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泉明月》 第1章 新宅 大周熙宁八年。 湖广道衡州府永兴县,梅沙圩,沙洲村。 陈友河家里盖新房住进来一个多月,原本应该是件喜庆的事。 陈家老二陈友河此时此刻,第一次在心里抱怨老娘王氏的偏心。 普通百姓无论住新居还是旧宅,家宅平安便是所有人的心愿。 不过,很不幸陈友河家自上个月底住进这位于村外西南边上小山丘的新屋之后。 他家才两岁的小女儿五丫,便经常半夜啼哭不止。 如何哄也哄不好,每日必要闹到四更方能安静些。 时间一久,村里便有流言说,在他家房子左边七八丈外的地方,埋葬了一具无头尸体。 据说,那具无头尸体是六十几年前,被村民打死的一个从清水江里跑过来的逮人。 当年,那逮人祸害了隔壁村桐江村的村民之后逃到沙洲村。 后来,那逮人逃到沙洲村在林子里休息时,被当时沙洲村的猎户,也就是陈友河的太爷爷给逮住了。 那个时候的沙洲村,还没有现如今的繁茂。 当年整个梅沙地界的人口比如今少了许多。 据说,那时候距离沙洲村外七八里地的山坡里,到处都长着许多高大的树木。 村子外的农田也才几十亩,距离村子稍微远些的山里,冬日里还偶有野狼出没。 自黄巢之乱后,不知怎的就建立了一个大周。 如今大周朝承平日久,梅沙圩经过了五六十年的和平繁衍,从前那些山林里的大树都被村民砍伐完了。 山坳间也被村里人开垦出了许多田地。 据说,当年桐江村追赶过来的村民,当场便把那逮人给打杀了。 第二日梅沙圩保长(一说亭长,相当于另一个时空里的乡镇长)带着县里官差来查看现场。 很快便确认那逮人是他们要找的通缉犯。 后来官差们割了那人的脑袋回县城领赏去了。 那逮人的尸体,便埋在了他家现在房子所在的这个山丘里。 只不过时间过去那么多年,村里人早都忘记那人葬的具体位置。 “扣,扣,扣……” 院门叩响,是老爹陈达隆的声音:“老二,开开门!” 院门并没上栓,只是陈达隆心里有愧,他感觉自己没脸直接推门进院。 陈友河收敛心神走过去开了院门。 “爹。” 打开院门,陈友河见老爹手里拎着几个鸡蛋。他不在状态的唤了一声。 “石头醒过来没有?” 陈达隆问。 陈友河摇头叹气道:“没醒!” 陈达隆闻言,紧了紧原本就皱着的眉头,低头思索片刻又问道:“昨天大夫怎么说?” “大夫说回天乏术……” “让……我们……早……做准备。” 陈友河的声音有些哽咽。 陈达隆听完便快速迈步走进了堂屋,来到孙子陈石头的房间。 房间里只见谢氏正低声轻轻呼唤着儿子陈石头的名字。 她头面向着陈石头的正面,眼睛早哭的红肿。陈达隆进来,她也没有动一下。 陈达隆走到孙子躺卧的床边,仔细看着病床上脸色煞白,毫无生气的幼童的脸。 良久,他转头看了看谢氏。张嘴想说点什么。 最后什么也没说,摇着头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出了房间。 来到堂屋,他把手里拎着的鸡蛋,放到桌子上。 便对陈友河道:“拿 起干活的家伙,跟我走。” 陈友河听老爹让他拿工具跟老爹出去,他心里不情愿便问:“爹,啥事!” 陈达隆道:“我知你心里冤你娘,怨她不答应把老宅后面那块地给你盖房子。她心向着老三,不是因为老三家已经有两个小子了吗?” “老三家现在的情况你也知道,你弟妹肚子里估摸着还有一个小子呢?” 陈友河低着头没吭声,他哪能不知道这些。 老三家男丁多,老娘偏心要把好地段的宅基地留着给老三,他也能理解。 “至于,你看中的村东北边那几分田,是很难得的几分肥田。你也知道要把那几分田换了给你匀一块地出来。是老大和老三都不同意的事。” 见陈友河不吱声,陈达隆接着道:“就这块地来说,位置是偏了一些。但是当初也是你自己开口要的。” 陈友河低头无语,这个地方确实是他和妻子谢氏商量过之后做的选择。 可是当初他们哪里知道,这山丘里葬了一具无头尸体。 而且就葬在他盖房子地基附近七八丈外的地方。 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他无力与老爹争辩。 想通这些他不再与父亲多言,便转身拿了锄头,粪箕和扁担随老父亲出门。 没过一会,陈达隆提前沟通好的另外几个子侄就汇聚到了陈友河家院子外。 他们确认好需要开挖的位置,然后从陈友河家院子左侧外开始下锄头。 一伙人里,除了自家几个壮劳力,陈达隆还叫上了兄弟堂叔伯几人过来帮忙。 为的是快点把传说中的无头坟墓找出来。 大火下了苦工,挥舞着手里的锄头和铁锹,把高出地基的泥土和个头不大的石头都给掘了出来。 多出来的泥土,直接填进了陈友河家院前的低洼坑地。 陈达田忙完手里活计的从村里赶到陈友河家。 昨天陈达隆便找了陈达田,说今日他要带人找一下老辈人嘴里说道的那具无头坟墓。 对于会影响活人家宅安宁的传说,陈达田也是半信半疑的。 当然,他不可能不答应陈达隆的要求,因为几日之前,陈达隆的第三个孙子陈石头掉河里淹了。 后来,被人救上岸来。 可是陈石头被人救上岸来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只剩一口气吊着,今天都第五日了。 陈友河请了三波郎中来看诊,一个个的都摇头表示无能为力。 陈达田明白陈达隆的心思。他大概是认为,那所谓的无头坟墓在陈友河家作祟。 现在看到动土现场的情况,他不禁皱了皱眉,嘀咕道:“他们这动静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看着被挖出至少有小半亩地宽度的新土,陈达田心中腹诽,这是在开荒吗? 村里开垦新地,不论是旱地还是水田,只要超过三分地是需要在三十天之内,向辖区内保长报备的。 慌地新开三年免税,三年后要收税。 同时还要写进村里种粮土地记录中明确归属。 但是开垦出来的新地,一旦写进了种粮土地记录账本中去,要最少连着交税七年,并且不得无故抛荒,违者税粮由村里上交。 “这地虽是村里的荒地,可一旦被人开垦出来,若被有心人使坏的话那就会很麻烦。” “还是过几日,看看能不能问友河要几个钱,把新地也写进他家宅子地契里,就当是宅子用地了吧!” 在大周宅基地是一次性交易,比种粮用地简单多了。 八九个人顺着陈友河家院子左侧坡地挖掘了两日,一直从院子边墙向左挖掘了十来丈,愣是把一个山丘削了一小半下来,也没找到那传说中的无头坟。 “三哥,你说会不会是我们弄错了,那东西可能是在房子右边。” 陈达隆从陈友河家里提了一桶泉水出来,他把陈达田叫到身边,示意他补充一些水,解解渴。 见已经被挖掘了有近十丈宽的坡地,他开始怀疑村里流言的可信度。 陈达田放下手里的竹筐,从水桶里舀了一勺水咕咚咕咚喝下,才道:“有可能不过院子右边也不过四丈来宽。要不明天把右边那处丘地也给掘了。不过,老九,这地开出来一大片。你是弄些草给它盖一盖,还是让二小子再交点钱,把这新开了的地,一起给写进他宅地里边。” 陈达隆皱了皱眉,他知道堂兄的意思。只是现在老二家里,哪里还拿的出这个钱。 他沉思片刻才道:“三堂哥,你预计这些地需要交多少钱?” 陈达田左右看了看被开出来的地。 “老九,这地盖房子是偏了些。但是这么宽,我目测估计得要五六钱银子。” 陈达隆听说需要五六钱银子,心里稍稍安了一些便道:“那明天把院子右边高出院墙的地也掘出来之后,一块量了。” 买地钱陈达隆决定自己给老二家出了。 这个时候,再让老二拿五六钱银子出来,老二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他这个做爹的总不能一点不顾及老二家的感受。 陈达田点头答应,又问道:“石头现在什么情况?” 陈达隆摇头道:“吊着一口气就是不醒。不过昨日动土之后,五丫头晚上便没再哭闹。” 听到这陈达田目光一凝,接口道: “走现在收拾东西过院子右边,赶紧去把院墙右边的土也给掘了,右边的土挖深七寸。要是真有无头尸骸,马上去乡里请人来。” 陈达田看了看天色,觉得应该大半个时辰后才天黑,还能在干两三刻钟。 如果,今天能找到那传说中的无头坟墓,明日便可早点去梅沙圩,请阴阳先生过来乞骸骨。 说完,他扛着锄头扁担往院子右边去。 “呼哧呼哧!” 锄头挖在土地里的声音,此起彼伏的响。 不知什么时候起,残阳下的天空里升起了一片乌黑的云朵。 那乌云不知道什么时候,朝着众人所在位置快速飘来。看到天忽然黑下来,刚刚还在干活的人都惊吓得停住了手里的动作。 转眼间巨大的黑云便来到了众人的头顶。 “噼里啪啦!” “噼里啪啦!” 半空中忽然闪现一道耀眼的光芒,从乌云的深处一直亮到他们身前的大地。 一瞬间,几丈外一棵碗口粗的苦橘树,被整齐的从中间劈开。 接着,轰隆隆,轰隆隆,雷声响彻天地。 众人无不被这一幕异象,吓得愣怔怔待立原地。 第2章 醒 惊雷过后,五丈之外房内昏睡的陈石头幽幽转醒。 “咳,咳……” 早没了精神头的谢氏,被屋外的雷声吓得胆颤心惊,心神还未完全稳定下来时她那布满血丝的眼睛,便看到儿子嘴唇蠕动的一下。 她惊跳着趴到床边,低声哑着嗓子急忙唤道:“石头,石头,你醒了……” 谢氏声音里透着兴奋和期待。 儿子醒了, 儿子终于醒了! 她日夜不离呼唤了六天六夜。 这一刻! 儿子终于醒了。 “水……” “水……” 陈石头声音微弱几不可闻。 谢氏见儿子不睁眼,急忙附耳过去,耳畔听到儿子呼唤着“水”的声音。 “好!水!” “水!有!有的!娘马上给你拿水。” 慌乱中,谢氏起身急步到堂屋里去打水。 “友河,友河,陈友河,快回来。” 谢氏用尽力气大声呼叫屋外的丈夫回屋。 她的嗓子早哭哑了,此刻她沙哑的音调传不出多远。 只唤了几声,谢氏便没了叫喊的声线,她也不知道丈夫有没有听到她的呼叫。端了水转身匆忙走进儿子的房间。 堂屋里六岁的大女儿三丫,见母亲从哥哥房间里出来堂屋,端了水又快速进了哥哥的房间。 她听到娘亲大声叫爹爹的名字。便知道娘亲定是寻爹爹有急事,她快速跑到院外去叫爹爹回屋。 谢氏拿着瓷羮给陈石头喂水。 她看着陈石头把水一点点的吸进去,她的眼泪便止不住流了下来。 六天了,儿子终于开始长嘴了。 儿子张嘴喝水了。 谢氏心里高兴。 她期待了六天。 现在终于看到了一点点希望。 “秀儿!咋了?” 陈友河疾步冲进房间,他看到妻子给儿子喂水。 儿子吸溜着,把唇边的水吞进了喉咙里,只是他眼睛还闭着。 “快去厨房,热点米汤来,石头估摸着要醒了。” 谢氏沙哑的声音里,带着亢奋。 陈友河点头应道:“好,好我这就去。” 陈石头脑袋疼得紧,他想睁开眼睛,可是不管怎么使劲、用力他的眼皮子也动弹不得。 耳边不断有人在呼唤他名字,朦朦胧胧间他听到爷爷的叫唤,又听到爹娘的呼声,还有三叔, 还有里正爷爷, 还有几个堂叔堂伯的声音。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感觉到嘴巴里有暖暖的东西,还有淡淡的甜味,那是米汤的味道。 随后,他又疲惫的睡着了。 堂屋里,几个刚被天雷吓得魂不守舍的人,面面相觑起来。 难道院子右边那地,真有东西? 众人心里发毛。 可是,那个位置,除了有几棵没人搭理的苦橘树之外,就剩一些讨人厌的荆棘了。 怎么可能会有脏东西? 陈达田,目光扫过所有人道:“刚才的事你们怎么看?” “有点吓人,我现在心脏还止不住狂跳。” 陈友河的堂弟,陈友湖低低应了一声。 随后,其他几个晚辈也都低声应呵起来,确实有点吓人。 那个亮瞎眼的闪电,就在他们几人身边数丈的位置。 刚开始时,他们以为自己触怒了天神。 待不过很快听到三丫头说,谢氏唤陈友河进屋有可能陈石头要醒来,才缓过劲来。 陈友洋(陈达隆弟弟的小儿子陈友湖的弟弟)道:“大伯,里正伯伯,我看天上的云在慢慢消散,估计雷公一时半会也响不起来了。” “趁着天还没黑,要不大伙一块去看看,那被雷打了的地方,有些什么东西。要是有脏东西,明天也好请仙人过来瞧瞧。” “是呀。” “对,趁天还没黑,一块去看看。” “对、对、对,趁没天黑,能看看是什么?明天好做准备。” 马上有人附和。 陈达田看看陈达隆,点头同意。 大伙簇拥着到了院外。 翌日,陈石头在一阵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中醒来。 他睁开眼睛看了看,屋顶是杉树皮盖的。 他想起来了。 这是他家里刚盖好的新房子。 屋墙是用粘土做的土坯,晒干后垒砌的。 屋顶是茅草。茅草的底下,垫了一层风干的杉树皮。 他和娘亲在新房后边的山丘上割的茅草。 “石头,你醒了!” 谢氏低哑的声音里,透着高兴。 陈石头听到娘亲的声音,他想从床上坐起来。 勉强挣扎了一下,感觉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他只能侧头看向床边。 只见娘亲一双浮肿的像樱桃一样的眼睛,正闪着光看着自己。 “娘。” 陈石头叫了一声母亲,口鼻中便闻到,空气中一股清新的米汤香味。 “好孩子,醒来了就好。来先喝一口米汤,一会有力气了起来吃鸡肉粥。” 谢氏,努力抑制住内心的激动,拿了瓷羹给儿子喂米汤。 她已经坐在陈石头身边,守了六天七夜,老天爷,总算听到了她的呼唤,把儿子还给了她。 陈石头疑惑:“娘,鸡肉粥?” 陈石头不解,家里那五只母鸡不是说好给下鸡蛋的吗? 难道,母亲把母鸡杀了? 谢氏点头,喂了一勺子米汤才解释:“大夫说,要弄点有营养的给你补补身子。你爹早上起来杀了一只鸡,大伙一块吃鸡肉。” 石头点头,他明白了,家里把母鸡杀了给他补身子。 大妹陈三丫进房间看到陈石头醒了,“哥哥,你醒了。” 陈石头叫了声三丫,三丫高兴的坐到床边,看着哥哥喝米汤。 不多时,听到外边有人敲门的声音。 陈石头听到父亲上前去答话的声音:“老四十你来了,有事吗?” 原来是村子里友字辈第四十个男娃陈友水,来串门。 “堂兄,我听说石头醒了,刚在密溪河里摸了两条鱼。你做给石头吃。” 陈友水说着,眼睛不敢看向陈友河,他快速把手里提着的两条巴掌大的鲤鱼,交到陈友河手里,转身就走。 “喂,老四十你走这么急做甚?你等会拿几个鸡蛋回去。” “不了,堂兄放心,我那还有几条鱼,这几天都饿不着。” 此时端午还未到,是个青黄不接的时节。 看着陈友水离去的身影,陈友河不知道该不该怨他。 房间里,陈石头道:“娘,其实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滑了一跤,摔到密溪河里去了,不关友水堂叔的事。” 陈石头想起来了,他跟着小伙伴,去河边看陈友水堂叔打鱼,自己不小心摔跤掉进了河水里。 一般情况下,陈石头也能在河里游一游泳,还不至于一下水就被淹。 只是,那日摔下河的时候,他脑袋被河堤上的石头给磕了一下。 他一下子就懵了,下了水就没知觉了。 谢氏点了点头,却什么也没说。 村里人都知道老四十是属水鬼的,五岁就能下清水河。 清水河那可是一条大河。 那是能拉两百石粮船通行的大河。 陈友水他五岁就敢下去游泳,七岁他就能在密溪河里摸鱼。 他水性好,其他孩子不行,其他孩子都没他水性好。 去年,十九家的二小子跟着老四十去河边看他摸鱼,结果,人一下水,差点就没了。 今年又来一个。 还是自家的儿子。 谢氏心里恨不得抽老四十几个耳巴子。 前年,那谁家的,刚取了名字没几天,跟着才十五岁的老四十去河边看摸鱼。 好家伙,看着看着人看没了。 第二天清水河对面岸上大王村的人看到一具浮尸,正是那跟着去看摸鱼的孩子,已经浮肿了。 那时候,谢氏挺着大肚子都警告过老四十,别带着她家石头去河边玩。 才过了两年,石头还是跟着老四十去了河边。 结果人差点也没了。 陈石头见娘不说话,知道她心里在怨着陈友水,便道:“娘,我以后再也不跟友水堂叔去河边看鱼了。你莫生气,莫怪友水堂叔,莫要气坏了身子。” 谢氏看着懂事的儿子,点了点头道:“好,娘,不怪他娘不生气。你以后别跟着他们去河边玩了。” “嗯,我以后再也不跟友水叔去河边玩了。” “哦,娘,我睡了几天。” 陈石头感觉自己睡了很久。 “你先把米汤喝完,娘再与你说。” 谢氏泪眼婆娑的说道。 第3章 梦 陈醒过来的这日午后。 陈石头的大伯,陈家老大陈友江带着媳妇何氏从梅沙圩回沙洲村来看陈石头,他两口子提溜了好些吃食。 三丫看的直流口水。 陈友江与何氏到了家里,便对谢氏和陈石头嘘寒问暖。 然后是一番毫无营养的安慰和祝福,他们待了不到一刻钟,陈友江便借口要去看看田地里的庄稼,告辞走了。 大伯母何氏平日里对谢氏并不怎么友好。 今天能过来看望陈石头,无非是遵从了陈友江他老娘王氏的吩咐。 平日里陈友江家田地里的农活,大部分时间都是陈友河帮着打理。 陈友江下田忙活的日子屈指可数,何氏更是一年难得下几次田地。 今年,陈友河从老宅分了出来。他帮着老大陈友江照顾田地里庄稼的时间便少了许多。 他们此番如此早便提着礼物来看望侄子,心里打的那点算盘,谢氏看得清白,但也不道破。 陈石头知道,大伯家里人对自己家的疏远。 大伯母平日里便时常对娘亲明嘲暗讽。今日能特意来看望自己,他很清楚绝对是奶奶王氏叫了他们回来。 陈友江两口子前脚刚走,后脚桐江村谢家的舅舅,谢家老大谢昌明就被陈石头的外婆陶氏赶着来沙洲村看外孙了。 谢家老大在梅沙圩悦来饭庄做账房,平日里没多少事,晚上回桐江村,赶圩日全天在酒楼里候着。 梅沙乡在清江河边上,有一个船运码头的缘故,聚拢了一些下苦力讨生活的人。 梅沙圩能成为一个集市,梅沙圩能够繁荣还有一个原因,是密溪河上游有几个瓦窑和青砖烧制作坊。 作坊上的青砖,青瓦经过三十多里的陆路运输,到了梅沙村,再经船运送到其他县城或两百多里外的衡州府。 所以,梅沙圩有逐渐繁荣形成梅沙镇的节奏。 谢家大嫂是梅沙圩第一姓梅氏的女儿。 谢家两口子进屋,看到已经恢复血色的陈石头,一颗心才安安落地。 “妹子,我听说石头是被雷公叫醒的。是否真有此事?” 梅氏没忍住心里的八卦,开口问出了心里的疑问。 谢氏没听明白嫂子话里的意思,她被梅氏问得有点懵,便扭头看向丈夫陈友河。 “嫂子听说啥了?我这几天都没出门,不知道外头在议论什么事?” 谢氏见丈夫也摇头表示不知道,又问嫂子梅氏。 梅氏看看丈夫谢昌明,见他没什么表情,又看向大妹子道:“早上给家里捎口信的人说,石头在家昏迷了六日,昨儿下午,天上无缘无响了几声炸雷,那炸雷一响,石头儿就醒来了。” 谢老大点头,表示传口信的人确实如此讲述。 梅氏又道:“我们刚进村的时候,在村口也听人说石头是被天雷叫醒的。那人还说,当时他就在院子外,那雷公距他身边都不到三丈。把他吓得腿都软了。” 听完梅氏的话,陈友河点了点头道:“大嫂说的这事,确有其事。前天我爹带着我和几个堂兄弟,在我这院子外边找那传说中的无头坟。” “想必大哥和嫂子刚刚进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了我院子两边已经整平的许多。” 谢家老大点头。 “昨天下午,整到院子右边的时候,刚开掘,天上的云就多了起来,动工之后,才挖了一丈宽天色就暗了下来,随后就响了一声天雷。” “当时确实怪吓人的。不过雷声响过之后,石头确实就醒了。” 听妹夫如是说,谢家老大半锁的眉头,便舒展了开来。 天示异相,石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秀,你好生照顾石头,有什么难处尽管找大哥。” 谢家老大既是安慰又是肯定的和大妹谢秀儿说道。 又聊了一会,谢家大哥才带着梅氏离开。 这日,在家又躺了三四天的石头走到院子外,看着院子左右两边都开阔了许多。 他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多问什么。 “踏!踏!踏!” 耳边听到砍刀砍在枝条上发出的声音。 他寻着声音,转到院墙右侧,便看到娘亲在院子右边清理那些还开着花的荆棘。 三丫在旁边照顾着两岁的妹妹五丫。 谢氏要把院子右边斜坡里的荆棘清理出来,一个是因为荆棘多了容易藏蛇虫鼠蚁,二个是想看看前些天被天雷击中的那棵不受人待见的苦橘树,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子。 她心里同样对儿子醒来前的惊世天雷,充满了好奇。 陈石头,站在谢氏身后,看到娘亲挥汗如雨的劈砍,比人还高的荆棘丛。 他见母亲如此辛苦,便活动了一下筋骨,快速走到被谢氏砍下来的荆棘旁。 他想帮母亲分担一下,把那些已经被齐根砍断了的荆棘丛、荆棘枝拽到一旁开阔的地方。 不让已经砍下来的荆棘,挡住娘亲的道路。 谢氏侧头,看到小人儿一般的儿子吃劲的拖拽荆棘枝,那一副使尽全身力气却挪动不了半分的样子,很是惹人心疼。 多懂事的孩儿! “娘,你帮我把荆棘枝劈断一截。” 陈石头的喊话,把谢氏惊醒。 她看了看地上的荆棘丛,又看了看石头,随后按照儿子的要求,在他拖拽着的那些荆棘枝的中间,砍了几刀。 将荆棘半截砍断。 看到娘亲把荆棘枝砍断,石头用了很大的力气,把荆棘拖到了一边开阔一些的位置。 石头看了看自己拖拽的半截荆棘枝,又看了看娘亲身后的一堆荆棘丛。 转身向村子里走去。他刚刚恢复身体,耐力有限,拖拽半截荆棘枝都让他使尽了全身力气。 谢氏没注意到儿子离开了,砍了一会荆棘枝,再转头来看时儿子没在身后了。 她嘀咕着儿子是不是回屋了,抬头看向村子方向,却见儿子手里拿着把柴刀从村子里面往家里这边走。 “石头,你在哪借的柴刀?” 谢氏问, 这个时代铁器是官家专卖,江南地界虽然对普通农用器具没有多少管制,可是一把柴刀也是一个普通农家看得紧的重要器械。 陈友河家,有五亩左右的水田,家里也才两把柴刀,两把禾刀。刀具是很珍贵的农用器具。 石头道:“在小叔公家借的。” 说完,他走到荆棘丛旁,挥刀把已经被娘亲砍倒的荆棘枝一根根的对半砍断。 随后,回院子拿了一把木叉子,把短一些的荆棘叉到旁边。 “娘,等下午爹爹回来,让爹爹在这位置挖个五尺宽,三尺深的坑。” 石头一边指着斜坡边的地方一边和谢氏说着。 谢氏好奇道,“挖坑干嘛!” 石头抬头看着娘亲道:“这些荆棘枝,可以烧成碎木炭,虽然比不上响木炭,但是也可以备着,到天冷了可以烤火。” 谢氏呵呵笑着道,“响木炭,可没有这么好烧,咱沙洲村三百多口人,会烧响炭的人一个都没有。你如何知道烧木炭?” 其实,不止是沙洲村这种小村子没有人会烧制响炭(上好的木炭,遇火后会发出清脆的噼里啪啦的小小声音,没有烟,火力还特别大,特别奈烧,火盆里烧上一枝手腕大的响炭,可以烘烤一个多时辰。在这个时代,此种物质只有达官贵人和部分手艺高明的铁匠才用的起)放眼整个梅沙乡,懂得烧响碳的人也没几个。 陈石头稚声道:“是我前几日做了一个很长时间的梦,梦里白胡子爷爷告诉我的。” “你说啥?” 谢氏被石头的话吓了一跳,手里的柴刀一下没握住,“啪!”的一声,甩了出去。 儿子做了古怪的梦!她想了想儿子醒来那天的天雷示警,心里不由的害怕起来。 正当谢氏不知所措的时候,听石头又道:“那几日我做了好多梦,我梦见,在天上,有用铁皮子做的大鸟在飞,那大鸟里边坐着好多人。” “他们从天的这边飞到天的那边。” “还有用铁盒子做成的车,车里面坐了好多人,那铁盒子跑得飞快。从咱们村去县城只要拉泡尿的功夫就到了。” 谢氏看了看天,天上并没有用铁做的大鸟。天上只有云儿朵朵。 虽然,没有看到大太阳出来,却也没有看到浓厚的乌云。 谢氏暗忖,雷公爷爷应该没听到。 “石头,你没事吧?” 谢氏走到儿子身边,在儿子额头摸了下,感受一下儿子额头的温度。又摸了摸自己额头,没发现儿子体温有异常。 “没发烧呀。这孩子,咋说胡话了呢?” 谢氏心里有点急。 “娘!我没事,我没说胡话,我就是做了几个梦。” 石头抓着娘亲的手,很认真的说。 “你不信就算了。” 石头也不生气,只走到一边去砍荆棘枝。 第4章 仗地 没过多久,里正陈达田来家里了。 谢氏见堂伯带着两个穿着巡检司官服的差人过来,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 “三堂伯,有什么事吗?” 谢氏问。 陈达田道:“你这院子两边开出来的新地有些多,我和你爹商量过了,把新开垦出来的地,记到你家宅子用地里边。” “日后,你再生两儿子,盖房子都有地用。” 谢氏一听这话,心里急得不行。 “这!可是,三堂伯,这,我……” 谢氏想说家里没钱了,买宅基地的钱,她真的拿不出来呀! 石头走过去叫了声:“堂爷爷好。” 陈达田仔细看了看精神奕奕的小石头,心里很高兴。 “石头呀,你可算是好起来了。你要是真出个什么事,我非的把陈友水那个混账东西给打折了。” 石头道:“堂爷爷,那天的事,不怪友水堂叔,那天是我自己不小心掉河里边了。” 石头的话,让陈达田心里暖暖的,这孩子才九岁就这么有担当,实在是难能可贵。 他从怀里拿出三块糕点,三个小家伙每人分了一块。 谢氏走到陈达田身边道:“三堂伯,我,能不能不把这些地写进宅地契里边。” 陈达田知道谢氏的顾虑,轻声道:“你担心钱的事吧!老九已经把钱给了我了。这会只来把地数丈量完,写了地契,下午去乡里,让保长盖印,县衙那边留一份备用的就可以了。” 谢氏有些意外,她没想到公公会给她们出这新开出来的地契钱。 石头跟在两位丈量地面宽度的巡检司差人身后。 “这,这,这边,官差老爷往这边多量一些。”陈石头指着院子前面的浅水沟叫道。 陈达田走过来,摸着石头的脑袋笑着道:“傻小子,你要把这小水沟也弄进你家地契里,你娘可不答应。” “堂爷爷,可是那有一口雷公井。我想把那口雷公井也买了,在家里做个水池呀!” 两个巡检司的差人看向陈达田。 陈达田也是一愣,他想起石头醒来那日下午的古怪天雷,在看石头此刻指着雷公井说话的严肃神情,随后笑着道:“你都知道那井是雷公井,那你,就应该知道,这口井只有在春天,雨水充足的时候才有水出。你把井买了也做不了什么事?” “是的,我知道,堂爷爷你就帮我量了吧,官老爷,你们就按普通地算给我吧。” “这井一年也就一个月时间有水出。平常时节都没水出的。” 陈石头坚持要把院墙前边七尺的位置也算进地契里边。 两个巡检司的官差,低头看看前面那没有多少水的浅水沟,又顺着沟尽头看了看已经没有出水的两块石头缝。 这地明显是一处山丘上内部裂缝,应该不是真正的水源。确定了这点,两人都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小石头的要求。 谢氏听儿子开始胡闹,便走过去拉着儿子道:“石头别闹,咱家院子前边二十丈外,不是有一口井吗?咱家里用的水都是那边井里挑的,那水又甜又清凉的。这雷公井有什么用?” 陈达田看看谢氏,在看看陈石头指着的地方,在心里盘算起来,老九给了他一两银子。 按刚才的尺寸量地,应该用不了七钱,在加前边这几尺,也不会超过九钱银子。到时候自己在垫几分银,给这两位官差大哥做脚程费好了。 想通这些便点头对石头道:“行,就按你说的量。” 石头高兴的跳起来,大声道:“哦,那太好了,堂爷爷。” 说着,他飞快的跑到刚量完的地方道:“这里,就这个位置,量到这里就好了。” 石头的天真活泼让陈达田感到高兴,前几天还奄奄一息的人儿,就几天功夫又活蹦乱跳了。小孩的生命力就是旺盛。 陈达田看了看院子左边外还剩下大概两丈的宽度,无奈的点了点头。 臭小子,别人都恨不得多量几丈,你小子却要少量。 看着两位官差丈量完院子左边的土地,陈石头又走到刚刚砍伐荆棘的地方,指着那棵被雷火击中的苦橘树道:“这边把这棵树,就是这个苦橘树给量进去就行。” 陈达田心里苦笑,好小子,真是会挑地,左边少了两丈,右边却多了三丈。一点也不愿吃亏。 没一会功夫,丈量土地的活就完成了,谢氏赶紧回屋里,给两位官差包了红封。 家里实在没多少钱了,只每人给封了十文铜钱。 临走前,巡检司差人指着院子两边堆放着的荆棘和草皮(前几天挖掘院子左边土地时,地面上长的野草和其他植被被堆放在一起)叮嘱道:“怄草皮肥的时候,千万注意用火安全,虽已快到端午节,雨水充足,可你家这地,距离后边有野草和树林的位置太近,容易引起山林大火。” 谢氏点头答应,说:“我们一定离得树林远远的在点火怄草皮肥。” 巡检司差爷便点点头转身走了。 送走巡检司的差人和里正(村长)谢氏准备回厨房做午饭。 她估摸着陈友河快回家了,天刚亮陈友河就出门了,水田里的禾苗长势不太好,野草长了不少,他一大早就出稻田里去除草。 之前分家,他家分了六亩旱地,五亩水田,水田里种了早季水稻,旱地里种了些黍(高粱)米和菽(黄豆)。 今年天气暖和,清明节前后就开始打理旱地庄稼了。 幸好儿子懂事,帮着照顾两个妹妹,六亩旱地只八九天就打理完,把黍,菽种下去,后来赶上几场及时的雷雨,现在黍、菽幼苗都长得及好。 “石头,你小心些,别被荆棘刺给伤着了!娘去做吃食了。” 谢氏叮嘱儿子注意安全,儿子自幼体弱多病。去年入秋后,又连续大病几场。 因为小叔子家的又怀孕了。婆婆王氏对石头冷言冷语说了几次,谢氏没忍住和婆婆顶了几句。 小王氏便把话题说开了,嚷嚷着要分家。 老大陈友江,在圩里有活计,平常也少照顾农活,一家人里陈友河最是忙碌。 农忙时节大多在田地里转悠。毕竟一大家子有四十多亩水田,三十多亩旱地,一个没看顾到位,病虫害就把一季的庄稼给糟蹋了。 也因此在庄稼地里忙碌得最多的陈友河,就少了很多时间照顾孩子。 谢氏一个人照顾三个孩子,又经常下地里忙活。对于儿子陈石头便有些照顾不到。才有了小王氏和老王氏都对陈石头冷言冷语的事情发生。 如今分了家,除了抢种,抢收时节(双抢),陈友河也能抽出时间给家里打制些木工。如今家里床架,桌椅板凳都在有条不紊的添置。 陈家大哥在圩里客栈做账房,算是和谢家大哥同行了。只不过,谢家大哥做的是桐江村谢氏的族产,陈友江是给梅氏财主做工。 石头送走里正,准备回去接着砍荆棘枝。 密溪河边陈友水从他自己打制的那艘小木舟上了岸,快速向着石头家里走来。 石头看到陈友水手里又提溜着什么东西,想必是刚从密溪河里打的鱼。 第5章 鲤鱼 陈友水远远的看到了陈石头,便飞奔着到了石头家院前。 “嫂子,石头好了,没事了!” 陈友水气喘吁吁的打着招呼。 “老四十,你跑那么快做甚?你身后边也没看到有大黑呀!”谢氏道。 大黑是陈屠夫家养的狗,经常狗仗人势对一些讨厌的人进行语言攻击。 “堂嫂说笑了,我是看到石头出来玩,心里高兴。” 陈友水脸上的表情甚是轻松愉悦。 前几天,他承受着巨大舆论和心理压力。 因为,前面几年村子里,每年都有小孩跟他去河边玩。因此,出了许多事故,有失足落水受了惊吓的。还有不小心被水冲走,没了的。 自前年起就有人背地里叫他水鬼,是个讨债的。 如今眼看都要十七岁了,附近说媒的人都绕着他家走。生怕被叫去为他说媒。 前几天陈石头落水那事。的确是他叫了石头给他看着刚刚摸上来的甲鱼。 可没想到,这小子自己摔进了河里。 村旁这条密溪河是从马山乡大山里发源的,春夏时节河里河水十分充沛,即使有农田里灌溉用水,河水也有五六尺深的深度,有些河床的水深超过一丈。 由于河底暗礁、暗流非常多,一般人只在几个指定的水流平缓的河面戏水,游泳。 沙洲村只有陈友水,是在密溪河沙洲村这一段十里河面上无所不能往的人。 当天是他把人家石头给捞上来的。 可是,石头被拖上岸的时候已经满脸淤青,眼看是要没了。 当时,跟着他们一块在河边玩的八九个小伙伴直接被吓哭了。 陈友水也被陈石头当时的样子吓得要死。 从那天之后,接下来好多天,他都没法安生过日子。 不管他走到村子哪个角落,耳边都是嫌弃的声音,那些人明里暗里讽刺他,说他是讨债的水鬼。 幸好,陈石头睡了六七天便醒了,村里的闲言碎语也少了许多。 “黑鱼堂叔,你来了,我好了,没事了。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陈友水长期在河里游走,整个人被日光浴照顾的相当有格调,早在六七年前,就有人叫他黑鱼。他那时还很是抵触,只不过,被人叫得多了,时间一久,就自然而然接受了这个外号。 石头心里很愧疚,自己掉进河里,完全是他自己的失误。 虽然,前提是自己跟着小伙伴去看黑鱼堂叔潜水,撒网捞鱼。起因是这个,但责任却不能推到人家陈友水身上去。 “你没事就好了。对了,今天给你弄了两条鲤鱼。好大呢,我听说这鲤鱼最是能补身体。你一定要吃。” 陈友水抬了抬用草绳串起来的鱼。 “老四十这鲤鱼你也敢打,要在前朝打了鲤鱼,被朝廷知道了是要下牢笼的。” 谢氏一脸严肃的道。 “堂嫂不要吓我,李家朝廷都已经亡了八九十年了。我虽没读过多少书,却也知道如今是赵家的大周朝廷。” 陈友水依旧笑嘻嘻道。 石头脑子有些懵,什么李家朝廷,赵家朝廷? 李家朝廷之后?是大周,还赵氏,那不是五代十国,后来赵家朝廷不是宋朝吗?现在怎么赵家朝廷成了周朝? 石头感觉头有点痛,他脑袋里止不住一页一页的闪过梦里遇到的那些光怪陆离的事。 陈友水把鱼塞给谢氏,谢氏拒绝,陈友水便直接把鱼交给了石头。 “石头,那甲鱼我卖了一两五钱银子。本来是要给你炖汤喝的,可是家里实在没钱了,眼看四五日后就是端午节了,所以,你别怪我。”陈友水有些抱歉道。 “那鱼虽是我发现的,却是你抓的。黑鱼堂叔这么说,我可真是要羞死了。” 石头心里知道陈友水的意思。 当时,陈友水去抓那甲鱼的时候是对他说过,要是把甲鱼抓了,就请他喝甲鱼汤。 这会甲鱼被陈友水卖了换了钱,但陈友水还记得抓甲鱼时说的话。 “友水叔很看重对我的承诺。”陈石头心里暗忖。 “家里买了些吃食,我就没留几个钱了,本来是想着分你五十文钱的。现在我只能给你三十文。来钱你收下。” 陈友水从怀里摸出一串铜钱,直接塞进石头衣兜里。 “黑鱼堂叔,你这是做什么?这钱我可不能要。这是你辛辛苦苦挣的钱,我怎么能无缘无故要你的。” 石头急了。 手里提溜着鱼,想挣脱把铜钱从衣兜里拿出来。 石头坚持不收陈友水的钱,陈友水坚持要给,两人都不自觉的声音大起来了。 挣扎了一番,石头拗不过陈友水,最后石头只能道:“那我收你的钱也可以,你下次打了鱼,要是发现像这种肚子里有鱼卵的鱼儿,你用水养着别弄死了。给我,我有用。” 陈友水想了想问:“什么鱼都可以吗?” “是的?” 石头点头。 “好,我知道了。那我回去了,船里边还有些鱼儿,一会回去还得收拾收拾。” 陈友水说着转身就走了。 谢氏急忙道:“老四十,你走这么急干嘛,一会吃了午饭在回去吧?” 陈友水道:“不了,还得回去收拾鱼呢,过几日就是端午节了,听说今年端午节县城有庙会呢,想去看看县城的端午节怎么过的!” 谢氏无奈摇了摇头。 陈石头把鱼交给娘亲。谢氏看到石头手腕上一片红。 “石头,你昨晚被蚊子咬了?”谢氏问。 石头也有些苦恼,昨晚他被蚊子咬了,而且还弄得他后半夜难以安宁。昨晚后半夜他基本上是用衣被把自己盖了个严实才免了被蚊子追着叮咬。 新宅子这边的蚊子又大又多,比在老宅时候的蚊子凶狠多了。 “嗳,咱家靠近山林,林子里蚊子多。不像在老宅那边,用艾草熏一熏蚊子就跑了。” 谢氏也有些苦恼,新宅里蚊子也能被熏走,可是到了后半夜,那些蚊子又一串串的回来。 她这边,两个女儿三丫和五丫也有被蚊子叮咬,只是没石头被蚊子叮咬得那么厉害。 “嗳,实在不行,看看能不能找大哥借点钱买两幅蚊帐回来挂着吧!” 谢氏想明天是梅沙圩赶集日,只能厚着脸皮去问大哥借点钱了。 正心痛儿子被蚊子叮得红肿的手时。陈友河提溜着几只青蛙回来了。 谢氏见状急忙问道:“友河,你抓青蛙做甚,田里的庄稼可指望它护着呢?”(没有化学农药的时代,古人都用生物农药,青蛙是田地里最好的除虫能手。) 陈友河苦笑道:“嗨,不小心踩上去,给踩死了。我这不是看着扔了可惜了嘛?” 谢氏这才笑着道:“怎么会?这蛙怎能这么笨?” 陈友河道:“是呀,前些年也出过这种情况,田里的蛙变得特别笨,赶都赶不走。” 说到这里陈友河脸上的神情忽然间变得异常凝重。 “怎么了?友河你这样子怪吓人的。” 谢氏被丈夫的神情给弄的心里发毛。 石头看到青蛙,眉头就皱成一个川字。 记忆里,他第一次被父母揍,就是因为自己到稻田里去抓青蛙。 那会抓了十几只青蛙回去,原想着可以给三丫吃顿好的,可结果,回家后二姑看到他手里提着的青蛙大喊大叫,把爷爷奶奶叫出来。 当时爷爷奶奶的脸就黑了。 第6章 稻田青蛙 被老爹抽了几条子后,陈石头才知道,稻田里的青蛙是用来吃禾苗上虫子的。 在禾苗收割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去打杀稻田里的青蛙。 自那事件之后,陈石头只要看到青蛙,脑子里就能想起后背被条子抽的火辣辣疼的感觉。 陈友河被谢氏一问,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道:“没什么,想起一点事,吃过午食在出去办了。走吧,进屋。石头带妹妹们进屋。” 石头只好提着鱼进了院子。 桐江村谢氏,谢氏第一个秀才,谢文元去年从祁东县师爷的位置退下来,回家做起了富家翁。 已经五十二岁的谢文元看起来却非常健朗。走在桐江村的稻田边,口鼻中充满了禾苗清洗的气息,他心情异常舒畅。 “十三叔公,你怎么来稻田里了。这会太阳可毒辣,仔细中暑了?” 县里任命乡里挂牌的正牌农官,也是谢氏在梅沙圩第二位农官谢秉松从稻田边迎上来。 “老小子,快三十岁的人了,还在我面前睁眼说瞎话。” 谢文元低声呵斥道。 “这天上云层朵朵,如何有大太阳?” 谢秉松抬头看看天,确实,这会头顶被一大片云层挡住了太阳。 “嗨,我这不是在田里忙晕了吗?叔公勿怪。” 谢秉松打趣起来。 谢文元矮身摸了摸田地里的矮禾苗。 “这稻田里的禾苗种上去有两月余了吧!比去年长势如何?” 谢文元对地里的庄稼很关心,不是因为他名下有十多亩免税肥田。而是因为这个时代底层读书人对耕读传家的底层认知。 听到谢文元问话,谢秉松不由的皱紧了眉头。 “感觉不太好,这天,都一旬子了,光见闷热不见阳光。感觉稻田里要起蛾虫灾了。” 谢秉松苦恼的摇头,“要是老天爷不开眼,再弄个午后阵雨的话,估摸着十有八九是要起蛾灾的。” 谢文元不由的也皱起了眉头。稻田蛾虫灾,这可不是小事。 一旦起了蛾灾,这一季的稻子最少减产三成。 严重了减产一半多也有可能。好年景时,一亩田的正常收成也不过三石半。 若起了蛾灾,到时候,税收指标下来,衙门各个部门都要吃挂落。 老百姓更是会怨声载道,若老百姓交了足了早稻粮税。自己糊口的吃食只能等晚稻收成。 如此一来估计很多人又要吃糠咽菜了。 谢文元知道,若真的起了蛾灾,蛾灾面前,谁都束手无策。 只盼着能在蛾灾起来之前,想法子。于是他开口道:“你可有想什么法子应对?” 谢秉忠无奈摇了摇头。 “其他村子可有此等情况发生?” 谢文元又问。 “我仔细看了附近六七个村子,还问了县城附近村子里的几个官田,他们也发现了这等情况,另外我还还询问了上山乡,马山乡,石头堡乡的几个同僚,他们也都有这样的担心。” 谢秉松答道。 闻言谢文元垂眉思索起来,片刻后又问:“可有向县衙户房禀报?” 谢秉松摇头:“还未发生的事情,县衙根本不会听。昨日,梅沙圩保长梅大人已经写了文书交上去。只是不知道户房的大人们有没有时间看?” 谢文元揉了揉太阳穴,他也感觉棘手,县衙程县令是江西道人氏,熙宁二年同进士出身,三年前刚到永兴县任职时,颇有一番豪情,想要有一番作为。然而,面对多山少地的永兴县,又有各大乡绅的掣肘,他也徒呼无奈。转眼一个任期届满,估计年底考核,最多只能评个中下了。 若今年秋税,税收失利,农田税负减少太多,估计他那个中下评会换成下评了。 如此一来他的仕途也将黯淡无光。 谢文元抬头看了看宽阔的稻田,轻风吹拂下,一层层稻浪随风起舞。 他想起早上教授族学子弟们的课业,不由的咬了咬牙。 “秉松,你下午到我家来。我亲自写封信给户房管事,你早些送到他处。” 谢秉松急忙点头答应。他心里清楚,县衙面对这情况估计也束手无策。 如诺蛾灾严重,说不得县衙会要求他们在稻田里改种其他庄稼。 陈石头和陈友河说了要挖窑,烧木炭的要求。陈友河道:“那些荆棘枝是爹爹准备拿来烧土皮灰用来肥田的。你要烧炭做甚,须知,烧木炭的手艺,在咱们永兴县都是非常紧俏的。有些人烧了五六年的炭,也不能确保烧出好的响炭。” “你,是怎么知道烧制响碳手艺的?” 石头道:“爹爹,这些荆棘枝,烧土皮肥不好,枝条上刺太多,沤肥也沤不烂,很容易伤人。而且烧出来的灰也不适合用在水田里,用在旱地里才比较好。” 陈友河怪异的看着儿子。 “石头你怎么知道,荆棘枝烧土皮肥不适合用在水田,适合用在旱田里?” 陈友河当然知道荆棘枝烧沤土皮肥不好肥田,根少枝多的草皮灰,更适合用在旱地里。只是,他也是在做了好多次尝试之后才知道的。 这么小的儿子,他是如何知道的? “我做梦的时候,白胡子爷爷告诉我的!” 石头把给谢氏说过的话,对陈友河说了一遍。 陈友河认真的打量起儿子来。 但见石头目光清澈,神态平平,没有丝毫的异样。 陈友河脑子里想起前几天院子右边那个惊天炸雷,不由的心里一急。 “难道!那雷公附体,占了儿子的身子?” “不可能吧?” 陈友河再想想这两天儿子的情况,没发儿子有什么不一样,除了今天说的这句话,一切都那么正常。 陈石头看爹爹不说话只怔怔看着他。 “爹爹,你答应了!我们去洗鱼吧,水缸里水不多了,爹爹去挑水回来,我去洗鱼。友水叔送的鱼,大鲤鱼哟!” 石头伸手把在耳边飞舞的蚊子赶开,又道:“爹爹,咱们家是不是有种植薄荷和紫苏。” 陈友河没想到石头会问这些东西,便道,“知道了,一会挑水回来的时候,在田埂边摘些回来。” 陈友河以为儿子要放紫苏薄荷到做鱼的菜里。 石头道:“田埂边上就有种吗?太好了。我要多摘些回来。” 谢氏从厨房出来听到儿子说要摘薄荷和紫苏问道:“石头你要摘那么多薄荷紫苏做甚,家里前些日子摘的薄荷紫苏还没用完呢?” 石头更高兴了,道:“娘,那你把他们放哪里去了?对了,薄荷紫苏你摘好些天了,他们有没有被晒干?” 谢氏道:“喏,在那厨房灶台边。煮鱼,也不用放太多,放多了五丫不吃。” “娘,我不是用来放鱼菜的,晚上你就知道了。” 石头说着又看向陈友河道:“爹爹饭后给我做个木盒子。我给爹画出要做的样式。爹爹照做就好。” 陈石头小时候,陈友河给儿子做过几个木制玩具,现在小女儿还经常拿着那玩具乱啃。 第7章 青豆 陈石头手里拿了个簸箕,跟在陈友河身后出了院子。 三丫想跟着出去看爹爹杀鱼,却因为五丫给拌住了。 出院子,走了几丈,转下走几步就是一块水田,这田属于肥力比较差的水田。雨水充足时也能做稻田种。雨水不足时却只能种耐旱作物。 不过,今年地里种的是黍(高粱),这块是属于山丘边上开垦的旱地。 靠近田埂边上种了两排菽,菽苗长得挺高了,叶子泛着青绿,不少叶片上还有许多虫子吃过后留下的大小不等却密密麻麻的洞。 陈友河把鲤鱼开膛破肚,掏出里面的内脏,又挖了鳃,石头接过鱼肠,拿了根筷子一点点的把鱼肠翻开来。 陈友河把鱼卵装进碗里,看着儿子翻鱼肠手法有些生疏,但方法是对的。 “爹爹,我们家种的黄豆在什么地方?” 石头问。 陈友河道:“在野狗丘那块地里。你忘记了,当时还带着三丫四丫一块去呢?” “需要除草了吗,有没有这上边田埂上的长得好?” 石头问。 “是要去除草了,下午过去看看吧?好多天没过去看了。石头你问这做甚?” 石头道:“爹爹,割几株黄豆来吃吧,现在的豆豆应该很好吃!” “爹爹,咱家院子前边那有块地的黄豆种得太密了。再过段时间,那豆苗要生病呢?” 陈友河在井里打了水,正要上肩。 听到儿子说的话,把他弄糊涂了,黄豆苗植株过密,容易生病,坏苗,他是知道的。可是,由于通风条件不同,不一样的地块种植黄豆需要留存的间距又有些不同。 这臭小子,他是如何知道的? 猛然间想起,当初自己种植黄豆的时候,种豆的间距也是挺密的。 “说甚胡话呢?这黄豆还没长成呢,怎么吃?” 陈友河道。 “爹爹不信,不如下午去割几株来试试。石头听白胡子爷爷说青豆可好吃得紧。还能长不少肉肉呢?” 陈石头也不反驳,低头在水里清洗鱼肠。仿佛在随便说着什么。 陈友河将信将疑,心里感觉石头有些怪怪的。 又说不上怪在何处。 以前石头也挺聪明,只不过一直体弱多病,话就比较少。这次被水淹了一回,人反而变聪明了。 他有点担心石头还是不是自己的石头。 “老天爷,可千万别被水鬼上身了。” 抬头看了看天,眼见正要到午时。石头却能在外边行动自如,应该是正常人吧。 又想起石头醒来那日的天雷,心道,“总该不会是坏鬼,要不然早被雷公老爷收了。” 想通此关节,他才放心下来。 石头,抬头见爹爹怔怔看着自己。咧嘴道:“爹,我就做了个梦,梦见一个白胡子爷爷,他什么都会,什么都懂,这些都他教我的。” 嗯,好吧,陈友河确确实实没发现儿子有什么地方不对劲的。 一切都挺正常,说话声音,表情,神态一切一切都是那个自己熟悉的石头。 “好,下午爹去地里割几株黄豆苗回来,看看青豆是不是像石头说的那么好吃!” 陈友河低声说。 石头笑笑低头继续洗鱼肠。 谢氏的手艺还挺不错,至少今天的水煮鱼还是挺好吃的。 石头吃了好几块鱼肉,谢氏怕儿子被鱼刺卡喉咙,一直叮嘱儿子吃慢点。 米饭是白米拌着些许高粱米,石头没敢多吃,想着爹爹下午还有活干,需要大膀子力气。 “友河,这屋里蚊子太凶,我寻思着明天赶集,去向我哥借点钱,买两尺蚊帐。” 谢氏开口后看着陈友河。 “新宅子这边靠近山林和田地,蚊子的确多些。只是再开口向大哥借钱,估计嫂子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陈友河没说不让去向大舅哥借钱。心里很担心妻子被娘家嫂子冷眼。 石头看向娘道:“娘,不用借钱买蚊帐。石头一会做一些能驱蚊虫的物件出来。保准今天夜里没有蚊子叮咬三丫五丫。” “石头,你要做甚?” 谢氏问。 石头道:“就是寺庙里点的那种一大圈的香。晚上咱们自己做能驱蚊虫的香,能点燃一晚上,就不会有蚊子进房间了。” 石头放下碗筷接着道:“一会爹爹用木头帮我做两块模子出来。娘陪我捣些艾叶,薄荷,紫苏,还得去弄些槐树皮,嗯,对了院子外边那苦橘也弄些树皮。” 谢氏和陈友河都没听说过什么能驱蚊虫的香。正开口要问石头是怎么知道的。 石头自己开口了:“我梦里白胡子爷爷说的!” 好家伙,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的东西,点上香,蚊子就跑了。 她两都活了二十七八岁了,从来也没听说过这么神奇的东西。 被儿子一句梦里白胡子爷爷说的,顶着,谢氏竟然找不出反驳的话语。 谢氏忽然觉得石头很聪明,这小脑袋瓜子里什么都有,真是奇怪了。 “娘,小叔公回来了。” 石头忽然开口道。 谢氏侧着头看儿子。 “你小叔公去府城科考回来了?你看到他了?“ 谢氏问。 石头道:“我没看到他,不过我去借小叔婆家柴刀的时候,听到小叔公的声音,他在教四蛋和五蛋读书。” 陈友河道:“四蛋和五蛋已经取了名字,以后不要叫他两小名。要叫新杰,新桥。” “可是,石头和三丫也六岁了,石头和三丫也想要大名。不要乳名。”石头低着头道。 陈友河看看谢氏又看看石头。 陈家有规矩,新生小孩,为了好养活,也为了不占用名字排号,各个小房头的孩子在六岁前不取辈字名。 由于很多新生婴儿在六岁之前就没了。一个有辈字的名字就这么废了,后来出生的新生儿很难取合适的名字。 当然,这主要是沙洲村陈氏祖宗在一百八十多年前为躲避江淮兵祸,从江淮不远千里跑到这南岭地界来。 由于,当时陈家祖宗学识有限,只读了两三年私塾,而南岭附近又多数还未开发。附近人口稀少,读书人那都是稀罕事物,根本找不到几个识字的人。 老祖宗为了不浪费脑子里仅有的几百个大字,无奈之下做的规定,新生儿六岁之后才能取大名,才能被冠以族中字辈的名字。 第8章 驱虫 谢氏放下碗筷,温柔的看着儿子,心中充满了内疚,良久才道:“是娘的错,娘应该给你三婶和五婶道歉的。” 谢氏看看儿子,又看看三丫,才说道:“你五岁那年,家里庄稼收成不好,我和你爹到你小叔公家去借了粮。” “可是,因为娘那时候刚生了三丫不久,把借粮的数目记错了。后来,因为还粮的事,我和你三婶子吵了起来。你三婶那会怀了孩子。后来,我不小心推了她一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当时,你五婶把我打倒在地,我又把你五婶打了一顿。” 陈石头脑子里,有那么一些相关的记忆,但是,已经很模糊了。 记忆里,他知道自己一家人(除了大伯家和小叔家)和小叔公家的人不太和睦,尤其是个大堂婶,也就是娘口中的三婶子。 “因为这事,我们和你三叔三婶就少了来往。本来,你六岁的时候,是要去请你小叔公给你取名字的。” “可是,那会你三婶气没消。你爹带着你去小叔公家时,被你三婶赶了出来。后来你取名的事就一直拖着了。” 石头看着娘亲问道:“七蛋不是三婶的儿子吗?五丫都比他大,娘不是还给七蛋喝了奶水吗?” 三叔家第二个儿子比五丫小了四个月,刚出生那会,三婶没奶水,谢氏虽然也没多少奶水却还是有一些的。 当时,看着一家人因为七蛋没得吃,一个个都急得不行。谢氏心软就主动找小叔婆,说愿意给七蛋喂奶。 喂了六七天之后,三婶乔氏慢慢也有了奶水,就没再让谢氏喂了。 谢氏不接石头的话,只道:“过些天,娘去找你小叔公,让他给你和三丫取名字。石头会有自己名字的。” 陈友河看着妻子,心里也叹息,堂弟陈友湖终是对自己家媳妇的有气。 可是,打断骨头连着筋。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了,乔氏总该放下了吧! 陈友河心里知道,当年借粮那事,真不能怪谢氏,那会一家人并没有完全分家。只是分伙不分产,账目混乱又怎么能不出矛盾呢?如今分开田地,分开住,妯娌之间矛盾少得多了。 只是,真要把问题说那么清楚,自己弟弟陈友海家的媳妇又要闹腾了。 (关系弄得有点乱,此处整理一下陈家的人物关系) 石头的爷爷,在村里,陈氏族人中同辈中人行老九,所以作为里正的陈达田叫石头爷爷老九。 但两人其实正好处于五服中第五代人。而石头爷爷他爹,也就是石头的太爷爷有两个儿子,即陈达隆和小叔公陈达广。 石头有一个大伯,一个叔叔,两个姑姑。大伯家的两个儿子都比石头大,所以是堂哥,名陈新国,陈新泰,小叔的儿子比石头小,是堂弟,名陈新明,还有一个堂弟叫陈新福,大伯家还有一个堂妹,小叔家也还有一个堂妹,小婶马上就要生了,可能是个堂弟。 因为石头出生前,谢氏在老宅门前被石头绊了一跤,肚子一疼,马上临产,生下男孩,谢氏就把儿子的名字取名石头。因此有了石头的小名,就没有再叫他三蛋。 后文,小叔公家的都称堂叔,堂弟,不再称呼三叔四叔。 陈达广是沙洲村陈氏第一个童生,也是目前为止沙洲村唯一一个童生。 午饭过后,陈友河按照儿子的要求,开始打制木头盒模子。 其实也简单,只用两块厚实平整的木板,在中间雕刻出数圈由内向外旋转的圈。 谢氏根据儿子所要求的艾叶,紫苏,薄荷做准备。 “娘,你再去弄些苦橘树皮,在去后山弄点香樟树皮。” 石头,一边拿石杵捣碎已经准备好的紫苏薄荷艾叶,一边对着谢氏说道。 谢氏道:“石头,你要这些东西都是些发散之物,可是会让人更不易入睡的!” 石头听后却道:“娘没事的,一会用暗火烤一烤,去了发散之物就没事了。” 谢氏将信将疑出门去寻找石头说的那些物件。 陈友河将木模雕刻好,见儿子在石杵处捣了许久,走过来一看。 嚯!咋要捣那么细,都快成精面了。 “石头,你将紫苏薄荷艾叶捣那么细,风一吹就散了,怎么能点香?”陈友河接过石头手里的石杵问。 “没事,爹,一会加水调匀就不会散了。”石头站起来又道:“如果要散,就加几粒糯米,爹爹接着捣一阵,在捣细些,我去拿木碳过来。” 说着去了厨房,不一会从厨房拿了些平日煮食时烧柴火留存的木炭。 陈友河又捣鼓了一阵,石头见紫苏薄荷艾叶都已经和过年时家里做年糕用的米面粉灰一样细才满意点了点头。 “爹爹,就弄这么细,把它们倒出来,单独放一个碗里。” 石头拿出一个粗瓷碗放地上。 待陈友河把紫苏,艾叶,薄荷粉倒出来后,石头又将木炭放进石杵槽里。 “爹爹,木炭也要捣成紫苏粉这么细。”石头指挥着。 说完,他端着紫苏薄荷艾叶粉去了厨房。 陈友河见石头这么认真,到放心下来,心里虽然有些不解儿子脑子里怎么会有这蚊香制作配方,却也暂时听由儿子指挥。 不多时,再次从厨房出来的石头,一脸微笑的端着粗瓷碗走到陈友河身前。 “爹爹,你闻一闻!” 石头把初瓷碗往陈友河面前一放。 陈友河看了看碗里黑乎乎的大半碗灶灰,眉头皱了皱。 “你弄灶灰干啥?” 陈友河反问。 “爹爹,这是紫苏薄荷艾叶粉。” 石头道。 陈友河道:“你怎么把它们弄成黑灰了?” “呵呵!”石头傻笑,不答,却又道:“一会不能搞错了,需得做个记号。” 又用粗瓷碗把木炭粉装上,做了标记。 陈友河接过粗瓷碗,凑到边上闻了闻,瓷碗里只闻到一股焦糊的木炭味道。 他开始怀疑,这碗东西到底还能不能驱蚊虫了。 不多时,谢氏搜罗到石头所要的苦橘皮,香樟树皮,槐树皮等物件回来。 三丫见爹娘和哥哥忙碌不停,也跟着过来围观。 “走,三丫跟我去厨房烧火。等会做了蚊香,晚上就没有蚊子叮咬了,就可以睡一个安稳觉了。” 石头拿着谢氏弄回来的材料,拉着三丫去了厨房。 第9章 好烟坏烟 陈石头,在厨房把苦橘树皮、香樟树皮烘干,随后又拿出来,让父亲陈友河捣成粉末。 谢氏看着之前做好的两碗灶灰,心里的想法也和丈夫的一样。 这玩意,能驱蚊虫? 和哥哥一块,从厨房走出来的三丫,见娘亲脸上神情不好,就走到谢氏身前道:“娘,哥哥说,这个是碳化之后的颜色。把紫苏、薄荷、艾叶粉,碳化过后,紫苏、薄荷、艾叶里边的烟味道就小很多。而且,它们里面剩下的烟,对人就没那么大的害处。” “如果,不进行碳化,那烟,好臭,闻久了,人容易生病。” 谢氏,狐疑的看向陈石头,陈石头微笑点头。 谢氏不知道什么碳化,她只知道木炭,石炭。 听着女儿口中的新词儿,她也不知道,碳化过后的艾叶,是不是还有驱蚊的效果。 又过了一刻钟,陈友河把苦橘树皮香樟树皮槐树皮分别捣碎装碗。 陈石头接过粗瓷碗进了厨房,不多时,他又把这些粉末弄成了黑炭灰。 接下来,他分别取了不同比例的黑灰粉末装到另外一个大瓷碗里,兑水搅拌。 再把黑不溜秋的碳糊,放进木模坳槽内。 “爹爹,用力气把黑糊糊压实了。” 陈石头叫爹爹,完成蚊香制作的最后一道工艺,压制成型。 陈友河笑着道:“就直接压吗,还是可以用脚踩着,站上去?” 石头道:“都行,只要爹爹能把这半干的黑灰压成型就成。” 陈友河,有过丰富的榨土茶油经验。 他知道只有挤压的力气足够大,这些松散的黑灰才能成形而不散。 于是,他把两块木模往地上一放,然后,用脚踩上去,接着狠狠的用力。 过了十数熄,他才从木模上下来。 谢氏,看丈夫这么快就松开了压模的脚,问道:“友河,不需要站久一点吗?等会拿出来的时候会不会散了?” 陈石头也道:“爹爹下一块蚊香,可以试着压久一点,不过,这一块可以看看成型的效果。要是,这圈蚊香比较松散或者取不出来,制作第二块的时候压模的时间就在增加一些。” 陈友河道:“我感觉差不多,要是不好取出来,可以在模槽里垫一圈粗纱布,家里蒸年糕的粗纱还有一些。” 说着,他便双手打开木模。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整圈被压实在坳槽内的黑灰。此刻,木模槽里放置的炭泥,已经,没有了丝毫松散的模样。 陈友河,把底模翻过来,在地面上轻轻敲了起来,随着,哒,哒,哒!几声木板碰撞地板的声音响起。 地面上,掉落了一个由内向外,旋转了六七圈的黑色小物件。 “成了!嗯!” “不过,这可不好直接用手拿,这黑炭圈圈还是湿的,手一抓上去估计得断了。” 陈友河,有制作泥瓦的经验。他知道,眼下黑乎乎的这东西,还得风干或晒干之后,才能直接上手去抓。 谢氏道,“你到外边能通风的地方去压,压好就在外边拆模。” 陈友河,答应了,拿着木模和配制好的黑灰糕,走去了院子靠边墙的位置。 石头看到地上完整的蚊香,这模样和自己脑子里蚊香形态差不多,他心情非常好。 这意味着,今天晚上,他不用再被蚊子围殴了。 第一圈蚊香弄出来后,配制蚊香材料的碗里还有许多黑糊。 谢氏,让丈夫把蚊香全做好,再出去看地里的庄稼。吩咐完,听到丈夫回道:“好嘞!” 她便转身,到院子外边,去砍伐那些荆棘丛。 三丫和五丫围在爹爹身旁看热闹。 陈石头见爹爹表情淡淡,便知道爹爹也是信了他说的这蚊香可以驱蚊虫的话了。 于是,他高兴的转身,去院子外边和娘亲砍荆棘枝去了。 到了申时(大约下午三点)天气,愈发的闷热。天上未见太阳,却并不昏暗,只是,雨水一直没下下来,空气里没有什么风,显得很是气闷。 谢氏心疼儿子,见他咬着牙,把砍断了的荆棘枝,一根根的拖着到一边开阔位置。 “石头,你歇会吧。” 儿子,从鬼门关走了一趟,这好了才几天。 还是,不要让他太劳累了。 “娘,好嘞,我去打碗水给你喝。” 陈石头,放下手里的木叉,转身进了院子。 陈石头,回屋里喝了碗水,转头看着院子边墙旁,摆放的一排排的黑罗圈圈。 他再看看爹爹已经在清洗木模板了。 “爹爹,蚊香炭泥弄完了?总共压了多少圈?” 陈石头问。 陈友河,应道:“嗯,我数了一下有四十二圈。” “哦,那可真不少了,爹爹辛苦了。” 陈石头没想到第一次弄,数量有这么多,要是晚上点燃后,没有多少驱蚊的效果的话。 他估计,以后自己说的事,爹娘都不再怎么相信了。 他也觉得好奇,昨天被蚊子叮咬的时候,脑子里,凭白无故就冒出了这么一个想法。 今天,做起来这些事情来,他也是一点不带卡顿的。每一步,都在脑子里缓缓浮现,然后,一步步就做了出来。 他亦很好奇这种感觉。 说完,他打了一碗水到院子外给谢氏。 谢氏喝水的空隙,陈石头,看着荆棘枝上那白色的小花朵,刹是可爱。 他便伸手去摘,心里想着把花儿摘下来,给三丫,往头上一戴,一准好看。 “诶,有蜜蜂!” 陈石头,看到花朵内爬出一只蜜蜂,他大吃一惊,这种荆棘花居然有蜜蜂过来采蜜。 他在侧头左右看看刚刚从花朵里爬出来之后,在空中胡乱飞舞的蜜蜂。 心道:“应该是被娘亲砍伐荆棘给吓着了。不过,既然有蜜蜂,那是不是就会有蜂蜜呢?” 一想到蜂蜜,陈石头就止不住的咽了咽口水。 去年,他看到陈友山堂伯在村东山上弄了一窝蜂蜜,当时,把村里一大群孩子都给馋的。 他也小小吃了一丁点,那香甜的味道,现在都记忆犹新。 “娘,那里有蜜蜂!” 陈石头,走到谢氏身边,伸手指了一个刚才看到蜜蜂的位置。 他很想跟着那只蜜蜂,去找蜜蜂的巢穴。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要吃蜂蜜的念头。 这个时代,南方还未全面开发。虽然,有部分两广地区的甘蔗种植,但是,甘蔗这东西只有权贵人家和两广部分富裕家庭才能吃得起。 至于,湖广中南部地区,普通老百姓只能弄点饴糖。制做,饴糖却需要使用大量的粮食,所以饴糖价格非常贵。普通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了几次饴糖。 谢氏,看了看石头指的位置,看到确实有蜜蜂在胡乱飞舞。 “你小心别被蜜蜂蛰了。” 谢氏,以为儿子害怕蜜蜂蛰人,便道:“你先来这边弄,等蜜蜂走了在去摘小花儿。” 陈石头想告诉娘亲,他不是怕蜜蜂。 话到嘴边,他又咽了回去。 “友河家的,在忙着呢?友河现在可在家中?” 从村子里,走过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白净男子。 男子衣裳干净而整洁。说话间一股温和的气息,自身上散发出来。 第10章 童生问农事 “小叔,你来了!” 谢氏大喜过望。 来人正是儿子陈石头,中午念叨过的小叔公。 陈达广,还是第一次来她家新屋。谢氏很高兴,童生小叔能来她新房子看一看。 “嗯!这都弄得不错。我看,这新屋可比老宅那边好许多了。” 陈达广点头。 “小叔,快屋里坐。” 谢氏,忙放下手里的活,招呼陈达广进院子。 石头,大声叫了一句:“小叔公好!” 陈达广笑着应道:“好!石头,过来,让小叔公好好看看!” 陈达广,招手示意石头过去。 陈石头,笑着走到陈达广身前。 “好哇,石头这精气神,那可是比之前,还好不少了。” 仔细端详着石头,看了一会,陈达广高兴的说。 “听说,前几日,你受了一些难处,小叔公昨日天擦黑,才到家。今天,特意来看看你。” 说着,他把手里提着的,两个黄纸包着的物件给谢氏。 “一点吃的,给三个娃娃分一分。你们进伙我没在家,今日,特意来看看新房子。” 陈达广,参加了三月的府试。 春节刚过那时,为了预备考试,他早早就启程去了府城。 只不过,府试成绩依旧不理想。一个秀才功名考了二十多年,也没能拿下。 谢氏,忙开口推拒,陈达广只笑笑,转身抬步走进了院子。 陈友河,已经洗净了制作蚊香的物什。 听到院外小叔来了,他赶紧从厨房出来。 “小叔,你回来了。来,来,快屋里坐。” 陈友河迎上来,陈达广顺手把油纸包,塞进了陈友河手里。 “拿着,这房子,弄得很不错,比在老宅敞亮多了。我看你这院子,可是宽敞多了。” 陈达广,笑着又说:“三丫、五丫都还安稳?” 三丫大声叫:“小叔公好。” 陈达广很高兴道:“嗯,好。三丫这嗓子,可是清脆的很。” 谢氏,赶紧去厨房拿茶叶,烧水。 “小叔,这次回来,可瘦了不少!” 陈友河,请陈达广在堂屋落坐。 陈达广摇头叹息:“唉,为了一点虚名,瞎折腾。” 陈友河,很高兴小叔亲自来自己家一趟。 他三月底,从老宅搬出来,那会刚忙完田里的秧苗,他也就简单请几个叔伯兄弟吃了顿饭。 陈友河不好问小叔府试的情况。他知道,如果小叔中了秀才,村里肯定早传疯了。 去年秋天,桐江村谢氏,出了一个举人。那阵仗,可是,连秀儿这等外嫁的女儿,都被谢家族里请回去,吃了一顿大肉。 这中秀才,虽没有中举人那么大阵仗,但是,也不会小多少吧! 陈友河,不知道的是,桐江村谢氏出的举人,在文风凋零的衡州府都不多。湖广道一道之地,一届举人的名额也不到五十,如若衡州府一届能出两个举人,那都是学政官天大的政绩了。 若不是去年,衡州府出了两个举人,而其中一个正是他们永兴县梅沙乡桐江村的谢江南。 他陈达广,也不会再停了十年的科举之后,又一次燃起去府试的念头。 大周立国已七十余年,谢江南是永兴县第三个举人,永兴县上一个举人,已经是二十五年前出自平阳镇刘家。 再看看今日之刘家,虽然,距离县城有五十多里的距离,可俨然有成为永兴县第一家的趋势。 而平阳镇的繁华,也正在快速向永兴县城靠拢。 “友河,家里的事我都听说了。现在看来,那什么捞仔的传闻,都是假的。你别挂记在心里,无端端让兄弟几个起了猜忌。” 陈达广,说的是村里的传言,陈友河家附近有无头坟墓的事。 “嗯,是的。这屋前院后的都挖过了。也没发现什么无头坟墓。想来,那东西并没有在这山上。” 陈友河,认可了小叔的说法。 陈达广,听侄儿这么想,心里也就放下了。 这个时代,他们这些平下中农,最忌讳的就是兄弟不睦。 身边有太多因为兄弟不和,被别家趁虚而入,欺辱自家弟兄,从而导致家道中落的案例。 陈达广,作为全村唯一一个童生,他深切的感受到在这个社会里,一个团结的族群是多么重要。 “友河,今儿个上午我在田间走了一遭。发现,今年村里早稻的长势,比去年这个时候差了很多。一路走去,似乎只有你那几亩田里的稻苗长得青葱一些。” 陈达广说到这,停了一会,他见陈友河没有急着答话才继续道:“我倒是知道,友河种地很是有一手。这次来,并不是问友河怎么打理庄稼的。” “只是,想问问你,大概在十年前,村子里的稻田似乎也出现过一次今年这等情况,稻田里青蛙尤其多,而且,那些青蛙还特别慵懒的情况。” 陈友河,重重的点了点头,他呼出一口浊气,才道:“小叔记得没错,这占城稻,是武德皇帝十九年开始在咱们县推广的。占城稻产量,比以前的老水稻亩产高最少五斗。” “而且,占城稻的抗病虫能力也比原来的水稻强上不少。只是这占城稻种了大约八九年之后,也就是十年前出现了一次非常严重的蛾灾。” “那时候,稻田里满地的小蛾子,把稻苗给霍获得,好多地方,当年的收成,只有平常年份收成的四成。” 陈达广,的神情严肃起来,这事,他当然知道,他也是由于那年蛾虫灾,导致当年,家里收成减少五成多,以至于,家里的经济情况,一下困难了许多,因此,导致他后来,不得不放弃科举考试。 结果一放下,他就没有了再次科举的念头。 至去年乡试,桐江里出了一个举人,他才又一次燃起了要科举的雄心。 “今年,稻田里青蛙多了许多。而且,也特别慵懒。我注意看了看,那些青蛙完全是因为吃蛾虫吃太饱,又或者田里有太多能让他们蹲着不动,就能吃到的东西,以至于它们变得慵懒。 陈友河,把自己的发现,说给了陈达广听。 “友河,你可有什么法子应对。如果任由蛾虫增长,那么,今年早稻的收成,可要糟糕了!” 陈达广,难得一次虚心请教,他这个斗大的字不识一箩筐的侄儿。 陈友河,无奈摇了摇头:“我也正为此事苦恼。大体上来说,如若能连续出几日太阳,蛾虫很快就会自己消退下去。只是,这天气,已经连续五六日白天多云,夜间下雨。唉!实在是无奈呀。” “可否打驱虫药物?” 陈达广问。 陈友河,摇头:“我试过了。那些蛾子都不惧驱虫药。而且,白天打上驱虫药,晚间下雨就被淋了干净,没有任何效用!” 第11章 新泉 听完陈友河的话,陈达广锁紧了眉头。 稻田收成减产,可是要大命的事。 虽说,还有晚稻可以种植,可是,晚稻的产量比早稻还要低一成以上,如若交了粮税,基本上没剩下几石粮食。 真要那样,村里又有多少人要卖田度日了。 大周立国七十余年,只有立国初三十几年里,朝廷有对外用兵,以至于那几十年里内地,人口流失比较严重,百姓税赋繁重。 大周立国后的前几十年,各地的土地兼并并不严重。 随着承平日久,国内人口快速增加,土地里的产出并没有增长多少。 不断多出来的人口,要么没有土地可耕种,要么没有那么多粮食可供食用。 以他自己所在的沙洲村来说,四十年前他刚入学启蒙那时,夫子告诉他沙洲村时有人口一百八十余口。 可如今去年过年前,堂哥里正陈大田告诉他,村子里的人口已经达到三百多口了。 但是,沙洲村可耕种庄稼的土地,还是停留在区区四五百亩的数量,这样下去,每个人能耕种的土地是越来越少的,没有那么多地让百姓耕种,村子里游手好闲的人会越来越多,土地里产出的粮食数量有定数,原本四五百亩田地养活三百多口人都很勉强。 如果,今年再来一波虫灾,以致收成大幅度减产,村子里的情况将会非常棘手,变卖田产,成为佃农的族人可能会增多,他难以想象那样的情形下,自己该如何是好。 沉默良久,他听陈友河道:“小叔,有个事,侄儿想请您成全!” 陈达广从沉思中觉醒,他强挤出一丝笑容道:“何事?你说!” “石头在四月初已满九岁,可依旧未取名字,依照族中旧例,满六岁儿童可按辈字取名。” 陈友河道:“你也知道,我没上过学,对文字一窍不通。今儿想请小叔给石头取名。” 说到这,陈友河赶紧给谢氏打了个手势,让她去准备东西,同时又招呼石头过去他身边。 谢氏见此,赶紧回了房间去准备。 陈石头见爹爹招呼他,便快速走到小叔公身前,端正的站着,然后弯腰鞠躬道:“请小叔公为我取名。” 陈达广慈祥的看着,眼前这个黑溜溜的小侄孙儿。 “其实,这两年你时常躲在小叔公家院墙外,听我教你两位堂弟启蒙读书,我是知道的。你既要照顾三丫,又想学习识字。我是很高兴的。” 陈达广说着,又看向陈友河道:“孩子取名字的事情,也不是一定需要长辈取。村里也有许多人,是在结婚前一月由长辈惯辈字名。当然,也有不按辈字取名的。友河何必计较此事?” “其实,石头这名字也不是那么别扭。是不是石头你自己觉得这个名字不好?” 陈达广转过来问陈石头。 陈石头点点头道:“石头虽好,却与族人无系。石头,想要一个与宗族共同认可的名字。” “哈哈哈!好,好呀,好一个与宗族共同认可的名字。” 陈达广非常满意陈石头的回答。 “看来是我狭隘了。” 陈达广轻轻抚了抚胡须道:“我本以为你们对石头这个名字是认可的。今日过来,本是询问你父,关于田里农事,顺便给三丫取名字。没想到你也不认这个名。那就一并给你也取一名吧。” 石头微笑着道:“谢谢小叔公取名。” “有诗云: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我便取一个泉字予你,你可愿意。” 陈达广说完,便认真看着陈石头的神情。 “陈新泉!”陈石头眼睛放光,开口说道。 “嗯!陈新泉,你可喜欢!” 陈石头赶紧点头道:“谢谢小叔公,以后我就叫陈新泉了。” 陈达广满意的点点头。 陈新泉当下便向着陈达广鞠躬道谢。 “三丫,过来。” 陈达广看向堂屋门口,院子里推着竹制编织而成的摇摇车。 三丫赶紧跑回屋里,脆声道:“小叔公。” 陈达广笑着道:“今天给你石头哥哥取了名字。你想不想也有个新名字?” 三丫伸手握了握哥哥的手道:“好,我也要新名字。哥哥叫什么名字?” “好,你哥哥取名陈新泉,我给你取名陈新如。你可喜欢?” 陈达广道。 “陈新如!好,那以后我就叫新如了!太好了!” 陈新如学着哥哥陈新泉给小叔公鞠躬,又道:“谢谢小叔公!” “嗯,小如要好生照顾妹妹五丫。” 小叔公接受了三丫的感谢。 谢氏从房间里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封。 小叔公看了,脸色一正,沉声道:“侄媳不可如此。给自家侄孙儿取名字,岂可收此礼!” 小叔公赶紧制止谢氏,谢氏见小叔如此神态,只能看向丈夫。 陈友河道:“小叔,其实就图个吉利。你也知道,我这才盖了房子,确实拿不出手。你就当我们一点心意。” 陈达广道:“红封是万万不可的,你拿两个鸡蛋给我吧!” 谢氏无奈,只能回房去拿两个鸡蛋出来。 陈达广又看着陈新泉道:“日后,有空来小叔公家,大可进院子去听小叔公讲学。不用再院外玩耍。” 陈新泉点头道:“好,我会的。” 此时的幼童读书,是一个两极极度分化的状态。 绝大多数普通人家的孩童读书,只是为了识字。 地主阶层或富商大贾们的子弟读书,只有一个目标,考取功名。 这些不为考功名的幼童,多数只读完三百千,子弟规,幼学琼林几本常用的书籍,便会放弃读书,出社会做事。 在沙洲村,陈达广这一辈人,也有好几个族中兄弟学过识字。只是,坚持考科举的人,只有他一人。 陈达广接了谢氏手里的鸡蛋,道:“好了,我回去了,你们那两个侄儿还在家里读书。” 陈友河与谢氏送小叔公到院门口。 谢氏回头看着儿子,又看看三丫。 “新泉,新如!” 陈新泉和陈新如狠狠的点点头。 谢氏笑着道:“你小叔公,人还是挺不错的,就是一直考那科举也不中,真不知道,这科举怎么就那么难考?” “娘,我也想读书考科举。” 陈新泉道。 谢氏闻言心头一震,儿子他想读书考科举。 “石头,你说啥?考科举?” 陈新泉用力点头。 谢氏无奈摇头叹息,道:“那,那需要很多银钱。” “嗯,我知道。娘我们可以拿蚊香去卖钱。” 陈新泉道。 “蚊香卖钱?” “蚊香?能卖钱?” 陈友河扶着陈石头的肩膀,把儿子扶正,严肃的问:“这黑糊糊的东西谁会要?” 陈新泉道:“我们可以卖给客栈,书院,或者镇里做生意的商人。” 谢氏低头思索。 “石头,要是你这蚊香确实能驱蚊虫。娘便去求你大舅,帮咱们家卖蚊香。” 陈友河是一家人里出门最远门的人。 当然,那不是因为他有多能耐,无非是因为他要服每年冬天的徭役。 所以,永兴县周边几个集镇他差不多都有去过。 不过陈友河却并不看好这黑呼呼的玩意能卖钱。 小孩子过家家的玩意,陈友河根本没当它是个生意。 当然,谢氏说要找她大哥帮忙卖他也不反对。 第12章 蜜蜂 这个时代的农民,一年到头就指望着土地里那点收成,每日紧巴巴的缩衣节食到了年底,也剩不下几斗粮食。 陈友河家里想要挣钱,唯有在农闲时节,陈友河出去镇里,或者附近其他大村庄里,做点帮工。 如到梅沙里的梅家员外家帮帮工,又或者有谁家需要做点木工活,陈友河帮着做点活,弄个几十文铜钱。 要不然,一家人除了守着那几亩薄田,很难在搞到钱。 没有剩余钱财,读书这事就是说说而已。 陈石头见母亲同意让他拿蚊香出去卖钱,他便很高兴。 他心里很清楚,让他读书,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是一个无比沉重的决定。 读书所需要花费的银钱,以他家里五亩水田,六亩旱地的收成是支撑不起来的。 待陈石头安静下来后,陈友河拿了柴刀和锄头出门去了。 临出门前,他仔细看了看帮着妻子整理院外荆棘枝的儿子。 以前,他听说过儿子偷偷的跑到小叔家院子外,跟着小叔学读书。 只是,那样的读书能有什么效果。 他想想也是摇头。 院子外,石头在费力的整理着荆棘枝。 他挥刀砍了没一会,发现荆棘枝上的花朵附近,居然还有蜜蜂出现。 再次见到蜜蜂,他心里便奇痒难耐起来。 他盯着蜜蜂看了一会,便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在荆棘丛旁边仔细观察花朵之间来回穿梭的蜂蜜。 过了一会,他见那蜜蜂从花朵里出来后在原地飞舞绕着花儿转了一圈半之后,才朝山丘后边飞去。 见状,陈石头赶紧跟着蜜蜂向着远处奔去。 约莫跑了三十几丈,蜜蜂的小身影不见了。 “糟糕,跟丢了。” 陈石头心里一急。 他赶紧退着脚步,往回走了数步,抬头看,又见后面有蜜蜂在朝着他的所在的位置飞来。 他抬头,眼睛盯紧着蜜蜂,脚步跟着蜜蜂飞行的方向。 向远离水稻田的山林方向走了几丈,山坡边已经没有路了。 路的尽头长满了半人高的东茅草,挡在他身前。 他咬咬牙,矮身钻进草丛里。当整个人都进到草丛内时,他心里忽然有些后怕了。 若这个时候草丛里有毒蛇出没,那他就麻烦了。 不过,幸好手里还握着柴刀。 他勉强壮着胆子,向草丛里继续前行。 在草丛里走了七八丈,前面的斜坡上出现了树木。 几只蜜蜂在靠近山林的位置,降低了飞行速度,然后它们又在半空中绕着飞了一圈。 陈新泉心头大喜。 顺着蜜蜂飞舞的方向,他看到三四丈外的一棵高大杉树下,有很多的蜜蜂在飞舞。 他小心翼翼的走到近处,发现那树下进进出出,很多蜜蜂在忙碌着。 “这些土蜜蜂,竟然躲进了地下。这下好了,有蜂蜜吃了。” 确定了蜂巢的位置之后,陈石头便迫不及待,匆匆忙忙的往家里跑。 谢氏见儿子从后山位置跑得满头大汗的回来,急忙问道:“你上哪去了,跑这么快做甚?” 陈石头看到谢氏,激动着道:“娘,有,有好多蜜蜂。” 说着,他停下脚步,弯着腰双手撑着膝盖大口揣气。 谢氏一喜,问:“你发现蜜蜂窝了?” 陈新泉点头。 “娘,我先回家喝水。渴死我了。” 谢氏把手里的活放下,跟着儿子进了院子。 看着儿子喝了一大勺水,谢氏才问:“说吧,蜜蜂巢在哪?” “就在山丘后边那山林边上。” 陈新泉指了指后山的位置。 “娘,这窝蜜蜂进了树下边的黄土里。我们要带锄头去。” 陈新泉又道。 “嗯,还有呢?”谢氏点头。 “娘,你知道怎么弄蜂蜜吗?” 谢氏摇头,道:“不过,我知道不把自己包严实了,肯定弄不到蜂蜜。” 谢氏回房间拿了些衣服和准备做女工用的碎布,然后又拿了两个陶罐放进背篓里。 陈石头却从自己房里拿了个木箱出来。 “石头,你拿个木箱子出来,做甚?” 谢氏看着儿子拿着个木箱出来,一会还怎么去后山弄蜂蜜。 “娘,没事,带着去,说不定有用。” 见石头坚持,谢氏便随他去了,她转身回房拿了根布带。 用布带把木箱子绑着,给石头背在背上。 “三丫,你在家带好妹妹,娘亲和哥哥很快就回来。” 三丫点头,却还是忍不住问:“哥哥,你背个大箱子做什么?” 石头咧嘴道:“哥哥给你带一个蜜罐子回来,以后你想吃蜜的时候,就可以吃蜜。” “好,哥哥加油。” 听哥哥说有蜜吃,三丫高兴的大声应道。 用了一刻半钟的时间,陈石头带着谢氏艰难的找到了蜂窝入口。 谢氏靠近那处山坡树林旁,看到有十几只蜜蜂在来回飞舞巡视警戒。 她心里便知道这群蜂蜜不好惹,心里免不了有点发怵。 她扭头看向儿子,想询问他,可不可以待他爹爹回来了,再来挖地掏蜂窝。(野蜜蜂窝的确有在黄土地里筑巢的,笔者也曾经在伙伴的怂恿下挖过在黄土地里筑巢的蜜蜂) 陈石头见谢氏看向他,便微微一笑,道:“娘,我先穿带好了。你要是害怕就躲一边。等我把蜂后抓了,蜜蜂很快就会跟着蜂后出来。到那时候,我们在慢慢取里面的蜂蜜。” 谢氏道:“你没掏过蜂蜜,怎知蜂窝在地下多深?还有?那什么蜂后,你说的是蜜蜂的头头吗?” 谢氏不懂这些,她很好奇,儿子是如何懂这些东西的。 石头道:“没事,我慢慢挖,只要不乱来,蜜蜂不会攻击我的。你放心好了。” 谢氏不想让儿子去挖,她担心儿子被蜜蜂蛰。 虽说,她没有听谁说过,有人被蜜蜂蛰死的,但是,蜜蜂蛰了人却是很难受的。(这个时代的蜜蜂,不是后世的非洲蜜蜂,也不是后世的杂交蜜蜂攻击意识和毒性都小很多) 谢氏不放心,想了想,才道:“还是我来吧!” 陈石头道:“娘,别,我来。我会很小心的。” 说完,不等谢氏反对,他便开始拿竹篓里的衣服和碎布开始给自己包裹起来。 谢氏只能帮儿子拿着衣服,再把各个露出来的位置包严实了。 陈石头给自己包了个大粽子,又用粗纱遮在脸面前,留出可以见光的部分。 做完准备,他扛着锄头,走到有许多蜂蜜进出位置七八尺远的地方。 然后,他放缓脚步,待到了蜂群进出位置两尺距离处。 陈石头便挥舞锄头开始挖土。 锄头下地,才挖两锄头,蜂巢里不断有蜜蜂快速飞出来。 半空中很快传出“嗡嗡嗡,嗡嗡嗡嗡嗡……”的巨大响声。 蜂群开始紧张起来。它们四处寻找导致蜂巢震动的原因。 谢氏见蜂巢口附近半空中的蜜蜂越来越多,飞舞的蜜蜂越来越狂躁,她心里逐渐慌乱起来。 陈石头感受到蜜蜂在快速增多,他马上放慢了挥舞锄头的动作。 同时在心里默默数着数,每做一个动作做完之后,都要停下两息时间在继续下一个动作。 随着空气中嗡嗡嗡,嗡嗡嗡的声音越来越狂躁,陈石头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 这么狂躁的蜂蜜,一旦确认敌人,那绝对要让对方脱一层皮。 蜜蜂们感受到了巨大的危机,可是,并没有感受到周围有活动的物体,只一个劲的在陈新泉附近疯狂的飞舞。 如此,过的两刻钟,慢慢的,飞舞的蜜蜂们狂躁的频率渐渐平缓起来。 空气中嗡嗡嗡的声音,也渐渐平缓不再那么急躁。 陈石头见状,稍微提了一下挥舞锄头的速度。 随后,他再认真观察蜂群的情绪。 随着锄头落地后发出的震颤,才平静下来的蜂群,又有躁动的趋势。 半空中嗡嗡的声又开始变大起来。 不过,它们却并没有对旁边一动不动的陈石头发起攻击。 见蜂群在四处寻找攻击对象,陈石头心里稍稍平静下来。 这些土蜜蜂果然不会胡乱攻击人。 稍等片刻,他感受到有蜜蜂在他头上飞舞,每当他有移动或者做一个动作的时候,他身边和头顶的蜂群也会增多。 一旦他动作稍微快一点,头顶上的蜂群就会非常躁动,大有要对他发起攻击的可能。 其实,哪里是蜜蜂不会攻击人,只不过是他把自己包成了粽子,没有一点皮肤露出在外。以至于,即使有蜜蜂对他发起了攻击,他也没有感觉到。 第13章 蜂蜜 陈石头停了又挖,挖了又停,反反复复了十几次。 蜜蜂情绪平缓了,陈石头挖两锄头,蜜蜂狂躁了,陈石头便静静的等着。 一直到太阳偏西,大约酉时三刻。陈石头不知道自己挖的多少锄头土。 就在他耐心即将消耗殆尽的时候,他终于见到黄土地里,有那么一处位置,露出黑里泛着黄色光的蜂蜜饼。 看到那一块粘上了些许黄泥土的蜜饼,他便停止了挖土的动作,同时缓缓蹲下身子。眼睛紧紧盯着被他挖开了口子的蜂巢。 此时,在被他挖开口子的蜂巢蜜饼里,有蜜蜂在慌乱的往外涌出。 许多个头矮小的蜂,争先恐后的朝蜜饼外快速爬出。 陈石头要找一只,比在空中飞舞的所有蜜蜂都粗壮的蜂后。 只有把蜂巢里的蜂后驱离了蜂巢,蜂巢里的蜜蜂们才会全部离开。 也只有待蜜蜂全部离开蜂巢,他才能顺利取出蜂巢里的蜜饼。 谢氏看到儿子停停挖挖,停停挖挖,来来回回整了快一个时辰。 却在这个时候忽然蹲了下去,然后蹲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她一时间心中大急。 她以为儿子被蜜蜂蛰了。 正要开口叫儿子,却见儿子缠着布的手里,抓了一块蜜饼,随后,他慢慢转身,蹲着缓缓移动了几步之后,抬手,把手里拿着的蜜饼,放进他带过来的那只木箱子里。 见此,谢氏心里勉强松了一口气。看来儿子并没有遇上什么太大困难。 这边,心里暗自窃喜的陈石头正兴奋着。 却在这时,他感觉刚刚松开蜜饼的手,手腕处传来一股钻心的剧痛。 他暗道:“糟糕,有只蜜蜂顺着衣服,从没系牢靠的手腕的位置,钻进衣服里面来了。” 手腕处突然传来的剧痛,让他有要放声大喊的冲动。 他赶紧紧咬牙关,忍着剧痛,大气都不敢出。伸出手臂缓缓的把木箱盖轻轻的盖上,动作一点也不敢快,然后在木箱盖的口子合缝前停手,给木箱子留了一条缝隙。 做完这些,他缓缓俯身趴到了地上。 谢氏看着儿子往地面扒倒,心中一急,正要出声询问,又见儿子对着自己做了一个别动的手势,她才忍住没着急。 过了半刻钟,空气中嗡嗡嗡的声音慢慢恢复平静。 狂躁的蜂群,逐渐恢复平和的情绪,又过了一刻钟。慢慢的有蜜蜂向木箱的缝隙里爬进去。 看到这一幕,陈石头眼睛里闪着精光,终于成功了。 他在心里给自己重重的夸奖了一句。 “有了这个东西,以后我也许可以读书了。” 陈石头在地上趴了两刻钟,才慢慢的爬着向谢氏靠近,三四丈的距离,他爬了十几熄的功夫。 谢氏见儿子过来,赶紧扶起道:“儿子,你有没有受伤?” 陈新泉忍着剧痛摇了摇头,轻声道,“娘,别出声,等蜂群进去木箱一多半的时候,咱们才能说话。要不然,一会蜂群可能又跑出木箱子了。” 谢氏轻声道:“你要养蜜蜂?” 陈新泉道:“嗯,这个东西好养活,而且,蜂蜜还可以卖钱。” 谢氏苦笑:“可是咱们不会养呀,最主要是这东西它蛰人呀。我可不敢养。” 谢氏是真怕蜜蜂,平日里看到一只,两只的她没什么感觉,可是一群蜜蜂出现在她眼前时,她腿肚子都是软的。 陈新泉道:“娘,不用担心,这东西最容易养活了。而且,等养久了,你就知道它们其实不怎么蛰人。” (蜜蜂在礼记中便有养殖的记录,只不过,养蜂人都是权贵的奴仆,作为为权贵人士服务提供甜食的奴仆,普通人家根本没人敢养蜂,就算有那么几个敢养蜂的人,也多因为照顾不到蜜蜂而使得蜜蜂死亡或自行飞盾,离开养殖人) 又过了一刻钟,眼见天色昏暗起来。在木箱子上空盘旋的蜜蜂,慢慢的都往木箱子里飞。 陈石头这时才重重呼出一口气:“呼!总算可以去取蜂蜜了。娘,来,把陶罐给我,这些蜜饼可都是成块的。很好取出来的。不过,如果陶罐装不下。我们就只能用背篓装了,那样就怕被蜜蜂追着回家。” 谢氏听儿子说拿蜂饼放进背篓里,有可能会被蜜蜂追着回家,便赶紧道:“那你别把蜂饼放背篓里。我回家去拿食盒来装。” 谢氏说着,转身快速往家里而去。 陈石头慢慢走到木箱子旁边,看了看围在木箱子外围的蜂群,慧心的笑了起来。 他转身,捡起地上的锄头,把蜂窝外的黄泥又扒开了些许。 从蜂窝里拿出五六块厚实的大蜜饼,从中折断了,放进陶罐里。 谢氏带着陈友河回来的时候,陈石头已经把两个陶罐都装满了。 看到木箱子外一层厚厚的蜂群,陈友河眉头紧锁着。 “石头,你知道如何饲养蜜蜂?” 陈友河道。 “爹,这东西容易养活,只要把他朝有花儿开的地方附近一放,他们自己找吃食。只是,热天别让他们生病,冬天别让他们冻着就行。到时候你看我养一段时间,就能会了。” 陈新泉安慰父亲。 “你这孩子,可不许哄你爹开心。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好养活,为何没见有人养蜂?” 陈友河不信,若真这么容易养殖蜜蜂,他们永兴县都没见人养殖。 陈新泉道:“爹,蜜蜂是有人养殖的,只不过,咱们身边没有人会养。而且,好似会养这东西的人,大多是有钱人家里的下人。” 他从地上站起来,把两个陶罐放进背篓里,又道:“爹爹不用担心,晚上把这木箱子放在家里后院,后院靠近树林,比较凉爽,而且不容易被别人看到。要是爹爹不放心,可以给它们重新做一个蜜蜂箱,然后给它们在院子后面单独再搭一个木板房子。” 陈友河想了想,觉得儿子这个主意也可行,于是点头,随后才问道:“地里还有蜜吗?” 陈新泉道:“还有一些。不过,可能还要用个勺子来舀,里面的蜜糖有些融化了。好似有泥土,估计也不好弄。” 陈友河走过去,在蜂巢旁蹲下,朝蜂巢里面看了看,果然还有几块蜜饼,他伸手掏出一小块蜜饼,又看看里面化了的蜜糖。有些惋惜。随后又想起什么。 “先回家,这里边的蜜糖,我来想法子。” 陈友河把背篓背起来。 陈石头赶紧道:“爹爹,你没做防护,这木箱子我来弄回去。你和娘先回家吧。” 谢氏觉得儿子说的有道理,便叮嘱道,“你走慢点。” 陈友河觉得儿子考虑的很周全也道:“那你当心些。” 他是想提醒儿子别被蜜蜂蛰了。 第14章 豆苗 谢文元回家后写了封信,让家里的下人准备交给谢秉松。 然后,就一个人进了书房。 他期待着从书籍里寻找到防治稻田蛾虫的方法。 尽管,他心里对此并无把握。家里收藏的那些书,都记载了什么学识,他大体上是知道的。 若书中真有关于防治稻田蛾虫的记载,他应该会有记忆。虽知如此,他却还是抱着一丝侥幸心理,期待藏书里出现能防治稻田蛾虫的信息。 衡州府一地,种植占城稻的农户占全府田地的七成左右。 除了一些勋戚和经世大族之外的田地之外,衡州府的水田地里,基本都种植了占城稻。 如果,今年这一波蛾虫延续到其他州府,湖广道今年的农税,有可能会引起部分民风彪悍的县域出现民变。这样的后果是普通人无法承受的。 谢文元并无拯救时局的雄心,只是,不愿意见到乡亲受苦受难。 大周承平四十余年,内部矛盾开始突显。 在湖广道南部,由于开发的比较晚,民间矛盾还不是特别明显。 近几年里,由于人口繁衍的增多,民间普通百姓的矛盾也在慢慢浮现。 在宝庆府,潭州府,长沙府等地的土地兼并已经比较严重。 在那些地势平缓的州府,许多农户失去土地,或成为闲散人员,给地方治安带来了很重的负担。 如若,今年农田歉收,势必将进一步加剧社会各个阶层的矛盾。 谢文元自认为六年的师爷经历,给他带来的是自己对世界更宽广的认识。他需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降低本地社会矛盾的烈度。 同时,让自家家族能够进一步壮大。 至酉时二刻,书房门被敲响。 “扣,扣,扣。” 谢文元从沉思中转醒,抬头看了看窗外。 “进来!” 随着书房门打开,一个冠面如玉,身段硕长的少年举步进了书房。 “秉礼!见过祖父。” 谢秉礼行了一礼。 谢文元道:“礼儿,找我有事?” 谢文元看着眼前这个越长越俊俏的大孙儿,内心很是满意。 “婉瑜堂妹想明日去县城采买些端午节物品。刚刚约了孙儿,孙儿也想明日一块去县城散散心。” 谢秉礼说。 “可。” 谢文元同意了。 “秉礼大可不用给自己太大压力,上科考试,实属运气不济,并不是你实力不行。适当的劳逸结合也是可以的。” “孙儿知道了。”谢秉礼道:“爷爷自稻田处回来便进了书房。爷爷可是遇上了难决之事?” 谢文元自春节前从祁阳县返回家中,便一直在谢氏族学或家中,敦促自家几个晚辈读书学习。 他几乎每天上午都会出现在族学里。下午,会单独抽时间给某一个子侄或孙儿讲习。四个月来甚少中断。 谢秉礼参加了二月的县试,去府试时却因为风寒只考到一半便放弃了。 回到桐江里休养了大半月才恢复。 本欲回县学读书,却因为爷爷回来,觉得爷爷的学识并不比县学的夫子低。 于是,留在了家中,接受爷爷的教导。 平日里,爷爷每天下午都会让自己来书房询问功课,今日却被下人告知,老太爷有事,暂时不教。 谢秉礼看着即将到暮食时间,爷爷却还未出书房。心里猜测爷爷遇上难办的事了。 谢文元皱了皱眉,又笑着看向孙儿。 “秉礼,若是以前,我会对你说。你只管用心读书便可,其他事情不用分心。” 说完,谢文元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再道:“可是,自任祁阳县师爷之后,我才发现,原来科考学的那些见识,并不能很好的解决时下的些许事端。虽然,朝廷对时文,策论异常看重,但在处理实际事务上,考场上写得很好的那些东西也是难以运用。” 谢秉礼睁大了眼睛,他第一次从爷爷口中听到,爷爷对科举学识无法解决实际事务的说法。 大周朝科举秀才注重对经义的理解,举人却需要对策论和时文有非常高的要求。 也许,这就是朝廷规定举人可为官,而秀才不出士的原因吧! 爷爷考了三次乡试,却屡次不第。最后心灰意冷之下,接受了同窗的邀请,出任祁阳县师爷的事务。 谢文元怕自己说的东西太过震撼,以至于长孙心里难以接受。 他略做沉思,便再道:“你放心去学习吧。我没事,只是一些田庄里,庄稼的事情。咱们家里不是只有庄田一项收入,不会有事的。” 谢秉礼点头道:“好的,爷爷,那我先告退了。” 说完,他便退出了谢文元的书房。 可是,谢秉礼转身就去问了家里其他人。最后从一个长随口中得知,今年水田里的庄稼可能会有虫灾。 他便连忙出了村里,去农田看到底是何事。 刚走到村口却见谢秉松从外面回村,经过一番询问得知水稻田里有可能会出现蛾虫灾害。 他略做思考便回了自己家书房。 另一边,陈石头刚把蜂箱放进家里后院的屋檐下。 院门前,便听到奶奶王氏的声音。 “谢氏,你在家里待许多天了。田里地里的庄稼,你也不去看一看。没看到老大家田地里都长很多杂草了吗?” “老二,你是干什么吃的?就你那五亩水稻地,除点杂草,还弄两天都没除完。” “你一天天的,都在做什么?” “哎呀呀,是哪个杀千刀的,这豆苗才长了一点硬壳,就给割了回来。谢氏,是不是你?” “这得多浪费呀。这些豆可还都是青皮豆,怎么就给割回来了?” 王氏刚进院子,见到一小捆黄豆青苗被扔院子一角。 三丫正带着五丫在一旁,一边剥开青豆壳,挖出里面的青色豆子,一边哄着五丫。 王氏说着,双眼瞪着刚从屋里出来的谢氏。 谢氏把头一扬,也不弱了气势道:“娘,你怎么来了。哦,对了,石头你奶来了。你有几天没见到你奶了。快来,快来,快来给你奶见礼。” 谢氏心里冷笑,她这个婆婆,在石头昏迷不醒时,自大夫说石头回天乏力之后,就没再来看过石头了。 石头都已经醒过来三四天了,她那个远嫁小河里蔡家的女儿,都回来看了一眼这个侄子。 就在村里的奶奶,却过去五六天了也没来看一眼这三孙儿。 陈石头闻言,赶紧把身上包裹的衣服和纱布脱下来。 第15章 煮豆 陈友河听到母亲王氏的声音,赶紧从堂屋里跑到前院。 他见母亲一脸愤怒的神态,便道:“娘,你干嘛呢,我就是看地里黄豆苗种太密了,割了几株豆苗。把豆苗放稀疏一些。免得雨水足了,豆苗烂了根害了病。” “你看这天,又要下雨了,这日子每天夜里都下一场雨,你又不是不知道。那地里豆苗长太密不通风,豆苗也得长虫。” 听见自家老二这么解释,王氏冷哼一声道:“败家的玩意。知道黄豆不能种太密,当初下豆种时,为何要下那么密。真真是浪费豆种。” 王氏骂完,又道:“老大家稻田里的杂草,赶明儿你抓紧的,去给拾到拾到。那杂草都快比禾苗高了。一整天的都在做什么,磨洋工呀。” “我可和你说了,要是等着你爹去收拾老大家的田地,把你爹给累散了架,你就是个不孝子。” 陈友河低着头没有接话。 谢氏不干了,以前没分户的时候,老太太就把自己家丈夫,当成老大家里免费的长工。 不论他家田里、地里的活,都是丈夫在收拾。老大和他媳妇,就收割的时候回来露个脸。 苦活累活,全让给自己丈夫做了。 老三,还时常出去打短工,挣钱补贴他自己小家庭。老大家地里的活,也没见他帮衬,他也只顾着他自己那几亩地。 现在家也分了,户也分了,还这么把自家丈夫当徭役使唤。 “娘,你也是知道的。我家石头醒过来才两三天,这人都还没精神,友河哪敢长时间在地里忙活。你也是知道的,石头那身子,三天五天咳嗽发热的。” “我也不敢离家太久。总得顾着点。要是,一个不注意,又那什么了?我可也不活了!” 谢氏声音不大,语气却不软。 王氏被这话给呛着了,喘了几口粗气才道:“你,你这是,要不管老大家地里的活计了?” 陈友河赶紧道:“娘,你别说了。我自己那几亩田的活都没整利索呢?你也不看看,那水田里的禾苗眼见就要起蛾虫灾了。大哥那边,实在弄不成就让他雇人来打理吧。” “爹那田里的禾苗,也快要起蛾子了,你叫爹先顾着自己的庄稼吧!” 王氏听二儿子这么说,心里不免也有些担忧。若禾苗起了虫害,今年,可是要过苦日子了。 陈友河实在是一脑子的烦心事。那田里起蛾虫灾是眼见就要来的事。 自己绞尽脑汁在想除蛾灭灾的法子,老娘却一直心心念念大哥田里那点事。 大哥有圩里那份活计营生,自己只有这几亩田地的收成。 儿子石头这一病,把家里仅剩的一点积蓄也花了干净,还倒欠些许银钱,要是今年收成不行,农闲的徭役肯定跑不掉了。 他哪还有心思去给大哥家稻田里收拾杂草。 就在这时,陈新泉一手拿了一块三指宽的蜜饼从堂屋里出来。 他急忙跑到王氏身前道:“奶,你吃糖。好甜的蜜糖,我在后山树林里掏的蜜糖。” 王氏看了看石头手里的蜜饼,口鼻中闻到蜂蜜的清香,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你,你啥时候去弄的蜂巢。让奶奶看看。哎哟,我的乖孙,你这手都肿了。” 王氏看到陈石头红肿的小手背,心疼的不得了。 “你们俩个,怎么带人的。太不像话了,这么小的孩子,你们竟然让他到后山林子里去掏蜂窝,还会不会带人?” 王氏又要开始骂人了。 陈石头赶紧把蜜饼往王氏口里塞。 王氏往后躲了躲,陈新泉手快一分,硬把蜜饼塞进了王氏嘴里。 王氏口腔里被甜味一激,口水就上来了。 “奶,你别骂我爹爹和娘亲了。一会你回去了,他们不得把气往我身上撒。奶,我这有两块呢,你拿回去给四丫和四蛋吃。我还得留一块给三丫和五丫吃一点点。” 陈石头有赶人走的意图了。 王氏见孙儿手里抓着的蜜饼,有话想说,却觉得,石头说的对,现在骂了老二和他婆娘,一会估计石头得遭罪。她便道:“你们两个可别打他。谢氏我警告你,明天要是我孙子有个外伤什么的,我饶不了你。” 说着又抓起石头的手,看了看红肿的手背,轻声问:“疼不疼?” 石头咬着下唇装做很坚强的神态,摇了摇头。 王氏知道孙儿手疼,只能安慰道:“一会让你娘用热水给你泡一泡。以后可不能调皮了。这才好了两天,不能让奶奶着急。好了,我回去了。” 王氏被石头两块蜜饼给打发走了。 三丫赶紧扔下手里的黄豆苗,抓着哥哥的手,眨巴着眼问:“哥哥,你掏蜂蜜窝了?蜜糖呢?” 陈石头笑笑道:“走,吃蜂蜜去,对了!把五丫带上。” 陈友河见儿子这么轻易就把老娘打发走了,挠了挠头,傻笑一声道:“臭小子,你可真行!” 抬腿去把院门给关上。 回堂屋里,谢氏拿了两个碗舀了些蜜,给石头和三丫一人一个碗。 三丫端着碗异常兴奋,石头却表情平淡。 谢氏另外拿了个瓷羮喂五丫吃。 石头吃了两口便把碗放下,看着谢氏。 谢氏抬头见儿子看着自己笑着问:“石头,你怎不吃?” “娘,我们把蜜卖了吧!” 谢氏道:“你不馋嘴!” “稍微留一点就好。把蜜卖了换钱。再买点米回来,我看了米缸,就剩一丁点米了。谷仓里也没谷子了,就剩一袋子黄豆,小半袋子高粱。” 石头知道家里现在很困难,他记得昏迷之前,家里谷仓里还有不少谷子的。 上午,去看谷仓却没看到有谷子了。他知道爹娘一定是家里把仅剩的一点谷子也给卖了。 石头把碗推到三丫面前,又道:“大妹,给你吃。我去剥黄豆。” 三丫点头笑着眯起了眼睛。 石头走到院子里,陈友河已经把黄豆剥了一些,地上没剩下几株豆苗。 “爹,你去弄晚饭吧,剩下的我来弄。” 石头蹲在地上,捡起豆苗,把陈友河打发去做晚饭。 没一会,剩下的几枝黄豆苗就被剥完。 石头端着碗,去水缸舀了水把青豆冲洗两遍,就进了厨房。 厨房灶台,陈友河正烧着火,灶台里,主灶眼正烧着一大锅水,两个副灶眼,一个烧着饭,一个还是煮着水。 石头进来,看到正弄菜的陈友河道:“爹,这碗青豆,你先弄水煮个半熟,在捞上来,放点猪油烹炒一下,很好吃的。” “嗯,好。你出去吧,厨房里热的紧。” 陈友河答应一声,就把石头赶出了厨房。 石头很想留下来亲自炒一盘青豆,他担心爹爹不舍得放油,把这盘美味的青豆煮糊了。 他还想着,要不要把青豆卖到舅舅看顾的乡里的悦来饭馆。 这个时代的人,有谁会舍得把地里的黄豆青苗给摘了弄青豆吃呢? 兴许城里那些大户人家会舍得吧? 第16章 蚊香 谢江南会试得了第二百零一名,差一点就跻身士族阶层。 不过,今科是他第一次参加进士科,他觉得自己很有可能成为大周朝衡州府第三个进士,或者第四个同进士出身。 因此,春闱结束后不久,他就离开了京师开封。 本想着继续留在岳麓书院读书,可是到了长沙府后,便听到在衙门里有关系的同学,说湖广道南部两广道交界处有瑶苗叛乱。 有好几个乡镇被抢了,十多个铁匠铺被洗劫一空,还抢走了不少其他作坊的匠人。 他担心老家的家眷,虽然,永兴县距离两广道交界地还有两百多的里路程,可是一旦发生兵乱,后果是不堪设想的。 于是,他又匆匆忙忙往衡州府赶。 幸好向南水路,比马车快了许多,舟船刚到衡州府境内,便听行船的帮会说,苗瑶动乱已经平息了。 苗人抢了很多铁匠铺和铁矿石。而瑶人却抢了一些盐矿和部分石炭矿,杀了些石炭矿工。 他们对普通老百姓倒是没怎么抢掠,只抢了十来户乡镇富户。 得到动乱平息的确切消息后,谢江南心情便放松了很多。 家中平安的消息确定后,他还想要不要去石鼓书院读书。 不过,转念一想,既然都已经回到衡州府境内了,那就回家一趟吧。 他自去年清明节后,离开家乡到岳麓书院读书,后来参加了当年的秋闱,紧接着又参加今年的春闱,一转眼离家也有一年多了。 期间书信自然是不少的,却也忍不住思念家中娘子和一双儿女。 不几日,行船到了衡州府,谢江南免不了要拜访石鼓书院的恩师和同窗。 如此一来回家的行程又耽误了两日。眼看到了五月初一,不几日就到端午节了。他只得匆匆告辞恩师,准备次日启程回永兴县。 话说另一边,陈友河端着饭菜上桌的时候,堂屋里已经基本全黑了。 谢氏只得点了油灯,她给两个女儿洗了澡,忙的一身大汗。 大多数时候,家里是在天完全黑下来之前吃暮食的。 只是,今天石头掏蜂蜜耽误了不少时间,不得已只能点油灯了。 三丫吃了不少蜂蜜,脸蛋上一直的挂着甜甜的笑容,一双眼睛特别有光彩。 “哥哥,你的手肿得好大!” 三丫好心疼哥哥红肿的手背。 “嘶……三丫,你别说了。我本来都没想手的事,被你这么一嘴,又觉得火辣辣的疼了。” 石头用了不少办法让手背不那么疼。他还特意跑院子外那口自流井里去泡了好久。 要不是那外面蚊子实在太多,他肯定还要待在冷水里多泡一会的。 “嘻嘻,不是我非的提,实在是你那手背肿得太厉害了。我看着都疼。” 三丫说着,做了一个疼痛的表情。 陈友河端着青豆到了堂屋。一股清香很快充满了整个空间。 石头忍不住叫了一声:“好香!” 三丫在原地跳了一下,大声道:“爹爹,好香呢?这碗青豆怎么这么香?” 谢氏在整理着食盒里的蜂蜜,也扭头看向丈夫。她也闻到了一股从来没有闻到过的清新香味。 陈友河笑着道:“吃饭了。” “等会!”石头喊了一声,飞快的跑到了院子里,又道:“我先点了蚊香在吃。” 他从院子里拿了一圈蚊香在油灯下点着,又把蚊香放在饭桌下。 一时间,蚊香的怪异气味混杂着青豆的清香,让人感觉有些别扭。 过了几息时间,谢氏感觉了一下家里蚊子的情况,刚点上油灯没一会,屋子里就有蚊子音音嗡嗡的声响。 这会,音音嗡嗡的声音好像变小了些。 她看着认真吃饭的儿子,随后开口道:“友河,你明天把蜂蜜拿去卖了。我刚弄好了,有两大陶罐,两小陶罐。大陶罐是三斤多装的。不过不知道蜂蜜有没有水那么重。” 其实,蜂蜜的比重,比水重的。只不,过谢氏不懂,更主要的是她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两次蜂蜜,像今天这样多蜂蜜出现在她眼前,也还是第一次。 “那两小罐就留着吧。初四,回一趟桐江里,带一罐回去。” 谢氏见石头听说可以卖蜂蜜后脸上露出的笑容,心道,“今天这儿子还真是大不一样了,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陈友河点了点头,却又皱着眉头问:“上哪去卖?” 谢氏想了想道:“这蜂蜜是稀罕物,杂货铺是肯定卖不上价。你去糕点铺问问。” 陈友河点头,然后又说:“乡里那家糕点铺肯定给不出好价。要不去县城问问?” “好!”谢氏很快点头答应。 “你坐船去吧!坐船也就两三刻钟,坐牛车的话太颠了,而且时间也长。” 谢氏道 梅沙圩距离县城,陆路距离有四十多里,水路差不多二十几里。所用时间上,陆路却比水路多用一半以上的时间。 “娘,我想跟爹爹一块去县城。我听说,县城的药铺也会收蜂蜜。要是糕点铺给不上价,可以去药铺问问。” 石头听娘说要爹去县城卖蜂蜜,他心里就想可以去县城卖了下午才做好的蚊香。 这个应该是刚需吧。至于蜂蜜,那不一定是刚需。 谢氏摇头道:“不行,你下地才两天,去县城又是赶路,又是坐船的。你这小身板哪能走得动。你爹去县城卖了蜂蜜,很快就回来。地里还有那么多活,等着他去干呢?” 石头扒拉了一口杂粮饭,脑子里快速想着要怎样才能,说服娘亲同意让他跟爹爹一块去县城。 过了好一会,他才道:“我和爹爹一块去,两个人比较方便开价。而且,爹爹不就是因为稻田里那些青色的小虱子发愁吗?我有办法让稻田里的小虱子都消灭了。” “而且,我保证,我会自己走路,不会耽误爹爹赶路的。” 陈友河想了想,现在一家人吃着的这碗香甜可口的青豆。 这可是石头出的主意,儿子既然说两个人一块去比较好卖蜂蜜,那一定是这孩子心里有了主意。 “那也不行,眼看就要过节了,县城肯定有很多做小买卖的人,这个时候,县城里人多,你要一个不小心跟丢了,那可怎么办?” 谢氏不答应。 第17章 早起 “轰隆隆!” 远边天空传来沉闷的雷声。 陈石头赶紧放下手中的碗筷,飞奔到院子里。昏暗中他把放在木架上的蚊香全收了,又快速跑回堂屋。 把蚊香放进自己房间,然后,去厨房洗手再回堂屋继续吃饭。 谢氏见儿子如此在意这点黑乎乎的蚊香,只觉得他是小孩子心性。 陈石头看看爹爹,又看看娘亲慢慢说道:“娘,你就让我去吧。我保证会跟着爹爹,不会走丢了。爹,你就带上我嘛?” 谢氏不想再说这个话题,眉头一拧,正要开口训斥。 却听得陈友河笑着道:“你想和我去县城也可以。不过你刚才说你有办法,可以消灭了稻田里那些蛾虫子。你跟我说说你有什么法子,如何消灭它们。” 好吧,在这一个没有化学农药的时代。 庄稼地里除害虫,一般是用生物除虫法,即依靠其他物种来制止害虫的繁殖。 比如稻田里有青蛙,豆苗地里有麻雀,鹧鸪等鸟类。 至于农药吗? 也有些,比如用石灰驱赶蚜虫或其他一些有驱虫效果的植物,捣成粉末撒在庄稼苗上。但是效果很多时候是没有的。 就比如现在稻田里那眼见越来越多的青色蛾虫。 就目前为止还没有谁,有办法能够解决。 因此这个时代的农业收成,除了要受到洪涝灾害,干旱灾害的影响之外,最主要也是最多的危害农业收成的因素,便是病虫灾害。 陈石头看了看陈友河,眨着眼睛低声说:“我要看了禾苗才能说。” 陈友河微微一笑,心道,这孩子还挺机灵,知道用条件来交换。他心里便有了主意,兴许带孩子去一趟县城也能让孩子开心开心。 他便看向妻子说道:“秀儿,让石头跟着去吧!左右就半天时间的事。” 谢氏白了丈夫一眼,想了想儿子说的那句话,便未再说什么。 眼下她不知道稻田里的禾苗到底是什么情况,但是从下午小叔特意跑到家里来问丈夫,如何杀灭稻田禾苗里蛾虫的事情,她心里估计,禾苗虫灾可能近在眼前了。 下午,儿子陈石头只因为看到几只采蜜的野蜂,便找到了蜂巢。 而陈石头的惊人表现让她觉得,也许说不定儿子真能想出什么点子让蛾虫灾害降低。 如果,稻田里真的起了青蛾虫灾,她难以想象今年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 这是分家后的第一个年头,若是稻田里的庄稼,收成大幅度减产,她盖房子借的钱不知道何时才能还的了。 今年冬天,她也不知道要如何方能养活好一家子人。 想到这些她的心情便烦躁莫名。 刚刚儿子说他有法子杀灭青蛾虫。 虽然,知道这孩子应该是随口一说。但是,她心底是期待着有奇迹的发生。 就如三天前那样的奇迹,当郎中都说没办法让儿子醒过来的情况下,儿子不是也醒过来了吗? 陈石头见娘亲没有反对,心里大大松了口气。 他迅速开动脑筋,在识海中搜索如何清除稻田蛾虫的方法。 可是,一时之间脑子里也没有灵感。 睡梦中,凶狠的叫嚣着要抢夺自己身体的那个大叔也不见了。 他脑子里,多出了很多他从来没有过的记忆和知识。只是,他不知道如何打开那些知识。 吃完饭,陈石头给爹娘房间和大妹房间各点了一圈蚊香。 “哗啦啦,哗啦啦!” 风声中,雨水瓢泼而下。 屋外黑暗的天空不时闪亮一下。 跟着“霹雳,啪啦!”响起一声惊雷。 就这样,连续七天,每天夜里总会有一场风雨落地。或大,或小,七天里从没少了一晚。 陈友河看着窗外的潮湿天空摇头叹息。 “唉,儿子才九岁,他能懂什么?自己种了十二年庄稼了,也没有一点法子可以解决青蛾虫。” 想到此处,他为自己幼稚的想法,感到难过。 明天去卖蜂蜜,期待能有个好价钱吧! 谢氏听丈夫叹息,知道他心里的想法,轻声安慰道:“你不是说只要白天少下雨,灾情不会那么快起来。今晚下了雨,明天白天兴许就不下雨了呢?石头虽然是小孩子,有时候却也能做到我们都做不成的事。就比如今天下午的蜂蜜和晚饭上的青豆。” 陈友河哑然,妻子说的倒是不错。且到明日看看儿子如何说便是。 陈石头早早的上床躺下了。他要想想脑子里有没有收藏有杀灭青蛾虫子的方法。 躺在床上他容易集中精力想事情。 此时,脑中闪过许多他从未听说过的信息。 然而,没有任何一条内容与青蛾虫相关,就连如何打理稻田的信息都没有一条。过了很久他才沉沉睡去。 嗡嗡嗡! 嗡嗡嗡! 一阵阵急切又密集的蜂群飞舞的声音,惊醒了熟睡的陈石头。 他一个激灵,闻声起床。 正巧谢氏推开了他的房门。 谢氏见儿子正要下床,很惊讶儿子居然醒来这么早。 此时,大约卯时三刻,因为夏天的缘故,天亮得尤其的早。儿子一般会在卯时六刻起床,今天倒是起的早了些。 “你爹已经准备好出门了,我正要来叫你起床。” 谢氏打量一眼儿子,见他精神有点萎靡。 “好,娘,叫爹爹等我一会,我去洗把脸上个茅房便来。” “行,我叫他等你。” 谢氏说着转身出了门。 半刻钟后,陈友河背着香笼,牵着陈石头的小手走在去梅沙乡里的路上。 昨晚他睡了一个很安稳的好觉。儿子做的蚊香确实很有效果。一整个晚上,他一次也没被蚊子叮咬吵醒。一觉睡到自然醒,现在他感觉精神头非常好。 带着儿子上县城的劲头也变得主动起来。 背笼里是两个陶罐密封好了的蜂蜜。他对饴糖和类似饴糖的红糖价格有所了解。 大米十几文一斤,饴糖却要三十多文一斤。他知道饴糖是用麦子做的,而且非常消耗粮食,所以饴糖能卖很高的价。 蜂蜜是什么价,他不知道,吃蜂蜜时,他感觉蜂蜜比饴糖要甜许多。他便觉得蜜糖应该比饴糖要贵许多吧。 小石头背了个肩袋,两个大口袋,一前一后挂在肚皮和后腰上。他快速的迈着步子,追着陈友河的速度。 很快到了村口,村口停着一辆牛车,赶车的是陈三根,和石头爷爷是一辈的,只是他腿瘸了。 据说是二十多年前服兵役,打仗时受伤落下的残疾。 牛车上已经坐了四个人,他们都是一大早赶着去乡里的。当然,也都背着行李。 第18章 码头 “三爷爷好。” 陈石头和陈三根打招呼。 陈三根点头回应,“石头这么早,你要和你爹一块去乡里?” “嗯,是的,三爷爷你的车有这么快走吗?” 陈石头昂着头,看向陈三根。 陈三根道:“在等两个人就走。” 陈友河抱起陈石头,放到牛车上,又把自己的背囊放好,才跳上车,给了陈三根三文钱。 没等一会又从村里来了两人,牛车这才缓缓出发。 去乡里的路上,几个人闲聊着家长里短。 唯有陈友河低头想着稻田里青色蛾子的事情。 大约两刻钟,牛车到了梅沙圩。 陈友河牵着儿子的小手急急忙忙往码头赶。码头上有两艘客船,一大一小,都是梅沙圩跑县城永兴城码头的客船。 不过,陈友河只坐的起那艘船体小一些的客船。 陈友河兴冲冲的向船大哥招手,示意他再等等。 站在跳板上的船工却大声说道:“客人您等下一趟吧。这趟船客满了!” 陈友河听闻小客船人满了,不由得有些失望。 以他身上的钱财今天只能带着陈石头坐这艘小客船去县城。 因为那艘大客船,除了船票贵许多之外,乘坐大客船的人也多数是本地比较富裕的人员,他们要么不好相处,要么会嫌弃你穿着寒酸。 “下一趟船,大约几时可开船?” 陈友河见船工不等他,直接收起跳板要开船离去便急忙问道。 那船工明显是认识陈友河的,笑着道:“这不一定,得看客人多与否。若去县城的客人多些,兴许一个时辰之内就开船了。你可以乘坐大船,他们最多再有一刻钟也要出发了。” 陈友河听说还要等一个时辰才有下一趟船,心情便不好了。 正想着要不要问问大船的船费是多少。 背笼被人从后面重重的推了一把。 他一个踉跄差点栽到地上。 手里牵着的小手儿也被挣脱。 “滚开,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站在码头路的正中间,挡了爷爷的道!” 一个粗犷又嫌弃的声音传到耳边。 陈石头被爹爹牵着猛的往前边甩一把。整个人摔扒在了路面上。 那说话的人,把陈友河推开后也不停顿,身后跟着三个穿着皂色服饰的人,他们迅速上了不远处的大客船。 陈友河赶紧上前两步,伸手牵起地上趴着的陈石头。 “石头,你有没有摔着,快给爹爹看看。” 陈石头被摔懵了。 幸好他反应快,落地前用手掌垫了一下。要不然肯定平沙落雁式,脸先落地了 要真来个脸着地平沙落雁式,今天这个大花脸是少不了了。 陈石头刚站定身子,想看看自己被路面磨破皮的手掌。 肩膀处传来一股重重的冲击力,他一下子没站住脚,一屁股坐了下去。 待看清楚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发现他爹爹也被人一把推倒在了地面上。 爹爹背上的背笼也倒在了路边。 一个尖脸的男人正站在爹爹身前,用恶狠狠的语气骂道:“臭泥腿子,你特么瞎了。你这破竹筐笼子,弄脏我衣服了。你不会走路,上这码头来找死呀?” 陈友河侧身,看到身前正在撸袖子的人,心头一惊。 “糟了,怎么惹着谢家泼皮了!” 他心中正暗自发苦,那泼皮撸起袖子走到陈友河身边,抬腿就往陈友河身上踢。 “住手,不要打我爹爹!” 陈石头眼睁睁看着那泼皮,一脚踢在爹爹大腿外侧他心中大急。 陈友河吃痛,想要躲开他第二踢,身子却被后背的背笼绊住了,他一时间动弹不得。 就在这时,耳边听到自不远处大客船方向传来一声娇诃道:“谢青皮,一大早上的,你又在圩里欺压良善了。上个月给你的教训还不够吗?是不是还想吃一次板子才会长记性?” 陈石头寻声看去,却见在那大船上下来一个八九岁的白皙小女孩。 那女孩眉毛弯弯,唇红齿白,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睛,闪动着灵性。 她身后跟着两个十一二岁同样长得极其好看的女孩。还有两个年近二十的青年汉子跟随她们一块从船上往下走。 再看那叫谢青皮的泼皮,听到女孩儿的声音后,踢到一半的第二脚硬生生停在半空。 他的脸色也立马由一脸愤恨的样子,变成一脸谄媚的笑容。 “哎哟,是瑜姐儿呀!你咋这么早来了这码头?” 谢青皮转身,向女孩的方向走了几步才道:“瑜姐儿,这回可不是我要欺负他。是他,撞到我身上来,你看,还把我刚换的衣服弄脏了都。” 说着,他抬手拍了拍腰侧原本并不存在的所谓脏东西。 “哦!你倒是会冤枉人,若不是我亲眼所见,一定就信了你的鬼话。” 瑜姐儿见谢青皮还要与她说道说道,她便也不客气。 “人家本不是有意碰到你一下,你便要打骂人家。这些年我桐江谢氏是怎么让你有的底气。我小叔公如今就在家里。你是否要去与他说道说道!” “呃!这个,这,这就算了吧,小叔那么忙的人怎生会有空来掰扯这等鸡毛琐事。” 谢青皮一听瑜姐儿把小叔搬出来,刚刚还很无赖的德性,也立马变乖巧了。 这小叔虽然是他堂叔,对他父亲却是极好,至于原因,有听人说,小叔在考取秀才之前受过他父亲很大的恩情。 小叔感念那份情谊,所以,对他父亲非常好,而这个堂叔是桐江村第一个秀才凛生。 正是这个小叔的身份,才是这些年他在梅沙圩能聚拢起帮子弟兄的基础,而梅沙乡集市里的一般人不敢惹他,也是因为秀才小叔。 谢青皮话音刚落。 耳边又想起另一道清脆的声音:“你胡说,我爷爷才没你说的那么忙?昨天他还到水稻田里去转悠了一上午。谢青皮,晚上我就找爷爷说说,让他给你安排去打理四房那些黍米地。” 谢青皮听要让他去打理黍米地,他的脸色立马难看起来。他一想到,要在大太阳底下,去处理高粱地里的杂草和蚂蚱心里就发苦。 “晴姐儿,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我错了,我不应该嚣张跋扈,不应该嚣张跋扈。我给这位兄弟道歉。” 谢青皮立马转身,把陈友河拉起来,又帮陈友河把身上的尘土拍干净。 陪着笑脸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你有没有伤着。要不我带你去看郎中?” 这泼皮还真是够光棍的,如此能屈能伸,说道歉就道歉一点的不犹豫的。 第19章 上船 恰好在这时,自远处驶来一辆驴车。 陈友河哪敢让谢青皮带着去找郎中,他赔笑道:“我没事,我没事。不用找大夫。不用找大夫。” 叫晴姐儿的女孩见谢青皮如此做态,也不好发火了,又见被谢青皮扶起来的大叔没什么事。 她便对谢青皮道:“你走吧,以后别在干这等丢名声的事。我谢家和四房都丢不起这人。” 谢青皮见往他身边驶来的驴车,正是谢文元家的驴车。 他生怕驴车里的人是谢文元,又听晴姐儿如此说,当即对着三个女孩儿拱拱手道:“多谢晴姐儿。我这就走,这就走。”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快步钻进人群。 “大姐,为何如此简单就放他走了。最起码要让他赔这位大叔几钱银子,方能让那斯长记性。” 瑜姐儿摇头不解地看向晴姐儿道。 晴姐儿道:“还是算了吧!等三哥一到就开船。与其让谢秉皮赔钱,不如你我为大叔和他家小郎把去县城的船资给帮付了。” 旁边一直没说话的另外一女孩点点头道:“姐姐说的对,要是让谢青皮赔钱,等以后,说不定他还要找回这位大叔的不是,又把钱给讹回去。” 瑜姐儿也觉得谢青皮绝对能干得出这种事,心中便认可的晴姐儿的处理方案。 陈友河将儿子陈石头扶起,心疼的瞧着他被磨破了皮的小手掌。 他心里不禁住埋怨自己,没照顾好儿子。 儿子清醒过来才三四天时间,今天差一点又要遭难。他心里一时间难过的紧。 “儿子,你摔着没?让爹看看?” 陈友河语气急切。 陈石头看向消失在人群中的谢青皮,心里充满了愤怒。 这一刻,他那个一直平静的心,涌起了涛涛浪花。 一个谢家的泼皮,居然也能如此欺辱他和父亲。这个世道平头百姓,只能任由他人欺凌吗? “爹,我没事!” 陈石头答应一声。 陈友河急忙抓着他另一只小手儿,看着原来渗血的伤口上,沾上了许多尘土。 “这可疼的紧。爹爹给你擦一下。” 陈友河端起自己的衣袖给儿子手掌擦去。 那远处驶来的驴车,停在了陈友河身边。 自驴车内走出一个十三四岁的长衫少年,少年冠面如玉,皮肤白净,长相与说话的青姐儿有四五分相似。 “三哥,来得正好。” 瑜姐儿叫了一声三哥。 “实在对不住,为兄来迟了!” 少年对着三位女孩拱了拱手道。 晴姐儿却道:“行了,上船吧,就等你了。对了,把这位大叔和他家小郎也带上。三哥出船资!” 说着,她对身边几人招招手示意他们上船。 她走到陈友河身前道:“大叔,你要去县城吧!刚才那泼皮的事,我带他向你赔不是了。我们在船上有个小包厢,如您不嫌弃,便和我们一快乘船去县城可好,就当我们给您赔不是了。” 陈友河听女孩和自己说话,赶紧回礼道:“不敢当,不敢当。” 开玩笑,谢秀儿是桐江村谢氏二房的族人,按辈分,这女娃儿是秀娘同辈。 也就是说,陈友河顶多算是这女娃儿家族里一个五服之外的堂姐夫。他哪敢受她大叔的称呼。 桐江村自两百多年前在此地落脚生根,当初十余口人,如今已繁衍到千口之众。 当初老祖宗下面有四个儿子,于是桐江村谢家便分了四房。 长房两百多年来一直掌握着桐江村族长兼里正的职务。 而晴姐儿是谢氏四房的晚辈。 只是,这么多年过去,谢氏自老祖宗之后,已经繁衍到了第九代人。这谢秀娘家和晴姐儿家自然早就没了堂姐妹间的亲,徒留了一个名分罢了。 当然,这小女娃还有一个更让陈友河不敢高攀的身份。 那便是,女娃儿是桐江村第一秀才凛生老爷谢文元的孙女。 陈友河哪敢和秀才老爷家攀亲戚。 晴姐儿见大叔如此和善,便道:“大叔,这就上船吧!船上已经乘满了客人,这会只等我三哥到来便开船了。” 陈友河欲拒绝,又看看脸色不好的儿子,这才咬咬牙点头道:“多谢小姐了!” 对着晴姐儿行了一礼,便抱起陈石头欲往大船上走。 “爹爹,不用抱,我自己走。” 陈石头挣脱爹爹的怀抱,跟在晴姐儿身后上了船。 客船是一艘顶大的船,除了船舱大厅可乘坐三十人之外,还有天地玄黄四个包厢。 船家为了讨好举人老爷,特意给谢家留了一个包厢。 陈石头上了船,在船舱大厅里他看到那个推倒了他的皂服男子。 那人一看便知是巡检司的差人。 他身边还跟着三个同样服饰的人,想来他们是要去县城公干。 只是,不知道他们为何如此嚣张跋扈,对普通百姓如此欺凌。 石头心中有气,便多看了那伙人一眼。 那推倒陈友河的差人,感受到了石头的目光,便抬头瞪了过来。 在看到石头跟着谢家小娘子,去了包厢方向才收回了目光。 “小姐,我和犬子就留在廊道上便好。” 陈友河到了包厢外便止步了。 晴姐儿回头笑着道:“那便让大叔受苦了。小哥的手出血了,还是让船家用水给他洗洗。我让人带你去找船家要些干净水。” 说着,对身边一人道:“阿井,带这位大叔去找船家,让他用些干净的温水,给小哥洗一洗伤口。” “好的,大小姐,我这就去。” 阿井领着陈石头父子到了客船尾舱。 船家见是谢家长随带来的人,非常客气的给石头打了一盆温水。 陈石头一边清洗着手里的泥土,脑子里一边想着心事。 待洗净双手,那双原本清澈透亮的眼眸,此刻却透露着异常坚毅的光芒。 客船启航了,包厢里,谢秉礼给三个妹妹赔礼道:“实在抱歉了。让三位妹妹久等了。” 瑜姐儿道:“三哥昨夜又贪读功课到深夜?今早大姐在下人处听说三哥房里昨夜点灯到丑时三刻。” “是呀,我本来要去叫哥哥的。却听娘亲说哥哥昨夜很晚才休息。为何会如此?” 晴姐儿道。 谢秉礼摇了摇头,又无奈的伸手揉揉太阳穴才道:“昨日,听下人说爷爷去了一趟田地里,回来就把自己关进了书房,不让人打扰。” “我找到秉松堂哥询问后才知,稻田里庄稼长势不好。而且,大有蛾灾生起的势头。” 谢秉礼说到这里顿了顿,端起一旁案几上的茶水一口喝了,才道:“所以,我想爷爷应该是在书房查找防治稻田蛾灾的方法。” “因此,我也想着能不能从书本里找一找,看看能不能帮上爷爷。谁知一看书,就到了深夜。” 第20章 乘船 听谢秉礼这么说,包厢内三个女孩儿才没有再怪罪三哥来迟了。 “三哥高义,原来是为了庄稼收成的大事在忙碌,是小妹孟浪了。” 堂妹谢婉瑜正色的对堂哥道歉。 “唉,可惜没有任何头绪。” 谢秉礼摆摆手说:“当不得堂妹这么夸赞。” “对了,那对父子是怎么回事,堂妹为何要让他们上船?” 谢秉礼问。 谢婉欣开口,把陈友河被巡检司的差人推倒,又被谢青皮暴打的经过说了一遍。 “可恶,这十七叔太可恶了,当初爷爷出钱让他读书,他不好好读书,到族产里做工,又偷奸耍滑。实在是丢我们四房的脸,前几年爷爷去了祁阳县任职,没有了爷爷的管教,他反而变得嚣张跋扈起来。败坏我谢家的名声。” “实在是可恶,三叔去年拿了举人功名,我谢氏本该更加低调行事才是,以免遭了那些望族乡绅的口什,被他们攻击。” “这十七叔如此作为,实在是太损坏我谢氏名声了。” 谢婉瑜道:“是呀,清明节前娘亲收到爹爹的信,爹爹也说过,让咱们凡事低调行事。今岁他春闱未中,家中还得再隐忍艰苦三年。若是,这三年里家族子弟谁惹了事,他谁都不会保。” 谢秉礼点头认同,寒门子弟,在没有取得进士功名之前,任何一步都必须得小心谨慎。 若自大行事,惹恼了那些乡绅,寻个由头让你家人犯了事,你进士科也别想好好考了。即使殿试过来,贡士也能给你排个末席,寻了你的错处,打发你去偏远之地,一辈子休想翻身。 “所以,我就把那苦主请上了船,让他同我们一块去县城。他俩的船资,哥哥可别等着妹妹来付了。” 谢婉晴道。 谢秉礼哈哈笑着道:“自然是为兄付船资。” 廊坊外,船工在说着话。 “听说,永州府那边庄稼起了虫灾。” “唉,是呀,刚才大厅里那几个商人都在说这事,说今年的夏收粮食肯定涨价。” “真是该死,老天爷不长眼,七年前的大旱,就让赣州府,永州府和咱衡州府一大批人失了田地,成了佃农。” “这好了才几年光景,又来个虫灾。老天爷,还让不让咱老百姓活了。” “你急个甚?没听那林老爷说嘛?说只要天气好,多出几天大太阳,那虫灾就起不来。这会咱衡州府不是还没起虫灾吗?” “呵呵,你看这贼老天,有要出太阳的样子吗?每天晚上下一场大雨,白天也阴沉的很。我估计咱这地界也免不了呀!” “哎呀,老大,你在这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跟着一个焦急的声音。 “啥事!” 那老大问。 “船舱里有人打摆子了。您快去瞧瞧。” “嗯,知道了。你拿一壶温水过去,给客人备着就是。这又不是第一次了。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打摆子的人一天比一天多。还一个个的都往县城去。这病,县城那些郎中哪个能治的了?” “唉,说的也是。那我去打壶温水给客人备着。” 这人说完,一阵脚步声过去。 “老大,你说这打摆子病,到底会不会传人。我也接触了那么多个打摆子的人。怎么我没啥事,有人却一个个的都开始打摆子了。” “传染个屁,我家老幺昨儿个还打摆子了呢?你看我有没有打摆子!” 老大那里相信打摆子会传人,他家四弟上个月就开始打摆子了,这都快大半月了,他每天都会送药送吃食去给老四,他却一点事都没有。 谢秉礼听了船工老大的话拉开包厢门,走了出去。 “梁老大,我这边多请了两人上船,这是他们的船资,你收下。” 谢秉礼把铜钱郑重的交给梁老大。 “三公子客气了。” 梁老大收下铜钱笑着道。 他也是爽快人,知道谢家这些家眷都很有规矩。 从来不占他们这些小民的便宜。有时还会多给些赏赐。 谢秉礼在廊道上见到了站着的陈友河和石头。 他笑着对陈友河道:“大叔,听说你儿子摔伤了手。我包厢里有跌打药,您让他进来,我给他上点药可好。” 陈石头,抬头看向谢秉礼,见他长得极为好看。又见他手腕手背处有许多红色肿包,心道,这公子哥竟然也会被蚊子叮咬的如此严重。 其实,这拥挤的过道上,也有许多蚊子在空中飞舞。 只不过站在过道上有好些人,陈石头身上又背着驱蚊神器,艾草蚊香,蚊子才没往他身边去。 “那可要多谢,谢家公子了,不过大叔的称呼,公子千万莫要在叫。我家内人是桐江村谢氏二房的谢秀娘,按辈分我顶多和您是同辈。” 陈友河一边道谢,一边解释了一下他和谢秉礼的关系。 “哦!”谢秉礼哑然,哈,哈,笑道:“既然是族姐夫,那可是一家人了。那就不用客气了,让这位大侄儿随我进来抹些伤药可好。” “多谢三公子。” 陈友河对着谢秉礼行了一礼,再次表示感谢。 石头点了点头,跟着谢秉礼进了包厢,一进包厢,石头就闻道一股淡淡的艾草和香樟树的味道。 空气中还夹杂着些许说不清道不明的花香味。 想必是包厢里几位小小姐们用的胭脂里面的花香味。 陈石头不太敢直视那三位女子,只稍微看了看那叫瑜姐儿的女孩儿。 要不是她及时叫住那泼皮,想必爹爹此刻一定受了不小的苦,他心道,日后,必定要报答人家,于是,便多看了她一眼。 谢秉礼从箱笼里拿出一个盒子。给石头双手抹了药。石头只感觉那药膏抹上去,伤口有一股剧痛传来。 不过只两个呼吸的功夫,那股剧痛便化成一股冰凉在手掌处。 “你这手背怎生红肿得如此严重?” 谢秉礼抓着石头的手背轻轻捏了一下。 石头皱了皱眉头。 谢秉礼道:“你这手背我也一并给你抹了药膏,不过,你得告诉我,这手背是怎么弄的。” 石头弱弱的说:“昨儿被蜜蜂蛰的。” “哦,你去掏蜜窝了?” 谢秉礼问道,他看到石头红肿的手背时,也有这样的猜想,便想从这小孩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 “是!” 陈石头点头应是。 “真的,你,你掏了蜜蜂?” 那叫欣姐儿的睁大眼睛看着石头拉高了一度声线道。 第21章 蜂蜜尚好 今年三月春暖花开时,谢婉欣和谢婉瑜在桃花林下游玩。 谢婉欣见到花丛中可爱的蜜蜂,忍不住逗了逗逗那小蜜蜂。 谁知忙碌的小蜜蜂不领情,把她当成了洪水猛兽。 于是,受到惊吓的小蜜蜂便给她的纤纤玉手亲密接触了一下。 她那好看的手指,立马火辣辣的痛起来,并且瞬间红肿,还持续痛了好几天。 当时,谢婉瑜看到堂姐红肿的葱白玉指又红又紫难看极了。便寻小蜜蜂报仇要给堂姐出气,去追赶蜜蜂。 结果,小蜜蜂在她额头上亲密接触了一下,当时她就面目全非差不多变成了小猪头。 接下来的十几天她又痛又肿的脸,让她躲在闺房不敢出门一步,如今她对蜜蜂是又怕又恨。 今天居然听到有人敢去掏蜜蜂巢。 她俩算是开眼界了。 谢秉礼身上带着的这盒药膏,便是当初为了给谢婉瑜治疗蜜蜂的毒伤,谢文元特意找衡州府的名医配制的。 “那,你,你,真的,好勇敢!” 谢婉瑜由衷的赞了一句。 这孩子,他敢掏蜂巢确实勇敢。 陈石头没好意思答话。 谢秉礼的关注焦点并不在此。 他看向陈石头问道:“你掏了蜂巢,有没有弄到蜂蜜,有的话便卖些给我。” “眼看要过端午节了,家里需要做些好吃的,上好的蜂蜜,是调制甜品糕点的最佳调料。” 一说到蜂蜜,三个女孩儿都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蜂蜜呀。 这个时代的养蜂人,没有二十一世纪养蜂人那样的社会地位。 但养蜂术只掌握在少数家族手中,他们家族相传很少有养蜂术流传到外面。 因此,民间少有养蜂术流传,以至于蜂蜜在这个时代异常稀缺。 陈石头看了看谢秉礼,见他目光清明神色自若。 心想,他应该不会强抢我的蜂蜜。 便点了点头应道:“自然是有的。不过,我不知道你出价几何!需要多少?” 谢秉礼见这孩子如此说话,倒是来了兴趣。 于是他说道:“我三叔家在县城开了家糕点铺子,我家在县城有粮铺,还有牙行。你要是有蜂蜜呢,我可以都给你收了,不过价钱吗?那得看蜂蜜的成色。” 谢秉礼说到成色两个字时,顿住口吻,再仔细看着陈石头问道:“你说是不是?” 陈石头点头,他认可谢秉礼的话。 “你口中说的三叔,是不是举人老爷?” 陈石头迎着谢秉礼的目光问道。 谢秉礼点了点头。 陈石头心道,他竟然是举人老爷的侄儿。 难怪,他的言谈举止都不一般,温文儒雅有气度。 于是,他说道:“好,我便将蜂蜜卖给你。” 说着,他转身走出了包厢。 谢秉礼看向三个妹妹,又看看包厢门口。 这小孩有意思。 陈友河见儿子出来,看他一脸喜色正要问话,却听陈石头道: “爹爹,你把背篓里的陶罐搬一罐到包厢里去。谢三公子要看看蜂蜜成色。” 陈友河惊喜问道:“三公子要咱们的蜂蜜?” 陈石头点头。 陈友河心中大喜,他知道举人老爷家的孩子都是心善的人儿。 这两罐蜂蜜应该不会贱卖。 于是,他急忙把背篓里的陶罐抱出来一罐。 走到包厢门口,对着谢秉礼点了点头,才迈步走进去。 把陶罐放到案几上,陈友河便退了出来。 陈石头走上前去,把谢氏用蜡纸包好的陶罐口绳索解开,拿下蜡纸后一股蜂蜜特有的清香气息,快速飘向空气中。 谢婉晴,谢婉欣,谢婉瑜三个女孩都被蜂蜜的清香气息陶醉的心情愉悦起来。 “有筷子吗?” 陈石头看向谢秉礼道。 谢秉礼从包厢的案几下,拿出一双筷子。 陈石头接过,他见这筷子居然是上好榆木筷子。心中感慨,有钱人用的东西真是奢侈。 他用筷子挑起一撮蜜糖,一双筷子便从陶罐里拉出一条黄色透亮的丝线。 这是蜂蜜处于半固态状态的形状。 谢氏三女看得心头一喜,这蜜绝对纯,没有兑糖。 谢秉礼看到这样的好蜜,心中甚为欢喜。 他也见到过不少糖(饴糖)的制作过程,知道糖在纯度比较好的时候,会有这样拉很长都不断的丝线。 陈石头给了谢秉礼一枝筷子,又给了谢婉晴一枝筷子,示意他们尝一尝。 谢秉礼看了看明黄色的蜜糖,抽到鼻子处闻了闻,一股纯香浓厚的蜂蜜香气侵入肺腔。 他闻出了蜂蜜里有些许槐花的香味。 谢婉晴看了看筷子头上那一小撮蜂蜜,她学着哥哥的样子,将蜂蜜凑到鼻子处闻一闻。 一股浓厚的蜂蜜香气息,让她感觉肺部无比舒畅。 她轻轻张嘴,舌尖接触到蜂蜜的那一刻,味蕾瞬间被打开,唾液从四面八方涌向口腔。 她强忍住叫好的冲动,把口腔中的蜜糖咽下去才道:“好香!好甜呀!真的好好吃呀。我还是第一这样子吃蜂蜜,太美味了。” 谢秉礼也想说同样的话。这蜂蜜比饴糖味道好太多了。 陈石头笑笑道:“如此吃法自然好吃,却只能点到为止,不适合多吃,糖份太多容易长肉。” 听堂姐这么说,谢婉欣和谢婉瑜满眼羡慕的看着堂姐。 成石头笑着接过两人含干净过后的筷子,又换了一个方向,从陶罐里掏了一小撮蜂蜜出来,随后给谢婉欣和谢婉瑜一人一只筷子。 两人学着三哥的样子先闻了闻,感受到那股浓郁的蜜香都是心头欢喜,随后才慢慢咽下筷子上的蜂蜜。 “成色如何?” 把筷子收好之后,石头看向谢秉礼问道。 谢秉礼点头道:“自然是上好,只是价格如何我却并不太清楚。” “不过,我之前听下人说,普通蜂蜜收三百文一斤。你这蜂蜜到底能给多少单价,还得到了县城,问问元喜食品店的掌柜才能知道。” 成石头听说好蜂蜜能卖三百文一斤,心里甚是高兴。 他和父亲带了两罐蜂蜜来县城最少有六斤重,那样的话就差多也有一千八百文,也就是快二两银子了。 听谢秉礼这语气,这个时候蜂蜜的价格,应该还高些,若真是那样就更好了。 他点了点头,把陶罐口子重新给盖起来。 谢秉礼见石头把陶罐重新包装好,便道:“小兄弟,你这一罐蜂蜜应该有两三斤吧?” 石头点了点头道:“三斤往上了。” “不如这样,到了县城码头,你随我一块去元喜食品铺。元喜食品铺的掌柜,一定会给你一个公道的价格。” “当然,如果你愿意以三百文一斤的价格出售的话,你这一罐蜂蜜我出一两银子买了可好。” 谢秉礼是耽心陈石头到了县城,转身把蜂蜜卖给别人。 他身上只有一张十两银票和几十枚铜钱,没有那么多散碎银子。 要是他把蜂蜜卖给了别人,他家需要送礼的那些个点心,还不知道能不能做出最佳口味。 “三公子放心,我爹爹背篓里还有一罐同样的蜂蜜。等到了县城,我随三公子走一趟就是。至于三公子说的价格,我也相信你会给我一个公道价格。” 听陈石头这么说,谢秉礼心下顿安。 又听陈石头说,还有一罐同样的蜂蜜,他更是大喜过望。 看来三个妹妹今天帮助的这个人,是他们谢家积德所致。 他知道县尊的家属都酷爱吃元喜糕点的上品甜食。 这个端午节把县尊大人的关系打好,接下来一年他们谢家在县城商业上的事情,会顺利许多。 还有一个更重要的情况是,县丞大人本人,也很喜欢吃元喜糕点铺的上品甜食。 第22章 三千 陈石头抱着陶罐走出包厢。 陈友河见儿子走出来,赶紧迎上来接过陶罐,放进背篓。 陈石头轻声把谢秉礼要购买蜂蜜的意思告诉陈友河。 陈友河听完之后,大喜过望。 这些蜂蜜居然能卖出如此高的价格,实在出乎他的预料。他知道糖贵,却没想到过,蜜糖会如此贵。 包厢里品尝到香甜蜂蜜的谢婉晴,询问一脸喜色的谢秉礼: “哥哥,这蜂蜜怎会如此美味。” “上好的野生蜂蜜,原本就是这么美味。只是,有些黑心商人会将蜂蜜兑了饴糖发卖,才把原本美味的蜂蜜弄得失了本来的口味。” 谢秉礼在礼记中看到过周人对蜂蜜的描述。 当时他也感叹,如今的蜂蜜为何没有了古时候那般醇香。 经过与元喜糕点铺掌柜的一番探讨之后,他才明白蜜糖里是可以勾兑饴糖的。 “这小孩真是挺厉害的!他掏了蜂巢居然只被蜜蜂蛰了手背一处位置。实在是不简单。” 谢婉瑜也说出了她的看法。 谢秉礼点了点头,他虽然是读书人,但也长期接触农田里种庄稼的族人。 因此,他的心态并没有太多的倨傲。 他也知道农民里藏着许多高人。 “幸好,婉瑜妹妹帮了他父子俩,要不然,还不知道这上好的蜂蜜便宜了哪家商铺。” 谢秉礼道,“等节后,我自会去向大伯爷讲述清楚,这等好事是婉瑜妹妹促成的。到时少不了大爷爷要多奖励婉瑜妹妹一月历钱。” “三哥休要戏耍与我。这事,原本就是我谢氏族人造的孽,我不过是做了应该做的,怎么给我奖励。三哥,这事万万不可对爷爷说。” 谢婉瑜不答应。 陈石头在过道处站了一会,便觉得很是气闷,他有些要晕船的感觉。 “爹,我感觉有些闷。要不我们到船舱大厅里去走走,透透气。” 陈石头想出去走走,又怕自己一个人摔进江里去。 陈友河见状便点头:“好,爹随你去外面走走。” 他回头对谢家的长随说了一句,才带着石头向客船大厅走去。 到了船首处,转身就是船舱大厅位置。 船舱大厅里,有二十多个乘客。 他们的船资是六十文一位。 行李也会按大小或重量另外算。 这大船船资的确是贵一些,小客船的船资才十五文,小孩十文。 客船在江中颠簸着,船舱里有一位乘客正在发寒打着摆子,蜷缩在一个角落里。 在他身旁有他随行的同胞在照看着他。 嗡……嗡! 嗡……嗡! 石头行到船舱刚站定,面前一只蚊子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反复横跳。 他伸出一手挥了挥驱赶一下讨厌的蚊虫,却想起来自己手心里抹了膏药。 又见坐着在座位上的乘客,有人拿了蒲扇在驱赶蚊子。 那四个巡检司的差人,有两人在打盹,有一人抬头看了看他们父子俩,便转开了目光。 另一人却盯着前面的江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石头又看向挥舞蒲扇在驱赶蚊子的那人。 见他满面油光,头上带着一顶员外的帽子,这是商籍的装扮。再看他旁边坐着个五六岁的男孩,这孩子身上有好些地方,被蚊子叮咬起了红肿的苞。 陈石头心中一动,走到那人身边道:“员外有礼了。小子手里有一物可帮员外驱赶这贪得无厌的蚊子。” 那员外看了看十岁左右黑廋的小孩微微一笑。他这一笑倒不是他本人有多和善,而是他的职业习惯,开口说话前先笑一笑。久而久之便养成了习惯。 “小孩是要与我说,你有艾草可以帮我驱蚊,还是想说你有香囊可以卖予我驱蚊。” 那员外语气平淡,话语里却透着一股冷漠。 陈石头也不生气,和声道:“若没猜错的话。员外家的公子想必也染上了打摆子的症状。我这有蚊香一圈,只要点上,这船舱里不但闻不到艾草烟熏的臭气,反而能让整个船舱一只蚊子也留不下来。” “没有了蚊子的骚扰,想必贵公子会安静平安的到达县城去看郎中。” 员外见这小孩这么喋喋不休,本想恶言一句把他赶走。 却因为他说那蚊香不臭,却能把整个船舱的蚊子都赶走,一时起了好奇心。 驱蚊,他自然也会,用艾草一熏,蚊子自然跑了。可是,艾叶能熏走蚊子,也能熏走人。 焚烧艾叶的臭味虽不是特别难闻,可闻久了也难受的紧。 最重要的是,艾叶烟熏一时有效果,一直熏才一直有效果,待你不熏了,蚊子又回来了。 当然,也有不用艾草熏,可用香樟树皮添加些许花草便可制作驱赶蚊虫的法子。 比如,用有驱蚊效果的花香或树皮制作成香囊,带在身上,这能驱赶蚊虫不至蚊虫往人身上来。 但,这方法的效果并不太明显。尤其是在空间比较开阔的地方,那就更没什么效果了。 就比如这船舱里空间挺大,而且还有风,流通,很大的风。 那就更加没什么效果了,就如他此刻身上带着好几个香囊,可蚊子还是一个劲的往他儿子身上招呼。 他原本就因为昨日儿子出了打摆子的症状,心里急切。 今日便是把手里的生意放下,一大早就带着儿子赶往县城寻求名医为他儿子诊治。 这孩子可是他家独苗。 不,应该说,这孩子是他许家第四个孩子。 可是,前面三个孩子,他家都没带好,早早的人就没了。 他今年也有三十五岁了,这个孩子可万万不能再带没了。 虽然,他知道自己三十五岁还年轻着,可是,他年轻时受过一些苦,生育能力比不上其他人。 他不敢去赌,尽管,他一直都知道自己是个赌徒,然而对于这件事,他真的不敢去赌。 如果,没有孩子,他所有的努力和一切成就,都没有任何的意义。 船舱里在坐的乘客,有几个用怪异的眼神看向石头,觉得这孩子怕不是脑子坏掉了。 这许员外是官家老爷培养起来对抗梅沙乡,梅氏的三大小姓商贾之一。 他许三千从商十数年,从一个挑货郎做起,一步步走来,到今天做成梅沙圩及附近三个乡前五的商号。你推货,推到他这个倒爷身上来了。 你要是真有两把刷子还好说。 你要是个骗子,估计许三千要让你个小孩好看了。 许三千道:“哦,是吗?多少钱?” 许三真不是看不起石头而是他太知道,这种穷苦家孩子要的是什么。 说一千道一万,还是要钱。 第23章 进城 陈石头被许员外的直白弄得有点尴尬,毕竟是小孩子见的人不多,第一次出门与人打交道,便被对方抛了个冷钉子,他一时间感到有些脸红。 不过他的确是要卖蚊香给这商贾。 但听员外如此这般说,陈石头反而不想现在就卖蚊香给他了。 陈石头勉强挤出笑容对员外说道:“员外真是直爽,今日你我相遇本是缘分。” 说着他抱了抱拳,对着许三千行了个礼。 然后,从肩包里拿出一盘黑不溜秋的蚊香。 又向父亲陈友河道:“爹爹,火折子给我一下。” 陈友河从怀里拿出火折子给儿子。 陈石头点上蚊香,又找了个靠近那半睡半醒的小男孩放好。 “这圈蚊香,便当是你我的缘分,我送与员外,并由衷祝愿员外公子早日康复。” 说完,陈石头转身走了。 许员外笑笑,也不当回事,他见惯了农家孩子,有胆量主动与陌生人说话的不多,被呛了还能继续与你念叨的人就更少,这孩子便是其中一个。 他低头看了看蚊香放置的位置,确认它不会引起火灾才没管它。 不一会,船舱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樟木和艾草味的气息。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船舱里刚才还斑斑点点飞舞的蚊子,已经见不到几只影子。 船舱中刚刚还挥舞手掌,驱赶蚊子的乘客,此刻也安生下来。 就在这时,一个船员寻着烟味走了过来,他低头看到有个火点,皱着眉头弯下腰去拿那个火点。 就在他将要抓着蚊香的时候,一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 “船大哥,这东西是熏蚊子的。我在这看着呢,不会走水的。” 许三千赔笑着说。 “许掌柜,这个是你点的?” 船工问。 许三千点了点头。 船工这才收回手,站起身来赔笑道:“那许掌柜你千万看好了。” “一定,一定。” 许三千说着给了船工两文钱。 那船工笑着离开。 这时,许三千的心情莫名的激动起来。 这世界上真有不臭,不熏还能在开阔地方驱赶走蚊子的好东西。 不行,刚刚那孩子,他上哪去了。 许三千有些懊悔自己的傲慢。 这么好的一个商机,就要与他失之交臂了。 他看向座椅上自己家孩子,见儿子神态疲惫。 许三千有一种要放下孩子,去后舱找那小孩的冲动。最后咬着牙想了想,还是算了。 陈石头在玄字号包厢过道处又待了一会,从船舷看出去,江上有不少船只来回穿梭。 陈友河道:“应该马上就到了,石头我们准备一下要下船了。” 话音刚落,包厢的门被打开了。谢家四兄妹也做好了准备,准备客船靠岸便下船去。 陈石头抬头瞧了瞧最小的那女孩,见她正看着江岸码头上搬运货物下船的方向,才有些不舍得移开目光。 没过一会,客船靠岸停住。 船老大引领着四个包厢的客人优先下船。 陈石头和陈友河上了谢家派来接人的驴车。谢家兄妹上了另一架高大一些的骡马车。 驴车没走几里地就到了城门口。 驴车内,陈石头看着那些背着行李的人,他们在给城门出守卫的兵丁了交钱,才被允许进城。 便问:“爹爹,进城必须要交进城费吗?” 陈友河道:“有路引但没有行李,或者有行李但是行李很小的人,不用交进城费。有路引,并且注明是上交税收的,婚丧嫁娶的不用交进城费。” “那为何,他们那些背着箱笼的人,不用交进城费?” 石头指着城楼下,几个穿长衫的男子,他们也背着箱笼。守城兵丁却不收他们的费用。 “凡是有功名之人,进城阶不用交进城费。包括童生。” 陈友河摸了摸儿子的头说道。 陈石头沉默了,他低下头,良久才道:“爹爹,我也要读书,我也要考取功名。” 陈友河略感苦涩的看着儿子,口中囔囔道:“好,石头也读书,考取功名!” 在驴车的帮助下,一行人很快来到元喜食品铺。 谢婉瑜从骡马车上跳下来,她看着后面跟着的驴车,禁不住想再吃一口那甜蜜的蜂蜜。 谢秉礼把陈石头和陈友河介绍给了元喜的蔡掌柜。 蔡掌柜看到陈友河背篓里的蜂蜜时,一向镇定的他,也禁不住喜形于色了。 他仔细辨别并确认,两罐子蜂蜜都是上好的纯正蜂蜜。 蔡掌柜开口道:“两位打算如何售卖。糖价又几何?” “蔡叔,这位是我村里的姑爷。这蜂蜜是他家小郎在林子里掏的。你看他手上还有被蜜蜂蛰的伤呢?” 谢秉礼赶在陈友河开口说话之前说明一下情况。 “他们哪里知道这蜂蜜的价值,您按市场上的行情给他们就行,别亏了自己,也别伤了客人的心。” 蔡掌柜闻言,知道这些蜂蜜是谢三公子看好的货。 他会心一笑说道:“既然如此。实不相瞒,这几日上好的蜂蜜很是紧俏。要是在往日,我们也能收到一些如此品质的蜂蜜,但那时价格约在四百文上下。” “这时节,眼看就到端午节了,蜂蜜确是紧俏货,外面涨到了四百五十文一斤。” 陈友河听说好的蜂蜜居然能卖到四百五十文一斤,实在是太过意外了。 蔡掌柜接着说:“你这陶罐应该是三斤装的吧?我按一陶罐三斤重量算给你,你看可行。” 陈友河点了点头道:“可以!” “那就是二两七钱银子,你是要银子还是要铜钱?” 蔡掌柜问。 陈友河道:“您给我二两银裸子,在给我七百文铜钱吧!” 这边生意谈成,那边有店里谢家请的工人,端了两碟糕点过来。 “三少爷请用糕点。” 长工把糕点放下,给谢秉礼行了一礼,便回铺里照看去了。 谢秉礼也不客气,他早食都没赶上吃,就急匆匆到码头赶船,此刻也是饿了,便拿起一块糕点吃起来。 随后,他又把糕点盘推到陈友河和石头身前。 “族姐夫,别客气,这里的糕点很好吃。一路过来也没招待你,吃点尝一尝。” 谢秉礼接人待物已经是一个大人的作风。 这得益于他有一个二十岁之前就考取了凛生老爷的爷爷。 当然,他父亲也考中了秀才,只不过是附生,而非他爷爷那样的凛生。 陈友河看了看儿子,见他眼中满是光彩,知道儿子这时也是饿了。便在糕点盘上拿了一块交给儿子。 陈石头看了眼爹爹,接过糕点,学着谢秉礼的样子放到唇边轻轻咬了一口。面的芳香透着饴糖的甜。 确是好吃。 那边蔡掌柜从账房拿了钱过来,让陈友河清点。 陈石头开口对蔡掌柜道:“蔡先生,您铺子里还经营其他粮食营生否?” 蔡掌柜看着石头微微点头应道:“是的,就在点心铺子右边三家店铺。” 石头道:“那掌柜可会送粮食到乡下,我是说如果我买二两银子的米面,先生可否为我送到梅沙圩沙洲村。” 蔡掌柜道:“那得看你买多少粮。若只买三五百文的货,自不会给送粮食上门。” “我若买二两银子的粮食呢?”陈石头问, “二两银子若买精米自然没多少,也就一石多一斗,若买陈谷,便有二石了。自然可以送。” 蔡掌柜直言。 第24章 买粮 陈友河没想到儿子刚卖了蜂蜜,钱都还没拿到手里,马上就花了出去。 这边陈石头正和蔡掌柜商谈下午让人送粮食到沙洲村。 会客间里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从店铺里疾步进来。 蔡掌柜见到来人,立即起身对着气喘吁吁的少年行了一礼。 三公子谢秉礼也站起来对少年行礼道:“大哥,何事如此着急?” “呵,三弟,你回县城了。太好了。” 谢秉仁走到谢秉礼身前用力抱了抱他。 “哦!对了。我来店里看看有无上好的糕点。中午需要弄上一份,送去县丞孙大人府上。” 谢秉仁看向蔡掌柜。 蔡掌柜道:“中午可能做不出上好的糕点。这不才刚收了一些品质极好的蜂蜜,制作糕点还需花些时间。” “是吗?那就先给我准备一份普通的糕点。上好的糕点出炉之后,再给我送一份去县衙工房。” 谢秉仁很高兴,蔡掌柜收了极好的蜂蜜,便会有精品糕点出炉。 谢秉礼闻声心中好奇,便道:“大哥你怎会在县衙工房做活。当初不是安排你进了户房的吗?” 谢秉仁苦笑摇头道:“换到工房是三叔的意思。小叔公看了三叔的信,便把我换去了工房。这些事日后有空再和你说。” “对了,三叔要回来了,今日中午便可到县城。” “什么?大哥说真的。我怎得没听家里人提起,婉瑜妹妹与我一块进的县城,也并未提起三叔回来的事!” 谢秉礼有些激动,说话的声音都大了一度。三叔谢江南中了举人之后还未曾返乡。 去岁秋闱之后,三叔便赶去了京师,为今年的春闱做准备。 虽说去年早早的动身前去汴京,到达汴京城时也到了十二月初。用做准备科考的时间便显得很仓促了。 “昨天夜里,收到三叔的信。他说今日午时之前便可抵达县城。因为收到信时太迟了,所以我就没安排人给家里送信了。不过,今早已经安排回乡的商队带信给爷爷了。” 谢秉仁解释。 此时的县衙小吏,并不是后世明朝朱乞丐创造的家族传袭制度。虽然,很多县衙,州府衙门也会让原本是礼户吏工兵刑六房的皂隶传承给子弟。 但这种情况,也是在那些皂隶,做出了比较重大贡献之后,府衙才会给予的奖赏。县一级的皂隶多数需要县尊报备至府衙,并有府衙大印同意了,县衙方可任用。 如无大过,便可任职至六十岁方换人补缺。 当然,有些强势的县令,也可不用府衙认可的皂隶。这种情况却极其罕见。 说话间,谢秉仁携着谢秉礼去了铺子后堂。 陈友河与蔡掌柜谈妥送粮食事宜,便准备告退。 父子俩刚出店铺门口,谢秉礼在后堂追了出来。 他见陈友河正要走出铺子便急急道:“族姐夫慢走,这些点心,你带上。” 说着,他把手里提着的纸包交给陈友河。 陈友河推拒了两下,谢秉礼态度坚定要他收下。 陈友河只好收下,又对着谢秉礼连连道谢。 谢秉礼道:“族姐夫,我有个不情之请,日后若还有此等好蜜,尽管送来此处。蔡掌柜这边会按市价给你酬劳。” 陈友河点头应:“好!” 陈石头看了看谢秉礼,他不太明白,这个读书人为何对他和爹如此客气。 但是,冲他这般友善,石头便决定给谢秉礼一点好东西。 “三公子,你平日里读书,是否时常被蚊虫打扰?” 谢秉礼听石头发问,便道:“是有此事。说来也怪,今年的蚊子特别多。往年读书虽有蚊子叮咬,却也能用些法子驱赶。” “今年的蚊子却是赶走一波,很快又再来一波,实在可恶。” 谢秉礼对蚊子叮咬实在是头疼的紧,原本他身体康复之后,便计划回青松书院读书。 可就是因为今年的蚊子太猖獗了,他只好留在家里读书。毕竟家里的条件,比书院好上许多,可即使如此,却也还是每天夜里都被蚊虫叮咬。 陈石头点头,随后从肩包里取了两圈黑不溜秋的蚊香出来。 “三公子若是读书时遇上蚊子叮咬,可点燃此物。此物名蚊香,有些许轻微的烟味,但不臭,不辣,也不刺鼻。” 陈石头把蚊香交到谢秉礼手里又道:“不过此物不可遇水,另外点燃时,可用一物将其垫着,但要小心走水。” 谢秉礼认真打量了一会,看着黑溜溜的一盘不知道是何材料制成的东西,心里有些怀疑。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轻轻点头道:“如此就多谢了。” 陈石头笑笑,转身出了元喜糕点铺。 陈友河很疑惑,儿子为何一连两次把蚊香无偿给送了出去。 先前在船上,他给那员外点了一圈蚊香。可以是因为船舱里有很多蚊子,他心善给船舱里的乘客帮帮忙,点燃蚊香驱赶船舱里的蚊子,让乘客们能安静的乘船。 但是,谢家三公子这里他也主动送蚊香给他,陈友河就搞不懂儿子是何用意了。 再说人家谢三公子会真用他这黑不溜秋的蚊香吗? 陈友河表示不太相信。 两人走出元喜糕点铺,石头叫住陈友河:“爹爹,娘有没有交待要我们买别的东西回去。” 陈友河翻了个白眼道:“你娘说让我买两斗陈谷子和五斤糯米回去。你倒好,直接买了两石陈谷子和一斗糯米回家。” 石头摸摸后脑勺道:“爹爹,在船上你没听那船工说,永州府起蛾灾了吗?” 陈友河道:“你倒是看得远,粮食涨价,咱多备着点粮食也没错。” “可是,凡事也得看是不是着急。眼看都到端午节了。咱们家总有些人情往来。若是,家里没有一点余钱在手,怎么好意思去你外祖母家。” “你外公,外婆和你大舅都对你极为疼爱。我们怎生好空着手去他们处?” 陈石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挠了挠头。心道,幸好还留七百文钱。 “爹爹,预备初几去姥姥家?” “初四。” “后天吗?那没事。明天我再来一趟县城,不过需要爹爹回去赶紧给我做些蚊香。” 陈友河道:“你还要来县城。你这蚊香怎么卖?几文钱一盘?你一孩子,被人拐了都不知道。你还想卖蚊香。你娘绝对不会同意让你来县城的。” 陈石头也没想好蚊香要卖几文钱一圈。 蚊香这东西,没有卖相,上不了台面,最多只能在犄角喀喇里出现。 失去了作为上等货物的先机,只能走平民路线。 走平民路线的话,那就挣不了多少钱。 “我在想想,总得卖个两文钱一盘吧。” 石头道。 陈友河一拍额头,好家伙,你两文钱一圈,一两银子,我得做五百个。 好吧,谁让我是你爹呢? 不过要是真能卖两文钱一盘,那可比在外头做长工划算多了。 陈友河想了想,不禁为自己的想法感到可笑。 “你别忘了,你还要给我想法子收拾禾苗里蛾虫的事。这蚊香的事,你还是缓一缓吧!” 第25章 买盐 听到父亲说,还要他想法子杀灭稻田里的青蛾虫子。 陈石头也学着父亲的动作,在额头上拍了一巴掌。 “啪!”的声响后,陈石头仰天道:“爹爹好贪心,今儿可挣好多钱了,如此也没让您心里舒服。我可想着一会到牙行(杂货铺)去买些好东西了。爹爹却一直念记着禾苗的事。” 陈友河含笑不接话。 说话间,两人身边几尺外便是刘记牙铺(杂货铺)。 牙行铺店面很大,占了五六个铺面。 店铺里面进进出出有不少人。 商品亦是琳琅满目。 陈石头站在门外便看得有些眼花缭乱,他还未曾见到过如此多的商品。 他认定店内几样东西后,便快步走进去。可一进店内,他又觉得眼花缭乱了。 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之间,他觉得每一样东西都很新奇。 看了好一会,他在一串头饰品架下停下脚步。选了三条头绳,转身去找爹爹陈友河。 “小二哥,半斤盐不是四十五文吗?” 陈友河手里拎着一个小布袋,颠了颠。 “何时涨价到六十文了?” 小二轻笑一声才道:“好叫客官知道,这盐价是上月二十七日涨的价。这盐呀,他要涨咱们也没法子。” 陈友河听小二说盐价是上月二十七日涨的,也只能无奈摇头唉呼。 上个月初的时候,他到县城买盐时,一斤盐才九十文钱,今日一斤盐却涨到了一百二十文。 要不是儿子陈石头,弄了一窝蜂蜜,卖了些钱。他估计如今半斤盐,他都买不起。 “敢问小二哥,可是,外头发生了什么大事。” “这盐价,当有些年头没涨过这么凶猛的了?” 陈友河很想知道,盐价上涨这么多的原因。是不是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往年要么是有土匪劫道断了盐路,要么有地方打仗,朝廷变着法子收钱征税。盐价才会上涨那么多。 衡州府境内是有盐矿的。 就算衡州府没有盐矿,永兴县距离两广沿海地方也就一千多里地。 海盐也是可以运过来的。 “唉,谁说不是呢?南边有瑶人作乱,抢了桂阳县的盐矿(此处地址纯属虚构,请勿带入实地)。这不,一下子没有了存货。” “再一个,是因为瑶人做乱,府衙要发兵征讨,那些个大头兵没有开拔费,都不愿意动。府衙就在盐税上面做了些文章。” 店小二也是这一波盐价上涨的受害者。 这个世道,盐价涨了,其他什么货物都会跟着上涨的。 他本也攒了一肚子的怨气,现在刚好寻到了一个需要听唠叨的人,便多嘴说了几句。 “爹爹,那咱们再多买半斤盐吧!” 陈石头听说要打仗了,便随口说了一句。 “那可不行!”陈友河摇头说道。 “朝廷有规定,普通百姓,一月里买盐超过半斤,需要详实说明用途,并由里正或有功名之人确认属实。 “啊!怎会如此?” 陈石头哑然。 “这些事以后再说予你知道。今日咱们买半斤就好了。” 陈友河安抚住陈石头的好奇心,又对店小二道:“在给我准备一斤饴糖,若有红糖再准备半斤红糖。” “好嘞!” 小二应声道:“一斤饴三十八文,半斤红糖十八文。” 说着,他转身去做准备了。 陈石头把头绳拿给父亲。 “爹爹,把这个买回去给娘亲和妹妹们。” 陈友河看了看一根黑色,两根红色头绳笑着点头,心道:“儿子真的懂事了,知道心疼人了。” 陈石头随后又在牙行铺子,选了几样东西才和父亲汇合。 这一弄,花了一百五十文铜钱。两人都笑容满面的走出牙行铺子。 从牙行铺子出来走了几丈,前面有一家包子铺,石头想买几个包子吃。 陈友河看到儿子盯着包子铺的眼睛放着光,知道他嘴馋了。 他想着今日收获的这笔钱,还是他掏蜂巢挣来的,怎么的也要给他些奖励。 便走到包子铺,买了六个大馒头,两个肉包子。 “谢谢爹爹。” 陈石头拿起一个肉包子就往嘴里塞。 他感觉有些饿了。 此刻,巳时已过半,如若在家中,也正是用早食的时间。(大约上午十点,穷苦人家一般一日两餐,陈友河家便是这个时间段用早食。) 陈石头一边吃着肉包,一边随着陈友河缓缓前行。一个十二三岁的烂衫少年,站在了他们身前。 少年眼睛死死的盯着石头手里的包子。 陈友河看到少年的样子便有些警惕,他把儿子护在身后道:“小孩你有啥事?” 少年看了看陈友河,咧着嘴,蜡黄的脸上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 “大叔,你不认识我了。去年你在我手里买了一斤那个的,还记得吗?” 少年盯着陈友河的眼睛,一转不转。 陈友河拍了拍额头,想起了这事。 去年冬天,因为家里要做腌菜,可他手里就那么一点钱。 官盐要九十多文一斤,他便想着买点私盐。 兜兜转转了好久,才从这个少年手里买了十五两食盐。 十五两食盐四十文钱。让他省了一小半的费用。 只不过,这些食盐的卖相不怎么好,有些灰不溜秋的。 但是,比官盐少许多沙子。 谢氏上月还对他说:“能不能买些没有掺沙子的盐回来。” 陈友河没告诉谢氏,那次买的没掺沙子的盐,是私盐。 要是被人举报买了私盐,是要挨板子的。 他没敢和谢氏提。 官盐经过几轮贩卖,有些中间商心眼坏,便会在原本品质就不太好的盐里面加上些许细沙。 以增加食盐的重量。普通百姓想买好盐,还得加价。 如若一点沙子都不掺的官盐,像刚刚买了东西那家牙行铺子,最起码得卖一百六十文一斤。 这种好盐基本上是官宦人家或者大酒楼里才用得起。 私盐很多人不掺沙子。 但是,多因盐矿品质差或者加工上简单,从而造成食盐品质没多少卖相,不好看,有些灰黑色或其他杂质。 虽说,衡州府有卤水矿可煮盐,但私人煮盐的风险也非常大。 为了降低被举报的概率,很多煮盐贩子也不会把盐加工的很好。 因此,很多卤水盐的品质也不太好。 “你找我何事?” 陈友河问。 “大叔今天需要那个吗?” 少年弱弱的说,声音也放低了一度,生怕被路人听了去。 陈友河没说要不要,走近了两步才问:“你涨价没?” 少年停顿了一下才道:“涨,涨了十文。” 陈友河听他说只涨了十文,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思索一会才道:“那给我一斤吧。不过如若你的东西品质没上次那般好,我可只能按上次的价给你!” 陈友河不知道小孩,会不会在食盐里掺沙子,便提前与少年交个底。若食盐里掺了沙子,便不按五十文一斤买他的盐。 少年闻言道:“您放心,今天的货绝对比上次给你的货品质要好许多。” 陈友河点头,回头对石头说:“咱们跟着这位小哥去买点东西。 陈石头已经把包子吃完,他点头牵着爹爹的手,随那少年走向街道深处。 第26章 鱼跃 在南城门附近的一处居民聚集处,低矮院墙外,陈友河接过少年从杂石堆里挖出来的一个竹筒。 打开竹筒塞子,陈友河看了看里面泛着黄的盐。 用手指沾了些结晶,放进嘴里尝了尝。 随后满意的点了点头。 “够秤吗?” 陈友河问。 “少,少了一两。” 少年答道。 陈友河皱了皱眉。 那少年见状急道:“大叔,这是行内规矩,不可满称。我也不骗你,别人也都是这个重量。您若不信,下次遇着其他私盐可细问一下。” 陈友河在梅沙圩,也买过路边的私盐。 不过那时都不是论斤数买卖,只按两数秤采买。每次也只买八九两,从来没有买过一斤的。 他还真不知道,私盐贩子手里的食盐,一斤食盐不是十六两秤,而是十五两秤。 听少年如此说,陈友河也不在意那一两秤的差数,便数了五十文铜钱给少年。 少年接过钱,连连鞠躬道谢。 拿了私,盐陈友河带着陈石头快速离去。 他需要从西城门出城,那边靠近码头。 “石头,买,卖私盐,朝廷都是要治罪的。” “尤其是贩卖私盐的行为,贩卖私盐一斤以上者,便可叛流放八百里,或刺配充军。或徒刑三月,夹刑七日丈五十。” 陈友河一边走,一边和儿子诉说着朝廷对贩卖私盐的重刑。 “那,买了私盐的人,又会受何种处罚?” 陈石头没想到,朝廷对私贩盐者会动用如此重刑。 “对于采买私盐的人,官府多数是处罚款或处劳役,超过一斤便可处罚款和劳役双刑。所以,非特殊情况最好别买私盐。” 陈友河回应道。 陈石头说道: “这么对比,采买私盐的人,可比贩盐者受的处罚轻了许多。” 陈友河点头又道:“是呀!另外除了食盐不可私下买卖之外,还有铁,包括铁矿石亦不可私卖……” 陈友河给儿子讲述朝廷的诸多禁忌,陈石头很认真的听着。 不知不觉,两人走到了一处开阔地界。 前方有一处特别高的建筑,开阔处的深处,有一个大水池,水池中央立着一个拿着书本的石像。 看那石像的衣着应该是一位士人。 “糟了,怎么走到钟楼来了。” 陈友河见到前面开阔地,便说了一声。 “爹,钟楼是何处?” 陈石头问。 陈友河道:“这处钟楼是四十多年前,咱们永兴县第一位同进士老爷,出资修建的给读书人聚会的地方。” “在钟楼周围有咱们永兴县三大书院,包括县学学堂和青松书院以及优露书院。包括县衙童生考试院也在这附近。” 说话间,两人便走到了文心潭旁边。 陈友河要穿过钟楼广场,去西城门。 陈石头看向文心潭,文心潭旁边有读书人围着聊天。 在那群读书人对面一个伸入水潭的建筑物里,亭台内有书生和小姐们,对着水潭里的鱼儿投喂鱼食。 陈石头看到有一条鱼儿跃出水面,抢夺空中的鱼食。 忽然间,他很想看看,水潭里都有些什么鱼。 念头一起,他抬腿飞快的冲向水潭旁。 “石头,你别跑。” 陈友河见儿子飞快的走向水潭,急忙赶上去。 陈石头看清楚那越出水面抢夺鱼食的鱼儿后,却在靠近水潭时停下了脚步。 “爹,我想到了。我想到办法了。” 陈石头转身,重重的抱住陈友河的大腿。 陈友河道:“你说甚?你想到了甚?” 陈石头牵着爹爹的手,转身就往西城方向走。 他边走边说道:“走,爹咱们回家,路上我和你说,我想到了整治蛾虫的方法。爹,这个方法一定会有用的。” 陈石头拉着爹爹的手,一边走一边与爹爹讲解,他想到的防治蛾虫灾的方法。 陈友河听了一半,皱着眉头问:“这怎么能行?要是没用处,我们今年的收成肯定要减产好多!” 陈石头道:“爹,我们试一试吧!若不试的话,只要蛾虫灾一起来。咱们家稻田的收成肯定也要减产。若是成了,肯定是要增产的。” 陈石头说的方法,看似有一点点道理。 陈友河有些纠结,若按儿子说的方法去做。 他得先把水稻田里的禾苗,清理一部分出来,这样做减产是肯定的,因为禾苗减少了。 可是,若不去试,只要禾苗里青蛾虫子一起来,水稻减产也是肯定的。 但或许,蛾虫灾起不来呢? “我再想想,这事,我得和你娘说说才能定。” 陈友河没有马上答应儿子的要求。 他决定回家和谢氏讨论一下。 毕竟,从来没有人那样办过,要是自己开了这个头。 日后不论成败,村子里他陈二傻子的名头是跑不掉了。 陈石头见爹爹没兴致听他后续的步骤,便也放慢了脚步随在爹爹身旁。 路过一家药铺,陈友河走了进去。 “店家给我来二两雄黄。” 陈友河记起来,谢氏让他买些雄黄回去,路过药铺才想起来这事。 陈石头拉了拉陈友河的衣摆道:“爹爹,在买五钱信石,家里有老鼠。” 陈友河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信石这种东西,只要一次购买不超过二两,店家也不会过问用途。 “爹,再买五两柴胡。” 石头又开口了。 “你要柴胡做甚?”陈友河并不知道柴胡有什么用处,但听人说过,风寒之人所喝的药里面多数需要加柴胡。 石头却不答撒娇道:“爹爹,就买五两,用不了多少钱的。” 陈友河无奈,陈石头便咧嘴笑了。 “臭小子,你还要什么?” 陈友河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没好气的问了一句。 “五两甘草!” “你!”陈友河没想到这个臭小子真开口要了。 甘草这味药他知道,儿子从前抓的药方里,大多数都有这味药。 他知道,这味药是一味很甜的中药材。 像石头这种体弱多病的身体,偶尔含一片在嘴里,也能适当补充些营养,便同意了。 不过,这一次陈友河没打算再问儿子还要什么了。 他都不知道儿子小脑袋瓜里装了些什么。 要是再问,这小子又说一味中药出来,他可不打算真给儿子买了。 这一下子又花去了六十文,陈友河摸了摸渐渐空瘪的钱袋子,很无奈的摇头。 从药铺出来,父子两人找了家路边摊,向摊主要了一个大份原味面条,一个小份瘦肉面条。 这个时候已经到了午时。 陈友河是饿了,他没舍得吃谢三公子给的糕点,也没舍得吃包子铺买的肉包子和馒头。 见到路边有面食铺子,便决定吃了午食在去码头。 石头看向爹爹放在地上的背篓,背篓里差不多是满满的一背篓东西。他心里也知道爹肯定饿了。 “爹,我这碗里有好多瘦肉。” 石头说着,便夹起两片肉放到陈友河碗里。 陈友河心里开心,嘴上却道:“行了,你自己吃吧。爹爹碗里够吃了。” 石头数了数自己碗里的肉片,便再夹了两片肉到陈友河碗里,才道:“我刚吃了个肉包子,现在肚子不是太饿,就分一些给爹爹吃。我怕一会吃不完,那就让费了。” 陈友河知道儿子的心意,便随他去了。 第27章 定向 午时,谢江南便回到永兴县,他本计划着直接回桐江村。 可永兴县城里,还有他授业多年的恩师和几位好友。 还有一直很尊重他意见,现在掌管谢氏四房在永兴县城经营的东家,他的堂兄谢江西。 因而,他不得不在县城停下匆忙的脚步。 谢江西在码头亲自接上了堂弟,去年中举的谢江南。 “二哥,竟亲自过来迎接。如此盛情弟弟受之有愧呢!” 谢江南语气很诚恳。因为此次春闱未中的缘故,他对堂兄谢江西这么热情的接待,还是感到有点意外。 早年间他的这个堂兄,平日里对待他的时候并不友善。 事情的改变,发生在十六岁他第二次参加县试,并顺利拿下童生名额之后。 这位二哥在他面前,才收起了那不可一世的傲慢姿态。 再后来的府试,院试他顺利拿下了凛生。 自那之后,二哥谢江西对他才恭亲有礼起来。 “三弟一路辛苦,此次进汴京科考,定是历经艰辛十分磨人。我知你心中好奇,我为何会如此着急见你。” 谢江西在商场沉浮数年,早已磨去了少年时的高傲,多了一分成熟稳重。 在面对才华和眼界都高过自己的堂弟时,如今的他心里是服气的。 “南边出的那些事,三弟应该已经听说了?” 谢江西道。 谢江南点头应道:“是的,已经确定,是苗、瑶两族人下山劫掠,祸害了永州府东部和桂阳县部分乡镇,如今已退回山里。而湖广道观察使衙门,已提请兵备道发兵五千至桂阳县驻防。端午节后便可抵达。” “那,咱们粮行的经营是否受到波及。我又要如何应对。” 谢江西直白的提出自己的担心和需要。 “提价收粮,以备万一,只做勿言,谨防出头。” 谢江南很快给出了十六字方针。 谢江西听后,心头大喜,三弟的建议前两句和他多日里所谋划的很接近。 只是,后两句却是他没有想过的。 做生意,不说,不传。 这还怎么做? 他有些犯难了。 做生意的人,谁不想要大肆宣扬。 涨价收粮! 如若,不宣扬出去,谁知道你涨了价收粮? 谁会主动卖粮给你? 谢江南看出了谢江西心中的疑惑,继而轻声道:“先熟后生,可言传,不可留墨。以防被有心人盯上。” 谢江西瞬间明了。 他这位三弟,行事果然想得周全。 如此操作,便不落人口实。到时候就算官府因为粮价上涨,追究扰乱市场的责任,他们也不会留下确实的首尾,遭了官府的责难。 没一会,马车到了谢江西的府上。 几个小辈陆续给谢江南见礼,谢婉瑜更是欢喜,外出一年多父亲终于回家了。 谢江西把谢文元忧心,稻田里青蛾虫灾的情况,说给了谢江南知道。 谢江南听后,沉思起来。 这件事可不是小事儿,要是稻田里青蛾虫灾起来。 今年衡州府一地的粮税,必然有所减少,这对衡州府各级官员来说都影响重大。 如若,下面的人隐瞒不报。 但是,却在征税时,依旧按去年收成数比例征收。 受灾严重的地方百姓,必定无法承受税赋重担。 到那时候,很有可能,引起百姓生活无着落。 若被有心人煽动,激起民变也有可能。 谢江南在回永兴县的船上,也听人说永州府境内有蛾虫灾害发生。 然而,他在衡州府境内接触到的读书人,或衙门中的公爷们,却都没提起过这个事情。 至少,他在衡州府的两天时间里,所接触到的所有公门中人,或是有功名在身的同窗,没有任何一个人在他面前说过永州府虫害的话题。 这很诡异。 这件事情,里面有太多的变数。 衡州府在位的每个官员,他们都有自己的考量。 他们每个官员,都想从即将到来的稻田蛾虫灾害中获得相关收获。 看到谢江南凝重的神色,一旁安静坐着的谢秉礼想了想才道:“三叔,昨天,爷爷也想了很多办法。他想找出治理稻田蛾虫的方法。” “不过,我听秉松堂哥说,他试过许多种,从前对付稻田虫害时用过有效的法子。可是,在对付今年这种禾苗蛾虫时,最后效果都不明显。甚至根本没有任何作用。” “他说,咱们村子周围有些地力较弱的稻田里,其实,已经出现禾苗被蛾虫啃食了新叶的情况。” 谢江南听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又过了一息时间,谢江南才看向谢江西道:“二哥,若有门路,可去长沙府或岳州府附近收些粮食。价格不超过二两银子都可收。收了之后就地存放。” “可少许运往衡州府城。但要注意保密,以防被有心人窥探。” 谢江西一脸愁苦,要是他能有至岳州府经营的门道就好了。 如今,他能在县城里经营的风生水起,并且开始有衡州府的商贾,主动联络他经营衡州府的业务,都是因为家里出了谢江南这个举人。 若,没有这个关系,他连衡州府的门道都摸不进去。 “兵备道要驻防桂阳县,二哥如有私盐,可适当弄些,但千万不能伸张。如若弄清私盐的出路,定要说与我知道,尽量不要动了原本的利益链条。” 谢江南看出了谢江西的心事。 他也知道,如今去衡州府之外的州府采买粮食,的确有些力不从心了。便又补充了一个想法。 “爹爹,你是说兵备道分驻桂阳卫所,会打破盐行原来的利益平衡。他们可能会有私盐出货!” 安静听着父兄商讨事务的谢婉瑜,睁大眼睛看着父亲。 这个事情对谢家来说或许也可以利用。 只不过,私盐这东西不能自己去做,谢家人都不行。 谢江南点了点头。 听了堂妹谢婉瑜的讲解,谢秉礼也很快想明白,桂阳卫所必定不可能,只靠着那点俸禄过日子。 只是,私盐之事风险极大。 他谢家绝对不能直接与这些事情有所关联,哪怕一点点也不行。 “不过,私盐这事,我还得回去和你二爷爷说说。” 在私盐这件事情上,谢江南还有许多思考不周全的地方。他需要谢文元的意见做参考。 说着,他看向谢江西又道:“小叔那边的门路,可能比我们几个加起来还多。私盐这事,还得小叔出主意。” 谢江南把经营扩展的方向定了下来。 若真要做,他和桐江村谢家也只能隐藏在幕后,不可抛头露面。 只要他们能和兵部牵上线,对于他们这种草根阶层来说,是有巨大好处的,当然风险也同样巨大。 如果,他仕途止步于举人,做军方的幕后钱袋子,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若二叔那边有此道中门路,咱们便可寻机会参与进去。” 谢江南说道。 谢江西也知道私盐这个东西是个大宝贝,同时也是个大祸害。 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因此做私盐之前必须提前布局。 “我会注意的,三弟明天才回桐江里?还是下午就回去?” 谢江西又问。 “一会我去拜访恩师,下午迟些便回去。明后日总要去拜见岳父岳母,还有两日就过节了。县城的好友同窗,节后可拜访。亲人那边却不可如此。” 第28章 返程 陈友河带着陈石头赶到西城外码头时,午时刚过半。 这个时间段,返程回乡下的人明显还不多。 小客船船舱里还没站着几个人。 在小客船上等客的时间,陈石头看到了早上,在梅沙乡码头撞到爹爹的皂色服饰的人。 他们四个人中间夹着一个四十来岁的富态男子。那男人肩上扛着一个小木箱。 陈石头见过扛这种造型木箱的人,那是郎中专属的木箱。 陈石头猜测,这四个巡检司的人应该是到县城来请郎中去乡下给病人看病的。 “爹爹,那四个差人是梅沙乡巡检司的吗?” 陈石头也不知道怎么的,脱口就问了出来。 陈友河摇摇头道:“没见过,若是梅沙乡巡检司的差人,总是会打照面的。这四人面生的很。估计是其他乡镇里的差人吧。” 见儿子脸色不善,陈友河估计儿子想起了早上在梅沙乡码头被这几人推倒的事。 “石头,手掌还疼吗?” 陈友河弯腰抓起儿子的手,看了看他手掌处受伤的位置。 “不疼了,谢三公子的药膏很管用。我们还在来县城的船上时就不疼了。” 陈石头道。 陈友河见儿子手掌上,已经没有血迹的伤口,点了点头。 其实,陈石头的手掌也就是蹭破了一点皮,小孩子手嫰,当时流了一点血。 后来,经过谢秉礼的膏药一抹,早就没有流血了。 只是,经过早上在梅沙码头被桐江村泼皮欺辱之后。陈石头心中的想法发生了巨大变化。 他想要强大起来,他想让任何人都不得随意欺凌他和他的亲人。 “爹,我要读书,我要科举,我要做官。我要让那些推倒你的人,再也不能动你一下。我定要让那些欺辱你的人,看到你就远远的叫一声老爷。” 陈石头看着那四个差人,上了开往梅沙乡的大客船,他语气坚定的说。 陈友河愣住,他没想到自己被谢泼皮欺辱的事情,会给石头带来了这么大的影响。 作为家里老实人的陈友河,自小就被母亲王氏轻 曼。 他也曾经问过王氏,为何对大哥和三弟能一直亲和,对自己却总是不假辞色。 母亲却只会更愤恨的说,我就是这样。 妻子谢秀儿嫁过来第二年才怀上孩子,就因为此事,母亲便一直针对她。 要不是如此,他又何至于坚持要分家,分户搬出老宅来住。 早上在码头发生的事情,从小被欺凌惯了的陈友河,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在他看来,这不过是一次意外而已,他甚至都已经淡忘了早上被谢青皮推倒,并遭受谢青皮暴打的事情。 但是这件事情在年幼的陈石头看来,他慈爱温和的父亲被无端端的欺凌了。 这个世界上,给了他生命,给了他保护,给了他安定生活的人被恶势力欺辱了。 他却只能眼睁睁看着,而无能为力。 他愤怒, 他不甘, 他必须强大, 他必须有保护家人的能力。 陈石头脑子里想着事情,又等了一刻钟,客船便启航了。 三四刻钟之后,客船抵达了梅沙乡码头。 陈三根的牛车在老地方等客。他们父子俩又一次坐上了陈三根的牛车。 申时未至,父子俩便牵着手出现在村口。 两人加快脚步想着快点到家。 在村口,两人看到急匆匆往村口而来的陈友水。 “友水堂叔!” 陈石头远远的看见陈友水步履急切,便大声问道:“为何如此着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友水见陈友河带着儿子回来,一时之间大喜过望,他揣着粗气道:“友,友河……哥,你,你们可算回来了,赶,赶紧,赶紧回家去……” 陈友水大口喘着气,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什么情况?” 陈友河见陈友水这个样子,心里不由感到一股莫名的不安感。 “友水你好好说话,先顺顺气。” 陈友水却不理陈友河的提醒,反而拉着陈友河便往村里走。 他一边走一边说:“快回家,嫂子,嫂子,她,晕……晕倒了!” 陈友河感觉心里一空,脑子有一瞬的眩晕。 “你……你说……什么?秀儿,她怎么了?” 陈友河脚下不停,大声问道。 “回家再说。我刚从你家里出来。你先回去看看。” 陈友水侧头看到陈石头落在了身后。 他停下脚步。回身把石头往怀里一抱。 “我抱你,石头,这样走快点。” 陈友水把陈石头抱住,一个侧身,陈石头就到了陈友水背上。 “友水叔,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娘在什么地方晕倒了?” 陈石头也很担心娘的情况。 此刻,他被陈友水颠的有些喘不上气。 “你娘,在你家堂屋里晕倒了。” 陈友水边走边说。 “今早,我打了些鱼,送了些个大的去集市换钱。还剩些个头小的,本想着分几尾鱼给你吃。吃过午饭,我便提了鱼去你家里。刚走到你家院子外,便听到了三丫和五丫的哭声。” “院门关着,我敲了院门,过了好一会三丫才给我开门。” “她哭着说,你娘晕倒在堂屋里。我便进去,把你娘扶到了卧室。你娘当时醒了,只是她说她很冷。我看了一下,她应该是打摆子了。” 听到陈友水说,娘染上了打摆子的病症,陈石头心里也着急起来。 “我本来是想着,去集市那边请郎中来给你娘看诊。没成想你们这么快回来了。正好,先回家看看你娘的情况再说。” 路上陈石头大致了解了母亲在晕倒时得症状。没一会三人便回到了家里。 堂屋里,小叔婆在哄着五丫。见陈友河和石头回来了,心里的担忧才稍稍放下。 “友河,快回屋看看秀儿,石头你也去看看你娘亲。” 小叔婆刘氏催促陈友河父子,先去卧室看谢氏的情况。 陈友河赶紧把背篓放下,急步走进卧房。 陈石头跟在爹爹身后进了父母的卧房。 床榻上,谢氏蜷缩着,身上盖了一件大棉被。 她哆嗦着嘴唇,脸色泛着可怕的青灰色。眼睛也一个劲的翻着白眼。 “孩子他娘,你哪里不舒服?” 陈友河怜惜的看着谢秀儿。 陈石头走近些,伸手抓住娘亲的手掌轻声道:“娘,别怕,石头和爹回来了。娘你告诉石头,是不是浑身发寒。” 谢秀儿哆嗦着,点了点头。 陈石头紧紧锁着眉头。 “打摆子!” “是打摆子!” “怎么办?怎么办?” “要怎么样,才能让娘亲好起来!” 陈石头嘟囔念叨起来。他心里一时之间感到无比恐惧,他很害怕会失去娘亲。 “娘亲一定不能有事的?” 陈石头在卧室里来回走动着,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可是,无论如何想,他也搜索不到相关的内容,情急之下,他只好用手掌使劲敲了几下他幼小的脑门。 他记得有那么个时间里,他脑子里出现过一点点灵感的。 是的,在那艘大客船的船舱里,当他看到那个打摆子的客人,蜷缩在船舱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时候。 他脑子里,有那么一瞬间出现过一丁点的灵感。 可是,现在他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第29章 寻药 “怎么办?” “啪,啪,啪!” 陈石头又一次使劲拍打着他的小脑袋,他需要重重的刺激,让大脑快点想出治疗打摆子病症的法子来。 陈友河见状吓了一跳,他急忙从床榻上站起来,抓住儿子挥打的手,大声道:“石头,你疯了?” “爹,我,我想……” “我要想到救治娘亲的办法。” “爹,刚开始的时候,我有一点点灵感的!” “真的!” “可是,就一下子,一下子就忘记了。” 陈石头语无伦次的说。 陈友河道:“你能有什么办法?你懂什么?你别给我添乱就行了。” 陈石头大急,厉声道:“可是娘亲,娘亲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去找郎中来,给你娘治病呀,还能怎么办?” 陈友河心里也着急,谢秀儿这病,来的太快太突然。 他根本没有任何心理准备。 现在,见儿子开始自虐,他一下子更烦躁更慌乱了。 “没用的,别去了,爹,没用的。郎中要是能来家里给娘看诊,我们去县城的时候,就不会看到船舱里,坐了那么多得了打摆子病的人,他们都是去县城找大夫看病的。” 石头摇头说。 陈友河愣了愣,儿子说的有道理。 早上去县城的船舱里,有些乘客确实是去县城看诊的。 看来请大夫上门,给秀儿治病的法子有些行不通。但是生病了,看郎中是他唯一能做到的事情。 “郎中不来家里,我们就送你娘去医馆,去医馆找郎中看诊。” 陈友河坚定的说道,他决定马上送谢秀儿去看郎中。 说完,他便走出卧房。 他要去做准备,把谢秀儿送到集市的医馆里去找郎中。 陈石头看着爹爹出去,脑子一片空白,他虚弱的坐到了床榻上。心疼的看着表情痛苦的娘亲。 口鼻中闻着卧房里淡淡的苦橘皮的气息。 那是昨晚,他给父母卧房点了蚊香,蚊香燃烧过后残留下来的气息。 猛然间,他想到了什么。 “爹,爹爹!你在哪里?” 陈石头急冲冲奔出卧房,来到堂屋。 堂屋里,他只见到小叔婆抱着五丫。三丫坐在凳子上啃着冷馒头。 就是没有爹爹的身影,他便焦急地大声叫起来。 陈友河在院子里做担架,他听到儿子叫自己便应道:“何事,你说便是,我听着呢?” 陈石头赶紧冲到院里,急切的说:“爹爹,快拿上柴刀,挑杆(一种两头尖尖的木杆,用来挑柴伙的工具)多拿两根稻绳,跟我去坝上(从河里引水至沟渠的入口出)。” 陈友河道:“去坝上做甚?” “爹爹,路上跟你说,快些。娘亲快受不住了。” 陈石头很焦急,他没空和父亲解释,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陈友河自己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他见儿子忽然间有了主见,想了想便决定听他一次。 陈石头抬头,看向正帮着父亲做担架的陈友水,道:“友水叔,麻烦你到我爷爷家竹林里,砍两棵三年老竹,竹子主干要尽量大一些的。” “你弄回来之后,给我做成两尺长一根的竹筒。竹筒要把里面的竹节打通。留一个底别打通。” 陈友水点点头道:“好,我这就去。你要用几节竹筒?” 石头略做思索便道:“先准备六节。多的弄回来先放院子外边。” 陈友水点头答应,便转身出去了。 陈友河父子拿了柴刀和挑杆,出了院子往坝上走。 “爹爹,除了坝上那边有黄花蒿。我们村附近,还有什么地方有黄花蒿?” 去往坝上的路上,陈石头问陈友河。 “黄花蒿?你要黄花蒿做甚?” 陈友河反问。 “黄花蒿能治打摆子!” 陈石头道。 陈友河闻言心中诧异,他想问儿子,你是如何知道黄花蒿能治打摆子。 但他知道儿子定会说,是白胡子告诉他的,便忍住了。 陈石头怕自己会忘记,黄花蒿汤液的制作过程,便与爹爹讲述了一遍黄花蒿汤药的制作。 “这事如何能做到,不能让水沸腾,却要煮出黄花蒿里的药物。你可知道黄花蒿是有毒的?人吃了黄花蒿是会恶心呕吐,是会中毒的?” 陈友河听儿子讲述了提取黄花蒿的要求,便觉得这孩子是拿他母亲的命在做尝试。 他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真的只有黄花蒿,能治得了打摆子病症。没有第二个办法了。爹,我们只能成功,不能出错!” 陈石头语气坚定的道。 陈友河也明白,打摆子病症确实很难治疗。 他沉思良久,只能同意儿子来做一次尝试。 因此,他们绝对不能失败。 到了坝上,两人匆匆忙忙割了一挑子黄花蒿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陈石头又在田埂间和沟渠旁割了些鱼腥草,紫苏,捡了些车前草。 回到家里,五丫已经睡着了,三丫在堂屋里看着妹妹。 小叔婆见谢氏已经慢慢缓过了最难,最痛苦的时候,便回家去了。 毕竟,她家里也有一大堆的事需要做,眼看着端午节到了。田地里也有许多农活要做。她能抽出时间来看顾两个小娃,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陈友水把陈石头要用的竹筒准备好。 他也还有许多农活要做,见陈友河和石头回来,便也告辞离去。 “友河哥,有什么事让三丫去稻田里叫我,我就在村右坊那边稻田里干活。” 陈友水道。 “好,友水今天辛苦你了。” 这一刻,陈友河很感激这个已经出了五服的堂弟。 “石头,那几尾鱼,我给你扔在那大水缸里了。晚上可以弄好吃点,给你娘亲补补身子。” 陈友水提醒陈石头道。 陈石头忙着清理黄花蒿便点了点头道:“谢谢友水叔,我会的。” 待陈友水离去,陈石头把选出来的黄花蒿清洗好,又切成很小的丝。 现在他没有干燥的黄花蒿,只能把黄花蒿叶子和嫩芽切碎些。 然后,将陈友水准备好的竹筒洗净。他便将烧好的开水,灌入竹筒里。 又将切成细丝的黄花蒿叶子放入竹筒里。 陈友河在厨房煮着水,他拿了一些黄花蒿青苗去厨房烘烤。 陈石头将三个竹筒管,装上黄花蒿切片和开水,再将竹筒放进已经煮开了的水里。 “爹把明火熄了吧。让锅里的水轻微沸腾就好。注意看看竹筒里的水起了雾便停了灶眼的火。” 陈石头说道。 陈友河道:“好,我看着呢?不会让竹筒里的水煮沸的。” 陈石头道:“那行,我去准备纱布。” 这一忙活,又过了小半个时辰,申时过了大半,谢氏的情况刚稳定一些,她很有可能随时还会发作。 打摆子这种病症,普通大夫根本治不了。 就算把谢氏送到集市医馆去,大夫开出来的药,也没法子缓解谢氏的痛苦。 陈石头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他必须从黄花蒿里找到方法,治好谢氏的病症。 整个煮药步骤中,最关键的环节,便是控制住浸泡黄花蒿的水温。这极大的考验陈友河的耐心。 至于清除黄花蒿药液里的毒素,陈石头知道,提取物过滤液,能清除黄花蒿汤里的大部分毒性。 第30章 备鱼 酉时过半,太阳快斜到山头上时,陈石头把锅里煮好的柴胡,甘草,紫苏,生姜汤端给谢氏喝下。 谢氏忍着难受,喝了大半碗便又躺下。 三丫看到娘亲喝了汤药,温柔的对谢氏说:“娘亲,喝了药就好了。” “爹爹和哥哥忙坏了,三丫也把五丫照顾的美美的。娘亲要快快好起来。” 谢氏努力挤出一丝笑容,声音虚弱的道:“嗯,娘亲好多了……新如真乖,新如长大了,会照顾妹妹了。” “嗯,新如还会自己洗头了。娘,我刚才自己把头发洗干净了。你看……” “娘,你饿不饿,爹爹在县城买了肉包子回来。哥哥说,娘喝了汤药就会想吃东西的。新如把肉包都热好了。就等娘亲喝了汤药就吃包子了。” 三丫陪着谢氏聊天。 被三丫这么一说,谢氏还真感觉肚子饿了。 她笑着点头道:“娘喝米粥就好了,肉包子留给新如吃。” 三丫马上摇头,说:“不行,哥哥说,娘必须要吃点有营养的东西,吃了包子之后,哥哥还要给娘亲喝专门治打摆子病的药。” 说完,三丫马上朝房门处喊道:“哥哥,快拿肉包子来,娘说饿了。” 陈石头听到三丫的叫声,应了句:“马上就来!” 声音刚落,陈石头就端着肉包子进了卧房。 “娘,你把包子吃了,一会给你喝的那个药,味道有点大,怕会刺激到你的肠胃,所以你要先吃点东西。” 陈石头知道谢氏的性格,如果他不解释清楚。估计谢氏不会真吃那个肉包子。 谢氏看了看儿子,她心里是不太相信儿子的话。 不过,她的确是很饿了。自昨夜晚饭后到现在,她只喝了几口凉水,滴米未进,胃里早就空了。 陈石头见谢氏怔怔的看着自己,便目光坚定的回看着谢氏。 果然,见石头目光坚定,谢氏这才相信儿子没有骗自己。 她想早点恢复健康, 于是,点了点头。 陈石头喂娘亲把包子吃完。 “娘,过一盏茶的样子,我喂你喝药。那药,我刚试喝了一点,味道挺难喝的。你得忍一忍。” “好,娘会忍着的。” 谢氏回了陈石头一个肯定的答复。 其实,黄花蒿的味道哪里是有一点难喝,泡煮黄花蒿时,陈石头因为不知道应该弄多少剂量给谢氏服用。 一开始,他煮了三竹筒汤药,可是用纱布过滤之后,他发现汤药就剩一点点了。 而且,等到黄花蒿汤药静置沉淀之后,可用的汤药就更少了。 于是,他便一次用六个竹筒管泡煮了黄花蒿,再煮了一次。 第二次弄出黄花蒿液提取液,便有了经验,过滤,冷置澄清再过滤都熟练了许多。 如此,他便制作出一了大碗黄花蒿汤药。 他试着喝了一点,差点没呛得他吐。 陈友河听说谢氏已经吃了些食物,就把黄花蒿药汤端了进卧房。 他本来正在厨房里做晚饭。 天黑之前,最好能让孩子们完成吃晚饭的任务,如此可省了一些灯油。 亏得是夏天,天黑的晚。 谢氏喝了一小碗黄花蒿汤汁便又躺下了。 陈友水在田地里忙了一阵子,收工后先来了一趟石头家。 陈石头告诉他,谢氏喝了汤药好了不少,现在睡下了。 陈友水才安心离去。 石头忙追出院子叫住他。 “友水叔,这个是在县城搞到的糕点,你尝一尝。” 陈石头把几块二指大小的甜品糕点,递给陈友水。 陈友水想拒绝,石头道:“不准拒绝,三丫和五丫已经吃过了。你也尝尝,这是特意留给你的。” “好。我尝尝。” 陈友水很高兴,石头特意给自己留好吃的。 “友水叔,若是明日还去打鱼,只要不超过四指的鱼儿,你就全都留着给我,我按市场价格买你的鱼。” 陈石头看到了陈友水给他送的鱼。 他要先去试试灭蛾虫的方案。 眼看着水稻就要到扬花期了,今天去割黄花蒿的时候,看到许多稻苗上都落满了青色小蛾虫。 蛾虫灾的到来,就在这两天。 谢氏一病下,他不能等着父亲犹豫不决,只能自己先弄一丘小块一些的稻田做实验。 陈友水不知道陈石头,忽然要那么多鱼想要做什么,便问:“你如何要这么多鱼?” 有时候陈友水运气好,一个早上能打二十几斤鱼。 那么多鱼,石头家里吃鱼,那是绝对吃不了的。 这个时期,他们这个偏远的小村子,根本没有养殖鱼的技术人员。 即使有一两个大村落的地主,挖田造塘养些鱼,那也是用来观赏用的。或者将吃不完的鱼临时养着。 鱼儿育苗育种的技术要到衡州府才有。 陈友水很是不解,石头要那么多鱼用来做什么。 陈石头把他要做的事和陈友水说了一遍,陈友水摇头表示不相信。 陈石头道:“你先给我留着,对了,不能要草鱼。其他的鱼都可以。” 陈石头也知道,自己想到的法子,没那么容易让人相信。 但是他坚持要去试一试。 陈友水见这孩子如此坚持,只好点头答应。 送走了陈友水,陈石头从上午陈友河背回来的行李中,找出那一小包信石。 然后,他又去寻了些紫苏,薄荷,马齿苋,樟树皮和下午在田埂边收割的大叶青,又弄了些榨茶油剩下的茶子渣。 “石头,你搞这些东西做甚?” 陈友河刚把晚餐要吃的食物弄好,见儿子弄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厨房,很是不解。 “呃!” 陈石头没想到会被父亲发问,愣了一下后,才摸了摸后脑勺弱弱的说道:“爹,你去吃饭吧,我就烘干一点材料。一会就好。” “你当心一些,别走水了!” 陈友河知道,现在的石头鬼点子多,便提醒他注意用火安全。 陈石头把要用的材料,放到灶炉旁铺好就出了厨房,回堂屋准备吃晚饭,他也饿了。 “石头,石头!” 院子外边有人叫石头的名字。 “陈新郑回来了?” 陈石头很高兴,这人是住老宅的时候,他家的邻居陈新郑。 陈新郑,他是里正陈达田家的第六个孙子,陈新郑的爹在家是第三个儿子。 陈石头端着碗,跑到院子里给陈新郑开门。 “郑哥,你休沐了。啥时候回来的?” 陈石头见向比自己高了小半个头的陈新郑,他穿着一身干净的麻布衫,手里还那着一本书。 “下午回来的。刚到家没一会。” 陈新郑笑着说。 “来,进屋说话。吃饭没?” 陈石头招呼陈新郑进院子。 “不了,我娘一会指定要找我。对了,这个是我答应你,给你抄的三字经和百家姓。你先拿着,等有空了,我教你认三字经后边的字。” 陈新郑不进院子了。他还要急着回去,要不然一会他娘又要唠叨了。 他娘不让他和陈石头玩,不过,他却总是逆着他娘的意思来,偏要往陈石头家跑。 第31章 蚊子 陈新郑的功课不错。去年底,因为小叔公陈达广要备考府试,没时间教他们这几个孩子读书。 十岁的陈新郑便离开了村子,去了乡里梅氏的族学读书。 陈新郑的娘亲是梅沙乡梅氏的族人。陈新郑的底子不错,在入学考教中被先生评了上等资质。 于是,他便顺利进入了梅氏族学就读。 到梅氏族学读书,陈新郑每个月只能回一次村里。 族长家里在集市附近有产业,陈新郑的爹在集市里帮工。赶集的时候总会去集市忙活。 因此,陈新郑休沐的时候,也不一定会回村里。 陈石头接过陈新郑递过来的书,手有些颤抖,他也有自己的书了。 他也可以读书了。 “好,郑哥儿,谢谢你。” 陈石头郑重的道谢。 陈新郑道:“不用谢我,这是我答应你的。” 说着他转身就要离开。 陈石头赶紧叫住他。 “郑哥儿,你等等。我也有东西给你。” 陈石头转身进了堂屋。 没一会,他手里拿着个粗瓷碗出来了。 “这个是昨天我弄的蜂蜜,还剩一些,你回来的早。要是在晚些回来,就没剩下了。你拿回去吃。很香的!” “是吗!” 陈新郑接过粗瓷碗,凑到鼻子处闻了闻。 脸上露出幸福的表情,嘴里发出:“嗯,嗯……好香呀!石头,你可真牛,蜂蜜都能弄到。” 陈新郑由衷的,对着陈石头竖了竖拇指。 送走陈新郑,陈石头回堂屋吃饭。 没过一会,又有人来敲门。 陈友河刚放下碗筷放,便起身去院子里开门。 “小婶,吃了没!” 来人是小叔婆,陈友河赶紧把刘氏请进堂屋。 “我吃过了,过来看看秀儿什么情况。弄了药后,好些了没?” 小叔婆看到,三个孩子都在吃饭,心里才安心下来。 陈友河答道:“已经好多了,喝了药后,没一会就睡着了。” 小叔婆进卧房看了看,发现谢氏果然睡着了。身上的情况也恢复了一些。谢氏身上没再盖厚厚的被子了。 从卧房出来,小叔婆才道:“你们吃,我刚放下碗筷就过来看看。说实话,我真担心你们连晚饭都没准备呢?” 陈友河道:“劳烦小婶了。” 停顿一会他又道:“小婶还得麻烦你一个事,不知道小婶包粽子了没有?” 小叔婆说:“现在准备回去包呢?下午刚准备好糯米。” 闻言陈友河道:“想麻烦小婶,帮我也包一些。今天下午刚好买了些糯米。一会我拿糯米过去。粽叶的话,下午我刚发泡好。” 下午在给谢氏泡煮黄花蒿汤药的时候,元喜食品铺的人,把糯米和谷子送了过来。 小叔婆自然答应,谢氏一病下陈友河哪有空包粽子。 虽然谢氏的情况已经缓和下来,但肯定是干不了活的。 小叔婆原本也想来陈友河家问问,需不需要她帮忙多包些粽子,给小孩子都尝一尝。 这会见陈友河如此说,便高兴答应。 陈友河便提着几斤糯米,和小叔婆出了门。 陈石头快速吃完饭,又喂五丫吃。 他准备的材料还在厨房灶台焙烤着。 他要尽快把材料弄好,明天进行配比看看何等剂量最合适。 这一夜,陈友河小心的陪护着谢氏。 陈石头在院子里敲敲打打,折腾到戌时,被陈友河训斥了几次才休息。 许三千找了永兴县城最好的大夫,给儿子许嵩桐看诊。 只不过,大夫看过许嵩桐的情况之后说,目前他对大打摆子的病症,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只能看孩子的造化了。 许三千感叹,老天爷对他苛刻,他已经行善积德一年多了。 老天爷却还是要折磨他的孩子。 待妻子聂氏从陆路赶到县城后,他去找县里的后台老爷,汇报上个月生意的情况。 献上了孝敬之后,他赶上最后一班客船,回了梅沙乡自己的铺子里。 油灯下,艾草烟熏过之后的特殊气味还有些残留。 闷热的天气又在酝酿一场大雨,房内燥热异常。 许三千只好把紧闭的窗户推开。 他心里很清楚,用不了一刻钟时间,书房内的蚊子在油灯的吸引下,又会追着他叮咬。 其实,他书房里的条件,已经比梅沙圩许多人家的都好。 在他书房内有熏香,他特意用来驱蚊的。 只是,今年的蚊子多得有些异常。 也可能是连续多日雨水充足导致的吧。 油灯散发的火光是个引蚊器,尽管他在书房内多加了了许多香薰,然而,事实是一点用也没有。 蚊子还是肆无忌惮的飞入他书房。 被蚊子惹得异常烦躁的时候,他想起在客船上,遇到的那个小小少年,给他点燃的那圈黑乎乎的物什。 “对了,还剩两圈的。应该可以用一下子。” 许三千记得,下船的时候,他把还没有燃尽的蚊香,收进了他的肩包里。 这时候也许可以用得上,经过一番寻找,很快他将黑糊糊的物什翻找了出来。 看到这个不起眼的物件,他抱着期待的心情在油灯火中点燃。 在油灯火苗下,一缕青烟飘向空中,黑乎乎的蚊香一端燃起了一星红点,青烟随着红点源源不断的冒出。 许三千口鼻中,闻到了熟悉的香樟树皮的气息。 他将蚊香找了个靠近书桌的位置放下。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书房里音音嗡嗡的声音,便小了很多。 原本追着他小腿和手腕叮咬得蚊子,也没再来叮咬他。 他很快静下心来,将近几日的账本查看完,又做好重要备注。 “这个东西真是神奇。明日需去寻找那个小孩。问问他这物什售价几何。需得买些回来。” 许三千想着,或许可以让这个少年,将这物什交由他发卖。 这又将会是一个非常有实力的进项。 谢秉礼养成了一个习惯,每夜都要读书两刻钟才能入睡。 今天下午,他和三叔谢江南以及三位妹妹一块回的村。 回村后,下人告诉他,爷爷又去了水稻田里。 他找爷爷请安时,爷爷与他讲述了今日对禾苗施了驱虫药。 不过,爷爷脸上的神色已经告诉了他答案。 这次驱虫药的效果不怎么样。 蜡烛下,他俊俏的脸膀周围,出现了几只长着又尖又长吸管的蚊子。 没过一会,他便感觉到脚背处传来一阵阵奇痒。 尽管,书房里已经增加了驱蚊熏香。然而在油灯下蚊子依旧猖獗。 “该死的蚊子!” 谢秉礼忽然想起,沙洲村那个小孩的话:“此物能驱蚊,不熏不臭,不辣,不刺鼻!” “若真有如此好的物什,便要每日都点上一盘,让这些可恶的臭虫全都消失。” 念叨完,谢秉礼想起那两盘被沙洲村小孩称做蚊香的黑色物什。 应该是放在他那个随身小布兜里。 就是不知道,是否把那一圈圈的东西弄碎了。 第32章 江东 陈友河很早就起来给谢氏做吃的。 谢氏醒的挺早。 一醒来就说肚子有些饿。 陈友河二话没说,立马起身去厨房。 刚出卧房,他就看到儿子陈石头从他自己房间出来。 陈石头和父亲打了个照面。 “爹爹,娘亲醒了吗?” “嗯,我给你娘弄点吃的。” 陈友河答应一声,抬腿去了厨房。 陈石头走进父母的卧房,见娘亲斜躺在床上。 “娘,你醒了,感觉舒服些了没有?” 陈石头走到床边,伸手贴在娘亲额头上,感觉娘亲的体温。 “我感觉好多了,就是饿了。一会吃了饭食,就没事了。” 谢氏道。 陈石头摇了摇头说:“不行,感觉你还有些发热。今天还要吃两次汤药,方能下床行走。” 谢氏笑着道:“听你爹说,我这病全靠你弄了黄花蒿回来才治得好。你是从何处得来的方子?” 陈石头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白胡子爷爷告诉我的。” “不过,娘,这件事太过耸人听闻了。你可万万不可对他人说起,治好你打摆子病症的方子,是我弄出来的。要不然,我怕是会被人当怪物,浸猪笼了。” 谢氏点头,有些事情说出去就变味了,到时候把名声弄臭了才是麻烦事。 “只是,这事总得要有个说法,不然也糊弄不过去。” 谢氏略一思索又发现无论如何还是需要有个说法的。 听母亲这么说,陈石头沉默了。 他也知道母亲的意思,只是他一时也没什么好办法,把这事情圆好。 “要不,就说是爹爹无意中得到的方子。” 谢氏摇头道:“你爹哪有这脑筋。” “那怎么办?” 陈石头也没办法。 谢氏道:“就说是你父子俩瞎琢磨,琢磨出来的。不管别人信不信,你和你爹就这么说。” “那我试试吧!” 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之前,陈石头也只能接受娘亲的意见。 谢秉礼天刚亮就起床了,他一向有早起的习惯。 不过,今天他起得特别早。 早起原因不是读书,而是因为昨夜那盘黑圈圈。 那盘不臭,不辣,不熏鼻子的蚊香,真的把他书房里的蚊子都赶了出去。 作为一个有思想、有灵性的读书人。 谢秉礼第一时间,嗅到了银子的味道。 尽管,他并不喜欢追逐名利。 但现实中,他不得不处处为了功名奋斗。 起床后,谢秉礼心里念叨的第一件事,是找到那个陈家小郎,买下他那个蚊香的配方。 有了这样东西,他们四房的商品货架上,将增加一项非常火爆的产品。 不过,他忽然想起,陈家小郎是二房的外甥。 如果,这个蚊香配方被二房的人先得到。 那他将错过一次让家人改变生活的机会。 思来想去,他只能改变主意。 在获得蚊香配方之前,他需要让家里能说得上话的长辈,重视这件事。 他敏感的觉察到,这件小玩意会改变很多读书人的成绩。 甚至会改变很多人的生活状态。 只是,如果亲自去处理这种琐事,要是被爷爷知道。 爷爷绝对不会允许,他把精力用在这种经商的琐碎事情上。 所以,他决定不直接去找爷爷说这事。 “伯母早。” 谢秉礼选择找他大伯帮忙。于是,他便直奔谢江东的院子而来。 “丫,秉礼呀!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早?” 周氏提了木桶和竹篮,从院子里出来,准备去溪边浣洗。 她刚打开院门,便看到了负手而立,站在院门口的堂弟谢江西的孩子。 “伯母好,大伯可已起床了?侄儿过来请安。” 周氏笑笑,谢秉礼这么早来寻他大伯,指不定有什么不合适让两个老爷子知道的事要讨论。 她也是很有眼力见的人,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既然,是要瞒着老爷子们的事,想必自己也不适合问。 于是应道:“他已经起来了,你进去吧!” 让谢秉礼进了院,她随手关上院门,去溪边洗浣衣裳去了。 谢秉礼走进院子,看到大伯谢江东在院子里整理着农具。 “礼儿,这么早来寻我,有事吗?” 作为四房中新一代的掌权人物,谢江东自有一股长辈的风度。 “大伯早,昨日我得了一个非常有趣的小物什。想请大伯随我走一遭,给大伯看看。” 谢江东诧异,这孩子这般早寻了自己,就为了给自己看有趣的物什? 他略一思索,即明白,侄子这么早来寻自己是不想让老爷子知道,他把花心思在俗事上从而耽误了功课。 想通这点,他便点头答应。谢秉礼是个知道分寸的孩子,若不是重要事情,他一定不会来寻自己。 于是,他随着侄儿出了东厢房院子。 谢秉礼领着谢江东,来到了大爷爷谢文山家的牛棚处。 牛圈内有五头黄牛,正使劲甩着尾巴,驱赶着叮在牛身上的蚊子。 耳边传来嗡,嗡嗡,嗡嗡的密集声音。 谢江东见状,正要问侄子为何带他来牛圈。 谢秉礼提前开口说道:“大伯,我有一物能驱赶这牛棚里的蚊虫。特意带你过来看看他的其妙用处。”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一盘黑乎乎的圈状物。 谢江东看着那黑不溜秋的东西,心下好奇,“这玩意就是你所说的有趣的物什?” 谢秉礼点头,他拿出火折子吹燃火苗,把蚊香点上火。 不肖一刻,谢江东便嗅到空气中有淡淡的烟味。 又过了几息时间,随着烟味的扩散,渐渐的围绕着谢江东身前徘徊的蚊子在慢慢减少。 又过了数息时间,原来耳边,嗡嗡,嗡嗡,嗡嗡嗡的声音,变成了音音嗡嗡的响声。 谢江东睁大眼睛,看向冒着黑烟的黑糊糊。 “如何,大伯,这个小物什可有趣?” 谢秉礼很认真的看向谢江东。 谢江东点了点头道:“确实很不错。走咱们回屋去谈。” 见识到蚊香的奇妙效果,谢江东明白了谢秉礼的意思。 不过,牛圈里的气味属实难闻,谢江东并不认为大清早,跑到牛圈里能谈出什么好事。 回到东院堂屋,谢婉欣正在准备早餐。 她见堂哥和父亲一块从院外回来,明白他们有事情要谈,便不打扰他们。 回堂屋坐定后,谢江东道:“秉礼即有如此好物什,为何不交由你父去处理。须知,我们四房商行的事务,今年初,便大多交给你父亲打理了。” 谢秉礼点头道:“伯父说的是。不过,我爹只负责四房在县城里商行的事务,乡里集市上的事务,可还是在大爷爷在操持着的。” “我并不是说,大爷爷经营不好集市的事务。只是,咱们家里各位长辈都有分工。我爹现在是管着县城的商行,可是这个蚊香却得我们集市这边的人来处理。” 谢江东蹙眉道:“此话怎说?” 谢秉礼道:“这个蚊香的配方,在南边村子沙洲村陈氏手中。而那陈家小郎是二房族中的外甥。” 谢江东懂了。 谢秉礼要先弄清楚,这个蚊香的配方目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知道配方的人有多少? 桐江村谢家二房那边知不知道这个事,陈氏那边有没有人重视这个配方。 至于沙洲村陈氏嘛? 呵呵,他们太散了。 一盘散沙,谢江东根本没把这样的村落放在心里的。 像他们谢氏这样集中力量搞钱的村落,才是他重视的对象,就比如梅沙乡里那头巨兽,梅氏家族。 第33章 拔苗 “船大哥,向你打听一个人。” 许三千来到梅沙码头,向客船船工打听消息。 “昨日,和桐江里谢家举人老爷的家眷,一块上船的那个背着箱笼的男子,他是哪个村的人?船大哥可还记得?” “许掌柜,这么早!您这打听的可是举人老爷家眷。这个不太合适吧?” 船老大对谢家人一向尊敬。 原因嘛,还得追溯到六年前,谢举人还是谢秀才时,秀才老爷帮过他打赢过官司。使得他免了充军之刑。 船老大是个感恩的人。自是记得谢老爷的恩情。 这大清早的,就有商人来打听谢老爷家眷的事。 船大哥心里便警惕了几分。 举人谢江南,昨天回了桐江里,他亲自送谢举人下的船。 虽然,许掌柜是他的老顾客,还是每月最少四次乘他客船上县城的常客。 但是,他还是本能的警惕起来。 许三千赶紧拱了拱手道:“船大哥误会了,在下是想问问,与谢举人家眷一块乘船那人,他们是哪村人氏。” “因为,昨日在下与那人家的小郎有过交谈,感觉那小郎和我一位恩人有些相似” “昨夜,想起那恩人来。今日便想来问问船大哥,可记得那人是何村人氏。” 许三千撒了个谎,说是找与恩人相似之人。 船大哥听到许三千说,不是打听谢举人家眷。而是打听其他人,他才松了口气。 他仔细想了想,与谢举人家眷一块乘船那父子俩,他们应该不是谢举人家亲戚。 他想起了昨日早班船开船之前,码头上发生的那件推搡之事。 心道,还是举人老爷家人仁慈,要是没遇上谢家小姐在船上。 昨日那父子俩,少不得一顿皮肉之苦。 于是,他对许掌柜的道:“那二人,应该是沙洲村陈氏之人。” 许三千闻言大喜,他原本以为船大哥对那父子俩没什么印象。 没想到船大哥还真知道那父子俩的地址。 于是,他从衣袖里拿了几文钱给船大哥,又道:“多谢船大哥了。” 船大哥知道这些商贾的习性,便不客气随手接过。 许三千认识沙洲村的里正,而且他和沙洲村里正陈达田还挺熟。 既然,打听到那小孩是沙洲村人氏,那就好办了。 陈友河刚把家里的衣物浣洗好,准备回家去晾晒。 耳边听得西山家媳妇在远处叫:“友河大兄弟。快去梅子窝那地,看看你家石头吧。他把你那最肥的七分半水稻田给收拾了。” 陈友河被这妇人猛的一嚷嚷,脑子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他缓了缓才问道:“嫂子说啥?石头咋啦?” 陈西山家媳妇吴氏道:“你家石头,在你那稻田里抓泥鳅呢?那好好的禾苗眼瞅着快要扬花了。他好端端的给你拔了许多,扔在了田埂上呢?” “哎哟,这个混账东西。我就说呢,一大早的怎么不见人影呢?原来是去霍霍我那禾苗去了。” 陈友河一跺脚,心道,臭小子,玩起先斩后奏了啊。 他急急忙忙,把木桶里的衣服拿回院子,又匆匆忙忙赶去梅子窝那边的稻田。 陈友河还没走到梅子窝自家稻田边。 远远的便见到一群人,围在自家田埂边上,指指点点的议论着什么。 “唉,友河,你可算来了,快看看你家石头吧。他这是要做甚?” “对呀,石头这小娃子,荏是不听劝。把这好好的禾苗都给拔了。” “友河,快来劝劝你家大小子吧。他是要把你这几分田的禾苗给糟蹋了呀。” 围观的大伙,都是一大清早,赶来稻田里抓蛾虫的村民。 这还没开始干自家稻田的活。 一个个的倒是先看到陈友河家九岁的娃子,带着族长家的小孙子在稻田里挖沟。 这不,敢情是田里做沟的位置太窄,这小子把田里长势正好的禾苗拔了许多。然后,多出来的禾苗直接给扔出田里,抛到了田埂上。 这田埂上扔了得有七八十棵大禾苗了吧。 一开始大伙还以为,石头这孩子是把禾苗当杂草给扔了。 仔细一问,才知道这孩子,他是故意把挡在他要挖沟的位置上的禾苗给扔了。 一些等着看热闹的妇人,更是把自家稻田里的蛾虫都给忘了。 就等着陈友河过来,收拾这不懂事的孩子。 陈友河阴沉着脸,走到田埂上,看着被儿子盘出来的八九条大约一尺左右宽的过道。 这几条宽敞的过道,直接让水稻田里的禾苗株数,减少了七八十棵。 这么多株禾苗,最少有两斗谷子的产量了。 陈石头见爹爹来了,赶紧向水稻田里的陈友水招呼了一声,让陈友水先离开。 他低笑着,从水田里走到田埂边上,走到父亲身前。 陈友河沉默了半晌,最后对着围观的乡亲道:“诸位,都回去忙活吧。” “石头今天干这事,是我让他干的。这不友水老弟,昨日在密溪河里打了些鱼,我儿给买了些,今天把田里过道给清理一下,为的就是给这鱼儿有足够活动的空间。大伙别看热闹了,都回吧!” “哈哈哈!陈友河,你怕是种田种傻了吧。” 陈友柱跟陈友河自小就不对付。 当年,他看上了谢秀儿,只不过后来谢秀儿却嫁给了陈友河。他自此更是对陈友河看不惯。 “这水稻田是要晒田的,你竟要在这稻田里养鱼。你是要笑死乡亲们呢?还是要糟蹋这好端端的稻田?” 晒田,是在禾苗开花后一段时间内要适当的把田里的水放干,让禾苗根部适当透透气。 一般晒田时间为三到五天。在稻子结穗之后,也要进行适当的晒田,时间也是三到五天。 “就是呀,友河,你这没几天禾苗就要扬花了,扬了花再过八九天就要晒田了。前后拢共就十几天时间,能养什么鱼呀?” 有与陈友河关系相熟的人,开口劝说起来。 陈友河看了看禾苗里正在飞舞的青色蛾虫,最后咬了咬牙道:“多谢各位的关心。我就试着养一养,说不定鱼儿也能长几两肉,到时候也能换些钱买粮呢?” 陈友河是坚定了相信陈石头的决心。 “这个臭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让人省心了。” 众人见陈友河铁青着脸,心里也琢磨出了个道道。 想必陈友河为了顾全儿子的面子,不好当众责罚儿子。 这才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一想通此道理,许多做了家长的男人,都不自觉的反省起来。 自己是不是老当着大伙的面,责骂自家孩子。 “这陈友河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 第34章 放鱼 待围观的人群都离去,陈友河挽起袖子和裤腿,把田埂边上的禾苗都给拾起来。 “那些鱼苗都准备好了吗?” 陈友河把青葱禾苗一把把卷起来,收集好了,准备扔到田埂之外的开阔地方,又问陈石头鱼苗的准备问题。 “嗯,准备了一些。昨天友水叔弄的那几尾鱼,可以放下来。另外,他家里昨天打的鱼,还剩下些小鱼苗,我也都要了。” “等把田间的鱼道弄好,就可以把水满上。一会就可以拿鱼苗过来放了。” 陈石头说着,重新回到水田里双手下地,把刚刚还剩几尺没弄完的田中禾苗过道重新盘开。 “谈拢价钱了吗?” 陈友河怕儿子给陈友水价格太高,家里就剩几百枚铜钱。 明天谢氏还得回娘家,总得买些物什,哪能空手回娘家。 陈石头道:“我说给友水叔二十文钱。他说给十文便成。今早他也放了鱼网,这会应该是去收网了。” 陈友河没接这话茬,而是问道:“你估摸着这七分田能放多少尾鱼苗?” 陈石头抬头,扫视一遍才道:“按亩一百尾算,咱们这应该能放七八十尾。不过禾苗里的蛾虫有些多了。要是有足够多的鱼苗,便放九十尾也成。” 陈友河摇头,又问:“其他几块稻田呢?你上哪去弄这么多的鱼苗?” 陈石头听父亲这么问,心里高兴了。 他听明白了,父亲已经同意家里所有稻田,全部都用鱼儿灭虫法来对付青蛾虫子。 “一会友水叔送鱼苗过来,我们问问他,集市上那些鱼贩子,端午节后的鱼苗有没有的便宜些。” “若是,节后鱼儿能便宜些,就向鱼贩子买些鱼回来放。” 陈友河觉得这也是一个办法,便点头答应。 给田里放水的时间,陈友水远远挑着一担木桶往这边稻田里来。 陈石头赶紧迎上去。 “友水叔,今天收获颇丰呀!” 陈友水讪讪笑道:“也没多少,就三十几尾。你看看,要是行就都放进去吧。” 陈石头看了看木桶里的鱼,有些大个的约摸三指大小,有些小的就比较小了。 他又问,“千万别放草鱼,要不然,这稻田就得遭殃了。” “放心,我仔细选过了,没有草鱼。” 陈友水道。 “那行,友水叔,这里给你二十文,加上你家里放着那些,一共给你三十文。” 陈石头一口价给出,陈友水点头说好。 “石头,你说这鱼,能给你把禾苗上的蛾虫给吃了。你可不兴骗我!” 陈友水道。 陈石头道:“友水叔,你看我,这鱼都放进去了,还能骗你。你要是不信,最多三天,你就能看到我家这块田里禾苗上的蛾虫,是多了还是少了。” 陈友水还是一脸不解,这鱼儿生活在水里,这蛾虫飞在禾苗上。这玩意还能把蛾虫给吃了。 他是不信的。 不过,今天陈石头都已经在这么干了。 他就只能等着过几天,看看这水田里禾苗上的蛾虫是不是真比别的田里少些。 “对了,友水叔今天你还得去集市吧?过会去集市的话,帮我问问节后鱼苗的价格是多少?若是这几日定鱼苗,帮我问问价格是否有得便宜些?” 陈友水道:“你是准备把剩下那几亩水田,都给放上鱼苗?” 陈石头点头,道:“是呀,这蛾虫把禾苗给啃了。不弄鱼吃他们,今年这稻田可要减产的。” 陈友水道:“那我帮你问问吧!你估摸着要多少尾鱼苗?” 石头道:“大拇指大小至三指大小的都行,大概四百尾吧。尽量选便宜的,鲢鱼,鲤鱼,鲫鱼都行,泥鳅也可。” 陈友水点头答应。 然后,把木桶里的鱼倒进稻田里。 陈友河看着鱼儿下了田,才道,“老四十,你现在随我回去拿钱吧!” 陈友水道:“不差这一时半会。我还得赶紧把那几尾大些个的鱼儿,送去集市。回来再说吧!” 陈友河只好答应,这会却听远处有人在叫:“友河,快回家去看看吧,谢家来客人了。村长都去了你家里。” 陈友河不解,大声问,“十九婶,你说啥!谢家来了客人?到我家的?” “是呀,指明了要找谢秀儿家人呢?赶紧回去吧。那人带了可多东西了。” 十九婶大嗓门回了一句。 陈友河赶紧用田里的水冲了冲脚上的淤泥。 心里想着,谢家有谁会来找秀儿。 陈友水把陈石头叫上。 陈石头也洗净自己脚上的泥巴,跟着爹爹往家里走。 谢氏没想到村长会带着桐江村谢家第一举人的侄子,谢家第一秀才的孙子来自己家里。 虽然,她和谢秉礼是同一个村的谢家人,可是她娘家是桐江村谢氏二房的后辈。 而举人谢江南,是桐江村谢氏四房的后辈。 在这个两百多年的大村子里,他们一二三四房的后辈,名义上都是共同生活在一个村子,可是亲情已经淡了很多。 毕竟,五服之外少亲情。 何况四房三十多年前出了一个秀才,四房的身份和地位在村里,乃至在乡里都高了许多。 去年,四房又出了一个举人,还是梅沙乡第一个举人,永兴县大周朝第三个举人。 如此一来,桐江村谢家四房的地位,一下子又高了许多。 去年,因为举人老爷家里办流水席,她也被族中长辈请回去吃了一顿大肉。 说实话,那件事确实是谢家给所有桐江村嫁出去的女子长脸了。 可对于非四房出身的外嫁女人来说,也就是,也只是,一个没有屁用的虚名。 谢秀儿喝了黄花蒿汤药,小睡了一会,被女儿陈新如叫醒的时候正纳闷呢? 突然来了谢家小公子,还是谢家四房的人,她不情不愿的起床来待客。 谢秉礼提了两提子礼物,用油纸包着。 谢秀儿也不知道是什么。 她远远的行了个礼道:“你是谢家四房文元公的孙儿。” 谢秉礼点头拱手道:“族弟谢秉礼见过族姐。” 谢秀儿疑惑道:“你认识我?” 谢秉礼道:“不认识,不过,昨日族弟与族姐家夫婿一同乘船去的县城,故知道你我是同族姐弟。” 谢秀儿忍着心里的不适,点头道:”快快请坐。三伯,我这身体有恙,家中男人去了稻田里。” 谢秀儿看向村长陈达田。 陈达田道:“我已遣了人去叫他们回来。” “那就多谢三伯了。” 谢秀儿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说话底气却还不错。 陈达田见谢秀儿这般情形,便道:“友河家的,你这前天可还能上山砍柴,今天这是怎么啦?” 谢秀儿苦笑道:“唉,也不知道怎得,染上了打摆子病。整个人都发着寒,幸好友河照顾得当,这才稍稍好了些。” 陈达田一听谢秀儿染了打摆子病。 他也感到事情难办,他家老五家的孙子,也染上了这症状,今早起来就在屋里叫唤着要送去镇里看大夫。 第35章 交谈 陈石头回到家里,看到来人是谢秉礼,他立马猜到了谢秉礼的来意。 陈达田见陈友河带着儿子回来,便告辞离开。他还有许多事要忙,本是把客人带到便可离开,但主家男人没在家,才在此多陪了一会。 陈达田的主动离开,让谢秉礼暗自窃喜,他心忖:“看来陈氏族人,并不知道蚊香之事。” 陈友河还念着谢秉礼的好,他马上安排石头去泡茶。 待陈友河落座,谢秉礼才说道:“听族姐说,昨日身体有恙,幸得姐夫悉心照顾,身体才渐渐恢复。看来姐夫不但是个种田好手,还是个宠妻好男人。” “哈哈哈哈,三公子见笑了。实在当不得宠妻男人之名。我与秀儿一起生活了十来年,朝夕相处,此时便是心意相通之人,她身体有恙,我亦不得安。” 陈友河与谢秉礼说话,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这公子哥真没一点架子,就和自家亲侄一般好说话。 谢秉礼点头,表示明白。 “今日过来看望族姐和姐夫,确有一事相问。” 陈友河知道谢秉礼肯定无事不登三宝殿,便道:“三公子有何事尽管问便是,我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谢秉礼从怀里拿出一小半圈黑糊的物什。 他手指捏着黑乎乎物什的边角,让谢秀儿和陈友河看清楚,方道:“这个物件,是昨日石头侄儿送予我的。” “说是此物可以驱蚊,而且不臭,不辣,不熏鼻子。昨夜我被蚊虫困扰难耐,点燃了此物。” “这东西虽不太好看,但是,它的的确确,如侄儿所说那般,能驱赶蚊虫。并且不臭,不辣,不熏人。” 谢秉礼说着,看向从厨房端了茶水过堂屋的陈石头。 “说实话,今年入夏以来,我就一直被蚊虫困扰。每日夜间难以安心读书。” “昨日得了此等好物,自是想来感谢石头侄儿。所以,今天特意带了些礼物过来,还望族姐和姐夫莫嫌弃。” “也正是因为此物什,我想问族姐夫和族姐,可否将此物配方转卖与我。” “想必族姐也知道,如今我谢家声势渐大。可是,家族中收益却不见增长。在这么下去,族中族人也是难以度日。所以,我想买了这蚊香的配方,制作蚊香,以便经营。” 谢秀儿没想到,儿子瞎搞糊搞弄出来的黑糊糊,能被四房三公子看中。 她心中思索起来。 陈友河看着站在一旁没说话的儿子,他心里比谢秀儿更好奇。 昨天儿子能弄出黄花蒿汤药给妻子治病,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撼。 今天早上,儿子问也不问他,便一个人做主,把梅子窝那块稻田整成了鱼田,他心里也很是震撼。 现在谢秉礼来家里寻蚊香制作配方,他心里的滋味都不能用言语来形容了。 这孩子,真的变了一个人! 陈友河看着陈石头,见他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为了不冷场,他开口道:“三公子如此看好这蚊香,我感到很意外。不过,实话说予你听。这蚊香虽是我制作的。可是,我并不知道这蚊香的配方。” “啊!” 谢秉礼大感意外。 这怎么可能,你自己制作的物什,你居然不知道配方。 “姐夫可知道,谁有这蚊香的配方?” 谢秉礼虽然有些错愕,但很快恢复理智,便出言询问蚊香配方的出处。 陈友河对着儿子陈石头努了努嘴。 谢秉礼瞬间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身前半大的小子。 “呃!” 陈石头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 脸上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他看向谢秉礼道:“三公子真想买卖蚊香?” “当然,这东西虽然不好看,却能为我等读书人,解决被蚊虫叮咬的困扰。” “我自是想把他,推广给广大被蚊子困扰的学子。” “嗯,这的确是一个好的市场切入点。不过,三公子也应该知道,这蚊香不过是夏天用的物件。到了八月底,天气转冷这物什便没了作用。你这个买卖可就没人要了。” 陈石头一番话说出,谢秉礼立马醒悟过来。 确实如此。 这东西的季节属性太强了。 如此看来,这陈家石头还不太一样,这些东西他都能看到并给自己一一指出来。 “还有一个问题是,这物什并没有任何技术壁垒。呃,就是说,这蚊香其实很容易制作。若有心人想仿制,用些心思,花些钱也能弄出来。” 陈石头一边说,一边看着谢秉礼的神情。 见他在认真听自己说话,便接着说:“因此,这东西很难做到独家生意。” 谢秉礼点头。 此刻他心里有些翻江倒海,陈石头说的这个问题他没有想过,这个小子却想到了。 他的眼界,竟比不上这个半大的小子。 蚊香这东西,如果真的很容易制作。 他最多就只有一年,不,他就只有一个季节的发卖优势。 到时候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很有销路。 “另外,制作这个蚊香,需用到大量的人工。一旦接触的人多了,制作方法就不可能保守的住。” “而且,这蚊香发卖之时,还容易折断造成损坏。” 谢秉礼被陈石头提出的一连串问题,搞得有些愣怔。 原来,一个好的商品,想要挣钱真没那么容易。 “还有一个问题,蚊香开始发卖之后一旦被官家掌握了蚊香的销售情况,商税方面如何应对。或许,谢家自家商铺可以有办法应付。” “但是,这东西不可能只在你自家商铺发卖。必定是要做出来,然后大家都可以卖的。” 谢秉礼有些头大,看来经商真是一点不比读书轻松。 他心里有点为父亲谢江西感到难过了。 陈石头见谢三公子脸色阴晴不定,他知道火候差不多了。 于是,他停住不再说话,等着三公子下一步的表态。 过了大约半刻钟,谢秉礼从凳子上站起来,对着陈石头做了一揖,随后道:“还请石头小兄弟赐教。” 陈石头感觉头大,搞什么名堂。 我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这东西没什么利润,你别乱搞。 我说了这一大堆东西,你一句也没听进去。 对了,这辈分变得有点快丫,刚刚还石头小侄儿,这会怎的成石头小兄弟了。 他赶紧上前一步,手掌托住谢秉礼的手说道:“使不得,使不得,三公子折煞我了。” 谢秉礼却坚持道:“真心向石头小兄弟请教。” 陈石头看看老爹,又看看老娘。 见他们满脸诧异。 这都叫什么事呀。 谢家三公子可是正儿八经的读书人,是参加了今年县试的生员。 他居然对着自己家屁事不懂的小子行礼请教。 这件事可不能外传。 要是被外人知道了,唾沫星子都能把他两口子给淹死。 眼见谢秉礼真想做这破蚊香的生意,陈石头只能硬着头皮说:“这事,你容我想想。这样,端午节过后,我给你答复如何!” 谢秉礼略作沉思,便答应道:“初六日吾必再来韬捞!” 第36章 客来 陈石头把家里剩下的蚊香,分了一半给谢秉礼带回去。 也算是他给谢三公子的回礼了。 听陈石头说,这些蚊香还有好几个香型的。谢秉礼一下子笑得合不拢嘴。 谢秀儿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房休息去了。 她对四房的人不感冒,甚至不太愿意见四房的人。 谢秉礼给了她足够的体面,她心里感慨,这个读书人还是有修养的。 要是自己家孩子也能读书就好了。 陈友河看了看时间,他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巳时。 他赶紧起身去做饭,孩子们可都还没吃饭呢,一会肯定都得叫饿了。 “爹,吃过饭,你重新用粗木头雕一些粗一点的蚊香模型吧。” “用那长木头,一根木头里多雕一些凹槽。如此,一次便可以压制多几盘蚊香。” “我在做一个可以加力下压的吊环,用石头或者沙袋帮爹爹省劲。” 陈石头琢磨了好久,他在脑子里构思出一个用导轮联动加力的装置。 陈友河点头答应。 没过一会,村长陈达田的声音又在院子口响起。 “友田,有客人找你。” 陈达田大声叫一句后,敲了敲院门。 陈新如迈着小短腿去开了院门。 许三千跟在陈达田身后进了院子。 “您是?” 陈石头走到院子里,看到来人有些面善,便问。 “小兄弟不记得我了。昨天在客船上。你可和我说过话呢?” 许三千满脸笑容应道。 陈石头想起来了,那个带着儿子坐在船舱里的员外。 “我姓许,在梅沙乡集市开有一间杂货铺子,一间农具铺子。” “哦,原来是许掌柜。屋里请。” 陈石头这才知道对方姓氏。 他引着许三千进屋,又回头请三伯爷进屋。 陈达田却道,“不坐了。家里还有事呢?老五家的,又在打她家那媳妇了。我得去看看。” 说完,陈达田对许三千道:“许东家,你请自便,我这便忙去了。若有事,你去我家寻我便是。” 许三千对陈达田拱手道:“多谢陈里正了。” 许三千手里提了油纸包,看着外表油光光的。 陈石头心道,这货不会给我带一块肉过来吧? 陈友河从厨房出来,见到是昨天在船上见过的人。 心里猜想,估计又是为了蚊香的事情来的。 他便没去堂屋和许三千打招呼了。 蚊香的事情,儿子懂得比自己多,也比自己更会说道。 没看到谢家四房三公子被石头一通说道,都要对他行礼请教他。 陈石头,也不磨叽直接开口问道:“许掌柜可是为了昨日那盘蚊香而来?” 许三千直接承认应道:“确实如此。还请问小兄弟如何称呼?” 石头觉得奇怪,这人都能找到里正来寻自己家,难道没问自己叫什么? “许掌柜可叫我石头,也可叫我陈新泉。” “原来是新泉小友,昨日在下有眼不识泰山,你别见怪。今日特意来找小友,一是给你赔个不是,二来是想找小兄弟买些蚊香去发卖。还请小兄弟成全。” 陈石头没想到这许掌柜这么客气,他原来想许掌柜会不会来个强取豪夺,威胁他给出蚊香配方。 却没想到他对自己如此客气。 “许掌柜准备给多少价位?想要多少盘蚊香?” 陈石头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问。 “不知道小兄弟准备买什么价位?” “我还没有卖出去过,昨日原本是想卖与掌柜二文钱一盘的。只是,昨日那情形确实不适合做买卖,便没卖出去过。” 许三千微微抱歉,昨天的确是他态度不好。 陈小友没有责怪他,他很感激。 “新泉小兄弟,有多少现货?我要一百盘。” 许三千一听两文钱一盘蚊香,立马开口一百盘。 他本来想开口要一千盘的,但他估计陈新泉家里,没有这么多现货,才改口要一百盘。 “这!” 陈石头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许三千绝口不还价,直接开口要一百盘。 “好家伙,我那有这么多现货。” 陈石头摇摇头道:“许掌柜为何会开口就要一百盘。这大量的蚊香,可是能用好久的了。” “你应该已经知道,这一盘蚊香,点燃一盘,能烧一整夜。” 许三千道:“小友应该知道,我是生意人。这一百盘蚊香,说实话,我店里估计三天就能发卖完。若是,小兄弟愿意出售蚊香的配方,在下愿意出高价购买!” 陈石头摇头,道:“不瞒许掌柜,一刻钟之前,桐江村谢三公子刚离开。他亦是想要高价购买蚊香配方。” “可最后他放弃了。你可愿意听我一言。待我说完之后,许掌柜再看看是不是还要购买蚊香配方。” 许三千大感意外。 他实在没想到,自己居然不是第一看重蚊香配方的人。 “愿闻详情!” 陈石头便把蚊香制作简单,制作过程需要大量人工,难以保密的情况说了一遍。 又告诉许三千蚊香运输不易,容易断裂,影响发卖。 听了陈石头的话,许三千对这个才九岁的孩子,着实有点吃惊。 陈石头这番对答,简直和久经商场的老将有得一拼。 良久,许三千才开口道:“若是陈小兄弟能保持两文钱一盘蚊香,我可长期向小兄弟购买。” 陈石头低头思索起来,过了好一会才道:“许掌柜,这样可好。今日,天黑之前,我给许掌柜店里送去三十盘蚊香。但你我的合作事宜,需要端午节后再谈。” “实话与你说,我心里虽有些想法,或可让蚊香这小物件,在今年内让大家都有利可图。但是我的想法还不太全面。你容我在想想,到初六日,我必然,给许掌柜一个满意的方案。” 许三千见陈小友如此安排,心知他对蚊香的经营,的确是有过深思熟虑的。便答应道:“好,那我静候小友佳音。” 说着,他便起身告辞。 因为,他闻到了厨房里传来米饭的香味。 他大概猜到,陈小友家里要准备用餐了。 他是吃过早饭才出的门,这会不上不下的,他也还没饿。自然不好留在陈小友家里用餐。 “许掌柜稍等。” 陈新泉却拦住许三千。 “令郎昨日去县城看病,可有好转?” 许三千摇头。 “许掌柜,令郎可是确定染上了大打摆子病症?” 许三千点头。 第37章 蛾起 见许三千点头确认,他儿子是患了打摆子病症。 陈新泉道:“实不相瞒,我娘昨日亦染上了打摆子病症。昨晚我娘用了,我和爹爹瞎弄的偏方。” “今日,我娘的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就在你进来之前,她还和我一同接见了谢三公子。” “你若不信,一会可去问我三伯爷。” 许三千大喜过望:“当真。” 他止不住激动,说话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许掌柜,可将令郎带至你店内,待下午我给许掌柜送蚊香时给令郎看看,再给令郎带些汤药喝。” 陈新泉道。 “好,好,那我就在家里,等着陈小友的光临。” 许三千激动的答应。 “不过,我有个要求!” 陈新泉补充了自己的要求道。 许三千当然知道,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既然陈石头弄的是偏方,想必对方不会那么容易给出。 “请说。” 许三千道。 “若我的偏方,能治好令郎打摆子的症状,我希望许掌柜能为我保守秘密。不要主动去宣传这件事。说实话,我对这个偏方是否能治好人,也不是太有把握。” “若不是因为我确实没有办法了,我亦不会让我娘亲去尝试。” 许三千没想到,陈小友会如此直白。 但,如今他也是没有丝毫办法了。 永兴县城的大夫亦说过,目前为止,没有谁能有效的治好打摆子病。 他只一瞬间便明白了陈小友的意思,当即便点头道:“好,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主动与人诉说此事。” 见许三千答应,陈新泉才点头任其离去。 “两文钱一盘吗?” “要真卖一个价格,用不了十天,便会有人仿制出来。可是,若真的卖低价。最难办的是原料。” “到哪里去弄这么多原料呢?” 陈新泉又头痛起来。 米饭的香气,很快让他回归到现实。 陈新如去卧房叫醒了谢秀儿。 “娘,你感觉怎么样?” 陈新泉扶着娘亲走到饭桌旁坐下。 “有点瞌睡,身上没什么劲。” 谢秀儿应道。 “无妨,娘亲吃了饭食,休息一下,迟一点在喝一次治发寒的药,会很快好起来的。” 陈新泉安慰着娘亲。 陈友河盛了饭来,陈新泉道:“爹爹有没有看看,谢三公子送来的是何物什?还有许掌柜送过来的又是何物?” 陈友河:“谢三公子送的有一包糕点,是县城元喜糕点铺的。可香了,我准备明天带去你外祖家里。还有一包上好的精面。晚上可以给你们做一顿面条吃。” “好耶,晚上可以吃面条了!” 陈新如高兴的举着手挥舞着。 “许掌柜送来的,有差不多两斤腰方肉。” 陈友河接着说。 “我把肉分成了三份,一会你给你爷家送一份,给你小叔公家送一份。咱们晚上也吃一餐肉。” 陈友河给谢氏盛好饭,又给自己盛了一碗。陈新泉和陈新如跟在父亲身后自己给自己盛饭。 “好,我吃过饭便将肉送过去。” 陈新泉答应一声。 他有点好奇没听到妹妹说话的声音。 “大妹,为何不因有肉吃而高兴?” 陈新泉问。 “肉要给娘亲吃,娘亲吃了肉肉才能好快些。” 陈新如很认真的回答。 听了女儿的话谢氏心里好高兴,女儿心地如此孝顺,她笑着说:“小如,五丫也吃。有肉怎能娘亲一个人吃呢?” “好!谢谢娘亲。” 陈新如道。 “爹爹,稻田里的活先放一放,下午要做一批蚊香出来。对了,咱们之前弄的黑灰,大概能做多少盘蚊香?” 陈新泉看着陈友河问。 “还能做五六十盘吧。若是,按你说的那样在长木上雕模具,一次多压几盘。便可很快压出来。这天气应该有一小会太阳能出,到时候看看能不能拿出来晒一晒。那样的话下午应该可以晾干。” 陈友河回答。 陈新泉点头认可爹爹的话,又问:“爹,若是我们要大量生产这些蚊香,你觉得咱村子附近的艾草,香樟树皮和槐树皮能做多少盘蚊香?” 陈友河垂眉想了一会才说:“艾草好办,只是槐树和香樟树指定做不了多少。最多让你做个五百盘,那些槐树皮不被你扒光了!” “其实,这个蚊香最关键的驱蚊材料,是那艾草灰。” 谢氏算是弄明白了,在蚊香里真正能起作用的东西是哪艾叶粉。 “只是,你把这艾草弄成黑炭粉之后,没人能闻出来它是艾草灰了。” 陈新泉眼珠子一转说道:“是吗?娘没闻出来,蚊香里放了艾草灰?” 谢氏点头道:“确实没闻出来。不过,香樟树和苦橘子皮倒是能闻出来。只是,被你弄成碳灰,一时不容易分辨你配比是多少。” “说到底,关键就在你是如何把那些粉末变成碳灰,却能让它们不着火,还能泡水后晾干了又可以点燃。” “若是你在艾草灰里,加些其他可以增加粘性的东西,配方里除了紫苏,薄荷叶其他材料都可以省了。” 陈新泉觉得谢氏这个意见很好。 他也是脑子一热,忽然有了做蚊香的想法后,胡乱搞得配方。 既然娘亲都说可以试一试,那就让爹爹试一试。 至于,如何去除材料中的刺鼻异味,那的确是整个工序唯一的技术壁垒。 吃过饭之后,陈新泉又重新把碳化过之后的材料进行了配比。 让爹爹尽快把蚊香制作出来。 轻风吹过,稻田里莎莎作响,随着禾苗晃动的还有一群群米粒大小的青色或绿色小虫子。 它们随着波浪般起伏的禾苗飘上半空。 很快便四处飘散,又落入禾苗中。掉落水里,它们轻盈的身躯又很快腾空而起。 看到这一幕,谢文元知道,蛾虫已经起势了。用人力除虫的法子已经没有意义了。 “哎!该死的,原本期待着这几年风调雨顺能多攒些积蓄,以壮大家族实力。如今,看来还是天命不在我。” 谢文元喃喃自语了一番,随后向着村子里走去。 “十三叔公,族长让我叫您去他家里一趟!” 谢秉松追着从村里出来,远远的便叫住了谢文元。 谢文元点了点头,他知道长房的人叫他过去,要说什么事。 不过,他暂时不打算把自己稻田里的禾苗改种其他农作物。 无论眼下的蛾虫,是否会引起这一季的禾苗减产,这个时节都没有比稻子更适合的庄稼。 打定主意,他便加快脚步向着村中心族长家而去。 第38章 毒妇 陈新泉提着两块肉去爷爷和小叔公家送礼。 刚走到小叔公家不远处,耳边便听见有女子惨烈的哭喊声,那声音有些撕心裂肺。 陈新泉偶尔听到那么妇人叫上一句,心头都要颤一下。 “这谁呀!打人这么狠,当心出人命了。” 陈新泉嘀咕了一句。 小堂婶李氏,应了一句道:“哎,大房友图家里的,在折磨她家儿媳妇。” “啊,陈新苏家小媳妇。这,这刘大伯娘也太心狠了吧!不行我要去看看。那柳韵姐嫁过来才三个多月,别被她打死了。” 陈新泉说着,急匆匆把另一块肉送到爷爷家,他连堂屋都没进去。 在院门口,他对着开门的奶奶王氏道:“奶,我爹让我送块肉来给您。这隔壁家伯娘在打媳妇,打得那么惨,怎的也没人去劝一下。我得去看看别整出人命来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转身往东边跑去。 “嗨,石头,你小子给我站住。” 老王氏见三孙子要去管老五家的嫌事,赶紧出言阻拦。 “你一屁大的小孩,去理别人家的闲事做什么?小心人家把你一块收拾了!” 却见陈新泉头也不回,一眨眼消失在院墙角。 老王氏耽心这小屁孩不懂事,胡乱去掺和老五家的事,别被老五家那恶媳妇给揍了。 她赶紧把肉放进厨房,急忙跟着陈石头去往陈友图家。 “你这个扫把星,丧门星,有娘生没娘养的贱人。老娘今天打死你!” 刘氏极其刻薄辱骂着,跪趴在地上弱小又瘦黄的女子。 那女子头发披散,双颊一片青淤乌紫,嘴角上还残留着血痕。身上衣服也被印染上一条条乌黑的血迹。 刘氏骂着,把手里的扫帚扔下,眼睛瞅到墙角下一根比扫帚粗半截的扁担。 她疾走两步,伸手将扁担捡起来。 柳韵见家婆换了扫帚,拿起了扁担,眼睛露出惊恐的神色。 她想站起来跑,可是小腿上一阵阵钻心的痛,让她根本站不起来。 她赶紧手脚并用,爬着向院子口逃去。 刘氏回头见柳韵居然想跑,那凶恶的神情变得更加狰狞。 “贱人,没用的丧门星。你去死吧!” “呼!” 随着扁担挥出,紧接着响起“啪”,棍棒落在人身上的声音。 “啊!” 撕裂的惨叫声,划破了院子里辱骂的节奏。 刘氏见一扁担没砸着柳韵的身子,只砸在了柳韵大腿上,心里的气更大了一分,她收回手劲,准备给柳韵再来上一扁担。 这下她瞄准了柳韵的脑门。 “碰!” “碰!” “碰!” “开门!” 院门处,传来重重的撞击院门的声音。 同时还有一个幼童的叫喊声。 刘氏被那重重的撞门声一惊,心头一震,她缓了缓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院门,大声诃道:“谁呀!” “碰!” “碰!” “碰!” 门外的人不说话,只一个劲的撞门。 刘氏心疼自家院门,赶紧上前去开门。 “别撞了,这就来开门。” 刘氏急忙出声,制止外面撞门的人。她心疼自家院门给撞坏了。 咿呀! 院门被打开。 刘氏垂眉,看到陈友河家的小石头崽子,心头火起。 “小兔崽子,你干甚撞我家院门?” 陈石头道:“刘婆子,你要杀人呀!今天你若把刘韵姐姐打死了。下午我就去巡检司告状,明天我就去永兴县找知县大老爷告状,我告你草菅人命。” “滚一边去,你个小屁孩,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家老子陈友河,都不敢来管我家的事。你一个毛都没长的小崽子,跑来我家教训我。信不信老娘给你一扁担。” 刘氏甩都不甩他,她也不怕这小崽子去告状。 这小崽子怕是永兴县在哪都不知道。 还去县城告状。 我呸! “你试试,刘婆子。你知不知道新苏堂哥是怎么死的,他就是被你逼死的。” “他就是被你个恶毒的娘给逼死的。” 陈石头把憋在心里许久的话激激了出来。 “新苏堂哥,本来有资质能考上秀才的,是你不分青红皂白,没日没的夜逼他读书。他身体不好,你也不让他出门运动,一整天就窝在家里读书。你知不知道,人不运动身体是会垮掉的。” “放屁!” 刘氏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陈石头。 “小兔崽子,你在敢乱说一句,我,我……” 刘氏被陈新泉的话气着了,她站在门口,我,我,我了半天,说不出后半句。 陈石头见刘氏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也有些害怕。 这疯婆子,不会真给自己来一扁担吧。 却在这时,石头奶奶王氏也赶到了友图家院子外。 “石头,你跟我回去!” 王氏紧走几步,上前拉了拉陈新泉的手。 “奶,你别啦我,今天不把柳韵姐姐带走,这个恶婆子一准把她打死。奶,你也不想沙洲村陈氏,出了这么一个无故毒打儿媳妇致死的恶婆婆吧!” 陈石头挣脱王氏的手,接着说:“若柳韵姐姐被她打死了,到时候名声传出去,别村的好姑娘,有谁还愿意往咱们沙洲村嫁。” “到时候,被有心人传开了,就说沙洲村陈氏都是些恶婆婆。新媳妇嫁过来还不到一百天,就被恶婆婆狠狠的打死了。周围邻居也没一个劝架的。这个村的男人没卵用,女人更恶毒。” “奶,你说,到时候,我还怎么娶媳妇。新国,新泰堂兄还如何找好人家的姑娘做媳妇?” “我沙洲村陈氏好儿郎,要如何找好人家的姑娘过日子。” “呃!” 王氏被孙子这一问,真给难住了。 这事有没有可能发生? 就以王氏的人生阅历来说,还真听说了这么一个事。 那是她在娘家做姑娘时候的事了。 在上山镇,有一个不太大的村子,真就发生了这么一起事件。 那情形和今日友图家也大抵不差。 后来,据说有六七年的时间里,没有哪个村子的好姑娘,愿意往那个村子嫁。 “放你娘的狗屁!” 刘氏见陈石头给她戴了一顶那么大的帽子,立马怒斥起来。 她举起手里的扁担,“呼!”的一下,就要往陈石头身上招呼。 啪! 却在这时候,刘氏手里的扁担,被人一把抓住然后用力一甩,刘氏连同扁担一块跌落在地上。 那伸手夺扁担之人,赫然是村长陈达田。 “刘氏,你过分了啊!” 陈达田厉声诃道。 陈达田早上才过来劝架,制止了刘氏对柳氏施暴。 这才过了没两个时辰,刘氏又开始对柳氏棍棒相加。 这会被陈友河家小子说了几句,竟要对友河家小子下毒手。 那陈友河家的小子,前几日刚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要是被你刘氏来上这么一棍子。 那谢氏,不让你刘氏死无葬身之地,他陈达田名字都要倒过来写。 第39章 论理 陈达田心里那个恨呀! 这陈友图也是个没卵用的货。他婆娘如此苛待儿媳妇,也不帮腔一声。 要是今天刘氏真把柳氏虐打死了,他沙洲村最少三年,别想有好人家姑娘嫁过来了。 这一点,他当真是疏忽了,所幸被石头这小娃子给点醒了。 附近几个镇出了好几例这样的事。 有一个村因为村子小,只有三十来户人家,也因为一个儿媳妇被婆婆虐待打死了。 那个媳妇是附近一个大村子家的女儿,结果人家妇人的娘家人,到处去宣传那村子里的男人没卵子,婆婆恶毒。 弄得村子里八九年没娶进来一个媳妇,嫁出去的女儿也跟着遭白眼。 “三伯,我,他……” 刘氏张嘴想争辩两句,又自知理亏。 陈新泉见村长来了,心里便有了底气,他迈着大步走进院子。 他走到柳韵身前,看到她一身伤痕,有些于心不忍。 “三爷爷,我要带走柳姐姐。我要带她去治伤。她伤成这样子,若是不治疗,会死的!” 陈新泉抬头看着村长。 奶奶王氏,听孙子这么说,急忙道:“石头,你疯了。柳氏是新苏的媳妇。虽说新苏去世了,但这也是人家友图家的儿媳妇,你带她走,算什么?” 王氏可不能让小石头做傻事。 “奶,你看看柳姐姐这伤,你自己过来瞧瞧。这身上可还有一块好肉?” 陈新泉叫王氏看柳氏。 王氏斜眼看了一瞬,便移开了眼神。 那柳氏的确被打得没了人样。 “刘氏,你如何要这般折磨柳氏。上午我已与你说清楚。你家小儿新扬的打摆子病症,不是柳氏传给他的。你听是没听?” 陈达田拿出自己作为族长家三子的威严,说话的声音都变得震撼。 “可是,可是,她,她也,她也出了打摆子病,若不是她克死我儿新苏,我便是有两个儿子的,今天,她,她又来刻我家新扬。我……我要是没了新扬,我便也不活了。” 刘氏哭哭啼啼,结结巴巴的说。 “放屁,你,你怎么知新扬会死。你这恶毒女人,实在可恶。” 陈达田怒斥一声。 他实在是被刘氏的逻辑气的不轻,他已经很久没当众说粗话了。 毕竟是村子里的妇人,都是些亲戚,有些粗俗话语是不能随便说的。 “刘伯娘,你不要糊说了。新扬堂哥昨日早上,便发现出了打摆子病,新苏家嫂子今日早间才出的打摆子病。” “她的打摆子病,怎么可能传给新扬堂哥。怕不是新扬堂哥的打摆子病传给了柳氏才对。” 院外围观的陈新郑,这会逻辑清晰的和刘氏解释。 “你胡说,陈新郑你知道什么,就是这个扫把星,是她把打摆子病传给新扬的。” 刘氏根本不听陈新郑的解释。 陈新泉心里直骂,神经病,这尼玛,原来是因为陈新扬昨天患了病。刘氏就把锅盖到了柳氏身上。 太尼玛不可思议了。 “不行,今天必须把柳韵姐姐带走,这个疯婆子指定是要打死柳韵姐姐的。要是让她待在友图堂伯家,她肯定是活不成的。” 陈新泉认清了刘氏的真正用心。便不做其他想法,只一心想着要带柳氏离开此地。 “三爷爷,柳姐姐这个情况若不及时治疗,真会出大事的。你也不想咱们村子不好的名声被传出去吧!那样,我们村的儿郎可就被毁了呀!” 陈新泉看着陈达田,他只能用大义压着村长,强迫他必须表态。 陈达田心里也苦,这柳氏再怎么说也是友图家的儿媳妇, 虽然说,她死了丈夫,可是,毕竟她夫家还有其他人,若是他开口答应让石头把人带走。 日后的事,怕比眼前面对的事情更难缠。 这刘氏也不是省油的灯,据说她娘家和上阳镇刘氏是同宗的族人。虽说已经分出去几十年了,但上阳镇刘家在永兴县是真正的第一家族。 沙洲村陈氏这七十户人家,在他们眼里真就是蚂蚁一般的存在。 陈新泉见村长迟迟不发话,又狠狠的盯着还半趴在地上的刘氏。 “刘婆子,你若答应让我带柳姐姐去治伤,我便帮你治好新扬堂哥的打摆子病。” 陈新泉见柳韵越来越虚弱,眼神也开始涣散,他知道不能在拖下去了。 刘氏听陈新泉说,他能治好儿子陈新扬的打摆子病。 她立马从地上站起来。 “你说甚?你能治好新扬的病。小兔崽子你说梦话呢?我昨天带着我儿去找了集市最好的郎中,那郎中说这病没人能治,只有靠新扬他自己命大,挺过去。你吹什么牛呀?” 刘氏走到陈新泉身边,手指指着陈新泉的脑门大声骂道。 陈新泉知道自己这话说大了,他讪讪一笑道:“刘婆子,你指什么指,我又没说,我可以治。” 刘氏闻言一愣,笑骂道:“小兔崽子哄你大娘开心呢,你看上这个小贱人了吧。你喜欢这个扫把星。” “刘婆子,你别瞎说。” “刘氏,你胡说什么?” “刘氏,你闭嘴!” 陈新泉,王氏,陈达田不约而同大声呵斥刘氏。 刘氏被陈达田一呵斥,便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她立马闭嘴,不再往下说了。 “不管你信不信我,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让我带柳姐姐去治伤。我三日内便帮新扬堂哥治好打摆子的病症。” 陈新泉盯着刘氏说道。 “当然,你也可以不答应。赶明儿柳姐姐死了,或残了。我保证到桐江村谢氏找谢家秀才凛生老爷告状去。我娘舅家就是谢氏二房的,如今就在梅沙乡集市打理着谢家的族产。” “那谢家秀才凛生老爷,也是做过祁阳县师爷的官老爷,他总能帮我讨个说法,你这虐人致死,致残的毒妇,够不够县老爷施以刑罚,他老人家总是知道的。” “不可!” 刘氏还未回话,王氏听陈新泉这么说,立马打断陈新泉的话。 开什么玩笑,这种事情,还要去找谢家秀才凛生老爷。 那是要把老陈家脸面都丢光的呀。 第40章 柳树 陈新泉在陈新郑的帮助下,把柳韵背回了家。 刚做了没多少盘蚊香的陈友河,见儿子和陈新郑背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回屋,着实被吓了一跳。 谢氏刚喝了黄花蒿汤药,精神头正好着,见儿子带回来的女子是柳氏,又被柳韵身上那浑身的伤痕,给震撼得心头发毛。 这刘氏心肠如此歹毒,竟是把柳娘子往死里打呢! “娘,大妹,你们赶紧弄些热水给柳姐姐洗洗。她这样子怕是会留下大病。” 陈新泉见娘亲还坐在堂屋里没有回卧房休息,便想着让娘帮忙。 谢氏看了看柳氏,见她脸面浮肿,根本看不到她原来的面貌,那双原本泛着蓝光的眼睛,这时也灰暗的像死鱼眼一样。 陈新泉说完,也不等谢氏和陈新如答应,转身快步去了厨房。 “新郑哥,麻烦你,帮我提两桶水进来。我先烧水,给柳姐姐把伤口清洗一下。你别走这么快。我爹那边正忙着。” 陈新泉唤陈新郑帮忙。 陈新郑也是有眼力见的人,立马从院子里的大水缸里提水出来。 “石头!柳娘子这小腿可能断了,得送梅沙去找跌打郎中。” 谢氏给柳韵检查了一下,发现柳韵身上伤的最严重的地方是她右腿小腿。估计被刘氏给打折了。 陈新泉在厨房煮着米粥,一会等柳韵醒过来,她肯定是要吃东西的。 “娘,你先给她洗洗外伤,我去外边弄点药回来,等会她醒了,我再去找三根爷爷,让他把牛车赶过来。我送柳韵姐姐去集市看跌打郎中。” “石头,你把柳氏带回家来。你可知道新扬他娘不会如此善罢甘休?” 谢氏道。 “娘,我已经和她说清楚了。你放心吧。她不会来找我们麻烦的。对了,下午煮你的汤药时,多做一份。我要给新扬送一份。还有那黄花蒿汤药,要弄一份给集市许掌柜他儿子服用。” 陈新泉道。 “好,我会告诉你爹。” 谢氏答应一声。 那边陈新郑和谢氏打了招呼,又对陈友河道:“堂叔我先回去了。一会我娘又得找我了。” 陈友河点点头道:“好,你路上慢点。” 陈新郑的娘是何氏,仗着自家男人是族长的孙子,便看不起陈友河和谢氏,平日里见到陈新郑和陈新泉玩耍,便是要责骂这孩子的。 陈友河也知道陈新郑的心思,之前住老宅时,因为靠的近,两个孩子经常一块玩耍。 现在自己家搬出来了,陈新郑过来时间久了,回家后又要受到何氏的责备。 谢氏见陈新郑离去才对儿子道:“你爹说,那小柴胡已经没了。你爹问,要不要重新买些回来。” “嗯,行,下午我送蚊香去集市时,买些柴胡回来。” 米粥做好时,陈友河的蚊香也已经全部做完了。 陈友河在院子里清洗压制蚊香的模具。 他看儿子拿着柴刀要出去,问道:“去做甚?” “爹,我去弄些草药给柳姐姐。她身上那伤,太严重了,得下点猛药。” 陈新泉答道。 “友水刚才过来了,我把鱼苗钱给了他。他说,节后小鱼苗比大鱼还贵。” “啊!怎会如此?” 陈新泉真没想到鱼市行情会这么魔幻。 “嗯,他说,小鱼苗好养活,而且养一段时间就可以留到中秋卖大鱼。” “但若是大鱼,就不好养了,大鱼吃得还多,而且,还很占鱼塘。有些大鱼还会吃小鱼苗。” “因此,很多养鱼人会把半大的鱼儿,低价卖出大部分。只留一部分待中秋时做更大的鱼发卖。” 陈新泉明白了,他对陈友河道: “那这样吧,下午我问问许掌柜,他门路应该多些。” 陈友河觉得儿子这主意不错,便点头同意。 “我去弄些黄花蒿和艾草回来。你看还需要弄些什么?” 陈友河发现,给谢氏做汤药的黄花蒿快用完了,便准备去外面再割些黄花蒿回来。 陈新泉低头思索了一下,便道:“再弄些鱼腥草回来。艾草可以多弄些回来。我估计等到端午节后,村子附近就难在找到野生艾草了。” “你要卖艾草。听外头的人说,衡州府附近有些农庄专门种植艾草!” 陈友河提醒儿子,艾草可不是一门好生意。 “哦,那正好,这样的话,咱们的蚊香,应该可以卖挺长一段时间的。到时候,用蚊香的人会很多。” 陈友河没理儿子这话,他没把蚊香当大事。 这东西能把家里的蚊子赶出去他很喜欢。 可是,要用蚊香卖钱,那也应该是许掌柜和谢家四房那样的人做的事,他没想那么多。 陈新泉跑到河边割柳条。 他人小力气弱,爬在树杈上把割下来的柳树枝条,随手扔到了树下的水稻田里。 下水稻田里拾柳树枝条的时候他惊奇的发现,柳条落下的位置,禾苗上附着的青色蛾虫都纷纷飞走了。 上了田埂之后,他抓一把柳条往田里禾苗上一扔。 一瞬间,禾苗上附着的那些蛾虫纷纷飞起,远离那柳条。 “原来如此!” 陈新泉恍然大悟。 他转身回到河边,大刀大刀的砍了足足两棵柳树的枝条,才急急忙忙把三大捆柳条收集起来。 “霍!” “小石头,你这是做甚,为何把这两棵柳树给剃了头。” 陈友增来河边给自家稻田看水,见石头薅干净了河堤上两棵柳树的枝条。 陈新泉笑着道:“七伯,你帮帮我吧。我弄不动了。” 陈友增摸着下巴道:“你让我帮你收拾柳树条,总得告诉我,你为何把这两棵柳树给剃干净了吧?” 陈新泉笑着道:“七伯,这柳树长得高,又长得大了,你家稻田里的采光都被挡了不少。我把柳条砍回去烧柴火,烤腊肉呢!” “臭小子,就你会来事。” “烤腊肉,亏你想得出。不过,你说得也有些道理。这柳树确实长得高大了不少,我这稻田里的采光还真是有些受影响。” “算你过关。我帮忙提两捆回去吧。” 陈新泉也算间接帮陈友增做了些好事。 这些河边的柳树是村里买树苗种下的,为的是防止河堤被河水冲烂。 柳树根系发达,对固土有些帮助,而且柳树还喜水,种在河边也容易养活。 只是,这东西他不方便出手砍伐,怕被别人说他破坏村里财物,至于小石头吗? 他一个九岁小娃娃,只是砍了些柳条,也没人会拿他如何。 陈友增便帮陈新泉拎了两捆柳条回家。 第41章 识字 待陈新泉回到家,陈友河已经回来了。 陈友河见儿子搞了三大捆柳树条回家,拧了拧眉道:“你这又要做甚?” 陈新泉道:“爹爹你这么快回来了。我弄了些柳条回来煮汤药。” “这玩意煮汤药能喝?别给人喝出事来了?” 陈友河从来没听谁说,柳树条可以煮汤药治病。 “不会的,爹爹你要去何处?” 陈新泉反问。 “小柳氏醒了,你娘在喂她喝米粥。厨房里放着黄花蒿在煮。你注意看着点。我去找三根叔来给柳氏看看。” 陈友河说着,手里提着个小包要出门。 “爹,三根爷会治跌打损伤吗?” 陈新泉也没听谁说,那赶车的瘸腿老头会看跌打损伤。 “会一些。我先去找他来看看再说。不过,不知道他赶车回村没有,你不是要去集市吗,到时候让他送你去。” 陈新泉点头应:“好!” 把柳树条放进柴房,陈新泉到厨房检查了一下黄花蒿和灶里的柴火,他想先送些汤药给柳韵喝。 母亲谢氏的打摆子症状,已经减轻了许多。每天服用一次黄花蒿汤药就可以了。 柳韵今日早上才出现打摆子病的症状,病情还不是很重,应该也容易治疗。 只是那陈新扬,他没有什么把握,因为没有看到他本人,并不知道他的具体症候,也不知道他在集市看大夫时,大夫给他开了什么方子。 “柳姐姐你醒了。” 陈新泉端着黄花蒿汤药,进到妹妹陈新如的房间里。 柳韵被暂时安置在这个房间。 柳韵朝陈新泉点点头,算是与他打招呼了。 “姐姐醒来便好,不要去想别的事,以后,这里就是姐姐的家。娘,你认柳姐姐做干女儿吧。” 陈新泉的话让谢氏心里有些动容,不过,认柳韵做女儿这事,没这么简单。 陈友图家那一关没那么容易过。 不过她很快调整好心态,微微点头,然后再看向柳韵道:“韵儿,可愿意认我这个干娘?” 柳韵愣怔了半晌,眼眶里瞬间充满了泪水。 “柳姐姐,你快答应了!” 陈新泉见柳韵含着泪,神情激动,便催促道。 “嗯!我愿……” 柳韵沙哑的声音里带着激动。 她使劲的点头,泪水一粒粒的夺眶而出。 见柳韵答应,陈新泉才笑着道:“娘,其实,柳姐姐识字,她教我认过字的。” 谢氏闻言大为惊讶,柳韵识字,这事还真是让她无法想象。 “她教我写过谢字,谢谢的谢,娘亲的姓氏。娘我写给你看。” 陈新泉说着便跑出房间端了一碗水进来,随后用手指蘸着水在板凳上一笔一划写了一个谢字。 柳韵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无意中教的一个字,救了她一命。 那是她刚嫁道沙洲村后没几天。有一日,她见一个小孩带着两个女娃,在陈家童生爷爷家院子外的泥巴路上,拿竹篾写画着东西。 她走过去,看到那小孩在地上写了石头两个字。可是,在他写陈字的时候,却总是写了又擦掉。 看到她走近,小孩便用高傲的眼神看着她。 她心头轻蔑,说道:“把篾片给我,我写得比你写的好。” 小孩不信,却还是把手里的篾片递给了她。 她接过篾片在路面上写了一个秀气的陈字。 “这个字叫陈,暗渡陈仓的陈,也是你们沙洲村陈氏的陈字。你这个东字少写了一笔。喏,在这里。” 柳韵本想嘲笑一下小孩。 小孩却道:“我知道,你也就只会写陈字,我知道,一定是陈新苏堂哥教你写的。新苏堂哥也是准备考童生的读书人,你是他新媳妇,会写一个陈字,也不算什么稀罕事。你要真有学识,那便再给我写一个,我才相信。” 柳韵被小孩一激,心里的好胜心被激活。她自四岁识字,却因为母亲在她八岁时难产去世,自此之后,她便再也没读过书。 母亲去逝后第二年父亲续了弦,新娘亲对她极为苛刻。去年他父亲在一次商路送货中,在旅途中染了病,死在了外地。 后娘便急急忙忙的把她给嫁了出去。 其实,她如今也不过十五岁。又怎么没有争胜之心呢? 她道:“你娘亲是谢氏吗?举人老爷他们村里的?” 小孩点头。 柳韵便笑着道:“那你认识这个字吗?” 她在路面上写了个字。 小孩摇了摇头。 “不认识!” 柳韵笑着说,“这个字读谢,谢谢的谢。” “今日我教你识了一个字,你要对我说什么?” 柳韵问。 “谢谢姐姐!” 小孩道。 “错了,是谢谢嫂子。” 柳韵纠正小孩道。 小孩道:“你教我如何写这个谢字,我就叫你嫂子。” 柳韵道:“我只教你两遍,能不能学会可看你自己的了。” “好。你教,我一定学会。” 柳韵盯着板凳上那方方正正的谢字,心里五味杂陈。 她本是有意在石头面前炫耀一下。没想到三个月后的今天,她会因为这个幼稚的举动,救了自己一命。 谢氏看向柳韵,心道,也是个苦命的孩儿。 她自是听说了,友图家里为了娶她过门,花了三十多两银子做聘礼。 可是,柳韵嫁过来时,那寒酸的嫁妆拢共也够不着七八两银子。 想必她家里也是遇着了事情,这基本上就把女儿给卖了的打算。 现如今,陈新苏英年早逝,她早早的就守了寡,这往后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娘,你收柳姐姐做女儿肯定不会吃亏的。” 陈新泉心道,说不得过些日子自己也要去读书了。 有柳韵这个会识字的人带一带。自己因为年龄大入学晚的缺陷也可以补上。 “好了,娘,待柳姐姐喝完米粥,你把黄花蒿汤药也给姐姐喝了。我去煮伤药了。哦,对了,还有去风寒的药。” 陈新泉说完,便出了房门。 那些柳树条做汤药,可没那么容易,首先得把柳皮剥出来,还得切碎了,又得用小火慢慢煨。 需要花费很多时间和精力,现在他需要赶在柳韵身上的伤口没有出现感染之前,把柳树汤药弄出来给柳韵喝了。 或许直接涂在她伤口处。若要是迟了,一切可能真就无法挽回了。 第42章 改稻 陈三根没有被请来,给柳韵看腿伤。 不过,陈三根答应陈友河,天黑前会带上家伙,来他家一趟,帮忙看看柳韵的伤势。 “石头,三根说下午最后一趟车,申时三刻从村口出发。他到集市上会等三刻钟时间,就问你赶不赶得上。” 陈友河告诉陈新泉,陈三根下午的车程安排。 “爹,现在什么时辰?” 陈新泉问。 “差不多刚刚到申时。” “啊,那三根爷爷在过三刻钟就发车了!爹,你帮我看看那些蚊香风干了没有!” 陈新泉赶紧去找,家里之前准备用来做不时之需时用的竹筒子。 陈友河检查院子里木架上的蚊香,道:“还湿着呢?这才一个多时辰时间,没有太阳晒,哪里能干!” 陈新泉拿了一大一小,两个带封口的竹筒子,走到木架旁,看到蚊香确实还透着水气。 “爹,试试看能拿起来不断不弯曲,如果能拿起来的话。拿去灶台旁烘一烘。” 陈新泉说道: “我把这两个竹筒子洗净了,用来装黄花蒿汤药,送去给许掌柜家儿子。” 陈友河点头答应,伸手试着抓起蚊香。 还好,这半干的文香竟然没有断骨。 他小心翼翼的拿着去了厨房灶台,挨着有余温的位置放下。 陈新泉洗净了竹筒子,回到厨房,看到灶台旁边的蚊香冒着蒸汽,便知道成了。 “爹,这瓦罐里煮着柳树皮,你帮忙看着些,待瓦罐里水平过药渣时。把火停了,把汤药倒出来。汤药用粗纱过滤一下,然后用冷水,要外边井里的水,给汤药降温。” 陈新泉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无奈的摇了摇头,才小声说了句,“可惜是夏天,要是冬天有冰水就好了。” 陈友河道:“为何还要用冰水给汤药降温?” 陈新泉笑笑,答道:“那样冷下来的汤药,能更快治好柳姐姐身上的伤。” 陈友河也不知道,儿子说的这些,到底有没有作用。 他点头答应一声,又道:“我刚去梅子窝,那块田里看了看。那些鱼儿,确实会跃出水面来抢食蛾虫儿。” “你去集市的话,就让许掌柜操持着,把鱼苗的事办了。我问你娘去拿一百文钱,你先拿去给许掌柜做订金。” 陈新泉摇摇头道:“爹爹,不用拿那么多钱给我,给我二十文便成。” 陈友河道:“你说啥?” 陈新泉道:“爹,若我没猜错,许掌柜的应该会给我带些吃的回来。我要拿二十文钱,是给柳姐姐买风寒药的。” “好吧。你别亏待了许掌柜就行。” 陈友河算是看明白了,自家石头被水淹了一回,这脑子是开了窍了。 陈新泉又去父母卧房与谢氏说了些话。 转身到陈新如卧房告诉柳韵,他要出去一会,等回来给她带好吃的。 柳韵强忍着伤痛和沙哑的嗓子,应道:“你路上小心些!” 陈新泉点头答应。 随后他背着个小竹制香笼,走出了院门。 路过陈友水家外时,他叫了陈友水,却听陈友水他娘应了句,友水去稻田里干活去了。 让陈新泉找别人玩去,别老找她家老满。 陈新泉笑呵呵道:“赶明儿带友水叔挣钱去。” 陈友水他娘说了句:“滚,一边玩泥巴去吧!” 陈友水是胡氏的老来得子,她现在孙子都十二三岁了。这老儿子才十七岁。她开始着急老儿子的婚事了。 谢秉礼回村之后,去了一趟二房,打听了一下谢秀儿娘家在二房的情况。 在得知,陈新泉的两个舅舅在二房并不受重视时,心里那份紧张感才放松不少。 回到大伯家,谢秉礼把陈新泉和他说的内容,变化了一下。他把蚊香经营中的情况和可能会遇到的问题与谢江东说了仔细。 谢江东还真没想到,自己家这个只会读圣贤书的侄儿,看待事情居然能看得如此详细而全面。 这让他很是震撼。 这边两个人说着话,那边听到正屋里,老爷子回家的动静。 谢江东听着那动静,感觉有些不对劲,便对谢秉礼道:“先去见见你大爷爷。听这动静,老爷子生气了。” 两人还没走到正屋,便听到四房掌舵人谢文山说:“二弟,长房这个决定,做得太武断了。我们要是按长房的意思去执行。今年损失最少四五百两银子。” “大兄去稻田里看过了吗?” 谢文元端起茶杯轻轻吹了一口热茶。 “我自然知道,如今稻田里禾苗的情况不容乐观。可是,这个时候让我们把肥力差的稻田改种高粱。别说我难办到。就是我们四房其他子侄,谁又愿意这个时候去改种高粱。” “若是不改种,恐怕今夏的早稻收成,连去年一半都达不到。大兄可知道这也是我们的难处?” “二弟,难道就想不出其他办法来,除一除那比米粒大不了几分的蛾虫!” 谢文山无奈的问道。 “江南去县城找林大儒去了。若有办法,江南可比我有办法多了。大兄可等江南回来问问。” 要说心中不平,谢文元比谢文山心里还更不平,只是他更懂得隐忍罢了。 毕竟,谢文元名下的田产,在四房也是第二多的。要把那些地力差的稻田改种高粱,他的损失也很大。 只是,长房那边,应该已经下定决心,要在端午节后改早稻种高粱了。 若四个房头,不和气,只一部分人改种。到收夏粮税时,便无法做到统一与县衙进行交涉,最后难免让县衙税收按谷子统收。 若真发生那样的情况,对桐江村谢氏的一族来说,每个种田的人都会有损失。 “爹,二叔!” 谢江东走进正堂与谢文山,谢文元见礼。 “大爷爷,爷爷!”谢秉礼也向两位长者一一见礼。 “您两位,因为何事如此动气?” 谢秉礼开口直接问。 谢文元道:“稻田里蛾虫灾已经起来了,从东边飞过来的。照这样发展下去,今年早稻的谷子收成,减产是不可避免了。” “那些地力差,水源不充足的田地里,稻子绝收都是有可能的。” “刚刚,长房那边,族长给提了一个方案。让我把稻田改种高粱。到收成季节时,与县衙税吏交涉统一缴纳高粱做田税。” 一听说是这事,谢秉礼也皱眉,心里毫无办法。 第43章 低端 牛车两刻钟之后,来到了梅沙圩集市。 陈新泉交给陈三根两文铜钱道:“堂三爷爷,若是到点,我没来此处,你多等我一刻钟。这两文钱算你多花时间,等我的酬劳。” 陈三根笑着道:“你去何处,为何要这么长时间?” 陈新泉道:“我到许记杂货铺。给许掌柜儿子瞧瞧。我先走了。” 说完,陈新泉快步走向许记杂货铺。 许三千从县城把儿子许崇桐接回家,已经等了有小半个时辰。 他妻子聂氏,因为乘不得船,还走着路陆回梅沙乡。 这一刻,他很是心神不宁,他就耽心陈家小郎不来寻他。 这会听铺子里外甥张莫说:“舅舅,外头有个叫陈新泉的小哥儿找你。” “在哪?快,快请他进院子来。” “等等,还是我自己亲自去请他。” 许三千有些语无伦次,他弹了弹身上衣服的褶皱,加快脚步向前面店铺走去。 陈新泉见许掌柜亲自出门来,笑着拱了拱手道:“许掌柜。” “嗳,陈小友来了,快里边请,里边请。” 许三千引着陈新泉,进了店铺后的院子。 “先带我看看令郎。” 陈新泉想还是先看看病人。 竹筒子里的汤药还热乎着,若及时给病人服用,兴许效果更好一些。 许三千没想到陈新泉这么直爽,价钱都不先商谈,直接就要给儿子许崇松看诊。 他心里很感激便道:“那便辛苦陈小友了。” “许掌柜不用如此客气,你叫我陈新泉便好。” 见陈新泉如此和善,许三千“哈哈哈”大笑道:“好,陈小友果然豪爽。我长小友些年岁,便托大一次,称新泉一声贤侄可好。” 陈新泉笑道:“许叔客气了,许叔本就是长者。小子这厢有礼了。 许三千哈哈道:“如此,就有劳新泉贤侄了。” 许三千带着陈新泉到了许崇桐卧房 许崇桐状态还算稳定。就是精神头不太好,这个时段正好处于发病之后的平缓期,他半睡半醒看了眼陈石新泉一眼,便又闭上眼睛。 陈新泉给许崇桐做了一个普通查体,又详细问许三千,许崇桐病发时的症状。 许三千一一解说。 听完许三千的讲解,陈新泉又问道:“许叔可知道,回春堂张大夫给嵩桐开了什么方子?” “哦,张大夫说是发寒解表的方子。药方在我身上呢?” 许三千说着,便从身上掏出药方。 陈新泉摇手道:“你收好便是,既然是回春堂张大夫的药方,定不会有错处的。” 陈新泉没有要看药方的意思,他自己认识的字也不过几十个,虽说脑子里有许多长得很像三字经与百家姓书本里的字的东西。 但他不确定,自己能理解的了,回春堂张大夫开出的药方。 说着,他把背上的竹制香笼放下,从里面拿出一只小竹筒。 “许叔,这个汤药的方子,我给我娘服用过的。我重新煮了一剂过来,你可拿了瓷碗,将汤药盛出来。” 陈新泉把竹筒子交给许三千。 “汤药是我出门前煮好的。现在,温度应该刚好可以服用。” 许三千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就拿到治打摆子病的汤药。 他有些激动,急忙接过竹筒子。 却又听陈新泉道:“许叔,若能让嵩桐先吃些东西,使其腹中能有些食物。这对汤药的吸收会更好。” 许三千道:“可否吃甜食!” 陈新泉道:“自然是可以的。嵩桐还小,这汤药又苦又涩,若有甜食自然很好。” 许三千拿了竹筒子,去准备盛汤药的瓷碗,回来时,手里便端着一个托盘。 托盘上除了一碗热汤药之外,还有两份食物,一份白粥,一份糕点。 待许三千亲手喂许崇桐喝下黄花蒿汤药,陈新泉却没有急着开口说离开。 “许叔,嵩桐服下汤药后,我们在旁边观察一下。看看他是否会呕吐。” 陈新泉道。 黄花蒿汤药有毒素,虽然做了几次过滤,但是他依旧不放心,放心汤药里还有余毒会引起许松桐的不适反应。 许三千便仔细观看着许崇松。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许崇松的面色红润起来。 看到这个情况,陈新泉知道,黄花蒿汤药对许崇松应该没什么不良反应。 “许叔,我带了三十圈蚊香过来。” 陈新泉趁着等待的空隙,把文香拿出来。 许三千见到蚊香,眼睛又光亮了许多。 “关于蚊香的配方问题,我还是决定与谢家三公子合作。不过!” 听到陈新泉决定把蚊香配方交给谢秉礼,许三千心里很是失望,不过听到陈新泉说不过时,他眼神又亮了。 “不过什么!贤侄但说无妨!” “这蚊香业务,谢家也不可能全部做完。毕竟,谢家若做了蚊香的中高端市场,那么低端市场他可能就兼顾不到了。” “中高端市场是何物,低端市场又是何物,贤侄可否详细说说?” 许三千被陈新泉口中的新鲜词汇弄糊涂了。 他没有急着听陈新泉说蚊香生意的下文。 而是立刻询问,那两个新名词是何意。 陈新泉也是一愣,自己怎么就能说出这等从来没有听说过的玩意呢。 他整理了一下思绪,才解释:“这中高端市场就比如说,笔墨纸砚,有钱有闲的读书人,多用上好的笔墨纸砚。而草民子弟读书学习,多用糙纸和劣砚。” “蚊香的购买者,同样也可以分为,像许叔您这样的中高等收入的人群。您一晚上点一盘蚊香花个五文钱并不觉得有什么。可是,对于我和我家里人这样的收入人群来说,一晚上花两文钱点一盘蚊香,我都心疼的紧。” 许三千垂眉一想,嗯,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这蚊香能驱蚊子,点上一盘能让自己免于被蚊虫叮咬,一盘五文的确超值。 陈新泉这个比喻很恰当。 他便道:“那中高端,和低端的市场的区别,自然是有钱人和穷人对蚊香的使用。这我明白,那你说后边的。” 陈新泉道:“若蚊香的中高端市场做下来,他谢家有身份在那摆着,自然容易做。若许叔你来做,便要多出许多精力和花销,最终可能市场没拿下来,人还遭了罪。” 许三千顿时明了,这话说的太到位了。若他来做蚊香生意,高端市场自然是要拱手与人分销的,到最后自己可能真落不下多少好处。 “贤侄,受教了。” 想通此处关节,许三千当即站起来,非常郑重的对着陈新泉做了一揖。 陈新泉没想到,许三千这么快便猜透了他话里的意思。 这人果然厉害,看来是个心思活络之人。 第44章 商定 “贤侄,你的意思是,可以让我做蚊香生意的低端业务。那我要如何做,还望贤侄不吝赐教。” 听了陈新泉刚才的那番话,许三千再不敢把眼前这个九岁的孩童,当普通孩子看待。 通过陈新泉对蚊香业务的分析讲解,许三千算是明白了眼前之人,他日必定非池中之物。 “这个,我还没有具体的方案,不过你放心,即使我把配方卖给了谢家。必定也会为许叔挣得一份发卖蚊香的份额。” “另外,许叔从现在起,可以大力收购艾草和香樟树皮,以及紫苏和薄荷。当然主要是多收艾草。越多越好。但是价格不能太高,要不然砸手里就麻烦了。” 陈新泉提醒许三千道。 许三千点头,表示明白了。 “贤侄,你可知道衡州府有很多庄子,专门有人种植艾草。这要是……” 陈新泉道:“所以,我说你要适当控制收购价格。” “贤侄的意思是,在你和谢家谈妥配方之前,我都可以收到合适的艾草?” 许三千不愧是老商人出身,一下子就参悟到了,自己在蚊香原料收购要把握的度了。 陈新泉笑而不语。 陈新泉又看了看,病榻上的许崇桐。 见他已经进入梦乡,心里的担心也就放下了。 许三千回头看了看儿子,见这小子居然睡着了。 便知道陈新泉拿来的偏方,对上了儿子打摆子的病症,他也安心了不少。 陈新泉这时开口道:“许叔,我有件事要请你帮忙。” 许三千已经收到了陈新泉诸多的大礼。 他正愁不知道该如何回报陈新泉,听他如此说,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贤侄有何事,但说无妨。” “我要在稻田里放些鱼儿。只是,现在不知道鱼市行情如何。若端午节过后,鱼价是否会少些!想请许叔帮我掌掌眼。” “你是要鱼苗还是其他鱼?” “不一定是鱼苗儿,只要不超过大人巴掌大便可,只要不是草鱼便可,只要便宜便可。若能弄来,我估计需要五百尾之数。” 许三千没想到,陈新泉所只是向他打听鱼儿的行价而且,采买鱼儿的条件,居然如此简单。 他点头道:“行,这事我应了。端午节后你等我消息便是。” “那就多谢许叔了。” 陈新泉道。 “哦,对了,我这还有一剂汤药。待明日,嵩桐吃了早饭,你便让他喝下。” “当然,也可以让他先喝了回春堂张大夫开的方子煎的汤药之后再服。” 说着,他从香笼里拿出大竹筒子。 “这里是两次汤药的剂量,你可以把这药放到深井里,让汤药保持低温。不让汤药坏了。可以直接拿这个竹筒子保存。” 陈新泉道:“因为,明日我要陪爹娘,去外祖父家走亲。所以,明日便没空给嵩桐煎药,因此今日把汤药准备好。” “许叔切记,明日温汤药时,不可用火煮温,只能用热水给汤药加温。否则,药效全无。” 许三千闻言,立马提起精神来。 “好,我记住了。” 说着,许三千从身上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碎银子。 “贤侄,今天实在辛苦你了。这是你给嵩桐看诊的程仪,你务必收下。” 陈新泉道:“许叔,这万万使不得,嵩桐今日虽有所好转,却还未痊愈,怎可收你的费用。” “贤侄说哪里话,请大夫治病,即使病未愈,也是要付费用的。何况你从沙洲村专程来一趟。” 说着,许三千便不由分说,把碎银子塞进了陈新泉怀里。 许三千又道:“蚊香的费用,一会我让铺子里给你结算。你务要再推脱。” “这怎好意思。” “此事,自然要结算,生意就应该有生意的规矩,规矩不可废。” 陈新泉只能颔首同意。 到了铺子里,许三千从账上拿里六十文钱给陈新泉。又回屋把之前准备好的甜点和一块猪肉交给陈新泉。 陈新泉假意推脱两次,便收下了。 从许记杂货铺出来,没走几步便是梅沙圩大姓梅氏办置的客栈,梅香客栈,大伯陈友江在店里当账房。 他刚走到悦来客栈门前,便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石头,陈石头!” 陈新泉听出来,那是大堂哥陈新国的声音。 他回头朝声音的来处看去。却见陈新国背着个书包,向着梅香客栈走来。 陈新泉只好停住脚步,等着大堂哥追上来。 “嗨,真的是你呀。怎么没见着二叔和二婶。哦!对了,我听我爹娘说了,你前几天掉河里了。你现在好起来了。” 陈新国比陈新泉高了一个头,这孩子吃得比陈新泉好,又长陈新泉三四岁,因此看上去高壮许多。 陈新泉道:“大堂哥,你放学了,今天还在上课吗?” 陈新国道:“哎,是呀!别提了,丙班和丁班,昨日朝便放假了。我们却今日才放假。而且,先生还布置了许多功课。明日,后日根本没时间玩乐。” “大堂哥是准备要考秀才了。那太好了!” 听到陈新国进了乙班,陈新泉很高兴。 这是大伯家,要让陈新国走科举之路决定。 “你怎么知道我要准备考秀才?” 陈新国好奇,这个堂弟是如何知道自己准备考科举的。 “我听新郑哥说,他说梅氏族学,只有进入到乙班的学生,才能被先生推举至甲班准备第二年的县试。而能进乙班的学生都是家里同意可以继续供读的。” 陈新国恍然,“你和新郑还玩得这么好。他娘可不让你俩一块玩耍的。” “呵呵!现在没机会了,他要到梅氏族学上学。我家又搬到了村子后边的坡地上。估计日后很少一块玩耍了。” 陈新泉有些感慨。 说话间,两人便到了梅香客栈门口。 陈新国道:“不和你说了,我找我爹有事要说。后日回村,在找你玩,到时候教你识字。” “好,堂哥你忙你的。我到前面药铺买些药便回村去。” 陈新泉笑着答应,他可不想让陈新国教他识字,这货,动不动就用棍子打他手掌。 要不是有陈新郑教过他一些字,他每次少不了被这货打。 第45章 昌明 陈新泉到药铺,寻药房先生,买了几味治疗风寒的常用药材。 “先生,我家里有些许老鼠出没。可否卖一两信石与我。” 陈新泉不知道,在没有大人的陪同的情况下,药铺里的伙计是否会买信石予他。 药铺学徒,仔细盯着陈新泉看了片刻。 陈新泉抬头,目光清澈的看着药铺学徒。 “你买信石真是用来药老鼠?” 店铺学徒,打量许久,未从陈新泉眼神中看出什么端倪,便问他。 “是呀!家里本来就没剩下几斤谷子,还闹老鼠,实在可恶。谷子都被老鼠吃了,我和妹妹就要挨饿了。” 陈新泉回答的语气坚定,仿若那些老鼠就在谷仓里大肆偷食谷子一般。 “一两信石,十五文钱。你确定要买?” 药铺学徒问。 嗯!好贵呀! 陈新泉确实没想到,信石这么贵。 他咬了咬牙,点头道:“是的,就买一两。” 说着,从怀里拿出卖蚊香的铜钱,数了十五文出来。 “这药切不可和刚才那几味药放一块,切记,切记!” 药铺学徒很认真的叮嘱陈新泉。 陈新泉接过信石,郑重的点头,“我记住了,多谢先生。” 出了药铺,陈新泉寻着路,找去了悦来饭庄。 此时,悦来饭庄内只有两桌还有食客。 “麻烦您,我找一下谢昌明,我是他外甥。” 陈新泉,寻一店小二问道。 “哦,你找昌明叔呀。他在后厨呢?我领你去寻他。” 店小二听进来的小孩说,谢昌明是他舅舅,便主动领着陈新泉到后厨。 后厨里,谢昌明在清点今日菜肴食材。 听门外有人叫,便和后厨的几个学徒吩咐一声,出了后厨。 “大舅!“陈新泉见谢昌明出来,很热情的迎上去。 谢昌明没想到,来寻自己人会是沙洲村陈家的大外甥。 前几日饭庄不忙时,他还带着妻子梅氏去看了这孩子。 此刻,见陈新泉面色恢复红润有光泽,他心里便安了。 “石头呀!” 谢昌明很高兴。 不过这个时间点外甥来寻自己,怕不会是沙洲村陈家出什么事了吧? “你一个人?你爹娘呢?” 谢昌明看了看陈新泉身后,没发现陈友河与谢秀儿。 “大舅,爹爹和娘亲在家里,无事。我来集市买些药材。顺道来看看舅舅。” 陈新泉没把母亲生病得了打摆子病症的事情告诉大舅,这种病目前来说的确非常难治。 不过,他弄的黄花蒿汤药,应该是可以治好母亲症状。 明日母亲回桐江村,应该也是没问题的。 因此他便没打算,把母亲生病这事说给大舅知道。 “胡闹,你一个九岁的娃娃,怎么可以一个人来集市。若遇上逮人可如何是好?” 谢昌明话里全是责备,内里却全是关爱。 “大舅放心,我选的时间正好是集市散场后的时间。不碍事的。” “大舅,我寻你有事情要说。我们可否另寻一处地方说话。” 陈新泉开门见山,找谢昌明是有事情的。 一会他还要去赶陈三根回村的末班牛车。 谢昌明听外甥如此说,便抬步向前,领着陈新泉到了饭庄正堂一处角落。 “坐吧!你一人来集市,千万不要随意与陌生人攀谈,更不要随陌生人去玩耍!” 谢昌明不忘安全提示。 “嗯,我记住了,大舅你看看这个。” 陈新泉答应谢昌明的叮嘱。说话间,他从怀里拿出一小包油纸。 他解开油纸包,一撮白皙胜雪,状若细沙的结晶物,出现在油纸包中心位置。 陈新泉把油纸放到桌子上,轻轻推到大舅面前。 谢昌明看着这白皙胜雪的结晶物非常好看。 “这是何物?” 尽管东西很好看,但谢昌明很想知道,这东西是做什么用的。 “大舅用手指轻轻蘸些,尝一尝便知此是何物!” 谢昌明见陈新泉脸上淡淡的笑容,心里清楚,这孩子定是寻了吃食来与自己分说。 他依陈新泉所言,用食指在细沙结晶物上轻轻压了压,翻过手指看到指腹上沾了一层薄薄的结晶体。 “还真是神奇的很,这东西居然能沾在指腹上!” 谢昌明心忖,这是什么道理? 陈新泉道:“大舅尝一尝便知此物,是何物!” 谢昌明看了外甥一眼,便伊言把食指放入口中。 手指入口一瞬间,舌头味蕾被激活,一股纯纯的咸味冲破味觉,直击他的脑神经。 “雪盐?” “你……” 谢昌明被这一小撮雪盐给震撼到了。 雪盐这东西,他在书本里见过。 在沿海地区,有人用海水煮盐,有些盐贩的海水煮出之后的盐,白皙胜雪。 但是,这种盐,基本上只有皇宫大内,王亲贵族有资格和实力能够享用。 普通人家,根本不知道世间还有白皙胜雪的食盐。 就如他在这饭庄做了二十年,从店小二做起,一直到如今,做到店前账房兼后厨配菜,也从未见到过雪盐。 这小外甥竟然拿出一小包雪盐出来,他太震撼了。 他侧头看了看左右,发现没有什么人注意到他这里。 他才轻声对陈新泉道:“这个物什,你从何处寻得?” 陈新泉道:“大舅知道这东西能卖钱吗?我昨日与爹爹去县城,买了半斤盐,便用去六十文钱。想必这物什定也可以卖上不低的价钱。” 谢昌明很认真的打量着,眼前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娃娃。 他心情异常复杂,这雪盐何止能卖好价钱。 在他看过的那本书中,便有一两雪盐一两银的说法。 如今,虽说煮盐业发达了,可是从海边把雪盐运到内地,在转运至汴京,价格也差不多一两雪盐一两银了。 只不过,眼下他耽心的,却不是这东西能卖多少钱。 他担心的是,这东西会给自己和外甥带来多大的灾祸。 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可清楚的很。 “石头,你和我说实话,这东西还有谁见过。不许蒙我!” 谢昌明忽然压低声线,语气异常严厉的问。 陈新泉似乎没有想到,大舅会如此严肃。 一时之间,他被大舅严肃的气势吓了一跳,缓了缓才道:“就你我二人知道此物的存在。大舅不用担心我会说予他人知晓。” “这里有多重,你可过秤了?” “八钱,半两。” “此物可是你自己炼制,亦或是,在别处无意中寻得?” 陈新泉重新打量起,这个对自己娘亲一直很好的舅舅来。他认真的看着谢昌明的眼睛。 谢昌明被外甥盯着看,却并不躲闪,而是直直的回看着陈新泉。 第46章 回村 “大舅,尽管放心,若此物可以发卖,外甥便可弄来。若不可发卖,此物便只有此半两。” 陈新泉不知道,谢昌明心里到底是如何想的。 他虽然,不知道怀璧其罪的道理,却知道贩卖私盐是要人命的事。 他不敢找别人说这事,也是知道这种违法的事情,如果不能保守秘密,第一个出事的人就会是自己。 如果,谢昌明说此物不能卖,他便转身离去,从此他这里便在无雪盐。 谢昌明同样打量着眼前九岁的小童。 此等珍贵的物什,出现在其他人身上,一定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可是,出现在他外甥这样一个九岁的孩子身上,绝对是一桩天大的灾祸。 沉默良久,谢昌明才柔声说道:“你先回去吧。若有了消息,我会让人去寻你。” “这件事,千万不能让第三个人知道。包括你爹娘。” 谢昌明语重心长的叮嘱道: “你记住,这东西有可能是财富,但它更可能是恶祸事!” 谢昌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农夫,他在悦来饭庄忙碌这么多年。 他的阅历和见识,早已超越村里同龄的其他人许多。 他只用了一柱香的时间,便看清楚了雪盐的背后,既有巨大的财富,也有致命的危机。 正因为如此,他清楚的知道,眼前的雪盐将是他三十几年来,不!应该说,这雪盐,是他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可以改变自己命运的机会。 他不可能就此错过。 只是,他还需要仔细谋划谋划。 听了谢昌明的话,陈新泉才知道,事情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 他一颗小心脏,忽然止不住狂跳。 “大舅这么说,是可以卖钱咯。看来我还是太天真了,食盐这行可能真的会要人命!” 陈新泉心里暗自高兴。 他却不知道,自己刚刚很有可能躲过了一场杀身之祸。 雪盐这事,若是被其他人得知,必然让他人疯狂。 为了获得雪盐的制作配方,铤而走险谋害了陈新泉也是有可能的。 “那好,我这就回村去了。大舅要多多保重身体。我明日会去桐江村看望外公,外婆。” 陈新泉起身告辞。 谢昌明赶紧把油纸重新包好,郑重的放入怀中。 待看到陈新泉消失在饭庄大门外,他才想起来,忘记给大外甥乘牛车回去的路费了。 “也不知道,他这小短腿,走回沙洲村需要几时。哎,这事,我怎么就给忘记了呢?” 谢昌明追到饭庄大门口,却再没看到小石头的身影。 他非常懊悔刚才分心之下,没有叮嘱外甥要搭牛车回去。 陈新泉赶到陈三根停牛车的地方,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早了些。不过牛车旁边,已经有三四个人在等了。 陈三根见陈新泉如约而至,便大声道:“石头,快上车,就等你了。” 陈新泉答道:“好嘞,谢谢三根爷爷等我。” 一边说着,一边加快脚步朝牛车走来。 “哎哟,小石头,你这背篓里,都藏了些什么好吃的!” 同行的一位大婶,想掀开陈新泉的香笼,查看他带了什么东西。 “婶子,休要乱动。我这里装的,可是我家大舅给我买的零嘴。你若欺负我,我便告诉我大舅,说你抢了我的零嘴。” 陈新泉不想让别人乱翻动他的物品。 那妇人听陈新泉说,是他大舅给买的零嘴,便不敢再多动手脚。 谢家在整个梅沙乡是第二大的村子。 人口千余,更重要的是桐江村的村民异常团结。 在对外冲突中从未吃亏过,以至于很多人对谢家都有一种又敬又怕的心态。 去年谢家出了一个举人老爷,谢家在本地的威望,一下子又上升了一个高度。 这个举人老爷,是目前永兴县两个还活着的举人老爷里的其中一个。 谁人敢主动去招惹他,绝对是寿星公上吊。 妇人白了陈新泉一眼,心里想着,若真被这小屁孩告状说自己抢了他零嘴,自己回家定要被丈夫毒打。 路上乘车的人又问,“石头,你把友图家那小寡妇接回家去,是想等长大以后,娶了那小寡妇吧?” “哎哟,二狗叔,你可真能想,那集市茶馆说书的怎么不请你去说书。” 陈新泉反问道。 “混球,问你正事呢?那有图家的都说了,你个小色痞,那柳氏刚嫁去他们家没几天,就见她与你有说有笑的。你说,你才多大就这么会来事了。” 那陈二狗说。 “我看是二狗叔,你自己想换媳妇了,才这么说的吧。” 陈新泉不想和这人多说废话。 “小兔崽子,休要乱说我。我可告诉你,那柳氏可不是什么好货色。你看她那一脸狐媚子相,就知道她克夫。” “这新苏娶她进门才多久,两个月都没到,人就没了。” “还有,我们都听说了,她爹以前也是下河镇有眼光的商户,怎么会那么年轻,就在外地染了风寒死了呢?说不定也是这个柳氏天生克死的。” 陈新泉听不下去了,但若论骂街或道人长短,他是无论如何也说不过这些人的。 “二狗叔,你家梅窝那块田的禾苗,好像长得不太像样子,我看到你家禾苗里好多青蛾虫。你说村子里别地的青蛾虫会不会是从你家那稻田里引起来的。” 陈新泉很严肃的转移话题。 那刚说要看陈新泉香笼的婶子,闻言来了精神。 “是呀,我说,二狗梅子窝的水田,可是我们村最肥的田。” “那片水田,除了你家那块田的禾苗青不青,黄不黄的。别人稻田里的禾苗都青绿青绿的。” “你说说,是不是你家田里最先长得青蛾虫。” “唐家嫂子,你可别听臭石头胡说。怎么可能是我家稻田里最先起的青蛾虫。” 陈二狗马上否认。 陈新泉见战火向蛾虫灾的方向发展,便放心了。 他听着听着,时不时插嘴说两句。只是不再主动说意见。 不多时,牛车到了村口。 陈三根把其他人都赶下车,便载着陈新泉直接往陈友河家方向赶去。 “石头,你小子学精了。现在跟猴儿似的了!” 陈三根笑眯眯的看了陈新泉一眼。 陈新泉不敢接陈三根的话,讪讪傻笑。 开什么玩笑,那种会坏柳韵名节的话题,他是绝对不能听的。 当然,更不能让他传播了去。 只可惜,如今他能力有限。想要维护柳韵的名声,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 那陈二狗就是个马后炮。 若当时他没有及时出现救下柳韵,现在柳韵估计都凉透了。 真要那样,陈二狗今日绝对会说,那刘氏恶毒害了自家大儿子,又害了柳家女儿。 反正吃瓜看热闹不嫌事大。 第47章 伤重 把牛车停在了陈新泉家院子外,陈三根瘸着腿,提了个木箱子和陈新泉一块进了门。 谢秀儿在正屋带两个女娃,柳韵在陈新如的房间里腿脚还疼着。 “三根堂叔,可算把你等来了!” 谢秀儿见到陈三根时,长长松了一口气。 柳韵那丫头,疼得脸色煞白,熬了一个多时辰了,要再这么下去,她真担心柳丫头会疼得又一次晕死过去。 “那带我去看看吧!” 陈三根开门见山,不寒暄直接看病人。 陈新泉赶忙把香笼放下。 把最紧要的那包信石,拿回了卧房藏好。 谢氏带陈三根到了陈新如卧房。柳韵在陈新如房间养病。 陈三根的手艺,是在服兵役时,在战场上学的。 他仔细看了看柳韵的伤腿后,一脸轻松的说:“没什么事,只是骨头裂了。我给你配些草药。石头,你去准备两块一尺长,四寸宽的木板来。” 陈新泉便火急火燎的跑去找木板了。 “外伤也无甚大碍,只是些皮肉之伤。不过你应是患了打摆子病。这个病我治不了。你得另寻大夫看诊。” 陈三根很快给柳韵下了确诊结论。 “多谢三根爷爷。” 柳韵沙哑着嗓子道谢。 陈三根摇摇头,叹口气才,又道:“那刘氏,对你应是下了死手,他日,你若回去,今日之事必然还会再生。你要提前做打算。” “你腿脚上的伤,虽是小腿骨头裂了。但,你大腿上的伤却更重。你得好身静养一段日子。” 大腿骨没骨折,但是,和骨折的后果也相差无几。 陈三根估计,柳氏十天半月也下不得床了。 陈新泉找了两块木板过来,陈三根便用木板给柳韵做了夹具,把柳韵的小腿固定住,又从木箱里拿出些草药粉。 “石头,把这包粉末,用温水调成饼状,用纱包好了敷在柳氏腿伤处。每日换药一包,连用三日,三日后我来复诊。看看情况在做定夺。” 陈三根一语安排完,便出了卧房。 谢氏跟着出来。 “三根叔,韵儿的伤真的没事嘛?” 谢氏有些怀疑,陈三根刚才说的话。 她觉得,陈三根很有可能,是在安慰柳韵。 果然,陈三根摇头。 沉默一会,他才道:“柳氏,身上无半寸好肉,这刘氏真是可恶,把人打成如此模样。实在是该死,心肠居然能如此狠毒,实在有损我陈氏名声。此事,多亏了小石头。若柳氏今日被刘氏打死,他日,被柳氏娘家人知道了。我沙洲村陈氏的名声真就坏了。” “现在,我怕就怕柳氏可能挺不住。今夜或明日,她必然发烧。若伤口发炎,那就只能看她的造化了。” 陈三根面目有些狰狞,他也是见过死人的,但看到柳韵身上的伤痕时。 他心里那份,隐藏多年的戾气,一下就被激活了。 这毒妇如此狠毒,把人打成此等模样。 想必,当时是生了要将柳氏活活打死的念头。 这柳氏生得白皙娇媚,本是一大美人。却因为丈夫早丧,竟受此等折磨。 “哎,友图家嫂子也是被村里那些长舌妇唆使了,才如此作为的。” 谢秀儿道:“她家新苏,原本有读书天赋,假以时日,必能考中秀才。谁知,去年会生了一场大病。把考试的时间耽误了。” “原本是想着,给新苏娶一门亲,却不知怎得,韵儿入门两个月未到,新苏便一病不起了。” “友图家嫂子,本不是大恶之人,今日估计是气过头了吧!” 陈三根摇头道:“那刘氏,却是因为他家小儿子,新扬患了打摆子病,把怨气撒在了柳氏身上。” “哎,真真是愚妇可恶,那新扬是昨日早上,便有打摆子病发作了。这柳氏昨日还活蹦乱跳的,送她们到村口去乘我这牛车。” “今日,一早那刘氏发现,柳氏也患了打摆子病,便说柳氏克死她大儿子,今日又要克死她家小儿子。这等猪脑子,真是可恨。” 谢秀儿明显很诧异,这种东西居然能这么套。 谢秀儿还是第次听人说起,刘氏对柳韵下死手的原因。 陈新扬昨天患了打摆子病,人家韵儿,今日才患的打摆子病。她刘氏居然,能把她儿子先患的病,怪责到后患病的柳韵身上! 谢秀儿觉得,自己能看到柳韵这丫头,日后的坎坷命运了。 “哎!不说这些了,我这还有一盒膏药,你给柳氏伤口处薄薄的抹一层。此药甚为难得,万要珍惜。” 陈三根从木箱里拿出一个小盒子交给谢秀儿。 谢秀儿双手接过郑重的道:“多谢三根树!” “石头!” 谢氏唤了儿子出来。 “来了,娘,何事寻我?” 陈新泉从厨房出来。 “三根叔要回去了,你送送他。” 谢秀儿道。 “哦,好。爱,不对,那啥。对了,三根爷,我把诊金,和药钱给你。” 陈新泉赶紧从怀里拿出,许三千给他的那几钱碎银子,塞到陈三根手里。 陈三根在手里捏了捏,发现小石头给他的不是铜板,而是银子,抬眼看了看石头。 见他对着自己点了点头,陈三根才微微笑笑说道:“那行,我就收下了。你们好生照料着柳氏。我回去了。” 待陈三根出门,谢氏才问陈新泉。 “你给了三根叔多少钱?” 陈新泉道:“娘,那是给许掌柜他儿子治打摆子病时,许掌柜给的诊金。” 谢氏眉头一拧,这混小子,什么时候学会给人看病了。 哎,不对,自己这身打摆子病,不正是儿子给治好的吗? “你真把许掌柜儿子的病治好了?” 谢秀儿问。 “没有,打摆子这病那有那么快治好。您这,不还没痊愈呢?那小孩,患病最少三天往上了,要治好他,最少也得喝三天的黄花蒿汤药。” 陈新泉抓了抓后脑勺。他脑子里虽有些东西,但是太凌乱了。 而且,很多东西他也是一知半解,搞不懂到底是怎么回事。 至于,能不能治好许掌柜儿子的病症,关键还得看能不能治好自己娘亲的病。 “好了,娘,我那边给韵儿姐姐调药呢?我先去忙了。” 陈新泉回想起还要给陈新扬送一剂汤药,便不再闲聊,马上跑去厨房忙活了。 第48章 收艾 许三千怜爱的看着睡梦中许嵩桐。 见儿子的脸色,由原来的青乌,恢复了些许血色心里大为开心。 待到妻子聂氏回到家里,他叮嘱妻子看护好儿子,便出门去办事。 他要开始协商艾叶的收购事宜。这种不会引起官府注意的,非民生必要物资的买卖机会非常难的。 为此,他必须全力以赴,做好准备。 他找了几个中人,把收购艾草的消息放出去。支付了一些费用,这些中人都是老主顾,做人,做事都知根知底。他才放心离去。 从中人坊出来,他又到了鱼市,市场里几个鱼把士和他都算熟识。 没用几句话功夫,许三千就用两文钱一尾鱼的价格,搞定了五百尾活鱼,送货上门的生意。 鱼把士各个都叫苦不迭,说把本钱都亏进去了。 许三千心里门清。 初六之后,你们要是不卖出这些半大的鱼。估计到六月底,这些鱼大多,只能用来做鱼干发卖了。 虽然,一条鱼干有可能卖五文十文钱。但也有可能,鱼臭了,你不但换不了钱,还得辛辛苦苦出人出力。 要知道,每年七月过后,大多数情况下,为了给农田供水种粮,养鱼户的水是没有保障的。 而且,每年六月底起,雨水减少,养鱼户就开始折腾小鱼苗,不再太用心看护半大的鱼儿了。 毕竟这个年代,养鱼户育苗多数时候,也是看运气吃饭的。 (此时的育鱼苗技术还比较简单,没有后世那么发达成熟的育苗手段。养鱼户很多时候也是育不出多少好鱼苗的。) 两文钱一尾鱼的价格,看似鱼把士亏了些。但是,他们却回笼了资金的同时,把砸在手里闲置的鱼卖了出去,省出了看护鱼塘的人力和精力。 实力上,他们略有些钱赚。 许三千看破不说破,他笑笑走了,只等端午节后,鱼把士把鱼送到沙洲村就行。 许三千大量买鱼的消息很快传开了,众人芬芬打听,是否有什么重大事件发生,又或者有某些地方需要用到大量的鱼。 最终却止步于,许三千是帮别人订购。 不过,还有一个消息,在天黑前便传开了。 那就是,梅沙圩有人要收购艾草。 这种东西居然有人出钱买,还真有这样的傻人给老百姓送钱。 艾草这东西,永兴县遍地都能生,以前,人们是把它当熏蚊子的东西。 不过,熏蚊子也用不了多少,因此长时间里,根本没人拿艾草做买卖。 偶有人收购艾叶,也是用来做艾灸,但仅限小范围内消化。 像这次这么发消息说,有多少收多少的还是第一次。 陈友河在收工后回家的路上,听人说起这事后。 他赶紧趁天还没黑,又返回坡地里去割了两捆艾草挑回家。 陈新如在院子里做着哥哥安排的一些小活儿,见到爹爹又挑了一大挑子艾草回来,好奇的看着爹爹。 “爹爹,家里下午才弄了两大捆艾草放院子里呢,你怎得又弄两捆艾草回来?” 小新如脆声道。 谢秀儿看到两大捆艾草,也皱起了眉头。 “友河,怎么割如此多艾草回来?这是准备卖艾草了呢?” 陈友河只讪讪一笑,也不应答,心里却想要找儿子说道说道了。 收艾草这点子事,怎么就来得这么快,你下午刚说要多收些艾草。可能,会有人收购艾草。 这天还没黑下来,消息就来了。 明天出门,田埂边,水渠旁那些艾草大概只剩艾根了。 陈新泉却不知道,父亲要找他算账。 此刻,他正在厨房做吃食。 柳韵喝了,他用柳条熬出来的汤药之后,脸色反而变差了。 他吓得不行,问道:“韵姐哪里不舒服?” 柳韵紧锁着柳眉怯声道:“胃疼!” 陈新泉道:“哎,瞧我这记性。姐姐定是饿了,之前仅喝了些米粥,后来喝了黄花蒿汤药,被药消耗掉了。此时,定是胃中空虚才会如此。” 他急急忙忙跑去娘亲卧房,拿了些从许三千那带回来的点心。 柳韵见到点心,眼睛放光却摇头道:“石头不可如此,这等美食怎可让我吃。” 陈新泉一愣,他严肃的说:“姐姐何故如此,今日,你以是我娘亲的干女儿,你我便是家人。些许点心食物,有何不可吃。又有何不可让韵姐姐吃?” 陈新泉边说着,边把手里的点心往柳韵唇边凑。 “快吃了,那药物性子烈,指不定要让姐姐难受到哪般状态。我也害怕着呢?” 听陈新泉半恐吓半哄骗的话,柳韵心里感激,就不再矫情,张口吃了起来。 陈新泉又给柳韵倒了碗温水,待她吃下点心后,又喂她喝下。 过了一刻钟,他发现柳韵气息恢复了正常,心里才安定。 “姐姐安心躺着。我去做晚饭了,今日有肉吃。姐姐一定要敞开了吃。要不然,明天喝汤药时,又会腹中难受。” 陈新泉安抚住柳韵。 “娘说,你取了名字,叫新泉!那我日后便叫你新泉。”柳韵道。 “好,姐姐好好休息,我去忙活了。” 陈新泉出了卧房,柳韵却暗自想着事情。 从厨房出来,陈新泉便看到父亲,蹲在厨房门口的大水缸旁边洗手。 妹妹陈新如,拿勺子舀水淋在父亲手上。 “爹,你回来了。正好准备吃饭了。” 陈新泉道。 “你煮肉了。我在院子外就闻到肉香味了?” 陈友河话里带着责备的气势。 “爹,上午那块肉,再不煮了明天便有异味了,天气这般闷热,肉食不易保存,除非咱能制些冰出来,把肉食冷冻了。” 陈新泉道。 “呵,你倒是敢想,五月的天还想制冰,还要冷冻。你是越来越飘了。那艾草的事,你也让人办了?” 陈友河的确没有儿子那般想象力。 “甚艾草?发生了何事?” 陈新泉问。 陈新如道:“爹刚才又割了,两大捆艾草回屋。” 陈新泉道:“割了便割了,放院子里,过几日咱们在做些蚊香就是了。” “哦,对了!” 说到蚊香,陈新泉立马想起来,这东西提前点燃,熏蚊子的效果更加好,便道:“娘,给堂屋点一盘蚊香,还有新如妹妹卧房里也点上。我上菜了,今日可是饿晕我了。” 谢秀儿想说,你饿了不会先吃些零嘴吗? 话到嘴边便咽了回去,儿子才九岁,若非必要还是尽量别让他吃零嘴吧。 家里这几日是有客人来往,才有些许吃食,别日里那有这般充裕的食物。 第49章 依靠 饭桌上,谢秀儿看着一大盘子的肉食,心里下了决定,日后再也不让儿子做饭食了。 这个混小子,把上午许掌柜给的肉全煮了也就算了。 他居然,把下午从许掌柜店里带回来的肉,也割了大半煮了。 照他这么个吃法,用不了三天家里就揭不开锅了,他这纯粹是败家的吃法。 陈新泉左右看看,见爹娘脸色不好看,心道:“可能有点奢侈了。肉割得多了点。” 他清楚爹娘节俭的生活习惯,一顿饭有二两肉下菜,已是很不错了。这一顿饭他起码割了一斤多肉。(此时的一斤是十六两)爹娘定会觉得太奢侈。 不过,这顿肉是他自己辛苦挣来的,他想多吃点,总是可以理解的吧!! 又见爹娘不说话,他便好只低着头安静的吃。心里想着快快的把肚子吃饱了。 谢秀儿和陈友河也不好说什么,他们明显感觉到陈新泉有犯错后的觉悟。 没一会,陈新泉便吃完碗里的米饭,对着父母说了一句:“我吃饱了”。 然后,灰溜溜的跑去厨房,捣鼓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去了。 “臭小子,原来留着肚子是等吃这顿肉呢?” 谢秀儿苦笑。 “娘,你多吃肉肉,哥哥说,娘多吃肉肉身体好得快。” 陈新如夹一块肥瘦相间的肉片,放到谢秀儿碗里。 谢秀儿满脸慈爱,也夹一块瘦肉到女儿碗里。 “新如一样多吃肉肉,身体长得壮壮的,不生病。” 哎!人类对健康的追求,一直是这么的直接。 饭后,收了碗,谢秀儿端着儿子特意留的一碗菜,进了陈新如的卧房。 “泉儿说要我叮嘱你,今夜定要把这两碗饭菜吃干净了。” 谢秀儿微笑,看着柳韵。 柳韵看到菜碗里大半的猪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她心里感动,这待遇,她已经多少年没再遇到过了。 自八岁那年,娘亲去世她便从未在饭碗里,看到过这么多肉食。 柳韵眼睛瞬间便红了,今日她流了太多眼泪,泪水早流干了。 “谢谢干娘,也谢谢泉弟。” 谢秀儿道:“我既已认你做干女儿,我们便是一家人。” “下午,泉儿去有图家,给新扬送了汤药。刘氏责骂与你,泉儿气愤之下,说了要让你脱离友图家。” “啊!这……” 柳韵没想到,陈新泉会如此维护自己。 只是,这么一来,自己日后,真的要无依无靠了。 谢秀儿见柳韵此等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接着说:“你不用担心。我已经答应泉儿,待你身体好了,便找里正三伯去说,让你落户在我们家里。” “只是,泉儿答应刘氏,三日之内让新扬恢复身体,并支付当初你过门时,她家出的三十六两聘礼。” “新泉答应只给支付十五两银子。这个事,我必须说与你知道。若日后,你在婚配,定要记得泉儿对你的好。” 柳韵的情绪,再也忍不住,呜呜的哭出了声。 她现在什么都没有了,丈夫没有了,爹娘没有了。 原本,她也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可是如今,陈新泉对她如此维护。 她一颗冷却了的心,瞬间又热络了起来。 她使劲的点头,什么也说不出来,只有断断续续的抽泣声。 “好了,不哭。有我们一家子在,就不会短了你的吃食,自也不会容忍他人欺凌于你。” 谢秀儿出言安慰。 “吃饭了,再不吃,天就黑了。一会泉儿又得点油灯进来喂你吃饭。你可要给干娘省着点油灯,你这弟弟不是个会持家的主。” 谢秀儿不知不觉便数落起儿子来,她继续说道:“昨夜,他个臭小子,点着油灯忙活到亥时。实在太不像话了!” 柳韵止住呜咽,轻声道:“泉弟是做大事的人,有许多行为,干娘可能不理解,但想必泉弟是在做,对家里有用的事儿,才会这般在夜里忙碌吧!” 谢秀儿往深处一思索,觉得柳韵这话,说的非常对。 这几天儿子做的许多事情,的确是她从来没有想到过的。 但是,这些事情最后,却给家里带来了很多帮助。 想到这里,她才安心些。 谢昌明心思沉重的回到家。 梅氏见丈夫神色不好,以为他在饭庄吃了挂落,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导他。 眼看就要开饭了,却见谢昌明匆匆忙忙的出了家门。 “哎,昌明,你上哪去!这眼瞅着就开饭了。” 梅氏望着丈夫离去的背影大声问。 谢昌明走得匆忙,没有听进梅氏的话。 梅氏把饭菜留在厨房,回堂屋坐着。 谢东来见父亲心事重重的回家一趟,待了片刻,便匆匆忙忙出了门去。 “娘,爹爹去何处了?” 谢东来在谢氏族学读书,原本是去年秋天便要出学,外出找活计的。 可去岁,谢家出了个举人。 这件事。极大的刺激了梅氏。 原本,已经辍学一月有余的谢东来,被梅氏狠着心,一咬牙让儿子再读一年书。 为的是看看,这小子有没有考取秀才的能耐。 谢东来今年十二岁,他自八岁入学,三百千早学完了,今年已经学完大半部论语,也算是有些学识的人了。 梅氏瞅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边的大女儿谢兰香。 谢兰香今年十岁,她怀里抱着弟弟,正坐在板凳上。 公公谢大山,提溜了锄头从外边进来。 “爷爷回来了!” 谢东来叫了声,走过去接下爷爷手里的农具。 “大明子还未回家?” 谢大山没看见大儿子,转头问梅氏。 “刚回来一会,又出门了!” 梅氏轻声应道。 “爹,饭菜已经做好,就等你和昌明回家了。” 梅氏又道:“娘再后院收纱,您回来了,我让兰香去换她出来吃饭。” “嗯!”谢大山点头答应。 谢大山名下没几亩地,也是因为家里地少,他当年咬着牙,让大儿子上了族学。 后来,他又央求了族长家的大儿子,给谢昌明留了一个到饭庄当跑腿伙计的活。 只是,小儿子谢昌平却在七年前,选择去服了兵役。 大周朝的兵,地位非常低下,一般有活路的人,都不愿意送自家孩子去当兵。实在是没办法的情况下,逃不掉了,才会让孩子去服兵役。 谢昌明在天擦黑的时候,迈着轻松的步伐回来。 老娘陶氏问:“回来一趟又出去,所谓何事?若有事情,应当与你妻先行商议。” 陶氏在后院,听到了梅氏询问谢昌明何事外出的问话,却未得到谢昌明的回答。 “娘,我无事,只是去向东家告了明日的假。明日我要去一趟县城。” 谢昌明道。 第50章 发热 谢大山的小儿子谢昌平,已经托人带了口信回来,说端午节回家过。 谢大山和陶氏自是很高兴,小儿子很少回家。过节时,能回来吃个团圆饭,他们是很满足的。 陶氏听谢昌明说明日休沐,便不再多说什么。 只是儿子说,明日要去一趟县城,她免不了想起,在县城讨生活的小儿子。 “到了县城,记得去看看昌平,你侄儿东俊也有许久未回来,你给他买些零嘴送过去。” 陶氏又吩咐道。 梅氏见丈夫脸色轻松,心道,他应该已经处理好了那些糟心事。 她没有参与丈夫与婆婆的交谈,转身去厨房把饭菜端上桌。 “爹,秀儿明日回来。你去庄稼地里忙活,早些回来。石头也要来。你别忙得忘了时辰,又错过见你大外孙了。” 谢昌明提醒老父亲,别在庄稼地里忙碌的忘记回来吃午饭。 谢大山“嗯!”了一声道:“大妹每次回娘家,都不吃饭便回去了,她是怕把我老头子吃穷了,心疼我仓里的米粮!” “糟老头子,尽会瞎说,前几次大闺女回来,哪一次,不是因为她家里盖房子要忙活。你又不是没有自己盖过房子,不知道有多少事儿等着忙活嘛?” 陶氏不惯着老伴说瞎话。 “那大孙子身体好些没有?” 谢大山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不与老伴计较,而是转移话题问大外甥的身体情况。 “嗯!好多了。” 谢昌明没敢多说陈石头的事。 今天下午,他被大外甥吓得不轻,现在很多事还不好与父母讲,这些事情他自己都不能理解,又怎么能和父母讲得清楚。 今夜,陈新泉又忙到戌时二刻方回房休息。 谢秀儿服了汤药,精神不好,睡得便很沉。 如此,陈新泉才免了被母亲念叨的机会。 天断黑之后,陈友河怕夜里的大雨灌满了稻田,使得稻田里的鱼儿跑了。 便趁着大雨下下来之前,拿了两块竹编,去稻田把稻田的进出水口给塞好。 回来的路上,雨水便稀里哗啦的下起来。幸亏他披了蓑衣,才没淋湿身子。 翌日,陈新泉又一次被院子后边的蜜蜂吵醒。 他起身跑出卧房,把养蜂的木箱子,抱得离他家房子更远了几丈。 轻轻揭开木箱盖子,他看到木箱子里,有了一小块金黄的蜂饼。 “这些蜜蜂真是勤奋,这才两天就开始结蜜糖了。” 看到那块小巴掌大的蜜饼,陈新泉心中大喜。 他家院子后边,有许多荆棘,那些荆棘有一个很美的名字叫金樱子。 父母并不知道这个东西的作用,不过他知道这个金樱子是个对身体非常有保健作用的药材。 回到屋里,他急急忙忙收拾昨夜制作的药材。 提了工具出院子。跑到不远处自己家的稻田旁,瞎折腾去了。 谢秀儿一觉睡醒,感觉精神好了很多。 她起床活动身子,身上的力气恢复了不少。 “友河,我感觉自己好了,一会咱们收拾收拾回桐江村去。” 陈友河道:“你真感觉身体好起来了?” 谢秀儿点头。 陈友河赶紧起床,对妻子道:“你去看看柳韵的情况。我去叫新泉起床。” 说着,他又把小女儿五丫叫醒。 小女儿五,丫呢喃着不愿意起床。 谢秀儿见状,道:“你先别弄醒五丫,等咱们收拾得差不多了,再来叫她。” 说完,她拉开房门,去了大女儿新如的房间。 柳韵的情况非常糟糕,她陷入了半昏迷状态。 谢秀儿摸了摸柳韵的手,感觉柳韵的手烫的很。 “韵儿,你醒醒!” 谢秀儿看向柳韵,见她清淤的脸颊微微颤抖着。 “韵儿,你醒醒!” 谢秀儿轻轻拍了拍柳韵的额头,柳韵额头非常烫。 谢秀儿吓了一跳。 “糟糕,这是发烧了。还真被三根叔猜着了。” 谢秀儿嘀咕一句。 “这下要怎么办?” 她急步走出卧房,跑到厨房见丈夫陈友河在洗漱。 “友河,韵儿发烧了,这会迷糊着,我刚摸她额头可烫了。” 谢秀儿把情况说给陈友河听。 陈友河把手里的脸巾放下,道:“石头没在房里,不知道是不是去稻田里看鱼去了。我去叫他回来。兴许他有办法。” 对柳韵的发热,陈友河也没什么办。 他第一个念头,是找儿子陈新泉问问。 “你先把新如叫起来,然后,再煮点吃的。” 陈友河说着,转身出了厨房。 谢秀儿心急也没用,她拿一块碎布,沾湿了水给柳韵额头敷上。 随后,把大女儿陈新如叫起来。 陈新如与睡在柳韵同一个房间,不过她睡在原本为五丫准备的床上。 稻田边瘦弱的陈新泉,试用了第六包药粉。 看着稻田里禾苗上青色蛾子芬芬扑打翅膀,远离他打了药水的那几十株禾苗。 他卷起裤腿下了稻田,用手里的竹筒杆子,拨一把洒了药水的禾苗旁边那几株禾苗。 一时之间,被他拨弄的禾苗上,附着着的青色蛾虫受到惊吓,芬芬拍打翅膀离开晃动的禾苗。 有些失去了方向的蛾虫,又飞回刚洒了药水的禾苗上。 还未等蛾虫落定在禾苗上。 刚落下的蛾虫又纷纷拍打翅膀,向其他方向的禾苗飞去。 “呵,呵!” 陈新泉看到这一场景,忍不住发出了开心的笑容。 “忙碌了两个晚上,总算看到了一点点效果。” 陈新泉心里,勉强松了一口气。 “石头,你怎么跑到稻田里来了。” 远远的,陈友河看到儿子站在水田里。 这一大早,他就卷着裤腿泡在水田里,陈友河耽心他受凉了。 五月的早上,稻田里的水还是很冰凉的。 他一个大人都觉得稻田里水凉的透脚,这混小子竟然不怕着凉。 陈新泉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见父亲大步向他这边走来。 他赶紧上了田埂,用田里的水把脚上的淤泥冲洗一下。刚要穿鞋,陈友河就出现在他身前。 “爹爹,这么着急,有何事?” 陈新泉看着爹爹急切的样子,估计家里有事情发生。 “你快把这些东西收拾收拾,这大早上的,你提着木桶来稻田里做甚?” 陈友河看了看田埂上放着的木桶和两根竹筒子,又看了看木桶旁边摆着的几个布袋子。 这孩子又做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了? 第51章 有效 看到儿子拿了些与稻田无关的物件来田边。 陈友河一时忘记自己来田间地头找儿子的目的。 他反而更好奇,孩子一大早来稻田里做什么了。 “爹爹,你看这里!” 陈新泉没有直接回答父亲的问题。 而是用手里握着的竹筒子,指着刚才喷洒了药水的那几十株禾苗。 陈友河闻言看向儿子手指的位置。 “看甚,有甚好看的。这禾苗长得有何不妥。” 陈友河没看出来,陈新泉手指着的那些禾苗与其他位置的禾苗有什么不同。 “爹爹看仔细了。” 陈新泉说着,用手里的竹筒子,拨动着刚刚被他指着的禾苗。 陈友河还是没看出什么问题。 不过,很快,随着陈新泉走过几步,换了个位置,再次拿着那根竹筒,拨动田里的禾苗时,禾苗上空飞舞的青色蛾虫让他看出了问题。 “你,你刚刚指的那处禾苗没有生蛾虫!” 陈友河有点磕巴了。 这也能行。 他苦思冥想了许多日,一直没有找到可用的消灭蛾虫的法子。 现在,被眼前这九岁的娃娃解决了。 陈友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弯腰快速卷起裤脚,急忙跑下水田。 “爹爹,不可用手去抓禾苗!” 陈友河激动的下到水田里。正要伸手触摸,刚刚被儿子指着的禾苗看个究竟,被儿子急切的声音叫住了。 陈友河闻言扭头看着儿子,不解的问:“为何?” 陈新泉挠了挠后脑勺,有点不知道该从何说起的难处。 “你先上来,我们回家,我慢慢告诉你。” 陈新泉只能这么暂时拖着,他怕把原因告诉父亲之后,父亲会立马打他一顿。 陈友河看着面色不善的儿子,心里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他隐约感到,儿子对他隐瞒了什么。 但是,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回家,先看看柳韵的情况。 这除蛾虫的法子虽然要紧。家里的事更要紧。于是,他快速上了田埂。 “爹爹这么着急,找我有何事?” 陈新泉把布袋子,竹筒子全部放进木桶里。看着父亲洗净腿脚上的淤泥才问道。 “你娘起床后发现韵儿浑身烫的紧,叫也叫不醒。她估摸着,韵儿是发烧了。” 陈友河把裤脚放下,说道:“我和你娘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原本计划,今天回谢秀儿娘家的,这会柳韵发高烧,陈友河有点担心一旦他们离开,柳韵会发生什么意外。 听到父亲说柳韵发高烧了,陈新泉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他低头思索起来。 “我们先回去看看。实在不行,赶紧去乡里请郎中。” 陈友河见儿子低头沉思,便开口催促儿子先回家看看再说。 陈新泉点头,跟在提着木桶的父亲身后,往家里走。 回到家,谢秀儿正在房中给柳韵换着额头上的布巾。 见儿子进了卧房,谢秀儿道:“有没有什么法子,韵儿这身上滚烫滚烫的。在这么下去,怕是韵儿要烧成傻子了。” 谢秀儿对这个苦命的干女儿很心疼。 “娘,给韵姐姐腋下,大腿内侧和额头都用湿布降温。我去煮开水,在煮些降火的夏枯草茶水拿来给她喝。” 陈新泉只想到一点点物理降温的办法,又想起脑子里那句话,生病多喝水,多喝温开水。 也许,他只能将希望寄托给柳韵自己的意志力了。 谢昌明清早,赶第一趟上永兴县城的船。 其实,对于贩卖雪盐,谢昌明根本没有多少门路。 有实力的人,他不敢去找,他害怕被人家窥探了雪盐的秘密。 没有实力的人,他找了也没有用。 他唯一能想到的人,只有他的弟弟,那个去过武昌府,到过长沙府的二弟。 他心里很清楚,二弟谢昌平并不能帮他卖出雪盐。 但是,二弟的东家。永兴县五大商帮之一的张德富,有实力可以帮到他。 富贵镖局,作为永兴县第二家镖局,它承接了永兴县至永兴以下十六个乡镇绝大多数的货物押运。 眼看就要到端午节,谢昌平前天交了一趟从江西道回郴县的镖货。 他很庆幸一路顺利,更庆幸自己回郴县的路上被天气耽误了几日。若不然,他到郴县交镖时,正赶上瑶人作乱。那后果难以想象。 临近端午节,不出意外的话,这一两日暂时不会有大队镖需要运送。 “怎么样了?” 二镖头张盖看向脸色不愈的谢昌平。 谢昌平刚从大管家张旺生的公事房出来。 张盖心里大底猜到了,谢昌平请辞的事儿没有谈妥。 谢昌平摇了摇头道:“没什么!” 他没有多说什么,张盖便不好再多问。 谢昌平去年过年时娶了媳妇,年底姚氏便给他生了个小子,那孩子应该有半岁多大了。 张盖知道谢昌平的难处,他想换个少离家,或者离家时间没那么长的活计,这样才能照顾到姚氏和孩子。 谢昌平走回自己办公的牙房,有人告诉他镖局外头有人找他。 他道了声谢,转身快步到镖局门口。 “哥,你怎么来了?” 看到谢昌明出现在镖局门口,谢昌平心里大感意外。 此时不过辰时四刻,大哥这般早出现在县城。要么是大哥昨天就进城了,要么大哥赶了今日最早上县城的船。 谢昌平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嗯,找你有事?找个安静点的地方说话。” 谢昌明表情淡淡说道。 谢昌平点头,带着大哥到镖局旁边一家他时常光顾的茶馆。 茶馆隔壁有包子铺,谢昌平在包子铺里买了些包子进了茶馆。 让小二安排一个安静的小包间,谢昌明却出声制止,向店小二要了大堂里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位置。 谢昌平皱眉,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谢昌明是堂兄弟里的老大,他爹谢大山名下还有两个弟弟。 谢昌明的二叔十年前去逝了,留下一子一女,三叔家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 由于人丁稀薄,因此,谢大山这一脉在二房也处处受到排挤,加上原本田地就少。 谢大山在二房安排的水田耕种才三亩多,他两个弟弟耕种的水田就更少了。 谢昌平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他前日捎了口信回家,告诉爹娘明天回家过端午节。 今天这么早大哥便来寻自己,他心里总感觉有大事要发生。 第52章 商谈 谢昌明坐定后,见弟弟脸上有焦急之色,却并不急着开口询问,心中便感慨:“小弟心性已经成熟,这个年纪时,我应该还做不到他这般吧!” “弟妹和东俊可还安好?” 谢昌明问。 他一边拿了个油纸里的馒头,一边看向谢昌平。 谢昌平道:“都还好,倩倩她母亲这段时间在帮着照顾小俊。” “弟妹还是不愿意回桐江村去,让娘帮着照顾孩子呢?” “大哥,倩倩她自小便在县城生活,田地里那些活计,她也做不来。再说,我也没时间回桐江去,要是让她带个娃娃回去,我也会想她们娘俩的。” 谢昌明点头。 小弟娶亲,家里没怎么操心,这全得益于小弟自己是个有主见的人。 “张员外这个人如何?” 谢昌明没有再讨论弟弟如何安排媳妇的事。 七年前,他同意让弟弟去服兵役时就知道,弟弟这辈子都不会回村里种田了。 谢昌平被大哥的话问得有点懵,他没想到大哥的思维会这么活跃,一下子跳到了东家张富贵身上来,他错愕的看着大哥。 “你在张员外府上,也有三年多了,对张员外这个人怎么看,他是不是一个正气之人?” 谢昌明见弟弟的表情,便知道他没有听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于是继续解释。 谢昌平闻言斟酌了一下才道:“张员外倒还算是有良知之人,在生意场上自是规规矩矩,没听说什么不好的风评。” “至于,对待下人方面也还算公允,虽不至于事事公道,但对于干活勤勉之人,亦还能有始有终。” 谢昌明听到谢昌平对张德富如此评价,一颗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他张口咬着手里的馒头,探手入怀,从中拿出一个用黑布包着的物件,放到茶桌上。 谢昌平不明所以,但见大哥小心谨慎的样子,便神态端正的看着他把布包解开。 布包里面是油纸包,把油纸包打开之后,谢昌平看到一小撮白皙盛雪的精细结晶。 “这是何物?” 谢昌平问。 “你没见过这样的物什?” 谢昌明不答反问。 谢昌平摇头。 谢昌明道:“你用手指蘸些,尝一尝!” 谢昌平依言用手指沾了些许雪白结晶。 谢昌明看着弟弟脸上精彩的表情,这个场景曾经一模一样的出现在他身上。 “这……是雪盐!” 谢昌平把手指放入口中一瞬间,便惊呼出声。 谢昌明点头。 “哥,这盐你从何处得来?两广过湖广的雪盐,据说前几日涨到八百文一两了。” 谢昌平左右看看有无人在关注他。 这东西可不适合被其他人知道。 “你觉得,张员外能不能帮咱们贩卖这等物什?” 谢昌明不答,而是仔细打量着谢昌平反问道。 “张员外自然可以贩卖食盐,他本就是有盐引之人。” 谢昌平给了大哥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却没有回答谢昌明问题中的关键点。 “他能给我们什么价?” 谢昌明道。 “这个我不知道,我可以去找他谈。不过……张员外生意广,他几个兄弟各自分管着一摊生意,食盐这个摊子是张员外亲自在管。” 谢昌平把桌上的雪盐赶紧包起来。 “衡州府境内这东西用得多吗?” 谢昌明对梅沙圩之外的地方没有任何消息来源。 他认为永兴县可能有少部分人能消费起雪盐。但是,能够消费的起雪盐的人应该不会太多。 “衡州府能够用得起雪盐的人,除了那几个大家族之外,应该就是官场里老爷们了。” 谢昌平沉思片刻答道。 “不过,宝庆府与潭州府有两位郡王。那两地的消耗量指定不小。” “若是,转运至武昌府,黄州府,那价格便要高许多,而且,消耗量也要大许多。” 谢昌明却摇头,衡州府之外他都没想过。只不过,这八百文一两的东西,他出手的时候能收到六百文一两已是很满足了。 他猜测石头制作这雪盐,成本应该不会超过三十文一两。 到时候,他需要看看外甥能给他多少利润。 都说财帛动人心,他又如何能免俗。 “此事,你务必小心谨慎。若是,张员外不可信,咱们在找其他人,千万不可露了自己的底。” 谢昌明叮嘱道。 他最关心的是谢昌平找张员外谈了之后,能不能全身而退。他很清楚以他们这种无依无靠草民的身份,他们没有丝毫犯错的机会。 一旦犯错,将万劫不复。 谢昌平郑重的点头应道:“我明白!” 小二端着茶上桌,谢昌明放慢了吃馒头的动作,待小二离开后才又道:“此事不论成与不成,切不可对第三人提及。尤其是弟妹,爹娘。” 谢昌平愣了愣,片刻后方点头答应:“我知道了,大哥考虑的周全。我一定守口如瓶,不与其他人说此事。” “若是,有其他员外可以接得住这货,那便另当别论。也许,是我太过谨慎了,只是,咱们做的事,后果,有多严重你应该很清楚。” 谢昌明又道。 谢昌平仔细想了想,意识到大哥如此谨慎的由头。 “哥,我知道了。这事做好了是机会,做不好便是祸害。” 谢昌明见弟弟已经认识到,他们要做的事情的风险,便不再提及。 两兄弟谈起父母的情况。 谢昌明道:“爹今日忧心稻田禾苗的事。据说今夏禾苗可能要遭虫灾。” 谢昌平道:“我听说了,县城附近的农田情况也如此,说是今年端午节的天气太反常了。” “你前日自郴县回来,可看到郴县境内的庄稼是何情况?” 谢昌明问。 “郴县境内已经有稻田起虫灾了。我们离开郴县时,看到沿路有许多青苗长势萎靡,禾苗上青色蛾虫成群飞舞。” “郴县那边境已如此严重。看来永兴境内的禾苗也难免不受到波及。” 谢昌明脸色变得严肃起来。 他听谢大山说过,二房族老已经交代了端午节后就把早稻改种高粱。 这个季节,改种高粱,明显是两头不讨好的事。 水稻收不成,高粱的产量也赶不上高产时节。 以在这个季节种植高粱,等高粱刚压穗的时候天气就开始转冷。冷天气会大大影响高粱的成熟。 导致高粱穗中结出许多空瘪米粒。 第53章 县令 陈新泉让柳韵,喝了好几碗用夏枯草煮出来的茶水。 也不知道是温茶喝多了,起了效果,还是冷布巾敷额头,擦拭腋下起了作用。 大约在辰时二刻,柳韵的高烧缓和了许多。 陈新泉又给柳韵吃了些许糕点,才让精神萎靡的柳韵睡下。 “娘,你和爹带妹妹们去外婆家吧!我留下来照顾韵姐姐。” 陈新泉看了看时间,觉得差不多要让谢氏出发去桐江村了。 再不出发,谢家外公外婆就等的心急了。 谢秀儿看看时间,觉得差不多要出发了,若再不出发去桐江村,娘亲陶氏肯定会着急的。 至于,爹爹谢大山。嗯,她这次回去都不一定能见着。 爹爹经常在田间地头劳作,倒是友河从老爷子那里学来不少打理庄稼的经验。 但是,让儿子留在家里照顾柳韵,谢秀儿又很不情愿。 老母亲陶氏就盼着能见一见外孙,这好容易回去一趟,正主却没出现。她不知道陶氏会怎么的抱怨她。 可是,家里还躺着一个病号,若就这样全家人都离开,去桐江村定然也是不行的。 谢秀儿犯难了。 陈新泉见娘亲不答话,稍一思索,便大致猜到了娘亲的想法。 “娘,你和爹爹以及妹妹们先去外公家。今日你们过去,外婆和大舅母,必然要留你们在桐江村吃了饭在回屋。” “我待韵姐姐身上高烧再退些,就去桐江村。必然可以见到外婆的。” 谢秀儿问:“你如何知道,你外婆和大舅母必会留我们吃饭?” 谢秀儿前两次回娘家,一次是向母亲陶氏借钱,一次是向父亲谢大山借农具,铁犁。 前两次回去,她都没敢在家中久留。 她好奇儿子如何会知道,今天她们回桐江村,便一定会吃了饭再回家。 陈新泉道:“自然是娘亲今日去桐江村带上的许多礼物。还有就是明日是端午节了,外公一定也会在家里等着你和爹爹回去的。” “若是,下河镇的小姨能回桐江村,大舅中午必然也要赶着回家一块吃一餐饭的。” 谢秀儿又问:“为何?” “娘亲忘了,昨天我送肉去奶家里时,奶说,下河镇林家村的二姑姑今日回娘家,让我们晌午去她屋里吃饭吗?” 谢秀儿莞尔一笑,道:“你个小家伙,什么时候学的这般聪明了?” 陈新泉呵呵一笑,不答谢氏的话。 他可不敢告诉娘亲,在那昏迷的七天里,有个二十多岁的大叔,在他脑子里和他抢夺他的身子。 “娘,你们快去吧。早点回去陪外婆说说话。我这边待韵姐姐好些便赶过去。” “你放心,我知道去外婆家的路怎么走。我们去梅沙圩集市都要路过桐江村的。这路我认识。” 谢秀儿见儿子这般安排,觉得这个法子也行,就点头同意了。 “你看着时间来,若是巳时过半,韵儿没在高烧,你便自行去桐江村。” 谢氏叮嘱了儿子一句,便背着箱笼和丈夫一块出了院门。 陈友河背上背着一个,怀里抱着一个。带去桐江村的礼物便由谢秀儿背着。 谢秀儿的打摆子病症,已经好了许多。此时,病症未发作,她和常人并无异。 ~~~~~~~~~ 程似道五天前便收到了永州府境内,发生稻田禾苗起青色蛾虫灾的消息。 当天,他便亲自到县城附近的稻田里,查看了水稻禾苗的生长情况。 他发现,今年县城附近水田里的禾苗,长势很不容乐观。 回到县衙,他召集了几位明面上支持他的永兴县乡绅。 那几位乡绅,对于稻田禾苗可能会起蛾虫灾的事情一无所知。 一直到三天前,他再次去查看稻田情况时。发现,禾苗虫灾可能无可避免的,会在永兴县发生。 当天下午,他便收到治下各个乡镇农官和保长们,提交上来关于稻田禾苗可能要起蛾虫灾害的公文。 让他惊愕的是,在这些文书中,他看到了一份署名秀才凛生谢文元的文书。 对于这个谢文元,他也是有所耳闻的。 原因吗? 那是因为,谢文元不但是三十多年前的老秀才。 还是,去年乡试衡州府仅有的两个举人之一的谢江南的亲叔叔。 并且,此人七年前,亦然放弃考举入仕,去祁东县,做了祁东知县的师爷。 祁东知县,去岁升任永州府同知,他却没有随祁东知县一块去永州府,而是回了桐江村颐养天年。 谢文元的秀才身份和他这几年的行为表现,都让程似道有了要结识谢文元的想法。 他是熙元二年的同进士出身,能被放任南岭这么一个偏远的中等县城出任县令,也是圣上对他的一次考教。 只是,南岭之地,族亲观念极重。永兴县下所有乡镇都至少有两三个大姓结族自保。 各大姓氏之间,也保持着紧密的联系。 他们把持地方政务,县衙颁布的政令,在这些地方大族中,往往只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他这个县令便算了事。 如此,让他上任两年多以来,几无建树。 去年底,马山乡铁矿矿工还做出了打杀监工,冲击巡检司的行为。 这件事的发生,让他在永兴县的政绩添加了一个大大的污点。 若今夏粮食欠收,致使夏税不足,或百姓流离失所民怨四起。他的仕途几乎可以预见,将黯淡无光。 今圣睿智,励志改革图强,恢复大唐时汉人荣耀。然而,底下众臣并不想做出多少改变。 大周承平三四十年,周边无大战,国内无大的动荡,百姓似乎早就安逸惯了。 可是,圣上却知道,民间阶层矛盾越来越多。 如若不及早采取措施,拖延日久势必对朝廷形成严重危害。 程似道自己是支持改革的,然而改革就意味着要触动某些人的利益。 “大人,前面就是梅沙乡,咱们穿过梅沙乡集市,在向东南行六七里便能看到桐江村。” 一位三十来岁的男子对程似道轻声说道。 程似道点点头,他来过梅沙乡,但并没有去过七里之外的桐江村。 那是去年冬,他去处理马山乡铁矿矿工暴动事件时,路过梅沙乡。 马山乡也是自梅沙乡东南方向而去。只是,去马山乡在进入桐江村之前拐弯继续向南而去。 桐江村在去马山乡的官道上拐弯向西,进去两里就能看见一群庞大的居民建筑。 程似道骑在骡马上,举目看向远处的稻田。 稻田里的禾苗枯瘦中带着浅绿色,程似道一路走来,一路上见的禾苗色泽都不甚太青葱。他心里也越发确定今夏的早稻收成减产已难以避免。 第54章 好转 陈新泉将早上实验中最后一次配制的马齿苋,鱼腥草,薄荷,柳树枝和信石的比例做了些许调整。重新装了五个布包。 “韵姐姐,你醒来了。” 陈新泉忙碌一通之后,听到大妹卧房里有动静,他便大声问道。 “泉弟先不要进来,我要小解。” 柳韵急切的声音,从房内传出来。 柳韵喝了许多温茶,她小睡了一会就被膀胱涨醒了。 醒来听到院子里有声音,她还以为谢秀儿未去省亲。 听到陈新泉声音时,她吓了一跳。幸好陈新泉没有冒帽燃燃,跑进房间里来。 “韵姐姐可是自己能下床,若不然,我进房扶姐姐起来可好!” “我已经下床了,泉弟稍等片刻便好。” “那韵姐姐自己多当心些,我在厨房给姐姐温了黄花蒿汤药。先去看看药煮得如何了。” 陈新泉说完,转身去洗手了。 他把计重量器具收好,再把厨房里泡好的黄花蒿汤药盛出来过滤。 “韵姐姐可以准备妥当,我可以进来了吗?” 陈新泉把过滤好的汤药,放在堂屋餐桌上,再到大妹卧房门口问。 “进来吧!” 柳韵的声音还带着沙哑,嗓子受了伤,一两天未必见得好转,声音有些难听。 陈新泉推门进房,见柳韵已经躺下。 “韵姐姐感觉好些了吗?身子还发烫否?” 陈新泉问。 柳韵睁眼,看着卧床旁边黑瘦黑瘦的小男孩轻声道:“好了许多。辛苦泉弟了。” “韵姐不用客气。你身子好了便是。” 陈新泉道:“韵姐有无感觉肚饿。” 柳韵摇头道:“还未觉得饿。” “距离上一次服用黄花蒿汤药,已经过去五六个时辰。现在,我喂姐姐喝下黄花蒿汤药。” “姐姐发热的症状或许会少些。姐姐忍着些。身上的伤口若不流出黄水,便证明姐姐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刻。” 柳韵想到黄花蒿汤药的味道,胃里便一阵翻涌。 但是,若不服用黄花蒿汤药,她打摆子病症便无法痊愈。 她点了点头才道:“泉弟,可否少喝些,先前茶水喝太多,腹中胀满难受。” 陈新泉道:“韵姐姐不说,我还差点忘了。” 说着他转身去房间角落里查看马桶。 “泉弟,这是做甚?” 柳韵侧头看到陈新泉揭开马桶盖看。心中大急,这小屁孩干嘛呢? 那等脏东西也要去查看。 柳韵有点无法接受。 陈新泉把马桶盖盖好后微笑着道:“姐姐勿怪,我是看姐姐的病到了何种状态。” “现在,知道姐姐发热的病症,应该得到缓解。只要姐姐按照我之前说的,多喝温开水。明日一早姐姐便不会在发高烧了。” 柳韵才不信他,那有人看看排泄物,便能判断对方身体是否已有好转的。 陈新泉也不多做解释,他说了柳韵也不一定能听得懂。 不过,他确定,柳韵今天天黑之前,都不会在发热。 出房门,端了黄花蒿汤药进房间,哄着柳韵把一大海碗汤药都喝完了,才拿了一块饴糖出来。 “这是奖励姐姐的。姐姐快吃了!” 把饴糖交到柳韵手里,陈新泉才收着碗出了卧房。 柳韵端详着手里的饴糖,眼泪止不住就流了下来。 这个小屁孩,为何会懂得如此之多。他是怎么做到的。不知不觉,柳韵已经把陈新泉当成了至亲之人。 陈新泉收拾好厨房,又给柳韵准备了些吃的放在卧房的案几上。 “韵姐,我去桐江村外婆家了。你在家休息,我和爹娘很快会回来。你要是饿了,便吃糕点。” 柳韵答应道:“你去吧,见了外婆带我向她老人家问好。” “嗯!” 陈新泉提着肩包出门去了。 刚进村子,遇上收工回村的陈友水。 “友水叔,你今日没放网打鱼了?” 陈新泉问。 “石头,你那放了鱼的稻田里的禾苗,果然少了许多青色蛾子。我刚把梅子窝那块一亩大的稻田盘出来。现在准备回去弄鱼苗来放。” 陈友水很兴奋,一大早上,他看到陈友河家那块放了鱼苗的稻田,禾苗上的青色蛾子,比附近稻田里禾苗上的青色蛾子少许多,他便相信了陈新泉的话。 于是,他也不等父母同意他改田养鱼的方案。先宰后奏,自己动手弄了梅子窝,距离陈友河家最近的一块稻田做实验。 陈新泉却道:“友水叔,可还记得,一亩田需要放多少尾鱼苗,方能见到杀灭青蛾虫的效果?” 陈友水一愣,卧槽, 不记得了,这…… “石头,这,放多少尾鱼还有玄机吗?” 陈友水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 “当然,能不能杀灭青色蛾虫,除了要放鱼,还要注意稻田中禾苗过道的宽度,以及鱼苗数量。两者缺一不可。” 陈新泉道。 “禾苗分区,单区不超过一丈,过道不小于八寸。鱼苗根据大小来定。三指以下,不少于二百尾,不超过二百三十尾。大于三指的不少于一百尾,不超过一百二十尾。如此,可以让稻田里的鱼儿尽可能多的吃禾苗里飞舞的青蛾虫子,又可保证鱼儿不至于太多而缺氧致死。” “超过成人巴掌大的鱼儿就不要放进去了。” 陈新泉很郑重的说了一遍。 “好,石头。我记住了。那我先走了。我还得去准备鱼苗。” 陈友水很认真点头,表示自己一定牢牢记住。 “别急!” 陈新泉赶紧叫住陈友水。 “还有啥事!” 陈友水问。 陈新泉道:“你只要准备一亩稻田需要的鱼苗就可以了。” “为何?我家里,我有六亩水田,加上我大哥的有十八九亩水稻田。若只准备一亩水稻田的鱼苗,如何够用。” 陈友水不解。 陈新泉道:“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不过后来再一细想,发现问题就大了。” “哦,有甚问题?” 陈友水反问。 陈新泉道:“若我们每块田都养鱼灭青蛾虫,到时候被有心人盯上了。我们如何才能保证水田里的鱼儿不被盗窃?” 陈友水一想,诶! 还真是,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 一块田里养鱼,你可以守着田边,不让人来盗鱼。可你分了好多块田,那还如何守。 陈友水也犯难了。 可是,若其他稻田里不放鱼,那些没放鱼的稻田禾苗必定被青蛾虫霍霍。 这可如何是好? 陈友水犯难了。 第55章 三文 陈新泉没有马上给陈友水答案。 而是再提出一个问题,他道:“现在禾苗距离扬花期,还有十多天的时间。禾苗扬花之后,再过十来天就需要放水晒田。” “到时候,那么多鱼儿,咱们要怎么处理?全部把它们晒死吗?” 陈友水一听。 对呀! 这又是一个问题。 “那多可惜,自是不能就那么给鱼儿晒死的。” 陈友水急忙道。 “所以呢,我就让友水叔别急着弄那么多鱼苗。你先把今天打理好的这一亩田,所需要的鱼苗准备好就成。” 陈新泉道。 陈友水只能点头说好。 “友水叔,给你一个挣钱的消息,你要不要?” 陈新泉见陈友水耷拉着脸,知道他是失望了。 陈友水道:“石头,你不会是让我去割艾草吧!你也看到了,昨天早上路边还能见到许多艾草,今天早上再看,路面那些艾草都被人割走了。” 陈友水也听说了,集市那边有人收购艾草的事。 只不过,还没等他做出动作,他爹娘就在他几个嫂子的怂恿下,早早割了许多艾草回家。 今日一大早,他们就把昨儿个割的艾草,送到集市去卖钱了。 现在这会,他们正赶着去到离村子远些的地方割艾草了。 忙得连禾苗上的青蛾虫子都不抓了。一个个都去山里找艾草去了。 “不是!” 陈新泉笑着道: “那东西能挣几个辛苦钱!” “还记得前天,我让你砍的竹子嘛?” “竹子,能卖几个钱。再说了,有谁会要竹子?” 陈友水道。 “过几日,最迟初七,八,准会有人,大量高价收购竹子。” 陈新泉继续含笑着说。 “当真!” 陈友水来兴趣了。 若是消息属实,那可算是内幕了。 陈友水见识过陈新泉的能耐,他现在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这段时间,他辛辛苦苦打鱼卖鱼,也没挣着几个钱。 家里爹娘和哥嫂还都嫌弃他好吃懒做,不务正业。 他正苦恼着。 “当然是真的!” 陈新泉道:“不过,这竹子也有要求。你最好只砍碗底大小的竹子。” “最好,多砍三年以及以上的竹子,若是竹子比成人手臂还粗的就别砍了。” “若是,竹子比成人两个大拇指还小的竹子,也别砍了。” 陈友水一一记下。 又把陈新泉说的注意事项重复一遍。 “只砍碗底粗细的竹子,最好三年以上的。” “不砍,比手臂粗的,不砍,比两根拇指小的。” “就这些个要求吗?” 陈友水问。 “当然不是。还必须保证竹子没有开裂,竹节完好。” 陈新泉道。 “好!我记住了。” 陈友水信誓旦旦的道。 “等等!” 陈新泉叫住陈友水道: “友水叔,你要是信我,就听我的。” “你把要求说清楚了,然后,把消息放出去,每一根竹子,三文钱。我保证,你很快就会收到很多人送货到你家里的。” 陈友水听后立马摇头,“这怎么行,这样的话,我……” “友水叔,不信我就算了。” “若我是友水叔,必然,把自己全部身家都拿出来,压上去。” 陈新泉道。 “其实,我也准备让我爹爹这么干。不过,我爹和娘亲刚去了桐江村我外婆家。对了,我现在也要赶着过去呢。” 陈新泉看了看天,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对陈友水道:“友水叔,我走了,你看着吧。不出今日酉时,一准会有人开始收竹子的。你若信我,便去多多准备钱货。” 说完,陈新泉迈开小短腿向村东头快步走去。 看着陈新泉离去的背影。陈友水久久无法呼吸。 小石头,给他的感觉,完全变了一个人。 这种感觉很奇怪。 非常陌生,但是,却非常舒服。 他觉得自己应该信他一回。 回家后,他把前几天没有处理掉的鱼儿,全拿到梅子窝那块田里去放。 随后他又急急忙忙把早上撒的网收了,找出网里的草鱼,便把鱼苗儿全投入到那一亩水田里。 两边一加,结果总共才八十几尾鱼。 他在自己额头上拍了两巴掌,哀怨道:“早知道鱼儿能灭青蛾虫害,就不卖出那么多鱼儿了。” “这会还差二十多尾,怎么整?” 脑子里想起陈石头的话。 他赶紧回家。 刚到家,父母和哥嫂便挑着艾草回了院子。 “四十,你去哪里?” 陈友水他娘,见小儿子拿了柴刀要出门,便喊道。 陈友水在家排行老八,不过他爹娘都习惯了叫他四十。 “爹娘,你们回来的正好。” 陈友水见一家做主的人都回来了,便打算和他们说说竹子的事情。 “什么?你要砍那么多竹子干什么?” 陈友水他爹,陈达孝听老八说要砍些三年以上的标准竹子。 问了句需要多少,结果,陈友水道:“有多少要多少。” 陈达孝一听就急了。 那片竹林子,占地有一亩多山林,是自家用来编竹制品用的。 要是被他全收了,年底做竹制品,没得竹子还怎么做斗笠,箩筐,簸箕和竹扫把。 “爹,我就砍那些碗底粗细的。而且,我每一颗给家里三文钱。” 陈友水见老父亲要发飙便解释了一句。 友水爹听说只砍碗底粗细的,才道:“你收这么小的竹子做甚?” “还三文钱一株?” 友水二哥冷言冷语接了一句。 “你要能将那些竹子卖了换钱,那片地里的竹子你全砍了去都成!” 陈友水道:“二哥别管我能不能卖了换钱。” “我要收三百棵,三年以上碗底粗细,不开裂,有竹节的竹子。” “二哥若是能以更低的价格买来,我同样给二哥三文钱的价格,买二哥手里的竹子。” 陈友水也亲兄弟明算账。 他四兄弟,只有大哥平日里对他最和善。二哥和三哥以及两位嫂嫂平日里都对他冷言冷语的。 他只是不说出来罢了。 “等等,老八,你把话说全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友水大哥服徭役出过几次远门,也算见识过一些世面。 他打住其他人的话,让八弟把事情说清楚了。要是竹子真能挣钱,他自要全力支持。 陈友水被大哥这么一问,心里便弱了一分。 他当然不可能把陈新泉的话告诉家里人。那样只会让家里人把他当白痴看待。 其实,他家四兄弟已经分了家。只是,他和大哥一起与爹娘住着。 家里田地收成早在三年前就分到了个人名下。他陈友水与大哥和父母合计十九亩水田。 第56章 拜访 程似道骑马进了去往桐江村的道路,他注意到在田间地头劳作的村民,稀稀朗朗只有几人。 他心下好奇,便问随从:“为何这边农田里劳作之人这般少?” “我们自县城过来,途经的下河乡,一路上那些地方的村民,可都在稻田里忙着抓青蛾虫,这梅沙乡的村民,却一个个挑着艾草去集市?” 随从道:“大人稍等片刻,我寻个村民问问。” 程似道点头,下了骡马。 不消片刻,随从回来,便道: “大人,据村民说,昨日这田间地头还有许多人在抓青蛾虫。不过,昨日下午,有人在集市里收购艾草。今日许多村民便去收割艾草去了。因此,今日田地里少了许多劳作之人。” “哦,这梅沙乡境有商贾收购艾草。可有探听,收购艾草之用处。或收购艾草之人是何人,价钱几何?” 程似道很有兴趣。 毕竟,艾草这东西,在永兴县一直是当地溅物,从未受到过人们的重视。 他自县城而来,未曾听说有商贾在县城收购艾草,梅沙乡这小地方反而有人收购艾草。他便来了兴趣。 “属下问村民,艾草售价几何?那人道,新鲜艾草十斤三文。” “村民不知是何人收购艾草。不过,据说,消息是昨日天色擦黑时才传出了的。估计这会梅沙乡附近的几个乡镇的村民都收到了风声。” 随从说道这,顿了顿才接着说: “那些去卖了艾草的村民说,十斤三文有多少收多少。但是,时间只到初八日。因此,许多村民急着去割艾草贩卖。” 听完随从的话,程似道也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收购艾草的商贾是何居心。 只是,这商贾还算知道轻重,会在初八日之后停止收购事宜。 如此,便不会影响农田里村民打理庄稼的事宜,他便把这庄事给放下了。 很快他们一行三人便进了村子。 问过村民,打听到谢文元家的住处,三人便朝谢文元家里慢慢行去。 谢文元今日未再去田间查看禾苗的情况。 因为,他家两个外嫁的女儿,都在今日回娘家,女婿与女儿一道回家省亲。 他这个做岳父的,也不好把两个女婿冷落在家中。 谢秉礼在家中,接待两个姑姑家过来的表弟及表妹。 巳时二刻,听下人唱道有客人拜访。来人报上的是江西道人氏程似道。 谢秉礼闻言睁大了眼睛。 这程似道,不是县令程大人,还有谁? 他过了童县试,县试之后,过了县试的生员,是要拜谢县尊大人的。 因此,他也认识县令程似道程大人。 另一边,作为主人的谢文元,同样很惊讶,程县令竟然会亲自登门拜访。 但,他接过名帖看到署名之后,便安心些了。 程似道以江西道熙宁二年同进士的身份,来府上拜见 可见,对方只是以私人身份,来家中与自己结交。 “程大人今日来府上,属下蓬荜生光。” 谢文元迎出大门,对着程似道作揖行礼。 “谢夫子客气了。早先听闻谢先生自祁阳县回桐江后,便在族学中教书育人。鄙人,羡慕已久,今日贸然造访,还望夫子勿要见怪!” 程似道以个人身份来见谢文元,话语中尽显和气。 “大人过誉了,实在不敢当。大人,请里面坐。” 谢文元不敢自尊,领着程似道上前,往里屋正堂里去。 程似道也不推让,毕竟就算不以官职论。程似道也是同进士出身,比谢文元的秀才高了两个档次。 “谢夫子请。” 程似道上前了半个身子,在谢文元的引领下来到正屋。 谢文元不太确定程似道来拜访他的目的。 他的话题自是恭维永兴县在程大人的治理下,民间安定,百姓生活有望。 听着谢文元场面上的恭维,程似道直接开口说道:“来贵府的路上,所见之地,各村庄水田里禾苗长势萎靡。稻田中不时有青色蛾子飞舞。夫子对此可有何良策?” 谢文元知道程似道来家里拜访,必然会询问的一个问题,便是治理稻田青色飞蛾虫的方案。 只是,面对米粒般大小的青蛾子,他也毫无办法。 “此事确实难办。实不相瞒,属下现在亦毫无对策。” 谢文元不敢吹嘘,这种事,关系着永兴县治下三十万百姓今年的生计。 他若有办法,一定会对程似道全盘托出,必不会有所隐瞒。 他话音刚落,却听到院墙外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自屋外传来:“却不知道为何,今年沙洲村陈氏水田里的禾苗,长得非常好。我昨日陪同小少爷去沙洲村,见那边有一大片禾苗的长势,比咱们村的都要青翠许多。” 谢文元听了一半,模糊中听到是自家长随的儿子路井的声音。 他对一旁侍候的老路道:“去把三少爷请来,顺便把路井也叫进来。” 随从老路答应一声,到屋外寻三少爷去了。 程似道也听到了外面说话的声音。 他心里更好奇,为何沙洲村陈氏水田里的禾苗会打理的比桐江村这边的禾苗更好些。 难道,沙洲村那边的水田更肥沃一些。 可是,在他记忆里,鱼鳞册上梅沙乡附近的沃土应该没有沙洲村。 ~~~~~~~~~ 陈友水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一个道道来。 他二哥,二嫂,三哥,三嫂都把陈友水当成一个不务正业的懒散少年。 大哥见陈友水态度坚定,知道他有心想做点事,便没有反对他。 只是说道:“不论你要收竹子做甚,既然你说了会给爹娘付钱,那你自己去竹林里砍就是了。” 陈友水乐得没人在他耳边唠叨,便独自提着柴刀去了竹林。 只是,陈友水说了,要三百棵碗口大小的竹子。 可以卖三文元一棵,却是让陈友水三位嫂嫂颇为心动。 她们收十斤艾草才能卖三文钱,这一根碗底粗细的竹子便能换三文。 若是,她们两文钱的价格,收别人的家的竹子,自己岂不是可以坐收一文钱。 想到这里,三位妇人做饭菜时,都心不在焉起来。 陈友水在老爹竹林里找了个遍,总共寻到四十棵符合要求的竹子,还有十几棵竹子粗细能符合要求,但年龄差了一些。 他一并把竹子给砍了。并且准备把所有积蓄都拿出来,让其他村民帮他砍竹子,凑够三百棵再说。 第57章 差异 路井听老爹说,自家老太爷要见自己有事要询问。 他便知道肯定是刚才,自己和表少爷他们说话的声音太大。影响到了老太爷见客人。 路田狠狠的瞪了儿子一眼。 转身又对着谢秉礼道:“少爷,二老太爷也要你去正堂见客。” 谢秉礼点头,让路井跟着在他身后,到了正堂。 “学生谢秉礼,见过县令大人。” “孙儿见过祖父。” “草民,路井见过县尊大人。小的见过老太爷。 谢秉礼和路井,对程似道和谢文元一一行礼。 程似道今年二月时,见过谢秉礼。 他对这位儒雅俊俏的生员非常有好感。他还记得,自己给谢秉礼点了县试第三名的成绩。 只是,后来听说他在府试时染了风寒,后来的几场考试便放弃了。 实在是太可惜了,以谢秉礼的学识,考秀才是不会有太大难度的。只是,在于凛生还是增生。 “秉礼,身体可康复了?”程似道颔首问道。 “多谢大人关怀,学生近日身体已恢复如初。” 谢秉礼恭敬答道。 “好,秉礼这气度,比之二月之时又有增长,想必,在谢夫子的教导下,学识亦大有精进。我可等着秉礼早日拿下凛生的消息。” “多谢县尊大人吉言,学生定当努力读书,明年再战府试,誓必拿下秀才功名。” 谢秉礼说话的语气恳切,神态凛然。 程似道对谢秉礼的回答很满意。 去年,谢家的谢江南,已经为他这位永兴县父母官挣了一次荣光。 他对桐江谢家是非常有好感的。 衡州府一府之地,治下一十二县,三年一次的乡试,今年出了两个举人,在他治理的永兴县,竟然超过了其他九个县。除了雁山县是府城所在地。 其他九县,谁敢说他教化无方。 大周朝,与后世乞丐皇帝创立的明朝有所不同。 取得县试合格的生员,可以称为童生。若当年院试未过,第二年必须再考县试,方有资格继续府试。 若过了府试,院试未过,便不用继续考县试获取童生资格。 若是府试过了,院试未过,便需要再考府试,府试过了才能继续考院试。 因此,谢秉礼若要继续考取功名,明年县试过了方能继续府试的考核。 程似道今日来谢家,是来请教治理稻田蛾虫之事。因而,他并未有对谢秉礼学识进行考教的意思。 谢文元心里急着想知道沙洲村的水稻为何会比桐江村水稻长势更好。他便未在谢秉礼的学识上出言提示。 他见孙儿和路井已给程县尊行过见面礼,便问道:“适才听人说,沙洲村陈氏的水田里,庄稼长势比我们桐江村这边水田里的庄稼长势要好?路井,那说话之人可是你?” “老太爷,小人莽撞了。小人不该在县尊大人面前失了礼数。” 路井低头行礼,而后补充道: “刚才那话,的确是小人所说。” 程似道见谢家的下人知书达礼,回话更是礼节到位,这种情况在永兴县境内可是少见的很。 他不禁对谢文元更有兴趣了。 永兴县文风不盛,本地接受礼仪教化之人占比非常少。 在读书识字方面,除了靠近江河附近几个乡镇的百姓,有余力培养家中子弟读书识字。 远离江河的几个乡镇,生员都没有几个。 如此下去,行政资源只会更加集中在少数读书人多的几个乡镇。 这样对山区乡镇来说,实在不公平。 长此以往,永兴县境内的社会矛盾将明面化,对一县父母官来说,这就是一个随时可能爆发的火药桶。 程似道对这种情况也是非常头痛。 谢文元又问:“此事详情如何,你可细细道来。” 谢秉礼耽心路井把他去沙洲村见陈新泉的事抖搂出来,便抢先一步对着祖父行礼道:“爷爷,这事还是孙儿来说吧?” 谢文元道:“你昨日亦有去沙洲村?这是为何!” 谢秉礼把去见陈新泉的事,换了个说法,只说去沙洲村会见府试时沙洲村的举子。 于是,把在沙洲村看到有一处水田,大约三四十亩之数。 那一处水田的禾苗,长势比其他地方的禾苗长势更茁壮。 谢秉礼把那处水田的具体情形讲了详细。 谢文元与程似道越听越觉得好奇。 “秉礼可有仔细查看,那一处水田的禾叶上,青蛾虫是否有成灾之势?” 谢文元问道。 程似道有着同样的疑问。 “回爷爷,孙儿仔细查看过那处水田里禾苗上青蛾虫的长势。” “那处水田的禾苗上,青蛾虫生长的数量,的确比它附近稻田里禾苗上生长的青蛾虫要少一些。” “孙儿还问了,当时在田里劳作的村民,那些村民们也不知道为何会如此。” 谢秉礼说道:“孙儿认真看过那处水稻田所处的地理位置。发现,那处水稻田并不是在低洼处。它们周围的田埂上,或附近土地里也没有种植别的作物。” 谢秉礼所说的内容,似乎并没有多少有用的信息。 但,他话里的东西又让人感觉有些不合常理。 须知,青蛾虫这东西是会飞的。 一旦某处禾苗上生长了蛾虫,很快那处水稻田附近的禾苗上,便都会生出蛾虫。 可是,为何单单那一处四十亩数量的水田内,生长的禾苗能够让蛾虫长势减少,这其中必有蹊跷。 陈似道问:“村民可有说在正常年份里,那一处地方的水稻长势如何?” 谢秉礼道:“那一处水田的地力,确实比旁边水田的地力要强些。村民说,正常年份,那地方的水稻长势也是要好于其它地方的水田。” “如此说来,有可能还是那四十亩水田的地力好。因此,田里的禾苗抗病虫害能力强些。” 程似道似是而非的给了一个结论。 只不过,他自己都不太相信这样的结论。 “村民并未说平常年份里,那处地方的庄稼虫害少些,只是这青蛾虫比其他地方的禾苗少些。” 听谢秉礼这么一说,程似道决定,一定要去沙洲村,好好看看那处水稻田。 谢文元内心也是奇痒难耐。 他也非常想去看看,孙儿口中沙洲村那处特异的水稻田。 他见过桐江村附近所有的稻田。几乎没看到过有哪块稻田里的禾苗,长得有多青葱茁壮。 或许有那么两三亩田力肥沃的稻田里禾苗长得青翠一些。 然而,在青蛾虫子啃食下,禾苗长势并不乐观。 更难办的是,桐江村附近的水稻田,没有哪一块稻田里的青蛾虫子有明显减少的情况。 被青蛾虫子啃食严重的禾苗,却是越来越多。 为此,他觉得有必要去沙洲村那处水稻田里看个究竟。 对于水稻田肥力的情况,谢文元比程似道清楚得多。沙洲村那些水田到底能有多肥沃。 第58章 弄巧 陈新泉迈着小短腿赶往桐江村。 在进桐江村路口的位置,他看到三个锦衣长服的壮年男子。 他们骑着骡马,在路边找田地里劳作的村民询问事情。 他内心小小的羡慕了一把三个骑骡马的人。 他家里连黄牛都没有。 耕种时,要么到外婆家借耕牛,要么到族长那几个儿子家里借。 小叔公家有黄牛,不过,他自己家也需要耕种土地。因此,时常借不到他家的耕牛。 这三个人,骑了三匹骡马来桐江村,把他羡慕的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直到那随从打扮的男子,与那个长相富态的中年男子说,附近打理庄稼的村民都去收割艾草,运去集市卖钱时,他才心中惊疑。 “这几人,定是来找凛生秀才谢老爷的。不知道,这收艾草的动作,是否会惊动谢家四房的三公子。别弄巧成拙了才好。” 心里端着事,他缓缓走向谢昌明家里。 外婆陶氏对陈新泉的到来非常高兴,她仔仔细细打量了陈新泉许久,方才让陈新泉坐下。 “外婆,你的腿脚如今可好些了?” 陈新泉知道外婆腿脚不利索,据娘亲谢秀儿说,外婆年轻时受了些苛待,留下的老毛病。 “老样子,不碍事,石头,我听你爹娘说,如今你有大名了,叫……” “叫新泉!是吧?” 陶氏很喜欢这个名字,不像她孙子取名东来,这是啥呀。 新泉,新的源泉,多吉利的名字,庄稼人,那个不盼着有源源不断的泉水流往庄稼地里。 “嗯!是的,外婆外公,我的大名叫新泉。” 陈新泉也很喜欢这个名字。通俗易懂,这样的名字必然容易让人记住。 大舅母和娘亲在厨房里忙活午饭。 堂屋里只有陈家两父子和外公谢大山外婆陶氏。 表哥谢东来出去玩耍了,表姐谢兰香带着弟弟谢东谨在屋外陪着陈新如以及五丫玩耍。 谢昌明本来还有一个儿子,比谢东来更早。但那孩子出生半年多时病没了。 因此,目前谢昌明只有二子一女,家里也是人丁单薄。 正是这个原因,他内心才渴望一次发家致富的机会。 “好,新泉这名字好。你那小叔公的确是有点水平。你大舅也读了几年私塾,他给家里孩子取的名,我都弄不懂是甚意思。” 谢大山倒没说孙子名字不好听。而是说孙儿的名字,他理解不了那字面意思。 “外婆,外公其实表哥的名字也是极好的。” 陈新泉道。 他走到外婆陶氏身前,拉着外婆的手道:“表哥名叫谢东来,大舅是希望表哥能够像好运一样紫气东来,家族兴盛。” “这东来呢,就是从东边而来,您想想,什么东西会自东边而来?” 陶氏乐呵呵的笑着,略一思索心中便高兴了。 “你说的日头。” “对咯,太阳自东而来。” 陈新泉道。 日头是乡下人的口语,是为顶在头上的日。 “外公,你可不要小看了东来,表哥读书很用功吧。他一定也知道大舅对他的期待呢?” 陈新泉的一番解说,把谢大山和陶氏说的心情愉悦。 这么一说,谢大山立马懂了,好运气自东边而来,会让家族兴盛。他自然是明白的。 陈新泉没注意到正堂之外,院门口处一个十一二岁的半大少年人,他听到陈新泉对东来二字的解说之后。 楞怔怔的呆立着,脚下步伐像突然拽了千斤重物一般,无法迈动。 “紫气东来,原来,这才是父亲对我所承载的期盼。振兴家族,奋发图强。” 谢东来,从来没有重视过陈新泉这个表弟。 他有两个姑姑,大姑姑嫁的近,离村不过六七里地。 小姑姑嫁的远,在离家二十多里之外的下河镇。但是,小姑姑很少很少回娘家讨要娘家的帮助。 小姑姑每次回娘家都会携带许多礼物。然而,大姑姑虽然时常回娘家帮衬家里的农活,却也时常索要娘家的物件。 这让谢东来更喜欢小姑姑一家人。 今日听了表弟陈石头对东来二字的解读,他发现这个表弟原来那么可爱。 “东来,你愣在这院门口做甚?” 谢东来被粗犷低沉的声音叫醒,他猛然回过神来,父亲回来了。 谢东来侧头,看到谢昌明站在自己身侧。 “爹,你回来了!” 谢东来不答父亲的问话,反问父亲道:“大姑姑和大姑父回娘家省亲了。” “嗯!我知道。昨日,你表弟告诉过我,今日他会与你姑姑一家人回娘家。你不进去招呼客人,站在院门口做甚?” 谢昌明说完,背着箱笼走进的院子。 陈友河见大舅哥回来,快速迎出堂屋。 “大哥回来了,今日去县城,来往人一定很多吧!大哥路上辛苦了。” 陈友河对这个大舅哥是很感激的,他对谢秀儿的关照从未少过。 “大舅好!” 陈新泉也大声问舅舅好。 谢昌明笑着道:“还好,我回来得早些,船上人刚刚合适,不拥挤。友河来许久了吧,坐吧。我把行李放下在再来与你聊。” 谢昌明又看向陈新泉,给了他一个暗淡的眼神。 陈新泉心下咯噔一下,感觉不妙。 谢东来进屋,给陈友河见礼,又道:“侄儿去找同学讨要课间笔记去了。姑父,勿怪责侄儿轻慢。” “石头表弟近来可还好,前几日听奶奶说,表弟身体有些不适。今日看到表弟精气神可好了许多!” 陈新泉大感意外,表哥谢东来,以前很少和自己搭腔。 今天对自己这态度,嗯!陈新泉感觉有点不太适应。 “多谢表哥关心,已经好多了。今日特意回来看望外公外婆以及大舅,大舅母,小弟身子不适,让大家耽心了。” 陈新泉也毕恭毕敬的回话。 他不知道,谢东来为何会对他忽然变得热情。也不敢露了底,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大孙子,过来,坐下说话。” 谢大山重新解读了谢东来的名字之后。忽然感觉,东来这孩子也许真能给家里带来些改变。 那四房的谢江南不是中了举人吗? 他大孙子中个秀才总是可以搏一搏的,这样一来他们二房的人,也将有一个有功名之人。 他谢大山在二房也能抬起头来做人了。 第59章 入股 陈友水把他爹竹林子里,四十多棵达到要求的竹子砍下来,便回家吃午饭了。 他也没急着把竹子都扛回家,他家院子可放不下那么多东西。 他想着,是不是把弄好的竹子,放到陈石头家院子旁边那块空地上去。 饭桌上,他把砍竹子的钱,当着大哥大嫂的面给了爹娘。 大哥问:“这事,靠不靠谱?你买那么多竹子,要是处理不了,总归是一笔损失。” 大嫂谢氏,也是桐江村谢家的姑娘,扒了一口粗粮饭,嘟囔着说:“你别瞎耽心。小叔是个有想法的人。你如今吃的这口米饭,还是小叔前些日子买回来的呢?” 谢小娟说完,又看着陈友水道:“小叔子,你尽管去弄,我这里有六百文钱,一会给你算到里面。就算嫂子与你合伙买竹子了。” “这……” 陈友水大感意外,大嫂今天是怎么个情况。 以前,她虽然没有像二嫂三嫂那样冷言冷语嘲讽自己,但也没支持过自己。 今天,给自己入股六百文钱,这算是看好这次投资了? “怎么?小叔子不愿意,还是闲钱少了?” 大嫂谢小娟见陈友水结巴了一下,没了下文。便以为小叔子不愿意她入股。 “没,没有,大嫂要入股,那便更好。我哪里会嫌钱少。” 陈友水道。 陈友水大哥一脸错愕的看着自家媳妇。 这娘们,今天是怎么了,她真看好老八的竹子生意? 吃了饭,大嫂就把六百文钱给了陈友水。 陈友水拿着钱,忽然感觉压力山大。 不过,他也更有底气去收购竹子了。 ~~~~~~~~ 谢昌明回到堂屋,与妹夫陈友河聊了一会稻田里庄稼的事。 “友河,你对那些越来越猖狂的青蛾虫子,有什么好办法没有?” 谢昌明问。 “爹近几日里,可是一直忧心此事,我也询问了不少到集市里过往的农官。他们都说,没有什么好办法。” 陈友河侧头看了看儿子,他见儿子没什么表情,斟酌了一会才道:“昨日,我在梅子窝那处地方用一块稻田做了个尝试。在稻田里养了些鱼儿。” “今日一早,我过去查看那稻田里的禾苗,发现,禾苗上青蛾虫子没有变多,反而比昨日稍微少了些。” “哦!此事当真?” 谢大山听陈友河如此说,拉高了一度声调问道。 他太激动了,这四五天的时间里,他想尽了所有办法,也没能找到可以制止青蛾虫子增长的方法。 眼看着,禾苗要遭受青蛾虫的霍霍,他是心急如焚。 如今,听闻女婿说有法子可以治青蛾虫子。 他简直不要太激动。 “确实有些用处。” 陈友河谨慎的回答道: “水稻田里那些鱼儿,会把落入稻田水面的青蛾虫子吃了。有时,也会越出水面,吃禾苗间来回飞舞的青蛾虫子。” 陈友河继续解释。 “不过,因为附近其他水稻禾苗上有许多蛾虫。它们时不时飞到我那处水稻田里。因此,那处水田禾苗上的青蛾虫并没少太多。” 谢大山略做沉思,便想通了其中关节。 他点了点头道:“确实会如此。你那水田有多少数亩。放了多少鱼儿?” 谢大山不愧是种庄稼的好手。 听陈友河一解释,他便想明白了内中关键。 陈友河道:“水田不大,只有七分左右的水面。我放了八九十尾鱼儿,大多数都是三指以下的小鱼。” “嗯!” 谢大山点头认可,又道:“若放大些的鱼儿,比如,小娃娃巴掌大些的鱼儿,便可少放一些。但,田里水面不可过低。” “不对!” 谢大山说着感觉放鱼灭蛾虫的法子有问题,又摇头说道:“你这般做,鱼儿可不能太大,要不然水面太浅,鱼儿必然被白鹭给吃了。” “岳父高见,的确如此。因此,我在稻田里禾苗中,多设了几条深过小腿的沟渠,以便鱼儿躲藏天敌。也便于,鱼儿在禾苗间快速游动。” “嗯!妙,的确是妙。如此一来,禾苗上的青蛾子一旦多了,必然被鱼儿吃了。” “这么做,虽然不能把其他稻田里青苗上的青蛾子也吃了。但是,至少确保有鱼儿的这块稻田的禾苗不被蛾虫吃光了。” “友河,你这脑子确实比我的好使。我种地近四十年,从未想到过这等灭蛾虫的方法。” 谢大山对陈友河这个灭蛾虫的方法,是由衷的钦佩。 “外公缪赞了,爹爹当不得这个称赞。爹爹此方法,只适合在小范围内,小田亩里应用。” 陈新泉打断外公谢大山对父亲陈友河的夸赞之言。 他生怕外公要在他家稻田里也使用此方法。 这方案一旦执行,到后期,禾苗扬花后稻田需要晒田时,稻田里的鱼儿如何处理,必将成为另一个棘手的问题。 “新泉孙儿,为何会这般认为?须知,你父亲用鱼儿灭蛾虫的方法,比养青蛙灭蛾虫的方法可行性强多了。” 谢大山问。 青蛙灭蛾虫自然也是有效果的。然而,青蛙数量少了,面对一大堆的蛾虫,稻田间那些野生的青蛙,根本吃不下那么多蛾虫。 这个时代,培育青蛙可没那么容易。 更没这个条件,青蛙会跳着走,你养殖青蛙,如何定住它不跑了。 很难,成本很高。 这个方法,普通人根本用不起。 青蛙天敌还非常多,很容易吸引,蛇,白鹭,鹰隼等飞禽进入水稻田里。 因此,要养殖青蛙,在这个时代真不容易。 所以,谢大山对陈新泉的话感到疑惑。 “在稻田里养鱼儿灭蛾虫,自然是有效果的。而且非常适合普通农家使用。” 陈新泉道。 谢东来很好奇,大姑父与祖父讨论的杀灭蛾虫的方法。 近几日,他也听到很多村民在忧心稻田禾苗上蛾虫的事情。 据说,四房的太叔公,已经三日未去族学,给族中子弟教授课业。 就是被这突然兴起的稻田禾苗上青色蛾子给拖住了。 今日,他竟听到了,能把村中族人视为楷模的十三太叔公都难住的问题给解决了。 这是何等了不起的成就。 谢东来听到祖父很认可大姑父的方案,他便试着在脑中构想出一副稻田里,禾苗间,鱼儿跃出水面,抢食青蛾虫子的画面。 那场景,简直不要太完美。 第60章 胡闹 可是,谢东来头脑中构思的美妙画面还没持续一会。 表弟陈新泉的话,把他脑海中美好的构思全打断了。 他听陈新泉说完,便道:“既然表弟也认可,大姑父使用的养鱼儿消灭蛾虫的法子,为何会说大姑父当不得爷爷缪赞!” “表弟,莫非有更合适的,绞灭蛾虫的方法!” 陈新泉笑笑,他是真有更快,更简单的剿灭稻田禾苗里青蛾虫的方法。 但是,现在不能说,因为那个方法,有一个无法估量,也无法控制的弊端。他没有把握确保拿到那东西的人都能安全。 他需要获得大人物的支持,方敢把方案说出来。 “表哥误会了。” 陈新泉道:“我说这个方法只适合在小范围内使用。是考虑到另外两个因素。” 谢东来道:“哦,你考虑到那两个因素?” 谢大山也很想知道,大外孙考虑到什么因素,使得一个如此简单,有效果的清除稻田青蛾虫灾的方法,不能大范围使用。 谢昌明更好奇陈新泉的见解。 他昨日,已经见识到这个外甥的不简单。 今日,若是能听到外甥说出更高明的见解,他对外甥的认知,将会上另一个高度。 “外公,大舅,表哥,你们应该知道稻田是需要晒田的!”陈新泉道。 谢大山,谢昌明闻言恍然大悟。 谢东来却一时间没有想明白,他愣愣的看着谢昌明。 谢昌明含笑着道:“水稻扬花后,需要适当放干田间的水,或者是让田内的水自然晒干。以便于禾苗根须能适当透透气。不至于使禾苗根筋被水泡得虚弱,而生病影响禾苗抽穗。” “时间很短,一般两三日便可。” 谢东来恍然大悟。 “新泉考虑得周全,这的确是个大问题。若在水稻田里大量、大范围养殖鱼儿剿灭蛾虫,晒田期间稻田里养殖的这些鱼儿将无法存活。” 谢昌明赞许的看向外甥。 “你说有两个因素,这晒田是期一,还有期二呢?” 谢大山也认识到了自己的大意。 这么明显的纰漏,自己竟然给疏忽了? 太不应该了。 “这其二,便是如若,一定要用养殖鱼儿的法子对付青蛾虫子,也不是不可以。稻田不晒田,水稻不一定绝收,只是禾苗的出穗有些受影响。也就说,不晒田可能只影响水稻一部分产量。但还是能有正常产量的七成左右。” 谢大山点头,陈友河也点头,认可陈新泉的结论。 “然而,这么多鱼儿,最迟,在七月初,禾苗收割之前要处理掉。” 陈新泉看向谢昌明道:“大舅认为,我们永兴县谁能吃得下这么多鱼儿。” “若,一亩一百尾鱼儿,咱们桐江村有一千多亩水田。这么多水田,若养殖鱼儿,那将会是一个多么庞大的产量?” “嘶!” “嘶!” 谢昌明和谢大山,同时倒抽一口凉气。 这个问题,比前一个问题更难办,更棘手。 “所以,我说这个方案,可在小范围内,小规模使用。外公,或可在自家寻一块一亩之内的稻田中试一试。” 陈新泉又补充道。 谢东来听完陈新泉的话,顿时感觉这个表弟的境界比自己高了许多。 他仔细想着陈新泉的建议,觉得他这个建议非常中肯。 “鱼苗的事,我已经请人在购买,外公无需耽心,初六日,便有鱼苗送过来。我已为外公准备了一百尾鱼苗。” 陈新泉看出了老爷子的担心,把自己有鱼苗的事告诉了外公。 谢大山一愣,这小子,这还是他那个沉默寡言的外孙吗? 这个聪明劲,与一个大人也无异了。 谢昌明内心的震撼,难以言表。 他在饭庄经营时间已久,对于说话之人的见识,心境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今天的陈新泉,在他看来,简直犹如一个运筹帷幄的大将一般,把鱼儿灭蛾虫的方方面面都考虑到了。 而且,还把老父亲的担忧一并解决了。 这小娃儿,今天就像换了一个人儿一般。 “怎么啦,这是都饿了,等着我们开饭了呢?” 大舅母梅氏,端着一大碗香喷喷的肉菜,走进堂屋。 她见大伙愣怔着神情,堂屋内一时无语。 还以为是自己做午饭耽误太久,大家都饿了。 “嗯,我闻到饭菜香味了,大舅母好手艺。我今日好口福。” 陈新泉打趣道。 “石头好会说话,我听了这话,怎么觉得那么舒服。妹夫什么时候开始教石头侄儿说这好听话儿了。” 梅氏心情愉悦的夸赞起陈新泉。 “有空也教我家东来说说,这孩子就是一闷驴不知道说话。” “呵呵,大嫂说笑了,东来可能说了。他在你面前话少,那是你对这孩子管得紧他不愿惹你生气。” 陈友河道:“石头在家呢,也没那么会说。还是和你们在一块,他心里开心才话多些。” 谢秀儿也端着菜进了堂屋。一时之间屋内香气四溢。大家立马感觉饥肠辘辘了。 外婆陶氏,领了院子里的小孩子进屋,大伙开始准备开餐。 餐桌上陈新泉问: “外公,我记得你有一处孝竹林的。你那处孝竹林里,可还有许多竹子?” 谢大山道:“有一些,你需要用竹子尽管让你爹过来阀便是。” “外公,孙儿有个事要与你说。你可一定要支持孙儿。” 陈新泉打蛇随棍上。 他把自己需要的竹子的事情,说了一遍。 陈友河被儿子的话惊吓住了,他急忙打断儿子的话道:“胡闹,你要那么多竹子做甚,还一千棵你是要把密溪河围了,还是要在清水河里建大桥?” 谢秀儿蹙眉看向陈友河。 陈友河这才收了严肃的表情。 “爹,我自有用处。只要外公能收,我下午便去筹了买竹子所需的货钱。” “三文钱一根,外公可以让其他人去收,给他们两文钱一根,外公可从中挣一文钱。” 谢昌明对陈新泉收竹子的事很感兴趣。 他想知道这个外甥买那么多竹子干什么用,便道:“妹夫不要急,听泉儿把话说完在训斥也不迟。” 陈新泉这竹子不可谓要求不高,不过碗底般粗细的竹子,能做的物件也有数。 他便对这竹子的用途,有了更大的兴趣。 第61章 五千钱 “泉儿,你能否说说,你要这等粗细的竹子,做何用处。” 谢昌明问。 “卖钱,过几日一定会有人出高价收购这种大小的竹子。就如昨日下午,梅沙圩集市有人出钱收购艾草一般。” 陈新泉回答得直接,但也回答的很无脑。 就这! 谁不知道,收竹子拿来卖钱。 可是,你总得把竹子能做什么,说一说吧。 谢昌明垂眉思索起来,陈新泉如此笃定有人高价收购竹子,又不说明竹子的具体用处让他摸不着头脑。 他试着相信他的决定,便道:“三文钱的价格收一棵竹,可能收不到多少。你或许没有了解到竹子的价格。” “如今市面上,三年成竹,在没对竹子提出其他要求的情况下进行购买,都要卖三文钱一棵。” “若是,有了要求,少量收购一些还是可以的。但应该是收不到多少数量的!” 陈新泉一愣,讹! 这个问题,真是欠缺考虑了。 他点点头,心里也认可大舅的话。 于是说道:“那就五文钱收一棵。舅舅若看有机会,亦可一并收购一些竹子。若信我,不出三日,便会有人开始高价收购竹子。” “到时候,舅舅不要一次性,把手中的竹子出手。待我弄到加工竹子用的工具之后,把竹子做成成品,再行发卖,价钱会更高些。” 谢秀儿看着儿子,见他神情严肃,心道,这孩子今天魔怔了。 “石头,你可别乱来。今日,你说这些话,若一个没成,你大舅和你外公将会有多大的耗费,你想过没有?” 陈新泉道:“娘,你放心,今日回家之前,我会把采买竹子所需的钱筹出来,预付给外公和舅舅。” “你……” 谢秀儿气结,道:“五千钱,你上哪里去弄五千钱?” “娘,别担心,我不会做甚伤天害理之事。大舅相信我。” 陈新泉道。 谢昌明看向大妹子谢秀儿,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别打岔,又道:“泉儿,不用急着去筹钱,五千钱,你大舅我可以想办法处理。” “只是,你这消息,可当真!” 谢昌明还要再确认一下,他要明确知道陈新泉的消息是否可信。 “嗯,千真万确!” 陈新泉肯定的回答,让谢昌明心里下了决定,相信这孩子这一回。 “好,一会,我便去找人说。只是,你也看到了,你大舅家附近最多只能存放一百多棵竹子。” “这多出来的竹子存放可不易,你那消息的时间里若有误差,咱们五文钱一棵竹子的成本,可打不住。” 陈新泉道:“大抵不会差多少天,最多初十之前,必定会有人来收购竹子。” “那成,我便做五天的存放预案。到时候,成本增加了,咱们在另外算。” 谢昌明很快做了决策。 谢东来完全跟不上陈新泉的思维。 他怎么也没想到,吃饭之前,还在讨论稻田禾苗青蛾虫灾的问题。 就这一会的功夫,话题一下子转到了收购竹子,屯居积奇上来了。 表弟哪里来的自信? 哪里来的雄心壮志? 哪里来的果断决绝? 五千钱! 谢东来觉得自己面对这个表弟,是那么的陌生。 吃了饭,陈新泉便向谢东来打听谢文元家的位置。 谢东来问:“你要找十三太叔公!” 陈新泉道:“不是,我不找秀才老爷,我找谢秉礼。” “哦,原来你是要找秉礼族叔。” 谢东来放心下来,咧着嘴道:“我带你去他家便是。不过,下午我有很多课业要做,只能带你去他家,便需回来温习功课,不能耽误太久。” 谢东来开始注重学业,陈新泉今天的表现,让他觉得自己应该更用功读书,以便增长见识。 那样,才不至于落后陈新泉太多。 “好,那就多谢表哥了。” 陈新泉有了谢东来带路,便更有理由与娘亲说要出去的事。 果然,有谢东来带陈新泉出门,谢秀儿很高兴。 在得知儿子要去找秀才公家的孙儿时。 她才想起,昨天谢秉礼去她家见过儿子的事。 谢秀儿知道儿子去找谢秉礼,必定是去卖那蚊香配方了。 “怪不得,信誓旦旦的说,能筹到买竹子所需的钱了。亨,臭小子,这回还算你做事靠谱。” 谢秀儿很满意儿子的表现。 她心忖,既然是你自己挣的钱,你自己花倒也没什么。若真要把你大舅的钱搭进去,那是万万不行的。 她一点都不看好儿子收集竹子的行为。 竹子这东西能做什么? 农村人谁不知道。 来来回回就那几样编织品,能卖得了多少钱? 人工费比竹子的费用贵多了。 陈新泉来到谢秉礼家找人,来开院门的人是谢碗晴。 谢东来见谢婉晴出来拱拱手道:“见过婉晴族姑,我表弟陈新泉过来寻秉礼族叔。” 谢婉晴看向陈新泉,对着陈新泉微微颔首,道:“原来是陈家小郎。” 陈新泉回礼说道:“见过大小姐。” “嗯,你寻我哥哥有何事?” 谢婉晴问。 “昨日三公子到我家中与我说的一桩生意,今日我来答复三公子。” 谢婉晴想起前天那罐蜂蜜。心想这小黑子,不会又弄到有蜂蜜了吧。 她忽的又想起,昨天夜里哥哥在家中点燃一盘黑糊糊的香,堂屋里便没再出现多少蚊子的事。 当时她问哥哥那是什么东西? 哥哥告诉她,那是上午与人谈生意人家给的回礼,叫蚊香驱蚊很有效用。 “那东西不会是这黑小子弄出来的吧?” 想到这里,她道:“我哥没住这边厢房,他住我爷爷家正房。你进来我家这条巷子之前,那条宽敞石板路的尽头,便是我爷爷家正门。” 谢婉晴伸手指了指,谢文元家正门的方向。 陈新泉心道:“这有钱人家,这么多讲究的吗?” “正堂,偏房,还和妹妹分开了住?” 陈新泉有点搞不懂谢家的规矩。 旁边谢东来道:“多谢婉晴族姑告知。那我们去正堂寻秉礼族叔。告辞!” 陈新泉也对谢婉晴拱手道谢。 谢婉晴道:“正堂那边如今有客人,我爷爷的贵客。我哥在作陪你们此刻去寻我哥,不一定能见得着。” 陈新泉茫然,怎么会这么巧。 他正想是不是迟些时间,再来找谢秉礼。 可是,一想到家里还有一个受了重伤躺在床上的柳韵,他便难做决断了。 谢婉晴见陈新泉面露难色,微微一笑道:“你若能答应我一事,我便去帮你叫哥哥过来此处见你。” 陈新泉有些错愕,谢家大小姐要自己答应她一件事。 第62章 沃土 开玩笑的吧? 谢婉晴见陈新泉愣怔的看着自己却不答话,正要开口说,“你若不答应,那便算了。”时耳边听到陈新泉问话。 “不知大小姐要小子做何事。小子若能做到定全力去做。” 谢婉晴见陈新泉答应,便高兴的道:“下次你弄了那好吃的蜂蜜,必须给我留一罐。” “啊!” 陈新泉错愕不已,原来谢大小姐是要蜂蜜。 “怎么?” “你不愿意?” 谢婉晴见陈新泉张大嘴巴不应声,便问道。 “讹!” “没,没有,就是。要弄蜂蜜需得再等上些时日近期没有蜂蜜。” 陈新泉道。 “你答应了便成。我亦会如蔡掌柜那般付你蜂蜜费用的。” 谢婉晴见陈新泉同意,便道:“我这就去正房叫哥哥过来见你。你可以进来院子里等着。” “讹!” 陈新泉急忙摆了摆手道:“多谢大小姐了,不过我还是在门口等着吧!” 陈新泉看了看表哥谢东来,谢东来回了一个感激的表情。 “那便由你了。” 谢婉晴言罢,关了院门去正堂找谢秉礼。 谢东来见谢婉晴离去才说道:“你昨日便与谢秉礼见面谈了生意?” 陈新泉点头。 谢东来恍然原来,陈石头他真有五千钱。 “我先回去了。你不要待太久我担心姑姑会寻你。” 谢东来有些怅然若失。 陈新泉年龄比他小,而且他还没有进过学。 但是陈新泉却比他更懂得赚钱,也比他更有眼界。 他忽然觉得这些年他才是那个可怜虫。” 谢东来内心有种被暴击的挫败感。 “表哥慢走,待过几日我挣了钱定请表哥去县城玩耍。” 陈新泉见谢东来神情有些萎靡。他也不清楚谢东来怎么了。 “不用,你若真有心那便帮我买一套四书五经。” 谢东来只是怄气说了一句,便抬腿走了。 陈新泉有点尴尬,他不知道表哥怎么啦,这刚刚还挺好的转眼就耍情绪了。 谢秉礼正听爷爷谢文元与程县令,讨论县里近几个月的舆情与明日县城开庙会的话题。 忽地被路田轻声唤出了正堂。 “小姐找你!” 路田轻声说了一句,带着谢秉礼转到右厢房。 “大妹你有何要紧事寻我!” 谢秉礼对谢文元与程县令的谈话很有兴致。 这是不可多得的一次听闻县里民情的机会。 他正听得兴起,却让妹妹打搅了,心里终是有些不快。 谢婉晴感受到哥哥话语里的怨气,便待路田离开后才道:“哥哥,今日若谈成了大生意,须记得给我记一分利士。” “大妹何来此言。两位姑姑和表姐弟妹们都还在东厢房。你寻我说生意,哪里来的生意!” 谢秉礼道。 谢婉晴道:“原本沙洲村陈家小郎来寻哥哥,说昨日哥哥与他说的那桩生意他答应了。” “什么!他,陈石头来寻我?” “他现在在何处?” 谢秉礼一听陈新泉来找他,并答复昨天的事情,他的情绪立马激昂起来。 “哦,我已经把他打发走了,让他寻别人去谈我三哥是谦谦君子,哪能沾染铜臭这等污秽之物!” 谢婉晴语态平静的说。 “什么?” 谢秉礼大急:“大妹为何如此,你……” 谢秉礼正要生气,定睛看着谢婉晴,见她眼神里闪着光便回过味来了。 大妹刚才说谈成了生意要给她利是,这丫头,捉弄我呢? 想明白了个中内情,谢秉礼便道:“大妹把人都赶走了那就算了。我自去寻别人谈便是。” 谢婉晴道:“好吧,哥哥不愿意谈,我可真要去把他赶走了。” 说着,她转身就往东厢房内走。 谢秉礼赶紧追上去。 “大妹快带我去见那陈新泉,他制作的那物件很有可能改变许多读书人的命运。” 谢婉晴却不理睬,径直加快脚步走去东厢房。 谢秉礼追了几步,便知道大妹定是没真把陈新泉赶走。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陈新泉在东厢房院子那边等他。 陈新泉在谢江西家院门口等了一刻钟,正当他有些不耐烦的时候。 院门咿呀!一声从里面被打开。 “抱歉,抱歉,让新泉久等了。” 谢秉礼远远的,对着陈新泉拱手行礼。 陈新泉上前迎两步回礼道:“三公子言重了。” 谢秉礼哈哈笑道:“我没想到新泉今日会来寻我。来,里边请!” “请,三公子请!” 陈新泉落在谢秉礼半个身位,进了院子。 东厢房堂屋里,还有一群半大的孩子在玩闹,是谢秉礼的表弟表妹们。 谢秉礼对堂屋里的谢婉晴,说道:“大妹,辛苦你招待表弟表妹们。我带新泉去书房说事了。” “哥哥自管去忙,我省得的。” 谢婉晴应道。 “若爷爷叫我吃午饭,你自告诉爷爷,我晚些时候饿了再吃。” 谢秉礼说着,也不等谢婉晴答应,跨步走远了。 谢文元家一日食三餐,午餐一般在午时五刻开餐。 谢昌明家一日两餐,一般情况下,午餐也是早餐,大多数情况在巳时五刻开餐。 同是一个村的同一个祖先的后人,在族中和社会阶层的不同,生活的差别是巨大的。 谢文元和谢文山是四房的话事人,在宗族中掌握着许多资源。 生活相对富足,加上他还有秀才功名傍身,因而同时能够得到来自衙门的部分资源。 谢大山、谢昌明是谢氏二房血脉偏远的族人,宗族资源到他们身上便少得可怜。 因此,他们的生活也仅仅是温饱稍余而已。 桐江村谢家所拥有的水田,也是附近几十个村落里,少有的肥沃田地。 比沙洲村陈氏的田地肥了许多。 因而,桐江村谢氏稻田地里谷子的产量,比沙洲村陈氏稻田地里谷子的产量更高些。 与此同时,水田里庄稼抗病虫灾的能力,桐江村谢氏的水田,也比沙洲村陈氏的要强许多。 因此,才有了谢文元家田里的庄稼受青蛾虫灾后减产三成多,而陈达隆家田里庄稼受了青蛾虫灾之后减产五成的差别。 谢氏族人都明白,桐江村这片沃土给了他们天大的恩惠。 两百多年来,谢氏族人,在对外部利益争夺中一直非常团结。 为的也是能长久掌控着这片沃土。 第63章 策略 谢秉礼没想到他真的会错过家里的午饭。 而且,错过的还是一次与县令程大人同席进餐的机会。 谢文元对此大为不满,但碍于程似道在旁,他也只能暂时将心中不快放下。 谢江南从县城回村,骡车才从村里主道进入到四房路口,便有家中长工,四房偏远血脉谢一更急切迎上来。 “三叔,今日上午县令程大人来了二爷爷府上。已经来了许久,一刻钟前用了午饭,就在刚刚二爷爷带着程县令出了门。二爷爷并未言明他们去往何处,我已让谢青苗悄悄跟着二爷爷他们去了,青苗现在还未回来。” 谢一更是谢文山收进门的长工,已经在谢文山家做工十多年,是个非常顾主家的人。 谢江南如今有了举人功名,他便有了不交人头税购买佣人的资格。 去年他买了两个书童,今天带了一个在身边。 还有一个留在家里。 谢江南闻言心中一喜,随后便想到了今夏早稻虫害之事。顿时,他喜悦的神情便黯淡下来。 “好,我知道了,先回家吧。待青苗那边回了消息,及时告知我便是。” 谢江南已经猜到了县令程似道来桐江村拜访二叔的目的。只不过,这个事情谢家也帮不了程似道什么忙。 谢江南回到四房正屋,大哥谢江东便叫住他:“老三这个点回来,用过午饭了没有?我让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谢江南本想拒绝,他两兄弟有着各自的厢房。大哥住在东厢房,他自住在西厢房,平日里各家有自己的小灶。 自九年前他娶亲后,分出去开餐不与父母同屋吃饭之后,大哥对他便甚少亲近。 无节庆时日,大哥基本上从未曾请他到东厢房吃过饭。 谢江南带着妻子林氏、女儿谢婉瑜和儿子谢秉信去永兴县城林氏娘家省亲。 虽然,在岳丈家用过早饭后才返程,此刻并不饿。但是路上颠簸还是让人感觉有些疲劳。 “大哥,可是有事情要同我说?” 谢江南开口直言。 “是,爹这会在小憩本来应该由爹与你说道。但是,我估计过一会二叔回来,又要寻你谈事便先找你说说。” 谢江东点头。 “好吧,那去议事房谈!” 谢江南对林氏与一双儿女道:“你们回西厢房去歇着吧!我一会便回来。” 林氏与谢婉瑜,谢秉信轻声答应,回了西厢房。 谢江东把长房通知四房,端午节后要在全村一千二百亩水稻田里,改种高粱的事情说了一遍。 谢江南沉思良久才道:“长房今次决策居然如此草率,此时并不是种高粱的好时节。就算早稻出不来多少稻谷,不是还有一季晚稻可种吗?” “此时改种高粱,到秋天的时候高粱的收成,也未必会比晚稻收成高多少!” “是呀!二叔也这么说,不过爹说长房那边坚持所以族长就同意了。” 谢江东解释一句,把老爹谢文山、二叔谢文元在族老会议里的意见说给弟弟知晓。 谢江南咬了咬牙,他知道长房的意图了。 “爹怎么说?” “爹很生气。但是,他说为了大局今夏便损失一些,罢了。” 谢江南心里清楚,这次是长房在他考中进士之前,为数不多的一次打压他们四房的机会。 既然,长房只盯着村子里这几亩土地,那便让他盯着好了。 “好,我知道了,家中宿务还要多多仰仗大哥。端午节后我便要返回石鼓书院读书。” 谢江南离椅而立,给谢江东行了一礼。 “老三这是做什么?你我看似家大业大,其实这些年里,族中人口快速增多,族田里那点分润,早多少年就没剩下几个了。” 谢江东赶紧阻止弟弟对他行礼作揖。 他一个童生身份的人,如何敢让举人功名的弟弟行大礼。 “这两年要不有二叔给我们主家的接济,咱们四房这边的族人徭役哪能少了半分。” 谢江东自不敢居功。 谢氏四房里就属主家这边人口稀薄了。他谢江东只生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 他倒是想能多生几个,奈何,家里媳妇生第三个孩儿时伤了身子。已经没有再生的能力。 “大哥说的是,我必当谨记团结族里的家训。” 谢江南诚心受教。 ~~~~~~~~~~~~~~ 谢家四房二老太爷谢文元家,东厢房小书房里。谢秉礼仔细端详着由自己代笔陈新泉口述的,经营蚊香生意的七步骤。 这东西居然可以一货卖二价,他觉得自己这七八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人家陈新泉不人家陈石头,蒙学都未入的半大小屁孩,能把一盘蚊香包装成蚊虫杀手,也能把同一盘蚊香打造成学子福音。 他真想撬开陈新泉的脑子,看看他里面都是怎么长的。 等会! 不对呀! “陈石头,滔滔不绝说了三刻钟,全都是一些经营策略注意事项,为何他偏偏没说制作蚊香的配方?” “咳……咳……” “那甚!” “哦,对了。新泉呀。你这经营策略的确高明。只是,你似乎把蚊香制作配方给落下了。” 谢秉礼自然知道,陈新泉是故意把蚊香制作配方忽略了,他只好厚着面皮,开口讨要了。 “嗯,是了。我把正事给忘了,实在不好意思。” 陈新泉故作疏忽的样子,甚是滑稽。 谢秉礼当下明白,陈石头是在等着他开口问价。 “新泉之意做价几何,方可将蚊香配方卖与我。” 谢秉礼问道。 “我有两个方案三公子可愿再听一听?” 陈新泉略做思索后方回道。 “洗耳恭听,愿闻其详!” 谢秉礼第一次领教了陈新泉的狡猾。 “这货,一直在避重就轻说蚊香买卖要如何,如何做,才能做到利益平衡的情况下利润最大化。他真正要的,是让我主动开口问他价钱吧!” 谢秉礼心中暗忖。 “第一,我把配方给你,不要你的钱你们算我技术入股,我要蚊香利润的一成五为期一年十二个月。同时,你要以蚊香成本价一成利润的价格,给我每月三千盘低端蚊香售卖的份额。” 谢秉礼听完,眉头皱了起来。 这个条件看似挺合算,可是蚊香利润的一成五给他分成。这个比例,他不敢轻易做主。 毕竟,蚊香的经营需要交给两位爷爷来定夺。他若是这个时候就把利润比例给让出去,长辈们定会认为他的考虑欠周全。 第64章 六两八钱 陈新泉见谢秉礼低头皱眉思索半晌。 来谢家之前心里那股热切的情绪逐渐冷却。 天真了! 实在是天真了! “如此重要的条件,即使今日他当面答应了我。日后当他看到蚊香的利润时,再反悔不兑现承诺,不把我应得的酬劳给我,我也毫无对策。” 陈新泉暗自后悔,他把人性想得太简单,也把谢秉礼想得太善良了。 “这个条件确实也很不错,不过刚才你说有两个方案可供选择。你不妨将第二个方案也说来听听。” 谢秉礼没有马上给答复,他想听听陈新泉的第二个蚊香配方售卖方案。 陈新泉闻言脸上露出可惜的神色,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二个方案便是,我以六两八钱银子的价钱将配方卖给你。你每个月以蚊香成本一成的利润,给我一万盘低端蚊香的售卖配额,为期两年。” 谢秉礼两厢做比较,他很快做出了决定说道:“那便选后者吧?” 陈新泉点头。 谢秉礼的反应在他的预料之中。 让他没想到是谢秉礼在听到第二个方案之后,会如此快速的做出决定。 这让陈新泉觉得谢秉礼应该是可以相信的。 他本来是想着开价十两银子,一次性将蚊香配方售卖给谢秉礼。 因为,他还有第三个方案,但是谢秉礼在听到第一个方案的时候思考的时间太久了。 这使得陈新泉不得不临时改变主意。 谢秉礼见陈新泉得了自己答复之后脸上表情淡淡。 心道:糟糕,我是不是表现的太急迫了。 他急忙将陈新泉开出的两个条件,在脑子里又过一遍。 反复对比,发现没什么纰漏他才道:“如此,那我便拟写一式两份文书,签名画押后你我各执一份。” “好,你写,我会把蚊香配方和制作方法,说给你听你要是怕忘记,也可以一并写好。” 陈新泉道。 谢秉礼重新拿了两张纸快速写好协议。 陈新泉接过看看,字面意思和他表达的意思并无区别,只是谢秉礼在其中加上了。 蚊香制作配方不得再转卖他人。其本人亦不得使用该蚊香配方制作蚊香后再行售卖。 陈新泉点头同意,拿了毛笔歪歪扭扭的写上自己的名字,并按了手印。 然后,他再把蚊香配方,以及制作过程详细讲述一遍。 并着重讲了蚊香原料碳化的步骤和注意事项。正当他讲述蚊香压制成型的个人见解时,书房门被敲响。 哒哒哒! “三弟,你躲在书房商讨何等大事?” 是谢秉义的声音。 陈新泉被突如其来的叫声打断,他立马停止了口述。 谢秉礼苦笑摇头,他迅速把剩下的几个字写完才应声道:“二哥稍等,我这就来开门。” “咿呀!” 小书房门打开,谢秉义迈步走进书房。 他抬眼看见一个十岁上下模样,穿着粗布衣裳的黑瘦男孩,与三弟谢秉礼在书房。 心中好奇心更大。 “这位是?” 谢秉义眼里有些许轻视,但视线还是在陈新泉脸上多停留了一会。 “他叫陈新泉,是沙洲村陈氏族人,娘家是我们桐江二房的秉字辈。” 谢秉礼介绍了陈新泉的身份。 又对着陈新泉道:“新泉,这位是我大伯的二儿子谢秉义。在家中行二,是以我叫他二哥。” 陈新泉正要开口寒暄一下,却听谢秉义道:“陈家老表应该还未蒙学吧!今日一进到三弟书房来,一待就是大半个时辰。三弟你可不能轻视了圣人之学问。” 靠! 什么玩意? 陈新泉怒火心头起,你是说我不配进谢秉礼的书房吗? 陈新泉此时才仔细打量起谢秉礼家书房的情况。 被谢秉礼带进书房后,他并未认真查看书房的陈设,只顾着说蚊香的销售方案了。 书房内三面墙壁都摆置了高大的书架。 书架上一多半被整齐的书册侵占,还有些书架格间放置了毛笔和白纸。 嗯!的确是有些藏书,比小叔公家书房里的书籍还要多不少。 陈新泉并没有意识到,谢家真正的财富,是他们家里这些藏书。 谢秉礼书房中的大多数藏书,都是抄写自他爷爷书房内的藏书。 还有一小部分,是抄写自谢江南的藏书。 在这个书写纸张还是中端奢饰品的时代,印刷术还需要耗费大量的人力财力,去制作模板和排版。 印刷出来的通用版书籍并不多。价格也极其昂贵。 经典论述着作注释和见解,也绝对无人愿意拿出来通本印刷 谢秉礼却道:“二哥,我在说正事呢?你若无甚要紧事待我忙完,我再去寻你吧!” 谢秉礼知道二哥谢秉义生性直率。 但你才与人家陈新泉见面,开口第一句话就如此说也是不给我面子。 谢秉礼并不是对谢秉义这个人生气。他知道二哥性子如此,但二哥这么做,陈新泉的面子便挂不住了。 他看看陈新泉,但见陈新泉表情平淡,没有任何异样。赶紧道:“新泉勿怪,我二哥不知道你我在谈正事有所冲撞。” 陈新泉伸手摸了摸肩包里的东西,笑笑道:“不碍事。” “三弟胡说什么?你与他这么个小孩儿能有什么正事可谈。” “程县令来了四房,那是多大的荣光二爷爷本意让你中午作陪。你倒好与一农家未启蒙的小孩儿躲在书房不出去。” “县令大人登门拜访,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事情。你为何一点也不重视?” 谢秉义心里是有怒火的,他同三叔谢江南一块自县城回村。还未进家门,便有人告知他今日有县里大人物来寻二太爷。 一番打听他才得知,来人是县令程似道程大人来拜访二爷爷谢文元。 正巧两个姑姑家的小孩都还未曾离开,在他们叽叽喳喳的议论声中,谢秉义得知,三弟谢秉礼竟然没有同二爷爷一道作陪。 临近吃午饭时,陪一个外村小孩一块进的书房然后便一直未再出门。 并且连中午饭都未出来吃。 二爷爷吃了午饭,便陪同程似道程县令一块出了村。去了哪里?暂时还不得而知。 但想必是有重要事情的去办了。 要不然他们也不会吃了中午饭就匆匆忙忙出村去。 二爷爷出门时身边也只带了路田一人而已。 谢秉义觉得三弟这次回家休养,把脑子都养糊涂了。 因此他才急急忙忙跑来谢秉礼书房兴师问罪。 第65章 危险 听谢秉义说县令程大人来谢家拜访二太爷。 陈新泉吃惊不已,心道:“谢家的份量已经如此重要了吗?竟劳驾县令从县城屈尊来一趟乡下,专程拜访谢家秀才公!” “谢秉礼在来与自己会面之前,竟然是在陪同二太爷作陪程县令。” 陈新泉心下有些动容。 他心忖,“谢秉礼如此重待我,不知他是看中了我这个人,还是看中了我刚刚与他签署的,那份蚊香制作配方协议。” 抬眼见谢秉礼开口想要与谢秉义理论,便急忙打断他道:“三公子,是小子顾虑不周耽误了你的大事。实在抱歉!如今协议已定不如你将费用支付与我。我今日便先行告退了。” 陈新泉被谢秉义搅和一顿,便知道是时候离开了。 谢秉礼垂眉思索一下,蚊香制作配方已经拿到,现下二哥又来书房捣乱,在继续与陈新泉讨论蚊香事宜,已不那么紧要。他便点头道:“如此我这边可是怠慢了,新泉勿要怪罪才好。” 说着他又看向谢秉义。 “二哥你身上可带有银子!” 谢秉礼扯了扯二哥的衣袖道。 谢秉义看了看陈新泉,又看了看谢秉礼随后才探手入怀,从怀里拿出一颗小银裸子道:“就剩三两了。你需得尽快还我,明日下午我还得回县城去。” 谢秉礼接过二哥手里的银裸子,笑着道:“二哥且放心,一会我去账房拿了钱便还你!” 说完他转身走到书架旁,从一抽屉里拿了自己的私房钱出来。 然后,又自书架底层拿出一杆秤,将银子秤一遍。 “新泉,我这仅有六两五钱还差三钱银子,待后日我亲自将银钱送到你家中如何?” 谢秉礼有点不好意思,他手里的碎散银钱不多了,倒是还有几张十两面值的银钱,却不知道陈新泉是否能找零。 陈新泉道:“无妨,三公子的话自是可信的。那我今日便不打搅了。” 陈新泉接过谢秉礼递来的六两五钱银子。说了句“告辞!”便准备起身离开。 谢秉礼赶紧起身相送,并走在前面引路。 不消片刻,便出了谢文元家东厢房。自院门内出来后,陈新泉心里憋着一股无名的怨气。 兴许是因为贩卖蚊香配方之事,未按他期待的方向发展。 兴许是谢秉义的轻慢,让他感到愤怒。 他自是一个有血性的少年,今日被谢秉义视若无物,心中自也是很憋屈。 他心中装着事,走起路来便不免分心。 此时走到谢家四房主家与三房主家交汇的路口,此处路面比四房门口的路面更宽敞一些。 不过,路面上的青石板有不少缺失或有些石板微微凸出来。 陈新泉状态不太好,脚下没注意,走着走着一个踉跄,脚下被一块轻微凸起的青石板绊了一下。顿时他整个人重重的摔在了石板路地面上。 “快让开,那牛疯了。” 自石板路前头,有人大声呼叫。 滴滴哒,滴滴哒! 牛蹄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快靠墙边站着,别乱动,那头牛发疯了,别站在路中间。当心被疯牛伤着了!” 先前开口提醒路人注意避让疯牛的人,再次出言提醒。 被喊叫声一再提醒,街巷里行走的人,纷纷移动脚步靠墙根站好。 滴滴哒,滴滴哒! 一眨眼的功夫,青石板路转角处,一头健壮的牛犊出现在陈新泉眼前。 疯牛速度极快,牛蹄子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滴滴哒的声音也愈发急促。 此刻陈新泉整个人摔趴在石板地上,他只感觉双腿膝盖和右脚脚趾头处传来阵阵钻心的剧痛。他右肩上的肩包压在背上。 他一抬眼就见到疯牛出现在视线内,他想移动身子,顺势滚到路旁靠墙脚跟的位置,心神却被滴滴哒!滴滴哒!的急切声音一激,一时之间他大脑竟宕机了。 他只傻愣愣的呆立原地,无法做出避让举措。 滴滴哒!滴滴哒! 牛犊四蹄踏在石板上发出的脆响,震颤的陈新泉心头狂跳。 “天哪,那个小孩谁家的!快点躲开。” 在疯牛身后,有人见要出大事心中着急,又急吼吼的叫着 眼见狂奔的疯牛,就要撞上青石板上跪趴着的陈新泉,远处跟着疯牛过来的人,都大惊失色。 就在牛犊将要撞上地面上的人时,一股大力把陈新泉狠狠地拽了一下。他瘦小的身子向着道路旁移动了四五尺。 狂奔的疯牛,牛蹄子踏在了陈新泉刚才摔倒的位置上,向着前方疾驰而去。 疯牛后边紧追来的人,嘴里大声呵骂着。他侧头见了一眼地上趴着的小孩无恙,才又急忙追着疯牛去的方向狂奔。 陈新泉惊魂未定,他感觉自己又在鬼门关走了一遭。身上的衣服都被冷汗浸湿了。 此时见疯牛已经奔远,他才扭头看向拽着他背后衣襟的人。 “谢,谢婉瑜!” 陈新泉一时口快,叫出了对方的名字。 谢婉瑜道:“你走路不看地面的吗?我见你自二伯家巷子口出来,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你不摔跤才怪了。” 谢婉瑜脸露蕴色。 “不,不好意思。我,我在想事情,没注意到脚下的石板。” 陈新泉道。 他脚趾和膝盖上正传来一阵一阵的疼。 “谢谢你!” “我……” 看着身旁嗔怒的小萝莉,陈新泉一下子磕巴了,他想说今日大恩,来日定当报答。 可是,转念一想人家谢婉瑜是什么人? 她是举人老爷的女儿,还是特别漂亮的那种。 陈新泉自己一个农家破落户,有什么可以报答她的? 她又有什么需要自己这个穷小子来报答? 陈新泉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谢婉瑜见陈新泉突然不说话了,便道: “好了,你没事就好。我走了,你下次注意点,走路时别乱想事情容易出事。” 谢婉瑜说着,站起身来向着村口方向走了。 陈新泉转过身子,一屁股坐在石板上往路边又挪了挪,更靠近墙角根一些,揉搓几下生疼的膝盖。 又把脚上的草鞋脱下来,看了看生疼的脚趾头。 幸好脚趾头没有被自己踢爆,要不然回家后,家里就有两个病人下不得床了。 “这女人,为何如此大的气力。” 陈新泉想起,刚才被谢婉瑜拽着左侧衣服拖动的情景。 “她年岁应该与我相差不多。为何长得比我还高一点点!” 陈新泉觉得,谢婉瑜身上同正常人相较,有些许不正常。 短短几日,这个姑娘已经两次帮助了他。 尤其是刚才,那头疯牛奔来时,他差点就要成为一个废人了。 幸得谢婉瑜出手相救,才免了他的一次劫难。他内心非常感激,心道:日后一定要寻机会报答于她。 第66章 心忧 稍坐片刻,陈新泉强忍着脚下剧痛缓缓起身。 青石板路两边,渐渐有村民出门,他们口中念叨着:“族长有话要告诉大家。都去村口听听。” 便几人结伴而行,全都朝着村口方向步行而去。 陈新泉不知道村民为何去往村口。他脚下疼痛,心思便不关注别的事务。 只得跛着脚,朝着谢大山家的位置走。没过多久,脚上的疼痛缓解了一些。 “表姐,我回来了。我爹娘他们呢?怎得不在家中。” 回到外公谢大山家,陈新泉见到家里只有谢兰香和陈新如以及五丫三个小姑娘在院里。 家里没见着大人的身影。 “村里出了告示,爹爹,娘亲和爷爷,奶奶还有姑姑和大姑父都去村口瞧告示去了。大哥在屋里温习功课。” 谢兰香道。 “哦!” 陈新泉这下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往村口去了。 原来,村里出了告示,估计村民一起去看告示了,就不知道村里出的是什么告示。 听闻大人去了村口,他便乐得陪着妹妹一块玩,过了大约一刻钟,大人们携手一块回家了。 外公,外婆和大舅母的脸色都很不好,只有舅舅脸上表情淡淡。 “石头,你回来了。那正好,我们收拾收拾,要回沙洲村了。” 谢秀儿道。 陶氏不舍得大外孙,道:“你自己回去便是,我得留我大孙子吃了晚饭在回去。” “娘,你这是什么道理。刚刚村里的告示你可都听了两遍。今儿个下午,村里还得不得安宁都不知道。我估摸着,一会堂叔堂伯得来找我爹问主意了。” 谢秀儿说着,便招呼丈夫去收拾一下,准备带着儿子女儿回沙洲村去。 陶氏心里清楚,今天下午,家里绝对是安生不下来了。 这么大的事,村里几个族老问也没问一句下面的小辈,匆匆忙忙的就定下了。下面的人都等着这季粮食下锅呢,有几人会乐意配合他们行动呢? 陈新泉不知道娘亲与外婆在讨论什么。 他见娘亲立马要回沙洲村去,便走到大舅身前道:“大舅,我这里有五两银子,你用来收购竹子用。” 他把银裸子交给谢昌明。 看到陈新泉拿来了五两银子,谢昌明大为惊讶。 吃完饭到现在,也才个把时辰的时间,这孩子从哪里弄来了五两银子。 五两银子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寻常五口之家,一年总收入也不过在区区十两银子上下,他这么一小会功夫便得了五两银子,他心里不免狐疑。 他转头看向妹妹谢秀儿。 陈新泉见大舅如此,便道:“舅舅不用看我娘,这个钱是我自己挣的。我娘也知道我做了什么活计挣的钱。” 谢秀儿蹙眉问道:“你与谢秉礼谈妥了?蚊香方子卖了多少钱?” 陈新泉道:“娘,那方子我卖了六两八钱!” 谢秀儿心下好奇,不过确认了自己的猜测后,她看向大哥道:“哥,你收下吧!” 说着,又看着儿子问道:“为何卖六两八钱?” 陈新泉道:“若是卖高了,我怕他不要。若是卖低了,我又觉得家里用度紧张,怕日子张罗不开。” 谢秀儿以为六两八钱是有什么寓意,听儿子如此说,便没往心里去。 “剩下的钱呢?” 谢秀儿伸出手掌。 陈新泉只好又把怀里的银子交给娘亲。 听了妹妹与外甥的对答,谢昌明猜测,石头这小娃娃定是捣鼓出什么新奇事物让四房家的人相中了,对于四房的事,在这个家里是禁忌,他便也没多问什么,他见外甥小小年纪便会生财之道,心中欢喜。 只是,一旁看热闹的陶氏没整明白,又听女儿说四房的人买了外孙子的物件,她心里担忧便拉了谢秀儿去一边问话。 谢大山兴致缺缺,陈新泉见外公此等模样便走上前去。 “外公,我近日在琢磨杀灭青蛾虫子的药粉,待下午若是弄成了,我便送来一些给外公试用。” “不过,外公若决定用养鱼的方法杀灭青蛾虫,那便不需要用到杀虫药粉了。” 陈新泉估计外公在忧心青蛾虫子的事,便开口安慰。 谢大山摇头苦笑,他也不知道,今夏还有没有机会让那三亩水稻田养鱼了。 “外公,你怎么啦?” 陈新泉见谢大山的神色凝重,心道,“难不成,外公忧心的不是青蛾虫子的事情。是村里出了其他什么大事?” “好孩子,外公没事,你自回去便成。竹子的事,外公会帮你准备的。” 谢大山见乖巧懂事的外孙来与自己说话,他打起精神来,与外孙聊。 他是真没想过,九岁的小外孙能捣鼓出什么灭青蛾虫的药物。 他种地快四十年了,也没有一点除蛾虫的头绪。怎能把一个九岁娃娃的话当了真。 不过,若是他知道稻田养鱼除蛾虫的法子,其实是他这才九岁的孙儿捣鼓出来的,估计他便不会这般想了吧。 因此,他没去想稻田除蛾虫的事,而是想竹子若能挣钱,一旦稻田庄稼歉收,卖了竹子的进项,也可补贴一些税款。 陈新泉见外公不接他的话,心道,难道真不是因为青蛾虫的事情? “那就辛苦外公了。” 陈新泉也不想去理其他的事,他琢磨灭青蛾虫的药粉已经许久,再无力分心去探究其他事宜。 ~~~~~~~~~ 陈达田去了梅沙圩,明天就要过节了,圩里的皂隶才是他要重点讨好的对象。 对于他们这种小村庄来说,皂隶的一句话能增加他们村里的许多麻烦,也能免了他们族人的许多麻烦。 陈友水把自家林子里砍下来的竹子,扛回院子外放下。还未来得及休息,他便跑去梅子窝看刚放了四十几尾鱼的那块稻田。 只是,他人还没到稻田边上,一伙衣着不像乡下干农活人穿着的人,便自密溪河下游方向走来。那个方向是桐江村谢家。 陈友水首先走到陈友河家那块七分多宽的稻田边。 当他靠近了稻田的时候,能看到禾苗下鱼儿在水里追逐,田里禾苗被鱼群扰动,引起一阵阵的左右晃动。 禾苗晃动的位置,一只只青蛾虫子便会飞出禾苗。 有些掉落在水面上,很快便被水里的鱼群吃进鱼肚里。 看到这里,陈友水便转身回了自家稻田里。他还得重新收拾一下禾苗鱼道。 第67章 不结穗 到了沙洲村地界之后,谢文元打发路田先去沙洲村,寻里正过来问话。 他和程似道信,步走向路井与孙儿谢秉礼所说的那处水田附近。 自桐江村一路走来,谢文元并没有发现沙洲村的稻田里,有哪一块田中的禾苗,比桐江村稻田里的禾苗长得更青葱茁壮。 他心里很清楚,沙洲村这几百亩水田的肥力,根本不如桐江村的好。 如果,沙洲村真有一两块水田比桐江村的肥沃,他早就让人过来买下了,哪能等到如今还留在沙洲村陈氏族人手里。 他低头看向脚边的禾苗,耳边传来声音。 “大人,此处稻田里的禾苗,看上去确实比旁边稻田里的禾苗较为青葱。不过禾苗叶子上的青蛾虫子还是有许多!。” 程似道的随从,走在几人前头探路。 他仔细辨别后,确认了身边这处位置稻田里禾苗的颜色比较翠绿,便停下了前进的脚步,回身对程似道禀报道。 程似道停住脚步,仔细打量着随从指出来的稻田禾苗。 通过观察,他也看出了身前这块田里的禾苗色泽较为翠绿。 另一位稍微壮硕的随从躬身对程似道说:“大人,我去问问旁边田里干活的村民,看看此地是否咱们要寻找的地方!。” 程似道点头允诺。 壮硕的随从,快速走到陈友水所在水田的田埂上朗声问道:“这位小哥,请问这片稻田的位置就是沙洲村梅子窝吗?” 陈友水闻言直起身子,抬头看着来人应声道:“是呀,此处便是沙洲村梅子窝。” “小哥,你能上来一下吗?” 壮硕随丛又道:“我们是自桐江村而来,看到你们这处叫梅子窝的地方。这一整片的水稻田里禾苗长得都特别青葱。想问你一些事情。你可否为我们说道说道。” 陈友水本只顾忙着整理田亩中间的鱼道,他本不想搭理来人。 但是,今日一早他便看到里正三伯陈达田,坐着牛车去了梅沙圩。 他想既然,是桐江村里来的人,想必他们不会是来此地作恶的,便应道:“你稍等,我这就上来。” 谢文元这边,路田气喘吁吁的走到他身边,禀报:“老太爷,沙洲村里正陈达田,今日一早便去了梅沙圩。我已让他弟弟陈达孝过来答话。” 谢文元点头。 他和程似道一样,已经看到了身边这处稻田。 见此处稻田里的禾苗,确实如孙儿谢秉礼所说,禾苗长势比旁边水田里的禾苗要青葱茁壮不少。 而且,这处位置的禾苗上,青色蛾虫也比别处禾苗上的要小一些,要少一些。 “夫子,这一处位置大约有三十多亩水田吧?” 程似道蹲在田埂边上,探手摸在禾苗的青绿叶上。 他没有站起来,而是低头细致端详着身前的禾苗向谢文元问话。 “嗯,应该不会少于三十亩之数。” 谢文元举目望去,目测了一下便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小丘地里田亩之数。 程似道缓缓直起身子,又道:“放眼望去,这一处的稻田禾苗可比边上其他田里的禾苗色泽要翠绿许多呀!” 谢文元一脸淡淡的点头:“的确如大人所说,这些稻田里生长的禾苗确实青翠许多。” 这片土地里面藏着什么玄机,他一时也琢磨不透。 至于,是不是这个地方水田的地力肥沃一些,他不能认同。 若沙洲村,真有三十多亩地力肥沃的水田,他早就收到消息了。 哪会如今日这般,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此时,他期着待沙洲村的人,过来帮他解答。为何此处水田里的禾苗,比其他地方的禾苗更青翠一些? 禾苗的健硕程度,甚至比桐江村最肥沃的水田里种植的禾苗,都不逊色分毫。 当然,如果沙洲村没有人能给他答案,他不介意秋收之后,便把这三十多亩水田全都买下来,他自己亲自来解答。 “大人,属下把村民带过来了。” 那名健硕的随从,引着陈友水来到程似道身边禀报。 程似道点头认可。 他看向陈友水道:“这位小哥如何称呼?” 陈友水不知道来人的底细,但从他们的衣着看来。 这几人之中,定有人是有功名在身之人,他便谨慎回话:“不敢当,你叫我陈友水或者黑鱼都行。” “呵呵,黑鱼,这是外号吧!” 程似道一乐,这名字叫的貌似也有点搭边,这小伙子的确比较黑。 “是的,大人!” 陈友水不知道应该如何称呼这位贵人,他便学着刚才领他过来那位壮汉的叫法回话。 “你家在这叫梅子窝的地方有田地吗?” 程似道问。 “是的,刚刚我打理的那块水田,便是我名下的田地。” 陈友水道。 说话间,自村里走来几人,来人正是陈友水他爹陈达孝。 “哦,如此这便算是问对人了。我且问你,你家这处稻田正常年份亩产,产量有多少?” 程似道继续问。 “如果正常光景,夏季早稻可收三石六斗,比其他地方多收二斗之数。” 陈友水道。 “哦,我听说桐江村那处水田,早稻收成可有四石之数。你这处稻田看似肥力不弱,为何产量竟如此之低?” “大人有所不知,此处稻田也是比较奇怪,它上面种植的庄稼光长苗不长穗。” 陈友水道。 “哦,这又是为何?” 程似道疑惑,他不懂什么叫庄稼长苗不长穗。 一旁听着陈友水解说的谢文元开口为程似道解惑: “所谓庄稼长苗不长穗,便是禾苗在平常时期长势很好,可是一旦到了结穗时穗线长不长,穗线过短,或者禾苗开了花穗线上却不结粒有些结了粒的稻穗也空瘪无谷。” “竟还有这等怪事?” 程似道大感新奇,他虽然出生草根。却极少接触农事。 年幼时便发力读书,年长之后更吃不得田地里的苦,便少有关注家中农事。 因此,对于普通农民常见的庄稼长苗不抽穗的情况毫无了解。 旁边刚走过来的陈达孝,听清楚几人讨论的话题后。 低声陪着笑脸回话:“确实如此,此地种植禾苗是此等情况,种植小麦亦是如此结果。只有在种植高粱时,情况稍微好一点点。但种植高粱后的收成亦增产不足一成之数。” 程似道颔首。 “如此说来,这片田地的收成,与地上种植何种作物并未有多大差别?” 程似道抬头看向陈达孝又问:“那此处水田的肥力如何?” 第68章 骡车 对于程似道询问梅子窝水田地里肥力的问题。 陈达孝对着程似道拱拱手道:“回贵人的话,此地,在我沙洲村来说,算得上是上等的肥田了。不过若与桐江村周边的水田相较,也只能算中等水田。” 听陈达孝如此说,程似道心里更疑惑了。 这地在沙洲村来说都算是上等肥田的田地。放到桐江村去却连肥都算不上,直接就是一块中等水田了。 他心中暗忖,“这差距还真不是一般的大呀!难怪桐江村的水田全部归入族田,禁止私下买卖。原来,桐江村那些族田,竟然都是上好的肥田!” 谢文元听完陈达孝的讲解,内心便放心了、也满意了。 他心想:“总算没有漏掉一片肥田在外。” 不过,眼前还有很多让他和程似道都感到疑惑的地方。 梅子窝这块田地,附近也有不少水田,而且此处地势与其它地方并没有太多落差。 与左近的稻田相比,此处地势相对还低矮几寸。 然而,此地水田附近,除了河堤边种植了些防止河堤水土流失的柳树之外,并未有其他任何异常。 谢文元看向陈达孝问:“你可知道,此处水稻禾苗上的青色蛾虫,为何会比其他地方稻田里的禾苗上青蛾虫子少?” 陈达孝摇头。 程似道见状心中感到惋惜,谢文元心中早猜到了陈达孝会如此答复,便没什么意外。 “我知道!” 却在这时,旁边一直静静听着几位贵人问话的陈友水,突然冒出一句话来。 程似道闻言心中大喜,侧头看向陈友水。 却见小伙子陈友水身边的长者陈达孝,狠狠地瞪着陈友水低声呵斥道:“你胡说甚?那小石头屁大的孩子,书都没读过的人,他说的话你也能信。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欺瞒了贵人。” 陈友水张了张嘴,想要反驳他爹,最后还是忍住了没有顶撞他爹。 程似道见状,有心想知道这叫陈友水的小伙子到底知道些什么。 他正要开口接着询问。 却听谢文元已经开口说:“呵呵呵,这位老哥勿恼,我们也是听说沙洲村这一处地方的水田里禾苗长得异常茁壮,因此才来此看看。” 谢文元说着,抬手往身前稻田处一指,接着说:“你看看,这里三四十亩水稻,它们长得的确比旁边稻田里的禾苗青翠许多。如此便知传言非虚。” “圣人说兼听则明。既然这位小伙子说,他知道此地的禾苗为何比别处禾苗上的青蛾虫少,那便让他说来给我们听听。”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有没有道理。待到我等听了之后,也会自行判断。” 谢文元把气氛缓和下来。 他听出陈达孝话中的意思,大致上陈友水也是从别处听来,此地水田禾苗上的青蛾虫子少于别处禾苗的原因。 他便很想听听,此人会如何解说。 他不等陈达孝开口,便看向陈友水又道: “小伙子,你说说看是什么原因,让你们这处水田里的三十多亩水稻之上,青蛾虫少生许多。” 陈友水得了谢文元的问话,便不怕父亲的责骂了。 于是,他便将自己知道的东西娓娓道来。 ~~~~~~~~ 谢青苗回村禀报说:“二太爷与贵人去了沙洲村看庄稼。” 谢江南听后不敢怠慢,程似道既是本县父母官,又是他学业上的前辈,他理应主动去拜见。 原本想着,从桐江村到沙洲村不过五六里路程,骑了骡马去更快些。 他刚要换了马靴,妻子林氏笑着道:“夫君何不赶了骡车前往沙洲村。” 谢江南闻言,觉得林氏说的甚为有理。 便点头称:“好!” “娘子果然聪慧,二叔与程县令都是步行去了沙洲村,他们一路走过去,此时必然也辛苦。” “待要返程时,有一辆骡车代步,程县令应该会欣然答应乘坐。” 他想通此中关节,便亲自赶着骡车出了宅子。 骡车行至村口时,他忽见一道熟悉的背影,便急急忙忙勒住骡子。 “吁…” 骡车停住,骡车后几步外的谢秀儿,定睛看了看骡车上的人,脸色便暗淡了下来。 陈新泉迈着小短腿,跟在谢秀儿身后。 陈友河背上背着陈新如,谢秀儿背着五丫。 “秀娘,果真是你!” 谢江南看清楚人群中那清秀的妇人,真的是谢秀儿时出声叫道。 谢秀儿冷声应道:“族叔好!我是陈谢氏,不是什么秀娘!” “这位便是陈友河,陈兄弟吧!” 谢江南碰了个冷钉子,他也不恼,他听谢秀儿答了话,不再理会谢秀儿言语中的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转头问谢秀儿身边的男人。 他跳下骡车和陈友河打招呼。 谢秀儿见他如此,心中更气,却也无可奈何。 “可不敢当,您既是秀儿的族叔,便也是友河的族叔。” 陈友河可不敢与谢江南称兄道弟,谢江南与陈友河年岁相仿。 不过,他穿着一身长衫,加上长衫服饰又是上好的缎子。如此也揭示了他的身份。 不一般! 陈友河一边说一边拱手,向谢江南行礼。 “不碍事,我与秀娘早出了五服。她唤她的,你我各自相唤,无需理会族中规矩。” 谢江南道。 陈新泉抬头看向谢江南,见他眉宇俊朗,鼻梁挺拔,深邃的眼神里泛着精光。 好俊! 陈新泉发现谢江南与谢婉瑜眉宇间非常相似。心下明了,此人定是谢婉瑜的父亲。 “族叔若是有事便去忙,我和夫君要回家了,就此告辞。” 谢秀儿似乎很不想与谢江南说话。 这才见面,一句话都不愿意多说,抬脚就要走人。 “哦,是吗?” 谢江南闻言甚喜。 “如此甚好。我正要去往沙洲村一趟。” “陈兄弟,你带着孩子行走也多有劳累,便上车来,我载你们一程。” 谢江南对谢秀儿冷漠的态度似乎并不在意。 听谢秀儿说要回沙洲村,他也不对谢秀儿说,请她坐骡车,而是请陈友河与孩子上车。 陈新泉拉住娘亲的手轻声道:“娘亲,他是举人老爷?” 谢秀儿闻言待要说话,忽然意识到什么,便换了平和的语气说道:“那便多谢族叔了!” 谢江南自也听到了谢秀儿身边小男孩说的话。 他侧目看向陈新泉道:“你是秀娘的儿子?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陈友河,内心激动莫名,这位主动与自家娘子打招呼的人竟然是举人老爷。 他听过太多谢江南的传说,却一直无缘得见真人。 今日竟会在路边遇上,而且还是举人公主动与娘子说话。 人家都说谢江南是文曲星下凡,这文曲星果然长得俊朗不凡。 陈新泉学着大人的样子,拱手对谢江南道:“见过举人老爷,回举人老爷我叫陈新泉。” 第69章 蛋肥 听陈新泉作了自我介绍。 谢江南颔首念道:“陈新泉,嗯!好名字。” “前朝有人道: 山下新泉出, 泉边旧竹栽。 竹深云冉冉, 水净月皑皑。 石浅游鱼细, 沙寒宿鸟来。” “我猜,你的小名要么叫石头,要么叫小竹子?” 陈新泉大感惊讶,这举人公真厉害?只听了新泉的名儿,信口便能念一首意境简单明了的诗词。 谢秀儿闻言心中大惊,谢江南什么时候如此厉害了?只听了儿子新泉二字,便猜到儿子的小名,她非常惊讶。 谢江南见自己吟诗对象搞错了,尴尬的笑笑,转移话题道:“新泉,你是如何知道,我是举人老爷?你见过我?” 陈新泉道:“我未曾见过举人老爷,只是你一身长衫,加之你身上衣着锦缎,我便猜测一二。” “果然聪明,来吧,我抱你上车。” 谢江南没想到,这小地方的人群里,居然有如此能注重细节的孩子。 他上前几步,环手把陈新泉抱上骡车。 谢秀儿刚被族叔一首诗震撼了一把,脑子还有些短路,见谢江南已经抱住儿子往骡车上去,她便只得低头,迈步走到骡车前首。 谢江南拿了上骡车的踏马凳下来,谢秀娘跨步踩在踏马凳上,上了骡车。 “如此,便多谢族叔了!” 陈友河连声道谢。 刚才,他同样被谢江南那首意境极佳的诗震撼住了。 他一首诗念完,便知道小儿新泉的小名叫石头,这人果真是文曲星下凡! 五六里地的路程,原本并不远,只是不知怎得,儿子自从他外祖父家出来之后,走起路来便慢了许多。 后来妻子问了儿子,才知道儿子从谢秉礼家出来后,被青石板绊了一跤把膝盖摔疼了。 谢秀儿也是心疼儿子,因此才爽快的上了谢江南的骡车。 一路无话,陈新泉对这位举人堂外舅祖父好感倍增。 到了村口,陈友河才下骡车,还未抱着睡着了的五丫下车来,便有人远远的叫住他大声说: “陈友河,你可回来了。快去梅子窝那地,看看你家那几分水田吧。” “是呀!” “友河大侄子,你家梅子窝那块水稻田,被谢家秀才老爷看中了。他在那夸你稻子种的好呢?” “赶紧的,过去瞧瞧吧!指不定他能开个好价钱,把你那田买了去!” “是呀,听说秀才凛生老爷,最是喜欢购买水田。友河你有福了!” 听了村口几个妇人的言语,陈友河心中一急,忍不住一巴掌拍在大腿上。 哎哟! 他大叫一声:“糟糕了,要坏事!” 陈新泉待听明白大槐树下,妇人们的言语之后,也在心骂了一句。 “卧槽!不会是养鱼那稻田出事了吧?” 谢秀儿还未从车厢里下来,见陈友河急切的样子忙问:“何事?” 陈友河却头也不回朝梅子窝跑去。 他一边跑一边道:“秀儿你带孩子先回家。我去稻田里看看。” 谢江南见陈友河的神情,又想了想妇人们刚刚讨论的话语他立刻醒悟,心道:“难不成那能灭蛾虫的人,竟是秀娘的丈夫。那便更好了。” 他忽然有一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感觉。 谢秀儿下了骡马,轻声对谢江南道:“族叔要到村里办事。我帮你把骡子牵到旁边拴好,你办了事出来自取便成。” 谢江南道:“那便有劳秀娘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快步跟上还未远去的陈友河。 “哎!” “你……” “喂!” 谢秀儿一愣,这是怎么回事? 她看向谢江南消失的背影,只得一人把两个孩子抱下骡车。 “娘,举人公为何要去追爹爹?” 陈新泉脚痛得厉害,若不是如此,他必当也要追着父亲一块去梅子窝。 “友河家媳妇,这人是谁呀!单看此人的气度,他定不是庄稼地里人?” 大槐树下闲聊的妇人问谢秀儿。 另有人道:“这人生得好俊,这骡车也很俊!” 有人又道:“你不知道吧,这骡车是举人公家里的。” “刚刚追着陈友河一块往梅子窝去那人,正是举人老爷。” “哎哟,这俊俏后生就是举人公呀!” “是了,你也是桐江谢氏的人。快和我们说说那举人公,到底是不是真的是那什么文曲星下凡?” 四五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把话题扯到了举人公身上去。 谢秀儿把骡车,在村口停放驴马的公共马槽边拴好。 然后抱着五丫道:“走吧,回家。” 陈新如和陈新泉手里提着外公外婆给的回礼,跟在娘亲身后。 陈新泉问道:“娘亲,你与举人公认识?” 谢秀儿半响没吱声,陈新泉又道:“娘亲,若韵姐姐今天夜里不发热了,明日我要去梅沙圩找许掌柜。” “明日是端午节,你去找许掌柜做甚?” 谢秀儿道。 “我想到一个剿灭蛾虫的方子。还得寻一味药引,若晚去一日,禾苗上的青蛾虫子又会多好些。” 陈新泉不想再瞒着娘亲,他这几天夜里一直在捣鼓的东西,都是为了弄这个剿灭蛾虫的方子。 谢秀儿听到儿子这话,心里有一股莫名的慌乱。儿子的超凡能力不一定是好事。 她心道: “石头他莫不是疯了!今年稻田禾苗里那青蛾虫,那么严重,眼看连桐江村谢家的人都拿它们没折,他一九岁的娃娃,竟然说有方子可以剿灭。” 这话要是被村里的长舌妇听了去,到时候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谢秀儿可不敢往后面想了。 “不许去!明日你必须在家中好好的过端午节!” 谢秀儿果断拒绝。 ~~~~~~~ 程似道狐疑的看着陈友水,好半晌,他又以询问的眼神看向谢文元。 他是真没听懂,这小庄稼汉说的什么? 地里氮肥含量高了,导致禾苗光长苗儿,磷肥含量低了,导致禾苗不结穗,这“蛋”肥是个什么鬼。 “蛋”肥,用蛋来作肥料。 他也没看到这一大片地里有蛋壳呀! 哪来的“氮”肥呀! “林”肥? 他知道可以把树木烧了,用炭灰和草灰来做肥料。 但是,那也不可能大面积推行呀! 谢文元更懵,听完陈友水的讲解之后。他脑门一片乌漆麻黑,完全没听懂! 这下,他明白陈达孝为何会说,这小青年在胡言乱语了。 陈友水知道他们不信,因为他们不理解这氮肥和磷肥什么肥料。 不过没关系,当时他也不理解。 昨天,给陈石头家稻田挖沟的时候,陈石头对他说的,他还说等养了鱼,鱼儿就可以让这个地方的稻子结很长的穗。 当时他是不信的。 不过现在他信了。 因为,他身边不远处,陈友河家那块七分半水田里的禾苗,就是最好的例证。 “你们不相信?” 陈友水问。 他见众人像看怪物一般的看着自己,一赌气说道:“你们不信?我有证据,我能证明“蛋”肥、“林”肥真的存在。不信你们跟我来!” 陈友水也不管,众人会不会跟着他走。 他自己径直,朝陈友河家那七分半水田边走去。 第70章 乱弹琴 谢文元跟着陈友水,来到他指定的位置,低眉看向身前的水田。 仔细一看,他心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是,这种这块田的人一定是个外行。 这干的,也能叫农活呀。 在谢文元眼前这块稻田,水田长度自左往右目测过去,约莫有八九丈长,宽度前后大约三丈多宽。 此时,水田里禾苗自左边向右,原本整整齐齐的禾苗,却在禾苗堆里七八尺宽度的一处位置上,凭空空出了一处一尺来宽的空地,如此宽的空地上未插种一株禾苗。 “这么干!纯粹就是在浪费田地嘛?” 接着再从稻田往右边去,也是七八尺的宽度,便又出现一处一尺宽空地未插禾苗。 这种情况,一直延续到水田的边上,他顺着稻田走了个底。 仔细数了一下,此人竟在原本就不宽敞的稻田里,留了九条一尺长的空地未种禾苗。 如此,狭窄的田面上便出现了九条空地。 “这不是在浪费土地,还能是干什么? “嗯!” 不对,还不止如此! 此稻田的正中间处,还有一条宽一尺左右的空地从稻田正中心,把禾苗一分为二。使得原本三丈多宽的稻田,又一次自上而下分开成为两块区域。 这简直就是浪费土地。 这人如此种田,怎么弄到吃食! 他这么干,这块田里得少种多少秧苗,少收多少粮食了? 谢文元走过多少地方。 他看过多少农田? 且不说,永兴县一县二十三个乡镇,单就祁阳县附近三千多亩水田,他便看了六年。 就此也算是见过一些世面了,却从未见过,有人将水稻田种的如此稀疏。 也就仅仅是在沙洲村,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把稻田做豆腐小块分区种植的家伙。 “这!完全是乱弹琴嘛!” 谢文元心中禁忍不住生出一股怒火。 “瞎搞!胡闹!” 陈友水见众人都好奇的打量着,这块把禾苗按豆腐块一样,分成一小块又一小块区域的水稻田。 他知道这帮人心里的想法。 无非就是, “这块田是个外行人种的。” “此人平白糟蹋了这么宽的田地,那得少种了多少禾苗!” “真是太不懂事了!” 云云! 他心中暗笑,当初陈新泉要他这么干的时候。 他也说过,要是被村里人知道他们这么整稻田,明天村里就会多两个外号。 一个大傻子! 一个二傻子! 陈友水见众人一言不发,都摇头晃脑的打量着陈友河家的稻田。 并且一个个的,脸上都露出轻蔑之色。 他也不对围观的众人做什么解释。 反而是独自卷起裤脚,快速跳下稻田。 然后,他才对着田埂上众人道:“各位观众老爷,你们可都看好了。” 说完,他伸展双臂弯腰,双手探入禾苗中。 用手臂前后拨动禾苗上半部分的长型叶子。 很快禾苗在一阵,莎啦啦的响声中,晃动起来。 随着禾苗的晃动,禾叶上空零星飞起一些青蛾虫。 陈友水抬头看着田埂上的众人问道:“看出问题了吗?” 田埂边上的程似道,谢文元,和两个长随以及路田都摇头。 他们的确没发现有什么特殊之处! 陈友水见状,叹口气。 他心道:“这帮人真笨。” 于是,他快速走上田埂。 走进陈友河家豆腐块状稻田,旁边另一块稻田里,重新弯腰用手臂拨动了一下禾苗。 禾苗被陈友水晃动后的一瞬间,禾苗里快速飞出一片密密麻麻的青蛾虫子。 陈友水赶紧直起身子,后退着上了田埂。 看到禾苗上空密密麻麻飞起的青蛾虫子,程似道大吃一惊,谢文元也心中惊疑。 这两块田相距不过区区两尺宽,竟然会出现如此诡异的一幕。 一边稻田里,青蛾虫子稀疏平常起起落落三、五十只。 另一边稻田里,青蛾虫子密密麻麻,看得让人头皮发麻。 这不正常! 谢文元不相信身边豆腐块形状的稻田里,青蛾虫子真的那么少。 他虽然看到陈友水,在此稻田里拨弄了一阵禾苗。 但陈友水拨弄的禾苗,只是靠近田埂边上位置的禾苗。 也许,靠近田埂边上禾苗里的青蛾虫子,被过往行走的路人惊吓了,因而少些。 他低眉思索一下,便对路田道:“路田你下去这块豆腐田里,在中间一些的地方去拨动一下禾苗,看看是何情形!” 路田闻声,赶紧脱鞋卷裤腿准备下田。 陈友水道:“你下田后小心些,这水稻田是我堂兄家的,他家水田里养了些好东西,你们别惊扰了那些宝贝。” 听了陈友水的话,路田下到稻田的脚步变得谨慎许多。 他在水田里走了两步,便见原本混浊的水田里,水下有好几条鱼儿在快速的游动。 “老太爷,这水田里有鱼!” 路田说完,也没有转身。 他看到在稻田里,被空出来没有插种禾苗的水面位置,那不到一尺宽的地方,水深明显比种有禾苗位置处要深几寸。 在他眼前,正有一群鱼儿,在这条狭窄的水道里穿梭。 “这些没插禾苗的位置,是给鱼儿做游动过道的。” 谢文元顿时明了。 “此人,不畏不聪明,他将田里禾苗弄成豆腐般小块,竟是为了给水田中鱼儿做庇护所!” “有意思!” “此人有意思!” 谢文元对能想出如此举动的人,生出了一丝好奇。 路田寻了稻田最中间的位置,弯下腰双手探入禾苗上部,拨动禾苗。 禾苗晃动起来。 禾叶上稀稀疏疏的有一些青色蛾子飞出,在半空中停留一瞬,又再次落入禾苗里消失不见。 跟着程似道一块来的两个长随见状,顿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向程似道禀报一声后,也脱了鞋卷起裤脚下了稻田。 三个人把稻田的每个角落都翻了个遍,他们最终承认,这块稻田的青蛾虫子比其他稻田里的青蛾虫子少许多许多。 现在田埂上的陈达孝,内心的震撼一点也不比谢文元轻。 昨天他还在嘲笑陈达隆,生了个愚蠢的儿子,将家里仅有的一块肥田,糟蹋的不成样子。 把本来狭窄的水田上种植着好好的禾苗给拔了,留出八九条可以容人跑路的走道,不知道能干啥用。 难道是嫌禾苗种多了,谷子会烂在地上吗? 又或者是要赶一头猪,来田间养着? 那个蠢货,还怂恿自家友水也效仿他,把水稻田整成那般模样。 他差点没把陈达隆骂狠了。 第71章 住手 可是,如今再看看这田里的禾苗。 前天,那小石头陈新泉动手挖沟拔禾苗的时候,禾苗上飞蛾子差不多,也就如此时这般多一点点。 如今,距离拔禾苗的时间,过去还不足两天,其他的稻田里青蛾子都能下菜碟了。 这块田里禾苗上,却越来越没有了青蛾虫子的身影。 如今,他才琢磨出来,自己才是那个蠢货。 看到了水田里的鱼儿,谢文元心里便有了结论。 他明白是水里这些鱼儿,把青蛾虫子吃掉了。 然而,他很快想到禾苗后期扬花、晒田之时。 在此稻田里养鱼之人,会如何处理水稻田里这么多的鱼儿。 旁边,安静站着的程似道,表面上看去略显平静。 到了此时,他也猜到了这块稻田禾苗里,青蛾虫子比旁边稻田里青蛾虫子少的原因。 应该是水中的鱼儿,起了巨大的作用。 但是,从小到大,他的世界观里,从来还没有听说过,水里游的鱼儿能克制住空中飞的虫子。 他微笑着看向不远处的陈友水。 问道:“还请小兄弟说说,这块水稻田里的禾苗,为何就没有生那么严重的青蛾虫子?水田里养鱼儿,如何能让旁边田里的青蛾虫子不敢飞过来?” 陈友水笑着回道:“要弄明白此中原由,倒也简单,凡请大人把你的两个随从,借我一用。我便可现场展示给你看。” 闻言,程似道侧头看向刚上田埂的两个随从,向他们点点头。 两个随从里的其中一人,看向陈友水问道:“还请小兄弟吩咐?” 陈友水道:“吩咐不敢当。你们家大人,想知道这稻田里的禾苗,为何没长那么密集的青蛾虫子,我们做一次示范给他看,他便知晓了。” “哦!”回话这位随从,大感有趣。 他又道:“如何示范,还请小兄弟说道说道?” 陈友水指着被分割成小豆腐块形状般的稻田,说道:“这边的水田,刚才你们下去转了一圈。想必,此时水里的鱼儿,被你们追逐的有些饿了。” “现在,我们从对面,那块地势略高几寸的水稻田里,驱赶一些青蛾虫子过来这边稻田中。” “只要你们在田埂上,保持安静不要声张,不要乱走动。很快便能看到一出非常精彩的画面。” “这……恐怕不合适吧” 答话的随从,有些担忧。 把别处稻田里的蛾虫,驱赶到蛾虫少的稻田里。如此行为,若是被稻田主人知晓了,必定要被人家责骂。 “没事,你按我说的干就成。出了问题,我一力承担。” 陈友水拍拍胸脯道。 只不过,他胸脯还没有拍完。 便被严厉的呵斥声打断。 “老四十,你给我住手。” 自稻田远处,快速奔来的陈达隆,听闻陈达孝家的小子要做缺德事。 他也顾不得给老族长面子,当下骂道: “老四十,你要敢把旁边田里的青蛾虫子,赶到我儿友河家田里,我扒你一层皮,你信是不信?” 陈达隆话语中带着愤怒。 这种祸水东引的事,最是招村民记恨和敌视。 梅沙乡民风淳朴,大家左近都沾亲带故的。 平常时节,两家人若是未有大仇,一般没人这么干。 “九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陈友水见还远在几丈开外,便气势汹汹一脸愤怒的陈达隆,那恨不得把他给吃了的架势,急忙开口解释。 “我想的哪样?” 陈达隆大声诃道: “我可听得清清楚楚,你说要把友增家田里的青蛾虫,驱赶到我友河家稻田里来。” “你说,你是不是真准备这么干?” 陈达隆神色愤怒的质问。 一旁的程似道想了想。 “嗯,这么干,似乎的确有点不对。” 不过,他知道陈友水这么做,为的是让他搞明白。 为什么,唯独,只有眼前整成小豆腐块形状,这块田里长有少数青蛾虫。 他心里是非常想知道,此事底是何故。 于是,他视线看向谢文元。 谢文元是猜到了水田里的鱼儿,吃了青蛾虫子。 但是,这水里游的小玩意,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他心里也没搞懂,便很期待现场看个究竟。 本想着能弄个明明白白,眼见被突然闯来的陈达隆搅和。他也准备出言劝说一二。 此时,与程似道四目相对,他秒懂了程大人的意思。 于是,他开口道: “陈家老九,你别激动。有些事情你看了之后,也许不是你认为的那个样子。” 谢文元声音雄厚。 他的声音一出,陈达隆便停止了指责陈友水。 他举目看向田埂另一边。 待看清楚对面,立着之人是谢文元时,立马惊觉:“哎哟,原来是谢家秀才老爷。” 陈达隆隔着老远,对着谢文元拱手作揖。 他是认识谢文元的,三十年前他就见过谢文元。 只是,谢家四房在梅沙圩也算是个财主。谢文元的身份、地位,可不是他这种穷哈哈,随便能结交的起的。 他自不会和谢文元有多少交集。 “老九,你可否让你这侄儿,给我们展示一下,他刚才说的那个情况。” 谢文元对陈达隆回了一礼,接着说: “就是你儿友河这块田里,为何禾苗不生那么多青蛾虫子的情况?” 谢文元语气缓和了许多,毕竟是干祸水东引的事。陈达隆若确实不答应,他也不想勉强。 陈达隆看了一眼陈友水,心里有些纠结。 此时,身为秀才老爷的谢文元开了口。他便不得不考虑秀才老爷的面子。 与秀才老爷的面子相比,把旁边稻田禾苗上的青蛾虫,赶一些到友河家稻田里,又显得不是那么严重了。 他皱着眉头思索一会,便面露难色的点头道:“若是,我儿友河稻田里真有不长青蛾虫子的窍门,我当然可以让他给几位贵人展示一番。” “只是,若我儿稻田中禾苗里,并无甚特殊之处的话。还请秀才公能让手下人,将他们驱赶至我儿稻田中的青蛾虫子,再赶走一些!” 程似道闻言,觉得陈达隆的要求,也算合情合理。 便道:“那是自然,若是最终确定,令郎稻田里的禾苗之中,并无抵御青蛾虫子的特殊之处。我们也一定会从此稻田禾苗中,驱赶一些青蛾虫子回到之前稻田里去。” 谢文元听程似道如此答应,便也点头答应陈达隆。 陈达隆这才点头道:“那便开始吧!” 他心里也很想看看,他家老二整出来的这块,给他招来诸多嘲讽的水稻田,究竟有何神奇之处。 第72章 画面 陈友水见九堂叔答应,让他做示范给众人看。 急忙把程似道的两大随从叫到身边,又详细讲述了一下,待会要如何操作。 他不敢拖延,生怕九叔等一会就反悔了。 交待完之后,陈友水在确认两人听明白了之后,便迅速下了旁边的水田。 三人下到稻田里,向稻田内走了七八尺。 随后,手拉着手半弯着腰,将手臂探入禾苗柔嫩的长叶上。 随后,三人同时闭着眼,缓步向田埂边上移动,并缓慢晃动手臂,让禾叶受到手臂的干扰而晃动起来, 下一刻,众人便看到浅绿色禾苗上空,密密麻麻的青色蛾子,从禾苗里源源不断的飞出来。 一瞬间,田埂边上站着的人,都被眼前所见的青蛾虫给震撼到了。 看到禾苗内飞出的青蛾虫子,田埂边上众人,忍不住议论起来。 “这也太多了吧!” “如此多的青蛾虫子,这季的稻子还能有收成吗?” “这得有多少只蛾虫呀。” 被惊扰了的青蛾虫子,很快飞入了陈友河家稻田里。 很快,小豆腐块模样的水田里,便传出一阵阵水花涌动的声音。 哗啦! 一条三指大小的鲤鱼,快速跃出水面,它张大着鱼嘴,在空中停留片刻,快速吞下几只青蛾虫子。便迅速落回浑浊的水里。 哗啦啦! 哗哗啦! 紧接着禾苗下,水花涌动的声音此起彼伏响起来。 那一阵阵,哗啦啦的响声。犹如战场上一声声冲锋的号角一般。一条条鱼儿争先恐后的滑动水面跃出禾苗抢食飞蛾虫。 看到如此精彩的场面,程似道瞪大了眼睛。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原来,鲤鱼跃龙门,可以是这个跃法。 很快,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从对面稻田里飞过来的青蛾虫子,便落入了禾叶里,从众人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禾苗上空,再没有了一只青蛾虫子。 水下的鱼儿也安静下来,稻田里瞬间恢复平静。 待到安静下来,众人以为事情就此结束了。 陈友水却对着大家,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见陈友水如此,众人只好暂时保持安静。 果不其然,又过了几息时间。 水稻田里,水面上再次发出声响。 哗,哗,啦,啦, 哗啦啦! 稻田里的水在波动,鱼儿们开始躁动起来。紧接着禾苗也跟着晃动。 谢文元, 程似道, 陈达孝, 陈达隆,以及路田还有程似道带来的两大随从。 他们都睁大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晃动的禾苗。 一只飞蛾虫快速飞出禾叶。 两只, 三只, 好多只飞蛾虫接连不断的,再次出现在禾苗上空。 等待它们跃出禾叶那一刻,水里的鱼儿动了。它们又一次迅速跃出水面,张大嘴巴抢食半空中飞舞的青蛾虫子。 哗!哗! 哗啦啦! 水花拨动与禾苗晃动再次持续了小半刻钟 随后,稻田再次恢复了平静。 “好啦!好戏看完了。” 陈友水拍了拍衣袖,打破了空气中的宁静。 说完,陈友水看向程似道,说道:“这位大人,还有秀才老爷。现在你们知道是什么原因,让这块稻田的禾苗里青蛾虫子比其他处少了吧!” “嗯。” “是呀!” 程似道,还有些意犹未尽的颔首点头。 “这飞得高起的青蛾虫被鱼儿吃了,落了水的青蛾虫被鱼儿吃了,胆子小的青蛾虫,也被鱼儿吃了。” “只有稳稳待在禾苗上,趴着一动不动的青蛾虫还没死。” 谢文元看完之后,也是大感过瘾。 一瞬间,他心头诗兴大起,开口便道: “螟蛾如雨密如瀑, 鳍鳞出水争相啄。 夜蛾狡诈落青苗, 鲲鳞袭碧夜蛾惊。 翡翠不待有亏污, 击鼓而下剿蓑蛾。” 程似道闻言大赞,“夫子好诗。” 他略做思索便道: “稻田碧翠映长空, 螟蠹乱舞动鱼宫。 一率鳍鳞风云动, 夕灭蓑蛾气如虹。” 谢文元闻言,瞬间感觉自己的诗在,气势上输了程似道一截。 “大人高才,下属实不如也!” 谢文元对着程似道,谦逊的一揖。 “夫子过奖了。” 程似道不敢受此礼敬。 两个文人在旁大发感慨。 一旁的陈达隆,看了刚才那吊诡的一幕,心中顿时明了这块水田里的玄机。 他暗忖,“这老二脑子何时变得这么聪明了。” 昨天,他还寻着陈友河痛骂了一顿。 当时他就差没把败家玩意,四个字刻陈友河脑门上了。 “这个混蛋,低着头愣是半天没吭一声。原来,是有了好的除虫法子,闷着不说话,也不告诉他老子。” 陈达隆心里顿时火冒三丈。 “这个不孝子,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就在此时,陈友河喘着粗气,出现在十几丈外的田埂边上。 他看到围在远处的村民,再看看自家稻田旁边站着的一伙人。 只得加快脚步向稻田那边跑去。 “爹,你……你怎么来了……” 陈友河急促的喘息和满头大汗的样子,让陈达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冷哼一声,道:“你给老子说说,这么好用的法子,你为何不对乡亲们说。” 陈达孝也想问问陈友河,这么做是何意图。 陈友河揣着粗气,摆了摆手,好半响才道:“爹,你说啥呀……” “我……我有啥……,有啥……好法子了!” 陈友河还不知道,他家稻田里的鱼儿成精了,这会都知道扰动禾苗,把禾叶上胆小的青蛾虫子赶出来吃了。 “混账东西,你这稻田里,养鱼吃青蛾虫子的事,你还要瞒到何时?” 陈达隆见儿子不承认,更是火大的紧。 这些日子,他被稻田里青蛾虫子,给闹的没一刻安宁。 这个不孝子,有这么简单有效的好方法,居然不和他说。 还让谢家秀才老爷看出端倪后,才让他误打误撞发现了。 太不像话了。 陈达隆想拿笤帚抽这个混账东西。 “堂兄,你看看旁边这几块田里的青蛾子有多严重。” 陈友水见堂哥被九叔骂,他猜测堂哥此时还不知道他家稻田里蛾虫子少,别的田里蛾虫子已经成灾了。便跳下另一块水田,把青蛾虫子赶出来。 第73章 没那么简单 陈友河见状,急忙道:“哎,行了,我知道了。你赶紧上来吧!” 看到陈友增家稻田禾苗上,飞起的青蛾虫子,陈友河也是心惊胆颤。 他真不知道,别的田里禾苗中的蛾虫子,多成了此等模样。 他转头看他爹陈达隆说道:“爹,在稻田里养鱼这事,可没那么简单。” 陈友河的气息还未平息,他一边大口喘着粗气,一边对陈达隆解释。 就在此时,谢江南也赶到了田埂边,他此时也气喘吁吁的,有点上气不接下气。 谢文元听闻陈友河说:“这事情并没那么简单。” 他心下便知道,此子已经想到禾苗扬花之后,他要遇到的麻烦事了。 陈友河调整好呼吸频率之后,对着身前的谢文元拱手作揖道:“见过秀才老爷,见过这位贵人老爷。” 他又看了看谢江南道:“见过举人族叔。” “今日,你们来我沙洲村,我本应该热情招待各位。可是,今日你们过来这里,想必是听谁说了,我这块稻田里禾苗中青蛾虫子,比其他稻田里要少一些的缘故!” 陈友河抬眼看向众人见没人开口搭话,他继续道:“实不相瞒,昨日我与堂弟也就是这位陈友水,还有我儿新泉,来此处稻田里挖掘稻田鱼道之时。便乡亲们对我说,我在稻田里养鱼,纯粹是在糟蹋禾苗,糟蹋鱼苗。”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拉高了几度语调后才继续道: “其实,乡亲们当时说的是对的!” 陈达隆和陈达孝听到陈友河前半句,不自觉的垂下了头。 他们两个,昨天还为此事把陈友河数落一通。 此时,不觉有些愧疚。这打脸不要来得太快。 可听了陈友河后半句,他们心里又不是哪个滋味。 这个臭小子,是在翻旧账吗?心眼也忒小了! “我为什么会这么说,他们是对的!” 陈友河不知他爹与堂伯心里的腹诽,他自顾自的接着解释: “其实,在稻田里养鱼,二十几日之后,稻田晒田时田里的鱼儿要如何处置,这个后边的事儿,我是真的没有想过。” 他目光从稻田里的禾苗,转移到身边的父亲,问道:“爹,你说田里的鱼儿,二十几日后要怎么办?” “吃了?还是卖了?” 陈达隆脑子里快速闪过一大群鱼等着处置的画面,气势一下子弱了许多,应道:“这……这么多鱼,我们一时半会指定吃不了。至于卖?如此多的鱼儿,短时间里谁人又能买的下?” 陈达隆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处置。 陈友河道:“是呀!我也是这么寻思的。昨日我若是对你说,禾苗里的青蛾虫子用养鱼儿法子就能灭了。若您真听了我的,用了这个方子来灭蛾虫子。” “二十几日后,水田里这些鱼儿,我们又当如何处理?” “爹!你能处理的了吗?” 陈友河自问自答道:“反正目前为止,我是真处理不了!到时候也只能随着它们去了。” 听完陈友河的牢骚,程似道恍然大悟。 若这么多稻田,全都养了鱼儿来灭青蛾虫。 等到禾苗晒场时,如何处置这么多鱼儿,的的确确是一个大问题。 要是十亩八亩的稻田里,养个千而八百条的鱼儿容易处置,可数量一多。 谁能处置得了,别说千儿八百条的鱼儿。 永兴县地广人稀,二十几个乡镇分布极为宽广,若真有千而八百条三四指大小的鱼儿出售,估计三五天时间内,也只有永兴县城能内消耗得了。 可是,鱼儿离了水便活不成,一旦活不成了,不用两日也就臭了,那还如何吃不得。 买鱼苗是要花钱的,别到时候鱼儿没处理好,连买鱼苗的钱,也给搭了进去。 怪不得,他总觉得这个方法有些不靠谱。 原来,这事后边还有一个大坑! 陈达隆被儿子这么一问,一时语塞。不年不节的时节里,他确实也不知道如何处置那么多鱼。 “鱼儿多了,吃不了可以腌着吃呀?” 年轻一点的程似道的长随轻声说了一句。 “别胡说!这个时节的天气那么热,你腌了鱼,用不了一晚上,那些个腌好的鱼儿就都臭了。” “你以为是冬日里天气冷,到那时候只要多买些盐巴,往鱼肉上一抹,再把鱼肉往竹竿子上一挂,等着吃鱼就行了。” “再说了,如今市面上的盐多贵呀!” “你别到头来,弄得卖了十条鱼儿,也换不了一两盐。那真要亏死了。” 听了两个随从的对话,现场所有人包括程似道在内都深以为然。 的确是这么一回事。 陈友河感激的朝两人,点了点头。 他们的对话,打消了旁人最后一丝侥幸心理。 陈达隆、陈达孝,这时回过味来,养鱼这事确实真的没那么简单。 用这个法子灭青蛾虫子,真没那么好学。且不说,买鱼苗需要多少钱。单单就论能不能狠下心来,把种的好好秧苗的稻田,整理成小豆腐块,都需要他们割他们一块肉。 他们有谁能下的了此决心。 ~~~~~~~~ 陈友河家中。 柳韵身上的高烧,真的退了。 不过,她没吃放在案几上的食物,而是睡着了。 也许,是喝了太多温茶的缘故,陈新泉刚离开家后,没一会她起来小解了,才躺了一会又觉得腹部胀满,如此反复好几次,一折腾便过去半个多时辰。 后来便睡着了。 到此时,也才过去不足两个时辰。 当她再次醒过来,看到陈新如拿了块饴糖在她床前吃糖。 “韵姐姐醒了!” 陈新如看到柳韵醒来,她便咧着嘴笑着叫出声来。 柳韵笑笑道:“大妹,你们回来了!” “你不用带妹妹吗?” 陈新如笑笑道:“妹妹睡着了。我们也刚刚到家。姐姐饿了没有?我给姐姐带了吃的。” 陈新如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黄纸包。她麻溜的把黄纸解开,一块糕点出现在陈新如手中。 柳韵确实有些饿了,她点了点头道:“大妹真好,谢谢大妹。” “不用谢!娘说,日后你便是新如的姐姐。我和哥哥还有妹妹都吃了糕点,既然是一家人,姐姐也应该要吃一块的。” 陈新如对这个,教了哥哥写字的大姐姐,一直都有好感。 三个多月前,她就很喜欢这个漂亮又亲和的姐姐。如今娘亲说,柳韵日后都是她姐姐了,她好喜欢。 “我去叫娘亲,你等我,哥哥说,若是你要如厕,便先让你如厕之后,再来找你说话。” 柳韵闻言,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这个泉弟,什么都好,就是太聪明讨厌的紧。 第74章 买断了 谢秀儿听说柳韵醒了,放下手里的活,匆匆来房中查看。 谢秀儿摸了摸柳韵的额头,对比一下自己的脑门,发现此时柳韵额头不再烫手,才放心下来, 她简单问了几句话,听柳韵说有些饿了,又赶紧去厨房弄吃的。 “新如,你哥哪里去了?” 谢秀儿好一会没见到儿子了。这几日,他一般会在院里,捣鼓那些不知做何用处的艾草,折耳根…… 今日却好长时间没见到儿子的身影,她心下好奇。 不免又担心儿子一人出去外边,别整的再下一次河,可不得了。 “哥哥在外面弄他那些药粉渣渣呢?”陈新如说道。 “哥哥好讨厌,都不让心如靠近他。他自己还找了一块布,把脸和口鼻都遮了起来。” 谢秀儿心里生疑,心道:“臭小子又在搞什么名堂了,别又给我整事!” 她给柳韵煮了米粥,又弄了碗肉汤才,跑去院子外去看儿子在捣鼓什么玩意。 来到院子口一看,却根本没见到儿子的身影。 陈新如见娘亲找哥哥,才道:“娘,哥哥提着一个木桶,拿了竹筒子去稻田里了。我让哥哥带我去。他说,有毒,不能让我跟着。” “啥玩意!” 谢秀儿被女儿的话弄懵了,儿子这是和自己耍小脾气了。 她心道:“就不让你去梅沙圩。让你去了一次,你还去上瘾了!” 谢秀儿想着,得要收拾收拾这皮孩子了。 ~~~~~~~~~ 谢秉礼拿了蚊香配方,便迫不及待的要去找大伯谢江东。 谢秉义见三弟,不去村外找二爷爷。 反而是直接去他家里找他爹,他顿时没了跟着谢秉礼的心思。 于是,胡乱找了个理由独自开溜,去找村里的同伴玩了。 谢秉礼随他去,他心知二哥怵他爹。 其实,在去考童生试之前,他也一直对自己父亲心生畏惧。 自从府试失利回家养病,父亲亲自在床前照顾了他一天一夜,他对父亲的感情才由畏惧变成敬爱。 “大伯,蚊香制作配方拿到了!” 谢秉礼见到谢江东,直接说出了今天的收获。 “是吗?竟然如此顺利!” 谢江东惊喜不已。 昨日还觉得,用常规手段,恐怕没那么容易拿到手的蚊香制作配方。 眼下竟被这个书呆子拿了下来。 他实感意外。 谢秉礼把蚊香制作配方,和交易协议交给谢江东看。 谢江东认真看完后,感叹道:“原来如此简单!” 谢秉礼点头赞同。 “大伯,我这还有另一份,关于蚊香经营的八条方略,你要不要看看?” 谢秉礼决定,还是把陈新泉关于蚊香销售的方案,一并给谢江东看看。 毕竟,他还要读书,蚊香经营的具体事情,还得他大伯来做。 谢江东点头。 谢秉礼把手里的文案交给谢江东。 半响,谢江东直愣愣的看着谢秉礼。 “大伯,怎么了?” 谢秉礼被谢江东的神情吓到了。 谢江东的神态,像是看到了偶像一般眼露精光。 “秉礼大才,这等策论,实在精妙。我竟一时想不出比这更好的经营办法。” 谢江东内心非常震撼,这还是自己侄子吗? 谢秉礼看大伯如此神色心知事情玩大了,这东西根本不是自己写的。 哦,不。 这东西根本不是自己想出来的。 自己只是,帮人代笔而已。 别被大伯误会了才好。 他一时红了脸,急忙解释道:“大伯,这份策论并不是我想到的,我只是帮人代笔。” 谢江东闻言一愣,道:“什么人?如此大才?” “他便是,给我们蚊香配方的人。沙洲村陈新泉。” 谢秉礼道。 “秉礼,快快与我说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竟能以如此低的价格,买到这蚊香制作配方,还附带一份经营策略?” 谢江东有种要亲自见一见,这个陈新泉的念头。 谢秉礼把如何遇见陈新泉,到陈新泉拿了蚊香制作配方出售的费用后,离开四房所有的经过,都说给了谢江东知道。 谢江东听完之后,大声感慨道:“原来,他是秀娘的儿子。这便麻烦得很了。” 谢秉礼见大伯皱着眉头心中疑惑,出言问道:“大伯,你认识秀儿族姐?” 谢江东摇头叹气,柔声道:“我何止是认识她,她娘给你三叔做了四个月的乳娘。你三叔幼时与谢秀儿一块吃一块睡,待了四个多月。后来,一直到五岁时他们都时常结伴而行,我又怎会不认识她。” “啊!竟还有这等事情!” 谢秉礼大感意外。 谢江东却不想在侄儿面前说起这事,他说道: “算了,这些事情以后再与你说。秉礼呀,这件事情,你可办得差了。” 谢江东眼睛看着谢秉礼,见他听到自己的话后脸色大变。 他心知,侄儿定是不服他的话,于是便道:“秉礼,你即说陈新泉当时给了你两个售卖蚊香制作配方的方案?” “是的!他对我说的第一个方案,是我们经营蚊香利润的一成五,作为分润。此外,他每月还要以蚊香制作成本价,一成利润之内的价格,从咱们手里拿三千盘蚊香去售卖。” 谢江东道:“他所说,要拿去售卖的蚊香,可是低端蚊香的数量?” 谢秉礼稍作思索道:“是的!” “那就对了!” 谢江东又道:“他有如此完善的蚊香经营策略,必然是有大才者,或者是受到了有相关大才之人的指点,你说是也不是?” 谢秉礼缓缓点头,他承认大伯这个分析很有道理,便应声:“是的!” “然而,如此大才之人,你只以六两八钱的价格,便买断了他与你在财货利益之间的关联。秉礼呀!在生意场中有些牵扯是非常有必要的。” “一旦区分得清清楚楚了,许多事情做起来就会畏首畏尾了。日后,你若是回想今日之事,你便会明白我与你说的这些话了!” 谢江东不无惋惜的道。 “可是……” 谢秉礼还想说,可是,他是一个蒙学都未进的农家小孩儿。 “可是,他是一个名字都不会写的农家小孩吗?”谢江东反问。 谢秉礼微微点头。 谢江东见状道:“正是因为如此,此人才更不可多得。你想想,从这份经营八策来看,便可见此人要么天赋异禀,要么他身后有高人指点。” “如今他还未发达,你是否可以与之交好?你若与他形成利益关联,日后便是一份机缘。” “然而,如此好的机缘,今日你便错过了一次。说实话,若不是因为他是谢秀儿的儿子,我必要将此人招入门下,使他能为我所用。” 谢秉礼还没有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他内心很不以为然。 谢江东见他神情不服,也不与他辩驳,而是说道:“走吧,找齐了材料,咱们去厨房试试,若此方子真的能行。待你爷爷回来,咱们便可马上行动,将这驱蚊香制作出来,也可弥补了今夏稻田里的损失。” 谢秉礼放下心思应道:“好。侄儿正有此意。” 第75章 药水 陈新泉提了个木桶,亦步亦趋来到早上做过实验的那块稻田。 经过几番折腾,他将木桶装了半满的水,便将早上所用药物比例,添加了一倍份量信石的药粉加入水中,均匀搅拌。 随后,他拿着早些时日,父亲给他打制的玩具——竹筒喷水管子,抽了木桶里的药水。 又将竹筒内药水,远远的喷洒在稻田中间位置的禾苗上。 药水落入禾苗的一瞬间,禾苗上空飞出无数青蛾虫子。 那些青蛾虫子飞离藏匿的禾苗之后,便四处乱窜,有些青蛾虫落入了未曾喷洒过药水的禾苗叶中。便迅速隐匿,消失在禾叶中。 还有许多青蛾虫子,落回禾苗青叶上后,又迅速飞起离开落足之地。它们在半空扑棱着,反复好几次,过了好久才消失在禾叶上。 看到这里,陈新泉脸上止不住地洋溢着幸福笑容。 在稻田水面上,禾苗生长的空隙位置。 有一层稀松的青蛾虫子,它们挣扎着,扑棱着想重新飞离水面。 几番扑棱之后,便继续浮在水面上一动不动了。 “石头,你在此做甚?” 陈友河打发走谢江南和谢文元等一众外村人。 回家的路上,远远的看到,自家田埂边上立着一个小人儿。 他走近了一看,那蒙着脸的娃娃,不是自家小石头,又是谁? “呃!” 陈新泉被父亲的声音惊了一跳,他差点一个踉跄摔倒。 “爹爹,你吓着我了!” 陈新泉发现,自己手里握着的竹筒子,竟然被吓得掉落在地上。 他拍了拍胸口,抚慰受到惊吓的小心脏。 陈友河听儿子这般说,又见他手里拿着的竹筒子都掉落在地,心里疑窦更深。 “你做甚?鬼鬼祟祟的?” “你做了何事?快给老子从实说来!” 陈友河第一次,在陈新泉面前用老子这个词。 可见,此时他心里有多生气。 他绝对不能让儿子,做什么伤天害理之事。 要是此时儿子学坏了,他第一个收拾这小子。 陈新泉本来正在脑中自由畅想着往后的日子,可以开启读书识字的幸福生活。 被父亲一声叫唤,他从美妙幸福的幻想中,瞬间回到现实。 因此,他才被父亲吓得不轻。 此刻,听父亲这般叱责,他意识到父亲定是误会了什么。 “爹爹!你过我这来看。这里,这,就咱稻田水面上这里。” 陈新泉叫父亲走到他身边,让他看看稻田中的情况。 他不愿意顺着父亲的话去做解释。 陈友河冷冷的“亨”了一声。加快脚步,走到儿子身旁。低头朝儿子指的位置看去。 他被眼睛看到的一幕,惊吓到了。 在浅绿禾苗下,水面上浮了一层稀薄的青蛾虫子的尸体。 看到那些漂浮于水面的小虫子,他瞬间屏住了呼吸。 “不可能!”他心里想。这水里漂浮的青蛾子是不是死了? 它们是不是死在了水面上? 他快速蹲下身子,弯腰探手去捞水面漂浮的青蛾虫子。 手掌上出现了一动不动的青蛾子,这水里上的蛾虫子真的死了! 它们真的是是蛾虫子! 陈友河转身看着儿子。 “你!” “石头,你是如何做到的?” 他太激动了。 这八九天时间里,他用尽了所有能用的法子来对付禾苗里的蛾虫。 可是,不管他如何做,也没有哪一个方法,能够有效杀死禾苗上这些东西。 今天,他终于看到,讨厌的青蛾虫子浮尸于水面。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他时刻期盼着的结果。 他内心的激动,比之当年得知他要当父亲了的时候,也差不了多少。 “爹爹,你看我做一遍,就知道了。” 陈新泉说完,弯腰拾起掉落于田埂上的竹筒子。 他将竹筒一头插进木桶的水里,竹筒另一头中间插着一支中指般粗细的竹签。 他另一手,把竹签从竹筒子里朝上抽出。 见儿子拿了射水竹筒管,陈友河知道这个玩意。 这是前段时间,他特意给儿子女儿打制的小玩具。用来抽水,对着射水玩的小玩意。 早上在这稻田边,儿子手里拿着的也是这个射水筒管。 当时,他不知道儿子拿了射水筒管做什么用。 现在,看到他用射水筒子抽木桶里的水,他瞬间明白,儿子当时也是在这块田里射水玩。 陈新泉在木桶里,抽了大半竹筒子的药水。 然后,以三十八度角倾斜着,朝刚才没有喷射过药水的禾苗方向,快速推动竹筒内的竹签杆子。 “吱……叱嗤……” 一声悠长的水声,划破空中的安详,药水被大力剂出竹筒子。 竹筒内部的压力,推动着水花在空中飘洒。 水花在空中形成一道弧形水幕,纷纷洒落在他们身前七八尺远的禾苗叶上。 水花落下,很快禾苗上空,迅速飞出许多青蛾虫子。 它们像是受到了某种惊吓一般,纷纷快速飞离刚刚驻留的禾叶。 接着再一次重演了落入禾苗,又快速飞出禾苗的场景。 陈友河看得清楚,那些落入禾苗又很快飞起的青蛾虫子,在它们刚刚落下的禾苗上,已经有一层淡淡的,泛着光彩的水雾沾在禾叶上。 他猜测那是儿子,刚才喷洒过药水的禾苗。 “爹,快用衣袖捂住口鼻。不要吸入空中的雾气。” 陈新泉赶紧提醒父亲,遮挡一下口鼻。 此时陈友河口鼻中,嗅到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异味。 他不知道,那异味是什么东西,以前从为闻到过此种怪味。但他闻着,并没有感觉有何不适。 不过,这时他明白,儿子用布蒙住口鼻的原因了。 他不愿闻这水雾中的异味。 为了谨慎起见,他迅速以衣袖捂住口鼻。 不过他的眼睛,却并未离开禾苗上空飞起乱舞的青蛾虫子。 “是木桶里的药水,杀死了青蛾虫子?” 陈友河醒悟过来。 “你从何处得来的药水?” 陈友河放下遮挡口鼻的衣袖问道。 陈新泉道:“我自己配制的。” “你!” 陈友河满脸狐疑,他道:“你,何时变得如此聪明!这杀死青蛾虫子的药水,你竟也知道配制?” 陈友河不信。 陈新泉见父亲的怀疑的表情,便道: “爹爹,你有没有注意到,凡是在长有猪母草的田埂边上,哪些禾苗上青蛾虫子便没那么多?” 陈友河摇头道:“这我倒是我没注意!这青蛾虫和猪母草有何关系?” 陈新泉不答,反问: “爹爹,你有没有注意看,梅子窝那片水稻田里的青蛾虫子,比其他地方的水稻田中的青蛾虫少一些?” “这个我知道,梅子窝那边稻田里的禾苗上,确实比其他稻田里,禾苗上的青蛾虫子要少一些。估计那是因为,梅子窝那处地方的稻田地力肥沃一些,因而,禾苗的抗虫力强一分吧!” 陈新泉摇头,他不说是与不是,而是继续问道: “爹爹,你有没有看到,在引水去梅子窝稻田的那段水渠的上头,有一大片折耳根?” 陈友河点头:“这我知道,那是你小叔婆几年前栽下的。” “后来,哪一处斜坡的折耳根便一直留在那坡地上没有清除掉。到现在,有的时候村里人还会去拔一些,拿回去做菜吃。” “那爹爹,你试过用艾草驱赶青蛾虫子吗?” “啥?艾草驱蛾虫?” “怎么可能?艾草还能驱赶青蛾虫子?” 陈友河不信。 陈新泉道:“我说的是,用新鲜艾草杆子驱赶青蛾虫子。” 陈友河摇头。 第76章 奇士 陈友河真不知道,艾草还可以用来驱赶青蛾虫子。 他也没有试过。 陈新泉道:“这些东西我都知道。爹爹为何不信,我可以配制出杀灭青蛾虫子的药物?” 陈友河道:“既然如此简单,为何从未见到过,别人也配制出,这等能够杀灭青蛾虫子的药物。” 陈友河是不相信,自家儿子能比桐江村、梅沙村,那些读了书的秀才更聪明的。 他的世界观里,只有读了书的人,才是聪明人,才是能够配制出于农田有益处的药物的。 陈新泉道: “也许,他们也如爹爹一般,没有注意到这些事情吧!” 陈友河不得不承认,他的确没有想到过。 用这些普通的草药,轻易就能配制出杀灭青蛾虫的药物。 见父亲不说话,陈新泉转移话题道: “爹,木桶里还有一小半桶药水,我们把药水全喷洒到禾苗上去吧!” 陈友河点头。 他拾起地上另外一支竹筒管子,把竹筒管子里用粗布包裹的竹签杆子抽出来,将粗布放入稻田的水中泡湿。 这个部分是竹筒喷管得活塞。 因为粗布干燥了,与竹筒管内壁间隙大,形成不了抽力。 陈友河需要先把粗布做成的活塞打湿了水,当布头蓬松了在塞入竹筒管子里。 “爹,这个药物的配方还不是很成熟,你万万不可对别人提起!” 陈新泉道。 陈友河点头,应道:“我知道的。” “吱……嗤……嗤……” 水花从竹筒内喷洒出来。 陈友河又一次感受到,童年时期游戏竹筒管子的快乐。 将一竹筒管水喷洒得远远的,洒的开开的。 木桶里小半桶水,很快便被父子俩喷完。 “石头,你买那些竹子,为的是要做这个东西用吗?” 陈友河终于明白,儿子在他外祖父家里,信誓旦旦的说,过几日会有人高价收购竹子。 而且,会和昨日下午忽然收购艾草那般快。 陈新泉点头。 “爹,我们现在差一把锋利的钢锯,和几个坚固又锋利的钻头。” 陈新泉道。 “若是有了这两件工具,我们便可以提前大量制作射水筒管子了。” “这个容易,你三叔和你两个堂叔手里,都有这两样东西。咱们家里也有一套。” “而且,咱们村不缺木匠。若要大量打制喷水竹筒子,我去村里喊一嗓子,能凑出十个八个人来。” “是吗?” “那可太好了。爹,如此,咱们也开始收购竹子吧。早上,我同友水叔说了,让他每三文钱收一棵竹子。这会估计他也在做准备。” “嗯!是呀!刚才在梅子窝遇上他,他与我说了。” 陈友河道。 “爹,下午你若遇着他和他说,把竹子收购价钱提高到五文钱。” 陈新泉道。 “好,我若遇着他定会与他说。” “爹!” “嗯!何事?” “其实,我们可以自己做这竹筒喷洒管子卖钱的,对不对?” 陈新泉道。 陈友河拿着手里的竹筒管子转了一圈问:“这东西,你准备卖多少钱一支?” ”十文一支,不送粗布!” 陈新泉脱口而出。 “什么?不可!万万不可!” 陈友河道。 竹筒管子这点东西,卖十文钱一个,你简直是想钱想疯了。 “爹,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咱们现在最要紧的,不是卖竹筒管子,而是烧炭!” 陈新泉道。 “烧炭!烧甚炭?” 陈友河不解。 “你为何要烧炭?如今可是五月天,天气正热烧炭做何用?” 陈新泉提上木桶不答,反而说道:“爹,快快回去挖土窑,烧炭!” 说完,也不等陈友河答应,自顾提着木桶,迈着小短腿,往回家的方向疾步走去。 ~~~~~~~~~ 程似道乘坐谢江南的骡车回桐江村,随后便骑着骡马往县城方向去了。 谢文元本欲挽留,却听程似道说,明日县城有庙会,不得不回县城。谢文元这才作罢。 他和程似道,各自得了一首还算不错的诗文,今日也算是收获颇丰。 送走了程似道,谢江南正要回四房正屋。 却见大哥谢江东带着侄儿谢秉礼,疾驰着往二叔这边赶。 “二叔,三弟走,进议事堂说话!” 谢江东连一句寒暄的话也没有,开口就直接叫人去议事堂。 “我已经叫爹过来议事堂了,他一会就到。” 谢江东也不等二叔答话,侧头对自己弟弟补充了一句,便径直跨入二叔家院子。向着二叔家议事堂而去。 谢文元心里疑惑,这孩子长这么大,今日还是第一回,来了他这屋里便直接嚷嚷着要进议事堂的。 谢江南看着疾步而行,进院子的大哥,急忙伸手扯住跟在大哥身后的侄儿谢秉礼。 “秉礼,何事!如此急迫?” 谢江南问。 谢秉礼道:“好事,先去议事堂吧!” 谢江南脑子一片黑线,今天这话风不对,有大事。 议事堂里,谢江东手拿着一圈黑色盘旋状物,在蜡烛下点燃。 随着黑色螺旋物端头,红光点飘起的一缕青烟,不一会,整个议事堂屋里便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奇怪的香味。 “蚊香!”谢文元道。 “江东,你点蚊香做什么?” “二叔也知道这蚊香?” 谢江东反而疑惑起来。 “嗯,知道,昨日暮食前,秉礼在堂屋里点燃此香,蚊子便不能入。后来,他给我书房也点燃一盘,蚊子便不怎么进我书房。省了我好多熏香。” 谢文元道。 谢江南却道:“这蚊香竟如此神奇?” 谢文元点头,“确实如此!” 谢江南大感有趣,便问道:“大哥这蚊香从何得来?” “三弟稍安勿躁,一会待爹过来,我一并叙述。” 谢江东道。 “二叔,此去沙洲村,探查禾苗的事如何了?可有好消息?” 谢江东转而问谢文元。 谢文元摇头道:“那陈友河确实聪明,但他那方法,只适合小范围内小规模使用。对咱们没多大用处。” 谢江东道:“愿闻详情!” 谢江南道:“还是我来说吧!” 谢江南把他理解的,陈友河的话,讲给谢江东和谢秉礼听。 说完,谢秉礼感叹道:“此人的确聪明,竟能用这么有趣的方法克制青蛾虫子。” “是呀,民间多奇士。每一个人都有他特有的长处。我们定不可小觑了天下人。” 谢文元语重心长的说。 “二弟,又发现了何等人物,能被二弟称赞一声奇士,想必,此人定有过人之处。” 谢文山粗犷的声音从议事堂门外传来。 “爹!” “爹!” “大爷爷!” ”大哥!” 众人芬芬起身行礼。 谢文元把议事堂的门关上,转身道:“都坐吧。我来迟了吗?错过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众人呵呵一笑,谢江南又把在沙洲村发生的趣事说一遍。 谢文山听后心中感觉和谢文元一样大声道:“二弟所言的确无虚,自古民间多奇士。古人诚不欺我。只可惜,这个法子不适合大规模运用,实在可惜。” 第77章 众利 把沙洲村禾苗的事情放下。 谢江东把自己和三侄儿,两人制作了十盘蚊香的事情一说。 谢文山对那圈黑乎乎的东西,大感兴趣。 “如此神奇的物件,咱们必须得好好用起来。” 谢文山道。 “此物真的不臭,不辣,不熏人。的确是好东西。江南,你看出什么来了没有?” 谢文元看向侄儿谢江南。 “嗯!此物,或许能改变诸多学子的命运。若它真能有效驱赶蚊虫,却能保证室内不臭,不辣,不熏人,那么许多用心学习的学子,必将避免被蚊虫施虐的日常。尤其是普通农家的读书人,有了此物,他们也可以和许多富裕人家一样,夏天也可安心用功读书了。” “如此一来,他们用在学业上的精力大增,必能极大提高学识。” “嗯,的确如此!” 谢文元点头认可。 “三弟果然聪明,昨日,秉礼寻我说起此物,也是如此说。” 谢江东道:“看来,作为读书人,你们终究比我强多了。” “哦,此物竟是秉礼发现的?” 谢江南问道。 谢秉礼点头。 “秉礼快快把事情经过,说与我等听。” 谢江南的八卦心,竟比谢江东还大。 谢文元也想知道这东西出现的经过,便点头看向孙儿。 谢秉礼只好把,如何在梅沙圩码头遇见陈友河,以及他儿子陈新泉的经过说起。 一直说道,他被二哥谢秉义叨扰了谈生意的兴致,最后,他与陈新泉不欢而散。还欠着他三钱银子未结清。 在谢秉礼讲述的时候,谢文元几次想打断孙儿的讲述,但他心性早已老炼。 最终,他还是听到谢秉礼说完,他和大伯共同成功制作出蚊香,他才道:“蚊香经营策略可有带来?” 谢江东道:“和蚊香制作配方一块在我身上。”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叠纸。 谢文元快速接过。 迅速翻看蚊香经营办法。 看完之后,他大气也不敢出。努力消化着八策里面的信息。 谢江南已经拿了蚊香制作配方和售卖配方协议看得差不多。 他大乎:“真不可思议,此物制作,竟然如此简单!” “太不可思议了!” 谢秉礼和谢江东闻言,也点头认可。 谢文元却道:“礼儿,你呀,我要如何说你才好!” 谢文元有些语重心长了。 他很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同晚辈说话了。 谢秉礼刚刚还沾沾喜气的神情,一下子僵在那里。 谢江南闻言放下手里的文书,看向二叔谢文元道:“二叔,秉礼做什么了?” 谢文元一脸失望之色,他把手里的蚊香经营八策给谢江南,又道:“你看看这份经营办法,此人可谓大材也!” 谢江南急忙接过文书,认真读起来。 看完一遍,他再看一遍。 好久,他才道:“好老辣的商业谋划。我寻思良久,竟想不出,比他这个方案更好的经营方略。” “此人,真是那陈友河的九岁小儿?” 谢江南大感震撼。 谢秉礼道:“是的!三叔,的确是他!” “奇哉怪也,他一个九岁小儿,如何能懂得如此至多的商战策略,一物二卖,高端主打身份认同,树立品牌,占领思想高地。” “低端主打价格倾销,让仿制者无利可图,无法入场。太霸道了。” “他这是,要天下蚊香只做一家。” 谢文山被儿子谢江南的话给唬住了,这么霸道吗? 他急忙伸手,拿起那份经营方略细读起来。 读毕,他也大为震撼:“此人,若入商贾,必成天下商贾之公敌。” 谢秉礼大感奇怪,这不就是一个小孩子,在同龄人面前吹吹牛逼而已,用的着这么吹捧吗? “爹,此话确实不错。你可知道,我制作十几圈蚊香所费多少钱吗?” 谢江东也认同老爹谢文山的话。 “多少?” 谢江南代替众人发问。 “此物配方里的物什,多为路边地里随处可见之物。若我们要制作蚊香,原料方面可以自给自足,当然,如果产量太大还是不行。” “我估计,真正做起来,我们一十圈蚊香成本在一文钱之间。” “嚯!” “这么低!” 谢文元和谢文山同时惊呼道。 “是呀,我估计蚊香成本的大头,应该在人工费上。这个得看到时候,我们如何使用压模工具。还得仔细捉摸一下。” 谢江东答道。 谢文山拿着蚊香制作配方看起来。 “怪怪,我就说,昨天怎么的,忽然间有人开始大量在地里收割艾草,运去梅沙圩发卖。” 谢文山看看谢江东又看看谢文元。 谢文元示意大哥,把蚊香制作配方拿给他瞧一瞧。 谢江南也道:“是也,我今日回村时,亦在路途见到乡亲们挑了艾草,芬芬赶往梅沙圩,原来问题出在这里。” “什么?爹,三弟,什么情况?” 谢江东还不知道,村里有人大量把艾草卖往梅沙圩。 “昨天下午,天擦黑前,有乡亲挑了艾草送去梅沙圩。他们说圩里有人出三文钱,十斤收购艾草。” 谢文山解释道。 “哎哟,这是哪个玩意干的好事?” 谢江东大感恼火,这尼玛,是要跟我抢原材料呀! 他立马意识到,收购艾草的人,很有可能是针对何事而来。 “特娘的,这明显是要抢我的原材料呢?” “秉礼,你可有问清楚那陈新泉,他有无把蚊香制作配方卖给其他人?” 谢江东看向谢秉礼问道。 “我确认了,他说只卖我一人。” 谢秉礼很肯定的说。 “大哥,你不用怀疑卖配方的人泄露了配方,这人若卖了配方给其他人。现在送去梅沙圩的草药,就不止这艾草一样了。你看看配方原料单里还有何物就明白了?” 谢江南一眼就看出,陈新泉必定不可能,将蚊香制作配方卖给其他人。 “那收购艾草之人,必定是知道有蚊香这号物什,但那陈新泉小孩儿,只与他说可以收多些艾草。” “他定是不看好自己与秉礼的协议。提前做了布局,要在原料上挣咱们一笔。” 谢文元看完蚊香制作配方,和售卖蚊香制作配方协议,也点头认可谢江南的话。 “江南说得不错。以这份蚊香经营办法来看,此子,必定不看好自己与秉礼的合作协议。” “不,不对。他这是在保护我们!” 谢文元忽然,惊得从座位上站起来。 他意识到更远的东西。 那便是,这个蚊香生意要如何做,方能做到经营八策上说的那般。 “一人食则天下共击之,众人食则天下共享之!” 既然,制作蚊香需要采用许多药材,便不可能自己一家独得了所有的利润。 收购艾草的人,虽然赚了一些利润,却也为自己家里挡了一些麻烦。 而是,若所有药材都自家自行收购,到那时必定得罪原来那些利益链条。 谢文元通过艾草事件,迅速想到,自己家里做这些辛苦的事,必定吃力不得好。 他迅速做出决断,当即吩咐道: “江南,你趁天黑之前,把樟树皮的事情透露给梅家,就说咱们有需求,让他们供货。” “江东,你在天黑之前,把薄荷的事情透露给下河镇蔡家。把需要紫苏的事情透露给马山的李家。” “这个东西咱们不能一家吃独食。拉上他们一块做才是最合适的方案。” “好,我明白了。” 谢江南和谢江东一齐回答道。 第78章 收竹 谢文元的眼界,毕竟高出谢文山、谢江东和谢江南以及谢秉礼许多。 谢江东都还停留在,蚊香制作配方泄露的思维里。 谢文元一眼便看透,把原料利益让出来之后,大家一起向前走,生意才能长久的道理。 举人谢江南也只看到,有人要来分润蚊香利益。 却没有看到,生意既要做独家,也要往大里做,还要让其他的人也能分润到生意里的好处,才能形成正循环。 在谢文元说出那句“一人独食,则天下共击之,众人同食,则天下共享之”的话之后。 谢江南终于想到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独赚一家之财不可为。他也为二叔的远见卓识而感到惊讶。 这位二叔实在是看得长远,自己和他相比真的还差很远。 若没有二叔这个布置,他们谢家可能会有一时的风光,但是,必定不能长久。 老二谢江西从县城回来的时候,议事堂里正好散会出门。 他大感意外,为何一家人会这么齐聚在自己老爹的宅子里。 “嗯,就差江北了。若不是他执意要留在石鼓书院读书。今日咱们便在家开团圆饭了。” 谢江西道对着两位堂兄弟大笑着打招呼。 谢江东却对着他拱拱手,正色道:“二弟,我还有事呢,今日就不和你吃饭了,明日必定来叨扰。” “嗯!是也。二哥勿怪,我也还有急事去办。你等我明日得空,再与你喝酒。” 谢江南也对着谢江西拱手行礼,便疾步出了院子。 谢江西暗自腹诽,这两兄弟怎么回事。 他看到谢文山出来,急忙笑着道:“大伯!” “嗯,江西回来了。正好有一事,你帮我去办了吧。” 谢江西诧异,我这前脚才进门,大伯,不带这么玩的。 “呃!“ 谢江西稍做犹豫,还是答应道:“大伯何事,单凭吩咐!” “梅沙圩有人收购艾草,你去打听打听,是什么人在收。明日,我去与他商讨购买艾草事宜。” 谢文山道。 “哎哟,大伯,明日是端午节呢?” 谢江西急忙道。 “端午节又如何。难不成,他有钱不挣?” 谢文元从一旁出声问道。 谢江西看向老爹,只好服软道:“行,我这就去,大伯,爹爹您两稍安勿躁。我一定把事情办圆满了!” 谢江西转身往门外走,谢秉礼急忙追着他爹道:“爹,我陪你一块去。” 看着几人离开,谢文山脸上神情由微笑变成凝重。 “二弟,这陈家陈新泉,真有如此大才。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谢文山压低了声线。 谢文元道:“他,还是等等再说吧,若真只是他一人则无事,只怕他身后有高人。那才麻烦。” 谢文山点头道:“那便随他去吧!” “嗯,看缘分吧。他可是谢大山的外孙,你不会真对他起了歹心吧?” 谢文元道。 “什么!他是谢秀儿的儿子。” 谢文山头皮发麻,这还好,二弟提醒了自己。要不然,真对那孩子做了什么,自己那地下的老婆子必定要怨恨自己的。 陶氏对自己更要埋怨的狠了。 “你大可去大山家问问便知。” 谢江东和谢江南,还没出四房这边大路口。 便看到有村民扛着一根根竹子,往二房外围的巷子里走。 谢江东转头看向弟弟道:“三弟,这又什么情况?” 谢江南道:“不知道,我找个人问问。” 他急忙跳下骡马,拉住一个扛着两根竹子的汉子问道:“你们从何处扛来的竹子,要去往何处?” 那人看了看,发现拉扯自己的人是举人谢江南,急忙道:“举人族叔,我是二房的,这竹子是我在自家地里砍下来的。我听说,二房谢昌明家里要收一千棵竹子,我这不,急忙把竹子送过来,卖了钱明日也好过一个稍微宽松一点的端午节。” “谢昌明家收竹子做甚?你有没有问一问?” 谢江南又道,他一听说,是乳娘的儿子收这些竹子,便想关心一下。陶氏于他的恩情,是留存在童年记忆里的。他不得不关心一下。 那汉子摇头道:“有人问了,不过昌明堂哥就说有用,让我们送过来就行,一棵竹子五文钱。” “啥,这竹子,平日里不是三文钱一棵吗?今日为何贵这么多?” 谢江东自是知道竹子的价格。 他经历了艾草事件之后,心里也开始警惕起来,便多嘴问了一句。 “哦!”那人解释道:“那是因为,这次收的竹子有要求,只要求三年或以上的竹子,主干要和碗底一般粗细的。因此出的价格就高了些。” 谢江南点头表示理解。 “好了,你走吧!” 打发走扛竹子的汉子,谢江南看向谢江东。 谢江东道:“你自去问昌明是怎么一回事便可。我不陪你了。” 说着他一夹马蹬,骡马踏步走了。 谢江南想了想,还是调转骡马,往谢昌明家巷子里行去。 巷子里有人进出,有人扛着竹子,骡马进来便显得拥挤了。 谢江南只好下了骡马,牵着骡子往谢昌明家方向走。 走了十几丈,便见地上堆放着诸多笔直修长的竹子。在往前一点,谢大山和梅氏在清点数量,并把竹子一根根归类并摆放整齐。 谢昌明在一旁桌子上书写着账簿,桌面上还堆放着几贯钱。 一旁,十二岁的谢东来说道:“爷爷,这里,放这边的话,刚好一百根。” “娘,你这边已经三十根了,这种笔直没有受外伤的竹子毕竟少一些。” 谢东来抬头看着牵着骡子进来的人,忽然间不吱声了。 谢大山寻着孙子的目光看去,正好看到谢江南。 谢江南对着谢大山拱手道:“叔父!” 谢大山道:“举人公有何事?” 谢江南看向谢昌明道:“昌明哥!嫂子好!” 谢昌明从桌子边上站起来。 一旁送竹子的人,也识趣的停下了手里的活,纷纷看着这一幕。 “江南有事吗?” 谢昌明问道。 “昌明哥,这是要盖房子吗?”谢江南道。 谢昌明道:“没有,不是盖房子,只是受人之托,收购一些竹子。说是过几日有商贾会来提货。” “嗯!如此便好。昌明哥若是有什么需要可来四房寻我,我要初八日方离开家里外出。” 谢江南听谢昌明说,竹子是帮人代购,他便知道不需再多问什么。 谢昌明在悦来饭庄做柜前账房,见识也多,想必不会受骗上当。 谢昌明点头答应。 谢江南又朝谢大山拱手行礼道:“叔父,我这便去忙了,叔若得空,带上乳娘来四房寻我便是!” 谢大山点了点头,却没有回话。 “代我向乳娘问好。我就不进屋了。” 谢江南说完,牵着骡子转身朝来路走去。 第79章 挖窑 陈友河按照儿子的要求,在院子外右边离房子最远的位置,找了斜坡地挖了一个大洞。 “哥哥,你弄这个土窑,真能烧炭吗?” 陈新如在土坑边上,手里捏着,爹爹刚从斜坡地里挖出来的新土。此时,她小手儿抓的全是泥土。 新泥土色泽棕红,里边透着淡淡的黄泥。 “不知道呀,大妹,我这还没开始烧呢!” 陈新泉手里握着草刮,爹爹从斜坡洞里往外铲的土,他接着把土推离斜坡洞口。 小手里的草刮抓得紧紧的。 陈友河从斜坡上挖了一个洞进地里。 按照儿子的提示,他做了一个形似土窑的洞,但地坑挖的有些浅。 他还得加工一下,便朝下又挖深了一些。如此便形成了陈新如身前的小土坑。 陈友河没烧过木炭,但是,他帮别人烧过砖和瓦,他虽然不知道烧炭要如何点火烧制。 但是,砖窑的造型,他还是知道长什么样子的。 不过,陈友河挖的这个窑,与陈新泉脑子里烧木炭的窑不一样。 一开始,陈新泉觉得,在地上挖一个坑,中间堆上干材,然后旁边放些木材。点燃了中间的干柴,再把露出在外的部分用泥土封住,让柴火自行在高温下进行链式反应。 这种方法,需要用到一些砖用来砌排烟通道。 面对青砖,陈友河一时犯难了,他家里建房子都没用过青砖,如今他到何处去弄青砖? 根据陈新泉的描述,他觉得还是用拱顶式的窑更靠谱一些。便决定在斜坡上开个口子,从土里挖一个排烟道,做气体循环通道。 经过陈友河的改良,此土窑已经不是陈新泉最开始知道的那种土窑。 因此,陈新泉也没了一开始时信誓旦旦,能烧出好木炭的底气。 陈友河用洛阳铲打通了一条气道,又按照儿子说的要求,使气道返回土窑侧面的窑体上部。 弄到最后,陈友河有些明白了,原来是要让土窑气道从底部出气,返回来从上部进气。 让烧出来的气体又回到窑体内。 他瞬间明白了木炭的烧制道理,不得不为儿子的聪明而感到高兴。 懂了土窑运作的道理,陈友河挖起土方来更加起劲。 土窑主体工程做出来后,陈友水扛着竹杆子来了陈友河家。 “堂兄,石头,你们在挖啥!有白薯吗,还弄上了洛阳铲?” (白薯,江淮一带叫淮山,最早见着于陈敷农书,东汉时间便有人工种植记载,可不是其他歪歪穿越者说的后现代农产品。) 陈友水以为,陈友河带着陈新泉在土坡上挖山药。 陈新如见陈友水过来,和堂叔打了甚招呼便转身回了院子,她还在照顾妹妹五吖。 陈新泉听四十叔问话,又以为这山坡里有淮山,他道:“没有的事,这地那个来栽了白薯?我们就是挖个土窑,烧点炭,黑鱼叔,你来得正好。这竹子是你收的吗?” 陈友水道:“是呀,我自己砍了四十棵成竹,又收了一些别家的成竹。不过我家里边院子堆不下这么多竹子,我就想着,把竹子堆你这院子外来放着。” 陈新泉道:“行,你全拿过来吧!你去和村里人说,你要收五百根竹子,每根五文钱,时间到初七日为止。” “啥?石头为何涨两文钱?” 陈友水错愕,这么快就涨两文钱,有点不合适吧! 他怕刚刚买了竹子给他的人,听说竹子马上涨价了便寻他来要差价,也怕大嫂责备他乱涨收购价格,乱了行情。 “嗯,三文钱一颗竹子,你必定收不到多少。” 陈新泉道。 “涨两文钱,五文钱收一棵,你弄过来,我十文钱一棵买你的。明天你若得闲,便来我家,我有活交给你干。” “这可使不得,这样干,我岂不是成了坑人了吗?怎能收你十文钱一棵?” 陈友水连连摇手。 “不碍事,你相信我,我定能挣钱,方给你这个价钱。” 陈新泉道:“你去镇里打制一套木匠工具,一把钢锯,三支常用的钻头。日后能挣更多。” 陈新泉看看窑洞里的爹爹,他觉得剩下的活,爹爹一人也能搞定了。 陈友水也探着脑袋,看窑洞里的陈友河。 陈友河回头看着他道:“老四十,你去吧!这回你听石头的,到六月初六时,定会有好人家姑娘上你家里提亲的。” 陈友水听堂兄如此说,便将信将疑的答应一声,转身走了。他没想到,陈新泉转手就给他五文钱的利润。这钱来的太突然了。 ﹌﹌﹌﹌ 谢秀儿从村子那边回家来。 她气鼓鼓的道:“友图家刘氏太可恶了!” “娘,友图堂伯家没有其他人在家吗?” 陈新泉问。 “有,他们家外嫁的两个姑娘都回来了,那新扬也已经好多了。他都能抱着他家大外甥嬉戏了。” 谢秀儿道。 谢秀儿送黄花蒿汤药给陈新扬。 刘氏阴阳怪气的在院子里说,“陈石头看上了柳韵那丧门星,如今陈石头把柳韵接到家养着,是要给陈石头做童养媳。” 谢秀儿当时就火大了,她想到柳韵那凄惨的一身伤病,最后强忍着吵架的心情,把装汤药的碗拿了回来。 可是,刘氏说的那句话,让谢秀儿感觉太难受了。 刘氏自己是什么德行,她自己不知道。谢秀儿却清楚的很,为了不把柳韵再次推进火坑里,谢秀儿便决定忍了。 陈新泉见娘亲生气,安慰道:“娘,莫去理她,过几日我把那份韵姐姐娘家收的彩礼钱,还了她。她便不会那般多话了。” 陈新泉知道刘氏的心思,她对柳韵是真厌恶了。陈新郑的死,她不找自己的原因,偏偏寻到了柳韵这里来。 她一个十五岁的小寡妇能克死了一个大活人,那就是笑话。 如今,刘氏还能盼着柳韵能为她弄点钱,挽回一点损失。 若柳韵回到她家里去,要不了多久,柳韵又得挨一顿毒打。 以刘老婆子的德行,她不弄死了柳韵必然不会罢休。 陈三根给柳韵看完伤腿后,便去里正陈达田家,把柳韵受伤的情况和陈达田说了。 陈达田当晚便去六弟家,把老六一家人都骂了个遍。 第80章 闲言 陈友图更是被罚了今冬出徭役的活。 刘氏这会才知道,沙洲村陈氏也是注重名声的。 若柳韵死了,她一样得受到重罚。 幸好柳韵在陈友河家,被照顾的挺好。没有听到柳韵病重或者请大夫来陈友河家的消息。刘氏才心思活络起来。 要不然,她刘氏此刻便不会,如此颐指气使的造陈新泉的谣了。 她这会是盼着陈新泉,赶紧把那十五两银子拿去,换了那份婚契。把这件事情给了结了。 谢秀儿也知道,儿子既然选了帮助柳韵,就必然挡不住村里的闲言碎语。 当下,她只好忍着那些闲言乱语。 被儿子一顿安抚,她平复了一下心情,又道:“你小叔公在家,还有友湖,友洋两兄弟都在家。你要寻他们做甚?” 谢秀儿出门去送黄花蒿汤药的时候,陈新泉让娘亲看看小叔公有没有在家,他好去小叔公家寻小叔公有事情要说。 谢秀儿这会回来告诉陈新泉,小叔公在家。 陈新泉闻言说道:“好的,娘,你帮爹爹看着点。我去一趟小叔公家。” 说着,他回屋拿了些东西便去往陈达广家。 “哎,臭小子,你……” 谢秀儿被儿子冷落心里酸酸的,这孩子是长大了,什么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了? “哎!” 儿大不由娘。 陈新杰和陈新桥,见堂哥陈新泉拿了一些东西来他家里,都以为家里又有好吃的了。 上午,他们大姑回娘家,带回来了不少好吃的东西,他俩也是吃得很满意。 陈新泉笑着对两兄弟道:“这是给小叔公的。而且也不是吃的。” 两个堂弟,便辛辛冉走到院子里玩了。 院子里,修补着农具的大堂叔陈友湖问:“石头,你找你小叔公有何事?” 陈新泉给大堂叔见过礼才道:“大堂叔叔,咱们一块去稻田边上说。” 陈新泉等着陈达广从书房出来。他看了看手里活计不停电陈友湖道: “大堂叔,你得准备一个木桶,还有两个射水筒喷管子。” “你要我一块去?” 陈友湖问道。 陈新泉道:“是的,还有小堂叔也一块去。” 院子里忙活的陈友洋道:“石头你闹哪样呀,没看到,我忙着呢!” 陈新泉道:“小堂叔还是先准备一下。一会小叔公出来,他指定会要你也跟着去的。” 说话间,陈达广从书房出来。 陈达广道:“新泉,寻我有何事?” 陈新泉走近了,示意陈达广矮身,他有重要的话要对小叔公说。 小叔公便蹲下身子,让陈新泉附耳过来。 “当真!” 听完陈新泉的话,陈达广两眼放光,他激动得,说话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小叔公与我一道去稻田里试一试,便知真假!” 陈新泉带着小叔公和两个堂叔四个人一块,找了小叔公家青蛾虫子长得最严重的一块稻田。 田埂边上小叔公、和大堂叔二堂叔三人,看着陈新泉把手中布袋里的灰色粉末,倒入木桶中。 木桶里的水快速涌起一阵气泡,随后一股奇怪的气味,从木桶里扩散开来。 小叔公陈达广,便用衣袖遮住口鼻。 这是陈新泉提前告诉小叔公的,他让小叔公在闻着空气中的异味之时,便以衣袖遮住口鼻。 一旁的陈友湖闻到空气中飘散的异味时,心里感觉怪怪的,他天生嗅觉比较灵敏。 陈新泉将布袋里的药粉倒入水后,他便闻到空气中一股信石发散的怪异气味。 他便赶紧用提前准备好的粗布,遮住口鼻。 陈友洋依样学样,也迅速把口鼻遮住。 细长的竹签杆子,在木桶中来回的搅拌着里面的水,细腻的粉末很快溶解于水中。 陈新泉一手拿竹筒管子,一手握着竹签棍子。把竹筒喷管内注满水。“小叔公,你来吧,只要把药水喷到禾苗叶上就可以了。” 陈新泉把竹筒喷水枪,交给小叔公。 他要小叔公来完成,喷洒第一枪驱蛾虫药水的任务。 小叔公看着侄孙儿娴熟的调配药水,又很懂事的给自己来做,第一个驱蛾动作,便满意的微笑着接过陈新泉手里的竹筒喷水枪。 他有多少年,没有碰过这种喷水竹筒子了。 童年时,玩竹筒子游戏的画面,一帧帧浮现在脑海中。 他单手握住竹筒管中间部分,将竹筒一头倾斜着朝上。 水花从竹筒管口子里喷出,纷纷扬扬飘落在禾苗青叶上。 稍倾,禾苗上空青蛾飞舞,四散而去。 “小叔公,不要停,接着抽木桶里的药水,然后,朝喷洒了药水的禾苗旁边位置左右再喷!” 陈新泉提醒小叔公,接着把剩下的药水喷完,让驱虫药水驱赶青蛾虫的效果更突显一些。 小叔公见到青蛾虫子四散飞舞的时候,内心激奋不已。 到了现在,他心里确定刚刚喷出去的水花,对青蛾虫子起了作用。 在此之前,他和两个儿子,对禾苗用过数种驱蛾药粉。 每次使用驱蛾药粉,几乎从未见到过禾苗内的青蛾虫有多少动静。 那些青蛾虫子,对他们准备的那些药粉,根本无所畏惧。 但是,从这个竹筒管子里喷出来的水雾。 瞬间,便让它们芬芬逃离了水雾落下的禾苗。 见到这一幕,他心中甚为欢喜。 听了陈新泉的话,他便知道接下来的药水要如何喷洒了。 过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一桶药水,全部喷洒在了大约小半亩宽田面的禾苗。 看着药水喷过的禾苗中,青蛾虫子纷纷逃散,陈达广心中感慨。 他终于寻到对付青蛾虫害的方子了。 水雾散去,禾苗上空恢复宁静。 陈达广这才低头看向稻田水面,在禾苗空隙的位置。那里漂浮着零零散散的青蛾虫的死尸。 他笑了, 这个药水,不但能驱离青蛾虫,还能快速杀死它们。 “我这还有两包药粉。大堂叔,你拿去调了水,都给喷洒了。” 看到小叔公还有意犹未尽的感觉,陈新泉从肩包包里拿出两个布包,交给大堂叔陈友湖。 第81章 求援 陈新泉把身上带着的另外两包驱蛾虫药粉拿过来,交给陈友湖,叮嘱道:“不过,你需要注意,这个木桶挺大的。可能不需要装太满的水。” “我算过了,我拿的这种布袋,装的药粉量可调和十二斤左右的水量。水多了,对青蛾虫子便没多少杀灭效果。” 听陈新泉这么解释,陈友湖高兴的答应:“好嘞,我记住了。” 陈友湖内心的激动无以言表。 这段时间,他为了对付这些讨厌的青蛾子,劳心劳力,但却毫无成效。眼看着庄家要遭灾,他心里焦躁难安。 此时,有了驱虫效果极好的应对法子。他要用田里的青蛾虫子。好好的发泄一下内心积攒的怨气。 一旁站着的陈友洋,看到哥哥拿了药粉,便提上木桶去沟渠边上提水。他此时,真想跑回家去,再提一个木桶过来。把另外那包药粉也调成药水,用竹筒管喷洒了出去。把那些可恶的青蛾虫子,早早杀灭了事。 “新泉,你这药粉可还剩有多少?” 陈达广问不在看两个儿子忙着调和驱蛾虫药水。 他拉着陈新泉往稻田另一边走,如今他们站着的位置,空气中还弥留着一些怪异的气味,小叔公还是有些不适应,便准备稍微离洒了驱蛾虫药水的禾苗远些。 “家里只剩七包了。小叔公。” 陈新泉道。 “配制一次这个药粉,需要很长时间吗?” 陈达广又问,他很关心驱虫药粉能不能量产。若能量产,尽快生产一批药粉出来,村里今夏的庄稼,便可免了蛾虫子的灾害。 既然,陈新泉拿了三包药粉过来。 他就猜到,新泉自家稻田里,一定还没有用上这个药粉。 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前,举人谢江南与秀才谢文元陪同县令程似道程大人,一同来沙洲村梅子窝查看青蛾虫子的事情他也听说了。 他大哥陈达隆回家后,便跑到他家里,怨气冲天的责骂陈友河。 只说道,陈友河有养鱼驱虫这么好用的法子,也未及时同他说道。 他却记得,昨日大哥还当着几个后辈子侄的面,责骂友河侄儿不懂事。把家里最肥的一块稻田糟蹋成碎豆腐模样。说他在水稻田里养鱼,不是蠢就是笨。 说实话,当时陈达广自己也是想说道一番友河侄儿的。 却因为当着众人面的缘故,他并没这么做。 今日,大哥又抱怨他儿子友河,有可用的驱灭蛾虫的方法不及早与他说。 他只竖着耳朵听了一遍,便打发大哥走了。听着大哥瞎抱怨,对解决稻田青蛾虫害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懒得理会大哥。 尽管,他知道大哥心里是因为稻田青蛾虫害的事情而烦躁。 但他越是抱怨友河,就越是证明他们这些人都不如友河。 他们这么多人,为何就没一个人能同友河那般,想出在稻田里养鱼儿来驱青蛾虫害。 原本想着,实在迫不得已了时,明日他自己也去弄一亩稻田养上些鱼儿,那至少能保了一亩稻田的收成。 却没想到,新泉在这个时候送来一个,真真可用的剿灭青蛾虫子的方子。 他略做思索,便想明白侄孙儿新泉寻他来说道杀虫药粉之事,必定不是来邀功的。 若没猜错,他是来求援的。 听了小叔公的问话,陈新泉道:“小叔公明见,这个药粉的确不好制作。” “因为,它涉及到使用一味极其不好采买的药引。另外,将折耳根,猪母草和艾草、柳树条研磨成粉末亦非常麻烦。” “需要将这些材料烘干至四成熟,然后,在将其磨成细粉。这些活需要用到许多柴火,还有研磨,非常消耗功夫。我用小石碾,研磨了许久才得了几斤药粉。” 他缓了缓接着说:“若需要大量喷洒药水驱虫,所需要的药粉会非常多。所以,需要许多人手来研制。” 小叔公点头,这些都是棘手的问题。每一样都不是新泉这个小孩一人能轻易造完成的。 若只是,自家稻田里用一些药粉驱虫,大人们辛苦一点,也能制作出够用的药粉。 但若是,村里其他人也要用上驱虫药粉,只凭他们一两家人的力量,是成不了事的。 “这个药粉,居然还要用柳树条?这又是何故,若柳树条用量大,河边那些柳树岂不是要要遭了殃?” 听陈新泉说,药方中还需要用到柳条,陈达广耽心的道。 “是呀,我也为此忧心。” 陈新泉道。 “小叔公看看,你能不能找族长说说,咱们提前把那些柳树枝条给收了。第一,是免了过几日柳树被乡亲们无端端的阀了。” “第二个嘛,咱们也可以用这些柳树条,给乡亲们做一些驱蛾虫药粉?” 陈新泉一边说,一边拉着陈达广往更远一些的田埂边上走。 有些话,暂时还不能让太多人知道。 他不想成为那个众矢之的。 离得陈友湖与陈友洋远一些,说话既是保护自己,也是在保护他们两人。 陈达广当即陷入沉思。 他意识到,研制出驱蛾虫药粉,对于天下稻田和天下稻农来说,是一件极好的事情。 可是,毫无根基,实力弱小的沙洲村,必定会因为这份驱蛾虫药粉,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 这对沙洲村民来说,未必是好事。 陈新泉和陈友河两人,也将面临巨大的麻烦。 “你有什么章程?” 陈达广想知道侄孙儿的想法。 陈新泉一边思索一边缓缓说道: “驱蛾虫药粉配方,必定是要转卖出去的。这么好用的东西我们根本守不住。” “但是,发买药粉配方的同时,我们可以,以此药粉为基础,为村里争取一些福利。” “福利?” 陈达广疑惑,问道:“这福利是为何物?” “呃!这个福利就是好处。” 陈新泉道。 “哦!”陈达广点头,随后他神色却凝重起来道:“只是,这个好处,并不容易把握,新泉可有详情。我担心,好处要多了,反而祸害了村里。那就坏事了。” 陈新泉思索片刻,便明白陈达广的意思,他点头认可道:“小叔公说的是。我本这么打算……” 第82章 柳条 将两包药粉配水调匀,喷洒在禾苗里之后。 陈达广吩咐两个儿子,把后山家里,山上的杂树全砍了,回家后就去砍。 砍好了马上送去陈友河家。 陈友湖,陈友洋抱怨道:“还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太阳落山。这会去阀树,能阀得了多少?” “让你们去就去,稻田里的青蛾虫子,能不能被及时灭了,就看你们的柴薪送得及时不及时。” 陈达广少有的对两个儿子发了脾气。 陈友湖陈友洋不敢怠慢,低头着往家里走。 陈达广又道:“记住了,今日下午新泉并未来找过我,你们也未见过新泉!” 陈友湖,陈友洋点头异口同声,应道:“今日我等并未见过新泉侄儿。” “好了,去吧。明日一早起床后,你俩便一同去友河院子外听候友河安排。” 陈达广道。 “还有,阀柴之事一定要快,你俩可请人过去帮忙。是给人工钱,还是给人好处,你们自己看着办。” 陈友湖陈友洋搞不懂了,老爹这是什么情况?怎么要如此急迫的去砍柴薪,这眼瞅着就过节了。怎么也不消停消停? 他们不敢多问,要不然,少不得又挨一顿骂。 “你俩去寻你娘,拿十两银子,交给新泉。就与他说,这钱是你俩入股的份子。” “你俩若是自己还有积蓄,便说服了自家婆娘,拿些钱出来,一块入股进去。但是,一定不能将药水之事,提前透露出去。包括你们两个的媳妇也不能说。要不然,我沙洲村将大祸临头。” “啊!这么严重!” 陈友洋不太相信,这么有效的杀虫药粉,能给沙洲村带来灾祸。 “做好了,你今后的日子都会好过。做得不好,你这辈子都土里啃食的命。” 陈达广语气坚定。 两人认真点头,心里却并不服气。 陈达广找到大哥陈达隆说要去找族长,求了砍伐柳树条条的事。 让陈达隆安排家里人去做,收一棵的柳树枝条他给十文钱。 “你要做甚?钱多了烫手呀?” 陈达隆反问,他搞不懂了,这小弟今天要阀柳树条做何用。 柳树条平常时节能做何用!除了有钱人,拿来做做学问,他们普通人家根本用不着。 “你去不去吗?你若不去。我便去寻达田堂兄,他便不会这般说话。” 陈达广道。 陈达隆瞪了弟弟一眼道:“我去,你要这柳树条做甚用?” “明日之后,方能说与你听。我现在去寻族长说事,你等我消息。” 陈达广又道:“我这边一定下来,你的人便马上动手。记住要三年之内的柳树枝条。老的就别糟蹋了。” 陈达广转身去族长家里。 陈达隆准备去寻几个叔伯子侄,来办这事。 这十文钱阀一棵柳树枝条那可太好挣了。就是不知道,小弟要柳树条做何用处。 出了院门,陈达隆看到几人扛了竹子,往村西边而去,他心里好奇。 “这谁家要用竹子,还都是娃娃手臂般粗细的。不会是用来做捕猎陷阱用的吧。” 他心里想。 “等会,我问你!” 他拦住一个半大的孩子,问道。 “九爷爷何事?” 那孩子停下来,反问。 “你扛了这竹子,去往何处?” “哦!你不知道呀,四十叔收的竹子,五文钱一棵。他说,收了竹子送到友河堂叔家院子外去堆着。” “老四十?这个臭小子,又做什么妖?” 陈达隆心里存疑,又道:“这竹子啥时候涨了价。今日之前,竹子不都三文钱一棵吗?” “就下午涨的,四十叔说,他要的竹子有要求。只要三年成竹,而且竹子主干必须碗底粗细。所以出价高点。” “哦,好了,你去送货吧!” 陈达隆打发走那孩子,信步跟在小孩身后,向着二儿子家而行。 老弟给他这个高价收柳树枝条的活,他总不能把这种好事忘记了老二家。 来到陈友河家院子门口,陈达隆看到院子左边的宽阔面地上,已经整整齐齐堆放了七八十根笔直的竹杆子。 “哎哟,老四十这小子会来事呀。五文钱一根,这得有七八吊钱了。” 在他感慨陈友水大气的时候,一架驴车快速停靠在二儿子家院前的平地上,车上下来一个衣着鲜艳的中年汉子。 中年汉子手里提着东西,背上给背着箱笼,他把驴子拴在树桩上,便快速向着二儿子家院子口走来。 中年汉子走到院子门前,伸手要敲门,侧耳听到院子右边有声音传出。 他仔细一听,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哎哟!新泉贤侄,这是在忙着呢?” 许三千在院子转角的位置,看到正在指导他爹陈友河接下来,要如何堆放柴薪的陈新泉,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哟!许叔,你怎么过来了?” 陈新泉回头,看到微胖发福的许三千。 “有两个事和你说,你能抽出时间来吗?” 许三千自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如今陈新泉,在他眼里差不多就是一尊活财神。 还未来得及回许三千的话,陈新泉看到了许三千身侧的陈达隆,他急忙笑着道:“爷爷,你来了。进屋里说话。” 他向爷爷打招呼,示意爷爷先进院子去。 又回头看向土窑叫道:“爹,爷爷过来了,你先出来一会,陪爷爷说会话。我同许掌柜有话说。” 陈新泉叫父亲从土窑里出来陪陪爷爷。 “爷爷,我有点事,一会同你说话。” 说完,他又看向许三千道:“走吧,许掌柜,进屋里去说话。” 许三千笑着,对着陈达隆作揖,算是打招呼了。 进院子,陈新泉把许三千叫去了自己房间。 陈达隆看着许三千,转身的背影,心中惊疑。这人不是梅沙圩,许氏杂货铺与聂铁房的东家吗? 他怎么上门来找小石头说事了? 陈友河从土窑里钻出来,看到父亲。 “爹,你来了,进屋去,秀儿在屋里呢!” 他说着,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抬腿要往回走。 陈达隆拉住他,道:“你这是在做甚?” “呃,弄个土窑,烧点柴炭,过几日,谢家要用。” 陈友河道。 陈达隆听儿子说,谢家要用柴炭。 他以为是谢文元家要用柴炭,寻了陈友河给他家烧炭便点头,没多说什么。 “你啥时候,学会了这烧炭的手艺。我学了两年都没学熟。” 陈达隆好奇,老二何时会了烧炭的活计,之前没听说过。 他年轻时也练过一段时间的烧炭,却一直烧不出好炭。 陈友河想说实话,话到嘴边,又怕被老父亲责骂,便道:“谢家指导的。我还没学太会,这不刚和石头商量着怎么弄呢?” “哦,谢家人还懂这些?” 陈达隆道。 “那谢江南不是举人公吗,兴许是书本上写着这法子,他看到了呢?” 陈友河心里慌张的很。他生怕老爹再问烧炭之事。要再多问几句,他准要穿帮,到时候又要被老父亲痛骂一顿。 陈新泉说谢家可能会需要木炭,可没有说谢家一定会要木炭。 他与父亲说谢家要用木炭,本就撒了谎。 父亲若在询问烧炭手艺之事,他哪里会什么烧炭的手艺。 为了不让父亲继续问下去,使自己露了馅。他赶紧道:“爹,你寻我何事,咱们进屋里说话吧。” 第83章 一成 陈隆达听儿子陈友河说,要进屋去说话,便道:“不用了,我就是想看看你得不得闲。若有空闲,我这有点小活寻了你一块去干。” “这会你手头有活计,那便算了。刚刚进来寻石头之人,可是梅沙圩许记杂货铺许东家?” 陈友河应道:“是他。昨日,泉儿给许掌柜家患了打摆子病症的孩子,煮了一剂汤药。这会,估计许掌柜过来寻泉儿说情况来了。” “哦,你们何时认了,这许掌柜的?” “前几日,去了一趟县城,泉儿在去县城的船上,识得了许掌柜。” “好,我知道了,你忙活你的事吧。我走了。” 陈达隆不敢耽误太久,他还得去寻其他人说,伐柳条的活。要不然,一会小弟要说他办事不牢了。 屋子里,房间内。 “许叔,这般迟了来寻我。可是,有何要事?莫不是嵩桐病情出了问题?” 待许三千落座之后,陈新泉问道。他比较关心许嵩桐是否康复。 “是有件急事。不过与嵩桐无关。嵩桐的病症如今好了许多,今日只在清晨发病了一刻钟。早饭后,吃了汤药,到我来寻你之时都未再发病。” 许三千双手向陈新泉作揖,道谢:“这件事,我还得多谢贤侄。” “许叔客气了。嵩桐能早日康复便是好事,都是许叔和婶子照顾得当。我可不敢居功。” 陈新泉急忙摆手。他可不敢居功,黄花蒿汤药生物碱极重,若许嵩桐生物碱敏感,那便不能多用这汤药。若用多了会有严重的中毒反应。 陈新泉如此谦虚的态度,让许三千非常高兴。 他万万没想到,这小小沙洲村,一个偏远到无人问津的小村庄,竟然能出一位修养和气度如此不凡的小孩儿。 今日,他算是明白,什么叫做天资聪颖,什么叫做天道神受。 有些人,真的生下来,就会许多普通人都不会的技艺。就比如这谦逊做人。他自己是在吃了多少苦,上了多少当之后,才明白为人要谦逊的道理。 “明日,便是端午节,想必贤侄也忙,我今日过来,一是想再向贤侄讨要一剂汤药,以便明日嵩桐能及时服用。” 许三千道明来意。 “哦!你稍等。我去安排一下。一会你离开时,说不定汤药便能煮成。” 陈新泉话毕,起身去堂屋寻了娘亲。 许三千大为感动,这少年真是他的贵人。 就这么一句话,他便义不容辞马上去办。 在没有给出任何许诺之前,能做到这份上的非亲非故之人,他还是头一次遇见。 很快,陈新泉便返回了房间,他手里端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两碗温水和几个粽子。 “许叔勿怪,家舍简陋。我只能以温水一碗待客。” 陈新泉深感抱歉。 “贤侄客气了,是我来得匆忙了。叨扰之处,你勿责怪才好。” 许三千见惯了别人的冷眼,陈新泉待他以诚,他心里感激。 “哦!对了,适才说了第一件事。另外还有几件紧要的事。桐江村谢江西,今日申时许,寻到我住处与我说,明日谢家四房主事谢文山要到我住处拜访我。” 许三千道。 “我估计,他定是来与我商讨艾草事宜的。因此,特意来问问你,关于艾草的事宜,你这边可有什么别的要安排?” 陈新泉道:“我并无其他事情需要安排。许叔既是亲办之人。便一切听由许叔操持。” 当初陈新泉只不过给许三千一个消息,让他提前收购艾草而已。 他又哪里来的资格安排许三千。 “如此,我便明白要如何谈了。” 许三千放心下来。 “哦!对了,许叔来了便好。我也有件事说与许叔听。” 陈新泉边说,边在床头拿出那份蚊香制作配方卖出协议。 “你看看这个,这是我与谢家四房三公子签订的协议。我争取到一些低端蚊香售卖的份额。到蚊香正式发售的时候,许叔去与谢家交接货物。” 许三千接过文书仔细看起来。 “一万盘?” 许三千看到协议里写明,每月可以低价购入一万盘蚊香,心里激动不已。 若他售卖三文钱一盘,一月销售乐观的话,五千盘是没问题的。他这一项货物,便能入账一十五贯钱。 “是呀,所以这个艾草如何定价,你心里得有数,要不然这边兴许挣了些,蚊香那边,就要少挣些了。” 陈新泉道。 “贤侄,真把这个售卖数额全给我?” 许三千不太确定的问。 陈新泉看向许三千,说道:“当然,我可没有营商的条件。而且,即使有我条件经营,我也没那个精力。” 他缓了缓语气接着说道:“再说了,现在是市场开拓期,交给一个人来总办。比交给几个人分开了办,更容易向大众推广此物。” 许三千仔细想了一下,陈新泉话里的新鲜的词儿,很快他便明白了陈新泉的意思。 “既然如此,还请贤侄提个条件!” 不过,许三千可不是个雌,他清楚利益只有绑定了,才能持续。 若如此大利,让他一人所得,此事必不可持续。 陈新泉思索片刻便道:“那许叔就给我利润的一成便行。” “啊!” 许三千大吃一惊。 这孩子也太随意了吧! “不可,不可,万万不可!” 许三千道:“至少分润你三成利润,这是行内规矩。” 陈新泉听许三千说不可的时候,还以为自己价钱开高了。 那知,许三千竟要给他利润的三成。 这个他实在受之有愧,便道:“许叔万万不可。我只收利润的一成,多出来的许叔便自行留下。” 许三千哪敢轻易答应,这行里规矩三成分润已经很多年了,虽然,陈新泉在这件事情上没有给道多大助力。 但是,谢家那边会把所有关节都打通,他拿了蚊香便可以直接卖货。 这些便利,都是陈新泉和谢家四房三公子协议里现成的好处。 而且,这一万盘蚊香,基本就把永兴全县,低端蚊香市场拿下了。 他也可以拿了货,去到其他乡镇售卖,他有县丞孙大人的关系,打通其他乡镇的关节也容易。 僵持好一会,陈新泉还是坚持只收一成分润。 许三千无奈只得同意。 如此一来,他也算和谢家有了牵连。日后,谢江南若中了进士,他许三千便可名正言顺的转投谢家,或许投入到谢江南名下。 “许叔,你名下可是有铁器售卖?” 陈新泉道。 “是呀!贤侄不知道聂铁房,便是我旗下的产业?” 许三千道。 “哦,那便甚好。我有几样器具,还需许叔帮我打制,或寻了巧匠帮我打制。” 陈新泉说着,从柜子里拿了一张包过食物的黄纸铺在桌子上,又在床下寻了一根给木炭画起来。 第84章 柴火 “许叔,信石的事情,你定要为我保密。这事我有急用。若初六日能弄来,便一定请带过来。” 陈新泉把许三千送到院外,院外他家的驴车在等着。 “我记得了,你放心,一定不会误了你的事。” 许三千背着的箱笼里,是陈新泉给他准备的黄花蒿汤药,以及十圈蚊香再加上谢秀儿强塞给他的一串粽子。 谢秀儿可不能白得了许掌柜的礼物。 开玩笑,许三千直接整了一个大猪腿过来,还带了三斤五花肉,外加两斤多糕点。 这不得要二两银子呀。 谢秀儿看到许三千带过来这些东西。 还以为,许三千看上自己家儿子,要把他家闺女许给自家儿子了。 送走许三千,陈新泉又回到院外看爹爹弄土窑。 陈友河的土窑还没弄好,虽然是个小土窑,可是工作量一点也不小。 陈新泉看了一会,觉得爹弄得很好,就差时间了。 他便回了院子,准备让娘亲提前去和奶奶说,家里要把去年爹爹存放在老寮里的柴薪,转运过新屋来。 “哎呀!韵姐姐,你能出来了。太好了!” 刚进院子,陈新泉便看到柳韵拄着拐,在堂屋里站着。 柳韵在床上躺太久,身子骨都软了。她就和谢秀儿说想活动一下,便拿了拐,下床。 然后,出堂屋走几步,除了身上的外伤,还有疼痛之外,她的精气神好了许多。 “嗯!躺太久了,就想活动一下。” 柳韵的声带还没有好利索,声音里带着沙哑。 “好。姐姐适当走一走便回房歇着。千万别牵扯到伤口了。” 陈新泉走过去,看了看她落地的伤腿。 “对了,我忘记给姐姐换药了。” 陈新泉说道。 谢秀儿道:“我问过三根叔,他说睡前两刻钟换药效果更佳。你就去忙你自己的吧!” “小家伙,事真多!”谢秀儿骂道。 陈新泉呵呵傻笑。 “娘,真有事让您去做。” 陈新泉看着娘亲,说道:“晚上要烧炭,你陪我去老寮拉两车柴薪回来。” “得,你就是个不得安生的主。这便陪你去。来韵儿,我们先回房。等干娘拉了柴火回来,再陪你走走。” 谢秀儿把柳韵扶回房间,帮着她躺下。 陈新泉把院墙下的独轮车放下来,推着要出门。 在院子口陈友湖陈友洋两兄弟,推了一大车新阀的柴薪过来。 “两位堂叔,你们这柴是送来给我烧炭的吗?” 陈新泉问。 陈友湖待送竹子过来的人放下竹子后,才道:“是的。这新柴,往哪搁?” 陈新泉忙指了指院子右边,道:“院墙右边。你俩等会,我去拿了杆秤过来。娘,快拿了笔和纸出来计数,正好两位堂叔会写字呢!” 还要计数,陈达友湖心道:“这孩子做事如此老练,我不如也!” 谢秀儿也识得一些字,却不太会写。 这得多亏了她大哥谢昌明读了三年多族学。教她识了一百来个字。她可比陈友河识的字多许多。 陈新泉有了两个壮劳力帮忙,很快秤好新柴的数量。 “大堂叔,你在此帮我爹收拾土窑,我和小堂叔去老寮拉柴伙,有了你们这一大车新柴,我只要拉一车柴火过来差不多就够用了。” 陈新泉道。 陈友湖点头,走到土窑边上和陈友河沟通,下一步要做什么。 陈友洋道:“石头,你去大伯家老寮里拉柴,得和伯母说一声才行。” 陈新泉道:“是也,所以我让我娘和我一块去!” 这草寮是用来存放柴火的地方,一般人都看得紧,就耽心柴火被别人偷了。 王氏对此也从不放松。因此,陈友洋才有这一说。 谢秀儿道:“这一并弄两辆独轮车过去。上次我看过了,我们家没剩多少柴禾在老寮了。这次一并全拉回来,以后,我能自己盖一个寮,堆自己家草寮里。” 谢秀儿做事果决,说干就干。推了独轮车就往老宅子那边去。 到了陈达隆家老宅,谢秀儿去叫王氏,王氏一听谢秀儿这个时间要拉柴火,当即拉了脸道:“你拉柴火做甚,明日又不到你屋里开餐!要弄那么多柴做甚?” 谢秀儿道:“友河接了桐江村谢家四房的木炭活计,如今拉两车回去烧一下看看能不能成。” “老二何时学会了烧炭,谢氏你莫要糊弄我。” 王氏不信反问道。 谢秀儿只能耐着性子道:“娘,谢家举人公把烧炭的活计说予了友河知道。这不才接了谢家的木炭。你不信,我也没办法!” 王氏想起,刚刚听人说谢家举人公架了骡车送谢氏与老二到村口大槐树下的事。 这会听谢秀儿这般说,她心里已经信了几分。 可是,她不舍得那几石柴薪。 便道:“你让友河过了端午节,去山上伐些柴薪去烧炭便是,这草寮里的柴薪都是干柴。留着用来做吃食!” 谢秀儿可不干了,那几石柴薪是陈友河与她一块从十多里外的长冲山上伐回来的。 怎么能就这么给了你们烧饭用。 “娘,人家谢家初七日便要用木炭,你让我到何处去伐柴。” 王氏听谢秀儿说初七日便要用炭,只好道:“那你弄两车过去便是,给我留着些,明日还要做一大家子的吃食,得有点好柴火备用。” 听了老王氏如此说,谢秀儿气鼓鼓的,扭头就往草寮那边走。 到了草寮里一看,里边那堆她与陈友河存放的柴薪,哪里还有两车。 就剩一堆不足三尺高的堆头。 谢秀儿转身要去找王氏理论。 “娘,你去哪?” 陈新泉见母亲状态不对,急忙叫住娘亲。 刚才,他没有跟着娘亲去与奶奶王氏说话。只和陈友洋等在草寮位置边。娘亲从老宅过来,看了一眼草寮里的柴火一眼,转身就走。 他估计娘亲有事,他便赶紧叫住娘亲。 “太过分了,这堆柴薪,我和你爹挑了六个来回,才从十几里外的长冲岭挑回来的。这里,你看看,现如今,这堆柴薪还剩多少?有没有三石之数都不知道。” “老太太,这一个多月来,全烧的是我们家的柴火。太过分了!” 陈新泉道:“娘,你去找奶奶说理也没用,她若说是别人偷走了,她又没时间守着,你待如何!” 谢秀儿气鼓鼓的接不上话。 第85章 药引 天黑之前,陈友河在陈友湖的帮助之下,总算把土窑全部弄出来了。 “爹,今晚咱们连夜装柴吧。若是明日再装柴,又得推迟一日才能出炭。” 陈新泉看着已经很完美的土窑说道。 “那就得辛苦友湖和友洋一块帮忙了。” 陈友河把两位堂弟一块叫上。 陈友湖陈友洋听到后点头答应。 陈友湖道:“二哥,你这炭烧了,拿来做何用处?我爹,对我俩下了死命令,必须帮你把木炭尽快烧出来。” “是呀!你这木炭,竟能影响了驱灭青蛾虫子的进度。它竟如此重要了?” 陈友洋也说道。 “堂哥,你说说那青蛾虫子,怎么就只有你能杀灭了它呢?” 陈友河道:“别在这说这些,小心祸从口出。你们问我,我也不知道。” “行了,先歇会吧!一会吃了晚饭再来装柴。” 陈新泉道:“两位堂叔,千万别把我们会弄死青蛾虫子这事,露了口风。” “这事,若是被村里长舌妇们说了出去,明天县衙就得来人捉拿我们回去,拷打索要配方。” 陈友河、陈友洋,听到侄儿这般说,马上想起老爹说的那些话,顿时了然了。 两人刚刚想明白,他爹叮嘱的话。陈新泉的奶奶王氏,此时气呼呼的从村里寻了过来。 她口中直骂谢氏没良心,那么多柴薪一根也没给她留下,全给拉走了,话语里顺带捎上了陈友河。 陈新泉赶紧回屋,从厨房拿了一块一斤左右的五花肉交给奶奶王氏。 王氏看到五花肉,又见是孙子给的,发着脾气提着肉走了。 没过一会,谢秀儿出来喊四人回屋吃饭。 饭后,四个人忙碌到快亥时才弄完。 陈友河便是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装柴薪有很多讲究,陈友河与陈友湖陈友洋都不太懂,全程基本上都陈新泉在指挥。 到这个时候,陈友湖陈友河才弄明白,原来小家伙才是主导烧炭的人。 第二日,陈友水很早便来了陈友河家。看到正在糊弄黄泥巴的陈友河、陈新新泉父子俩,陈友水道:“你们怎么这么早?” 陈新泉道:“我和爹爹正在烧炭呢?这不正在封窑口。” “友水叔,你为何起这么一大早。可是,放了鱼网回来了。” 陈友水道:“是呀。我刚放了鱼网,顺便来看看,这边堆放了多少根竹子。过来对一对数!” 陈新泉道:“友水叔,以后可不能这么干,你不雇一个人看着,也得昨天下午收完竹子的第一时间,及时过来对数呀!” “这要是乡亲们耍点手腕,你就要吃亏了。 “呵呵,我叫三丫给我数着呢?昨天下午,三丫已经告诉我一个数字了。我今天过来就是对对数,看看三丫有没有数错。” 陈友水道。 “哦!” 陈新泉这下弄明白了,为什么昨天下午三丫变得那么老实,乖乖待在院墙左边带着五丫玩,也不跑不闹的,原来是接了活计。 陈友水对好了竹子的数量,便过来与陈新泉说话。 “石头,我昨日收了一百零八根竹子。” “加上我自己伐的四十根,一共有一百四十八根了。” 陈新泉很高兴,陈友水这边效率挺高的。 “我估计今天还能收七八十根。今日我便在你这院子里守着了。待会我去收鱼,我得叫嫂子给我看会。” 陈友水道。 陈新泉点头道:“也行,不过你得早点去收网,我娘辰时便要去我爷爷家里做吃食。” “我小婶估计这两天就要生了。我大伯家得迟点回村。我娘必须早点过去,帮我奶奶弄吃食。” 陈友水道:“嗯,我明白。” 弄完土窑门洞的封口,陈新泉陪着爹爹去了稻田巡逻。 父子俩,首先到了昨天做实验喷洒了驱蛾药水的田里。 田里水少了许多,陈友河到沟渠边,打开了进田的水口子,让沟里的水流进稻田里。 “爹,这边你过来看看。” 陈新泉把父亲叫到,昨天他喷洒了药水的禾苗处查看情况。 陈友河闻声走过去。 蹲下身子仔细看向禾苗叶子。 “哎哟,这禾苗上一只青蛾虫子都没有!” 陈友河大感吃惊。 陈新泉笑笑,脸上却并未有高兴的神采。 陈友河又走到没有喷洒药水的禾苗旁看。 却见到禾苗叶片背面,密密麻麻爬满了青色蛾子。 他一下子便皱起了眉头。 “石头,驱蛾药粉对蛾虫有效果。昨夜没下雨。那些喷洒了药水的禾苗上,如今都没起蛾虫。” “是的。爹,我们得早点把驱蛾虫药粉弄出来。我备了样品,准备拿去卖给举人公。” “你要把驱蛾虫药粉配方,卖给谢家四房?” 陈友河大为不舍。 这么好的驱蛾药,自己家不能留着吗? “嗯!那药粉有一样药,我们很难买大量购买。但是谢家可以。” “什么药还需要到外头去采买?你不是说药粉配方里的猪母草,折耳根和艾草都可以自己在地里收割吗?” “可是,信石才是整个药粉的关键。若没有信石。药粉最多,只能让青蛾虫子飞到没洒药水的禾苗上,它们不被会杀死。” “什么?你说……你说那驱蛾虫药粉里,你用了信石!” 陈友河以为自己听错了。 陈新泉点头。 “这如何使得,这可是会死人的。” 见儿子认真的点头,陈友河脸色剧变。 “爹,其实,可能也没那么严重。” 陈新泉也不是太确定,他配方中的信石的含量,会不会对人造成致命影响。 他知道,信石需要达到一定的剂量,才能致人死地。他用在驱蛾虫药粉中的比例是很少的。 而且,也不是直接给人吃。只是,喷洒在禾苗禾叶上。 理应是安全无害的才对。 陈友河沉思良久才道:“你去找举人公,他定知道信石能不能用在这驱蛾虫药粉中。” “不是,爹,我想让你去寻他!” 陈新泉道。 陈友河想了想,缓缓点头。 “好,等你把驱蛾虫药粉配制出来,我拿了去寻谢举人说。” 父子俩商定之后,便顺带把家里其他水稻田都看了一遍。 稻田里禾苗中,青蛾虫的数量越来越多,陈新泉看了都觉得触目惊心。 第86章 读书 只有在到了梅子窝那几十亩水稻田时,禾苗上的青蛾虫子才少了些。 看过了陈友水弄出来的鱼儿驰道之后,陈友河才知道,自己家儿子弄出来的稻田鱼儿驰道,才是鱼儿能够驰骋的水道。 “爹,你快看,咱们家这块稻田的禾苗上真的很少蛾虫。” 陈新泉昨日下午,并未过来看这块稻田的情况。他并不知道,昨天谢文元带着县令程似道,来现场仔细视察过养鱼驱虫的稻田。 今天,他看到了禾苗上稀稀疏疏,驻留了为数不多的青蛾虫子,便高兴的要跳起来。 “我的思路是对的。爹我们去寻爷爷说,让他弄一块田出来养鱼。到晒田的时候,我们把鱼收了。昨日,我已与许掌柜说了,让鱼把式今日天黑前便送一百条鱼来村里,明日送一百条鱼,去桐江村外公家。” 陈友河皱着眉头道:“你都知道在过二十几日要晒田。到时候,我们如何处理这么多鱼?” “爹爹,别耽心,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说不定就有办法了。” 陈新泉一边说着,一边拉着爹爹的手往回走,他要去找爷爷,让爷爷弄一块水稻田用来养鱼除青蛾虫。 “哈哈哈” “好哇,好一个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哈哈哈!” 陈达广在田埂的远处,往陈新泉这边走来。 他一边爽朗的大笑,一边加快脚步朝陈新泉的位置走来。 “新泉侄孙,竟有如此豁达的心境,我自愧不如呀!” “小叔公好!”陈新泉急忙给陈达广行礼。 “嗯,新泉你刚才那话,可知道出自何处,如此佳句实在难得!” 陈达广问道。 陈新泉一愣,啥! 佳句。 我不知道呀! “呃!小叔公,我就是胡乱瞎说。当不得什么佳句。” 陈新泉不敢说自己梦中看到过。 只好含糊其辞。 陈达广笑而不语,看着身旁的稻田道:“你能想到用鱼儿来对付青蛾虫,已是聪慧有加。又能研制出杀灭灭青蛾虫的药粉,更是聪明少有的人。” “如今你已九岁,待这几日,忙完驱蛾虫药粉的配制,你便去我处读书识字吧!” 陈达广昨夜思索良久,他心里异常懊悔。 陈新泉的聪慧,让他觉得这个孩子,日后必定成就非凡。 是自己狭隘了,怎得就没有早一点发现这个孩子的慧根,也不至于错过的最好的启蒙时间。 所幸如今,这孩子才九岁,启蒙亦还能赶的上末班车。 自己此生若成不了秀才,能成为秀才的启蒙先生,也是一桩美事。 “这!好,小叔公,啊!” “哦!不,先生!学生定会前去!” 陈新泉太高兴了,他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哈!哈哈哈哈!” 陈达广很满意陈新泉的表现。 从这孩子激动的神态里,他知道这孩子期待读书已久。 既然如此,他日若在用些功夫,又何愁秀才功名不成! “拜师之事,待日后安定了再说,如今你还未拜师,你不可称呼你小叔公为先生。” 陈友河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提醒道。 “哦,好吧!” 陈新泉有点失望,不过应该很快了,只要木炭烧出来,后面的事情就不耽误时间了。 “谢谢小叔,我们会尽快备上束修,以及拜师六礼前去拜师。” 陈友河知道,读书人是有拜师的礼节的。 陈新泉只有走了拜师流程,日后在读书人群里才不会被轻慢。 陈达广道:“一个过场而已,意思一下就成。” “今早过来看看,你这养鱼驱蛾虫的稻田,我也想试试,在自己稻田里养上几尾鱼儿。” “这会过来取经来了。” 陈新泉闻言大喜,朗声道:“好呀,小叔公我前天在集市定了五百尾鱼苗儿。想找你说,在稻田里养鱼儿的事。正愁不知道该如何与你说呢?” “爹爹,我想好了。咱们五百条鱼,弄一百条给外公家稻田里养,弄一百条给爷爷家稻田里养,给大伯,再弄一百条给三叔家稻田里养,还有一百条给小叔公家稻田里养。” 陈友河道:“可以。” 陈新泉又道:“爹爹,买鱼苗的钱,我只说日后给许掌柜,他应该已经帮我们垫付了。” “我们给爷爷家,小叔公家,大伯,三叔家和外公家养的鱼儿,就不收鱼苗钱了。不过,到时候要晒田了,得把鱼儿还给咱们!” 陈新泉说着,又补充道:“若是还鱼儿的时候,鱼苗数儿不对,再收他们短缺了的鱼苗儿的钱数如何?” 陈达广闻言,大吃一惊急急道:“不可!” “新泉此举,是要把鱼儿全砸在自己手里了。此事,万万不可如此!” 陈达广瞬间就懂了侄孙儿的意图。 他哪里能让侄儿一家来承担鱼苗的费用。更何况,眼见二十几日后,鱼苗要因为晒田而砸在自己手里。 陈友河听儿子说完,便心疼了,这孩子如此作为,你爷爷奶奶和你大伯三叔,你外公是高兴了,你娘得骂惨你。 陈新泉思索片刻便道:“不碍事的,我昨日也在寻思,过些日子要如何处理稻田里鱼儿的事。只是一时没找到灵感。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灵感了。” 陈达广却摇头,说道:“新泉你不收你爷爷、你大伯、你三叔家养鱼儿的钱,我可以理解。你是耽心他们不愿意养鱼儿来驱蛾虫,担心鱼苗砸在手里损失了钱财。” 说完陈达广加强了语气接着说道:“可是,我是自己愿意,并且主动与你说道养鱼儿除青蛾虫之事。你若不要我的鱼苗费,又是为何?” 陈新泉腼腆的笑笑道:“小叔公,我是耽心到晒田时,你稻田里的鱼儿处理不了。小叔婆和两位婶婶对你发牢骚。那就不美了。” “若,我把鱼儿回收,鱼儿砸在我手里,我最多被我娘骂几句。若是我读书用功,娘亲便不舍得骂我了。” 陈达广一琢磨,还真是这么回事。 石头这小子是真聪明。 “那便这么办。我稻田里的所需鱼苗钱,我出一半。到了晒田的时候,你我各承担一半的骂名即可。” 陈达广也不好驳了侄孙儿的好意,但他更不能让收鱼儿的损失,全留给陈友河家里。 第87章 隐患 “哈哈哈,那怎得好意思。小叔公这顿骂算是挨定了!” 陈新泉哈哈傻乐! 陈友河皱着眉头,好半天高兴不起来。 “爹,你快去与我爷爷说,记得告诉我奶,让她高兴高兴。要不然,我耽心她等会与我娘亲吵架!” 陈新泉催促父亲,又说了一句让父亲听得莫名其妙的话。 陈友河反问:“你娘,为何要与我娘吵架?” “爹,昨日,我奶来寻我娘要柴火的事,你忘了?” 陈新泉道。 陈友河皱着眉头,只能点头道:“好了,我知道了。” “爹,你别告诉我娘,买鱼苗银钱的事。” 陈新泉再次提醒道。 “废话,我还能把这事说了出去!” 陈友河没好气了。 看着陈友河离去的身影,陈达广又仔细看着陈新泉,好半晌才道:“你与我说实话,那驱蛾虫的药粉对禾苗有没有影响,会不会引起禾苗的其他状态?” 陈达广想问的是驱蛾虫药粉,会不会导致禾苗减产。 因为在调制药水的时候,药粉起了一阵黄色气泡,同时又刺鼻异味散发。 陈达广知道,世间万物相生相克,驱蛾虫药粉竟然能杀死青蛾虫。 那会不会同时也影响禾苗的生长,他有了这样的担心,因此才想着用一块稻田出来养鱼儿,最少保证有一块田的稻谷收成。 陈新泉摇头:“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敢收爷爷大伯三叔他们的鱼儿钱。” 陈新泉当然没有说实话,他不可能说实话。因为那药粉里有一味剧毒药物。 汴京皇宫,德政殿,熙宁皇帝赵雍皱着眉头,看到奏折上的内容。 前天,他看到了永州府、柳州府三百里急剃送上来关于稻田起蛾虫灾的奏本。 奏折内,两地知府一并提请工部、户部派出人员,前往永州府、柳州府查看青蛾虫灾情,研判应对方略,以备后用。 今天一早,他看到衡州府五县农田有蛾虫害爆发可能的奏折,衡州知府同样提请工部、户部派出专员,前往研判对策,以备后用。 “虫灾扩散速度这么快!工部、户部派出的人员选定没有?” 赵雍看向宰辅大臣,文渊阁大学士杨丹洲。 老杨心里苦,今日本是端午节。 昨日,他得了皇帝恩典,今日可休沐。 却没成想,本应该昨日被皇帝看到的奏折,今日卯时才被皇帝看到。 皇帝派人急急忙忙把他叫进皇宫。 “回皇上,昨日阁臣们已经定了人选,待端午节后,便马上动身前往永州府,柳州府。” 杨丹洲道。 他心中暗忖,幸好昨日把人员名单确定下来。 要不然,今天被皇帝这么一催促,说不得下面的人又要给自己寻不自在。 “嗯!那就好,这里有一份奏本,你看看。一并把事情安排了。” 赵雍让宦侍把奏折交给杨丹洲。 “除了湖广道虫灾,西南四川的水患,也要及时安抚,中书省要快速推进下去。对户部、工部的进度要时刻跟踪。定不能出了乱子。” 赵雍对地方事务多有关心,中书省近几年里,办事效率有所提高,他心里清楚,是他时常提醒的缘故。 如今皇权被士人分权,很多官员都是两代为官,三代为官,地方上有逐渐做大的趋势。 皇帝很多政令,只推行至道一级就再难往下推动。 州府级行政能好好执行中央政令的,更是少的可怜。 他差不多快成了应天府,一府之地的首脑罢了。 今年殿试,在他的干扰下,麟选出了五位平民士子,实属不易。 熙宁二年,熙宁五年两届科举,都只有两名平民士子,还是弄得排名靠后。让他在选贤用能上非常被动。 他想让朝廷多增加一些新鲜血液,使得朝中有一些活力,尽可能推动革新。 只不过,这些平民士子,的确难当重担,他也只能徐徐图之。 “这衡州府的虫灾一旦起来,宝庆府,潭州府,长沙府也难免被波及。尤其是宝庆府,可能已经有所波及。” 杨丹洲心里感觉不妙。 “正是如此,爱卿可速速安排人选,前去受灾地区查看灾情。若人选有所不足,朕从内宫中安排几个人员随行。以便居中协调。” 赵雍道。 杨丹洲心里感觉更不妙了,皇帝这种操作无异于在向地方伸手。 他不得不防。 思索片刻,他便道:“回皇上,臣回去之后,马上拟订去往衡州府查看虫祸灾情的人员名单。只是,御史台那边,还得皇上调配一二。” “嗯,朕已派人去知会周钧吉,他那边朕定会催促。中宫这边也下去三个人,六部这边若遇事拖沓。中宫也能催办一二。” 赵雍坚持中宫要派人去往受灾地方,监督六部办事。 杨丹洲只好点头同意。往年也有先例,地方上遇水患或旱灾,中宫也会安排宫人前往地方监督,但多数时候,皇帝并不授予他们多少实职。 见杨丹洲认可了中宫派人随同工部,户部专员前往地方查看灾情。赵雍便打发杨丹洲走了。 四月中,湖广路南部的瑶人作乱,让赵雍隐约觉得南方的统治有些隐患。 枢密院已经会同兵部,从湖广道潭州府,长沙府各抽调两千五百府兵,移驻防衡州府桂阳监。 曾强桂阳监左近的军事控制力。 若南方出现动乱,也可及时处置。 “另外,江北路巡按御史,曾维祝前天上本说,江北路今年入夏以来七府五十六县滴雨未下。中书省应尽快拟订应对策略以备参考。” 赵雍又吩咐一句,杨丹洲心头又一紧,曾维祝这小子要做什么? “江北路入夏也不过一月有余,四十日没下雨,难不成就使得江北路出现旱灾了?” 他心中有疑虑却还是大声应道:“臣遵旨!” 赵雍见杨丹洲应了,便打发他离去。 第88章 顺手 五月初四这日夜里,谢江南领略到蚊香驱蚊的神奇效果。 他非常感慨,为此作诗《夜宁》一首,以慰心喜。 夏夜蚊声扰人安, 嗡声不绝心忧嘶。 青烟一缕暗香起, 嘤声渐远陋室宁。 林氏看到这首诗,第二日便让人做了收藏。 谢秉礼听得三叔得了一首佳作大为赞美,可是他自己想了好久,也做不出与之情景对应的诗作。 谢文元思索一夜,决定也弄一亩水稻田来做一下尝试。养些鱼儿来驱蛾虫。 他心中并不情愿,把早稻改种了高粱。只能用一亩田来试着养养鱼,但是也必须考虑,在过些时日稻田晒田之时,田里养着的这些鱼儿要如何处置。 这个节骨眼不年不节的,这些个平日里稀罕的吃食,到了天气炎热时节就没那么好处置了。 乡下穷苦,地里刨食的农家人,平日里有几个人愿意花钱花钱来买鱼吃? 可是,一想到需要在稻田养鱼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昨日他竟然忘记询问那陈友河稻田养鱼需要注意的关键问题了。 巡视一遍稻田,回家路上经过二房水稻田时,他看到谢大山和他几个侄儿正在稻田里清理禾苗。 “大山,你何故将好好的禾苗扔出田埂。” 谢文元不解的问。 谢大山选了离家最近的一块,水稻田来做鱼场。 他按照外孙陈新泉的意见,把禾苗分成区块,让鱼儿有畅游的过道。 “秀才公!这么早来看稻子呀!” 谢大山按辈份得叫谢文元族叔。 “我这是准备用这块水田来养些鱼儿。稻田里养鱼儿水浅了可不行。因此,我弄几条禾苗过道,用来做鱼儿过道,也可以让鱼儿躲避天敌。这不把过道的泥土往边上挤一挤,实在挤不出位置来了,便只能把多出来的禾苗扔了。” 谢文元忽然想起,沙洲村陈友河,不正是此人的女婿吗? 莫非,谢大山得了陈友河的授意,来稻田里养鱼的。 “你这鱼儿过道,可有哪些讲究?” 谢文元问。 谢大山往田埂边上挪了挪,才应道:“这事确实有些讲究,这鱼儿过道,自然不能太窄,但若是太宽,又十分浪费田地。” “因而,过道可设八九寸宽,深度尽可能深些,水深最好三寸以上。” “哦!” 谢文元点头默默记着,鱼儿畅游过道的数据。 “如此确实有些浪费田地了!还有别的吗?比如,你这过道与过道之间禾苗宽多少尺?” 谢大山微微一笑道:“这个就得看你放养多少鱼儿了,放鱼儿是为了干啥,才好定。” “哦!还有此等说法。你这稻田养鱼,是否为了驱蛾虫。昨日,我去沙洲村见过你女婿陈友河,他伺弄的那七分半稻田养鱼驱蛾法甚为高明。” 谢文元也不藏着掖着,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秀才公,既已知道我女婿用鱼驱蛾的法子。我便以驱蛾虫的用处与你说道。当然,若你不确信,亦可去寻了友河问,也是可以的。” 谢大山也没有,要瞒着大家伙的意思。 他们若不担心二十几日后,晒田时鱼儿如何处理,大可把此方法学了去。 ~~~~~~~~ 陈达隆家老宅。 “谢氏,你把菜给切一下,烧柴火的事,让大丫头去弄就好了。” 王氏把大孙女陈新枝抓来添柴加火。 天气炎热,以往在老人家这边弄吃食聚餐事宜,便多数是谢秀儿在灶台前添柴火。 今日,老王氏居然不让自己在此受罪,谢秀儿心中纳闷,不过她也不多说什么,转身去切菜。 她不知道的是,早上王氏得了陈友河一百尾鱼苗儿,用来投放至水稻田里驱蛾虫。王氏总不好得了大便宜,还继续让谢秀儿干最不讨好的活。 谢秀儿也乐得不用受柴火带来的一身热气,便不多问。 老大陈友江一家五口,回村的时候辰时已过了大半。 老爹陈达隆和老三陈友海都出门了,谢秀儿也不知道他们去了何处。 自家男人陈友河与儿子陈新泉也没见着人。 谢秀儿好奇,今天王氏居然没有刁难自己。 她乐得不看王氏的恶脸。大丫是老三的大女儿,比陈新泉还大了差不多半岁。 谢秀儿时常想,是不是自己比后进门的小王氏还后生孩子,才不受老王氏的待见。 不过她没敢问,问了估计也没有结论。 小王氏很能生,生了大女儿后又生了两个儿子,这会肚子里的也快要生了。 王氏说,一准还是个儿子。 谢秀儿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唉,还是肚子不争气。要是自己也多生两个儿子就好了。 午时之前开餐,这不早不晚的,弄得过节也只能吃两顿。 到了点,大伙聚拢在厅堂餐桌边,准备用餐。 谢秀儿听饭桌上的家公说的话,此时,才知道丈夫陈友河与儿子陈新泉,今儿个上午一直帮着公公和三叔在伺弄稻田里的禾苗。 她嘴上没说什么,心里却记着了这个事。 席间老大陈友江开口说:“老二,我那几亩水稻,还得辛苦你帮忙拾到拾到。你就顺手的事。” 陈友河抬起头来,看向大哥陈友江,张嘴要拒绝。 听大儿陈友江开口发了话,要他二弟帮忙顺手收拾一下田里的稻子,老娘王氏急忙接口说道:“对的,老二呀!你大哥平日里忙,没时间顾着田地,你就顺手的事。稻田里杂草该除的还是要及时除,那水也得时常看着些。别禾苗都晒蔫了,才给禾苗补水。” 谢秀儿觉得这事没得商量,她清了清嗓子道:“娘,这事哪能顺手办得了。那稻田看水,你也是知道的,每日里早一回,晚一回的,少了一次都顾不上。友河如今还欠着一身债呢?” “再说了,稻田里除草,那就更费神了,一亩水稻田能整一天。友河自己那五亩水稻田还没清理干净呢?” “弟妹你什么意思,不就早晚到田间看看水,顺手就把进水口子打开了。能耽误了什么事?” 大嫂何氏听出了谢秀儿的不乐意,出声质问道。 第89章 偏心 谢秀儿道:“大嫂说的挺轻巧,那若是进水口开得久了。稻田里的水溢出了田埂,把自家水田里的肥水,冲去了别家田里。怕是,我家友河又要唉数落。” “若是,把田埂给冲缺了、烂了,邻家田里的主家可不干。到时候,不知道是友河去修补田埂,还是谁去修补缺失的田埂。” 陈新泉看着娘亲叨叨叨的,他感觉娘亲变得强势了,以前娘亲少有这么咄咄逼人的说话。 听谢秀儿这么说,何氏便闭上了嘴。 谢秀儿说的这些,看似都是小事,可一旦出现那就成大事了。这种可能还是有很大几率发生的。 老大陈友江看了看谢秀儿,说道:“弟妹,这些都是小事,这个时间点,我也不好另外雇人接着打理稻田。这一季就辛苦你和友河了。下一季我再另外做安排,你看如何!” 谢秀儿道:“大哥说的哪里话,老人都说打理庄稼何时都不晚!我家那五亩水稻田。如今,还都长满了青蛾虫子,都不知道如何处置?今夏早稻若受了虫灾,我们家的夏粮税都还没着落。” 谢秀儿咬死了,不愿意再接手打理大哥陈友江家里的五亩水稻田。 开什么玩笑,我丈夫还等着农闲的时候,出去找点零活,弄点农田外收入。接了你家那五亩水稻田,我都得跟着累死,陈友河还如何出去挣钱补贴家用。 “啪!”听了谢秀儿这番话,王氏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拍,厉声道:“谢氏,你不要这么蛮不讲理。这会水稻田的禾苗种下去都快两个月了。还有一个多月就能收稻子了,这个时候把水稻田佃出去,怎么着都是亏本的。” “你和老二也就辛苦个把月的事。你左一个理由,右一个借口的,这么一点小事,你要弄得老陈家家宅不宁,兄弟生分的。对你有什么好处?” 谢秀儿被呵斥不但不认错,反而提高了一度声音道:“我家吃亏就能亏,大哥家吃亏就不能亏。娘你说的什么话。大哥在有圩里的活计,家里这些收成就是锦上添花的事。我家就指望着田地里这点吃食。” “你们也都看到了,家里孩子一天天的长大,别家的孩子都该读书的读书了。我家石头,九岁的半大娃儿了,到如今还没摸过书本呢?” “大哥大嫂的两个孩子如今都读了几年书了,我听说,新国已经转到梅氏族学乙班读书了。大哥大嫂是准备让新国走科举,考秀才了吧!” 谢秀儿说到这里,抬眼看着老王氏。 陈新如见娘停了声音,奶声奶气的道:“娘,前日新郑堂哥送了一本书给哥哥,哥哥摸过书本了。” 谢氏一愣,眼泪就掉下来了,她道:“石头如今开始长身子了,你们看看他身上的衣服,哪一件不是他表哥给的。再看看新如,她身上可穿有一件新衣服吗?” “我就是想让自家丈夫多抽点时间出来,找点外边的活计干,也好改善改善孩子们的生活。” “娘,你说让友河操持大哥家的稻田,他就操持。这一年两年的也就算了。四年前分家的时候,你可没这么说,要友河一直给大哥做免费长工。这会轻飘飘一句话,顺手的事。” “哪能顺手呀!不都是时间堆出来的吗?不都辛苦累出来的吗?” 谢秀儿忍不住要哭了。 她真不知道陈家二老,为何要如此偏心向着老大和老三。 唯独对老二如此薄待。 “咳!咳!” 陈达隆见老二家的情绪有失控的苗头,及时出声道:“这样吧,老大你每亩田,给老二两吊钱。他呢,帮你打理完这一季稻子。下一季稻子你自己想办法。” “这,爹。哪能开那么高的工钱?” 何氏一听,每亩水稻田开两百文钱,她哪能干这事。 陈达隆想想,这几年来,老二的确给老大家做了免费长工,除了过年过节,何氏送老二家一些礼品吃食,还真没给过老二工钱。 以前。他的确是疏忽了,这老二家也是一家子人。真不能偏心偏的太明显了。 当年分田地时,老二已经比老三少拿了五亩旱地,要是老大的田地在这么操持下去,老二真要撂挑子了。 陈友江听到妻子何氏,反驳老爹的话,当即呵道:“够了,就按爹说的办。” 其实,他这做大哥的本应该照顾弟弟,没成想被弟弟照顾了四年。 他回想起这些年来,自己的确没在农田里受过累。 这一贯钱,若能找回他对老二的伤害,他是划算的。 谢秀儿抬眼看了看老王氏,见她脸色阴沉着,当下把心一横,说道:“大哥不用给我家友河钱,既然,都说了是帮自家兄弟的忙,我家也没得厚了脸皮想着拿大哥的工钱。” “我们今夏可以帮大哥收拾稻田。但是,今夏收稻谷,大哥必须自己操持了。今后的农事,我家友河能帮的就帮,力不从心的事,大哥大嫂也别往我家友河身上想就成。” 谢秀儿心中暗忖,“两吊子钱你不愿意给,老娘还不要了。这一季稻子便是最后一点情分。别以为我谢秀儿好欺负。” “大不了,老娘去找谢江南,让他给我家男人讨分差事。” 谢秀儿以前不想去找谢江南,那是因为谢文山的缘故。 “如今,谢江南已经是举人老爷了。昨日他对我也还客气,想必他是念着娘亲对他的恩情的。我就不信,我要走投无路了,谢江南他会不帮我。” 谢秀儿内心,是极其不愿意去找谢江南帮衬的。 大伙见谢秀儿答应,今年夏天继续给老大陈友江家收拾稻田,一家人里除了王氏,其他人心情都愉悦起来。 王氏心里恼火着,她听明白了谢秀儿这话,今夏以后,老大家田里的活别再找陈友河接手了。 第90章 分割 谢秀儿的意思说得很明确,老大家不给钱,没事。 不给就不给,反正已经四年了,也没见你们给过钱。到了这个份上我也直说了,这次是最后一次给你家收拾稻田,以后别啰嗦就行。 何氏脸上的笑容,让王氏觉得忒刺眼,一个愚蠢的婆娘。 就为了一罐破钱的事,把两兄弟给彻底弄生份了。 陈新泉看着娘亲气鼓鼓的样子,知道娘亲已经下定决心,要和大伯家分割清楚,日后大伯家的田地,大伯家自己打理,别老来麻烦我爹娘。 陈新泉暗自叫好。 如此一来,他也有很多的时间可以用来读书。 陈友河见没人提出意见,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大哥家的庄稼,他真心不想继续接手。 老娘时常催促他去帮衬,他抹不开面子,那是不得不去做。 可是,大嫂何氏每季收粮食时,一句好话都没有,他也是有怨气的。今日把话说开了,他也省得老被母亲催促去大哥家稻田里忙活。 饭后,陈新泉放下碗筷,早早回了村尾的家里。他不愿意和陈新国陈新泰待一块。 这两兄弟仗着个子比他高大,又都上了梅氏族学,总是想着法子欺负他。他懒得和他们玩耍,他还是回家和柳韵说说话。 柳韵身上的外伤已经结痂。今早给陈新扬送汤药时,陈新扬说他昨日夜里已经没有在打摆子了。 又问陈新泉,汤药他还需喝几日。 陈新泉看着刘氏道:“你儿子好了。他的病好了,你是不是可以兑现承诺,把柳韵的婚书拿出来了。” 刘氏还等着陈新泉将十五两银子给她,哪里愿意现在把婚书交给陈新泉。 “韵姐姐,我弄了一碗鸡汤回来。你快快起来喝鸡汤。” 房门外,陈新泉敲了敲房门说道。 “进来吧。泉弟这般早就回来了。我都还没饿,泉弟又给我带吃的回来了。” 柳韵让陈新泉进来,她自己起身坐在床榻上。 陈新泉进门,把手里端着的小半碗鸡汤放到桌上。 “唉,我这手不够稳重,回来的路上,把鸡汤洒了大半,真是可惜。” 陈新泉念叨一句,便去扶柳韵起床。 “姐姐先整理一下衣襟,我去给姐姐端一碗温水来漱口。” 陈新泉见柳韵衣裳有些凌乱,他透过柳韵巍峨的山峦隐隐看到一些白皙。 柳韵身上的衣服是谢秀儿的,柳韵此时还未长开,身材与体型和谢秀儿无法比拟,但皮肤却甚为白皙。 待柳韵收拾妥当,陈新泉端着水进来。 柳韵再次道谢。 “姐姐可否自己喝汤,是否需要我喂你?” 陈新泉原本是想着亲自喂柳韵喝汤。 但现在,柳韵手臂活动自如。他不能表现的太过亲昵。 柳韵觉得自己已经欠了陈新泉太多,哪里好意思要他喂。 “不劳泉弟了,我手臂恢复的蛮快的。现在,手臂能活动自如,正想活动活动。” 她拿起瓷盅慢慢喝起来。 “唉!可惜我不会写字,原本有好多事要去做。我一个娃娃,就怕被别人轻慢了。” 陈新泉说起自己的烦心事。 “泉弟有何事,需要写了字方能去办的?” 柳韵道。 “唉,我把蚊香配方贱卖了,现在我后悔死了。呜呜!呜呜呜!” 陈新泉说着真的哭出了声。 柳韵见状,吓了一跳,心道,泉弟指定是受人欺负了。 她让陈新泉哭了一会,才问道:“泉弟你说与我听听,你究竟将蚊香贱卖成何等模样?” 柳韵知道蚊香这样东西,这东西蛮神奇的。如今天气渐渐炎热,房中不开窗便气闷难受,若开窗蚊虫又多。 干娘家新居拮据,房中蚊帐也未曾添置,幸好有这样一个驱蚊神器。她这两日睡觉休息都非常安稳,未被蚊虫打扰。 此时,她才知道这么神奇的物什,竟然是泉弟配置出来的。 她对泉弟,将蚊香配方发卖之事便很有兴趣。 陈新泉被开就是找柳韵随便说说话,他也没想到自己一下子就哭成了泪人。 此时,听柳韵问起蚊香配方发卖之事,便止住呜咽,缓缓的把他是如何将蚊香贱卖给了谢家四房的三公子之事说了一遍。 柳韵道:“这蚊香制作很容易吗?成本很低吗?” “嗯!非常容易,我们俩就能做出来。也非常容易寻到制作蚊香的材料。” 陈新泉又把蚊香配方和制作流程说了一遍。 柳韵道:“你和干爹在院外烧炭可是为了给谢秉礼做烘干用的?” “嗯!是的!可惜,如今还未烧制出来。” 陈新泉道:“若能烧出好炭来,我定要卖十文钱一斤,让谢秉礼狠狠地出一笔血。” “亨,他一个十四岁的大人,就会欺负我九岁的小孩。” 陈新泉愤愤不平。 “噗嗤!” 柳韵被陈新泉的蛮不讲理逗乐了。 泉弟呀,没你这么欺负人的。明明就是你欺负了人家谢秉礼好吧! 一个月一万盘的低价蚊香,那也是钱呀。 你这蚊香制作过程如此简单,配方还能卖如此高的价钱。 怎么的?你还想卖十两银子不成? 柳韵觉得,陈新泉也不是表面上那个人畜无害的小男孩。 通过卖蚊香制作配方这事,看来,柳韵知道泉弟心里是知道取舍的。 “姐姐何故笑我?” 陈新泉见柳韵笑了便问。 柳韵道:“泉弟万万不可那么做!” 陈新泉道:“哦!那是为何?” 柳韵道:“那蚊香刚刚推出市场,市场必定处于观望之中,刚开始这段时间销售必定不会太好。” 陈新泉点头认同。 柳韵继续道:“若是一开始,蚊香制作成本便奇高,谢家看不到利润,必定不会大力扶持这蚊香发展。到时候你那一万盘蚊香的分润也要丢了。” 陈新泉点头,又道:“可是,若卖得价溅,我不知要到何时,方能挣够十五两银子。” 柳韵道:“你要十五两银子做甚?” 陈新泉道:“刘老太婆说,要我拿了十五两银子给她,方能把你的婚书还与你。你若拿不到婚书,里正爷爷便不会给你落户到我家。那样的话,刘老太婆定会再欺辱与你。” “泉弟,你……” 柳韵大为感动,“原来泉弟绞尽脑汁的去弄钱,是为了给我赎身。” “你……为何对我如此这般好?” 第91章 鱼有些大 下午,在陈新泉的软磨硬泡下。 柳韵强忍着伤痛的身体,帮陈新泉代笔了两份不知道是什么药物的配方,以及制作细节的书稿。 柳韵忍痛咬着牙,心里终于觉得自己是个有用的人了。 陈新泉收好文书,又安抚着柳韵躺下。 “姐姐辛苦了。这个东西,是我最近这些日子,花了极大心血做成的活。要是日后因为做别的事,而把它弄忘记了,这段时间的辛苦可真就白费了。” 陈新泉真诚的对柳韵表示感谢,他也很心疼柳韵忍着伤痛为他代笔书写笔记。 他怪只怪,自己不会写字,虽然,他已经能够认识三四十个字,但会写的字不过区区三五个。 柳韵神态很疲惫,但眼里有光,她点头道:“泉弟大才,我不及。能为弟弟代笔是我的幸运。” 陈新泉道:“韵姐过誉了,我就是瞎捣鼓。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 柳韵点头说:“好!” 陈新泉出了房间,去查看院子外的土窑。 他发现土窑已经不冒黑烟,而是不断有白烟涌出。 他便蹲在土窑边上,仔细的观察土窑的情况,窑里的木炭正在发生反应,他却一点也看不到。 ~~~~~~~~ 午时刚过一会,渔把式雇了一辆驴车,把一百尾成人手巴掌大的鱼儿送到了沙洲村。 陈友河看到鱼苗之后,直骂渔把式狡猾。 原本说好,比成人手掌小的鱼儿才送过来,结果渔把式送来的鱼,全是大人手掌大小。这家伙狡猾的紧,踩着鱼儿的上限给了一些大鱼苗儿。 这么大的鱼放到稻田里养殖,非常不好养活。 陈新泉没跟着爹爹去稻田里放鱼。有大人们处理稻田鱼道的事,他不用跟着。 他若在田埂边站久了,还容易被过往的村妇调侃。 他省的去听,村里人说他看上了小寡妇柳韵的风言风语。 他留在家里观察土窑的情况,毕竟土窑里在烧炭,还是永兴县境内都没几个人会烧的响炭。 陈友河又问渔把式,“桐江村需要的鱼送过去了没有。” 渔把式道,:“客人,今儿我先送的桐江村谢大山家里。然后,才来的沙洲村,这些鱼是桐江村谢东家挑完了剩下的。” 陈友河道:“大兄弟,你不厚道,这么大的鱼,可不是我儿与你协定的大小。若这鱼养下稻田里没两天便死了,我定找你要补偿。” 陈友河担心岳父选的鱼儿,比眼前鱼盆里的鱼儿还大。那样,岳父家稻田里的鱼儿只怕更加不好养活。 渔把式知道这人是许三千照拂的人,只能连声道歉:“我保证剩下三百尾鱼,全都送比成人巴掌小的过来。” 陈友河闻言,方作罢,又道:“你可否今日,便把剩下的鱼儿送过来。若天黑之前送不到,便作罢!” 渔把式听陈友河说,今天就可以把订购的鱼儿全送来,他高兴坏了。 他正愁着,今夜一帮弟兄留在网箱的鱼儿要保不住,如今天气愈发炎热,他怕鱼儿挤一块太久憋死了,那他们就平白增加的一些损失。 “能,能,能,我一定马上给你送过来。” 他口中答应着,人就往驴车边走。 陈友河赶紧道:“别再给我送超标的鱼儿来了。要不然,我指定要你退货。” 渔把式连声答应,架着驴车回梅沙圩去运鱼送来。 陈友河将渔把式答应,今日便把剩下的三百尾鱼,都送来的消息告诉了父亲和小叔。 此时,家里的劳力刚好收拾完陈达广家一亩水稻田的禾苗过道,众人闻言都喜形于色。 “老三,先去弄你大哥的稻田吧?” 陈达隆对小儿子陈友海道:“你二叔这边的稻田鱼道,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先把你大哥那块田的鱼道弄出来。别像我那块田那般,不舍得拔了多余的禾苗。像你二叔这边一样整宽些,整深些。” 陈达隆看到巴掌大的鱼苗,才知道自己犯了个错误,把鱼道弄窄了。 二弟陈达广这块田的鱼道,直宽一尺,差不多浪费了九十多棵禾苗。他看着都有些心疼。 他那田里才整出五六十棵禾苗。要是鱼儿因为田里水浅了,憋死在田里那就麻烦了。 “老大,你看好了,就按你小叔稻田里这个鱼道的宽度来弄。要是把鱼道弄窄了,鱼儿死在了田里,你赔老二家鱼苗钱。” “诶,我知道了,爹,你放心吧,我省得得。” 陈友江连忙答应。 他低头看着田埂边上九十多棵禾苗,心里肉疼的很,这得两斗多谷子了。 其实,壮劳力够多,一亩水稻田盘九条鱼道,只要不心疼多浪费一两棵禾苗,用不了多久便整出来了。 陈达隆是心疼禾苗少了,影响稻谷收成。 挖起鱼道来,犹犹豫豫的放不开手脚。 因此,才导致整理他那块稻田时,挖了小一个时辰才弄完。 陈达广和陈新泉聊过,他明白把鱼道整宽一些能让鱼儿更欢乐,从而使鱼儿吃得更多、吃得更快。 当他看了投放在大哥陈达隆稻田里的鱼儿后。 他反而觉得自己太保守了,应该把鱼道再弄宽一点的。 看了半天没看明白,土窑里的柴火如何进行链式反应的陈新泉,转身去收拾折耳根,猪母草和柳树枝条了。 他忙碌了一阵子,听到院子外响起一声急迫的“吁!”声,还有驴车急停的声音。 他心道:“有客人来了。” 于是,放下手里的家伙,起身往院子外走去。他人还未到院子门口,便听见许三千的声音。 “新泉贤侄可在家中!” 许三千嗓门叫嚷得有些大。 把院子外边,等着乡亲们送竹子过来的陈友水,也惊动了。 他走到院墙脚,看到中年微胖的许三千,笑问道:“许掌柜,今日不在家过端午节,何故急匆匆来了沙洲村?” 许三千对着陈友水拱手行礼道:“有急事,请新泉贤侄帮忙,叨扰了!” 第92章 烫手一 陈新泉,赶紧打开微掩着的院门,问道: “许叔怎么是你!你怎么来了?” 一开门,门外许三千满头大汗,衣襟都湿了许多。 见到这副急切状态的许三千,陈新泉心里估摸着许三千肯定遇上什么急事了。 “来来来,快,里边请。” 把许三千迎进院子,便直接带着他进了堂屋。 落座后,陈新泉准备去拿吃食和弄一碗水过来给许三千。 许三千急忙叫住陈新泉:“贤侄些许虚礼,就不要麻烦了。” 许三千不是看不上陈家的点心和白开水,他是真有急事。 陈新泉闻言,便道:“许叔,同我到我房间里说话。” 许三千见陈新泉如此知轻重,便安心许多。 两人到了陈新泉房间,许三千拱手道:“贤侄救我。” 许三千突如其来的举动,把陈新泉吓一跳,他急忙问:“许叔究竟何事?你且慢慢说来!” “县丞孙大人是我的护主,今日我家内子在娘家聚餐之时,无意中说了小儿患了打摆子的病症,差不多治好了的事。当时,被在孙大人府上做事的,内子的堂嫂听了去。” “哦,那又如何?这不挺正常的吗?婶婶把嵩桐病好了的事说了也,那没什么呀?” 陈新泉好奇。 “唉,谁知那妇人,转身,就把这事说予了孙大人的夫人知晓。孙夫人,是出了名的河东狮。她家有个侄儿,前日亦患了打摆子病,一直没有寻到好方子治疗。” “这会,她听说我儿打摆子病症治好了,当时便派人来询问与我。我实在没有办法,只能来求助与贤侄。” 陈新泉听明白了,这是要让许三千把自己供出来。 他思索片刻方道:“许叔,你是如何与那孙夫人说道的。” “我说是得了一位贵人相助,贵人不愿以身份相示,故我亦没有药方。” “她便威胁我,必须给他弄到治疗打摆子病的汤药。” 许三千也很难办,这位孙夫人是永兴县五大商户之一钱家的堂姑娘。家里四代行商。 “不过,她也许诺,若三日之内,治好了那钱家四少爷,她便赏银百两。喏,她给了十两银子赏赐,让我带着来见你。” 许三千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放到桌上。 “我靠,有钱人都这么行止由心的吗?” 陈新泉大为吃惊。 他爹娘一年到头,也不过挣十几两银子。 这夫人如此大方,治好一个打摆子病便赏银百两。他总算是开眼界了。 陈新泉跑去厨房让娘亲谢秀儿,赶紧泡一剂黄花蒿汤药出来。 他陪着许三千,聊了一些钱商场趣事和永兴县的商业关系网。 通过许三千的解说,陈新泉渐渐了解到,梅沙圩的梅家是非常有实力本地大家族。族中除了有三四千亩水田,近万亩旱田之外,还有纺纱作坊,榨油作坊等诸多手工作坊。 梅家除了在梅沙圩有强大的号召力之外,在县城也有商号,影响力也非常大。族中有十余位秀才身份的读书人。 桐江谢家是三十几年前,谢文元中了秀才之后,当年的县令为了打压梅家势力,培植起来的新秀。 去年谢江南中了举人,县里的官员便更看好桐江村谢家。 但是,衡州府那边却没急着让谢家做大。 应该是怕把桐江谢家,培养成第二个平阳镇刘家吧? 陈新泉安静的听着,也不发表意见。 若说许三千的这个推论合理,那刘家又有谁来制衡,五大商户吗? 他们都是官员的钱袋子,怎么可能制衡的了刘家。 “许叔有盐引吗?” 陈新泉突然想到了食盐的问题。 许三千一愣,陈新泉这话问得奇怪,他作为杂货铺的东家,盐引便是必须之物。 只是,他的盐引数额不过一月十五斤盐罢了,最多每月不超过三十斤。 他便如实回答道:“我每月有十五斤盐引可用。不过,如今官盐多贵,一斤盐里面,八两都是税,我的盐引也每月多有剩余。唉!” “这么说,梅沙圩也有私盐咯!” 陈新泉又问。 许三千道:“是的,往日里,巡检司便负责搜查地方私盐。前些年查私盐的衙役又分开来,县城附近由稽查捕快负责查私盐。乡镇由巡检司负责搜查私盐。” “卧槽,巡检司这么牛呀,他们居然也是暴力机构!” 陈新泉想到,前几日来家里丈量土地,那两个人畜无害的巡检司差人。 随后他又想起,在梅沙圩码头,那四个凶神恶煞一般的巡检司差人。 原来,他们还有这么大权利。 “雁山县与衡南县还有专职稽查私盐的稽查司。他们专门负责稽查盐矿周边数乡镇的私盐生产和贩运。” 许三千继续解说。 “许叔,最近半月,盐的销量如何?” 陈新泉问。 许三千道:“最近半月,盐出货倒是多了些许。据说是因为南边闹乱子,把桂阳县的盐矿给抢了。” “私盐矿也一下子少了,还有进出各州府的关卡,也稽查的严厉了许多。” “如此一来,市面上的食盐一下子也少了些!因此,才使得官盐又开始走量了。” “南边闹乱子,严重吗?” 南边的动乱,陈新泉是一点消息也接触不到。 “还好,就是苗人和瑶人下山抢了些食盐,石炭和铁矿,遭灾的都是来些钱快的地方。” “其实,他们也是被逼急了,才下山来抢一遭。” 许三千也能理解山里人的难处。 要啥没啥,日子估计是过不下去了,才下山来抢食盐和铁矿石的。 两人聊了小半个时辰,陈新泉从许三千这里获得了许多商场信息,他也颇为受用。 谢秀儿泡煮了六七筒的黄花蒿汤药,过滤出来之后,用许三千带来的汤婆子盛满。 陈新泉装好汤婆子之后,叮嘱道:“若是保存不易,你明日再来一次便是。” 许三千点头答应,又道:“明日过来,便可将昨日你所需的器械一并带过来了。” 陈新泉闻言心中大喜,拱手道:“如此,便有劳许叔了。” 送走许三千,陈新泉在床底下,摸出上次他整出来的雪盐。这东西或许可以出售了。 第93章 烫手二 许三千带过来孙夫人赏赐的那十两银子,陈新泉没收下。 他让许三千,明天将银子兑了铜钱和碎银子在带来。十两银子这么大的面值,他拿了也无用。 这几日一大堆的活,都等着银钱来开张,但是乡下这些地方,拿了十两银子真不好用。于是,他让许三千明日,换两贯铜钱,在把剩下的八两银子换成一两左右的碎银子。 只有见到钱,乡亲们才会自觉的来他家干活。 许三千临走前说,“估计明天过来,还有其他礼物要带过来。” 陈新泉道,“若是孙夫人送的便收下,若是许叔自己的,那就千万别在破费了。” 许三千答应,自己下次会少带点过来。 天即将擦黑才的时候,陈友河回来了,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脸上也全是疲倦之色。 毕竟昨天到今日两天的时间里,他都忙碌得连歇会脚的功夫都没有。 “爹,怎生回来这般迟。我这明日有事情让爹爹做呢?” 陈新泉看出老爹一身疲惫,但又不得不与父亲说事。 他身子还太小,有些事情根本做不了。 “嗯!渔把式送鱼儿来得晚了些。我们把鱼儿全放入稻田里才回来。” 陈友河道。 “哦,真的吗?鱼儿全部送回来了吗?那可太好了。” “我们明日便可以出炭了。有了炭,咱们烘烤折耳根,猪母草,艾草和柳树条的效率便们提高许多。” 陈新泉舀了水给爹爹洗手,看到爹爹手里厚厚的老茧,陈新泉很感动,也很难过。 他一定要让家里物质基础变好一些,他接着开始的话题说道:“爹爹明日,你把两位堂叔都叫过来出炭。还有,今日友增堂叔送过来许多柳树枝条,明日必须把柳树枝条切成叮。烘烤之后方能研磨成粉末。” “嗯,柳条的事我知道,你小叔公与我说了。他让人伐了柳树枝条拿过来,说给你配驱蛾虫药粉用的。” 陈友河说完,等着儿子的下文。 却见儿子手里拿着瓜朴,没有要说话的意思。 “就这些吗?” 陈友河问道。 “爹,就这些!已经很多了,明日能不能做完,都还不知道呢?” “那竹筒喷水管子,也要抓紧弄了。我在想咱们能不能雇几个人来帮帮工,给十五文工钱一天。” 陈新泉道。 陈友河轻轻叹了一口气道:“雇人干活,那是要钱的?家里如今哪里还拿得出用来雇人的钱!” 陈友湖、陈友洋还没有说服家里的妇人,拿钱来陈友河家里入股。 小叔婆那也没答应,拿出那十两银子来 现如今,陈友河手头已经没多少钱了。 陈新泉道:“明日下午便会有钱了。后日,看看能不能忙活得过来吧!” 他不能直接对父母说,许三千那里有十两赏钱银子给他。要是被爹娘知道了,爹娘必定是要让他将银子全部上交的。 如此一来,他就一丁点活动经费都没有了。 而且,许三千那十两银子,可烫手的很。那毕竟是给富贵人家的侄子治病的,要是爹娘知道,他要给县丞孙大人家里的亲戚治打摆子病症。爹娘必定要担心,如此又平白给爹娘增加一个忧心事。 这对爹娘都不好。他便决定,不说与爹娘知晓此事。 谢秀儿站在厨房门口,瞪着父子俩道:“麻溜的,洗了手,吃饭了。一会又得点油灯了。” “石头,一整个下午,你都躲在房间里与许掌柜吹牛皮。如今,你还想请人来家里干活。” “你知不知道,家里最后五十文铜板,下午都交给了老四十。你拿什么去雇人?” 陈新泉低着眉道:“娘,明日出了木炭,我拿了木炭,去桐江村找谢秉礼卖了炭便有钱了。你安啦!不会没钱的!” 谢秀儿给了儿子一个横眼,嗤笑道:“就那两车半柴,能烧出多少斤炭?又能卖了多少钱?” 陈新泉道:“韵姐姐说,可以卖三文钱一斤。” 谢秀儿诃道:“你疯了,响炭才卖四文钱一斤。你烧的炭能卖三文钱一斤?谢秉礼是傻了吗?能买你那么贵的炭。” 陈友河听到儿子说他的木炭要卖三文钱一斤,觉得儿子有点漫天要价了,便道:“泉儿,你怎得要卖如此高价?” “你不知道,梅沙圩里尚好的干柴,也不过二十文一百斤。烧了炭,你便卖三文钱一斤,那便是三百文一百斤了。这等高价有几人能用的起。” 陈新泉被爹娘这样一劝说,心里也没了底气,只好道:“那,爹,娘,容我再想想吧!” 陈新泉心里却想着,明天看了木炭成色才知道,木炭能卖什么价钱。 梅沙圩一百斤干柴售价卖二十文,那是因为乡下柴薪的需求本来就不多。 大多数人,都是自己去山上伐柴,若弄到县城去卖,至少四十文一百斤。 吃了饭食,陈新泉跑去后院,把蜜蜂箱子搬到了更靠近后山的树荫下。 那边有许多荆棘还开着花。蜜蜂更喜欢往那边飞去采蜜。 陈友河重新用一个木箱子,单独开了一个蜜蜂进出的门。木箱盖子便可以合上了。 陈新泉端着木箱的时候,感觉木箱子变沉了,他估计今晚有收获了。 一夜无话! 第94章 效果 翌日,天刚蒙蒙亮,陈友河家院子外边的土窑边上,便立着一个小人影儿。 他对着土窑,东瞧瞧西看看,又凑近了土窑门洞,将耳朵贴近土窑门洞去听土窑里面的动静。 耳朵刚贴在窑门洞的泥墙上,一股热力便让他退了开来。 “奇怪,为何窑里已经不冒气了,这窑门口温度还如此高。” 他有些担心窑内的柴火没烧好,要是如此,那便毁了两大车柴薪。 陈新泉不知道如何查验,土窑里是否还有明火。 他正在犹豫这个时候是不是还不可以打开窑门取炭? 陈友河缓缓从家里走出来,看了看一脸狐疑的儿子,也没对他说话。 径直走到土窑洞口边上,仔细闻了闻土窑洞口的气味。然后,在走到排气孔位置,查看着排气孔此时排气的情况。 见排气孔出来的热气已经不怎么急促了,他才走回土窑洞口,也将贴着耳朵在窑洞门口听起来。 “唉,真烫!“ 陈友河惊叹道。 他看看陈新泉笑着说道:“没事了,里面没明火了。不过,最好迟一些再来开窑门。吃了饭食在弄。” 陈新泉也不知道如何办,只好听父亲的,便应道:“好吧!” “你要不要与我去稻田边走走?” 陈友河问儿子。 陈新泉点头应:“好。” 父子两一前一后晃悠着,往稻田边上走。 陈新泉看到稻田里,绝大多数禾苗长出来的第一片嫩叶,都被虫子吃的剩下一根骨架,他眉头便皱的紧紧的。 “爹,我们不能再拖了。蛾虫子如今把禾苗嫩叶都吃光了。再不把它们杀灭了,咱们今年夏天的收成,会减产很多的。我想最迟明日,咱们必须去找谢江南谈驱蛾虫药粉配方的事。” 陈友河道:“若是药粉配方不能用,那便另外想方法。” 陈新泉摇头道:“爹,若有其他办法,还能拖到现如今吗?” “你是说,现如今只能用你的药粉配方了?” 陈友河问道。 陈新泉没有回答,他迈着小短腿,往自家喷洒了驱蛾虫药水的稻田走去。 “爹,你快看这里喷过驱蛾虫药水的禾苗,只有一丁点青蛾虫子。” 陈新泉仔细观察着禾苗青叶上的蛾虫。没有喷洒驱蛾虫药水的禾苗上禾苗嫩叶被吃完了。但是,喷了驱蛾虫药水的禾苗上,却保留着完整的禾苗嫩叶。 陈友河也发现了这个情况。驱蛾虫药水喷洒到禾苗上已经接近两天了,此时,禾叶上居然没有如其他禾苗那般,长那么多蛾虫,想来是药水有残留。 这个情景,让陈友河很担心,他不知那驱蛾虫药水会不会对禾苗产生影响。又或者间接对人产生影响。 可是,在没有找到更有效的驱蛾虫方法之前,他也只能用儿子配制的药水来驱虫了。 看到那一小片保留着完整嫩叶的禾苗,陈友河咬了咬牙,决定继续用儿子配置的驱蛾虫药水。 陈新泉很满意驱蛾虫药水的持久效力,他心里琢磨着如何将驱蛾虫药粉配方卖给谢江南。还同时要让村里的乡亲们都能尽快用上驱蛾虫药水,解了沙洲村的稻田蛾虫灾。 父子俩各自怀着心事,走到了梅子窝附近。来到陈达广放了鱼儿的稻田边,陈新泉看到小叔公家的禾苗,他很惊讶,侧着头和爹爹说话。 “爹,这块稻田的鱼道好宽?这样的禾苗肯定能长得粗壮,稻穗结粒也定能更多!” 陈新泉知道,小叔公一定是听进去了他说的话。才会把鱼道弄得又宽又深。 陈友河低头,仔细查看田埂附近禾苗叶片附着的蛾虫,这块稻田里禾叶的蛾虫开始减少了。 与昨日相比,禾苗下端叶片上的青蛾虫,基本绝迹了。 他知道,是昨晚鱼儿把停留在低矮叶片上的青蛾虫子吃了。 “友河,新泉,你俩好早呀!” 陈达广自远处走来,他是来看放了鱼苗之后,禾苗上青蛾虫情况的。 “小叔早!” “小叔公早!” 陈友河,陈新泉同声问好。 陈达广走近了稻田后,仔细查看起禾叶上青蛾虫子的情况。 “友河,这鱼儿放下去,效果还是挺明显的呀。” 陈达广看向侄儿说道:“你看,昨日我这稻田里的禾苗,与旁边这块田的禾苗叶子上的青蛾虫还不分伯仲,今日来看,我这边禾苗叶子上的蛾虫少了许多。” “旁边这块田的禾苗叶片上哪片新叶,都被虫子吃光了。” 陈达广对鱼儿驱蛾虫的效果非常满意。 在过一日,等鱼儿习惯了青蛾虫子的味道,这块稻田的禾苗基本就起不了虫灾了。 “小叔公,可能要出事。我们的鱼儿可能要保不住了。” 陈新泉的话,说得非常突兀。 陈友河还没从鱼儿驱蛾成功的喜悦中回过劲来。 “泉儿,你瞎说什么?” 陈友河道。 陈新泉看向陈达广,陈达广锁着眉头。他在思考侄孙儿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不患寡而患不均!” 陈达广叹了一口气道:“泉儿说得对。这鱼儿驱蛾效果如此明显,村里必定会有眼红之人,要对我们稻田里的鱼儿动手脚了。” “啊!这……怎么可能?” 陈友河不相信村里乡亲会做这种事。 “爹,咱们村的人不会这么干!” 陈新泉道。 “你是说,外村人会来搞破坏?” 陈友河终于反应过来。 陈新泉点头。 陈达广满意的看向陈新泉。 “此子果然聪慧!我不如也。” 陈达广心里对陈新泉赞许不已。 “新泉可有应对之法?” 陈达广问道。 陈新泉摇头,悠悠说道:“法子倒是有一个,就是要辛苦大伙。尤其是几个叔叔和我爹爹。” 陈达广眼睛一亮,满意的点点头道:“好,如此甚好,一会你爷爷便过来查看稻田,此事便由我与他说。你先去看看他那块稻田在再说。” 陈友河一头雾水,什么方法?石头说了什么方法?我怎得不知道?? “友河你去吧!迟点你爹会去同你说怎么做的。” 陈达广见陈友河茫然失措的看着陈新泉,便安慰他,让他等陈达隆的消息。 陈新泉走到爷爷家那块稻田边看了看,心里一阵吐槽。 这鱼道弄得像什么样子。若是中午出了太阳,保不定死多少条鱼。 他二话不说,卷了裤脚就下田里去盘鱼道上的泥。 “石头,你做甚。这水冷得紧。你仔细了着凉。” 陈友河赶紧拉住陈新泉。 “爹,别拉。我给爷爷家田里的鱼道整一下,他这鱼道太窄,鱼儿又粗壮,中午若出日头,那就麻烦了!” 陈新泉道。 陈友河无奈,只能陪着儿子一块下田收拾残局。 陈达隆过来查看禾苗时,远远的看到儿子同孙儿一块在他田里盘泥,心道:“坏事了,昨日事儿真没办好,鱼道弄窄了。” 抬头,看到老弟从对面走过来,他也没好意思和儿子,孙子打招呼。先与老弟打了招呼。 “大哥,你看看我这边,效果如何?” 陈达广问。 “哎哟!这鱼儿真他娘的厉害。” 陈达隆仔细看起来。 “这禾叶上的青蛾子,居然少了许多。就一晚上功夫呀!” “这鱼居然这么能吃,太有意思了。” 第95章 六百 尽管,已经有了心理准备,陈达隆还是被弟弟陈达广稻田里禾苗上减少的虫子惊到了。 “大哥,你看看给你那两个小辈留了多少尾巴?这一大清早,田里的水可冷得紧?” 陈达广看着大哥陈达隆问。 陈达隆老脸一红,楠楠无语。 “你呀,昨日友河如何与你说,你就是舍不得那几株禾苗,你看看吧?这会还得他来收拾!” 陈达广说完,便向陈友河那边走去。 “新泉,你快快上来,小心着凉了。” 陈达广说着,卷起裤脚快速下田去。 陈达隆无奈,只能按照儿子陈友河昨日说的要求预留的鱼道宽度,重新加工一下鱼道。 ~~~~~~~~ 谢秀儿被大哥谢昌明的声音给惊到了,他还以为家里出什么事了。 “哥,你这么早来寻我有何事?” 这会才卯时五刻(早上六点十几分钟)如此一大早,大哥便寻来了沙洲村,若家中无重要事情,大哥绝对不能这么早来寻她。 “无事,我寻泉儿呢?你忙你的,泉儿可有起床?” 谢昌明除了因为赶路有些气喘之外,一切如常。 谢秀儿看看院子外。 “哥,你借了驴子过来。那赶紧把驴子拴好了。” 她说着出门去拴驴,万不能让驴子去田里吃了禾苗。 “哥,泉儿早起来了,这会同友河去稻田里看禾苗了。你等会,我去叫他回来。” 谢秀儿说着便迈步,要出门去找儿子回来。 她心想,莫不是前天商定要收那竹子的事,出什么岔子了? “我与你一块去吧!对了,我这肩包放屋里去。” 谢昌明想都没想,便要与妹妹一块去寻外甥。 谢秀儿心中好奇,大哥这是什么情况? 她把谢昌明的行李往自己卧房一放,转身出来问道:“哥,是不是收竹子的事,出了岔子?” “还行,收得挺顺利,已经收了七八百根标准竹子了。” 谢昌明不主动说话,妹子问一句,他答一句。 谢秀儿聊到弟弟谢昌平时,谢昌明也轻松回答。 说话间,两兄妹到了梅子窝。 “大哥,这么早。可是有什么要紧事?” 陈友河看到大舅哥这么早来寻他,心里也以为大舅哥有急事。 “无事,你们忙。我寻泉儿回去说话。” 谢昌明回道,又向陈达隆打招呼:“亲家公好,我寻新泉有点事,先回屋去。得空到了梅沙圩,去悦来饭庄寻我。” “亲家叔叔,我与新泉有事先回屋了。您勿怪!” 谢昌明每个人都招呼到位,才领着陈新泉离开。 离开梅子窝,谢昌明对大妹子道:“秀,你走前边,我和泉儿有些话说。” 被大哥这么一说,谢秀儿无奈,只好加快脚步,往家里赶。 “臭小子,和他大舅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谢秀儿忽然有点失落的感觉,她感觉儿子和她不亲了。 看着妹妹走远了,谢昌明才道:“这一大早的,你就下水田里去干活,仔细了你的身子,你娘前几日那个样子我可心疼。你若不照顾好自己,劳累的是我大妹。我会心疼的!” 陈新泉一愣,眼眶有些湿润。 “对不起,大舅,我知道了,以后定会倍加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让娘亲与舅舅耽心。” “嗯!你能听进舅舅的话就成!” 谢昌明点头。 “昨日,那雪盐的事定下来了。我怕你外公外婆耽心便没出来寻你,今日便出来与你说。” 陈新泉闻言惊喜不已,跳着脚道:“真的吗?太好了。大舅,他们给多少钱?需要多少量?” “他们给了你小舅六百文!” 谢昌明道。 “嚯,那么高呀!” 陈新泉很高兴。 “一两!” “啊,六百文一两!” “嗯!” 谢昌明点头。 陈新泉垂眉思索片刻便道:“大舅给我三百文便成。不过我需要原料,就是普通的盐。最好是官盐。” 谢昌明道:“这个好办,我们在让一些利,就叫他们备了官盐一斤官盐,一斤雪盐,也还是有利润的。” “好,大舅你决定就成。对了,这次他们说没说需要多少量?” “买家说,每月若能保证五斤的量,便能涨到七百文一两。今次他们要一斤的货。” 陈新泉思索起来。五斤,这可不少了。 “大舅,五斤弄不成。最多两斤。这是上限。你与他们说,今年内都最多一月提供两斤。” 陈新泉不认为五斤雪盐这么大的量,是衡州府能消耗得了的。 若那买家是试探他的话,估计大舅和他都会处在危险之中。 其实,陈新泉想差了,若价钱是一两银子一两盐,那的确是没多少人用得起。 不过,六百文一两的话,估计永兴县城一个月都能消耗掉两斤雪盐。 谢昌明皱了皱眉,道:“两斤吗,这有点不够呀。你想想办法,尽量弄够三斤。若数量太少,买家觉得没搞头,便没了心思做这条线。” 陈新泉不知道有这种讲究,想了想道:“那我试试看吧!” “今天要带货回去吗?” 陈新泉又问。 “嗯,买家钱都给了。我拿过来了,在你屋里呢。” 谢昌明道。 “可是,我没有一斤的货,只有十二两,大舅要带走吗?” 陈新泉道。 “带走。你抓点紧,把货备齐了就成。” 谢昌明道。 “咱们就这么交易会不会出什么问题?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 陈新泉道。 谢昌明道:“按理来说应该无甚要事?买家是永兴县张大官人。他家信义倒是还不错。” “永兴县张大官人,他是商户吧?不会是永兴县第一商贾张德富吧?” 陈新泉道。 谢昌明点头,“是他,你小舅在他家镖局当差。是以,我寻了你小舅去与张员外谈。” 陈新泉垂眉思索起来。 片刻后,他道:“大舅,这张员外家自家可是永兴的大盐商,我听说永兴县的盐引就集中在张家,刘家和高家三个大户人家手里。” 谢昌明道:“衡州盐政,确实只给了他们三家永兴县的分销权。” “为何他自己做不出雪盐,这是透着古怪?” 陈新泉感觉不对劲。 谢昌明好奇起来反问道:“这雪盐很容易制作吗?” 陈新泉一愣,他看看谢昌明见他神情认真,便摇头。 心里却道:“其实真的很容易!” 不过,他并没打算把雪盐制作方案说出来。 “那不就成了,那张家也是不愿意麻烦才免了精耕雪盐之事。” 谢昌明自圆其说,为张德富开脱。 “大舅,这事,咱们还是得小心一点。私盐毕竟是犯法的活计。” 陈新泉多了点心思。 谢昌明想了想,觉得陈新泉说的对。 便开始思索应对之策。 第96章 没收 谢昌明匆匆忙的来,又匆匆忙的走了。 谢秀儿要留大哥吃饭再走。 谢昌明却说,“今日还要当差,耽误不得,下回抽时间来与妹夫饮酒。” 谢秀儿无奈,只得答应。 陈新泉把谢昌明带来的雪盐酬资,分了一半出来。 留下三吊铜钱,剩下的让谢昌明自己处理。 他预计初七日赶集,便可以把未够秤的雪盐补齐。不过,他的原料不够了。还得谢昌明送些普通食盐给他。 谢昌明说,一斤之内,今日午时便可让陈三根捎回来。 陈新泉同意了。 谢秀儿送走大哥,回到院子里,满脸肃杀之色的盯着儿子。 “陈新泉!” 谢秀儿的声音有些低沉。 “娘,干嘛?” 陈新泉看着一脸杀气的娘亲,心里有点虚。 “你是主动招供?还是我严刑拷打之后,才招供?” 谢秀儿一腔正气的说道。 “这……” “我……” 陈新泉犹豫,要不要告诉娘亲,他炼制私盐的事。 “说是,不说?” 谢秀儿再次厉声呵道。 陈新泉心道:“估计是瞒不过去了,唉!” 他抬头看着娘亲,最后转身回房间,提了三沓钱出来。 “这是大舅拿来给我的!我做了点小玩意给舅舅拿去卖了。舅舅分了我一半。” 谢秀儿愣怔看着儿子手里的三串铜钱。 “你弄的什么玩意,能这么挣钱?” 谢秀儿声音变得柔和许多。 “大舅不让说,娘也别问。富贵人家用的东西。” 谢秀儿深吸一口气,缓了缓自己的情绪。 心忖,既然大哥没对我说,想必真不太合适给我知晓。有大哥看着这孩子,应该出不了什么事! “拿来吧!” 谢秀儿不再问儿子到底做了什么小玩意,但却把铜钱都收了。 “娘,小叔公让我去他那拜师读书了。” 陈新泉提醒娘亲。 谢秀儿回头,看着儿子说道:“你爹已经告诉我了。” 陈新泉又道:“娘,我读书,要买笔墨纸砚的!” 谢秀儿一愣神,再次打量儿子说道:“那又如何,明日赶集,我与你去买便是。还有拜师六礼一并买了。” 陈新泉只得耷拉着头认下了。 谢秀儿手里最后五十文铜钱,昨天都花了出去。昨夜手里没钱的感觉让她几乎要发狂。 今日见到三百文铜钱,心里那股焦虑感才勉强压制下去。她怎么可能,把这些铜钱交给儿子保管。 陈新泉没拿到一文钱,心里却高兴的很。 最起码把娘亲问银钱,是如何得 来的问题糊弄了过去。 把钱交了,此时时间还早,他便拿着刀,把院子外堆放的柳树枝条进行切片加工。 “唉,这刀真不行。切这么一小会就切不动了。” 切柴用的刀不够钢,切了没一刻钟,刀刃就卷了口子。他只好把手里的活停了,他不会磨刀,手劲太小了。 陈新泉走到院子外,抬头看到陈达水向他家走来。 “友水叔,你来的正好。快来锯竹子。” 陈新泉把陈友水拉到身边,拿着陈友河的木匠工具让陈友水开始对竹子进行加工。 陈友水一脸的萎靡之色。 他把自己所有积蓄和大嫂的大半积蓄,都投进的竹子里。 昨天夜里被二嫂三嫂问了几个问题,那两个妇人说,他收了竹子也无用。 桐江村谢家,此时也是五文钱一根竹子。他收的竹子根本不会涨价。 老四十左手倒右手,根本挣不到钱。 大嫂谢小娟被老二老三家的唆使一通,就寻思让陈友水把竹子快点出售,把钱换回来。 陈新泉见陈友水这个状态,便问他为何。 他结结巴巴把事情说了。 陈新泉道:“哦!” “这样呀。你大嫂投入了多少本金进来?” 陈友水道:“大嫂前后两次,给了我八百文钱。” “我自己拢共也就八百文钱。” 陈新泉点头道:“那成,你去数一下除了昨日下午,我娘另外给你钱后收的竹子,你一共收了多少。报个数与我。” 陈友水道:“这里的竹子,昨日我便知道有多少了。我自己收的,加上我从我爹竹林里阀的,拢共三百一十棵。” “堂嫂给的钱收了十棵。现在全部竹子都在这了呢?” 陈新泉道:“也没多少呀!” “你等我,下午便有钱了。我说话算话,你今日卖与我的竹子,我便十文钱一棵收了。” “当然,你也可以与我一道把竹子加工好在交给其他人去买。我估摸着,一棵竹子怎么滴也得买五十文。” 陈友水听陈新泉如此说,脑子有点不够用。 怎么可能呢? 若现在把竹子全卖给石头,他只能挣一贯钱。若真有人高价来买,他可以挣十五贯钱。 “我的天呐,十五贯钱,可以换十五两银子了。”陈友水意动了。 有了这十贯钱,他娶媳妇就有着落了。 陈友水左思右想,急得在院外来回踱步。 陈友河从稻田那边回来,看到陈友水这般神色便问陈新泉:“这是怎么啦?” 陈新泉道:“着急算数呢?爹,别管他,我琢磨了一个新鲜玩意,你帮我打制出来,用来切柳树枝条的。” “哦!对了,折耳根也可以切,还有猪母草。不过这两样东西,你去与小叔公说说让他安排婶婶们去收。” “每样洗净了,收三百斤回来!就说三文钱十斤,天黑之前给货钱。” 陈友河对着陈新泉翻了个白眼,说道:“你哪来那么多钱?” “刚刚舅舅送来了一些钱,爹爹不用担心钱的事情。” “哦,对了还有要收些艾草。唉,糟了,艾草都被许掌柜收了。” 陈新泉忽然想起来,自己可能短时间拿不到艾草了。 “你要打制何物!” 陈友河道。 陈新泉把自己的想法说给陈友河听,又用木炭在包了食物用的黄纸上画的大概的样子出来。 “爹,就是这个。这边我还得让许掌柜帮我带一把特制的切刀。等会吃了饭,我便出去一趟。顺便,把艾草也卖回来。” 陈新泉一边和陈友河琢磨制作切片用的刀车支架,一边整理着思路。 正说话间,陈友湖陈友洋两兄弟过来报到了。 陈新泉又和两位堂叔说了加工竹子的事,他把要求一说,陈友河,陈友洋道:“石头,那么多竹子你要全部锯了,那多浪费?” 陈新泉道:“堂叔忘了,那药水是如何喷洒到禾叶上的?” 陈友河,陈友湖,陈友洋三人同时看向陈新泉提高了声音说道:“你要卖竹筒喷水管子?” “你要卖竹筒喷水管子?” 陈新泉笑而不语。 第97章 出炭 辰时刚过,谢秀儿从院子里出来叫院外忙活的人吃饭了。陈友河,陈友洋却不肯留下来吃饭,他们嚷嚷着回家去吃。 还找了一个理由,说是顺便把陈新泉要用到并收购折耳根和猪母草,以及少量薄荷的事与父亲陈达广说,让父亲安排人去办。 陈友水也嚷嚷着要走,他准备回家去吃饭,却被谢秀儿拉住了。 谢秀儿知道陈友水家的饭点,还要晚小半个时辰。 “老四十,你现在回家去可还没得饭吃,不如就在我家吃了饭,接着干活。” 谢秀儿道。 陈友水拗不过谢秀儿的热情劲,只好点头同意,进屋了。 吃过饭后,陈新泉便把手里其他活都停了,先把柴炭弄出来,比较当紧。 “友河哥你看,这窑木炭烧制得好纯呀。” 陈友湖,从刚打开的土窑门口边上拿出一根乌黑笔直的木炭。 “嚯!友河哥,真有你的。” 陈友洋惊呼道:“这土窑门口的木炭,都是一根到底通体纯乌。我敢保证,我哥手里拿着这根木炭不会冒一缕青烟。” 陈友洋看到外观纯黑的木炭很惊讶。土窑门洞口,能烧制出这么好的木炭,实属难的。 陈新泉闻言,抬头看向陈友湖手里拿着的第一根木炭。 只见木炭的确是同体纯乌,至此他提着一晚上的心思终于放下了。土窑门口的木炭都能烧得通体乌黑,可以预见这一窑炉的木炭烧制应该是成功了。 “这东西,不知道火力如何?” 陈新泉问。 陈友河从土窑洞旁边,拿了一支手腕粗细的木炭出来,他在手里掂了掂,他感觉木炭结实厚重,道:“这个可以试一试,若土窑口的炭都有很壮的火力。土窑里边的炭必定都差不了。” 谢秀儿听丈夫说要试木炭火力,应声道:“我去取火盆,火鸨子。” 陈友河、陈友水,陈友湖,陈友洋四人开始从土窑里一根接一根的出炭。 土窑里面温度还挺高,不过的确没有明火了,几人没干一会就满身大汗。 陈新泉看着一根根完整的和木柴一般无二的木炭,整齐的堆放在窑洞外。心里对木炭的烧制过程,有了一个完整的流程。 “娘!这炭能卖三文吗?” 比起木炭的火力,他更关心木炭的价格。 他知道石炭用来做燃料比木炭更好。只是,目前永兴县城附近没有出土石炭矿。 他只能用木炭来烘焙,不知道其他县有无石炭?其实他不知道,永兴县附近的乡镇是有石炭存储的。只是他们这个时代还未勘探出来。 谢秀儿看了看儿子,又看了看丈夫,低低说了句:“应该可以吧!” 听到娘亲认可了木炭的价值,陈新泉很高兴,道:“娘,一会我去桐江村找谢三公子。你帮我去煮一剂汤药,我要带去给许掌柜。” 陈新泉迫不及待的想要拿木炭去找谢秉礼换钱了,如果可以的话,他接下来便再让父亲装一窑炉木柴继续烧炭。 谢家四房此时很忙碌,谢文元把碳化的步骤交给谢江东亲自把关。 但是,家里用来碳化的器具太小,他累的满身大汗还没产出多少成果。 小规模弄了几锅炭粉出来,便向下一个环节推进,进入蚊香粉末压制成型环节。 谢秉礼自然也要上阵劳作。为的就是早点把蚊香成规模的制作出来,可以及早拿到永兴县上层人群里去做推广。 谢江南也等着带一批蚊香去衡州府。可以打点一下衡州府的学子,提前为蚊香进军衡州府铺路。 两刻钟之后,土窑里木炭都还未全部出完,陈新泉和陈友河便一块到了桐江村。 他们踩在了谢家四房主家午饭时过来,预计到餐饮进行到末尾时去敲门,理应都能找到相关的人。 今日初六日,想必他们都还未离家去读书吧! “爹,你去寻谢举人。我去寻谢秉礼。记住我和你说的话。你别露怯就行。” 陈新泉叮嘱父亲,让父亲去找谢江南谈驱蛾虫药粉和配方的事。 陈友河抿抿嘴道:“若是真这么弄,谢江南肯定会以为我是在糊弄他。” 陈新泉道:“爹,你信我一回,你就直接把药粉给他,告诉他每种药粉的用法用量。” “然后,再给他三根竹筒喷水管子,问他要六十文钱,就说这钱是你做竹筒喷水管子,请人做活的手工费。” 陈友河心中好奇,儿子一向来都聪明,今天却让他做如此不靠谱的事。六包驱虫药粉比竹筒管子更值钱,儿子不让要驱蛾虫药粉的钱,却用三根毫无价值的竹筒喷水管子向人家开口要钱,这种事他没做过,他不觉得谢江南会信他。 但是,儿子这段时间做的事,都证明他的方法是有效的,有用的。因此,他咬咬牙决定听儿子一回,便道:“好,我记住了。你去吧。我自去寻他便是。” 陈新泉到了谢文元的宅门口。他看到谢文元家的门房高大气派,心道:“好高大的门面,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房子都如此高大。” 作为桐江谢家第一个秀才,谢文元家的房子是在四房主宅旁边加盖的。 规模比主宅的略小,但高度略高,这还是谢文山要求的。 原因是不能落了秀才公的气势。 当初另外三房看到这个布局,都笑话四房,说四房主家宅子不如偏房。 谢文山却说,他和弟弟并未分家。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四房必定越来越兴旺。后来的事也证明,谢文山的预言的对的。 得到了谢文山的肯定谢文元对大哥也更敬重,平日里也更主动帮助大哥分担族中事务,四房这边的所有情况都在向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陈新泉敲门,过来开门的路田看到一个陌生黑瘦小孩便问:“你找谁?” 路田没见过陈新泉,他看着小孩儿粗布麻衣,便知道他是普通农田子弟。 但在桐江村他没见过这孩子。 陈新泉拱手道:“阿伯,我找谢秉礼谢三公子,前日我来寻过他的。你告诉他沙洲村陈新泉来寻他便成!” “好的,你稍等!” 路田知道陈新泉,这两日,从主家口中得知了一些信息,这孩子应该就是这两天里三少爷口中的陈新泉了。 第98章 卖竹筒 谢秉礼听说陈新泉来找他,便急急忙忙把碗里饭菜吃完,又向爷爷行礼后,方去门口见陈新泉。 谢婉晴看着哥哥出了厅屋,心想也不知那黑瘦小孩有没有带蜂蜜来。 谢秉礼见到陈新泉很高兴,他道:“新泉,走去我屋里说话。” 陈新泉背了个小竹香笼,笑着道:“三公子寻个安静的地说话就行。” 陈新泉不想与谢秉礼去他那个书房谈事,他耽心自己收不住嘴,到时候又说出一大堆,如何大规模运输并同步销售蚊香的点子。还有就是,他不知道父亲与谢江南谈话要用多久时间。 谢秉礼以为陈新泉背篓里有许多重物,因而不愿意负重再多走远路,而是想找个就近的地方商谈事情,便笑着答应。 他在主屋旁边找了一个偏僻的屋子。两人就着条凳坐下,便商谈起事情来。 “上回寻三公子,多亏了碗晴小姐的帮助,才顺利见着三公子。今次我带了小半块蜜饼过来。还请三公子交与婉晴小姐。也算是我对婉晴小姐的感谢。” 陈新泉从背篓上层,拿出一个竹筒子交给谢秉礼。 谢秉礼心想,定是妹妹敲诈了陈新泉。 他笑着接过说道:“新泉有心了。” 陈新泉腼腆一笑道:“实在是蜂蜜产出有限,几日时光亦不得二三两。三公子勿要觉得我小气便好!” 谢秉礼知道,陈新泉绝不会为了送一点蜂蜜来找他。 他道:“新泉说的哪里话,是舍妹顽皮了。新泉如此有心,我感谢都来不及,何谈责怪。” 陈新泉道:“今日家里出了些柴炭。我个人觉得,品质还不错,因此特意拿了样品过来。请三公子过目。”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背篓里拿出两段,一尺多长拳头般粗细的乌黑柴炭。 看到柴炭谢秉礼瞬间想起,大伯谢江东炼制蚊香所需材料时,抱怨柴火不好控制火候。 “新泉的意思是,可以用柴炭做烘焙的原料?” 谢秉礼问道。 陈新泉点头,又道:“我琢磨了两样铁器,或可用来大量制作蚊香原料碳化粉末。” 陈新泉从怀里掏出一份白纸。 白纸还是他向陈达广讨要的。 谢秉礼接过纸张,白纸上用黑色木炭画了两幅画。 纸里的两幅画,形似两个椭圆的水缸。 在水缸两端各有一个口子,口子边上还画了盖标注了尺寸。 “这个大的容器我叫它碳化炉,按照上面标注的尺寸打制出来,一次可投入八十到一百斤原料粉末。” 陈新泉解释如何使用粉末碳化炉。 谢秉礼听得起劲,不住的点头,他这时后悔没带一支笔在身上。 以便详细记录,陈新泉讲解的碳化炉各个部分功能,以及使用时的注意事项。 “这个小的器械,叫做粉末碳化精练锅。一次可投入五到八斤粉末进行碳化。” 陈新泉开始仔细解说,第二个图形的结构和操作要领,谢秉礼认真的听着。 “三公子若能寻到石炭自然是最好的燃料。若是没有石炭便可用这木炭做燃料。” 陈新泉说道。 谢秉礼道:“石炭我知道,双流镇便有石炭矿。只是,那石炭运输至梅沙圩也不便宜,未知你这木炭售价几何?” 陈新泉道:“我欲售价三文钱一斤,三公子可拿了这两支木炭去试一试火力,看看是否值得三文钱的售价。若值得,寻人至沙洲村捎个口信,我便安排人送过来。” 陈新泉快人快语直接说完。若你谢秉礼不用我的木炭,我自有其他用处。 谢秉礼略做思索,答应先试一试木炭的火力再做定夺。 他其实也在琢磨如何提高蚊香原料的产量,只是时间尚短,他还未曾琢磨出来。 对于改善燃料,用木炭替换柴火的主意,谢文元已经提了,并且已经差人去其峰乡做采买了。 据说,其峰乡有许多专门烧炭的樵夫,他们有过硬的烧炭手艺。他们烧出来柴炭无烟,耐烧,火力极大,只是,他不知道售价几何。 陈新泉见谢秉礼答应试过柴炭的火力,再做定夺便告辞离去。 他希望谢秉礼把蚊香的成本,控制到尽可能低一些。这样蚊香才更有机会为他带来些许收入。 谢秉礼欲从家中拿些零食给陈新泉带回去,陈新泉笑着拒绝。 “我与爹爹还要去梅沙圩买铁器,行走多有不便。零嘴就不带了。” 陈新泉说明他还要去梅沙圩办事。 谢秉礼听他这么说也觉得,带些零食去集市不合适,便没在坚持。 陈友河比陈新泉早了许多时间从谢江南家出来。 他按照陈新泉的办法,拜见谢江南。谢江南很客气的接见了他。 陈友河很直接了当的说:“秀儿本不同意我来寻举人公。不过,这些日子,我与我儿配制了几副驱蛾虫子的药粉。昨日用了一些,对稻田蛾虫有些杀伤力。” “因此我觉得,也许举人公可以为梅沙圩的稻田做些事情。” 谢江南道:“友河兄弟大能。我可是知道,你儿陈新泉研制出了驱蚊良方,今日又得了驱蛾虫良方,如此才智实属不易。” 陈友河不知道谢江南是真心恭维,还是说说表面话。 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从背篓里把三种分量,共六包驱蛾虫药粉的用法用量说了一遍。 谢江南也仔细听着。 陈友河快速说完,便又拿出背篓里的竹筒喷水管子,交给谢江南。 谢江南自然是认识这东西的。 陈友河最后道:“三支竹筒喷水管共六十文钱。六包驱蛾虫药粉,便送与举人公拿去稻田里做实验。还请举人公给我六十文钱。” 谢江南明显一愣。 他寻思,陈友河这个举动,有点不按套路出牌。 竹筒喷水管子,能值二十文钱一支?开玩笑的吧,一整根完整的竹子都不过三四文钱。一节竹筒管却要价二十文! 他并不差钱,却并非不知竹子的市钱。 二十文钱,差不多能买二十支竹筒喷水管子了。 不过,他并没有计较陈友河的漫天要价。 略作愣神之后,便爽朗大笑着,数了六十文钱给陈友河。 陈友河拿了钱便告辞离去。 第99章 当真 陈友河在谢文元家门口等了一小会,才见儿子陈新泉在谢秉礼的陪同下,自秀才公家大门出来。 谢秉礼见到陈友河,朗声笑着说道:“族姐夫,既然来的桐江村,何不与新泉一块进屋去坐坐?” 陈友河赔着笑脸道:“三公子客气了。今次就不坐了,眼下还有许多事情要忙,这会赶着去梅沙圩办事。日后得闲,再来韬捞三公子。” 谢秉礼见陈友河拒绝,也知道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便不再留客。 待陈新泉父子离开,他便急匆匆去寻他爷爷谢文元。 陈友河带着儿子陈新泉离开桐江村四房后,到了岳父谢大山家,谢大山家院子外堆满了竹子。 岳父谢大山和大嫂梅氏在院子外等着送竹子的乡亲们,此时见陈友河与儿子陈新泉一块来家里,赶紧招呼。 陈新泉看到地上摆放着一堆堆的竹子,心中甚是欢喜,他笑着问:“外公,到目前为止一共收的多少根竹子?” 谢大山愁苦着脸道,“已经收了八百多棵了。实在是太占地方了。再收一百多棵,真不知道往哪放了!” 陈新泉走到外公身前拉着外公的手说道:“没事的,外公,明日我让人过来将现有的成竹加工一下。最早,后日便能开始发卖竹子换钱了。” 听陈新泉这么说,谢大山很高兴,大外孙陈新泉的自信,又给了他一剂强心针,他愁苦的心思也没那么重了。 昨日,他弄了一亩稻田来养鱼儿驱蛾虫,刚刚他才从稻田边上回来。 在稻田里,他看到禾苗上的青蛾虫子已经少比昨日了一些。 虽然,禾苗上的青蛾虫子只比昨日时少了一些,但是却比旁边其他的稻田里的禾苗上,青蛾虫子少了许多。 那些没有养鱼儿的稻田里的禾苗上,青蛾虫子已经把两三片青嫩禾叶啃食得就剩一支筋骨。 这样子下去用不了三天,稻田里的青嫩禾叶差不多要被青蛾虫子啃食完。 如此下去,今夏的稻子收成不知道能有几斗。 看到了鱼儿驱蛾虫的效果,他知道大外孙给他提供的方子是对的。 “来,来先进屋里说话,在这外头说话,凭的让人说笑了。” 谢大山拉着外孙往家里走。 陈友河急忙道:“岳丈,我与泉儿还得去梅沙圩采买物件,明日用来你处制作竹子用的物什呢,此时再不动身前去,一会到了梅沙圩可没好物什给我们选了。” 谢大山听闻外孙和女婿还有正事要去办,才没在留客。 陈新泉道:“明日外公说不定就要心疼眼下,这些竹子了。” 说着,他与爹爹一同告辞外公与大舅母。 ~~~~~~~~ 谢江南小院里,陈友河走后,林氏手里端着茶水,与女儿谢婉瑜同时走入会客间。 谢江南在客厅旁的会客间,接待的陈友河。 不过,林氏茶水都还未来得及上,陈友河便已离去了。 “爹!这包裹内的物什,真能杀死青蛾虫子吗?” “若真如此,我们就不用损毁稻田里的禾苗了!” 谢婉瑜听到了陈友河与父亲谈话的大部分内容。 父亲得到了杀灭青蛾虫的药粉,她的心情也异常欢喜。 若这个驱蛾虫药,真的能杀死禾苗上的青蛾虫子。那么她们整个桐江村,便可免了改稻为黍。 谢江南点头,对着外边的佣人道:“墨香,你拿上一个木桐和水瓢,与这几包物什与我一块去二叔家。” 谢江南安排家里的佣人,拿上器具与他去谢文元家。 他所思所想,并不仅仅是桐江村自家这几十亩水稻田。 他所想的是整个永兴县的水稻田,整个衡州府和永州府柳州府的水稻田。 那些地方的蛾灾更严重,或许现在研制出杀灭青蛾虫的药粉有些太晚了。 然而,只要有切实可行的解决措施,对于百姓和地方安定便是一件惊世大功。 “爹爹,我也要去看看。” 谢婉瑜心想,父亲定是寻了二爷爷一同去田间做驱蛾虫尝试。 她也想看看,眼下困扰二爷爷许久的青蛾虫子,能不能被沙洲村陈家人研制出来的杀虫药粉杀灭。 谢江南点头。 林氏亦道:“夫君,亦带上我!” 谢江南看看妻子,缓缓点头。 林氏出身于县城书香门第,她对农田事务并无甚了解。 但是,林氏平日里并不讨厌他们农家的生活。 日常生活中,反而经常与农家妇人交往相处甚欢。 对此,谢江南非常喜欢。 六岁的谢秉信吃完了饭,从正屋走进会客间,道:“我也要随娘去。” 谢江南欣然答应。 一家人连诀出门,来到谢文元家。 远远的谢婉瑜看到,自二爷爷谢文元家正门口,远去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 她认出那两个人,正是那日与她们同行,去县城的陈家父子俩。 她心道:“为何只见陈家族姐夫进屋,却未见那小郎进屋来。莫非,小郎在门外等他爹爹?” 这个掏了蜂巢的小孩,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一个勇敢的男孩子。 谢秉礼还未走到堂屋,耳边听到爷爷的长随路田大声说道:“三爷找二太爷。” 谢秉礼不由的好奇,三叔家此刻应该也正是用餐时间,他心道:“三叔这个点来寻爷爷,必定有急事。” 他放下自己手里的事,快步走到堂屋。 谢江南进了二叔谢文元家院子,但未让妻子女儿随同进堂屋来与谢文元见礼。 他走到堂屋便对谢文元道:“二叔,快快与我前去稻田里,我得了一物,或许可以杀灭了青蛾虫。” 谢文元闻言,惊得从椅子站起来,急道:“当真!” 他正愁着如何推迟,执行族长下达改稻为黍的命令。 就在今天上午,长房的几个主事人带了头。 已经安排部分族人,开始处理水稻田里的禾苗,他们带了个头,二房和三房四房才好跟随。 族长和长房的人也知道,改稻为黍的事,需要有个人带头先做,后面的人才会跟随。 只是,今天其他三房的族人,还磨磨唧唧的磨着洋工,没什么动作。 谢江南带来的这个消息,简直就是天籁之音,他长衫都不换,挽着谢江南便往屋外走。 第100章 三支竹筒(加长版) 谢文元的激动是发自心底而来的,如果,侄儿真的有可以杀灭青蛾虫的法子,谢文元和他们谢家四房的二百多族人,便不用改稻为黍了。 “二叔,莫急,你把鞋换了,咱们再去不迟。” 谢江南看到二叔脚下,穿着普通薄底布鞋,急忙提醒二叔先换鞋。 谢文元回过神来点头,他确实有点激动过头了,于是,急忙奔回卧房去换鞋。 如此一行十余人,出了村庄,谢江南走在前头,他径直往距离村子稍远的稻田处走去。 小不点谢秉信,迈着短腿跟在大人身后,他见已经来到了稻田边上。父亲却不停步,还要继续向远处行去。 他有些跟不上大人的步伐,便扯着嗓子问道:“爹,为何要去更远处的稻田剿灭青蛾虫子。而不是就近找一块稻田,用药试一试便知道了?” 谢婉瑜腕了他一眼道:“小笨蛋,爹是要去寻了青蛾虫子最多的禾苗,用驱蛾虫药粉洒在那些地方,看杀灭青蛾虫的效用到底如何。他不是要去更远处稻田里尝试。” 谢秉信不服道:“那不也是要更远处的稻田杀灭青蛾虫子吗?姐姐不许说我笨蛋!我说的话没有错!” 谢文元一脸和气的看着谢秉信柔声说道:“小五,你姐姐说得对。你爹是要去到村庄东北边那处青蛾虫子最大,最多的稻田里,试这个驱蛾虫药粉。” “只有在青蛾虫最猖獗的地方,用过驱蛾虫药粉有了效果,才能证明这个药粉是可用的。” 他见谢秉信走路的速度渐渐有跟不上的节奏,又道:“怎的,你不愿意走了,让路田背你可好?” 谢文元语气和蔼。 谢秉信闻言,低头看向自己的脚下,他发脚下的鞋子,底部沾满了田埂上的泥巴。他每抬一下腿,便觉得脚下沉重无比,难以迈步。 “不要,我要自己走去!” 谢秉信倔犟的坚持,要自己跟着父亲走到稻田里去。 谢江南听了儿子的负气之言,心知儿子是走得累了。他抬头朝那处青蛾虫灾最严重的稻田方向看了看,回头对着儿子说道: “秉信,让你田叔背你走。咱们走快点,待会回来的时候,你自己走。” 谢江南对儿子说完,又看向妻子林氏道:“娘子,你看着点瑜儿,别摔了。” 林氏道:“我看着的,夫君放心走前带路便是。” 谢秉信被父亲安排,骑在了路田的背上。如此,便安静了下来。 又走了一刻钟,到了目的地, 这一处稻田距离桐江村比较远。同时由于稻田地势较高的缘故,灌溉用水不是很充足,稻田的肥力相比之下也比较差。 因此,稻田中禾苗上的青蛾虫子,比其他稻田里要多一些。 众人停下脚步,围在田埂边上。 谢江南让墨香把肩上挑着的木桶放下。 “江南,这个药粉要如何使用?直接洒在禾苗上吗?” 谢文元见谢江南自木桶内拿了一个布包出来,打开查看。 布包里装了满满当当,一包极细的粉末。 粉末呈现轻微的土黄色泽,其中有些许黑色粉末。 谢江南摇头答道:“需要泡水调制。然后才能用。” 说完,他抬头看向路田与墨香道:“路田,墨香,你俩看好了,这三种布袋中的药粉,小包的药粉用木桶配七成的水。” “中包的药粉,配一整桶水,大包的药粉咱们先不用,待用了小包的药粉之后看看情况在做打算。调制药粉时先在木桶内装水,后放入药粉。这药粉入水后有刺鼻的异味,你们拿了布条遮住口鼻。” 谢江南吩咐的仔细。 路田与墨香闻言照办。 待药粉入水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从未闻过的怪异气味。 众人芬芬以衣袖遮住口鼻。 过了几息时间,空气中弥漫的异味缓缓消散。 谢江南却一直认真看着路田和墨香搅拌木桶里加入药粉的水。 “搅拌均匀,桶面上没有粉末了便行。” 待路,墨两人搅拌了一会之后,谢江南提醒着说。 又过了小半刻钟,路田与墨香才停下手里的活,他们同时满意的将盯着木桶的眼神看向谢江南说道:“老爷,药粉已经搅拌均匀了。” “三爷,药粉已经搅拌均匀了!” 众人闻声,便围过来看木桶里的药水。 只见木桶里,米黄色的水中,有一层细细的土黄色泡泡。 “三叔,这驱虫药水要如何使用?” 谢秉礼不太愿意凑近了去看,他对木桶内药水散发出来的异味,有些敏感。 刚刚他不小心闻了一口,便觉得口干舌燥有些不舒服。 木桶里的药水要怎么弄到禾苗上去,是直接倒入水田中,还是怎么的处理,谢秉礼可没猜着。 不单单是他没猜到木桶里的药水要如何处置,才能驱赶走禾苗叶上的青蛾虫。 在场人中,除了谢婉瑜听到了陈友河与他爹爹谢江南交谈的内容知道药水要如何处置之外。 其他人,均盯着木桶,心里琢磨要如何处置木桶内药水,方能驱赶禾苗中的青蛾虫。 “就用这个!” 谢江南轻轻一笑,举手晃了晃手里握着的竹筒喷水管子。 “射水枪!” 谢秉信惊喜的道。 他和堂兄弟姐妹们,玩过这个可以喷水的竹筒管子。 平日里小伙伴们都叫它射水枪。 “对,就用这个喷水竹筒管子。” 谢江南说着,接过路田手里用于搅拌,木桶药水的竹筒喷水管的推杆竹签(竹筒喷水管活塞推杆),将竹签包了粗布的一头插进竹筒管里。 然后,他一手握着竹筒管子上部三分之一的位置。将竹筒管子有竹节的一头,插入木桶药水内。 另一手,抓着竹筒喷水管塞子竹签的尾端,向上抽出。 只听到竹筒管子“吸溜”一声轻,竹筒喷管内便有了药水。 “你们往后靠一靠,这药水的气味有些怪。” 谢江南拿着竹筒管子带竹节的一端,以三十五度斜角朝上端着。 闻言,众人芬芬后退两步,离开谢江南五六尺远。 待众人退后,谢江南手上使劲,推动射水枪内的竹签杆。 只见一束散开了的水花,不疾不徐的自射水枪喷头处涌出。 在谢江南身前两三尺的半空中飘洒成水雾,随后落入被青蛾虫子啃食了不少嫩绿叶子的禾苗上。 “爹爹,这个射水枪真没劲!水柱都没有形成。指定是个坏的射水枪?” 谢秉信囔囔道。 他见父亲推动了布塞竹签,射水枪里喷出来的水,却只落在了父亲身前两三尺的禾苗上。 见此,他大感失望,他还想着爹爹这么大的人,玩射水枪,指定是能将水柱射很远的。 站在谢秉信身旁的谢婉瑜,对着弟弟翻了个白眼。 “傻子,你不懂就别乱说。爹爹手里的不是射水枪,是喷水管子。用来喷驱蛾虫药水的。” 谢婉瑜一眼就看出了爹爹手里射水枪的不凡之处。 她不满的怼了弟弟一句。 “哈哈哈!瑜儿,果然聪慧!小五,这可不是你们玩儿的射水枪,这可是用来杀灭青蛾虫子的喷水筒子。” 谢文元听闻谢婉瑜如此说,当即哈哈大笑道。他没想到还不满九岁的婉瑜慧眼如炬,一眼便看懂了江南手里拿着的竹筒子的真真用处。 当他看到谢江南手里的竹筒喷水管,喷头处喷出来的水在空中形成的不是水柱,而是散开的水花时。 他便明白,这支小小喷水竹筒管,不是普通的射水枪。而是经过加工过的喷洒药水的竹筒管射水枪。 说话间,他看到禾苗上空,四处飞舞的青蛾虫子。 当竹筒管子里的水雾,飘落在禾苗叶片上之后。 只过了几个眨眼的功夫,洒落了药水的禾叶上,附着的青蛾虫子,就像受到了刺激一般。 它们惊惶失措的四处乱窜。 见到青蛾虫子四散逃离。 谢文元心中大喜,这么久了,他还是第一次见禾苗里的青蛾虫子被药物一刺激,马上做出剧烈反应。他做了多少次驱蛾虫尝试,从没有见到过如此情景。 此时他很看好这个药水,心中也认定这个药水将会对青蛾虫子形成有效的驱赶作用。 谢文元笑完,伸手向墨香要了一支竹筒管子。他要亲手试一试,将驱蛾虫药水洒到禾苗上去。 如此有趣的驱虫药水,他怎能错过了第一个试用的机会。 他左手握着竹筒管,将竹筒管子有竹节的一端,插入木桶药水内,和谢江南那样,他一手抽动竹签杆子,将药水抽入竹筒管内。 “吱,吱吱!吱,吱吱!” 一声悠长的水流挤出竹筒的声音,自谢文元手持的射水枪喷头发出。 同时,禾苗上空一束四五尺高的水柱,抛出一个优美的弧形,快速坠落在八九尺远的禾苗上。 禾苗的青绿叶片被空中坠落的水柱砸中,猛烈晃动起娇柔的禾叶。 “嚯,好嘞,小叔公好厉害,小叔公的射水枪,水射得好远呀!” 谢秉信见到空中出现了很远的水柱,高兴的手舞足蹈起来。 谢婉瑜叹了口气,悄悄的移动脚步,离她这傻兮兮的弟弟远了几步。 谢秉礼见状心中顿时便明白了竹筒管的作用和要点他说道:“三叔手里的竹筒管是洒水型喷水枪,爷爷手中的竹筒管子是射水型水枪。若没猜错,第三支竹筒管必是不远不近的散射型水枪了。” 他转头看向手里握着竹筒管子的墨香说道:“墨香,把竹筒管子给我试试!” 墨香将竹筒管子交给谢秉礼。 谢秉礼接过竹筒管子,依样画葫芦的将竹筒管内注满水。 “吱,吱吱!” 射水枪喷头处,喷出四条小水柱,水柱在禾苗上空画出一个优雅的弧形,落入禾叶中。 水柱击打着禾苗青叶,药水洒落四溅,激起禾苗青叶一片涟漪。 “三哥的射水枪亦无趣,水柱射得一点都不远。” 谢秉信还停留在比谁的水枪喷出的水更远些的思维中。 “三哥果然猜中了!” 谢婉瑜高兴地说道:“快看,青蛾虫子离开了落有药水的禾叶!” 谢婉瑜看得仔细,谢江南最开始喷洒药水的那一处禾苗。禾叶上青蛾虫子在药水落入后便快速飞走了。 离开了禾叶后的青蛾虫子,便未再落回喷洒过药水的禾苗上。 谢江南定睛看去,那处喷洒了药水的禾叶上,的的确确没有了青蛾虫子的身影。 第101章 卖炭 陈友河与陈新泉赶到梅沙圩,父子俩直接来到许三千的许记杂货铺。 许三千原本打算申时三刻,动身去沙洲村寻陈新泉拿黄花蒿汤药。 此刻见到陈新泉过来寻他,他心中甚是高兴。 陈新泉见到许三千,也不客气他直接向许三千开口要了三斤食盐。 “贤侄,为何一次要这般多的食盐?” 许三千惊呼。 陈新泉道:“家里在烧响炭,需要一些盐用来掺和进封堵土窑的门洞。” 许三千好奇,烧响炭居然需要食盐。他忽然想起,其峰乡有一个烧炭人,也数次在他这里采买过数量比较大的食盐。 “贤侄果然聪慧,居然懂得烧制响炭。” 许三千又嗅到了商机,他道:“贤侄若有多余的响炭,可送至我处售卖。我定给贤侄一个公道价格。” 一旁安静听着两人交谈的陈友河心中感到奇怪,许三千居然不问石头,为何在烧炭时需要用到食盐。反而想都不想,直接开口向石头讨要转卖响炭给他售卖。 “许掌柜,您不是认真的吧,此时五月,距离天气变冷可还有四个月。您这时就开始存储木炭?” 陈友河打断两人的话,很认真的问。 如今,他刚学会烧炭的手艺,若有地方发卖木炭,自是一件大好事。 如此一来,他便多了一个营生。 “友河老弟说的是,如今收炭是有些早。” 许三千听陈友河发问,略一思索答道: “不过,我知道马山乡有几个烧制作坊,他们每月需要用三五百斤上好的木炭,用来引火助燃。上月他们还曾来我处询问,有无品质极好的木炭发售。因此我才有此一说。” 陈友河闻言,心中欢喜,他心中暗忖看来木炭并不是只有天寒时才有需求。 他侧头看向儿子陈新泉,见儿子亦侧目看向他。 陈新泉知道父亲的意思,便对着许三千道:“许叔既然有既定的客户,那自然是美事。不过,我爹爹烧制木炭的手艺还不太熟练。他日若有了好品质的木炭,到时候定会送来与许叔瞧一瞧。” 许三千哈哈笑着道:“如此就多谢贤侄了。” 他明白陈新泉算是答应,有好炭便送到他铺里来售卖。 陈新泉心中也是大感意外,他烧制木炭原本是准备用来烘烤艾草,柳树枝条等中药材。后来,打算卖一些给谢秉礼制作蚊香。 没想到谢秉礼没能马上答应购买他的木炭。 反而是许三千向他求购木炭。 “许叔我让您准备的东西,是否已准备妥当?” 陈新泉赶紧把话题拉回到自己来许记杂货铺的目的上。 许三千呵呵笑道:“都已经准备妥当,除了铁器还放置在聂铁房。其他的物什都在这里了。” 许三千指着柜台旁边一个麻布袋子。示意陈新泉去查看一下。 陈新泉道:“如此就多谢许叔了。” 陈新泉把父亲后背的竹篓取下来,从里面拿出两个封口的竹筒。 “许叔,这是刚刚煮好的诊治打摆子病症的汤药。” 陈新泉一边说,一边把竹筒交给许三千。 许三千高兴的双手接过。 “贤侄有心了,你让我准备的零钱,我也准备好了,你稍等一会,我进去拿出来。” 许三千拿着竹筒进了店铺后堂,他家内宅住处。 陈友河听许三千说儿子还有零钱放在许三千家,便问道:“泉儿,啥零钱?你何时还有零钱放在许掌柜处?” 陈新泉道:“爹,是许掌柜用我们煮得黄花蒿汤药,给一位贵人治了打摆子病症,贵人给的赏赐。” 陈友河点头,又叮嘱儿子道:“你万不可乱收钱,不该收的钱咱们一个铜板也不能收!” 黄花蒿汤药能治打摆子病,虽然是一件好事,但黄花蒿汤药本身是有毒的,他人若弄了此方子去治病还好,若弄了去害人可就要祸事了。 “好,爹,我明白的!” 陈新泉答应父亲的要求。他也明白,自己并不是郎中,并不适合收取病人的费用。 没过多久,许三千提着一个粗布袋子出来。 里面装了一大袋子铜钱,至于碎银子许三千另外拿了一个小棉布袋子装好。 “贤侄,清点一下数量看看是否对!” 许三千把铜钱和碎银子放到会客茶几上,满脸笑容的说。 “这次我就不数了,我相信许叔能掌握账目。” 陈新泉觉得,许三千第一和自己交接银钱,不可能从中作梗,便不打算清点麻布袋里的铜钱数目。当然,真早一一清点必然耗时颇长,他对许三千是信任的,便觉得没必要消耗这个时间了。 “还有几样东西,不知道许叔店铺里是否有货?” 陈新泉把碎银子交给父亲,又问许三千道。 “贤侄,除了食盐还需要何物?但说无妨!” 许三千道。 陈新泉道:“我过几日便要去我小叔公家读书,需要置办拜师用的六礼。” “外加笔墨纸砚若干,许叔店内可有相关物品。” 许三千呵呵笑道:“拜师所用的六礼,腊肉,我店内自是有的,不过芹菜却没有。” “莲子,红枣,桂圆与红豆自是都有。我为贤侄备妥除芹菜之外的其他五礼。” “至于,笔墨纸砚,当然也有,只是毛笔稍显粗劣了些,贤侄若不嫌弃,我也一并为贤侄备妥便是。” 听许三千这么说,陈新泉很高兴,他没想到居然能在许三千铺子里享受一站式购物,便道:“如此就有劳许叔了。还有一事,许叔务必答应。” 许三千看陈新泉说的严肃,立马正色应道:“贤侄请说!” 陈新泉道:“若是有人打听食盐的事,还请许叔为我遮掩一二。” 许三千好奇了,这又是为何,他道:“这是为何呢,贤侄购买食盐既是有正当用途,便可正常购买。” “许叔,有所不知。我爹爹并不无意长期从事烧炭。若被官家知晓我爹爹会烧制响炭,我怕官家到时给我爹爹增加炭税!” 陈新泉并不愿意父亲,由一个种田农民变成烧炭翁。 烧炭并不是什么深奥的技术活,他的技术壁垒很低。 沙洲村附近没有多少山林,烧炭的原料便无法保障。因此,沙洲村并不具备成为一个烧炭基地的基础。 “原来如此,这个好办,只要陈兄弟,在十月天寒之前每月售炭不出五百斤,官家并不会任意加派炭税。” 许三千道:“炭税是在天寒时才征收,平日里允许少量交易的。” 闻言,陈新泉这才松了一口气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我家烧炭自用,也不用交炭税?” 许三千道:“自用木炭的话,确实未听有课税一说。但若数目巨大,好像是每月超出五百斤木炭,便可课征炭税。” 许三千对于大周税法有很深入的研究。 他店内的木炭,每年都要缴纳至少三个月的炭税。普通家庭用炭数额巨大是会被征税的。 第102章 遇险 “如此便甚好!” 了解了大周朝的炭税后陈新泉心中大喜,知道官家征收炭税的起步线,他便可以在有限额的范围内,使劲的造了。 按照每月自用五百斤木炭的数额,他还可以每月收购不超过一千五百斤的木材。 “贤侄,关于艾草的事情,谢江东与我谈妥了,他们以每十斤六文钱的价格给我交易。我同意了,今次收了一万零五百斤艾草。我算上相关损耗,一斤艾草估计能挣一文钱。” “不过,由于我这边有了收购艾草的渠道。谢家打算让我继续操持本地的艾草收购事宜。若需要增加大量艾草订单的话,他们会自行去外地采买。” “这事让我觉得很奇怪!贤侄觉得,我是否应该接着收购艾草?” 许三千很认真的请教陈新泉。 “哦,这是好事。谢家这是在分担风险呢?你收购艾草有得挣,当然可以继续收。收好艾草之后,按照他们的要求,再转手卖与他们。” 许三千有些苦恼的说道:“可我正为此事感到疑惑,照理说谢家自己就可以收购的东西,他为何还要转手给我来挣一笔钱?” 陈新泉笑道:“当然是为了减少管理费用。你想想看,他们若是全部原料都自己安排人来收,他得请多少人帮工?” “帮工的人数多了,官家那边会如何对他们,旁边虎视眈眈的梅家会如何看待他们?” 听到这里,许三千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贤侄看得透彻,我领教了。” 听了陈新泉的分析,许三千由衷的佩服陈新泉如此深刻的见解。 “这一次,谢江东直接支付了三千斤艾草的费用与我。我这边转运了八百斤去桐江村。剩下的,等他们另外通知送货时间。这次你的中人费用,许叔我做主就给你一两银子了。” “你看可行?” 许三千征询似的问陈新泉。 “啊!” 陈新泉被许三千的话惊了一跳,他急忙拒绝道:“许叔不可,你已经在蚊香售卖的业务中给我佣金了呀!怎能在艾草售卖之处再给一次?” 听陈新泉话里有坚决拒绝的语气,许三千道:“贤侄,既然你不收这笔中人费用,那我便自作主张,给贤侄送一套笔墨纸砚了如何?贤侄若在拒绝,我便要生气了。” 许三千神情很严肃的说,他同时眼睛怔怔的看着陈新泉。 陈新泉,知道若再拒绝许三千赠送笔墨纸砚的好意,那他便有伤人心的嫌疑了。 他只好谦逊的道:“如此,便有劳许叔破费了。我实在受之有愧!” “哈哈哈,这就对了,贤侄一定要收下。好了,咱们是先把东西带上,还是一会你们再来铺子里一趟,取货。” 许三千很高兴,不过他实在很忙,便决定先带陈新泉去聂铁房,拿了那些铁器之后,在进行后续的事宜。 陈新泉道:“自然要先带上,说实话,今日耽误了许叔如此久的时间,实在不好意思的紧,一会还要请许叔带着我和爹爹去铁器房拿铁器。” 陈友河把采买的货物,一件件的装进背篓里。 当他手里拿到三斤食盐时,他心道:“这个臭小子要那么多食盐,难道真是用来烧木炭用的?” 陈新泉让铺子里的账房记了数,最后一结算,一共三两四钱银子。 他让父亲拿了棉布袋子里的碎银子交给店铺账房。 许三千知道这时若再给陈新泉折扣,指不定陈新泉下回就不来他这铺子采买了。于是,便示意账房把钱收了。 聂铁房是专门买卖农用铁器的铺子,与铁匠铺有很大区别,不过铺子里也有一个铁匠坐镇。主要是修补一些锅,锄头或者剪刀之类活计。 打制铁器的活计是不对外做的。平常时节只会自己做一些精细的物件。 陈新泉要打制的钻头和手锯,都是许三千用了精铁打制的。 看过成品之后,陈新泉心里对他眼前这些铁器还是有些小小的不满。不过他也知道,这个时代,精致铁器匠人,都被京师征用了。 他们这偏远地方的铁匠能打制一些犁,柴刀,菜刀什么的就算了好铁匠了。 “许叔耽误您这么长时间,真是对不住了。您先回去忙吧,我与爹爹,这便回去了。” 陈新泉从聂铁房出来,便与许三千告辞。 “那好,贤侄,陈老弟,你们慢走。我就不送了。” 许三千对着陈友河陈新泉拱手行礼道:“明日我将贤侄所要之物,一并准备妥当,便送去沙洲村。” “如此,便多谢许掌柜了。” 陈友河同样拱手行礼,感谢许三千的热情接待。 离开聂铁器,陈新泉对陈友河道:“爹,咱们是不是应该买点柴胡,霍香,干姜回去?” 陈友河背上的竹篓有些沉,他把口袋里装碎银子的布包,塞到儿子手里道:“你自去买吧!我得背着箱笼去寻三根,这一箱笼东西真是挺沉的。” 陈新泉也看出了爹爹背着竹篓的艰难神态,便点头同意了。 陈友河耽心陈三根今日会提前收车,若是他到停车点时间晚了,陈三根已经发车回村了,那他可得背着这么沉的一背篓货物回村。 陈新泉拿了一沓钱兜进怀里,又把剩下的钱还给父亲,便转身去药铺买药材。 到了药铺外他发现,药铺里有十几个人在等着郎中看诊。 那些人多数都在发着寒,陈新泉猜测,他们可能都是些患了打摆子病症的人。 陈新泉忽然想,自己应该把黄花蒿汤药的方子公开了。 那样的话,这些患了打摆子病症的人,便能好的快些。也能免了他们身上的病痛。 他举步走进药铺。 一个二十多岁的健壮汉子,急冲冲的从药铺里跑出来,陈新泉一个躲闪不及。 整个身子贴着壮汉的腿脚,被撞着腾空而起。 随后,他感觉身体在空中失去重心,紧接着后脑传来一阵惧痛。 “啪!” 陈新泉后仰着,重重的摔倒在药铺门口,后脑勺撞在药铺的木制门槛上。 他感觉有些眩晕,然后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嗨,那汉子,你把这孩子撞了。怎的如此无礼。” 有人看到一个小孩,被那大汉撞翻在地,便出言训斥。 哪知那汉子,头也没回径直走出了药铺,消失在街上。 “大夫,快来救命呀,这孩子被人撞翻在地。他晕过去了。” 那人急忙大叫着,让大夫过来看地上躺着的孩子。 药铺内坐诊的大夫看到自己药店里,忽然晕倒一孩子,他也急了,便赶紧放下手里的病人,急忙走出来查看地上晕倒孩子的情况。 第103章 奇货 待把木桶内的药水喷洒完毕,众人对驱虫杀虫药的效果有了直观的结论。 这药粉有效果! “好了,都回去吧!” 谢文元吩咐众人往回走。 谢江南想了想,便点头应道:“回家吧!今日还看不出效果。需得明日,看禾苗上是否还存有青蛾虫子,方知此药粉效果几何。” 众人疑惑,那不是还有四包药粉没有用吗?何不将余下四包药粉也喷洒完了,方才回家去。 不过,谢文元和谢江南都说可以回家了。 大伙也没说什么,纷纷往回走。 回到家中,谢文元叫住谢江南。 “江南,此物是如何得来?” 谢文元直入主题,他明白这种东西,绝不是谢江南自己鼓捣出来的。 谢江南没有隐瞒,把陈友河送药粉到他家的经过说了一遍。 “陈友河!” 谢文元听完谢江南的讲述,轻声低唤了一句。 这个名字,昨天给他带来了一次惊喜。今天又一次给他带来了惊喜。 “竹筒管二十文钱一支吗?”谢文元道。 这绝对算是天价了,陈友河可谓是漫天要价了,需知一根完整的竹子才三文钱,竹节多的可以弄八九个竹筒管射水枪了。竹节少的也可以制作五六个竹筒射水枪。 “是呀,二叔,他是这么说的。” 谢江南道。 “剩下的药粉,你寻了文华让他辨认一下,看看药粉里都有些什么成分。” 谢文元不知道,陈友河是如何将驱虫药粉捣鼓出来的。他虽然不齿陈友河漫天开价卖竹筒子给谢江南,却并不打算此时追究。他快速整理思路,把话题放到正事上。 现在,他见识到了驱虫药粉的功效,又有现成的药粉在手,能不能仿制同样有效果的药粉,他觉得还得试一试。 “二叔,我感觉陈兄弟是要将药粉配方卖给我的。” 谢江南道。 谢文元点头认可,这个陈友河真不简单。 六包驱虫药粉,他不收钱,却高价卖竹筒喷水枪给江南,他在暗示什么? 竹筒管子二十文钱? 驱虫药粉不要钱? 白送,这太不正常了。 谢文元一时也想不透陈友河这么做的目的。 叔侄俩讨论许久,最终也没讨论出一个结果来。 谢文元道:“你去他家问问他,药粉配方多少钱能卖?若价格合适便买了。若是,他不愿意!江南你明日便去衡州府读书吧!” 谢江南一惊,睁大眼睛看着谢文元道:“二叔,他是秀儿的丈夫,你不可如此?” “那就要看他识不识事务了。你别怪二叔,我不会对他家如何,只是给他点小小惩戒罢了。” 谢文元语气坚定的说道。 谢江南忧心忡忡的离开谢文元家。 谢婉瑜见爹爹心情不好,又听爹爹说要换了马靴出去办事。 “爹爹,我也要出去。” 谢婉瑜道。 谢江南道:“为父出去办事呢?你与我一同出去,我如何办事?” 谢婉瑜道:“爹爹定是去买驱蛾虫药粉的配方!陈家大叔既然送了样品过来与父亲。便不会留着配方不卖。” 谢江南没想到,还未满九岁的女儿,能说出如此见解。他好奇的打量这小丫头问道:“可是,送药粉过来时,他只卖了三支高价的竹筒喷水枪给为父。驱虫药粉却分文不取,这又是为何?” 谢婉瑜看着拿了马靴过来给父亲更换的娘亲。她抢着接过娘亲手里的马靴,给父亲换马靴。 “爹爹问这事,我猜测他是不好直接给驱蛾虫药粉开价。故以卖竹筒喷水枪给爹爹为名,变着花样收了费用。” 谢婉瑜道。 “他如此做,便可在售卖配方与你时,另外开个好价钱。” 谢江南略做思索,觉得女儿说的话,有几分道理。 “瑜儿休得胡说。这驱虫药粉,定是要献给县令程大人的。即使,我等将配方买了回来,日后也必不可将此配方据为己有。若那样做了,便会招人口实。甚至,被州府那些老爷们嫉恨。” 林氏不认可女儿的话,她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也是为了提醒丈夫有些东西不能收。 这么贵重的东西,若小民据为己有,必招祸端。 谢江南闻言,瞬间顿悟。 他急急自椅子站起,伸手将林氏拥入怀里。 谢婉瑜见父亲,忽然如此亲近娘亲,只得扭了头去,不看。 “夫君松手,瑜儿还在此呢?” 林氏急忙曲手推开丈夫。 “夫人聪慧,为夫不如也。” 谢江南双手捧着林氏的脸,在她额头上重重的亲了一口。 林氏被夫君突如其来的举动,弄的双颊绯红,她心头正感好奇。 却听谢江南道:“瑜儿,去换马靴,我去寻你爷爷要钱。你换了马靴,来你爷爷处寻我。” 谢婉瑜闻言大喜,他知道父亲要带她出去玩了。 陈新泉在一阵剧痛中醒来,耳边传来一阵乱哄哄的叫声。 “醒了,醒了!梅大夫厉害!” “这么快就醒来了,梅大夫果然医术精湛!” 梅敬司微笑摇头,对着夸赞的众人抱拳道:“诸位,还请回到之前的队伍中去。我会一一为诸位诊治。” 陈新泉看到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子转身走向诊桌。 他伸手摸了摸疼痛传来的地方。 后脑勺,被一块粗布包了起来。 “哎,这这副身子实在太弱了,被人撞一下就能飞出去。看来得加强锻炼,方能得以改善。” 陈新泉暗自思忖。 “喂,你看哪里呢?” 一个尖利的女声打断了陈新泉的思绪。 他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白净女孩正恶狠狠地看着他。 女孩尖尖的下巴,精致小巧的脸蛋,看着甚是养眼。 “小孩,你怎么回事。为何倒在我家药房门槛上?” 梅半夏给小孩包扎好带伤的脑袋,还是要问一问他的状况。 她本不在前堂露面,奈何,最近药房里来看病的人太多,她实在不忍父亲一人忙碌,便在前堂行走,帮助父亲开单子抓药。 陈新泉道:“谢谢小姐为我治伤。我本是来药铺买药的。奈何刚进药铺大门,便被一壮汉撞倒在地。” 梅半夏点头,她也没时间去为这小孩讨说法,找来那撞翻他的人给他赔钱。 只要他快点醒过来,然后拿了药,快快离开即可。 药房里太多人了,有些病人还咳着嗽,她自己都觉得很危险。若这小孩没事,那便快些离去。 “你需要采买何药,快快说来,我很忙。” 梅半夏道。 陈新泉道:“小姐给我抓几味驱寒解表的药即可。” 梅半夏抬眼看了看陈新泉道:“说说症状!你自己喝,还是给别人抓药?” 陈新泉哪里知道什么症状,他只是觉得应该买些发散解表的药材回去备用,一时之间他便答不上女孩的话,停顿了一下,他只能轻叹一口气说道:“霍香三两,干姜三两,柴胡五两,甘草五两……” 第104章 找人 陈新泉本来想把黄花蒿能治打摆子病症的事,告诉梅香药房坐堂大夫的。 结果,被人一把撞晕过去,还把后脑勺开了朴。他一下子把此事忘记了。 让他意外的事,梅香药房的大夫,心地如此纯善。 不但把他救醒过来,还给他受伤的头部,上了伤药又做了包扎。 他手里提着自己随意说的几味中药出了药铺,便摇摇晃晃地走去集市南口与父亲汇合。 陈友河见到儿子头上包着粗布出现,急忙问道:“石头,你这是怎么一回事?” 陈新泉把事情经过简单解释一遍。 一旁牛车上坐着的陈氏族人笑着道:“石头这弱得,竟被人一撞便飞了起来,实在是不成样子。” “陈友河,你得给你家儿子多吃些。这孩子确实瘦弱得紧。” “就是,你别尽把银钱拿去买了鱼儿,放去稻田里养鱼,也需得把你家儿子养壮实些!” “就是,就是,你家那稻田养鱼的活可是绝了。我在谢家那边看到秀才公家也学了你家稻田里挖沟养鱼呢。” “哎哟,我说呢,怎的,今日鱼市的鱼儿竟涨了两文钱。” “原来,根源在此处呐。” “这可如何是好,那稻田里青蛾虫子正在啃食庄稼,你们养了鱼儿的人,可以免了蛾虫子的祸祸。咱们没钱买鱼的可如何是好?” “哎,买了鱼也不成的。那鱼儿过得半个月,便得捞了出来。到时候还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呢?” 被这句话一怼,几人纷纷噤声。觉得有鱼也难以解决稻田青蛾虫灾。 被这群人一打岔,陈友河也忘记叮嘱儿子,日后去别处,定要看着点。 别那么急着赶路。 “嘿!赶车的,这个人,你有没有见到过?” 穿着巡检司服饰的差人,拿了一幅画像在陈三根面前展开。 陈三根盯着画像仔细瞧了一会,摇头道:“官爷,我没见过此人。” 那差人身后几人,纷纷拿出画像,询问来乘牛车的人。 陈新泉仔细看着画像里的人,感觉这人面善得紧。 他不自觉的摸了摸后脑勺,脑子里闪现出在药铺被撞那一瞬间,他眼睛看到的那人。 但是,他也回答巡检司问话的人,说没有见过此人。 巡检司的人,一无所获的离开,陈三根为了少生事端,便早早的启程往回走。 出了集市附近,一人问陈三根:“三根叔,这人又是哪里来的食盐贩子吗?” 陈三根不答,自顾看着牛前头的路。 旁边坐车的人答道:“一准是了。这群巡检司的人,不像咱们梅沙圩的,一个个面生的紧。” “我见过他们,他们是下河镇巡检司的差人。不过,他们为何会来咱们梅沙寻人?” “哎,如今盐价那么高。食盐贩子的活计自然也是多了许多。这定是惹人嫉妒的。因而遭了巡检司的人也正常。” 陈新泉看向父亲,轻声道:“爹,定是有梅沙圩的商贩,举报了咱们地界的私盐贩子。下河镇巡检司差人才跨地执法来了。” 陈友河对儿子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背篓里可还装着三斤食盐。 这么大份量的盐出现在他身上,即使是官盐,巡检司的人也可拿了他去问罪的。 他不想被人关注。因此也禁止儿子参与私盐的讨论。 牛车一路前行,到了谢家村与前往上山乡、马山乡方向去的岔路口。 在路口处,一群巡检司的差人严阵以待的守着。他们有的人手里拿着画像在询问过往的路人,有的把守着关卡。 乡下地界,过来行往的都是几个村里的村民,时间久了也都面熟的紧。 这一伙巡检司的人,却不是梅沙圩巡检司的。 一众人又面面相觑,看来这次缉拿私盐,是真的跨界执法了。 他们把梅沙圩巡检司的人排除在外了。安排到梅沙圩盘查的巡检司,都是其他乡镇的差人。 陈友河坐在牛车上,看着渐渐消失在牛车后面的巡检司差人。他心里感到好奇,儿子买了三斤盐,许掌柜如何就能信了他盐是用来烧炭的。 这与今日巡检司差人盘查是否有关联? 今次巡检司突然发起的缉拿私盐之举动,又得让多少人家破人亡。他不敢想了。 思索间,他看到两匹骡马快速超越他们的牛车,向着沙洲村方向而去。 骑在骡马上的人,不是举人谢江南还能是谁。 陈新泉看到谢江南与谢婉瑜一人一骑,向着沙洲村方向而去,他心里暗自高兴。 谢江南去沙洲村找人的举动,比他预想的时间提早了一些。 他开始思索,一会见了谢江南要如何与他谈判。 “哟,刚刚过去的那两个骑着骡马的人,可是谢家举人公。” 陈四问道:“友河叔,那举人公会不会是去咱们村寻你的?” “瞎说什么呢?”覃氏道。 “你没看着人家举人公,带着他家小姑娘儿,一道去了咱们沙洲村吗?” “那又如何?” 陈小七反问。 覃氏呵呵一笑道:“这石头崽子,身子弱得风都能吹到了。如何能入得举人家小姐儿的眼?” 陈新泉心里来了一句,卧槽! 这画风不对呀。 你说谢江南便是,把我当背景板是几个意思? 又听陈小七道:“小石头虽然身子弱,入不得举人公的法眼。但是,友河叔如今弄了个稻田养鱼儿驱蛾虫的方子,兴许举人老爷要请友河叔去帮举人老爷家里整理稻田,准备养鱼驱蛾虫也说不定!” “胡说,若要请陈友河去举人公家弄田地,他家打发一个佣人来说一声便是了。” 覃氏反驳道:“举人公是有身份的人,哪是什么人都能请得动的!” 陈小七闻言,觉得有理便点头点头,似乎还真是这个道理。 “你没见到梅家村的秀才公,在梅家村可有哪一位秀才公,会亲自去农家子里寻人的。他们只要一句话,自有里正或家里随从下去叫人来听命。” “胡说,我看谢家四五位秀才公就没有如此做派。我在谢家做工时,亦有同谢家年轻的秀才公说过话儿。他们一个个的都很随和的紧。” 另外一人,帮着谢家出来的秀才说话。 “那梅家确实气派十足,谢家毕竟是后起之秀,底蕴比梅家差了许多。人家谢家人这是韬光养晦不做派。” “就是,我听说谢家村出来的那几个该溜子,前些日子还被老秀才公毒打了一顿板子。” “是呀!梅家村的那些泼皮,可没人能管得着。说来真是可恶,我刚才在集市里,还被梅家村的泼皮讹了二十文钱。” 陈四说着恶狠狠的看着远方,心里还在诅咒那讹他钱的梅家村泼皮。 陈新泉听着好奇,如此说来,谢家村的村民,在此地的名声还是很好的。 “诶,不对,我娘亲就是谢家的人。谢家风评好才是应该的呀!” 陈新泉不自觉的为自己感到高兴。 第105章 举人来访 谢秀儿冷着眼,看着院门外的谢江南。 她心道:“这个家伙竟然找到我家里来了。” 她见谢江南面色平静的回看着自己,便转眼看向谢江南身旁的小人儿,看到小女孩的瞬间,她一双眼睛都直了。 好漂亮的小美人儿! 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透着灵气,樱桃小嘴红润有光泽,粉嘟嘟的脸蛋白里透着红。 她冷冰冰的眼神,瞬间柔和了许多。 “族叔,来我家可有事?” 谢秀儿将目光重新移回谢江南身上,淡淡的说道。 “秀娘,我寻陈兄弟谈事。他在家吗?” 谢江南平和的问。 他看到谢秀儿家院子旁边空地上,四五个人在忙碌着制作竹筒射水枪。 他心里明白,陈友河为驱蛾虫药粉做了许多准备。 此时,他内心对女儿分析,陈友河要奇货可居的心思,更确定了一分。 谢秀儿道:“我夫君到梅沙圩采买去了,如今并未在家中。你进来等吧!” 谢秀儿并不厌恶谢江南,在六岁之前两人还是极好的玩伴,她只是痛恨谢文山。 以至于恨屋及屋,连谢江南也不待见。 “婉瑜见过秀姑姑。”谢婉瑜翠声向谢秀儿问好。 谢江南急忙笑脸解释道:“这是我女儿,谢婉瑜。” 谢秀儿向着谢婉瑜点了点头,让两人进了院子。 陈新如在院子外看叔伯们制作竹筒喷水枪。 见家里来了客人,不过这两位客人,她从前并未见过。便乖巧的没有上前去凑热闹。 谢秀儿进了院子,便招待两人坐着。 谢江南看着院子里堆放了许多草药,有艾草、折耳根、柳树枝条、猪母草等诸多草材。 家里屋内的陈设简陋,又见房子是土坯垒砌的茅草屋,他心道:秀儿的日子过得挺艰辛。 他暗自想着,一会看看能不能帮一把陈友河,让他们日子过得富足些。 谢秀儿端了茶水和点心上桌。 “族叔自在此处等候便是,我还有活要做,便不陪你了。”谢秀儿道。 厨房里还在煮汤药,有黄花蒿汤,也有给柳韵煮着治疗发寒用的汤药。还有儿子交代她烘焙的草药。 她并不想与谢江南多做交流,便与谢江南说要去忙碌。 谢婉瑜觉得这个秀姑姑有些古怪,但想着,来此地处路上父亲交待与她的话,便也没有多想。 她安静的坐着,等着正主儿的出现。 谢江南心里很满意女儿的表现,他本无意带着女儿出来串门。 但是,若不带了女儿来沙洲村,谢秀儿肯定连院门都不会让他进。 果然,在见到瑜儿之后,秀娘对待他的态度便发生了巨大变化。 与他说话时,也不再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就连看他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爹,我到院子外去看看。” 稍坐片刻,谢婉瑜便坐不住了。她看着屋里简陋的陈设,以及低矮的屋檐,心里压抑。 想着在进屋前,瞥了一眼院旁开阔地,几人在制作竹制物件,心里便记着了此事。 谢江南心里也好奇,院外制作竹子物件的事。便点头道:“别走远了,别乱说话!” 谢婉瑜甜甜一笑道:“爹爹,我省得的。” 陈友河背着竹篓,牵着儿子的手回来,陈新如已经和谢婉瑜聊得熟热。 “婉瑜姐姐,我爹与哥哥回来了。” 陈新如眼尖,远远的见着陈友河的身影自村子处向家里走来。 待陈家父子俩走近了,谢婉瑜看到头上绑着米白色纱布条的陈新泉。 “怎得?这次摔跤,把头摔破了?” 谢婉瑜疑惑,瞪大了那双闪亮的凤眼问道。 这个陈家老表,每次走路都不带眼睛的。 第一次见他时,他被谢青皮绊倒。 第二次见他时,他被青石板绊倒。 第三次见到他时,他头上绑了纱布块,估计又是摔了,还把头摔破了。 陈新泉大为窘迫,讪讪一笑弱弱的道:“被……被人撞了。头磕门槛上了!” 谢婉瑜“哦!” 应了一声,说道:“不听劝,走路别想事情,这回长记性了吧?” 说着,她侧头向陈友河道:“谢婉瑜见过姑父。” 陈友河吓一跳,急忙道:“使不得,使不得!小娘子这声姑父叫差了辈分。” 旁边干活的陈友洋见状,张口哈哈笑道:“二堂哥,可别被自己吓着了。” 见二堂哥这副表情,一边的陈友湖也道:“二哥别吓唬自己,这小娘子是桐江村举人公家大小姐。怎么会不知你身份。我听父亲说,二嫂家娘亲以前做过举人公的乳娘,小娘子唤你一声姑父并无差辈份。” 陈友河闻言一愣,嗯! 竟还有这份渊源,他却从来未听妻子说过此事。 他稍微缓和了一下思绪,心里便明白秀儿未对他说这些事,便是有其他不便与人知的内情。 于是,他道:“竟还有此事,娘子并未与我说起,如此便有礼了。瑜姑娘来此,可是与你爹爹一块同来?” 谢婉瑜道:“是的,爹爹正在院子里等姑父回来商议事情。想必,如今已等的心急。还请姑父先去与爹爹相见。” “额!” 陈友河对这个漂亮的小姑娘感观大改,之前谢婉瑜给他留下了热心善良的形象。这一刻时小姑娘的形象马变得知书达理,书香秀气起来。 “好。” 陈友河一时不知道该如何接小姑娘的话,只应了一个好字,便抬腿往院内走。 陈新如拉着哥哥的手问:“哥哥,如何摔破了头。是哪个浑人撞了哥哥?我见着了他,非得教训他一顿!” 陈新如心疼哥哥受伤,便要细问哥哥摔倒的经过。 陈新泉见谢婉瑜在旁,可不敢说了自己的糗事,随便应付了几句,便转身回了院子。 屋里,陈友河与谢江南打了招呼,有了刚才堂弟的提醒,他再见谢江南之时,便不再那般拘谨。 谢江南已经听到了院子外的动静,见陈友河进屋,起身相迎道:“友河兄弟回来了。今日去集市采买,定是极为辛苦,兄弟此番急切过来寻你,还望不要见怪!” 陈友河自然知道,谢江南如此急迫来家里找自己的原因。 一个多时辰之前,他才把灭蛾虫药粉卖给谢江南。如今看到谢江南急迫来寻他,他也放心了。 他心想:“谢江南既然亲自登门而来,应该没有对自己起什么坏心思。” 第106章 关键 谢秀儿听闻丈夫回家,她急忙从厨房里出来。 走到丈夫身边,伸手帮丈夫把背上的竹篓卸下来,她一边低声对丈夫说:“你拿了板凳儿,去旁边土炭窑边上与他说话。我不愿听他说话。” 陈友河闻言心中一紧,妻子这是何故? 他见妻子面色严肃,不似玩笑,心里记下了。 放下背篓,陈友河转身对着谢江南拱手行礼。 “寒舍简陋,举人公莫要嫌弃。我几位堂兄弟,在院外打制杀灭青蛾虫子的物件,屋中十分吵闹!” 陈友河说着,看向院门外又道: “不若,我们到院外右边的空地上去谈话,可好?院子右边比屋里安静许多,可让你我静心交谈。” 此时,坐在屋里的确有听到知唔!知呜!铁锯摩擦竹子时发出的声响。 还能时不时听到咣当!咣当!竹子落在竹子身上发出的撞击声。 嘈杂的声音经过砖墙阻挡小了许多,但终究还是有些吵闹。 听陈友河这么说,谢江南便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咱们外边畅谈。” 谢秀儿提着竹篓至卧房门口,眼睛余光无意中瞅着儿子进了屋。 一晃眼的功夫,她以为自己看错了,心里莫名的生出一阵紧张感。 她赶紧放下竹篓侧头看向门口的儿子,待看得仔细了,她发现儿子头上正绑着米白色纱布。 “儿子!” 她心中大急,急忙朗声叫道:“你站住!” 说着,她紧步走到儿子身边。眼神中满是心疼,打量儿子着用纱布包裹起来的头部。 陈新泉见娘亲焦急的神色,心中一暖柔声道: “娘,我没事!” 谢江南正要跨步出门,见陈新泉头上带了伤回家,便停下来。 “新泉,你这是何故?为何头上绑了纱布?” 陈新泉抬头,看向谢江南说道:“见过举人公,我在集市药铺买药材时,被人撞了一下。已经让郎中看诊过。无甚大碍!谢过举人公关心!” 谢江南听后点头道:“真是无碍,便注意休息,下回多注意些。” “好,我省得。” 陈新泉抬头看向娘亲,说道:“娘,就磕了一下门槛,已经没事了。郎中给我上了跌打药。很快便好了,不碍事的。” 谢秀儿嗔道:“你爹爹为何没看着你?他怎么得没有被撞,偏偏撞了我儿?是哪个不开眼的混球撞了我儿?” 谢秀儿心疼不已。她心里埋怨丈夫。 陈友河带了人出门,为何不看紧了些? 撞人的那人,是何人?定要寻了他赔不是! 陈新泉哪敢告诉娘亲。父亲与他分开了去办事。 他转了个念头,便柔声说:“娘,别生气,那人也是家里人生了病,心中焦急走得急切,方撞了我。他已经给我赔了不是了。娘亲莫要揪着此事不放,气坏了身子。” 谢秀儿听儿子如此说,才道:“你还疼不疼,让娘看看,你磕了何处?” “娘亲莫急,我受伤处这会绑了跌打药,待明日拆了纱布再看也不迟。” 谢秀儿也知道,此时看不到儿子的伤情,便道:“你歇着吧,我把采买回来的物什收拾收拾。” 陈新泉急忙抢先说道:“娘,我来吧。你去看着厨房里的东西。别把那些药草烤糊了。那些药草,可是明日要送去外公家的杀蛾虫药粉,小心别整坏了。” 陈新泉可不能让娘亲来收拾采买物资。 这里面的东西值多少钱? 除了食盐再加上聂铁房的那几样钻头和切刀,五两银子都往上了。若是母亲发现了那三斤食盐,还不知道要问些什么问题。 他哪里敢让娘亲来收拾采买回来的物品。 让娘亲看到这么多贵重物件。就光被她问一句,买来这么贵重的物品,哪里弄来的钱? 他便不知道要如何解释了。 要是把实情说给娘亲知道,保不准她把剩下的银钱都给没收了。 那就坏事了。 没了活动经费,他后边的研制也别整了。 谢秀儿见儿子如此热情,心中生疑,拧着秀媚问道: “怎得,此次买了什么物件?还不能让我知道了?” 听儿子这么搅和,谢秀儿还真想看看,今天下午儿子和他爹爹去集市都采买了什么物资。 见娘亲如此问话,陈新泉心中一惊,装模作样的低声道:“娘,我买了些配制杀蛾虫用的药引,这不是耽心娘亲弄混了嘛!”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院子外。 那边谢江南和陈友河一手提了一张条凳出了院子。 谢秀儿见儿子这般神色,以为儿子不想说出来,免得给谢江南听了去。见他的样子不似作假,便相信了。 “那好吧,你看着收拾,我去厨房看着火候。还别说,你整出来这木炭火力真带劲。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烈的木炭。” 谢秀儿是有点担心木炭火力强,一个没留意,便将艾草和折耳根等药材弄糊了。 那便坏了丈夫和儿子,要捣鼓杀蛾虫药粉的大事。 陈新泉见娘亲转身出了堂屋,赶紧将几样要紧物件从竹篓中拿出来。 “哥哥!爹爹叫你出去与举人公回话呢?” 陈新如不知何时,跑进屋里叫哥哥。 陈新泉知道,父亲应该已经和谢江南谈要紧的问题了,便道:“大妹有没有端了茶水出去招待举人公!” “嗯!我端了白开水出去给举人公和爹爹,还有粽子。娘亲说家里的粗茶,举人公定是不会喝的,就不准备茶水了。” 陈新如回道。 “好,我这便出去见爹爹和举人公。” 陈新泉急忙把手里的物件放下,出了堂屋。 烧制木炭的土窑旁边,陈友河坐在板凳上。 “如此说来,这杀蛾虫药粉配制过程,全部是新泉侄儿琢磨出来的?” 谢江南惊讶万分。 旁边的谢婉瑜,亦用狐疑的眼神看着陈友河。 “确实如此,此药对青蛾虫子杀伤力极强,据泉儿说,药粉配制水进行调制之后,一刻钟之内用完效果最佳。” 陈友河一点也没有隐瞒谢江南,将儿子制作杀虫药粉的事情交待清楚。 “他试过,药水在桶内停留超过三刻钟,杀灭青蛾虫的效果降低一大半。他估摸着,一个时辰之后,药水杀灭青蛾虫的效果可能就不明显了。” “竟还有此事,这般说来,此杀虫药水的效果与那股怪异的气味有诸多关联。” 谢江南道。 “如此,就能解释的通,上午你卖药粉给我时,一再叮嘱,使用杀蛾虫药粉配制药水和喷洒药水时,让我一定要配带好遮掩口鼻的布巾了!” 谢江南忽然明悟,他在喷洒杀蛾虫药水时,空气中那股怪异的气息,才是使得青蛾虫子身死的关键。 第107章 三百 “举人公此言差矣?” 陈新泉自院墙外走到土窑边,他听到谢江南的话,便出言打断谢江南道:“今日,我爹爹可并未曾售卖过什么杀虫药粉给举人公!” 谢江南闻言,侧目看向陈新泉。 他拧眉脸露不悦之色,心道,秀娘家这孩子一向知礼节,此时如此说话,他什么意思? 谢婉瑜听到陈新泉如此睁眼说瞎话话,心中对陈新泉生起了重重的不满。 她心里腹诽“黑小子睁眼说瞎话!” “爹爹,你今日可是卖了三支竹筒管子给谢举人?” 陈新泉看向父亲。 “那是当然,今日午时,我只卖了三支竹筒管子给举人公。从未卖过什么杀蛾药粉给举人公。举人公应该是记错了!” 陈友河很正经的回答。 “哈,哈,哈哈!”听闻陈友河此言,谢江南突然放声大笑。 他心里很满意,很欣慰,谢秀儿的儿子如此聪明。 见父亲突然大笑,谢婉瑜瞬间明悟,她心中暗忖:“好狡猾的黑小子。” “秀娘有子如此,我便心无忧也!” 谢江南对着陈新泉招招手。 “过来,坐着说话。” 陈新泉依言,走近了些,在陈友河对面的板凳上坐下。 “你娘亲比我小三日,你外婆是我的乳娘,我吃了陶妈妈四个月的母乳,若不是如此,我活不到如今。按说,你要叫我一声舅舅。不过,你娘亲指定不会认的。因此,你唤我举人公亦可。” 陈新泉听了谢江南的话,心中大为惊讶。 他虽然听到堂叔陈友湖说了一嘴,谢江南曾经被外婆照顾。但他仅以为,谢江南是如自家堂弟喝了娘亲的母乳那般,只有几天时间而已。 却没想到,外婆照顾了谢江南四个多月。 原来,家里有这么牛逼的亲戚。 嗯!不过,娘亲从没说起过这事。陈新泉前天还问过娘亲,是不是认识谢举人?当时娘亲脸色很不好,他便没敢再问。 想必,外婆家与谢举人家里生了嫌隙。因而,两家再未有来往。 “饿!” “等等,若是可以与谢江南家里认亲,日后是否能再次见到谢婉瑜。” “讹!” “还是算了吧,谢婉瑜如此漂亮,定然不会喜欢我这样的人物。” 一瞬间的功夫,陈新泉脑子里闪过许多念头。身份的差距让他心中无比的自卑。 “说说吧,你这竹筒管子如何售卖?” 谢江南也不藏着掖着,他需要尽快把杀蛾虫药粉配方弄到。 衡州府附近的青蛾虫灾已经失去了控制,在如此下去,衡州府的今夏农田收成将严重减产。后果有多严重,他难以想象。 如能尽快拿出有效的解决方案,必将对百姓今年的收成有极大的益处。 当然,他也是有私心的。 若杀蛾虫药粉出现的迟了,普通农户买了去也无益于稻田减灾。 那时,便只能从豪绅地主家里得些利益。 豪绅地主的钱可没那么好挣。 若是那样,他绝对落不下一点好名声。 如此一来,对于他日后的仕途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这个……” 陈新泉有些犹豫,若信石这般毒物,能被谢江南接受,一切便好办。 若,谢江南听了信石要参与到药粉中去,便拒绝使用此物,事情便难办的紧。 “还望举人公答应,得了此物后,尽快将此物敬献与朝廷。” 陈新泉纠结了一会,便鼓足了勇气,先说自己的要求。 “为何?” “新泉为何会有此要求?” 谢江南没跟上陈新泉的节奏,被他一句请求,说懵了。 他当然知道,这等重要的物件,不可能被他一个普通举子私占。 那样做,只会让他日后的道路越走越窄。甚至祸及族人。 但是,这样的要求从一个九岁孩子口中说出来,还是让他感到好奇。 此子,竟然会有此等见识,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孩子。 “我前些日子去县城时,在行船上听闻永州府已经受蛾虫灾祸多日。若你我普通人家来救治蛾虫灾,必定迁延时久。” 陈新泉说着,看了看谢江南对面的谢婉瑜。 她那漂亮的眼睛,此刻正盯着土窑旁边,一堆品相极好的木炭发呆。 似乎,她根本没有在听陈新泉说话。 “到那时,永州府普通百姓必定受灾。若日后永州府的人收到风评,得知我们永兴县有人得了杀蛾虫方子,敝帚自珍不愿意帮衬他们。这样的结果,于我们永兴县后人,终究不是什么好事。” 陈新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他举出了国家大事天下情怀的话题,旁边的谢婉瑜却丝毫感兴趣的情绪都没有。 他心知,谢婉瑜对他说的话无感,他便无法吸引谢婉瑜的注意力。 好失败啊!他忽然感觉丢失了些什么,心里乱糟糟的。 “嗯!新泉说的有道理,我可以答应你,得了配方驱虫药配方后,必定第一时间将此配方,交给县令程似道程大人,并请求他尽快将配方交予朝廷。” 谢江南心中大感欣慰,此子不简单,如此低微的身份,如此小小年岁,便心怀天下,心怀百姓,真正难能可贵。 今时今日之大周,能有几人可做到如此,此子实属不易。 他若是知道,陈新泉说这些高大上的话,只是为了博德身旁他女儿谢婉瑜的关注的话,那时估计他会说,“好一个色胚!” “竟敢打我女儿的主意??” “看我不打死了你!” 陈新泉闻言,微微一笑道:“如此,我便说说我的要求。” 他缓了缓,拿了案几上一个瓷碗,倒了一碗水一口喝下。 期间他侧目看了看,身旁安静坐着的谢婉瑜,见她始终盯着前边那几支木炭,他心中好失落。 最后,他咬了咬牙说道: “我家院子外边有五百余棵竹子。桐江村二房我大舅收了有八百余棵竹子。” “若到明日辰时,我大舅家能收购一千棵竹子,便算一千棵,我家这边,我天黑前便停了收竹子。” “举人公,你还按今日中午的价格,买下我家院子外和我大舅家的竹子。” 陈新泉说完。 坐在他对面的陈友河蹭的站起来,沉声道:“泉儿,不得无礼!” 陈友河被儿子的话吓的不轻,这孩子怎么如此漫天要价,觉得儿子这么做真的有点不知天高地厚了。 以如此之高的价格,售卖竹子给谢江南,那真是把谢江南当成了冤大头了。 普通毛竹成年后,有十二到十八个竹节。 若制作成竹筒喷水枪一棵竹子最少可以做九个。 一般可做十个竹筒喷水枪,桐江村二房大舅哥收的大部分是孝竹,若制作竹筒喷水枪,一棵竹子最少可以制作十个,多的可作十二个。 如此算下来,一千五百棵竹子,最少能制作一万五千余个竹筒喷水枪。 如此多的竹筒喷水枪,二十文钱售卖一支。那便是三十万文铜钱,最少可换三百两银子。 这般做法,哪里是买杀蛾虫药粉配方,他简直就是抢钱嘛! 儿子年纪小不懂事,陈友河可不能不懂事。他哪能让儿子胡来! 第108章 决心 陈新泉说完,斜眼看了一眼,身边静静坐着的谢婉瑜。 忽见她挺直了腰身,眼睛转到了他身上。 一双凤眼睁得大大的。 陈新泉心下欢喜,心道:“哼!总算让你惊讶了一把。看你还轻视不轻视我。” 不过,被父亲呵斥,他也知道父亲的担心是什么。但是他已经把话说了出去,就算后悔,也不能马上认怂。要不然,谢婉瑜还不一定怎么看待他。 “你,你……” 谢婉瑜很想对陈新泉骂一句,“你穷疯了吧?” 话到嘴边,马上意识到她淑女的形象,只憋着说了你,你了两字,便闭嘴说不出话来了。 谢江南听了陈新泉所开的价码,也蹙了蹙眉。 他原本想着一百两银子,便能轻松买杀蛾虫药粉配方。 没成想,此子心挺大。 狮子大开口,开出了如此巨额的高价。 他见陈友河反应如此激烈,便猜到这个条件,应该是陈新泉临时改了主意。 他将视线看向被指责之后,还神态自若的小娃娃。 “新泉这般售价,让我如何好将配方交予朝廷。须知,我四房农田里,一季的庄稼收成,也不过区区四百余两银子的价值。” 谢江南道。 “若,我此时答应了你,日后我四房其他人得知了此物之价值,可不一定心里服气。到那时,新泉你可就与我四房的其他后辈难相处了。” 陈新泉觉得,谢江南这句话,其实说得非常隐晦。 他本可以说,若不是看在你母亲与我是同母乳大的的情分上,我便出手明着抢了你手里的配方。 不过,陈新泉表面还是平静的点了点头,他抬眼看向父亲说道: “爹爹,稍安勿躁!我如此作自有道理!爹爹你坐,我慢慢说与您举人公听。” 陈新泉出言先安抚住情绪激动的父亲。 陈友河听儿子如此说,猜测儿子可能还留了后手,才重新落座等着儿子的解释。 见父亲坐下,陈新泉转眼看了看谢婉瑜,随后又重新目光落回谢江南身上。 “举人公所言,有理。” 陈新泉道:“不过,卖那么多竹子给举人公,其实,我挣的钱应该不足一百两。” 谢江南道:“你什么意思,三文钱可收一棵的竹子,你转手便卖两百文钱一颗给我,才挣不足一百两?” 听了陈新泉的话,谢婉瑜低眉想到了什么,她抬头看向父亲谢江南,眨了眨眼睛轻声道:“爹爹,他……他说的,他说的可能是真的!” 谢江南闻言,看向女儿,他心中狐疑,丫头这是怎么了,她一向聪明,这么简单的算数,都能算差了? “爹爹,你这么算,如今,陈家小郎已经在市面上开了五文钱收购一棵竹子的先例。” 谢婉瑜解释道:“这竹子制作射水枪,还得雇工制作。制作竹筒喷水管消耗的时间,我刚才问了院外打制竹筒管的工人,他们一日做四个时辰,可制作二十个竹筒喷水枪。他们都是五年以上的老木工匠了。” “以此类推,咱们制作竹筒管喷水枪时,雇用的工人费用差不多便要超过十五两银子。而且,咱们还得安排人出来,来管理这么多制作物件的匠人。这便又得计算一笔支出经费。我估计,要保证人员可用,咱们差不多得出十余两银子。” “另外,打制喷水枪还需要使用大量制作器械。我问了那几位木匠,他们的制作器械价格都不低。损耗也不小,咱们还得为此做些备用的器械,以便匠人制作过程中,器械受损后,能及时补充器械。我估计最少得准备十两银钱。” “此外,若咱们将许多人聚集在一起劳作,人数若超过一百人,还得向县衙报备。每日,还得雇请巡检司差人,到现场巡查治叙。” “巡检司差人那份差饷,估计得准备二十两往上了。” “最后,是打制出来的射水枪,如何保证质量可用。咱们还得雇请专门的人来检查!这便又得要一笔经费。” “明面上的账目,咱们一百五两银子的支出是收不住了。” 谢婉瑜说着,又看向陈新泉道:“若有人从中作梗,再把收购竹子的价格再开得高些……” 说到这里谢婉瑜停住了。 听到女儿这么细致的分析,谢江南点了点头,“看来是我想得简单了。”他心道。 让陈新泉感到诧异的是眼前这个小美人,竟然如此机敏。只一转眼的功夫,她便把竹筒管子制作中各方各面的成本计算在中间了。 还把大致可能,需要用到的经费数目计算到位。 “好厉害的女子。我想了一天一夜,才想通透这些事情,她一瞬功夫便算的明明白白。” 忽然,他觉得自己有点天真了,他这等身份之人,怎配得上如此人儿。 想通透此事后,他瞬间清醒。心中也不再纠结,自己要如何做才能博得美人欢心了。 “举人公大可不必考虑竹筒喷水管这等微末之物的价值。我有一计,便做三百两卖与举人公。或可使得举人公收益三万两也未必不可。举人公可愿听我一言?” 想到先前,谢婉瑜曾经两次帮助过自己,自己这时候也应该报答她一番。他略一思索便下定决心开口轻声说。 听陈新泉这么说,谢江南不由的想到,前几日大哥收到的那份蚊香经营八条策文。 他转头看向女儿道:“瑜儿,你去骡马处,取了笔墨纸砚过来,为父有用。” 谢婉瑜一愣,爹爹这是要做甚! 她心中疑惑,却还是点头答应一声,起身去院子前边骡马身上取笔墨纸砚。 第109章 难抉 土窑旁边的厨房里,谢秀儿做了一锅甜酒汤出来。 她亲自端着酒水出来,给为家里打制竹筒喷水管的堂弟们吃。 随后,又给土窑旁谈话的四人,每人端了一碗。 陈新泉正滔滔不绝的讲解他的方案,见娘亲端了甜酒汤过来。 他心中好奇,娘亲为何会在这么大热天的时节,给大家伙煮甜酒汤。 不久后,看到谢江南放下手里的笔,欢喜的端着甜酒喝起来,他醒悟了。 这是在招待宾客。 感情谢江南爱喝甜酒汤呀! 陈新泉这一讲解,便是小半个时辰,谢江南足足写满了两张宣纸,方心满意足的将纸张上的墨水吹干。 谢婉瑜斜眼看了一眼陈新泉,心道,“妖孽,一只竹筒子,能卖三十文,你是让我爹爹做恶人,去抢劫贫苦百姓。” “讹!不过,这个价格似乎比三十文卖一斤杀蛾虫药粉要更划算。” “那还是卖竹筒管子送杀蛾虫药粉比较合适。” “举人公将杀蛾虫药粉配制配方交予朝廷时,可将自己的难处说大一些,并且向县令大人索要些财物!” 陈新泉见谢江南收了宣纸,又补充一句。 “这是为何!” 谢江南问道。 “无功受禄,帝王大嫉!” “何况此番功劳大小,全凭下面的人诉说。若爹爹形象伟岸,实非善事!” 谢婉瑜本来也有这样的心思,她正想着适当的时候提醒父亲,不能白白将驱蛾虫药配方交给朝廷。听陈新泉这么说,她便趁机抢在陈新泉做出解释之前,为父亲做了解答。 谢江南闻言心中顿悟。 不过,转瞬间他又陷入沉思。 向程似道索要财物,这个事,可不好办。 谢婉瑜见父亲脸上的神色由满意变得沉重,便猜到爹爹忧心的事情,她轻声笑笑说道: “爹爹不用担心,你若向朝廷索要此物,朝廷和程县令必定欢心允诺!” 谢江南急道:“何物!” 谢婉瑜看向陈新泉。 陈新泉知道谢婉瑜的意思,她是在问自己知不知道程似道陈程大人会给什么财物给她爹爹谢江南。不过,陈新泉并不知道朝廷会给举人公什么物什以酬献及驱蛾虫药粉配制之功。 于是,他便低头不语。 谢婉瑜见状,唇角不自觉的轻松上扬她心道:“哼,小样,真以为我什么都不如你。” 她伸手在父亲手掌处写了一个字。 谢江南看后心中大喜。 ~~~~~~~~ “什么?” 谢江南看到驱虫药方里写的信石二字,心中大惊。 “此药方里,怎能有此物?” 他手里拿着陈新泉交给他的杀蛾虫药方。 此药方,由伤病员柳韵代笔。 当谢江南看到配方中,最醒目的信石两字之后,神色失常起来。 当他定睛看到,“必不可少的药引”七个字备注之后,他一颗心都沉到了谷底。 谢婉瑜见父亲怒目圆睁,神色张皇。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见到。 “这,这份杀蛾虫药粉配方是毒药吗?” 谢婉瑜心中嘀咕。 “爹爹,为何见了此药方会如此失态?” 她心下惊疑。便转头看向陈新泉。 陈新泉本来神态自若,见小美人侧头看向他,他急忙微微低着头,避开谢婉瑜的美眸。 刚才,他和谢江南进行了两刻多钟的交谈。他说的那些东西,让他和谢江南都相信,他们在创造些美好的事物,他们在改变永兴县今年的农田收成。 只不过,在这份杀蛾虫药粉处方,得到认可之前,所有一切的美好都是幻象。 若驱蛾虫药方被否决,一切美好终将破灭,它是那么遥远,遥不可及。 若驱蛾虫药方被采纳,一切幻象必将实现,它是那么的美好而又真实。 只是,就因为信石两个字的出现,这份配方是那么的棘手。 倘若要大面积推广此杀蛾虫药粉,他们将无法保证有心之人,得了驱虫药粉后,用此药粉作恶。 谢江南也将无法保障自己的周全。 谢婉瑜从父亲手里接过药方,低头看起来,看完后她结结巴巴的。 “这,这东西……还真是毒药呀!” 谢婉瑜喃喃自语道。 陈新泉听到了谢婉瑜的话。 他小声说道:“其实,其实,信石所占比例非常少!一斤药粉里面,信石占比才一两而已。” “而且,我用炭灰综合了信石的药性。只要,不是故意给人喝下药水,便不会对人身造成直接伤害。” 谢婉瑜剜了他一眼,说道:“可是,你需要配制多少药粉?才能使得永兴县所有稻田里的青蛾虫子都被消灭了?” “我,我知道,若要将永兴县境内的青蛾虫全部消灭,需要非常多杀虫药粉。可是,这已经是我调制许多次之后,最有效果的比例了,真不能再少了!” 陈新泉应道。 他蔫蔫的看向父亲陈友河,说道:“其实,娘亲所用胭脂粉里面,也是拌有信石的!” 陈友河闻言,噌的一下惊得从板凳上站起来。 “石头,你此话当真?” 陈友河是知道,信石之毒有多严重的,若胭脂粉中真有信石。他定不会答应妻子在使用胭脂粉了。 陈新泉转而看向谢江南道:“举人公应该知道此事?” 谢江南垂眉思索起来,过了一会,他抬眼看向陈友河,然后点了点头。 “啊!” 谢婉瑜见父亲点头,一下子被这个信息惊得张大了樱桃小嘴。 “这,这事当真!爹爹,你,你确认胭脂粉里面拌有信石粉?” 谢婉瑜的娘亲林氏,每日都要用胭脂粉。 谢婉瑜自己也偶尔用一次。 这样危险的物什,竟然掺兑到胭脂粉里面。 怎生了得? 她有些难以接受。 日后,母亲还是不要用胭脂粉了才好。 她又一次询问父亲,期待着他摇头否认。 “其实,三小姐大可不用如此担心。信石之物虽剧毒,可是,只要使用得当,便是有益处的。适量的信石粉,可以增加肌肤的柔嫩性,以及使得肌肤美白有光泽。” 陈新泉安慰谢婉瑜道:“胭脂粉中的信石粉占比非常少,只要不大量长期使用,对人是没有多少伤害的。” 谢江南闻言,好奇的盯着陈新泉。 他自然也看到过相关的论述,不过那是在一些药学着述中所见。 这个小孩儿,是如何得知信石的特性的? 谢江南目光柔和的看向女儿,轻轻点头:“新泉所言是真。信石微量适量使用,的确不伤人。” “只是,咱们若要推广此药方。有了这一味药引将遇到许多阻力。哎,此事真不好办!” 且不说,此除蛾虫药粉在县城、州府会被各衙门如何延阻此药的发行,单说梅沙圩上,梅家人正盯着谢家四房,等待机会一击而下。 这个药方若是推出,待青蛾虫灾过后,梅家必然不会就此放过打击谢江南的时机。 要如何抉择,谢江南可以不考虑他自己的得失,却不得不考虑谢家四房,以及整个桐江村谢家的得失。 第110章 问难 土窑边上一时陷入沉静。 谢江南考虑着各方得失。 谢婉瑜想着信石的危害。 陈友河想着或许,可以只救助沙洲村与桐江村两个村的稻田蛾虫灾。 陈新泉想,或许可以直接将配方交由朝廷处置。 只是,如此一来迁延时长,必将因此耽误了今夏的水稻收成。 “新扬,二柱你俩来这里有何事?” 在四人陷入沉思的时候,陈友湖说话问询的声音,自院前传来。 “阿湖叔,我来此处寻陈石头。” 十二三岁的陈二柱声音洪亮,他双目炯炯有神,一身健壮的体格把身上的衣服撑得特别的紧凑。 “石头如今改名叫陈新泉了。他这会正有事情在忙,你稍晚些再来寻他吧。” 陈友湖道。 “阿湖叔,你可有看到我家堂嫂?嫂嫂她如今怎么样了?” 陈二柱是陈友铁的二儿子,陈友图的侄儿。 陈二柱口中的嫂嫂,自然是在陈新泉家中养伤的柳韵。 “你是来寻小柳氏的?” 陈友湖反问。 陈二柱点头。 “小柳氏如今在养伤。我并未见到过她。今日早些时候,听到她在房内说话的声音。如今她身子还没康复,这几日里并未曾出房来。你此时可不一定能见着她。” 陈友湖耐心的给陈二柱解释。 听陈友湖这么说,一直静静站在陈二柱身边的陈新扬,忽然张口大声叫起来:“嫂嫂,我是新扬,我来看你了。你能不能听到我说话。” 土窑旁边,一直犹豫不决的众人,被陈新扬高亢的声音打扰,几人顿时皱起眉头。 谢婉瑜听到陈新扬高亢的叫声后,抬眼看向陈新泉。但见陈新泉自条凳上迅速站起来,随后举步快速走向院墙边。 “陈新扬,你要做甚?” 陈新泉疾走几步,迅速来到庭院墙前,他瞪眼死死的盯着院门口三尺外的陈新扬和陈二柱。 “陈石头,你来的正好!” 陈二柱见陈新泉出现,立马高声叫道。 “二柱,你找我的事,等会再说。我问陈新扬为何要在我家院前,如此吵吵嚷嚷?” 陈新泉打断陈二柱的话,再次问陈新扬。 “我,我要见嫂嫂,你把我嫂嫂接到你家来,我,我……” 陈新扬说着,忽然不知道要如何往下说了。 陈新泉阴沉着脸,眼睛死死盯着陈新扬。 “那日,在你家院子里发生的事,你当时是如何做的?你可还记得?” 陈新泉再问。 陈新扬抬头回瞪着陈新泉恶狠狠的道:“当日我身体正发的寒,身子都动弹不得。我亦想要帮嫂嫂的。” 陈新扬想起嫂嫂柳韵被母亲虐打那日,他心中也是痛苦万分。 陈新泉低眉想了一下,回想起那天他给陈新扬送黄花蒿汤药时,陈新扬的情形真是虚脱了。 应该是打摆子病发后的样子,他心里相信陈新扬当时的确是身不由己,才没有及时现身为柳韵解围。 “韵姐姐现如今,还不能自己行走,虽然能下床走动一两步,但并不适合见你。” 陈新泉没有多说废话。 他不觉得陈新扬来见柳韵,能给柳韵带来多大帮助,可能只会适得其反,让他母亲刘氏更加怨恨柳韵。 因此,他直接拒绝让陈新扬见柳韵。 “陈石头你什么意思?” 陈二柱打断陈新泉的话,厉声问道。 他听陈新泉说话,越来越觉得这个瘦弱小孩有些飘了。 以前,陈石头在他面前可乖巧的很,从来没敢大声说过一句重话。 今天他的表现,有点太嚣张了,在这么下去,他怕以后回村子,便镇不住村里半大的孩子们了。 他心想,难道自己离开沙洲村这一年半里,陈石头胆儿肥了!敢这么和他说话了! 陈新泉看向陈二柱道:“二柱!韵姐姐的遭遇你知道多少?你知不知道,韵姐姐她差点被你伯母活活打死。我是什么意思?我能有什么意思?” “就算是如此,那也是我二伯家里的事,柳氏既已嫁到我堂哥新苏名下,便是我二伯家的人。就算她被我伯母打死,那也是我大伯家的事。”陈二柱厉声反驳道:“此事,与你陈石头有何干系?你把柳氏私藏到你家里来,是何居心?” 陈二柱再也忍不住心头的怒火,他见陈新泉说的每句话,语气里都充满质问的口吻,心里便生了要好好教训陈新泉一顿的念头。 陈新泉闻言被陈二柱的话气的冷笑,他道:“陈二柱,你休要在这里胡说八道,我接了韵姐姐来家里养伤,是你三爷爷里正陈达田爷爷当场同意的。你莫要往我身上泼脏水!” “笑话,我家堂兄弟,堂叔伯那么多人家,我三爷爷为何要答应,让你把柳氏接来你家来。还不是你对柳氏生了心思?” 陈二柱嘲讽道。 他今日自大布乡铁矿场回村,便听堂兄弟说了柳韵被陈石头接到他家里养伤之事。当时,他心中便是愤愤不平。 柳韵生得娇媚,肤白若脂细眉大眼,那双透着天蓝色彩的美瞳,使得不少人见了都迈不动步子。 陈二柱第一次见到柳韵之时,也对这个刚成为他堂嫂的十六岁少女惊为天人。 后来,陈新苏发生了一些变故,陈二柱心里也为柳韵的遭遇感到惋惜。 只是,今日他听说,这么一个仙女一般的女子。 竟然被陈石头这个弱鸡盯上,并且捷足先登了。他心里那个气,差点没直接写在脸上了。 这时,陈石头这么咄咄逼人的气势,让陈二柱更加不能忍了。 他死死地盯着陈新泉继续说道:“陈石头,我告诉你,就算柳氏成了寡妇,她也还是我大伯家的媳妇。你休要痴心妄想对柳氏生出什么心思?” “咻!啪!” “啊!” “谢氏!你疯了!” 陈二柱话音刚落,大腿便被一根细竹条重重的抽了一条子。 他急急后退几步,躲开对着他抽条子的谢秀儿。他一边大声诃骂,一边躲避细长的笤子。 谢秀儿听到陈二柱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心里憋着多日的怨气没处撒。 此时,陈二柱直愣愣的撞上来。她哪里还能忍,她在院子里抽了一根竹子枝条便冲出院门。随后对着陈二柱下盘一顿招呼。 此时,她手里挥舞着竹子枝,不停的往陈二柱下盘挥舞。 她一脸狰狞的样子,大有要把眼前这个半大不小的混蛋,生吞活剥了的气势。 “咻,啪!” “咻!咻” “啊!别打了,婶子别打了,谢家婶子别打了。我错了!我错了!” 谢秀儿追着陈二柱一顿乱打,陈二柱被笤帚抽了十数笤子,痛的他不住求饶。 谢秀儿听到陈二柱求饶,方停下手中挥舞笤子的动作。 第111章 发飚 谢秀儿一手紧紧握着竹笤子,一手捋了捋额边的碎发。 “陈二柱,你今天早上吃了粪,还是昨天晚上掉进了茅坑?” 谢秀儿手里的竹笤子,直直的指着陈二柱。 陈二柱弯下腰,双手在大腿外侧不停的揉搓。此时此刻,他大腿和小腿外侧被竹笤子抽打到的地方,正不断传来一阵阵火辣辣的疼痛。 他紧锁着眉头,脸上尽是痛苦的神情。 “柳韵如今,已是我干女儿,你在此胡言乱语,凭白毁了我干女儿的声誉。别以为你去大布铁矿厂当了铁匠学徒,就可以随意毁人清白。” 谢秀儿脸上的怒气,看的一旁站着的陈新扬心惊不已。 “我谢秀,可不惯着你。你若是不服气,可回家去,寻了你家长辈来与我理论。我若有半点理亏,随时可以向你赔不是。你若还要到处去说我儿子和干女儿的坏话,他日,我定见一次抽你一次。” 谢秀儿一连说了一大堆话,方舒缓了心中恶气。 陈新泉见娘亲如此生猛,心中大呼过瘾。 他不禁想起,平日里,娘亲总是一副和善面孔,多次面对大伯和大伯母的无理要求时,也总是讲理讲一堆,最后又总是心软答应大伯家的事。 这一次,对着说自己坏话的陈二柱,她倒是上来就动真格的直接动手打人。 陈二柱被谢秀儿打得懵了。 他本是一时口嗨,说了些气话。 那曾想谢秀儿会从家里冲出来便直接动手打他。让他一时没做好防备,着了道。关键是,她手里的竹笤子,抽打在腿上的每一下,都出了狠力。他估计大小腿处被笤子抽打到的地方,肯定已经皮开肉绽了。如今他只感觉双腿外侧疼痛无比。 他一时觉得委屈,又听谢秀儿说,她已经认了柳韵做干女儿。他心知自己理亏了,不过气势上,他可不能认怂。 “谢家婶子,你欺我年幼。我说的话可有半点错处。” 他仰着头,要和谢秀儿理论。 “柳氏既是我大伯家的媳妇,在家里做了些错事,被惩戒一番也属正当。你,你家怎可就此把人,接来了你家里!这大周朝可还有王法了吗?” 陈二柱犯起混来。 谢秀儿挥着竹笤子,又要往陈二柱下盘招呼。 “咻!” 谢秀儿一笤子打在陈二柱脚下的地面上,她瞪着眼道:“王法,惩戒!你知道什么?你看到柳韵当日被刘氏折磨的悲惨模样了吗?” 谢秀儿再一挥手,又甩出一笤子,“咻!” 陈二柱被谢秀儿这么一问,顿时语塞。他张了张嘴,说道:“里外,不过是挨了一顿皮肉之苦。谁还没被揍过似的?” 谢秀儿被陈二柱的话气的不轻,她大声道:“滚,滚回去问问你三爷爷,当日他在你大伯家看的清清楚楚。你再不走,我可往你身上来真的了!” 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的陈新扬,见谢秀儿大有陈二柱还不走,便要发作动手打人的趋势。 他赶紧后退几步,走到陈二柱身边,拉着陈二柱的衣襟低声道:“老四,走吧!嫂嫂当日确实受了些苦难!此事,我娘做得有些重了。” 陈二柱还想争辩几句,见谢秀儿恶狠狠的气势,又想起来陈石头家之前,听到堂叔和婶子们说的那些话,心道:“难不成,当日大伯母真的对柳氏下了死手?” 他缓了缓神,才不情不愿的跟着陈新扬转身离开。 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谢江南眼神复杂的看向谢秀儿。 曾几何时,她也曾经这么维护过自己。 “哐!哐哐哐!” 自村子里传出一阵急切的铜锣声。 “哐!哐哐哐!” 锣声一长三响。 听到第二遍声响,陈友河顿时脸色大变。 院墙左侧还在忙活的陈友湖,陈友洋四人听到铜锣声响到第二遍时同样也是脸色大变。 他们芬芬扔下手里的活计,抄了趁手的竹棍,抬腿就往村子里飞奔而去。。 “秀儿,你带了儿子女儿赶紧回屋。” 陈友河手里拿着一根烧火棍,对着几丈开外的妻子说。 说完,他又看着谢江南道:“举人公,今日慢待了,村里出了大事。我必须赶紧过去。今日之事就这么定了。” 他说着,又看着儿子陈新泉道:“待在家里,别出门,不论外头发生什么事,都别出门。” 说着,他也不管谢秀儿和儿子还要问他话,转身追着刚刚离去的陈友湖等四人而去。 谢秀儿赶紧去取院门口拴着的骡马缰绳。 “谢江南,别愣着了,赶紧的把骡马赶进院子里去!” 谢秀儿大声呵道。 谢江南却笑着道:“秀娘,你帮我照看一下瑜儿。我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何事。你莫要着急。” 他说完,又看着女儿谢婉瑜道:“你在秀儿姑姑家待一会。我去村子里看看发生了何事,很快就回来。” 村子里铜锣声还在哐!哐哐哐!哐!哐哐哐!的响。 谢江南大致猜到村子里出了什么事情。他本可以,此时带着那份驱蛾虫药方离开。 不过,沙洲村出事,他适逢其会又怎么可能就此错过呢! 谢婉瑜看到陈友河与陈氏其他壮丁被铜锣声召唤,毫不迟疑快速去村里汇合。她便知道沙洲村里有要紧事发生。 她对着父亲点头道:“好的,爹爹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谢江南满意的点了点头,举步朝村子而去。 陈新泉牵了一匹马进院子。 他心里嘀咕着,这个时候会是哪个村子的村民来沙洲村挑衅。 北边的桐江村谢家,应该不可能。 南边的沙头井胡家,有可能。 不对,沙头井那边与沙洲村接壤的地方没有稻田,只有几十亩旱地。理论上不可能产生纠纷,而且沙头井胡家也不算大村子。胡氏村民平日里都很安分守己,很少出村去生事端。 那会是谁呢? 难不成,是密溪河对面的大王庄。 “糟糕,若是密溪河对面的大王庄村民过河来挑衅,那就麻烦了!” 陈新泉心头莫名的紧张起来。 院子里,谢婉瑜看着神情紧张的陈新泉,忍禁不住微微一笑。 站在谢婉瑜身旁的陈新如听到谢婉瑜发笑声,便拉着谢婉瑜的手轻声细语道:“婉瑜姐姐何故发笑。我娘亲可说了,村子里定时遭了外村人的辱骂或被外村人断了引水渠上游的水源。方会向全村老少爷们发出紧急召唤的铜锣声。” 第112章 突发 谢婉瑜牵着陈新如的手在小矮凳子上坐下,才道:“新如妹妹不用担心村子里的事,我笑你哥,是因为今日铜锣急召,定与你哥哥有关。” 陈新如还未问为什么。 刚把骡马拴好,转身要回厨房去忙活的谢秀儿被谢婉瑜的话惊得不轻。 听谢婉瑜说村子里发生的突发事件可能与儿子有关,谢秀儿蹙眉,她垂眉思索一会,实在想不通谢婉瑜话里的意思。 便转身走到谢婉瑜身边,很认真的问:“瑜姐儿,你刚才说什么?你刚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谢婉瑜对着神色紧张的谢秀儿微微一笑,露出一排洁白整齐的牙齿,答道:“此次村子里发出铜锣急招,定是有梅家村或者大王庄村里的村民,来沙洲村查看姑父日前弄出来养鱼驱蛾虫的稻田。” “那些来看稻田养鱼的村民,定是做了什么过分的事,与沙洲村民发生了冲突!” 谢婉瑜一边说着,一边看向陈新泉。 “秀姑姑,你说若真是这样子,这事与新泉老表有没有关系?” 谢秀儿闻言,认同的点了点头。她也知道密溪河对面大王庄村里有一些村民,很是无赖的德行。 还有大王庄村,那个传言睡了八十八个女人的王家老财主和他家那一伙不干人事的儿子们。若是他们来村子里挑衅,是有可能的。 婆婆和三叔家媳妇小王氏,便是密溪河对面大王庄的女儿。若说大王庄村的村民过河来看到自己家那养了鱼的稻田,便心生嫉妒,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她是相信的。 想到这里,谢秀儿不由担心的看向儿子,大王庄村那可是湘阴渡镇最大的村子。 大王庄村的人口比梅沙村的人口还要多些。 这要是沙洲村和大王庄村发生冲突,沙洲村如何能挡得住大王庄村村民的打击。 陈新泉见娘亲一脸忧色的看向自己,他赶紧挤出一丝笑容安慰娘亲道:“娘亲,不用担心。谢举人去了村里,有他在,就算是大王庄村的人来我们沙洲村生事端,也定不会有大事的!” 谢秀儿想了想,觉得儿子的话,说的很有道理。 她转而看向谢婉瑜,又见谢婉瑜也向着她点了点头。 她这才放下心来,随后,她回房去拿了些点心出来,“瑜姐儿,你莫要嫌弃,我家中贫苦,能拿的出手的便只有这些了。你且在院子里等着你爹爹回来接你。我还有活要做,便不陪你了。” 谢婉瑜点头道:“侄女知道的,秀姑姑去忙便是。我省得。” 谢秀儿转身进了厨房。 谢婉瑜走到五丫摇摇车旁,开始逗弄五丫。 ~~~~~~~~ 谢江南追着村民的身影,来到梅子窝。约莫五六十个青壮年手中握着棍棒,将七八个汉子团团围困在一处田埂边上。 “怎么着!沙洲村陈氏就来了这么些弱鸡!还想拦住我家七爷的去路?” 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二十几岁壮汉叫嚷着。 他说话的同时斜眼扫了一遍,将他和同伴团团围住的沙洲村陈氏村民。 “铮!” 他挥手拔出腰间的短刀。刀出鞘的声音响过之后,刀疤汉子又大声郎朗起来。 “爷爷王萧,今日看你们陈氏有几人,能从爷爷刀下活着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半截短刀斜提着,眼神轻蔑的看向被他踹翻在水田里的陈友海与陈达田。 “混账东西,那里冒出来的江洋大盗,竟来我梅沙圩地界为非作歹!真当我梅沙圩没人了吗?” 谢江南看不到刀疤汉子的样子。此刻,他人还在村民外围,便听到有人在放狠话,要对陈氏村民大开杀戒。 听到对方说叫王萧,他猜测对方应该是密溪河对面大王庄村的村民,便大声呵道。 不过,他开口直接给对方盖一顶江洋大盗的帽子,好为接下来的谈话定调。 “举人公,你怎么来了!” 有沙洲村陈氏村民认出了谢江南,他大呼出声。 “啊,举人公来了!” “是呀,举人公来了!” 陈友河看到人群里走来的谢江南,他心里大为惊讶。 他急忙挤开人群,走到谢江南身边。 “谢举人,你快快离去,这里的事与你无关。此事,我们陈氏族人自会处理妥当。你赶紧回桐江村去。” 陈友河不愿谢江南搅和进他们村里与外村的斗争中去。若一会大王庄村的这几个恶人,把谢江南打了,那势必会引发桐江村谢氏与大王庄村的冲突。若真发生了这样的情况,到那时,他陈友河便无法面对桐江村谢氏族人了。 谢江南听到陈友河这么说,便抬头看向陈友河,他眼神肯定的对着陈友河点点头,说道:“妹夫不用担心。有我在此,大王庄村的人,翻不起浪来。” 陈友闻言一愣,这…… 谢江南这句妹夫,叫得是什么意思? 陈友河有些懵,他抬头看向身前的叔伯兄弟,却见他们一个个的眼睛里都冒着光,芬芬向他投来惊讶的目光。 见状,他心头一惊,谢江南这是要在乡亲们面前,给自己定身份。有了谢江南这个举人公做靠山,日后村里人谁还敢轻蔑他。 他不由的担心,回家后秀儿知道了此事将会如何责备他。 安抚住陈友河,谢江南向前挤了挤,待看到被陈氏族人围在田埂上的人时,他心中也是大为惊讶。 “王萧,怎会是你?” “王斯年,你怎会来沙洲村陈氏生事端?” 惊讶过后,看到王萧身后的王斯年,谢江南大声呵道。 “这……” 刀疤汉王萧看到谢江南出现,身上散发出吓人的气势立马收敛起来。 “谢,谢三爷……怎么会是你?” 王萧喃喃自语,去年要不是谢江南在衡州府帮他的话,他早去见了阎王爷了。 “王斯年,你对沙洲村的村民做了什么?” 谢江南眼睛,死死地盯着王萧身后的王斯年问道。 这家伙可不是什么好货色,要是他能干好事,那绝对是母猪上树一般的存在。 “谢江南,你他么的少管闲事。我王斯年不鸟你。不要以为你中了举人,我王斯年就会怕了你。” 第113章 人祸 白净高挑的王斯年一身长衫,那长衫的布料,比谢江南上次穿着来梅子窝时所穿长衫更华丽,质地也更高级一些。 “下一次乡试,我也一定拿了举人功名,你我还是同等身份,哼!” 王斯年冷哼一声,眼神躲开谢江南,看向别处。 谢江南哪能理会王斯年的狠话。 这货比谢江南小两岁,谢江南去年中了举人,而王斯年这货,前年才中的秀才,还是附生。 他若少干些畜牲干的事,多读些书,说不定也真有可能中举人。但是,那估计得过很多年了。 谢江南低头看向身前的水稻田,水稻田里有两人在躺着倒在禾苗中,看他们狼狈的模样,一定是被王萧打了。 两人当中,其中一个正是沙洲村里长陈达田。只见陈达田此时正一脸痛苦的神色。 谢江南也不脱鞋,此时他脚下穿着马靴,脱马靴实属不便。他径直跳下身前的水稻田,伸手把倒在稻田里的陈达田拉起来! “陈里正,发生了何事?王家这七人为何将你和这位兄弟打了?” 谢江南见王斯年这副神态,便不去问他,转而问受害者陈达田。 陈达田一身泥水,他顺势起身。眼里对谢江南满是感激。 他站定之后,先揉了揉胸口,又扭头朝田里吐了一口唾沫,一口血水自他口中吐出。 他用力咳了咳,把胸中的气息理顺了,才对着谢江南拱拱手道:“多谢举人公援手之情!” 他说着,眼神看向王斯年又道:“大王庄村老财主王贵奎家的七爷,今日见我梅子窝有几亩稻田禾苗上没生多少青蛾虫子。便说我等用了妖法,使的别的地方稻田禾苗都生青蛾虫子。他们便要毁了我梅子窝这些没生青蛾虫子的禾苗。” 王斯年听陈达田这么说,冷哼一声说道:“陈老头,你敢说,你们村的村民把密溪河边栽种的柳树都阀了。不是,为了把禾苗上的青蛾虫子驱赶到河对面,我大王庄村的庄稼地里去?” 王斯年话音刚落,便有驳斥的声音响起。 “你胡说八道!我们村何时伐了河边的柳树,我们不过是剪了一些柳树的枝条而已。” “是你,是你要扒了我们那几亩养了鱼儿的那几亩稻田的水口子,让我们稻田里养的鱼儿都旱死在田里!” 刚刚被谢江南拉起身的陈友海,听王斯年这么说,立马解释现场的真实情况。 他今日被兄弟几个安排,留守看护养鱼儿的稻田。 王斯年他们来到梅子窝,便直奔陈友河与他们家里几个养了鱼儿的稻田。 问清楚了稻田在养了鱼儿之后,禾苗里青蛾虫子减少很多的情况,他们便动手要扒了水稻田的出水口,想要把水田里的鱼儿都旱死在田里。 他们当时还一边扒拉稻田水口子,一边大声说,“用养鱼儿驱蛾虫子的法子是妖法,是要被上天降了灾祸的,会殃及附近的村庄。” “你们把青蛾虫子都喂了鱼,是想害的我们大王庄村也跟着受到上天的惩罚。” 王斯年手下几人,大大咧咧的胡说八道。一边说,一边拔稻田里的出水口子。 “王斯年,你大胆!” 听了陈友海的解释,谢江南大怒。 他怎能不知王斯年这么做的目的。他这么做,完全是要断了沙洲村陈氏养鱼驱蛾虫子的念想。 从而,让沙洲村陈氏族人今夏水稻绝收。 他便可以从中作梗,到了收税季,村民交不出粮食,他可以趁机来沙洲村贱价收买村民的水稻田。 “谢江南,你特么少来这一套。这沙洲村的田地,还没有卖与你桐江村谢氏,你没资格管我和沙洲村陈氏的事儿!” 王斯年被谢江南呵斥,他心中不服,想他身为大王庄村最优秀的年轻一辈,最年轻的秀才,他哪能容得谢江南呵斥于他。 “你身为读书人,竟干出如此丧尽天良之事。我明日定在要去县令程大人处告你毁坏公家财物,无端打伤村民之事!” 谢江南继续厉声斥道,他开口便给王斯年盖了一个大帽子,用这一招对付王斯年还是很管用。 王斯年听谢江南给他盖了这么无礼的一个大帽,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江南你怕不是,今年殿试落榜后便疯了吧!” 王斯年笑得前俯后仰。 他一边指着谢江南,一边说:“毁坏公家财物。你个蠢货,这里梅子窝有那一块田是官田?我那哪来的损坏公家财物之说!” 谢江南冷哼一声,张口念道: “稻田碧翠映长空, 螟蠹乱舞动鱼宫。 一率鳍鳞风云动, 夕灭蓑蛾气如虹。” 王斯年听着谢江南口中念的诗文,觉得这诗文挺像那么回事。 他垂眉思索了一下诗文中说的事,诗里应该说的是鱼儿争相抢食飞蛾的事情。 谢江南见王斯年低眉思索的神态,心知他定是在思索,刚刚自己口中念道的诗文出处。 他便说道:“你不用想了,这首诗是初四日,县令程似道程大人来沙洲村视察时,看到我妹夫陈友河家梅子窝这处稻田里,鱼儿跃出水面,抢食禾苗上青蛾虫子时,心中有感,即兴写下的诗文。” “斯!” 听了谢江南的解释,王斯年长吸一口气。 “麻的,怎么没听人说起,程县令来了此处视察。” 他心中暗知不妙。 对于程似道大人来过此地视察的情况,他是真没听到过风声。 当时,他只听村里有人说,沙洲村陈氏有人用养鱼的法子驱灭青蛾虫,而且效果奇佳。他听了之后,便决定要来现场看看具体情况,以便将这股驱灭青蛾虫的风气扑灭在萌芽当中。 他怎么能错过青蛾虫灾,如此天赐良机,让周围的百姓返贫,他才能轻易买到良田。 要是被沙洲村陈氏的小贱民,轻易就解决了青蛾虫灾,他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得来这么好的机会。 一旁他家书童听得谢江南这话,立马脸色大变。 他急忙伸手拉了拉王斯年的衣襟,轻声对王斯年低语起来。 第114章 赔偿 书童把话说完,王斯年脸色大变,转而对着身边的另外几人,大声说道:“快去,快去,把那几块扒了水口子的田给封好。” “把水给他们满上,千万别让田里的鱼儿旱死了。” 那几个随从,闻言赶紧转身去封堵刚刚被他们扒开的稻田水口子。 “恩,那……那什么……” 王斯年对于书童的提示,非常重视。县令程似道既然已经知道了养鱼驱灭青蛾虫的事,并且在现场留了一首品相还不错的诗文,可见他已经错过了毁坏养鱼稻田的最佳时机。 他厚着脸皮着对谢江南拱了拱手,随后他脸上有着难以启齿的决绝。 支支吾吾了一会,他又咬了咬牙才道:“谢江南,你赢了。我认栽,只要你不去县令程大人处告状。我今日便给沙洲村陈氏族人赔不是了。” “笑话,我谢江南一口唾沫一个钉,说过的话怎么可能不去做!” 谢江南心中冷笑,但表面上却不理会,王斯年不情不愿的服软,他语气强硬的回道。 “王八蛋!”王斯年心中咒骂谢江南,他知道谢江南没这么容易对付。 他很清楚今天自己做这事的后果和负面影响,他日此事,若被程似道知晓之后,明面上程似道不会对他做什么惩戒。 可是,若今天他所做之事被流传到坊间,对他的声望将产生巨大的影响。 由于程似道在此地留下了一篇尚好的诗作,日后,被人问起此诗文。随着诗文流传出去的,也必定会有他捣毁诗文里稻田里灭青蛾虫的鱼儿之事。到了那时,他的恶名也必定会因此诗文流传千古。 这对情况和不利的名声,于他这种内心还期待着有所作为的年轻人来说,是难以挽回的。 王斯年转眼看向围住他们一行人的五六十个沙洲村壮汉,心疼的咬了咬牙才道:“谢江南,你不要太过分了。我可以答应你,从今往后,我都不再来沙洲村陈氏生事端。并且给刚才受伤的两位乡亲每人赔一两银子的汤药费。” “一两银子!笑话!王斯年,你在打发要饭的呢?” 谢江南冷冷打断王斯年的话。 “三……三两,我给他们赔三两银子的汤药费,另外,在场的所有乡亲每人都可得五十……” “什么……一百文!那行……王七爷大气!既然如此,那就请王七爷先赔钱吧!” 谢江南抢在王斯年报出赔偿价格之前,开口报了个价。 王斯年闻言,怒目瞪着谢江南。 他心里问候了谢江南家仙人八百遍。 “算你狠……” 王斯年只能认栽。 “等等,这田里的庄稼你还没说如何赔偿呢!” 谢江南指着被陈友海,与陈达田压坏的禾苗说道。 “一两银子!” 王斯年咬了咬牙道。 “成交,你,让你家书童去拿钱来,什么时候他拿了钱来,你什么时候离开!” 谢江南说道。 “不用了,小爷手里这点钱还是有的。” 王斯年要被谢江南气死了。 他从怀里掏出银票,看了看数目,挑出两张十两票面的银票交给书童。 书童接过银票,急急走到谢江南身边, “举人老爷,你看好了,这是汇通钱庄的现付银票,这里是二十两。” 书童对谢江南客气多了。 谢江南仔细看了看银票的防伪标签,确认书童交给他的银票是汇通钱庄发行的银票,便点头说道:“那剩下的银子,我就带沙洲村父老乡亲谢过王七爷了。” “哼!” 王斯年冷哼一声,转身便走。 王萧见王斯年要走,他急忙向谢江南拱手道:“三爷,我这便告辞了,日后得空了,再去寻三爷,给您赔不是?” “王萧,你要照顾好自己。你记住我的话,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谢江南对着王萧挥挥手,让他安心离去。 待王斯年远去,谢江南朝田埂边的陈氏族人拱手道:“诸位乡亲,今日之事已解决了。刚才王斯年给大家的赔偿,待会等里正陈三爷回家换了衣裳,大家到陈里正家中,让陈里正给大家发放。” 谢江南说着,却见大伙都定定的看着他。 他接着说道:“大伙不要担心王斯年的报复,他先前已经答应我,以后都不会来沙洲村生事端。只要我谢江南还在一日,他王斯年便不敢来此地生事端。” 陈氏族人听谢江南这么说,心里的担忧勉强当下,不过却并没有要来分谢江南手里银票的打算。 陈达田听了谢江南的解释,虽然,知道谢江南在此事上为他们陈友出头了,便不会就是放任不管,但是他也没想着要分什么赔偿。 他对着谢江南拱手说道:“多谢举人公援手相助。赔偿之事便不用了,我等受之有愧。” “唉,陈里正此言差矣!这钱可是王斯年自愿赔偿给乡亲们的。你们可都看到了,当时可没人逼着他,也没人抢他。” “都是他主动提出来的。陈里正,你要知道,若你们不收了他给的赔偿。让他知晓了,指不定他日后还要寝食难安!” 谢江南打断陈达田的话,解释一遍目前的情况。 陈达田闻言,低头想了想,便明白了谢江南话里的意思。 如果村民不收王斯年给的赔偿,王斯年会认为村里人还想要去县令程大人那里告状。到那时候,王斯年定会对沙洲村陈氏族人心生埋怨。若真是那样,后果可就难料了。 想通个中原由,他只好点头道:“那便多谢举人公了!” 谢江南把手中的银票交给陈友河,轻声对他说道:“一会你把钱交给里正。让他去安排分发银钱之事,分发完后剩下的银子,你自己保管好。” 陈友河低头接过银票,他明白谢江南话里的意思便说道:“这怎能行,这可还剩下不少银钱!” “你收着便是,泉儿和新如身上可有一件新衣裳,你也要为孩子们想想。” 谢江南说完,便抬起头来,看向众乡亲。 “陈氏的乡亲们,今日看到你们如此团结一心,一致对付前来欺辱你们的外人,我为义妹谢秀儿感到高兴。” 谢江南扫视一遍围着了陈氏族人。 “早些年,我因为要用心读书的缘故,与义妹谢秀少有走动。去年,我幸运考中了举人,这才有了一些空闲。这么多年来多谢各位乡亲对我义妹和妹夫的帮扶。” “大伙如今都在为禾苗上那讨厌的青蛾虫子忧心,今日,我要告诉大家伙一个好消息。” “青蛾虫子的末日已经不远了,前几日,我在一本古书里看到一些对付青蛾虫子的秘方,经过这几日与妹夫陈友河的共同努力,杀灭青蛾虫子的配方已经研制出来了。” 哄! “这,是真的吗?” “太好了,这可恶的青蛾虫子终于有人能对付了。” “这下子禾苗有救了!” “谢举人真不愧是文曲星下凡。” “这可真是太好了,我们今夏的收成有着落了!” “是呀,谢举人真厉害!” 第115章 公布 谢江南的话直接引爆了围观陈氏族人的情绪。听到谢江南说已经研制出剿灭青蛾虫子的秘方,他们一个个的内心都激动不已。 这个消息,无疑将解决他们多日来的忧虑。 听到谢江南的话,陈达田不敢相信的看着谢江南。 他急忙向着议论纷纷的族人招手,让他们停止议论。 大伙见里正有话说,过了几息时间才安静下来。 待大家议论声渐渐平静,陈达田才看着谢江南问道:“谢举人,你这话可当真!你真的研制出了杀灭青蛾虫子的药方?” 谢江南向着陈达田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是真的,我已经在自家稻田里做了试验。那药方真能杀灭禾苗上的青蛾虫子!” 听到谢江南肯定的答复,陈达田这才放下悬着的心。 谢江南见大伙都安静的看着自己,他继续说道:“有一件事,想要大伙帮忙。第一呢,我们虽然已经研制出杀灭青蛾虫子的方子,可是,因为制作这个方子需要不少人力才能生产出药方所需的原料。所以,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把大家伙需要的杀灭青蛾虫子药材生产出来。明日,我想请各位相亲,抽空到我妹夫陈友河家中去帮忙,干些活。” “在此,我对大伙立下信诺,我们生产出来的第一批杀灭青蛾虫药材,由沙洲村民首先使用。” 谢江南说到这里,围观的陈氏族人更加情绪高涨了。 “举人公仁义!” “举人公高义!” “多谢举人公!” “多谢举人公!” “多谢谢举人!” 大伙纷纷向谢江南拱手作揖,大声表示感谢。 谢江南伸手对着大家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待大家安静下来之后,谢江南接着说道:“如此,我可就要拜托大家共同出力了?不过,丑话我说在前头。” 说到这里,谢江南顿了顿,见大伙都严肃的看向他,他才接着说道:“首先,生产杀灭青蛾虫子的药材是需要钱财的。我可以按原材料成本的价格卖与大家,但是绝对不要想着我谢江南会把驱灭青蛾虫的药白白送给大家。” 听闻谢江南这么说,众人的热情,冷却了不少。 陈氏族人们最担心的,肯定是杀灭青蛾虫子药物的价格,至于说白送,当然有许多人也都是生了此等心思的。 此时谢江南说出来,也算有言在先了。 见大伙情绪稍微安静下来,谢江南接着说:“大家放心,只要大家是真的用在自己家稻田里。我可以保证不挣大家一文钱,只收原料成本和人工成本费用。大伙明日可询问了我妹夫陈友河,杀灭青蛾虫子的药粉要如何使用。” 升米恩,斗米仇的事谢江南是知道的,作为一个二十五六岁便考中举人的读书人。他做事首先便会把最基本的人性考虑进去。 今天他把陈友河的名声打出去,为的是在接下来,生产杀灭青蛾虫子药粉时有一个强有力的保障。 他相信,沙洲村陈家会做的很好。 他甚至在心里想桐江村谢家在生产驱灭青蛾虫药粉的成本和质量控制方面,很有可能还不如沙洲村陈家做的好。 他把沙洲村陈家作为第二个生产杀灭青蛾虫药粉的基地,绝对会比只有桐江村谢家一个生产基地要强的多。 谢江南看着大家又说道:“我日后可能不一定会有空闲来沙洲村,因此,我妹夫陈友河便有许多时候,要担起查验杀灭青蛾虫子药材的重任。我希望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日后多多支持陈友河工作。我们一起把青蛾虫子消灭在禾苗扬花之前,大家说好不好?” “好!” “好!” “好!” “支持陈友河!早日清除青蛾虫子!” “支持陈友河!早日杀灭青蛾虫子!” 围观的人听了谢江南的话,觉得谢举人太仁义了,这样的文曲星能来他们村帮助他们,他们真的是太幸运了。 陈友河有种被架在火上烤的难受。 他本是一普通农民,如今被谢江南突然推出来招架这么重大的事,他有点不知所措。 ~~~~~~~ 把大家安抚住,谢江南和陈友河便急急往家赶,回到家刚刚到酉时。 谢江南叮嘱了陈新泉一些话,便辞别了谢秀儿带着女儿谢婉瑜急匆匆往桐江村而去。 临走之前,谢江南把在父亲谢文山处拿来的一百两银子留了下来。 谢秀儿见到这么多银子,心里乐开了花,她脸上却依旧没对谢江南露个笑脸。 回桐江村的路上,谢江南把他对沙洲村村民说的事情全部告诉了谢婉瑜。 谢婉瑜听后担心的说道:“爹爹,这样做的话,族长和长房那里,定要埋怨爹爹了!” 谢江南点头,却说道:“我不得不这么做,只有把杀灭青蛾虫的药粉尽快生产出来。才能让今日沙洲村发生的毁田之事减少一些。” 谢江南叹气。 他实在不能想象,其他村庄里,那些等着青蛾虫灾发生之后趁机贱价卖田的人有多少? 他总要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使得这种情况少一些出现。 “爹爹考虑的是,是女儿狭隘了。” 谢婉瑜想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后,便垂眉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她对父亲说道:“爹爹,你可将打制竹筒管的事务全部交由二房去做。让昌明伯伯多担待些,另外再把配置药粉的最后一步,添加药引的步骤,控制在咱们四房的手中。” “至于,生产药粉的其他过程,就交由大房和族长去安排。采购药材之事,由爷爷与二爷爷做主。” 谢江南听后点头。 他最担心的是原材料的采购,这个环节直接关系到驱蛾虫药粉的成本。 这事,肯定需要二哥谢江西回来打理一阵的。 “爹爹,你准备什么时候去见程大人?” 谢婉瑜见父亲心思沉重,便想听听父亲下一步的计划。 “待陈家这边,把三十斤驱蛾虫药粉准备妥当了,我便去见程大人。此事拖延不得。” 谢江南道。 “爹爹,定要请允程大人免了今年沙洲村的炭税。” 谢婉瑜说道。 谢江南闻言,想了想制作驱蛾虫药粉的步骤,烘干环节占了生产驱蛾虫药粉很大一块的时间和生产成本。他心中记住了女儿的要求。 第116章 稻丰 熙宁八年五月底。 太阳烈烈,连续十余日的烈日使得地里的庄稼愈发的青绿。 夕阳下田间地头劳作的村民,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神情。 水田里绝大部分禾苗尾部鼓囊囊的,即使没有经验的人见到此等情形,心中都会产生一个想法。 “好鼓的穗肚苗,这一季水稻一定穗长粒大!” 陈新泉斜挎着书包,一蹦一跳的从村子里出来。 半个月的悉心苦读,今日他已经能完整的背诵三字经,百家姓,同时也能完整解读文中各句词的含义。 小叔公对他的表现非常满意,并告诉他后日便开始教授他读千字文。 他的堂弟七岁的陈新桥,启蒙五个多月了才勉强能背诵千字文。 小叔公对陈新泉的优异表现非常满意。 不远处的陌上,一个矮小的马尾辫看到自村子里出来的陈新泉后立刻大声嚷嚷起来。 “哥哥,哥哥!快来这边。娘亲让我叫你去梅子窝。爹爹和爷爷还有小叔都在那边愁眉苦脸的看着田里的鱼儿呢?” 陈新如看到哥哥出现总算松了一口气。 前几日,小叔公跑到家里来严肃批评爹爹和娘亲。不能让哥哥分心去关注农田里的活计。 既然,禾苗上的青蛾虫子已经被清除,田里的庄稼也已经恢复正常生长。就不要让一个九岁刚刚入学的娃娃去操心田地里的农事了。 小叔公那天难得的发了火,把爹爹娘亲都批评教育了一番。 至今,小新如都记得,小叔公当时说:“你们二十几岁的人了,种了十来年庄稼的老农了,别什么小事情都要一个九岁的娃娃给你们拿主意。” “这孩子,好不容易把心思放在读书上。你们一天天的让他分心,要他给你们庄稼地里的事出主意,你们是不想他读书出好成绩了呀!” 自那以后,爹娘再也不敢把庄稼地里出现的事情说与哥哥听,只让哥哥安心读书。 陈新泉听到妹妹的叫声赶紧转向,朝着妹妹的位置走过去。 “大妹,你没在家中带二妹?怎得跑到田边来了?” 走近了,陈新泉牵着大妹的小手儿,一块往梅子窝方向走去。 “姐姐在家照看着小妹,我出来陪爹娘干活。” 陈新如说。 “爹娘说,天气热了好久,河里的水都降了不少,现在田里的水不够用了。尤其是咱们养了鱼的那几块田。每日都需要看着水,不能让田里水面太低,要不然,鱼儿就活不成了!” 这是个大问题,太阳暴晒十来天,气温还特别热,闷热的那种。 陈新泉脑子里忽然冒出“台风”两个字。 这若是台风来临的前奏,可就麻烦了。 “大妹,今天学了写字没!我可说了,放学之后,要大妹写给我看的。” 陈新如用力甩开哥哥的手撅着嘴说:“我不写,哥哥真讨厌。我才不要读书。娘亲都说了,我可以不用读书。” 陈新泉闻言脸上无奈的苦笑一下。 “那可不行,若是日后,家中有了银钱。大妹不识字,不会写字,银钱也会被别人骗了去。” 陈新如不理会,加快脚步向梅子窝而去。 “你若是学会了读书识字,日后便可以向韵姐姐一般记账攒钱。家里也会变得更有钱,你我,还有爹娘,便可以住进大房子,就如谢婉瑜家那样大的房子。大妹不想住进青砖大房子吗?” 陈新泉谆谆善诱,要陈新如跟着他读书识字,不过陈新如根本不理睬。 “我不学!” 看着飞奔而去的妹妹,陈新泉叹息着摇头。 一路疾走,来到梅子窝,陈新泉认真的看向做了鱼道养着鱼儿的几块稻田。 “石头,你来得正好。你爷爷要把田里的鱼捞出来。我和你爹都不答应。你来说说,这稻田里的鱼现在能不能捞?” 三叔陈友海急吼吼的开口了。 陈新泉走到爷爷陈达隆家那块稻田边上仔细观察起来。 父亲陈友河这时走过来,他寻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 他知道儿子一定是在观察田里的鱼儿。于是,便静静的看着,等着儿子看完之后再问话。 “爹,咱们这几块稻田的禾苗穗肚好鼓。这样子的禾苗比旁边没养鱼儿的禾苗穗肚,大了小半圈呀!” 陈新泉惊奇的发现,这养了鱼苗的几块田中,禾苗似乎比旁边的禾苗要高一小节。 “是有这个情况!新泉,你多日未来查看这边的稻田。” 陈友河满意的点头,他也是前天才发现这一情形。 “不过,看起来咱们这几块田里的青苗要比其他田里的青苗晚几日扬花。” 陈友河说。 “你看,其他稻田里的青苗有些位置已经有少许稻花冲出了禾苗。而咱们这几块稻田的情况还没有看到花尖出头的。” 陈新泉抬头看向前方附近的稻田,父亲说的这个情况应该是不会错。 “爹,你估计,咱们这几块田的禾苗扬花的时间会晚多少时日?” 陈新泉问。 陈友河皱着眉头,“不好说,过四五天时间总是应该能开始出花了吧!” 陈友河也很不确定。 爷爷陈达隆走到近前,看着孙子背着书包来了稻田边。 “新泉,你有没有什么好办法?这鱼儿养了二十多日,咱们这禾苗扬花都要晚几日了。” 陈新泉见爷爷问话,他礼貌的看向爷爷。 “爷爷,您真想现在就捞了稻田里的鱼儿吗?” 陈新泉问。 陈达隆指着田里的水说:“你看这田里的水稳不住呀!天气太过炎热,田里的水降的快,另外河里的水位也在快速下降,在这么下去,这些鱼儿恐怕迟早得旱死在田里!” 陈新泉想了想,觉得爷爷的担心有些道理。他点头说:“那这样吧!爷爷你明日把您这块田里的鱼捞了。” 他说着,转头看向父亲陈友河:“爹,你明日帮爷爷把这块田里的鱼捞了,鱼儿拿回家。对了,捞了鱼后,小叔公那边你给送几条鱼儿去。” “其它的鱼儿,你先放二十尾到咱们稻田里。多出来的鱼您弄回家去。晚上我琢磨琢磨,怎么弄一下这些鱼!” 他说着又看向陈友海:“三叔和爷爷家各送三条大些的鱼儿去。” “爷爷,三叔,您看这样可行?” 陈新泉安排完,又询问两位长辈。 第117章 如何处置 三条大鱼做菜食,在平常日子里作为两天的菜还是够吃的。 正常的情况下,鱼儿放水缸里养两天也能活。一次弄三条鱼儿倒是也都能吃得着新鲜的鱼肉。 只不过,此时天气炎热,他也不敢确定三条鱼养在水缸里,能不能挺过两天时间。 如今陈友海的妻子小王氏正在坐月子,老王氏早在两个月前就和小儿子一家合在一块开伙吃饭了。 陈新泉一口气送了六条鱼给爷爷家,他是很担心把这么多鱼儿放家中的水缸里养,会把鱼儿养死了。若是那样,可就吃不着新鲜鱼肉了。 听陈新泉如此安排,陈达隆和陈友海都没异议。只是,陈友河听完儿子的安排之后,眉头锁的更紧了。 这么多的鱼儿从稻田里捞上来,这个时节又无法拿去市场贩卖,就算拿去市场贩卖,以梅沙圩居民的消费力,一两天时间里在梅沙墟也卖不出去那么多的鱼。陈友河想到这里,脸上的愁苦之色便更明显了。 “三叔,你那块稻田里的鱼儿需得晚几日在捞出。待过得四五日,禾苗出花了在捞,你看行不!” 安排完爷爷家稻田里的鱼事,陈新泉征询式的问三叔陈友海。 陈友海点头:“石头,我田里的鱼儿不急着处理。你想甚时候处理了,知会我一声便成。” 陈友海觉得这块田里的禾苗长得异常茁壮,青苗的穗肚生得异常饱满,他琢磨这个良好的情况,一定与稻田里放养的鱼儿有很大的关系。 他倒是想用这块田试一试,等青苗扬花之后稻田也不晒田,让鱼儿继续养着。到收稻子的时候好好看看,这块田的收成能不能比其他田里的收成更高些。 陈友河与弟弟陈友海有着相同的心思。他心里打定主意,如果河里的水能够供应的上这块田的高水位,他便打算在田里继续养一段时间的鱼。 在稻子压穗之前,把鱼捞上来,在收割庄稼时能有个干固地下脚,晒谷子就成。 听三叔这么说,陈新泉笑笑应了声:“好!” 谢秀儿在河边田埂位置,挖了一粪箕车前草和时令野菜。 “新泉,新如回家了。” 谢秀儿听到了儿子和公公对稻田里鱼儿的安排。 她心里觉得怪怪的。她并不知道,老爷子家田里的鱼苗是儿子出的钱。 陈新泉和爷爷,三叔道别,然后,跟着娘亲往家里走。 “我问你,你爷爷与你三叔家田里要捞鱼,为何还要问过你?” 谢秀儿琢磨了半晌,总觉得家公和小叔子在处理田里鱼儿的事情上透着古怪。 陈新泉与大妹陈新如跟在娘亲后边亦步亦趋的往家里走,听到娘亲这么问。 陈新泉心头一惊,“糟了,还是不要让娘亲知道水田里养的鱼儿是我买来的。” 他想了想才说:“娘,这不是因为在稻田里养鱼的主意,是我想给爷爷和三叔出的吗?现在他们问问我,何时捞鱼不是挺正常吗?” 谢秀儿想了想,觉得儿子说的有些道理。 挨,不对呀!臭小子在糊弄我! 谢秀儿一想,儿子没说实话。 “你说的是真话?” 谢秀儿冷冰冰的问。 陈新泉听娘亲说话的声音变得硬邦邦的。 心道,难道被娘亲发现什么了? “娘,你说什么呀。这不是因为田里养的鱼儿有那么多,这捞上来之后,一时也难以处置吗?你说近一百条鱼呢?就算拿去梅沙圩贩卖,一两天里也卖不完。可是,这么热的天,要是两天还没卖出去,这些鱼儿不都死了吗?那不得立马臭掉了!” 陈新泉说的是实话,谢秀儿觉得家公捞鱼这事儿,还得自己儿子点头有点怪怪的,却想不通怪在何处,听了儿子这么解释,她倒是也明白处置那么多鱼儿的难处。 她顺着儿子的思路,又问:“那可不是嘛,这么多鱼儿一两天里也吃不了呀。你说怎么整吧?” 陈新泉苦笑着摇头说:“我也不知道要如何处置。娘,明日初一,先生说休沐一日。我想去外公外婆家看看。顺便去问问外公,他稻田里放养的鱼儿,有没有近期捞鱼的打算。” 谢秀儿:“好,我也要回娘家一趟。把借你舅舅的银钱还给他。” “还有你小姨,咱们家修房子的时候,在你小姨家借了八百文钱。前几次你小姨和你小姨父来我们家里帮忙制作驱蛾虫药粉。我们只给他们结算了做工的费用。借他们的银钱都还未来的及归还。” “明日我便去周窝甸李家,把借你小姨家的钱归还了。” 谢秀儿也想回娘家去看看爹娘。前些日子,村子里的乡亲们帮着制作驱蛾虫药粉。她忙得不可开交,爹爹谢大山和大嫂梅氏在五月十三十四两天,来村子里帮衬制作最后一批驱蛾虫药粉原料。 她也没得抽出时间来与他们好好说会话。 过来这十余天的时间里,除了地理越长越好的庄稼需要每天看一遍。 还需要消耗时间打理的活,便只有两天半出一窑的木炭,因而此时也算是慢慢空闲下来了。 一边聊着,一边走,不一会三人便回到了家中。 小妹五丫,见到娘亲回家,叫嚷着要娘亲抱抱。 谢秀儿没空理睬她:“新如带五吖到院外转一转。韵儿,你腿脚都还未好利索,就不要抱五丫,把她放摇摇车里就好了。” “娘,小妹应该是饿了,她之前啦了。这会不安分,指定是要吃了。” 柳韵把五丫放到地上,小丫头片子伸出双手摇摇晃晃的向着刚进屋的陈新泉走来。 陈新泉疾走两步,弯腰把小妹抱在怀里。 “果果……” 小丫头奶声奶气的叫了陈新泉。 陈新泉抱着五丫,回头看向谢秀儿。 谢秀儿摇头叹息,把肩上的粪箕放下,抬腿进屋打开了她卧房的门,进里边端了一盘子点心出来。 柳韵把五丫放下之后,转身坐回堂屋的餐桌边。 在桌面上摆放着两本账册,还有一副笔墨,一副算盘。 将五丫安抚住,陈新泉拿了一块点心悄悄凑到柳韵鼻前。 柳韵口鼻中闻到面点的芳香,禁不住咽了咽口水。 “泉弟,别闹,我在记账呢? 柳韵微微抬了抬头,离得陈新泉手中的点心远些。 第118章 分润 陈新泉趁柳韵说话的间隙,把手里的面点快速塞到柳韵的樱桃小嘴里。 “姐姐先吃了点心,在写账目,娘亲端了六块点心出来,便是有姐姐吃的。” 陈新泉强行把面点喂给柳韵吃。 柳韵被陈新泉打了个措手不及,口齿间咬着面点,她只能点头。 见柳韵点头,陈新泉才松开手。 柳韵对这个弟弟越来越看不明白了。平日里,陈新泉一直与柳韵保持着疏远的距离,只有在吃东西的时候,陈新泉会表现的非常的强势。生怕柳韵少吃了半口。 在休养的这二十多天里,柳韵觉得自己最少胖了三斤。这全要怪泉弟这小家伙,每餐吃饭时饭碗一定要装得满满的。不吃饭的时间里,还要和他一块吃些点心。这还真被干娘说准了,这个弟弟不是个会持家的主。 若不是这段时间,家里接了制作驱蛾虫子药粉原料的营生,照他这么个吃法,家里那五亩稻田,七八亩旱地的收成,都要被他吃光了。 “姐姐这手娟秀小字写得好生漂亮!” 陈新泉每次看到柳韵写的字都忍不住称赞。 这个小女子,写的字端正体贴,大小均匀就如印版印上去一般,不差分毫,字体笔锋圆润有颜体的骨,看得陈新泉羡慕不已。 柳韵不答,她已经好多次听陈新泉说她的字写得好看。虽然,每次都听到相同的夸赞,可是每次被泉弟夸奖,柳韵心里都很开心。 此时,她口腔中含着面食,怎好开口说话。 账本上写着竹子和驱蛾虫药粉原料的进出账流水。 陈新泉低头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姐姐,你这账目写的可真细致。我觉得姐姐日后定能做成大周朝第一商家。” 陈新泉看了两页账目,里面养眼的文字和一清二楚的进出细目,他一眼便能看的明白。 柳韵将嘴里的面点咽下,她剜了陈新泉一眼,轻声道:“做个平账而已,若这样便成大周朝第一商户。泉弟可太小看天下商家了。” 柳韵心知,不是自己账目做的有多好,实在是这个弟弟脑子聪明,这账目放到他面前一看便能明白里面的内容。 干娘看几遍之后,还得来问她不少细节。干爹便是看不懂。 “姐姐,这次买卖竹子。咱们的收支都做完了吗?怎么账面上竟会有一百二十两银子的结余?” 陈新泉看着记录竹子制品的账目问道。 柳韵抬手拿起砚台上的毛笔缓缓说道:“今日你去叔公家念书后,大舅将谢家那边制作竹子售卖的银钱送了过来。大舅还将收支细目一并送了来。” “啊!” 陈新泉被柳韵说的话,惊得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五丫嘴里吃着面点与新如在院子里嘻嘻哈哈的玩闹着。 陈新泉疾步走出堂屋。 “娘!” 厨房里,谢秀儿听到儿子叫唤应声道:“何事?我在厨房呢!” 陈新泉跑到厨房门口说道:“娘,大舅今日送了六十五两银子过来!” “啥!” 听到儿子说,大哥今日送了六十五两银子来家里,她惊得连拿在手里的青菜都掉了下来。 “早上,你大舅是来了家里。说是把买卖竹子的账目拿过来让你看看。我以为他送来的就是一个收支账目。哪知道他还送了银子来呀!” 谢秀儿一边解释一边起身往厨房外走。 母子俩回到堂屋,柳韵说:“娘,银子在我房间茶几上放着。舅舅带过来的账目,我刚抄录下来,桌子上这个就是。” 谢秀儿进到柳韵房间,看到茶几上放着大哥早上拿进来的布袋子。 她打开布袋口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银果子。 陈新泉拿了杆秤进来,母子俩一块把布袋子打好秤,一看秤杆,果然有六十五两。 “大哥这是一文钱都没拿呀!” 谢秀儿嘟囔说道。 “娘,这钱,明日咱们把它送回去给大舅。当初采买竹子时,虽然我出了五两银子让大舅和外公操持。可是,后来我和外公说好了,把我出资的本钱还给我就好了。” 陈新泉打定了主意,他只收五两银子的成本。其他的利润都是大舅和外公辛苦做工挣的,他坚决不会收下。 听到儿子要把银子全退给大哥谢秀儿有些心痛,这么多银子若是只靠种田,她和陈友河得辛苦五年,才能挣到这么多的银子。 柳韵拄着拐杖站在门口,听了陈新泉的话摇摇头,她心里叹息,泉弟还是太单纯了。 “泉弟,这事万万不能这么办!” “姐姐为何这般说?” 陈新泉好奇的看着柳韵。 这应该是柳韵第一次反驳他做出商业方面的决策。 “既然,买卖竹子是你和外公他们合伙进行的。那就得有个经营比例。当初你出资,出方案,外公和舅舅出力出场地。那也是有出资比例的。” 柳韵解释她反对陈新泉把利润全退回去给大舅的理由。 听了柳韵如此解释,陈新泉觉得柳韵说的有道理。 “那姐姐认为,我要如何分配这次买卖竹子所得的利润?” 柳韵见陈新泉愿意听自己的意见,赶紧打开思路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柳韵看向谢秀儿缓缓说:“既然,泉弟在此次买卖中,既是第一出资人又是项目策划人,理应是大股东。外公和舅舅出了人工和场地,泉弟觉得应该如何分配股比给他们,最终还得由泉弟自己拿主意。” 听柳韵如此说,陈新泉垂眉思索起来。过了一会,他抬头看着娘亲说道:“娘亲,大舅把银钱都送过来,想必也是存了韵姐姐刚才所说的心思。既然如此,我把银钱都退回去,便让大舅日后不好做了。” 谢秀儿觉得韵儿和泉儿说得都在理,她点头回道:“你拿主意便成!娘哪知道你用五两银子能挣回六十五两!” 谢秀儿把决策权还给儿子。她虽然财迷的很,却还不至于看着这六十五两银子放不下来。 有了娘亲的这番话,陈新泉目光重新看向柳韵:“姐姐按照六,四分成的比例帮我把账分一分,银钱的利润我分六成,外公和舅舅分四成。明日咱们把分润的银子和账目一块带去外公家。舅舅看了账目,必定会接收的。” 第119章 讨说法 陈新泉给母亲娘家分了四成利润。 谢秀儿心里对这个方案很满意。这个比例是她最满意的分润比例。 在此次竹子买卖生意中,爹爹谢大山以及大哥谢昌明大嫂梅氏连续忙碌多日,劳心又劳力。 据说,制作竹筒喷水枪那几日,爹爹为了确保每一支竹筒喷水枪,都能达到谢江南所要求的质量。家中制作出来的每一支竹筒喷水枪,他都要亲自注水试射一下。 只有喷水枪喷洒出来的水,达到了谢江南所说的那些苛刻要求。爹爹才会把它们定为合格的喷水枪,交给四房的人拿去售卖。 若是,没有当初爹爹坚持严格把控竹筒喷水枪质量,后来驱蛾虫药粉卖到衡州府城去的时候,便要遇到许多阻碍。 他们沙洲村也在初十日便没有了制作驱蛾虫药粉的订单。 由于,谢江南凭借着,买竹筒喷水枪送驱蛾虫药粉的怪异打法,把衡州府那些官老爷们都哄的开心了,他就凭着这一招硬生生打开了衡州府驱蛾虫药粉的买方大门。 这样的结果,也使的沙洲村制作驱蛾虫药原料的时间延长了四日,一直忙碌到了五月十四日。 在这次订单中沙洲村的老少爷们,帮衬着做工的乡亲在此次帮工中获得的收入也增加了不少。那四日里,收入最少的乡亲,每天也能有十五六文钱入账。 收入最多的几位婆姨,那几日里每日便是从谢秀儿手里挣走了五十多文铜板。 当时给村里人结算工钱的时候,谢秀儿是强忍着心疼把铜钱一枚一枚给出去的。 这四日里凭空多出来的好处,爹爹谢大山的功劳不可忽视。 儿子这么分配此次竹子买卖所得利润,谢秀儿心里很高兴。 打定主意,陈新泉便开始把布袋子里的银子分出来。 柳韵回到桌前,抄录一份利润分红的细目。 院门外,响起呼唤谢氏的声音。 谢秀儿认真听了一下,发现是陈友图家婆姨刘氏的声音。 刘氏带了四五个村子里的婆子,出现在陈友河家院前。 “谢氏,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刘氏在院子外唤了一句。 谢秀儿走出堂屋去开院门。 柳韵听到刘氏的声音,脸色一瞬间煞白一片,她握着毛笔的青葱手指也止不住的抖起来。 “几位嫂子寻我何事?” 谢秀儿打开院门,看到五个妇人站在自家院外,她语气平静的问道。 “谢氏,我问你,前些日子帮谢举人家制作驱蛾虫药粉。为何我等后几日的收入会少那么多?” 刘氏瞪着眼问话。 “是呀,谢家妹子,咱们那几日做成的原料粉末虽然有些达不到要求,可是数量上也是够秤的呀!” “对呀!嫂子。我们那几日研磨的粉末可没比别人交上来的少。这工时钱可是少了许多。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四五个妇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质问起来。 谢秀儿听了一会,大致听明白了她们话里的意思? “等会,等会!李家妹子,你这话是何意?” 谢秀儿指着最后一个问话的妇人说。 那李氏被谢秀儿指名问话,看了一眼刘氏,见刘氏看着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眼神,她才开口说:“嫂子,我就是想知道,那几日,我家交上来的驱蛾虫药原料粉末,可是都达到了三十斤的数量。” “你最后却只给我结算了十五文钱的工时费!我听说友春家交上来四十斤驱蛾虫药原料粉末,你却给她家结算了五十五文工时费!” “这工时费,你给得差数,相差也太多了吧?” 谢秀儿听完李氏的话眉头一拧不疾不徐的说:“李妹妹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糊涂?五月十三那日,你送过来的艾草粉末,研磨的细度只有十斤是达到谢举人要求的细度。” “当时,你交货来的时候,我和你说得一清二楚,另外二十斤细度不达标的粉末,不能按合格品的工价给你,只能折价给你计算工时费。” 谢秀儿说到这里语气变得生冷,她继续说道:“当时你和陈友苗可亲口答应了,我才收的。你这个时候给我玩失忆,你是要赖账了?” 李氏被谢秀儿话问得语塞。 她张嘴想争辩,却又听谢秀儿说:“我可有证人,族长当日可是在一旁亲眼看到我收货的过程,你要不要请族长他老人家出来对质一下?” 李氏闻言一时气结,“不……不用了……” 她结结巴巴的吐出几个字,然后,低下头不敢再与谢秀儿对视。 谢秀儿见李氏的气势弱下去,她侧头看向刘氏。 刘氏被谢秀儿盯着看,为了不显得气势弱,她张口问:“谢氏,你偏心,那陈友春家媳妇是你桐江村谢氏的。你偏袒她,她家那些时日研磨的驱蛾虫药粉末,也有许多是细度不达标的,你却全按照细度达标的工时费用给她结算。我不服气!” “哦!是吗,你可有证据?” 谢秀儿顺着刘氏的话反问:“你若有确实的证据,证明陈友春家交上来的驱蛾虫药粉末质量不达标,我便去寻了谢小娟让她归还了不达标粉末的工时费。” 刘氏被谢秀儿这话整不会了。 她到哪里去找证据,如今那些驱蛾虫药粉早就被谢家收走发卖点了。 就算没有被谢家收走,她也找不出那一袋子驱蛾虫药粉粉末是谢小娟家研磨的呀! “你,你……谢氏,你欺人太甚……” 刘氏气结。 “笑话!刘氏你不过是见不得我把柳韵收做干女儿。当日,我可是按照你的要求把三十两银子交给了你。才换了你手里柳韵与你儿新苏的婚书。你若还想来我家寻柳韵的不是,我对你就不客气了。” 谢秀厉声责问。 “几位嫂子,你们可是被刘氏利用了!我谢秀儿自问做事还算公允。大家若是觉得自五月十一日之后,给你们结算的工时费用少了。你们自己想想,上交驱蛾虫药粉末来我家时,我有没有亲自与你们当场确认粉末数量和质量?收药粉的时候,价钱是不是都按照数量和相关粉末细度来结算的?” 一旁站着的其她几位妇人,自知谢秀儿说的都是实话。她们也不敢睁眼说瞎话。只能低头不语。 第120章 取蜜 见大家气势弱下来,谢秀儿盯着众人继续输出。 “刘氏的心思,无非是要找我谢秀的错处。找到我的错处,她好羞辱与我并折辱我干女儿柳韵。也只有那样做了,她才能消一消我认了柳韵做干女儿给她带来的恶气。嫂子们,你们可不要轻易上了刘氏的当!” “我家与陈友图家的是非,你们心里门清的很。这件事,若是大家想开趟一趟浑水,我也接着。” 站着的妇人听了这话,心里也回味过来,他们的确是受了刘氏的唆使,才跑来此处向谢秀儿讨要说法。 刘氏听到谢秀儿直接挑明了她心里的想法,又羞又恼。奈何谢秀儿这气势豪横,让她没法回话。 最后一群妇人只能灰溜溜的走了。 谢秀用一顿义正言辞的训斥,把来讨要说法的妇人打发走。 堂屋里,听到刘氏心思的柳韵精神状态萎靡了许多。 她如今对刘氏产生了应激反应,刘氏今日来此讨要说法,确如谢秀所说是为了寻谢秀儿错处,让谢秀难堪。 陈新泉见柳韵情绪低迷,拿上拐棍拉着柳韵到了后院。 “泉弟,你要做甚?” 柳韵见陈新泉拿了一身纱衣出来,还要把纱衣穿在身上,她心中好奇便问。 “姐姐,你看到那边树下的草帘了吗?” 柳韵顺着陈新泉的手指看去,只见不远处的杉树下部有一搓草帘盖着一个木箱子模样的物件。 她点了点头,说:“那是何物?” “你在这等会,一会我给你弄好吃的。” 陈新泉说着,对着屋里叫道:“大妹,赶紧给我弄一个食盒出来。要大的那个食盒!” 也不等陈新如回话,他加快速度穿戴好纱衣,把全身都包裹起来。 陈新如双手提着大食盒艰难的来到后院。 “姐姐,哥哥人呢?” 陈新如见后院只有拄拐站着的柳韵,没见到哥哥的身影。 “到那边去了。” 柳韵指了指不远的杉树。 陈新如看到哥哥的身影便高兴的跳起来。 “太好了,有蜂蜜吃了。” 她抬头看向柳韵说:“姐姐,哥哥去取蜂蜜了!咱们有蜂蜜吃了。嘶溜……” 陈新如一边说,一边咽了咽就要流出小嘴的口水。 “我去抱五丫出来……” 陈新如把食盒扔下,转身回屋去带五丫了。 柳韵疑惑的看着杉树下的小身影,难怪,经常听到后院有嗡嗡嗡的声音。 原来,这个声音真的是蜜蜂发出来的! 柳韵暗自感叹,这个泉弟真不是一个普通孩子。 没过一会,陈新泉手里端着一块四方四正的暗黄色物件走了回来。 他看到柳韵便笑着说:“姐姐好口福,今日蜂蜜大丰收,蜂箱里还能取一块蜜饼出来。” 他说着,把手里的蜜饼折断了,放进食盒里,转身又去了衫树下的蜂箱里取蜜饼。 柳韵看到食盒里的蜂蜜咽了咽口水。 陈友河从庄稼地里回来,进院子里便看到儿子在院子里熬制蜂蜜。 “新泉,你取了蜂蜜回来?这是准备明日拿去梅沙圩发卖?” 陈友河见到一大锅的蜜正慢慢融化。他忽然想到明日是赶圩日。 “爹爹,这批蜂蜜才两斤多,卖不了几个钱。不如拿去送人吧。” 陈新泉把木炭从临时搭起来的灶台中取出来。灶火不能太大,不然要糊锅底的。 听到儿子这么说,陈友河知道这孩子已经有了打算,便点点头没再问话,抬脚进了堂屋。 谢秀儿此时自堂屋向外走,她手里提着两个小陶罐,差点与丈夫撞了个满怀。 “友河,你回来的正好,这一罐子盐是何时买回来的,怎的这么漂亮?还是青色的?” 谢秀把丈夫叫住。 陈新泉听娘亲突然说起食盐,心里暗叫:“要遭!” 他急忙放下手里的活,飞快跑到堂屋门口。 陈友河刚接过谢秀手里的一个陶罐,谢秀说:“这罐子盐得有一斤上下了吧?” “我怎的看着这盐精细的紧,还是青色的呢?” 陈友河斜着陶罐口子看起来,只见陶罐里的食盐颗粒比平日里吃的食盐要精细许多,盐体白色里面透着青绿的色泽,煞是好看。(本章青盐实为胡说八道,剧情需要大家见谅!) 陈新泉看到父亲手里的陶罐才松了一口气。 他心中暗叫万幸,娘亲拿出来的食盐,不是他前些日子熬煮的雪盐。 “哦,这个陶罐呀!娘亲你忘记了,上回我记得是五月十四日那天,谢举人家的书童叫什么书香的送过来的。” 听儿子这么说,陈友河想起来了。 “嗯,是了,是有这么回事,当时我接了礼物便放回卧房了呢?忘记告诉你了。” 陈友河把青盐陶罐还给谢秀儿。 “这盐可是好东西,听他们说这叫青盐,市面上比老百姓吃的官盐每斤还要贵六十多文钱,而且普通人还难以买到。” 陈友河解释起来。 “啥,这么贵的盐,谢江南送的?” 谢秀儿闻言眉头一皱,心里极其不满。 这个家伙,送一罐这么贵的盐给她,还不如送两百文钱给她实用些。 陈友河见妻子这般表情,心知妻子不高兴了。他急忙解释:“秀儿这盐煮菜可好吃了。你不是说之前买的官盐有沙子吗,这盐没沙子,而且还特别的开味。你若不信,一会做菜便放这个陶罐里的盐试试。” 谢秀将信将疑,她看向儿子。 被娘亲询问,陈新泉摇头,他哪里知道青盐煮菜比粗粒盐煮菜好吃。 不过,听到父亲说青盐煮菜比粗盐煮菜好吃,他脑子里忽然有了一个奇怪的念头。也许明天捞回来的鱼儿有办法对付了。 “爹,咱们去稻田里捞一条鱼回来吧。” 想到这里,陈新泉忽然兴奋的叫父亲陪他去稻田捞鱼。 还未等陈友河答话,谢秀儿眉头一皱:“还去稻田里,这眼瞅着天要黑下来了。你要捞鱼做何用?” 陈新泉想说他忽然想吃鱼了。 话到嘴边却急忙改口说:“娘,今晚加一道鱼吧!我和爹爹捞两条鱼便回,很快的,不会耽误事。” 陈友河问:“新泉,你是不是又想到什么新点子了?” 陈新泉尴尬的点点头。 谢秀见状只好应允了,语气不太好的说:“行了,你俩快去快回!” 陈新泉叮嘱娘亲,待熬蜜糖的锅冷下来,把蜜糖最上面那层蜜蜡捞上来。 他和陈友河一人提一个木桶,一人提一副鱼抄网出了院门。 不多时,父子俩提着木桶回来,只不过捞回来的鱼儿,可不止一条。 第121章 加道菜 陈友河回到院子里,把木桶往院里水缸边上一放。 在堂屋里吃蜂蜜水的大女儿陈新如,便颠颠的走出来看。 她探着小脑袋往木桶里一瞧,一双乌溜溜的眼睛便瞪得老大,木桶里比她小脸盘还大的五条鱼儿在挣扎的扭动着鱼身。一瞬间木桶内便溅起三尺高的水花,几滴水珠飞起,飞溅到她小脸蛋上,她惊呼:“爹爹,咱们今晚加大餐吗?你怎得捞了那么多鱼儿回家?” 说着,她抬手抹去脸蛋上的水珠,身子也向后退了两步,离得木桶远些。 陈新泉见妹妹围观鱼儿,笑嘻嘻的问:“大妹喜不喜欢吃鱼?” “喜欢!” 陈新如欢喜的回答。 “那新如你可得当心了,吃鱼肉时需得慢点吃,吃到鱼刺一定要及时吐出来。” 陈友河接着话茬提醒女儿。 “我会的,爹爹放心吧!” 陈新如乖巧的应声。 院子里,四天前打了一口井,井水清澈冰凉,吃起来有一点甜甜的味道。 陈友河另外拿个木桶在井里打一桶水上来。 谢秀自厨房里出来,她瞧了一眼木桶里的鱼,看到木桶内装了五条大鱼,板着脸问:“怎么弄回这么多鱼。今晚可吃不完!” 这么多鱼儿,一顿便煮了,晚上如何吃得了,这热天气,过一晚上鱼肉便坏了,在吃便要拉肚子的。不吃,便浪费了食物。谢秀儿心疼粮食,可见不得这般浪费的行为。 陈新泉听到娘亲不善的语气赶紧回话解释:“娘亲不用担心,我想到一个新的做鱼儿的方式,今夜,可得把这几条鱼肉整明白了,要不然明日捞上来的鱼儿,真不知道如何处置了。” 谢秀儿闻言沉声问道:“你又要点油灯做事?” 谢秀儿节俭用度的习惯一直没有改变。即使家里挣了一笔不少的银子,她也还保留着天黑便上床睡觉的习惯。 “娘,今夜不会耽误太多时间,还得你帮我做活。” 陈新泉选出一条鱼,让娘亲做一道红烧鱼。 剩下四条鱼,他让父亲把鱼儿杀了,鱼肉剁成两指宽一块的鱼肉。 “这个鱼背脊骨,就不要了吗?” 看着被剔出来的鱼背脊骨被扔到一边,陈友河心疼的紧。 “没事,爹爹,先把鱼肉收拾好,咱们另外再抽时间来处置这些鱼内脏和鱼背脊骨。我去拿盐出来腌制鱼肉。对了,咱们是不是还有面粉没用完?” 陈友河点头。 陈新泉把鱼肉分了两个陶碗装着。 “娘,弄点面粉出来,我收拾鱼肉得用一两面粉。” 陈新泉朝厨房叫了一声。 “让你爹去拿,我正煎鱼呢?” 谢秀回了一句,便不再理睬儿子了。 陈新泉回自己房间拿了竹筒管出来。 陈友河舀了一碗面粉从谷仓出来,他见儿子手里提着竹筒自他房间出来。 他心下好奇。 这孩子,啥时候又整了一竹筒子盐? 这竹筒子盐是哪里弄出来的? 当陈新泉打开竹筒子盖,露出里面精细雪白的盐时,陈友河惊讶的目瞪口呆。 “石头,你……” 陈友河看着儿子将细面粉一般精致的食盐,舀了好几调羹洒在陶碗里的鱼肉中,他急忙出声阻止儿子。 “这是什么盐?你为何要放这么多盐腌制鱼肉?” “嘘,爹爹小声些,当心被娘亲听了去。这个叫雪盐,是我炼制的。这个食盐非常纯。用它腌制鱼肉一定好吃。” 陈新泉急忙打断父亲,让他说话小声一点。 “什么东西不能被我听了去!” 谢秀儿的声音在陈新泉耳边响起。 “呀!娘……” 陈新泉吓了一跳。 “哗啦!”只听到竹筒子掉落在桌面上发出的哗啦声。 陈新泉手里握着的竹筒子一个手滑,掉落在桌面上, 竹筒子里装着的精细雪白的盐粉,洒出来一多半。 谢秀儿看到桌面上的精细白色粉末惊呼:“这是何物!” “糟糕!” 陈新泉心脏狂跳不止,“这下麻烦了,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了!” “这,这是……食盐……” 陈新泉弱弱的应答。 “什么?这是食盐,你从何处弄来的食盐?这食盐为何这般白静?” 谢秀儿的好奇心瞬间被激活。 她自幼便只见识过,如小米粒一般大小的粗盐。今日她第一次见识到比粗盐还精细的青盐,原本就很震撼于青盐的精细和漂亮。刚刚才从青盐的精细中回过神来。 这还没喘一口顺气,马上又见识到比青盐更精细漂亮的雪盐。她的感官大受震撼。 陈新泉纠结了一下才道:“娘,你先去煮菜吧,待会我把鱼肉腌制好了,才说与你和爹爹听!” 谢秀儿觉得,的确应该先把菜食做好,再来听儿子说雪盐的事。 要不然,一会天黑了还得点油灯煮菜,那便又得消耗她的桐油,她可不过这种奢侈的日子。 她点头说:“那行,你先腌鱼肉吧!” 她强压住心中的好奇,回到厨房去做菜食。 陈新泉把盐撒好之后,再将鱼肉搅拌均匀。他看向父亲陈友河说道:“爹,我去拿桂皮,茴香和八角,你用石碾帮我把它们研成粉末。” “啥情况,你这鱼肉要整出花来?” 陈友河还在心疼儿子加进鱼肉里的那几勺子精细的雪盐,这会又听儿子说,还要将前几日许掌柜送过来的茴香八角桂皮碾成粉末,他更心疼了。这几味香料可老贵了。 他听说那桂皮,一两桂皮百文钱。还有那茴香八角差不多也要这个价钱了。这么用在鱼肉上,他心疼德不得了。 “对了,爹爹不说我还忘记了,家里还有花椒吗?” 陈新泉说着抬头看向厨房叫道:“娘,家里的花椒放哪里去了?” 谢秀儿应声回答:“在厨房放着,你自己进来拿!” 陈友河被儿子这波操作怎得不会了,这孩子是在做鱼肉还是在糟蹋钱! 不能这么整吧,要真这么处理稻田里的鱼儿,估计这大半个月里挣的那些钱,还不够这些鱼儿霍霍的。 他思路还没理顺,陈新泉已经从谷仓里拿了桂皮八角茴香出来交给他。 “等会!儿子,你这玩得是哪门子路数。” 陈友河叫住转身要去厨房拿花椒的陈新泉。 “照你这弄法,咱们这鱼肉不得买一两银子一斤?” 第122章 金贵 坐在堂屋里,陪着陈新如与五丫吃蜂蜜水的柳韵,听到陈友河这么问陈新泉,忍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来。 “干爹,这话还真有可能。泉弟,你知不知道桂皮八角茴香的价格?” 柳韵问陈新泉。 “嗯,我知道,我听说这些香料挺贵的。不过,爹爹不用担心桂皮和八角茴香的价格。咱们的用量要不了多少。只要将它们研成粉末,接下来便好办。” 陈新泉回头应了一句,便转身去厨房拿花椒了。 陈友河扭头看看柳韵,又低头看看自己手里的桂皮茴香八角,最后只能无奈苦笑一下。 谢秀儿很快煮好了菜食,她端着菜自厨房出来,见丈夫蹲坐在院子里两脚踩着石碾子,在磨磨。 “爹爹,咱们先吃饭。等会吃了晚饭在磨香料粉末吧。” 陈新泉将两陶碗鱼肉,用竹篮子装着,放入院子里的井里。由井里的冷水给腌制的鱼肉降温。他转身回来时,看到娘亲端了菜食从厨房出来。 他便叫住父亲先吃饭,吃了晚饭在干活。 陈友河只得停下手里的活,起身去水缸边舀水洗手。 “娘,那雪盐是我用咱们家的粗盐炼制的!” 饭桌上,陈新泉如实的交代了雪盐的来处。 陈友河,谢秀儿听了儿子这话已经没有什么惊讶的表情,他们已经在心里猜到了这样的结果。 不过此时正吃津津有味着饭食的柳韵,却被陈新泉的话吓着了。 她震撼的睁大了双眼,愣怔的看着陈新泉。 “你……你说,雪盐……” 柳韵磕磕巴巴的问了一句。 “嗯,是雪盐,精细如雪的食盐!” 陈新泉回看着柳韵回答。 “泉弟会制作雪盐?” 柳韵的声调忽然高了起来。 谢秀儿和陈友河听到柳韵高亢的声调,也忍不住抬头看向柳韵。 陈新泉很少见到柳韵如此高声说话,这回应该是柳韵第一次这么高声和他说话。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 柳韵发现谢秀儿和陈友河与陈新泉都愣怔的看着自己,她自知失态了。 “咳……” 她清了清嗓子放低声音说:“娘,爹,这雪盐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上的金贵物什!市面上雪盐有一两雪盐一两银的说法!” “啊!” 这回轮到谢秀儿和陈友河睁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盯着柳韵。 “韵儿,这话可不能乱说。这东西这么金贵,咱们可接不住!” 听了柳韵对雪盐价格的介绍,谢秀儿马上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她回过神来便立马郑重的问柳韵,她说的雪盐价值是否真的如此贵重。 “娘,这东西金贵的紧,我之前听娘家的人说,如今雪盐比以前多了些。” “但是,普通百姓也是用不起的。只有王公贵族和士绅大臣方能用的起。据说,雪盐在沿海一带便宜些,但也要售卖两百文多一两。运至湖广便最少要五百文一两。若是遇上恶劣天气时节,还要涨一些。” 柳韵耐心的解释雪盐的价值。 “我的天呀,这盐要差不多八两银子买一斤?” 陈友河被柳韵说的内容震撼到了。 他以为青盐已经很贵了,一般人吃不起,没想到还有比青盐贵许多的雪盐。 这个时候,他们可算明白一向稳重的柳韵,为何听到儿子陈新泉说雪盐是他制作的后,会表现得那么失态了。 “所以呢?娘,爹,还有韵姐姐,还有大妹,你们可千万不能对任何人说雪盐的事。” 陈新泉顺势说了自己的担心。 其实,陈新泉还有很多话没有说,他的雪盐卖给县城的张员外便是六百文一两,一斤雪盐差不多能卖十两银子了。 陈友河赶紧点头,谢秀儿还张着嘴巴没有回过神来。 柳韵也赶紧点头,只有大妹陈新如眨着胡乌溜溜的大眼睛问:“哥哥你说啥。我没听到,我吃鱼呢?” 陈新泉笑着给大妹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大妹多吃点,吃慢点,当心鱼刺。” 吃完晚饭,陈新泉拉着爹爹继续研磨香料粉末。这一夜他们忙碌到戌时方空闲下来。 ~~~~~~~~~ 六月初一日,早上起来时天空一丝风都没有。陈新泉总觉得这样的天气有些异常。 他脑子里关于台风的记忆时隐时现,这可能是一个麻烦的词语。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认为,只因为脑子里一想到这个词,他心里便总是慌乱得紧。 “爹爹,我与娘亲去桐江村外公家了。今日便辛苦你把爷爷家梅子窝那块稻田里的鱼儿捞回来了。” 陈新泉背着竹制箱笼与谢秀儿一块走出院门。 陈友河送妻子和儿子到院门。 “我知道,你到外公家,与你外婆好好说说话,走路慢些,看着路。” 陈友河叮嘱儿子。 陈新泉点头答应,便与娘亲一块转身向村子里走去。 走到村口,谢秀儿看到陈三根牛车上已经坐了三个人,便拉着儿子上了牛车。 “三根叔,我到桐江村路口下车,给您全程的车钱。” 谢秀儿背上背着二十多两银子,还有一些带回娘家的吃食。以及昨天夜里儿子和丈夫连夜烹制出来的鱼肉。 背了这么多东西,她走起路来便觉得非常沉重。 如今有了些许银钱,日子过得不再如以前那般拮据。此时有顺路去桐江村口的牛车,她便不想多走路了,毕竟走路也很费鞋的。 陈三根点头,接过谢秀儿递上来的车钱。 等了不多时,又有两人来搭车,陈三根见时候不早了,便架着牛车出发。 “这鬼天气,也不知道发什么癫,怎得竟没有一丝风。这还是大清早的,在这么弄几天,村里那些老人可顶不住。” 牛车上,有人开始抱怨天气炎热。 “谁说不是呢?我昨夜里被热得整宿睡不着。蒲扇都被我扇烂了,这不得去买两把蒲扇回来,要不然今夜还不知道怎么熬过去!” 有人接了话茬。 “唉,热了两天了,希望明天会凉下来吧?” 有人感慨。 “我看玄,前些日子咱们把青蛾虫子灭了,老天爷是想着法子让咱们不好过。这指不定是朝中有奸臣祸乱朝纲。” “切,什么奸臣惑乱朝纲,你见过最大官便是七品县老爷。朝中大臣能惑乱了老天爷。” 第123章 蚊香之价 陈新泉安静的听着族人吹牛抱怨。他时不时跟着大伙的情绪发出一声轻笑或唏嘘。 “话说,那许记杂货铺售卖的新物件,在夜里点上一圈,就算把窗户和蚊帐都掀开了,也没有蚊子进到房间咬人。昨夜我试了一下,在房间里点了一圈,晚上睡觉时房间里凉爽多了。” (在没有工业污染的时代,蚊子没有受到化工污染,毒性和攻击性没有后来的蚊子那么强。) 有人说起新鲜事物来,牛车里抱怨天气炎热的人,听说市场上居然还有这样的好事物,他们一个个的情绪都兴奋起来。 “是吗?竟有这么好用的物件!那物件叫什么?如何购买?” 马上有人,对这个能驱赶蚊虫的东西,产生了极大的好奇心。 谢秀儿听到这里,忍不住笑着看向儿子。 陈新泉见娘亲看向自己,也忍禁不住慧心的笑了笑。 “吁!” 这时,陈三根停住了牛车。 “桐江村路口到了。” 陈三根回头看了看谢秀儿和陈新泉。 谢秀儿跳下牛车,把背篓背上,又把儿子抱下车。 “好了,三根叔谢谢了!” “谢谢三根爷爷!” 娘俩和陈三根客气一句。 陈三根点点头,挥手对着黄牛上空位置,甩了一鞭子,接着对大黄牛大声叫一声:“走咯!” 大黄牛便迈着沉重的步子,向着梅沙圩走去。 谢秀儿和儿子陈新泉走在回桐江村的路上,一路上偶尔有桐江村的村民路过,认识她的村民便会客气的和她打个招呼。 谢秀儿一一点头回应。 谢昌明与谢江南重新交好,谢江南还把制作竹子射水筒的活计交给谢大山操持。二房的族人在此次稻田蛾虫灾剿灭事件中,分配到的活计比长房族人分配到的活计还要轻松些,加上贩卖竹子的收成,收入竟比长房那边的族人每天还高七八文钱。 二房的族人,这时才想起谢大山的好。如今他们对谢大山也比以前客气许多,连带谢秀儿这个外嫁的女儿回村时也能见到族人的笑脸。 “儿子,你弄出来的那蚊香,看来还真有点用处!” 谢秀儿微微蹙眉:“可惜忘记带一些来你外公家,给他们也用上蚊香,夜里可以驱蚊子。” “娘亲,这事好办,我们去梅沙圩采买的时候。向许掌柜的买一些便是了。” 陈新泉回答娘亲的话。 他还没有把许三千拥有,低端蚊香市场梅沙圩范围内的独家经营权的事情告诉谢秀儿。 “这蚊香不是谢家四房制作的吗?怎得要去许掌柜铺子里采买?” 谢秀儿本想着,一会要不要去四房那边问问,蚊香如今的市价卖多少钱。只是,碍于某些原因,她并不想去四房主家那地。 这会儿子却说,可去梅沙圩许三千店铺里采买蚊香。难不成,许三千铺子里的蚊香,还能比谢家四房卖的蚊香卖更便宜些? 陈新泉说:“娘,许三千店铺里的蚊香应该是梅沙圩最便宜的蚊香了,当然,除了咱们家自己制作的之外!” “为何?” 谢秀儿不明白。 “谢家四房发卖的蚊香,最少得要九文钱一盘。许掌柜铺子里的蚊香,虽然只卖两文钱一盘,但是效果是一样的。我听说,许掌柜铺子里的蚊香若是一次性采买的多了,还可以有折扣,听说买十盘送一盘。这么算起来,就不用两文钱一盘了。” 陈新泉解释道。 “哎哟,这东西怎得卖得如此昂贵。若九文钱买一盘蚊香,我都能买三个肉包子了。” 谢秀儿对蚊香的价格非常不满,四房把蚊香价格卖得如此之高,他们是要让普通百姓用不上蚊香这么实用的物件了。 “娘,那不是还有便宜的吗,许掌柜铺子里发卖的蚊香不就是便宜的吗?两文钱一盘,买十送一呢?” 陈新泉笑着解释。 “那许掌柜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听人说,他背后的东主是县丞孙大人,那孙大人平日里贪的紧。” “早知道他们将蚊香卖得如此高价,当初就不让你将蚊香配方卖掉了,咱们自己做蚊香,便可以将蚊香价格降低些。” 谢秀儿觉得两文钱一盘的蚊香,价格也太贵了。 她心知蚊香价值几何。 这帮人把蚊香价格卖的如此高昂,她看着眼红得紧。 “这帮奸商,把蚊香发卖的如此之贵,一般人如何能用得起?” 陈新泉居然听到娘亲觉得蚊香买两文钱贵了,当初他可是说过,“两文钱发卖,定是没人愿意买的。” 看来立场不一样了,这价格也是会发生逆转的。 不过娘亲的话,倒是提醒了他。蚊香价格太高,马上就会有翻版蚊香出现,破坏正规的蚊香市场,那样就麻烦大了。 “娘,许掌柜铺子里的蚊香已经很便宜了,你想想人家还要交税,还要应付官老爷的盘剥。他不卖这个价格,哪里有钱去打点官老爷。若不打点好了官老爷就连巡检司的人,都能找一个油头把他给查办了。” “哎,你说得也对。”听了儿子的话谢秀儿苦着脸,她很认同儿子这句话。 如此说来,谢家四房的文香也是要遭受到官老爷盘剥的。 想到此处,她又觉得谢家四房的蚊香,卖九文钱也不那么贵了。 其实与谢秀儿儿想法完全相反。 自谢江南进献驱蛾虫药方给朝廷。如今衡州府内上至知府,同知,下至巡检司,以及衙门的脚夫都知道了谢举人的深明大义。 县衙,府衙但凡有点眼力的人,谁会此时来谢家收取蚊香发卖的商税, 外加,谢江西把蚊香经营八策研究透了,再把各方关键人物都打通了喂足了,但凡有一点关联的环节,他都给到了相应的好处。 如今,除了谢家四房自愿按照大周朝商税法中最低档次在缴纳商税,谁也没敢想着这个时候来收谢江西的蚊香税。 娘俩说话间,听到村口校场边上有一群八九岁至十二三岁的半大孩子在集群嬉戏。 在高高的站台上站着三个短衫着装的女子。因为隔的太远陈新泉没看清那三人模样。在三个女子旁边还有两个身材高大的精壮大汉。 校场内嬉戏的孩子中,他们相互之间三人一组在争夺着什么,队伍有些混乱但却队列分明。陈新泉看了一眼便随着娘亲离开了校场。 第124章 房子 离开喧闹的村口校场没一会,娘俩便走到了谢大山家院子口。 “大姑姑,你回来了!” 谢秀儿敲门,开门的是谢兰香,她发现门外的人是谢秀儿,高兴的大声叫起来。 “嗯,兰香,你又长高了。你娘呢,在家没在?” 谢秀儿笑着应声。 “娘亲在后院陪奶奶纺纱呢?爹爹去圩里上工了。爷爷去了稻田里,还未回来。” 谢兰香笑着回话,她看到大姑姑身后的表弟陈新泉,又微笑着和表弟打招呼。 “表姐,好久不见。” 陈新泉和谢兰香打招呼。 “新泉表弟好,快快进来,我去叫娘亲出来,我哥在房间里读书呢?姑姑和表弟快快进来。” 进到屋里,梅氏与陶氏放下手里的活,出来见客,又是一阵寒暄,简单问安之后,谢秀儿直接说明回娘家来的目的。 谢秀儿说:“这是泉儿分好之后的此次买卖竹子的账目。” 她从背篓里拿出账册,将账册交给读书人谢东来。 “东来,你拿去看看。待你爷爷和你爹回来,你把账本里面的细目说与你爷爷和你爹听。” “分润的银钱我带回来了。这就交给嫂子保管,待大哥回来,银钱是交由娘亲收着,还是如何处置,便由你们安排了。” 谢秀儿把装了银子的布袋从背篓里拿出来,交到梅氏手里。 “这可使不得,妹子这钱,当初可是说的明明白白,你也知道这是泉儿出钱做的买卖。我们就是帮衬着做活计。这做活计的工时可给的不老少了。怎得还能拿你们的分润钱?” 梅氏手里被谢秀儿塞着装了银子的布袋子。 她便急忙推辞。 前天,丈夫和公婆说起这次买卖竹子的事情。当时,丈夫说得清楚明白,采买竹子的费用是外甥出的。采买竹子的主意,也是外甥出的,贩卖竹子的客人还是外甥寻来的。他们就是做了一回帮手,制作了一批竹筒管子。这个利润,他们可不能收了进口袋里。 当时,公公谢大山也是这个意见。这次买卖挣的银钱全部交还给新泉大外孙,他们只拿工时费用。 她和婆婆也从这次竹子买卖中,挣了不少工时钱。 她也觉得丈夫说的很有道理,毕竟采买竹子的本金和采买竹子的主意都是新泉外甥出的,她们什么也没做,只是收了一些竹子,加工了一些竹筒管子,哪能收了那么多的利润银子,她便同意了。 银钱送回去,这才隔了一天,大姑子又把银钱送回来。这算个什么事,待公公与丈夫回来,她要如何与公公和丈夫做解释 “嫂子,你安心收着吧。泉儿已经做了账本,里面有他分润银钱的道理和细目,你让东来拿了账本好好念给你听。听过之后,你便能明白泉儿的用心。” 谢秀儿安慰梅氏。 “东来,你按照账本上记着的事,念给你奶奶和你娘亲听。” 谢秀儿转头让侄子念账本。 “兰香,你去稻田里把你爷爷叫回来。就说新泉回来看他来了,还给他带了些好吃的回来。” 谢秀儿吩咐侄女谢兰香去把父亲谢大山叫回来。 她从背篓里拿了一个陶罐,转身去了厨房。 陈新泉站在外婆身边,让陶氏仔细的瞧瞧。 谢东来翻着账本慢慢的念起来。 “本次竹子买卖中,外公,外婆,大舅,大舅妈,以及表哥表姐都用心操持,精心管理,方有如此收益。若无分润,实不符合亲友互助互爱的大周律法。因而,特将此次经营中利润所得进行分润。本人出资,出策,本是大股东拥利润的最终分配权。因此,特对此次经营中利润按六比四的比例进行分配……” 陶氏静静的听着大孙子念着账本上的数目。 “新泉,你这般做事,外婆本是应该高兴才对。可是,你家中如今还有许多地方需要用钱财。” 陶氏语重心长的与陈新泉分说。 “外婆,我家中银钱的事你不用担心,家里所需的银钱慢慢挣,钱总是会有的。” 陈新泉回道。 “哎,你这孩子。我和你外公本来是想着,让你拿了这笔银钱,把家里的屋子再好好收拾一番。” 陶氏继续解释,她们把银钱送去沙洲村的原因。 “你家那房子可是离着村子有二十几丈远。有了这批银钱,便可让你爹爹拿了这些银钱在村子边上,靠近老房子的位置重新买一块地。再盖一间瓦房,墙要用青砖砌,不用土坯砖砌。” 陶氏继续说。 “啊!这可怎么行。外婆,我家如今住的房子才搬进去住了几个月。哪能这么快又盖新房子!” 陈新泉被外婆的话雷的不轻。这老人家是咋想的。对房子就那么执着吗?有了钱便要新建房屋? 外婆为何会要爹娘再盖一间青砖瓦房?还要往村子里挤! 这是什么缘故?陈新泉感觉很疑惑。 若真再回村子边上盖一间房子,日后他有实验要做时,被邻居探听到什么消息,还说不准被邻居整成何等流言蜚语。 他可一点也没想过要回村子边上去住。 “傻孩子,你家那房子是怎么回事你当真不明白吗?那不就是你家大伯和你家叔叔不愿给老宅子旁边那块地,让给你爹娘盖房子吗。” 陶氏脸上的和善之色瞬间收敛,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你爷爷老宅边上,另外还有一块地,那块地是你小叔公家的。他那块地可是有两三亩宽。他家为何也不原意转让几分地给你爹爹盖房子呀。” 陈新泉摇头,他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没多少概念。以前知道小叔公家的人对待娘亲不友善,却并不知道是为了何事。 后来听母亲说过,堂婶被娘亲推了一把,掉了一个孩子。难道,是因为这个事情,小叔公家在分配宅基地的时候,也选择性的拒绝了爹爹和娘亲的请求? 第125章 盼安居 “其实,住在现在的房子里也挺好的。” 陈新泉心想。如今住的房子,屋前院子二十几丈外才有邻居,平日里他家做什么事,外人也不得知晓。 房子后边是山林,院子左右都是庄稼地,院子左边再远一些位置是密溪河,不过隔着有十几丈远了。而且,河堤位置也比房子地基要低七八尺。如此便不用担心水患淹了房子。 想到这里,他便不觉得自己一家住得离村子稍微远一些是什么坏事儿。 耳边传来外婆陶氏的解释。 “那还不是当年你娘亲,无意间把你婶子肚里的孩子弄没了。你那婶婶一直怀恨在心,你那小叔公也不是那么大度的人!他若真放下了这事,又怎会不同意转几分地给你家盖房子。” “你外公和我也没什么钱,在买宅基地的事情上,帮不上你爹娘什么忙。到了去年实在没法子了,你爹娘才去村子外二十几丈远的地方盖房子。” 陶氏讲述她对女儿、女婿家里去年建房子时宅基地的问题和她自己的见解。 “房子隔着村子太远了,若是日后遇着事情了可不好寻人帮衬。你说,若是过个几年,遇上灾荒了,遇上流民了,你们的房子隔着村子那么远。村子里要如何组织人手巡逻护着你家那地?” 陶氏说着话,眼神也变得复杂。 她是过来人心里清楚若是遇上灾荒年景,小村庄和孤悬在村庄外的人家,是没有多少自保能力的。 听了外婆的话,陈新泉顺着外婆的思路往下想了想,觉得外婆的担心很有道理。 这种事可不是闹着玩的。若日后真遇上流民、灾兵,村中巡逻的力量有限,孤悬村外的村民的确是最先受难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皱了皱眉,这事要怎么弄? “外婆,你说的很对,回去之后,我会与爹爹娘亲说这事的。不过,外婆不用担心银钱的事。” 陈新泉明白了外婆的用心,但是一时之间他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眼前还没有出现外婆预想的情况。他还有时间琢磨,如何应对接下来可能会出现的危机。 想明白这些,他便立马安慰外婆。 “外婆你要相信我,我会找到别的挣钱法子,把盖房子的钱挣回来。” 陈新泉信心满满的告诉外婆。 外婆陶氏见大外孙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心知外孙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把这次买卖竹子的银钱拿回去了,她只得无奈叹息。 她抬头,看向堂屋外,看到女儿谢秀从堂屋外走进来,便叫住女儿。 “秀儿,过来说话!” 接着她又把刚才对大外孙说过的,关于房屋安全的问题重新说一遍。 让女儿在回沙洲村近一些的位置重新盖一栋房子。 只不过和女儿说话时,她语气可就没与外孙说话时那么和气。 谢秀儿听了陶氏的话,转头看向儿子。 她见儿子带着笑容,看着母亲陶氏,便知道儿子还是没有收回银子的心思。 “娘,你放心吧。回村子边上盖房子所需的银钱,我会很快便能挣着的。” 谢秀儿接着告诉母亲。 “前些日子,我与友河还做了驱蛾虫药粉的营生。你没听说吗?谢江南把制作驱蛾虫药粉原料的活分了三四成给沙洲村。” 陶氏点头:“我听说了,村里大房和三房的人还骂他来着。说他脑子坏掉了。把那么大的营生交给外姓人去做,把银子都交给外姓人挣了。” “他们知道个屁,那东西本来就是我家的。是泉儿把那驱蛾虫药方子给了谢江南!娘,我在村里做驱蛾虫药粉原料这事上也挣着不少钱。” 谢秀儿呸了句村里说闲话的人,她继续说:“盖新房子的事,我记着呢,等过了双抢,我就去找里正伯伯买地。” 听女儿这么说陶氏才缓和语气的问:“你真有钱盖房子。我说的是新房子!” 谢秀儿点头。 见女儿认真的样子,陶氏才放过这个话题。 “那便由你去吧。那银钱反正是你儿子捣鼓出来的,我随得你怎么处置。” 陶氏这时才答应把银子收下。 谢大山回到家,梅氏已经从账本上的备注中听明白,外甥陈新泉为何要这么分配本次竹子买卖的利润了。 有了陈新泉给出的充足理由,她才安心的把银子接下。 谢大山一回来,谢秀儿和陈新泉又给谢大山解释一遍。 谢大山倒是很快就听明白了女儿的意思,他也不矫情,点头应下,让梅氏把钱收好了,等大明子回来在说说怎么安排这笔钱。 因为,谢秀儿还要去下河镇周窝甸李家给妹妹谢娟儿还钱。 把钱收好,梅氏才着急忙慌的去做吃食。 陈新泉问起外公打算何时处置稻田里的鱼儿。 谢大山皱着眉头问女儿谢秀儿:“你回娘家来之前,有无去看过你那处养了鱼儿的稻田?” 谢秀儿说:“看过了,挺好的,那青苗尖尖的穗肚,比别处水田里青苗穗肚大小半圈呢?” “别的呢?” 谢大山听女儿这么回答,又问了三个字。他的意思是,除了青苗穗肚大一些之外,还有没有别的情况。 “嗯,还有就是那块田的青苗估摸着要晚几日才能扬花了。听友河说,估计比没养鱼儿的青苗得晚上四五日的样子。” 谢秀儿接着父亲的话补充。 听完女儿的话,谢大山摇了摇头,他转而看向外孙陈新泉,缓缓问道:“泉儿,你如何看这个事情?” 陈新泉笑着说:“外公,我估计那养了鱼儿稻田里的青苗晚几日扬花倒是没什么。我就是怕,迟了几日扬花的青苗,又要再晚上几日方能压穗,然后,它们又得再晚上几日方能成熟。若是如此,这养了鱼儿的田中的水稻,收割之时便要耽误了晚稻的种植了。” “嗨,还是你这孩子看的明白。” 谢大山听了陈新泉的话老怀大慰。这孩子想到的情形与他不谋而合。 自前天起,他便开始有这样的担心了。 “啊!”听儿子这么一说,谢秀儿惊得合不拢嘴了。 “这……这……这……这可如何是好?” 谢秀儿急忙询问父亲。 第126章 晚熟 谢大山看向陈新泉,他直接摇头回答女儿:“我不知道,这事还得听听泉儿的意见。” 陈新泉又笑笑说道:“娘亲莫急。你刚才不是说,那禾苗穗肚比别出的大了小半圈吗?若不出意外,那些养了鱼儿的稻田,今夏的产量要比别出高两三成。” 陈新泉这个猜测完全是猜测,纯粹的猜测。他自己并没有任何证据和资料能证明,养鱼儿的稻田所得稻子的收成要比不养鱼儿的稻子高这么多。他纯粹是在安慰娘亲,以便消除娘亲的担心。 增产两、三成,这可不能开玩笑。 谢大山听了外孙对养鱼儿稻田的收成下了这么大胆的预测。他心中也开始思索起来。 增产那么多! 这事情若是真的,别说女儿女婿一家接不住,搞得不好,他桐江村谢家都接不住。 他脑子里回想着养鱼儿那块稻田中禾苗的所有细节,从禾苗分蘖,到苗株的壮硕情况。“三成,增产三成的可能性不大。不过增产一成还是有可能的。” 谢大山在心里嘀咕。 谢秀儿见父亲一副认真思索的神态,她不好打扰,只得转头看向儿子。 见状,陈新泉只好看向外公,然后缓缓说:“外公,若真发生了稻子推迟许多时日方成熟的情形。您千万别提前把稻子收了。” “我想看看这些水稻最后到底能增收多少?” “好,我不会轻易损毁那么好的禾苗。若真的因为稻子晚熟了,影响到晚稻的种植,到时候我改种蔬菜便是。” 谢大山点头应允。 “去年秋冬,梅沙圩对蔬菜的需求量都不少。你大舅在酒楼做活,今年年初的时候长房当家的,便对你大舅说过,让我弄一些地来种上蔬菜。胡萝卜,白菜,豆角,刀豆啥的都成。说是到了八九月时节,饭庄又得欠缺蔬菜,长房分到饭庄用来种蔬菜的地不够用。” 听外公这么说,陈新泉又问:“外公,去年可是发生过马山乡矿工变乱,今年若是马山乡平安无事。梅沙圩里饭庄的经营,可还能保持去年的生意?” 谢大山摇头:“这倒是没听你大舅说起。晚上他回来,我问问他。” “怎的,你担心今年秋冬梅沙圩的客商减少了,影响到饭庄的生意?” 陈新泉点头:“其实我只是瞎猜的,兴许马山乡的青砖和瓦厂生意好,便也能带动梅沙圩码头的客商,外公不用多想。” 谢大山心里记下了这事。 一旁安静坐着的谢东来脑子完全不够用。平日里他除了读书,也偶尔陪着爷爷去稻田里黄豆地里看看庄稼。 但是,他从来没想过稻田或豆田中的庄稼收成有几何。若是当季庄稼收成不好,要如何补救。 以至于表弟陈新泉和爷爷的交谈,他完全不知道如何接话。他也根本不知道,爷爷与表弟现如今商谈的稻田庄稼具体是什么情况。 表弟他是如何做到的?他知道表弟陈新泉已于五月初十日,拜入沙洲村童生陈达广门下启蒙。 “表弟既已入学启蒙,为何依旧有精力关注农田里庄稼的长势?难不成他根本无心读书?” 他心中猜疑。 “泉儿,上次我去你家中做工,便听闻你能背诵书本中圣人的学问。这又过了十余日,你学业可有所增进?” 正当谢东来想着,表弟陈新泉是不是没有用心学习读书时,爷爷这时竟然神奇的问起他的学业情况来。 谢东来立刻打起精神来,他要顺便考一考这个表弟,看看他到底学没学到学问。 谢大山上次去女儿家帮衬制作驱蛾虫药粉末原料时,听到过陈新泉背诵书本知识。他听着外孙的读书声朗朗上口,便猜测外孙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料。此时对外孙的学业便上心了。想了解一下外孙学习的情况。 “外公,上回你在我家中时,我只学到三字经前三十句,为人子,方少时。到昨日我已经把三字经,百家姓全学完了。” 陈新泉说到此处,看了眼娘亲谢秀儿。 谢秀儿听儿子这么说,也非常高兴。 “外公,我背诵一遍给你听好不好?” 陈新泉说着,又对着谢东来行礼,说道:“还请表哥斧正!若有错处,一定及时指教。” 谢大山闻言满意的点头。当年他在儿子谢昌明与谢昌平两人读书时,也经常检查二人的学业,虽然他识的字不过十几个。对三百千几本读物却也听的次数多了。 “好,你且背来!” 谢东来看到爷爷点头,便大方答应。 “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陈新泉朗声背诵起来,谢东来听着表弟抑扬顿挫的声调以及三字一停,六字一顿的节奏情不自禁的随着表弟的节拍轻声念起来。 “人遗子,金满籝。我教子,惟一经。勤有功,戏无益。戒之哉,宜勉力。” 全文背诵完,陈新泉对着表哥谢东来躬身行礼,又看向外公谢大山。 他见谢东来没有要说话的意思,才对外公说:“外公,以上是我背诵三字经的内容,下面我背诵百家姓。还请表哥督促斧正。” 谢东来点头答应。 他心里有些五味杂陈,想他入蒙时背诵三字经全文用了两个月,虽说那时他年龄比此时的陈新泉要小一些。可是表弟才入蒙学半个多月,便能朗朗上口的背诵三字经,让他感觉自己与他有诸多的差距。 “赵钱孙李,周吴郑王。冯陈褚卫,蒋沈韩杨……” 陈新泉背诵百家姓的速度比之前背诵三字经时的速度慢了许多,他每一个字都吐字清晰,以便外公能听清楚他口中说出来的每一个姓氏。 “商牟佘佴,伯赏南宫。墨哈谯笪,年爱阳佟。第五言福,百家姓终。” 陈新泉呼出一口重气,对着表哥谢东来又行一礼。 “我背诵完了,外公,表哥如何,可还勉强可行?” 谢东来急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对着陈新泉还一礼郑重的说道:“表弟一字不差的背诵完三字经与百家姓,东来甚是钦佩。表弟入学仅二十日,便学得如此之多的学识,为兄不如也!” 第127章 香脆鱼 被谢东来夸赞学得快,陈新泉心里还是很高兴的。不过,他表面上却谦虚的说:“表哥过誉了,实在是先生用心教导之功,小弟只是略有所获。” 谢大山和谢秀儿听着两人的对答,心中都很高兴。他们没想到,东来这孩子,如今在新泉面前表现的如此大度和气。 以前,他见了新泉便是多看一眼也欠奉,如今他竟然主动承认自己不如新泉,谢大山和谢秀儿都很惊讶。 巳时一刻,外婆陶氏端着一碟菜进堂屋。 陈新泉瞬间闻到屋里,弥漫着香脆鱼块的气息。他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昨晚辛苦一个多时辰弄出来的秘制鱼块,他带了一大半来到外公家。 昨晚烹饪鱼块的时候,他虽然已经品尝到了鱼肉的美味。今日闻到这么香的鱼肉。他也禁不住食欲大开。 谢大山被特异的鱼香吸引,朗声说道:“今日这菜为何如此奇香!我还未曾见到菜,已经食欲大开了!” 谢大山禁不住心中好奇,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妻子陶氏手中端着的菜碟。 “嗯,香吧!这是何菜?还得问你大闺女。这道菜是你闺女带回来的。” 陶氏满面笑容的回答。 谢大山闻言,转头看向女儿谢秀。 “爹,这道菜是昨天夜里泉儿新弄出来的香脆鱼块。” 谢秀儿闻到满屋的香气,也生起了浓浓的食欲。 “哒!哒!哒!” 正说话间,院门被人敲响,紧接着院门外响起谢昌平的声音。 “娘,嫂子!我回来了。” 陶氏闻言心中大喜,她赶紧把手里的菜碟放好,转身去开院门。 谢昌平一手抱着儿子谢东俊,一手拎着行李。妻子姚氏背上背着个竹篓,竹篓中应该装了不少东西。 院门打开,谢昌平叫了一声“娘亲!” “诶!快进屋,你姐回家来了。姚氏快快进屋!” 陶氏一手拉着儿子,一手拉着儿媳姚氏进院子。 陈新泉和谢东来赶紧起身,走出堂屋门口相迎。 “二叔好,二婶好!” “二舅好,二舅母好!” 两人一一与谢昌平和姚氏见面。 “好,石头,我可有许久未见到你了,这次见到你,可是比上次见你时长高了不少!” 谢昌平把手里的行李放下,又看向谢东来。 “东来最近几日,可是与你爷爷去庄稼地里走了几遭。这看着人比上次回来时黑了些。” 说着,他远远的看到了坐在堂屋里的父亲谢大山。 “爹爹今日这般早回来了,我还以为爹爹在巳时三刻打理好庄稼地里的活计方能回来!” 谢大山站起来和声道:“回来有一会了,这不你姐回家省亲。你外甥昨夜弄了一道好菜食送过来。你有口福呢,多少时日不回家,一回家便赶上好吃的了。” 听父亲这么说,谢昌平好奇的看向一旁的姐姐谢秀儿。 “见过姐姐!姐姐一向可安好?” 谢昌平与谢秀儿见礼。 他身旁的姚氏和谢大山谢秀儿一一见礼。 礼毕之后,把两人行李放好,梅氏端了菜食自厨房回到堂屋。 “昨夜,婆婆还在念叨小叔,今日小叔果然带着弟妹与东俊回家来。” 梅氏心中欢喜,家庭和睦她这个做大嫂的也被弟弟妹妹尊重。 “见过大嫂!” 谢昌平与姚氏同时向梅氏见礼。 “又要辛苦大嫂忙前忙后了。” 姚氏话语里满满的歉疚。 “可不好这么说!你们回来了,我便欢喜,哪里来的辛苦。” 梅氏客气一句。 “难得遇着大妹也回娘家,今日可算凑巧了。” 谢秀儿附和:“是呢!我与小弟上次相见,还是过年拜年时见着了,到今日都有五个多月了。我这侄儿到如今有七个月大了吧?我可还是第三回见着他!” 一家人相互问候,关系极其融洽。 “嫂子,我可闻着满屋子的鱼儿香味。莫非这道鱼食,就是大姐带回来的好菜?” 谢昌平被餐桌菜碟上方方正正的鱼块吸引。他走镖近三年,去过不少地方。多少见识过一些地方的特产和吃食。 将鱼肉切成方块,在油炸或者煎煮的吃法,他也吃过不少。可那些鱼肉,绝对做不出如此奇香,此时他还未吃鱼块,闻着屋里的香味便食欲爆棚。 这不得不让他好奇的发问。 “是呢?秀儿还未与我说到此鱼块是如何弄来的。正待要说时,你便回来了。这便一块听听,此鱼肉有何奇特之处?” 谢大山没有回答小儿子的问题,而是反问女儿,让她继续讲述这道鱼肉的来处。 “爹,不如咱们一边吃一边说!” 谢秀儿此时肚中饥饿,原本她还不怎么饿。完全是桌上这道鱼肉的香味勾起了她的食欲。 “是呢?外公,这鱼肉可得趁热吃,若是凉了在吃,口感减半,那便吃不到真正的美味了。” 陈新泉补充一句。 “好,开餐!” 谢大山从善如流。 “其实,这鱼肉我也还是第一次吃!” 谢秀儿吃了两块鱼肉,看着菜碟中所剩不多的鱼肉开始讲述香脆鱼块的出处。 “这道鱼菜,泉儿说它叫香脆鱼块。” “香脆鱼块!的确贴切。泉儿取的好菜名。” 谢大山赞许的看向陈新泉。 陈新泉腼腆的笑笑,他夹了一块其他菜碟中的菜食,张口慢慢吃着。 “这鱼肉,不仅仅切块烹炸非常香脆,其实,这样的鱼肉做汤菜也相当鲜甜。” 谢秀儿继续说鱼肉。 “昨晚,我弄了一条鱼煎焦了再开汤,那鱼汤亦是非常甜美。” “大姐,莫非这鱼与别处的鱼有所区别?” 谢昌平听大姐这么说,心中大致猜到姐姐做菜的鱼可能还有一些故事。 被弟弟问到鱼肉的出处,谢秀儿点头:“的确如此,这鱼儿是昨日泉儿与他爹爹从稻田里捞起来的稻田鱼儿。” “就是用来驱灭青蛾虫子用的鱼儿?” 谢大山听了女儿的话,惊讶的大声问道。 谢秀儿点头:“是呢?爹,这就是稻田里当初为了驱灭青蛾虫子时养的鱼儿。” 谢大山:“养在稻田中的鱼儿,竟能有这么好的口感!那可真是意外之喜了!” “咳咳咳!” 陈新泉被外公的话惊着了,他忍不住被自己呛了一口。 第128章 去处 谢大山那句,稻田鱼儿如此美味,可把陈新泉吓了一跳。 他心道:若待外公把自家稻田里的鱼儿捞上来之后,发现鱼肉并没有如此香脆可口那就露馅了。 “外公,这鱼肉好吃,和鱼儿养在稻田里的时候吃了禾苗中的青蛾虫子的确是有些关系。不过烹饪鱼菜,手艺还是很关键的!” 陈新泉担心娘亲说的话被外公误会,他只得赶紧出来解释。 “泉儿说得对,再好的食材也得有好的手艺烹制,方能做得出上好的吃食。” 陶氏很认同外孙的话。 谢秀儿听儿子说到烹饪鱼肉的手艺,她才醒悟过来,她刚刚解释鱼肉香甜美味的重点,话里的意思全都放在稻田鱼儿中。 只不过,事实到底是不是稻田中养的鱼儿,才有这般好的口味,她并不太清楚。昨天在制作鱼肉的时候,腌制鱼肉时用的盐,是家中比粗盐金贵许多的青盐和那白花花的雪盐。 丈夫陈友河可是说过,用青盐烹饪菜肴,味道更鲜美。 若父亲用家中粗盐烹饪鱼肉,能不能有这么好的口味,她可不敢保证。 陈新泉觉得不能让娘亲继续讲下去,若顺着娘亲的话往下说。整不好,外公真要误会,稻田中养的鱼儿比其他地方的鱼儿更美味。 他急忙转移话题说:“外公,其实稻田中养的鱼儿,在口味上的确会比其他地方养的鱼儿更好吃些。不过,咱们如今那么多的鱼儿等着处置,关键不是鱼肉有多好吃,而是要怎么将这么多鱼肉处理掉?” 听到这话,谢大山很有兴致,他说道: “泉儿说得对,这事是得仔细琢磨琢磨。说实话,我也正为这事头痛着呢!” 毕竟,面临着一百条鱼儿的损失,谢大山心里是真的很着急。 “今日我弄了这道香脆鱼块出来,就是想问问外公,外婆和大舅母以及二舅,二舅母。我若将鱼肉做成这般口味,日后拿去饭庄、酒馆进行贩卖,可会有销路?” 陈新泉扫视一遍桌前的长辈,把他心中的想法说与大家听。 谢昌平听外甥这么问,内心被这个九岁的娃娃震惊了一下。 这孩子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心智,实在罕见。 “当然可以,这么好口味的鱼肉,不论是在梅沙圩,还是在永兴县城都找不出第二家。” 谢昌平对香脆鱼块的口味非常赞赏。 他跑过永兴县二十几个乡镇,永兴县境内的美食不少,但是能超过眼前这道香脆鱼块的鱼菜,绝对没有第二家。 听了二舅谢昌平的话,陈新泉那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他看向二舅谢昌平说:“二舅,若是过些日子稻田中鱼儿起鱼了,鱼肉便有些多,到时候真有可能需要弄去县城贩卖。” “哦!这样的鱼肉很多吗?梅沙圩都消耗不完?” 谢昌平听外甥这么说,心中来了兴趣。 陈新泉点头:“二舅有所不知,当初稻田中生了青蛾虫子,我在自家田中养了九十尾鱼儿用来驱灭青蛾虫子。” “原本想着试一试看看有无效果。没成想,稻田中养鱼儿驱灭青蛾虫效果极好。当时也考虑到,日后收稻谷时,稻田中的鱼儿不知如何处置。” 陈新泉慢慢的把在稻田里养鱼儿的起因说了一遍。 听完外甥陈新泉的讲述,谢昌平心中感慨。他万万没想到,家中还曾为了驱灭青蛾虫子想了那么多办法。可以想象当初父母面对稻田青蛾虫子的时候,内心有多焦急。 而他对此却丝毫不知,此刻想来,他真是愧为人子了。 陈新泉又把眼下,他面临着稻田鱼儿即将要起鱼,而鱼儿又不知如何处置的困难说了一遍。 听了外甥的讲述之后,谢昌平问:“泉儿,你的意思是,今日你家中有至少六十条鱼儿被捞起来等待处置?” 陈新泉点头:“是的,昨日因为爷爷担心天气炎热,河里水位下降得严重。鱼儿养在稻田中一旦缺了水,养在稻田中的鱼儿便一条也保不住。” “我觉得爷爷说的很对,今日便让爹爹把爷爷那块稻田中的鱼儿捞起来了。” “过得几日,若是河里水位继续下降,我家稻田中的鱼儿也得捞起来。” 陈新泉说到这里,抬头看向外公谢大山:“外公,你稻田中的鱼儿若是因为水源不足的缘故,也可提前把鱼儿捞起来。不用等着稻田晒田之时才起鱼。” “这事,我会留意的。泉儿不用担心,若出现稻田中水不稳的情况,我会及时通知你。” 谢大山这时才想起来,沙洲村虽然地处桐江村上游,可是,沙洲村的稻田中所用的水源,却并不如桐江村的方便。 这还真是个麻烦事。 他自己家的稻田,此时并没有因为密溪河水位下降而导致稻田水位不足,或者有可能出现水源不足的情况。 就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要捞鱼儿起来的打算。 “说起来也是奇怪的很,往年里,这个时节天气虽然也炎热。但是还不至于连续热上八九日。” 谢秀儿说:“今年这天气的确反常的很。这两三日里,天气更是热到不行,时光还未到晌午,那石板路便被日头晒得落不得脚。” “好不容易把青蛾虫子灭了,就盼着老天爷开开眼,能风调雨顺的把今夏熬过去。这老热的天景,河里水位下降得厉害。也不知晚饭能不能有水种稻子?” 被谢秀儿打了一下叉,餐桌上的众人也纷纷叹息。 谢昌平没有太在意姐姐的话。他听明白了外甥话里的意思。因为今日他爷爷陈达隆家稻田里起鱼儿的缘故。 他昨夜制作了香脆鱼块,今日拿来让大伙试吃一下,顺便提提意见,出出主意。 既然家里还有那么多鱼儿等着处理,他心里猜测明、后两日姐姐和姐夫有可能,便要拿了香脆鱼块去县城酒楼饭庄售卖。 想到此处,他思索起来,县城中的酒楼有七八家,饭庄有八九家。 生意最好的,当然要属张德富的福满楼,其次便要属刘家的望江楼了。 “若是有这等美味的鱼块,姐姐、姐夫明日拿了去县城寻我便成。我带姐姐、姐夫去酒楼与掌柜的谈。” 谢昌平给姐姐谢秀儿吃了颗定心丸。 第129章 七月函 谢秀儿听到弟弟这么爽快的答应愿意帮忙,她心中很高兴。 她心道,二弟能这么说,想必是有相关熟人能联系酒楼掌柜。 谢秀儿点头应好。 到了这个时候,她才想明白,儿子昨天夜里一定要做出这道香脆鱼块,并带来他外公家的原因。 想必昨日夜里,他便做好了打算,今日把香脆鱼块带来他外公家。 待今日他大舅下值回家,吃到这么美味的鱼肉,便会让他们把鱼食拿去悦来饭庄售卖。 只不过,今日小弟正好回家来,赶巧不巧,小弟还如此热心,答应帮衬着明日去县城酒楼寻相熟的掌柜帮忙谈。 听到二舅这么说,陈新泉心中也很高兴,二舅愿意主动帮衬他,他便又多了一个销售鱼肉的渠道。 “如此,便要劳烦二舅了。不过我还需得问问大舅,看看他们悦来饭庄能不能帮着售卖一些鱼块。” 陈新泉先对二舅表达谢意。又说起自己的打算。 “泉儿考虑的周到,理应如此。大哥在悦来饭庄做柜前账房,你既有如此美味的食材,他必定会说服了掌柜的收一些鱼块拿来招待客商。” “不过,梅沙圩的人流就这么一点。一日所需的菜食也不会太多。你们有六十尾鱼儿,全做了鱼块的话,数量还是挺多的。若是,梅沙圩卖不完,你便让你爹爹送去永兴县城寻我!” 谢昌平没想到,这个外甥小小年纪做事情,能想得如此周全。 香脆鱼块先满足了梅沙圩的市场,再考虑永兴县城的市场。 既照顾到了大哥他们饭庄的生意,也省了自家人去永兴县城的路程颠簸之苦。 谢东来吃了两块鱼肉,他觉得这次的鱼块,是他吃过的鱼肉中,口感最深刻的一次鱼。 鱼肉中不仅仅是鱼肉的香味,还有一股莫名的,让他精神为之一振的香味,他说不上来那是什么香味。 总之,这道鱼菜不是普通的鱼菜。他用好奇的眼光看向表弟。 “他是如何做出这么奇异的香味?这道鱼块真的是一道普通的鱼肉吗?” 谢东来表示怀疑。 这个表弟自从上次落水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就像开了灵光一样,让他根本不知道如何与他进行比较。 一时间他竟有些自卑起来。 饭后,谢秀儿便告辞父母携手儿子一块去梅沙圩。 谢秀儿还要在梅沙圩采买些礼品带去妹妹家中。 虽然,是去妹妹家还钱,然而礼品确是一点也不能少带的。 辞别了娘家人,谢秀儿娘俩走向村口,村口校场上那群半大的孩子此刻正散场,他们三三两两的往村中而去。 在人群后面出现三个女孩,她们在几个高壮中年大汉的陪伴下缓缓朝村中走来。 此时,炎炎烈日正高悬在半空中。 陈新泉看到谢婉瑜朝他所在位置走来。她身旁两个女孩戴着遮阳帽,遮阳帽正前方还挂了半透明的纱巾。 谢婉瑜却并未戴着遮阳帽,她束着发髻,身上穿着短衫,看上去格外英姿豪迈。 待陈新泉与谢秀儿靠近了些,谢婉瑜上前疾走几步向谢秀儿行礼道:“秀姑姑回娘家来了。可得空闲去我家中坐一坐!” 谢秀儿回礼,微笑着说:“瑜姐儿有礼了,我今日回娘家只为看望年迈父母,如今身上还有别的事儿待处理,实在不便久留。” “如此,实在可惜。侄女还想着秀姑姑回娘家时,定要去我家中坐坐,我娘亲听说了秀姑姑的事儿,也想着要见一见秀姑姑。” 谢婉瑜惋惜的说道。 “这位是我大堂姐,谢婉晴,这位是我二堂姐谢婉欣。” 谢婉瑜叹息完,又介绍身边两位姐姐给谢秀儿认识。 “原来是大小姐与二小姐。” 谢秀儿对着谢婉晴谢婉欣微微颔首致敬。 “瑜姐儿这是在校场训练少年巡逻队?” 谢秀儿转移话题,她实在不愿意去谢家四房主家那边。 若是谢婉瑜再次邀请她去家里坐坐,她真不知道要如何婉言拒绝。 毕竟如此可人的一个小姑娘真心实意的邀请自己,于情于理还是很应该给予对方尊敬的。 “嗯,是的,近日眼看着河里水位下降严重。族中有许多地势高的水田,浇灌禾苗时水源分配不太够用,因而必须对水源进行适当的统一调配。” “有些族人顾小利忘大义,导致族人稻田用水失度,旱的旱死,涝的涝死,前日还有我四房族人与三房族人,因为水源灌溉的事儿发生争斗,导致一人骨折,一人重伤。” “昨日我便寻了爷爷要了这个差事,组织了族中二十几个没心思读书的半大孩子,给他们找点活干干。” 谢婉瑜说道。 “哦,原来如此,瑜姐儿聪慧,出的好主意,这样便是让这些半大的孩子没了心思去寻事端。” 谢秀儿由衷的赞赏谢婉瑜的蕙质兰心。 “其实有一事,或许秀姑姑与新泉老表也应该提前知道一二!” 谢婉瑜走近了两步,直接站到谢秀儿的身前,方轻声又严肃的说。 “何事?” 谢秀儿好奇。 瑜姐儿如此近身与她说话,想必有另一番用意。 “有消息传来,桂阳县驻防兵备道已经向衡州府及所属各县发出公函。待到七月初稻田晚稻播种之后,便要征发民夫前去桂阳监修筑通往猺人部落的关隘道口。” 谢婉瑜说着话,眼睛却看向一直表情淡淡的陈新泉。 “秀姑姑还需早些做好准备。若是,姑父有被征招徭役。可来寻我爹爹,帮忙打点一二。” 陈新泉听了谢婉瑜的话,起初并没有觉得有何不妥。可细想下去之后,他脸色骤然大变。 谢婉瑜看到神色张皇的陈新泉,心中竟然生起一丝畅快。 “哼,也有让你神态张皇的事。”谢婉瑜心中腹诽。 谢秀儿听谢婉瑜说起,今年会提前征发民夫前去桂阳县服徭役,她心儿一沉。 提前征发民夫服徭役可不是什么好事,就算收了一季庄稼,但是家中农活没有壮劳力担着,庄稼地里的事儿便要多出许多变数,她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能办的下来。 又听谢婉瑜说可以来桐江村四房找谢江南,去寻衙门的人进行打点,以便免了陈友河七月之时的徭役之苦。 她心中发苦,暗骂“这该死的世道。为何就不能让咱们老百姓好好过几天安生的日子。” 第130章 许氏铺子 强忍着悲愤的心情,谢秀儿故作平淡的说:“有劳瑜姐儿挂心。若真有这一日,我定会来寻了族叔,帮我丈夫去衙门打点一二!” 谢婉瑜笑笑,点头应声:“那我便告辞了,秀姑姑如此这般,爹爹必然是不喜欢的。爹爹应该愿意听秀姑姑叫他三哥的。” 谢婉瑜向谢秀儿福了一福,回头叫谢婉晴和谢婉欣向着村中走去。 看着谢婉瑜离开,陈新泉感受到了满满的危机,猺人之乱看来没那么简单。 缓过神来,谢秀儿看向儿子,见他神色不佳。 “儿子,你怎么啦?” 谢秀儿很少看到儿子耷拉着脸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此刻,儿子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 “娘,我没事。我们走吧。先去梅沙圩集市。” 陈新泉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丝笑容,抛开心事,拉着娘亲便往梅沙圩而去。 看到儿子恢复正常状态,谢秀儿才放下悬着的心思。与儿子快步走向梅沙圩。 “娘,你是去集市逛一逛,还是与我一同去许三千铺子里?” 陈新泉看着人群慢慢变得密集的街道。 “你不与我一道去你小姨家吗?” 谢秀儿低头问儿子。 “娘亲,你一人去小姨家便成。我若与你一同去小姨家,还得多出一个人的车程。我到书铺去看看书,顺便买些书籍与纸。” “然后,我到许掌柜铺子里等你,待你回来之后咱们在一块回家。” 陈新泉不想去下河镇周窝甸。他想留在梅沙圩的书铺里看看,书铺里有没有其它的书,他想买些他能看得懂的书。 顺便到许三千店铺中,与许三千谈点事情。谢婉瑜给他带来的消息有太多隐藏的信息,他需要了解足够充分详实的信息。以便应对接下来,因为猺乱可能面临的困境。 听到儿子说,他要去梅沙圩书铺里看书,谢秀儿觉得儿子是用心读书的。 她想起谢婉瑜让她去寻谢江南打点衙门征发徭役之事。 她心想,若是儿子读书有成,他日,儿子考中了秀才,也能寻了官府中人,给些银钱抵扣了徭役之苦。 又想起前些日子,小叔特意跑去家里训斥她和陈友河。不能让儿子分心农田里的事儿,以免耽误了他读书的进度。 现在见儿子这么用心在读书上,她便点头同意了。 “那你可不许乱走动。我去你小姨家还了铜钱便马上回来。” “娘亲放心。梅沙圩的书铺只有一家,且就在许氏杂货铺边上不远。儿子只在书铺里买了需要用度的纸和书籍,便去许氏杂货铺待着,等娘亲回来接我。” 陈新泉确实没有想过还要去往别处。他找许三千说事,估计就得用上不少时间。 “那行,我与你一块去许氏杂货铺。顺便就在他家铺子里采买些用度,带去你小姨家。” 母子俩来到许氏杂货铺。 铺子里生意兴隆,许三千的妻子聂氏与许三千的外甥张莫,正在铺中招待铺子里选购物品的客人。 许三千在柜台后面招呼结账的客人。 看到陈新泉出现,张莫急忙抬头看向柜台方向。 “大舅,沙洲村陈家小朗来了。” 张莫说完,又看向陈新泉,满脸堆笑的说:“陈家小郎里边请!” “张大哥太客气了,你先招呼客人,莫要理我。我随便看看,有需要在叫你。” 陈新泉连忙拒绝,他来过许三千铺子两次了,对铺子里的商品大致了解一些。此时,许氏杂货铺生意正好,他又无甚紧要之事,就先不占用张莫的时间。 他完全可以自己找到需要的物品进行选购。 许三千听外甥说陈家小郎来了,抬头看向铺子门口,果然见到一个小人儿的身影。 他抓紧了给结账的客人结算货款。 陈新泉走到零食区域,回头看向母亲。 “娘,这边有些许吃食,还有一些日常用度的物品。不过,这边的吃食口味差些,重点在于比较便宜。” 陈新泉指着货架上的物品解说起来。 “那边有些粗布。若是要买花布和锦缎需要去旁边的布庄!” 谢秀儿点头,她也发现了许三千的杂货铺,贵在物品种类比较多,但是大多物品都是些粗糙的物件。精细物件比较少。 许三千送走客人,急忙从柜台后边出来。 “新泉贤侄这是什么风把你吹来我铺子里了。” “许叔客气了,我陪我娘来集市买些物件,你铺子里的物品比较齐全,便直接来你铺子里看看了。”陈新泉回道。 许三千,非常高兴陈新泉能来他铺子里。他向着谢秀儿拱手行礼,“弟妹有礼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开口。我用铺子里最好的货来招待你。” 谢秀儿回一礼,道:“许掌柜客气了。我买些甜点,一斤左右便成,在买半斤饴糖。另外,你给我弄半匹浅色粗布。” 谢秀儿报了个数,她许久未去看望妹妹和外甥们。今日去还钱给妹妹,过去一趟带的东西总不能太寒酸,可若买的物品太贵重也不好,那便成了炫富了。 如今她家可并不富裕。只不过是在木炭买卖和制作驱蛾虫药时挣了一点小钱而已。 “好的,弟妹稍等,我这便去准备。” 许三千答应一声,便转身亲自去准备货物。 陈新泉在铺子里左看看右看看,他发现了货架上有颜色鲜艳的头绳和白色手帕。 “婶子,帮我把这几样东西打包了。” 陈新泉把头绳和手帕拿在手里,每个款式选了三样,回头对聂氏说道。 聂氏高兴应下。 “娘,这个头绳,你戴了一定特别好看。还有新如和五丫你们一人一个。我看过了,这头绳刚好有三个不一样的花。” 陈新泉看向娘亲,希望娘亲同意他买下头绳和手帕。 见儿子这么有孝心,谢秀儿心中欢喜。她点头同意。 没过一会,许三千将饴糖,甜点打包好交给谢秀儿。 半匹粗布,谢秀儿直接让许三千装进背上的竹篓中。把所需物品全部准备好,谢秀儿结账。 许三千给了一个折扣价,谢秀儿连声道谢。 她到许三千铺子里买过东西,以前许三千从来没有给她打过折,这是第一次。 第131章 书铺 “等等,娘亲,你带十圈蚊香去小姨家吧。小姨家的孩子可不少。这会可正用得着!” 陈新泉想起蚊香之事,他知道小姨有四个孩子,如今天气炎热,到了夜里,小孩儿们必定都闷热难耐,若是有蚊香拿去帮助驱虫,到了夜里便可免了老表们被蚊虫叮咬之苦。 于是,他急忙出言提醒娘亲,让娘亲带些蚊香去小姨家。 “嗨,瞧我这记性。许掌柜,再备十盘蚊香。” 谢秀儿又数了二十文铜钱给许三千。 许三千眯笑着看向陈新泉,见陈新泉对着他点点头便爽快的收下了。 采买好物品之后,陈新泉送谢秀儿到集市外,去往下河镇的路口。他看着娘亲上了去下河镇的驴车,才转身回集市。 此时,集市人流高峰期,待过了午时三刻集市便开始慢慢散场。 为了不耽误许三千铺子里的生意,陈新泉先到了距离许三千铺子百余步远的含香书屋。 陈新泉还是第一次来梅沙圩的书铺,进到书铺他看到书铺里有不少画挂在墙上。 又看到书屋里没有摆放多少书。 见此,他心中好奇。 不过他并没有多问。 “小二哥,给我准备两刀耒纸,两刀草纸。” 陈新泉看到货架上摆放的最多的物品还是纸,他心里猜测这家书屋,应该没多少人来买书。 买纸的客人应该比较多,书铺内有许多品种的纸张。 当他看到货架上摆放着书写用的白纸(耒纸,耒县蔡侯纸)与微微泛黄的草纸时,便决定先买一些书写用纸。然后,在慢慢看看有无其他可以适合,此时他能够读的书。 “好嘞,客官,耒纸您需不需要装订?” 店小二大声应下又反问陈新泉,耒纸需不需要装订成一本本书的模样。 陈新泉闻言思索一会,说道:“一刀耒纸给我分装四本册子。其他的不用装订!” “好嘞,一刀耒纸装订四册,一刀耒纸不订册本,两刀草纸不订册本。客官您稍等!” 店小二声音清朗,丝毫没有因为陈新泉粗布短衫农家儿的装扮,而轻视了他。 “嗨,十九族叔,那什么,你就行行好,把我这套四书收下吧!” 一个十八九岁的长衫男子,背了一个布包来到书铺柜台前。 “梅成秀,不是我不收你这套四书。而是,你开的价格实在太高了。我如何收的下。” 书铺掌柜梅敬久板着脸,沉声应付长衫少年。 “这套四书当初我爹可是花了六十多两银子买下的。如今二十两银子都买不成了吗?” 梅成秀心中悲凉。 他这套四书虽说并非名家注解,可是,那也是武德年间中了进士及第的前辈书写的注解。他凭借此四书集注在去年县试中成功拿下童生。 若不是由于身体羸弱的缘故,他便是在院试中也能顺利拿下秀才功名的。 只可惜,去年科举在院试时受了风寒,今年去科举又在院试中受了风寒。 是的,他两次科举都未能顺利完成考卷。 以至于,他至今还未博得秀才功名。 如今他家中遇上事儿,他实在是没办法了,才拿出心爱之物出来贱卖。 “最多十二两,多了我便收不得。梅成秀你也要替我想想,如今四书集注除了名家注释可保值之外,一般人的注解能值几个钱?” 梅敬久看了看梅成秀又道:“今圣倒是出了几个名气颇大的进士,只可惜如今都熙宁八年了,也未有听到朝中给他们谁授予什么实权职务。如今朝廷重臣,还都是武德年间出身的那些个人竟把持着。” “你这套四书的注释,做注释之人前年便作古了。他的那些个思想便没人关注了。我收了你这书,一时之间定也是卖不出去的。” 被梅敬久一顿呛白,梅成秀脸上的神情顿时复杂起来。十二两银子根本解决不了他眼下的困境。 可是,若不卖了此套书籍,他也没有别的办法能弄来银子。 陈新泉听了两人的对话,对于四书的价格有了新的认知。 他惊疑四书这么贵,那若是加上五经,价格岂不是要上百两之巨。 他忽然想起那日,表哥谢东来忽然冒出一句,你若有心便送我一套四书五经。 此刻,他便想看看这套四书到底是什么模样,竟然要这么高的价格。 “先生,小子有礼了。小子陈新泉乃沙洲村陈氏。” 陈新泉对着梅成秀行了一个礼。 “你有何事?” 梅成秀正犹豫不决,听有小孩来行礼问话。他捎带转移一下思路,便低声回了陈新泉一句。 “听闻先生要出售手中的四书集注!若先生对书价有异议,不如去一旁的许氏杂货铺问问那许氏收不收先生的四书集注!” 陈新泉给梅成秀出主意。 梅成秀闻言,这才仔细看向身边黑瘦小孩。 “你说什么?那许氏可是我梅氏的竞争对手,我怎可将如此好的书籍售卖与他!” 梅成秀知道许氏杂货铺是县丞孙大人安排在梅沙圩与梅氏族人竞争的商贾。他从来没想过要把手里的四书集注卖给许氏杂货铺。 他断然拒绝陈新泉的好意。 “先生可听过在商言商。先生既然要卖出此书,想必也是到了逼不得已的境地。既然如此,先生又何必只看这一处地方的价格,不若去那杂货铺问问,说不定那许家掌柜的会给先生心仪的价格。” 陈新泉谆谆善诱的说道:“如此即可免了梅掌柜的烦恼,又可解了先生当下的燃眉之急,岂不两全其美。又或者许氏杂货铺掌柜的,此时正等着要一套四书集注送人或者售卖,那样岂不是三全其美了。” 被劝说的梅成秀还未心动,一旁对梅成秀心烦不已的梅敬久,听了陈新泉的解说反而心动了。 他用欣赏的眼光看向黑瘦小客人。 “梅成秀,你去问问那许氏杂货铺,看看他能否如你所愿。我这里实在给不出你开的价格。” 梅敬久可不觉得许氏杂货铺,能在书籍行业给他带来什么威胁。 能把眼下这个书呆子打发走了,顺便把他手里那套没几个价值的四书集注一道处理了才是正理。 要不然,这家伙每天拿着一袋子书来书铺寻他说一遍,他还做不做生意了。 第132章 借蛾起 被梅敬久这么一劝说,梅成秀不觉有些意动。他还从来没想过,能在书铺之外的地方卖出四书集注这么贵重的书籍。 他心里虽然还有一些芥蒂,觉得将这么好的四书集注卖给许氏杂货铺,是在助长恶人的势力。 可是,若对方能给二十两银子的售价,他便会毫不犹豫的把书籍卖给他。 他盯着梅敬久看,想从他脸上的神情知道这个家伙,为什么也会主动给他出主意,让他把四书集注卖给许氏杂货铺。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虽然这几年我们梅氏族人在梅沙圩集市的产业被许氏杂货铺抢去许多生意。” “但是,就如同这位小客官所说,在商言商,他许氏杂货铺这五六年里,从来没有用过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咱们梅氏的产业。反而是咱们梅氏族人一直在用一些不入流的手段针对那许氏。” 梅敬久声音洪亮,丝毫没有掩饰的口吻。 梅成秀闻言不觉的信了几分。 送走梅成秀,陈新泉与梅敬久相视一笑。 梅敬久向着陈新泉拱拱手以示感谢。 陈新泉拱手回礼。 “先生,那谢举人读了的论语注释可有现货了!” 一个十五六岁的半大少年走进书屋,来到梅掌柜身前问道。 “哎哟,李童生,你赶巧了。昨儿正好有一本手抄本谢举人中举之前熟读过,且做了备注的论语注释。你可要看看。” 梅敬久和来人打着招呼。 那叫李童生的人闻言,心中大喜他高兴的道:“快快拿来,与我一观。” “这……” 梅掌柜有些为难的说了一个字。 “怎么?有何不妥!” 李童生问。 “没有什么不妥,只是,这价格?” 梅掌柜道。 “上次,不是与你说好了八两银子吗?” 李童生道:“我总得先看看是不是谢举人做了注释的书吧!” “成,你先看。咱们还是前些日子商量好的价格。” 梅掌柜人老成精。他要的就是李童生自己开口报价。 “八两银子一本的论语注释!” 陈新泉被这价格,吓的差点腿软了。 谢江南的论语注释这么值钱吗? 他有点吃醋了,难怪他们说穷秀才,富举人,这秀才读过的书,贱卖都无人要,那举人读过的书做个注释都能卖高价。 “嗯!这谢举人的确深明论语大意。君子之于天下也,无适也,无莫也,义之与比。” 李童生翻开论语看了一会,便心生感慨,他一边低头看着书本,一边自言自语的说。 “君子对于天下的人和事,没有什么可以做,也没什么不可以做,只要符合道义就可以做。哈哈哈!” “谢举人果然是大道于宜义之人,能将驱灭青蛾虫害的药大施于天下,而不取平民一分利,独向朝廷所言,唯要盐引十斤以报自家亏失之人,确实是懂得大义之人。谢江南真乃吾辈之楷模也!” 李童生忽然爽朗的大笑起来。 “哈哈哈……值了,真是值了。” “能与谢江南同生于一县之地,幸哉,幸哉……” 李童生在一旁大发感慨,陈新泉听他这么说,顿时觉得莫名其妙! 这他妈的说的都是些什么疯话。 怎么,就来了谢江南自亏一家之财,大施驱灭青蛾虫害之药于天下,唯向朝廷进言以盐引十斤补充一家之亏。 哎哟,卧槽,这她娘的,好高大上呀! 这人说的谢江南,是梅沙圩桐江村的举人谢江南吗? 他这不是?完全就是在胡说八道嘛! “诶!” “不对!他这是在说,谢江南变卖家产,为了给受青蛾虫害受灾的平民施舍驱灭青蛾虫害的药。家中亏损太重,请求朝廷给予他家中售卖盐银的资格,用以弥补他家中的损失!” 卧槽,是不是真的! 陈新泉莫名的感到一阵虚弱。 “先生,您刚才说的,谢举人自亏一家之财,广布施驱灭青蛾虫害之药物于天下,唯进言朝廷授盐引十斤以补家中之亏!这事从何说起?” 陈新泉向李童生施了一个拱手礼,谦逊的问道。 李童生被小孩询问的声音打断兴致,他心中略有不满。 他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黑瘦小孩,见他身上并无功名,仅是一介布衣童子。 他眼神略有不满,稍顷他才轻蔑的扫过陈新泉,缓缓说道:“日前,圣上下旨褒奖举人谢江南,言说谢家为了在最短时间内剿灭稻田虫害,举一家之资研制驱灭青蛾虫害之药物,并第一时间将驱灭青蛾虫害之药方敬献予朝廷,同时积极协助地方及时有效防治了衡州府、宝庆府全境,永州府三县,潭州府三县,长沙府四县之地的青蛾虫灾。特赐谢家每月百斤盐引之数,以弥补此次防治虫灾之损失。为期三年!” “阿!” 听完李童生的讲述,陈新泉惊讶的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 好一招借势而生。 谢家厉害! 程县令高明! 陈新泉怎么也想象不到。 谢家能在此次剿灭青蛾虫害事件中,获得如此巨大的收获。 如此一来,谢江南必定已经简在帝心,待到下科科举,只要他能够沉得住气,不出大错,低调行事,不惹了权贵的恶,进士及第便是可以预见得到的事情了。 以陈新泉对谢江南的了解,接下来两年多的时间,谢江南必定是闭门不出苦心读书。 “妈的,这样下去,我要如何才能赶的上他的步伐。若是赶不上他的成就,我要如何能娶到他女儿。” 陈新泉心中莫名其妙的生出一丝绝望。 “谢婉瑜,你……” “会,等我吗……” 一时之间,陈新泉竟有一种茫然无措的迷茫。 “也许真的不应该有这样不切实际的幻想。她……怎么可能会等我!” 陈新泉顿时感觉无比的虚弱。 “客官,您要的耒纸和草纸已经准备妥当。一共八百四十文钱,您是用铜钱还是用银子结算。” 店小二把准备好的耒纸和草纸放到陈新泉身前。 陈新泉从虚无缥缈的幻境中回过神来,心中暗叫一句,好贵呀! “谢谢小二哥,用银子吧。” 陈新泉说着从衣襟内拿出一块碎银子交给店小二。 他拱手对着李童生行礼:“多谢李先生告知。” 李童生挥了挥手,看也没看他一眼,从怀里拿了银钱票出来,递给梅掌柜。 “大少爷,事情已经打听清楚了。那东西就是从许氏杂货铺出来的。我仔细问了几遍,确认无误。” 一个巡检司着装的高大男子,自外头走进含香书铺。他压低着声音与李童生汇报着事情。 第133章 打砸 听到来人那熟悉的声音,陈新泉脑子有瞬间炸裂的感觉。 这个声音好熟悉。 他打眼看向李童生身边身穿巡检司着装的男子。 这人赫然是上个月在梅沙圩码头,把他和父亲撞倒在地的,那个蛮狠的巡检司差人。 顷刻之间,陈新泉脑子里冒出要弄这人的念头。 “客官,这是找您的银钱。您收好了!” 店小二的话打断了陈新泉的思绪。他使劲甩了甩脑袋,心道:今天这是怎么回事,脑袋为何老是不听使唤的生出一些奇怪的东西? “谢谢小二哥。” 陈新泉笑着接过一小块银片子,对店小二道声谢。 回头来看时,那叫李童生的少年已经与巡检司的差人一同走出了书铺。 陈新泉只好停下脚步,在书铺的货架上慢慢看起来。难得来一次圩里的书铺,他还是想买些能够看得懂的书籍回去。 许三千没想到,有人会拿了四书集注来他铺子里售卖。 他小心的打开书本,认真的看了一会便觉得此套四书集注,被人注释得非常通俗易懂,是一套非常适合初入儒学之人入门的好注释本。 轻轻合上书页,他抬头看向来人问道:“你是梅沙村中梅氏的童生吧?你这书拿出来售卖了实在可惜。你说说这书籍,你售价几何?” 许三千自己也上过半年多私塾,他知道对于励志科举的年轻人而言,一套完整的四书集注有多么贵重。 梅成秀见许三千说话和气,他担心许三千压价压得狠了,略做思索便说:“三十两,只卖三十两银子!” 许三千见梅成秀有点颤抖的双唇,心下了然。 他点点头说道:“这套四书集注的确珍贵,不过,你这套书本,翻页非常频繁,书页中有许多地方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磨损。三十两银子太贵了些。我最多给你二十二两。你若愿意,那便把书籍留下。我自数了银钱与你。” 许三千还要招待来他铺子里采买物资的客人。 他不愿费太多心神与梅成秀耗费时光,便直接报了个最低价。 梅成秀闻言,心下惊喜,这许氏掌柜的竟然愿意出二十二两银子。 这可大大出乎了他的预期。 “行,我立个字据与你,这便是将此套书籍卖与你了。” 梅成秀答应一声。 “嗯!可以。” 许三千点头。 他从柜台中拿出笔墨和纸张交给梅成秀。 没一会儿,梅成秀把买卖协议写好,许三千看完协议点了点头。 从柜台中拿出四个五大两重的银锭子,又拿了一块银果子出来,交给梅成秀。 “梅童生,我若猜得不错,你定是急需用钱,方将此套书籍贩卖了。其实,你这套书籍的售价大致在十五两上下。我愿意出二十二两将之买下。便是相信梅童生定能顺利度过此次困局。还望梅童生日后能保持了本身正气,勿要失读书人的气节。” 许三千把银子交到梅成秀手里,非常郑重的叮嘱道。 “我……” 梅成秀有些语塞,他万万没有想到,在大多数梅氏族人眼中奸滑狡诈的许三千,竟然会如此仁义大方。 他原本以为许三千是看中了他这套四书集注的价值,放开了如此之高的价格。 原来,自己手里这套四书集注的价值真的贬值的厉害。 他缓了缓神,对着许三千鞠了一躬说道:“掌柜的仁义,小子受教了。今日之惠,来日定当报答。” 目送梅成秀离开,许三千重新审视着柜台上放着的四书集注。 “考童生读一读这书勉强可行。若是考秀才还用这个注释。二十年前估计可行,如今吗……” 许三千摇头。 “许掌柜,好久不见!你这铺子里可真是生意兴隆啊!” 李从钰人还未进到铺子里,声音便传到了许三千的耳边。 “哎哟,李少光临小店,可真是逢毕生辉呀” 许三千看着来人,竟是马山乡李氏大少爷李从钰,他心中惊讶,这货怎的会跑来他铺子里来,属实罕见。 在打眼看去,李从钰身后竟有三四个穿着巡检司服饰的人跟着进了店铺。 他们一进到铺子里,便不由分说的把还在铺子里选购物品的客人赶了出去。 “李少,这是何意?” 许三千始终微笑着的胖脸,这一刻笑容也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副严肃的表情。 “玛德,你在马山乡横便是了,跑来我梅沙圩装逼。真当老子是纸糊的吗?” 看着到了铺子里的客人被李从钰带来的人赶出去,许三千心中生起熊熊怒火。 “许掌柜息怒,我们谈完了事儿,那几位客人应该还会回来。若因此耽误了许掌柜的生意,小子自当赔偿。” 李从钰对着许三千抱了抱拳,算是给许三千赔不是了。 许三千虽然只是一介贱商,然而,他背后的金主可是在永兴县任职六年多的县丞孙永胜。李从钰虽然不怕孙永胜,但是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的开罪,直接管他们家族的实权人物。 “李大少爷要谈什么?还请直说!” 许三千对于如此豪横的李从钰从,来没什么好感,这时面对着李从钰,他便直言以对。 “钱复瀚的打摆子病是如何治好的?” “什么?” 许三千被李从钰莫名其妙的提问搞愣了。 “钱复瀚是谁?” 李从钰眯缝着眼看着许三千,他见许三千神色坦然,才缓缓说道:“永兴县钱家正房四公子钱复瀚。” “钱家正房四公子!” 许三千恍然大悟:“哦,你说的是孙大人家夫人娘家的钱四公子。他得了打摆子病是如何治好的我怎会知晓。李大少爷这是在为难我啊!” 李从钰厉声道:“许掌柜,我不是在开玩笑,你若真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便跑来你铺子里寻你!” “我没有药方!东西是别人给的。钱四少爷的打摆子病是如何治好的,我并不知道。” 许三千不想惹恼了这瘟神,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从商多年,深知如何保护自己。 “那药是何处得来的?” 李从钰声音依旧清冷。 “谢江南的妹妹给我的!” 许三千想也没想,张口便来了一句。 “啪!哗啦……” 李从钰忽然暴起,对着铺子里的货架便是一通乱砸。 许三千见状愤怒不已。他有心想上前去阻止。却被巡检司差人拦住。只能看着李从钰打砸他的铺子。 第134章 谢家娘子 “许三千,我给你脸了是不是?” 李从钰发泄一通之后,愤怒的指着许三千大声怒吼。 许三千的妻子聂氏和外甥张莫早被李从钰疯狗一般愤怒的打砸货物的举动给吓着了。 此时,他们听得李从钰狂暴的怒吼,便是心神剧颤,躲在一旁瑟瑟发抖。 “我说的是真话,你若不信,自去梅沙乡沙洲村一问便知。” 许三千这会反倒无所谓了,他把谢江南拉了出来,这谢家与陈家关系有多好,许三千比谁都清楚。 有谢江南这棵大树罩着,李从钰今日毁坏他铺子里的东西,他一定会照价全赔给他的。 “你放屁,谁人不知道谢江南只有一个兄长,他何时多出一个妹妹来。你当我是三岁儿童。” 李从钰呵道。 “等等,大少爷!” 看着大少爷李从钰发了一顿无名怒火之后,吴仇忽然叫住李从钰,有些事情,还是有必要告诉这位纨绔公子的。 “说!” 李从钰被吴仇打断思路,冷冷回了一个字。 “前段时间,采买驱灭青蛾虫害的药粉时,我们听人说沙洲村陈家有一家谢氏娘子,家中能制作驱蛾虫药粉,从她们家放出来的驱蛾药粉比桐江谢家放出来的驱蛾虫药粉,杀灭青蛾虫子的效果更明显。举人谢江南也曾经多次出现在陈家村谢氏娘子家中。” 吴仇说完,低着头站着不再吱声。 听了吴仇的话,李从钰愣神了好一会。 “吴仇,你还打听到什么?” 李从钰在脑子里编了数个私生女的版本,却始终不敢确信。 按说,谢江南不可能把制作驱蛾虫药的活计交出去。 若是这么大一块肥肉交给一个外姓人去做。他们谢家那么多张嘴等着吃饭。 他们谢氏的族人那一关,他便过不了。 可是,他竟然真的就这么干了。而且,他的行为还得到了谢氏主家的默许。 这种情况,让李从钰不得不反复思索这件事情的可能性。 “我曾经听谢氏族人说过,谢江南是被族中其他人奶大的。当年那乳娘便是生下一位女童,才有母乳喂养他活下来。” 吴仇把他打听到谢江南底细的事情说出来。 许三千被这个消息惊呆了,“卧槽,原来谢秀儿竟真的是谢江南的妹妹。”他只是道听途说谢江南称呼过陈友河为妹夫,却从来没有从陈友河以及陈新泉身上得到过印证。 今天他才从吴仇口中得知,谢秀儿竟然真的是谢江南的义妹。他有点庆幸自己刚才的机智了。 李从钰明显被吴仇的话说服了。 过了半晌,他整理了一下自己杂乱的衣服,调整好面部情绪,然后转身走到许三千身前,抱着拳非常郑重的对着许三千深深的鞠了一躬。 “把东西整理一下。你们在外面等我。” 给许三千赔了不是之后,李从钰对着吴仇他们吩咐一句,转身看向许三千。 “许掌柜多有冒犯,实在是有急事找你。咱们到里面去谈如何。” 李从钰说着,从衣兜里拿出一张银票,放在柜台上。 “这是十两银票。你大人有大量,原谅则个。” 看着彬彬有礼的李从钰,许三千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人是假冒的。 他定了定神,无奈发出一声苦笑,“新泉贤侄,幸好你有一棵大树可傍。要不然,我可真要受不了威胁把你供出来了。” 他对着礼贤下士的李从钰抱拳回礼道:“里边请!” ~~~~~~~~ 陈新泉选了一本幼学琼林,带着之前买下的耒纸和草纸出了含香书铺。 出了书铺向南有一小巷子,他看到有人在往街上搬柜子行李。 他走前几步,跟着那人朝小巷里看了一眼,小巷子里还有几个小商铺。非常狭窄的那种铺子。 “大叔,您这是搬进来呢,还是要搬出去?” 陈新泉叫住一个搬东西的男子。 那男子闻声,看向陈新泉见他衣着干净整洁,又说话和气才应声道:“我们这是搬出去呢,东家在北街口租了间大些的铺子,这边铺子便用不上了。” 陈新泉点头说:“哦,原来如此,东家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可喜可贺!” “承你吉言。” 那男子听这小孩说得好听的话,非常开心。 陈新泉心想,看来梅沙圩集市的营商环境还是挺好的。这小巷子里的生意都没有无赖来打扰,还能扩大经营。 “哎!不对呀,这小巷子的商铺是可以打通了连在一起的。看来那东家应该是没与此处房子的东家谈妥,才去了北街口租了大铺子。” 来到许氏杂货铺,他看到那叫李童生的公子哥在四个巡检司差人的陪同下,自许氏杂货铺里面走出来,随后,他们朝集市里而去。 “咦!这是怎么回事?” 走进了杂货铺,陈新泉看到许氏杂货铺中,最靠近柜台处的货架上凌乱的货物,好奇问道。 “许叔,你这里发生了何事?” 许三千帮着妻子聂氏在摆放货物。一时没见到陈新泉走进了铺子里。 张莫此时正在铺子另一边与客人介绍物品,也没发现陈新泉进了杂货铺。 “哦,新泉贤侄,你这么快便回来了。” 许三千看到陈新泉心中大喜。 他正想着,下午要如何抽身,挤点时间去沙洲村寻陈新泉要黄花蒿汤药。 陈新泉马上就上门来了。 “嗨,遇上一点小麻烦。刚被人捣了一通乱。” “琦儿,你先忙着。我与新泉贤侄到屋里去说话。若是够不着的物件,你让莫儿帮着弄。” 许三千与妻子招呼一声,回头看向陈新泉。 “贤侄,咱们到里面说话。” 陈新泉正有此意,不过他看看张莫那边,又回头看看聂氏。 “许叔,你这还做着生意呢,我一来便把你拉去里屋,这样不好吧!” 陈新泉觉得自己耽误了许三千做生意他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无妨,我正有要紧事与你说。再说了,都这个时辰了,客人已经不怎么多,他们能应付的了。” 许三千道。 一旁摆放物品的聂氏也回头,微笑着看向陈新泉说道:“泉哥儿自管与当家的去谈正事。这会应该没有太多人来铺子里采买物件。我和外甥张莫能应付的了。” 见聂氏这么说,陈新泉只好点头。便与许三千举步往后宅中而去。 第135章 爆火 “许叔,到底发生了何事?谁人把你铺子给打砸了。难道又是梅氏出来的那些该溜子,来你铺子里寻事端了?” 两人落座,许三千沏了一壶茶,端了一盘小吃食放在茶几上。 陈新泉看着独自忙碌的许三千,心里始终没放下刚才在铺子里看到那些凌乱的货物。 他心知,能在许三千铺子里生事端的人,绝对不会是梅沙圩附近的普通人。 即使是梅氏族人中那些该溜子,也没有这个胆气。 除非对方是有功名在身之人。 要不然,许三千搬出县丞孙永胜来,便能把对方吓得不敢吭声。 许三千无奈叹息一声,随后把刚才发生的事简要的说了一遍。 “这个李从钰竟然如此嚣张跋扈,难怪他身边那群巡检司的人,一个个也都是不干人事儿的主。” 陈新泉不知是在安慰许三千,还是在自说自话的抱怨。在马山乡那地方,居然能够公器私用,让巡检司这种地方治安机构当他家的跑腿,看来李家在马山乡的实力非常雄厚。这是一个难缠的人。 “哎,我也能理解他当时的心情。” 许三千这时反而不怪李从钰打砸他的铺子了。倒不是因为李从钰赔了他十两银子。 “上个月他们族人中,有十一个人因为打摆子病去世了。如今,他还有一个妹妹,两个堂弟弟在遭受着打摆子病的折磨。” 许三千把李从钰在他铺子里暴怒打砸的原因说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他来寻你,是为了讨要治疗打摆子病的方子。许叔你没有方子,他便暴怒打砸你的铺子。” “差不多是这么回事。” 许三千点头。 陈新泉垂眉想了想,点头说:“许叔,你天黑之前,安排人去我家拿汤药便成。如若他要亲自前去我家,你便告诉他说我不愿意见他。” 听陈新泉说不愿意见李从钰,许三千心中非常感激。 他以为陈新泉这么做,是因为李从钰打砸了他的铺子。而故意以拒绝见李从钰,让李从钰求着他,来讨要汤药去弄治疗打摆子病。好让李从钰低声下气的求他帮忙。 “贤侄,你真的不用去李家看看那三位患了打摆子病的病人之后,再开汤药吗?” 许三千有些担心。 若因为病人患病时间太久,导致病情复杂,一剂普通汤药若是无法见效,那就麻烦了。 “他们应该一直有按照县里请来的大夫开具的医嘱在服药。你问清楚了,便告诉他可以服用我们的汤药。” “如若,他们停了大夫之前开的药,那便让他们重新雇请大夫给他们看诊开药,先服了大夫开的药在服用咱们的汤药。” 陈新泉说着,捏起一块点心吃起来。 “那行,我便按照贤侄你说的去办。” 许三千想起自己家小子许嵩桐,当初被打摆子病折磨时,也是服用着县城大夫开的汤药,同时服用了陈新泉送来的汤药。 听着陈新泉口中说着咱们的汤药这个词,许三千觉得,陈新泉如今是把他当成了自己人看待的。因而心中更加感激陈新泉。 “许叔,你铺子里的蚊香可能要做一次促销活动了!” 陈新泉把讨论的话题,从李从钰身上转移到蚊香销售上来了。 “啊!” 许三千听闻陈新泉说要在蚊香上做促销,他明显没反应过来。 “这……这时做蚊香促销活动有必要吗?” 许三千可不认为,此时做蚊香促销是个好主意。 “这几日天气炎热,许叔一日能出售多少盘蚊香?” 许三千垂眉思索一会才说道:“梅沙圩这边,最近三日,我铺子里每日出售的蚊香差不多都有一百五十多盘。” “另外,我按照你给我制定的方案,把蚊香批发给集市附近的商贩。他们从我铺子里拿货,每次只要达到一百盘的商贩,我每一百盘送他们二十盘。他们差不多一天也能卖出去四百多盘。” “算上批发给周围两三个乡镇的销量,一天都能卖出去一千多盘蚊香。” “昨日,我去寻谢江东询问供货情况。谢江东说,如今仓库里的库存都搬出来了。以现在的生产量。他每日只能保证一千盘蚊香的供货量。” 听到这里,陈新泉蹙眉。 “怎么会这么低的产量?不应该呀!” 陈新泉疑惑。 “嗨!我也问了谢江东,为何一日才能生产一千盘蚊香。” 许三千解释。 “哦,他如何说?” 陈新泉自问,他设计的炭化装置不应该如此低效率才对。 许三千愁眉紧锁的回道:“谢江东说,他要保证每日一千盘高端蚊香的产量。如今,高端蚊香在衡州府大受欢迎。还有人拿了有着花香味的蚊香去宝庆府售卖。” “据说,那种蚊香的价格炒到了二十文钱一盘。不过,从永兴县出来的高端蚊香零售价也才十一,二文钱。” 听到这消息陈新泉大为震撼,蚊香这种玩意,怎么就卖那么贵了。 “这里面出来什么问题?”陈新泉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蚊香不可能卖那么贵的。不对,这东西的销量应该和天气因素有极强的相关性。”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等等!一定是这几日天气太过于炎热,如此才导致蚊香的销量快速暴涨。” 他脑中想起在去外公家的路上,听到族人说的话。 “点了蚊香把房间的窗户打开,又掀开了蚊帐,也不见有蚊子叮咬。” “是的,一定是这样的!蚊香销售井喷式的暴增,一定是人们为了解暑降温,才增加了蚊香的使用率。” 台风! 脑子里又浮现出一个陌生的词。 这会不会是台风生成前,天空产生的异常炎热? 若是的话,一旦台风开始释放能量,接下来很可能会有一段时间没有人买蚊香了。 除非紧接着来第二个台风! “许叔,你手里的蚊香还有多少库存?” “没有多少库存,基本上就是每日留在库房中的一千盘。第二日卖出去了,谢江东再派人补齐一千盘的数量。” 陈新泉大感意外,这波踩点操作,也来得太是时候了。 他抬头看向茶几上的茶壶,心里琢磨着要不要减少了蚊香的产量。 “谢江东有没有说原料供应的情况?” 第136章 三百石 “嗯,说了,他说原料不够用了,现有的原料最多只够三日的产销量。他准备今日去县城找谢江西,谈谈到耒县和郴县去收购原料的事。” “别,千万别,许叔你差人去告知他,咱们铺子里的蚊香自初三日起,每日只进三百盘的量。你让谢江东千万别去外地收购高价原材料。” 陈新泉急忙说道。 “贤侄,这是为何?” 许三千反问。“许叔,我也不知道为何要减少进货和库存。我只是觉得,咱们的蚊香应该保持不了多久的旺销期了。” “或许到初五,六日下一场雨下来,永兴县内蚊香的销售量就会下降到一天只能卖出三四百盘的数量了。” 陈新泉很担心。 不过,他也不确定,究竟要过几天才能下雨降温。 “贤侄,你的意思是,过几日天气凉爽下来,蚊香的销路便会快速下降?” 许三千对陈新泉的判断非常自信。自他认识陈新泉以来,陈新泉给他出的主意从来就没有失误过。 今天,他虽然不知道陈新泉是如何得知,初五或者初六日老天爷便会有雨下。 但是,他听出了陈新泉的话外之音,同时听到了陈新泉话里的重点。 那就是,如今蚊香销售火爆,完全是因为天热导致的。 “许叔,这几日,尤其是最近两夜,夜里睡觉时,你是否会打开房间里的窗户?” 许三千闻言,老脸微微一红,略微有些尴尬的点了点头。 陈新泉又问:“许叔昨夜是否掀开蚊帐睡觉,都觉得炎热难耐?” “讹……这个……” 许三千红着老脸结结巴巴的说:“确实……有……有,有些闷热难耐。” “啊!” 许三千刚说完,“确实有些闷热难耐。” 立马大声叫起来,“我!我明白了!” 听了陈新泉的提问,许三千瞬间明悟。 他明白了,事情的确如陈新泉所说。夜里待在房中,即使手中蒲扇挥舞不停,他也依旧觉得炎热难耐。 只有打开了窗户、掀开了蚊帐,让屋外的空气能与房中联通,方能觉得房内气息稍微好受些。 这才是大家都争着抢着,买了蚊香回去驱蚊虫的原因。 “新泉贤侄果然聪明。我知道如何做了。” 许三千使劲拍了拍巴掌,为陈新泉的聪慧击掌而庆。 “许叔,我记得,上次你去我家中时,曾经说过,齐峰乡有人拿了硝石出来梅沙圩贩卖。” 陈新泉见许三千听懂了他的意思,他便不再讨论蚊香的话题。 他又把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来。 “嗨!你瞧我这记性。真的是,竟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记了。” 许三千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只听得“啪!”的一声响过之后,他继续说道:“昨日,那个贩卖硝石的贩子,送了一车硝石来我铺子里。我把硝石放库房去了。” “嗨,这要不是你说起来,我真就把这么重要的事儿忘记了。” “是吗?如此那可太好了。许叔,你可真是我的救星呀!” 陈新泉太高兴了。 “对了,许叔,那硝石如何售卖?” 陈新泉高兴了一会,立马询问硝石的售价。 如今的硝石可不好开采,硝石纯度也不是特别纯。若是价格太高,他也买不了太多。 “硝石这东西若在以前,马山乡有人收了制作炮仗,如今马山乡那边的矿场大多被关停了。硝石也没人收了。我昨日收的那车硝石,才二两银子,有差不多一百八十斤重。” 许三千说。 “哦,这么便宜吗?我还以为这东西贵着呢?” 陈新泉有点意外,这东西居然比食盐便宜那么多,他制练一斤多雪盐,便能买两百斤硝石。 “倒也不是这东西便宜,主要是这么许久没人要硝石了,那些个采矿的人没了生计,才贱卖了一车硝石给我。” 许三千解释一下为什么他买的硝石这么便宜。 “硝石这东西可不好保存。一旦采出来,若是遇着水,便没用了。还得用防潮的物件给他打包好了。因此,其他时节采买硝石便要贵上一些。” “哦!原来如此!” 陈新泉恍然。 “还要劳烦许叔,今日天黑之前将硝石送到我家中去。” 陈新泉道。 “嗯,我会安排好的,原本想着今天给你送过去的。这两日事情有些多。主要是这蚊香的事儿,把我牵绊住了。” 许三千点头答应,又接着说道:“不过这几日的忙碌,也让我把事情整顺了。接下来便会好许多的。” 陈新泉点头,蚊香销售火爆,许三千的确要为此消耗大量精力 他略微思索一会便又问:“收粮食的事情有没有什么进展?是否需要多备些银钱?若是资金不够了一定要提前与我说!” 陈新泉问起半个月前,他提议许三千暗中收购粮食的事情。 许三千摇头:“没什么进展,如今的粮食价格普遍偏高。而且,有粮食出售的人多数是些地主老财,或者城里的富户。他们也不差钱,每日粮食出库数量上都有严格限制,若是没有衙门那边点头发话,一般每日粮食出库的数量相差不会超过十石之数。” 陈新泉微微叹息:“如此便只能慢慢来了,到了双抢季应该可以收到一些粮食。” 陈新泉只能安慰许三千。 “贤侄,这粮食经营衙门可看得紧,一般商户经营粮食大多难以盈利。我们进入粮行没有大靠山帮扶,衙门小吏都能把咱们给吞了!” 许三千非常担心他和陈新泉都没有足够强大的后盾,转行做粮商和找死没什么区别。 陈新泉明白许三千的担忧,他安慰道:“许叔不用担心,你只要每年把三百石的配额用完了便成。只要,咱们不对外多出售粮食,衙门里的人应该不会来查你。那孙大人也盼着多一份进项,不是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每年只卖三百石的数量?” 许三千问。 “是呀,主要是不能把你手中这三百石粮食售卖的配额浪费了。” 许三千实在搞不懂,陈新泉为何要进入粮行,这里面的水可深的很。比盐引复杂多了。 他虽然有孙永胜罩着,但是,粮行里的猫腻能把县令都吞的不剩一根骨头,又何况是一个从七品的县丞。粮食这个行当,县丞真不够看。 第137章 来信 陈新泉最关心的是衡州府衙门已经发布的七月征发民夫去桂阳县修筑关隘之事。 “何事!” 许三千问。 “听说衡州府七月需要征发民夫提前服徭役,去往桂阳县修关隘!不知是否真有此事?” 陈新泉问。 “嘶!” “这事,我还未收到风声!” 许三千闻言,眼神变得锐利起来。他还真没听到相关的风声,不过若这事是的,那牵涉到的事情和人员可就多了。 “不过!桂阳县那边自五月十五日之后的确有不少大动作!我还琢磨这桂阳县是不是又有什么大事要发生!” 许三千像是想起什么事情,他垂眉思索起来,脸上神情渐渐变得凝重起来。 看着脸色逐渐变得严肃的许三千,陈新泉问:“桂阳县出了什么事?” “自五月十五日起,桂阳县的物料流通便只许往桂阳境内流入,不能运出桂阳县,哪怕是一根线一支针都不行。” 许三千回道。 “啊!这是五月十五日便发布了这道通令吗?那岂不是已经过去十五日了。” 陈新泉在心里计算时间,随后他重新将目光看向许三千。 “这么说,自桂阳监驻防卫所入驻桂阳县之后,卫所驻军便开始对桂阳县境内的物资进行军事管控了!” 许三千点头:“的确是如此。” 陈新泉低头思索起来。 这么说谢婉瑜说的那个消息是真的。 而且,此次征发民夫去桂阳县服徭役的人数必然不会少。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沉,大事不好! “许叔,有一事请你一定帮忙!” 陈新泉忽然从椅子上站起来,然后对着许三千深深的鞠躬。 “贤侄,何故行如此大礼。有何事,你说便是。我必定全力配合。” 许三千赶紧站起来,双手托住陈新泉,把陈新泉扶起。 桐江村谢氏四房。 “瑜儿,你父亲来信了。让我们尽快动身前去衡州府。” 林氏看着被日头晒的黝黑的女儿,心里怜惜的紧。这丫头越大越野,现如今比村中一些男孩子还跳脱整日里没得着家,不是去田间地头游玩,便是带着族中那帮不够吃食的族人小孩做什么抓盗贼的游戏。 “什么?娘亲,你说爹爹让我们一家都去衡州府?” 谢婉瑜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五月十六日送父亲出门时,父亲还说,要她们在家中好好听话。不要出去生事端,要管好家族中那些顽皮的小子们。 这过了半个月,爹爹竟然来信,让她和娘亲以及弟弟一块去衡州府。这是怎么回事? 听女儿询问,林氏转身回房,拿了夫君写回家的书信出来。 “诺,书信在这呢,你自己看吧!” 林氏把书信往桌子上一推。 谢婉瑜放下手里的吃食,打开信件仔细看起来。 “你爹爹已经在衡州府买了一套房子,他让我们一道去衡州府居住,以便他能安心读书,为两年之后的贡试做准备。” 林氏解释谢江南的用心。 谢婉瑜看完父亲的书信,眉头锁的紧紧的。其实她更喜欢现在的生活。 在村子里成为孩子王,带着这帮无所事事的农家小子满地追打。 “娘亲,爹爹在衡州府买房子的银子,从哪里得来的?” 谢婉瑜很好奇,父亲是怎么买的起衡州府的房子的。 以谢家四房目前的财力,想在衡州府买房子并定居于衡州府,很明显并不现实。 其实,她的想法并没有错。问题出在谢江南真的凭借陈新泉给他出的卖竹筒射水枪送驱蛾虫药粉的策略中。 谢家四个宗族这一次真的挣了三万多两银子。同时又得到了朝廷每月配给百斤盐引的赏赐。 如今的谢家四房,已经不是一个月前的实力了。 这些情况,谢婉瑜暂时还不知道。 “这是男人们的事,你只管做好你的女工便成。实在无聊了,你便读一读女训和女戒,又或者读一读前唐的诗文。” 林氏对于女儿提出的问题丝毫回答兴趣都没有。 她对女儿越来越跳脱的性子越来越忧心。 看着她成天带着一群半大的男孩子在田间地头游来走去,她心中更加不满。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谢婉瑜无趣的说:“娘亲只是希望女儿学这些东西吗?这些东西能给普通人家带来什么好处?” “可以提高庄稼地里的收成,改善老百姓的生活吗?” 林氏被女儿问的语塞。 “这……你……” “还是,娘亲要女儿读,汉皇重色思倾国,御宇多年求不得。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侍儿扶起娇无力,始是新承恩泽时。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承欢侍宴无闲暇,春从春游夜专夜。后宫佳丽三千人,三千宠爱在一身。金屋妆成娇侍夜,玉楼宴罢醉和春。姊妹弟兄皆列土,可怜光彩生门户。遂令天下父母心,不重生男重生女。骊宫高处入青云,仙乐风飘处处闻。缓歌慢舞凝丝竹,尽日君王看不足。渔阳鼙鼓动地来,惊破霓裳羽衣曲。九重城阙烟尘生,千乘万骑西南行。翠华摇摇行复止,西出都门百余里。六军不发无奈何,宛转蛾眉马前死。花钿委地无人收……这等只会哀怨,却与民生福祉毫无益处的诗文?” “你,你何时会读这长恨歌了!” 林氏没想到女儿小小年纪已经会背诵那么多前唐名篇。 这篇长恨歌她可是在十五岁嫁给夫君之前,都一直无法顺利全文背诵的。 “这些东西我看几遍就会背诵了。与其空读这些虚空无用的东西,不如多看看田间地头那些庄稼,想法子让它们生长的好些,收成高些,族人们能多几斗谷子的收成,多吃几餐饱饭岂不是更有意义?” 谢婉瑜第一次在母亲面前表达自己的志向。 第138章 读史 见女儿如此说,林氏气不打一处来。 “你懂什么?泥腿子们多收几斗谷子又能如何,他们想吃饱饭,别说地里多弄几斗谷子的收成。就算他们一季多收了十石粮食的收成,只要官家一句话,便要把多出来到粮食全交了税粮。留在泥腿子手里的粮食只会更少。” “只有多读书,增长了见识有了学识,被朝廷器重了,方能为政一方或改善民生福祉,或实施仁政改善老百姓生计。” 林氏驳斥。 被母亲呛白谢婉瑜不服。 “可是,女儿读书又无法科举为官。再说了读再多的诗文也学不会施政方针,治国方略,读了那些诗文又有何用处?” 谢婉瑜反驳。 “施政方针,治国方略那是要读史的。你以为什么人都能看史书。你诗文都学不会,如何能看懂史书!” 林氏争论,她要被女儿气晕了,这孩子和谁学的,尽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以前一直乖巧懂事的她,怎么忽然变成这个样子了。 “娘亲,你说的可是真的?读史书真的可以学到治国方略?” 谢婉瑜忽然喜笑颜开的走到林氏身前,一把抱住林氏的手臂。 “娘亲,家中为何没有看到史书。” 林氏生气的推开女儿。 “家中的史书都被你爹爹锁在书柜中,他担心那些书被潮气弄坏了。” 林氏见女儿死皮赖脸的往自己身上凑,她只好把家中收藏的史书去处说出来。 “真的,在哪?在哪?娘亲快快让拿来让我一看。我要读史书。” 谢婉瑜兴奋的跳起来。 “读什么史书,你还想做女官不成?” 林氏不依。 谢婉瑜急了,见娘亲这么说,她耽心娘亲真不给她读史书。 “娘,你为何不让我读史书?” “女孩子家家,怎的要读史书,那些都是男人们做的事儿?” 林氏本着男女有别的理念,有些东西女孩子是不能碰的。 史书就是其中之一。 “可是,娘亲你不是读过史书吗?” 谢婉瑜反问。 “胡说,你怎知我读过史书?” 林氏瞪了女儿一眼。 “那娘亲,你是怎么知道读史书能学到治国方略,施政方针的?” 谢婉瑜又问。 “你……我……” 林氏要被女儿气死了。她使劲推开女儿,气鼓鼓的转身出了厅屋。 “嗳!娘亲,你别走呀!” 见娘亲生气暴走,谢婉瑜赶紧追着娘亲而去。 ~~~~~~~~~ 许氏杂货铺。 “许叔,今次还得在你铺子里买些粗盐。另外,你上回给我的那些香料,能否再多卖些给我?” 陈新泉还要继续在许三千铺子里买粗盐,这东西是他烹饪香脆鱼块的关键材料之一。 其实,鱼肉的烹饪方法多种多样,沿海一带对鱼肉的研究花样百出,他会的这种吃法,沿海地区早在几百年前就有了,沿海地区又不缺上好的食盐。腌制出来的鱼肉便不会像内地的矿盐那般带着苦涩的味道。 “粗盐好办,只是,你需要的那香料,我铺子里已经没了存货。” 许三千心中好奇陈新泉要那些香料做何用处。 “不知何处可以买到那茴香、八角、丁香、砂仁以及桂皮?” 陈新泉问。 “这些都是药材,在药铺便能采买得到。贤侄为何会需要这些东西?” 许三千问。 “做些吃食,对了上次许叔为何会拿了香料去我家中?” 陈新泉问道。 “嗨,上次那桂皮,八角与茴香是去年我买来送人的。谁知那人说这些东西晦气,不吉利便没收我的礼,我这不是看着你对新鲜事物比较有见识,才想着送你。” 许三千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这事总之,是他没提前对陈新泉进行说明。他就不明不白的把东西送了过去,要是陈新泉也较真,他的老脸可就没地方搁了。 “哦,原来如此,听我爹说那桂皮,茴香八角可贵了,据说,外头有一两桂皮百文钱的说法,不知这桂皮,茴香,八角丁香是否真有这么贵?” 陈新泉很想知道如今桂皮茴香这些香料的价格。 许三千点头:“是呀,这些东西的确昂贵。当初我正是听人说,这东西珍贵才买了去送礼。本以为那人会暗中把这么珍贵的东西拿去药铺贩卖换了银钱。谁知他根本没有收。” “那他可真的是有眼无珠了!呵呵,这些香料可是真贵的很!” 陈新泉打趣道。 “许叔,之前交给你的铁料图纸,你这可做成了?” 许三千摇头:“贤侄,你那图纸所需的齿轮,我铺子里的匠人试制了三次都无法制成。前几日,他拿了图纸去大布乡铁矿,寻他师兄去打制去了。这东西估计还要过几日才有消息!” 陈新泉听许三千这么说,心中非常失望。他没想到梅沙圩的铁匠铺手艺如此稀疏。 这么简单的七齿齿轮都制作不出来。若是让他们打制无缝钢管,那岂不是如上天去摘星星一般难。 “那其他物件可有打制成型?” 陈新泉觉得齿轮子推迟几天出来也可以接受。 “将铁皮卷制成管状,倒是制成了五尺长的长度。只是,此管不怎么圆。” “是吗?边缝有无漏光?” “这到没有?” “制成几段了?今日能否送去我家中?” “制成了两段,今日可与硝石一同送去沙洲村。” “那太好了。许叔,今日可真是辛苦你了。” 陈新泉很高兴,铁皮管能打制出来,接下来他能做的事就多了。 这时,许三千的妻子聂氏提了一个大食盒进屋子。 “泉哥儿,今日家中太忙,实在没空烹饪食材,我在旁边,如家饭馆点了两个小菜,你千万别嫌弃。” 聂氏把桌子收拾妥当,又到厨房拿了碗筷来屋里。 陈新泉摸了摸肚皮,的确有点肚子饿的感觉。 他如今开始长身体,虽然巳时一刻在外公家吃了不早不晚的一顿饭食,如今午时五刻,他也有点饿了。 “婶婶,这话可见外了。我可不是什么金贵人家的公子哥儿。能有一口吃的填饱肚子便不会嫌弃。” 陈新泉客气的回答聂氏。 “哈哈,贤侄明大义不拘小节,我不如也。来,酒水便是不能给你喝的。咱们先吃饭。” 许三千还是第一次请陈新泉吃饭。今日时间不凑巧,他铺子里实在太忙,他妻子聂氏无法抽身做吃食,便只能到饭馆去点了菜回来招待陈新泉了。 许三千的铺子距离谢家在梅沙圩的饭庄悦来饭庄有一百多丈远。 一般时节,许三千并不去悦来饭庄吃饭。 他铺子不远处便有一家实惠又量足的饭馆,如家饭馆那掌柜的是永兴县城人氏,据说他的饭馆还是永兴县钱家的产业,许三千便多有照顾如家饭馆。 第139章 书籍 刚过午时,谢秀儿从下河镇周窝甸赶回了梅沙圩。 陈新泉去药铺买了香料和一些其他的防暑解暑用的药材,在许三千铺子里等着了。 他背后的小竹篓子也装得满满的。 谢秀儿一到许氏杂货铺便招呼儿子动身准备回家。 陈新泉将竹制背篓背上肩,谢秀拧眉看着儿子艰难的动作。 “儿子,你这背篓中都装了些什么?你哪来到钱采买这般多物件?” 她见儿子双肩被竹篓肩带勒出深深的印痕,心中既担心又好奇。 “娘亲,这里装着书籍和纸张,还有些咱们烹饪香脆鱼肉的香料。” 陈新泉侧仰着头,回答娘亲。 “你怎的买这般多的书和纸张,快把背篓放下来。把书籍和纸张放我背篓中来。” 谢秀儿知道书籍纸张沉重,她心疼儿子背着重物。 陈新泉觉得他的背篓的确非常沉重,要背着竹篓走南街口会非常辛苦,于是便同意让娘亲帮他背些重物。 许三千把他刚收到的四书集注借给陈新泉读。 是的,就是借给陈新泉读。 他倒是想直接把这套书送给陈新泉。 奈何陈新泉死活不肯收,还坚持非得要花钱将书买下来。 最后,许三千只能退而求其次,将书籍借给陈新泉阅读。 如此,陈新泉才答应把整套四书集注拿回去阅读。 谢秀儿看到一大堆的书籍,惊讶的嘴巴都能塞进鸡蛋。 “臭小子这么拼的吗!” 她心道,儿子这些书不知需要多少钱?她自是知道书籍昂贵。不过儿子不问她要钱,她便先不过问。待回家之后,她再好好询问一番。 见到谢秀儿来铺子里,许三千拿了许多吃食和小物件让谢秀儿装在背篓里。谢秀儿拗不过他,只能接着许三千和聂氏拿来的东西,她坚持要给钱。 聂氏听了急忙出声道:“谢家妹妹,你可别这么见外,你家中还有两个孩儿这次都未曾带出来。这些吃食可是我当家的,让你给她们带的。让她们也有个兴头,你若是给钱了,那我和当家的一番心意也变了味。” 聂氏话语中满满的真诚。 谢秀儿被聂氏的话打动,见聂氏态度恳切她不好拒绝,以免伤了聂氏的心,只能笑着接受。 谢秀自是知道自己的儿子曾经用黄花蒿汤药救治过聂氏的儿子。 她便当聂氏是逞了儿子救人之情。 谢秀儿把吃食装入自己的竹篓中,背上竹篓与许三千及聂氏辞别。 出了许氏杂货铺,陈新泉叫住娘亲。 “娘,我背篓中有蚊香。咱们是送去悦来饭庄让大舅带回去,还是待会再去外公家一趟?” 谢秀感觉背上竹篓份量不轻,她看向北边说道:“送去悦来饭庄,让你大舅带回去吧!” “从这边去悦来饭庄不过百十丈,再回一趟桐江村可老受罪了。这一背篓东西沉地很。” 陈新泉点头,转身朝北边方向走去。 娘两走到含香书铺前时,陈新泉抬头看向母亲道:“娘,你说若是咱们的香脆鱼能受欢迎。咱们来梅沙圩租一间铺子,在铺子里卖鱼块行不行?” 谢秀儿闻言微微一笑。 “那可要不少钱,咱们上那去弄钱租铺子!” 陈新泉道:“娘,前些日子咱们家大概挣了多少钱,我大致上也能猜的着。” “是吗?小家伙,你想要我拿钱出来租铺子做买卖?” 谢秀儿一脸狐疑的看着儿子。 “娘,田地里哪点庄稼能弄到几个收成,你还不知道吗? “这梅沙圩如今越来越繁茂。那大布乡的货物,估计也要改道从咱们这梅沙圩码头出去。” 陈新泉继续劝说娘亲。 “你说大布乡的铁矿吗?若是马山乡铁矿重开,那大布乡铁矿那能有营生?” 谢秀儿没有顺着儿子的思路去接茬。她说起马山乡的铁矿来。 “若真能再开马山乡铁矿,那便更容易带火梅沙圩了。娘亲你若来圩里开铺子,便不用每日想着庄稼地里那点破事了。” 谢秀儿笑笑。 “那鱼块虽好吃,可是能卖几日?” “这好办,没了鱼儿贩卖,咱们可以卖猪肉,我把猪肉也做成五香的。保准有人喜欢吃。” 陈新泉说道。 “啥,猪肉也能做成五香的?” 谢秀儿问道。 “是呀,回去咱们就试试。对了还得去买些猪肉。” “不成,今日不成,你忘了家里还有几十条鱼儿等着咱们烹制呢?” 谢秀儿赶紧出声,打断儿子的奇思妙想。 “好吧,那就过几日再试。” 陈新泉想了想,也觉得今天的确不适合再买猪肉回去了。 说话间,娘俩来到了悦来饭庄门口。 此时的悦来饭庄,已经没多少宾客在用餐。 谢秀儿与儿子一块走进饭庄。 谢昌明站在柜台后面,正低头舞动手指拨动着算盘珠子。 谢秀儿见哥哥正忙着,也没出声打扰,她让儿子把背篓放下,将放在背篓中的蚊香找出来。 寻着谢昌明提笔写字的时机,她轻声唤了一句:“哥!” 谢昌明闻声抬头,向着谢秀点头,他手里不停快速写着刚刚计算出来的数据。 “哥,你忙,我就是买了些蚊香,让你下午带回家中去。” 谢秀儿没有要多做交谈的打算。 她一边说着,一边把用土黄色纸包裹着的蚊香放到柜台上。 谢昌明快速写完数据放下笔才说:“吃了没有,先给你和泉儿上两个菜吧。” “不用了,我还赶着回沙洲村去。哥,这蚊香的用法只要用火点着了……” “这东西我知道如何使用。饭庄用了一段时间了,夜里驱蚊虫效果不错。四房那边送过来的。” 谢昌明点头,告诉妹妹他知道如何使用蚊香。 听哥哥这么说,谢秀儿心下便安她笑笑说道:“那成,那我和泉儿这便回村去了。” 正话话间,自二楼下来一群人。 “秀娘!” 谢江东看到柜台前一高一矮两个身影,那高些的身影正是多年未曾见面的野蛮义妹。 谢江东身后还有几个衣着华丽的中年人,以及他的儿子谢秉仁。 第140章 谦虚 谢江东叫了一声秀娘,便转身朝他身边的中年人拱手说道:“刘二爷,梅四哥,蔡兄,李兄,今日在下招呼不周你们海涵。仁儿,你带为父送送诸位长辈。” 谢秉仁点头同意,随后对着四人抱拳道:“诸位伯伯请!” 四个中年男子一一与谢江东话别。 待谢秉仁领着四人出了饭庄正堂,谢江东方走到谢秀儿身前。 谢秀儿没有回话。 谢江东笑笑,他低头看向谢秀儿身旁的小孩。 “你便是小石头陈新泉?” 陈新泉早在谢江东叫他母亲名字的时候,便认真观察了谢江东。 他并不认识谢江东,但从谢江东的长相上看去。陈新泉猜测,他大概率是谢江南的兄长谢江东。 此刻,谢江东问他话。 他点头拱手道:“见过谢老爷!” “昌明,这便是你的不对了。你可是明白人,我爹爹是我爹爹,我是我。你与我可曾生分过。你这外甥却与我这般生分。你是不是应该教教他?” 谢江东侧目看向谢昌明,他觉得陈新泉应该称呼他一声舅舅。 谢昌明摇头,他无奈苦笑:“江东,新泉可是秀儿的儿子。他娘亲在身边,我如何好乱教小孩子?” 谢昌明拒绝指责妹妹和外甥。 “好吧!随便你吧。秀娘,你这是采买了物资准备回村了吧。不如与我同行,我驾了驴车出来。正好送你回村去。” 谢江东无奈,他觉得没必要在小孩对他的称呼上较真。谢秀儿的脾气还还是知道一点的。她既然不认自己,那便不会让她儿子叫他做舅舅。 就如他可以和谢昌明交往很愉快一样。他爹和谢大山却是见面便动刀子要砍人的。 他们各自交往各自的。 “哦!对了,差点忘记了,自密溪河上游燕井村修建灌溉渠的事。县令程大人已经交代秉仁来梅沙乡与马山乡实地查看堪合了。今日秉仁便是回来与相关乡绅见面打招呼的。” 谢江东有意无意的说了一些信息出来。 听得谢江东说,县令程大人要着手修建密溪河燕井村至梅沙圩段的灌溉水渠。谢秀儿也为之一愣。 这条所谓的灌溉水渠,自她很小时候,便听村民说要修建。 可是,到如今她儿子都九岁了,也没见着水渠的影儿。 不过,若是这段农田灌溉用引水渠真的能建成,对河密溪河东岸边上八个村庄的百姓来说,的的确确是一件好事儿。 谢秀儿本来打算拒绝谢江东的邀请,她低头看了看儿子,见儿子满眼期待的看着自己,她只好点头:“那便多谢族叔了。” 一楼客厅角落里,早等着的谢家四房的长随谢一更这时走过来。他对着谢秀儿点头打招呼。 谢秀儿微笑回礼。 谢一更便接过陈新泉身边的竹篓往身上背。 “走吧!” 谢江东招呼一声,先一步往外走去。 谢秀儿回头看向谢昌明:“哥,我走了。” “去吧!” 谢昌明点头。 陈新泉也说了一句:“大舅我回去了。” 谢昌明点头道:“好好用功读书!” 陈新泉答应一声,跟着娘亲走出了饭庄正厅。 “石头,你那些鬼点子是在哪里学来的。” 还未等谢秉仁上驴车,谢江东便忍不住开口问陈新泉,他提出来的那些蚊香销售方案是如何想出来的。 “不知谢老爷问的是何事?” 陈新泉是真不知道谢江东问的是什么点子。 他若是没记错的话。让谢家用卖竹筒管子送驱灭青蛾虫害的药粉,以及将制作驱虫药粉的方法以技术入股的方案,公开给衡州府附近的县域乡绅的主意也是他给谢江南提的。 “蚊香,是你琢磨出来的吧?” 谢江东问。 陈新泉看看谢秀,他见娘亲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才点点头。 “蚊香销售方略是你琢磨出来的吧!” 谢江东又问。 陈新泉又看看谢秀儿,谢秀儿此时脸上明显有一点疑惑的神色。 “这,我就瞎说的,当不得真!” 陈新泉没敢否认。 谢江东看看谢秀儿,见她神色不愉,心下了然。看来秀娘还不知道她家的麒麟子有多大的能耐。 想通此关键,谢江东便没继续这个话题。 “这几日蚊香供不应求,你有没有后悔将蚊香配方低价卖了?” 谢江东问。 陈新泉轻轻点头。 “当时就会后悔了。不过,蚊香这东西,也只有你们拿了去,才能有这么大的用处。若是我抓在手里,只会让它继续埋没于世。” 陈新泉说的是实话。 “哈哈哈!” 谢江东大笑起来。 谢秉仁踩着踏马凳上了驴车。 谢江东赶紧介绍道:“这位便是你二爷爷口中称赞的奇士陈新泉陈石头。” 谢秉仁闻言瞳孔放大,他惊奇的看向陈新泉。 这个小孩他见过,是的绝对见过。只是,他一时之间忘记在什么地方见到过。 他缓了缓神,实在没想起来,不过谢秀儿他是认识的。 “见过秀姑。” 谢秉仁对着谢秀儿拱手见礼。 “仁哥儿有礼了。”谢秀颔首回礼。 “新泉表弟高才,表兄实在钦佩,我听堂弟秉礼说,表弟最近几日方才蒙学。表弟对商道经营之道的精深卓见,实在令我辈叹为观止。” 谢秉仁不吝赞美之词使劲夸赞陈新泉。 陈新泉被他真诚的语气,弄得面红耳赤。 “大公子谬赞了,实在当不得你如此夸赞。” 陈新泉急忙解释,他当不得谢秉仁这般夸奖。 谢秉仁却把陈新泉的话当成了谦逊,见他如此谦恭,谢秉仁心中更加喜欢。 “我正有蚊香销售之事遇上麻烦,正想找你聊聊。你今日若是不上我的驴车,今日我必定是要去沙洲村寻你的。” 谢江东同样把陈新泉自谦的行为,当成了谦逊的表现。 在他三十几岁的人生经历中,如陈新泉这般年纪时,哪里懂得这么多。 别说陈新泉给他出的蚊香经营方略有多神奇。 就说他给弟弟谢江南出的驱蛾虫害药方的公开步骤和售卖方式,便是他这一辈子都想不出来的。 如今,他谢家能有如此一次奇遇,这个陈新泉才是背后最大的助力。 第141章 控本 谢江东本以为陈新泉如此小小年纪便聪明如斯,定会表现的志得意满,目空一切又或者孤芳自赏傲慢无礼。 哪曾想,他竟然如此谦虚低调,知书达理。谢江东心里对这个小孩实在是喜欢的紧。 “这……” 陈新泉张嘴想拒绝,因为娘亲就在身边,若是他表现得很专业。 娘亲听了之后,万一被吓着了。明天便去请了神婆或者金鼎山的道士来折腾他,那就要出洋相了。 “是也,新泉表弟你是不知道,现如今我们的蚊香销售实在太火爆了。” 谢秉仁口中说着蚊香销售火爆,心里却为这火爆的蚊香烦心着。 他在父亲手里看到了,陈新泉给家里设计的粉末碳化装置。 当时,他便觉得这个装置简直就是个天才设计。 不过,由于梅沙圩的匠人制作不出来这么精妙的装置。他们只好将设计图纸拿去永兴县寻找永兴县的工匠进行制作,后来永兴县的匠人弄了两天才把弄出一个小的碳化装置出来。 后来他们制造了两套碳化装置,一套放在桐江村炼制碳化粉末。 一套放在永兴县炼制碳化粉。 他们把永新县工坊生产的蚊香,全部供应衡州府及其附近县域。 桐江村生产的蚊香供应永兴县本地的市场。 这四五日的时间里,单单就梅沙圩附近的四五个乡镇一天就能销售掉接近两千盘蚊香。 永兴县城工坊的蚊香也是供不应求。 他们提前采购的原料,在这两天就要见底了。 五天前谢江西便在永兴县城其他几个乡镇收购艾草等相关原材料了。 虽然,这样操作了,每天收上来的蚊香原材料,也仅仅只能勉强够得着当天的原料供应量。 “可能过几天蚊香销量便会大幅度下降。” 陈新泉给谢江东和谢秉仁泼了一盆冷水。 他看着谢江东,见他脸上露出疑惑神色,便继续讲解道:“谢老爷你是想说,你现如今正在为没有足够低廉的蚊香制作原料而发愁吧!你是想问问我,有没有其他方法可以收购到品质比较好的原料,让你最少要保证高端蚊香的生产量吧?” 听到陈新泉的问话,谢江东、谢秉仁父子两都一脸错愕的看着陈新泉。 他们心里同时生出一个疑问 “他是怎么知道,我们眼下面临的困局的?” 不对?他那句过几天蚊香销量就会大幅下降了是什么意思? 陈新泉没让谢江东父子等太久,他便把自己在许三千铺子里,与许三千说过的蚊香销售量暴增的原因说了一遍。 因为有了在许三千铺子里分析时的思路,这时陈新泉再次讲述天气炎热对蚊香销售火爆带来的影响时,便流畅了许多,同时他说话的节奏和语气也更容易让人听得明白。 听完陈新泉的讲解,谢江东和着秉仁心中直呼这小孩真聪明。 “这么说,我们这一波销售高峰之后,产量便不要再提高了!” 谢江东非常钦佩陈新泉的见解。这孩子说得话,真是太贴合实际了。 要不是他一直管控梅沙圩附近蚊香的销量,他都要以为自己家的账本,每天都被这孩子看过一遍。 “根据往年的天气经验来说,六月时节连续炎热的天数不会太长,便会转凉几日。” 陈新泉不敢说台风的话题,他就算说了,谢江东和谢秉仁也完全听不懂,他只能说往年六月的正常情况。 “这两三日,天气异常炎热,估计等不了几日便会有一场时间比较长的降雨降温。” 谢江东听了陈新泉的话,垂眉认真思索起来。 他认真思考着陈新泉的分析,回想这些年里六月的天气情况。经过一番仔细对比,他不得不承认这孩子分析的很对。 “我明白了,现有的库存还能支撑一到两日的销售,只要我们保持现在的产量,不出现太大下降便可以让市场一直平稳运行。” 谢秉仁点头说道:“如此一来,我们便不用去临县收购艾草原料,高价转运回来了。” 陈新泉也点头道:“如果谢家还有充足的力量,其实可以去别的县域直接加工艾草,紫苏等原料,然后在运回来进行碳化。” “这样一来,便可以节省原材料来回运输增加的成本。” 谢江东点头:“将艾草和紫苏等原材料制成粉末在运回来进行碳化,的确可以降低运输成本。” “这一招可行。明日我便去寻二叔说这事。” 谢秉仁听后立马出声赞同。 他们谢家只要控制了碳化的工艺,其他工序都可以在外地完成。 “正好,三叔已经在衡州府打下基础。咱们就悄悄摸的从衡州府开始。” 谢秉仁的想象力很丰富,他很快便跟上了陈新泉的思路,把生产成本降低在市场当地,衡州府有大面积种植艾草的乡绅。把衡州府市场拿下他们的生产成本将有很大的保障。 “谢老爷,你们可以适当让些利给衡州府那边的合作伙伴。只要你们有两成以上利润,便可以交给当地合作伙伴去运行。” “我估计蚊香这个买卖,有两到三年的技术红利期。谢老爷不要太过于关注眼前利润。适当的时候可以用蚊香生产工艺交换一些其他的好处。” 陈新泉再一次说出自己都看法,提醒谢江东蚊香的技术壁垒很低。 闻言谢江东当即陷入了沉思。 即使他不认同陈新泉的观点,却知道蚊香的制作并不复杂。 然而,有些事情他需要听他父亲谢文山和二叔谢文元的安排。就算蚊香生产工艺最后因为扩大生产规模,无法控制的传出去,他也没有将蚊香生产技术拿去交易的最终决定权。 交谈中,驴车不知不觉便来到了沙洲村。 吁…… 谢一更叫停了驴车。 “大叔,到地了!” 谢秀儿抬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 “儿子,下车了!” 陈新泉点头,又看向谢江东说道:“谢老爷,我家到了,要不你到我家坐坐……” “不好意思,家中杂乱,今日实在不适合招待客人。” 陈新泉邀请的话还没说完。 谢秀儿便大声打断儿子,拒绝邀请谢江东去家里坐坐。 第142章 休想 谢江东闻言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他叹口气:“秀娘这是何必呢?你出嫁十多年,我可从未来过你家中。今日都已经到了门口了,你要这般让哥哥难堪吗?” “爹!” 谢秉仁赶紧拉了拉父亲的衣襟。 谢江东侧目看向儿子。见儿子向他打着眼色他心中无奈,只好说道:“如此,那便不送了。秀娘你可要把新泉这孩子养好了。明儿我让婉欣来串门。” 听到谢江东的话,谢秀儿踩着踏马凳下车的脚步,忽然顿了顿。 她回头看向谢江东,眼睛里满是怒火。 “谢江东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打我儿子的主意,我跟你没完。” 谢秀儿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谢江东一愣,他眼神一瞪道:“秀儿妹妹,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想让欣儿和新泉结个亲,怎么就是打你儿子的主意了!你这话说的过分了。” 谢秀恶狠狠的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和你们四房再有任何交集了。你休想做我儿子的老丈人。哼!” 说完,谢秀儿快速跳下驴车。背上竹篓气鼓鼓的往自家院子而去。 陈新泉被娘亲这句话整懵了。 这是什么情况? 哎哟,我的天呐! 谢江东说…… 不行,不行…… 那谢婉欣…… 坚决不行! 我喜欢的是谢婉瑜呀。 糟了,娘亲那态度,不对劲。 陈新泉脑子乱糟糟的。他回头看看谢江东又看看谢秉仁。 最后,对着两人作揖:“抱歉!两位先请回吧!” 谢秉仁被这个场景整得有点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他扭头看看父亲,见父亲脸上挂着苦笑。 这下更让他摸不着头脑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陈友河把家里能装水的东西,全都搬到院子里装了鱼。 奈何,有些鱼儿精力旺盛一个劲的扭动身子跃出容器,落入没有水的地上。 “哎哟!陈友河你怎么弄的,这院子成鱼场了?” 谢秀被气的不轻,她刚还在谢江东要抢她儿子做女婿的愤怒状态中,无法消气。这会她人还没进院门,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堆堆的木桶、木盆、陶罐、水缸容器,把院子挤的满满当当的。 她顿时更加火冒三丈起来。 陈友河一手抓住一条巴掌大小的鲤鱼,一手拿着菜刀,正在给鱼儿开膛破肚。 他听到妻子愤怒的声音,急忙停手抬头打眼看向院门口。 “秀,你可算回来了。儿子呢,赶紧问问他这些鱼儿如何处置了。我都要被这些鱼儿累死了!” 陈友河像见到救星一般,心里憋着许久的那股焦躁总算可以放下了。 陈新泉顺着娘亲的目光看去,他也被院子里满满的容器整笑了。 “爹,你这是在整啥活呢?” 陈新泉把肩上的背篓放下。 他看向大妹。 “大妹,你赶紧去小叔公家,请了小叔婆以及两位婶婶,还有两位堂叔来家里。” 陈心如本来正在抓地面上一条使劲挣扎的鱼儿。 听到哥哥的安排她去小叔婆家,请小叔婆来家里,她抬起头来,把已经抓住的鱼儿又扔在地下。 “哦!” 她回应了一声,又看向母亲然后咧嘴一笑道:“好嘞!我这就去。” “等等,大妹你一定要记得和他们说带上菜刀,来帮咱们家杀鱼!” 陈新泉提醒妹妹说道。 “哦,好!我记住了!” “对了,若是看到奶奶和三叔也记得叫他们一声,若是没见着便算了。” 陈新泉又提醒一句。 陈新如停住脚步,点头说道:“奶奶定是不回来的。爹爹捞鱼儿之时,奶奶都没有出现。还不如去叫友水叔和娟伯娘来家中帮忙。” 陈新泉点头:“可以,你去吧。” 陈友河捞鱼儿的时候,很顺利,没有遇到什么阻力。 在他爹陈达隆和弟弟陈友海的帮助下,他们只用了大半个时辰,便把放养在他爹陈达隆稻田中的鱼儿全部捞了起来。 把鱼儿全部挑回家也挺顺利,就是回到家中看着鱼儿全部挤在一块,让他犯了愁。 他为了不让鱼儿全闷死在家中,他只好让弟弟提着鱼给村里相熟的人都送一条,免得鱼儿全闷死在了家里。 送得差不多之后,陈友海回来告诉他,一共送出去三十多条鱼儿。 这样一来,家里剩下的鱼儿勉强还有三十条。 看着不断挣扎着要跳出木桶的鱼儿,他便想着把鱼儿杀了,整成鱼块儿腌制好,等着妻子回来便能开始炸鱼了。 只是,让没想到的是,那些鱼儿不停的往容器外面跳。他捡都捡不及,还拄着拐杖的柳韵看了这般情形心里也着急,她又行动不便,只能叫新如去帮爹爹拾鱼。 “你不是说,有六七十条鱼儿的吗?怎的就剩下这么一点儿了。这里有六十条鱼吗?” 谢秀儿挨着木桶木盆数了一遍,发现家里的鱼儿数量距离六十尾鱼儿的数目非常大。 “厄,那啥,我送了一些鱼给族中叔伯们。” 陈友河没敢抬头与妻子对视。 谢秀听丈夫这么说,有一瞬间的怒火冲上脑门。 她深吸几口大气,才压住心中怒火 好吧! 在村子里谁还不受人一点恩惠呀。 算了! 她咬了咬牙,狠狠的瞪了丈夫一眼。 陈新泉感觉身边的气氛有点烈。 他抬头看向娘亲,只见娘亲阴沉着脸。 谢秀扭头看看儿子,见儿子正打量自己,便没好气的瞪了儿子一眼。 被娘亲一瞪眼,陈新泉扭头避开娘亲喷火的目光看向父亲,他小声的问了一句:“爹爹,你送出去多少条鱼儿。我看咱们院子里最多只剩下二十多条鱼儿了?” 陈友河小声说:“你叔说,送了三十六条,加上你小叔公和你爷爷家那九条。一共送了四十五条。” “嚯!爹爹,你可真够大方的。我喜欢。” “哈哈哈!”陈新泉憋着劲,忍着笑声。 谢秀儿听到儿子的怪笑声,气愤的冷哼一声。“哼!” 随后她撸起袖子,系上围裙,自厨房里拿了把菜刀出来。把一身怒气全发泄到了家中等着收拾的鱼儿身上。 陈新泉见娘亲这阵仗,吓得急忙低下头去,仔细清洗被父亲收拾好的鱼块。 第143章 物色人家 谢江东回到家中,他带着儿子去见父亲与二叔,随后把今天去县城和二弟谢江西交流的信息与父亲、二叔做了汇报。 听到蚊香销售火爆,以及布匹的生意也被衡州府的商人订了一批货之后。 谢文山点了点头,心里算是松了一口气。 四房经营的生意,多年来一直是谢家四个宗族中最差的。 不过,这种局面在今年终于有所改变。 谢秉仁与两位长辈说起自己接下来,要在乡里堪合浇灌农田引水渠的事情。 “哦,程大人这么快便同意了族长提上去的新建灌溉引水渠的事情。可真是不容易呀!” 谢文山听到孙儿说的消息,老怀大慰。 谢文元听完侄孙的汇报却没有马上开口。 他心中明白得很,修建燕子井到梅沙村的农田灌溉引水渠,这件事是衡州府那些大人物在向他们谢家示好了。 他认真思索了一会,才看向谢秉仁。 “仁儿,灌溉引水渠堪合这件事非常重要,你要抓紧时间去落实。辛苦一点,把流程做全了,一定要趁着程大人还在永兴县任职之时,把事儿落实下来。” 谢文元说着顿了顿,接着叮嘱道:“因而,咱们一定要在年底之前,把修建引水渠工程所需物的料,以及所需要占用土地的数目报上去。让县衙早日拿到我们的方案,争取让工程明年就上马动工。” 谢文元觉得他们不能错过,程似道程大人因为防治青蛾虫害有功被圣上嘉奖的机会。 他们要借程似道的势,把项目落实到位。同时他们也不能错过衡州府衙那些老爷们。 因为他们谢家帮助衡州府那些老爷们成功防治了青蛾虫害。作为回报的一种方式,衡州府的老爷们也要为谢家争取一些实质性的回报。 这样的机会非常难得。 侄子谢江南考中进士的机会,还需要再等两年半。 但是,农田浇灌引水渠,却很有可能因为程似道的离任而随时被终止。 这条浇灌用引水渠对他们桐江村谢氏来说太重要了。有了这条引水渠,他们谢氏将最少增加一千亩水田。 其中,可以一年种植两季的水田,至少可以增加六百余亩。 这些庄稼地由旱地变成水田,对他们的族人来说简直就是活命的土地。 听了二爷爷的话,谢秉仁心里也意识到事情的急迫性。 他连忙点头答应。 谈完事情,辞别两位老人,回到自家院子里,谢江东重新拿起那份蚊香经营八策仔细读起来。 今天他第一次见到陈新泉,第一次与陈新泉讨论生意场上的事儿。 他觉得这小子就是那种传说中天赋异禀的人儿。 最关键的问题,他还懂得隐藏锋芒。 这就很可怕了。 现在他有两个选择,要么把他按下去,要么把他培养起来。 这种人太可怕了。 若是让他掌握到更全面的信息,尤其是官场中的那些信息,他会如何借势壮大自己。 谢江东不敢想。 “爹爹回来了!我弄了腌酸梅汤,爹爹喝了解解暑气。” 谢婉欣端了酸梅汤进屋。 “嗯,好。欣儿今日又陪瑜儿去稻田里游玩了?” 谢江东接过女儿送来的酸梅汤。 “嗯,女儿闲来也无甚要紧的事,就和晴姐姐陪着婉瑜妹妹去田间走了一圈。” 谢婉欣应声回道。 “你二爷爷请了女工来教导你们做女活。你可不要落下了!” 谢江东提醒女儿。 “我知道的。” “欣儿,你今年可十一岁了。爹爹想也许可以给你物色人家了。” “啊!爹爹,我才过十岁生日没几日,怎的爹爹就提起这事!” 谢婉欣明显被父亲的话惊到了。 如今朝廷承平日久,人口繁衍迅速,自圣人登基之后,朝廷已经文明注明不提倡女子十六岁之前出嫁。 父亲这时给自己提起婚事,难道是要和哪家乡绅联姻? 她心中很是不愿。 谢江东闻言莞尔一笑,他忽然想起谢秀儿下车时说的那句狠话。心里又觉得这事,还得从陶苒娘那里去做工作。 哎!这事都怪老爹作的祟,要是没有当年那次酒后之事,也没有了后来这么多的烦心事儿。 “那成吧。你若是觉得还不是时候,我便过些时日再与你娘说这事。你去吧!有空读读书。” 谢江东觉得,自己应该还有时间让谢秀儿改变主意。便没在女儿面前坚持要给她物色人家的话题。 毕竟陈新泉那小儿今年也才十岁年纪,此时谈婚论嫁为时尚早。 在小叔婆的带领下,陈友湖,陈友洋以及他们两个的媳妇乔氏与李氏,一块来到陈友河家中帮忙杀鱼。 陈友水与他大嫂谢小娟此时没有在家中,听邻居说他们去赶集了,还未回家。 有了五人的加入,三十多条鱼儿没到半个时辰便被全部收拾完毕。 谢秀儿拿了一些点心,让小叔婆带回去给家中的小辈尝尝鲜。 接下来腌鱼,研磨五香粉。待到申时过半,陈友水在门外敲门。 陈新泉大声应道:“黑鱼叔,进来吧,门没上栓。” 陈友水推门进来。 “哎哟!好一个俏郎君!” 陈新泉见到陈友水的一刻,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陈友水此刻做了一番打扮,他梳着整齐的发髻,身上穿着灰白的短袖衫。看得出来这身衣服是新做的,而且是特意给他量身定做的。 “友水叔,你的事情是不是成了?” 陈新泉做了一个古怪的表情。他咧嘴笑着。 “嗯!” 陈友水开心的点头。 他把手里提着的东西晃了晃,径直抬着腿走进堂屋,把东西放在桌子上。 陈新如见状跟着陈友水进屋。 “四十叔,你怎么如此客气。” 陈新如不知道这个堂叔给家里拿了什么好东西,她学着娘亲的口吻先对堂叔表示客套。 陈友水笑了笑,弯腰把陈新如抱起来。 “四十叔心里高兴!这东西是特意拿给你和五丫买的。” 陈友水在陈新如额头上香了一下。 他看了看坐在堂屋边上的柳韵,笑着说:“柳娘子如今好多了,你这气色可比前段时日好了不少!” “有劳四十叔关心。我好了许多。已经无甚大碍了。” 柳韵点头回应。 第144章 养鱼儿 陈友河自厨房出来,看到陈友水穿着一身新衣服,他看着陈友水含笑着问:“今日去相亲了?看对眼了?” 陈友水把陈新如放下,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 “其实,就是远远的看了一眼。感觉还行,我娘听媒人说对方家里也满意,就等我家这边纳彩了。” 陈友水走到院子里。 “十七哥,我这事能成,可得多谢你和石头。” 陈友河佯怒道:“诶,你这话说的。要不是你自己勤快,砍了那么多竹子,又舍得本钱收了那么多竹子,我们想帮忙也帮不上。” 陈新泉本来在碾着五香粉。这会便停下来,走到陈友水身边。 “其实,友水叔稍微打扮一下便是个俏郎君。看来友水叔,你得改一改每日下河摸鱼的习惯了!” 陈新泉前前后后仔细的打量着陈友水。 “我倒是想,可是除了下河弄点鱼,我也不会别的来钱的营生。上回制作竹筒喷水枪,你也看到了,连我三哥都一日能打制七个,唯独我一日打制五个,打制出来的喷水枪都不怎么好!” 陈友水说着,脸上尽是沮丧之色。 陈新泉也摇头苦笑,他低头思索一会,又笑着问:“友水叔,你弄鱼这般在行,养鱼会不会?” “养鱼儿?” 陈友水没明白陈新泉那话是啥意思。 “对,就是弄个鱼塘养鱼。你觉得自己能不能养!” 陈友水笑了笑:“养鱼应该是没问题的。但是,就算养好鱼儿也没法拿去市场卖鱼。” 陈新泉点头说道:“这事我知道,梅沙圩鱼市二十几年来就那六七个鱼贩子,他们还都是和梅氏有关联的人儿。其他贩鱼儿的人根本进不了梅沙圩集市的鱼场。平常时节有人在河里弄了鱼儿,也只能在鱼场外头售卖。量多了根本处理不了。鱼价还比鱼市里的低不少。” “就是呀,如此我要是弄个鱼塘养鱼儿,还不得被那帮人难为死了!” 陈友水道。 陈新泉笑笑说道:“没事,你弄鱼塘养鱼儿,养出来的鱼儿,你直接卖给我家。” 陈新泉说着转身往堂屋里走:“你等我一会,给你看点好东西。” 他一边说,一边快步进了屋中,搬一把椅子靠着壁柜,从壁柜里拿出陶碗。 “姐姐来,你吃一块鱼肉。” 陈新泉捏着一块金黄色泽的鱼肉往柳韵嘴里送。 柳韵想拒绝,可是只一瞬的功夫,鱼块便触碰到了的嘴唇。她口鼻中瞬间充满了五香鱼块独有的芳香味。 柳韵张嘴,陈新泉顺势把鱼肉塞进柳韵嘴里。 柳韵伸手要拍打陈新泉。 陈新泉端着鱼肉陶碗,抬腿往院子里走,柳韵没打着。 “姐姐自管吃了便是,不用谢!” 陈新泉知道柳韵又要责备他不老实。他趁着柳韵口中有鱼肉,无法发声赶紧溜之大吉。 “哇,好香呀!” 陈友水被陈新泉端出来的陶碗吸引。 陶碗里散发出一阵奇特的香味,让他瞬间口舌生津,脑子里浮现出一幅大口吃鱼肉的美好画面。 “嘿嘿……香吧?这是我弄出来的新鲜玩意。香脆鱼块,这样的鱼肉一定能让人食欲大开。” 陈新泉非常自信的说。 “嗯,嗯!我现在就食欲大开了。” 陈友水重重的点头。 “行,我去拿筷子弄给你吃。一会咱们再商量商量如何养鱼儿。” 陈新泉把陶碗塞到陈友水怀里,抬腿去厨房拿筷子。 陈友水在上个月的驱灭青蛾虫害事件中挣了不少钱。 事情真如陈友河说的那样,他的婚事有了着落。今日便是两家长辈托了媒人,约了集市一处地方,两人在约定的地方远远的望了对方一眼。 陈友水对女方很满意。 这刚回家,便拿了点心跑来陈友河家道谢。 谢秀儿去外头菜地里摘了菜回家。她看到陈友水这身着装也喜滋滋的问:“哟!老四十今日有喜事儿?” 陈友水点头说道:“嫂子,若不是你和友河哥帮衬,我今年都未必能挣得着娶媳妇的钱。” 他说完,向着谢秀儿深深的鞠躬。 “别,别,别,你这整的哪出呀?要不是你干活踏实,又有胆气儿敢想敢干。我们也帮不了你。” 谢秀儿哪里敢承他的大礼。 她想起那几日烘烤折耳根,猪母草,艾草那些东西时。陈友水是最能忍得住炎热,不怕事,烘焙的效率最快,也是烘焙质量最好的人。 给予他的工钱自然也是最多的。 谢秀儿从来没觉得自己对陈友水施加了什么恩惠,那些钱完全是他应得的。人家按质,按量交的货,她按约定给的银子,两边公平合理。 “呵呵,嫂子其实,友海哥,友木哥他们都问了我。他们也都干了很多的活儿。可是,我知道你给我的工钱比给他们的都高。我心里感激嫂资和友河哥。” 一听陈友水提起陈友海,谢秀儿心里就不是个滋味。 若陈友海不是陈友河的亲弟弟,谢秀儿当时都不能把烘焙折耳根,猪母草这活让给陈友海去干了。 十个烘干工人中,就属陈友海交上来的烘干原料最难搞,要么烘胡了,要么没烘干到位,简直就是乱弹琴。 幸好有小叔家两位堂弟的原材料及时补充到位,好几次都因为陈友海烘烤出来的原材料,质量参差不齐搞的没有充足的原料来进行研磨,差点耽误了谢家那边拿驱蛾虫害粉末的工期。 别人烘干十斤原料用三斤木炭,他到好五斤木炭烘不出八斤原料。说又说不得,每次都把谢秀儿气的吃不下饭。 谢秀儿哪能不知道,陈友海中饱私囊,把拿来做烘烤驱蛾虫害药粉原材料用的木炭截流了。 奈何婆婆王氏还隔三差五的来土窑边拿几根木炭回去。美其名曰要烘烤小孙子的换洗衣服。 谢秀只能抬头看着天上的大太阳,弄到后来她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日子,定了没!” 谢秀儿抛开那些不开心的事,问陈友水迎娶新娘的日子定没定下来。 “还没呢?” 陈友水道:“不过我爹娘说中秋之前能办下来就成。” “哦!那还成,有时间来做准备。” 第145章 好香 陈新泉让父亲先准备好黄花蒿汤药,在开始煎炸鱼块。 陈友河猜测儿子又要给谁家治疗打摆子病症了。 申时末,许三千便乘着一辆骡车亲自将硝石和粗盐以及部分铁器和铁皮管送来沙洲村。 陈新泉让许三千把硝石放去院墙右边那个大一些的土窑中放着。 前些日子,因为需要使用大量木炭拿来烘烤折耳根,猪母草,艾草,柳树条等物料。 陈新泉和父亲商量之后,决定挖一个大一些的土窑把木炭单次的产量提上去。 于是,在院墙右边最远的位置重新挖了一个土窑。 这个土窑比院墙左边那个土窑足足大了一倍的容积。然而,当烧制了第一窑木炭之后,陈友河傻眼了。 新窑足够大,他们足足装了六车柴薪。 只不过,烧制木炭之后,只有一车半的木炭烧出了小土窑中木炭的色泽和碳化程度。 剩下的四车半木炭,要么没有烧透,要么只有一小截烧出了炭黑的颜色。 看到新窑烧制出来的木炭成果,陈新泉也很意外。 随后他让父亲叫来几个叔伯兄弟把窑里的炭全部清出来。然后,他一个人待在土窑中观察了很久。 几个时辰之后,他得出一个结论,他们在土窑排气,气道的设计存在很严重的问题。气道建造的方向和位置都不太正确,还有就是排气道的数量也太少了。 几重因素叠加,才使得装投的六车木柴,只烧制出一车半合格的木炭。 不过,陈新泉没让父亲改造升级大烧炭土窑。 他们直接停用了大窑,返回来继续使用小土窑烧制木炭。 大土窑烧制木炭所用的时间太长,装柴量也太大了。相比小土窑来说,小土窑更容易出炭,装窑、出窑也不用太多人手就能完成。和大土窑相比小土窑烧炭明显更好操控。于是,大土窑便被废弃了。 “许叔,你这么忙还亲自送硝石来我家。我猜定是那李从钰催促你了吧?” 陈新泉让车把式,把骡车上的硝石和铁皮管子搬下来放到大土窑里去。 他和许三千拿了食盐和铁器进院子。 “哎!” 许三千唉叹了一声道:“这车便是李家的。李从钰是真等不了了。他直接把他家里的骡车派给我使用为的是能快点拿到治疗打摆子病症的汤药。” 陈新泉听后,呵呵一乐。 “这家伙可真是急性子。许叔,你问没问清楚他,他家里那三位打摆子病症的患者,最近是否停了县城大夫开的药。” “我问清楚了,他说他家中三个病人将近一个月来,都没有听过县城大夫开的药方。病患一直都在服药,而且他们家每五日便要请县城的大夫去家中复查一次。” “嚯!真是豪横,李家这么有钱呀?” 陈新泉知道马山乡李家富裕,但是至于李家富裕到什么程度,他并没有一个概念。 “李家确实挺有钱的。以前有马山乡铁矿在,还能有个开矿的王家和刘家与他家比一比。” “如今马山乡里的生意人,除了县城里大商户张家帮扶的两家烧制青砖和瓦片的吴,杨两家之外。其他的生意大多被李家把持。” 许三千的话让陈新泉重新认识了眼下的世道。 他一直以为在永兴县其他地方也如梅沙圩这般,只有少数几个不入流的行当,是由某一家一户把持。大多数行业都能正常合理经营。 没想到仅仅是距离梅沙圩三十里路程的马山乡,竟会是另外一番景象。 此时,黄花蒿汤药泡煮好了。谢秀儿架着油锅在厨房开始煎炸鱼块了。 院子里弥漫着五香粉和稻田鱼肉经过油炸之后散发的奇特香味。 “呀!” “好香呀!贤侄,你家中在烹饪何种美食,怎会如此奇香。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许三千突然闻到特意的香气,脑神经里的食欲被瞬间激活,他是真心觉得院子里的香味太过好闻。 说完,他强制着把自己口腔中的津液咽下,忍不住心中好奇,探着头看向厨房门方向。 “哈哈,许叔你来的正好。现在我爹爹正在教娘亲烹炸鱼肉。已经炸出了一锅鱼肉。我去厨房拿出来让你尝一尝。” 听到许三千的夸奖,陈新泉非常开心,他原本就想着待许三千来拿黄花蒿汤药时弄一些鱼肉让许三千带回家中尝尝鲜。 许三千略感尴尬,不过陈新泉说完转身便去了厨房。他知道陈新泉生性敦厚,并无取笑他的意思。心中却还是对自己刚才的表现有些尴尬。 站在院中,许三千看到堂屋里坐着一位俏丽妇人,妇人面相极佳,一双大大的眼睛正炯炯有神的看着他所处的方向。 妇人身上服饰有些陈旧,但非常干净,她椅子旁边还放着一副拐棍。见状他心下好奇:“这妇人是谁?” 正暗自寻思间,陈新泉端了一个大陶碗出来。陶碗中装着大半碗东西。 许三千看着陶碗中米黄色表皮的鱼肉问道:“这是鱼肉?” “是的!” 陈新泉递双筷子给许三千。 “许叔,你坐院子里,还是进屋中去坐坐!” 许三千愣了愣,随后眼神离开陶碗摇头道:“不坐了,家中事物还多着。你弄口凉水给我解解渴便成。” “成,你先尝一尝这鱼肉。我去给你弄水。” 陈新泉把陶碗放到院子里的茶几上,转身进屋去拿茶杯。 许三千夹了一块鱼肉,他仔细看了看鱼块,鱼块的色泽淡白色中夹着些许米黄色。鱼块切的只有大拇指般大小。一阵阵奇特的香味正从鱼肉中向外溢。 他将鱼块凑近鼻子边闻了闻。 “好香!” 凑近了鼻子,他才闻到鱼肉特有的鲜香味。 他心中好奇,这鱼肉为何与别的鱼肉不一样。他吃过很多鱼,绝大多数时候吃的鱼,鱼肉中都夹带着一股鱼儿独特的腥味。 他记得在衡州府时,曾经吃到过一次一点腥味都没有的水煮鱼。那鱼肉和鱼汤都十分鲜甜美味,一丝鱼腥味都吃不到。 但是,那道鱼菜的价格奇贵,即使现如今他有了不小的产业,同样觉得那道鱼菜的价格昂贵。 自那以后,他也在永兴县望江楼里吃到过鲜甜可口的鱼菜,有时候他还会特意去望江楼点一份红烧鱼或者水煮酸菜鱼汤。 但是,望江楼的鱼菜、鱼肉中始终保留着一点点若隐若现的鱼腥味。这一现象,使得许三千始终无法忘记那次衡州府吃鱼的味儿。 第146章 鱼鲜 一想到在衡州府吃到过那次异常鲜美的鱼菜,他便张嘴将筷中鱼肉放入口中。 鱼肉入口,鱼肉中被油炸过后特有的鱼肉鲜味和香气迅速占领味蕾。 随后,他还尝到鱼肉中还有另外几种莫名其妙的吃起来非常舒服的香味,自口腔中扩散。 “花椒!” 许三千吃出了鱼肉中夹杂着的花椒的特殊刺激味。 “面粉!生姜!” 面粉和生姜经过油炸后的香味也很快被许三千辨别出来。 “好爽呀!” 一块鱼肉咀嚼完,许三千竟忍不住大声说了三个字。 “太好吃了!” 他忽然意识到,他没有吃到鱼肉中的鱼腥味。 “友河兄弟,你这鱼肉烹饪得太好吃了!” 见陈友河自厨房走出来。许三千大声叫住陈友河。 “哈哈哈!许掌柜,这鱼好吃吧!” 陈友河大笑着走到许三千旁边,他笑着说道:“这鱼儿还是你帮我儿订购的那批鲤鱼呢?” 听陈友河这么说,许三千有点不敢置信的看向陈友河。 “友河兄弟,你开玩笑的吧?那些鲤鱼可是梅沙圩鱼市里送过来的鱼儿。” “嗯!是的!” 陈友河点头。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梅沙圩鱼市那些家伙卖的鱼儿,绝对不可能有这般鲜美、香酥的口味。我太了解他们贩卖的鱼肉儿味道了。” 许三千不是不相信陈友河的话,而是不相信梅沙圩鱼市的鱼有这么美味的口感,他难得反驳了别人一回。 他吃过太多梅沙圩鱼市里买的鱼肉了。 眼前这碗品相极佳的油炸鱼块,绝对不可能出自梅沙圩鱼市的鱼儿身上。 陈友河“哈哈”大笑道:“许掌柜,你若是不信问问我儿便是。这些鱼儿是今日我从自家稻田中捞上来的。” “鱼儿的来源,正是五月初三那日你帮我儿新泉在梅沙圩订购的鱼儿。” “哦,如此说来这鱼儿是稻田吃了青蛾虫子的鱼儿。难怪鱼肉如此鲜甜美味,香酥可口。” 许三千也哈哈笑起来。 说话间陈新泉端着茶壶自堂屋中走出来。 “唉,友河兄弟,新泉贤侄,实不相瞒今日能吃到你们这油炸鱼块,我可算是了却一桩心头重事了。” 许三千见陈新泉端了茶壶茶杯出来。 他高兴的再夹了一块鱼肉儿,放到鼻尖陶醉的闻着鱼块发散出来的香鲜味道。 听许三千这么说,陈友河父子俩被许三千的话勾起了好奇心。 “哦,许掌柜难不成,你在别处吃过这等口味的香脆鱼块?” 陈友河问道。 “那倒没有,你们烹饪的这种奇香无比的鱼肉,我还是第一回吃。” 许三千把筷子夹着的鱼肉,迅速放入口腔中,慢慢咀嚼起来。 陈新泉顺手给他倒了一杯凉开水。 许三千一副陶醉的样子,让陈新泉大感有趣,这许三千竟然把吃香脆鱼块当成一种特有的享受,看来许三千内心还是很有节操的人。 “谢谢贤侄,若是在我家中有如此美味可口的菜食,我必定是在喝上一杯酒的。” 许三千对陈新泉道谢。 “有有有……家中有酒。” 陈友河赶紧接话茬说道。 “我去拿,你稍等!” 陈友河转身回屋去拿酒。 “别别别……” 许三千赶紧出言阻止。 “友河兄弟,你千万别去拿酒出来。我铺子里还有事儿忙着。今日实在不能在你家中饮酒,关键是明日我还得上县城去有要紧事情得办理。若是今日在你家中喝酒,明日之事必定要耽误。” 许三千真不敢就在陈友河家喝酒。 要不然,今夜他估计得留宿陈友河家了。 明日去向县丞孙永胜汇报五月营收之事便要耽误了。 听到许三千这么说,陈友河才止住回屋去拿酒水出来的脚步。 “许掌柜那这么办,你何时得空了便来我家。我亲自去稻田中捞了鱼儿上来,现杀现做用新鲜出锅的香酥鱼块招待你。” 陈友河转身回到茶几边,他真诚的邀请许三千得空了来家中喝酒吃饭。 许三千大笑着道:“好,好,改日得空了,一定来友河兄弟家喝酒吃鱼。” 他抬手拿起茶几上的凉开水,一口喝下,又大出一口气,说道:“今天便不叨扰了,我告辞了。” “唉,等等。许叔别急。” 陈新泉赶紧叫住许三千。 “诺,你把这三竹筒子汤药带着。还有这一碗鱼块,你一并带着回家去,给婶子和嵩桐也尝一尝。” 陈新泉赶紧回厨房,拿出先前准备好的黄花蒿汤药交给许三千。 许三千接过竹筒子和陶碗。 “那便多谢贤侄了!” “许叔见外了。下次来我家中定要吃过酒在回家去。” 陈新泉笑着说道。 “哈哈哈哈,一定一定!” 许三千确实急着回家,那马山乡李家大少爷李从钰,还在他家中等着他送治疗打摆子病的汤药回去。 陈新泉与陈友河将许三千送上骡车。 “爹爹,走,咱们回屋制冰去!” 陈新泉目送许三千的骡车离开,高兴的叫道。 “啥!你说啥!” 陈友河被儿子这句话整糊涂了。 他一脸疑惑的看着小屁孩。 “我说,制冰,制冰块。有了冰块,咱们的鱼肉就不会这么容易坏了。最主要的是,有了冰块咱们的鱼肉将真正的美味到无与伦比。” 陈新泉拉着父亲的手一边解释,一边往院子里走。 “友河!” 就在陈友河父子俩转身往院门口走的时候,谢昌明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听到大舅哥叫自己,陈友河急忙回身。 打眼看去,看到谢昌明自村中走向他家。 “大哥!” “大舅!” 陈友河父子向着谢昌明来的方向走了几步,一人唤了一声向谢昌明打招呼。 谢昌明点头应声,走到两人近前才道:“你们要去往何处?” 说完他又看向外甥陈新泉,见他身上还穿着中午在梅沙圩集市见面时的衣着,又问道:“还是,你们在外头忙完了,刚刚回家中来?” “没呢?我们刚把许氏杂货铺的东家送出门。” 陈友河道。 “哦,刚刚从村子里经过的那辆骡车原来是许氏杂货铺的东家许三千!” “是呀,大哥,泉儿在他铺子里采买了些铁器。他顺便送过来。走回屋去,大哥你今晚定要在我家中吃了酒在回桐江村去。” 陈友河一边带头走在前头,一边邀请大舅哥今夜定要在他吃过饭在回去。 第147章 暴怒 三人进到院子里,谢昌明被院子里的香味陶醉。 “哇啊!这么香!友河你是如何做到的?” 谢昌明伸手抓住陈友河的手臂大声问道。 陈友河呵呵傻笑。 “这都是泉儿的主意。你问他!” 陈友河把问题抛给儿子。 这问题如何回答。 陈友河真不知道。 若是他说了实话,把腌制鱼肉和调制香料的事说出来。 大哥虽然对他和秀儿都很好。可是,万一大哥把这香脆鱼块的秘方泄露出去了,他陈友河还没用这独家秘方挣到钱呢? 那可真的亏大发了! 听陈友河这般说,谢昌明自知自己刚才太过于激动了。这个问题他压根就不应该问。 唉,主要是他一时没忍住,当闻到院中舒爽的香味儿,一激动直接就把话问出来了。 顿时,他感觉无比的尴尬。 陈新泉听爹爹把问题推到自己身上来,心下了然。 他故意清咳一下,润了润嗓子才道:“大舅,我有秘制香料。这院中的香味儿便是香料夹杂着稻田鱼儿鱼肉的鱼香味,故而能如此奇香无比。” 谢昌明点头,表示明白了。 院中玩耍的陈新如见大舅舅来了家中,蹦跳着高兴的叫了声:“大舅好!” 谢昌明趁着陈新如打招呼的机会转移话题以此掩饰脸上的尴尬。 “唉,新如真乖。妹妹呢?” “在屋里呢?妹妹如今喜欢同姐姐玩。我去把妹妹抱出来。” 陈新如说着转身去屋里抱五丫。 陈友河进厨房,把谢秀儿唤出来。 谢秀听丈夫说,大哥来了家中,她心里明白,定是大哥回桐江村后,吃了她给桐江村娘家留着的香脆鱼块,便赶着来了沙洲村。 “大哥,你先坐。屋里闷热,院外凉快。我让友河赶紧弄菜,米饭差不多快煮好了。” 谢秀招呼哥哥坐在院子里的茶几边上。 谢昌明把手里提着的吃食放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满上一杯凉开水,一口喝下。 “这鬼天气,实在炎热的紧。” 谢昌明叹口气。 “你也坐。我有话问你。” 谢昌明看向妹妹说道。 谢秀儿依言坐下。 “爹和萱儿已经把事情和我说了。” 谢昌明说。 “嗯!” 谢秀点头没有接茬。 陈新泉从厨房端了一碗五香酥脆鱼块出来,放在茶几上。 “来,大舅,你先吃一块鱼肉,尝一尝新鲜出炉的鱼肉味儿如何。” 陈新泉双手递上筷子。 谢昌明抬眉看着陈新泉,他眼神无比复杂。 这孩子的表现太逆天了,以他九岁的年纪这段时间所做的事儿,所说的话,完全不像他这个年纪该有的老练和周全。 谢昌明很担心,他担心这孩子还是不是他妹妹的儿子。 见大哥直勾勾的盯着儿子看,谢秀儿急忙叫道:“大哥,怎么啦!可是泉儿做错了什么事?” 良久,谢昌明才接过陈新泉手里的筷子,他低头看向茶几上的香脆鱼块,说道:“没有,泉儿没做错什么!秀,你不用担心。” “坐吧!新泉你一道坐下。我知道,在很多事儿上你的主意比你爹娘的更高明。我也想听听你的想法。” 陈新泉笑笑,依言在茶几旁的矮凳上坐下。 “关于那笔钱的事。我和爹爹的意思,是让你们回村子更近的地方再盖一间瓦房。这间房子便用来做其他用处了。” 谢昌明说。 谢秀儿点头说:“这事,娘已经和我说了。哥,回村边盖房子的钱,我在紧一紧差不多会够用。那些钱就按照泉儿的意思办,你和爹爹,娘亲还有嫂子打制竹筒喷水管子那些日子,也是很辛苦的。” 谢秀儿语气诚恳道:“钱挣都挣了,该分润便分润,工钱是工钱,分润是分润两码事!” 听了妹妹的话,谢昌明不说好,也不说不好,他转而看着外甥陈新泉:“泉儿,你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不会这么干?那些钱!买竹子的那些钱,全是你出的。制作竹筒管子的主意和制作的器械也是你提供的。” “这么多关键的东西全是你弄成的。若我是你,我便不会分润那么多钱出来。你实话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谢昌明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外甥了。 雪盐,当初他说一个月只供应两三斤。可后来,他又说可以供应六到八斤。 六斤到八斤雪盐,正好踩着永兴县本地需求的上限。 这个点他踩的如此精确,他是如何做到的? 要知道,这么多雪盐的销量,那可是一个月五十到八十两雪花花的银子。 这么多银子,他谢昌明要用两年时间才能挣的着。 可是,这孩子他居然不贪心,当初说了一人一半便一人一半。这事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孩子能干出来的事儿呀? “大舅,我听说了一些风言风语,小舅不回桐江村了,以后就在县城过日子了。大舅,小舅是不是真的不是你亲弟弟。我娘亲是不是因为这个,才那么讨厌谢家四房的人。” “啪!” “住嘴!” 陈新泉话还没说完,脸上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痛。 “你给我闭嘴。你听谁说的!” 谢秀忽然暴怒跳起,她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儿子脸上。 “秀儿,你干嘛!” 谢昌明都看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妹妹会突然暴起打人。 “我不许他那么说小弟。” 谢秀儿大声说道。 “你……就算泉儿说的不对,你也不应该动手打他呀!” 谢昌明急忙起身,抓住院子里晾在竹竿上的脸巾,到水缸边上淋湿水。 “来泉儿,赶紧敷一敷。” 陈新泉低头看着茶几,他心里很复杂。其实,自谢江南公开承认娘亲是他义妹之后。 他就若隐若现的听到有人在说,外婆与谢家四房主家谢文山的流言蜚语。 今日因为谢江东提起的那件事,娘亲再次暴起。 他心里便确定了那些流言蜚语可能是真的。 这时说出来,他当然知道不是好时机,可是,若是其他时间问这些事。别说娘亲不会回答他,就连大舅舅也不会回答他。 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娘亲会直接打他一巴掌,这也是自记事以来,他第一次挨娘亲的打。 第148章 激愤 谢秀儿明显被气着了。 她愤怒的瞪着儿子。 “陈石头,你以后不许再说这种话。你给我记住!” 谢秀儿忽然大声吼道。 “秀,你住嘴。你还有完没完,这孩子才多大,你又是打,又是骂?像什么话!他还是孩子,问问大人一些问题不是挺正常的吗?” 谢昌明觉得妹妹的表现有些过激了。 “孩子,孩子,哥,你看看他做的这些事,有哪件事是一个孩子能做得出来的?” 谢秀儿憋了许久的怨气,像找到了发泄的口子一般。 她将目光重新转移到儿子身上。 “我知道,你已经是个大人的心智了,陈石头我告诉你,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看事儿比我和你爹加起来都明白。今日你说这话,是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那么讨厌谢文山,讨厌谢江南,讨厌谢江东……” 谢秀儿冷冷的说:“你想谁了,那谢江南的女儿?还是谁?你以为我看不出来,你看那谢婉瑜的眼神,我能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我今日便告诉你,她看不上你。我也绝对不会允许她进陈家的门。” “我讨厌她们一家人。你长大了娶谁都行,就是不能娶谢家四房的女子。” 谢秀情绪激动,脸上神情也很愤怒,她有些语无伦次起来。 看到娘亲这个状态,陈新泉心里非常自责。 他没想到涉及到小舅舅和外婆的话题,会让娘亲如此失控。 他快速自矮凳上站起来,低着头道:“娘,娘亲,你别生气,我不问了。你别说了!” 陈新泉一下子止不住眼泪。 “呜呜呜……” “娘亲,对不起,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你莫要再生气了。” “呜呜……” 陈新泉委屈的走到谢秀儿身边,他双手拉着谢秀儿的手撒娇道:“对不起,娘,我不问了,我再也不问了。” 谢秀儿被儿子这么一顿撒娇整得,突然气不起来了。 她用力甩开儿子的手,扭头便往屋里走。 看着妹妹扭头离开,谢昌明将脸巾折好敷在外甥脸颊上。 “自己抓好了。要不然明天起床脸要肿的。” 谢昌明抓起外甥的手,扶住脸颊上的脸巾。 “谢谢大舅!” 陈新泉谢过大舅,转身坐到矮凳上。 “大舅,你吃鱼,这鱼肉真的很好吃的。许掌柜都说这鱼肉是他吃过最好吃的鱼肉了。” 陈新泉很快止住了哭声。 “嗯,我尝尝看。” 谢昌明的确想要尝一尝眼前碗里奇香无比的鱼肉。 “嗯,这鱼肉!我的天呐,为何鱼肉中有如此奇特的香味。嗯!这鱼肉竟然还带着鲜美的甜味。” 鱼块入口,谢昌明瞬间被香脆鱼肉的美味惊艳到。 “这个甜味,是稻田鱼儿特有的口感。若是鱼儿没有在稻田里饲养,别的地方的鱼儿需得长到三斤八两重以上,方能有这个口感。那是鱼儿的肌肉被油温烹饪形成的特殊口感。” “大舅若是喝点酒,便能激发大脑感知味蕾的敏锐程度,使人觉得鱼肉更加的鲜甜。” 陈新泉解释起来。 “啥?” 谢昌明被外甥这套说辞弄糊涂了。 “大舅,这些东西是前段时间我做梦的时候,梦到的。还有制作烹饪这鱼肉的秘方,以及那炼制雪盐的方法,制作蚊香的思路,都是那几日昏迷不醒时梦里梦到的!” 陈新泉把憋在心里很久的话说了出来。 他不想在装了。他就是一个普通孩子,只是看到了很多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而已。 “你……你是说你做梦的时候,梦到这些东西?” 谢昌明很是诧异,他一度以为外甥被鬼附身了。 如果,外甥说的是真的,不……即使他说的是假的,谢昌明也愿意相信他是真的。 “泉儿他品性那么纯良,如果真是被鬼附身了,相信那是一只好鬼。” 谢昌明如此想。 “是呀!我做了许多奇怪的梦。有用铁皮做成的飞在天上的大鸟。那大鸟肚子里可以乘坐几百个人。还有在地上跑得飞快的铁盒子。那铁盒子中可以乘坐好多人,从咱们永兴县去到京城卞京,也只需要一两个时辰。” “啊,这……你这梦,如此天马行空,岂不是很恐怖!” 陈新泉点点头:“的确非常恐怖。还有许许多多的东西,梦里有一种会爆炸、会喷火的东西,它只有家里的水缸那么大。当它发生爆炸的时候,它能把整个卞京城那么大的城池,在一个呼吸的时间便夷为平地。” “嘶!这…恐怖如斯!泉儿,你勿要再说了。这么恐怖的事儿,日后便不要再说,以免怪力乱神。” 谢昌明急忙打断外甥的话。 若真有这么恐怖的事物出现在大周的土地上。大周的子民要如何应付? 大周是不是就要亡国了,周人也要世代沦为奴隶永世不得翻身。 “嗯!” 陈新泉点头:“我不说了,我以后都不说了。” 柳韵拄着拐杖走到院子里,她屈身坐在陈新泉旁边的矮凳上。 “柳韵见过大舅。” 柳韵抱掌向着谢昌明行一礼。 谢昌明点头,他已经听谢秀儿说过柳韵的事儿,也知道妹妹认了柳韵做干女儿。 “柳姑娘这几日恢复的还行,我看你的气色已经好了许多。” 谢昌明见柳韵脸上淡淡的红晕,又见她拄着拐杖走路的时候动作利索,他知道柳韵在妹妹的照顾下,身体康复的很快。 “谢谢大舅关心,都是干娘与泉弟照顾得当,我才能如此快速康复。” “你做的账目很好,秀儿能认你做义女是她的福气。” “大舅过誉了,实在不敢当。韵儿还有许多不懂的地方,日后还要请教大舅。” “请教不敢当,若你腿脚好利索了。有账目上的问题可以随时去找我探讨。” “那便先谢谢大舅了。” 柳韵说着又对着谢昌明行了一礼。 “泉弟,你可还疼。” 柳韵关心陈新泉。 “还好。姐姐不用担心,我没事儿!” 陈新泉说着看向谢昌明。 “大舅,这鱼肉能拿去悦来饭庄售卖吗?” 谢昌明重重的点头。 “当然可以,太可以了。只是,这香脆鱼块,今日烹饪出来,明日在送去悦来饭庄是否会嗖掉?” 谢昌明最担心鱼肉放置一夜就腐败坏掉了。 第149章 有刺 谢昌明的担心自是有道理,如今天气如此炎热。普通食物都不易保存,何况是鱼肉这等新鲜物食材。 若是鱼肉无法多保存一些时间,不论它多美味也卖不了钱。 “大舅来沙洲村之前,是否有尝过我娘亲送去大舅家中的鱼块儿?” 陈新泉问。 “嗯!” 谢昌明点头。 “我确实是吃了你大舅母弄好的鱼肉之后,方赶来你家中的。” “那么大舅觉得大舅母给你吃的那鱼块,是否有腐败变味?” “这倒没有!” 谢昌明很肯定的答复。 “大舅,我有办法让这香脆鱼块保持两天时间不腐坏。只要不是把鱼肉放置在特别高温的地方,两天时间鱼肉依旧能有香脆甜美的口感。只是比之刚刚出锅之时的口味要差一些。” 陈新泉道。 谢昌明蹙眉,在他概念里,夏天鱼肉无法保存是固有的认知。像如今这个天气,鱼肉隔夜便无法吃了。 外甥此时却说他烹饪的鱼肉,可以保存两日不腐坏,他心中表示怀疑。 见大舅如此神情,陈新泉又道:“大舅若不信,明日拿些鱼肉去试一试,到时候你便知道了。” “行,我今夜便拿些鱼肉去试一试。” 陈新泉把脸巾放下。 他的目光回到茶几上,犹豫好一会,他才再次看向谢昌明轻声道:“大舅,我想让韵姐姐和娘亲去梅沙圩集市里租一间铺子。” 谢昌明垂眉思考了一下,随后缓缓点头。 “倒是也可以,只是柳姑娘生得如此娇媚,若去铺子里抛头露面,恐怕会惹人垂涎。” 谢昌明知道外甥的意图,他若在梅沙圩弄个铺子,便可以在圩里直接贩卖这香脆鱼块。 自己直接贩卖香脆鱼块,鱼块的销售定会比他们做好了鱼块之后,第二日再拿去悦来饭庄售卖,卖得得更好,同时鱼肉的口感也会更好吃些。 只是,他担心柳韵这个娇媚女子,去铺子里抛头露面遭了不良子的窥视。 “这倒不用担心,姐姐只要帮着娘亲做些账目,再帮着娘亲处理一些后厨的活儿便成。平日里我爹爹也可以去铺子里帮忙。” 陈新泉解释:“其实,稻田里的鱼儿也经不起多少时日的售卖。等过了这几日,说不定河里的水又丰沛起来,鱼儿也不用全部捞起来。如此,每日卖个十条八条鱼儿便可,赶圩日能卖三十条鱼儿便算超量了。” “嗯!的确可以如此操作。咱们梅沙圩常住的人还不足两千人。平日集市里除了赶集的就是码头上搬运货物的工人。只有赶集日方能有些人气。” 谢昌明思考了一下,他觉得外甥的这个主意还是有可操作的条件。 “待你再长大些,便可去梅沙梅氏族学读书,到时候便可在圩里弄间房子住着。” 谢昌明补充道:“想必你弄的那个秘制香料也可以烹饪其他食材。到时候,你再多弄几道其他口味和样式菜出来,便可以,以食材买卖经营下去。” 柳韵听着舅甥俩一问一答,心中感到十分欢喜。 她自幼便生长在商贾家中,年幼时便聪明伶俐,对经营买卖耳濡目濡。相比种田务农,她心里更喜欢做买卖。 “嗯!我是这么打算的。只是娘亲那边,她担心租铺子用的银钱不够用。我打算这几日便把六斤雪盐炼制好,你寻了机会,把雪盐的财货交给我娘亲。” 陈新泉说出自己的打算。 谢昌明再夹一块鱼肉放进口中,他慢慢咀嚼着奇香无比的鱼块。 “你娘的工作我来做。银钱的问题用不了多少钱。只是租个铺子摆了,又不是买铺子。梅沙圩集市附近的铺子没那么贵。” 谢昌明给外甥吃了一颗定心丸。五月份售卖的雪盐盐资便有五十余两。 虽然,盐资他与外甥对半分配,分配完之后还要与弟弟四六分润。但到他手的盐资也十余两银子。 六月若是也能保持这个数量的盐货出售,他两个月便能挣到以前在悦来饭庄劳作一年所得的薪酬。 此时的他和外甥已经有了利益羁绊,他不会轻易暴露雪盐的事情给任何人。 “如此那便有劳大舅操心了。” 陈新泉客气的应下大舅的要求,不轻易暴露雪盐盐资的事情。 “柳姑娘的腿脚恢复的怎样了?我看她拄着拐行走挺利索。就是不知短时间内能否恢复行走?” 谢昌明看向柳韵问道。 柳韵低头看向自己打着石膏的腿脚。 “落地还是有些疼痛,自梅沙圩请来到大夫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要完全恢复行动,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 柳韵低声应道。 “大舅不用担心韵姐姐腿脚的情况。她除了屈腿不便,拄拐行走路还是可以的。去梅沙圩,或者回家有三根爷爷的牛车代步,并不用太多行走。” 陈新泉补充一下,又接着说道:“大舅若是能帮着租用到可以居住的铺子,稍微贵些也可以。” “嗯!我亦是如此寻思,若是能租用到稍微大些的铺子,能有一个居住的房间,便可省了你娘亲和柳姑娘每日来回折腾的麻烦。” 谢昌明点头。 听两人如此对答,柳韵心下感激。 只是,此时她心中并不期待每日留宿在梅沙圩铺子中。 她心中更愿意每日回到沙洲村,与陈新泉说说他每日学习中的收获。 谢秀此时自堂屋中出来,她眼睛红肿明显是刚才回房后哭泣了一阵子。 她看了看围坐在院子中的三人。 “哥,我去换了友河出来。你与他聊聊天。” 谢昌明点头:“好!” 他心知妹妹心中难受,便不多说负气的话。 陈新如牵着五丫一摇三晃的走到院子里。 谢昌明伸手向五丫。五丫念叨着什么,扑向谢昌明。 谢昌明心中大喜,向前疾走两步,把五丫抱在怀里。 “五丫真棒,能自己走路了。” 谢昌明高声赞道。 “啾啾,啾啾……” 五丫口中念叨着舅舅,小手在空挥舞。 陈新泉自陶碗中选了一块鱼腹位置的鱼肉递给五丫。 “泉弟,鱼肉有鱼刺,你怎可直接给五丫!” 见状柳韵大急。 “姐姐莫急,我选的这块鱼肉是鱼腹位置的肉,不会有鱼刺的!” 陈新泉道。 第150章 风刮来的 在骡马车的奔波下,许三千在酉时三刻回到了家中。 许三千的人还未下骡车,李从钰便急切的拉着自家车夫李二铁问:“二铁,如何?汤药拿到了吗?”” 李从钰语气急切,此时天时虽然还早,可拿了药他还要赶三十里路。 他担心回到家中天时太晚,便耽误了给弟弟妹妹们服用药物的时间。 “回大少爷,许掌柜的说汤药拿到了。” 听到李二铁如此说,李从钰呼出一口粗气。 “好!好!” 许三千自骡车内出来,他对着李从钰笑笑,又拱手作揖说道:“汤药在车中,用竹筒子装着,你回去之后,一个竹筒子内的汤药让病人分两次服用。” 许三千向李从钰详细交代服用汤药时要注意的一些事项,以及服用药物之后,病人可能会出现的紧急情况。 李从钰认真的听着,没想到服用此药物还有如此多的细节,听许三千说完,他又一次郑重的对着许三千作揖。 “多谢许掌柜的告知!” 许三千回了一礼,端着陶碗下了骡车。 李从钰向着街边的随从招了招手,随从们见状快速跳上不远处的敞篷骡车。 李从钰跳上骡车,他刚一进到车内,便嗅到车厢中弥漫着一股奇特的香味。 他顿时觉得口舌生津,一股想吃食物的欲望浮现于脑中。 他心下好奇,却并未过多的关注。 “走吧,二铁回去!” 李二铁答应一声,赶着骡车便走。 骡车行出梅沙圩几里路后,李从钰逐渐从焦灼的情绪中清醒过来。 “二铁,你可知道这车厢内如此奇香是何种食物留下的气味?” 李从钰终究没有忍住心中的好奇心,掀开车帘询问自家车夫,车厢中奇香的来处。 李二铁赶着车听大少爷问话,急忙答道:“大少爷,我听许掌柜的说,此香气是鱼肉经过烹炸之后留下的香味。” “哦!可是,我闻着这香气里面除了鱼肉香味之外,还有其他特别好闻的香味儿。许掌柜有没有说,这食物叫什么名字?” 李二铁道:“许掌柜的说是谢举人妹子家秘制的食材,他亦不知道是何物,只知道此食物名叫香脆鱼块。” “谢江南的妹妹?” 李从钰喃喃自语:“这个谢江南还真是有趣的紧。” “少爷!有件事得告诉你?” 李二铁觉得大少爷李从钰此时的心情挺好。 他在沙洲村陈家,看到那谢娘子家中有一座样式与李家砖窑特别相似的土窑,他不确定谢家娘子会不会用那土窑来烧制青砖。他有心想把这个情况说给李从钰知道。 “什么事?与吃食有关吗?” 李从钰刚放下车厢帘子,听到李二铁的话又掀开车帘问。 “嗯!不是关于吃食的事。” 李二铁一边赶着骡车避让前面自马山乡和奇峰乡贩运货物来梅沙圩码头的牛车、驴车,一边回话。 李从钰见前面赶货的队伍扬起的尘土,皱着眉头道:“那回去再说吧!” 他没兴趣听李二铁说其他事情,若为了听李二铁说些无关紧要的事,而让他吸入了路上尘土,他是坚决不干的。 说着他放下了车帘,回到车厢内坐着。 李二铁听大少爷这么说,只好作罢。 ~~~~~~~~~ 晚餐做的很丰盛,一大盘香脆鱼块,两条清蒸鲤鱼还有一些时令蔬菜。 开饭之前,谢秀儿让陈新泉端了两碗鱼肉出门。 一碗送去给小叔婆家中,一碗送去给奶奶家中。 陈新泉提着食盒很快将鱼肉送去。 太阳落山,天色渐渐昏暗,餐桌边。 谢秀儿斟了三杯酒,“哥,这些年多亏你一直照顾。今年得老天庇佑,泉儿脑子开窍,我这日子才总算有些盼头。” 谢秀儿一边说着,一边端起酒杯。 “哥,我敬你!” 说着,一仰头把酒杯里的酒喝了一大口。 酒是买了村里陈友图家酿的酒水。酒水颜色浑浊,酒精度数很低。 “你慢点喝,我知道你心里苦,有些事情过去便过去了,总是拿着也不是个事,爹爹不提咱们便自该放下。好了,你夹口菜吃。” 谢昌明端着酒杯喝了一口,又安慰妹妹。 谢秀儿点头,她侧头看向丈夫陈友河,张嘴想说什么。眼角余光看到丈夫对面的儿子,最后什么都没说,只夹了一口菜吃起来。 陈友河见状,心知妻子心里有事,却耻于说出口,便会心的点了点头。他虽然心中好奇,然而只要妻子不说,他便不会多问。 陈友河举杯与大舅哥碰杯,随后他一边吃,一边向谢昌明简单介绍一下,眼下稻田鱼儿的情况。 听完陈友河的讲解,谢昌明道:“这么说,稻田里还有将近五百条鱼儿等着你捞起来,烹饪成这香脆可口的鱼肉?” “大舅,可能还不止五百条鱼儿。” 陈新泉抢在父亲开口之前,回答了大舅的话。 陈友河听儿子这么说,当即糊涂起来。 当初自梅沙圩鱼市买回来五百尾鱼苗儿,今日他把老父亲稻田中的鱼儿捞了。按照鱼儿数量来算,应该就剩下自家稻田里原本那九十多尾鱼,加上大哥陈友江,弟弟陈友海和小叔陈达广家稻田中三百尾鱼。 如若桐江村岳父那稻田里的鱼儿也算上,那便是五百多尾。可儿子这会却说,还不止五百余尾。 他便不明白,这会儿子又从何处弄来了更多的鱼儿。 “怎得?叔伯和婆婆家稻田中的鱼,都算我们家的?这是个什么意思?” 谢秀听明白了丈夫话里的意思,敢情除了今日捞起来的公公家稻田中的鱼儿,大伯和小叔子家稻田中的鱼儿也是自家买来的。 陈友河听妻子询问,低着头没敢接话茬。 见丈夫不说话,谢秀儿抬头看向儿子。 陈新泉赶紧笑着回话:“娘,这个……事情是这么回事……” 陈新泉把五月初四五两日的情况和盘说出。 谢昌明听后,暗自为外甥的举动鼓掌。 他自问在未寻找到处理鱼儿的方法之前,他做不出如此举措。 “你……” 谢秀儿听后气急攻心。 “你个败家玩意……你那钱是大风刮来的!” 第151章 缓和 眼见谢秀又要发火,柳韵看向身边坐着的陈新泉,她心中感叹。 “娘,莫要生气!我想泉弟这般做可不是为了把钱洒出去邀名。” 柳韵壮着胆子为陈新泉开脱。 “哼!” 谢秀冷哼一声,道:“我看他是脑子开窍了,有点能耐便找不着北了。” “娘,万不可如此说泉弟。” 柳韵见谢秀没有阻止自己解释的意思,便继续说道:“娘,你想想看。那日谢举人来寻泉弟和爹爹买驱灭青蛾虫害的药方时,村里叔伯们是如何表现的?” 柳韵的话,让谢秀想起那日村中响起的铜锣急招。 “韵儿不知道,当初泉弟是否有想到过,咱们家稻田中养鱼儿会引起王家财主的嫉妒。单凭,泉弟把叔伯和爷爷以及叔公四家人都拉到养鱼驱蛾虫的行列中来看。叔伯们在稻田里养了鱼,咱们家稻田里养的鱼儿才能有个保障。” 谢秀儿想起五月初六,七那几日,陈友海与陈友洋,陈友水轮流为稻田鱼儿守夜,便点头认可了柳韵的说辞。 这么说,儿子多花了几百文钱却也护住了那七分半稻田的安宁。 “再说说,自那稻田里养了鱼儿之后,奶奶对娘说话的语气,是否和以往不一样了。韵儿可是看那友海叔叔与娘你说话时,都带着一分客气呢?以前这种情形可不多见!” 柳韵继续补充道:“还有那友湖叔叔和堂婶乔氏与娘说话时,也不像之前那般爱搭不理的了。想必除了咱们家烧制木炭土窑的活计之外,那稻田里养鱼儿的事,也让堂婶心里没有以往那般记恨娘了。” “咳!” 陈友河忽然觉得,柳韵这丫头说的话,非常的精准到位。这些细节上的事,在此之前他真没注意,这时听她说来,心中竟然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他愣了愣神,侧头看向妻子。 谢秀儿正低头思考着柳韵的话,她不得不承认,柳韵说的这三个点都是事实。 若是沙洲村只有她一家稻田里养了鱼儿来驱灭青蛾虫,那大王庄村里王家老财主的七爷来村中毁田之时,村中叔伯必不会那么齐心协力帮助她家。 至于婆婆王氏对她的态度,比之往日的确好了许多,当然,堂弟陈友湖和乔氏,这段时间以来也开始主动与她说话了。 她心下还曾经感慨,然而如今看来,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友善。 陈新泉轻咳一声“咳!” “娘,这事,是我做得不对。日后,我若再遇着此等情形,必定与娘亲说清楚。不再对娘亲有所隐瞒。” 陈新泉认真的给谢秀赔不是,又许下承诺。 谢昌明见外甥这般做,心里非常高兴。 他没想到外甥舍了一两银子,换来了这般多的好处。他自问自己做不到。 谢秀儿点了点头,她气的是儿子没把她放在心里,四五百尾鱼一千多文钱,这么大一笔开支,她居然一点也不知道。这让她心里怎么不恼火。 这时见儿子诚恳认错,又想着柳韵刚刚解释的情形。 心里明白儿子那么做,是为了缓和自己和婆婆以及堂弟家中的关系,她心里便开心起来。 “我也不是非要管着你的钱,你花钱若是正当途,我便不会管你。” 谢秀儿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嗯!儿子知道,日后定不会再出现这等情况。” 陈新泉认真回答。 谢昌明给陈新泉碗里夹了一块鱼肉。 “泉儿如此懂事,我可为秀儿高兴。当年乔氏肚子里那孩子的事,如今可算有缓和了。记得当年五丫出生后,乔氏的孩子没奶水喝,秀儿给她孩子喂奶几日都未曾让她心里消除芥蒂。今日看来,还是要自己足够强大才能让别人敬重。” 谢昌明说着自己的感慨,目的却在教导外甥要继续努力读书,进一步壮大自己。 陈新泉点头,他看向谢昌明又看看谢秀儿。 “大舅说的是,有一事我想了许久,一直没有下定决心,今日想让大舅帮着拿拿主意!” 陈友河、谢秀儿夫妻俩闻言心中好奇,这孩子有何事不与她俩说,反而要他大舅舅帮着拿主意。 谢昌明闻言却摇头。 “泉儿你莫不是要与我说,那烧制木炭的土窑之事吧?” 陈新泉点头:“正是!” 谢昌明再次摇头:“此事,你爹娘定是不会同意的。你让舅舅帮你拿主意,是要让舅舅向着你呀!这可是让我难办!” 谢昌明看向大妹,他心里已经知道外甥要说何事了。 然而,这事关乎陈友河接下来数年营收之事。 他也需要看看妹妹的态度。 “哥,你和泉儿在说什么呢?” 谢秀儿没忍住心中好奇。 谢昌明端起酒杯轻轻喝了一口,叹了一口气,才说道:“泉儿定是想把烧制木炭的手艺教出去。如此,方能让友河能空闲下来,以便有精力去做烹饪鱼食的活计。” “啊!” 谢秀儿闻言,惊呼出声。 “这……这是为何?” 谢昌明看向外甥,微笑着道:“泉儿,你来说吧!” 陈新泉点头,清了清嗓子。 “爹,娘烧制木炭的活,其实没多少技术含量。虽然,眼下木炭的需求量还不错,可是木炭毕竟是季节性很明显的物资。” “如今,咱们有了秘制香脆鱼块的配方,我想着还是让爹转行来烹饪食材。” 陈新泉不希望父亲把精力全用在农田与烧制木炭上。 “这怎么行?就算让你爹烹饪食材,咱们也不能把烧炭的手艺教出去。” 谢秀儿还指望着土窑烧出来的炭多挣点钱,她好回村子边上重新买一块地,重新盖一间砖瓦房。 “娘,爹爹哪来那么多时间。你看看这一个月来,爹爹累的腰都佝偻了许多。” 陈新泉心痛父亲劳苦。 “那也不行,咱家烧制出来的木炭,可是火头最烈的响木炭。若是在冬日里,这般品质的响木炭,一百斤能卖四百文钱。我听许掌柜的说,若能将这等木炭运到衡州府去,一百斤能卖五百文钱。” 谢秀儿怎舍得这么快就让出这么一个会生金蛋的鸡。 她很果决的拒绝了儿子的要求。 陈友河心里想着儿子的话,他心里同样不舍得让出一个这么好的生财之道。 第152章 舍让 见娘亲态度如此坚决,陈新泉心下无奈,他锁着眉头看向大舅。 谢昌明心知妹妹不会轻易答应出让土窑烧炭手艺。 眼见外甥向自己求助,他只能开口道:“秀,泉儿的意思是,让你去梅沙圩卖鱼肉。友河便帮着你做买卖。友河还要顾着家中田地里的庄家,又得帮着你卖鱼肉。这木炭营生,除了进出窑劳累之外,还得顾着收购木材。” “若是一个不注意便收了夹带的柴薪。烧炭的活计实在是劳心又劳力,弄得不好一窑木炭也挣不了几个钱。” 谢昌明心中也没有多少把握能够说服妹妹。 谢秀儿虽然觉得哥哥说的都在理,可是家中土窑烧出来的木炭品质那般的好,她怎舍得把这样的活计让给别人。 柳韵见谢秀儿神态坚定,她小心着开口道:“娘,我细致算过了,若是柴薪收购之时有所失误。烧一窑木炭,其实挣不着四百文钱,前几日奶奶带着人送来的那两石柴薪便有许多细柴,还都是些湿气重的枝条。” “昨日出窑的那一窑木炭,便是用了奶奶带人送来的那两石柴薪。我按重量算,这一窑木炭,咱们最多只能挣三百余文钱。” 谢秀儿想起前几日,婆婆趁着她不在家中之时,带着大王庄村婆婆家什么亲戚,送来的两石柴薪,她心里便没有由来的生气。 “那……这!” 谢秀儿有些犹豫了,她转头看向丈夫。 陈友河心知老娘已经不是第一次带人,送有夹带的柴薪来家中。 面对这个问题他也没办法,只能忍着受着。 “陈友河,你倒是说话呀?” 谢秀希望丈夫支持自己,继续保留着烧制响木炭的手艺。 “艺多不养家,咱家里有了秘制香脆鱼块,便一心把这香脆鱼块的营生做好了。烧炭的营生留着没多少好处,舍了出去,指不定能换些用处。这事,你我听大哥的准没错!” 陈友河明白自家儿子的心思,儿子不愿自己每日守着土窑,还要忍着老娘的气。 他对于母亲每日里,来土窑边上顺走一两支木炭的事也是有苦难言。 隔三差五还得提防着她,带人送有夹带的柴薪来家中,此事更是让他心中疲劳不堪。 此时有大舅哥在一旁说和,陈友河便壮着胆子同意把烧木炭的营生处让出去了。 “那……那便……那便让出去吧!” 谢秀儿纠结着同意了。 “既然如此,那便这么定了!” 谢昌明很高兴,妹妹同意出让烧制木炭手艺的事。 他扭头看向外甥。 “泉儿,你有何考量!” 陈新泉郑重的看着父母,然后说道:“爹爹,娘亲烧制木炭其实很简单。这一个月来,木柴装窑,木炭出窑一直都是友湖,友洋两位堂叔在帮衬着。我是这么想的,咱们直接把烧炭手艺教给两位堂叔。” 谢昌明很满意外甥的计划。 陈友湖、陈友洋有一个童生父亲,在村子里有一定的威望,同时他们两个都识字也会算数,还有一定的装窑经验。 把烧制木炭的手艺教给他们,村里的其他人即使有什么小心思,也做不出什么大动作来。 “如此我也希望堂叔和堂婶,能把当年那件意外之事彻底淡忘。咱们两家能重归于好。” 陈新泉补充一句。 “因而,我的意思是。我会直接告诉两位堂叔烧制木炭的关键技术,不会向他们讨要报酬。” “嗯!很好,我觉得泉儿的考虑很周全。” 陈新泉话音刚落,谢昌明第一个出言支持外甥的主意,若用烧制木炭的手艺能换回陈达广一家人对妹妹的谅解,可比换一些钱财值当多了。 听大哥如此支持儿子,谢秀儿只能点头同意。 她虽然有些不舍,也明白儿子的用心良苦。 陈新泉没想到在舅舅的助攻下,娘亲会这么快同意让出烧制木炭的手艺。 他心中大事了却,一顿饭食便吃的格外香甜。 ~~~~~~~~~ 翌日。 许三千早早赶到了永兴县城。 孙永胜一直忙碌到午后,方抽时间接见许三千。 “嗯,上个月的营收算是有些意外之喜。你辛苦了!” 孙永胜与许三千客气说话的时间不多。 上回他带着黄花蒿汤药,治好了夫人娘家侄儿之后,孙永胜特意准许许三千,一月可只向他进行一次商铺经营汇报,以免他来回奔走耽误了生意。 “大人抬爱了,纯粹是机缘巧合,遇上了青蛾虫害这等时机,我在杀灭青蛾虫害药方出世之前,收购了一批艾草,方有此收获。” 许三千小心回话。 “嗯,这也是你眼光独到的功劳。那什么蚊香之事,你既然能联系得上谢家的人,实在也是不错的。” 孙永胜认可了许三千的能力。 “只可惜,你档次低了些,若能接了谢家那高档蚊香的营生,想必上个月度的营收还会好些。这事,你看看能不能操办,若有什么需要我这边出手的,你支个声。只要不让谢家太过于难堪,我去办。” 孙永胜很是眼红谢家四房那每一盘售价十余文钱的高档蚊香了。 “谢家手里的高档蚊香倒是可以去试一试。不过,我听说谢家蚊香的产量一日不过两千余盘,咱们要再分些出来售卖,可能分不到多少!” 许三千自不会把自己与谢家有密切合作关系的事情,全盘说给孙永胜知道。 孙永胜第一次听说谢家的蚊香产量每日才两千盘。 他垂眉思索一会,低声说道:“无妨,若能让谢家分出三五百盘高档蚊香出来交由钱府支配便成。” “东家,你的意思是让谢家直接与钱府交易?” 许三千不太确认孙永胜的意思。 “能这么办吗?” 孙永胜反问。 许三千故作为难的样子道:“有些难办!每日三五百盘蚊香,利润其实也不太多。若是给谢家的好处太多,便不合算了。” “那!你可有什么好主意?” 孙永胜问。 “我可以试着去问问看,若是谢家不允,我可做个中转。这高档蚊香,出场价便要九文钱之多,我得了也是卖不出去的。到时候再交由钱府的人便是。” “哦,你怎知谢家的高端蚊香,出场价是九文钱?” 孙永胜一直以为,谢家的高端蚊香生产成本比市面上普通蚊香的生产成本并无多少差别。 他曾经让县里的匠人研究过两种蚊香的区别。 最后结论是,高端蚊香的气味更好闻,但是,驱蚊虫的效果两种蚊香的差异不大。 不过高端蚊香做工很精致一些,燃烧的速度很快些。 第153章 徭役买卖 被孙永胜问起蚊香成本的问题,许三千垂眉说道:“我曾经听谢家的人说起过,他们高档蚊香的出厂价,最低只能给到九文钱。” “这么说市场上批发价格在十一二文之间的蚊香,谢家并没有挣太多。” 孙永胜觉得这里面有些猫腻,他看着许三千问:“你觉得他们的成本与普通蚊香有多大差距?” 许三千低着头说:“东家,这东西成本是很重要,不过高档蚊香即使成本再低,也得有销量来凑方能挣钱。若是城里的读书人不用它,就算它的成本真如普通蚊香一般也无甚用处。” “不过,我觉得蚊香这东西,能做成既闻着舒坦,又能有效驱蚊,还是需要下些功夫的。想必那谢家在调和蚊香气味方面下了一番功夫,才会使得蚊香售卖得如此昂贵。” 孙永胜听懂了许三千避重就轻在打太极。 不过,他也认同许三千的话。他用过许多熏香来驱蚊,相比十几文钱一盘的蚊香来说,熏香的价格实在太过于昂贵了。 就算如今市面上十五六文钱一盘的蚊香,不少读书人还是用的起的。 最关键的是,一盘蚊香可以让方圆两丈宽的空间没有蚊子出没,而用熏香驱赶这么宽空间的蚊子,起码得用上七八两熏香的分量。 市面上好一点的熏香,一两银子一两香也不为过。差一些的熏香一两也要卖一百多文钱。 孙永胜见许三千不正面答他的话,心知再问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他说道:“上月食盐的销量,你做得不错,一月的盐引你竟然全部用完了!说说看吧,这个月有什么要求?” 听东家这么说,许三千心知孙永胜此时心情是好的。 他壮着胆子问:“属下听说衡州府有公函下来,要求治下各县双抢之后便征发民夫,去往桂阳县服徭役。不知是否确有此事?” “啪!” 听到许三千的问话,孙永胜一巴掌重重的拍在桌子上。 “此事!你!听谁说的!” 孙永胜语气陡然冷冽起来。 许三千吓了一跳,他没想到孙永胜的反应会这么剧烈。 “这……东家,我听外头的行商说的。昨日,梅沙圩集市赶集,我听一个赶脚商人说了一嘴。” 许三千编了一个油头糊弄过去。 “哼!料你也不是从什么正经地方得来的确切消息!” 孙永胜听许三千如此说,心里松了一口气。 “你问这事,可是有什么人请托让你来办免徭役之事?” 孙永胜心中的惊惧无以言表,他昨日才在县令程似道的知会下,看到五月二十九日衡州府衙下发的加急密函。 知府大人已经上书湖广道,同意七月下旬至中秋节前分两批次征发衡州府各县民夫,汇聚于桂阳监修筑防御猺人劫掠的各地关隘。 昨日,县令程似道一收到的密函便知会了他。 这才过了多久,一介商贾便得到了消息。 他内心惊惧当今天下的商人,难道已经可以手眼通天了? 在他们眼里衙门密函竟然如同公告? 如若不是,要么便是民间有高手。 从桂阳县最近半个月的各项举措中看出什么端倪,提前预判了知府衙门下一步的举措。 无论是哪一种可能,对他们衙门中人来说,提前知晓衙门密函内容,都是对衙门的公然挑衅。 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 “大人明鉴万里,确有人请托属下来办理此事。另外,属下自己也有些亲朋需要大人关照。” 许三千直言不讳,有人出了钱,请他来帮着买办徭役之事。 孙永胜心知,时下的人情世故,花钱买徭役是朝廷同意的,只不过指标并不多。 然而,在实际操办中,底层胥吏的执行尺度差异非常大。 调配徭役之事,也是他们县衙官员制衡地方士绅时,手中掌握的真正的权利。 许三千每年都会有需要请托免除徭役的亲朋好友。今天他能来买办徭役名额一点也不奇怪。 “此事,价钱还未定下来。不过今次徭役时间提前,想必会有许多人想要拒绝服徭役,因此价格上比之往年肯定要多出不少。” 孙永胜道。 “属下明白,大人只管按市场行情开价便是。我会如实告知。” 许三千心中窃喜,孙永胜这么说,那便是答应他可以办理此次徭役买办。 许三千的回答让孙永胜很满意,他微微点头,侧头向着桌面看去,同时他还摆了摆衣袖。 许三千会意,急忙从怀中拿出一份名单,小心的放到桌子上。 孙永胜待许三千重新回到下首,坐定之后,拿着桌面上的名单看起来。 许三千斜眼看着孙永胜,见他脸上的表情渐渐冷淡,他心里开始不安起来。 过了几息,孙永胜把名单往桌面上一拍。 “啪!” 许三千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这名单中,多出了沙洲村的四个村民?你是如何打算的?那陈氏村民,与你有何等情份,竟然请托了你来找我?” 他心里恼怒许三千把什么人都往他这里塞,难不成这个混蛋真把自己当成皮条客了? 许三千若为他的家属亲人请托花钱买办免除徭役,孙永胜能理解一二。 就算不是他的亲属,为他一些重要的生意伙伴的亲属请托买办免徭役,他也能够理解。 可是,这份名单上出现了四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陈氏村民,让他心中非常的反感。 要知道,这次征发民夫修建桂阳监关隘,事关衡州知府接下来的吏部考功。 衡州知府衙门一众官员都异常重视。 知府衙门下发到永兴县的徭役名额数目非常大。他还在为了要如何操办征发民夫之事烦恼。 许三千弄来买办徭役的名单却比往年多了几个人,这不是明着增加他的工作难度吗? “大人,这陈氏村民,其中有一人是购买了我一些食盐的村民,另外,他们还为我提供了一些木炭,扩充了我货物的品类。” 许三千小心的解释。 “他们也是在上次青蛾虫害事件中,帮着我收购艾草的村民,因而,我才答应了他们,还他们一个人情。” 孙永胜点了点头,:“既然如此,那便帮了吧!不过价钱可不便宜,你得如实与他们讲清楚。” 许三千大喜。 急忙从怀中掏出两张银票放到桌面上。 “大人放心,里面的规矩他们都清楚,这是他们给的定金。” 孙永胜打眼看到银票的数目,又对着许三千点头。 “另外十二人,我一并让户房放行,你回去之后把银子准备妥当了,六月十五日前交到户房去便成。我写一份手书与你,你仔细着去办!” 孙永胜说着,站起来独自走向内间书房。 许三千只能静静的坐等。 心里却想着,自己又要舍了一大笔银钱为家人免了徭役苦,大半年的生意都白做了。 第154章 学屋五人 陈友河送儿子去小叔陈达广家中。 “友河,今日怎么亲自把人送来?你今日得闲了?” 小叔婆刘氏好奇,自五月初十那日送儿子来拜师之后,陈友河便未再亲自送新泉来读书。 “小婶早!我送泉儿过来读书,也是找小叔有事说。” 陈友河道。 小叔婆“哦!”了一声,才道:“你叔在书房呢?你自己去找他吧!” 陈友河“诶”了一声,抬腿去了陈达广的书房。 两刻钟之后,陈新泉才在后院学堂中看到陈达广。 陈新桥与陈新杰见爷爷出现,急忙站起来行礼。学堂中还有两位族长家的曾孙儿,他们同时站起来向陈达广行礼。 陈达广注视着台下五人,他学堂中一般教到太公家教便不再往后讲课了。 若想继续向学,便要学子自己去往桐江谢氏族学或者梅沙村梅氏族学求学。 按照陈新泉前二十天的学习进度,最多年底之时,他便能学完了陈达广能教的六本蒙学教材。 “也许这个孩子要打破我的常例了,经史子集也不是不能教。无非是后边的学识,所需开销太大了。不过,以友河当下的经济能力应该是能承受得住的!” 陈达广心中暗暗下定决心,要把自己所学知识全部教授给陈新泉。 “好了!昨日休沐一日,你们可有温习功课?” 陈达广让五人坐下。 五人纷纷点头,异口同声的回答:“昨日,学生温习了前天的功课。” 陈达广点头:“陈新栋,你背诵一遍蒙求第二十一句至二十五句的内容。” 陈新栋是陈达川的第五个孙子,比陈新泉要年长几个月。也是五个人中开蒙学习最久的孩子。 “好的,先生!” 陈新栋站起来负手于背朗声道:“燕昭筑台,郑庄置驿。灌靖二妙,岳湛连壁。郄诜一枝,戴冯重席。邹阳长裙,王符逢掖。鸣鹤日下,士龙云间。” 陈新栋背的流利,毫无结巴停顿。陈达广满意的点点头,又问:“前日你便能背诵蒙求中第二十一句。今日能背诵后面的文章,可见你昨日确实有用心预习。这蒙求后面几句文章的意思,你可懂得?” 陈新栋摇头:“回先生,学生不知其意,还要请教先生!” 陈达广道:“好,你先坐下。” 待陈新栋坐定,陈达广看向陈新泉问道:“陈新泉你可有温习功课?” 陈新泉站起来道:“回先生,学生昨日有温习功课,请先生考教!” 陈达广点头道:“前日,你便能全文背诵百家姓全文。今日开始教你读千字文。你拿了此书本去抄写。待我考教完其他人,再看你能抄写多少?今日便与你讲解,你所抄录的内容!” 陈达广一边说着,一边自讲桌上拿出千字文书本递给陈新泉。 “学生谢谢先生!” 陈新泉接过书本,口中称谢之后方坐下。 “陈新伍你昨日温习到何处?” 陈达广转而看向被叫陈新伍的壮硕小孩。 陈新伍站起来瓮声瓮气的道:“回先生,学生温习到千字文中荣业所基,籍甚无竟。学优登仕,摄职从政。” “哼,一日过去了,你只多学了两句文章。这是在为我读书呢?” 陈达广冷哼一句。 陈新伍低着头,没敢吱声。 这两句内容,还是在陈达广进学堂之前,他临时抱佛脚强制背下来的。 要是陈达广没有推迟两刻钟进学堂,他连这两句新文章都背不出来。 “坐吧,今日最少得把千字文第四十三句背出来。否则板子等着你!” 陈达广说完又看向陈新杰。 陈新杰赶紧站起来说道:“回先生,学生学到千字文第五十六篇,丙舍旁启,甲帐对楹。肆筵设席,鼓瑟吹笙。升阶纳陛,弁转疑星。右通广内,左达承明。” 陈达广仔细听着陈新杰背诵,他点头道:“坐吧!” “文章中意思可曾明白?” 陈新杰坐下摇头道:“学生不甚了解,还望先生教导。” “嗯,稍后讲与你听。” 陈达广说完,又看向二孙儿陈新桥。 陈新桥站起来怯生生的道:“学生温习到百家姓中晋楚闫法,汝鄢涂钦。” 陈达广点头又问:“可会书写了。” 陈新桥道:“学生手法稍感生疏,不过字都会写了。” 陈达广点头道:“今日每字书写二十遍,再熟读后面两句。” 陈新桥微微愣神。 陈达广嗯了一声,他才答道:“学生谨记,一定完成。” “好了,坐下吧!” 陈达广让陈新桥落座。 他重新走到陈新栋书桌前说道:“蒙求第二十一篇至第二十五篇用通俗的话可以理解为,燕昭王修筑招贤台,郑当时设置驿站马。卫灌和索靖书法妙,潘岳与夏侯湛文采佳。为鹑鹤营造安身巢,给贤人安排重席位。邹阳穿着长衫谒梁王,王符衣袖宽大长安游。陆机如白鹤在日下鸣,陆云似蛟龙于云间跃。” “不过,具体典故咱们还得重新说起。” “首先燕昭驻台,说的是燕昭王收破燕后即位,卑身厚币,欲将以报仇,故往见郭隗先生曰:''齐因孤国之乱,而袭破燕,孤极知燕小力少,不足以报。然得贤士与共国,以雪先生之耻,孤之愿也。敢问以国报仇者奈何?’郭隗先生对曰:''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臣闻古之人君,有以千金求千里马者,三年不能得,涓人言于君曰:“请求之。”君遣之,三月,得千里马,马已死,买其首五百金,反以报君。君大怒曰:“所求者生马,安事死马而捐五百金?”涓人对曰:“死马且买之五百金,况生马乎?天下必以王为能市马,马今至矣。”于是不能期年,千里马至者三。今王诚欲致士,先从隗始;隗且见事,况贤于隗者乎?岂远千里哉?’于是昭王为隗筑宫而师之。乐毅自魏往,邹衍自齐往,剧辛自赵往,士争凑燕。” 陈达广为陈新柱讲解着蒙求的典故与寓意。 陈新泉默默的抄写着千字文。 他的书写还非常稚嫩,但在柳韵的指导下,他已经能熟练掌握运笔的正确方式。 第155章 低调 陈达广讲解得非常枯燥,陈新栋认真记录着陈达广讲述的内容 时间过去了两刻钟,陈达广才解说到郄诜一枝,戴冯重席的典故和具体出处。 他见陈新栋做笔记的速度,跟不上他讲解的速度时才停下。 “好了,上午便先讲述到此处。你整理一下笔记,若有不清楚的地方,可来问我。” “是,学生谨记。” 陈新栋答道。 陈达广说完,转身走到陈新泉书桌旁。 陈新栋旁边的陈新泉已经停止了手里的抄写。他正翻看着千字文书籍中后面的内容。 陈达广看向桌面上放着的抄写本上的字,当看到书本上面写着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时,他很满意的点头。 “新泉你抄写下来这六句文章中的文字,你可都认得全?” 陈达广问。 陈新泉点头,随后看着抄写本朗声念起来:“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闰余成岁,律吕调阳。云腾致雨,露结为霜。金生丽水,玉出昆冈。” “嗯,好,很好。今日你便将此内容背诵下来。下午我给你讲解文中含义。” 陈达广很满意。 “谢谢先生,学生谨记!” 陈新泉站起来,谢过陈达广。 坐在陈新泉身前面的陈新伍,听到陈新泉一口气读了六句千字文中的内容,小嘴巴都被震惊的合不拢了。 “这个臭石头,为何能一口气抄写完六句文章。” 陈新伍太讨厌陈新泉了。这个家伙入学才二十天,便把他学了五六个月才掌握的学问量全学完。 “以前也没觉得他能读书呀,他可一直是一副怯生生地胆小鬼模样。怎得一入学启蒙便如此聪慧?” 陈新伍想不通。 陈新伍只比陈新泉小半岁,却已经入学启蒙一年多了。眼看着陈新泉马上要追上他的学习进度。 他心中的危机感,渐渐变成了怨念。 陈新泉还不知道,因为自己学得快,已经招来了小胖墩的记恨。 他只顾低头,握笔再次反复书写着刚刚写了一遍的内容。 陈达广依次为几人讲解书本中的典故和文字要点。 烈日照耀下,大地格外白亮,即使是只开了两个小窗户的学堂,此时也被照得非常明亮。天井里映出来太阳的阴影,在告诉学堂里的五人,学堂外面很炎热。 随着气温逐渐上升,学堂内也愈发的炎热。 巳时末,率先忍不住炎热的陈新伍,便挥舞起书桌上摆放着的书本。 此时陈达广也感觉天气炎热难当。他本欲想出言训斥陈新伍,想了想身子胖硕之人确实怕热,便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在看一旁低头写着字的陈新泉,他不由得心中赞许。 “好了,今日中午便讲到这里,你们自行温习到午时二刻便回去吧。下午未时三刻再继续讲学。” 陈达广说完,再仔细扫视五人一遍,方转身走出学堂。 待陈达广离去了,陈新泉正要放下手中毛笔活动一下手腕。 忽感一阵风扑向自己。 他下意识的侧了侧身子。 “啪!” 一本书擦着他的右肩膀,摔到了几尺外的墙上。 “装模作样,骗骗叔公就行啦。用得着把我们都比下去嘛?” 陈新伍一手叉腰,一手端着煽风的姿势冷声说道。 陈新泉抬头看向陈新伍。 “五虎,你什么意思?” 陈新泉问。 “上月你把新扬家的柳氏抢了,如今还要把我们读书的风头也抢了。你还是不是我陈氏的族人?” “哼!” 陈新伍冷哼一声,眼睛里全是怒火。 “我读书自有我读书的进度。你的风头用不着我来抢。以前新郑一块教你和我读书识字的时候,我也是如此学习。若是你觉得,自己跟不上先生的讲学进度,大可与先生去说。” “你放屁,若不是你七天便学完了三字经。先生又怎会要求我们加快学习速度。” 陈新泉无语,七天学完三字经,那是因为在入学之前,他就听陈新郑讲过三字经。 入学那几日,刚刚遇着家中有事,他才用七天时间把三字经学完。若不是因为家中事物打扰,他三天便能把三字经学全了。 “你最好聪明一点,要知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陈新伍转身,冷哼一声,搂着陈新杰,陈新桥向学堂外走去。 陈新伍是陈达东的第五个孙子,他本可以在梅沙圩梅氏族学中读书。奈何他去梅氏族学第一日,便与同学打了一架。 自那之后,梅氏族人中身材高大一些的学子,便对他不客气起来。无奈一下,他在梅氏族学待了三日,便再不敢去了。 无奈之下,他父母只能回村来将他交给村里童生陈达广,希望他能从陈达广这里学些文字。 陈新泉望着消失在学堂门口的陈新伍,嘴角微微勾起。 “你莫理睬他,这家伙仗着自己是长房家的孙子,便目空一切。若是长房分了家,他爹分不到多少家产,便支愣不起来了。” 陈新柱拍了拍陈新泉的肩膀安慰他。 “无妨,新柱哥,新郑哥昨日可有回村中来?” 陈新泉笑笑。 “没呢?我三堂叔在圩里的铺子,每月初一忙碌得紧。新郑堂哥要在铺子里帮忙。” 陈新柱说着,转身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本。 “嗯,也不知新郑哥如今学业到了何处。若是他能得了先生的认可,不知友春伯伯会不会供他读乙班?” 陈新泉是希望陈新郑能够向着科举考试的方向去读书的。 “这倒未曾听三堂叔和婶婶说起,新郑读书用功,比之新苏堂哥也不遑多让。理应会受到先生关注的。” “嗯,是呀,新郑哥聪慧还勤奋用功,实在是我辈楷模。新柱你呢?有没有想过走科举之路?” 陈新泉问。 陈新柱叹息摇头。 “我大哥已准备走科举的路子,家中哪里还有钱财供我走科举路。待学得算术之后,我便要出去跟着三堂叔学手艺做买卖了。” 陈新柱把书本放到陈新伍的书桌上,稍后一屁股坐在自己板凳上,低头整理起笔记来。 第156章 低价 太阳西斜到了远处的山头,西边有一片云朵,远远看去异常妖娆绯红。 空气中有一丝微风,风吹动,稻田里清脆深绿的禾苗荡起一阵涟漪。 干燥而热烈的风吹在人身上,让人觉得更加燥动。 “明日,肯定又是一个艳阳天,再这么旱下去。三天后,田里的水位肯定是保不住了!” 陈友河肩上压着扁担。 身边有两个木桶,木桶里捞了二十条鲤鱼。 “二哥,你想到如何处理这些鱼儿的方法了吗?” 陈友海在稻田的水里踢了踢脚。沾在脚背上的泥浆顺着水波滑落。 他又抖了抖脚底板的水,转身把脚塞进田埂边上放着的草鞋里。 他两兄弟刚刚从稻田里捞了二十条鲤鱼。 陈友海也看到了不远处河里快速下降的水位。 此时听了二哥的话,他也开始担心自己那块稻田中的水位,还能不能保持下去。 若天气一直这么燥热,稻田中的鱼儿看样子是要提前起鱼了。 “算是有了一点法子,只是麻烦事儿一堆。每日处理十来二十条的样子吧!” 陈友河声音低沉,如果只在梅沙圩里贩卖鱼块,他估计每日十条鱼儿的量也卖不完。 陈友海已经知道二哥有了新的烹饪鱼肉的法子。那鱼肉烹饪的还特别好吃。 他倒是想问问二哥,那香喷喷的鱼块是如何弄出来的。 但是他心里也明白,这种事情,二哥肯定不会轻易说与他知晓。 “好了,我回去了。你嫂子还等着我挑了鱼回去侍弄鱼肉呢。” 陈友河把木桶挑上肩,快步向着家的方向而去。 还未回到家中,走在田埂边上,他便远远的看到,昨日许三千乘着来家中的那辆骡车,又停在了院前。 他心下既好奇又欣喜,许三千今日来他家中,他两人定是可以一同饮酒了。 回到院子里,许三千爽朗的声音说道:“昌明兄弟,今日可是把梅沙圩其他饭庄都给得罪了呢?” “弟妹你是不知道,悦来饭庄外等着吃香脆鱼块的人,都排到梅香客栈门口去了。” “哈哈哈哈!那梅敬东看到自家客栈门口,等的全是想吃别家饭庄吃食的客人,脸都绿了一整天。” 谢昌明闻言笑着道:“许掌柜的夸张了,夸张了。哪有那么多人排队等吃食。” “唉,我这话可没夸张,我可是亲眼看到等吃食的客人排队排到了梅香客栈门前呢?” 许三千见谢昌明不信他的话,立马解释他是亲眼看到了那么多等吃食的客人。 谢秀大感意外。 她万万没有想到,申时三刻大哥便与许三千同乘一辆骡车来了她家中。 她记得平常日子里,大哥是要在饭庄工作到申时二刻方可落值回家的。 算上回桐江村的路程,大哥基本上要在申时三刻之后方能回到家中。 今日他这个点便来了沙洲村,可见大哥下了值便直接来了沙洲村。 哦!不! 不对,大哥是在申时二刻之前,便往沙洲村赶了。就算有骡车赶路,从梅沙圩到沙洲村也至少需要一刻半钟时间。 幸好,她没有陪着丈夫一块去稻田里捞鱼儿。而是,自行留在家中将上午碾磨成细粉的五香调料分门别类装进密封陶罐中。 “大哥,那鱼肉儿热卖了?” 谢秀有些不太确定的问。 “嗯!一开门一个时辰不到,便将十二斤鱼肉全卖了出去。” 谢昌明道。 “诺!这是卖鱼肉的钱。” 谢昌明把一个布袋子放在茶几上,从里面掏出一串铜钱说道: “按照泉儿的意思,我与东家说,鱼肉得买三十八文钱一斤。这里是四百六十文钱……” “噗!” 铜钱还未从布袋子里掏出来,坐在茶几旁边的许三千,一口把嘴里的凉开水全给喷了出来。 “咳咳咳……” 许三千被自己呛着了。 “咳咳咳!” 他使劲拍了几下胸口,方使得气顺些。 谢秀和谢昌明都侧头看向许三千。 许三千这是怎么回事,真被白开水呛到了吗? “抱歉……” “咳咳咳……” 许三千对着谢秀兄妹歉疚说道。 “咳咳咳……那什么?昌明兄弟,你将这么好吃的鱼肉卖多少钱?” 许三千缓过劲来问道。 “三十八文钱一斤呀!怎么啦!” 谢昌明一脸疑惑的回答。 “那……那什么……咳咳咳……” 许三千一边说话,一边伸出手指,指向厨房,他手指的动作有些急切。 谢秀儿看得糊涂,她不知道许三千要说什么。 “弟妹,那鱼块,三十八文钱一斤。你给我准备十斤。明日早上我亲自过来取。” 许三千顺过气来,终于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诶,许掌柜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还没说我明日要下的订单,你倒是抢在我前头下单了。” 谢昌明被许三千的话弄得一愣,他还没有反应过来,这许三千怎么还要贩卖熟食了。 “呵呵呵,昌明兄弟,你这鱼块价格如此低廉,我这不是顺手赚点中人费吗?” 许三千呵呵直乐。 “嘶!” 谢昌明深吸一口气,他有点看不懂许三千这么做的意图。 若是,将香脆鱼块转手卖给其他饭庄,十斤鱼肉的数量明显也挣不到多少钱。 他们悦来饭庄一份香脆鱼块大约五六两鱼肉,售价五十文钱。(此时为十六两秤) 除去配菜和香料以及油盐酱醋调料加工费等,一份菜也只能挣二十文钱。 许三千拿了鱼块出去贩卖,能卖得了多高的价钱? 梅沙圩的消费能力,除了那些做买卖的七八十个商贩,就剩下那些码头下苦力的了。 “不对,他是要拿了这等好的吃食,去贿赂梅沙圩那些个胥吏。” 谢昌明忽然想到,精明的许三千买十斤鱼肉,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样要拿去转手卖差价。 “许掌柜果然高明。” 谢昌明笑着夸赞了一句。 许三千摇头道:“昌明兄弟谬赞了!” 许三千是真没想到陈家的香脆鱼块卖的如此低廉。 以眼下这般口味的鱼块,他每日吃上三斤也不嫌腻,三十八文钱一斤。 那永兴县城望江楼的鱼菜,可是六两六钱一条三斤八两重的鱼。那口感比陈家的香脆鱼块差了一大截。 这么实惠又美味的吃食,他怎能错过。 第157章 淤泥塘 陈达孝实在搞不明白,他们家老七脑子抽的什么风,要弄黄牛背这块废弃了三十年的淤泥塘。 听说他还找三哥签了契书,租用这块两亩宽的淤泥塘十年,每年租费一百文钱。 这破地方怎么就被这个混小子看上了? “三哥也是老糊涂了,就由着老七胡闹,也不劝劝他,这不是白瞎了一两银子吗?” 陈达孝心里很不爽。 二哥陈友茂将手里铁锹铲松的泥土,装进粪箕里,抬头看了看身边的父亲,见父亲脸面上表情严肃,他转而扫视一遍几丈之外,牵着两头牛来回踩泥的大哥。 “老七,你弄这淤泥做土砖,按道理说是没问题的。可你这砖模,明显是做青砖用的砖模?” 陈友茂不解的问。 “二哥,我做的不是土砖,也不是青砖,我做红砖!” 陈友水把淤泥塘里,还带着些湿气的淤泥挖一锄头翻起来。 “三哥,你过来铲这边湿一些的土。” 陈友茂一愣,什么玩意? 红砖? 红砖是个什么鬼? “老七,你到底发哪门子疯。你若是真有钱,就应该把钱存起来省着过日子。你花一两银子,租这没人要的淤泥塘,不出三日,村里那些闲言碎语,得把咱们家都给淹了。” 陈达孝嘴里虽然在说着小儿子的不是,手里的活却没有停下来。 “爹,你老安心干活就是了。我说了给家里人每天二十文钱算做工钱,便指定会给。待吃晚饭之时,我一准把今日的工钱给结了。” 陈友水拿了粪箕装淤泥,他没有听父亲的话。 “那明日,我去把你三个姐姐和姐夫都叫回来做活。你也给二十文钱做工钱?” 陈达孝问道。他心里想着可以把三个闺女叫回来帮衬,也顺便给他们弄些收成。 “给,当然给。爹,我也不来虚的。咱们就按量给钱。这淤泥塘里的松泥,给我挑到那边上,让我大哥牵牛踩泥。挑三担我给一文钱。” 陈友水答道。 “老七,你这就不地道了。计量的活,你今日不给计算,怎么要明日才给计算?” 三哥陈友松听老七这话,觉得今天他吃亏了。 “三哥,我这不是得看看计量的活,是个什么劳动强度,才能报价格吗?” 陈友水回道。 陈友松想了想,觉得老弟说的有点道理,便没在唠叨。 陈友水回了三哥的话,顿了顿接着说:“那砖模我也同样按量给工钱。干的多给的多,弄出两块土坯砖,我给计一文钱。大哥那踩泥的活,我一样给这个价。” 听老七这么给工钱,陈达孝在心里算计了一下,当下他便不干了。 他涨红着脸诃道:“胡闹,你那钱是大风刮来的?” 他把手里的锄头往地上一扔。 “你给我说实话,你做这些砖坯,拿来做何用处?” 陈达孝在心里盘算出这一池塘泥,能做出大一万块的砖坯。算上挑泥制砖,全部淤泥做完砖坯估计的话七八两银子了。 这么多钱,他哪能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小儿子糟蹋了。 陈友水看老父亲真生气了,急忙赔笑着道:“爹,我弄这淤泥塘是用来养鱼儿的。这些淤泥,正好可以用来制作砖坯。我都已经找到买家了。您就不要担心了。” “你……你这砖已经有人订购了?” 陈达孝被小儿子这句话的巨大信息绕得有点晕。 淤泥塘弄来养鱼? 淤泥用来做砖? 还是听听都没听说过的红砖,老七在搞什么名堂? “嗯,制作这些砖坯就是顺手的事。我已经找到买家了。您就别操心这些砖的用处了。” “哼!老子这不是担心你乱来,糟蹋了银钱!” 陈达孝气愤的说。 “爹你担心他做甚?” 淤泥塘边上,挑了两桶井水过来的二嫂覃氏把水桶放下。 “井水挑过来了。大伙先过来喝口水,解解渴吧!” 覃氏一边挥着手给自己扇风,一边叫泥塘里干活的男人们。 陈友水见二嫂送了凉水来,便招呼道:“爹,三位哥哥,都停了手里的活,过去喝水解解渴!” 陈达孝走到淤泥塘边上,问覃氏道:“老二家的,你那话啥意思?” 二嫂覃氏笑笑,她转头看向大哥陈友春。 陈友春避开覃氏的眼神,舀了一勺水,咕咚咕咚的喝起来。 “大哥不知道?大嫂可全都对我说了!我说,老七你挺能耐,有挣钱的路子也不带着你二哥三哥一块。” 覃氏笑里藏刀的说道。 陈友水咧着嘴笑着说道:“二嫂说的哪里话。我能有啥能耐,这不就是弄个淤泥塘,做养鱼的营生。昨儿个晚饭过后,我可寻了二哥三哥一块到爹娘屋里商量的。二哥,三哥都说养鱼没搞头。” 陈友水说完,侧头看向老父亲。 “爹,你说昨夜二哥三哥是不是这么回的话?” 陈达孝瞪了儿子一眼,他低沉着嗓子骂道:“你个混账东西,你说要养鱼,我以为你要整家里的水田来养鱼。哪知道你是要租这破地方来养鱼。” 二哥陈友茂听父亲这么说,马上附和道:“就是,老七,你这鬼主意是听谁说的,你知不知道这黄牛背为什么会被废弃?” “对呀,老七,你租这破地来养鱼。水源从哪里来?” 三哥也问起来。 “你看看,这地方,距离下面密溪河有多高,七尺有没有?” “没有七尺,五尺指定少不了。这么高的距离,你怎么保持塘里能有充足的水。” 陈友茂接口问道:“你别告诉我们,你准备从小秋渠里引水来。要是小秋驱的水能引到黄牛背来,这地早就被整成庄稼地了。哪能像如今这般荒废?” 陈友水被二哥三哥一番连珠炮似的发问,他也不生气。 他看向大哥陈友春笑着问:“大哥,你是不是也有二哥三哥一样的担心?” 陈友春没好气的白了小弟一眼,扔下水勺转身一屁股坐在了淤泥塘边上。 陈友水笑笑,他心知原本大哥也是不愿意与他合伙入股来养鱼的。 全是大嫂一人支持他,才把大哥也绑上了他这条养鱼的路。 第158章 成竹 “爹,你忘记早上我向你买的三十棵成年老竹了?” 陈友水见大哥不爽利,也不急着解释,反回过头来问他爹。 “废话,今日一大早我便已经把竹子砍好了。待竹子放地里晾一日,明日便能去竹林里把竹子扛回院子里了!” 陈达孝没好气的回一句。 “是吗?那就好!” 陈友水很高兴老父亲的办事效率。 “爹,那竹子我是准备用来做水车的。明日您让两位哥哥把竹子扛到这里来放着就成。” “什么玩意?水车?” “什么玩意?做水车? 听陈友水说用竹子做水车,陈达孝以及他另外三个儿子异口同声的问。 “对,水车。你们不是说,这淤泥塘没水源吗?这地距离密溪河只有三丈,它与密溪河的落差也只有五尺三。我做一个水车,用水车给鱼塘供水,便不担心水源的问题了!” 陈友水解释道。 “你……你,你说,你会做水车?” 这回轮到陈友春吃惊了。 水车这东西,一般人别说制作水车,他们连听都没听过。 自己这弟弟什么时候会制作水车了? 陈友水笑笑道:我不会,不过石头会!” “什么?陈石头……” “陈石头……” 陈达孝陈友春,陈友茂陈友松覃氏四人异口同声的惊呼起来。 六月初四这一日早上一起来,天空中看到的不是高高的艳阳。 而是灰蒙蒙的天空。 在天空的深处有一层厚厚的乌云。 陈友河见到这等状况,悬着三四日的心,总算是可以放下了。 今天他要和妻子一块去梅沙圩,昨天下午许三千来家里拿黄花蒿汤药时,告诉他和妻子,梅沙圩集市附近的铺子已经找好了。 初四日是赶集的日子,房东便约了初四日这个日子去看铺子。 他早早起来准备,这三日他可累得不轻。幸好初二那日便把烧木炭的事情交给了陈友湖陈友洋去操持,要不然他根本没时间去稻田里捞鱼。 “吸呼吸胡!吸呼吸胡!” 陈新泉揣着粗气,自田埂边上往家里跑。 陈友河看到这一幕,直皱眉头。 “儿子这是魔怔了,每天天蒙蒙亮便起来,一起来便往田埂边上跑一直要跑到卯时五刻方回家。也不知道他一个劲的跑有什么用处。” 陈友河心疼儿子,跑的湿淋淋的汗水,那如老牛一般的踹气声,更是听得他心里焦急难耐。 “爹,你起来了!” 陈新泉跑到院子外边,看到父亲扛着锄头要出门。 “嗯!你怎的又跑出去了。看看你一头汗水,你这是吃饱了撑着了?还是魔怔了?” 陈友河又要训斥儿子。 “爹,我都和你说八次了,我这是锻炼身体。我不锻炼身体,如何能有精力好好读书。” 陈新泉双手撑着膝盖,半弓着腰,张大嘴巴喘着粗气。 得,陈友河不说了。 若不是这一个月来,家中收入日增,要放在以前家中干饭每日里都吃不上一顿。哪能有力气让儿子大早上的出来野跑,怕是躺床上连翻身的气力都没有。 “嗯!好了,你接着跑吧!” 陈友河扛着锄头要走。 “爹,你是要上梅子窝去看鱼田里的水吗?” 陈新泉叫住父亲。 陈友河点头:“是呀。你小叔公那稻田里的鱼捞完了,就剩咱们稻田和你三叔稻田里的鱼儿了。昨夜那天气热得,连凉席都滚烫的。田里的水指定是要降下来的。我得去看看鱼田,给田里补些水。” 陈新泉伸出右手向父亲摆手道:“爹,你不用去了,我已经给鱼田里补上水了。” 听儿子这么说,陈友河心里高兴,儿子真的懂事了。知道关注稻田里的活了。 “那成,你弄好了就行。” “爹,你还是赶紧收拾收拾,把悦来饭庄订购的鱼肉及时送去。” 陈新泉说。 “嗯,我知道,昨夜已经准备好了。一会就出发。” “爹,你们最好早去早回。我看这天色,估摸着午时之后便要下雨了。你别回来时遇着雨便不好弄了。” 陈新泉提醒父亲。 陈友河扛着锄头转身回院子,一边走,一边应声道:“知道了,你好好读你的书。我和你娘同去,你还怕我淋了雨不成。” 陈新泉在院子外待了一会,平息了呼吸才进院子。 一进到院子里。 谢秀儿和柳韵都已经起床来了。她们在准备着一会出门要带的物什。 “友河,你与三根叔如何说的。这都卯时五刻多了,怎的还未见他来!” 陈友河包了陈三根的早班牛车。按算应该到预订出发的时间了,却还未听到陈三根喊叫上车的声音。 谢秀儿只好催问丈夫。 她希望陈三根的牛车能早点来接她去梅沙圩。 她抬头看向天空,又低头看看满满当当的竹篓子。 心里担心老天爷会不会,突然落一场大雨下来,把她的香脆鱼块给淋了。 正说话间,院子外便响起了“吁……”! 叫停牲畜的喊声。 陈新泉闻声,转向院外看了看。 “娘,三根爷爷来了。你莫着急,今天这雨没这么快落地。” 陈新泉回转身子,便告诉娘亲牛车到了。 陈友河赶紧把手里的活放下,提上背篓说道:“秀,我先把东西放牛车上去。你那背篓让我来提。” 谢秀儿看了儿子一眼,板着脸道:“你怎的又跑地里野去了。这大早上的,能不能老实的读会书,写一会字?” 陈新泉往谢秀身边一站,嬉皮笑脸的道:“娘,好嘞,明天早上我便写一遍谢道韫的《拟嵇中散咏松诗》给娘亲欣赏。” “哼,你那手破烂字,莫要羞辱了谢氏烈女子的诗文。” 谢秀儿不屑儿子的撒娇。一首诗,八九句话,还不是半盏茶的功夫便写好了。 “哎,得得,你给我起开,你这身臭汗熏的很,赶紧去洗洗。” 谢秀一把推开靠近她身边的儿子。 她伸手掩了掩鼻子,又后退着躲了两步,离得儿子远些,免得被儿子一身臭汗呛着了。 陈新泉举高手臂,凑着鼻子闻了闻。随后咧嘴一笑,转身去厨房旁边的隔间冲洗去了。 柳韵掩嘴笑起来。 谢秀和丈夫很快出门去了。不一会陈新泉冲洗完毕出来。 第159章 缺点啥 “嗒嗒嗒……” 院外有人敲门。 “石头,你在没在家中?” 是陈友水的声音。 陈新泉赶紧道:“进来吧,院门没上闩!” “石头,这天要下雨了。那些昨日打制的砖坯,要如何处置?” 陈友水满头大汗的出现在院子里。人还未站定,便喘着粗气大声询问。 “嘶,糟糕,我怎的把这件事忘记了。” 听到陈友水的提问,陈新泉一巴掌拍在额头上。 砖坯是用来做实验,准备烧制红砖用的。 同时也是为了清理鱼塘淤泥做的处理。若是昨天打制成型的砖坯被雨水淋了,一笔手工费便白出了。 “走,一块去黄牛背那地看看!” 陈新泉说着,抬腿往院外走。 陈友水跟在陈新泉身后,快速出了院子。 “友水叔,昨日一共打了多少块砖坯?” “昨日一天功夫,一共打了一千零六十块二四制的砖坯!” “我靠,这么多?” 陈新泉被陈友水报的数给惊到了。 “嗯,那淤泥塘原本就是以前扩建祠堂的时候,挖了粘土做青砖的地。只是当初那地挖得太深了,导致地面没肥种不了庄稼,才被村里荒废了。” 陈友水解释起来。 “另外,咱们制作的是二四尺寸的砖坯,不比四六制得土坯砖。制作起来要容易许多。” “难怪了,这么大一个塘,这么多年就没起到作用过。一直被荒废在那里,春夏养蚊子,秋冬便干涸了。” 听陈友水说起淤泥塘的来处,陈新泉高兴坏了,他笑着道:“这可算是便宜咱们了。友水叔,制作水车的竹子,你准备的如何了?” “嗯,已经按照你说的方法在制作大圆弧了。我大哥说这个法子能传家,让我小心了侍弄。我说得听你的。” 说到制作竹制水车,陈友水来了兴致。 “没事,你拿了去用就是。你与友春伯伯说,他若能拿这手艺换钱,便大胆的去做。我支持他。” “哦,对了。你二哥三哥怎么说,若是要留着制作竹制水车这门手艺,知道的人太多了可留不住。” “他俩被我爹赶出来打制砖坯了。我爹说,二嫂,三嫂嘴里没把门留不住事。有些事就别让他们掺和了。” “哈哈哈,你爹看得实在。” 陈新泉很认可陈达孝对陈友茂陈友松家里媳妇的评价。 “哦,你还请了谁来干活,昨日花去多少工钱?” “我爹把我三个姐姐和姐夫一块请回来干活,还有几个堂兄弟。总共二十个人。进出账目昨日晚饭后,我已经交给柳娘子了。一共用了七百三十文钱。” “嚯!友水叔威武,难怪这才一日功夫,便能打一千匹砖。原来你请来了这么多人帮忙干活!厉害!” 陈新泉扭头,向着陈友水竖了竖大拇指。 不一会,两人赶到黄牛背淤泥塘边上。 看着淤泥塘边上的平缓地面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两条码放整齐的砖坯,陈新泉心里很高兴。 他走到砖坯边上仔细看起来。 “嗳,这砖感觉有点不对劲呀!” 陈新泉看着米黄色的土坯砖,心里开始发毛。 这个样子的砖要如何做,才能让它们烧透了,并且形成红色的外观。 “怎么啦?有什么不对劲的?” 陈友水听陈新泉这么说,心里也有些紧张。 陈新泉用手托着下巴,摇头。 “这砖坯,干得很快呀!友水叔,你看这上面三层的砖坯都已经快干透了。” 陈新泉想不起来,眼前看到的砖坯具体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心里还没想到要如何使砖坯能被点燃,并自己燃烧起来。 若是用木炭做火源,他估计自己烧制的砖,成本得超过八文钱一块了。 若是那么高的成本,到马山乡去买青砖也用不了这么贵。 这些事说给陈友水听也解决不了什么问题。 他便转移话题,讨论起砖坯的干燥情况来。 “嗳,还真是呀!” 陈友水这时也发现了,码放在最上面几层的砖坯表面已经干涸了很多。 这时自村边方向远远的走来一群人影。 陈新泉问:“友水叔,你今日还派了工吗?” 陈友水点头道:“是呀,昨日淤泥塘里挖松散的泥土得把它们挑上池塘边上来。要不然,淋了雨,昨日挖松的淤泥便白干了,因而我便叫了人来做活。” 陈新泉看着砖坯思索起来。 过了一会,远处的人都走近了,陈新泉见,来人都是村里的叔伯。他笑着与大伙一一打招呼。 “友水叔,你这么办,我估摸着老天爷得午后才能下雨。你让叔伯们用手推车,把这些干涸了的砖坯,全帮我送到我家院子右边那大土窑中去。” 陈新泉数了数表面干涸的砖坯的数量,然后又吩咐道:“这些比较湿的砖坯,你弄些棕树衣盖起来。” 陈友水看看天色,知道陈新泉马上要去陈达广家读书了,便点头道:“行,我去安排。” 陈新泉看向自己家的方向又补充道:“你记得给叔伯们算工钱,至于价钱,你看着来,别亏待了他们。” 他在心里估算,从他身前的位置到他家院子边上的距离。 随后转头看向陈友水问道:“不知道,运送两块砖坯,给一文钱会不会有点少?” 陈友水也向着陈新泉家的方向,看了一会才道:“三块砖给一文钱,我估摸着叔伯们都能高兴半天。” 陈新泉点了点头道:“那行,你看着办就行,你也是股东,有一定的成本预算权。要叔伯们心里愿意便成。” 听陈新泉说自己也有一定的成本定价权,陈友水心里高兴坏了。他一直以为陈新泉说让他入股,只是说说而已。 因为到目前为止,他花出去了二两多银子。这些钱全是陈新泉给他的,他自己到目前为止还未出一文钱的资金。 “对了,这两日我太忙了。今日若是下雨,你这边开不了工,今日下午便早点到我家中来。我让韵姐姐写了一份合股契书。到时候你仔细看看,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也可以拿了契书去问我小叔公。” 陈新泉提醒陈友水道。 “哦,你真要写契书呀!” 陈友水心里乐坏了。 第160章 没烧熟 陈友水没想到陈新泉这么快就要与他签订合伙契书。 前天早上他在与里正三伯签署淤泥塘租赁契书的时候,三伯就与他几次三番强调契书的重要性。 现在听陈新泉说要他签合股办养鱼场的契书,他知道,自己养鱼的活稳了。 “当然要签,咱们可是明明白白算数,你辛辛苦苦干活,必须得有保障。” 陈新泉语气中肯的回道。 说完砖坯的事,辞别陈友水,陈新泉火急火燎的往家赶。 刚回到院子里,堂叔陈友湖便大声叫道:“石头,你可算回来了。赶紧帮我去看看,我那窑木炭。” 陈友湖在陈友河的指导下,在他家一块坡地里挖了一个土窑。 今天出炭了。 他这神态让陈新泉感觉事情不妙。 “大堂叔,你莫着急。我拿了书包这便与你走一趟。” 陈新泉急忙跨步走进院子。 柳韵已经把他的书包整理好,放在堂屋的桌子上。 “泉弟,你慢点走,这个饭团是娘让你,当做早饭吃的。你带着,路上边吃边走。” 柳韵跛着脚,从壁橱里拿出一个饭团。 “好嘞,谢谢姐姐。” 陈新泉把书包挎在肩膀上。转身走两步来到柳韵身边,接过柳韵手里的白米饭团。 “诶,这米饭团里有什么?” 陈新泉看到米饭团中有一块黄色的,与白米饭不一样颜色和形状的物什。 “自然是香脆鱼块了。还能是什么?” 柳韵在陈新泉肩头轻轻拍了一下答道。 “哦,定是姐姐给我弄的五香鱼肉饭团。” 陈新泉大喜,“谢谢姐姐。” “嗳,不对。” 看着鱼肉饭团,陈新泉微微一怔。 “怎么啦,泉弟,你不用担心鱼肉中有鱼刺。我选的都是鲤鱼鱼腹部位的鱼肉儿,理应不会有鱼刺的。” 柳韵道。 前天她看到泉弟给五丫夹了一块鱼腹位置的鱼肉。那鱼腹位置的鱼肉,果然没有鱼刺,她便想着给泉弟的饭团也添加上好吃的鱼肉。 听陈新泉说饭团有些不对劲,她以为陈新泉在担心鱼肉里有鱼刺,混在饭团里吃食不安全。 “哦,我知道了。我想到了。哈哈哈,我想到了!” 陈新泉却没有继续回答柳韵,而是忽然高兴的跳起来。 他一把抓住柳韵的双肩大声道:“姐姐,你真是我陈家的福星。谢谢姐姐。” 说完,陈新泉用力抱了抱柳韵,才转身向院子外跑去。 柳韵被陈新泉整的一愣一愣的。 在陈新泉家中待了那么久的日子。她今天还是第一次正面与陈新泉有肢体上的接触。 她一下子愣在原地,好一会她才想起,泉弟肯定是又想到了什么挣钱的点子,才会表现得这么兴奋。 一想到此,柳韵便高兴起来。这个泉弟从来就没有让人失望过。 他那个脑子是用什么做的?柳韵真搞不懂,他怎么会那么聪明。 陈友湖带着陈新泉去向父亲请假。 陈达广听说土窑烧出来的木炭出了问题,窑洞门口的木炭只烧成了小半截。 他心里也不安定起来。 于是,安排妻子去告知学屋里另外四人,今日推迟一个时辰上课。 然后,三人风风火火的赶往一里之外的斜山土窑查看情况。 陈友洋把土窑洞门口的木炭全搬了出来,摆放在以前看守庄稼时盖好的草棚中。 “怎的!没烧熟的木炭竟然有这么多?” 陈达广看到堆得三尺高的木炭着急的问。 “爹,你莫急,这就是看着多而已,其实没多少,估摸着就是一百一二十斤的样子。” 一直待在土窑边上等着陈新泉到来的陈友海安慰道。 “哦,那窑里面的木炭,都烧熟了没有?” 听小儿子这么回答,陈达广略微松了一口气,他更担心土窑里面的木炭,是否如窑洞门口的木炭一般,没有烧熟。 “窑洞里面的木炭烧是烧熟了。可就是感觉……感觉……” 陈友洋找不出词语来形容,窑洞里面木炭是什么状态。 陈达广听儿子说了两遍感觉,感觉不出来,便抬腿要往窑洞里走。 “小叔公,这地热的紧。你先别进去。我看看小堂叔拿出来的木炭是个什么情况再说!” 陈新泉赶紧叫住陈达广。天气炎热,此时窑洞里的温度肯定还没完全降下来。 陈达广进窑洞里去看情况,也看不出什么名堂。 与其让他到窑洞里去受一阵子热气,还不如让他在窑洞外边等着。 陈达广闻言,回头看向陈新泉。 “你先看看也成。友洋你去窑里在弄几支炭出来瞧瞧。” 陈达广点头答应。 陈新泉仔细看向堆放在草棚里的木炭。 木炭大约两尺长,有一截大约两寸长的位置已经乌黑。剩下的部分,隐隐约约保留着木材的黄色。 陈新泉抓起一根木材,仔细查看起来。 木材的一个面,全部黑了,但是只有上半部分两寸的位置是乌黑的。 这个乌黑的部分,应该是碳化成程度比较好的。 剩下的部分虽然已经黑得像炭了,可是明眼人一看便能看出来,这根东西还是木材,不是木炭。 “大堂叔,你另外选三根木炭出来给我看看,要选窑洞口不同部位的。” 陈新泉把手里的木材放下,开口让陈友湖给他找三支其他位置的木炭。 陈友湖依言在堆垛里找了三支炭,交到陈新泉身边。 看完陈友湖找出来的木炭,陈新泉颔首点头。 “小堂叔,把你手里拿着的木炭敲碎了看看!” 陈新泉看到陈友洋提了几支木炭从土窑里出来,开口说道。 陈友洋苦笑摇头。 “石头,这木炭我敲过了,三下五下的根本敲不动。” “里面虽然也都黑了,可就是看着不怎么上眼。” 陈新泉“哦”了一声说道:“竟然还有这事。你拿来我瞧瞧。” 陈友洋放下手里的木炭,转身拿来他敲开了的木炭给陈新泉查看。 陈新泉把碎木炭拿起来仔细查看,他看到敲开了的木炭中间部分,还有一些木材原有的纤维状痕迹。 “唉,这一窑木炭能卖给谢家四房的数量,估计不会超过装材量的三成。” 陈新泉心里叹息。 看到手里的木炭半熟不透的样子,陈新泉也有些担心起来。这第一窑木炭,很明显没有烧制成功。 他转头看向陈友湖道:“大堂叔咱们一块进去看看。” 陈友湖点头,拿了火把点燃,走进土窑洞口。 第161章 雨下 陈新泉仔细打量着土窑里摆放整齐的木炭,他用手指比了比木炭放置处的间隔距离,又找到窑洞门口的排气管道,伸出手比划着排气管道的宽度和距离。 慢慢的他心里有了一些思路。 在窑洞里待小半刻钟,陈新泉一身汗水把衣服都浸湿了,心里有了思路他才转身出来。 “小叔公,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回去之后,我给你写一份陈条。你得让两位叔叔去梅沙圩卖两斤粗盐回来。” 陈新泉在小叔公开口询问之前,提出需要陈友湖做一些准备事项。 “成,今日正好是梅沙圩集市。买粗盐也方便。” 陈达广点头。 陈新泉又补充道:“大堂叔,你们把木炭弄出来之后,能用的木炭便拿去交给谢家四房。剩下没烧熟的,不能用的木炭,你和小堂叔安排着,把它们送到我家院子外边那个大土窑里去。” “哦,若是,那个大些的土窑里面放不下这么多木炭,你直接放院外便成。” 陈新泉说着,又看向陈友洋道:“小堂叔,待木炭全部出完之后,你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我得看看窑里面的情况。你千万莫要动了窑里的窑墙和排气管道。” “嗯,好,我明白了。你放心吧,除了木炭之外,其他东西我一律不动它。” 陈友洋点头答应。 午时末,天空忽然狂风大作,不消片刻大雨倾盆而下。 梅沙圩赶集的人,似乎对雨水的到来早有预案。他们纷纷赶在雨水下来之前,离开集市,早早回家。 谢昌明看着饭庄大厅中悠闲吃食的少数几个客人,他们是梅沙圩做买卖的生意人。 难得今日集市收了一回早市,他们能正常时间点吃午饭。 狂风大雨下,门口出现一个高大健硕的身影。斗笠蓑衣遮挡下狂暴的风雨对他没有构成任何的影响。 待来人进了大堂,摘下斗笠露出一张俊俏的脸庞。 谢昌明见状,心中一惊。 他急忙与身边的掌柜告声抱歉,匆匆忙离开柜台走到来人身边。 “昌平,这么大的风雨,你怎么来了梅沙圩?” 谢昌平突然出现在悦来饭庄,把谢昌明吓了一跳。 他担心弟弟跑来悦来饭庄找他,会不会是雪盐的事儿出了纰漏。 “哥找个安静的地说话。” 谢昌平抖了抖蓑衣上的雨水,和声说道。 “嗯!跟我走吧。” 谢昌明点头,说着他走在前头转进了后院。 “这是我休息的房间。左右两边都还安稳,可以放心说话。” 带着弟弟到了自己休息的小隔间,谢昌明把小房间的门关上说道。 谢昌平也不解下身上的蓑衣,直接一屁股坐在了桌子旁的条凳上。 “谢江厉调到县衙班房当三捕头去了。” “啊!” 谢昌明正待要坐在弟弟对面,听得弟弟这么说,他惊得直接站起来。 “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六月初一的时候,他便已经在县衙班房值班了。” “这么大的事,长房这边也没派人来饭庄知会一声。这若要是梅氏那边的人,来饭庄寻事端。我们都不知道该去巡检司找谁来撑门面!” 谢昌明嘴里说着主家的不是,心里是真的开始慌了。 谢江厉是长房江字辈第四个男丁,也是长房江字辈男丁中,唯一一个带着童生功名身入籍胥厉籍的人。 谢江厉自十二年前,任职梅沙圩巡检司巡检员之后,在谢文元的帮衬下,他很快担任了梅沙圩巡检司副都头。 去年,谢江南考中举功名人之后,他又被迅速提拔为梅沙圩巡检司都头。直接掌管梅沙圩下十七个村庄的治安与赋税征收,可谓大权在握。 这才半年的功夫,谢江厉马上又升任为永兴县衙巡捕房三捕头。谢昌明不由得感叹起来,谢文元的政治能力实在不容小觑。 “集市这边的治安,目前由谢江运和梅向宣分管。” 谢昌平答道。 “所以,长房并不担心梅沙圩集市的局势。” 谢昌明皱起眉头来。 “谢江运升职了吗?怎么没有听到村里的风声?” 谢昌明疑惑不解,三房的人怎么会这么低调? 谢昌平摇头,叹口气说道:“没有。谢江运没有升职,只是暂时代理副都头的职务。” 谢昌明脑子一热,眼睛直愣愣的看向弟弟。 良久,谢昌平对着哥哥点了点头。 “是谢江西去找你谈了?还是谢文元去找你谈?” 谢昌明心里松了一口气,他放低了声音问道。 “他俩都找了我。” 谢昌平应道。 听到弟弟这么回答,谢昌明一屁股坐在他对面的条凳上。 良久,谢昌明再次将目光望向弟弟。 “你……” 谢昌明说了一个字,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我不知道,哥,我真的不知道?” 谢昌平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谢昌明移开目光,低低的问道:“他们给了你什么职务?” “巡检司副都头。” “啊!谢文元竟然如此大方。实属罕见!” 谢昌明大感意外。 谢文元竟然直接让给弟弟一个实权职务。 这事情透着太多的不寻常。 谢昌平摇头,低声说道:“谢江西告诉我,原本是要交给谢青塘的。可是,谢江南坚持要把副都头的职务留给我。谢文元只能答应。” “谢江西也赞同谢江南的意见。他还说,谢江厉能这么快升上去,幕后的最大助力是姐夫。若没有姐夫的驱灭青蛾虫害药方,谢江厉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有机会升到县衙去。所以,谢江西让我务必要答应他,出任梅沙圩巡检司第二副都头。” 谢昌明很惊讶,梅沙圩巡检司都头谢江厉这一次跳跃式的升职。居然,还有秀儿一家的功劳。 这么说,谢江南还是念着娘亲当年的乳母情分的。 “你,想听大哥的劝吗?” 谢昌明重新将目光移到弟弟的脸上。 闻言,谢昌平重重的点头。 他知道,这一次决定不但会改变他自己的人生轨迹,同时,也会改变谢家二房接下来十余年在梅沙圩的处境。 第162章 跑了 狂风夹着暴雨,一直下了一个多时辰,待到申时三刻暴雨方渐渐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 陈友河穿戴好雨具,想到鱼田里去看看。 去看看鱼田有没有因为暴雨,引起田内的水溢流。若是鱼田内的水溢流了,那田里的鱼儿便有可能跑到鱼田外面去,若是那样的话损失可就大了。 稻田里的青苗渐渐有要出穗的势头,这场雨来得很是时候,若是在晚两三天来。 稻田里五成以上的禾苗抽了穗,那个时候狂风暴雨一浇,势必冲散穗花上的花粉。 若真发生这样的情形,稻花授粉必定受到巨大的影响。 “友河,今日可能捞不了鱼了。这大暴雨下那么久,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样子。你穿戴好雨具是要去何处?” 谢秀儿在寻思,这种天气下她还能不能,如期为悦来饭庄送上明日的鱼肉。 “我去稻田里看看,若是雨势再小些。还是可以弄几条鱼儿上来。你待在家里看着丫头们。” 陈友河说完,将斗笠往头上一戴,抬腿走进了雨中。 谢秀儿望着院子里飘飘洒洒的水珠,心里想着,儿子在小叔的学屋里不知道会不会淋着雨。 两刻钟之后,雨势渐渐变成时断时续的阵雨。 许三千冒着雨如期出现在陈友河家院子外。 谢秀儿把许三千迎进屋里。 许三千:“弟妹,实在是抱歉,这大雨滂沱的也没让你清闲一下。” 许三千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叠东西。 “嗳,可不好这么说。这可是一直劳烦你每日一趟赶来我家中拿汤药。” 谢秀儿客气的回话。 “诺,这是马山乡李家大少爷给的汤药费用。” 许三千把手里的银票递到谢秀儿手里。 “李家三位病人服用了三日汤药,今日一早身子好了许多。” 许三千不等谢秀儿回话抢先解释。 “李家大少爷告诉我,昨天夜里病人服用了一剂汤药之后,一直到今日辰时只有年纪最小的病人,出现了一次轻微的寒热症。” “这是他给的汤药费用。你先收着,他说待病人完全康复之后,他另有重谢。” 许三千不等谢秀儿拒绝,直接把手里的银票塞进谢秀儿的手里。 谢秀儿低头,看了看手里厚厚的一叠银票。她展开票面看起来。 “呀!” “这!” 谢秀儿看到银票的数目,吓了一跳。 “这可使不得……” 她急忙把银票重新塞回许三千手里。 “太多了,许掌柜这么多钱我可不敢收。” 谢秀儿把银票塞进许三千手里说道:“我去给你拿汤药。你把银票给李少爷退回去!” 见谢秀儿这般拒绝,许三千只能无奈摇头。 他有点后悔,现在直接把银票交给谢秀儿了。 若是,陈新泉在家他应该不会拒绝,全部银票,多少会收下一些。 很快,谢秀儿自厨房拿了刚煮好不久的黄花蒿汤药出来。 “许掌柜,您稍等。” 柳韵自闺房中出来。她听到了许三千来家中的声音。便自房中出来,此时见许三千拿了竹筒子,她便急忙叫住许三千。 “柳姑娘有事?” 许三千接过谢秀儿手里的竹筒子。正要开口劝一劝谢秀,希望她多少收一些钱,要不然李家少爷指定会以为,谢秀看不起人家。 忽听得柳姑娘的唤声,他便问道。 “是这样的,泉弟猜到许掌柜的今日来家中,定会急着赶回梅沙圩去。他有些物件需要你帮着采买。” 柳韵说着,将手里的纸张交给许三千。 “这是需要采购物资的清单。泉弟说,待需要置办的物件价格探听清楚之后,您给列一个清单,他过目之后再给您费用。” 许三千闻言心里一喜。 手里这三百两银票有用处了。 “那成,我先带着单子回去看看。明日便把所需物资的价格探听清楚。” 许三千将单子揣进怀里,又向谢秀儿拱拱手道:“弟妹,今日便不叨扰了。李家的人还在我铺子里还等着这汤药。” 谢秀儿道:“许掌柜的客气了。今日大雨的缘故,我家中还未来的及从稻田中捞回鱼儿。因此,到此时也还未曾烹饪香脆鱼块,若不然,定要留许掌柜吃了香脆鱼块在让你离开。” 提起香脆鱼块,许三千止不住咽了咽口水。 他昨天午饭吃过隔夜的香脆鱼块之后,发现隔夜的香脆比现炸现吃的香脆鱼口感上差了许多。 他非常喜欢现炸现吃的口感,昨天下午,他还特意等着谢秀儿的香脆鱼块出锅之后才离开。 如此一来,弄得李从钰在他家铺子里急的团团转。 今天看来是没有口福了。 “弟妹客气了,今日大雨,李家少爷担心雨天路滑便需要提前回马山乡。我告辞了!” 许三千说完转身走了。 留下谢秀儿心事重重起来。 不多时,院外又有人敲门。 谢秀儿道:“进来吧!院门没上栓。” “咿呀!” 院门被推开,谢昌明与谢昌平一前一后走进院子。 “哥!小弟!” 谢秀看着摘下斗笠的两人,惊呼出声。 谢昌平笑着叫道:“大姐!” “诶!来来来,快进来坐。” 谢秀儿急忙招呼大哥和弟弟进里屋坐。 陈友河看着雨水从田里往田埂边涌,一颗心紧张的不行。 走近了,他看到田埂上面,有鱼正在田埂上挣扎着往别人家田里游。 他加快速度靠近去,随后甩起一脚踢过去,把田埂上的鱼踢回自己稻田里。 田埂边上,还在不断向外溢水,他转身跑到稻田出水口位置。 慌忙拔起插在出水口处的竹编塞板。然后,对着出水口上的堆泥,猛的踹几脚。 随着脚起脚落,稻田出水口的缺口处迅速流出巨大的水帘。 看到稻田出水口位置的堆泥,被大水冲走,陈友河才把手里抓着的竹编塞子重新插回出水口。 弄好稻田里的出水口,他转身跑到弟弟稻田边上查看情况。 陈友海家稻田里溢流的情况,相比好许多只在稻田出水口处三五尺宽的位置有溢水。 陈友河如法炮制,把弟弟家的稻田出水口放深放宽。 “唉,也不知道跑了多少鱼儿。看来稻田养鱼儿,真不是什么好主意。” 没有合理的泄洪道,稻田养鱼根本就行不通。 “难怪,老爹急着要把田里的鱼儿处置了。” 陈友河转身往家走。 他得回去拿鱼网和木桶。 今日不捞几条鱼儿回家,他心里觉得可惜。 当然,他更担心夜里,再下一场暴雨,把田里的鱼儿全冲跑了。 第163章 两人 六月初五,陈新泉没有出去晨跑。老天爷见他跑步初见成效,有意让他歇息一天。雨水没有离去,只是时断时续,一会来一阵暴雨,一会来一阵小雨。 天还未亮他便起床了。 为了兑现自己的承诺,他真的在堂屋里提笔书写谢道韫的《拟嵇中散咏松诗》。 陈友河出得卧房,看到儿子把桌子放到堂屋门口光亮处提笔写字。心里高兴的不得了。 “爹,你过来。我有事与你说。” 陈新泉见父亲出来,悄声说道。 “干啥!” 陈友河寻思着,儿子这悄悄摸摸的样子很不对劲。 “爹,你今日抽时间去一趟桐江村我外公家。” 陈新泉一边说,一边从怀里往外掏东西。 “去桐江村做甚?” 陈友河问。 “你帮我把这个信封交给外婆,让我外婆交给小舅。” 陈新泉将手里厚厚的信封塞到父亲手里,又道:“这事,你万不可被第四个人知晓。” 陈友河一愣,问道:“为何?” “昨天下午大舅和小舅一块来家中,两位舅舅可有曾对爹说啥事?” 陈新泉不答父亲的话,反问道。 “未曾说何事。昨夜我也曾经问你娘,她亦未曾说你两个舅舅有何事来家中。” 陈友河皱着眉头回答。 “这不就得了。您拿着信封帮我交给外婆便成。” 陈友河想推脱,今日若是不下雨的话,他得去梅沙圩查看铺子的装修情况。 若是下雨,他更愁出门。 “爹,你去吧。若是我猜得不错,定是小舅舅遇到困难事儿了。你把东西拿去给他,指定能帮他一把。” 陈新泉也搞不懂,昨天小舅为何会冒雨与大舅一同来一趟自己家中。 他只是猜测,小舅或许需要一些银钱的帮衬。 于是,他决定把自己手里所有的现金都拿出来,准备让父亲带去给小舅舅。 听儿子这么说,陈友河不以为意。 他自己好日子才没过几天,也没实力帮衬小舅子。 再说了,小舅子十五岁便离家去衡州府服兵役。他对小舅子没多少交集,也就不会想着主动去帮衬他做何事。 不过,见儿子这么关心小舅子,他也只好答应。 “行吧,我尽量抽时间去一趟。你那鱼塘弄得如何了。昨天那场暴雨下来,咱田里的鱼儿,也不知还剩下多少?” 昨天陈友河已经把稻田里鱼儿跑了不少的事儿,说给儿子听了。 陈新泉听后告诉他,养鱼的地和人他都已经找好了。以后,不用在稻田中养鱼儿。 “还没那么快。得打制一些器具。这事您先别掺和,等圩里的铺子弄好了,您再回来看看能不能帮忙弄一下。” 陈新泉不想让父亲太劳累,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便尽量不让父亲操心。 “那成,我把圩里的铺子弄好了,再去看看你要打制的那些新奇物件。” 陈友河把信封揣进怀里。 “爹,下午若是不去圩里,你去斜山坡帮着友湖堂叔装装柴火。” “哎呀,我怎的把这事给忘了,昨日友湖那窑木炭出炭了吧?” 陈友河问。 “嗯!出炭了!” 陈新泉答应一声,接着把陈友湖土窑烧炭不太成功的情况说了一下。 陈友河听后挠着头说道:“不至于吧!怎么会差距那么大?” “那土窑是我手把手教他们俩挖的。虽然,窑体比咱们院子边上的小土窑大了些许,却比咱们院子旁边的大土窑,要小了许多。” 听儿子说道堂弟烧制的第一窑炭不成功,陈友河也搞不懂,为什么他挖出来的第一个土窑能烧熟木炭,而有了经验之后挖的第二个土窑却烧不熟木炭。 现在,挖第三个土窑烧出来的第一窑木炭,也是成炭的少,不成炭的多。 对于,陈友湖那个新土窑的问题,陈友河心里一点处理的办法都没有。 陈新泉要拉着父亲走到厨房里去说话。 “爹这些事,我咱们到厨房去说,别吵着娘亲睡觉了。” 陈友河便拿了斗笠和儿子一块进了厨房。 这场雨断断续续下了三天。 雨水落下之后,天气回归凉爽。 蚊香的出货量大幅下降,许三千也多出了空闲时间。他抽空便会到谢秀的铺子里监督装修进度。 初九这日下午,许三千带了一个人来谢秀的铺子里。 “弟妹忙着呢?” 人还未进到铺子里,许三千先传到了谢秀儿耳里。 他见谢秀在铺子内打扫,他心中大喜。 “铺内装饰已经处置完毕,这是在打扫卫生,准备入场起灶了?” 许三千大问道。 谢秀儿把手里的扫帚收起来,转身看向进铺子的许三千笑着道:“已经弄得差不多了,上午木工已经做完。我便搞一下铺子里的卫生,明日将器具采购好,便可以先来铺子里暖暖灶台。” 谢秀看向许三千身后跟着的华服少年,眉头微微一皱。 许三千见状笑着解释道:“弟妹,这位便是马山乡李家李大少爷李从钰。” 许三千说着,回身向李从钰介绍。 “李少,这么便是举人谢江南义妹陈谢氏。” “夫人有礼了,小子不请自来还,望夫人莫要见怪。” 李从钰微微拱手见礼。 谢秀见李从钰身穿长衫,猜测对方是有功名之人。又想到许三千向对方介绍自己时,先报了举人谢江南的名儿。 她心忖,对方可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李公子客气了,民妇不敢当夫人之名。李公子寻了许掌柜来,想必是为了治疗打摆子病症的汤药之事?” 谢秀谦和回礼,却直接询问李从钰的来意。 她一个草民家中的妇道人家,与有功名之人打交道处处都被人压低一头,因而她并不喜与功名之人交谈。 “夫人过谦了,小子前来铺子里拜访,确实是为了汤药之事,不过,并不是夫人想的那样。” 李从钰把手里提着的礼物往铺子里的柜台上放好,然后回身对谢秀说道:“今日过来实在是要向夫人表达谢意。” “小子家中病患,经过大夫复诊已经确认无甚大碍。这日几,有劳夫人每日为家中弟弟妹妹熬煮汤药,心内感激。” 李从钰的这番做态让许三千大跌眼镜。 这样的李从钰,与他印象中的李从钰判若两人。 第164章 质问 李从钰面对谢秀儿的态度不可谓不谦逊。 这事透着些许古怪。 谢秀儿听说病人已经无甚大碍,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她正要客气的回应一句,却听得李从钰继续说道:“前几日,我托许掌柜带上谢仪,夫人并未接受,小子大感失礼。实不相瞒,小子之前曾经向许掌柜提出,想要前往沙洲村拜访夫人与陈先生。当时,许掌柜的答复小子,夫人家中公子不喜见小子。故小子未曾前去沙洲村拜访陈先生与夫人。” 李从钰说着,看向许三千。 许三千闻言,点头表示确有其事。 李从钰接着说:“今日下午,小子便要返回青松书院读书。因此,特意来向夫人表示感谢。另外,小子听说夫人家中,年内或许需要置办一些砖瓦。” 李从钰说着,从怀里拿出一张纸。 “这里是十万块青砖与十二万块瓦片的单据,家父以行价四成的售价开具的票据。若夫人有意采买砖瓦物资,拿了此单据去马山乡砖瓦厂采买便是。” “这!李公子如此大礼……” 谢秀正要婉拒,却被李从钰打断:“夫人若觉得此谢礼过重,小子实在不知如何回复父亲。还请夫人勿要拒绝。” 谢秀看向许三千,许三千笑着向谢秀点头。 谢秀心想砖瓦行价四成的价格已经低于成本价了,看来对方是存了与自家结交的心思。 本着生意人以和为贵,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的想法,她只好接下。 “哎哟,这才弄好装修就有客人上门了。可真是不错呢?” 谢秀还未将李从钰手里的单据接下。 一个清脆稚嫩的女孩声音,在铺子门口响起。 “秀姑姑,你这铺子今日便开张了吗?我是不是来晚了?” 穿着一身短装打扮的谢婉瑜,一步跨进铺子里。 她身后跟着谢家四房长随谢一根和谢青苗。 谢秀看向闪着水汪汪大眼睛的谢婉瑜,又看向她身后手里提着满满物资的谢一更与谢青苗。 “瑜……” 谢秀想叫瑜姐儿,忽然想起李从钰还在,便硬生生的把到嘴边的瑜姐儿三个字咽了回去。 “婉瑜何故来了,我这铺子还未曾营业。” 谢秀将李从钰递在手里的单据收下,又看向谢婉瑜身后的谢一更与谢青苗。 “见过两位族兄。” 谢秀向两人微微一福。 谢一更谢青苗向着谢秀回以微笑。 “哦,那便正好。我买了些器具当贺礼,希望秀姑姑能用得上。” 谢婉瑜急忙向谢一更与谢青苗招手,示意他们将手里提着的锅碗瓢盆往铺子里放。 “哎!你……” 谢秀有一瞬的荒神。 谢婉瑜上前一步拦住谢秀,陪笑道:“秀姑姑,我听昌明伯伯说,你家弄的那香脆鱼块,刚出锅时的口味比之悦来饭庄里贩卖的鱼块好吃十倍不止。秀姑姑明日若是铺子开业,定要给我备上一份。我可喜欢吃了。” 谢婉瑜说着,咽了咽口水,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呀眨的。 谢秀见她小模小样的贪吃神态,心里一下子就柔和起来。 李从钰见来人与谢秀儿异常熟络,他不认识谢婉瑜,却认识谢婉瑜身后的谢一更。 又见谢婉瑜五官与举人谢江南神似,心里猜测此女孩应该是谢江南的女儿。 他心里对自己礼贤下士,来到民妇商铺里表达谢意的举动更加满意。 “看来谢江南对此妇人是很关注的。日后还得偶尔来此采买些吃食。让对方保持一点正面象象才是。” 见谢秀收下自己送来的谢礼,李家钰想着自己还要赶三十几里路程去往县城便说道:“夫人有客到访,小子不便叨扰,这便告辞了。” 李从钰说着,向谢秀拱手行礼。 谢秀只能舍下谢婉瑜回礼道:“李公子有礼了,李公子慢走。” “等等,那什么李童生,对就是你。” 李从钰正待完转身出门,却被谢婉瑜忽然叫住。 他微微愣神之后,向着谢婉瑜行礼说道:“小姐是在叫小子?” “对,就是你。我听含香书铺的人说,你花八两银子买了一本,我父亲五年前读过并注释的论语集。不知是否有此事?” 谢婉瑜语气有些蛮狠,这和她一向温柔的性格格格不入。 “确有此事!” 李从钰大方认下。 他对谢婉瑜冷冰冰与自己说话的口吻相当不满。 “李童生若是想买我父亲读过的书籍或注释,可去县城红袖书铺购买。” 谢婉瑜盯着李从钰的眼睛说道:“若是,李童生还以如此高的书价购买家父注释过的书籍。小女子说不得,要请伯父去马山乡给李童生添点堵。” “谢小姐此话是何意,莫非,小子志愿出钱购买谢举人的注释还有错了?” 李从钰面上露出恼怒之色。 “哼!” 谢婉瑜冷哼一声。 “你若真想拜读我父亲所作的注释,何必跑来梅沙圩采买。” 谢婉瑜一边说,一边走到许三千身边,接着说:“敢问许掌柜!你可知道,在什么时候物价会非正常猛涨,快速的猛涨吗?” “嘶……” 听闻谢婉瑜这么问,许三千大吸一口凉气。 “这,当然是有人在炒作囤积居奇,又或者是在制造舆论,引导人们关注,从而引起物资短缺的现象。” 许三千很快回答了谢婉瑜的提问。 “哼!所以,若李童生是无意为之、无心为之此事,我便当此事从未曾发生过。若是,日后我父亲的着述还有此等情形发生。李童生不要怪我们有同乡之宜,我谢家也绝不手软。” “不!不可能?” 李从钰忽然醒悟过来,他脸色大变,眼睛直勾勾的看向谢婉瑜说道:“小姐此言,当真是有人在做局要陷害谢举人?” 李从钰毕竟是商贾世家出身,对于谢婉瑜和许三千的对话,那是一点就通。 “是与不是,这段时间以来我父亲的手书和字画的价格不是已经一目了然了吗?” 谢婉瑜反问。 “自圣人下旨嘉奖我谢家到今日,时间过去方十余日。我父亲的字画读书集注作品的价格便几倍翻涨。这事情不是透着古怪吗?” “而你,在我父亲接到圣人旨意之后第四日便做出此等举动,你不觉得我应该首先拿你是问吗?” 谢婉瑜说话的语气愈发寒冷。 李从钰脸色忽然苍白,他张嘴道:“我……我……非我本意!” 第165章 容易上火 送走李从钰和许三千,谢婉瑜却没有急着要离开的打算。 谢秀本欲接着打扫铺子,奈何谢婉瑜跟在她身边。 她只好停下手里的活。 “瑜姐儿,你还是先行离开吧,我还要打扫铺子里的卫生。实在不方便待客。” 谢秀直接下逐客令。 她没空陪着谢家四房三小姐。 “秀姑姑莫急,今日我来铺子里寻你,除了要给你送上贺礼之外,还有一事要告知与你。” 谢婉瑜找了个位置坐着。 谢秀儿想到谢婉瑜送过来的那些锅具和烹饪器具,怎么着人家一片心意到了,自己也不能冷落人家。只好在谢婉瑜对面的凳子上坐下。 “瑜姐儿有事便说来我听听。” 谢婉瑜笑着道:“街对面的铺子是我们四房的。前天,我听说了秀姑姑会一手绝好的烹制手艺,便在悦来饭庄点了一盘香脆鱼块尝一尝。” 谢婉瑜一边说着,一边抬头看向铺子外面。 “那香脆鱼块的确美味,只不过……” 说到此处,谢婉瑜忽然不说话了。 谢秀不知道她葫芦里装了什么药。 她也是首次听说,街对面的铺子是谢家四房的。 虽然,心里有些许芥蒂,但这事并不妨碍她买鱼块儿做生意。不过,谢婉瑜第二句话涉及到对她家香脆鱼块的评价,她不得不做做样子。 “不过什么?瑜姐儿有什么要说的,不妨直言?” “不过,我多吃了两餐香脆鱼块之后,便发现自己上火了。我寻思秀姑姑弄的鱼块是用油炸的食物。想必比较容易引起上火。” “于是,我又托悦来饭庄的伙计,帮忙打听来饭庄吃饭食的客人,他们是否有相关上火的情形。铺子里的伙计说,确实有客人反应,吃了香脆鱼块之后容易上火。” 说到此处,谢婉瑜微笑着看向谢秀。 谢秀神色淡淡的回道:“确实会有这样的情况。一般人只要停止个两三日时间不吃香脆鱼块,上火的情况便能好转。” 谢秀并没有觉得小姑娘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事。 她在给悦来饭庄送鱼肉的第二天,便被大哥提醒过相关的情形。 当天回家后她便询问儿子,这等情况要如何处置。 儿子只说比较难办,不过有法子解决。 只是,后来她和丈夫因为其他事儿绊住了,便将此事给遗忘了。 这会被谢婉瑜提起,她心想今日回家,定要问问儿子寻到解决此事儿的法子。 要不然,她新铺子开业,每天若还是三十几个客人采买香脆鱼块,她卖鱼肉的收入,也只能给铺子的房东挣钱了。 “看来秀姑姑已经认识到相关情况。不知道秀姑姑有没有注意到,你们烹饪的香脆鱼块的销量?多日来鱼块一直保持在十二到十五斤上下的量,或许,此事与香脆鱼块比较容易引起食用之人上火,有一定的关系。” 谢婉瑜见谢秀承认了香脆鱼块的缺点,也直接提出自己的看法。 谢秀儿点头。 这事,她儿子已经与她解释过。 当时,因为家中养殖的鱼儿数量有限,每日销售二十来条鱼儿,正好可以支持到月底。 她和大哥才没有急着想法子解决香脆鱼块容易引起上火的问题。 “秀姑姑果然是明白人。昨日,我已经寻到了解决食用了香脆鱼块之后,容易引起上火的问题。” 谢婉瑜觉得谢秀其实很好说话,只要不是与她说谢家四房的事儿。谢秀还是很和气的。 “瑜姐儿聪慧,瑜姐儿这时来寻我,不知是要如何?是要我出钱将瑜姐儿想到的法子买下来吗?” 谢秀脑子转的飞快。 只要是不让自己教出制作香脆鱼块的法子,谢秀觉得还是可以与谢婉瑜谈一谈。 “秀姑姑说笑了。昨日,我已经寻爷爷把对面的铺子收了回来。明、后日,我娘亲便要在您铺子对面左上手第三间铺子,开一家凉茶铺。待秀姑姑家的铺子开业了,我家的凉茶铺子便也要开业。” 谢秀被谢婉瑜这句话惊了一下。 凉茶, 凉茶这东西,她当然知道。 前几日,天气炎热之时,她家石头还弄了一堆夏枯草、桑树叶,车前草之类的野草煮了好几锅汤药,给她和丈夫喝下。 当时儿子说,那是啥解暑降温的汤药,谢秀儿才忍着苦涩喝了几次。 喝下那汤药之后,当时整个人确实感觉精神不少。 这会听到谢婉瑜如此说,她惊的自椅子上站起来。 原来,解决食用香脆鱼块容易引起上火的问题,如此简单。 她想想自己实在是大意了。 “你……” 谢秀觉得谢婉瑜忽然在自己铺子对面开凉茶铺,透露着一些不寻常。 只是,一时之间她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秀姑姑莫要生气,我这也是看好了秀姑姑烹饪的鱼肉才有此决定,还希望秀姑姑莫要生气。” 谢婉瑜的姿态摆的有点低。 谢秀感觉越来越不对劲。 “不过,若是因为我对面开了凉茶铺子,使得秀姑姑家烹饪的鱼肉销量大涨。还望秀姑姑给瑜儿一点面子,在我娘亲面前说话时能亲和一些,莫要让爹爹丢了面子。” 谢秀明白了,谢婉瑜今天来寻她,为的是日后林氏出现时,自己能给对方一点好脸。 她想到谢婉瑜这么做,也算是间接帮助她增加鱼肉的销量。 心里便同意了谢婉瑜的说法。 “瑜姐儿多虑了,我与你娘亲素未谋面,她既然是我三哥的夫人,我又怎会不知礼数,冲撞了三嫂。” “如此甚好!婉瑜多谢秀姑姑。婉瑜这便告辞了,后日,我娘亲的凉茶铺子便要开张营业,婉瑜还有些许事物待处理,这便告辞了。” 谢婉瑜见谢秀答应了,心里开心得不得了。说着她对着谢秀行礼告辞。 谢秀心里总觉得这件事情里透着古怪。 以林氏和谢婉瑜的身份,她们居然还要出门来,开铺子经营生意。 谢秀想不透,或许一会可以问一问大哥,看看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 第166章 骤变 六月初九日巳时,江南东路,河北东路,河北西路,京兆府发生天狗食日。 一时之间,天下震动。 江南道北部江南东路十三府,河北东路十一府持续六十余日滴雨未下。百姓衣食无着。 福建路,江南西路,湖广道荆湖南路,广南东路,持续数日暴雨至部分州府洪水泛滥,百姓流离失所。 连续几日,旱灾,洪涝灾害的折子如纸片一般飞向大宁宫。 衡州府知府刘绪用,因为两日前桂阳县三十名士绅,联名举告桂阳监监知萧承送侵占民田,抢掠民财之事烦心不已。 湖广道荆湖南路监察御史,谭用辞一大早便来到府衙,询问桂阳监士绅所述之事,衡州府是否知晓,需不需要与谭御史一同前往桂阳监查看民情。 刘绪用本因衡州衡阳县附近水患之事操劳两日。 哪里有心思,与谭用辞一同前往桂阳监。 “为何最近两日,吃食如此难以下咽?” 刘绪用把筷子在餐盘上翻了翻,感觉实在没有多少食欲。 “回老爷,前几日潇水暴涨,河水把衡阳县盐库给泡了。这几日,世面上除了部分盐印引大户,还有部分现盐存货。府库和衡阳县盐仓已经没有干净的食盐。” 管家刘忠低声回答。 “至于青盐与雪盐,已经两日有价无市。咱们府上,前日便已经没有青盐存货。因而…” 刘绪用养尊处优多年,对于吃食也格外讲究。 衡阳县境内生产的粗盐,他早十几年前就不食用了。 今日,忽然重新食用粗盐烹饪的食物,实在难以下咽。 “去厨房给我弄一盘甜点来。这东西哪里吃得下!” 刘绪用皱眉瞪了刘忠一眼。 刘忠被刘绪用不满的眼神弄得心里一慌,赶紧应声道:“是。我这就去,您稍等!” 盐仓被水淹了,接下来几日天气若不快速放晴,衡州府附近几个县必定会出现盐价暴涨的情形。 刘绪用心里又多了一件烦心事。 有下人来报,师爷孙博文求见。 “快快让孙先生进来。” 刘绪用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下人赶紧下去通传。 稍待片刻,孙博文带着一个年轻人出现在刘绪用身前。 “见过东翁!” 孙博文鞠躬见礼。 “学生谢江南拜见府尊!” 谢江南对着刘绪用深鞠一躬。 刘绪用看看孙博文,又看看谢江南他心下好奇。 孙博文这个时候带着谢江南来见他,是什么意思? 虽然说,今日一早衡阳县城附近已经没有明显下雨的情况。 可是,眼下衡州府还有许多地方在遭受洪水的侵蚀,他哪里有心思会见一个年轻举人。 “博文,你这个时候将谢举人带来见我,可是有什么难办之事?” 刘绪用没有心思绕弯子。 一年之内,他已经见过谢江南四次,对于此子他已经有一定的熟识,说起话来就没那么官方。 “东翁,不知你这几日有否处理衡阳县的公务?” 孙博文每日都会把衡州府比较紧急的事物,整理好之后放到刘绪用书房的醒目位置。 只不过,自初五日上午,衡阳县城附近水患突起,刘绪用便开始在县城与县衙、府衙三地来回奔波,从而没有时间坐下来查看公文。 “这两日在城池附近安置灾民,没抽身查看公文。文博,你有何事尽可说。” 刘绪用用力揉了揉眉心。 “东翁,自昨日早上起,府城里的食盐已经涨到了每两三百八十文,粮价也涨到每斤一百一十文。” 孙博文说着,眼睛看向刘绪用,他见刘绪用脸上没什么表情,他才继续说道:“城外灾民大量涌进府城,给府城粮食带来了巨大压力。虽然,前天申时二刻府库便开仓赈灾济民,粮价得以控制。但是……” “但是……由于衡州府县盐仓被大水浸没,咱们没有食盐供应。市面上食盐价格已经失控了。” 刘绪用到这时明白孙博文带谢江南来见他的用意了。 “这事,你有什么好的意见?” 刘绪用缓了缓出言问道。 “东翁,谢举人数日前被圣上嘉奖获得每月百斤盐引的贩卖权。他于六月初二日在衡阳县盐仓提了百斤粗盐。” “原本已经装船,准备贩运至永兴县及安仁县进行贩卖。奈何遇上大雨,粗盐便被迫停放在衡州码头。” “哦!润文此来见我,定是有意为我解忧!” 刘绪用看向谢江南。 谢江南字润文。 刘绪用称谢江南润文本是客气称呼。 “学生确实有一策,或许可暂时缓解府城中快速上涨的盐价。” 谢江南谦虚回答。 “你且说来听听!” 刘绪用对这个永兴县最近二十多年来出的第一个举人,是非常赏识的。 上一次,他敬献了驱灭青蛾虫害的药方,同时还免费赠送三千余斤驱灭青蛾虫害的药物,给衡州府衙调配。 使得他在杀灭青蛾虫害事件中,获得了衡州府附近乡绅的称颂,也因此受到皇上的嘉奖。 今日他又来为自己排忧解难,刘绪用对谢江南的感观愈发好了。 “学生的意思是,咱们这样操办……” 谢江南缓缓解说他的策略。 半刻钟之后,刘绪用猛的一拍桌子大声道:“好,就这么办。走走走,去前堂升堂理事。” 刘绪用异常兴奋的率先起身,直接往府衙前堂疾步行去。 谢江南抬头看向孙博文,随后对着孙博文拱手称谢。 谢江南离开衡州府衙时脚步异常轻松。 还未回到家中,书童墨香急切找到他。 “老爷,有桂阳监的消息传来。” 谢江南道:“何事?” “奖中猺洞初五日趁着大雨派出数百猺人下山,把桂阳监一个卫所给抢了,据说官军死了百余人,大批军械被劫掠。” “啊!” 谢江南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 “消息来源可信否?” 谢江南反问墨香。 “军方已经封锁了消息。小人是从来衡州府告状的商贾处探听到的。小人不太确信消息是否属实。” 墨香低声回道。 谢江南赶紧回家,若此事是真,接下来可能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他需要有一个得力助手来衡州府帮忙。 同时,他也需要尽快将消息传回去,尽早让二叔谢文元和父亲谢文山知晓桂阳监的动态,以便家中及时做出部署。 即使此事为讹传,桂阳监的军事管制也必将更加严厉。 家族中的生意,应该尽量有选择性的避免前往桂阳县附近。 第167章 涨价 六月初十日许三千给陈新泉的信,为他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在大布乡与郴县交界的地方,因为大雨侵蚀致使山体滑坡,断裂之后的山体,发现了品质不好的石泥炭。 看到许三千的来信,陈新泉急急忙忙的放下书包,向着陈三根家而去。 “石头,你找我何事?” 陈三根刚把拉车的老牛梳理一番,又给老牛喂食了精粮。 “三根爷爷,你带我跑一趟梅沙圩吧?我有急事,要去一趟梅沙圩。” 陈新泉手里拿了一枚碎银子,他走近了,把银子交给陈三根。 “已经酉时三刻了,时间不早了,你要去梅沙圩做甚?” 陈三根没有接他手里的碎银子。 “我去梅沙圩寻许掌柜有急事。三根爷爷您就帮帮我吧!” 陈新泉一脸委屈的神态,眼看着就要哭鼻子。 “明日,你爹娘要租用我的早班牛车,卯时二刻便要去梅沙圩,你这个时候去梅沙圩,我如何能放心。你让你爹娘来与我说,方能租用了我的车去梅沙圩。” 陈三根可不吃他这一套。这小子的狡猾劲,陈三根是见识过的。 “这……” 陈新泉忽然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应该先告诉父母自己要连夜去梅沙圩见许三千。 若是父母见不到自己的人,迟了必然会着急找人。 想到此处,他只好无精打采的往回走。 回到家中,陈友河在厨房弄晚饭。 谢秀儿整理着明日赶圩时要用的物品。 “姐姐明日需要去集市吗?” 陈新泉问娘亲。 “韵儿去集市做甚,家中还有两个娃娃需要照看。你又要读书,新如和五丫谁人照顾?” 谢秀反问道。 “娘,明日我也去集市吧。” 陈新泉说。 “你小叔公给你放假了吗?你若要去集市,我和你爹也不会阻着你。” 谢秀道。 “好吧?我去向小叔公请假!” 听娘亲这般说,陈新泉知道明天能不能去集市,还得首先过先生陈达广那一关。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请到假,他低着头往院外走。 正要走到院门口,院外陈友洋急急忙忙跑来。 “石头,走!跟我看看响炭去。” 陈友洋很兴奋。 陈新泉心想,这应该是斜山那土窑,烧制的第三窑木炭了。 “小堂叔,今日便出炭了吗?” 陈新泉问。 “嗯,中午便打开了窑门洞。本来想着直接出炭的。可是,因为田里稻子抽穗已经有两日,稻田中的水也还没完全排空,下午抽空去处理稻田里的活了。” “我娘说窑里边热,让我们晚点再弄窑里的事,最好,晚上天气凉爽的时候在弄。” 陈友洋解释一遍。 陈新泉点头表示明白。 陈友河准备了五十条鱼儿,申时后他便开始侍弄,到此时鱼儿已经被处置得差不多了。 家里的小土窑里,被陈新泉神奇的弄出了冰块。 是的冰块。 神奇的冰块,只不过,谢秀和陈友河都没有对外讲述。 杀好的鱼儿,也被直接放进了小土窑的冰窖里。 如今,院里的鱼槽中只剩下三五条精力旺盛的鱼儿。 “秀,咱们还是得听儿子的。弄一些猪肉来烹饪五香肉。” 陈友河叫住妻子。 “又怎的了?” “我听许掌柜说,那制冰用的硝石可贵了。以前,买一百斤硝石最少需要十两银子,现如今似乎便宜了一些。但是,价格也非常昂贵。” 陈友河解释。 “啊!那么贵。” 谢秀不知道儿子是怎么制出冰块的。她只是觉得儿子很神奇。 现在还是第一次听丈夫说,制冰用的硝石那么昂贵。 她想也不想的点头同意说道:“那成,明日咱们便去肉市定购二十斤猪肉回来做一做五香肉。看看能不能成功。” 陈友河笑起来。 有儿子弄的雪盐做腌肉料,又有秘制五香调料。烹饪的活就看如何掌控时间和油温。 “我觉得,咱们还是应该按照儿子的思路来做,每日把鱼肉的数量控制在三十条之内。” 陈友河继续劝说。 “儿子说得对,卖好吃的东西,就是要做到让人吃了之后还想吃。但是,又不能让他们马上能吃到,而是,要让他们等到第二日才能再次吃得到。这样,他们就会有期待,有了期待才客人会珍惜食物的珍贵。要不然,客人是不会知道这么好吃的鱼肉的珍贵的。” 谢秀锁了锁眉,“这是什么荒唐的法子!如此做买卖,怎能挣得到钱?卖货物谁不指望着多卖些出去,只有卖的多了才能多挣些钱?” “那可不一定,你就说那粗盐,若是吃多了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陈友河反驳。 “你,你给我抬杠!” 谢秀狠狠地道,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这么好吃的鱼肉,能和粗盐相比吗?” “对,确实不能比,你再想想,为何粗盐卖一百二十文钱一斤,粮食卖八十文一斤?” “那不是因为人需要多吃粮食,少吃盐吗?” “嗯,你说的对,可是为何青盐却要卖一两银子一斤?雪盐更是要卖到八九两银子一斤?” “这!那不是因为,青盐比粗盐金贵,雪盐比青盐金贵吗?” “那你说,咱们把香脆鱼肉卖两百文钱一斤,每日只卖出二十斤。与每日卖出五十斤,每斤却只能卖四十文钱,哪一种方法更挣钱?” 谢秀低头算数,稍等片刻她回过神来,惊讶地反问道:“你说!你说,咱们的鱼肉能卖两百文钱一斤?” 她心里是不相信自家的鱼能卖那么贵的,若是真那么好的价格很有可能是卖不出去的。 陈友河点头,“许掌柜受泉儿所托,帮着泉儿做了一个市场咨询。许掌柜得出一个结论,在没有衙门里的人捣乱的前提下,梅沙圩每日消费三百文钱采买美食的人,应该在五十至七十人。若是,算上住在乡下村里的富户,应该在一百三十人的样子。” “咱们,有这么好吃的食材,理应按照泉儿的思路走高端路线,用饥饿营销的方式去贩卖鱼肉。咱们再另外做些五香猪肉,以略微高于市场价格的方式做普通人的营生。” 谢秀听明白了丈夫的意思。 把鱼肉当成高端食材贩卖,把猪肉当作普通食材贩卖。就如谢家卖那高端蚊香,与许三千卖低端蚊香这样。 吃得起高端鱼肉的人,买两百蚊的香脆鱼块,吃得起猪肉的人,买五香猪肉。 “这倒是可以试一下。不过,明日可能做不成五香猪肉。” 第168章 陈友江 想明白了减量提价的好处,谢秀决定听丈夫的。同时也试一试他说的两种食材价格高,低搭配的经营法子,把食品档次区分来贩卖。 毕竟捞鱼,杀鱼再炸鱼,手艺繁琐的很,人也非常累,鱼肉卖得贵一些,也是可以接受的。 至于,猪肉可以直接在肉市采买。 只要提前两三刻钟将猪肉腌制好,烹炸便不成问题了 比起需要大量投入时间和劳力的香脆鱼肉来说,烹饪猪肉简单了许多。 若是,可以提前把猪肉焖煮一段时间,便可以再多做一个品种,回锅肉。 只是,谢秀儿自己没有弄过五香猪肉,她心里对这个新品种美食没有多少信心。 “无妨。儿子已经把烹饪五香猪肉的法子详细的与我说过了。” 陈友河笑着安慰妻子。 “我们能把鱼肉炸好,便指定能把五香猪肉也烹炸好。” 陈友河没告诉妻子的是,五香猪肉调制料比香脆鱼块调制粉更便宜,用的五香粉更少。 谢秀儿觉得丈夫说的也有道理,便说道:“好,明日弄些猪肉试试。” 陈友江是在母亲和三弟来梅沙圩采买的时候,才知道香脆鱼块是自己另外一个弟弟弄出来的美食。 于是,下了值他便急匆匆的往沙洲村赶。 “嗒嗒嗒!” 他在二弟家院外敲了敲院门。 不一会,弟媳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哥,你回来了?” 谢秀看到院外的人是大哥陈友江心下好奇。 这个时间点,不年不节的老大出现在自家院外,可不一定什么好事。 “弟妹,友河在家吗?” 陈友江问。 “在厨房呢!大哥你快进屋。” 谢秀招呼陈友江进屋。 “友河,大哥回来了。你出来一下。” 谢秀儿走到厨房门口,叫陈友河出来见大哥。 陈友江看到院子里,放着特制盛鱼用的木盆,木盆里还有几条鱼儿在游荡。 他心中猜测,弟弟是在厨房里调制烹饪鱼肉的配方。 陈友河放下手里的活从厨房出来。 打眼看到大哥一脸风尘仆仆的样子,他急忙问道:“大哥,可是有什么急事儿?” 陈友江点点头,转身坐在院子边上的茶几旁。 陈友河回屋里取了白开水出来。 “哥,你喝水,解解渴。天气炎热,当心莫要受了暑气。” 陈友河坐到大哥对面。 陈友江抓起茶杯,倒了一杯水一口喝下,随后重重呼出一口气。 “老二,你那香脆鱼块弄出来,得有十天了吧?” 陈友江问。 “哥,怎么啦!香脆鱼块有什么问题吗?” 陈友河没听懂大哥话里的意思。 “没问题,香脆鱼块没什么问题?只是,你弄出来了这么好的食物,只提供给悦来饭庄一家售卖。” “一点货也不给我们也梅香客栈。你这样做,是真没把我这个大哥放眼眼里呀!” 陈友江心里很愤慨。 “哥,你怎能这么想?” 陈友河有些生气。 “那香脆鱼块,是秀儿弄出来的吃食。” 陈友河撒了个谎,他绝对不能说香脆鱼块是儿子做出来的。把香脆鱼的事儿推到妻子身上,让大哥没有索要配方的借口。赌死了大哥开口向自己索要秘制配方。 “我们每日里也只能侍弄二十斤上下。这不是因为仅仅悦来饭庄一家的采买数量,我都供应不上。我如何还能有多余的鱼肉,送去卖与梅香客栈?” 陈友河生气的回道。 “你是说,你的香脆鱼块,一日只能供应二十余斤?” “是呀,侍弄这东西,琐碎的事儿一堆。我哪里做得出更多的鱼肉拿去贩卖?” “可是,今日小弟与娘亲到圩里告诉我,你今日已经在圩里自己开了铺子,准备明日正式开业在集市售卖香脆鱼块!” “是有这么回事!这不是因为侍弄鱼肉繁琐。可是,这香脆鱼肉隔夜卖给悦来饭庄便不值钱了吗?” “泉儿便给我出了个主意,让我到圩里去租个铺子,把鱼肉价格卖高些。把稻田里那些鱼儿给处理完。” 陈友河苦着脸解释。 把语气的重点放在要处理完稻田里的鱼儿上。 陈友江听到弟弟说起稻田鱼儿时,才想起稻田里养了鱼儿的事。 他这才整明白,弟弟是为了处理稻田里那些鱼儿,才整出了这种香脆鱼块来贩卖。 “你准备将你的香脆鱼块卖什么价?” 陈友江知道弟弟每日能侍弄鱼肉的数量之后,便明白,明日悦来饭庄应该也拿不到香脆鱼块这种奇特口味的鱼肉了。 “每斤二百文!” “什么?” 陈友河报出来的价格,把陈友江吓了一跳。 “这么贵?你,你是认真的?” 陈友江问。 陈友河笑笑,说道:“哥,你稍等。” 说着,他转身进了厨房。 陈新如见大伯来了家里,跑过来和大伯打招呼。五丫也咿咿呀呀的叫了一声大伯。 陈友江笑着和两人说了两句话。 陈友河端了一碗香脆鱼块出来。 他还未走到茶几边,陈友江便闻到了空气中奇异的香味。 这种香味,比他在悦来饭庄外闻到的鱼香,香味更香,更有味。 他不由的心中惊叹,好一道香脆鱼块,果然奇香无比。 “哥,来!你吃一块,尝一尝便知道,这碗鱼块值不值两百文一斤?” 陈友河把筷子交给大哥。 陈友江依言夹了一块鱼肉放进口腔中。 “嗯!好香,好鲜!友河,你这鱼肉真是绝了!” 陈友江真想到,新鲜出锅的香脆鱼块,口味竟然如此香鲜。他忍不住对弟弟大加赞赏。 “哥,你觉得这鱼肉值不值两百文?” 陈友河笑着问。 “嗯!值得!” 陈友江重重点头。 “友河,明日你得给我留两斤,这等现炸现吃的鱼肉。” 陈友江马上开口订货。 陈友河道:“哥,明日给你留两斤是可以的。不过,你得在明日巳时五刻之前,到我铺子里来拿鱼肉。要不然,我弄的鱼肉,可保持不了这么好吃的口感。” “哦!竟还有这事?这又是为何?” 陈友江心中疑惑,这又是什么情况? 第169章 梅敬东 陈友江不知道二弟为何会,说眼前这盘香鲜美味的鱼肉,过了明日巳时五刻,便难以保持香鲜口味了。 “嘿嘿!哥,到也不是不能让鱼块保持鲜香口味,只是很麻烦,需要花费许多手脚。所以,我只能延迟到巳时五刻。” 见弟弟这么回答,陈友江知道,这事估计涉及到他烹饪鱼肉的秘方。他便不好继续深究到底。 说完正事,陈友江便告辞要离去。 陈友河急忙拉住他说道:“哥,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还得赶回梅沙圩去,迟了路不好走。” 陈友江拒绝。 “这,你多久都没到我屋里吃饭了,今日就在老宅住下了,明日一早再回梅沙圩吗?” 陈友河继续邀请。 “今日可真不行,明日是赶集日,还得比往日早些上工,可不敢误了事。” 陈友江为难的说道。 “那好吧!你等我一会。” 陈友河转身又回了厨房。不一会,他端了一个大陶碗出来,陶碗内装满了香脆鱼块。 “哥,你把这碗鱼肉拿回去,给嫂子和侄儿侄女们尝一尝。” 陈友河将装满香脆鱼块的大陶碗塞到大哥身前。 陈友江婉拒两次,方收下弟弟送的鱼块。 陈友江刚离开一会,陈新泉兴致勃勃的回到家中。 陈友河听到气喘吁吁的儿子沉声问道:“又上哪疯去了?怎的又跑了一身汗?” “爹,堂叔家那土窑烧成了。而且,烧一窑炭能出四车多炭,全部都是上好的响木炭。小叔公答应明日放半天假,让我们去赶梅沙圩集市。” 陈新泉不答父亲的问话,反而高兴的大声说道。 陈新泉也没有想到,堂叔陈友湖经过前两次不太成功烧炭之后。 能在第三窑木炭烧制时,烧制出满窑上好的响木炭。 陈友湖挖的土窑,比陈友河家院子外的小土窑要大一些。 陈友河家小土窑一次只能装柴三车。 而陈友湖家的新土窑一次能装四车多柴薪。 土窑容积增大,烧制木炭时不可控制因素便会增加许多。 陈友湖家的土窑,能成功烧制出全窑的响木炭,可以说是陈友湖在烧炭、装窑方面的一次巨大进步。 陈新泉觉得这么大的好事,有必要与父亲一块分享。 听儿子说完,陈友河心里是真的开心。 小叔家有了新的来钱门路,他想考秀才的事情便有了物质基础。 儿子弄了一身臭汗的事也就此跳过。 六月十一,卯时五刻天色已经大亮,不过梅沙圩集市还处于安静之中。 街上慢慢增多的人流,提醒集市附近的商户,今日是赶集日。也是他们每个月九次可以走量挣钱的时间之一。 梅敬东有早起的习惯,与梅家其他地主相比。 他更注重商行的业务。 十五年前,自他承租梅香客栈以来,对客栈的管理进行了大刀阔斧的进行改革。 大胆启用非梅氏族人做部分中层管理,尤其是在客栈现场管控中,启用了数位外姓人。 自那之后,客栈的营收和经营利润相比以往有大幅的增加。 也是在这个时期,他客栈中的餐饮业务,把发展势头迅猛的悦来饭庄给压制了下去。 随着时间的变迁,梅沙圩商业的发展日益繁荣。 虽然在粮行,米行,盐行,布行,农具铁器,木匠作坊等商业事务上,梅氏族人都有所深耕。 然而,他手中的梅香客栈,一直都是利润率最高的一个业务分支。 这也让他在族中赢得了足够的声望。 “东家,你这么早就来了。” 陈友江刚看到弟弟与谢氏,一人挑了一担木桶,进到南街边上挂着回味小食铺的铺子里。 他一抬头,就看到东家梅敬东自北街口走了过来。 梅敬东颔首点头微笑着道:“友江你也早。昨日你送到我家中那半碗鱼块,可把我梦里的馋虫都钩出来了。” 梅敬东缓步向着回味小食铺走去。 “东家你真的打算把我弟弟铺子里今日二十斤新鲜的香脆鱼块全包了?” 陈友湖担心鱼肉无法保持鲜香美味的时间太久。 若是,梅香客栈一口气买下二十斤香脆鲜鱼块,一时之间无法全部卖出去,时间一长鱼肉的口味发生变化,鲜味消失只剩下香味,他们恐怕就要亏损了。 “当然,今日我定要买下二十斤鲜香鱼肉。就算你说的那个鲜香口味无法长久保持,我也要买它二十斤。若是,客栈无法发卖。我便拿回族中去,给族中那些长辈也尝一尝这等好吃的美食。” 梅敬东态度坚定的回答。 陈友江的担心,在他看来不是问题。 “那成,东家决策自然有东家的远见。只是,我担心我那弟妹会不会将她的秘制配方,转售给了悦来饭庄。” 陈友江提出自己的担心。 梅敬东停下脚步,眉头忽然紧锁起来,这可是个大问题。 对方是谢家人,还是四房举人谢江南非常重视的义妹。 她若真将秘制烹饪配方售卖给了悦来饭庄,对自己的梅香客栈来说影响是巨大的。 “这事,你得帮我仔细打听。若是能买下她的秘制配方,你给我带一句话,我亲自与她谈。” 梅敬东决定,要寻时机好好与谢氏谈一谈秘制配方的事儿。 “好,今日我便问一问。东家你尽管等我消息便是。” 陈友江答应一声。 眼看还有十几步就要到回味小食铺子,梅敬东忽然停下了脚步,他扭头看向身侧铺子的招牌问道:“诶,这谢家的铺子,何时弄成了凉茶铺子?” 梅敬东注意到南街边上,靠近南街口这几家铺子更换了招牌。 听东家问话,陈友江应道:“昨日我听说街坊说,谢家人看中了对面回味小食铺的肉食能热卖。不过,油烹饪的食材容易引起客人上火。他们便开了这间凉茶铺子,做的就是给上火的客人降火的凉茶生意。” 陈友江把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一遍。 “嘶……” 梅敬东心里生出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这又是谢家四房人开的铺子吧?” 梅敬东走到下火王凉茶铺前驻足观望。 “是呀,东家,我听说这铺子是谢江南的夫人林氏亲自操办的!” 听到谢江南夫人亲自出面开办凉茶铺子,梅敬东忽然有一种脑子眩晕的错觉。 这个谢秀儿,竟然能请到谢江南的夫人来站台。看来这个美食香脆鱼块这事没那么好办呀。 “可恨!谢家怎的就出了个举人呢?” 梅敬东心中愤愤不平。 “可惜,我梅氏族人七十年来,无数子弟前仆后继考取功名,秀才出了一大把,举人却出不了一个。难道,老天爷真不佑我梅氏?” 梅敬东无奈仰望苍天。 第170章 奢侈烹饪 “大伯,你这么早?” 陈新泉走到铺子大门口,要把铺子大门的门板卸下来。 他侧头时看到大伯陈友江与一个衣着锦服的中年男子,站在下火王凉茶铺前发呆。 他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嗯!早呀!新泉今日你不用到你小叔公屋里念书吗?” 陈友江没想到,侄儿会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回味小食铺子里。按日子算,今日他应该是要读书的。 “嗯,今日小叔公给我放了半天假。让我们到集市里逛一逛。大伯,你是来买香脆鱼块的吗?若是的话,你可能还需要稍等一会。一刻半钟之后,我家铺子里方能有香鲜鱼肉出锅。” 陈新泉把门板抱着,放到铺子里头。 陈友江走进来,帮着陈新泉把剩下的铺子门板卸下来。 谢秀儿端着清洗干净的铁锅,从铺子后堂出来。 “哎哟,大哥你怎的这么早?” 看到陈友江帮着在拆卸铺子大门门板,她大为惊讶。 “嗳,弟妹你端着这铁锅,是放要到铺子大堂上用的吗?你怎能将灶锅都昭示在铺子里?这会让客人都看到你烹饪美食的诀窍的。” 陈友江心中好奇,弟弟这家铺子的装修格局也是非常的奇怪。 铺子前半段是两张四人坐的方形桌子。 进到里面靠佑一些位置是柜台,左边靠近后堂大门位置放置了站台,灶台边上是锅碗瓢盆以及烹饪食物用的铁制器具。 “嘶!谢娘子你这将锅炉展示在铺子正面,给客人观看的做法是何道理?” 梅敬东不等谢秀儿回答陈友江的问题惊讶的问道。 “难道,你不怕客人将你家秘制的烹饪方子偷学了去?” 他对陈友河家这种格局的铺子感到非常不可思议。 谢秀儿听到来人问话,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她侧头看向陈友江问道:“大哥,这位是?” 陈友江赶紧介绍道:“这位是梅香客栈的东家梅员外。” “哦!梅员外你好!” 谢秀儿一边说着,一边从烟台旁走到铺子柜台位置。 “员外说的这个问题,我们家是这么想的。客人若能学了烹饪之法,便是客人对我陈家铺子的认可。” 谢秀拿了柜台上的一条干净帕子走到餐桌边上,给条凳和餐桌擦一遍。 随后她笑着对梅敬东说:“梅员外您坐。铺子简陋你多多担待。” 梅敬东点头,道声谢谢随后坐在条凳上。 “我家以前没做过生意,今日也是第一次开铺子做买卖。有句老话说,民以食为天,我没读过书,不知道大道理。但是,最起码的道理还是懂得。若是自己去别家铺子买熟食,最担心的会是什么呢?” 谢秀转身看向灶台和铁锅,接着说道:“我想,若是我自己去买熟食的话,我最担心的是自己买到吃食是不是干净?是不是新鲜?是不是物料足够?” 听谢秀儿这么说,梅敬东觉得这个妇人的见识很实在,不愧是被谢江南重视的妹妹。 “因此,我觉得,若是要让客人放心,安心的采买我铺子里的吃食。最简单的法子,便是让客人看着我烹饪食材,然后,烹饪完之后直接给客人打包带走。若是这样,客人还不放心食材的卫生。我想来我铺子里的客人,定不是真心要买吃食之人。” 谢秀儿继续解释,梅敬东的提问。 听到这里,梅敬东想了想,的确是这个道理。 他不由得在心里高看了一眼谢秀儿。 垂眉一会他点头说道:“听完谢家娘子一席话,敬东钦佩谢娘子的智慧。” “员外过誉了。员外您先坐着,我这赶着开灶。若是您需要采买食材,那还需等上一会。” 谢秀告罪一声,转身去忙碌了。 陈新泉打量着梅敬东,见他一脸富态,身材却没怎么走样,眼睛也清澈有光,他心想:“看来大伯跟的这个人,是个心善之辈。” 他走到柜台位置,给客人准备茶水。 “大伯,您也坐。” 陈新泉给餐桌上放了茶具。 “这是昨日煮好的开水,梅员外你勿怪我家怠慢客人,实在是天时尚早,未曾来得及烧开水泡茶。” 陈新泉神态自若的招呼梅敬东和大伯。 “陈小哥客气了。无妨,我等一会不妨事。” 梅敬东说着,看到从后堂走出来一位男子。 男子长相上与陈友江神似,他猜想此人便是铺子的东家陈友河。 “大哥,你过来得这么早?我这急着开灶,你先坐会。” 陈友河手里提着的铁锹,铁锹上堆着,着了火的木炭。 他拿了铁钳把木炭一块一块的塞进灶台中。 看到这一幕,陈友江与梅敬东都惊得从条凳上站起来。 “用木炭烹饪鱼肉?” 两人异口同声惊呼道。 “呵呵,木炭生火比较干净,烟尘没那么大。火力也比较好掌握。” 陈友河笑着解释一句。 “这也太奢侈了吧?” 陈友江感叹。 梅敬东暗自心惊,看来这口香脆鱼没那么简单。 “用木材生火比用木炭生火要节省一些。不过,用木炭生火相比较于用木柴生火来说更安全也更卫生些。比起用火安全和食材卫生来,还是用木炭合算些。” 陈友河说了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实际原因他当然不能说。 同时,他也没有告诉大哥和梅敬东,他用的不是普通木炭,而是火力最强劲的上等响炭。 谢秀儿低头看着铁锅慢慢热起来,随后,她从陶罐中往铁锅中舀油。 等待油温升起来的途中,陈友河又自后厨端了一大盆腌制好的鱼块出来。 陈新泉把昨日由柳韵书写的宣传单,粘贴到木板上。 然后,一块一块的挂到铺子前的屋檐下。 陈友江与梅敬东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秀儿烹饪鱼肉的动作。 谢秀儿往油锅中放了两块生姜。 陈友江心里记下。 随后,谢秀儿又往油锅中放了一块不知是什么东西的白色片状物。 过了半刻钟,谢秀儿用筷子在油中试了试油温。 “嗯,可以了。” 她自言自语说了一句,便开始往油锅中放生鱼肉片。 第171章 谢江庭 随着滋滋渣渣的声音从油锅里发出。 谢秀儿弯腰拿起放在灶台下的铁钳,夹了灶台旁边的一块铁板,把炉灶底部半遮半掩的折堵了起来。 看到这里梅敬东无奈摇了摇头,他心道:“若是没猜错,陈家的香脆鱼块秘诀,并不在于如何烹炸。而是在于如何腌制。” 想通这点,他便不再看谢秀儿如何烹炸鱼肉。 而是自顾自的端起桌面上的杯子,开始慢慢喝起水来。 “哟嚯,新泉贤侄!今日你竟然来赶集来了!哈哈哈,实在难得!” 梅敬东正打算静心思索一下,要如何弄到谢秀儿的秘制配方,耳边传来许三千爽朗的声音。 许三千的铺子离得陈友河家铺子很近,前后距离不过八九个铺位。 只不过,陈家的铺子比许三千家的铺子小了许多。 “哟,每日二十斤鲜香鱼肉,售完即止!先到先得!” “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鲜香鱼肉回味小食!小心上火!” “上火别急,对面下火王,吃完还想吃!” “哈哈哈!” 许三千看到店铺屋檐下,挂着许多通俗易懂的标语,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陈新泉见许三千过来,笑着回应:“许叔这么早?” 许三千点头回应,缓了缓气息,他才快步走进回味小食铺。 “哟!这是有贵客到了呢?没想到比我还来得早!” 许三千看到铺子中,餐桌边上坐着的梅敬东,大声嚷嚷起来。 “没想到梅大掌柜今日竟然来得如此早?您这是打算要全包了回味小食铺今日的鱼肉呀!” 许三千把手里拎着的一大块猪肉,往旁边另外一张空着的桌子上一放,口中不咸不淡的调侃了一句。 “见笑见笑,正如许东家所说,今日我真准备采买二十斤香脆鱼块。若是陈掌柜家铺子里,今日只供应二十斤鲜香鱼块,那还真就给我包场了!” 梅敬东也不冷不热的回了许三千一句。 许三千听梅敬东如此说,心中暗叫不妙。 “友河兄弟,这似乎不合适吧?” 梅敬东一个人买二十斤现炸的香鲜鱼肉,那岂不是说,今日的香鲜鱼肉,要被他一个人包圆了,别人一点也买不着了。 “这个……许掌柜,若是梅掌柜真要买二十斤鲜香鱼肉,我自然是要卖与他的。” 陈友河在准备盛鱼肉的器具。听得许三千问话,他抬起头来看向许梅两人。 他一直在忙着,还没来得及寻问梅敬东需要购买多少数量的鲜香鱼肉。此时,听到许三千与梅敬东一问一答。 他方知梅敬东这么早赶过来,是为了采买大量的香鲜鱼肉。 此时他感觉非常庆幸,昨天下午听了儿子的话,多准备了二十多条鱼儿来集市。为这种情形的出现做了足够的预案。 “那……那……那,这,这可不行,今日是你家铺子正式营业第一日,怎么能被一个人一次就包了全场的鱼肉?” 许三千不免有些心慌。 他原本准备今日购买五、六斤香鲜鱼肉,待到中午午饭之前。拿去送给梅沙圩巡检司与梅沙保衙门的几个胥吏,拉近一下官商距离,改善一下自己的营商环境。 若是被梅敬东一人全包了,他今日的计划便要落空了。 “许叔莫急,我挂着那招牌,看着吓人罢了。今日我家店铺正式营业,我爹爹准备了三十多斤鱼肉。” 陈新泉走到许三千身边,扯了扯他的衣袖,轻声说道:“就算梅东家真的要买二十斤鱼肉。我也一定会给你留三五斤的。” “对,对对,你得给我留八斤。三斤,五斤正好八斤。” 听陈新泉这么说,许三千心里松了一口气。 只可惜,他一颗紧绷的心还未完全放松,耳边响起另一个声音。 “哟呵!我说许掌柜,你买三斤便买三斤,买五斤便五斤,如何一下子变成了八斤。” “你这个算数法子可不行,今日这回味小食的鱼肉,是要给你和梅老六一人一个八斤,一人一个二十斤的给全包了。我悦来饭庄岂不是连鱼刺都买不着一根了。” 来人声音洪亮,他迈着大步走近铺子,接着说道:“我赶早来一趟,怎的!还成了来的最晚的了!” 也不怪此人来的最晚,只因他住得距离集市最远。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陈家铺子里,已经算是来得很早了。 此人正是悦来饭庄的东家,桐江村谢家的里正谢江庭。 谢江庭的出现,把谢秀儿给惊了一下。 这人是谢氏大房主家当下真正的实权人物。 她实在没想到,谢江庭会在她家铺子开业第一日亲自赶过来捧场。 “谢里正劳烦你亲自上门来。实在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陈友河看到进门的人是桐江村里正谢江庭,他赶紧把手里的活儿放下,走到铺子正堂迎接谢江庭。 谢江庭身后跟着谢昌明,还有穿着一身巡检司服饰,精神抖擞的谢昌平。 谢秀以为自己看眼花了。 定了定神再次看去,她发现谢江庭身后,那穿着巡检司服饰的人,的确是自己的小弟谢昌平。此时,她脑子里冒出无数个为什么? “客气客气,陈二郎你这香鲜鱼肉,今日可不能给这两位大员外给包场了。我今日一大早,赶来梅沙圩集市,为的就是亲自尝一尝,你家中这些吃了青蛾虫子的鱼肉。昌明可是对我说你这鱼肉,现炸现吃的味道比拿去我饭庄的更好吃十倍!若今日你不买给我,我可就赖着不走了!” 谢江庭五十岁上下的年纪,看着与谢大山年岁相当。 “这……” 听说谢江庭也是为了亲自尝一尝香鲜鱼肉,才特意赶早来捧场,陈友河为难了。 今日准备的鱼肉二十斤是有的,如若许三千再买八斤,估计就没剩下一斤半斤的了。这么一点鱼肉,如何好再分开卖予谢江庭。 “爹,这事好办。今日咱们铺子正式营业,不如咱们八折大酬宾。并且,今日加量供应鱼肉,数量增加到四十斤!” 看着父亲为难,又想到眼前两位大员外,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乡绅。 陈新泉及时站出来帮父亲解围。 第172章 五香肉 谢江庭突然的出现,让原本就不怎么够卖的鱼肉,更加不够卖了。 陈新泉看到父亲为难,及时出言给父亲解围,提出增加鱼肉的当日供应量。 收拾鱼肉虽然辛劳,陈友河却也没有意见。 然而,眼下的问题是,铺子里没有足够的鱼肉来供他烹炸。 陈新泉说完将今日的鱼肉数量,增加到四十斤的话之后。转头看向站在谢江庭身后的大舅谢昌明,接着开口说道:“大舅,我家稻田里的鱼儿,已经所剩不多。” “莫不如,你让人捎了口信回桐江村二房,让外公捞二十条稻田鱼儿尽快送来铺子里。今日我家铺子里,保证供应四十斤鱼肉,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说完,他又回头看向父亲问道:“爹爹,大舅你们看这样可好?” 陈新泉说完,等着父亲和大舅的答复。 “当然可以。我这就让人送口信回去。” 谢昌明马上出言赞同。 “成吧,今日便破例一次,足量供应四十斤鱼肉。” 陈友河一脸苦笑的答应。 虽说鱼肉销量增加了,能多挣些钱,可是,处理鱼肉相当繁琐,他实在感到辛苦难当。 “另外,梅掌柜,许掌柜,还有谢里正,您三位对小店如此厚爱,今日在下另外给您三位每人送一斤五香猪肉。” 陈友河为了推广自己的新产品,也为了回敬三位乡绅光临他的小铺子,此时在三位乡绅大佬面前,开口抛出一个新鲜词儿。 “您三位,可以在我铺子里坐等,也可以回自家铺子里等,我这弄成之后,马上给您送过去。” 陈友河说着,又问谢江庭道:“谢里正您今日需要多少香脆鱼块?” 陈友河话音刚落,坐在旁边的梅敬东急急出声问道:“等会,陈掌柜你说的那什么五香猪肉,可有这香鲜鱼肉这般口味?” 梅敬东被陈友河口中的新鲜词,五香猪肉勾起了兴趣。 上一个香脆鱼块让他失了先机,这个五香猪肉一定要抓住。 “这个,这东西怎么说呢?吃食口味这事,实在不好评说。待五香猪肉烹饪出来之后,您亲自尝一尝。到时候您再来评价可成?” 陈友河没有直接回答梅敬东问题。 而是,给了他一个试吃之后,自己进行评价的建议。 梅敬东觉得陈友河的话,说得也算中肯。 美食这东西,因人而异,不是一个人说好吃,就全部人都会说好吃的。 于是,他点头道:“也成!友江你把香鲜鱼肉的货钱给陈掌柜结了。哦!对了,陈掌柜,你这五香猪肉卖个什么价钱?” 梅敬东意识到,自己忘记问五香猪肉的价格了。 “五香猪肉的价格,可没有这吃了青蛾虫子的鱼肉这般贵。每一斤只需要六十文钱。” 陈友河报出五香猪肉的价格。 “好,待你把五香猪肉弄出来,我再来叨扰。” 听了陈友河的报价,梅敬东爽朗的说道。 说完,他起身向着陈友河拱拱手,也不等陈友江径直转身出了回味小食铺。 陈友江赶紧给弟弟结算二十斤香鲜鱼肉的货钱。 梅敬东一边走出铺子,一边心里盘算起来。 “平常日子里,市场的肉价也需要三十多文钱一斤。” 梅敬东心想。 “陈家铺子经过加工的五香猪肉,只卖六十文钱一斤,看来他是准备把五香猪肉做成普通食材售卖了。” 想到这里梅敬东忽然意识到,这个陈友河不简单。 “莫不是,这等高深的经营策略,同样出自举人谢江南之手!” 梅敬东不由的想到举人谢江南。 再联想到谢江南出奇制胜,贩卖杀灭青蛾虫害的药粉和药方之事。 梅敬东愈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想到这里他侧头看向街边的下火王凉茶铺,此时凉茶铺也打开了大门,铺子里有人正在忙碌着。 见状,他便想停下来看看,这间下火药凉茶铺有什么奇特之处。 谢江庭看到梅敬东气鼓鼓的离去,心里非常高兴。 他对着众人哈哈一笑,然后,走到梅敬东刚才坐过的条凳旁边的凳子上缓缓坐下。 谢昌平把手里提着的礼品,往柜台处放好。 此时还不是和姐姐,姐夫寒暄的好时机,他便安静的等着谢江庭说话。 许三千的眼睛转了几转,他心里琢磨着陈友河口中刚刚说的五香猪肉。 他心忖,不知道这个新鲜名词的食材,会不会带来像鲜鱼肉那样的美味震撼。 “许叔,得劳烦你赶紧帮我去肉市订购五十斤五花肉。另外,您再弄两条猪腿,我给你弄一个回锅大猪蹄子,保证你吃了还想吃。” 陈新泉把许三千的思绪拉回到现实。 他需要许三千帮忙去肉市买猪肉回来。 若是,让他一个没逛过几次市场的孩子去买猪肉的话,肉铺里的贩子还不一定愿意直接将猪肉卖给他。 许三千与梅沙圩的小商小贩异常熟络,有他出面肉市的猪肉,很快便能被卖肉的贩子送到铺子里来。 许三千闻言,心中高兴,他急忙点头:“好,我这就去,五十斤五花肉,两个大猪蹄子。” 说完,他转身向谢江庭拱手说道:“谢里正您坐,我先去忙,就此告辞了。” “许掌柜慢走!” 谢江庭回手执礼。 他听到了陈新泉与许三千的对话。心中对这个不起眼的黑瘦小孩,生起了浓厚的兴趣。 待许三千消失在转角处,他笑着看向陈新泉。 “新泉小儿,你这小脑袋瓜子是怎么生的,你怎的就能想出如此奇特的事儿来呢?” 第173章 竞品 谢江庭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孩子,算是闻名已久。 他从谢文元口中,知道青蛾虫害事件中的许多内幕。 今日他首次见到被谢江南重点指出,要着力保护的对象陈新泉。 此时,他心里也有许多话想问他。 “谢老爷是在说我吗?可不敢当,我就是有点不堪大用的小聪明。当不得老爷的谬赞!” 陈新泉学着大人的口吻说话。 听着陈新泉有模有样的回答,谢江庭“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果然如江东所说,你个小娃娃为人谦和低调。你很不错。听说你已经在童生陈达广门下读书识字,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铺子当中?” 谢江庭很喜欢这个气定神闲的孩子。 “呵呵,谢老爷您知道的可真多。莫不是我大舅说与你知道的吧!” 陈新泉听出谢江庭话里关怀的语气。 他便以半开玩笑的方式回话,以增进双方的亲近感。 谢江庭用手指指了指陈新泉,便满脸笑容的点头。 “我小叔公说,读书应该要张弛有度,不可一味的沉浸于苦读之中。在合适的时候,要适当的放松一下心情,调整自己的学习状态,这样才能更有效率的读书。” 陈新泉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桌子旁边,给谢江庭倒一杯白开水。 “就比如,挥斧砍柴,不能只是一味的挥砍斧子。也得停下来看看,砍好的柴是不是太小了。该停止挥斧的时候就应该适当的休息。” “呵呵,说得好。说得有道理。” 谢江庭听到陈新泉比喻,对这个小孩不免又好看了一分。 是个聪明的孩子,比村里大多数同龄孩子都成熟。 “刚才你父问我,今日需要采买多少数量的香鲜鱼肉。你说说看,今日我应该在你家铺子里买多少香鲜鱼肉?” 见陈新泉说话逻辑清晰,他觉得可以试着考教考教这小童。于是,直接把今日自己适合采买多少数量的鱼肉,这个问题抛出来,让这孩子说说。 陈友河听到谢江庭把自己问他的问题,反手抛出来给儿子回答。 他心中好奇,儿子会如何回答谢江庭的问题。 这种问题回答好了,谢江庭高兴了,日后不得多光顾几次他家铺子。 若是,回答得差了,惹了谢江庭不高兴,他家的铺子日后免不了要多出许多事端。 在灶台边忙着炸鱼肉的谢秀儿,听到谢江庭这么问,忍不住顿了顿手里的活。 她同样想知道,儿子会如何回答谢江庭的问题。 陈新泉闻言愣了愣,他心道:“谢江庭这么问是在考验我吗?” 他略一思索便笑着说道:“谢老爷若是买了香脆鱼肉自己吃,我觉得老爷今日买两斤鱼肉回去弄成家常菜,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上一顿便可。两斤三斤都成!” “若是,谢老爷买了鱼肉是准备拿去送给亲朋好友食用,买上三、五斤便成,这鱼肉虽好吃,可并不适合所有人的口味。” “尤其对小孩不太友好,鱼肉中有许多的鱼刺儿。吃起来非常繁琐,而且,非常危险。若是亲朋好友中有小孩,便不适合食用太多,以免出现不必要的意外。” “嗯,你回答的非常好。” 谢江庭非常满意陈新泉的回答,他非常认同这孩子的说法。 此前他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带一点香鲜鱼肉去送人。 这个时候心里也有了答案。 “你说了两个点,还有没有第三点呢?” 谢江庭满面带笑的问。 陈新泉点头说道:“若是谢老爷买了鱼肉,去请友人或者生意伙伴享用,或可多买些。买个十斤八斤的也无妨。将香鲜鱼肉买回去后,可将鱼肉直接食用。亦可加工一下,或配了其他菜点,做成其他的吃法,用以增加酒桌上的丰盛程度。” “嗯!说得好。这道鱼菜,的确可以被加工成多种吃法。” 谢江庭点头认同。 “还有吗?” 谢江庭又问。 陈新泉点头,笑着说道:“今日我家铺子里贩卖的鱼肉,我非常不建议谢老爷买回去之后,经过加工再次贩卖?” 陈新泉的话一出,立马引起在场所有人的兴趣。 谢秀儿不自觉的看向儿子。 “臭小子,你这是在砸自己家的招牌,还是在把财神爷推出门去?” 谢秀心道。 陈友河听到儿子如此说,同样侧头打量着儿子,他没想到儿子会说出这种话。这是要砸自家的招牌吗? “这孩子莫不是又魔怔了。他如此回答谢江庭,若是谢江庭真不再买咱家铺子里的香鲜鱼肉回去售卖,我们烹饪出来的鱼肉,又要卖给谁去?” 谢昌明和弟弟谢昌平同样用好奇的眼神望向小外甥。 他们也很想知道,这孩子为何会在里正谢江庭面前如此不着调的给建议。 谢江庭明显没想到,陈新泉会说出不建议他买了香鲜鱼肉回去售卖的话。 要知道,香鲜鱼肉就算打八折,今日也得卖一百六十文钱一斤。在梅沙圩这小地方,这样高价的食材已经不是一般人能够食用的起的了。 谢江庭买了鱼肉回去,若不是为了拿去再次加工进行售卖,又怎会舍得全部留着自己吃? 他虽然是谢家长房的管事人,年轻时却也过得普普通通,管理村中事物之后,日子过得日益富足,但远远还未达到可以奢侈的地步。 因而,听到陈新泉说不建议他,买了香脆鱼块回去进行加工后,再次进行售卖的话。 他内心更加好奇。 “哦,你为何会有这样的建议?” 谢江庭眯笑着问。 陈新泉不急不缓的说道:“其实,不单单是今日我家的香鲜鱼肉,不适合老爷你买回去进行再次加工之后拿去售卖。日后,我家贩卖的鱼肉,都不适合谢老爷你拿去再次加工后进行售卖。” 陈新泉一边说,一边看向满脸疑惑的两个舅舅。 “因为,我家铺子里贩卖的鱼肉价格太高了。能够消费的起这么高价鱼肉的客人,除非特意点这道菜。否则,您可能一天,也难以卖出去一道这个鱼肉,除非您愿意故意亏本贩卖这样一道菜。” 陈新泉看到两个舅舅脸上疑惑的神色消失,他才继续说道:“最关键的问题是,我家的香鲜鱼块,香味能长久保持,可是,鱼肉中的鲜味,如今日这等炎日的天气,烹炸出来之后,最多只能保持三个时辰。” “若是天气炎热,香鲜鱼肉出锅一个时辰之后,鱼肉中的鲜味就会开始慢慢减弱。三个时辰左右鱼肉中的鲜味便再也弄不出来了。除非天气特别凉爽,凉爽到你我穿着棉袄出门那样的天气。鱼肉中的鲜味方可保留时间长久一些。” “您说,若是您买了这香鲜鱼块回去,等上两个时辰之后才有人点这道菜。这个时候,你应该如何收取客人的费用呢?” “呃,这……” 被陈新泉这么一问,谢江庭一时语塞,这种情况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这孩子说得没错。 除非客人特意点这么一道菜。 否则,这么贵的鱼菜,一般人谁愿意点。 除非那人是冲着排面来的,特意就要这道菜。 可是,这种人在梅沙圩这种小地方,一年能出一个已经是撞大运了,又怎么可能会每日都遇得着呢? “这么说,日后我饭庄的菜谱,再也没有香脆鱼块这样一道美味的菜食咯?” 谢江庭满脸可惜的问。 谢昌明听了外甥的分析之后,心里也非常认可他的话。 此时,他心中同样也为悦来饭庄,少了一道香脆鱼块感到惋惜。 陈新泉呵呵笑道:“谢老爷说笑了。一道普通鱼块而已,何足挂齿,若是谢老爷吃过五香猪肉之后,您便不会留恋香脆鱼块了。” 第174章 鱼肉贵 听陈新泉这么说,谢江庭眼神一凝,脸色迅速严肃起来。 “娃娃此话当真,你那五香猪肉真能比的上香脆鱼块的口感!” 谢江庭说话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香脆鱼块的出现给他饭庄打响了一个好招牌,若是五香猪肉真能代替香脆鱼块他的响亮招牌还可以继续做下去。 若是,五香猪肉口味不及香脆鱼块,那说不得,他要让陈友河把香脆鱼块的配方拿出来了。哪怕是得罪了谢江南也不得不这么做。 “虽有不足,亦不远矣!谢老爷何不稍等两三刻钟,到时候您亲自尝过之后便知。” 陈新泉并不在意谢江庭脸上的变化,他非常肯定的回答。 “好,我定要尝一尝今日你所说的五香猪肉是何等美味?它到底能不能将香脆鱼块给取代了?” 谢江庭大声答应。 “陈二郎,今日你把四十斤鱼肉中除了给梅老六和许三千订购的,剩下的全给我留着。” 谢江庭看向陈友河报了香鲜鱼肉的购买数量。 “好嘞,谢里正十斤香鲜鱼肉。” 陈友河大声答应。 谢昌明招呼弟弟赶紧派人回桐江村去报口信。 谢昌平笑着看向姐姐,心中略感歉意。见姐姐对自己笑了笑他才点头,然后向着姐夫拱手行礼,转身出了铺子。 看着谢昌平走出铺子,陈友河向谢江庭告罪一声。 “谢里正您稍待,我这边先忙着。” “无妨,你自忙去。” 谢江庭颔首道。 陈友河便提着许三千送来的猪肉进了后厨。 谢秀儿忙着炸鱼肉。 她隔着灶台和哥哥说了两句客套话,便自顾自的忙着。 谢江庭笑着夸谢秀儿好福气,生了一个麒麟子。 不一会,第一锅香鲜鱼肉便出锅了。 陈新泉沥好油之后,拿了陶碗盛了半碗鱼肉端出来。 “谢老爷,您还没吃早饭吧?可真是有口福了。我敢保证,这碗鱼肉,您吃了第一口之后,不到吃饱了便不会想停下来。” 陈新泉端着陶碗轻轻放在桌上,随后又拿了筷架筷子放在陶碗旁。 谢江庭闻着醉人的奇香,早就感到饥肠辘辘了。 此时看到米黄色诱人的油炸鱼块,心里非常欢喜。 陈新泉把筷子和陶碗放下,又抬头看向大舅谢昌明,道:“大舅您稍等。我去拿酒出来,一会还有一碗油炸鱼肉,等鱼肉抄网沥好油便端出来。” 谢昌明同样被铺子里陶醉的鱼香香味钩的饥肠辘辘,听外甥这么说便微笑点头回应。 谢江庭夹了一块鱼肉,一口把鱼肉吃进嘴里,他脑子里生出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此时应该有酒。 正好,陈新泉端着酒壶凑了上来。 陈友河处理猪肉的速度还是有点慢,毕竟不是在家中。 而铺子昨日试营业时,虽然,他当时和妻子提过要在铺子里做五香猪肉的事。 可是,当时谢秀根本没听进去。 这会急急忙忙处理猪肉,便感觉工具不趁手。 不过,比起处理鱼肉来,处理猪肉的速度快了不是一点点。 一刻钟之后,陈友河终于把许三千带来的三斤多猪肉清洗完并且切好片。 接下来,他小心的从陶罐中拿出雪盐,对猪肉进行腌制。 然后,又将猪肉连同装肉的木盆,一块放入装着冰块的木大木桶中。 梅敬东没有想到,下火王凉茶铺开门营业人竟然是林氏。 这就让他有点看不起谢江南了。 堂堂一个举人夫人,竟然亲自来商铺中抛头露面,这种事情可是读书人的大忌。 不过,他还没鄙视一会,林氏身边便出现了另外一个妇人。 梅敬东不认识那妇人,但是,听那妇人唤林氏为林娘子,想必此人是林氏雇来帮忙的人。 “牛嫂,这里的活可就辛苦你了。你若是忙不过来定要告诉我。你若是寻了小满儿来帮忙,也得告诉我。” 林氏和气的与牛嫂交待。 梅敬东跨脚进了铺子,这时,一个娇嫩的声音说道:“客官你要喝凉茶吗。我家铺子里有三种功效的凉茶供你选择。” 小女孩皮肤有些黑。但是,一双乌黑闪亮的眼睛看着特别可爱。 梅敬东定睛一看,这孩子与谢江南怎么长得如此相像。 “你,谢家小娘子!” 梅敬东不可谓不吃惊。 这人不正是谢江南的女儿谢婉瑜吗! “呵呵,原来是梅家伯伯。你要喝凉茶吗?你是牙龈肿痛不适了吗?还是口舌生疮吃不下东西?又或是眼睛刺痛,鼻子干痛。你把症状说与我听听,我可以给你配制治疗相关症状的凉茶。虽然,一杯喝下之后,不一定立马见效。但是,喝了三碗之后,不适的症状一定是能有所缓解的。” 谢婉瑜叽叽喳喳的叙述她家铺子中凉茶的功效。 梅敬东听着她口中说出来的这些症状,感觉她说得那几种症状,他或多或少都有一些。 他轻声咳了咳,小声道:“小娘子,你怎么会亲自出来售卖凉茶,这若是被你父亲知晓了,怕是要罚你闭门思过的。” “呵呵,多谢梅伯伯提醒。我就是过来看看,马上便离开。这不是我家堂嫂还在后厨准备茶水,没人在前堂招呼客人。我就是临时客串的。您要喝什么功效的凉茶。我这就让人给您调配。” 谢婉瑜三句不离凉茶。 “咳咳,那什么?目刺鼻干症状的情况,喝了你这凉茶真能缓解?” 梅敬东清了清嗓子,他也想试一试看看,这所谓的凉茶王,弄出来的凉茶是否真能治他目刺鼻干得症状。 谢婉瑜笑着回道:“虽然,不能治好了你的目赤肿痛症状。但是,适当的缓解您的不适,还是可以做到的。你要不来一碗试一试?” 看着小姑娘真诚的眼神,梅敬东决定试一试。 他刚坐在铺子里的椅子上,便闻到自对面铺子里吹来的一阵阵奇香气味。 “好香!” 梅敬东伸着头往外看了看。 谢婉瑜端着陶碗过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茶壶。 “梅伯伯不用担心,那陈家铺子里今日的鱼肉,必定是会给你留着的?” 谢婉瑜给梅敬东满上一杯茶。 “可能还有些烫。您慢点喝。”谢婉瑜笑笑。 “谢小娘子,你刚才那话是何意?你为何会说,陈家铺子的鱼肉今日必定会给我留着的。” 梅敬东对谢婉瑜说的这句话很感兴趣。 “呵呵,您想想,他们家的鱼肉,两百文钱买一斤。两百文呀?” 谢婉瑜伸出两个手指头,重点强调两百文。 “两百文一斤怎么啦?” 梅敬东道。 他昨天吃过新鲜炸出来的香鲜鱼肉,知道那口感,简直就是人间难得的美食。 别说,两百文一斤,就是五百文钱一斤,他也会买两斤回去,满足一下口腹之欲。 “这么贵的鱼肉,还是有鱼刺的鱼肉,您觉得梅沙圩有多少人能吃的起他家的鱼肉?” 谢婉瑜似乎是在说,陈家铺子的鱼肉太贵。可是,她语气中却是真的在问,梅沙圩有多少人能消费的起这种价格的鱼肉。 第175章 是真 听到谢婉瑜这样问话,梅敬东爽朗的笑起来。 “哈哈哈,谢小娘子是担心这个呀?” 梅敬东笑着反问道:“这个你就放心好了。他家铺子里的鱼肉每日只供应二十斤,你看那招牌上,不是写着呢?” 梅敬东伸手指向铺子屋檐下挂着的招牌。 “售完即止!先到先得!” “呵呵,还真是有点意思!踩着每日能买完的点来卖!” 梅敬东自言自语的赞了一句。 听梅敬东这么说,谢婉瑜想了想。 她很快明白了梅敬东话里的意思,便笑着说道:“如此说来梅伯伯,您可要少吃他家的鱼肉哟!那东西虽然好吃,但它是油炸出来,可容易上火了。要不然,到了明日,你又得来我家铺子里买凉茶。” 谢婉瑜当然知道现炸出来的鱼肉有多美味。梅敬东不差钱,每日两三斤香鲜鱼肉对他来说很有可能会成为常态。 “无妨,无妨,你这凉茶若是真能降火,我必定是要再来的。” 梅敬东觉得小女孩很懂礼数,这话从她口中说出来,听着都是关心人的话。 说完他端起桌上的碗来,看到茶碗里黑乎乎的茶水,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诶,这茶水中为何没看到有药渣?” 梅敬东看着茶碗中纯黑的药水,碗底未见任何药渣,这样的凉茶很不寻常。 “呵呵,这可是我家的秘方。只见茶水,不见药渣,这样喝起来更加干净,口味也更加纯正。” 谢婉瑜笑着说道。 “是吗?如此说来,我还真要尝一尝。” 梅敬东大感有趣。 这凉茶还能弄出新鲜口味来。 回味小食铺中,谢江庭没真喝陈新泉端上来的酒。 这个时候真不适合喝酒,毕竟是大清早的。 若是一杯酒喝下去,今日的事儿还要不要做了。 他若真这么混账,也不可能从他二哥手中把里正的事务夺了下来。 他很没风度的拒绝了陈新泉送上来的酒水。 “嗯,不喝不喝,这一大早上的如何能喝酒。” 谢江庭语气坚定,倒是把陈新泉整得一愣。 谢江庭拒绝陈新泉送上来的酒水之后,快速吐出口中的鱼刺。 他抬头看了身旁愣神的陈新泉一眼,转而与对面的谢昌明说道: “昌明,你把鱼肉钱结算一下,我忽然想起来还有事儿,就先回去了。” 谢江庭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事儿来一样,对谢昌平吩咐一句便端着碗站起来。 “陈二郎,你弄好鱼肉之后,快些给我送去悦来饭庄。我还有事儿,便先回饭庄去了。” 他也不等陈友河回答,很没风度的端着鱼肉碗,抬腿出了铺子。 陈新泉看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个什么情况? 谢昌明见东家如此,也只能苦笑着留下来给妹夫结算鱼肉货款。 看着谢江庭出了铺子,陈新泉心里觉得好笑。 他心想“日后估计铺子里的陶碗不会够用了。” “还是得让许掌柜,到耒县去弄点便宜的纸回来做包装盒才行。” 梅敬东在凉茶王铺子里,看到谢江庭衣兜里揣着东西,急匆匆的自陈家铺子里出来,又急匆匆的往北街口走去。 他心中生了疑惑,于是急急忙忙将茶碗中还热烫的凉茶,一口喝下。 又扔下三文钱,向谢碗瑜说了一声告辞,便追着谢江庭而去。 谢婉瑜看着他追着里正伯伯出去,心里也是疑窦丛生。 谢昌明从妹妹家的铺子里出来,看到了铺子对面的门槛上站着向外眺望的谢婉瑜。 他惊讶的小跑着来到凉茶铺里。 “这……婉瑜,你怎会在此?” 谢昌明声音有点紧迫。 不论什么原因,卯时还未过,谢婉瑜出现在梅沙圩的铺子里都是什么好事情。 “昌明伯伯,你可算出来了。我在这里卖凉茶呀。你要不要来一碗凉茶?” 谢婉瑜笑着对谢昌说:“我家新调配的凉茶,很有降火效果的哟!我大伯说,可以拿去饭庄和码头售卖的。不过我没答应。我只在答应大伯拿了来铺子里售卖。” 谢婉瑜一边说,一边拉着谢昌明往铺子里走。 听谢婉瑜这么说,谢昌明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他挣脱谢婉瑜的小手,说道:“这事可不能胡闹!若是被外人知道你亲自出来开铺子挣钱。你爹爹的名声便要受到影响。你赶紧回家,铺子交给其他人来打理。” 谢昌明神态严肃的说。 “你爷爷知不知晓此事?若是,他同意了你出来,你才可以出来铺子里露面!” “嘻嘻,伯伯不用担心,我就是因为今日铺子第一天营业,我和娘亲来看看情况。一会就回去了。铺子有牛嫂照看着,不会出啥事的。” 谢婉瑜满不在意的回道。 “牛嫂?四房老七家的牛氏?” 谢昌明问。 “是的?牛嫂,她大女儿春姐也来铺子里帮衬。” 谢婉瑜说着,朝铺子后厨叫道:“牛嫂,你出来一下,二房的昌明伯伯来了。” 陈新泉趁父母忙着炸鱼块、腌制猪肉的空隙,跑到许三千多铺子里。 “许叔,那石泥炭的事,消息靠不靠谱?” 陈新泉站在许三千柜台对面。 此时,时间还早,赶集的人还未大量进入集市。 许氏杂货铺的生意也还没进入正轨。 许三千还处于清闲状态,不过,他手中拿着一个大肉包子,一手夹了一块香鲜鱼肉正悠闲的吃早饭。 “应该是真的,张莫说那送土特产过来的农户说的很清楚,确实是如石炭一般的黑土。只是,没有石炭那般可以点火烧饭。” “真的吗?下次那人来你铺子里,你让他留下地址,我抽空了得去找他问路。” 陈新泉道。 “啊!你还要亲自去现场看石泥炭?” 许三千大为惊讶,他不满的说道:“石泥炭的事儿,你让大布乡那边的人,给你带一些样品来看看便成。你何必还要亲自去现场查看?去那处地方,山路颠簸遥远且不说。主要是那地方根本没有大路可去,人在那路上走起来可是相当的辛苦。” “哦,这么荒凉!那我更要抽时间去看看具体情况了。” 陈新泉道。 闻言,许三千无奈摇了摇头。 “那什么张莫,你过来一下。” 许三千见陈新泉坚持要去大布乡看石泥炭。 他也不好再劝。 只能把张莫叫过来,回答陈新泉的问题。 第176章 犹豫 张莫走过来轻声道:“泉哥儿,你有事儿问我?” 张莫走过来向陈新泉问好。 陈新泉点头说道:“莫哥你和我说说,昨日告诉你石泥炭那人的情况!” “嗯!”张莫略一思索便回答道:“那人是大布乡人。不过,他是前几日大雨停了之后,去山上采药。在大布乡靠近郴县那边,有一处小庄子。” “那庄子附近,有一处山坡,山坡上的土被大雨冲洗,造成了滑坡。” “滑下来的泥土,把小庄子的十几亩旱地给掩埋了,地上种的黄豆苗全毁了。” “那村子里的人,带着农户去现场看了。滑坡下来的土全都是黑乎乎的,庄子里的人不认识那黑土是何物,特意把农户带过去瞧。” “那农户见过石炭,知道这等黑乎乎的土是石泥炭。后来,他取了一些泥炭回去试烧,只不过不论他怎么烧,那黑乎乎的泥炭也烧不着火。” 听张莫详细介绍了石泥炭的发现过程,陈新泉垂眉思索起来,过了一会他又问:“那处庄子距离郴县地界很近吗?他们距离梅沙圩又有多远?” 张莫应道:“那农户说,那处小庄子再往南边翻过两座山,便是郴县地界。至于,那处地方到梅沙圩有多远他没说。” 说到这里,张莫想了想又补充道:“不过,那农户家距离咱们梅沙圩有八九十里地。” 陈新泉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八九十里地,还真是远了些。不知道那农户家距离大布乡集市有多远路程?我记得听人说过,大布乡的集市是在密溪河边上的?” 张莫摇头。 他对大布乡的情况知之甚少。 许三千听陈新泉发问,说道:“大布乡集市的确靠近密溪河不远。不过,大布乡那边的密溪河,水量比梅沙圩与马山乡河段的水量小许多。河水浅的河段小船都下不的,只能过木筏。” “是吗?这样呀!” 听到许三千的讲解,陈新泉不由的苦恼起来。 他脑子里在想着,要如何把石泥炭拉到梅沙圩甚至拉倒沙洲村。 按照当下这些信息来看,那个地方的石泥炭,要弄出来可没那么容易。 “莫哥,若是下回大布乡那农户再来了铺子里。你让他给我带些样品来,给他些好处都行,到时候你问我要便成。” 张莫点头答应。 “另外,你向他问清楚,发现石泥炭那处山坡,距离密溪河可下水的最近的地方有多远?” 陈新泉接着叮嘱张莫。 张莫点头道,“行,下回那农户送特产来时,我会问清楚的。泉哥儿还有什么事要我问的?” “嗯!” 陈新泉道:“你在帮我问问,从大布乡去到发现石泥炭那地的路程有多远?路况是个什么情况?” “嗯,好的。我知道了。” 张莫点头答应。 回味小食铺中, 谢秀儿忙着烹炸鱼肉,陈友河把猪肉腌制好才走出后厨。 许三千让人送的五十多斤猪肉也送到了。 陈友河又扛了猪肉,回后厨收拾。 这时,铺子外慢慢围拢了一些人,他们一个个的站在铺子门前,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铺子里的美食。 谢秀儿烹炸出来的鱼肉奇香无比。 路过的闲人,被这等奇香气味吸引,便停下脚步驻留观望,他们看到铺子里做着美食的谢秀,同时也看到发出奇香气味的美食。 谢秀儿见围观在铺子门前的人慢慢多起来。 她想着儿子这会怎么不见人影。 若是,他在铺子里,也可以帮着招呼一下客人。 “乡亲们,我家铺子主打香脆鱼肉。这香味便是我烹饪鱼肉时的味。” 谢秀儿手里的活计不停。 鱼肉烹炸出来,还要尽快给订货的三个大员外送去。若是耽误太久,终究是不好的。 因此,她只好站在灶台边上,向着铺子门口说话。 “您这鱼肉可真香,我好几年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一人打趣的回了一句话。 “嗯!是的,这位女掌柜,你家铺子里的鱼肉为何如此奇香?” 另一人的好奇心更重。 “呵呵!这位客人问得好。若是我把方法说了,我这铺子的生意估计也得黄了。您说是不是?” 谢秀儿也打趣的回答。 “哈哈,说笑了,说笑了。” 问话那人自知说错了话,他给自己找了台阶下。 “您这鱼肉闻着香,吃起来不知味道如何?” 另外一位穿着稍微考究的中年人问。 “您这话问的。没看到外头招牌上写着,两百文钱一斤,香鲜鱼肉每日二十斤,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问话中年人身旁,另外一位年轻一些的人说道。 “两百文一斤的鱼肉能不好吃吗?” 另一人却摇头道:“那可不一定。想那望江楼里的菜食一道菜,便要一两银子的价格,我吃起来还没梅沙圩悦来饭庄那香脆鱼块好吃。” “这倒是真的,我也有这等感觉。悦来饭庄那香脆鱼块,弄去望江楼贩卖,一道菜最低得让他卖出二,三两银子的价格。” 最先问话那人很是认可此人的说法。 “您可真是好口福,那悦来饭庄的香脆鱼块,便是我家供应的。不过,自今日起,您可能再也吃不到五十文钱一碟的香脆鱼块了。” 谢秀儿喜滋滋的回答客人。 ~~~~~~~~~ 桂阳监熬头镇被蒋中侗猺人袭击的消息,很快送回了永兴县。 不过,谢江西此时更关心的,是谢江南在另一封信里说的粮食的事儿。 看完谢江南的来信,谢江西心里快速盘算起来。 “衡州府的粮食突然猛涨,府衙的大人们不可能不开仓赈济。到底是听老三的,把永兴县的粮食运去衡州府,还是如钱家,刘家那般,继续提高价格收购粮食?” 谢江西紧锁眉头,心里拿不定主意。 “若是,父亲在此就好了!” 前段时间,他们暗中提高粮价收了一百多石粮食。 这时候若是运去衡州府,倒是也能挣一些。 可是,若是粮食价格继续上涨,再多屯些日子,还能挣得更多。 永兴县的粮食,与下大雨之前相比也涨了八九文钱。 就算不运去衡州府贩卖,此时也是挣了的。 到底要如何决策,谢江西很难下决心。 第177章 甲胄 桂阳监石硋峒。 黄文晟阴沉着脸来到寨主府。 “阿晟,什么情况?哪个不开眼的又惹你生气了?” 黄捉鬼在自家厅堂接见了这个堂弟。 “槐哥,你把周人的三百多副铠甲带回寨子里了?” 黄文晟尽量控制住自己说话的情绪,不使自己的声音显得愤怒。 “嗯,顺手的事!怎么啦?你看上哪一件?我送你就是。” 黄捉鬼爽朗的说道。 “二哥,你这么做会……” 黄文晟想说难听一点的话。然而,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六日前,二寨主亲自带了六百兄弟突袭熬头镇,把镇里驻守的三百多官军,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还抢了官军的兵器库和盐仓。 这一仗打下来,寨里兄弟只有三人阵亡,二十几人受伤,但是,却缴获了周人大量的兵器和食盐这一仗打得异常轻松。伤亡如此之小,收获却满满当当,寨子里的族人们,一下子便兴奋起来了。 二寨主黄文槐的威望一时无两。 “会如何……” 黄捉鬼反问道。 黄文晟大声道:“你这样做,会让官军派出主力军队全力攻击我们的!” “主力军队,禁军吗?” 黄捉鬼不以为意的说道:“禁军也不过如此。阿晟,你不用怕周人的官军。那么多周人百姓和地主把他们的田地挂到,我们族人的名下,为的不就是给他们周人的朝廷少交粮税吗?” “哼,周人自己出了问题。却拿我们瑶人来撒气。限制食盐和铁器进入我瑶人居住地。弄得咱们族人,食盐都吃不起。” “那些所谓的禁军,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罢了,不足为虑。” 黄文槐对周人朝廷的禁军嗤之以鼻。 “二哥,你说的对。” 黄文晟点头附和一句:“周人对我们盘剥厉害,才让我们十八洞的族人能够团结起来。” “若是,周人换了一任监知。他若是再次采用打一帮子,带一帮子,扶持一帮着的策略来对付我们。后果会如何?” 黄文晟说完,站在那里眼睛定定的看着黄文槐。 黄文槐读的书比他多,他相信黄文槐能够明白这句话里的意思。 黄文槐怒目回视着比自己小了三岁的五堂弟。 他知道这小子从小就聪明,只不过他胆子小,因此一直被自己三兄弟压着。 但是,他的这句话,说到了问题的关键。 以前周人不就是这么对待他们族人的吗! 若是,桂阳监真换一个监知。这种情况是很有可能再次发生的。 他们堂兄弟十余人,花了三年时间才团结起来的十八洞族人。 接下来会不会恢复到以前,一盘散沙任由周人盘剥的时代,他心里有答案。 “好!” “你赢了!说说吧,你有什么意见?” 黄文槐意识到自己的失误,上一次行动中不应该动手把周人的甲胄抢回来。 丢失了那么多甲胄,周人要么疯狂报复,要么更加严厉的盘剥自己族人,逼迫族人下山与其作战。 黄文晟无奈叹了一口气,“我有两个方案,就看二哥如何选择。” 黄文槐松了一口气,缓缓点头说道:“先说来听听。” “第一,让周人拿六百石粮食来换,把三百套甲胄还给他们!” “这……把甲胄还给他们,实在可惜!” 黄文槐甚感肉疼。 “那就只有一个办法。遴选三百勇士,组建卫族营加强作战训练。不过,咱们的粮食和财物很难坚持让三百勇士,进行长时间的训练。可能,需要边战边训。” 黄文晟说话的同时,心里很清楚这样做意味着族人与周人的矛盾全面公开化。 “好,就这么办。” 黄文槐很兴奋,这也是他心里所想的。 有了一支三百人的卫族营,他和大哥黄士元才更有力量与周人周旋。 “可是,大哥目前的情况,非常不容乐观。” 黄文晟忧心忡忡。 “是了,阿晟我听钱三十说周人中,有人能治疗打摆子病。” 黄文槐皱眉说道。 “当真,钱三十人在何处。我现在就去寻他,问清楚能治疗打摆子病的周人身在何处,要如何才能愿意来帮咱们治疗打摆子病。” 听到有人能治疗打摆子病,黄文晟的情绪激动起来。 “阿晟,你别急,我已经打听清楚了。钱三十是衡州府永兴县富商钱家的族人管事。他的消息来源于,源自钱家小公子打摆子病被神秘人治愈。” 黄文槐扶额皱眉,他心里对于找到治疗打摆子病的人同样心急。 “神秘人?” “什么神秘人!钱三十提了什么要求?” 黄文晟明白,钱三十不会无缘无故把消息交给二哥。 “他……他向我要一百斤石黄,二十石药材。他说,他也不知道那人是什么人,他需要花时间去打听!” 黄文槐非常肉痛。 这么多的东西,只能换一个能治打摆子病症人的消息。如若想请那人来为洞主和自己的孩子治疗,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少。 “二哥,钱三十还说了什么?” 黄文晟听到钱三十的条件之后,心中也是肉痛。 这个奸商,太黑了! “哦!他说,那人是他们永兴县的名望前辈,永兴县县丞夫人都请他不动。他需要带了礼物去向人打听对方到底是何人。礼物轻了,人家不一定会理睬他。” 黄文槐回道。 “这么说,钱三十可以确定的是,那会治疗打摆子病的人是永兴县人士!” 黄文晟抓住二哥话里的重点。 黄文槐凝眉点头:“他话里的确有这个意思!” “既然如此,二哥,我想下山去,去永兴县找这个人。” 黄文晟一刻也不想再等,他迫不及待的要立刻、马上、现在就找到那个会治疗打摆子病症的人。 “这……” 黄文槐感觉很为难,此时让老五离开,寨子里的事很可能要出乱子。 “如今,大哥每日清醒的时间不足两个时辰。你此时若是离去,你手头上那摊子事要如何安排!还有组建卫族营的事,也需要尽快进行。没有你在,我很多事情都满意进行。” 黄文槐不想让这个能力超强的堂弟此时离开。 “二哥,这些事都可以在缓一缓。我已经打听清楚,周人要在双抢之后,才安排民夫修筑他们的防御工事。” 黄文晟坚持要亲自下山去永兴县寻找大夫。 第178章 粮库 见二哥在认真倾听自己说话,黄文晟继续说道:“在此期间,他们应该不会对咱们进行大规模的偷袭。只要,咱们不过分袭扰他们的营地和铁矿产。他们应该会沉静一段时日。” 黄文晟向黄文槐解释族人和他们寨子眼下的处境,见二哥没有急着插话,他继续说道: “若是,我现在不下山去永兴县寻人,等到钱三十下次来桂阳监,时间也要到六月底去了。到那个时候,就算我们知道会治病的人是谁。我们也没时间下山去把人请来山上,为洞主和孩子们治疗。” 黄文槐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堂弟的话,说得非常合理。 若是等到六月底,还没有找到能治疗打摆子病的人。他不知道自己的孩子,能不能忍受的住寒热症的折磨,想到这里,他只能点头答应。 就在此时,屋外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哐当!” 屋外,发出一声巨响。 “老爷,老爷,你快去看看大牙子吧。他……他……眼看要挺不住了。” 黄文槐的妻子盘莲儿一脸焦急冲进屋中,她声嘶力竭地向黄文槐叫道。 黄文槐闻言,急忙起身疾步走到摔倒的妻子身边。 “好,我马上去。” 他伸手扶起妻子。回头看向黄文晟道:“阿晟,一切拜托你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找苗六叔去要。” 黄文晟道:“二哥先去看看阿演再说。” 三人急急忙忙往后院,黄文槐家大牙子的卧房而去。 ~~~~~~~~~~~ 桂阳监熬头镇禁军卫所被袭击,伤亡惨重的消息传到衡州府。 刘绪用知道自己推迟征发民夫至桂阳监服徭役的事情,再也推脱不下去了。 孙博文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刘绪用。 “东翁,我们还需要探听一下蓝山县那边的情况。看看蓝山县那边的猺人,是否已经与桂阳监的猺人达成了共识。” 孙博文的提醒,让刘绪用混乱的思路慢慢清晰起来。 “你是说永州府那边,会给蓝山县的猺人提供铁器物资?” 刘绪用问道。 孙博文摇头说道:“兵器,刀具等物资,蓝山县必定不可能让它们流入进猺人区。不过,农用器具这类物资的销量,蓝山县可不一定会严控。我们有必要提醒蓝山县,要求他们必须严格控制。” “只有如此,方能杜绝桂阳监内的猺人,从西面获取大量铁器炼制成兵器的可能。” “另外只要,咱们有正式的公函发去给蓝山县和永州府。日后,上头问起来,我们方能有更多回旋的余地。” 刘绪用点头:“我知道了,这就给蓝山县和永州府写文书。” 刘绪用说着,便提笔在桌前书写起来。 “博文,关于征发民夫去桂阳监服徭役之事,你要随时留意下面县里士绅的动向。有什么异动随时通知我。” 收到桂阳监熬头镇被袭的确切情况之后。 刘绪用第一时间下发了,提前征发民夫去桂阳监服徭役的公文。 他心里清楚这样做,会得罪不少地方大宗族的利益。 若是有人借机闹事,把民众怨气转移到府衙身上,他担心引起民变。 孙博文心里也非常清楚的知道,此事的利害关系。 他非常清楚县衙那胥吏,会给底层民众带去多大的负担。 “东翁我明白,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会第一时间向你汇报的。” 刘绪用见孙博文答应,点了头。然而,在看孙博文时,发现他脸上的神情却依旧不怎么好。 他心中顿时生出一种不妙的感觉。 “博文,还有何事?” 刘绪用问。 “东翁,是关于府衙粮仓的事。” 孙博文道。 “粮仓何事?” “粮仓存粮的实际数目,与账目上的数额差了一万两千余石。目前府衙平常仓存粮不足三千石。” “什么?怎会如此?” “东翁,现在咱们要如何处置,还需您拿个主意!” 在没有弄清楚刘绪用的态度之前,孙博文不敢乱提意见。 毕竟,府仓亏空在刘绪用任上出现扩大,这是不争的事实。 “谭御史什么时候能回到州府?” 刘绪用有种一个脑袋两个大的感觉。 “应该还没这么快。按时间算,他应该昨日才到桂阳县境内。如若要返回,路上还需得要两三日。” 孙博文道。 “知道此事的人还有谁?” 刘绪用问。 “除了粮仓管事,还有户房主事,以及主薄周运乾。” 孙博文小心的回道。 “怎么会被周运乾知晓了此事?” 刘绪用心里大为慌乱:“他是荆湖南路按察使司转运副使曹田善的妻舅,此人为人死板,不知变通。” 刘绪用心中暗暗叫苦。 被周运乾知道了此事,事情就难办了。 “属下也为此头疼。东翁,若不然,咱们继续开仓救济灾民。然后……” 孙博文还是给出了自己的建议,他想用开仓赈济灾民的方式虚报出仓数量,用以作平账目的亏空。 刘绪用道:“先开着,每日控制一下出粮数量。该死的粮商,若是他们不在此时捣乱,目前市面上的粮价也不至于涨到一百多文一斤。” 刘绪用恼怒衡阳县的几个粮商。 平日里就他们以次充好,把官仓的粮食换了出来。 还勾联粮仓胥吏倒卖府库粮食。导致粮仓账目对不上实际库存。 “东翁,此事我都给他们记着呢?” 孙博文说着,从衣袖里拿出一本小册子,双手递给刘绪用。 刘绪用很满意的点点头。 “那些平价出粮的商人,你也给我记着。待过了这个关卡,我必定不会亏待了他们。” “里边都记着呢?东翁放心,如永兴县举人谢江南这样的人,东翁是应该好好回报一番。” “这个谢江南的确很不错。今日市面上的盐价有没有波动?” 刘绪用心里,很喜欢这个叫谢江南的举人。 “前天,盐价便已经回到一百五十余文一斤,而且,其他盐商也开始正常出货。另外,衡阳县盐场已经在复工复产。两日之内必定能正常出盐。” 孙博文说道。 “嗯,如此甚好。那些第一时间降价售盐的盐商,咱们自下月起,每斤盐减他一成的税银。要让他们知道,跟着我刘绪用干事,是有好处可以捞的。” 刘绪用原本还不打算,直接给那些帮着他打压盐价的盐商返税。 不过,那些增加的税钱,也是用于支持桂阳监增加禁军的安家费。 此时,不用来收买这些帮助过他的商人,何时利用? “那谢江南谢举人那边?您是个什么章程?” 孙博文又问。 “嗯!此事好办,每月增加一倍的盐引予他售卖,另外批准了他在永兴县开办农具作坊的陈文。” 刘绪用给谢江南的好处,都是能马上见到好效益的好处。 孙博文心里也高兴。这样的东翁他跟着,心里也踏实。 “哒哒哒” 屋外有人敲门。 “老爷!是我!” 是管家刘忠的声音。 “进来吧!” 刘绪用让刘忠进来。 “老爷,外面有个举人给您投了拜帖。你看,见是不见?” 刘忠双手把名帖递给刘绪用。 刘绪用皱眉接过名帖。他本想训斥一下刘忠,一个举人想要见他。也不看看他在会见谁,便直接过来通报。这段时间做事越来越失了体贴。 不过看到名贴上的名字时,他心情瞬间好转起来。 “呵!是他,快请他进来。!” 刘绪用脸上露出笑容,大声说道。 “是,老爷,我这就去叫他进来!” 刘忠答应一声,转身出去了。 第179章 天降富贵 孙博文见刘绪用心情大好,忍不住问道:“东翁有何喜事?” “哈哈,待他进来你便知道了。咱们先说说周运乾的事。这个人你再去接触接触。看看能不能拉拢一下。只要他不给我捣乱便成。” 孙博文大感奇怪,眼看马上要有客人要进来。 刘绪用这个时候还要接着谈,如何拉拢周运乾的事儿。 难道,来人是刘绪用信得过的人。 “嗯!好,我知道怎么做了。不过,东翁,要使得周主薄不来添乱容易。我担心的是,他寻人拿到粮仓的账目。若是这样的话,按差运转司那边和御史谭大人这边咱们难办!” 说道粮仓相册的问题,刘绪用也头痛起来。 关于粮食他本来就没贪多少。 衡州府平常仓的粮食原本在他上任之时便有亏空五千余石粮。 如今,粮仓中所剩的实际数目和账面剩余数目的差距增加到一万两千石。 这么大的一口锅,要他一个人来背。 想都别想,底下那些胥吏,他们必须要拿几个人来背锅。 刘绪用沉吟起来。 “哒哒哒” 敲门的声音打断了刘绪用的思路。 “进来!” 刘绪用回过神来。 “学生拜见知府大人。” “学生见过孙先生。学生实在是有急事,方此时急匆匆来见府台大人。” 谢江南给刘绪用和孙博文行礼,赔罪。 “哈哈,无妨!润文此时来见我,有什么急事,但说无妨。” 刘绪用调整一下情绪,表面热情的询问谢江南。 谢江南微微恭身说道:“大人,州府的粮价今日已经涨到两百四十文一斤了。” “外边有人在传,说是府库中没有存粮,所以,府衙粮库每日只开放两个时辰平价卖粮。而且,用于赈济灾民的粮食也从每日一百八十石,减少到一日九十石。” 谢江南一边说,一边打量着刘绪用的神情。 “啪!” “一群混蛋,竟然敢造知府衙门的谣!” 刘绪用非常气愤,他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大声呵斥道。 孙博文心里暗暗叫苦,若他所料不错,此事造谣的主事人必定是那几个知道府衙粮库实情的人之一。 若是如此,事情就容易排除了。 “大人稍安勿躁!” 孙博文见刘绪用的气愤神态不似装出来的,心道,刘绪用终究是害怕了。 “此事或许还有回旋的余地!” 孙博文安慰道。 “只要咱们再用一次假粮入城的把戏。必定能把当前高昂的粮价打下来。只要,三日之内粮价被压回一百文一斤的价格,咱们就有时间把事情平了。” 孙博文思路很清晰,他脑子里有点子。就看刘绪用采纳不采纳了。 “大人!”谢江南此时拱手行礼道:“其实,不用假粮进城。咱们用真粮进城便是。” “哦!” 刘绪用惊喜的说道:“何来真粮!” 谢江南道:“学生,前几日通知了永兴县的族人,他们联合了永兴县四大商家,目前已经集结了十二船的粮食,从永兴县码头出发。只是,目前还差一道同关文书,若是通关文书在的话,最迟明日天黑之前,粮船便能停靠衡州府码头。” 孙博文大喜,问道:“润文,你说的十二船粮食,是每船两百石装运的吗?” 听到谢江南的话,刘绪用心中大定。 有了这十二船粮食做引子,他便可以再用一次假盐进城的把戏 把衡州府的粮商分化开来,让他们那些势力小的粮商,降低粮价售粮,如此一来便可以增加市面上粮食的供应量。 “这……船上没有装够两百石,每艘船只装了一百六十石!” 谢江南回道。 “一百六十石吗?那也可以了。东翁,我们不如这样……” 孙博文走近了,在刘绪用身边低声说起来。 半刻钟之后,孙博文才把自己的策略讲明白。 谢江南听完,直呼孙博文狡诈。 六月十三日下午,衡州府衙粮仓忽然停止平价售粮。 只开放十三口粮赈济点,继续投放粮食。 待得六月十四日,开市后粮食价格快速上涨。 然而,让人奇怪的是此时市面上粮食的供应量却同时快速增加。 到了下午申时初,有人统计了今日粮食交易的数量。 大半天时间里,市面上的粮食交易量,是前面五天的总和。 申时三刻,有人在传言,府衙粮库还有两万多石粮食没有出库。 听到这些消息的大商人个个都嗤之以鼻。 府衙粮库若真还有这么多粮食,前几日,他们为何不敢正常提供粮食流通的数量,每日都压着一百五十石的数平价卖粮。 很多粮商根本就不信这些谣言。 他们依旧保持高价格售卖自己家的粮食。同时他们也会在市场上趁机收购一些价格变低的粮食。 不过,有个奇怪的事情出现,今日来购买粮食的人,明显都财大气粗起来。 前几日,一次只够买十斤八斤粮食的人,此时却都以大方的三十斤或五十斤数量进行采买。 这种情况的出现,不由的让他们担心起来。 到了酉时,忽然有传言,外县的粮船运送了两百船粮食进衡州府码头。 随后,很多人看到码头工人挥汗如雨的往码头上搬运粮食。 这时,高价卖粮食的人,忽然意识到他们忘记了周边县城也是有平常仓的。 六月十四日晚上,府衙便派出城外驻守的五百禁军,将府城内三十二家高价卖粮的粮商给查封了。 六月十六日,衡州府城的粮食,忽然回到了九十多文一斤的价格。 三十二家被衡州府衙查禁的粮商,在六月十六日下午,一致公开发出向受灾的民众捐款赈济灾民的声明。 六月十八日,谢江南送谢江西离开衡州府码头。 “二哥,今次咱们的粮食没挣到多少钱。不过,有了府衙准许我们县的粮船在衡州府境内水关通行的文书。对咱们县的粮商来说,这就是一笔巨大的财富。” 谢江南说道。 “嗯,老三,还是你厉害。一石粮食挣三百文钱,你都说没挣多少钱。” 谢江西嘻嘻哈哈的说。 “回去之后,四大商家那些老家伙,不知道能有多高兴。他们那些三四年的陈粮,卖得比新粮的价格还高一百文。这钱就是白捡的。” “呵呵,我是真没想到时机赶得这么巧。这事可遇不可求,此事你切不可对外人说起。要不然,我和刘大人在衡州府士绅面前就是一个大坏人了。” 谢江南小心提醒二哥。 “嗯,我知道,是知府大人要拿那些粮商开刀放血吗?哈哈!那些人怎么就认定了知府大人不敢拿他们怎么样呢?” “哼,要不是在这码头上,有咱们这么些晃眼的几十条粮船。那些粮商背后的东家,怎么可能会因为一个高出市场三百价格售粮的罪名就认罚呢?” “若是,他们能够再坚持一天,他们就会知道,我们从永兴县出发时只有十二条粮船。” “根本就是眼前这六十条粮船。” “若是让他们知道了这些真相,他们绝对不会轻松认罚。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刘大人有雷霆手段。拿捏了几个作恶的大户,让他们不能兴风作浪,方能有这等神奇的效果。” “唉!我纯粹是运气好而已。赶上了这个时节,才顺势接下了这波富贵。” “只是,日后你们在衡阳县境内行事,要务必注意本地士绅的口碑,尽量不和口碑差的士绅交易。尽量,低调做人做事。” “好的,我明白了,老三,我走了。你回去吧!多多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