《九王妃她又美又飒》 第1章 克夫 大朝国,永安城,秦国公府。 “自古嫁娶,皆是父母之命,由不得你!” 耳边不停传来一声声怒斥,身子被鞭打至皮开肉绽的疼痛让秦芮兮倒吸一口冷气,睁开了眼。 她做实验的时候感染了病毒,应该已经死了才对。 皱眉环顾四周,入目的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朱漆雕花门窗,张灯结彩,喜庆异常,青石板铺就的院子长廊,假山石堆砌在院中,旁边站着的是一群低着头的唯诺下人。 以及,拿着马鞭又向她抽来的锦衣华服的中年男人…… 在他再次扬起手的一刻,身体先于意识,秦芮兮一侧身,从长凳上翻了下来。 “嘶——” 突然接触地面的疼痛让她下意识闷哼出声,与此同时,不属于她的记忆纷至沓来。 原主秦芮兮,秦国公府嫡小姐,生性痴傻,因为爱慕太子,而被庶妹秦若菱记恨在心。 由此,秦若菱便四处散播谣言,秦国公府嫡女想要嫁给已经年过五十,当今皇帝的三弟,还是个瘸子的魏亲王。 好色的魏亲王当了真,真的送来了聘礼,今日就是大婚之日。 原主是傻,是以她一根筋,脑子里只知自己爱慕的太子。 让她嫁与别人,她不答应。 她的反抗让秦定面上无光,也担忧惹怒魏亲王,由此气的不行,已经接连打了秦芮兮三天的鞭子。 原主身子孱弱,直接死了,秦芮兮才会在这出现。 “啪!” 马鞭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秦定见状更是恼怒,“你还敢躲!” “爹……”一道娇俏的身影奔过来,秦芮兮费力抬起沉重的眼皮看了一眼,是秦若菱。 “你别打长姐了,一身伤痕出嫁也是不好看呀,不如我来劝劝长姐好了。” 她捏着帕子,一副为旁人着想的模样,姿态却是居高临下。 “长姐,这魏亲王的花轿快要到门口了,你便认命吧,听说他性情暴戾,遇着不听话的姬妾便会将她大卸八块取乐……长姐,你自个可要掂量好。” 她身着粉色的烟罗衫,梳着百花髻,珠钗花簪点缀,显然是平常受尽了宠爱。 相对比之下的秦芮兮,一身粗布,头发散乱,随意用着布带缠着,脸上满是脏污。 秦芮兮伏在地上,心中一阵冷笑。 她这妹妹,倒是打的好算盘。 借婚事将她从秦国公府永远除去,且借刀杀人不留话柄。 至于她这个爹,满眼利益,尽是凉薄。 口中有着铁锈味翻涌,她强迫自己压下去,咬牙道,“我不会去。” “由不得你!” 秦定怒目瞪着她,又狠狠甩了一鞭子,转向周围的下人,道,“你们几个带她去收拾一下,待会别出了差错。” 他说罢,直接甩袖离开。 秦芮兮一双眸子盯着秦定的背影,额头不断地冒出冷汗,痛呼声尽数压进嗓子里。 她一个医学研究者,为了拿到最准确的数据,亲身尝试过无数种毒物,软弱从不是她的代名词。 “长姐,”一双精致的绣鞋在她面前停下,“这是你咎由自取。” 秦若菱侧头,声音冷了下来,“离长姐出嫁还有一个时辰,快些准备。” 从此,这国公府的嫡女,就是她。 “等等。” 秦芮兮深知此刻不该硬碰硬,她抬眸看向秦若菱,虚弱道,“我记得,大婚有规矩,新嫁娘与新郎官需在上花轿前向家中长辈敬茶,以祈祷感情顺遂。” 这是她从原主脑海中能找到的,唯一关于大婚习俗之事。 “长姐,你倒是记得清楚。” 秦若菱面上讥讽,“是不是幻想了无数次嫁与太子殿下的场景呀?” 秦芮兮没回答她所说,忍痛抬手,指向摆在墙角的杜鹃,“我要那个,做花茶。” 她在赌。 那盆杜鹃并不是一般的杜鹃,是黄花杜鹃,根部带毒,误食后,轻则呼吸困难,四肢麻木,重则休克而死。 国公府将带毒的花摆了一片,想必是不知它的毒性。 她要将根部,放进茶水中。 “好。” 秦若菱没有任何迟疑,只要秦芮兮乖乖嫁出去,几盆花算得了什么,“你们将这些,给长姐送去她的院子。” 说是送,下人却是直接将她和那几盆花以及伤药扔进闺房中,合上门离去。 身子跌落在地,牵动伤口,秦芮兮额前蒙上一层冷汗。 【滴滴!警报警报,主人您的身体里有慢性毒素,后背伤痕最深达一点五厘米,请尽快治疗!】 脑海里响起的声音让秦芮兮愣了下,这是医疗系统的声音。 它怎么会出现? 二十七世纪的科技与医学都到达了前所未有的高度,秦芮兮为了加快研究速度,植入了医疗系统的芯片,可以检测自己的身体状况,也可以通过自己的眼睛和在不接触他人的情况下,用意识下达命令进行扫描,准确分析其病症。 她意外之余,更是愤怒。 秦家,是真的没拿秦芮兮当女儿。 慢性毒药?是怕她活的太长? 只可惜,如今他们不能如愿了。 因为,她来了。 稍微调整了下呼吸,秦芮兮急忙将黄花杜鹃的根取出来,用着砚台碾碎。 她向来是有仇必报的性子。 他们逼她出嫁,送她去死,那便别怪她心狠手辣。 至于魏亲王,臭名昭着,活该至极。 如若不出差错,秦定以及魏亲王,都不会好过。 今日这婚,定不会成。 …… “吉时到——” 秦芮兮由着喜婆扶出府门。 国公府外,锣鼓喧天,围观的民众乌泱泱一片,显然都是来看敢嫁给魏亲王的秦国公府家的小姐。 魏亲王骑着黑色的高头大马,五十岁的脸上肥肉横生,满脸红光,催促道,“本王的王妃还没出来?” 红色的仪仗从秦国公府门口一直延伸至街尾,下足了表面功夫。 秦定赶忙向着府里瞧,见到秦芮兮,暗暗松了口气,“魏亲王,小女这不就来了?” “好好好。”魏亲王浑浊的眼睛里亮出猥琐的光来。 秦芮兮盯着脚上的大红喜鞋,稳住自己的步子。 盖着红盖头的她,指了指丫鬟手中端着的茶盘。 言简意赅,“敬茶。” 秦定是不情愿的,他巴不得赶紧将秦芮兮送上花轿。 刚要开口拒绝,魏亲王已从马上翻身而下,“王妃竟如此注重礼数?也罢,今日本王心情好,便敬一杯。” 秦定哪敢让他劳烦,忙端了茶水往魏秦王面前送。 秦芮兮捧着杯盏,仔细听着他们的动静。 毒性发作应该需要30秒。 她默数着,到29时,咔嚓一声,杯盏摔落在地的碎裂声响起。 人群登时哄闹。 “魏亲王好像死了!” “这可是大喜的日子啊,新娘子把魏亲王克死了!” 不远处一间茶楼之上,一身玄色长袍的男人眯起凤眸,冷冷地看着混乱的迎亲场面。 竹帘轻动,他的身边已然多了一个人,“主子,成了。” 第2章 简直是灾星 “快,快救人!” 秦定大惊失色,魏亲王可是秦国公府门口出的事,就算和他没关系,也会受到牵连。 府医这会已经围了上去,纷纷摇头,显然是没救了。 秦国公府门口被堵了个水泄不通,人群熙熙攘攘,多是难听之言。 “魏亲王迎娶的是国公府的嫡小姐吧?” “可不是?之前魏亲王不是点名了要她?以后谁还敢娶?这可是克夫的命啊!想必,这秦国公府也不甚干净……” 各种闲言碎语直往秦定脑子里钻,惹得他额头青筋直跳。 这个逆女,简直是灾星! 他现在就得换官服,去宫中请罪。 “爹,发生什么事了?” 秦若菱跌跌撞撞地跑出来,满脸担忧地看着秦定。 她满打满算,怎么会是这样的结果? 心下恨得要死,但她只能故作关心。 秦定叹了一口气,将事情原委说了。 秦若菱水盈盈的眸子落在倒落在地的魏亲王身上时,轻呼了一声,险些被吓得晕倒,她被身旁的丫鬟扶着,泪水簌簌而下,“长姐好不容易出嫁,怎会遇上这等祸事?真是天道不公!” 还好她背了克夫之名,否则,她今日算是白筹谋了! 秦芮兮听着她的话,红唇掀起嘲讽的弧度。 的确是天道不公啊,她这个好妹妹费尽心思将她赶出国公府,现在克夫的帽子扣下来,她怕是这辈子都得待在府里了。 她将红盖头扯了下来,看向没了气息的魏亲王。 她一张脸如莹玉,黛眉轻扫,琼鼻朱唇,一双本该梨花带雨的桃花眼偏生透着淡漠,给她添了几分高不可攀的冷艳。 大红的嫁衣,满头的金钗,不显俗气,反衬得她贵不可言。 几乎只一瞬,秦芮兮便发现了不对劲。 那杯茶魏亲王压根没喝。 连同杯盏,尽数洒在地上。 而魏亲王,脸色灰败,的确是已经死了。 她看过去,意识一动,示意医疗系统扫描。 【滴滴!扫描已完毕,患者身中夹竹桃,已经死亡,无需抢救。】 夹竹桃? 叶子提取液会造成心率过快,过量致死,今天是大喜日子,魏亲王本就激动异常,会直接忽略这种症状。 到这里发作,显然是算好了的。 一箭双雕,这手段,很好。 “没救了,不必浪费时间。” 秦芮兮这会身子已经好了不少,看来为了能让她顺利出嫁,秦定也是下了血本给了伤药。 “你还有心思在这说风凉话?” 秦定恼火,“和我一同进宫面圣请罪!” 秦芮兮转头直视着他,“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冷淡异常的眼神,让秦定心底发毛。 他这个无用的女儿,怎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 随即,他又将这想法摈弃,“快些去换衣服,耽搁了时辰皇上怪罪,你担待不起。” 秦芮兮跟着秦定进了国公府。 突如其来的这场祸事,让整个府都人心惶惶。 秦芮兮刚进府门,就感受到了那些下人异样的目光。 她直接忽略,向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既来之,则安之。 “阿姐!” 带着稚气的童音响起,秦芮兮看过去,就见着穿着深蓝色衣裳的七岁般大的孩子。 他惊喜的眼睛里还有着泪,显然是哭过了。 秦芮兮心口猛地一疼,是这具身体本身带有的情绪。 秦栋,她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母亲在生下他的时候难产而去世,留下他们两人在这被妾室把控的府中,艰难生存。 七岁的孩子,身高并不达标,瘦弱的仿佛一阵风能吹倒,面色苍白,典型的营养不良。 不等秦芮兮走过去,秦栋已经向着她跑过来,一下子抱住了她,“阿姐,他们都说你永远回不来了,我就知道他们是骗我的。” 秦芮兮看着他,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明显的迟钝。 医疗系统开始扫描。 【滴滴!患者长期营养不良加贫血,身体里有导致痴呆的毒素,毒素成分复杂,需进一步抽血化验。】 她抚着他头顶的手略微一顿。 又有毒? 看来,秦若菱的母亲是不打算留他们姐弟俩的命。 她现在倒是想会会她了。 想爬到嫡女嫡子的头上,不付出点代价怎么行。 “乖,阿姐现在要进宫一趟,晚些回来陪你玩。” 秦芮兮捏捏他的小脸,露出温柔的笑容来,轻声承诺。 “好,阿姐早些去,早些回来。” 秦栋不舍地拉着她的手,“阿姐,一定要回来呀。” 他虽然年纪小,但也不是全然不懂,他听下人说他的阿姐要嫁人,嫁的人很不好。 他被关在房里三天了,方才好不容易才偷溜出来。 他像是下了决定般,“阿姐,我会保护你的。” “我知道。” 秦芮兮心角一软。 她是个孤儿,没有过亲情,也没有爱情,从来都与学习工作为伍,她盯着秦栋的小脸—— 原来,这就是有亲人的感觉? 她又轻轻揉了揉他的小脑袋,“行了,回去喝点水,吃点饭。阿姐很快就回来。” 得到了秦栋的承诺,她才回了院子换衣服。 整个院子,冷冷清清,压根就没有下人。 她换了身浅紫水云缎裙,随意换了几根珠钗,就出了府。 这会,围观的人群都散了,魏亲王的尸体也被处理了,一路的仪仗撤的干干净净,仿佛刚才的婚礼是场梦一般。 马车等在府门口,秦芮兮走上去,牵扯到后背的伤,皱了皱眉。 秦定穿着朝服在马车里面色难看,见到秦芮兮,心情更差,“无论皇上问什么,你就答和秦国公府无关。懂了吗?” “我要栋儿和我住一个院子。” 秦芮兮缓缓道,“这种时候我和你谈条件,是因为你没有拒绝的余地。” 她说错一句话,就能将秦国公府拉下水。 “你……”秦定恼恨,却也毫无办法,答应下来,“好。但你得按我的话去说。” “嗯。” 秦芮安眸子转向别处,显然是不想搭理他。 秦定憋了一肚子气。 宫门,转眼就在眼前。 第3章 你骂本王不长眼? 朱红色的宫门庄严肃穆,明黄的琉璃瓦,屋檐雕梁画栋,尽显气派奢华。 马车一到,就有着小太监上前迎接,尖细着嗓音,“秦国公来了?皇上已经等着了。” 他微弯着腰,恭敬地在前面带路。 秦定与秦芮兮紧随其后。 长长的宫道用工艺繁琐造价颇高,堪比金砖的小青砖铺就,足见其国都富庶。 走过几个迂回长廊宫殿,终于到了明乾殿。 “皇上,臣有罪!” 秦定刚到门前,已经大喊着扑了进去。 秦芮兮瞧着他的模样,嘴角溢出冷笑,也跟着走进去行了大礼。 主位上的男人一身明黄龙袍,年过五十,神采奕奕。 他搁下手中的奏折,向着面前两人看过去,“行了,先起来再说。” “皇上,这魏亲王出此意外,臣很是伤心,若皇上允许,让臣这小女以王妃身份前去披麻戴孝,以慰藉魏亲王在天之灵。” 秦定赶紧说道。 秦芮安扫了他一眼。这是要牺牲她一辈子,换皇上宽恕了? 她以王妃的身份?这不就将她与魏亲王永远绑在一起? “哦?你这女儿愿意?”皇帝闻言,脸上的怒火倒是散了些。 秦芮兮凝眉,传言皇帝与魏亲王兄弟情深,如今看来,不假。 她跪下,俯首,“臣女不愿,魏亲王之死与臣女毫无瓜葛,克夫之言更是无稽之谈。魏亲王乃是中毒而起死,还望皇上彻查。” “芮兮,不可妄言!” 秦定吓得冷汗都落了下来,魏亲王是暴毙还好,若是中毒,那直接受影响的,可是秦家。 皇帝怎么能不怀疑,是有人同他里应外合,设计了这一场亲事?毕竟,他的女儿嫁与魏亲王,在世人眼中,太过匪夷所思。 “你知是何人下毒?”皇帝眉眼跳了跳。 这等行为,岂不是在挑战皇家权威? “臣女被迫嫁与魏亲王,受了三天的鞭子,一直昏迷着,对府上的事并不知情。” 秦芮兮从不是吃亏的性子,秦定想让她去给一个死人做王妃,那就别怪她不给他开脱。 她掀起衣袖,险些入骨的鞭伤暴露在空气中。 皇帝冷哼,“秦国公,你有何解释?” 秦定吓得头紧紧贴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皇上,臣这女儿胡言乱语,切莫当真,她可是连医书都未看过,怎么会知道魏亲王是中毒?” “三喜,让御医去验验。” 皇帝连回应都未给他,直接挥手让身边的老太监去了。 秦定此刻恨不得打死秦芮兮,她将他之前交代的那些都忘干净了吗? 看来,他还是对他们姐弟太过仁慈。 不消一炷香功夫,太监三喜已经回来了,“皇上,魏亲王确是中毒而亡,只是这毒甚是罕见,御医们尚未见过。” “哦?”皇帝的视线又落在秦芮兮身上,“你知道是何毒?” 秦芮兮摇头,“臣女只是稍懂医理,从面相上略判断一二。” 她松了些膝盖跪在地上的力道,继续道,“还请皇上彻查。” 皇帝冷冷地扫了一眼伏在地上的两人。 “魏亲王与朕虽不是一母所出,但比亲兄弟还要近三分,他一直与太子不合,多次不顾太子面子,力柬朕废了太子。” 他说着,端起手边的茶盏,“秦国公,听说近来太子常去你府上喝茶?不如和朕说说,你们都聊些什么?” “臣和太子殿下只是谈些风雅之事……”秦定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他急的焦头烂额,可无论说什么,都是错。 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是他逼迫女儿嫁给魏亲王,和太子密谋,在今日下毒,继而造成魏亲王因兴奋而暴毙的假象。 “砰!” 茶盏在秦定面前碎裂,发出刺耳声响。 “你们都当朕快死了?一个个都开始筹谋成为从龙之臣了?” 皇帝勃然大怒,整个明乾殿静的让人呼吸都仿佛要停滞。 “滚出去!” 秦芮兮面色冷静,直到皇帝说这句话,才道一句“臣女告退”。 她走出明乾殿,正是晌午,秋天的日头柔和得很,让她的心情也好了很多。 秦定无意间听到太监去请太子,脸色又阴郁了几分。 他不过是讨好太子,想让二女儿嫁进太子府罢了,怎么会牵扯出这么多事端! “逆女,待会回了府,看我如何收拾你。” 他也只能将怒火发泄在秦芮兮的身上。 秦芮兮瞥了他一眼,“皇上如果突然要审我,见我受伤,那就坐实了你谋害王爷,这应该是诛九族的大罪吧。我孑然一身,不过有个弟弟,下辈子也能做家人,倒是你,这辈子的荣华就没了。所以,我劝你谨慎行事。” 她可真是感谢他,亲手将这莫须有的把柄递给了她,捏在手里。 现在这种局面,比她预想的,好太多。 “你在威胁我?”秦定气的头昏脑涨。 “是啊,”秦芮兮莞尔一笑,“那又如何?” 她说罢,径直走在了前面。 一路,两人都是无话,直到撞上了迎面而来的一辆马车。 “哪个不长眼的?” 秦定正一肚子火没处发泄,直接吼了一句,待见到对面马车上的标志时,惊得赶紧下了马车,也不顾街上熙熙攘攘的人,胡乱跪了下去,“下官的马车不长眼,冲撞了九王爷,还请九王爷恕罪。” 秦芮兮自然也要下车,低头同秦定一起请罪。 同时,她在记忆里搜寻了一番。 九王爷,权煜九,今年二十有二,当今皇帝最小的弟弟。十四岁上战场,骁勇善战,所向披靡,十六岁的年纪,就被封王。 坊间传闻,先皇本欲将皇位传给权煜九,可先皇突然暴毙,登上皇位的,是当时的二皇子。待他召权煜九回都时,权煜九在战场上惊闻先皇噩耗,不幸被人偷袭,下半身瘫痪,成了废人。 为了体现皇位来的名正言顺,皇帝直接颁了道圣旨,给权煜九无上的权利,他心情不好,可以随意杀人,不痛快了,整条街烧了也行。 “恕罪?本王方才听到,你骂本王不长眼?” 第4章 养了个好女儿 深色的车帘轻动,一股淡淡的药香传了出来。 入秋不久的天气,正是舒爽,男人却穿着貂皮大麾,旁边的小桌子上,还搁着暖炉。 “下官才是不长眼的那个,方才不知是九王爷,请九王爷饶过下官。” 秦定只觉得这一天还没入夜,就过得心惊肉跳。人倒霉了,可不是喝口凉水都塞牙? “抬起头来。” 男人嗓音低沉,透着三分漫不经心的邪肆,却又不容置喙。 这种要求…… 秦定心想难道是九王爷看看他的脸,选个好日子让他死? 他身子一哆嗦,战战兢兢地抬起了头。 站在车旁的侍卫于天冷嗤,“你个糟老头子有什么好看?能不能不要自作多情?王爷要看的,是那位小姐。” 本来打算当透明人的秦芮兮迟疑了下,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直直对上坐在马车内的男人。 哪怕是她这种对外表再无感的人,也忍不住微愣。 男人头戴玉冠,轮廓俊逸硬朗,周身是难掩的风华,墨眉之下一双凤眸,透着耐人寻味的深意来,高挺的鼻子,薄唇略微掀起,带着打量的兴味。 只单单看他的面貌,实在是不能想象他是个瘫痪的人。 不知出于何,她心念一动,让医疗系统运作。 【滴滴!主人扫描失败,疑似距离太远。】 “……” 秦芮兮默然,她刚才竟然冲动了。 她低下头,“臣女秦芮兮,见过九王爷。” “你很能耐。” 权煜九突然说了这么一句,惹得秦芮兮皱眉,“九王爷何出此言?” “宫中的事本王听说了,凭三两句话搅动如今时局,你不能耐?” 臣子站队之事,皇帝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死的是当初扶着他坐上皇位的魏亲王,死了也就死了,偏生这小女子指出,他是被人谋害中毒。 表面看上去只牵扯上了太子,只是这之后,皇帝定会怀疑所有想要夺嫡的皇子。 太子被废了,他们的机会不就来了? 权煜九慢悠悠喝了一口茶,说出的话不明意味,“秦国公养了个好女儿。” “呵呵……” 秦定只能苦笑。 “臣女陈述的是事实,九王爷多心了。” 秦芮兮淡淡开口。如今时局,和她有什么关系?她只想要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 “无心之言,也不可能独善其身。” 权煜九盯着她那多了些表情的脸,“进了这局,想走出怕是不容易。” 秦芮兮思虑再三,再行了个礼,“谢九王爷提点。” 压根没有再多说的意思。 权煜九看着跪在地上有些瘦弱,却脊背笔直的身影,莫名多看了两眼。 她竟然不求解困局之法? 看来,不是个能听话的棋子。 “罢了,起来吧。” 权煜九挥了挥手,“秦国公,本王今日放过你,是看在你这女儿的份上,下回,可就要见血了。” “是是是……” 秦定赶紧从地上起来,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马车,生怕权煜九反悔。 于天看着跑的飞快的秦定,忍不住对秦芮兮说道,“小姐有这样的爹,日子是不是挺难熬的?” 秦芮兮略微思考了下,“还可以。” 以后难熬的可是她爹。 她上了马车之后,权煜九面上的点点笑意一瞬敛去,“于天,你今天话太多了。” 于天抓了抓后脑勺,“这秦家大小姐模样太漂亮,我一时没忍住打抱不平,主子,下次不会了。” “嗯。” 权煜九示意他放下车帘,“回去吧。” 不过……漂亮? 她的确是个容易让人惊艳的,但,应该也仅此而已。 —— 剩下的车程,秦定几乎全在念叨“老天保佑”。 秦芮兮看着他的模样,能够大概猜出,这永安城的人对权煜九是何等惧怕。 他瘫痪之后性情暴戾,压根没人敢近一丈之内,谁惹了他,轻者坐牢房,重者没了命。也是因为如此,到现在还没有哪个女子敢嫁给他。 不过,今天亲眼见了他,倒觉得传言不实,否则,他不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一盏茶的功夫,到了国公府。 秦定赶紧去给祖宗上香去了,秦若菱站在门口迎着,他都没太理会。 府内的大红喜字已经被扯了干净,像是生怕染了晦气。 “长姐,你进宫去,皇上怎么说?不会怪罪我们家吧?” 她在府里急了半天,生怕从小姐沦为庶人。 秦芮兮看着惺惺作态的她,没回答这句话,而是问道,“府中是你的娘曲氏做主?” 曲氏是她刚出生时秦定纳进府里的,秦定当时还是个小官,郁郁不得志,曲氏惯会吹捧他,于是甚得他的心意,很快怀了孕,生下了夏若菱。 只是生产的时候伤了身子,再没第二个孩子。 曲氏也是个有手段的,所以府中子女简单,秦芮兮只有两个庶妹,秦若菱算一个,另一个秦楚兰,存在感太低,连院门都出的不多。 “是,怎么了?”秦若菱警惕地盯着她,按理说,秦芮兮身为嫡女,该管理府中庶务,但谁让她母亲得父亲喜爱? 加之,秦芮兮就是个没脑子的蠢货,根本不是她们娘俩的对手。 “我和爹说过了,以后栋儿和我住一个院子,由我教养。” 秦芮兮扫了她一眼,“让你娘安排几个勤快的下人到我院子里。” 她说罢,直接越过她,向着秦栋住的院子走去。 秦若菱狠狠绞着帕子,“不过是进宫了一趟,竟然还在我面前耍起威风来了?不行,我得去知会娘一声。” 很快地,秦芮兮到了秦栋所在的院子。 这院子里下人众多,不过都是用来监视秦栋的。 还未踏进院门,秦芮兮就听到秦栋抗拒的声音,“张妈,我不想喝这药,很苦……” “小少爷,你这可就不识好歹了,”张妈嗓门大的很,带着明显的不耐烦,“这是夫人好心好意从御医那求来养生的方子,你若是不喝,那我只能灌了!” “我看谁敢!” 秦芮兮踢开院门,冷眼瞧着面前这一幕,“做奴婢的,还敢逼着主子做事?是嫌命太长了吗!” 第5章 记得漱口啊 “阿姐!” 秦栋像是有了主心骨一般,从那身形肥胖的张妈胳膊下一钻,跑到了秦芮兮面前,“你没事吧?” “阿姐不会有事,”秦芮兮声音轻柔,“爹已经答应,让你同我住一个院子,待会阿姐就差人将你这边收拾一下。” 可以和阿姐一起住? 秦栋的眼睛一瞬亮了起来。 “大小姐,老爷一向不管后院之事,他答应了之后,也要夫人首肯才行。” 张妈语气颇为不屑。 曲氏早就交代过了,不必对这个大小姐客气。 硬生生一个嫡女,被逼的身边连个伺候的丫鬟也没有,真教人觉得可笑。 “夫人?我母亲已故去七年,你说的夫人,是谁?” 秦芮兮带着秦栋到院子里的石桌上坐下,慢悠悠端起那所谓的补药。 凑近闻了闻,有极淡的天仙子味道。 适量的天仙子有助眠安神的功效,但在体内积累过量,会逐渐神志不清,突然毒发,则会直接麻痹呼吸中枢,休克而亡。 张妈掐着腰,“这府中的夫人还能有谁?自然是曲夫人。大小姐,你还是快劝小少爷把药喝了,否则夫人怪罪下来,你承受不起!” 秦芮兮挑起眼角,笑道,“是吗?” 她抬手,将手中的药碗扔出去,不偏不倚地砸中张妈的额头,顿时破了道口子。 “哎呦!” 张妈捂住额头,手拿下来一看,满手心的血刺的她绿豆眼直瞪,“你,你敢打我?!” “打你,是告诉你在这府中,谁为尊,谁为卑,”秦芮兮慢条斯理地道,“区区一个姨娘,你却将她称之为夫人?” “大小姐,你不要欺人太甚!” 张妈靠着曲氏在府里作威作福,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当即叫嚣。 “我是主子,你是奴婢,这般态度同我说话,看来是不想在府里待了,”秦芮兮扫了她一眼,“待会我会去回禀爹,将你打发出府。至于你的卖身契……碰巧我心情不好,这永安城腌臜地方不少,随意挑一个塞进去吧。” 她看了眼院门处,这会已经围了不少下人,其中不乏平常对张妈阿谀奉承的。 她需要杀鸡儆猴在府中站稳脚跟,张妈是不二人选。 张妈的脸白了白。 虽说老爷对大小姐不管不顾,但她说到底是国公府千金,她不过是个下人。若真闹到明面上,她定然讨不了好。 “大小姐是我嘴笨,您大人有大量,别和我计较。”她是个能屈能伸的,这会已经舔着脸讨好笑着了。 “我可以不和你计较,”秦芮兮指了指已经泼在石板上的药,“喝。” 张妈曾经让秦栋捡她扔在地上的馒头吃。 彼时,这具身体的主人无能为力,那现今就由她讨回来。 秦栋站在秦芮兮身后,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他知道,阿姐这是在替他讨回公道。 进了一次宫,阿姐变得好厉害,他好喜欢这样的阿姐。 “不喝?”秦芮兮眼神冷了下来。 张妈撞上她的视线,身体一哆嗦,整个人情不自禁跪了下去,思虑再三,趴在地上舔那药汁。 秦芮兮转头,看着秦栋慌忙擦去眼泪,拉住他瘦弱的手,“栋儿,现在阿姐保护你,等你长大了,再保护阿姐,好不好?” 秦栋看着秦芮兮,坚定握拳,“好!” 他以后一定会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曲氏站在院外,听到里面传出的动静,眼底划过疑惑。秦芮兮这贱丫头向来蠢笨异常,任性娇纵,不识好歹,说话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一路夹枪带棍,教人无法反驳。 想了想,她端起满脸的假笑,和秦若菱一起进了院子。 “芮兮,别为了一个下人不高兴,”她看了眼地上的张妈,真是个不中用的东西,“来人,拖出去杖毙。” “夫人,您不能……唔……” 张妈话还未说完,就被几个小厮捂住嘴拖了出去,很快地,外面传来板子的声音和张妈凄惨的尖叫声,逐渐地,又没了声息。 曲氏端着府中夫人的架子,浅笑道,“芮兮,可满意了?” 秦芮兮知晓她这么做的目的,是在警示自己,若不顺从她,下场会和张妈一样。 不过,这曲氏在府中地位的确是高,在一个嫡女面前自称我,还敢直呼她的名字。 这些,日后慢慢清算。 “还行。” 她眉目淡然,面上瞧不出任何情绪来,“只是姨娘,这所谓的补药,我做主,栋儿不必再喝了。” “这……不好吧?” 曲氏皱眉,她是指望着那药让秦栋活不了几年的。 秦若菱想开口,但眼下不是该她说话的时候,她只能在一边忍着。 “我是府中的嫡女,做得了主,”秦芮兮假装费力想了想,“我记得,我娘亲的陪嫁里,有着一个庄子,和十间位置极好的铺子,之前是交给姨娘你打理的,现今你不用忙了,我来接手。” “这怎么行?!” 曲氏嗓音拔高了些。 她和秦若菱平常的花销,几乎都是来自那些铺子,若是给了秦芮兮,她们如何办? 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她又放缓了说道,“你没接触过生意的事,还是交给我打理吧。” 秦芮兮冷哼。 曲氏和秦若菱满头金钗玉石,她的梳妆匣里,只有几根珠钗。 “姨娘,我并不是在征求你的意见,我是通知你。” 她拿回属于她的,还要经过她们同意? 笑话! “这……你年纪还小,老爷也不会答应的吧?” 曲氏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地握着。 在这国公府,终归还是秦定做主,只要自己抓住了他的心…… 正想着,身后传来秦定的声音,“秋燕,都依她。” 秦定拜过祖宗之后,脸色好了不少,虽然不满秦芮兮,但在魏亲王的事情上,他还被她捏着软肋。 “老爷?”曲氏大惊失色,可看着秦定的脸色,明显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只能点头应下。 “爹?” 秦若菱在一边忍不住了,那些铺子给秦芮兮,等于断了她的花销。 “娘辛辛苦苦打理几年,怎么能拱手让给她这个贱人?” 秦芮兮眸光一凝,箭步上前,抬手狠狠地给了秦若菱一耳光。 她甩了甩手,掀起红唇,“妹妹,记得经常漱口啊。” 第6章 嫁顶好的人 “你,你竟然敢打我?” 秦若菱捂住脸,瞪大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秦芮兮。 她在府中向来受宠,秦芮兮虽会暗地里给她使些绊子,但从来不会在明面上撕破脸。 “妹妹不懂尊卑,我做长姐的,有义务提点你,未免日后在外出了差错,那连累的,可就是整个国公府。” 秦芮兮眸子落在她的身上,带着些许凉意。 秦若菱与她的视线撞上,不自觉退了半步。 她怎么会有种面前的人已经换了个灵魂的错觉? “爹娘,长姐她……她不是长姐!” 她跌跌撞撞后退,骤然喊出这么一句。 秦芮兮闻言,嘴角挽起弧度。想不到她这个庶妹还挺聪明的。 可惜,怎么会有人信? “爹,这里这么多下人看着,若是妹妹疯魔的消息传出去,怕是对她日后嫁人有影响。” 她轻飘飘一句话,就让秦定挥手,让两个丫鬟将夏若菱扶了回去。 曲氏站在一边,阴鸷地盯着秦芮兮。 她女儿说的不错,她就像是换了个人般。 她尚且不清楚宫里发生了什么,只能待待会问了秦定再作对策。 “芮兮,若菱年纪还小,你别将她的话放在心上。” 她端出一副温柔大方的模样,“你方才不是想挑几个丫鬟去院里?” 她侧身,看向围在外面的丫鬟,“你们有谁想去大小姐院里伺候?” 众人相互瞥了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 后院早就被曲氏把持住,到了年尾,她就是当家主母,到时候哪里还有大小姐的容身之处? 曲氏很满意她们的反应,她要的便是如此。 秦芮兮想压她一头,也要看看自己有没有这个本事。 她正欲再开口,就有个小丫鬟上前两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奴婢冬雪愿意伺候大小姐!” 秦芮兮讶异地看过去,伏在地上那个有些颤抖的身影,是自小跟着她母亲的丫鬟,现今应有十八岁。后她的母亲去世,她直接被曲氏打发进了厨房。 “就她吧。” 她在曲氏之前开了口,“其余的,我从牙行挑。” “我帮……” 曲氏刚欲开口,被秦芮兮打断,“姨娘没听明白吗,我亲自挑。” “嗳。”曲氏低低地应了一声,眼角落下两滴泪来,用帕子轻轻拭了,委屈至极。 她的动作秦定看在眼里。 只是他现今也奈何不了秦芮兮。 “行了,没大没小!”他吼道,“你姨娘本是好心,倒是你疑神疑鬼,没点大家闺秀的气度!” 秦芮兮没应他的话。秦定这句,不过是给自己找回点面子。 她施施然站起身,走到曲氏面前,似是认真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娘去世多年,爹又正值壮年,是该再娶个妻的。”她抬眸,直视着秦定,“国公府的妻,应是个能比得上娘家世的女子才行,免得扶了小门小户的姨娘,出去惹人笑话。” “爹,你说呢?” 秦定如今的国公府,是靠着她外公家得来的,没什么实权,只是名声好听罢了。 一个男人,怎么会不希望自己在官场上升迁? 曲氏根本不能给他提供任何助力。 秦定眼底猛地亮了。 他这个女儿,什么时候有这等大局观了? 可娶一个高门大户的女儿,又岂是这么容易的? 似是看穿了秦定内心的想法,秦芮兮道,“位置留着,便总会有机会。” 她眉目一转,“当然,这事还得爹你自己掂量。” 她拉起站在一边满脸担心的秦栋,示意冬月跟上他们,越过众人,出了院门。 “阿姐,曲姨娘好像很不高兴。”秦栋被秦芮兮握着的一只小手渗出冷汗。 他年纪小,但一切都瞧的清楚。 府中就是这个姨娘一直欺负他的阿姐。 “栋儿认为,曲姨娘是好人吗?”秦芮兮停下脚步,低着头,看着秦栋。 秦栋的眼睛里带着排斥和愤怒,“当然不是!曲姨娘可坏了!总是欺负人!” “那坏人不舒心,栋儿是不是该开心?” 秦芮兮弯起眼角,捏了捏他的小鼻子。他的眉眼英挺又透着秀气,不像秦定,应当是随了已故去的母亲。 “阿姐说的对!”秦栋像是得了糖的孩子,转瞬眉开眼笑。 他看着自己阿姐的面庞,扬了扬小拳头,“曲姨娘总是说阿姐没了娘亲,就是没了靠山,没法寻好亲事,那阿姐你不要嫁人,等栋儿和外祖父一样,上了战场挣了军功,让你嫁这天底下顶好的!” 冬雪听着,暗地里抹了抹眼泪。 大小姐和小少爷真的长大了。 一大一小说说笑笑,不消一会消失在了曲姨娘的视线里。 她掩下眸底一丝狠意,柔弱地扑进了秦定的怀里。 “老爷,芮兮她今日怎么与我这般疏远了?” “她是个孩子,你大人有大量,不和她计较。” 秦定皱眉,想到秦芮兮的话,着看曲氏的眼神有些躲闪。 早知他便不许诺她什么正妻之位。 曲氏跟了他十几年,又怎会不知他此刻内心所想,当即善解人意道,“之前芮兮所说言之有理,妾身也希望老爷在官场能平步青云,无论老爷做什么,妾身都无怨无悔。” “秋燕,有你在我身边,真是我的福气。”秦定宽心地将她抱在怀里。 曲氏咬牙。她多年的筹谋,就这么毁于一旦! 那姐弟,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回了汀兰院,冬雪忙不迭收拾去了,看着主屋寒酸的陈设,她眼泪又掉了下来。 她一直想来偷偷看大小姐,但曲氏盯得紧,压根没机会。 “大小姐,奴婢……” 冬雪正想关心两句,就见着秦芮兮的身子晃了晃,她赶紧扶住她,大惊失色,“大小姐,您怎么了?” 秦芮兮知道她是快要撑到极致了,贫血的眩晕一阵阵袭来,她在椅子上坐下,顾着秦栋担忧地站在旁边,只说道,“可能是饿的。” “阿姐我很快回来!”秦栋闻言,飞快地跑出了院子,去了厨房。 秦芮兮这才对冬雪交待,“去药房拿些阿胶来。” 需要的药材多了,曲氏也不会给。 冬雪慌忙点点头,扶着秦芮兮到床上躺下,才小跑着走了。 秦芮兮本想休息一会,但刚闭上眼,意识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第7章 欠你一次 耳边的喧嚣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 秦芮兮半梦半醒间,见到了许多场景,她在实验室提取毒素,反复注射药剂,以及,那些原本不属于她的被虐打算计的记忆。 脑子越来越昏沉,她的意识也逐渐模糊。 忽地,脖颈上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物体,惹得她身子一震,本能的警觉让她睁开眼眸。 “谁?”她的嗓音带着刚醒后的嘶哑,后背传来一阵阵痛感。 【滴滴!警报警报!主人您的伤口已裂开,请尽快处理!】 医疗系统的声音被她直接忽略,要先解决眼下的情况。 她鼻子向来灵敏,闻到了空气中稀薄的血腥味。 “不想死的话,就闭嘴。” 男人嗓音带着隐忍,应是受了重伤,而横在她脖子上的,是匕首。 她借着微弱的月光,向着男人看过去。 他的模样太过模糊,唯独一双凤眸能够看清,透着嗜血的冷意。 【患者腹部伤口深达五厘米,需要尽快缝合!】 缝合? 秦芮兮打消了这个念头,她没有医疗工具。 她想了想,主动开口,“我的妆匣上有伤药。” “你这么好心?”男人语气里透着明显的怀疑。 “我只是不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你拿了药,去那边坐着。” 秦芮兮话音落下,男人已经撤开身,到妆匣前翻了一阵,找到了伤药。 屋中响起裂帛声,男人手法娴熟的包扎,嗓音低沉冷漠,“你倒是和别人不一样。” 哪家的闺秀会如此冷静? 秦芮兮没理会他,支撑着身子坐起来,痛感让她并不好受,她催促道,“你什么时候走?” “很快。” 男人虽是这样说,却没有丝毫离开的迹象。 他给自己倒了杯茶,茶水入喉,惹得他皱了眉头。 难喝。 “今日欠了你一次,日后有机会必定报答。” 还有日后? 秦芮兮自是不想和这样的亡命之徒扯上关系,有些事,知道的越少越好。 “你现在就可以报答。我受了伤,需要上药,你离开,我唤丫鬟进来。” 她声音里带着几分隐忍。 再不上药,万一发了烧,在这是会没命的。 男人微顿了下,才道,“抱歉,她中了迷烟,明早才会醒。” 秦芮兮恼怒地看着他。 她这院子里也没有其他丫鬟,至于栋儿又是个孩子,背后的伤可能会吓着他。 索性…… “你帮我。” 她果断趴下,掀起里衣,已被衣物磨的血肉模糊的伤口暴露在男人的视线中。 “你……疯了?” 男人不自觉后退一步,凤眸微眯。 她可还未出阁。 “动作快点。” 秦芮兮大概能猜到他的意思,不过命都快没了,还在意清白这种事做什么? “你一个大男人,别磨磨唧唧的,可以吗?” 她都不在意,他在犹豫什么? 不过是露了个背而已,而且那背,怕是一丁点好肉都难寻见。 感受到后背传来药的凉意,她呼出一口气。 若不是今日事情太多,也不至于如此。 “好了。”男人的声音有些不自然,他快步起身拧了条帕子,递给她,“擦擦汗。” “后会有期。” 留下这么一句,窗子发出轻响,他已经消失在原地。 秦芮兮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所谓的武功,不由得产生了兴趣。 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要是她也练些功夫,应当大有裨益。 “夫人,小的方才的的确确见到一个黑衣人进了大小姐的院子!” 外面传来嘈杂声,府中的众多小厮举着灯笼,引着曲氏进了汀兰院。 秦芮兮皱了皱眉头,这一夜,还真是不消停。 她披了外衣,罩了披风,这才慢悠悠地开了门。 “姨娘,大晚上的来我这里,你可真是好精神。” 她扶着门,怕牵扯到后背的痛感,脚步放轻,看上去有些虚浮。 这一切,落在曲氏眼中,便成了同人苟合的证据。 她没想到,她这么快抓住了秦芮兮的死穴。 “芮兮,”虽是半夜,她依旧锦衣华服,刻意梳妆了一番,“方才府中小厮见着有贼人进了你的院子,我这不就赶忙带人来了?你可曾见到什么贼人?” “不曾。”秦芮兮淡淡道。 他们进去搜也不会有结果,但她秦国公府大小姐的闺房,若是容了这群下人乱闯,日后她在府中如何立威? 听着她声音透着虚弱,曲氏更加肯定心中的猜测。 这小贱人定是在里面与人翻云覆雨。 她让她做不成主母,那她不让她死,也要让她掉层皮! “贼人藏得深,你怕是发现不了,还是让人去查验一下为好,否则姨娘不安心。” “想进来也行。” 秦芮兮勾起唇角,单薄的身子在冷风中坚韧异常,“只要姨娘答应,将妹妹的院子让给我,你们现在就可以进来搜查。姨娘,如何?” “这……” 曲氏皱眉。 秦若菱的院子是国公府最好的,当初花费了不少银子,若是真的未找到贼人,那岂非得不偿失? 她思虑一番,道,“芮兮,我瞧着你脸色不大好,要不找府医给你号号脉?” 小厮进不去,她和府医进去也行。 秦芮兮闺房陈设简单,一目了然,她倒是想看她如何藏人! 秦芮兮略一沉吟,点头,“行。” 曲氏闻言,急忙打发了人去寻府医。 秦芮兮看着已是花甲的卢大夫,眸色微沉。 张妈说秦栋那补药,是曲氏在御医那求来的方子,显然是为了掩人耳目。 宅子里这些腌臜事,曲氏怎么可能敢牵扯到宫中。唯一的可能,是府医的方子。 这会曲氏一心想进去搜查,所以她找来的,定是最得她信任的。 三人一同进了主屋。 秦芮兮伸出手,任他把脉。 “卢大夫行医想必多年了吧?” “老夫已行医四十年有余。”卢大夫捋了捋胡子,显然是对自己的医术很有信心。 秦芮兮盯着他,“我弟弟补药的方子,听闻是姨娘去御医处求来的,不知卢大夫如何看?” 卢大夫闻言,身子略微僵直,很快又恢复正常,“御医开的方子,自然是好的。” 第8章 千年人参 秦芮兮将他的反应尽收眼中。 她原本还有些疑虑,现在可以确定,那补药方子,的确是出于他手。 栋儿如今才七岁,他怎么狠得下心。 真是枉为医者! “卢大夫如此说,是见过那方子了?”秦芮兮现在想要的,是那补药配方。 这里没有分析药物的仪器,她只能从他身上下手。 “是,只是老夫年纪已大,早忘了那方子的内容。”卢大夫颇为惋惜道。 这是他和曲氏定好的说辞。 “听下人们说,你是府中医术最好的,没想到竟有了健忘的毛病?这可是大事。万一因此诊错了病症,或抓错了药,那可不止是受板子这么简单了。” 秦芮兮一脸惊疑地看着他,似乎真的是在为他忧虑,“这样,明天我回禀了爹,让他将你送出府,如何?” “这……” 卢大夫愣住。 这大小姐,怎么看上去还似平常那般好糊弄,却三言两语间就要将他赶出府? 曲氏仔细转了一圈,没见着任何人之后转而将注意力放到秦芮兮两人身上,“卢大夫是府中的老人了,你三言两语怎么可能说的动你爹?” “是吗?”秦芮兮瞧着她,“姨娘没告诉卢大夫,我如何三言两语就让你做不成主母的事?” 曲氏闻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我是府中的嫡女,做什么事,不需要向姨娘你知会。” 秦芮兮收回手,“抓副补气血的药来。至于方子,你今晚写不出,明天也就不必在府上待了。” 她施施然站起身,“还不走?” “走!” 曲氏没抓住她的把柄不说,还窝了一肚子火,出去之后,当即甩了那个喊抓贼的小厮一耳光。 秦芮兮眸光平静地看着。 若她不强硬,张妈就是她的前车之鉴。 不消几盏茶功夫,卢大夫一脸菜色地回来了,包了份补气血的药材,还偷偷递来一张纸。 “大小姐,这药方是老夫瞒着夫人给您的,还请您手下留情,不要赶老夫出府。” “这事瞒得过她?” 秦芮兮挑眉。这府中,四处都是曲氏的眼线。 “老夫会告诉夫人,给大小姐的药方是假的。” 卢大夫没多留,得了秦芮兮肯定的答复后,出了汀兰院。 秦芮兮仔细研究了下药方,不由得簇起眉头。 解毒需要下一剂猛药之后加以调理,秦栋如今身子孱弱,能不能撑得过这剂猛药是个问题,所以,需要以千年人参辅之。 可这千年的人参,岂是那么容易得到的? 看来,只能慢慢找了。 天色刚明,冬雪便急匆匆地敲响门,“小姐,您好些了吗?” 她本是打算守着小姐一夜的,不知怎么,竟直接睡着了。 “好多了,冬雪你打盆洗脸水来。” 卢大夫特意挑了府中最好的补气血的药,昨夜她煎了,现在已神清气爽不少。 冬雪进来见着自家小姐不似昨日面色苍白,也就宽了心,“少爷那边奴婢会照顾,小姐安心养身子就是。” “冬雪麻烦你了。” 秦芮兮知她忠心,也信她。有她在,省了她许多事。 “小姐说的这是哪里话?这些都是奴婢该做的。”冬雪受宠若惊。 府上一直传言小姐像是变了个人,现在看来还真是如此。 这种变化,让她很高兴。 至少她懂得保护自己了。 “过会你陪我去牙行挑几个丫鬟。” 秦芮兮洗漱之后,冬雪过来帮她梳头。 “小姐,这事向来是管家安排,您是千金之躯,去那种地方不合适,对名声不好。” “管家安排的,就是曲氏安排的,我没那么多闲情逸致陪他们宅斗。” 秦芮兮声音淡淡,却透着一股子不容置喙。 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现在最要紧的是找到千年人参,稳住秦栋体内的毒。 至于名声…… 整个永安都在传她克夫,还有比这更差的? 用了早饭,简单收拾了一番,秦芮兮和冬雪出了门。 她不懂这些,去铺子取了银子后,就让冬雪挑了家牙行。 牙婆早早迎了上来,客客气气地笑,“这位小姐来买丫鬟?您稍等,婆子我马上给您挑几个伶俐的。” 秦芮兮挑了三个手脚麻利的丫鬟,想起牙行婆子接触的达官贵人多,也就多嘴问了一句,“婆子可知哪里有千年人参?” “千年人参?”牙婆愣了下,走近了秦芮兮,“小姐想要?” “嗯,那于我来说很重要,花多少银子都可以。” 秦芮兮眸光微亮。 牙婆的意思很明显,她知道千年人参在哪。 “唉,”牙婆叹了一口气,“倒不是银子的问题,是有这千年人参的人啊,是现今九王爷。” 九王爷会缺银子?卖不卖这千年人参,全凭他的心情。 可整个永安城,就没能有个揣摩他心思的。 秦芮兮想了一路。 九王爷么? 若是她能够为他治好双腿,倒是有筹码可以和他一谈。 只是他怕是也不信她这个克夫名头在外的草包小姐。 牙婆目送着她离开,侧身向身旁的小厮道,“去告知王爷,秦小姐想要千年人参。” …… 院子里添了人,秦栋很高兴,围着她们一个劲地叫姐姐,和他们笑闹成一团。 秦芮兮身边留了春意和夏竹两个丫鬟,让秋月与冬雪去照顾秦栋。 秋月厨艺好,瞧着秦栋瘦弱,心疼的不行,钻进小厨房忙碌了好一会,张罗了一桌子菜。 秦芮兮看着她们几个很满意,她没有挑错人。 “坐下一起吃吧。” “小姐,我们是奴婢,哪能和您同桌呢?”秋月连连摇头。 她们几个跟了个性情温和的主子已经很是不易,哪还能妄想与主子同桌吃饭? “在我眼里,没有什么奴婢,我们是平等的雇佣关系。”秦芮兮故意严肃着脸,“不准拒绝,否则我生气了。” 她说的什么雇佣关系,几个丫鬟自然听不懂。 秦栋拉着她们一个个坐下,她们这才没有推脱。 院门外,秦若菱站在曲氏身边,平常澄澈的眼眸里,此刻满是阴毒。 “娘,她竟真的去牙行挑下人,将我们秦国公府的脸面都丢尽了!她不指望嫁人,可我以后是要做太子妃的!” 第9章 赏菊宴 “娘告诉你多少次了?要沉得住气。” 曲氏安抚性拍了拍她的手,而后走了进去。 之前是她疏忽,她不该在丫鬟一事上使绊子,若非如此,不会被秦芮兮钻了空子,自己添了人。 “芮兮。” 曲氏端着温柔笑意,扫了一圈围在石桌旁吃饭的几人。 真是没规没矩,直接在院子里用饭便罢了,竟还与下人坐一张桌子。 秦芮兮听着来人,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未给她,径直夹了菜,还不忘称赞一句,“手艺不错。” 冬雪他们已经站起身行了礼低头站在一旁,她们做奴婢的,不能让曲氏从她们这挑了错处,从而责难小姐。 “长姐,”秦若菱故作懵懂,“娘同你说话呢,你怎么不应呢?” 想到先前自己受的一巴掌,她恨不得百倍还之。 待她寻到机会,定让她求死不能。 秦芮兮冷淡侧脸时,恰巧将秦若菱的神情尽收眼底。 嘴角露出一抹讥诮,她搁下筷子,像是刚反应过来道,“今儿什么风把姨娘妹妹给吹来了?呀,你们一来,倒是提醒了我一件事,姨娘答应的,将妹妹的院子给我,不知什么时候兑现?” 什么?! 秦若菱眼眸瞪大,娘怎么没和她提起过? “这……”曲氏皱眉。 那晚她只是随意应了下来,哪会想到她真的有胆子再提。 “娘,那是我的院子。”秦若菱压低声音,拉住曲氏的衣摆,抗拒明显。 她的院子前前后后翻新了六次,都是依照她的喜好,她怎么舍得? “看来妹妹是不想让了?” 秦芮兮自石凳上站起身,眸光淬着凉意,看的秦若菱心头一跳。 “长姐,那院子是……”她在脑子里反复思索着,还未来得及说出口,就被秦芮兮打断,“不想给也行,那姨娘回了爹,让他按照妹妹院子的规格,将汀兰院重新修葺一番。” 秦若菱闻言暗自松了口气,思索了下,苦着一张脸道,“长姐你有所不知,我们国公府的开支,都是靠之前长姐要过去的铺子,长姐就算告知了爹,爹也会让长姐从铺子中拿银子翻新的。” “这样啊……” 秦芮兮轻笑,“那我还是要你的院子吧。” 她转向曲氏,“姨娘,快些差人将妹妹的东西收拾出来,别耽误了我去住。” “你……”秦若菱不由咬牙切齿。 厚颜无耻! 曲氏面色难看,她昨夜旁敲侧击问了秦定,没曾想秦芮兮三言两语将秦国公府扯入了夺嫡之争中,现今,为了明哲保身,还要在秦芮兮面前谨言慎行。 “芮兮,你妹妹年纪小,莫要与她多计较,我待会便回禀老爷,老爷疼你,你的要求自然都会应的。” 她笑着上前两步,想要拉住她的手以示亲昵,却被后者不着痕迹躲了过去。 她身子僵直了下,随即恢复如常,从衣袖中拿出一封帖子。 “皇后娘娘在宫中举办赏菊宴,特地送了帖子来,就在明日。” 皇后? 秦芮兮微挑眉。 她可是将她的好儿子太子推到了风口浪尖,会这般大度让她去参加什么宴? “我身子没好全,就不去了,姨娘同妹妹玩得开心。” 曲氏将帖子强硬塞进她的手中,“皇后娘娘特意关照过,让你定要去。这拂了皇后娘娘的面子,老爷可求不来情。” 秦芮兮略一思量,应下,“好。” 曲氏说的有理。 她不过是一个小小嫡女,哪有能力同皇后抗衡。 只是明日这赏菊宴,怕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 曲氏母女离开之后,夏竹脸上满是解气,她性子直,有话也就直说出来,“永安城都传小姐被妾室母女欺负,吃不饱穿不暖,这会奴婢看那曲姨娘憋屈的样子,真是痛快!” 秦芮兮示意他们坐下。 痛快么?以后痛快的时候还有很多。 衣袖处传来一阵拉力,她偏过头,见到的是一脸认真的秦栋,他小声道,“阿姐,你辛苦了。” 别人不知府中情况如何,他是清楚的。 秦芮兮摇了摇头,给他夹了菜,“多吃点。” …… 赏菊宴虽是小宴,但由皇后主持,各家闺秀自然十分重视。 太子妃位置空悬,多的是闺秀费尽心力去争。夏竹打探完消息回来之后直咋舌,“小姐,二小姐今日穿的分外好,奴婢也去给您挑件体面的。” 她转身打开衣柜,在见着里面几件分外素的衣裳时,压根不知如何是好。 “小姐,这……穿哪件呀?” 她瞧着这些样式,都是好几年前的了,料子也陈旧。 国公府就是这么对待小姐的?真让人心疼。 她风风火火地合上柜门,“奴婢去成衣铺给小姐挑一件。” “不用,就那件蓝色的好了。” 秦芮兮巴不得自己没什么存在感,让人忽略了才好。 夏竹本想着衣裳不扎眼,倒可从发髻上弥补,谁知她说干了唇舌,最终春意只梳了个单螺髻。 收拾妥当后,曲氏派的小厮刚好来催。 秦芮兮刚踏出院子,秦栋像是一阵风跑了过来,“阿姐,我有话同你说!” 他急的满头大汗,倒也不忘压低了声音,“阿姐,太子殿下没那么好,书上说了,不要在一棵树上吊死。” 秦芮兮对上他纯真无邪的眼眸,无奈扶额,“小小年纪,看的都是什么书?” 秦栋毫不心虚,“自然是些诗书!” 他不怕的,阿姐从来不看书,自然不懂。 秦芮兮轻轻戳了戳他的脑门,“你呀。好了,阿姐记下了。” 她离开后,秦栋仍旧嘟囔着,“太子就是棵歪脖树。” 看不上他家阿姐的,都是歪脖树! 秦芮兮上了马车,曲氏和秦若菱已盛装坐着了。 两人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扫了一圈,眸底露出松懈来。 她这模样,是抢不了风头了。 约摸辰时,三人进了御花园。 皇后对这次赏菊宴耗费心力,特意求了皇上,将赏菊宴地点选在御花园。 这次宴会皇后特意交代不准带丫鬟,是以刚踏进去,便是群芳争艳的场面。 秦芮兮扫了一圈,寻了个最安静的地方待着。 第10章 打的是这个主意 秦若菱远远地瞧着秦芮兮,眼底流露出不满来,“娘,她那身衣裳,真是丢我们国公府的脸面。” 她方才已经听到好几个闺秀的奚落。 “她登不上台面不是更好?让你爹看看,谁才有资格做嫡女。” 曲氏话音刚落,皇后身边的司英姑姑抬步到了她们身旁,“秦国公府上的是么?” 曲氏和秦若菱闻言受宠若惊,“是,见过司英姑姑。” 司英微微颔首,“娘娘让我转告一句话,这拦路虎若不早些除了,日后可是会咬人的。” “什么意思?”秦若菱不明白,直接反问。 司英但笑不语,之后又嘘寒问暖了几句,便离开了。 “娘,司英姑姑什么意思啊?” 秦若菱急的去扯曲氏的袖子。 她做梦都想成为太子妃,若是能讨好了皇后,自然事半功倍。 曲氏皱着眉头。“我想想……” 拦路虎,拦路虎…… 她的拦路虎,不就是秦芮兮那个小贱人和她的弟弟秦栋吗? 秦栋不在这,那边只剩下…… 她目光淬着狠毒向着秦芮兮的位置看去。 想到秦定如今和太子的尴尬处境,她瞬间明了。 皇后是想借她的手,发泄不快。 只要她办好了,她的女儿可就真的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一个庶女,成为身份尊贵的太子妃,可称得上传奇。 她思量一番,同秦若菱耳语了一番。 秦若菱听着自己娘亲的话,笑容愈来愈大。 她今日就让秦芮兮身败名裂。 秦芮兮成天与实验室打交道,于这闲情逸致的赏花会实在提不起兴致。有这个空闲,不如想想怎么从九王爷手中拿到千年人参。 就在她沉思时,手臂突然被人挽住,入目的是一个模样娇俏的官家小姐,天真烂漫地眨着眼眸,“你是秦国公府的嫡小姐吧?我是尚书府的二小姐程芷,我们在玩行酒令,一起吧?” 不等秦芮兮回答,程芷强行拉着她到了人群密集的亭中坐下。 秦芮兮本想拒绝,在余光接触到她右手边的秦若菱时,改了主意。 她不信这是巧合。 “这位姐姐是……” 席间有人问,秦若菱站起,“这是我长姐,虽未上过闺学,但也读过不少书呢。” “什么?闺学都没上过?” 程芷震惊之余,又仔细想了想,道,“我记起来了,你是当年痴恋太子殿下无果,气的闺学只读了三个月的秦芮兮?” 秦芮兮冷呵。 记得可真清楚呢。 闺学是大户人家小姐去读的学堂,读三年,直至及笄。因最后的六艺成绩直接影响到日后嫁人,所以各家小姐们都铆足了劲争第一。 如此,自然不会有退学之人,除了秦芮兮。 “嗯,是我,”秦芮兮挑起眼尾,眸光流转着光华,道,“不过我不离开不是因为太子殿下,而是先生教的都会,没什么意思。” 简直一派胡言! 秦若菱差点忍不住将这句话说出口,但还是忍了下来,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做。 她露出温柔笑意,“陈年旧事不提也罢,我们这便开始吧。” 程芷接到暗示,率先道,“就以菊花为题作诗词,作不出自罚三杯。” “我先来,满园花菊黄,不畏霜与寒。”她看向秦芮兮,“秦姐姐,该你了。” 霎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秦芮兮身上。 秦若菱脸上露出姐妹情深般的担忧,心底却乐开了花。她在这宴上丢人,就等同于成为永安城的笑柄。 秦芮兮眸光带着兴味,慢悠悠道,“轻肌弱骨散幽葩,更将金蕊泛流霞。” 抱歉,她过目不忘。 背诗这种小事,手到擒来。 何况她现今所处的朝代听都没听过,背个苏轼的诗压根不用担心被戳穿。 静。 众人望向秦芮兮,面上原本的讥诮被不可置信代替。 这真的是个闺学只读了三个月的人么? 这样的绝世好诗她是怎么作出来的? “长姐,这真的是你写的诗?”秦若菱也是满脸讶异。 她怎么不知道秦芮兮如此有文采?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秦芮兮侧眸,笑道,“妹妹方才不是说,我博览群书?所谓书读百遍其义自见,我能作诗,也不奇怪吧?” 秦若菱连忙整理好表情,“是。” 既然这个方法她不上钩,那就只能换一个了。 她拿起酒杯,“方才长姐的诗太惊艳,我便不献丑了。” 说罢抬手,刚要一饮而尽,身旁的人不知为何突然撞向了她的腰。 “哎呀……” 她惊叫一声,手中的一杯酒尽数泼向秦芮兮的衣裳。 “啊,长姐,我不是有意的,”她抬手唤来一个宫女,“长姐,你快随她去换身衣裳,若是染了风寒便不好了。” 秦芮兮冷笑,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好。” 她应下,起身离开。 宫女领着秦芮兮过了几条偏僻的小径,到一宫殿处停下,“小姐,到了。” 宫女见着她走进去,关上了门。 秦芮兮抬脚进去,里面陈设精简,唯独一鼎香炉极为突兀。 她轻轻嗅了下,从中闻到迷药混杂着催情香的味道。 她下意识就要离开,可门却如何都打不开,拍门亦没有人应,她打量一圈,直接从窗子翻了出去。 外面窸窸窣窣的人声传入她的耳中。 “二小姐放心,奴婢亲眼见着她进去的。”宫女压低声音,“娘娘那边还有差事,奴婢先行告退。” 宫女离开之后,秦若菱如何都不安心,在门口踱了一会步,试探性开了门,“长姐,长姐你在里面吗?” “没有。” 身后陡然传来秦芮兮的声音,惹得秦若菱吓了一跳,她刚要回过身,脚下却一个踉跄,直接摔入了殿中晕了过去。 秦芮兮见状,贴心地给她合上了门。 她自己选的,怪不得她。 不过……娘娘?想来应该是皇后吧? “秦姑娘。” 耳边响起熟悉的嗓音,秦芮兮眸底闪过错愕,转而恢复如常,眉目都未抬一下,径直转过身盈盈一拜,“见过九王爷。” 她正想如何从九王爷手中得到千年人参,如今倒是碰巧了。 第11章 九王爷不举? 方才的情景权煜九瞧得清楚,他眸底有着深意闪过,“随我来。” 于天推着木质轮椅拐进一处僻静的假山后,识趣地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秦芮兮这会才抬起眸来,看向权煜九。 他披着厚重的玄色披风,秋日暖阳落在他身上,似也未能将他周身的寒意驱赶出一分。 那日离得远,此刻近了才注意到,他的面色透着病态的苍白。 “九王爷,”秦芮兮知道机会不可多得,主动道,“如果我帮您达成毕生最大的心愿,您可愿答应我一个简单的要求?” 她说话的同时,医疗系统已经开始做作。 【滴滴!主人该患者四肢健全,体脂分布良好。】 权煜九看着在自己面前未露丝毫胆怯的女子,挑眉,“哦?你倒是说说,我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秦芮兮一下子卡了壳。 她本打算治好他的腿,现在看来,他是装的。 那她只能退而分析,他战功赫赫,相貌无双,在这个无后为大的朝代,却迟迟没有娶妻。 究其原因,应该是,他有勃起障碍。 只是这事,她不便明说,毕竟她面对的是王爷。 思虑再三,她开口道,“许多男人都会有与九王爷您相同的病症,您不需要自卑,更不需要讳疾忌医。其他大夫没把握的病,我有把握,还请九王爷信我。” 与许多男人相同的病症? 权煜九闻言墨眉蹙起。 他怎么不知道他有病? 他追问,“什么病?” 秦芮兮见着他问,顿时端出专业的姿态来,正色道,“肾功能不全,简而言之,就是不举。” 不远处的于天正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冷不丁听到“不举”两个字,登时发出不厚道的猪般嚎叫。 秦家嫡小姐,胆子真大! 在感受到后背传来的冷意,他忙不迭捂住嘴。 不就轻轻笑了笑吗?王爷真小气! 权煜九收回落在于天身上的视线,转而看向秦芮兮。 有意思。 他轻扯唇角,不紧不慢道,“你怎么看出来我……不举?” “我的推断。” 秦芮兮察觉有希望说服他,又道,“若是我医治不好九王爷的隐疾,我愿以命相抵。” 权煜九握着暖炉的指尖缓慢收紧,视线扫过她,带了几分审视,“你是个未出阁的姑娘,与一个男子张口闭口谈这些,合适?” 秦芮兮露出自信的笑容,“我作为医者,在我眼里,没有男女之分。” “好一个没有男女之分。” 权煜九胸口涌出异样情绪,直接挑明她的目的,“你想要千年人参。” 秦芮兮闻言,诧异瞪大眼眸。 “您知道?” 她转瞬严肃,“那我定为九王爷治好不举……” 他自然不可能白给。 “不必。”权煜九出声制止。 “这皇家,想让我死的有很多。”他说着,音调冷了几分,“可我想活,所以,我需要一颗棋子,对我忠心不二的棋子,明白吗?” 他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不出挑的水蓝色锻裙穿在她身上,依旧难掩她无双容颜。 他要她做他的双眼,去看他探寻不到的隐秘。 纵观永安城,无人比得上她的绝色。 顶着一个克夫的名头更好,那他就给她捏造出天凰命格,魏亲王死了,是他无福消受。 他可以肯定,那几位皇子,包括现今坐在高处那位,皆会对她侧目。 “我答应。” 秦芮兮没多犹豫。 如今的境况,她已无法独善其身,找一个盟友,权煜九很合适。 她不忘补充,“九王爷不要忘了答应的千年人参。” 权煜九点头应下。 这会,有喧闹声逐渐近了。 秦芮兮勾起唇角,看戏的人来了。 曲氏正领着一众夫人小姐向着宫殿方向走去,语气满是焦急,“换个衣裳怎会这么久?还请各位帮忙寻寻府上大小姐……” 她说着不忘看向四周。 若菱去哪儿了? 她迟迟没出现,她心里总归有些不踏实。 容不得她多想,已经有人推开了殿门。 “啊!” 尖叫声传来,硬生生将曲氏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她装作满脸诧异,实则已激动地攥紧衣袖。 她的主母位置,要再次回到她手里了! 她迫不及待拨开人群,焦急万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是不是大小姐……” 在接触到眼前不堪的一幕时,她眼睛猛地瞪大,毫不迟疑地扑了过去。 “若菱!” 秦若菱面色潮红,不住地撕扯着衣裙,粉色的肚兜已露了大半,嘴里嘟囔着,“好难受……” “若菱,你清醒一点,看看娘!我是娘啊!” 曲氏抱着秦若菱,焦急叫了好一会也不见秦若菱清醒,她心一横,抬起手狠狠打了一巴掌。 脸上的疼痛让秦若菱瞬间清醒。 “娘,你……” “若菱,告诉娘,是谁想害你?” 曲氏打断她的话,替她理好衣裳。 本该是秦芮兮,怎么变成了她的女儿! 她眼里的怨毒让秦若菱都惊了一跳,她随即明白过来,不断垂泪,“我见长姐久久不来,所以过来瞧瞧,没曾想我刚推开门,长姐就将我推入了殿中……” 话中的意思,众人都懂。 都是秦芮兮的算计。 程芷此时适时出声,“定然是你长姐嫉恨你,所以安排了这么一出,好歹毒的心肠!” “程小姐倒是说说,我嫉恨她什么了?” 清冷又带着懒散的声音响起,让秦若菱狠狠咬牙。 她所受的屈辱,本该是秦芮兮的! 秦芮兮缓步走来,面上一派泰然自若,到程芷面前止住,“样貌,身份,她哪样比得过我?” “这……” 程芷奋力思索。 好像,秦若菱真的没什么能比得过她这个长姐的。 不止她这么想,在场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一个嫡女,与庶女计较,未免太掉身份。 秦若菱不甘咬牙,她怎么会比不过这个草包! 她看向秦芮兮,眼泪越掉越多,“长姐,我知道我愚笨,你训诫我也是应该,可在府中为难我便罢了,这是宫中,我如此,丢的是国公府的脸面。” 她说罢,像是怕秦芮兮怪罪一般,害怕地缩了缩身子。 秦芮兮悠闲抬手扶了扶头上的珠钗,撩了撩眼帘,“哦,你有证据?” 秦若菱险些气血翻涌。 这需要什么证据? 第12章 怎么会维护她 “长姐,我怎会冤枉你呢?”秦若菱诚恳道。 她今日丢尽脸面,秦芮兮也别想好过! “空口白牙一碰,就是证据了?” 秦芮兮眸光染上凉意,“不过,你没证据,我有啊。” 她侧身,扫过众人,“我路上偶遇九王爷,多攀谈了几句,耽搁了换衣裳的时间。刚听着这边热闹过来瞧瞧,没曾想,我的好妹妹说我害她。” 九王爷?! 曲氏和秦若菱皆是一惊。 这个贱人什么时候和九王爷认识了? 但九王爷性情暴戾,对旁人琐事更是厌烦至极,想必也不会为秦芮兮多言。 思及此,秦若菱有了较量,道,“长姐,九王爷位高权重,你最好不要用他做借口,不然,遭殃的可是你呀。” 她一脸担忧地看着秦芮兮。 俨然一个任打任骂还不埋怨的好妹妹。 程芷掐准了时机开口,“若菱,你提醒她做什么?她简直是狗咬吕洞宾,”她转向亲芮兮,“众所周知九王爷不好相处,他同你说话?他没把你舌头割下来就算你走运!” 她向来骄纵任性,说话也没个轻重,就算身边人一个劲地扯着她的衣裳,也无济于事。 秦芮兮无奈。 她看着她智商不高的模样,本着善意适当提醒,“知道吗?有时候说话,也是需要承担后果的。” 程芷哼了一声,“后果?什么后果?我倒是要看看,谁能拿我怎么样!” 秦芮兮没话说了。 上赶着得罪人,她也没办法。 “哦?本王喜欢割人舌头?” 人群后方,权煜九端坐在轮椅上,鬼斧神工般雕琢的脸上透着冷意,一双凤眸微眯,毫不掩饰其中的不悦。 突然出现的他让程芷吓得跌跪在地,“九,九王爷……我无心之言,还请您大人大量……” “于天,”权煜九抬手,“成全她。” “是。” 于天躬身应下,从袖中取出匕首,上前掐住程芷的下巴。 “不……” 程芷奋力挣扎,奈何于天力气太大,她丝毫动弹不得。 几乎是瞬息之间的事,舌头已被扔在地上。 程芷瞪大眼眸,剧痛让她连尖叫声都发不出,只能捂着嘴,身子不住地蜷缩。 血腥的一幕让周围人纷纷颤抖着跪落在地,拼命压制住心中的恐惧,生怕惹得权煜九不高兴,牵连自己。 秦若菱一身冷汗,下一个,会不会是她? 曲氏心里也是七上八下。 这九王爷要是护着秦芮兮,她们岂不是完了? 秦芮兮见着这一幕,略微皱眉。 她并不是很适应这封建等级制度,程芷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助纣为虐的跳梁小丑,断了她的舌头,未免太过残忍。 像是看清她心中所想,不远处的权煜九对着她抬了抬手,示意她过来。 秦芮兮抬步跟上他,离开这闹剧中心。 “同情她?” 权煜九率先开口。 “有些不忍。” 秦芮兮并未隐瞒自己的真实想法。 权煜九抬眼,看着面前女子面色平静地与自己对视,薄唇轻勾,“你还是太单纯。” “给你弟弟下毒的主意是程芷所出,连药材,都是从程家的药材铺抓的,现今,你认为她无辜?” “什么?” 秦芮兮难免不可置信。 在她眼中,程芷不过是十五岁的小姑娘,十五岁,在现代,正是上学的年纪。 她心下微沉,自己身上的毒,是否也与她有关系? 权煜九见着她透着沉重的小脸,知道她有自己的思量,也就没有多言。 “人参我会派于天送去。” 待秦芮兮回过神,他们已离开了御花园。 司英站在隐蔽处,将眼前的一切尽收眼底,脸上闪过狐疑,她快步转了个方向。 “娘娘。” 她进了凤栖宫,与皇后耳语了几句。 “他怎么会维护她?” 皇后诧异,眯了眯眼眸,“他的所作所为,真是越发让人看不懂。” 司英轻声附和,又问,“娘娘,赏菊宴还继续吗?” “罢了,让她们散了。” 皇后头疼地抬手。 她今日特地设局,本以为把握十足,没想到曲氏母女如此废物,竟把自己搭了进去。 不过也好,让她们收收进东宫的念头。 …… 曲氏与秦若菱战战兢兢回了府。 等了半日也没等到九王爷那边传来的消息,两人总算是安了心。 如此看来,程芷是因为冲撞了九王爷,而并非是秦芮兮得了庇护。 想到那个小贱人害得她担惊受怕,曲氏便一阵郁结。 今日她女儿的委屈,怎么能白受! 待秦定一回来,她分外委屈地擦着眼泪迎了上去。 “老爷,今日的赏菊宴,若菱真是受委屈了!” 她添油加醋地将事情说了,末了还不忘添一句,“老爷,你知道若菱性子软,不会撒谎,她说是芮兮将她推入殿中,那定然八九不离十。可芮兮一口咬定不是她所为,想必是怕老爷责罚。” “妾身知道老爷的难处,只想请老爷好好安抚若菱。” 曲氏叹了一口气,余光不住地瞥向秦定。 跟了他这么多年,她太清楚他的为人。 秦国公府的面子,是最要紧的。 果不其然,秦定脸色难看紧绷,“我怎么就生出这么个女儿来!” 他甩着袖子去汀兰院。 秦芮兮正在院中看卢大夫给的方子。 她脑海里已大概有了调理方案,不过有些药她不确定是否能找到,寻思着能用平常些的代替。 “芮兮。” 秦定走到汀兰院门口,火气已经被他强行压下了大半。 她暂时还有用处。 秦芮兮抬眸,见着他,已经将他的目的猜了大半,她搁下笔,淡淡道,“有事?” 这样的态度惹得秦定一阵不悦,“我没事就不能过来?” 秦芮兮撑着下巴,“没事你不会来。” 笃定的语气让秦定有些许不自在。 他对这个女儿的存在的确是不在意。 可这又如何能怪得了他?若她好好读完闺学,她再不堪,他也能为她寻门亲事,不至于现今沦为城中笑话。 如此思量,他心中的愧疚已烟消云散。 他沉着声音, “你对你妹妹做的事,我已经知道了,在府中你们如何闹,我都不会多言,可出了府,你就得顾全国公府的颜面,知道吗?” 第13章 谢她冤枉我? “哦?” 秦芮兮环视一圈,答非所问,“我是嫡女,院子未免太太简陋了些,姨娘之前说回禀爹,为我修缮院子,不知安排好了人没有?” 这事曲氏自然未提,她一说,秦定自然会动怒。 秦定俸禄虽高,但也需打点官场,府中的花销都靠着秦 芮兮娘亲的嫁妆,因入账的银钱可观,所以压根未想过去多置办些产业。 现下铺子被秦芮兮要了过去,府中哪有闲钱给她修什么院子? “铺子不是给了你?”秦定皱眉,“你从中支取就是。” “啊?”秦芮兮迷茫地眨了眨眼眸,“曲姨娘之前与我打赌输了,将妹妹的院子输给了我,可妹妹不愿,曲姨娘这才退而求其次提出替我修院子,所以银子应该她们给。” 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弯起唇角,“不过,爹你说了,府中如何闹都没关系,她们若是反悔,我打上曲姨娘和妹妹一顿,爹不会有异议吧?” “你……” 秦定原本被强行压下的火气重新窜了上来,他猛地一拍桌子,“你以为你能捏着那把柄一辈子?太子终归是皇子,皇上怎么会为了一个死去的魏亲王同他多计较?如今不过是做做样子!” 秦芮兮看着他那暴怒的模样,眉尾轻挑了下,嗓音浅淡,“不劳你多担心,我能捏多久是多久。” 秦定有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她到底有没有将自己的话听进去? 他是在警告她,别蹬鼻子上脸。 她的模样,简直像极了她的母亲。那个看似柔弱,却让他背了一辈子靠妻做官之名的女人。 她好不容易死了,没想到她留下的女儿净给他招祸患! 他的恨意全写在脸上。 秦芮兮眸光幽冷下来,她从他的眼中看到了杀意。 呵。这就是父亲。 “没什么事就出去吧,别忘了我的院子。” 她抬手拿起笔,继续写药方。 秦定听着她的声音,才意识到方才他过激了些,他轻咳一声,“行了,这事我会安排,晚上你到主院吃饭,栋儿身子不好,让他在院子里待着吧。” 秦芮兮动作一顿,点头,“嗯。” 秦定离开不久,秦栋满脸担忧地小跑了进来。 “阿姐,爹没有为难你吧?” 他知道爹偏心,凡是来汀兰院,几乎都是为了二姐而教训阿姐。 秦芮兮摇头,替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珠,“不是去放纸鸢?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夏竹一边收着纸鸢线,一边道,“小少爷半路见着老爷,怕小姐受委屈,什么也顾不得了,慌忙跑了回来。” 她笑着看着秦栋,“奴婢就说小姐绝对没有受欺负,小少爷还不信奴婢。” 秦栋不明白,“你怎么知道阿姐没受欺负?” 夏竹压低声音,“小少爷没看老爷的脸色吗?沉得跟黑水沟一样。” 秦栋被她的话逗乐。 在这府中,他的亲人也只有他阿姐。 父亲于他来说,只是个称呼。 秦芮兮看着他们,心里一阵温暖。外面满是勾心斗角波诡云谲,也就只有她这院子,才能让她有归属感。 “晚上我去主院吃饭,你们不用等我。”她吹了吹墨,叫了春意过来,“你去城中药铺看看这些药能凑齐多少。” 凑不齐她再用其他药代替。 “是,小姐。” 春意接过药方,忙不迭去采买了。 夏竹好奇,嘴快问了出来,“小姐买那么多药做什么?身子不舒服吗?” “是给栋儿调理身体的。” 秦芮兮没细说,但夏竹已经猜了大概。 她愤愤不平,“那些人就该下地狱!” 秦栋不明所以地看了看她们俩,露出一个天真的笑容来。 晚间的时候,春意还未回来,秦芮兮看了看天色,让她们三人留下来照顾秦栋,自己去了主院。 平常时,秦定与曲氏秦若菱是一起用饭的,今儿突然见了秦芮兮,曲氏一愣,给秦定布菜的手都停了下来,随即露出和善的笑,“芮兮来了?快坐。” 她虽是不喜,但依旧端着贤惠的架子。 秦若菱乖巧地坐在秦定身边,“长姐,我不怪你的,你不必担心爹责罚你。” “没担心过。” 秦芮兮寻了个秦定对面的位置坐下,像是个外人一般与他们保持着距离。 秦若菱听着她的话,眼底有着不甘闪过。 她本以为秦定疼她,定然会惩罚秦芮兮。 没曾想,她非但没被责备,还允许来主屋。 “芮兮,还不谢谢你妹妹?”秦定耐住性子。 “谢她冤枉我?”秦芮兮拿起筷子,淡然自若地夹菜。 只要她不生气,那憋屈的就会是别人。 “你从小到大处处比不过你妹妹,我知你对她存有嫉妒之心。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秦定板着脸训了这么一句,又说道,“你之前同我说让我重新娶妻,你可有人选?” 他仔细考虑过,这事只有秦芮兮能帮 他。 以他的丈人定安侯暴躁的脾气,如若没有秦芮兮从中游说,他怎么都不可能同意他再娶。 原本淡然坐在一边的曲氏听着秦定的话,猛地一惊,失手打翻了碗。 她本以为自己可以慢慢筹谋,重新坐上主母的位置,没想到,秦定这般着急。 “曲姨娘,别将反感都摆在脸上。” 秦芮兮淡淡的一句话,让秦定不满看向曲氏,“这事轮不到你做主。” “老爷,妾身没有……” 曲氏不知所措地站起身,一脸委屈。 她心底是抑制不住地诧异。这小贱人什么时候如此有心机了? 早知道,当初就该再狠一些。 秦若菱按捺不住道,“长姐,你别冤枉娘。” “曲姨娘待我这么好,我怎么会冤枉她?”秦芮兮搁下筷子,这才正眼看向秦正,“爹,你说是吗?” “行了,我饱了。”她说罢站起身,就这么明晃晃地走了。 “这几天不必出院子了,好好反省你都干了什么蠢事!”秦定将怒火直接发泄到曲氏身上,又看向有些不安的秦若菱,“十日后的秋猎,好好准备。” 他的女儿,必须为他的仕途出力。 第14章 倍感荣耀吧? 秦芮兮回了汀兰院没多久,春意抱着一堆药包回来了,“小姐,还差了几种药。” 她将药方上缺的药指出来,“天山雪莲本就稀少,都是供给皇室的,平常的药材铺买不到。还有……” 春意有些为难道,“还有其他的,奴婢才疏学浅,没能认出小姐写的是什么字。” 秦芮兮叹了口气,她写这药方时已经参考了书的,只是有些她实在是没找到,索性写了简体。 她将药名说了一次,春意一一记下。 “春意,”她歪了歪头,“要不你教我认字吧?” “奴婢识字不多,不如帮小姐找个先生?” 春意替她拔下发簪,为她梳了头发,看着镜子中的秦芮兮不由得感叹,小姐真是她见过最美的女子。 随即她又惆怅起来,之前因为魏亲王的事,不知小姐什么时候才能嫁个好人家。 “先生啊……” 秦芮兮没这个打算。 曲氏如今对她应该有所提防,她若是妄动,怕是正中下怀。 “时候不早了,你去睡吧。” 她不习惯人伺候守着,索性打发了春意去睡。 刚吹了烛火,窗户外发出一阵轻响,“秦小姐。” 于天的声音让秦芮兮意外,“你怎么来了?” “王爷叮嘱,白日不便见面,以免惹人猜忌,这是人参。” 于天从窗户里递进一个木盒,秦芮兮接过,脸上有着欣喜闪过,“谢谢。” 到此刻,她提着的心才算安了下来。 “十日后的秋猎,秦小姐务必要去。” “好。” 于天得了秦芮兮肯定的回答,这才消失在夜色里。 回了九王府,于天意外地发现王爷在等自己。 “她什么反应?” 权煜九合上手中的兵书,似乎只是随意问了一句。 于天古怪地看了眼自家主子。 能有什么反应? “秦小姐挺高兴。” “没别的了?” 于天仔细思虑了番,道,“属下与秦小姐说了秋猎的事,秦小姐没有任何迟疑。王爷放心,秦小姐定然会成为您的最大助力。” “嗯。”权煜九低低应道。 他本以为她是心大,所以不惧怕自己,如今看来,她是压根没心。 如此贵重的东西送出去了,只简单道了句谢。 …… 翌日。 闺学选十名闺秀去皇家秋猎的事已传遍整个国公府。 秦若菱作为闺学今年的佼佼者,自然位列其中。 曲氏听到这消息,因秦定昨夜未在她房中歇下的不快都纾解了几分。秦芮兮如今聪明了又如何?她的女儿才是能为国公府争脸面的。 去了这次秋猎,她的女儿若是得了宫中贵人赏识,她还愁坐不上主母之位? “若菱,娘的指望都落在你的身上了,”曲氏满眼怨毒,“待皇上皇后对你刮目相看,我定让秦芮兮那个小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从那日秦芮兮被杖打了之后,就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伶牙俐齿,处处与她作对。 前几日是她疏忽,让她钻了空子,接下来,她会谨慎小心。 “曲姨娘方才是提了我的名字吗?” 秦芮兮抬脚走进清芷院,身后跟着春意。 她环顾一圈,不由感叹不愧是府中最好的院子,迎面就有着桂花香袭来,不浓不淡,让人心静。假山石错落堆砌,连树木的栽种距离都带着恰到好处的美感,哪怕是萧瑟的秋季,院子里依旧争奇斗艳。 曲氏见着秦芮兮,一瞬收起恨意,“芮兮怎么来了?” “来看看妹妹的院子。” 秦芮兮抬手,让院门口的工匠进来,“将我的院子整修的和这里一模一样就好。” 工匠退下去后,她才恍然道,“哎呀,忘了告诉曲姨娘了,你忘了和爹提修葺院子的事,我没忘,这不,爹今日就让人来了。” 秦芮兮不了解古代的建筑,她想要坑秦定一笔,自然要选府中最好的院子做参考。 “长姐要将你的院子修的和我一样?” 秦若菱一张脸如同吞了苍蝇般难看。 她才不想同她这个草包住同样的院子! “是呀,我是嫡女,妹妹是庶女,我们院子相同,妹妹定会倍感荣耀吧?” 秦芮兮淡笑着问道。 她早就将秦若菱的心理猜了个透彻。 此刻怕是恨死她了吧? 秦若菱衣袖中的手狠狠攥紧。 她才不想要这种荣耀! 曲氏也是一阵郁结,“芮兮,你来这只是为了看院子的?” “不全是。” 秦芮兮到亭子中坐下,对着秦若菱招招手。 她那随意的姿势,像是对待下人一般。 秦芮兮将她的不服尽收眼底。这就受不了了?以前,秦若菱最喜欢的事,就是对自己的这具身体拳打脚踢呢。 秦若菱走到她身边,低眉顺目的,“长姐,你还有事吗?” 她要忍,等到秋猎之后,她一定要将秦芮兮踩进泥里! “我听说,你要去秋猎?” “长姐,你知道了?消息传的这般快吗?”秦若菱故作惊讶,“闺学每年都会参与秋猎,我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她谦虚的说辞让秦芮兮赞同点头,“选你,他们的确够瞎。” “你……” 秦若菱窝了一肚子火。 她在闺学是排名前十的闺秀,自然优秀! 曲氏拉过秦若菱,笑道,“芮兮,你莫要因为嫉妒若菱可以去秋猎,从而说出这种话来,未免太寒人心。” “秋猎啊,我的确想去。不知道怎么才能参加?” 秦芮兮眉尾轻挑,明明应该是求人的姿态,曲氏和秦若菱却硬生生从她身上察觉出压迫感来。 秦若菱上前一步,挺了挺腰背,“长姐,今年倒是巧了,程芷身子不适,名额刚好空了出来,闺学那边打算重新比试六艺,夺魁者就可前去。” 她笑的天真烂漫,“长姐如若想去,不如我同先生知会一声,让你与那些闺秀一起比试?” 她深知秦芮兮什么都不会,所以才会说这么一番话。 嫡女又如何?她永远是自己的手下败将。 她要让她没脸待在永安城! 秦芮兮暗自思索。 去秋猎,是九王爷想试试她这颗棋子的深浅么? 他既给了千年人参,她就定不会让他失望。 她弯眸,“好。” 第15章 六艺开考 三日后。 春意夏竹抱着衣裳首饰进了汀兰院。 在曲氏苛待下,秦芮兮衣柜里压根没几件能看过眼的衣裳,之前寻了裁缝来给她与秦栋裁衣,今儿才送到府上。 “小姐,衣裳到了,奴婢和春意又自作主张给小姐添了些首饰,”夏竹欢欢喜喜地小跑进来,“您快出来瞧瞧喜不喜欢?” 秦芮兮收了书,出屋伸了个懒腰。 有些字,她看的真是复杂难懂。 秦栋这会也听着声音出来了,服了几天药的他,气色明显红润许多。 “我先看看。” 他踮起脚,望了下,“太素了,阿姐那般漂亮,该穿艳丽些的。” 他注意到二姐姐都是些大红大紫的,有的还缝着金线呢! “小少爷这您就不懂了吧?穿艳丽色衣裳的,都是些俗人,像小姐如仙子一样的,都喜好素雅些的。” 夏竹说的一本正经,让秦栋恍然大悟,“夏竹姐姐你说得有道理!” 那些人,都没他阿姐好看。 秦芮兮看着他们笑闹,无奈。 她只是习惯了穿白大褂,所以才都挑了浅色的布料。 她刚要说话,余光瞥到站在不远处的冬雪,不由一窒。 她两眼含泪,似是对眼前的场面很欣慰。 她年纪与夏竹她们相仿,可怎么总是有种阅尽千帆后的死寂? 秦芮兮直觉她有事情瞒着自己。 只不过冬雪并不是对她不忠,她也不好贸贸然去逼问别人的隐私秘密。 正想着,秦栋已经抱了一身衣裳到了她身边,“阿姐,你穿。” “嗯。” 秦芮兮收起思绪,接过衣裳回了屋。 她大约能猜到权煜九想要她做一枚怎样的棋子。她不能文,不能武,有的是样貌,是手段。她要想周旋入几个皇子之间,首先要做的,是好好妆扮自己。 秦栋挑的是浅紫的挑线纱裙,秋风轻扬,越发衬得她娇俏灵动。 她浅浅笑起来,比平时少了三分清冷,多了些温暖,让人挪不开眸子。 秦若菱踏进院子时,见到的便是这一幕。 单论容貌,她与她差了一大截。可顶着一脸傻子模样的秦芮兮,就算长了好容颜又如何?没人会注意到她。 但现今不同了…… 她只后悔之前没毁了她的脸。 “长姐。”她压下眼底的情绪,温顺地走向她,“你托我帮忙的事,先生已经应了,时间定在午时后,你别错过了时辰。” 午时? 秦芮兮估摸了下时间,怕是只有两个时辰了吧? 而去闺学,需要小半个时辰的车程。 看来,秦若菱是连临时抱佛脚的时间,都不想给她啊。 “行,我知道了,多谢。”她淡淡开口,面上没任何多余表情。 秦若菱见着她应下,也未多留。 她现在得赶着梳妆打扮一番,秦芮兮的笑话,她自然要盛装去看。 秦芮兮并不着急,到了时辰用了饭,才坐马车去了闺学。 …… 还未进闺学,熙熙攘攘的人声已传了出来。 能与皇子扯上关系的秋猎,各家闺秀自是挤破脑袋。 闺学外的马车停的拥挤,粗略看去约有五六十辆。秦芮兮下车走了好一段路,才进了闺学的考场,登记名字。 时辰刚到,众人已规规矩矩地等着了。 锣声响起,有人扯着嗓子道,“一炷香后开考!” 进闺学的,多是权重之臣家的嫡女庶女。她们将来嫁出去,自然是要做当家主母。 大朝国与其他国家民俗不同,琴棋书画于她们眼中,是姬妾用来讨好夫家的手段,而礼,乐,射,御,书,数这六艺,才是主母该学的东西。 今日考的,也是这六艺。 “长姐。” 秦若菱从人群后方走过来,一袭浅绿色的衣裙,衬得她肤白胜雪。她戴着芙蓉金步摇,在众人的簇拥下款款向着秦芮兮走来。 “你许久不曾接触这些,我应该早些告诉你今日开考的,只是,近来闺学为准备秋猎,事情颇多,我今早告了假才来得及回府,你不会怪我吧?” 她周围的闺秀当即道,“若菱你真是菩萨心肠。再者,就算提前告诉了她又如何?难不成,她能夺魁?” 话音落下,又有几个人附和着笑起来。 “若是秦芮兮进了秋猎,那我们岂不是都能入皇子的眼?” “有些人真的拎不清自己的斤两,喜好自取其辱。” 秦芮兮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们。 一群跳梁小丑,她还真不放在眼里。 春意跟在她身边,绕是性子再沉稳,此刻也忍不下去了,“你们这些人又有几个能去秋猎?不过是眼红小姐!” 在她心里,小姐无所不能。 “你这贱婢,好大的胆子!” 站在秦芮兮面前的女子抬手,刚要打春意一耳光,就被人扣住了手腕。 秦芮兮方才冷淡的脸上此刻已淬着凉意,“我的人,轮不到你来教训。” “你不是笃定我争不到第一?”她甩开她的手,“我们来打个赌如何?如果我拿到魁首,你对我的丫鬟下跪道歉。” “好!”女子自然不信秦芮兮能夺魁,应的飞快,她可是永安城人人都知的傻女,她仰着下巴,高傲看着她,“若你做不到,那你必须对我下跪!” “行。”秦芮兮云淡风轻。 春意闻言感动又着急,“小姐,您不必为了奴婢如此……” 秦芮兮拍了拍她的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要对我有信心。” 秦若菱见着目的达到,眼底有着得意闪过,但面上还是一副为她着想的好姐妹模样,担忧道,“长姐,魁首很难的……”她又转向身边打赌的女子,“雨真,你就当同长姐开了个玩笑,这事如此算了吧。” 秦芮兮先开了口,嗓音淡淡,让人听不出情绪,“下跪的事,怎么能说算就算?” 她这会才从原主的回忆里扒出面前的女子是谁。 在她闺学上了三个月期间,以侮辱嘲笑她为乐的雨大小姐。 那嘴脸,她瞧着很不爽。 “对!”雨真生怕秦芮兮反悔,当即应和。 羞辱她的机会,又来了! 锣声再次响起,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过去,主考官声沉如钟, “开考!” 第16章 我理科生 若是考琴棋书画,秦芮兮定然垫底。 可六艺,其中有五个,都是她所擅长。 第一项礼仪,是原身记忆里就带的东西。她爱慕太子,幻想了无数次嫁与他后,成为一国之母的场景,因此,她在上下了大功夫。 她资质愚笨,对诗书一窍不通,但礼这一项,可勤能补拙。 第一考,对她来说,很轻松。 秦若菱站在一旁,脸上端着的是大家闺秀的笑意,她贴心地看向春意,“春意,你别担心,若是长姐得不了第一,我会求情的。雨真在闺学与我相处很好,我的话她还是会给面子的。” 春意福了福身,笃定道,“谢二小姐挂心,但奴婢认为小姐她会夺魁。” 她的话让秦若菱险些笑出声。 她刚打算开口“关怀”两句,便听到主考官道,“秦芮兮,甲等!” 甲等是最好的成绩。 “什么?”雨真带着讥诮的面上浮现出不可置信,她以为不论哪一场,秦芮兮都会垫底。 “凑巧罢了。”她随即扶了扶自己的金簪。 总不能失了仪态。 “长姐果然厉害,”秦若菱似是松了一口气般拍了拍胸口,紧接着皱眉道,“只是第二考,对长姐来说就难了,她向来不通音律。” “对啊,”雨真转瞬安下心,“秦芮兮弹琴,可是出了名的难听。” “雨真,这样说长姐不好吧?”秦若菱柔柔弱弱地扯了扯雨真的袖子。 春意瞧着她们一唱一和,明里暗里都在贬低自家小姐,索性走远了些。 她心下也是紧张,但她没办法帮小姐,只能不停地祈求上苍保佑。 第二场,乐。 众多闺秀选的都是琴,唯独秦芮兮选了笛。 她吹了一首《姑苏行》。 比起琴声的宛转悠扬,她的笛声轻快,让人仿佛置身于一番朦胧烟雨,沉浸其中。 “好!秦芮兮甲等!”主考官直接拍板,“能作出如此曲目,实乃天资卓绝!不知师从何人?” “哦,小时候练过。” 秦芮兮将笛子放回原处,淡淡道。 小学时的乐器课,学的就是笛子。她记忆力好,学东西也快,吹首曲子,不在话下。 雨真焦躁不安,“一定是歪打正着……” 秦芮兮什么时候会了这些? 然而—— “百步穿杨!秦芮兮甲等!” “御马,秦芮兮甲等!” 接连四场,秦芮兮都得了甲等。 她微微侧身看过来时,面上是胜券在握的浅笑。 雨真心头的慌乱如何都压制不住,难道,她真要给一个贱婢下跪不成! 她面露狰狞,拉住秦若菱,“若菱,你快些想个办法,还剩两场,她绝不能再考!否则,方才的赌约我就输了!” “雨小姐,没人告诉过你,算计别人时,记得小点声么?你这大嗓门,我离的那么远都听的清清楚楚。” 秦芮兮抬脚走到她面前。 方才御马,其她人皆是一脸狼狈,唯独她一脸淡然,似乎之前那个骑着马迎风驰骋的女子不是她。 她孑然独立,更衬得雨真小人嘴脸。 “你……” 雨真刚要上前一步给她些教训,就被秦若菱拦住,“雨真,你别同长姐计较。” 她这句话倒是提醒了雨真。 这里人多眼杂,她教训奴婢没什么,但若要同秦芮兮动手,难免会有不好的声音传出。 她压下心头怒火,“你过来做什么?不是还没结束?” “自然是如你所愿,放弃下一场比试。” 秦芮兮勾起唇角,“若最后还是我夺魁,那想必你会心甘情愿同我丫鬟道歉吧?” 这场考的是书法,她一个繁体字都未认全的人,还是不去凑热闹了。 “你简直痴人说梦,放弃一场,你还会夺魁?”雨真瞬间安下心来,她不信闺学中这么多人,一个都比不过秦芮兮。 “拭目以待。” 秦芮兮拉过春意,替她理了理衣裳,“待会雨小姐就要同你道歉了,挺多人看着的,记得挺直腰背。” 她靠近她的耳边,“憋屈死她。” 春意忍不住笑出来,应道,“小姐,奴婢记住了。” 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样的主子,真让人觉得暖心。 “好了,最后一场开始了,我先去。” 比试开始,秦芮兮对着她摆摆手,过去了。 最后一场考的是“数”,即计算,简单来说,就是数学题。 这个时代的数学题,于现代来说,简单的很。 各家闺秀学的算术几乎都不精,她们做主母,虽要看账本,但账房先生并不会缺,与其花费心思学那些,不如培养个心腹。 是以,秦芮兮做完了题,其他人还在冥思苦想。 雨真瞧着她过来,讥诮道,“我还以为你多大本事,怕是随便写了几笔吧?算术向来难得很,你以为靠蒙,就能赢了?” “不好意思啊。” 秦芮兮笑,“我理科生。” “什么……理科?”雨真压根没听懂。 秦若菱在一旁暗暗盘算,难道,秦芮兮的蠢笨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如此,真是细思极恐。 待听到秦芮兮甲等成绩后,她急匆匆告了别。她必须回去与曲氏商量对策。 她离开后,雨真面色瞬间煞白。 她竟听到了秦芮兮得了魁首的消息! “怎么会?” 她明明缺考了一门! 身边的闺秀抱怨道,“因为秦芮兮太过出挑,主考官严格了许多,除了她,没有人得到甲等。” 所以秦芮兮是魁首。 秦芮兮逼近一步,靠近了雨真,“那会那么多人瞧着我们打赌,你不会打算反悔吧?” 她的眸子清冷异常,带着些许威慑,让雨真不自觉后退一步。 她疯魔了? 竟然被一个傻子吓住? “我不道歉,你能奈我何?”雨真瞪着她,她好歹也是尚书府的千金,怎么能对一个贱婢跪。 “那这事就好办了,”秦芮兮收起身上的锋芒,“雨真无视闺学规矩,寻衅滋事,且怀疑我刚比试的成绩作假。先生们知晓了,定会秉公,将你去秋猎的资格取消。如此,在这里的任何一个闺秀都可能成为顶替你的人。” 她末了不忘感叹,“真是两全其美的事啊。” 第17章 不会有毒吧 “你休想威胁我,先生怎会听信你一个外人之言?” 雨真还以为她有什么手段,没曾想就是这么个与她来说不痛不痒的主意。 “这么多闺秀作证,他们怎么会不信我的?” 秦芮兮眸光淡淡扫过周围围聚的闺秀,立即有人开口,“我可以作证。雨真,你品行不端,压根不配去秋猎!” 雨真不去,便又空出一个名额。 “你们……什么意思?” 雨真皱眉,脸上满是恼怒,“我不配,难道你们配?” “雨真,需要我好心提点下你吗?”秦芮兮弯眸看着她,模样甚是真诚。 “不必!我……” 雨真刚欲开口,身后的丫鬟同她耳语了几句。 “秦芮兮……”雨真咬牙切齿,她竟煽动这些人,促使她不能去秋猎。 秋猎机会难得,若是不能去,无异于从她身上生生剜下一块肉。 秦芮兮淡淡道,“劝你权衡利弊。” 不出意外,她会道歉。 果不其然,雨真狠狠瞪了秦芮兮一眼,“算你狠!” 待他日有机会,她定要将她扒皮抽筋! 秦国公府的嫡女又如何,等她成了皇子正妃,好好收拾她。 她走到春意面前,踌躇了半天,最终还是隐忍着跪了下来,嗫嚅了半天,才小声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秦芮兮勾唇,“声音有点小啊。” “你别欺人太甚!” “嗯?” 雨真深吸一口气,咬牙,“对不起。” 春意看向秦芮兮,见着她冲自己点头,才应了一声,“雨小姐记得教训便好。” 她家小姐,不是任人揉捏的。 雨真气的甩袖走了,其他人自然也未多留,纷纷散去。 秦芮兮与春意上了马车,回秦国公府。 来了多日,倒是没看过周边的风景。 秦芮兮撩起帘子,看向马车外。 人群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秋日的天气已添了凉,隐约可见包子粥铺中透出的热气,别有一番景象。 她淡淡地扫过眼前一切,收回视线。 果然,她还是更怀念泡在实验室的日子。 …… 秦国公府。 秦若菱顾不得端着平常温婉的模样,急匆匆进了曲氏的院子,曲氏正挑着衣料,见着她来,高兴道,“若菱,你过来选选,喜欢哪些?” 日后她可是要做太子妃的,自然不能在吃穿用度上让人小瞧了去。 “娘,先别挑了。” 秦若菱拉过曲氏,挥手让屋中丫鬟退下,才道,“今日在闺学,秦芮兮得了五个甲等!” “什么?”曲氏眉头顿时皱了起来。 秦若菱为了在闺学大放异彩,寻常在六艺上下的功夫颇多,饶是如此,她也只是精学了其中四艺。 秦芮兮被她明里暗里监视着,连闺学都未上,又怎么有功夫学了那些的? “娘,看来我们都小瞧了她。” 秦若菱攥紧手。她的身份本就比不上秦芮兮,如今,她连六艺都比不上了她。 她怎么能甘心。 “娘,你必须想个办法稳住爹,只要你成了主母,她就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娘自有思量,”曲氏面色也是凝重,“你先好好准备秋猎事宜,不用忧心这些。” 她拍了拍她的手,说的郑重,“若菱,放心,娘不会让任何人成为你的阻碍。” 秦若菱点头。 母女正说着话,秦定满面红光走了进来,“若菱,我听说今天六艺比试,芮兮夺了魁,是真的吗?” 他今日有事出城,回来的路上有几个得了消息的同僚同他祝贺。 女子闺学夺魁,是极光彩之事,他听了意外同时也高兴。 夺魁…… 秦若菱眼底闪过嫉恨。竟然真的夺魁了。 “是呀,”她脸上展露出崇拜,“长姐真的是深藏不露呢。” “对,深藏不露。”秦定赞许地笑了两声。 他的确是没看出他这个女儿有这等本事,要是当初没和魏亲王扯上关系,说不准能嫁个皇子。 现今么,大约只能用她来稍微笼络人心。 正当他思考时,外头守着的丫鬟进来禀报,“老爷夫人二小姐,大小姐回来了。” 曲氏惯会揣摩秦定心思,忙上前道,“老爷,今晚可得张罗下,替芮兮庆祝。” “好,你让厨房备着芮兮平日里喜欢吃的菜,我先去瞧瞧她。” 秦定说罢,向着前厅去了。 曲氏递给秦若菱一个眼神,示意她跟上,自己则去了厨房。 秦芮兮刚路过正厅,就被秦定叫住。 寻常对她从未有过好脸色的父亲此刻脸上带着少许笑意,“芮兮。” 秦芮兮转过身,看向他。 看来,消息传的挺快的。 她问道,“有事?” 对于她的冷淡,秦定并不在意,快步到了她身边,“我听说你今日在闺学夺魁了,好,不愧是我的好女儿!” 他欣慰道,“我已经让你姨娘去准备饭菜了,待会就留在这用晚饭吧。” “一起吃饭啊?”秦芮兮勾唇,“我怕有人见着我,会胃口不好。” 她风头正盛,曲氏与秦若菱能容得下她? “胡说什么?” 虽是训人的话,但秦定很是温和,他坐在雕花椅上,一副慈爱模样,“秋猎的衣裳可准备好了?” “不劳你挂心。” 秦芮兮不客气地寻了个地方坐下,喝了口丫鬟刚奉上的茶。 味道果然比她院子里的好多了。 秦定见着她对自己这般态度,虽然有火气,但也忍了没发作。 她还有大作用。 趁着这会,细细打量了下她。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竟看不透自己这个女儿了。 不多时,曲氏张罗好了一桌子菜。 秦芮兮刚入座,曲氏已经将一盘子狮子头推到了她的面前,“芮兮,我特意盯着厨子做的,你不是最爱吃这道菜?” 她转向秦定,“老爷,容妾身替您做回主,狮子头都给芮兮。” 这种可以彰显他父爱之事,秦定自然不会拒绝,他点头,“芮兮,你姨娘很疼你,日后莫要对她无礼。” “这么好心?” 秦芮兮连筷子都未拿,挑起眉尾,似笑非笑地看着曲氏。 “不会有毒吧?” 她问的直接,让曲氏面色白了一瞬。 第18章 能装 她还真就下了毒。 “芮兮,别同姨娘说这种笑,怪吓人的。” 曲氏笑着在秦定身边坐下。 她方才没想到秦芮兮会说出那种话来,一时之间有些愣怔,这会回过神来,已恢复往常的泰然自若。 她向来都是在秦芮兮的饭食中下毒的,这么多年她都未察觉,不可能今日突然意识到。 秦芮兮也随之笑道,“姨娘年纪大了,果然记性也不好了,这狮子头,我只在府中不给我饭吃的时候喜欢过。” 这话,也顺便指责了秦定。 若不是他默许,她一个嫡女,怎会饿肚子? 秦定不悦,只能将怒火转到曲氏身上,“我让你管府中庶务,你就是这么管的?!” “老爷息怒!” 曲氏没曾想她刚解了禁足,秦芮兮又开始搬弄是非。 她是存心不想让她好好吃饭吗! 秦若菱想说话,但在心里思量了下,还是安静地坐着。 秦芮兮看着她惶恐跪在地上的模样,颇为大度道,“爹,都是些陈年旧事了,我没放在心上,你也不必为此大动肝火。” 曲氏险些气的吐血。 既然没上心,又翻出来做什么? “只是啊,我这心里难免有些怨气,”秦芮兮弯下身,将曲氏扶了起来,“姨娘,这样好不好,你将这狮子头吃了,我就原谅你。” 她从曲氏的反应中能猜出,菜里是放了东西的。 是什么她不关心,反正她不会吃。 “不好吧,”曲氏推辞,“这是特意给芮兮你准备的。” 秦芮兮未说话,秦定先开了口,“让你吃你就吃!” 秦芮兮轻笑,“爹,你真贴心。” 秦定不知她这句话是何意思,但还是高高兴兴应了下来。 曲氏吃了那一盘狮子头后,秦芮兮才动筷。 想来,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不会让她来这里吃饭了。 互相膈应。 …… 七日后,秦芮兮才知那日曲氏给她下的是什么毒。 寒毒。 曲氏也是算好了时间,想要秦芮兮在秋猎启程这天发作。如此一来,就算是查,也查不到她的头上。 秦芮兮临走前特意去探望了曲氏。 她睡在床上,满面苍白,唇无血色,被子堆了三床,屋里搁了四个炭盆,她仍旧觉得冷。 “姨娘,该开窗通风了,否则你会二氧化碳中毒的。” 这话,曲氏当然不会听,她身边的丫鬟替她开了口,“开窗?大小姐莫不是想害死夫人?还有什么中毒?奴婢听都没听过。大小姐一点医理不懂,还是不要乱说了。” 秦芮兮放心了。 看来她又要多吃两天苦头。 长长记性,很好。 …… 号角声自皇城外吹响。 浩浩荡荡的皇家仪仗率先而出,皇上被簇拥其间,身后跟着的是骑在马上的几位皇子。 再后是一辆架着两匹千里马,深蓝丝绸所装饰的马车,装饰所用之物皆是翠玉宝石,奢华至极。 若是寻常,定要被人议论奢靡风气,但上面挂着一个“九”的金丝楠木牌,是以无人敢多言一句。 惹权煜九多看一眼,那便是找死。 隔了几排守卫,之后便是十个闺秀乘坐的马车。 马车内空间很大,坐十个人倒是绰绰有余,秦芮兮闭目眼神,耳边是其他人兴奋议论的声音。 “我们幸亏是今年来秋猎呢,若是明年,就没这样的好运气了!” “可不是,不知我能不能入贤王殿下的眼啊……” 秋猎之前,宫中已传出消息,要为几个皇子选正妃。 在选正妃上,皇室一向慎重,是以他们虽有姬妾,但正妃位置还空着。入主东宫自然人人想要,但若得不到,做一个封王皇子的正妃也是人人艳羡。 车马奔波大半日,终于到了西峰围猎场。 皇家围猎场,风景自然独好。 已是秋凉,放眼望去满目橙黄,山脉绵延起伏,溪流潺潺泉水叮咚。密林深处时不时传来猛兽声,群鸟掠行,夕阳已要下沉,带起天边一大串火烧云,波澜壮阔。 秦芮兮下了马车,春意已从后方走过来,将手中的披风搭在了她的肩上。 “小姐,这里风大,小心着凉。” “嗯,谢谢。” 秦芮兮拢了拢披风,视线落在前方,正巧撞上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权煜九。 他依旧一副病弱的模样,披着貂皮,冷白的手中拿着雕刻精致的暖炉,一阵微风吹过,他低咳两声,像极了从画中走出的娇弱贵公子。 秦芮兮盯着他,忍不住嘟囔,“能装。” “小姐,您说什么?” 春意未听清,问道。 “没什么,我们去看看帐篷。” 秦芮兮拉着她的手,低着头小步跑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身后有道视线,让她……心虚。 果然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你说——” 权煜九瞧着秦芮兮匆忙离开的背影,问于天,“她像不像只猫。” 还是不听话的野猫。 于天茫然,“谁啊?” 权煜九瞬间失了兴致,“和你说不通。” 于天:? 他还未来得及多问,太子权皓焱已走了过来。 他刚被解了禁足,但面上并无颓废之色,笑着走到权煜九身旁,行了礼,才问道,“九皇叔,最近身子可大好了?” “老样子。”权煜九淡淡应声。 他微敛着凤眸,显然是不想搭理他。 但太子似乎并未察觉到他的不耐,又问,“前阵子魏皇叔暴毙,九皇叔认为是意外吗?” 他总觉得不对劲。 可他如何都想不出,到底是算计了他。 他同幕僚商量许久也未有结果,今日来了这里,正巧撞见权煜九,便想探探他的意思。 皇室关于上一辈的秘辛他不清楚。所以于他看来,权煜九是最不可能参与到这件事的人。 毕竟一个废人,野心大也无用。 “真相如何,不重要。”权煜九这才正眼瞧向他,眸光带着惯有的冷然,“如何坐稳身下的位置,才要紧。” 太子闻言一惊,“谢九皇叔提点。” 他若是盯着这件事不放,那才是中计了。 他又道了谢,才走了。 于天叹气摇头,“王爷,他还真是不太聪明啊。” 这么两句就糊弄过去了。 权煜九漫不经心摆弄了下暖炉,“聪明人,坐不稳太子这位置。” 第19章 相信我 本以为权煜九会趁着入夜时,告诉她下一步的计划,但秦芮兮等到半夜,也未等到有人过来。 她迷迷糊糊睡了没多久,外面已天光大亮。 “小姐,您醒了吗?” 春意说话间,端了盆水,掀了帘子进来,“时辰不早了,外面已张罗着去围猎了呢。” 秦芮兮向来不习惯别人伺候,春意转身去为她挑了骑装。 “小姐,围猎场凶险,您到时记得在外围,猎些野鸡野兔就好。” 春意一边为她束发,一边念叨着。 秦芮兮看着她认真的模样不由失笑,突然道,“你真可爱。” “啊?”春意懵了一瞬,撞入镜子中秦芮兮带着笑意的眸子,硬生生红了脸,“小姐打趣奴婢呢?” 主仆两笑闹一阵,外面陡然传来惊呼声,“长公主!” “传太医,快传太医!” 长公主? 秦芮兮在脑子里搜罗了下她的信息。 当今皇帝的妹妹,封号云华。十六岁时与边陲小国和亲,换取了一座矿山,因此在大朝地位举足轻重。后小国国君薨逝,先皇便将长公主接了回来。 只是她先天不足,患有心症。 更重要的是,她与权煜九关系算得上亲近。 “春意,我们去瞧瞧。” 秦芮兮出去之时,长公主的帐篷外已围聚了不少人,太医冷汗涔涔跪了一地,“皇上,微臣已尽全力,长公主只怕……已……” 一个“薨”字卡在喉咙里,他如何都不敢说出。 “废物!” 皇帝一脚踹到为首太医的胸口,怒火腾升,“太医院真是养了一群废物!” 权煜九坐在一旁,虽未言语,但仍旧能察觉出他周身透出的戾气。 “九王爷。” 身后传来女子清淡的嗓音,他略微诧异同时,原本蹙起的眉头亦稍微舒展了些许。 “怎么?” “我可以救长公主。” 秦芮兮语气中透着笃定。 她分析过,长公主病情一向稳定,现下的情况应该只是心脏骤停。 “相信我。” 4-6分钟是最佳救治时间,眼下已耽误不得。 权煜九侧过身,看着她。 面前的女子眸中透着冷静,宛如上好暖玉雕琢的脸上淡然自若。 不知为何,他心念一动,信了她。 “于天,带她进去。” 于天难以置信,他们两人,来真的? 王爷的命令反抗不得,他踢了踢挡在帘子前跪着的太监,领着秦芮兮走了进去。 放下帘子,他忙道,“秦小姐,长公主的命不是儿戏,您可别随便逞英雄啊。太医都说没救了,你的医术难道比太医还好,你……” 秦芮兮凉凉地扫了他一眼,“聒噪,闭嘴。” 于天忙捂住嘴,默默地点点头。 他这不是好心提醒么? 这脾性,和王爷真像。 秦芮兮走到长公主身旁。 【滴滴!患者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心脏骤停,需立即进行心肺复苏!】 医疗系统的声音让秦芮兮松了口气。 和她预想的一样。 她斜了一眼好奇的于天,“转过身,闭上眼。” 于天忙不迭按照她说的做了。 秦芮兮扯开长公主胸前的衣裳,两手交叉,开始按压胸壁,三十次之后,她停下来,仔细又迅速地清理了口腔分泌物,而后进行人工呼吸。 与此同时,帐篷外的气氛已剑拔弩张。 “煜九,你让一小丫头去给云华治病?”皇帝不悦地看向权煜九,“荒谬!” 云华少时喜欢缠着他玩耍,是以他对这个皇妹还存有些温情。 “未试过,怎知不行?” 权煜九今日未拿暖炉,墨色大麾披在他身上,为他平添几分狠厉阴沉。 他面色冷白,连唇都染着霜色,明明该是无缚鸡之力的患病之人,但一双凤眸却凌厉又清冷。 就连皇帝,都险些被他震慑住。 他稳了心神后怒道,“若云华救不回来,朕便斩了秦家满门!” 只是不知这怒火,是因为秦芮兮,还是权煜九。 “好。” 权煜九不在意地应了一个字。 秦若菱见着眼前这场景,腿软的险些挪不动步子。 秦芮兮懂不懂医术,她难道还不清楚吗? 况且,太医都救不活的人,她能救?当自己是阎王爷吗?! 她还有着大好的日子在后头,怎能被那个草包害死? 思及此,她也顾不得更多,跪倒在地,“求皇上饶过秦国公府!一切都是秦芮兮自己的主意,与秦国公府无关。还请皇上看在家父为官十几年的份上,网开一面!” 她伏在地上,哭的情真意切。 雨真也跟着跪了下来,“还请皇上网开一面!” 秦芮兮死的越惨越好,但秦若菱是她在闺学中的密友。同窗三年,她明里暗里帮过自己不少,她自然也要知恩图报。 闺学剩下的人见状,也跟着跪了下来,同样替秦若菱求情。 秦国公府早已传出扶持曲氏坐上主母之位的风声,待秦若菱成名正言顺的嫡女后,是她们中最有可能嫁与太子的。 待他日她成太子妃,想必会承今日的情分。 皇帝虽开了金口,但闺学闺秀的意思他也不好直接拂了。 他还未思量好如何说,权煜九便先道,“既然她的错与秦国公府无关,那她的赏,也无关了?” 赏? 秦若菱险些以为九王爷疯了。 不死就好了,哪还能有赏? “是。”面对他,她不敢多说话,之前程芷被拔了舌头的场景她记得清楚,生怕自己也赴她的后尘。 “既然如此,皇兄,就依她的意思吧。” 权煜九嗓音透着冷,还带着不容置喙。 秦若菱等人闻言,纷纷再次拜谢。 见着权煜九抬手,她们又听话地站起身。 跟在皇帝身边的三喜:??? 皇上还一句话没说呢? 皇帝心里怒火滔天,道,“若是她救不活云华,你护着秦芮兮也无用,她该死还是得死。” 权煜九却是连应都未应。 三喜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皇帝顺气。 他这是造的什么孽呦。 帐篷内,心肺复苏三次之后,长公主逐渐有了心跳。 秦芮兮走到一旁写了一张方子,递给于天,“去煎药,三碗水熬成一碗水,速度要快。” 于天震惊:“活了?” 这秦家大小姐是神仙吗?! 第20章 气不气 “你再废话下去,耽误了长公主算你的。” 秦芮兮轻飘飘瞧了他一眼。 于天不敢再耽搁,一个呼吸间,人已经消失在了帐篷里。 这武功…… 秦芮兮啧啧称奇。 她观察了下长公主的情况,确认稳定下来之后,才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本以为迎面而来的是皇帝的问责,没曾想竟是秦若菱。 她小跑过来,不由分说拉住她跪了下来,眉头轻蹙着,一副善良温婉的模样,“长姐,妹妹会同你一起请罪的,你不要怕。” 她泪光盈盈,“怪我没有拦住你。你本就不通医术,怎能治长公主呢?你如此冲动,是耽误了太医救人的时间呀。” 这么好的机会,她怎么能让秦芮兮脱罪。 就算九王爷护着她又如何?长公主的死同她脱不了干系后,神仙也保不住她。 跪在一旁的太医明了,忙道,“皇上明察,微臣出来之时,长公主还有一息尚存,如今若是出了意外,定然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秦国公府小姐胡乱医治!” 他正愁如何应对,这就有人替他掉脑袋了。 他继续道,“微臣行医二十年有余,十五岁时不过是熟读医书罢了,怎能给人看诊?” 皇帝闻言,面色难看。 他也是如此想的。 “煜九,现如今你还要维护她?” 权煜九眉目微敛,周身比之前少了些许戾气。 “都看着本王做什么?问她。” 他眸光落到跪在地上,却依旧挺直腰背的女子身上。 他清楚,她做到了。 秦芮兮笑起来,桃花眸弯起,带着寻常没有的潋滟,对秦若菱道,“妹妹,你无才无德,别以为我也同你一样啊。” 无才无德?! 秦若菱听着,胸口当即憋了一团火气。 她闺学第一的闺秀,她说她无才无德? 但这种场合,她不适宜多说。 “还有你,”秦芮兮看向太医,“十五岁才熟读医书,那便证明你天赋不够,行医一百年,也还是一个庸才。” 她十五岁,已经拿了一柜子奖杯。 “你……黄毛丫头,口出狂言!”太医气的白胡子都在抖,“我可是太医院院首!” “院首又如何?没听过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秦芮兮轻笑,“果然年纪大了,就会注重些虚无的脸面。你若是将这些心思都放到钻研医术上,也不至于到现在面对长公主的情况时,还是束手无策。” “你,我……” 院首想要反驳,但愣是挤不出一句话来。 三喜在一旁连连点头,“皇上,这秦家小姐说的有理啊。” 皇帝面色沉沉:“范中,你也的确到了还乡的年纪了。” “皇上恕罪!微臣还想留在太医院为皇上效命!” 范中登时慌了,他好不容易熬到院首的位置,且今年四十都未过,怎能还乡? 都是那个小丫头…… 秦若菱跪在地上,心思百转。 秦芮兮这么心急将范中拖下水,想必长公主已凶多吉少。 她拭了一把泪,“长姐,你莫要将责任都推给范院首了。方才我已经同皇上求情,长公主之事你一人力担,如此,我可以替你顶了这罪。长姐,愿我们下辈子再做姐妹……” 秦芮兮打心底佩服她。 真是时时刻刻不忘装小白花。 她懒得理会她,直接面向皇帝,“皇上,长公主挺好的,待会就醒了。” “什么?!”范中本还想着小丫头不过是妄自称大,哪曾想长公主竟然好了? 这死了的人,能复生吗? “怎么可能?” 他所质疑的,也是秦若菱心中所想。 她方才都已经想到自己成了嫡女,嫁与太子的场面了! 秦芮兮挑眉,“你学艺不精,怪我?” 皇帝无心看他们吵闹,径直进了帐篷。 秦芮兮站起身,略微弯起身,对着秦若菱露出一个笑容来,“气不气?” 气! 秦若菱快气疯了! 但她只能将满腔不甘吞下,“长姐说什么呢?妹妹怎么听不懂?对了,真是恭喜长姐了。” 她站起身,身子晃了两下。 她的丫鬟绿兰忙扶住她,“大小姐,二小姐方才担心您,在这风口站了半天,想来是被吹的头疼,奴婢这就先带二小姐去歇着。” “嗯。” 秦芮兮慢悠悠道,“气的肝疼,可以吃点丹参。” 她可是个医者,必要的叮嘱不能少。 秦若菱闻言,顿觉心头卡了一口血。 吐不出,咽不下。 她抓住绿兰的手,“我们走!” 秦芮兮挥了挥手,“慢走。” 折腾完了秦若菱那个瘟神,她走到权煜九身边,收敛一切外露的情绪,才问,“不去看看?” 权煜九自嗓子里发出一声低笑,“不是让我信你?” 他声音低沉,自带一分属于他这个人的冷冽,可偏偏这一刻,似乎冰雪消融,有着日光透进来。 秦芮兮有着一瞬愣怔。 她没多思考是何情绪,已回过神来,说了句保证的话,“你既选择与我成为盟友,我便不会让你失望。” “对了,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 这会众人心思都在长公主身上,没人注意他们,倒是可以商量商量。 权煜九侧过脸。 她束着发,穿着身素白的骑装,比平日里多出些飒爽来。一双桃花眸透着认真,似乎真的很在意他们之间的计划。 想到她要与他的皇侄们周旋,他心头涌起少许烦躁来。 “你对这事倒是上心。” “自然,我最重诺。”秦芮兮道,“九王爷救我弟弟一命,恩同再造。” 她心底纳闷。 权煜九和她说了半天,怎么还没讲到重点? 而且,她感觉,他好像有些生气。 她仿佛没说错话吧? 果然,古代位高权重者,皆喜怒无常。 她正揣摩着该再说些什么时,于天拿着药方子到了她面前,“秦小姐,您真的该好好读书了,您的错字太多了。” 他犹豫了下,又道,“忠言逆耳。” 秦芮兮,“……” 权煜九闻言,拿过于天手中的方子。 错字几乎占了一半。 所以,之前的六艺,她放弃的“书”,不是因为笃定夺魁,而是压根不擅长。 真是……有趣。 第21章 三年无虞 秦芮兮这一刻突然了解到,学渣面对老师读成绩单时的忐忑心情。 她从权煜九手中扯过纸,胡乱叠好了捏在手里,瓷玉般的小脸带着微红,却仍要装作不在意般扯开话题道,“药煎好了?” “嗯,虽然错字多,但勉强能认得。”于天耸耸肩。 他有些怀疑地看着她,“秦小姐,恕于天多言,您是怎么开出这药方呢?” 会读书写字,是最基本的吧? 更让他难以置信的是,药方还被随行的几位太医奉若至宝。 秦芮兮随口搪塞,“天赋异禀,你不懂。” 于天:果然他就配得到如此敷衍的回答。 权煜九看向她,狭长的凤眸中带着探究。 她身上的确是谜团太多。 难道真如旁人猜测的那样,之前十五年,是她在韬光养晦? 那如今,不怕锋芒太露? 秦芮兮感受到他的视线,同样看向他。 “我不会背叛你,也不会伤害你。” 她嗓音清清淡淡,认真看着他的眸子如琉璃般清澈,似是从未沾染上这尘世的浮华一分。 权煜九胸腔一瞬被异样的情绪所填满。 不过是一句话而已,手下的将士同他说过无数次类似的,却无一人能让他有这种感受。 似乎四肢百骸的热血都躁动起来。 “嗯,信你。”他压下眸中翻涌,道。 “秦小姐!” 三喜小跑到秦芮兮身边,满脸喜色中带着恭敬,“长公主醒了,皇上请您过去瞧瞧。” 他没想到秦家嫡女竟是个深藏不露的。 看来这永安,的确是要风起云涌了啊。 “好。” 秦芮兮不动声色同权煜九保持了距离,随着三喜进了帐篷。 她刚要行礼,皇帝便已出声阻止,“罢了,先来瞧瞧云华。” 秦芮兮颔首,到长公主身边,为她把了脉。 “之前我开的方子,一日三次,连续服用七天,”她站起身,问侍候在长公主身边的桂迩,“姑姑,之前长公主吃的是什么药?” 桂迩脸上还带着泪,听着这话,忙不迭擦了,从一旁的小柜子中取出一个小瓷瓶来,递给秦芮兮,“这是护心丸,公主常吃的。” 她满面希冀地看着秦芮兮。 太医方才都说没救了,她也探过公主的确是没了呼吸,本以为就此天人永隔,未曾想这个小姑娘竟将公主救了回来。 那或许能根治公主的心症也说不定? 秦芮兮嗅了嗅,确认护心丸无问题后,将瓷瓶还给了桂迩。 “平日里可以带长公主散散步,保持良好的心情。这几日需静养,无关人等建议还是不要见了。” “好好好。”桂迩赶紧应下。 “皇兄,”长公主躺在床榻上,一张脸白到近乎透明,她有气无力地开口,“您不用担心,我还好。我有些话,想同救了我的小姑娘单独说。” 这会她说什么,皇帝都会应下,忙带着人出去了。 帐篷里很快只剩下她们三人。 桂迩直接跪了下来,泣不成声,“这位小姐,能不能救救长公主,她……真的太苦了。” 为国和亲,得了好名声又如何? 在那边陲小国,身子没办法仔细养着,这才到了这般光景。 “姑姑!” 秦芮兮惊了一跳,忙扶起她。 “桂迩,别为难她了,我的身子我知道。” 长公主抬手,“过来,让我瞧瞧你。” 秦芮兮上前,长公主顺势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到床边,“真是个好姑娘。” 她勉强露出笑容。 秦芮兮这才看清大朝的这位长公主。 她眉目弯着,带着独属于她的柔情。饶是缠绵病榻,依旧能辨别出她曾经的清妍秀丽。 她道,“我还有多久可活?” 生死攸关,她也问的云淡风轻。 秦芮兮未直接回答,而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有能力救她,可,没有药,也没有仪器。 隔了会,她低声道,“好生养着,可保三年无虞。” “这……”桂迩闻言,如同当头一棒,眼泪掉了下来,“才三年,公主今年不过二十八岁而已……” “挺久了。” 长公主笑,转而问秦芮兮,“你是谁家的小姐?” “秦国公府,秦芮兮。” 长公主记下,才道,“我人之将死,给出去的东西也是晦气,便许你个好姻缘吧。只要我活着一日,你想嫁任何人,我都会帮你。” 秦芮兮只觉心下一阵暖流流过。 魏亲王之事,让她无人敢娶,长公主一清二楚,所以给了她这个诺言。 真是温柔又贴心的人啊…… 她挽唇,“好,待我有想嫁的人了,就告诉长公主。” 怕是一辈子都不会有这个人。 三妻四妾的制度,府宅里的争宠手段,她不适应,也厌倦。 秦芮兮出了帐篷,在外等着的三喜已迎了上来。 “秦小姐,您虽年纪小,可医术真是了得,太医院的几位都对您交口称赞。这不,皇上要赏您,快随老奴去前帐吧。” 秦芮兮去了才知道,秦若菱怕死,将秦国公府撇得一干二净。 皇帝赏的绫罗绸缎,金钗玉石,全是她一个人的。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秦若菱站在主帐外,看着太监宫女端着赏赐鱼贯而出,指甲狠狠嵌入掌心。 到底是哪里疏忽了? 让秦芮兮在她们眼皮子底下竟连医术都学了! 最后走出来的,是秦芮兮。 就算得了如此多赏赐,她的脸上依旧淡淡,当真宠辱不惊。 秦若菱见着她这幅模样,更是咬牙切齿,“贱人!” 她定要让她活不过这次秋猎! 秦芮兮抬眼看过去时,秦若菱已不在原地,入目的是几个锦衣华服的男人。 她唯一认得的,是为首的太子权皓焱。其余两人,应是已封王的皇子,贤王权皓贤,弘王权皓弘。 她走过去福了福身。 太子见着她,便窝了一肚子火。 整个永安都知道秦国公府的草包大小姐爱慕他,甚至还肖想太子妃之位。 他向来厌恶这种胸无点墨的女人,哪曾想,她三言两语害他禁足,后六艺得了魁首,惹得整个皇城都在笑他有眼无珠识人不清。 他不由怒道,“秦芮兮,你好大的胆子!” 第22章 真是个妙人 “太子殿下何出此言?” 秦芮兮看向他,一双眸子清澈如水,透着些许淡漠。 从她身上,一点都寻不到以前她对于他的痴迷。 太子微愣,还有些不适应她这般冷淡,缓了一会才道,“你之前装的不学无术,是在耍本宫吧?” 故意如此,是想让所有人笑话他,让他坐在这太子之位上都惹人非议。 好深沉的心思! 秦芮兮理解不了太子的脑回路,思虑了会,才道,“你有什么可值得我耍的?” 她也着实不明白,原身为什么会喜欢上这样一个男人。 长相么,不说话时倒是有着几分文弱书生的清秀,说了话,气质尽毁。 顶着个太子的头衔,却没有做太子的智商谋略。 “你……你大胆!你胆敢侮辱本宫!”太子闻言,更是恼怒。 “哈哈,真是个妙人。” 贤王拦住要上前的太子,笑道,“皇兄,她刚及笄,不过是个小姑娘,同一个小姑娘如此计较,有失风度啊。” 他模样丰神俊朗,翩翩公子,披风绣着墨竹,脸上的笑意如沐春风,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 而他一旁的弘王则是一脸粗犷,让人一瞧就是在练兵场上待多了。 声音也是粗哑,“不过是个女子,三皇兄何必护着?” 语气之中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 “自古红颜祸水,美人蛇蝎,依本王看,皇兄发落了她最好。” 他的话让秦芮兮听着分外不舒服,她勾起唇,轻挑眼尾,“真是谢谢弘王殿下夸我漂亮,模样父母给的,您羡慕不来。” 弘王脸色瞬间阴郁,“伶牙俐齿!” 秦芮兮继续道,“不过,您刚提议让太子殿下发落我?这恐怕不妥吧?我方才救了长公主,皇上正是龙颜大悦的时候,这时候抓着我定莫须有的罪,真的合适?” 她转向太子,福了福身,“望太子好好斟酌,我先回去了。” 她这一番话,瞬间提醒了太子。 是啊,她是云华姑姑的救命恩人,现在不能动她。 他当即恼怒地转向弘王,“六皇弟,你是何居心?” 弘王,“随口一说罢了。” “随口一说?”太子自然不信,“你认为你这话能让人信服吗?” 弘王摆手,“有事,先走了。” 他没理会身后太子的叫嚣,径直离开。 被人挑拨还不自知,这个太子,真是蠢透了。 贤王在后面拦住盛怒的太子,“皇兄,六皇弟说话向来如此,你别同他计较。” “这是本宫计不计较的问题吗?他这是再把本宫往火坑里推!” 太子气的满面通红,贤王劝了许久,才将他劝了回去。 贤王看着秦芮兮所在帐篷的方向,眼底闪过兴味。 她倒是很厉害,医术也是让人叹服,可不是他正妃的最佳人选。 一个只是空壳的秦国公府,不能为他提供任何助力。 …… 因着长公主突发心病,所以秋猎推到第二日。 翌日一早,鼓声震天,皇帝搭弓,射出第一箭,几位皇子翻身上马进了猎场,随行的将军大臣也随之跟上,最后的是十位闺秀。 秦芮兮先进猎场,雨真刚要跟上,便被秦若菱唤住。 “若菱,怎么了?” 雨真有些焦急。她怎么能让秦芮兮先进去,抢了她的风头。 秦若菱握着缰绳,满脸忧虑,“长姐骑马箭术皆是甲等,我们争也争不过。我就是有些担心,长姐她向来争强好胜,怕是会去林子更深处,那里时常有猛兽出没……” “我方才忘了叮嘱她了,雨真你待会见着长姐,记得替我转告。” 她后面的话雨真完全没听进去,她注意到的,是秦芮兮喜欢去林子深处。 若是如此,那她意外死在猎场里,也无人会怀疑吧? 她调转马头,“若菱,我突然想到还有急事,你先去,我稍后就来。” 千载难逢的机会,她不能错过。 “好。” 秦若菱嘴角露出得逞的笑容。 她早就调查过,雨家派了几个亲卫过来,武功都不弱。 秦芮兮,她不能再留了。 九王爷的帐篷内。 于天看着外面人都走了,问自家主子,“王爷,您担心秦小姐吗?” 权煜九喝了一口茶,“不担心,她自己可以应付。” 一炷香后,于天看着空空如也的帐篷—— 说好的不担心呢? 秦芮兮骑着马进了树林,跟在身边的只有一个帮忙捡猎物的小太监。 她并没有打猎的打算,随意骑着马溜了几圈,倒也没遇到什么人。 见着小太监亦步亦趋跟着,挺可怜的,索性打发了他回去。 小太监千恩万谢地走了。 她方向感不是太好,一会就走到了林子深处。 这里不比前面稀稀松松的树林,树木遮天蔽日,草木丛生。 秦芮兮牵住缰绳,刚打算原路返回,马儿突然发出一声嘶鸣。 她蹙眉稳住马儿,警惕地向着四周看去。 “就是她!” 几个黑衣人突然出现,目露凶光。 秦芮兮心中一沉。 有人想要她的命。 她拿起身边的弓箭,手心微微沁出冷汗。 她没有把握活下来。 六艺得了甲等,不过是仗着上学时学的马术射箭课,应付那些闺秀尚且还好,但面对真刀实枪的对手,胜算极小。 “谁派你们来的?”她坐在马上,冷声道,“我救了长公主,如今地位举足轻重,出了意外,皇上定会彻查,你觉得你们还能活?不如趁现在收手,我可以当做没见过你们。” 为首的黑衣人拎着长刀,“误入林子深处,被野兽重伤致死,皇上怎么会查呢?” “我若是你,会现在祈祷下,最后能留个全尸!”他吼道,“动手!” 秦芮兮抬起手中弓箭,毫不犹豫射出。 “啊——” 为首黑衣人不察,直接被射中了肩头。 秦芮兮趁机勒紧缰绳,“驾!” 只要能遇到人,她就有救了! “该死!快,杀了她!”黑衣人捂住肩头,示意身后两人上前。 两人运转轻功,轻而易举拦住秦芮兮的去路。 明晃晃的长刀转瞬就到眼前。 秦芮兮不由自主瞪大眼眸,窒息感席卷全身。 第23章 你的想法很危险 她要死了吗? 不,她不能死! 好不容易再次过来,她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秦芮兮眸光一凌,电光火石间,身子向左侧开,硬生生躲过。 可躲了面前的这个,躲不了后面的。 她后背硬生生受了一刀,霎时鲜血淋漓。 脸色因为剧痛苍白如纸,额头随即渗出冷汗,她呼吸紊乱,手上失了力气,险些从马背上翻下去。 与此同时,体内的医疗系统疯狂响起:【滴滴!主人您后背刀伤长三十厘米,已有大出血迹象,需尽快治疗!】 秦芮兮咬紧牙关,强迫自己应对着面前三人。 眼见又一人向着她逼近,她抬起手臂,挡住直逼她喉咙的刀刃。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到来,耳边响起金属碰撞的“镪”声,面前的黑衣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胸口便已中了飞刺,身子直挺挺地跌下去,没了气息。 另外两人见状刚欲逃跑,但来人的飞刺更快,直接了结了他们。 不过瞬息之事。 秦芮兮震惊的同时,向着身后看去。 男人站在不远处,一身黑色劲装,面上戴着一张银色面具,遮住了整张脸,唯独能看清的是他的眸子,沉如寒潭。 秦芮兮强撑着坐在马背上,身子紧绷。 之前那三个人她还能挣扎一下,但面对他,毫无还手余地。 她抿紧唇瓣,防备地看着他。 “不记得我了?”男人嗓音刻意压低了些许,“我为你上过药。” 他这么一提,秦芮兮恍然想起,“是你?” “嗯。” 男人颔首,走到她身边,向着她伸出手,“下来。” 秦芮兮未推辞,眼下的状况,依靠他是最好的选择。 “多谢。” 她抓住他的手,下马后顺势侧靠在了树干上。方才生死关头倒是忽略了背后的伤,此刻放松下来,火烧火燎般的疼痛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她强忍着道,“你身后两步远有止血草,麻烦采一些替我敷上。” “你的伤暂时不能包扎。” 男人走到她身边,给她点了穴道止血,喂她吃了颗药丸,“别人伤了你,你得十倍还之。所以,这伤,你得留着博取同情用。” 秦芮兮一点就通。 她受伤重,长公主定会彻查,围猎场虽人多,但同她有仇的没有几个,很容易查出今日指使他们动手的人。 她咬着口中的药丸,几种名贵药材的味道在她舌尖散开。 这药,比敷止血草效果好多了,且有镇痛的作用。 她抬眸看着他,“药挺贵的,日后还你。” “不必。” 男人把玩着手中的飞刺,不在意道。 秦芮兮看着他的手,脑海里突然浮现出权煜九。 都是冷白的肤色,挺像的。 “你怎么会在围猎场?这里有什么可偷的?”她单纯以为他是什么盗圣之流。 男人闻言,淡笑一声,“你猜错了,我是来杀人的。” “夜玄,我的名字。” 秦芮兮轻应了声,“秦芮兮。” 她低垂着眸子,发丝微乱,明明是狼狈不堪的模样,却依旧美得惊心动魄。 夜玄向着她看去,凤眸闪过让人几乎察觉不到的疼意。 他蹲下身,与她不过咫尺距离,“不怕?” “怕什么?”秦芮兮茫然,“你又不是打算杀我。” 她轻轻动了动背,还是疼,但应该能支撑到她回去。 她轻喘了口气,扶着树勉强站起身,“今日谢谢你救我,来日若有需要,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她扫了眼地上的三人,犹豫了下,还是道,“这里到处都是禁军,若是没万全的把握,还是不要动手了。” 夜玄挑眉,“担心我?” “不是。” 秦芮兮指了指他手中的飞刺,“怕你连累我。” 明显能看得出他救了自己,他若是被抓,她也脱不了干系。 “你这女人,没心?方才若不是我,你就死了。”夜玄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有谁对救命恩人是这个态度? 不劝他收手,反而让他别连累自己。 “我欠你的一命容易还,但我弟弟欠的,我还未还清。”秦芮兮擦去额头的汗,虚弱道,“千年人参,有市无价,我要还许久。” 所以,她不能死。 夜玄沉默地看着她,似是要将她心底最深处的想法都摸个透彻。 隔了会,他突然道,“杀了他,你便不用再还。” 秦芮兮闻言看向他,犹豫了下,道,“其实我在心理学方面也有所涉猎,要不,我帮你测试下,你是否有心理上的疾病?” 这男人都是什么逻辑? 想连累她一起去死吗? 夜玄未懂她说的,“什么?” 秦芮兮呼出一口气,“少侠,你的想法很危险啊。你不能努努力,活着离开这吗?那之后的问题,不就迎刃而解?” “说的也是。” 夜玄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我背你回去。” 本以为她作为个姑娘,总会推脱一下的,哪曾想秦芮兮毫不犹豫地趴到了他的肩头上,“注意点,别被发现了。” “呵。” 夜玄稳稳站起身,“得寸进尺。” 秦芮兮咬唇忍痛,“都欠你一条命了,多欠一点又如何?” “歪理。” 夜玄掂量了她一下。 十五岁的小姑娘,身子又软又轻,背着她毫不费力。她的呼吸就在他的耳边,带着淡淡的药香味。 她真的,很不一样。 担心她的伤势,他走的很快,不多久,便到了围猎场边缘。 他小心放下她,“回去吧,好好养伤。” “谢谢。” 秦芮兮道谢后,夜玄已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随意弄乱了头发,脚步虚浮又狼狈地走出树林。 春意担心秦芮兮,一早便等在这里。 这会一打眼见着秦芮兮,当即惊叫一声,向着她跑过来,“小姐,您怎么了?!” “春意……” 秦芮兮任由她扶着自己,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还未来得及开口,身子已经软倒在她的怀里。 “小姐!来人啊,快来人!” 桂迩恰巧扶着长公主从帐篷里出来,两人见着秦芮兮的模样,皆是吓了一跳。 长公主推开桂迩,急道,“桂迩,去传太医!” 第24章 古道热肠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 刚号完脉,长公主已着急问道,“如何?” “失血过多才会晕倒,长公主不必太过忧心,微臣这就差人煎药,”太医招了招手,叫过跟在他身边的女药童,“你来包扎。” “长公主,微臣退下了。” 太医行了礼,出了帐篷。 药童小心地褪下秦芮兮的衣裳,露出深可见骨的伤。 春意看着秦芮兮的后背,眼泪掉了下来,“小姐真是受苦了,旧伤刚愈,又添了新的……” 长公主也是满脸心疼。 桂迩在一旁瞧了一会,道,“公主,这伤不像是猛兽留下的。” 药童点头,“姑姑说的是,这是刀伤。” “有人害芮兮?” 长公主面色沉沉,“桂迩,你差人去找皇兄,我今日一定要查出,到底是谁胆大包天,竟然敢在秋猎上动手。” 她说罢,忍不住咳嗽了两声。 “公主您可不能动气,奴婢这就差人去请皇上。” 桂迩安抚了下长公主,急急地出去了。 秦芮兮在药童离开之后,悠悠转醒。 “小姐,您感觉怎样?”春意跪在床榻边,擦了擦脸上的泪。 “我还好。” 秦芮兮趴在床上,看向长公主,“长公主,劳烦您了。” “同我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我的命都是你救的。” 长公主为她理了理散乱的发丝,柔声道,“你先睡会,等皇兄回来了,我定让他查出是谁伤你。” “谢长公主。” 秦芮兮说完闭上了眼睛。 她确实该好好休息。 …… 皇帝在得了消息后很快赶了回来。 长公主听着外面的声音,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她见着皇帝,将大概说了个清楚。 “皇兄,芮兮刚救了我,便被人暗算,其中缘由不得不让人深思。” 皇帝何尝不明? 若是与秦芮兮结了私怨倒罢,若不是,那就是挑战皇家的权威。 这事若是闹开了,皇室颜面何存? “来人,去林子里搜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刺客!” “皇上。” 秦芮兮由春意扶着走了出来,“刺客已死,尸体在东面山坡下的林子深处。” 她简单福了身,才道,“我今日有幸逃脱,皆是仰仗九王爷的侍卫于天。” 站在外围刚打算过来看热闹的于天:? 靠他?他怎么不知道? 他下意识看向自家主子。 权煜九递给他一个眼神,他登时明了。 好吧,他救的。 “是属下救的秦小姐。” 于天走上前来,“王爷突然想吃兔子,让属下前去猎一只,刚好遇到秦小姐被人追杀,属下向来古道热肠,就把人杀了。” 皇帝闻言面色不善, 人还没来得及盘问,就死了? 他挥手,让人将尸体带过来搜查。 倒是长公主对着他赞许点头,“你做的不错。” “谢长公主。”于天对长公主十分恭敬。 皇帝回来的消息很快传开,围猎场中的众人也随之陆陆续续到来。 秦若菱刚下了马,绿兰快步迎了上来,“二小姐,大小姐受伤了。” 跟在后面的雨真听到绿兰的话,嘴角得逞般上扬。 何止是受伤?怕是死了吧? “什么?长姐受伤了?我们快些过去瞧瞧。” 秦若菱脚步匆忙。 她没想到雨真速度竟然如此快, 她已经迫不及待见到秦芮兮半死不活的模样了。 “若菱,等等我。” 雨真忙跟上她。 拨开人群,秦若菱发现秦芮兮竟好端端地站着。 怎么回事?难不成雨家的亲卫不是她的对手? 她得去探探。 “长姐,”她快步走到秦芮兮身旁,“我听说你受伤了,没事吧?” 秦芮兮不着痕迹地躲过秦若菱要扶住她的手,道,“有事。妹妹,我记得临行前姨娘给你准备了伤药?我伤的很重,险些死了,你好端端地站在这,也用不到,不如拿给我?” 想看她的热闹,不付出代价怎么行。 秦若菱心里怄的要死,但这么多人盯着,她只能道,“好呀长姐。” 那伤药是宫中已故太妃赏的,她娘一直没舍得用,也就是这次秋猎,怕她受伤,这才拿了出来。 秦芮兮弯唇,“春意,你随我的好妹妹去将药取来。” “是。”春意应下。 秦若菱却不想离开。 这么多人瞧着,她才不好意思拒绝,待他们散了,她随意找个理由搪塞秦芮兮,便不用将药给出去。 秦芮兮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示意她看着几个侍卫抬来的三具尸身,“今儿这事,你不会不清楚内幕吧?” 她方才已经有了猜测。 雨真的神色太不对劲。 两人关系算是针锋相对,她得知她受伤,未露出惊讶,也未露出畅快,脸上反而充斥着失望担忧的情绪。 她性子恶劣,但智商不够,不大会想到找人杀她的主意。否则,那日她回府的路上,命就没了。 所以,只可能受人挑唆。 秦若菱是闺学榜首,闺学里不少闺秀都唯她马首是瞻,她随意说上两句,也能让雨真记在心里。 不得不说,她真的有一手笼络人心的好本事。 “长姐什么意思?”秦若菱一双眼眸单纯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借刀杀人这事,容易反噬啊。” 秦芮兮眯着眸子,“你说,雨真身处最绝望的时刻,见着你,会不会调转矛头指向你?” 她清楚,秦若菱不会在这件事上让人抓着把柄,到时她矢口否认,谁也不能奈何她。 既然如此,那就……慢慢玩。 秦若菱眼里透露出懊恼。 她就不该指望雨真那蠢货! “长姐,妹妹还是听不懂,算了,我还是为你去拿伤药吧。”她带着春意绿兰向着自己的帐篷方向走去。 她刚离开,黑衣人身上的令牌便被搜了出来。 一个“雨”字,让皇帝勃然大怒。 他将令牌掷到地上,“雨家……在秋猎场行刺,是想造反吗!” 造反,那可是要杀头的! 雨真闻言,身子一软,直接跪倒在地,“皇上息怒,臣女只是和秦芮兮有私怨,一时糊涂……臣女发誓,臣女绝无造反之心啊!” 秦芮兮冷冷地看着她,“什么私怨,能让你想要我的命?” 第25章 赐白绫 不待雨真辩解,便有闺秀道,“之前雨真同秦芮兮打赌输了,想必为此怀恨在心?” 长公主闻言大为惊讶,“只是因为赌约输了,就做出杀人的行径来?”她怒道,“闺学向来注重礼义道德,怎会有你这样心思歹毒之人?” “是秦芮兮她先逼我! ” 雨真见着自己孤立无援,跪在地上抬起头,眼眸里都是不甘,“我不过是骂了她的贱婢而已,她便让我磕头认错。六艺五个甲等又如何?说到底,你不过是个克夫的贱人!” “啪!” 她话音刚落,脸上就受了一巴掌。 桂迩用了十成十的力气,不屑睨着她,“秦小姐能否嫁出去,你是看不到了。” “什么意思?”雨真下意识问。 桂迩却是看都未看她,叫来公主府的两个护卫,“雨家二小姐雨真辱没长公主救命恩人,赐白绫。” “拖下去!” “不,我不想死!”雨真吓得涕泗横流。 秦芮兮没事,凭什么要让她去死? 一切皆是因为秦芮兮,若不是她,她不会被人暗地耻笑,她还是闺学里受人追捧的闺秀! 她恶狠狠地瞪向秦芮兮的方向,“你不得好死……唔……” 她话未说完,便被护卫拖了下去。 桂迩环顾四周,掷地有声,“秦小姐乃长公主恩人,若谁再起不轨之心,雨真便是前车之鉴!” 长公主见着处理妥当,这才走到秦芮兮身边,“安心,有我在,无人敢随意动你。”她温柔地看着她,“雨真所说你不必放在心上,我说过许你姻缘,定一言九鼎。” “谢长公主。” 秦芮兮心下感动,她抿唇,思索了下,道,“日后若有机遇,芮兮定当竭尽全力医治好公主的心症。” 长公主笑着摇头,“对于活着,我没那么执着。” 每一日都像是偷来的,她已厌烦如此提心吊胆。 可惜,没人懂她的心思。 …… 真相大白,皇帝抬手让人将尸体处理了,这才去问长公主,“云华,雨家一门三人皆在朝为官,颇有功绩,雨真既然已死,这事到此为止吧。” 说到底,不过是闺秀之间的争斗。 长公主应下,“但凭皇兄做主。” “只是芮兮的伤……”她皱眉,担忧地看着秦芮兮。 在这终归不如回永安休养好,女子多注重身子,落了疤,心里肯定难过的。 可若是抽调几个禁军护送回去,她又怕再出什么差错。 就在她踌躇时,权煜九由于天推着轮椅过来了。 “皇上,围猎场风大,本王身子不适,想先回皇城。” 皇帝闻言,求之不得。 往年的秋猎,权煜九从未来过,这次不知为何,突然跟来了。他思来想去好几日,也未想出个所以然来。 如今他现在回去,想必来这的确是一时兴起。 “好,一路小心。” 长公主听着权煜九回去,拉住秦芮兮到他面前,“煜九,你既要回去,顺带着护送芮兮回去吧,别人我不放心。” 权煜九挑眉。 长公主继续道,“我也不知还能活多久,所以想留在这多看看景致。” 提起她的身子,权煜九回绝不了。 他掀起眼帘,似是不耐地扫了秦芮兮一眼,道,“别给本王添麻烦。” “是。”秦芮兮福了福身。 春意随着秦若菱取了药回来,才知她们要回去。 因着是坐权煜九的马车,她收拾的很快,“听闻九王爷是个难相处的,还好小姐不同他坐一辆马车,待回了永安,谢了之后早些回府就是。” 主仆二人走到马车前,于天替秦芮兮掀了帘子,“秦小姐,请。” 春意大惊失色,顿觉自己真是个乌鸦嘴,“于护卫,九王爷在这辆马车上,奴婢同小姐还是坐后面那辆吧。” 她怕小姐说错了话,九王爷一气之下责罚她呀。 于天叹了口气,一本正经,“想必你伺候秦小姐没有多久吧?” 春意诧异,“你如何知道?” “一个尽责的婢女,该懂得主家最需要的是什么。秦小姐身受重伤,后面那辆马车颠簸不堪,她怎么能坐?” 于天这么一说,春意恍然大悟,“谢于护卫提点。” 只是她还是担心,小声道,“小姐,上了车莫要随意说话。” “知道了,你放心吧。” 秦芮兮递给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踩着马凳上了马车。 于天将自家王爷交给自己的事完成,自觉带着春意上了另一辆马车。 秦芮兮走进去后,不由感叹皇室中人真会享受。 内里有着一张软榻,铺着一张无丝毫杂色的白兽皮,从大小来判断,应该极难猎到。 权煜九不喜繁杂,是以里面的陈设未有太多,但皆是精品。 金丝楠木的茶桌,上面搁置着煮茶器物,以及一鼎香炉。 常人多是熏安神香之类,他熏的是草药。 苦中带着几分甘。 秦芮兮刚坐下,面前已放了一杯茶水。 翠绿的茶叶沉沉浮浮,与紫砂杯相得益彰。 “尝尝味道如何。”权煜九淡淡道。 秦芮兮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她不是这个年代的人,也着实品不出有什么区别。 她抬起眸子,不解地看向权煜九。 他到底是在问她味道?还是在暗示其他? 权煜九似是很执着这茶,又道,“比起你院子里的茶如何?” 面对盟友,秦芮兮自觉不能撒谎,道,“有区别吗?” 不都是解渴的。 权煜九闻言,险些气笑了。 名门闺秀皆会品茗,结果她是一窍不通。 “你认为呢?” “我不喜欢喝茶,尝不出。”秦芮兮向着一旁挪了挪,手靠在榻上,头枕着胳膊,“九王爷,我受的是工伤,劳烦让我休息会。” 若不是他让她来秋猎,她也不会受伤。 “嗯。” 权煜九应了一声之后看过去,她已经睡着了,呼吸浅浅的,像只乖巧的猫儿。 他转而看向桌面上的茶盏。 本想着送她些茶叶的,没曾想她不喜欢喝茶。 刚好,他也不喜欢。 文人雅客的事,他这种刀尖上舔血的人,适应不来。 马车行了大半日,车夫的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到秦府了。” 第26章 小白眼狼 “嗯,让她的丫鬟回去。” 权煜九刻意放轻声音。 车夫不知王爷是个什么意思,但也未多问,直接告知了于天。 于天:“……” 他又要开始忽悠了。 “春意,”他转向正焦急等着小姐下来的春意,“秦小姐伤的如此严重,若是回去了,定会被人为难,王爷菩萨心肠,决定将她带回王府好好医治,待她好了,再将她送回国公府。” 春意哆嗦着问,“菩萨心肠……这四个字和九王爷有瓜葛吗?” 于天想了想:“好像是没什么瓜葛。” 春意脸色白了些许。 她大约明白了,应是小姐得罪了九王爷,九王爷恼羞成怒,伤了小姐。这事九王爷不许传出去,于是打算将小姐带回九王府。 如此,就可天衣无缝。 “敢问于侍卫,小姐她,还活着吗?” 于天一头雾水,“活着啊,”他见着她实在担忧,又补充道,“她身体好。” 所以别担心了,赶紧让他回王府吧。 这话落在春意耳中就成了:因为小姐身体强壮,所以才没被九王爷打死。 她的脸色更白了。 她还想再问些,但九王爷的马车已经动了。 于天赶紧上马,“先走了。” 春意站在国公府门口,茫然无措。她怎能不顾小姐的死活,自己回府? 不多久,秦定回来了,见着她,拧眉问道,“你不是同芮兮去秋猎?怎么回来了?” “老爷,求您救救小姐!” 春意将一切期望都放到秦定身上,跪下道,“小姐被九王爷带走了!” 她断断续续将原委说了。 秦定闻此大惊失色,忙让人将春意带进了府中,警告她,“记住,芮兮已经回来了,就在府中休养,你若是说错一个字,整个国公府都没了!” 他甩袖气愤道,“真是孽障!” 春意心凉了半截。 小姐的亲生父亲,就是这般吗? …… 秦芮兮醒来时,马车已在九王府后院停下。 权煜九合上手中的兵书,就这么直接站起身,“我背你下去?” 他一身玄衣,衬得面色分外冷清,容貌可以用精致来形容,偏他眉宇间透着的戾,冲淡了本该有的秀气,饶是如此,也依旧是世间画师无能描绘的俊美。 秦芮兮微怔,指了指他的腿,“这样,可以吗?” 且不说王府有没有旁人安插进来的内应,单论她在这里,也不合适吧? 权煜九低眸看着她,“盟友之间,该坦诚以待。” “不是,我的意思是,万一你装病的事被人知道,我岂不是第一个被怀疑的对象?依照你的性子,应该是宁杀错一千,不放过一个吧?那我定然会死得很惨。” 秦芮兮认真分析着利弊,“我不嫌命长。” “我待盟友,向来宽容。” 权煜九掀开帘子,蹲下身,“来。” “是吗?”秦芮兮怀疑地问了一句,转而没有心理负担地靠上了权煜九的背,“谢九王爷。” 她的手触碰上他的肩胛,不由一愣。 她是医生,对人体构造自然敏感些。 这感觉…… “你的背给我的感觉很像一个人。” 权煜九未露半分情绪,只淡淡问,“谁?” 秦芮兮想了想道,“我的恩人。” 救了她,可不就是恩人么。 权煜九轻勾唇角,似是很好奇这件事,“记得报恩。” “说实话,”秦芮兮叹口气,夜玄的职业太危险,“我挺想赖账。” 两人说话间,权煜九已背她下了马车,轻声道,“小白眼狼。” 秦芮兮这才发现,这里是九王府。 亭台楼阁,迂回长廊,假山翠石,比起皇宫也不遑多让。 她倒是没问,他为何带她来这。 左右挺合她心意,回去面对着曲氏,她伤也养的不安心。 后面跟着的于天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他家王爷这是铁树开花了吗?不过他更难以想象的是,他竟然背着秦芮兮。 对她这般没防备,真的好吗? 他忧心忡忡地跟在权煜九身后,见着他将秦芮兮送进了王府最好的院子时,又是满眼地不可置信。 这院子……不出意外将来应该是王妃的住处。 “王爷。” 见着权煜九出来,于天急忙上前,“请恕属下多言,秦小姐知晓如此多的事,实在不妥。” “她早知本王是装的。” 于天错愕,“怎会?” 难道是府上有未查出的线人。 权煜九凤眸微眯,扫了眼面前的楼阁,道,“她医术在太医院院首之上,可在御花园,却未提要为本王治腿疾,反而胡乱扯出了一个推测的病症来。且方才本王在她面前站起,她没有半点惊讶。” 他转了下拇指上戴着的玉扳指,“她,不容小觑。” 瞒了太医这么些年,却被一个小丫头看穿了。 于天已经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这秦家小姐,如此厉害吗? 权煜九从他身边掠过,“挑两个婢女来这。” 于天回过神,“是。” 秦芮兮睡了一觉之后,精神好了不少。 婢女过来为她换了药后,才提起九王爷请她一起用饭之事。 秦芮兮明了,这是邀她共商大计。 只是一顿饭吃完,权煜九半个字都未提朝堂。 搁下碗筷,他才道,“回去歇着吧。” 秦芮兮,“……” 他看上去,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带她来九王府养伤。 她点头站起身,慢慢踏出房门,便瞥见门口一坛已快过了花期的花。 “夹竹桃?” 魏亲王死于夹竹桃,而现在这花,出现在了九王府。 夹竹桃在大朝可以说是几乎无人见过,是以当初,太医也不知魏亲王中的是何毒。 她从来不信巧合,那答案只有一个。 杀魏亲王的,是权煜九。 权煜九此刻已到了她身边,“你认识?” “嗯,这花有毒,不适合摆在这里。”秦芮兮淡淡道。 权煜九看着她,似是洞察,“没什么还想说的?” 那日,无人察觉出魏亲王是中毒而死,只有她。 她这般敏锐,如今怕是猜到了。 秦芮兮笑道,“那谢谢你了。嫁给那声名狼藉的糟老头子,我也挺想死一死的。” 她弯起眸子,平素的冷淡尽数收敛,露出本该有的娇媚来,宛如三月开的最艳丽的桃花,让人挪不开眼。 第27章 害羞了 权煜九看着她脸上的笑意,不自觉跟着牵动了下嘴角,他抬手,递给她一个宝蓝色圆瓷盒,上面绘着花鸟,分外精致,“祛伤痕。” 似是的确不在意她知晓魏亲王之事。 连多问一句都不曾。 秦芮兮接过,打开闻了闻,白色的膏体透着淡淡的各种名贵草药气息,扑面而来都是金钱的味道。 说真的,九王爷待她这个盟友,真是好的很。 她想起从秦若菱那拿来的伤药,从身上翻出来,“给你。” 虽比不上权煜九给她的,但也不差。 于天在一旁,刚想说王爷瞧不上这些,就见着自家王爷从善如流地接了下来,似是愉悦应了一声,“嗯。” 他绝对是瞎了。 否则怎会见到让他如此不可思议的场景。 秦小姐,果然是勾人心魂的女妖。 思及此,他有些急切道,“王爷,更深露重,还是早些歇息吧。” 权煜九颔首,又对秦芮兮道,“这几日便在屋中养着,等身子好些再出来。” 他抬手,唤来婢女,“扶她回去。” 秦芮兮走之前,不忘叮嘱于天,“于侍卫,记得将花搬去后花园。” 她知权煜九是在试探她,只是不明白为何,他只试探了一半。 是她表现得太真诚了? 亦或是其他。 可她压根看不透他,自然也猜不到他究竟想些什么。 待秦芮兮走远后,于天才道,“王爷,属下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色令智昏。 他们还有大业未成,秦小姐做一个棋子即可,若是成了软肋,王爷便会随意被人拿捏。 “你以为,该不该说?” 权煜九扫了他一眼,虽是不带任何情绪,可于天却从中感受到了凉嗖嗖的寒意。 他憋了半天,道,“王爷,你从前不是这样对我的。” “嗯,最近的确待你太好,明日去暗阙历练十天。” 权煜九不给于天任何辩解的机会,抬脚回了扶云阁。 于天,“……” 果然,他已经不是王爷最偏爱的侍卫了。 …… 秦芮兮回去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下她住的院子的名字。无他,只因里面的陈设像极了为女子准备。 权煜九未有王妃,难不成,是有着心上人? 否则,准备这空院子做什么? “瑶光阁……”她喃喃念出声。 身后的婢女见着她好奇,道,“这是婉淑贵妃为王爷特意置办的院子,贵妃娘娘一直盼望王爷娶妻,只是王爷常年在战场,未有空闲商议婚事,贵妃娘娘便想着先替他筹备着,可惜……” 婢女长叹一口气。 秦芮兮也觉得惋惜。 婉淑贵妃是权煜九生母,生前宠冠六宫,与先皇感情甚笃。后先皇病重驾崩,她伤心欲绝,追随前去。 这是民间广而流传的说法,真相如何,早已被掩埋干净。 “王爷总会有娶妻的一天,”秦芮兮轻轻道,“婉淑贵妃会看到的。” 她不信鬼神,可唯独这一次,希望真的有这样的存在。 婢女应和道,“借姑娘吉言。” 收拾了一番,秦芮兮躺到了床上。 九王府的伤药的确是好,换了两次药,后背的痛感去了大半。 她调整了个有利于伤口愈合的姿势,刚打算入睡,一股凉意从脚底瞬间蔓延至全身。 不过几个呼吸间,她便如坠冰窟,骨子里透出的寒冷,让她连颤抖都发不出,只能不住地蜷缩身子。 【滴滴!主人您的血液里检测出大量寒性药物残留!水翁花,苦玄参,忍冬藤,莲子心,马齿苋,为主要残留药物,请尽快治疗!】 “曲氏……” 秦芮兮咬牙,她真是好手段。用寒性的药物大量混合在一起骗原身喝下去,无一种是毒,可加在一起,就是要她的命。 她撑起身子,奋力抬手,打碎了她不久前用过的药碗。 守夜的婢女听着动静,进了内室掌灯,“姑娘不小心摔了碗么?奴婢这就收拾。” 她话刚落,抬目看向秦芮兮,却发现她面色惨白。 “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她吓了一跳,忙嘱托另一个婢女去叫王爷,自己倒了杯热茶递到秦芮兮嘴边,“姑娘,您喝点。” 秦芮兮哆嗦着手,将一杯热茶都灌入口中。 没太大作用,杯水车薪。 权煜九来的很快。 他踏进内室,见到的是唇瓣已经冻得青紫的秦芮兮。 他拉过她的手腕,为她把脉。 他眉头紧锁,似是不解,“从脉象看,你只是在吃食上贪了凉。” 他医术虽比不上太医,但寻常的症状,还是可以分辨一二。 秦芮兮的症状,明显不是吃凉的食物导致如此。 秦芮兮冷笑,“这就是给我下药人的高明之处了。” 任谁看,都瞧不出根本问题来。 她缩回手,冷的裹紧了些被子,“山参半钱,桂圆六钱,生姜,扶芳藤,当归各三钱,煎半个时辰。” 婢女应了下去,房内只余他们两人。 权煜九抬手,轻触上她的脸颊。 冷的宛如一块冰。 他的掌心温热,让秦芮兮不自觉抬起下巴,轻蹭了下。 权煜九动作微滞,转而眸中的担忧淡去,眸尾微挑,似是掺杂了少许笑意。 “想我帮你?” 秦芮兮实诚点头,转而又怀疑,“你能帮我?” 她被冻得神智都有些迷糊,唯一能想到的是,九王爷财大气粗,灵丹妙药定然不少。 却不想,权煜九直接掀开了她身上的被子,翻身上了床榻。 秦芮兮一瞬清醒,“你……” 她作为医生,自然懂鱼水之欢能让身体释放热量,但这也太突然了吧?这等大事,她得有个心理准备。 思及此,她拽紧身上的里衣。 天人交战后,她做好了自己命比较重要的心里建设。 “我……” “坐好。” 权煜九扶起她,运起内力,缓缓送入秦芮兮体内。 温热的内力一瞬中和掉体内的寒冷,虽未完全暖和,但至少没那么冷了。 背对着权煜九的秦芮兮对自己之前的想法,感到分外丢脸。 还好没说出来,否则真的是不知该如何圆。 权煜九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面前的女子耳垂艳红,似乎是,害羞了。 第28章 正编排我呢 周身的寒意逐渐褪去。 秦芮兮低眸看了眼自己的肤色,已经露出原本的红润来。 身后的权煜九收回手,问道,“感觉如何?” “好多了。” 秦芮兮将心里那些不自在全都压下,这才转过身去看权煜九,刚打算说些感谢的话,便被兜头盖上了被子。 男人的嗓音带着惯有的清冷,“歇着。” 秦芮兮挣扎了下从被子里探出脸来,眸光带着亮,“你能教我点武功吗?” “你没天赋。” 秦芮兮坚持不懈,“没关系,我勤能补拙。” 权煜九在一旁的贵妃榻上坐下,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习武,若是没天赋,内力都凝不成,更罔论其他。” 简而言之,她练不成轻功,也没办法用内力驱寒。 也难怪,永安那么多百姓,习武者廖廖。 “行吧,我放弃了。”秦芮兮果断接受现实。 她趴在床上,眉目低垂着,柔和的烛光落在她的脸颊,透出难以言喻的美感。 权煜九见过不少美人,各有姿态,却无一人,让他觉得,心弦都险些被触动。 她说不上良善,为了自保工于心计,但仍会顶着杀头的风险,去救长公主。 会想忘恩负义,却能为了自己的弟弟,甘愿同他搅入时局。 真是个冷心冷情,却又重义的姑娘。 他回过神,道,“谁害的你?” “府上的姨娘,”秦芮兮眸子里闪过冷光,“这些痛,该叫她也尝尝才是。” 这会,婢女声音传了进来,“王爷,姑娘,药熬好了。” “进来。” 得了准许,婢女推门而入。 她瞧着秦芮兮模样好多了,也随之宽心些许。 刚端着药碗过去,打算侍候她用药,没曾想,秦芮兮先一步端了药,一口气全咽了下去。 “苦。” 婢女听着她说的,忙递了蜜饯,“姑娘喝的太急了,可不是得苦吗?” “说的是。”秦芮兮吃着蜜饯,看向她,“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暮雨。” 暮雨扶着秦芮兮睡下,“奴婢今夜在外面守着,姑娘若有不舒服,尽管叫奴婢。” 守夜本就是她们的职责,秦芮兮也不好当着权煜九的面让人休息,只点了点头,“麻烦你了。” 权煜九离开后,暮雨也跟着退了出去。 “王爷。” 看着王爷寂寥的身影,暮雨出声叫住他,快步走到他身边,低头道,“贵妃娘娘生前最大心愿,便是见到王爷成家,奴婢瞧着秦姑娘很好,王爷何不考虑下?” “我是自顾不暇之人。” 成家,于他来说,是太过遥远的事。 暮雨继续劝,“往事如烟,贵妃娘娘定也不想见到王爷因为过往蹉跎一生。” “我若不选这条路,二十岁都活不过。” 权煜九淡声道,“你经历事情尚少,也是好事。” 暮雨看向他的背影,老沉地叹出一口气。 她怎么会经历少?只是不想王爷一个人承担这份苦楚罢了。 不过…… 她转身面向已经灭了烛火的屋子。 是她自私了。 …… 秦芮兮在九王府休养了十五日。 体内的寒气爆发的来势汹汹,偏偏只能用温和的药滋养,效果极慢。好在权煜九会用内力帮她驱寒,十五日后,身子虽虚弱了些,但也养的七七八八。 皇帝秋猎回皇城,依旧是锣鼓喧天般的热闹。 秦定与曲氏一早在国公府外等着,见着秦若菱欢天喜地的回来,脸上才露出放松来。 想来,是有好消息。 果不其然,秦若菱同两人进了前厅,便迫不及待道,“此次秋猎,太子殿下称赞我百步穿杨,还问起了爹的近况。” 她看向秦定,“爹,太子殿下说了,他对您十分赏识,万不要让他失望。” “好好好。” 秦定欢喜万分。 朝中风云变幻,自是有不少臣子暗中拥护几位皇子,他便是支持太子的。 曲氏也是欣慰,“老爷,若菱真是我们的福星。” 她这句话,便是将秦定得太子殿下重视之事,归结到秦若菱身上。 秦定暗自思索,他是不是真该将曲氏扶正。 “爹,娘,长姐伤养的如何了?” 秦若菱坐到秦定身边,目光流露出羡慕来,“长姐好厉害,那时太医院院首都说长公主已回天乏术,谁知长姐进去了没多久,真将长公主治好了呢!” 这事秦定听春意说了个大概。 本是光耀门楣的好事,谁知秦芮兮竟惹上了九王爷。 “哼,”秦定重重拍桌,“别提那个孽女,开罪了九王爷,被打成重伤,如今正在九王府休养。” “什么?长姐怎么如此不小心呢?” 秦若菱面上担忧,心里却是暗暗称快。 她原本还担心九王爷会对秦芮兮高看一分,未曾想那个蠢货,当真承受不得半点恩赐。 她刚欲再说几句劝慰的话,外面的小厮已进来禀报,“老爷,九王爷的侍卫于天带着大小姐回来了。” “于侍卫也来了?” 秦定诧异。 他忙起身迎接。 虽说于天只是一个小小侍卫,但因着是权煜九的亲卫,他必须得恭敬万分。 他快步出了前厅,便见着秦芮兮一身白色烟罗裙站在桂花树下,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看来我回来的不是时候啊。” “爹与妹妹正编排我呢,这会见着我,会不会觉得尴尬啊?” 十五岁的女子,已出落的十分绰约,洋洋洒洒的桂花树都沦为她的陪衬,更罔论容姿不如她的秦若菱。 秦若菱狠狠掐紧手指。 这张脸,她厌恶至极。 秦定听着秦芮兮的话,面色青一阵白一阵,可于天在这,他不好发作,只能不痛不痒地道,“胡言乱语!” 于天寻常或许对这类事还能提起兴趣,但想到若是耽误时辰回王府之后,自家王爷很有可能又要将他丢进暗阙,忙道了别,像是身后有洪水猛兽追着他一般出了国公府。 秦定一瞧于天的模样,心里便忐忑不安,“芮兮,你如何得罪九王爷了?” “得没得罪九王爷我不知道,”秦芮兮摆弄着落在她手里的一朵桂花,“但我知道,因为妹妹三两句话,皇上原本赏给秦国公府的东西,现今都归我一个人了。” 第29章 脸皮厚 “什么?” 秦定显然不清楚秦芮兮所说。 他向来是个好面子的,事情若传开,定然会被同僚耻笑,他疑惑转向秦若菱,“若菱,怎么回事?” 曲氏也是心中一紧。 秦若菱忙跪下,细声细语道,“长姐先前未同我提过自己会医术之事,我也是怕长姐一时冲动连累了爹娘……” 她抿紧唇瓣,将不甘压下。 自己这个长姐,真是越发让人厌恶了。 若是能借九王爷之手,将她除去…… 曲氏也跟着劝道,“老爷,若菱也是为国公府好,你就不要责怪她了。” “哦,妹妹原以为我自不量力?” 秦芮兮轻笑,“从魏亲王之事开始,我便甚是愧疚,于是打算祖父回永安后,与他商议为府上添主母之事。后我在六艺比试中夺魁,为爹争脸面,一桩桩一件件,我都在为国公府谋划打算,可妹妹你……” 她上前两步,略弯下了腰身,低眸看向她,“就这么将我的计划打乱。也好,我日后也不必费心去做那些出力不讨好的事,劳心伤神。” “长姐,你怎未将计划告诉我呢?若我知道,定然全力配合你的。” 秦若菱面上维持的笑容险些崩碎。 秦芮兮,她简直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借着魏亲王之事,修院子拿铺子,她怕是得意的很吧? 愧疚?她从来只见着她趾高气昂。 可偏偏她又不能揭穿她。她爹正在气头上,她唯一能做的,便是低头认错。 “为什么不告诉你,自己心里没点思量么?”秦芮兮似笑非笑。 她告知她,是等着她算计? 秦若菱还未来得及再开口,府门外便传来太监的尖细嗓音,“秦国公,真是恭喜。” 秦定望过去,见着是皇帝身边的三喜,当即顾不得其他,快步笑着走出来,“三喜公公,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因救治长公主,府上大小姐得了不少赏赐,但她受伤回来休养,东西也未曾带回来。皇上一直记挂着,这不,刚回了宫,就打发老奴送来了。” 三喜面上端的一片和善,“皇上时不时与老奴念叨,大小姐这般蕙质兰心,是秦国公教养的好。” “皇上过誉了。” 秦定高兴至极,与三喜相互恭维了几句,后客气地塞给一锭金子,这才将人送走了。 此刻院子里皆堆满了三喜送来的绫罗绸缎黄金百两,曲氏瞧的眼睛都红了。 尤其那段浮光锦。 听闻数百纺织女耗费三年,方能做出五匹。白日里日头一照,素色的衣裳也会五光十色,炫目至极。况且,这浮光锦专供皇室,平常人,想见都难。 她心中嫉恨,但不能表露,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芮兮真是给国公府长脸面。不过……” 话未说完,便被打断。 “今儿挺热闹啊。” 熟悉的声音传来,秦芮兮忙看过去,就见着桂迩带着几个婢女过来了。 给秦定福了身,她径直走到秦芮兮身边,拉过她的手,关切问道,“身子如何了?” 秦芮兮温和笑道,“已经好多了。” “那就好,”桂迩心里的石头算是放下了,这才抬手让身后的几个婢女上前,“这是已故太后为公主准备的凤冠,寓意白头偕老。本是打算公主出嫁时用的,但远赴他国和亲,公主未舍得戴,如今也用不着了,公主交与奴婢,赠予小姐。” 婢女掀开盖在凤冠的红绸,在场人无不瞠目结舌。 整个凤冠以红色为主,珍珠居多,但红蓝宝石点缀其中,配以黄金打造的百花双凤,无不让人惊叹其工艺精巧。 秦若菱此刻已完全挪不开视线。 哪个女子出嫁,不希望有如此凤冠霞披? 听闻当年为了搜寻这凤冠上的宝石,便耗费了两年。 凭什么这些东西,都是秦芮兮那个贱人的! 秦芮兮就算不是这里的人,也能看出这凤冠的价值不菲。 “姑姑,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更何况,这里面有着太后对长公主的祈愿。 “这东西,同公主的性命比起来,不值一提。” 桂迩看着她,就像是看到了曾经的长公主,一时哽咽道,“好孩子,一定要幸福。” 秦芮兮亦是眼眶一热。 “您放心。” 秦定在一旁看着两人,心中惊疑不定。 众所周知,桂迩乃长公主心腹,如今她待秦芮兮这般重视,想必是长公主的意思。 没想到这个无用的女儿,倒是得了个好靠山。 桂迩因着要伺候长公主,不便久留,寒暄几句后出了国公府。 秦若菱眸底都是怨恨。 不过一个奴婢而已,竟连一个眼神都未给她,明摆了瞧不起自己。 她视线又落到那件凤冠上。 “长姐真是好福气啊,”她浅笑着走到秦定身边,娇嗔,“爹,皇上长公主虽是赏赐长姐的,但入了国公府,爹也是有处置权利的。” 这句话正得秦定心意,他抚着胡子点了点头。 秦若菱忙不迭又道,“不如这样好了,这凤冠,我与长姐谁先出嫁,谁便先用。” 总归秦芮兮声名狼藉,她定会是先嫁出的那个。 秦定思虑一番,点头,“也好。” 秦芮兮瞧着他们父女一唱一和的模样,不由笑出声,“你们这脸皮,有些厚啊。” 她的东西,他们这便开始分配了? 秦定变了脸色,曲氏忙出来虚伪地打圆场,“芮兮,你年纪尚小,所得赏赐,自然要给老爷。” “姨娘说的是。”秦芮兮抬脚,上前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金银。 于她来说,钱财的确如身外之物,她并不在乎。可若是给了面前几人,那她就非常在意了。 “但皇上长公主指明只赏给我一人,我若是交给爹,传出去,可是欺君大罪,”她眸光似是不经意落在秦定脸上,“太子之事才平息没多久,爹就又要开始惹皇上不快了么?” 秦定爱财,但他更怕秦芮兮暗地里同长公主告上一状。 是以,他没出声,只是脸色难看的厉害。 秦芮兮知道他是妥协了,那就该找个台阶给他下了。 她缓步走到秦若菱身边,啧啧惋惜道,“果然是姨娘教出的女儿,眼皮子就是短浅,你同爹提议抢我赏赐,是想将秦国公府都拉下水吗?” 第30章 柳姨娘 “若菱,跪下!” 秦定方才未意识到还有这样一层利害关系。 “爹,我从没这样想过,”秦若菱眼泪掉了下来,模样可怜,“娘,你快替我解释解释……” “老爷,这都是芮兮一面之词,若菱自小懂事孝顺,怎会有那种想法呢?”曲氏也是着急。 本以为秋猎,若菱定会拔得头筹,未曾想,又被秦芮兮抢了风头。 “你还好意思在这求情!”秦定皱着眉头,“若菱一直养在你身边,竟被你养成了这副模样!” “老爷……”曲氏也紧跟着跪下。 这会,汀兰院的丫鬟已得了消息过来了。 春意提心吊胆了十几日,这会见着秦芮兮好端端地站着,当即走过去就要跪下,“小姐,是奴婢无用,您在九王爷那受了许多苦吧?想吃什么,奴婢去小厨房做。” 秦芮兮扶住她,仔细想了想道,“在他那挺好的,比府上好。” 若是在府中,她怕是没办法安心养身体。 春意只当她是在宽慰自己,扶着她道,“小姐,天越来越凉了,还是先回院子里歇着吧。” 秦芮兮点头,让夏竹他们将赏赐拿了,向着汀兰院的方向走去。 像是想到了什么,她转而停下来,“爹,如今国公府正是名声大噪之时,你不趁着现在,将要娶妻之事散播出去么?” 这话倒是提醒了秦定。 他恍然大悟般点头,“你说的是。” 见着他叫来小厮吩咐,秦芮兮这才满意抬脚离开。 秦栋正在汀兰院焦急地等着。 阿姐交代了他不能随意出院子,他便听话地很,连阿姐回来了,他也没相迎。 张望许久,总算是见着了身影,他飞奔出了院门,抱住了秦芮兮的手臂,“阿姐,你可算回来了。” 他知道秋猎要面对许多野兽,虽然春意她们总是安慰自己,可阿姐一个姑娘,他没办法安心。 “嗯。”秦芮兮捏了捏他的小脸,“胖了。” “药有按时喝吗?” “有。” 秦栋点头,高兴道,“阿姐最近我看了许多书呢。” “看书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秦芮兮意识到,她该给他找个先生了。 她仔细回想了下原主的记忆,才发觉她压根不认识先生之流,看来,只能日后再提了。 …… 秦国公要娶妻的消息,逐渐在永安散了开。 大朝民风开放,高门大户之间合离乃是常事,是以,合适年纪的女子不算少数。 再加之,秦国公的女儿得了长公主照拂,一时间,明里暗里来打听的人就有七八个。 秦芮兮翻着医书,耳边是夏竹幸灾乐祸的声音,“小姐,你是没看到,这几日,曲氏的脸都气的绿了!” 春意在旁听着,也紧随着轻笑。 夏竹还欲说什么,目光瞥见院门口一个人影,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什么人?” 那人吓了一跳,踌躇一会才走了出来,远远的给秦芮兮见了礼,“大小姐,妾身是府上的柳姨娘。” 秦芮兮搁下医书,“春意,请她进来吧。” 春意应声,将柳氏带了过来。 秦芮兮看向站在一旁局促不安的女人。她约摸三十多岁,面上虽有些皱纹,但不难窥见其年轻时的好颜色。 对于她,除了是那个三妹的母亲,再无其他印象。 这个人,在府中存在感太低了。 “柳姨娘,有事吗?” “大小姐,妾身听说您医术高超,求求您,救救楚兰吧!” 柳氏说着,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她恳切地磕着头,只三下,额前便渗出了血,可见用了狠劲。 秦芮兮示意春意将她扶起,淡淡道,“起来说吧。” 来人不知是敌是友,她总端着一分警惕。 柳氏被春意扶着坐下,这才抽噎着道,“楚兰从十岁开始,身子便十分虚弱,总是发冷,妾身找府上大夫开药调理,却不见好,反而越发严重,如今已咳血咳了几个月……” 她说着又哭了起来,“妾身就楚兰这一个女儿,若是她有个三长两短,我该如何是好?” 秦芮兮听着她说完,喝了口茶水,“曲氏的手笔吧?” 柳氏诧异,“大小姐如何知道?” “想必你也很清楚吧?”秦芮兮瞧着她,“否则不会求到我这里。” 柳氏心里一咯噔。 大小姐,果然和以前大不相同了。 那说不定,真的能治好楚兰呢?她暗地里寻了不少大夫,都说是痨症,只能等死,可她不愿相信。 “大小姐聪慧。这的确是曲氏的手笔。” 她愤恨咬牙,“怪我疏忽大意,让曲氏在吃食上钻了空子,否则,楚兰也不至于如此。” “如此,我帮了。”秦芮兮抬眸,“将秦楚兰带来吧。” 柳氏点头,忙不迭出了汀兰院。 她的楚兰有救了! 待她离开,夏竹才道,“小姐,奴婢先前听说,深门大户多的是心机手段,您还没看出柳姨娘是不是好人呢,您怎么就帮她了?” “是敌是友,利益决定。她如今有求着我的地方,不会对我下手的,放心吧。再者,秦楚兰的病,我不一定能治。” 秦芮兮说着,眸光里闪过一丝忧虑。 咳血,一般都是肺结核。 若是如此,她也没办法治。 没有压制的药物。 正在她沉思时,柳氏已带着秦楚兰来了。 秦楚兰今年不过十四岁,巴掌大的小脸透着苍白,长期咳血的缘故,她十分瘦弱,似是一阵风就能吹倒,不过一张脸倒是清丽可人,活脱脱一个病美人。 “长姐……” 她怯懦地叫人,之后才鼓足勇气抬起头。 只一眼,她便愣住了。 面前的女子坐在石桌旁,素色的衣裳让她恍如仙子,绝色的容颜未有任何神情,可饶是如此,依旧像是开的最艳的牡丹花,教人连视线都不忍心挪开。 当真是,她的心之所往。 她自书中读到所有的美好诗词,终于有了将它带到现实之人。 “楚兰,别呆着了,快来让大小姐给你瞧瞧。” 柳氏着急地拉着她站到秦芮兮面前,“大小姐,劳烦您了。” 秦芮兮调动医疗系统,看向秦楚兰。 第31章 卖个好价钱 【滴滴,患者胃部十分脆弱,有着出血迹象,暂时还未发生病变,需尽早治疗。】 医疗系统的诊断让秦芮兮松了口气,能治。 她示意秦楚兰过来坐下,而后抬手搭上了她的脉搏。果不其然,曲氏用药伪造出痨症症状,让大夫皆查不出真实病因来。 她沉吟。 这个曲氏,很不简单。 懂得如此多的药理。 但曲氏早就进了国公府,她对其过往也没办法深究,只能慢慢查证。 “没什么大事,好好调理便好。” 秦芮兮说着,让春意拿了笔墨,写了十几味药,“煎半个时辰,一日三次,七日后便不会呕血。” “真的吗?” 柳氏激动的不行,便又开始抹泪,“楚兰,太好了。快,谢谢你长姐……” “长姐,谢谢你。”秦楚兰也是高兴,她的脸在这会才终于浮现出血色来。 她想了想,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直接对着秦芮兮跪了下来,“长姐,日后我可以常来找你玩吗?” 她不出院门,到现在还是小孩子心性。 秦芮兮点头,“可以。” 她站起身,将秦楚兰扶了起来,“我们姐妹之间,不要动不动就跪了。” “是吗?”秦楚兰茫然的看着她,“可是二姐常让我跪她,说这是礼数。” 秦芮兮闻言皱眉,“日后她再让你跪,你不必理会。” “好。” 秦楚兰缠着秦芮兮没多久,便和夏竹她们闹腾到了一起去。 柳氏看着自己的女儿,总算是安下了心。 她环顾四周,眼睛里是掩饰不住的惊讶。 之前的汀兰院,可以说是全府中最破败的院子,未曾想短短一个月,便换了大模样。 府中的事她也听说了些,大小姐三言两语,便说服老爷重新修葺。 她仔细思量了番,试探性问道,“楚兰被曲氏算计,不知大小姐身子如何?” 秦芮兮也没瞒着,“同病相怜。” 柳氏点头,倒也没在这事上多问,毕竟大小姐医术卓绝,她能治得好楚兰,自然也能医好自己。 她寻了个凳子坐下,压低了些许声音,“不知大小姐可曾记得您的母亲是如何去的?” 秦芮兮翻着书的动作一顿,“难产。” 医疗条件不好,女子生产出事,也是寻常。 是以,秦芮兮从未仔细思量过,现今听柳氏提起,不由问道,“其中另有隐情?” “大小姐聪慧。” 柳氏继续道,“那日姐姐生产后,妾身路过主院,不巧撞见了曲氏同接生婆说话。是她们在姐姐的安胎药中动了手脚,后小少爷早产,姐姐出血未能止住,才没了性命。” 她叹了一口气,“好在小少爷命大,当时被老爷抱了去,这才幸免于难。” 秦芮兮随着她的话,眼前浮现出一个温柔女子的身影。 她陪伴自己的时间很多,就算是后来有了身孕,也一如既往地照顾她。 这种从别人回忆中窥探出亲情的感觉,让她的心脏有些不舒服。 她微微蹙眉,知道柳姨娘告知她这些,是在示好。 “我知道了。” 柳氏见着该说的都说了,这才带着秦楚兰回去了。 她今日是趁着曲氏应付外面那些媒婆,寻了个机会出院子。 秦芮兮坐在石桌前发呆。 曲氏的所作所为,倒也没让她有太多惊讶。 她对自己尚且如此狠毒,又怎会善待她的母亲。 这仇,她迟早得报的。 …… 一连几日,曲氏皆心力交瘁。 她不仅要想办法打点外面的媒婆,还要提防着秦定与他人议亲。 秦若菱从闺学回来,进门便见着曲氏揉着额头,一脸疲倦。 “娘,我方才见着秦楚兰向着汀兰院的方向去了。” 她坐到曲氏身边,脸色难看。 总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秦楚兰,去讨好秦芮兮,实在是让她不舒服。 “还有这事?”曲氏抬起眼皮,咬牙切齿,“一个从花楼娼妓肚子里爬出来的贱种,真是胆子大的很。” 整个国公府都知她不待见秦芮兮与秦栋,连下人都不给他们姐弟好脸色,她们倒好,她只是稍微有点失势,便上赶着去讨好秦芮兮。 “秦芮兮我们动不了,秦楚兰你还没办法?”曲氏端坐了身子,“若菱,近来府上事情颇多,娘分身乏术,只能靠你自己了。” “嗯。” 秦若菱眼底闪过怨毒。 稍晚些的时候,她去了柳氏所在的如意院。 比起曲氏住的地方,如意院称得上是逼仄。 秦若菱刚踏进去,便闻到一股浓郁的药味,她嫌恶地用帕子捂住口鼻,看向院子里仅有的两个丫鬟,“秦楚兰呢?” 丫鬟跪在地上道,“三小姐在屋内看书。” “看书?” 秦若菱嗤了一声。一个快要死的人,还这么用功呢? “叫她赶忙收拾好了出来。爹今日在望江楼设宴,让我们姐妹一同过去。” 她是算好了柳氏不在的时间过来的。 两个丫鬟忙应了声进去了。 秦楚兰听了缘由,不敢耽搁,忙挑了衣柜中最好看的衣裙,让丫鬟伺候自己换上,出了房门。 “二姐姐,久等了。”她低着头,害怕地走到秦若菱身边。 秦若菱不屑扫了她一眼,“跟我走吧。” 上了马车,秦楚兰才发现,只有她们两个人。 “二姐姐,”她心慌的厉害,“怎么不见长姐呢?” “长姐秋猎受伤的事你不知道?” 秦若菱笑着看向她,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人多热闹的地方,她是不能去的。” 这事,秦楚兰的确听春意她们提过一些。 她点了点头,依旧满心忐忑。 马车行驶了一段路后停了下来。 秦若菱冷笑,“到了。” 秦楚兰没怎么出过府,这会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掀开帘子看了出去。 眼前的三层楼阁烛火通明,不少穿着艳丽的女子挥动着手中的帕子,嬉笑地拉着路过的男人。 “满春院”三个字让秦楚兰疑惑地转向秦若菱,“二姐姐,这不是望江楼啊,我们来这做什么?” “做什么?”秦若菱拉着她的手腕,径直将她推下了马车,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自然是来这,将妹妹卖个好价钱了。” 第32章 寻人 秦国公府。 柳氏在主院莫名其妙听了曲氏讲了一通道理,狐疑地回了如意院。 “楚兰……” 她推门进去,叫了一声,却不见秦楚兰应声。 伺候的丫鬟走出来道,“二小姐将三小姐接去了望江楼,说是老爷在那设宴。” “老爷设宴?” 她怎么不知道? 柳氏联想到曲氏的异常,面色白了白,捏着帕子快步去了汀兰院。 “大小姐,求求您救救楚兰!” 她刚进去便对着秦芮兮跪了下来,将事情大概说了,“楚兰若无事,妾身愿当牛做马报答大小姐……” 秦芮兮未想到秦若菱竟然如此丧心病狂,打着秦定的名号,去诓骗秦楚兰。 想必是觉得秦定一定会偏袒她。 毕竟秦楚兰着实是个不能带来利益的女儿。 秦芮兮带着夏竹春意,直奔后院马厩。从曲氏口中问出的可能性不大,不如直接去试探马夫,说不定能得到什么线索。 正巧,马厩里有着马夫刷着马,自怨自艾,“马儿啊,你说这好事怎么就轮不到我呢?刘大给二小姐办成事,日后在府中的地位,可就水涨船高喽。” “办什么事?” 秦芮兮突然出声,惹得马夫吓了一跳,“大小姐?” 他掩饰道,“没什么,小的胡言乱语。” 得了曲氏授意,他待这位大小姐没什么好脸色,随意行了礼,就想着要推脱离开。 “站住,我让你走了?” 秦芮兮叫住马夫,“看来你是不肯老实交代了。” 她从袖中取出几根针灸用的长针,“春意夏竹,按住他。” 两人在牙行学过粗略的功夫,现今倒是派上了用场。 马夫被两个女子按倒在地,脸登时扭曲,“你们想干什么?小心我告知夫人,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夏竹不客气地踩着他的肩膀,“呦,口气还挺大。你是在这马厩喂马喂傻了吗?不知道如今的国公府,是大小姐说了算?” 秦芮兮懒得同他做无谓的口舌之争,走到马夫身边,快准狠地将长针刺入他身体各处的麻穴。 霎时间,麻痛感传遍马夫全身。 他想动,奈何身子压根不听使唤,他哆嗦着嘴唇,“大小姐……” 秦芮兮又取出一根长针,眸光冷然,“说不说。” “说……”马夫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小的只听到二小姐提起花楼,但具体是哪一个小的不知……” “花楼?”柳氏闻言,只觉晴天霹雳。 永安的花楼林林总总有几十家,这该如何去找? “柳姨娘,走了。” 秦芮兮打断她的思绪,她回过神点头,紧跟着上了马车。 “我去城东,”秦芮兮飞快做了决定,“你们去其他三个方向。此事不能声张,否则对三妹妹名声不好,塞银子悄悄打听。” 她将钱袋解下递给夏竹,见着城东的方向到了,利落地下了马车,“无论是否找到,两个时辰后在此会合。” 马车上的柳氏依旧眼泪纵横,“真是多亏了大小姐了。” “柳姨娘,”春意突然开口,“小姐心善,但望帮的不是一头狼。” 柳姨娘心里一咯噔,点头,“我知道。” 她的确是有着往上爬的心思。 这人,谁不想向高处走? 她的心思一瞬被一个丫鬟戳穿,顿觉窘迫。 大小姐的丫鬟尚且有此怀疑,那她本人,肯定也生了警惕。 她又补充道,“我万不敢奢求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春意这才收回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 秦芮兮走了一段路,抬头看向面前的一家花楼。 满春院。 放眼望去,这家是附近最大的花楼。 秦若菱如此胆大妄为地将秦楚兰带走,应是打定了心思将事情闹大。那些小的花楼经不起秦定的官威,若是这家,倒是有极大可能。 她思及此,便抬脚向着里面走去。 “哎?姑娘。” 老鸨摇着羽毛扇子拦住她,“这可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我来找人。” 秦芮兮抬眸,粗略地扫了一眼里面。 扑面而来都是脂粉香气,鱼龙混杂的各色人物聚集在这里,调笑喝酒声不绝于耳。 绕是入夜,这里依旧亮堂的很,一盏盏烛火映衬着,热闹非凡。 她没见着秦若菱。 “找谁?” 老鸨打量着她,并不让路,她识人无数,一眼便看出她是个未出阁的姑娘。 秦芮兮从衣袖中拿出一锭银子,放到老鸨的掌心,“不知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女子,约摸十四岁,身量不是很高,脸色有些苍白,浑身都透着浓重的药味。” 老鸨捏着银子的手一抖。 那可不是秦国公府二小姐送来的那个小姑娘吗? 满春院素来与不少达官贵人交好,秦国公亦是其中一个。 因此,她不会透露。 “不好意思姑娘,没见过。”老鸨将银子重新塞回秦芮兮手中,挥了挥扇子,“别耽误我做生意,快走快走。” 秦芮兮知道不能耽误时间,正要离开时,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拉住了老鸨,“春妈妈,这一百两你都收了好几日了,怎么还不让我见紫嫣姑娘?不成,你得还我……” 他这话一出,刚进门的男人便笑道,“你也来了不少回了,还不知春妈妈秉性么?到了她手里的银子,她便是说的天花乱坠,也不会还你的。” 秦芮兮顿住脚步,攥紧手中的银子。 的确是,这种地方的老鸨,哪怕是一文钱,都会往自己怀里揣。且她明明可以胡乱编造打发自己,偏偏将银子还了她。 有猫腻。 老鸨用扇子拍了拍面前两人,“行了行了,快些进去,别打扰我做生意。” 她话音刚落,才发现方才的姑娘已去而复返。 这是被她听见了? 老鸨没当回事,不过一个小姑娘,打发了就是。 未曾想她还没开口,秦芮兮先说了话,“我奉长公主之命,前来寻人。” 老鸨闻言愣了下,随即笑起来,“小姑娘,骗谁呢?长公主深居简出,会来我这寻人?” 秦芮兮坚持,眸光冷了冷,“让我进去。” “我今天就不让了,怎么着?”老鸨也是气的不轻。 两人对峙之时,身后传来男声,“发生什么事了?” 第33章 解药 来人头戴冠玉,青白色的衣裳上隐约缝着金线,腰间佩环叮咚,垂下的穗子整整齐齐。 老鸨一瞧,便知此人身份非同寻常。 “这位公子,瞧着眼生,是第一次来吗?” 她正准备贴上去,就被男人身后的小厮隔开,“我家公子身份贵重,不是你能碰的,滚开!” 老鸨听见这话,依旧笑着,“哎呦,来这地,甭管身份贵不贵重,那都是来找乐子的,这位小哥火气别如此大。” 秦芮兮这会也看向身边人。 她有着一瞬地诧异,正要行礼,便被贤王制止。 “在外不必讲这些虚礼。” 他面上带着温润笑意,“秦姑娘来这,是有什么要紧事?” “我来找人,但她不让我进去。”秦芮兮道。 她并未多言太多,低眉顺目,也无再开口的意思。 贤王看了她一眼,从他的角度,只能见着她一张如玉的脸。 依旧是叫人难以忘怀的惊艳。 “是吗?”贤王视线落到老鸨身上,“让她进去。” “这不太合规矩……” 老鸨话未说完,便被小厮打断,“在这,公子还是做得了主的。” 他拿出贤王府的令牌。 老鸨看了一眼,顿时惊的跪地求饶,“贱妾该死,冒犯了公子,还请公子恕罪……” 贤王却是看都未看她一眼,转向秦芮兮,轻笑道,“进去吧。” “谢公子。”秦芮兮福了福身,快步进了满春院。 贤王略微思索,也抬步跟了上去。 秦芮兮随意进去拉了个龟奴,一问便得知了秦楚兰的下落。 三言两语中,秦芮兮也得知,老鸨这般警惕,是因为秦若菱之前有交代。 她是国公府二小姐,老鸨自然不能拂了她的面子。 踏进后院时,秦楚兰煞白着一张小脸,不住地挣扎。 几个下人按着她,捏住她的下巴,粗鲁地向着她的口中灌汤药,口中骂骂咧咧,“小蹄子性子还挺烈……” “住手!” 贤王的小厮忙将几个下人拉开,一人踹了一脚后,后院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秦芮兮小跑过去,扶起秦楚兰,“三妹妹,感觉怎么样?” “长姐……” 秦楚兰此刻一点力气都没了,她靠在秦芮兮怀中,耸拉着眼皮,“我是不是快死了。” “莫要胡言乱语。” 秦芮兮替秦楚兰理了理衣衫,看向已跪在地上的下人,“解药。” 方才的情形,她能猜到秦楚兰喝下的,是花楼特制的春药。 下人跪在地上,低声道,“解药只有春妈妈有。” 他话音刚落,老鸨便连滚带爬地过来了,“这药是刚制的,还没来得及做解药。” 感受到身上落下一道冰冷的视线,她忙又补充,“是秦二小姐特意叮嘱的。” 打定了心思让她身败名裂。 秦芮兮皱眉看着她,“现在去做解药。” 老鸨错愕,只以为是深闺小姐,将一切想的简单,解释道,“解药也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做出来的,需要几天时间,那她……” 根本等不及。 “不是有制药方子?”秦芮兮困惑地看着她,“做解药,很难?” 老鸨瞪大眼睛,可不是很难吗! 但贤王在这,她低声下气道,“是啊姑娘,若都是如此简单,那世上也不会有许多无解的奇毒了。再者,解药需要多次调配,差一丝一毫的量都不行。” 秦芮兮客观公正地评价,“做药的人,挺蠢。” 她看向她,“方子拿来,我配解药。” 她摸了摸秦楚兰的脸,已经有些潮红。 老鸨没耽搁,忙取了方子来了,“姑娘,你若是没把握,可千万逞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聒噪。”秦芮兮扫了她一眼。 知道这药无解,竟依旧给别人用,现今却在这假好心,提醒她莫要逞强。 可笑。 她扫了眼方子,脑海中已有了大概。 在纸上飞速写下几味药,她递给老鸨,“去煎。” 老鸨看着惊疑不定,那烈药的方子可是写满了整整一张纸,她这几味药,能有什么用? 但她不敢质疑,只拿了方子,扭着腰让人煎药去了。 贤王走到秦芮兮身边,打量了下她护着的女子,还未及笄的模样。 “这位是……” 秦芮兮叹口气道,“是我的三妹妹,今日之事,望贤王殿下多加照拂,毕竟女子名声是大事。” “放心。” 贤王颔首,深深看了眼秦芮兮,嘴角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为了姐妹来花楼,还真是……重情重义。 等了两盏茶功夫,老鸨已将煎好的药端了过来,“姑娘,药来了。” 秦芮兮接过药碗,仔细吹了吹,才喂秦楚兰喝下。 贤王与老鸨注意力皆在秦楚兰身上。 在见着她面上潮红褪去,呼吸逐渐平稳,皆露出诧异来。 贤王之前还在猜测,秦芮兮救长公主,是凑巧。未曾想,她竟有真本事。 她的医术,怕是整个永安都无人能及。 在他愣神的空闲,秦芮兮已背起秦楚兰,向着外面走。 “秦姑娘。” 贤王出声叫住她,“不知可有幸请姑娘喝杯茶?” 秦芮兮脚步微顿,“今日贤王帮了我,当由我请。” 她微抬着下巴,看向对面的茶楼,“就那家吧。” 她懒得走更远了。 “好。” 进了茶楼,贤王吩咐两个人照顾秦楚兰,带着秦芮兮上了二楼雅间。 “这家茶楼最有名的便是龙井,秦姑娘尝尝。” 贤王如此说,秦芮兮也便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她淡淡道,“挺好。” 贤王轻笑,“合秦姑娘心意便好。” 他说罢端起杯子,茶楼小二这会又端了一杯茶走了进来,“掌柜说这位姑娘分外合他的眼缘,着小的来送这君山银针给姑娘品品。” 他将紫砂杯放到秦芮兮面前,“姑娘,请。” 秦芮兮端起喝了一口。 深黄色的茶水入口清爽,回味却十分醇厚。 同权煜九给她喝的茶水一模一样。 她搁下杯子,抬眸看向小二,“这是我生平喝过最好的茶。我平素最爱煮茶品茗,不知可否见掌柜一面,亲自讨教。” 她转而向贤王福身,“公子恕罪,可我实在是好奇的很。” 贤王善解人意一笑,“无妨。” 第34章 是不是很有趣 她离开后,贤王端起茶杯,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 身旁的小厮压低声音道,“王爷,她未免太不知好歹。” 正喝茶呢,偏生要去见什么掌柜。 贤王眼底闪过一抹幽光,缓声道,“那人,想必来说对她很重要吧。” …… 秦芮兮随着小二,去了茶楼的三楼。 三楼依旧是雅间,不过因着价钱高,是以除了有热闹可看时,这里冷清得很。 小二推开其中一个雅间的门,“姑娘,请。” 秦芮兮抬脚进去,见着的是一身青褐衣裳的权煜九。 他似是极喜欢这种深色的衣裳,衬得他整个人异常清冷,连那俊毅的面容,也染了三分寒霜,一分戾气。 与寻常皇子不同,他不喜玉佩那些配饰,只简单系着深色的腰带,一点繁复都未曾有。 “九王爷。” 秦芮兮福了福身,自顾自站起,到他面前坐下,认真道,“您现在让我来这,实在是唐突,贤王还坐在二楼。” “嗯。” 权煜九淡淡应了一声,似是浑不在意,道,“喝茶。” 秦芮兮深深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九王爷果然沉着冷静。” 在贤王眼皮子底下,也依旧泰然自若。 果然,她要学的地方还有许多。 于天:不,王爷只是想让你来这喝茶。 手边搁着几道茶点,秦芮兮不客气地全部吃下。为了寻秦楚兰,她晚饭未用,折腾了一会,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 因习惯了赶时间,所以她吃的很快,几乎称得上是风卷残云。 权煜九的视线落在她身上。 与一般的大家闺秀不同,她连吃东西都未有一点扭捏姿态。 两腮偶尔被撑得鼓鼓的,模样可爱的紧。 他眸中掺了笑意,“慢些,没人同你抢。” 秦芮兮继而喝了一杯茶,才觉得胃舒服了些。 她沉吟了片刻,道,“贤王不是个简单的人。” 贤王向来注重名声,怎会在那花街柳巷?她不信他出现,是凑巧。 “皇城中,没人是简单的。” 权煜九敛了敛神,看向她,“如今你已崭露头角,小心为上。” “对了,身子如何了?” 秦芮兮应下,“嗯,我身子已经大好,九王爷不必挂怀,可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 她迫切地想要帮权煜九了断这皇城中的纷争。 替弟弟还了千年人参的债,她便可以去做自己想做的。 权煜九闻言,迟迟未出声。 他攥着杯子的手指缓慢收紧,指节都泛出近乎透明的白来。 他犹豫了。 于天在一旁瞧得着急,怕贤王起疑,他索性道,“王爷先前安排了普华寺的主持……” “于天。”权煜九警告性出声。 于天忙后退一步,低下头,“是属下僭越。” 他暗自疑惑。 明明都是已安排好了的,怎么王爷又不想提起了? 莫非,有什么变故? 思及此,他心里一沉。 “王爷,还是快些让秦小姐回去吧,时间久了,贤王定然起疑。” 秦芮兮向来警惕,对于天的话自然也是赞同的。 “九王爷,我先回去了。” 秦芮兮合上雅间门的一瞬,于天只觉身处寒冬腊月。 他忍不住搓了搓胳膊,“这冬日还未到,已经如此冷了吗?” “于天。” 权煜九重重搁下杯子,“去暗阙,一个月。” 于天,“……” 王爷果然不需要他了。 秦芮兮快步回了贤王所在的雅间。 贤王素有美名在外,温文儒雅,哪怕是等的时间久,也不曾离开。 “来了。”他浅笑着开口,“同掌柜聊的如何?” “甚好。” 秦芮兮端起茶杯,细细闻了闻,没有任何多余药物的味道。她安心抿了口茶,才道,“天色已晚,贤王该回了。” 本就打算请他喝几杯茶,她离开如此久,想必他喝了不少。 她请客的目的达到,她也就没了虚与委蛇的意思。 毕竟,权煜九的计划还未告知她,她还是保持现状为好。 她这般直接,让贤王爽利地笑了起来,“秦姑娘向来这般不懂人情世故吗?” 秦芮兮疑惑皱眉,“贤王何出此言?账是我结的。” “也罢,也罢。” 贤王摆摆手,饶有兴致地仔细瞧了瞧秦芮兮,方才出了雅间。 秦芮兮未去思考贤王如此评价她的缘由,接了秦楚兰,回了几人先前约定的地方。 柳姨娘早早便等在那,见着秦楚兰,又是泣不成声。 她对秦芮兮千恩万谢了一番,才坐上了回府的马车。 一行人回了秦国公府的消息很快传入曲氏母女耳中。 曲氏听完小厮的禀报,难免有些担忧,“若菱,她们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回来了又如何?” 秦若菱靠在榻上,面上满是讥讽,“制春药的老头,远近闻名,他拿出的药,除了他自己,至今无人能做出解药来。我问过满春院的老鸨,他新制的这药,若一个时辰内不与男子欢好,便会七窍流血而死。” 她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娘,你说,这抉择,是不是很有趣?” 到底是要清白,还是要命? 曲氏听她一说,也随之露出狰狞,“当初柳氏那个贱人进府,仗着老爷一时的宠爱,处处在我面前放肆,如今,也该让她尝尝滋味了。” 她站起身,“走,若菱,你三妹妹出了事,我们总归要去看看。” 秦芮兮同柳氏刚将秦楚兰安置下,外面的丫鬟便来通报,夫人及二小姐来了。 “这两人,是来落井下石的吧?” 柳氏在马车上已经听秦芮兮将来龙去脉说了一次。 她的楚兰还未及笄,没曾想秦若菱便用如此阴狠的手段。 她恼恨出了房门,迎上的是秦若菱笑意盈盈的脸,“柳姨娘,我路上不小心同三妹妹走散了,寻了一圈才回府。刚踏进门便听小厮说,三妹妹已经回来了,这不忙过来瞧瞧。三妹妹她,没事吧?” 柳姨娘满心怒火,但却不能发泄,只道,“楚兰遭歹人算计,还好大小姐及时赶到,救了楚兰,楚兰已经无事。” 秦若菱见着她的反应,只觉奇怪。 按理说,秦楚兰脏了身子,她定会歇斯底里…… 难不成,药让秦芮兮给解了?! 第35章 未免太抠了吧 秦若菱思来想去,试探道,“我实在担心的很,不知能不能见见三妹妹?” 柳氏还未开口,秦芮兮抢先道,“可以。” 与其等她日后试探算计,不如让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动作,她也好防备。 她的意思,柳氏自然也不会回绝,侧开身子,让秦若菱与曲氏进去了。 秦若菱脚步带着几分急切,趁着几人不注意,上前直接掀开了秦楚兰的衣裳。 她瞪大眼眸。 一点痕迹都未有。 “怎会?”她喃喃出声。 秦芮兮见着她满脸惊讶的模样,笑出声,“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你倒是惯会耍。” 秦若菱站在秦楚兰床前,拼命压下眼底的阴霾。 计划是百密无一疏才对。 曲氏狐疑地看向秦芮兮。 自己的女儿,她向来了解,若没有万全的把握,她之前不会如此笃定。 变数,果然在秦芮兮身上。 “若菱也无甚坏心思,不过是楚兰前几日犯了错,若菱小惩大诫罢了。” 曲氏干脆承认,面上的笑意带着探究,“不过芮兮你医术如此好,倒是让我很惊讶。” 秦芮兮轻挑着眼尾,“天赋异禀,羡慕不来。” 她走到曲氏身边,围着她绕了一圈。 浓重的脂粉香气掩盖下,有着淡淡的药味散发开来。 寻常人闻不到,她也掩饰的极好,但秦芮兮素来对这些敏感,怎会觉察不出。 “曲姨娘好奇我,我对曲姨娘也挺好奇的,”她站定身子,冷冷的看着她,“不知你的药理,师从何人?” 她这般直接问出,让曲氏面色白了一瞬。 她随即笑起来,“芮兮说笑了,我怎会懂那些?” “你懂,但你不精通。” 秦芮兮笃定地看着她,“否则,我也不会安然无恙活了十五年。” 她没胆子直接下毒,索性在饭菜里加各种补药。让人暴毙,相生相克的草药她不懂,只是单纯堆砌药量。 曲氏的手缓慢攥紧。 一直以来,她都谨慎小心。 在她眼中,最大的阻碍是秦栋这个嫡子,而并非秦芮兮。 是以,她只威胁卢大夫开过让秦栋痴傻的方子,未在秦芮兮身上花什么大功夫。 现今想来,倒是错了。 秦若菱知晓其中内幕,瞧着曲氏惊疑不定,上前拉住秦芮兮的手,道,“长姐,你想多了,娘她少时家道中落,漂泊无依,哪有机会去识什么药理。” 看着躺在床上安然无恙的秦楚兰,她也没了待下去的心思,“既然三妹妹无事,我便和娘先回去。” “等等。” 秦芮兮抽回自己的手,拿出帕子仔细擦拭着手指,“你们来这,不是来探望三妹妹的么?” 秦若菱只觉这句话有陷阱,可她又不能不回答,“是啊,长姐,怎么了?” “你们未免也太抠了吧,”秦芮兮将帕子递给身旁的春意,示意她找个地方扔了,才道,“来看亲妹妹,一不拿瓜果桃李,二不拿人参鹿茸,像话?” 秦若菱闻言,一张脸几近扭曲了。 临近深秋,她去哪找桃啊李啊? 还人参鹿茸,她怎么不去打劫!府上几年才能攒出那点好东西,爹娘都舍不得用,她让她拿来给没用的秦楚兰? 她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长姐未免太强人所难。” “哦,”秦芮兮点头,“那送点金钗玉石也挺好的。” 在秦若菱开口之前,她抢先道,“不会这也舍不得吧?” “我……”秦若菱抿唇。 她舍不得,一文钱都舍不得! 她思虑了下,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长姐送了楚兰什么?莫不是人参鹿茸,金钗玉石皆送了?” “我送的,自然比这些都珍贵。” 秦若菱心想,难不成,她还私藏了好东西?“长姐送的是什么?” “清白啊,”秦芮兮老神在在,“女子最重要的便是贞洁,妹妹你说,这是不是大礼啊?” 秦若菱被堵的无话,曲氏才道,“芮兮,不是我们不想给,只是,之前的铺子老爷都给了你,我们手头实在是不宽裕。” “那行吧,”秦芮兮十分好说话的模样,她走到秦若菱身边,直接从她的头上抽走了孔雀石簪子,“那就勉强送这个好了。” “这是爹送我的生辰礼物!” 秦若菱当即急了。 孔雀石虽比不上红蓝宝石珍贵,但它辟邪,秦定特意挑了给她做护身符用。 怎能被秦芮兮拿去! “不想给?” 秦芮兮若有所思地看向曲氏,“曲姨娘能在府中独宠十多年,想必用了些见不得光的手段吧?你说,那些手段要是公之于众,会如何?” 她也只是猜测。 秦定是个好美色的男人,偏偏对曲氏好的很,想必是用了闺房秘药。 秦芮兮所说,让曲氏心虚不已。 她拉过秦若菱,劝道,“不过一根簪子,娘下次买给你。” “可……” “走!” 两人脚步飞快出了秦楚兰的院子。 她的确是对秦定用了药,且那些药还有伤身子根基。若是被他知晓,她定要被赶出府去。 如今的荣华,叫她如何舍得。 柳氏一直站在一旁,未出一声。 她讶异地看着府中这位大小姐。 从前只从下人三言两语中得知她的厉害,现在亲眼见着,真是让她佩服不已。 她福身,“谢谢大小姐。” 她被曲氏打压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着她如此吃瘪模样。 秦芮兮将簪子放入她手中,“给楚兰的精神抚慰费。” “什么是……精神?”柳氏没能重复上她所说的话。 她转而推脱,“这是大小姐的。” “不必推辞。”秦芮兮不在意地摇摇头。 柳氏一想,大小姐定然是瞧不上这些的,索性也就收下了。 …… 回了主院,曲氏只以为是身上染了气味,换了好几身衣裳,才安下心来。 秦若菱见着她的举动,不由瞪大眸子,“娘,你不会真的……” “嘘,隔墙有耳。” 曲氏压低声音,“若不如此,我们母女怎能在府中立足?” 秦芮兮的娘亲,天生好颜色,柳姨娘自然也是不差,还有外面那些花枝招展的狐狸精…… 她想立足,就得狠心。 她沉思了会,“看来,只能将那老不死的接回来了……” 第36章 怕你们嫉妒我 翌日一早,秦芮兮方才有空闲收拾皇帝先前给的赏赐。 里面最珍贵的布料,无疑是浮光锦。 于她来说,这料子太过招摇了些。 她思索了会,决定做件衣裳给权煜九。 恩这种东西,能还一点是一点。 春意抱着浮光锦前脚方离开,曲氏后脚端着主母的架子走了进来。 “芮兮,你祖母在普华寺清修已有几年,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一同去接她回府。” 她头上插着牡丹簪,已恢复往日的华贵模样,仿佛昨日狼狈的人不是她。 “祖母……” 秦芮兮沉吟。 这个人,她实在是难以从回忆中寻到任何印象。 不过普华寺,她想到于天那日所说,倒是可以一去。 “好。” 秦芮兮叫上夏竹,同曲氏秦若菱坐了马车,向着普华寺方向去了。 普华寺乃是大朝国寺,皇室每年礼佛之地。 这里香火鼎盛,乃是王公贵族聚集地。是以,其中有着不少皈依佛门之人,皆身份尊贵。 下了马车,曲氏为秦若菱理了理披风,道,“听闻普华寺主持怀亳看卦象极准,不知我们能否有缘,请他卜上一卦。” “怀亳主持?”秦若菱闻言眼眸一亮,“听闻当今皇后娘娘,便是他亲自断的凤命。” 不出一年,果真母仪天下。 由此怀亳声名大噪,但他脾气古怪的很,只见有缘人。可这所谓有缘,最是虚无缥缈。 “是啊,”曲氏心怀希冀,“若是能得怀亳主持几个字,那就好了。” 她与秦若菱说着话,向着大殿方向而去。 秦芮兮紧随其后。 这计划中,秦若菱可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大雄宝殿中,香火袅袅升起。 秦芮兮刚踏入,还未来得及询问怀亳所在,一个小沙弥便拦住了她,“阿弥陀佛,施主,主持已静候您多时了。” 秦芮兮未曾想到,权煜九安排如此缜密。 惊诧了一瞬,正要抬脚随他前去,秦若菱先一步道,“主持怎会要见她?” 如此机会难得,她自然不想让。 “阿弥陀佛,这位施主乃是有缘人,”小沙弥低头又道,“佛门重地,不宜喧闹。” 他此言一出,周围已有着人看过来,曲氏拉住秦若菱,歉意笑道,“是我们唐突了。” 她也是不甘心。 可又能如何?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秦芮兮跟着小沙弥进了后院。 秦若菱气的跺脚,“听闻怀亳主持只见两种人,大贵大凶。秦芮兮,她死的凄惨最好!” …… 后院比起前殿,清幽寂静。 小沙弥带了一段不长的路后,向着秦芮兮微微颔首,“主持就在前面等施主。” 秦芮兮顺着他的视线看去,便见着一个穿着灰色僧衣,已然入定的和尚。 “主持。” 她走到他身边,出声,“我是秦芮兮,九王爷让我来此。” 怀亳闻言睁开眼睛。 视线相撞的一瞬,秦芮兮眼底有着错愕。 她从未见过这般人,连浅笑,都带着超然物外之感,站在他面前,似乎被他窥探到所有秘密。 这种不适感让她不自觉后退两步,警惕道,“烦请主持按计划行事,我赶着回去。” 怀亳似是瞧出她心中所想,将视线落在别处,自顾自道,“施主的生辰,阿九一早便派人送来了,那日之后,贫僧一直想见施主一面,今日终得所愿。” 秦芮兮心头升起怪异感,“你想见我?” “是,贫僧想看看,一个命定已死之人,是如何活着的。” 怀亳已七十高龄,说这话时,透着知天命般的云淡风轻。 他本以为身旁的女子会惊慌失措,未曾想,只听得一声轻嗤,“我不信命,我只信自己。” 信她这双手,可以救无数人的命。 秦芮兮走了两步,面向他,“九王爷的吩咐你照做便是,其余不用多言。他向来大方,想必给了你不少报酬,如此,你为他办事,也该爽快一些。” 她伸出手,“东西,可以给我了。” 怀亳面上闪过不易察觉的意外,随即笑起来,“施主直爽。” 他从袖中取出一张纸来,“这便是了。” 秦芮兮接过,展开扫了一眼。 “浴火重生,凤凰涅盘,百年难遇,天凰之命。” 她满意点头,“谢过。” 怀亳见着她匆匆离去,闭上眼睛,继续入定。 他未告知她,他从不妄言。 那天凰之命,本就属于如今的她。 不过,这条路,还是得她自己去选。 小沙弥领秦芮兮去后院之事不少人瞧见,因此她刚踏入前殿,便有几人围聚过来。 旁人不好多问,秦若菱自是先开了口,“长姐,主持同你说什么了?” 秦芮兮攥紧手中的字条,眸光闪躲着,“没什么,与你无关。” 她愁眉不展着,似是压根不想提此事。 夏竹之前得了秦芮兮交代,此刻忙护在她身前,柳眉倒竖,“二小姐,怀亳主持与小姐说了什么,是小姐的私事,您在这强逼,不好吧?” 她欲盖弥彰的模样,更是让秦若菱肯定,秦芮兮大难将至。 若是好事,她何必藏着掖着? 今日来礼佛的人不少,不如,她趁此机会,让众人皆知,秦芮兮是云是泥! “长姐,旁人都没你这般福气,得主持亲自指点迷津,”秦若菱不动声色地走到她身边,柔声道,“我们也是好奇,想必长姐不会同我们计较吧?” 她说罢,眼疾手快地从秦芮兮那已松了些许力道的掌心中,抽出了怀亳所给的那张纸。 她迫不及待地展开,“你们快些都来看看……” 简单的十六字,在前殿之中转瞬掀起轩然大波。 怀亳为秦芮兮所断命格,堪比当今皇后。 而其中百年难遇,更是惹人遐思。 众人震惊之后,纷纷看向淡然自若站在一旁的秦芮兮。 秦若菱饶是再迟钝,此刻也回过神来。 她被利用了。 她咬牙,“如此命格,长姐先前何须不给我们看?” 若不是她表现得难过,她怎会去抢? 现今宣扬出去,她爹还会待她重视吗? 秦芮兮理了理鬓发,浅笑,“哦,因为我怕你们嫉妒我啊。” 第37章 秦老夫人 “你……” 秦若菱气急咬上舌尖,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她抿紧唇,好半晌才控制住情绪道,“长姐,你说笑了,我们不会生出嫉妒的心思。” “自古人心难测,我总得提防着不是?” 秦芮兮将字条从秦若菱手中抽出,眸光淡淡,“不是要接祖母?” 她宠辱不惊的模样,让秦若菱心头窝的气更盛。 得了便宜还卖乖! “二小姐,”夏竹挡在秦芮兮面前,“这里这么多人瞧着呢,您快些将脸上的嫉恨收收。” 她心里乐的不行。 如此,在国公府,总算无人敢轻看了小姐。 “大胆奴婢,胡言乱语!” 秦若菱深知今日她失态之事不可传出去,急忙否认,抬手便要向着夏竹打去。 若是往常,夏竹便会受了这一耳光。 然今日不同。 她抓住秦若菱的手,“没听过打狗还要看主人吗?我家小姐日后贵不可言,二小姐确定要打奴婢?” “贱婢……” 秦若菱狠狠挣脱她的钳制,揉了揉手腕,方才假笑着看向秦芮兮,“长姐,我不过替你教训个丫鬟而已,你不会介意吧?” “介意。” 秦芮兮眸光沁着凉,微眯着眸子,“所以,没有下次。” 她的话,惹得周遭的人议论纷纷。 秦若菱未曾想,秦芮兮竟完全不顾及国公府的面子。 果然,她平时皆是道貌岸然。 待她告知她爹,定让她好受! 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秦芮兮忽而靠近她,压低嗓音道,“想回去告诉秦定?你猜猜,他会偏袒我这个能让他成为国舅的嫡女,还是,信你这个只会耍些见不得人的手段的庶女?” 秦若菱瞪大眼眸,“你……” “知道我为什么直呼他的名讳?”秦芮兮挑起唇角,“因为他还入不了我的眼。” 枉为人父的渣滓。 她说罢后退两步,瞧了瞧外面的天色,道,“不要再耽搁了,早些回去。” 一直沉默在一旁的曲氏脸上是少有的沉重。 她不信秦芮兮还有如此命格。 可怀亳主持又怎会帮着她说谎? 去接秦老夫人的一路上,她都心不在焉,直到小沙弥提醒着到了,她方才回过神。 面前的厢房内隐约传来极快的木鱼声,足矣窥见里面的人心烦气躁。 “老夫人,妾身秋燕,奉老爷之命来接您回国公府。” 曲氏轻轻敲了敲门,语气分外伏小做低。 “秋燕?”木鱼声戛然而止,尖刺又略带嘶哑的声音传了出来,“老身真的能出这个破寺了?” 话音落下未多久,房门便被打开,露出一张布满褶皱的脸来。 秦芮兮见着秦老夫人的第一眼,皱了眉头。 不是因为她看起来老态龙钟,而是她给她的感觉。 一种被毒虫盯上之感。 秦老夫人握着拐杖,视线紧紧黏在秦芮兮脸上,她的眼窝深陷,透着一股阴森,“你是那个贱人的女儿?” “老夫人,那些旧事,就不要强加在芮兮身上了。”曲氏忙打圆场,而后又低声向秦芮兮解释,“你母亲与老夫人从前有些恩怨。” 秦芮兮还未来得及开口,秦老夫人便已怒气冲天,“若不是她,老身何须在这受这么多年的苦,真是老天有眼,让那个贱人早早死了!” “你也快了。” 秦芮兮扫了她一眼,“你今年不过五十,可外表看起来却像是已满八十岁的垂死老人,相信你也察觉到了吧?” 秦老夫人听着她的话,下意识一愣,点头,“难道还有补救之法?” “没有,我只是想告诉你,你的直觉没错,你的确是时日无多,我的建议是,你可以去挑棺材了。” 秦芮兮说完,露出清浅的笑意,“不必谢我。” 骂人她不会,但她会说实话打击人。 老人的心理素质,可比一般人差的多。 秦老夫人脸当即扭曲起来,“你敢咒老身?” “小姐医术高明,才不屑咒你,”夏竹瞪着眼看着秦老夫人,一脸生气,“寺中消息闭塞,想必你不知道小姐救了长公主一事吧?太医院院首都说没救了,是小姐将人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她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其实不用小姐提醒,这里的人都能看出来你快死了,就是不想告诉你而已,小姐好心提醒,反倒错了?” 夏竹连珠炮似的话,让秦老夫人捂住胸口,靠在曲氏身上,气都险些未喘上来,“贱……” “满口污秽,早些死了才好。” 夏竹啐了一口,扶住秦芮兮的手臂,“小姐,先回去吧。” 秦芮兮应了,随着夏竹离开。 她来普华寺目的达到,也不想多留。 秦老夫人好一会才平复下来,胸口依旧闷得慌,“果然是下贱坯子生出的女儿,一样的惹人厌烦!” 曲氏叹了口气道,“如今国公府中,都是她在做主了,妾身人微言轻,日后在府中,怕也帮不上老夫人。” 秦若菱在一旁添油加醋,“是呀,长姐威风可大了。” “国公府是阿定的,怎轮到她兴风作浪,”秦老夫人气道,“秋燕你放心,等老身回府,定让阿定好好教训她。” 今儿这口气,她如何都咽不下去。 曲氏掩下眸底的算计,“都听老夫人的。” 什么天凰之命,她也得有命才是。 …… 马车上。 夏竹见秦芮兮满面严肃地思考着什么,不由心里忐忑。 她向来是个风风火火的性子,方才在寺中听着小姐母亲被辱骂,也就没能控制住自己。 此刻仔细一想,好像她惹了大麻烦,毕竟老夫人是老爷的母亲。 “小姐,奴婢下次一定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胡乱说话。” 秦芮兮闻言,这才抬眸看向她,“知道错了?” “嗯嗯嗯。”夏竹连连点头,“下次不会了。” 秦芮兮瞧着她诚恳的模样,道,“骂人的时候,怎么能说自己是狗呢?你是个漂亮的姑娘,记住了?” “啊?”夏竹懵然。 小姐是为了这事啊? 她还以为…… 秦芮兮思虑了番,又道,“回去之后你去府中打听打听,她与我娘之间有什么恩怨。” 那老太太,心思狠毒,不得不防。 第38章 算个屁 夏竹在府中有着不少能说得上话的,打听了没多会,便知晓了事情来龙去脉。 十几年前,秦定娶了秦芮兮的母亲林娴,靠着林家的功勋,得了个国公府。 秦定本是穷苦读书人,说难听些便是乡野村夫,他的母亲自然也是粗鄙,自觉儿子得了官职是靠自己,瞧不上林娴。 后林娴生下秦芮兮,秦老夫人借机讽刺,气得她生了一场大病,林家自然看不过,强迫秦定,将秦老夫人送进了普华寺。 如今林娴已去世多年,林家又戍守边疆,曲氏向秦定稍稍一提接回秦老夫人之事,秦定便顺势答应了。 听了夏竹的话,秦芮兮不由沉吟,“原来如此……” 秦老夫人进普华寺,是自找的。 作为一个凤凰男的母亲,还要妄图压自己亲家一头,自作自受。 “小姐,”夏竹凑到她身边,道,“奴婢听说老夫人不是什么善茬,您可得当心些。” “嗯,”秦芮兮眯起眼眸,“若她想自取灭亡,那我不介意,送她一送。” 她学医,但对想要她不好过的人,没任何善心。 …… 因着秦老夫人回来,整个国公府人仰马翻。 先前准备的院子不满意,要再添置些东西,可秦老夫人随便一开口,便是如今国公府买不起的。 铺子庄子落入秦芮兮手中,她自然不会补贴给国公府一点,府上如今的花销,都是之前存下的银两,偏偏之前又修葺了汀兰院,更是囊中羞涩。 “这种香炉如何能摆到老身屋里头?” 秦老夫人说着,抄起搁在茶案上的香炉砸了出去,“换玉的!” 曲氏恰好进来安抚秦老夫人,未曾反应过来,被香炉径直砸了额角,当即渗出血来。 “娘,你没事吧?” 秦若菱大惊失色,忙不迭用帕子捂住,吩咐身后的丫鬟,“快去叫卢大夫!” 秦老夫人听着她的声音,倒是瞥了她们一眼,“一点小伤,也值得这么大惊小怪?” “祖母,你说的轻巧,您刚才的力道可不小。” 秦若菱皱着眉头。一个用来对付秦芮兮的棋子,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什么秦老夫人,在她眼里还不如一条狗。 “那也是她该受的,”秦老夫人瞪着眼睛,信誓旦旦,“若不是她给老身准备这破破烂烂的院子,我也不会扔了香炉。” “这哪里破了?”秦若菱见不得曲氏如此忍气吞声,反驳道。 她一个半截身子入土的,难不成想要她的院子? “秋燕,看看你生的这个贱蹄子,净会和长辈顶嘴。”秦老夫人猛地拍向桌子,脸色也阴沉下来。 曲氏自然也不喜她,但碍于如今府中局面,抬手按住秦若菱的手,笑道,“老夫人,若菱打小被宠着,说话也没个轻重,您别同她计较。” 她弯下身,将香炉捡起来,放好,“老夫人,妾身知您对这住处不满意,但也是没办法之事,府中银两来源的铺子被芮兮给要了去,之后府上便一直靠着老爷的俸禄。” 一听银两,秦老夫人关切的不得了,“怎么给了她?” “唉,”曲氏叹了口气,“芮兮说,那是她娘的陪嫁,应当给她的。” “胡说!” 秦老夫人恼怒起身,“既然是陪嫁,那就都是秦家的,哪有要回去的道理。走,去找那小贱人!” “好。” 这正合曲氏心意,她连伤口都未来得及处理,跟着秦老夫人后面去了汀兰院。 汀兰院中,秦芮兮坐在亭子中,正看着权煜九给她递来的消息。 林家,她外祖父,还有两日便能到永安。 “老身听秋燕说,供府上花销的铺子被你要了去?当真是赔钱货,还未出嫁,就净从府中拿好处!” 秦老夫人此刻端着架子,瘦的像一把干柴的身子撑不起衣裳,滑稽至极。 她说话间,已打量了下眼前的院子。 当真是甩了她的住处一大截。 “那是爹给我的,等他回来,你亲自同他说。”秦芮兮不紧不慢地扫了她一眼,“看来在寺中待了十几年,还是没能给你点教训,林家能让你进去一次,也能让你进去第二次。” 提起这茬,秦老夫人当即跳脚,“林家那几个指不定哪日在战场上就死了,你还能仗着他们的荣光几日?” 秦芮兮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说出的话亦是不带一丝起伏,“夏竹,秦老夫人辱没大朝将士,掌嘴。” “是,小姐!” 夏竹在一旁早就看不下去了,此刻听到秦芮兮吩咐,连反应时间都未曾给,上前狠狠给了秦老夫人一耳光。 秦老夫人被打的身子一歪,若不是身旁丫鬟扶着,便会直接跌到地上。 “你……你好大胆子!” 她声音顿时尖刺起来,眼窝深陷的眼睛瞪大,让人看着心里发怵。 但夏竹不怕。 她双手叉腰,“打的就是你,怎么啦?” 曲氏与秦若菱在旁边看着也是震惊,她竟然对这老不死的动手? 如今林家远在边疆,她哪来的底气? 不怕秦定知晓怪罪吗?虽然她顶着什么天凰之命,但秦定好歹是她的父亲,教训她不为过。 正想着,秦定愤怒的吼声传了过来,“芮兮,我看你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他远远的瞧见这一幕,只觉得气血上涌。 对自己的母亲动手,可不就是在他脸上扇巴掌! 真当国公府是她做主了? 秦老夫人见到秦定,当即扑了过去大哭,“儿子啊,她可真是想要我的老命啊……” 秦定看着她脸上发红的指印,心中的气又升了一层,“来人,将这个不知尊卑的丫鬟拖下去杖毙!” 秦芮兮还有用处,但一个丫鬟,他还是能动的。 “爹。” 秦芮兮重重搁下茶杯,抬眸冷冷看着她,“我打祖母是为她好,毕竟林家世代功勋,她出去辱没被人听见了,皇上怪罪下来,可是砍头的大罪。” 她太了解秦定的死穴在哪,“因为一个快要死的人,搭上秦国公府,不值当。” 母亲于秦定在权势面前算什么? 算个屁。 第39章 迁怒他了 “胡言乱语!” 秦老夫人原本底气十足,但在瞥见秦定犹疑的目光时,心里顿时一咯噔,“我可是你的娘!” 秦定经她一提醒,方才从沉思中回过神,“芮兮,你太过夸大其词了。” 他险些被自己这个女儿骗了。 就算他母亲咒了林家又如何?难不成皇上会因此发落一个老妇人?再者林家不在永安,手也伸不到这里。 秦老夫人见着秦定维护自己,当即嚣张起来。 “老身知道你舍不得你的这个丫鬟,如此,老身不同她计较,你将你这个院子让出来便可。” 想她在普华寺,日日吃食清淡,日子清苦,这一切,皆是林家所为。她要将所受的痛苦,通通加注到秦芮兮身上,否则,实难吞下这口气。 等她出了这院子,就让她同下人住在一起,尝尝滋味。 “呵。” 秦芮兮冷笑,“年纪大,脸皮也挺厚的。” 不同她的丫鬟计较?谁给她面上贴的金? 她端坐着,看向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曲氏,道,“曲姨娘,我本以为你去普华寺接的老夫人是何等厉害人物,未曾想就是个只会撒泼的老太太,如此,你大可不必费此周折,我最不怕的,便是这类人了。” 或许在别人眼中,秦老夫人胡搅蛮缠,实难对付。 但她从医,早就为面对各式各样的病人做了无数准备,秦老夫人这些,于她不过小打小闹。 她不放在眼中。 曲氏闻言,忙解释道,“芮兮,你不要妄言,我是真心诚意接老夫人回府的。再者,老爷同老夫人分开多年,你不想他们母子团聚吗?” 她说的真心诚意,几乎一瞬间,打消了秦定与秦老夫人对她的怀疑。 秦老夫人此刻自然需要展现下自己的感激,“秋燕,你有心了。” 曲氏福了福身,“老夫人,这是妾身应该的。” 她说了话,秦定才注意到她额角破了一块,问道,“脸上怎么回事?” “这事还不是怪你!” 秦老夫人敲了敲手杖,“若不是你将什么铺子都给了这小贱人,府中没银两,秋燕至于因为一个香炉被老身砸破额角吗?” “这……” 府中花销秦定并不清楚,是以,他认为将铺子给秦芮兮并无太大影响。如今听他母亲提醒,倒还真是件大事? “这什么这?”秦老夫人急道,“在普华寺,没过过一天好日子,如今回府了,你还要让老身受委屈?” 秦定有些动摇。 倒不是因为秦老夫人,而是他意识到他白白送给秦芮兮一堆银两。 他轻咳一声,“芮兮,你还是将那些交给你曲姨娘打理。” “爹没收到消息么?”秦芮兮未应,反而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拿出来的东西,哪有收回去的道理。 她,不会给。 曲氏以为秦芮兮指的是天凰之命,抢先道,“芮兮说的是今日我们去普华寺,怀亳主持为她批了个天凰的命格。不过,芮兮是小沙弥领进去的,无第三人在场,不知这批命,到底是不是故弄玄虚?” 她想了一路,终是想到这个方法。 左右秦芮兮与怀亳对话无人见着,也无人听着,她自然可以借此大做文章,让众人皆以为,这是秦芮兮联合小沙弥做的假。 “怀亳主持?” 秦定惊诧地看向曲氏。 在这大朝,谁人不知他的名字?无数闺中女子,皆是希望她们能同当今皇后一样,得他断一个凤命。 如今,这等事落到自己女儿头上了。 可他听着曲氏的意思,似乎是秦芮兮用了手段的。 他拿不定主意,刚想张口询问,秦芮兮已先开了口,“我要说的不是这个。” 她抬眸悠然看向秦定,“想必父亲不知吧?林家还有两日到永安。” 此言一出,在场四人皆是面色一变。 他们如此大张旗鼓地将秦老夫人接回来,林家会不会同他们计较? 秦老夫人霎时面如土色,“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这才刚出来没多久! 秦定疑惑地看向秦芮兮,“你如何得知这个消息?” 他在朝堂尚且不清楚,她怎么会知晓? “丫鬟出去采买,无意间听着的。”秦芮兮说的云淡风轻。 她转而轻笑起来,“爹,你说,之后我需要同你去拜会外祖一家么?” 秦定眉头紧皱,“我出府一趟。” 说罢,他脚步匆匆离去。 曲氏也是面色难看。 林家回永安太过突然。前几个月,边疆便传来捷报,本以为林家那时未回,便暂时在边疆镇守。 若是林家计较起秦老夫人的事来,那秦定首当其中,便是对她发怒。 她心中慌乱,也顾不上太多,拉上秦若菱,匆匆离开了汀兰院。 秦老夫人也顾不得指责她们不懂礼数,紧随着走了。 她们离开,院子总算是安静下来。 春意为秦芮兮倒了杯茶,道,“小姐,曲姨娘接老夫人回来,目的怕是不单纯。” 秦芮兮颔首,“嗯,可我暂时也想不通她到底要做什么。” 今日场面已经能够让曲氏明白,秦老夫人奈何不了她,但她面色沉静,似是压根不受影响。 “管他呢,”夏竹挥了挥拳头,“她们谁敢来欺负小姐,奴婢就打谁!” 秦芮兮闻言失笑。 她手指摆弄着杯壁,一时之间也是有些踌躇。 她不知林家面对她,是个什么态度。 毕竟一个草包的外孙女,实在让人喜欢不起来。 …… 与此同时,有关天凰之命的传言已不胫而走。 纵使没有权煜九的人从中推波助澜,但众人议论的多,流传开也快。 不过秦国公府是个空架子,几个皇子并不会因为一个命格而贸然许秦芮兮正妃之位,只想着观望其他人的态度。 九王府中,夜征正同权煜九汇报外面的消息。 不知于天老大犯了什么错,被丢回暗阙训练去了,导致他现在也是战战兢兢。 “天凰之命……”权煜九手中的毛笔被他生生折断。 夜征以为主子是对此事不快,忙道,“是,那秦国公府嫡小姐秦芮兮,属下瞧着除了漂亮些也无甚特别,主子既然不顺心,不如派属下前去,了结了她。” “你回暗阙同于天一同训练,换夜赴来。” 权煜九话落,折断的笔已沦为齑粉。 夜征:主子果然对秦芮兮恨之入骨,都迁怒到他了! 第40章 赴宴 两日后。 三喜亲自到秦国公府道贺林老将军回朝,并邀秦芮兮前去皇帝为其准备的接风宴。 秦定一早便知接风宴之事,本是打算带秦若菱去的,让秦芮兮称病在府。 他这个大女儿,越来越难掌控,他唯恐她在面对林家人时,说出不利于他的话来。 偏偏三喜公公又传了口谕。 “三喜公公,芮兮偶感风寒,不知会不会冲撞了皇上?” 秦定试探性问道。 “秦国公说笑了,”三喜眼睛眯起来,像极了笑面狐狸,“皇上今儿高兴还来不及,怎会计较这些小事。” 他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又笑道,“近来老奴也听了不少事,秦国公,您是真的很有福气啊。” 秦定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公公说笑了。” 他先前也是这般认为的,只是秋燕同他说了一番之后,他才意识到,他的长女一直借着为国公府好的理由,算计他们。 她现今羽翼渐丰,连秦栋也整日被她护在院子里,连他这个亲爹都没办法见上一面,他对她,压根无从着手。 偏偏在林家一事上,他还要靠着秦芮兮做说客。 “皇上的口谕传完了,老奴也就先回宫了。” 三喜何等精明,瞧着他脸色勉强,就猜了个大概,走之前还是提点了他一下,“一家人终归是血浓于水,哪有隔夜仇?秦国公需得好好掂量番。” 秦定闻言猛地一惊,连连称是,这才将三喜送出府。 躲在一旁偷看的夏竹瞧着他们走远了,才快步回了汀兰院,将事情同秦芮兮说了。 秦芮兮诧异,“皇上指名我去?” “是啊小姐,”夏竹一想到进宫便高兴,“待几位皇子见了您,定会向您提亲,到时您就会出嫁啦!” “嫁人?怕是你这辈子都盼不到我成亲的那日了。” 秦芮兮轻飘飘瞥她一眼,“若是你有喜欢的,可以告诉我,我将你许给他。” “小姐,您打趣我……” 夏竹红了脸,随即反应过来,“小姐,您不想成亲吗?” 见着秦芮兮点头,她又追问,“为什么呀?这难道不是所有女子都期待的事情吗?” “我的观念与多数人不同,”秦芮兮思绪远了些,“我只能接受一夫一妻,丈夫不能纳妾。” “啊?”夏竹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个说法,不由惊讶,“这……” 又不是穷苦人家,高门大户,哪有不纳妾的? 且如果小姐成了王妃,甚至皇后,那后宫,肯定会是有别的女子的。 “是啊,所以让你别盼着。” 秦芮兮见着她还真的认真思考了,轻笑着点了点她的脑袋,“行了,别想了。” 她大概率是想不通的。 毕竟在这地方,也无人能与她有对等的观念。 主仆两人方说完话,春意便过来道,“小姐,老爷来了。” “嗯,我出去见他,你们两人替我准备下去接风宴的衣裳首饰。” 秦芮兮说罢,抬脚出了主屋。 秦定这会已到了院子里。 约摸是听了三喜的话茅塞顿开,此刻面上挂着平素没有的慈爱笑意,“芮兮,今晚皇上在宫中为你外祖父一家设宴,你同我一起去。” 秦芮兮挑眉,“你真是这么打算的?” “当然了。” 秦定毫不心虚,“之前听说赴宴之事,我便早这样打算了,那毕竟是你的外祖父,去见见也挺好。” “是吗?” 秦芮兮讽刺一笑。 真是道貌岸然伪君子。 “是啊,”秦定走到她身边,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来,“爹从前忙于朝堂,你娘又去世的早,所以对你多有亏欠。这是我特意买来给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秦芮兮接过,打开锦盒,入目的是一根八宝簪。 八宝簪以八种颜色,八种玉石攒成一股,胜在稀奇,近来永安很是盛行。 不过这等花里胡哨的,一向是秦若菱心头所好。 应是本打算给秦若菱的。 “嗯,还好。”秦芮兮将锦盒收了起来。 收下了,改日她心情好了,还能顺手送出去。 见着她未拒绝,秦定心头稍安。 如此,今晚的接风宴,他可以放下些心来。 …… 寅时未到,秦定同秦芮兮已到了宫门口。 来往朝臣不少,多数都会与秦定攀谈一番,毕竟如今回来的,可是他的丈人。 秦定多年前便是靠着林家平步青云,此时满朝皆知,不知这次,会否同十几年前一样。 “秦国公!” 程尚书客气地同秦定作揖,又看向秦芮兮,“这位就是令千金吧?当真天人之姿。先前小女程芷多有得罪,我在这替她赔个不是。” “程尚书言重。” 秦芮兮淡淡道。 程芷断了舌头是自作自受,而程尚书如此客气,不过是看在她外祖父的面子上。 这里放眼望去,充斥的皆是权势利益。 程尚书像是未察觉秦芮兮的冷淡,面上依旧笑着,“那天凰之命我也听说了,秦国公不瞒你说,我对此事深信不疑,只是不知,你意欲将女儿许配给哪个皇子啊?” 众人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程尚书也是如此。 “这……”秦定打着太极,“得看小女自己的意思。” 程尚书了然点头,“几位皇子都是良配。” 两人交谈着,秦芮兮在他们身后沉默地走着。 像是觉察到什么一般,她忽而转过身,向着身后看去。 冗长的宫道,互相攀谈的官员纷纷沦为背景,她的视线中,只余权煜九一人。 他难得披了件绛紫的披风,衬得面容白皙又多了几分暖意。 风华绝代这个词,每次用在他身上,都契合无比。 他端坐在轮椅上,身后推着他的,是一个秦芮兮从未见过的侍卫。 也就出神的刹那,秦芮兮多瞧了权煜九所在的方向一会。 推着权煜九的夜赴见状怒目而视,“主子,这女子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看您,属下这就上去,将她脑袋拧下来!” 权煜九,“……” 他手底下的人,怎么都一个德行。 第41章 不矜持 两人说话的时间,已快要走到了秦芮兮面前,是以,夜赴所说,她听的一清二楚。 她转过身,连礼都未行,只勾起唇瓣笑了,语气分外坦荡,“你说错了,我这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的看。” 她眸子里带着些许狡黠,“怎么,不行?” 夜赴正要斥责,便听到自家主子道,“行。” 似乎还有些愉悦? 夜赴怀疑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幻觉,肯定是幻觉。 主子不是最讨厌女人了么? 秦芮兮指了指前面,示意自己要走了,见着权煜九点头,这才跟上秦定他们的脚步。 权煜九抬眸,冷冷瞥了夜赴一眼,“她是自己人。” “自己人?”夜赴顿时想入非非,“未来王妃?” “呵。” 权煜九自嗓子里发出一声轻笑。 她怕是,不稀罕。 “九皇叔似乎同秦小姐关系不错?” 身后响起贤王的声音,权煜九回眸看向他,神情冷淡,“秋猎时于天救了她,她这个人,重恩。” 意思便是,是因为于天,他们才会稍微熟络些。 “皇侄还以为,九皇叔是听了什么天凰之命,对她多注意了些。” 贤王毫不避讳地问出来。 有些事,越是藏着掖着,越让人觉得有鬼。 不如同他一般,将心思摆在明面上。 “那事本王听说了,”权煜九拢了拢披风,似是极冷,“你以为,此事是真是假?” “或真或假,都让人蠢蠢欲动啊。” 贤王笑着,眼底掠过一丝凉意,“九皇叔以为,秦家这位嫡小姐如何?” 他言语中满是试探。 众太医皆言,权煜九的腿无药石可医。 可如今秦芮兮医术有目共睹,他保不齐会心动。又或者,他的腿被秦芮兮治好了,他如今在装。 他可不信,权煜九真的会闲云野鹤一辈子。 权煜九毫无迟疑道,“甚好。” 两个字,让贤王不由错愕。 他竟这般不加掩饰? 待他再想追问时,夜赴已推着权煜九向前走了。 贤王满脸阴霾。 这个人,果然难以揣度。 …… 接风宴设在太华殿。 秦芮兮刚踏进,便见着一个一身戎装年过五十的男人。 他蓄着短胡,眉眼英挺,长期在战场上的缘故,眼底带着一丝血腥气。 但在接触到秦芮兮的一瞬,所有情绪皆远去,只留下浓重的心疼。 “岳丈。”秦定上前,林阳盘却是瞧都未多瞧他一眼,径直越过他,到了秦芮兮面前, “兮儿你受苦了。” 他抬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是外祖父无能,没能保住你娘的命。” 秦芮兮眼眶微红,摇头,“外祖父不必自责,许多事不是人尽力便能挽回的。” 林阳盘点头,“说的对。兮儿,你长大了。” 他慈祥的看着秦芮兮。 他眼里的情绪,与秦定装出的完全不同。 他待她,是真心。 “小兮儿。”身后传来爽朗的男声,秦芮兮还未回过身,那人已到了他面前。 十六岁的少年郎,透着独有的豪气,麦色的脸上一双眉眼犀利英俊,宛如朝阳般耀眼。 “可还记得我,我是你表哥。” 林嵘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们小时候常一起玩。” 秦芮兮淡淡笑,“表哥好。” 林嵘见着她对自己这般客气,故意哀叹道,“果然,太久没见,表妹对我都疏远了。从前你可是最喜欢跟在我身后,扯着我衣裳,像个小尾巴一样。” 秦芮兮回想了下,似乎有这样的画面。 毕竟不是她自己,她倒是没那么多感同身受。 不过,她不想让唯一真心待她的林家人失望,上前两步,伸出双手,抱住了林嵘,“表哥,好久不见。” 她本来想抱他的肩膀,但奈何两人身高有差距,只能勉强抱到他上手臂的位置。 林嵘身子顿时僵住了。 他在边疆多年,见惯了那边开放的风土人情,但也从未见过,女子会主动这般抱着男子。 更何况,这个人是他的表妹。 他自小便发誓,要守护她一辈子的表妹。 他愣了一会,刚想要抬手拍拍她的后背,抱着他的人已先一步撤开了身子,笑着问他,“这下不疏离了吧?” “啊……是。” 林嵘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表妹,我们先入座。” 不远处,目睹了一切的权煜九面色分外阴沉。 夜赴也见着这一幕,道,“主子,属下认为,这女子不能做王妃。她先前还与主子您眉目传情,这转眼就喜欢上了别的男人,不矜持。” 权煜九突然问他,“夜赴,你今年多大了?” “回主子,属下今年二十五。” 权煜九淡淡道,“知道为什么你还没有娶妻吗?因为你眼神不好。” 秦芮兮什么时候喜欢上林家那表哥了? 无稽之谈。 夜赴一脸茫然,他是怎么又招惹自家主子了? 权煜九入座不多时,皇帝皇后便到了。 众人纷纷行礼。 皇帝坐在主位上,满面都是笑意。 皇后端着一国之母的架子,不过有意无意瞥了秦芮兮几眼。 无人知晓,她的凤命,是她当年为了登上皇后之位,自己捏造出来的。她赌的是,怀亳不问世事,压根不会知晓她撒谎一事。 果不其然,她赌对了。 十几年了,无人来戳破她这个谎言。 那秦芮兮,是否也是假的? “皇后。” 身边皇帝的声音让她回过神,“皇上,怎么了?” “太子怎么还不来?”皇帝皱眉不悦。 皇后心下一惊,太子还真没来。她忙为他开脱,“方才东宫的宫女来回禀过了,说是太子新得了一本兵书,废寝忘食,今儿晌午才睡下,这会应是快过来了。” 皇帝闻言,面色稍霁,但还是训斥了一句,“今儿是给林爱卿接风的大日子,之后你得好好说道他。” “臣妾记下了。”皇后心里也是焦灼。 她抬眼看去,正好太子快步赶了过来。 “儿臣参见父皇母后,”太子又面向林阳盘,“林将军,久仰大名。” 林阳盘抱拳,“太子殿下客气。” 太子得了允准入座后,不经意看向秦芮兮所在的位置。 天凰之命,他自然也听说了些许。 只是这么一眼,登时让他愣住。 第42章 真喜欢 秦芮兮身着一袭浅紫纱复裙,盘着少女髻,头上一根简单的玉簪,顶端嵌着琉璃粉桃花,宛如玉琢的小脸上眉目潋滟,恍若仙子降世。 太子一时有些出神。 他初见她,一副蠢钝模样,如今怎会这般不同。好像,自秋猎那次开始,她便变得夺目。 秦芮兮身旁,秦定面色有些难看。 林家对他的忽视,恍如一个火辣辣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他的脸上。 见着林阳盘喝完同皇上赐的酒,他忙起身,端起酒杯道,“岳丈,边疆苦寒,您常年征战真是辛苦,如今回永安,当多待些时日才是。” “的确是要多待些时间。” 林阳盘扫了他一眼,带着常年在沙场上磨砺出的血腥气,“你以为我在边疆,林家的人,便能任你随意揉捏了?” “岳丈……”秦定额上当即冒出冷汗。 难不成,接回他母亲之事,这么快林阳盘便知晓了? “皇上,还请莫怪臣今日不知礼数,但有些话,臣实在是不吐不快!”林阳盘抬手请罪。 皇帝挥了挥手,“林爱卿但说无妨。” 林阳盘怒目看向秦定,“我的女儿林娴留下一双儿女,你是如何待他们的?兮儿因为一些莫须有的流言,闺学只读了几月。栋儿如今身子瘦弱,连院门都不曾出三次。你是以为我不在永安,便不清楚这些事了吗?” “岳丈,这是误会……” 秦定想要解释,但林阳盘又怎会听? “我看如此好了,既然你不愿意照顾兮儿栋儿,就将他们姐弟接入将军府。自此之后,他们就是我林家的后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林家军有数十万之众,且是大朝最为勇猛的一支军队。若是将秦芮兮接进将军府,那日后,林家军便与她休戚相关。 若是她嫁与皇子,定然会成为夺嫡的重要助力。 “外祖父。” 秦芮兮站起身,露出柔和乖巧的笑意,“国公府我如今待得也算是舒心,栋儿身子也在调理了,您不用担心我们。所以,接我们去将军府之事,还是就此罢了。” 她何尝不知这其中关系利害。 她本就是注定要搅入朝局的人,她不想将林家也拖入其中。 因为一不谨慎,便会粉身碎骨。 “是啊,岳丈,他们在国公府尚好。” 秦定自然不会让秦芮兮离开。如今她初露头角,日后可是能为他谋利的。 “也行,”林阳盘疼惜秦芮兮,知道她有自己的主意,也不强求,想了想道,“我今天就将话放在这里,兮儿的背后,永远站着林家!” 这便是直接维护了。 皇帝坐在主位上,眼睛里闪过深思。 皇后压下满脸的诧异。 她素来瞧不上秦国公府这位嫡小姐,但现今她背后有着林家……看来,的确是该考虑考虑。 若是不能为她所用,那么,她这条命,便也不要留了。 林阳盘说罢,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皇上皇后恕罪,大家见笑。” “无妨无妨。”皇帝示意他坐下,“这事,秦国公,你得好好反思。” “是,臣领旨。”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忙坐了下来。 秦芮兮福了福身之后也随之坐下,脸上闪过凝重。 这般时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她压根没机会反驳,看来,只能接风宴散了之后再说了。 她端起酒杯,浅酌一口,下意识抬起眼眸,便见着坐在她斜对面的权煜九视线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 幽深的凤眸盯着她,让她有种坐立难安之感。 大约是他有话同自己说? 思及此,她站起身,悄悄退出了宴席。 今儿太监宫女都在宴席处忙着,绕了几个假山之后,便没了人。 秦芮兮等了不多久,便见着权煜九走了过来。 她错愕地看着他,“这里人多,你不坐轮椅?” “无妨,夜赴在守着。” 权煜九走到她身边。 两人皆穿了紫色的衣裳,远远一看,宛如一对璧人。 秦芮兮主动开口,“九王爷可是有话同我说?” “嗯。” 听着权煜九应声,秦芮兮忙道,“我也没想到我外祖父会那么说,这是个意外。我……”她踌躇了下,道,“是我自私,我不想将林家搅进来。” 若是权煜九成功了还好,若是不成呢? 那陪葬的,便是林家人。 “秦芮兮,”权煜九冷冷地看她一眼,“本王同你说的话,你都忘了是吗?” 他从未用如此严肃的语气,秦芮兮心里一咯噔,“我知道,我们是同盟,但是……” “男子的身体是可以随便触碰的?” 权煜九低眸看着她。 方才她着急,此刻距离他很近,他能清楚地见着她精致的眉眼,以及因为错愕,而微微张开的唇瓣。 她的气息似乎能触碰到他,带着淡淡的酒香,惹人沉醉。 权煜九心猛地跳动,不自觉滚了下喉结。 “啊?”秦芮兮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她没听错吧? 不过,她什么时候触碰男子的身体了?这事又和他们的计划有什么关系? 权煜九别开凤眸,提醒,“你的表哥。” 秦芮兮方才想到那个拥抱。 不过是最普通的礼貌吧? 她眨巴了两下眼眸,说道,“在我眼里,这是很平常之事。” 像是为了证明,她伸出双手,抱住了权煜九。 他比林嵘要高上一些,她这顺势一抱,正好揽住他的腰身。 他身上的药香一瞬包裹住了秦芮兮,这味道惹得她贪婪地多吸了下鼻子。 真喜欢。 权煜九怔住。平素的冷静克制像是在这一瞬全部消散,只剩下慌乱悸动。 他的脖子飞速爬上一抹红,还未能来得及掩饰,秦芮兮便后退一步,“感觉到了吗?” 权煜九不自在背过身,藏于袖中的手缓慢收紧,“什么?” 秦芮兮认真道,“平常的礼数。” 权煜九低咳,“在我看来,不平常。” 哪有这般荒唐的礼数。 秦芮兮未和他争论,只道,“九王爷不理解,也是人之常情,不过,还是有能理解之人的。” 他们年代的人,都很理解。 权煜九顿时明了,忍耐问道,“你指的是林嵘?” 第43章 棋子而已 “表哥啊……” 秦芮兮略微思考了下,方才林嵘似乎的确是没太多不自在,她点头,“他应当能理解。” “表哥”两个字自她口中说出,比平常人的名字多了几分亲近,像是裹着蜜糖,教人心软的厉害。 权煜九面色又沉了一分,“我比不上他?” 秦芮兮闻言,茫然地看向他。 怎么突然说到这个? 偏生权煜九的脸一点玩笑模样也不曾有,她只能认真思虑半天,道,“九王爷天人之姿,表哥望尘莫及。” 他的样貌,何止林嵘,怕是整个大朝,都未有与之相提并论的。 权煜九似是满意了她的回答,淡淡道,“你知道便好。” 经他这般提醒,想必她不会对他的表哥生出多余的心思。 凤眸微斜,他似是不经意间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天凰之命的谋划,他早在之前便有犹疑。未曾想,她直接去了普华寺。 计划很顺利,可他却总觉得有些不顺心。 像是本属于自己的珍宝,被暴露于天光之下,引得无数人觊觎。 想着,他面上流露出一丝冷凝。 他……为什么会纠结于此? 她本该,只是他的棋子。 “九王爷,我方才同你说的事,你可以答应吗?林家……于我来说真的很重要。” 秦芮兮问的有些迟疑。 权煜九会放弃林家这一把刀么? “嗯,可以。” 权煜九从思绪中回过神,便又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我从未打算动林家。” 他从前在战场,与林家军打过交道。 他亦于心不忍。 秦芮兮得了他的承诺,露出笑意,“谢九王爷。” 男人嗓音比之前冷了些许,“回去吧。” 他说罢,抬脚走到夜赴身边,坐上轮椅。 夜赴狐疑地看了眼自家主子。 太不对劲了。 他主子来这,就为了这般无关紧要的事? …… 秦芮兮刚回宴席,便听到秦定道,“待明日你随我去将军府拜会。” 秦芮兮轻笑,“那不知外祖父欢不欢迎爹去啊。” 接风宴上便是如此不给他脸面,若是到了府上,怕是会直接将他赶出去。 “芮兮,府上的事我可是都依了你。” 秦定板着脸,“但国公府终归还是我的。待你出嫁,栋儿的处境,你想过吗?” 秦芮兮拿着筷子的手收紧,“他可是你的亲生孩子。” 他竟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那又如何?”秦定毫不在意,“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什么骨肉亲情,在他眼中不值一提。 何况,秦栋不知从府中哪里听了林娴的死与他有关,对他并不亲近。 这样一头白眼狼,他养在身边都胆战心惊。 秦芮兮勾唇,“说的对。” 他的自私,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她眸底闪过嘲弄,“行,那便明日去吧。” 他不去,她的计划不就搁置了吗。 秦定听此,面上才缓和下来。 林家人如何待自己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进了将军府,那便是告诉所有人,他依旧可以仗着林家的荣光。 接风宴散了后,秦芮兮刚站起身,迎面林嵘走了过来。 “表妹,祖父已打算同皇上请旨,让我留在永安。” 他对着秦定扬了扬拳头,“秦国公,姑姑嫁与你本就委屈度日,若是你敢让小兮儿也受委屈,那别怪我直接取你项上人头!” 他虽年轻,但也带着杀伐气,登时让秦定软了脚跟。 “小将军说的哪里话,”他忙赔笑,“芮兮在国公府好的很。” “的确是挺好的,”秦芮兮似笑非笑地附和,“表哥,明日我同爹去将军府拜访,别忘了招待我们。” “好。” 林嵘未有迟疑地应下。 一路回了秦国公府,秦若菱早早守在门口。 她眼底的嫉恨如何都压不下去,去这场接风宴的,本该是她! 怎么突然变成了秦芮兮? 三喜传口谕之事她并不知晓,只以为是秦芮兮又耍了心机。 “若菱,你怎么在这?”秦定皱眉看向她。 他原本也对她抱有很大期望,但近来,相较于秦芮兮,她实在是教他失望。 “我来瞧瞧长姐,如何去得了接风宴的。” 秦若菱一副温婉做派,语气满是不甘心。 若是今晚她去了,指不定就能成太子妃了! 秦芮兮抬起眼皮看向她,唇角笑意渐深,“因为我有一个是将军的外祖父,你没有啊。” “你不知这接风宴,是为我外祖父准备的吗?” 秦若菱闻言,脸色顿时青白交错,“我不知……” 若是知晓,她怎会来这自取其辱? 她看了眼秦定,有意委屈道,“长姐可是瞧不起我?” “我只是陈述事实。”秦芮兮扫了她一眼,“妹妹,明日我同爹去将军府,与我的外祖父商议让爹重新娶妻之事,你近来便不要出门了,免得在外败坏了秦国公府的名声。” 经她这么一提醒,秦定恍然想起曲氏将老夫人接回来一事,顿时脸色沉了下来,“芮兮说的对。” “爹……” 秦若菱还想要再开口,曲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老爷,芮兮,你们回来了?” 她拉住秦若菱,笑道,“安心,这几日妾身都不会让若菱出府,不会给国公府惹麻烦。” “那便好,”秦芮兮牵起嘴角,“我知曲姨娘与爹鹣鲽情深,但爹娶妻,终归是为了国公府着想,曲姨娘还请大度才是。” 曲氏端起笑,“妾身自是以老爷为第一位。” “其实,我帮爹物色好了人选,礼部侍郎家的嫡小姐,今年二十六岁,与丈夫合离后,也落得了个好名声,和爹很合适。曲姨娘如何以为?” 秦芮兮似是认真问道。 “挺好。”曲氏暗自咬牙。 那位嫡小姐她是见过的,天生好颜色,又比她年轻,若是进了府,这里还有她的位置吗? 难道,她还要用以前的手段? 可这事已被秦芮兮知晓一些,她若是有所动作,会不会被察觉? 她一时间思绪万千,直到秦若菱出声唤她,她才回过神来。 “娘,秦芮兮这个贱人真是不安分。” 秦若菱盯着秦芮兮和秦定远去的背影,恨不得啃下她一块肉来。 第44章 毒药 翌日一早,秦定便与秦芮兮一起,迫不及待去了将军府。 因着林老将军回朝,不少人前来拜访,不过今日秦芮兮要来,便将其他人都推了。 林家一行人早早等在将军府门口,见着秦国公府的马车停下,林嵘第一个上前,“表妹,慢些,我扶你。” “谢谢表哥。” 秦芮兮搭着他的手臂下了马车,便有一个约摸三十岁的妇人上前,“兮儿如今都这般大了,我是你舅母,记得上次见,还是个牙牙学语的小丫头。” 林夫人穿着宝蓝色的衣裳,举手投足间带着特有的雍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一看便让人心生好感。 她拉过秦芮兮的手,“兮儿还是同我一起,与你们这些大老爷们有什么话可说?” “兮儿,你舅母这是有了你,连你舅舅我都嫌弃了。”林经业笑道。 “舅舅说笑了,舅母怎会嫌弃您。” 秦芮兮面对这两人,倒是有些感慨。 林经业与林夫人成亲接近二十载,未纳过一个妾,这个以香火为重的朝代,他们只有林嵘一个儿子,却仍旧恩爱如初。 秦定被冷落在后面,心中不悦,脸上依旧挤出零星笑意,“岳丈。” 林阳盘冷哼,“进去吧。” “是,岳丈。”秦定亦步亦趋随着林阳盘进了将军府。 一行人进了前厅,林经业夫妇对秦芮兮嘘寒问暖,又顺带问起了秦栋,得知姐弟俩身子尚可,原本提起的心也总算是安了下来。 秦定暗地里给秦芮兮使了好几次眼色,她才终于提起正事。 “外祖父,我娘已去世许久,爹又正值壮年,府上需要个主事之人。” 林阳盘闻言,皱起眉头,“这……” 他私心不想秦定重新娶妻。 如今国公府,秦芮兮是嫡女,府中无人敢动她,若是有了主母,她又当如何? 不久他便又要去镇守边疆,下次回来,还不知是什么时候。 秦定生怕林阳盘拒绝,忙道,“岳丈您请放心,我一定会善待芮兮与栋儿。而且,娶妻之事,是我与芮兮早就商议好的,就等您点头。” 秦芮兮附和,“是的外祖父。” “兮儿,你单纯,外祖父可不糊涂。”林阳盘摇头,“说实话,秦定的承诺,我并不信。” “该信的。” 秦芮兮端起杯盏,轻轻吹了吹翻卷的茶叶,“他可是我的亲生父亲。” 她掩下眸中的冷意。 “可……”林阳盘还想要再说什么,便被秦芮兮打断,她劝道,“外祖父,儿孙自有儿孙福。” 她既已说至此,林阳盘思虑一番,倒也应了,“你有打算就好。” 两人在将军府用了午膳,这才回了秦国公府。 刚踏进府门,秦定便迫不及待差小厮去找媒婆询问礼部侍郎家的嫡小姐。 秦芮兮的提议的确是不错,礼部侍郎虽算是闲职,但他在朝中与不少大臣交好,绝对能给他带来不少好处。 曲氏听闻此事,气的将桌子上的茶盏全扫落在地。 她处心积虑这么多年,这次是真的功亏一篑。 柳氏进了院子时,便见着丫鬟跪了一地。她捏着帕子,如今别提有多痛快。 曲氏自恃秦定宠她,明里暗里做了多少害她的事?此刻算是报应。 “曲姐姐,做什么发这么大的火?” 她踏进了门槛,讥讽道,“老爷要迎新人进府,可是喜事,曲姐姐这番做派,不大好。” 曲氏咬牙。 她是个什么东西?也来落井下石? “柳妹妹多想了,我不小心罢了。”她抬手,叫来一个丫鬟,“将这收拾了。” “是吗?”柳氏自顾自坐下,好笑地盯着曲氏,“不知老爷娶妻这事,曲姐姐如何看?” 她便是来出胸口闷着的那一口恶气的。 待礼部侍郎家的小姐进府,她同她,都是一个被冷落的下场。 见着丫鬟退出去,曲氏压低声音,缓慢道,“柳妹妹,你不好奇,我为何得老爷独宠多年?论样貌才情,我都比不上你,可老爷将你带回府中没多久,便像是忘了你一般。” 柳氏眼里闪过狐疑。 这也是她多年的疑惑。 她本是风尘出生,样貌自然是一等一的好,弹得琵琶更是让无数人拍手叫绝。当年秦定痴迷她许久,才将她哄回了府中,未曾想等她的是被厌弃的日子。 她压不住心中的困惑,问道,“为什么?” “是因为我这里有一种秘药,”曲氏靠到她耳边,“可以让男人离不开你的秘药。我可以给你,不过,你得帮我对付秦芮兮。” “对付大小姐?”柳氏心中一咯噔,“大小姐岂是你我能动得了的?” “而且……”她怀疑道,“有那种药,你为什么要给我?” 用在她自己身上不是更好? “用的次数多了,药效便没之前那般好了。”曲氏叹了一口气,“我打听过了,礼部侍郎家的那位是个容不得妾室的,否则之前怎会合离?我想着我们终归知根知底,若是将来你做了主母,待我定会比那位好些。” 柳氏眼神有些飘忽。 她在府中多年,对老爷的宠爱倒是看的淡了,可主母之位,她是想要的。 她现今的处境,哪怕是下人,都能同她甩脸色,若是她成了主母,便真是成了人上人。 她太渴望一个翻身的机会了。 曲氏见她动心,站起身从一处柜子里拿出一瓷瓶药来,“这药你想办法让秦芮兮吃下。” 柳氏惊了一跳,“……毒药?” “安心,不会有人发现的,吃下它,初时症状是风寒,十日之后才会毒发身亡。”曲氏继续劝说,“我不得秦芮兮信任,能做这件事的只有你。她一死,我便将秘药给你,得了老爷独宠的你,坐上主母之位,轻而易举。” 柳氏盯着瓷瓶,满心想的皆是主母的位置。 曲氏又蛊惑道,“柳妹妹,机会可只有一次。” 不知隔了多久,柳氏颤巍巍地伸出手,攥紧了瓷瓶。 曲氏勾起阴沉的笑意。 秦芮兮让她做不成主母,那她便拿柳氏先试试水。 不得不说,府上有这样的蠢货,真是方便的很。 第45章 一箭双雕 柳氏踌躇了几日,终于在礼部侍郎那边递来结亲的消息时,下了决心。 她瞒着秦楚兰,端着一盘子桂花糕进了汀兰院。 柳氏到来,秦芮兮很是意外。从秦楚兰同她交好之后,柳氏为了不惹人猜疑,便很少来这里。 “柳姨娘,有事?” 秦芮兮正在用晚饭,见着她方才搁下碗筷。 “大小姐,”柳氏毕恭毕敬,“这段日子,楚兰麻烦大小姐照顾了,妾身人微言轻,无以为报,这是妾身特意做的桂花糕,一点心意,还望大小姐莫要嫌弃。” 她说着,将食盒打开,糯白桂花糕的花香顿时充斥了整个屋子,教人食指大动。 秦栋好奇地从凳上站起身,小孩子嘴馋的天性暴露无遗,“柳姨娘真是心灵手巧!” 他抬手刚要去拿,便被秦芮兮按住,“忘了阿姐同你说什么了?你身子尚未大好,不适合吃这种甜食。” 秦栋不舍地张望了一眼,“好吧,都听阿姐的。” 柳姨娘笑着说道,“少吃一些,也没关系的。” 秦芮兮死了,秦栋在国公府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不如两姐弟共赴黄泉,路上也有个伴。 她如此说,可是为了他们着想。 秦芮兮抬手让春意将糕点收起,“柳姨娘的心意我收到了,待我消了食,会尝尝的。” 她淡淡瞧向柳姨娘,“若是没什么事,柳姨娘便回去吧。楚兰身子不好,身边照顾的丫鬟又不得力,你得时时守着。” “是,大小姐。” 柳姨娘有意无意瞥向食盒。 没见着她吃下,她总觉得不安心。 不过曲氏说了,这药无色无味,饶是秦芮兮,也不可能觉察到。何况,她之前为了提防曲氏害她,特意加了许多桂花,掩盖味道。 她福了身,谨慎地出了汀兰院。 见着她走远,春意方才将食盒拿过来。 “小姐,这桂花糕,香气闻起来太过浓郁了些。” 秦芮兮对这些点心自然并不了解,问道,“如何说?” “从品相上来看,这桂花糕做的极好,可以看出柳姨娘的确是擅长做这些,可问题恰恰在此,永安的桂花糕,讲究的是清淡二字,淡淡的桂花香,才恰到好处。” 春意皱眉,“小姐,这柳姨娘的心思,怕是不单纯。” 秦栋在一旁半知不解地听着她们的话,“柳姨娘也是坏人吗?” “小少爷,人心隔肚皮。”春意认真道,“除了小姐,谁都不要轻易相信。” “行了,”秦芮兮摸了摸他的脑袋,“去看书吧,阿姐和春意有些话要说。” 秦栋点点头,乖巧地跑了出去。 这些事,阿姐不让他知晓,那他便不多问。 秦芮兮捻起一块桂花糕,掰开仔细闻了闻。 浓郁的桂花香掩盖下,有着一股淡淡的药味。 她喃喃出声,“曼陀罗子。” “小姐那是什么?”春意不懂药理,但听着曼陀罗三个字,便觉察出是害人的东西,不由神情严肃。 “三颗种子便可致死。” 秦芮兮蹙眉。 这一碟子桂花糕,放的怕是不止三颗。 若不是恰巧被她闻到了淡淡曼陀罗花味,今日,她怕是要死在这里了。 还有秦栋…… 想到先前柳氏劝说秦栋吃桂花糕,她的眉目一瞬冷了下来。 “春意,你让夏竹去打听打听,柳氏近来有没有去见过曲氏。” “是。” 春意一阵后怕,忙将食盒收拾了出去。 不消一会,夏竹便急匆匆地回来了。 “小姐,那柳姨娘几日前同曲姨娘见过,听说两人说了许久的话,柳姨娘出来时,一脸恐慌。” 她忍不住破口大骂,“那柳姨娘真不是个东西,若不是我们小姐,三小姐如今还能活蹦乱跳的么?!” “多说无益,”秦芮兮摆弄着手中的杯盏,“有些人上赶着送死,我也拦不住啊。” 柳氏真是天真,她以为曲氏能让她全身而退? 怕是,还有后招等着她。 既如此,她便不用麻烦插手了。 “对外说我身体不舒服,最近谁也不见。” 春意应下,“是,小姐。” …… 柳氏本以为曲氏会等秦芮兮死后,再给她秘药,未曾想第二日,她便亲自将药送了过来。 “柳妹妹,我听说老爷已经同礼部侍郎商定成亲日子,如今已拖不得了。左右秦芮兮早晚都会死,我便先将药给你,我们解决了外患再作打算。” 她一清二楚,秦芮兮没死,那便是没事,如此,她可安心将柳氏推出来做替罪羊。 这样,她用秘药之事,秦定永远不会知晓。 “老爷在书房,柳妹妹,记得把握机会。” 柳氏握着手中的秘药,心怦怦跳动起来。 只要迈出这一步,她便可成为主母。 她甚至来不及去看曲氏,急匆匆向着书房的方向去了。 曲氏悠悠站起身,眼里满是恶毒。 想必不出一个时辰,她便能听到让她高兴的消息。 “娘,”见着曲氏从院子里出来,秦若菱忙上前,“这办法可行吗?” “放心,柳氏那蠢货,我还对付得了。” 曲氏示意她安心,“秦芮兮如今也不会帮她,谁会善良地去救一个要她命的人?且等着吧。” 曲氏猜的不错,秦芮兮听到秦定与柳氏行房时吐血,眉眼淡淡。 春意猜了个大概,“是曲姨娘的手段。” “嗯。”秦芮兮眼底浮出讥笑,“一箭双雕,没教我失望。” 春意不解,“怎么是一箭双雕?” “嫁祸柳氏是其一,其二,礼部侍郎听闻此事,还会将女儿嫁进来么?房事不行的男人,谁想要啊?” 秦芮兮嗤笑开口。 她毫不避讳的话让春意硬生生红了脸,“小姐可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莫要将这些挂在嘴边。” 秦芮兮莫名想到权煜九,忍不住道,“其实我真的会治。” “什么?” 她神情认真,“不举。” 春意,“……” 小姐,要矜持啊。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秦楚兰的哭腔便传了进来,“长姐,求求您救救我娘,爹不知为何,要打死她……她是我最亲的人了,长姐,求求您了……” 第46章 拖去喂狗 秦楚兰约摸哭了一刻,秦芮兮才抬手让春意开了门,“去瞧瞧吧。” “长姐……” 秦楚兰眼泪哭了一脸,见着秦芮兮,仿佛见到了救星一般,“一定要救救我娘。” 夏竹在一旁忍不住道,“三小姐,您也别怪奴婢直言,柳姨娘要害小姐这事,您不知道?” “什么?娘要害长姐?”秦楚兰擦了擦眼泪,脸上僵了僵,“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娘她常同我说,让我听长姐的话,好好同长姐相处……” “三小姐莫要装傻充愣,”夏竹不客气道,“柳姨娘做桂花糕,难不成还会避开你?” “桂花糕……” 秦楚兰的脸一寸寸白了下去。 她跪在地上的身子也不住地泛软。 她平素最爱吃桂花糕,所以她娘最为擅长做,偏偏昨日做的,她想尝上一块时,她娘奋力阻拦。 她不傻,听惯了平常府中勾心斗角的事,真相便呼之欲出。 她眼眸转动了下,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站起身跌跌撞撞地跑出了汀兰院。 “小姐……” 春意迟疑地看了眼秦芮兮,“这三小姐似乎不是在做戏。” 秦芮兮颔首。 她也没从她的脸上看出任何撒谎的痕迹来。 夏竹不赞同道,“指不定是装的没破绽。” 秦芮兮眸子里闪过深思,抬脚出了汀兰院。 在去书房的一路上,听下人讨论此事,倒也明白了个大概。 柳氏偷偷给秦定茶中下了秘药,与他行房事,但中途出了岔子,秦定突然吐血,找来府医把脉,方才知晓柳氏给他用的药中,有一味极伤身的药材。 日后,他怕是在这方面,都不太行了。 秦定怎能不气?当即将柳姨娘拖出书房,这会正扬言要她的命。 事情闹得极大,曲氏与秦老夫人皆来了。 秦芮兮到了时,秦老夫人正用着拐杖敲打着柳氏的背,“你这个下贱的,竟想害我儿子!要了你的命都是轻的,该将你千刀万剐!” 秦楚兰跪在柳氏身边,只是流着泪,倒是没开口说任何求情的话。 直到她听着动静,见到秦芮兮,方抬起头来,激动地拉住柳氏,“娘,你快和长姐说,你没有害她,都是别人嫁祸你的。” 她的娘怎么会去害长姐呢? 她最疼自己了,长姐可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柳氏被打的趴在地上,发髻散乱了一地,面色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如纸,忍不住吐出一口殷红的血来,“是我……是我做的。” 她对上秦芮兮那双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眸,歉意道,“大小姐,对不起。” “娘……”秦楚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眸。 柳氏愤恨地咬住嘴唇。 她恨她被曲氏利用,可她又能如何?她只能认命。 一招棋错,满盘皆输。 “楚兰,以后,你便要一个人了。”她费力抬起手,碰了碰她的头发,满眼的苦涩,“不要像娘一样,为了些虚无缥缈的东西执迷不悟。” 想她当年艳绝花楼,无数公子为她一掷千金,她千挑万选选了秦定,未曾想,结局是会死在这深宅里。 曲氏穿着深红的包边刺绣裙,整个人珠光宝气,越发衬得柳氏狼狈不堪。 “柳妹妹,”她皱眉,弯腰看向她,“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呢?老爷若是出了什么事,整个国公府可都是要没了的。” 她这话彻底刺激到了秦老夫人,她抬起手又是一拐杖,用了十成十的力,柳氏直接趴到了地上。 秦定同样也是愤怒,他转身回书房,取了一把剑,“贱人!” 柳氏看着指到她眼前的剑,身子抖了下,而后认命地闭上了眼睛。 “楚兰,日后好好活着……” 利刃划破血肉的细微声音响起,只一瞬,柳氏彻底没了气息。 秦芮兮眉头蹙起,有些不忍看眼前这一幕。 若是她当时主动同她坦白,她或许还可以…… 可惜,没有如果。 秦楚兰半晌才僵硬地抬起头,看向秦定。 面前的人是他的父亲,他亲手杀了她的母亲。 秦定恼恨地将剑扔到地上,“来人,把这个贱人拖出去喂狗!” “爹,”秦楚兰嗓音哽咽,“她是我的娘。” 怎么能……喂狗? 秦定瞥了她一眼,冷冷道,“滚回院子里待着。” 周围的小厮一起上前,将柳氏的尸身随意拖了出去。 秦楚兰双手紧紧地捏住袖口,身子不住地颤抖着。 她从未觉得,这个国公府,如此的冷。 待她最好的,竟是之前不常谋面的长姐。 什么骨肉亲情,真是讽刺。 她嘴角扯开一抹勉强的笑容,带着疯癫。 “楚兰。” 耳边突然传来清冷的人声,让她陡然回过神。 “长姐?” 秦楚兰回过神,恍惚看向秦芮兮。 她抿着唇,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她差点因为她的娘没了命。 “跟我走吧。”秦芮兮对她伸出手。 她的手莹白如玉,因为总是摆弄草药,透着股淡淡的药香。 她不过比自己大上两岁,却有种让她信服的力量。 像是只要她握住,就能拉她出这万丈深渊。 秦楚兰有些踌躇,“我可以吗?” 秦芮兮那双明明妩媚却又透着清冷的眸子依旧淡淡的,似是世间任何事,都不能让她牵动分毫。 “只要你想,便可以。” “但楚兰,我身边从不留害我之人。” “若是有一日你连同旁人要我的命,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她每句话,都像是敲在秦楚兰的心上。 听着无情,可在此刻,却尤为温暖。 秦楚兰端正跪好,抬手竖起三根手指来,“我秦楚兰再次起誓,若是以后对长姐生出不轨之心,便让我生前受尽凌辱,五马分尸而死!” “嗯,记住你今日的誓言。” 秦芮兮握住她方才放入她手中的手,“走吧,回去。” “好,长姐。” 秦楚兰站起身,深深看了眼秦定,而后随着秦芮兮离开。 她想要活下去,便要心狠手辣。 这些挡在长姐面前的人,日后她会一一替她除去。 她们离开后,秦若菱颇为担心,“娘,那两个贱人不会生出什么事端来吧?” 曲氏冷哼,“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她将秘药之事推给柳氏,秦芮兮又能拿她如何? 第47章 过继 “这两个小贱人,简直不把老身放在眼里。” 秦老夫人阴毒开口,长硬的指甲都险些扣进木质拐杖之中。 她恨不得狠狠教训秦芮兮,但如今林家回来,她不敢动她,也只能动动嘴皮子。 秦定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医治自己快要不举之事,催着府医同他开方子去了。 曲氏看着他离开的身影,闭了闭眼睛。 是他先无情无义对自己,那她如今所作所为,便称不上心狠手辣。 她本不想这么做,这都是他逼她的。 “老夫人。” 她转身笑吟吟地看向秦老夫人,“妾身知您看秦芮兮不过眼,倒是有个办法,可以为您彻底拔除这个肉中刺。” 秦老夫人也不是个心思单纯的,当即猜到了一些,“你有事让我帮你?” “是。”曲氏上前一步,直接跪了下来,“妾身想请老夫人将若菱过继给林娴。” 秦定只要传出不举,他自然也没脸再提主母之事,如此,她想要她的女儿成为嫡女,只有这一个办法。 她对林娴厌恶至极,可只要能达成目的,那一切便都是可以忍受的。 秦若菱也是今日才知晓她娘有如此打算,不由诧异,“娘,你……” “秦老夫人,”曲氏未让秦若菱继续说下去,“还请您应下。” 秦老夫人阴毒的眼神落在曲氏身上,透着若有所思,“过继给一个死人,这事古往今来都未有过。” 曲氏所说,委实让她惊讶。 她不去抢主母之位,怎么想着将女儿过继?终归不是亲生的,还是会为人所诟病。 而且…… “你说有办法可以除去秦芮兮?” “秋日干燥,走水是常有之事,只要神不知鬼不觉,谅她本事再大,也走不出汀兰院。” 曲氏知这是她唯一的机会,补充道,“一切妾身都会安排妥当,还请秦老夫人说服老爷,将若菱过继给林娴。” “这事交给老身罢。” 秦老夫人略微思虑便应了下来。 左右与她关系不大,她不如顺水推舟。 待秦芮兮那个小贱人死了,林家才不能寻到由头找过来,她方可在国公府高枕无忧。 曲氏得她承诺,眼前一亮,“谢秦老夫人。” “让她死的痛苦些。” 秦老夫人说完这句话,便转身离开。 秦若菱忙上前,将曲氏扶了起来,“娘,您何苦对她下跪。” “娘这是在为你打算。” 曲氏叹了口气道,“你爹应是没心思再关心主母之事了,所以,我得为你铺路。” 第一步,便是让她成为嫡女。 就算秦芮兮靠着林家嫁与哪位皇子,那她也定会让秦若菱踩着她身上的荣光,不输与她。 “娘,你不会真的……”秦若菱压低声音,忍不住问道,“让爹不行了?” “除了如此,别无他法。” 曲氏慈爱地看向秦若菱,“若菱,在娘心中,你最为重要。” “娘,还是你对我最好。” 秦若菱落了两滴泪。 不像她的爹,在意的从来只有利益。 …… 秦芮兮得到秦定要将秦若菱过继给林娴的消息时,正在摆弄着药草。 秦楚兰定了决心跟着她,她没什么可教的,想着日后她能去开个医馆,做个女大夫。 这个时代的婚姻,在她眼中,半分保障都没有,还是事业可靠些。 春意道,“这会他们正在祠堂,商量着该如何安排。” “长姐,她们未免太无耻了些。”秦楚兰听着春意一提,当即皱眉。 在她眼中,林娴与秦芮兮一样,都是她所要相护的人。 秦芮兮手上动作微停,很快想明白了前因后果。 “经这么一闹,礼部尚书家那边定不会将女儿嫁过来,那么秦定只能将曲氏扶上主母之位,可此事同样不妥,会让众人以为,他的确是不举,娶不到妻,才会退而求其次抬妾。” 她红唇微掀,“曲氏的确是手段了得。” 这样,她在府中再没了威胁。 “曲氏……”秦楚兰咬牙,“我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 害了她娘,如今又要来算计长姐。 秦芮兮慵懒地将各类药分开,淡淡道,“由他们去。” 想做嫡女,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那个命。 “长姐,没关系吗?”秦楚兰意外地看着她,“这种人,不在一开始就打压,日后所图定然更多。” “的确如此,可只有给了,才能让他们继续贪得无厌,他们会站的高,拥有的多,摔下来的时候,才够惨烈。” 秦芮兮对他们自然不会有任何仁慈之心,但她现在还没得到想要的答案,还不到时候。 “不急。” 她将药推到秦楚兰面前,“静下心来。只有自己强大,才能无坚不摧。” 秦楚兰点头,“谨记长姐教诲。” “不必如此拘谨,”秦芮兮想了想,又问,“你想过继给我娘吗?” 若是她想,倒也可以。 借着秦若菱之事,也可名正言顺。 “长姐,我没想过这些事,而且,身份于我来说,没那么重要。我从未指望嫁进什么高门大户,甚至……”她难过地捏紧衣角,“爹对娘如此,我也不想再嫁人了。” 她娘应该也同她想的一样吧,若是知道自己最后落得一个被喂狗的下场,她会进国公府吗? 定然不会的。 “不嫁人也好,我也不想嫁人。”秦芮兮替她理了理头发,“我知柳姨娘去世对你打击很大,但你要尽快振作。” 她说罢,瞧了眼院门的方向,“这等过继的大事,我应当去追问才对。春意,你同我去吧。” 春意应声,随着秦芮兮去了祠堂方向。 秦定此时正在祠堂踱步,他寻了好几个大夫,皆告诉他以后应当不会再有子嗣,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到女儿的身上。 让秦若菱成为嫡女,是他目前唯一的办法。 曲氏同他分析了前因后果,他深信不疑。他已经让小厮将过继之事散了出去,此刻就等秦芮兮过来。 他可是她的父亲,凭什么让他低三下四? 她该来求自己。 若是谈不拢,他便上家法。 “爹,你要将妹妹过继给我娘?” 第48章 九王爷翻窗 秦芮兮一身月白的衣裙,平素冷清的脸上此刻终于露出不忿来,“我娘已去世多年,爹为何还要叨扰她?你们总归夫妻一场,不能给我娘身后一个清净吗?” 她走进祠堂,皱眉看着面前的几人,“如此荒唐之事我从未听过,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掉大牙!” 她的恼怒在几人意料之中,曲氏见着她如此,也是松了一口气。 若是她直接应了,她倒是会疑虑了。 “怎么荒唐了?” 秦定不悦看着她。 还有什么事能比他不举更丢人? 他如今已经没有指望了,让秦若菱成为嫡女,是唯一的办法。哪怕前面挡着的是林家,他也要争一争。 秦芮兮看向林娴的灵牌,“我娘已去世多年。” 灵牌已经放上去了十年,上面黑漆都已褪了几分色,许是常年有下人打理,倒是未落灰尘。 应该是有着血缘存在,她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应该是个温柔的女人吧。 “那又如何?”秦定看向她,“你不是声称事事为国公府着想?只要若菱成为嫡女,秦家便会出一个太子妃,于你也是好事。” “太子妃?” 秦芮兮闻言,险些气笑了,“你们可真敢想啊。” 以皇后步步为营的性子,怎会让太子娶秦若菱? 怕是做个妾,都要仔细斟酌。 秦若菱奋力压下心中的不爽快,此刻最重要的,是成为嫡女。 她要忍,这样才能将秦芮兮踩在脚底。 “长姐,我知我身份不够,只是,我们要为了国公府的日后着想。” 她善解人意地开口,“爹养育我们不容易,我们总要为他争一个前程。” 秦芮兮垂下眼帘,似是不情不愿。 秦老夫人也坐不住了,这事总归是她提出的,最后不成,没面子的可是她。 她敲了敲拐杖,“这国公府当家的终归是你父亲,你摆什么脸?依照老身看,谁要是不服,便家法处置!” 她的想法与秦定不谋而合,他当即拍板,“按母亲说的做。” “爹……”秦芮兮不解地看向秦定,“这事是不是该先问过外祖父?” “不过是些小事,不必劳烦他。” 秦定听着她将林家搬出来,脸上便满是厌恶。 林家林家,他一辈子都活在林家的阴影下。 待若菱成了太子妃,那一切便可不一样了。他可是皇亲国戚,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越想,他越是迫不及待,走到秦芮兮面前,逼迫道,“今日你若是不同意,便家法处置,直到你同意为止。” 秦芮兮闻言,抬眸冷冷地看向秦定。 她想起那日刚来这里时,她被打的满身鞭痕,当真是下了死手。 她的视线让秦定心中一惊。 她……怎么好像想要他的命? “过继之事,不会后悔?”秦芮兮收回目光,又成了平日清冷的模样。 “有什么可后悔?”秦定已打定心思。 秦芮兮抬脚,走到林娴的灵牌前,抬手轻轻抚了抚,缓缓道,“如此贪得无厌,他日生不如死之时,可别来求我。”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妹妹成了嫡女,定是福泽深厚,光耀门楣!”秦定怒目瞪着她,“今儿你答应便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他不是不怕林家,但只要秦芮兮点头同意,依照林阳盘的性格,定然也不会多说。 就在他想着该不该上家法时,秦芮兮收回了手,点头,“我答应。” “……什么?” 站在一旁沉默不语的曲氏诧异出声,这就应了? 她以为今儿能让秦芮兮褪层皮。 “你们不是都想让我答应吗?而我又不想受家法,毕竟确实挺疼啊。” 秦芮兮看向他们,脸上挂着浅笑,“不过我娘已经去世多年,这消息递了出去便好,就不要大肆操办了。” 如此最合秦定心意。 他应下冷哼,“算你识相。” 秦芮兮抬步出了祠堂,忽而又像是想起什么,转过身,“还有什么要折腾的吗?不如一并说了,省的我多来几次。” 秦老夫人催促,“快滚快滚!” “呵——” 秦芮兮挑起眼尾,冷笑出声,“秦老夫人可要好好珍惜剩下的日子。” 今天这一出,让她明了曲氏将她带回来的目的。 这计划,怕是从秦定动了娶妻的心思开始,便施行了。 当真是一环扣一环。 “小贱蹄子什么意思,是咒老身死吗?” 秦老夫人在后面骂骂咧咧,手中的拐杖抬起又放下,终归还是没敢上前教训秦芮兮。 …… 过继一事十分顺利,秦若菱成为嫡女之事,霎时传遍了整个永安。 一时间,直接盖过了秦定不举的传闻。 秦定越发认为秦若菱就是他的福星,对她更是百般疼爱。 这些事秦芮兮听了只是一笑置之,日后的路还长,谁能知道前面不是悬崖峭壁? 她打发了春意夏竹去睡,将白日里送来的衣裳翻开,借着烛火反复看着针脚。 毕竟是要送给权煜九的,万事都马虎不得。 浮光锦给人的感觉太过风光霁月,不知他会不会喜欢,毕竟从来没见过他穿如此颜色的衣裳。 正想着,窗子微动,耳边便传来熟悉的男声,“在看什么?” 秦芮兮意外侧头,“九王爷?您怎么来了?” 权煜九想不出理由来,硬生生挤出两个字,“路过。” 他不过是因着听了传言,以为她在国公府过得不大顺意,想过来瞧瞧。动了心思,再反应过来时,他人已进了她的闺房。 秦芮兮听着他的理由,不由轻笑,“您这样,倒是让我想起了我的那个恩人。” “恩人?”权煜九走到她身边坐下,墨眉微挑。 “是啊,”秦芮兮想起他,心中有着暖意流过,指了指窗子,“他也喜欢翻窗。” 权煜九端着杯盏的手一颤,掩下凤眸中的心虚,道,“日后注意些,除了对你有恩的,旁人都不能翻你的窗子。” 秦芮兮听着他说的,一头雾水,“永安的人都喜欢翻窗子吗?” 除了他们,应该也不会有人来了吧? 她这又不是什么宝藏所在地。 权煜九略微沉吟,实在是不知该如何回答,索性将杯子推到她面前,转移话题,“喝茶。” 第49章 我便给 秦芮兮颔首应着他抿了一口茶,而后她站起身,拉起他的手腕,向着贵妃椅的方向走去,“险些忘记了。” 女子的体温熨帖着他的,比他的凉上一些,带着专属于她的温软。 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撞了一般,猛烈地跳动起来。 此刻,他清楚地感受到,她之于他的不同。 “九王爷来瞧瞧,喜欢吗?” 秦芮兮压根未意识到身后男人情绪的变化,将衣裳理了理,好让他看的更清楚,“您穿这,应当很好看。” 权煜九一眼便看出这是皇帝赏她的那缎浮光锦,他未曾想,她竟亲自做了衣裳送他。 他放低了声音问道,“花费了不少功夫吧?” “嗯,用了不少时间。” 秦芮兮算了算,不过是做了件衣裳,便费了半个月。 许是料子珍贵。 “快试试。”秦芮兮将他推到屏风后,又将衣裳塞给了他。 权煜九被她的举动闹得微愣,“这……合适?” 她的闺房,他在这试衣? 秦芮兮眨了两下眸子,反问,“有什么不合适的?” 不就换个衣裳?有必要扭捏? 随即她明白过来,“九王爷不用担心,我不会偷看。” 她一本正经地背过身,怕他不放心,索性双手捂住眼睛,“可以了。” 权煜九见着她如此,薄唇勾起一抹弧度,难得戏谑般道,“与我这般没顾忌,日后不想嫁人了?” “没想过嫁人。” 秦芮兮毫不迟疑地回答,“我想帮九王爷达成所愿后,自己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做研究。” 她还有许多医学上的难题还没攻克,不想就此止步。 这里没有仪器,但研究还是可以继续的。 “研究?” 权煜九解衣裳的手微顿,疑惑问道,“那是什么?” “就是攻克医学上的难题。” 秦芮兮如此解释,权煜九方才明白了些许。 他手上动作加快,换好了衣裳。 “行了。” 他话音落下之际,已站到了秦芮兮面前。 后者放下手,抬眸看向面前的男人。 素色的浮光锦穿在他的身上,衬得他宛如谪仙。平日里的狠戾阴沉在此刻完全敛去,鬼斧凿刻般的面容不染俗世,惊艳地教人挪不开眼。 秦芮兮定睛看着他。 她以前从不知晓,原来倾国倾城四个字,用在一个男人身上也可以。 她的反应取悦了权煜九,他问,“这么好看?” 眼神都舍不得挪开。 秦芮兮呆呆颔首,迟疑道,“我在想,若你是女子,定会有许多人想娶你吧。” 这么好看,让人一眼就心动。 权煜九,“……” 她看了自己半天,想的是这个? “秦芮兮,”他咬牙,“你是个正常的女子么?” “是啊,”秦芮兮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淡淡道,“女性正常的体征,我都有。” 权煜九顺着她葱白的手指看去,霎时红了耳尖。 十五岁的女子,身姿已出落的窈窕玲珑。 他颇为狼狈转过身。 她到底是真不懂,还是故意引诱自己? 他正想着时,秦芮兮已绕着他转了一圈,时不时扯着他的衣裳仔细瞧,“不愧是浮光锦,配得上九王爷。” 他低眸看着她,仿佛能透过衣服感受到她指尖的凉意。 让他心乱如麻。 在她要扯开他的衣摆时,他攥住她的手腕,忽而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他凤眸微眯,再往前些许,鼻尖便能碰到她的。 “你对别的男子也是这般?” 她似乎真的不懂,尤其对男女之事尤为迟钝。 “做衣裳?” 秦芮兮恍然明白,王公贵族都有想要自己拥有的东西独一无二的通病,于是果断安抚,“九王爷您是独一份。” 浮光锦本就不多,他这身衣裳耗费了不少,剩下的已不可能再做了送人。 而且,她要谢的除了他,也只有夜玄。 可惜他是个刀尖舔血的,不适合这色的衣裳。 权煜九压下心中的无力,道,“如此便好。” 他识人无数,怎会瞧不出她是真的听不明白他话中所指。 如何点,都不通。 他松开手,秦芮兮站直身子,面上也未出现半点不自在。 还不忘同他承诺,“真的只做给了九王爷您,而且我保证,您穿着特别合适。” 她的眸光澄澈,连带着那双桃花眸都染上了天真意味。 便是这般,才最为勾人。 权煜九别开凤眸,“嗯,我知道了。” 再看下去,他怕他也忍不住想要拥有她。 将这颗棋子,留下。 “时间不早了,九王爷快些回吧,早睡早起才身体好。” 秦芮兮体贴地将窗子拉地更大了些,“回去小心些,莫要被人发现了。” 权煜九好笑地指了指身上的衣裳,“浮光锦皇帝可只赏了你。” 总会有人瞧出蛛丝马迹。 秦芮兮福了福身,“谢九王爷秋猎那日信臣女,让臣女一心一意救治长公主。否则,臣女活不到今日。” “一贯的伶牙俐齿。” 权煜九眸间添了些许笑意,扫了眼她未有任何装饰的青丝,“我走了。” “九王爷慢走不送。” 秦芮兮浅笑着挥了挥手。 待权煜九走后,她才回过神来,有些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手。 旁人不知,她只有面对自己极信任的人时,才会如此放松地同人道别。 是她身旁的人太少了吗,所以才会去信任权煜九。 想不通,索性也不再去想了,她揉了揉太阳穴,眸子里露出些许疲累来。 最近看书太多,总是容易犯困。 她褪了外衣,刚躺到床上,困意便席卷而来。 …… 权煜九一身白衣回了九王府时,险些惊掉于天的下巴。 鉴于先前进了两次暗阙,所以他特意斟酌了下开口,“王爷这衣裳是秦小姐送的?” 权煜九斜了他一眼,强调道,“她亲手做的。” “这……” 于天惊诧不已,在大朝,女子为男子做衣裳,可是芳心暗许的意思。 而王爷收了,这是……应了? 他很想劝王爷以大局为重,但最终为了自己已经分外薄弱的身板,昧着良心憋出一句,“秦小姐真是心灵手巧。” “嗯,本王也如此认为。” 权煜九弹了弹衣裳,这才发现整件衣裳皆绣满了暗纹,不仔细瞧,压根看不出来,可见花费的心思之多。 那会也没在意,她手上是否被针伤了。 这会想来,倒是有几分懊恼。 于天在旁看着他一脸沉思的模样,试探道,“王爷,秦小姐若是想做王妃,该如何?” 不会真的娶吧? 若是她真的有天凰之命倒也可以,可问题是,那是假的啊。 “若是她想要……” 权煜九沉吟,凤眸不由出神。于天的话,甚至让他想到了她凤冠霞帔,想到了她子孙绕膝。 他竟真的生出期待来。 从他得知父皇母妃的死讯起,便韬光养晦,无一时半刻不在为大局考虑。 皇位于他,没那么重要,但他想要为他们报仇。 可在这么一会,他无端想要自私一次。 想要真的和她白头偕老。 他声音低了低,透着虚无缥缈,“她想要,我便给。” 可惜,她怕是连这问题,都不曾思考过。 于天闻言,也是愣住。 他还是第一次见着主子因为一个女人而如此。 他一时之间,倒是不知该如何说了,思虑一会,他道,“秦小姐不是合适之人,娶了她,等于背后站了林家,太过惹人注目。” 权煜九未应声,视线落在不远处的那盆夹竹桃上。 忽而,他眸光一凌,像是想到了什么,运起轻功,转瞬消失在王府。 于天:得,他的话白说了。 第50章 护她一程 秦国公府。 秦若菱站在汀兰院外的隐蔽处,焦虑地张望了一会,才转向身边的曲氏问道,“娘,我为何总觉得这法子不大可靠?” “就是因着不大可靠,才选了这个法子。” 曲氏瞧了眼夜空的明月,估摸着时辰,“秦芮兮一死,林家又怎会不追查?依照老爷的性子,定会从府中推出一个来顶罪,这个人,不能是你,也不能是我,那只能是秦老夫人。” 如今她的女儿如愿成了嫡女,那个老不死的,最后一点剩余价值也没了。 待秦芮兮死了,秦老夫人被林家以命抵命,这国公府中,便再也没人能成为她的妨碍。 秦若菱这几日皆被打发侍候在秦老夫人身旁,倒是头一次听曲氏的计划。 她亦是对秦老夫人厌恶至极,“娘,这一计甚好,只是不知这把火,能不能烧死秦芮兮。” 她这阵子,实在是好运的很。 “放心,我加了火油与硝石,一点就着,她没武功,纵使千般本事也逃不出来。” 曲氏冷笑,“今儿真是个好日子,风也是出奇的大。” 她侧了身,“若菱,随娘回去吧,待会当心被火扑着了。” …… 子时刚过,汀兰院的主屋后便燃起了火,风势一大,火舌便像是发了疯一般,猛地包裹了整间屋子。 秦芮兮睡得正沉,鼻息间闻到烧焦味,猛地睁开了眸子。 入目的便是大片的火光。 浓烟滚滚,呛得她眼泪直流,连嗓子也像是堵住一般,比往常干涩嘶哑不少。 她当即反应过来,这火中加了其他东西。 让她口不能言的东西。 虽是只有短暂效用,但只要药效捱过这场火,她呼救不出,便只能沦为一具尸体。 又是曲氏…… 若不是她想要从她身上探究出些许真相,她怎会让她活到今日。 秦芮兮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小跑到桌案边,将茶水倒在帕子上,捂住口鼻,辨别着哪些地方能出去。 房门与窗子的火势太大,显然是为了防止她离开。 但她能走的,也只有门窗。 她快速从床上拎起锦被,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打算从火势偏小的一扇窗子跳出去。 只是刚踏出一步,房梁便被火燃断,兜头向着她砸了过来。 “躲开!” 权煜九的声音突然响起,秦芮兮下意识后退一步,房梁擦着她身上的被子砰的砸落在地。 绕是她寻常再冷静,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之际,腿也忍不住软了软。 重新活过来,没人比她更惜命。 不待她多反应,身子已一瞬腾空,耳边满是火焰灼烧的噼啪声,可包裹着她的气息,却让她无比心安。 她抬起眼眸,见着的便是权煜九无可挑剔的侧脸。 不同于以往的冷漠,他面上终于多了惊惶,墨眉紧紧蹙着,凤眸底透着狠戾。 不知为何,秦芮兮情不自禁抬起她的手,抚上他的眉梢。 权煜九身子一僵,运转着轻功险些从半空跌下去。 他眸光复杂地看向她,“你……” “你皱眉,不好看。” 秦芮兮见着他的墨眉终于舒展开,也随之露出笑意来,“这样顺眼多了。” 她的嗓音比往常哑了些,说出的话也是费了不少力气。 而后她收回手,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扬了扬下巴,“带我去那棵树上。” 权煜九深吸一口气,压下体内的躁动。 他约摸是上辈子欠她的,这辈子被她如此折磨。 两人在树上站定,秦芮兮才发现,着火的只有她在的主屋。 也是,她死了,其他人不足为惧,依照曲氏的性子,留着她弟弟,定然是想慢慢折磨。 好狠毒的心肠。 这会,春意她们已慌忙起身,叫着小厮救火,秦栋抹了两下眼泪,也拎着水桶,跌跌撞撞打水去了。 一时间,整个汀兰院都喧闹起来。 权煜九见着她面色冷凝,问道,“不下去?” 秦芮兮勾起唇角,冷冷道,“下去了,好戏可就看不到了。” “好戏?” “是啊,虚情假意的亲情骨肉戏,九王爷应当头一次见吧?” 秦芮兮说罢,将身上的锦被取下搁在一旁,顺势坐了下来。 权煜九挨着她,却是未坐下。 他身上的衣裳是她亲手做的,他舍不得。 秦芮兮瞧了会下面救火的场景,目光不自觉转向身旁的男人。 他依旧同之前一样,哪怕是冲进火中救了她,依旧未见丝毫狼狈。 像是这世间,未有事能难倒他。 她盯了他好一会,才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回王府后,方才反应过来,我在你屋子外闻到的味道是硝石。” 权煜九凤眸微敛,“凭你自己,逃不出来。” 硝石是做火药的,一点即爆,她压根没有生还的可能。 秦芮兮收紧手,“是啊,若是我自己,便死在里面了。” 她目光逐渐悠远,“我还是太过心慈手软。” 才会让她们屡次试探,胆子大到,想要她的命。 “我可以帮你。” 权煜九轻轻抬手,覆上她的青丝。 如想象中的一般柔软。 她只穿着中衣,显得身子分外单薄,就像他多年前在关外遇到的那只野猫,脆弱的他一只手便能结束它的命。 他记得当时他向它伸出手,它反倒挠了他一道血痕。 同她一样。 他活了二十二年,杀伐果断,唯独对她产生了恻隐之心。 他许是护不了她一生,但他想护她一程。 “不用了,”秦芮兮摆手,“欠的太多,我还不起啊。” 她看向已经踏入汀兰院的几个人影,“这种小角色,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九王爷何须为这种人脏了手。” 权煜九低眸,顺着她的视线,便见着秦定单手背在身后,不急不缓地进了院门。 身后的秦老夫人满脸都是阴毒的笑容,扶着她的曲氏倒是伪装的极好,满脸担忧,“老爷,这火怎么烧的这般大?” 秦若菱捂住嘴巴,眼泪都掉了下来,“长姐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秦栋听到动静,愣了一下,随即扔下手中的木桶,快步向着秦定冲了过去,猛地撞上他的身体,“是你,是你害死阿姐的!” 第51章 要赢啊 秦栋一张稚嫩的小脸涨得通红,他用了全身的力气,撞得秦定都后退了三步。 他死死地盯着他这所谓名义上的父亲。 他害死了他的娘亲,如今又来要他阿姐的命。 好好的汀兰院,怎会无缘无故起火,又怎会烧的这般快,他年纪小,却并不傻。 秦老夫人向来不喜林娴生的两个孩子,对着秦栋自然也没有好脸色,“孽种,简直是孽种!” 和秦芮兮一样,不知尊卑! “栋儿,莫要胡言乱语。” 曲氏忙上前打圆场,“老爷,芮兮生死未卜,栋儿才会说出这般话来,您别动怒。” 秦定扫了眼主屋的方向,火大的根本扑不灭,秦芮兮这么久未出来,想必早就没了命。 压在他心中的大石瞬间落了地。 “就算芮兮没了,他也不能对我如此,”他抬手,“来人,将小少爷带下去看管好,省的他总是惹是生非。” 秦栋被两个小厮拖住,只能无助地蹬着双腿,“我恨你!” “栋儿!” 秦楚兰刚来,见着的便是这场景。她以为她是庶女,所以父亲待她不重视,未曾想,秦栋身为嫡子,他也不念及骨肉亲情。 她跑到秦栋身边,眼圈都是红的,“你们快放开他,若是小少爷伤了分毫,你们承担的起这罪责吗?” 秦老夫人见状又开始骂骂咧咧,“终归是花楼妓子生的东西,半点上不了台面,这地方,是你能大呼小叫的?” 秦定同样不悦。 因为柳氏,他对这个女儿亦是厌恶,若不是顾及外面风言风语,他不会留她。 他怒道,“行了,都去一边待着!” 秦若菱站在一边,唇畔露出笑来。 秦芮兮一死,以后她便是能靠着林家功勋出嫁的嫡女。她的一切,终于全部都属于她。 思及此,她不由道,“爹,长姐死的凄惨,这身后事,可是得好好风光大办才是。” “有什么可办的,浪费银子!” 秦老夫人想到这些年在寺庙受的苦,就越发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烧死,便宜她了,她该生不如死! “老夫人,芮兮终归是国公府嫡女。”曲氏贴心道,“这白事,国公府也顾及面子的。” “秋燕说的对,”秦定看向面前熊熊火光,“这是天灾,芮兮死在里面,我们也无能为力。” “什么无能为力!”秦楚兰在旁实在听不下去,“你们只会在这里空口白话,怎么不去救火?长姐还未死,你们便商量起她的身后事,她可是国公府的嫡小姐,是你们的亲人!” 她挣扎着想上前,但压根挣脱不了小厮。 秦栋年纪小,这会哭了出来,“阿姐,阿姐不会死的……” 坐在树上的秦芮兮冷漠勾唇,“九王爷,这出戏如何?不比宫里的差吧?” “不好看。” 权煜九自她身旁蹲下,抬手扣住她轻颤的肩膀,“这些人,不值得你如此。” “说的对,不该生气。” 秦芮兮深吸一口气。 此刻,她的嗓子的暗哑已褪去了大半。她侧头,对上面前的男人,弯起眼眸的模样无端带了些许妩媚,撩人心弦,“九王爷救我一命,我记下了,来日方长,慢慢还。” 权煜九看着她,未出声。 他多想她也像寻常女子那般,面对身子完好的他时,趋之若鹜。 “所以,”秦芮兮紧接着开口,“你记得,要赢啊。” 要成为最后的那个人。 她的眸子被火光映衬的异常明亮,就这样灼灼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权煜九在这一刻,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一下一下,滚杂着异样的情绪翻涌。 “好了,下去了。” 秦芮兮动了动身子,就这么踩着树干上的一块凸起跳了下去。 脚尖刚落地,兜头便落下一件浮光锦的衣裳,带着好闻的药香味。 是权煜九给她的。 她不自觉轻笑,裹紧了身上的外衣,也未回头,径直向着秦定他们所站的地方走去。 “你们几人可真是清闲,没见着着火了?不去救火,在这闲聊,这火就能灭了?” 秦芮兮的声音让几人皆是一愣,秦老夫人最先出声,见鬼似的看着秦芮兮,“你怎么没死?” “抱歉啊,我命硬。” 秦芮兮歪着头看向她,“是不是很失望啊?” 秦老夫人被她气的半死,“贱蹄子!” “长姐!”秦楚兰见着她,高兴的不行,“我就知道长姐一定没事!” 秦栋也喜极而泣,“阿姐还活着……” 秦芮兮走到两人身边,冷冷地扫了眼小厮,“手不想要了?” 小厮们心头一怵,忙不迭都松了手。 秦栋绕着秦芮兮转了一圈,确认她没事才松了一口气。 秦芮兮拍了拍面前两人的头,“我那会心头闷得慌,恰好出去了。” 曲氏听着她的说辞,颇为狐疑。 她那会就在汀兰院外,见着烛火灭了,方才派人动的手,她怎么可能会在那时出去? 可除了这,也没有其他解释。她不会武功是毋庸置疑,能从火海中救出她的,更是少之又少。 她眯了眯眼睛,她可真是命大。 秦若菱最为不甘。 差一点,秦芮兮的所有,便都是她的了! “妹妹。” 秦芮兮的声音猛地将她从自己的思绪中拉回来。 秦若菱忙心虚擦泪,“长姐平安真是太好了。” 秦芮兮未理会她虚情假意的关心,走到她身边,道,“你有没有听过一个词,叫表情管理。” “什,什么?”秦若菱茫然。 “简单来说,”秦芮兮笑着,“就是你想做个合格的白莲花,得控制好自己的表情,事情只能在心里想,面上是不能流露出一分的。” 秦若菱是半分都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长姐,你疯魔了?” 秦芮兮却是未回答她问的,径直逼近她一步,眸光冷凝,“否则,容易死的快啊。” 秦若菱心中一颤,吓得手上的帕子都丢了出去。 她在这一刻,仿佛真的感受到了死亡来临时的窒息感。 秦定见着秦若菱被吓得六魂无主,不由恼怒,“秦芮兮,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当着他的面,明里暗里警告他的母亲女儿,当他不存在吗? 第52章 人祸 “有啊,这不就说到你了?” 秦芮兮转过身,“如果我方才不是恰好外出,那此刻定然身在火海,你不亲自去救我便罢,甚至还让原本救火的小厮拦住栋儿与楚兰。” “你可真是,”她眸中透着冷光,“巴不得我早点死啊。” “胡言乱语!” 被她戳中心事的秦定面色难看,“你是国公府嫡女,在我心中分量自然不一般。” 她没死,他自然失望。 若是她让林家追究今日之事,林阳盘难免又会咄咄逼人,他纵使不愿,但也只能安抚她,他放缓了声音,“我也是见着火势太大,慌乱了手脚,芮兮,你不会怪爹吧?” “不会。” 秦芮兮颇为善解人意地开口,“爹年纪大了,偶尔失智也是可以理解的。” “你……” 秦定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怎么这把火就没能烧死她! 他暗自思虑着,正打算说什么,汀兰院外突然传来怒喝,“秦定,我要你的命!” 紧接着,破空声传来,晃眼的银色长枪已到了秦定眼前,险些直接割断他的喉头。 “啊……” 秦定被吓得叫出声,额头当即布满冷汗。 “表哥,你怎么来了?”秦芮兮诧异地看向手中握着银枪的林嵘。 “表妹,你没事吧?” 林嵘见到秦芮兮,这才收回长枪,忙不迭跳到她面前,上下打量着她,生怕她受了苦楚。 秦定惊魂未定,腿软地后退一步,险些就这么晕了过去。 曲氏与秦若菱忙上前,一左一右扶住了他。 平常跋扈的秦老夫人此刻亦是不敢开口,唯唯诺诺躲到一旁,生怕被牵连。 “我没事。”秦芮兮摇摇头,疑惑问道,“你怎么深更半夜不睡觉?” “府上小厮说国公府火光冲天,再一打听是你的院子起了火,我哪里还敢睡?” 林嵘见着她的确是毫发无损,才松了口气,“我脚程快,这便到了,祖父同我爹还在往这边赶,应当很快就来。” 他扫了眼秦定,“我们会查清楚,这把火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林家的维护,让秦芮兮心头感动。 说到底,她不过是外孙女而已,不值得他们如此,可他们,却万事都维护着她。 今日之事是曲氏所为,依照她的性子,定会推出一个背锅的来。 不用深想,便是秦老夫人。 她本还发愁该如何查,林家便为她送来了借口。 她附和,“表哥说的是,这火着实古怪。” 秦定这会缓过神来,道,“芮兮,你的意思是,府中有人要害你?” “怎么,秦国公是不愿意让我们查了?” 林嵘直接挡在秦芮兮面前,维护意味明显。 秦定看着那银枪,一阵发怵,后退一步,挤出笑来,“小将军说的哪里话,您想如何查,就如何查。” “有秦国公这句话,老夫也就放心了。” 林阳盘同林经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众府兵。 将军府的府兵自然不是寻常府中可比,气势宏大,让秦定心里直打鼓。 难不成,这火还真有内情? 他看了眼身边的曲氏母女,她们神色如常,倒是瞧不出其他来。 可当他瞥向自己母亲时,眼神猛地一沉。 秦老夫人不停地踱着步,嘴里胡乱念叨着,面上焦急万分,一瞧,便是做了亏心事。 她素来看秦芮兮不顺眼,难不成今晚的一切,是她安排的? 想到了这,秦定慌了。 他与母亲相依为命过了十几年的穷苦日子,他可以为了权势放弃她,但他不可能因为一个秦芮兮,而弃她不顾。 但他还没能来得及开口补救,林阳盘已抬手,“搜!” 话音落下,将军府的府兵迅速向着其他院落搜去,拦都拦不住。 秦老夫人本慌得不行,但瞥见曲氏不动声色,她也随之放下心来。 总归事情不是她做的,就算查出来,同她也没关系。 正想着,有着府兵来报,“将军,从松秀院里搜出十几包硝石。” 一个模样四十岁的老妈子被府兵推上前跪下,“就是她的屋子。” “冤枉啊,冤枉……” 老妈子哭天抢地,“老奴根本不知道怎么回事,是你们……你们林家栽赃……” “疯婆子,当真什么话都说的出!” 林嵘脾气火爆,当即抬起手中的枪对准她的脖子,“若再不说实话,我便挑断你的手脚筋,让你生不如死!” 老妈子顿时瑟瑟发抖。 她跪在地上,像是经历了无数挣扎般,才道,“是老夫人让老奴这么做的!” 在见到一直侍候她的老妈子梅玉时,秦老夫人便暗叫不好,此刻听着她攀咬自己,当即不可置信,“老身什么时候让你做这等杀人放火的事了?” 明明是曲氏安排的一切,怎么又同梅玉扯上关系了? 她一时思考不出,也没空去思考。 她只知道,自己好不容易过了几日荣华富贵的日子,总不能在今天断送了。 “老身可是秦国公府的老夫人,你敢诬陷?” “老奴说的句句属实,”梅玉瞪着眼睛指着她,“是你让老奴去买硝石,说记恨大小姐许久,今日就让她和故去的夫人团聚。” 她转向林嵘,不停地磕着头,“老奴不想害大小姐的,可若是不听她的话,她便要让老奴的孙子去死,老奴一时鬼迷心窍,才会去买硝石火油,偷偷放到主屋外……” “老奴说的句句属实,还请小将军明察……” “你,你血口喷人!” 秦老夫人气的手都在颤,可她也只能这般无力的反驳。 她说不是她指使的,会有人信吗? 随即,她像是突然反应过来,看向曲氏,像是疯子一般,声嘶力竭发吼道,“是你,明明是你做的,怎么赖到老身的头上?难怪秦若菱整日在老身面前献殷勤,你是想让老身放松警惕,信任你吧?” 她说的都对,可惜,明白的太晚了。 曲氏捏着帕子,委委屈屈,“老夫人,您自己做的事,怎能胡乱赖到妾身头上?这事若是传出去,您让若菱在外如何抬得起头来?” 第53章 秦老夫人死 “若菱如今可是嫡女,万不能被府中这些莫须有之事染了污名,老夫人,您说话可得慎重啊。” 曲氏所说,瞬间点醒了秦定。 林家定然是要追究到底,他只能将他的母亲推出去,毕竟秦若菱是他而今翻身的筹码。 他纵使不愿,但也只能做此选择。 他痛心疾首地看向秦老夫人,“母亲,我知你与芮兮不合,可追根究底,她是你的亲孙女,你怎能如此狠心?” 秦老夫人瞪大深陷的眼睛。 “你信那贱人不信我?一切都是她的主意!” 她满脸恐慌,没曾想曲氏这般有本事,连她儿子都被蛊惑了。 秦定却是并未理会她,转向林阳盘,“岳丈,如今事情已查清楚,我将母亲交由您处置,您看如何?” “秦定,你在说什么?!” 秦老夫人万万没想到,她的儿子就这么草率地定了她的罪。 她不能再回寺庙了! 思及此,她顾及不了她的身体虚弱,快步走到秦定身旁,大喘着气,“是曲氏那个贱人一手策划,同我没有关系!” 秦定叹了口气,颇为大义凛然,“母亲,人都要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不……”秦老夫人惶恐摇头。 林阳盘没心思看秦家这些破事,转而问秦芮兮,“芮兮,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很不好。” 秦芮兮上前一步,看向秦定,“祖母是爹你的亲生母亲,这么交给外祖父,不大合适吧?” 她还不清楚他的心中所想么? 总归秦老夫人是定然要被舍弃的,但他不想承担不孝这个罪名,索性将一切推给林阳盘。 林阳盘初回永安,便处置了秦老夫人,绕是在边疆取得的功勋再多,也会被人议论其暴戾。 她的话让秦老夫人陡然升起一阵希望。 “对,芮兮说的对!” 她的话让秦芮兮讽刺地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得父亲你亲自处置,方才能显出你的诚意。 ” “这处置的越重,那便越有诚意。” 她漫不经心道,“看爹你如何掂量了。” 秦老夫人以为她会放过她?痴人说梦,她可从没有以德报怨的癖好。 今日不除她,来日她还会咬她一口。 林嵘第一个附和,“表妹说的对。秦国公,你打算如何处置你母亲?” 当年秦老夫人险些害了他姑姑之事,他是知道的,后秦老夫人只去寺庙清修,简直便宜了她。 现今她又来害他的表妹,林嵘恨不得直接送她下地狱。 秦定面色为难,“这……” 他没想到,秦芮兮又将这烫手山芋推到了他的手中。 他迟疑间,曲氏附在他耳边道,“老爷,现今只有让老夫人身死,才能平息林家的怒火。” 秦定何尝不明白,“可……” 让他杀了他母亲? 他有些下不了手。 “老爷,你可别忘了若菱过继之事,”曲氏继续蛊惑,“要是小将军一个不高兴,一起计较起来,你招架不了。” “过继……” 一个是前程,一个是亲生母亲。 秦定犹疑了整整一盏茶功夫,方才抬手让小厮取来自己的佩剑。 秦老夫人耐心等了半天,未曾想竟是这个结果。 她连拐杖也顾不上拿,直接扔到一旁,张牙舞爪地向着秦定扑了过去,“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如今却想要我的命,秦定,你简直畜生都不如!早知如此,我就该在你小时便掐死你!” 撕扯间,她的头发散了满脸,枯瘦如柴的脸被映衬上火光,尤为阴森可怖。 秦定原本只是躲,后在秦老夫人抓了他满脸血痕后,终于忍无可忍,将她推倒在地。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丢人现眼!” 他随手抓过小厮送来的佩剑,剑锋翻转,只一下,秦老夫人便瞪大眼睛僵硬在了原地。 鲜血自她胸口流出,她只能挤出一个字,“不……” 秦芮兮冷眼看着她。 那日,柳氏死时,她满脸阴毒笑意。 此刻,轮到她了。 她大约是想说放这场火的不是她,但谁会关心一个已死之人的遗言? 秦定收了剑,忙不迭向林阳盘走去,“岳丈,我母亲是疯了才会做出伤害芮兮之事,现在她死了,您莫要同我多计较。” 他还要忍。 林阳盘惊讶于秦定的狠绝,他皱眉,道,“娴儿怎会嫁给你这样的人?” 一无是处,冷血无情。 想到秦芮兮与秦栋在秦国公府待了这么多年,他便一阵后怕。 “兮儿与栋儿我会带回将军府,自此,将军府与秦国公府再无关联!” 那日在接风宴上,他就不该听兮儿的。 这里简直是龙潭虎穴,她一个女儿家怎么受得了? “怎么好端端地提起这个?”秦定连秦老夫人的尸首都未曾看一眼,焦急地同林阳盘攀谈,“岳丈,我拿我性命保证,绝对不会再发生类似之事。” 林嵘冷哼,“在我看来,你的命连表妹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 “外祖父,表哥,”秦芮兮看了眼站在一旁满脸担忧的秦栋,才道,“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已到了快出嫁的年纪,这会扯上将军府不合适。” 她忽然福了福身,恳切道,“不过,我想请外祖父将栋儿带回将军府,为他寻个先生,教他读书。” 在她身边,总归危机四伏。 他年纪还小,她怎么忍心让他陪自己一起冒险。 “阿姐……” 秦栋满眼泪光。 他不想走,但他知道他是拖累。 如今的他,还太弱小。 林嵘闻言,不赞同地看着她,“表妹,什么出嫁不出嫁?我们才不在意这些。就算你出嫁了,林家也依旧是你的退路。” 秦芮兮摇头,轻笑,“表哥,让我任性一次吧。” 她眸中难得掺了柔和,这会才像极了一个刚及笄的女孩。 惹人心软。 “好。”林阳盘先应了下来,“我们带栋儿回去,你在国公府,万事小心。” 他看得出,她非一般的小姑娘。 他又一脸严肃补充道,“但若是你护不了自己,那就别怪外祖父将你绑回将军府了。” “好。” 秦芮兮手指随意打了个圈。 她不仅护得住自己,还会慢慢算账呢。 第54章 她配? 翌日,秦国公府铺满白绢挽联,哀嚎声一片。 秦定将秦老夫人死因瞒的很紧,只对外宣称,昨日火势太大,秦老夫人不顾年纪大,前去救火,被火扑着了。 这般荒谬的缘由,倒也传的有板有眼。 曲氏披着麻布孝衣,哭的肝肠寸断,秦若菱陪在她身边,也险些因为伤心而晕过去。 可谓是做足了面子。 秦定见着她们如此,心底原本不多的疑虑也彻底打消了。 想来,他母亲只是那会胡乱攀咬而已。 因为秦老夫人的死,昨夜他还有些不安,今日便只剩下漠然。 要怪就只能怪她做了事,却没能处理干净,让人抓了把柄,才会丢了命。 他拿起一沓纸钱,放入火盆中烧了,道,“我知你恨梅玉,今早她便被我处置了,待到了下面,你再好好教训她。” 秦若菱附和哭着,“是啊祖母,这辈子我没能为您尽孝,希望下辈子我还能有这个机会。” “若菱,你是个好孩子。” 秦定侧头看了眼汀兰院的方向,“不像芮兮,连头都未磕一个。” 他最好面子,来吊唁的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没见着秦芮兮,难免会有些猜测。 见着他不悦,秦若菱趁机道,“昨日汀兰院着了火,长姐定然忙着收拾,所以才会迟迟未来。” “下人忙活还不够?” 秦定怒道,“林家不来便罢,她也不在,像什么样子?你们去,把她给我叫过来!” “好,爹,您别动气,对身子不好。” 秦若菱扶起曲氏,一同向着汀兰院去了。 汀兰院火救的及时,只烧了个主屋同两间偏房。秦栋随着林阳盘回了将军府,秦芮兮索性住进了他的屋子。 此时三人正收拾着东西,也无人提起秦老夫人的丧事。 她在夏竹春意眼中,便是十恶不赦之人,如今死了,也是罪有应得。 “长姐。” 门外,秦若菱的声音传了进来,“祖母已去,长姐作为嫡女,纵使对她有天大的怨怼,此刻也该去瞧瞧。” 秦芮兮挑眉。 未曾想这时候,她们竟主动来找自己了。 她抬脚出了屋子,看着面前两人皆哭肿了双眼,不由意外。 她们演这出戏,倒是分外卖力。 她轻瞥她们一眼,淡淡问,“有事?” “我方才说的大声,长姐未听到么?” 秦若菱只觉自己的嗓子都有些发疼。 秦芮兮瞥她一眼,“我问的是,你们来这,有事?” 她压迫性的姿态让秦若菱心中发堵。 她同样也是嫡女,怎么偏偏在她面前,如何都不能将头抬起来? 她憋屈道,“爹让长姐去前厅给祖母磕头。” “磕头?她配?” 秦芮兮冷笑,“照我说,你们也不必这般假仁假义,昨夜那场火,真凶是谁,你们心知肚明。” 曲氏闻言,脸上的温婉终于维持不住,“芮兮你莫不是信了老夫人昨日疯魔时所说的话?” “不是。” 秦芮兮面上笑意又大了些,“曲姨娘以为,我是如何福大命大躲了这一劫的?那是因为我在主屋周围恰巧闻出了能让人哑了嗓子的药。” “怎么可能?那药无味……” 曲氏说着,猛地住了口。 她竟被秦芮兮用三两句话套路了。 见着她变了的脸色,秦芮兮不急不缓理了理鬓发,“曲姨娘不必慌乱,周遭也无其他人听见,我也不能拿你如何。不过,日后你可得小心了,毕竟我这个人,记仇的很。” 她嗓音冷淡,似是没什么威慑力,但曲氏却从中觉察到了杀意。 她想要她死。 可她想不通,为什么昨夜她不当着林家的面说出此事,若是那般,死的就会是她。 像是看穿她心中所想,秦芮兮道,“因为,秦老夫人她,也该死。” “一个个来,不要急。” 曲氏顿时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自觉后退一步,复杂地看向秦芮兮。 这个草包傻女,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 她掌控不了便罢,如今连她的心思都摸不透。 秦若菱此时心中也是震颤,她哆嗦着唇,“长姐,这等话不可随便乱说。” 秦芮兮收起笑意,眉目恢复往常的冷淡,“我很认真。” 曲氏犹疑了一瞬,“你……” 她话还未来得及说出口,便有小厮急急忙忙来了,“夫人大小姐二小姐,太子殿下到了,老爷请您们去前厅。” “太子殿下?” 秦若菱眼眸一亮,连心头的恐惧都散了大半。 她拉着曲氏,“娘,我们快些去。” 总不能让秦芮兮先抢了风头。 曲氏此刻也只能压下心中的忧虑,随着秦若菱去前厅。 毕竟太子才是重中之重。 “春意夏竹,”秦芮兮交代她们,“你们在这先收拾着,太子来了,我总得去见见。” 外界皆传太子平庸,那她便去探探。 总得给权煜九先铺路。 …… 前厅,太子明面上来吊唁,实际连秦老夫人的灵堂都未进去。 不过一个年纪大的老东西,不值得他挂心。 他今日是来见秦芮兮的。 他听了他母后的话,自然要来弄清楚,她的天凰之命,是真是假。 他正想着,秦定提醒了几声,他方才回过神来,敷衍道,“秦国公所言极是。” “殿下请用茶。” 秦定说着,也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水。 太子在此刻前来,他着实猜不透其目的。 “臣女秦若菱,见过太子殿下。” 秦若菱早已在来的路上便简单收拾了一番,她福了福身,端的是弱柳扶风。 曲氏也紧跟着行了礼。 太子抬手,示意她们起身,又向着长廊张望,“秦芮兮怎么没来?” 秦若菱闻言,心口是抑制不住的嫉妒,道,“长姐她向来目中无人,不知会不会来呢。” “妹妹,背后说人坏话,可不是个好行为。” 秦芮兮自长廊拐角处走出,一袭暖黄轻纱裙,衬得她分外轻灵美好。 她艳色绝世的面容绽开略微讥讽的笑,眼眸却透着几分清冷,就那般随意站在原地,便轻易夺了所有人的视线。 太子不自觉从椅子上站起身。 他当真见她一次,便被她惊艳一回。 第55章 游湖 “秦芮兮。” 太子直呼她的名字,抬脚向着她走了过来。 秦芮兮这会才看向他。 他身着明黄色的蟒袍,身在皇家,模样自然也是不差,不过同权煜九比起来,便一瞬谬以千里。 她眸光平淡,福了福身,“太子殿下。” “不必多礼。”太子眼底流露出些许痴迷。若她的天凰之命是真的,那她定然是太子妃最为合适的人选。 依照她对他的痴心,日后林家,也会为他所用。 如此,其他几位皇弟怎会还有与他相争的能力? 他伸出右手,想要去触碰秦芮兮的,却被她先一步躲开,“太子殿下今日来此为祖母吊唁,芮兮深觉感动,不知是否要留下吃顿便饭?” 她深知她无声的拒绝会让太子心生不快,但她又提出留下他,那在他眼中,她便多了一分女儿家的矜持。 果不其然,太子听她如此说,原本沉下去的面色缓和了不少。 “吊唁是其次,本宫主要是来见你。” “见我?”秦芮兮面露诧异。 太子如此说,她的确是未想到。 秦若菱在一旁,将拳头捏的死紧,面上强颜欢笑,“长姐得太子殿下青眼,可真是教人羡慕的好福气。” 秦定在旁,心中总是不安定。 若是秦芮兮成了太子妃,那他岂不是这辈子便都会被她掣肘。 “芮兮,太子殿下来此,你却姗姗来迟,实在是不该。” 他这便是在指责秦芮兮压根未将太子放在眼里,一般身居高位之人,最忌讳如此。 秦芮兮未反驳,只淡淡地弯着唇角。 秦定坑起她来,倒是不手软。 “这有何妨?”太子毫不在意地挥手,“本宫想定然是秦小姐有事耽搁了。” 他先前处处瞧秦芮兮不顺眼,无非是一个傻女追在自己身后,着实丢脸。 可如今不同了,有了这天凰之命,她陪伴在他身边,他便等同于真龙天子。 秦芮兮将礼数做的周全,“谢太子殿下体谅。” “不必同本宫如此客气。” 太子笑道,“已快是初冬,本宫想请秦小姐一同去泛舟,如何?” “泛舟?” 秦芮兮拧眉。 这种天气,湖面上应是相当冷了。 她内心是排斥的。 只是她还未来得及委婉回绝,秦若菱就先应下了,“太子殿下真是心细如尘,瞧出长姐喜好游湖。不知若菱有没有机会,能和殿下姐姐一同前去?” 她披着麻衣,一张脸楚楚可怜,倒也让人心软。 太子当即答应,“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日头正好,你们收拾下,便一起去吧。” “今日?” 秦定难免不情愿。 白事第一日,府上两个嫡女去游湖,传出去终归不大好。 可太子的意思,他也不好反驳。 他方才见着秦芮兮不情不愿,索性这会顺水推舟一把,“芮兮,昨日汀兰院着火,你怕是受了不小惊吓,需要回去歇着吗?” 秦芮兮眸光微冷。 又想拿她当枪使。 她摇头,“谢爹挂怀。不过绕是我身子不适,也依旧要去的,毕竟不能坏了太子殿下与妹妹的兴致。” 秦若菱完全未察觉出秦定的不悦,道,“还是长姐善解人意。” 游湖?她定让她在太子面前出尽丑态。 …… 未到晌午,三人便到了青盐湖。 永安大大小小的湖不计其数,唯独青盐湖,只有王公贵族方可进入。 加之已入初冬,气温骤降,游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秦芮兮分外庆幸自己披了件厚重的披风。 她看了眼为了展示自己身段,而穿的分外凉爽的秦若菱,道,“妹妹虽比我小一岁,身子倒是硬朗的很,这湖上的风吹来直钻人骨头,妹妹也能受得住。” 秦若菱牙齿都在打颤。 可在太子与秦芮兮面前,她怎么能表露出来? “长姐过誉了。” 她穿的娇俏,太子却是看都未看她一眼,只将目光落在秦芮兮身上,“这里风大,先上船。” 顾及着先前秦芮兮的矜持,他未伸出手,只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芮兮踏上船板,想了想,侧头对他笑了笑。 “谢太子殿下带我与妹妹来这青盐湖,若是寻常,我们是没机会来的。” 湖上有风,撩乱了她的青丝,抬眼看去,宛如一张无可挑剔的美人山水图。 秦若菱此刻也忍不住晃了下神。 随即反应过来,暗骂一声,提醒已然呆了的太子,“太子殿下,该上船了。” 青盐湖就算在初冬,也有一番好景色。 碧绿的湖水中,水草随波浮动着,有着各色的鱼畅游其间,若不是气温太低,秦芮兮当真是会欣赏欣赏。 她坐着,慢悠悠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了一口,“太子殿下这茶可当极品。” 她也是胡乱恭维,毕竟太子拿出的,自然不会差。 太子闻言,颇为得意,“这是本宫亲自去兰宁县采的,他们那里的茶叶,称得上大朝第一。” 秦芮兮继续吹捧他道,“芮兮能有此等口福,都是拖殿下洪福。” 秦若菱在一旁看的着急。 未曾想,秦芮兮变了性子后,依旧对太子存有心思。 她几句话就将太子说的心花怒放,真是贱人。 她走近太子几步,道,“听闻来青盐湖,垂钓最为有意思,殿下与长姐要不要前去?” 秦芮兮搁下杯子,扫了眼秦若菱,“你去垂钓,不冷?” 自然是冷的。 但秦若菱为了自己的计划,只能咬牙,“长姐方才还说我身体好,我怎会冷呢?” 太子亦想在秦芮兮面前显露一番,抬手让小太监去准备钓竿,“来这不钓鱼,当真是一大憾事。” 他率先上了甲板,秦芮兮也紧接着抬脚去了。 秦若菱跟在秦芮兮身后,刚欲抬手推她下水,身后不远处便传来人声,“太子今儿倒是好兴致,来此游湖吗?” 权煜九坐在后面那艘船上,披着厚重的黑色带暗纹披风,黑金玉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如他这个人一般,夺目异常。 “九王爷?” 秦若菱想起那日程芷被当众割了舌头,当即腿一软,跪了下去。 . 第56章 王爷威武 “秦家二小姐不在府中跪你祖母,来这湖中跪本王,似是不大合适吧。” 权煜九扫了她一眼。 秦若菱正巧撞上他的视线,那种看死人的眼神,让她整个身子都哆嗦起来。 “我,我……” “大胆!”于天喝止,“在九王爷面前竟敢如此自称!” 他现今已学会看脸色了。 王爷明显想维护秦家大小姐。 “臣女知罪,还请九王爷大人大量!”秦若菱被吓得忙不停磕头。 她已顾不上维持其他,她只明白,被割了舌头,那日后便什么都没了。 “既然知罪,就别在本王面前碍眼。” 权煜九冷声道。 若不是他开口的及时,她便要将秦芮兮推进水中了。 “是,臣女告退。” 秦若菱忙不迭进了船舱。 她平静之后暗咒,怎么偏生这个节骨眼,九王爷来了。 秦芮兮给权煜九见了礼,余光瞥了眼秦若菱。一计不成,估计待会又要想旁的法子了。 “九皇叔,您怎么来了?” 太子见着他,颇为意外。 他提议游湖,纯粹是想借着人少,试探下秦芮兮的天凰命格。 “昨日御医号了脉,让本王多去些冷的地方适应适应,如此才能不这般畏寒。本王想了半晌,也就想出青盐湖这一个地方。” 权煜九说罢对于天吩咐,“将船靠过去。” 他一早便收到宫人线人消息,太子今日会同秦芮兮游湖。 她同别的男人单独在一起,他总觉得不放心。 没按捺住,便也来了。 于天推着权煜九,不客气地上了太子的船。 太子目瞪口呆。 这,难道不需要经过自己同意吗? “九皇叔,”他略微思虑,委婉道,“今日是本宫特意约秦小姐出来游湖的。” 所以,你能不能自觉走? 权煜九似是压根未懂他的意思,道,“本王瞧出来了,太子不用刻意强调。” “那九皇叔……” 太子刚要开口说什么,权煜九便抢先道,“太子这是准备要钓鱼?恰好本王也有兴趣,不如一起?” 他话都如此说了,太子再回绝便显得不近人情,只得点头,“九皇叔请。” 他拿起钓竿,正襟危坐,看上去倒也有认真钓鱼的模样。 秦芮兮寻了个离他们远点的地方坐下。 她刚将钓竿甩进湖中不久,便听到于天叫道,“王爷威武!” 权煜九钓了一条大鱼。 太子自然随着夸赞,“九皇叔果真深藏不露。” 而在权煜九接连钓了几条后,他不由有些坐不住了。 他怎能当着秦芮兮的面落了下风? 他笑着为自己打圆场,“这儿的鱼倒与九皇叔有缘。” 于天当即不服气,“太子殿下怎这般说?秦大小姐也钓了一条。” 听到他提到自己,秦芮兮方才抬眼,“钓鱼倒是挺简单的。” 太子只觉难堪至极,他竟连个女子都不如。 偏偏这会又不能起身,否则更为丢脸。 正想着,船内传来秦若菱的声音,“长姐,你能过来一下吗?” 太子忙道,“想必你妹妹有什么要紧事,快去瞧瞧吧。” “是。” 秦芮兮福了福身,抬脚走了进去。 秦若菱满脸苦色,“长姐,方才我在这看风景,不小心将帕子落了下去,不知你能不能帮我去看看落到哪去了?” 她怯懦着,“九王爷在这,我根本不敢出去。” 秦芮兮看了眼窗外。 这船不过是仅有一层的画舫,帕子掉出去,应当是落入了湖中。 还是贼心不死。 她点头,“好啊。那妹妹便在这等着,我去将帕子捡回来。” 秦若菱乖巧应声。 她见着秦芮兮向着外面走去,忙小步跟到了她的身后。 只要秦芮兮失足落水,太子见了她那狼狈样,定然会对她厌恶。 那么太子妃之位,就是她的! 想着,她面上浮现出癫狂来。 秦芮兮像是丝毫未觉察到她的存在一般,径直向着船边走去。 她顺着秦若菱的期盼,弯着腰身向着水中张望。 似乎只需轻轻一推,她就会落入湖中。 秦若菱未曾想如此容易,她瞪大眼睛,找准时机,抬起手,猛地向前一推—— 然而,面前的人恰巧向一旁挪了一步,她扑了个空,身子控制不住地向着水中跌去。 “啊!” 秦若菱的尖叫,让秦芮兮吓了一跳,她花容失色,“妹妹,你怎么在这?” 她眸中闪过冷清。 这初冬的湖水,足够让她长长记性。 “救……”秦若菱呛了好几口水,胡乱扑腾着,“救我……” 秦芮兮焦急地趴在船边,慌忙道,“妹妹,你说什么,长姐我听不清啊。” 这会,权煜九同太子也听着动静,走了过来。 “怎么回事?” 太子的出现让秦芮兮仿佛见到了救命稻草,“太子殿下快些救人,再晚些,若菱可就危险了。” 她哀叹道,“怪我不会凫水,否则这会我便能去帮忙了。” “你们去。” 太子随意指了几个小太监下水,转而安慰秦芮兮,“这怎能怪你?秦若菱自己不小心,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见着她心焦的模样,只觉她善良的很。 若是日后她母仪天下,后宫定会祥和一片。 权煜九在旁见着这一幕,大约猜到了她的打算。 呵,小狐狸。 他本还担心她被算计,未曾想,她连别人的退路都堵死了。 不过……秦若菱么,若不是因着秦芮兮还有着留她的心思,他早就要了她的命。 秦若菱被几个小太监抬上船时,狼狈地伏在一边呛咳。 她恨毒了秦芮兮,当即挤出眼泪来,“太子殿下可要为臣女做主!” 太子此刻瞧都不想瞧她一眼,敷衍道,“怎么?” “是臣女的长姐,”秦若菱抬手指向满面担忧的秦芮兮,“是她推我,所以我才掉进湖中!” 她早就观察过了,那会她们附近无人。 如此,真相便能任由她一个人说。 她不信太子会娶一个心思歹毒之人。 秦芮兮这会也不忘做戏,难以置信看着她,“妹妹,你怎能如此诬陷我呢?” 秦若菱未理她,干脆跪了下来,“还请太子殿下明察!” 第57章 扔下去 “秦若菱!” 太子拧眉盯着跪在船板上,浑身湿透的女子。 从前他是如何觉得她纯真可爱的?现今看来,简直不堪入目。 “方才本宫与九皇叔赶到这里时,秦芮兮着急地不行,连礼数都顾不得,便拉着本宫找人救你。可你呢?非但不感谢她,反而诬陷她。她可是你的亲姐姐!” 他恼怒的话让秦若菱大脑有着一瞬的空白。 秦芮兮会担心她?她只会担心她不能早点死吧? “太子殿下,”她继续辩驳道,“真的是她推臣女……” 秦芮兮此刻转向秦若菱,“妹妹,我知你对太子殿下的情意,但我真的从未想过同你争抢,你实在不必用这等拙劣的方式构陷于我。” 她轻叹了一口气,满脸的无可奈何。 太子闻言,更为恼怒,“秦若菱,你当本宫的眼睛是瞎的吗?!” 今日他本想问天凰之命,哪曾想被权煜九搅和了,这便罢了,待会他再寻机会,偏偏秦若菱这会又惹出事。 “太子殿下莫要怪罪妹妹了。” 秦芮兮将秦若菱寻常的模样学了十成十,“是我之前考虑欠妥,我看今日这湖,还是不要游了。太子殿下恕罪,芮兮先行回府。” 她委屈地福了福身,“还请太子殿下让船靠岸。” “这……” 太子本想说挽留的话,可见着秦芮兮泫然欲泣,顿时心软了下来。 他今日邀约她之事想必会传入皇城,倒也暂时不必提防那几个皇弟前来试探。 “靠岸。” 他抬手吩咐了一句,又安抚她道,“为这样的妹妹伤心,不值当。” “谢太子殿下。” 秦芮兮转过身轻拭了下眼角,原本好不容易挤出的眼泪,这一刻尽数收了回去。 这会, 一直沉默的权煜九开了口,“秦家二小姐不尊长姐,今日本王便替秦国公好好教养下他的二女儿。” “于天,”他凤眸微眯,“扔下去。” “什,什么?”秦若菱惶恐地抬起头来。 她本以为太子的训斥已让她心如刀绞,未曾想,九王爷也不打算放过她。 秦芮兮不过一个贱人而已,他们怎么都如此偏袒她! 她脑海中有着无数念头闪过,但还未来得及一一落实,于天便到了她的身边。 他抬脚,十分随意而轻松地将秦若菱踹进了水中。 “踢她,我都嫌脏了靴子。” 秦芮兮闻言,余光不自觉瞥向权煜九。 她知晓,他是在替她报仇。 这样暖心的九王爷,真让她心生感动。 她趁着下船之际,路过他身边,轻声道,“我在青盐湖外的山坡上等你。” 一句轻飘飘的话,便将权煜九的心一瞬牵走。 他凤眸深了深,不动声色地同他们一起下了船。 太子见着权煜九依旧紧跟着他们,不由头疼,“九皇叔不游湖了么?” “没人,没兴致。” 权煜九把玩着手中的暖炉,“本王同你们一起回去。” 太子,“……我们好像不顺路。” 他是打算送秦芮兮回去的,否则,怎么能坐实她对他痴心不改的传言? “太子殿下,芮兮自己回去便好。” 秦芮兮赶在太子开口之前道,“我想一个人走走,想必太子殿下会理解我的吧?” 她给他戴了高帽子,太子如何还能不应?他自然是要做那个贴心人的,“好,你路上小心。” 他见着秦芮兮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流露出不舍。 从前是他错把鱼目当珍珠,竟觉秦若菱比秦芮兮好。 如今醒悟,希望还不算晚。 “本王也回去了。” 权煜九出声,让他回过神,“九皇叔慢走。” “嗯。”权煜九冷淡应了一声,同于天一起离开了青盐湖。 太子身后的小太监上前几步,靠近道,“不知殿下是否察觉到,九王爷待秦大小姐不一般。” “是吗?”太子眼底闪过意味深长。 …… 青盐湖外,有着群山环伺,坡度并不高,胜在风景独好。 秋日里铺了一层红枫,远远望去恍若火烧一般。 秦芮兮站在红枫树下,听着身后的传来的动静,她缓缓转过身,红唇挽起,露出笑容来,“你来了。” 权煜九见着她,便就这样停在了原地。 时隔多年,他依旧能想起今日的场景。 她是天地间最美的那道颜色,让他一瞬恍了心神。 “怎么了?”秦芮兮见着他发愣,索性走到他身边,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什么呢?” 他高出她不少,她需要踮着脚尖。 这会的她,才像是刚及笄的小姑娘,轻易招人心动。 权煜九大掌抚上她的头顶,别开视线,“没想什么。” 他压制着心中的翻涌,道,“你叫我来,何事?” “嗯,你今日辛苦钓了那么多鱼,可不能浪费了。” 秦芮兮从一旁拎出木桶来,是方才权煜九钓的,不知什么时候,被她顺手带了出来。 她面上难得露出活泼的模样,“我听说青盐湖的鱼肉质鲜美,只简单烤了便十分美味。” “你会烤鱼?”权煜九挑眉。 一个大家闺秀,还会这些? “我不会啊。” 秦芮兮理直气壮,“你作为九王爷,文武双全,想必烤鱼这种小事,是手到擒来吧?” “我……” 权煜九一时词穷。 他身为王爷,这些事自然是下属所做。 可偏偏秦芮兮又如此期待,他不好扫了她的兴致,只能硬着头皮道,“那是自然。” 不远处的于天,“……” 他家王爷为了王妃,真是拼命。 秦芮兮本以为权煜九是真的擅长,结果生火他便生了好一会。 看着依旧在冒黑烟的干柴,秦芮兮忍不住拿过火折子,自己将火点燃了。 她又麻利地将鱼清洗干净,串了起来。 权煜九,“……” 他怎么觉得自己仿佛是多余的。 第一次,九王爷体会到了谨小慎微之感。 “需要我做什么吗?” 见着秦芮兮忙活了好一会,他出声问道。 秦芮兮瞥了他一眼,思虑了会,将鱼翻了个面,道,“等着吃。” 她烤的认真,连脸上也擦上了些许黑灰。 权煜九瞧着她,缓慢抬手,向着她脸颊拭去…… 第58章 不分青红皂白 指尖的触感粉嫩温软,权煜九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又收了些许。 他将她脸上的东西擦去,满面都透着小心翼翼。 秦芮兮像是未察觉到他的动作一般,径直烤着鱼,又分外熟练地将鱼骨去了,递到权煜九面前,“尝尝。” 权煜九接过,诧异问道,“你对此似乎很熟练?” “嗯,我以前学过解剖。” 秦芮兮随意道,注意力依旧放在鱼身上。 青盐湖的鱼烤出来带着天然的焦香,咬下去又透着湖水的甘甜,入口生津,回味绵长。 她眸光亮了亮,“好吃。” “嗯。”权煜九低低应声。 因着是她烤的,所以才好吃。 不过,他未曾想到,她处理鱼来,竟如此熟练。 什么解剖,他听不懂,但他隐约能感觉到,她并没有想要多提的欲望。 既如此,他不多问。 两人一连吃了三条鱼,权煜九方才说起正事,“太子虽资质愚钝,但他的幕僚都是皇后亲自挑选的,不可小觑,你接触他,需万分小心。” “试探他不过是顺便,我有别的打算。” 秦芮兮手上动作微顿,目光落在漫山红枫之上,“有些血债,我想弄清楚了,再让那些人偿还。” 她做的每件事,都有目的。 她不喜这般,可又不得不如此。 否则,连命都保不住。 “放手去做,有我。”权煜九低声承诺。 秦芮兮回眸轻笑,“有你这样的盟友,感觉不错。” 万事都有他善后。 她起身,简单掸了掸沾上的红枫,“待我回国公府一趟,将你的衣裳送还给你。” 提起的浮光锦,权煜九凤眸中流露出些许笑意,“你亲手做的,用心了。” 秦芮兮:??? 她闻言诧异,“九王爷从哪瞧出是我做的?” 她在他心目中如此心灵手巧的么? “是我送去制衣坊做的,许是料子珍贵,做的时间久了些。” 权煜九沉默半晌,道,“那想必你也用心挑选了制衣坊。” “没有,春意送去的,她知道的地方多。” 秦芮兮摇头,丝毫未注意到权煜九憋着的脸色,她抬手指了指山下,“回去了?” 左右也吃饱了,她得回府瞧好戏了。 权煜九掩饰性轻咳一声,“嗯。” 饿了半天肚子的于天这会终于乐了出来。 王爷虽然没明说,但他能看得出,他对那身衣裳的重视,本以为是秦小姐亲自做的,未曾想,是出了银子给了制衣坊。 还没来得及开怀,他便感受到一道冷凝的视线,忙捂住嘴,假装不经意地将视线挪向了别处。 他心里不由嘀咕,虽说他是见着了王爷自作多情,但不至于被灭口吧? 于是,怀着侥幸心理的他刚走到权煜九身边就听得他道,“暗阙,一个月。” 于天,“……” 他……何其无辜啊! 秦小姐不做衣裳同他有什么关系?真是无妄之灾。 “王爷……”他垂死挣扎,“属下最近应当没惹您不高兴吧?” 权煜九此刻已不分青红皂白,冷瞥了他,道,“碍眼。” “不是……”于天绕到权煜九面前,“王爷您就不能给属下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吗?” 他着实不想再去暗阙,一个月听上去轻松,但那里都是顶尖的刺客杀手,他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士,哪里能有他们武功刁钻?只进去三天,就会被折磨的不成人样。 “属下这就让秦小姐给您做套衣裳!” 他说罢转身,大义凛然地拦住了正准备上马车的秦芮兮。 权煜九未开口,算是默许了。 他也着实想要秦芮兮为自己用心一番。 “秦小姐,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于天面色严肃开口,“您能不能亲自为王爷缝制衣裳?或者披风也行。” 生怕她不应,他又道,“王爷为您尽心尽力,您该感谢的。” 秦芮兮顿住脚步,有些惘然地看向于天。 她不是已经送了吗? “九王府,”为了避免尴尬,她压低声音,“缺衣裳穿?” 于天,“……” 这话他怎么回? 思虑一番,他道,“秦小姐亲手缝制,显得更有诚意些。” 秦芮兮了然点头。 “原来如此。” 于天见着她如此明事理,以为事情已成功了一半,不自觉松了神色,向着权煜九的方向点了点头。 权煜九明了他的意思,也随之期盼起来。 哪曾想,于天等了半晌,便听到秦芮兮道,“我不会。” “啊?”于天微愣,话下意识脱口而出,“女红不是每个女子都会的吗?否则将来怎么缝嫁衣?” 大朝有这样的传统,女子亲手缝制嫁衣,意为嫁得如意郎君。 若是不准备嫁衣,夫家便会面上无光。 秦芮兮笑,说的云淡风轻,“所以我没打算嫁人。” “行了,早些回去了。” 她说着上了马车,未有一丝停留。 于天刚在心里感叹王爷追妻路漫漫,耳边便落下一道冷沉声音,“暗阙,一个月。” 于天:他该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 彼时,秦国公府。 太子随行的两个小太监随意地将浑身湿透的秦若菱扔到地上,“秦国公,太子殿下让奴才带一句话,希望秦国公好好教养自己的女儿。” 秦国公见着秦若菱这般,本是心疼,但听得小太监如此说,顿时诚惶诚恐。 “敢问这位小公公,小女是不小心冒犯了殿下吗?” 小太监冷哼,“何止冒犯殿下?连九王爷也一并得罪了。这人,便是九王爷吩咐扔下水的。” “这……” 秦定面色泛白。 怎么还惹了九王爷? 曲氏这会也迎了出来,见着秦若菱,顿时担忧地将她扶起来,“若菱,这是怎么了?怎么弄成这副模样?” 她又忙吩咐身边的丫鬟,“快传府医来。” “行了,妇道人家少说两句!” 秦定听着她的声音便觉得聒噪,他身子不行之后,见着女人都觉得厌恶,包括曲氏。 他转向小太监,“还请小公公替下官回禀太子殿下,下官定然好好管教小女。” “来人,”他挥手,“拿鞭子来!” 这便是要上家法了。 第59章 我一定会保护你 “秦大小姐。” 两个小太监出声,恭敬见了个礼。 秦芮兮轻点了下头,“两位公公客气。” 秦定听闻,忙转身看向秦芮兮,和善道,“芮兮,你回来了?” 他一时间也是心思百转,未曾想到出去一趟,竟是这样的局面。 他原本被曲氏坚定维护秦若菱的心,又有些动摇。 无他,只因他的二女儿太过没用。 “嗯。” 秦芮兮淡淡应了一声,瞥了眼秦定手上的鞭子,“爹不是要用家法吗?快些开始吧。” 秦若菱原本苍白的脸色在此刻越发灰败。 “娘,”她无助地拉住曲氏,“快求求爹,几鞭子下去,我可就没命了啊!” 秦芮兮当初皮开肉绽的模样,她看的清清楚楚,未曾想,有一日也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老爷……” 曲氏刚开口,便被秦定打断,“求我有什么用?有这些功夫,不如想想如何向九王爷与太子殿下请罪!” 他说罢抬手,将鞭子狠狠地甩到秦若菱的身上。 “啊!”秦若菱痛的整个身子都蜷缩起来。 曲氏亦是被波及了些,手背当即绽开一道血口。 她倒吸了一口气,原本扶着秦若菱的手一瞬缩了回来。 她看向满脸凶狠的秦定,“老爷,看在我们多年情谊的份上,放过若菱这一次吧。” “我放过她,谁放过我?” 秦定一想到自己要被 太子同九王爷为难,他便心气不顺。 他说罢,又是狠狠的一鞭子落下。 两个小太监见此,也没多留,客客气气寒暄了几句,便出了秦国公府。 秦若菱被打的满脸都是泪,疼的额前青筋都爆了出来。 秦芮兮看着她,想起她刚来这里那日,秦若菱也是像她这般,冷眼旁观。 “老爷……”曲氏见着小太监走了,便觉得是有了机会,“总要弄清楚缘由再打吧?这万一错不在若菱……” 若菱爱慕太子,她是知道的,所以她怎么可能做出得罪太子的事来? 至于九王爷,他本就是个暴戾的主,定是随意发泄,若菱正巧运气不好罢了。 秦定也好奇为何,索性停了手,“今日到底怎么回事?” “我……” 秦若菱额头满是冷汗。 她要怎么说?归根究底,是她陷害秦芮兮未成。 “妹妹开不了口,不如我说?”秦芮兮笑着看向她,似是模样纯真的征求她的意见。 然不等秦若菱开口,她便径直道,“妹妹当着太子殿下与九王爷的面,陷害于我,坏了他们游湖的兴致,所以九王爷震怒,将妹妹扔进了湖中,太子殿下虽也不悦,但念及与爹有私交,待妹妹在水中泡了一盏茶的功夫,便叫小太监将她拖了上来。” 她哀叹,“可怜妹妹一天落了两次水,身子骨怕是受不住吧。” 她说话时,余光不住地瞥向曲氏。 她就是要惹怒她。 她不出手,她又怎能抓住她的把柄。 曲氏闻言心疼,可她半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等着秦定发话。 秦定未想到,竟是因为秦若菱自作聪明。 他在她身上寄予那么大的厚望,结果他就是这么回报自己的? 他心里的怒火又腾升了一层,“孽障!” 秦芮兮看着他怒气冲天地抽着秦若菱鞭子,淡漠转身,向着汀兰院的方向而去。 那日受的苦,她如今算是还回去了。 前厅鞭子声络绎不绝,直到秦若菱昏死过去,方才停歇。 秦定最终却是看都未看浑身是血的秦若菱一眼,将鞭子甩给小厮,便回了院子。 曲氏心疼地摸了摸自己女儿的脸,眼里闪过阴狠,“若菱,你放心,娘一定会为你报仇。” 林娴死了,她的女儿也如此不安生。 她们,都该去死。 …… 秦芮兮回了汀兰院,秦楚兰便担忧地迎了上来。 “长姐,你没事吧?我听说秦定在前院动了鞭子。” 自从她母亲死后,她便不再称呼秦定为父亲。 “嗯,秦若菱开罪了太子殿下与九王爷,秦定生气,这会应该是被他打昏过去了。” 秦芮兮淡淡说道。 她看了眼秦楚兰分出的草药,皱了皱眉头,“今日怎么没好好分草药?” 一堆草药,只区分出了几种,还有好几株是错的。 “长姐在外,我总觉得不放心。” 秦楚兰有些局促地扯了扯秦芮兮的袖子,“长姐莫要生气,我现在就去分。” “不用了。” 秦芮兮柔和地看向她,拉住她的手,道,“楚兰,没有谁能护着谁一辈子,我希望你能好好学这些,日后不必受制于人。” “嗯,长姐我知道的。” 秦楚兰听着她的话,转而又高兴起来,“长姐没事就好,我让春意去准备些吃食,给长姐垫垫肚子。” “不用。”秦芮兮拉住她,“我在青盐湖吃了烤鱼的。” “青盐湖?”秦楚兰目露好奇,她不出府门,哪里听过那么多地方。 “嗯,下次带你一起去。” 秦芮兮的承诺让秦楚兰脸上又添了几分欣喜,“长姐待我真好。” “现在觉得我好,日后可不一定了。” 秦芮兮和她一起理草药,“待开了医馆,你就得忙活起来了,而且……” 她说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郑重道,“楚兰,长姐要告诉你,我开医馆,并不是为了治病救人。” 秦楚兰闻言倒是没有太多诧异,“长姐想做什么便去做,楚兰永远相信长姐。” 她怎会看不出秦芮兮非池中之物? 这样耀眼的人,在她看来,该坐在一国之母的位置。 “我们的医馆,只收女病人,因着知晓府中秘辛的,是那些夫人小妾。”秦芮兮眯了眯眼眸,“幕僚懂得很多,可嘴巴也严实,想要网罗万事,便要从她们身上入手。” “楚兰,”她看向秦楚兰,“你怕吗?我想你应该懂,如若长姐我未能走到最后,你可能会被我牵连。” 说到底,她也是个小孩子。 “我不怕,”秦楚兰摇头,坚定道,“我这条命是长姐给的,能为长姐而死,是我的福报。” 她说着,抱住面前的女子,轻声细语道,“长姐,我一定会保护你。” 第60章 过去的事 初冬的雨落得又凶又急,已经隐约有夹杂着雪粒子之感。 秦芮兮在汀兰院长廊里坐着,想着开医馆之事,刚理出个头绪,外面便传来一阵叫喊声,“大小姐!” 她抬眼看去,便见着冬雪脚步飞快地向着这边跑过来。 “小姐!” 她浑身衣裳半湿,头发也蓬乱着,到秦芮兮面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奴婢有罪!” “怎么了?你先起来。” 秦芮兮依旧不习惯他们这些动不动便跪的动作,扶住她的手臂,“起来说吧。” “不,还请小姐听奴婢说完。” 冬雪难得褪去了往日的怯懦,她磕了个响头,方才道,“奴婢有事瞒着您,其实……当年,”她咬牙,下了很大决心才道,“致使夫人丧命的那药,是奴婢送去的。” “虽是无心之失,但依旧是奴婢的错,夫人生产,使不上力气,曲氏声称从宫中御医处求了助产的药,让奴婢送去。当年奴婢年纪尚小,未能识破曲姨娘的心思,这才害得夫人没了命。” 冬雪说着,已满脸泪痕。 这件事藏在她心中,已经数个年头。 如今说出,她如释重负。 与其背着一辈子愧疚,不如这么说开了,小姐无论如何处置她都好。 她低着头,认命地等着秦芮兮的处罚。 “都过去了,便不要挂在心上了。” 秦芮兮将她扶起来,“你在府中安然无恙,想必是我娘安置好了你吧?” 冬雪闻言一愣。 难怪那日之后她被调到了大厨房,专门干些吃苦受累,却不抛头露面的活计。 原来,都是夫人的安排。 冬雪又跪了下去,哭出了声,“是奴婢对不起夫人啊……” 若不是她,夫人就不会死,小姐少爷也不会那么早没了母亲。 “我娘护了你,当然是不怪你的。” 秦芮兮安慰她,“冬雪,放下吧。” 一直背负的感觉并不好受,她明白。 难怪她一直以来看自己与栋儿的表情,都是那般沧桑。 她蹲下身,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别哭了。” “小姐……”冬雪哪能止得住眼泪,反而哭的更加厉害。 不知隔了多久,她才逐渐抽噎,“小姐,奴婢觉得曲氏有蹊跷。” “你发现了什么?” 秦芮兮倒是一直未问她有关于那些年的旧事。 “那段时间,曲氏总是出府,奴婢不小心撞见过,似是当时某位皇子的马车。” 冬雪仔细回想着,“奴婢胆子小,未敢多看,没能认出是哪位皇子,只是如今,他们都已经封王,奴婢更加分辨不出了。” 她的话倒是给秦芮兮提供了个方向。 那几个人中,是谁想害她全家? 又是否打算牵连林家? “好,我知道了,”秦芮兮颔首,“这事你莫要声张,我自有主张。” 她未曾想曲氏背后还有一个王爷,如今三个已成年的皇子中,会是谁想算计他们? …… 秦若菱在床上躺了整整一日,方才睁开了眼睛。 她一醒来,后背的肉便像是火烧火燎一般疼了起来。 “啊……好痛……” 曲氏听着她出声,急忙端着水上前,“若菱,快来喝口水,娘已经让丫鬟去煎药了,你且忍忍。” “娘……”秦若菱痛苦地扭曲着脸,连说话都不敢太大声,生怕牵动了背后的伤口,“秦芮兮那个贱人……她是故意的,她知我要算计她,故意躲开,害我落入湖中。” 曲氏闻言也是气愤异常,“她如今都有这般心机了?” “是……”想起昨日之事,秦若菱心口便憋了一股子气,“她害我在太子殿下面前百口莫辩,又不知用什么法子勾搭了九王爷,让他将我扔进了湖里……” 她实在是不甘心,她本该得太子殿下青睐的! “娘,我吞不下这口气,我想要秦芮兮死……”她愤恨咬牙。 她本来从未将她放在眼中,认为她还是以前那个草包,可如今想来,是她小看她了。 这个贱人,不知何时转了性子,这般厉害。 曲氏安抚道,“若菱,别急,娘……” “我怎么能不急?!” 秦若菱瞪大眼睛,“娘,秦芮兮这么一闹,可是将我们都算计了进去。” 她此刻像是突然通透了一般,“爹会以为我已没了利用价值,对我自然不会有好脸色,连带上娘你,都会因为我而被爹冷落。” 曲氏经她这么一提醒,回想一下的确如此。 秦定今日确实太过冷绝。 “娘,你若是再不有所动作,爹可就将心思都放到秦芮兮身上了,你在国公府经营多年,甘心将所有的一切就这么被秦芮兮毁了吗?” 秦若菱越说,脸上的表情越是狰狞。 饶是曲氏瞧见,也惊了一跳。 “若菱,你现今还要养病,莫要想太多了。” “我怎么能不想,这身上的伤,便是在提醒我,一定要杀了秦芮兮……” 秦若菱忍住疼痛,拉住曲氏的手,“娘,你快帮帮我,我一定要成为太子妃!” “我……”曲氏有些犹豫,“若菱,你知我是因为懂药理,才能悄无声息地让林娴没了命。可秦芮兮在这方面尤为精通,我实在是没把握。” “娘,为了我,求你了……” 秦若菱咬牙哀求。 她背上的伤,怕是这辈子都去不掉,那她,就要拿秦芮兮的命来赔! 正巧,这会院中的丫鬟过来了,“夫人,小姐,奴婢方才见着冬雪急忙忙回了汀兰院,像是有什么急事一般。” “冬雪,”曲氏皱眉,“她回来做什么?” 那年林娴死了之后,她没见着冬雪,倒是将这个丫头给忘了,让她逃过一劫。 如今,也是该死了的时候了。 谁让她害了自己主子,那她便是罪有应得。 “若菱,你好生躺着,娘出去一趟,”她抬手召来丫鬟,“好生喂二小姐吃药,照顾不好,我唯你们是问。” 她出了院子,直奔汀兰院而去。 此时冬雪正打算回将军府,迎面便撞上了曲氏。 “冬雪,不知你还记得当年那药吗?你亲自送给了林娴。” 第61章 七分把握 冬雪听见曲氏的声音,身子一颤,低头道,“奴婢不知夫人说的是什么,还请夫人明示。” 她向来唯唯诺诺,如此模样倒也没引起曲氏的怀疑。 “我今日来,是想告知你一些真相。” 曲氏漫不经心摸了摸指甲上的蔻丹,“那碗药,可是送了你的好夫人林娴归西。” 冬雪闻言,抬头诧异地瞪大眼睛。 她似是不敢相信,嘴唇抖了好一会,也没能说出一个字来。 曲氏抬手拍了拍她的脸,“吓傻了?” 她嘴角露出阴毒的笑,“你说说,我要是将这事告知了秦芮兮,照她的性子,会如何待你?怕是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吧?” 见着冬雪慌乱,她又继续道,“你在府中一众丫鬟中,算得上年纪大的,不过,只要你帮我办一件事,我可以做主,替你寻个好人家嫁了。” 谁想为奴为婢?多是想借着府上的荣光,寻个好夫家。 她相信冬雪也是如此。 冬雪踌躇了半晌,终于像是按捺不住抬起头来,“真的?” “我难不成会骗你一个小小丫鬟?” 曲氏见着目的达成,眉目间松了些许,她从袖中掏出一小瓶粉末来,“你将这洒入秦芮兮寻常用的安神香之中,她便会悄无声息地死去。” “这……”冬雪压根不敢伸出手,还是曲氏强行塞进了她的手里。 “办好后,好处少不了你的。” 曲氏推了推她,“行了,进去吧,别让我失望,也别露出马脚。若是办不好,就别怪我心狠手辣。” 她唯一能赌的,也只有她的药理。 希望她这一次孤注一掷,可以一招致命。 …… 冬雪握着瓷瓶,又急急忙忙回了汀兰院。 秦芮兮见着她,奇怪问道,“怎么又回来了?” 冬雪喜欢守着秦栋,和她说完了事情,便急急忙忙离开,说要回将军府。 “小姐,”她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曲姨娘要害您。” 她将瓷瓶小心递给秦芮兮,“方才在汀兰院外,奴婢遇着了曲姨娘,她将这交给奴婢,让奴婢放在安神香中。” 秦芮兮接过,打开瓶子,轻轻嗅了嗅。 顿时,一股晕眩之感直冲脑门,她忙掐住掌心,强迫自己清醒了过来。 里面是有着数种安神入眠的草药,少了是安神,多了则是会成为神经毒素,让人沉睡在梦中,悄无声息地死去。 “她倒是狠毒。” 秦芮兮扯了扯嘴角,将药搁在了案几上,“这几日你先留在汀兰院,我已经想到了应对的法子。” 曲氏想让她死,那就自己试试药效。 不然怎么知道能不能致她于死地呢? 晚间的时候,秦芮兮去了前厅。 丧事未过,秦定依旧忙前忙后,努力挣一个孝子之名,一整日下来,当真身心俱疲,抬眼见到秦芮兮,又添几分烦闷,偏偏还要装作慈父似的开口,“芮兮,怎么不在汀兰院歇着,来这了?” “爹应当知晓我医术很好一事吧?” 秦芮兮坐到一旁的雕花木椅上,不紧不慢理了理身上粉红的衣裳。 秦老夫人还在丧期,她这般穿着,实为大不孝,但秦定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她去。 “嗯,怎么?” 秦定闻言迟疑了一瞬,不由看向秦芮兮。 他先前被诊治不举时,便想过让她瞧瞧。但他是自己的女儿,又与他不同心,他生怕她借机害自己,也就未提这茬。 可这阵子的痛苦,实在是让他难以忍受。 他不是太监,又和太监有什么区别? “我可以帮爹治好不举。” 秦芮兮摆出一副不忍的模样,“一直以来,我以为爹偏心妹妹,所以对你有些隔阂,但见着妹妹被爹用了家法,我便知晓,在爹心中,我们都是一样的分量。是我之前狭隘了。” 她的话让秦定心虚。 他不过是恼怒秦若菱开罪了太子与九王爷,未曾想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待他身子大好,便又可以将娶妻之事提上日程。 他心下顿时宽慰,“芮兮,你能这么想便好了,你们都是我的女儿,我又怎会厚此薄彼。” 他已有些迫不及待,“治好我,你有几分把握?” “七分。” 秦芮兮又怎会给他肯定的保证?自然是不会说满的。 “七分……”秦定闻言,眼眸都亮了起来。 连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秦芮兮竟然说有七分!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秦芮兮道,“手伸出来。” 她作势把了把脉,连医疗系统都未启动,就收回了手,“好了,我回去配药,爹记得要按时服用。” “好好好。”秦定欣喜若狂。 待秦芮兮走了许久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依旧压不住。 曲氏过来侍候他,察觉到他心情很好,也就多嘴问道,“老爷今儿是遇着什么高兴事了?嘴都合不拢了呢。” 难不成,是官场上的事? “可不是?”秦定此刻看着曲氏都觉得顺眼许多,“芮兮说她有七分把握可以治好我的不举。” 他任由曲氏给他宽衣解带,“你别总是在我面前芮兮的不是,我若是能好,不都是她的功劳吗?待我身子好了,将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娶进门,那我们国公府,地位可就真的高上一截了。” 曲氏听着心中忐忑,手上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难不成,秦芮兮真有这本事? 可那药她是知道的,怎么还会有治好的希望? “老爷,芮兮的医术可信吗?”她试探性道,“她不过刚及笄,说不定长公主也是她凑巧所救……” “死马当活马医吧。” 秦定此刻是什么都听不进去,“我如今的状况,已是不能更差了。” 汀兰院中。 秦芮兮将曲氏给冬雪的药稀释了,又添了许多旁的东西掩盖其味道,做成熏香,方才满意交给春意。 “待会你将这个给秦定送去,”她从架子上随手拿了小瓶子,“告诉他每天入睡前吃一粒,并点上熏香。还有,从院子里随便挑些杂草一起带去,让他沐浴。” 春意闻言忍不住轻笑,“小姐,这样是不是有些不妥?” 哪有人用杂草敷衍的。 秦芮兮思虑了一番,“那去采些梅花吧。” 冬天的草,颜色枯败,的确有些不大好看。 第62章 起了作用 秦定未曾想秦芮兮动作这般快,他刚歇下,春意便将药送来了。 随身伺候的小厮仔细记下了春意的交代,还未将其禀告给秦定,主屋的门便开了。 秦定兴奋地从小厮手中将秦芮兮给的药拿过来,“现在就让我试!” 曲氏面色难看,合衣从床上坐起,“老爷,今儿天色晚了,要不明日再试吧。” “这我如何睡得着?” 秦定挥手,“快些去,耽误了我拿你是问!” 小厮忙着手准备洗澡水去了。 曲氏自然也是睡不着,亲眼见着小厮将梅花撒进洗澡桶中,不由狐疑,“梅花能有什么用处?” “大小姐给的,只交代了需每日用其沐浴一次,其余的小的也不清楚。” 问小厮自然问不出什么所以然来,曲氏只得自己伸手去试。 可入手就是普通的梅花,其他药都一点未添。 这真的是药浴? “老爷,芮兮她莫不是在耍你?” “你懂什么?”秦定现今压根不允许任何人将他最后一点希望磨灭,他推开曲氏,“行了,今晚不用你在这,早些回去睡,别在我面前碍眼。” 曲氏眼底流露出一丝怨恨。 她辛辛苦苦打理国公府,最终就落得这样一个下场。 但她今晚是不能走的,否则所做一切都会功亏一篑。 哪怕秦芮兮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治好秦定,她都要防着。 “老爷,是妾身错了,”她温柔地贴近他,替他揉着肩,“妾身今晚留下伺候老爷。” 秦定这才闭上眼睛,应了一声,“嗯,你先去把那香点上,再将丸药拿来给我。” 曲氏一一照做。 她一定要耐住性子,瞧瞧秦芮兮的药,究竟有没有效果。 翌日一早,曲氏是被秦定叫醒的。 她头疼欲裂,按了按太阳穴,眼睛都困得睁不开,但听到秦定欣喜若狂的声音时,她陡然清醒。 秦芮兮的药竟然真的起了作用! 这怎么可能? 她在床上待了好一会,直到秦定起身去上朝了,方才起了身。 她失魂落魄地去了秦若菱的院子。 刚踏进去,秦若菱便迫不及待地问道,“娘,秦芮兮那个贱人死了吗?” 现在,这就是她活下去的唯一支撑。 “若菱,完了。” 曲氏颤抖着身子坐到秦若菱身边,“你爹的不举,要被治好了……” “什么?” 秦若菱闻言也是诧异,“娘你不是说有把握吗?” “谁知道秦芮兮那般有本事……” 曲氏未曾想她算了那么多,唯独漏了秦芮兮。 她这会也回过神来,叫来一个丫鬟,“去汀兰院瞧瞧,那边有没有什么动静。” 不消一盏茶功夫,丫鬟便回来了,“回夫人,大小姐似是身子不爽快,在屋子中休息。” “是吗?” 曲氏听此才舒服了些,“若菱,娘去瞧瞧。” 若是秦芮兮不行了,那她又能给秦定用药了。 她脚步匆匆,很快到了汀兰院。 正巧遇着冬雪背着个包袱,鬼鬼祟祟地向着国公府后门溜去。 “冬雪。” 她出言叫住她,冬雪吓了一跳,见着曲氏,吓得手中的包袱都落到了地上,“夫人……您怎么过来了?” “你这是要去哪儿?” 曲氏见着她如此,便知道她将事情办了。 面上露出不易察觉的笑意,她走到她身边,还贴心地为她捡起了包袱,“冬雪,我先前都同你说了,会给你许个好人家,现在你急什么?” “奴婢……” 冬雪面色惨白,直接跪到地上,“还请夫人救救奴婢,如今小姐突然出事,春意夏竹两人已经怀疑到奴婢的头上。” 她抹了抹脸,“她们也是心狠手辣的,哪里会放过奴婢?” “行了,别哭哭啼啼的。” 曲氏嫌恶地看了她一眼,果然是下贱胚子,登不上台面,“秦芮兮如何了?” “小姐一直断断续续地睡着,如何都醒不来,府医来看过了,也束手无策。并且小姐一直在做噩梦,奴婢怕她说出奴婢的名字来。” 冬雪又磕了两个头,“夫人一定要救救奴婢啊。” “嗯,”曲氏敷衍了一声,“先带我进去看看秦芮兮,不然我这心里总不安心。” 冬雪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好,夫人跟奴婢进来吧。” 一进汀兰院,曲氏真的是察觉到,秦芮兮出事了。 整个院子里都荒凉的很,丫鬟小厮都围在主屋,压根没空关心曲氏是否到来。 曲氏径直进了主屋,便闻到一股浓郁的熏香味。 那是她调配出的。 她的心总算是安了下来。 如此,秦芮兮应当是活不成了。 “芮兮,你这是怎么了?”曲氏装作慈母的模样,直接推开众人扑到了秦芮兮床前,“让姨娘瞧瞧你。”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指搭上了秦芮兮的脉。 从脉象上看,她的确是大限将至,活不过这三日了。 春意在旁将她的动作看的分外清楚,她见着曲氏将手伸回来,这才出声,“曲姨娘,你与我们小姐向来势如水火,怎么这个点来看小姐?” 她忽而眸光一凌,“不会是你害了小姐吧?” 曲姨娘心中一咯噔,“春意,这等话哪能是可以随意说出的?我好心来瞧瞧芮兮,也是错事了?” 春意对她的解释并不领情,冷哼一声,“算了,这些都无关紧要,等小姐醒来,自会见分晓。” 夏竹帮腔,“就是,奴婢已经让人回禀了太子殿下,想必太子殿下定会带御医来治好小姐,以他的权势,肯定请得动国医圣手于御医!” 国医圣手?! 曲氏眼珠子转了几圈。 她自然听过于御医的名头,比太医院院首更胜几分,是专门伺候太后的,之前秦定不举,他也想请他医治,但于御医直接拒绝了。 要是他来了…… 她这点医理在他面前,怕是不够看的。 她不由有些慌乱,这会连看热闹的心情都没有了,随意搪塞了几句,忙出了汀兰院。 她得再下一次重药,方才能安心。 她离开以后,春意让屋中其他人退下,只留下夏竹一人。 她看向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秦芮兮,“小姐,曲姨娘走了。” 第63章 生死未卜 秦芮兮闻言自床上坐起,将面上的脂粉擦去,露出原本透着红润的皮肤来。 春意见状转身将安神香熄了,才道,“小姐,您这法子可行不?” “嗯,且等着吧。” 秦芮兮唇角勾出笑意。 她在给秦定的丸药中加了去毒的成分,又添了些壮阳的,乍一看去,他的不举之症的确是有救了。 可曲氏下的药重,又怎可能会被如此轻易治好?不过是假象罢了。 秦定的身子,起码得调养五年。 五年过去,他便快到了知天命的年纪,哪还能再娶妻。 不得不说,曲氏这一招很好。 自己是姨娘又如何?只要没正室,她便稳坐府中掌权的位置。 秦定没有希望,自然不会计较府中之事,可一旦希望开始,那便不同了。 …… 秦芮兮的药只给了两天的量,秦定尝到了甜头,自然催促身边伺候的小厮来汀兰院讨要,结果得来的是,秦芮兮病的神志不清,卧床不起的消息。 秦定当即向着汀兰院赶去。 秦芮兮是死是活他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他的药。 如今她就是他的希望。 “芮兮,我听小厮说你病的严重,怎么回事?” 他连基本礼数都未顾得上,直接推门进了秦芮兮的闺房,脸上满是焦急,“府医如何说?” 曲氏后脚便跟着进来了。 她也想借着秦定,来探探虚实。 同样的,人多时,她也好再下一剂猛药。 秦芮兮此刻正睡着,回话的是春意,“回老爷,小姐已昏睡两日了,府医也瞧不出征兆来,只能等太子殿下将于御医带来,为小姐诊治了。” “于御医……”秦定呢喃,心安下了大半,有他出手,秦芮兮定然是有救的,他自己也会紧跟着无事。 “太子殿下可说于御医何时来?” 他的问话也是曲氏所关心的,当即竖起耳朵,上前两步。 春意道,“就这两日了,希望小姐能撑得住。” 她话音刚落,秦芮兮便轻咳了两声。 曲氏心一瞬提了起来。 未曾想到这会了,她还能有力气咳嗽。 的确是不能拖了。 她瞥了一圈,打算让冬雪下手,可瞥了一圈,也没见着她的人,不由皱眉。 她亦顾不了太多,径直问了,“前几日妾身瞧着冬雪回来了,这会怎么不见她守着芮兮?当真该打。” 她这一问倒是提醒了秦定。 秦芮兮也并不是什么大病,若是冬雪回了将军府,林家那些人岂不是又要闹上一番? 他怒道,“冬雪呢?真把将军府当成主子了?” 夏竹瞧着他们虚伪的嘴脸,简直看不下去,忍不住道,“这会关心一个奴婢做什么?小姐还在这躺着,生死未卜呢!” 春意知她急性子,怕她受秦定责罚,忙将话题引回去,“回老爷曲姨娘,奴婢怀疑冬雪受人指使,在小姐身上动了手脚,这会正关外柴房,等小姐醒来,再进行审问。” “荒唐!”秦定皱眉,是真的动了怒。 一个下人,耽误了他的治病,简直不知死活! 曲氏闻言心一沉。 冬雪如今是没指望了,她得重新找个得手的。 “爹……”这会,床帘后传来几声虚弱的呛咳,秦芮兮有气无力地开口,“我尚在病中,听不得这些喧闹。还请爹离开后,告知府上众人,除了原本汀兰院中的,其余人皆不许靠近这。” 秦定自然满口答应。 就在他琢磨着该如何向秦芮兮开口讨药时,她仿佛洞察了他的心思,道,“春意待会便将我昨日做的丸药给爹送去。不过,这丸药难以调制,我只做出了两粒。待我身子好了……” 她话未说完,又低咳起来。 秦定得了她的承诺,这会自然是对她体贴入微,忙道,“这些等你身子好了再说。” “嗯。” 秦芮兮低低应了一声,又道,“你们都出去吧。” 曲氏这会急了。 冬雪在柴房,一时半会自然是出不来的,等于御医来了,秦芮兮可就有救了。 她的谋划会全部落空。 她将手伸进袖中,攥紧了里面的瓷瓶。 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自己动手,可想到自己的女儿因为秦芮兮被打卧床,她眼神便狠戾了起来。 就算折了她自己,她也要将秦芮兮除去。 她坚定了心神,环顾四周,不动声色地靠近了熏香炉。 未曾想,她刚一打开,里面竟出现了一条蛇! “啊!” 她被吓了一跳,向后退了两三步,手也不自觉松开,瓷瓶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竹三步并作两步到了她身边,飞快抓住曲氏的手腕,将她拖到一边,“曲姨娘,你在做什么?” 曲氏心头一慌,随即镇定道,“方才我闻到这香尤为特别,所以好奇打开瞧了瞧,哪曾想竟见到了一条蛇。” 她将夏竹的注意力向着香炉那地引去,想借机将瓷瓶取回来。 未曾想,夏竹直接点头,“奴婢知道那假蛇,是小少爷贪玩放进去的。”说着,她话锋一转,“不过,曲姨娘,小姐病的这么重,你关心什么香?莫不是心中有鬼吧?” 秦定这会自然是要出面的。 他捡起瓷瓶,递给身边的小厮,“将卢大夫叫来看看这是什么。” 曲氏寻常一贯吹捧卢大夫,秦定随之也以为,卢大夫医术最好。 听闻是卢大夫,曲氏松了一口气。 她对秦栋下的毒,便是出自他之手,想来今日他会为自己遮掩。 她气定神闲,“芮兮院中的丫鬟都这般牙尖嘴利,实在欠妥当,待卢大夫还妾身清白,妾身定要好好整治。” 夏竹冷笑,“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比嘴皮子,她还没怕过谁。 不多会,卢大夫便来了。 他心里忐忑,对这个大小姐,当初未赶他出府,他是感激的。可曲氏这边,也同样得罪不起。 他战战兢兢接过瓷瓶,倒出粉末轻轻嗅了嗅,不由甩了甩头。 这里,可是要人命的剂量。 偏又是曲氏拿出来的。 他正琢磨着如何开口时,夏竹抢先出声,“曲姨娘怎么晕过去了?” 第64章 千刀万剐 她说的不疾不徐,也压根没有去扶曲氏的打算,任由她躺在地上。 卢大夫见了,便就地给曲氏把了脉。 这么一诊,卢大夫面色陡然一变。他又仔细确认了下,手都有些不稳了。 曲氏这症状,可不就是方才那瓷瓶里的药所造成的吗? 他稍一细想,已猜了个大概。 不得不说,大小姐当真手段了得。 他当即不再犹豫,将一切如实禀告了秦定。 “恕老夫直言,曲姨娘所中之毒与大小姐症状相同,怕是曲姨娘在谋害大小姐的同时,不小心沾染了药物的毒性所致。” 他是没本事解毒,但这症状,还是可以分析一二的。 秦定大惊失色,忙让卢大夫给他把了脉,确认无虞后,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他没事就好,否则,他定要将曲氏千刀万剐。 不过……府上近来是怎么回事? 竟出这些丢脸事! 他愠怒道,“来人,将曲氏给我泼醒!” 夏竹见着几个小厮去提了水桶,道,“老爷,曲姨娘这是要害您啊。您想想,小姐现今在为您治病,她害小姐,不就等于让您的病没得治吗?” 秦定心中一凌,似乎真是如此。 如此之事,她倒是能做的出来。 思及此,他更是恼怒,索性拿过小厮手中的木桶,毫不留情地将水尽数泼到了曲氏的脸上。 曲氏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她胡乱抹了一把脸,“谁泼我?好大的胆子!” “放肆!” 秦定抬手,毫不迟疑的给了曲氏一耳光,“你这贱人,要害我?” 曲氏懵了一瞬,随即道,“老爷何出此言?妾身进府已有十多年,怎会生出这样恶毒的心思?” 她心里一咯噔,秦定难道知晓了,柳氏所做,是她的手笔? “你也知道是恶毒的心思!” 秦定怒气冲天,指向秦芮兮所在的方向,“芮兮虽与你不和,但也从未生出过毒害你的心思,可是你呢?一次害她还不够,现今还要害第二次。” “妾身没有……” “被抓了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可说?” 秦定又是一耳光打到了她的脸上,“你是不是还想着,芮兮出了意外,便无人给我医治,你就可在这国公府作威作福了?” “妾身……” 曲氏一头雾水,她不过是方才晕过去了,怎么醒了一切便都脱离了她的掌控一般? 这时,卢大夫适时开口,“曲姨娘,你莫要再狡辩了,老夫已经诊出大小姐所中之毒,与你方才掉出的瓷瓶中的毒相同。” 曲氏闻言,满脸不可置信。 卢大夫可是她亲手提拔上来的。 “你……” “老爷,这等毒妇,还是早些处置吧。”卢大夫抢在她之前开口,“老夫年岁已大,还请老爷准许老夫请辞,颐养天年。” 府中有了秦芮兮,其他府医皆形同虚设。 因此,秦定不在意地摆手,“好,去账房那边结了银子,便回去吧。” “曲氏……” 他眼里流露出狠绝,“就用这些药,送她去死。” “不要,老爷……” 曲氏跪地哀求,但还是被小厮拖了下去。 秦芮兮隔着床帘轻咳,“这种人爹不必为她大动肝火,不然对身子不好。” 秦定一听她如此说,忙将火气压了下去。 他犹豫了下,道,“这事是你姨娘做的,你妹妹应当不知情,你就不要多计较了。” 秦若菱好歹也勉强算个嫡女,他可不会为了一个曲氏,将她也给砸进去。 这事在秦芮兮预料之中,她道,“都听爹的。” “行了,”秦定安抚她,“你好好修养,其余事我会处理。对了,那丸药你此刻给了我吧,省得春意再跑一趟。” 什么事能有他治不举要紧? “嗯。” 秦芮兮对着春意点头,春意走到药柜前将药取了,递给秦定。 之后秦定随意交代了几句,迫不及待地出了汀兰院。 春意未曾想一切竟这么顺利,“小姐,卢大夫是您的人?” 她来府中迟,不知两人之间的交集。 “不,”秦芮兮淡淡道,“他是年纪大,聪明些罢了。” 他不过是猜到了曲氏今日栽了跟头,是自己所为,所以才会站在她这边。 否则,一切尚未可知。 这国公府,谁不是人精? 春意未完全明白,但也没追问,想到秦定,问道,“老爷那边,小姐打算如何?” “不如何。” 秦芮兮自床上坐起身,敛了敛眸子,“表面上的平静,维护不了太久了。” 她没打算和秦定演父慈女孝。 …… 曲氏被几个小厮拖进了柴房。 应着秦定的意思,他们将瓷瓶中的药一股脑喂给了曲氏。 曲氏被呛得伏在地上不住地咳嗽。 这药吃不死人,待她找到机会,逃出国公府,就能活下去。 可恨这次竟然被秦芮兮算计了,她什么时候中的毒,她都想不通。 她正思虑之时,门陡然被人推开,略微刺耳的吱呀声让她抬头看过去。 逆着光,她只能分辨出一个瘦小的身影。 “谁?” “曲姨娘,是我。” 来人冷冷出声,抬脚走到她身边,低眸看着她,“如今你落得这般下场,当真活该。” “秦楚兰……” 曲氏咬牙切齿,这贱丫头来落井下石? “当初陷害我娘时,你有没有想过,会死的很惨?” 秦楚兰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把匕首来,她虽是问曲氏,却未指望她回答,径直道,“不过也怪不得你,我娘心计比不上你,还妄想害长姐,死了,是她活该。” 她的话让曲氏惊恐地瞪大眼睛。 她怎么觉得,这样的秦楚兰,很是可怕? “但你想让长姐死,就是你的不对了。” 秦楚兰蹲下身,一张稚嫩的小脸此刻冷的吓人,她抬起手中的匕首,向着曲氏脸上一划—— “啊!” 曲氏尖叫一声,火烧火燎般的疼痛让她下意识想捂住脸,但秦楚兰动作更快,又是一刀,让她缩回了手。 “你……”她疼的哆嗦,身子都使不上力气。 “想问我要让你怎么死?我告诉你。” 秦楚兰攥紧匕首,一字一顿,“千刀万剐。” 第65章 放手一搏 曲氏死的模样极惨,身上未有一块好肉。 前去收尸的小厮吐的昏天黑地,回禀了秦定,秦定只以为是那毒药的作用,挥挥手让其扔去乱葬岗。 秦若菱得知消息,拼了命从床上爬起来,去了乱葬岗。 待她与陪同的丫鬟绿兰见到曲氏的尸身时,都吓了一跳。 “是谁……”秦若菱捂住嘴,压制着吐的冲动,“是谁这么狠……” 绿兰被吓得压根不敢靠近,只一个劲地催促她,“二小姐,这地方阴森的很,您瞧也瞧过了,还是快些回去吧。” 秦若菱恍若未闻,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秦芮兮……” 她攥紧手。是她,一定是她,除了她,谁还会如此恨她们母女。 她娘就是她的支柱,如今她死了,她该如何在国公府立足? 不,她已不能待在国公府了。 否则,只会落得和她娘一样的下场。 她坐了足足两个时辰,方才从颤巍巍地站起身,“绿兰,我们回去。” 绿兰早就待不下去,听着她如此说,忙过来扶她,“二小姐,夫人已去,您节哀顺变。” 秦若菱恍若未闻,一路回了国公府,头一件事便是去见秦芮兮。 绿兰只以为她是被刺激傻了,“二小姐,大小姐可不是好得罪的人。” 夫人的下场她见了,她都怵的慌。 秦若菱侧头,阴狠地看了她一眼,“我娘在下面孤寂,不如送你去伺候她?” “二小姐!” 绿兰被吓得跌跪在地,不住地磕头。 “奴婢也是一番好意……” “行了,起来吧,”秦若菱看都未看她,只道,“日后记得谨言慎行。” 若不是她身边没有可信的人,她又怎么会留绿兰。 贱命一条。 …… 府中之事处理的差不多,秦芮兮便开始着手准备医馆,同秦楚兰商量了一半,春意福身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她来做什么?”秦楚兰皱眉。 “让她进来。” 秦芮兮递给秦楚兰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曲氏已死,她约莫是不甘心。” 话音落下未多久,秦若菱连同绿兰打了帘子进来了。 她面上还留有些许泪痕,显然是哭的十分厉害,但她面上依旧强颜欢笑着,“长姐,我娘已去,如今国公府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 “这话如何说?” 秦芮兮挑眉看向她,顺势端起面前的杯盏,轻抿了口茶水。 她对她,连表面功夫也懒得做,茶自然不会给她上。 秦若菱何尝觉察不到她对自己的冷漠。 她拼命压下眼底的怨恨。 她一定要利用她,成为太子妃。 “爹向来唯利是图,只拿我当他仕途上的垫脚石,”她颇为忧愁道,“其实,我压根不想做什么太子妃,我只想嫁一个普通世家,如此也不必勾心斗角。” “那好,”秦芮兮淡笑道,“我会让爹给你寻门普通的亲事。” 秦若菱所说,她自是一个字都不信。 她倒是要看看,曲氏死了,她又要耍什么手段。 “真的吗?多谢长姐!” 秦若菱模样十分欢喜,甚至站起福了福身,“若是我能达成所愿,定当牛做马报答长姐!” “行啊。” 秦芮兮点头,“既然你都要当牛做马了,那我不送你点东西也说不过去。” 她抬手,“春意,将我妆匣里的八宝簪拿来,送给妹妹。” 她来膈应她,那她当然要回敬。 接过八宝簪,秦若菱的脸色难看了一瞬。 她记得清楚,那日秦定本打算让她随他进宫,她为了艳冠群芳,特意叮嘱秦定,让他去买这八宝簪。 她想着,如此稀奇的妆扮,定然能让太子眼前一亮。 未曾想,最后进宫的是秦芮兮,这八宝簪也就不了了之。 不用多猜,这八宝簪是秦定买的,秦芮兮素来不喜如此繁杂的首饰。 果不其然,秦芮兮开口道,“这是爹之前送我的,也算珍贵,左右我不戴,便给你吧。” 秦若菱盯着簪子,好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来,“谢长姐。” 她不想要,却又不得不接受。 今日的耻辱,她一定要记住。 “不客气。” 秦芮兮轻瞥她一眼,见着她未有离开的意思,问道,“还有事?” “是……” 秦若菱掩盖下眼眸中的复杂,权衡了下,道,“长姐天凰之命,定然是要做太子妃的,我也希望待长姐成为万人之上时,能眷顾我一分。” 她将目的藏的很深,但秦芮兮一眼瞧了出来。 原又是将主意打到了太子身上。 她顺着她的心意,道,“你觉得我一定能成为太子妃?且不说皇后那关能不能过,单单这永安仰慕太子的女子,便多如过江之卿。” “我倒是有办法,能确保长姐嫁与太子,只看长姐愿不愿意放手一搏。” 秦若菱诚恳地看着秦芮兮,不等她发话,便接着道,“如今将军府乃是长姐后盾,只要长姐将太子单独约出去,再叫上人营造出一副你们两人两情相悦的模样,碍于悠悠众口,皇上定会赐婚。” 她嗓音迫切,显然是着急忐忑。 她在赌,赌秦芮兮对太子的感情。 一个人的爱慕是如何都藏不住的,秦芮兮对太子感情有多深,她同在国公府,自然瞧得清楚。 秦芮兮沉思了一阵,方才道,“你确定可以一次便成?” “当然,”秦若菱心下松了一口气,“若是长姐不放心,那日可叫上我同去。” “也好。” 秦芮兮面上露出浅笑,“过几日医馆开张,我会请太子前来,到时候可就要劳烦你了。” “长姐客气。” 秦若菱目的达到,寒暄几句,便离开了汀兰院。 秦楚兰这会方才将满腹疑问说出,“长姐,医馆开张毕竟是大日子,让秦若菱来,怕是不大好?” “就是大日子,才有好戏看。” 秦芮兮眯了眯眸子,“她想闹,那便成全她。” 秦楚兰似懂非懂。 总之长姐的决定,不会有错,她遵循便是。 秦芮兮唤来春意,吩咐道,“去写封帖子,送到东宫。” 太子,可一定要来。 第66章 你确定要治? 长生堂于腊月十五正式开张。 永安最繁华的一条街,爆竹声噼啪不断,红色的纸皮随着青烟四处炸开,一副喜庆景象。 秦芮兮立于堂前,难得着了一件艳红的毛领斗篷。 秦楚兰与春意几人跟在她身后,面上皆是喜色。 于她们看来,秦芮兮医术卓绝,开医馆是悬壶济世的好事。且,这其中也掺入多日筹谋,终归得偿所愿。 爆竹声尽,长街尽头传来哒哒马蹄声,车轮碾着青石板,不紧不慢地向着这边驶来。 秦芮兮面上笑意又深了一分。 太子来了。 果不其然,装饰着金石玉翠的马车在长生堂面前停下。 太子身着暗金衣裳,自马车中走了下来。 “芮兮,恭喜。” 他说话时,身旁常服打扮的小太监已将礼盒递至春意手中。 太子温和笑道:“本宫知你不喜那些浮华之物,这次本宫带来的是两根百年人参,希望你不要推辞。” 秦芮兮福身:“谢太子殿下。” 今日日头正好,朝阳落在她的脸上,仿佛为她镀了一层暖芒。 她头发盘起,简单绾了发髻,只随意戴着珍珠攒成的银簪。 饶是如此朴素装饰,依旧衬的她宛如尘世仙子。 太子不由痴了一刻。 “若菱见过太子殿下。” 秦若菱到时正巧见着这一幕,险些咬碎银牙。 她不能急,成败在此一举。 太子听到秦若菱的声音,眉头皱起。 他真是不明白,从前他怎会被这样一个一无是处的女人迷了心智,从而错过秦芮兮。 待他看清秦若菱的斗篷时,心下鄙夷更甚。 她竟然穿了和秦芮兮一样的斗篷。 秦若菱单看,样貌算是不错,只是站在秦芮兮身旁,高下立现。 “你是不知规矩么?”太子不悦开口,“谁给你的胆子,同你嫡姐穿相同的衣裳?” 秦若菱咬着唇,委屈巴巴道:“我不是有意的,还请长姐不要怪罪。” 她今儿是故意的。 只有如此,方能达成目的。 秦芮兮知晓她打的什么主意。 如此,她便送她一送。 她不在意道:“无妨。” “芮兮,你这般大气,当的起天凰命格。”太子脸上流露出满意。若人人都像她这般,那么他将来的后宫,定会安宁许多。 到时天凰命格为真,他不介意给她一个侧妃之位。 秦芮兮还未来得及回应,一道温润的嗓音响起。 “皇兄来的好早。”贤王未乘马车,似乎只是散步碰巧路过而已。 太子摆手。 他们都是为了探究秦芮兮而来,不必互相多费唇舌。 “皇弟,进去吧。” 两人依次进了长生堂。 很快,太子与贤王的行踪传了开来。 朝中站队的大臣纷纷涌入长生堂,不多会,医馆内便挤满了人。 眼下的场面,秦芮兮很乐意瞧见。 她原本打算只有太子会来,贤王算是意外之喜。 茶过半盏,秦芮兮走至人前,朗声道:“芮兮在此感谢诸位捧场,我创立的长生堂,旨在为女子看病。大朝虽国风开明,但依旧有许多女子饱受难以开口的病痛折磨。” “长生堂皆是女医,女药童,在这里,各家家眷不必避讳。且不止世家女子,普通人家也可到长生堂来看病,在长生堂,我们会保证病人的隐私,公开药价,我们眼中,天下病人皆平等。” 此时,长生堂外也围聚着不少瞧热闹的人。 她的话一出,便引得无数哗然。 他们先前从未听过如此荒唐的医馆,只诊治女病人。 “秦大小姐,”门外有人出声质疑,“你话说的漂亮,你有这样的医术吗?你怎么证明你的医术比旁人好?” “我跛脚,不如,你帮我治治?若是治好了,也算服众。” 大朝学医的女子少之又少,精通的更是寥寥无几。 哪怕她的确学了些许皮毛,可她年纪尚轻,如何能比得过经验老道的老大夫。 此言一出,质疑声层出不穷。 秦若菱在角落里吃着茶,脸上透着得逞。 那人是她找来的,天生跛脚,药石无医,她不信秦芮兮能治。 这医馆,她不会让她轻而易举开起来。 贤王与太子皆未答话,他们都想看秦芮兮如何应对。 “我可作证!” 人群中响起妇人声音,秦芮兮眸中露出诧异。 是桂迩姑姑。 她开医馆的目的本不单纯,是以她并未给长公主府递帖子。 她不想长公主扯入皇权之争。 桂迩姑姑拿出公主府令牌:“我是长公主府之人,前阵子在猎场,秦小姐救治长公主于危难,医术可见一斑。” 此事在朝堂中也有风声,屋内的官员听闻,纷纷认可点头。 跛脚男人仍旧不服:“这是你们官官相护罢了,我们这些平头百姓,可不想白白为你们这些当官的送钱。” 桂迩还想说什么,秦芮兮先一步开了口:“我可以为你诊治,前提是,你付得起药钱。” 跛脚男人梗着脖子:“成。” 他是天生的残症,若真是能治好,让他跪下给秦芮兮磕头都行。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跛脚男人壮着胆子上前:“你要怎么治?” 秦芮兮启用医疗系统。 “滴滴!检测完成,患者患有轻微脊髓灰质炎。” 小儿麻痹症么? 秦芮兮眉目冷淡,上下打量着男人道:“能治,但要花费无数名贵药材,你确定,要治?” 他穿着粗布衣衫,满身污垢,压根不像是能付得起药钱的人。 他背后,应当有人。 至于是谁,除了她那个好妹妹,没别人。 跛脚男人闻言,下意识向着秦若菱所在的角落看去。 见到她轻点头,他当即肯定道:“治。” 秦芮兮从药柜底层取出一把石锤。 锤头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她掂量了下道:“敲断你的膝盖骨,应当需要三锤。” “你说什么?敲断?”跛脚男人惊恐,“你莫不是治不好,故意吓我?敲断了后还能接上吗?” “我说可以,自然可以。”秦芮芮依旧是一副冷淡的模样,她治病,不强求,“你如果怕,可以选择不治。” 第67章 你可以写欠条了 27世纪,小儿麻痹症已不算是难以医治的病症。 且,攻克这项医学难关的,正是秦芮兮自己。 她到达过深海,从古软体虫身上提取到了能促进骨骼重生的干细胞,并辅以那时的科学技术,让骨骼皮肤重新拥有生长能力。 眼下,缺少仪器,哪怕她有细胞,效果也会大打折扣。 但好就好在,眼前的男人只是轻微的小儿麻痹。 古软体虫的细胞她研究过,知晓有着别的药材可以代替。 只是价格,极高。 见着男人未动,她颇有耐心地又问了一次:“想好了吗?” 贤王瞧着场面僵持,站出来道:“这样如何?这位兄台你安心医治,若是未治好,我愿付100两白银,作为你的补偿。” 100两? 男人不自觉吞了口唾沫。 寻常百姓人家,一年花销不过一二两,哪怕是秦家二小姐找他办事,也只给了十两银子。如此算起来,哪怕他没了这条腿,一百一十两也足够他衣食无忧。 他不再犹豫:“好。” 太子冷哼:“皇弟真是不负贤王之名,到哪都喜笼络人心。” 贤王面上淡笑,合着扇子坐下:“帮芮兮一个小忙罢了。” “如此么?”秦芮兮勾唇,福了福身,“谢贤王,不过,下次这种忙,便不要再帮了。” 她走到跛脚男人面前,淡淡道:“这些小病,我手到擒来。” 说罢,她飞快上前将男人按在一旁的红木椅上,握着石锤,毫不迟疑地敲向男人的膝盖。 所发生的一切不过几个瞬息,待男人反应过来时,他的膝盖已碎,剧烈的疼痛直冲天灵盖,别的话一句说不出,只能靠本能发出的凄厉的嚎叫:“啊——” 在场的众人皆是揪心。 “叫的太惨了,这个秦芮兮真是下了狠手。” “真的能治好吗?她刚及笄不久吧。” 唯一淡然的是秦芮兮。 她不紧不慢将石锤放到一旁,走到药柜前,取出冬虫夏草,川七,大金英,雪莲,百年人参,金线莲。 “楚兰,你将这些用药杵捣碎。” 又叮嘱春意:“去隔壁土屋中找十只土元。” 土元是土鳖虫,它与那古软体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虽说没那么夸张的效用,但治疗轻微小儿麻痹,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不多会,药材具已备齐。 秦芮兮将土元的血液混入捣好的药中,再混合自己所做的膏药。 跛脚男人依旧额冒冷汗,疼的半个字说不出来。 秦芮兮蹲到他身旁,掀起他的裤管,将膏药抹上,继而用着夹板固定好。 处理好,她悠然站起身:“走几步试试。” “走?”男人龇牙咧嘴,“我疼的要死,怎么走?” 秦芮兮微侧眸子:“春意夏竹,过来扶一下这位壮士。” 她并没有给他用止疼药。 他收了秦若菱的好处来为难她,不是什么好人,这痛,算是给他的教训。 春意夏竹当即上前,将男人强势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男人被强迫着,倒吸着气骂骂咧咧走了几步:“你是什么狗屁大夫?哪有刚接了骨便让人走路的道理……” 夏竹听着火大:“你这人真是不识好歹,没发觉你走路正常了吗?这点痛不能忍?” “好了?”男人迟疑低头,待看清自己笔直的腿骨时,缓慢睁大眼。 竟然,好了? 他原本歪斜不堪的腿骨直了过来! 世上真的有能治疗先天不足的大夫?! 太子惊地直接站起身,他身旁的贤王同样意外,他手指捏紧扇骨,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桂迩姑姑在旁点了点头,提起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周遭惊讶赞叹声交织成一片。 秦若菱将杯子重重砸在桌面上,满是嫉恨。 秦芮兮,她医术竟高超到这般地步? 秦芮兮未理会周遭人的议论,她看向激动的已忘记疼痛的男人,淡淡道:“一共一千两白银,你可以付账了。” “一千?”男人的喜色僵在脸上,“我没有。” “没有,就写欠条。”秦芮兮眉目冷淡,“我已事先告知过你药材价格昂贵,是你坚持医治。” 男人何尝不知药的贵,那些药材都是他不曾见过的。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声泪俱下祈求:“都说医者仁心,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真的没有银子,你别为难我了,权当做好事行不行?或者我给你跪下,磕多少头我都认了。你是国公府大小姐,一千两银子对你不算什么吧?为何要刻意为难我一个百姓,我一辈子也还不起……” 秦芮兮接过秦楚兰递来的手帕擦了擦手,“长生堂不是做慈善的地方,你磕头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益处。更何况,你今日来此出风头,本就心思不纯。” 她抬眸,好看的眸子仿佛能洞察人心:“提醒你一句,她交代你做事,这账,自然也可她来付。” 男人思考了下,抬起手指,哆哆嗦嗦指向秦若菱所在的位置。 “是她,国公府二小姐。她给了我十两,让我借自己的先天跛脚之症为难你。” 突然被指到的秦若菱满眼含泪:“你血口喷人,我与长姐姐妹情深,怎会做出此等事来,休要挑拨离间……” 秦芮兮看着她信手拈来的演技,眸底流露出讥讽。 若是找个寻常人,今日或许能被秦若菱糊弄过去。 但很可惜,这个人是小偷。 他手上动作极多,眼神亦喜欢飘忽观察他人,这是小偷的基本特征。 且,如若她猜得不错,她这好妹妹,今日出门应当会戴上最贵重的八宝簪。太子殿下会来,她想将最精致的一面展现出来。此刻没有,便证明,她的簪子被偷了。 果不其然,男人从袖中掏出一根簪子,举起来道:“这是你同我交谈时落下的,便是证明!” 秦若菱神情微怔,下意识摸向自己的发髻。 恰恰如此,反倒佐证了男人所言。 在接触到周遭人异样的目光后,她的脸一寸寸白了下去。 “我……” “二妹,”秦芮兮将笔墨拿到她面前,“你可以写欠条了。” 第68章 一文算你的演出费 “长姐,”秦若菱咬唇,眼泪蕴在眼中,她只恨自己今早戴着八宝簪招摇过市,此刻无法否认,“我们是一家人,你信我。我方才只是因着他拿出的簪子和我那根太像,下意识慌了神……” 娘去世,爹又不重视她,给她的月钱少的可怜,她去哪儿找一千两? 再者,她如今也算嫡女,怎能依旧处处被秦芮兮压上一头? “这根簪子是我送你的,”秦芮兮陈述着事实,嗓音浅淡,“我先前为了防止人盗窃,在簪身上面刻下了秦国公府的印记。此等隐秘之事,他定不知晓。” 闻言,众人又将视线落回男人手中的簪子上。 很快,有人确认:“是有一个秦字。” 真相昭然若揭。 秦芮兮又将纸向着秦若菱递了一分,“你提醒我了,我们是一家人。” 她笑的温和:“那我是该给你便宜些,就付九百九十九两银子加九百九十文。那一文钱,算妹妹你的演出费。” 若非是秦若菱今日搞这一出,她还需自己花银子请个人来捧场。 同时有着国公府内斗这一八卦传出,不出半日,长生堂的名气便会传遍大半永安。 “少一文?!” 秦若菱面目略微扭曲。 她不大能听懂秦芮兮所说的什么演出,她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她被羞辱了。 她余光看向一旁,见着太子不耐地皱着眉,只能将满腹火气与屈辱:“长姐,是我一时昏了头,抱歉,希望你可以谅解。” 旁的不重要,太子才重要。她若是再否决,只会惹得他轻视,不如应承下来,还能存有最后一丝温情。 “你我之间何须谅解。” 秦芮兮将纸在她面前铺开,“写吧。” 谅解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之事,不如银子来的重要。 她花出去的,可是真金白银的药材。 秦若菱拭干面上的泪,楚楚可怜,笔尖颤抖地写下欠条。 这些银子,简直是在割她的肉。 不过只要今日计划能成,日后她入主东宫,秦芮兮怕是会争着将欠条还与她。 “长姐,好了。” 她吹干纸上的墨,似是认错态度极好。 秦芮兮淡淡点头,将欠条折好,走到药柜前交与秦楚兰:“楚兰,我今日治跛脚之法,不可妄用,他是天生残症,且症状轻,我用的法子粗暴,他虽能直立行走,但膝盖骨终归是碎了,日后需得用药温养着,才能维持住腿的状况,否则只能撑五年,五年后,他依旧会跛脚。” 她眼睛不是显微镜,在没有现代仪器的帮助下,无法将骨头还原。 秦楚兰认真琢磨了,方才应声:“我记下了长姐,过会我会和那人说明情况。” “楚兰,”秦芮兮对她浅笑道,“你是真的长大了。” 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别人身后,怯懦的姑娘。 秦楚兰也随之笑起来:“长姐,我会更加努力。” 努力成为长姐最好的助力。 长生堂的谈论声方歇,秦芮兮便开口道:“诸位,可知我的医馆为何称长生堂?” 长生,这词,在旁人眼中未免太狂妄了些。 世间哪位医者,能轻而易举说出“长生”二字。阎王要人三更死,又怎能留人到五更。 想要达到,简直天方夜谭。 秦芮兮立于原地。 十五岁的女子,已出落得十分绰约。一张脸如桃花般娇俏,又如白雪般清冷孤高。 偏生存于她身上,不突兀,异常契合。 她掷地有声:“旁人不行,我可以。别的医者眼里的不治之症,于我来说,不过泛泛。若是我束手无策,我可断言,世上无人能治。” “你们可以安心地将家眷带到这里,我会负责还她们健康。”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长生堂针落可闻。 紧接着,便是铺天盖地的叫好声。 秦芮兮眸光微转,落到太子与贤王身上。 太子眼里满是惊艳欣赏,贤王眯着眼笑着,显然是对她起了浓重的兴趣。 如此,心中的大石可以落下。 比起这些振奋人心的吹嘘之语,她更喜欢研究。但为了权煜九,她必须这么做。 太子看着蠢钝,背后有个老谋深算的皇后。 贤王瞧着温润,城府却是深不触底。 她每一步,都要稳,都要显出自己无可替代的价值,方能保住自己,保住身边之人,送权煜九赢到最后。 …… 长生堂很快被各式各样的礼盒堆满。 先前对秦芮兮轻视的官员,纷纷补礼。人总有病时,说不准哪日便要求到她头上。 秦芮兮没拒绝,让秦楚兰备了些强身健体的汤药回与他们。 与官场之人打交道,不可显得过于正直刻板,否则,他们很难再会踏入这里第二次。 她自始至终淡笑着:“大人放心,进了长生堂,我必倾尽全力。” 夏竹在旁啧啧赞叹:“春意,你说咱家小姐真的刚及笄吗?我瞧着做事,比宅中夫人还要老道。” 春意点了点她的额头:“那你瞧不出小姐累了?快些去备药茶吧。” 见着夏竹往后院去了,她方靠近秦芮兮,低声道:“小姐,药茶快备好了。” 药茶,是为了迎合秦若菱所提之话。 她提议营造亲密场面,这便是了。 “太子殿下,”秦芮兮走到太子身旁,福身柔和道,“前几日我配了新的药茶,有缓解疲劳之效,不如殿下留下来尝尝,也好给些建议。” 太子闻言,眼眸微亮。 果然,秦芮兮还是爱慕他的。 他颔首,扬眉撩着衣袍上的金穗,笑道:“你都开口了,本宫怎能回绝?” 秦芮兮刚要唤春意带太子进去,贤王便先一步走了过来。 “不知秦小姐能否看在我险些出了一百两的份上,分我一杯药茶品品?” 他话说的透着三分诙谐,秦芮兮却是听出他的意思。 若非他所提的一百两,跛脚男人不会同意,她今日亦不会这般顺利。 倒是个,很会挟恩以报的人呐。 秦芮兮低眸淡笑:“当然可以。” 他想留,便留。 今日这场戏,最怕的就是人少。 第69章 给本王补补 跨入后院,别有洞天。 比起前院的整齐有序,后院几乎可以说是杂乱无章。 单独辟出的一块药田,里面的药草东一簇西一簇,还有用着稻草护着的地儿。墙角堆砌着各种小农具,有种回归田园之感。 最尽头是几间屋舍,可供人吃饭休息。 秦芮兮与太子贤王在前,秦若菱在后。 她盯着太子的背影,下意识将袖中的东西藏紧了。 这是她现今唯一的筹码。 她正想着该用何种法子支开秦芮兮他们,春意便急着步子跑进来:“小姐,前面来了个身份尊贵之人,指名要您过去。” 秦芮兮挑眉:“谁?” 她见着春意面色慌乱,好像来的人是洪水猛兽一般。 春意在心底暗自叫苦,九王爷今儿怎么也来凑这个热闹? 不会是想让自家小姐帮忙医治他的双腿?若是治不好,小姐定又是和上次一样落得一身伤…… 她靠上前,担忧低声道:“是九王爷。” 春意的不自然落在贤王眼中。 他眸底露出些许探究,但还是贴心道:“有事便去吧,我与皇兄可在院子中逛逛。” 太子自然附和:“芮兮,无妨,你去吧。” 秦芮兮福身,方才与春意一同去了前面。 秦若菱转了转眼眸,主动上前:“两位殿下,长姐这院子我还是相熟的,不如,我带你们去尝尝药茶如何?” “不必,”贤王听过二人之间的传言,不愿趟入其中,“我见着了一株很稀奇的药草,在这仔细看看,你们随意。” 秦若菱眼眸水波流转,楚楚可怜地看向太子。 “殿下,那您呢?” 太子本想拒绝,但撞上眼前女子的模样,不由想起从前她的温柔顺从。 “带本宫去吧。” 秦若菱闻言,面上欣喜异常:“谢殿下赏脸。” 太子抬手,皱眉道:“本宫与你只剩一同喝茶的情分,你莫要妄想其他。日后哪怕本宫与秦国公府结亲,也只会是芮兮。懂吗?” 秦若菱低头:“殿下放心,若菱知晓分寸。” 两人说罢,一同向着屋舍的方向去了。 …… 前堂。 秦芮兮到时,桂迩正站在权煜九身旁说着话。 “九王爷,不是老奴多嘴,秦小姐还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您可千万莫要因着她哪里不周到,对她存了不满。” 权煜九坐在木质轮椅上,听着她的说道,有些好笑地抬眸:“桂迩姑姑也算看着本王长大,如今遇着一个好合眼缘的小姑娘,便来这般揣度本王了?” “九王爷,老奴哪敢?”桂迩笑着,“是长公主的意思。” 她都瞧得出权煜九待秦芮兮不简单,长公主如何瞧不出? 只怕郎有情妾无意,最终受伤的是他自个。 “桂迩姑姑。” 秦芮兮抬步走过来,亲昵地站到她身旁,“九王爷待我极好,长公主与姑姑不必担忧。我很感谢九王爷,他一直以来帮了我许多。” “哦?” 桂迩姑姑诧异。 她未曾想到,他已暗地里与人家小姑娘关系这般好了。 权煜九听着秦芮兮所言,凤眸翻涌出少许烦躁。 她将他的恩记得清楚,便代表她在清楚地与他划清界限。 今日亦是。 她医馆开张,她未给他递帖子。 却给了太子与贤王。 稍一细想,他便明白其中关节。 她又在完成所谓报恩之事。 却不想他被人怀疑,所以只身涉险。 “九王爷?” 秦芮兮接连唤了两声,权煜九方才回过神:“怎么?” 秦芮兮注意到他有些反常,只是这里人多眼杂,她不便多问,便隐晦道:“我瞧着九王爷精神不济,可是有什么不适?要随我去别处仔细诊治吗?” 权煜九指尖敲了敲轮椅,未直接回答,转向身后的于天:“东西带来了?” 于天:? 什么东西? 王爷不是刚听说了秦家小姐开医馆的事,便急忙赶来了?什么时候叮嘱他拿东西了? 他话到嘴边,撞上王爷可怕的眼神,还是将话给咽了下去。 “属下好像忘在马车上了,这便去取。” 权煜九扫了眼周围,注意到堆砌着的礼盒,眸色深了些许:“太子和贤王送了什么?” 秦芮兮不解他为何突然这般问。 她向来对他坦诚,这次也不例外,照实回道:“太子殿下送了两根百年人参,贤王送了株天山雪莲。” “嗯。” 权煜九应声,思虑了番道:“本王近来身子有些虚,你把那两根人参和雪莲一块炖了,给本王补补。” 他们敢送,他便敢要。 秦芮兮闻言诧异:“不可这样大补,对身子不好。” 寻常人哪会这么补身子? 权煜九也是懂得些药理之人,怎会提出如此荒唐的话。 “你说的是。” 秦芮兮正疑惑时,眼前的男人低笑着继续道:“本王今日心情好,便煮了喂给城外的野狗吧。” 他话音方落,桂迩不由笑出声:“九王爷真是难得心善。” 秦芮兮瞧着两人似是心照不宣,略微思考了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定是太子与贤王送来的东西,里面掺了旁的, 会危害长生堂的名声。 好险,若非被提醒,她定会不设防。 她侧身嘱咐春意:“去将人参雪莲熬了。” 春意应声去了。 她走着又觉着不对,九王爷看她家小姐的眼神…… 她打了个激灵。 不过,小姐如今声名大噪,九王爷应当是不好下手。 她消了心思,忙进了煎药房。 这会,于天喘着粗气,拿着个锦盒从外面跑了进来。 “王爷,是这个?” 前阵子王爷得了这个,便差人去做了发钗。 依照他这阵子被罚进暗阙的经验,绝对是送给秦小姐的。 他拿过来,定没错。 权煜九侧眸,瞥见于天手中的锦盒时,面色当即不自然起来。 “你怎么……” 于天兴奋凑到他跟前:“王爷,这次属下是不是对您的心思掌握的十分纯熟?” 他一定要做回最受王爷喜爱的属下! 权煜九眉目微敛:“暗阙,一……” 第70章 财大气粗 于天听到暗阙两字,便生理性地发憷。 他刚回来啊! 他果断将锦盒扔给秦芮兮,希望能借此截断王爷将要说出口的话。 秦芮兮被迫接了满怀。 锦盒不大,覆着一层暗红色的绸缎,外表精致华贵。 应是装着什么珍惜药材? 应了于天心中所想,权煜九的确是未将话说完。 他目光落在锦盒上,平素冷淡戾气的一张脸,此刻竟出现了些许无措。 似是定了决心,他微抿薄唇:“本王有话,要单独同你说。” 秦芮兮当即正色:“九王爷,随我来。” 因着春意未回,她便将锦盒拿着,向着她特意留出的一间诊疗室走去。 她还是习惯与她那个时空一样,安静地看诊。 诊疗室布置的很空旷。 踏入进去是一张梨花木的桌子,桌前桌后皆放了一张椅子,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以及看病需用到的针灸脉枕。 再往后是一道屏风,任何图案都不曾有,却异常厚实,只能瞥见后面床榻露出的木脚。 靠窗的位置放置着面盆架,以及一小罐瞧不出里面是什么的筒状陶瓷。 秦芮兮警惕合了门,方才询问权煜九:“九王爷,是今日有何不妥吗?” 今日人多,她着实有些顾及不到之地。 难不成,是出了什么纰漏。 权煜九抬眸,看着眼前的女子。 他往常只见她喜素色,今日她穿了件艳红的斗篷,仿若红梅落雪,让人挪不开眼。 “没有不妥,”他顿了下,方才继续道,“打开看看,喜欢么?” 秦芮兮松下一口气的同时,顺着他的话打开锦盒:“九王爷送的,定是贵重至极的药……” 说着,她落在锦盒内的眸光微滞。 竟然是发钗。 艳红的红宝石不含一丝杂色,足有鹌鹑蛋一般大小,金丝掐成叶形,剔透的珍珠为点缀,初初看去,是孔雀尾羽的形状,昂贵非常。 红宝石是红刚玉,产量比钻石还要稀少,异常珍贵。 秦芮兮不由在想,九王爷不愧是九王爷。 真真财大气粗。 权煜九见着她未出声,故意轻咳一声道:“不是药,失望了?” 他今日听说太子贤王皆进了她的医馆,担忧着便来了。 因着不想听她那些疏离之言,便扯了个理由让于天去置办一份庆贺礼。 未曾想,他将这个给拿了过来。 左右是送她的,只是时间不太合适。 毕竟,钗,是用来定情的。 他……没想现在交与她。 果然,她似有些不适。 秦芮兮摇头:“没有,只是意外。” 她本想合上锦盒。 这钗太过高调,她戴在头上,怕是会引得无数不该有的揣测。 可余光正好瞥见权煜九若有所思般低垂的凤眸。 她忽然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太不懂礼数。他送了这般贵重的东西,肯定是希望自己重视的。 索性,她将发上原本的珍珠簪子取了下来,换上这红宝石发钗。 她对这的发髻依旧不大适应,胡乱摸了个地方钗上:“谢九王爷,我很喜欢。” 自己的盟友,出手很大方。 权煜九闻言抬起眼帘,便见着眼前人轻笑着看着他。 他心猛地快了几分。 她是接受了他的情意? 他不自觉站起身,走到她面前,凤眸微低。 男人的眼底似有万千思绪。 秦芮兮不解,迷茫问道:“怎么了?” 权煜九看着她不含任何多余情绪的瞳孔,便知她未领会他的意思。 心头骤然升起一股无力。 却又无可奈何。 她在秦国公府境遇不好,无人同她说这些世俗男女之事是正常的。 他动了动薄唇,嗓音微哑:“我帮你,你戴歪了。” “嗯。”秦芮兮点头。 男人指腹的薄茧蹭过她的额前,带来一阵痒,她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像只猫。 权煜九收回手,缓慢攥紧。 她的温度,仿佛依旧留于指尖,熨帖滚烫。 比起他的心绪不宁,秦芮兮仿佛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 她抬起眼眸,象征性问了一句:“好看么?” 如此,权煜九应当感受到她对这份礼以及他这个盟友的重视。 “嗯。”权煜九应声,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很衬她。 秦芮兮抬手试探了下发钗,不由想起秦若菱。 她挽起唇角:“九王爷今日来得巧,待会可有一场大戏。” 权煜九知她所指是何,但见着她兴起,还是佯装不知:“那本王需得留下看看。” 这会,门外传来春意的声音:“小姐,药炖好了。” 她听闻小姐与九王爷去了一处,便坐不住,扇了大火迅速熬了,急忙端了过来。 她是真的怕。 权煜九凤眸微眯,瞧了眼门口的位置,问道:“你这丫鬟,还未许人家?” 寻常家中丫鬟到了十八,若无陪嫁之想,便会许其出府嫁人。 依照秦芮兮的性子,应当会给丫鬟自由。 “怎么忽然提起这个?”秦芮兮纳闷,“有什么说法吗?” 在她眼中,她们这个年纪,谈结婚,为时尚早。 权煜九低笑:“没什么。” 这样一个人在她身边,是好事。 他坐回轮椅:“走吧。” 秦芮兮推着他向前:“时间差不多了。” 见着秦芮兮完整地出来,春意才松了一口气,她上前道:“小姐,东西已依照九王爷的吩咐处置好,后院那边似是动静不小,此刻便去瞧瞧么?” “嗯。” 秦芮兮理了理斗篷的系带:“多叫些人,才热闹。” …… 后院。 秦若菱拥着锦被坐在床塌上,楚楚可怜地看着太子。 “殿下,我们……” 太子按了按眉心,满脸愁容。 他余光瞥见一旁的艳红斗篷,心头烦躁更盛。 他真是不明白,为何喝着茶,自己竟迷糊着将眼前人认成了秦芮兮。 那刻,他满心满眼都是那个模样精致,柔情似水的女子。 结果一切结束,他才发现身下人是秦若菱。 他直觉,他被算计了。 “你想说什么?” 听着太子不耐的嗓音,秦若菱心下酸涩。 她心心念念这一日,已许久。 未曾想,太子会是这样的厌恶。 她将指间最后一点丸药捻成粉末,眼底蕴起眼泪:“殿下,若菱不敢奢求什么……” 第71章 苟且之事 “只希望殿下能顾及少许往日情谊,为若菱在府中多言几句,好让若菱在府中日子好过些。” 秦若菱说罢,眼泪恰到好处落下。 她抖着肩膀,我见犹怜。 太子念及方才的温情,又见着她不强求,便和颜悦色了几分:“你且安心,只要你听本宫的,本宫会保你日后做个高门大户的主母。” 主母…… 秦若菱眼底划过不屑。 她要的是太子正妃,是皇后。 面上,她仍是乖巧点头:“若菱记下。” 算起来,绿兰差不多该回来了。 眼下,都在按她的计划在走,她不急,很快,秦芮兮便会来。 见到心爱之人与自己妹妹发生床笫之事,秦芮兮是如何都忍不了的。 待她发疯闹大,她便可不费一兵一卒,成功进入东宫。 还能顺道坏了秦芮兮在太子心中形象。 “小姐。”绿兰的声音随着敲门声响起,“有人来了。” 而且还是许多人。 后面那句,她不敢说,低着头退到一旁。 秦若菱心下欣喜,面上异常慌乱:“殿下,这可如何是好,我的衣裙方才被撕坏了……” 她特意观察过,这间屋舍的柜子内,没有任何衣裳,至于她自己的裙子,是她趁着太子未注意之时,故意撕破。 今日她牺牲这般多,必须成功。 “什么?”太子正胡乱往自己身上套着衣裳,闻言面色都绿了,“本宫怎么不记得扯过你的衣裙?” 他东宫有着侍妾,怎么会这么没分寸? 秦若菱似是不想再提,穿着肚兜缩进被中。 “殿下,烦请您将他们打发走。” “本宫打发?”太子面色又难看一分,他出去说,岂不是旁人都要知晓他与秦若菱不轨之事? 若是耽误了他日后纳秦芮兮为侧妃,该如何? 他思绪正杂乱时,门外响起女子清淡的嗓音:“二妹,方才绿兰过来同我说,你不舒服,让我来瞧瞧,此刻怎么紧闭房门,不让我进去?” 秦芮兮话音落下,绿兰当即惶恐摆手:“奴婢……” 她话未来得及说出,便被夏竹捂着嘴拖到一边。 秦芮兮眸底划过冷意。 她如何猜不到秦若菱的心思? 借此离间她与太子之间的关系,将她置于危险境地,门都没有。 她好妹妹自个计划的事,须得自个担着。 权煜九看着站在台阶处的女子一副小狐狸模样,故意朗声道:“左右是你的院子,差人撞门进去便是。” 太子在听到秦芮兮声音时已足够慌乱,此刻又加上自己九皇叔的话,登时从凳子上站了起来。 “你们,你们不要进来!” 他气恼地看了眼瑟缩在床榻一角的秦若菱,只得开门走了出去。 他出去后,又仔细将门合上,生怕旁人见着里面的情形。 继而心虚转身:“芮兮。” “殿下?”秦芮兮故作惊讶看着他:“你怎么在这?可是见着我二妹了?她哪里不舒服?” “这……” 太子一时不知该回哪个问题。 权煜九由着于天推至他们身旁。 他如往常一样,身着玄色的大氅,手上拿着雕琢精致的手炉。 他撩起眼帘,玩味道:“太子似是做贼心虚?难不成与那秦家二小姐生了苟且之事?” 他话说的直率,惹得太子面色又难看一分。 “九皇叔,本宫敬你唤你皇叔,有些事,还是不要追根究底为好。” 这里只有秦芮兮与权煜九两人,身后跟着的仆从虽多,但只要他们不说,便无人会将今日之事传出。 他是当朝太子,与朝中大臣之女有染,定会惹人非议,更何况,父皇先前便因为他与秦国公府走的近不悦,他万不能再行差踏错。 权煜九并不在意他言语中的威胁。 他勾唇:“所以,是有还是没有?” “九皇叔,你……”太子听着他如此耿直的话,气的脸色发青。 他进退不能。 若是直接承认,太丢皇室的脸。若是否认,他们要进去,瞧见秦若菱可怎么办? 偏生他心焦之时,贤王似是闲庭阔步走了过来,笑着问道:“怎么都聚在这?九皇叔也在?” 难道,是听说了秦芮兮的医术,来治腿的? 权煜九淡淡颔首,手指摩挲了下手炉:“太子似有难以启齿之事,贤王,你向来喜好帮人,不如今日帮帮你这皇兄?” 贤王一直在后院,太子与秦若菱发生之事他一清二楚。 他原本是见着权煜九过来,方才来凑了热闹,想着此事左右与自己无关。 未曾想,权煜九三两句又把他塞入了这事之中。 只怕他今日无论帮不帮太子,都会遭太子记恨。 冲动了。 眼下只能佯装不知:“皇兄可遇着了什么不好解决之事?” 太子脸色变幻不定。 他的位置,人人都盯着,他信不得任何人。 “无事。三皇弟,今日天冷,你不早些回府吗?” 这是在赶人? 贤王面上笑意更深:“既然皇兄不便说,那我便先回府了。” 说罢,他真的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离开,连多问一句都不曾。 待他走远,权煜九淡声道:“蠢。” 他说的话轻,秦芮兮还是听到了,挑眉看过去。 她有种直觉,他所说的蠢,指的是太子。 太子焦头烂额,压根没注意权煜九说了什么,他思来想去,还是觉着应当先打发面前两人,再做打算。 只是,他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出口,一个男人扶着妇人匆匆走了过来。 “秦神医,”男人老远便摆手道,“鄙人夫人有着晕症,这会发作了,坐不得马车,想借您这个地休息一下,前院的药童说,后院这有房舍,可否一借?” 他们到秦芮兮面前时,男人身旁的妇人面色苍白如纸,双眉紧皱,晕的眼睛都睁不开。 “自然。” 秦芮兮抬手,扶住妇人的同时,搭上她的脉搏:“确是晕症,躺下医治最好。” 男人叹气:“老毛病了,我方才听说秦神医医术无双,还专治妇人,这便急忙带了她过来瞧瞧。” 他说着,便要带着妇人往台阶上走。 太子此刻身子都在抖:“金大人……” 第72章 与我有关? “太子殿下?” 金览诧异,再定睛一瞧:“九王爷也在?” 他忙行礼:“想必太子殿下与九王爷亦是听了秦神医之名,来求医问药的吧?” 权煜九难得好脾气地应了声:“本王畏寒,想过来讨个方子。” 金览:“原是如此。此时正是一年天最寒时,九王爷可要保重身子。” 他转向太子:“太子殿下可是有太医治不好的病症?” 他身处东宫,不去找太医,金览理所当然地以为他是得了大病。 太子袖下的手紧攥成拳。 若是旁人倒也好说,偏偏是金览。金览是户部尚书,平素没少在父皇面前说他的不是。且这金览油盐不进,他派人旁敲侧击许久,都没能将他收到自己麾下。 如若被他知晓方才的荒唐事,他定又要到父皇面前胡言乱语一番。 想想便头疼。 他按了按太阳穴,胡乱诌道:“本宫近来常常头疼,所以在里面躺了躺,正准备回去了。金大人,要不你换间屋子?” 秦芮兮犯难:“旁边两间还没打扫。” “这……”金览迟疑了下,祈求地看向太子,“殿下放心,臣断不会逾越,去里面坐坐也行,总归要有个能让秦神医治病的地方。” 说着,他便直直要向着里面闯。 “不,不行!” 太子想拦,没想到金览治病心切,直接从他手臂底下钻了进去。 他轻而易举推开门,还不忘谢恩:“殿下大恩大德,臣定会牢记。” 话音未落,房内便传出女子的尖叫:“啊——是谁?不要!” 秦若菱窝在床里等了许久,终于等到这样的机会,如何能不把握住,她这嗓子一出,连站在最远端的于天都掏了掏耳朵。 金览震惊之后疑惑:“殿下方才说,您在这休息?” 太子张了张嘴巴,最终什么都未说出。 他心虚的表情落在金览眼中,一切昭然若揭。 金览简单扫了房内一圈,见着床下散乱的衣物,不由冷笑:“太子,你身为一国储君,未免太过荒唐!” “不是,本宫是……”太子咬的腮帮子都犯疼,“是受她蛊惑。” “荒唐荒唐!” 金览吹胡子瞪眼睛,那模样,似乎真的是被气狠了。 秦芮兮在旁淡淡瞧了会,方才开口:“春意,去拿身衣裳给我那二妹送去。” 春意动作快,不多会,便将弱柳扶风般的秦若菱从房中扶了出来。 “长姐……” 秦若菱最先扑向秦芮兮,泪水涟涟,“是妹妹对不住你……” 她听的分明,太子压根未将事情挑明。 如此,怎能达成她的计划?她必须要将所有说出来。 秦芮兮不准痕迹躲过她的触碰,眸色冷淡地开口:“怎么对不住我了?” 秦若菱靠在春意怀中,哭的断断续续:“我知你一直心悦太子殿下,却不想今日药茶浓了些,我与殿下有了夫妻之实。还望长姐不要因着这事与殿下生了嫌隙,一切都是我的错……” 秦芮兮安静听她说完,点头:“知道了。” 她极为冷淡的反应让秦若菱的哭声一滞。 只是这样? 秦芮兮当初不是爱慕太子爱慕的死去活来吗?受了那么多鞭子,也不愿低头,此刻为何反应这般冷淡? 难道,这一步她走错了? 不,她没错,只有靠近太子,方能成将秦芮兮彻底踩在脚底。 她泪眼朦胧地问:“长姐这话,是原谅我了吗?” 秦芮兮反问:“此事,与我有关?” 她一双桃花眼淡漠地看向秦若菱,与寻常无异。 自始至终,她表现出的,皆是局外人的态度。 似乎,太子在她心中,已掀不起任何波澜。 同样意外的还有太子。 他从始至终皆以为,秦芮兮对他,是有爱慕之情的。否则,先前怎会应他去游湖。 他瞥向秦若菱。 对,一定是她,她算计自己,惹得秦芮兮对他冷淡。 “芮兮,”他皱眉解释,“只是个意外。” 秦芮兮抬眸看他:“太子与我二妹之事,我不便参言。” “春意,”她看向春意,“送客。” 转而,她看向金览:“进屋去吧,晕症一病可大可小,需得仔细诊治。” 金览忙应:“好好。” 春意福身低头:“太子殿下,二小姐,这边请。” “芮……”太子还要说什么,便被权煜九打断。 方才还算温和的九王爷,此刻已恢复传闻中的冷戾暴躁:“滚,莫在这碍本王的眼。” 秦若菱见到他,腿肚子就直打哆嗦,不敢多说话,忙擦着泪向前堂方向去了。 太子也不想惹这尊瘟神,甩袖跟着离开。 于天站在自家王爷身后,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他又又又敏锐地觉察到,他离暗阙还有半步之遥。 所以,在权煜九开口说第一个字的时候,他运起毕生功力,轻功越墙跑了。 权煜九:“于……” 天字就这么卡在了嗓子里。 他抬眸,面前的屋舍内,秦芮兮坐在桌前,给金览的夫人把着脉。 她面色沉静柔和,仿佛世间万物都不入她眼。 权煜九拇指轻轻摩挲着手炉,有些想不明白。 她是如何看上太子的? 屋内的秦芮兮收回搭脉的手。 “金大人,令夫人无大碍,不必担忧,稍后我开副药给你,一日一次,喝个两月,便可痊愈。” 金览心思压根不在秦芮兮身上,闻言胡乱应了,倒是他夫人清醒了些,疑惑道:“我这是月子里落得毛病,平日也不曾犯过,怎么今日反倒这般严重?” 秦芮兮慢条斯理地为她倒了杯茶:“许是今日前堂的茶,烫到了夫人吧?” 金览闻言,面色大变。 他震惊地看向秦芮兮。 她医术已好到这般境地?不过把了脉而已,猜出这么多? 他来这,是受了贤王的意思。他一直待在前堂,不过坐在偏僻处,无人注意。 贤王交代他来后院,他为让事情真实,在茶水中下了药给他夫人喝下,他以为没有纰漏,却不想被一个女子轻易看穿。 “金大人,”秦芮兮弯眸淡笑,“诊金十文,药钱五两,可别忘了付。” 第73章 会是谁 金览付了五十两。 春意来报时, 秦芮兮淡淡点头:“他多给,是希望我闭嘴。” 她隐约能猜到,金览这一趟,与皇子之争有着关系。 如此一推,自是贤王。 她看了眼屋舍,交代道:“将秦若菱这些衣物扔回她院子里,这间屋舍也不能要了,找人翻新。” 春意应声,麻利收拾去了。 忙活下来一番,已到晌午。 秦芮兮这才注意到权煜九一直未走。 他端坐在木质轮椅上,身上的大氅是他最喜的玄色。与平常不同,他今日戴的是玉冠,为他添了几分随和。 尽管,也没随和到哪去。 他如雕如琢的面庞上带着戾气,墨眉蹙着,指尖不耐地敲着掌心的手炉,似是生气的紧。 “九王爷?” 秦芮兮疑惑到他身旁:“怎么还没回去?” 他来这里,无非是想瞧瞧贤王与太子的斗法,此刻两人走了,他却是在这里待了许久。 “我……”权煜九抬眸,目光触到秦芮兮头上的发钗,面色又缓和了些。 他轻咳一声:“于天有事先走了,我坐着轮椅不方便离开。” 秦芮兮闻言,下意识看了眼周围。 于天的确是没在。 她不疑有他,推动轮椅:“已是晌午,九王爷留下吃个饭。” 权煜九一上午的郁气这才散了些:“嗯。” 此时,有事的于天趴在墙头,满心郁闷。 他是跑了,思来想去后,又回来了。 原本想着,逃避会让责罚更重。未曾想自家王爷让他别回来,他只能趴在墙头候命。 吹着寒风,他叹出一口雾气。 这下属,是越来越难当了。 …… 秦芮兮带着权煜九上了二楼。 为了方便受伤之人,这里她特意设计了方便轮椅进出的缓坡。 踏上二楼,另有洞天。 每个房间的布置皆相同,里面放置着三张床,上面有着蓝白条纹的被褥,用着布帘隔开,床边安置着红木矮柜,清爽利落。 权煜九从未见过这种格局的房子,问道:“这是?” “这是用来安置病患的。” 秦芮兮同他一起向着尽头走:“有些病情变化快,需要时时观察,住在这里方便一些。” 在这里,想要达到医院的水平有些难度,但还是尽量向之靠拢。 权煜九听着她所说,低头细想一番,不由赞叹道:“不知你少时有着怎样的奇遇,竟能想出如此之法。” 奇遇么? 秦芮兮推着轮椅动作微顿,随即展颜:“的确是奇遇。” 她身死,又活过来,除了奇迹,无法解释。 秦煜九侧眸,瞧见女子弯起的唇角,心里又不高兴了。 她的从前他不曾接触过,更不能理解,不过是想到,便会露出这般笑意来。 她至今不想成亲,或许是因着年少时遇过什么忘不了的人? 秦芮兮很快注意到,权煜九在饭桌上压根不动筷子。 许是粗茶淡饭不合胃口? “九王爷,”秦芮兮吃好放下碗,“不想吃便别吃了。改日我请你吃大餐。” “嗯?” 权煜九抬眸。 他的确是没什么胃口。 想到那个占据她心里的人,他一口饭都吞不下去。 “不过,”秦芮兮双手搁在桌子上,淡笑问道,“今日可否请你帮个小忙?” 权煜九挑眉。 他带秦芮兮翻进秦国公府时,面色难辨。 似是看清他的想法,秦芮兮主动道:“秦若菱与太子发生关系,这会定在前院与秦定哭闹,这是我最好的机会。待她日后去了东宫,有些东西,便寻不到了。” 长久以来,她心里都有疑问。 曲氏的医术是同谁学的。 她出身乡野,再为普通不过的人家。 也从未听人提起过,她祖上有着行医之人。 秦芮兮沉思一番抬起眸时,却发现权煜九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 下意识地,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沾了饭粒?” “没。”权煜九斟酌了下,方才开口,“你为何总是这般直率?” 发生关系,是寻常闺阁女子能脱口而出的词吗? 他倒也并非觉得不妥,只是怜惜。 怜惜她自小从未有人教授过她许多道理。 秦芮兮反应了下,方才知晓权煜九所说的是什么。 她未曾想,他一个大男人,竟然这般保守。 她歪着脑袋,思虑了下道:“那性行为?性关系?” 权煜九扶额:“……同房。” 秦芮兮是觉着没什么区别,不过九王爷教了,她也就应下:“嗯,同房。” 说罢,她毫无心理负担地指挥权煜九:“你去那边找找,看有没有什么可疑的书信。” 这里是曲氏生前的住处。 近些时日,秦若菱一直忙活着如何入主东宫,还未来得及整理曲氏的遗物。 待今日事了,应当会来整理。 正好今日是医馆开张,秦若菱无论如何都想不到,她会来翻墙头。 曲氏生前爱熏香,彼时许久未有人打扫,加上一层尘土味,秦芮兮觉着自己鼻腔仿佛被堵住。 她蹙眉揉了揉鼻子,下意识扶住身旁的架子,打了个喷嚏。 只听吱呀一声,架子靠墙的位置,露出一个暗格来。 秦芮兮轻笑:“看来,我运气不错。” 她取出暗阁中的木盒。 木盒已有些年份,开口的位置因为时常打开,上面的暗红色漆色被摩挲掉许多。 打开,里面躺着一本没有名字的书。 翻开第一页,是落胎药。 秦芮兮眸光逐渐冷厉。 这副药带来的症状,与当初她所了解到的,母亲的症状相同。 之后便是各种毒药,以及迷惑人的香丸。 曲氏所有会的东西,包括她身上所中的寒毒,全部源于这本书。 权煜九站在她身旁,垂首与她一同看着,面色冰冷:“这些方子,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 他常年装病,身边自然会有许多医术佼佼者为其掩护,他懂些药理,自然也能看出药方的歹毒之处。 它作用于人的身上,只会留下身体虚弱的假象。 好比先前秦芮兮寒症发作,他把脉只能看出极为浅显的东西。 “会是谁?” 秦芮兮喃喃,又仔细翻看了番。 这人的医术没她好,但在这个时代算得上顶尖。 他如此算计他们,有什么好处? 她思考时,权煜九拿过木盒四处敲了敲,发现不对。 “底部是空的。” 第74章 为何爱慕太子 打开木盒夹层,里面是一封信。 权煜九抖开信纸,上面所写惹得他皱紧眉头。 “待她死去,两个孩子皆成废物,到时,承诺你的,必会给你。” 这里的她,指的是秦芮兮的母亲。 秦芮兮翻开医书,视线落在第一页的落胎药之上。 按照这封信的内容推算,应当是秦栋出生之时,也就是七年前。 七年的时间太长,要追究起来并不容易。 难道是和她母亲结怨之人,借曲氏之手算计?可一个深宅妇人,需要用这等高明隐晦手段对付吗? 原主记忆中的母亲也是温柔娴静,对秦定态度亦是不悲不喜。 可以说,很难想象,她会嫁与秦定。 权煜九指尖捻了捻纸,道:“这是专供皇室的纸,害你母亲的人,在皇室。” “皇室。” 秦芮兮喃喃。 依旧毫无思绪。 她只得问身边的男人:“九王爷先前可听过有关我母亲的传言?” 原主的记忆多在府中,她理不出头绪。 权煜九摇头:“早些年我一直在外征战,鲜少关注永安之事。” 哪怕后来回了永安,他的心思也不会放在内宅之上。 秦芮兮点头,将信塞入袖中:“不急,总有一日会水落石出的。” 皇室听着范围很大,可有本事弄到此等药方的,也不过是几个掌权人。 权煜九看着她严肃的脸色,开口道:“我会帮你。” “谢九王爷。” 秦芮兮指了指窗子:“我们这便出去吧?” …… 秦芮兮将整个木盒都带到了汀兰院。 她料想秦若菱应当还不知这盒子的存在,否则无论如何都不会将盒子留在那。 又将书翻了一次,顺道还向权煜九请教了些字,秦芮兮总算安下心来。 曲氏并未将里面的药方用在秦栋身上。 约摸是觉得,他是嫡子,下手应当更重些,比起毁人根基的药,她想要更猛更毒的。 是以,才从大夫那拿了别的方子。 权煜九坐在她身旁,时不时指着几个复杂的字教与她。 秦芮兮稍一侧头,便可撞上他探究的目光。 她合上书,以为他是好奇她不认字却会医术的原由,便道:“九王爷是觉着我该多认些字了?” “不是。” 权煜九捻起她桌案上的墨条打量着,似是不经意开口问,“你为何会爱慕太子?” 他先前是听过一些传言,但在接触到秦芮兮之后,被他尽数否认。 未曾想今日,秦若菱将一切挑明。 她们同在一府,若非太子是秦芮兮珍视之人,她万不会笃定,并借此设局。 秦芮兮有着短暂的诧异。 从前原主所做之事,她并不觉得有何不妥,人生漫漫,谁还能没个迷茫的时候? 所以,她坦然道:“一个阶段一个想法。从前我在府中,日子并不好过。偶然有一日,我见到了太子,他有万人拥簇,如太阳般耀眼。或许是向往那样的人,所以我才会对他产生情愫。” 这大约也是原主的想法。 她是众人眼中的草包,府上任何人都能对她踩上一脚,她生活在泥沼,偶然瞥见太子,便觉是天光,沉迷其中。 “呵,”权煜九冷笑,握着墨条的手缓慢用力,“耀眼?就他?” 秦芮兮敏锐觉察到他的不高兴,忙道:“我现在没有这想法了,九王爷放心,我时时记得我们的大计,肯定不会在太子身上耽误功夫。” 权煜九沉默。 听她说完,他更气了。 他冷硬道:“你这个人,成日只知报恩,旁的一窍不通么?” “嗯?”秦芮兮没能明白他的意思,“我自我感觉还行,挺多才多艺的。” 权煜九心头浮起无奈。 罢了。 “九王爷,”秦芮兮侧头看他,“我觉得你今日应该高兴。” “我查到害我们之人在皇室,如此一来,我们的目标算是一致,九王爷也可放心我们之间的同盟关系。” 权煜九微转凤眸看向她。 眼前的女子明眸皓齿,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午后的日光透过窗子,星星点点落入她的眼中,明媚耀眼。 凡事她仿佛皆游刃有余,唯独对待感情,迟钝得很。 男人满腹的话,最终只成一句:“我没有不放心。” 说罢,他又道:“有时不必逞强,万事有我。” 彼时,前院。 秦若菱捏着帕子,对秦定哭的梨花带雨。 “爹,我接近太子殿下,也是为你着想,你如今身子虽恢复了些,可礼部尚书家的千金却依旧迟迟未有入府之心,长此下去,谁都说不准日后会发生什么……” 她吸着气:“我想着,若我入主东宫,爹你的事自然水到渠成,国公府好,才是女儿背后最大的助力。” 秦定坐在椅子中,板着一张脸沉默。 他算是听明白,今日出了多少荒唐事。 秦芮兮瞒着他开了一家医馆,压根未将他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甚至还请了太子与贤王前去。 这样好的结交机会,竟然不叫他一起? 秦若菱哭的嗓子都哑了,结果等了好一会,也没听到自己爹说话。 抬头一看,她爹一脸愤恨,压根没在听她说些什么。 “爹,”她索性上前,晃着他的胳膊,“你有在听我说什么吗?” 秦定这才理会她:“什么?” 她能有什么要紧事? 还是秦芮兮更有用一些,能拉拢住太子与贤王。 他此刻该去让厨房备些酒菜,等她回来时好说道说道。 “女儿方才说,”秦若菱没好气道,“我与太子有了夫妻之实。” 若非她需依仗秦国公府,她万不想叫他父亲。 若非他心狠,她娘不会死。 也不至于她现今手里只剩几颗她娘留下的丸药,只能铤而走险,孤注一掷。 “夫妻……什么?!” 秦定闻言,当即惊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激动的手都在颤:“你说的可是真的?” “女儿怎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秦若菱哀叹,“可太子殿下受长姐蛊惑,似是不愿让我入东宫。爹,你可要为女儿做主。” “哼,”秦定吹胡子瞪眼睛,“这个逆女,天生善妒,见不得旁人好。放心,爹这便去寻她,仔细教训她一顿,让她不敢再缠着太子殿下。” 秦芮兮站在前厅外,听的分明。 第75章 不难过吗 “你们两人啊。” 秦芮兮抬脚踏上前厅的台阶,她已换下那件艳红斗篷,着了件月白的。 “不知背后说人坏话,不能选在这种四面透风的地么?” 大朝国前厅的设计是四面通透,内里用着各色家具花瓶装饰,用以接待客人。 秦定听着她所说,脸色登时难看起来。 他本想骂人,但想到他治病的药还得靠着她,便将不满咽下些许。 “芮兮,你说的这是什么话?父亲教训儿女,乃是天经地义。再者,若菱得太子殿下青眼,是光耀门楣的好事,我知你往日对太子殿下一往情深,但你既没你二妹有本事,便歇了不该有的心思,知道吗?” 秦芮兮未说话,似笑非笑扫了一眼秦若菱。 秦定以为她是不满,走到她身旁,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抚:“待若菱成为太子妃,于你也有好处,哪怕将来你成不了王妃,也可嫁个高门大户。” “太子妃?你们可真敢想。” 秦芮兮轻笑,桃花眼微弯,透着几分嘲弄,“我建议府中建一间四面无窗的黑屋,这样你们进去,白天也可以做梦。” “你……” 秦定指着秦芮兮,咬牙切齿。 “长姐,爹,你们别吵了。” 秦若菱故作忧愁地站到两人中间:“长姐,你怨恨我,我明白的。可如今木已成舟,还望长姐成全。” 她心下爽快非常。 先前在长生堂因着九王爷,她未能好好刺激她,现下终于有机会。 “长姐,感情这种事,还需得看个人心意,殿下原本就属意于我。长姐便,认命吧?” 秦芮兮眉目冷淡:“我之前已告诉过你,此事与我无关。” “长姐,家人面前,不必强撑。” 秦若菱这会,才算真正纾解心中的气。 她这辈子最期盼之事,是夺走秦芮兮拥有的所有东西。 自小时,她便不服秦芮兮。 一个傻子,凭什么能占着嫡女的位置? 可之后,她的手段又是那般难防,连自己的娘都死在她的手中。 今日,她总算彻底压她一头。 待她入主东宫,定局便成。她们一辈子,注定云泥。 秦芮兮听着她所言,不由笑出声:“不过捡了个垃圾而已,二妹这么高兴?” “我来这,不是为了和你们做这些无谓的口舌之争。” 她扫了眼两人:“我事先声明,之后我要忙医馆,没空帮你们,有事不要烦我。” “长姐多虑,”秦若菱下巴扬起,“爹会为我安排好一切。” 秦定附和:“你不添乱便好,我们有什么需要你帮的?” 他将所有期望皆寄托在秦若菱身上。 此前过继,他的二女儿已是嫡女,算得上是林将军的嫡亲外孙女,再加上他从中游说,定能为她谋个正妃之位。 再之后,他便是名正言顺的国舅。 越想,他越兴奋,忙带着两个小厮出门去了。 秦若菱趾高气扬地自秦芮兮身旁走过。 “长姐,从前的账,我会一笔一笔和你算清。” 秦芮兮淡笑:“这也是我想说的。” 看谁,赢到最后。 …… 下午,秦芮兮回了长生堂。 夏竹正在外面挂药价牌。 所有药价公开透明,避免有些百姓因着长生堂名气大而不敢踏入。 此举虽是惹其他医馆不快,但长生堂只接收女病人,且有着无数显贵撑腰,是以许多医馆也就忍了下去。 “三小姐,您说小姐怎么这般心善?” 夏竹接过秦楚兰手中的木牌,仔细在廊下挂好。她真的从未听闻过,还有将药价公开出来的,这不就等于不赚钱吗? “我可不心善。” 秦芮兮顺手将秦楚兰手中的木牌拿过来,“楚兰,忙这么久了,你且去歇着。” 她离开,这里看诊的人便是秦楚兰。 第一天来的病人不多,但杂,多是试探,秦楚兰怕是应付了好一会。 “长姐还说自己不心善?”秦楚兰笑道,“这便怕我累着了?” 夏竹挥手打断她们:“二位小姐,奴婢累了,要不奴婢去歇着?” 三人说着,皆笑起来。 夏竹刚想偷懒下来,突然瞥见疾驰而过的马车。 “小姐,那不是府上的马车吗?” 秦楚兰当即紧张地看向秦芮兮:“长姐,秦定这般着急,是有关今日之事吗?” 先前夏竹便将后院的一切告知了她。 秦若菱如何她不关心,她关心的是秦芮兮。 从前她听过些许长姐爱慕太子之言,虽觉着太子着实配不上长姐,但有时爱恋之事不讲道理,她怕长姐难过。 “应该是。” 秦芮兮饶有兴味地看向马车离开的方向,“这几日都在医馆吃,免得回去听他们的无能狂怒。” “长姐,你……”秦楚兰迟疑,还是问了出来,“不难过吗?” “嗯?” 秦芮兮很快明白过来她的意思,摇头:“没什么难过的,楚兰。我现在想为从前的我,活出一番新天地。” 原主的那份仇,她来报。她想护的人,她来守。 秦楚兰这才安心:“长姐,如此就好。” 剩下的事如秦芮兮所料。 秦定四处奔波,耗费三日,依旧未能为秦若菱争取到太子正妃的位置。 加上在朝上,金览借此事参了太子一本。 太子更是连秦定的面都不想见。 连发几日火的秦定,终是按捺不住,将秦若菱过继成嫡女一事,悄悄递了信告知太子。 终归是不光彩之事,他原本计划着与太子面谈,现下只能用着这种方式。 送信过去的午后,太子便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林阳盘与林嵘。 秦定喜气洋洋的笑容便这么僵在了脸上。 “岳,岳丈,小将军?何事劳你们大驾?” “你还有脸问我何事?!” 林阳盘拎着一把刀,砰的一声砍在前厅的红木桌上,桌子当即应声而碎。 “我女儿已故去多年,你竟有脸将府中庶女过继给她,此等荒唐之举,真叫我大开眼界!” “不是……岳丈,”秦定卑躬屈膝赔笑道,“这事我与芮兮商量过,芮兮是应了的,不信,我差人唤她过来。” 第76章 假牌位 秦芮兮与秦若菱一同来了。 秦若菱依旧端着自己弱不禁风的模样,由着绿兰扶着,面上着了脂粉,称得上甜美可人。 只是站在秦芮兮身边,高下立判。 这几日常在医馆,秦芮兮只穿了身素色衣裳,长发用根简单的银簪挽起。 她如山端最洁净的雪莲,不染半分尘俗。 再瞧秦若菱,便觉她俗气异常。 太子亦是这般想。 他真是不明白,当日自己如何能将她们两人混为一谈。 他原本是不打算理睬秦国公府,但秦定递了信,告知他如今秦若菱是嫡女,背后也有着林家支持。 他怕事情有诈,当即去林家,将两人带过来对质。 林嵘站在最末端,见着秦芮兮的眼中有着惊艳。 继而,他笑起来。他的表妹,终于再不是那个被人欺负到哭鼻子的小姑娘。 秦定见了秦芮兮,如同瞧见救星。 “芮兮,你快些和你外祖说,那日你也在场,是吧?” “确实如此。” 秦芮兮坦然承认:“家中大事皆由父亲做主,我并无旁的意见。” 秦定听着她的话,松了一口气。 今日这逆女倒是配合些。 他摸着短胡,笑道:“岳丈,您听见了?我知晓,林家子嗣单薄,您只有林嵘一个孙子,是以对芮兮栋儿疼的紧,现今,又多了一个,我不求您一碗水端平,只求您能容得下若菱。” “若菱,”他抬手,示意秦若菱上前,“还不唤外祖?” 秦若菱喜出望外,当即福身,高兴地唤道:“外祖。” 这几日,她焦头烂额,未曾想还有这样的转机。 幸亏先前她娘执意将她过继。 林阳盘沉着脸,余光瞥向秦芮兮。 经历过大火一事,他知晓自己这个外孙女心智颇高,绝不会被随意算计了去。 果不其然,他对上了她势在必得的笑意。 原来……如此。 林阳盘心里的怒火登时熄灭。 他哈哈笑了两声:“秦定,你好像忘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 “什么重要的事?” 秦定忙讨好道:“岳丈,您说,我马上去办。” 林阳盘这会心情似是不错,他定要抓住机会,一举让若菱成为正妃。 “我女儿的牌位……” 林阳盘将刀送回刀鞘,缓缓道,“早些年便迎回将军府中,不知你这里,是谁的牌位?” 此言一出,前堂针落可闻。 秦定惊讶地撑大眼睛:“什,什么时候的事?” 他怎么从未听过? 曲氏应当也是不知,否则,不会费尽周折过继。 他猛地看向秦芮兮:“是你?你早就知道那牌位是假,所以才未阻拦过继一事?” “父亲真是冤枉我了,”秦芮兮抬手,轻抚了下额前的碎发,眸光透着冷,“那会,我怕是年纪尚小吧?” 她从原主记忆中只找到有关这件事的零散记忆。 当年来的是林经业。 在他要去边关的前一日,他将林娴的牌位迎了回去,当时,他也问了原主是否要一起离开,原主年纪尚小,加之痴傻,被吓得直哭。林经业无奈,只得先带着林娴的牌位离开。 那日,秦定与曲氏带着生病的秦若菱去庙中上香祈求平安,府中知情人只有柳姨娘。 柳姨娘怕此事被秦定知晓,她挨惩罚,自己使了银子,从外做了个假的牌位回来。 她没多少银子,做出的牌位自不比以前精致。只可惜整个府上无人真正关心过林娴,她的牌位被换了,从未有人注意。 “呵,秦定,你真是我的好婿!” 林阳盘冷笑,“牌位被林家迎回时,芮兮只有九岁,她一个孩子懂什么?” 秦定闻言,面色略微发白,仍强撑道:“岳丈,此等大事,为何没告知我?” “我需告知你什么?”林阳盘理直气壮反问。 他向来看不起秦定,从未掩饰过。 秦若菱站在一边,死死地咬着唇。 怎么会这样?祠堂里林娴的牌位竟是假的? 那她岂非依旧是庶女?不行,她只能是嫡女! “这事是林家的错,”她急道,“林家私自拿走主母牌位,为何不事先告知一声?” “私自?”林嵘环胸冷笑,“当年我父亲是正大光明迎回姑母牌位,整个永安都知晓,怕只有你们不知道!” 在大朝,迎出牌位也有流程。 他们按规矩办事,并无不妥。 太子此时出声道:“此事,本宫当年也有所耳闻,是以今日瞧见秦国公你写的信,当即便带了林老将军过来求证。” “不是,不是这样的……” 秦若菱死死攥紧手,“他们还未和离,怎能将牌位请出?” “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林阳盘轻扫了眼秦定,“今日便将和离一事……” “混账!” 不等林阳盘说完,秦定便抬手,狠狠给了秦若菱一耳光,“闭嘴!长辈之事,也是你能随意议论的?!” 他如今的国公府,都是靠林家所得,如果和林娴和离,哪怕是一个牌位,他的地位也会在朝中骤降。 且,一个庶女,已没用了。 他果断转身跪下:“太子殿下,是臣教女无方,竟对您行蛊惑之事,待会臣便会将她发卖,您莫要为此事动气。” 秦若菱闻言,身子瘫软在地,满目不可置信。 她抖着嘴唇,“爹,你平日里不是最疼我吗?” 竟然要将她像奴才那般卖出去…… 奇耻大辱不过如此。 太子没回答,而是看向秦芮兮,深情解释:“芮兮,现今你信了?本宫真的是被她蛊惑。” 他此刻看清楚了,林家对秦芮兮的疼惜。 虽说她站在一旁未置一词,但林阳盘的余光无时无刻不在这个所谓的外孙女身上。 秦芮兮轻笑:“是么?看来,殿下的定力的确不如何。” 她要将度拿捏好。 太子天之骄子,他不缺对他投怀送抱的,缺的是驳了他面子的,又对他极为有用的女子。 她福身:“我困了,补觉去了。” 太子点头:“好,芮兮,注意身子。” 他的温柔关切林嵘尽数看在眼中。 他皱了皱眉头,悄悄后退两步,转了个方向跟上秦芮兮。 “表妹。” 听着身后的声音,秦芮兮顿住脚步:“表哥?” 第77章 喜欢男人 林嵘走到她身旁,直言不讳:“表妹,太子对你的心思不单纯,你要当心。” 私心里,他并不想自己表妹与皇室中人扯上关系。 尽管外面皆传她天凰命格,可他依旧不想她踏入旋涡之中。 踏上那样的高位,谈何容易。 “多谢表哥提醒。” 秦芮兮淡笑看向他。 少年正是年少气盛之时,眉眼英朗,带着边疆独有的野气。 他眼中的关切,她看的分明。 “你放心,我与太子之间什么都没有,外界传言不必理会。” 她指了指汀兰院的方向:“那我先去睡觉了?” 林嵘嗯了一声。 秦芮兮同他告了别,方才转身。 只是刚踏出两步,手腕便被林嵘攥住。 “表妹,”他看着眼前的女子,微抿了下唇角,“林家不信命数之说,那些和尚的荒唐话,你不必放在心上。什么王公贵族,你也不必理会。林家,还有我,有本事护你周全,你不必向任何人委屈求全。” 秦芮兮心下感动。 林家待她,早已超过待一个外孙女该有的态度。 是以,她更不能带他们搅入这场夺嫡之争。 “表哥,我走的每一步都有自己的道理,”她与九王爷的筹谋,她无法对他说,只能暗示道,“我没办法独善其身,我只希望你们能够平安。” 权煜九达到目的后,她亦不会留在永安。 她清楚知晓,她是个工具。 从她救下长公主那日起,这棋局,已容不得她毁子。 “小兮儿,”林嵘叫她的名字,“只要我在,我会护你。若有人逼你,我可以……可以娶你。” 他的嗓音带着微颤。 “娶……?” 秦芮兮被他惊到,她清楚在这里,表哥娶表妹是常事,可她迈不过那道坎。 她严肃道:“表哥,从遗传学的角度来说,我们不适合在一起。” “咳咳咳……” 林嵘收回手,面颊微红,微低着头,解释道:“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只是想给你个退路。” “嗯。” 秦芮兮有些尴尬点头。 她从前没接触过感情之事,第一次听着有人直言不讳地同她告白,她不知该怎么应对。 她回想了下仅看过的几部电视剧,补充道:“谢谢你的欣赏。” 林嵘摇头:“是我让你为难了。” 他不该贸然提出的。 “你快些去休息,莫要累着,医馆那边有需要也可同我说,”他笑着后退,“别忘了,我们是一家人。” 秦芮兮应下:“好。” 看着林嵘远去的背影,她觉着她应该是多想了。 他的话,听起来明显是责任偏多。 林阳盘疼惜孩子,这样的想法,自然会影响到林嵘。 如此一想,她毫无负担地回了汀兰院。 刚踏进去,便见着院中站了一个人。 权煜九一身玄衣,立于树下。 春意她们不在,应是被打发到别处。 秦芮兮奇怪问道:“九王爷,你今日怎会来?” 时近年关,各处都安分的很,他来这着实有些没道理。 权煜九想起方才所见。 他原本今日是想来瞧她是否被太子为难,结果见着林嵘向她表达爱慕。 他方有些吃味,结果便见着她坦然回了院子。 那定然……林嵘的心思被误解了。 秦芮兮见着他未说话,主动道:“我想秦若菱应当还是能进东宫,我刚才靠近她,在她身上闻到了药味,她……” “你认为你表哥如何?” 权煜九径直打断她的话。 “啊?”秦芮兮迷茫,下意识道,“他挺好的。” 权煜九沉默了下,轻功一点,走了。 秦芮兮:?? 他突然问他表哥做什么? 难不成,是看上他了? 或许,权煜九不娶妻,不是因为不举,而是……他喜欢男人? 且他们皆领兵征战,产生惺惺相惜的情意也不意外。 想到这,她又有些忧愁。 她表哥看起来很正常,权煜九想在一起,怕是不容易。 离开的权煜九并不知晓秦芮兮暗地里想了什么,他坐在回王府的马车上,连打了个好几个喷嚏。 于天掀起车帘:“王爷,肯定是秦小姐在念你。” 权煜九拿着帕子的手微顿,嗓音添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愉悦:“是么?” “自然,”于天赶紧道,“女子的心思属下还是懂一些的,她定然是觉着王爷你对她关切异常,这会正感动着呢。” “嗯,”权煜九笑了一声,“待会去领赏。” “好嘞!” 于天兴奋驾马,他又成了王爷最爱的下属! …… 秦国公府门口。 秦若菱狼狈的趴在地上,祈求地看着秦定。 “爹,我想见太子一面,我一定能让他带我回东宫,求你。” “若菱,不是爹不想帮你,”秦定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作出一副虚伪的担忧嘴脸,“太子殿下的态度你也看见了,你觉着还有回旋的余地吗?莫说太子殿下,便是林家,都不愿轻易放过你。” “你放心,”秦定低垂着眼,“爹会将你卖到个好人家,凭你的容貌,定能安稳过一辈子。” 在他眼中,秦若菱已成无用之物,他此刻说这些,不过是为了让她少挣扎。 秦若菱何尝不明白? 她奋力攥紧秦定的衣摆:“爹,我在我娘那学来的,不会教你失望。不过一次见面的机会而已,如若我成了,爹日后您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她吼道:“难道你想这辈子都被林家压上一头吗?!” 在国公府多年,她太了解他的死穴。 秦定犹疑一瞬,想了想道:“我只能帮你这一次,成与不成,靠你自己。” “好。” 秦若菱目光坚定。 她要赢,不择手段的赢。 是以,她在踏上太子马车之前,将香囊中的丸药捏碎。 丸药有着迷惑人心的功效,先前在医馆,她也是用此方法。 太子坐在马车中,不耐烦瞥她一眼,“有话快说。” “殿下。” 秦若菱不着痕迹地靠近太子,柔笑道:“你不是一直想得到我长姐吗?只要你带我回东宫,我多的是办法可让她妥协。” 说着,她缓缓褪下外裳,双眸盈盈:“再者,殿下,与我当真一点情意没有吗?” 第78章 太子侧妃 当日晚些时候,春意便打听到了消息。 “小姐,秦若菱随太子去了东宫,听说连侍妾都不是,只做了贴身侍候的婢女。” 秦芮兮抿了口养身子的药茶,淡淡道:“曲氏死后,她倒是会忍辱负重了。” 从幻想中的正妃沦为侍女,她竟能坦然接受。 “长姐,”秦楚兰在一旁,自医书中抬起头来,“秦若菱本就心思毒辣,她去太子那,定会对你不利。” “没关系,”秦芮兮慢条斯理地拿起杯子,为她们也倒了药茶,“她争是好事,否则,怎么体现出我的价值?” 她将杯子向前推了推:“好喝,尝尝。” 有种咖啡的感觉。又香又苦还提神,能让她不自觉想起做研究的时光。 夏竹第一个跑开:“小姐,奴婢不行,消受不了。” 她尝着好苦,根本咽不下去。 寻常女子都喜甜,唯独她家小姐,总与苦味打交道。药是苦的,现在连茶也苦了。 秦楚兰与春意倒是没推辞,小口地品着。 夏竹有些不好意思,索性扯了个话题:“小姐,你前阵子新得的红宝石发钗真漂亮,是旁人送的吗?” “对,”秦芮兮对她们没什么秘密,径直说了,“九王爷送的。” “九王爷?” 夏竹恍然大悟,“那便不奇怪了,那样的红宝石,当真有价无市。” 她在牙行时见了不少世面,自对这些颇为了解。 春意听着,心下疑惑。 九王爷待自家小姐,到底是个什么态度?怎么还送发钗? “这么贵重?”秦芮兮诧异。 在现代,红刚玉是稀少,但并未到有钱买不到的程度。 是以,她那会接了。 秦楚兰随意道:“长姐若觉得贵重,回份礼便好。正巧马上是新年,也算个好兆头。” 她与夏竹对什么定情之类的东西也不甚了解,两人都一门心思落在回礼上。 “不如送些强身的药?”她出着主意,“九王爷想必没什么缺的,就是身子不大好。” “身子啊……” 秦芮兮想到白日的场景,平素淡然的脸上难得出现惆怅,“只怕他想要的,我弄不来。” 果然,她还是没办法坦然地将她表哥和权煜九联系到一起。 她寻思了下,还是选择问眼前三人:“你们说,这男人喜欢男人,该怎么治呢?” “有故事?”夏竹两眼放光,“小姐,快同我讲讲,我最喜听这类话本了。” 秦芮兮扶额:“要不咱们还是聊聊送礼的事吧?” 夏竹还未询问出两个男人究竟是谁,府中小厮便来了。 “大小姐,长生堂那边的药童来了,说是太子侧妃得了急症,特来请大小姐医治。” “太子侧妃?”秦楚兰听出其中症结,不高兴道,“是秦若菱的手笔?” 秦芮兮起身:“嗯。比我想的要来的快,走吧。” …… 一行人到长生堂时,秦若菱与太子侧妃正交谈着。 “我告诉你,我可是太傅之女,你若是敢耍我,你死定了。” 太子侧妃洛锦棠靠在红木椅内,满眼不屑地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秦若菱。 不过一个庶女,竟能让太子特准她入东宫,可见狐媚手段了得。 “锦夫人明鉴,我纵使万般胆子,也不敢胡乱编排殿下,”秦若菱压低声音,“殿下待我长姐是非一般的好,锦夫人与其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不如同我一起,帮殿下拔除心中病灶。” 她话说的漂亮,洛锦棠对她的态度缓和许多:“嗯,你这话倒是在理。” “是么?” 秦芮兮脱下斗篷,抬眸轻笑:“我原以为太傅之女,智商会高一些,现在看来,还是一样的蠢。” 秦若菱三两句,便能将她说动。 “你放肆!” 洛锦棠未完全听懂,但她知道,来人是在骂她。 “我是太子侧妃,你好大的胆子,敢……” 她拍案而起,眸光在接触到秦芮兮时,嘴边的话猛地顿住。 下意识地,她询问身旁的秦若菱:“她是你长姐?” “是。”秦若菱面色晦暗不明。刚才的话,不知秦芮兮听到多少…… “她,她……” 洛锦棠看着眼前的女子,眼中有着藏匿不住的无措。 她自认样貌算是上乘,秦若菱亦比不得她端庄大气,她以为狐媚子的长姐定也是登不上台面的东西。 却未想到,秦芮兮竟是有着倾城之色。 她的美并不浮于表面,一举一动,皆带着从骨子里透出的高贵。 如云端的仙子,可望不可及。 洛锦棠心底升起恐惧。 秦芮兮不仅有着容貌,她还有所谓的天凰命格,更有率领兵马的外祖。 反观自己,父亲是太傅,听着名头大,但多忙于教养皇子。 太子一直想要助力,她一清二楚。 否则,她也不会只是一个侧妃。 秦芮兮坐到自己的看诊位置,询问道:“哪里不舒服?” 洛锦棠这会才回过神,随之坐下:“我肚子痛。” 她微抿着唇,眼里满是嫉恨。 秦若菱说的不错,秦芮兮才是最大的劲敌,她必须要想法子,让太子对她失去兴趣。 “肚子哪里痛?” 她提起病,秦芮兮便拿出专业的态度:“方便我检查一下吗?” “不方便,”洛锦棠连手腕都未抬起来,语气不善道,“我乃太子侧妃,千金之躯,岂是你一个大夫能碰的?” “行,”秦芮兮毫不迟疑,“送客。” 既不给看,她不奉陪。 “你敢轰我出去?”洛锦棠瞪大眼,“你信不信我差人封了你的医馆?” 秦芮兮闻言,笑道:“洛小姐口气这么大,不怕熏着太子吗?” 换言之,太子知道,他会如何想? 洛锦棠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心下憋屈更盛。 但为着以后,她还是忍了下来:“我听说秦大小姐医术卓绝,想必悬丝诊脉这样的绝技也会吧?” 她话音方落,夏竹便不服气道:“锦夫人莫要为难人,那种东西,早已失传,我家小姐如何能会?” 被顶撞,洛锦棠也不恼,嗤笑道:“那看来你的医术不过徒有虚名。” “我的确不会悬丝诊脉,”秦芮兮靠上椅背,微眯眼眸,“但我会隔空看病。” 第79章 她很聪明 “隔空看病?” 洛锦棠听着,不客气地嘲弄道:“秦芮兮,你给旁人治病,要不要先给自己看看脑子?这种荒唐至极的话也能说出来,你……” “你小腹右侧,髋骨之上时常隐隐作痛。” 秦芮兮打断她的话。 方才,她已用医疗系统对她进行了检查,她有阑尾炎。 在这个年代,叫肠痈。 洛锦棠神情一窒:“你怎么知道?” 她那里的确是会偶尔作痛,找过宫中御医瞧过,御医亦说不出原因,只用些镇痛的药压着。 她从未当一回事,御医都瞧不出来,定是没什么毛病,左右是难熬了些。 “锦夫人不是说我医术卓绝?”秦芮兮勾唇,淡淡反问,“所以我知道有什么奇怪?” 洛锦棠略微思索了下,肯定道:“定是太子殿下同你偶然提了,否则你怎会这么清楚?” “你得的是肠痈。” 秦芮兮不想与她废话,径直陈述她的病情:“是慢性,暂时不致命,平时饮食清淡些,避免剧烈运动。” 好像能叮嘱的也就只有这个。 毕竟在这里,没办法手术。 想起手术,她又有些惆怅,许多病情的治愈,还是挺依靠手术的。 只是,条件有限。 “肠痈?!” 洛锦棠重复着两个字,面色肉眼可见的白了下来。 这可是绝症,得了便定会死,不过是早晚之事。 “你……庸医!胡言乱语!” 她站起身,指着秦芮兮。 颤抖的指尖暴露了她的情绪,她心下害怕,只能用怒吼掩饰:“你这种人就该拖出去乱棍打死!” “锦夫人既不信,那就没有开药的必要,”秦芮兮依旧端坐在椅子上,她眉目冷淡,并未因为面前人的愤怒而有半分的情绪波动,“病也看完了,可以走了么?” 她是医生,不是神仙,没有普度众生的义务。 病人愿意治便治,不愿意,她不会强求。 秦若菱站在洛锦棠身后,先是惊诧,而后是欣喜。 太子还未有正妃,东宫那边,几乎是洛锦棠把持着,若是她死了,那自己便可有出头之日。 面上,她还是故作担忧道:“锦夫人,长姐医术很高,先前还救了长公主,要不您还是让她仔细诊治下吧?” 她真的很想确认,她什么时候死。 “啪!” 秦若菱正想着,耳边传来一阵嗡鸣,火辣辣的痛感瞬间在脸上蔓延开。 她捂着脸,心下恨得要死,但只能委屈问:“锦夫人,您为何打我?” “贱人!”洛锦棠怒骂道:“若非你非要带我来这,我也不会得什么肠痈!” 秦芮兮在一旁点头,表示理解。 有些病人在得知自己有不治之症后,会产生这种胡乱推卸的情绪。 所以,她抬手将春意叫过来:“去一旁的打铁铺喊两人来,把她们俩带出去。” 估摸着,还得吵上一个时辰。 她不想为不治病的人浪费时间,明日多的是人等着她看诊,她休息好才有精神。 不多会,打铁铺的壮汉便将洛锦棠与秦若菱架了出去。 哪怕在外面,洛锦棠依旧未有好脸色,接连甩了秦若菱几耳光,自己上了马车走了。 秦若菱只能跟在后面跑着,形容狼狈。 夏竹看着眼前的闹剧,忍不住笑出声:“二小姐也有今日?真是活该。还有什么侧妃,看起来也是不大聪明的样子……” “你错了,她很聪明。” 秦芮兮看着马车驶去的方向。 是皇宫。 天下最繁华之地。 无数人为了权利、家族荣光,争先恐后涌入宫城。 里面的人,无一简单。因为天真,会葬送性命。 “为什么小姐?”夏竹不解。 “她是太傅之女,”秦芮兮缓缓道,“太傅接触的是皇子公主,太子侧妃身为他的女儿,怎会不懂宫中的波诡云谲?她故作嚣张跋扈,不过是想掩盖她真正的心计。” “在皇宫,聪明人能活得久,蠢人一样可以。” 她目光落在掐着腰身,跑不动的秦若菱身上,继续道。 “秦若菱被太子破格带回东宫,虽是婢女,却依旧引得无数人猜测。锦夫人陪她来医馆,是为了下马威。我能否治病不要紧,重要的是,她要告知我与秦若菱,贪图不该想的东西,就是这样的下场。” 夏竹听完搓了搓胳膊:“好吓人。” 春意感叹:“皇宫是一趟浑水。” “长姐莫怕,”秦楚兰握住秦芮兮的手,“长姐想要的,楚兰都会努力帮长姐得到。” 她略带稚嫩的脸异常认真。 “楚兰,我没什么想要的,”秦芮兮温和道,“我唯一祈愿,是希望你们平安。” 先前因柳姨娘的事,她对秦楚兰是存有些警惕的。 相处下来,她才发现自己这个三妹真的很好。 她的努力,她的真诚。 她都看在眼里。 “长姐放心,”秦楚兰语调欢快了些,“我们都会很好。包括栋儿。”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明日便是小年,要不将栋儿接回来,我们一起过?” 秦芮兮应下:“好。” 大朝除夕有着习俗,臣子需进宫,家中女眷则是与皇后共坐一席。 许多朝臣家中皆会在小年这日热闹一番,毕竟进宫,便是伴君如伴虎了。 “楚兰,”秦芮兮略微沉思了下,道,“我们去将军府如何?” 她知晓,在这个年代,身份于一个女子来说有多重要。 她想带秦楚兰去将军府,亦是日后若她出了差错,能给她一个退路。 “长姐?”秦楚兰跟在秦芮兮身旁久了,多少能揣摩到她的意思。 她摇头:“去将军府是好,但楚兰不需要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长姐无需为我忧心,我会护好自己,也会护好长姐。” 秦芮兮听着她一长串的话,禁不住露出笑意。 她抬手,捏了捏秦楚兰的脸:“你是个孩子,不准想这么多。” 她牵起她的手,叫上春意夏竹:“走,回府去。” 彼时,九王府彻夜通明。 原因是,权煜九想去秦国公府,与秦芮兮一起过小年。 第80章 干女儿 “于天,这身如何?” 权煜九挑着新作的衣裳,颇为纠结。 于天站在一旁直打哈欠,倒不是困的,是无聊。 “王爷,属下都陪您挑了半日衣裳了,我觉着那件便很好,您偏不满意。” 他摸了摸鼻子,忍不住道,“拢共两件新衣,您有什么可纠结的? ” 对着两件衣裳浪费这么久,他是真的不能理解。 在他看来,这两件衣裳差别没多大。王爷喜玄色,送来的衣裳几乎全是这颜色,区别不过是一件领口绣了金线,另一件金线在袖口。 权煜九:“……你话真多。” 他亦有些心虚,挥手让于天出去:“你去备些小姑娘爱吃的点心,本王明日带去。” 说罢,他目光又落回衣裳上。 二选一,好难。 翌日一早,权煜九便十分熟练地翻进秦国公府。 于天看着自家王爷的背影,料想今儿他也能和兄弟去过个小年。 结果刚转身,自家王爷便又出现在他的眼前。 “王爷?!”他吓了一跳,“您怎么又回来了?” 权煜九阴沉着脸:“没人。” 于天这次异常有眼力见,“属下去问问秦国公。” 彼时,秦国公正研究着如何能让他恢复正常的药。 他不想受制于秦芮兮,索性将丸药交给外面找来的大夫,让他查验。 大夫将药剖开,额上的汗擦了一次又一次。 无他,只因他实在看不出这药能治好秦国公的不举。 他又一次问道:“国公爷,您确定这药真的对您有效?” 从脉象上看,秦定早就被掏空身子,压根没得治,如若让他开药,他甚至都不知该用些什么。 “是,我已找了你,自不可能说假话。” 秦定自然也觉察到了不对:“有话你便直说,我不会治你的罪。” “如此……”大夫跪到地上,如实道,“依照我行医几十年的经验来看,国公您的病是治不了的,且这药丸我只能看的出有着强身健体的功效,对您的病是一点帮助都未有。敢问国公,这药是谁开的?” 秦定听着心下骇然。 难道,是秦芮兮耍他? 可他每日早晨又似乎好了许多…… 他攥紧拳头:“是秦芮兮,我的女儿。” 老大夫听着,眼神一亮:“原是府上大小姐,先前我早已听过长生堂的名号,原只以为是众人吹嘘,未曾想大小姐医术已到老夫都到不了的境地。国公,恕老夫才识学浅,瞧不出大小姐圣手,不如国公亲自与大小姐探讨?” 秦定未答,捏了捏眉心,挥手示意他出去。 他真是没想到,秦芮兮医术这般好。 那他,难道要被借此拿捏一辈子吗? 正想着时,耳边响起男人的嗓音:“秦国公,不知大小姐可在府上?” 秦定抬头,正好撞上欲拔刀的于天:“……” “于,于侍卫?”他吓得急忙起身,挤出笑来,“不知你找芮兮有何贵干?” “九王爷身子不适,过来找秦大小姐瞧瞧,”于天瞥了他一眼,“你有意见?” “不敢不敢,”秦定慌忙摆手,“今儿是小年,芮兮一早便去了将军府。” 想到这,他心中便窝火。 小年是重要年节,她竟也不将自己这个爹放在眼中,巴巴地跑去将军府。 “行。”于天得了答案便要离开,转而想起在外听到的话,又道,“大小姐的医术怕是无人能及,奉劝秦国公一句,别挣扎了。” 秦大小姐想要他如何,怕只是瞬息之事。 现今愿意留着他,那是心善。 秦定听的云里雾里:“谢于侍卫提醒,要不我送你出去?” 他还是得客气些,免得哪里做错,九王爷把他发落了。 直到马车向着将军府的方向而去,他心才放下些许。 转过身,他又觉着奇怪,九王爷得了什么病,需费这么多功夫找那个逆女? 他必须得知会太子一声。 …… 将军府的小年分外热闹。 平常时候,林家几个男丁皆在沙场,只剩女眷在府中,冷清至极。 今年他们自边关回来,又加上秦芮兮秦栋以及秦楚兰,仅是说话的人都多了。 “芮兮,是舅母的错,”林夫人眼里含着泪,拉着秦芮兮的手,愧疚道,“若我当年坚持将你们姐弟带回将军府,也不至于让你们受了那么多的苦。” “舅母无需自责,是芮兮自己的选择。”秦芮兮安抚地对着她笑了笑。 此事她是有记忆的。 母亲去世,林夫人去吊唁那日,便提了要带她们去将军府。 可惜原主中毒,被曲氏用一颗饴糖骗着留了下来。 秦栋尚在襁褓,曲氏使了法子,林夫人一抱便哭闹不止。 林夫人身在将军府,府上并无姬妾,她不懂争宠的人心有多可怕,自然也不会想到曲氏对他们的所作所为。 “舅母,”秦芮兮摸到林夫人的脉,面色转瞬严肃,“舅母平日还需注意身子才是,切莫忧思过重。” 林夫人听着她的关心,连连点头:“好,舅母记下了。” 她看向坐在一旁乖巧的秦楚兰,弯了弯眸:“你和楚兰都是好孩子,永安虽比其余地方开化些,但女子为医,还是需要勇气。” “是,”秦栋穿的像是个年画娃娃,气色红润,大着嗓子附和,“长姐与三姐都是顶好的!” 林嵘果断给了他个脑蹦:“你这小子,这么小便这般会说好话,长大了还得了?” “哎呀,栋儿说的是实话。” 秦栋捂着小脑袋瓜,眨着眼睛反问,“表哥不这么认为吗?” 林嵘:“嘿呦,还来堵我话了?” 众人皆笑起来, 林夫人也跟着笑了两声,她眼底划过思虑,转而看向秦楚兰:“楚兰,我只有嵘儿一个儿子,多少孤寂些,我想认你做干女儿,不知你可愿意?” “林夫人?”秦楚兰诧异,她下意识看向秦芮兮,“长姐,是……” 秦芮兮淡笑否认:“不是我,是舅母自己的意思。” 林夫人走到秦楚兰身旁,怜惜摸了摸她的头:“我是真心的。楚兰,我不希望你日后要拘泥于庶女之名。” 第81章 被他迷惑 秦楚兰的泪一下子涌了上来。 从前她被困于那方小院中,她娘待她很好,但她更多的是想要成为主母。 从未有长辈用这样的语气告诉她,她不该困于庶女的身份。 她跪了下来,磕了个头:“林夫人,长姐,楚兰定是上辈子积了无数的福,才会遇见你们。” 林夫人忙将她扶起:“好姑娘,你既磕了头,便唤我一声母亲吧。” 秦芮兮亦道:“楚兰,不要推辞。” 她知道林夫人对秦楚兰的心,是和自己一样的。 她们都希望她能够有个好的结果。 秦楚兰擦了脸上的泪,“母亲。” 又向林阳盘三人见了礼,方才到一边坐下。 她娇俏的脸红扑扑的,欢喜得很。 这里和国公府完全不一样,似乎格外温暖。 几人正商议着小年吃些什么,小厮急匆匆进来:“将军,九王爷来了。” “九王爷?” 林阳盘眉头皱起:“他怎么会来?” 当年权煜九的天才之名他听过,不过两人同在朝中,从未一起征战过。 后他伤了腿,变得狠厉无常,林家便与他没了交集。 在林阳盘看来,沙场无眼,受伤是常事,权煜九为此性情大变,枉为将帅。 他挥手:“请他回去。” 小厮还未领命,府门处便传来男人的嗓音。 “林将军似是不大欢迎本王?” 权煜九坐在木质轮椅上,身后跟着于天。 两人一点都未有客人的自觉,径直进了前厅。 林阳盘站起身,主动走到权煜九面前:“不知九王爷来我将军府,有何贵干?” “前阵子秦大小姐给本王开了御寒的药,效果不错,”权煜九理了理玄衣领口处的金线纹路,凤眸略微挑起,“是以今日特意来请秦大小姐再为本王把把脉。” 众人在前厅,他一眼便见到了坐在最里面喝着茶的女子。 她今日穿了身粉白,似是扑了脂粉,整个人多了几分活泼气。 听到权煜九提到自己,秦芮兮视线落到他的身上。 她还未来得及开口说话,林嵘已挡到她的身前。 “九王爷,秦国公府虽势弱,但小兮儿背后还有林家,你做事之前,最好先掂量一番。” 林阳盘面色严肃:“嵘儿说的是。” 林经业也是站了起来,三人皆如临大敌。 权煜九轻笑出声:“三位误会,本王与秦大小姐有些私交。” “什么私交?”林阳盘半分不信,“今日断了罢。” 永安的传言他这个不常回来的人都听过。 所谓无风不起浪,若权煜九真的没做过,他的恶名自是不会传开。 他私心并不想自己外孙女与这样的人接触。 权煜九眉目微冷。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似是有几分不耐。 “外祖,”秦芮兮自他们身后走出,笑道,“你们误会了,芮兮与九王爷的确是有些私交,而且九王爷人很好,你们别对他有偏见。” “啊?我们是偏见吗?” 林嵘听着,差点没反应过来。 “小兮儿,你确定不是你自己的问题?” 永安但凡是个人,都不会觉得权煜九是好人吧? “自然不是,”秦芮兮将他挡在自己面前的手臂按下,“我去偏厅给九王爷看看身子,你们不是说去厨房瞧瞧备的饭菜?快些去吧,不用担心我。” 说话间,她已走到权煜九身后,十分自然地推过他的轮椅,往偏厅走去。 “小兮儿?”林嵘下巴险些惊掉,甚至还揉了揉眼睛,“她怎么还给九王爷推轮椅?” 林阳盘哼了一声:“还能因着啥?定是那权煜九强迫!” 他说罢便要去拎一旁的刀,“敢欺负芮兮,我今日便砍了他!” “祖父!”秦楚兰赶忙张开手拦住他,“九王爷与长姐的确很要好,前日里九王爷还送了长姐红刚玉的发钗,珍贵的很。可见九王爷是真的没有伤害长姐的心思。” 林夫人闻言,急忙问道,“芮兮收了?” “嗯,”秦楚兰点头,“长姐戴着好看的紧。” 几人一听,更坐不住了。 发钗定情。 林阳盘急得反复走着,手中的刀拿也不是,放也不是。 林夫人叹气,“九王爷虽名声不大好,但模样是上乘,芮兮年纪不大,经历不多,被他那张脸迷惑实属正常。” “若是旁人,我定没有意见,反而会全力支持,怎么偏偏是权煜九?他那般暴戾,如何能善待芮兮?”林阳盘将刀放回去,眸露担忧,“芮兮又是个有主意的,不知能不能听进劝。” 秦楚兰在旁听的云里雾里。 什么迷惑,什么长姐不好劝? 是她读书太少了?她暗暗下定决心,回去多看些。 …… 偏厅。 秦芮兮紧张蹙着眉,“你身子不舒服?” 被人算计了? 权煜九见着她忧心自己,先前那点不快这才散了,“今日小年,九王府素来冷清,我想着你在国公府应也孤寂,便去瞧你,未曾想你来了将军府。我买了些吃食,不想浪费,索性带着一同过来。” “多谢九王爷。” 秦芮兮听着他的话,心下不自觉松了口气。 “九王爷无事便好,这些节日过不过没什么要紧。” 可能在现代,她一个人孤寂太久,对这些年节也没什么期盼。 在她看来,人活着,每日都是团圆,不必拘泥于哪一天。 “对了,”她想起前厅的事,解释道,“我外祖他也是担心我才会如此,还望九王爷不要怪罪。” “嗯。” 权煜九不在意应了。若非他们维护她,他早便对林家不客气。 竟然想让他与秦芮兮断了联系。 还有那个林嵘,唤她小兮儿。 碍眼得很。 “九王爷?”秦芮兮见他出神,抬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他就发出了个单音节,她实在是不懂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女子身上带着独有的药香,权煜九嗅到,脑中的弦突然崩断。 他抬手,攥住眼前人的手腕,稍一用力。 秦芮兮本就半弯着腰,被他这么一拽,身子不稳,下意识向着面前男人的怀中倒去。 第82章 今日同我一起 秦芮兮下意识用空出的左手半撑上权煜九的肩。 才不至于撞入男人怀中。 即便如此,她的鼻息间仍旧不可避免地充斥着专属于男人的药味。 旁人闻着味苦,她却觉着甘。 权煜九微怔。 他方才的确是冲动。 可眼前女子太过美好,他不舍得松开掌心的力道。 他的唇与她的脖颈,只隔了一寸。 属于她的气息,丝丝缕缕缠绕住他的肺腑,他的心也紧跟着疯狂跳动。 犹疑一瞬,他随了自己心意,借着握她手腕的力量,将她缓慢拉近。 “九王爷?怎么?” 秦芮兮原本想撤回身子的力道便这么被他截住。 她只以为是权煜九有着同自己不好开口之事,比如说他喜欢她表哥之类,是以才这么怪异。 这种敏感话题,他不说,她自是不会提。 权煜九凤眸如染了墨,低沉的嗓音氤氲着哑,“今日同我一起?” 秦芮兮闻言,心思百转。 他的意思,是想要留下来?然后和林嵘发展感情? 很合理。平常的权煜九,怎么也不会做出留在别府的举动。他性情谨慎,连九王府都是刀枪不入。 更枉论做出留在将军府这种招人怀疑的行为。 可是…… “九王爷,强迫人总是不好的。” 她理解并祝福同性之间的爱情,但林嵘若是不愿意,她也不想强行撮合。 “强迫?” 权煜九眸色又深了些许,“在你看来,这是强迫?” “难道不是?”秦芮兮靠男人极近,说话比平日多了三分软糯,“还望九王爷能高抬贵手,就当看在……” 我的面子上。 她话未来得及说完,男人已松了对她的钳制。 权煜九面目透着冷:“既如此,我便不打扰了。” 他说罢,又冷声对着门外道:“于天,回府。” 冲进来的于天猝不及防听到这句,惊讶道:“啊?” “这就走了?” 不是还为着今日,细心挑了许久的衣裳吗? 他本想问两句,但见着自家王爷的冷脸,还是将话咽了下去。 秦芮兮无奈,福了福身:“还请九王爷见谅。” 林家待她那般好,她怎能昧着良心做此等事。 更何况,他日后若与林嵘有了牵扯,林家必定又要陷入权势之争中,这是她不愿看到的。 现下只能先将权煜九弄走,待他冷静,再去说明情况。 且他在将军府待的时间短,旁人哪怕是听说,也不会起太大的疑心。 …… 权煜九来的快,去的也快。 彼时,林阳盘正纠结着他要不要提刀,待再反应过来时,九王府的马车已远去。 他诧异看向秦芮兮:“九王爷还真是来看病的?” 是他们想错了? 那什么钗,其实就是很单纯的礼物而已? 秦芮兮没想对林阳盘坦白,她怕说出来,他们太激动。 她淡定点头:“是。外祖宽心,不必多想。” 林夫人按着心口,默念好几句阿弥陀佛,才上前拉住秦芮兮的手:“去厨房瞧瞧,你喜欢吃什么,好教他们多备些。” “好。” 秦芮兮跟着林夫人去了厨房,又与林嵘他们说了不少家常,傍晚时间吃了个很团圆的小年夜饭。 只是不知为何,她的心里总有些空落。 权煜九走时的眼神,让她心烦意乱。 “小姐,”春意靠到她耳旁,“可是哪里不适?是方才酒有些醉人?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我没事,”秦芮兮按了按眉心,“我自己出去转转,你们留在这,晚会和楚兰一起回国公府。” 说罢,她自饭桌上站起身,同众人告别,一个人出了国公府。 林嵘担忧想要跟上,被林夫人拉住:“你这小子,芮兮惯有自己的主意,若发觉你在,待会不高兴,莫要怪为娘没提醒你。” “好吧。”林嵘只得坐下。 今日的永安,热闹异常。 青石板铺就的街道,灯火通明,四处挂着红灯笼,交织成一片火红耀眼的海。 秦芮兮走在人群中,听着摊贩的叫卖,脑中总算清明了些。 “姑娘,我这都是自己亲自做的,来瞧瞧?” 耳边的女声让她下意识看过去。 是绳结? 秦芮兮所在的时空,保留着用红绳编织成各式绳结的习俗。 她记得她的助理在新年时送过一个给她,说是寓意吉祥平安。 想到权煜九先前送的发钗,她不回礼,似乎有些说不过去。 她停在摊前,询问,“有没有适合送人的?” 摊主瞬间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有,自然有。” 她递过来两根绳结:“姑娘,这个好,适合两人一同戴。” “多谢。” 秦芮兮付了钱,转身摆弄着手中的绳结。 嗯,没错,助理送她的也是这种样式的。 她脚步轻快几分,向着九王府的方向走去。 彼时,九王府中,一片沉静死寂。 主子心情不好,他们这些做手下,自然紧跟着受苦。 “你好,我想见九王爷。” 一道女音突兀打破寂静。 秦芮兮走的急,微微喘着气。 是以,她未注意到九王府不正常的气氛。 守在门口的小厮刚要拦,于天便先一步飞奔而来。 “秦大小姐,您怎么来了?” 他一清二楚,主子生气与秦家这位脱不了干系。 他必须得问清楚,否则两人再一言不合,他们这些人怕是连喘气都不敢了。 “我来送东西。”秦芮兮礼貌淡笑,“不知九王爷现在方便吗?” “这个……” 于天不好意思挠头,“不瞒秦大小姐,王爷此刻心情不大好,您确定您的东西,能让王爷……不那么生气?” “他生气?”秦芮兮明了。 应当是因着今儿白天的事。 权煜九这样高的身份,想必从未被人这般拒绝过。 她斟酌了下,果断转身:“那我还是改日再来。” 她本想等他冷静,好像他也没冷静下来。 刚踏出一步,她便听到男人微沉的声音:“过来。” 秦芮兮闻言,又转回去。 她稍一抬眸,便见着男人负手立于廊下。 王府未点灯笼,紫黑的琉璃瓦仿佛与漆黑的天幕融为一体,尽数沦为他的背景。 倏地,焰火自天边炸开。 第83章 同心结 绚烂的色彩将眼前尽数照亮。 秦芮兮定睛瞧着。细细想来,她好像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盛景。 她是天才,十五岁便被捧上神坛。或许在天才身上,总是会存有许多不完美之处,她是孤儿,没有体会过亲情,与人相处也异常淡漠。 在她的世界,没有年节,只有无休止的研究。 最初取得成就,她还有些许满足感,到后来逐渐麻木。 她是同事眼中不可超越的存在,是世人眼中的救世主。 那短短的二十五年,她一直在为身上披着的光辉而努力,她没有一日懈怠。 可越拼命,心越空洞。 直至……今日。 她抬手,轻轻按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不一样,好像,有什么在缓慢被填满。 在这里,她体会到了不一样的人生。秦栋,秦楚兰,林家,甚至是夜玄,权煜九,都让她感受到温暖。 眼前的烟花不断炸开,她的眼中逐渐氤氲起水雾。 权煜九本想等着那个小女子过来认错,未曾想她竟先哭了。 “秦芮兮?” 他快步到她身旁,此刻什么都顾不得,慌忙抬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水汽,无奈问道:“哭什么?我还未说话,你便先哭了?” “九王爷。” 秦芮兮抬眸,看着他:“一直以来,多谢你。” 权煜九刚好些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他真的是很不喜欢从她口中听到这些疏离之言。 他板着脸道:“和我不用谢。” “该谢的,”秦芮兮顿了下,继而轻笑,“你是我很重要的朋友。” 权煜九:“……” 行,他胸口又被插了一刀。 于天站在一旁听着,忍不住偷笑。 自家王爷今日可算是尝着被人磋磨的滋味了。 怕自己被波及,他偷摸将院子里的暗卫一起撤了出去。 他们的动作权煜九都看在眼里。 他没心思理会他们,一心只在秦芮兮身上。 “不是要送我东西?” “嗯。” 秦芮兮从袖中将绳结取出:“这是我在摊子上买的,从前有人送过我,说是寓意吉祥。你有许多珍贵之物,我没你有钱,送不起那些,索性趁着年节,送个祝福吧。” 说罢,她拉过权煜九的手,将两根绳结皆放入他的掌心。 权煜九低眸地看着手中的同心结。 这是相互心悦之人才会相赠的物什。 红色的绳结并无其他装饰,朴素异常,却又灼的他掌心滚烫。 他沉默了下,还是问道:“谁送过给你?” “啊?”秦芮兮难得懵懂地眨巴了下眼眸。 重点是这个吗? “是很久以前的故人,”她仰头又问,“你不喜欢?” 权煜九勾唇:“喜欢,只是你知道这绳结的含义吗?需得一人戴一条才好。” 秦芮兮不疑有他:“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 “嗯。”男人拉过她的手腕,微低着头,仔细给她戴上。 他神情认真,宛如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 礼尚往来,秦芮兮也帮权煜九系上。 他的手臂穹劲有力,偏皮肤又是冷白,剧烈的反差感让秦芮兮忍不住多摸了摸。 这种人,经脉还挺好找的。 她如此想。 权煜九觉察到她的小动作,凤眸微暗了暗。 他深知她没别的意思,便是如此,才最让他心烦。 他堂堂九王爷,从未对女子有过兴趣,偏生遇见了一个动心的,这般折磨人。 “对了,”秦芮兮将他的手放下,看了圈周围,“不是说小年都会贴窗花,吃灶糖?” 九王府依旧如往日一般,冷清的很。 权煜九眉眼深了些:“旁人庆贺节日是因着阖家团圆,我没有家人。” 父皇母妃故去,年节于他反倒成了痛处。 “再者,你今日不是说,这些节没什么要紧?” 这句话,他还是有着些许介意。 她开心去了将军府过节,怎么到他这,就成了没什么要紧? “那是我白天的想法了,”秦芮兮听他说起,未有丝毫窘迫,理直气壮同他道,“此刻我觉得,过节很重要,可以告诉自己,明年是值得期盼的。” 新年愿景,便是如此吧。 “为感谢九王爷送的贵重礼物,我帮你布置布置?” 眼前的女子桃花眼终于少了淡漠。 五彩的焰火落入她黑眸中,权煜九仿佛见到了耀眼的天光。 他的世界,不再是一片漆黑,不再只有仇恨。 明年,值得期盼吗? 或许,有她在,会有许多不同。 焰火沉沉的轰轰声中,男人听到自己温和的声音:“好。” 他一个字,让府上歇着的暗卫小厮又忙活了起来。 权煜九趁着秦芮兮去忙活的时候,叫住搬东西的于天:“那些吃食呢?” 于天下意识道:“不是王爷您让我都扔了吗?” 因着去将军府吃了闭门羹,他准备的东西自然也没能幸免。 权煜九黑脸:“你什么时候这般听我的话了?” 于天直呼冤枉:“王爷,我可是您最得力的下属,我一直都按您的吩咐行事的。” “闭嘴,”权煜九扫了他一眼,“再去备一份一样的。” 于天:“啊?可是买那些东西要跑许多地……” 撞上权煜九冷冽的眼神,他只能认命,“属下这便去。” 秦芮兮将红灯笼与窗花布置的差不多时,于天带着一堆吃食回来了,还顺手买了两个焰火。 他送到权煜九面前:“王爷,我敢保证,秦大小姐定然会喜欢我买的这个极漂亮的焰火,您快拿了火折子,带秦大小姐高兴一会。” “是么?” 权煜九觉着有理,他看了眼站在朱窗前认真贴着红窗花的秦芮兮,交代于天道:“你点了便好,我去她身旁瞧瞧。” “得令。” 于天从怀中掏出火折子,吹燃了火,点上引线。 “砰!” 巨大的声响陡然炸开在耳边,秦芮兮惊了一跳,下意识转身,便见着火树银花般的景象在空中绽开。 再近些,男人在缓缓向她走来。 一时之间,她忘了手上的动作。 她清楚的感受到,身体里的荷尔蒙在极速分泌,有那么一瞬,她仿佛明白了情爱一词的含义。 第84章 你如何想 焰火缓慢消逝。 秦芮兮胸腔里涌动的情绪便恢复平静。 她从医许久,对人体构造了如指掌,是以对容貌并无太大的感触。 但眼前这个男人,却让她不得不承认,造物主是偏心的。 他有时,真的会让周遭黯然失色。 “喜欢?” 权煜九微挑起墨眉:“我让于天多买些?” “不用,”秦芮兮想到府上除了夏竹跳脱,春意与秦楚兰都是喜静的,便推辞了,“我在这与九王爷一同看就好。” 话音落下,又一簇焰火升空炸开,如梦似幻。 权煜九眸光紧紧落在她的脸上。 女子皮肤如上好的白瓷,微弯起的眸中映着斑斓火光,教他忍不住抬手,覆上她的眼角。 嗓音掺杂着疼惜:“以后莫要再哭。” 他看着心痛。 秦芮兮侧眸,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她笑道:“不是哭,是顿悟。” 权煜九皱眉:“顿悟也不行。” “九王爷你这人还挺霸道。” 秦芮兮失笑:“不过,这霸道记得用对地方,别……” 别用她表哥身上。 想到林嵘,她又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她面上的低落权煜九看得出。 他未多问,拉过她的手腕,径直向着屋内走,转移话题道:“于天买了些吃食,你……我还未用饭,你便陪我一起。” “好。” 秦芮兮应下,刚好能趁机同他聊聊性取向的事。 虽已做好了准备九王府很奢侈,但亲眼见到那满满一桌子盘子,她还是忍不住诧异:“你一个人吃?” 权煜九带着她到桌边坐下:“不是还有你?” 他未说这些都是为她准备的,他怕她推辞。 秦芮兮听他这么一说,方才注意到桌子上几乎全是各式各样的点心。 她想起他说自己没吃…… 还挺意外。 毕竟权煜九看上去不是喜食甜食的之人。 她拎起紫砂壶,给他倒了杯茶:“多亏九王爷我才能有此口服,你请喝茶。” 她也为自己倒了一杯。 盯着沉沉浮浮的翠绿芽尖,她不再纠结,开口道:“九王爷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 表哥的? 她后三个字还没问出口,身旁的男人便被茶水呛到,单手扶着桌子,难受的满面通红:“咳咳咳咳……” “九王爷?”秦芮兮轻揉着他后背的穴道,好让他舒缓一些。 聪明如她,怎会看不出他的窘迫。 她还要说:“我知九王爷你的心思,也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但你需得尊重我外祖家的想法。” 若权煜九和林嵘在一起,怕那唾沫星子能飞满永安。 林家满门将帅,铮铮男儿,怎么都不可能同意非一般的爱情。 权煜九嗓中的痒意被他强行压下。 他微攥紧手,未答话。 他该考虑到的。秦芮兮不喜秦定,林家又待她那般好,她定然是会遵从他们的意思出嫁。大朝的婚事多由长辈做主,这是众人皆守的规矩。 只是林家待他的态度…… 秦芮兮半晌未听到权煜九说话,不由有些虚的慌,放轻嗓音询问:“九王爷,你在听吗?” “嗯。”权煜九沉沉应了一声。 他微抿薄唇:“你如何想?” “我?”秦芮兮不解,“这事和我有关系吗?” 她哪怕再受林家重视,也不能在这事上参言吧? “如此……”权煜九明了。 将来秦芮兮的婚嫁之事,需得林将军同意。 只是,他连她的心思都拿不准,如何有心思再去考虑旁的。 他不想强迫她。 “九王爷,”秦芮兮看着他,“芮兮斗胆,还请九王爷尊重彼此意愿。” 他说的两个字,着实让她拿不准是何意思。 权煜九听见她如此说,应了声:“好。” 她的意思再为浅显不过,她爱慕之人不是他。 秦芮兮得了他的话,心下这才畅快不少。 面前的点心是她平素不曾吃过的,味道也是出奇的好,甜而不腻。 许是心中症结打开,她吃了不少。 权煜九看她吃的开怀,自己也跟着用了一些。 眼见着夜色渐浓,秦芮兮起身告别:“今天真的多谢你,改日定宴请。” 权煜九送她出了九王府:“今日于天去秦国公府时,见着你父亲请了大夫去府上,查验你给的药究竟是什么。” 秦芮兮点头应下:“好。” 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 权煜九目送消失在街角的马车,转头叫于天:“我比太子差?” 怎么秦芮兮会爱慕太子,不会爱慕他? 于天:? “王爷,您这话问的,我能说您差吗?”他憨笑挠头,“您得去问秦大小姐。” 权煜九:“……” 不知怎么,最近这些下属,没有一个合他的心意。 …… 秦芮兮刚下马车,抬眼便见到了秦定。 秦定看着九王府的马车,内心惊疑不定。 他刚从东宫回来,同太子说了一遭,谁知太子压根未将九王爷放在眼里。 九王爷是众人眼里的废人,性情狂躁,连一个妻都娶不上。哪怕他对皇位有觊觎之心,世人也不会让一个残废成为大朝的皇帝。 再者,无数神医都为权煜九治过,但都没有效果,秦芮兮纵使天纵奇才,也不可能完全将他恢复如初。 但秦定看着眼前这辆豪华的马车,隐约觉着哪里不妥。 他心里有怪异闪过。 秦芮兮面色冷淡地自马车上走下。 她到秦定面前站定,问道:“你找的大夫,可分析出我那药的配方了?” 她如此毫不避讳,倒让秦定心虚了几分。 他勉强挤出笑:“芮兮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是相信你的医术,但你年纪轻,总归有想不到的地方,我这才请了旁人过来瞧瞧。” 他暂且还要靠着秦芮兮的药治病,不管如何都不能激怒她。 “是么?” 秦芮兮似笑非笑。 她理了理袖口:“父亲不必大费周章,”她面上绽开笑容,夹杂几分嘲讽,“我做的药,旁人做不来。” “不谈这个。” 秦定想起今日冷清的国公府,心里便怄的要死。 府中只剩下秦芮兮与秦楚兰两个女儿,偏生这俩去将军府。 “过几日除夕,各家女眷皆要进宫,到时你同我一起去?你总与你外祖一起,难免会招致许多议论。” “好。”秦芮兮点头。 那日想必会很热闹。 第85章 吃醋了? 几日时间一晃而过。 除夕便在眼前。 白日里,永安落了一场大雪,洋洋洒洒地染白了整片天地。 秦芮兮抬眸,看向被雪覆盖的宫城。 红砖金瓦在此刻仿佛少了平日的庄严冷肃,多了些诗情画意。 她微眯眼眸,抬脚,缓缓踏入。 秦定走在她身旁,仔细叮嘱道:“今夜臣子与家眷分开入座,待会你去皇后那边,切记莫要说错话,否则谁也救不了你。” 秦芮兮不耐瞥他:“闭嘴,很吵。” 她今晚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此刻听着他的聒噪,难免心生厌烦。 “你!”秦定气的胡子直抖。 若非秦若菱与秦楚兰指望不上,他也不会只盯着秦芮兮叮嘱。 他还要再说什么时,身后传来林阳盘中气十足的嗓音:“秦定,你在做什么?!” 秦定被吓得一抖,赶忙回身作揖礼:“岳丈,我在叮嘱些规矩。” 他真是怕极了林阳盘。 他身上那种在战场上磨砺出的杀伐气,叫他生畏。 说话间,他偷偷抬起眼皮,这不瞧不要紧,瞧了之后他心头登时火冒三丈。 站在林家一行人最末端的,不是秦楚兰是谁? 秦定顾不得什么规矩,三两步冲到秦楚兰面前,将她拎了出来:“混账,你怎么混进来了?!区区庶女,也妄想来参加宫宴?当真认不清自己是什么东西!” 说罢,他便要抬手去打。 他突如其来的发难让在场几人皆未反应过来。 林夫人最先冷了脸,将秦楚兰护在身后。 她向来是温和的性子,此刻也忍不住动气:“秦国公,你这是做什么?你有点为人父的模样吗?” “林夫人,”秦定还想去拉秦楚兰,“这是秦某的家事,还望林夫人能让开。” 他很急,万一秦楚兰来这,开罪了皇帝皇后,便糟糕了。 “你以为楚兰为何会来?”林夫人面色难看,“前几日我已认了楚兰作干女儿,她不喜招摇,这才没办认亲宴。我原以为你身为父亲能为楚兰高兴,可我现今瞧着,你似是不大待见她?” “什么?”秦定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干女儿?” 秦楚兰成了林家的干女儿? 林家只有林嵘一个子嗣,她这个干女儿,便等同于将军府的嫡小姐。 有着这层身份,她哪怕是庶女出身,也可高嫁。 秦定迅速在脑子里分析好利弊,面上瞬间变了表情,笑道:“原是如此,楚兰,是爹的错。不如你和我们一起进去?” 他已打算好,秦楚兰已快要及笄,很快便可定下婚事。 到时,他好借上一波东风。 秦芮兮站在一旁,唇角勾出嘲讽的弧度。 秦定的盘算她约摸能猜到。 可笑。 林夫人还想再说,秦楚兰便先一步开口:“母亲,让楚兰亲自同他说吧。” 她上前两步,抬眼看向自己这个所谓的父亲。 她继承了柳姨娘的好容貌,与秦芮兮的惊艳不同,她柔和温婉。 只是此刻,她一双眼冷如冰霜:“秦定,若是可以,我真希望我不是你的女儿。” “我娘做错事她活该死,可是先前呢?你对我们不闻不问那么多年,任由曲氏欺辱府上所有人。这些,全都是因为你的不作为。” 她一字一顿,袖中的拳头狠狠捏着。 “我与长姐栋儿本可好好长大,你知晓吗?” 曲氏对他们下了那么多毒,她不信秦定不清楚。他懂,他只是在装。他要的,从始至终都是那些能够为他带来利益之人。 哪怕先前秦若菱再受宠,也在没了价值之后被他狠狠丢弃。 一阵寒风拂过,秦楚兰吸了吸鼻子,将眼里的泪吞下,轻嗤道:“我留在国公府,是因着长姐,不是你。” 她哭也不是为了秦定,只是觉得自己可悲。她幻想了多年的父爱,竟在这样的情况下得到了。 林夫人听着心酸。 她揽住秦楚兰:“好孩子,那些都过去了。” 国公府的腌臜事她听秦栋提过一些,不过他年纪小,终归说不清楚,此刻听着秦楚兰的话,她心如刀绞。 秦定急忙否认:“楚兰,你这可冤枉为父了,我是真的不知晓。你应当同我说的,我是你的亲生父亲,怎会不疼惜你呢?” “说的好啊。” 秦芮兮听笑了。秦定这道貌岸然的表演,真是精彩。 她拢了拢身上的素色斗篷,“三妹,要时时刻刻记得,秦国公府还未倒呢。” 这场好戏,必须要让秦定痛不欲生,才能收幕。 秦定闻言觉着有些怪异,但眼下他还是附和:“对,楚兰,秦国公府才是你的家。” “行了。”林阳盘懒得听他这些虚与委蛇,“时辰不早,快些进去吧。” 说罢,他率先走在前面。 秦定刻意与林家保持了距离,在后面问秦芮兮:“楚兰成了林家干女儿这事,你为何不早些告诉我?” 秦芮兮轻飘飘道:“忘了。” “你……”秦定想到如今的境况,还是忍了下来,“日后记得告诉我。” 待他哪日青云直上,他定要仔细教训她们。 …… 除夕礼节繁杂。 众人一齐去太华殿拜见皇帝,之后女眷便由小太监引着前往栖梧殿。 秦芮兮走时看了一眼,太子与贤王已经到了,倒是没见着权煜九。 想到他,她偷偷扯了扯林嵘的衣袖:“表哥,待会见着九王爷,记得绕远些。” “啊?” 林嵘满眼都是拽住自己衣袖的那只手,压根未听见秦芮兮说了什么。 如此亲密的动作惹得他面色微红,胡乱应着:“嗯。” 秦芮兮这才安了心。 结果刚转身,便撞上了男人幽深的凤眸。 权煜九在距离她五步远处,眸光沉沉地落在林嵘的衣袖上。 秦芮兮呼吸微窒。 九王爷不会是吃醋了吧? 都赖她,不该随意拽林嵘的衣服。 他那样强势的人,怕是不想林嵘被旁人沾染半分。 是以,在经过他身旁时,她微低腰身,抱歉道:“不好意思。” 权煜九额前青筋直跳。 她这是什么意思? 第86章 本宫记得你 秦芮兮与权煜九的交流仅在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的举动并未引起旁人注意。 倒是太子视线一直落在已迈出太华殿的女子身上,眸光中有着留恋。 坐在高处的皇帝注意到他的举动,问道:“方才离开的那个,是秦国公府的?” “是,”太子躬身回道,“先前她在围猎上救了姑姑,父皇可还记得?” 皇帝听此,微眯眼眸。 太子的反应,太过热切。 这秦芮兮的确是少有的姿色。 难怪能让太子在意。 “焱儿,”他睨着面露笑意的太子,似是不经意般提醒道,“前几日你府中多的那个侍妾,是秦国公的二女儿吧?” 他这个儿子,别的都好,就是不太聪明。 不聪明是好事,可身为太子,这般便不大好了。 “是。” 想到秦若菱,太子脸色便不大好看。 他真是不知道为何,总是受她蛊惑。每每他提到秦芮兮,她便要位分。 “父皇,儿臣真的是一时昏了头。” “既如此,下次便莫要昏头了,”皇帝意有所指,“有些事,你需得掂量好。” 秦芮兮背后不是只有秦国公府,还有林家。 林家手握重兵,真的嫁入东宫,他怕太子不安分。毕竟他现下身子康健,太子年已二十多。 太子会隐忍上十几年吗? 更何况,当年他能坐到这个万人之上的位置,也是因着…… 收回思绪,他抬手示意太子退到一旁。 太子本还想说些什么,但见着自己父皇的意思,还是恭顺退到一旁。 贤王坐在另一边喝着茶,余光却一直落在太子身上。 果然,太子也对秦芮兮存有心思。 的确,无人敢轻视所谓的天凰命格,毕竟皇后当年便是凭借此名头成为他父皇的正妻。 后他父皇一路夺取皇位,走的异常顺遂,对皇后的宠爱也愈发的多,纵使太子犯了许多错,皆是想到所谓命格从而忍了下来。 真是……教人心生厌烦。 …… 栖梧殿。 比起太华殿的庄严,这里多了许多烟火气。 虽四处也是金碧辉煌,但因着挂了许多红色宫灯,而添了不少喜气。 皇后身着暗红色的衣袍,锦缎上规整地绣着金凤,面上并无多少岁月的痕迹,尽显雍容华贵。 她在见着秦芮兮时,眼底划过探究。 先前她本以为曲氏与秦若菱会争些气,未曾想反被算计。 甚至,秦若菱还进了东宫。 她不信这其中没有秦芮兮的手段。 “秦芮兮,本宫记得你。” 皇后温柔笑着,宛如真的是一个心慈面善的一国之母。 秦芮兮面色不动:“谢皇后娘娘挂怀。” “倒不是本宫记挂你,”皇后身子后仰,唇边自始至终都是得体的笑,“是太子。” 此言一出,整个栖梧殿皆寂静下来。 太子妃之位空闲,所有人都在猜测谁能入主东宫。 先前不少人猜测是秦若菱,毕竟她闺学第一,是秦国公最疼爱的女儿,太子也与她往来密切。 未曾想,她未成为嫡女,反倒成了东宫的侍妾。 反倒先前是傻子的秦芮兮,风头正盛。 她的长生堂不仅在世家内有名,在民间也极有威望。 皇后像是未见着众人的反应,继续道:“太子政务繁忙,每每抽了空来瞧本宫,便会提到你。说你是如何的好,医术亦无人能及。今日本宫再一细瞧,你这模样也是万里挑一,叫本宫都自惭形秽。” 秦芮兮低垂着眉眼,面上不悲不喜。 皇后这招的确是高。 她不过动动嘴皮子,便会有着无数人因嫉妒而算计她。 且不说这里有着有望入主东宫的世家闺秀,单单是东宫那一群姬妾,便足够她头疼。 林夫人与秦楚兰在她身旁微皱眉头,正要开口说些什么,便被秦芮兮不动神色按住。 现在说什么都不重要。 所以,她干脆谢道:“谢皇后娘娘夸奖,那臣女便去一边坐着了?” 皇后亦未想到秦芮兮反应如此冷淡。 换做平常的女子,早跪地求饶。 她一皱眉头,身旁的司英便上前一步,怒斥道:“大胆!” 秦芮兮抬眸:“臣女怎么大胆了?” 她穿着素色斗篷,却依旧难掩绝色:“娘娘夸奖臣女,臣女已谢过,至于太子殿下之事,臣女听听便好,殿下如此身份,岂是我等能妄议的。” 司英微愣。 她自进宫起便在皇后身边伺候,从未见过这般牙尖嘴利的闺秀。 偏生她有理有据,教人挑不出错处。 很快,司英回神,她今日必须要让娘娘舒心:“早便听闻你母亲逝去,家中无主母教养,便整日随着姨娘学些登不上台面的礼节,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什么话能应,什么话要谦,你都分不清么?” “皇后娘娘千金之躯,她不过客气一句自惭形秽,你胆子倒大,直接应承下来,”司英 掷地有声,“你是觉着,娘娘不如你么?!” “这样啊……” 秦芮兮浅浅笑起来,面对司英的话,她无半分慌乱,“那臣女觉着,姑姑你更过分。在场众人皆知娘娘是谦逊之语,我应下,便是我不识好歹,左右不会污了娘娘清名,可你却偏要点出来。” “你是皇后身边的姑姑,你的一言一行皆代表着娘娘的意思,”她说着,眼神逐渐凌厉,“你这是想让世人揣摩,娘娘小肚鸡肠,容不得旁人比她年轻吗?” “行了。” 皇后面上仍旧温和,她将眸底的狠意藏的极好,“今日是好日子,莫要伤了和气。” 她瞥向司英:“下去领罚。” 不过一个及笄不久的丫头,她都应对不了。 无用。 司英面色白了白,应声退了出去。 皇后抬手:“落座吧。” 秦芮兮在左手边的席位坐下,抬起眼,便见着了太子侧妃洛锦棠。 她身后站着的,是秦若菱。 秦若菱是侍女装扮,靠在洛锦棠耳旁低声说着什么。 后者撇了下唇,故作恼恨地瞪了眼秦芮兮。 秦芮兮对上她的视线,收回视线,端起自己面前的杯盏,轻抿了口茶水。 嗯,果然她还是尝不出茶水的好坏。 偏生这一平常的动作,落在洛锦棠眼中,便成了挑衅。 第87章 设局 “锦夫人,便是皇后娘娘都对秦芮兮称赞有加,”秦若菱压低声音道,“再加之太子的宠爱,她日后若进了东宫,怕是无您的容身之处了。” 洛锦棠听着,不由有些失神。 她不是在想太子,而是在想肠痈。 自那日从长生堂回来,她的心便不安定。她私下里悄悄问过御医,御医只说症状太少不能确定。 偏秦芮兮又那般笃定。 “锦夫人?”秦若菱见她没反应,隐约猜到一些,“您是在忧心那日长姐所说的话么?我问过我爹了,他说,长姐医术并不高,不过是误打误撞了几次,才被旁人吹嘘的厉害,她判病最喜用猜,您可不要被她乱了心神。” “是么?”洛锦棠依旧有些迟疑。 肠痈,不是小病。 “当然,”秦若菱肯定道,“她医术再高,能高的过御医?” “你说的是。” 洛锦棠强迫自己镇定,“你说的法子可行,去安排吧。” “是。” 秦若菱福身,欢欢喜喜地向着殿外走去。 待她离开,洛锦棠方唤来自己的贴身婢女,与她交代了几句。 她在东宫这些年,信不过任何人。 …… 戌时已至。 各家女眷起身,纷纷向着皇后敬酒,说些吉祥话。 酒过三巡,突然有个小太监急急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到秦芮兮面前。 “秦大小姐,听闻你医术无双,还请救救与奴才同在殿内服侍的人,他突然晕倒,奴才刚试了下,已没气了……”小太监吓得哭着,“奴才知道闯进来是大罪,但人命关天,还请秦大小姐可怜奴才们……” 秦芮兮目光落在眼前伏在地上的小太监身上。 眼神飘忽,在说谎。 估摸着,是谁为她设的局。 她未答应小太监,看向皇后,笑着问道:“娘娘以为如何?” 皇后扫了眼在场众人。 她在宫内多年,一眼便瞧出此事有猫腻。 不知是谁动的手,但总归顺了她的心意。 她颔首:“既他有这胆量求到这里,你便去瞧瞧罢。” 秦芮兮站起身,秦楚兰忙也要跟上:“长姐,我与你同去。” “不用,你留在这照顾好舅母,”秦芮兮说着,又小声笑道,“能让我吃亏的人,还没出现。” “春意你也留在这,”她眸中带笑,“他这么急,我不好耽搁啊。” 小太监闻言,身子抖了抖。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眼前的这位秦大小姐有些可怕。 他颤颤巍巍站起来,走在前面领路。 秦芮兮不紧不慢跟在他身后,淡然自若。 走了半盏茶功夫,哪怕她再不熟悉宫中,亦觉察到了不对。 脚下这条路极窄,若有着仪仗定不能通过,且很静,耳边只有两人的脚步声。 秦芮兮看着前面的小太监,他的脚步越来越快,绕的弯也很多,显然是想要借此甩掉她。 她走累了,索性应了小太监的心意,刻意慢了几步。 果不其然,小太监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这里未点灯,只能借着月光看清不远处有个凉亭。 秦芮兮走过去,坐到凉亭中的石凳上,等着人来。 不多会,男人含糊的嗓音传来:“再来一杯……哪有美人?美人快些出来,否则别怪本公子霸王硬上弓了……” 秦芮兮挑了眉头看过去。 又是这样的把戏,秦若菱就不会玩点新鲜的招数? 她看都看厌了。 她不动声色地靠到亭柱后,隐去身形。 不多会,秦若菱不耐的声音传了出来,“你不是说她在这吗?人呢?” 小太监焦急:“奴才也不知道,要不,分头去找?奴才去那边。” “嗯。”秦若菱跺脚。 现下也只能如此。 她好不容易将这个好色的薛家公子引过来,绝对不能让秦芮兮逃过。 否则错过这次,可就没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她忙上前稳住薛狄:“公子,你在这稍等一会,美人马上就来。” 薛狄一听这话,双眼放光:“好好,可要快些啊。” “公子放心。” 秦若菱说罢,急忙转了方向去找秦芮兮。 跑出十几步,后颈忽而一疼,下一刻,她整个人仿佛被点了穴道般立在原地。 秦芮兮看着她后颈的银针,很是满意,说道:“二妹,你这都入了东宫,为何算计人的手段未长进一点?” 秦若菱惊恐地看着淡笑的秦芮兮。 她不仅不能动,连话都说不了。 秦芮兮弯着眼眸:“此刻,你一定想问我会如何对你吧?” 她握住她的肩膀,强迫她转了个方向:“自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说罢,她朗声道:“公子,你的美人到了。” 薛狄本就沉迷酒色,今夜亦是喝了不少。 他跌跌撞撞地向着凉亭的方向走来:“好好,美人,我来了……” 秦若菱想跑,可如何都做不到。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狄靠近,怪笑着摸上她的脸。 秦芮兮坐在一旁,单手撑着头看着。 眉目冷淡。 她倒不是想看活春宫,只是懒得出去应付。今晚盯着她的人很多,绝不止秦若菱一个。 倒不如直接在这里,躲了清净。 走神间,薛狄已经将秦若菱的外衫褪下:“美人,你好香。” 他迷迷糊糊,根本看不清眼前是谁,只胡乱在面前人身上游走。 秦若菱身子都在颤抖,她清楚地感受到她的腰带已被扯下,转瞬,她身上只剩里衣。 她眼里满是恐惧,如果被薛狄占了身子,她怕是这辈子都成不了太子妃。 似乎看出她的想法,秦芮兮淡淡道:“别有心里压力,他喝多了,没有与你发生……”说着,她想起那日权煜九同她说过的,便转了话锋,“没有同房的能力。” 秦若菱瞪大眼。 她简直不敢相信她所听到的。 这是人话吗? 她都这样了,她让她别有什么压力? 秦芮兮勾唇:“二妹啊,你委屈个什么劲呢?是你先算计我的。你不做蠢事,便不会遭反噬。你是不是以为,我从医便菩萨心肠,每一次都不同你计较?” 她很计较,她睚眦必报。 这次,不过是个小教训。 她话音刚落,又有着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随而来的,还有太子惊讶的嗓音:“芮兮?” 第88章 我要做正妃 见着太子,秦芮兮眼眸微转。 原是……打的这个主意啊。 这个法子,应当不是秦若菱想出来的。 秦若菱是想让太子厌恶她,但她更在意的是,她恨了多年的人,能否身败名裂。 让太子来此,应当是锦夫人的手笔。 无论她们谁失了清白,对她都有利。 秦芮兮站起身行礼:“太子殿下。” 薛狄酒依旧未醒,他满眼都是美人,嘟囔道:“什么太子,快滚,别扰了我的兴致……” 秦若菱眼泪流了满脸,眼里都是恐惧。 偏偏太子目光压根未在她身上,他一直看着的,自始至终都是秦芮兮。 太子听着薛狄的话,这才不耐地将眼神看向他们二人。 他抬手,叫来跟着的小太监:“去带薛公子醒醒酒。” 待薛狄走了,太子方面色不善道:“你又耍什么花招?真叫本宫恶心。” 他刚想发落,先前与秦若菱一道的小太监小跑着过来了:“殿下,此事有内情,是秦大小姐为难人,还请殿下明察。” 说罢,他上前将秦若菱后颈上的银针取了下来。 秦若菱当即跪地哭喊:“殿下还请为若菱做主,长姐她故意将我留在此处,又引来薛家公子,轻薄于我,还好殿下来的及时,否则今日若菱便要自裁于此……” 她狼狈地将衣裳团在身上,泪水涟涟。 如若是以前,太子定然是心疼万分的。 只是他此刻看了眼站在一旁面色淡然的秦芮兮,心里只生出浓浓的烦躁。 同是秦国公府的女儿,差距为何这般大。 他板着脸,未置一词。 “殿下,”秦若菱继续道,“还请惩治长姐,我身在东宫,便是您的人,她此举在打您的脸。” 她说着,又看向秦芮兮:“长姐,你做错事,别想抵赖。” 她真怕秦芮兮狡辩, 万一太子信了她的,可如何是好。 秦芮兮压根没想否定,又或者说,她不在乎太子对她的想法。 所以,她直接认下:“是我做的,怎么?” 她接触过太子,知道他并不在乎真相,他更在乎的,是他自己的所思所想。 日后他当了皇帝,也不会是明君。 秦若菱诧异之余,忙向前跪了几步,对着太子道:“殿下,你听见了么?她承认了,是她害我!” 太子盯着紧攥着自己衣袍的那双手。 他不耐烦地将衣角抽回,一脚将秦若菱踢到一旁:“芮兮教训你定是有她的道理,你有什么可求情的?” 秦若菱捂住肚子,脸上满是不可置信。 她痛苦道:“殿下……” 为何真相已经摆在眼前,秦芮兮依旧安然无恙? 她偏头看向站在一旁眉目淡然的女子。 她真是恨死了她这副样子。 与世无争,却能得到世间无数人的偏爱。 她拼命挣扎,却在泥潭越陷越深…… 凭什么?! “来人,”太子恼怒道,“将这个荡妇给本宫带回东宫,重打二十大板。” 很快,两个小太监将秦若菱捂住嘴拖了下去。 凉亭里,只剩两人。 太子眸光紧紧落在秦芮兮脸上。 这里没有烛火,月光倾泻在她的面庞,女子宛如自月华中走出的神女,高不可攀。 便是如此,才让他心中升起征服感。 “芮兮。”他刻意放柔嗓音,“你放心,本宫不会冤枉你。” 秦芮兮福身:“谢太子殿下明察。” “这有何好谢?”太子说着,向着秦芮兮靠近一分,眼里满是痴迷热切,“我们本就是一家人。你还记得吗?你的天凰命格?本宫乃当朝太子,未来便是这大朝的皇帝,你要嫁与我,是注定的。” “是么?” 秦芮兮故作烦忧,“可我听说贤王虎视眈眈,连弘王也不安分……” “他们?” 太子不屑嗤笑,“两个跳梁小丑罢了。你可知母后亦是天凰之命?怀亳住持的预言从未落空过,只要你嫁与本宫,你日后便是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他说罢,便抬手要抚上面前人的肩头。 秦芮兮注意到他的动作,心底划过排斥。 很奇怪。 她对权煜九却并无这种感觉,甚至与他喝茶吃饭都觉着舒心得很。 她还未思考出所以然来,身子已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 太子的手僵在半空,恼怒蹙眉:“芮兮,你这是在拒绝本宫吗?” 他今日既已主动跨出这一步,便不可能再甘心后退。 “本宫知你背后有着林家,但你别忘了,本宫是君,他是臣,”他威胁道,“你也不想因着你的原因,让他们背些莫须有的罪名吧?” 秦芮兮眼神陡然冷冽。 他竟想用此威胁。 气氛僵持之时,耳边传来轻盈的女声:“殿下,您怎么在这?” 洛锦棠绽开甜甜的笑容,提裙小跑到太子身边,毫不顾忌地挽住他的手臂:“妾身喝多了酒,出来透透气,没想到竟遇着殿下,果然,妾身与殿下心有灵犀呢。” “你呀。” 太子对她的话并不恼,反而异常宠溺地刮了刮她的鼻子。 洛锦棠这才看向面前的秦芮兮:“常听殿下提起秦大小姐,果真名不虚传。” 她本不想出现。 可太子对秦芮兮所说,着实让她心惊。 她原本是想一箭双雕,未曾想太子压根不在意秦若菱死活。 若秦芮兮真的答应太子,那她在东宫还有何地位可言? “是么?”太子听着洛锦棠所言,脸上的愉悦又多了一分,“这样很好,日后她入了东宫,你与她好好相处。” 秦芮兮听着他所言,险些笑出声。 她不是个坐以待毙的。 她要借洛锦棠之手,将太子的想法拦住。 “殿下好意我心领了。”她淡淡笑着,“不过……” 太子听她的话,喜出望外:“你有何要求?本宫能做到的,定然会满足你。” 秦芮兮抬手,轻理了理被寒风吹乱的发,桃花眸眼波流转,勾人心魄。 她缓缓开口:“我要做正妃。” 说罢,她不管两人是何表情,径直走出凉亭。 她知太子在掂量她的价值,而洛锦棠,应当已在思考对策了。 如此,他们可消停一阵。 第89章 好的很 踏回宫道的瞬间,秦芮兮面上的笑意转瞬散了干净。 太子与洛锦棠皆不是省油的灯,她日后必须要小心应对。 至于牵扯到林家……她需得找权煜九商议。 正想着,她的手臂便被熟悉的力道拉住,下一瞬,男人带她靠到了假山石后。 “九王爷?” 秦芮兮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着他未坐轮椅,不免担忧:“这是皇宫,你怎么能这么冒险?” “没事。” 权煜九低声回了一句,便细细将她瞧了个遍,确认她未伤着,他这才松下一口气。 “我听于天说,薛狄与你进了一处,后太子也去了?” 薛狄是有名的风流,再加上太子,他生怕她吃亏,什么都顾不得,急忙来了这。 “这个啊。” 秦芮兮将一切同他说了,面色严肃:“太子想用林家威胁我,但我清楚,哪怕我妥协,林家到最后也会成为他捅向别人的一把刀。” 她看的通透。 “怕什么?” 权煜九闷闷地笑出声,抬手抚上她的眉,轻轻摩挲,“你以为,林家在朝堂这么多年,会没点应对的手段?” 秦芮兮看向他。 她对朝堂之事并不了解。 “自古最忌功高震主,”权煜九低眸看着她道,“林家是这般情况,但皇帝得忍。因朝中除了林家,无将帅可用。大朝的边关,一边是你外祖,一边是你舅父,还有弘王,将来你表哥再年长些,定也是要统帅三军。” “在无人可替代林家之前,皇帝不会对林家如何。”他说着,眸光微暗,“他可不是个蠢人。” 秦芮兮对外面的局势并不了解,听权煜九如此说,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这会,她才发现,她与男人靠的极近。 她忙后退半步,随即又觉得多余。 他对她这般推心置腹,除了他们是盟友外,估计还有着她表哥的原因在。 “那个……”她转了视线,装作不经意般问道,“我表哥他还好吧?” 她先前叮嘱林嵘远离权煜九,不知有没有用。 权煜九听着她所说,脸瞬间黑了下来。 他不顾自己来寻她,她竟满心满眼都是她表哥? 他冷笑:“很好。” “嗯……”秦芮兮应着,心底发毛。 不过普通的两个字,他为什么要笑? 从心理学的角度分析,能让权煜九这种人笑的,估计只有…… 她下意识向着他的下身看去。 难道,他和他表哥已经…… 可今日是宫宴,未免有些太荒唐了? 不过,权煜九本就不是顾忌这些规矩的人。林嵘若被他胁迫,定是处于下风。 “九王爷,”仔细思虑了下,好似无论出于什么角度,她都该关心下两人的身体,未免造成不好的伤害,“你同房时,感觉怎么样?” 权煜九:? “你……”他不自然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他知她可能只是单纯问问,偏偏这单纯,却最要他的命。 “自然是关心,”秦芮兮理直气壮,“毕竟此事关乎以后的生活。” 以后?生活? 权煜九有那么一瞬,脑子有些懵。 看着眼前的女子,他仿佛见着了他后半生与她携手的岁月。 脑中有根弦突然绷断,他脱口而出:“我同房,好得很。” 虽然,他还没试过。 他的回答让秦芮兮眼眸微撑。 他好得很,那她表哥,应当就没那么好了。 这伤,还是早些治。 想到这,她急忙向着外面走。 “九王爷,借过。” 权煜九猝不及防。 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喜欢……嗯,温柔的? …… 秦芮兮向着太华殿方向而去时,宴席已经散去。 众人纷纷向着宫城城墙走着。 这也是除夕的传统,每年皆会在宫前燃放焰火,以祈求来年风调雨顺。 秦芮兮到城墙时,很快寻到了林嵘。 林嵘看起来与往常一样,意气风发。 他和林夫人以及秦楚兰站在一起,不知说到了什么,畅快开怀。 “表哥。” 秦芮兮是不想打扰他们,但他的伤更加重要。 “你能跟我来一下吗?” “怎么了?”林嵘虽嘴上疑惑,但依旧老实地跟在秦芮兮身后。 两人到了僻静处,他方才继续开口问道:“小兮儿,出什么事了?神神秘秘的,可不像你的性格。” 秦芮兮在心里叹气。 这事不神秘也不行。 她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 原本是怕宴席上有人算计她,以防受伤用的,没想到,要送给她表哥。 “这是我配置的药粉,”她递给林嵘,“镇痛止血愈合效果都很好,你将它……嗯,用在伤处,保证你能够恢复如初。” “原是如此,”林嵘接过,爽朗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谢小兮儿。” 秦芮兮勉强配合他露出笑容:“不用谢。” “对了,”她又提醒道,“表哥你还是离九王爷远些吧。”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啊?”林嵘听得云里雾里,“为什么?” 好端端地,提什么九王爷? 秦芮兮正要继续说,忽而觉察到周遭人的目光皆落在他们身上。 她疑惑抬头,便见着洛锦棠站在皇后身旁,恭敬道。 “现下十皇子情况危急,御医从太医院赶来定会浪费许多时间。听闻秦家大小姐妙手回春,在外素有神医之名,她定能救治十皇子。” 这次,她定要秦芮兮被打回原形。 十皇子的症状皇宫皆知,外人却不知。 他是娘胎里带出的弱症,还有一身怪病缠身,无数御医皆无法诊治。 眼下十皇子面色发紫,俨然已经快不行了。 没有御医愿意接这个烂摊子,她便甩到秦芮兮身上。 皇后听了,又看向身旁的皇帝:“皇上,锦棠说的在理,要不,让秦家大小姐试试?之前长公主,不也是靠她妙手回春么?” “好,”皇帝虽急,面上依旧镇定,“秦芮兮,还不快些过来为十皇子诊治?” 秦芮兮应下,这才注意到一旁的太监怀中抱着一个约摸八岁的孩童。 他面色发绀,显然已来不及仔细检查。 秦芮兮当即启用医疗系统。 【患者喉咙处存有圆形异物……】 第90章 仙女姐姐 【患者喉咙处存有圆形异物,需要尽快取出,注意,患者身体敏感虚弱,对多种物质过敏。过敏源包括……】 秦芮兮没空听医疗系统说完。 她快步走到十皇子身边。 他的情况刻不容缓。 秦芮兮毫不犹豫,从后抱住双眼紧闭的十皇子,快速握拳抵住胸肋骨下边缘,动作飞快进行挤压。 “啊!” 周遭惊叫声一片。 他们从未见过这种救人方法。 连皇帝皇后也是目露震惊。 “快,”皇后忙指挥自己身旁的婢女,“快些去救十皇子!” 她是看不惯皇帝对这个最小皇子的宠爱,但她身为皇后,还是得做做样子。 洛锦棠在旁面上紧张,心里却爽快得很。 待十皇子死了,秦芮兮亦不能幸免。 到时,她最大的阻碍便没了。 皇帝面色难看:“这就是秦国公你教出的好女儿?!简直荒谬!朕从未见过此等离经叛道的救人之法!” “皇上息怒!”秦定赶忙跪下,撇清干系,“臣与这逆女早已没了父女温情,皇上如何处置她,臣绝无怨言,只是还请皇上看在臣忠心耿耿的份上,饶恕臣教养不当之罪。” “秦定!”林阳盘听着他的话,耳边嗡嗡作响,他帮不上忙便算了,还说出如此绝情的话,“迟早我要一刀砍了你!” 他紧跟着跪到地上:“皇上,芮兮年岁尚小,她能挺身而出救治十皇子便已勇气可嘉。今日宫城里这么多人,未有一人敢上前,她……” “行了,朕不想听。” 皇帝抬手,“来人,带秦芮兮下去,赐毒酒!” 他话音方落,一道慵懒低沉的嗓音传了过来。 “皇兄,急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便见着权煜九身披玄色大氅,端坐在轮椅上。 他捧着手炉,轮廓分明的脸上带着惯有的戾气,凤眸微眯,似乎有些不耐烦。 饶是他残了双腿,周身气场依旧冷冽如冰。 周遭的人纷纷后退,生怕惹了这位瘟神不高兴。 “哦?九皇弟想说什么?”皇帝眼底是探究。 这么多年,他从未见过他维护过谁。 今日竟然为了个女子开了口。 不过,秦芮兮可不是一般的女子,她身后还有着林家。 看来,他这九皇弟的心思,他不得不提防。 权煜九抬起眼帘,落到皇帝身上:“此刻御医还未赶来,十皇子又危在旦夕,不如死马当作活马医,让她试上一试。皇兄莫忘了,当时在围猎场,是她救活了长公主。” 皇帝阴沉着脸,最终未再开口,算是默认权煜九所言。 秦芮兮此刻满头是汗。 旁人的交谈压根未入她的耳,她满心满眼都是救她怀中的这个小男孩。 他与秦栋差不多大,她对他便不免存了些心疼。 终于,十皇子喉咙处发出异响,紧接着一个圆形的糕点从他口中吐了出来。 秦芮兮并未松懈,他被卡的时间太久,还需进行心肺复苏加人工呼吸。 权煜九视线紧盯在秦芮兮身上。 见着十皇子从嘴里吐出了个东西,他心下便松了一口气。 无人知晓,他比秦芮兮还要紧张。 “于天,”他侧头,“推本王过去瞧瞧。” “是。” 权煜九刚到秦芮兮旁边,便见着面前女子弯下腰身去触碰十皇子。 他急道:“秦芮兮,你做什么?” 如若他看的没错,她好像要……亲十皇子?! 秦芮兮被他这么一喊,硬生生止住动作。 她抬眼,才发现身边只有权煜九与于天两人。其余人纷纷退避三舍。 果然,在吓人方面,九王爷是天赋异禀的。 不过这也给她的急救带来了方便。 她如实回答,“人工呼吸。” 什么呼吸,要靠那么近? 权煜九皱眉,几乎没犹豫,看向于天:“于天,你去。” 于天瞪眼:“我?” 不是,这种事怎么老轮到他啊? 秦芮兮思虑了下,向一旁挪出位置,“于侍卫,拜托了。” 对皇子做什么,的确是不好,还容易引人误会。 得了命令的于天只能在秦芮兮身旁跪下,“我该怎么做?” 秦芮兮:“很简单,对准他的嘴渡气就好。” 于天:??? “不是,这可是十皇子。” 权煜九听着秦芮兮所言,不由庆幸,还好他让于天去,否则,吃亏的便是秦芮兮了。 他转了下手炉:“安心,皇兄不会责怪你,动作快些。” 于天认命,只得按着秦芮兮的指导开始做人工呼吸。 逐渐地,十皇子的面色红润起来。 秦芮兮注意到十皇子眼皮动着,便按住于天:“好了。” 像是为了印证她所言,十皇子迷糊着轻声咳了两声。 “咳咳……仙女姐姐……” 他方才差点快要憋死,突然被又软又香的云朵包住。和那些胭脂水粉味都不同,是淡淡的,他说不出来的香气。 不多久,他又活了过来。 而且,而且,仙女姐姐好像亲了他。 他虽然年纪小,但听宫人说过,若是有人亲了他,他便是要娶那个人的。 是以,他一定要娶仙女姐姐! 他拼进自己的力气,睁开圆溜溜的眼,坐起身便向着身旁人扑过去:“仙女姐姐,你亲了我,我要和你成亲……” 被抱住的于天:“……” 是他近来变漂亮了?十皇子都能将他认成女子了? 十皇子开心地搂着自己的仙女姐姐。 很快,他觉察到不对。 仙女姐姐的脖子怎么一点也不纤细?还有肩膀,也好硬…… 他停了笑容,睁开眼。 顿时爆发出尖叫:“啊!你是谁?” 于天有些茫然无措,挠了挠头:“我是您的仙女姐姐?” 十皇子:!!! 彼时,秦芮兮已走到皇帝面前。 皇帝瞥着恢复如初的十皇子,心底狠狠震动。 先前长公主一事,他只以为她是凑巧。未曾想这一次,她荒诞不经的医治方法,反倒真的让他的皇儿醒了过来。 这样的人,可以说,捏着无数人的命脉。 偏生,又长得如此耀眼。 他落在秦芮兮身上打量的视线惹得权煜九异常不舒服。 他蹙眉提醒,“皇兄,该赏了。” 第91章 小孩子,很讨厌 “好,赏。” 皇帝大手一挥,“秦芮兮,你可有什么想要的?” 他在试探。 近来永安的流言蜚语颇多,他亦听了不少。 天凰命格的事,他同样是信的,毕竟他的皇后,就是此等命格。 只是,如何选,还得看她自己。 如若她要做太子妃,或者贤王弘王,甚至是他的九皇弟…… 又或者,她和其他贵女一样,推脱着不肯要赏赐,将一切又推回到他的身上。 与皇帝一样,在场旁人也是众说纷纭。 皇后沉着脸,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洛锦棠在一旁险些将银牙咬碎,面上依旧只能对着太子柔声细语道:“不愧是殿下赞许的人,当真好厉害。” 太子看着那耀眼的女子,颔首:“自然。” 贤王弯着双眼,一副好脾气的模样:“她真的让人眼前一亮。” 连他,都要忍不住去估算她身上的价值了。 或许,他值得他冒险一娶? 林家众人松了一口气。 秦定则是偷偷溜到一旁作鹌鹑。 他没想到,那个老大夫的话是真的,这个逆女医术真的如此高超。 在众人猜测中,秦芮兮福身开口道:“臣女要银子。” 顿了下,她又道:“自然金子更好。” 她不会傻到不要赏赐,因为她永远不放心将命运交与他人之手。 万一皇帝心血来潮给她指婚,便麻烦了。 再者,钱很重要。 她毫不掩饰地爱财,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最先笑出声的是权煜九:“秦大小姐真是教人刮目相看,既如此,皇兄便大方些,赏二百两黄金。” 皇帝:“……” 用得着这么多吗? 只是权煜九先开了口,他若削减会没了脸面。 他只能依着他的意思:“赏二百两黄金。” 秦芮兮福身:“谢皇上,谢九王爷。” 她将所有度都拿捏的极好,不谄媚不疏离。 这会,与于天闹了好一会的十皇子终于反应过来自己的仙女姐姐是谁。 他有些胖,如同小团子一般骨碌碌滚到秦芮兮面前:“仙女姐姐!” 他黑葡萄似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好美哦!” 他的仙女姐姐可真好看,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好看! 秦芮兮轻笑,“谢十皇子。” 权煜九在旁磨了磨牙。 小孩子,很讨厌。 …… 十皇子的事结束,皇帝正想吩咐燃放焰火,便见着一群太医提着药箱,浩浩荡荡来了。 “皇上,臣等来迟!不知十皇子所在何处?”范中背着药箱,气喘吁吁。 皇帝瞧着他们便觉得心烦。 白领了那么多俸禄,他们竟都不如一个女子。 他发了火,“待你们赶来,朕的皇儿怕是都不在了!一群废物!” 范中头磕在地上,冷汗涔涔。 “皇上,可否先让微臣为十皇子诊治?” “不用哦,”出声的是十皇子,他从秦芮兮身后探出脑袋,“我已经好啦,是仙女姐姐将我治好的!” 范中听着,下意识抬头去看。 这一眼,气的他登时气血上涌。 竟然是她,那个让他险些丢了太医院院首之位的女子! 她在诊治长公主一事上对他百般羞辱,所有一切历历在目。 也是如此,他废了好大功夫四处讨好旁人,方才能让皇帝留他在太医院。 看着十皇子,他脑子里顿时有了主意。 十皇子身子弱,出生以来便被小心看护,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常患风疹。这是娘胎里带出的弱症,加之风邪入体所致。整个太医院都无人能治,眼前的小女子定也是治不了。 他转了转眼珠,磕头道:“十皇子糊涂,她哪是将您治好?分明让您愈发严重,您瞧瞧您的手背,刚好的风疹又复发了!” 听到这,皇帝当即紧张看向十皇子。 果不其然,十皇子手背上起了许多红疹。 风疹不是小事,严重是会死人的。 十皇子弱弱地将手缩回袖子内,摇头道:“是我自己身子不好,与仙女姐姐没关系,你个老头,不要胡说。” 秦芮兮闻言,拉过十皇子的手,不由皱了眉头。 密密麻麻的红疙瘩布满整个手背,一直蔓延至袖子内。 她简直难以想象,这些年他怎么忍过来的。 范中急忙道:“皇上,她看似救人,实则害人啊!” 权煜九眸冷如冰。 十皇子的情况他清楚,这么些年,无一人能治。 这个老匹夫,竟借机发难。 果然,那日在围猎场,他就该送他上路。 “于天。”他眯眸,正要让他拔刀时,又有个人跪了下来。 是洛锦棠。 “父皇,既秦大小姐医术高明,说不定她能治十皇子的风疹?” 她端的是天真无害,“左右太医院治不了,说不定秦大小姐有法子?若秦大小姐治不好,父皇再治她的罪便可。” 刚才她秦芮兮醒十皇子应当是凑巧。 风疹这般严重,她会束手无策。 今日这样绝佳的机会,她一定要秦芮兮死。 秦芮兮看着他们一个个想借十皇子置她于死地的模样,不由笑出声。 她开口道:“这病,很难吗?” 她看向范中:“上次我就告诉过你,你是庸才,你是真的一点都没记住啊。有空害我,没空多读两本医书?” “你……”范中气的身子都在抖,“黄口小儿,口出狂言!你治给我看看!” “我无需治给你看,”秦芮兮掷地有声道,“因为此病,不用治。” “不用治?”范中听了狂笑起来,“可笑!十皇子病那般严重,如何不用治?” 秦芮兮未回答他,转过身,眸光温和地看着十皇子:“这些年,很难熬吧?” 十皇子听着她这般说,眼睛里滚出泪珠来。 “嗯,”他委屈,“要喝很多药,很苦。可是依旧不见好。” “仙女姐姐,”他局促地拉住秦芮兮的斗篷,“我是不是要死了?” “没有,只是小病而已,”秦芮兮安抚他,又看向范中,“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 “十皇子是否常会出现咳喘,皮癣,且鼻子不通气?且这种症状会在春日加重?不仅如此,他平常也很容易出现皮疹,哪怕吃食上再小心,也会全身发痒?” 范中点头:“是……那又怎样?” 第92章 是过敏 “还有冬日,冷着或者热了,依旧免不了皮疹。” 秦芮兮每一个字都像是敲在范中的心尖。 他震惊于眼前女子的话。 为何她明明未在宫中,却这般清楚? 十皇子好奇问道:“仙女姐姐,我到底是什么病呀?” “是过敏。” 秦芮兮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过敏? 是他们这些人从未听过的病症。 范中最先质问:“哼,以为胡诌一个病便可诓骗所有人么?你告诉我,你既说得出病,那它为何不用治?” 秦芮兮未理会他,径直道:“所谓过敏,可以简单理解为,十皇子接触一件东西,比如说饴糖,他吃了后身体产生不适现象,就是过敏。” “而十皇子的过敏之物,太多了。” 她说着,有些无奈地看向睁着大眼睛崇拜盯着自己的十皇子。 “下面我所说的东西,希望照顾十皇子的宫人能记清楚。” 皇帝道:“你尽管说。” 他心里亦是有些怀疑。 在场众人皆是如此。 即便女子表现的信心十足,他们依旧不敢相信,一个十五岁的小姑娘,能够治得好众多名医束手无策的病症。 秦芮兮开口道:“十皇子不能吃大米,面食也不能吃,改吃粟黍等粗粮。他乳糖不耐受,奶制品亦不可以,还有糖制品,海货,蛋类也是不行。冷空气,热气,以及花粉,他全都不能接触。” “他所居住的地方,必须严格控制湿度,天干要加湿,湿气重了要通风。被褥尽量每日都晒,衣物不可熏香,因为香料他也不可以接触,会引起鼻炎。平时的菜里的调料只能放盐,别的他也不能吃。” “只要避开过敏源,随着他长大,许多过敏症状慢慢便会好。” 就好似小婴儿会乳糖不耐受,但长大了,免疫力提高,便会好。 可小时,万不可用过敏源逼着。 十皇子便是如此。 太医不知忌讳,宫人更不知晓。他们一遍遍将过敏源施加在他的身上,导致他身体越来越虚弱。 眼前的小团子,虚胖的很。 此时十皇子的嘴巴张的大大的:“仙女姐姐,你好厉害,你连我闻了香料不舒服都知道。” 他从前是和伺候他的宫人提过,只是他们都认为,熏上等香料是皇室的证明,纷纷劝他忍一忍。 范中眼神都在颤。 他有种醍醐灌顶之感。 可他如何能承认? 他质问道:“你说了这些有什么用?十皇子手背的疹子如何能好?” “去室内就好了。”秦芮兮低笑,“你要是能将为难我的心思多放点在看书上,也不至于医术如此拙劣。” 她说罢,便转向皇帝:“皇上,还请让芮兮一试。” 皇帝抬手:“朕准了。” 秦芮兮带着十皇子进了室内,命人烧了木炭,她刻意离得远些,确保温度适宜,又从袖中掏出两根银针。 施针不消半盏茶,皮疹便散了。 十皇子哇哦一声:“仙女姐姐,你是我的福星呀!” 他从前喝那么多苦药,都没这个见效快。 “是这里暖和,”秦芮兮弯着眼眸,“待春天来了,你便用凉水洗脸,可以锻炼着适应一下,不至于下个冬日还这般难熬。” 范中站在一旁看着,身子陡然软了下去。 他喃喃念道:“不行,我不能失去院首的位置,我花了那么多功夫才到今日……” 说话间,秦芮兮已站到他面前。 “许多从医者都会被虚名蒙蔽双眼,一旦踏上歧途,便很难回头。” 她以前见过太多这种人,“当一个人太过在意声名,反而会忘却最初的东西。” 范中被一个小姑娘教训,不由怒吼出声:“你懂什么?人活一世,不就为了挣得好的声名?你开长生堂,难道真的只为悬壶济世吗?” 他才不信,她那般单纯良善。 秦芮兮闻言,忽而笑起来。 她极美,如雪中最艳的红梅。 “对啊,”她歪着头,“我光明磊落的很。” 这皇帝不好,她想为天下换个更好的君主,如何不算磊落呢? “范中,”皇帝冷道,“还需要朕让你滚吗?”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那般狂妄之言。 真以为他是傻子? 范中赶忙跪地:“皇上息怒,微臣辜负圣恩,自请还乡……” “还乡?” 皇帝冷哼:“你不是要好声名?便留在宫中,做个内侍吧。” 内侍,便是太监。 范中汗爬满脸:“皇上开恩……” 他方说这么一句,便被几个太监捂着嘴拖了下去。 秦芮兮面色并无波动。 范中不是好人,为了自己的前途,几次三番想要将她推入绝境,不值得怜惜。 且,今日之事怕不会这般容易结束。 果不其然,皇帝又将视线落到秦芮兮身上。 “秦芮兮,你已及笄,可有心上人?” 此言一出,秦芮兮眸色冷了一分。 先前是暗地里试探,此刻便是摆在明面了。 她正要回答,太子抢先一分道:“父皇,今日她立了大功,不如给她权利,让她自己挑选夫婿?” 他热切地看着那个沉静如水的女子。 只要父皇恩准,她定会选自己。 他想通了,这般有本事的人,正妃也是当得的。 他不必纠结。 何况,方才母后亦是肯定了秦芮兮。 权煜九登时冷了脸。 他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凤眸翻涌着暴戾。 若她敢说她嫁与太子,他便杀了太子。 皇帝扫了眼太子,眼底晦暗不明,面上依旧应下:“好,便依你的意思。秦芮兮,不知这大朝,你会选谁?” “回皇上,”秦芮兮福身,眉眼不动,“臣女志向是清除世间疾病,未达成所愿之前,臣女不想成亲。” 她说的半真半假。 总归,不想成亲是真的。 她是孤儿,连亲生父母都会将她舍弃。纵使来到这里,多了秦楚兰等人,但她同样患得患失。 谁能保证谁可以一直陪彼此到最后? 不过是笑谈。 第93章 不是有你吗? 偌大的内殿,一片沉寂。 倏地,宫城外有着烟花炸响,紧接着,轰鸣声一片。 秦芮兮不自觉抬了眸子,隔着朱红色的高门向外看去。 五光十色的焰火接连升空,聚成斑斓的光海。 因着今日落雪,冰棱子挂在檐上,衬的四处如挂了琉璃宫灯,如梦似幻。 皇帝万万没有想到,当着他的面,秦芮兮还能走神。 她可是当众违抗他,不怕被罚吗? 眼见着他要动怒,权煜九偷偷给十皇子使了个眼色。 十皇子当即会意,跳着站出来:“父皇,仙女姐姐将来是要嫁与我的,刚才我们已经私定终身了!我可是十皇子,谁都不能同我抢!” 他稚嫩的话让紧张的氛围散了不少。 皇帝心头怒气随之消散。 他最疼这个小儿子,因着他模样像极了自己。 “罢了,”他看向秦芮兮,“这些本不该朕操心,是朕好奇心重了。 说罢,他将十皇子抱起:“走,父皇带你去看焰火。” “好哦!” 两人离开,皇后也紧接着拂袖而去。 太子与贤王跟着出了门。 今日他们父皇动怒,不是个与秦芮兮谈论婚事的好时机。 秦芮兮见着他们走了,小跑着出了门。 入目,是广阔的天地。 与那日站在九王府中看见的不同,这里,能囊括所有。 再远处,便是灯火通明的永安。 从前这种下雪的时节,她会在实验室待上一整天。 无他,只因雪后太静了,静的又在提醒她,她从始至终只身一人。 来到这里,好似真的很不同。 “站在这不冷么?” 身后传来熟悉的人声,秦芮兮未回头,只道:“九王爷不也不冷?” 这里是宫墙侧面,无人,寒风最为凛冽。 权煜九看着四处张望的女子,心头划过无奈。 他道:“方才你不该那般回答,哪怕是随便胡诌一个人也好,怎能直接拂了他的话,你……” “没事。” 秦芮兮侧眸,轻笑道:“不是有九王爷你吗?” 权煜九便这么愣怔在了原地。 眼前的女子身着素色,仿佛要和天地融为一体,偏又是最美的绝色。 他听到自己胸膛强烈的撞击声,一下一下,刺入他的骨血。 良久,他才问道:“你这般信任我?” 秦芮兮毫不迟疑:“嗯。” 这会,天又飘起雪花,她抬手,想要接住:“我还是第一次和这么多人一起看雪,可能觉得新奇,所以那会走了神。” 权煜九闻言,心中一痛。 他哑声道:“日后每年,都会有人陪你。” 他会。 秦芮兮应的爽快:“谢九王爷祝福。” …… 子时将近,各家纷纷乘马车返回。 秦芮兮刚踏上秦国公府的马车,便皱了眉。 “太子殿下?您怎么在这?” 此时外面还有着许多人在,他贸然出现在这里,这是在逼迫她。 他知晓她不敢当着众人让他下马车。 秦芮兮的确是不敢。 倒不是怕旁人针对算计,她怕的是赐婚。 古代便是这点麻烦,皇命大于天,违抗便被随意打杀,还是她那个时代更为自在。 太子见着秦芮兮,便要上前急切地拉住她的手,但被后者不动声色躲过。 “芮兮,今日父皇的意思你未看出来么?他是皇帝,天下没有事可以瞒得住他,他早便听说了你爱慕本宫的传闻,刻意说了那话,想要你主动开口嫁给本宫。” “还有,”他面上的笑容越发大,“先前在凉亭,本宫问的话你还未回答本宫。” 秦芮兮看着太子毫不掩饰自己欲望的一张脸,突兀道:“洛锦棠也不太厉害。” 她还以为,她有什么法子能让太子留在她身边。 结果只是顺着旁人来陷害自己。 “芮兮你说什么?”太子迷茫,“为何提到洛锦棠?” “没什么。” 秦芮兮端坐住身子:“殿下既然知道我有天凰命格,就该知道我嫁给你并无好处。” 太子疑惑:“为何?” 秦芮兮继续道:“贤王弘王皆有问鼎天下的心思,我不嫁给你,他们相互牵制不敢妄动,但我若嫁了你,便是印证了预言,殿下说,他们会不会铤而走险,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到时,不仅我死了,殿下可能也不能幸免。” 她清楚太子最注重的是什么,“殿下,你是太子,安稳些天下终归还是你的,可你若妄动,便很容易被人抓了把柄,你也不想多年期盼落空吧?” 太子思虑一阵,恍然大悟。 他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难怪他们最近安分的很,便是想在这里陷害本宫?” 秦芮兮心下松出一口气。 还好太子不算精明。 “是的殿下,我们谁都不可向前一步,知道吗?” 太子应下,目光依旧痴迷:“芮兮,那你等等本宫,待本宫准备好,定来娶你。” 秦芮兮但笑不语。 她觉着,太子和秦若菱挺般配。 两人演技都是一等一的好。 什么等他准备好,怕是等他想利用她吧? 太子在太监的掩护下,恋恋不舍出了马车。 秦芮兮当即与车夫道:“走吧。” 车夫:“大小姐,老爷还未来。” “哦,他啊,”秦芮兮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放到一边,“他说雪景甚好,他一个人走走。” 太子来这,其中绝对少不了秦定的手笔。 毕竟,这可是秦国公府的马车。 “是。”车夫应声,驾着马走了。 秦定在宫墙边蹲了许久,琢磨着时辰差不多,才起身走向宫门前。 结果,顿时傻了眼。 马车呢? 不仅秦国公府的马车没了,连其余出宫的官员也散了干净。 茫茫白雪下,他目光落到最远处的挂着金丝楠木牌的马车上。 是九王爷的。 秦定搓着胳膊,让他从这走回府,约摸需要两个时辰。 他不想受这苦,再者,九王爷似乎对秦芮兮格外优待,想必会爱屋及乌,载他一程。 他舔着脸上前:“九王爷,下官的马车走了,这天寒地冻,您能否搭下官一下?” “哦?” 权煜九抬手掀开帘子,低眸瞧着冻得瑟瑟发抖的秦定。 不用多猜,定是秦芮兮做的。 就在秦定以为权煜九要拒绝时,男人施恩般开了口:“本王今日心情好,便送秦国公一把伞。于天。” 于天闻言,当即从马车旁挑了一把油纸伞扔了过去。 秦定想坐马车,但权煜九送的,他只能谢恩。 目送着马车离开,他看着越来越大的风雪,叹口气撑开了伞。 而后…… “九王爷!” 为何这伞没有油纸? 只剩个伞架,他怎么撑? 第94章 瘟疫 东宫。 洛锦棠一直守在宫门口,见着太子容光焕发地回来,她心下猛地一咯噔。 难道,秦芮兮答应了? 她那会是想拦住太子,但压根劝阻不住,为防止他反感,她便由着他去了。 “殿下,秦大小姐可是同意了?” 她故作关切上前,挽住太子的手臂,面上为着他高兴的模样,“真是恭喜殿下,达成所愿。” “没。”太子摇头,“芮兮只是同本宫说了些推心置腹的话。” 他说着,眼里流露出欣赏:“锦棠,本宫未曾想到,芮兮不过是个女子,目光竟那般长远,她告知本宫现下不可妄动……” 他将一切事无巨细地告知洛锦棠。 洛锦棠原本难看的面色缓和些许。 没想到秦芮兮那般贪心,怕太子将来靠不住,便肖想旁人。 “殿下,”她刻意露出疑惑的神情,“妾身怎么觉着,秦芮兮心机深沉的很?她说这些话,便是在观望,她在确定,最后谁能成为这大朝的君王。” “您是太子,贤王与弘王算得什么?” 这句话,成功应了太子所想。 他皱眉思索一阵,脸色发青。 “本宫可是太子,她竟敢耍本宫?”他气急败坏,“亏本宫看在她的爱慕之情,多次对她忍让!本宫这便去秦国公府,仔细与她清算一番!” “殿下,您这样太冲动了,”洛锦棠勾唇,“打蛇打七寸,您需捏着秦芮兮的软肋,方才能让她彻底明白您不可违抗。” 太子挑眉:“她的软肋?” 洛锦棠靠近他耳边,低声道:“林家。” 这次,她要让秦芮兮彻底与太子结仇。 …… 长生堂。 刚过除夕两日,秦芮兮便忙碌起来。 冬日天寒,却也是养身子的好时候,不少官员家眷皆来拿了养身汤回去炖煮。 “秦姑娘。” 秦芮兮低头对着字帖写方子时,一个穿着富贵的妇人跨了进来。 她捏着帕子,快步到她身边,叹气道:“你这长生堂近来便别开了。” “林夫人?” 林夫人在长生堂治好了月事阴寒,无事时便常来这里。 她长得富态,人分外好说话。 一来二去,秦芮兮便与她相熟起来。 她丈夫并不在永安为官,但她在永安做些宝石生意,是以两人常年分居两地,只用书信往来。 秦芮兮将笔搁到一旁,询问:“此话怎讲?” 地方官有时比京官更易得到消息。 “唉,”林夫人又叹了一口气,在旁坐下来,“昨日我夫君递了信来,梁城遇大雪,房屋坍塌,不少百姓流离失所,想必不多久便会涌入别地。” 秦芮兮淡笑:“林夫人多虑,梁城与永安脚程并不近,他们一时半会过不来,而且,不过是雪灾,想必用不到我们这些医馆。” “若真是那般简单,我怎会同秦姑娘你讲?” 林夫人将她拉到自己身旁,又瞥了一眼周边,确定无人注意她们,方才小声道:“那边有着瘟疫,死了许多人,且传得异常快,当地大夫压根束手无策,从没见过那种奇怪的病,人在睡梦中便死了。我觉着吧,这定是有着妖异作祟。” 秦芮兮听着,不免正色。 是流感? “秦姑娘,你自个在意些,”林夫人提起这事,身子不免打了个哆嗦,“左右这阵子我是不敢开店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她匆匆出了长生堂。 秦芮兮想着她所说,心里总觉着有些不安定。 林夫人的担忧的确是多虑,这个年代最快的也不过是马车,等染了瘟疫的百姓从梁城到这里,便是身子好了的人,他们体内存有抗体后已经没了传染性。 可她此刻为何越发坐立难安…… 这会,秦楚兰匆忙跑了进来。 “长姐,林家出事了。” 她喘着气,急急道,“兄长与太子不知因何起了冲突,太子闹到皇上面前,兄长被皇上罚去梁城赈灾了!” “三小姐别急,”春意过来为她递了一杯茶,轻拍她的背,“不过是赈灾,无甚大事,待小将军回来,还能得褒奖呢。皇上看似小惩,实则不痛不痒。” 她在牙行时听过不少类似之事,这些她自然也懂得多些。 “这样啊,”秦楚兰松下一口气,“那便好。” 她方才送养生汤药去将军府,听了这事便急得不行。 果然,她还需要再沉稳些。 看长姐便稳如…… “长姐?” 秦若兰看着匆忙收拾着各种药的秦芮兮,诧异道,“你这是?” “来不及同你们仔细解释了,”秦芮兮动作飞快地将各种不常见的药材塞进药箱,顺道叮嘱春意,“备马车,我要去长公主府一趟。” 春意还是头一次见到这般着急的小姐,小跑着去叫马车。 “楚兰,你同我学了这些时日,医术也算大有长进,能看的病人便看,不能看便拒了,不用逞强,”秦芮兮仔细交代她,“秦定做什么你不必理会,他有自食恶果的一日……” “长姐,”秦楚兰听着她的话,心里越发没底,“你要去很久吗?” “可能。” 秦芮兮见着马车到了,同她挥挥手,“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我。” 说罢,她低头钻进马车。 长公主府很快便在眼前。 桂迩见着秦芮兮面露急切,没敢耽搁,当即带着她去见了长公主。 “芮兮?你今日怎么来了?” 长公主正靠在榻上看着书,见着她便将书合上,关心问道,“可是遇着了什么事?” “长公主殿下,我深知自己有些得寸进尺,”秦芮兮攥着药箱的带子,咬牙道,“但还请殿下帮我这一次。” 此事不用多想,是太子所为。 太子与林家向来无仇怨,且林家还手握重兵,他没必要与之不和。 唯一的解释只有一个,太子是在借林家之事警告她。 太子针对她,定会派人看着她的行踪,如果她贸然去找权煜九,会后患无穷。 找长公主帮忙,是她唯一的选择。 她不可能让林嵘一个人去梁城。 “傻孩子,说的什么话,”长公主起身,温柔拉过她攥紧的手,“别急,慢慢告诉我。” 第95章 夜玄 或许是她不急不缓的语调,让秦芮兮情绪缓和些许。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想去梁城,只是,此事复杂,还牵扯到太子……” “行了,剩下的话不用说。” 长公主拍了拍她的手,“那些人他们管不着我,我只管管你便好。” “桂迩,带着我的手令去见皇兄,”她侧眸,“便说有医治我身子的药,在梁城。” “殿下?” 秦芮兮讶异。 她未曾想她将理由都为她编好,甚至将自己牵扯进其中…… 她正要推辞,长公主便先开了口,“你还小,不懂人心险恶,若我不用我的名号,他们知你与太子结仇,定会暗中对你下手。” 她弯着眼眸:“我知你心善,不喜欠别人,可我左右活不久,你便欠我的罢。你一直记着我,也算是我这个将死之人留在世间的证明。” 秦芮兮眼眶微热。 都是借口。她知道。 可她却又是那般无力,明明只需要一个简单的手术,便可以将她救回来…… “殿下,”她抬眸,“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只是研究者,不曾注意过那些仪器。 但她想,只要她努力回想,便还有机会。 长公主抬手,为秦芮兮理了理额头的碎发:“无妨。” “我见到你,恍惚便想起少时,”她笑起来,眼底是一片淡然,“或许,那时的我也如你这般明媚吧?” 秦芮兮反握住她的手,认真道:“一定是。” …… 秦芮兮很快坐上了去梁城的马车。 林嵘离开是昨夜之事,她赶上他,需得加快车程。 是以,她什么人都未带,只带了个包袱以及药箱。 待出了永安,她让车夫离开,自己翻身上马,迎着夜色赶路。 一日后。 秦芮兮坐在马上翻开地图,粗略推断了下。 只要过了眼前这条小路,便可跟上林嵘。 她不再耽搁,握紧缰绳:“驾!” 刚踏入小道所在的树林,耳边的风便凌厉起来,夹杂着杀意。 秦芮兮眉目登时冷了下来。 果然,人还是来了。 约摸是洛锦棠。 太子是逼迫,不会对她下手,至于旁人,应当早收到了消息,她是奉长公主之命,不敢对她动手。 只有洛锦棠,会铤而走险。 秦芮兮勒住缰绳,不动声色地将袖中早已备好的药粉拿了出来。 她刻意配的毒药,沾之便会溃烂。 若不服解药,十秒就死。 “杀!” 随着男人的呼声响起,十几个藏在暗处的黑衣人飞身而上,尽数冲向秦芮兮的方向。 秦芮兮冷笑。 想不到,洛锦棠这般高看她,竟派了这么多人来。 她飞速翻身下马,正要将药粉撒出去时,眼前的一群黑衣人突然像是断了线的木偶,惨叫着尽数倒地。 所过时间,不过瞬息。 眼前的一幕,惹得她下意识后退几步。 先前的黑衣人她还能勉强应付,可眼下来的这个人,她对付不了。 太快了。 她警惕地向四周看着,肩膀处蓦地落下熟悉的力道。 “九……” 秦芮兮转过头,原本的欣喜尽数化为不解:“夜……玄?” 男人一身黑衣,双手抱着剑,脸上带着半张黑金制成的面具,只露出额头与眉眼。 他调笑道:“见到我,很失望?” “没有,”秦芮兮向他道谢,“多谢,又欠你一次。” 夜玄抬手:“所谓债多不压身,秦姑娘日后记得还便可。” 秦芮兮:“……” 别人的恩好报,他的她实在不知道怎么报。 她想了想,道:“等你下次要死的时候再来找我。” 这样她才能治,不然他好好的,她着实没什么价值。 夜玄被她一噎,没好气道:“你这便开始诅咒你的救命恩人了?” 秦芮兮没心思同他在这贫嘴,她将药粉重新放回袖中,看向眼前的小径:“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他这种身份特殊的人,出现在这里确实离谱。 “我要去梁城。” 夜玄说着,迟疑了下,又道:“去那杀个人。” 他摊手:“谁知赶路途中正巧遇着你,谁让你欠我那般多,若你死了,我岂不是亏得很?便好心再救你一次。” “是吗?” 秦芮兮听他这般说,下意识环视一圈,问道:“你的马呢?” “马……” 夜玄蹙眉。 他急得很,马顺手被他放到了城外。 对上秦芮兮探究的眼神,他忙想了个理由:“我轻功好,便这么一路过来的。” “轻功……” 秦芮兮听着,眼眸一亮:“我急的很,你带我也飞一段?” 夜玄:“……” 心口真堵。 索性,他直接翻身上马,对着秦芮兮伸出手,义正严词道,“方才帮你教训这些人耗费太多内力,飞不起来了,走,带你骑马。” 她马术虽然不错,但并不及他。 “不行。” 秦芮兮严肃摇头,“马带我们两个人会跑的慢,我急,你下去。” 他反正不赶时间,她不能在这耗。 林嵘要紧。 想明白症结的夜玄气的磨牙:“秦,芮,兮!” 她到底有没有良心? 最终,秦芮兮还是没能磨过夜玄,被迫和他骑了同一匹马。 也不知是什么原因,两人坐在上面,马跑的比驴还慢。 她忍不住问:“夜玄,你给马下毒了?” “哦,”夜玄随性地摆弄着缰绳,“不是你说的吗?马带我们,跑的慢。” 秦芮兮:“……我能忘恩负义吗?” 夜玄笑出声:“不能。” 就这样,一条小路直接走了一个时辰。 秦芮兮估摸了下,和她走路差不多速度。 见着客栈,她忙去询问,方才得知林嵘已走了半日。 眼下天色已暗,不适合再赶路。 只能住下。 秦芮兮点了饭菜,在大堂吃着。 她身边坐着夜玄,男人不动筷子,只这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秦芮兮与他不熟,被他瞧着难免别扭。 她问道:“你不吃饭?” 夜玄动都未动,“戴着面具不好吃。” 这理由…… 秦芮兮听了都觉得汗颜。 想到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便顺着他的话,“那你将面具摘下来?” 第96章 一夫一妻 夜玄搁在桌上的长指微蜷。 他看着秦芮兮,眸中有着复杂情绪。 转瞬,他又恢复一如既往地随性,笑道:“看过我真面目的人都死了,你确定?” 秦芮兮果断低头吃饭:“不看。” 她惜命。 “对了,”她不想让林嵘知晓她与江湖人有往来,便道,“这顿饭我请,我们就此别过吧。欠你的情,我不会忘,他日若有需要直接寻我,我会帮你。” 夜玄手撑着下巴,哼了一声,“你这女子好生无趣,平素旁的女子见了我,皆觉着我气宇轩昂,舍不得让我走,你倒好,直接赶人?” 秦芮兮闻言,下意识向着他看去。 嗯,除了一双眼好看外,旁的啥也瞧不出。 她很快得出结论:“她们看上的应该是你的面具,黑金,很值钱。” 夜玄:“……” 她是一点不懂男女情意么? 他瞧着秦芮兮吃饭的模样,一点没有寻常贵女的矜持。 印象中,好似她的确是不在意这些。 “你这女子,”他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开口道,“不知日后会嫁什么样的人。” “不嫁。” 秦芮兮说的斩钉截铁。 夜玄诧异:“为何?” 身旁男人的一双眸子令秦芮兮觉着异常熟悉,或是因着如此,她坦诚同他说了:“我与你们这些人思想不同。” 她认真看向他:“我只接受一夫一妻。倒不是因为争风吃醋,而是我……曾经到过一个地方,那里是这样的。” 不过,她原本便对爱情这种东西,不抱任何期盼。 所谓男女之间的情感,多是多巴胺作祟,待激素散去,只剩一地琐碎鸡毛。 “你可能不太理解……” “理解,”夜玄眸子如盛着浓墨,“我亦是这般想。” 她是这般好,得了她,又怎能用旁人将她辜负。 这次轮到秦芮兮诧异,随即她明白过来,“你是江湖人,更追求灵魂上的契合。永安身处高位上的人可不这么想,他们想要许多,贪心至极。” 夜玄正要开口想说什么,最终还是话锋一转:“你说的对。” “我们倒是很投机,”他贴近她些许,“等日后安定了,你与我一同浪迹江湖怎么样?” 他表面看起来浑不在意,心却沉闷地跳起来。 一下一下,沉重忐忑。 这会,秦芮兮刚好吃完饭,她搁下筷子摆手,“不要,我事多得很,哪有心思同你出去玩?” 研究才是她人生的终极目标。 夜玄:“……” 他和她讨论人生大事,结果她以为他很闲? 得,白说了。 秦芮兮站起身:“时间到了,睡觉去。日后有缘再见。” 她话都说到这份上,自然认为夜玄不会继续与她同行。 结果第二日打开房门,戴着黑金面具的一张脸又出现在她面前。 “我想了想,”男人有理有据,“为防止你还不上我的债,我决定和你一同前往梁城。不要拿你表哥说事,我打听过了,他们速度快,你耽搁了一夜,快马加鞭也赶不上,更何况,你的骑术算不得上乘。” 秦芮兮:“……” 这不都拜他所赐。 她头一次对一个人产生无奈的心绪。 她与夜玄接触不多,一直以为他是冷淡的性格,没想到……有些死皮赖脸。 但眼下她追不上林嵘,与他一起的确是很好的选择。 她应下:“好,一起走。” 出了客栈,她才发现,夜玄买了辆马车。 他提着剑:“骑马太过颠簸,坐马车好。” 秦芮兮怪异看他一眼:“你这么娇气,一身功夫怎么练出来的?” 她倒是觉着骑马很好,心境快活。 夜玄没多解释,掀了帘子:“上去吧。” 一直过了三日,日月兼程,两人方才到梁城的临近城池,禹城。 隔着窗子看着外面的状况,秦芮兮将做好的简易口罩递给夜玄。 说是口罩,但因为材料缺失,只能简单缝厚一些,丑,但对付瘟疫,还是有点用。 如果更有条件,她很希望有个护目镜。 夜玄看着手里莫名其妙形状的厚布料,挑了挑眉:“你这是?” “你来杀人你不知道?”秦芮兮将系着口罩上的布绳,“梁城有瘟疫。” 夜玄闻言,瞳孔骤然一缩,“我不知晓。” 幸好他来了。 “现在知道也不晚,戴上吧。” 秦芮兮没去看他揭面具,先下了马车。 夜玄很快也戴上,下了马车。 还未过十五,但禹城俨然没有年节的气氛。城门口来往的人不多,几乎都佝偻着腰,低声咳嗽着。 城门更是连卫兵都不曾看见,四处弥漫着萧条气。 秦芮兮一边向前走一边叮嘱夜玄:“你进了城中,不要与人交谈,东西最好也不要碰,以防被传染。” 依照目前的情况来看,疫病异常厉害。 夜玄面色沉肃:“你更重要。” 他护在她身旁,与她一同向前:“走,当心。” 两人过了城门,方才窥见禹城全景。 夜玄蹙着眉头:“禹城是周边最繁华一城,药物亦是最全的,如今竟也如此景象,想必别处更加严重。” 消息怕是早到了永安,皇帝或许不知情,但太子定是一清二楚,否则,怎会让林嵘来此。 他能想到的,秦芮兮也能略通一二。 她眉眼冷厉。 太子,真的狠毒。 眼下,她不敢随意走动,只能隔着一段距离对路人启动医疗系统。 【患者体内存有a型流感病毒,建议尽快服用特效药。】 “是a型流感。” 秦芮兮说着,拉过夜玄的手臂,离路人远了些。 “这个流感发病快,死的也快,先前我听许夫人说,很多人在睡梦中便死去,怀疑是妖怪。其实不是,只是病要命的太快,无药救治而已。” 她所说的,夜玄未懂。 他闻所未闻。 不过让他惊异的是,她竟然仅凭观察,便能得知他们所得的是何病。 他不由问道:“你医术这般好?” “嗯,”秦芮兮淡漠着一双眼眸看向他,语气平淡道,“我是天才。” 夜玄愣了下,随即笑出声:“对。” 他也是这般认为的。 第97章 穿越者 “什么?天才?” 忽而,有个咋呼的男声响起,伴随而来的还有急促的木鱼。 “施主,我观你骨骼惊奇,四肢发达,头脑也不简单,我这有一本如来佛祖祖传的铁头功十八式,施主要不要来一本?” 来人穿着破旧的藏青色僧袍,光着头,但头顶却是一个戒疤都未有,明显的假和尚。 他还没来得及凑过来,一柄光亮的剑便横到了他的脖子上。 夜玄冷冷看着他:“滚。” 秦芮兮觉着,这么一刻,他才像是那个原本的夜玄。 “哇靠!” 男人急忙举起双手:“大侠好功夫!” 夜玄没空与他嬉皮笑脸,只道:“想活命,便滚远些。” 若非秦芮兮在这,他早便一刀结果他的性命。 秦芮兮本想将他打发走,但瞥见他手中的书时,眼眸闪过一丝讶异。 她问:“多少钱?” 那是,现代的字。 且写的非常烂,一眼便能瞧出,这个人不会用毛笔。 男人听着,满面激动:“阿弥陀佛,出家人不说钱,说缘。施主,十万八千元……宝。” 终于让他遇到个傻的! 且根据他这些时日的观察来判断,这一对男女穿的衣服很贵, 一瞧就是大户人家。 秦芮兮听着他的价格,轻挥手:“要不还是杀了吧。” 十万八千元宝,她真敢说。 “别别别,”男人赶紧求饶,“白送,这书白送给你,成了吧?” “嗯。” 秦芮兮不客气地从他手中拿过书,翻开。 的确,全是现代字。 “你这书是谁写的?带我找到他,我可付你十两。” “哦?这位施主这么有眼光?”男人来了兴趣,“不瞒你说,这是我写的,这字你不认识正常,只因我与如来佛祖有缘,他方才托梦告知我这样高深的秘法……” “你写的?” 秦芮兮心跳快了两分,急切问道:“你是27世纪的人?” 夜玄站在一旁,他从未见过秦芮兮露出过这样的表情。 欣喜,期待。 还有她口中说的什么二十七?是她少时奇遇所在之地吗? 不自觉地,他握着剑的手缓慢攥紧。 “二十七?”这次轮到男人惊讶了,“你是二十七世纪的?不好意思,我是从二十一世纪来的。” “夜玄。” 秦芮兮怕夜玄听了会以为他们是什么鬼怪,毕竟这时代的人,思想都不甚开化。 她对着他抱歉笑笑:“我能和这位公子去一边谈谈吗?” 夜玄收回剑,心里堵得很,好一会才从嗓子里憋出一个字:“嗯。” “我马上回来。” 秦芮兮说着,忙拉过男人,去了一处僻静的拐角。 夜玄:“……” 他更气了。 原以为秦芮兮对他是特殊,没想到,她对任何男人都一样。 还有这个秃头,模样难道比他还好看? 没眼光,她真是太没眼光了! 难怪会爱慕太子! 另一边。 男人自我介绍道:“我叫江润,你呢?” “秦芮兮。” 秦芮兮报了名字后,问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别提了,”江润想挠头发,结果只摸到了光溜溜的脑袋,“我出了车祸,直接身穿了。你知道多痛苦吗?我只是个平平凡凡的医疗器械制造师,来到这里,一身才华毫无用武之地,关键我还没身份,简直是地狱开局!” 他哀嚎:“早知今日,我就去熟读各种文学剧作,这样还能考个编制啥的……” “你现在有用武之地了,”秦芮兮笑道,“我需要医疗器械。” “你是……医生?”江润瞪大眼,“果然,这职业在哪都吃香。” “错了,”秦芮兮挑眉,“我是天才研究员。” 江润:“呵呵,你还挺自信。” 他不信他们之间就隔了几百年,她脑子能进化成什么样。 他双手环胸,询问:“那你能看出,这里人得的是什么病?” 秦芮兮道:“a型流感。我劝你找块布挡下脸,你运气好,还没被传染,再不注意防护,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a……a型?” 江润结巴:“那不就是……猪流感?” 这玩意,他知道。 传染性高,死的快。 “我想不是你所说的猪流感,”秦芮兮眸光淡淡,“没有那么严重,小病而已。” “啊?”江润真的难以想象,“这是小病?” 已经死了许多人了好吧? “对啊,”秦芮兮看向他,“只要你将提取机做出来,我就可以做出特效药,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祖宗哎,我给你跪了吧。” 江润哭丧着脸。好不容易遇到一个隔了几百年的老乡,没想到根本没有共同语言。 两人同处于文明飞速发展的时代,但这文明与文明之间,也是差的很远。 “那玩意那么大,我不眠不休,估计要做上一年。” 更别提这里条件简陋,难如登天。 “大?”秦芮兮抬手,丈量了下,“二十厘米高,十厘米宽的透明仪器,很大?” 江润:…… 这是代沟吧。他完全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瞧着他一脸为难,秦芮兮叹气:“看来你不是天才。” 江润:!! 不是,也常有人说他是天才的! 不等他辩解,面前女子宽慰他道:“无事,与你一般平庸的人有很多,你不必妄自菲薄。既然你没办法,那我先去别处寻草药应付应付。” 总归,这里的疫病不能再这般耽搁下去。 她还是先去梁城,与林嵘汇合。 “等会,别丢下我!” 江润见着她要走,忙抬手去抓她。 未曾想,食指不小心勾上她发上的布绳。 她并不擅长针线活,布绳缝的异常随便,男人的力道又稍大了些,口罩当即被扯掉,滑落在地。 下一瞬,江润的脖颈上又抵上了剑。 夜玄动了杀心。 这里四处是病人,他这么做,是在害秦芮兮。 与此同时,他将自己脸上的口罩摘下,递给秦芮兮:“戴上。” 秦芮兮没矫情。 夜玄病了没关系,她可以治。 若她倒下,在没药的情况下,他们全都得死。 江润不可避免地张大嘴。 他发誓,他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姑娘。 如世间最洁净的花,最甘美的泉。 见之不忘。 第98章 这你能忍 秦芮兮没去看江润,她动作飞快地从夜玄腰间将黑金面具拿出来,强行按在他脸上。 “快,我不想死。” 被面具撞疼了鼻子的夜玄:“……” 他一句玩笑话,他倒是记得清。 别的怎么不见她记性这般好。 无奈,他接过面具戴好。 这会,江润才从失神中回过神来。 他结巴着:“妈妈,我看见仙女了……” 他自认是个审美极高的人,但眼前的姑娘,真的长在了他的审美点上。不,应该是所有人的审美点上。 大概旁人所描绘的,完美无缺,指的就是她吧? 夜玄见着他的模样,心下便光火,他将手中的剑又贴近江润脖颈一分:“管好你的狗眼。” “大侠,”江润向后退了一步,好声好气问道:“她是你的娘子?” 夜玄蹙眉:“不是。” “那你管我干啥?”江润登时理直气壮,双手掐腰,连头都扬的高高的,“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仙女这么漂亮,多我一个追求者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你有什么资格针对我?” 秦芮兮在旁认可点头。 是这种感觉。 现代人的感觉。 出于对半个老乡照顾情绪,她开口道:“江润,你可能不太了解他或者这个时代,他是杀手,万分不讲道理的那种。” 江润:“哈?” 下一瞬,他没骨气地跪到地上,抱着夜玄的大腿:“大侠,别杀我,我有用,我很聪明。” 秦芮兮按住夜玄的手腕:“他有用,带上他吧。” …… 坐上马车,江润觉着自己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他刚穿越不久,听说禹城是繁华的地方,便在这里假扮和尚,开始忽悠人。 倒也不是他想骗人,只是这年代,想赚个钱,真的太难了。 他的长处在精密仪器,是别人理解不了的东西。 听了他的讲述,秦芮兮了解了个大概,她坦白道:“我不带拖累,所以,我需要你给我做仪器,同时,我不养废人,亦不养背叛者。” 江润听着,眼神都亮了起来:“仙女,你太有魄力了,我跟定你了!” 他指了指身旁的夜玄:“这也是你的小弟?” 秦芮兮摇头:“不是,他是我的救命恩人。” “恩人……?” 江润琢磨下,瞬间明白过来其中症结,“这桥段我熟,冷面杀手爱上你!” 夜玄:“……闭嘴。” “呦呦呦,被我说中了。” 江润丝毫不怕,对着秦芮兮挑眉:“仙女,你听我说,咱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虽然他暂时喜欢你,但爱情这种东西非常不靠谱,你必须多找几个备胎。” 他说着,双手枕在脑后,美滋滋道:“左拥右抱才有意思。” 秦芮兮表情费解:“为什么?” 哪里有意思? 夜玄未曾想,秦芮兮竟对这样的话题感兴趣。 他果断抬脚,将江润踹下了马车。 “啊,杀人了!” 江润刚哀嚎两声,眼前便站了一个人。 男人提着长枪,直指他的咽喉:“假和尚?很可疑,带走!” 此刻的江润真的想哭。 他这一天什么运气,先是被杀手威胁,现在又被当官的怀疑。 真的很没民主。 在他快要认命时,秦芮兮的声音响起:“表哥,他是我的朋友。” “小兮儿?!” 林嵘见到秦芮兮,万分惊喜。 他将长枪递给身后的兵士,快步上前,将秦芮兮从马车上扶了下来。 转而,他又担心道,“你怎么来这里了?梁城不对劲,我已在这里停留一日,发现压根没有多少人出城。” 按理说,梁城受了雪灾,房屋压垮多,定会有人出城伐木或去禹城避难。 可几乎无人出来,甚至连乞丐都未有。 “你说的没错,”秦芮兮面色严肃些许,“梁城有瘟疫,太子是故意的。” 提起太子,林嵘眼里是疑惑,“说起来,太子那日太过奇怪。我与平素交好的几个兄弟一起在酒楼喝酒,他突然冲进来,说我结党营私,我与他解释,他不听,反而告到皇上面前,说我冲撞皇室。” 很蹩脚的理由。 皇帝亦未当回事,大手一挥,让他来梁城赈灾。 “表哥,抱歉,”秦芮兮微抿唇角,“是因为我。他想让我入东宫,我找了理由推脱,当时他被我说服,但回去细想,想必是发觉到了不对。” 她对林嵘没什么可隐瞒,“表哥,日后林家还需更加小心才是。” “原是如此。” 林嵘冷笑,“我们林家从不站队,没想到还是有人动了不该动的心思。” 秦国公府不过一具空壳,娶秦芮兮,看中的是她背后的将军府,是兵权。 他疼惜地扶上面前女子的肩膀:“小兮儿,放心。我在,便是你的退路。” 江润已经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凑到夜玄身边:“哥们,这你能忍?” 两人的亲密,一看关系就不一般。 夜玄冷冷地斜了他一眼:“拿开你的狗爪。” 这人,很烦。 他心下是不舒服,可林嵘是林家人。 秦芮兮说过,林家人对于她的重要性。 是以眼下的忍耐,是必需的。 “表哥,”秦芮兮摇头,“如若有一日你知道我选的那条路,你怕是不会理解我……” 她说着,想起权煜九的脸。 忽而,她又看向在一旁的夜玄。 这个男人的眼眸,与他很像。 她收住话头,“罢了,到那日再说。眼下,还是梁城的事比较重要。” 太子的盘算,很好。 若林嵘入城,染了瘟疫,哪怕是活着也会修养好一阵身子。若他不入城,转而回永安,则会被扣上临阵脱逃的帽子。 无论怎么选,都很难。 林嵘知晓她医术好,询问:“小兮儿,你知晓瘟疫的具体情况吗?” “嗯,可是没药。” 秦芮兮看了眼不远处的梁城城门:“先制作简易口罩,而后我们进城,隔离病人,稳住情绪才是最要紧的。” 很多人会因为恐慌四处传染,这是很可怕的举动。 “好。”林嵘满口应下。 这会,他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夜玄。 同为习武者,他一眼看出他的不寻常。 第99章 被咬 “小兮儿,他是?” 林嵘满眼警惕。 他粗略看出,他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 夜玄耷拉着眼皮未说话,他不待见林嵘,一句话都不想同他交谈。 秦芮兮解释道:“他救了我几次,是我的恩人。” “恩人?” 林嵘闻言,更是谨慎:“他一副亡命徒装扮,怎么会是你的恩人?小兮儿,我知你心善,可有些人天生便不可能做好人。” 见着他,他不由想起一个地方,暗阙。 那是亡命之徒的聚集地,里面近乎全是高手,做着杀人越货的买卖。 只要给银子,他们谁都敢杀,至今的交易,从无失手。 “我知道,”秦芮兮面上露出些许别扭的笑意,“表哥,不瞒你说,我欠了他不少人情债,这次他去梁城,是……” 话到嘴边,她还是换了个说法:“放松身心,游玩的。” 夜玄听着她的话,不由轻笑出声。 他清楚她的性子,不喜撒谎,未曾想,这次为了他,破了例。 林嵘依旧怀疑:“真的?” “嗯,我怎么会骗你?” 秦芮兮心虚说着,将林嵘向着后面兵士的方向推了推:“我先教你们准备口罩,还有一些注意事项……” 一行人准备了约摸大半日,终于在临近黄昏时进了梁城。 梁城的状况比禹城要糟糕很多。 整座城都弥漫着一层死气。 四处堆积着厚厚的雪,无人清扫,耳边偶尔传来几声激烈的咳嗽,转瞬又恢复诡异的平静。 林嵘沉重道:“这里竟这般严重,皇上没收到消息么?我只带了一百人,想要救治整座城,怕是不够。” “来的人再多也无用。” 秦芮兮看着眼前的萧条,“表哥,你找一下城中的酒坊,要没有掺水的原浆酒,再寻一处干净无人的宅子,用原浆酒喷洒,用作病人暂时隔离的地方。” “好。” 林嵘当即带着一众兵士离开。 江润摸着脸上的口罩,顿觉安全感满满。 他正得意时,秦芮兮视线落到他身上:“我需要手术显微镜,这你应该做的出来吧?” 她刚想比划一下,江润先一步开口:“这个应该可以,只是没玻璃,需要用琉璃替代。” 琉璃这种东西,钱多,也珍贵,他弄不来。 夜玄开了口:“待会我让人送过来。” 江润:? 这么简单? 他决定不和这些离谱人一般计较,他指了指一旁:“那我去找个地方画图纸。” 秦芮兮闻言诧异:“一个戴在眼上的玻璃片,还需要图纸?” 江润:“!!” 请尊重下文明的发展顺序! 他离开后,空旷的街道只剩下秦芮兮与夜玄。 “我带的药不多,我们先去医馆,看看有没有多余的药能派的上用场。” 尽管医馆的药对不了症,杯水车薪。 秦芮兮说罢,径直往前。 夜玄跟在她身后,突然问道:“你是否觉得,我们差距很大?” 男人戴着简易口罩,只露出一双如寒潭般的眼眸,“一个杀人,一个救人。” “救人?”秦芮兮轻笑,“我也是在救己。林嵘若出事,林家后继无人,在朝中地位定然一落千丈,到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我挣扎不掉。” 她侧过头,看向他:“杀人是你的行当,你不杀人,也会有许多人来杀你。世间本就没有绝对的善恶,人先为自己想,有什么错?” 夜玄听着,心下狠狠震动。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会有人同他说,他没错。 一路走来,他都觉得自己有些残忍,她却认同他。 再开口时,他声音柔了几分,“你很好。” “是么?”秦芮兮笑,“突然被你夸,还有些怪怪的。” 两人正说话间,隐约听见不远处传来孩童虚弱的哭声:“娘,谁来救救我娘……” 秦芮兮收了笑意:“去看看。” 这里靠近城门,并无多少居住的人家,没想到会有孩子。 或许是逃难至此,还未来得及出去? 乱想间,她已看见了孩童。 六岁的孩子,穿着单薄破旧,对着一个已经死了的妇人不停哭着,且伴着些许咳嗽声。 他也有流感。 秦芮兮当即拉住跟在她身旁的夜玄:“别过去。” 她出声时,孩童已经注意到她。 他擦着眼泪,飞奔着向她扑过来,喊道:“阿姐!” 便是这声阿姐,让秦芮兮失了神。 眼前的孩童太过瘦小,让她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秦栋时的场景。 心思不由一阵恍惚。 待再回过神来时,孩童已到了她身边,扯住她的袖子,发疯似的拉着:“阿姐,阿姐,救救我娘!” 秦芮兮被他的动作弄得脚下踉跄,身子下意识向前倾。 待视线快要与面前的孩童齐平,她便见着他突然伸出手,要揭她面上的口罩。 “小心!” 在孩童要得逞时,夜玄飞速上前,甩开孩童,将秦芮兮扶住:“没事吧?” “我没……” 秦芮兮话还未说完,便见着方才倒地的孩童站起来,张开嘴狠狠咬上夜玄的手。 “嗯……”夜玄吃痛,直接抬脚将孩童踢到一旁。 他看了眼渗血的手背,眸色森寒。 敢害她,便是小孩,也该死。 他正要去追逃跑的孩童,另一只手却被女子狠狠攥住。 疑惑转头,他对上了一双慌乱的瞳孔。 可以说,他头一次在秦芮兮面上见到这样的情绪。 她向来是冷静自持的,仿佛世间无事能让她乱上半分。 但现在…… “夜玄,别追,”秦芮兮迅速拉着他往城中心走,“我带你去酒坊。” 那个孩童有流感,他被他咬了一口,定不能幸免。 可万一…… 万一消毒的及时,或者他抵抗力强,会没事。 不,她是医者,没有庆幸,没有万一。 她不该赌概率。 几乎是瞬间,她已经调整好了情绪,拽着夜玄的手用力至极,似是保证一般道:“你会没事。” 夜玄低眸,看着握住自己的手。 她话音镇定,可掌心的汗早已暴露她的心思。 她在担心自己。 他心软的厉害:“我没事,不过被咬了一口而已。” 第100章 抱紧她 “怎么没事?” 秦芮兮四处张望着酒坊,声音沉沉:“你会被传染。你知道在没药的情况下,感染的人有一百,活下来的连三个都不到吗?” 夜玄轻笑:“说不定那三个人中有我。” 他说着,忽而像是想起什么,忙挣脱了秦芮兮的触碰,后退三步,与她保持距离:“你还是离我远些,免得被我传染。” “你现在不具备传染性。” 秦芮兮执拗拉过他,他是为了自己遭了这罪,她怎么可能对他退避三舍。 她向前走了一段距离,眼前一亮:“是酒坊。” 两人到时,林嵘正指挥着兵士将原浆酒搬出去。 “小兮儿,你面色怎么这般难看?” 他顾不得旁人,当即到她身旁,急切问,“可是哪里不舒服?” “不是我,”秦芮兮没耽搁功夫,径直从酿酒缸中取了一小瓢酒,仔细给夜玄擦拭着,“他为了救我,被一个染病的孩子咬了。” 林嵘忍不住看向夜玄:“你?” 是他的偏见? 他一个杀手,竟会救小兮儿? 但这事,不会是玩笑。 不管如何,他还是正色道:“多谢。” “林将军,道谢的话不必说,”夜玄听着心头发堵,仿佛他们才是一路人,而他是外人一般,“我救她,心甘情愿。” 林嵘紧了下拳头:“即便如此,小兮儿与你也不是一路人。” 她是永安贵女,如何能与他这种刀尖舔血之人共同生活。 夜玄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轻笑了下,并不在意。 “为防止传染你们,待会我便去寻个安静的住所。” 他低眸,眼神落到秦芮兮身上。 女子正蹙着眉头给他处理伤口,力道柔和,惹得他的心也随之软下。 “你好好休息,”简单处理了下,秦芮兮也用着原浆酒擦拭了下手指,“梁城的疫病比我想的要严重许多,一般的药草并无多大作用,我去城外碰碰运气。” 她也是担忧夜玄。 并非对他存有异样的心思,只是她不喜欢欠人。 林嵘当即道:“我陪你去。” “你需要留在这里维持秩序,”秦芮兮与他细数,“建立隔离区域,安抚百姓,分发粮食,你不能离开。” “那……” 夜玄正要开口,也被秦芮兮回绝,“你身子不能受寒,受寒必会生病。” 她看了眼天色,不想耽误时间,便挑了几样简单的药塞入袖中:“放心吧,城外比城内安全,至少没有瘟疫,我从前去过许多危险的地方,有着足够的野外生存能力。” 说完,她直接转身,向外走去。 林嵘想去追,但想到梁城的情况,只得作罢。 有着夜玄被害事情在前,他根本不敢让这些兵士暗中跟随她。 这里的人,他不敢保证其中没有混入太子的。 他正了脸色,有条不紊的交代着接下来救灾之事。 夜玄看着手上被酒水擦拭过的伤口,眸色愈发深邃。 他抬脚出了酒坊,稍一侧眸,便能见到女子远去的身影。 犹疑一瞬,他还是悄声跟了上去。 他不放心。 …… 梁城两面环山,不过并不高。 因着雪下的大,山间落了许多树木,压根看不清原本的山路。 秦芮兮捡了根粗树干当做支撑,摸索着前进。 她事先了解过梁城的气候。 这里地处南方,向来偏暖,是以下了一场大雪方才让人始料不及,造成了这样的灾害。 不过也是因为气候的原因,温热地界陡然落雪,反倒会让雪下的草木活跃,说不定有着能医治这次流感的药草。 她寻找的速度很快。 从前,她对药物研究很多,又过目不忘,所以,基本只要一眼,她就可判断眼前的草有用与否。 没多久,她便踏上山顶。 山的另一面是如刀削般的悬崖。 秦芮兮随意扫了一眼,眸中登时一亮。 崖边的那株药草似乎正是她要找的那株。 只要将它与另外三种药草按等比例混合均匀生吞下,就可以缓解症状。 她估摸了下大概距离,扯过一旁新鲜的树藤,仔细在山石上捆好,另一端系到她的腰间。 动作看着危险,实则她心中有计较。 更恶劣的环境她都闯过,这些不算问题。 攥紧藤蔓,她踩着石头缓缓向下。 在距离药草仅一米的距离时,头顶猛然传来雄鹰的叫声。 秦芮兮眸光微凝,心下当即沉重。 鹰向来盘旋于高山,未曾想这里竟也有。 且,头顶这只鹰,很大。 它不停地盘旋叫着,是攻击的前兆。 应当是出来觅食,正好盯上了她。 掌心因着紧张缓慢沁出冷汗,秦芮兮呼出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正思考对策时,高处传来男人的声音:“秦芮兮?” “夜玄?” 秦芮兮抬头,便见着夜玄趴在崖边,紧紧盯着她:“你别怕,我将鹰引走,你趁机上来。” “好。” 夜玄站起身,寻了小块石头,运起内力,砸向雄鹰所在的位置。 雄鹰被击中,发出尖刺的长啸。 夜玄拔出剑,便在原地等着它飞过来。 他有能力,直接斩了它。 眼见着雄鹰要到眼前,它却突然转了方向,向着秦芮兮的位置俯冲而去。 秦芮兮距离崖顶有着十米的距离。 她眼眸微撑,唯一能做的,便是低头,死死抓紧藤蔓。 可鹰的力量又岂是她能够抗衡。 藤蔓被鹰爪抓了几次,摇摇欲坠,隐约有着断裂的迹象。 夜玄不再犹豫,飞身而下,踩上雄鹰脊背,顺势借力靠到了秦芮兮身旁。 耳边断裂声紧接响起。 秦芮兮看了眼脚下,叹气:“你不过来,或许我还能坚持一会。” 一根细藤蔓,哪里撑得住两个人的力量。 夜玄:“……你还怪起我来了?小白眼狼。” 若非他来,她怕是早就葬身鹰腹。 “三,二,一。” 秦芮兮倒数:“准备。” 声音落下的一瞬,藤蔓绷断。 夜玄下意识将秦芮兮揽在怀中。 方才他观察过,下面是一处河流。 水流湍急,是以并未受下雪的影响而结冰。 他的轻功需借力,在空中,他不能施展。 只能抱着怀中人,让她少受些伤。 第101章 发热 砰! 耳边有着水花声炸响。 饶是秦芮兮被夜玄护了个严实,身子依旧感受到强大的冲击力,五脏六腑险些都要移位。 她被强硬按在男人怀中,不知身处何地,只知两人一直顺着水流往下。 在心中默数到一百时,终于停了下来。 似是觉察到,夜玄原本圈着她的力道陡然松懈。 秦芮兮从他怀中抬起头,发现这里是一处天然洞窟。 大约是有着山石阻挡,这里的温度也比外面高上一些。 水虽寒,但未到刺骨的程度。 “夜玄,得救了。” 秦芮兮轻拍了下身旁人的肩膀,后者并未给她回应。 她这才注意到,夜玄已发起了烧。 她忙用医疗系统检查。 【患者轻微脑震荡,导致昏迷。并伴有a型流感症状,目前体温38.5,有着持续上升趋势,推测十分钟后会到39。】 秦芮兮最不愿见到的事,还是发生了。 原本他或许不会这么快有症状,应当是来山上找她时,山内气温太低,他受了凉。 流感最忌吹冷风,她早便交代,偏生他不听。 她满心无奈地将夜玄从水中拖出,挪到一旁的干燥处。 他重量不轻,让秦芮兮费了好一番功夫。 待安置好他,她又忍不住去看他的眉眼。 真的很像权煜九。 男人的面上还戴着简易口罩,这会湿了水,极为厚重地贴在他的面上。 秦芮兮抬起手,犹豫了下,最终还是将口罩拿开。 一张俊朗的脸露了出来。 比不上权煜九的风华绝代,但也算得上英俊。 只是距离他说的什么,女子对他趋之若鹜,着实差了点。 觉察到自己的想法,秦芮兮拍了下脑门。 可能是近来受权煜九颇多照顾,所以才会莫名其妙将夜玄与他联系上? 毕竟他与权煜九合作关系还算牢靠,他若要帮她,应当不会如此拐弯抹角。 收了心思,她站起身,在洞窟内转了一圈。 倒还真让她有了发现。 “夜玄运气还挺好。” 洞窟最里围,生长着一丛如杂草模样的碧绿植物,千光。 千光是她十八岁时在热带雨林里发现的药草,有着很强的抗病毒作用,尤其针对a类流感。 千光的药用是她首次发现,它生长条件也是苛刻。避光,空气湿度必须控制在百分之五十,高了低了皆会枯死。之前她来山里碰运气,也是为了找它。 且她在崖上见到的那一株也是千光,不过应当只是凑巧长了出来。 在27世纪,a型流感早有了特效药,千光的发现,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 但这里不同,它是能救命的。 秦芮兮拔下一株,混合上她先前塞进衣袖中的几味药。 连翘,板蓝根,金银花。 幸好夜玄将她护的好,这些药才能幸免。 她用石块将几种药草混合在一起,碾成碎渣,直接用手抓着塞进夜玄嘴里。 夜玄迷迷糊糊间觉着嘴里有着些许异样。 好像吃了极苦的东西,里面还混杂着少许沙粒。 只是身子太过难受,很快他又睡了过去。 秦芮兮看着躺在地上四仰八叉的男人。 千光效果好,但并不如特效药那般,有着很强的退烧能力。 若想退烧,估计得再吃两顿,等到明日。 身上的衣服黏着难受,秦芮兮也别无他法,周遭并没有干柴,压根没办法生火。 她倒是没什么大感觉,只是这个还在发烧的男人…… 她探了探他的体温,而后毫不迟疑地脱了他的衣裳。 手摸上他的亵裤时,她还是迟疑了下。 这里将清白看的挺重要,或许男人也是如此。 她最终还是给他留了条裤子。 但她的手刚要抽离,便被男人攥住。 “谁?”夜玄哑着嗓子。 “是我。”秦芮兮拍了拍他的手,“秦芮兮。” 他的情况属于应激反应。这种时刻有着危险靠近的人,最是敏锐。 夜玄闻言,手上的力道又重了些。 他的眼皮重如千斤,只能勉强凭借少许未消散的意识,不放她离开。 外面有危险,她应该安好。 秦芮兮试图抽回手,奈何男人力道太大,她压根挣脱不开。 无奈,她只能坐在这等着。 待他过会清醒些,或许就好了。 时间久坐的腰痛,她索性躺下。 在夜玄清醒之前,估摸着她是出不去的,只能寄希望于林嵘。 她今晚不回去,明天他应该会来寻她。 打定心思,她闭上双眼,休息。 只是没过一炷香,身旁的男人说话了:“冷,又热……” 秦芮兮睡在地上,平淡地回答他:“这是发热的正常反应,我已经把你衣服脱了散热,等天亮你就会没事。” 夜玄:“……衣服?” “嗯。” 秦芮兮动了动自己的手,还是没办法抽回。 她继续耐心道:“放心,这里没什么光亮,我没占你的便宜。” 只隐约摸了下他的皮肤,很标准的八块腹肌,美中不足是,身上有很多刀伤,影响手感。 夜玄听着,脑中似乎有根弦绷断,随即,他又陷入黑暗。 秦芮兮听着他没动静,便安心阖上双眼。 没吃饭,保持体力最重要。 再次醒来时,有着微弱的光从石缝中渗出。 秦芮兮揉了揉发酸的手腕。 折腾了一夜,总算是将手给抽了回来。 她站起身走到潭边,踮起脚尖向着的亮光处看了看。 约摸是五更天。 “秦芮兮……” 洞内传来男人虚弱的呼声。 秦芮兮快步走过去:“感觉好些了吗?” 眼前的男人并未醒,他仿佛陷入了梦魇,不停地呓语。 见状,秦芮兮忍不住道:“你倒是将我记得很清,怕不是还惦记着我欠你的债?” “不过今日我也算救了你一命,还了一件了。” 她说着,又探了探他的体温。 已经比昨日降下去许多。 再吃一顿,应该会好。 她起身,正要再去磨些药草时,男人又继续道:“为什么……” “为什么爱慕……太子?” 秦芮兮猛地顿住脚步。 第102章 下了狠劲 “你说什么?” 他声音虚弱,秦芮兮听的亦是不大清楚。 好像其中有着太子? 但怎么可能?他这样的江湖人,怕是连太子的面都未见过。 “夜玄,”她心头不可避免地浮起疑惑,刻意引导着他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忘了告诉我?” 话音落下时,她已回了他的身边。 半蹲着,她低下头,用着柔和的语气靠近他耳边问道:“你在为太子效命?” 之前,他好像说过,他来梁城是为了杀人。而这杀的对象,会不会是林嵘? 思绪百转间,眼前突然一阵天旋地转。 秦芮兮被身前男人攥住肩头,强行调转了位置。她睡到了他的身下,脸旁是他冷白有力的双臂。 错愕抬眸,她便对上了男人布满血丝的一双眼。 很奇怪,明明天光微暗,她却依旧能看清他眸中的情绪。 似是酝酿了无数风暴。 许是他周身的气息太过骇人,惹得她心跳不自觉快了两分。 “秦芮兮。” 男人说着她的名字。 一字一顿。 下一瞬,他俯首,猛然贴近她的面庞。 这样的他,秦芮兮从未见过,下意识便闭上眼。 黑暗中,她的感官被放大无数倍,她感受到他身上的灼热,也感受到他鼻息间的清冽味道。 “我知道看过你模样的人都会死,”她飞速开口,期望夜玄能恢复清醒,毕竟脑震荡带来的症状有许多种,或许他这般模样,也是其中一种,“但我保证我不会……嗯……” 话还未说完,耳垂便是一痛。 秦芮兮倒吸一口冷气,这男人……真是下了狠劲。 他发疯没关系,问题是,会传染。 “夜玄,你清醒点。” 耳边女子的声音如梦似幻。 夜玄并非全然不知情。 便是如此,才最难忍耐。 他第一次离她如此近,稍一低头,便可触碰到她的唇瓣。 他残存的理智,促使他偏头,灼热急促的呼吸落上她的耳。 她的味道,如罂粟,惹人上瘾。 脑中混沌的感觉再次袭来,他眼前发黑,再次晕了过去。 秦芮兮:…… 她推了推身上的男人:“你晕过去之前能不能先过去?” 他这体重压在自己身上,真的难受。 “小兮儿?” 正当秦芮兮试图从夜玄身下出来时,外面传来林嵘的声音。 她赶忙应和:“表哥,我在这!” 林嵘听着欣喜,急忙进了洞窟。 只是在看清眼前的一切时,他的脑中如有惊雷炸响。 竟然有个上半身赤裸的男人……在欺负小兮儿! 他提起长枪,向着他们刺去:“贼子,我杀了你!” 眼见着长枪要到眼前,秦芮兮赶忙道:“表哥住手,他是夜玄。” “夜玄又如何?”林嵘咬牙切齿,“管他是谁,欺负你便要赔命!” 他昨日便不该让她来的,药找不找到另说,与这个男人共处一室才事大。 他懊恼万分:“芮兮,你这般护他,可是和他定了终身?” “没……”秦芮兮喘着气,“表哥,你先把他搬过去,我喘不上气。” “哦,好。” 林嵘忙上前,将夜玄掀到一旁。 他着急看向秦芮兮,却发现她衣衫完整。 好像,和他想的不大一样。 秦芮兮坐起身,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耳垂。 破了皮,有些痛。 林嵘在旁惊疑不定:“小兮儿,他……” 秦芮兮言简意赅:“我脱的。” “啊?”林嵘嘴巴长得老大,吞咽了下,方才继续问道,“你……强迫他?”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他便不该进来! “想什么呢表哥,”秦芮兮没好气看着他,“他发烧了,我索性将他衣服脱了散热。” “散热?”林嵘表情越发一言难尽,他蹲到她身旁,叹了一声道,“我是不懂医术,但小兮儿你不能这般随意敷衍我啊,便是六岁稚童,也知发热了需闷着出汗。” “你说的是被淘汰的旧方法,”秦芮兮很认真同他解释,“很多年前便已经不适用。” 林嵘:“我也想信,可……” 那是个赤条条的夜玄…… “罢了,”他便不纠结那么多, “小兮儿,无论你是何决定,我都支持你。” 无论她喜欢的是何人,他皆会祝福她。 即便,最终陪她共度一生的人并不是自己。 只是,他还是有些羡慕夜玄。 秦芮兮见着他不再纠结,便也没有继续解释。 她走到拐角处,取了一株千光,熟稔地混合着草药碾碎,而后一股脑塞进夜玄口中。 在旁围观了全程的林嵘:突然,好像也没那么羡慕了。 “表哥,这是治疗城内疫病的关键药物,”秦芮兮指着那丛其貌不扬的药草,“千光。待会你派人将它们挖回去,记得要连这块土壤一起挖走,再用麻布包裹,否则,它会枯死。” 她起身:“顺便将夜玄也抬回去。” 她需要先行回去,布置下养千光的地方。 “好,”林嵘将他身上斗篷解下,细心为秦芮兮系好,“你路上小心。” 目送着她离开,林嵘方才指挥人过来抬夜玄。 只是刚触碰到男人,他便睁开了双眸。 “你好了?”林嵘见着他分外清醒的模样,不由问道,“这么快?” 刚才不是还昏迷不醒吗? 这药这般神? 夜玄麻利地穿好衣衫,胡乱应道:“嗯,她医术好。” 说罢,故作淡然地向着洞窟外走去。 “夜玄,”林嵘叫住他,“你顺拐了。” 夜玄:…… 他低咳两声:“约摸是因着还有些发热,走路不太稳当。” 实则,在身子离开秦芮兮的那一瞬,他已清醒过来。 只不过他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女子,索性没睁开眼。 她脱他的衣裳,他有印象,他不受控制的触碰,他亦记得。 林嵘询问她的那一刻,他险些便要承认他是…… 可她偏又如此坦然。 应该,真的同他一点多余的男女之情也没有。 原本的冲动情绪,便这样硬生生被按了回去。 他想要她的心,不能急。 …… 秦芮兮回到林嵘收拾出的隔离区,第一件事便是碾了药吃下。 她吃得早,应当不会产生感染迹象,但会存有抗体。 只是她如何都没想到,a型流感还会让人产生突然发狂的迹象。 难道是因为夜玄武功高,才会如此? 第103章 果然是你 秦芮兮想着,或许治疗过程中,可以加些镇定性质的药草。 “救命啊。” 江润老远见着秦芮兮回来,当即赶了过来。 他捂着口罩,低声咳着,“我昨天晚上被一个孩子咬了,今天一早体温就开始不正常,我估计我已经到了三十八度……神仙,大佬,你一定要救我……” 他不想刚来没多久就挂啊。 “孩子?”秦芮兮看向他,“是大概六岁,很瘦,像乞丐?” “大佬,你算命也这么厉害?” 江润双眼放光,冲到她面前,“那你一定有办法救我?” “嗯,”秦芮兮看了他一眼,“是被传染了,体温38.2,”她说着,从药杵中将一团药草刮出来放到碗中,抬手递给他,“吃了。” 江润不知所措地端着碗:“生吃啊?” 对上秦芮兮冷淡的眼神,他不敢再问,忙用手抓着将草塞进了嘴里。 而后表情瞬间扭曲。 苦,太苦了,还夹杂着泥腥味…… 他下意识想吐出来,下一刻便被秦芮兮堵住了嘴。 “咽下去。” 千光并不多,不能让他浪费。 见着江润吞咽的动作,秦芮兮才收回手,“我需要在这院子的东南角搭一个地方,你来帮我。” 千光数量不多,还好只要在适宜的环境下,它速度异常快。 粗略估计了下,等梁城的病情控制住,剩下的药草也可以供给周边。 江润认命地去搭棚子,期间忽然想起小孩的事,询问道:“你真会算命?那个孩子他……” “如果我没猜错,疫病扩散这么快的原因,是有着人故意传染。” 秦芮兮面色微冷。 如果真如她所想的这般,便很严重了。 想来,除了太子,不会有别人。 “故意?”江润声音也随之沉重,“也对,若非如此,这梁城也不至于成了这番景象。” 他好奇问:“那背后主使会是谁?” 秦芮兮没回答他的问题,只道:“知道越多,死的越快。” 江润:…… 他好歹也是穿越者,读过不少历史,真当他没见过什么世面吗? 内心暗暗吐槽,他手上动作还是未停。 而后,他脖子上便横了一把剑。 江润:!! 倒也不是见这个世面啊! 夜玄凤眸如染了冰霜,“你敢对她动心思?” “大侠,我哪敢啊,”江润这才发现,秦芮兮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他用着手指,试探性将剑向着一旁推了推,“我对秦神医就是单纯的崇拜。” 他努力挤出笑容,被迫拍马屁,“而且,有你这般帅气逼人的美男子在身边,她哪里会看得上别人?” 夜玄这才收回剑。 江润趁机站起身,凑到他身边,“哥们,听我说,你这样追人是不会成功的,难道有人喜欢她,你就去杀人家?” 夜玄斜了他一眼,刻意道:“有何不可?” “那总有一两个不好杀的吧?”江润意有所指,“比如说,那个林嵘。” 夜玄眼眸转瞬冷了下来。 “大侠,你还是得用点浪漫正经的方式,”江润为了自己日后的小命,拼命至极,“亲手做礼物,亲手做甜点,多制造小惊喜。” 目送着夜玄离去,江润拍了拍自己的胸口。 总算能安全一阵子了。 江润速度很快,待天色渐晚,一个简易的恒湿房已经搭好。 秦芮兮将千光挪了些进去,剩余的则搁在另一个角落。 千光有用,说不定会有人过来争抢,她不得不防。 她抹了下手上的湿泥,方转身,便对上了夜玄的脸。 “你不在屋里歇着,来这做什么?” 她表情一如往常,显然是未将洞窟的事放在心上。 夜玄不自在地轻咳两声:“昨夜的事,抱歉。” “你说的是你突然发狂?”秦芮兮摸了摸耳朵,摆出专业的态度,“此事是我的疏忽,我没想到你会有这样的症状,如果我早点觉察,便能先行阻止。” 夜玄闻言,面色更加不自在。 倒不是发狂…… 只是让他坦白,他却不知从何说起。 他自袖中取出一根簪子来:“送你,算是赔罪。” 秦芮兮没负担地接过。 是一根珍珠银簪,不过缀着珍珠的地方有些粗糙,似乎是对簪子不熟的工匠打造。 这几日她在这忙活,总觉得自己的头发不太利落,现下这根银簪正好。 她向着他道:“你为我束个同你一样的发髻。” 夜玄难免诧异:“我?大朝有习俗,只有婢女与丈夫方能为女子束发,你……” “哪那么多习俗?” 秦芮兮拉过他,自己在后院的大石中坐下。 她在他身前,抬手,递给他银簪,嘴上不忘叮嘱:“明日怕是事多,你便在屋内好好休息,虽然不发烧,但你身体还是虚弱,多睡才能好。” “好。” 月华如水。 轻落在眼前女子青丝之上。 夜玄取了木梳,轻手轻脚地为她束发,两人呼吸清浅,却又仿佛成了这寂静天地间唯一的声音。 良久,夜玄开口问道:“你对别的病人也这般无微不至么?” 秦芮兮淡笑:“这不是因着我欠你许多么?我说过,我会救你的命,就一定会。” 说罢,她稍侧了头,感激地看着他。 夜玄知她对自己没旁的多余心思,可他的心却依旧如擂鼓,轰轰作响。 …… 翌日一早,秦芮兮便与林嵘一同忙活起来。 “病人需要多喝热水,你们先去烧些热水备着,还有及时用原浆酒消毒,粥也备上,不吃饭身体不会好。” 秦芮兮交代完,便去前院根据众人情况分配药草。 林嵘烧了几锅热水,胡乱擦了擦脸上的黑灰:“小兮儿,我已经将这边的情况上报皇上,想必很快便有大夫过来,到时你便可不这么忙了。” “嗯,”秦芮兮捣着药,“千光到时……” “秦芮兮。” 她话还未说完,大门外便传来另她反感的声音。 洛锦棠一身男装,不屑地眯着眼眸。 秦芮兮站都未站,淡淡看向她:“果然是你。” 她的目光太过凌厉,惹得洛锦棠不自觉有些发怵。 仿佛,所有一切都被她看穿一般。 第104章 没打算和她争 洛锦棠慌乱只在一瞬,很快她便正了脸色:“前几日殿下消了火气,觉着先前闹到父皇面前,未免有些不妥,又思及林小将军在此赈灾辛苦,便让我来协助林小将军。” “是么?” 秦芮兮唇角微掀:“目的可得说清楚,到底是来帮忙的,还是抢功的?” 洛锦棠袖中的手一紧。 林嵘带过来的一百人中,有着太子的眼线。 本以为秦芮兮亦会对瘟疫束手无策,未曾想竟让她阴差阳错找到了药草。 接到信之后,她便急忙带着京中大夫赶了过来。 既不能让他们彻底死在这里,那功劳更不可让他们占了去。 她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兵士上前:“秦大小姐慎言,构陷当朝太子可是重罪。” 秦芮兮粗略地扫了眼洛锦棠身后的人。 约摸二百多。 这是怕打不过林嵘,干脆人海战术了? 不过啊,他们着实有些浪费了。 因为她,根本没打算和她争。 “你说的有道理。”秦芮兮站起身,轻笑,“那梁城便交给你了,禹城疫病同样严重,我便同我表哥去那里。” 她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案上的药杵。 仿佛她不是被迫离开,而是自己想走。 洛锦棠见着眼前女子一片泰然,心下狐疑。 身旁大夫靠前道:“锦夫人,她莫不是想要将治疗疫病的药草带走?否则,怎会答应的如此痛快。” 洛锦棠点头,向着秦芮兮道:“我听闻有药草名为千光,可用于治疗疫病。秦大小姐身为医者,想必会将此药留下吧?” “锦夫人消息倒是灵通。” 秦芮兮也不恼,抬起素手,向着院中遥遥一指:“在那里,你可遣人前去瞧瞧。” 洛锦棠不放心旁人去,自己抬脚走了过去。 靠近 一瞧,只是极为普通的草。 唯一特殊之处是,虽是冬日,但仍旧生机勃勃。 身旁的大夫上前取了一根碾碎,放入口中查了后点头:“锦夫人,的确是千光。与先前你给老夫的药渣是一样的。” “好。” 洛锦棠扬唇:“她秦芮兮可得神医之名,你们何尝不能?待此事一了,你们便可扬名大朝。” 跟随的大夫们纷纷跪下:“谢锦夫人。” 秦芮兮站在他们身后,瞧着他们已幻想出日后成名的场景,不由想笑。 她便真的笑出声:“表哥,咱们收拾一下,去禹城。” “小兮儿,你还真走?” 林嵘不解:“这里可都是你一手布置安排的,便将这拱手让人?” 制住瘟疫,是何等大功。 自古以来,能成功治好大规模瘟疫的又有几人? 待此事了解回永安,封赏定不会少。 且她也能借助此事更好地立足,届时无人再可轻视于她。 “原来我在表哥心里脾气这般好?” 秦芮兮弯眸:“他们想占我的功劳,也得看看自己有没有此等本事才行。” 单一的千光并无多大功效,只能暂且稳住生命体征,几种药配起来方才是正解。 只是这比例,差零点一克都不行。 否则,天下医术高超的大夫不在少数,各色药材更是数以万计,瘟疫怎会依旧让人闻之色变。 秦芮兮拿上药杵,向着院中走:“叫上夜玄江润,我们去禹城。” “对了,表哥,这些人一个都不用带。” 其中不知混了多少太子的人,她去治病,不想多花心思在查人之上。 于是,不带任何人的结果便是,江润拉着个牛车,上面放了个棚,还盖了厚厚的棉被。 他坐在牛车上,心里苦的很。 一个是将军,一个是杀手。 另一个是将军和杀手的掌心宝。 哪个都不能赶牛车,就他最弱。 这个该死的,阶级分明的古代! 洛锦棠站在朱红色大门前,皱眉看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定。 “刘大夫,他们走之前你可检查他们带了什么?” “锦夫人多虑,”刘大夫道,“这千光离土即死,对种植的地方也有极大的要求,能保下这么一丛已是十分不易,不可能直接带着离开。” “如此……” 洛锦棠心下稍安。 “对了,”她想起先前秦芮兮所说的肠痈,便问,“刘大夫你是永安有名的大夫,我偶尔的腹痛,是不是因着我患了肠痈?” “锦夫人,老夫已仔细诊了多次,不会有错,”刘大夫捋着胡子,“是您多虑。锦夫人身份尊贵,又是侧妃,自有皇室真龙之气庇佑。” 洛锦棠这才方放下心。 御医与刘大夫都说没有,证明那日只是秦芮兮刻意吓她之言。 简直……该死。 …… 禹城。 秦芮兮看着比起先前更少人进出的城门,脸色略微凝重。 过了几日,似乎状况又严重了些。 她对流感很了解,他们在梁城耽搁时间不长,按理说,应当不会如此萧条。 现在这般,只有一个解释,有人刻意散播。 她当即做了决定:“先进城,买个铺子。” “啊?”江润惊讶,“直接买?这可是禹城,商铺很贵的。一个最起码八十两。” 秦芮兮转向他,反问:“很多?” 江润:“不多?” 林嵘暂且不论,他是将军。像夜玄这种混江湖的,定然穷得很,在这方面,他们定然很有共鸣。 “夜玄,你说句公道话,八十两不多吗?” 夜玄沉默地看了他一眼,从袖中摸出一锭金子扔了过去:“闭嘴。去买铺子,剩下的归你。” 江润双眼发光接过:“得令!” 靠,他活了二十多年没见过这么大的金子。 有钱人真……真香。 江润动作很快,不多久,四人便已布置好商铺。 待备好粥热水以及药,秦芮兮便走了出去。 她拎起鼓锣,立于石板路中央:“各位,我是神医,特来此治瘟疫。还请各位来我这里领取药物,不收钱。” 夜玄看着叫卖的秦芮兮,不由勾了勾唇角。 她真是,可爱的紧。 只是这等劳累事,不用她做。 他道:“江润,你去。” 江润摸了摸胸口的金子,觉得异常踏实,他没有任何犹豫:“好嘞大侠。” 第105章 你救谁 禹城虽比周边富庶些,但大灾之下,无多少人能安身。 寻常百姓,莫说热水,便是柴火都难去砍。 是以,听了这边的消息,纷纷围聚过来。 秦芮兮蒙着口罩坐在一旁把脉,夜玄像个保镖一样站在她身旁。 林嵘分发着热水与粥,江润则四处宣扬:“各位父老乡亲有所不知,我家小姐是永安有名的神医,上救皇子公主,下治黎明百姓。” “今日游历至禹城,见城中瘟疫四起,便发了善心,特停留在此,为大家免费诊治。” 他铿锵有力的发言让周遭聚集的人越来越多。 “这位年纪不大的姑娘是神医?” “还救过皇室?真的假的?” “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生吃药草治病的法子,有用吗?” 江润迟疑,他不会是吹大了吧? 应该这么说,是大佬吹大了。 毕竟从一见面开始,她便强调,她是天才。 他不过是顺着发散了下思维。 林嵘盛着粥,回答道:“都是真的,当今长公主与十皇子,命悬一线时,皆是她出手救回。至于大家所说的,生吃药草……” “这题我会!”江润主动举手,“神医自然与一般大夫不同,要是旁人都能想到这法子,不就人人都是神医了吗?” 人群响起一片恍然大悟声。 “原来如此,不愧是神医……” “这药真的有用,我方吃了一个时辰,额头便没先前那般烫了。” 秦芮兮依照每个人的症状递了药,她只给两天的量,方便之后判断病情来调整剂量。 夜玄在旁见不得她受累,不由分说地将药杵拿过来,自己替她碾药草。 “你……”秦芮兮是意外的。 他对她的照顾,似乎超出了正常的范畴。 难道…… 夜玄继续着手上的动作,余光瞥向坐在一旁的女子,黑金面具下的薄唇缓缓勾起。 他这般体贴,她想必万分感动。 而后下一刻,他的耳旁便传来女子的低语。 “你是不是要做什么亏心事?” 秦芮兮又想起那日在洞窟他的奇怪言语,“比如说,你要杀的人是我表哥?” 夜玄停了手上动作:“……” 秦芮兮:“被我说中了?” 她继而又纠结起来:“那我用什么毒死你比较好?你喜欢发作快的,还是痛苦轻些的?” 她故意这般说,一是调侃,二是试探。 但如若他真的对林嵘下手,她也不会手软。 林家是她的底线。 夜玄对上她的脸,磨牙:“你良心被狗吃了?” 他救了她那么多回,她竟要为了她表哥毒死他。 越想越气,他将药杵锤的震天响,脑子里忽然冒出先前他在长街听一对夫妇吵架的话,便脱口而出道:“我和你表哥一起掉进水里,你救谁?” 他突然的话让秦芮兮险些没反应过来,但她很快抓住重点。 她问:“啊?你不会凫水吗?我下次教你。” 夜玄被气的疯狂咳嗽。 他不该问,太丢脸了。 秦芮兮本来还想再同他说几句,但眼前站着的病人热情地与她搭起了话。 妇人一身粗布衣衫,尽管病了,不过精神尚好。 “小神医,我是城东包子铺的卫婶,等我有力气了,定做些包子给你吃。” 秦芮兮笑着应下:“好,多谢卫婶。你最近还是以休息为主,太过劳累对身子不好。” “行。” 卫婶点头,又叹气道:“说起来,这瘟疫啊,传的太快了,我刚听说医馆有人发热,下午我便也染了上。我赶紧告知旁人,谁知没多少人听劝。” “还有个发着烧的小乞丐,四处拽人乞讨,讨到了也不去买吃的,依旧继续讨要,肯定是想要攒齐了钱去瞧病……” 原本秦芮兮只是随便听听,待听到后面,她微敛了眸子。 乞丐得钱,只为填饱肚子。他们连吃饭都是难事,不可能会攒钱去看无人能医治的病。 “你可知他在哪?” 如果她的直觉没错,那个乞丐应当是他们在梁城遇到的孩子。 “小神医真是菩萨心肠,”卫婶以为秦芮兮要去救治小乞丐,忙给她指了方向,“就在那边的巷子里。” “菩萨心肠?” 秦芮兮淡笑。她可不是。 她起身,留三个男人在这里继续忙活,自己向着小巷走去。 小巷离这里并不远,是以夜玄没有跟随。 说是小巷,实则只是两个房子之间隔着的一条宽一米的小路。 刚踏入,秦芮兮便见到了那个小乞丐。 的确是那天咬夜玄的孩童。 他躺在地上,微眯着眼,奄奄一息。 他身染流感,加之身体瘦弱,早就承受不住。 秦芮兮走到他面前停下。 孩童费力看向她,好一会终于将她认了出来:“救,救命……” “救你?呵。” 秦芮兮对他并无怜悯之心,“被你传染的,已经死去的人,谁去救?” 梁城统计过,共因流感死去约有九千人。 听起来似乎还好,可梁城总共人口只有四万五千人。 这九千人,占了总人数的五分之一。 这还是他们赶到及时的情况。 孩童睡在雪中,干裂的嘴唇动了动:“有个哥哥和我说,只要将我的病传染给别人,他就收养我……我想有个地方住,不用和别人抢……” “我只是想有个家而已,他们享了那么久的福,为我死一死怎么了……?” 他气若游丝,唯独一双眼眸在此刻亮的出神。 秦芮兮知晓,这是回光返照。 她蹲下身:“这并不是你要害人的理由。你明知是恶而为之,是大错特错。” 刻意传播疫病,此等大罪,株连九族。 “睡吧,”秦芮兮看着他逐渐散去神采的眼,“我替你收尸。” 这是她对死人的容忍。 否则,她不会对他存有半分怜悯。 心思如此毒辣的孩子,着实让她提不起同情心。 孩童短短的睫毛轻颤,最终闭上了眼。 秦芮兮方站起身,夜玄便到了她身旁。 他看着地上的孩童,皱眉:“死了?” “嗯,”秦芮兮看向他,“你来的正好,把他烧了吧,骨灰用盒子装起来埋掉。” 也算是有个家了吧。 夜玄过来是怕她心软难过,未曾想她竟然将人烧成灰。 秦芮兮见他不动,问道:“怎么了?” 他一个杀手,还下不去手不成? 夜玄的确是迟疑:“这是否有些……太残忍?” 最起码给人留个尸身? 他了解过,这种瘟疫在尸身上并不能存留。 “你说得对,”秦芮兮仔细回想了下,“浇点油,烧的快些。” 她那个时代已经直接用高分子机器分解,火葬太麻烦。 时代隔得太久,她差点忘了,孩子太瘦,倒油能让尸体少受点罪。 夜玄:…… 嗯,行。 她说的定是对的。 第106章 还挺热闹 三日之后,禹城的疫病逐渐平稳。 连着的晴天,积雪已消融大半。 林嵘带着药草又去了附近的城池,秦芮兮三人则在商铺里吃着卫婶送来的包子。 江润热泪盈眶:“这顿饱饭来的好不容易。” 秦芮兮看向他:“吃完快点做手术显微镜,我急着用。” 今早,夜玄带来了琉璃。只是想用琉璃替代玻璃,还需要打磨调整。 她担忧长公主身体,自然催促江润。 江润点头。 在这,他根本没说“不”的权利。 “待这里事了,你便和我回永安,”秦芮兮已打算好,“我供你吃穿住宿和工资,你为我做仪器,做的越多,越好,你的银子就越多。” “好的大佬!”江润一听银子,应的分外爽快。 “对了,”他咬着包子,“前几天卫婶说的小孩,你没将他带回来吗?虽然年纪小,好歹也算个证人。” 这阵子听着他们说起,他了解了些情况。此次流感是洛锦棠教唆一个小孩所为。 死了这么多人,他理所当然地认为该用证人让洛锦棠付出代价。 “你太天真。”秦芮兮同他分析:“不过一个稚童,说出的话谁会信?而且,他已经死了。” 说着,她看向外面已有了烟火气的街道:“那孩子性格本就扭曲,否则你以为他为何咬人逃跑那么熟练?肯定是以前做过不少。” “既做错事,无论是否年幼,都该付出代价。” 洛锦棠亦是。 想起她,秦芮兮估摸着时间也差不多了。 她看向夜玄:“你去帮我把后院的千光盖好,待会可有人要过来抢了。” 夜玄应声离开。 江润好奇问:“谁啊?” 秦芮兮眸底蓄起冷意:“这不,来了。” “秦芮兮!” 洛锦棠站在铺子外,袖下的指甲狠狠掐入手心。 她如何都想不通,明明是一样的药草,为何那些大夫配出来的一点用都没有,只能勉强维持病人清醒。 他们甚至仔细查验了秦芮兮配好的药泥,分量几乎不差,可依旧毫无效用。 梁城积攒的病人越来越多,无数人怨声载道。 连县丞都对他们颇有微词。 若非封城,那群刁民早便涌了出来。 “是你在留下的千光上动了手脚,”洛锦棠言之凿凿,丝毫未有东西的愧疚,“你知这是何等大罪吗?!” “锦夫人,”秦芮兮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包子,连眼神都未多给她半个,“你来这发癫,至少想个合适的理由。你觉得,我会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吗?” 什么意思? 洛锦棠的眉狠狠皱起。 难道,千光根本没问题?可他们那边的确是束手无策。 秦芮兮吃好饭,又去一旁净了手,方才踏出商铺。 洛锦棠身旁只跟了一个大夫,看来梁城的情况,的确是让她急了。 刘大夫忍了许久,终归是没忍住,质问道:“若非是药草问题,为何病症迟迟不好?” “药讲究配比,”秦芮兮轻抚了下袖口,“差之毫厘便谬以千里,你行医,这道理总该懂吧?” “老夫还用你教?” 刘大夫冷哼:“我们皆按照你的药,用戥称仔细称了,方才给病人服用,可依旧半点效用没有!” 原本他们一行人都以为能靠此事名扬天下,结果呢,白白耽误了三天时间! “戥称?”秦芮兮轻笑,“只能精确到厘,也就是几十毫克,可我这双手,可以感受至一毫克。其中差距,你可懂了?” “什么克?” 刘大夫只以为秦芮兮在胡诌,否则为何他听都没听过。 还有什么用手?难道她是用手来量药物重量的吗? 太荒唐了! 秦芮兮看出他的想法,说道:“无妨,你听不懂很正常,你觉得不可思议也很正常。奉劝你一句,为医者,莫要做沽名钓誉之辈。” 被戳中心思的刘大夫恼羞成怒:“黄口小儿,不过运气好些得了药草,竟还敢来教训老夫?!” “行了。” 洛锦棠叫住他:“眼下拿到真的千光才要紧。” 她端起架子,眯着眼眸看向秦芮兮:“秦芮兮,我乃东宫侧妃,在外代表的便是太子殿下,你这般行径,可知是在违抗太子?” 见着眼前女子未有反应,她不悦问:“你听懂了吗?” 她不信,秦芮兮连命都不要。 这可是在梁城,不比永安。无人护她。 “听懂了,”秦芮兮眉眼未动,懒懒道,“太子眼红治瘟疫之功,想同我抢。” “你……”洛锦棠咬牙,“今日林嵘不在,我必要你付出代价!” 江润缩在商铺,听着外面的动静,心惊肉跳。 他赶紧拉夜玄:“大侠,你不出去帮秦小姐?” 这眼见着就要打起来了。 “我身份不便,”夜玄说着顿了下,黑眸略过笑意,“她都算好了,且等着吧。” “啊?”江润刚发出个单音节,外面便传来喧闹的车马声。 太子身披暗金色大氅,自马上而下。 “洛锦棠,你放肆!” 他满身寒气,束发也不如寻常整齐,显然是从永安匆忙赶来。 “殿下?” 洛锦棠见着太子有些纳闷,听着他指责自己,心头顿时委屈。 他又被秦芮兮迷惑! 寻常便罢了,这可是瘟疫,得了便是大功,可赢过贤王一大截。 “殿下,今日林小将军不在,只要我们从秦芮兮这夺了药草……啊!” 她话未说完,面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洛锦棠捂着脸扑在化了冰的地上,白净的衣裙登时染了脏污。 太子的嫌恶皆摆在脸上:“本宫未曾想,你竟这般恶毒,早知如此,本宫如何都不会让你成为侧妃!” “殿下,”洛锦棠满脸困惑,“不是你让我来……” “啪!” 又是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这一次,洛锦棠的嘴角直接渗出血来。 太子面红脖子粗:“再敢胡言乱语,本宫便将你逐出东宫!” 秦芮兮冷眼瞧着眼前的闹剧。 这戏,太子还挺卖力。 应当是有能威胁到他的人来了吧? 她侧头,稍往后一看,便见到了金览。 贤王的人啊。 她摆弄了下手指,还挺热闹。 第107章 骗太子 眼下发生的一切,众人心知肚明。 不过是陪着做做表面功夫。 金览越过太子,走到秦芮兮面前,作揖客气道:“秦大小姐,上次多谢你为我家夫人诊治,她如今身子已康健,待我回永安,定携她去长生堂拜访。” “金大人客气。” 秦芮兮同样回以礼数。 她知他对她这般,纯粹是因着她未将他是贤王之人的事告诉太子。 同样地,他亦在叮嘱她守口如瓶。 彼时,太子已训斥过洛锦棠。 他理了理身上大氅,神采奕奕向着秦芮兮走去。 眼前的女子身着男装,头发也梳成男子,依旧难掩其灼灼风华。 她站在原地,对着他遥遥一拜,他便觉得整颗心都被牵走。 如果不是这张脸,他或许对她不会如此痴迷。 可她却又偏偏生了这副好容貌,让他欲罢不能。 他到秦芮兮面前,想要扶起她,却被后者不着痕迹躲过。 “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讪讪收回手,温柔道:“这里无外人,不必同本宫行如此大礼。” 秦芮兮后退一步, 并未开口。 她疏离的态度,太子看在眼中。 他心下怨了洛锦棠数次。 若非她蠢笨,未将事情办好,现秦芮兮早已成他的人。 “芮兮,”现下,他只能笑着解释,“本宫最近事务繁忙,是以让洛锦棠来梁城替本宫帮衬林嵘,未曾想,她竟做出此等错事。” “她是她,本宫是本宫,你心思良善,定不会因着她误会本宫吧?” 秦芮兮闻言,面上露出淡笑来:“殿下言重。” 幸好先前林嵘给将军府也递了信,否则,今日难说。 “芮兮你不怪本宫便好。” 太子看了眼近处的商铺,挑起眼皮问道:“那是你在禹城发放药草的地方?可否带本宫去看看?” 他一直关注着梁城之事。与洛锦棠同样,他亦觉得,是秦芮兮在药草上动了手脚。 她医术莫测,若是下手,旁人定是觉察不到。 且,这次他无论如何都要拿下这次赈灾救治之功,这于他大有裨益。 秦芮兮没阻拦,跟在太子身后,与他一同进了商铺。 太子看了一圈没见着千光,便借口去后院。 秦芮兮自始至终都跟在太子身后,无一句多余的话。 只是进了后院,太子更是傻眼。 空空如也的泥地,除了无积雪外,并无任何药草的踪迹。 他按捺不住问道:“芮兮,药呢?” “用完了啊。” 秦芮兮弯眸,“禹城情况不比梁城好上多少,我带出来的药草不多,早就捉襟见肘。” “怎么?”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一般,问道,“难道梁城的药草也用完了?我留在那的药可是数量不少,若是用完了梁城疫病还不消,事可就严重了。” 金览趁机道:“太子殿下,这便是你差太子侧妃做的事?臣回永安定要禀报,让皇上裁决!” 他这动不动要告状的习惯,让太子苦不堪言。 偏生父皇又器重他。 “金大人,”太子赔笑道,“此事是本宫侧妃所为,与本宫并无关联,还请金大人不要迁怒本宫。” “现下不是商讨这些之时,”他目光落到秦芮兮身上,“如何解决梁城之困才最是要紧。芮兮,你医术超群,必定有着旁的法子吧?” 药草没了,他又想要功劳,只能从别处下功夫。 “的确是有,不过要等我表哥回来才行。” 秦芮兮此言一出,太子与金览的视线皆落到她的身上。 “因为想再种植千光,需要他的血。” “什么?” 太子听着,只觉荒谬。 什么药草,需要用人血来浇灌? 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若他能揽下,倒很有用。 “林小将军连日赈灾甚是辛苦,不如用本宫的血?本宫乃是太子,血定比林小将军作用大些。” “非也。” 秦芮兮摇头,一本正经地编着谎话:“殿下有所不知,林小将军乃是去过沙场之人,受过无次数伤,身体里 的血早便换了好几次,这才能派上用场。” 她的话不需要有逻辑,只要能说出来就行。 毕竟贤王的人,可不希望太子好过。 金览在旁点头:“原是如此。秦大小姐医术卓绝,真令金某佩服。” 他都吹捧上了,太子只能随之道:“本宫定会向父皇禀明林小将军的功劳。” “多谢二位,”秦芮兮做出请的手势,“表哥回来还需要一阵,芮兮没什么招待,只有两杯薄茶,还望不要嫌弃。” 此时墙角。 江润捂住自己因为惊讶而反复张大的嘴:“秦小姐这样骗太子, 没关系吗?” “只要不被拆穿,谁会知道她在骗?” 夜玄拍了拍他的肩头,“同秦芮兮说一声,我先走了,来日有缘再见。” 说罢,他闪身,消失不见。 …… 林嵘回来之后,听着秦芮兮所编造出来的什么血养药草之事,险些把眼睛瞪裂开。 他怎么都没想到,她有胆子欺骗太子。 他自小受的教育便是忠君爱国,此等行径,简直是胆大妄为。 偏偏这个人又是秦芮兮。 他心下叹气,最终只得应承下来:“臣蒙受隆恩,方能有造化能够造福百姓。太子殿下放心,梁城疫病定会在三日之内完全清除。” 太子应了两声好。 他除了叫好,别的啥也干不了。 是以去了梁城,他又将洛锦棠拖出来,扇了两耳光。 “来之前你是如何同本宫说的?你说你定会将梁城之功帮本宫完完整整地拿过来。现下倒好,被金览撞了个正着,回永安他定会在父皇面前参本宫一本。本宫不能出事,到时你便去父皇面前请罪,知道了吗?!” 洛锦棠咬着唇,将所有委屈吞进肚子里。 “殿下放心,锦棠会去请罪,还请殿下对秦芮兮莫要放松警惕,她心机深沉……” “够了,你怎么也学起秦若菱,说这些话?真是教本宫厌烦。” 太子居高临下看着她,鄙夷道:“要怪就怪你们太没用,若你们像秦芮兮那般,医术超群,本宫怎会落入这般窘迫境地。” 洛锦棠沉默听着。 医术么…… 第108章 封侯 梁城的疫病结束的极快。 别的大夫百思不得其解的疫病方子,她亦是用同样药物,却异常有用。 甚至,她连戥称都未用,只靠一双手,便能准确称量出重量。 一旁大夫从开始的怀疑,到惊叹,再到自愧不如。 洛锦棠眉眼逐渐冷凝。 她听着耳边对秦芮兮的溢美之词,忍不住道:“她从医,你们也从医,为何笃定日后追赶不上她?” “夫人太瞧得起我们了,”老大夫纷纷哀叹,“莫说我们先前不知晓这疫病的方子配比,便是看着她抓了药,也依旧看不出。我们甚至不知晓,为何要生食,明明好像将药煎了也无太大差别……” 秦芮兮坐在不远处,听着他们的疑问,开口道:“千光性热,其余三种药草生吃性寒,两相结合,方能不伤及人的根本。” “而且,直接吃省药罐。” 这药的剂量需要准确,便不能放在一起煮,若要一人一个药罐,简直是会累死。 所以,不如生吃。 她说完,将手中的药递给面前的病患。 应该是最后一人了。 方站起身,不远处便乌压压围上来一群百姓。 像是有默契般,纷纷跪地。 “多谢神医救梁城!” 秦芮兮一愣。 思绪有些飘忽。 她想起二十七世纪,那年她研制出低价抗癌药,也是无数人叫她救世主。 或许,这就是她存在的意义。 她弯唇,好看的脸上露出笑意:“你们不必如此,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 太子看着,脸上流露出垂涎。 仿佛她已是他的囊中之物。 洛锦棠满心愤恨。只要她比秦芮兮更有用,便能重新得太子青眼。 金览摸着胡子,余光落在几人身上。 他来这的目的已经达到。只要功劳不到太子身上便好。 只是这个秦芮兮……着实不简单。 …… 四日后,一行人到达永安。 秦芮兮将江润安置在长生堂,便与太子几人前往宫城。 这阵子,永安似乎又落了一场薄雪。 檐上有着些许晶莹。 几人在宫门前下了马车。 秦芮兮抬脚向前走了一步,像是突然感应到什么一般,下意识抬起头。 朱红色的城墙上,男人身着玄色大氅,头戴黑金发冠,眉宇间满是气宇轩昂。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秦芮兮仿佛能看清他的神情。 定又是,关切的。 她自觉自己很厉害,唯独他对自己一直放心不下。 思及此,她弯了弯唇角。 “芮兮,你在看什么?” 太子好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结果只见着空空如也的墙。 这有什么好高兴? 秦芮兮摇头:“没什么。殿下,请。” 小半个时辰后,秦芮兮踏入大殿。 三喜公公靠在皇帝面前小声提醒:“皇上,太子殿下他们来了。” 皇帝这才合上奏折,抬眼向着台阶下站着的几人。 他面上严肃,继而后知后觉般挂上虚假的笑容:“诸位爱卿,辛苦了。梁城之事,金爱卿已事先递了奏折给朕,朕大概明白了此事来龙去脉。” “父皇,”太子当即急了,金览绝对会如实禀告,他会受责罚,“儿臣……” “你不必多说。” 皇帝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开口:“今日不谈疫病的细枝末节,只谈封赏。” 秦芮兮听着,心头涌出一股奇异之感。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太子,”皇帝缓缓道,“侧妃的错亦是你的错,便罚你禁足一月,手上的事务暂且交给贤王。” “父皇。”太子当即白了脸。 交给贤王,他还能拿得回来吗? 这不是在割他的肉? “林嵘。” 皇帝并未理会太子,目光转向林嵘:“林家这次赈灾治病有功,便封为安定侯,如何?” 他的话,让整个大殿一片寂静。 秦芮兮眸底亦有着复杂情绪。 林家这些年军功累累。都未封侯拜相。此刻竟因为一场疫病,皇帝要封侯。 背后深意,不得不思。 “皇上,”林嵘跪下,“臣是小功,皇上赏的太重,臣着实惶恐。” 他常年身在战场,许多话不知如何迂回,只得直接将心中所想说出来。 秦芮兮随之行礼,并未开口。 她有疑虑。 皇帝此举,是否与她救治梁城有关。 “并非只因此次,”皇帝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林家征战,先前你们常在边关,朕不好赏,现今回来,刚好将从前的补上。” 秦芮兮低头,闻言唇瓣微抿。 她明白了。 皇帝是觉着林家难掌控,是以,要借此将他们推至高处。 做官一旦居于高位,便会多上无数人盯着。 好比太子,他或许不那么差,只是身处这个位置,他的一言一行皆会被放大。 到时摔下,便越惨烈。 可先前权煜九又告诉她,在没人能替代林家之前,皇帝不会动手。 到底是何原由? 不过眼下……只能应下。否则,便会引来更大的猜忌。 “谢皇上隆恩,”秦芮兮伏下身,“表哥常年在外不善言辞,皇上莫怪。芮兮觉着,这是桩顶好的事,林家得此殊荣,芮兮与有荣焉。” 林嵘见状,便也跟着磕头:“谢皇上恩赏。” “好好。”皇帝这会才算是真的和颜悦色,“既封了侯,日后林嵘便留在永安做小侯爷,无需去边疆受苦。沙场凶险,省得家中人为你牵肠挂肚。” 在皇帝看不见处,林嵘的脸白了一瞬。 他长于沙场,从不喜永安的拘束。 这样的安排,无疑是断了他的双腿。 他嘴张了张,最终咬牙艰难应下:“是……” 秦芮兮心下同样不好受,只是在弄清皇帝的意思之前,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秦芮兮。” 高处皇帝的声音又传了出来,“先前云华同朕说,你去梁城,是有了诊治心症之药的线索?” “的确。” 秦芮兮直起腰身:“臣女在此起誓,定会治好长公主殿下。” 这是她去梁城,最大的收货。 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方才开口道:“朕希望你说到做到。” 待出了宫城,林嵘的面色才彻底垮下。 “小兮儿,皇上这是什么意思?” 第109章 他在生气 秦芮兮抬眸,看向已有些黑沉的天幕。 她缓缓开口:“君心难测。” 林嵘不清楚,她亦是一知半解。许是近来边关安分,便要卸磨杀驴? “算了,小兮儿,”林嵘很快释然,摊了摊手,“留在永安也好,这样有人欺负你,我便可第一时间打回来。” 秦芮兮听着他所说,笑起来:“那我就先谢过表哥了。” “我先回秦国公府,你回去与外祖商量一下,圣旨应当很快便到。” 他们不能全然陷入被动之中。 她叮嘱:“记得要表现得异常高兴,莫要让旁人瞧出任何端倪。” 林嵘听着她所说,面上转而严肃:“我记住了。” 二人在宫门前分开。 林嵘先上了马车,秦芮兮方转身,便被人叫住。 贤王身着青衣,端的是君子温润的姿态:“秦大小姐,本王听闻梁城之事,着实好奇,不知可否向你请教一二?” “贤王请说。”秦芮兮福身。 “本王听闻,那时太子侧妃也在梁城?”贤王紧盯着秦芮兮的脸,“若是她刻意为难,告知本王,本王会为你做主。” 他不关心什么疫病,他只想抓住太子错处。 太子纵容侧妃,险些害了无数梁城人的性命。 这罪,可大可小。 “不错。” 秦芮兮并未有隐瞒的意思,她面上始终维持着淡笑:“只是我并不建议贤王现在为着公道去见皇上。” 他的心思,她全说中。 贤王的面色严肃些许。 他的确是想要借此事让太子多罚些时日。 “多关两日禁闭有什么要紧?”秦芮兮眯眸,“反倒会引得皇上生气,觉着你不顾念手足之情。贤王现今更需要一个一击即中的机会。” 贤王听着,攥起的拳头紧了又紧。 他面上不显任何情绪,只是问道:“秦大小姐如何笃定父皇会生气?” “哦?”秦芮兮笑起来,“贤王竟会产生这样的疑问?” 她抬手,轻撩了下头发:“看来,金大人没与贤王说清楚。皇上在大殿上,明确说了,今日不谈过错,只论赏罚。” 贤王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确是不知晓这话。 “如此,多谢秦大小姐提醒。”他失态只在一瞬,转而疑惑问道,“只是不知秦大小姐为何帮本王?” 太子心悦她之事,一早便传遍了永安。 可以说,只要她想,太子定会不顾一切。 到时再加上所谓天凰命格,她会是东宫太子妃,未来天下最尊贵的女子。 “因为,”秦芮兮勾起唇角,难得笑的又娇又媚,“我不喜欢将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 她将她的野心皆摆在明面上。 贤王最喜猜忌,她遮遮掩掩的,反倒会引起他的怀疑。 不如直接将目的说出来。 “秦大小姐真是好大的胃口, ”秦王虽是如此说,眸光却带着欣赏,“与本王倒是异常投缘。” 秦芮兮并未应下,只道:“投不投缘还得日后再看。” 她后退两步,福身:“今日事多,芮兮便先回了,贤王殿下还请自便。” 说罢,她刚要离开,忽而鼻息间传来一阵极淡的药草味。 其中味道复杂,并非一般太医能配置。 且给她一种熟悉的感觉。 就像从曲氏房中拿得的那本书上的方子。 贤王见她未动,询问:“怎么?可是有事?” 秦芮兮控制住表情,让自己看上去无半分不妥:“恕芮兮冒昧,殿下身上有股异香,敢问贤王殿下,可是用了什么特殊熏香?” “熏香?” 贤王一愣,随即从袖中取出一个墨绿色的香囊来:“这是昨日本王在母妃那不小心带出来的,你闻闻可是这个味道?” 秦芮兮自贤王手中接过,细细嗅了嗅。 离得近,似乎又不像了。 她摇头:“我初闻着有些像少时母亲制的香囊,仔细闻了却又不像了。” 她将香囊重新递回去:“谢贤王殿下。” 说罢,她转身上了马车。 车帘轻合上,不带一丝留恋。 贤王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眼里流露出兴味:“真是有意思。” 不过一个女子,所求倒是颇大。 …… 秦芮兮刚回秦国公府,春意与夏竹便急急迎了上来。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真是担心死奴婢了。” 她们两人将秦芮兮上下打量了一番,确定她没事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 “三小姐昨日还念着小姐您呢,不过医馆那边有些忙,估计得晚上方能回来了。” 夏竹兴奋看着秦芮兮:“小姐,奴婢早便听人说了,旁人都治不了疫病,只有您可以。您真是太厉害了,永安现今四处都讲着您的事呢。” 她听了,她心里也跟着高兴。 “夏竹。” 春意扯了扯她的衣袖:“有人来了。” “谁来了?” 夏竹四处张望着:“是老爷?咱们可得拦着他,他定不会说什么好话……” “不是,”春意强行将她拖走,“是九王爷。” 这段时间下来,她们都看得出自家小姐与九王爷之间有着要事。 “九王爷?” 夏竹自不敢惹他,忙跟着春意退出汀兰院。 秦芮兮听着她们所言,后知后觉地向着院中的石桌处看去。 她向来是个敏锐的人,或许是因着对权煜九太过放心,所以,她连他来了,都未曾觉察到。 男人立于石桌旁,身上的大氅是秦芮兮在宫城上见过的那件。 只是这么近了看,他似乎瘦了些。 好似也病了,面色不大好。 权煜九凤眸落到她身上,掺杂着不悦。 他沉声:“过来。” 秦芮兮不明所以走过去:“怎么?” 他在生气? 权煜九看着她无辜的小脸,心头便憋屈得很。 总是只有他一个人,生闷气。 他沉着脸,从腰间扯下香囊,拉过秦芮兮的手,放进她的手心。 “香囊这种东西,我多的是,你何需问别人要?” “你的和他的不一样。”秦芮兮又将香囊还给他。 “不一样?” 权煜九咬牙,“本王的东西,会不如他?” 想到她握着他香囊的场景,他便忍不住。 忍不住想要将她占为己有。 第110章 占有欲,很可怕 “不是这个问题。” 秦芮兮有时真的不太能明白权煜九的脑回路。 许多事,他总是能抓住莫名其妙的点。 “我以为那个香囊是害我母亲之人配置的,检查之后才发现只是相像而已。” 这勉强也算是一条线索,只是硬要拉到贤王身上,未免有些太过强行。 贤王对她的态度没有任何问题,贤王母妃她从未见过,不能妄下断言。 听了她所说的权煜九面色有着一瞬的不自然。 他轻咳一声,问:“只是这样?” 原来,是他多想了? “嗯,”秦芮兮纳闷反问,“不然呢?” 她难道会贪图贤王的东西? 权煜九怕被她瞧出什么,果断将视线挪向别处:“那便好。” “九王爷。” 秦芮兮带着权煜九在石凳上坐下,犹豫抿唇,最终还是道:“我知林家的事不好麻烦你,但是眼下着实有些棘手。皇上给林家封侯,且要将我表哥留在永安,这是何用意?难道,皇上已开始忌惮林家?” 她知晓权煜九在朝堂这么多年,定有很深的根基,她想不通的事,问他是最快的。 同时,她也在庆幸当初与他结盟,不至于现今孤立无援。 “是我的安排。” 权煜九转动着拇指上的玉扳指:“他留在永安,才好。” “啊?” 秦芮兮听着一愣。 她几乎是转瞬便想到了原因。 权煜九对林嵘存有别样的心思,可林家在永安待不了太久,过了年节,天气转暖,他们便要去边关。 所以,权煜九才想出这个主意。 这是何等的占有欲。 很可怕。 “听懂了么?”权煜九见着眼前女子走神,曲起手指敲了敲石桌。 “啊,”秦芮兮恍惚点头,“大概。” 她实则一句都未听进去。 但应该和她所想大差不差,她没必要再去听一次他对他表哥的深情。 “过几日应当会有封侯宴,九王爷可要去?” 权煜九颔首:“自然要去。” 他想着林家对秦芮兮那般重要,他定要备上大礼。 “你外祖喜欢什么?” 他送礼,自然想要顺林老将军心意。 但这在秦芮兮耳中,便成了另一种意思。 她有些别扭地弯唇:“想不到,你还挺重视。” “这是自然。” 权煜九注意她的不自然,薄唇忍不住勾起。他真是难得见到她这副模样。 是否,她对自己的心意也是一样的? “日后太子与贤王你便不要理会。”他初初开口,又不知该如何说下去。 毕竟,是他一开始想要与她合作,相互利用,现下却又反悔。 他想,这是他这辈子做的最后悔之事。 他们本可以更好的相识相知。 “为何?”秦芮兮不解,“已到了这样的境地,我若是贸然改变态度,会引起他们怀疑,到时牵连了你,才更棘手。” 权煜九看着满心满眼为自己考虑的女子,心下一片柔软:“我不想见你委屈自己。” “不委屈,反正我也要调查母亲去世的真相。” 秦芮兮淡笑道,“别忘了,我身上的寒毒也是拜曲氏身后人所赐,这笔账不算算,我心里总不舒坦。” 权煜九见着她模样坚决,便应了下来:“好。” 他心情颇好地翻墙头走了。 于天跟在自家王爷身后:“王爷,秦大小姐是应了您么?您这般高兴?” 权煜九:“自然。” 只是她不懂男女之事,婚姻还是等林老将军点头再说。 “本王让你去寻千年灵芝可寻到了?” 于天:“……王爷,这哪是想找就能找得到的?先前的千年人参得了纯属偶然,属下看这灵芝也是看缘分的东西。” “千年没有,那便五百年。” 自上次知晓她寒毒,权煜九便差人开始找寻。 只是时至今日,还未有结果。 “对了,”权煜九瞧着于天,问道,“你说,本王送什么礼给林将军比较好?” 于天低头:“属下不知。” 他只知道,林家都挺不待见他家王爷的。 这成亲之路,怕是遥遥无期。 …… 权煜九刚走不多久,汀兰院又热闹起来。 秦楚兰与江润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长姐,你从哪带回来这蛮夷之人?实在是太无礼了。” 秦楚兰涨红着一张俏脸,进门便向着秦芮兮身边凑。 秦芮兮从未见过她这副模样,忙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我冤枉啊大佬,”江润举起双手,“我真的只和她握了手,我没别的意思!” 他完全是出于现代的礼貌,加之他从来就没接触过秦楚兰这样的乖乖女,所以走了下神,握的时间有点长。 但他真的没存有别的心思。 秦楚兰捏拳,鼓着腮帮子:“不是的,长姐,他是和尚,和尚怎么能随便同女子接触?他很奇怪。” “我不是和尚,我只是嫌弃束头发太麻烦,所以将头给剃了。” 江润摸着脑袋,真的觉得说不清。 所以,他理所当然地隐瞒了自己想做和尚诓骗人的事。 “束发怎会麻烦?”秦楚兰睁着无辜的圆眼,“你不会束发,是傻子吗?” 江润:“……” 哎呦,代沟太大了。 他只能求助地看向秦芮兮。 秦芮兮笑着扶过秦楚兰的肩:“楚兰,别怕,他是我在梁城遇到的,你不必紧张,他会做各种医用器物,很厉害。” “楚兰不怕,”秦楚兰摇头,“我只是担心他会背叛长姐。” 她如何没关系,但不能伤害秦芮兮。 说罢,她眸光忽而冷沉,看向江润。 江润登时冒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古代人,真可怕啊。 在秦芮兮安排之下,江润在秦国公府住了下来。 现今秦国公府除却秦定,只有他们几人,四处安静的很。 秦芮兮也很享受这样的环境,只是她未歇多久,汀兰院外便响起秦定的声音。 “芮兮,林家封侯此等大事你为何不早些同我说?过几日便是封侯宴,我如何有时间去准备礼拜会?” 待春意打开门,秦定撩着袍子便心急火燎地进来了。 “我好歹是你爹,此等大事怎么不告知我?” 秦芮兮坐在案前,抬眼看向眼前的中年男人。 第111章 你是我的亲生女儿吗 秦芮兮对秦定的疑惑从未消散过。 他相貌身材皆是中等,林娴容貌不俗,且那时有着做将军的父亲。 从前,秦芮兮以为,他们是富家小姐爱上穷书生的戏码,细细想来,却不大对。 林家用所有军功为秦定换了秦国公这个虚名。 看起来是为了林娴有面子,实际若真的为女儿着想,应当会女婿寻个有实权的官职才对。 秦国公在朝中并无什么威望,否则,他不会处心积虑在女儿身上,妄图让女儿嫁入东宫,借此提高地位。 可惜,医疗系统并不能做亲子鉴定,否则秦芮兮定要为她与秦定做一次。 “芮兮,现下我的话你都不理会了?” 秦定心下恼火,面上只能万般客气。 林家封侯,秦芮兮与秦楚兰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整个府中,他倒成了最需要小心翼翼的人。 “你想那么多做什么?”秦芮兮手拿毛笔,继续在纸上写着药,“林家封侯宴肯定会请你吗?” “什么意思?” 秦定听着,嗓音尖起来:“我可是他的女婿,如何也得顾及下面子吧?” 凭借这层关系,定有不少人讨好于他,他怎么能不去。 “我问你,当年我母亲为何会和你在一起?” 秦芮兮并没理会他的牢骚,她吹着纸上的墨,问起林娴。 她眉目浅淡,似乎只是无意间想了起来。 秦定撩着袍子坐到一旁,欲言又止。 想起那个女子,他并无什么好的记忆。 “她故去那么多年,我哪里还记得?” 秦芮兮冷笑,将手边的丸药推给他:“能让你做三天男人。” 这段时间她在梁城,他怕是急的不行。 秦定双眼放光,急忙接过药瓶。 自秦芮兮离开,他原本见好的身子,又垮了下来。 这药对他来说,异常重要。 不过…… “三天是什么意思?” 他只能做最后三天男人了?以后,都会不举? “就是你想的意思。” 秦芮兮淡笑:“当然,如果你连三天都不愿,我也不强求。” 秦定恼羞成怒站起身:“你先前不是说,可以将我治好?” 他期盼这么久,终归还是落空了。 他怎么能甘心! “这事如何怪得了我?若非你那好女儿在梁城之事上算计林家,我怎会离开?” 秦芮兮的话惹得秦定心中一咯噔。 他前阵子的确见了秦若菱,也知她在为太子筹谋。 想必是为了能得太子原谅,所以,才会在梁城动手脚? 秦芮兮竟知晓了,还以此威胁他,难不成,是有着证据,只是证据不多。 不管如何,还是先稳住她。 “是我急了。” 秦定重新坐了下来。 他转了转眼珠。 或许,他可以利用这药娶新夫人。 他对男女之事并无太多执念,只有权势,才是他所想要的。 将药收入袖中,他道:“聊胜于无吧。” 秦芮兮抬起眼皮看他:“那我母亲?” “你母亲啊……” 秦定故作不在乎,开口道:“当年是她非要嫁与我。” 秦芮兮拧眉:“说真话。” 非要? 他也不仔细照照自己的德性。 “是真的。” 秦定对上秦芮兮微凉的眼神,声音弱了几分,“我承认,从前我对她很是神往,只是爱慕她的人如过江之卿,轮不到我一介落魄书生。未曾想,她突然有一日找到我,要嫁与我。成亲后,我们感情算不上好,她也不喜出院子,甚至连孩子之事都不愿同我多说。” 他说着,偷偷看了眼秦芮兮,又继续道:“我对你们冷淡,她占很大责任,谁会喜欢不与自己亲近的孩子?” 秦芮兮冷哼:“你还真是渣的清清楚楚。” 知道自己待她们姐弟不好,却还要将责任推到已故之人身上。 “她好歹为你谋了国公的闲职,无论她如何对你,你都应感谢她。” 整个永安,能有谁有他的好运气,直接一步登天。 别说感情冷淡些,便是给他戴了千百顶绿帽子,他都该忍。 秦定目光一直落在秦芮兮脸上。 眼前的女子,比林娴当年模样更美,只是,与林娴不像,与自己更不像。 “你……”他脑海中不自觉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你真的是我的亲生女儿吗?” 秦芮兮纳闷看向他:“你问我?你自己都搞不清楚,我如何知道?” 还在她这找答案来了。 秦定被噎了下:“……” 他隐约觉着,秦芮兮似在看不起他。 也是,若是林娴在外偷人,他还替旁人养了这么多年女儿,便是奇耻大辱。 他赶紧打消荒唐的念头:“封侯宴我必须去。” 扔下这一句,他急匆匆出了汀兰院。 得先去备礼,那日人多,不可让旁人瞧不起。 …… 林嵘听了秦芮兮的话,与全家人欢欢喜喜送了三喜公公离开,是以皇帝大悦,在封侯宴当日送了丰厚赏赐过来。 几箱银两,无数珍品摆件,直教人挪不开眼。 来封侯宴的每个人,面上都挂着艳羡。 “林老将军本就得皇上恩宠,现今小将军也是如此争气,林家日后怕是更为举足轻重。” “还称将军?现已是安定侯了。” “哎呦,瞧瞧我这嘴,不会说话。” 林阳盘强撑着面上的笑容。 自圣旨下来, 他未有一刻放松。 他是武将,没有文官那些花花肠子,这次封侯,让他如履薄冰。 “安定侯,恭喜啊。” 耳边又传来道喜声,林阳盘勉强应道:“多谢。” 来人并未走,继续与他攀谈:“早便听说过秦家大小姐的名号,这次梁城的疫病她亦是出了不少力,得外孙女如此,安定侯真是有福气。” “只是不知,这秦大小姐,可有心属之人?” 林阳盘平步青云,与他有关之人自然随之水涨船高。 虽听闻林家认了秦楚兰为义女,但众人皆知,那个义女,是依靠着秦芮兮才得的殊荣。 是以,众人的注意力皆在秦芮兮身上。 且前日听闻回绝了太子…… 她又负有天凰命格,选哪位皇子,成为众人所关注的重点。 林阳盘还未回答,府门处传来清越的女声。 “你们在讨论我?” 第112章 九王爷又来给她撑腰了 女子身着淡粉色的大氅,脖颈处用着白色皮毛作以装饰,头发只简单梳了单螺髻,发饰亦是异常简洁,仅一个红宝石钗。 即便如此,她也是将院中的好颜色都比了下去。 眉目如画,琼鼻朱唇,气质冷淡,好比踏云而来的仙子。 在场众人皆是眸光微滞。 与林阳盘攀谈的男人最先回过神,应声:“不错。不瞒秦大小姐,我们皆对此很感兴趣。” 一个有背景且有本事的女子,对各皇子吸引力很大。 皇子那边探不到口风,他们便来寻秦芮兮。 “今天是个好日子,”秦芮兮抬脚,淡然走到林阳盘身旁,浅笑道,“似乎,我扫了大家的兴致也不好。” “小兮儿……” 林嵘着急。 他并不想她置于那般进退不得的境地。 秦芮兮对着林嵘暗中摇了摇头。 转而,她朗声道:“我属意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谁能给得起聘礼。” “我秦芮兮医术天下卓绝,与我一道的男子,毫不夸张地说,他多了几条命。我给出你几条命的保障,不知,你又能给我什么?” “我不稀罕权势地位,也不喜金银珠宝,只要有人给出合我心意的聘礼,我便嫁。” 女子微扬着下巴,说出的话亦是带着傲气。 全场却是无一人敢质疑。 一个能治好疫病的医者,如何称不上卓绝? 林阳盘听着,随即笑起来。 “好,不愧是我的外孙女!” 他知晓,她今日这些话,不过是托辞。 顺便,她将林家给摘了出去。 如今圣上态度不明,如此行径是最好的办法。 贤王站在府门处,听着女子所言,不由瞥向身后小厮手中捧着的锦盒。 娶她看聘礼?还真是好借口,让人无法反驳。 他正要说话,身后的人便先一步开了口。 “秦大小姐真是好大的口气。” 权煜九端坐在轮椅上,依旧如往日一般模样。唯一不同的是,今日戴了红金的发冠,整个人比寻常多了些许暖意。 众人面对这尊煞神,连忙行礼。同时亦在心中揣测,秦芮兮惹了他,该如何收场。 毕竟,权煜九是出了名的不近人情。 莫说一个侯府外孙女,便是当今皇上,他有时都不放在眼里。 秦芮兮视线越过众人,落在权煜九脸上。 她清楚,九王爷又来给她撑腰了。 是以,她笑着反问:“怎么?九王爷有意见?” 人群内响起一串倒吸气声。 贤王蹙了眉头。秦芮兮是如何敢得罪九皇叔的? 难道,他错看她,实则她也是恃才而傲之人,并无什么特殊之处? 权煜九看着不远处明艳动人的女子。 他喉咙间溢出低笑:“没意见。” “秦大小姐,甚好。” 后半句,带着他都未觉察出的宠溺。 他话音落下,其他人忙紧跟附和:“九王爷说的是。” 林阳盘看着眼前的一幕,不停在心中叹气。 这两人之间的关系,真让人捉摸不透。 未避免旁人多揣测,他弯下腰身,作出请的手势:“九王爷,里面请。” 权煜九应声,忽而瞥见站在一旁的贤王。 他的眉目冷了冷:“贤王。” 被点到的贤王转身,笑道:“九皇叔。” 权煜九抬手,示意他别废话。他淡声道:“贤王,你挡本王的路了。” “啊?”反应过来的贤王向着一旁退了两步。 他客气道:“九皇叔,您请。” 权煜九连应都未应,由着于天推着轮椅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即便遭受如此忽略,贤王面上依旧维持着温润。 这个九皇叔,若非先皇在世留下的功绩,如何能嚣张至今。 也是因此,即便父皇不待见他,也得维持面上的和气。 毕竟,为国征战下十城的疆土,且只损失一千将士,从古至今,只他一人。 彼时,权煜九与于天已走到林阳盘面前。 “本王听闻边关将士皆好酒,便送十坛百年女儿红,待安定侯回了边关,可与将士共饮。” “十坛?!” 林阳盘听着,眼睛都快瞪出来。 这礼的确合他的心意不假,但百年女儿红何时这般多了?他竟能弄来十坛? 于天看出他的想法,道:“侯爷不必推辞,我们王爷财大气粗。” 众人皆知,权煜九最不缺的便是钱。 只要能用银子买来的,没有他付不起的。 至于他为何这般阔绰,细究起来,旁人也不知晓。 林阳盘又是行了一次大礼:“多谢九王爷对边关将士的关照。” 紧接着,旁人一一送上礼。 贤王送的是一副前朝大家真迹。 这种文绉绉的东西林阳盘欣赏不来,他道谢后差下人放到一旁。 “侯爷。”贤王温声细语问道,“秦大小姐与本王九皇叔似乎关系匪浅?” 见着林阳盘皱眉,他忙又道:“侯爷宽心,本王并无其他意思。只是如今秦大小姐风头正胜,若是有着不实传言落入有心之人耳中,便不好了。” 这个有心之人,林阳盘听了出来,说的是皇帝。 林阳盘心下微惊,面上只故作苦恼状:“不瞒贤王,都是那秦定。四处散播芮兮医术好的言论,还攀扯上九王爷,老夫正在为此事心烦,现今巴不得让他与老夫故去的女儿和离。” 说着,他眼神微亮:“不知贤王愿不愿意帮这个忙?老夫正不知该如何开口……” “此乃家事,本王不好插手。” 贤王推辞,他又不傻,替死人做主。 不过秦定…… 他还有攀附九皇叔的心思? 想着,府门处便传来男人底气不足的声音:“那个,我是侯爷的女婿,但我没请帖,可以进去么?我备了礼的。” 秦定是万万没想到,还真被秦芮兮说中了,林家真的没给他请帖。 这便罢了,他在门房等了一早上,便想着同秦芮兮一起出门,不过打个盹的功夫,马车便不见了。 无法,他只能来这里碰碰运气。 说不定林阳盘一个不注意,他便能进来。 “秦定!” 林阳盘见到他,急忙迎了上去。 为了防止他在贤王面前露馅,他直接拉过他,向着宴席那边走去:“我叮嘱你早些来,你为何这般迟,有没有将我这个岳丈放在眼中!” “我……”秦定满脑子疑问。他说的是真的么? 有那么一瞬,他觉得自己仿佛在做梦。 林阳盘何时对他这般和颜悦色过? 第113章 蛊惑人心 秦定的疑惑还未能问出口,府门处便传来活泼的女子声音。 “太子殿下因故不能前来,我便来替殿下祝贺安定侯。” 秦若菱满头珠翠。 丝毫未有先前被赶出府门时的窘迫。 她扫了一圈在场众人,下巴抬的高高。 当日,林娴假牌位一事闹得人尽皆知,旁人皆以为她入东宫是为奴为婢。今日,她代太子来送礼,便是扬眉吐气。 秦定这会也认出了那个锦衣华服的人是自己的女儿。 当即,他也顾不得纠结林阳盘的奇怪之处,径直走到秦若菱身旁:“若菱,真是为父的好女儿,太子竟让你来侯府,可见对你的重视。” “父亲。”秦若菱行了礼,“外面风大,我们先进去再说。” 她将礼递给身旁的下人,与秦定一同向着里面走去。 她今日来,就是要让秦芮兮看看。 哪怕她没有林家庇护,依旧过的风光。 彼时,秦芮兮正在内堂与秦楚兰他们说着话。 因着秦楚兰是林家干女儿,是以她昨夜便来了林家这边。 “长姐,东西我已经放好了,秦若菱真的会来吗?” 秦楚兰说着,看了眼花园的方向:“现下东宫被禁足,她会犯蠢出来?” “只有东宫被禁足,她才有机会出来炫耀。” 秦芮兮抿了口茶:“放心,她会来的。” 秦楚兰刚要再说什么,忽而一愣,唇角露出笑意:“长姐料事如神。” 说罢,她向后退了半步。 “长姐三妹,许久不见。”秦若菱捏着帕子,面露明媚笑意。 比起在府中,她瘦了些,更显柔弱。 但首饰华贵了不少。 秦芮兮瞧着,觉得她很有暴发户的派头。 尤其配上这身大红宽大的衣裙,更显得又贵又土。 “我在东宫,听了不少长姐与三妹之事。”秦若菱上上下下将她们打量了一圈。 发觉她们与从前并无变化后,心中得意更甚:“长姐治好瘟疫,三妹成了林家义女。我本以为你们风光无俩,未曾想还穿着这些不时兴的衣裙。” 秦芮兮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淡淡应了一声:“哦。” 秦若菱:?? 她铆足了劲说了这么久,她就回了一个字? 她是眼睛瞎了吗?瞧不见自己身上这些华贵之物? 秦芮兮又喝了口茶,见着她杵在这没走,淡淡问道:“还有事?” 秦若菱深吸一口气,维持住面上的笑:“听长姐这话,长姐有事?” “不错。” 秦芮兮站起身:“你也知道,现在楚兰在我的医馆中帮忙,正好外祖父家中花园有着些许药草,我想带着她去认认。” 秦若菱听着,目光恨恨落到秦楚兰身上。 从前,她不过是府中任人欺凌的庶女,未曾想也能有今日这般好日子。 她咽不下这口气。 今日倒是个好机会,她必得让秦楚兰在宾客面前丢尽脸面。 当即,她做了决定。 “长姐,我在这也不认识旁人,能随你们一同去吗?” 秦芮兮挽起唇角,显得异常和善:“当然好啊。” 她还怕她不去。 …… 三人很快到了侯府花园。 秦芮兮稍一抬眼,便见到了不远处的那盆夹竹桃。 这便是她让秦楚兰放过来的东西。 整个大朝,只有权煜九那有两盆夹竹桃。 既然太子对林家动了手,在梁城起杀心,这笔账,她必要算清。 先送他们一份内斗大礼。 为避免秦若菱察觉,秦芮兮一开始真的是带着秦楚兰在认药草。 秦若菱亦没想到,她们竟然真的在认真开医馆,做医者。 她百无聊赖,忍不住道:“长姐,你教楚兰这些有什么用?女子的归宿便是跟个权势滔天之人。好比我,日后太子继承皇位,我便是后妃,多少人都会艳羡的位置。” “是以,你该趁着现今侯府风头正盛,将楚兰塞进贤王府中,日后也是个皇室之人。” 她的话,秦楚兰万分不屑。 母亲的悲剧在前,她再不想与旁人一起争一个男子的宠爱。 但面上,她还是附和着道:“二姐说的有理,只是,这学好药理,与日后握住男子之心,格外要紧。” “是么?” 秦若菱面上不屑,却也动了心思。 毕竟她娘,就是靠药,将她爹牢牢控在手心。 可惜,她娘到死也没能将药的制作法子告诉她。 “自然。”秦楚兰见她上钩,抬手指着前方艳红色的花道:“二姐瞧这花,可是有着迷惑人心的作用。” 迷惑人心? 秦若菱捏紧了帕子。那岂不是和她娘的药有着异曲同工之效? “听说,只要将这花栽种于自己住处,”秦楚兰继续道,“它便会散发出动人香气,让人在不自觉间动情。更重要的是,这花并不在记录之内,也就是说,哪怕是用了这药草,别人亦不会觉察出,也不会认识。” “竟会有如此药草……” 秦若菱喃喃。 若是用在太子殿下身上,那她是否就能与洛锦棠平起平坐? “可惜,”秦芮兮叹气,“整个大朝只有这一盆。” 她这是在提醒她,错过了,可就没了。 说罢,她又神色如常地带着秦楚兰去认其余药草。 似乎这,只是她无意间提及。 秦若菱看着她们的背影,故意慢了几步,与她们错开距离。 见着她们毫无觉察地出了花园,她暗暗松了口气。 今日她为了撑场面,带了两个小太监来,未曾想倒是派上了用场。 趁着大家皆在前院的功夫,她便差了小太监,将花搬上了东宫的马车。 只是这外面之物,终归不好带进宫门。 为此,她特意在马车中将花藏了一番,这才安心。 秦芮兮站在暗处,将眼前一幕尽收眼底。 很好,目的达到了。 她后退两步,隐去身形。 宴席快开始,今日还需多加提防。 第114章 你怎么会得流感 只是刚踏出两步,便被人攥住手腕。 暗处。 权煜九看着一脸茫然的女子,头一次对她动了怒。 “你如何能瞒着我将花带来将军府?你可知是多冒险的事?若是被旁人觉察到,莫说是你,整个将军府都脱不了干系!” 他昨日不过一会没在府中, 她便做出此等行径。 秦芮兮见着他这副模样,还是安抚了下他:“放心,我有分寸。” “我知你有分寸,可我如何能去赌那万一?” 权煜九凤眸紧盯着她。 方才听于天提起,他便心急火燎地赶了过来。 未曾想,她压根不在意。 这才是他气的地方,她怎么能这般不爱惜自己,不将自己的安危当回事。 秦芮兮知晓他是担忧,只是,她着实不清楚该怎么安慰旁人的情绪。 并非她所擅长。 她绞尽脑汁,总算想起自己助理在同她认错时的模样。 于是,她将手腕从权煜九手中抽出,转而拉住他的衣袖,轻轻晃了几下。 再眨巴两下眼,蒙上生理性泪水:“不好意思,你会原谅我的吧?” 她记得,当时那男助理如此表现之后,她嗓子如同被糊住,什么话都说不出,直接被迫将事揭过去。 总之就是很无语。 所以,权煜九应当也不例外。 “你……” 权煜九微低凤眸,看着攥着自己衣裳的葱白手指。 心口猛地一颤。 紧接着,便是异样的情绪疯狂涌出,惹得他耳尖微红。 此刻,她什么错他都顾不得,满眼皆是她。 秦芮兮等了好一会,只等到男人愈来愈深的眸色。 她琢磨不透,便出声问:“可原谅我了?” 权煜九这才回神。 他低咳着,强迫自己挪开视线。 “你真病了?”秦芮兮狐疑,顺手搭上了他的脉。 不知为何,她似乎对他也颇为关心,好像不仅仅止于盟友的关系…… 正想着,她神情一滞。 “你怎么会得a型流感?” 这是后遗症的脉象,她不会判断错误。 权煜九飞速缩回手。 他面色如常:“前阵子我去梁城周边办事,许是那时染上的,已经好了,无事。” 说罢,他余光不受控制地瞥向女子的耳朵。 上面还留有一个淡淡的印记。 秦芮兮点头,不疑有他:“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回宴席去,否则会被人怀疑。” “答应我,下次不要独自冒险。” 权煜九还是不放心叮嘱:“许多事不必瞒我,我自会帮你,四处眼线众多,有时你难免会有顾及不到之处。” “我这次的确是没想麻烦你。” 秦芮兮实话实说:“毕竟是为了林家,算是我的私事。” 她哪怕与他合作,也是懂得分寸的。 权煜九听着,满心不乐意,话脱口而出:“林家的事也是我的事。” 总归,日后他娶她,与林家便是一家人。 可他的话落在秦芮兮耳中,则是另外一回事。 她如何都没想到,权煜九已为了林嵘做到这般境地。 哪怕是冒着暴露自己的风险。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道:“你加油。” 这么努力,他们的爱情迟早会得到认可的。 权煜九站在原地,看着女子远去的背影,满是纳闷。 加……油? 一头雾水的他,只能问于天。 “于天,加油是什么意思?” 于天:??? 他发现,自从自家王爷和秦大小姐认识之后,问题是一天比一天多。 偏偏他身为分外苦逼的下属,只能不懂装懂。 他结巴了好半天,终于想到了完美的解释:“王爷,秦大小姐这是在暗示你,安定侯喜欢吃油。” 权煜九沉思了下,很快做了决定:“去差人炼两桶猪油来。” “等会,十桶吧。” 让他吃个够。 …… 宴席是男女分开而坐。 饶是如此,秦楚兰身旁还是围聚了许多人。 多是为自家兄弟说亲的。 “楚兰,我阿兄刚过而立,如今还未娶妻。” “我家兄长前日里还得了皇上赞赏,楚兰,你瞧瞧他,模样也是一等一的好。” 秦楚兰面上笑着,颇有些不知所措。 秦若菱在一旁看着这一幕,险些咬碎银牙。 这些本该都是她的。 若非林娴的牌位是假,她也不必到如今这般尴尬境地。 见林夫人不在,她不服气出声:“你们说亲之前,都不打听家事的么?” “秦楚兰的娘不过一介青楼女子,虽说入了国公府,但还是改不了骨子里的下贱脾性,这样女人生出来的女儿,你们也敢往府中带,真是胆子大得很。” 她此言一出,众人看秦楚兰的眼神当即变了样。 无数世家皆看不起青楼女子。 若是平常妾室倒还好,如今得了安定侯青眼,也算身份尊贵。 可偏偏,她的娘出身青楼。 秦楚兰未说话,她捧着杯盏,一张脸柔和娴静,似外界的喧闹不能沾染她半分。 但她身旁的几个女子,站也不是,走也不是。 就在气氛尴尬时,一道男声传了出来。 “秦楚兰的娘什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这姑娘挺没教养。” 江润一副小厮装扮,手中端着酒壶:“旁人皆说,永安世家女子皆有着好心肠,我看你倒是毒得很。且不说此事是真是假,单单你这嚼舌根的能力,还有人敢和你做朋友吗?” “再者,众人皆不能选择出身,如果任何事都论出身,那科举便也不用举行,大家往那一站,单报各自爹的名字不就好了?” 秦楚兰拍案而起:“你这小厮,好大的胆子,主人家说话,轮得到你插嘴?” 她不想动怒,可周遭人看她的眼神已开始不对。 这里不仅有着世家,也有许多靠科举入朝围观之人的家眷。 江润挺起腰板:“姑娘好像不大聪明,我穿着侯府的衣裳,自然是侯府的小厮。” 他话音落下,周遭当即响起哄笑声。 很快有着看不过眼的人开口:“楚兰小姐的娘再如何,也比不得秦二小姐。谁不知秦二小姐为了入东宫,付出颇多?哈哈哈……” 秦若菱的脸色登时难看下来。 她环视一圈:“我今日是替太子殿下而来,你们对我不敬,便是对太子殿下不敬!” 第115章 你也活该 “秦若菱,你还真是好大的威风。” 秦芮兮款款而来。 她一出现,秦若菱气焰当即弱了半截。 秦芮兮向来聪明,万一被她觉察出偷花,便不好了。 今日, 她是没打算和秦芮兮硬碰硬,单教训教训秦楚兰便够。 “长姐,你误会我了,”秦若菱装的可怜,“我也是被将军府的小厮气到了。他不过一个小厮,竟敢同我叫嚣,甚至还在我面前自称我,这是何等的大不敬。” “他不是普通小厮,”秦芮兮看了眼在旁一本正经的江润,“他是我的朋友,今日听说侯府忙,特来帮忙。” 实则,是为了钱来端茶送水。 这大概就是他说的什么,社畜的归宿。 “是吗?是我多言,”秦若菱端起桌案上的酒,“若菱自罚一杯,权当赔罪。” 说罢,她仰头一饮而尽。 秦芮兮挑眉。 这段日子去东宫,秦若菱倒是聪明了些,懂得以退为进。 若她再抓着此事不放,反而会让林家面子输上一截。 索性,她转向众人:“芮兮在这里多谢诸位抬爱,只是楚兰还未及笄,着实不好议亲。” “芮兮说的不错。” 林夫人由着丫鬟扶着走过来。 许是因着今日特殊,她面上添了些许威严:“在这里我想告诉诸位,不管楚兰从前如何,她现今就是我侯府的女儿。侯府无妾,不分嫡庶。若你们非要计较个高下,那楚兰便是我侯府嫡女,旁人若要辱没她,便是在与我侯府为敌。” 秦若菱面色白了白。 今日出东宫前,太子特意叮嘱她,不可在宴席之上出岔子。 她怎么也想不通,不过一个贱人,怎么就有这般好的运气。 秦楚兰跪下:“谢母亲。” 她受惯了委屈,秦若菱那些话于她来说不痛不痒,却没想到她们皆维护她。 她感动,却又不知该如何谢,只能在心中暗暗发誓,要学好医术。 不辜负所有人对她的期待。 宴席过半。 秦若菱见着时间差不多,起身离席。 先前她早便将侯府的建筑构造记了个清楚。 秦楚兰不是想嫁高门吗?她今日便让她美梦破灭。 那样下贱之人,怎么配比她过的舒心。 薛狄一早等在假山后,见到秦若菱,急忙迎上去:“按照你说的,真的能让我娶到侯爷的女儿?” 先前,林家多了个义女之时,便有许多人暗中打听。 不过这义女不喜抛头露面,长生堂又不收治男人, 不少人皆苦于没有机会。 薛狄同样着急。 他是妾生子,没本事,还喜好美人,在府上被父亲骂了不知多少次。 若是娶了这侯府之女,一切便大有不同。 说不定,还能有机会承了爵位。 这会秦若菱又找到他,说会帮自己,他如何能不心动。 秦若菱看着眼前男人猥琐的模样。 想到秦楚兰会嫁与他,她心中便无比畅快。 从上次之事中她吸取了教训,特意叮嘱薛狄不要饮酒。 这次薛狄没喝酒,定不会认错人。她的计划,会天衣无缝。 秦若菱带着薛狄绕了几个回廊,方才到了侯府的半月塘。 半月塘是半月形状的湖,占地虽不大,但足够实施计划。 “你在假山后等着,不要被旁人觉察到,待有人落水,你便跳下去救人。” 说着,秦若菱眼中透出恶毒的光,“记住,要将她的外裳扒光,否则,他们定会借此狡辩。” 秦芮兮巧舌善辩,不得不防。 “好,我记住了。” 薛狄暗暗盘算好:“今日多谢秦二小姐,待事成,我定备上厚礼答谢。” “厚礼不必,”秦若菱不屑道,“只要让她痛苦就行。” 说罢,她转身离开。 薛狄看着离去女子的背影,不知为何,视线有些模糊。 他晃了晃脑袋,又很快恢复正常。 …… 秦若菱没想到一切这么顺利。 秦楚兰很快到了半月塘旁。 “二姐?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兄长约的我吗?” “秦楚兰,你还真是异想天开。”秦若菱看着眼前这张已出落得十分绰约的脸,心头便一阵火大。 从前的秦楚兰,因着被苛责,模样连府中的丫鬟都不如,何曾有过这种姿色。 “你以为,小侯爷那般身份,会看得上你?你还真是和你娘一样下贱,男人稍稍一招手,便巴巴地迎上去,简直下贱至极。” 秦楚兰眸光微冷:“闭嘴。” 秦若菱见状更加得意:“被我说中,心里不舒服了?秦楚兰,你成了将军府干女儿又怎样,你……” “秦若菱。” 秦楚兰打断她的话,忽而笑起来。 她靠近她一步,贴近她的身子,低声道:“你是忘了曲姨娘死前的惨状了吗?” “什么意思?” 秦若菱闻言,眼神颤抖。 她做梦都忘不了那场面,血肉横飞,每刀见骨。 “是我。”秦楚兰勾起唇角,“她害长姐,她活该。” 女子的话极轻,却透着毛骨悚然。 “你也害过长姐,所以,你也活该。” 说罢,她手上猛地用力。 秦若菱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便被眼前人推了一把。 冰冷的湖水灌入口鼻,她才反应过来,她被秦楚兰给害了。 可是,她不会游水! “救……救,救命……” 她在湖中胡乱挣扎着,临死的窒息包裹着她。 她看不清眼前一切。 秦楚兰默然看了一会,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出声叫道:“有人落水了,救命!” 薛狄在假山后等了好一会,这会终于听到“信号”,急的忙将披风脱下,看都未看便扎入水中。 只是不知为何,入水之后他只隐约能瞧见一个人影,压根看不清落水的人到底是谁。 随即,他又将乱七八糟的想法摈弃。 秦家二小姐同他保证过,他怎能怀疑,自然是按他们的原计划进行。 秦若菱在水中挣扎了好一会,终于有人抱住了她的腰身。 她死死地扒住眼前人,原本是想说话,只是在水中太久,她喝的水太多,只能不停地呛咳着。 逐渐的,她发觉了不对。 因为抱着她的人,在解她的衣裳。 是薛狄?! 第116章 蠢货 “不……咳咳咳……” 秦若菱拼命挣扎着,试图攥紧自己的衣裳。 可薛狄的力气,压根不是她能够抗衡的。 她心下暗骂蠢货,只能努力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薛,薛狄……” 为什么这次又认不出她了?他是瞎子吗?! 薛狄耳边嗡嗡作响,他好像听到了怀中人在叫他的名字。 当即将衣裳扯得更加起劲。 “楚兰小姐,鄙人不才,未曾想能入的你眼,你放心,待成婚后,我会好好对待你的。” 他满眼冒着兴奋。 只差一件,他就能娶侯府的嫡女! 秦楚兰站在岸上,漠然地看着眼前两人。 薛狄的话亦是传入了她的耳中。 稍微一想,她便知晓秦若菱想做之事。 手段还这是一如既往地龌龊。 “楚兰,没事吧?” 最先来的是林嵘。 他方才听下人禀报有人落水,又听得她未在席间,当即便赶了过来。 他对秦楚兰的感情虽不如对秦芮兮那般浓烈,但同样是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 “多谢兄长关心,我没事。” 秦楚兰说着,视线落到湖中两人身上:“是秦若菱与薛狄。” “他俩?” 秦楚兰没事,林嵘当即便松了一口气。 对那落水两人,他没什么好印象,态度也冷了不少:“小厮在后头,待会将他们捞上来便是。” 他说着,瞥了眼湖中情况。 只一眼,当即让他瞪大眼。 “这,这成何体统?”他捂住眼转过身,大声道,“薛狄,你好大的胆子,竟与女子在侯府湖中嬉戏!” 秦若菱已衣衫不整。 两人在水中又迟迟不上来,如何都不像是被迫落水。 薛狄隐约听见林嵘的声音,只是不能分辨他究竟在说些什么。 他又抱了抱怀中人,心下异常踏实,胡乱喊道:“大舅子,日后记得多关照我!” “什么大舅子……”林嵘重复着,忽然反应过来,问秦楚兰,“他以为湖中那是你?” “嗯。” 秦楚兰无辜笑道:“所以兄长别管他们了,让他们自个上来吧。” 林嵘很快想通其中关节。 他脸顿时冷下来:“来我侯府撒野,好大的胆子。” 眼见着小厮要入水去救,他抬手制止:“不必。” 他看了眼已听着动静来围观的宾客,刻意道:“男女之事情不自禁,还请诸位不要扰了他们雅兴。” 他此言一出,众人皆好奇向着湖中看去。 “是薛家的公子与秦二小姐!” “秦二小姐可是东宫侍女,薛家公子此等行径,莫不是在与太子抢人?” “我瞧着两人都心甘情愿的很。” “哎呦,秦家这二小姐肚兜都露了出来,成何体统……” 秦定原本也是随着人过来瞧热闹。 但站在一旁听了一会,越发觉着不对劲。 再一看,还真是秦若菱。 “若菱,我的女儿!”秦定哀嚎着,“薛家公子,还请你们快些上来!” 秦芮兮看着秦定在拼命表现他那虚假的父爱,便觉得好笑。 她到他身边道:“我记得,你会游水,怎么不去救一下?” 秦定:“……” 他感受着湖上的冷风,最终向后退了一步:“芮兮,你快些让小厮下去将若菱给救上来,她丢的可是秦国公府的脸。” “你说的对。” 秦芮兮吩咐两个小厮下去救人。 只是秦若菱到岸上时,身上的衣裳早在挣扎中飘到了湖中央。 她全身滴着水,抱紧自己的身子,恼怒看向一旁同样浑身是水的薛狄。 “薛狄,你是蠢货吗!” 连人都能认错。 更让她崩溃的是,这里这么多的人,她日后还活不活了! 秦定解了披风给秦若菱披上:“若菱,要不你还是早些回东宫吧。” 在这胡言乱语,薛家公子,是他们能开罪的起的吗? 薛狄这会眼睛和耳朵才清楚了些。 他心急火燎地看向林嵘:“小侯爷,这你可不能不认啊,我们有了肌肤之亲,楚兰日后可就是我的人了。” 秦楚兰在旁温和道:“薛公子的酒怕是未醒,我好端端地在这,你怀中人是我二姐。” “你二姐?” 薛狄闻言,慢半拍地看向身边的人。 竟然是…… “秦若菱?怎么是你?” “你眼睛是瞎了吗?薛狄!” 秦若菱攥着披风瑟瑟发抖。 今日,非但没能让秦楚兰出丑,反而让她成了众人的笑柄。 旁的她也不好多说,只能恼恨地瞪着他。 薛狄抹了把脸上的水:“我明明感觉应该是楚兰小姐啊……” 一旁有人出声:“薛公子是酒喝多了吧?不然怎会认错人?” “我没喝酒。”薛狄弱弱辩解。 他只用了些吃食。今日如此大的日子,他怎么会错过扬眉吐气的机会。 秦芮兮眉目冷淡的站在一旁。 薛狄是没喝酒,但他的菜有问题。 他们既然敢动秦楚兰的心思,便要承受该有的后果。 她上前出声:“既出了如此变故,秦若菱你便早些回东宫。侯府干净,并无合适你的衣裙。” 她的意思再为明显不过。 她不待见秦若菱。 这种丑事,旁人更不好多言。 见着无热闹可看,便纷纷散去。 秦若菱纵使满心不忿,但也只能由着小太监将自己扶上马车。 秦芮兮看着逐渐远去的马车,眼底划过冷意。 “长姐,如今可安心了。” 秦楚兰在她身旁低声道。 “嗯。” 秦芮兮应声。 今日一切,全是她的计划。 只是藏,秦若菱不可能将夹竹桃带回皇宫。只有她衣不蔽体,丢尽脸面,方才能让马车安然到她所居住之处。 之后,便要看贤王是否上钩。 秦芮兮收回视线,想起喜事:“楚兰,过阵子你便要及笄,可想好要什么礼物了?” 及笄是人生大事,长辈皆会送东西。她不知风俗如何,只好来问秦楚兰想要什么。 秦楚兰还未回答,身后便传来权煜九的声音。 “你的生辰也快到了,打算如何过?” 秦楚兰心照不宣,默默退了出去。 “我?” 秦芮兮纳闷看向他,问道:“我生辰是什么时候?” 她从前是孤儿,身份证上的出生日期是她入孤儿院的日子。 至于原主,她是傻子,又从未有人给她过过生辰,是以她也不知晓。 第117章 很迟钝 提起生辰,秦芮兮不由想到一桩怪事。 原主的母亲,也从未给她庆祝过。 那七八年的时间里,林娴待原主很好,哪怕她身子不好,也常为是傻子的原主操持一切。 只是,从未有过生辰。 权煜九挑眉:“你的生辰,你不知晓?” 秦芮兮笑:“不知九王爷是如何知道的?” “你曾入过闺学,那里登记过生辰。”权煜九说着,忽而意识到什么,眸底划过心疼。 “日后有我。”他认真承诺,“我会陪你过生辰,过年节。” 秦芮兮微怔。 好像,从未有人对她露出过这种表情。 是什么感觉呢? 仿佛心中空缺的地方,被缓慢填满。 她眸光晃动,看着眼前男子。 他乌发整齐束起,如琢如磨的一张脸俊美异常。 仔细想了番,她开口:“其实,我觉得我表哥也没那么好。” 世间那么多人,他别总在一棵树上吊死。 权煜九闻言,急切道:“你也觉得?” 终于,她终于开窍,不将目光只落到她表哥身上。 他的反应让秦芮兮看到希望。 可能全煜九处于的阶段是,纠结? 只要仔细和他说清楚,他应当会放弃林嵘。 “自然,这世上那么多的人,我们要将眼光放宽些,这样才能获得更好的生活。” 权煜九点头,认同道:“你说的是。” 林嵘是他最大的对手,只要秦芮兮不再痴迷他,他便有把握。 他低头,贴近她一分:“你的生辰,可有什么想要?” 及笄那般大事,他未能参与,这次定要补回来。 秦芮兮摇头:“没什么想要。” 她原本便对身外之物没什么渴求,权煜九突然这么问她,她更说不出来。 “那我便随意准备。” 权煜九抬手,轻抚过她耳朵上的淡痕:“过两日,我来接你去过生辰。” 他的嗓音低沉,似乎透着蛊惑人心的味道。 秦芮兮的心随之快了两分,下意识问道:“我们,是不是离得太近了?” 权煜九愣了下,随即低笑:“没有。” 她真的,很迟钝啊。 否则为何到现在还觉察不到他的真心。 …… 翌日,汀兰院。 “小姐,奴婢打听到了,”夏竹打了帘子进屋,忙和秦芮兮说道,“秦若菱回东宫,险些没把太子气死,直言她丢了东宫的脸。她被太子禁足,估计这段时间都不会出门了。” 她一口气说完,又肉疼道:“奴婢花了不少银子呢,结果只打听到了这些,没什么有用的事。” 秦芮兮分着药草,神情淡淡:“只要太子未对那盆花起疑便好。” “小姐,奴婢真的好奇。” 夏竹憋了好一会,忍不住问:“您这样做,不怕将林家牵扯进去吗?” “魏亲王死时,林家尚未回永安,”秦芮兮没瞒着,“皇上无处怀疑。且,你觉得身居高位者,真的会在意真相吗?他们在乎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先前她入宫,注意到皇上异常厌恶结党营私。 哪怕他手握天下大权, 依旧忌惮他的几个儿子。 这是个很奇怪的点,仿佛,他在害怕什么一般。 所以,才能为她所利用。 夏竹似懂非懂,却也没再追问,转而道:“小姐,明日是您的生辰,可要仔细庆贺一番?” 她们这些做奴婢的都懂。 先前小姐在国公府的处境并不好,且连及笄礼都未办过。 是以,今年她们便想郑重些。 春意在旁笑:“小姐不喜铺张,不如咱们去侯府那边庆贺?” “也好。”秦芮兮应着,想到封侯一事,心里又不怎么痛快。 如今林家封侯,为避免皇帝猜忌,怕是只得启程驻守边关。 不出她所料,第二日林家为她准备的生辰宴上,便提了这一事。 林阳盘慈爱地看着秦芮兮:“芮兮,今日外祖便要与你舅舅去往边关,日后你们三人在永安要相互照应。有事莫怕,尽管叫上林嵘,他万不能让旁人将你们欺负了去。” “放心吧,”林夫人慈爱地看着几个小辈,“我会将他们照顾好。” 中午饭后,林阳盘便与林经业出了府,前往边关。 秦芮兮看着他们,有些五味杂陈。 “外祖,舅父,他日芮兮定迎你们回来。” 这次是她冲动,否则应当不会到如此境地。 虽说其中有着权煜九安排,但终归是她未算计好。 林阳盘看出秦芮兮心中所想,笑着上前摸了摸她的头:“你这丫头,最让人放心不下。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做自己想做的便好。不用担心我们,我们本就是要去边关的,早一天晚一天没区别。” “至于你表哥,在永安磨磨性子也好。” “是啊,”林嵘揉了揉手腕,“待我在永安练练,再去沙场立功。” 秦栋也跟着点头:“我到时也要去。” “行了,”林夫人笑着打断他们,“别耽误时间了,快些去吧。” 一行人刚目送着林阳盘两人离开,九王府的马车便在侯府门前停了下来。 于天自马车上跳下来行礼:“王爷来接秦大小姐去过生辰。” 林嵘登时如临大敌:“九王爷究竟想做什么?” 那日来府上,便行为怪异。 今日又挑着小兮儿过生辰时候来,着实可疑。 “这……” 于天也不好说。毕竟两人都没坦白,他一个下属哪敢挑明。 “是那日九王爷同我说好了。” 秦芮兮瞧着林嵘面色严肃,想到权煜九那复杂的感情,便为着他说了两句好话:“表哥,九王爷人真的很好,栋儿用的千年人参便是他给的。若非九王爷,栋儿活不到今日。” 林嵘诧异:“他还有这等好心?” 秦栋的命自然是重要的。 他此举,无疑是救命之恩。 林夫人拉住林嵘:“嵘儿,芮兮你还不放心?她是个有分寸的姑娘,随她去吧。” 她是过来人,看的明白。 越是逆着,怕纠缠越深。 还是先顺着,再做打算。 “母亲,你怎么也……”林嵘真的不理解,“九王爷他明显就是……” 爱慕小兮儿。 后面几个字他未能说出口,便被林夫人捂住嘴吞了回去。 秦芮兮好奇:“表哥想说什么?” 权煜九明显什么? 第118章 过生辰 “没什么。” 林夫人温和笑着,却将林嵘的嘴捂得严严实实:“芮兮早些回来,莫要耽搁了休息,我们便回去了。” 她说着,叫上秦楚兰:“楚兰,带栋儿回来吧。” 秦栋睁着无辜的眼睛,道:“我觉得九王爷很好,待长姐好的都是好人。” 他年纪小,但他懂得多。 秦楚兰听着都懵了下:“栋儿,你从哪学来的这些?” 这听着怎么这般像……男女之事。 秦栋摇头晃脑:“书中自有黄金屋。” “我懂了,”林夫人吩咐小厮,“去小少爷房里搜罗搜罗,他又藏话本子了。” “嗷,舅母……” 秦栋捂脸。 秦芮兮瞧着他们,只觉好像他们在商讨她不大懂的事。 她还想多问,于天已开了口:“秦大小姐,请。” “行。” 秦芮兮应下,掀起车帘。 男人端坐在马车内,似乎心情颇好,平素不露情绪的一张脸上带着淡淡笑意。 他慢条斯理品着茶:“尝尝,今日刚到的茶。” 秦芮兮自他面前坐下,这才注意到他穿了一身暗红。 好似有什么喜事。 她面对他,疑问向来不喜藏在心底,便问道:“很少见你穿的这么扎眼,是去参加旁人喜宴了?” “没。”权煜九搁下杯盏,微抬着眸看着她:“你的生辰,是喜事。” 所以他才这般穿。 本想着秦芮兮也会穿的艳丽些,未曾想,她依旧一身素衣。 秦芮兮捧着杯子,点头:“多谢九王爷重视。我们要去哪儿?” “我在城外有一个山庄,依山傍水,四季合宜,这会应当开了桃花,带你去瞧瞧。” 权煜九薄唇微勾:“女子皆喜欢花,你应当也会喜欢。” 喜欢…… 秦芮兮听着,心头陡然冒出些许怪异。 她又回想起方才林家众人的反应…… 脑中似乎闪过什么,快的她抓不住。 马车足足行了一个时辰,方在一处山脚停下。 秦芮兮下了马车,看着眼前的所谓山庄。 这规模,已经不算是普通山庄,比起皇帝的避暑山庄也不遑多让。 山庄依着整座山而建,偏这座山大的很,是以山庄占地面积也是极大。 白墙乌瓦,透着浓重的江南风格。 踏入山庄,便能清楚地感觉到温度升了好几度。 再往前,鼻息间当即充斥着桃花香。 隐约间还能嗅到温泉透出的轻微硫磺味。 权煜九带着秦芮兮向着台阶上走,缓缓道:“这是当年因我母妃思念家乡,父皇下令建造的山庄。这里暖的很,母妃常说,有家乡的感觉。后他们离开,便成了我的地方。” 秦芮兮听出他话中的低落。 那时他父母故去,他再少年英雄,实则也不过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 她拍了拍他的后背,算是安抚:“斯人已逝,你珍惜当下,才是他们所想要看到的。” 权煜九应声:“你说的对。今日是你的生辰,不谈这些。” 他面上重新露出浅淡笑意:“这里我不喜旁人来,也无小厮婢女,你便随我将就些,过个简单的生辰。” …… 权煜九带着秦芮兮径直去了桃花斋。 这里除了一座主屋,满园皆是桃花。 粗略看去,有着数百株,微风吹过层层叠叠如海浪般,荡起一片花海。 地上的草色绿的仿佛能掐出水来,配着落英,称得上人间美景。 秦芮兮缓缓踏入,怕踩到花瓣,便踮起脚尖跳着走。 这些脆弱的东西,总能激起她不常有的心软。 权煜九看着她的身影,索性走过去扶住她的手臂:“我带着你。” 可能也就这种时刻,她才能让他感觉到,她并非如她表面看上去那般稳重。 她还是个小姑娘。 “可是,”秦芮兮看着满地的桃花,似是控诉般开口,“你会踩到。” “不会。” 权煜九掌心蕴起内力,抬手便将花堆到一旁,好笑地看着她:“这下可以了?” 秦芮兮:“……” 这武功,还真的很好使。 两人方踏进偏房,秦芮兮一眼便看到桌子上备着的东西。 面粉青菜,还有许多调料。 她又瞥向一边的灶台,不可思议问道:“你这是要下厨?” “嗯。” 权煜九挽起衣袖:“永安有着这样说法,做长寿面的人若是心诚,便可将祝福希冀全部纳入面中,给过生辰的人吃下,会保佑她一生平安顺遂。” 秦芮兮思虑了下,开口道:“下次你生辰,我给你做。” 在她来看,这样才公平。 权煜九听着她如此说,凤眸闪过笑意:“一言而定。” 接下来的时间,秦芮兮坐在一旁安然看着权煜九做长寿面。 只是从来没下过厨的九王爷实在笨拙。 不是面放的多,便是水搁的少,单单和面这个步骤,就进行了一个时辰。 权煜九看着自己手心越做越硬的面团,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那边有着我为你备的生辰礼。你去瞧瞧?” 秦芮兮知他是不好意思,顺了他的心意去一旁。 权煜九掂量着手中的面团,心里将于天骂了一万次。 他出的主意,说是简单又容易感动。 结果呢,哪里简单? 真是难得很。 在又加了一次水之后,终于算是差不多了。 只是在这做,有损他的形象,他索性搬了面板去了外面。 秦芮兮看着他高大昂藏的背影,忍不住笑出声。 收回视线时,她已打开了手中的锦盒。 随即,心口微震。 是火灵芝。 可以治她的寒毒。 其实她的身子在她的调理之下,不受太重的寒气便不会发作,未曾想,他依旧记在心上。 且这火灵芝粗略估计,应当有五百年。 真的难以想象,他到底是怎么找到的。 这一刻,她的心口漫出酥酥麻麻的痒意,好像有什么情感破土而出。 “秦芮兮。” 她不知抱着锦盒发了多久的呆,再回过神时,权煜九已端着碗进来了。 男人原本沾了面粉的脸已擦了干净。 他凤眸微亮:“过来尝尝。” “好。” 秦芮兮坐到桌边,看着碗里分外粗糙的青菜鸡蛋面,拿起筷子。 第119章 失恋了 权煜九做面条的手艺着实不如何。 面条又粗又圆,与外面的桃枝极为相似。 秦芮兮咬了一口,很重的糊味,不能说黑暗料理,只能说和好吃实在沾不上边。 只是她抬起眼,对上男人期待的眼神,还是选择了善意的谎言:“还不错。” “那便好。” 权煜九暗自松了口气,又叮嘱她:“多吃些。” “好。” 秦芮兮点头,将碗中的面吃了大半,方才抬头问他:“火灵芝是给我的吗?” “否则?”权煜九挑眉。 还有谁值得他这般费心费力。 “多谢,”秦芮兮仔细想了想,“下次你生辰,要不我送你个长生药?” 这种能续命的药,向来是富人的追求。 只不过她从前觉得人应当遵循自然规律生老病死,所以没做过类似的药。 但他这般恩情,她承受不起,只能破例。 在这,许多人会追求延年益寿,尤其是皇室。 “你……”权煜九听着她所言,难免被惊到。 他紧张道:“下次这些话,不要和别人提起。” 众人皆以为她的长生堂是夸大其辞,未曾想她竟真的可以做到。 若是被那些人知晓,她哪还有安生日子? “我知道。”秦芮兮轻笑,“那药很麻烦的,给你做一颗都不知是何年何月的事,我哪能随便承诺别人,我没那么有空。” “嗯。” 权煜九也意识到自己是多想了。 她向来有分寸,又怎会在这么重要的事上草率。 是他一想到她有不测,便不安心。 他迟疑许久,终是从袖中取出一只镯子。 他坐到秦芮兮身旁,抬起她的手,缓缓道:“这是我母妃留下的镯子。她从前最大的心愿便是盼着我娶妻,可我志向在战场,也并不喜这些儿女情长之事。” 秦芮兮听着,心中隐隐有着预感。 手中的羊脂玉似在这一刻滚烫起来。 身旁的男人声音低沉:“直至遇到你。我对你并非一见倾心,否则我也不会同你商量结盟。在你去找怀亳之前我便后悔,是于天多嘴透露给你。” “我知以我现今的处境同你说这些话,你会苦恼。但我同你保证,无论最终如何,我都会护住你。” 秦芮兮未说话。 她觉察到男人掌心因紧张而渗出的细密汗珠,也看得到他好看的眉紧紧皱起。 她是震惊的。 她原以为权煜九喜欢的是她表哥,却未曾想,是她。 所以,他不是喜欢男人,他只是没找到合心意的人。 她定定地看着眼前人。 如果她真的是这个年代的女子,或许她会同意。 权煜九模样极好,素有威名。在他装残疾,性子未暴戾之前,是许多贵女心属之人。 可是,他们之间隔得太远。 她也太过理智。 “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 秦芮兮将手镯重新放回他的手中。 权煜九面露失落,还是追问:“是因为林嵘?” “和他有什么关系?” 秦芮兮不解反问。 她正了正身子,认真道:“是我没办法接受这里的一切。稍有钱财之人便三妻四妾,王公贵族更是如此。若以后你达成所愿,为权衡朝中势力,势必会有诸多朝臣将自家女儿送入后宫,到时,你将如何?” “哪怕我是皇后,我依旧要与她们去争抢你。并非我怕争,只是,我不愿。我从前所待的地方,许多女子选择一人过一生,她们依旧活的精彩。” 她淡声地平静阐述着自己的想法:“我亦是,宁缺毋滥。” 权煜九微抿薄唇 。 他凤眸紧盯着她。 “你以为,我与那些人并无区别?” “九王爷,”秦芮兮知道他的意思,“你不想与不做,是两回事。或许许多人都想过与正妻长久,可最终他们都抵不过权势而选择纳妾。” 她太清楚。 他不会为了她放弃高处的位置,其中有着他的仇。 她亦不会让他在此做选择。 她只是希望他无所顾忌地向前走。 权煜九眼眶泛红。 他知他哪怕说一万句,她也不信他。 他们两人之间的感情,并未到那般信任的地步。 “九王爷,灵芝我收下了。”秦芮兮站起身,面露淡笑,“改年我定送你长生药。” 说罢,她转身向着屋门处走去。 到了门槛处,她又顿住身子,侧眸道:“不要犹豫,记住你一开始的目的。我会帮你。” 秦芮兮走后,权煜九在屋中坐了许久。 直至于天来寻他。 “王爷,您怎么还在这?秦大小姐都走了许久了。” 他说着,注意到自家王爷手中的玉镯。如果他没记错,那好像是前贵妃的遗物。 嗯…… 他突然觉得,自己出现在这有些多余。 正想趁机溜走,权煜九出声:“说到底,是她不信我。” 于天听的云里雾里,只能被迫接话,反正只要不说秦大小姐坏话,总没错。 “王爷,好像是您不坦率,您说谁家好人用两个身份去接近女子?” “你懂什么?” 权煜九蹙眉,“多个身份,她便多一分可能选本王。她不喜拘束,又觉着太子是她的天光,本王便扮作夜玄处处救她于危险,不信比不过太子。” 于天:…… 这可能就是王爷比他能带兵打仗的原因吧? 反正他想不到这等曲折的主意。 他提议:“要不,您再换个身份?万一这两个秦大小姐都不喜欢呢?” 权煜九冷冷瞥他一眼:“暗阙。” 于天:?? 他又说错什么了? 不是又能多个选择吗? …… 秦芮兮径直回了长生堂。 江润正在研究显微镜。 见到她过来,颇为心虚。因为他研究的实在是有些慢。 “大佬,你今天不是应该在过生日吗?怎么有空过来了?” 秦芮兮兴致不高,她径直给自己倒了杯药茶,问道:“你的显微镜研究的怎么样了?” 江润:“……有点慢。” 他在这才发现,从零开始真的有点难。 他说完,偷偷瞥了眼秦芮兮的表情。 发觉她好像压根没在听。 “大佬,你怎么了?精神这么差?” 秦芮兮摆弄了下手中的杯子:“大概是……失恋了。” “失恋?”贤王声音从外传来,“恕我愚钝,不知此话何解?” 第120章 去东宫 “贤王殿下。” 秦芮兮行礼,转瞬已恢复往日的冷清淡然:“是药草方面的事,您不必深究。” 她刻意的隐瞒,让贤王面色并不如何好看。 江润早早识趣躲到一旁,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些大人物之间的对话不能随便参与。 在这皇权至上的时代,当透明人是最好的。 贤王只有一瞬的失态。 他很快恢复往日温润,走到秦芮兮身旁道:“既如此,我便不多问了。只是我今日来,确有另一桩事想请秦大小姐解惑。” “好,贤王请。” 秦芮兮抬手,为他倒了杯茶。 她隐约有预感,与太子有关。 果不其然,贤王方坐下,便提及太子:“那日封侯宴,听闻太子送了两个青瓷胆瓶,其上还用金粉做了龙凤呈祥的图案。” 秦芮兮回想了下,似乎的确有这回事。 只是礼是送给林家的,她也并不关心。 贤王特意过来问,倒显得蹊跷。 她喝了口茶,方问:“有什么问题吗?” “自然有问题,”贤王眯眸,探究地看着眼前女子,“秦大小姐对嫁娶之事,真的这般不通吗?” “整个永安都知,你与秦国公关系并不好,你如今背靠林家,是以太子才会送这种只有提亲才会备的东西到林家试探。” 秦芮兮淡笑:“是秦王殿下多想,那日人多,外祖都不知各家送了什么,更枉论是我。” “再者,”她脸上露出厌恶,“我那二妹耍了那般不入流的手段,便让我更不想与东宫有接触。” 她的理由很完美。 封侯宴于林家来说极为重要,秦若菱来此是代东宫行事,偏她又在宴会上闹出幺蛾子,便会让人觉得是东宫刻意为之。 只是,贤王不信。 他这几日左思右想,对秦芮兮心生疑窦。 她或许是太子的人,先前帮他,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 他向来谨慎,必须要试探之后,才能做决定。 “是么?”贤王笑道,“那日我离开的早,只听闻秦二小姐落水,倒不知其中症结。明日我要去东宫,不如秦大小姐与我同行?刚好可瞧瞧你二妹恢复的如何了。” 秦芮兮点头应下:“好。” 想带她去东宫试探?可惜,她本就与太子毫无关联。 顺便趁此,还能做她想做的事。 贤王离开后,江润从药柜后钻出来。 “大佬,快和我说说你失恋的事。” 他可太好奇了。 秦芮兮这模样,这能力,哪个不长眼的能让她失恋。 不对,她好像也没恋啊。 秦芮兮瞥他一眼:“说不清楚,总归大概可能是冲动了。” 她再清楚不过,所谓爱情,多是一时兴起,待激情散去,渣都不会剩下多少。 可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或许是与权煜九相处不错,他贸然说那些话后,他们关系便不能回到从前那般自在,她颇为遗憾罢了。 “男人是谁?” 江润发挥自己的八卦精神,凑到秦芮兮身边,“林嵘?还是太子?哦对,还有那个九王爷?” 秦芮兮:…… 她看着他兴奋的表情,突然不想聊下去了。 “大佬,我跟你说,”江润给自己灌了一杯水,开始滔滔不绝,“林嵘他是你表哥,咱们身为现代人,肯定接受不了。至于太子,我听说他姬妾都娶了不少了,也不行。” “九王爷嘛,人是挺帅的,可惜站不起来,”他摸着下巴,一通分析,最终得出结论,“果然对比之下,还是夜玄好一些。” 秦芮兮:? “我在梁城时怎么没发觉你与他关系这么好?” 还给他当说客。 “你想啊大佬,”江润正觉生活无趣,此刻逮着这事,自然可着劲地撮合,“夜玄他武功好,又有钱,等你和他结婚后,他肯定金盆洗手,在家全听你的。” 秦芮兮无奈扶额:“打算管他要多少钱?” 江润正得意着,脱口而出:“最起码十锭金子吧?” 说罢,他又捂住嘴,“我的意思是,他聘礼最起码十锭金子。” “这样啊……” 秦芮兮对他笑的温和:“我再要个药物萃取仪。免得你整天太闲,胡思乱想。” 江润:“大佬,我这……” 第一个还没做出来呢? 秦芮兮打断他的话,发挥了下资本家特质:“再做不出,扣你工资。” 江润心痛捂住胸口。 这绝对是无妄之灾。 …… 秦芮兮随着贤王去了东宫。 不过被禁足几日,太子精神便大不如前。 他耸拉着眼皮,一副病殃殃的模样,还时不时咳嗽几声,瞧着似乎正在病中。 但秦芮兮一眼看出他在装病。 她上前行了礼,太子见到她,眸光微亮,连一旁的贤王都顾不得:“芮兮,你是来看本宫的吗?” 他前几日送去的花瓶,她可明白了? 秦芮兮规矩回答:“我来瞧瞧我二妹,前几日她落水,不知身子可好些了?” “你关心她做何?” 太子想到秦若菱,眉头便皱了起来:“本宫让她去侯府仔细些,结果她都做了什么蠢事?!芮兮,你听本宫说,本宫真的没有让她去为难林家……” “殿下,事已过去,不必多言。” 秦芮兮向后退了两步:“贤王殿下与您有要事商谈,芮兮去殿外等候。” 她说罢,径直走了出去。 太子本想拦着,碍于贤王在场,也不好再做过多动作。 他只能不耐烦看向贤王:“三弟,你今日来本宫这做什么?” “先前父皇将皇兄手中事务交于我打理,只是有些地方我不大明白,特来请教皇兄。” 贤王眯眼笑着,分外人畜无害。 “你来请教?”太子冷哼,“怕是来炫耀的吧?” 他们三兄弟中,就他城府最深,他清楚的很。 “皇兄哪里话?” 贤王将袖中折扇递出去,“这是我前阵子刚得的扇面,想着皇兄应该喜欢,特留给你。” 太子不耐接过,待打开,“甘拜下风”四字出现在他眼中。 “你!”他当即怒不可遏,“来人,给本宫将他拖出去!” “皇兄确定要如此么?”贤王将折扇拿回,搁在自己手心轻轻打着,“装病这事若传到父皇耳中,你猜,他会如何想?” 第121章 魏亲王死于此毒 秦芮兮站在殿外,将二人所言听了个清楚。 太子的确是脑子不太够,贤王不过三言两语,便激的他如此激动。 不多久,贤王走了出来。 他看向站在殿门外的秦芮兮,神色莫辨:“你都听到了?” 秦芮兮反问:“是有何不能听吗?” 她这般直截了当承认反让贤王错愕。 他笑道:“你这般行径,我会怀疑你的动机。” “我的动机只有一个。”秦芮兮直直看着他,未有丝毫退缩,“林家将来定是会被迫站队,我希望我能为他们选一条正确的路。自古一朝天子一朝臣,我必须做好打算。” 想要得贤王信任,必须表现得异常坦诚。 她需态度强硬。 “秦大小姐真是深谋远虑。” 贤王将眼底的情绪埋藏的极好。 他抬手,示意她向前:“不是要去瞧你二妹?走吧。” …… 秦若菱与其他宫女不同,她单独住了一间小院。 贤王推开院门,似是不经意般道:“皇兄说是不喜秦若菱,未曾想还是给她备了这样好的地方。” 一般宫女住的是通铺,哪里会有秦若菱这样的待遇。 秦芮兮淡淡道:“这是她的本事。” 用着曲氏的药丸换来的。 她踏入院内,秦若菱不耐的吼叫声便传了出来:“我要喝的是粥,你给我端的什么?还有这菜也凉的很,你怎么做事的?” “我告诉你,我很快会成为东宫夫人,到时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紧接着是宫女的啜泣声:“姑娘饶命,这是殿下吩咐的,奴婢也不敢违抗……” 两人说话间,秦芮兮与贤王已走到门口处。 青石铺就的院子内并无其余装饰,极为空旷,唯独一盆花极为扎眼。 秦芮兮认得,是夹竹桃。 她视线飞速划过,走上前,抬手敲了敲门:“二妹,你身子可好些了?” “秦芮兮?” 屋内的秦若菱先是一愣,随即胡乱套了衣裳,飞速向着门外奔去。 她偷的花可还放在院中养着,若被秦芮兮发现,定会将花拿回去。 太子还未来她这,她万不能功亏一篑。 “长姐,你怎么来我这?” 秦若菱眼神慌乱地落到一旁,未曾想又撞上贤王的脸,她赶忙行礼:“贤王殿下。” 贤王面对她,面色依旧是温和的:“你长姐担忧你落水一事,随本王过来看看。” “她?” 若是往常,秦若菱定要反驳两句,只是今日,她的确是心虚。 花是最好的证据。 眼见着秦芮兮的视线向着一旁挪,她赶忙踮起脚尖挡住:“长姐,多谢你关心,我没事,你早些回去吧。” “这么着急?” 秦芮兮似笑非笑:“莫不是做了什么心虚的事?” “怎么可能?”秦若菱梗着脖子。 她比秦芮兮矮了小半个头,只能用着滑稽的姿势努力挡住她。 “既然你没事,”秦芮兮像是妥协了,她后退一步,“那我回去了。” 说罢,她转身便走。 “走,走了?”秦若菱差点没反应过来。 难道秦芮兮真的只是来关心她身子的?好奇怪。 不过眼下将花的事瞒过去比什么都重要。 贤王同样意外。 待出了院门,他方才问道:“如何走的这么急?” 他并不认为秦芮兮会将恩怨简单揭过去。 “她院中那盆花有毒。” 秦芮兮带着贤王走到僻静处,低声道:“那日的魏亲王,死于此毒。” “你说什么?” 贤王再不能维持自己的温润淡然,他的眸底充斥着野心欲望:“你能确定?” “自然,”秦芮兮深吸一口气,似也是受了不小的惊讶,“你忘了,那日是我出嫁的日子。我简单查验过魏亲王的尸体,他身上透出的浅淡香气,与今日我在院中闻到的相同。” 贤王皱眉:“院中只有那一盆花,便是那毒死了魏皇叔。” 他面色逐渐严肃:“你可知这件事若翻出,意味着什么?” 秦芮兮淡笑:“如何处置,还需看贤王殿下。” 她已经将这把刀递入贤王手中,她打赌,他会选择握住。 先前的梁城是太子妃的过错,太子几句话便可置身事外。 可这次不同。 同样,这件事亦可大可小,全看贤王如何操纵。 “容本王想想。” 贤王摆手,急匆匆向着东宫外走去。 秦芮兮看着他的背影,眸光渐冷。 “秦芮兮,你怎么来了东宫?” 身后洛锦棠的声音惹得秦芮兮转过身:“我来瞧瞧秦若菱死了没。” “你会关心秦若菱?笑话!” 洛锦棠三两步走到秦芮兮面前:“你是来见太子殿下的?” 前几日太子送花瓶之事她有所了解,只是当时想去阻拦也来不及。 她便理所当然以为,秦芮兮是为了花瓶来寻太子。 在她看来,未来皇后的位置太具有诱惑性,没有人能抵挡得住 那至高职位。 包括看上去什么都不在意的秦芮兮。 “我告诉你,殿下不会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洛锦棠盛气凌人,“我会帮殿下。” “是么?” 秦芮兮挽唇轻笑:“希望你的身体能坚持到那天。” “你少吓唬我,”洛锦棠压根不信,“我找了无数大夫,他们皆说我不是肠痈。你想用这种死症逼我自乱阵脚,做梦!” “我秦芮兮从不在病上与人妄言。” 秦芮兮看了眼她气恼的脸,“不过,我救不了你。好言难劝该死鬼。” 她说过让她不要动气。 结果她倒好,主动来找她的麻烦。 这是嫌自己的命太长。 “你我之间多说无益。”洛锦棠盯着秦芮兮。 她心下是不服气的。 若非秦芮兮模样生的好,如何能同她斗。 “对了,”她忽而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眯起眼眸道,“我调查过你。” “长生堂初开那日,你向众人展示了你让跛脚之人站直的法子,我在想……” 洛锦棠说着,绕着秦芮兮转了一圈,“你与九王爷走的那般近,他是否,腿已经好了?” “呵。” 秦芮兮低笑出声:“九王爷如何我不知晓,我只知晓,你再与我废话下去,我会忍不住让你闭嘴。” 说罢,她手腕翻转,一根银针刺入洛锦棠的后颈。 她看着眼前只能转动眼珠的人,冷冷道:“你真的,很烦。” 第122章 证据呢? 贤王动作很快。 不过第二日,秦芮兮便收到了宫中传召。 秦定坐在马车中,高兴地同秦芮兮道:“你这般受皇上重视,真是极好。为父也能借你的东风,早些为你迎娶一个家世好的母亲。芮兮,到时我们国公府便不可同日而语了。” 秦芮兮摆弄着衣服上的香囊:“今日大约不是好事。” “找你能有什么事?”秦定摆手,便是并不在意,“定是治病救人的事。你放心,这次若有差错,为父替你担着,你只管放手去治便是。” 通过这几次,他学聪明了。 秦芮兮她是真的有本事。 她是他的女儿,不能每次得了好处都被林家占去。 只是进了明乾殿,听了前因后果后,秦定就已经将在马车上说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伏在地上:“皇上明鉴,此事与臣并无关系,都是臣这女儿擅作主张!” 他怎么都没想到,魏亲王死去一事又被翻了出来。 皇帝没理会秦定,看向跪在一旁的秦芮兮:“你能确定,那花是害死魏亲王的毒?” “是,臣女能确定。” 秦芮兮低眉道:“臣女的本事皇上应当知晓,臣女不会判断错误。东宫那盆花,便是害死魏亲王的毒。” “此植物全身是毒,几片叶子落入水中便可让一只动物死亡,魏亲王当时表现出过度兴奋,呼吸急促,这都是中毒的症状。” 贤王趁机上前一步:“父皇,魏皇叔与您最为亲近,他遭此算计,背后原因不得不让人深思。”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握着龙椅的手缓慢攥紧。 他神情严肃,似是在权衡什么一般。 “父皇,”贤王继续道,“儿臣认为此事说不定不是皇兄所为,只是那毒花的存在,着实是个隐患,还需父皇处置。” 身处高位,许多事要的并非结果,而是过程中产生的震慑。 贤王自是深谙此道。 他的话终是让皇帝下定决心。 “三喜,去吩咐太医查验一番,再将太子带来。” “是。”三喜得了吩咐,退去殿外。 秦定额上的冷汗一层接一层:“皇上,臣与此事无关,能不能先行离开?” “如何无关?”皇帝喝了一口茶,似是感叹道,“你这两个女儿,皆不可小觑啊。” “皇上,”秦定吓得腿都在哆嗦,“若菱天生胆子小,哪怕花在她的院中,她也是绝对不会谋害魏亲王的……” 他还是将少许希望寄托在秦若菱身上。 毕竟,她与太子相隔很近,说不定哪日她就得了恩宠。 皇帝抬眸:“哦?你的意思是,人是太子害的?” “不,不是!”秦定急得又擦了擦汗,“臣认为太子殿下仁善,又是将来江山之主,定不会做出这种事来。” 秦芮兮在心底暗自叹了一口气。 他是真的没救了。 在朝为官这么多年,他不知道说什么话会惹皇帝不喜吗?还一个劲地向上凑。 皇帝看着伏在地上的秦定,冷声问道:“你以为,太子将来一定会坐上朕的位置么?” 秦定不敢再说。 他听出来了,似乎皇上对太子有些不满。 那他先前的讨好,岂不是都白费了?难道,站贤王才是对的? 一时之间,整个大殿寂静无声。 直至三喜的声音重新响起。 “皇上,太子殿下到了。” 太子满面憔悴,进殿便急忙跪下:“父皇,此事儿臣冤枉!” 路上三喜便将来龙去脉告知了他。 他知晓,这是他父皇的授意,他也是相信自己不会害魏皇叔的。 “儿臣根本不知晓花的事,依儿臣看,是秦国公一家联手陷害儿臣!” 秦定一颗心又提了起来:“太子殿下,臣对您的心您是知晓的,我怎会陷害于你?” “你不要胡乱攀扯!” 太子激动道:“父皇,依儿臣看他是做贼心虚,所以才扯着儿臣不放,还请父皇彻查秦国公府。” 他太清楚他父皇介意什么。 秦定说的话,简直是将他架在火上烤。 “对了,秦若菱也在殿外,还请父皇仔细问问她。” 皇帝抬手,三喜当即道:“传秦家二小姐。” 秦若菱跨进大殿,面上满是惶恐。 她刚跪下,头顶便传来皇帝威严的声音:“是你谋害魏亲王?” “不是我!”秦若菱仓皇摆手,“那花是我从别处拿的。”她视线在殿内慌忙转了一圈,在见到秦芮兮时眼前一亮。 “是她!皇上,是她联合侯府害了魏亲王!封侯宴那日,她告诉我那花可以帮我留住太子,所以我才会将它带回自己的院中……” 她本以为秦芮兮会慌乱,未曾想站在一旁的女子始终眉眼淡淡。 她出声:“证据呢?那花重量不小,单凭你一个人,应当不好搬回东宫吧?” “这……” 秦若菱卡了壳。 帮她的两个小太监她怕走漏风声,她便将两人给杀了。 未曾想,今日竟成了她的死穴。 她如今在东宫也算奴婢,随意害了两个太监,是要命的事。 关键她哪怕老实交代,旁人也不一定会信。 真的是进退两难。 她还未想好如何作答,秦芮兮便又继续开口:“魏亲王去世之时,林家只有林夫人一个家眷在府,她一个人,如何毒害魏亲王?” “说起来,我想起一件怪事。” 秦芮兮面色严肃些许:“那日是我出嫁,秦定刻意将我打成重伤,完全不顾及此举会不会惹恼魏亲王。他是否那时候便已知晓,魏亲王根本活不过那日,所以才如此肆无忌惮。” 秦定听的眼睛瞪得如铜铃。 他当时打她,不过是从小到大面对秦芮兮不听话时,他习惯如此解决。 哪里会去想会不会得罪魏亲王? 可此刻,一切成了秦芮兮胡言乱语的佐证。 “皇上,臣冤枉……”他跪地直呼。 贤王在旁眼睛弯起,说道:“秦国公种种行为着实怪异,不知皇兄如何看?” “本宫看什么?”太子恼怒甩袖,“三皇弟,你莫要给本宫下套!” “还有秦芮兮,我待你那般好,你为何联合贤王陷害本宫?” 第123章 皇后有请 待她好? 秦芮兮听着,只觉可笑。 太子不过同她说了些莫须有的话,便觉得对她万分施恩。 若像权煜九那般,遭遇此情形,怕是能直接提剑杀了她。 想到权煜九,秦芮兮的面色稍淡了些。 “谢太子殿下高看,只是,陷害一说子虚乌有,臣女只是在陈述事实。” 秦芮兮正视太子,“再者,此事牵扯我在永安的所谓克夫之言,我相信任何一个女子都会像我一般,认真对待。” 她有理有据,让人反驳不得。 大朝民风开化,但并未到不在意克夫之名的地步,她的话合情合理。 “什么克夫?”太子不可置信,“外界不是皆传你天凰命格,一般夫婿承受不住吗?” 虽说民间不知魏亲王被毒死,但一直以来的传言皆是如此。 秦家大小姐天凰命格,魏亲王死了是应该。 她又哪来的苦恼可言? “殿下不是我,又怎知我不会为此难受?”秦芮兮垂下眼睫,“权当我是自私,为自己考虑吧。” 她这副模样,惹得太子憋了一肚子火。 他真是想不通,她是怎么为了这荒唐的想法而又将魏亲王死之事给翻出来。 “本宫不是早同你说过,”他向着秦芮兮走近,深情款款,“本宫愿意娶你?你现下又是何苦?” “够了。” 皇帝听着太子所言,眉头狠狠皱起。 他似是想起不好的事,面色微青:“这是明乾殿,不是你的东宫!” “父皇!”太子吓了一跳,急忙又跪了下来:“儿臣与秦家大小姐两情相悦,还请父皇为儿臣赐婚。” 他今日被冤枉了不要紧,只要他能得到秦芮兮,他便有着林家军队的助力。 贤王暗自冷笑。 太子如此脑子,也配和他争?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秦若菱。 她眼中透着仓皇。 她入东宫,忍耐如此久,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将秦芮兮踩在脚底。 此刻太子却说要娶秦芮兮,她如何能甘心。 “皇,皇上,”她心下一横,咬牙道,“是太子,是太子将那盆花放在我院中的,魏亲王或许不是太子殿下杀的,但绝对和他有关。” “秦若菱!你疯了吗?!” 太子顾不得在大殿,冲着她怒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胡言乱语!” 秦芮兮在旁,颇为诧异地看了眼秦若菱。 原以为还要再废些功夫,未曾想,秦若菱竟然跳出来主动承认。 还真是……为了太子痴情得很。 贤王故作担忧道:“竟是如此?皇兄,你真是让父皇太失望了。” 事已至此,秦定赶忙撇清干系:“皇上,臣毫不知情,都是太子殿下一人所为!” 他思虑好半天,觉着太子怕是最近惹了皇上不快。 还是暂时依靠贤王为妙。 太子看着整殿的人,被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他只能寄希望于高位上的皇帝。 “父皇,您会为儿臣做主的吧?” 皇帝未说话,眸光静静地扫过几人。 “皇上,”他身旁的三喜出声,“太医已在殿外等着了。” “宣。” 皇帝抬手,捏了捏眉心。 一群太医鱼贯而入。 “回皇上,经过查验,那花的确有毒,中毒症状也与魏亲王当时的症状相似,基本可判断为一种毒。” “好啊。”皇帝冷哼,“朕小瞧了你,太子。” 太子磕头辩解:“父皇,还请您明察,儿臣是您自小带在身旁教养的,儿臣绝对不会去谋害魏皇叔啊!” “不错,你是在朕身边长大,可到头来却是你最糊涂!” 皇帝恨铁不成钢。 若魏亲王的确是他所杀,那是他脑子不够用。 若他是被旁人算计,便是蠢。 不配太子之位。 “先前朕对你的确是太过仁慈。”皇帝看了眼旁边的贤王,又转向太子,“平素你无甚治国之才,依旧稳坐太子位置,不少朝臣皆对你不满。” 太子面露惊恐:“父皇……” 这是要废了他的太子之位么? 皇帝缓缓道:“先前将禁卫军交给你,的确是高看了你,明日早朝,朕会另择合适之人。” 禁卫军是负责守卫皇城。 太子失了这职权,无疑断了一臂。 太子瘫坐在殿中。 皇帝依旧在说:“日后你手上之事全部交给贤王,你便在东宫仔细反思,待反思好了再出来。” 他抬手:“三喜,将太子带下去。秦若菱也送回东宫,由着太子处置。” 贤王面上温润的笑意有些僵。 他以为今日父皇会废了太子,结果,依旧让他去东宫反省。 虽说撤了他统领禁卫军之职,可他总觉不够。 皇帝这会抬手:“行了,朕乏了,你们下去吧。” “是。” 众人行礼,从明乾殿中退了出来。 秦定看着被拖走的秦若菱,心下一阵颤抖。 “贤王殿下,”他迅速给自己找另一个靠山,“日后老臣可就仰仗您了。” 贤王轻笑:“秦国公言重。” 他未答应,也未拒绝,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 秦芮兮并未多言,她轻瞥了眼贤王,从他眼底看出了戾气。 他对今日的结果是不满意的。 “贤王,”她出声,“一口吃不成胖子,凡事还需慢慢来。” 贤王点头:“秦大小姐说的是,只是,机会错过了,便不会那般快来了。” 他说罢,甩袖向着前面走:“我先行一步,来日再会。” 言下之意,会有下次合作。 秦芮兮福身,目送他离开。 她与贤王不同,于她看来,朝中时局若想变动,如病去抽丝,不能急,也急不得。 秦定听的一头雾水:“芮兮,贤王是何意思?难不成今日是你们……” “嘘。” 秦芮兮抬手,做出噤声的动作,“你在这胡言乱语,小心掉脑袋。” 秦定闻言,赶忙闭紧嘴。 此时,不远处有着宫人向着这边急急赶来。 待到秦芮兮面前,福身行礼:“秦大小姐,娘娘有请。” 秦芮兮眉目微凛:“敢问是哪位娘娘?” 宫人淡笑:“是皇后娘娘。” 继而,她又低头:“还请秦大小姐随奴婢走一趟吧。” 第124章 她是本王的人 “皇上。” 三喜远远瞧着,还是转身向皇帝禀报道,“皇后娘娘宫里的人似是将秦大小姐叫走了。” “随她去。”皇帝翻看着奏折,眉头紧皱,“你以为,此事秦芮兮真的能脱得了干系吗?朕不是傻子,贤王那点心思朕也看的明白。虽太子不堪用,但……” “皇上可是顾及皇后娘娘的天凰命格?” 三喜笑道:“皇上重情,是天下幸事。” 皇帝叹出一口气,将奏章搁到一旁:“当年之事,定是她的气运帮了朕,朕是天子,不想做薄情寡义之人。” 三喜面上始终带着笑:“皇后能与皇上携手,是极幸运的。” …… 秦芮兮随着宫人进了凤栖宫。 这些年,虽新人不断,但皇后依旧荣宠不减。 整个凤栖宫富丽堂皇,四季鲜花常开,无数宫人在殿外侯着,足见皇后之尊。 “秦大小姐稍安,奴婢先去通传。” 秦芮兮站在外面等了一刻,司英打起帘子走了出来。 “秦大小姐,请吧。” 秦芮兮应声,眉目微敛。 皇后叫她过来,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是现下贤王离开,秦定又是个派不上用场的,今日只能靠她自己。 她抬脚,随着司英进了殿内。 她屈身行礼:“见过皇后娘娘。” 皇后端坐在主位,一身暗红凤袍尽显尊贵。 相比先前在人前的端庄威仪,此刻她的脸上只剩震怒。 明乾殿的事她已听宫人说了来龙去脉。 储位之争她向来都清楚,也一直叮嘱太子谨慎,未曾想,莫须有的罪名竟被秦家给翻了出来,还扣到了太子身上。 “秦芮兮,你可知罪!” 秦若菱的脑子皇后一清二楚。 她没那本事设计这么一局,八成是被利用。只有秦芮兮与贤王方才可能做出此事。 秦芮兮不卑不亢:“不知娘娘所说何罪? ” “魏亲王怎么可能是太子所杀?”皇后气恼道,“本宫从前真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胆子大到污蔑当朝储君!” 也是幸好皇上顾及她的命格,这才未将太子直接废掉。 “皇后娘娘,”秦芮兮淡笑,“后宫不可干政,皇后娘娘此举,怕是会惹皇上不快吧?” 她此刻只能用着皇帝做借口。 皇权至高,她与皇后较量,胜算太小。 “哼,”皇后不屑道,“拿皇上压本宫?秦芮兮,你年少,怕是不知晓,当年便是本宫随皇上一起夺下这江山的吧?本宫与皇上筹谋时,莫说是你,林家又算得什么东西?” 她抬手,示意司英退下。 待殿中只剩两人。 皇后轻蔑看着秦芮兮道:“什么天凰命格,是假的吧?” 秦芮兮瞳孔猛地一缩。 这么久以来,从未有人怀疑过的命格,为何皇后会这般肯定。 她忽而想起,皇后命格是与她相同,难道,其中有什么她不知道的症结所在? “你耍的手段,本宫曾经也用过。” 皇后将秦芮兮的表情尽收眼底。 她红唇间是得意的笑:“聪明人耍手段本宫不觉得有错,可你不该什么都想要。若你先前选择嫁与太子本宫不会太过为难,可你偏偏又要站在贤王那边。” 她挥手:“那便怪不得本宫。” “来人,秦芮兮忤逆本宫,拖出去杖责二十!” 皇后压根不给秦芮兮开口的机会。 她费尽心力爬到今天这个位置,便是想做赢到最后的那个人。 她要看着太子登上皇位,她要做太后。 任何人挡在她面前,都该死。 “皇后娘娘,”秦芮兮冷眸看着她,“今日之事,还望不要后悔。” 皇后冷笑:“区区蝼蚁,也配威胁本宫。” 她冷声:“拖出去。” 司英很快抬手叫来宫人,将秦芮兮压出去。 “便在这里杖责吧,今日娘娘心情好,想见些红。” 司英话一出,当即有着小太监将行刑的木凳搬了过来。 秦芮兮挣开束缚,简单扫了眼在场的人数。 她袖中的银针似是不够。 若是用着皇后要挟,林家怕是会惹上麻烦。 难道,今日只能忍下吗。 “秦大小姐,请吧。”司英趾高气昂,“莫要让奴婢动手,否则到时不小心弄花了你这张脸,可就得不偿失了。” “知道了。” 秦芮兮淡淡应声,从袖中掏出止痛与止血的药丸吞下。 粗略估计下,以她的医术,应当很快就会将这点小伤治好。 可以忍受。 司英看着秦芮兮淡然的模样,恶狠狠对着身旁的小厮道:“都下手重些,娘娘有赏。” “是。” 太监应声,举着棍杖便向着秦芮兮打去。 只是还未触碰到她,宫门处便传来男人的低沉暴怒的嗓音。 “本王看谁敢!” 秦芮兮诧异。 她下意识向着宫门方向看去。 权煜九坐在轮椅上,身后的于天推着他向前。 他今日似乎来的匆忙,并未着大氅,只手中捧着一个暖炉。 “九王爷?”司英行礼,方道,“秦大小姐冲撞皇后,便是九王爷您也不能徇私。” “她如何冲撞的?” 权煜九抬眸,凤眸中满是不悦。 司英并不退让:“九王爷,此乃皇后寝殿,您在这里不合礼数。再者后宫之事,您无权干涉。” “是么?”权煜九转了下拇指上的玉扳指,“让皇后出来。” “九皇弟。” 皇后不等司英请,便抬步走了出来。 她面上带着淡笑:“不过一个女子而已,本宫还惩治不得了?” 权煜九未理会,径直问道:“她冲撞了你?” 皇后:“不错,是以……” “冲撞便冲撞了。”权煜九打断她的话,“她在为本王治伤,便是本王的人。” 说着,他凤眸眯起,戾气尽显:“皇后,你确定要动本王的人?” 皇后袖中的手缓慢攥紧。 她最恨权煜九这般肆无忌惮。 偏偏皇上对他万般退让,致使她如今也不好对他发落。 “九皇弟,今日还请给本宫一个面子。” 权煜九不留情冷嗤:“你的面子算什么?” 世上,没有让他放在眼中的人。 两人对峙,气氛如凝冰一般。 “秦芮兮,去死!” 骤而响起女子的尖叫,一道身影飞速向着秦芮兮所在的位置冲去。 第124章 他不是残废 女子自偏殿跑出,手中举着匕首,向着秦芮兮所在的方向急急冲去。 秦芮兮想起身,奈何身旁站着的小太监按着她的肩膀,她压根动弹不得。 变故只发生在一瞬,权煜九还在宫门处。 见着秦芮兮有危险,他的心下意识揪紧。 他忘了身后于天,满心满眼都是那个趴在那无所措的女子。 几乎是本能反应,他飞身向着秦芮兮所在的位置飞速掠去。 在刀尖抵上她之前,他抬手,稳稳攥住匕首。 鲜血转瞬从掌心溢出。 血腥味弥漫而出,继而夹杂着女子急促的呼声:“九王爷!” 秦芮兮惊诧地看向权煜九,以及他站起来的双腿。 她对着他摇头:“你不该……” 不该如此冲动站起来。 这是凤栖宫,哪怕有人行刺,也断不会挑这个地方。 明显是个圈套。 还是针对他的圈套。 权煜九看着眼前瑟瑟发抖的宫女,眉头微皱,反手便将匕首送入宫女的胸膛。 宫女连痛呼都来不及,便没了气息。 想要秦芮兮的命,无论是她还是她背后之人,他都不会放过。 如此血腥场景,惹得司英一阵惊呼。 皇后亦是后退一步,由着宫女扶住身子。 她们皆是听传言,未曾想权煜九当真如此心狠手辣。 甚至,都不留活口盘问。 但更让她们吃惊的是,权煜九的腿好了。 这个曾经让皇帝忌惮至极的男人,他不再是残废。 如此,他便有资格争夺那个最高的位置,就像五年前一样。 权煜九未在意旁人视线,弯腰将秦芮兮自长凳之上抱了起来。 男人冷冷扫了一眼皇后:“皇后,这笔账,本王改日同你清算。” 说罢,他抬脚,无所顾忌地出了凤栖宫。 皇后见着他离开,身子不由软了下。 她想起她那年初见权煜九。 少年不过十五,便有着从沙场上沾染的暴戾气息。 肆无忌惮挑着长枪,轻而易举地让当今皇帝跪了下来。 她站在一旁,心尖也跟着颤。 那睥睨天下的气势,旁人模仿不来。 如此久的时间过去,她以为从前的他早已消失,未曾想,他是在装。 “母后。” 洛锦棠白着脸,从偏殿中跌跌撞撞跑了出来。 她早就对权煜九起了疑心,是以今日才会安排人对他试探。 她此刻在庆幸,幸好她一念之差,让宫女去了,否则,今日死的就是她。 “这九王爷怎么这般放肆,竟在您的寝殿杀人……” “住嘴!” 皇后蹙眉:“谁允许你自作主张?” 洛锦棠委屈咬唇:“母后,如果儿臣不这样冒险试探,如何能得知九王爷在装?他的腿早便被秦芮兮治好,可他却装的这般久,可见其心深沉。” “你年纪小,不曾见过从前的他。” 皇后呼出一口气:“这个人,险些……” 险些成为大朝的皇帝。 若非当年趁着他不在永安,他们也不可能会登上高位。 “好了,你先回东宫,本宫要去寻皇帝商量一番。” 说罢,她顾不得仪态,带着司英向外走去。 洛锦棠看着皇后的背影,眼底划过困惑。 什么九王爷,需要这么忌惮么? …… 权煜九的马车停在凤栖宫外。 他一路抱着秦芮兮上了马车。 于天在两人身后瞪成牛眼。 他刚从暗阙回来,此时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生怕又被罚去。 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自家王爷那会根本不需要用手接匕首,以他的武功,随便都可将那宫女处置了。 至于为何他非如此,他表示看不明白。 马车内。 秦芮兮不自然地从权煜九怀中挣出。 她倒了杯茶,递给他:“多谢。” 坦白来说,她还未想到该如何面对他。 大约是以前的她太过冷清,哪怕她生的一副好容貌,有着旁人无法达到的成就,也从未有人对她说过一句喜欢。 比起说她不擅长处理这种关系,更贴切的是,她压根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尤其是权煜九这种男人。 他位高权重,又与她关系颇好,她又似乎对他存有些许感情。 直接拒绝后,她便不知该怎么与他说话了。 “嗯……” 权煜九未接,闷哼蹙眉。 “是伤口太痛?”秦芮兮当即放下杯盏,紧张地拉过权煜九的手,仔细查看。 这一看,她面色微沉。 “怎么会这么深?” 她以为权煜九武功很好,不会被伤到多少。 像是看出她的疑问,权煜九道:“我只是领兵谋算厉害些,武功不如何的。” 在外面听的清楚的于天:“咳咳咳……” 王爷说谎的功夫真是见长。 秦芮兮捧着权煜九的手仔细查看:“这需要缝合的。待回了九王府,我替你缝好。” 她如何处置,权煜九不在意。 他在乎的只有眼前的女子。 似乎是觉察到他灼热的视线,秦芮兮抬起头来:“九王爷,你不必为我做到这种程度,不过受些皮肉伤,不要紧。” “在我看来,很要紧。” 权煜九凤眸幽深,认真看着她:“我想过了。你是否心悦我不要紧,总有一日,你会看到我对你的感情。还有,我自负天下没有我得不到的。” 他一字一顿:“秦芮兮,你也是。” 咚咚咚。 这么一刻,秦芮兮清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她继而弯唇轻笑:“若我到时不愿,还望九王爷不要强迫我。” 这样煞风景的话的确不好。 只是她太清醒,她不愿与人分享同一个丈夫。 这是底线。 “好。我答应你。”权煜九应下,继而自信道:“你不会不愿。” 他懂,是他此刻做得不够多。 待日积月累,她定会明白他的心。 全部都归于她。 马车外传来于天的提醒声:“王爷,到了。” 权煜九闻言,便又要去抱秦芮兮下马车:“你受了惊吓,我理应照顾你。” “我没那么脆弱。”秦芮兮浅笑一声。 与他重新交谈,她心中那块压着的巨石似乎也落了地。 她跳下马车,对着男人伸出手:“我扶你。” “好。” 权煜九大掌握住她的,稍用力攥紧,凤眸掺了星星点点的笑意:“劳烦秦大小姐。” 第125章 我喂你 他的话惹得秦芮兮轻笑出声。 “的确是要劳烦我。” 她转而吩咐站在一旁的于天:“去备一根绣花针,和洗干净的羊肠来。” 于天不敢耽搁,赶忙去准备。 不过一刻,他便将东西拿了来。 “秦大小姐,您这是准备?” “缝合。”秦芮兮言简意赅。 她将小肠上的薄膜剥离出,进行处理。这里的条件并不能完全处理好羊肠线,只能将就些许,待日后拆出。 简易的羊肠线制好,她穿入绣花针中,拉过权煜九的手。 替他仔细清理了伤口,方才进行缝合。 于天在旁 看的目瞪口呆。 他活了这么多年,没见过这般治伤的法子。 平素大夫只知包扎,从未有过她这样的……缝合。 权煜九眉眼不动。 他信任秦芮兮,自也信任她的治疗法子。 哪怕他不明白,依旧格外配合地张开手。 顺道,还能用另一只手擦擦她额头的细汗。 秦芮兮缝的很快,并未伤到筋,只需要在外面简单缝合。 “好了。等过几天将线拆了就好。” 她的缝合技术极好,权煜九抬手,看着自己与从前无什么区别的手掌,不由问道:“你这医术从哪学的?” 连他都有些好奇。 秦芮兮未直接回答,只道:“待时机成熟,或许我会告诉你。” 穿越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连她自己也想不到,会在死后活过来。 “好。”权煜九懂她 ,不会深问,“总有一日。” 她会将所有告知他。 他看着眼前女子的脸,好似几日不见,她又瘦削了些。 “于天,去吩咐厨房做些补身子的汤。” 秦芮兮附和:“你的确是该好好补补。” 手掌出了不少血,补是应该的。 所以,当于天将鸡汤端到她面前时,她愣了下:“给我的?” “是。”于天肯定点头。 他自己的主子他还是懂得的。 从前在战场受了那么多伤,也不曾用着什么汤补过身子。 权煜九开口:“你喝,我……” 他说着,余光忽而瞥见自己榻上玉枕下的书,话锋一转道:“我伤了右手,不好行动。” 于天赶紧献殷勤:“王爷,属下喂你。” 终于到他表现的时候了! 权煜九:“……滚。” 于天不解,继续向前凑:“王爷放心,属下会很温柔的。” “本王交代你办的事办完了?便在这里碍人眼?”权煜九眼神微沉。 他从前怎么没发现于天这么笨。 于天听着更懵了:“都办完了啊王爷,您这几日不是心情不好,不眠不休地……” “咳咳咳……” 权煜九被气的咳嗽。 他抬眸,瞥向于天:“暗……” 于天登时打了个激灵:“属下这就滚。” 不管是什么,听到暗阙,他就知道自己不能留。 秦芮兮纳闷问道:“暗什么?” 怎么好像于天很怕的模样。 权煜九扯着谎:“是我先前让他去办的事。” “不说了,”他示意她喝汤,“我瞧着你面色似是不大好,喝了吧,待会凉了便不好喝了。” “我喂你吧。” 秦芮兮端起碗,毫不避讳。 权煜九正色几分:“这不好吧?” “没什么,”秦芮兮搅动着碗中的鸡汤,“从前我照顾过不少病人,挺拿手。” 权煜九:“……” 他原本心中升起的那一丝期望又灭了下去。 不过,她喂的鸡汤,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样。 碗中逐渐见底。 秦芮兮将碗搁到一边,谈起正事:“皇后知道我天凰命格是假的,她和我说的时候,极为肯定。她是不是在怀亳身边安排了人?” 怀亳她是不怀疑的。 权煜九向来谨慎,应当不会在怀亳身上出任何纰漏。 “不会。她的手还伸不到那里。” 权煜九沉吟,忽而想到什么,肯定道:“她的命格也是假的。” 他与怀亳交好,但从未询问过他有关皇后之事。 是以,他也不知晓皇后的天凰命格是怎么回事。 秦芮兮点头:“原来如此。” 这样一来,一切都顺理成章。 “我挺好奇的,你是怎么想到利用命格之说?” 她身为现代人,对这些迷信,说实话是不信的。 “你不知晓?”权煜九随即又明白过来,她从前那般,确实这些也无人同她说。 “百年前,曾出现过一位女子,她被当世高僧判为天凰命格。她虽二嫁,但嫁的两人皆是皇帝,且当时大朝内乱,她凭借自己的手段,强行平定此次内乱,后被尊为太皇太后,垂帘听政数十年,她去世后依旧有着无数人称赞,可谓古今第一人。” 秦芮兮:“……那你还挺大胆,让我冒用这名号。” “皇后可以,你为何不行?” 权煜九将案上的糕点推给她:“多吃些。” 他看着她瘦,比他受伤还难受。 “好。” 秦芮兮接过,忽然瞥见一旁的枕下放着一本书。 书面颇为花哨,不像是寻常兵书或典籍。 她起身,顺手将枕下的书抽了出来。 权煜九想夺过时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芮兮翻开书页。 只一眼,秦芮兮便愣住。 “……让心悦之人心疼的一百种方式?” 这是权煜九会看的书? 里面甚至还讲了,该故意受伤,装柔弱来博取同情。 嗯…… 秦芮兮看了眼权煜九包扎的手,好像他真的信了书上所说,才刻意用手接了匕首。 这个男人…… “你要不要来我这做做心理咨询?” 什么能有他安危重要? “这不是我的,”权煜九将书拿回来,借口道,“是于天,他近来喜欢上一个姑娘,颇为苦恼,特意买了书在这研究。” 正要进来禀报的于天在外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王爷,林小侯爷来了。” “表哥?”秦芮兮了然,“应当是听说了我在宫中之事,才过来的。” “他对你倒是关心得很。” 权煜九吃味道:“在我这里,他还不放心?” 见着秦芮兮要出去,他急忙起身,问道:“你对林嵘……” “罢了。”他又顿住话头,“无事。” 他知她对感情之事不大敏感,不告诉她,也是好事。 他走在她身后:“走,去见林嵘。” 第126章 对她是真心 九王府外,林嵘焦急踱步。 待见着权煜九,他面色不由严肃些许。 “宫内传来的消息竟然是真的。”说着,他放在身侧的手攥紧。 他虽常年在边关,但对皇权之争并非全然无知。 权煜九曾经是最有希望成为大朝皇帝之人,他不信,现今的他会放弃。 那等高位,皇室中谁人能拒绝。 “小兮儿,”他嗓音微紧,“随我回去,日后莫要与他再来往。” 他不想看着她搅入此等时局。 无论最终他能否成功,他都不想她冒险。 “林嵘。” 权煜九抬脚走下台阶,站到他身旁,“本王想,该与你谈谈。” “我们之间有何好说?”林嵘话音里掺着怒火,“你从一开始接近小兮儿,便存着异样的心思吧?” 若他还是那个闲散王爷,林家或许还会同意两人。 如今,他们之间是利益。 万一将来兔死狗烹,秦芮兮又当如何? “是。” 权煜九坦然承认:“但现今不是,本王对她是真心。” “真心?”林嵘冷笑,“皇室之人,真的会有真心吗?” “太子,贤王,哪个靠近她的人不是打着真心的名义,可是他们只是想利用她的医术,利用她背后的林家。” 他看了眼沉默的秦芮兮,上前攥住权煜九的衣领。 “你敢伤害小兮儿,莫说是王爷,便是皇帝,我也敢取你项上人头。” “林嵘。”权煜九将他的手甩下,“本王客气待你,是因着你是她的表哥。本王不喜解释,亦不想同你多费言语,很多事,日久自会验证。” 他微眯凤眸,虽是极度不悦,但还是强耐着性子。 她清楚林嵘在秦芮兮心中的分量。 贸然和他起冲突,吃亏的是自己。 林嵘见着他死不承认,只能试着去说服秦芮兮。 “小兮儿,你不要糊涂。” 秦芮兮一直沉默,是因为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替权煜九说话,林嵘定会以为她是被权煜九迷惑。 若她站林嵘,权煜九也是会不舒服。 她不如什么都不说。 “那,”她走到林嵘身旁,对着权煜九淡笑,“我先回去了?” 权煜九深深看她一眼,似乎带着些许幽怨。 最终,他还是嗯了一声:“回去仔细吃饭。” “好。” 秦芮兮应下,拽着林嵘转身上了安定侯府的马车。 直至马车消失在街角,权煜九方才回府。 于天跟在他身后:“王爷,如今宫中知晓您的身体无碍,怕是会有所行动,是否要让兄弟们近来行事低调些?” “不必。” 权煜九冷笑:“本王还怕他们不敢。” 毕竟他曾经,的确让人仰望。 …… 马车上,秦芮兮不好意思地看着林嵘,解释道:“表哥,我有事一直瞒着你们。” 林嵘闻言,心下一紧。 面上还是强装淡定:“你说。” “我与九王爷,其实很早之前便成了盟友。” “还好不是私定终身……”林嵘刚松下一口气,随即反应过来,嗓音当即提高了几度,“你说什么?!盟友?” “对,”秦芮兮谈起过往,稍皱了眉,“那时你们不在永安,我与林家并不亲厚,再加上魏亲王死在国公府,又有着曲氏从中作梗,我别无选择,只能找一个靠山。” “他以千年人参为价,让我与他合作。他的确是想成为皇上,我也觉得并不不妥。” 她说着,视线落到窗外,语气虽轻,却极为笃定:“他会是个好的君主。” 林嵘原本一肚子的话,但在接触到秦芮兮时,又不知如何开口。 他的表妹长大了,有着自己的心思。 且…… 他回来真的太迟了。 “小兮儿,是我没能好好护住你。” “表哥何出此言?”秦芮兮笑着,“与你无关,是我从前被人迷惑。” 如若不是曲氏从中作梗,原主应当会在林家好好长大。 “表哥,我同你说这么多,并非想要林家如何,这是我与权煜九之事,我也相信我们会赢。” “小兮儿,我知道你的心,”林嵘难得露出成熟的笑容,“但我想祖父与我想法相同,不论如何,我们都是你的后盾。” 他说着,手枕到脑后,挑眉看着秦芮兮:“不过,我并不赞成你嫁与他,无论他成功与否,于你都不是好事。皇家薄情,能真正守诺的又有几人?” 这才是他最担忧的地方。 他开口道:“小兮儿,不要陷得太深。” 秦芮兮对他郑重点头:“表哥放心,我会护好自己。” 马车很快在秦国公府停下。 秦芮兮下了马车,一眼就看到了等在府门口的秦定。 “芮兮,”他小跑到秦芮兮身边,一双眼透着精光,“你和我说实话,你与贤王是何关系?” 他已自己在心里猜了个大概。 秦芮兮与贤王合作,定是林家想要站贤王。 若是他能趁此分一杯羹,那日后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他近来娶妻也不是很顺利,说不定能借贤王的东风。 秦芮兮没表情地看着他:“你想去做什么便去做。” “什么意思?”秦定没听懂。 “因为。” 秦芮兮唇角勾出一抹极淡的笑,“你也没多少时间折腾了。趁着最后这点时间,随便玩玩吧。” 不知为何,秦定面对眼前的少女,心里升腾起恐惧,他惊恐看向她:“你……” 秦芮兮一步步向他逼近:“我近来在煎养身子的药,你猜,我在药房那里发现了什么?” 秦定抖着胡子,不敢说话。 秦芮兮继续道:“那里有着一份药方,是你誊抄的,作用是让人痴傻。” “我原以为虎毒不食子,未曾想,你也曾想置我于死地。” 她眯着眼眸:“你同我说说,你在整件事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秦定腿一软,跌倒在地。 “我不是……” “秦定,”秦芮兮蹲下身,与他平视,“你不想开口,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说。” …… 彼时,皇宫内,明乾殿中。 “皇上,权煜九怕是不容小觑。” 皇后站在皇帝身旁,再无往日端庄:“他莫非是为了皇位……” “皇后,慎言。”皇帝面色难看,搁在手边的茶早就凉了个彻底。 “皇上,你既已经坐上此高位,便需得狠下心来。” 皇后掐着手心,焦急道:“要不趁他羽翼未丰,直接寻个理由将他赐死。” 她不敢再等下去,她是真的怕。 不仅是因为权煜九那个人,还因为许多年前的真相。 “你这话未免太过荒唐。”皇帝蹙眉,不赞同道:“他在民间名声是不好,可你忘了朝中还有那么多元老,他们记得权煜九的功绩。” 回想起那些,他嗓音逐渐飘忽。 “只损一千人夺下十城,让大朝的国力直接翻倍。这样的人,如若死在战场,定会被铭记千秋。可惜,他没死。” 他派去那么多人,竟然连他的命都没能取下。 权煜九断了双腿,回了永安。 因着受了重伤,在铜墙铁壁般的九王府医治了整整一年。 那时,他最怕的是权煜九突然站起来。好在,他的双腿真的是废了。 如此,他的皇位也算是稳固。 只是,朝中议论纷纷,为了表示自己皇位来的正当,他只能给权煜九诸多听上去皇恩浩荡的特权。 但凡他不高兴,便能随意打杀旁人。 皇帝此举是私心,可以借此在民间磨削权煜九的功绩。 的确有效果,诸多大臣子女听到权煜九名号,皆是瑟瑟发抖。 可就算如此,朝中肱骨依旧记得曾经的权煜九。 那是他的噩梦。 皇帝闭了下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 “他就算是有滔天的本事,也没能力将皇位夺回去。”他说着,看了眼略显急躁的皇后,“再者,朕如今不是有你?你的天凰命格,还能有假?” “臣妾……” 皇后欲言又止。 这个谎她说了二十多年。她决不能让皇帝觉察到不对。 “便是有这命格,臣妾才忧心。”她靠到皇帝身边,替他揉着肩,“毕竟那位天凰命格的皇后,嫁了两次。” “朕相信你不会嫁给旁人。” 皇上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朕知道你急躁,朕又何尝不是?只是,他暂时没犯错,教朕也没办法。” “皇上,”皇后揉肩的动作顿住,“当年他率领的两千亲信在战后莫名其妙消失,定是被他秘密藏到了某处。我们可借此治他豢养私兵之罪。这是谋逆造反,可赐死。” 提起这些,皇帝颇为苦恼地按了按眉心:“朕不是没查过,但丝毫没有头绪。许是他安排太好,又或者,他们见着权煜九重伤,便自行回了乡。” 那两千亲信并不在编,根本查不到是何人。 皇后眼底淬着毒:“只要有,便能查到。” “皇上,”她后退两步,跪到地上,“还请皇上让焱儿戴罪立功,便派他去追查这两千亲信的下落。” 她不想自己儿子受苦,只是这是他翻身的唯一机会。 现今贤王风头正盛,朝中已有人弹劾太子之位。 她必须铤而走险,才能堵住悠悠众口。 君心难测,她不能保证皇帝对她的感情能存留多久。 又或者说,这个谎言能保持多久不被戳破。 皇帝闻言,面露迟疑:“你可知那两千亲信乃是亡命之徒组成,若焱儿不慎,可能会丢掉性命? ” “皇上,臣妾知道,只是如今朝中流言四起,”皇后抬脸,泪眼朦胧,“皇上是顾念与臣妾往日情谊,所以才未废太子,可臣妾家中并不显赫,父兄也无甚出息之人,只能期望焱儿争气些了。” 她这是在提醒皇上,太子无外戚靠山,他才是最该得信赖之人。 她的话惹得皇帝眸中流露出少许柔情:“近来朕也忽略了你,今晚好好陪你。” 皇后攀上皇帝伸过来的手:“多谢皇上垂怜。” …… 权煜九无碍之事很快传遍整个朝堂。 众人皆议论他会不会重回朝堂。 很快,九王府的消息便传了出来。 九王爷闲云野鹤惯了,不喜与旁人虚与委蛇,也不想讨论朝堂之事,便不来了。 此举,让皇帝松了一口气。 不过调查一事,他依旧派三喜传了圣旨给太子。 收到圣旨时,太子正气恼地拿着马鞭,发疯般打着已躺在地上满身是血的秦若菱。 “殿下,我只是怕你被秦芮兮蛊惑…… ” 她有气无力地说着。 她怎么都没想到,魏亲王一事会这般严重。 当时的她以为,不过一个死人,如何能比得过太子。谁能知道,皇帝那般无情,竟直接撤了太子对皇城禁军的控制权。 “本宫向来睿智,最错的便是将你带回东宫!” 太子说罢,又是一鞭子甩出。 他那日听信她,她可以帮自己得到秦芮兮。 结果呢? 秦芮兮去帮贤王了! 对,贤王…… “快说,你们秦国公府是不是早就和贤王有勾结?否则秦芮兮怎么会无缘无故帮着他对付本宫?!” 秦若菱趴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哀嚎:“啊——没,没有……” “如此,你也没什么用了。” 太子眼里满是恨意,“来人,拖去乱葬岗。” “不要殿下!” 秦若菱散乱着头发,听着他的话,求生欲望让她硬生生向前爬了几步,她攥住太子的下衣摆:“殿下,你忘了,我爹向来疼我,秦芮兮还在秦国公府,我们有机会悄无声息要了她的命。” “你说得对。” 太子握紧鞭子。他原本对秦芮兮的那丁点感情,已彻底转为恨意。 他母后说的对。 不能为他所用的,都该死。 他蹲下身,嫌恶地捏住秦若菱的下巴:“本宫会放你回秦国公府,若你再让本宫失望,休怪本宫无情!” “是是……” 秦若菱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殿下放心。” 她又何尝不恨秦芮兮。 “太子殿下。” 东宫外传来三喜的声音:“皇上有着一道旨意给殿下,殿下若是做好,便是稳坐东宫了。” “真的?” 太子接过密旨展开,脸色微变:“这是否有些太难了?” 三喜笑道:“这是皇后娘娘亲自为殿下请的密旨,定是为殿下想好了。” 太子沉吟:“好。” 既然是他母后安排,应当是有线索。 第127章 成败在今日 秦若菱被送回秦国公府时,秦芮兮正巧从医馆回来。 “秦芮兮!” 秦若菱由着绿兰扶着,面色苍白又阴郁:“我会受这般重的伤,都是拜你所赐!” 若非秦芮兮之前算计她,给她那盆花,事情怎会到这般境地。 “二妹说的哪里话,”秦芮兮淡笑,“你自己蠢,怪不得旁人。” 秦若菱与曲氏对原主那些所作所为,她记得清楚。 做错事的人,就该遭受惩罚。 原主没办法讨回公道,现下她会替她一笔一笔讨回来。 “你……”秦若菱恼恨,“太子殿下不会放过你的。你以为贤王真的能和太子争吗?我告诉你,你才是天真的那个。你跟了贤王,太子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秦若菱,你真的能保证太子赢到最后吗?” 秦芮兮说着,唇轻勾起:“不过你应当也见不到那日了。无利用价值的棋子,最后的下场只有死。” 她的话惹得秦若菱面色微变:“你休想挑拨我与殿下。” 太子答应,只要秦芮兮死,他便会纳她为夫人。 她这次定要她死。 秦芮兮从她的神情,隐约能猜出她的想法。 她了然点头:“原来如此啊。” “那祝你成功。” 她留下这么一句话,摆摆手进了府。 秦楚兰走在后面,看向秦若菱的眼中淬着狠。 她小声道:“你敢伤害长姐,我必让你生不如死。” 秦若菱有着一瞬的发憷,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怎么能被这个废物吓住。 她看向身旁的绿兰:“带我去见爹。” “小姐,近来老爷不大好。”绿兰有些难以开口,“似乎是被大小姐吓到了。” “什么?” 秦若菱不解:“可是出了什么事?罢了,直接去瞧瞧。” “是。”绿兰应声,小心扶着秦若菱去了主院。 主院院门紧闭。 小厮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通传便足足耗费了半炷香功夫。 秦若菱推开房门,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床榻上的秦定。 “爹?” 她一瘸一拐走过去,疑惑问道:“你这是怎么了?秦芮兮对你下毒了?” “若菱,”秦定见到秦若菱,方才将头从被子里伸出来,“我做那些事,秦芮兮全知晓了。” “什么事?” 秦若菱伤的重,不好坐,只能站在床头。 她印象中,秦定向来不问府宅之事,否则,她娘下毒也不会那般顺畅。 是以,她不明白秦定所说,指的是什么。 秦定叹气:“秦芮兮出生之后,林娴与我关系越发疏远,我本想去探望,结果她压根不让我进院门,那时我听你娘说,秦芮兮极有可能不是我的亲生女儿,否则,林娴不会这般遮掩。” 他说着,眼中蕴起怒火:“若非是你娘蛊惑,我怎会在外寻了让孩子痴傻的药方来。那药方用了之后我便忘了,前几日被秦芮兮翻了出来,她……” 秦若菱虽是不满秦定将一切推到自己娘的头上,但眼下她在府中能依靠的,只有秦定。 她耐着性子问:“她如何你了?” “她给我身上插了二十多根针,我简直生不如死……” 秦定哭丧着脸:“左右我是不敢出门了,免得碰见她,又吃一次苦。” “爹,”秦若菱满脸不赞成,她恨铁不成钢地看着秦定,“你才是国公府的国公,不是她秦芮兮。你越是惧怕她,她便越是得意。爹,我知你不甘心,现下有一个极好的机会。” “太子承诺我,只要秦芮兮死,便封我为夫人。待未来我成了皇后,你可就是国舅,再不用仰仗林家的鼻息过活。” 她的话让秦定皱眉:“你如何杀她?她医术那般好,下毒定然是行不通的。” “这是宫中密药。” 秦若菱自袖中取出一个药包,“到时自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秦定还是犹豫:“若菱啊,听爹说。现今圣上似乎对太子颇为不满,我看着贤王风头正盛,咱们是否要……” “爹,你真是目光短浅。” 秦若菱扶着桌案:“皇上给了太子殿下一道密旨,只要他可完成,这大朝便是他的。” 秦定听着,这才来了精神。 “你尽管开口,为父定全力帮你。” …… 秦若菱哪怕回来,秦国公府依旧十分安静。 夏竹忍不住嘟囔:“小姐,依奴婢看,秦若菱定憋着一肚子坏水,否则不至于这几日都没动静。” “她身上伤未好,再等等,”秦芮兮估摸了下,“ 应当快了。” 秦若菱是个爱惜自己身子的,也知道这是她靠近太子最大的筹码。 她自然会等养的差不多了再动手。 “小姐,”春意抬脚进来,“九王爷邀您今晚去赏河灯。” “河灯?”秦芮兮细细想了下,“今天是什么节日吗?” 这会虽冷,却已快入春,应当是没有年节才对。 春意摇头:“没有。” 大概是九王爷随便寻了借口约小姐出去。 但这话,她身为奴婢自是不好说。 她其实也能琢磨出小姐的心意,大概也是心悦九王爷的。只是,两人之间有着诸多事,她们不懂其中计较。 “小姐,”她挑了件明艳的衣裙,“穿这件水粉的衣裙可好?” “不必了。” 秦芮兮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素白,又觉着似乎的确是太素。 她转而又道:“还是换上吧。” 春意笑:“好。” 她从柜中取出衣裙:“小姐与九王爷相熟后似乎变了些,从前小姐都是如何方便如何来,现今也知晓装扮下自己了。” 秦芮兮听她如此说,有些愣怔:“是么?” 她倒是没感觉。 夏竹附和:“对呀,感觉小姐终于像个怀春的少女,有着想嫁人的模样了。” 说罢,她和春意一起笑出声。 “你们啊……” 秦芮兮无奈摇头。 她换上衣裙,出了国公府。 权煜九的马车等在府门处,她走上去。 合上帘门的瞬间,面上的笑意瞬间淡了下去。 她今日出门,想必秦若菱会按捺不住吧? 待马车消失在街尾,秦若菱从府门处探出身来。 “绿兰,去备辆马车。” 成败在今日。 第128章 愿不愿与我并肩 权煜九自从恢复之后,整日所做之事便是看花喝酒遛鸟。 悠闲得很。 只是装了几日样子, 他便耐不住来寻了秦芮兮。 一个人看景致终归还是未有两个人好。 秦芮兮原本想提醒权煜九今日仔细些,但撞上男人带着淡笑的眸子,她脑子忽而一空,要说的话也忘得一干二净。 权煜九坐在马车内,抬脸看着她。 “今日带你去看河灯。” “河灯?”秦芮兮在一旁坐下,“是有什么节日吗?” “不是。” 权煜九看了眼自己的双腿:“我能站起来,许多人会忌惮,我若紧闭府门不出,如何能引得他们出手?便是得四处找些乐子,方能引蛇出洞。” 秦芮兮闻言淡笑:“我们如今还挺招人记恨的。” 那边太子也是对她虎视眈眈。 权煜九挑眉:“别怕,我会护你。” “好。” 秦芮兮眉眼弯起。 到了地方时,秦芮兮方才知道河灯是哪来的。 权煜九自己出钱,买了许多河灯,免费发放给民众,让他们在河边放给他看。 永安有一条贯穿整个都城的瑞河,每逢年节,便有许多民众来此放河灯。 秦芮兮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感叹。 这种意趣,怕是也只有现在无聊至极的权煜九能想出来了。 瑞河上停着一艘巨大的船,足足有着三层之高。 红色的木,暖黄的烛。 周遭挂满红灯笼,辅以琳琅玉石,河风吹过,叮当作响。 被黑沉的天幕一衬,宛如巨大的空中楼阁。 权煜九踩上船梯,对着秦芮兮伸出手:“这是我无聊时差工匠造的楼船,带你去看看,你瞧瞧喜欢不?” “若我喜欢,九王爷打算送我?” 秦芮兮看着船梯上装饰着玉石,便知此船造价不菲。 其实,她有时也挺好奇。权煜九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嗯,送你。若不喜欢,便重新造一艘。”权煜九说的毫无负担,好似再造一艘这样的船极为简单。 他继而抬了抬自己的手:“还请秦大小姐赏光。” 秦芮兮看着他的手掌,笑道:“我今天登了你这艘船,明日流言怕是能传遍整个永安。” 譬如,九王爷觊觎皇位之流。 毕竟她身上还背负着一个假的天凰命格。 “我何曾畏惧过流言,只怕你不愿与我并肩。” 权煜九一双凤眸幽深,沉沉看着眼前人。 万千灯火落入他眸中都沦为背景,瞳孔中唯有她分外清晰。 秦芮兮心念微动。 她抬手,放入权煜九掌心之中。 “我不会退缩。” 她眼神坚定,只一瞬,权煜九便明了她的意思。 她指的是,不会让他一个人冒险夺权。 但他……是认真在同她表达爱慕之心。 罢了,来日方长。 秦芮兮踏上船舷,才知自己在外面看到不过冰山一角。 不过一张简单的桌子,都是由金丝楠木制成。 金丝楠木生长那般不易,怕是整个大朝的金丝楠木,都被他搬回了九王府。 权煜九攥着女子的手,心情极好地带着她一路向上走:“三楼精致好,随我来。” 男人掌心温暖干燥,秦芮兮心下有着异样涌动。 她随着权煜九踏上楼梯。 楼梯是镂空设计,一楼有着丝竹之声,二楼则是茶室,三楼便是几间卧房,所有一应俱全。 站到三楼甲板之上,隐约能窥见半个永安的景象。 无数灯火连在一起,温暖又安宁。 权煜九看着远处,眸色渐深。 秦芮兮觉察到握着她的那只手逐渐收紧,忽而意识到什么,看向他。 她开口,替他分散情绪:“你好像从未与我提过以前,你从前是什么样的?你为何要做皇帝?说实话,这段时间接触下来,你似乎对皇位并不是太感兴趣。” 许多伤疤,哪怕再痛也要揭开。 否则时间久了,便成了沉疴。 “我……” 权煜九说着顿住,似乎有些难以开口。 他看了眼身旁的人,转而又释怀般说了话。 “我是父皇第九个儿子,取名为九。但也并非只是排行第九。九,有着九五之尊之意。” “我母妃三十岁方才入宫,但与父皇一见如故,感情极好,对我也寄予厚望。那时皇后膝下无子,便未立太子,我在战场又颇有功绩,父皇许多次私下同我说,希望我能成为太子。” “我知储位之争残酷,亦不想与各位兄长为敌,便推了此事。可我没想到,他们的野心不止于此。我在战场遭援军中的人暗算,重伤回了永安。还未入城,便听说父皇宾天,将皇位传于大皇兄,母妃受不住,也随之而去的消息。” 秦芮兮蹙眉。 这其中蹊跷,便是直接放在明面之上了。 所谓大皇兄,下手真的狠。 她问:“朝中无人质疑么?” 权煜九手上的力道松了下来,语气也随之淡了许多:“自是有的,只是,那时我的确伤的太重,国不可一日无君,他是最好的选择。” “杀父杀母之仇不共戴天,”秦芮兮拉过他的手轻轻拍了拍,“我支持你。他该死。” 权煜九愣住。 她甚至都未问他是否调查过,他的一面之词是否属实,便选择相信他。 甚至敢说出如此“大逆不道”之言…… 让他如何不心动。 他嗓间发出一声淡笑:“多谢秦大小姐的认同。” “客气客气。”秦芮兮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问道,“你今天来这里,怕是不止带我来看景致这么简单吧?” “不错。” 权煜九凤眸眯起,“皇上派太子来调查我曾经的两千亲信。” 那些亲信,早被他安排进了暗阙。 本就是亡命之徒的亲信,入了暗阙,更是无从查起。 不过仅凭一个暗阙,无法与朝中大军抗衡,也无法将真相公之于众。 他要他那大皇兄也遍尝父皇母妃的苦痛。 秦芮兮明了,挑眉:“你打算?” 权煜九冷哼:“自是给那蠢太子指一个好地方。” 顺道给他些教训。 谁让他觊觎他的人。 秦芮兮点头,目光依旧落在最下层的甲板之上。 待看到一个身影时,她唇瓣挽起:“我也在等人。” 秦若菱,终归还是来了。 第129章 不许看别的男人 戌时至。 权煜九特意安排的舞姬入了楼船。 秦芮兮一眼认出跟在最末端的女子是秦若菱。 随之跟在后面的,还有一众富家公子。 虽是做了极好的伪装,太子还是被秦芮兮是识破:“太子也来了?” “嗯,”权煜九冷笑,“今日这般好的机会,他不来才不正常。” 秦芮兮向着楼下走:“他们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太子总是看不上秦若菱,但在她看来,他们挺般配。 许多时候都能想到一起去。 不过…… 她走着,忽而停下:“你不会是要带我去看舞姬跳舞吧?” 权煜九挑眉:“有何不可?” 他走在她身前,转过身拉住她的手腕,不可一世道:“男人看得,女人为何看不得?” 秦芮兮想了想:“那好像你得准备男舞姬才行。” 这样才体现出公平。 “不行,”权煜九果断回绝,“你不许看别的男人。” 万一她喜欢上了旁人,他怎么办。 两人说话间,已到了一楼船舱。 权煜九特意吩咐过,今晚楼船不设身份限制,无论是谁,都可在戌时登船玩乐。 是以,不少富家公子皆来了这里凑热闹。 一来是看看权煜九造的楼船,二来,其中也有人想探探权煜九是否有不臣之心。 权煜九一出现,众人纷纷行礼。 “见过九王爷。” “不必如此客套,本王今日也是闲来无聊,”权煜九抬手,“今日无王爷也无世家,诸位尽请玩乐。” “谢九王爷。” 众人问候之后,便都去到一旁寻酒水。 为了今日够乱,酒水是自取自饮的。若有兴致,还可到一旁作诗作画。 周围还有着管弦丝竹,一行舞姬。 甚至还备了赌坊的玩意。 霎时间,诸多声音混杂在一起,热闹非凡。 不过众人也知分寸,毕竟是权煜九的地方。 秦芮兮坐在一楼正中央。 眼前是一个稍高些的台子,可供舞姬跳舞。 权煜九坐在主位,询问:“你可有喜欢的舞?” 秦芮兮摇头:“九王爷做主吧。” 她别说现在没看过旁人跳舞,便是在她那个时代,她也没看过。 “好。”权煜九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对着面前一众舞姬道,“你们只管跳,让那边那位高兴了,本王重重有赏。” 秦若菱站在人群最末端,嫉恨地看着坐在案后巧笑嫣然的秦芮兮。 自打权煜九腿好了之后,她耳边便有着许多关于这个九王爷的传言。 他少年时惊艳绝伦,又得圣宠,是整个永安女子都想嫁的人。 甚至还有传言说,原本先皇是要将皇位传给他的。 哪怕撇看这些言论不谈,单单九王爷那张脸, 便足够让人痴迷。 偏偏这样站在云端的人,待秦芮兮那般好。 凭什么? 她为什么就不能够成为被特殊对待的那个人? 九王爷如此,太子贤王也是如此。 正想着,她的手臂突然被拽住,下一刻,她被拖到一旁隐蔽处。 “殿下?” 秦若菱诧异看着太子。 太子蹙眉:“你来这里做什么?” “殿下不是想让秦芮兮死?平日里她在府中滴水不漏我不好下手,今夜人多眼杂,她定不设防。” 秦若菱兴奋说着,仿佛已预见到秦芮兮惨死的状况。 太子听着只觉怪异。 秦若菱都能混进来,一切是否太过顺利了些。 “殿下,”秦若菱娇嗔,“到时您可要兑换承诺,封我为夫人……我当时跟您时,可是清白的身子。” 听着她说起这些,太子便异常烦躁。 要不是被她蛊惑,秦芮兮早就成了他的人。 见过天上的明月,他怎么会稀罕要地上的烂泥。 只是他母后叮嘱,秦若菱还有用,他现今只能稳住她。 他胡乱应着:“放心,本宫记得很清楚。你今晚只管去做你的事,莫要拖累到我,知道吗?” “殿下放心。” 秦若菱悄无声器地又混到舞姬之中。 她背后的伤还未好,但想到日后的荣华,她便像是打了鸡血般,随着舞姬起舞。 一舞毕。 权煜九先询问秦芮兮:“你觉得如何?” “挺好。” 秦芮兮扫了眼最末端的秦若菱,笑着看向权煜九,提议道:“这些人模样生的好,瞧着便让人觉得舒心,不如一人来给我敬一杯酒,我挑着喜欢的喝几杯如何?” “好。” 权煜九大手一挥:“谁能让她高兴,本王赏百两。” 舞姬闻言,纷纷倒了酒,向着秦芮兮所在的方向挤过去。 其中自然也包括秦若菱。 舞姬皆戴着深色面纱,她自信秦芮兮认不出她。 秦芮兮象征性接了几杯喝了。 最终轮到秦若菱。 秦若菱早便将药粉抖入酒水中。 虽然机会来的太快又奇怪,但她还是不想错过。 今日这里的任何一人都不舍防备,万一秦芮兮也是如此呢? 她忐忑地将酒杯递向秦芮兮:“姑娘,请。” 秦芮兮未接,她抬眸,眼中似有了醉意。 “我瞧着你很合眼缘。” 她的话让秦若菱心下微惊。 难道她被认出来了? 她下意识将脸转向一旁:“姑娘说笑。” “不如这样,”秦芮兮悠闲地提出建议,“这杯酒你喝了如何? ” “我?” 秦若菱端着酒杯的手发颤。 她下意识想要将酒倒掉,但被秦芮兮先一步攥住手腕。 “秦若菱,我该说你是聪明还是蠢?” 她淡笑着,却让面前人遍体生寒,“如此拙劣的伪装,你以为我认不出吗?” “你自己倒的酒,便自己喝了吧。” 说罢,她直接将酒灌入秦若菱的喉咙。 “咳咳咳……” 秦若菱伏在地上,痛苦的咳嗽。 这是皇后给她的药,发作极快,不过一刻便会肠穿肚烂而死。 不行,她必须得去找太子。 太子身在皇宫,肯定是有解药的。 她顾不得与秦芮兮争辩,匆忙向着旁边跑去。 秦芮兮拿出手帕,将手上沾染的酒渍仔细擦干净,方才转向权煜九:“我知这里一切在你掌控之中, 不过我很好奇,她那药的药效是什么。” 无色无味,当费了许多功夫。 权煜九走到她身旁,毫不迟疑道:“好。” 他稍抬了下手,暗处的于天当即跟上了秦若菱。 第130章 吻印上他的唇 秦若菱一路跌跌撞撞,寻到了太子所在之处。 太子用折扇挡着脸,面色难看:“你怎么来了?” “殿下,”秦若菱痛苦地扒着太子的衣裳,泪眼朦胧, “秦芮兮给我下了毒。” 哪怕到死,她也不敢将自己喝了宫中秘药之事告诉太子。 否则,太子定会觉得她没用,直接将她丢弃。 “什么?”太子打量了下满面潮红的秦若菱,压低声音怒道,“秦芮兮竟大胆至此?她明知你是本宫的人,还敢这般对你,简直胆大妄为!” “是。”秦若菱哭泣,“殿下,若菱早便和您说过,秦芮兮压根未将您放在眼中,你偏生不信……” “现下若菱快死了,还请殿下带我回宫求见皇后娘娘,救我一命。” 她说着,忽然体内涌出一股异样。 她下意识攀紧太子肩膀:“殿下,我好难受……” 太子仔细瞧了秦若菱,心下微惊。 秦芮兮竟如此恶毒,直接给秦若菱关了媚药。 她是东宫的人,若是被人玷污,他便会被无数人耻笑。 秦芮兮此举,简直是明摆着在挑衅他。 “殿下……”秦若菱又柔柔地唤了一声。 太子看着如水般的人,终归还是不再忍耐,抱着她大步走了出去。 船内热闹得很,他们的离开并未引起旁人的注意。 于天赶紧跟了上去。 当耳边传来暧昧声响时,他脑子有着一瞬的发懵。 怎么回事? 两人怎么突然之间…… 他不自在地踱了下步,最终转身去向自家王爷禀报。 秦芮兮听到于天所说,颇为惊讶:“竟然不是毒药?” 实在是不合理。 秦若菱从东宫回来那日,她便从府中小厮处得知,她拿了什么药回来。 原本以为会是毒药。结果只是如此。 她不应该要她的命吗? 于天擦着额头的冷汗,他还是第一次见着一个女子如此坦然面对男女之事,他都觉得不好意思的很。 或许这就是秦小姐能成为神医的原因吧。 他推测:“会不会只是太子经不住诱惑?” 说实话,他在旁听着也有些懵。 “罢了,你无事便好。其余琐事无需深究。” 权煜九与她站在二楼栏杆处,说着,他将手中热茶递给她:“你方才饮了几杯酒,喝些茶润润嗓子。” “嗯。” 秦芮兮接过,将热茶一饮而尽。 待入了嗓子,她方才觉察到不对。 口感不对。 权煜九这里的茶叶是极好的,且不会是陈茶,她却从中喝到了渣滓一样的口感。 权煜九几乎是一瞬觉察到她难看的面色。 他紧张问:“怎么?” “有毒。”秦芮兮揉着太阳穴,勉强从口中说出这两个字。 她喝了酒,药效似乎都加快了许多。 不过几十秒,她的眼前便一片恍惚,连身形都 很难稳住。 小腹处像是有一团火在烧,哪怕她拼命扼制住心下的渴望,可依旧是徒劳。 她抬手,拽住面前男人的衣裳。 “秦芮兮?” 权煜九觉察到她的不对,飞快问道:“你带解毒的药了吗?” “没……” 秦芮兮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体温在逐渐滚烫。 她甩了甩自己的脑袋,试图让自己清醒些,可是无济于事。 眼前的男人于她来说如清泉,她想要靠近。 于天在旁瞧着事态不对,拔腿就溜,还不忘将门带上:“王爷,放心有我在,不会有人来打扰的。” 权煜九满头黑线:“滚!” 门合上的瞬间,秦芮兮脑中的弦瞬间崩断,她拽住权煜九的外裳,狠狠一扯。 撕拉一声,上好的丝绸瞬间裂成两片。 权煜九:“……” 他未曾想,她力气还挺大。 不过,他从未想过在这种情况下占她的便宜。 他知她也是不愿的。 他们两人,应当在洞房花烛之时,并非现在。 他攥住秦芮兮四处点火的手:“冷静些,我带你去找药。” 他在船上三楼备了些药,说不定会有着有用的。 他弯腰,一把将秦芮兮抱起,大步向着外面而去。 于天贼兮兮地看着两人:“王爷,节制。” 权煜九:“……要不你还是去暗阙吧。” 他瞧他,碍眼得很。 于天赶紧退到一旁。 权煜九脚步飞快上了三楼。 他再慢一瞬,怕是会被折腾的满盘皆输。 “权煜九。”秦芮兮在他怀中低声唤着他的名字,嗓音如掺了蜜糖,丝丝缕缕拢住男人的心。 “我难受,帮我……” “秦芮兮,”权煜九咬牙,抑制住自己的欲望,“你这是想让我死。” 他如何忍得住。 “不死,”秦芮兮抬手,挽住他的脖颈,“先帮我。” 她媚眼如丝,娇俏的脸带着微红。 权煜九滚动了下喉结。 他强迫自己挪开眼,将她放到榻上,“在这坐好,我去找药。” 他松开她,正要起身,却被她抬手扯住衣领。 下一瞬,女子灼热的吻印上他的薄唇。 轰。 权煜九眼前仿佛有着焰火炸开。 他愣神间,女子已撬开他的牙关,长驱直入。 她的甜,裹挟着药香,如蚀骨毒药,却让他欲罢不能。 他明白他该推开,可思绪却如同被糊住。 手不自觉抬起,揽住秦芮兮的腰身。 近一步拉进。 他克制地描绘她的唇,继而逐渐失控。 他的吻又急又凶,似要将她生吞入腹。 “嗯……” 秦芮兮吃痛,脑中终于有了一丝清明。 便是这一瞬,她牙尖用力,咬上身前男人的舌尖。 血腥味终于让她寻回理智。 她喘着气道:“针。” 疼痛让权煜九亦清醒过来。 “哦,好。” 他无措地像个毛头小子,茫然地站起身,在屋中晃了一圈之后又回过身:“你方才说什么?” 秦芮兮:“……针。” 权煜九这才急忙出去吩咐于天。 于天看着衣衫凌乱,薄唇微肿的自家王爷,眼睛瞪大:“王爷,您,您这么快?” 权煜九咬牙切齿:“滚去找副银针来。” 于天皱着脸,挠挠头出去了。 看来他作为贴心的属下,得给王爷好好补补了。 权煜九方合上门,正想着该如何与秦芮兮解释。 未曾想女子忽然拥住他,又吻上他的唇。 第131章 给王爷炖一锅 舌尖又是一痛。 权煜九还未反应过来,秦芮兮已撤回身子。 她面色依旧泛着不正常的红,眼眸却异常清亮。 权煜九不由有些不敢看她,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倒是秦芮兮先道:“多谢你的血。” 权煜九运筹帷幄颇为好用的脑子懵了一瞬:“什么意思?” 刚才……她是故意的? 他成工具了? “血腥味可以让我保持短暂的清醒。”秦芮兮捏了捏自己的指尖,简单判断了下。 应当可以勉强行针。 “我从前接受过特殊训练,为更快确诊病人的方向位置。所以,我对血腥味有着超乎寻常的敏感度。” 权煜九面色瞬间不自然起来。 “你……不会把我的反应也算计进去了吧?” 依照秦芮兮的性子看,有很大可能。 他知晓,她哪怕被设计,应当也不会束手就擒。 “不错。”秦芮兮直接了当的承认让权煜九彻底不敢去看她。 此后在她眼中,他怕是直接成了趁人之危的伪君子。 果然,他该克制的。 看出他的想法,秦芮兮道:“你不必耿耿于怀,这是很正常的生理反应。” 同时,她也利用了权煜九对她的感情。 若非他对她不设防,她没办法咬伤他的舌尖。 权煜九沉默地看着秦芮兮。 他唇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 让他怎么能不耿耿于怀。 “我……” 他正要说话,身边的秦芮兮忽而蹙眉:“不行,又要晕了。” “那……”权煜九下意识低头,想要吻上她的唇。 结果手指一痛。 秦芮兮直接咬上了他的指腹。 血腥味传来,她觉着又清醒过来,顺便抬起眼皮看向权煜九:“你刚才要说什么? ” 权煜九:“……没什么。” 他活了二十年,头一次这般窘迫。 秦芮兮从袖中拿出手帕递给他:“自己简单包扎一下。我没咬自己是因为我怕影响我扎针。” “吃亏的是你。”权煜九摩挲着手帕,心下叹气。 “王爷。”外间传来于天的声音,他将门推开一条缝,把针灸包递了进去。 顿了下,他又关心问道:“需不需要属下为您熬点参汤?” 毕竟王爷这么多年方才开窍, 总不能第一次便让秦大小姐施针吧? 日后这日子可怎么过。 这次回答于天的是一脚。 他直接被权煜九踹到了栏杆边。 便是如此,才越发让他想不通。 于天揉着心口:“不应该啊,瞧着王爷这样,好似不是没力气了,那便是……” 他赶紧叫上自己兄弟:“鹿茸各种鞭,准备一下,给王爷炖一锅。” 权煜九并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一切。 他看着秦芮兮施针,方才明白过来她为何说咬自己会有影响。 她左右手并用,手腕翻飞,不过短短瞬间,双臂上便布满了细细的银针。 秦芮兮额头缓慢渗出冷汗。 她能感觉到,体内的药力在缓慢散去。 这药应当出自皇宫,否则不会这么麻烦。 若说谁最有嫌疑,她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人:皇后。 可是她却又想不通,皇后为何不直接要了她的命。 从秦若菱的惶恐程度推断,她应当也以为自己吃下的毒药。 是皇后骗了她。 转眼,还剩最后一根银针。 秦芮兮扒开权煜九上身的衣裳,直接将银针刺入他腹部的穴道。 几乎是瞬息之间,男人便觉察到他的欲望消散下去。 权煜九:“……” 他微窘:“其实我可以去洗凉水澡。” 这般直接,着实是让他不知如何招架。 “会感冒。”秦芮兮对他淡笑,“这样不是更快?” 说罢,她又将他腰间的暗器抽出来, 果断划上自己的指尖。 她不想放血,但这药的确是格外不同。 待她想将暗器还给权煜九,方才注意到不对。 暗器是飞刺。 她见夜玄用过。 说起来,先前的夜玄极为奇怪,上次在梁城,他用的是剑。 而且那剑,她似乎在权煜九那看过。 她的记忆力极好,一般不会认错。 她将飞刺在手中转了一圈,问权煜九道:“你认识夜玄?” “嗯,”权煜九应声,顿了下,“他是很有名的杀手,怎么?” “没,我以为他是你的人,”秦芮兮将飞刺还给他,“既然你不熟,便算了。” “不过……”她看着男人上半身的伤痕,想起那个夜,“你这伤疤和他倒是挺像。” 似乎有些伤的位置,都重合了。 “是吗?” 权煜九赶忙将自己衣衫合上,再被她看下去,他怕他的身份捂不住了。 万一她最后不喜权煜九这个身份,他还有退路。 “我们都算刀剑舔血之人,身上有伤再为正常不过。” 他如此说,秦芮兮便信。 他没有理由骗她。 一刻钟后,秦芮兮将银针自手臂上取下。 她额上满是汗,整个人如同从水中捞出一般,唇色亦是淡了许多。 她脱力地靠在榻上,接过权煜九递过来的新茶喝了一口,才将自己的疑惑说出口,“药应当是皇后给秦若菱的,很奇怪,我害得太子失了禁卫掌控权,她应当恨极了我,可为何最后只是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茶壶中的药是刚下的,还未来得及融化,今夜人如此多,但众人皆知我与你在一处。哪怕我把持不住,最差的结果也只是嫁与你。” 这才是秦芮兮最想不通的地方。 现今的权煜九不再是人人诟病的残废,他有权势有金钱,多的是女子跃跃欲试。 如何算,她都不吃亏。 “皇后么……”权煜九凤眸蕴着冷意。 他稍沉吟,便想到其中关节:“她应当是冲着我来的,你纯粹是遭受了无妄之灾。” 秦芮兮诧异:“你是说,药是下给你的?” “不,”权煜九心疼抬手,替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她想要我娶你。因为你身负天凰命格,只有我与你在一起,当今的皇上才会怀疑我有不臣之心,下定决心将我处死。” 如若他猜的不错,他那个大皇兄为人谨慎,不会选择在此刻将他发落。 皇上不急,但皇后急。 是以才会有今日这一出。 他看向秦芮兮:“待会,你还要陪我演一出戏。” 第133章 他的祈愿 权煜九撤了暗卫不过须臾,三楼船舱内便响起极轻的脚步声。 来了。 权煜九将手中杯盏掀翻在地。 与之响起的,还有女子娇媚的嗓音:“九王爷,你可知我是天凰命格?你如今占了我的身子,便是要娶我的,你不怕落得与魏亲王一样的下场?” 权煜九听着秦芮兮的声音,清冷白皙的面颊浮出少许薄红。 坦白说,她只需招招手,他便丢盔弃甲。 甚至,又可耻地起了反应。 他强迫自己镇定,嗓音低沉道:“本王自是与魏亲王不同,你可知本王险些成了这大朝的皇帝?且本王现在是在韬光养晦,待时机成熟,本王定直取永安。” “到时,便封你为皇后,可好?” 他说到最后,眸光灼灼。 从前他只想为父皇母妃讨回公道,取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可现今,他又多了些祈愿。 他想要与她携手,共看这江山。 “九王爷,我可不是一般女子,”秦芮兮喝了口茶,继续捏着嗓子,“你骗不到我,你如今孑然一身,不复当年风光,如何拿到江山?” “自然是靠我的亲信,”权煜九刻意提高嗓音,“我将他们藏于北域,山高水远,养人的很。” 他话音落下,便是女子断断续续的娇吟。 门口之人停留了一会,便悄无声息退去。 与此同时,秦芮兮停了声音。 权煜九看着面色坦然的女子,灌了一杯凉茶。 她未有任何反应,他险些把持不住。 秦芮兮毫不迟疑地,又给他腹部扎了根针。 身上瞬间凉爽的权煜九:“……” 今日真是太丢脸了。 秦芮兮淡笑,安抚他道:“我说过这是正常的生理反应,你不必在意。不过对于男女之事,我的确是不大理解,在我看来,好似没什么乐趣。” 也可能是从前的她太过清心寡欲,理解不了。 “这,我也不知。” 权煜九也并不能回答她。 “是么?”秦芮兮怀疑的视线落到他身上,“我听说皇子到了一定年纪,便会有着开蒙……” “打住,”权煜九忙又塞给她一杯茶,“我不喜那些,直接推了。” 他那时满心满眼皆是去沙场,哪有心思顾及旁的。 秦芮兮接过他递来的杯子,浅笑道,“想不到九王爷这般年纪,还如此纯洁。” 旁人在他这个年纪,一般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权煜九被她调侃,耳尖泛起红润。 他倒也不是那么纯…… 好比他对她,便存有企图。 …… 一楼船舱。 司英走过去,径直打断两人正在进行的事。 “太子殿下,奴婢有话要同您单独说。” “司英?” 太子虽是不耐,但还是从秦若菱身上站了起来。 秦若菱好不容易盼得这一日,自不想让太子走。 她拽着他的手:“殿下,我还是难受……” 话音刚落,她的脸上便结结实实受了一巴掌。 司英站在她面前,居高临下。 “一个庶女也配挽留殿下,当真贱命一条。” “你,你打我?”秦若菱瞪着眼。 在她看来,司英不过是奴婢,如何都不能与自己相提并论。 她虽在皇后面前得脸,但也仅止于此。 “啪。” 司英又是一巴掌。 秦若菱唇角渗出血,她泪眼朦胧:“殿下她……” “行了,秦若菱,认清你的身份。” 太子不耐烦道:“你如何能与司英相提并论?” 在他看来,司英是他母后的得力帮手。 她在外,便代表着他母后的意思。 他随着司英走到无人处。 司英扫了眼不远处衣着凌乱的秦若菱,嘴角划过不屑:“娘娘知晓她靠不住,便派了奴婢过来,幸好,奴婢得手了。” 太子细想一番,心下一凛:“秦芮兮……死了?” “她活着比死了有用。”司英抬眼看着太子,“她已与九王爷有了夫妻之实,殿下先前的心思,便收一收吧。” 她传达这话,也是皇后的意思。 皇后了解自己儿子。 他太急功近利,所以才会想要得到秦芮兮。只要得到秦芮兮,便等于有着林家在背后支持。 如此,便可安然无忧。 可秦芮兮明显不是好拿捏之人,皇后看的清楚,太子却不明白。 “什么?!” 太子大惊,他自己还没尝过秦芮兮的味道,权煜九竟捷足先登。 他质问司英:“她中药你为何不送来交与本宫?” 如果林家站他这边,他何须去冒险找什么亲信。 “殿下,”司英声音严厉许多,“现下您还不明白么?秦芮兮哪怕入了东宫,也不会和您是一条心,您的所想,是养虎为患。” “女子不都是如此?” 太子不屑道:“装作一副烈女模样,待与本宫同床共枕,她自会对本宫一心一意。” 他东宫那么多姬妾,其中也有着不愿意的。 待失了清白,还不都对他言听计从? 司英未与太子多争辩。 他是主子,她是奴婢,许多话,她只能点到为止。 “殿下,奴婢今夜寻你,是因为奴婢探听到了九王爷亲信所在之处。” “哦?” 太子面色稍霁:“快些说说。” 司英道:“九王爷说,北域,山高水远,气候养人。” “北域?”太子皱眉,“那里穷山恶水,遍地黄沙,如何养人?他莫不是在骗你?” “男人在欢好时所说只能信一半,”司英面色始终如一,她冷静分析,“他的亲信要么在北域,要么在南疆。南疆气候宜人,但多瘴气,可轻易掩人耳目。” “娘娘交代,若不能确定地点,便分两批人,分别前去调查。”她说着,询问太子,“殿下想去北域还是南疆?” 太子仔细想了想:“南疆吧。” 虽是蛇虫鼠蚁多些,但好过在黄沙中。万一缺水缺粮,便是要命的事。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司英行了礼,恭敬退下。 彼时,藏在暗处的于天也隐去身形。 得了消息的权煜九微勾唇角:“那便给太子那边多添些乐子。” “是。”于天应下。 权煜九继续道:“还有贤王,可透露些事给他。” 第134章 成太监了 太子得了司英的话,便启程去了南疆。 时间紧迫,早日解决,便可早日回永安。 秦若菱趴在不远处,将他们所说听的分明。 她不在意什么亲信,她只记住了,秦芮兮与九王爷有了夫妻之实。 这一事,让她心下稍安。 既如此,秦芮兮便嫁不成太子,也攀扯不了贤王。 什么天凰命格,似乎也不过如此。 失了清白,她不信秦芮兮还能继续在几个男人之间如鱼得水。 她正想离开,却猛地撞上司英冷厉的目光。 先前脸颊残留的疼痛让秦若菱不由发憷,声音也弱了几分:“做,做什么?” “无用的东西。” 司英嫌弃道。 她杀她都嫌弃脏了自己手。 “皇后娘娘口谕,你既办不好事,便不用再回东宫。” 留着她回秦国公府,也算是膈应秦芮兮。 否则,她早便没了命。 “什么?”秦若菱闻言,脸倏地白了半截。 她裹着身上碎裂的衣裳向前跪了两步,恳切道:“司英姑姑,我早已是太子的人,如若回了秦国公府,我该如何嫁人?” “秦若菱。” 司英弯下腰,抬手掐着她的脖颈,暗含警告,“你日后若老实安分,娘娘还能留你性命,若你多嘴多舌,便拔了你的舌头,懂了吗?” 她说罢,又直起腰身:“至于嫁人……呵,整个永安,谁会娶你?” 秦若菱在外早便没了声名。 勾引太子,为难嫡姐,莫说世家,便是普通富商,都不敢将这种人迎娶回家。 更枉论东宫。 司英甩袖离开:“你做侍妾都是抬举你,秦若菱,休要再纠缠太子殿下,否则,你会死的难看。” 秦若菱闻言,跌坐在地。 她头一次感到无措。 从小,她的娘亲便教导她,要成为大朝最尊贵的女子。 为此,她费劲心思成为父亲眼中乖巧的女儿,在闺学拼命争夺魁首。 她明明已经得太子刮目相看,她还差一点便可将秦芮兮嫁给魏亲王。 可一切在魏亲王死的那天,变了。 傻了十几年的秦芮兮突然开窍。 她出尽风头,得太子刮目相看。 而自己,连清白的身子交出去,也得不到太子半分怜惜。 秦若菱愤恨攥拳,咬牙切齿:“秦芮兮,都是你,你该死……” …… 目的达到,秦芮兮并未在楼船多留。 权煜九将她送回国公府。 秦定正等在门口,等着秦若菱的好消息。 结果等到的是九王府的马车。 他下意识便要向着府中躲。 “跑什么?”秦芮兮自马车上走下,似笑非笑地看着一脸惊惶的秦定,轻飘飘道,“看来我没死,你很失望啊?” 秦定闻言,额头冒出冷汗。 他从未想过有一日,他会到惧怕秦芮兮的程度。 他不由有些恍惚,眼前人,真的是他的女儿么? 为何,变化会那么大。 “芮兮,”他挤出笑容,“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盼着你死?再者,现今你得九王爷青眼,谁人又敢动你?” 秦芮兮未直接言明。 她挑起眉,反问:“你说呢?” “我……”秦定腿肚子有些哆嗦。 他简单猜了猜。 秦芮兮应当已知晓秦若菱要害她的事,否则,她不会一回来开口便是这件事。 如今看来,她说不定是在试探他有没有参与此事。 想起他被扎银针的场面,什么亲情他都顾不得。 他果断选择撇清干系。 “芮兮,先前若菱的确是想要害你,我已劝阻过她,可她不听我的。你要算账的话去找她,不要迁怒于我。我现今对你愧疚还来不及,怎会伙同旁人算计于你? ” 秦芮兮点头:“很好。” 秦若菱想必也听到了。 她之所以与秦定在这废话,便是引得他俩狗咬狗。 现下目的达到,她很满意。 果不其然,衣衫不整的秦若菱按捺不住自府门口的石狮子后冲出,满眼怒气地看着秦定。 “爹,你不是说我是你最疼爱的女儿?你忘了那日你说要尽全力帮我,你便是这样帮的?” “若菱,闭嘴……” 秦定面上是慌乱。 他怎么也没想到,秦若菱会发疯到在秦芮兮面前将这些事抖出来。 而且,看着她的模样,似乎吃了很大亏。 最后的依仗崩塌,惹得秦若菱什么都顾不得:“待他日我得太子殿下宠爱,定先杀了你……” “你说什么?” 秦定听着,怒从心起。 他毫不迟疑给了秦若菱一耳光:“大逆不道,你那短命的娘便是这样教你的?!果然母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里的闹剧秦芮兮没兴趣看。 她向着汀兰院的方向而去。 本以为他们吵不了多久,未曾想翌日一早,小厮便急急来请她。 “大小姐,老爷身子不适,请您过去瞧瞧。” 秦芮兮写着药方,随口道:“是怒火攻心了?你煎副药给他喝了就行。” “不,不是……” 小厮难以开口道:“老爷他似乎是残废了。” “那太好了。” 秦芮兮手上动作不停:“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夏竹,打发他出去。” 小厮无法,只得叹着气出去了。 夏竹好奇得很,送着小厮,顺便塞给他几枚铜钱:“同我讲讲出什么事了?” 小厮掂量着铜钱。 是很少,但现今国公府不比从前,一点油水都捞不到。 这几文钱算是好的了。 他便事无巨细地同夏竹说了清楚。 夏竹惊得眼睛都撑大了一倍。 直到回了汀兰院,她还是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冲到秦芮兮面前,喘着粗气道:“小姐,您猜奴婢打听到什么了?” 秦芮兮未当一回事,“秦若菱把秦定打成残废了?” “不不,”夏竹啧啧道:“咱们先前都低估了秦若菱。她竟然从外寻了个花楼女子,故意送给秦定算是赔罪。秦定欢欢喜喜将人迎回屋内不久,那女子便掏出一把刀,将秦定的下面给剁了。” 她说的粗俗,秦芮兮听了也觉得意外:“他成太监了?” “可不是?” 夏竹完全抱着看乐子的心态:“原本就不行,现下彻底没希望了。小姐,您说秦定会不会受不了打击自裁?” 第135章 可笑 好好的人成了太监,尤其是像秦定这样的朝廷命官。 这是莫大的屈辱。 甚至,他成为太监的缘由还是因着自己的女儿。 换做旁人,怕是不愿承受流言蜚语,真的会自裁。 但秦定不同。 他费尽心思向上爬,任何人都可利用,也任何人都要攀附。这种薄情之人, 他内心强大的很。 秦芮兮肯定道:“不会。” 说不定待会还会厚着脸皮过来让她救他。 想着,门外便传来秦定的叫唤声。 “芮兮,快来救救爹,我是真的不行了……” 他狼狈捂着下身,因着失血过多而面色惨白。 虽说小厮回了他,秦芮兮不愿救。可他还是只能来汀兰院。 旁的大夫医术都比不得秦芮兮。 秦芮兮抬步走出去。 说实话,她此刻有些好奇秦若菱究竟想做什么。 不过是争吵了几句,便将自己亲爹变成太监,着实不像正常人所为。 秦定见到秦芮兮宛如见到救星,他由着小厮扶着,跌跌撞撞奔过去:“芮兮,快,救救爹……” 秦芮兮抬手,按上他的脉。 她意外道:“你吃的止血药是谁给的?” 如此好的伤药,不是府中能有的。 “还不是秦若菱那个逆女!” 秦定提起她,面上总算有了些许红润。他怒火滔天:“她昨日说让我试试你给我的药是否真的有用,结果刚起了作用,便被……” 余下的,他没好意思继续说。 秦芮兮了然。 这药是秦若菱给的。 “芮兮,”秦定恳切地看着她,“你一定要帮帮我……” “我帮不了。” 秦芮兮直截了当:“已经服了止血药,你不会死。人的器官断掉不会重新长出,你无需再怀揣莫须有的期望。” “难道我……” 期望被打碎,秦定心如死灰靠在小厮身上。 他这辈子只能做个太监了吗。 看出他的想法,秦芮兮给予了肯定:“是。” 秦定:“……” 他需要她如此耿直? “你成太监这事最近捂好了, ”秦芮兮冷眸看着他,“楚兰快要及笄,我不希望你的事影响到她的名声。” 秦定见着秦芮兮无法帮自己,当即变了嘴脸:“她及笄关我何事?难不成还在秦国公府办不成?” “在哪里也改变不了你是她父亲的事实。” 秦芮兮警告道:“如若那日出了差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如今的秦楚兰有着侯府嫡女的名头。 之前封侯宴上便有人对她不轨,这次说不定秦定也会狗急跳墙,她不得不防。 说罢,她转身:“不送。” “你……”秦定骂骂咧咧,直接被赶出了汀兰院。 他本以为他态度软一些,秦芮兮会帮他。 未曾想她竟如此绝情。 他都低声下气了,她还想要他如何! 秦定由着小厮扶着,回去主院。 刚踏进院门,秦若菱一身红衣,笑着走了出来:“怎么样?秦芮兮能治吗?” 为了防止她能接回来,她甚至将那块烂肉喂给了狗。 她倒是要看看,什么都没有,秦芮兮能如何办。 “逆女!”秦定见到秦若菱,便发疯般向着她冲去。 让他彻底变成太监,他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省点力气吧,爹。”秦若菱笑了两声,“我对你这般狠,是想让你认清秦芮兮压根不是好人。” “秦若菱,你当我是傻子?” 秦定怒吼:“我与她本就不是一条心,你这般对我,定是存了私心!” “不错。”秦若菱眼眸里满是狠毒,她盯着秦定,声音尖刺,“若非你无用,我娘怎会死的这么惨,我怎会被遣回国公府!” 若是她娘还在,定然会有许多办法,让她能留住太子。 现今她孤立无援,都是因为秦定! “我告诉你,你现下只有一个选择,顺着我的心意办事。” 秦若菱从袖中拔出匕首,“但凡我稍有点不顺心,我便让你陪葬。” 秦定看着满面疯狂的二女儿,心尖都在颤:“你杀父可是死罪!” “爹,你这话真可笑。” 秦若菱缓慢摩挲着匕首,笑出声:“你觉得,这府中有人会关心你的死活吗?没人报官,旁人怎会知晓你是如何死的?” 秦定原本发白的脸色此刻又淡了一分。 的确,秦芮兮巴不得他早死,秦楚兰和她是一条心。 他好像只能先妥协,哪怕秦若菱让他如此屈辱。 “行,我知道了。”他敷衍挥了挥手,“我不舒服,先去休息了。” “等会。” 秦若菱叫住他:“秦楚兰及笄那日,我要去。” 她必不能让秦楚兰更风光,否则,她便会成整个永安的笑柄。 …… 秦楚兰是和江润一起回来的。 江润窝在医馆研究了好一阵,终于将显微镜的镜片给制了出来。 他带过来给秦芮兮瞧瞧,看看能不能符合她的标准。 秦芮兮实验了下,当即皱起眉:“就这?” “啊?不行?”江润胡乱吞着饭,“大佬,你不能按照你那时代要求,可以将就着做手术就成。” 不过,他又有些好奇:“你们那的医用显微镜是什么样的?” 他对文明的发展还是很感兴趣的。 秦芮兮与他形容道:“与单片眼镜一样,侧面是感应开关,打开会有全息影像,一秒构建出患者的血管器脏分布图,还有……” “行,别说了。” 江润赶紧叫停。他就不该多嘴。 太超乎他想象了。 秦楚兰坐在秦芮兮旁,听的懵懂:“长姐,什么时代?” 说的好似他们并不是这个地方的人。 “唉,小孩子你不懂。”江润是没办法解释时空穿梭这种事。 还好秦芮兮也不明白,不然他又会被文明吊打一次。 秦楚兰听着他这么说,鼓起一张脸:“我不小了。” 她已快及笄。 “行行。”江润没和她争论。 在他眼中,秦楚兰就是个小妹妹,在现代还是上学的年纪。 他的敷衍让秦楚兰更加不满。 与他熟悉, 她也随便许多,便瞪着眼看向江润。 这会,她才忽然发现,光头的头发已长出许多。 有她两个指节长,短短的,软软的。 配上他的脸,有些好看。 第136章 及笄 “长姐。” 秦楚兰的心思向来不会对秦芮兮藏:“我眼花了么?怎么觉着江润有点好看呢?” 秦芮兮扫了江润一眼,道:“短发不比束发,可以很好地遮盖缺点。” 她又多看了下:“他的脑门有些大,这么一挡,的确是显得文气许多。” 江润:“……” 他这张脸在现代也是很受众人追捧的好吧? 他自觉也能和那什么太子贤王拼一拼。 “对了,”秦芮兮忽然想起什么,问他,“你多少岁了?” 她记得他说过,他是身穿。 江润终于等到大佬关注他的这一天,赶忙回答:“我二十三。” 他是个满身铜臭味的人。为了早日赚钱,他连跳两级,十六岁就破格被大学录取。 大学期间,他早早出去兼职,是以虽然专业平平,但在公司颇受器重。又因着悟性高,成为重点培养的医疗器械师。 “二十三啊……” 秦芮兮评价:“有点老。” 江润:“……” 他正值青春年华好吗。 “楚兰,”秦芮兮拉住秦楚兰的手,“他大你许多,换一个吧。” 秦楚兰点头:“长姐说的是。” 江润:啊? 不是,这什么意思?秦楚兰喜欢他? 他愣神期间,秦芮兮与秦楚兰交代:“及笄那日你务必当心。虽说你不喜秦定,但他终归是我们名义上的父亲,在他还有用之前,先忍耐一下。” 她眸光微暗:“现下秦若菱才让人琢磨不透,活像个疯子。” 她看不懂她究竟想做什么。 “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怕,”秦楚兰搁下筷子,郑重道,“长姐放心。” 秦若菱敢动长姐,她便敢杀了她。 …… 秦楚兰及笄礼的帖子一早便从安定侯府发了出去。 林嵘去年已过加冠,秦楚兰及笄便是侯府眼下最注重之事。 众人讶异于安定侯府对于秦楚兰的重视。 不过一个庶女,得侯府亲眼成了干女儿已是大幸,现下竟然还能在侯府及笄。 秦若菱翻看着火红的帖子,险些咬碎银牙。 她原以为她会是秦国公府最风光的那个,现今竟连个庶女也比不上。 她气恼,将帖子拍到案上。 “爹。”她看向在一旁面色阴郁的男人,“不要再对她们抱有莫须有的期待了,她们日后哪怕做了皇后,也不会给你半分好处,你老实帮我,待殿下回来,便是我们风光之日。” 秦定嗓音微尖,透着怪异:“你想做什么?” “我要她死。” 秦若菱狠道。 这几日她仔细想了,秦芮兮本事大的很,又勾引上了九王爷。许多迂回的法子对她来说不痛不痒,只有秦楚兰死。 她死了,秦芮兮便自断一臂。 秦若菱将袖中匕首拿出,递给秦定:“你去杀了秦楚兰。秦芮兮本事大你对付不了,秦楚兰你应当有把握吧?” “我去?”秦定皱眉,“派个小厮便是。” “小厮会被收买。”秦若菱说着,便想到薛狄,若非是他蠢,那两人早便身败名裂。 “爹,只有你自己,才是最可靠的。” 秦定面色不佳,但未反驳。 他转移话题道:“两日后,你随我去吧。” 待真正及笄礼那日,秦若菱心中的嫉恨更盛。 她跟在秦定身后,看着热闹非凡的侯府,面上的笑意险些维持不住。 不过一个干女儿而已,需要如此大排场么? 只是门口的小厮丫鬟便排了十几个,生怕旁人不知晓侯府对秦楚兰的重视。 甚至林嵘身为小侯爷,亲自接着宾客。 秦定走过去,勉强挤出笑道:“我们来迟了。” 明明是他自己女儿的及笄宴,他却像个外人。 林嵘淡淡扫了他一眼,便继续与其他人攀谈。 秦芮兮连笄礼都未有,他自然不痛快。 若非怕秦楚兰落得忤逆不孝的名声,他不会给他递帖子。 秦定吃了冷脸,不敢发作,带着秦若菱灰溜溜向着侯府内走。 周遭偶尔传来几分嗤笑,惹得他更加烦躁。 虽他已将自己下身断了的事藏的严严实实,但他总觉得那些人已经知晓。 想到这,他脚步又快了几分。 结果冷不防撞上秦芮兮一行。 秦芮兮原本带着笑意的脸登时冷下,她目光在秦定与秦若菱身上掠过。 “这里是侯府,我劝你们做任何事前,先掂量清楚。” “长姐说的哪里话?”秦若菱捏着帕子,笑的毫不心虚,“今日是三妹的大事,我与爹是她的亲人,自然是来祝贺她的。” 秦定附和:“芮兮,你疑神疑鬼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 秦芮兮淡声反问:“你们没死,我怎么改?” 秦定顿了下方才明白她的意思。 她这是拐着弯说他诡计多端? 平日里也便罢了,今日这么多的人,且不少人正注意着他们这边。 他顿觉脸上无光,恼怒道:“胡言乱语,你……” “爹,今日不宜动气。” 秦若菱赶忙拉了下秦定。 她万不能让秦芮兮找到借口赶他们出去。 秦定冷静下来,径直越过她们,“我姑且不与你计较。” 秦若菱赶忙跟上。 秦芮兮看着两人的背影,心下有着不好的预感。 “春意,你派人盯紧他们。” 她今日未想对他们如何,毕竟是秦楚兰及笄的日子,但若他们不知好歹,她也不会手软。 春意领命离开后,秦芮兮继续向着侯府府门而去。 她来这,是为了接长公主。 长公主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知她三妹及笄,便要来做正宾,为其梳头加笄。 她是大朝唯一长公主,此等殊荣许多人想受都没有。 秦芮兮知长公主这是为了她着想,这份情很重。 是以,她又催促了江润,抓紧将手术显微镜做好。 心脏搭桥手术该提上日程。 她收回思绪时,长公主府的马车也在安定侯府门前停下。 长公主由着桂迩扶着,从马车上走下。 众人纷纷行礼。 长公主走到秦芮兮面前,将她扶起,方才对旁人道:“诸位请起。” 她的举动,偏心至极。 同时也在宣告,秦芮兮是她要护着的人。 彼时,府门前又一辆马车停下。 “今日真是热闹。” 第137章 本王也不是故意 “连长公主殿下都来了。” 随着女子话音落下,车帘轻动,洛锦棠娇俏活泼的脸露了出来。 她是太傅嫡女,又是太子侧妃,除却梁城之事,在外声名一直不错。 加之模样姣好,她一出现,当即将一众贵女比了下去。 几乎所有人皆露出向往的神色,除了…… 秦芮兮。 洛锦棠带着笑意的目光落到她脸上时,有着瞬间的崩碎。 太子被禁足,现下去往南疆。每一桩,都有秦芮兮的参与。 她不得不承认,从前她小瞧了这个女子。 洛锦棠面上一直带着甜甜的笑,她走下马车,到长公主面前,颇为热络地拉住她的手道:“早便听闻殿下与秦大小姐关系颇好,现下见着果真如此。” 她弯起眼眸,看向秦芮兮:“秦大小姐的本事真让人叹为观止,不止能笼络长公主,还可让九王爷也死心塌地。甚至太子与贤王也对你青睐有加……” 简单几句话,惹得旁人看秦芮兮的眼神当即变了些。 若说一人两人便罢了,这般多人皆与她交好,不免让人揣测。 毕竟她只是个女子。 “啊,”洛锦棠后知后觉捂住嘴,“我是不是话有些多了?秦大小姐,我不是故意的……” 秦芮兮冷笑。 她若想不出合理解释,明日有关她的流言蜚语定会传遍整个永安。 她不在乎,可还牵扯到旁人。 “你……” 正要开口,身后便传来桀骜狂妄的人声。 “传言太傅之女聪慧过人,依本王看实则蠢钝如猪。”权煜九依旧一身玄衣,“当着众人的面挑拨是非,当旁人都是傻子,会被你利用么?” 说话间,他已走到秦芮兮身旁。 他扫了眼周遭瑟缩行礼的众人,道:“秦大小姐救长公主一命,又医好本王双腿,如何担不起座上宾?” 彼时,长公主已将手自洛锦棠手中抽出。 她眉眼冷淡:“太子侧妃,注意言行。” 她这段日子觉着身子好了些,便出府替秦芮兮长个脸,未曾想遇到这般事。 “于天。”权煜九出声,“给太子侧妃一耳光。” 于天应声,当即向着洛锦棠走去。 洛锦棠下意识要退,但于天动作更快。 响亮的耳光声瞬间响彻全场。 于天用了狠劲,洛锦棠嘴角当即渗出血来。 她捂住脸,若非身后婢女扶着,早便跌倒在地。 “九王爷,你这是何意思?” 权煜九冷冷扫向她:“太子侧妃,本王也不是故意的,想必,你不会介意吧?” 他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地还给了她。 洛锦棠瞳孔微震。 她未曾想,权煜九竟维护秦芮兮到此等地步。 她想起今日皇后同她所说。 权煜九与秦芮兮已有了夫妻之实。 果然如此么…… 洛锦棠甩开身后婢女,重新站直身子,理了理微乱的额发:“先前传言我还有些不信,现下倒是证实了。” “九王爷与秦大小姐已私相授受许久,且二人有了夫妻之实。如此女子,却还游走在太子殿下与贤王之间,简直不知廉耻!” 此言一出,周遭哗然。 秦芮兮身上所有的,不仅是医术与林家,还有那为人所好奇的天凰命格。 大朝有此命格女子,一为百年前开创盛世,垂帘听政的太皇太后,二为当今皇后,现今便是秦芮兮。 普华寺的主持皆是当世高僧,从不会判错命格。 秦芮兮跟了九王爷,难免让人生出无数臆测。 秦芮兮淡笑:“你说有夫妻之实就有啊?证据呢?” 洛锦棠皱眉反问:“什么证据?” “自然是我与九王爷私相授受的证据。” 秦芮兮身着水粉的衣裳,戴了红宝石发钗,整个人明艳夺目。 她立于洛锦棠身前,挽唇:“我以为太子侧妃言之凿凿,定是有着铁证,现下看来,原来只是虚张声势?” “大朝律法似乎有着这样一条,造谣惑众者,缺德也,酌情判牢狱之刑一到三年。” 她看向洛锦棠:“侧妃是不是也想进牢中试试?” 随着秦芮兮声音落下,旁人的议论声又响起。 “不是太傅之女吗?怎么做出这般德行有亏之事。” “还好只是侧妃,太子将来继承皇位,她怎堪中宫之位。” 洛锦棠家中向来注重脸面,被旁人这么一刺,当即变了脸色。 偏生秦芮兮步步紧逼:“侧妃,可否有证据?” 洛锦棠慌乱一瞬,很快思考出对策。 她双眸挤出眼泪,诚恳道:“九王爷,秦大小姐,今日抱歉,我是气不过侍卫打我一事,便将道听途说之事说了出来……我身子不适,先回去了。” 说罢,她又转身回了马车。 她这么一装,人群当即又有着不赞同之声。 不过这些,权煜九不在乎。他的名声本就坏的不能再坏。 秦芮兮也不在意。今日笄礼,不稳定因素越少越好。 林嵘已从震惊中回过神。 他拍了拍胸口,真是吓死他了。 他险些真的以为九王爷对小兮儿…… 不过,还是不得不防。 长公主见洛锦棠离开,面色缓和不少,她亲昵地拉着秦芮兮的手,同她向着府中走:“这侧妃,我看着都觉着闹心,走了挺好。” 秦芮兮知晓她是刻意说给外面嚼舌根的人听,感动之余问起她的身子:“殿下,近来可有觉着不适?” 两人嘘寒问暖的场面落入权煜九眼中,让他……挺羡慕。 桂迩路过他身旁,忍不住打趣道:“王爷,您到底行不行?” 怎么还未与爱慕之人相守? 于天听着桂迩所说,当即跳出来解释:“王爷或许以前不行,但现今肯定行。” 他双手环胸,颇为骄傲道:“王爷每顿都喝鞭汤,身子定大好了。” 桂迩:“啊?” 周围:“什么,九王爷不举?” 秦芮兮与长公主在前都停住了脚步。 长公主吓得忙道:“芮兮,他可还能治?” “他啊,”秦芮兮看着不远处权煜九黑沉的脸,笑道,“还是少喝些补汤比较好。” 权煜九听完于天的话,方才明白过来他这几日为何天天燥热,被迫去洗冷水澡。 他按住青筋直跳的额角。 “于天,你给我滚过来!” 他今日必得教他如何成为合格的属下。 第138章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洛锦棠坐回马车。 她看向满眼算计的司英,问道:“姑姑,这样真的可以?” 不过是几句话,真的能让他们两人得皇上厌恶? “夫人无需着急,娘娘的计策自是不会错的。”司英闭上眼,“且等着罢。” 洛锦棠透过车帘,瞧着外面热闹的景象,不由攥紧了手。 太子对秦芮兮的痴迷,她是看在眼里的。 便是如此,才最让她妒忌。 她入东宫做侧妃,是为了将来做皇后。一直以来,她都将太子拿捏的极好。 太子痴迷于她刻意营造出的天真烂漫,她在东宫承的,是头一份的恩宠。 直到秦芮兮出现,太子的心思再不停留于她的身上。 她很怕,怕她苦心经营多年,被人轻易夺走。 “锦夫人,”司英眼皮掀开一条缝,“还愣着做什么?可让车夫走了。” “好。” 洛锦棠这才如梦初醒。 安定侯府依旧热闹非凡。 后不久贤王也来凑了热闹。 虽说待的时间不长, 但也足够旁人瞧出如今林家的权势。 在朝中独占鳌头。 秦若菱跟在秦定身后,看着被人围聚在其中的林家众人,眼底泛红。 “爹,这会人都在前院,是下手的最好时机。” “我一个人要如何动手?” 秦定不傻。 今日的侯府许多小厮,他有个轻举妄动,定会被林家计较。 “我告诉你……”秦若菱小声在秦定耳旁说了几句,又道,“爹,我在这盯着秦芮兮,你放心去吧。错过今日,我们可就找不到这样的好机会了,待殿下归来,知晓你为他做了这般大事,定会对你异常看重。” “我下不了手。” 秦定并未被轻易说动,他苦着脸:“她终归是我的女儿。要不,我帮你将她叫出来,你去见她。” “若菱,你比我更恨她们,不是吗?” 秦若菱看着络绎不绝的人。 再耽搁下去,便会到笄礼的时辰。 到时就没了机会。 她咬牙,下定决心:“好,我在后院等她。” “不愧是爹的乖女儿,”秦定眼底闪过幽光,转而将匕首偷偷塞进她的袖中,“万事小心。” 他不傻,不会上赶着去挡人命的事。 后院。 秦若菱在卧房内等着吉时。 她这会都听侯府婢女念叨了好些遍。 长公主主动来为她梳头,九王爷也来捧场,甚至许多王公贵族皆来了,贤王也备了礼。 “小姐真是好福气,待过了笄礼,定然许多高门大户来提亲。” 秦楚兰看着铜镜中的自己。 她已不再是先前的怯懦少女。 现今的她,在仔细调养下,明眸皓齿,生的一副温文贤淑的好颜色。 她像是书香世家养出的嫡女,举手投足皆无庶女模样。 她弯起嘴角,附和着婢女的话:“我的确是好福气。” 如果不是遇到长姐,她哪能走到今日。 早死在那一方小院之中。 “小姐。”门外传来小厮声音,“外面有个自称您父亲的人,说有遗物要交于您。” “我知道了。” 秦若菱起身,将身前的乌发拢到身后,随意披了件外裳。 终于来了。 她又庆幸,不是冲着长姐去的。 “你们留在这,我自己去。” 等在院外的秦定以为要费一些功夫,秦楚兰才会来见他。 未曾想,她直接来了。 看着眼前已长成的女子,他有着些许恍惚。 好像看到了柳姨娘年轻的时候,不过秦楚兰比她多了许多书卷气,俨然是大家闺秀。 自然,她如今这般和他没关系。 她靠的是秦芮兮。 “你有东西要交给我?”秦楚兰到他身旁站定,面无表情,“不会是幌子吧?你想杀了我?” 她的话让秦定心下一惊。 是走漏风声了? 不对,这事只有他与秦若菱知晓。 他很快正了脸色:“楚兰,我终归是你父亲,你怎能这般误会我?” “是这样的,”他搓了搓手,局促道,“你及笄我没什么可送的,便将先前我与你娘定情的玉镯拿了来。未曾想若菱瞧见,使性子抢了去。她现下在后院等你,还说要同你算账,你去见她,记得小心些。” 他的话,听的秦楚兰想笑。 不愧是秦定。 哪怕秦若菱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两人已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他依旧将自己摘的干干净净。 “好。” 秦楚兰应了一声,没迟疑地向着后院走。 她了解秦定,他不会将自己置于争议之中。 是以,他不会跟着去。 路上,秦楚兰顺便打发了春意:“长姐今日已为我劳烦够多,剩下的交给我,我会将一切处理好。” “是。”春意看着秦楚兰的背影,才发现,三小姐已长大许多。 秦若菱刚将后院的下人打发走, 秦楚兰便踏了进来。 “二姐,”她笑的冰冷,“听说,你拿了我娘的遗物?” “秦楚兰,你还真来了。” 秦若菱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三妹。 今日有笄礼,她散着乌发,整个人温柔又大方。 好似,真的有几分嫡女的气场。 这才是她最恨的地方,从前被她踩在脚底的人,怎能比她过的更风光。 秦楚兰依旧道:“我在问你,有没有拿我娘的遗物?” “遗物?哈……” 秦若菱放肆笑起来,“一个喂了狗的贱人,她留下的东西也配在秦国公府?” “这样啊。”秦楚兰听着她所说,面上无任何波动。 那些陈年旧事,在她亲手将曲氏千刀万剐时,便不再耿耿于怀了。 她现今在乎的,是她的长姐。 旁的事,再激不起她半分情绪。 她的漠然让秦若菱微皱眉头。 她直觉有着什么地方不对,可她已想不到更多。 此刻,她脑中只有一个想法,让秦楚兰死。 哪怕她之后要以命填命,只要能看到秦芮兮痛不欲生,她便痛快。 “秦楚兰,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说着,秦若菱伸进袖中,将匕首抽了出来。 但刀刃还未拔出,身子便直直向后倒去。 秦楚兰弯着腰,看着躺在地上意识有些涣散的人:“秦若菱,你真的蠢。我学医如此久,你觉得我会连防身的本事都没有么?” 她转动着手中的瓷瓶:“不愧是长姐,这麻沸散,真的很好用。” 第139章 让你生不如死 秦若菱想抬手,但一点力气都提不起来。 麻沸散她知晓,但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麻沸散。 她拼命撑着眼皮:“你想做什么?” “怕了?” 秦楚兰轻而易举将她手中握着的匕首抽了出来。 她看着寒光乍现的刀刃,眼中透着玩味:“如若你今日杀了我,日后是否还要用这把刀去杀了长姐?” “秦若菱,好好的日子你不过,你非要到我面前送死。” 她简单试了试刀:“不过,我也不会让你死,我知道你这辈子最在意的是什么,你的容貌身体。” 秦若菱看着眼前十五岁的女子,心里生出恐惧。 她缩着瞳孔,硬生生将麻药带来的瞌睡都逼退了些许。 “不要……”她喃喃。 “想求我?可惜,我对你不会心软。” 秦楚兰说着,抬手,猛地用力。 噗—— 鲜血喷涌而出。 秦若菱耳边听到模糊的声音,但觉察不到痛感。 只是,右臂似乎有着温热流出,让她更加脱力。 “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刀。” 秦楚兰将染血的匕首扔到一旁,似是忽然想起什么,对着秦若菱道,“你好像还不知道我做了什么吧?” 说着,她从地上捡起断手,展示到秦若菱面前。 “秦若菱,这便是你作恶的下场。” 她回想起从前,呼出一口气:“五岁那年冬日,我跑出院门,见到你对痴傻的长姐扇耳光,你将她推入冰湖中,以此为乐。我八岁,你让长姐吃馊水狗食。余下的时间,长姐不是在挨爹的鞭子,便是你的打骂。甚至她好不容易去上的闺学,也在你的算计下退学,致使她沦为永安的笑柄。” “她十五岁,没有及笄礼,只有一碗接着一碗的毒药。” 这些,只是她一个不常出院门的人所见。 她看不见的那些时候,她的长姐,亦不会好过。 “现下,你还妄图杀了她。” 秦楚兰将断手如污秽一般扔到一旁,“你敢动心思,我便让你生不如死。”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秦若菱:“你不是一直妄想成为太子妃?你说,你没了一只手,太子还会不会要你?” “贱,贱人……” 秦若菱目眦尽裂。 但除了瞪眼外,她什么也做不到。 她眼睁睁地看着秦楚兰踏出后院,扬长而去。 约摸过了一炷香,秦定方才走了进来。 他一直未等到秦若菱回来,心下又有些不安定,这才进了后院。 只是接触到眼前的场景,让他心下一震。 秦若菱躺在地上,周身满是鲜血,不远处还有断了的半截手臂。 下意识地,他想要跑。 小厮比他动作更快,已围聚过来。 紧接着,便是众人的惊叫声。 “秦国公将他女儿杀了!” “快些禀告小侯爷,秦国公杀人了!” 秦定拼命解释,可是徒劳。 这里只有他们两人,秦若菱早便昏迷过去,无人为证。 …… 秦楚兰面色如常地回了卧房。 她将外裳脱下,吩咐婢女:“上面沾了我不喜的味道,烧了吧。” 长姐很在意笄礼,她不想让她费尽心思的事染上旁的不吉利的东西。 婢女应声,还未退出去,秦芮兮急切的声音便传了进来。 “楚兰。” 她推开门的瞬间,嗅到了婢女手中衣裳上的血腥味。 瞬间,她明了一切。 “长姐,你怎么来了?”秦楚兰已换上采衣,笑意盈盈。 秦芮兮屏退婢女,方才走上前,关切拉住秦楚兰的手:“楚兰,秦若菱的手,是你做的?” “嗯。”秦楚兰迟疑着承认,又试探性问道,“长姐可是觉得我太狠?” 她虽学医,却并未有多少所谓仁善之心。 她仍旧觉得,有仇必报。 “不是,”秦芮兮用着医疗系统检查了秦若菱,方才彻底放心,“我担心你受伤。” 秦楚兰听着秦芮兮所说,心又雀跃起来:“我没事,长姐安心。” 她从始至终只在意她的想法。 秦芮兮瞧着秦楚兰,不由叹气:“下次这些事不要亲自动手,你还是个孩子呢。” 她总想着替她多遮挡些风雨,结果她倒好,自己毫不在意。 “过了今日我就是大人了,”秦楚兰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当,“可以帮长姐许多。” 不止报仇。 她又好奇问:“秦若菱如何了?” “失血过多昏迷,”秦芮兮想到秦定那惶恐万分的模样,弯了弯唇,“不过,秦定成太监的事,藏不住了。” 秦定被秦若菱的惨状刺激,一时失言,将秦若菱断了他要紧处之事说了出去。 现下所有人都以为他是蓄意报复。 甚至还选在侯府,意图嫁祸旁人。 秦楚兰还想再问,但被秦芮兮按着肩膀坐下。 “时辰马上到了,不该你想的便不要想。” “嗯。” 秦楚兰看着映在铜镜中的秦芮兮的脸。 她开口,带着鼻音:“长姐,日后若你要嫁人,定会嫁这天下最好的。” 秦芮兮笑着问她:“最好的是什么样?” 秦楚兰歪着脑袋想了想:“最起码是九王爷那样的吧?” 她瞧着九王爷模样生的好,待长姐也很好。 至今身旁也未有一个女子,想必也是个洁身自好之人。 “他……” 秦芮兮脑中浮现出在楼船上的那晚。 他的温度,他的呼吸。 很奇怪。明明那会她只是想利用他恢复神智,可此刻回想起来,却惹得她心脏跳的飞快。 “小姐,时辰到了。” 外间传来婢女的嗓音,秦芮兮方才回神。 她抛去乱七八糟的思想,笑着陪秦楚兰出去。 两人行至侯府主院,宾客已在旁等着观礼。 秦芮兮刚站到一旁,身后已多了一人。 是权煜九。 男人未出声,只站在她身后,以着强势的姿态陪着她。 他在,旁的人不敢靠近。 于天鼻青脸肿地趴在侯府墙头上,对自家王爷这种行为分外不耻。 此举是直接断了旁人靠近秦大小姐的机会,将情敌掐死在摇篮里。 毕竟九王爷在的地方,别人没胆子上前。 秦芮兮的视线一直落在秦楚兰身上。 她看着长公主为她梳头,绾上簪子。 许是她的神情太过认真,惹得身后的男人忍不住出声:“羡慕?” 第140章 长公主出事 “啊?” 秦芮兮回过头看他:“没有。” 她对这些身外的仪式并不在意。 她只是在替秦楚兰高兴。 看着她落落大方的模样,她便想起现代。女子本该都是如此的,她们无需因为性别之分而被困于内宅。 权煜九靠近她些许,道:“你若是想,便补一个。” “这还有补的?”秦芮兮惊讶又好笑。 及笄是十五岁,哪还有过了日子再补上之说。 她该说不愧是九王爷,想什么便是什么,丝毫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权煜九挑眉:“我给你补,何人敢说不是?” “谢你的好意,但我真的不是太在意。”秦芮兮又递给他一个安静的眼神,“观礼。” 彼时,长公主已为秦楚兰簪上纯金蝴蝶发簪。 秦楚兰跪在地上叩首,眼中满是感激。 “礼成。”赞礼的婆子高声道,“请宾客入席!” 林夫人扶起秦楚兰,带着她走在最前端。 林嵘紧随其后。 周遭是说着喜庆话的宾客,各家皆存着几分试探的意思。 秦芮兮正要随着众人向前走,桂迩忽然到她跟前,神情紧张:“秦大小姐,快些随奴婢来,殿下面色瞧着颇为不对。” “好。” 秦芮兮心下一紧,忙随着桂迩向着一旁厢房走去。 权煜九亦是紧跟而上。 待秦芮兮推开门,见着长公主的模样,当即飞奔过去。 她毫不迟疑地从袖中取出银针,刺入她周身大穴。 长公主躺在榻上,唇色泛紫,紧捂着胸口,疼痛让她意识也有些涣散。 “姑姑,药。” 桂迩闻言,忙将药递了过去。 秦芮兮细心给长公主喂了药,又掐着她的脉瞧了瞧。 “怎会突然这般严重?” “奴婢也觉得蹊跷,殿下一直好好的,方才笄礼结束,面色便差的很。” 桂迩的话让秦芮兮眸光微暗。 她贴近了些长公主,在她袖间闻到了极淡的香料味。 还是丁香。 丁香会诱发心跳加速与心律不齐。长公主病了这些年,向来谨慎,应当不会随意使用香料。 她回想起洛锦棠的靠近,当即探入长公主袖中。 果然,从中拿出了一颗香丸。 “这是?”桂迩大惊,“殿下出门前并未带这个。” “是洛锦棠。” 秦芮兮将香丸自窗子中扔出,脸色沉重。 原本好生养着,长公主的确是有三年时间。 可这般一闹,病情又加重了。 桂迩注意到秦芮兮的脸色,心随之沉下:“殿下可是……时日无多了?” “我会想办法。” 秦芮兮看了眼稍微缓解的长公主,叮嘱桂迩道:“姑姑,近日不要让殿下出门,给我几日时间,我去做准备。” 桂迩擦了擦脸上的泪:“好。” 她能做的,也只有祈祷。 权煜九同样担心。 长公主云华是他父皇唯一的女儿,性子良善,哪怕身子不好,依旧为了大朝毅然决然和亲。 无论是他还是当今皇上,都对云华有着怜惜之情。 他走到秦芮兮身旁,主动道:“我帮你。” “你不开口我也需要你帮忙,你找最好的工匠,我需要他们以最快的时间为我打造出几件工具。” 说罢,秦芮兮自袖中取出几张图纸:“一定要快。” 权煜九接过,他未耽误,当即出去寻人。 秦芮兮交代春意告知秦楚兰一声,便与桂迩一同护送长公主回了公主府。 之后,她便马不停蹄地去长生堂。 江润正在煮奶茶。 今日秦楚兰及笄,他因着要研究手术显微镜并不能去,就想着送她一份礼物。 不过她们那种有钱人,定看不上他买的便宜货,他索性别出心裁,做些新鲜的东西给她尝尝。 没办法,谁让她那么识货,夸他好看呢。 “江润,你煮什么?” 秦芮兮刚踏入门,便闻到浓郁的香气。 “奶茶,大佬,这你闻不出?”江润看着小炉子,仔细观察着火候。 秦芮兮蹙眉:“那是什么?” 奶加茶? “不会吧?”江润哀嚎,“二十七世纪已经没有奶茶了吗?那你们空闲时喝什么?咖啡?白水?” “能量水。”秦芮兮回想了下:“挺好喝,许多口味。” 因着很容易提神,她从前总是喝。 “听着就难喝,”江润将煮的奶茶倒出来,递到秦芮兮面前,“你尝尝我的?” 秦芮兮品了品:“牛奶,茶叶,加很多的糖。” 她言简意赅:“味道不错,但会胖。” “那……”江润嘿嘿凑过去,“秦楚兰她会喜欢吗?” “我懂了,”秦芮兮挑眉看向他,“我会替你转告给她的,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你快去做医用显微镜,三日之后我要做手术。” “啥?突然怎么急?” 江润说着,又忍不住惊讶:“真的能做手术吗?” 这可是古代,她这么逆天? 秦芮兮应声:“嗯,很急。而且一定要成功,如果失败,咱们所有人会被砍头。” 江润:!! 他不敢浪费时间,赶紧钻入了他给自己准备的研究室之中。 晚间,秦楚兰也来了长生堂。 听着春意的话,她担心的很,笄礼上一直心绪不平。 见到秦芮兮,她便急忙问道:“长姐,长公主出什么事了?” “被洛锦棠算计。” 秦芮兮拍拍她的手:“别担心,还有时间给我们准备。” 她说完,拉着秦楚兰到桌边坐下:“江润给你准备了奶茶,你瞧瞧喜欢吗?” 她将奶茶温了温,递过去。 秦楚兰喝了一口,登时亮起眼眸。 又甜又带着茶香。 “长姐,好喝。” “是么?”秦芮兮见着她高兴,心里的压抑散了些,“那多喝些。” 没想到,江润还惯会哄小姑娘高兴。 秦楚兰捧着杯子,又喝了不少,方才问道:“长姐,虽说你们的秘密我无意多问,但我真的挺好奇,江润似乎来自很奇怪的地方?” “他啊……” 秦芮兮讲了一些。 秦楚兰险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原来,女子也可像男子一样从商行医,有着正经活计,甚至做官……” 她眼中的向往秦芮兮看在眼里。 “楚兰,”她握住她的手,“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女子也能够走出宅门,去往更高的地方。 而不是去争抢什么皇后皇妃。 第141章 手术 三日后。 秦芮兮备好一切药物。 她费尽手段,提炼出硝酸甘油,这次手术的成功率便大了些。 肾上腺素可勉强用贵重中药替代,余下的,便是等着手术器械。 正整理着药物时,权煜九走了进来。 他将一堆剪子止血钳镊子之类搁到桌上:“你瞧瞧做得可还算标准?” 秦芮兮简单检查了下,点头:“挺好的。” 她看向研究室的方向:“现在就等着江润了。” 江润先前已经画了图纸交于工匠制作,只是有些精细的地方,需要他进行打磨确认。 “对了,”权煜九灌了口凉茶,方才道,“先前未来得及问你,你打算做什么?” “手术。” 秦芮兮抬眸,目光紧紧落在权煜九身上:“这是你没听过的名词,也是会让你觉得不可思议的过程,但我希望你能够相信我,无论我如何做,你只需要知晓,我在救人。” 她的郑重,让权煜九面色也随之严肃。 他肯定道:“秦芮兮,我信你。” 他与她相处这般久,最是知晓她的秉性。 所谓手术,定是石破天惊之事。 “好。”秦芮兮将袖子卷起,“这次手术很重要,因为缺少抢救措施与保命药物,我必须保证不出任何差错。所以我需要两个助手,协助我完成手术。” 心脏搭桥手术于27世纪来说是小手术,她医学天赋高,早便在十二岁那年站上手术台独立完成。 只是那有着高科技辅助。 现今她只有医疗系统。 总有她眼睛顾及不到的地方,所以她需要有人时刻盯着长公主的状况。 这两个人,必须心理强大。 她只能选择秦楚兰和权煜九。 “我知你们非礼勿视,到时我会简单遮挡,你只需盯着她的脚。” 她需要通过脚的情况来判断血液循环是否顺畅。 “好。”权煜九满口应下。 紧接着,他参与了所谓的术前研讨。 而后,忍不住掐了掐自己的拇指。 饶是他觉着自己已算是见过许多世面,仍旧难以制住心中的震惊。 原来开膛破肚,也可用来救人。 他不禁看向站着的,面色沉静的女子。 显然,她对这种事驾轻就熟。 忽而,权煜九薄唇微勾,淡笑起来。 从前,他觉着自己的身份,可配上她。现下却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他拥有财富权势,她有的却是救命的本事。 若是她想,便可凭此成为无数人的座上宾。 “权煜九。”秦芮兮谈起公事来,便万分严肃,见着男人在笑,当即点了他的名字,“你认真记了吗?” “记了。”权煜九忙收敛表情,理着衣袍坐好,“秦先生请继续。” 秦芮兮:“……” 他这般,倒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秦楚兰也同样震惊。 她飞快地在纸上记着注意事项。 见着两人的互动,又忍不住笑出声:“长姐,你和九王爷真的挺相配。” 九王爷杀人名声在外,整个永安谁人敢直呼他的名字? 怕也只有自家长姐。 又或者可以说,是九王爷心甘情愿。 秦芮兮没好气道:“楚兰,你也跟着胡闹?” 秦楚兰忙将纸顶在头上,做出求饶的姿态:“我没有,长姐莫要冤枉好人。” “啊,我终于能出关了!” 江润顶着鸡窝头,推着一台机器从研究室走出。 机器浑身由铁片制成,上方有着几个镜头,可以随意旋转,下方则是大箱子,最底下是滚轮。 秦芮兮打量着眼前笨重的机器。 江润不想遭受文明的打击,赶忙解释:“这里没电,所以只能手工提供动力。” “简而言之,就是我手摇。” 秦芮兮:“……” 她转向权煜九:“得加一件防菌服。” 几人商讨之后,将手术时间定于第二日。 长生堂提前关门消毒,准备手术场所。 翌日一早,长公主府的马车在长生堂停下,桂迩扶着长公主,神色忧虑。 墙角处,一直盯着长公主府动静的洛锦棠皱了眉头。 先前,她在偶然的情况下得知丁香会刺激心症,她便偷偷制了香丸,想要在及笄礼上让长公主悄无声息死去。 届时,不仅是林家,秦芮兮亦脱不了干系。 她恨秦芮兮在太子心中占据位置,也恨她帮着贤王对付太子。 只要她出事,那么一切便不会这般被动。 她计划的很好,也打听过消息,长公主那日的确是早早离开了林府。 可她没死,甚至今日来了长生堂。 “这位姑娘。” 身旁有着路人突然开口:“你可是想去长生堂看病?” 洛锦棠本不想搭理,但来人提到长生堂,她便附和了一声,“是。” “那可不巧了,”妇人道,“长生堂今日要治长公主的心症呢。” “你在说笑吧?”洛锦棠听着便觉得不可思议,“心症乃是不治之症,她怎么可能治得了?” “呦,你这姑娘,穿的富贵,见识倒是不多,”妇人挎了挎手中的篮子,“你不知晓秦大夫多厉害吗?昨日有人偷听到,他们打算开膛剖腹给长公主治呢。” “那不是杀人?” 妇人见着说不通,鄙夷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 洛锦棠心下惊疑不定。 秦芮兮稀奇古怪的手段颇多,难不成,是真的有彻底治愈的法子? 若她真的治好长公主,那么日后想对付她,便很难了。 她必须要做些什么…… 忽而,洛锦棠回想起先前秦芮兮救治十皇子的场景。 的确是为人所不能理解。 如若在她治好长公主之前叫来人阻止,那么,秦芮兮犯的可是杀死长公主的死罪。 什么开膛破肚,到时都是证据。 洛锦棠看了眼已被九王府府兵围着的长生堂,当即下了决心,转身回宫。 今日,她不仅要将皇后请来,还要连带着皇上一起。 她要秦芮兮再无翻身可能。 彼时,长生堂内。 长公主吃下麻沸散,很快昏睡过去。 秦芮兮戴上特制的手套,低头看向在蹲在床底的江润:“准备开始手术。” “好。”江润动手摇着摇杆。 琉璃灯盏亮起,精准地落到长公主的左前胸。 秦芮兮确认位置,拿起手术刀。 第142章 对峙 秦楚兰虽说先前已听了秦芮兮讲了一次,但亲眼见着手术过程,依旧忍不住震撼。 因着没有仪器检测,秦芮兮只能依靠医疗系统。 她需时刻检测,也需要手上不出任何差错。 虽已很久没做过手术,她的手依旧很稳。 秦楚兰同样绷紧神经,不停地给秦芮兮递各种工具。 秦芮兮简单检查了后开口道:“情况并不乐观,手术时间预计延长一炷香。” 权煜九隔着一层帘子,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 他心上的女子,嗓音沉静,让人不自觉信服。 她淡淡陈述着手术过程:“我已开始取血管,你们时刻关注长公主状况。” 整个手术室,除了江润手摇摇杆的声音,便只有器械碰撞的冷硬声。 不多久,秦芮兮的声音又传了出来。 “血管成功取下。” 彼时,外间传来喧闹声。 洛锦棠趾高气昂地自马车上走下。 “这长生堂的本事可真大,私自拿长公主身子试验,还请得动九王府的府兵。” 于天守在门口,对她没有好脸色。 “胡说八道什么?今日是大事,出了差错九王爷饶不了你!” “九王爷?”洛锦棠嗤道,“九王爷又如何?今儿来的,可是皇上皇后!” 她话音落下,换了常服的帝后自马车中走出。 皇帝面上满是恼怒:“于天,你好大的胆子!” 他先前听洛锦棠所言还有些半信半疑,结果来了这里,才知晓是真的。 他看了眼停在不远处的长公主府的马车,脸色更加阴沉:“快些开门,让朕进去!” “皇上,”于天跪地,“王爷交代过,今日关乎长公主性命,还请皇上在此稍作等待。” “九王爷如今好大的架子。” 皇后自皇帝身后走出,面上噙着冷笑,“身子大好之后的确是与先前大不相同,连皇上都敢拦了。” 她的话让皇帝面色又沉了一分。 外面的传言他不是没听说。 他与有着天凰命格的秦芮兮私相授受,两人虽是否定,但无风不起浪,定是分外亲密,方才会传出如此流言。 现下情况,刚好可以作为佐证。 他的这个九皇弟,怕是真的有不臣之心。 毕竟皇位,谁人能够拒绝的了。 于天听着皇后所言,头又低了一分:“长公主殿下乃王爷皇姐,王爷不会害她。” “那你的意思,是朕此刻进去,会害了云华?” 皇帝越听越怒。云华是与外邦和亲归来,为不让朝中大臣多言,他不想在她身上出差错。 她可病死,意外死,但决不能死在他眼皮子底下。 不仅是于天,其余九王府的府兵也未有人让步。 于天道:“属下不敢。” 皇帝甩袖:“朕是君,他是臣。让开!” “属下恕难从命。”于天身子又向着门口处挪了一分。 他跟随权煜九,便只听他一个人命令。 皇后等的便是此时刻。她费尽心思让权煜九与秦芮兮在一起,使得皇帝下定决心。 他来了长生堂,她须得再添一把火。 “皇上,于天跟随九王爷多年,不听您的命令是正常的。” 皇帝手微攥着,迟疑一阵,下定决心道:“全部拖出去,砍了。” 他今日若不在此树威,朝中他日定有闲言碎语。 他话音落下,跟随而来的近卫当即上前。 于天攥紧手中的剑,思考着该如何做。 气氛凝滞之时,长生堂的门开了。 权煜九阔步走出,目光直视着皇帝:“皇上何必这么大火气?秦芮兮治病的方式你应当知晓,一般不能为旁人所接受,所以你不必急,安心等结果便好。” “事关云华,朕如何能安心?” 皇帝蹙眉。 他看着眼前的权煜九,又想起那个曾经惊才艳艳的九皇子。 所有皇子,不,甚至放眼整个大朝,也无人能与他相提并论。 他是朝中大臣的天命所归,是众人以为能使大朝走到更高位置的帝王。 现今的权煜九,已敛去从前的桀骜不驯,整个人内敛低调。 便是如此,他才更加不安。 “本王以性命担保,皇姐不会出事,皇上可能安心?” 权煜九立于原地,眉间有着几分戾气。 皇后适时出声:“九王爷,你这话不是在为难皇上吗?哪怕长公主有个好歹,皇上也不能迁怒到你身上,毕竟你与皇帝是手足。” 权煜九听着她所言,微眯凤眸:“闭嘴。” 听的他心烦。 皇后面色有着瞬间的窘迫。 她向着皇帝身后靠了靠,委屈道:“是本宫多言。” “九皇弟。”皇上轻抖着短胡,显然是动了怒。权煜九当众发落皇后,是在打他的脸。 “她毕竟是皇后。” “若非如此,本王早便一剑结果了她。” 权煜九走上前,与皇帝道:“今日无本王的准许,任何人不许踏入长生堂。” “你……”皇帝正要开口,便被权煜九打断:“皇上,不要逼本王。” 霎时,针落可闻。 皇后眼中有着一瞬的慌乱,她隐约觉得,今日这一步,似乎是走错了。 可若想握住这江山,权煜九非死不可。 洛锦棠见着无人出声,当即大声道:“九王爷真是嚣张,皇上的意思你都要违抗,你是要造反吗?” 她话音方落,嗖的一声,冷风自她耳旁划过。 面颊当即留下一道血痕。 权煜九抛出的匕首钉到她身后的马车之上,入木三分。 洛锦棠惊出一身冷汗,眼神僵直地转向权煜九。 权煜九神情冷峻:“再多话,下次对准的,就是你的喉咙。” 他轻撩玄袍,站到长生堂门前:“本王是许久不去战场,但武功还在。你们若想丧命于此,可以试试。” 皇帝眸色黑沉。 权煜九武功极高,他是知晓的。 这里几个人不是他的对手。 可让他就此让步,他亦面上无光。 “九皇弟,你是铁了心要维护那个女子吗?” “谈何维护?”权煜九并未想在现今承认他对秦芮兮的感情,他身前敌人太多,“她是本王的恩人,也是唯一能救皇姐之人。” “好好。” 皇帝意味不明:“如此便好。” 第143章 封郡主 “若云华有个万一,秦芮兮便以命填命。” 皇帝已在心中盘算好一切:“到时,朕希望你不要阻拦。” 他心底是不信秦芮兮的。 云华的病请便名医,用了许多药都不见好。 她不比十皇子,十皇子可好生养着,他没有快丢命的时候。 云华不同。她已在生死边缘不知徘徊过多少次。 在秦芮兮名声大噪之时,他调查过。约摸是府宅内斗藏拙的戏码,她就算是天生奇才,医术高于太医院,但也不过如此了。 权煜九未答话。 秦芮兮昨日说过,如果顺利的话,手术成功率在九成。 可依旧会伴有许多风险。 他不是不信她,只是许多事,要归于天命。 他沉默盯着皇帝。 两人对峙时,女子清越的声音传来:“皇上多虑,臣女不会以命填命。” 权煜九紧绷的心弦在此刻听到她的声音,骤然松懈。 他知晓,她成功了。 秦芮兮款步走出,向着皇帝行礼:“见过皇上。” 她一身素衣,面庞一如既往的沉静美好。 皇帝头一次露出惊讶的神色:“你……” “臣女已将长公主殿下治愈,待六个月之后,长公主殿下便可与常人无异。” 秦芮兮不卑不亢。 在权煜九出来之时,她便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她知晓留给她的时间不多,皇上皇后亲自来施压,权煜九亦拖不了多久。 好在一切,有惊无险。 饶是心中早有猜测,但当皇帝亲耳听见秦芮兮所说时,还是忍不住震惊开口:“怎么可能?” 秦芮兮弯唇:“臣女是有能力将不可能变为可能之人,这没什么好惊讶。” 她这话听的自大,却是事实。 “皇上,先前您说了惩罚,不知臣女做到,可有什么奖赏?” 皇帝失态只在一瞬。 他很快正了脸色:“自然有赏,但朕要亲自进去确认云华的状况。” 秦芮兮侧身:“皇上,请。” 堂内搭建的简易手术室内,云华缓缓睁开双眸。 麻药的效果未完全过去,她眼前有些犯晕。 桂迩见着她醒来,当即激动出声:“殿下,您好了,再不用受心症之苦。” 长公主闻言有些迟钝,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喃喃:“是芮兮么?” “是,是秦大小姐。” 桂迩再也忍不住,趴在床边哭出声。 长公主眼前亦是微热。她轻抚上胸口处,微痛,却不是内里的痛。 她自小便觉得她是不祥之人,虽得父皇与贵妃照顾,自己的母妃却万分嫌弃她有着心症,觉着她是拖累。 是以在当年和亲之时,她才如此毅然决然。 她自小便是掰着手指算还有多少日可活的人,先前秦芮兮告知她还有三年,她便觉得已是幸事。 未曾想,她给了她正常人的生活。 “云华。”皇帝急匆匆走进来,见着长公主微睁着眼眸,微愣了下方才上前,“你感觉如何?” 云华见着皇帝,下意识要起身,但被皇帝按住:“你歇着。” “皇兄,您可要好好奖赏芮兮,”云华露出笑意,“今日是我一生中最高兴的时刻。” 她依旧柔弱,说话却比之前有力了些。 皇帝面上不显,心下却是震动的。 他问:“云华,方便告诉朕,她是如何将你治好的吗?” “自然。”云华对这个皇兄并不设防,她早年便离了皇宫去和亲,也不清楚皇子内斗之事,便如实开口:“是将胸膛剖开,换了根……血管?” 先前,秦芮兮与她说的清楚,只是许多她听的不是很明白,只记下了血管一词。 “剖开胸膛?”皇帝瞳孔震颤。 原来,此举还能救人? 当真是……让人难以想象。 如若让权煜九与她在一处,日后还了得? 怕是只有一口气,她也会将人救回来。 再加上天凰命格…… 他越想,心越沉。 “云华,”皇帝起身,替长公主掖了掖被角,“你好生歇着,放心,朕会好好奖赏她。” 听得他如此说,长公主也便安了心:“多谢皇兄。” 秦芮兮一行在外等候。 比起他们的淡然,皇后与洛锦棠则是万分急切。 她们很怕秦芮兮借此一飞冲天。 然而事与愿违,皇帝若有所思的表情已表明了一切。 皇后强装大度:“立下如此之功,皇上您可要好好考虑赏些什么。” “朕已想好了。” 皇帝威严地扫了眼秦芮兮:“便封郡主,封号长宁,希望你能诊治更多人,予人安宁平安。” 郡主? 秦芮兮不解。皇帝这是什么意思? 哪怕她治好长公主,是大功一件,但也不至于到封郡主的地步。 郡主相当于当朝王爷之女,这身份太过贵重。 皇帝继续道:“你觉得如何?” 眼下,秦芮兮不能拒绝。 她只得跪下谢恩:“多谢皇上,臣女定谨遵皇上祈愿,为百姓造福。” “甚好,”皇帝抬手,“起来吧。朕这便回宫拟定圣旨。” 他又扫了眼皇后与洛锦棠,眼底隐约有着不满。 今日未能让秦芮兮死,反倒让他脸面尽损。 若非他想到牵制的主意,便满盘皆输。 他抬脚,率先出了长生堂。 皇后紧跟其后。 洛锦棠眼里满是嫉恨。她竟然封了郡主,凭何? 不过是治了长公主而已! 为什么什么好事都被她占到?甚至她身后的林家也是,让她羡慕至极。 若她有此等外祖,何愁坐不上正妃之位。 “锦夫人,”秦芮兮淡笑看着她,“收收脸上的表情,否则真面目就藏不住了。” 洛锦棠忙咬住唇,注意到皇上皇后都已走远,她方才冷哼一声,恨恨走了出去。 转瞬,长生堂恢复平静。 江润这会才从里间走出来,恭喜道:“大佬,你牛啊,这都成郡主了?” “有什么可欢喜的?” 秦楚兰苦着脸:“长姐被封郡主,便不能嫁与九王爷了。” 两人成了明面上的叔侄。 说实话,她还挺赞同两人成亲的。 秦芮兮恍然明白:“原来如此。” 皇帝是这个意思。 不过,权煜九这个人,真的会如此守规矩吗? “侄女而已,”权煜九对上秦芮兮的目光,不可一世道,“只要我想,有何不可?” 第144章 撒狗粮现场 江润听着,不由对着权煜九竖起大拇指。 是条汉子。 他支持。 不对,他支持了权煜九,他的有钱兄弟夜玄怎么办? 想着,他还有些纠结。 桂迩在里间听着动静出来:“秦大小姐,皇上赏了什么?长公主想着您呢,让奴婢出来问问。” 秦芮兮回答道:“是郡主。” “郡主?”桂迩面上的笑意淡了些,她下意识看向权煜九:“那九王爷……” “本王无妨。” 权煜九未在这事上多言,只道,“今日有喜事,本王做东,请你们去酒楼。” 一听能去吃喝,江润第一个举起手:“好!” 他窝在实验室那么久,终于能好好放松放松。 “我听说永安的天香楼最好吃。” “天香楼算什么?”权煜九勾唇,“带你们去一家更好的。” …… 因着桂迩要陪长公主,故而只有秦芮兮一行人去往酒楼。 待到了地方,江润方才明白权煜九为何看不上天香楼。 他们去的是兰亭楼。 传闻中只接待王公贵族,一般人不能入内。且菜价高的令人咋舌。 江润看了看自己装束,站在门口迟疑道:“我能进去吗?” 他觉着自己应该戴顶假发。 短发顶在头上,旁人不是以为他是和尚还俗,就是觉着他罪犯出狱。 “自然可以。”权煜九带着三人向着里面走,淡淡道,“这家兰亭楼,本王开的。” 先前他为了探听消息,特地开了这家酒楼。 他本是皇族,自知晓官场中人的劣根性,凡事讲究个三六九等。 果不其然,兰亭楼开业之后,官场人络绎不绝,他赚的盆满钵满同时,也探得不少消息。 江润惊讶之后承认,是他眼界小了。 他们刚踏入兰亭楼,掌柜便笑着迎了上来:“爷,您的位置早便准备好了,里面请。” 几人随着掌柜上了三楼。 三楼是单独的客间,视野辽阔,能清楚地看见临河的景色。 同时也僻静的很。 江润先是询问了权煜九能不能敞开肚皮吃,待得到他的肯定回答,当即不客气道:“招牌菜全来一份。” 他感觉自己能吞下一头牛。 秦芮兮原本看着满桌子的菜,还觉着有点多。 直到江润一人包了十盘菜。 她默默放下了筷子。 秦楚兰没什么胃口,手术的场景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强,她暂时吃不下东西。 索性撑着下巴看江润吃。 权煜九视线一直落在窗外,他看着外面喧闹的人群,待终于见到自己等的那个人时,眸底流露出讥讽。 他身子靠上椅背,侧头看向自己身边的秦芮兮:“待会同我演一场戏。” “嗯?” 秦芮兮下意识看向他。 不多久,隔壁间传来入座声。 权煜九眼神落到江润身上。 吃饱喝足的江润当即酒气醺醺开口:“大小姐,你先前说皇后天凰之命是假的……” “江润,不要胡言。” 秦芮兮冷声呵斥。 “长姐,为何不能说?”秦楚兰愤愤不平,“我瞧着皇后心思毒得很,她定是嫉妒你是真的天凰命格,所以才在旁添油加醋,否则,皇上怎会封你为郡主?” 她拍着桌子:“要知道,你要嫁的可是未来皇上,现今成了郡主,便与诸位皇子再无可能。” “楚兰,这些话不要再提了。” 秦芮兮微叹:“或许我没那么好命。” “若你愿意,本王愿意娶你。”一直沉默的权煜九说了话。 秦楚兰与江润闻言,纷纷低头装瞎子哑巴。 刚才对好的话中,可没这句。 秦芮兮猛然听到权煜九所说,也是愣住:“你……” 随即她又反应过来,他寻常和她说话,从不自称本王。 现下应当是故意。 她弯唇:“那九王爷可有旁的心思?” “本王能有什么心思?”权煜九凤眸紧紧落在秦芮兮脸上。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他的手指轻轻蜷起。 无人知晓,他将真心话说出了口。 “本王娶你之后,定要受千夫所指,是以,我们寻一处安宁之地,安稳过一生,如何?” 这是他心底最深的愿景。 如若父皇母妃健在,他一定会这般做。 可惜…… 他瞬间的落寞,秦芮兮看的清楚。 他的情绪在这一瞬,也影响了她。 她心念微动,情不自禁覆上他的手,莞尔道:“好啊。” 权煜九凤眸中有着讶异,也有着惊喜。 他转而握住她的手,紧紧的。 他低声道:“若有机会,我定践行诺言。” 秦芮兮应他:“嗯。” 江润在旁扒着眼缝。 靠,这是什么撒狗粮现场。 他不应该在桌上,他应该在桌底。 隔壁房间。 贤王面色晦暗不明。 他原本是带府上的一个姬妾来此过生辰,未曾想竟听到了这些。 皇后天凰命格是假? 秦芮兮竟被封为郡主? 皇后之事他倒是听说了些风声,只是未曾想又从秦芮兮这里听了一次。 难道,真的是假的? 若真是如此,那离换太子之日便不远了。 先前他在东宫的眼线递了消息给他,太子得了皇帝密旨,外出办事。 他猜测应当是大事。 待太子回来,一切就会太迟。 只能先行下手。 “王爷。”坐在他身旁的姬妾看出他脸色不大好,柔声道:“多谢你陪妾身来过生辰,妾身不过是一个小小侍妾,何以能得您如此对待……” “本王既带了你进府,自是不会辜负你。” 贤王拍了拍她的手。 他向来如此,面面俱到,哪怕面对没什么作用的姬妾,也会特意抽出时间来安抚。 “妾身方才好像听到隔壁在讨论什么天凰命格?” 侍妾压低声音,“可是秦大小姐?” 贤王诧异看向她:“你也有所耳闻?” “自然,她那样的命格,哪个女子不艳羡呢?”侍妾轻叹,“可惜,妾身没有那样的好命。王爷,若有机会,你可要将秦大小姐娶回府。” 她每一句都在为贤王着想:“王爷的心妾身知晓,妾身希望王爷能够得偿所愿。” 贤王淡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她已许诺了九王爷。” “她答应,是因着她不能嫁与皇子。” 侍妾搭上贤王的手,循循善诱:“为了最高的位置,遭受点非议又如何?待王爷得了皇位,自是无人敢多说 一句。” 第145章 他有事没交代完 贤王并未在隔壁待多久。 他终归被侍妾说动,急急回府与幕僚商议去了。 这是大事,他不能性差踏错一步。 他走之后,秦芮兮这边才重新开始交谈。 “那个侍妾是你的人?”秦芮兮最先觉察到不对。 王府的侍妾,多也是未读过书的女子,不比高门大户教出的闺秀。 是以,她们一般只会拈酸吃醋,鲜少会说出如此具有大局观的言论。 “嗯,”权煜九淡淡,“收买的。” “你如何能收买她?”秦芮兮有些想象不到,“贤王对她似乎不错,她为何要选择与你合作?” 权煜九轻呵:“我找到她时,她过的可不如何。” 他告诉她争宠的法子,她做他的眼线。 很合适的交易。 秦芮兮明了:“你懂得还挺多。” “自然,”提起这些,权煜九眉宇间满是傲气,“无论是太子还是贤王,只需一眼,我便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 他自诩自己善于洞察人心,他亦有手段。 除了面对秦芮兮。 他拿她真的毫无办法。 这顿饭很快结束。 除了江润,其余人都吃的很少。 即便如此,桌上也没剩菜。 秦楚兰对着江润咋舌:“我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能吃的人,江润,你的肚子里装了艘船吗?” 听着她的形容,江润忍不住笑起来:“小丫头果然还是小丫头。” 话天真的很。 秦楚兰听着就鼓腮帮子:“江润,说了多少次,不准叫我小丫头!” 她说着,追着江润打闹去了。 秦芮兮看着两人的身影,挑眉:“没想到楚兰和江润还挺合得来。” 或许也是因为,秦楚兰自小便厌恶诸多规矩,江润偏又来自人人平等之地,两人才能如此合得来。 权煜九看着江润,微蹙眉头:“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作夜玄时,隐约听着他来自什么二十一。 秦芮兮依旧是当初那个回答:“等时机合适了再告知你。” 权煜九无奈:“好。” “我送你回秦国公府,”说着,他顿了下,想起在及笄礼那日发生的事,“秦定他们怕是不会就此罢休,你回去当小心。若是需要我动手,便告知我。” “他们还有用。” 秦芮兮眸光有些飘忽:“我总觉得,秦定还有事未交代完。” 关于原主,以及原主的母亲。 太多怪异之处。 她不信他没觉察到,他只是隐瞒了她。 “好。”权煜九率先上了马车,伸出手,小心地将秦芮兮扶上来。 秦芮兮不客气搭上他的手,末了不忘笑着感谢他:“多谢九王爷。” …… 秦芮兮回秦国公府时,府内一片寂静。 这几日她一直在忙长公主的事,未注意秦定他们的动静。 她踏进汀兰院,春意夏竹正在洒扫。 两人见着秦芮兮,急忙迎上来:“小姐,一切可还顺利?” “自然。” 秦芮兮知晓她们担心,与她们仔细说了一番。 夏竹扯着嗓子:“哎呀,小姐真的是好厉害!” 春意在旁连连点头,与她说起秦国公府的事。 “秦定自回了府精神便不大好,连上朝都不去了。至于秦若菱,虽是保住命,但终归断了胳膊,整日在院内发脾气。” 她说着又迟疑了下:“奴婢听说是三小姐做的?” “对,”秦芮兮点头,“所以我没让她回来。” 秦定他们到时乱发疯,她怕会伤着她。 夏竹心直口快,直接道:“未曾想三小姐瞧着柔弱,竟能下这般狠手。” 春意心思多,不免有些担忧:“小姐,恕奴婢多嘴,三小姐未免太狠了些。” 让她不由想起柳姨娘。 柳姨娘初时也对小姐感恩戴德,可后来终归没忍过利益驱使。 “她啊。” 秦芮兮看了眼微暗的天色:“应当也是怕了吧。” 怕身旁人再次被威胁,如柳姨娘一样离去。 虽然秦楚兰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来任何思念的情绪,但她能看出,她对柳姨娘是依赖的。 柳姨娘是陪伴了她多年的母亲,又死去的那般突然,她肯定是受了刺激。 如今偏激一些,也不奇怪。 毕竟有些伤,不是时间过了,就能愈合的。 春意轻叹:“希望三小姐待小姐始终如一。” “会的。” 秦芮兮拍拍她的肩,“别想太多,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专注脚下最重要。” 她知晓春意是为她好。 她信任她们,也信任秦楚兰。 如今相处久了,是朋友,也是如亲人的陪伴。 春意应下:“是。” 二人话音方落,院门处便传来秦定透着古怪的吼声: “秦芮兮,你还敢回来!” 大约是因着断了下身,所以他嗓音也随之阴柔些许,逐渐向着太监靠拢。 “我为何不敢回来?” 秦芮兮直直看向他,话中透着轻嗤。 秦定阔步走入院中,一张脸堆满怒火:“若菱的手臂是被秦楚兰砍下的,你知晓吗?” 秦若菱被砍了手臂便罢,关键他成太监的事藏不住了。 他现下连门都不敢出,生怕听到旁人对他的非议。 “砍了便砍了,怎么?” 秦芮兮挑眉:“若她不惹楚兰,楚兰会伤她吗?” 她的话让秦定有着短暂的心虚。 随即,他又义正辞严:“可终归是若菱没了手臂!” 他原本盼着的荣华,就这么被秦楚兰给葬送了! 秦芮兮冷笑:“那是楚兰有本事。” 说着,她上前两步:“秦定,你记住,你们还活着,不是你们运气好,而是我们要你活。” “所以,别妄图挣扎,”她微眯眼眸,“过度的反抗,只会让你死的更快。” 秦定看着眼前一身素衣的女子。 她十六,却有着摄人的威严。 他不自觉后退一步,强撑道:“秦芮兮,我是秦国公,是你父亲。我若有个万一,你以为刑部会不查吗?” “自然不会,”秦芮兮弯眸,缓缓开口:“因为我从今日起就是郡主。有用的郡主杀一个无用的秦国公,想必皇上会懂的轻重。” 像是佐证她所言,外面传来三喜公公的尖细嗓音:“圣旨到!” 第146章 你娘她很奇怪 “圣旨,什么圣旨?” 秦定喃喃念了两句,便忙出了院门。 三喜见着两人皆到,展开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秦国公之女医术卓然,厚德载物,前救梁城于为难,现医长公主有功,特封长宁郡主。钦此!” “谢皇上。” 秦芮兮上前,接过圣旨。 三喜看着宠辱不惊的女子,不由点了点头。 “老奴见了不少闺秀,如秦大小姐这般的,真是少之又少。” 他说罢,又看向在一旁狼狈起身的秦定。 “秦国公,你当真是祖上积福。” 秦定还在恍惚中没能回神。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秦芮兮成郡主了? 这怎么可能? “秦国公?”三喜疑惑出声,“是高兴傻了?” “啊,三喜公公,”秦定愣愣道,“我这是在做梦吗?” 秦芮兮若成了郡主,那岂不是意味着她可脱离国公府,自立门府。 哪怕国公府不在,她也不会顶上孤女的名头。 甚至秦楚兰也是林家的干女儿,国公府内,只有他与秦若菱,无任何依仗。 “秦国公还真是傻了。” 三喜公公笑了两声:“日后秦国公便有福气了,秦大小姐声名大噪,三小姐亦是争气。” 秦定干笑两声。 他的害怕,旁人是不会理解的。 三喜公公离开之后,秦定方才抖着脸颊看向秦芮兮。 女子拿着圣旨,眸如霜雪。 她气质清冷,与先前的痴傻大相径庭。 甚至,她一点也不像自己,亦与林娴不同。 林娴在婚前性子活泼,后入了府宅方才沉寂下来。 “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秦定吞了口唾沫,“你真的是装傻装了十五年吗?” 他对她突然恢复正常一事并未如何在意,是以,他从未想过,有一日她能到如此地步。 可现下想来,一切都怪异的很。 她为何旁日不发作,唯独选在嫁与魏亲王那天。 偏偏,那魏亲王死了。 她就像是突然开了智的人,口齿都伶俐许多。 甚至她的医术…… 她那么多年没出府,从哪学来的? “不是。” 秦芮兮勾唇,讥讽看着他:“你不妨展开你的想象力。” “什么?”秦定有些发懵。 秦芮兮面上带着浅淡的笑,缓缓道:“比如说,我是已死之人,后又复生。” “你……” 秦定看着她的脸,后退一步跌倒在地。 她所说的话实在是让人匪夷所思。 可他却觉得,她说的是真话。 她死过一次,又活了来找他们报仇。 怪不得如今的国公府凄惨至极。 他满眼惊恐,还是强撑着将自己的疑问问出口:“你的医术呢?从未有人教过你……” “你不配知道。” 秦芮兮收敛笑意,冷眸看着他。 原主死在他手中,她不会原谅秦定,所以,她也不会和他多言。 他只需以为,她是地狱爬出的恶鬼,便足够。 说罢,她越过秦定径直向着汀兰院走去。 秦定愣神一阵子,忽而像是反应过来一般,趴在地上抬手,不停地叫道: “芮兮,芮兮……”他嗓音带着恐惧,“爹错了,爹之前不该那么对你……都是曲氏蛊惑我,她已经死了,你便不要记恨爹了好不好?” “你要杀秦若菱便去杀,国公府全交由你做主如何?” 秦芮兮听着他的话,停住脚步。 秦定以为有希望,忙又补充道:“只要你放过爹,爹什么都答应你。芮兮,别忘了,你身上有着我的血脉。” “是吗?” 秦芮兮蹲下身,低眸看着狼狈至极的男人。 他再无往日的趾高气昂,只余卑躬屈膝。 秦定连连点头:“爹说的自然一言九鼎。” “我问你的是,我真的是你的亲生女儿吗?” 秦芮兮眉目微低,一字一顿:“现如今,还不愿说吗?” 秦定手攥了下。 “是吧。或许。” 他说着,又肯定道:“怎么会不是呢?那晚我与她同房,她是处子。” 秦芮兮闻言,蹙了眉头:“事无巨细告诉我。” 秦定是惯会给自己留后路之人,上次她不过是随口一问,他自是不会将隐秘之事说出口。 只有当他以为自己身在绝境,方才会吐露真心。 “你娘她很奇怪。”秦定说了话,“成亲那日与我同房之后,便借口身子不适,在院中独自住了一年。待我再见到她时,她告诉我她为我生下了个女儿,取名芮兮。” “她说,芮是草木初生,赤子之心。兮为美丽明艳。她还说,你日后会是个美人,一定会安稳度过此生。” 他说着,面上流露出些许怀念。 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情绪。 他是厌恶林家压他一头,可他对林娴也情真意切过。 那样耀眼的女子,真的很难让人不对她动心。 秦芮兮听着,直觉有些怪异。 按理说,她与秦定关系并不亲厚,怎会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上说这么多。 甚至,好似还带着炫耀的意味。 秦定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继续道:“那一次见面之后,她的身子不知为何急转直下,你便交于了曲氏教养。曲氏告知我,你极可能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一次便有孕的几率太小,我信了,于是从别处拿了让人痴傻的方子……” 他不敢让秦芮兮死,毕竟林娴背后是他得罪不起的林家。 “虽然你痴傻,但你娘依旧对你异常溺爱。只是她看向你的眼神中总是充满悲伤,我便逐渐信了曲氏所言,是以,对她所为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秦芮兮沉默听着。 难道,她真的不是秦定的女儿? “你八岁那年,你娘又忽然找到我,说她想为我生个孩子。后她有了身孕,生了秦栋,可惜没了命。临死前她告诉我,她没什么遗憾。” 她的一生都像是巨大的谜团,秦定猜不透,也想不出。 是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她与人私下苟合,有着旁的心上人,逼不得已才嫁与他。 没遗憾…… 秦芮兮微抿唇角。 刚生了孩子的母亲,怎么会没遗憾? 骨肉亲情,是很难割舍掉的。 尤其是在这种时代。 第147章 变故 彼时。 秦若菱在厢房内对着绿兰发疯。 “贱人,贱人,为什么砍了我的手,我杀了你!” 秦若菱右边袖子一片空荡,她只能用着左手胡乱拿着东西,不停地向着绿兰身上扔去。 绿兰捂着头蹲在地上,脸上满是青紫:“小姐,奴婢是绿兰,不是三小姐!” “你如何不是?” 秦若菱脸上满是狰狞:“我给你取名绿兰,便是要羞辱秦楚兰,结果呢,我非但没有羞辱到她,反而被她断了手!” 这样的她,还怎么能得太子喜爱! 绿兰只能不停求饶:“小姐别打了,小姐息怒……” 秦楚兰拾起案上的砚台,便要砸向绿兰。 “小姐,不好了!” 门忽而被推开,守在外面的婢女急急跑进来:“东宫那边出事了!” “东宫能有什么事?” 秦若菱狠狠将手中的砚台砸出,绿兰额头当即破了洞,直接晕了过去。 “是侧妃?”她不耐烦道,“太子不在东宫,她闹出事了?” “是皇后娘娘。”婢女挑着重要的说了,“贤王称皇后娘娘天凰之命是假,现下在那闹着要废太子!” “什么?!” 秦若菱惊了一跳。 她先前从东宫出来时,买通过一个宫女,她要宫女时刻给她递消息。 此刻的事,也是她递出来的。 “皇后娘娘的天凰之命怎会是假的?” 秦若菱恼怒道:“定是贤王趁着太子不在,刻意污蔑皇后娘娘。” 她气的同时,也在心中暗暗盘算。 如果她这次帮了皇后,哪怕是没了手臂,太子也会因着这次的恩情而感激于她。 说不定,她也能落得一个妾的位置。 待日后太子荣登皇位,她便是皇妃。 而且是有功的皇妃。 地位连洛锦棠都高出一截。 “小姐,”婢女见着秦若菱发愣,小声道,“宫中人来说,皇上亦觉着这天凰命格太过多了些,是以在犹豫。” “对啊。” 秦若菱听着,如醍醐灌顶:“我小时好像听说过, 天凰命格百年方有一个……” 说着,她又癫狂大笑起来:“秦芮兮啊秦芮兮,你为了能爬的更高,牛皮未免吹得太大了些。皇后娘娘有天凰命格是天经地义,她一个死了娘的傻女,凭什么会有这样的身份?” “怪不得当年在寺中她遮遮掩掩,依我看,她根本没见着怀亳主持,一切都是她自吹自擂。” 婢女听着亦觉着有理:“可是小姐,我们如何才能揭穿她?” “自然是去普华寺。” 秦若菱冷笑:“他自己判出两个天凰命格,现下收不了场,也应该出来管一管吧?” …… 汀兰院。 秦芮兮才刚放下圣旨,三喜公公便又折了回来。 “长宁郡主,宫中出了些变故,随老奴去一趟吧?” “什么变故要我去?” 秦芮兮约摸猜到是因着天凰命格,但她面上佯装不知,“公公,可否透露些许?” 三喜公公犹豫了下,终归还是开了口:“敢问郡主,可保证自己身上的天凰命格为真?” 他虽在皇帝身边伺候,但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自也是要寻正主站队的。 只不过他需得时时小心。 他见过不少宫妃,甚至是皇后娘娘,都比不过秦芮兮沉静端庄,且她一身出神入化的医术,着实让人惊叹。 他笃定自己不会看错人。 是以,他才会透露这些给秦芮兮。 “自然。”秦芮兮开口道,“怀亳主持亲自交于我的,不会出错。” 三喜在心中掂量了下,又问:“不知郡主可听过,天凰命格百年内只会有一人?” 距离上个命格隔得太久,当时的许多传言,到今日已被世人忘得干净。 是以,当初秦芮兮有着此等命格,并未有人怀疑。 也就是贤王今日提起,他们才恍惚记起,确实是有这么回事。 秦芮兮淡笑:“我年纪尚轻,怎会知晓?” “也是,是老奴糊涂。”三喜眯着眼,请着秦芮兮上了宫中马车。 很快,两人到了明乾殿。 殿中,已跪了贤王与皇后。 贤王挺直脊背:“父皇,儿臣知您情深义重,可皇后假借天凰命格嫁与您,心思着实深重,她怎堪皇后之位!” 皇后泪水涟涟:“皇上,若非臣妾,当年之事怎会如此顺利?贤王定是听信旁人蛊惑,方才来诬陷臣妾,还请皇上明察……” 皇帝坐在主位上,紧攥着手。 他并不在意皇后是否欺骗他,他在意的是,自己能否坐稳这个皇位。 如若皇后命格为假,他这个位置,便不太稳了。 历来帝王皆信命格之说,他自然也是相信的。 他的沉默让贤王的心提了起来。 他今日本就是空口无凭来搏一搏。 他怕他找齐证据之时,太子已回来。 他了解自己的父皇,只要他怀疑,再加之皇后无得力的家族,便极有可能废皇后之位。 气氛微僵之时,三喜的声音自殿外传来:“皇上,长宁郡主到了。” 传旨之时,秦芮兮被封郡主之事已传遍了整个朝野。 众人皆艳羡秦国公的好福气。 靠着丈人起家,女儿又这般争气。 秦芮兮踏过门槛,走到殿中跪下:“见过皇上。” 皇帝看着秦芮兮,问道:“长宁,你可知天凰命格百年内只会有一人?” “臣女不知。” 秦芮兮抬首,目光直视着皇帝:“若臣女知晓,便不会对外宣称自己是天凰命格,以此惹皇后娘娘难堪。” “真是花言巧语!”皇后怒不可遏,“凭何你的是真的,本宫的便是假的?本宫已是皇后,母仪天下,依本宫看,你才是那个信口雌黄之人!” 那日她试探秦芮兮,她看的分明。 她也是假的! 现下贤王闹到这里,定是猜到了什么,其中定是有着秦芮兮推动。 若是她今日不得善终,她也不会让秦芮兮好过。 秦芮兮并未反驳,只是淡淡道:“娘娘息怒,气大伤身。” 她话音落下,皇帝的面色便沉了下来。 “皇后,你看看自己还有一国之母的样子吗?不过几句话,便惹得你这般激动?莫不是心里有鬼?” 第148章 又见怀亳 皇后如此了解皇帝,自然听出他的言下之意。 他已对她产生了疑心。 “皇上,臣妾这些年无功劳也有苦劳……臣妾自认自己家世平平,样貌也比不得倾城美人,但臣妾对您的心是真的,还望皇上看在多年夫妻情分上,能够相信臣妾!” 皇帝闻言,微皱眉头。 他不得不承认,若非当年皇后的大胆计策,他坐不到这高位之上。 这些年她在后宫也未出过错,若是因着一件莫须有的事情不放,恐怕会惹人非议。 且…… 他目光落到秦芮兮身上。 或许,她可以是假的。 “长宁,”他出声,“你未撒谎吗?” 秦芮兮心下冷笑。 她明白,皇帝已做出选择。 如果今日之事非要有一个人牺牲,那么定是她。 只是,权煜九先前便将一切预料到。必要时,她可将怀亳抬出来。 依着两人之间的交情,他定会选择站在自己这边。 是以,她底气十足道:“臣女不会说谎。” “好。”皇帝攥了下手,威严道,“皇后如今身在后位,足以佐证她的命格,你有什么可依仗?” 贤王在旁听的面色微沉:“父皇,长宁她年岁尚小。” “尚小又如何?”皇后一直提着的心落了大半,她道,“长宁如今已是郡主,便意味着她不可嫁与皇室,难不成,她会嫁入他国?或者反贼?” 她的话,让殿内寂静无声。 周边各国中,除了一直与大朝不和的南邶,便只剩下附属小国。 如何想,秦芮兮都不会嫁与别国。 秦芮兮眉目微敛。 果真君心难测。 前脚刚封了她为郡主,后脚便让她来背锅。 给颗甜枣打一巴掌的行为,她可不会这么认了。 “既争论不出结果,臣女认为当去请怀亳主持。” “怀亳主持不问世事许久,”皇后嗤道,“你以为是你想请便能请的?” 秦芮兮看向她:“皇后不去试试如何能知晓怀亳主持不来?” “本宫就是知晓。”皇后面上虽还有着泪痕,但眼神已恢复往日的凌厉。 若非如此,她当年怎敢撒下弥天大谎。 甚至至今日也无人拆穿。 秦芮兮淡笑道:“皇后莫不是怕了?” 皇后正要说话,殿外便传来女子不屑的声音。 “笑话,皇后娘娘怎么会怕,该怕的是你,秦芮兮!” 秦若菱满身翠石,颇为得意地踏入殿内:“见过皇上皇后,臣女已将怀亳主持请来,很快便会揭发秦芮兮的真面目!” 因着预见到秦芮兮凄惨的下场,她打扮的分外浮夸,硬生生让人忽略了她少了一只手臂的事实。 皇后有着瞬间的惊诧:“什么?怀亳来了?” “是,娘娘,”秦若菱舔着脸看着皇后,“娘娘,若菱为了您,三拜九叩,终于请的怀亳主持出普华寺。” 她邀功的意味明显。 但皇后自然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心下发慌。 她与怀亳素不相识,他会将她们两人一同戳穿吗? 秦芮兮同样惊讶。 秦若菱还有这样的本事? 几人心思各异间,怀亳一身僧衣走了进来。 “阿弥陀佛,见过皇上。” 饶是穿着灰色僧衣,他依旧如超然物外的仙人。 皇帝见了怀亳亦是从龙椅上站了起来:“怀亳主持,无需多礼。” 历代帝王皆对普化寺主持礼遇有加,他自也是。 怀亳淡然道:“贫僧今日来此,是算得尘世间有一桩俗事,需要贫僧出面。” “有关天凰命格。”他看出旁人的心绪,继续道,“贫僧知各位心中皆有疑虑,烦请安心,贫僧从不妄言。” 秦芮兮微皱着眉头。 一时之间,她有些拿不准了。 毕竟,不是她去找的怀亳。 秦若菱注意到秦芮兮的面色,嘴角险些压不住。 她压对了,她就是假的! “怀亳主持,”她兴奋出声,“都说百年内不会出现两个天凰命格,皇后娘娘在先,那么剩下的这个,一定是假的。” 自打她手臂断掉,她恨不得将秦芮兮千刀万剐。 只是冒充命格而死,都算便宜了她。 不对,她可以向皇后娘娘请命,将秦芮兮交给她处置。 皇帝听着秦若菱所说,心倒是安了些。 大不了两人皆是假的,到时再发落。 贤王捏紧手。他紧紧皱着眉。 原本料定怀亳不会掺这趟浑水,他才敢来这明乾殿。 现今,他倒是有些怀疑,那日他在酒楼中所听,是被人算计。 会不会算计他的人,就是秦芮兮。 她从未将他当做盟友。 众人心思各异间, 怀亳缓缓道:“皇后的天凰命格为假,贫僧虽年事已高,但记性很好。贫僧从未为皇后判过命格,也未见过皇后。” “什么?!” 他的话如平地惊雷,连皇帝都忍不住震惊。 皇后不是便罢,她甚至连怀亳都未见过,便有胆子欺骗自己。 他当即恼恨看向皇后。 “皇上,臣妾……” 皇后脑子一团乱,她想过怀亳会拆穿自己,未曾想他会这般直接。 “臣妾哪怕不是,”她跪着向前两步,恳切道,“也帮了皇上您许多,臣妾是最配皇后之位的人……” “闭嘴!” 皇帝微颤着手。 他看向身旁已吓傻的三喜:“去让她闭嘴。” 三喜这才回过神:“是。” 他赶忙叫了几个太监,将皇后捂着嘴拖到一旁。 秦若菱瞪大眼呆在原地。 皇后竟然是假的? 不,不行,皇后都这般了,她要秦芮兮也付出代价。 她吼道:“那秦芮兮呢?她也是假的吧?皇后娘娘她可是皇后,她都担不上的命格,她一个傻女怎么配?!” 秦芮兮未答话,她微眯了眯眼眸。 她对权煜九自是信任,怀亳应当不会拆穿她的。 旁人的情绪并未影响到怀亳,他嗓音依旧淡然如风:“秦施主她是天凰命格。” 他话音落下,殿内又是一片寂静。 “怎么可能?”秦若菱最先怒吼出声。 秦芮兮心下微松。 看来怀亳与权煜九的确是交情很深,她勾唇笑道:“不好意思啊,二妹,让你失望了。” 秦若菱听着,只觉自己脑子快炸开。 积攒的希望全部落空,让她不管不顾叫喊:“你们是串通好的,是吧?她怎么配天凰命格!” 第149章 废后 秦若菱所说,也是所有人心中的疑问。 怀亳道:“施主不是知天命之人,自然许多事不能明了。” “所谓天凰,能担得起的乃是救世之主。百年前,大朝飘摇,君主身体孱弱,圣尊穆阳太皇太后被迫嫁与兄弟二人,然两位君主并未活太久,便已故去。太皇太后只能扶持年仅五岁的太子上位,她垂帘听政期间,清除无数贪官污吏,任用贤臣,稳住大朝江山。” “至今日,依旧有着无数人感念她的丰功伟绩。” 他话音落下,皇帝身子微颤,坐回龙椅之上。 他们皆以为,所谓天凰命格是皇后。 实则不然。 如此命格,压根不是一个皇后能担的上的。 贤王亦是震惊。 他不由看向秦芮兮。 女子跪在原地,怀亳的话并未对她产生丝毫影响。 她依旧面容沉静,美好的一如他第一眼见她时一般。 旁人皆惊叹,她依旧不动如山。 贤王出声:“那郡主日后会如何?也会如同之前的太皇太后那般么?可现下大朝强盛,父皇身子亦是康健……” 她已十六,到了嫁人的年纪。 难不成要等到人老珠黄,才会应上命格之说? “阿弥陀佛,”怀亳盘着手中的佛珠,“日后之事贫僧不能泄露。不过,所谓命格,一直在应验,想必诸位未曾察觉。贫僧先前听闻秦施主救了梁城百姓,此等功德,非常人所能做到。” 皇帝眸中划过震惊之色。 所谓救世主,原也可以应验到这里。 他面上了然,转向皇后,怒道:“你知你犯下何等大错吗?竟敢用命格之说欺骗于朕,简直该死!” 皇后被太监捂住嘴,只能痛苦的呜咽。 她想说她的身份又有什么要紧,左右他是坐上了皇帝的位置。 她哪怕没有命格,她帮他之事也是磨灭不了的。 “三喜,”皇帝挥手,“传朕旨意,吕氏欺世盗名,废黜皇后之位,念在她生下太子,便不用去冷宫,关进宜春宫。” “呜呜……” 皇后拼命挣扎。 虽说宜春宫算不得冷宫,可它无人居住,也无人打扫,除了没有疯癫的妃子外,与冷宫无异。 她要做皇后…… “不,不可能……” 秦若菱发疯般站起来,向着秦芮兮所在之处奔去。 她以为今日,便是她的死期。 可为什么她更风光了? 皇后若被废,太子在朝中地位定会不稳,她所有的期望,便尽数破碎。 她不允许,她要报仇! “秦芮兮,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她叫喊着,但还未到秦芮兮面前,便被一道劲风击中肚子,摔出五步之远。 怀亳收回手:“阿弥陀佛,贫僧无意伤人,只是今日算的秦施主有一劫,不得不出手。” 他的话让皇帝面色微沉。 他原本想着,秦芮兮终究是个祸患,今日借命格一事处置了她,也算合情合理,未曾想怀亳竟来了。 他的话,明显意有所指。 皇帝看向殿中的几人,捏了捏眉心:“朕乏了,你们下去罢。” 一行人很快退出明乾殿。 “皇上,”三喜低头恭顺问,“您可还有话同娘娘说?” 他在御前服侍多年,自是了解皇帝心思。 皇帝嗯了一声,三喜便忙带着小太监快步走了出去。 皇后趴在地上。 她发髻已散乱,毫无从前的端庄。 “皇上,皇上,您还是念着臣妾的好,是吗?” 她面带希冀抬手,想要触碰皇帝的衣摆。 但被后者躲过。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你可知晓,为了娶你,朕辜负了云韶。” “云韶……”皇后喃喃。 那是她再也不想听到的名字。 她已故去二十年。 却依旧是皇帝心尖上的人。 皇帝回想起过往,长叹一口气:“她是朕太傅的女儿,温文尔雅,大方得体。朕第一眼见到她,便被她迷住。那时年少,她将身子给了朕,与朕许下白头到老的誓约。” “朕当时已打算娶她为妻,是你突然找到朕,说你有着怀亳主持所批的天凰命格,娶了你便可登上皇位。” 皇后沉默听着,手缓慢攥起。 皇帝继续道:“朕信了,娶你为正妃。云韶得知后伤痛欲绝,自尽而亡,后朕才知晓,她那时已怀有朕的骨肉。她贵为太傅嫡女,永安第一才女,若成朕之妾,便会沦为笑柄。” “可即便如此,她自始至终都未来质问,指责过朕。若非因为你的谎言,她不会死。” 越到最后,他的面目越是狰狞:“朕原本可与她携手看这江山的,你懂吗?她本该是这大朝的皇后!” “不是!”皇后抬眸,眼神坚定,“你若娶她,你做不成皇上,你忘了,是臣妾让皇上弑君……” 她还未说完,面上便结结实实挨了一耳光。 皇帝满脸阴沉:“朕有先皇遗诏,是名正言顺的大朝之主,你再胡言,朕便拔了你的舌头。” 说罢,他甩袖离去:“未要你的命,便已是朕格外仁慈。” 皇后捂着脸倒在地上,满眼不甘。 …… “秦施主。” 秦芮兮方出了明乾殿,怀亳便主动开口道:“可否移步一旁?” 秦芮兮微愣了下,随即点头。 她有些疑惑,按理说,怀亳是九王爷的人,他该避嫌。 贤王若有所思地看着两人,最终抬脚离开。 秦若菱失魂落魄,对未来的畅想彻底付诸一炬,让她想要发疯。 对,她不能坐以待毙。 太子虽未在东宫,但洛锦棠还在。 思及此,她忙向着东宫方向走去。 与此同时,秦芮兮与怀亳已到了僻静处。 “今日多谢主持。”秦芮兮主动开口。她与他在一起,总有被看透之感,这让她很不舒服。 是以,她想尽快结束话题:“主持若有其他要事,可与九王爷相商。” “看得出,秦施主很排斥贫僧,”怀亳未有丝毫恼怒,反而笑道,“上次秦施主走的急,贫僧有话未来的及告知。” 他淡声道:“贫僧从不妄言,秦施主本就是天凰命格。” 秦芮兮心头微惊。 自始至终,她都以为这是一场谎言。 第150章 她已故去多年 秦芮兮看着怀亳超然物外的脸,脑中忽而灵光一闪。 他先前甚至能看出她是穿越的。 或许,他可以帮她解答她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 “怀亳主持,听闻您算卦灵验,不知我可否向您求上一卦,我想知晓我的身世。” “秦施主,”怀亳摇头,“眼前之物你无需在意,你所疑惑之事日后自会有答案,现今还不是时候。” 眼前? 秦芮兮听的并不是十分明白。 怀亳手中的佛珠盘了一圈,略微落寞道:“贫僧有一故人,于贫僧有救命之恩,可惜,她已故去多年。” 说罢,他径直转身离去。 秦芮兮看着他清瘦的背影,心头有着疑惑。 他最后突然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和她有关吗? 什么故去之人,难道是指她的母亲? 否则,他怎会无端提起这些。 只是这些疑问待她想问时,怀亳已消失不见。 秦芮兮只得先行离宫。 方踏出宫门,她便见着了权煜九的马车。 华贵奢侈,在宫门外分外惹眼。 权煜九一直盯着宫门口,待见着自己所等之人,当即下了马车,向着她走去。 “可有受委屈?” 他原本以为今日秦芮兮不过是获封郡主,未曾想皇帝竟因着天凰命格召她入宫。 贤王的急不可耐,在他意料之外。 “没有。”秦芮兮摇头,看着他笑道,“九王爷特意来接我,明日永安怕是要传出许多流言了。” 权煜九挑眉:“本王接侄女回家,有何不可?” “既如此,那我不客气了。” 秦芮兮上了马车。 她刚好也有事想要问他。 “今日怀亳主持是你叫去的?”她可不信秦若菱什么三拜九叩请了怀亳出来。 “不是。” 权煜九怕她饿着,将马车上备着的糕点递给她。 “今日我到普华寺,听小沙弥说,怀亳已先行下了山,来了皇宫。” 他倒并未觉得惊奇,“他惯有本事,想必是提前卜算出了什么,是以先来了。” 秦芮兮还是头一次见着他对人这般认可。她所了解的权煜九,看人眼光极高,一般人入不了他的眼。 她吃着糕点,好奇问道:“你是怎么认识他的?” “十二岁那年我随父皇母妃前去礼佛,偶然间遇见了他,”权煜九淡淡道,“他说我戾气太重,伤人伤己,我少时气盛,便与他打了起来……结果,我输了。” 秦芮兮想象了下,笑出声:“你是不是险些气死了?” 虽现今的权煜九收敛许多,但她还是能隐约窥见他从前模样。 权煜九听着她的揶揄,掩饰性低咳一声:“后来我便与他熟识起来,时常与他切磋。” “原来如此。” 秦芮兮沉吟一阵,将怀亳与她所说的话告知他。 “所谓故人,会是我母亲吗?” 权煜九闻言皱眉:“他从未与我提过你母亲。要不,我差于天送信给他一问。” 他们贸然去普华寺,目标太大。 “好。” 秦芮兮应下。 她顺着马车帘缝看出去,外面已有着生机勃勃的青绿色。 春日到了。 …… 秦芮兮回了国公府时,林嵘正蹲在门口等她。 待见着来人完好无损,方才松了一口气。 “小兮儿,”他站起身上前,“近来怎么这么多事?要不我去寺中为你请个平安符?” “不用,”秦芮兮笑着摇头,“表哥安心,我不会有事。” 林嵘看了看自己表妹,又看了看她身旁的男人,不由皱眉:“小兮儿,你日后可要离九王爷远些,我总觉着你与他认识后,发生许多灾事。” 他不避讳的话,惹得权煜九脸当即黑了下来。 “来不及了,”他故意扯着嘴角,道,“我与她已定了终身。” 林嵘:?? 他反应了下,随即惊道:“她已被封郡主,是你名义上的侄女!” 他怎么能如此违背伦常。 “那又如何。” 权煜九见着他不顺心,心里总算舒坦许多。 “你你你……”林嵘抬手指着权煜九,他憋了一肚子脏话,只是在秦芮兮面前,他不好说出口。 权煜九看出他的想法,微扬下巴,示意他去一旁:“单独谈谈?” 林嵘毫不迟疑地和他去了一旁。 正要开口,权煜九便先说了话:“你没资格同我争。” “什么意思?”林嵘恼怒捏拳,“不要以为你是王爷便可以高高在上!” “林嵘,”权煜九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她被人为难时,你在哪里?今日出此大事,你为何不去宫门处等她?” 他缓缓道:“从一开始,你便不如我。” 林嵘闻言,面上的恼怒逐渐变为错愕。 他没想到权煜九会与他说这些。 他下意识要解释:“林家如今位高权重,我不能轻举妄动。” 他一个冲动,葬送的很可能是林家。 所以,从始至终,他只能等消息。 权煜九点头:“我理解你,也尊重你的选择。但若是我,我只会选她。” 哪怕将来她与他复仇之路发生冲突,他也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她。 林嵘有些呆怔地看着权煜九。 说实话,他未曾想他会说出这番话。 沉默良久,他方才开口道:“希望你不要食言。” 权煜九开口,似是承诺:“我不会。” 两人再回来时,秦芮兮发现他们好像达成了某种协定,至少表面看起来很和谐。 就是林嵘面色不大好。 秦芮兮下意识问:“表哥,他欺负你了?” 权煜九:“……” 他看上去有那么坏? “没有,”林嵘笑道,“只是说了些话。小兮儿,侯府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他匆匆说罢,飞快转身上了马。 秦芮兮看着他带着落荒而逃意味的背影,不由疑惑地问权煜九:“你俩说了什么?” “一些男人之间的话。” 权煜九自然不会将自己对付情敌的事告知她。 “行吧,”秦芮兮识趣没再问。 她后退两步,淡笑看着权煜九:“刚才有件事忘了告知九王爷,我的天凰命格是真的。” “怀亳说,天凰命格不是皇后,而是救世之人。前有太皇太后垂帘听政,许多人都会向着这方面想,”她故意叹了口气,“哎呀。日后我的太平日子怕是没了。” 第151章 太子回来了 所谓救世,一般非位高权重人不可为。 但秦芮兮只是区区国公之女,她哪怕再多功绩,也不过是个郡主,无法干政,更妄论救世一说。 是以,她极有可能走与太皇太后一样的路。 太皇太后虽丰功伟绩,但毕竟死了两任夫君。 近乎所有人皆是这样的想法,太皇太后克夫。 只是她那般位置,无人敢议论,秦芮兮便不同了。 一身素色的女子耸耸肩:“明日永安怕是又要传出我克夫的言论了。” 虽是如此说,但秦芮兮面上丝毫看不出纠结,反而掺杂着几分看热闹的兴趣。 “克夫?”权煜九已从意外中回神,他笑出声,“你若愿意嫁我,我怎么舍得死。” 说着,他靠近了她,挽起她的手,轻轻包裹住:“我不会留你一个人在世上,我一定努力地活下去。” 他尝过孤独的滋味,痛不欲生。 “九王爷这话真容易让人感动。” 秦芮兮弯起眼眸,“不过,我希望我们都能好好的。” 重来一次,她很惜命。 也希望她所在意之人顺遂。 “好。”权煜九满口应下。 她是否为天凰命格,都于他不重要。 他所在意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 秦若菱一路去了东宫。 正巧撞见一脸急色的洛锦棠。 她得了消息,便想要去宜春宫打听打听,看看有没有挽救之法。 她在太子身边许久,自然知晓太子能有今日,全靠皇后扶持。 哪怕她进了宜春宫,应当也会留有后手。 冷不丁看见秦若菱,她的脸色当即冷了下来:“你来干什么?” 这个蠢货,若不是她自作主张找来怀亳,怎么会闹到如今的境地。 “洛锦棠,这会你便不要再针对我了。” 秦若菱没了手臂,人也多了几分凶狠:“现下如何让娘娘从宜春宫出来才是正事。” “你还好意思同我提母后?!” 洛锦棠气不打一处来:“若非你自作主张,母后怎会被罚去宜春宫?秦若菱,待殿下回来,定要你好看!” “我如何知晓皇后娘娘是假的?” 秦若菱心中才是呕的要死。 她原本是想借此机会一飞冲天,哪曾想皇后竟然撒谎。 “她已是皇后,为何不早些对皇上坦白?否则不会到如今境地。” “你说的倒是简单,”洛锦棠皱眉看着她,“真是蠢货。” 深宫心计,哪能如她想的那么单纯。 “洛锦棠,你在骂我?”秦若菱阴沉着脸,下意识便要抬起右手,结果只剩空荡的衣袖。 洛锦棠注意到,惊的后退一步:“你的手怎么回事?” 她没看错,好像从小臂处,便已断掉。 瞬间, 她已有了猜想:“是秦芮兮?” 这般狠?她瞧着都觉得可怖。 “是她们。”秦若菱愤恨咬牙。 这是她的耻辱。 她一定要将这笔账讨回来。 洛锦棠微眯眼眸,说了句风凉话:“依你的脑子,怕是这辈子都无法从秦芮兮手中捞到半分好处。” “洛锦棠,你……” 秦若菱正要反驳回去,门口的宫人突然叫了起来。 “快来人,殿下回来了!” “殿下?” 洛锦棠欣喜同时,又有些疑惑。按理说他去南疆,应当没这般快,怎么会突然回来? 且第一时间不去明乾殿,为何回了东宫? 只是秦若菱脚步飞快,她不得已也跟了上去。 太子穿着粗糙的布衣,身上四处皆是被划破的痕迹,他凌乱着头发,满脸皆是泥污,脱力地靠在太监身上,神色空洞。 “殿下?”洛锦棠心下一紧,忙上前扶住太子,“您这是怎么了?” “本宫……”太子想起那些,瞳孔因着恐惧而微微瑟缩,“活下来了吗……” 他带了五百人,未曾想南疆竟有沼泽地。 五百人,除了他被众人拼死托住救出,其余人尽数被吞没。 回来的,只有他一人。 母后这一行径,简直是让他去死。 南疆尚且如此之难,更别提司英所去之地。 想到这,他眼神恢复几分清明:“替本宫收拾一下,本宫要去见母后。” 他未能将事办好,又折损这么多人,定是会被父皇责怪。 “殿下,”洛锦棠艰涩开口,“母后被废,现被幽居宜春宫。” “什么!” 太子犹如被当头棒喝。 猛地清醒过来。 他再为清楚不过,他能走到今日,全靠他母后出谋划策。她出了事,日后可如何是好? 他赶忙问道:“母后犯大错了?” 洛锦棠点头:“母后的天凰命格是假的。” “怎么可能?”太子听着发懵,他从未听母后提及此事,“她已是皇后,不正是佐证命格之说?” 洛锦棠捏紧手,将事仔细说了,又道:“殿下当时便不该心软将她带回东宫!若非是她带来怀亳,死的便是秦芮兮!” 太子闻言,带着狠意的目光落到秦若菱身上。 他之所以留着她,是因为她口口声声说自己有用,可以对付秦芮兮。 现今呢? 秦芮兮越发风光,她反倒将自己拖下了水! “殿下,”秦若菱对上太子的眼神,有着瞬间的发怵,她慌忙解释,“我以为秦芮兮是假的,是以才去的普华寺。殿下,如若秦芮兮是假,那么她必死无疑,我也是……” “闭嘴!” 太子抬脚,狠狠将秦若菱踹倒在地。 “蠢货!本宫当初就不该听信你的花言巧语!” 他瞪着眼,满是血丝:“来人,取本宫的剑来!” “殿下,”秦若菱摔倒在地,正好触碰到她手臂的伤口,痛的她龇牙咧嘴,“饶命殿下……” “本宫自不会要你的命。” 太子接过太监递来的剑,“免得让旁人揪着本宫错处。” 他缓缓上前,剑尖对准秦若菱的腿:“三拜九叩请怀亳?没了腿,本宫看你要如何请!” 话落,剑光一闪,一声痛苦的惊叫声响彻东宫。 秦若菱痛苦地蜷缩着身子,小腿自膝盖处被切断,向外流着鲜血。 洛锦棠见着这血腥一幕,跑到一旁不停干呕。 太子看着地上断成两截的腿,满意地看了看自己的剑:“不愧是本宫的宝剑,当真锋利无比。” “送她回去,便说她不小心在外摔断腿了。” “是。”身旁的太监领命,当即将秦若菱以及她断掉的腿处理了个干净。 “锦棠。” 太子唤面色难看的洛锦棠:“你去寻你父亲。父皇对他向来重视,应当能为本宫说上两句。” 洛锦棠一刻不想多留,赶忙出了东宫。 …… 秦若菱被扔回了秦国公府。 门口的小厮见着自家二小姐和一双断腿,当即吓得魂不附体。 “快来人,来人啊,二小姐,二小姐的腿断了!” 秦若菱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太子为了不让她死,给她喂了宫内的止血药。 但就算如此,疼痛依旧折磨的她无以复加。 她的嗓子已喊得嘶哑,冷汗蒙了一层又一层。 真的是生不如死。 小厮皆被吓住,压根无人敢上前来扶。 不多会,秦定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 “若菱,你……” 他原本想上前,目光接触到秦若菱的断腿时,当即吓得后退几步。 “这是怎么了?是谁做的?” 秦若菱嗫嚅了下,秦定压根没听明白。 他只能先叮嘱身旁小厮:“快,去将秦芮兮叫来。” 如果还有谁能救秦若菱,那么只剩下秦芮兮了。 秦芮兮到时,见到的便是秦若菱面色惨白地躺在地上,她断掉的双腿被胡乱扔到一旁。 血已经凝固,但仍弥漫着让人作呕的血腥味。 “芮兮啊,”秦定开口道,“若菱好歹是你妹妹,你便救救她吧。” 秦芮兮如实开口:“医疗水平不够,接不上。” 接断肢最要紧的是,清理掉伤口接口处的脏污。 这里压根达不到清洗干净的条件。 且,哪怕是她能救,她亦是不想救。 秦若菱现今这般是她咎由自取。 敢对她动手的人,不是皇后,便是东宫。 她当初与虎谋皮,便该知晓终归会被虎所噬。 秦若菱听到她所说,脑中忽而闪过清明。 她费力抬起头,狠狠盯着秦芮兮,嗓音嘶哑难听:“我就算是死,也不需要你的怜悯。” 秦芮兮听着,挽起唇角:“那真是太好了,我刚好也不想救你。” 她的直白让秦若菱面色又灰白几分,宛如死人。 “真的没救了?”秦定距离很远,遥遥地对着秦芮兮问了这么一句。 场面太血腥,总让他想到自己下体断的场面。 秦芮兮回道:“保住一条命已是不易,旁的不用多求了。” 秦定眼神暗了暗。 他思索一瞬,果断转身就走:“将她送回院子里。” 她已经失去利用价值,他不必再在她身上浪费精力。 走了几步,他又像是想起什么,转头对秦芮兮道:“芮兮,你也不必与她多费唇舌,让她自生自灭便好。” 说实话,他并不是太过记恨秦若菱让他成太监之事。 尽管屈辱,但若她能许自己到更高的高度,他付出点也没什么。 结果,她无用的很。 秦芮兮未理会秦定,她抬脚走到秦若菱面前,蹲下。 “记得吗,出嫁那日,也是这样的场景。” 她缓缓道:“只不过,躺在地上的人是我。” 他们的残忍,她都记在心里。原主不过一个傻子,却被他们折磨至死。 秦若菱眼眸盯着秦芮兮。 她动了动嘴唇:“你想做什么?” “你一个将死之人,需要我做什么?”秦芮兮淡笑,“你费尽心思算计我,想要攀扯上太子,现今落得这般模样,应当正合你心意。” “你咒我,我不会死,不会……” 秦若菱眼白中满是血丝。 她声音极轻,透着癫狂:“我要做皇后,我要你们都死……” “最后的日子,”秦芮兮站起身,“少做些梦。” “你得意什么?” 秦若菱从鼻间发出轻嗤:“你根本不是秦家的女儿,爹不会放过你的。” 秦芮兮眸光骤然冷下来:“你知道?” 先前秦定说的那些,他便觉着有许多疑惑之处。 “我知道我也不会告诉你。”秦若菱癫狂地扯着嘴角,“哈哈哈哈……” “将她送回院子里,仔细看着。” 秦芮兮没想过在她这里得到答案。 她若是知晓内幕,早便公之于众,无需等到这会激怒她。 “仔细她伤人,”她交代抬着秦若菱的小厮,“她有点精神分裂。” 小厮听不懂,只得应是。 他们并未放在心上,直到晚间皆来汀兰院,才明白大小姐说的是真的。 “大小姐,二小姐就像疯狗一般,四处咬人。” “大小姐真是医术高超,一眼便瞧出二小姐不对劲。” 秦芮兮听着小厮的奉承,面色未有什么波动。 他们惯喜欢见风使舵,除了她院中的几人,没几个善类。 她给他们取了药,便让夏竹打发了他们。 春意敏锐地觉察到秦芮兮情绪的波动,询问:“小姐,怎么瞧着兴致不大高?” “秦若菱说,秦定不是我父亲。” 秦芮兮没瞒着她的意思,径直说了:“秦定不是我父亲,我倒是觉得庆幸,只是会给林家带来许多莫须有的揣测。” 这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林娴选择嫁与秦定,定是有着自己的考量。 只是,秦芮兮她猜不透。 难道,只是为了隐瞒生父吗? 那么她完全可以在将军府生下孩子,并非要选择嫁给秦定。 “小姐无需多虑,”春意贴心权劝慰,“身世一事,不过空口无凭,再者,哪怕有莫须有的流言,奴婢想,林家也会维护夫人。” 林家是护短之人,他们都看在眼里。 “或许,”秦芮兮想了想,“我该去找舅母问问。” 她说不定会知道些。 未犹疑多久,翌日一早,秦芮兮便去了安定侯府。 林嵘自从成为小侯爷,便每日需去早朝。 秦芮兮到时,林夫人正在吃早饭。 “芮兮,今儿倒是来巧了,”林夫人高兴地拉着她坐下,“新来了个江南的厨子,做了些新鲜吃食,快些来尝尝。” “好。” 秦芮兮在桌边坐下。 林夫人不停给她夹菜:“估摸着嵘儿也快回来了,咱们边吃边等。” 第152章 她喜欢女子 秦芮兮吃着水晶蒸包,询问林夫人。 “舅母,你可曾听闻我母亲的一些事?比如说,她在成亲之前有情人之类的。” “咳咳咳……” 林夫人闻言,入喉咙的一口汤险些呛出来。 “芮兮,”她接过丫鬟递来的帕子擦了擦嘴,“你是女孩子,不应这般直接。还有,也不可妄议母亲。” “舅母,我是认真的。” 对上秦芮兮清澈的瞳仁,林夫人方才仔细回忆了下道:“我在闺中时便听过你母亲的名字。” “林家林娴,是永安闺秀中最不一样的那个。她性子活泼,旁人说,她像骄阳,洒脱如风。因着她的不同,永安许多男子皆对她有意,只是你母亲并不喜那些男子,她及笄之后便去外面游历,去周边各国。” “后来,突然有一日,她回来了。突然嫁给了一穷二白的秦定,整个永安皆为之震惊。你祖父与舅父也是不解,但因着你母亲一再坚持,这才同意了这桩婚事。” 说起来,林夫人还有些唏嘘。 “若是你母亲不嫁秦定,或许便没有如今这些事端。” 她是惋惜的,那样好的女子,被秦定耽误。 秦芮兮叹气:“或许,是她自己的选择吧。” 林夫人也随之叹了一口气。 因着心绪低落,她便未再继续拿筷子。 待两人吃完饭,她方才反应过来:“嵘儿今日怎么这会还未回来?这都迟了大半个时辰了。” 她话音方落,林嵘便从外面大踏步走了进来。 待见到秦芮兮,他惊喜道:“小兮儿,你来了?” “嗯,有些事想问舅母。”秦芮兮对着他笑笑,随口问道:“今日怎么这般迟?舅母正念叨着呢。” “是太子。” 林嵘在桌旁坐下, 给自己灌了口热茶:“太子回来了。” “这么快?”秦芮兮讶异。 他去南疆一事她是知晓的,原以为权煜九会多折磨些他时日,未曾想他竟现在回来了。 “小兮儿,你知道太子领了密旨一事?”林嵘意外,毕竟他也是今日在朝堂上才知。 且密旨到底是什么内容,让太子去办什么事,他一概不知。 随即,他反应过来:“九王爷同你说的?” “算是吧。” 秦芮兮点头:“他回来,可是将事情办好了?” “没有。” 林嵘拿起筷子吃饭,含糊道:“他不仅没办好,还折损了皇上给他的五百精兵,皇上大发雷霆,叱责他无用。现今皇后被废,他这个位置怕是坐的不太稳了。” 这是所有人的看法。 毕竟太子资质平庸,比不上贤王在外的贤名。 秦芮兮点头:“倒也算是他好运。” 接连废皇后太子,朝野定会震动。 皇帝不是蠢人。 “可不是吗?”林嵘又吃了几口,方才忍不住问道,“小兮儿,你老实告诉我,九王爷他是不是……想造反?” 秦芮兮闻言笑出声:“这个问题,你心中应该早有答案。” 旁人以为权煜九藏得深,但林嵘与她交情不浅,怎会看不出。 林嵘心情一下子低落下来。 林夫人见状,便寻了旁的话题:“芮兮今日是来询问你姑姑,你别老提这些朝堂话。” “姑姑?” 林嵘又来了精神,“小兮儿,你可以问我,我小时与姑姑关系极好。” “你那时应当年纪很小吧?”秦芮兮看向他,“还有印象吗?” 林嵘绞尽脑汁想了好半天,终于想起一点:“姑姑她和我说过,她和别的女子不一样。别的女子想嫁男人,她……” 说着,他顿了下,有些怀疑自己的记忆。 秦芮兮接话:“她怎么?” 林嵘纠结一会,还是将话说了出来:“她喜欢女子。” 林夫人:“啊?这是何意?” 她是真的没听明白。 秦芮兮觉着有些不可思议:“她性取向是女?” 她来自未来,自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但林娴是这里的人,她这样的想法,难免让人觉着石破天惊。 “具体我也不清楚,”林嵘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她从前这么和我说过。总而言之,她嫁给秦定很奇怪。” 秦芮兮若有所思。 她隐约觉着林娴似在掩盖什么。 只是她对她了解不深,她无法确定。 当众人沉默时,外间传来丫鬟的声音。 “郡主,贤王殿下来了,说是想与您一叙。” “贤王?” 林嵘皱眉:“他来找你定没安好心,小兮儿,我去替你打发了他。” “不用。”秦芮兮冷笑道,“他们不斗,我如何能赢?” “小兮儿你这是……”林嵘面露担忧,“铁了心要与九王爷在一起吗?” “表哥,这是我欠他的。” 秦芮兮淡声道。从千年人参,到那火灵芝,他给她的,都是救命的东西。 林夫人按住林嵘,对着秦芮兮道:“芮兮,舅母信你,信你会成功。你且安心,林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舅母,”秦芮兮摇头,“我并不想将林家扯进这场纷争中。放心,九王爷也答应了我。” “说什么呢,你永远是林家的孩子。” 林夫人拍拍她的手,柔和笑道,“去吧,万事小心。” …… 贤王请着秦芮兮上了马车。 “我近来为了避嫌,与郡主见面甚少,还望郡主莫怪。” “贤王客气了。” 秦芮兮看着眼前让人如沐春风的男人,心下微冷。 他的面具想必是戴了太久,不知如何摘下了。 贤王笑道:“近来永安新开了家茶点,是离了宫的御厨所开,他手艺颇好,连父皇也对他称赞有加,今日,带你去尝尝。” “是么?”秦芮兮眸光落到他的脸上,直言不讳,“贤王找我,只是为了吃茶点之事?” “不可吗?” 贤王反问。 他的心思,他并不好直接开口。 他因着她的天凰命格,想要娶她。 昨夜,他仔细想过,她既是真的天凰命格,那么日后定会站到高处。 待他们成为帝后,他第一个便杀秦芮兮。 什么克夫,不攻自破。 太皇太后能垂帘听政,那是她活的太久。 她死了,便不会存在多余的问题。 第153章 定了终身 “倒不是不行。” 秦芮兮淡笑:“只是如此,我怕是没心思同贤王谈下去。” 她将自己的野心展现的明显:“贤王认识我这般久,应当多少能猜到我心中的想法吧?我现在想问问你,贤王有心思争夺那高位么?” 眼前女子面上始终从容。 似乎问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于她看来并没有什么要紧。 贤王手搁在腿上,轻轻敲击着。 他自诩洞察人心,但秦芮兮总是将目的摆在明面,反倒让他有些拿不准。 万一,她是刻意…… 他又将话题踢回去:“这需得看郡主的意思,若郡主敢开口,那么,我也敢冒天下大不韪。” 秦芮兮笑了两声:“我需得看贤王的本事,值不值得我冒险。” 她的滴水不漏让贤王唇角有些僵硬。 不管他如何问,她就是不松口。 正巧,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开口道:“王爷,到了。” “好。”贤王面上重新恢复笑意,看向秦芮兮道,“今日不谈这些,先去尝尝茶点。” 秦芮兮随着他下了车。 入目的是一家挤满了人的“梅花香饼”铺,因着有着御厨的名头,众人皆来尝鲜。 贤王引着她上了二楼:“这是我特意差人留的地方,你可有什么想尝的?” 秦芮兮随口说了句:“桃花酥。” 贤王抬手,让小厮前去准备。 “茶水也很有特色,便也要一壶吧。” 不多会,糕点端了上来。 贤王盯着秦芮兮,温和说着话:“日后你若下定决心,我必什么都听你的。” 他的甜言蜜语于秦芮兮来说,并无作用。 她正要开口,桌前被重重搁下一盘桃花酥以及一壶茶。 秦芮兮下意识一愣,随即瞥见来人修长的指节。 她一眼便认出,是权煜九。 心头不由划过一抹无奈。 贤王微皱眉头,不悦抬眼:“谁给你的胆子……” 随即,他怔住:“九皇叔?你怎么来了?” 权煜九不客气地在秦芮兮身旁坐下,挑眉道:“本王听说你与一女子在这,便来瞧瞧。” “原是如此。” 贤王谦恭地笑着:“郡主不是其他女子,九皇叔不必多心。” “是么?本王还以为,你是对她存了别样的心思。” 权煜九一身玄衣,好看的一张脸张狂又肆意。 贤王最厌恶他这样的性子,偏偏他低他一头,不能发作。 “九皇叔多虑,芮兮乃是郡主,我怎敢对她起旁的心思。” 他也知晓自己父皇的心思。 他封她为郡主,是不想他们与她产生牵扯。 可那位置的诱惑实在太大。 除却太子,还有弘王。 他不能保证自己能赢到最后。 “既如此,”权煜九掀起薄唇,不屑睨向他,“日后你便离她远些。” “九皇叔这是何意?” 贤王的面色当即难看。 他拿不准这个阴晴不定的皇叔。 “不瞒你说,”权煜九扬眉,“本王已与秦芮兮定了终身,待过些日子,便公之于众,而后隐居深山,和她过逍遥快活的日子。” 说罢,他深情看向身旁的女子。 秦芮兮:…… 她选择沉默。 “哦?”贤王面上的笑意淡了些,“九皇叔怕是不知晓郡主想要的是什么吧?” 自他与秦芮兮接触以来,便知晓她是个有野心的女子。 她会甘心和权煜九闲云野鹤? “这些,轮不到你操心。” 说罢,权煜九攥住秦芮兮的手腕,带着她向着楼下走去。 待走了几步,他又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将桌上的桃花酥端了起来:“拿走了,记得付钱。” 贤王看着两人的背影,脸上陡然阴沉。 跟随的小厮这会才走过来:“王爷,奴才刚才被九王爷的人给拦了下来,还望王爷恕罪。” 他低着头,但并无多少慌乱。 众所周知,贤王有着好秉性,不仅在外如此,对院内的众人亦是宽厚。 小厮本以为会如往常一样,等到贤王无事的话,未曾想,这次贤王发了怒。 “无用的东西,自己滚,别脏了本王的手。” 小厮诧异抬脸,见到的是满目阴沉的贤王。 他吓得跌坐在地,下意识道:“王,王爷您……” 他话还未说完,便没了声息。 贤王收起自己已染了血的折扇,不悦看向窗外。 秦芮兮与权煜九一同上了马车。 想远离永安,不争了? 权煜九说的话,他一个字都不信。 这个与他们一般大的皇叔,,从不简单。 …… 秦芮兮自始至终沉默,直到上了权煜九的马车,方才开口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她原本还想试探试探贤王是否有后招。 “他藏得深,我怕你斗不过他。” 权煜九喝了一口茶,眼神已飘到了别处。 其实,是他想到秦芮兮与旁人共处一室,他心下便不舒坦。 是以,他才会来。 但是这些,他不会同秦芮兮说。 “他所想要的也不过是皇位,他暂时不会拿我如何。” 秦芮兮吃着权 煜九顺来的桃花酥,表示认可:“不愧是御厨,手艺的确不错。” “喜欢?”权煜九掀开车帘,叮嘱于天,“把刚才那家店买了。” 日后她便能第一时间吃到。 于天:?? “王爷,您这是又要拓展糕点生意了?” 权煜九微叹。 一个不开窍的属下,要怎么才能救? 他道:“活该你找不到媳妇。” 于天懵逼:“王爷,您不能人身攻击啊。” 他找不到媳妇是他的问题吗?绝对是王爷事太多了,他忙的来不及找。 秦芮兮听着他们的对话,唇角露出浅淡的笑意。 马车缓慢行驶在永安的青石板路上,空气中满是市井间的热闹气息。 让她新奇又舒畅。 权煜九转过身,便见着眼前女子明媚的脸。 他忽而想起她向他提过的,有关林娴。 “少时,我在宫中见过你母亲一面。” 他的话让秦芮兮下意识看向他:“她如何?” “她和你一点也不一样。”权煜九缓缓道,“她没有你这样的桃花眸,她是杏眼,外表瞧上去应是活泼的人,但很奇怪,她沉静的像一滩死水,未有半点生机。” 第154章 太子来了 权煜九的话让秦芮兮想了很久。 她回了汀兰院,坐在案旁,静静地发着呆。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抬手,抚上自己的眼眸。 此刻,脑海中缓慢浮现出一张脸。 是林娴。 她看着自己的眼神很忧伤,似乎在透过自己看向某一人。 心头涌现出奇怪之感,她忙收回心绪。 “长姐,”此时,外间传来秦楚兰的声音,她抬了帘子进来:“今日遇着一位夫人,身子总是出虚汗,需要针灸,我针灸还不纯熟,便带来让长姐瞧瞧。” “好。” 秦芮兮站起身,见到了一位身着深绿色衣裳的妇人。 妇人面色沉静,哪怕极力遮掩,但一瞧便是官家夫人。 但她身份于秦芮兮来说并不重要,在她眼中,患者平等。 大家都是等着救命的,不分高低贵贱。 “郡主。”妇人行了礼,由秦芮兮引着,在贵妃榻上坐下。 秦芮兮把了脉,确认了下,方才拿出银针为她扎针。 长久的时间,屋内一片寂静。 直到秦芮兮再次开了口:“好了,夫人感觉如何?” “确实好多了。” 妇人晃了晃脑袋:“连先前昏沉之感都少了许多。郡主不愧为人所惊叹,确实不同。” “医者本分。” 秦芮兮回给她客气的微笑。 秦楚兰在旁面露骄傲:“那自然,长姐可是天凰命格,自是不同的。” 彼时,永安关于秦芮兮的命格,早已传开。 众人皆知,所指乃是救世,并非一个简单皇后。 秦楚兰深以为然。 在她看来,自己长姐只是个皇后,她觉得局限了。 长姐就该在更高的位置。 “是。”妇人心情好,随之附和,“我也有所耳闻,亦是十分佩服郡主。” 打开了话匣子,她便多说了许多:“不知郡主有没有听闻虫灾一事?上次梁城是郡主所救,这次郡主也需得去才行,不然旁人如何安心?” “虫灾?” 秦楚兰好奇:“哪里的虫灾?” 她倒是不认为会让秦芮兮去,这毕竟是朝堂之事。 上次梁城疫病,皇帝虽未明说,但显然是不高兴的。 否则,不会留林嵘在永安。 这次,定然与秦芮兮无关了。 妇人道:“是江南那边。今年不知为何,田地里生了许多黑虫,庄稼被啃食了许多。照这样下去,定然会闹饥荒。” 在她们面前,妇人没如何遮掩,径直道:“我夫君说,皇上为此甚是担忧,打算派人前去查看,瞧瞧有没有补救之法。” “依我看,这事非郡主不可,若能治得了黑虫,便是救了千千万万人的命。” 秦芮兮收拾着针包:“此事应当与我没什么关系。” 皇帝已知她的命格,怎会再将这些事交给她。 毕竟太皇太后的例子摆在那里。 若非她不愿,否则这大朝皇室早便换了个姓。 “郡主说的也是,”妇人长叹出一口气,“听闻太子有意前往,将功折罪。” “太子?” 秦芮兮蹙眉。 自上次他狼狈回来,不过才过了几日。 没想到他心理承受能力倒是挺强,这么快便重整旗鼓。 正想着,外面春意急急走了进来:“小姐,太子来了。” “莫非真让我说中了?”妇人惊喜道,“郡主安心,我夫君也会前往,他效力于太子,这次若治了虫灾,定会有郡主一份功。” 秦芮兮看向她,好奇问道:“敢问你的夫君是?” 妇人回道:“是监察御史,刘既。” 秦芮兮点头,又对着她笑道:“近日多走动走动,对你身子有好处。” “多谢郡主。”妇人福身,“那郡主我就先回去了。” “春意,”秦芮兮道,“送送夫人。” 春意领命,秦芮兮则去见了太子。 太子坐在前厅,他穿着淡金的衣裳,神情比从前多了些许谨慎。 皇后被废,对他造成的打击不小。 “太子殿下,来寻我可是有事?” 秦芮兮踏入前厅,与他行了礼,询问道。 太子隐藏起眼眸里的狠毒,笑着站起身:“是这样的芮兮,江南那边遭遇虫害,父皇下旨,着我们前去调查。” “我很奇怪,”秦芮兮抬眸看向他,径直问道,“皇上为什么会让我去?” “这其中,”她盯着太子,笑道,“怕是少不了殿下在其中打通关节吧?” 她不信,太子会放过她。 自己的母亲被废,她却被尊为天凰命格,任谁都咽不下这口气。 太子本想发作,但想到自己母后的叮嘱,还是硬生生忍了下来:“芮兮,你误会本宫了,本宫身为太子,自是为民着想,且你本事斐然,父皇让你同本宫一起,也是情理之中。” 他不给秦芮兮任何反悔的机会:“马车已备好,别耽搁了,这便出发吧。” “殿下的意思,是丫鬟都不让我带了?” 秦芮兮眼眸略微眯起。 “安心,本宫已将一切安排好。”太子抬手,当即有着一众将士走了进来,“请郡主上马车。” 秦芮兮冷笑一声:“我回房拿个药箱。” 太子当即抬手拦住她:“芮兮,这次是虫灾,用不着药箱,便别取了。旁的吃穿用度本宫早便安排好,你无需做些无用功。” “那……”秦芮兮眯起眼眸,“真是劳烦殿下了。” 她有预感,这次的江南之行,不简单。 他们走后,秦定自院中走出来。 他喃喃:“刚才是太子殿下来了吗?” 他近来神思不稳,连朝都未去上。 皇上也认为他是个可有可无的人,对他自然应下。 “是。”身旁小厮点头,“老爷,可是有什么不对?” “没。”秦定摆手。 他现今算是看明白了,他压根斗不过秦芮兮,还是避开她为妙。 “老爷,”绿兰快步走过来,“二小姐要见您。” “我说了不见。” 秦定反感皱眉。 一个毫无价值的女儿,他连看一眼都嫌多。 “老爷,二小姐说她有要紧事要同你说,是有关大小姐的。” 绿兰说罢,跪了下来,“老爷,求求您去看看二小姐,否则我们又要挨打了……” 秦若菱的脾气,在她失去双腿之后,扭曲到了极致。 秦定自是不在乎下人的死活,只是,她提到了秦芮兮。 他想了想,道:“好,我知道了。” 第155章 至青阳城 秦定去见了秦若菱。 断手断脚的女子躺在床上,形容疯魔。 在见到自己父亲的瞬间,她忙用仅剩的左手支撑起自己的上半身。 秦定一眼都不想看她,隔着一层帘子问她:“叫我来有什么事?” 秦若菱古怪地笑起来:“爹,我知道,你现今定是想依靠秦芮兮的,但我若告诉你,她不是你的亲生女儿,你说你该怎么办?” “你又发什么疯?” 秦定又不傻。 他已成这副模样,靠着秦芮兮还能过些安逸日子。 再者,他了解林娴。 如若她当初怀了孩子,断不会嫁给他。 “你让我来,便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爹,你不信我?”秦若菱趴在床上,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显然是气到了极致,“自古滴血认亲,你为何不试一试?” 秦定闻言不可思议:“秦若菱,你是伤了身子,不是坏了脑子!” “你让我去问秦芮兮要血?你猜她会不会动怒?” 她发了火,他也不好过,不如维持现状。 “行了。”他压根没心思听她继续说下去,没停留地向外外面走,“以后没事被找我,我忙得很。” 秦若菱趴在床上,眼里流露出怨毒。 她恨她现下什么都做不了! …… 秦芮兮离开的很快。 权煜九得到消息时,她已出了永安。 于天不免担忧:“王爷,太子带郡主离开,怕是没安好心。” 权煜九眉眼透着冷。 他自然清楚,只是他现下贸然离开,怕是会引得旁人注意。 他再不是那个众人眼中的残废了。 他想了想,自袖中取出人皮面具递给于天:“你戴上扮作我。” 于天:? “王爷,您看我和您像吗?” 他从未干过这种活,他没把握。 “不难。”权煜九给自己戴上另一张面具,“随意些便好。” 说罢,他运起轻功,身影很快消失在于天视线中。 于天掂量着手里的面具,表示自己心里苦。 …… 去往江南的一路上,太子都对秦芮兮颇为照顾。 好像,他真的是奉了圣旨,认真去治理虫灾。 他沉得住气,秦芮兮自然也不动声色。 她只简单观察了随行的大臣。 监察御史,刘既,太子的人,但明面上看上去与太子并不熟识,隐藏的很好。 另一个则是熟人,金览。 他向来与太子不对付,一路上不知已争吵过多少次。 终于,到了江南。 阳光落在人身上,激起毛茸茸的暖意。 秦芮兮下马,便见着白墙黑瓦的城墙,素雅的味道扑面而来。 “青阳城”三个大字横于城门之上,青石雕刻,满是岁月痕迹。 金览忍不住感叹:“真是好春光啊,让我忍不住都想赋诗一首了,你说是吧,刘大人?” 刘既附和:“金大人说的是,只不过,我们这次是来治理虫灾的,不要忘了正事。” “行,”金览闻言,语气恹恹,“可惜咱们的太子不争气啊,否则,哪用得着我们来?” 太子神情不郁:“金大人,在外给本宫留些面子。” 秦芮兮压根不想理会他们几人,径直向着青阳城内走。 只是,刚走几步,便顿住。 站在城门处一身粗布衣裳的人不是夜玄是谁? 他带着半边面具,周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势。 因着身边有太子等人,她没有主动上前。 倒是男人先走了过来:“秦姑娘,好巧。” 太子最先开口:“芮兮,他是?” 说着,他上下打量了下来人。 男人很高,手中虽未拿武器,但指尖带着薄茧,应当是个练家子。 尽管极力掩饰自己的气场,但他眸底透着冷,旁人忽视不得。 下意识地,太子对他产生了警惕。 “他是江湖人?” “江湖人又如何?”夜玄淡然看着他,“先前在梁城,我染了瘟疫,是姑娘救了我一命,她是我的恩人。” 秦芮兮点头:“不错。” 她原本正想着该如何保证自己的人生安全。 她在这,处于太子与贤王的监视之中,如若他们要对自己下手,太没办法防。 但夜玄在她身边便不一样了。 他武功高强,两人配合,应当绰绰有余。 “在这遇到也是缘分,殿下,我想与他同行。” 太子捻了捻手指,面上有些不悦:“芮兮,我们这次是公务,哪能容得你在这胡闹。” 金览一贯和太子唱反调:“殿下,您作为未来储君,当德行兼备。这位壮士虽是江湖中人,但严格来说,他也是您的百姓,您怎能厚此薄彼?简直枉坐东宫之位!” “金大人,你简直荒唐!” 太子忍无可忍:“你要让这个来历不明的人跟着我们?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 “如何来历不明?” 金览振振有词:“不是郡主的朋友吗?郡主生性良善,又身负天凰命格,她怎会害我们?” 他又看向刘既:“刘大人,你说是不是?” “殿下,”刘既笑着解围,“便留下这个人吧。” 太子恼怒,径直甩袖而去。 刘既叹气:“唉,太子这般秉性,怕是真的不适合坐这高位了。” 金览连连点头:“可不是?你听我跟你说……” 说着,他带着刘既走到一旁,开始数落太子的不是。 秦芮兮落在刘既身上的视线,略微深了深。 若不是他夫人在她面前说漏了嘴,她如何都看不出,刘既会是太子的人。 他隐藏的太好,金览连一点都未觉察到。 否则,他不会咋刘既面前言辞这般犀利。 不过,真的会有这么巧的事吗?她总觉着,金览来这里不是巧合。 “想什么?这么出神?” 身旁夜玄的声音让秦芮兮回过神。 “没什么。”她抬眸,看向男人,越看,她越觉着不对,“我怎么觉着,你和一个人很像?” 说着,她靠近夜玄,抬手丈量了下。 好似真的和权煜九一般高。 夜玄不自觉后退一步,这么快被看出来了? 那他,要不还是坦白。 先前他觉着夜玄的存在没什么要紧。 毕竟秦芮兮已算是选择了他。 他和她在一起时更是欢喜异常,哪里记得这些乱七八糟的身份。 “我……” 第156章 人不能太自恋 夜玄正要开口,秦芮兮又不想听了。 “算了,应当是我想多。” 若他真是夜玄,权煜九应当不会瞒着她。 再者,夜玄身上秘密太多,又是杀手,说实话,她并不想和他有过多牵扯。 她是有顾忌的。 她如今也算惹人注目,若被人拿到错处,怕是会被不断放大。 “他们要是问起你,你就说你四处游历,年少时家中有钱,跟着师父学过些武功。” 秦芮兮叮嘱,“至于你带面罩,则是你毁容了。” 夜玄:“……” 她还真是给他安排的很好。 “好。”他应下。 “这次怕是没那么轻松。”秦芮兮抬脚,向着青阳城内走, “我们需得当心。” 她的长处是治病救人,皇帝却让她来治理什么虫灾。 怕是不仅有着太子推动,皇帝也是有着别的打算。 “安心,我会护你。” 夜玄的话太像权煜九,惹得秦芮兮又忍不住向着他看了一眼。 夜玄大概能猜到她心中所想,故意问道:“怎么,是发觉我玉树临风?想和我浪迹天涯?” 秦芮兮看着男子英气的眉眼。 不同于权煜九的凤眸,他少了些许戾气,多的是疏离。 “人不能太自恋。” 秦芮兮说罢,带着他向着城里走:“这次真没机会和你说笑了,正经点。” 夜玄配合她收敛神色。 两人一同进了青阳城。 彼时,青阳府丞正低头哈腰地迎着太子:“殿下,您来了,我们肯定能得救……您是不知道我们江南是有多惨,其中我们青阳城最为严重……” 太子压根不想听他诉说这些民生之事。 若非是他母后的交代,在青阳好下手,他如何都不会来这里治理什么虫灾。 他可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未来大朝的国君,怎能为这些普通人浪费时间。 “行了,”他抬手,“本宫奔波一路也累了,快些带本宫前去安置。” “是。”青阳府丞忙引着太子前去,他又问,“不知郡主和两位大人所在何处?” 太子看了眼府丞,眼里划过算计:“郡主毕竟是女子,你安排的院落离我们远些,知道吗?” 府丞愣了下,这不是一个院子便好,为何还要远些? 但太子的命令,他不敢违抗,忙应下:“是,下官马上去安排。” 秦芮兮与金览刘既在太子后面进了青阳府。 她坐在桌前,看着琳琅满目的吃食,淡笑道:“我听说青阳因着虫灾人心惶惶,粮食价格飞涨,不少民众因为害怕来年没有粮食,而四处买粮,四处乱的很。” “是啊,”青阳府丞叹气,“郡主,下官听闻你有天凰命格,这次可全仰仗您与太子了。” “我们职责所在,自会帮忙。只是……” 秦芮兮话锋一转,冷冷看向府丞:“我方才进府中,闻到米面的气息,就在府中的东南角。如果我没猜错,那里应当存了一屋子吧?” 府丞闻言讶异。 闻到米面? 这个郡主,还有如此能力? 这般离谱? 他震惊的神情已表明一切。 秦芮兮继续道:“这里并非粮仓,你屯那么多粮做什么?” 她话音落下,整个桌上鸦雀无声。 太子照常吃着菜,金览与刘既对视一眼以后便不再出声。 秦芮兮心下冷笑。 什么治虫灾。 他们几人压根未将民生放在眼中,他们来这里,是为了相互算计。 否则,一个小小府丞,还不至于让他们维护。 青阳府丞赔笑道:“郡主,我们府中人多,那粮食是早便囤下的……” “既如此,”秦芮兮没功夫和他掰扯,径直道,“将粮食放出去,顺道安抚民众。” “郡主,”府丞苦着脸,“青阳城人多,下官囤的那点粮,杯水车薪啊。” “再少也是粮。” 秦芮兮扫了眼桌上心思各异的几人:“不知几位如何看?如果你们不同意我的提议,我当即回永安。 ” 她在试探太子,他若对她存有不好的意思,定不会让她轻易离开。 果不其然,太子手上的动作停住:“按郡主说的做。” 他了解秦芮兮的性子,她言出必行。 她怕是觉察出什么,想要离开。 绝不能让她走。 府丞面色微变:“殿下这……” “郡主是天凰命格,肩上担的是救世之责,她的话,不会有错。” 太子不悦瞥了眼府丞。 府丞当即不敢再辩解,心疼挥手让旁人去将自己囤的粮散出去。 秦芮兮喝着茶,眼中划过了然。 她道:“如此,我们稍后就去田里看看。” “本宫身子不适,”太子推脱,“两位大人随她去吧。” 身子不适? 秦芮兮扫了他一眼,心下冷笑。 怕不是身子不适,而是在琢磨着如何对付她。 但她不关心。 晌午过后,秦芮兮与夜玄他们踏入田间。 本是春日,应当是秧苗最为翠绿茂盛的时候,但眼下一眼看去,满是枯黄。 秦芮兮皱眉蹲下身,拔出一株秧苗。 秧苗上爬着极小的黑虫,将秧苗根啃了大半。 甚至,连水中都有。 夜玄在她身旁,瞧的清楚:“从前也有虫灾,但从未见过这种虫子。” “可不是?”府丞叹气道,“不管用什么法子都除不了这虫,也用了不少药,效果皆不好,要么便会伤秧苗。再加上虫子又小,下田捉也捉的极其困难。” 他是自私,但对江南的情况还是了解的。 江南丰饶,他作为府丞日子过得也算富庶。是以,这次虫灾他也分外关注。 金览瞧着,啧啧两声:“看起来的确是异常棘手。郡主,你如何看?” “此事不难。” 秦芮兮话一出口,众人皆惊讶地看着她。 刘既最先出声:“郡主,你在说笑?” 无数人都束手无策的事,她说不难? 秦芮兮冷眸看着他:“你觉得我会拿这种事说笑?” 金览拍着刘既肩膀:“金大人,郡主可是救世之人,她说出这话,你有必要这般惊讶吗?” 刘既这会方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妥:“下官失言,还请郡主饶恕。” “无事。” 秦芮兮不在意摆手,目光却是看向夜玄的。 “我们先回去。” 第157章 有我在,安心 夜玄瞬间明了她的意思。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 她在引太子他们动手。 夜玄的面色当即严肃起来,他一言不发地攥住秦芮兮的手腕,带着她飞快向前走。 刘既看着两人的背影,若有所思,随即,他看向金览。 “金大人,你与郡主还算熟识,不知可否了解她身旁那位壮士?” “不清楚。”金览满不在乎地摆手,“郡主惯有分寸,她的事没什么好过问的,你把你的心放到肚子里。” 近来郡主与贤王走的近,他自是无条件维护秦芮兮。 如今秦芮兮又是有着天凰命格之人,他有信心,他跟着贤王是正确的。 刘既想了想,又问:“金大人似乎对郡主异常信任?” “自然。”金览疑惑看向刘既:“刘大人不信?她可是怀亳主持亲口承认的天凰命格,与皇后那个假的可不一样。” 刘既只能应声:“金大人说的是。” 他掩下眸中的不满:“郡主走了,我们留在这也无用,便也回去吧。” 府丞看着两人远去的背影,有些发懵。 不是,他们来这做什么了吗? 哪怕是郡主,也就只说了一句不难,压根没提具体的解决法子。 他不由有些怀疑,这一行人,真的有认真治理虫灾的人吗? 回了青阳府,夜玄关上屋门,不赞成道:“你这样太过铤而走险。” 最起码应当观察几日,再做决定。 “我知你的意思。”秦芮兮抬眸看向他,“我们等的了,江南的百姓等不了。” 既然她已确定可以解决虫灾,她定是不会等的。 那些人是无辜的,不能因着他们的争斗而牺牲。 夜玄闻言,微愣了下,随即低笑起来:“倒是我狭隘了。” 他满心满眼都是她的安危,毕竟这里只有他一个人,他武功虽高,但难免有顾及不到之时。 他怕她出事。 她惦记的是百姓。 “你与我经历不同,”秦芮兮对着他淡笑道,“做出的决定自然也会不同。不过,这几日怕是要拜托你了,太子铁了心想算计我,连药箱都不让我拿,我身上没药,不是他们的对手。” “嗯,”夜玄认真点头,“有我在,安心。” 他的话,莫名让秦芮兮相信。 很奇怪。 她与他私交不深,相处的时间亦是不多,按理说,不会对他产生这样的信任…… 她按了按太阳穴,将乱七八糟的思绪抛开。 眼下更重要的是做药。 “你去找些铜片和绿矾来,”秦芮兮一边说着,一边查看着屋内的器具,看看有没有能派上用场的,“旁人问起,就说我在制作杀虫药,我要太子知晓这件事。” 她不想做被动的那个。 杀虫剂做出,便意味着他们在此地停留不了多久。 他很快会动手,同时,她也会谨慎。 “好。”夜玄点头,走了出去。 …… 天色刚暮,太子便急匆匆来了秦芮兮所在的院落。 “芮兮,”他粗喘着气,脖颈上还有着几个胭脂印,明显是从风月场地回来,“本宫听说,你有办法治理虫灾?” “嗯。” 秦芮兮正在院子外架火烧制绿矾。 她目光一直落在自己搭建的简易台子上,关注着绿矾的熔化速度。 她的应答让太子皱眉:“你是认真的?” 他真是难以置信。她不过区区一个女子,甚至还做了那么多年的傻子,忽然清醒了,便这般厉害? 先前梁城可以说她误打误撞,寻到了药草。这次呢?她竟还有办法。 “太子殿下这话问的奇怪,”秦芮兮淡淡道,“我们是来治理虫灾的,如何不认真?” “你说的是。” 太子自牙缝中挤出这么一句,眼里翻涌着阴晴不定。 他放在身侧的手轻微攥紧,沉默一会转身离去。 夜玄自暗中走出,低眸看着眼前认真的女子:“今晚,小心些。” 秦芮兮沉吟了下,很快做出决定:“你和我一起睡。” 夜玄:!! 他不自然咳嗽一声转过脸:“这不好吧?” 秦芮兮无奈道:“想什么呢,你站着,我睡觉。” 夜玄:“……” 他想说,尽管如此,这也不太好。 但秦芮兮已叫上他,给他安排了地方。 她指着房梁:“你把我送到房梁上,然后你睡床。” 想了想,她又叮嘱一句:“他们来的人定然很多,你当心。” 夜玄应下,又笑道:“我这么帮你,你是不是该多付点报酬?” “当然,”秦芮兮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等这次事情结束,我送你一份大礼。” 夜很快到来。 整个院落都暗了下去。 秦芮兮趴在房梁上,借着横木隐藏好自己的身形。 夜玄吹灭烛火,躺入锦被中。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院内传来极轻又浅的脚步声。 紧接着,窗户纸细微的碎裂声在这片空间内响起。 秦芮兮闻到迷烟味。 之前她为了防他们这一手,便备了些清醒的药。 也给了夜玄一份。 她从袖中取出药吞下。 不消片刻,屋门被人推开。 秦芮兮悄悄挪了视线,屏住呼吸,看向进屋的人。 她粗略估计了下,约摸有十五个。 他们挤在屋内,显得屋子分外局促。 见状,她心下一阵冷笑。 太子竟这般看起的她。 这些人脚步极轻,应当是身手极好。 借着微弱的月光,隐约能见着来人手中皆拿着刀剑。 秦芮兮不由有些担忧。 她并不清楚夜玄的实力到了何种地步,也不能确定他能否全身而退。 想了想,她摸向衣袖。 她备了少许迷药,应当能派上些用场。 但她还未来得及动作,耳旁便响起破空声。 夜玄自床塌上翻身而起, 手中飞刺甩出, 不过几个瞬息,来人便已倒了大半。 他提起身旁的剑,与余下几人缠斗到一起。 秦芮兮趴在梁上, 时不时帮着扔下些银针。 约摸一炷香,十五人尽数没命。 夜玄将秦芮兮自房梁上带下。 面色冷肃:“还好今日是我,否则你定会受伤。” 秦芮兮低头,看了看满地的尸体。 她看得出,来人的确是厉害,但夜玄更高一筹。 若是她一个人, 她百分之九十的几率会死。 “太子此时定在等消息吧?我这便去告诉他。” 第158章 你太蠢了 秦芮兮到太子院落时,烛火还未熄。 她出声道。 “太子殿下!” 彼时,太子正和刘既在屋内商讨。 “本宫派出的可是母后豢养的暗卫,绝对不会失手,待秦芮兮一死,你便将一切推到金览身上,这里四处都是本宫的人,他们自会附和你。” 太子悠然喝了杯茶。 他看金览不顺眼已许久了。 奈何一直没机会除掉他。 刚好这次江南之行,可让他一箭双雕。 “殿下,郡主身边那个人瞧着不简单,”刘既并无太子这般悠闲,他皱眉道,“殿下还需谨慎才是。” “你这是在质疑本宫吗?”太子面上带着明显的不悦,“这次绝不会失手。” 他话音刚落,外间传来小厮的声音:“太子殿下,郡主说遇着了歹人,这会急着要见您。” “什么?” 太子错愕:“她还活着?” 他这么晚未睡,便是等着暗卫给他递好消息,未曾想,来的人会是秦芮兮! “殿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秦芮兮径直走到门前,故作纳闷道,“你很希望我死?” 太子隔着一扇门,听着女子沉稳的嗓音,心下有着不好的预感。 难道,他派去的人全死了? 不,不可能。 那可是十五个暗卫,哪怕是秦芮兮加上那个男人,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他们全部解决。 更何况,秦芮兮还没有防范。 她定是凑巧逃出来的。 这般想着,太子强迫自己镇定,打开了房门。 “芮兮,本宫方才是在关心你,你想到哪里去了?”他端着假笑,“可有伤到?” “我伤没伤到不重要,”秦芮兮盯着他的眼眸,带着些许讥讽,“殿下的心情比较重要。” 太子下意识问:“什么意思?” “那些人,全死了。” 秦芮兮此话一出,太子当即变了脸色。 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女子。 秦芮兮依旧不紧不慢道:“殿下可要去瞧瞧?” 太子压根什么都顾不得,当即向着外面冲去。 秦芮兮看着他的背影,哂笑两声,又将视线落到屋内:“刘大人别躲了,太子去看了,你不去凑凑热闹么?” 躲在门后的刘既身子一僵。 他只得走出来,对着秦芮兮行礼:“郡主误会,我来是与殿下商量虫灾一事。” “我有问你来这里的原因吗?”秦芮兮淡笑,“心虚什么?” 刘既心下一惊。 不知为何,被眼前这个不过十六的女子看了一眼,他便遍体生寒。 他好歹也是纵横官场几十年的人,很快恢复原状:“下官胆子小,便不去瞧了,先行告退。” 说罢,他不等秦芮兮应答,忙向着院子外面走去。 秦芮兮未多言,回了自己的院子。 踏入门槛,她便见着太子苍白着脸,捂着嘴试图抑制住自己呕吐的欲望。 夜玄下手很快,但也不可避免有着浓重的血腥气。 “殿下,这里只有我们两人,有什么话想说吗?” 秦芮兮的话让太子面目狰狞起来。 “秦芮兮!”他懒得再装,“这些人,是你和那个男人杀的?你们怎么会有这般本事?” 他先前的计划很周密,应当万无一失。 他怎么也没想到,十五个暗卫,敌不过两人。 “所以,”秦芮兮面目冷淡,说出的话却能气死人,“太子下次记得多花点银子。找这些没本事的杀手过来,只是单纯地送人头而已。” 太子的脸阴沉下来。 下一刻,他没犹豫地向着秦芮兮出手。 他也是练过些许武功的,尽管与权煜九那种人相差甚远,但对付一个弱女子,足够。 他要秦芮兮死! 可他还未来得及碰到她,手掌便是一痛。 一柄飞刺横贯他的掌间,硬生生嵌入他的骨头中。 “啊!” 太子后知后觉发出凄厉的尖叫。 他攥着手腕,狼狈躬身跪地。 “你敢伤我,我可是当朝太子……” “这里只有我们三人。” 秦芮兮蹲下身,将他掌心的飞刺猛地拔出,“我们不承认,你又能如何?你是当朝太子,而我是拯救万人的天凰命格,你说,我与你,我们谁更有胜算?” 太子嘴间又溢出痛苦的尖叫。 秦芮兮接着道:“大朝是大朝百姓的天下,不是你们权家的。你今日杀了我,江南的虫灾谁来治?最后定又不了了之。权皓焱,你身为太子,有一点太子的担当吗?” 女子的话掷地有声。 太子愣了一瞬,很快又被手上的痛苦而折磨的扭曲:“秦芮兮,你再不服又有什么用?本宫不死,始终就会是太子,大朝迟早还是在本宫的手里!那群刁民死便死了,有什么要紧?” 他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区区女子,一辈子都无用,什么天凰命格,难不成你能做皇帝不成?最终也只能沦为我们男人的奴隶!” “看来太子还是不够痛。” 秦芮兮勾唇,毫不犹豫将飞刺又戳了下去。 她特意挑了地方,用了手法,痛苦直接翻上十倍。 血肉再次被割裂的痛苦惹得太子又是阵阵惨叫。 他蜷缩在地上,想触碰又不敢,额头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秦芮兮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世间人皆平等,无论贫富贵贱,我相信那一日总会到来。不过,你大概是看不到了。” “因为,”她笑道,“你太蠢了,活不到那一天。” 太子扯了扯嘴角,似想要再说什么,但疼痛让他只能不停地发出嚎叫。 “夜玄,将他拖出去。” 秦芮兮取出手绢,慢条斯理地擦着自己指间的血,“通知外面的人,太子被未死的贼人伤了,我受惊无法医治,让他们自己去找大夫。” 太子,她不会救。 瞧着便让她作呕。 不多会,太子便被小厮从院中抬了出来。 府丞跟在他身旁,吓得冷汗直流。 “这些刺客怎么这般狠?快些将大夫找来,为殿下医治!” 那手上的伤,皮开肉绽,他瞧着都觉得害怕。 刘既在旁瞧的同样心惊。 他最清楚,这伤根本不是什么刺客,而是秦芮兮。 看来,先前的计划,不可行了。 第159章 对付金览 青阳府跪了一地的大夫。 但能医治太子的,一个未有。 甚至还有大夫建议砍掉手,因着伤口已有溃烂迹象,若是引起发热,便是要命的事。 江南气候暖,较之永安更容易引发各种症状。 “无用的东西!”太子伏在床沿边,饶是发着怒,面色依旧是白的。 他看着跪了满地的大夫,虚弱道:“去找秦芮兮!” 事到如今,只有她能保住自己这只手。 虽说是她所伤,但这么多人在此,她不敢再动手脚。 想到自己竟被她伤至此,他喉头涌出腥甜,硬生生吐出一口血来。 “殿下……” 府丞急的忙上前扶住,面露苦色道:“不是微臣不想去请,只是郡主说她受了惊,暂且不能医治了。” “她受惊?”太子怒火滔天,“本宫便是她伤的,她如何受惊?今日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给我叫来!” 真是岂有此理! “殿下,瞧您又说胡话了。” 金览在旁阴阳怪气道:“郡主怎会伤您?再者,就算她伤了您,您有证据么?” 在他眼中,现下的太子不过是秋后的蚂蚱。 他说起话来自然也越发不客气。 “各位大人,还请别吵了。”跪在地上的大夫开口道,“待天亮再决断不出,殿下不仅手保不住,性命也堪忧。” 且,太子出了事,他们这些人都要死。 府丞看向太子:“殿下这……” 太子咬牙,似是认命般,终于道:“不论如何,保住本宫的手。” 少了手的皇子,还如何做太子? 院子内很快响起太子的惨叫声。 待消散下去时,太子满头冷汗。 他挥退其他人,只留刘既在屋内。 “本宫手废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旁人知晓。府丞那本宫会叮嘱,至于那些大夫,”太子眼里露出厉色,“全杀。” 一个都比不上秦芮兮。 真的废物。 他盯着自己的手,面色难看。 手的确用猛药保了下来,但同样的,他这只手只是个摆设。 日后怕是连弯曲指节这样的小事都做不到。 刘既应下,压低声音道:“殿下,您带出来的暗卫只剩五人,郡主那边不好下手,咱们可以换另一个人。” 太子眸光看向他:“你是说,金览?” 刘既点头:“殿下,咱们可以对付金览,再将一切推到郡主身上。” 太子略微细想一番:“好,按你说的做。” …… 秦芮兮一夜未睡。 倒不是她真的受惊,她在做杀虫药。 整个院子都弥漫着烟火气息。 天色稍明时,夜玄将一屋子的尸体收拾完毕。 府丞原本是派了人过来的,但秦芮兮怕他们发现刺伤太子的并非他们手中的刀,到时便麻烦了。 若非太子想对她动手,她也不会那般狠。 他自作自受,她亦不能给他留下把柄。 “都烧了。” 夜玄走到秦芮兮身旁,颇为嫌弃地用帕子擦了擦手。 秦芮兮挑眉看向他:“你一个杀手,你还有洁疾?” “倒也算不上,只是有些讨厌。” 夜玄蹲到她身旁,见着她烧制绿矾油,又将绿矾油倒入铜片中,仔细观察着。 他不想让她听这些血腥事,便扯开话题道:“这是什么药?” “是波尔多溶液。” 秦芮兮擦了擦面上的灰,“这就是我送你的大礼,这个农药也可以用在果蔬上,到时你就不用做杀手,单单卖些药便可富甲一方。” 她将他的后路都考虑的清楚。 夜玄心下震动:“我与你,说到底不过是萍水相逢。” 甚至第一次,他私闯她的闺房,害得她无人上药。 “不是恩人么?”秦芮兮笑,“怎么这会反倒客气起来了?” 她小心地倒着硫酸:“你几次三番救我,值得这些。” 她继续道:“收下吧。” 女子眉眼淡然,似乎并不在意她给出的是多么夸张的东西。 夜玄张了张口,拒绝的话还是未说出来。 他点头:“好。” “行。”秦芮兮将最后一点硫酸倒入铜片中,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你再去找点白灰来,我再稍微处理一下,加进去就可以了。” 夜玄动作很快,秦芮兮将配方写出来不久,他已将白灰取了过来。 “喏,配比。” 秦芮兮将手中的纸递给他。 夜玄接过展开,见着她的字,不由笑出声:“你这字,还是和以前一样潦草。” 就像是初学的稚童一般。 “能看就行。”秦芮兮耸耸肩,并不在意。 她低下身子,继续忙着手上的动作。 晌午时分,她将做好的波尔多液倒进瓷瓶中。 屋内刚好有不少类似的装饰品,倒是方便许多。 夜玄见着她要出门,忙拦住她:“昨夜你一晚没睡,我去就好,你去休息。” “我还行。” 秦芮兮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从前她常进行高强度的工作,也不觉得累。 现今在永安久了,反倒身子懒惰起来。 夜玄知晓拗不过她,索性不再劝,带着她上马车:“你在车上睡一会,到了田间我叫你。” 他这般体贴,惹得秦芮兮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就是这一眼,让她不由有些恍惚。 男人深色的眸,和她熟悉的那个人缓慢重叠。 真的很像权煜九。 她忍不住脱口而出:“你……” “什么?”夜玄将软枕递到马车上。 他的声音又不像。 秦芮兮收回思绪:“没事。” 她此刻的症状难道是传说中的相思成疾? 否则怎么总是会将一个人当成另一个人。 秦芮兮制出杀虫药一事,很快传开。 不仅金览刘既他们来了,连许多百姓也闻讯赶来,甚至太子也坐不住,由着小厮扶着,苍白着一张脸坐在不远处的马车中。 刘既看着摆在田边的一排“蓝色水”,不由皱起眉头。 “敢问郡主,这是什么制成的?” 秦芮兮淡淡道:“无可奉告。” 她与他们算是彻底撕破脸,她懒得和他继续虚与委蛇。 刘既面色难看了下,身旁的小厮凑近道:“大人,似乎是铜,昨日那跟在郡主身旁的人,买了许多铜块。” “铜块?” 刘既听着,不由怀疑道:“做农药?真是闻所未闻。” 不止他,旁人也生了疑惑的情绪。 第160章 你不会是爱慕我吧? “这位可是那传说中医术卓绝的郡主?” 周遭的民众也随之议论。 “可不是,我听说,长公主心疾都是她医好的,现下已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了。” “这么厉害么?那她怎么会将铜块放入农药中?简直太荒唐了。” 不远处的太子听着也是松了一口气:“本宫还以为她有多大本事,原来尽做这些凑巧之事,待她失败,本宫必要将一切罪责全推到她头上。什么天凰命格,本宫要她死的难看!” 哪怕耳边满是质疑,秦芮兮的脸依旧淡然。 她从一旁河中摘了个莲叶,用剪刀简单处理了下,当作一个花洒头使用。 而后不紧不慢地将荷叶梗与铁管相连。 铁管上被她设计好了小开关,稍微一拧,溶液便从荷叶制成的花洒中喷出,洒入田中。 众人纷纷惊呼。 “永安的郡主皆这般有本事么?竟能想出这样的法子。” “江南莲多,我们从未想过能如此用。” “依我看是虚张声势,若药真的有用,何须用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 秦芮兮知他们心中几乎都是怀疑的。 她只洒了一片地方,稍后便坐了下来:“等一会。” 她很随意地靠在树干上,低垂着眼睫,似乎是睡着了。 春日暖阳透过斑驳的枝叶落到她脸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芒。 夜玄站在她身旁,稍低视线,便能看到她绝美的侧脸。 他不由有些出神。 太子在马车中见着不远处的一幕,有些狐疑。 这会,刘既到了他身旁:“殿下,您身子不适, 可要先去歇着?估摸着还要几个时辰。” “刘大人,”太子眸色沉沉,“你见过秦芮兮与男子这般亲近吗?” 印象中,她对谁都冷淡。哪怕她现今交好的贤王,她似乎也在观望。 除了林家小侯爷与九皇叔,他从未见过她对谁这般亲近。 甚至与她同住一个院子。 难道…… 他灵光一闪:“他不会是与秦芮兮有私情吧?” 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 武功也高的离谱。 “殿下,微臣觉着,这男子是何身份都影响不到郡主的身份。” 刘既不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无用功。 天凰命格并未未来皇后,秦芮兮便是嫁一个乞丐,都无人关心。 哪怕那个男人真的是江湖杀手,又能如何? 大朝本就存有许多帮派,这是再正常不过之事。 太子仿佛听不到刘既所言,喃喃道:“她瞧不上本宫,竟去挑了那种货色,真是荒唐!” 刘既听着,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他只能道:“殿下,那些事早便过去了。” “如何能过去?”太子眼神阴狠,“本宫一定要得到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田间已有了动静。 “哎,黑虫真的往下退了!” 此言一出,刘既皱了皱眉头。 他意外这个郡主,真的有本事。 想起算计她一事,他不由有些谨慎。 “殿下,杀金览一事,要不还是再从长计议,万一郡主她……” “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太子不屑道,“不过一个女子而已,能掀出什么风浪。你且去瞧瞧那药,难不成,这虫灾,真的能让她治了?” 刘既到人群内时,众人对她的质疑已转为崇拜。 “不愧是天凰命格,竟能治得了这么严重的虫灾!” 刘既站在田埂上一看,果真见着原本趴在秧苗上密密麻麻的黑虫已尽数褪去。 虽是未死,但能治,便已足够。 秦芮兮站在人群中, 认真地与他们讲解着药的使用方法。 刘既看着她侃侃而谈,心下涌出羞耻感。 他们几人之中,好似真的只有秦芮兮是真的来江南治理虫灾。 秦芮兮将一切交代好之后,便将溶液交给他们。 夜玄贴心地扶住她的手臂,语气带着几分强势:“回去休息。” “嗯。” 秦芮兮淡淡应声。 她正往前走,身后突然传来金览的声音:“郡主,等等我!” 他面上满是笑意,夸赞道:“郡主真是了不得,我钦佩的很。不知能否顺便载我回去?路上我也好向郡主请教虫灾事宜。” 他将话说的很满,让人推辞不得。 秦芮兮只能点头:“好。” 三人一同向着不远处的马车走去。 待经过太子马车时,金览停下脚步:“什么太子,依我看啊,还不如郡主本事大。他初来江南,第一日便寻花问柳,此等荒唐事,待我面见圣上,定细细告知。” 他话说的猖狂,秦芮兮忍不住停下瞧了他一眼:“金大人,还请慎言。” 金览无所谓摆手:“我就是这样的性子,若人人都惧怕,那朝中也无甚敢谏言的臣子了。” 他既如此,秦芮兮便也不再多言。 路过太子马车时,她下意识向着车帘处看了一眼。 随即对上了一双满是阴狠的眼眸。 他未说话,脸上皆透着恨。 秦芮兮还想再探究,但夜玄已拉着她向前。 与这些人在这浪费时间,他异常不喜,磨着牙暗暗提醒:“该睡觉了。” 说罢, 他将她强硬送回马车。 待回了青阳府,在夜玄的坚持下,秦芮兮随意吃了些便躺在床上闭上了眼。 半夜三更,她梦到了太子的眼神,猛地清醒过来。 “夜玄!” 她急忙出声。 这么一刻,她才忽然想明白整件事的不对。 太子好歹也是太子,他再不济,也不会在外容忍金览到如此地步。 平常在永安便罢,青阳山高路远,太子无需那般忌惮。 她有着不好的预感。 夜玄怕再出意外,合衣歇在一旁的贵妃榻上。 听得秦芮兮出声,当即应道:“怎么了?” “金览可能出事了。” 秦芮兮说着,自床上坐起,穿上鞋便往外走:“我们去瞧瞧。” “嗯。”夜玄随手拎起披风,搭到她的肩上“夜里凉。” 他的动作惹得秦芮兮一愣。 某种可能爬上她的脑海。 她打量着夜玄。 月光落在男人的面具上,泛着一层冷光。 他的眉眼却与这冷不同,透着关切的暖。 秦芮兮拢了拢披风,开口问道:“你不会是……爱慕我吧?” 第161章 你们算计本宫? 夜玄怔了下。 随即笑出声:“我若说是,你会如何回答我?”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秦芮兮认真看着他,“我已经有了那个要共度余生的人了。” 夜玄心下是高兴的,面上却假装苦恼道:“那我真是好伤心。” 秦芮兮颇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为什么她觉着,他好像没他表达出的那么伤心? 不过,他原本便神神秘秘,她在他身上也探究不出什么。 她目光从他身上挪开:“你带我偷偷去。” “好。”夜玄揽住她的腰身,带她踩上房檐。 两人很快到了金览所在的院子。 秦芮兮敏锐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 很淡,应当只有一个人受伤。 那么只可能是……金览。 夜玄也觉察到不对,他未等秦芮兮说话,便直接带着她进了屋内。 他拿出火折子点了烛:“屋内只有金览。” 他并未听到旁人的气息。 他端着烛火,带着秦芮兮一路向前走,两人跨过屏风,便见到金览满身是血躺在床榻上。 秦芮兮疾步上前,探上他的鼻息。 “还有气。” 说了这么三个字之后,她取出银针,封住金览身上的穴位,减缓流血的速度。 正要进行下一步时,夜玄抬手挥灭烛火,攥住她的手腕:“有人来了。” 外间传来太子的声音。 “方才贼人便是进了金大人的屋子,谁能抓住贼人,本宫重重有赏!” “原来在这等着我们。” 秦芮兮冷笑。 耳畔是凌乱的脚步声。 显然,整个屋子已被人围了起来。 他们想走,难如登天。 此时,金览嗫嚅:“救……我……” 他的气息极为虚弱,现下不过是强撑着说出这句话而已。 “死他一个没什么要紧,别把自己搭进去。” 夜玄开口道。 很明显,这是太子给她设下的圈套。 他要将金览之死,推到她的身上。 “可若是救了他,我便有把握让太子跌下东宫之位。” 秦芮兮闭了下眼眸,很快做出决定。 “我去引开他们,你带着金览走。” 以夜玄的身手,他悄声离开,无人拦得住。 “我不会让你一个人留在这。”夜玄蹙眉,“太子日后有的是机会……” “夜玄,相信我。” 秦芮兮打断他的话:“快走,没时间了。” 说罢,她不等夜玄再开口,径直向着门口走去。 夜玄满心无奈,只得扛起金览,退到窗口。 听着人声迫近,秦芮兮率先打开房门。 “太子殿下, 是在找什么贼人?” “秦芮兮!” 太子面露得逞,但话中还是佯装疑惑,“你怎么在金大人的院中?莫不是,你是那个贼人?” “殿下这话说的真是荒谬,”秦芮兮面色坦然, “我无武功,如何做什么贼人?” 太子仍旧不依不饶:“那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和殿下一样,见到了贼人,好奇过来瞧瞧。” 秦芮兮连像样的谎话都懒得编。 “真是信口雌黄,现下是子时,你在这会来金览这里,目的显然不会简单。” 太子步步紧逼。他也意外今日竟会如此顺利。 他原本是想借府中小厮之口诓骗她来此,未曾想,她竟主动来了这里。 他一早便在秦芮兮院子周围布满眼线,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中。 他上前,继续道:“你不会武功,可夜玄会。他想对金大人做什么,怕是轻而易举吧?” “你说的对。”秦芮兮勾唇,抬眸远远盯着太子,“所以,他若是想杀你,也是轻而易举。” 她话音方落,院中的守卫当即动了,不约而同地向着太子的方向涌去。 秦芮兮眉眼笑意更深。 这就是她的目的。 这些时间,足够夜玄带人离开。 太子心下也是一阵后怕。 他忙四处张望一番,未见到可疑人后,又松了一口气。 刘既在旁提醒:“殿下,该进去了。” “嗯,”太子抬手,“进去,搜!” 眼线亲眼见着他们一起进了金览的院子,这里被他围的天罗地网,他们走不了。 秦芮兮未阻拦,侧身让他们走了进去。 太子站到秦芮兮面前:“秦芮兮,你以为你还能得意到几时?母后之仇,本宫必百倍讨回!” “殿下说大话小心闪了舌头。” 秦芮兮面上依旧带笑:“等搜出什么,再吹牛也不迟。” “你……”太子下意识抬手,瞥见自己缠着布条的手,还是忍了下去。 不能自己另一只手也被废。 那个夜玄,太过可怕。 半盏茶后,搜寻的守卫走了出来:“殿下,里面什么都没有。” “没有是什么意思?” 太子拧眉。 “没有就是……”守卫道,“很正常,什么人都没有。” “没人怎么叫正常?”太子一脚踹出去,“滚,一群废物,本宫亲自进去看!” 竟连人都找不到。 “是。” 守卫忙退到一旁。 太子踏进屋内,下意识看向床榻处。 暗卫汇报的很清楚,金览死于睡梦中,为给他泄愤,直接挑断了金览的手脚筋,浑身割了十八刀方才离开。 此时,榻上定然是一片血色…… 下一刻,太子不受控制地撑大眼眸。 什么都没有。 床榻上铺着干净整洁的被褥,半分血色都没有。 “怎么,怎么可能?” 下意识地,他抬手揉了揉眼。 秦芮兮走到他身旁,问道:“殿下在惊讶什么?” “是你,是夜玄!” 太子狠狠瞪着秦芮兮。 他自认天衣无缝的计划,怎会被这么轻易破坏。 “你找夜玄?”秦芮兮歪着脑袋,仔细想了想:“他现在应该在院中睡觉吧,昨晚他和我一样,熬了许久。” “走,去找夜玄!” 太子领着众人,又急冲冲地向着夜玄所在的院子而去。 秦芮兮面色淡然地跟在他们身后。 太子动作已很快,可当看到夜玄打着哈欠从房中走出时,他彻底癫狂。 “你们,你们算计本宫?” 明明还差那么一点,他就可以为母后报仇,重新坐稳太子之位,让秦芮兮去死! 夜玄冷哼:“便是算计,你能找得出证据么?” 一句话,直击他的死穴。 太子再也忍不住,吼道:“本宫是太子,想杀谁便杀谁,来人,将他拖出去,砍了!” 第162章 他亦不会辜负你 “太子真是好大的威风。” 夜玄抬眸,似笑非笑地看向太子。 太子被他瞧的一怵。 “看着本宫做什么?区区草芥,本宫想杀你,不可么?” “这便是一国太子的做派?委实可笑。” 夜玄冷嗤一声:“既这里容不下我,我便走了。秦姑娘,”他看向秦芮兮,“危及性命,还请谅解,夜玄先走一步。” 说罢,他飞身上了院墙,转瞬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太子气急:“还不快追!” 金览定是被他带走,他一旦离开,便来不及了。 随着太子离去,一院子的人散了个干净。 秦芮兮回屋慢悠悠收拾了包袱,方才从青阳府正门跨了出去。 府丞听到嘈杂,慌忙套了衣裳查看情况,正好撞见秦芮兮。 他忙迎上去:“郡主,您这是要去哪?是下官招待的不好么?” 治理好虫灾这种大功,皇帝定要封赏,说不定他也能混上些好处。 自然,一切的前提是,他伺候好秦芮兮,让她在皇帝面前为他美言几句。 “难得来江南,我四处走走,”秦芮兮拽了拽身上的包袱,“不用派人跟着我。” “这不好吧?”府丞不放心。 万一出个差错,他就得担着。 “无事。” 秦芮兮不喜用身份压人,但现下好像没有比这更便捷的办法。 她道:“我是郡主,只管听我的就是。” “是。”府丞只得听命。 他心里还在疑惑府中的动静,便也没有再多留。 很快,他到了金览的院内。 他进去瞧了瞧,左右也没看出什么不对。 刚踏出屋子,太子便阔步来了。 “殿下?”府丞连忙行礼。 太子压根未理会他,在屋内寻了一圈,方才转过身询问:“秦芮兮呢?!” 他带人追了出去,但夜玄轻功极好,连他的影子都寻不到。 他这才恍然明白,他中了调虎离山之计。 秦芮兮定带着金览跑了。 府丞忙道:“郡主她说想去游玩一番,不让人跟着。” “她说游玩就游玩?”太子恼怒,抬手抓住府丞的衣襟,“这种蹩脚的理由你也信?!” “这有什么不信的?” 府丞额前冒汗,忙解释,“许多人皆来江南游玩,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郡主年纪不大,玩性自然也重些……” “滚!没用的东西!” 太子恼怒至极。 但眼前人好歹是府丞,他后面需得用到他。 府丞正要退出去,太子又叫住他。 “你去将周边城池的虫灾给治了。” “啊?”府丞惊讶,“微臣还得治理青阳……” “本宫在这你不放心?”太子冷冷斜他一眼,“让你去你便去。” 府丞应声,不敢再有反驳。 太子盯着自己缠着白纱的手,眉眼带狠。 他不能让秦芮兮走出青阳城。 “刘既,”他出声道,“传本宫的令,封城。” …… 青阳封城,整座城人心惶惶。 秦芮兮站在城外,看着城门被合上,眸中流露出讥讽。 “他是真的不太适合做太子。” 夜玄深以为然:“蠢便罢了,竟做出封城这样的举动。” 自古,非万不得已,不可封城。 一旦封城,便会动摇民心。 且刚好卡在虫灾的节点。 “他自己作死,怪不得旁人,”秦芮兮看向他,“金览呢?” “他被我安排在山上的竹屋中。” 夜玄话中满是嫌弃。 那日他原本是想直接扛着离开的,但金览身上血污太多,索性他用着被褥将人裹了个严实。 秦芮兮在外拖延功夫的时间,他又从柜中取出新的放上,让太子想不明白,自乱阵脚。 一切都在他们的计划之中。 现下只等金览醒来,便可启程回永安。 “嗯。”秦芮兮点头,“我去看看好治与否。” 夜玄:?? 好不好治? 很快,他便明白了秦芮兮的意思。 女子收回给金览检查的手,得出结论:“不好治,所以,咱们只能背着他,边走边治了。” 治伤的药她并未带,一路上太子又盯她盯得紧,她压根没机会配药。先前那对抗迷烟的药,已经是她尽最大所能藏下来的。 现下,她身上只有一丁点药粉,派不上用场。 “背他?” 夜玄皱眉:“我们可以买辆马车。” “马车太过颠簸,”秦芮兮看了眼金览身上的伤,“怕是没出青阳,他便会没命。” “马车怎会颠簸?”夜玄纳闷反问。 他坐的马车,向来都平稳的很。 秦芮兮看向他,难以置信开口:“你,不会是没坐过吧?” 他这种身份,应当是骑马的。 马车除了权煜九的,其余都颠簸的很。 这大约便是钱的差距。 她身上并未带多少银子,夜玄这种刀尖舔血的,赚银子不容易,她自然不能用他的。 “等着,我去准备。” 夜玄留下这么一句,飞快走了出去。 不多会,秦芮兮听到外面传来动静。 她走出去一瞧,不由愣住。 深黑色的马车华贵异常,前端系了两匹马。除却外面未挂九王府的牌子,其余皆和权煜九的马车一模一样。 是巧合吗? 她忽而想到什么,心思微动,问道:“你这马车,哪来的?” 是权煜九来了吗?或者,是他派了人过来帮她? 夜玄未注意到她的情绪,如实道:“手下备的。” 暗阙的人遍布各地,他又喜这种样式的马车,他们也就准备了与九王府相同的。 他未觉着有任何不妥,满心满眼都是赶紧将金览扔进去。 是以,说完这句话,便进了竹屋。 秦芮兮看着他将金览扛进马车,这才回过神来。 她胡思乱想什么,眼下风声鹤唳,权煜九若离了永安,定会引起诸多猜忌。 “秦芮兮,来。” 夜玄对她伸出手。 他的动作太像权煜九,她下意识握住。 待感受到他掌心的薄茧,秦芮兮微愣,随即无奈道:“夜玄,我觉着我有些精神失常。” “什么?”夜玄没明白。 “我总觉着你像一个人。” 秦芮兮在马车上坐定,她伸手拍了拍身下的软垫,真的很像。 夜玄闻言,面具下嘴角勾起,露出的一双眼眸却异常认真:“那你定要好好待那个人,他亦不会辜负你。” 永远不会。 他在心中立誓。 第163章 看贤王的本事 从青阳到永安,需十几日的车程。 一路上,皆是夜玄安排。 秦芮兮一门心思都在诊治金览身上。 这次能否一举让太子跌下储君之位,便要看他了。 出青阳的第七日,金览醒了过来。 他迷茫地睁开眼,在见到秦芮兮的瞬间,才变得清明。 “郡主,是太子,”他哑着嗓子,“是他想杀我!” 金览从未想过,太子会对他动手。他好歹是朝廷命官,他怎么敢?! “我知道。”秦芮兮淡声安抚他,“现下最要紧的是养好身子,你手脚筋全断,需得再修养一阵。” “多谢郡主。” 想到自己身上的伤,金览面色微白。 那夜,他的房内突然冲进五个黑衣人,他连喊叫都来不及,剑便横到了脖子上。 若非他下意识后缩,又装死,早便没命。 想到这,他不由有些不可思议:“郡主,我的手……” 好像除了痛些,没什么事,都还在,也能进行少许活动。 他记得,他手脚筋是断了的。 “我给你接上了。”秦芮兮嗓音冷淡。 她的话让金览瞳孔猛地一缩。 她医术竟高到如此地步?旁人眼中天方夜谭之事,她竟可这般轻松。 “郡主的意思是?”他试探性开口,“我日后可同常人一样?” “也有点不同,”秦芮兮道,“这里医疗水平不够,到阴雨天你的伤处会有些许痛痒,不过不是那么难熬,其余的与你从前一样。” 她的每一句话,都让金览心下震动。 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从前,他对秦芮兮是存了些偏见的。 自古男主外,女主内。 哪怕秦芮兮有着天凰命格,他也认为她不过是个医术好些的女子,终归还是要依附男人。 可现下,他才发觉,是他眼光太过狭隘。 此等本事,她足够靠自己一个人而活。 “怎么?哪里不舒服?”秦芮兮注意到他面色不对劲,问道。 “没,”金览脖子上有伤,不敢有太大动作,只微正了眼色,“多谢郡主。” “不必谢。” 秦芮兮拿起一旁的银针,为他疏理着经脉。 “我救你,有我的目的,我想让你帮我将太子拉下储君之位。” 饶是谈及这些,她嗓音依旧淡然。 仿佛只是在说今日天气一般悠闲。 “郡主哪怕不吩咐,”金览眼里都是恨意,“我也是不会让太子坐稳位置的。” “不,你没听清楚我的话。” 秦芮兮看向他,好看的眼眸透着冷:“还有五日我们便会到永安。五日后,我要听到太子被贬为庶人的消息。” 眼下是最好的机会。 且可以将他们所有人置身事外。 “这……”金览迟疑道,“他是皇子,如何能草率贬为庶人?” 秦芮兮行云流水地自他关节处取回银针。 “这就要看贤王的本事了。” 刀已经递到贤王手中,如何捅进去,得看他自己。 金览沉默一会,又开口道:“郡主知我是贤王的人,不知郡主最终,是否会选择贤王?” 信错人,是致命的。 哪怕秦芮兮救了他一命,他亦不敢行差踏错半分。 秦芮兮似笑非笑:“那得看他的本事。金大人,可要修书一封送于永安?” 金览思虑了下点头:“好。” 他手筋断掉,不能提笔。 秦芮兮代劳写了一封,盖上金览的印章。 看着快马加鞭而去的信使,女子眼眸微沉。 …… 五日后。 永安近在眼前。 秦芮兮并未回府,悄声进了长生堂。 “长姐!” 临近黄昏,秦楚兰正要闭店,抬眼便见着多日联系不上的秦芮兮,不由惊喜上前。 “你回来了?一路可还顺利?” “我若是顺利,你便该早得到消息了。” 秦芮兮无奈开口。 见着秦楚兰面露紧张,她拍了拍她的肩:“我没事,就是有点小波折,你呢?秦定安分吗?” “嗯,他连门都不出。” 秦楚兰说话间,已倒了杯茶递给秦芮兮:“长姐,先不提无关紧要的人,喝口茶歇一歇。” 秦芮兮接过,见着夜玄将金览带了进来,便道:“先闭店。” “好。” 秦楚兰忙将门合上:“长姐,这是……” “是金览,”秦芮兮让夜玄将他放到床上躺下,又道,“将显微镜拿过来。” “来了大佬!” 江润将手术显微镜推出来:“这人怎么了?瘸了?” 金览:“……” 他想动怒,随即想到好像事实的确如此。 “差不多吧,”秦芮兮检查着她先前缝合的伤口,“我在外没有显微镜,随便接的,不知道接的如何。” 江润听着她这么说,便凑上去瞧了一眼,而后大叫道:“大佬,你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凡尔赛?这不细看压根瞧不出他受过伤吧?” 比他见过的所有医生都要接的好。 甚至,是他们达不到的高度。 秦芮兮直接忽略他的话,自顾自检查了下道:“还有些皮肤纹理对不上。” “皮肤纹理……”江润听着,差点给跪了。 这是人能说出的话吗。 “楚兰,你将我备的伤药拿来,我要确保明天他能站起来。” 秦芮兮眸光微敛。 进永安时,夜玄已差不多打探清楚。 太子明日将会抵达永安,到时第一件事,便是回宫复命。 以他的无耻程度,自然也会将治虫灾之功揽在自己身上。 他站的越高,才能摔得越狠。 “楚兰,你差个小厮,送消息至贤王府,让他明日助我们前去早朝。” 秦楚兰将药递给秦芮兮后,便去寻人。 这会功夫,江润已凑到夜玄面前:“夜玄兄,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夜玄挑眉看了他一眼:“有事?” “对,”江润偷偷将他拉到一旁,“我告诉你,你没机会了,秦芮兮她和九王爷好上了。” 夜玄:“……” 江润瞧着他不说话,更急了:“你这没反应?你媳妇都被拐走了,要不这样,你给我三文,我替你盯着他俩。” 他就差将缺钱两字刻在脑门上。 夜玄斜了他一眼,从怀中扔给他一锭银子:“给你十两,闭嘴。” 江润:“好嘞。” 夜玄走到秦芮兮身旁:“我先走了。” “等一下,我有东西给你。” 秦芮兮从药柜中取出一瓶药:“你常年行走在外,哪怕日后改行卖药,仇家也定是不少,这是解毒丸,一般的毒都可解,你收下吧。” 夜玄接下,眉眼透出些许笑意:“多谢。” 第164章 你胆子大的很 彼时的九王府,灯火通明。 贤王面上依旧带着他平素的温润笑意。 “本王有要事要见皇叔,你们再拦,便休怪本王不客气了。” 他的身后,是一众府兵。 这几日,他越想越觉着不对。 权煜九年少时桀骜不驯,这些年四处作威作福,他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女子要过什么隐居的日子。 所谓闲云野鹤,也定是他胡乱诌出来的。 他是想借着秦芮兮,真正掌握大朝。 毕竟,秦芮兮近来出的风头的确很多。 甚至连虫灾都能治好。 “贤王,这是九王府,”夜赴抱着剑,不屑看向他,“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来的。” 贤王的脸上露出少许阴霾。 “本王是阿猫阿狗?” 夜赴听他如此说,也不怕,继续挑眉道:“除了九王爷,旁人在我眼中都是畜生,你有意见?” “再说了,你什么王爷,能有我们九王爷威风?王爷不见你便不见,我劝你老实滚蛋。” 隔着一扇门,穿着权煜九衣裳的于天满头黑线。 这样确定能将人给赶回去? 夜赴真是半分都没学到自己的机敏。 贤王眼中的犹疑越来越重。 这么一刻,他几乎可以肯定,权煜九的确是不在永安。 他会去哪儿?难不成,是去筹谋造反一事。 “本王今日必须进去。” 他上前一步:“若你不肯,本王只好采用些强硬手段了。” 今日,若他真的能抓住权煜九把柄,那么在他父皇面前的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 夜赴还想说什么,便被于天一把拽过:“你是蠢货吗?你激怒他只会让他更想进来,听我的……” “凭啥听你的?他想进来我便动手,一群虾兵蟹将,不够我塞牙缝。” 夜赴的话惹得于天恨铁不成钢,他干脆给了他一脑瓜崩。 “你打我?”夜赴不服,干脆转身和于天打了起来。 两人动作太大,直接将九王府的大门给推了开来。 贤王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着“权煜九”和侍卫扭打在一起。 明明是他九皇叔的模样,可他瞧起来怎么那么奇怪。 忽而,他脑中灵光一闪。 “你是假的!” 贤王的一声怒吼,让两人都回过了神。 “夜赴,都是你害的!” 于天说罢,赶紧抬起袖子,遮住自己的脸:“我不是,你看错了!” 他又赶紧指挥夜赴将门合上,而后转身便跑。 贤王哪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当即抬手,让府兵跟随他上前。 见着夜赴要关门,他狠道:“挡者,格杀勿论。” 只要能证实权煜九这半个月不在九王府,这些人统统都得死。 早死一些,也算解脱。 他脚方要踏进门槛,门内便传来一阵劲风,夹杂着十分的力道,直接将他掀翻在地。 一身玄袍的男人冷肃着凤眸:“本王看谁敢。” 贤王捂住胸口稳住身形,抬眼便见着逆光的人。 是权煜九。 他下意识道:“怎么可能?” 他方才绝不会认错人。 那个人不是权煜九。 “本王与属下打闹一番,也碍着贤王的眼了?” 权煜九冷眸看着他:“本王倒是不知,本王的九王府何时变成这般随便之地,你想闯便闯?” 他抬脚上前,微弯着腰,居高临下道:“贤王,你胆子大得很那。” 贤王嘴唇轻颤。 眼前人的气势太强,让他不自觉生出恐惧的情绪来。 权煜九扫了眼地上的人,目露不屑:“滚。” 若非明日他有用,他定不轻易放过他。 “主子。”夜赴将门合上,凑过来道:“他那般嚣张,就这么让他走了?您不是和那些人都有仇,这夜黑风高,是下手的好时机。” “说你蠢你还真是不聪明。” 于天毫不迟疑地又给了他脑袋一下:“王爷想要的是当年的真相公之于众,谁像你这般肤浅。” 夜赴这次没敢反驳,挠着脑袋道:“我是觉着结果都一样,过程不重要嘛。” 反正他们都得死。 九王府外。 贤王方回马上,便有着下属过来:“王爷,长生堂那边差人送了消息过来。” “长生堂?” 贤王思虑一瞬:“将人带过来。” …… 翌日,早朝。 太子回朝。 “父皇,儿臣不负所托,顺利治好江南的虫灾。” 太子春光满面,向着皇帝说着江南的情况。 虽他未找到秦芮兮,但青阳府丞有些本事,将周边治理的不错,虫灾褪去,秧苗也重新恢复生机。 今年的收成可能会比往年少些,却不至于损失太多。 只要减免赋税,江南可以度过这次危机。 “好!” 皇帝龙颜大悦。 他原本对太子不抱什么太大的期望,未曾想他竟真的将事办的漂亮。 刘既在旁躬身:“皇上,太子这次费尽心力,当好好奖赏。” 秦芮兮离开,他总觉着心下不安。 不过金览是已死之人,凭借秦芮兮一人,应当也翻不出风浪。 哪怕她带回金览的尸体,他们也有无数理由推脱。 “对,”皇帝笑道,“朕想想该赏些什么。” 贤王站出来提议:“父皇,江北那边不是刚进贡了一颗东珠?东珠难得,自古只有太后皇后可用,现下国无皇后,赏给太子,亦是象征他为我大朝未来希望。” “有理。” 皇帝认可点头:“便将那颗东珠赏给太子。太子,虽你母亲犯错,但朕认为你有治国之才,别让朕失望。” 这句话,便是在肯定太子的位置。 太子亦是喜出望外。 他未曾想,直接拿了秦芮兮的成果,竟能有这般意外之喜。 他跪下:“谢父皇,儿臣定不辜负父皇期望!” 这会,三喜已将东珠端了上来。 鸽子蛋大的东珠,一出现便引得朝臣的目光。 东珠难得,可见皇帝对他的重视。 一时间,众人又开始思忖起站队之事。 贤王看着太子得意的嘴脸,嘲讽地勾起唇角。 这会,应当差不多了。 “报!皇上,江南那边递了折子来。” “江南?”皇帝狐疑地看了眼太子,道,“呈上来吧。” 彼时,太子已接过东珠。 他并未将江南的折子放在心上,青阳府丞懦弱,如何敢私自告他的状。 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展开奏折。 待看清上面所写,当即怒道:“太子!” 第165章 贬为庶人 东珠咕噜滚到地上。 太子刚站起的身子又跪下:“父皇,可有什么不妥?” “江南递了折子,治理虫灾的是青阳府丞,给药的是秦芮兮。” 皇帝眯眸看着太子,强忍怒火:“你做了什么?” “儿臣,”太子面色发白,强撑着道,“儿臣自也是参与了制药,且秦芮兮她第二日便跑了,后续都是儿臣一手操办的。” 他明明已安排好一切,江南那边为何还会递折子来? 难不成,其中有着贤王的人? 想到这,他下意识看向站在一旁温润笑着的贤王。 贤王看了太子一眼,上前道: “父皇,既皇兄参与制药,定是知晓药方的,若是将方子公开普及,也算大功一件。” 皇帝耐着性子,问:“太子,方子是什么?” 太子面色又难看一分。 他在江南整日出入风月场所,后又四处搜捕秦芮兮,压根未去探究过药的方子。 只是身在朝堂,他不能在眼下沉默,哪怕胡乱编一个…… “回父皇,是铜放入水中煮沸。” “太子,你若不清楚,便不要在这胡诌,若是有人用着你的方子去治庄稼,造成的后果你能承担吗?” 女子清越的声音让众人不自觉向着殿门处看去。 太子震惊之余,又夹杂着少许慌乱。 秦芮兮来了,那金览会不会也活着…… 很快,他的想法得到了证实。 秦芮兮与金览一同走入殿中。 “见过皇上,”秦芮兮行礼,“还望皇上看在臣女有要事禀报的份上,免臣女私入朝堂之罪。” 不等皇帝开口,金览便上前跪地哭诉:“皇上,臣遭遇刺杀,幸好靠郡主相救,方才捡回一条命。” 皇帝闻言,怒道:“谁如此大胆?竟敢刺杀朝廷命官?” “是太子。” 金览抬手,毫不迟疑地指向太子:“太子派了手下亲信刺杀臣,臣自知耿直,常惹口舌之争,可也不到要臣死的地步吧?” “太子殿下,臣与您有何仇怨,需您下此狠手?!” 他此言一出, 满朝哗然。 太子依然镇定:“你有证据?” “自然是有!” 金览自怀中取出一块令牌。 “此乃东宫之物,烦请皇上查看。” 皇帝抬了抬眼,三喜当即上前,将金览手中的令牌呈了上来。 令牌做的逼真,但皇帝却一眼瞧出是假的。 他能识得的东西,金览自然也识得。 瞬间,皇帝明了他是有意为之。 高位上人长久的沉默惹得太子心下发慌。 他下意识道:“怎么可能?这些暗卫怎会带东宫的令牌?” 话落,他方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皇帝阴沉着脸:“太子,你如何知晓他们是暗卫?” “父皇,听儿臣说,”太子慌神,跪在地上无措地挪动,待目光接触到秦芮兮时,他道,“是她,这一切都是金览联合秦芮兮算计儿臣,他们不想让儿臣坐稳太子之位……” 秦芮兮听着笑道:“大朝的皇上是谁,竟能由我决定了?又或者,我帮旁人,我能得到什么好处?我已是郡主。” 她话说的大胆,却是正理。 她的身份摆在这处,不会被任何皇子所娶,不会成为皇后。 她做再多,也是无用功。 金览愤愤出声:“皇上,太子胡乱攀扯他人,此等德行,压根不配东宫之位!” 朝堂上当即有人上前:“金大人说的有理,若不废太子,日后他变本加厉,岂不是要将所有对他存有异心的人下毒手?” “皇上,您正值壮年,太子做出此举,怕有异心啊。” 异心两个字,戳到了皇帝的心上。 他当年就是存有异心,弑父得来的位置。 太子会不会与他有同样的想法? 毕竟当年,便是废后给他出的主意。 他踌躇一阵,终是下定决心开口:“即日起,废黜太子。” 太子闻言,身子一软,瘫在地上。 他费尽心力保住的位置,终归还是没能守住。 刘既在他身后,不敢多言一句。 但皇帝的视线还是落到他的身上:“帮着他诓骗朕,你这官,便也不用做了。” 贤王赶忙上前,推荐自己手下之人。 秦芮兮站在一旁,如透明人一般。 她今日其实并非非来不可,只是,她想督促贤王,下手狠些。 如此,太子无法翻身,她才能入后宫探察她的猜想。 现下的情况,应当还未结束。 果不其然,皇帝刚顺着贤王心意定下人选,殿门外便传来女子愤愤不平的声音。 是司英。 “皇上,娘娘与殿下对您忠心数年,您怎么能因为一些莫须有的小事便废黜娘娘与太子!” 她径直走进来,到太子身旁,怒其不争道:“殿下,您再怕什么?娘娘早已为您备好精兵,来日皇位必定是您的!” “岂有此理!”皇帝震怒,满朝文武跪了一地。 秦芮兮偷瞥一眼贤王,便猜到是他的手笔。 司英向来对皇后忠心耿耿,竟能为他所用,他当真是有本事。 太子瞪圆双眼:“司英,你在说什么?” 他母后就算有私兵,也不能在这个节骨眼说出来。 还未待他想明白,皇帝已开口:“精兵是么?那也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三喜,宜春宫那个贱妇赐毒酒,至于太子,念在他身上有皇家血脉,贬为庶人。” “这个奴婢, 拖出去砍了。” 司英哪怕被侍卫拖出,依旧叫喊:“殿下才是九五之尊,殿下终有一日会回来,赐死你们所有人!” “司英,你闭嘴,你想死别拖上我!” 太子目眦尽裂。 他明知晓这是贤王的圈套,可他压根想不到破局之法。 从一开始就错了,他早就该在第一次见到秦芮兮时就杀了她。 否则他怎会被她反复算计! 看穿太子的想法,秦芮兮看向他,淡淡道:“所谓储君,当为国为民,你枉顾江南虫灾,寻欢作乐在前,为一己私欲,泄愤杀朝廷命官在后。我带着金览离开,你还不死心,竟将青阳封城。” 她话音极轻,却掷地有声:“你不配为太子。” 太子的脸猛地白了下去。 第166章 你可知廉耻? 太子被拖了出去。 他半张着嘴,似是想不通为何会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不多会,早朝散去。 秦芮兮走出明乾殿,径直看向贤王:“我要去一趟宜春宫。” 贤王闻言诧异:“你要去见皇后?” “不是,我去找东西。”秦芮兮未与他言明原因。 贤王看着她的脸,最终没有探究,笑道:“这次你帮了我这么大的忙,我顺道帮你一把,也是应该。” 他抬手,换来一个小太监:“带郡主前去。旁人若是问起,便说是我母妃身子不舒服,寻郡主瞧瞧。” “是。” 小太监走在前头,秦芮兮紧跟而上。 能在明乾殿外安排人,贤王的根基,比她想的还要深。 …… 不多会,秦芮兮到了宜春宫。 几个宫人抬着担架,上面盖着白布。 显然,皇后已死。 待宫人离去,她方才进了宜春宫。 先前她已打听过,皇后虽被废,但东西皆原封不动地送到了宜春宫。 她应当能在那里寻到些线索。 刚踏入正殿,身后便传来熟悉的气息。 秦芮兮面上带了笑:“你怎么来了?” 她转过身,见到的是一身玄色,面目带着急促的权煜九。 他知不出意外,她应当不会有事,他在朝中亦安排了内应。 可他不在场,终归是不放心。 “这话当我问你,”权煜九环顾一圈宜春宫,又将视线落到她身上,不赞同道,“为何来这?” “我的确是该谨言慎行,可……” 秦芮兮话未说完,便被权煜九打断:“大朝的毒酒并非一般的毒酒,会使人极为痛苦,死状狰狞。我怕你瞧见了,吃不下饭。” 他的话让秦芮兮微怔。 她以为,他会说她不谨慎,毕竟现今她处于风口浪尖。 却没想到,他只是担心她吃不下饭。 的确,这才是权煜九会在意的事。 想到这,她勾起唇角。 “这么一想,的确是胃口不佳,待会还请九王爷带我吃顿好的。” “不过,”她抬手指了指殿内,“我们先去找线索。” 她将自己的猜测告知权煜九。 “如若那人与我母亲有仇怨,定会针对我,别的妃子从未参与争斗,唯独皇后,她与太子很想我死。” 只有他们,是将态度摆在明面之上。 权煜九微蹙眉。 虽说她的想法太过直白,但的确是没有更多的线索。 他近来调查过林娴,也未有什么有价值的事。 他跟在她后面,进了殿。 两人翻找许久,终于从陈旧的箱中寻到些许纸张。 与曲氏那本书纸张相同。 且皆是有着些许年份。 秦芮兮指尖捻着纸,面色微沉:“是皇后吗?她当年与我母亲有过冲突?” “据我所知,没有。” 权煜九将自己调查到的事和盘托出:“废后所对付的人,皆是想与她争皇后之位的。你母亲不曾参与这类争斗,甚至与废后没有任何交集。” “这类纸张乃皇室先前用纸,因着制作过程太过繁琐,在十年前便已废弃,”他低垂着眉眼,“何况废后已死,更是无从探究。” 秦芮兮点头。 “我原以为今日会有些头绪,反倒越理越乱。” 果然,还是先去吃饭。 只是她还未开口,外间传来宫人的声音:“郡主,柔妃娘娘请您到宫中一叙。” “柔妃?” 秦芮兮下意识看向权煜九。 她对宫中事了解不多。加之,皇后在时,旁人皆不敢出头,如今皇后死了,许多宫妃都抓紧了时机惹旁人注意。 皇后之位,于她们来说,是莫大的诱惑。 “是十皇子的母妃,”权煜九淡声道,“直接拒绝便是。” 宫人来这里寻她,便代表着她的所作所为皆在旁人眼皮子底下。 他不想她有丝毫危险。 “我需得去。” 秦芮兮将纸张叠好,眸色微沉:“她此举无外乎两个原因,一为试探,二为帮忙。” 她抬眼,看着面前的男人:“真相对我来说很重要。” 她不想稀里糊涂的活,也算是为原主寻一份安慰。 权煜九瞧了她一眼,当即做了决定:“我陪你去。” 秦芮兮原本以为他会乔装一番,结果他极为嚣张地进了柔妃的宫门。 柔妃见着权煜九,一张年轻的脸瞬间花容失色:“你,你好大的胆子,外男不得入后宫你不知晓吗?” 权煜九一个眼神都未给她,只道:“再多话,本王烧了你的殿。” 柔妃:!! “岂有此理,你是王爷,这是皇宫,你怎敢在这里撒野!” 权煜九冷笑:“你可以试试。” 他来时便见着楼贵妃悄声进了正殿。 楼贵妃是贤王生母,挑这个点来,怕是心思不纯。 柔妃不过是个挡箭牌。 秦芮兮站在权煜九身后,眉眼不动。 她知晓,他所做的任何事,都是为了她。 柔妃入宫后向来得宠,连皇帝都常哄着她,此时见着权煜九待她如此不客气,当即便要动气。 “来人,将他……” “柔妃妹妹,”楼贵妃终归是按捺不住,从殿中走了出来,“左右都是一家人,何苦动这么大的气。” 皇帝皇后都不敢惹的人,也就只有柔妃这个蠢货喜欢撞上去找死。 柔妃闻言,面色有些不善。 但想到楼贵妃给自己的好处,她还是忍了下来。 “既如此,”她微扬着下巴,“九王爷便在殿外等候吧。” “柔妃妹妹,”楼贵妃打着圆场,“本宫来安排便好。” 她走到权煜九身旁,行了礼道:“九王爷,本宫有些体己话想同郡主说,还请九王爷去偏殿稍坐。” 权煜九迟疑一会,方才道:“待她客气些,否则本王饶不了你们。” 被他威胁,楼贵妃也只能强撑笑脸:“这是自然,郡主乃天凰命格,我们自是礼遇有加。” 眼前人气场太强,她索性将视线落到秦芮兮身上。 “郡主,里面请。” 秦芮兮应声,这才随着楼贵妃进了正殿。 柔妃最耐不住性子,当即不客气道:“你身为郡主,与九王爷有着叔侄之嫌,可你竟与他一起来这后宫,未免太过亲近了吧?” “秦芮兮,你可知廉耻?” 第167章 本王就喜欢世俗不容之事 “柔妃这话问的有些好笑。” 秦芮兮眸光坦然,直视着柔妃:“我与九王爷并无血缘关系,日后就算是在一起,也与你口中的廉耻沾不上边。” “你……” 柔妃瞪大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自古便是如此,男女二人只要有名义上的联系,便不会结为夫妇。 秦芮兮竟还肖想着嫁与九王爷。 不对,她想嫁的怕不是九王爷,而是入皇室。 她发出嗤笑:“你莫不是还在做什么天凰命格的美梦?废后死的那般惨,你瞧不见么?” 就因为那命格,她明明受宠,却被压了那么多年。 是以,她对有着同样命格的秦芮兮也是厌恶。 “再者,你已是郡主,谁会娶……” “柔妃妹妹。”楼贵妃打断她的话,笑道,“郡主如此本事,谁人不想娶呢?” 她那日听自己皇儿提起,也动了心思。 如此心智,旁的女子比不得她。 除去太子,还有个弘王虎视眈眈。 柔妃讶异看了楼贵妃一眼,到嘴边的话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秦芮兮懒得听她们这些废话。 旁人如何看她,她并不关心。 她问道:“特意找我来,有什么事?” “倒不是什么重要的话,”楼贵妃引着秦芮兮坐下,又分外客气地倒了杯茶,“本宫偶然听说,郡主在打听你母亲的事?” 秦芮兮并未有意隐藏,贤王觉察到,楼贵妃知晓也是常理之中。 “不错,”她点头,“楼贵妃莫非与我母亲相识?” “倒不是相识,”楼贵妃面上始终带着柔和的笑,“是她从前帮过本宫。本宫那时年少,去山神庙上香时险些摔落山崖,是你母亲救了本宫。” 她说到这里,又转了话锋:“本宫自信能让郡主满意,不知郡主如何回报本宫?” 秦芮兮眉眼不动,淡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本宫想要,”楼贵妃面色严肃了些,“郡主若不嫁与我儿,便不能帮弘王。” 旁人她未放在眼中。 弘王在边关屡建战功,皇帝对他也越发满意,虽远离永安,但皇帝总是念着。 如今外敌强劲,弘王能征善战,是很合适的帝王人选。 若是再添上秦芮兮与林家,贤王哪怕在朝堂再盘根错节,依旧难以与弘王争。 至于权煜九,楼贵妃从未将他放在眼中。 从前的他都未争到皇位,现下一个闲散之人能做出什么?尤其他暴戾名声在外,定不得民心。 秦芮兮弯了弯眉眼,遮掩住眸底的冷,她应下:“我答应你。我秦芮兮立誓,永不与弘王一道。” “好,郡主爽快。” 楼贵妃早便听说,秦芮兮是个有野心的,她只会选择未来帝王而嫁,那么,她未来只能和自己的皇儿一路。 她将自己的事和盘托出:“那日与你母亲同行的,还有一位男子,他是南邶国之人。他身上带着南邶特有的香料,本宫那时还向他讨要了香料方子,可惜缺少一味南邶特有的花,总觉得少了许多味道。” 她说话间,已将腰上的香囊取了下来,递到秦芮兮面前:“这便是那香料。” 秦芮兮接过,眉微蹙起来。 楼贵妃的香囊她先前已在贤王那见过。 与曲氏那本书味道如此像…… 她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的生父,应当是南邶人。 有些可笑。 她的母亲已带着她嫁与他人,他却依旧要她们的命。 还用如此歹毒的招数。 待她调查清楚,她定不会放过他。 秦芮兮起身:“今日多谢楼贵妃,芮兮告退。” 待秦芮兮离开,柔妃方愤愤不平道:“楼姐姐,你待她那般客气做什么?难不成,你真的想让她嫁与贤王?” “你对她为何那般大敌意?”楼贵妃不答反问,“她可是还帮你治好了十皇子。” “本宫皇儿本就福大命大,她不救也不会有事。” 柔贵妃颇为不屑:“楼姐姐,你可要当心,秦芮兮并非简单之人。” 她仔细瞧着楼贵妃的脸色,又说道:“楼姐姐,妹妹今日帮你将秦芮兮叫来,那我皇儿回我身边的事,还请姐姐在皇上面前多提几句。” 柔妃得宠,但娘家势弱,十皇子自小便养在别人膝下。 如今太子被废,皇上正值壮年,她的十皇子说不定也能争一争储君的位置。 楼贵妃何尝不知晓她的心思,眼底露出少许讥诮,面上依旧道:“本宫会提,安心。” …… 秦芮兮刚踏出正殿,就见着三喜站在权煜九身旁,面色焦急。 待见着秦芮兮,三喜方才松了口气:“九王爷,您瞧郡主好端端出来了,您便随老奴前去见见皇上,皇上有着要事与您相商。” 权煜九见着秦芮兮面色如常,悬着的心方才放下。 他侧头瞥向三喜:“待本王将郡主送回去,再回来与皇上商议。” 三喜:“……” 他嘴角僵了僵,还是道:“九王爷,容老奴多嘴,您与郡主如今身份不同,走太近难免惹太多闲言碎语。” “呵。” 权煜九冷笑:“没有她,本王的事也不少。” “这哪能一样?” 三喜是真心想劝,压低声音道:“您与郡主若是一起,为世俗所不容。” “说的好,”权煜九唇角勾起,“本王就喜欢世俗不容之事。” 三喜:?? 他还未能来得及多说,权煜九便向着秦芮兮所在的位置走了过去。 顺势,他攥住她的手,关切询问:“如何?” 秦芮兮递给他一个安心的眼神:“回去再说。” “嗯。” 权煜九带着她,一路向着外面走。 三喜忙跟上:“九王爷,莫要为难老奴!” 楼贵妃听着外间动静,抬眸看过去。 两人并肩的身形让她心下隐约有些不安。 难不成,秦芮兮认定的人是权煜九 若是如此,这助力可就到不了贤王身上。 毕竟权煜九与谁都不甚亲近……不对,他好似从前与弘王交流过什么兵法。 秦芮兮立了誓,可权煜九的想法她左右不了。 万一权煜九利用秦芮兮帮助弘王该如何? 楼贵妃指甲掐入手心。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让秦芮兮为她所用。 第168章 出征 三喜终归还是没能拦住权煜九,眼睁睁看着他与秦芮兮上了马车。 无法,他只能回明乾殿回禀。 马车上,秦芮兮简单将楼贵妃所言告知权煜九。 “如若楼贵妃所说为真,那我该如何求证?” 所有人都不知晓林娴在外游历究竟发生何事,再者经过这些年,更是难以去调查。 “送一封家书去往边关,询问林老将军。” 权煜九眉头微蹙:“许多事定会存有蛛丝马迹。” 秦芮兮应声,转而又想到三喜缠着他一事,好奇问道:“三喜他来找你,是有着要紧事?” “嗯。” 权煜九眉眼泛冷:“自然是顶要紧的事。” …… 直到晚间,权煜九方才去了明乾殿。 皇帝虽对他存有不满,但面上仍客气道:“九皇弟近来可好?” 权煜九仰头,看着坐在高位之上,道貌岸然的人,冷冷勾唇:“很好。你找我,有什么事?” 他站在原地,明明是低人一头,却依旧透着睥睨的气势。 皇帝坐在龙椅之上,手略微收紧。 他从始至终都是这个样子,哪怕身处低谷,也不会对任何人低头。 让他厌烦得很。 “九皇弟,”他敛起不满,面上露出浅淡笑意来,“近来南邶愈发猖獗,你身子已大好,可否率军出征?朕还记得你从南邶手中夺十城,让敌军闻风丧胆。” 权煜九听着他的话,冷笑:“你不必如此拐弯抹角,是弘王要回永安了吧?” 他的性子,权煜九再为了解不过。 皇帝生性猜忌,太子被废,他不会独留贤王在永安。 如今贤王已是二十,而他这个父亲正值壮年。 无人会想要再等上几十年登上皇位。 当初的他不想等,他自然也笃定自己的儿子不会等。 权煜九的直白惹得皇帝冷了脸。 “九皇弟,”他声音沉沉,“朕是君,你是臣。朕的事,你最好不要过多揣测。” “呵。” 权煜九不惧,道:“自始至终,我都厌恶极了你这副模样。” 说罢,他径直出了明乾殿。 守在一旁的三喜有些呆愣:“皇上,这……” 皇帝这会将阴沉的脸色展露出来。 “宣一道圣旨,朕不信,他还敢抗旨不成。” 说着,他又像是想到什么一般,询问道:“近来他似乎和秦芮兮很亲近?” “是,”三喜弯着腰答道,“不过二人身份摆在这里,应当不会有什么牵扯。” “朕这个九皇弟,”皇帝眯着眼眸,“可从未将那些世俗瞧在眼中过。” 自小他就是这般。 年少气盛,仿佛能将世间一切踩在脚底。 旁人拼命求来的东西,他永远不屑,可好事却总落到他的头上。 甚至连他的母妃都宠冠后宫,无人能及。 三喜瞧着皇帝的面色,不敢出声。 皇家之事,岂是他一个奴才能妄议的。 忽而,殿外传来楼贵妃的声音。 “皇上,臣妾小厨房熬了雪梨汤,臣妾送来给您尝尝。” 她一袭芙蓉衣,面上带着浅笑。 自从皇后被废,她每日心情都极好。 皇帝瞧见她,脸上并无多少喜色。 楼贵妃并不在意,她举起汤匙递到皇帝嘴边:“皇上,您将这梨汤喝了,臣妾便为您解忧如何?” 皇帝挑眉,似有些不相信她能猜到他心中所想。 楼贵妃喂了一勺梨汤,方道:“皇上,听臣妾一句,处理好了秦芮兮,便能解决许多问题。” 她跟着皇帝时间不短,自然知晓他对权煜九的介意。 皇帝思虑一瞬,顺着楼贵妃的意,将一碗梨汤喝了干净。 楼贵妃慢条斯理开口:“皇上可为郡主寻个良人,您是皇上,九五之尊,天下谁敢不遵从您的意思?” 她站在皇帝身侧,温柔地为他捶着肩:“林家是您的臣子,敢抗旨,便是诛九族的大罪。” 皇帝沉思。 他未想过动林家。 无论是前朝还是现今,林家都忠心的很。 且若是林家有了二心,权煜九岂不是会乘虚而入。 毕竟朝中可用良将并不多。 看出他的迟疑,楼贵妃继续道:“皇上,林家对郡主颇为重视,只要将她嫁与您信任之人,他们自会对您继续忠心。” 皇帝沉吟:“秦芮兮的性子你应当清楚,她不是个会随意接受安排的人。” “谁说要随意安排?” 楼贵妃红唇扯开弧度:“郡主身份高贵,自是当举办一场宴会,仔细挑选。” 皇帝瞬间明了她的意思。 他和颜悦色拉住她的手,轻拍道:“这些年,还是你最得朕心。” 说着,他方才像是想到什么,问道:“柔妃最近似是常与你走动,可同你提起什么?” 他清楚,柔妃想要将十皇子带到身旁照料。 他宠她,不代表她可以无法无天。 一个小门小户出来的女子,教不好他的皇子。 楼贵妃笑道:“没有,皇上宽心。” 她怎么会帮柔妃。 …… 权煜九启程去边关极为突然,秦芮兮只收到了他的信。 他简略说明了情况,丝毫未提其中凶险。 秦芮兮将信纸攥了又攥。 不知为何,她心下总不安定。 秦楚兰注意到她的情绪,宽慰道:“长姐不必忧心,九王爷早年便在战场上威名赫赫,这次定然也不会有任何危险。” “嗯。”秦芮兮将信纸收起。 她心下已有了计较。 与其在永安忧心,不如多备些伤药,去边关帮他。 她视线微转,落到一旁嗑着瓜子的江润身上。 江润当即挺直腰背:“大佬,你有什么吩咐?” “我之前让你做的培养皿,做出来了?” 秦芮兮看着他:“我需要消炎药。” “做是做出来了,”江润抓着头发,“但我不会培养细菌。” “我来。” 秦芮兮眉眼透着犀利。 她必须得加快动作。 如若她猜的不错,皇帝那边应当会动手脚。 他那样的人,怎么会容忍完好的权煜九活在世上。 “小姐。” 外间,春意的声音传了过来。 “林小侯爷来了。” “表哥?”秦芮兮与秦楚兰下意识对视一眼。 现下已然入夜,林嵘为何会选在这种时候? 第169章 杖责 林嵘方踏进屋门,便急急道:“小兮儿,出大事了!” “我今日与楼贵妃的表亲一起喝酒,听他说皇上打算为你办一场宴会,让你挑选心仪之人成婚。” 他们此举,一看便是故意。 如今权煜九前往边关,秦芮兮虽有郡主之名,却无力与皇帝抗衡。 林家也在边关,林嵘这个小侯爷的话并不作数。 “要不,小兮儿,你便说与我定了终身?”林嵘提议。 这似乎是现下最好的解决办法。 “没用的,”秦芮兮摇头,“他们既想了这一遭,便只会让他们心中的那个人与我一起,别说是你,就是几个皇子站出来,他们也不会答应。” 秦楚兰听着直皱眉:“那长姐该如何?总不能任由他们这般拿捏。” 她紧攥着手,只恨自己能力不够。 若是她名满天下,长姐也不必这般受委屈。 “无妨,”秦芮兮淡笑,“我这个人,也不是谁想娶就能娶的。” …… 约摸是怕有变故,翌日,楼贵妃便差人送了口信来。 宫女恭敬行礼:“郡主,贵妃说已是初夏,楼府的荷塘开的正好,邀您现下去瞧瞧。” 秦芮兮听着如此紧迫的时间,冷笑道:“贵妃娘娘这是怕我跑了?” 一早来通知,让她即刻就去。 当真是急得很。 宫女依旧低眉顺目:“贵妃娘娘也是见着荷花开了才让奴婢来寻您,若是花未开,便来问郡主,岂不是失了礼数?” 她说罢,又后退一步:“秦国公府眼下多有不便,贵妃娘娘已为郡主备好马车。郡主,请。” 这话,秦芮兮听懂了。 贵妃意在秦国公府不比往日荣光,林家也在边关,无人能帮她。 可她走到如今,靠的从不是别人。 “春意,”她侧头道:“去将我前阵子买的莲花簪取来,楼家的盛景,我自是得盛装前去。” 宫女闻言,特意抬起眼眸,紧盯着秦芮兮她们的动作。 贵妃娘娘交代过,这个郡主本事多得很,事无巨细都得记下。 不过,好像真的是一根极为平常的莲花簪。 一行人如常出了秦国公府。 楼贵妃备的车马极快,不过小半个时辰功夫,便到了楼府。 楼家身为楼贵妃的母族,无甚高位官职,却占着大朝最大的金山。 靠着这金山,楼家成为永安富商,又因着年年给皇宫送金银,颇得圣心。 楼家的府邸依附风景秀丽的青山而建,虽比不上权煜九母妃的行宫,但也算一等一的好地方。 眼下,山脚温度高,荷塘结满了花骨朵。宫女说是开了,实则开的不过三四。 秦芮兮下了马车,一眼瞧见的不是荷塘,而是荷塘边围聚着的世家公子。 也有少许女眷,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着话。 秦芮兮还未出声,便有人眼尖瞧见了她。 “是郡主,郡主来了!” 如今秦芮兮身份不比往昔,众人纷纷向着她行礼。 其中,不少男子眼神变了几变。 秦芮兮的天凰命格他们是知晓的,只要娶了她,仕途定会平步青云。 更枉论她在医术上的造诣,是无人能及。 从前她周遭围绕的是几位皇子,他们没机会,现下,终于轮到他们。 他们眼中的情绪表现的太过明显,秦芮兮一眼便瞧了出来。 她唇角露出少许讥诮。 她直接将她的轻视放于面上。 这些世家子弟自诩高傲,不少人已露出反感。 “本以为天凰命格的郡主,定是与之旁人不同,现下看来,竟比公主架子还要大。” “你瞧瞧她的眼神,是瞧不起我们么?” 秦芮兮弯眸。 他们的窃窃私语,借此可以排除掉一批人。 楼贵妃安排的人,自是会对她吹捧之至,在今日定不会对她表露出半分不满。 这会,有个青年上前。 “你们这些人,也配议论郡主?”他瞧起来约摸二十,一副文弱书生模样,话却是说的掷地有声,“郡主天人之姿,拯救无数百姓,态度端的再高些,都是应当的。如若诸位谁能做出郡主一般功绩,我甘愿下跪,替众人感谢郡主恩德!” “是么?” 说话的是秦芮兮。 她没什么表情地看向他:“那你便跪吧。” 人群一片哗然。 秦芮兮依旧不紧不慢开口:“不是说要替百姓谢我?” “秦芮兮,你莫要太过分!” 尖利的女声响起,一个模样与楼贵妃有着两分相似的女子气鼓鼓跳了出来。 “年哥哥可是大理寺卿,你哪怕是郡主,也不能胡乱让他跪下!” “大理寺卿……” 秦芮兮仔细想了想。好似是正三品。 区区二十,做到如此,的确称得上是人中之龙。 楼贵妃这次,的确是下了功夫。 “怕了吧?”女子叉着腰,“年哥哥可是大朝第一才子,你呢?不过是个连闺学都没去上的蠢货!” “嗯,你说的对。” 秦芮兮不恼,反而笑道:“你这么一提,别人不仅知道我蠢,还知道你更蠢。我是郡主,你以下犯上,便罚你杖责二十吧。” “什么?你要打我?” 她不可置信的模样,让秦芮兮想起秦若菱。 得势的人便都喜欢这般,大呼小叫么? “嗓音太大,冲撞了本郡主,再加二十。” “秦芮兮,我可是当今贵妃娘娘亲侄女,你敢动我?!” 女子正要继续叫嚣,仲唤年按住她:“蓝苑,此事是你的错,怎可在这些人面前胡言乱语!” “年哥哥,我看不过她羞辱你!”楼蓝苑急的眼泪差点掉了下来。 若不是秦芮兮过来横插一脚,嫁给年哥哥的肯定是她! 原本姑母已经劝过她 ,她也认了命。 可秦芮兮如此趾高气昂,婚后定也会欺辱年哥哥。 这让她怎么能忍! 仲唤年对着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别说话,转而又将她护到身后,看向秦芮兮行礼道:“郡主,看在蓝苑年幼的份上,便不与她计较吧?又或者,我替她受罚。” 一般情况下,话说到这种程度,正常人定也会退一步。 毕竟在外面闹大了,各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且他又添了后一句,便又暗暗给了蓝苑希望。 他可不能为了个秦芮兮,放弃楼家这条大鱼。 他正暗喜间,听到不远处的女子开了口。 “好啊,那你下去领四十棍。” 第170章 虚伪 “郡主?” 别说仲唤年,周遭众人也是诧异。 他们还从未见过,如此不顾及旁人脸面的场面。 甚至,秦芮兮比其余皇室气性还大。 秦芮兮并未做声,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仲唤年。 女子身着素衣,面上未着任何脂粉,甚至只戴了一根簪子。 依旧是旁人比不过的绝色。 仲唤年看着她,心像是突然被什么击中一般,下定了决心。 他抬手,叫来身后几个小厮:“郡主的话你们没听清么?快些动作!” 在众人异样的眼神中,仲唤年视死如归,毫无怨言受了这四十棍。 楼蓝苑在旁眼底满是怨毒,恨不得直接上前,撕了秦芮兮。 秦芮兮却是瞧的分明,楼家的小厮并未用力,否则,仲唤年不至于挨了四十下,还能站的起来。 果然,还是该自己动手。 春意看出自家主子的想法:“小姐,这大庭广众之下,还是需低调些好。” 倒不是心疼那仲大人,只是她不愿这种人累及自家小姐名声。 “行。” 秦芮兮点头,又看向仲唤年:“仲大人真有男子气概,让人刮目相看。” 仲唤年闻言,面露惊喜,不动声色撇开楼蓝苑挽住他的手,对着秦芮兮急道:“郡主,不知今日仲某可有幸邀郡主一同游湖?” 秦芮兮思虑一瞬,莞尔:“可以。” 她的答应,惹得一众人又是眼红。 “那杖责也不重,早知我去受了,现下也能得郡主另眼相待。” “你如何和仲大人争?他官职颇高,又得楼贵妃青眼……” 秦芮兮正侧目间,仲唤年已挡到了她身前:“郡主,今日天微热,正适合游湖,我已差人备好竹筏,还请郡主赏脸。” …… 楼家的荷花塘占据青山山脚,一眼望去,皆是层层叠叠的绿叶,的确是游玩作诗的好去处。 秦芮兮依照仲唤年的意思,抬脚踏上竹筏。 楼蓝苑则是跟在他们身后,强忍着不忿。 仲唤年自然也注意到后面人的动作,他微蹙眉头,心里难免生出几分烦躁。 娶秦芮兮,是楼贵妃亲自与他叮嘱万分之事,现下她的亲侄女如此不懂事,他却又不好开口。 他只能挡住秦芮兮视线,笑着为秦芮兮倒上一杯酒水:“郡主,这是去年我亲手酿的桂花酿,你尝尝可喜欢?” “多谢。” 秦芮兮接过,轻抿一口。 酒水本身没问题,只是浓度极高。 若是寻常的花酿,到不了如此。 应当是故意的。 两杯下去,她怕就会醉的不省人事。 并且这桂花酿废了心思,加了许多甜,很容易被误解为不易醉的酒水。 仲唤年觉察到秦芮兮手上的停顿,小心问道:“郡主可还喜欢?” “挺好。” 秦芮兮对着他展颜一笑,而后拿起酒壶,十分果断地扔到了不远处的竹筏上。 楼蓝苑所在竹筏的护卫忙接住。 对上楼蓝苑疑惑震惊的眼神,秦芮兮勾唇道:“赏你了。” “郡主?!” 仲唤年面上有着几分急切:“那是我特意为郡主取来的。” 因着她医术卓绝,是以旁的无法动手脚,唯独这酒,还能有些把握。 无奈,他只能转向楼蓝苑:“蓝苑,快些将酒还回来。” “为何?”楼蓝苑将酒瓶攥的更紧,她委屈的很。她与仲唤年相处三年,竟比不上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秦芮兮? 仲唤年只能安抚:“我待会送你一瓶可好?这桂花酿给郡主。” 秦芮兮靠在竹椅上,歪头瞧着他们打情骂俏。 注意到楼蓝苑要松口,她才添了一句:“本郡主何等高贵身份,怎能与她喝一样的酒?我不要了。” “秦芮兮!”楼蓝苑气的面色微红。 “这……”仲唤年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个人他一个都得罪不起。 他思考一瞬,很快做出决定,赔笑道:“是我的不是,今儿这酒,我们都不喝了罢。” 他自诩模样好,才华也出众,在一众世家子弟中,他是最优的那个。 哪怕不动用其余手段,定也能赢得她的心。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他开始展现自己的才华。 “今日风光正好,我便来赋诗几首。” 楼蓝苑喝着酒,期待地看着他:“年哥哥厉害!” 仲唤年看着女子沉迷的脸,站在竹筏前,一口气赋了十首。 紧接着他信心满满地看向秦芮兮的位置。 而后就见到…… 她竟然睡着了! 他咬牙,耐着性子叫她:“郡主?” 秦芮兮睁开眼眸,抬手按了按鼻梁。 “昨夜我忙着研究药,不好意思,”她抬手,示意他继续,“我对诗词歌赋没什么兴趣,我再睡会,你只管做你喜欢的就好。” 她不是故意,她研究了一夜如何在适合的环境下最快培育出青霉菌。 毕竟,在她眼中,权煜九的命更加重要。 仲唤年闻言,面色阴沉一阵,又转瞬恢复如常:“听郡主的。” 现下回去,他面子也挂不住。 又挨了小半个时辰,几人方才回到湖岸边。 楼贵妃听人回禀了这里的情况,早便等着。 见到睡眼惺忪的秦芮兮,她的面色变了又变。 最终还是强撑着笑意道:“芮兮,你觉得这仲公子如何?” 她的意思已足够明显,仲唤年便是她指定的人。 旁人听此,便也纷纷打消了与秦芮兮结交的念头。 其余人识趣,楼贵妃面上缓和几分,又道:“自古婚姻皆是父母做主,皇上仁慈,特许你与这些男子相处,你尽管挑自己喜欢的便是。” 她话中满是警告。 秦芮兮听的明白。 若她不选仲唤年,那么等她的会是一道赐婚圣旨。 现下给她面子,不过是因为她的天凰命格,也因她救治数人。 是隆恩,却虚伪至极。 “仲大人挺合我眼缘,就他好了。” 她的话正合楼贵妃心意。 楼贵妃闻言,脸上添了些真心的笑意。 “如此甚好,唤年是个好孩子。”她拉过秦芮兮的手,轻拍几下道,“山上凉亭的风光更好,你们去瞧瞧,也好彼此多了解了解。” 秦芮兮顺从点头:“行。” 她与仲唤年离开后,楼贵妃递给身旁宫女一个眼神:“将事办好了。” 宫女应声,悄声跟了上去。 第171章 动她,找死 楼蓝苑向来惧怕楼贵妃,竹筏靠岸见着她,索性进了山躲着。 她绕过精致错落的长廊,与身旁的婢女抱怨着。 “我与年哥哥两情相悦,凭何要我受委屈,就为了贤王哥哥的大业?如今太子成为庶人,弘王又是个只知舞刀弄枪的。一个秦芮兮,能掀出什么风浪来……” “小姐,”婢女紧张地瞧了眼四周:“这等话还是不要说的好,小心隔墙有耳。再者,贵妃娘娘也是为了整个楼家着想,没了仲大人,您日后会嫁更好的。” “什么更好的,在我看来都不如……” 楼蓝苑说着,忽而瞥见熟悉的身影,她忙拉着婢女躲到柱子后:“那不是姑母贴身宫女吗?她不跟着我姑母,来这里做什么?” “小姐,贵妃娘娘的事,咱们还是别掺和为好。” 婢女试图劝,但楼蓝苑未听,直接打发了她,自己跟了上去。 …… 仲唤年带着秦芮兮去了半山腰。 楼家富贵,亭台楼阁交错,栈道的修建也是颇为复杂。 即便如此,仲唤年依旧轻车熟路。 显然是来惯了这里。 “郡主,楼家在这备了茶点,你尝尝。” 仲唤年请着秦芮兮坐下。 “多谢。” 秦芮兮顺着他的意思,在桌边坐了下来。 如若她估计的没错,应当有人快动手了。 果不其然,伺候的婢女将茶水“不小心”泼上了她的衣裙,并提议要带她去换一件。 秦芮兮欣然前往。 婢女带着她过了好几个长廊,方才在一间厢房前停下。 “郡主,这里是特意准备的厢房,以备各位贵人不便时使用,柜中有着衣裙,您可寻一件换上。” 秦芮兮微蹙眉头。 这房内定有问题。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婢女率先走进去:“郡主,请。” 秦芮兮依旧未放松警惕,随着她一起走了进去。 屋内并无任何多余的气味,只有檀木散发出的淡淡清气。 还有…… 她眼神一凌,身旁的婢女已应声倒地。 阴冷的声音自耳边响起:“秦芮兮,许久不见,你倒是越发有本事了。” 秦芮兮下意识看过去,便见着了一脸阴鸷的弘王。 脚步后退,她冷声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 弘王双手环胸,靠在一旁,眼底满是阴毒:“原本本王打算回宫面见父皇,路上听说你已成郡主,还来了楼家,顺路过来看看。” 他如一条毒蛇,缓缓说着,时刻准备要人性命。 秦芮兮已攥到袖中的银针。 她并不认为他是过来看她的。 对上女子警惕的眼神,弘王不打算再藏:“实话告诉你,本王今日来这,是来要你的命。” 他在外打仗,却也时刻关注着宫内的消息。 太子那个蠢货被她玩弄于股掌,权煜九也昏了头。 还有楼贵妃,今日之举,一瞧便是打算将她控制在贤王那边。 旁人不明白,他看的清楚。 秦芮兮这样的人,不会为任何人所用。 所以,他要直接杀了她。 这样,才能免除许多麻烦。 “你要杀我?”秦芮兮一边说着,一边向着门槛处退去。 只有出了这个房间,她才有活下去的可能。 弘王常年在战场,武功定是不低。 她想从他手中活下来,不易。 “凭你三脚猫的功夫从我手下逃脱,怕是不易吧?郡主?” 弘王说罢,运起功力,抬手向着秦芮兮所在的位置冲去。 他面上是张狂的笑。 “放心,我会下手快些,不让你太痛苦!” 他的动作太快,秦芮兮只能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的头。 “砰!” 两道力量相撞,发出沉闷的裂空声。 秦芮兮身子僵直一瞬,几乎不敢相信所嗅到的气息。 是他。 他才离开不久,怎么会回来? 又或者,是她的错觉。 她甚至不敢去侧头去确认,生怕这是一场梦。 直到身旁响起熟悉的关切声,她才缓慢转动眸子。 真的是权煜九。 他依旧身着一身玄衣,面颊比起之前更加锋利。平素整齐的束发略微凌乱,显然是一路急切赶来。 “没事吧?” 权煜九见着她模样有些呆滞,当即担忧地攥住她的手:“伤到了?” 他扫了眼躺在地上捂着胸口的弘王,眉眼淬着冷。 动她,该死。 “九皇叔,你……”弘王吐出一口血沫,眯了眯眼道,“你这是在为了一个女人伤你亲侄?” “你父皇本王尚且不放在眼中,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权煜九将秦芮兮护在身后,抬脚走到弘王面前,居高临下:“滚。” 弘王不忿,继续道:“九皇叔,自古红颜祸水,你万不可被她迷惑,否则日后遭殃的是你自己。” “日后本王不知晓,”权煜九冷冷勾唇,“本王只知晓,现下遭殃的,是你。” 他抬脚,毫不留情地踢上了弘王的脸。 “聒噪。” 弘王轻呼一声,直接晕了过去。 自始至终,秦芮兮的视线都落在权煜九身上。 她有很多话想问,但眼下显然不是合适的时间与地点。 她看了眼外面,道:“我们先离开。” 权煜九应声,带着她一同向着外面走去。 彼时。 楼蓝苑偷偷进了先前秦芮兮离开的屋子,合上门。 她方才已听姑母的贴身侍女提了,要将秦芮兮与唤年哥哥送到一处好好相处。 家中父亲姬妾众多,各种龌龊手段她见的不少。 无非就是将两人关到一处,用些见不得光的强硬手段。 如此,女子方能乖乖听话。 楼蓝苑咬牙,下定决心。 她不敢违抗自己姑母,但她也不愿唤年哥哥娶别人为妻。 倒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她也来这里。 如此,她应当能做个平妻。 到时入府,再将秦芮兮折磨至死…… 正想着,她身后忽然贴近了一个男人。 “谁?”弘王阴冷出声。 “你不是唤年哥哥?”楼蓝苑心下一咯噔,急忙挣扎,“放开我!我可是楼家长女,当今楼贵妃的亲侄女!敢碰我,要你狗命!” “楼家的人啊……” 弘王眼底划过兴味,“那本王便不客气了。” 第172章 我们成婚吧 楼贵妃发现不对时,已是一个时辰之后。 秦芮兮换衣裳迟迟未回,仲唤年着急,楼贵妃的贴身宫女四处寻不见,只得去禀报楼贵妃。 楼贵妃大怒,当即派人在府中四处搜寻。 下人很快回来:“娘娘,郡主似乎在厢房中与旁人厮混,里面的声音当真不堪入耳。” 仲唤年听着,面色白了白。 楼贵妃脸色更加难看。 秦芮兮先前已允诺了她,现下又与旁人一道,岂不是在打她的脸! 她当即寻了许多人,前去兴师问罪。 既答应,又怠慢,当真不把她放在眼中。 一行人很快站到厢房外。 其中有不少存着娶秦芮兮而来楼家的男人,此刻皆来凑热闹,瞧瞧是何人如此大胆,敢公然同楼贵妃叫板。 楼贵妃站在门口,听着里面隐约传来的羞耻之声,怒气腾升。 她不管不顾推开门:“你们好大的胆子,楼家虽无甚高官位,但也算有头有脸,你们青天白日在此作践,当真大胆!” “啊!” 女子痛苦的叫声依旧未停。 楼贵妃蹙眉,下意识向着床榻之处看去。 因着只是普通厢房,并未设屏风,一眼便可见到交缠在一起的男女。 是……蓝苑,还有弘王?! “别进来!” 她反应飞快,吼住要进来瞧热闹的众人:“都出去!” “贵妃娘娘,您这是何意?” 人群中当即有人不满,他们既然随贵妃来这里,是定然想知晓那个男人是谁。 且,他们也好奇姿态高傲的郡主,在他们这些人面前颜面尽失,是何表情。 楼贵妃蹙眉:“你这是在违抗本宫吗?” “娘娘总得给我们一个理由吧?”依旧有人不退让。 “你……” 楼贵妃正要开口,床榻上的声音逐渐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男人阴冷的嗓音:“许久不见,贵妃娘娘还是这般虚伪。你不想说,本王便解了大家的好奇心。” “此刻和本王同床共枕的,是楼府大小姐,楼蓝苑。” 楼蓝苑此刻才从痛苦中回过神,虚弱道:“姑母,救我……” 她原以为她已亮明身份,弘王会放过他。 未曾想,他更加疯狂,直接要了她的身子。 甚至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日后还怎么活! 楼贵妃拼命制住自己的情绪。 楼蓝苑虽刁蛮任性,却是楼家自小培养的。她模样姣好,才艺不错,将来定可替她儿子拉拢些人。 未曾想,竟被弘王毁了。 后面的人也瞧的清楚。 “竟然是楼家大小姐与弘王?” “难怪楼贵妃如此大反应,自家的丑事,自是不愿四处宣扬的。” “如此一出,贤王与弘王便不用争那太子之位,左右是自家人。” 楼贵妃袖中的手越攥越紧。 转瞬,她又恢复笑颜:“弘王与蓝苑两情相悦,让你们看笑话了,真是不好意思。” 她转过身,下了逐客令。 “诸位,请回吧。” 弘王披着外裳走出来,阴冷笑道:“楼贵妃急什么?这么多人见证,本王高兴地很。今日来楼家的,一人赏一锭金子。” “不是,不是这样的……” 楼蓝苑想要解释,却被楼贵妃喝止:“闭嘴!” “楼贵妃,这楼家小姐即将成为本王侧妃,嘴上还是留些情面好。” 弘王此言一出,楼蓝苑当即尖叫出声:“什么?我堂堂楼家嫡女,你竟让我做侧妃?!” “怎么,不行?” 弘王残忍地扯开嘴角,“本王正妃之位,你还不配。” 他张狂至极,楼贵妃却只能忍下。 弘王是皇子,是皇帝会用来制衡贤王的皇子。 她在皇帝身边多年,知晓他的心性。 今日别说一个侧妃,哪怕是要了楼蓝苑的命,他也会压下。 “侧妃也好。” 楼贵妃弯眸:“本宫当即回宫与皇室商议你们的婚期。” 说罢,她转身:“走,回宫!” 楼蓝苑在后哭喊:“姑母,我不要做侧妃!” 众人离开后,弘王看向床榻的位置:“放心,这个侧妃之位你也坐不了多久。” 楼家的人,和秦芮兮一样碍眼。 …… 另一边。 权煜九带着秦芮兮悄声离开楼家。 路上,秦芮兮还是问起他:“怎么回来了?” 权煜九运起轻功,颇为幽怨地看了眼怀中人一眼:“这边递信给我,许多人对你虎视眈眈。” 他如何能安心,还没到边关,便急匆匆赶了回来。 两人说话间,已站到官道之上。 秦芮兮愣了下,方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边关无战事吗?” “小打小闹罢了,今日那边击个鼓,明日这边叫个阵。” 权煜九深深地看着秦芮兮的面庞。 几日不见,她似乎瘦了。 若非为了引得皇帝放松警惕,他也不会在这时候去往边关。 他想尽早结束一切,给她安定的生活。 “芮兮。” 权煜九扶着她的肩膀,黑眸认真道:“我们成婚吧。” 计划一旦开始,便没了后悔的时候。 否则,他赌上的是暗阙所有人的性命。 秦芮兮意外看向他:“你说什么?” “我要昭告天下,谁都不许再打你的主意。” 权煜九面上坚决。 他还未离开多久,皇帝与楼贵妃便设了这个局。 这次侥幸逃过,却没有下次。 她定然还是会被逼到嫁与旁人。 只有她住进九王府,他才安心。 他话说的霸道,秦芮兮却是懂得他的心。 左右两人都被皇帝忌惮,不如凑到一起,将他当成挡箭牌。 但…… 她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这些风雨。 “成婚太早,我们订婚吧。” 她说着,反握住他的手,笑道:“待你回来,我们再成婚。” 她不想两人成婚之后又匆匆分离。 “好。” 权煜九应下,带着秦芮兮去了山庄。 这会的山庄比起之前,更显春意。 无数花争相开放,娇艳异常。 刚踏进去,便有浓重的花香扑面而来。 秦芮兮跨上几节台阶,便停了下来。 她看着堆积成山的各色箱子,有些困惑:“你备这么多箱子做什么?” 权煜九咳了两声,耳尖微红。 “这是我备的聘礼。” 第173章 女皇乐言 自他有了娶她的想法,便开始准备。 久而久之,便有了这么多。 今天抬到外面,是他真的打算去迎娶她。 不过,他到底还是顺着她的意思。 秦芮兮垫了下脚尖,看了眼望不到头的箱子:“准备了什么,能用的上这么多箱子?” 平常嫁娶,皇家也不过备上十八个箱子。 权煜九这,倒是数不清了。 “想送你的东西太多,自然而然便有了这些。” 权煜九说着,牵住她的手,带着她一路向着桃花斋而去。 这会,桃花已落,青绿的嫩叶铺满枝丫。 “那日你将镯子还给我之后,我便将它放在此处,我想着,待你下次来这时,我定为你亲自戴上。” 权煜九从柜上取下锦盒,将镯子套入秦芮兮的手腕。 他低眸瞧着,嘴角露出笑意:“很好看。” 秦芮兮指尖轻抚着镯子,眸中有着异样的情绪涌动。 激动,欣喜,更多的感受是迅速跳动的心脏。 她的情绪,尽数被他牵引。 权煜九将她的手纳入自己的掌心:“我这个人向来随心。” “这世上,再不会有任何一个女子,让我魂牵梦萦。” 他知她的不同,知她的勇敢坚毅,知她异于旁人的思想。 这些,引得他对她着迷。 “我从前性子高傲,无论是永安还是边关,”他缓缓说着,薄唇始终带着笑意,“我不喜那些女子。无论是教养颇好的贵女,还是性格洒脱的女子。我原以为我这辈子要孤独终老,却未曾想遇到你。” 他爱慕她,或许从那日他闯入她的闺房,她让他帮忙上药。 骂他一个大男人,磨磨唧唧。 那日的情形,历历在目。 “秦芮兮,”他一字一顿,“我权煜九此生,只会有你一人。” 秦芮兮弯着眼眸,回应他:“不出意外,我也是。” 权煜九:“?还有意外?” “从理性的角度来说,会有一定概率……” 秦芮兮正说着,权煜九便打断她:“我在,不会有意外。” 还能意外到让别的男人将她抢了去? 说罢,他忽而想到什么,起身去了书桌旁,取了笔墨。 “你这是?” 秦芮兮好奇走到他身侧,便见着他在纸上写着什么。 她念道:“今日权煜九与秦芮兮结为夫妻,生生世世,唯此一人。” 见着权煜九写下自己的名字,秦芮兮眼角跳了跳。 他这是怕自己反悔? 权煜九信心满满将笔递给秦芮兮,自觉自己主意异常好:“这样,便不会有意外了。” 秦芮兮忍不住轻笑出声:“幼稚。” 虽是如此说,她还是提笔,将自己的名字写下。 权煜九瞧着她写的字,薄唇轻勾。 她什么都好,就是字写的不大好看。 但他觉着,异常可爱。 搞定一桩“大事”,权煜九便自请去小厨房为她做菜。 秦芮兮想到他先前连烤鱼都吃力,不由有些犹豫。 权煜九将她按在榻上:“你且等着,这世上没我不会的事。还有,这些粗活,你不准做。” 说罢,他便走了出去。 秦芮兮只得听他的,坐在榻上耐心等着。 半个时辰后,她见到小厨房方向冒出滚滚的黑烟。 权煜九端着盘子,面目坦然地从小厨房中走出来。 男人英俊的面容上沾染着黑灰,面容狼狈,身形却极稳。 甚至还笑着看着她:“芮兮,吃饭了。” 秦芮兮无奈地扶了扶额。 她抬手指了指小厨房方向:“不用先去救火?” “于天会去处理。”权煜九将盘子搁到桌子上,期待道,“尝尝味道如何?” 他既那般说,秦芮兮便不再担忧,视线落到他做的菜上。 而后忍不出发出一声惊呼:“你做的?” 权煜九对她的反应极为满意:“还不错吧?虽说卖相差了些,但味道肯定一等一的好。” 秦芮兮坐在桌前,拿起筷子。 面对一桌子不是深紫就是黑色的菜,她着实不知道该先吃哪个。 而且…… 这确定真的能吃? 对上权煜九的脸,她心下觉着好笑,夹了一筷子放入口中。 和她想象中一样,惨不忍睹。 不过,她很开心。 “好吃。”她说。 “我就说,我极有天赋。”权煜九看她吃的兴起,便也跟着夹了一筷子。 入口的滋味,不能说难吃,只能说很难吃。 他顿了下,看向坐在对面的女子。 她连眉头都未蹙一下。 “芮兮。” 权煜九站起身,唤她的名字。 “嗯?” 秦芮兮下意识抬头。 面前男人的俊颜缓慢放大。 唇边落下暖意。 他的吻极轻,似是在对待独一无二的珍宝。 这个吻结束的很快,权煜九隔着一张桌子,弯着腰身。 他仔细摩挲着秦芮兮微红的脸颊:“等我回来娶你。” 皇帝让他去往边关,是他难得的机会。 他要将暗阙的人尽数编入军队,如此为他所用。 “好。”秦芮兮应声,“我等你。” 她知他不能多留。 永安之中,皇帝眼线众多,万一被他觉察到异常,便难办了。 她站在山庄门口处,目送着权煜九离开。 蓦地,身后传来陌生的男音。 “这就是你心悦的人?我瞧着也不怎么样。” 秦芮兮转过身,见着的是一个少年。 他约摸十六七岁,一身白衣,潇洒如风。 他武功应当极好,否则她不会没觉察到。 “你是谁?” 说话间,秦芮兮手已摸向腰间的银针。 “不要那么紧张,我是好人,至少是站在你这边的好人。” 少年说着,靠着一旁的石墩半坐了下来。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的身世?我可以告诉你。” “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芮兮虽是如此说,心却安了一大半。 他若是想杀她,直接动手就好。 权煜九已走,因着今日去楼家,身旁也并无保护的暗卫。 少年不紧不慢道:“林娴在外游历,结交的朋友不少,但其中最亲近的,当属南邶国女皇,乐言。” 乐言? 这是一个对于秦芮兮完全陌生的名字。 林家不知晓,整个永安都不知晓。 南邶与大朝向来不和,林娴身为将军之女,与旁国女皇交好,便有着通敌叛国之嫌。 或许是如此原因,她瞒了所有人。 第174章 和我洞房 “女皇与林娴年纪相仿,且都对无休止的战争厌恶,只是仅凭两人之力,根本没能力改变任何。” 少年微眯着眼眸,思绪似在飘远:“女皇二十岁娶一男人,却未曾想在临盆前男人发动宫变,林娴连夜带着女皇出逃,之后便下落不明。” “南邶仅有一位皇女,她消失,南邶大乱。那个男人被众臣推举为皇,虽现下依旧寻找皇女的下落,但已纳了不少侍妾。” “时隔十几年,很多人都已忘却了这些,但我不能忘,”少年捏紧拳头,“我一定要报仇。” 秦芮兮安静听他说完,方才道:“ 你不会告诉我,我是那个女皇的女儿吧?” 少年冷哼一声:“你倒也不算太笨。” 秦芮兮:“……” 他的话难免让她觉着有些不可思议。 她从未怀疑过自己不是林娴的女儿。 因着她在秦定那边都未漏任何蛛丝马迹。 那…… “你呢?你与女皇是何关系?” “我是……”少年不自在地咳了两声,方才道,“与你定下娃娃亲的人,我叫君少锦,比你大上两岁。我父亲与女皇是战场上过命的交情,早前便定下了这桩婚约。” 秦芮兮对这些父母包办婚姻之事并无多大感觉,她淡淡道:“那么久远的事,你不必当真,再者,我已有了喜欢的人,你没必要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什么?” 君少锦从石头上跳下来:“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是皇女,日后定要纳许多皇夫。我不是善妒之人,大不了将正夫位置让给他。” 他说这话时理直气壮,仿佛一切理所应当。 秦芮兮听着他所言,无奈摇了摇头。 “你来找我,是想要我去南邶,与现在的南邶国君相争是吗?” 君少锦点头:“我找了你许久,终于找到,自然是想要你同我一起夺回属于女皇的皇位。” “你想的太过简单。”秦芮不赞同道,“南邶国君已在位十几年,根基极深,不是你能够轻易撼动的了的,且我也无甚长处,和他作对,是找死。” 她抬眸看向他:“我很惜命。” “你……” 君少锦没想到她与自己年纪相仿,却比他想的多那么多。 来之前,他听了她许多传言。 永安草包,到现今的天凰命格,再到拯救数人的郡主。 她走的每一步,都让人惊叹。 他以为,她这样的人,定会野心勃勃同他回南邶。 “我听说,你曾坦言,要嫁只会嫁皇子,与其成为皇后,被人压上一头,为何不索性自己成为万人之上的那个?” 秦芮兮挑眉,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他:“我以为你信心满满找我,定是满腹筹谋,眼下瞧着,似乎是……不懂生存之道?” 这些权宜之计,真真假假,他但凡懂些,便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君少锦愣了下,随即环胸道:“我不管,你必须和我回南邶!” 秦芮兮走出几步,对着他摆手:“早点回家吧,小伙子。” …… 秦芮兮回长生堂时,身后跟了个小尾巴。 是君少锦。 江润绕着他转了几圈,而后对秦芮兮竖起大拇指:“大佬,牛啊,九王爷刚走,你又带回来个小鲜肉。” 秦芮兮没说话,秦楚兰上前,直接揪住了江润的耳朵:“你嘲讽谁呢?” “疼疼疼!” 江润被拧的在原地直打转:“我没有,我是真心夸奖大佬的!” 这也是人格魅力的一种啊。 秦芮兮看了眼跟在她身后的君少锦:“早些回去,这里不是你能待的地方,我身边很危险。” “他们两个弱鸡都没事,我怕什么?” 君少锦到桌旁坐下,环视了一圈:“你这医馆倒是有些模样,我便在这将就住下,等你改变心意为止。” 江润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当即凑到他身旁,搓着手打听:“什么心意?你不会是想要和大佬成亲吧?” “我和她成亲,是理所当然之事,”君少锦下巴抬的高高,“我是她的童养夫。” 秦楚兰正喝茶,一口茶水从嘴里喷了出来。 “长,长姐,他是你的什么?” 秦芮兮不想多说,但自己妹妹她向来宠着,只得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 江润震惊:“我靠,我是不是要发达了?” 秦芮兮这身份,未来妥妥的女皇。 他身为她的小弟,肯定吃香喝辣。 秦楚兰担忧道:“长姐,皇宫都是吃人的地方,还是莫要再回去了,如今这般也很好。” 在大朝都有这么多的琐事,更何况是南邶。 她纵使是皇女,可却是动了国君的利益。 在南邶那边不会安稳。 君少锦听着瞪大眼眸:“她若是不回去继任女皇,如何与我成婚?” 秦芮兮不理解他这话的逻辑:“我为何非要与你成婚?” 他似乎对成婚这事极为执着。 “我这等好看的男子,在南邶可是极为抢手的,你不想和我一生一世?” 君少锦站起身,不敢相信地盯着秦芮兮。 爱慕他的人都能从城南排到城北。 她喜欢的那个男人,能比得上他? 秦芮兮仔细打量了他一番。 少年很白,许是因着身份高,眉眼带着几分傲气,整张脸是英俊的。 但在她看来,比起权煜九,稍逊一筹。 她挽唇道:“他比你好看。” “什么?”君少锦瞬间听出她的意思,气鼓鼓道,“你眼神是不是不好使?” 江润拍了拍君少锦的肩,示意他别激动:“我来说句公道话,我也觉得九王爷更帅些。” 君少锦:? 江润:“他有男人味,你就一小白脸,你拿啥和别人比?” “你说谁小白脸!” 君少锦追着江润就打。 两人在屋内闹腾的不可开交。 秦芮兮淡定喝了茶,稍后才起身去培养青霉菌。 秦楚兰好奇跟在她身旁,专心地问着她各种问题。 直到夜色渐深,君少锦与江润停了下来。 “皇女!”君少锦掐着腰,喘着粗气,干脆转向秦芮兮,“你今日便纳了我!” 说罢,他干脆跪了下来:“快些和我洞房!” 林嵘刚到门槛处,见到的就是这么一幕。 他使劲揉了揉眼。 第175章 南邶君家 “小兮儿……那个,我来的好像不是时候?” 林嵘有些踌躇。 这个男人难道是今日楼贵妃与她介绍的夫婿? 已到了逼婚的地步? 原本他此刻来,是得了秦芮兮回来的消息,他特地来问问情况。 “你是谁?” 君少锦当即看过去,警惕道:“你不会也要做皇夫吧?” 虽然他心胸宽阔,但优秀的女皇定然不能耽于男色。 这么多的男人在后宫,女皇如何能专心处理政事。 “什么皇夫?” 林嵘看向秦芮兮,问道:“今日在楼家,可有什么意外?” “嗯。” 秦芮兮给他倒了杯茶,面色凝重:“弘王想要杀我。” “什么?”林嵘面色当即紧张起来,“他如此大胆?” 她好歹也是郡主,虽说秦家势弱,但林家是公然维护她的。 “他知皇上要用他制衡贤王,无所顾忌。” 秦芮兮微眯着眼眸:“我怕他会对林家不利,表哥,你们最近小心些。” “好。”林嵘应下,可他担心的始终是秦芮兮,“小兮儿,要不,你们最近去侯府住?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怕什么?”君少锦不屑道,“我武功盖世,自会护她周全。” 林嵘这才将视线又落到他身上:“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南邶,君少锦。” 他此言一出,林嵘的面色当即变了变。 他们几人常在永安,与南邶并无交集,是以对那边没什么了解。 但他清楚。 再加上君少锦身上所穿的衣裳,可断定他非富即贵。 “你是定都的君家?” 定都是南邶的国都,君这个姓少见,在定都却是如雷贯耳。 “没错,”君少锦双手环胸,自信满满道,“现下是不是相信我有护着他们的能力了?” 江润在旁听着他们所说,云里雾里。 他按捺不住,索性直接问了:“君家怎么了?是什么有名的大家族?” 虽说这个自称童养夫的肯定不差,但他身上并无将军的杀伐气,也没官场上人的客套,倒像是某些二世祖。 他猜,大概也是和林嵘一样,是侯府之类的。 只是,比林嵘要差上许多。 不止江润这么想,秦楚兰也是同样的想法。 秦芮兮则是完全没有了解他的意思,她既认定了人,便不会在他人身上浪费时间与精力。 “君家家主,是南邶的国师。” 林嵘看着君少锦一副不在意的模样,继续道:“南邶国的国师地位极高,可左右政事。听说每任国师皆是天选之人,所以国师在民间也颇有威望,连皇帝都要对他礼让三分。” 君少锦听着点头:“确实如此。” 他挑起手指,自信至极地扬了扬额前的发:“如何?有没有被我迷倒?” 秦芮兮:“……” “所以,只要你和我回了南邶,我保准你半年之内成为女皇。” 君少锦趁势凑到秦芮兮身旁:“我爹的话还是很管用的。” 秦芮兮抬眸看向他:“你如何能确定我是皇女?南邶与大朝素来不和,她怕是踏入大朝,便会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这也是她不想理会君少锦的原因。 若是日后发现认错人,定会牵扯出更多的麻烦事。 “我有画像。” 君少锦自怀中取出一张纸,缓缓展开。 画中女子身着华服,头上戴着冕旒,微微笑着,面容与秦芮兮有着七分相似。 两人最大的区别在于气质。 画中人温和娴静,秦芮兮瞧上去则是偏冷清些。 “很像吧?”君少锦难得叹息一声,“她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可惜你不记得她,甚至不知道她的存在。” “什么意思?”林嵘听他如此说,方才意识到不对劲。 什么亲生母亲? 小兮儿不是他姑姑的女儿么? 君少锦大概将一切缘由与他说了清楚,同时告知了他,秦芮兮皇女的身份。 后他又忽然想起,问道:“哦,对,她叫你表哥……你的姑姑,是皇女的养母?她现下人在何处?你们去问她,一切便可弄清了。” 他将画仔细收起:“既然我来这,自是要不遗余力要将皇女带回去的。” “她……”林嵘眉眼低垂,似有些难以开口,“已经去世许久。” 气氛不由微滞。 君少锦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说下去,倒是林嵘先出声:“敢问一句,女皇姓什么?” 如今的南邶,女皇夫君坐上皇位,许多人早便忘了那原本是谁的江山。 “说来也巧,”君少锦试图缓和气氛,笑道,“与皇女一样,是秦姓。” “秦啊……” 林嵘面上有着遗憾:“小时似乎听姑姑提过,她心上人姓秦。” 林家人原以为是秦定,是以哪怕秦定再不堪,他们家也忍了下来,帮着他一路平步青云。 自始至终,他的姑姑都未露出半分破绽。 只因她若守不住秘密,等待秦芮兮的,会是死。 敌国的皇女,如何能在大朝活下去。 秦芮兮微抿唇角,眼底有着少许热气升腾。 良久,她出声道:“如果君少锦说的是真的,那么,她应当是为了我,才会嫁与秦定。” 林娴对乐言情深,选了与她同姓的男人。 她希望她的孩子,能够用着她的姓。 秦楚兰偷偷抹着眼泪:“夫人过的真的很苦。” 秦芮兮微叹出声。 她真的很难想象,林娴是如何瞒过了所有人,将她安置在秦府。 “小姐。” 长生堂外忽然传来春意的声音:“奴婢有要事相告。” 她与夏竹一直在府中,警惕着秦定的动静。 “方才门房上递了一封信来,似乎是小姐的,奴婢们去的迟,到时秦定已将信拆开,发疯似的骑了一匹马出府去了。” 春意将信递给秦芮兮:“小姐,您瞧瞧信上可写了什么?” 秦芮兮接过。 是她先前写给外祖,询问她母亲的回信。 她飞速看完,向着众人道:“我们去一趟城外的庄子。” “现在?”君少锦看了眼外面暗了的天色,“什么要紧事需要这个时辰去?” “如果我没猜错,”秦芮兮捏着信纸的手略微收紧,“女皇的尸骨就葬在那个庄子里。” 第176章 不想报仇吗 秦芮兮几人连夜去了城外的庄子。 庄子原本是将军府下的,因着林娴出嫁,便给她做了陪嫁。 林阳盘在信中提到,林娴嫁人之前总喜欢往庄子上跑,说是有着重要之人在那,忽然有一日失魂落魄回了家,说要嫁给秦定。 其中言语,难免让人觉得,林娴是为情所困,最终无奈与秦定成亲。 秦定是这般想的。 加之他先前怀疑过,秦芮兮不是他的亲生女儿,所以在看了信的第一时间,他便急忙赶来了庄子。 当年林娴忽而嫁给他,不少人对他艳羡异常。他也从始至终以为,林娴对他是用情至深,否则,怎会嫁给他一个穷书生。 现下突然冒出一个可能是林娴心上人的人,让他如何能坐得住,当即来了庄子。 秦芮兮他们到时,便见着秦定对着一个墓碑,面色难看。 怕他做出过激举动,秦芮兮上前,冷声道:“大半夜的,你不在府中睡觉,来这里做什么?” “你还想瞒我?” 秦定满眼恼恨:“你根本不是我的女儿,你是他的女儿!” 他指着墓碑,浑身都在颤抖:“亏我为了你,将若菱折磨成那个样子……” “行了,”秦芮兮冷笑,“这话骗骗你自己就好,别说出来让大家笑话。你为了我?你是为了自己的前程。” 被戳穿的秦定更加恼怒,张牙舞爪地向着她冲过去:“你娘死了,我便要你为她的过错偿命!” 他还未来得及靠近,便被林嵘一脚踢上膝盖。 林娴与秦芮兮受过的苦楚他们不想再提,但并不代表他们会忘。 他直接抬手,将秦定敲晕了过去。 其余几人这才将视线落到墓碑上。 “吾爱秦氏之墓,林娴。”君少锦摸着下巴读了出来,“真的会是女皇吗?两个女子,也会相互喜欢?” “会。” 秦芮兮肯定点头。 几人踌躇时,身后传来妇人警惕的声音:“你们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秦芮兮闻言,下意识转过身。 妇人原本还想再说些什么,但在见到秦芮兮时,话尽数卡在了嗓子里。 良久,她才出声:“你是,是乐言姑娘?” 不等秦芮兮回答,她又摇头:“不,你不是,乐言姑娘早便去世了。” “哎呀,这位很有眼光啊。” 君少锦走到妇人面前,“实不相瞒,这位是乐言姑娘的女儿,时隔多年她方才知晓自己母亲在此处,是以趁着夜色便急忙来了,还请您能行个方便。” 林嵘见着妇人有些犹豫,主动道:“李婶,是我,林嵘,相隔多年,你还记得我吗?” “是嵘少爷?” 李婶闻言,当即喜出望外迎上前:“娴小姐已多年没来,境况可好?” 她们这些人住在永安城外,甚少进永安,消息闭塞,又与主家并无太多交集,是以许多事都不清楚。 “我姑姑她,已过世了。” “什么?”李婶满脸的不可置信,眼泪也掉了下来,“怎么这般突然呢?” 林嵘叹息:“这次我们来,是想问一些有关姑姑和乐言姑娘的事,不知李婶方便吗?” “当然,你们随我来。” 李婶扯着袖子擦了擦眼泪,率先走在前面。 很快的,他们进了李婶所住的屋子。 李婶客气地给他们倒了茶,才说起林娴的事。 “我今年四十五,初见娴小姐时,还不到二十。”她回想着,面上带着淡淡的笑意,“我的丈夫身子不大好,连去酒楼做个小二都被人嫌弃。娴小姐刚好路过,见着我们生活困苦,便让我们到这庄子里种些庄稼。林家收的租极少,我们也终于过上了些好日子。” “后没多久,娴小姐带了乐言姑娘回来,乐言姑娘怀有身孕,还有一个月便要临盆。娴小姐对她很好,可惜乐言姑娘身子不好,又忧思过重,还未出月子,便留下一个女孩撒手人寰。” “你们看见的墓,”李婶叹气道,“是娴小姐给乐言姑娘立的。没过多久,娴小姐带着孩子走了,临走时,她叮嘱我好好看护,后来,她极少回来。” 一屋子的人皆陷入沉默。 不用旁人过多赘述,他们也清楚,林娴是多么的不易。 之后的时间,林嵘又问了些事,方才和他们一同回了秦国公府。 “小兮儿,事已过去许久,你也别总放在心上,往后打算才是要紧事。” 林嵘安慰道。 秦芮兮应声:“表哥,回去小心。” 她回了屋,君少锦也急忙跟上。 少年在她耳边喋喋不休。 “皇女,你不想报仇吗?如果不是那个男人,你的母亲不会死,林娴也不会死。” “我暂时不考虑你的提议。” 秦芮兮端起案上的茶喝了一口。 她不是傻子,现在去南邶,送人头么? “对了,”她忽而想到先前从曲氏那找来的书,便翻了匣子递给君少锦,“上面的香味,你熟悉吗?” 君少锦接过书,仔细嗅了嗅,皱眉道:“这书你从哪得来的?香料是南邶皇室特有,这纸也是,至今皇室还在用。” 秦芮兮眸底闪过一丝阴霾。 如此看来,应当是南邶皇室那边想要致她于死地。 可是很奇怪,为何不直接杀了她? 君少锦见着她 面色不大好,翻了翻书,有些不解:“这书怎么了?好似是药方?” “嗯,要人命的药方。” 秦芮兮将书自他手中取回:“去睡觉吧,明天估计还有不少事。” “啊?” 君少锦正发懵,夏竹已将他请去了旁边的厢房。 翌日一早。 仲唤年等在秦国公府门外,手上拎着份糕点。 楼贵妃已和他仔细谈过,无论如何,都要让秦芮兮为他们所用。 不过,哪怕是楼贵妃不嘱咐,他对这位郡主也是心仪的。 貌美又有本事,虽是性格要强了些,但他相信假以时日,定会为他折服。 国公府大门发出一声响动。 仲唤年满心欢喜看过去。 “郡主……” 在见到君少锦的瞬间,他面上的笑意有些僵硬:“敢问你是?为何会在郡主府上?” 君少锦伸了个懒腰:“我?自然是她的未来夫君。” 第177章 她通敌叛国 “啊?” 仲唤年一时未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那我呢?” “你也想嫁她?” 君少锦环胸打量着他,皱了眉头:“瞧你,身板不行,模样也差,品味还低,哪有资格得她的注意?” 仲唤年被他说的有些怀疑人生。 他低头理了理身上的衣裳。他好像也没有这么不堪吧?永安之中,想嫁与他的女子也很多。 虽说比起眼前人,他模样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可他自信,他在官场上比他有本事的多。 “小生不才,年方二十,如今是正三品大理寺卿。” 他话中透着些许傲气。 他相信,自己这么一说,旁人定然会惊叹。 一贯如此。 仲唤年正等着君少锦讶异,未曾想君少锦掏了掏耳朵,点头赞同道:“确实是挺不才的。” 他已是大将军,统领十万大军。 身上背的是赫赫战功。 什么大理寺卿,还真入不了他的眼。 仲唤年:?? 这人,是不是脑子有毛病,或者,不知道正三品是什么意思? 他正要说话时,秦定,满脸惊恐地跑了出来。 他衣衫不整,发丝全乱,宛如一个疯子:“仲大人,他是南邶国的,秦芮兮她通敌叛国!她该死!” 他刚说完这句话,便被君少锦从地上捡起的小石子击中脖颈,晕倒在地。 他皱着眉:“烦。” 看了全程的仲唤年眼里满是震惊。 他方才听到了什么?郡主要通敌叛国? 他下意识后退一步,随即拎着糕点跑了。 君少锦见状,耸耸肩,打着哈欠往回走。 江润听到动静出来,见到秦定躺在地上,好奇问道:“他这是一大早出来锻炼身体,锻炼过度晕倒了吗?” “不是,被我打的。” 君少锦没所谓道:“对了,他对一个姓仲的说我是南邶国的,还说皇女要通敌叛国。” 当然这都不是他打他的理由,他打的理由是,很烦,看见秦定这张脸就烦。 江润有些腿软地扶墙:“你没反驳?” “这有什么可反驳?”君少锦不解,“他说的是实话啊。” 他本来就是南邶的,皇女与大朝当然是仇人。 江润:“……” 他还是先去和秦芮兮说明情况吧。 秦芮兮吃着早饭,眉目淡然:“没事,给君少锦安排个假身份就好。” 她看向江润:“就说是你的远房表哥。” 江润是穿越来的,身份本就乱七八糟,君少锦也来历不明,与他扯上关系,很合理。 “没事,我父亲与大朝的普华寺主持认识,他会为我遮掩。” 君少锦坐在桌前,满脸嫌弃地看着桌上的饭菜:“皇女,你早上就吃这个?四个菜?” 瞧着就没胃口。 秦芮兮看向他:“能仔细和我说说吗?” 不知为何,她忽而想起怀亳与她说过的话。 他有一个故人,对他有救命之恩。 “他早年游历各处,我父亲见过他。”君少锦虽是嫌弃,但还是拿起一块饼咬在口中,含糊不清道,“那时他爬山受了伤,差点死在山上,女皇与父亲恰好路过,将他带回宫中休养。那时他还给我父亲和女皇起了一卦。” 江润对老祖宗的算卦精华十分感兴趣,赶忙问道:“什么卦?” “是姻缘,”君少锦叹气,“他说父亲与女皇不会成婚,后的确因着种种阻力,父亲的确没能成为女皇的皇夫。” “你父亲喜欢女皇?”江润是现代人,有的想法忍不住脱口而出,“那你母亲不是很惨?” 自己的丈夫心中有别的女子,如何想都难以接受吧? “我也问过母亲,母亲说她心甘情愿。”君少锦说着,看向秦芮兮,“约摸便像我对皇女,哪怕她娶别的皇夫,我亦能接受。” 秦芮兮:“……” 这饭突然就不想吃了。 她站起身:“我先去医馆,宫里若是来人,你们按相好的说就可。” “长姐,你也别太累。”秦楚兰知晓秦芮兮这几日在忙着青霉菌的事,如此劝道。 在她看来,长姐有些杞人忧天。 权煜九是战神,纵使南邶国力强盛,他也不会到受重伤的地步。 大朝许多人心中,他是神一样的存在。 “好。” 秦芮兮上了马车。 逐渐地,她思绪有些飘远。 女皇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去了南邶,就可为她们这些人报仇么? 自始至终,她都认为,既然她重生,便该背负起这具身子的责任。 或许,南邶也可以一去。 不过,不是现在。 …… 仲唤年急匆匆进了宫。 后宫虽是不准外男进入,但楼贵妃势大,仲唤年进宫直接瞒了皇帝那边。 楼贵妃因着楼蓝苑之事,心情一直很差。 此刻见着仲唤年,语气也冷着:“不去跟着秦芮兮,你来本宫这做什么?” 若非那日他没有护好楼蓝苑,她也不会失去一枚好棋。 “娘娘,”仲唤年跪下,“臣有着要事禀报,贤王殿下去处理政事,臣实在是等不了,这才冒着风险来见娘娘。” 他深吸一口气,严肃道:“今早我见到了秦定,他说郡主府上的一名男子为南邶国人,且郡主通敌叛国。秦定说的应当是实话,他后被那男子打晕在地。” “秦定……” 楼贵妃在斟酌。 秦定的事她也听说过一些。被秦若菱害的成了太监,之后便闭门不出,现下又突然说这些,难不成先前是被秦芮兮软禁? “娘娘,郡主与九王爷素来走的近,”仲唤年继续道,“若是她背上通敌罪名,那远在边关的九王爷,也脱不了干系。” “你说得对,只是,”楼贵妃眯着眼眸,“秦芮兮背后还有着林家,皇上舍不得林家。” 仲唤年摇头:“在皇上心中,九王爷可比林家重要的多。” 权煜九是皇上多年的心病,牺牲一个林家,这等划算的买卖,他应当会动摇。 “不急,本宫先探探虚实。” 楼贵妃唤来身旁宫女:“去将洛锦棠给我叫来。” 太子虽被贬为庶人,但洛锦棠因着父亲是太傅,被网开一面,送回家中。 但洛锦棠不甘,转眼便向着自己贤王投诚。 楼贵妃勾唇:“虽是废物,但还有着利用的价值。” 第178章 出事 洛锦棠顺利进了秦国公府。 踏进秦若菱屋内时,她嫌弃地用帕子捂着鼻子。 屋内满是腐烂气息,夹杂着臭味,让人作呕。 她虽是活了下来,但秦国公府中的人压根不将她放在眼中,她屋内更是没有奴婢。 从前她欺压府中下人,如今下人能每日给她些馊水,便是好的。 秦若菱每日活着的动力,便是咒骂秦芮兮去死,这是她的全部盼头。 “秦若菱,你如今过的就是这种日子?” 洛锦棠说话间,险些被味道熏得吐了出来,连忙让身旁的丫鬟将窗子打开。 秦若菱已是废人,趴在床上蓬头垢面,宛如将死之人。 “你是……”她转了转眼眸,“洛锦棠?” “难为你还能认得出我,”洛锦棠不想和她叙旧,直接问道,“秦芮兮现今是不是和南邶人在一起?她和秦定反目了?” “呵……” 秦若菱从嗓中发出古怪的笑声,“我整日被困在这里,你向我打探消息?” “就是你成了废人,所以你这里才最能探听消息。” 每个府邸,皆有主子管不到的地方。而这些地方,往往是消息最集中之处,下人会无所顾忌地谈论任何事。 洛锦棠常年在深宅,最是清楚这些。 而在秦国公府,这个隐蔽的地方自然会选在秦若菱这里。 秦若菱已成废人,秦定与秦芮兮压根不会踏足。 “只要你帮我,我会帮你达成你一个愿望,”洛锦棠开口,“不过,让秦芮兮去死这种事你便别提了,现下她风光得意的很,这次事情哪怕坐实,怕是也难治她死罪。” “为什么?”秦若菱眼珠子转动着,闪着不甘。 “九王爷对她情根深种,”洛锦棠嘲讽地勾着唇角,“若是皇上无法除掉九王爷这个眼中钉,便需要用她来制衡九王爷。如此一说,你可明白?” 秦若菱仅剩的一只手紧握成拳:“凭什么好事都要被她占尽?太子也好,九王爷也好,还有那个南邶君家的男子,皆为她所惑!” 南邶君家? 洛锦棠瞳孔轻缩。 别的闺阁小姐或许不知什么, 但她是太傅女儿,常听父亲提及政事。 南邶君家,在南邶举足轻重。 他竟会和秦芮兮扯上关系? 若是为了害秦芮兮而得罪南邶的君家,到时怕会上升到国家层面。 需得谨慎。 洛锦棠正了正脸色:“行了,我下次再来瞧你。” 她说罢,不顾身后秦若菱的嚎叫,直接出了秦国公府。 秦芮兮是真的不能留,她需得马上回宫,禀告皇上贵妃,说不定,能赏她些许,甚至借此攀附上贤王。 …… 洛锦棠来的消息,很快送到秦芮兮那边。 秦芮兮并不在意。 皇帝不会借此发难,林家与权煜九皆在边关,两人若是联手,怕的是皇帝。 君少锦亦不在乎,动他就是等同于与南邶直接宣战。 两国虽是关系不好,但自几年前在权煜九手中失了几座城池之后,便一直处于对峙状态。 两国皆不想轻举妄动。 时间一晃,半个月飞速而过。 四处安分至极,仿佛在酝酿着一场异样的风暴。 长生堂内。 秦芮兮给一个妇人做完手术,整理着手边的器械。 “多谢郡主……” 麻药过去,妇人对着秦芮兮道谢。 “不必客气。”秦芮兮交代她术后注意事项,“清淡饮食,不要剧烈运动。” 现今长生堂的手术设施已十分完善,一般的小手术都可以做。 这次是为这个妇人治疗黄体破裂。 “好。”妇人点头,面上有着一瞬犹疑,但还是说道,“听闻郡主与九王爷交情匪浅,可是真的?” 猛然听到人提起这个问题,秦芮兮有些意外。 她与权煜九的关系,永安不少人皆在猜测。 她原本不想回答,但妇人的面色似乎有着急切,她也便照实说了:“的确如此。” “郡主,实不相瞒,妾身是被夫君打,才致出血。妾身已打算好,与他和离。”妇人表情凝重,“郡主救妾身,妾身自该感恩戴德,前几日,妾身在书房外听到他接了皇上密令,与军中将领谋划,取九王爷性命。” 秦芮兮面色当即冷了下来:“此事当真?” “妾身听的真切。” 妇人急切道:“郡主若是要去寻九王爷,路上需得谨慎。” “好,多谢你。”秦芮兮急忙脱了白大褂,向外走去。 从这里赶去边关,哪怕一路不停,也需要十日。 这十日,又会横生多少变故。 秦楚兰在外为人诊脉,见着秦芮兮脸色难看,当即站起身:“长姐,怎么了?” 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秦芮兮露出这种表情。 “权煜九出事了,我需得去一趟边关。” 秦芮兮说话间,已开始收拾东西。 “现下去?”秦楚兰诧异,随即反应过来,“那我去给长姐备马匹干粮。” 她虽好奇,但不会质疑秦芮兮的任何决定。 君少锦恰巧听到秦芮兮要去边关,眼神当即亮了亮:“我也去。” 权煜九他听过,他所在的位置,刚好与南邶相邻。 到时很容易带秦芮兮回南邶。 秦芮兮看着君少锦兴奋的脸,思虑一瞬,点头:“可以。” 这一路不会太平,君少锦武功好,她需要她的保护。 一刻钟后,秦芮兮带上昨天刚制好的青霉菌,与君少锦一同去往边关。 秦楚兰泪眼婆娑:“长姐不必挂心我们,这里有林家护着,我们不会有事。” “好,等我,我很快回来。” 秦芮兮对着她挥手,而后驾马远去。 君少锦在后大喊:“私奔啦!” 秦芮兮:…… 她还是离他远些吧。 第179章 九王爷重伤 让秦芮兮意外的是,去往边关的一路上,除却山匪,并无多少阻碍。 仿佛,皇帝根本不在意他们的动作。 又或者,是永安那边瞒的好?并无透出风声? 她一路行的快,秦楚兰也无法递消息,她也只能依靠现有的境况猜测。 “还有一日就能到黎阳关,我们就此作别吧。” 秦芮兮将地图铺在客栈的桌子上,对着吃的正欢的君少锦说道。 “啊?”君少锦惊得筷子上的肉丸都掉了,“皇女,你这不是过河拆桥吗?” 他一路跟着她都到这里了,结果到边关,她要将他给踹了。 他指责道:“你知道你这种行为可以称作什么吗?负心汉!妥妥的负心汉!” 秦芮兮挑眉看向他:“你觉得我猜不透你的心思?” “南邶君家既如此有名,你身为君家之人,定不会差。虽然你不曾透露你的身份,但你武功卓绝,手上又有着常年练剑磨砺出的茧子,如果我推断不错,你在军中应是将军,哪怕不是主帅,也是重要的副将。” 君少锦先是一愣,随即笑起来:“皇女果真是有着大智慧之人。” 秦芮兮并未因为他的恭维而有着任何松动,她继续道:“黎阳关那边至今并无动静,想必是你的意思吧?” 这场战役是南邶国挑起,大军却一直对峙,加之君少 锦出现的时机,几乎可以确定,他是借着大军之便,来了大朝。 “没错,我和父亲所做的所有筹谋,都是为了寻回皇女。” 君少锦笑着看着秦芮兮:“终于,达成所愿。” “嗯,对,”秦芮兮咬了口饼,“然后顺便攻下大朝。” 君少锦既然来了这里,不可能抱有不战的心思。 再者,万一他们心心念念的皇女资质并不如何,他们也不会空手而归。 君少锦听的双眼放光:“皇女,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要不联合皇夫,一起拿下大朝?” 虽然有点不想承认,但权煜九的确是武功还不错。 他入战场时,权煜九就是四处流传的神话,连父亲也对他赞许有加。 “他有他的打算,我不干涉。”秦芮兮看他一眼,“所以,你什么时候走?” 君少锦捂脸:“皇女,忘了这事吧。” 她到现在也没同意他成为她的侧夫,他很苦恼的。 秦芮兮刚要说什么,两个抱着包袱的人急匆匆冲了进来。 “店家,店家,快走吧!九王爷重伤,黎阳关要破了!到时南邶大军打过来,受苦的可是我们这些普通百姓……” 他此言一出,客栈当即乱了起来。 “胡言乱语,”洛少锦翘着二郎腿,“南邶不会出兵的。” 他这个将军在这里,谁能调动大军? “我怎会拿边关战事诓骗?”那人看了眼君少锦,质疑道,“公子看着也像见多识广之人,怎能说出南邶不会出兵这等荒唐话?” “是啊,”客栈掌柜附和,“公子有所不知,前日南邶已出兵,在黎阳关与我军交战,听闻前线血流成河。” 他摇头叹气:“我本以为九王爷在,大朝不会败,现下九王爷重伤,我这客栈也开不下去了。” 黎阳关一破,下一个就到他们这座城池。 “怎么会这样?”君少锦这才意识到不对。 他们这些普通百姓对于战事最为敏感,因为关乎着他们的生存,所以他们得到的消息,不会出错。 黎阳关,真的出事了。 不等他做反应,秦芮兮已从长凳上站了起来,拿起包袱向着外面走去。 “哎?” 君少锦赶忙结了账跟上。 他出客栈时,秦芮兮已骑马去往黎阳关的方向。 …… 黎阳关内,乌云压境。 主帅营帐内,几十个军医来回进出着,一盆盆血色的水被接连端出。 于天站在营帐外着急踱步,拽住一个军医问道:“王爷怎么样了?” 军医摇头叹气:“王爷所中箭矢之上有着剧毒,加之天气炎热,伤口溃烂,哪怕将箭拔出,状况也不见好转。最要命的是,王爷昨夜就起了热症,老夫用尽了方法也缓解不了……” 于天越听脸色越沉。 他也是在沙场之人,自然听得出军医没说完的话。 在战场,一旦高热不退,就等同于宣告死亡。 军医继续道:“若非先前用了郡主的药,王爷捱不到此刻。王爷如今境况,怕是只有郡主能救,可惜郡主远在永安……” 于天闻言,身侧的手猛地攥紧。 他一脚踢翻军医手中的木盆:“胡说八道什么!王爷吉人天相,肯定会好起来!” “是是。”军医吓了一跳,脚步匆匆离开。 夜赴担忧地走过来,“于天,信我已经快马加鞭送往永安,你说,王爷还能撑到郡主来吗?” 他说着,又想起权煜九受伤的情形,恼恨道:“南邶国人果然奸诈,竟然能买通朝中副将,要不是为了救暗阙的兄弟,主子也不至于被他暗算!” “你还是太单纯,”于天绷着脸,“南邶要真是有本事买通军中副将,还需要与大朝对峙那么久?” 夜赴不懂朝堂之事,不解看向他:“什么意思?” “算了,这些暂且不提,”于天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进去看看王爷的情况。” 又是难熬的一夜。 于天守在权煜九旁边,瞪红了一双眼,终于等到他睁开眼。 “王爷,您醒了?” 权煜九因为发热,浑身无力,连眼前的景象都看不清。 他费力开口,嗓子哑的厉害:“于天。” “属下在,”于天赶忙应下,“王爷您说。” “让她……” 权煜九说着顿了下,似是极难开口,但终归还是强撑着说了下去:“不要再等我了。” 他在战场经历过那么多生死,自然知晓他如今的状况。 伤口溃烂,身体发热,是死症。 没人能治,也没人能侥幸活下来。 “王爷,”于天赶紧道,“您千万不要自暴自弃,属下已经送信去往永安,郡主很快就能来,郡主来了,您就有救了。” “不必。” 权煜九缓慢道:“我不想让她看到我这副模样。” 将死的模样。 或许,她只能见到他的尸体。 她那个人,他最了解,看似不重情,可一旦认定,她会掏心掏肺地对人好。 他不想让她伤心。 “还有,让兄弟们照顾好自己。” 强撑着说完这些,权煜九阖上了眼眸。 “王爷!”于天叫喊道,“您撑住!” 可回应他的,只有将要消散的气息。 第180章 南邶王算计 秦芮兮在营帐外,听到的便是于天的喊声。 她心猛地提了起来,根本来不及等人通报,直接冲了进去。 待看到躺在床上毫无动静的人,她声音发颤: “权煜九?” “郡主,您来了?” 于天见到秦芮兮,强撑着的情绪在此刻彻底决堤,他一个大男人,哭的稀里哗啦:“王爷被人算计,军医都说捱不过去了,但我不信,王爷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就这么死了?要不是他,我还不知在哪受苦……” 秦芮兮沉默了下,看向站在一旁张大嘴的夜赴:“把于天带出去。” 夜赴应了一声,赶紧将于天拖了出去。 他忍不住道:“我看着你挺镇定自若的,没想到比我还慌。” “废话,”于天抹着眼泪,“我要是不表现的坚强点,黎阳关的人心就散了。” “高啊于天,不过,”夜赴看了眼营帐方向,担忧道,“郡主真的能救主子吗?” 于天叹气:“如果郡主治不好,怕是没人可以救王爷了。” …… 营帐内。 秦芮兮用着医疗系统对权煜九做了检查。 听着医疗系统的声音,她的面色猛地沉了下去。 权煜九体内不止一种毒,每种毒都极为要命,要不是他之前用着内力将毒逼到右臂,他早就没了命。 而且身上的箭伤极深,距离心脏位置只有五毫米,这样的距离,让军医根本不敢拔箭。如此拖延下去,才会引起高热的症状。 她从包袱中取出江润新做出的便携手术灯,打开支撑架,放到床头。 君少锦在这会冲了进来。 “皇女,我……” 他话还未来得及说完,便见着秦芮兮粗暴利落地将权煜九身上的衣裳及包扎的麻布撕开。 君少锦:??!! 皇女对皇夫都这么粗暴? 嗯,好像有点喜欢。 秦芮兮余光瞥到他,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现在军中局势不明,如何能轻而易举踏进主帅营帐。 君少锦摸了摸鼻子,心虚道:“偷溜进来的。” 他很快正了脸色:“我来这是想看能不能帮上你什么忙,”他看着昏迷的权煜九,啧啧两声,“哎呦,真可怜啊,要不皇女你别救他了,我做正夫不合格吗?” 秦芮兮扫了他一眼:“再废话一句你可以出去了。” 他在这里聒噪,她很容易分心。 君少锦捂住自己的嘴,自觉站到一旁。 秦芮兮敷上麻药,利落拔箭。 旁人不敢做的事,她有把握。 君少锦原本是抱着玩笑的心态,逐渐地,面色越来越严肃。 他看着秦芮兮对权煜九进行伤口缝针时,即便他见多识广,依旧不可置信。 大朝关于她的传言,他听了许多,也听说过她医术高超。 他以为她的确是在医术上小有造诣,未曾想到,竟到了这样的地步。 他忍不住问:“你这医术,和谁学的?” 秦芮兮将权煜九伤口缝合好之后,才回答他:“天赋。” 君少锦:“……” 骗鬼呢? 彼时,躺在床上的权煜九微蹙了蹙眉头。 “芮兮……”他嗓音微弱,奋力地想要睁开眼,“是你吗?” “是我。” 秦芮兮握住他的手,轻声道:“有我在,你会没事。” 权煜九眉头却是更紧:“战场危险,不要多留。” 他昏沉的眼眸都睁不开,依旧满心满眼都是她。 “不会有危险,”秦芮兮回答地肯定,顺手拿过矮柜上的水,喂他喝了一口,“你先不要多想,好好睡一觉。” “那个……” 君少锦有些看不下去:“你让他睡不好吧?众所周知,他伤的这么重,如果一睡,很可能再也清醒不过来。” “嗯,所以?”秦芮兮有条不紊地从包袱中取出注射针筒。 她来之前,已经将所有的工具准备好。 包括青霉素的皮试。 一切准备妥当,她给权煜九打了一针。 君少锦又是一阵石破天惊。 不是,这个皇女到底是什么叫人物?为什么这些医治手段,他闻所未闻? 思绪正杂乱间,秦芮兮侧过头叫他:“君少锦,你来看这个毒。” “毒这种东西,我怎么认识……”虽是如此说,君少锦还是向着权煜九身边靠了靠。 待看到他皮肤上的疱疹时,他登时顿住:“这是……” “是南邶的毒。”秦芮兮面色微沉。 和那本无名书上的一味毒药,如出一辙。 “是,”君少锦眼眸轻轻颤动着,“是南邶的,而且,还是我父亲所配。” 秦芮兮冷了眸子:“是你父亲害他?” “怎么可能?”君少锦下意识否定,“父亲与他无冤无仇,干嘛给他下毒?” 对上秦芮兮凉凉的视线,他赶紧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解药。” 秦芮兮接过,将解药喂给权煜九,方才对着他道:“你父亲属于南邶,如何与他无冤无仇?” 不同国家,便是敌对。 说完,她低头开始配置其余解药:“我劝你最好先回南邶看看,以防背后被人捅刀子。” 她看出君少锦没有撒谎。 他年纪轻,人也单纯,但不代表手下的人忠心。 “好。” 君少锦去的快,回来的也快。 来回不过两个时辰。 秦芮兮正靠在床边,给权煜九扎针,他强行将血逼进手臂,不仔细疏通,手臂会废。 “皇女,我被南邶王那个老货算计了!” 君少锦气冲冲闯进来,“他们竟然用另一半的兵符,挑起大战。” “嗯,那你小心点。你这明显是被监视了。” 秦芮兮探了探权煜九的额头,已经不烫了。 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君少锦气的转了几圈,才注意到已经恢复如常的权煜九,他不可置信瞪大眼:“治活了?” 权煜九的情况,是必死的吧? “嗯,”秦芮兮点头,“他伤的不重。” 只不过这里没有消炎药。 君少锦:“?这还伤的不重?!” 他认知有问题? 不对,现在不是惊讶的时候。 “皇女,和我回南邶吧?” 秦芮兮看着睡的正沉的权煜九:“暂时不去。” 君少锦赶紧将自己父亲的话搬了出来:“这次害权煜九的,是南邶,南邶王老货与大朝肯定有勾结,你和他待在大朝,会腹背受敌。” “皇女,你可要考虑清楚。” 第181章 前去南邶 秦芮兮没等权煜九醒。 她留了一封信,随君少锦出了营帐。 于天初初见到君少锦,吓了一跳,下意识问道:“你怎么进来的?” 他们军营布防很弱吗? 这么个大活人悄无声息来了? “你们太紧张权煜九了,”君少锦撩了下额前的发,“走了,后会有期。” “于天,”秦芮兮递出一封信给他,“帮我送给楚兰。” “郡主?”于天迟疑接过。 她寄信便代表她不回永安,可她背着包袱的样子,也不像要留在黎阳关。 他出声问:“您这是要走?” “嗯,”秦芮兮回过身,看了眼权煜九所在的帐篷,“我要做的事已尽数在信中和他说清楚,让他放心。还有,早日回永安。” 永安虽也是群狼环伺,但好过黎阳的明枪暗箭。 不知南邶王对权煜九究竟是什么态度,她必须去搞清楚。 “郡主,”于天劝道,“要不等王爷醒了?” “他醒了我怕就走不了了。” 秦芮兮道,“我给他吃了助眠的药,你仔细照看着他。” 说罢,她摆手,随着君少锦向着军营外走去。 …… 黎阳关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秦芮兮骑马站在关外,面色沉静。 她记得秦楚兰曾和她说过,黎阳关是权煜九从南邶手中夺过的城池。 他靠此战成名,也是此战结束后,先皇与贵妃传出噩耗。 “皇女,很惊讶吧?”君少锦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南邶的风景更好。” 他不等秦芮兮说话,继续道:“不比大朝四季分明,南邶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你肯定会喜欢的。” 话音刚落,不远处有着兵士提着长枪上前:“谁?!” “是我。” 君少锦下马,瞬间收敛起一切的玩世不恭,他冷着脸,问道:“怎么,我方走半月,你们便不认我这个将军了?” “将军恕罪,”兵士跪地,“王命难违,不是属下能左右的。” “而且,”兵士挠头,“将军你怎好意思怪属下,若非为了替你隐瞒,属下怎么也不会从前锋被调到巡逻查位置来。” “咳咳……”君少锦掩饰性低咳两声,抬手让他起来,“行了,随我回去。” 他说着,又像是想到什么,回过头对着他道,“不准叫那老货王上,一个鸠占鹊巢的东西,也配你们如此恭敬。” 兵士:“……要不您这话当着国师大人再说一次?” 君少锦:“……” 秦芮兮在后听着他们对话,唇角弯了弯。 君少锦少年心性,倒是好琢磨,不过他父亲,怕是没那么简单。 与黎阳关相临的城池是平洲。 因着战争,城内已成了驻扎军队之地。 秦芮兮蹲下身,伸出手摸了摸地上的泥土,轻蹙眉头:“这里土壤肥沃,只是用来驻扎,未免太浪费吧?” “这就是坐在高位上那个蠢货干出来的蠢事。”君少锦提起这些,面上浮现出少许惋惜,“因着他一意孤行迎战大朝,致使城池损失惨重,为避免日后再出现这种情况,他花费许多,将平洲建成这番模样。” 他叹气:“若是贫瘠之地也罢,偏偏平洲是南邶粮食产量最高之地。” 秦芮兮眼眸沉了沉。 自古民生皆是大事。 平洲很大一部分皆是荒废,很明显全部都用来驻扎军队,是不正确的。 秦芮兮挑眉:“你父亲不劝劝?” “比起丢城,朝中人定然更愿意让百姓挨饿。” 君少锦看向秦芮兮,忽然泪眼汪汪:“皇女,日后南邶可就靠你了。” 秦芮兮沉默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眸。 他的模样,真的没眼看。 本以为需要过段时间才见到所谓国师,未曾想,刚踏入平洲府邸,秦芮兮便见着了君离。 他一身白衣,端坐在主位上。 模样很是年轻,看起来只有二十五,唯独那双眼眸,沉如深渊。 “父亲。”君少锦低头走到他面前,恭敬行礼,“儿子不负重托,将皇女带了回来。” 君离应声抬眸,冷淡的一张脸在接触到秦芮兮时,这才有着一丝崩裂。 “像,很像。” 他颤着嗓音。 秦芮兮没给他怀念的机会,径直道:“我可以做女皇是吗?” 她的单刀直入让君离面露意外,随即反应过来,苦笑道:“这一点,你倒是和她不像。” 他的女皇,温柔至极,总喜顾及旁人的心绪。她有一颗仁善之心,勤政爱民,却死在枕边人的算计之下。 “我来南邶,是因着君少锦告诉我,你们可以让我直接成为女皇。”秦芮兮冷淡道,“如若不行,那我就回去了。” 前线大军绕过君少锦直接开战,便可猜到南邶王不似表面那么简单。她来这里的消息,怕是很快就会传到南邶国都。如若不能坐到最高的那个位置,那么,她的处境就会很危险。 她来这里,并非打算东躲西藏。 她要堂堂正正地,将原本属于女皇的东西拿回来。 见着君离未出声,她开口道:“我知道你没有多少底气,毕竟你对我不了解。这样吧,我自己去争取,你只需要支持我就好。” 君少锦听的一头雾水:“皇女,你打算怎么争取?” 他原本是想着父亲威望高,借此先让秦芮兮回到宫中,再做打算。 现下,好像秦芮兮不是这么想的。 “无需多问,相信我就好。” 秦芮兮绝美的面上透着淡笑,“我这个人啊,的确有些不服输。” …… 彼时,黎阳关。 权煜九攥紧手上的信,墨眉蹙的极深。 他自然不放心她一个人去南邶,但比起他去找她,显然是相信她更为重要。 更重要的是,他要做她的后盾。 让大朝,成为她的依靠。 “于天。”他出声,铿锵有力,“回永安。” 第182章 我是王上 皇女归来的消息在南邶转瞬传开。 朝堂上,有着臣子开口:“王上,近日坊间皆传皇女已回来,不知是真是假?” 南邶王洛义沉闻言,依旧端着一张温和的脸。 他在这个王位上已坐了十几年,虽说当初用的是代执的方式坐稳王位,但这么多年过去,朝中许多人早已认可他是正统。 他不慌不忙转向君离:“国师,你如何看?” 这个皇女是真是假还不好说。 毕竟他当年可是给了秦家那个妾室一整本毒药方子。 哪怕她侥幸活着,也是个废人,没有任何威胁。 若是假的,他便直接杀了她。 君离眉眼稍抬:“她来了。” “什么?”洛义沉下意识向着殿门外看去。 女人一身素衣,长发盘成髻,只用一根简单的发钗固定。 可即便如此,依旧掩不住她满身的风华。 她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皆集中到她的身上。 随即,朝堂内响起此起彼伏的吸气声。 无他,只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与先女皇模样很像。 秦芮兮坦然走进来,抬眸与洛义沉直视,淡声道:“我回来了,你可以退位了。” “这……太狂妄了吧?” “她哪怕是皇女,但也是皇女的亲生父亲……” 周遭人皆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洛义沉坐在王位上,面上的情绪变幻莫测。 这一瞬间,甚至他也拿不准,眼前人到底是不是皇女。 在她的身上,他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个女人的影子。 他失神只在一瞬,很快抬手道:“无妨,皇女自小养在外,自是不懂许多规矩。” “不懂规矩的是你。” 秦芮兮嗓音冷淡,透着不容置喙:“当年,母亲病逝,你代行执掌南邶。但你身上并无秦家血脉,乃是外人。” “对了,”她提醒道,“你后所选进宫的妾室,也担不起妃子之名,还有你的孩子,更称不上皇子公主。” “荒唐!”不等洛义沉开口,朝堂上的大臣便已坐不住。 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们都以为这江山已不属于秦家,便将自己的女儿送入宫中,成为皇妃。 现下突然冒出一个人,否认他们所有的筹谋,他们自然坐不住。 这也是洛义沉镇定自若的缘由。 朝中有的是臣子维护他。 有的是人不希望他退位。 “我荒唐?” 秦芮兮冷笑,转过身看向他:“那他洛义沉占我大秦的江山,便不荒唐了?南邶建国不过百年,秦家血脉单薄,皇祖父亲手将江山交于我母亲手上,可你们呢?享受着皇祖父带给你们的好处,却不维护秦家之人。你良心安吗?” “你……”大臣咬牙,“伶牙俐齿!” “哈哈。好玩。”君少锦从人群后走出来,挑眉看着他们,随意道,“你们可知,皇女在大朝是何身份?” 他此言一出,众人的视线皆落到他身上。 君少锦清了清嗓子道:“皇女是怀亳亲批的天凰命格。她成为女皇,定会带领南邶走上辉煌。” 秦芮兮不由问道:“怀亳这么有名?” 他以为他只是在大朝受人敬重。 “嗯。”君少锦点头,“我之前不是和你说过,怀亳在南邶待过一段时间?他很有名。” 天凰命格,让朝中人又开始迟疑。 谁人又不想自己的国家强盛? 此时,一直沉默的洛义沉站起身。 他一身黑红色的帝王衣装,衬的他衣冠楚楚。 “诸位不必争了,既然她想要,孤让给她便是。” 他一席话说的冠冕堂皇,似是秦芮兮在逼他退位一般。 旁人听的出,秦芮兮自然也明白。 只是,她不想在这些细枝末节上计较。 她这个人,只看结果,不看过程。 所以,她坦然点头:“行,那你写退位诏书吧。” 理所当然的语气让洛义沉皱了眉头,只是他先前说出的话,不能不作数。 只要他在朝中,便有的是机会让这所谓皇女跪地求饶。 无论真假,他都能让她生不如死。 他让身旁的宦官铺纸,蘸满笔墨,开始写退位诏书。 君少锦见状,向着自己的爹靠了靠:“父亲,这也太顺利吧?你还没出手,他就同意了?” 原本他们是打算用着国师的身份,与洛义沉叫板。 结果,计划还没来得及实施,秦芮兮一个人就让他们全都趴下了。 “他不会就此罢休。”君离眉眼微深。 洛义沉当年是新科状元,嫁给乐言时,用着自己的心机,将皇位谋算到手而不受任何人怀疑。 他很不简单。 现今在朝中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他定是有后招,才如此轻易同意。 彼时,洛义沉已将退位诏书写好,交由身旁宦官宣读。 宣读结束,他抬脚走下皇位,站到秦芮兮身旁。 故作慈爱道:“女儿,大朝的未来交给你了。” “你称呼错了,”秦芮兮踏上红色毯子铺就的台阶,一步步向上,“我是王上,并非你的女儿。” 她抬手:“传孤的令,洛义沉退位,将他以及他后宫的姬妾全部遣送回他的老家。” 洛义沉面色变了变:“王上,我自小父母双亡,并无老家一说。” 他出生之地,穷山恶水,刁民无数。 当年他从家中卖了所有值钱的东西,饿死了全家人,方才来了国都参加科考,如何能这般回去? “这样啊。”秦芮兮淡笑道,“那我帮你查查,到时让君少锦送你回去。” 众人皆知,君少锦与洛义沉不和,秦芮兮让他送他,便是在暗戳戳的要他的命。 洛义沉袖下的双手越捏越紧。 不该这样的,他曾是状元,他该留在国都! 思及此,他道:“你忘了,我曾是状元,于情于理,我该在朝中任职。” “那你想任什么职?”秦芮兮摆弄着案上的玉玺,随意顺着他问道。 洛义沉心下冷笑,不过是个未经多少世事的孩子,如何和他斗。 他躬身道:“王上安排即可。” “我安排啊,”秦芮兮笑道,“那我便任你为刑部侍郎,怎样?” 洛义沉应下:“好。” “嗯,行。” 秦芮兮叫君少锦:“你帮我写一份任命诏书,再写一份罢免他的诏书。” 君少锦:?? 还能这么玩? 第183章 不是亲生 当即有着维护洛义沉的臣子沉不住气,上前道:“这是什么意思?” 秦芮兮摆弄着玉玺,淡笑道:“意思就是,我可以陪你们玩,但我兴致不太高,只能陪一会。” 她没那么多时间耗费在这些无所谓之人身上。 她的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是羞辱。 洛义沉抬头,冷眼直视着秦芮兮:“你这样对你的生父,是否太过分了?” 他笃定秦芮兮在当年之事上并无证据,否则,君离不会如此沉得住气。 “洛义沉,我知道你的心思。” 坐在高位上的女子并未因着众人的逼迫而有半分窘迫,反而越发云淡风轻:“你想宫斗是吧?可惜,这是低位者与高位者谋算的把戏,而我生在高位,可掌握任何人的生死。” 她挥手:“来人,把他扔出去。” “啊?”君少锦掏了掏耳朵,问君离,“父亲,我没听错吧?皇女一上来便这么狠?” 确定不会被别人针对吗? 君离未做声,他想看看,她究竟能做到何种地步。 洛义沉还未被拖出去,一群妃嫔便疯狂涌了进来。 “本宫今日真是开了眼界,我南邶向来礼义为先,你竟要将自己的父亲赶出宫去!” “你是皇女又如何?这么些年来,王上将南邶治理的井井有条,看你模样,似乎及笄不久,以为仗着皇女身份,便可坐上南邶王之位了吗?” “如此狠心之人,怎会是女皇之女?女皇善良大度,定不会生出这般女儿来!” “宫内还有那么多你的兄弟姐妹,你当真一点情意不顾?” 秦芮兮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话,唇瓣扯出一抹冷笑。 她以为洛义沉最起码做些样子,少娶几个姬妾。结果,这一眼看过去,最起码二十个。 还有些品阶低的,应当没来。 这个男人,还真是过的逍遥自在。 “闭嘴。” 秦芮兮冷声开口。 许是未曾想到她有着如此气势,原本嘈杂的众人纷纷噤声。 秦芮兮见着他们安静,这才继续道:“你们的问题,我一一回答,但我仅解释这一次,所以,你们给我听好,记牢。” 对于他们这些人,她无须留任何情面。 如若他们真的有一丝向着女皇的心,也不会与洛义沉攀扯上关系。 不过一群趋炎附势,自私利己的小人。 “所谓礼义,先礼后义,我为皇女,自是先君臣后家人。他身为皇夫,本该恪守夫道,一生忠于女皇一人,结果,他却广开后宫。单单这一条,便可判你们所有人死罪。我生性善良,这才饶他一命,仅让他回乡,他和你们都该对我感恩戴德。” “还有,洛义沉将南邶治理的很好?真是笑话。” 秦芮兮说着,真的笑出声:“对上大朝,一次战役丢五城,连祖宗基业都守不住,治理什么的,更是无稽之谈。” 洛义沉脸色阴沉。 那次的战败,是他一生的耻辱。 所以,他才会联合大朝,算计权煜九。 可惜,让权煜九捡回了一条命。 秦芮兮将他的反应尽数看在眼中。 这就忍不住了吗?她还没到重头戏啊。 “至于你们所说,我是不是女皇亲生……”她勾起唇角,“女皇已去世,这没办法验证,但可以验证的是,我的那些所谓兄弟姐妹,有些不是洛义沉亲生。” 她说的肯定,满堂震惊。 连洛义沉亦忍不住看向那群妃嫔。 在他的后宫之中,还存在背叛他的人? “真的假的?”君少锦第一个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你在大朝,还知晓这些皇宫秘辛?” “自然。” 秦芮兮看向洛义沉:“你让你的人去准备滴血认亲,看看我说的对不对。” 洛义沉迟疑了下,还是吩咐与他亲近的太监去备了十几碗清水。 东西备好的时候,皇子公主鱼贯而入。 洛义沉拿着匕首,割破手指,将血挤入碗中。 皇子公主皆纷纷照做。 几个呼吸间的功夫,众人纷纷面色大变。 十六个碗,相融的只有六个。 洛义沉皱着眉头:“怎么可能?” 如此森严的后宫,怎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秦芮兮这会才从龙椅上走下来,看了眼热闹,对着洛义沉:“哎呦,看来你运气不大好啊。” 这么巧,他们的血型都遗传了生母。 很快,有人发问:“王上,剩下的您的这些兄弟姐妹,您如何处置?” 他们其中有些人,还是抱着希望。 洛义沉可以倒,但只要自己家的血脉留在皇宫,未来自有机会继承皇位。 “此言差矣。”秦芮兮拿起匕首摆弄了下,“我的亲生父亲是君离,他们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啊?!”叫最大声的是君少锦。 他下意识看向自己的父亲。 眼神都变了:“父亲,皇女当真是……” 君离:…… 他原本还对这滴血验亲一事存疑,此刻可以肯定,这就是秦芮兮的一个局。 她胆子很大。 不过,他更佩服的是她的能力,这也能在她的算计之中。 秦芮兮没等众人疑问,直接让人重新备了碗清水。 她率先割了手指,将匕首递给君离:“国师大人,试试吧。” 君离没有任何迟疑,将自己的血滴入碗中。 君少锦盯着碗中的血,继而震惊喊道:“真的相融了?这怎么可能?!” 若秦芮兮真的是他父亲和女皇的孩子,他父亲怎会没做成皇夫? 君离自始至终一派淡然,仿佛所发生的一切皆在他意料之中。 洛义沉满眼怨恨,猛地看向秦芮兮的位置。 他不想信眼前所发生的一切,但替他办事的太监,是跟了他十几年的,极为忠诚,他不会作假。 “洛义沉,”秦芮兮叫他的名字,声音冷道,“还不滚吗?” 见他不动,她抬手:“君少锦,送送他。” “是。”君少锦搓了搓手掌,毫不留情地将他拎出正殿。 变故发生太快,朝中人几乎未反应过来。 甚至,突然冒出来的皇女,连自己身份都不用证实,便登上了皇位。 秦芮兮环视一圈,朗声道:“朝中不留不忠心的臣子。我是念及洛义沉虽无能,但好歹支撑南邶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留他一命,若我觉察到其余人有异心……” “杀无赦!” 第184章 前往大朝 秦芮兮手段雷霆,虽有人有着异议,但多是回去从长计议之人。 很快,大殿内恢复安静。 君主一换,宫人最是敏感。不过须臾功夫,便将内殿与后宫收拾了出来。 秦芮兮随着君少锦走进书房时,房内装饰已尽数换成女子喜好的装饰,琉璃盏,十色杯。 不等秦芮兮细看,君少锦已拉住她,急忙问道:“你真是女皇和我父亲的……” “不是。” “不是?”君少锦嘴巴撑的更大,“那血怎会相融?” 在他的认知中,滴血认亲这种事,只能是亲人之间的血才会出现相融的情况。 忽而,他明白过来:“你在水中动了手脚?”随即,他又觉得不可思议,“但你是如何买通洛义沉的贴身太监的?难道你早就插手南邶之事,只是我们一直不知?” “你想象力真丰富。” 秦芮兮将袖中的药瓶拿出来:“这是白矾,我趁着割血时将药抖了进去,这才能与你父亲的血相融。至于洛义沉和他的那些子女……” 她勾唇:“滴血认亲本就是错误的验证方法,假如洛义沉是a型血,他的妃子是b型血,那么他生出的孩子有着一半的几率血不会与他相融。而十六个中,只有六个,所以,我说他运气不太好。” “啥?”君少锦听着,彻底傻了。 这些东西,他真的是头一次听说。 而且,还听不懂。 秦芮兮贴心道:“没关系,你不懂是正常的,很多人都不懂。” 他们这里的科技不到以后那种程度,自然想不通。 君少锦沉默一阵,询问道:“那皇夫,他明白这些吗?” 总不能,他和那个权煜九差太多吧? 秦芮兮还没来得及回答,君离先皱了眉:“什么皇夫?” 他们是少年玩伴,最不可能背叛对方之人。若非那时的他羽翼未丰,被家族中人当成傀儡,借此要挟乐言,要分南邶半壁江山,他怎会不与她成婚。 后他们权衡利弊,选了无甚靠山的洛义沉。而他重新娶妻生子,等他将君家尽数掌握在手,便由君少锦嫁与她未来的女儿。 经历洛义沉背叛之事,君离不信任任何人,他不愿看到乐言的女儿,走上她的老路。 只有君少锦,才最是可靠。 君离看向自己的儿子:“为何在信中你未与我言明?” “我以为皇女只是一时鬼迷心窍……”君少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到了黎阳关我才知晓,皇女待他是认真的。” “胡闹!”君离蹙眉,看向秦芮兮,“那些人皆不可信,你忘了你母亲的遭遇了么?” “我相信他,”秦芮兮直视着君离,认真道,“日久见人心。” “你……” 君离瞧着她的模样,有些微怔。 乐言也曾经这般倔强,无论发生任何,她最相信的,就是他。 最终,他还是选择暂时妥协:“待日后再说。” 君离别的并没有多问,他只道:“我想去大朝,迎回你母亲。” 从得到消息的那刻开始,他便想去了。 只是南邶与大朝素来不和,若想风风光光迎回来,怕是不易。 单单是朝中大臣,便会有许多反对之声。 “想去就去。”秦芮兮说的轻松,她看出君离的想法,问道,“一辈子如此委屈自己,没必要。” 他为了南邶,从未踏足过别的地方。 君离闻言,倏地看向她。 秦芮兮淡笑道:“我带你去啊,国师大人。” 女皇,应当也很想见他吧。 …… 南邶与大朝一战,双方皆伤亡惨重。 因着权煜九重伤,大朝气势低迷,顺势送来和谈书。 秦芮兮知晓这是洛义沉与大朝的交易,不过,这很合她的心意。 如此,她有了光明正大回大朝的理由。 去大朝的马车上,君少锦坐在秦芮兮身旁,时不时掀起车帘瞧瞧外面的景色。 “王上,还是你厉害,那么多大臣反对,都拦不住你出来,简直就是……”他绞尽脑汁想了下,“是舌战群儒!” 君离轻咳一声,开口道:“王上初登王位,有些事还是妥协些好,否则容易惹人非议。” 他虽是安排了可靠之人监国,但秦芮兮这般任性出来,他是有些不赞同的。 秦芮兮翻看着从南邶王宫里找出的医书,浑不在意:“那些闲言碎语我无所谓,只要百姓安居乐业,他们没办法到我面前撒野。” “高,实在是高。” 君少锦听着,竖起大拇指,又转向自己的父亲:“父亲,瞧瞧王上,这治国之道简直领先你一百年。” 君离:“……” 他没做声,视线落到车窗外。 这会,他不由有些失神。 真的是他顾虑太多了吗?甚至,他在想,如若当年他果断一些,他的乐言会不会现今依旧康健快乐。 君少锦见着他的模样,偷偷凑到秦芮兮耳边:“他又在想女皇了。” 只有在这时候,他情绪从不外露的父亲,才会露出忧伤的神情。 秦芮兮犹豫了下,还是劝他:“时光易逝,只争朝夕。” 君离依旧沉默,眼底的黯然却淡了些。 替她守护好她最在乎的,是他唯一能做的。 彼时,大朝,御书房内。 皇帝面色阴郁,看着站在面前的权煜九。 他如何都没想到,他竟能活着回来。 甚至权煜九回永安时,他连消息都未收到,直到他身子大好,主动出现,他方才知晓他回来了。 “九皇弟,南邶国师前来与大朝和谈,这件事你如何看?” 权煜九冷笑:“你的意思,是打算让本王去接待国师?” 他在黎阳关中毒受伤,是南邶王与皇帝亲手算计,结果南邶王和谈却派了与之不对付的国师来,其心思目的,难以琢磨。 权煜九明白,皇帝怕死,是以让他去。 但他不会白白替皇帝试探。 “九皇弟,”皇帝笑道,“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在外威名赫赫,方能镇住那南邶国师。” “好,”权煜九摆弄了下手上的扳指,“待这事了了,你将本王的帅印归还本王。” 皇帝思虑了下,道:“朕答应。” 第185章 君心似我心 半月后。 南邶和谈使者的马车抵达永安,浩浩荡荡,足有千人之众。 权煜九骑马在永安城门处,面上透着一贯的冷漠。 他清楚,这次和谈,是南邶王与皇帝的计划。 只是南邶为何忽然派国师前来,便不得而知。 不过归根结底,南邶与大朝乃是仇敌,他自不会露出什么好脸色。 举着南邶旗帜的车队渐近。 让人意外的是,开道的竟然是最为华贵的马车。 权煜九眯了眯眼眸。 此等造价的马车,里面所坐,应该是国师。 他竟这般不将大朝放在眼中,觉着大朝毫无威胁,不值得他用将士布防么? “于天。”他出声,“稍后行事需谨慎。” 南邶恐怕来者不善。 “是。”于天应下,身后众人亦是严阵以待。 彼时,君少锦扯了帘子,稍稍向外看了一眼,咋舌道:“大朝真是嚣张得很,来接待我们之人竟然骑马,这不是摆明了没将我们放在眼中吗?明明和谈书是他们送的,现今又端个架子……难不成,是打算在这里将我们一网打尽?” 君离:“……” 他看着自己苦思冥想的儿子,还是道:“大朝只以为我们来了,并不知晓王上的行踪,且南邶换君主一事,也未对外透露,他们不会对我一个国师下手。” 朝中有着不少拥护洛义沉之人,他们还指望着洛义沉登上王位,将皇女登位一事瞒得很紧。 其余的人,则是他的交代。 秦芮兮根基未稳,还是谨慎些好。 待和谈之后,再将其公之于众比较稳妥。 君少锦这才反应过来:“对。我险些忘了。” “不过,”他又好奇道,“这次来和我们打交道的人会是谁?” “皇帝还剩两个儿子能主事,”秦芮兮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冷淡道,“不是贤王就是弘王,没什么好猜。” 随着马车停稳,车夫声音响起:“国师大人,到了。” 君少锦先踏出:“我去瞧瞧这大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掀起车帘,待看到马上坐着的人时,又忙将头缩了回来。 秦芮兮纳闷看向他:“怎么了?” “是,”君少锦顿了下,道,“是皇夫!” 秦芮兮下意识愣住。 能让他如此称呼的人,只有权煜九。 不等君少锦再说什么,她已躬身上前,掀开车帘。 她出现的瞬间,权煜九便已注意到了她。 男人呼吸有着一瞬的停滞,紧接着,心随之疯狂跳动起来。 耳边的于天还在说着话:“王爷,这南邶国真是扭扭捏捏,不像样子,车子都停了这么一会了,还不见人,难道等着我们去请吗……” “她,自然是需要我请的。” 权煜九说罢,已飞身下马。 他径直到秦芮兮面前,将她抱下马车。 女子顺势揽住他的脖颈,平素清冷的眼睛此刻像是盛满了星辰:“你怎么来了?” “皇帝的意思。”权煜九一瞬不瞬地盯着怀中人,生怕又是他的一场梦。 那日他读完她留下的信,虽是不放心,但还是选择尊重相信她。 现今她安好,他便能安心。 他低声道:“还好我来了。” 否则,怎能第一时间见到她。 秦芮兮听着他的话,半开玩笑道:“那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嗯,”男人喉结滚动,“芮兮,我很想你。” 秦芮兮抬手,轻轻描绘着他的眼眸:“君心似我心。” “咳咳咳……” 君少锦看着眼前的一幕,重重咳嗽两声:“那什么,我们还在这呢?皇夫你是来接我们的,别忘了正事。” 君离不赞同地看了眼君少锦:“不要胡言乱语。” 什么皇夫,还没得到他的认可。 最起码,他要替乐言把把关。 在一旁吃了满肚子狗粮的于天走过来:“国师大人,这位公子,请随下官来。” 君少锦指了指秦芮兮两人,又指了指自己:“不是,敢情我们是多余的呗?” 君离:“……” 他冷了脸,跟在于天身后,去了驿站。 …… 权煜九带着秦芮兮回了九王府。 秦芮兮看着一直攥着自己的大掌,唇角轻微上扬:“身上的伤好了吗?” “嗯。”权煜九应声,手上的力道又大了些许,“如若不是你,我怕是早死在黎阳关。” 也只有她,有着救他的本事。 “那九王爷打算送什么感谢我?”秦芮兮歪着脑袋,笑着问他。 她从前对感情冷淡,但自从遇到他之后,她才明白什么是爱人。 权煜九看着她娇俏的脸,不由抬手捏了捏,嗓音柔和道:“暂时保密,会让王上高兴的。” “好啊权煜九,你是在笑话我是吗?” 秦芮兮作势叉腰。 “我怎么敢?”权煜九急忙求饶,“我还等着做你的皇夫。” “嗯……”秦芮兮挑眉,“看你表现。” 权煜九轻笑两声:“我定是表现最好的那个。” 于天跟在两人身后,琢磨着该什么时候开口。 但两人刚重逢,他是一句话也插不进去。 直到夜幕降临,不得已,他才开口道:“王爷,秦小姐,皇上今晚设了宴,这时辰快到了,您们……” “设宴啊……” 秦芮兮弯起眼眸:“有意思。” 看来,皇帝也想探探虚实。 于天问道:“秦小姐,南邶国师的马车已等在王府外,不知您是否要与他们同行?” “嗯。”秦芮兮对着权煜九摆摆手,“那就宴上见。” 权煜九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斜了于天一眼:“下次他们来,直接回绝便好。” “啊?”于天不解,“他们不是与秦小姐关系极好么?当时王爷您重伤在床,那君公子便在秦小姐身边了,体贴……” 说着,他注意到自家王爷越来越黑的脸,赶忙转了话锋:“即便他做再多,秦小姐的心里依旧只有王爷您。” “嗯。”权煜九这才面色缓和了些:“备马,进宫。” 第186章 你们当如何? 宴会设在太华殿。 皇帝未出面,贤王与弘王等在殿内。 待见到君离,他们皆上前一步:“恭迎南邶国师。” 短短的一句话,暗流涌动。 君离对皇室这些勾心斗角不感兴趣,他轻点了下头道:“今日来的不止有我,还有我国国君。” 贤王目露震惊,随即反应过来,恭敬道:“原是如此,国师应当早些言明,否则若是怠慢了国君可如何是好?” 弘王在旁,阴冷地勾了下唇角:“这些溜须拍马的本事你倒是又长进了不少,只是这般讨好,怕是也讨不到半分好处。” 他不客气的讥讽,让贤王面色微冷。 平日里便罢,今日是南邶国来此…… “弘王,注意言行。” “哎呀。” 忽而响起一声调笑,惹得贤王与弘王一同看过去。 秦芮兮身着一身红衣,梳着精致的发髻,金银饰物点缀其间,尊贵异常。 她的出现,惹得在场众人纷纷侧目。 他们自是认得这位名满天下的郡主,也知晓她在数月前忽然失踪。 皇帝因此大怒,直接撤了她郡主的位置,也撤了秦定的国公。 不过秦家庶小姐秦楚兰因着是林家义女,是以这道圣旨对她影响不大。 秦家受刺激的只有秦定和秦若菱。 秦定成了疯子,整日做着国舅爷的美梦,秦若菱则成了乞丐,每天在街边咒骂。 这种关头,他们都不理解秦芮兮为何要回来,又或者说,好奇她回来是否会被处置。 毕竟她可是有着天凰命格。 “秦芮兮?”贤王最先出声,他是诧异的。 先前,他已然和秦芮兮合作,只是不知为何她突然消失,整个大朝都寻不到她。 虽然他母妃与他说了秦芮兮与南邶有接触一事,但他不大相信,如此聪慧之人,会做出那般糊涂事。 弘王的面色阴晴不定。 那日他想强占秦芮兮,她却被人所救。 虽未看清那人是谁,但依照他对永安人的了解,应当是……他的九皇叔。 她与九皇叔关系并非旁人看到的那般简单。 “贤王,你称呼错了。” 秦芮兮轻笑:“我是南邶国君,你应当尊称我一声女皇。” 什么?! 此言一出,众人面上皆是惊疑不定。 弘王原本阴郁的脸更加难看:“你在胡说什么?” 他眼中弱小无用的女子,竟成了南邶国君? “你嘴巴干净点,”君少锦不悦上前,维护道,“女皇也是你能质疑的?” 贤王诧异瞬间,很快反应过来,笑道:“我等远在大朝,未曾听说女皇的登基大典,是以不大了解,还望海涵。” “无妨。” 秦芮兮视线在两人身上逡巡一会,道:“看见你们俩还在斗,我就放心了。” 他们不争,权煜九如何有机会让当年之事昭告天下? 弘王眯了眯眼:“你什么意思?” 她难道要插手皇位之争? 秦芮兮面上笑意渐深:“你猜。” 她不过就是随便感慨一句,要是能惹得两人斗的更厉害,那她乐见其成。 弘王听着她的话,一阵恼怒,正要上前,一道声音便响了起来。 “弘王无状,你们带他下去清醒清醒。” 此言一出,众人皆向后看去。 权煜九一身玄衣,向着宴席内走过来。 许是最近上了战场,从前的他纵使冷冽,但不至于带着如此肃杀之气。 此刻他沉着脸,一副山雨欲来的模样。 弘王皱眉看着上前来“请”他的宫人:“本王看谁敢!” 他指着权煜九:“他刚打了败仗,是大朝的罪人,你们竟这般听他的话,脑子坏了吗?” “若是本王,定不会主动签和谈书!简直是奇耻大辱!” “是么?”权煜九冷笑,“弘王消息不灵通,脑子也蠢的很。黎阳关一战,大朝与南邶平分秋色,不过因着本王重伤,方才撤兵。在本王重伤期间,迫不及待递出和谈的,是你父皇。” 他慢条斯理抚着袖口的暗纹:“你是觉得,本王权利已大到可以做主与南邶和谈的地步了?” 弘王愣怔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看向贤王:“是你……” 那阵子他因病未上朝,打听来的消息全部都是权煜九为保命,主动递出和谈书。 后朝中对此并无太多议论,他还觉着奇怪,只以为是权煜九权势滔天,无人敢置喙。 未曾想,竟是自己父皇的意思。 贤王笑的温和:“六皇弟这是何意?” “真是放肆!” 皇帝终于姗姗来迟,方才弘王那些话,他尽数听在耳中。 “来人,将弘王拖下去!杖责二十!” 弘王未做声,一张脸阴郁至极,任由宫人将自己拖了下去。 不比其他人的惊讶,皇帝淡然走到秦芮兮面前:“朕的消息倒是闭塞了,不知南邶王何时登的基?” “就在你送和谈书的前几天吧。” 秦芮兮淡笑:“是不是很惊讶?与你合作的人突然被赶下皇位。” 皇帝眉眼跳了下:“南邶国君说的话,朕听不明白。朕递出和谈书,不过是想终止战争,让百姓过上安生日子。” “哦,这样啊。” 秦芮兮想了想,又道:“不过,我还是想告诉你,前任国君已被我送回老家。听说,他当年为了前程,偷了全家的钱粮,饿死了他三个兄弟,现在正被全村人吊在房梁上打,估计这辈子是回不来了。” 皇帝闻言,脸色微变。 他原以为,洛义沉应当有着不少手段,未曾想,竟落得如此地步。 秦芮兮目光落在皇帝脸上,不疾不徐:“大朝皇帝,不必觉得惋惜。毕竟他算计的,可是江山。当年,他谋害我母皇,是滔天死罪。若是这事落在你们大朝,你们当如何?” 皇帝袖中的手死死捏着。 她这是在点他么? “国君此言荒唐,朕的大朝,不会发生这种事。” 他现下才是皇帝,只要他在皇位,便无人能质疑他。 他转身:“国君请上座。” “不必,”秦芮兮看向权煜九,“我和九王爷一起坐。” 皇帝:“什么?” 君离面色不善,最终还是未出声。 君少锦则是不客气凑过去:“王上,我和你们一起坐,我是你的君侍,理应在你身旁。” 第187章 日日宠幸 “君……侍?” 这话,权煜九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 “他成了你君侍一事,你怎么没和我提过?” 他的眼神落在秦芮兮身上,夹杂着怒气。 但这怒,不是对她,而是对自己。 若他在她身边,断不会被旁人钻了空子。 秦芮兮无辜摇头,转而问君少锦:“你什么时候成我的君侍了?” “早晚不都是吗?”君少锦理所当然道,“我们是女皇指的婚,我知你心悦他,便将君上一位让他,我做君侍便好。” 说罢,他对着权煜九一笑:“我对你好吧?” 权煜九:“……” 他不想回答。 不过,他并未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下去。 他知晓秦芮兮的心意,虽是吃味,但并不会去追问她更多。 却未曾想,秦芮兮道:“他成不了我的君侍,朝野上下皆以为我与他同父异母,他日后是要做我皇弟的。” 君少锦:?! “那不是假的吗?” 她不打算澄清了? 忽然,他反应过来:“你那日,是故意的吧?” 秦芮兮完全没有必要将君离扯入整件事中,可她偏偏做了。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秦芮兮淡笑:“我不想让他为难。”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权煜九。 权煜九将秦芮兮的手紧紧包裹住。 两人的情谊不言而喻。 君少锦原本想走,但被君离的眼神制止。 无奈,他只能坐在他们俩身边。 皇帝将秦芮兮与权煜九的亲近尽收眼底。他握着酒杯的手缓慢收紧。 他先前答应权煜九,将帅印给他,他格外后悔。 他沉思时,君离出声:“大朝皇帝,该签和谈书了。” 他并不想在这多留,他只想将乐言带回去。 “好。”皇帝抬手,让人将和谈书送上来,“不过,朕有一个附加条件。” “你还加条件?”君少锦拍桌,“这次说要和谈的是你大朝。” 他们还没提要求,大朝就如此开口,他怎能不怒。 “呵,不过是个简单的条件。” 皇帝虽是动气,但仍按捺住自己,若他冲动,权煜九说不定会联合秦芮兮共同算计他的江山。 “朕希望南邶承诺,永不干涉大朝内政。” 只要没了南邶那边暗中插手,他自信权煜九斗不过自己。 秦芮兮与君离还未应声,权煜九先开了口:“这般怕么?” 怕他夺他的皇位。 皇帝当即变了脸色。 权煜九继续道:“芮兮,答应他吧。” 秦芮兮顺着他的意思点头:“大朝皇帝,我答应你了。” 君离见着时机成熟,站起身:“我有一位故人葬在大朝,还请皇帝行个方便,让我将她迎回南邶。” 皇帝满心都是南邶答应不插手内政之事,对君离的话,自然应下:“国师请便。” 双方签订和谈书之后不多久,宴席便散了。 君离与君少锦去往庄子,布置迎回女皇事宜。 秦芮兮上了权煜九的马车:“我知你想做的,但不要勉强。” 她挑眉:“从前九王爷给我当靠山,现下轮到我了。” 权煜九闻言轻笑:“好,多谢王上。” 他抬手,将她揽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日后还请王上多多眷顾我,莫要让我独守空房。” 秦芮兮听着,眨巴了两下眼眸,随即弯了弯唇角。 她搂住他的腰身:“放心,九王爷天人之姿,我定日日宠幸。” 她的话惹得男人眸底微红。 他侧首,寻到她的唇瓣,吻了上去。 直到怀中女人气息不稳,他方才放开她:“等我。” 秦芮兮轻喘着气息:“嗯。” 她不放心地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万事小心。” …… 马车在长生堂停下。 秦芮兮站在门外,看着秦楚兰与江润忙忙碌碌,眼底流露出温情。 “楚兰她将这里经营的很好。” “嗯,”权煜九道,“如今她也是永安远近闻名的大夫,多少达官贵人皆要寻她医治。” “是吗?”秦芮兮惊喜道,“那我赶紧让她收拾东西,随我去南邶。” 权煜九:? 秦芮兮一边向着长生堂内走,一边道:“带她去南邶做女官。” 南邶因着前任女皇,朝中是有着女官的。不过因着洛义沉刻意打压,并未存留多少。 但比起大朝,情况要好上许多。 秦芮兮踏进门槛,笑着看向秦楚兰的位置:“楚兰,我回来了。” 秦楚兰写着药方的笔一顿,随即抬起头来。 见到秦芮兮的那一刻,她眼神当即亮了起来:“长姐!” 她忙搁下笔,向着她的位置跑过去。 待到秦芮兮身旁,她上上下下将她瞧了一遍,方才松了一口气:“长姐,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怎会有事?倒是你,我不在的日子,忙坏了吧?”秦芮兮带着她向里走,“今日收拾收拾,明日和我回南邶。” “啊?” 秦楚兰听了秦芮兮说清楚之后,眼睛瞪得都酸了:“长,长姐,你……我……” “日后我还是你长姐。” 秦芮兮笑:“不必与我客气多礼。” 秦楚兰还没来得及应下,江润便滑跪了过来:“大佬,带我!我要发财!” 秦芮兮:“……” 秦楚兰与江润收拾的很快。 两人只带了些细软银两。 他们对这里都没什么留恋。 在秦楚兰心中,有秦芮兮的地方就是她的家,将军府那边,她相信长姐也会安排好。 至于江润,他无牵无挂,谁牛逼他就跟谁。 秦芮兮将他们带到南邶安顿的驿站,便与权煜九一同去往侯府,接了林嵘与林夫人,去往庄子。 马车上,林嵘与林夫人皆是惊讶,但对秦芮兮的态度,还是一如既往的亲昵。 在他们心目中,她永远是那个被他们疼爱着的小女孩。 很快,一行人到了地方。 秦芮兮看着墓所在的位置,心下一阵酸楚。 君离跪在墓碑前,哭的格外狼狈。 他似乎是要将心中的后悔都说与她听。 “乐言,是我的错,我当日蠢钝,被家中人拦住,错失了寻你最好的时机……” 如果他当时再强势一些,该多好。 可惜,世上没有那么多如果。 秦芮兮心下微叹。 耳边却忽然响起淡然的声音:“秦姑娘。” 第188章 我很思念你 是怀亳。 他微屈身:“贫僧算到今日有贵客到此,便来了,还望诸位谅解贫僧的叨扰。” “怀亳主持客气了。” 秦芮兮回了礼,方才问道:“主持是特意来见国师的?” 她知道君离与怀亳相识,理所当然以为,他来这是来见君离。 “不是。”怀亳看着秦芮兮,“不知秦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我?” 秦芮兮虽是疑惑,还是随着他走到一旁。 怀亳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看到了那个曾经站在他面前,言笑晏晏的女皇。 他对她,无关爱情,只有钦佩敬重。 那个曾在他身边,陪着他谈众生平等的人,已经不在了。 他很快回神,道:“虽说贫僧此举有些自私,但还请秦姑娘答应贫僧,完成你母亲的心愿。” “母亲的心愿?”秦芮兮有些意外。 君离都未和她提起过。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怀亳继续道:“她只与贫僧说过。” “她想天下大统。” 他的话惹得秦芮兮满面诧异。 她明白,是个帝王都会有一统天下的愿望,只是…… “你好像对我挺有信心?” “自然,”怀亳笑道,“姑娘是天凰命格。” 说罢,他眸色渐深:“除却大朝南邶,周边还有诸多小国,他们饱受战乱之苦。贫僧希望姑娘能与贫僧承诺,将来若有机会,能带给他们新的生活。” 秦芮兮第一次从怀亳脸上看到这样的情绪。 期盼。 他向来超然物外,仿佛世间一切都不入他眼。 唯独这件事,他期盼她能做到。 秦芮兮笑起来,应下:“好。” 怀亳很快又恢复成以往的模样,他微弯腰身,像是在道谢:“姑娘,贫僧去看看你母亲。” 一行人在乐言墓前,停留许久。 每个人心头都笼罩着悲伤的情绪。 秦芮兮从他们交谈的话中,终于拼凑出她母亲的模样。 睿智,仁善。 她是所有人寄予厚望的君主,在位期间,兴办学堂,减免赋税,将南邶又推向了一个新的高度。 这一切戛然而止,只因为她看错了自己的枕边人。 夜幕渐渐降临,天空落下蒙蒙细雨。 君离亲自将乐言的棺木接了出来。 “乐言,我来接你了,我来接你回家了。” 他哑着嗓子,眼眶通红。 时间相隔太久,棺木已腐烂。 君离来之前已备好一切,抬手吩咐随行的工匠将棺木打开。 众人视线围聚过去。 在棺木打开,露出里面的女子时,忍不住发出惊叹。 不知林娴用了什么方法,让乐言的容颜永远停留在了那一日。 她沉静美好,仿佛只是睡着了一般。 “姑姑……”林嵘恍惚反应过来,“林家那颗能保容颜的夜明珠,原来是被你给了女皇……” 怀亳阖上眼眸:“阿弥陀佛。” 许多事,他都清楚。 “小兮儿,”林嵘犹豫了一瞬,道,“你带姑姑的去南邶吧,她肯定想和女皇在一起,还有栋儿……” 他努力扯开笑:“他整日念着你,你与他一起去南邶吧。” 另一方面,也是大朝注定不会太平了。 贤王与弘王争的越发厉害,各家被迫站队。 且,他明白,九王爷也想要那个位置。 虽然不知他为何迟迟不动手,但永安注定有一场血雨腥风。 林家皇帝不会轻易动,但与秦芮兮有关的人,皇帝定会想方设法以此威胁。 所以,他们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好。”秦芮兮点头,“表哥,你在这里,要小心。” “安心,”权煜九走到她身旁,“有我在。” 会尽快结束一切。 …… 接到乐言之后,君离启程返回南邶。 秦芮兮带上秦楚兰几人,一同前往。 秦栋跟在君少锦身旁,让他教自己武功。 “哥哥,你可是我见过除了九王爷以外,最厉害的人啦,以后我成为天下第一的重任,就交给你了哦!” 君少锦:“……我都没成天下第一,怎么把你教成天下第一?” 秦楚兰问着秦芮兮有关医术方面的事,江润在本子上涂涂画画,想着新的器材。 只有君离沉默坐在一旁,看着窗外的景致。 他有些出神,甚至在想,如果乐言和林娴都在,会是怎样的场景。 可惜,这些只能沦为他的想象。 …… 回了南邶之后,秦芮兮让君离将乐言葬入皇陵。 她并未举行登基大典,似乎只是很随意地凭借着血脉,成为南邶女皇。 初时,众人皆对她怀疑,直到她颁布的一项项条例,为国为民。 原本的质疑声,就这么消失殆尽。 秦楚兰在宫中担任太医院院首,秦芮兮教了她许多手术,江润又与她一起商讨器械的使用,她已成为人人钦佩的神医。 秦栋跟着君少锦习武,格外刻苦。 比君少锦那个师父还努力。 除了权煜九。 夜晚,秦芮兮靠在案上,看着他寄来的信。 “已是初秋,记得添衣。” “昨日打了好几个喷嚏,是王上在念着我么?” “忽而想起初次你我相见时,我在想,这样好看的姑娘,定是不易掌控……” “芮兮,我很思念你。” 秦芮兮弯唇笑着,提笔给他回。 “喷嚏是你染了风寒,你才是要添衣的那个。” “我那时见你,只觉九王爷坐着轮椅长着如此英俊的脸,太过暴殄天物。我若是能治,便好了。” “权煜九,我会一直等你。” “不要急。” 比起之前,她的书法已进步许多。 是照着权煜九寄来的信练的。 两人的字迹越来越像,递信的次数却愈来愈少。 秦芮兮将信合上,塞入信封。 她猜到他很忙,有许多事要做。 但思念如密密麻麻的蛛网,包裹住她的心脏。 她的想念,不比他少。 “王上,王上!” 正想着,外间传来君少锦的声音,“出大事了!” 他明面上是秦芮兮同父异母的弟弟,是以他进宫,并无人拦着。 秦芮兮看着冲进来的君少锦,问道:“怎么了?” 君少锦喘着气,好一会才道:“大朝的两个皇子造反了,皇帝退位,听说……” 第189章 护她一生(结局) “听说,权煜九要登基,成为大朝的皇帝。” 君少锦说完,又有些忧愁。 “王上,这可如何是好?” 权煜九做了皇帝,就算不与南邶为敌,那肯定也是会让秦芮兮嫁过去。 在他眼中,大朝男子皆是如此。 怎么可能会为秦芮兮做出牺牲。 秦芮兮不明白君少锦发愁的原因,反问道:“他成为皇帝,不是好事吗?你怎么好像不高兴?” 她挺高兴的。 她知道,他等这一日很久了。 相信,明日,她就能听到好消息。 或许,她应该去边关等着,那里传来的消息快些。 “我当然不高兴了,”君少锦皱眉,“你想,你们俩在一起了,南邶大朝肯定是要合二为一,到时他成了王上,你怎么办?做皇后?再眼睁睁地看着他纳一个又一个妃子?” 想到那样的场景,他就气的不行。 秦芮兮面上并无任何波动,肯定道,“他不会做这样的事。” 君少锦:? “不是,你就这么信他?” 秦芮兮点头:“嗯,很相信。” 爱情本就该如此,既然选择两人好好走下去,就该对彼此信任。 这是最基本的。 她索性将封好的信搁到一旁:“君少锦,给你父亲递个消息,然后我们去边关。” 君少锦不明白,很快又反应过来:“我懂了,王上,我们要先下手为强,在权煜九打我们之前,先出兵!” 秦芮兮:“……” 她刚才的话是白说了吗? …… 秦芮兮到边关时,南邶的消息已传了过来。 贤王与弘王同时包围皇宫,妄想弑父夺位。 但两人计谋均未得逞。九王爷携大军入皇城,将两人直接正法。 大朝皇帝受了刺激,公开承认,谋害先皇与贵妃,并将皇位还给权煜九。 权煜九也从皇帝手中,拿回了那道尘封已久的先皇圣旨。 这皇位,原本就是属于他的。 秦芮兮听着探子的话,点了点头。 她面上露出笑意。 她在替他高兴。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正想着,营帐外又有人来报。 “王上,黎阳关有异动,似是有着军队过来。” “什么?”君少锦当即摩拳擦掌,“王上放心,我这就率军迎战!” “不是,”将士赶忙拦住君少锦,“那群大军很奇怪,穿的格外喜庆,还一路敲锣打鼓的。” 君少锦一听,头都大了,“这还没开始打,他们便开始庆祝了?是可忍孰不可忍,我必将大朝拿下!” 秦芮兮:“……” 有那么一瞬间,她怀疑君少锦不是君离亲生。 怎么一点没遗传到他父亲的睿智。 “王上,他们要过来了,请问如何是好?” 秦芮兮拉住要冲出去的君少锦:“我们一起去。” 两人一同出了营帐。 不多会,有一人策马前来。 秦芮兮抬眼看过去,眉眼弯起。 是权煜九。 他一身红衣,连头上的金冠都是红色。 男人本就生的好看,平常的玄衣总衬的他清冷沉闷,这红色让他添了些芝兰玉树的味道。 权煜九坐在马上,见到秦芮兮时,面上有着惊讶,随即淡笑。 他知晓,他们总是心意相通。 两人远远相望着,俨然一对真心相许的恋人。 打破这美好场面的是君少锦。 “权煜九,你这是要来娶王上?”他双手环胸,“我告诉你,王上不会嫁的,你别想着不费吹灰之力便得到两国。” 权煜九下马,缓步向着秦芮兮所在的位置走去。 他道:“我不是来娶她,我是来嫁她。” 男人到女子面前停住,好看的黑眸似掺杂着万千星辰:“我带了很多嫁妆,外加一个大朝,不知王上可愿娶我?” 他知他若做皇帝,纵使不立后宫,她心中可能也会有所顾忌。 所以,他选择将一切主动权交于她手中。 日后,她不喜,她可选旁人。 不过,他也不会让她不喜便是。 秦芮兮并不知晓他这些心思,又或者说,她并未想那么多。 她只知道,自己想要和他在一起。 她对着他伸出手,郑重道:“好。” 周遭围观的将士皆欢呼起来。 君少锦眨巴了两下眼。不是,他是真的准备来打仗的啊。 …… 南邶与大朝合为一国,改名为元和。 元,象征初始,是一个新的开始。 很快,帝后大婚。 女皇携君主,共同处理国家事务。 朝堂再无男女之分,只要能力足够,皆可入朝为官,入沙场为将。 第二年,君主权煜九携护国大将军君少锦平定叛乱,合并周边小国。 再五年,大陆一统,百姓安居。 民间皆对女皇君主歌功颂德。 这日,秦芮兮靠在榻上,认真看着正在看奏折的权煜九。 说实话,她虽是女皇,但整日忙碌的其实是他。 觉察到她的视线,权煜九抬眸,转而笑开:“你醒了?” 说话间,他已走到她身旁,替她拢了拢耳旁的发:“你有孕在身,要不再休息会?” “不要。” 秦芮兮顺势揽上他的脖颈,打了个哈欠,“我想出去走走。” “我抱你去。” 权煜九不等秦芮兮应声,便将她稳稳抱起。 秦芮兮靠在他肩头,失笑:“我只是怀孕。” 没必要出去遛个弯还抱着她。 “嗯,是大事,所以我要将你照顾好。” 权煜九嗓音低沉,“芮兮,辛苦你。” 秦芮兮摇头。 她抬手,抚上男人的眉眼。 这些年,他一点变化都没有。 还是当初那个九王爷,不过,比起以前,没了戾气。 他在她的影响下,性子逐渐温和。 “权煜九,”她唤着他的名字,问,“你说,以后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 权煜九苦思冥想:“小明,你觉得怎么样?” 秦芮兮:…… 男人一本正经:“明,与日月并明,明照四海,不遗微小。很好的寓意。” 秦芮兮原本想拒绝,但看着男人眼中灼灼的光芒,再者,这个年代确实没有课本,没有小明和小红。 她便点了头:“行,叫小明吧。” 于是,小明很敷衍的拥有了自己的名字。 长大后的小明不理解为什么江润叔叔看见他就笑,于是去问自己的母亲。 秦芮兮大手一挥,让他去找自己的父亲。 权煜九认真与他讲了典故,在旁的君少锦哈哈大笑:“别多想,就是很随便的名字,干嘛要为难你爹费脑子敷衍你?你看看,你妹妹叫沅芷,你叫小明,差别太大了。” 小明委屈的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权煜九:“……” 他刚炼的那把刀呢?他要和君少锦切磋切磋。 春日阳光正好,宫人抱着小沅芷出来晒太阳。 她转着大眼睛,看看父亲和叔父,又看看哥哥,再看看母亲,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秦芮兮坐在秋千上,看着院中的众人,笑着弯起唇角。 微风拂过,桃花飞荡而起,仿佛要将她的思绪拉回从前。 那年,一身玄衣的男子,站在桃花树下。 强大又坚定。 他承诺,护她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