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降魔人》 第一章 初遇城隍庙 省城城隍庙。地方叫城隍庙,其实庙早没了,早就变成了一个规模不小的古玩集市。 在两旁一排排的仿古建筑中间,宽阔的马路因为禁止机动车驶入,便又被分割成了若干区域。卖旧书的、卖古玩的,以及卖各种小工艺品的,各自都有自己的地盘。 这里不仅好逛,也好玩。著名小吃、土特产品应有尽有。高大的戏楼下头,是看相算卦的那些活神仙和半仙们为世人指点迷津的场所,夹杂在其中卖假药假包假手机的小贩们,还会不时地给神仙们拉个黑牛。 “靳楠,你还真信这个啊?”古玩街上,一名少女挎着她身边女子的胳膊不以为然地问道。 个子略高一些的女孩儿无奈地说道:“最近老是做同一个噩梦,吵得我们寝室那两个都休息不好,也许心理作用吧,找个人开导开导也好。” 像她们这样年少靓丽的女孩子在这里并不少见,很多都是附近两所大学的学生,只是这两人尤为出色一些。 高个女孩儿步态悠闲,举手投足间透露着沉稳,微蹙的黛眉下面,目光亮而不飘,还真有些古典韵味。挽着她的那个就显得有活力多了,特别是宽大背心都无法遮掩住的波涛汹涌,更是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靳楠你看,那人不是咱学校的么?和咱是一个校区。”名叫乔欣的女孩子扬了扬下巴。 李靳楠顺着她的指点看过去,不远处路边正坐着一个少年,他前面铺了块塑料布,上面摆着些零碎儿玩意。李靳楠似乎是有些印象,在食堂还是礼堂哪儿见过这人,之所以她能想起来,是因为这人好像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模样。 乔欣拉着李靳楠道:“走,我们过去看看,没想到咱们同学里边还有神棍。” “算了吧?”李靳楠犹豫道:“人家摆摊赚钱也没什么错,被同学看见可能会不好意思的,我们还是走吧。” 乔欣不依:“他要有真本事怕什么被人看见?要是骗人的我正好揭穿他,小小年纪就不学好。” 乔欣越看越来气。这人一身衣服不知道有没有一百块,头发老长也不去剪,捧着本不知道什么书在看,不时地傻笑上两下,简直太猥琐了。 少年叫孙延,确实和乔欣二人是一个年级,利用周末到古玩街来摆摊挣点零花钱。 他见有人来到了自己摊位前,只是抬起头略瞧了一眼便又埋下去看书,半点都没有想要招呼的意思。 “喂,你这卖的是什么呀?你这人有没有点礼貌?”乔欣更气了。 李靳楠倒是有些意外,要说孙延没见过她俩那她是不信的,可这人还是一副打瞌睡的样子,好像对什么事儿都不关心似的,没有半点局促。 李靳楠忍不住多看了孙延几眼,又把目光放在了他卖的东西上。这都什么呀?麻将、石头、核桃、破布破纸片,好像还有没吃干净的什么水果的核? 孙延听到乔欣责问,头也不抬地懒洋洋说道:“你们又不买,问了也白问。” 乔欣要气炸了,心说你一猪哥还装什么蒜啊。便又道:“你怎么知道我们不买?我问你,你这里有辟邪的东西吗?” 孙延也觉得自己不能没点礼数,便把书扣下道:“你又没中邪要什么辟邪的东西?要买也该你旁边的朋友买。” 乔欣打个了愣怔,李靳楠却忙问:“同学,你能看出什么吗?” 孙延这才打量她一下后,点了点说道:“嗯,我能看出来,你最近身体不太好,该吃药了。” 李靳楠脸一红不知该怎么接话,乔欣却道:“就知道你是神棍。告诉你,我朋友最近老做一样的噩梦。也不指望你能帮什么了,你在这边摆摊,知不知道这里谁有本事能驱邪?” 孙延认真地说道:“我就能啊,不过她真没什么事儿。你们要不放心,就买个符回去吧,保证再没问题。” “符?在哪儿啊?”乔欣看了看地摊上的东西,还以为孙延身旁的那个黑色提包里还有没拿出来的。 孙延头一点道:“这些都是啊,”说着他拿起一枚空白麻将牌:“买个去秽去恶的就够了。” “这……”乔欣哪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一时间都没话了。李靳楠也是皱眉,但还是开口问道:“这个怎么用啊?要多少钱?” “这个我卖一千五的。看在都是同学的份上,要的话算你们一千。” 乔欣再也忍不住了,开口叫道:“你白痴啊,还是当别人是白痴?你怎么不去抢钱去?” 孙延一脸无辜:“我早说你们不会买的,是你们非要问。” “这个我要了,你告诉我怎么用。”李靳楠平静地说道。 孙延再次抬头望着她的眼睛道:“很多东西,不信就什么事儿也没有,太在意了反而容易招来。”说着他用拇指在那空白麻将牌上一抹,牌的表面便浮出了一个殷红色的篆字。 孙延正要继续说话,旁边跑过来一个戴着眼镜满头大汗的中年人,把一个红包丢在孙延的摊上,又抓起个什么东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再给弄一个,今儿来的净是硬茬子。” 孙延拿起红包也不打开看,直接放到包里,同时又摸出了一颗红枣扔进嘴里。等他吃完,便用手取出枣核递给中年人。 “谢了啊!”中年人就那么接下了枣核,如获至宝地跑了。 孙延这才把麻将牌递给李靳楠道:“睡觉时候放枕头下面就行了。” 李靳楠本已经从钱包里掏出了一千元钱,可她看到孙延取枣核那一幕之后,再也不想要他的任何东西了。 李靳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对不起啊,我想了想还是觉得太贵了,能不要么?” “可以的。”孙延也不恼,随手把牌丢在摊子上。他正要接着拿起书看,却刚好乔欣打了个喷嚏,弯腰间,她那宽敞的领口中闪过了一丝亮芒。 孙延皱眉,紧盯着乔欣的胸部看,神情之中还有些疑惑。 刚用纸巾擦过嘴的乔欣赶紧双手护在胸前,恼怒地瞪着孙延,随即又变成了鄙视。 李靳楠也是无语,这就不能稍微含蓄点吗?她再也不瞧孙延,推着乔欣道:“我们走吧。” “等一下。”孙延第一次起身:“同学,你的吊坠能给我看看吗?” 乔欣不屑一顾:“凭什么?” “哦,我没其他意思。这样吧,你多少钱买的,卖给我行么?” 乔欣冷笑,暗骂一句恶心后说道:“要不要连我的胸罩一起买啊?”说完也不等孙延反应,跟着李靳楠就走了。 孙延琢磨我要你胸罩干嘛啊?又不能穿。随后他向着李靳楠的背影弹出了一道指风,却是望着乔欣出神。那个吊坠里有他熟悉的气息,但似乎被什么东西隐藏住了,一时想不起来。 李靳楠忽然停顿,下意识地想要回头又忍住了。 “怎么了靳楠?”乔欣也停下。 “我好像感觉耳朵后边刚刚被烫了一下……对了,刚才那个人去买他的枣核好像装了不少钱,要不我们还是买下他那个麻将吧?” 乔欣恨铁不成钢地叹道:“你呀!这可单纯得咋办呀。那是托儿你看不出来?再说你看他刚才吃我豆腐那个样子,口水都快流出来了。还有,他看的那书,什么《野外情》,骂他猪哥我都觉得是侮辱猪哥了。” 李靳楠却是开玩笑道:“那要不咱俩换换?让他看我?”话没说完她自己脸就红到了脖子根儿上,忙转移话题道:“那本《野外情》是琼瑶的书,还挺好看的,不是你想的那种。” 李靳楠很少开这样的玩笑,乔欣哪能放过,装着要回去道:“那我去告诉他去,有人想让他看……” 二人很快打闹着走远,孙延却急忙收摊追了上去。没有找到这两个人,孙延也是有些焦急,他总算想起来了,那女孩一定是把那吊坠当琥珀戴了,可那哪里是什么琥珀?那是夺面阴蛛,而且,它的蛰伏期就快要到了。 孙延就是当年河岸孙家唯一逃出来的那个孩子。他选择省城大学,是因为这里正好就建在了过去城隍庙的旧址上,经常会有变怪发生。 人间判官,虽然世上已经很多年没有听过这个叫法了,但孙延从未忘记爷爷的希望和父亲的教诲。他的愿望,就是重建降魔队,荡尽天下的妖魔鬼怪,让人间判官这个称号,重临世间。 既然看到了夺面阴蛛这种东西,孙延又怎么可能不管?这夺面蜘蛛只以新鲜血肉为食,每食杀一人便能托形出此人的容貌、模仿出他的声音,直到将其周围亲近之人一一残害之后,才算是一餐结束,是最为凶残、狡猾的鬼物之一。 孙延之所以震惊,是因为夺面阴蛛并非人间之物,而是在人间和地府之间的阴冥界中栖息着的物种,它怎么会在人间出现? 夺面蛛在阴冥界栖身树洞,以林中鸟兽为食,可它一旦来到人间,有机会食人,便食髓知味,从此专觅生人。此物吸食人脑之后,便拥有了不弱于人的智力,更能变成所食之人的模样寻至其家,将家中老小全部吃掉,然后再以此地作为巢穴,等待猎物上门。食人一多,夺面蛛的体内就会形成一个人形的精魄,魂体不需天地精气,专一依靠人的血肉、神魂供养,夺面蛛也由此踏上修行之路。 这绝不是偶然,豢养阴物这是大忌,不论人间的术师还是地府的阴律都绝对不容。究竟是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敢把夺面阴蛛这么凶残的东西带来人间? 第二章 李靳楠遇险 夜里,李靳楠躺在床铺上都有些不敢入睡了。连日来她每晚都在重复着那个可怕的梦。一到两点,她就会在尖叫声中准时惊醒,弄得她都快要神经衰弱了。 “睡吧楠楠,没关系的,要不明天我们陪你去医院看看?”室友好心地说道。 李靳楠住的是四人间公寓,因为年纪最大的女孩子和男朋友搬去校外同居,所以就剩下她们三个了。要不是她平时大方随和人缘好,那两人肯定早就绷不住了。这半夜睡正香的时候来那么一嗓子,换了谁受得了?关键还是天天如此,比闹钟还准时。 “谢谢你小丽,还有芳芳,这两天实在不好意思。明天我去问问还有没单人间好了。”李靳楠也是无奈,真搬去单人间,她就更不敢睡了。 “没关系的楠姐,你也别乱想了,都是好姐妹,这又不是你的错,睡了啊,两点不见不散哟~”另一个室友打趣道。 “唉!”李靳楠暗自叹息一声。她的梦很可怕又很奇怪,连乔欣问她她都没有说实话,因为她梦到的就是乔欣忽然变成了一只怪物朝她扑过来。这梦越来越清晰,而且内容不变,时间不差,要说没有问题那可能吗? “楠楠,起床了楠楠。” 李靳楠睡眼惺忪地睁开了眼,看见郭晓丽正在床边叫她。 “哎?” 下一刻李靳楠猛地坐起来。竟然天亮了,她昨夜没有再发梦。 郭晓丽舒出一口气道:“你没事就好了,看你到现在还没起我不放心。夜里你没再做噩梦啊?我和芳芳还定了闹钟,结果等到快三点你都没反应。” 李靳楠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真太对不起你俩了。走,咱们去逛街去,中午请你们吃饭。” 一觉睡到天亮,李靳楠已经好多天没这么舒服过了。但她还是有些害怕,这是偶然么?真希望噩梦永远不要再来了。 第二天,第三天……两天过去了,李靳楠也都没有再梦到过什么可怕的东西。这让她和室友振奋不已的同时,李靳楠也不止一次地回忆起了周六遇见孙延的那一幕。 “会是他吗……”想起孙延盯着乔欣胸部看的情景,李靳楠又使劲地摇了摇头,似乎要把这个想法从脑袋中甩出去,但她却怎么也忘不掉耳朵后面被烫到一般的感觉。 孙延已经在学校里边找了乔欣和李靳楠两天了。他要炼符,还要练功和推演术法,所以孙延没有住校,而是在校外独自租了间一室一厅的房子。 可是这两天孙延中午晚上都待在学校的食堂磨蹭,他不知道两人的名字,只能期盼着在学校里碰上。孙延还向男同学打听谁认识一个胸挺大的女孩儿,结果惹来一阵窃笑。 “没时间了。”孙延在食堂门口自言自语,急得团团乱转。已经过去了四天,夺面阴蛛随时都可能在哪个没有月亮的晚上钻进那女孩子的身体里。 也许它已经得手了。孙延决定下午直接去广播室,不能再等了,夺面阴蛛被结界包裹住他无法追寻到气息,而一旦进入人体,那就更不好办了,普通人根本看不出来,阴蛛却可以随时更换宿主。 孙延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李靳楠同另外一个女孩儿正向食堂走来。 “你好。” 孙延突然奔过来把李靳楠和郭晓丽吓了一跳。 “是你?有事吗?”李靳楠冷冷问道,她都有些同意乔欣的看法了。 “能跟你单独谈谈吗?”孙延忙问。 李靳楠皱眉道:“要有事情你就这里说吧,我和你又不熟,没什么需要单独说的。” 郭晓丽见孙延搓着手欲言又止的有些尴尬,便打圆场道:“楠楠,要不你们说话,我先去买饭?” 李靳楠也不忍再让孙延难堪,就顺势说道:“那麻烦你了小丽,我马上就过来。” “有什么事儿你快说吧。”李靳楠自始至终都是冷淡的语气。 孙延也不废话:“那天和你一起的女孩子呢?” 李靳楠好笑道:“你还想找骂啊?”然后她又正色地说道:“不是我说你同学,既然来读书就该好好学习,不要整天胡思乱想的。” 孙延没心思扯别的,他看李靳楠准备要走便直接说道:“你这两天睡得还好吧?” “什么,你……”李靳楠果然止住了脚步,“你怎么……” “我怎么知道是么?”孙延点点头:“我那天说过,你并没什么问题,但是你和别人不同,你有强大的识觉,也可以说是预感或者感知能力。所以我劝你不要迷信,也是为了你好,从另一方面讲,你也容易招来别的东西。” 李靳楠还在消化孙延说的这些话,可孙延却没工夫等她,接着道:“那天你要买了我的符,就可以安神静心,抵制妄想,可你嫌我手脏,我也就只能暂时帮你降低识觉了,你记不记得那天你三叉神经那里被烫了一下?如果你嫌我多事的话,我随时可以帮你恢复。” “不。”李靳楠激动地扑闪着大眼睛说道:“谢谢你,真的太感谢了。那个,对不起。”说着她伸出手想要表达感激,也想告诉孙延她没有嫌他手脏。 孙延却不在意,摇一摇手道:“我告诉你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找你朋友并不是你想的那样,她有些麻烦,在这麻烦没有变大之前我必须找到她。” 李靳楠看着孙延认真的模样便也疑惑地说道:“我也有些奇怪,昨天下午乔欣她姐姐过生日叫她去吃饭一直没回来,早上我给她打电话她说酒喝多了,她可是从来没有在校外过夜的。对了,她惹上什么麻烦了?” 孙延点了点头:“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楚的。这样,你快去吃饭吧,我这有一个项链,两千卖给你,你最近把它戴上。” 李靳楠一看孙延拿出的项链差点气笑了。这不就是端午绳儿上面零零散散地栓了几颗小桃核吗?这就要两千,还能再假点儿不? 想到孙延可能真帮她解决了噩梦的事情,李靳楠也不好拒绝这种变相收费,便微笑道:“在学校我不带多少现金的,要不你等一下我去给你取?” “不用。”孙延一边转身一边头也不回地说道:“下次给我也行,你一定戴上,别觉得我又在骗你钱,你要不怕沾因果,我一分不要都行。还有,你朋友回来记得告诉我,下午下课我会去图书楼。” 李靳楠目送孙延走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去了食堂。她把项链塞到了皮包里,也是实在没有勇气就这么戴上。 “楠姐,你这是魂儿丢了?”晚上芳芳见李靳楠连书都不看,一直躺床上把玩着一根端午绳发呆,忍不住好奇地问道。 正在笔记本上聊着qq的郭晓丽也抬起头笑着道:“她这是相思病犯了。对了楠楠,中午那是谁啊?怎么看着像没睡醒似的,你先前那一本正经的模样可是装得挺像哈。” 李靳楠笑了笑也没解释。她确实是在想着孙延,想着他说的那些话。下午一下课李靳楠就取了两千块钱,可她去图书楼找了一圈儿都没看到孙延。这个人也真是的,就不能留个电话吗?还有他说乔欣有麻烦,又会是什么呢? 孙延因为下午临时有事就去了趟古玩市场。他也有些懊恼,忘了跟李靳楠要个电话,虽然他没有手机,可起码能主动联系上啊,这倒好,又和原来一样了,还是找不着人家,不过好歹知道了那个戴着阴蛛的女孩子叫乔欣了。 “像夜归的灵魂已迷失了方向,也不去管情路上永恒太短暂~” 深夜,熟睡中的李靳楠被手机铃声吵醒。她迷糊着拿起来看了下,竟然是乔欣的电话。 “喂?”李靳楠赶紧关掉铃音跑去卫生间接听。 “靳楠,我姐刚把我送回来,我在小树林这边崴了脚了,你能来搀扶我一下吗?” “不是,你跑小树林干嘛去了?” “我……我喝多了,实在是内急,憋不住了……” 李靳楠哭笑不得:“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等着吧,在小树林哪头儿啊?” 郭晓丽刚刚也被铃声吵醒,看到李靳楠在穿衣服,忙问道:“你要出去楠楠?” 李靳楠抱歉道:“对不起啊,没想到还要把你们吵醒,乔欣刚回来,在小树林那儿崴了脚,我去接她一下。” “小树林?这都快两点了,她到那儿去干嘛?”郭晓丽疑惑地问道。 已经走到门口的李靳楠忽然顿住,两点吗?她想起了自己一直在做的那个梦。 哪能因为这些无稽之谈不去管乔欣呢,但说不上出于什么心态,李靳楠又回床上把皮包里孙延给她的那条项链翻出来戴上,这才出门下楼。 公寓晚上有人值班不关门,只是过了十点不准外人进来。小树林那边没有路灯,李靳楠走过来心里头还有些发虚,不过她很快就看到了坐在树林里的乔欣。 “你这两天可是玩疯了啊。”李靳楠一边说一边走过去把带来的外套给乔欣批上,将她搀了起来。 “怎么不说话啊?” 李靳楠见自己过来半天了乔欣都一言不发,感觉有些奇怪。她刚转头看向乔欣,就见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吓得她寒毛倒竖,当场坐倒在地,手机也滚向一旁。 第三章 夜战夺面蛛 乔欣的皮肤此刻就如同是穿在身上的一件外衣,头颅撑裂开却没有血迹,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长满了眼睛和开阔口器的怪物。 李靳楠想要喊叫,可是填满胸中的恐惧感压得她无法出声。她身子瘫软,眼看着一条条如同黑色钢锯般的肢节从乔欣体内穿刺而出,却无力逃走…… “幻觉?” 呆滞的李靳楠发际已被汗水湿透,夜风吹过,她打了个冷颤这才看清乔欣也正疑惑地朝她看过来,好好的并没有变成什么怪物。 “靳楠?你在这里吗?” 刚刚放松神经的李靳楠听到乔欣这奇怪的问题,不觉地放开馋着她的手,退后了几步才疑惑地盯着乔欣:“你听不到我说话吗?” 乔欣没有回答,却是再一次地重复问道:“靳楠?你在哪里靳楠?” “我腿走不了了,你过来帮我一下啊,你能背着我吗靳楠?” 李靳楠不知所措,乔欣看不见也听不见了吗?从刚才开始,乔欣就好像一直不知道她已经来了似的。 算了,有什么事先把她背回去再说吧。 “不想死的话,就站在那里别动。” 刚要上前的李靳楠蓦然听到了孙延的声音,她循声望去,果然看到有个人正缓缓地朝这边走来。 “是你?”李靳楠看清来人是孙延后,竟然莫名地感觉到了一阵心安。她紧盯着孙延那已经睡意全无的脸庞,他的眼睛怎么会那样明亮?清秀面容所透露出来的无畏与坚定让李靳楠有些慌乱,深夜在这种偏僻的地方遇到一个几乎完全陌生的男子竟会没有丝毫的紧张,这在以前她是绝对无法想象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两人同时开口。 李靳楠整理了一下发梢,把乔欣的情况简单告诉了孙延。 “你不觉得奇怪吗?”孙延看着还在四下寻觅的乔欣道:“谁的姐姐会把这种状态的妹妹夜里送回学校?为什么不等到早上呢?” 是啊,李靳楠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听孙延说起确实是有些不合常理。 “这是我的错,白白浪费了时间。她已经不是乔欣了,恐怕连她的家里人也都……” “什么?”李靳楠回头望去:“你说她不是乔欣?” 孙延看了一眼李靳楠那在夜里显得越发白嫩无暇的脖颈道:“你该庆幸没有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如果你不戴上这个项链,那你现在已经和她一样了。” “我……”李靳楠脸红了,幸亏被夜色给遮掩住。 孙延突然皱眉,他试着抬脚却是无法动弹,低头看时,周围地面都已经布满了疏密不等,如同薄纱或轻烟一样的网膜。这些蛛网并非规则的几何形状,弹性虽然不足可粘性极强。 乔欣这时也猛地转身,凭借蛛网,她已经找到了猎物所在。 眼见已经趴在了地上,手脚并用往这边爬过来的乔欣,李靳楠睁大了惊恐的眼睛,她下意识就想要后退,可马上便也发现了自己的脚下如同踩着棉花一般无从着力。 “你待在那儿别动。” 孙延说完之后转动上半身拧腰一扭,身体便像只陀螺般旋转着飞起,跟着他脚踏树干,空中一个前空翻,纵身轻巧地落在了另一棵树上。 两枚光点打在身上,乔欣停止了爬行,身体不住颤抖,似乎有爆开的趋势。 李靳楠刚才那个幻觉变成了现实,和前些天她在噩梦中见到的一模一样的蜘蛛怪物撕开了乔欣的身体现形而出。李靳楠只觉得喉咙干噎,有种想要呕吐的感觉。 阴蛛还在胀大,一直到了有电视上看见过的坦克那么大时才停下。孙延也是倒吸口气,要不是他发现了,恐怕整个学校都要遭殃。 孙延现在只恨自己没有一件趁手的兵器。平时他的符完全够用了,可是碰到这种怪物还真是有些力不从心,现在也没有时间去布置如引雷大阵那般足够消灭怪物的符阵,孙延只好落在了被怪物膨胀时削断的两棵树上,同时捞起了上面那根手腕粗细的树干横在胸前。 李靳楠什么也做不了,强忍着恐惧给孙延用手机照亮,手机的灯光射不了多远,李靳楠只能模糊地看见渺小的孙延似乎是在和一座房子打斗。 孙延脚下不敢沾地,只好凭借灵巧的身法在地下的树木和周围树干之间游走,躲避着阴蛛的攻击。即便是他的臂力早已超过了当年的孙婆子,可在用手里的树棍和阴蛛那坚硬如铁的触肢碰撞之下,孙延依然感觉到一阵麻木。这还是他在树棍上凝聚了真气,否则树干早就断了。 随着李靳楠的一声惊呼,眼前战局突变,孙延的左小腿不慎被那蜘蛛脚上如同钢针一般的尖刺给挂住了。 夺面阴蛛顺势折回胫节,把孙延往头部前方那一对巨大的螯肢下面送去。 孙延在倒挂中忍痛躬身,翻上手横过树干在夺面阴蛛的两牙之间挡了一下,另一只手同时将早已扣在手里的一枚青符扔进了阴蛛的口中。 趁阴蛛愣神的当口,孙延借着树棍的反推之力荡身后摆,再用树干的一头点在地上。放开树棍又一个倒翻之后,孙延已经落在了远处的树梢上面,只是他的小腿却被那毛刺生生地勾下一块肉去。 夺面阴蛛此刻八只脚已经全部收拢,浑身颤抖着似在努力压制体内的符咒之力。 孙延忽然想到了什么,飞身扑向呆立在那边的李靳楠,抱住她将她压倒在地。 李靳楠还没来得及反抗呼叫,就听见“轰”地一声巨响,上空一片斑斓绚烂,连树木枝叶都被震落不少。一节如同钢刀般的断肢也呼啸而来,深深地插进了她耳畔不远处的地面内。 “他在保护我?”李靳楠刚反应过来孙延早就起身,反手打出两枚黄符向着阴蛛体内逃逸出的一道红光追去。 没有赶上。孙延无奈地叹息一声,让这阴蛛的精魄跑了,一定是被豢养阴蛛的幕后之人给收去了。此人连阴律都不顾,还如此地凶残,若不早点除去将会是个极大的麻烦。 “你不要紧吧?”已经爬起来的李靳楠见孙延的小腿在流血,忙上前问道。 地下的蛛网已经消失,周围却是一片狼藉。孙延看了看身上破布条一样挂着的残破衬衫,索性一把扯掉,光着膀子对李靳楠说道:“你赶紧回去吧,刚才动静太大,很快就会有人过来的,记住,看到的一切都不要对任何人说。” 李靳楠不敢再看孙延,别过脸点了点头。孙延刚走出两步,忽然感觉到一阵眩晕,他只勉强摸出一张符纸贴在伤口处便一头栽倒。 “你怎么了?” 李靳楠忙跑过去查看,她强忍着羞涩把光着上身的孙延翻转过来,只见孙延脸色发青,嘴唇上也是毫无血色。 这该怎么办?李靳楠关掉手电忙给急救打电话。随后她又想到应该先离开这里,不然一会儿过来人要如何解释? 好在孙延不是太重,李靳楠咬牙将他放在背上,背起他离开树林往校门方向走去,想在门口等救护车来。 “你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放下,不要去医院,我中了阴毒,医院不管用。” 听到孙延虚弱的声音,李靳楠放下他问道:“你醒了?” 孙延勉强笑了笑:“我一直也没睡。” “那你怎么不说话,还让我背着你?” 孙延感觉出气都不顺畅了,喘息着道:“谢谢你了。不过真的不能去医院。你把我背到那幢楼后面就可以了,我自己在这儿拔毒就行。” 李靳楠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想起孙延刚刚救了自己,她一咬牙,背起孙延又往校门方向走去。 学校南门街的对面,是一排排的宾馆酒店,李靳楠红着脸背上孙延走进了一家私人旅馆。那时候身份证管得还不是太严,她又没有带钱,好容易把手机押在前台才开了一个房间。 进到房间,李靳楠看着只有一张大床的暧昧空间,实在是不愿继续留下,可她又不放心孙延,只好先用毛巾沾了热水替孙延擦了下脸,关切地问道:“你真的不要紧吗?不用去医院?” 孙延也是感激地看着李靳楠道:“谢谢,好一点了,你回吧,我自己可以的。” “那你穿多大码衣服?我明天中午给你买了送来。” “哦,谢了,xl就可以。”孙延也是佩服女孩子的细心,他自己都忘了没衣服穿了。 李靳楠点点头:“嗯,那我走了。” 李靳楠看得出孙延很累了,所以虽然有一肚子的话,她也只能等明天再问,何况她也不想再待下去。 李靳楠走后,孙延先睡了一会儿。他起来天刚发亮,腿上那张拔出阴气的符纸已经完全变黑。孙延揭下来凑近鼻子闻了闻,知道幸好只是被那阴蛛脚上的毛刺刺到,沾染上了一些阴气而已,如果是被它咬了的话,不死也得掉层皮,这阴蛛竟还带着极厉害的溶血性毒素。 孙延开始打坐练功,他也不用刻意去驱毒,随着罡气在体内的周天流转,阴气很快就被完全驱散。 李靳楠来的时候,刚洗过澡的孙延披着条浴巾就去开门,吓得李靳楠赶紧把衣服给他让他先穿好再出来。 孙延感叹李靳楠办事周到,从上到下连鞋袜都给他买好了。很快换完衣服退了房,李靳楠提出就在学校外面的饭馆请孙延吃饭。 “你说的都是真的?” 学校北门外的鸿福楼,正在二楼包厢中独自用餐的一名青年接到电话后勃然变色。 “是我亲眼看见的谦哥,李靳楠确实刚和一个男的从宾馆里出来,现在去了旁边的莜面庄。” “啪!”叫张谦的青年抬脚把身边的椅子踹出去老远。 第四章 萌心寻鬼市 李靳楠等孙延点过菜后自己也要了两个,接着便问道:“乔欣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都看见了么?”孙延望向窗外,他也是十分自责,明明几天前他就发现了阴蛛,明明可以救下那个女孩子的。 李靳楠眼神也是一黯:“她真的死了吗?” “她早就死了,应该是把家里的亲人都祸害遍了才来找你的。” “那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会这样?” 孙延再一次自责道:“全怪我没有早点把她那个吊坠拿走。那是一种附身的恶魔,会在侵入到人体内之后,把那人心中最在意的亲人和朋友全部吃掉,它认为这样就不会再露出马脚,可以安心地在宿主体内休眠,直到下一次实力增强再醒来。” 李靳楠听孙延说到“最在意的亲人和朋友”时,再也忍不住,伏在桌上失声痛哭。 孙延也是叹一口气,轻轻把手放在她的头上。李靳楠竟也没有做什么反应,又哭了一阵后,她似乎感受到了一种温和、安静的力量让她的心中不再悲伤,这才缓缓抬起头望着孙延。 “谢谢。”李靳楠擦去眼泪。两人沉默了许久后,李靳楠才又轻声开口问道:“昨晚你怎么会正好过去的?” 孙延叹道:“我是专门去救你的,也幸亏还来得及。我给你的那个项链其实是匿气符和追踪符,那怪物没有鼓膜,全靠脚上的毛刺来辨别声音,可它被人皮包裹着,既听不到又没有触觉,知道你来了便会释放阴气去感知,可你戴着匿气符,它又感觉不到,却正好被追踪符收集到了阴气并且定位给我。” 李靳楠这才明白为什么昨夜乔欣好像既看不见也听不到似的。但她随即又想起了什么:“之前的电话也是那怪物打给我的?” 孙延点头道:“你不要小看它,它的智力并不亚于人类。除了朝夕相处的亲人,别人根本看不出被它寄生的宿主有什么异常,所以它才会想尽办法先将这些人除掉的。” “这是什么怪物?怎么会如此恐怖?”李靳楠惊问。 “它不是人间的生物,现在我还不清楚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过要说起幻化成人的样子来害人,它连前十都排不进去。” “那你是怎么消灭它的?”李靳楠昨晚没看清细节。 阴冥界的生灵是不许出现在人间的,所以开始孙延怀疑被伪装成琥珀的那个吊坠,其实就是一个隐藏阴气的结界。潜伏期一到,阴蛛马上寄生人体,除了会在杀人时释放出一丝之外,平时根本觉察不到,因此也能躲过地府的追查。 孙延那天塞进它口中的符纸,其实只是一道将它身上的阴冥界气息无限扩大的集阴符,阴蛛拼命想要压制却没压住,被地府的监察司觉察到之后便当场灭杀,就和天雷灭掉人间的邪物是一个道理。这些孙延没有必要告诉李靳楠,所以他只是一带而过地说那是专门克制怪物的法宝。 服务员陆续把菜端上来,二人也确实是饿了,就先停下话头开始吃饭。 “你为什么要救我?” 孙延看李靳楠在碗里搅动着筷子,头也不抬地突然问了这么一句,有些诧异。心想什么为什么?不都告你了吗?可还没等他开口就听李靳楠又说道:“不是说你到了小树林,我想知道最后怪物死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冒着危险护住我?” 这时李靳楠已经把头抬起,紧紧地直视着他的眼睛。孙延那双瞌睡眼也不觉睁大,他该怎么解释呢?难道实话说是出于保护弱小的本能吗? 就在孙延无以应对之时,却有人出现给他解围。 “这可真是情意绵绵呀。” 孙延循着话音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得花里胡哨的青年正一边拍手一边朝他们这边走过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俩人。 “李靳楠,你觉得你对得起我吗?”这人过来看也不看孙延,直接盯着李靳楠发问。 李靳楠早已皱起了眉头,冷声道:“张谦,我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说过了,不想再看到你,也请你别纠缠我。” 张谦这才斜眼一瞟孙延道:“我就想知道我张谦差哪儿了?从家世到长相,我哪点配不上你?” 李靳楠淡淡说道:“这些你跟我说不着。再说了,我早说过上学期间我不会考虑其他的。” “噢,不考虑。你都跟别人睡了还不考虑?你们在宾馆里头待到中午才出来,莫非是在床上看书了?” “张谦,你嘴巴放干净点。”李靳楠又羞又气,周围还不少人呢,甚至都有他们学校的。 “那这小子……啊~”张谦本来想一边说一边提着头发把孙延拽起来,这样更有表现力。可他看准了朝孙延头上抓去时,不知孙延怎么就偏头躲开,还用筷子夹了根鱼刺塞进他手里,正好赶上张谦使劲握住…… 张谦跳着脚忍痛把扎进去三四处的鱼刺拔出来,一挥手对后面两人说道:“给我拉出去,别打死就行。” “等一下。”孙延急忙起身:“这位大哥,打坏我倒不要紧,可万一不小心把这里砸了,我可没钱赔啊。” 眼见饭店老板也过来劝,张谦朝他一瞪眼道:“你给我往边儿站,打坏你什么东西我负责赔你。” 听到这话张谦带来的两人再不犹豫,上前就去扭打孙延…… 结果可想而知,孙延那双手是干嘛的?一片嚎叫声中碗碟、桌子、隔断全被砸烂,孙延却连筷子都未放下。他用筷子拧着张谦的耳朵说道:“这位大哥,这些都是你赔是吧?” “哎,哎,哟哟哟,我赔,你先放开,我赔就是了。” “嗯,那我倒是省了饭钱。”孙延一本正经地说完后,把筷子一丢,拉起李靳楠便扬长而去。 “你还不放开?”李靳楠见出了饭店孙延还抓着她的手,便轻轻挣扎了一下,声音小得连她的心跳声都盖不住,这还是她第一次跟男孩子肢体接触,昨晚那种特殊情况是不算的。 孙延放开李靳楠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道:“谢谢你买的衣服,昨天还多亏你背我过来。把那个项链还给我吧,我还要回家一趟,就先走了。” 李靳楠不知为什么会觉得无比失落,她宁愿孙延现在问她要两千块钱。但李靳楠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解下了那根绳子递给孙延。 孙延拿回收起之后,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块玉符放在李靳楠手里:“这个就当是对你的感谢吧,回去找个绳子戴上,记住不要用金属链,容易断。”说完他笑着摆了摆手,转身离开。 “谦哥,就这样算了?”刚赔完饭店损失,走出门外的那两个手下看着身上花花绿绿的菜汤忍着疼问道。 “算了?”张谦冷哼,“不就是手底下有两下子么?我叫二哥找人收拾他。” 孙延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情放在心上,他在回家的路上一直琢磨自己没有个趁手的武器始终是不行。这次事件算是给了他提了个醒儿,符咒对付普通的鬼物够用,可一旦碰上如阴冥界这样化了形的生灵,或者是级别高一点的炼尸甚至厉害的术门中人,那绝对要吃亏。 可兵器上哪儿弄呢?术门中人,但凡碰上个拿家伙的,那都拿的是灵物,他怎么也得找个差不多点的啊。问题是兵器形的灵物,除了木剑拂尘这些样子货,搁在哪个势力里边也是受供奉的法器,孙延也没地方寻去。 对了,中原鬼市! 孙延想起来了,当年爷爷还在世的时候,曾经听爷爷和大伯提起过这么一个地方,当时好像是叫大伯去鬼市换什么东西来着,可惜他年纪太小,都记不住了。 孙延只是那时候无意中听了一句,这鬼市究竟有没有,在什么地方,这么多年过去了还在不在,这些他全不知道。 孙延决定最近先抽时间炼些符出来。虽然他没有进行过炼符师的认证,连自己究竟是几品符师都不知道,但他明白他的炼符手段绝不简单。孙延在化尸留下的笔记里学到的那些炼符传承,连他孙家的炼符术都比不了,孙延怀疑那很可能是传说中的仙界流传下来的东西。 孙延估计鬼市如果真的是法术界暗藏着的一个黑市的话,那他的符在鬼市上绝对抢手。古玩街上的人认不出来没什么,孙延不信鬼市里的人也不识货。他能做出的符很多早已失传,很多甚至听都没听说过,即便是同一种符,他的也比别人做的纸符强得太多了。 李靳楠这两天除了上课总爱往图书楼跑,她那天听孙延说下午在图书楼,就以为孙延常去那里的。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是一次都没遇见过。 李靳楠身上一直都装着两千的现金,她说服自己想见孙延只是想要快点把钱还给他,不想欠着他的。 “这算是什么嘛?”李靳楠抚摸着脖子上的玉牌,这个家伙就不能主动要个电话吗?既然打算好了做陌生人,又为什么要送这个给她?她可不想欠陌生人的人情。 “你好,是李靳楠同学吗?” 李靳楠刚下课准备去图书楼,就在教学楼门口被一名学生给拦住。 “我就是李靳楠,你有什么事么?” “哦,是这样的,我和孙延是一个班的,他让我来找你,说在北门对面等着你。” “孙延?”李靳楠有些惊喜,但她很快就疑惑道:“他等我干嘛?有事找我怎么不自己来?” 那名男生摇着头道:“什么事儿我就不清楚了,不过好像是和外语系的张谦吵起来了,被张谦的人给拦在了鸿福楼里边。” 李靳楠还想再问,那男生丢下句:“话我已经带到了,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便匆忙离开。 李靳楠不是爱管闲事的人,更不想见到张谦,可她担心孙延吃亏,毕竟张谦的人多,而且她又怕孙延是把人打坏要赔钱才想起来找她,便再不多想,匆忙往北门赶去。 第五章 事起集雅斋 李靳楠来到北门鸿福楼的时候,并没有见到孙延,却看见张谦正从饭店出来。 “来了楠楠?”张谦笑意盈盈地过来打招呼。 “请你叫我名字。”李靳楠四处看了下问道:“孙延呢?” 张谦伸手做了个邀请动作:“就在楼上喝茶呢。走吧李大小姐,咱们今儿就坐一起把话都说开了。” “没兴趣。”李靳楠撂下一句转身就要走。 “那就可惜了。”张谦也不阻拦。只是提高音量说道:“我刚才跟他说,如果他真喜欢你的话,那我就退出。可他说你不是任人挑选的商品,有些话想当面对你说,看你怎么选择。” 李靳楠站住。背对着张谦的她心里小鹿乱撞,孙延……他真的对自己有意思吗?那自己要不要去告诉他现在还是应该以学业为主的,等毕业以后,如果…… 张谦嘴角露出笑意,内心却是妒火中烧,他趁机给李靳楠台阶道:“走吧楠楠,我知道你不喜欢参与这些事情,但总归我俩也是因为你才闹出点小误会,当面说开了不好么?” 就在李靳楠走进鸿福楼的同时,刚才传口信那个人又找到了孙延。 “你好,是孙延吧?李靳楠被人扣住了,发短信让我来找你帮忙。” “不认识。”孙延一副瞌睡模样,不但脚步不停,连眼皮都没撩一下。他是真不知道李靳楠是谁,他俩又没有互通过姓名,李靳楠还是开房的时候拿孙延学生证登记过才知道他名字的。 “哎,”传话人急了,慌不择言地追上去说道:“就是昨天和你开房的那女孩儿。” 孙延停下脚步,慢慢打量了这人一眼。这不明摆是套儿吗?即便他们没什么,可李靳楠会把这事儿说出去么? “她在哪儿?”孙延淡淡问道。 “在儿童公园的湖心岛上。” 孙延点点头,随后便一把拉起这人,摸出他的手机拨打了报警电话。孙延手上稍稍用力,疼得那人只得在电话里面又把经过说了一遍。 张谦让他二哥派了几个打手在儿童公园等着,就是以为孙延自恃身手一定会自己过去,而且他打听到孙延和李靳楠根本不熟,但摸不准二人究竟是什么关系,这才编了那套说法把李靳楠骗去鸿福楼,也是怕孙延先去找李靳楠或者打电话,那就露馅了。 “无耻!天下怎么会有这么无耻的人,他还是个男人吗?” 接到电话的张谦气得大骂,只好赶紧让他二哥把人撤了。其实张谦不知道,先不说孙延当时就判断出这事儿是他干的,认定李靳楠没事。退一步说,就算李靳楠真有事儿孙延也不一定会去,人间的事儿自有王法管着,还轮不到他孙延。 “张谦,你不是说孙延马上就下来吗?人呢?”李靳楠待了几分钟后感觉有些不对。 刚接完电话出来的张谦更是郁闷,本来他打算给李靳楠直播孙延惨状的,他觉得李靳楠对孙延有意思就是因为孙延会两下子。可这…… 张谦倒也光棍:“楠楠,是我骗你来的,就是想和你吃个晚饭,要是不想在我这里吃,那咱们……” 李靳楠起身就走,连骂他的话都懒得说了。 孙延不知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他刚到小区门口就又让人给拦住了。 “孙兄弟,我们掌柜的被人给下了套儿,你帮忙去看看吧。” 孙延认得来人,这是城隍庙古玩市场“集雅斋”的伙计赵全,他们掌柜的就是上周来孙延摊上买枣核的冯敬。 孙延刚去古玩市场摆摊那会儿,周围的摊主们都来挤兑他。那咋地?地方就那么大,你占了,那不是抢人家的饭碗吗?再说别人都挨这儿混了多少年了,能让你一新来的外地小娃娃吗? 孙延是有能耐,但那能耐不是对人使的。你说你符真管用,可越管用别人就越不能容你呀。就在孙延万般无奈的时候,集雅斋的冯掌柜出面给他说话了,冯掌柜人实在,买卖做得也公道,所以周围别管开店的摆摊的都敬着他,孙延这才在古玩街上有了一席之地。 “没报警吗?”孙延一看是冯掌柜的事儿,他也不能不帮,可一般要不是发生什么灵异事情,他实在是不愿掺和。 “没用。”赵全哭丧着脸说道:“是咱这头理亏着,关键这事儿还透着邪,所以掌柜的才让我来找你的。” 孙延跟着赵全去集雅斋的路上才弄明白,原来几年前有人拿着一轴古画请冯掌柜帮忙出手,冯掌柜问他怎么不去拍卖行,那人说嫌佣金抽得太高,冯掌柜就跟他签了个合同,把画儿留着帮他卖。 没过半个月那人就又来了,可他这东西哪是一时半刻就能找下买主的?那人便说他急等用钱,愿意以这画估值一半的价钱抵押给冯掌柜,当期五年,五年不能连本带利赎回,东西就归冯掌柜了。 要不说人一起贪心就要坏事,冯掌柜怎么琢磨都是赚,就让他立下了字据,把这东西留下了。 现在事情刚过去两三年,可这两天那人突然来到店里面索画,还拿出了冯掌柜最开始给他写的那张代售合同,说他只是请冯掌柜帮着卖画,并没有抵押这一说。 冯掌柜气笑了,他认出了那张合同是自己签的,但那是上次这人来的时候说找不到了,又重新立了份销毁合同的字据,现在都和当票一起在他家的保险柜里存着呢。 “既然有当票那拿出来不就行了么?”孙延不解地问道。 赵全摇了摇头道:“要不说这事儿邪性呢,掌柜的也是当时就回去拿票据,可他一打开发现,那人的签名竟然全都没有了,而且指纹申请司法鉴定比对也不是那个人的。现在打官司我们掌柜的律师说赢面儿不大,那人今天又跑来店里,想商量着要我们把铺子赔给他,我们老板怀疑这件事情里头有什么邪门歪道的东西,这才想请你帮看看的。” 孙延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有能将人字迹变没的邪术,但他不到七岁就孤身飘零,是跟着乞丐和江湖郎中长大的,对各种江湖骗术全都耳濡目染,此刻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二人回到集雅斋,果然见有个三十多岁的男子拉着脸坐在那里。冯敬看到孙延进来,忙从柜后出来招呼。 孙延摆手止住他开口道:“冯掌柜,大概经过我都听赵全说了,但我怎么就知道不是你故意坑这位客人呢?” 冯敬听了大惊:“这,这,孙兄弟,你可以出去打听打听,我冯敬虽然做的是蒙人的买卖,可我从来不赚昧良心的钱啊!” 孙延没接话,他可不会先入为主地认为冯敬就是受害者,更不会听信赵全的一面之词。 冯敬见孙延还是不信,严肃地说道:“孙兄弟,我听说你有立约符,我愿意当着你面起誓。” 孙延这才点头,他要的就是先确定冯敬没问题,省得浪费时间。这时一直坐在那里的男子阴阳怪气地说道:“起誓有什么用呢,那谁不会呀。” 孙延不慌不忙地坐到了他的对面开口道:“这位大哥,既然是你的东西,还给你就是了,我怎么听说你要人家铺子啊?” “哼,那你就得去问冯老板了。” 冯敬见孙延看过来,赶紧拉着孙延去外面说道:“孙兄弟你不知道,本来这事儿也怪我,贪人家那点利钱,所以我就当买个教训,把画还给他认栽算了,不然搞得我买卖都没法做。可当时我明明看得真真儿的,等前天拿出来再瞧时,竟然变成了一幅赝品,你说这可不是见鬼了么?” “这事儿有两三年了吧?你这画儿都在哪儿收着啊?” 冯敬压低声音道:“不瞒你说孙兄弟,我店里是有个保险箱,可那是摆样子糊弄人的,真正宝贝的东西我都是收在空调后面一个暗格里的,连赵全都不知道。” “那画儿就一直在那放着么?”孙延问道。 “一直就在那里面,而且里边还有对瓶子也没丢啊。” “那对瓶子你看了?没出问题?”孙延又问。 “这……”冯敬变色。 孙延叹一口气道:“不用看了,八成也变成假的了。先进去吧,给我看看他立的字据。” 冯掌柜从铺子的保险箱里边取出那个人当年立下的代卖合同作废的字据和一张收当的字据一并交给了孙延。孙延见这两张字据上面那男子的签名果然不见了,孤零零地只剩下了几个手印。 仔细查看一番,又凑近鼻子闻了闻后,孙延放下字据问冯掌柜:“没复写吗?” 冯敬想了下道:“没有,这人当时说他只会用毛笔,而且他也不要附件,所以就只有这一份。” 孙延看了看男子又问冯敬:“你的笔墨还是他的?” 正在喝茶的男子手忽地抖了一下,还溅出一些茶水,都被孙延看在眼里。 冯敬道:“是他带来的,我久不动笔了,见他有就没铺排。” 孙延点点头,起身堵在门口对那男子说道:“这位大哥,你也白用冯掌柜钱那么久了,依我看不如你把钱还他,还把你的画带走,冯掌柜也不要你利息,你看如何?” 男子冷笑道:“小兄弟,我劝你还是少管闲事。他集雅斋替人卖东西却想把别人的东西黑掉,世上哪有这个道理?” 孙延盯着男子看了半天才冷声道:“这么说今儿这事你是不打算善了喽?” 第六章 巧智识奸计 男子听孙延说完毫不示弱,一拍桌子站起身道:“那你也是定要管这闲事了?集雅斋黑了我的画儿,还伪造当票,这官司打到哪儿我也不怕。” 孙延那双瞌睡眼垂得更低了,慢悠悠地说道:“你买通冯掌柜的律师,说服他不要报警,也正是看中冯掌柜人老实,在证据不利的情况下,会自认倒霉息事宁人吧?” “你这是诬陷……” “我还没有说完,”孙延笑着道:“十几年前,陕西那边发生过一件离奇的事情,有一个人被怀疑在当地偷了东西,却因为他当时在千里之外的京城出现过,有明显的不在场证据,因此便洗脱了嫌疑。” 男子张了张嘴。 孙延不让他开口继续道:“我那时候正好在那一带讨饭,听老叫花子们说,江湖上有个专门不辞劳苦收养双胞胎来作案的组织。你说你的手印会不会和那个同时出现在两地的骗局是一样的呢?” 男子跌坐在椅子上反驳道:“你胡说,我是独生子,父母健在,哪有什么兄弟?” “知道,知道。”孙延摆摆手:“还有呢,那个组织听说极其神秘,什么勾当都干,他们收养了双胞胎之后,会给其中一个人安排好新的身份,然后另一个就成了他兄弟的影子,永不出现,除了在作案的时候。你既然父母健在,那大概等警察来了,不会拒绝他们核对一下你们之间的亲缘关系吧?” 男子听完大惊,已经流出了冷汗,孙延却又说道:“你那个影子兄弟之所以要用毛笔写字,就是为了躲过复写纸,而利用墨鱼的墨汁调制成墨水,等蛋白质分解后字迹不存的伎俩来书写契约骗人财物,也已经是很老的骗术了。” “孙兄弟你是说?”冯掌柜惊讶地望着孙延。 孙延点点头没再说话,那男子呼吸急促,很久才抬起头像见到鬼一样看着孙延道:“你怎么知道这些?你想怎样?” 孙延哼笑道:“我刚才说了,你把合同留下,把钱还给冯掌柜,还把你的假画带走,否则我这就报警。你想想,你们组织培养你们也不容易,如果按我说的做,对于你来说,仅仅是一单买卖没做成而已,但如果你被抓,那组织怕你说出些不该说的……你想会怎样呢?恐怕就是你兄弟也会被清理掉吧?” 男子又紧张地思考了半天说道:“我按你说的做,你保证不会泄露我们的事情?” 孙延笑了:“我现在报警还怕钱收不回来么?但那样做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还要担心你们的报复,你说是不是?今天咱们关上门把事情办完,打开门就各走各的,谁也不认识谁,只要你们不来招惹我,其他事我才不会去管。” 男子点点头:“我要打个电话,我身上没钱,当初为了稳妥,我们跟冯老板要的是现金。” “可以。”孙延道:“就在这里打吧,反正你们都有暗话,我们也听不懂,相信你们组织会同意我这个提议的。” 事情和孙延预料的完全一样,男子打过电话后,很快就要了冯掌柜的卡号,让人把钱连本带利都给转了过来。然后他把合同留下,深深地看了孙延一眼,带上他的假画和当票离开了。 “孙兄弟。”冯掌柜激动不已:“这次全亏了你了,老哥哥真是没看错你啊,打从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人。这样孙兄弟,你告诉我个卡号,这些钱有你的一半。” 孙延笑着道:“老哥也帮过我,今儿咱就算是两清了。” “别别,”冯掌柜忙道:“我情愿这些钱都给你,也得让你欠上我的。” 二人相视大笑。快到晚饭点儿了,冯掌柜便让赵全看店,他请孙延到附近的包子铺吃饭。 “孙兄弟,”吃饭时候冯掌柜问道:“刚才在店里你怎么拦住不让我说假画的事啊?” 孙延道:“冯老哥是在和我打哑谜么?你那店里店外的监控什么都没留下,你何必非要挑明?” 冯敬叹气道:“唉,没想到连赵全都被他们收买了。” 孙延摇头:“这你就错了,赵全本来就和他们是一伙的。所以我刚刚才不让你挑明说的。” “什么,这……” 孙延说道:“赵全是半年前才来你店里的吧?这是他们早就安排好的。” 冯敬怒道:“我回去就辞了他。” “不能,”孙延道:“你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近大买卖就不要做了。你不是现在主要帮人看风水驱邪了么?就先以这个为主,他过些日子看你没油水又不会泄露今天的秘密,自己就会离开的。” 冯敬吃惊道:“孙兄弟你是说他们……那我们岂不是有危险?” 孙延笑道:“你只要做出息事宁人的样子,骗过赵全就不会有事的,至于我,他们是肯定不会放过的,总之我不怕就是了。” 冯敬惭愧道:“孙兄弟,真是给你添麻烦了,早知道我就给他们钱算了。唉,都怪我太贪心。” 孙延安慰他道:“老哥也别这么说,他们盯上你了,你就是一次不上当也还会有第二次的。” 冯敬感激地说道:“谢谢你兄弟,老哥能认识你真是莫大的福分。没想到你不但有真能耐,竟对江湖中的这些鬼蜮伎俩也都了如指掌。” 孙延听他这一说正好想起心事,忙问道:“对了老哥,你有没有听说过中原鬼市?” 冯敬感慨道:“好多年没听人说起过鬼市了。兄弟你别看老哥哥现在是混口饭吃,当年提到我爷爷,那也是远近闻名的活神仙,所以你算是问着了,这城隍庙恐怕也再没有第二个人知道的。兄弟你可知道这鬼市的来历?” 孙延心说这不废话么,知道我还问你?忙道:“老哥你快说,我也是早些年听说过,连在哪儿都不知道,现在正是想去交易点东西。” 冯敬目光忽然变得深邃,仿佛看到了遥远的过去:“世人都以为中原鬼市是术人界最大的一个黑市,甚至可以和鬼神做交易,这都是错误的。天地人间,哪有允许人鬼交易的道理?中原鬼市,说白了其实就是人市。” “人市?!”孙延很少动容。 “没错。”冯敬点头:“早些年我曾跟着我爷爷去过一次。爷爷告诉我,鬼市其实是术法界真正的隐藏势力建立起来挑选弟子的地方,甚至还有仙人出现过。最早是什么时代开始存在的已经不可考证,但后来却沦落成了交易集市,只要你能拿出别人需要的东西,那么财富、寿命、灵宝、法技甚至是鬼仆,一切都能得到。” 孙延疑惑道:“老哥刚才不是说不允许么?” 冯敬叹口气道:“黑市也不允许,不还是一样存在么?随着世俗中人被功利障目,天才越来越少,那些隐藏势力也失去了耐心,除了偶尔去暗中看看有没什么出色人才,再也懒得去管理鬼市,才变成今天这种样子的。” 孙延问道:“那要怎么去鬼市?” “去鬼市的规矩倒还没变,有资格的家族或者势力到了开市的日子都会提前收到邀请,得到数目不等的资格牌,而小家族或者散人就要先在本省的暗市中进行比斗,在各类比试当中进入前十的才能得到资格牌,资格牌上自然就有鬼市开启的时间和地域。” “本省的暗市?”孙延第一次听说。 冯敬奇怪道:“怎么?孙兄弟连暗市都不知道吗?其实比斗只是暗中进行,知道的人不多,可暗市交易却是很有名的,连不少圈外人都会参加。” 孙延没听说过暗市是因为他孙家几乎总是第一个得到鬼市邀请,从不参加这种不入流的集会,但他并不知道这些,忙问道:“老哥,我实在没听说过。那暗市在哪里?什么时候开始?和鬼市同步吗?” 冯敬笑道:“鬼市开启时间不定,都是根据上一届的交易物品价值和出现的天才人数决定的,有时候一年两次,有时候数年一次。但暗市是固定每月的朔、望之日都会开市,基本也就是交易一些法器或者药材,地址也是每次不同,但很好打听到。” 冯敬知道孙延想问什么,抢先说道:“鬼市开启的三个月之前,暗市都会圈起一个会场,持有推荐签的人都能进去参加比斗。” 孙延奇道:“还要推荐签吗?那是什么?” “兄弟放心。”冯敬一摆手:“推荐签也就相当于是介绍信,是鬼市承认的势力再发给小家族或散人的,老哥我这里倒是还有几枚,兄弟想要尽管拿去。只是这比斗兄弟要斟酌一番,因为各省实力不同,专攻也不一样,所以会有差异。比如我们这里注重医道、术算和武斗,所以这三类就会有十到二十个名额,而炼符、制造、术法这些就只有三到五个名额,甚至干脆不设,也是为了平均各省的实力。兄弟若是志在必得,去容易施展你长项的省市参加也是可以的。” 孙延心想果然与人方便就是自己方便,他今天收获可真是不小,从冯敬这里竟然得到了这么多的信息,而且冯敬还答应一旦暗市比斗开始便通知他。 吃过饭后,孙延告别冯敬散步回家,可他还没出城隍庙街,就发现自己已经被人跟上了。 第七章 无心与无目 孙延之所以总是睡不醒的样子,倒并非刻意为之,而是他的眼睛对光线十分敏感。举个不太恰当的例子,就好像照相机镜头的光圈一样,他从小就是这么练出来的,根据外界的明暗来调节通光量。 早些年他的那些乞丐朋友们都说孙延不但后脑勺上长着眼睛,甚至就连睡觉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话也对,因为普通人如果只能从镜面玻璃当中看到身后情形的话,那孙延就可以把一切稍有反光的物体全当镜子用。比如说瓷砖啊、汽车车身这些。所以从城隍庙街出来以后,孙延不用回头就知道自己被人盯上了。 孙延踱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带着身后的四个人遛到了一条僻静的巷子里,他见四人还是没有动手的意思,只得自己停了下来,转过身去。 四人自然也都站住,靠右的那人见孙延早就发现了,也不惊讶,失笑一下当先开口说道:“朋友果然好本事,好胆识!不过你别误会,我们老板只是想请你去坐坐,和你交个朋友。” “如果我不愿意呢?”孙延问道。 那人又干笑两声:“我们老板意思是请朋友过去。”他把“请”字特意拖得很长:“如果朋友不愿意,我们当然也不敢冒犯,只是少不得朋友去哪儿我们就跟着去哪儿了,直到朋友答应为止。” 孙延为难了,对方不动手他也不好先动,而且就算打发了这几个,肯定还会有下一拨,自己在哪儿上学又很容易打听。 想到这些孙延便决定索性跟着对方去一趟,把事情一次性解决干净:“我同意了,带路吧。” “好!识时务者为俊杰,朋友果然爽快。”这人说完又打了个电话,等孙延跟着他们走出巷子口时,就已经有一辆商务车等在了哪里。 经过大路小路的一番七拐八绕,孙延竟然被带到了东山上面的一大片空地里,他也不担心其他的,只是一直琢磨自己该如何回去。 这里已经先停了两辆轿车,孙延下车之后,另一辆车里也走出了一名年轻女子。 这女的看起来要比孙延大一些,模样倒是挺好看,一见到孙延便当先伸手:“你好孙延,我叫刘琪。” 孙延抬手擤了下鼻涕,又甩了甩手这才要去和刘琪握手,刘琪则是无比自然地把手收回,从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巾再递给孙延。 就这样,二人一句话都还未曾交接,彼此便都明白了对方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孙延接过纸巾也不敢用,收在裤兜里开口问道:“你就是他们老板?找我有什么事?” 刘琪甜甜一笑道:“下午我那个不成器的手下让孙先生见笑了,所以特地把他带来给孙先生赔罪的。” 刘琪说完,旁边那辆轿车里便又走出来一个人,正是下午孙延在集雅斋见到的男子。 男子快步走到孙延面前,递过一张银行卡说道:“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孙先生,这点小意思权当给先生赔罪,密码写在后边了。” “你们别来……” 孙延话还没说完,刘琪便冷冷打断道:“孙先生不收,说明你的诚意不够,你说该怎么办?” 男子身体抖了一下,但随即脸上就现出了狠色,咬牙从身后摸出一把弯刀直朝着自己拿银行卡的那个手腕上砍去。 孙延抬手弹出一粒枣核在刀上撞碎,弯刀也从男子手里飞了出去,他淡淡说道:“不要装神弄鬼了,有什么话就直说。” 刘琪眼神一凝,盯着地下的弯刀说道:“不想孙先生竟还有这般身手。那我就直说了,我们想请你加入我们。” 孙延冷笑道:“我不会骗人,你们要上我也没用。” 刘琪妩媚地掠了下头发道:“孙先生自然不用做那些下等事情,如果你肯屈尊,直接过来帮我如何?” “那我有什么好处?” “比你能想到的还要多。” “我要是不同意呢?” 刘琪收起笑容一招手道:“孙先生这么聪明,怎么会不同意呢?” 刘琪说完之后,孙延便看到从不远处的树林中慢慢地走出了两个人。 “这是……”孙延不用细看就知道,这是河南祝家的铁符尸,没想到这个组织竟然还和术人有勾结。 刘琪看着孙延的神情道:“孙先生果然认识,想必也知道其中的利害了,如果不能合作,那就是我们的敌人。” 孙延怎么会把两具铁尸放在眼里,但他还在上学,实在是不愿意给自己惹上麻烦。他都有些后悔下午帮冯敬出头了,果然就是不能多管闲事。 轻叹口气后孙延对刘琪说道:“你现在叫他们送我回去,这件事情我就当没发生过。否则你一旦让炼尸对生人动手,那我就不能不管了。” 刘琪听了孙延的口气也是一怔,他既然认出了炼尸竟还能如此镇定?刘琪又看了一眼地上的那把弯刀,终于还是挥手命炼尸退下说道:“孙先生既然不愿,我也不敢强求,这就送先生回去。只是希望先生能够信守承诺,不要再与我们为敌。” 孙延也是有些郁闷,打过照面之后,竟然连对手是谁都没有摸清。这个叫刘琪的女人思维清晰做事果断,还和术人家族有勾连,这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呢? …… 夜里十一点半,李靳楠刚刚入睡,而她宿舍里的郭晓丽却正在qq上面聊得起劲。 “你先发照片我就发。”郭晓丽隔着屏幕轻笑。 晚上有个在旁边财大读三年级的男生加上了她,对方的学识和讲话方式都让郭晓丽产生了很大的好感。而聊过qq的人们都明白,互换照片基本已经算是见面的前奏了。 那男生很快回复道:“我电脑上没有照片啊,要不我们视频吧?” 郭晓丽回头看了一眼楠楠和芳芳,发去消息:“不行,姐妹们都睡了,不方便。你们男的为什么总爱先要照片呢?都是这样以貌取人吗?” 男生回复:“也不是,其实外貌在一段恋情的发展过程中是最无足轻重的,但它在恋情开始的时候却尤为重要。” 郭晓丽皱眉:“什么啊,谁要和你谈恋爱了。” “那是我自作多情了。书上说,不识无盐之美者是为无心,你这么聪明可爱,心地又好,我自作多情一下也不过分吧?” 郭晓丽笑意盎然,这个家伙嘴巴还挺甜,她故意发道:“那你意思是我像钟离春一样难看吗?” “我想不会的,晚上我做梦看看能不能梦到。” 男子紧接着又发来:“认识你真的很开心,宿舍马上断网了,只能说晚安了。” 郭晓丽有些失落:“好吧,晚安!” 紧接着她还是忍不住把刚挑了半天的照片发过去,并补充道:“这是过年时候拍的,希望不会让你做噩梦。” 郭晓丽又等了十几分种,把两人的聊天记录看了又看,还是不见对方回复,她估计对方是断网了,便也很快关了电脑去睡觉。 此刻就在离学校不远处的一间单元楼里,一名长相英俊的男生也正坐在电脑前面盯着郭晓丽发来的照片一直看。他的嘴角泛起了残酷的笑容,喃喃自语道:“不识子都之美者,那便是无目了……” 男子很快起身离开了这台根本没有插网线的台式电脑,去到了另一间屋子…… 第二天下午下课,郭晓丽去网吧玩了一会儿,却没有看到男子上线,一直等到晚上十点多,她期待的那个头像才终于亮了起来。 郭晓丽忙不迭地点开对话框,但她立刻又关掉,想看看男生会不会先给她发消息。 “嘿~”男子很快就打招呼。 郭晓丽等了几分钟才回复道:“你上得很晚嘛。” “嗯,刚下了晚自习。你真的好漂亮啊,明天晚上能约你喝杯咖啡吗?” “这么快就见面吗?” “老实说,我一刻都不想等了,希望能早点面对面地认识你。”男生回复。 …… 第三天晚上,芳芳见郭晓丽快九点了才开始打扮,便开玩笑道:“晓丽姐,这是要去相亲啊?” 郭晓丽脸一红,忙道:“没有啦,有个老乡过来了,出去坐坐。” “老乡?你那两个老乡我们都见过啊,要不要我和靳楠姐陪你一起去啊?”芳芳一边说一边对着李靳楠眨眼。 李靳楠笑道:“你就别逗她了,准又是见网友去了。不过这也太晚了点儿,要不明天再出去吧晓丽?” 郭晓丽换好衣服道:“真的是老乡,你俩放心吧,我坐一会儿就回来。” “想着回来啊,别让老乡给吃了!”芳芳朝郭晓丽背影喊了一句。 “真帅!” 这是郭晓丽的第一印象。这个男孩子皮肤很白,高高瘦瘦的,比她心中期待的还要高出一大截。 “你好,我叫郑涛。你就是丽丽吧?”男子没费事就认出了她,大方地上前伸手打招呼,微笑中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 真的是他。郭晓丽刚才见这男生走过来还怕是空欢喜一场,忙也上前与男生握了握手。 这就是差别了,如果是她看不上的人一来就握手,郭晓丽一定会觉得那很冒失,可郑涛这样就被她视成为干练。只是,相对于六月的傍晚来说,郑涛的手也太过冰凉了。 那简直就是一次完美的约会,郑涛博学多才,谈吐优雅,两人在咖啡厅里喝了一杯之后郑涛就把郭晓丽送回了学校,整个过程没有让她感到有丝毫的不适。 第八章 噩梦再重现 “晓丽,你最近不要紧吧?是昨晚没休息好么?” 吃早餐的时候李靳楠终于忍不住问道。这两天郭晓丽都是怪怪的,也不怎么和别人说话,好像连网都不上了,每天晚上一到九点就打扮上出去,回来以后便往床上一躺,整个人都瘦了一圈。最可怕的还是昨天晚上,李靳楠竟然梦到了郭晓丽两只眼睛都没了,就剩下了两个空洞的血窟窿,静静地站在床边就那么望着她。 郭晓丽摇了摇头。她其实感觉自己这些日子挺快乐的。认识郑涛已经六天了,每晚郑涛都会约她出去,或者喝咖啡,或者是去河边坐一坐。对了,昨晚他们还接吻了。 郑涛的嘴唇比他的手还要冰冷,但郭晓丽完全沉浸在其中。快乐只有那么一会儿,见不到郑涛的时候郭晓丽什么都不想干,夜里她竟还梦到与郑涛发生了关系,这实在让她羞愧,自己真的是思春了么? “嗨,李靳楠,我叫的对不对?” “孙延?”李靳楠睁大眼。四人桌上郭晓丽和芳芳在一排,孙延就这么大咧咧地坐到了李靳楠旁边的空位上。 “两位美女你们也好啊?” 李靳楠气死,孙延在她眼里又变成了那天吃乔欣豆腐的馋样,哪还有半点挺身护住自己和教训张谦时候的气质嘛,这瞌睡虫不是一向冷傲吗?什么时候也这么皮了? 芳芳没见过孙延,当时就傻了,郭晓丽倒是和李靳楠那天在食堂门口碰到过他一次,便勉强微笑着点了点头。 孙延一看郭晓丽跟他打招呼,立马来劲了,干脆伸出手道:“认识一下吧美女,我叫孙延。” 不想郭晓丽对他瞧都不瞧,起身对李靳楠说道:“我吃好了靳楠,先去上课了。” 芳芳也跟着道:“我也吃好了靳楠姐,走了啊。” 眼见俩人这样,李靳楠二话不说,连个招呼都没打就跟了上去,把孙延一个人扔在那里。孙延只好讪讪地把手放下,直到三人走出食堂他才收起笑容去窗口买饭。 “靳楠姐,刚才那是谁呀?”一出食堂芳芳就问。 李靳楠捏着眉头道:“我也就见过两三次,大概脑子有点问题吧。” 芳芳却笑着说道:“我倒觉得他还挺可爱的,过来搭讪也不遮遮掩掩,蛮开朗的一个人。” 李靳楠眼前一黑:“要不我帮你引荐下?” “嗯,好啊,趁现在还有印象,你要不就去把我的电话告诉他吧。”芳芳一脸花痴,也不知是真是假,招来李靳楠一顿白眼。 很快又到晚上,郭晓丽约会回来感觉有些迷茫。郑涛是在校外租房子住的,他刚才竟然邀请自己明天晚上到他家里去。 宿舍的老大就是和男朋友去校外同居了,看样子也蛮幸福,可毕竟人家是打小学就认识的青梅竹马,听说两人家长也都认可。她和郑涛会不会有些太快了? 夜里,就在郭晓丽做着旖旎的春梦之时,李靳楠却被噩梦惊醒。这次她倒没有惊叫,只是猛地从床上坐起。 擦去额上的冷汗,李靳楠下意识地就往郭晓丽的铺上望去。 空的?郭晓丽不在?这时李靳楠听到卫生间里有流水声,她也不多想,下地穿鞋就想要去看看郭晓丽大半夜在干嘛。 郭晓丽在洗脸?李靳楠轻轻拍了下她的后背问道:“晓丽,你晚上不是洗过澡了么?现在又洗脸干嘛?” “涛哥说我眼睛漂亮,我想洗干净送给他啊。”郭晓丽一边说一边慢慢地抬起了头,李靳楠看到她的脸上还是只有两个空洞,而洗脸池里那半池血水上面竟漂然浮着一对眼珠…… 李靳楠昏了过去。一直到早晨醒来,她也没有分清昨晚那到底是梦还是真的。李靳楠奇怪,孙延不是说帮她降低了什么识觉了吗?怎么还是会做噩梦?不行,一定要找这家伙问清楚。 李靳楠好容易打听出了孙延的班级,可等她找过去的时候,孙延早走了。李靳楠又在图书楼和操场上都逛了一遍,还是没找见,气得她直骂孙延不靠谱。 夜幕降临,李靳楠看着从卫生间里出来的郭晓丽心里直发怵。她见郭晓丽又要出去,忍不住劝到:“晓丽,今天就别去了吧?我……我昨天做了个梦,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郭晓丽站住了。可她愣了下神之后,还是说道:“没关系的靳楠,晚上,晚上我可能就不回来睡了。” 尽管她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快听不见了,可是没有注意到二人表情的芳芳还是一惊一乍地说道:“不是吧晓丽姐,这大二还没上完呢,咱宿舍就有两人沦陷了?” 李靳楠赶紧瞪她一眼,芳芳这才吐下舌头闭嘴,郭晓丽也低着头快步走出了宿舍。 “不行!”李靳楠左思右想也不放心,她不能再让乔欣的事情在郭晓丽身上重演了。李靳楠快速穿好衣服,又摸了摸孙延送给她的玉符,仿佛自我安慰一般,最后她连芳芳的问话都顾不上回答就冲了出去。 “这就是晓丽每天约会的对象?” 李靳楠远远地跟在二人后面,打算在十一点之前就把郭晓丽拖回宿舍。她也承认这是个帅气的男孩子,可不知为什么,郑涛总给她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可能芳芳是对的,那家伙真的……”李靳楠没来由地想起了孙延,她忽然发现孙延早上的举动只是让她生气,却并不觉得讨厌。跟着李靳楠又想起了小树林那晚,如果当时是郑涛这样的人和她待在一起……李靳楠打了个寒噤。 眼看着郑涛带郭晓丽走进了一间单元楼,李靳楠不敢再跟上去了。她只能在楼下先看看是哪一户的灯会亮,然后再偷偷摸去门口偷听,一旦郑涛使坏她就立刻进去拉走郭晓丽。 “涛哥,你家里怎么这么冷啊?唔……” 刚一进门郭晓丽就不由地抱起双臂,现在都晚上了,可屋子里比外面还要冷得多。 郑涛不说话也不开灯,而是上去亲吻郭晓丽,用嘴巴将她的话堵了回去。 很快两人便倒在了床上,郑涛已经脱去了郭晓丽的外套,正当他把手伸进郭晓丽背心后面,要解开她胸衣的时候,被郭晓丽抓住了。 “不要涛哥,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快了?”郭晓丽喘息着说。 郑涛把手放下温柔地问道:“你不喜欢吗?” “不是,我……你是真心爱我吗?” 黑暗中看不清郑涛的神情,却可以听得出他那温柔的语气忽然变冷,再也不是恋人的呢喃:“这样难道不好么?以这种甜蜜的方式?” 哪怕是没有尝过恋爱滋味的女人对这种变化也是敏感的。郭晓丽的身体也跟着变冷,她面露惊诧,甚至有些疑惑,原本这个人只要再说上两句甜言蜜语就能得手了,为什么会这样? 郭晓丽想要把压在她身上的这个男人推开,可郑涛却顺势用一只手掐住她的两个手腕将她提起,然后拉着她去打开了电灯。 郭晓丽呆住了,甚至都忘记了反抗。疑惑、委屈、恐惧,各种情绪一齐涌来,这还是那个彬彬有礼温情款款的郑涛吗? 郑涛也不说话,拧亮电灯之后他一把将郭晓丽打晕,然后拉开另外一扇门丢了进去,跟着他就来到了屋门口,静静地站在那里。 李靳楠刚才在下边等了一会儿,并没看到哪个窗口亮灯,关灯的倒是有两家。一男一女黑灯瞎火的能干嘛?李靳楠怕郭晓丽吃亏,便直接摸进了楼里。 李靳楠不知道,正是因为她提前上楼才让郑涛失去了耐心。这栋楼里都是一梯两户,李靳楠一边给郭晓丽拨打电话一边挨家挨户地把耳朵凑去门口偷听。 “怎么不接电话啊?难道是静音?”刚爬上三楼的李靳楠已经拨了四通电话了,她正心焦呢,就好像听到了郭晓丽的手机铃声响起。 “好像就是这家。”李靳楠正要把耳朵往门上凑,屋门却突然开启,她还没来得及叫喊便被人一把拽了进去。 惊魂未定的李靳楠看到郑涛那邪魅的笑容反而冷静下来,她顺着还未停止的铃声很快就发现了那扇门,她担心郭晓丽,也顾不上郑涛便直接去推门。 郑涛也不拦阻,而是紧跟在李靳楠的身后进去,并随手把门关上。 李靳楠感觉这间屋子比外屋还要冷,如同是进了冰窖一般。她打开手机电筒,发现这间不大的屋子里面似乎全都是人。很快她便看见倒在地上的郭晓丽,连忙上去搀扶。 这时候郑涛打开了电灯,李靳楠下意识地抬头…… “啊——” 惊叫声中浑身发抖的李靳楠几近崩溃。她在电灯打开之后,看到的是周围如同服装店模特一般被支架固定着的一具具尸体。这些似乎全都是少女的尸身,她们全身赤裸,披头散发,身上和脸上的皮肤如同裹上了一层白霜,只有两只眼睛无一例外地全部被挖去,留下了一双双血迹干涸的黑洞。 “别心急。”郑涛已经恢复了温柔:“很快你们两个也会有这个荣幸的。” 第九章 驱鬼斗傀儡 就在郑涛伸手抓向李靳楠之时,从关着的门外忽地飞进两枚钢钉,透过门板如同子弹一般射穿郑涛的手掌和手腕,竟然让他的手上冒出了丝丝的青烟。 “少年,你们这半夜里大呼小叫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随着房门被踢开,孙延睡眼惺忪地站在了门外,就好像真的刚被人吵醒了美梦一样。 “孙延!!” 李靳楠瞬间哭出了声,再也忍不住,不顾一切地扑进了孙延怀中。 孙延见她呜呜咽咽的,真个推也不是抱也不是,只好又把左手放在她的头上,让她安心。 李靳楠片刻之后便放开了他,脸早就红成了九月里的石榴,忙抹了一把眼泪道:“晓丽她?” 孙延瞧着李靳楠梨花带雨的俏模样,心中也是赞叹,不自觉地伸手替她擦了下脸道:“没关系,她只是暂时昏迷。” 李靳楠羞恼地拍开他的手,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哪儿,赶紧去扶着郭晓丽往外屋拖,一眼也不敢再看那些尸体。 郑涛就站在那里看着两人这一连串的动作,既不说话也不阻拦,好像这和他没有半分关系似的。等到李靳楠在孙延的帮助下,终于把郭晓丽带到外屋之后,他才淡淡开口:“我怎么没有发现你来?” 孙延用手指摇晃着当初她问李靳楠要回来的项链说道:“匿气符。” 郑涛惊奇道:“世上竟然真的还有不用符纸就能炼制出符咒的人,这是你做的吗?” 孙延不答,指着房中的尸体反问道:“这都是你干的?” 郑涛点头,随后竟如同是在隔空弹奏钢琴一般,手指凭空舞动起来。紧接着,他身后的那些女尸便一具具地转头齐望孙延,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挣脱圆脚架,一拥而上。 孙延退后一步的同时,两手的指缝间已经各夹了四枚枣核,胳膊一扬一划之间,便分别打在了八具女尸身上。 这么近的距离,以孙延的臂力,就是木头也能钉进去,可打在这几具尸身上,竟然被飞速弹开,连他自己都要躲避。 孙延皱眉,这不是炼尸,具体什么东西他还吃不准。那个郑涛的手法也很怪异,随着女尸的各处关节开始活动,屋内竟真的响起了钢琴曲。 “献给爱丽丝?”李靳楠好奇。 孙延虽然听不懂这是什么,但他也能看得出,随着节奏越来越快,那些女尸也是越来越灵活。 不能再耽搁了。擒贼擒王,孙延很快就又摸出四枚钢钉打向了郑涛。两枚射进眼中,另外两枚击碎了郑涛的手肘。 郑涛的眼中已经冒起青烟,胳膊也仅剩下点皮还连着,可就这样了,他小臂竟然还在弹奏着,完全不受影响。 孙延愣住。他的钢钉其实是驱魔符,是他那天跟阴蛛战斗过后新炼制出来的,不要说普通鬼物,就是对阴冥界的低等生灵也有克制的效果,可眼前这人,对付鬼和尸的办法对他都不起作用,这种情况孙延还是第一次遇到。 “锵~”一具女尸已经挣脱出来,速度并不快,就像个牵线木偶一般,姿势怪异地向孙延这边走来。 “木偶?”孙延灵光乍现,原来郑涛并不是弹什么钢琴,而是在操控木偶。这是一种西洋邪术,不管是尸体、玩具甚至是真人,只要是人形的物品,都可以操控。 孙延不知道木偶术的炮制方法,所以无从措手,眼看已经有三具女尸在向他靠近,可想而知,一旦想不到办法,他再厉害也会被活活撕掉。 事到如今只好赌一下了。孙延虽不懂西洋木偶术,却曾经在印入他脑海中的阴冥控尸术里见过操控傀儡尸的办法。 阴冥控尸术孙延不想学也学了,可是当他空闲下来打算认真去了解一下的时候,又发现里边的大多数操作根本没办法实现,似乎缺少了一种他没听过而又十分关键的东西。就比如在计算圆的面积和周长之时,却不知道圆周率为何物一样。 孙延知道,其他控尸术基本全都是注重炼尸的方法,如祝家的符尸,甘南柳家的血尸和苗人的蛊尸,虽然炼制手法各异,但其实力高低、弱点大小,全看炼尸本身。 唯独傀儡术不同。就比如眼前的女尸,看着恐怖,但其实就是几具皮囊,和木头模特也没什么区别,傀儡术一般不在傀儡上铸魂,其不传之秘是在于操控的方法上面,但也不全是,郑涛就是个例外。 正因为普通的傀儡没有自主意识,所以阴冥控尸术里边描述的破解方法就是用自己的意识去占据傀儡,为我所用。 这种方法孙延以前试过,但那有点像特异功能里边的意念移物,孙延不会特异功能,当然不可能成功。不过如果只是傀儡尸的话,孙延倒还有办法,那就是用符咒役使鬼神去接管傀儡。 驱役类的符咒都需要用印,孙延没有参加过炼符师的考核,原本是不行的,可他制符水平高超,也能勉强招来一些低级的灵鬼精怪。 事情危急,也容不得细想。孙延一边退向墙角一边摸出两张空白的白符,他划破两手的食指,左右手并用,竟然在贴于墙面上的两张符中同时画下了不同的符号。随后他双手一合一搓,再用特定的手势跟咒语配合,完成祭咒。 这便是孙延的绝技了。普通炼符师只能一次炼制一种符咒,哪怕你是大炼符师,能够炼制高级符咒,却也没办法同时去炼制两种。孙延不同,他不但能一心二用,还可以用不同的符纸合在一起祭炼出来新的内容。 比如这时,孙延为了即刻生效,就是用招魂符和驱役符合成了一种新符,等他把符打在最近的一个女尸面上后,便立竿见影。 孙延为了看着舒服点儿,就把符贴在了女尸的眼睛位置,正好横过来遮住了那俩窟窿。 那女尸受符之后,当下就停止了动作,好像牵在它身上的线被剪断了一般。然而尴尬的一幕发生了,女尸先是四下转头一望,很快便发现了孙延,可就在她要上前行礼听命时,却先注意到自己是光着身子的。 “啊——” 尖叫声中女尸右手护胸左手挡腿,四下找衣服穿。 孙延顿时倒吸一口凉气,一脸的懵懂。他没有符印,所以只能随机招来一些低级的鬼物,可有句时髦的话用在这里最恰当不过——这是什么鬼? 那是你的身体吗你就急?要说孙延也是有一套。他立马扯下自己的外衣往女尸头上一抛说道:“别遮身子了,你把脸挡住就没人知道你是谁了。赶紧替我拦住这几个。” 那控制住尸身的女鬼一想也是,便顶着孙延的衣服和另外两具女尸扭打在了一起。 孙延这里得缓口气,连忙去做第二道符。随着又一枚招魂驱役符贴在后面过来的女尸头上,一阵动人心魄的大笑声瞬间便在屋中回荡开来。 “咩哈哈哈哈……” 孙延还在纳闷,这是把羊精招来了?可接下来的情景立刻就让他目瞪口呆。 先前那个女鬼原本凭借灵活的意识和风骚的走位,在损失掉一条胳膊的情况下,已经放倒了一具女尸,正和另外的两具扭打在一起,可她听到笑声后,身躯竟猛然一震,嗷叫着不顾一切地脱离了战斗,缩在孙延身后不住发抖。 刚发出笑声的女尸更不得了,根本就不等孙延发令,大笑着突入到尸群当中,竟是左搂右抱,上拥下摸,顷刻间就玩坏了两具女尸。直到它抱起第三具尸身,摆出了一个不可描述的姿势时,才猛然惊觉,看了一眼自己的下身后,意兴阑珊地叹息着将手里的女尸扯成了两片。 孙延冷汗滴下,背后的女鬼已经恐惧到了极点,门外李靳楠双手捂脸,羞愤得几乎晕厥,场面一时安静极了,就连郑涛都不再弹琴,不可思议地盯着那名鬼尸。 按道理被鬼占据的尸体和原来的傀儡尸也没多大区别,只不过鬼尸有自主意识,相对灵活一些,这才稍稍占优。可后面这个鬼尸不同,他似乎是凭着极大的热情和娴熟的技巧在战斗,能够轻易地以不可能的角度将女尸摆布到连无形的操控线都没办法再提起来。 就这样,屋内最后的两具女尸也很快扑街。正准备画第三枚符的孙延呆滞得连手指头上的血都忘了止住,直到躲在他背后的女尸想要帮他把手指放进嘴里吸吮之时他才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推开。 “那个,这位……这位英雄,你……” 听到孙延结结巴巴地询问,鬼尸这才抱拳一礼道:“承蒙仙师召唤,小人郑石柱,不知仙师有何差遣?” 孙延心说你都把活儿干完了才想起来问啊。随后他一指郑涛:“将这畜生拿下。”心里边却想着这俩人都姓郑,该不是本家吧。 郑石柱二话不说,上前就去扭打郑涛,可他对付男人没经验啊,郑涛冷哼声中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他打出了尸身,魂体退回到孙延这里。那女鬼见他过来,赶紧又躲去孙延的另一侧。 郑涛微笑着对孙延说道:“你的炼符传承非常了不起,至少我没见过这么精湛的手法。不过,你却奈何不了我。” 孙延正琢磨该怎么对付郑涛,就又听他说道:“别费心思了。我的魂魄不在这里,但这八个死了的女人,她们的魂魄却被我封印在身上,你既然知道木偶术,想必也一定听说过魂爆吧?” 第十章 痴心骗情深 孙延听郑涛说起魂爆,立刻便大惊失色。他一直奇怪在郑涛身上既感受不到鬼气又察觉不出魂力,也就是说郑涛非鬼非尸,当然更不可能是人,因此不懂木偶术的孙延才想不到对付他的办法。 可魂爆他还是知道的,傀儡术里也有类似的术法,甚至已经被演化成了最厉害的杀手锏。那也是傀儡术的最高技法之一——不用牵线或影子手套之类的方法控制傀儡,而是在傀儡体内注入魂魄,再以自己的魂念来操控这些魂魄。 眼前这八具女尸的魂魄便全都被用秘法捆绑在郑涛的体内,再由郑涛的本魂远程控制着。孙延虽然有镇魂符,可他不懂木偶术,不知道操控方法,也就看不出郑涛身上的魂力,符咒也就对这些魂魄没有效果。 能在傀儡或者木偶之中注入多少魂魄,就全看术人的本领了。填进去的魂魄越多就越难操控,但同样地,傀儡的能力也就越强。像郑涛这样一次注入八份已经相当不易了,而且孙延怀疑他还有余力,至少也还能再加个郭晓丽。 一旦郑涛的本魂切断操控,那他体内的女尸魂魄便会失去控制,就像被编好程序的炸弹一样,在混乱中爆裂开来。 八个魂魄捆绑的炸弹啊,一瞬间炸开的话,不要说屋子里的孙延等人和那两个鬼魂,恐怕方圆几百米范围内的所有魂体都会被震碎。到时候这个范围之内的人和动物,就会如同脑死亡一样,同时丧命。 “住手!”孙延生怕郑涛一句话不说便引发魂爆,忙开口劝阻道:“我虽不懂木偶术,但想来天下的术法道理都一样,你要引爆魂体,恐怕不是简单地切断控制吧?而是首先要将你自己的本魂爆掉才行,这样对你有什么好处?” 郑涛平静地面对着孙延道:“你说的不错。可我本就是个死人,如果不是博士……” 郑涛的眼睛早被孙延的铁钉破坏,但他原本也不用眼睛视物,脸上的感激之情一闪而逝,取而代之的是狰狞,仍紧盯着孙延说道:“当年我全身心地爱着那个女人,可她呢?竟然跟一个在网上认识的男人勾搭成奸。这也就算了,他们竟还狠心地把我囚禁起来,弄瞎我的双眼,逼着我交出财产和研究成果。你说,这种女人我该不该让她们付出代价?” 孙延暗叹口气,心想十件悲惨的事情,有八件都发生在了爱恨情仇上面。但他仍是不解,指着一地的女尸问道:“那和她们有什么关系?” “她们都是水性杨花之人,连我是什么人都没弄清楚,就说爱我,你说她们不该死吗?但我还是给了她们机会,我在她们身上用了木偶术中的七日夺魂之法,如果七天七夜的时间里,她们能明白什么是爱,那我就会放过她们。可你看看,有一个活着的吗?” 郑石柱这时候是越听越糊涂,忍不住插了句嘴道:“女人不都是这样的吗?” 孙延被他这话吓得不轻,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刺激郑涛?便一道符将他收起来陪着笑脸道:“那你看,你这仇也报了,不如好好地撤掉木偶,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看如何?” “哈哈哈……” 郑涛大笑声中面露决绝道:“太迟了,我操控八个魂魄已经很艰难了,刚才战斗中又同时控制了八具傀儡,原本以为可以的,可没想到你这么难对付,我在分心之下损伤了本魂,你们就都给我陪葬吧。” “呜呜呜……你好糊涂啊!” 孙延正想继续劝说,却听到谁在说话,他转头一看,原来就在他心思都放在郑涛这里时,身旁的女鬼竟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女尸,钻去了还在昏迷当中的郭晓丽身上。现在被李靳楠扶着的“郭晓丽”已经站起,正哭哭啼啼地不知要干啥。 孙延大怒,心说怎么捣乱都不挑时候,正要出手收魂,却瞥见郑涛的嘴巴张了张,孙延心思一动,就先停了手。 “亲爱的,你好糊涂啊。”女鬼一边哭一边走进里屋,李靳楠看见孙延摆手,便也没去阻拦,只是惊讶地呆立在原地。 进屋之后女鬼也不停留,上前一把就拉起了郑涛的手,由于用力过大,郑涛那只有一点儿皮肉连着的小臂竟被她活生生给扯了下来。 孙延看得眼皮直跳,可女鬼却浑然不觉,两手就那么握着断臂说道:“亲爱的,你认为你的前女友背叛了你,可你想过没有?你说你全身心地爱着她,只怕你是全身心地爱着你的研究吧?你只知道给她钱花,满足她的物质需求,可你有肯花时间多陪陪她吗?有问过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吗?” 郑涛张大了嘴,孙延若有所思,李靳楠眼里已经溢出泪水。 “亲爱的,我能理解你。可你有试着去理解过她吗?她为了那个男人连你都可以背叛,为什么?因为那个男人知道她需要什么,并且满足了她的需要。” “可是……”郑涛面部扭曲:“可是她说过永远爱我的。” 女鬼哭得稀里哗啦地说道:“是真的,她说这话的时候没有骗你。可你要明白什么才是爱啊。你不是说我们不懂吗?说我们和你只认识几天就说爱你是水性杨花吗?其实亲爱的,真正不懂爱的人是你啊!就让我来告诉你什么是爱吧。” 女鬼继续道:“人世间的爱有很多种,不能一概而论。比如说父母爱孩子,那是出于天性,是无私的爱。可男女间的爱不同,那是自私的,女人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那可以说是爱你,但你要付出努力让她永远愿意和你在一起,你有做到吗?” “我……”郑涛陷入了沉思。 女鬼一只手端着断臂,另一只手抚摸到郑涛的脸上动情地说道:“你也并非像你说的那么爱她。你想想,如果你真的爱她,那即使她背叛了你,你会忍心杀死她吗?” 郑涛如有所悟,猛然抬头,女鬼知道时机成熟了,忙加大声音恸哭道:“你就引爆这里吧,既然你已经损伤本魂,那我也不想再活下去了,就让我陪着你一起魂飞魄散吧。因为就算是我一个人活着,我也没办法再爱任何人,我的心已经被你永远地占据了,那种日夜思念你的痛苦,我没办法承受。” 屋外的李靳楠早就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孙延却是紧捏着拳头,心都跳到了嗓子眼儿上。这纯粹就是押宝啊,现在已经买定离手,是大是小全在郑涛的一念之间了。 果然,郑涛在用两行鼻涕代替了眼泪之后,猛地推开郭晓丽对孙延说道:“我放过你们,但你要答应替我保护好她,不要让她受一点伤害。” 孙延立马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郑涛深情地对着郭晓丽道:“我要走了,我身上的魂体随时都会爆开,但你不能死,你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爱。我放下了,我不再恨她更不再爱她,此刻我的心中也只有你一个人,我只爱你。你好好地活下去,不要忘记我。” “不要!”女鬼撕喊声中丢下手里的断臂又要去拉扯另一个,孙延忙上去阻拦,紧紧地抱住她,心说你给人留一条啊。 女鬼像是竭力挣扎着哭喊道:“你把我一起带走吧,我们去后边的河里一起消失,那里清清静静的,不会有人再来打扰我们。” 孙延心里边直说:“可以了,地方都给人选好了,已经很到位了,让这个炸弹赶紧走吧。” 他遮掩着刺了下自己身上的某处神经,疼出了几滴眼泪后才配合着哭腔说道:“你不要这样,让他好好地去吧,只要你心里永远牵挂着他,经常去河边祭奠他,虽然他也收不到了,但能活在你心里,那你们分开也像是共同度过。” 孙延是实在没词儿了,便把张国荣的歌词都给搬了出来,而女鬼也趁机假装伤心到极点,晕了过去,连孙延都忍不住钦佩她的演技。 郑涛深情地望了郭晓丽最后一眼,虽然没有眼睛,但场面更加动人。他再不耽搁,转身撞破窗户飞了出去。 孙延忙丢掉郭晓丽追过去看,心说你可千万别摔得不能动啊,这里好歹也是三楼。不想等他从窗户上望出去时,郑涛早已朝河边的方向跑远。 刚松一口气,把心放回肚里的孙延忽然听到耳畔传来郑涛的声音:“你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炼符师,让我助你一臂之力吧。我的所有研究都留在我本魂所在的地方,魂爆过后你有一天的时间找到。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情,替我照顾好她,希望你永远不要遇到博士……” 郑涛在河里引爆了魂魄。第二天,人们会在河岸边发现五个死人以及顺流而下漂在水面上的不少死鱼,这也将变成本市的一大未解之谜。 “他怎么样了?”李靳楠走到孙延的身边问道。 孙延不知她说的是郑涛还是郭晓丽,看了眼已经离开郭晓丽身体,乖巧地站在一旁的女鬼道:“没事了。一个现在没事,一个永远都没事了。” “他也是个可怜的人,为情所伤才会走上极端的,好在最后时刻他放下了,愿他在天之灵能够安息吧。”李靳楠哭着道。 孙延也顾不上告诉她魂儿都没了还哪有什么在天之灵,只是看着满地七零八落的尸首不住发愁。 这时候女鬼又站了出来,她低眉顺目地飘到近前拜道:“仙师万福,小女能了此事。” 第十一章 孙延收鬼仆 孙延一看女鬼过来,先朝她和善地点了点头道:“刚才全靠你,不过你这赌法太吓人了,万一激得他当场引爆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女鬼朝着郑涛消失的窗口不屑地瞟了一眼道:“仙师放心,小女有十足把握。这种人我见得多了,说白了就是自私、自我。仙师真当他是被我感动才肯离开的?他那是盼我惦记着他,让他在魂飞魄散之后能留下点儿在世上活过的证明。到死都想着自己,说的就是他这号人了,不过……其实也是可怜人。” 孙延是什么人?那也长的是七窍玲珑心,他刚才就明白这道理了,但还是很佩服女鬼的机智和演技,便说道:“这里我进来之前已经用结界护住,倒不至于惊扰他人,但这些尸体却是不好处置,你有什么办法?” 女鬼款款说道:“仙师尽管先带二位夫人离开,这里交给小女便可。我想短时间内这么多人失踪,定然早就引起官家的重视,我会去附身一个从事丧葬之人,让他连夜将尸体带走烧掉,把此事做成悬案,也免得暴露出来变成恐慌。” 孙延心里满意,可面儿上却板着脸道:“附体生人乃是重罪,刚刚念在事态紧急便免去责罚,如何能再行此事?” 女鬼忙下拜道:“小女怎敢,方才要不是夫人昏迷我也近不得身啊,所以还请仙师赐以夺魂咒,小女才好办事。” 孙延再不多说,当时便在女鬼身上打下一道夺魂咒。那是术人操控鬼魂的一种简单手段,可以让女鬼暂时附在生人的体内而两不伤害。 郭晓丽还在昏迷,她的手机被李靳楠打没了电,而李靳楠的调成了震动,却又被芳芳给打没了电,李靳楠出来没戴表,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她望着孙延道:“晓丽需要送医院吗?” 孙延上前要抱郭晓丽,嘴里说道:“没事的,她只是被打晕了。之前她中了迷魂术,也没什么实际伤害,那家伙一死术法也就破了,只不过她和死尸待久了,身上有些阴气,我带回去处理一下吧。” 李靳楠刚才听那女鬼说“二位夫人”,脸上早就挂不住了,现在见孙延又是要抱郭晓丽,又说什么带回去的话,想起昨天早饭时候孙延对郭晓丽的态度,忙拦着他道:“不用你,这么晚回公寓也不太好,我带晓丽去开个房间吧,你要帮她就一起过去。” “你背她啊?这里可是三楼。”孙延不懂李靳楠的心思。 一直等着他们离开的女鬼在旁边瞧得明白,忙过去道:“仙师、夫人,要不还是让我附在这位姑娘身上先把她送了吧?” 孙延其实也不想抱个人满世界跑,闻言便望着李靳楠等她说话。李靳楠听着女鬼已经改口叫郭晓丽“这位姑娘”了,没来由地心情开阔了一些,也就朝女鬼点了点头道:“那就麻烦你了。” 闲话短说。三人开好房间之后女鬼朝孙延施了一礼便去处理正事,郭晓丽也就倒在了床上。 “她走了?”李靳楠一边扶着郭晓丽躺好一边四下张望。 “走了啊。” “那我怎么没看见啊?” 孙延笑道:“刚才我在屋里布置了结界你才能看见的,人要动不动都能看见鬼那还了得?” 李靳楠给手机充上电一看都快三点了,忙道:“你赶紧帮晓丽治疗吧。” 孙延在郭晓丽脑门上贴了符等着拔除阴气的时候,李靳楠对他说起了这两天的噩梦。 孙延给她解释道:“我上次只是暂时降低了你的识觉,过一段时间肯定就会恢复的,你不学术法也是可惜了,这种能力多少人都盼望不来呢。” 李靳楠心有余悸地问道:“那可以永远关闭吗?实在是太可怕了。” 孙延皱眉:“你想永远关闭掉?” 李靳楠思索了一下又黯然说道:“还是算了吧,这次幸亏我有预感才能救到晓丽,只可惜乔欣……” 孙延摇了摇头严肃地对李靳楠道:“以后做了噩梦你要先告诉我,你知道今天有多危险吗?要不是我正好碰上,连你也回不来了。” 李靳楠目不转睛地望着孙延的眼睛,听着他那略带责备却满是关心的话语,内心既感动又有些甜蜜,默默地点了点头。她在心中轻声问道:“你真的是正好碰上的么?” 经过晚间的事情,李靳楠已经想明白了,孙延昨天早上根本就不是过去和她们搭讪的,他一定是早就看出了郭晓丽不对劲才故意跑去查看。这家伙…… 事实也确实如此。昨天早上孙延的确是专门过去的,他主动和郭晓丽握手也是想要进一步检查一下郭晓丽的状况,学校里有人和死尸呆了几天他要还不知道,那他也不用做孙家的后人了。 所以晚上李靳楠跟在郭晓丽后面一出校门,孙延便通过送给她的玉符察觉到了郑涛身上的尸气,循着找了过去,在关键时刻出手救下了二人。 “好了,”大概过去了一个小时左右,孙延站起来摘掉了郭晓丽头上的符纸,伸个懒腰说道:“我回去了,她早上就会醒来,你把桌上那杯水喂她喝掉就没问题了。你就告诉她是你提前报了警,后来人家及时赶到救了你们。” 李靳楠把孙延送到门口,忽然问道:“那个女鬼怎么办?” 孙延笑着道:“我瞧她还有几分姿色,准备收了房算了。” “啪”,门被重重摔上。 关门之后李靳楠跺脚,被这家伙气得又忘了问电话,他到底有没有心啊?还说做了噩梦先告诉他,就不能主动留个电话? 孙延在回家的路上也是感叹,李靳楠这样的女生真是不多了。一般女孩儿晚上见到那么多惊险离奇的事情,肯定要追着他问这问那,可李靳楠硬是连一句都没问。 孙延回到家也是睡意全无,一直在想着郑涛最后说的那些话。大概天快亮的时候,女鬼回来复命了。 得知事情全都办好之后,孙延认真地对女鬼说道:“亏你了。今天的事情我承诺欠你份情。” 女鬼呆呆地注视着孙延,良久之后,深深一拜道:“敢问仙师打算如何发落小女?” 孙延叹一口气。他知道,能被他那连印信都没加盖的符纸召之即来的鬼魂,不是贪恋人间清闲,不愿去地府投胎的游魂野鬼,就是被爱恨羁绊着的痴魂怨鬼。 对于术人法师来说,遇到这些鬼魂,心肠软的就会劝慰一番,看你身上没背什么血债也就放掉了。而心肠硬的或者正赶上心情不好的时候,多半就会随手灭去。当然这都还说的是正修,至于邪修的术人拘魂来修炼邪术,比如郑涛,那就另是一说了。 所以说术人承诺欠下游魂的情?开什么玩笑?那不过是要灭魂前的安慰罢了。 孙延知道女鬼的想法,摆了摆手道:“你误会了。只可惜我既非茅山等道门正宗,没资格遣你去地府;又不是释门高僧,无力替你超度,所以只好解去你身上的符咒之力,任你离去罢了。至于我对你的承诺,也绝非是空话,我会给你的魂体上留一道感应咒,将来你若有危难,我定会全力搭救。” 女鬼听孙延说完,忽然跪倒在地,叩头道:“仙师仁义,小女感佩于心。小女还有一言请仙师明鉴,如蒙不弃,小女情愿于誓咒之上立约,认仙师为主,服侍终身,生死相随。” 这是要做自己的鬼仆?孙延不傻,谁愿意平白无故地给人做奴才啊?人鬼一理,做了鬼仆因为有誓咒的约束,更是等于完全放弃了自我,稍有二心便是魂飞魄散的下场。 “你且起身,”孙延淡淡说道:“你若有什么要我帮助的地方现在就可以说出,我不需要鬼仆,是不会收下你的。” 女鬼再拜道:“小女锦玥,孤身飘零世间数百年,尝尽了人间冷暖,也看透了世态炎凉,从未有遇到如主人这般肯推心置腹之人,因此情愿追随,别无他意。” 孙延知道她说的是心里话了,想到锦玥对付郑涛时候的情形,觉得自己身边有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帮手倒也不坏,便正色道:“锦玥听好,你可全都想好了?” “锦玥想好了,纵使魂飞魄散,也绝不背叛主人。” 孙延点头:“那你就暂且留在我这里吧,我不把你当做仆人,也不要你立誓咒,你我全凭真心共处,若有一天你有了好的归宿,尽可随时离去。” 锦玥听了这话哪能当真,立刻便要立魂誓,可孙延还真就不受。这可是天大的信任了,身为鬼仆,主人什么秘密她不知道?而没有誓咒契约,就是说她哪天将孙延害死了都不会受到惩罚,恐怕这事儿也只有孙延才能做得出来。 世上唯有非常之人才能做出非常之事。誓约看似牢靠,可拼着魂飞魄散也仍要去谋害主人的鬼仆也不是没有,所以孙延从来都是只认人,不看重什么契约。 “锦玥我问你,”收下锦玥之后孙延这才问道:“早前我见你似乎很怕那郑石柱,你可是知道他的来历?” 锦玥听了一哆嗦,颤抖着说道:“主人有所不知,那郑石柱和奴婢原是一个时代的人,他为人粗鲁,没什么心机,可却是极为好色,生前不知糟蹋过多少女子。后来凭借财势,强要逼娶奴婢做妾,奴婢不从,这才投井而死。可这郑石柱死后,听说奴婢未入地府,他竟然也不去投胎,追着奴婢直到今天,就是被他祸害的女鬼也不知有多少了。昨日他打听到了奴婢行踪,又来骚扰,这才正好被主人一并拘了来。” 孙延一听这郑石柱也算是个奇人了,竟然能好色到如此地步,恐怕锦玥想要跟随自己,也是有怕了郑石柱的意思在里面。他当时便取出收魂符,将郑石柱放了出来。 第十二章 再得郑石柱 郑石柱晚间被孙延收起之前,锦玥还在女尸体内,因此他并未注意。这会儿刚一放出来,眼瞅见锦玥近在咫尺,目中绿光闪烁间更不说话,直接就扑了上去。 孙延气得笑出了声,这还真有见着女人不要命的。他随手打出了一道罡气,就在锦玥的惊叫声中,郑石柱如同被弹射出去的一团棉花,转眼就撞在了墙壁上。孙延家里都布置着结界,郑石柱恰好撞在上面,魂儿都变得有些模糊了。 郑石柱定了定魂才想起自己这是在哪儿,忙过去叩头:“仙师饶命,小人再也不敢造次。” 他趴在地下求着孙延,眼神儿却直在锦玥身上转悠。孙延摇了摇头,心想这家伙是没救了。 孙延板起脸道:“郑石柱,我且问你,因何对锦玥纠缠不放?又为何……” 他原想说又为何这般好色,可话都到嘴边儿了,实在是问不出口,便就此打住。 郑石柱理直气壮地说道:“回仙师话,她本就是我未过门的媳妇儿,男人追媳妇儿,小人不知错在哪里。” “你无耻!” 孙延摆手止住锦玥,“这些我不管。如今她已成了我的鬼仆,你若再来骚扰,定叫你魂飞魄散。” 郑石柱这才惊讶地望向了孙延,半天接不上话。 孙延问锦玥:“你怎么说?若实在恨他,我便替你就此将他打散。” 锦玥知道孙延这也是有意试探她。就她自己来说,女人对于纠缠自己的男人烦是烦,可哪有恨的道理。当时便说道:“主人既已告诫过他,不如就放了他吧,毕竟他也没有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孙延点点头。如果锦玥要求他灭掉郑石柱的话,那锦玥他也不会再留下,他相信锦玥能明白。 “郑石柱,既然锦玥也为你求情,我便解去你身上的符力,你好自为之吧。” “主人!”郑石柱听孙延说完忙又叩头道:“小人也愿追随主人,绝不反悔!” “哦?为何呢?”孙延好奇。 “主人万万不可!”郑石柱还未开口锦玥就急忙说道:“此人色心难改,主人若是收留他,奴婢恐怕他迟早做出什么事来,败坏了主人的名声。” “小人愿听主人教诲,一定遵守主人定下的规矩。” 孙延笑了,锦玥心思细密,留着遇事还有个商量,他要这郑石柱完全没用啊。于是便道:“我要你也无用,你这就可以走了。” 郑石柱激动地说道:“小人见不到锦玥,宁可再死一次。主人明查,小人也不是全无用处,小人有两样本事非他人能比。” 孙延惊诧。郑石柱虽然好色,却倒也不是无情之人,这一点从他追了锦玥这多少年就能看出来,看来他这好色也是天性了,这人是真的喜欢女人。 “你有何本领?先说来听听。”孙延问道。 郑石柱挺直脖子神气地说道:“第一样是小人的鼻子,虽然小人已死,无法辨别气味,但对于气息却更加敏感,不管是人是鬼还是其他生灵,只要小人见过一次的,等他再靠近小人十丈之内小人便能察觉,就是隔了一百年也没跑。” 孙延听完面色古怪地看了下锦玥道:“你就是靠这个一直追着她的?那第二样呢?” 郑石柱道:“第二个便是小人能识破各种机关埋伏。小人生前就常去别人家里偷香窃玉,死后更是每日都钻坟捣墓去寻访美人儿,无论对付人的还是对付鬼的机关暗器,都奈何不了小人。” “你就是靠这个逼死她的?”孙延惊奇之中几乎是喊了出来,锦玥早就又羞又怒,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懂奇门机关之术?”孙延又问。 郑石柱摇头:“不懂,但只要什么地方有美人儿,我一准儿能摸进去,从未触发过任何机关。” “天才!”孙延惊叹,什么是天才?不学就会的便是天才啊。这个人对女人已经到了一种极度痴迷的地步,活着就是为了找女人,死后还不忘找女人,他…… “郑石柱,你当真愿意接受魂誓,认我为主?” “请主人赐下魂咒!” “主人……”锦玥还要劝说,孙延却拦住她,然后抽出一枚空白绿符,食、中二指捏住下面,停留数秒后向上一刷,绿符便翩然飞出,缓缓落在了郑石柱眼前。 郑石柱只见上面写道:“今有淫鬼郑石柱自愿认孙延为主,永无二心,并情愿遵从以下约定:一、绝不做伤天害理之事,不扰生人;二、绝不靠近锦玥三尺之内,如违此誓,魂魄不存!” “这……” “怎么?有问题?”孙延皱眉。 “不不,没有。可是主人,你不让我接近锦玥,这个……” 孙延循循善诱:“哎呀,只是防止你骚扰她嘛,再说了,总比永远都见不到强吧?” 郑石柱一想也是,便咬牙接过发光的符纸,望自己的额头拍去,符纸微一闪烁,很快就没入到了他的魂体之中。 契约完成,孙延又找出两小枚玉符一左一右穿在皮带之上道:“以后这便是你二人的存身之所,不闻我召唤,不得随意外出。每月只有初一那天,锦玥可以自由出行,十五便是郑石柱。你二人都听清了?” “遵主人之命!” 孙延知道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尤其是郑石柱,若是一下也不让他出去鬼混那肯定是不行。 孙延将皮带放在一旁,对郑石柱说道:“你这就进去吧,锦玥留下。另外你这名字也有些绕口,我以后就叫你石头吧。” “主人……”郑石柱似要说什么,可最后只是重重叹息一声道:“石头告退!” “我如此处置你可还满意?”石头走后孙延温和地问锦玥。 锦玥低着头扭扭捏捏道:“主人做的决定自然是好的。” “嗯,你不反对就好,坐过来吧,站着说话别扭。” 孙延租的房里没有沙发摆设,他为了练功宽敞,连桌子都挪去了厨房,就留下一张床。锦玥头也不抬地挨着孙延坐在床边,因为拘役符的束缚还在,所以她也不怕孙延身上的气息。 “不知主人是要离魂还是为奴婢塑体?”锦玥微把头转向孙延问道,声音就如蚊虫飞舞般细小,却不敢去看孙延。 孙延早看她别扭半天了,正还纳闷呢,听她一说离魂、塑体,这都是人鬼交接的办法,当下才知道她会错意了,以为自己要让她侍寝,笑着说道:“你想哪儿去了,郑涛跑走时候用的是魂音给我传话,想必你也都听到了,我留下你就是想和你商量一下这件事。” 孙延说完锦玥顿时羞得要冒烟儿,虽说心里松了口气,可也有些疑惑,主人这是看不上自己吗?鬼婢为术人侍寝那是天经地义之事,锦玥在认主前便默认了这一点,可现在……主人会不会因此轻看自己啊?觉得她是轻浮之辈? 锦玥做鬼年长日久,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儿没碰到过?早就成了精了,因此她才能三言两语就让郑涛改变了主意。可她死前毕竟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少女,按年龄说比孙延还要小着几岁,这种事情在别人身上看得清楚,一到自己头上就乱了分寸,这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孙延见自己发问锦玥也还是不开口,在那里患得患失的,就明白了她的心思,柔声劝道“你不要乱想,你我虽然名为主仆,但我说过了,不会把你当做仆人的,你和石头不同,他性子浮躁,因此我才要用誓咒来约束他。人贵相知,你愿意跟着我,就把我看成是你的朋友,咱们长长久久的,这样不好么?” ……这便是孙延另外一样长处了。与人相处,全凭真心,做事也都依着本意,或冷言寡语,或放浪不羁。看他说服卖画男子和劝退刘琪,无不都是讲明厉害在前,先礼后兵,而事后又都留着余地,照顾到别人的颜面,因此与他打过交道的人,不论是敌是友,大多都会被他折服。 锦玥听到孙延朋友一样发自肺腑的这番话,当时便跪在床下,幽泣出声。内心暗自发誓,纵有地狱烈火焚身也绝不背叛孙延,这可不是比区区一道契约要强得多么? 孙延发出劲道托扶锦玥起来,顺便在她身上打了道凭信,让她以后可以接近自己,石头因为立了誓咒,已经是天上地下都承认的主仆关系,所以不需要这个。 “你说郑涛给我留下那个线索会不会有其他阴谋?”孙延很快转入正题。 锦玥想了下答道:“主人思虑周全,以他的为人,这点倒是不得不防。就算他不是专门针对主人,可他本魂所在,又是藏着他毕生心血的地方,恐怕不会那么轻易就能让外人涉足。” 孙延沉思着点了点头,留下锦玥果然是不错。“那你意思我们不要去了?” “奴婢虽然不懂他用的什么法术,但也能看出其中的可怕,那他当成是宝贝的东西想来对主人也有极大用处。奴婢以为我们还是先找到地方再做决定。” 锦玥所说和孙延的想法一致,孙延便决定就趁现在出发,先找到郑涛爆魂之处。 主意打定孙延又笑着问锦玥:“对了,昨晚你说他不陪女朋友,把时间都花在了研究上面,你是怎么知道的?” 锦玥得意地说道:“他自己说的啊,女朋友和别人把他眼睛弄瞎,逼着他交出研究成果,像他那种小心眼儿的书呆子,宁可不要眼睛都还护着的东西,可不就是他的心血么?” 孙延大笑:“你倒懂得他的心思。交过他那样的男朋友啊?” “主人你也这样,不理你了!”锦玥知道孙延要去办正事,趁着羞意“哧溜”一下儿便钻去了孙延的皮带上。 孙延先去洗了把脸,他经常通宵练功,虽然一夜没睡,可精神却依旧充沛。补充了一些符咒之后,孙延便锁好门直奔网吧而去。 第十三章 晨登西山观 孙延到网吧时,通宵时间还未结束,有很多空着的机子人都去睡觉了。他随便找了一台调出省城的地图,又把他们学校所在的区域放大到合适比例。 “就是这个范围了。”孙延用拇指点在郑涛住的小区,用食指在屏幕上画圆。木偶术都有操控线,就是控魂那也要魂念牵着,当然是距离越近越好,郑涛同时操纵八魂偶还有八具女尸,最远也不可能超出十公里。 孙延盯着那片被他圈定的区域不禁发愁。现在离郑涛本魂爆破后气息彻底消散只剩下不到二十个小时了,可他没感应过本魂,追踪符用不上,就只能在靠近爆破位置的几米之内才能发现。相对于这方圆十几公里来说,无异于是大海捞针啊。 “郑涛既然肯把秘密告诉我,为什么又不说出具体地点呢?”孙延产生了疑问。 “有人在监视他?!”孙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昨天孙延进屋之前就先布置了结界,如果有其他人或者灵体闯入是不可能瞒过他的,难道说…… 孙延飞快离开网吧,又回到了郑涛的住处。他撬开门进屋,那些尸体和打斗痕迹都被锦玥处理干净,就连固定女尸的圆脚架也不见了。 在屋内转了几圈,孙延把注意力放在了那台电脑上。他开启主机,老式显示器一进入桌面便跳出了qq的登录界面。 孙延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屋子里既没电话也没有网线。孙延明白了,昨天有东西一直藏在这里,连自己都没发觉。 郑涛利用木偶操控线代替网络,直接与受害人联系,而别人也在用同样的方式和他联系,并且能知道他的一言一行。 “石头!”因为立了誓咒,孙延随时可以和鬼仆沟通。 “主人有何吩咐?” “你鼻子不是厉害么?出来给我看看这里有什么气息。” “不行啊主人,这天都亮了,奴才……” 郑涛家的窗帘还是孙延刚给拉开的,他忙又过去拉上,并在屋子里暂时布置了一处鬼道,可以让灵鬼在大白天也能随意活动和现形。 锦玥也出来了,石头一见锦玥就惊奇地喊道:“咦?你……你没有服侍主人?” 锦玥又急又气,大声道:“你别再缠着我了,我已经是主人的人了。” “哈哈哈……”石头大笑,“你休想骗我,我郑石柱什么女人没见过,你身上没沾过男人味儿,错不了。” “你……”锦玥一跺脚又躲回了皮带上。 “好了!”孙延头疼,他很想问问这石头是不是死在女人肚皮上的。 “主人,”石头跪下不住磕头:“奴才谢主人成全之恩,一定以死相报!啊哈哈哈……” 孙延被他的哭声弄得毛骨悚然,聚气于脚底一脚踹在他肩膀上道:“我成全你什么了?赶紧滚起来办正事。” “女人味儿,主人,这间屋子里一共曾有二十二个女人待过。”石头装模作样地嗅了一番后说道。 孙延受不了了,强压着怒火微笑道:“石头啊,女人的事儿咱们先放一放,我想知道昨天那个人的气息这里还有没有?” “回主人,完全感觉不到。” 孙延点点头,魂爆了应该是这样,除了本魂会在一天以后才消散。“那你看看与这个人最接近的气息都有哪些?” “最接近的有五个,主人,昨天他身上有八个女人的魂气,其中五个和他睡过。”说完石头还呸了一下:“这个禽兽!” “不是亲近,石头,是……”孙延尽量控制语气,很怕自己会忍不住将他灭掉:“是接近,也就是类似的意思,他身上除了那八具女尸还有一种气息,你要找出来,然后再找到和这种气息类似的另一种,不然我就会送你去找他。” “有了,”石头不敢再耽搁,很快便说道:“那个人身上的魂气已经消失。但这里有一种和昨晚他身上感觉一模一样的气息刚离开没多久。” “你能追查到它去了哪里吗?”孙延知道石头找到了魂念连线,急忙问道。 石头指着一个方向道:“从这里去的。” 孙延二话不说,让石头回到腰带上,撤去鬼道就出了门。 孙延打了个车,石头指点的是西山方向,正好在他圈定的那十公里范围之内。孙延看计价器上显示走了差不多有五公里了,便付钱下车。 他拿出对付阴蛛时候用过的集阴符把周围的阴气聚集起来,再交给石头判断。石头辨别出了那道气息还在,孙延便又打车直奔西山。 到达山脚下的村子,孙延按照石头的指点继续往山上走,看来半山腰上的一处寺观应该就是目的地了。虽然郑涛没说出具体地点,但监视着他的那条魂线还是顺着他的魂念找到了这里,也就是说对方一定也正在派人赶来。 “喂,前面那位同学。” 刚绕上山路的孙延听到身后好像有人在叫他,只得皱起眉头转身停下。果然,远处有几个学生模样的人正在赶上来,其中一人还在向他挥手。 “同学,你走得好快呀。”几人上来之后,大概就是喊住孙延的那人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我们认识?”孙延疑惑地打量着眼前这三男三女,看样子也是市里哪个高校的学生。 男生打开水壶喝了口水之后才道:“我们是理工大学的,刚才在村子里就想叫你了,可没想到你走这么快。看样子你也是学生吧,也是听说了西山观里闹鬼,准备去探险的?” “什么闹鬼?探什么险?”孙延一头雾水。 “咦,你不是要去西山观吗?”另一名女生问道。 “我是要去那里。” “那就和我们组队一起去吧。”先前那名男生接过话,他用手划拉了一下包括刚问话那女生在内的两男两女又道:“我们五个是一个学校的,最近西山观一直传说闹鬼,我们不信,就一起逃课来探险。正好明天周末,我们打算在这里住两个晚上,证明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孙延目光一凝,他没有答话,却是瞧向了与这五人站得稍远的另外一名女生。 “噢,这位同学是省大的,她要去观里还愿,昨天就来了,听说闹鬼的事情不敢上去,就在村里住了一夜。正好今天碰上我们几个,便跟着一起壮壮胆,你也和我们一起吧,一是人多安全,二来男女搭配干活也不累。”男生笑着解释。 孙延忽然问道:“你是省大的?” 女生点点头。孙延冲她一笑,便朝那男生伸出手:“我叫孙延,也是去观里玩的,谢谢你邀请我。” 男生一看就是比较开朗的那类人,很快和孙延握了下手道:“我叫张磊,这是方力和他女朋友乐乐,还有张东阳和他正在追求的李娜。” 张磊躲开李娜踢他的一脚又笑着道:“这位省大的白富美叫张静,咱们先去探探路吧,中午就在山上吃饭,然后下午早点回村里睡觉,半夜再起来上山捉鬼。对了孙延,你在哪个学校啊?” 孙延没理他,直接向张静伸出手道:“我也在省大,咱们是校友,认识下?” “你好。”张静似乎有些害羞,红着脸跟孙延握了握手。 见到张静抽了两次孙延才放开她手,张东阳似有怒色,李娜不屑地撇了撇嘴,而张磊只是给了孙延一个“兄弟你也太性急了”的眼神,拍着他肩膀道:“咱们快走吧,再过一会儿该晒了。” 孙延点点头跟张磊并排在前面先走。孙延有些奇怪,这个张静看不出有任何问题,体内也不见真气流动,可刚才六人过来的时候,孙延一眼就看出了她那大口喘气的样子是装的,这样的人会怕鬼?她不去扮鬼吓人就不错了。 因为张静的出现,孙延便决定和六人一起行动。他本能地感觉到张静是个厉害角色。东西可以不要,孙延首先要保证这五个理工大学生的安全,何况观中什么情况尚不清楚,他还要提防把魂线伸到这里的那个人,正好一动不如一静。 上山途中孙延听几人一说才知道,最近西山观闹鬼的事儿早就在市里传得沸沸扬扬了。 先是说有出租车司机深夜送了两个女的到西山观,在村口下车后,给了司机一百元也没让他找,司机满以为赚到了,可回家算账时候再细看,那竟然是一张冥钞。随后各种各样有关西山观的传说就都冒出了了,把这里说得好像随便在山上喊一嗓子鬼就会出来一样。 张磊他们都是理科生,遇事儿首先想的就是通过物理和化学的知识来解释客观存在,自然不会相信,因此就一拍即合地约着来探险,其实也主要是来玩了。 “明儿就是周末了,你们干嘛非得今天逃上课过来啊?”孙延不理解。 听到李娜冷哼,张磊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兄弟不厚道了啊,你这不是也来了么?” 见孙延似乎真不知道,叫方力的男孩子解释说:“这两天校联网上都传疯了,祝公子公开跟帖说谁敢在西山观里连住两夜,那么只要拍下视频为证并留个账号,他就会往这人的账号里打五千块钱。截止日期就是这周日,也就是后天。” “你不上网?”张磊问道。孙延是真不怎么上网,而且他忙着修炼和卖符,又不住校,和同学们都没什么深交,自然没人告诉他。 “祝公子又是谁啊?” 李娜抢着说道:“你到底是不是在省大读书啊?连祝公子都不知道。张静你见过他没?” 张静摇头,“可能不在一个校区吧。”她补充了一句。 李娜一脸神往地说道:“祝公子就是祝氏集团的祝涟,他本来可以去皇家音乐学院的,可是为了心上人,甘愿到你们这种二流学校来。也是,你没听说过他也正常。” “娜娜。”叫乐乐的女孩儿推了她一下。 李娜一说孙延想起来了,好像在学校里确实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还是什么大众情人,只不过音乐系不在他们校区,孙延也没见过。 “这事儿靠谱么?待两晚上就给五千?”孙延有些怀疑,真要有这好事儿他早来了,别说闹鬼,那就是闹阎王也得赚这钱啊。 第十四章 又见阴冥兽 李娜不高兴了,反驳道:“怀疑祝公子啊?你还是省省吧。” 张磊对孙延说道:“祝涟这人听说从来都是说一不二,再说人家花五千跟咱花五毛也没啥区别。这也就是他在校联网上发,要是发到互联网上,那这山上怕是早就站满人了。” 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西山观前。孙延还是头一次到这儿,眼见此地灰头土脸的没什么香火,阴阳符的照壁转过去一共才三进院子,比个城里大点的宅门都不如。 趁着众人分散开游玩,孙延也是四处转悠着感受郑涛的本魂。 “学长,你在找东西吗?”腼腆的张静竟然主动走来孙延这边。 孙延看着她笑道:“是啊,我想看看哪面墙低,好晚上翻进来赚那五千块钱呀。对了,你不去还愿吗?” 张静掰弄着手指道:“是要去的,但供房里边黑乎乎的我有点怕,学长能陪我去一下吗?” “你昨天晚上就来过?”孙延问道。 “没有啊,大晚上的一个人哪儿敢啊,我昨晚在村子里住的。” “走吧,我陪你去。”孙延说道。 堂上供着的是葛洪像,孙延先上了香,然后退在一旁等着张静。 张静从供桌上拈了香,正要去烛台那里点燃,却忽然“哎呦”一声跪坐在了地上。 孙延冷眼瞧着她,一声不发。 “学长,我不小心崴了脚,你能扶我一下吗?”张静面色痛苦地说道。 “扶一下怕是起不来吧?要不要我来抱你?”孙延半点上前的意思都没有。 张静红着脸冷声道:“你来扶我一下,我自己能起来。” “怎么了张静?”孙延还未说话张磊已经跑了过来。他看见张静的样子,忙上前去搀扶。 “她脚崴了,你帮着照顾一下。”孙延说完就出了门。这里他已经查看过了,没有魂气。 “奇怪,难道不是在这西山观中?”孙延几乎把这里都找遍了,还是没有发现郑涛的本魂气息。 这里好歹也是道观,孙延又不敢放石头出来,只好去找道人问问最近有没什么奇怪的人来过。 在西山观孙延一共只看到了三个人,一个道士打扮,还有两个都是普通人模样。孙延问了一圈也没问出个究竟。时至中午,张磊几人包里都带了食物,便邀请孙延一起去观外找个地方野餐。 几人在树林里挑了个阴凉地儿铺上大垫子准备用餐,孙延见张静一直没过来,便向张磊询问。 “她脚崴得厉害,我看过了,都肿起来挺大一块,现在一步都不能走,正在观里休息呢。”张磊答道。 “那我们一会儿下山她怎么办?”张东阳问。 李娜冷笑道:“你留着陪她呗。” “娜娜,你看你,都是一起上来的,总不能不管她吧。”张东阳忙解释。 李娜哼了声没再说话,张磊却接道:“要不我们也在这里陪她吧,也省得晚上再跑上跑下的。” “可我们也没带帐篷,这观里从来不留外人,咱们睡哪儿呀?再说张静那脚也不是一时半下能好的吧?”说话的是乐乐。 “兄弟你怎么说?”张磊问孙延。 “我反正是不下去了,走不动了,等着晚上赚钱。”孙延才不会离开这里,他一方面要防着魂线的主人找来,一方面也准备等天黑以后带着石头一起寻找本魂。他猜测郑涛的本魂就在此地,可能是白天魂气弱他才感觉不到。现在张静脚崴了正好,孙延也不用担心她对这几人使什么坏。 李娜听完冷笑道:“开始不是装的什么都不知道吗?现在又想要钱了?” 孙延没理她。这个女人实在是讨厌,虽然孙延从小接触的女孩子少,对男女感情有些迟钝,但他也看出了这个李娜根本不就喜欢张东阳,可就是这样,刚才一听张东阳说起张静还依然要吃醋,这是个什么人。 众人边吃边商量了一下,决定就在山上等着天黑,他们也不一定非要进观里,只要在门口拍了视频就可以了。 确实是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随便聊聊天打打牌就到了晚上。几人穿得都不多,夜风过林还有些冷,可是山里禁止围火,他们也只好挤在一起黑坐着。手机是不敢玩了,原计划下午回去的,所以现在都没剩下多少电,拍不了视频可就白来了。 “李姐,你能陪我出去一下么?”张静小声说道,她下午就一瘸一拐地离开道观和众人待在一起了。 李娜知道她想方便,就对乐乐说道:“乐乐,咱们一起去吧,我一个人也搀不动她。” 乐乐看了看方力,她胆子小,去方便都是叫方力陪着的,这夜里黑洞洞的深山,各种鸟叫虫鸣听着都瘆人,有个男人在总是能壮胆儿。 方力为难地说道:“你们三个人没事儿的,别走远了,就到对面树丛里去吧,大晚上又看不见,你们就别讲究了。” 孙延并不在这里,天刚黑他就说出去转转然后自己走了。孙延要找地方赶紧把石头叫出来,现在只剩下几个小时了。 “主人,奴才去过了,那气息就是在道观外面消失的,里头奴才不敢进去。”石头很快就回来复命。 “嗯,你回去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去办。” 打发了石头之后,孙延便快速地赶去西山观。夜晚对于他来说和白天没什么分别,孙延很快就来到了观外。可是他绕着周围转了一圈,并未看见半个人影。 “出事了。”下午张静从观中出来的时候众人便已经搬到了这里扎营,可现在却全都不见了。 孙延只是沉思了片刻便一拍自己脑袋,他知道自己上了当。他一直苦苦等待、防备着的魂线背后之人,可不就是张静么? 张静当然是假名,孙延可以肯定,他们学校压根儿就没有这个人。早上她比自己先一步来到村庄,正要上山却发现自己也来了,为了不暴露,她只好隐藏起来,正好跟着后到的张磊等人追上自己,也使得她一个女孩子不显得突兀。 孙延和她握过手,那是货真价实的一个活人,而且也看不出修炼过什么术法,因此孙延怀疑她只是一枚棋子,甚至听说祝公子之事后,孙延还怀疑她是不是与祝公子有什么关系,想要骗人来这里进行祭祀一类的邪法,不然谁会做出那种无聊的事,白平无故扔钱给人?孙延是不信的。因此孙延虽对她提防,却没往魂线上联想。 好一个来还愿的。上午张静主动让孙延陪她,孙延还真就抱着“看你能搞出什么花样”的心思跟着去了,谁知人家什么花样都不玩,就是看你孙延还没去过香堂,这才名正言顺地带你过去。看来郑涛的本魂就在香堂,张静身上一定是有什么办法阻挡魂气,孙延这才白忙活一天的。 张磊他们八成都是着了张静的道儿了。孙延不难猜到,只要他打算进观,那马上就会有人出来求救,张静的目的就是拖住他,然后自己去找郑涛的东西,甚至她都可能已经进去了。 就在孙延思考对策之时,他身后的树林里骤然亮起两道绿光。孙延对光线太敏感了,他在头都未回的情况下,猛地向前方窜出,完成一个鱼跃前滚翻后才蹲身回转,同时手里两枚钢钉已经直奔向了绿光。 绿光消失,紧接着就是一声吼叫,震得林中树叶簌簌飘落。孙延再看他刚才站立之处,地上插着两枚疑似兽骨的尖刺,深深地没进土里,而周围半尺内的地面竟都已经变得焦黑,如同被火烧过一般。 孙延后背一阵发凉,而让他更加心凉的是,他已经看见了袭击他的怪物从林子中飞了出来。 ——三目冥猿。根据孙家传承下来的古籍记载,三目冥猿是阴冥界丛林中排得上行的凶兽之一,连丛林之王阴冥虎都轻易不愿去招惹它。如果拿前些日子遇到的夺面阴蛛来和三目冥猿比较的话,那就等于是小学生在和拳王阿里打架。 三目冥猿手提一根不知什么野兽骨头磨成的骨刺,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紧盯着孙延,孙延更是根本就不敢动。他知道三目冥猿的可怕,此兽力大无穷,速度奇快,这些还不算什么,它真正厉害之处在于超高的智力和它额头上面那第三只眼睛。 三目冥猿出名就在它的第三只眼上。平时这眼睛从不睁开,但关键时候只开合一次就够了,那里射出来的目光,能够让它的对手停顿上三个瞬间。 阴冥界的三个瞬间是多久?大概就相当于一秒还多一点吧,而且那不是愣神,不是延迟,而是真正的时间停止。虽然在一昼夜里这只眼睛只能使用一次,可配合上冥猿本身的速度和力量,足够干掉对手多少回了。 孙延想不通,究竟是什么人,或者是不是人,能有这样的本事,把三目冥猿都弄到阳间来了,这和夺面阴蛛幕后的黑手会是同一个家伙么? 要想干掉三目冥猿,那只有一个办法,就是让它先睁开第三只眼。只要能活过那短暂的一秒,则下一秒就轮到三目冥猿自己停顿了,而传说中谁能在这一秒当中取下它的第三只眼,就可以拥有这种叫做“瞬目”的能力。 这些孙延想都不敢想,他知道自己应该连让冥猿开目的资格都没有,恐怕他今天真的是凶多吉少了。 第十五章 合力退冥猿 孙延和三目冥猿对峙了足有三分多钟,他知道那是冥猿在观察。孙延判断,这家伙很有可能是刚被弄到阳间的,还没见过生人,加上自己躲开了它的骨刺暗器,它一时有些吃不准。 之前孙延打出去的两枚钢钉都没了踪迹,一定是被冥猿给拦下了,此刻他的手里虽然扣好了集阴符,但面对速度和力量都远在自己之上的冥猿,孙延可不认为他能有机会把符放去人家嘴里。 现在三目冥猿怎样来到的阳间暂时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它为何能在这里生存?要知道那天就算孙延不对阴蛛用符,它自己在外面暴露时间久了也一样会被地府觉察,而这三目冥猿身上的阴冥气息可是比阴蛛要大得多了,孙延实在想不通有什么办法能让它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三目冥猿眼里的绿光忽然变亮,它单脚点地的同时,身子竟像是一颗炮弹般,笔直地撞向了孙延。 孙延身旁一侧就是西山观的院墙,他横跨出一步背靠上了墙面,然后右手挥出集阴符让其在身前两米远的地方爆裂开。这才是集阴符的正宗用法,随着符纸爆裂,周围迅速地以符为中心,聚集了一大团如白雾一样的阴气,孙延不信冥猿靠近以后,它身上强大的阴冥气息在集阴符的作用下还不立刻暴露。 令孙延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飞速接近的冥猿猛然抬头,张口呵出一股劲风,将那团阴雾瞬时吹散。 孙延已经来不及打出第二道符,只得在千钧一发间用后肩顶墙发力,如同在平地打滚那般,贴着墙面翻滚了两下,堪堪躲过了冥猿划出的骨刺。 “完全不是对手。”孙延很快看清了形式。这怪物实在太灵活了,它在冲过来之前早已计算好了距离,因此虽是与地面平行飞行,却可以在骨刺下划的同时前翻空转,再用脚点上墙面仍追着孙延而来。 孙延心中升起了无力感。在视觉上这三目冥猿要比阴蛛和善多了,它的身材就和普通的成年人差不多,长着一身棕黑色的毛发,比孙延还要矮上一截。可行家出手便知有无,孙延自问最多也就再能躲过人家的两次攻击,第三次是绝对避不开的,因为他的下一步早被冥猿算计到了。 果然,两招过后孙延还是被逼得连墙面都无法离开,冥猿骨刺迎面刺来,他只来得及闭上眼把头偏向一侧,等待冥猿这一虚招过后再横向割破他的喉咙。 “没死?”孙延在估计的死亡时间之内感觉自己的脖子还是好好的,他连忙睁眼。 “是你!!?” 孙延再想不到救他的人竟然会是张静。就在冥猿骨刺刺来,孙延闭眼的那一瞬间,张静蓦然从他身后的墙上飞出,手中一个溜溜球模样的玩意儿,直接朝冥猿的头顶打去。 冥猿聪明啊,可但凡聪明的,别管是人还是动物,首先都惜命,在不知道什么东西袭击自己的情况下,冥猿果断地舍弃了孙延,提起骨刺挡上了溜溜球,同时后退出去数米远。 溜溜球被打飞,划过一条优美的轨迹后仍回到了张静的手里,张静也正好落在了孙延身旁。 孙延一看那溜溜球就知道是个好东西。你拿刀剑棍棒那些和冥猿硬碰,冥猿什么力气?还不马上就被打到断裂或者脱手?可这东西能缠能打的,正好可以和冥猿缠斗。也不知道中原鬼市什么时候开市,自己实在是需要一样趁手的兵器了。 “想什么呢你?还不帮忙?”张静见孙延这还没有脱离险境呢,就盯着她的溜溜球掉口水,也是哭笑不得。 孙延听张静说帮忙,知道她刚才一直在观战,点点头“刷”地一下,直接朝冥猿打出去一道集阴符。 “脑子还挺好使嘛,”张静眼中流露出赞赏,脱手便放出了溜溜球,裹上集阴符一起飞向了冥猿。 “哼,”冥猿鼻翼微张明显有些懊恼。它抬手甩出骨刺迎击上了溜溜球,自己转身毫不停顿地奔回林中。 骨刺和溜溜球撞在一起,集阴符爆开,周围又迅速地团成一片白雾,而冥猿却已经消失在了林中。 “你这符哪儿来的啊?竟有这样的威力。”张静见孙延的第二张集阴符还能集聚到这么多的阴气,有些惊奇。 “张磊他们在哪里?”孙延转身面向张静沉声问道,手里也同时捏着两枚钢钉。 张静气得脸都红了,“你这人,刚救了你便这样恩将仇报。” 孙延抬手。 “他们没事,我把他们都藏在了一个土坑下面。”张静恢复了冰冷的语气。 孙延紧盯着她的眼睛,判断出她没有说谎之后,这才松一口气把手放下。 “嘿嘿,”孙延忽然腆着脸笑嘻嘻地走上前,一把抓起了张静的手又摸又看。 “你干嘛?你,你快放手。”张静又惊又羞,她还没见过变脸这么快的人。 孙延奇道:“你这练的什么功夫啊?这手为何还能如此滑嫩?” “放手!”张静真恼了,一把甩开孙延,她一身的本事几乎全在手上,自然不会告诉孙延。 孙延自己也觉着有些唐突了,便恢复正色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来这里想干嘛?为何又要救我?” 张静长相最多只能说是中上,可她的眼睛却很明亮,盯着孙延说道:“我是什么人没办法告诉你。不过我们不是敌人,至于我为什么到这里,我想和你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孙延点头:“你是跟着魂线来的,早知道本魂就在香堂,所以早上故意引我过去隐藏了气息,你和那郑涛是什么关系?” 张静惊讶地看着孙延,她可不知道孙延已经发现了魂线,以为他只不过是根据郑涛的话碰巧找来的。而且孙延这么快就能想明白上午的事,也让她感到忌惮。“你怎么发现魂线的?” “我有我的办法,”孙延缓缓道:“既然咱俩都有不能说的秘密,那就说能说的,你为什么要救我?” 张静也点了点头:“我说过咱们不是敌人,所以这不奇怪。我们和郑涛也不是一伙的,前些天有少女无故失踪引起了我们的注意,调查之下线索指向了郑涛。” “那你们为什么利用魂线和他联系?”孙延问道。 “不是联系。我想用他引诱女孩子的办法钓他上钩,可是郑涛察觉到了,没有上当,只不过他虽然怀疑,却无法找到我的魂线,所以我很奇怪你是如何发觉的。” 孙延不答,却反问道:“既然知道他的住处你为什么不直接去找他?” 张静忧虑地答道:“我们发现他还在和别人联系,而且即便是我们,也无法查到对方的踪迹,只知道郑涛叫那人博士。” “博士……”,孙延记得郑涛最后一句话就是,“希望你永远都不要遇到博士。” “对了,现在几点了?”孙延抬头看看天,大概也判断出了应该是十点到十一点之间。 张静摇头:“还不到时间,那个地方只有在子正,也就是午夜十二点才能打开。” “怎么说?”孙延问道,他跟着又补充了一句:“这个能说么?” 张静笑道:“能说,但我不想告诉你。” “那你怎样才想告诉我呢?” “你先告诉我你刚才用的集阴符是哪里来的,你要能给我两张我就想告诉你了。” 孙延随手摸出两张递给她道:“我炼制的,用着好给宣传一下哈,这两张就算答谢你的救命之恩了。” “你?真的是你自己做出来的?”张静接到手里不住翻看。 “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还有张磊他们,是不是被人故意引来的?” 张静收起符纸道:“他们是贪玩才来的,没什么阴谋。那个祝公子只是因为自己喜欢的人无意中在帖子里议论了一句西山观的事儿,这才跟帖悬赏的。” “真有这种人?哎,对了,你有手机没,一会儿帮我录个视频行吗?” 张静一头黑线,没理他,继续说道:“郑涛的本魂确实就在香堂中,但那里早就被他身后的那个博士布置成了打开阴冥界的通道,郑涛魂爆的魂气便是激活通道的钥匙,如果不在子正阴气最盛也就是地府监控最严的时候打开那里,阴冥界的大量生灵就会在通道开启的一刻钟里来到人间,这也就是我早上阻止你找到本魂的原因。” “什么……竟然有打开阴冥界通道的能力,那究竟是个什么人?”孙延失色。 张静也是忧虑地摇头道:“郑涛操控八魂偶,魂爆是早晚的事,一切都在那人的掌控中。刚才出现的三目冥猿你不奇怪吗?那便是博士临时布置出来的冥道,请出冥猿去帮他打开通道的。最后他看你我一齐出手,冥道时间已经不足以撑到冥猿去开启通道,这才无奈命它返回阴冥界的。” 冥道孙延清楚,就和他早上给石头布置的鬼道一样,可以让阴冥界的生灵暂时在一片地域内随意活动而不被地府侦知。可布置冥道需要什么实力啊?孙延连想都不敢想。 “还有一个问题,”孙延皱眉道:“这个人把阴冥界的生灵弄到人间干嘛呢?就算可以瞒过地府放出来,可那也待不住啊,地府要不了多久马上就会知道的。” 张静摇头:“这个我也弄不清楚,不过我们等到子正时候先去本魂所在地把郑涛的魂爆气息散掉就可以了,到时候这个通道也就没用了。” 孙延这才明白他差点被郑涛给利用了,一旦由他打开阴冥界的通道,那他可是犯下了百死难赎的弥天大罪了,就算地府能够尽数剿灭那些生灵,这一方世界恐怕也要遭殃了。 孙延再次抬头看天,距离十二点还有一个多小时,那人花费多大的代价布置出了这个通道他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方一定不会就这样放弃,定会千方百计地想办法将其打开。这一个多小时,怕是难熬得很了。 第十六章 音乐木偶剧 张静见孙延望着夜空眼里充满了担忧,怎会不明白他的想法,勉强笑着道:“刚才三目冥猿要杀你的时候,我看你闭目受死,没有丝毫的惧怕,现在是怎么了?后怕啊?” 孙延知道她是安慰自己,叹气道:“正因为冥猿的出现,我相信你说的全部都是真话,那个通道一旦开启……”孙延没有继续说下去,却是转而问道:“对了,你怎么会知道三目冥猿的?” 孙延是真的不解,很多术人连阴冥界都没听说过,更别说认识里边的生灵了,他能察觉到夺面阴蛛的气息、了解三目冥猿的厉害,那是因为他们孙家古籍里边有详细的记载,莫非张静也是哪个古老传承的后人? 张静撇嘴道:“那是你养的宠物啊?还就许你知道吗?好啦,还是先想想眼前该怎么应付吧。” 孙延见她不愿意说,便没有继续追问。他四下看了看说道:“按你所说我们只要坚守到十二点,不让对方进入香堂就可以了,时间一到我们打开郑涛本魂所在的地方,把他爆魂的气息彻底驱散就行,是这样吗?” 张静点头:“对!” “那好,你我只有两个人,这里范围太大,根本守不住,咱们现在就去香堂那里,我在门口,你在屋顶,相互照应,尽人事,听天命吧。” 张静一想也觉得目前只能这么办了。二人很快翻墙进入观中,早在安置好张磊等人后,张静就先来过一次,不知用什么办法让观中的道士们全都昏睡了过去,倒是不用担心惊扰他们。 此刻月色明亮而皎洁,对孙延来说更是如同白昼,他在院中随便看了看,便靠立在香堂的窗沿下闭目养神,张静则是坐在屋顶上对着月亮不知在想些什么。 “怎么还没有动静?咱们不会运气这么好吧?”十几分钟后,张静忍不住问道。 孙延已经暗中在香堂的门口和窗边布置下了两个小型的符阵,这也就是他说的,尽尽人事罢了。对方来的是什么都不知道,根本就无从防备,如果来上几个拿枪的,那他们干啥也没用。 “几点了?”孙延算是回应了一句。 “哦,马上十一点。” “怎么你这声儿有点发颤啊?是不是脚又崴了?要不要我去抱你?” “去你的,大色狼。” “对了,你还没有还愿呢。” …… 二人就这样,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相隔同一出屋檐、浸润着同一片月色,你一言我一语地聊着天,仿佛这真就是个花好月圆的美妙夜晚。 就在张静被孙延逗得耳根子发红,已经快要忘记掉害怕的时候,原本幽静的院子中却突兀地传出了一曲单调的音乐声,就像是八音盒里发出的那种。 “幽灵公主!”张静脸色大变。 孙延紧盯着角落里从模糊逐渐清晰起来的一个身影,他原本以为那是个人,等看清了才发现,竟然只是个一人多高的发条人偶,音乐似乎就是从它的身上发出来的。 人偶穿着华丽的衣裙,跟随着音乐声,不停地旋转舞动,渐渐朝着香堂这边靠近。 “装神弄鬼。”孙延冷哼中抬手一弹,一颗他刚才捡来,简单禁咒过一番的石子儿便已经打在了人偶的头上。钢钉他带的不多,不可能看见什么都用。 音乐并未停止,反而加快了一些,人偶被孙延击中后不但没有倒下,更是瞬间分裂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舞蹈女郎,姿势、节奏,完全一致。 “没用的孙延。”张静在屋檐上大喊:“想办法挡住别让它们进屋,这是‘音乐人偶剧’,这些人偶无法消灭,我们只能等着演出结束。”说着她抛出一条丝线,缠在了下面一个人偶的发条上面,那人偶的动作也随着一滞,变得缓慢起来。 人偶再次分裂,孙延一看张静的办法似乎管用,也就顾不上其他,摸出三枚钢钉,拿捏着力道分别钉在人偶背部的发条末端,只钉进去一半,剩下的一半正好别住了发条,三个人偶立刻就不动了。 “你还真有两下子啊。”张静在屋顶上看得清楚,不禁也叹服孙延这一手。要在人偶旋转的一瞬间里完成这样的操作,力道、准头、速度,一样跟不上都不行。所谓内行看门道,张静的功夫本就都在手上,自然能看出孙延刚才的动作有多么不易。 孙延看着再度分裂出来的四个人偶,皱眉问道:“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儿啊?” 张静一边打出丝线一边答道:“快了,发条人偶的音乐最多也只有八分钟,每分钟多一倍,现在是八个,还有四分钟。” “第二分钟两个,八分钟,每分钟翻一倍……那不就是2的七次方么?”孙延默算之后吓了一跳,一百二十八个,这院儿里站得下么? “嗯?”孙延想到了什么,忙问张静:“看你似乎挺懂西洋木偶术的,你说就算这些都是玩具,但他们要想操控也得先开魂窍吧?” “废话,当然要开了魂窍才能施展木偶术啊,都用尸体哪儿找那么多。”张静猜测着孙延的想法,很快补充道:“没用的,木偶虽然有魂窍但是大都不铸魂,就算铸魂,本魂也不在这里,就像郑涛那样,你想用对付炼尸的办法是行不通的。” “有魂窍就好办了。”孙延嘿嘿一笑,回手一道符贴在了香堂中葛洪祖师的塑像上,跟着便召唤出石头道:“石头啊,今天辛苦你了,这些女孩子都是我给你的奖赏,尽情去玩吧,道观中的神位我已经暂时封闭住了,你不要让它们来打扰我就好了。” 石头原本一看这么多女的眼都绿了,鬼还管你是尸体还是玩具,有魂窍他就能上身,有魂窍他就能找乐子。再说了,只要看看lovedoll公司那售价几万美金的娃娃就知道了,有人还就好这一口。 “主人,”石头冷静下来之后尴尬地说道:“这没有男的这个……您这不是让我狗咬尿泡空欢喜么。” 孙延看着已经密密麻麻挤过来的人偶赶紧劝说道:“石头啊,你先体验着,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给你塑体么,你要能拦着它们不靠近我身前三尺之内,以后我就准你一个月出去两天。” “奴才多谢主人!咩哈哈哈哈……” 张静不像孙延一样修炼过眼力,不开眼是看不见鬼的,但也能够听得到魂音。她原本看着下面成片的人偶正在担心孙延,却突然听到了一声高亢的羊叫,透过音乐声传出,显得极为怪异,紧接着院子中的画风就变了,张静只看了两眼便惊讶地张大了嘴,赶紧捂着脸转过身去。 孙延觉得自己还是远远低估了石头对待女人的热情。那些个人偶,或跪着,或躺着,或趴着……全都在肢体没有折断的情况下,把手指或脚趾插在了自己背后的发条上,甚至还有你咬住我,我抱住你的,等到六十三个娃娃全部无法动弹后,院子中唯一还站着的那个身影尚在孤独地寻觅着…… 西山观上空,四架小型无人机正在把这里的画面传送去另一个城市的某座大厦之中。 大厦顶层一间超级豪华的房间里,一名与那些人偶娃娃衣饰容貌完全相同的少女,正紧盯着投影幕,把两只手都咬在嘴里,吓得眼泪奔涌。 一直在她身后沙发当中坐着的英俊男子悠然起身,微笑着说道:“好了昆昆,我早说过,你那些都是小孩子的玩具。赶快收起来吧,别耽误了博士的事情。” 少女止住眼泪,深深盯着画面上的孙延看了一眼道:“下流的大混蛋,我记住你了。”说完她伸手从眼前的虚无中抓出一个手掌大小的发条娃娃,丢进旁边的废纸箱里便转身离开,一眼都没去瞧那男子。 西山观,意犹未尽的石头回到孙延身边问道:“主人,这,这怎么都没了?” 孙延也是呆呆地望着空旷的院子,好像真就是看了一出戏。木偶术和傀儡术一样,本就是台前幕后、表里世界,孙延不得其法,自然也就不懂其中的奥妙。 “你表现很好石头,先回去吧,以后准你在每月的十五和月末出去两天。” “你在和谁说话呢?”音乐声停下后张静便听到了石头的魂音。 “哦,没谁。”孙延说着收去了神像上的符。 “对了,刚才那,那是怎么回事啊?”张静红着脸问道。 孙延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院子的四周却又有了动静。只听得爬墙穿户,踢踢踏踏的,像是有不少人正往这边过来。 孙延心说可别真是拿枪的杀手,那黑洞洞的枪口一顶上来,还真就一点儿办法都没有。他赶紧又把刚收起来的符纸给祖师爷贴上,万一真是杀手,他就帮着石头和锦玥强行上身,让他们自己消耗去。 “是木偶尸孙延,”张静站得高看得远,她声音明显有些发颤:“我们怕是守不住了,这是黑手套的‘玩具大兵’,我听说过他,很可怕,真的。” “玩具兵?”孙延不解,“你不说是木偶尸么?怎么还是玩具?” 张静失神地说道:“他们马上就来了,你自己看吧。我虽然没亲眼见过,但看样子应该不会错。对了,你那套鬼上身的法子不要用了,这是手套戏法,和牵线木偶不同,上了身也无法控制。” 孙延见张静猜到刚才的事情了,只好尴尬地一笑,傀儡尸他倒是了解一些,用影子手套这种方法操控的,石头他们确实帮不上忙。 第十七章 恐怖玩具兵 跳进院子里的一共是七个人。孙延瞧着他们排成一排,全都是迷彩裤、黑背心,戴着帽檐遮挡住眼睛的工装帽,一副雇佣兵的装束。 孙延知道,用影子手套方法操控的傀儡尸全都是半魂尸,它们的魂魄一半握在术人手里,一半留在尸身上,以便它们能够像生人那样灵活,却又不会被别的控尸法控制。 可惜孙延早年间得到的幽冥控尸术对他来说,就像是给小学生看高数课本一样无法解读,否则里边倒是有接管傀儡尸的办法。 孙延试探性地朝其中一个大兵打出钢钉。“叮”,一声脆响,那具傀儡竟然伸手拔出匕首,后发先至地挡掉了钉子,并回手就把匕首掷向孙延。若不是孙延先看到它有个细微的抬肘动作,他很怀疑自己是否能够躲开这一击。 “这是傀儡么?比人还灵活?”孙延骂道。 张静手握着溜溜球道:“听说是挑选力量出众的特种兵活炼成的。尸体都用特殊的药液浸泡过,而且除了魂控,这些傀儡的体内还植入了芯片。你不用怀疑,他们甚至连射速低一些的子弹都能躲开。” 黑手套似乎是想陪着孙延玩玩,一排大兵中只有发射匕首的那具奔向了孙延,其他都站着没有动。 孙延同它对踢了一脚,小腿生疼,忙转为守势,凭借灵活的身法与其周旋。 “这不行啊,一个就这么麻烦了,有没有什么法子?”孙延大喊。 张静迟疑了一下,却还是摇头道:“没办法,只有硬拼。” 又一个傀儡加入战斗,孙延明显有些吃力,他已经拔出了刚才钉在门框上的那把匕首,但划在大兵的身上只会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眼见第三个傀儡出列,张静也不得不跳下来帮忙,她试图用丝线将两具傀儡尸绑在一起,可很快就被匕首割断,而余下的四个大兵中,已经有两个奔着香堂去了。 孙延心急万分,他若抽身回防,那张静估计立马就得躺下。他只好一边牵制着两个大兵一边往门口退去,还好他之前布置下的符阵被激发,帮着阻挡了一下,才使得香堂没有失守。 孙延狼狈极了,身上被划出了好几道口子,这也是他的钢钉近距离偷袭到了两具傀儡的眼睛,令它们的速度出现迟缓。 张静也好不到哪里去,她完全只有躲避的份儿。很快,二人已经并肩被围在了香堂门口,不要说坚守,看起来就算想要放弃逃走都有些困难了,而且对方还有两具傀儡未曾出手。 “当心!”这是孙延心里发出的喊声。张静右臂被前面的一具傀儡抓住,而后面赶上的另一具已经举起匕首朝她头顶劈落,她无法避开了。 孙延根本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他不假思索地用右手搂上张静的肩膀,错步转身,面对面地贴身抱住张静,用后背替她承受了那一刀。而原本抓着张静右手的那具傀儡后面刺来的一刀,也同样扎进了孙延的腰部。 孙延刚才挡刀的时候已经提前运气于背部,收紧了背上的肌肉,倒是没什么大碍,可腰上那一刀他却没有防住。 “孙延!”直到这时张静才惊叫出声。一切都只发生在手起刀落的当口,根本容不得他们做出反应,而那五个傀儡又不会停手,踹的踹砍的砍,孙延接连挨了几下,人都有些萎靡,勉强抱着张静跌进了香堂中,却再也无法动弹。 孙延布置在窗外两侧的符阵再次激射而出,打向了跟到门口的玩具兵,替二人争取来一点时间。 “我腰上受伤无法再提气,不中用了,你争取逃出去吧。”孙延被爬起来的张静抱着,挤出一丝笑容道:“世事难料,本来应该是我抱你才对。” 张静眼泪流下,这是个什么人?都到这时候了还要开玩笑。 孙延看着门外最后一波符阵的攻击即将消散,支撑着抓起张静的手道:“他们冲进来的时候你就撞破窗户逃出去,我会激发符爆挡住他们。” 张静见孙延把两枚小玉符放在了她的手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她又交还给了孙延。 孙延还要说话,张静却把手指放在他的嘴唇上,抬头望向门外,眼里带着绝望,却没有迟疑。 “孙延,”张静一边开口一边用手在自己脸上抹画了几下:“记住我的样子,以后到了阴间若还有机会见面,可不要认不出来。” 孙延猜到张静这个名字是假的,可没想到她连长相都是易容过的,现在孙延看到的脸庞可比原来要精致多了。 孙延忽然想起了李靳楠。张静的模样比起李靳楠虽说毫不逊色,但却没有半点漂亮女孩儿的共通之处。一个是线条明朗、轮廓清晰,娴静之中带着些清冷和恬淡;另一个则是玲珑细腻、灿若芳华,洒脱之中又不失婉约。 就在孙延想要再多看一眼,好好记住这张面孔的时候,张静已经轻轻地将他放下,走出门外。 消耗掉符阵后正要冲上来的傀儡们,在看到张静之后,不知为什么都忽然停止了动作。 张静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不出有什么异常,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院子里原本没有任何知觉和思想的七个傀儡大兵,竟然都在颤抖。 同时颤抖的还有远在大厦顶层的黑手套。他此刻已经从沙发上站立起身,面上再也没有了优雅和从容,只剩下配合着他那漆黑的右手一起发抖的白牙。 “谢幕……怎么可能?她……”黑手套惊骇地念叨着,他眼睛盯着投影幕,灵魂却和那些玩具兵一样,感同身受。 孙延刚勉强坐起,瞳孔就不住放大。他看到张静正慢慢地转过身面对着他,将两手交叠起来放在小腹上面,然后面无表情地对着他深深地鞠了一躬。 与此同时,在她的背后,那些傀儡兵们也全都随着她的动作重又站成一排,一同朝着孙延这里鞠躬。 “张静?”孙延着急中一口气没接上再次摔倒,他赶紧咬牙爬了过去。 就在张静刚刚鞠完躬之后,周围各处竟然诡异地回响起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张静在掌声中挺直腰身,嘴角溢出一丝鲜血,紧接着便倒了下去。而院子当中的傀儡兵,也全部都在掌声之中分散、肢解,变成了一堆堆的断臂残肢。 “不——”黑手套在绝望的呐喊声中狂喷出一口鲜血,颓废地跌坐回了沙发里面。 “张静,”孙延爬到张静身边,他看到张静一双美目睁得圆圆的,带着血迹的嘴边留下僵硬的笑容,真的就好像一个制作精美的娃娃。孙延把手搭在她的鼻尖下试了试,已经没有气息。 孙延抬起她手腕看了看表,只剩下十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 黑手套还活着,但他的右手已经不见了,光秃秃的手腕上面裹着的一团黑气,也有了溃散的样子。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黑手套惊讶地望向他身旁突兀出现的一个人,这人身上披着黑色的连帽斗篷,连脸都遮挡住了。 “博士命我暗中留下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你二人真这么没用。”一个女人的声音轻笑道。 “谁会想到……” 黑袍人摆手止住他:“留着对博士讲吧,你损失了玩具兵不说,连手都废了,恐怕就连做玩偶都没资格了。” 黑手套眼中充满恐惧,并不是因为黑袍人的那番话,而是他看到了她从斗篷中拿出的一支长笛…… 孙延没有为张静悲伤,他虽然不知道张静用的是什么术法,但他知道,张静救了他,也救了很多人,换成他也会这样做的。 “什么声音?”孙延心里一惊,听着像是什么乐器的演奏声,可又好像是有很多蜜蜂在飞舞的“嗡嗡”声。 孙延现在这个样子,别说是再出现什么怪物,就是随便来个人他也无力招架了。 孙延的眼力还在,果然,他注意到院子的各处角落里忽然飞出来很多黄蜂。这些黄蜂迅速聚集,很快便围绕成一大团,停留在了孙延身前不远的地方。 孙延苦笑,他已经发现院子中的那些玩具兵残肢连点渣子都没有留下。他能想象到,自己和张静马上也会变成那样,然后这些黄蜂会冲进香堂,冲到郑涛藏身的地方,将阴冥界的通道打开。 折腾了一晚上孙延实在是太累了,他索性又把眼睛闭上,就像面对冥猿的时候,安静地等待着这一切的结束。 随着一声嘹亮的唢呐声划破夜空,笛声被压住、黄蜂惊散,孙延也猛地睁开了眼睛。他从小要饭,别的乐器他不懂,唢呐他可是太熟悉了。孙延自己就是个吹奏唢呐的好手,他很快就听出了这是《百鸟朝凤》。 就像那些黄蜂出现的时候一样,它们很快便又消失得无影无踪。里院的门被打开,一个人端着个唢呐,一边走进院子,一边吹得正起劲。 “冯掌柜?”孙延眼珠子差点掉出来,这矮矮胖胖的中年人,挺着个大肚子,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近视眼镜,不是冯掌柜是谁? 第十八章 香堂取笔记 “孙兄弟!?” 冯敬一看是孙延,忙将唢呐别在裤腰带上跑过去查看,“你这是……怎么伤得这么重啊?” 孙延顾不上和他解释,他看了下只有几分钟就到十二点了,赶紧抓着冯敬的胳膊道:“冯掌柜,我现在来不及解释,你能把我扶到屋里去吗?” “对对付,孙兄弟,你这流血太多了,我扶你到屋里先把血止住再说。” 孙延现在无法运气,基本等于什么都做不了,因为葛洪祖师像上还贴着符,孙延一进屋就把石头唤了出来。 “石头,你马上找到那根魂线伸去了哪里。” 只要孙延不去刻意封闭,待在玉符中的石头和锦玥都是随时可以看到外面情况的,所以石头也明白现在是什么时候,只是偷摸儿地瞟了眼门外的张静,做了个吞咽口水的动作,却不敢犯浑,赶紧去寻找魂线。 “在这里主人。”石头指着功德箱。 “冯掌柜,麻烦你帮我挪开它。”孙延也抬手一指。 “哎,哎。”冯敬似乎看出了孙延的焦急,也不敢耽搁,当下撅起肚子费力把功德箱搬开道:“孙兄弟啊,你在和谁说话呢?” “这个等会儿再说,老哥你扶我过去。” 走到近前孙延看了下地上的方砖,其中有一块是镂空的。现在香堂上没点烛火,全靠屋外的月光照亮,冯敬可没有孙延那种眼力,忙掏出手机弯腰照看着说道:“咦,这块砖和其他的好像不一样。” 孙延从他手机屏幕上看到时间是十一点五十九分,便盯着等待十二点的到来。冯敬还在弯腰观察,如果他想搬开砖块,孙延也来得及将他的手踢开。 十二点。 “这下面好像有东西啊。”刚一过十二点冯敬便伸手去揭开镂空砖。 “冯掌柜……”孙延被子正的到来干扰了一下注意力,没来得及阻拦,他怕里面有什么邪气冲撞到冯敬。不过孙延马上放下心,如果说冯敬是大半夜偶然出现在这里的,那别说他,恐怕就连石头这种一根筋的都不会信。 “啊?妈呀!”冯敬提起砖块的同时,听见孙延叫他,便回过头看,却正好躲过了冲天而起的一股黑气,冯敬也被吓得丢掉方砖坐倒在地。 “主人,就在这下面。嗯?好浓的阴气啊,还有腥味。”石头也凑了上来。 这时,揭开的空洞之中突然泛起了光芒,紧跟着,一条镰刀一样的动物肢体便从中伸出,攀在了洞口边沿,地面随之一颤,似乎这条肢体的主人要把这里挖开爬出来一般。 冯掌柜吓得大叫,孙延也后退一步,可四周却无故地刮起了阴风,倒卷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都向洞里填去,仿佛那里有着无穷的吸力一般。 孙延眼疾手快,在阴风初起的当口就把还在探头探脑瞅着洞里的石头给送回了玉符。 镰刀肢节来不及挣扎就又被拉了下去,等到风停雾散,洞里的光芒也跟着消失,香堂中一切如故,就连悬停在院子中的无人机也很快升高离去。 远在大厦顶层的黑袍人看完这一切,不但没有因为冯敬破坏了她吹奏的《野蜂之舞》气恼,反而嘿笑着自语道:“有意思,没想到这里的能人还真是不少,博士这次可失算了。”说完她瞟了一眼呆坐在沙发中的黑手套,大笑着转身离开。 黑手套面如死灰。如果博士成功打开了阴冥界的通道,心喜之下也许他还有活路,而现在…… “孙兄弟,我……”冯敬吓得不知所措。 孙延微笑地看着他道:“冯老哥,我对你看走眼了啊,你这才叫真正的深藏不露!” “孙兄弟,你在说什么呀?” 孙延心说还装,笑着道:“那我问你,老哥你深夜跑来这里是做什么来了?” 冯敬此时刚爬起来,扶了扶眼镜似乎有些不好意思,但他看到孙延似笑非笑的样子,一咬牙红着脸道:“我就跟你实说了吧孙兄弟,我女儿告诉我,这周内如果敢来这里呆上两夜并录下来,就能赚五千块钱,我这不是……” 孙延眨眨眼,“你女儿?” “噢,我女儿也在市里读书,她从来不骗我的,我原本不敢来,可这不就剩最后两天了嘛,我就……” “那你这唢呐?” 冯敬从裤腰带上拿下唢呐递给孙延:“带着壮胆儿的,刚才我在外面解手,听到这观里有响动,我见大门也没关,以为也是来录像的在里边,就吹着唢呐壮着胆儿我就进来了。” 孙延心想不会这么巧吧,他接过唢呐看了看,甚至还吹打了两下,没问题啊,这就是普通一唢呐呀。 冯掌柜讨好道:“孙兄弟,看不出你还有这手,这什么曲子?真不赖。” “哦,这个啊,王杰《无悔无憾》的过门儿,那二年乡下娶媳妇儿起娇子的时候时兴这个。”孙延心不在焉地说道,他有些相信冯掌柜的话了,五千啊,他是早不知道,早知道他早就来了。 于是二人也不看地洞里有啥,也不管张静还在门口躺着,先就在这香堂里你帮我我帮你地,一人录了一段视频。 其实孙延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他和冯掌柜拍视频的当口就暗里召唤出了锦玥,让锦玥先去上张静的身。 “主人,”锦玥过了一会儿回禀道:“奴婢仔细查看过了,张姑娘的魂魄并未离体,而且他的身上似乎有什么护神类的法宝,因此虽然没有意识,可奴婢还是无法占她身体。” “什么!”孙延惊讶,张静明明已经断气,怎么可能魂魄还在? “我知道了,”孙延打算先把张静带回去再仔细查看,他现在还无法动用真气,也看不出个究竟。“锦玥,你现在就去附近找到张磊他们。” “是!主人……” “啊?”孙延见锦玥眼神儿又不对了,有些蒙圈。 锦玥跪倒在地含泪说道:“奴婢刚刚都看到了,主人在生死关头还不忘让张姑娘把我等带出去,还请主人以后不要再这样做。奴婢生是主人的人,死……总之主人若有不测,奴婢绝不独生。”锦玥一方面是真的感动,另一方面其实也是说给石头听的,想让他念着主人的好。 孙延心说我当什么事儿呢,你也知道你不能再死了啊?于是笑着道:“我若死了正好和你们一起,可你们在符爆之下定然是魂飞魄散,徒死无益,这些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办事去吧。” “孙兄弟,你又在说话了。”冯掌柜小心地问道。 “没什么冯老哥,你先再扶我去看看那地洞里有什么东西。” 刚才在地府抹去阴冥界通道的时候,郑涛残留的魂气早就跟着消散了。这下面看着挺宽敞,可洞口实在是不大。孙延勉强让冯掌柜帮着他下去,可冯掌柜怕自己卡在洞口上,死活不肯跟着去。 孙延虽能大概看得见,可还是跟冯敬借了手机照亮。地洞里面只有一张小凳子,上面摆着一只碗,估计就是保存郑涛本魂的地方。 孙延踩着一大块的土地都十分虚软,就随便用脚扒拉了两下,没想到很快便有所发现。孙延一想也是,这里没地方堆土,不可能刨得太深。 两张人脸露出,孙延猜测这大概就是真的郑涛还有他女朋友了,因为二人的眼眶都是空的。 不大一会儿,孙延终于在坑里面找到了一个金属盒子,里面有几张银行卡,还有一串钥匙,剩下就是两本厚厚的笔记本了。孙延把笔记拿出,其他仍跟盒子一起放回坑中。 孙延歇了一下,又用脚把土摊平,尽量恢复原样。他猜测可能是郑涛先占据了那个假郑涛的身体,然后才想办法弄死自己的女友,拖来这里一起埋掉。 至于这里是谁挖的,观中的人知不知情,这些孙延不想再去打听。反正笔记已经被他取走,郑涛和女友这两个生前互相残害的人,死后也得以同穴长眠,其他问题就交给后来之人吧,最近死的人已经够多了,他也实在是累了。 冯敬把功德箱摆回原处,又把玩具兵留下的那些武器收走后,才在孙延的百般劝说和保证之下,勉强同意把张静驮回村里。 最麻烦的是张磊五人。他们与其说是昏迷还不如说是在睡觉,孙延也不知道张静用了什么办法。最后实在没辙了,孙延只好又帮着石头和锦玥钻去他们身上,还一一给他们摆造型去西山观拍了视频,这才在观里找了个干净地儿,由着他们睡到自然醒。 “冯老哥,你真的是碰巧过来的?”冯敬开车回城的时候孙延问道。 “不是啊,我是去赚钱的嘛,哎,孙兄弟,要不要送你去医院啊,刚才我也就是给你简单包扎了一下。” “用不着,其他都是小伤,就是后腰这里麻烦点,不过我现在缓过来了,倒是没啥问题。” “那这女娃呢?”冯敬指了指躺在后座上的张静。 “也送我家去吧,等我明天白天好点儿了先看看再说。对了冯老哥,鬼市还没音信呢?” “你放心孙老弟,这事儿老哥哥给你盯着呢,有信儿立马告你。” 孙延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多谢了,哦,那个赵全没什么问题吧?” “他啊,那天你收拾了卖假画那小子以后,第二天他就自己走了。” “嗯……不是冯老哥,你今儿真的是过来录像的?” …… 二人一路闲聊着很快就到了孙延租住的小区,冯敬又把张静给他驮去家里,这才离开。孙延昨晚在郑涛家就一夜没睡了,加上今天的打斗和失血,连他都扛不住了。 孙延也不讲究,就那么一张床,他把张静往里面一推,自己爬去旁边倒头就睡。 第十九章 天地识神树 张磊几人是被清晨的凉意给惊醒的。五人之中最先醒过来的是张东阳,他叫了两声见张磊没反应,便假借着去喊李娜,在李娜的身上肆意乱摸,后来竟还把咸猪手伸向了乐乐。 张东阳忘乎所以,连方力已经睁开眼睛他都没有发觉。然而不知为什么,方力不但没有跳起来,反倒是很快又把眼睛闭上,直到听见张磊的哼唧声,他才假装跟着醒来。 “我靠,这腰酸背疼的,这哪儿啊?”张磊还有些迷糊,“东阳?你……对了,咱们昨天不是去找张静她们吗?怎么?” 张东阳这才开始回忆,很快说道:“是啊,进了树林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这时候乐乐也转醒。李娜心大,睡梦中伸手一摸手机和裤子都在,便要翻身再睡,可却被石头给碰疼了胳膊,尖叫着起身。 五人很快吧昨晚发生的事情捋顺,先是乐乐和李娜扶着张静去树林中方便,可是去了很久都没出来,然后方力去找,也没有出来,最后张磊跟张东阳就也都进去了。 众人检查了一下,什么也没丢,却都发现了手机里面的视频。明明没有任何印象,可视频中的他们,全都活蹦乱跳的,表情动作十分夸张。 “方力……”乐乐声音发颤,过去抱住方力的胳膊。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中都萌生出了同样的想法。 “靠,赶紧走吧,直接回学校,今晚是真不能待了。”张磊首先开口。 “对了,张静去哪儿了?还有那个孙延?”乐乐小声问道。 李娜冷哼,“我看就是孙延搞的鬼,他最早离开我们就没露面,我早看出他不是好东西,张静失踪肯定和他有关系。” …… 孙延是快到中午时候才醒过来的。饿了一天的他先去厨房煮面吃了,这才仔细去检查张静。 奇怪,张静明明已经死了,应该和锦玥一样,变成鬼的,可为什么魂魄还在体内?倒像是…… “对!像一具傀儡尸。”孙延元气已经恢复,他脑海中很快浮出幽冥控尸术的内容,孙延快速地查阅着。 “谢幕?”孙延惊呼。书里记载,正统传承的古老傀儡门中,有一门顶级秘术,只有被选定的继承人才能够修习,那就是“谢客请赏”。 谢幕这个说法可能是后来才有的。傀儡术本就是为了表演,演出结束,首先要向观众致谢。谢幕之法说白了就是强行终止演出,让所有的傀儡术全都失效。 即便是在人生这个舞台之上,也终有谢幕的时候。孙延看到,谢幕之法并不是可以学会的,它只能由传承而来。施展此术,首先要让自己成为一具傀儡,然后终止演出,解体对手的傀儡。根据谢幕时候得到的掌声,同时也会给对手造成不同程度的伤害,或废或死。 然而,一旦使用了谢幕法,那么本人也就结束了生命,但魂魄会暂时保留,直到新的继承人出现,接受了传承,一切才告终结。 傀儡门的谢幕之法只有继承人才可以施展,而且一生只能施展一次——也必须要施展一次。原来张静竟然是控尸术中最为神秘和古老的派别,傀儡门的传承之人。 孙延越发觉得这本幽冥控尸术来历不凡,他看到后面已经忍不住颤抖起来:“傀儡门虽知谢幕之法,却如买椟还珠,只是得其微末。谢幕本质绝非终结,而是为了开启第二幕、第三幕……真正的谢幕之法,乃为魂魄永恒的方便之道。其法……” “什么!!!”孙延如痴如醉。书中记述的方法他看不懂,但意思他明白了,谢幕竟然是一种转生之法,借此来让灵魂永存。不仅如此,里边还有还魂法,也就是说,张静还可以活过来…… 张静救了他,能够让张静复活当然最好,但孙延反反复复去研究还魂法,却总是发现其中有一个关键的步骤无法实现。 孙延还是孩童之时,就曾经凭借自己的摸索与化尸补签过誓咒契约,可如今,他却怎么都解不开这关键的一步。 天色渐渐黑下来,孙延只好无奈地放弃。他随便吃了点东西,这才想起郑涛留下的那两本笔记,便拿过来打开翻看。 原来这个郑涛是学物理的,其中有一本就是关于他研究科目的记录,孙延翻了两页觉得有些深奥,打算留着慢慢看,他很快又打开了另外一本。 这本有些像是日记,记录得很杂,有感悟、有记事甚至还有对话。孙延无意了解郑涛的隐私和内心世界,快速地翻阅着,准备看看没什么特别就烧掉了。 果然是毫无意义。孙延从床下面拿出他研究炼符准备的火盆,索性到窗边就此焚烧。只要一想到这里面都是郑涛那畸形的思想,孙延就觉得留着别扭。 这本笔记奇怪,一遇火就迅速地燃烧起来,甚至连灰烬都没有剩下。与此同时,一道金黄色的亮光也直接没入进了孙延的眉心。 “不会吧……”孙延还来不及惊诧,眼前便出现了郑涛的身影。 郑涛就如同是真的站在这里,拱手一拜,他的声音也随即响起:“博士虽然让我重生,但他本意是想将我变成完全听命的傀儡,他看出了我的身上有秘密。而且我总觉得,博士传授我木偶术也是另有所图。我把当年得到的刻录符和那片不知道作用的树叶一起藏在笔记中,希望有缘的你能够解开树叶的秘密。这个世界上,是真的有神仙存在的。” “树叶?哪里有?”孙延眼看着郑涛的影像消失,却并没见到什么树叶,还有刻录符是什么东西? 就在孙延纳闷之时,他忽然觉得自己的大脑一阵清凉,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舒泰之感,甚至连带着五官也发生了变化——眼睛更加明亮、耳朵能听到更细微的响动、鼻子和嘴巴呼吸无比顺畅…… 紧接着,一片金色带绿的嫩叶便真就悬浮在了孙延的上丹田中,也就是两眉之间,深入三寸的地方,孙延只要稍微凝神关注便能感觉到它,似乎它要在孙延的脑袋里扎根生长一般。 这时,大量的信息也随着那枚树叶涌入到了孙延的脑海当中。原来这片叶子是识神树的根苗,它并不是谁留下的,而是天生地长,是天地带给人的一场极大的造化。 什么是识神?说白了也就是神念体系。比如意念移物这种特异功能就是通过神念来达到的,它是调配人脑诸如感官、意识、潜意识……这些机能的有效方法,可以让思维意念如同肢体那般,去感知和触摸有形的物质世界。 识神树就是给人系统地去锻炼神念的一种介质。它用人的思维和意识作为养分生长,然后再回馈给人。不仅如此,它和普通的神念不同,里边蕴含着沟通天地的力量,而且对人修炼元神还有着无与伦比的帮助。 作为术人孙延当然知道元神,那是超越了魂魄的存在,如果修行得法,则实现元神离体甚至分身都不是梦想。最主要的是,元神只会壮大而不会衰老,也就是说它可以带着人通向真正的永生。 这种永生和鬼魂不同。鬼要受制于地府,魂魄不能脱离人道,而元神却可以登仙成圣。 孙延明白了。当年他就觉得幽冥控尸术得来的蹊跷,如今又是这种情况,如果说烧一本书就能获得里面的秘密,而且还是识神树这种天地至宝,那也太扯了点儿。 正是郑涛方才提到的刻录符提醒了他。孙延没听说过刻录符,但凭着他对符咒的理解,很快就猜测出个八九不离十。 比如他的追踪符,主要就是追寻气息的,还有集阴符,用来集聚阴气。既然气息都可以收集,那么有像刻录机一样,能够收集影像和声音的符纸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郑涛刚才的影像一定就是这种刻录符留下的,而当年的幽冥控尸术,孙延怀疑那本书也是刻录符的一种。至于识神树,孙延判断是它的上一个主人寿终时,将其留在了一枚树叶符上,孙延之所以能得到,并不是因为他比郑涛运气好,而是他正好精于符道,树叶在他身上感觉到了和前主人相似的气质,主动选择了他。 想明白前因后果,孙延豁然开朗。幽冥控尸术上很多无法理解的难题也都迎刃而解。原来各门各派最精深的控尸方法,无不都和神念有关。孙延不关心控尸,他要先想办法让张静的魂魄归窍。 孙延此刻再去翻看幽冥控尸术就简单多了。前面孙延已经了解,张静是通过传承秘法把自己做成了一具傀儡,凡傀儡就会有操控者,而操控她的,正是那些掌声的主人,也就是历代传承之人留下的魂念。 目前包括张静的主魂在内,他们全都藏身于她脖子上挂着的那个吊坠之中,那便是傀儡门历代的传承信物。 如果要让张静的主魂回归,就只有进入吊坠之中,说服或者打败历代的传承者。如何进入吊坠正是孙延之前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此时他明白了,就是依靠神念。 孙延以前从没听说过神念,现在他得到了识神树,便立刻按照树苗提供的方法去凝聚,希望能尽快伸出神念,进入吊坠去带回张静的主魂。 第二十章 吊坠的世界 孙延曾经不止一次地尝试过意念移物,可无论他怎样去集中精神,也全都是徒劳无功。 这一次不同,孙延仅仅只是念头一动,便感觉放在窗台上面的杯子如同近在眼前一般。这么说吧,他现在的感官就像是镜头在对焦一样,可以随意地伸长缩短。 孙延大喜过望。只是,当他准备再拉近一些观察杯子时,却发现神念不再延伸了。 “这是怎么回事?”坐在床上的孙延把目光转向了他身旁的张静,可随即他就吓了一跳。 孙延本来是把注意力放在张静吊坠那里的,可他一眼望去,张静竟好似裸身躺在床上一般,身上的衣服全都不见了。 孙延赶紧转头闭眼,不敢再看。片刻之后,他揉了揉眼睛,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再瞧,衣服不是好好地在她身上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孙延再试,他把注意力放在吊坠上,衣服又不见了,放在纽扣上,又穿上了;吊坠,光着,纽扣…… “哈哈哈哈……这下真的发达了。” 孙延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他很快就想明白,神念是有层次的,级别越高,能够延伸得越远,而且可以穿透的物体也就越多。如果他能再进一步,那么他想要看清张静身体内部的构造也是可以的。 孙延很快便掌握了神念视物的技巧,他可以透过张静的衣服细致入微地专门去观察她的吊坠,并且让张静身上的其他地方不再裸露。 已经盯着吊坠看半天了,可孙延的神念还是无法探入其中。孙延思考了一番,起身去把窗台上的杯子拿来放在床头柜上。 这个距离,孙延可以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地把杯子瞧个底儿掉。他收回神念,用眼睛再去观察,然后又猛地放出神念…… 不论孙延怎样尝试,杯子始终纹丝不动,但孙延没有放弃,他就这样,一会儿用眼睛,一会儿用神念,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眼前的杯子上面。直到墙壁、床头柜、房间……一切统统不见,他的眼里只有杯子的时候,孙延忽然感觉杯子真的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这时孙延猛地抬起手一握,“啪”,杯子转眼便握在了他的手中。 “成了!”孙延兴奋地喊了出来。看来意念移物全在于集中精神上面,它并不是给神念下达指令,让它移动物体,那不可能,而是要把精神凝注在物体之上,再借由神念去沟通精神力。 孙延是术人,更容易明白这种道理。所谓物久变怪,这只杯子孙延不知使用过多少次了,他平时的眼神、知觉,全在那上面,而且拿起杯子喝水也是他每天重复在做的动作,这才可以实现依靠神念来拿到杯子。若是让他随便看见什么都用意念转移,那绝对不行。 想明白这些孙延也不再纠结,这肯定不是毫无用处的能力,只是眼下还用不上而已。收回神念,孙延惊奇地发现,他眉心中的那棵小苗竟然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又长出了一片嫩芽。 “神念提升了?”孙延心想。果然,当他把杯子再放回到窗台上之后,神念已经可以像在床头柜上那样去观察了。 这一次,孙延刚刚把神念投入到吊坠之上,他就轻而易举地越过了表面,看到一片犹如星云般浩瀚的漩涡。就在孙延进一步把神念伸向漩涡时,他的身体似也跟随着钻入其中…… “这,” 孙延发现自己正置身在一个环形的演艺大厅当中,观众席上坐了很多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且他们竟都穿着不同时代的衣服。 “张静!?” 孙延很快看清,舞台上孤零零地站着一个女孩儿,正是张静。孙延一边喊她,一边就要从过道中上台。 “放肆!”呵斥声中,观众席第一排的座位上同时站起了三个人,其他观众也都齐齐转头怒视着孙延。 孙延停下脚步,讪笑着指了指台上说道:“我找她,那是我朋友。” “你,你不是我门中人,如何可以来到此间?”站在前排中间的一名老者惊声问道。 张静这时也认出了孙延,惊讶地用手捂住了嘴。 孙延回过味儿来了,想起这里应该就是阴冥控尸术中提到的,傀儡门历代传承人的藏魂之地。他连忙行了一个术人的礼节说道:“在下孙延,无意打扰各位的清修,只是我这朋友是因救我而死,我来就是想带她回去的。” 现场一片哗然,众人纷纷交头接耳,就是前面站起来的三名老者也在紧张地商量着。 还是中间的老者,放缓口气问道:“你是如何到此的?” “我魂魄离体就进来了啊。”孙延当然不会说出神念之事。 “绝无可能!此处是我门中的藏魂秘境,非我传承之人的魂魄是绝对没有办法进来的。” “凡事没有绝对嘛。”孙延解释道,“您看我这来都来了,是不是就让我朋友跟我回去吧?” 老者怒道:“妄想!本代传承人不遵门训,犯禁施用谢客之法,待到新的继承者出现后,她便要去魂狱受刑。不管你是怎样来到的此地,但既然来了,就和她一起留在魂狱吧。” “求老祖开恩,念在他不知情的份上,就饶过他这一次吧。”台上的张静跪地求情。 孙延眼见说又说不动,打也打不过,正不知该怎么办好,却听见大厅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所有人现在就去思乡台,把他二人也带去。” 众人全部起身恭拜,然后那名老者走过来对孙延客气地说道:“家父有命,还请贵客跟随我等去思乡台一叙。” 走出大厅,孙延看到这里的街道整洁、宽敞,俨然一处村落。张静由两名年轻女子陪着,远远地跟在人群后面,而那老者则是寸步不离左右地在前面为孙延引路,二人也就没机会说话。 走了没多久,孙延便来到了一处广场之上。广场的中间有座很大的高台,四角则是各立着一个陶土制成的人偶。大厅中过来的所有人此刻都已经跪倒在地,朝着高台上面悬空站立着的一位老人叩拜。 孙延也是躬身行礼,打眼望去,见这老人身材矮小,须发灰白,样貌虽然和善,却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之感。 “你等都起来吧。”老人对着孙延说道:“年轻人,你可知道外人来此是犯了我家的大忌?” 孙延忙答道:“晚辈实在不知,敢问前辈是?”这个指定不能承认啊,要是知道还来,那不明摆着不把人家放在眼里么。 老人点点头,“老朽周存,这些全都是我的后人,傀儡之术便是由我传下来的。” 孙延一听大为震动,原来这人竟然是一派的祖师。术人无论正邪,首要的行事准则便是尊师重道,孙延此刻见到别派的祖师,便如同遇着自家先祖一样,赶紧单腿下跪再拜道:“晚辈孙延见过老祖!” 他的这一举动大大降低了众人的敌意,周存也是摸着胡须改变称呼道:“小友请起。我想问问,你为什么甘愿只身范险,定要让我这孙儿还阳?” 孙延见他没有追问自己是怎么进来的,也是暗自松了口气道:“回禀老祖,张静是为了阻止阴冥界的生灵侵入阳间才不惜使用禁术的,而且她对晚辈有救命之恩,只要还有一线机会,晚辈也定要尽力救她。” 周存笑道:“这里没有别姓,你说的是周洁。这件事情我已经知道了,她虽是奉了家族的命令去调查傀儡杀人之事,但身为传承人,无端滥用禁术,却是罪责难逃。这是我们的家事,就不劳小友费心了。” 孙延心想张静果然是假名。他也知道人家已经说明是家事了,他就没资格再过问,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晚辈恳请祖师开恩,如有责罚,晚辈情愿代她领受。” 周洁动容。她和孙延说白了只是昨晚第一次见面,并没有什么割舍不下的感情,所以孙延说出这番话,周洁更多的还是惊奇。 之前带着孙延过来的那名老者,此刻忍不住冷笑道:“贵客不清楚我家的魂狱之刑,还是先不要说得这么轻松吧?这里虽然没有业火劫风,但将魂魄打入傀儡体内一样可以受刑,其中的痛苦,也并不比在地狱好受。” 周存也道:“即便如此,小友还是坚持要带走洁儿么?” “晚辈愿意!”孙延毫不迟疑。 周存沉默,目光忽然变得悠远,半晌后才抬头望着灰蒙蒙的苍穹叹道:“十里归乡路,千秋家国梦。也罢,老朽便给你这个机会。小友可知道如何带洁儿离开这里吗?” 孙延听了一愣,这个问题他还真没想过。他现在身为魂体,又不是鬼修魂修,任何术法都用不出来,连他自己怎么回去都没琢磨出来呢。 周存又道:“小友想带洁儿出去,便只有归乡路一条道儿,你不是我族人,如果你愿意替洁儿闯过归乡路,那她即时便可还阳。可是小友知不知道,千百年来我们之所以还留在这里,就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走完这条路。” 周存的话音落下,孙延和周洁还不怎样,可是广场上的其他周家传承人,尤其是身上衣着古旧的那些,却无不议论惊呼,连周存还在这里都顾不上了。 “什么?老祖要让他去走归乡路?这也……” “你看他那满不在乎的样子,这可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是啊!前面的七里路是必须要走完的,他进去就知道什么叫绝望了,我是宁愿在魂狱里受十年苦也不想再去归乡路了。” “关键还是白遭这罪,后面那三里地的路程哪能过得去。” “姑姑,我进来快一百年了还没见有人去过归乡路,您一直拦着不让我去是为什么呀?” …… 周存冷哼一声后众人才终于安静下来,他望着孙延郑重地说道:“你可想好了,这是一条充满了无法想象的危险和痛苦的道路,你不是我周家人,因此得不到魂魄护佑,下场很有可能就是魂飞魄散,你确定要去尝试么?” 第二十一章 望乡路迢迢 孙延也听到了周围的议论,情知这条路并不简单。他回头看了看周洁,周洁也不清楚归乡路是怎么回事,只是朝他摇了摇头,示意孙延不要答应。 孙延回忆起昨晚周洁谢幕时候的神情,横下心对周存说道:“晚辈愿意一试。” 周存点了点头没再说话。他缓缓降落到高台之上,双手一扬,向着广场角落里的四尊陶俑各伸出一条丝线。过了片刻,那四尊塑像的眼睛里便同时射出两道光芒,投射在了台上,形成一个由四根光柱支撑起来的传送空间。 “小友,人生如棋局,举步当无悔,你既然已经想好,便请上路吧。” 孙延深吸口气,重重地呼出之后,目光坚定地走向了光柱空间,一闪身就消失不见。 周存拨弄着丝线,广场角落里的陶俑又各自抬手一指,四道光线便顺着它们的手指在台子的上空交汇成了一个光点。 按说从前不管是谁去闯归乡路,里边发生的一切都是绝对不许别人探看的,就是周存也不知道每个人在归乡路上经历过什么,因此很多后面进来的传承人都不清楚归乡路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这一次,周存似乎是有意让众人都看到孙延的行路过程,由四条光线汇聚的光点很快就如同全息投影那般,把孙延的身影和里边的情形都清晰地投射到了高台的上空。 孙延迈进了光柱门后,就发现自己正站在一座巍峨苍翠的青山脚下,眼前只有一条蜿蜒的山道可走,而他的两旁和身后,则全部都是万仞高的绝壁。 “望乡路?”孙延瞧见不远处道旁立着的石碑上面还有一行小字,便踏上山路,走近前去细看。 “七里望乡路, 一步一惊心。 回头不是岸, 速行莫踌躇。” 他念完这行字心说也不给个提示啊,注意事项啥的,便只好跨过石碑,继续往山上走去。 刚一越过石碑孙延就发现了问题,他身后和两旁的绝壁似乎紧跟着他一般,无论他往前走几步也还是距离他一样远近,看来除了眼前这条路孙延已经再无处可去。 山路难行,仿佛每走一步都更加地吃力,孙延只往上爬了二三十步就感觉腿上像灌了铅一样,快要走不动了。 他停下来往山上望去,道路都被密林掩盖着,也看不出个究竟,孙延有些疑惑,他现在是魂体啊,而且这里又不是地府,身子全都是幻象,既没有肌肉又没有神经,怎么可能会感觉累? 孙延忍不住朝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疼,他略一思索,伸手在腰带的夹层里摸过,果然,一张符纸出现在指尖上。 “这是怎么回事?”孙延不解,吊坠中的世界说白了就跟他收藏石头和锦玥的玉符一样,只有魂体才可以进来,就算这里要比玉符高级得多吧,那也绝不可能把有形的物质给带进来啊。能够装下人和物的东西那可都是乾坤异宝,孙延不信傀儡门会有这种东西。 他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别人都看得清楚,直接抬手就把空白符丢了出去,而等到符纸离手,那已经变成一枚破虚符,轰在了前面的树上。 破虚符和破妄符可不是去秽、去恶或驱魔符这些,是个懂符的人就能画出来。就像匿气符与追踪符是初级炼符师的标志一样,破虚破妄符则代表着一个高级炼符师。 破虚符的作用是破除幻象,破妄符的作用是去掉伪装,一假一真,都能炼制出来便可以晋升高级炼符师。孙延担心自己是身在幻境之中,便打出一道破虚符去试探,可广场上看着他闯归乡路的那些人就不淡定了。 “没想到此人竟是一个高级炼符师,他这个年纪,也太令人难以置信了。” “不止吧?你我活着的朝代高级炼符师还经常能见着,可你见过哪个高级炼符师有这一手?拿出来是张空符,扔出去就成破虚符了,说不好他都是大炼符师了。” “二十出头的大炼符师?这,这怎么可能!?” 周洁昨夜见过孙延给她的集阴符,那时候孙延告诉她是自己做的,周洁还以为孙延不愿意说出来路才会那样讲,现在她才明白,那两张集阴对孙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周存虽然没有说话,可他眼中的惊奇却也是毫不掩饰。只有孙延无比郁闷。他的术法又可以使出,可破虚符打在树上并没有爆开,而是化成一团青烟消散了。这里不是幻境,孙延想不出破解办法。 这就是有没有师父的区别了。大多数情况下,术人是不可能无师自通的。孙延除了在炼符上的天赋之外,就全靠着孙婆子从小教他的那些练功方法才一步步走到今天的,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不但对敌手段少得可怜,对于一些奇闻异事更是毫无见识。 他机械地迈着步子,头脑中想着这些事情。孙延意识到,他最迫切需要的不是武器,而是一部好的功法。他竟然不会任何的神通术法,就这样还每周大咧咧地出去卖符,自诩是降魔人的后人。 这些想法让孙延感到羞愧,光昨晚上他就死几回了?如果不是石头,他恐怕连那些玩具娃娃都对付不了。遇上的都打不过,见着的全认不出,来救个人吧,还让人家想怎么摆弄就怎么摆弄,随便指条路他就得过来遭罪。 孙延越想越气,不是气别人,完全是生自己的气,觉得自个儿给家族丢了人,给祖宗抹了黑。他打算再也不去招摇撞骗地卖符了,要抓紧找一部功法先把实力提上去。 当年孙家什么模样?来人别开口,不管什么事儿,二两金子起价,嫌贵您另请高明,孙家出手就值这么多。也别问能不能解决,要说是孙家干不了的活儿,那绝对没第二个人敢接,这才当得起人间判官的称号。 孙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蒙着头也不知走出多远,一直到了一条破烂不堪的吊桥边上才停下。他下意识地就要抬脚上桥,可却发现,根本就拔不动腿。孙延低头一看,两只脚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这山路上踩出了两个深坑般的脚印。 孙延怀疑自己是不是背着一座山走到这里的,他都不敢上桥了,就这桥,还不让他一脚给踩塌了?可是没办法,别说还有桥,没桥他跳也得跳下去,这里除了向前,就再没其他路走了。 还好,吊桥虽然看着一阵风就能吹散架了,可当孙延晃晃悠悠地走上去后,除了被他压得咯吱直响外,倒也没断开。孙延现在每走出一步都要先运功提气才能迈得开腿,尽管已经如此艰难了,从桥的对面还是走上来了一队木头傀儡,孙延暗自叹一口气,看来这归乡路是真不好走啊。 木头人走到桥的中间就不再前进,站成两行,似乎在等着孙延过去。孙延一边走一边思考对策,他刚才看过,两枚玉符还在腰带上,可石头和锦玥并没有跟进来,他只能自己硬上了。 孙延都走到跟前了,可这两行木头人还是没有动静,孙延便心存着侥幸,想要从它们中间穿过去。谁知他刚迈出一步,左边的木人便突然抬起胳膊挡住去路,右边的同时踢在他腿弯上,孙延跪倒,脑袋正好送到左边傀儡的胳膊前面,被一手臂打了出去。 孙延身体沉重,别说反抗,就是连躲避的机会都没有,他憋屈急了。一连试了三次,孙延还是连第一排的两个木人都没过去,身上却被揍得不轻。 “唉!这里需要手脚协调去操控傀儡,然后趁着木人一瞬间的停滞穿过去,越往后木人的速度越就快。这个孙延不懂傀儡术,连第一排都过不去,看来要止步于此了。” 广场上旁观的人们纷纷摇头,替孙延感到惋惜。毕竟他不懂操控之法,想要在那种重力下硬闯过木人阵,几乎是不可能的。 眼见孙延一次次被打出去,又一次次地重新爬起,众人渐渐都不再开口。他们过不去的时候,只要跳下桥放弃就行,可孙延这种不屈不挠的劲头却让历代的传承人们无不心生敬佩。甚至有些年轻人都开始在心底为孙延加油鼓劲了。 孙延也知道这样不是办法,可他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如果……孙延愣住,回过神之后他立刻去查看自己的上丹田。 “真的在!识神树真的进来了。” 孙延因为刚学会运用神念,所以还没有形成随时随地去施展的习惯。而且他知道魂魄有的是灵识,绝对不可能会有神念,否则识神树的上一个主人也不会把它留下了,因此他也就一直都没去注意。 虽然孙延想不明白识神树怎么会跟来这里,但那不重要了,他伸展出的神念已经看到了吊桥尽头有块小石碑,上面写着个“二”,看来第一里地就快走完了。 能用神念就好办了。孙延不再去招惹木头人,而是又开始练习起了神念移物。他有过移动杯子的经历,也掌握了其中的原理和诀窍,很快便熟练地让自己的腿抬起放下,抬起又放下,完全无视这里的重力压制。 没错,孙延这次要用神念操控的,正是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比人对自己身体更熟悉的了,所以在实验中,操控自己要比操控杯子容易多了,孙延甚至怀疑等他的神念再提升几个等级,他都可以让自己飞起来。 此刻广场上的观众已经彻底震惊。 “你看,他要干嘛?他在吊桥的扶手绳上面走?我刚才没注意,他是怎么上去的?” “他想要从绳子上走过去,天哪!” 孙延确实是在扶手绳上面走。他天资聪慧,对神念的理解已经到了细致入微的程度,除了膝盖和肘部关节不能打弯,动作显得有些怪异之外,他走得并不慢,等到木头人反应过来,他早跳过了桥,继续往山上走去。 “这,这……” “唉,我们看走眼了,他虽不是我们族人,但一定是哪个分支的顶尖高手。你们没看到吗?他把自己都做成傀儡了。” “对对,刚才人家根本就不是白挨揍的,那应该是一种秘法,他偷学到了木人无视重压的方法。” 各种各样的议论此起彼伏,就是先前带孙延过来的老者也忍不住上台走近周存说道:“父亲大人,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周存捋须微笑,也没答话,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二十二章 十五魂傀儡 孙延走上望乡路的第二里地,撤回神念试了一下,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沉重的感觉也全都消失不见。他稍稍活动一下腰身,便加快速度爬山。 没用多久,孙延登上了一块挑出悬崖半边的巨大石台,可路又被挡住了,这次只有一个拿着把短剑的中年人。 孙延知道想要好好过去是不可能了,他也不迟疑,打出两枚钢钉的同时便跟着上前,想要趁着中年人躲避的空当跳上石块那边的山路。 不想中年人根本没有闪身躲开,而是一手挥剑封死巨石上面的空间,另一只手竟然接住了孙延的钢钉,并反手就打了回去。 孙延冲劲太猛,止步稍慢,胸前被短剑划伤,而他也是勉强蹲下身去才避免再被自己的钢钉打中。 “这也太快了。”孙延惊讶中年人的反应和速度,联想到了昨天夜里的玩具大兵,很快便判断出这个中年人很可能也是一具傀儡尸,可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的尸气呀。 外面的广场上,一名古装少妇正小声对她身旁的男子问道:“二伯,你两百年前那次闯归乡路的时候过去这里了吗?” 男子撇起嘴摇了摇头,“没有,我跳崖直接传去望乡第三里了。照我估计,咱们这里真能过去的不会超过五个人,这可是一具十五魂尸啊。” 孙延发现只要他不动手,中年人便也不会主动攻击,就退后几步,背靠在一路跟来的山壁上面思想对策,并且很快便在幽冥控尸术上找到了答案。 这个中年人应该是一具铸魂尸,而且还不是玩具兵那种半铸魂的,它是属于郑涛那种。孙延不喜欢控尸术,所以上次郑涛自爆之后他就没有再去研究,这回他才明白,原来铸魂尸根据填入的魂魄数量也是有等级之分的。 傀儡术的铸魂尸以三为基数,每填进去三套魂魄就能大幅度提升一次。郑涛上次是八魂尸,如果再吸收了郭晓丽,那就能让身体不再冰冷,变得和生人一样。若是十二魂尸,便可以去掉尸气,就算孙延也察觉不到,如果达到十五魂,不但血肉重生,甚至还可以学习术法,媲美化尸。 原来眼前的中年人竟然是一具与化尸不相上下的十五魂尸,这要是魂爆了……孙延不敢想象,他因为有了神念,便抓紧从以前看不懂的各种控尸秘法中搜寻对付十五魂尸的办法。 孙延很快失望了。十五魂尸基本已经是刀枪不入,人间的术法很少有能制住它的,要将其消灭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需要修出神念的傀儡门传承之人施展谢幕法。 且不说孙延并非傀儡门的传承人,就算他会谢幕之法,也犯不上和这傀儡同归于尽啊。除此之外,就只有另外三种方法可以暂时控制十五魂以上的傀儡尸。 达到十五魂以上的傀儡尸已经初具神智,不用术人一直操控了,只需要下达指令就行。幽冥控尸术上记载,南巫的大祝祷术和北方萨满的降神术都有暂时代替主人给傀儡下一道指令的办法,可这些孙延全都不懂啊。 最后记录的办法就是,通过神念,在短时间内切断原主人的操控魂线,实现暂时控制傀儡的目的。可根据书上描述,孙延猜测就自己目前的神念等级来说,控制九魂尸都有些困难,更别说切断十五魂尸主人留下的魂念了。 不对,或者真的可以一试。孙延看到这具中年魂尸的衣饰和武器,都像是古代剑客的装束,那么说它的主人应该早就不在了,而给它下的最后一道命令,也许就是永远守在这里不让人通过。如果真是这样,那孙延就不需要对付它的原主人,只要强行给它增加一道命令就行。 原本孙延的这个设想是绝对不可能实现的,为什么?因为幽冥控尸术上的办法正是要借助原主人的魂线来完成的。打个比方,计算机高手可以远程接管别人的电脑,可你要是把网线拔了,他就是有天大的能耐也没用啊。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可要不说孙延赶巧了,他现在既不算人又不是鬼,不知道是个什么东西,可偏偏他还能使用神念,偏偏他这魂魄操控的神念还就能与傀儡的铸魂对接上。就这样,孙延在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那么轻而易举地与十五魂尸搭上了线,如同连接了无线网一般。 此刻广场上面死一般地寂静,所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注视着高台上面孙延的影像,就连周存也是嘴巴张得老大,久久合不回去。 “快点儿的,哎呀,你不能光用剑砍呀,踢他,对,踢他。” “哦,这里果然有陷阱,你没事儿吧?忘了,你皮糙肉厚怎么会有事儿呢,赶紧爬上来吧。” ……人们自打看到十五魂尸不知吃错了什么,从巨石上拔腿掉头朝山上跑去之后,孙延便一直跟在它的后边。前路上面的一切傀儡,全部由十五魂尸出手解决;所有机关,也都是十五魂尸先去触发,而孙延呢,不紧不慢地远远相随,瞧见了精彩的打斗场面,自己还忍不住去解说一番,走到风景优美的地界,还要哼上两嗓子,真情真性流露之下,动作无比舒畅、眼神越发销魂…… 原来,孙延给傀儡尸下的命令就是,替他扫平前面的所有障碍之后再回来驻守。对闯关人来说,也许前面更加危险,可却没有比十五魂尸再强的傀儡了。孙延就这样一路哼着歌,轻轻松松地走过了五里的望乡路。 到了第六里开始的界碑处,十五魂尸停下脚步,二话不说就转身跑远。 “呼~” 广场上面,不知是谁最先舒了口气,跟着场面便像水滴溅去油锅里一般,瞬间炸裂起来。 “六里地,终于到六里地了,这个混蛋的好运气要到头了。” “刚才究竟怎么回事儿啊?十五魂尸……” “难道此人不但是大炼符师,竟还有随意操控十五魂尸的本事?” “父亲大人……” 周存摆手道:“你什么时候能学会沉得住气?且先看下去再说。” 其实现在最郁闷的人还是孙延,他刚还在得意自己的好运气,却不知为什么,十五魂尸竟然不干了。孙延没办法,只好自己踏上望乡第六里。 跨过界碑还没走出三步远,孙延几乎是出于本能地,掉头就往回跑,跟着便一头撞到了后面的山壁上。 “哈哈,知道厉害了吧。”外面有人幸灾乐祸。 “唉!这里模拟劫风削肉刮骨,每往前一步,痛苦便成倍加剧,我们受不住了,只要接受在魂狱里服刑三年便可以逃脱,可这孙延……” 孙延此刻确实在忍受着凌迟一般的痛苦。刚才他只是迈出两步,便有一股寒风吹来,随即他的皮肤便蒙上了一层血雾,孙延赶紧躲避,这才撞上了山壁。 躲避没用,凌厉的寒风好像粘在他身上一般,如影随形。孙延感觉自己正在被一张巨大的粗目砂布狠狠地打磨着,皮肤一点点地被磨去,渗透出一层又一层细小的血珠。 他想要咬住牙一口气冲过去,可是行不通,孙延就像是一个顶着逆风行走的人,不但无法加快速度,甚至还有被吹回去的危险。 第四步、第五步……孙延每多跨出一步寒风似乎就会更加猛烈,当他走到第九步的时候,右手已经快要露出骨头了。 刚迈出第十步,一阵比前面还要钻心的痛苦让孙延的注意力瞬间涣散,以至于他没有稳住身体,被劲风直接给扫了回去,再度撞到山壁上。而刚刚那些失去的血肉,竟又全都长了回来,看来他要重头再来一遍了。 这怎么可能?风越来越大,痛苦也越来越厉害,稍微绷不住,前面的罪就白遭了,这谁能过去?问题不走也不行,不走就是坐在起点处,被砂纸一直打磨,那也受不了啊。 孙延快要崩溃了。他第四次已经走出去四十几步,可一个不留神,又被扫了回来。真要能崩溃掉疯了也好,可偏偏思维还特别清楚,受到如此强烈的疼痛都没有让人晕过去,仿佛这里就是纯为惩罚那些犯下不赦之罪的人们,而存在着的无尽地狱。 广场上一些年纪不大的女孩子们,不管穿着怎样的衣服,无不紧咬下唇,掉落眼泪。就连男人们也都是默然不语,心中暗想如果我是他会怎样。 周洁忽然冲到前方的高台之下,跪在那里不住啜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存盯着孙延又看了半晌,最终叹息一声,示意其他女眷将周洁扶起,然后对着影像大声说道:“孙延小友,你若实在无法承受便在岩壁那里跳跃三下,老朽拼着花些力气,自有办法放你出来。” “父亲不可,”周存身后站立的老者急忙阻拦,却被周存制止。 孙延刚在二十几步的时候又一次被扫了回来,周存说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还以为山壁那里有什么可以打开此地的机关,忙过去寻找。 第二十三章 火消劫风散 “哪里?哪里可以出去?”孙延一边喊叫一边沿着山壁摸索。 周存身边的老者又劝阻道:“父亲,大人!您不能那样做啊,一旦强行破开归乡路,我们很有可能再无出头之日了。” 周存似乎也有些犹豫,但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如果他闯不过去,那就会永远留在这里受苦,我又怎能忍心……” 周存在等待着孙延的信号,而孙延却冷静下来,骨子里那种百折不挠的劲头让他不愿就此放弃。既然确定可以出去了,为什么不再试一次呢?自己最多也就是受点苦,可一旦他放弃,周洁就再也不能复生了。 为什么不再试一次呢?孙延没有跳起,而是默默地重新踏上了望乡路。被扫回来,再走,再扫回来,继续爬起来走……为什么不再多试一次? 三十步、五十步、八十步……广场上,甚至连很多男子都掉下了眼泪。他们看到了什么?高台上面的影像里,孙延早就没有了人形,血肉像是破布条一样零散地挂在骨架上,他每迈出一步,就会被风吹落一些。在他的身后,拖着长长一道血迹,整只的脚骨被吹散,他就用胫骨戳在地上支撑着前行,手脚都没了,就用下颌骨点在地上前进…… 随着周存突然地对着画面中只剩下头骨和脊椎,像条蛇一样还在蜿蜒向前的孙延鞠躬,广场上所有人全都随着他一起下拜。终于有人忍不住哭出了声,这也拨动了众人的心弦,广场上便如同在举行葬礼一般,响起了震天动地的嚎啕之音。 周洁似乎连眼泪都流干了,她呆呆地跪倒在地,凝望着那颗不知用牙齿还是什么办法,仍在一点点滚向界碑的骷髅头。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人,连听都没听过。 其他年轻女子偶尔看向周洁的目光里,只剩下深深的羡慕,她们不知道孙延和周洁仅仅才认识不到一天,都在心里暗叹为何自己不曾遇上孙延这样的男人,如果有人肯为她们如此付出,那她们也会像周洁一样,毫不犹豫地去为他谢幕。 “我明白了父亲,”周存旁边的老者若有所思,“您是对的,他值得我们那样做。” 周存略有欣慰地点了点头,却是失神般自语道:“下面,该是业火了……” …… 孙延感觉到自己重又像人一样站起来的时候,他正站在界碑旁边。孙延甚至已经忘了他是怎么过来的,似乎劫风将他的思想都吹走掉,只留下了信念。 孙延想要回头看看自己刚走完的这段路,可眼里只有紧随而来的山壁。这样也好,只有前行才能到达目的地。等等,似乎哪里不对? 很快孙延就发现,他又变回了灵体状态,刚刚被风吹散的身体没有复原,他的符咒术和神念又使不出来了。孙延又能怎样呢?只好继续踏上望乡路的最后一里地。 “火?” 孙延感觉自己跳进了火里,连路都没了,周围全都是跳动的火焰。痛苦随后袭来,这是一种说不出的疼痛,压抑、深沉,让刚刚从第六里出来,还来不及缓一口气的孙延,恨不得马上再爬回去。 外面人看到的孙延还是实体,可他们都有些奇怪,孙延一过第七个石碑就开始在原地打转,不再往前走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怎么不走了?” “业火焚魂……” “望乡第七里,听说就连老祖都没有走过去。而一旦放弃,就要在魂狱之中受刑十年。” “姑姑,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一直不让我去归乡路了。” …… 孙延已经无法忍受了,可偏偏这里什么都看不见,更找不到出路,只有无尽的火海。如果说第六里还可以凭借信念支撑的话,那么这里似乎连人的信念都能给烧掉,除了痛苦,便是绝望和恐惧。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大概说的就是孙延现在这种状态。他拼命想喊一声,发泄一下都不行。他难受得快要…… “咦?” 孙延忽然愣住,对的,就是愣住。火还在啊,可是他突然间再感觉不到半点痛苦,而且暖洋洋地,还挺舒服。 “这是怎么回事?”孙延今天不知道已经是第几次这样问自己了,他低头看看身上,自己魂魄幻形出来的身体,似乎在火里闪动着金光。 “你去,”在外面一直盯着孙延看的周存忽然命令道:“去把洁儿请到这里来。” 周存身旁的长子吓了一跳,不管在生前和死后的记忆中,他从不记得父亲对哪个家人用过“请”字,赶紧飞身下台。 刚才是痛苦憋闷地想要叫喊,现在也是一个意思,孙延此刻简直舒服得太想要大声呼喊出来了。虽然没有身体,但那种温暖的感觉无比真实,就好像把一个快要冻僵的人放在和煦的阳光下一样,从舒张开的毛孔中散出阴冷,注入生机。 “快看,他这是……” “我的天……” 人群再次骚动起来,就是刚来到台上的周洁都瞪大了眼睛,连老祖都忘记拜见。 影像中看不到任何火焰,可孙延的身影却很清晰。就在山路上,孙延的身体漂浮在地面上方,不停地向前游动着,那种徜徉的姿态和神情,比之游鱼分毫不差。 孙延自从发现他可以在这无形的火焰当中浮起来,便开始不停地向前游去,他时而变换泳姿,这搅动火焰的感觉让他更加舒畅。 “洁儿免礼,” 高台之上,周存让周洁起身后问道:“你与这孙延是如何结识的?可知道他的来历?” 原本历代传承人的魂魄到了这里,自有人去询问审查,以定奖罚,周存是从来不会过问的。此刻众人看到老祖竟然亲自下问于周洁,全都惊讶不已。 “哦,三目冥猿都能召唤出来,还想要通过八魂尸的魂爆打开阴冥界的通道?” 周存听完周洁的详细汇报之后,沉默片刻又道:“这么说你跟他是昨日才第一次见面?” “回老祖,正是如此!” “嗯……那你是因为他才犯禁施展的谢客之术么?” “孙儿……” 周存进一步问道:“那你知不知道,只有在家族遇到危险,或生命的最后一刻才准使用谢客之术,违禁之人要罚入魂狱百年?” “孙儿知道。” 周存点点头,抬眼瞟了下还在那里游得正欢的孙延,话题一转道:“如果他真能闯过归乡路,你愿意跟着他回去吗?” “孙儿……”周洁再次语结,抛开孙延不说吧,谁不想好好活着?可她又怕打破家族规矩。使用了谢客术还能活,那让活着的族人和死去的传承人怎么想。 “孙儿全凭老祖做主!”周洁考虑之下,决定全听周存的。 周存对周洁能为族人着想的态度很满意,温和地说道:“不管结果如何,我做主免去你犯禁之罪。你就留在台上先看他如何闯关吧。” 周洁忙跪下道:“孙儿叩谢老祖!” “啪嗒~” 孙延正忘乎所以地畅游呢,突然身子一空,他便直接趴在了山路上。孙延心说这体验也太真实了吧,我一魂体还有这种操作?不过孙延来不及多想,因为火焰消失之后,他已经看见了前面不远处道旁立着的一块大石碑。 “思乡路!” 孙延念出了石碑上的三个大字,原来这归乡路是由望乡路和思乡路组成的。他连忙凑到近前去看下面的小字。 “三里思乡路, 一步一断肠。 劝君莫回首, 速行勿彷徨。” 下面还有——“思乡路上,行人切莫回头,否则自动离开归乡路。” 广场上包括周存在内,没人走完过望乡路,所以还没人到过这里,现在全都跟随着孙延仔细观看石碑。 “听说后面的三里思乡路是不可能走过去的,而且一旦失败了,前面的望乡路也算白走了,还得重头开始。” “那也未必吧。就说这孙延,起先你能相信他可以走完望乡路?可人家还不是来到这里了?” “唉,你不懂。上次……你别说出去啊,就是李世民当皇帝那阵子,我偶然听到老祖和二世老祖说起这里,老祖说思乡路其实是要渡劫。” “什么!!??” “哎,你小点儿声……” 孙延在望乡路上经过了业火劫风,实在想不出世上还有什么更可怕的,便大步跨过石碑,依旧要踏上思乡路。 他转过一道树丛,发现眼前竟然是一道传送光门,也就不做停留,抬脚迈了进去。 第二十四章 周存说秘闻 孙延穿过了思乡路入口的传送门以后,发现自己竟然回到了陶俑广场的高台之上,周存和周洁就站在一旁。 “怎么回事啊?这就出来了?” 不止孙延自己搞不清状况,周围在场的所有傀儡门传承之人,包括周存在内,也全都是面面相觑。 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原本一直静立在高台中央的光柱空间,骤然闪烁出了夺目的光华,并很快幻化成一座巨大的牌坊门。在门的另外一侧,两排光柱延伸出去,搭建起了一条望不到尽头的笔直通道。牌坊上方,那块古意盎然的空白匾额中间,正慢慢浮现出三个黑色的篆字——归乡路。 “归乡路?难道说……” “这个孙延竟然被归乡路认可了吗?可他只走完了望乡路啊,思乡路还没通过呢。” “真的是归乡路,我们可以回家了吗?呜呜……” 周存一脸震撼地紧盯着这面牌坊,对周围子孙或痴呆或癫狂的失态举动视而不见。片刻后,他竟然跪倒在地,忍不住老泪纵横。 傀儡门的传承人全都跟随着周存跪下,衣着新式一些的还好,那些一看就知道是从旧封建社会过来的人,很多都在朝着牌坊门不住地叩拜。 “孙延小友,请受老夫一拜!”周存很快恢复了平静,起身朝着孙延深深一揖。 “老祖万万不可!”孙延赶紧单膝跪下,举双手托扶住周存的两臂。 “孙小友,且请随老朽换个地方说话。洁儿,你也过来。”周存一边拉着孙延下台一边对身旁那名老者吩咐道:“周文,你与周志就守在这里,众人都不得离开,有违抗者立即送去魂狱,任何人若敢接近归乡路,即刻灭魂。” 孙延跟着周存走出广场没多远,就看到了一座被院墙环绕起来的朱门府第。进到院中,周存让周洁暂时在花园的凉亭等候,便又拉着孙延走进一间偏房。 “孙小友,如果我没有看错,你是通过神念来到这里的吧?”关好门后,周存直接开门见山地盯着孙延问道。 孙延不知他是怎么看出来的,却也没有隐瞒,“晚辈确实是借助神念而来。” 周存点点头,“这个所在是我傀儡门的最高机密,即便是每一代的传承人,他们在活着的时候也并不知情。老朽不敢问孙小友是如何得知的,但我恳请小友,此事一定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 得到孙延的保证之后,周存才继续说道:“孙小友可曾听说过十洲三岛?” “十洲三岛?”孙延好像在哪本书上看到过,想了一下问道:“老祖所说莫非是蓬莱、方丈那些神山仙岛?” 周存一看他就是真不知道,暗想莫非自己猜错了?忙又问他:“小友姓孙,可知道黄河边上的孙家?” 孙延听他问起,先是吃了一惊,随后神色黯然地说道:“不知老祖怎么会知道孙家。” 周存察言观色,急道:“你是黄河孙家人?敢问是本族还是支脉?现在的族长和你是什么关系?” 见孙延闭口不答,周存笑着摆了摆手,“小友尽可放心,我和孙家渊源极大,是友非敌。” 孙延听他这么说,站起身来回走了两步,之后才紧紧地抓着椅背强忍悲伤道:“孙家,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什么……” 听着孙延讲完了来龙去脉,周存默坐许久后才咬着牙问道:“这么说贤孙儿也只是猜测,事情是尸门做下的?” 孙家遭难之时,孙延年纪太小,而且他一直跟着孙婆子躲藏,并未直接参与。除了后来零星打听到一些苗人曾在那里出现过的事情,其他全没头绪。现在见周存问起,只好说道:“晚辈当时年幼,怕被追查到之后灭口,所以一直不敢说出身世,不过料想,有能力争夺化尸的势力,毕竟不会太多……” 周存见孙延说到后面,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异样,便明白了他的心思,叹口气道:“贤孙儿多虑了。我傀儡门多以操控傀儡为主,一般不用尸体,而且也不会炼尸之法,得来化尸更是全无用处,这一点老朽可以替那些个不成器的后人打包票,他们是绝对不会参与其中的。” “另外,老朽看贤孙儿心志坚定,想必已对复仇之事有了打算,老朽也就不多说了。下面我说到的事情,贤孙儿一定要牢记于心,万不可再告诉第二个人。” 周存望着孙延,缓缓继续道:“你既是孙家嫡传后人,那么能修出神念也不足为奇,只是因何却不知道十洲三岛?” 孙延不知他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自己的神念和孙家没什么关系啊,“晚辈实在没听说过。”他如实答道。 周存正色道:“我明白,就是我周家后人现在也都不知道这个秘密。其实你孙家祖上和我一样,都是来自于十洲三岛。” “老祖,您……” 周存见他不信,便摆手道:“你听我说完,所谓十洲,其实就是十洲三岛界十个最大的门派势力所在地。当年在探索一处海上秘境之时,有六个分属于不同门派的核心弟子,不慎被空间漩涡一同带到了这里,我和你孙家先祖孙万年正在其中。” “我们来到这里之后,被世人当成是仙人,也因为一时找不到办法回去,我们便只好各自寻觅居所、繁衍后代,希望把自己的能力传承下去。然而,我们很快便发现,这里的人们是没办法修习神念的,至于后人,我的儿子还好,到了我的孙子辈上,也同样不行。” 说到这里周存像是回忆起了往事,许久之后才又接着道:“失望之下,当年的六人当中,有四位便带领族人隐居起来,不再过问世事,而我和你的先祖万年,却是入世生活,成为了优人和降魔人。” “因为后代没有神念,我二人便互相约定,不把这个秘密传下去。我傀儡门因为以制作和操控傀儡为主,精髓在于铸魂,所以在十洲三岛界,我作为核心弟子便有了这样一个藏魂之所,我也才得以保留住了魂魄。” “当年我死的时候,留下了谢客之法作为凭证,只有传承之人才可进入,为的,也就是有一天我的后代当中,有人能够走完归乡路。魂死归故里,归乡路的尽头,应该会有回归十洲三岛界的办法。” “老祖,这个吊坠不是您的东西吗?连您也没办法出去?”孙延好奇地问道。 周存摇头,“这个藏魂链虽然是我的,但我却只能收集和释放外人的魂魄。而我傀儡门传承了谢客之法的后人,却只能通过归乡路离开。” “这归乡路据说是我十洲三岛界傀儡门的一位先辈设在藏魂链中的试炼场所,无法毁去,目的一来是避免我门派传承人的魂魄为别人所得,二来也是为了完成试炼的天才弟子能够魂归门派。” 孙延插口道:“老祖,您刚才说只有传承人才可以进去,那我……” 周存严肃道:“这就是我找你来的原因。除了我周家传承人会在谢客后被直接收来这里外,其他魂魄是绝对没办法主动进入的。你有神念虽然惊人,可当年我们六个谁又没有秘密呢?也许是孙万年留下了什么方法让你获得了神念——但就算这样,你也只能发现这里,却绝对破不开,更不可能进来。” “那我……” 周存眼神越来越亮,声音也激动起来,“你能来到这里,是因为你进来的根本就不是魂魄,而是元神!” “什么!!”孙延大惊,这也太骇人听闻了。元神和魂魄一样,谁都有,可能控制元神离体,那不快成仙了么? 周存点头,“你不用惊讶,只有用神念操控元神离体才能进来,除此之外再无可能。我告诉你这些秘密,就是想让你知道,不论是你孙家的传承或者是你另有奇遇,你的修炼方法都非常了不起,你一定要认真对待。你要知道,即便是在十洲三岛界,能操控元神的人也是凤毛麟角,所以今后你要当心,若是有半点泄露出去,那后果可想而知。” 孙延知道周存是为他好,忙拜谢道:“晚辈多谢老祖提醒。”可他还是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看来在望乡路上自己能够使用神念,也是和元神有关。 “况且,”周存带来的震撼还未结束,“机缘巧合之下,你的元神还在业火池中锻炼过,将来不论是修行速度还是神魂强度,都要远胜他人。” “业火?”孙延知道他在望乡第七里遇见的是业火,但他相信那是通过什么办法模拟出来的,难不成还能把地狱给搬来? 周存解释道:“只有罪人的魂魄才会在地狱中遭受业火焚烧,所以元神是绝不可能有这个机会的。可是望乡路上的业火池,却是真的从地狱当中引来了一丝火种,因此你的机遇绝对是旷世难遇,你要好生珍惜啊。” 孙延呆呆地点了点头,他一下接受的信息太多,需要好好消化一番。 第二十五章 离开藏魂链 孙延思考了许久。他进入这里的方法是从幽冥控尸术上看到的,而里面并没有提到元神,所以孙延一直以为自己是利用神念直接进来的。 周存误会他有修炼和操控元神的办法,孙延也没有解释,只是想起了思乡路的事情,便开口问道:“对了老祖,刚才我后面不是还有三里路么?怎么直接出来了?” 周存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见孙延提起,就把自己的猜测说了出来:“照我估计,这是归乡路在保护你。后面三里路上有什么,连我也不知道。但现在归乡路确实已经打开,说明它已经认可了你的实力,你随时可以带着洁儿离开。也许,是它怕你有什么闪失,不愿你太早踏上思乡路吧。” “这……”孙延听着这话就好像在说:“电视机怕你看坏眼睛,所以自己关了”一样。 周存见孙延不以为然,也没再多说。他知道,有些事情孙延现在还无法理解,讲多了也没有意义,“贤孙儿,我说的话你可都记下了?如果没有其他问题,你就把洁儿喊进来吧,我再交代她一些事情你二人就可以离开了。” 孙延叩头谢过周存,正要出门,忽然想起一件要紧事,又停下来问道:“老祖,您说您在十洲三岛界也是傀儡门,那不知道我孙家可有传承?怎么我翻遍了祖上传下来的典籍都没找到什么功法啊?” 周存愣了一下,紧接着便大笑道:“哈哈哈,这个孙老头,宝贝还真带到棺材里去了……”他说着忽然顿住,收敛起笑容又问孙延:“你的神念难道不是从家传之物上得来的?” 孙延摇头。周存思索了一番后正色说道:“你先祖所习的功法,在十洲三岛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但在大成之前,实力却远不如其他门派。他的这个功法极为依赖精神力,因此没有神念是肯定无法修习的。万年这个人我了解,不会不为子孙打算,我估计,他一定是把功法隐藏起来了,而要想找到这部功法,起码需要两个条件:第一,就是必须为孙家血脉;第二就是必须要修出神念,贤孙儿你现在二者皆备,再回去用心查找看看。” 孙延告辞出来,到花园中把周洁叫了进去。 “洁儿,你觉得孙延这个人怎么样?” 周洁再想不到老祖见她第一句话会问这个,只好说道:“老祖您和他谈了这么半天,对他的了解应该比孙儿深吧?” 周存为人虽然严苛,却不死板,平时就连他儿子也不敢这么跟他说话,乍一看周洁这样,也觉得有意思,便笑道:“那老祖要是将你许配给他,你愿不愿意呀?” “不愿意。”周洁想也不想就答道:“我还不想结婚呢。” “哈哈哈……好!这个脾气还真是我周家人。”随后他郑重地说道:“洁儿啊,刚才他为了你闯风林火池的情形你也看到了,这个孩子不简单,老祖希望你将来若有机会,就尽量多帮帮他。” 虽然周洁疑惑老祖似乎话里有话,但她也不敢问,只好答应下来。周存又道:“我看你举动之间,似乎修习的是线控之法,其实我傀儡一术,原就分为两派,一派偏重制作、一派偏重操控,我这里有一套布线的方法,现在便传授于你,你回去之后要勤加修炼……” 周存把二人带回到广场之后,便催促二人尽快还魂。在场的传承之人没有不羡慕周洁的,尤其是对于年轻的女孩子来说,此刻孙延简直成了她们心中的白马王子。他不畏艰险、历尽磨难,独闯龙潭救出心爱的公主。她们恨不能代替周洁出去,占了她的身体,与孙延双宿双飞……可归乡路是专为孙延开启的,他不是传承人,不用走归乡路,这才能再出去一个人。现在老祖都没夺周洁名额,别人也就熄了其他的心思。 周洁踏进牌坊门,归乡路也随之关闭,周存另有办法送孙延回去。在这之前,他还当众赐给孙延一道魂念影像,不但允许他随意进出此地,更是让他能凭着此影像直接命令世上所有的傀儡族人,大概就是上方宝剑如郑亲临那意思。 就这样,孙延的第一次元神之旅便在这轻松而愉快的气氛当中结束。 尽管耽搁了一阵,可孙延还是先醒过来。他急忙半趴在周洁身上,捏起那枚吊坠仔细观看。正在认真研究吊坠材质的孙延,没有第一时间瞧见周洁睁眼,“啪”,一巴掌就被周洁给扇个耳光,这还是周洁注意保护自己的手,打得不重。 “干嘛你!?”孙延捂着脸跪坐在床上委屈地望着周洁。 周洁一看自己躺在床上,想起孙延刚才的举动,当时就要掏溜溜球。 好在她坐起身这么一耽搁,加上魂魄离体的时间也不长,生前死后的那些个记忆才算对上了号儿。 周洁看着孙延一副受气小媳妇儿的模样,忍不住抿嘴一笑,眼眶却已发红,她突然上前抱住孙延,把头搁在他的肩膀上,痛快地哭了一场。也说不上为了什么,就是想哭。 “不,你别,”孙延劝道:“尸气还没散干净呢。” 周洁听了一把推开他,直想拿线把他勒死…… “你这家里够寒碜的啊,什么都没有。”周洁饿了,转了一圈也没找到吃的。 孙延也是揉了揉肚子说道:“反正天也快亮了,一会儿出去吃早……坏了。” 周洁见他脸色大变,紧张地问道:“出什么事了?” “昨晚没去录像,这两天白干了。” 周洁吸一口气,怎么也无法把眼前这个形象和望乡路里的那个骷髅对上。一字一句地说道:“那我还真对不起了,耽误您挣钱。” “唉,手机和手表都泡汤了……” “别说那没用的,给我讲讲前天晚上后面发生的事儿。” 天刚泛亮周洁就走了,她急着回去充电给家里打电话。周洁估计族人可能都已经过来了,毕竟前天谢幕之后信息就传了出去,她有些头疼该怎么解释。 孙延没想到周洁竟真是他们学校的。反正钱也赚不上了,他打算休息一天去看看冯掌柜。孙延现在脑子都快被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给撑爆了,因此尽管渴望功法,他也暂时没心思去研究孙家的传承。 可能孙延早就不记得前些日子给他报信,谎称李靳楠被扣在公园里的那个人了,然而当他吃了碗馄饨,转悠着往古玩街走的时候,那人却一眼就认出了他。 “谦哥,哦,不好意思,打扰你休息。”这人很快拨通张谦的电话,“我看见那个孙延了,谦哥你不是说在校外见到他就马上告诉你么?” 张谦正睡得香,可一听说孙延出了学校,猛地清醒道:“你盯好他,看他去哪儿,我马上叫人。” 孙延来到集雅斋,只有一个面生的新伙计在看店,冯敬却没来。孙延和那伙计不熟,也没什么话说,待着没意思,随便问了两句就准备离开。 “冯掌柜没在吗?”这时店里走进一位年轻女子,打扮得挺有活力,可脸上却写满忧愁。 女子见冯敬不在,又问了他的电话,结果打也没人接,只好失望地离开。孙延一步追了出去,反正也没事,既然赶上就正好赚点零花钱,这也不算抢冯掌柜生意。 “你好,”孙延喊住女子,“能问下你找冯掌柜有什么事儿么?如果是碰上了不干净的东西,我也能处理的。” “你?”女子看了眼孙延身上印错一个字母的山寨阿迪短袖衫,笑着说道:“你还没睡醒呢吧?先回去补觉吧。” 孙延靠着要饭长大,哪会在意别人挤兑,他面露诚恳地说道:“我是冯掌柜新收的徒弟,你遇上什么事儿给我说一下总可以吧?能处理,我们从来都是后收费的,不能处理你也没什么损失对不对?” 女子一想也是。不知为什,这个耷拉着眼皮的男孩子看上去虽然不靠谱,却也不让她讨厌,又见孙延说得真诚,女子便点点头道:“那好吧,既然你是冯掌柜徒弟,那就先跟我去家里看看吧,其实是我爸让我来请冯掌柜的。” 女子是开车来的,去她家的路上孙延已经了解了情况,就是家里头闹鬼,夜里老有异响不说,有时候一进家门就能看见个死猫死鸟啥的,还有用血写的字。 女子把车开进一个旧式小区,说是她父母家,等她刚把车停好,后面一路跟来的越野车上就快速下来三名男子,将他二人拦住。 “你们要干什么?”女子紧张地问道。 “没什么,哥们儿就想跟你玩玩。”其中一人嬉笑着说道。 他们几个就是张谦上次找来准备在儿童公园对付孙延的,这回还是他们。因为古玩街驻有巡逻车不便动手,几人这才尾随孙延来到这里。他们看孙延和这个女孩子一道,便正好借机调戏,激孙延出手。 “你们再这样我报警了!”女子一边没底气地出声威胁,一边看向孙延。 “哦,你要是有事就把单元楼号告我,我自己上去就行。”孙延一本正经地说道。 不但女子,就连那三个人也是一愣,竟然还有这种人? “哼,既然你男朋友都没话说,那就跟我们走吧。”那人一把抓住女子的胳膊,他早知道孙延打了张谦的事儿,不信孙延真会无动于衷,何况车上还有摄像的,孙延要真怂了效果更好。 第二十六章 易大师治病 其实刚出古玩街不久,孙延就注意到了后面这辆车。经过望乡路上的事情,他已经开始刻意培养自己使用神念的习惯,争取做到目光所及之处神念能够紧随而至。此外还要控制好距离、范围和穿透程度,以便能够快速精准地收集到有用的信息。 因此孙延很快便判断出了后面四人是追着他们来的。只是孙延不认识这几人,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自己还是这个女孩儿。 “放开我,你们干嘛!”女孩子不住挣扎,可孙延却已经知道这些人百分百是冲自己来的。三个壮汉要带走一个女的,却只抓着胳膊在原地拉扯,那还不是在等他么? “唉!既然你们这么忙,我就自己去找找吧。”孙延说完就走。 “你,你是不是个男人啊!”女子气得大骂,连自己的处境都顾不上了。 三人对望一眼又回头看向越野车,不知该追上去还是就拿着这段录像回去交差,毕竟张谦的意思是让孙延出丑,现在这个机会也正赶得巧。 这时留在车里的最后一人下了车,在他的示意下,那三人马上便放开女孩儿,追向了孙延。 结果可想而知。这几个人是练过,可哪里会是孙延的对手,后面那人衡量一番,很快也放弃了出手的打算。 “没想到你这么厉害啊。”女子一边追上来一边称赞,完全忘了刚才是怎么骂的。 “走吧,去你家看看。”孙延知道这些人应该是张谦派来的。最近跟他有摩擦的就是张谦、刘琪还有那个博士,而另外两人是绝不可能让这种货色出来现眼的。 “我叫曹丽娜,你呢?”女子直到现在才想着介绍自己。 “孙延。” “这些人是来找你麻烦的吗?”曹丽娜也看出来了。 “不认识。” 就在孙延跟着曹丽娜上楼的时候,张谦也接到了他二哥的电话。 “什么!祥子他们一招就被撂倒,连林哥也不是他对手?这不大可能吧。”张谦不信,这个姓林的他知道,早些年曾拿过省里面的格斗冠军。 张谦的二哥张俊笑道:“不就是女人么,你多花点心思就完了,犯不上再去招惹这种人。” “二哥,要不你去找下祝公子,让他给……” “放屁!”张俊不等他说完就狠狠打断:“那个饭店你要是不想干也别干了。我警告你张谦,你要敢给我惹事我把你头拧下来。” …… 孙延刚一进门就有些奇怪,他在曹家感觉不到半点邪气。 “丽丽你怎么才回来,这位是?”曹父明显有些焦急。 曹丽娜也是回到家里就心情低落,“这是冯掌柜的徒弟,他说可以试试我就带他来了。” “胡闹!”曹父根本就不看孙延,“刚打电话时候我就给你说了,冯掌柜联系不上你就赶紧回来,你想害死你弟弟吗?” 这时曹母也上前说道:“你爸爸已经联系好易大师了,你快去接他一下。” “爸!”曹丽娜惊呼,“你答应他那个价钱了?这位孙延师傅挺厉害的,要不先让他试试看吧。” 曹父伸手指了指曹丽娜,喘着粗气说道:“钱重要还是你弟弟的命重要?这家里还轮不到你做主,你要是不想去,现在就给我滚!” 孙延虽然一直在门口没动,但他早就用神念把这家里扫遍了,果然看到卧室的床上正躺着个十几岁的少年,人还在昏迷当中。 孙延心里有了初步的判断,便对眼里噙着泪水,目光茫然的曹丽娜说道:“你先赶紧去接人吧,你父亲说的对,救人要紧。” 接着他又转向曹父道:“叔叔您也先消消气,我想易大师一定可以治好令郎的。不过我虽然学艺时间短,却也跟着师父学到了不少东西,您看能不能让我留在这里,万一易大师需要人帮忙,我也好搭把手。” 孙延的话语里似乎总带有能让人安心的魔力,曹父听了他这番满含宽慰的顺心话,气也消了一大半,便对曹丽娜说道:“你看看人家小孙师傅,跟你差不多大,多明事理?还不快点去!哦,小孙师傅,那就麻烦你了。” 曹丽娜走后,曹父把孙延让进家里。孙延刚才就看到墙上有个顺着血迹画出的干涸符号,他用符纸擦拭了一下,心中的把握又增加了几分。 没过多久,一位身穿盘扣衬衫白绸裤,颇有些古风的中年男子就跟随曹丽娜走进了家门。 “你来了易大师。”曹父赶紧迎到门口。 “先去看看孩子吧。”易大师手一摆,从容之中带着悲悯,孙延瞧他还真有几分高人的模样。 来到卧室,易大师仔细看过男孩之后问道:“你们没去医院吗?” “去过了。”曹父叹一口气,“可医生怀疑是躁狂型精神病,叫我们转去精神病院。” “不能去!”曹母厉声接道:“好人去了那儿也得变成神经病,我孩子就是中邪了,大师啊,你可一定得救救他呀。” 易大师一边吩咐曹母取一碗水过来,一边说道:“你们放心吧,既然来了我就会尽力的。”孙延却是纳闷,他早检查过了,看不出这孩子有任何异常,很想知道这个易大师会使出什么办法。 易大师把水碗放在床头柜上,又从提包里摸出一张符纸丢进去,过了片刻,那张符竟然融化了。 孙延倒是瞧出了那确实是张去秽符,可这孩子并非中了秽气,去秽符使不上啊,再说了,这符纸怎么可能融化掉。 “你们站远一些,”随着易大师亲自给这孩子灌下符水,奇迹出现了,男孩咳嗽两声之后,竟然悠悠转醒。 “曹剑,” 曹父和曹母惊喜地扑了上去,曹丽娜也跟着抹泪。 “我刚把他的魂魄召回来,现在还很虚弱,留一个人照顾他就行,我们出去说吧。”易大师拍了拍曹父。 曹丽娜留下照顾弟弟,其他人很快又回到外屋。曹父和曹母对易大师千恩万谢,可易大师却摇着头道:“你们是不是惹上了什么仇家?” 曹父一听连忙否定,说自己一家全都是本分人,从来没招惹过谁。孙延还在想着刚刚那一幕,一张去秽符就能把这孩子给弄醒?就算吃药也没有这么快的吧,他想不通。还有这人说的什么召回魂魄,这不净瞎扯么。 见易大师坐在那里不出声了,曹母忙使个眼色,曹父便进屋去拿出五万块现金放在茶几上道:“谢谢你了易大师,这是说好的。” 孙延一双瞌睡眼都要瞪出眼眶了,一张去秽符卖到五万? 谁想易大师竟然把钱推还给曹父说道:“赵大夫介绍你们找我的时候没说清楚,这活儿我不能接了。钱你拿回去,刚才就算是我积福做点善事,你们抓紧陪陪孩子吧。” 曹父跟曹母对望了一眼,忙问道:“易大师你这是怎么话说的,哪能让你白忙活,再说我儿子虽然好了,可家里还……” 易大师叹口气道:“我并没治好咱孩子,只是暂时帮他把魂魄留住,他最多还能再活三周,到时候就是神仙来了也无力回天了。” “你说什么?怎么会这样?” “你们快些给孩子准备后事吧。唉……” 曹母快哭了,急道:“大师啊,你说的都是真的吗?这是为什么啊?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易大师似乎比他们还要悲伤,沉痛地说道:“你们是着了人家的道了。那人下狠手要弄死你们全家,问题就出在这屋子里,可现在就算你们搬走也没用了,灾祸已经酿成。” “易大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子他……连你也没办法了吗?” “这个……”易大师欲言又止,却是摇着头把话咽了回去。 “大师求你救救我们啊。”曹母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易大师以为孙延是家里的亲戚,便也没在意他,艰难地说道:“不是我不想救你们,这事儿搞不好我也会搭进去的。而且要想给你们消灾,我自己做不了,还得去请高人,可他出手最低就要五十万,而且这事太凶险,人家也不一定肯来。” “五十……”曹父呆滞。 易大师不等他们反应就站起身道:“唉,所以这事儿我不建议你们做,人都有个死,趁命吧!哦,我就先告辞了,明天我还要出差,得回去准备一下。” “这钱我们出!”曹母一把拦住易大师,“大师你不能走啊,我们愿意出这个钱,求你一定救救我儿子。” “可我这又要出差……” 曹父夺过他的提包,把五万块钱塞进去道:“易大师你先救救我们再走啊。这钱你拿着,只要能救我儿子,我另外再给五十万。” 孙延从始至终没插一句嘴,等曹丽娜送走易大师,他也跟着告辞。这事儿他瞧出了问题,可他不能管。天下父母心,对于孩子,哪怕还有一丝希望,就算倾家荡产也肯定不愿放弃,孙延又能说什么呢?如果他强出头,断了人家财路给自己惹麻烦不说,对曹家也未必是好事。 就在孙延打定主意离开曹家的时候,却发现曹丽娜正在楼下等着他。 第二十七章 开价五两金 孙延出来看到曹丽娜自己在楼下站着,好奇地问道:“你不是去送易大师了吗?” “我说车坏了,让他自己打车走的。收那么多钱还想我送他,没那事儿。走吧,我送你。”曹丽娜忿忿不平地说道。 “孙延,你不是说你也能处理吗?怎么来了以后就成哑巴了?”路上曹丽娜见孙延还是一言不发,便有些埋怨他。 孙延没答话,却是反问道:“你不是来找冯掌柜的吗?怎么又联系了这个人?” 曹丽娜无奈地说道:“这个易大师是给我弟弟看病的一个大夫介绍的,说只有他能治好,可我爸开始一听他要五万就没让他来,想再找别的先生看看。我爸打听到冯掌柜也能驱邪,这才让我去请,可也不知为什么,又改了主意,现在倒好,五万变成五十万。不过他说得挺可怕,是真的吗?” “早上你去古玩街的时候,是不是那个大夫去看过你弟弟?”孙延问道。 “咦,你怎么知道的?就是我去接你那会儿,我爸打电话说大夫去了。” 孙延点点头,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道:“你要能给我五两金子,我倒是可以替你们省下这五十万。” “开玩笑吧?”曹丽娜惊奇,“你能给我家驱邪?要真行的话,这钱我现在就给你。” 孙延摆手,“我不要钱,只要金子。还有,是五两,不是五克。” “五两?那不也才是……天哪!你疯了吧?你是不是把我们家人当傻瓜啊?” 孙延把易大师的话送给她:“这活我还真不想接呢,搞不好我自己也得搭进去。” 曹丽娜听出了他的讥讽,脸上一红,想了想咬牙说道:“行!你要能治好我弟弟又不用我爸出这笔钱,我就给你五两金子。” “这事儿你能做主?”孙延有些怀疑。 “能!大钱都省下了,我爸乐还来不及呢。什么时候做法事啊?” 孙延笑道:“易大师不说后天过去吗?那我也一起去,我驱了邪,也得人家易大师承认不是?这事儿你先别告诉你爸妈,后天早上还去冯掌柜那里接我。” 二人说妥之后,曹丽娜牵挂着家里的事,把孙延放在古玩街就先回去了。孙延看看再过一会儿该到吃午饭的时候了,便往学校走,准备去食堂吃个饭就去图书馆看书。 “孙延!” 孙延刚进校门就听见有人喊他,回头一看是李靳楠和芳芳,看起来二人也正要回学校。李靳楠今天穿的是短裤,一双长腿露出来又直又白,就如同细白瓷器的釉面儿一样,摆动时泛出的流光对孙延来说实在是有些晃眼。孙延忍不住暗暗称赞,感叹李靳楠真是少见的大美人。 “嘿,两位大美女,今天这么漂亮是刚去相亲回来么?”孙延停下来开玩笑。他深知女孩子打扮起来都愿意别人称赞,所以只要心情好,遇到的人又不讨厌,孙延便从不会吝惜赞美之辞。这也是他在讨饭生涯里学来的经验,一句话就能让别人开心,为什么不说呢? 果然,芳芳立刻就被他逗笑了,也开玩笑道:“是呀,可这不是没碰上你又失望而归么。” 李靳楠无奈地看了芳芳一眼,撇嘴笑道:“就那天在食堂见第一面就对上眼了?没事,现在碰上也不晚,我给你们腾地方?” 芳芳听了并没笑,却是惊讶地看着李靳楠,如同刚认识一般。在她的印象里,李靳楠是绝不可能当着男生面开这种玩笑的。她若有所思地望了望孙延,这才送给李靳楠一个不怀好意的眼神,笑着道:“还是我给你们腾地方吧。”说着她朝孙延摆摆手,不等李靳楠反应过来便先走了。 李靳楠很自然地跟孙延并肩走在一起,开口问道:“去哪儿了么?” “出去转了转刚回来,你们呢?” “陪芳芳去剪了个头发,准备午睡起来再出去。你没吃饭呢吧?要不要一起?”李靳楠说完自己先吓了一跳,什么时候和孙延这么熟了? “嗯,那就去食堂吧。对了,那个女孩儿怎样了?”孙延问道。 李靳楠知道他说的是郭晓丽,“那天多谢你了,她身体没什么事情,就是被吓到了,现在连网都不敢上。” 孙延笑笑,李靳楠本就话少,弄得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李靳楠见孙延不说话,那就更没话了,摸出手机随意翻看着。 两人就这么别扭地走了一段路,李靳楠看孙延还没反应,只得忍着气装做漫不经心地问道:“对了,我还没存你电话呢,万一再遇到什么东西都找不到你。” 孙延不好意思地摸着头道:“我没手机。” “嗯,随便你。” 孙延知道她误会了,忙解释道:“不是,我真没手机,平时也没人找我,就一直没买。” 李靳楠听了马上从包里拿出两千块钱递给他,“没手机多不方便,上次差你的钱一直没机会给你,你拿着去买一个吧。” 孙延笑道:“你不欠我了,那天你也算救了我,还给我买衣服,咱俩扯平了。” “你拿着吧,一码归一码,那天你是为了我才受伤的,再说一身衣服也没多少钱。” 孙延按着她手道:“不能这么说,要不是你送衣服我都不好出门了,很多事情不能单用钱来衡量。” 李靳楠看着人来人往的,也不好再推让,就先收了起来。其实孙延不知道,李靳楠光给他买那双鞋就两千多了。 吃完饭孙延去图书馆看书,李靳楠也回去午休。下午她和芳芳去逛街,芳芳见她在挑选手机,好奇地问道:“靳楠姐,你刚才不是还用的电话么?怎么又要买?” 李靳楠不易察觉地脸红了一下,“朋友帮了我一个大忙,我送他手机感谢下。” 芳芳哪里肯相信这种话,故意叹口气道:“唉,要是别人我肯定会争一下,可碰上靳楠姐你,那就只好放弃喽,你简直是不可战胜的情敌。” “你再说……” 孙延还是在学校吃过晚饭才回的家。他打坐了快一个时辰,可无论如何都感受不到自己的元神。孙延有些奇怪,周存没必要骗他,可既然元神都能离体进入藏魂链,又为什么仍然无法触摸?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孙延的思绪,他以为是收水电费的,结果开门一看,竟然是周洁。 “你怎么来了?” “怎么?不让我进去?是不是屋里有人不方便啊?”周洁调侃道。 孙延这才让开门,“有事吗?” 周洁笑了笑道:“耽误了您挣钱,小女是专程过来赔罪的。”说着她把手里的纸袋交给孙延,“走了啊。” “路上慢点。”孙延见周洁来去一阵风似的,不明白她要干嘛。等到回屋打开纸袋一看,里边竟然是一部手机和一块手表。孙延刚想追出去,却发现一侧还有张字条——手机四千,手表一千,等你赚了钱再还我。要是敢退回来,我便当你面都砸了。 孙延被周洁弄得哭笑不得,他翻看了一会儿,自己也挺喜欢,就准备办个卡先用着,等赚了曹丽娜的金子再还。想到这里孙延便把锦玥叫了出来,如此这般吩咐一番,让她夜里出去办事。 孙延自从早间还魂之后就一直没睡,此刻也就早早地休息了。然而,在这同一片夜幕下,还有太多的人未曾入睡。他们或者不想睡,或者想睡却睡不着。 “方力,你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与省大仅隔着一条古玩街的理工大学南门外,前天与孙延一起去西山观的方力和张东阳两人,正在一家烧烤店里喝酒。 方力笑着对张东阳道:“什么意思?你自己不清楚吗?昨天早上你醒来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还需要我提醒吗?” 张东阳脸色大变,“你……你都……方力,我真的没其他想法,就是一时起了色心,你原谅我吧。” 方力笑容不改地给他倒满酒,“东阳,你我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我知道你喜欢乐乐,我刚才的提议你再好好想想。” 张东阳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缘和名声都非常好的阳光男孩儿,颤声说道:“你,你刚才说的那些……都是认真的?” “你说呢?”方力收起笑容。 “可……可是,你这是为什么呀?” “这不是你该问的。你就告诉我干不干,如果不干,我就把你做的龌龊事说出去。当然,你也可以把我今晚这些话告诉乐乐,你看她会不会信。” 张东阳挣扎了一番,把杯中啤酒仰头喝掉,咬着牙道:“干了!” “哈哈哈,这就对了。你放心,办成此事之后,我自然有办法帮你得到李娜。” 第二十八章 偶得临仙谱 第二日,黄昏。 孙延一回到家就将当年从枣树下挖出来的孙家传承尽数取出。这些东西他曾经翻看过无数遍,可从未找到任何功法,有的,只是一套族谱、三册秘闻和一幅小卷轴。 孙延太熟悉了。族谱先不去说,只记录着孙家历代族长的生平逸事,从竹简、帛书,到线装的书册都有。那三本秘闻分别是《幽冥记》、《地府游记》和《十洲三岛记》,其中前两册都是纸页书,里面详尽地记载了阴冥界和地府的生灵概况以及势力分布,唯独第三册,是用宽大的木片编缀而成,可上面却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内容。 最奇特的还是那幅小卷轴,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质做成,捧在手上细如织锦、轻似烟纱,给人一种极为虚幻缥缈的感觉。 孙延将它放在床上慢慢铺展开来,还是和以前一样,挺长的一幅轴子被绘制成了白、绿、蓝、紫、金五种颜色,每种色彩各占一段区域,上面还打着大小均等的方格。 无论孙延怎样用神念探视,都无法看出卷轴上有丝毫的异样,除了白色和绿色的格子里零零散散地绘制着几个人或怪物的画像外,蓝色格子就只有一个身穿铠甲的武士,而紫色和金色部分却是什么都没有。 卷轴全部展开之后,轴上似乎还有几层粘在一起的部分,但孙延想尽办法都拉扯不开,就连神念也无法穿透。 “周存老祖说只有我孙家的血脉才能打开,莫非……”孙延想着便用手指在腰带的某个部位一摁,那里有他为画符方便专门装上的一根小刺,手指只需轻轻一搪就能刺出血来。 孙延在小卷轴上找了一处空白的地方,将自己的血滴滴在上面。没用,孙延接连滴了好几滴血,却都像是雨点落在伞布上一样,很快就滑落下去,根本不受。 “罢了,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各种方法都尝试遍了的孙延,最后想起自己得到幽冥控尸术和识神树的经历,便把心一横,又将卷轴投进了火盆之内。 还是没有用。火焰熄灭以后,那幅卷轴依然是毫发无损,甚至连灰渍都未沾上半点。孙延无奈,只得再从火盆中把卷轴拣出来,重新卷好收藏。 就在这时,孙延刚刚刺破的手指无意中碰到了卷轴,结果这卷轴竟然瞬间变小,直接就缩成了一根三寸来长的细针,沿着创口钻进了孙延的手指里面。 “疼啊!!!” 尖针在血肉里游走的感觉惹得孙延一声大叫,直从手指延伸到左臂之上才算消失。孙延稍微回了回神,他能感觉到这幅卷轴就在他的胳膊里面,可哪怕他用神念去施展内视也还是找不到。 孙延心念微动,猛然间抬手指去。随着一道微光从指尖射出,展开的画卷便清晰地影映在了墙壁之上,如同实物一般。这时孙延再把神念落在画卷上面,开卷处却已经多出了一个题目——《临仙谱》。 “临仙谱?”孙延再看,刚刚那些不同颜色格子里面的画像就如同活了一般,他盯着哪一个,哪一个就会自己舞动,与之对应的介绍也都跃然纸上,除此以外,倒也没有其他神奇之处。 “这是什么意思?让我学这些怪物的招式吗?”孙延大惑不解,把注意力放在了一个举着三刃钢叉,通体紫红的狐狸模样的怪物身上:紫狐,尾能击火,以死人头骨戴于脑上参拜北斗,若头骨不落,则可变化为人。善使三刃叉,能乱人神智而取其头颅。 孙延看完介绍更不能理解了,他连忙翻开那本《幽冥记》去对照。随着孙延撤走神念,墙上的画卷也跟着消失,但孙延并不在意。果然,这紫狐就是阴冥界的生灵,甚至连卷轴上面的介绍都和书中的一样。 孙延大失所望,这不就等于弄了个可以藏在身上的动画版风物志么?而且一共就那么仨瓜俩枣的,像是一本只写了几页开头的书,作为风物志都不够看。 孙延没再去管《临仙谱》,在身上就在身上吧,好歹也是老祖宗留下的东西,何况又没其他影响。《幽冥记》里面的内容孙延也都看过,他现在又拿起那本空白木片组成的《十洲三岛记》去仔细研究。 这一册木简只有书名,但孙延不这样认为。如果只是什么都没写的几片破木头,就不会一代代地被家族当做宝物传下来了。孙延刚刚已经用神念多次扫过,和那幅卷轴一样,这册书也看不出个究竟。 滴血、用伤口去摸,这套办法也还是不管用,不过这次孙延没再敢丢去火里,刚刚他也是一时冲动,抱着不要画卷的心思才尝试的,可现在直觉告诉他,一旦烧了,他就会永远失去这东西。 孙延一直琢磨到十一点多,各种办法都使遍了,最终也只能叹息着放弃。唯一值得欣慰的是,在他全神贯注地运用神念当中,他的神念又增长了一些,虽然识神树没有长出第三片叶子,可他现在将神念伸展出去,已经能将半个小区的任何角落都尽收眼底了。 周二一早,孙延没有去学校,而是在集雅斋还未开门前就早早等在了这里。五两金子啊,孙延把这看成是他代表孙家接下的第一笔生意。他原本不打算管这事,可在金子的诱惑和家族自豪感的冲击下,孙延的原则松动了。 曹丽娜如约而至,很快就接到了孙延。 路上,孙延有意无意就瞄着手表看的萌样终于把曹丽娜给逗笑了,“你这表是借人家的啊?” 孙延有些不好意思,他从小就梦想能戴上手表,可直到今天才终于实现,“你弟弟怎样了?”孙延转移开话题。 “现在倒是跟正常人没什么两样,今天易大师来做法事,我妈让我小姨带他出去玩了。” “不用给他瞧病了?” “易大师说没事,今天他们过来人多,怕我弟弟留在家里再受惊吓。” 曹父看到孙延又来了,明显有些不悦,却也没说什么。曹丽娜按照孙延的吩咐,还未对父母提起过金子的事儿。一直等到中午十一点多,易大师这才带着四名身穿阔袖僧衣、头戴平顶帽,一大截手臂都裸露在外的西僧走进了曹家。 孙延呆立当场,完全被这几个留着大连鬓胡须的和尚给迷住了。 “曹兄,我这几位师兄刚从圣地赶来,如果没什么问题,现在就可以开始做法了。”易大师也不多话,进门就直奔主题,他来之前已经在电话里确认过钱都准备好了。 曹父明显也被样貌特异的僧人给镇住,哆嗦着说道:“哦,好,要不请师父们先用茶?” “这就不必了,我师兄时间紧迫,活佛还等着他们回去呢。”说着易大师一摆手,四人便从身上的褡裢中各自取出一物,放在曹父早搬来厅中的餐桌之上。孙延远远看去,却是一只香炉、一面铜镜、一小幅书画和两枚铜钱。 孙延心中暗笑,也不露声色,仍安静地立在一旁观看。这时拿出香炉的僧人已经迅速地往里面插上了一支香,他也不打火,就用右手的两指在香头上轻轻一捻,那香便腾起一缕烟雾自己点燃。 这一手顿时唬得曹父和曹母睁圆了双眼,就连曹丽娜的表情也由惊疑变成了惊奇。 “数年不见,师兄你的功夫又精进不少啊。”易大师不失时机地赞叹一番。那四人也不答话,只是双手合十,对着那支香开始低声默念,似是在诵经。 等香燃到差不多一半的时候,和尚忽然将香头掐灭,把香也拔掉,却是继续对着香炉念叨。没过多久,从香炉中的泥土里面竟然生长出了一朵莲花,逐渐地舒茎展叶,冉冉绽放。 “你们不要惊讶,会干扰师兄行法,现在正是施展无上秘法的紧要关头。”易大师低声喝止住大呼小叫的曹母,也抑制了她当即跪倒的冲动。 莲花已经完全开放,另一个和尚也在此时提起了两枚铜钱,原来那铜钱是由一根细丝线穿起来吊着的。他右手提线,左手从上往下把线绳夹在指缝中间一捋,绳子便也和那香头一样,瞬间点燃。待到丝线烧尽,铜钱竟仍不掉落,似乎是被烧过的灰烬悬吊起来的。 这次不等别人出声,易大师先就自己惊呼一声道:“家中的怨气已然形成实质,简直太可怕了。” 曹父与曹母两人把手紧紧握在一起,缩着脖子不住地四下观望。曹丽娜一直就站在孙延身旁,现在也是双臂环抱上了孙延胳膊,宛如恋人一般。 “我就说每天一进这屋里就觉得冷。”曹母一边说还一边配合地发着抖,孙延轻轻推了下曹丽娜,噘起嘴心想,这一手要是让周洁来玩儿,那这家人还不都得吓晕过去。 和尚微一抖手,两枚铜钱这才落下,被他用另一只手抓住。第三个僧人应声上前,拿起一直反扣在桌上的那面铜镜,他双手握持镜子两端,口中念念有词,似是极为用力,不多时,从他头上戴着的帽子边沿就蒸腾起了丝丝的白雾。 易大师神色凝重地说道:“邪物即将显形,你们都看仔细了,可便正是连日侵害你等的妖邪?” 第二十九章 骗局露倪端 易大师话音刚落,持镜僧人便将手中的铜镜转向了众人。 “咿咿咿……” 镜中传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尖细女声,似哭非哭,似笑又非笑,听起来极不舒服。 曹丽娜腿一软,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孙延肩上,她母亲更是身如筛糠,“就是它!”曹母一边躲去曹父身后,一边颤声叫道:“我儿子就是被这厉鬼给害的。” 孙延打眼一看,光滑磨平的镜面之上,此刻已经清晰地显影出了一个画像,那似是一只面目恐怖、形容怪诞的人偶,虽不着颜色,却也画得惟妙惟肖,在那女子的哭笑声中看来,更加显得诡异。 孙延扶着曹丽娜站好,似乎也被这镜中的鬼怪给惊吓到了,有意无意地躲去了靠近门口的地方。 “你看呢师兄?”易大师用不知哪个民族的语言向最初点香的那名僧人发问。 僧人疑惑地看着易大师,然后在他鼓励的目光中,一本正经地说道:“吐鲁番的葡萄熟了,阿娜尔罕的心儿醉了。” “他说这太可怕了。”易大师给众人翻译:“我师兄怀疑同治皇后阿鲁特氏就是被这东西给害死的,它现在就在你们家里,必须把它找出来。” “那就拜托你了大师。”曹父摸了摸并未出汗的额头,心里却在想着连皇后都能给害死,看来这些钱花得也不冤。 易大师点头,持镜僧人重又将铜镜扣下,退在一旁。这时最后一名僧人即时从桌上拿起那幅画,展示给众人看时,却是一幅画着指路仙人的画像。 图中仙人侧伸右臂,与肩膀平齐,目光落在指尖之上,使得两点可以连接成一条直线,精准地指示出方位。 僧人一手捉着画像,嘴唇翕动,在易大师点燃一道黄符之后便开始在屋子当中四处走动。等他绕了两圈,停在靠近窗户的位置时,背对众人的和尚突然停住。 “找到了!” 易大师的话音刚落,僧人旋即转身,众人惊奇地发现,画中仙人原本伸出的右臂已然变成了左臂,并且手指和眼神也全都落在了斜上方,直接指向屋顶与墙壁接缝处的那一小片区域。 “神了!”曹父彻底被折服,曹母也是双手合十,不住地念佛。 “曹兄,”易大师对曹父说道:“我师兄既已找到邪物的藏身之处,恐怕我们要把这一处墙壁破开才好验证。” “好好,我这就去拿工具。”曹父说着就取来了一把羊角锤,踩着椅子,在易大师的指点下只两锤就在墙上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壁洞,如同旧时人家预留的烟囱孔一般。 “妈呀!” 曹丽娜已经和她的母亲抱在了一起。从壁洞中起出来一只小碗,里边疑似是鲜血一样的物体早已凝结成块,中间还躺着个无比狰狞的破布人偶,与刚刚众人在铜镜中看到的如出一辙。也不怪曹丽娜母女害怕,那东西实在是太丑了。 “易大师,这,这是谁干的?”曹父惊恐中带着愤怒问道。 “这就要看你们得罪过谁了,此物看来已放置有数年之久,恐怕也不好再追查,就算报警也定然无用。这次若不是我师兄,曹兄你们……” “易大师,我们真的没有和谁结下过这种深仇大恨啊。”曹母哭诉道。 “也罢!”易大师叹息一声,“帮人帮到底,何况我对这样的歹毒之人也是深恶痛绝,索性就请我的师兄做法,将此人除掉吧。” “对对,易大师,你一定不能放过这个人。”曹父咬牙切齿地说道。 孙延盯着曹父看了一眼,暗自叹息,正在思索自己是否错打了主意,却听到门外已然传来异响。 “咿咿咿……” 四名僧人不约而同地望向了铜镜,因为这个如泣似笑的声音,和刚刚镜中画像发出来的一模一样。 正准备继续指挥僧人做法烧掉布偶的易大师,听到笑声之后脸色大变,但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站在门口的孙延便已抬手打开了房门。 从门外走进来的只有一名矮个男子,他脖子上挂着一台小型的录音机,那咿咿的哭笑之声还正源源不断地从录音机中飘出。 “你是何人?竟敢大胆扰乱法事!”易大师早已失去了一贯的从容,惊慌当中就要上前将来人推出门外。可谁想这人力气奇大,只一把手便将易大师放倒在地。 “易城,你这话说得奇怪啊,不是你请我来的么?”男子阴阳怪气地说着话,一边走向桌旁,拿起扣着的铜镜并轻轻在后面的旋钮上一转一按。 “咿咿咿咿……”哭笑声再次响起。 四名僧人互相看看,竟然同时夺门而逃,非但不管易大师,更连桌上的东西都顾不上收取。 “你们……”易大师坐在地板上无力地抬了抬手。 孙延也不去拦那几名僧人,待他们都奔出门外,这才慢悠悠地重新把门关上。 “说说吧。”孙延背靠在门上,笑吟吟地望着易大师。 曹父和曹母被眼前发生的事情给弄懵了,看看这个,再瞧瞧那个,有些不知所措。曹丽娜却是已经猜测到了什么,走来孙延身边问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啊?” 曹丽娜样貌姣好,此刻惊魂未定之中另有一番风情,孙延看在眼里,那随心随意的毛病又犯了,忍不住在人家的鼻梁上一刮,“你说呢?” 曹丽娜退后两步,偷眼瞄了下父母,见爸妈的注意力根本不在这里,才稍稍放心,狠狠瞪了孙延一眼。 这时易大师也已经站起身,他很快恢复了冷静,紧盯着孙延开口道:“三十年老娘倒绷孩儿,小子,我还真没看出你来。不过我奉劝你一句,是非只为强出头。” 说着他又转向曹父道:“曹兄,此人一定是我同行,刚才你都看到了,我师兄使出的可都是真功夫,现在法事已经做完,法王召唤我师兄速回,这才没跟他一般见识,他这明显就是来搅局的。” “这个……”曹父没了主意。孙延却是指着身挂录音机的男子道:“易大师,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哼,我怎么可能认识这种人!” 男子不乐意了,脖子一挺道:“易城,易大师!你昨晚还给我打的电话呢,怎么又不承认了?” 易城狠盯他一眼,却是接不上话来。 “叔叔、阿姨,”孙延朝着曹丽娜父母点了点头,“还是我来说吧。”跟着他一指录音机男子道:“两年前,你们重装房子的时候就被易城盯上了,他指使这个男人,以较低的价格承揽下你们家里的腻匠活儿,然后趁机把那个玩具砌进墙里,并且还配好了家门钥匙。” “噢,我说看着他怎么有些面熟。”曹母插口道。 易城静静地听着,也不反驳,孙延继续道:“还是这个人,在一个多月以前,便开始装鬼惊吓你们。他会在夜里爬上楼顶,把录好了鬼叫声的录音机缒到你们卧室的窗外,还会趁你们出门的时候潜入家里,丢进小动物的尸体,再把鲜血涂抹到墙上。” “没错,全都是这个易城叫我干的。”男子拍着胸脯承认,还不失时机地按下录音机,利用哭笑声来加强说服力。 “那我儿子的病?”曹父问道。 “这就是计划的第三步了,”孙延淡淡一笑,又对易城说道“易大师,这个是你说还是我说?要不你也来互动下?” 易城冷哼,孙延看了眼矮个男子,男子便开口道:“这是易城与赵医生合起来搞出的把戏,那赵医生在和药上确实有些本事,他将曼陀罗或者颠茄一类毒物合成香药,让我晚上趁你家孩子没关窗户的时候点燃吊到他的窗外,不出三日,你儿子的精神就会出状况,一般医院不做毒性检测是发现不了的。” “我,我打死你。”曹父说话就要去拿刚放在茶几上的羊角锤,却被曹母拦下道:“先听小孙师父把话说完。” 孙延笑笑,他知道即便曹母不拦着,曹父也没这刚劲儿,“阿姨说的对。他们给令郎下药之后,赵大夫就会主动联系你们,说是听以前医院的同事偶然谈起这个病,而他正好可以医治。后面你们也能想到了,他会让令郎的状况有所好转,等到你们信任他之后,就趁机引出易大师。” “我说的对不对啊易大师?”孙延又对易城笑道:“前天我还差点让你唬住,想不通一张小小的去秽符如何就能溶在水里,原来竟是用药水提前浸泡过再晾干的。” 易城这才惊讶地望着孙延,“你能认出去秽符?” 曹母疑惑地问道:“小孙师父啊,他们既然两年前就下好了套儿,那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来害我们?” 孙延瞟一眼易城,“那是因为这样显得更真实,更像灵异事件,同时也不会让你们生疑。再一个,你们绝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他们这样做也可以避免你们报案,相对更加稳妥一些。” 曹丽娜看向孙延的目光里多了几分神采,眉毛一挑问道:“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 第三十章 曹丽娜反悔 曹丽娜提问之后,不但是她父母,就连易城也疑惑地望向了孙延,想要知道自己究竟是哪一步出了差错。 “前天我一进屋就觉得不对劲。屋里不比外面,若真有鬼魅作祟,阴气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消散干净,而且你弟弟身上也没有半点邪气——这是第一。” 孙延这话是对曹丽娜说的,随后他一指墙上的血迹接道:“第二,这些符号根本就不是人血所画。” “还有第三,”孙延转向易城,“你给那孩子用去秽符简直就是驴唇不对马嘴,因此我断定这十有八九是个圈套,便接连两夜在此守候。果然,你为了能顺利拿到钱,仍派这人半夜出来弄鬼,我就趁机跟到了他的住处。此人一看事情败露,也就答应站出来戳穿你的骗局。” 有些话孙延当然不会明说,比如他早就用神念看到了墙里的偶人,那上面没有半分阴灵邪气,根本就是个玩具;还有孙延是派锦玥去跟踪的矮个男,找到了他的住处,弄清楚了他们的计划,包括此刻,也是孙延帮着锦玥占了这人的身体,提前安排他过来的。 “这么说,刚刚那些和尚做的法事也是假的?”曹丽娜有些反应不过来,想象不到世上还有这么诡诈的骗局。 孙延笑着走到桌子前面,拿起僧人丢下的香炉闻了闻,不忘略带宽人心地说道:“你们是善良正派的好人家,自然不知道江湖上的这些鬼蜮伎俩,他们哪里是什么僧人。这种事情,参与的人越多越容易败露,所以真正知道内情的,只有易大师、赵大夫,和这个装鬼吓人的。” 孙延看了看易城,又把目光落回香炉上继续道:“他们挑选目标、埋下偶人、治病装鬼,这些都不能假手他人,然而到了最后表演驱鬼这一步时,就无所谓了。易大师会在你们同意做法事之后,临时从草原或者沙漠上找来几个人,教他们几手把戏,再装扮成西僧来给你们表演。由于语言不通,这些人还以为自己真的是来变戏法的,这样既不容易露馅,更不会泄密。” “我说的对吧易大师?”孙延端着香炉走到易城面前,“这个立地莲开是用硫磺末拌进土里蒸熟的,吊着铜钱的丝线先在卤水里浸泡过,而那仙人指路,乃为蓝矾一类的颜料所画,显形隐形都随人意。” “你吩咐和尚,让他拿着画走到仙人右手正好对准墙上的血迹时就停下,然后利用背对大家的机会涂抹一番,等他转过身来,刚显形出来的左手便正好指向血迹上方的埋伏处……这也真说得上是构思精巧了。就是那个镜子照鬼的手法我还是第一次看见,易大师,能否来个科学大揭秘啊?” 听了孙延这番话,曹家人全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易城,而易城则是满面震撼,半晌之后才长出一口气,缓缓对孙延点头道:“真是后生可畏。这事我认栽了,你打算怎么办?” 孙延早就想好了。这种经年累月的布局,巧妙的连环套,与勒索冯掌柜的手法异曲同工,所以孙延怀疑这也是刘琪他们组织所为。 为避免麻烦,孙延便按照之前就深思熟虑过的想法说道:“很简单,我也不想把事情搞大,只要你保证再不骚扰曹叔叔他们一家,那这件事就这么算了,他先前给你的那五万块钱也不用你退还,毕竟这事你们也算费力不讨好。” “好,我同……” “不行!”易城话刚出口就被曹母打断,“凭什么啊?他这么坑害我们,还想拿钱?我告诉你姓易的,你现在就把钱还给我们,另外还要再赔给我们两万块的精神损失费,要不然,我现在就报警抓你。” 易城看向了孙延,可孙延又能说什么?这毕竟是人家的钱。如果说冯掌柜这样,孙延肯定要劝说一番,问题这是曹家,非亲非故的,他就是说了,人家肯听么? “叔叔、阿姨,我看要不就算了吧?毕竟你们大钱都省下了,就当花钱买个心安吧。”孙延到底还是忍不住劝了一句。 果然,曹母根本不干,“噢,这事儿还成我们的错了?他害人还有理了他?” “叔叔,您看呢?”孙延希望曹父能懂点道理。 “姓易的,你就说给不给吧,来句痛快话!”曹父压根儿不搭孙延话茬,直接厉声去问易城。孙延再不做声,深深后悔自己多管闲事。 易城忽然笑了,饶有兴致地对孙延说道:“小兄弟,你坏了我的事儿咱先不说,单就你说话办事这份有根有底的劲头,我易城佩服你是个人物。不过你也瞧见了,这有些人的闲事,根本就不该管。” 说完易城收起笑容,冷冷看了曹父一眼,“七万,把卡号拿来,现在就转给你。” 孙延叹息,曹母则是忙不迭地去拿卡。易城用手机转账之后,就默默地收拾上所有的东西离开了,这期间再没开口说一句话。 “小孙师父,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我们家可就损失大了。” 孙延让锦玥把那矮个男子也弄走之后,曹父和曹母对他喜笑颜开,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本来就到饭点儿了,曹父更是非要请他出去吃。 “吃饭就不用了,叔叔、阿姨,这事儿我也不是白帮忙的。”孙延微笑着推却,跟着他又转向曹丽娜,“事先说好的,我跟你去换金子。” 曹父和曹母俩人大睁眼儿,曹丽娜这才把她是如何答应孙延的,来龙去脉都说了出来。 “你跟我进来!”曹父大吼,带着曹丽娜去了里屋。曹母也是当场就拉下脸来,三人连个招呼都不打就全跑去里面商量,把孙延一个人晾在客厅。 大概过去了二十多分钟,曹丽娜才又跟着父母出来,孙延见她有意躲避着自己的目光,心里头便先“咯噔”一声。 “小孙师父啊,”曹母首先开口,“你看是这样,这件事我们是受害者,哪有让受害者再出钱的道理?” “是啊孙延。”曹父接道,连称呼都变了,“你帮我们揭穿了骗子,我们也很感激你,要不这样,我们给你五千块钱作为感谢,但你必须保证不再和丽丽来往。” 什么什么?孙延越听越糊涂,什么来往,这都哪儿跟哪儿啊。他淡淡一笑,“叔叔、阿姨,话不是这么说。你们原本是要花出去五十五万的,现在事情解决了,钱也省下了,那事先答应我的就该兑现。” “孙延,你出了多少力气就值五两金子?再说了,又不是我们请你来的,五千就不少了,那也是钱啊。”曹父口气强硬。 孙延走近曹丽娜,“曹丽娜,你怎么说,在车上可是你亲口应承我的。” 曹丽娜两手绞在一起,低头掰弄着手指,没有答话。 “连你也不认了吗?”孙延轻柔地发问,听不出有半点责备或是埋怨。 曹母见女儿为难,出来帮腔道:“小孙师父啊,丽丽一直都是我们的掌上明珠,她虽然没有上过大学,但卫校毕业后他爸爸就花不少钱让她进了铁路医院,你为她想想,就不要再纠缠她了。” 孙延笑了笑,“阿姨,我想你们是误会了,我和曹丽娜一共也就见过两面,什么时候纠缠过她了?五两金子是她亲口应下我的,我只是想拿回我应得的报酬,你们给了我金子,我立刻就走。” 曹丽娜听到孙延的话心里忽然有些不舒服,其实她对孙延还是很有好感的。曹丽娜上卫校时候还小,毕业又是直接参加工作,可以说心思较为单纯。孙延模样讨喜,身手又好,加上两人相识正赶上曹丽娜家里出事,她自然就对孙延有了依赖之心。 “孙延,”曹丽娜终于开口,但还是不敢抬头,“你就全当帮我了好吗?” 孙延疑惑,“我现在就是在帮你啊,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就得办到,答应了我的,那就更得办到啊。” 孙延自幼失怙,无法像其他孩子一样,在成长当中有家人陪伴。因此,虽然他熟知世故、通达人情,却从来没人帮他开解心事、拨理情感,这也使得孙延在男女之情上近乎白痴。 他喜欢女孩子,还单纯地停留在见到好看的就想摸摸人家,遇见善良的就想做个朋友这种层面,哪能理解曹丽娜的心思,还自认为我让你遵守承诺就等于是帮你了。 可以想象,曹丽娜听了孙延的话后会是怎样反应,她当时就抬起头冷冷盯着孙延,反问道:“答应你的更得办到?我答应你什么了?你是我什么人啊?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孙延被她问蒙了,这就是不讲理,这就叫耍赖啊。孙延认个妖呀鬼的还行,又怎会认识女人的真面目,于是他也声音转冷,“这么说你早就打好这个主意了?” “抱歉,我什么也没答应过你。”曹丽娜把心一横,反正也不打算再见孙延了。 孙延点点头,又把目光移向了曹父和曹母。 “报警吧。”曹母对曹父说道,脸上没有丝毫愧意。 曹父摆手先止住她,又对孙延说道:“孙延,我现在还是那句话,我们很感激你帮忙,愿意给你五千块作为酬谢,可你要再纠缠不休,我们就只能报警了,如果人家也说我该出这钱,那别说五两,五十两我也给你。” 第三十一章 立誓断前约 孙延听他二人一再说要报警,忍不住问道:“你们已经收下易城的两万块钱,还要报警?” 曹母白眼一翻,“我们不是告他,他那是诈骗,但若有人想勒索我们的话,我们当然也要讨个公道了。到时候万一牵出他来,那我们也没办法。” 孙延点头,冷眼扫过三人的同时,手已经摸上了腰带,准备掏符。但他看见曹丽娜似乎面带愧色,终于还是垂下手,叹息一声道:“唉!也罢,叔叔、阿姨,钱我是不收的。这样吧,你们要是觉得我还算帮了些忙的话,那就给我去打二两金子,要足金,上面再铸上‘五两’的字样。你们看行么?” 孙延之所以要二两,那是因为孙家起价就是这个数,他这次自认为是代表孙家,因此就要按孙家的规矩来。至于在金子上面镌刻“五两”的字样,则是为兑现曹丽娜答应给他“五两金子”的承诺,了去此事,也是为曹家着想。 曹父还在考虑,曹母却道:“二两那是多少钱?你倒是会算计。最后再问你一遍,就五千,你要不要吧?”曹母觉得反正都已经撕破脸,就没必要再妥协了。 孙延没理她,把目光投向曹父。 “孙延啊,”曹父开口道:“你不要觉得我们白得了两万,这光给孩子看病就花出去多少了?现在家里也还要修整……这么着吧,八千!你看如何?” 孙延腻歪极了,最后看着曹丽娜道:“曹丽娜,这事儿始终是你答应了我的,我就问你一句话,二两金子,你愿意不愿意出?” 曹丽娜看了父亲一眼,咬着牙摇头道:“我没答应过你。” 孙延再不犹豫,抬手摸出张空白符,拿在手里一抖,转眼就变成了立约符。 “叔叔、阿姨,还有你曹丽娜,既然你们都认为我所做的连二两金子都不值,那好,我一分钱也不要了。只要你们能给我立个誓,承认今天这事儿我没出过半点力气,以后因为此事带来的各种后果也都与我无关,那我现在就走。” 曹丽娜一愣,不认账是一码事,可易城本来就是孙延拆穿的,要让她亲口承认孙延没出过半点力气,她还真有些说不出口。 曹父和曹母对望一眼,曹母首先转过脸道:“本来也没你什么事儿,跟自个儿得了多大功劳,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行,我给你保证,今天这事情和你再没半点瓜葛。” 曹父跟着点头,“有什么后账也找不到你头上。” “我……”轮到曹丽娜了,她张了半天嘴却实在无法开口。 “曹丽娜,今天的事情我孙延什么忙都没帮,从今往后,此事与我没有任何牵绊,你承不承认?” 孙延如同在念合同条款一般,话语里不带任何温度,让曹丽娜莫名觉得难受。 “曹丽娜,你承认不承认!?”孙延加重语气又问道。 曹丽娜眼泪都在打转了,但听着孙延的语气,她还是咬牙点了点头。 “刷,” 曹丽娜这边刚答应,孙延手里的立约符便闪过一道亮光,消失不见。曹家三人在这一刻,心里都有一种什么东西被抽走的感觉。 誓约完成,孙延也是松了口气,他再不用操心这家的事情了。因为他多管闲事而导致易城迁怒曹家,种种后果,都和他再无关系。 “我送你吧。”曹丽娜上前,她原本也打算好,和孙延再没任何联系了,可看着孙延出门的一刻,还是没控制住。 早上是有说有笑一起来的,而今却变成了这样,这不是刚第二次见面的陌生感觉,倒仿佛像是要丢掉一件宝贵的东西,或者失去一个老朋友那样心痛。一想到孙延刮自己鼻子时的情景,曹丽娜的鼻子就发酸。 “不用了。”孙延笑得很友好,可却连个再见都没有说。他哪还敢再沾这家人。 其实孙延也挺郁闷,远没他离开曹家时表现得那么潇洒。刚刚还在说人家易城,他这才真叫费力不讨好。除了预留出来的下学年学费,孙延现在是真不剩多少钱了,莫非只能继续去卖符? …… 就在孙延等着坐公交回学校的时候,易城已经站在了刘琪的面前。 “组长,正是此人!”易城看着刘琪调出的孙延照片,一眼就认了出来。 “孙延!”刘琪恨声说道:“那晚本已放你一马,竟敢再次坏我的事。带上来!” 刘琪话音刚落,两名男子已经押着另一名矮个男子走了进来,正是才摆脱锦玥附身不久的装鬼之人。 “张才,你还有何话说?”刘琪淡淡地问道。 “组长!”张才赶紧跪下,“属下不知犯了什么错啊组长。” 易城冷嘲热讽地把他刚才在曹家的表现描述了一番之后,张才磕头如捣蒜般道:“组长明查,属下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刚才我正想出去吃饭,后面的事情就没印象了。” 刘琪皱眉,突然抬手从袖中甩出一张符,直接贴在了张才脸上,张才根本不敢去揭。 片刻之后,那张符自己燃烧起来,火焰完全呈现出惨绿色。张才也不敢扑灭,强忍着让它在脸上燃尽。所幸符纸烧得也快,只是燎掉些眉毛和头发。 “哼哼,他还真是有些本事,役使鬼上身后,竟连我都感觉不出阴气。”刘琪冷笑。 “组长,您是说……”易城看了眼张才问道。 刘琪摆手,“现在还有几个偶人没起出来?” “四个。” “好!易城,你去通知赵明生,下午就把诊所关掉,你二人连夜飞往南方,先去第五组效力。张才,限你一天内把四个偶人全部起出,后天天亮之前必须离开这里。” “属下领命!可是组长,这事就这样算了?而且还有颗瓜已经熟了。”除了曹家,易城也对另一户人家下手了,他有点舍不得。 刘琪看他一眼道:“一个科目只要在哪个组失手过一次,就永不许这组再用,你连组规都忘了吗?” “属下不敢!” “不敢就好,办事去吧。孙延接连让我损失两个科目,我岂能善罢甘休?这件事我自会处理。至于那个曹家……你和赵明生走之前料理一下就行,安排得长远些。” “属下明白!” 如果说城隍庙街片区规划活像一个“工”字的话,那么理工大学就在它上横杠处的街对面,而省大则是在下横杠对面,中间那一道南北向的步行街,原来是叫着长青路,后来形成商业区就干脆改叫古玩街了。 孙延下车的地方,正好是在古玩街的北面,也就是靠近理工大学的那一侧,所以还没等孙延拐进古玩街,就与在西山观上认识的张磊走了个迎头对面。 孙延对这个张磊的印象还不错,觉得他为人开朗也没什么心机,就先主动打了个招呼。可谁想张磊只是点了点头,脚步不停也不说话就径直往前走。 孙延可不是那种你不理我我也不鸟你的小肚鸡肠的人,他跨出一步拦住张磊问道:“兄弟你不是在为西山的事情生气吧?那天你们都在树林里睡着了,还是我把你们拖去观里的。” 张磊其实也想弄清楚这事,便说道:“那我们手机里的录像是怎么回事?还有你和张静去了哪里?” 孙延装傻,“什么录像啊?我不知道。张静后来脚疼得厉害,我就先扶她下山了,她就是我们学校的,你碰见可以去问嘛。” 张磊冷笑,直接掏出手机打开了一段视频,孙延接过来一看,正是冯掌柜给他拍摄的那段,没想到冯掌柜竟给传到了网上。 “这我真不知道啊,”孙延大汗,“莫非闹鬼了?” 张磊人直,说开了也就不再怀疑孙延,“唉,我们也觉得是真的碰上鬼了。对了,有个戴眼镜的大叔也和你是同样时间拍的,他第二天晚上又去了,听说最后祝公子还真的给他打了钱。” “什么!这老东西。”孙延大骂。 “你认识他?” “怎么不认识?他那视频还是我给拍的呢。”孙延一气之下说漏了嘴,忙转移话题道:“你这是要去哪儿呀?” 张磊也没追问,情绪有些低沉地说道:“刚吃了饭,去上会网,李朝乐早上在我们学校跳楼了,现在学校里面正调查呢,待着憋闷。” “谁?你们学校的?” 张磊点头,“就是乐乐,那天你见过,穿粉背心的。” “是她……”孙延马上就回想起来。那个姑娘给他的印象也不错,虽然胆子有点小,却不冷漠,比那个李娜要强太多了,而且胸脯也蛮大的。 “这好好儿的……因为什么啊?”孙延挺为她惋惜。 张磊摇了摇头,“她和一个男的做那事儿的视频在学校传开了,那男的自己打了码,但一看就不是方力。” “方力……就是她那个对象?” “是啊,方力早上看到视频就发了疯一样,满校园找那男的,他还说不怪乐乐,他相信乐乐不是那种人,一定是被人逼迫的。” 孙延听了张磊的话有些不解,“找那个男的?这要怎么找啊?” “拿着视频问人呗,看看有没能认出来的。” “这人好糊涂。”孙延心里暗骂一句,这种事儿捂着还来不及,哪儿有主动去招摇的,弄不好乐乐就是被这个蠢猪对象给逼上的绝路。 “警察也没查出来男的是谁么?”孙延又问。 “不知道,反正现在没消息,视频是在家里拍的,又不是酒店,不好找。” 张磊叹口气继续道:“唉,晌午方力被询问后就一直把自己关在公寓的卫生间,要不是他们宿舍的回来破开门进去,他也差点割腕。真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孙延跟张磊互留了电话便分开了。他在回学校的路上心情也是很闷,想不通人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就结束自己的生命。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呢?不能多为亲人想一想吗?又何苦把别人眼中的自己,想象得那样重要。 地三十二章 神念再升级 孙延下午去图书楼的时候遇上了李靳楠,他却不知道,李靳楠已经在这里等他两天了。 阅读室里不许喧哗,两人小声交谈了几句后,就先坐在一起看书。可这一幕落在认识李靳楠的同学眼里,立刻就引起了不小的骚动。 “那不是你们班的李靳楠吗?竟然和男的一起学习?这小子是谁啊?” “没见过,俩人这是搞对象么?听说李靳楠连鸿福楼张少的追求都婉拒了。” “什么婉拒,那是直接就拒了好么。而且有传言说,李靳楠不但人长得漂亮,家里也特别有钱。唉,唯一缺点就是高冷,从来不参加男生组织的活动,甚至都不怎么和男生说话。” 这时另一个女生听不下去了,冷哼道:“她不过就是装清高而已,这不也和男的搞一块儿去了?家里有钱还挤四人宿舍啊,要我说,有太多人想学陈涵了,可那能学得来吗?人家陈涵那才叫真正的高冷。” 这女生一说出陈涵,周围的议论竟然瞬间停止。片刻之后,才有一名男生叹着气道:“三年级的陈涵就算了吧,咱们说的是普通人,你不能跟仙人去比。据说祝公子这么些年就干了一件事儿,那就是追求陈涵,可人家哪次和他说话都没超过三句,这是一般人吗?” 众人说话声音小,离得也远,所以李靳楠和孙延都没注意。直到快七点钟的时候,就连李靳楠性子那么安静的人都坐不住了,孙延竟还捧着本厚书看得津津有味。 “我饿了。”李靳楠碰碰他。 孙延看了看手表,“是不早了,那你快去吃饭吧,我回去也没事儿,等九点再走。” 李靳楠觉得这个人似乎每次见面都要气自己一下才肯罢休,直接把他的书合上道:“我还有事找你,先跟我去吃饭,想看书吃完饭你再来。” 孙延无奈,不过他心里也愿意和李靳楠多待会儿,便相跟着一起去了食堂。因为食堂拼桌的不少,他俩坐一起吃饭反倒没怎么引人注目。 吃完饭李靳楠让孙延送自己回宿舍,又让他在楼下等着,要把前天买来的手机给他。 “这个我不能要,再说我也有了,你看。”孙延一边推脱,一边还掏出手机显摆了一下。 “你自己买的?”李靳楠瞄了眼孙延身上的假阿迪。 “不是,别人送的。” “哦,女朋友送的?” “嗯……啊,不是,是女的,普通朋友。”孙延忙解释。 李靳楠点点头,从脸色上看不出心理活动。她很快摘下脖子上孙延送的玉符,塞到他的手里,“这个还给你吧。”说完转身就走。 孙延紧赶上一步拉住李靳楠道:“好好的你这是干嘛,玉符你戴着吧,没事尽量不要摘下。” 此刻正是公寓楼进出人多的时候,熟悉李靳楠的女生全都惊讶地望着两人。李靳楠忙推掉他的手道:“表也是人家送的吧?” “也不是送,有了钱还要还的。” 李靳楠心想这是什么操作,但她很快又责备自己为何反应如此之大,就算孙延真的交了女朋友,和她也没有关系。 想到这里李靳楠才又拿回玉符,把手机递给孙延道:“我送的不用你还,就当给你玉符钱了。你要是不收,那这个我也不要。” 孙延没办法,只得收下,心里不由地感叹,这啥东西要不没有,一来还全来了。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过去,期间刘洁来找过他一次,问他要了张匿气符就走了,也没说干嘛用。李靳楠在同一个校区,孙延倒是隔三差五能遇上,可两人却再也不曾一起去吃饭或者看书。 这段日子孙延倒也过得平静。他没有再去卖符,冯掌柜因为西山观视频之事,被孙延纠缠得实在受不了,索性分给他一笔小买卖,也让孙延赚了万把块钱。孙延没有找到修行功法,却把神念运用到了随心所欲的境地,已经可以覆盖他住的整个小区了。 桐花馥,凌霄结。等到校园木槿朝荣之时,孙延大学生活的第二个暑假也即将到来。 他没有亲人,了无牵挂,再加上自由惯了,所以一到假期总要出去走走,希望能够看遍祖国的大好河山。 大一寒假孙延去过上海,暑假跑到了承德,今年春节他是在西安过的。所以这次刚一停课,孙延就踏上了南下的火车,想要见识一下长江,还有那晴川历历汉阳树的武汉三镇。 从武昌下了火车,孙延游了黄鹤楼,逛了武昌起义纪念馆,便一路坐着巴士又看了长江大桥,来到汉阳步行街上。 此刻正赶上天降大雨,孙延只好躲进步行街上的民众乐园里,在楼上玩起了找不同,等待着雨停。 就在孙延玩得起劲的时候,他旁边一直围着两三个十来岁大的小女孩儿,帮着他一起找漏的地方。 “不对,”孙延猛然惊觉。他的神念一直都停留在身后的背包上,可不知什么时候,里边的钱包和手机竟然全都不见了,只剩下换洗的衣服和两本书。 孙延焦急之下赶紧散出神念去寻找。可是这栋楼里,还有周围街面上,他神念所及的地方全都找遍了,仍然没寻见他的东西。 “碰上高手了。”孙延郁闷,不要说他现在拥有神念,浑身上下如同长满了眼睛,就算他不用神念吧,光凭他的眼神和身手,要想偷他的东西也几乎没有可能。 “我的神念一直都在外放,怎么可能丝毫都没有察觉?”孙延把目光落在了游戏机屏幕上。 “对!我一直都是主动使用神念的,当我放出神念时,眼睛就对看到的东西视而不见,同样,我把注意力集中在目光之上时,神念也就形同摆设,这就是一心不能二用。” 孙延赶紧又填进一枚硬币。这次他尝试用眼睛盯住一半的图像,把神念放在另一半上,想要利用两种不同的识见功能来进行游戏。 起初他只能看清一半图像,另一半完全是模糊的,他连一处错误都找不出来。不管孙延怎样集中精力,很快他就会只剩下一种功能,然后才可以看见全图。 “原来就是这样被掏了包,有意思……” 孙延如同着了魔,他兜里原本还装着几百元的纸币,现在也不顾自己的处境,硬币用完了,他就又去兑换了五十元的。 渐渐地,孙延已经可以把视觉和神念都留在屏幕上了,可他在两半方框里看到的图像竟又成了一模一样。这太难了,就好像人在同时用左右手写字,刚开始只有同时下笔,一笔一划全都相同,这才能实现,哪怕你再努力区分,也很快又会变成一致。 不过孙延不同,他身上最厉害的功夫就在那对眼睛上。他能把吊在十米开外的一颗绿豆看得有西瓜那么大;能在脚踏缝纫机转动时,把转轮上的铁枝一根根地盯住。 孙延很快就把他练习目力的方法用到了这里。他首先在左图中找到一个点用眼睛盯住,然后再去右图里找一个点用神念盯住,就这样,在左右图快速切换的同时,孙延的注意力也在目光和神念之间不断变化。 这种切换越来越快,等到心念中获得了某种玄之又玄的感应之时,他就把视觉和神念同时释放。那一瞬间,左右图像全都清晰地呈现在了眼光和神念之中。 “成了!” 孙延惊喜。接下来要做的,就只剩下练习了。努力让切换的节奏越来越短,图像停留的时间变得更长…… 孙延在全神贯注地练习分心操控神念时,他的背包又被翻了三遍。最后那人眼见什么都没有,一怒之下,连孙延的衬衫都顺手摸走了。 而这些孙延全然不觉,他已经可以用出神念配合视觉去分看两图了。一枚枚的硬币填入机器,终于在某一刻,孙延突然把手点在了屏幕上。 五秒、三秒、通关……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人们惊讶于孙延的速度,仿佛他不是在找不同,而是在扫描图像一般,一扫之下,不同之处便一目了然。 孙延又将神念扩散出去,直到他可以一边快速地通关游戏,一边专注观察对面屋檐下躲雨的麻雀,连同身后众人的一举一动都无所遁形之时,一阵清凉通透的感觉从眉心展开,孙延的识神树也终于长出了第三片嫩叶。 “哈哈哈哈……”大笑声中孙延站立起身。他太欣喜了,这简直就是因祸得福啊。 “唉,这挺灵醒的后生,玩魔怔了。” “快走吧,以后不准你再来这里,你想变成他那样吗?” 周围人群在窃笑声中散去。孙延再看,自己的包里就只剩下了一本书,而他的口袋里,也仅仅丢着十五块钱。 证件和银行卡都在钱包里,这种境地,对于别人来说是举目无亲,可对于孙延来说,那就是举世无亲了。 好在孙延原本就是从这种日子里活出来的,他一点都不担心。练习了半天神念又累又饿,他索性在街上花三块钱买了根玉米吃完,这才晃晃悠悠地搭上巴士,依旧回了武昌火车站。 第三十三章 他乡遇故人 孙延走南闯北惯了,深知火车站是个神奇的地方。无论到了哪座城市,那里都是骗子、偷儿、乞丐、卖艺打把式的和拉皮条的聚集地。除此之外,车站附近还会随时提供免费的伙食和住宿。 时代在变,早年孙延要饭的时候,火车站四周全立的是大木头牌子,上面用彩色纸写着各种招聘广告。后来改成了塑料的、有机玻璃的,最后又升级为电子屏。但万变不离其宗,这些工作很好找,只要几十元的介绍费就行,除了绝对拿不到工钱以外,找个地方吃住还是不成问题的。 很快孙延就从一家中介那里得到了工作。原本介绍费要四十,经过一番口舌,他说服了对方以十元的价格成交,甚至临走还倒要了两元车费。 这是一家冰棍厂,地址在一处废弃的军区后院。齐人高的野草环绕之中,一排矮房边上那自行车棚般的厂房便是。 车棚中像澡堂一样砌着两座大池子,一个是冷池,一个热池。孙延的工作,就是把塑料桶里调配好的汤汁舀去一个插满木筷的铁模具里,先放进冷池里冻成冰棍,然后再提去热池里把冰棍和模具分开,倒进旁边一块大案板上的木盆中,由几名女工进一步包装、塑封。 这点劳动对孙延来说是很轻松的,唯一麻烦的就是晚上睡觉。别人都是自带着铺盖,可他却只有木板上面铺着的薄薄一层纸箱。这倒还好,关键是没有蚊帐,那婴儿拳头一般大小的花蚊子,让他彻夜难眠。 孙延深知就算他在这里干上一年也凑不够回去的路费,他要想别的办法。两天后的下午,机会来了。 负责车间的是冰棍厂老板的弟弟,这人不到三十岁,他什么活也不干,除了想尽办法在夜里把女工弄到床上之外,白天就只喜欢和工厂的会计下象棋。 孙延那是看着街边摆残局坑钱长大的,瞅一眼就知道这人水平太差,不过那个会计更差,可偏偏两人都还爱棋成痴,端着本棋谱一下就是大半天。 下棋这个东西,讲的就是个棋逢对手,没有人一直输或者赢还能玩得津津有味。 “不玩了,输一下午了。”会计终于扛不住了。 “哎,老黄,再来两盘嘛,又没得事情干。” 车间里边是做两个小时休息半小时的,孙延正在外面皮管子上冲蚊子咬起的大包,听见两人的谈话,便凑了过去。 “老板,要不我和你下一盘吧。”孙延盯着棋盘,表现得很有兴趣。 “你也会耍?来嘛。” 棋局很快重开。孙延计算着让战局拖得很长,生生地杀进了残局。这时候,孙延占得一手先机,眼看就要赢了,他却故意走错一步。 “哎哎,这个不算,走错了。”孙延要悔棋。 “哈哈哈,落子无悔,哪有这个道理嘛。”老板弟弟哪里肯让,孙延很快落败。 “再来一盘嘛。”看着孙延垂头丧气的模样,老板弟弟兴趣大增。 “可是,”孙延回头看一眼车间,为难地说道:“我这马上开工了。” “来嘛,迟些再去,这里我说了算。” 孙延当然是求之不得。接下来的两盘,孙延全都设计成以极其微小的劣势输掉,仿佛是被刚才的错误影响了棋艺。然后他愤然起身,“不玩了,实在下不过你,要有点彩头还能拼一下。” 老板弟弟眼睛一亮,“你想赌钱?” 孙延不服,“不是赌钱,我觉得我能下得过你,就是需要一些激励,你看咱们一盘十块如何?” “好!” 很快,孙延又输掉两盘。他一咬牙道:“再下最后一盘,输了的出二百,怎样?” 老板弟弟一笑,“你身上有二百么?” 孙延仿佛已经输红了眼,他摘下手表放在一旁恨恨说道:“我要是输了,这手表就给你。” “不许反悔啊?” “愿赌服输!” 这次开局五分钟不到孙延就赢了,他戴上手表,笑吟吟地望着老板的弟弟等着收钱。可那家伙也看出了孙延是在诈他,干脆不认账,最后好说歹说,只给了孙延三十元。 三十就三十吧,总好过没有。孙延踏着夜色出了厂区,先吃了一碗热干面和两个麻团,总算是解了解馋。这两天他都快被那稀汤寡水,掺和了油渣的白粥给吃吐了。 接着买了些日用品之后,孙延找到了公用电话。他想来想去,决定跟周洁借钱,看看周洁能不能去邮局电汇给他。也可能是周洁的号码好记吧,孙延只记住了她的。 打通电话,孙延把情况一说,周洁查了查航班道:“你再忍一天,后天有飞机,我去接你。” “不用吧,”孙延奇怪道:“那不是浪费钱么?你随便给我电汇个三五百,或者这边有朋友给我送一下也行。”孙延不信周洁家里连这点关系都没有。 周洁口气一硬,“叫你等着就等着,旧军区大院是吧?后天去接你。” 孙延还要再说,周洁已经挂断了电话,他只好先回去。今天是十五,到了石头放风的日子,孙延背地里把他招出来道:“今明两天你可以自由活动,别惹事就行。” 石头早就憋不住了,拜谢过正要离开,孙延忽然想起了什么,拦住他问道:“那天有人掏我包你看见了没?” “回主人话,奴才瞧得清楚,是个老头干的,当时也没法提醒主人。” 孙延无语,看来得在石头和锦玥的栖身处增加双向传话功能了,他点点头道:“你再见他可还能认得?” 石头笑了。孙延这才想起石头就是靠着这个活的,摆摆手让他离开。 夜色凄清,月光照在荒草如林的厂院里,让人感觉如同行走在坟地之中。孙延若是在这里看到一位由艳鬼或者狐狸幻化成的美女,他是绝对不会感到奇怪的,就像现在一样。 废弃已久的训练用木桥上,此刻正独坐着一名十七八岁年纪的少女。她穿着及膝裙,拖鞋掉落在地上,一双白嫩的脚丫交叉着悬空摇晃,在月光的清晖如烟笼寒水一般的掩映之下,更加容易挑逗起男人们某种奇异的欲望。 孙延暗自叹息。早在眼睛被那赤脚晃到之前,他就知道了她在那里,这是回去厂里的唯一道路,孙延知道她在等人,只希望她等的不是自己。 “小哥哥,你能扶我下来吗?” 孙延已经走过了木桥,却还是被那少女叫住。他只好回头,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开口问道:“你是怎么上去的呢?” 女孩长得不丑,就是头发略有些发黄。她单薄的身板和细长的胳膊完全架不起身上的裙子,感觉随时都会滑下去一般。听到孙延的询问,她开心地笑道:“走上来的啊,可是鞋子掉下去了,你能抱我下去吗?” 少女的话音之中完全没有羞涩,甚至还带着南方人讲普通话时特有的那种软糯。孙延走回去,弯腰帮她把鞋捡起来,放在身旁的木桥上。 少女抬腿,把她的赤脚翘起来,“小哥哥你能给我穿上吗?” 孙延照做了,然后少女从桥上跳下,把孙延带去了一间小屋里。这间屋子离得车间稍远,里边有一张带蚊帐的大床,还有一张桌子。 屋子里没有点灯,孙延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要去抱住少女,却被她巧妙地滑开了。 “哥哥没想到你是这种人,一点都不尊重我。”少女埋怨道。 “啊,你不是说想和我交朋友吗?”孙延焦急。 “交朋友就要动手动脚的啊,我们先聊聊好吗?你是哪里人呢?” ……孙延把自己描述成了一名刚从老家过来的打工者。少女表示对他很有好感,想和他处对象,只是为了将来打算,希望孙延能做一些更赚钱的事情。孙延自然是无不应允,少女非常满意,让他明天下工后来找自己。 “哥哥你先回去吧,万一让老板看见就不好了。不过,你可以对我提一个要求。”少女似乎此刻才懂得害羞,细声细气地低下了头。 “什么要求都可以吗?”孙延两眼放光,挪到了她的身旁。 少女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太好了。”孙延一边起身去摘蚊帐一边开心地说道:“把你的蚊帐借给我用吧。” …… 孙延之所以会在少女身上浪费这些功夫,是因为他的神念下午在无意之中看到了一个熟人。 他的神念自从升级之后,基本就变成了一项被动技能。不用孙延特意施放,便可以把周围有用的或奇怪的信息自动传递给他。 在工厂后墙的另一面,是一座大大的仓库,旁边还有一个冷库,这里做好的冰棍大概就是被运去那边的。就在孙延和厂长弟弟下棋的时候,他看到了曾经在曹家见过的易大师走进了冷库。 易大师改行批发冰棒了?显然不可能。孙延预感自己在这里要有故事发生了,因为易城的身上,已经沾染上了邪气,孙延不知道易城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他明白,这个易大师已经不满足于单纯地装鬼骗人了,他已经开始和真正的鬼物打起了交道。 虽然聘请降魔人的费用很高,但若遇到真正祸害人间的邪魔或者术人时,孙家都会不计代价地出手将其除掉。但前提是,必须有人先找上孙家。 因此这个少女如果不主动叫住孙延,孙延也不会去管,但她既然找上门了,孙延就决定好好看看,这个冰棍厂到底是什么变的。 第三十四章 赚钱的买卖 翌日傍晚,孙延如约走进了那个名叫红红的少女的小屋。红红很快带着孙延离开工厂,打了一辆出租车,不多时便来到一座被高墙和铁门围起来的大院之外。 守门人显然认识红红,打开门没说什么便放他两个进去。院子前面有个干了的喷水池,左右两侧都是厂房,正前方尽头则是一栋三层高的小楼,看样子这里曾经是个乡间家具厂。 孙延神念扫到了小楼中,看见顶层一间宽大的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三十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青年,其中年龄最大的,竟然就是下午还在和会计下棋的老板弟弟。 二人刚一走进楼里,就有一名三十开外的女人迎了上来,这人看了红红一眼,红红便开口道:“孙哥,让刘姐带你上去吧,会议室正在培训,你先去听一下,女孩子和男孩是分开的。” 孙延点点头,跟着刘姐上楼。他知道红红的去处,这里还有间地下会议室,里面宽大的床铺上已经或坐或躺地被七八名少女占满,她们有的还光着身子。旁边是间浴室,两名少女正在那里争抢着一把牙刷用,而另外两人,则是在屋中唯一的一面破镜子前脱下衣服换着穿。 孙延收起神念。这也是他拥有神念的麻烦之一——总要看到一些他不愿意看到的东西。 孙延被带到会议室后,刘姐便自行离去,他自然是挨到了老板弟弟的旁边。 “嘿,兄弟你也来了,红红还是小玲介绍的?”老板弟弟见他过来先打声招呼。 “是红红。”孙延有些不好意思。 老板弟弟一副“我懂”的表情,笑道:“你们娃娃不懂女人,红红太嫩,没味道。” 孙延赶紧转开话题问道:“老板,这里是干嘛的?红红说能挣大钱。” “我也是第三次来,一会儿讲课你听听,可惜每个月只能来一次。” 孙延听了有些疑惑,他原本以为这里是个什么发展下线的窝点,那为什么一个月才能来一次?意思还可以随便离开? 过了半个小时左右,院子里开进来一辆轿车,车上只有一男一女,男的白净、女的靓丽,二人很快便上楼来到了会议室中。老板的弟弟一看见那女人,两眼直放绿光。 男人走到主席位上,扫了一眼众人,很快开口道:“兄弟们,我们都是在外打工的,我有个问题想问问你们……” 孙延听了一阵总算明白了,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要选拔,而方式只有一个,那就是谁有办法打动这个女人,便可以直接安排工作,月薪三万。如果打动不了的,就要先回去,等一个月以后再试。 “老板,这是什么意思啊?”孙延小声地问老板弟弟,他是真看不懂这唱的是哪一出。 老板弟弟也是摇头,“我也不知道,反正每次来都换个姑娘,全都是大美女。你一会儿尽管试试,听说选上的话,晚上就能搂着这姑娘睡觉了。” 打开会议室的小门,后面有间茶水室,那女人先走了进去,然后便是青年们依次进入,一人有五分钟时间。 “难道我想错了?这里和易城没什么关系?”孙延在这家具厂里找不到邪气,怀疑自己判断错误。如果不是和邪物有关,哪怕这里做的是违法勾当,他也最多只是报警,轻易不会插手。 老板的弟弟进去了,可连三分钟都不到便垂头丧气地出来,跟着就轮到了孙延。 孙延硬着头皮走向茶水室,心想反正也来了,先看完再说。 他进门之后,那女人只是抬眼紧盯着他,也不说话,看得孙延有些不好意思了,便主动说道:“要不我这就出去?” “等一等,”女人终于开口,“今晚你愿意和我共度良宵吗?” 孙延心里一惊,这女人自进了会议室就从未听她说过话,现在刚一开口,声音迷离婉转,动人心神,呼吸之间,似乎还有兰花香气充满室中。 孙延赶紧调匀气息。他看不出女子身上有修炼的痕迹,可这分明就是媚术。看来这个地方也不简单。孙延有神念,修行过的人根本就瞒不过他,这女子既然不是术人,怎可能令媚术达到如此境界? 见孙延无动于衷,女子再次说道:“你过来。”虽只有三个字,却字字牵心,激魂荡魄,听了让人不能自已。 孙延修炼日久,心有金钿之坚,岂能被这种程度的媚术摇动,当时就看了看表说道:“五分钟过去了,我先出去,免得后边人等急了。” 这女子等到孙延出去后,却是立刻呼叫男子,让所有人全都回去,只把孙延留下。接着她又拿起电话拨打出去。 “组长,猎艳行动这边有进展了,刚才遇到一个男孩子没有被我打动。” 电话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你什么时候吃的药?” “回组长,还不到一个时辰。” “很好,你再去赵明生那里取些药丸,今晚就好好带这孩子见识一下花花世界。” “属下遵命!” 随着男子宣布孙延被录取,包括老板弟弟在内的所有人,只能羡慕嫉妒地离开这里。很快那名女子也从茶水室中走出,她对男子示意一下之后,男子便问孙延:“你叫什么名字?” “孙延。” “好的孙延,你被录取了,跟我们走吧。” 孙延哂笑,“凭什么跟你走?我卖给你了?” 男子一愣,“你被录取了,月薪三万起,这是别人梦寐以求的机会啊。” 孙延知道这些人不干好事,趁机试探道:“不去,我这人有个毛病,不论做什么工作都要先拿钱,你不给我我就回去了。” “这……”男子心想你都混到这儿来了还先拿钱,蒙谁呢?不过他现在可不敢得罪孙延,忙看向女子,见女子点头,才又说道:“可以的,你跟我们走吧,如果晚上的第二关面试过了,就先付你钱。” 孙延一听这是不差钱的主儿,忙点头道:“好,不过是红红带我来的,我要跟她一起走。” 男子无奈,只得又叫刘姐把红红找来,四人开车一起离开了家具厂。 红红跟组织是没有联系的,孙延也看出了她不过是个小角色。但相识就是缘分,孙延希望有机会可以规劝她走上正道,最主要的是,自己万一真有钱拿就必须要分给她一些,毕竟是她介绍来的。 男子先带着二人去酒楼吃过饭,女子才开车来接上她们,一起去了一家豪华夜总会。 孙延还好,红红初见这夜总会里流光溢彩、金碧辉煌的锦绣世界,不觉地有些自惭形秽,竟缩在孙延身后,真就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 此刻她对孙延的心思也起了变化。昨夜孙延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个工作对象,但现在,她想不到孙延能被选上,更想不到孙延被选上之后还会记得她,心里面就生出了感激。 带孙延来的那对男女自然是阅人无数,他们看着孙延虽然邋遢,但走进这里之后却依旧是气定神闲,没有丝毫的局促,更无半分强装镇定,心里面不禁都暗暗吃惊,认定孙延绝对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只是他们不知道,孙延从小要饭,那脸皮什么的早就没了。 四人很快来到一间vip包房,这里已经有五位美女在提前等候。如果老板弟弟能看到的话,一定会认得出其中两人他在家具厂见过。 接下来就是几名女子轮流利用媚药引诱孙延,可孙延始终不为所动,似乎他的眼里只有红红一个人,弄得红红心里既甜蜜又自豪。 “哦?当真?”接到电话的组长大为振奋,“答应他的条件,你马上从夜总会里支三万元现金给他。连赵明生的药物都能抵挡,那应该可以挡住李一艳的媚功。” 打电话的男子为难地说道:“可是……组长,他说半年后的比试无法参加。” “无妨!三天,让他多等三天,我马上联系李一艳,三天之后就进行比试,这次我五组一定要拿下四号科目。这样,你现在先支五万给他,告诉他如果完成工作,再给他十万。” 孙延见到五万块钱不住吞咽口水的动作,让另外几人一度怀疑自己的判断。男子很快说道:“孙先生,如果没有问题,三日之后我们便还在这里见面。” “可你总得先告诉我需要我做什么吧?”拿人钱财,替人消灾,孙延再渴望钱也不能把自己给卖了。 “孙先生放心,只要你发挥出今天的表现就可以了,只是第三场面试,通过了我们会另外再给你十万,而且去留自愿。” “那通不过呢?这钱……” 男子心里鄙视,嘴上却笑着道:“这钱已经是孙先生的了,不论是否通过,都不会追还。” “成交!” 谈妥之后,孙延还让人送他和红红回了冰棍厂。红红不解地问道:“孙哥,你赚了这么多钱,怎么还回这里啊?” 孙延笑着道:“那我去哪儿啊。” 二人走进了红红的小屋,孙延拿出三万元给她,“红红啊,这个工作也是你给我介绍的,这些你拿着。” “孙哥,你真的给我?”红红不敢相信。 “这不都给你了么,还能是假的?” “你对我真好。”红红眼圈都红了。 孙延正色道:“红红,我曾经是个要饭的。尊严这东西,并不是丢掉就找不回来了,你还小,以后好好找份工作,不要再做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红红点头,但心里有些慌乱。孙哥是知道什么了吗?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 “你明白就好了。”孙延摸摸她的头,我回去了。 “孙哥,”红红扭捏着道:“晚上……你要不就在这里睡吧。” 孙延笑笑,“不了,我不习惯和别人一起睡,你把钱收好,别丢了。”说完便推门而去。 第三十五章 红红的转变 孙延身上揣着两万块钱,又想到后天甚至还能收入十万,心情不一样了,就连蚊子看上去也觉得可爱多了,白粥也变得可口。直到远远看见周洁那窈窕的身影出现在厂院里时,他才想到自己竟把这事给忘得死死的。 “你怎么来了?”孙延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了过去。 周洁一听这话气就不打一处来,好笑道:“没事,听说你在这里打工,顺道儿来看看,这就走了。” 此刻不论是在厂房里做工的还是在外头歇凉的,全都吃惊地看着周洁,还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人们怎么也无法相信周洁这样的女孩儿会出现在这种地方,更不能理解她和孙延会有交集。 红红这时也正在包装冰棍,她心里一惊,赶紧跑过去站在孙延身旁,解下系在手腕上的毛巾,一边给孙延擦汗一边不住地打量周洁,“孙哥,这是你朋友吗?” “哦,不是,她是我同学,这些回头再告诉你。” “同学啊,”红红对周洁点了点头,“那叫你同学去咱屋里坐吧。” 周洁瞧见红红更觉得好笑,“我说怎么不让我来呢,原来是在这里过上小日子了,不打算回去了?” “没,不是,红红你先去忙吧,我和同学出去下,老板一会儿回来你帮我请个假。” “你回来吃饭吗?”红红无可奈何。 “不了。”周洁替孙延答道。 红红看着两人走远,心里边全不是滋味。前天她以为孙延逃不出自己掌控,昨夜她觉得孙延是真心待她,就在刚才,红红看着孙延那忙碌的背影还在甜蜜地幻想着未来……可现在,面对周洁她相形见绌,如果自己是孙延,会选择她还是周洁呢? 二人走出厂区,孙延发现周洁竟然是开车来的。上车后周洁看着孙延胳膊上被叮咬的成片大包,忍不住用手轻轻抚摸着道:“疼么?” “没事儿,”孙延笑笑,“这是谁的车啊?” “别人送我来的,我让他们把车留下了,我先带你去洗澡。”周洁轻描淡写地说道。 孙延路上详细地把这里的见闻和他的疑惑告诉了周洁。周洁想了想问道:“照你这么说,红红来冰棍厂就是为了引诱男子接受媚术测试,可现在既然你已经被选中,她为什么还要留下?” “我也不清楚,可能是还没来得及安排下一步工作吧。不过,我总觉得这个冰棍厂有问题,不然易城也不会大老远跑来这里。” 周洁叹口气,“你呀,曹家的亏还没吃够,又想管人家闲事了?” 孙延理直气壮地说道:“这可不是闲事,是红红先来招惹我的。” 孙延洗完澡,周洁已经从里到外给他买了身新衣服,叫服务生送了进去。孙延出来要给她钱,周洁不收,笑道:“李靳楠买的能穿,我买的就非要给钱啊?” 孙延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问也不说,只好作罢。却是把买手机的钱还给了周洁,周洁也没推辞,问道:“你真的打算去参加第三场面试?” “嗯,十万呢,送上门的我不能不要。”孙延两眼放光。 “那好吧,咱们先去把房开好再吃饭。” 孙延奇道:“开房?我要和你住吗?” 周洁冷笑,“不,把红红也叫来,咱三个一起住。” 孙延大汗,跟着周洁开了两间房后就一起去吃饭。他出工厂的时候早就发现有人一直在跟踪他们,知道是拿了人家钱人家不放心,也没去理会。 …… “红红,你怎么了,今天心事重重的,思春了?”家具厂的地下室里,叫小玲的女孩子过来和红红开玩笑。 红红摇头。昨天她等了一夜孙延都没回冰棍厂,而且今天也没来上工,让她的心里如同刀绞一样难受。 小玲叹一口气,“在想那个孙延吧?昨天我没在,但也听他们说了,他那个同学……我想应该就是他的女朋友。红红,你听姐姐劝,咱们这样的女人,很多时候……只能认命。这次你招来孙延,上面给你的奖励也不少了,看开点,孙延那种人,连上面都如此重视,又怎会瞧得上我们呢?忘了他吧。” “不,玲姐,孙哥他不是那样的人。前天我亲眼看见,公关队的人轮流引诱他他都没动心,他对我真的很好。”红红对小玲解释,又像是自我安慰。 “红红,你不知……” 小玲话刚出口就被打断,刘姐推门进来拍了拍手道:“姑娘们抓紧收拾,易队长招了一批新人,马上就过来了,晚上你们要陪新人。” 刘姐说完就出去了。屋子里的十几个姑娘,有的兴奋,更多的则是面无表情,全都三三两两地结伴去了浴室。她们在那里互相打肥皂、梳头发、争抢牙刷,然后再赤脚跑出来挑拣不知道谁的衣服穿…… “红红呢?”少女们在一楼大厅排队站好的时候刘姐问道。 “刘姐,她今天不舒服,就别让他去了吧。”小玲赶紧解释。 “胡闹,要是你们都不舒服就都不用去了吗?让老娘去陪新人?你去把她叫来。” “刘姐,我今天状态不好,能不能……”红红出来后恳求道,她连头发都没洗。 刘姐看在她刚立功的份上,也不愿意太过为难,温和地说道:“你先这样过去吧,只有六个新人,也不一定就能挑上你。” 刘姐带着少女们来到三楼会议室后,这里果然已经有六个男人在等着。女孩儿们偷瞄一番,全都大失所望。 对于这些女孩子来说,服侍新人基本就是最好的事情了。她们或用虚假的感情,或用年轻的身体,与这些新人结下露水情缘。万一他们当中有人受到组织重用,而碰巧这人又念旧的话,那也许只要他随便说一句话,她们便会完全不同,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 然而眼前这六个人,年纪最大的恐怕已经快七十岁了,还有缺胳膊少腿的,只剩下一只耳朵的……最年轻的那人倒是看着正常,可他为人阴沉、目光如鹰,呼吸之间似都带出了残忍。 少女们看他一眼无不全身发抖,她们宁愿去服侍老人和残疾人都不想招惹这人,她们太熟悉这样的人了,也许他会很快上位,但指望他能念旧,那是绝不可能的。 果然,这个阴沉男子已经受到了重视,由他第一个挑选。他上前一步对少女们依次扫过,很快就选中了红红和小玲。 红红惊恐地摇了摇头,求助一般望向了刘姐。刘姐面露难色,对那男子陪笑道:“这位兄弟,她今天正好不舒服,你看她灰头土脸的都没打扮,别扫了你的兴,要不你再换一个?” 阴沉男子原本选完之后就退回了原处,垂下眼睑不再看任何人,这时却猛地抬眼盯着红红,目光像要吃人。 “刘丽,我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不想吃饭了?”阴沉男子没有说话,声音是从扩音器里传来的,正是陪着易城和赵明生一起坐在茶室里的另一名男子所讲。 刘姐身子一哆嗦,赶紧说道:“红红、小玲,你们先退后。” 等其他五个男人都挑选完毕,被选中的少女便带着他们下去了二楼,那里的房间都被改装成了酒店的套间。没人选择的女孩子也回到地下室,三楼这里很快就只剩下了红红两人和阴沉男子。 “小玲,你们还不赶快带这位兄弟下去?”刘姐给小玲使眼色。 “红红,”小玲拽了拽红红衣裙,“今天队长都过来了,别胡闹。” 红红一言不发,只是紧咬着嘴唇摇头。她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两天后她就去夜总会等着孙延。以后她跟定孙延了,除非孙延亲口说出不要自己,否则她绝不再找任何男人。 “呵呵呵呵……”扩音器里传来一阵笑声,“嗯……今天这是什么日子,都诚心让我在两位新队长面前出丑是不是?”说到后面声音已经极为冰寒。 “韩臣,你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吗?”赵明生忽然对着扩音器说了一句。 阴沉男子听见也不说话,直接上前用胳膊夹起红红就走。 “放开我,啊~你快放开我……” 红红一边捶打一边高喊,刘姐瞪一眼吓呆了的小玲,“还不快去?服侍好这位兄弟。”小玲只好颤抖着跟了上去…… 孙延这两天由周洁陪着,四处地吃喝玩乐,好不惬意。他没有回冰棍厂,准备等拿到那十万块钱才回去和红红告别,顺便最后再好好检查下冰棍厂有什么异常。 兜里有钱、身边有美女、未来有希望,孙延简直都快要乐不思蜀了。所谓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他这还没品出味儿来呢,屁股后面一直跟随着的两人就已经现身了。 “孙先生,按照约定,请您明天上午十点准时赶到娱乐城,那里会有人接待。” “我知道了,明天上午十点。”孙延重复。 两人很满意孙延的态度,鞠躬退下。 “孙延,这两个人一直在跟着咱们吧?我看他们脚步沉稳,手底下都像是有功夫,看来你要参加的面试不简单啊,会有危险么?”周洁也早就看出有人跟踪,她相信孙延也清楚,但不想破会孙延的兴致,所以现在才说出来。 “没事,”孙延笑笑,“还能比望乡路上的傀儡厉害不成?”孙延瞧着周洁担忧的模样可爱,又忍不住去刮人家鼻子,却被周洁闪开了。 其实孙延没有说,跟着他们的不是两个,而是一共有三拨,六个人。他们身上全都带着武器,像是麻醉枪,显然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防止孙延溜掉。不过无所谓,孙延也正想会会这些人,看看和他猜测的是否一样,这些人又是易城一伙的。 第三十六章 五组对八组 孙延和周洁来到娱乐城的时候,那晚在vip房里见到的几名女子早已等候在了门口,应该是跟在后面一路“护送”他们的人提前打了招呼。 一行人进了电梯,把孙延他们送到顶层便各自离去,另由当日在家具厂里见过的一男一女前导,搭乘着走廊尽头的私人电梯上到楼顶花园。 纵然是周洁见多识广,也不由在心里暗赞这个花园设计精巧。出了电梯门,先会踏上一条原木花架辅设的栈道长廊,而降阶之处,竟然由整块的超白玻璃,做成一面四联屏风模样的水草缸,借此缓冲来人的突兀之感。 屏风的左右转角,又各有两人把守,验明身份之后方才可以绕去后面,一窥花园全貌。 周洁在这里被守卫拦下,带路男子重又进去请示完毕,这才获准入内。 花园占地极大,里边奇花异草雕梁画柱自不必一一细说。孙延早就用神念瞧得清楚,这里东面是一块挺大的圆形草坪,似乎是专为练习高尔夫球推杆所设;而北面的方形厅台之内,则摆设了四张方桌,不知有何用处。东北方向一座小巧的八角亭上,另设有一张八仙桌和两把椅子,桌上几样精巧小点和时鲜瓜果全用矾红描金瓷盘盛装,配上同花色的茶杯和茶壶,显得古色古香。 一名身穿黑色轻纱罩衣的老者此刻正独坐亭中,悠闲地摇着把竹扇。亭下一侧,恭敬地站立有一十二人,孙延熟悉的易城也赫然在列。 此地再无一个外人,那一男一女把孙延带到亭下之后,便退回到十二人身后。 “你就是孙延?”老者微笑发问,看上去极为和善。 “我是。”孙延点头,眼睛却看向了易城,而易城正好也在看他,便首先朝孙延拱了拱手。 “这位是?”老者上下打量周洁。 “我是他女朋友。”周洁抢先答道,倒把孙延给吓了一跳。 “好!果然是郎才女貌。孙延啊,今天请你过来是为了与故人的一场赌约,希望你能好好表现,不要令老夫失望。” 原来这个老者名叫程翰,和刘琪一样,全都隶属于一个名为“青鸢”的神秘组织。该组织遍布国内外,在国中各省都设有分组,而这程翰,正是五组的组长。 青鸢组织严密、规矩繁多,各组之间绝不允许跨省行事。可目标都是活的,他们会走会跑,因此组与组之间常是摩擦不断。 其中矛盾最激烈的,就要属湖北的五组和湖南的八组,以及江、浙两省的三组和四组了。 为了避免矛盾升级,程翰就和八组的组长李一艳约定,以两组人才之间的比斗分出输赢,照此来进行利益分割。 平时两家互有胜负,倒也不怎么在意,可这次不同,总部不知出于怎样考虑,突然把原来由一组把持着的前五号科目,撤出来一个下放到了两湖,据说是一组在执行四号科目的时候失手了。 一组是由总部直接掌控的,所以具体情况也没人敢去打听。重点是,谁能得到四号科目,不但财源滚滚,更有很大机会进入总部重点培养的精英行列,组号直接上升。比如现在的二组,就是由曾经的四组升上来的。 李一艳虽然排名靠后,但两组的实力却是八组要稍强一些,因为只有进入前三的精英组排名才有意义,后面的也不过只是个代号而已。 可以想象,李、程二人对这四号科目会是如何看重。原本定在半年之后进行的大比,也因为孙延的突然出现,使得程翰宁愿割让出一些利益,交换来即日举行和主场的优势。那李一艳自幼习练媚功,如果孙延真能扛住的话,五组的赢面将会大增。 李一艳是快到正午时候才来到的楼顶花园。她穿了一袭淡金绿色的斜襟拖尾旗袍,身段极其诱人,可脸上却罩着轻纱,看不清容颜。 李一艳的身后只跟着八个人,清一色都是裙装女子,薄纱蒙面,只有排在第一的那人衣饰颜色与李一艳接近,显得与众不同。 八名女子来到园中,目光只是不断地在周洁身上瞟来瞄去,余人则都是一扫而过,再不关注。 李一艳在八角亭中落座之后,程翰亲自替她倒了一杯茶,笑着道:“李组长只带了这么几个娃娃过来,是不是有些托大了?” 李一艳淡淡开口,“赢你足够。” 孙延听她说话与平常人也没什么区别,却是暗自惊讶这李一艳与程翰一样,都是内气精纯的术人。就是她带来的八名女子,当中也有三人都已到了“炼精化气”的程度,而为首之人,修为更是直追李一艳,即将突破到“炼气化神”。 反观他们这边,虽然人多,却只有一名面色阴沉的鹰眼男子和一位黑瘦老人修出了内气。 程翰听了李一艳自负的话语,讥笑道:“李组长还是莫要把话说得太满,免得输了之后,埋怨我待客不周。” 李一艳不屑,“你的地盘又如何?这次自有总部裁判组亲自拟题评判,量你也不敢使诈。程组长,这就开始吧?比赛结束还要叨扰你一餐呢。” 程翰也不多言,起身恭敬地大声说道:“有请裁判大人主持比赛!” 孙延正在纳闷,这里没有外人,哪来的裁判?却只见花园上空天色一暗,一块巨幅的半球面幕布,在被孙延当成是花架的钢结构支架上缓缓铺开,如同穹顶一般覆盖了大半个花园。 很快,屏幕中头顶头地出现了三名戴着墨镜的黑衣人,如视频会议那样,两地实现了隔空对接。 当中一个黑衣人首先开口:“本次比赛经双方同意,特于今日举行。参赛者为五组和八组,获胜的一方,将得到四号科目的执行授权。” 话音刚落,另一个稍显苍老的声音又接道:“比赛按照我青鸢常例考察项目,分为赌术、诈术、法术、武斗和技艺五大类进行。其中斗法和比武,以一方认输或丧失比赛能力判定胜负,胜出者不得继续攻击;技艺类比试由裁判组打分,分数最高者获胜。本次比赛采取擂台模式,胜者守擂,直到无人挑战,则自动进行下一项目,双方各人的参赛场次不限。” 三人中最后说话的,是个尖利刺耳的女声:“首先赢得三项胜利的一组,即为最终获胜方,比赛同时结束。裁判组有权随时中止赛事,敢有违抗者,视同反叛,交付行刑队进行全球追杀。现在我宣布,比赛正式开始,第一项——赌术比试,类别不限。” 球面屏刚刚展开时,程翰和李一艳便已走下了八角亭。这里宣布开始,二人对着空中行礼完毕,又各自去向自己人吩咐了一番,这才返回亭中观看比赛。 很快,八组的一名蒙面女子和程翰这边一个瘦高个青年,先后走上了北面花坛环绕中的宽大木厅。厅上共有四张方桌,二人挑选了一张钉着蓝丝绒布面的小桌,从桌下拉出椅子来面对面坐定,便开始了比赛。 这两人一言不发,各自从抽屉里拿出一摞筹码放在身旁,然后女子又在自己这边取出副扑克牌,打开抽掉大小王后,丢给了男子。 对于青鸢的赌局来说,没有不许作弊这一回事。相反,就是要鼓励你去作弊,比的就是谁的作弊水平更高。当然,让人看出来了那就不能叫作弊了,也就等于输掉了比赛。 孙延拥有神念,简直就是最好的作弊利器,可以说比参赛者自己看得还要透彻。孙延猜测两人大概是要玩梭哈,因为他略扫一眼男子手里的牌,就知道这人是个顶尖高手。他在洗牌过程中已经把牌都分好了。女子让了庄,不管她如何切牌,男子拿到第一张之后,赢面就能达到九成之大。 这种手法很高明,别人就算看出来了也无法指责他作弊,也许人家就正好洗成那样呢? 牌已经放好在桌上,女子似是浑然不觉,随意地抬手分作两摞。这里不派荷官,高低就全在比赛者的手底下,男子嘴角露出笑意,很快拿到了第一张牌。 女子勾勾手指,意思是让男子给她派牌。男子一愣,心说你这是嫌自己死得慢呢?便把第二张给她发了过去。 孙延摇头。男子第二张是黑桃k,女子红桃5,男子扔了两枚筹码,女子照跟。 三轮摸牌过后,男子是顺子面,而女子的牌面已经惨不忍睹了。男子一看全是按自己洗好的牌型来的,便毫不犹豫地梭哈,女子还跟。 第四张亮明,男子怔住,他底牌是9,这张本来应该是摸到一张10,组成顺子的,可偏偏又来了一张9。再看女子,5、6、8、10,两人的牌怎么对调了?不过对方底牌应该是张a,怎么也还是自己大。 翻开底牌,男子惊讶地发现,女子的底牌竟然还是一张10,对10刚好吃他的对9。这里是比赛,男子只好拱手认输。若是换个场合,他一定会问问对方究竟是怎样做到的,输还输了个不明不白,他这是头一次。 “呵呵,李组长手下果然能人辈出啊,这一手竟连老夫都瞒过了。”程翰酸溜溜地说了一句。他已经猜测到是怎么回事了,可当时却未能看出。 恐怕包括裁判在内,能够看出女子手法的只有孙延一个人。说穿了不值一提,从男子摸牌开始孙延就知道他输了。 原来女子在切牌的时候,用袖子遮挡住众人的视线,然后小指指甲使劲,把原本应该男子摸到的10顺着胳膊下面,弹回到了扶在桌边的另一只手中,所以不到最后时刻,男子是看不出来的。 女子不但早就看穿了男子的伎俩,更是记住在少掉一张牌后,男子会摸到她的9,而后面的那张,还是个10。至于将自己的底牌a换掉,那就太简单了。 这时五组的第二个人已经走上厅子,准备攻擂。 第三十七章 金瞎子出手 五组第二个上场的,就是带孙延上楼那一男一女当中的年轻男子。他白白净净,看着挺帅气,但嘴唇略薄,显出了薄情寡义。 薄唇男子来到桌前,也并不坐下,只是面带职业化的微笑,希望与那女子各抽一张牌来分出高下。 这是一种最为快捷的赌法,就像投掷硬币一样,虽然在概率上面存在着可控性,却极难取巧。 孙延笑了,这男的根本不会赌术,他顶多就是个变戏法儿的。女子也似被他那花样繁复的手法和潇洒的动作所吸引,眼神如同看见了糖果的小女孩儿。 花式洗牌结束,男子将牌呈扇形打开,伸手就去摸牌,而女子也几乎同时出手。两人各抽出一张,结果令男子无法相信。 “你作弊!”男子怒吼。而女子连话都懒得说,不屑地瞧了他一眼就将目光移开。 “退下!”程翰淡淡开口。这次赌法太过简单,连他也不知道女子是怎样赢的,但就凭男子那华而不实的把戏,拿到这里表演实在让程翰都觉得脸红。 男子无奈,只得认输。孙延看得一清二楚,这女子手上的确是有些功夫,和刚才那局大同小异。刚才她是偷牌,这次是送牌,只是二流魔术师根本无法察觉罢了。 孙延这时候想起了什么,忽然拉着周洁的手看了看,小声问道:“她和你比如何?” 周洁一笑,轻轻挣脱出来。孙延正要继续观看比赛,却蓦然觉得手掌在收紧,他诧异地低头看去,竟发现自己的五根手指正在不由自主地跳动,如同在弹奏一般。 “你……”孙延惊喜地看向了周洁,“你竟能有这般手段。” 周洁得意地朝他扬了扬下巴。原来就在周洁手被孙延抓住再挣脱开的那短短一瞬间里,她就已经在孙延的手掌和手指之间,缠绕上了数条极为纤细、坚韧的透明丝线,若不是孙延拥有神念,哪怕凭着他的眼力也无法看出。 这正是从藏魂链出来时,周存传授给她的布线之法。周洁自幼修习的就是线控术,这套来自十洲三岛的绝学实在是太适合她了。这还是她没有神念,否则,以神念布线更能发挥出此术的最大威力。 八组已经在赌局上连胜了两场,程翰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这边第三个上去打擂的,就是孙延之前注意到的,修出了内气的那个老头。 这老头在神态上倒是和孙延颇有些相像,一样耷拉着眼皮,如同没有睡醒一般。只是他们一个自然洒脱、目不斜视;一个却是眼神飘忽,精光漫射,细看之下绝不相同。 老头在这极热天里也穿着粗布长袖褂衫,把一双手互拢在袖口里。他漫不经心地走到桌子前面,咧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被烟气熏得焦黄的牙齿,猥琐地盯着蒙面少女道:“女娃娃,小老儿也和你赌个大小如何?” 少女不做声,看了眼老头那快要完全合上的眼睛,皱眉示意他洗牌。 “不洗了,这副牌再洗就快烂了,你先还是我先?” 少女做出个邀请动作。 “那小老儿就占你娃娃便宜了。”说着他从袖中抽出手去摸牌。 这时,少女还是紧跟着出手。从老头所站方向看去,老头左手在右,而女子的右手在左。就在老头手要碰到牌的那一刹,少女小指拨动,把自己将要摸上的一张方块5,以极快的速度,紧贴魔术师刚才展开的扇形牌底,送到老头手下,替换掉了他几乎就要拿到的那一张。 “哦呀,小5,看来我要输了。”老头把牌翻开放在桌上。 少女目露笑意,她给老头送完牌后,自己也同时摸起了旁边那张a。此刻她看也不看,直接把牌捏起,展示给老头。 “运气啊,承让了小娃娃。”老头瞥了眼牌,如受虚惊般拍着胸口说道。 少女愕然,反转过牌来一看,不由脸色大变,抓在自己手里的竟然是一张方块4。 “你是怎么办到的?”少女起身惊问,自从坐下之后,这还是她开口说出的第一句话。 老头笑笑,“告诉你娃娃也学不会,回去叫你家大人来吧。” 孙延也是目光收缩,神念仔细地观察起了老头重又拢回到袖筒里的那双手。这人刚才是用左手摸牌,但孙延认为,他真正的功夫其实是在右手上。 此人右手与他人不同,除拇指之外,余下四指竟然全都是一般长短,这是个惯偷。就像刚才,少女本以为自己做得天衣无缝了,可她哪里知道,当她把那张5递到老头手下的同时,老头运气轻轻一划,牌与牌之间的距离便被均匀而微小地拉大,少女志在必得的那张a,也就被旁边的小4给轻易地取代了。 少女毫无察觉。那是因为,老头摸上她送来的牌时,也正是她心思全在对方手下之时。虽然这一刻极短,却依然被老头捕捉到了。 这就好比人在公交车上,钱包放在后屁股口袋里是最不容易被掏走的。那里紧绷又敏感,稍有触动就能感觉得到。然而,这却难不住高明的贼。他们会在你下车的时候紧跟上去,随便在你背后轻轻一推,此刻人的心思都随着重心,放在了即将落地的那只脚上,贼于这时再去掏包,基本上百不失一。 显然,少女刚才就是下车之人,而她看准的那张a,也就成了裤兜里的钱包,任由老头换走。 程翰终于挽回了一些颜面,赞赏地点了点头。少女含恨归队,众人纷纷望向了那名老者,猜测他是如何取胜的,就连李一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此刻还有两个人没在看他。一个就是位列八名女子之首的少女,她从牌局开始就低垂着眉眼,半下都未关注过。还有一人就是周洁,她正专注地盯着孙延的侧脸,手指一遍遍地在描画轮廓。 比赛继续进行,八组这边陆续又上来三人,可无论扑克还是骰子,全都不是老头的对手。 “呵呵,李组长,我看赌术的比赛可以结束了吧?”程翰得意地瞟了眼李一艳。 李一艳没理他,站起身朝着八名手下当中,排在第二的女子微一点头。那女子旋即迈步出列,对李一艳行礼过后,便款款走向赌局。 “你想玩什么?”老头目露精芒。这女子呼吸轻柔,似有若无,显然正是修行媚功的术人,虽精气尚不及他,却也相差有限。 女子甜甜一笑,“还是摸一张牌比大小吧。” 刚才的一番比斗过后,扑克早就换了两副,这时女子重又拿出副新的,自己洗好牌放在桌上道:“咱们谁先来?” “姑娘先请。”老者点头示意,也不叫人家娃娃了。 “那就承让了。”女子说得好像自己已经赢了一般,伸手摸了一张牌,翻开来看,却是方片2。 “这,咱们不是赢了么?” “是啊,都不用金爷摸牌了,方片2,再没比这小的了。” 花园上空的钢架上装着不少轨道摄像机,会把牌桌上的多角度画面实时传送到后方的投影幕上,除了方便现场观看,也能让远程裁判近距离看清比赛。 这时纵然在场的都是极有城府之人,看到女子摸了张方片2出来,也忍不住小声议论,尤其是程翰的手下。 奇怪的是,被叫着金爷的老头却是毫无欣喜。他紧盯着女子抽过的那摞牌看了许久,竟然叹息着说道:“我输了,不过凭你还赢不了我,只是我有些大意罢了。” 说完他左手撑在桌上站起,连牌都不去摸,便缓缓转身离去。 这时,原本好好放在桌上的扑克牌,竟是自行溃散,坍塌成了一堆碎纸沫。女子这才凝视着老头的背影,目中露出惊诧。 孙延暗自鄙视。心说就这半桶水还要装深沉,这牌如果给他的话,照样能赢。女子也不过就是在洗牌的时候先用内劲将牌给揉碎,然后摸走她自己那张的同时,再彻底施力将其打散。所以虽然她抽了张最小的,可老头若再去摸牌的话,就会搅乱她留下维持牌型的那丝真气,拿到手里的自然就只能是一纸碎屑。 孙延虽不修术法,可这些年专注炼气,打下的基础远非他人能比。他可以用极细的钢丝将一块豆腐提起,想要让一张碎牌保持形状,自然也不在话下。他之所以鄙视,是因为这二人太能装了。 就说这女的吧,明明能抽其他牌,却非要弄张最小的。还有老头,孙延要是他,就算提不起牌也会借机说自己不用抽了,因为对方已经是最小。 可这老头呢?偏偏自行认输,还说上一堆有的没的,临走再把牌型打散,显示自己能看出对方的手段。能看出你还输?孙延属于实干派,实在是无法理解两人的做作。 “怎么样程组长?”等五组这边又上去两人轮番落败之后,李一艳笑着把程翰刚才的话送还给他:“我看比赛可以结束了。” 程翰羞愤。谁的人谁清楚,要说金瞎子都输了,那在赌术上,他这边还真就没有继续比下去的意义了。 可程翰实在是不甘心。作为东道,如果他第一场就落败,那总部会怎么看?想到这里程翰即刻起身,对着手下大声道:“你们尽管拿出手段,谁若是能为老夫赢下此局,老夫就现场奖励他五十万!” “啪嗒~” 孙延听说这话顿时张大了嘴,心神巨震之中,一溜口水不觉就滴到了脚面儿上。 第三十八章 气死不偿命 孙延举目四顾,程翰的手下除了金瞎子外,尽皆垂头叹气。虽然规则允许金瞎子继续上场,可他对上一张2都能认输的人,又怎肯抹下脸去再度出手? 场上女子此刻也是紧张地盯着金瞎子。她刚才之所以自负地选了张最小的,就是觉着老头看不出她的手法,只要老头去摸牌,那没点肯定比2都小,她自然是赢了。可她没想到老头竟然早已识破玄机,识破了还要认输,那就说明此人比她更加自负,此刻也未必会为悬赏再来打擂。 果然,金瞎子不为所动。可孙延受不了啊,五十万呢,足够他吃喝着就把学给上完了。 孙延跃跃欲试,不过他心里清楚,自己虽然内气远胜在场诸人,却毕竟不会赌术。就拿刚才和魔术师比赛的女子来说,人家沿着扇形轨迹送牌那一手他就来不了,你内气再强,让人看出来就不能叫赌了。 “有了!”孙延灵机一动,呆头呆脑地就往厅上走去。 “孙延!你要干嘛!?” 喊他的正是曾在家具厂面试过他的那名女子,这都啥时候了,也不看看组长脸色,还敢跑出来胡闹。孙延是她招来的,她可不想跟着带害。 程翰脸色越发阴沉,不过他却没有出声制止。毕竟话他刚才说出来了,现在拦住孙延有出尔反尔之嫌。丢人就丢人吧,看样子第一场比试也是输了,等送走李一艳再慢慢跟这小子算账。 易城和赵明生对望一眼,他俩是认识孙延的,现在对他都还有些摸不透。金瞎子也是一路目送孙延坐上了牌桌,像是在回想什么事情。 “那个,”孙延一上桌就弱弱地问道:“你那还有牌么?”他自然知道对方抽屉里还放着几副新牌。 女子话都懒得说,直接扔给他一副。 孙延赶紧拆开,随便洗了洗就放在桌上。他连大小王都不拿掉,甚至还毛手毛脚地,用扑克盒把刚才金瞎子震塌的那堆纸屑往旁边推了推,惹得程翰眼睛都眯起来了。 “呵呵,程组长选拔人才,可真是不拘一格啊。”李一艳适时嘲讽了一句。 “你先抽一张吧姐姐。”孙延看这女子眼睛挺漂亮,但实际年龄多大他不好判断。包括李一艳在内,孙延都没有用神念去看她们的真容,既然自己都见不得人了,他也懒得去看。 女子心里好笑。就刚才孙延倒腾牌那俩下,整摞地翻了翻就算洗了,她都不用费神就能记得住。看来对这小子也不用使什么手段了,这纯粹就是上来搞笑的。 女子二话不说就把黑桃a摸在手里,收回手正要往开翻,却被孙延拦住。 “等一下,我还没抽呢姐姐。” 孙延直接把最上边那张拿过来道:“姐姐,我不大会赌,这就是比运气是吗?” “是呀。”女子点头,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那好吧姐姐,我觉得我运气适合比小,咱们这次就比谁抽到的牌小好不好?” 女子愣住,还有这么无耻的人? “你看姐姐,既然是比运气,那规矩先说后说都一样,反正现在没开牌呢,我们就比小吧。”孙延继续劝说着。 两旁观战的众人全都呆滞了,这也太…… 程翰只觉得老脸发红。若能用这种耍赖的办法就赢了李一艳,那他还用费这功夫干嘛。 那女子脆生生地一笑,心说你也算是极品了,当这是小孩子过家家呢?便道:“叫得那么亲,姐姐就依你一次好了,不过姐姐也有个要求,你帮姐姐翻牌,姐姐帮你翻牌怎么样?” 众人冷笑,女子是要换牌了。你说比小人家同意了,你还能拒绝人家? “那样太麻烦了姐姐,我运气不好,抽到个k,让我看看你……”孙延说着一把将桌上的牌抓在手里,翻看着道:“咦,就少张黑桃a,你完了……运气比我都差。” 孙延连说带拿牌一气呵成,给众人来了个措手不及。就连裁判都不知道该不该算他犯规。 “你,”女子气结,“你无耻!” “太无耻了这个。”孙延的举动让五组所有人都觉得尴尬。 李一艳却在这时冷笑道:“琪儿先回去,这办法不知道还能用几次,让你这位师兄好好守擂吧。” 孙延一瞪眼,“师兄?妹妹你没我大啊?” “呸!”女子啐了一声,再不理他,很快便回到了队列中。只有周洁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暗道他最大的本事,估计就是能把人给活活气死。 刚才击败魔术师的那名女子又回到场上。她不似琪儿那般开朗,直接冷冷说道:“规矩你定,但要先说清楚。” “好的。妹妹,你能再拿副牌出来吗?” 女子取出来,正要扔给他,孙延忙道:“不,不用给我,”说着他就把刚才玩过的那副拿在手里,抽出两张扣在一旁,然后就那么神情严肃地瞧着女孩。 女孩冷哼,心说看你能玩出什么花样。便依样打开了牌,抽出大小王扣在一旁,“你说吧,怎么玩?” 孙延嘿嘿一笑,“妹妹,是这样,这次咱们就猜刚刚扣下的两张是什么牌,我猜你是大王和小王,该你了。” “你,你……”这女子气性儿小,一口血涌上来竟直接就气昏了过去。 “无耻!”八组这边好几个女孩子都忍不住同时大骂,另有两人赶紧上去将那女子扶下场去。 五组更是早就嘈杂起来。 “竟有如此神奇之事?此人……” “谁知道他以前是做什么的?这是个人才啊。” “我忽然不恨他了。”易城突兀地对赵明生说了一句,赵明生点点头,“同感。” 见裁判组没有异议,李一艳这边也对孙延无可奈何。他足足在场上等了十多分钟,才有第三个女子坐到了对面。 这女子看起来年纪要大些,既不冷傲也不妩媚,平静地对孙延说道:“我要和你赌色子。你的那些小聪明可以收起来了,如果不敢应战,就下去换个人来吧。” “比大还是比小?”孙延问道。 女子琢磨刚刚琪妹就是吃亏在大小上,别让这人再玩出什么花样来,便道:“既不比大也不比小,六枚色子,就比听音色猜点数。” 八组队员看到孙延犹豫,互相欢呼道:“哼哼,这个全凭实力,看这无赖还能怎样。” “对啊,卓姐的耳力连组长都称赞呢,刚才要不是那老头震碎一枚色子,也未必能赢过卓姐。” 五组这边却都不语,知道孙延的好运气到头了。就连金瞎子也摇了摇头,他和女子比过,料想孙延绝不会是那女子的对手。 孙延有神念,自然不怕听不出来,但他考虑的是如何不让对方听出他的点数。见那女子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便只好点了点头,接受挑战。 两人各自从抽屉里取出色盅,检查无误之后,女子便当先摇动。 “你干嘛?”女子见她这里一摇,孙延就也跟着摇,忍不住停下问道。 “摇色子啊,还能干嘛?”孙延无辜。 “你,”女子压下火气,冷笑道:“那你先摇。” “我摇好了,你是不是也好了?”孙延继续无辜。 “好你个无赖!”女子在八姐妹里脾气是最好的,可此刻也实在是忍不下去了。腾地站起身,对着裁判和程、李二人分别作揖道:“启禀裁判大人、两位组长,属下请求加注。” 裁判组里唯一的女声猜到了她的意思,也早就看不惯孙延了,便尖声说道:“你要怎样加注?” “禀大人,此次属下若输了,情愿斩下一手,若此人输了,也请他自断一手。” “可!五组比赛者你可听清了?如不同意,即视为认输。” 孙延也站起来随便拱了拱手道:“听清了!不过我要她的手没用啊,这样吧,我要是输了,愿意斩掉一只手,她要是输了,随便让我摸几个小时就好了。” “无赖!淫贼!”八组这边纷纷谩骂。 女裁判道:“八组参赛者,你可愿意?” “哼,看你一会儿还有没有心情占便宜了。”女子瞪了孙延一眼,“属下愿意!” 二人重又坐下,女子当先说道:“既然重新加注了,自然也该是重新开局。这次或者你先、或者我先,不许同时摇动。”说完得意地盯着孙延。 孙延一怔,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不见,凛然睁目望向了女子,竟让女子一阵心慌,“他真是个只会偷奸耍滑的无赖吗?” 孙延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刚才这女孩子愤怒的神情全是装出来的,就是要以此博得裁判的同仇敌忾,借着加注来重立规矩。 这倒也无妨,此类伎俩孙延用得比她还多呢。可她既然不是真的生气,就万不该想要孙延的一只手。女子自然是认为吃定了孙延才敢把自己押上去的,也就是说,在没什么深仇大恨的情况下,她仅仅为了重摇下色子就不惜断人手腕。看来这女人的内心远不像外表那样平静如湖,那是一汪深潭,里面潜藏着狠辣而又不择手段的怪物。 孙延再不想和她多半句废话,冷冷说道:“可以,你先来吧。” 第三十九章 第二场比试 女子惊讶于孙延的转变,也就不敢再小看他,当即便拿起色盅上下摇动起来。 “啪!” 色盅落下,女子手还按在盖子上,似乎正等着孙延猜过就揭盖验证。而孙延的神念却看得清楚,女子落盅的时候使得是巧劲,声音多半是用手掌拍出来的。她的盅里,此刻有一枚色子是斜架在另一枚上,又被第三枚轻微搭着的,只等孙延猜完,她便能利用盖子的揭开方向,来改变这个点数。 “4、4、5、5、3、1,共22点。”孙延毫不停顿地答道。 女子面无表情,心里却是冷笑,当即揭盖,那枚色子同时被她推落。 “什么!” 不只是摇色女子,所有观战之人,除了周洁,全都或在口里或于心中,发出了同样的惊叹。就连八组站位第一的那名少女,也是第一次把目光凝聚在孙延身上。 “这不可能……”女子惊慌失神。第一她猜不透孙延是怎样改变那枚色子的,要知道,它无论从哪个方向掉落,也不可能出来个1啊。 二来,她想不通,孙延既然有这种本事,为什么开始要用那种无赖的方式呢? “该我了。”孙延面无表情,手提色盅落下,只一响,他便轻轻把盅推到桌子中间,“猜好了你自己打开看吧。” 女子苦笑。六枚色子落下,只有一声,让她怎么猜?蒙吗?此刻她哪里还不明白,孙延是今天所有上场之人中赌术最厉害的那个,恐怕就连刚刚那老头也不是他的对手,自己竟然会蠢到要和他去赌斩手。 关键是现在怎么办?把手送去面前让人家摸吗?那样恐怕以后没人会瞧得起她了。 这女子不但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当下咬牙道:“我输了,手赔给你,你想摸自己带回去慢慢摸吧。” “等一下,”眼见女子要离开,孙延喊住她道:“你还没猜呢,怎么走了?” 周洁这时远远地看着,暗自叹息,孙延心太软了。可随即她又不禁自问,自己希望他心硬吗? “我手都给你了,为何还要羞辱我?”女子这时内心初起波澜,怨恨地望着孙延。 “起码猜过再走吧?”孙延平静地说道。 八组女子怜惜自己的姐妹,此刻看向孙延的目光中都要喷出火来了。 “哈哈哈……”女子惨笑,“好!我猜!4、4、5、5、3、1,你满意了?” 孙延默默地伸出手臂,揭开色盅——4、4、5、5、3、1。 曲终收拨当心画,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唯见江心秋月白…… 要说用白居易《琵琶行》里的这几句诗来形容当时的情景,那是再贴切不过了。此时无声胜有声,这正是所谓的景不同而情同,人不同而心同。 孙延揭盅之后,足有两三分钟的时间里,花园里静得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人们在想什么?疑惑?震撼?嫉妒?感激?又或者什么都有一点儿。然后不知是谁哆哆嗦嗦地带了个头,现场竟跟着响起了一阵的掌声。不论是五组还是八组,也不管是因为赌术还是心术,孙延在这一刻里获得了所有人的尊敬。 女子自己摘掉了面纱,绕到孙延前面伸出手道:“我叫岑卓,就给你摸一下手吧。” 孙延笑了,很快和她握了握手,诚挚地说道:“我要是赢了,那我们两个就都输了,现在多好,我们都赢了。” “谢谢你。”岑卓点头,然后重新戴好面纱,自己走下了赌局。 “希望藏在她心底的怪物能减少一些吧!”孙延很开心,他估计岑卓应该是真的明白了一些道理。但很快这种开心就转移到了对五十万如何支配的幻想上,忍不住一个人站在那里“咯咯咯”地笑了起来。众人再惊,无不觉得这少年实在是高深莫测。只有周洁紧紧捂住脸,心想此人已经达到了一种连他自己都难分真假的地步了。 自从色子亮出之后,八组排在第一的那名少女,眼睛就片刻没有离开过孙延。这时她忽然举步上前,似乎是要去打擂。 “想不到,”李一艳一边加重语气,一边望向了少女,那女子这才又低头退了回去。李一艳便也转向程翰继续道:“程组长麾下还有这等高手,倒真令人刮目相看啊,这一场我输得心服口服。” “哈哈,承让,承让了李组长。”程翰笑得合不拢嘴,他也没想到孙延能给他这么大的惊喜,看来无论如何都要想办法把这小子给网罗过来。 裁判组见双方都没有歧义,便很快宣布道:“第一场赌术比赛,五组胜出!下面开始第二场——诈术比试,由守擂者给出题目,攻方辩驳,胜者继续守擂,直至无人应战。不得使用已有科目。现在由上一场比试的擂主先行守擂!” 孙延听明白了,所谓的诈术比试,完全就是这些人给自己量身定制出来的一个考核项目。就是说由一方设计出一个骗局,然后另一方再去找出其中的漏洞。 他所料不错,青鸢在重大选拔赛事当中尤其重视诈术环节。它不但能全面地反应出成员的逻辑、智力、思辩等各项才能,更是对执行力和协作性也有一定的考量。所以最后胜出的擂主,他所设计出来的骗局也会作为一个新的科目,由他所在之组进行试验,这无论对分组还是个人,都是莫大的荣誉了。 然而孙延对这些却不感兴趣。他只等着有人上来挑战,然后他就认输,先去把五十万要到手再说。 五组这边全都在冥思苦想。作为骨干,他们谁心里还不存着几个现成的方案,此刻已经先在自己的脑子里展开了辩论。 八组队员却在紧张地讨论着,看看派谁去对付孙延。 “琪妹,照你说此人的诈术也极为厉害了?” “是的三姐。你看刚刚的赌局,他赢我和燕儿的时候,完全就是个无赖。可你们想过没有?他对人的心态、性情以及思维定势的把握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还有他装疯卖傻时的自然,欲擒故纵上的娴熟……若不是最后……” 琪儿说着停住,小心地看了眼岑卓。岑卓却是微笑着接道:“琪妹无须顾虑。若不是最后他露出的那一手,谁能相信他是赌术上的顶尖高手对么?你说的不错,但这人最可怕的地方,并不是他在智商和情商上面的出类拔萃。那局我作为当事人,比你们体会都深,我从没见过这样的男人,他让你觉得,觉得……哪怕能为他去死,都是莫大的幸福……” 说到最后岑卓已经变成了自语一般,但就连站在第一位的少女都不禁转过头惊讶地望着她。她们了解岑卓,不相信会从她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你们把他说得那么神,干脆我们直接认输好了。”站在第三位的女子不服气地说道。 刚被孙延用一对王给气晕过去的燕儿早就被人弄醒,此刻她神情冷峻,仍是一言不发。她旁边那女子却道:“三姐别恼,我去会会他。”说着便径直走向赛场。 木厅之中原来是摆着四个方桌的,但赌赛结束之后就被守在屏风那里的几人抬走,换成一个长方形的大谈判桌。 女子过来先对孙延点头致意,然后才款款坐在了方桌的另一边,对着麦克风柔声说道:“请师兄赐教。” “这是等我出题呢,嗯,就这么办。随便找个漏洞百出的题目就权当认输了。”孙延想着便点头对着麦克风道:“我有十两金子,然后找到一个有钱人,告诉他我会炼金。我先和他要二两铅和汞,还有一两母金,一个月后,我再给他二两金子,告诉他是炼出来的。依照此法,等他信任我后,我就和他要一百两金子,全部卷走。妹妹觉得这个办法怎么样啊?” 这个想法还是孙延幼年要饭的时候,从捡来的一本《聪明的阿凡提》画册上现搬来的。他对这故事印象挺深,只不过,他把原故事里面的种金币,变成了炼金子。 种金币……想想是浪漫,一枚变两枚,五枚变十枚的,可这谁信啊?因此孙延就胡诌了这么个设计,等着赶紧下台先把五十万拿到手里再说。 “完啦?”女子如梦初醒。 “完了啊。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你不如去抢好了。”女子白眼儿一翻。炼金子,还聚宝盆呢。 “对对,妹妹,你快说说我这办法哪里行不通。”孙延屁股往后挪了挪,已经准备起身了。 “你这也叫诈术啊,这不哄小孩儿呢么?首先你……”女子说着愣住,她原本想说你这根本骗不了人,可那不能算漏洞啊。 诈术比试,考核点就是找出其中明显容易出错的地方,最大程度去规避风险,相当于可行性研究那意思。至于设计本身合理与否、脑洞大不大,则不在辩驳范围内。哪怕你在太阳上卖房呢,只要说得出如何立项、审批,怎么去建、谁会去买,这就行了。信不信的那个……万一真有人信了呢? 查尔斯庞兹怎么样?他那一套听着不也跟闹着玩似的么?可他当年是如何风光的?就算到了今天,金字塔模式的集资骗局还不是屡见不鲜? “哄小孩儿然后呢?”孙延急了,恨不得提醒她一下。 “然后……就是……也就是说……”女子结结巴巴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她脑子自然也在飞快运转,可越想越发现,借鉴她研究过的所有诈术比试,无不都是构思精密、设计严谨,然后挑战者再根据各个环节存在的瑕疵,去层层设阻逐一突破。像这种闹着玩儿的东西她没见过啊,一时还真有些无从下手。 第四十章 伸出橄榄枝 女子这里焦急,孙延比她更急:“妹妹,你再好好想想?炼金子,铅和汞化成金子,二两、四两、十两的?” “别吵,我听得懂。不就是添柴诈术么,等着我找出你的漏洞。” 孙延心说你懂什么你。都明告诉你了,金子又不是铅和汞,上哪儿拿十两就能骗人一百两的,还添哪门子柴啊。 他们两人在上面耗着,观战双方自然也都在议论孙延这个题目。 “炼金子,这招儿想的,咋不说自己是神笔马良呢?” “你懂什么?咱干的不就是给人画饼的买卖么?要我说啊,这小子还真是个天才。” “莲子是怎么搞的?这么烂的题都破不掉。” “三姐,这题是简单,可你说说它漏洞在哪儿?反正我是想不出来。” “琪妹,你怎么也糊涂了?他说炼就炼啊,一百两金子,人家不会派人守着他炼吗?” “买通守卫呢?” “这……” “这题是不好找漏洞,可也不能用作科目啊,使一次不就露馅儿了吗?” “从关外找生人做不就行了?现在不是能不能成为科目的问题,眼下咱就挑不出人家毛病来。” “唉……” 程翰听孙延刚才的语气,怎么还有点怕人家找不出漏洞的意思,当即忍不住大声道:“孙延,好好守擂,你乱说什么?” 话音刚落,裁判组那个女声顿时警告道:“五组组长,你若再敢干扰比赛,本场直接判负!” “是下职失言!”程翰赶紧行礼。李一艳倒是没做声,但也对孙延的话感到奇怪,心想莫非此人果真是好色之徒?见了女人就走不动那种? 孙延哪儿管程翰怎么说,他心思就在那五十万上,谁输谁赢跟他没半点关系。暗道你不让我说我就唱,当下身子往后一靠,用手捂住话筒扯开嗓子就是一曲……要饭调: “白天我想你墙头上爬 到黑夜我想你没办法 红公鸡站在碌碡上 不能说的话用嘴唱 隔着玻璃亲嘴儿坑死个人 妹妹你是哥哥心上的人 十两金子给你别嫌少 哥哥从黑盼到了早 竹子做的扁担哪葫芦做瓢 石头扔到火里点不着 一百两的聘金没处寻哇 哥哥从夜愁到了明” 这一嗓子出来,众人皆惊,就连屏幕上的裁判都似有人擦了擦汗。虽说他唱的是北方调,可架不住词儿简单,人们还尽都听懂了。 八组有人已经掩起了耳朵,包括李一艳和站在首位的那名少女在内,面纱下面也都是俏脸微红。可问题是,孙延的暗示她们一句都没往耳朵里去,心思全在爬墙趴窗上了。 周洁完全已经痴了,整个人如同刚倒完模子的蜡像,似都凝固,就连眼神也毫无波动。她深深地羡慕着孙延,那种洒脱不羁、无拘无束……令她向往。 “再来一个!” 五组这边也有个狂放的,听得正到了痒痒处,忍不住张口叫了声好,惹得程翰狠狠瞪他一眼,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什么场合。 程翰更是气恼。他为人不好女色,孙延的意思倒全让他给听明白了。什么十两别嫌少,百两没处找的,还什么石头扔火里点不着,这不明摆着点拨人家吗? “难道……”程翰思绪一动,立刻看向了刚叫好的那个黑脸汉子,不住地使眼色对口型,一把手还直晃。 能成骨干的人哪儿有太笨的,那汉子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当时便也清了清嗓子,唱起了龙船调: “你看这条船啦 在浪尖上颠啦 我的那个心啦 在漩涡里转啦 只要你能坐稳哟 再给你五百万啦……” 程翰一急:“个狗儿的,打得你五百万噻。” 汉子忙改口: “不是五百万啦 五十也不少啦 只要你能坐稳哟 再给你五十万啦” 孙延愣住。这人来来去去就那么几句,他很快听明白了,忙转头看向程翰。 程翰一边飞快点头,一边伸出巴掌正反手那么一比划……“天,”孙延惊呆,心里学着那汉子的调调哼唱:“给我一百万啦,买媳妇也够啦。” 随即他好似换了个人,形容威严地对还在琢磨小调的女子道:“这位姑娘,你也上来有些时候了,快快认输下去吧。” 女子原本清醒的时候都想不明白,这会儿听了孙延哥哥妹妹的一顿唱,更没个主意了。只得跺脚起身骂道:“你这个无赖,故意唱些没廉耻的曲子扰乱我心思,无耻!” 孙延望着她的背影,只得无奈摇头。心想你又不给我做媳妇,还是一百万实在。 李一艳这时冷冷盯着程翰道:“程组长,如此严肃的比赛,让你弄得跟做买卖拉客似的,这样好么?” 程翰也知理亏,尴尬地笑了笑,“下不为例,哈哈,下不为例。” 李一艳不再理他,转头看向了自己属下,想着派谁上去对付孙延,可八组那边却出了状况。 琪儿、岑卓、燕儿,三人全都低头不语,摆明了不想再对上孙延。莲子刚下来,气鼓鼓地黑着个脸,第一和第三的两名女子全都不精诈术,眼神当中一片茫然。剩下的两人……估计上去也是送菜。 李一艳无奈叹口气,“程组长,这一阵就此作罢,我不希望再发生类似之事。” “哈哈哈哈。一定,李组长果然痛快!” 裁判也很头疼,商量一番只得宣布道:“诈术比试结束,五组胜出。本场擂主因言行不谨,禁赛一场。下面进行第三场——法术比试,认输、晕厥、或者出界者为负。比赛开始!先由五组择人守擂。” 孙延听了那个开心,都顾不上和周洁打招呼,就直接来到八角亭下,对着程翰施礼道:“老板,活儿可是都照您吩咐干完了,这工钱咱不能欠着。” 程翰这里正忙着调整场地调派人手呢,看见孙延的馋相气就不打一处来。这就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他斜眼一瞄,冷声道:“知道了。你先退下,等比赛过后自然不会亏待你。” 孙延不听他这个,顿时皱眉道:“你这是说话呢?刚才怎么许诺的?” “放肆!”程翰勃然大怒。他不需要结交权贵,平时能见着面的人里就属他最大,几时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就是总部巡查使来了也会尊称他一声“程组长”,而不是直呼其名。 孙延不是吓大的,冷笑着道:“你这是要赖账?” “念在你有功于本组的份上,老夫给你一次机会,现在退下去还不晚。”程翰眯着眼道。 程翰自恃身份,倒也没想过不认账。只是,第一场的钱他会照付,第二场是李一艳这边没人手了,他不认为是孙延的功劳,加上原本叫孙延来的目的,就是想在第三场对抗媚术,现在孙延被禁赛,那么他对下面的比赛就没什么影响了。 何况五组已经连胜两阵,只要再赢一场就够了。即便下一场输掉又如何?在技艺比试上,程翰是有十足把握的。 眼看两人剑拔弩张,李一艳忽然笑道:“这位兄弟,我看你也不是五组的组员,要不这样,你若肯答应替我八组出战后面的比赛,那么我不但替程组长付给你这一百万,每胜一阵,我再多给你十万,你看如何?” 李一艳从孙延刚才的话语里,已经听出他是程翰请来的枪手了。一百万虽不是个小数目,但这孙延机智聪敏,万一真能替她拿下四号科目,那再多一百万也值。 至于孙延能不能起到决定性作用,她心里没底。但这就好比吕不韦结交秦异人,识人就当在未遇之时,等人家价值体现出来了你再找人家,谁还肯搭理你?就算搭理你,那也不是这个价了。她李一艳虽是个女人,可这点子见识和魄力还是有的,否则也成不了重省的组长。 程翰与孙延听了她的话,都是一愣,心里各自在盘算着。程翰未及说话,孙延已经当先开口道:“你不会也赖账吧?” 程翰皱眉,李一艳却是娇笑着道:“我的好弟弟,看来你是被别人给坑怕了。只要你现在点头,我现在就可以把一百万给你。” “干了!”孙延可不是优柔寡断的人,当即又道:“我这场禁赛了,你先想好。” “哈哈哈……”李一艳轻笑,“你把卡号给我,我现在就给你转账。至于这一场,原也是不劳弟弟你费心的。” 程翰两度要开口,却都是张了张嘴又忍住了。他当然知道李一艳的心思,可既然李一艳敢赌,他程翰凭什么不敢?孙延这个年纪,赌术已经很惊人了,程翰不相信他在武术和技艺上还能有过人之处。李一艳自愿替他付钱,他也就乐得顺水推舟。 孙延卡丢了,便跑去向周洁要了个卡号交给李一艳,同时对程翰说道:“程老板,你我之事……” “再无瓜葛!”程翰淡淡说道。 孙延点头,他要的就是这句话。现在等于是李一艳帮他在程翰这儿赎了身,他也就不用退还之前的五万元了。 当孙延带着周洁站去八组那边时,场上所有人都感觉极不真实,主要是孙延之前留给众人的印象太深刻了。 周洁告诉孙延一百万已经到账,孙延接连确认了三次之后,竟然情不自已,扳着周洁的肩膀就要去啃人家。他唱两句过过瘾还行,哪儿真亲过女孩子,嘴撅得跟猪鼻子一样,差点儿让周洁把脸给割成五线谱,惹得八组众人或鄙视或窃笑。 这边不知从哪儿抬出面铜锣来,“哐”地一声响,北面那块推杆练习场的草坪上,已经用彩带和旗子围出了一个斗法的擂台,第三场的法术比试,也就拉开帷幕。 第四十一章 汉水逢游女 法术比试开始之际,天气忽然凉爽起来。浓云遮住了日头又化开,为整个天空罩上了一层如水墨渲染过的青灰色,不但给这出了名的火炉城市降了温,也使得花园中的色彩更加艳丽。 金瞎子站在草坪上手揣袖筒独自望天的神情,倒真有些寂寞高手的味道。八组这边,站在第三位的女子随后上台。孙延刚刚在旁瞧得清楚,她束发收腰,裙装不知怎么地一折一裹,竟变得如同灯笼裤一般,分开了两条裤管,再把前后裙片那么一提一放……整个动作流畅舒展,眨眼间就红装变武装。 孙延在异性方面,顶算得上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人了。他呆呆地瞧着,心想难怪书上说倾国倾城、魂牵梦绕呢,光就这两下动作,美!他恨不得立马就跑过去称赞上一番。直到周洁碰碰他胳膊,递过一方手帕道:“擦擦?”他这才下意识地抹了下嘴岔子,回了魂儿。 二人对立台上,孙延自然看得出金瞎子的内气要比三姐厚实上一大截。术法强弱,全凭内气支撑,如果没什么出奇或者克制的地方,这一局应该是金瞎子胜了。 孙延没修习过任何术法,此刻倒是兴致勃勃,想看看他二人会有些什么本事。其他众人也大都屏气凝神,把注意力全放在擂台之上。让孙延搅闹得有些变了味儿的比赛,这时才总算恢复了紧张和严肃。 “请了!”三姐轻呼声中兰花指一弹,一道光点就直奔金瞎子脸面而去。金瞎子稍一歪头正打算避开,可光点却在距离他还有三四尺远的地方,自行地溃散开来。 金瞎子双眼陡然睁大,却也只有常人一半大小。他抽出双手,一手折过来掩住口鼻,一手甩长袖子不住扇动。 三姐冷笑,竟是慢慢地朝他走了过去。这时擂台之上弥漫着奇异的香气,非兰非麝,金瞎子双手已经放下,神情十分轻松,连目中的精芒也尽皆消散。 孙延这边离着草坪最近,虽不曾闻见香气,可却突兀地听到台上传出阵阵女子的笑声,明媚娇嫩,倒是打破不少这夏日午后山雨欲来前的沉闷。 “三姐已经可以唤出四女同游了,进步真是神速啊。”八组排在第二的琪儿赞道。 站在第一的女子没接话,她看似在关注比赛,目光却不时地在周洁和孙延这边扫过。后面那几人都没修出内气,不知该说什么,倒是孙延听着明白了一些,思前想后,他很快就猜出了程翰请他来的目的。 金瞎子眼中,脚下那片草地此刻已经变成了河岸,他独立水畔,只见四名年轻柔美的女子正有说有笑,窃窃私语地朝着他走来。四人一色都是古装打扮,想来应是游春踏青的官宦人家女子,一颦一笑都极其优美动人。 “她们看不见我吗?”金瞎子疑惑,从四名女子的神态举止中看去,自己似乎在她们眼里并不存在。他不断后退,本来可以闪到一旁避开的,可金瞎子不愿让她们从眼前走过,他想再多看看她们。那种年轻美好的感觉,仿佛能让他也重拾旧日时光,回想起曾经夜夜思念过的人…… 程翰焦急,可也不敢再出声提醒,只能和众人一样,眼看着擂台上三姐步步逼近,而金瞎子却节节后退,说话间就要退出边线了。 周洁眼里曾有过一瞬间的震惊,却很快就暗淡下去。她摇头暗笑自己天真,那种传说中的东西,怎么可能会在这里遇到。 “这是怎么回事?”孙延对术法所知不多,看着二人形容古怪,忍不住问道。 周洁还未开口,另一侧那名蒙面女子先就不屑地冷哼道:“你使手段蒙人还行,这种高深的术法当然不懂喽。那老头中了三姐的媚术,马上就要输了。” “媚术?那不是勾引人的吗?”孙延想起了家具厂面试他的女人。 女子鄙视更浓,“淫贼的想法,也只会这么认为了。” 周洁这才小声告诉孙延:“媚术精进了也是可以致幻的,这老人现在就产生了幻觉。不过我觉得,那女子的功力还不足以迷惑老人,她一定是用了什么药物辅助的。” “看着吧,”周洁伸出手随便划拉了一下接道:“那女的要输了。” 起风了。金瞎子已经快要退到擂台边缘,屋顶上却突然刮来一阵不大不小的旋风,绕着花园周回旋转,直吹得花枝摇曳,少女们全都按住了裙摆和面纱。 三姐眉头皱起,眼盯着草坪上面缠着彩带的角旗,加快了步伐。 金瞎子心里一惊,眼前的游女全都被风给刮跑了,沁人心脾的香气也随风飘散,他的目中又亮起了光芒。 “好手段!”金瞎子发一声喊,已经碰到了边线的那只脚猛然踏定。他同时抬起左手,两指掐诀,就那么左、右、上、下……如同太平天国要使出刀枪不入功夫般比划了一番,很快又当胸立稳。 跟着似还有段咒语,三姐急切间反应稍慢,眼神已经对上了金瞎子的目光。 “嘭!”这响动只有三姐听得到,金瞎子身旁灰雾翻滚之中,一只眼在顶上、阔口横张的大黄纹赖皮蛤蟆,已经蹲坐在了那边。 “幻术?”孙延惊奇之中手都摸上腰带了,差点忘了自己的处境,甩张破虚符过去。 金瞎子的确是对三姐使出了幻术。这和媚术不同,媚术是别人勾引得你自己心里生出了遐想,因此金瞎子刚才看到的游女,孙延是一无所见的。而幻术则是给别人制造幻觉,虽然金瞎子只对三姐一人施法,可却逃不过孙延的神念。 如同甲壳虫轿车一般大小的蛤蟆,很快就鼓圆了腮帮,猛地激射出一条猩红长舌缠住了三姐的腰肢。跟着它舌尖回卷,瞬间便将三姐吞入口中。 众人只看到三姐紧捂着脸面,不住地站在原地无声挣扎,然后就昏了过去。孙延却下意识地做出个吞咽动作,他瞧得清楚,那蛤蟆把三姐吃进去以后,竟是好好地舔尝了一番,直到她昏过去方才吐出。孙延心想这要换了他也得晕,不晕那能活活给恶心死。 胜负已分,这边立刻过去了三四名女子,见三姐真的只是昏过去了,这才将她抬回来救治。只有孙延清楚,这比受点儿伤都麻烦,落下的心病怕是一时半会儿不容易好了。这以后但凡碰上个眼睛或嘴巴稍微大点儿的东西……那真不能细琢磨。 “想什么呢你?表情咋那么恶心?”周洁见孙延一副要呕吐的样子,不禁嫌弃地问道。 “没,没啥,可能不小心飞嘴里个虫子。”孙延抚了抚脖子,“对了,你怎么看出她要输了?” “猜的。”周洁顽皮一笑。其实她是感觉到风来了,她的手就和孙延的眼睛一样,对外界细微的变化十分敏感。虽然闻不到香气,周洁也大概能猜到金瞎子中招和三姐打出的那道光点有关,应该是香药一类的东西。只要药香被风吹散,金瞎子自然能反败为胜。 八组第二个上场的是琪儿。金瞎子一见她,左手当胸横劈一下笑道:“又见面了娃娃,这次当心衣服别像牌一样被弄碎了。” 琪儿甜甜一笑也不生气,左右手同时弹出光点。金瞎子冷哼,心想还来这套,他即刻闭气,同时又使出了刀枪不入的动作。 金瞎子咒语还没念完,来到他身前本应溃散开传出香气的那两粒微光,竟突然加速,飞快地打在他的脸上。金瞎子惊得魂飞魄散,这种距离恐怕孙延都难以避开,更别说是他,他哪里还顾得上念咒闭气,只能下意识地微往后扬了扬头。 “不对呀,这是比试,她不可能伤我性命的。”金瞎子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光点一左一右正好打在他消瘦的两颊上,红扑扑的,如同涂抹上了腮红,一股浓郁的香气也同时钻进了他的口鼻之中。 “娘的,又着了这娃娃的道……”这是金瞎子最后一点自主意识。随后他竟销魂地张开双臂,两手如同搭在佳人的香肩上一般,目露满足地走向了场外。 金瞎子就那么脸上带着没抹擦均匀的香粉,身上挂着刚刚撞断的彩带,一步一摇地渐行渐远,嘴里还不住叹息着道:“汉水逢游女,湘川值两妃。此生无憾矣!”……一直到赵明生赶上去拦下他,往他脸上喷了些什么东西之后,金瞎子这才停止了胡闹,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狠狠瞪一眼琪儿,躲回到人后面去收拾。 琪儿一边等着人来重挂彩带,一边娇俏地冲着孙延一笑:“跟你偷学了一招。” 孙延不明就里,快速地眨了眨眼表示回应。周洁却是凑近他小声道:“她说的是从你刚才玩牌时候,用大小王赢的那局上学来的,这丫头看上你啦。” “看上我了?”孙延眼前一亮,随即摇了摇头,“太远了。” 周洁笑着捶了他一下,“开学我就告诉李靳楠去。” …… 擂台很快重新布置好。法术只有炼气之人才能修习,五组除了金瞎子外,唯一修出内气的就是那个鹰眼男子了,他这时候也正阴沉地往这边走来。 第四十二章 一望黯销魂 走上擂台的男子叫韩臣,是赵明生花大代价弄过来的,那天在家具厂里选中红红和小玲的也正是此人。 赵明生认识韩臣也两年多了,但他和易城之前在刘琪手下并不得志,韩臣也就派不上什么用场。 刘琪虽年轻,但做事毫无魄力,严守组织规定不说,更是亲自定下了什么“三不碰”的条框。什么是三不碰?人命事儿不碰、沾毒涉赌的事儿不碰、祸害妇女儿童的事儿不碰。在易城和赵明生看来,这不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么?你不知道自己干的什么营生? 这次易城和赵明生拜孙延所赐调派到五组,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鱼入大海,虎归山林。程翰非但不以门户之见给他二人小鞋穿,更是刚一接触就直接超拔提升,新开了一队番号,认命二人为正副队长,并允许他们自行招揽人手。 易城和赵明生这顿的踌躇满志,也是立心要干出一番事业来,以报答程翰的知遇之恩。因此二人就费尽心机,把这些年遇着的、能想起来的那些个奇人异士孤魂野鬼,全给招徕到了手下。 这世上有一种人,也许他个子不高、身材瘦弱,但只要瞧上一眼就让人觉得他不好惹。这种人说的就是韩臣了,而且,他还是当中最不能招惹的那类。 韩臣走过,连周洁都是眉头一皱,就和李靳楠见到郑涛那晚时的情形差不多,光看着就不舒服。 琪儿见到这人也没了说话的兴趣。她自觉着要比这人功夫深一些,连香珠都懒得放,直接媚眼一抛就施展出了媚术。 韩臣站在那里不摇不动,就那么静静地盯着琪儿。半晌过去,琪儿一看勾不住他,便单手连弹三下,各有快慢地放出了三粒香珠。 这香珠一粒被韩臣躲开,另两粒几乎就在他的身前爆掉,琪儿跟着双掌一合,迈步向前走出。 这次就连孙延都能感觉到,有那么几个绝色女子在围着韩臣转悠了,一面对他轻声软语地温存,一面还想拉着他走去那粉帐帷幔的花罩大床中。当然,那床肯定是在场地之外的。 这韩臣也真是个奇人,就这了还是一动不动,两眼直勾勾地盯着琪儿。 “啪、啪,” 琪儿连拍两下手,散掉了媚术,同时无奈地撅了撅小嘴,隔着面纱看去甚是迷人。法术比斗,自然只能凭借法术,不得以其他方式争胜,而琪儿媚术无效,也就只好放弃。这也是之前,程翰在不考虑别的因素情况下就让孙延参赛的缘故了。 琪儿既然讨厌韩臣,更是连认输的场面话都不肯说,直接就要转头离场,而韩臣却在此时阴恻恻地朝她打出了一团黑气。 “琪琪小心!”说话的正是站在第一的那名女子,这还是她来到这里后说的第一句话。 孙延心说女人们的脑子都是怎么长的,她这一喊不要紧,那琪儿原本还剩着的一些感觉危险的本能,也都被她给惊散了,非但不回头躲避,更是惊奇地望着喊话女子发愣。 孙延眼皮猛地撩起。这男的竟然是修习鬼术的,他放出的一团黑气看似是魂体,却瞒不过孙延的神念,这不是厉鬼,而是鬼幻,是凭借阴气施展出的一种幻术,极难摆脱。 “不要啊!” 惨叫声中在外人看来,琪儿正独自站在那里惊恐地双手乱抓,仿佛要躲避什么。而孙延却看得明白,这男子不知用何办法让自己也进入到了幻术当中,正在黑气的裹挟之下,对琪儿欲行奸污之事。 当着孙延的面以邪术欺人,把他这个降魔人置于何地?孙延愤怒中直接摸出张空白绿符,拇指中指捏着符端,食指凭空刻画,小指同时在下面写了个敕字。 他从摸符、画符再到出手,中间绝无停顿。“轰!”破虚符不似当日在望乡路上那般灭掉,而是在遇上黑气之后,立刻就爆发出一团烈焰,将黑气荡尽的同时,对琪儿却是毫发无损。 “噗,”男子喷出一口鲜血,震惊地望向孙延。孙延怪他狠毒,在琪儿认输的情况下还做此龌龊之事,便在破虚符上又加了道驱魔咒,破去幻术的同时也给了他一些教训。 “大胆!竟敢出手干扰比赛!”女声裁判尖叫。 “我组队员已经认输,是他不遵守规则在先的。”孙延淡淡说道。 这时场上的几人却都顾不上理会孙延是不是违规。琪儿在幻术消失后,直接就捂着脸哭奔回了队伍里,扑进岑卓的怀中。此刻听得裁判说话,这才晓得是孙延救了她,带着感激,泪眼朦胧地望向了孙延。 易城与赵明生再次对望,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惊恐。金瞎子嘴唇哆嗦,表情比他刚刚涂了腮红还萌。 李一艳震撼,心里为自己点了个赞,而程翰现在肠子都悔青了。别人也许不认识,可他和李一艳岂能不知那是破虚符,能随身带着破虚符的人会简单的了?自己是猪油蒙了心了,没来由心疼那一百万干嘛。这还是他压根儿没去想符是孙延自己做的,更没看见孙延的画符动作,否则一头撞去柱子上的心都能有。 八组女子现在如同是向左看齐一般,全都歪头盯着孙延,感激他的援手、佩服他的胆量、心仪他的帅气,之前的无赖、淫贼等形象,也在无形当中被美化成了潇洒和多情,弄得周洁都有点替他不好意思了。 那名声音苍老的裁判这时宣布道:“八组选手已经放弃,视为认输,五组守擂者不当继续动手。前两场擂主救人心切,其情可谅,特恕其扰乱比赛之罪,但下不为例!下面比赛继续,八组如不认输,可再行攻擂。” 话是这么说,那是他认出了破虚符,在那女声斥责孙延之后,他马上止住女声,并即刻上报。这事甚至惊动了青鸢的高层,总部也没想到竟然会在这样的比赛当中,见到高级炼符师才能制作出来的破虚符。要知道就算在总部,也只有一名高级炼符师,还是以顾问的形式聘用的。 所以刚才他宣布的内容是总部高层的决定,并责成他们尽快调放录像,同时弄清孙延的来历。 站在八组首位的女子,在深深看了孙延一眼之后,终于走上了擂台。她和三姐、琪儿不同,并没有把裙子扎起来。 女子神情淡漠,上台后甚至连手都没抬,只是紧盯着韩臣的眼睛。孙延神念扫不到任何异常,可却能直接看出韩臣的艰难,他眉头紧皱、表情痛苦,似在拼命抵抗着什么。 尽管韩臣奋力挣扎,但他还是无法阻止自己一步步地后退,同时脸上也有大颗的汗珠滴落。 “啊!!!” 韩臣仰天大吼一声,猛地抬手拍向自己的天灵盖。这时从他的五官七窍当中,共有四处地方齐齐地散出了黑气。 四道黑影在他身旁凝聚成形,跟着便极速地朝那女子飘去。 孙延正觉得其中一道黑气凝聚出的形状有些眼熟,却突然想起了这是什么东西。 “当心,这是裂魂刺!” 孙延回忆起来之时已来不及出手,只能大声提醒,希望这女子能逃过一劫。他孙家族谱记载着有一位先祖就是被裂魂刺所伤,其炼制之法孙延虽不清楚,但族谱中也大概说明这是取人生魂炼成的。 何谓生魂?也就是活人的魂魄。生魂不畏阳光,也不惧人身上的阳气,所以裂魂刺可以穿透人体,直接攻击人的灵魂。中了裂魂刺的人,轻则灵魂损伤,变成植物人;重则直接魂飞魄散。不想此人竟如此疯狂,只是一场比试就使出了这种阴毒的招数。 孙家的《幽冥录》中对生魂有着详细的记述。其中常见的有民间的“过阴人”、有濒死之人的魂魄离体、有被外力震荡的魂不附体、还有地府有紧急公案要处理时,也会暂拘生魂前去对簿公堂。除此之外,就是术人利用邪术来攫取生魂了。 女子听到孙延的提醒之时,裂魂刺已经近在眼前。她竟突然地摘掉面纱,直面四道黑影,眼中同时流出两行清泪。 孙延惊呆了。此刻别人只能看到她的侧脸,而孙延的神念却是近距离地一览无余。这少女太美了,这种美不似李靳楠或周洁,没有任何特点能让人记住。比如李静楠的恬淡、周洁的灵秀,统统没有,就是单纯的美。眉毛、鼻翼、脸颊、嘴唇、下颌、天庭……仿佛都是按照黄金比例切割出来的,远远望去,只觉看到的是轻云蔽月、流风回雪,不当她是个真人。 似乎是疾奔而来的黑影也被她的美貌给震住,为她的眼泪所感伤,竟然同时止住了身形,不住颤抖,随后便也跟随着她一起幽咽凄泣。 这时连天空都无法承受这种悲伤,黯然飘落下了雨滴。从淅淅沥沥到倾盆而至,只在顷刻之间。好在场地上面很快就拉起了顶幕,人们倒也不用躲避。 女子脸上的泪水被雨水冲淡,她又戴上面纱,静静地站立在那里。四道黑影此刻似也哭够了,颤抖之中,轰然自解,消散在了雨中。 韩臣跌坐在场外,形如鬼魅,阴毒狠辣的神情早已不见,只是失魂落魄地望着那女子,嘴里喃喃自语:“媚术最……一望黯销魂……” 第四十三章 替琪儿出场 韩臣既然落败,第三场的法术比试便是八组胜出。李一艳脸上不见欣喜,反而是忧色更浓,毕竟她不能再输了。 武斗比试还在刚才的场地上进行,双方各有一人也正往台上走去。 练武虽也注重内气,却与修行不同。术人修炼讲的是先天之气,也就是尚未出生以前,胎儿在母亲体内双手掩面,七窍未通,受母气滋养,混一不杂,是为先天之气;降生之后,呼吸由口鼻出入,也就是后天之气了。 所以炼气者首要就是得先天之气于玄关一窍,认为这是万法的根本、造化的本源;而武者则是以强筋健体为目的,后天之气存于丹田之中,虽也能延年益寿,却不得修习术法,更是与飞升冲举之道无缘。 孙延这阵可以参赛了,可他没有急着上场。观看一番之后,孙延也是兴趣缺缺,这些人打斗起来虽然好看,却都是花拳绣腿,对付普通人还行,在他面前估计一招都过不去。 双方轮番换人,迭更攻守,数局下来,也都各有胜负。这时原本是三姐守擂,她刚刚击败五组一名胖子,看到金瞎子上场,却是嗷叫一声,不战而退,实在是那只蛤蟆给她造成的伤害太深了。 三姐下去,琪儿便跟着上场。此刻她的情绪已经平复,却不似先前那般开朗,见到金瞎子也不说话,纵身一个起跃就来到了金瞎子头顶,然后双腿蹬直,坠力朝他的顶门踩去。 她这一招使得极为飘逸,有个说法叫着鹰搏兔,距离虽远,却是力大沉稳,如磁石引针一般,避无可避,就连孙延看了也暗自喝彩。 金瞎子并不躲避,他上身躬腰前倾,向后踢起右腿与左腿并呈一字,单腿对上了琪儿的双脚,两人硬碰硬地拼了一招。 对撞之下,琪儿后翻落地,而金瞎子也顺势收腿,以左脚为轴,右脚紧贴草坪如规画圆似地转了一圈,将力道卸掉后,方才又抬起膝盖,摆出防守姿势。 孙延摇头。他岂能看不出这次简单的一击,看似是势均力敌,可琪儿却是全力出手,而金瞎子恐怕连七成的实力都没有拿出。 金瞎子接连两阵败给琪儿,刚才更是被媚术羞辱,他这是有意要引琪儿放松警惕,然后瞅准机会,将其重伤,以报心中怨气。想到这里,孙延便径直往八角亭那边走去。 果然,琪儿衡量两人相差不远,再说这是比斗,也并非搏命,她还有压箱底的绝技轻易不会使出,应该能再赢这老头一次。 人的心理就是这样,对战胜过的对手尤其容易掉以轻心。琪儿此刻已经完全忘记她在赌局上是如何忌惮金瞎子的了,粉拳拿捏个架势,便再一次欺身上前。 闪转腾挪间,两人手底下又过了几招,金瞎子只是用腿和左手拆解琪儿的招式,他的右手却始终缩在袖管里,似有隐疾不敢拿出示人一般。 琪儿越发增大了信心。渐渐地,她出手多以进攻为主,甚至放弃掉一些留作防守的后招,以求尽快结束战斗。 孙延来到八角亭下,对李一艳施礼道:“孙延感谢老板信任,但收到钱后我还未曾出力,请老板叫下那个妹妹,由我代为出战。” 李一艳轻笑道:“弟弟怎么不叫我姐姐呢?刚才看你叫别人时候蛮顺口嘛。上一场你救下琪儿已经帮了姐姐大忙了,不用不好意思。你且安心观战,需要你出力的时候,姐姐自然不会客气的。” 擂台在孙延侧方,他都不用转头看就知道那琪儿已经喝了金瞎子的洗脚水。忙又道:“我看那妹妹年轻力弱,恐怕会有闪失,还是让我去吧。” 李一艳看了看还在打斗的两人,心道莫非这小子对琪儿有意思?不然怎会如此上心。便又笑道:“弟弟放心吧,你那妹妹虽不能说稳赢,可要全身而退还是不成问题的。她万一真败了,你再去替她出气好不好?” 孙延冷笑,头也不回地说道:“此刻她反身踢老者耳侧,老者抬左臂格挡,同时左腿转扫她下盘。她起身避过,旋劈老者头顶,老者举双臂架住,然后双拳击出……” 孙延越说越快,李一艳与程翰则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场上。孙延看都不看,竟能对比赛的情形了如指掌,更是在二人还未出招之前就已先说出了他们的下一步动作。 “……如此再过二十招后,她横甩出臂,被老人的左手抓住,在背对老人来不及变招的情况下,她的左肋会完全送到老人的右手之下。到时候,恐怕她腹部藏着的竹匕首和她的那招‘专诸献鱼’,也派不上用场了吧?” 李一艳听了大惊。琪儿的保命手段恐怕就是其他小队长都不知道,孙延又是如何得知的?难道他二人早就认识?李一艳也是果断之人,此刻顾不上询问,当即便朝着场上大喊道:“琪儿速度退下!” 琪儿听到组长的命令虽然不解,却不敢不从。她捎起右脚与金瞎子对踢一下后,原本是打算进身用双臂夹攻的,这时却改成了左腿的三段踢,使了个花架子把金瞎子逼退,这才喊出认输。 金瞎子跺脚,这妮子急于取胜,已经快要被他找到机会了,却不知为何又识破了他的意图。可琪儿已经认输,他也无可奈何,只能恼恨地抱了抱拳,说句承让。 琪儿下场不回队伍,却是直奔凉亭,“组长,属下即将得胜,为何突然被换下?” 李一艳瞅一眼程翰,程翰正自懊恼错失了孙延,也不理她,她便走下亭子对琪儿道:“你先留在这里看你师兄比斗,我还有话问你。”琪儿疑惑地看着孙延点了点头。 孙延走向擂台的时候,忽然心有所感,便暗中联系了石头。什么叫心有所感?人有时候走街上碰见个大美女,会忍不住多看两眼,然后回家还能记得她长什么样儿,兴许做梦还会梦见,这就是眼睛留下的印象了。 可对于大多数路人,都是看过就算了,不往心里去,也就没什么印象。没印象不代表没见过,打个简单比方,就好比胶卷相机照相一样,印象深的就是洗出来的照片,印象不深的就是模糊的底片。 孙延的神念更不同于人的眼睛,那是有感知能力的。这时他看到金瞎子,就仿佛忽然瞧见了一张模糊的底片,便想问问石头。 “石头,前面那老人你见过没?” “主人怎么忘了,”石头笑道,“前两天您还问过我呢,不就是那天掏您包的人么?” “什么!真是他……” “错不了!”石头得意道:“这老东西那天可能易容了,不是这模样,但他瞒不了我。” “原来如此。”孙延心想今晚就得给石头和锦玥弄个能随时联系上他的新住处了,否则要不是他临时起意,还真叫这老头给躲过去了。 “还有啊,”石头意犹未尽,“那天晚上您想上的那个小妞儿,就是叫红红那个,刚才也见着了,可惜魂魄不全,还被人给哭没了,否则您赏给奴才,保证再给您调教个好婢子出来,咩哈哈。” “想上小妞?我什么时候想小妞了?我告你石头……”孙延话没说完,突然脸色一变,“红红,你是说冰棍厂那个红红?” “对,就是木桥上捧人家脚,小屋里头想搂人家的那个红红。”石头也是个活宝。 “你说刚才……就是那四道残魂?”孙延没心思听他说笑。 “就是她,里面还有一个女的,也在厂子里见过。”石头见孙延神情,也不敢再废话。 “红红……死了?” 孙延脑子里还有些没转过神,就已经走上了擂台。这事太突然,他才刚见过红红没两天,怎么会……孙延决定先应付眼前的比赛,其他等弄清楚再说。 金瞎子看见孙延,眼神一凝,知道这是个劲敌。其实他对孙延也有印象,就是一时想不起来。 “老伯,别来无恙?”孙延上场就瞧着他淡笑道。 “果真是熟人。”金瞎子忙陪笑道:“老弟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本事,实在令人羡慕。不过请恕小老儿眼拙,不知我与老弟,何时曾打过照面?” 孙延笑了,“老伯真是贵人多忘事,这才几天,汉阳步行街上,游戏厅里那事儿……老伯好好想想?” “汉阳步行街……”金瞎子装作努力回想,可他心中早已是惊起了波澜。 金瞎子不姓金,他原名叫郭孝金,从早年就跟着程翰打拼,一直做到了五组的二号人物,就连程翰见他都是以兄弟相称。 金瞎子觉着自己干的都是丢祖宗脸面的事儿,索性就自己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金不孝。后来还是程翰好说歹说的,这才又改成了金孝。金孝,听着像尽孝,金瞎子心里膈应,反而更喜欢别人叫他金瞎子。 钱什么的,金瞎子早就不缺了。现在他明面儿上开着一间当铺,手底下带着一伙坑蒙拐骗的队员,专为组织办事,偷摸的事儿也早就不用干了。 可一日做贼,终身见了人就想伸手,毛病落下了轻易不好改。因此金瞎子没事儿就还爱去以前熟悉的地方转悠,到了人头攒动的大商场里,那就跟回了自个儿家一样,别提多自在了。 说句寒碜话,金瞎子那也是门儿手艺,长时间不练也会技痒。得了空子,他还要掏摸,左手摸了右手扔,不为别的,就是找找存在感。 这时被孙延质问,金瞎子也想起了这码事,惊讶他是如何发现的。但金瞎子心想自己练手时候都化过妆,没道理他能认出来,便摇头道:“小老儿都半年多没过江了,老弟可能是认错人了。” 孙延点点头,“那可能真是认错了,还请老伯赐教。” “好说,请!” 第四十四章 结交金瞎子 孙延当先出手,他两腿一错,双脚离地半尺,旋腰转身背对金瞎子荡起左臂,用琪儿刚刚没来得及使出的那招回摆臂做为起手。 别人还好说,琪儿现在是旁观者清,马上就看出了这招的致命漏洞。 “当心左边!”琪儿忍不住出声提醒,替孙延捏了一把汗。她适才还想着如果金瞎子正面出拳的话,她就在闪避开的同时,也用这招反击的,此刻不禁心生后怕。 “琪儿,你认识这个孙延吗?”李一艳在她身边柔声问道。 二人说话间金瞎子早就挡住了孙延的攻击,他没有用右手去探孙延的左肋,那不是因为他抓不住机会,更不是因为手下留情,而是他无法出手。 孙延手臂一甩过来金瞎子就知道轻重了。同样的招式,不同的人使出来威力也是不一样的。别人用竹竿打你,一只手就能挡住,用铁棒打你也能挡住吗?所以他只好同时抬起双臂去招架,才堪堪接下孙延这招,同时被击退出数米远,两脚也在草地上划出了两道深痕。 孙延转过身盯着金瞎子,他这还只是腰部发力,连一丝内气都没用,可他知道金瞎子是使出内气抵挡的。如果他刚才也用内气的话,估计金瞎子内脏都会被震伤。 正因为金瞎子把内气灌注在两臂上才会更加震惊。他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没有这样做,那恐怕骨头早就碎了。这孙延才多大年纪,身子是铁打的不成? 琪儿看见孙延没事,反倒是金瞎子被击退了,这才拍拍胸口道:“组长,您为什么这么问?我怎么会认识他?要不是您说,我都不知道他叫孙延。” 李一艳看她一眼道:“想必这招的漏洞你也瞧出来了,刚才就是他断定你会使出此招被那金瞎子所伤,这才叫我把你换下来的。” “什么,他……”琪儿转头望去。 “而且,”李一艳接道:“他还知道你的竹剑,还有‘专诸刺王僚’的绝招,难道不是你告诉他的吗?” “这,这不可能。”琪儿大惊。 “是真的。”李一艳盯着她的眼睛,“不是你说的,难道是他自己看见的?” “组长……”琪儿红了脸,要看见这把匕首,除非……她和孙延裸身相见。 李一艳却是笑笑,“琪儿,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孙延两次三番救你,我瞧着他是喜欢上你了。相信你也能看得出,此人绝非池中之物,如果我让你把他留在我们八组,你愿意么?” “这怎么可能组长……”琪儿说着,却是转头悄悄瞄了眼周洁。 李一艳明白她的意思,孙延连一百万都可以打去那女孩儿卡上,可见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好了,你先回去专心比赛吧,如果真的能拿到四号科目,其他的再说。” …… “等一等!”金瞎子见孙延又要来了,忙摆手拦住他道:“可以了老弟,你再来这么一次,我这把老骨头就该被你敲断了。” 孙延停手笑道:“老伯这是认输了?不过我还是想要回我的东西。” “给你,”金瞎子说着手一翻,一沓黄黄绿绿的空白符纸就出现在他的指尖上。 “……”孙延也是无奈,这次他倒是看清了金瞎子的动作,可还是无力阻止,那太快了。就在他抬起手挡住孙延攻击的一瞬间,简直比孙延自己去拿还要方便,完全是出于本能的行为。 “你知道?”金瞎子见孙延的表情并不是他意料中的,自己倒吃了一惊。 “你怎么知道我腰带上有东西?”孙延也是不解。 金瞎子得意地笑道:“人的下意识动作会出卖他所有的秘密。公交上与人擦肩而过,人们会首先捂住他放钱包的口袋;从身后拍女士肩膀,她回头的同时会不自觉地用胳膊感受挎包的存在……例子太多了,你今天已经两三次把手放在腰上了,不会是想解开皮带撒尿吧?” “人才啊!”孙延两眼放光,甚至邪恶地想,要不要干脆把这老头弄死,抓来给石头作伴。 这时裁判见两人在台上聊起了天,忍不住提醒道:“胜负未分,请两位参赛者注意场合。” 孙延听了轻飘飘地打出一拳道:“这么说老伯是承认在游戏厅拿了我的东西喽?” “嘿,”金瞎子用手掌握住孙延拳头,表现得还挺吃力,说道:“不错,确是老朽所为,不过东西我已经丢掉了,小兄弟你怎么发现是我的?” “我用追踪符找到了你的气息。”孙延编个理由。 金瞎子不通符道,虽然听说过追踪符,却不知道那只能追踪到人气鬼气尸气,却无法具体区分,恭维道:“不想小兄弟于符咒术上也如此厉害,老朽认输了,等比赛结束老朽包赔你的损失如何?” “那倒不用,不过我也佩服老伯的手段,想交了你这个朋友,不知意下如何?将来若有需要,还望老伯能帮我出手一次。” 请金瞎子出手孙延只是随口一说,因为这样更能显得他佩服金瞎子的手艺,是一种变相却不着痕迹的恭维,孙延最精此道。他从小就服有能耐的人,现在长大有条件了,碰上这种人就立刻想要结交。所谓鸡鸣狗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真用上了。 “哈哈哈……”果然金瞎子开怀一笑。钱压奴婢手,艺服当行人,得到有能耐之人的称赞,才是最开心的事情。孙延年纪虽小,本事可是不小,金瞎子自然乐意和他结交,“小兄弟,你这个朋友金瞎子交定了,这样,我先下去,今天晚上,老哥哥与你一醉方休。” 场外看着二人在台上打太极般地你来我去,全都摸不着头脑,正没个理会处,却突然听到金瞎子大喊一声:“哎哟,你使诈,我不行了,认输,认输了。” 众人面色古怪,眼瞅着金瞎子挺直腰杆儿,面露得意地走下了擂台,哪有半点儿中了招的样子。回想起孙延在赌局上的神奇,人们越发觉得此人实在是深不可测。 最后出场的依旧是韩臣。孙延刚才让他吃了一亏他可是记着呢,心想你符咒再厉害这里也不能用,不把孙延废了,韩臣心里不甘。 “红红出什么事了?”韩臣一上台孙延就盯着他问道。 韩臣一下没反应过来红红是谁,不过就算他想起来也不会回答。他一声不吭地蹬脚离地,凌空朝着孙延掠去,同时左掌变刀手,砍向孙延的脖颈处。 孙延瞧得清楚,韩臣和金瞎子一样,全都在这三伏天里穿着长袖衣裤。只不过金瞎子是做贼养成的习惯,而韩臣不同,他的左上臂绑着一个发射毒针类暗器的机关,夹克就是为了掩护这东西的,另外裤腿里面也藏了把匕首。 孙延知道从侧面避过他又会改为横削,便索性下个后腰,双手撑地后翻,两腿挑起一道弧线踢向他的手腕。 韩臣不防孙延在他手已经挥出去的时候还能使出这种变招,只得硬砍了下去。借着这次碰撞,孙延手一用力,又在原地弹起,韩臣也侧向翻滚,落在一旁。 韩臣捂着肿起的手腕,眼睛眯成三角盯着孙延,他没想到孙延身手这么好。若不是两人方才那个姿势本身力道都不大,韩臣毫不怀疑自己的手腕已经断了。 韩臣膝盖抬起,双臂亮出个白鹤晾翅的门户准备寻机会再攻。 孙延冷笑。都是术人,直接打就完了,弄这些虚的干嘛?这韩臣不过是借着抬臂动作,给暗器挂上了弦,待会儿只要他上臂肌肉发力就可以直接射出毒针。 韩臣再次出手,他抬起的那条腿猛地下蹬,双臂交叉在前,如一条直线般撞了过来。孙延乐了,此人也算是准备充分,这动作还有个瞄准的功能,可以保证毒针打到预计的部位。 孙延不敢怠慢,连续地向后翻腾躲避,不让韩臣找准目标。他不知道使用暗器算不算犯规,因此没有打出钢钉,万一坏了李一艳的大事就麻烦了。 这时韩臣力道已竭,手掌撑地一挺,又反过身子向孙延踹了过去。孙延前踏一步,也起脚迎上。他的这个举动正中韩臣下怀,韩臣抬臂,准备就在这时候发射暗器。 不想孙延前奔、起脚都是虚招,他见韩臣抬肘,身子忽然一矮,双膝跪在草地上背贴着地滑了过去,就在韩臣的脚下与他擦身而过。 韩臣一愣,正在惊讶毒针丢了目标,孙延已经弹腰站起,从后面踹在他的腰上,韩臣失去重心向前扑去,孙延飞速折返,抓着他的手臂将他拉住。 韩臣重心不稳,只能任由孙延摆布。他被孙延拉着一扽,在惯性作用下虽然止住了身子,却是踉跄了一下,侧面对上了孙延。 孙延下面这套动作就好看了,场外人全都呼吸停住,紧盯着他那没有半点浮夸和多余的连招,如看庖丁解牛,暗叫过瘾。 孙延先是扭着韩臣的左臂,让他发不出毒针,然后用脚一踢一带,韩臣的左腿也自然抬起。跟着孙延扭回他的手臂,顺势上抓,在他上臂长头肌处使劲一捏,“噗噗,”三枚毒针当即就射入韩臣自己抬起的大腿上。 孙延同时放开韩臣手臂又抓住了脖子,让他连叫喊声都发不出来。韩臣此刻脸上憋得通红,已经完全放弃了挣扎,孙延这才抬手作刀,砍在他脖子上,以韩臣自己的起手招数结束了战斗。 “嘶——” 众人看着韩臣像条倒了的墩布一样昏死在场上,全都后脖子发凉,倒吸冷气,根本无法把眼前这个少年和之前嬉皮笑脸玩牌的人给挂上钩。 孙延怪韩臣心肠毒辣,只想着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倒也不是热血上涌冲动而为。他这还是第一次对人下这么重的手,自己也觉着有点儿不过意。 程翰脸色阴沉,后悔已经于事无补了。因为他的失误,生生让唾手可得的胜利变得充满了变数,否则有孙延这样的身手,现在比赛应该已经结束。李一艳何尝不是这么想,若不是她见机快,比赛怕是到此为止了。 韩臣也没个朋友,还是守卫把他抬下去的。女声裁判宣布孙延获胜时的语气已不再尖厉,技艺比试开始,整场赛事也终于来到了最终回合。 第四十五章 八组的危机 技艺类的比斗就相当于是才艺表演了,也没什么具体规矩,琴棋书画、诗词歌赋、变戏法、掏腰包、胸口碎大石……但有一技之长,都可以拿出来,为的,就是人尽其才。 这次比赛分在了两个场地,文的就在东面木厅中的长桌上,武的还在草坪擂台,也不用再捉对厮杀了,各人依次上台献艺,由裁判给出分数,最后哪一组的总分最高,就是今天的获胜方。 单人分数最高是十分,八组这边算上孙延才九个人,可五组除了原来的十二人,还有带孙延过来的那一男一女,一共是十四人,优劣对比,一目了然。 李一艳也是叹息。来之前她太过自负,根本没想过比赛会拖进第五局,因此没有考虑到这些,现在一看,自己心里也不抱什么希望了。 比赛进行了一段时间,孙延发现还真是五花八门,干嘛的都有。五组上去有五六个人了,吹的吹打的打,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前面跟孙延对歌的那名黑汉子,这人练的是口技。 汉子往桌上一坐,凑近话筒将手掩住口鼻,众人便先听得“哗啦啦”一阵掷骰子的声音响起。跟着“啪”地一声,色盅落在案上,“4、4、5、5、3、1,共22点。”——竟完全是孙延在说话,这是刚才孙延与岑卓对赌时的情景。 随后孙延的冷静、岑卓的绝望,继而恨声怨怼,全都被这汉子惟妙惟肖地还原。直到岑卓与孙延冰释前嫌,说出那句“我叫岑卓,就给你摸一下手吧。”之后,众人哄堂大笑,只听得孙延瞠目结舌、岑卓羞涩无地,周洁更是两手扒在孙延肩上,险些笑岔了气。 接着汉子一手握上话筒,身子后仰,张嘴就把孙延唱的那首要饭调又给模仿了出来。他嗓音高亢起伏,转折处的圆滑稚嫩皆各尽其妙,就是孙延闭眼细听去,也得承认这就是自己在唱。 最后这人脸色整肃,扣齿弹舌之间遥遥传来一阵马蹄声响,又有风声、树木倒退而去的呼啸声、一人奔逃前行的脚步声、喘息声……不久勒马嘶鸣,行人扑倒,骑士下马搀扶起来,二人又在密林中间低语片时,再一同驾马而去……虽只有三言两语,却把萧何月下追韩信的情形表现得如人亲眼所见一般。 孙延大奇,不禁对这汉子也起了结交的心思。汉子最后得到八分,形势对八组极为不利。好在带孙延过来的那一男一女,一人表演魔术只得了四分、一人的茶道是三分,倒是八组虽只上去了三人,却都在六分以上,总分暂时只落后五分。 又过去一段时间,五组没有出场的是易城、赵明生、金瞎子和韩臣,而八组只剩下孙延和打败过韩臣的少女了。现在两组的总分上面,五组领先有十一分之多,就算孙延二人全拿到满分,那五组四个人只要能凑够十分就赢了。 “呵呵,李组长,再继续下去还有意义么?”程翰得意地喝着新换上来的茶水,徐徐对李一艳笑着说道。 李一艳叹息着点了点头,确实是没有必要了。她正想开口认输,却一眼瞥见了孙延身旁的周洁,略一思索,她便走下亭子,亲自来到了周洁面前。 “好弟弟,这位姑娘是你的什么人呀?”李一艳一边近距离打量周洁一边向孙延询问。 “她是……”孙延停顿一下,见周洁这次没有要抢答的意思,才接着道:“她是我的朋友。” “女朋友?”李一艳眉毛一挑。 “好朋友。”孙延纠正。 李一艳收起笑容正色道:“孙延,不知你的……好朋友,有没有什么特长?如果她愿意替我们参加比赛的话,那么只要能赢,我连武斗那场你该得的十万,一共再给你们五十万,你看如何?” 孙延毫不考虑地说道:“我无权决定别人的事情。我收了你的钱就会尽力帮你,至于其他,你可以自己和她商量。” 李一艳听说为难地看向了周洁,周洁望了孙延一眼,目中露出柔情,丝毫不在意他这种泾渭分明的说法。转而周洁面对李一艳淡淡开口道:“要我上去也不是不行,不过你们现在落后太多,只怕即便我去参赛也还是于事无补。” 李一艳情知她说的是事实,却实在不甘心,又道:“你有把握拿到多少分?” “九分以上。” 李一艳目光一亮,心中快速地默算着分数,似乎半点都不怀疑周洁这话靠不靠谱。八组其他人原本也在盯着这边,这时虽不敢出声议论,却都互相对望着表达疑惑。目前为止最高的就是八分,这女子还没上场呢,竟然敢说自己能得九分以上,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迷之自信? “好!”李一艳觉得虽然机会渺茫,但还是可以搏一下的,便道:“这样,就请你替我们参赛,只要你拿到九分以上,不管输赢我都付给你十万,如果赢得比赛,我再给你五十万,如何?” 周洁摇头,“钱我不要,想让我上场比赛,那不管最后结果如何,你都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李一艳忙问。 “这,这是为何?”周洁是走近她耳旁说的,李一艳听完就皱起了眉头。 周洁又道:“这事也未必就有,但若成真,你能否按我说的做到?” 李一艳紧张地思索着,还回过头去看了看,最后深吸一口气,下决心般地说道:“我答应你。” 李一艳返回亭中之后,孙延小声问周洁:“你让她办什么事儿啊?” 周洁抿嘴一笑,“我啊,让她把那个琪儿说给你当媳妇。” 孙延还真的转头看了看琪儿,恰好琪儿也正在瞧他,忙躲避开孙延的目光。孙延回过头笑道:“不都说太远了么?要不让她把你说给我吧。” 话一出口,说的和听的同时怔住,然后各自把头别开,看向了他处。周洁扑闪着一双好看的眼睛,脸上不笑不恼,不知在想什么,在这雨霁云收,恍若洗练过的晴空之下,越发如夏花般美艳动人。 他们这边耽搁了一番,易城都快表演完了。八组离武斗场近,离木厅较远,孙延手搭凉棚挡着阳光望去,易城正在那里拿个小花盆催发莲花呢,孙延嘴巴张大,心想这都行吗。 随着莲花绽放,就在五组成员站立处的半空中,竟然也跟着浮现出一朵莲花的幻影,五颜六色,如同彩虹做成。 易城下台,裁判给出了七分。这次不只孙延,就连五组那个魔术师都不敢相信,暗道这和自己那套有什么区别?不就是加了点化学成分进去么,凭什么自己才四分? 轮到周洁出场了,她先去找了李一艳,俩人商量了一会儿,然后又是和裁判打招呼又是与程翰协商的,搞了半天还是不见动静。孙延不知道她到底要干嘛,这丫头,给他的感觉根本就是古灵精怪。 孙延看了看小屏幕上的分数,原本五组是五十八、八组四十七,等易城下来五组已经变成了六十五,孙延知道八组彻底是没戏了。可既然李一艳不肯放弃,他就还得出场,要表演什么呢?打个快板儿还是来段唢呐? 周洁去准备,孙延这里也没个人商量,他忽然想起了锦玥,锦玥肯定也一直在观战,指不定能帮他出出主意。 “主人怎么到现在才想起奴婢?”孙延刚一联系上锦玥就招来一句埋怨。 “好啦!晚上回去我好好陪你行吧。”孙延笑着安慰道,压根儿没发现自己这话说得多暧昧。 眼见锦玥又没声儿了,孙延再问道:“锦玥啊,你也都看见了吧?你说我该表演点什么好?总不能太寒碜了,好歹收了人家那么多钱呢。我说几样你帮参谋参谋……” 锦玥刚听了两句就止住羞涩,打断他道:“可以了主人,不用再说了。这还不够寒碜啊?奴婢不是埋怨您……忘了我,是说您怎么现在才想起找我出主意。” “嗯?你有好办法?” 锦玥笑道:“现在分数虽然对我们这边不利,但也未必就没有胜算。” “你还想着赢?”孙延撇嘴。 “很有可能。”锦玥胸有成竹地说道:“主人可听说过田忌赛马的故事?” 孙延虽然小学没上完整,但他还是自学过课文,笑道:“这又不是对战,这法子没用处。” “我们把它变成对战不就行了,主人忘了金老头?只要主人按奴婢说的去做,那这个李代桃僵的法子就能管用。当然,最终也还得看咱们这边其他两人的得分了。” 锦玥刚一说出想法,孙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心想果然是三个臭皮匠能顶个诸葛亮。孙延本也是极为聪明灵透之人,只不过人哪有个面面俱到的,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能想得周全。他一边计算分数,一边和锦玥商量着准备,等到周洁从那鱼缸屏风后面再次转出来时,他这才抬头,禁不住也是吃了一惊。 第四十六章 周洁的演出 周洁这时换了一套纯黑色的礼服裙,将头发披落在肩上,完全如同变了个人。 孙延呆呆地望着她,再想不到周洁还有这样的一面,嘴里自语道:“一会儿功夫没见,这还长高了……” 锦玥鄙视,知道他对高跟鞋没概念,现在周洁的鞋子被裙脚盖住,一定也是换过了,便道:“主人,奴婢还没穿过高跟鞋呢,什么时候您给我塑个形体,让奴婢也感受下?”孙延这才反应过来是高跟鞋。 “哎哟!” 众人一头黑线。原来周洁也穿不惯高跟鞋,加上花园里都是花岗岩和卵石拼铺的地面,她一下没踩准还崴了脚。 八组这边的女孩子全都捂着嘴窃笑,只有孙延神情放松,心说这才是你嘛。 刚才也有几人演奏过乐器,但多是琵琶、古筝、二胡之类的,全都是程翰命人给临时送上来的。可这次不同,周洁进来后不久,前前后后总共来了有二三十号人,一盒盒、一架架地,快把半个花园都摆满乐器了。这些人有的是摆好就走,有的还要组装调试,足足又闹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完事。 程翰看得眼皮直跳,对李一艳说道:“李组长,我这次可是舍下老脸才给你弄来了这些玩意儿,为的也是能让你输得心服口服,尤其是那个……” “竖琴。”李一艳补充。 “对,竖琴,打听半天才找到。就看你临阵挑选的这个大将能给我们带来什么精彩表演了。” 五组自不必说,八组这里也是尽量不让孙延听见,小声地在议论着。 “这是要干嘛,要把这些乐器都演奏一遍吗?那样能拿九分?” “恐怕不行吧,乐器类展示的评分基准就低,哪怕再多一倍,七分也是顶天了。” 李一艳疑惑地望着周洁。周洁让她准备这些乐器,她就努力说服裁判和程翰。虽然她也搞不懂周洁要做什么,但她没问,因为直觉让她相信周洁。李一艳相信直觉。 经过前前后后的一番闹腾,人们的胃口也被吊足。等到周洁亲自又把所有乐器检查一遍之后,她也终于站在了这个临时舞台的中央。众人停下议论,全都安静地拭目以待,想要看看她究竟能弄出来什么动静。 孙延有些惊奇,他的神念抚过,可以看得出周洁借着检查的机会,在一件件乐器上都缠满了细线,甚至连临时舞台的周围都被横七竖八地编织得如同蜂巢一般。 “好厉害!”孙延看不出那些丝线的材质,但周洁的布线手法都能赶上他的制符速度了。 “她在指挥?”琪儿忍不住开口,周洁没有拿起任何乐器,而是像个乐队的指挥者一样,缓缓地抬起了手。 惊人的一幕出现。随着周洁右手抬起,一旁的竖琴竟无端地自行发出声响。“铛、铛、铛……”如同午夜十二点敲响的钟声,竖琴接连鸣响十二声之后,亡灵的盛宴开始了。 周洁再度抬手,两架大提琴的琴弓突然横过来搭在弦上,随后空无一人的座椅中摆着的几只长号也整齐地举起。众人头皮发麻,跟着便是小提琴、木琴、长笛、黑管……周洁手势越来越快,乐曲的节奏也越来越快,她真的就像是在指挥一场小型的音乐会。 孙延很紧张,他呼吸急促,脑子有些错乱,眼睛也似乎变得模糊。这音乐带给他的感觉不同,他仿佛要抓住些什么东西,可又完全找不到它在哪。各种似曾相识的凌乱画面在孙延的脑海中不断闪现,他很着急,就快要抓住了…… “《骷髅之舞》……”八组首位站立着的女子紧盯周洁,眼神带着无比兴奋的光芒,竟连她都会失声自语出来。 “骷髅之舞?”孙延听到了她的自语声,可却并没有被打断思绪。相反,这声音犹如一道光线,刹那间就在孙延的脑海划过。抓住了!那些凌乱的画面很快完整起来,烙印在他左臂上的《临仙谱》也随即显现。 “是他!《临仙谱》蓝色格子当中那个武士模样的骷髅。”这时孙延又恢复了视觉,可难以想象的是,神念竟和眼睛看到的东西完全不同。 孙延眼前的景象与其他人所见无异:阳光、花园、疯狂的音乐会、神一般的周洁;可他神念看到了什么?午夜、墓地、跳舞的骷髅……孙延双眼猛然睁大。 如果这时候有人没被周洁吸引,而是恰好注意到孙延的话,那他一定会更加地震撼。孙延此刻的眼神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不对,完全变了,但那不是人的目光。它阴冷、无情,残酷,还带着俾睨一切的傲慢。 石头和锦玥感受到了什么,跪在栖息地里一动都不敢动。而那些跟随音乐跳舞的骷髅,也全都停止了舞蹈,紧紧地匍匐在地。 孙延很困惑。他忽然有一种奇怪的想法,想要去拿起一把小提琴。似乎只要他一拉奏,就可以让周围的一切生命全都枯萎。这种想法很强烈,可他做不到,他迈不开脚步,想要获得那种力量却又承受不住,他知道,一旦这力量降临,他自己先会枯萎。 不止是他,周围所有人在孙延眼神变化的那一刻,眼前的景物也全都跟着一变。午夜的墓地,匍匐的骷髅…… 音乐戛然而止,各种乐器噼里啪啦地摔落了一地。周洁丝毫不觉,她正带着恐惧和震撼的目光在周围快速地扫过,瞬间就锁定了已经昏倒在地的孙延身上。周洁快速地撤回丝线,疾奔过去查看,险些还被高跟鞋连累到自己也摔倒。 现场一时间没人说话。幻象虽然消失,但刚刚那一幕实在太真实了,人们不敢确定那是不是真的,就连八组第一的女子也是目光中露出了疑惑。只有周洁清楚,这不是幻象,而这正是在前面的法术比赛当中被她误认成的东西——竟然真的出现了。 “孙延,你怎么样?”周洁将他抱起。 “我没事……咦,你表演完了?”孙延的确是没什么事,只是稍有些头疼。 周洁点点头,但她看着孙延的眼神当中,仍是带着惊诧和难以置信。 琪儿和岑卓也紧跑过来查看孙延,就连李一艳也正往这边走来,人们这才逐渐开始谈论起了刚才发生的事情。 “什么!!你也看见了?这么说不是我的幻觉?” “是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乐器……” “你们哪,其实这都是魔术,和我表演的大同小异,不过是声、光、电、影罢了。” “放屁!你那叫魔术,人家这是魔法,要不你也上去试试?你先弄几个骷髅给我看看再说。” 众人的议论声很快就被裁判的评分打断,“刚才的表演评满分——十分。”只有这短短一句话,再没过多解释。 程翰也不敢对裁判组提出异议,他赶紧指挥人把乐器都弄出去,损坏的回头统计过再说。现在八组是五十七分,而他们是六十五,就算再给八组两个十分,他们还有三个人,一个人拿五分都赢了,何况金瞎子的手艺还是评分基准最高的。 “组长,韩臣无法参加比赛了。” “什么?怎么回事?”听到易城过来禀报程翰吃惊不小。 易城也是无奈地说道:“他被自己的毒针所伤,赵明生好容易才保住他的腿,但现在还无法苏醒。” “孙延……”程翰咬牙切齿,这一切都是拜孙延所赐。 既然韩臣还在昏迷,就只有赵明生先上场了。孙延没见过他,也不知道他和易城是一伙的。 孙延一心都在回顾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没去注意赵明生的表演,但这赵明生在医药上面的确是有一套。他让人抬上来一个大笼子,里边是条挺凶猛的大狗,据说还饿了两天,然后又弄来只猫,一见那狗连动都不敢动。 赵明生给猫不知喂了点什么药,十几分钟后,那猫双眼赤红,浑身毛都乍着,再把它丢进狗笼子里,没一会儿功夫,连撕带咬的,竟活活把那只狗给弄死了。 八组的女孩子看得腿肚子直转筋,很多都捂住了眼睛。可裁判认为这不属于个人技艺,竟然只鼓励性地给了五分。 现在五组只剩金瞎子没出场,而八组还有孙延和那名站在第一的少女,两组的总分则分别是七十和五十七,形势对于八组依旧极为不利。 刚才李一艳过来的时候,孙延已经和她打过招呼,因此她按孙延的意思向程翰提议,继续先由金瞎子来完成五组的技艺表演。 程翰也没拒绝,笑着道:“也好,等我这边结束了,李组长也就不用再劳神了。” 金瞎子上场自然是要展示他最拿手的功夫。根据规则,扒窃技巧是技艺考核当中评分基准最高的一类,仅次于远程射击。只要成功,光是基础分就有八分,因此这一项考核难度也是极大。 金瞎子需要由对手,也就是八组派出的人在身上藏好一件物品,然后二人从楼下一起上到楼顶。在这过程中,金瞎子必须成功偷到这件物品。 在别人提前知道的情况下要从他的身上偷东西,而且时间还这么短,可以说是极难了,但程翰了解金瞎子,他能办得到。 八组都是女孩,自然不愿意被一个老头在身上乱摸。现在有了孙延,充当目标人物的重任正好就交给他,而孙延也希望这样。他不注意周围人的谈话,锦玥却都听得一清二楚,当她了解到偷窃表演的规则之后,就提前为孙延想出了这个李代桃僵的计划。 第四十七章 争夺赛胜出 程翰一见孙延上来,头皮都有些发麻,这个人和他的女朋友一样,都挺邪门。如果金瞎子失手,就没有分数,那么结果还真不好说。 金瞎子倒是没什么负担,笑着道:“小老弟,你要藏什么东西先给我看看,然后我去楼下等你,藏好你再下来。” 孙延也笑道:“老伯,我想和你打个赌。” “哦?如何赌法?” “我想你也在身上藏一样东西,然后我来偷。只要我的被你偷走或者我偷不到你的,有一条就算我输,如何?赢了的直接加十分,输的不得分。” 金瞎子笑了,他看向了程翰。这老弟可是太自大了,在他金瞎子身上摸东西,就算他睡着了也不可能。 程翰也配合地笑了笑,心里却在快速盘算。现在情况是,如果金瞎子成功了,那就不用比了,五组直接就胜了;而如果他没成,五组就是七十分,八组五十七分,他们要再拿十五分才能赢。 看这孙延的意思,他也是要表演扒窃术了。同意他和金瞎子比,一旦失利,那白送出十分,指定是输了;不让他们比呢,金瞎子输了还有余地,但既然孙延也要表演扒窃,那二人拿十五分基本没什么困难,否则他也赢不了老金。 左思右想,程翰决定赌了。孙延既要防止自己被偷,还要在金瞎子身上摸东西,这个难度何止翻倍。这是比偷,又不是抢,就算他功夫了得,还怕他怎地?赌! 程翰和裁判组打了招呼,裁判同意进行比斗,李一艳自然不会有意见。按照孙延提议的比法,所有人都知道,这就是最后的决胜了。 金瞎子偷技原本就出神入化,据说金鱼缸里放条小鱼,他使两根手指头眨眼就能夹出来,而且别的手指上还一滴水都不沾。修炼术法之后更别说了,桌上摆个硬币,他让你就拿眼睛盯着看,可一会儿硬币没了,你都不知道它是怎么没的。等你回头要走的时候再看,连自个儿的鞋都没了,两只脚就那么在地上支棱着,同样不知道鞋是何时丢的。 用金瞎子他们行话来说,这里边都有“活儿”,可不光是力气大小,手脚快慢就算会偷的。所以金瞎子根本没把孙延看在眼里,孙延的能耐他也承认,但那不在偷上,偷这一道里,金瞎子还真没服过谁。 比试开始。孙延让守卫拿来一枚色子,也不背人,就当着金瞎子面儿,大咧咧地往腰带里一塞。金瞎子气乐了,这要按他以前脾气,非得跟孙延再赌根手指头不可。索性他也拿来张扑克,指甲在上面划道印子,算是他的记号,然后放进鞋窟子里,踩在脚下。众人一看金瞎子这章法,都瞧出孙延压根儿就不是干这个的。 两个人一起下楼,不一会儿又一起上来,前后也就六七分钟吧。程翰瞅一眼金瞎子的表情,得手了!再瞅孙延,脸上也看不出个啥。 等到往外掏东西的时候,金瞎子伸手去兜里一摸就傻眼了,刚出电梯门那会儿色子还在他身上呢,怎么……他赶紧脱鞋去瞧,扑克倒还在,金瞎子不紧不慢地捏在手里正要说话,又傻眼了,这是张新牌,自己留的那道印子不在上头。 “老金,怎么回事?”程翰比他还急,声音都打颤了。 金瞎子没答话,转头看向了孙延。孙延笑嘻嘻地一抖腿,跟着便从他的裤管里面骨碌出了一粒色子,随后他往腰带上一摸,金瞎子那张做了记号的牌可不就在他手里么。 “老弟,你……”金瞎子大惊,比起比赛结果,他更关心孙延是如何做到的,换牌这可比偷牌要难多了。 “这个回头再告诉你,咱们先把这里的事情办完。”孙延拍了拍他。 其实这就是锦玥的计划。要是让孙延平白去金瞎子身上偷东西,那他绝对办不到,可正因为激成了比斗,这个法子就成了。 原来孙延身上先前就有一粒匿气符色子,所以他才选择让金瞎子来偷色子。孙延提前让锦玥藏去匿气符中,然后再给她打上附身咒,可金瞎子是术人,更是修行幻术的意志力极强的术人,锦玥根本无法近他的身。 于是孙延就假装把色子塞进腰带,其实是藏在了裤腿里,腰上那枚正是匿气符。金瞎子也确实有一套,他在楼下进电梯的时候,暗中弹出一根牙签长短的草茎,草茎落在电梯箱上又弹向孙延的脖子,孙延抬手去瘙痒,就在这个当口金瞎子便摸走了色子,若非有神念,孙延肯定自己绝对发现不了。 锦玥被金瞎子装进口袋里,这才得以近他的身。凭借孙延的附身咒比普通的不知要强上多少倍,锦玥终于在多次尝试以后占据了金瞎子的身体,然后再把扑克给孙延换掉。因为附身时间太短,金瞎子事后都没有发觉,等到锦玥回到腰带之后,她存身的那枚匿气符色子也就自行消失了。这就是所谓的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程翰除了在心里一个劲儿抽自己嘴巴子,也说不出个什么来。在他看来,就算不同意两人比试也还是八组会赢,怪只怪他瞎了眼,将孙延这么个宝贝拱手送人。 其实程翰不知道,要不是他同意比斗,八组还真赢不了。就算金瞎子一分不要,只要不送出去十分,就孙延那打竹板儿吹唢呐的手艺,五分都好好拿不上。 原先锦玥还把韩臣也考虑进去了,才想出这个唯一能反败为胜的办法。要不说也是赶巧了,韩臣若能出场,程翰根本就不会答应孙延提出的比斗。 现在总分五组七十、八组六十七,程翰自己先就认输了,表示不用继续比下去。李一艳包括八组的队员简直不敢相信,除了岑卓和站在首位的少女外,其他人全都上前围住了孙延。李一艳最先忍不住半撩开面纱,在孙延脸上轻吻了一下,余下几人有样学样,连前面讥讽过孙延的女子都给他盖上了唇印。 看着孙延如踩棉花一般飘着回来的模样,周洁手摸在头上,感到一阵的头疼。但她的心里也替孙延开心,她知道孙延无意中得到的这些,全都是最宝贵的,无价的友谊。 “下面我宣布,”苍老声音的裁判朗声念道:“由于五组弃权,技艺类比试为八组胜出,也即本次比赛的最终获胜方。经上峰决定,除按事先承诺独家授权八组执行四号科目外,另奖励八组一千万元用作执行经费,并免去四号科目三年的使用费。” “什么!?” 李一艳和程翰同时震住,事先没提过这事儿啊。李一艳大为振奋,越看孙延越顺眼,恨不能再过去亲他两下。程翰脸色铁青,一千万就不说了,单是免掉四号科目三年的使用费…… 青鸢各省的分组都是自行开发科目,然后再向总部申报的。一旦通过,总部会对该科目评估出管理费,而分组每年都要上缴这笔费用。万一哪个科目出了纰漏,总部也会派出清障队来料理一切麻烦,保障分组的安全。 只有被一组常年把持的前五号科目是个例外,据说这五个科目是总部自行开发的,而且没有管理费,只有数目惊人的使用费。虽然程翰也不知道四号科目的内容,但他可以肯定,免费使用三年,足够李一艳借此挺进精英组了。 程翰眼看着孙延,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可他又能怪谁呢。 比赛结束已近下午五点,众人都连中午饭还没吃,因此程翰订了两间海鲜酒楼的包房,专门宴请参赛双方的所有人员。不服气也好,不甘心也罢,这点气量他还是有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孙延和周洁极力推脱,没有跟着去。孙延离开前与金瞎子单独聊了一会儿,两人越谈越投机,孙延给他解答了疑惑,金瞎子非但没觉得孙延作弊,反而更加佩服他的心智,同时也更开心。毕竟在偷人这门手艺上,他金瞎子还是天下第一。 此外在孙延的请求下,金瞎子还特别介绍那个口技汉子给他认识。这人名叫蓝五,正好在金瞎子手下做事,孙延一人送了他们几张护身符,结下这段善缘。 李一艳约孙延晚饭后来她们住的酒店,说有事情商量,周洁先替他答应了,孙延也就只好应允。众人分批离开,这场围绕四号科目展开的争夺战也总算落幕。被人讨论最多的,当然还是周洁的音乐会,纷纷猜测她是怎样操控乐器的。 “你是怎样做的?” 俩人出去吃饭,孙延也是忍不住一再询问。西洋乐器他不懂,可他琢磨别管是叫喇叭还是叫号,它也得人吹才响吧?周洁控线再厉害,能拉了琴,还能吹出气儿去? 周洁也不瞒他,原来就和谢幕之法的掌声一样,音乐都是藏魂链那个舞台上的傀儡门传承人演奏的,周洁只不过是把乐器给吊起来而已。 周洁上次离开藏魂链的时候,周存就把这个秘法告诉她了,为的就是能随时和她联系上。至于周洁看到那些骷髅为什么会震惊,还有她在孙延身上发现了什么,遵照周存的意思,周洁暂时没对孙延提起。 就连周存听了也觉得不可思议。他要求周家每一代传承人都必须学会一样乐器,也正和这一点有关,可他知道那不过是一种寄托,太渺茫了。没想到孙延竟有如此天赋、如此的机缘,那就先让他自己去领悟吧,也许比刻意为之更好。 青鸢在华总部,地下室一间没有门窗的房间里,四个人正分坐在四张单人沙发中,紧盯着整面墙壁宽的巨幅投影幕。其中两位都是梳着背头的老者,还有一名年轻人和一名金发蓝眼的外籍女子。 矮胖的黑发老者首先关掉影像,同时房间的顶灯亮起,他对白发老者说道:“少翁,你能否看出那孩子的手法?” 白发老者名叫白少翁,外号白头翁。他摇了摇头道:“不敢肯定,好像是木偶术一类的操控手法。” 黑发老者还未开口,那名外籍女子先接道:“我看不像。据我所知音乐木偶剧也不可能一个人演奏多种乐器。” “要不要上报?”白头翁道。 “先不用吧?”那名年轻男子笑道,声音有些娘,“拿这种没搞清楚的事情上报,还要我们做什么?” 黑发老者点头,按了一下沙发扶手上的一枚按键说道:“责令五组负责人,尽快搞清楚这一男一女的来历,在新的命令下达之前,就让他们留在武汉吧。” “是!”房间中的扩音器传来应答声,“禀报大人,一组的组长桑巫到了,要不要传见?” “让他过来吧。” 第四十八章 夜探冰棍厂 晚上孙延和周洁到了李一艳她们暂住的酒店,八组女子已经全都换了衣裳,去掉面纱在房间里等着二人。 周洁眼见一个个身材秀美容颜出众的少女,也不禁想起“桃花江是美人窝”这句词来,只不明白她们日间为何都要蒙着脸。 李一艳虽已年近四旬,但她眼含春色、眉善多情,举止不着媚态却自有风韵,与这一众年轻女子相比,美貌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二人在客厅落座之后,李一艳便亲自给他们奉茶说道:“今天全靠你们二位了。我们平时做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买卖,所以常不以真面目示人。但两位不同,今后你们就是我八组最尊贵的朋友,因此我才让她们过来相见的。” 介绍完毕,李一艳就带着周洁进了卧室,也不知道两人要商量什么。孙延注意到内气仅次于李一艳的那名女子并不在场,但他也无暇多想,这边李一艳刚进去,一群莺莺燕燕就直往他怀里钻,弄得孙延内心一片旖旎。 二人谈了有半个多小时方才出来,李一艳喝止住众女,笑着对孙延道:“好弟弟,你有没有中意的,姐姐给你说个媒,让你领回去做媳妇好不好?” 周洁也笑道:“他啊,巴不得都带回家去呢。” 孙延红着个脸,好像做错事的孩子,大气都不敢出。女孩们原本见周洁出来都有收敛,此刻听她这么说,也就对她再无芥蒂,琪儿打趣道:“只怕我们愿意,姐姐你也不愿呢。” 众人又打闹调笑了一番,孙延和周洁这才告辞。临走李一艳硬要再给孙延五十万,可周洁没要,只让她记好答应过的事情。 两人回到酒店已经十一点多了,便各自进房休息。临近十二点的时候,孙延没有惊动周洁,独自离开了酒店。 冰棍厂里依旧是冷月清晖,荒草如林。孙延经过当日遇见红红的木桥边上,不觉停下了脚步。别看他开怀嬉戏,却一刻都未忘记担忧,如今走到这里,他很怕石头说的是真的。 孙延走向厂区,“也许红红早已跳下木桥回去了她的小屋。”孙延这样宽慰自己。此刻夜深人静,不论遭遇怎样辛苦的一天、多么悲惨的人生,人们也该在甜梦里得到幸福了吧。 “谁?” 孙延松口气,他敲门有人答应,“红红?” “你是谁?” 孙延心又提起,这个声音不是红红的,“我是孙延,红红在吗?” 沉寂。也许有些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片刻之后门开了,一把手将他拉了进去。孙延没有拒绝,开门的一刻他的神念就跟了进去。 这是个圆润丰满的女子,也许她也来自于家具厂的地下室。女子没有开灯,她关好门就坐在了床上,可能以为孙延看不见吧,她身上一件衣服也没穿。床上也没挂蚊帐,自从被孙延借走后,就再也没有挂上过。 原来这女子刚刚并不是在穿衣服,她在找东西。她把一个玻璃罐子递给孙延道:“红红的东西只有这个了,她回老家去了。” “回老家?” “嗯,刚走没两天。” 孙延看得出女子没有说谎,或者她不知道自己在说谎,“和她一起回去的叫什么名字?也是厂里的吗?” “咦,你怎么知道她和小玲一起走的?她们这次立了大功,回家嫁人享福去了。” “麻烦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她是在哪里?” 女子摇头,“我忘了。你别想着找她了,我听小玲说过你,你是红红相好的,看不出你还挺念旧。不过她既然没有等你,就说明她不想见你了。” 孙延拿着罐子离开。他返回到木桥那里,默默坐了很久。那只罐子里面只有二十几个用彩色纸带编成的星星,孙延轻轻摇晃,在纸和玻璃的撞击中竟也听出了“叮铃、叮铃”的声音。 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编这个了。但是孙延记得,最早是那种空心的塑胶软条,然后是纸星星,以前的女孩子们,大都会用这种简单却一点儿也不少花心思的法子去表达好感。 孙延笑了,他多少次羡慕过收到这种礼物的男生,现在终于也有人送给他了。那些星星的中间,每一个上面都一笔一划地写着个小小的“孙”字。 这不是毫无用处的东西,如果串上用胶带裹着的曲别针,它就可以做成好看的门帘。孙延就曾见过这种星星门帘,那时候人们还会同情讨饭的,街上也没有一家商店敢把一根合金项链卖到上万块钱,而女孩子们,也没人愿意待在这种不讲人格的地方。 收敛起心思,孙延决定去车间后墙另一面的冷库去看看。虽然他的神念已经扫视过很多次,但他还有眼睛,还有耳朵和鼻子,他还有符。 车间和砖墙的中间隔着一个小门,夜班工人正在那附近忙碌。孙延根本就不用遮遮掩掩,他直接推着一辆码放好冰棍箱的小推车就朝小门走去。 果然没人质问。孙延来到冷库这里,钻进那个只能由一个人爬进爬出的小窗口,进到了冷库里面。这里比普通车库还要略大一些,地上铺着木板,四周全是做好的冰棍。 孙延感受不到阴气,他又摸出张集阴符,并没有引爆,只是略微地来回扇了扇,还是什么都没有,这里干净得如同南极冰川。 “石头,这里有什么特别的气味吗?”孙延刚刚在酒店里已经替二人重新换过了栖息地,除非他有意封闭魂觉,否则石头和锦玥随时都可以和他联系。只不过二人安静惯了,而且也看出来孙延心情不好,所以没什么大事也不去打扰他。 “气息!是气息主人,不是气味,奴才不是狗。”石头委屈地说道。 “有什么气息吗?” 石头装模作样地深吸口气,然后孙延马上和他一起说道:“女人味儿!” “我说石头,我没心情和你扯淡。好好说。” “主人,真是女人味儿。不过不是活人,也不在这里,是从别处沾过来的。” 孙延皱眉,想起了那天看到易城眉心间隐约带着的邪气,可今天见着他却又没了。 “什么人带过来的你知道吗?有没有见过这个人?”孙延又问。 “这个不清楚了,奴才只能觉出女人味儿来,男的……那得见了面儿才能认出来。” 孙延无语。这时锦玥插口道:“主人,您怀疑易城?” 孙延点点头,“那天我在这里见到他的时候,他眉心有邪气,这是长期跟邪物打交道造成的。还有今天那个用毒针的男子,我怀疑红红和小玲的死跟他有关。他竟然还会裂魂刺这种邪术,如果查清楚他祸害生人,我定不饶他。” “主人,”锦玥想了一下道:“您想过没有,红红姑娘她们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还有,既然这厂里什么都没有,那易城为什么会来这儿?” 这些问题孙延早就想过,也正因为想不明白他才跑来调查的,可结果仍是一无所获。 “主人,那天易城来或走的时候带了什么东西吗?”锦玥忽然问道,孙延神念能看到的已经超出了他们的魂觉范围。 “就用冷藏车拉走些冰棍。”孙延记得那天他还纳闷,易城这是要改行贩冰棒了? “主人觉得他要卖冰棍?” “当然不会。”孙延笑道,随即自己就愣住。 锦玥接口道:“看来主人已经想到。他既不是卖冰棍,更不会是自己吃,那他带走那么多箱,总是要找地方放的。” “还有一个冷库!”孙延眼睛发亮,“可是,怎么能知道它在哪儿呢?” 锦玥冷哼,“主人不是有现成的人手么?那见了女人不要命的?” “这怕是……石头说这里只是沾了点儿别人带过来的气息,连集阴符都测不到。他……” 锦玥冷笑道:“别的事儿奴婢不敢说,这种事儿上,您也太小瞧郑石柱了。” 孙延想起了诸多过往,恍然大悟,忙又招出石头,吩咐他试着查找这些气味的来源。 孙延本打算先回酒店睡觉,可他人还没出厂区呢,石头就回来复命了。孙延再次刷新了对石头能力的认识,忙在他的指点下打车去了另一处地方。 这里是近郊的一处冻库,有人在看守,里面存放的全都是加工的肉类。孙延很快就用神念找到了红红、小玲,还有另外的两女一男。其中有个女的他也认识,就是曾在家具厂里带他上楼的刘姐。 “这群畜生!” 孙延愤怒到了极点。他决定先回酒店,就算要报警,也得等废了韩臣之后,否则难保他不会狗急跳墙再去伤害无辜。而且孙延也得想个什么办法,他直接报警的话,人家问他怎么找到线索的他就答不上来。 月已西斜,孙延看着后面那辆车仍在跟着他。程翰那边的事情不是都结束了么?为什么这几个人还要一直跟踪? …… “怎么了老易?有什么事儿不能明天说?”赵明生被易城的电话吵醒有些不高兴。 “别睡了,出事儿了。郭栋刚打来电话,孙延半夜从酒店出来,先去了冰棍厂,然后又到了冻库。” “什么?他发现了?”赵明生大惊。 “没有,在外面绕了一圈没进去,但他能找到那里本身就很可疑。”易城沉声说道,“我想不明白,冰棍厂也没人知道那边啊。” “老易啊老易,我说过多少次了,你非不听,非要挣这两个死人钱。现在好了,这不是正经科目,抖出来咱们都玩完。” 易城一听赵明生慌了,一时也没了主意,忙道:“这来钱快啊,还不都是你找来那个韩臣想出来的?再说了,家具厂那俩女孩子是韩臣弄死的,刘丽是郭栋处置的,跟咱没关系啊,咱不也是事后才知道么?” 赵明生想了一下道:“现在埋怨也没用了。这样,你赶快安排那边转移,孙延这小子是不能留了,我叫韩臣去吧。” “韩臣醒了?” “醒了。” “他能对付孙延?不还是去送死么?” “放心,吃了我的药,就是只猫也能把老虎弄死。” “什么,你……” 第四十九章 韩臣被干掉 孙延回酒店途中,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被后车拦下。几人付了车钱,硬要热情地送孙延回去。孙延没办法,出租车也走了,他只好上了后面这辆车。可还没走出多远,司机又说车坏了,荒郊野地的,孙延也只能等着。 在距离孙延几里地外的同一条路上,韩臣的轿车也被人拦住。他疑惑地下了车,却发现对方也只有一个人,显然是冲着他来的。 韩臣正是赵明生派过来解决孙延的,他盯着眼前这人,从身材看上去是个女人,可却穿着夜行衣,脸面也遮挡得严严实实。 韩臣没说话,他下午被孙延打伤的地方已经不碍事了,赵明生又刚刚吩咐他吃过药,算算也快起作用了。这药效有时限,他必须尽快赶去孙延被拖住的地方,因此稍稍靠近一些之后,韩臣就突然出脚。 女子侧身一让,避开他的攻击,韩臣变招之后继续进攻…… “不好!”韩臣很快发现,女子对他是以纠缠闪避为主,他一停下,女子也不动手,但他如果要上车走的话,女子就会马上攻来,不招架还不行。 韩臣气急败坏。赵明生特别交代,这是一种合成药,极不易配齐,和那种给猫喂的实验品不同,在时限到来以前吃下解药就没多少副作用。他这里一耽搁,怕是要误正事。 毒针还没来得及装,韩臣从腿上抽出刀来,决定先解决掉这个女人。可任他竖劈横划左右突刺,全都被女子灵活的身法躲过。韩臣横握短刀,周围转圜两圈,与女子拉开些距离之后,猛地甩出匕首,跟着他看也不看就掉头上车。 女子似乎早料到他的意图,右腿向后摆起上身前仰,呈“丁”字体型避开飞刀后,顺势落腿踢起一块石头,打在韩臣的腿上。韩臣勉强撞在前机盖上才没有倒地,他喘息加重,眼里已经隐隐泛起了红光,这番打斗让药力提前生效了。 “嗬,嗬,”韩臣像个野兽一样呼啸着。他内心生出残忍,既然你定要送死就先成全你。 女子眼睁睁看着韩臣身上的变化,目光带着难以置信的兴奋。他的短风衣排扣被撑开,袖子从肩膀的接缝处撕裂,露出里面如同大人穿着小孩衣服一样的尼龙背心。 韩臣的上半身整整扩大了一匝,裤管也裹紧在腿上,他双目已经赤红,坚硬呆板的肌肉和钢针一样立起的短发,使得他整个人看上去完全就像一个生化怪物。 “好快!”女子内心惊呼的同时已经跃起,韩臣扑过来两手合围一抱的动作,竟然掀起了破空声,她毫不怀疑这一下如果抱实,可以直接剪断碗口粗的杨木。 女子跳起后两脚就在韩臣拥过来的手臂上轻轻一点,然后前翻越过他头顶,落在了韩臣身后。韩臣也不回身,荡开双臂又朝后剪,女子方才落地无法再躲,竟硬抬起胳膊背靠背地架住了他的两臂。 “嘣——” 二人这次对撞有如木棒击打在铁棒之上,传出了刺耳的鸣音。韩臣前跨而出,撤步转身紧盯着女子,尽管红着眼,也难掩震惊之色。 女子缓缓转身,破开的袖子处露出了冰雪般的肌肤,若能细看,会发现那上面连一些红肿都没有。 “你是不是人?”韩臣的声音比他平时要粗上好多倍,如同咀嚼着发糕在说话似的,虽然模糊难辨,但也能听出个大概意思。 女子笑了,她没被面巾遮挡的眉眼在笑。韩臣彻底被激怒,他两脚一并猛然发力,像个橄榄球运动员那样,握着两手聚力于肩,朝女子直撞过去。 两人距离原本只隔着三四步,如果孙延在这里一定不难发现,男子此时的速度已经可以媲美当日的三目冥猿,他肯定是躲不开的。 女子一样也没躲开。她刚来得及把两臂交叉护在胸前,韩臣就撞了上来。一击之下,韩臣速度减慢,女子却被弹射出去,直接撞进她自己开来的商务车里,整扇门都被顶了进去,连车子也被推出去数米远。 女子衣衫划破、面巾掉落,身上也被割出了不少口子,但奇怪的是,伤口处只有血痕,却不见鲜血流下。 女子似也震怒,她两臂一展,瞬间把挤压凹陷的车门口给撑开,然后迅速地钻出。 “是你!?”韩臣奇特的声音更加颤抖,这女子不就是下午破解掉他裂魂刺的人么? 女子并不答话,她脚下一蹬,使出了琪儿对付金瞎子时用过的那招鹰搏兔,往韩臣头上立去,但那种速度和力道与琪儿绝不可同日而语。说得形象点,就好比是有一根超级强力的橡皮筋儿,一头拴在韩臣脖子上,一头拴住女子腿上,然后用力扯出这段距离,跟着再一放手……“啪!” 韩臣也是双臂横过头顶抵挡,但瞬间就被那巨大的力量压得蹲下了身子,裤子再也绷不住了,刺啦一声,自上到下撕了个透彻。 女子落地,韩臣起身。韩臣也顾不上再想这女人是什么玩意儿变的了,他药效已经快到极致,必须马上去吃解药,不然用不了多久便会血管爆裂而亡。 韩臣看到女子的冷笑,这才发现女子刚落地时候,正好就挡在了他和车子中间。韩臣的解药在车里,他怒吼一声,再次撞了过去。 女子这次早有防备,她整个身体就像时针从六点走到九点那般,也没个什么支撑竟能离地横摆,用两腿迎上了韩臣。 女子退后两步,而韩臣却被撞回去好几米远。这是要命的时候,韩臣哪能不去玩命?他似疯了一般左突右撞,可就是无法从女子身前过去。 “你到底是什么人?”韩臣此刻肌肉都已经发红,还一点点地有要开裂的迹象。他使出浑身解数不能如愿,最后竟不惜跪倒在女子面前,强压住体内奔涌的气血,撕声道:“你为什想要我死?求你放过我,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女子冷笑,“我稀罕你吗?”说着她慢悠悠地抬起腿,就和她的话音一样柔和:“你想杀孙延,而我现在还不想他死,所以不能留着你。” 说完女子落脚一个劈挂,直直甩在了韩臣头顶,韩臣大脑震荡,再也支撑不住,体内血管一齐爆裂,筋脉断绝,倒在血泊之中。女子朝某个方向看了一眼,这才开上韩臣的轿车离去。 这段时间说来漫长,可从韩臣被拦下直到女子离开,也不知有没有过去五分钟,孙延这边却是等的不耐烦了。 “我看你们这车也修不好了,我自己走算了。”孙延打个哈欠。 “再等等吧孙先生,这附近也没车,就快好了。” 这时领头的男子接到一个电话,然后车真的很快就修好,把孙延送回了酒店。 “什么?韩臣死了?!这,”易城坐在车里,想等着处理完孙延再去冻库,却等来了另外一个消息。 “具体情况还不清楚,我接到他手机发来的一条信息,说他被干掉了,叫我们不用再等,我再打过去就关机了。”赵明生凝重地说道。 “是孙延干的?” “不知道,你先联系下郭栋,让他问问那几个人怎么回事,如果他们那边没事,就先送孙延回去吧。” …… 第二天一早,孙延便让周洁送他去了家具厂。这事孙延本来不想让周洁掺和,可周洁说什么也要跟着他。 孙延没有进去。神念扫过,他发现这里已经是人去楼空,连地下室里的女孩子都不见了,只剩下一个看门老头。 “这些人动作够快的,不用说,冻库里的尸首也肯定转移了。”孙延暗想。他再去冰棍厂,这边倒是还在正常运作,只是不见了昨晚那个女孩儿。 孙延打定主意。跟着他们的人还在,他打算直接去找程翰。不过不用他找,孙延刚一出冰棍厂那几个人就迎了上来。 “孙先生,我们老板想见你。” “带路。”孙延没有废话。 很快他们又来到娱乐城,不过这次没有上楼顶,程翰直接在办公室里等着二人。 “孙老弟,昨天是我失礼,怠慢了。当时也是心急,还望老弟海涵。”程翰一见面就是客套话。 孙延淡淡笑道:“过去的事就不必再提了,不知你叫我们过来……” “哦,是这样。”程翰拿出一张银行卡放在桌上,“昨天我听老金说了,前些日子大水冲了龙王庙,他竟把手伸到了你老弟的头上。这点意思就当我替他赔罪了,还有昨天我欠老弟的,一共是两百万,老弟要看得起我就一定笑纳。” “两百……”孙延脑子转不过弯了。 周洁瞪他一眼,笑道:“程组长有什么话就直说吧,昨天的报酬李组长已经代付了,而且你也说过我们之间两清的话。” 程翰干笑道:“哈哈,姑娘果然是快人快语。这么着,你们就留下来帮老哥哥的忙吧,读书不也是为赚钱么?” 话说到这份上孙延有什么不明白的,易城已经把他的来历全都告诉了程翰。他收起馋相道:“我们的事情就不劳费心了,只是还有件小事,昨天被我失手打伤那人不知现在如何了,我想当面跟他道个歉。” 程翰眼睛一眯,心道昨晚的事情到底跟他有没有关系,他是真不知道,还是拿这话来威胁我?想着他便说道:“孙老弟还不知道吗?韩臣昨晚被人给杀了。” “什么?谁杀的?”孙延料想他说的韩臣就是用毒针的人,怎么就……死了? 程翰看出了他是真不知情,叹口气道:“他是我手下刚招来的,也许是以前哪个仇家干的吧。” “那,那易城现在何处,我想见见他。”到这地步也不用遮掩了。 程翰摇头,“易城去外地办事了,孙老弟想见他就在这里等他回来吧。” “要多久?” “这个说不好。”程翰面无表情。 周洁这时候插口道:“既然如此我们就不打扰了,先告辞。” 程翰也不阻拦,只说:“希望两位能慎重考虑下我的提议,只要你们点头,我这里随时欢迎,一切条件都可以谈。” 第五十章 折星星的人 韩臣死了,易城也躲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孙延只能放弃,他也该回家了。 航班一周只有两班,周洁带孙延办了临时证件,又托人给他买了新手机、补了电话卡,两人这才订好一天后的机票。 “我不要,”孙延看周洁又给他买电话,赶紧推辞,“刚还了你钱这才几天,又得欠上啊?再说我家里还有一部新的呢。” 周洁嘴一撇,“李靳楠送的吧?” 孙延点头。 周洁笑道:“话说你俩这有点儿进展没?” “进展?什么进展?” 周洁笑笑没理他,然后把手机往他手里一塞,“拿着吧,这次不用你还了,有那一百万吃利息我也够了。” “嗯,那倒是……啊?”孙延大惊,“洁洁啊,” “叫那么腻歪干嘛?”周洁白他一眼。 “不是,我刚是不是没听真,那一百万……你吃什么利息啊?”孙延缩脖子弓背,轻声细语地,一副讨吃相,好像生怕把周洁给吓跑似的。 周洁理直气壮,“没听错你,就是我。不过你放心,看在你也多少出了点力气的份儿上,学费生活费什么的我会帮你出的。” “什么?你这,那是我的钱啊,我只是借你卡用一用,回去你得还我。”孙延真急了。 周洁一本正经地摇头道:“这个你就别想了,想要回去啊?也行。你赶紧把李靳楠追到手,我就把这钱给她。” “不是,我跟她……它就算真有那么回事儿吧,这钱又凭什么给她啊?这是我的,是我装孙子卖萌赚回来的。” ……俩人就这么从早到午,直到吃完饭进了酒店,孙延还在乞求:“洁洁,你不能这么对我,给你打电话、叫你来,都是我的错行不?要不这样,五十万,你先给我五十万也行啊。” 周洁恍若不闻,一直走到房间门口了,才笑着道:“我要午睡了,你来不来?咱俩一起?” 孙延没法子,只好哭丧个脸回屋摆弄电话去了。下午两个人又去逛了街,晚饭后孙延忽然说要出去办点事,周洁竟也没再跟着她,自己先回去了。 孙延带着那一罐星星,打车来到了冰棍厂。他要离开了,也许此生再不会回到这里,临走前,他想再和红红告个别,那毕竟是唯一一个给他折星星的人。 “那是……” 孙延刚走近红红的小屋,他的神念就扫到了奇怪的一幕。原本在车间后面,也就是冷库的旁边,是足有三个车间那么大的库房。平时里边堆放着一些纸箱、原材料和水桶一类的工具,那三扇巨大的推拉铁门也从来不关的。 然而此刻,非但铁门关得严严实实,就连通风的上窗也都紧闭,而车间里面……正在举行婚礼? “冥婚!?” 孙延细看之下愣了神儿。厂房中此刻摆列着纸轿竹马、冥镪香烛,还有各种聘礼陪嫁之物。至于牵马抬轿前导后随的,也全部都是纸人。 左面一行五人,三男两女,像是男方的家人,他们旁边一副棺材里躺着具男尸,描画妆裹得挺鲜亮;右面就三个男的,神色表情看着倒像是雇来的,面前一副纸棺,里边应该是女尸,也是红袄红鞋大红盖头。 中间摆张大桌,上面红烛白蜡、照片牌位一应俱全。桌子前面还站着个老头,大概就是媒人或司仪了,不过是给死人操办的。 一般人见着这场面不得惊着?可孙延却是摇了摇头,觉得有点儿扯。为啥呢?冥婚这事儿,有人信,也有人搞。还编排出一整套的仪式,什么先请鬼媒人纳采占卜,然后择日下聘行礼,再举行合葬,弄得挺讲究。 不讲究能骗来钱么?你去找那鬼媒人,他说刨开坑扔具女尸进去得了,那有人给钱?不得弄玄乎点儿? 我国是礼仪之邦。嫁殇非礼,这在《周礼》当中是明确禁止的。然后干着这非礼的事儿,还要整出一套礼仪出来,是不是扯淡? 过去婚礼为什么要在晚上举行?因为“婚者昏也”,以前都叫昏礼,男方去女方来,阳往而阴来,所以阴阳和调琴瑟和鸣。现在说什么冥婚在晚上办,是不是胡闹? 孙延一笑置之,正琢磨冰棍厂怎么搞起这个了,却突听得“滴滴答答”一阵响,那纸轿前面举着纸唢呐、纸锣鼓、纸铙钹的一众纸人,竟都活了。 代表女方的三人还不如何,可男方家的五个人全变了脸色,比那化了妆的尸首脸还要白,互相搀扶着,尤其是那两个女的,站都站不住了。 “这哪儿娶妾呢?”石头听见动静示意想出来。 孙延问了锦玥,锦玥也说想去看看。女孩子嘛,看着别人盼着自个儿,活着死了一个道理。 孙延也想弄明白纸人怎么就活了,想着他俩天天待着也烦闷,这场面又不常见,就叮嘱一番,放了他二人出来。 俩人一溜烟儿飘进了库房里,可孙延进不去啊,只能用神念瞧。这边音乐一起,男尸和女尸竟“腾”地一下,同时坐了起来。 “招魂术?” 此时孙延才知道小看了那个司仪老头,这是个地地道道的术人。他既不像孙延对付郑涛那样用符,又没有神念可以直接控尸,想必就是用的招魂术了,但孙延却看不出他有内气。 招魂术和傀儡术又不同,傀儡术是制作傀儡和魂线,然后以操控为主;而招魂术却是直接让魂魄占据尸体,和操控没关系。 那些纸人也是用招魂术先通灵过的,就和傀儡尸开魂窍的意思相似,否则魂魄只能藏身进去,却没办法让它活动。比如孙延和金瞎子赌斗之时,锦玥在色子里就不能让色子移动。 “何处游魂?” 术人呵斥声中抬手一抓便要将锦玥和石头禁锢住。石头一惊,他是有誓咒的,靠得锦玥太近那是要魂飞魄散的。 孙延冷哼,掏出招魂符一抖,两人立马被摄了回来。两个回到腰带之后,石头依然惊魂未定,好一会儿才颤抖着说:“多谢主人相救!” “新娘子好不好看啊?”孙延逗他。 “主人也是见过的,就是那天在家具厂带您上楼那娘们儿。” “是她?”孙延马上放开神念,红盖头下面竟然是……红红? 石头分辨的是魂魄的气息,认出了那是刘丽,可魂魄现在被招魂术人打进尸身内,孙延看不出来,只能看出尸身是红红的。 孙延再不迟疑,飞身上墙,然后打开上窗翻身落入库房。 “什么人?” 女方三名男子一起出手,全被孙延一招就拍晕过去。那术人看着他道:“刚才那两名鬼仆就是你的?” 现在尸体、纸人,全都因为术人的停顿而立在当地,男方的五人也不知所措,呆站原处。 “杀人卖尸的幕后人就是你?”孙延反问。 老头不答。他抬手一指,女尸突然朝孙延扑了过来。孙延无语,这老头使的是招魂术,又不是控尸术,弄具普通尸体过来是要吓他?孙延连幽冥控尸术都懒得用,随手拿招魂符将刘丽的魂魄收了,红红的尸身便软软倒了下去。 “你,你……” “别你了,”孙延也看出来了,老头应该是修炼出了问题,以致内气全失,就靠着点儿招魂的手艺蒙人混饭吃的,“你认不认识易城?” “不认识。”老头脖子一挺。 孙延淡淡一笑,“我听说招魂术修炼到厉害处,有种借尸还魂的手段。你也看见了,我正想给我那鬼仆找个身体呢,不如你来做我的鬼仆,把身体给他吧。” “你,你会借尸还魂?你是什么人?”老头颤抖了,他见孙延能收鬼仆,毫不怀疑他的话。 “主人……老了点儿吧?”石头插嘴。 “别吵,我诈他呢。”孙延单独给他传音。 “哦,您这是诈我呢。” 孙延没理他,又对老头说道:“再问你一遍,你不肯说么?” “我说,”老头都快跪下了,“我认识易城,是他找上我让我干这个的,说来钱快。我原先也是个远近闻名的法师,可就因为修炼借尸还魂的时候破了功,沦落成个跳大神的,易城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其他一概不知啊,求大法师放过我吧。” “今天是谁安排你过来的?” “是他!”老头一指地上被孙延打倒的一名男子,“魂魄也是他带过来的。”说着从身上掏出两个囚禁魂魄的小稻草人。 孙延一看问不出个啥,索性放他走了,男方的五名家人也抬上棺材跟着跑了。 孙延又把男尸的魂魄也放了,然后在稻草人里面找到刘丽被扣下的主魂,让她魂魄完整,把刘丽唤了出来。 “孙延?”刘丽还认得他。 孙延点头,“说说吧,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刘丽先黯然悲伤了一番,这才调整情绪缓缓道来。 原来这个冰棍厂和家具厂一样,是易城他们来了才启用的。冰棍厂的目的就是利用红红这些迷途少女来吸引人去面试和参加组织。面试只是偶然性的,主要还是招揽新人。 易城刚来没什么人手,韩臣给他们制订的“伤逝计划”,需要大量的新人去实施。 伤逝计划就是想办法弄到刚死的尸体,用来给人操办冥婚或者为一些有恋尸癖好的变态服务。 刚刚老头指认的男子叫郭栋,是冰棍厂和家具厂的负责人。他以前是个心狠手辣的人贩子,而刘丽,就是他的情人。 郭栋用各种手段控制住那些少女,再让女孩子们或用情或用类似仙人跳等把柄,控制住像孙延这样外出打工的男子,逼迫他们去偷盗尸体。 那天韩臣过去其实根本不是找女孩儿,他瞒着易城和赵明生,私下与郭栋商量,要弄两个生魂来给他修炼鬼术。红红和小玲就是这样丧命的,这事不幸被刘丽撞见,郭栋就残忍地把刘丽也杀害了。 “你和小玲的身体呢?还有那些女孩子都去哪儿了?”孙延听得都快吐了,但还是必须要弄清这些事情。 “女孩子?我不知道啊,我死后就被韩臣囚禁了魂魄。我和小玲已经被便宜卖掉了,都是刚才那老头办的。” 孙延这才想起刘丽死的时候家具厂还没撤,他忽然指着郭栋问道:“恨他吗?” “恨入魂魄!”刘丽咬牙切齿,“我现在才知道,他从来就没把我当人看。” 孙延点头,“报仇去吧,你死的时候被人拘魂,错过了进入地府,报完仇好生待着,等着地府门开。” “我……”能报仇刘丽还会有功夫说话么?早把郭栋撕了。 孙延给她身上打下一道附身咒,“你上他身去投案,都交代清楚,红红我带走去安葬。” 刘丽跪地给孙延叩个头道:“谢谢你,我终于明白红红为何对你那样执着了。” 孙延扛着纸棺,刘丽跟在他后面走出厂区。她确实明白了,孙延对死人尚且不负,何况活人。 第五十一章 别汉回省城 后半夜下了一宿的雨,阴阴沉沉的,到早上还没有停。孙延本来想和周洁先拿些钱料理红红的事,结果周洁都托人给他办妥了。 也不知周洁在这边有多硬的关系,从火化到置办墓地入葬,一个上午全都搞定。孙延不知道他们如何省去的尸检,又如何开出了死亡证明,他也没问。 孙延把那罐星星一并埋进墓里。他认不出那女子的哭魂法术,也不了解韩臣的裂魂刺怎样修炼,但他猜测红红应该是魂飞魄散了,这天地之间能留下的,就只剩他的思念。 “走吧,还要赶去机场。”周洁拉起孙延的手,轻声劝慰。 孙延点点头。他并没有过多的悲伤和不舍,有的,只是那种大志不能遂的嗟叹。也不知何时才能光复祖业,重组降魔队,扫平天下这些邪魔歪道。 “你开这车不用还吗?”孙延见周洁直接就去机场,好奇地问道。 “不用,”周洁轻描淡写,“留在那儿有人来开。” 孙延终于忍不住,“你在这边是什么朋友啊,能耐挺大的。” “男朋友。”冷冷三个字。 孙延见周洁脸色不好,吐下舌头也没敢再多说。周洁确实面上如罩寒霜,却不是因为孙延的问题,而是她发现从墓地出来后,跟在他们后面的车子已经变成了三辆。 程翰显然是不想让他们离开。这是人家的地盘,既然后有追兵,那前面就一定会有堵截,只怕飞机是赶不上了。 …… 机场快速路的高架桥上,一辆缓慢行驶的面包车突然抛锚,打着双闪靠向路边。它的前面,还有一辆已经停在那里许久的市政工程车。 “大哥,能帮个忙么?我的……” 面包车里下来一名身穿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少女,走去前面敲玻璃求助。但她似乎被车里几个样貌不善的市政工人给吓到了,仅说了半句话就住口。 车窗摇下,胆怯的姑娘突然扬手,一阵粉雾过后,工程车里的四人竟全都睡着了。 周洁已经驶上了高架桥,她觉得这里实在是设伏的最佳之处。果然,前面的施工车已经在摆设路障了。 这时,一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工人突然举起手中的一面绿旗,本已放慢车速的周洁,竟直接提速冲了过去。后面跟着她的那三辆车似乎一下没反应过来,直到周洁冲过路障才赶紧去追。然而放走周洁的那辆工程车,却于此刻横在了道路中间,将他们尽数拦下。 “怎么回事你们……” 最前面那辆商务车刚刚打开车门,司机就被人用刀架住了脖子,紧接着后面的两辆也同时各有两名工人上去照顾。 周洁和孙延换好登机牌就要从vip通道过安检了,她回头对着远处的一名少女笑了笑。那少女也冲她摆摆手,这才戴上墨镜转身离开。 一处河滩边上,之前跟着周洁的三辆商务车还有那辆抛锚的面包车,此刻全都停在了这里。商务车上的人还睡着,而六个衣着一样的少女却是站在面包车旁,抬头目送一架刚刚离港的飞机缓慢升空。 “也不知还能不能再见到他。”一名少女说道,语气中带着怅然。 “一定会的,组长要了周姐姐的电话了。” “琪琪,我看孙哥哥也挺喜欢你的,还救了你好几次呢,你怎么不想办法让他加入我们啊?” 最先说话的少女抬起些帽檐,“组长说他不是给人卖命的人,留不住的……” 李一艳这时也正等着程翰的电话,果然没用多久她就等来了。 “李组长,你这是何意?”刚一接起电话程翰就口气不善地质问。 “怎么了程组长?什么事情发这么大火儿?”李一艳淡淡一笑。 “你别跟我装蒜,我问你,你为什么要坏我的事放走那二人?你难道不知这是上峰的意思?” 李一艳口气一冷,“程组长,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程翰调整一下语气道:“是我有些激动了,孙延他们跑了,总部吩咐我留住他们的。李组长,你现在哪里?” 李一艳冷哼,“我在哪里恐怕还不用给你汇报吧?” “我手下人说,是几个会玩刀子的女人拦住了他们,这才让那二人跑掉的。对了,她们还用了迷香。”程翰试探地说道。 “哦,所以程组长是怀疑我带人将孙延他们放走的?没问题,我昨天就已经回了长沙,我的几名队长也都在,程组长不放心的话,可以马上开启视频会议。” “那倒不用,”程翰半信半疑地说道,“既然和李组长没关系就好,我会派人调查的。” 挂上电话,一旁的岑卓对李一艳道:“组长,程翰那老狐狸真的会信吗?” 李一艳笑道:“他不信又如何?这事儿除了你们几个再没人知道,他抓不到证据。倒是周洁能提早料到这一点,宁肯不要那五十万来换取我们的帮助,小小年纪……真是了不起啊。孙延有她陪着,将来一定能够大展宏图。” 岑卓笑道:“组长,周洁妹妹那天不是还要把琪儿介绍给孙延吗?我看她对孙延没有那种心思。” 李一艳摇头,“你们从小跟着我,不知道这里面的事儿。你会整天和你不喜欢的人待在一起吗?” …… 孙延这还是头一次坐飞机,而且周洁买的又是头等舱,他不时看看窗外,那副抓耳挠腮的模样,实在与周围的人有些格格不入。 周洁为躲开他问这问那的尴尬,索性闭着眼睡觉了。周洁那日登台前请李一艳答应的事情,就是帮他们拦住程翰的人,让他们能够顺利登上飞机。 孙延一使出破虚符周洁就预见到会有这一出,倒不是没有李一艳他们就真的走不了,主要是李一艳更熟悉程翰的手段,这样最省事,也不用牵扯其他人。 飞机准时降落。两人回到学校附近,原本是说好一起吃晚饭的,可孙延刚提起一百万的事周洁就逃了,弄得他哭笑不得,只好自己回家。 离着开学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孙延试了试,他的神念已经无法再通过集中精神的方法增长了,便也只能暂时放弃。 第二天孙延去重拍了照,等着新身份证下来。银行卡里的钱周洁早帮他转出来了,现在加上程翰的两万,孙延手里也有个三万多,便想着要不要再去海边走一圈。 临近中午,孙延竟然接到了李靳楠的电话。 “孙延,你干嘛一直关机呀?”李靳楠前些日子天天打,后来改成隔两天碰碰运气,没想到今天还真打通了。 “出去玩儿把手机丢了。你最近好么?去哪里玩了?” “你自己去玩吗?”李靳楠随口问道。 “也没玩,刚去了武汉就把钱包跟手机都丢了,干了两天苦力。”孙延笑道。 “还在武汉?” “昨天回来的,你呢?在家里么?” “嗯,我在家。不过这两天就回学校,你别再关机了,我有事儿找你。” “什么事儿啊?”孙延好奇。 “等我去了见面儿说吧。” 两人随便聊了两句就挂了。孙延下午去看冯掌柜,结果冯掌柜也带着家人旅游去了,他只好又钻去图书馆。 李靳楠是三天以后到的,她放假前没申请,所以过来只能住酒店。收拾好东西李靳楠就给孙延打电话,约他一起吃晚饭。 为表重视也为了避免解释,孙延特地把李靳楠送他的手机换上才去赴约。 “什么?专门过来参加一个生日宴会?”孙延听说李靳楠提前来学校就是为给人过个生日,表示无法理解,这得多大面子。 “你认识祝涟么?”李靳楠也是无奈。 “不认识。” “祝公子这外号你没听说过?去年迎新舞会?” 孙延想起来了,笑道:“这人我倒是知道,大众情人嘛。去年迎新舞会怎么了?我那天没去。” 李靳楠叹口气,“没去就算了,我那天也没去。就是这个人,我也就见过他一两面,又不熟,可他过个生日还发什么邀请函,我也收到了,我爸非让我参加。” “你就为这事儿找我?” “嗯……” “让我冒充你去?”孙延看出李靳楠似乎不太想去。 李靳楠哭笑不得,亏他想得出来。便道:“不要你冒充,也不让你帮选礼物,我想让你陪我一起去。” “这不太好吧?我又不认识他,去了白吃白喝的,好吗?” 李靳楠见孙延都不问自己为什么让他陪着去,只好解释道:“这个祝涟属于四大家族之一,河南祝家最大的一脉分支,势力极大。所以他请的人也都非富即贵,基本全是各大豪门的少爷千金,目的就是为了维系通家之好。而这里面呢,有我不想见到的人,你上次教训过他,他一定怕你,就不敢对我纠缠了。” 孙延想起了张谦,却是歪头看着李靳楠道:“看来咱也是非富即贵的千金喽?” “哎呀!”李靳楠脸一红,“跟你说正经事儿呢,下周三晚上,你有没有时间?” 孙延犹豫道:“时间倒是有,可让你一说,又是什么家族,又是少爷千金的,能让我进么?” “每人可以带一位同伴的。”李靳楠支吾着答道。其实是有这回事,但不成文的规定是,有对象的人,都可以带着自己的恋人出席。这一来呢,都是年轻人,难免有看对眼的,人家要有对象你就别惦记了;二来,他们这些人的交往对象肯定也都是家世不凡,借此给大家拓宽一些社交空间。 李靳楠只想着应付完老爸交给的差事,怕孙延有什么误会,也没多解释。她一心觉得张谦怕孙延,有孙延在的话肯定不敢来骚扰她,倒是也没往其他方面想。 “那好吧,你让我去我就去。”孙延大方一笑。反正他也没事儿,白吃一顿还不好?至于参加宴会的都是富二代,他去了会不会尴尬这事儿,孙延压根儿不考虑。开玩笑,他红包里面塞上报纸去婚礼上混吃的事儿都干过,还怕这个? “你让我去我就去……”李靳楠品味着这句话,一双美目低垂旁顾,两颊如施淡粉般泛红的同时,心中也荡漾出了层层的涟漪。 第五十二章 宴会的熟人 孙延回来已经一周了,周洁也不知去了哪儿,连个电话都没来过。李靳楠自从那日晚饭后一别,也是直到要参加生日晚会的当天下午才来找他。 “这是干嘛?”孙延见李靳楠提给他的大包小包,完全摸不着头脑。 “给你买了身衣服,我先带你去弄弄头发,然后你再去洗澡换衣服。” “怕我给你丢人啊?”孙延笑道,心想自从认识这两个女孩子后,从头不用再自己买衣裳了。 李靳楠没在意他的玩笑,正言说道:“丢人也是丢自己的,碍不着别人。注意个人形象不仅是对别人的礼貌,更是对自己的尊重。不要觉得‘我就这样,你瞧不起我我还看不上你呢。’那不是不拘小节、不修边幅,而是没有礼貌。衣服不在贵贱,但起码要干净、整洁,让人看着舒服,你瞧瞧你……”李靳楠说着摇了摇头。 孙延似懂非懂地听了一回,却是真把这话往心里去了。他以前确实是逮着什么穿什么,头发几天不洗也照样出门…… 不是他喜欢邋遢,是从来没人告诉过他这些,他真就以为这是自己的事儿,跟别人没关系。现在李靳楠一说,孙延也想明白了,那光着身子也跟别人没关系,咋没人光身子出门呢? 孙延从澡堂出来的时候,李靳楠发现他这一收拾还真是挺帅气。虽然眉梢嘴角带着些玩世不恭,但锐利的目光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显示出了坚毅和智慧。就像在小树林那晚见到他时一样,明亮得如同星光。而这光彩熠熠的宝石,也只有在漆黑的夜里或者洗去浮尘之后才会看得分明。 孙延跟着李靳楠没走出多远便上了一辆轿车,车里头挺宽敞,还配了司机。两人坐在后面,孙延闻到李靳楠身上若有若无的淡香,这才注意到她静静看去,比自己一直以来记得的样子还要美。 车子走了很久才驶进一处花园假日酒店。 “李靳楠?” 刚一下车,后面便有人喊李靳楠的名字。 “黎华?”李靳楠转身也一眼认出那人,快走两步过去和她拉上了手。 孙延看到这个叫黎华的女孩子也和他们差不多大,刚从一辆跑车里面出来。他放眼一望,四周果然都是鲜衣怒马少年时,男俊女美、非富即贵,只不知把这些人叫来会给吃什么。 “男朋友啊?早上打电话你都不说。”黎华看一眼孙延,笑着调侃道:“这么帅你都敢带来,就不怕别人抢走?” 李靳楠也是瞄一眼孙延,脸上微不可查地红了一下道:“来,给你们介绍。” “孙延,这是我中学最要好的朋友,黎华。”李靳楠拉着黎华过来,“这是孙延,我同学。” “你好孙延,很高兴认识你。”黎华大大方方地伸出手。 孙延跟她握了下道:“那你们先聊,我去走走。” 黎华看着孙延背影道:“你男朋友不但帅气,还挺有风度,家里干嘛的?” 李靳楠哪里知道,只能老实说道:“他不是我男朋友,就是同学。” 黎华哪里会信,笑着道:“看他都没睡好,是不是昨晚劳累过度啊?你要说不是你的我可下手了啊。” “死丫头,说什么呢……” …… 孙延没想到他在这里也能碰上认识人,孙延对这人没有半点好感,抬眼瞅见便要扭头避开。可不想这人也瞧见他了,还很快走了过来。 “你……是叫孙延吧?还认识我吗?” 孙延无奈。这女孩儿就是他在西山观见过的李娜,“你好。”他只能停下也打个招呼。 李娜看了看四周,又瞟一眼孙延身上的行头,撇嘴道:“你来这里干嘛了?” “我……”孙延摸摸头,“大概和你一样吧。” 李娜是假期来酒店打工的,听孙延一说,叹气道:“你呀,那么虚荣干嘛,来应聘就好好穿个衬衣,搞这身假名牌好么?不伦不类的,别人还当你是客人呢。” 孙延无言以对,问道:“你在这里工作吗?” 李娜脸一红,她刚大口马牙地教训完孙延,不好意思说自己也是打工的。她琢磨孙延穿个假名牌来应聘,人事部肯定觉得这人不踏实,不会录用,他们没机会成为同事,便扬着头道:“晚上有个晚宴,我是来参加宴会的。” “嗯,我还是第一次来这儿,先去逛逛。”孙延不注意她身上衣服,也不怀疑她的话,真当她和自己一样呢。 李娜点点头,“对了,西山观的事情我都听张磊说了,谢谢你了。” 他们这边聊着,李靳楠和黎华也绕过来了,黎华远远看见说道:“楠楠,你对象可不挑食啊,一会儿功夫就和礼仪聊上了?” “别瞎说,”李靳楠皱眉道,“也许人家认识呢。” “还骗自己呢?你认识这里的服务生吗?” 李靳楠奇怪,“黎华,你现在怎么……左一个服务生右一个礼仪的,这思想可不对,凭辛苦赚钱就值得尊重。” “好啦!我的李大小姐,”黎华笑道,“又开始教育人了,我错了行不?” 孙延跟李娜分开之后,李靳楠二人很快迎上他,李靳楠还未开口,黎华就先笑着问道:“孙延,刚才是遇到认识人了么?” “啊,谈不上认识,见过一次而已。” “五分钟前见过一次?” “黎华!”李靳楠不高兴了。 孙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心想现在的姑娘都挺自来熟的,便眨眨眼表示不懂。 “别卖萌。”黎华也笑了,然后半开玩笑道:“我告诉你啊,你要敢欺负我家楠楠我可不饶你。” “说什么呢?”李靳楠掐她一下,“别人都进去了,咱们也快走吧。” …… 花园假日酒店层数不高但占地极广,除了主楼,还有东、西两楼侧翼,整体都是石材外墙,建造得十分奢华。 穿过主楼厅堂,从右侧通往东楼的走廊过去,便有一扇大门可以去到后花园里,祝涟的生日晚宴也正是在这里举行。 现在要进这大门就得出示请柬了,黎华和李靳楠都从手包里拿出来,交给两名礼仪身后的保卫。果然李靳楠说明孙延和她是一起的,便也被放行。 这花园面积也大,后头竟还有个人工湖,而前面铺了地毯的草坪上面,已经搭起了凉棚和主持台。凉棚里面归归整整地设置了二十几张席面儿,彼此都隔着一段距离,丝毫不显拥挤。 此刻灯光已经全开,但天色还不见暗,这种昼与夜交映的环境在晚霞和灯光的双重点缀之下,更显得温馨、浪漫。稍远处还有一架三角钢琴正在弹奏,孙延注意到射灯之上竟然少有蚊虫,显然是草坪里喷洒了驱蚊药水或者是用了其他什么设备。 周围来人渐渐多了起来,这里不少人都互相认识,就连李靳楠和黎华也是不断有人过来打招呼。 “张谦!”孙延一眼就看见了他。张谦是跟在一名比他略高一些的青年后面进来的,他也很快就看到了李靳楠身边的孙延,毫不掩饰怒火的同时,张谦靠近那名青年说了些什么。青年循着他的指点张望过来,但只在孙延这里停留一下便把目光移开,去和相熟的人打招呼去了。 “曹丽娜?” 孙延不禁感叹这世界是不是太小了点儿,他最近就认识了这么几个人,都快要来齐了。 曹丽娜显然没有注意到孙延。她像是跟着一个男孩子进来的,虽然精心打扮过一番,但她神色之中难掩紧张,正悄悄地观察着其他女孩儿,与自己做着对比。曹丽娜身旁的青年似乎也是第一次见识这种场面,他眼睛睁得老大,也在若无其事地偷瞄其他女子。 这世界就是太小了,孙延很快就第四次看到了认识人。方力,他记得。这人是与一名少女牵着手进来的,那女子眉目疏淡,不施粉黛却极为端庄漂亮。她四周略一环顾,竟是在看向他们这里时眼前一亮,同时也拉着方力往这边走来。 “锦心,这里!”黎华已经在起身招呼了。 “黎华,你这次来可得多住几天再走。”女子说话间已经来到桌前。 “这位帅哥就是方力?”黎华问道。 “嗯,方力,她就是我和你说过的,大我三个月的表姐。”女子看向方力时眼中满是柔情。 “表姐好。”方力打个招呼,同时也对孙延点了点头。 黎华皱眉,似乎对方力的称呼有些不以为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拉起李靳楠道:“锦心,这是李靳楠,早就想介绍你们认识了,这次总算有机会。楠楠,我表妹辛锦心,我告诉过你的,跟我从小玩到大。你俩都在这里读书,多亲近下,以后也有个照应。” 两人打过招呼后,黎华又介绍孙延,“锦心,这是靳楠的男朋友孙延,好像和方力认识啊?” 方力听说之后有些吃惊地望向了孙延,李靳楠张了张嘴,却还是没有出声。孙延这时说道:“我们见过一次。还有,李靳楠和我只是同学关系,不是男女朋友。” 李靳楠听到这话气死,更气自己没有先说出来。这家伙,就这么急着撇清关系吗?好像自己多上赶着似的。 叫锦心的女孩子倒是此刻才好好打量了一下孙延,心道这个男生倒是蛮坦荡的,李靳楠这样的姑娘,一般男的都巴不得被误会吧。 黎华也是一愣,暗骂这个孙延可真是死相,楠楠会把男孩子带来这里已经是破天荒了,竟有这么不识趣的人,要不你别跟着来呀。 众人各样心思,气氛瞬间就有些尴尬了。锦心却笑着道:“孙延,这就是你不对了,男孩子主动点怕什么,那么害羞干嘛。我们不会笑你就是了,不用忙着解释。” 孙延刚才确实是怕给李靳楠造成不好的影响才急于辩白的,现在听了锦心的话,也绝得自己太笨了点儿,不觉赞叹这女孩子名字叫的好,还真是锦心绣口,只不知为什么会叫这种三重韵的名字。 “是啊孙延,你最好记住我的话,以后不准欺负楠楠。”黎华也笑着说道。 李靳楠感激地看向锦心,正好锦心也笑望着她,两人在心里瞬间就成了好朋友。 几人随后坐下,互相聊得很开心,气氛也渐融洽,这时却听得众人纷纷议论祝公子来了。 第五十三章 生日宴开始 李靳楠等人跟随着议论转头望去,果见花园正走进来一人。 “我不行了,晕了晕了,实在是太帅了。”黎华手托香腮,一副花痴模样。 李靳楠和锦心笑她,孙延却对这祝公子只闻其名,从没有见过,这时也忍不住细细打量过去。 “难怪都叫他大众情人。”孙延心里喝一声彩。但见这祝涟身材挺拔,既不瘦弱也非壮实,双肩两胯全都修短合度,如削刻而成。 他穿着法式双叠袖衬衫和白色背带裤,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英俊脸庞上架着的那副无框眼镜,把目中的锋芒尽数遮掩,只留下从容不迫当中带出的书卷气。不论男女,凭谁看一眼都会由衷赞叹他的形貌,真配得上“文质彬彬,然后君子。”这话。 祝涟微笑着从左到右缓缓致意,目光仿佛照顾到了每一处角落、每一个人,尽管在场的都是见过世面之人,也全都自发地站立起身,男人鼓掌、女士尖叫,黎华就是叫得最响的那个。 之后祝涟又点了点头,向着主持台走去。还没坐下的众人便也暂停了交谈,各自先去寻找座位,分桌入席。 孙延皱眉,先前与曹丽娜相跟着进来的那名青年显然是没有熟人,竟在转悠了半圈后朝着他们这桌走来。曹丽娜紧随他身后一语不发,低个头像是丫鬟与小姐同席一样,自己先就显出了底气不足。 她很快看到孙延,眼里惊讶褪去便是复杂,有疑惑,还多少带着点愧意,直到坐下之后也没敢再瞧孙延,更没有和他打招呼。 “大家好,我叫郑龙,认识一下。”青年两眼不住在李靳楠三女的脸上扫过。他也不管曹丽娜,只是自己报了个名字,等着其他人做自我介绍。 黎华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祝涟,压根儿不看郑龙,李靳楠和锦心倒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却也很快往台上瞧去,没半点想认识他的意思。 祝涟闹了个没意思。他挨着方力坐,便没话找话地跟方力攀谈起来,完全将曹丽娜冷落在一旁。 孙延最近本来就对“郑”姓印象颇深,这时瞧着郑龙眼睛珠乱转,与人交谈也不正视对方,这边和方力聊着,那儿还一个劲儿往锦心的胸口处瞟,顿时无语。心想曹丽娜如何跟这种人走到了一起,不过这和他没半点关系,他也就是想想,才不会去操这份闲心。 这时凉棚中的顶灯暗下,主持台上越显明亮。祝涟走近话筒架高声言道:“各位来宾晚上好,今天是我的生日,感谢大家专程赶来为我庆生。这里有些是我的至交好友,有些初次见面,我希望你们全都不要拘束,都能够开怀畅饮、尽情谈笑。” 祝涟顿了顿继续道:“原本咱们只是吃个便饭,老朋友聚一聚,再认识些新的朋友,也没个什么规矩。非要说有,那就只有一样,大家都是同龄人,难免年轻气盛,但我不希望有任何的争执发生——不论何种原因,否则就是不给我祝涟面子了,那么这里也不欢迎你。” 祝涟说着语气转冷,竟让人从心底生出了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孙延点头,不想这祝涟年纪轻轻也会是个炼气之人,虽然内气远不及周洁充盈,却也极为难得,已然凌驾于他前些日子见过的琪儿之上。 随后祝涟话音一转,又让人觉得如沐浴春风那般舒服:“当然了,传统节目还是老样子。不管新老朋友,宴会之后每桌都可以推选出两位上台来表演节目,而获得今天最佳的,奖品一定不会让大家失望。” 他说着一摆手,一名靓装女郎便手持一个托盘走上台来。 “天哪!是百达翡丽!”周围有人惊呼。 “到底是祝公子,手笔真大,我记得去年的奖品是颗克拉钻吧?” “对,让沈家二姑娘得去了。不过人家收的是什么礼?放点血出来也不过是做个姿态罢了。” 孙延听见了议论,神念更是看得清楚,忍不住问李靳楠:“这手表很贵么?” 郑龙脸上立马露出了不屑,望向李靳楠的眼神里光彩更足了,似乎觉得这女孩儿虽然漂亮,但和孙延这样的土包子在一起,应该很好搞定。 黎华在李靳楠另一侧听到孙延问话,也忍不住收回冒着星星的目光笑道:“这是手表里面的劳斯莱斯,唯一一家全部机芯获日内瓦优质印记的品牌,你说贵不贵?祝帅哥手上戴的那只都有几百万了。” “几百……”孙延就最后一句听明白了,心说我也别问了,是不是赶紧出去弄个唢呐回来,一会儿也碰碰运气。 李靳楠这时却似笑非笑地问他:“和你手上这只换你愿不愿意啊?” “换,怎么不换?也就是胳膊再长不出来了,要不一并拿了去。”孙延一本正紧地说道,引得众人一阵窃笑,李靳楠顿觉眩晕。 “另外!”祝涟提高声音又道:“节目开始之前我还会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位神秘的贵宾。现在就先开宴吧,希望大家用餐愉快!” 祝涟说完台上灯光一暗,音乐声再次响起,孙延看到一辆辆的推车从门外进来,先由四名身穿长裙、头戴花环的女子轮桌分发餐具。 李娜惊讶地看着孙延,方力也在,没想到他们竟会成为这里的座上客。方力倒是还好,李娜也知道锦心,乐乐死后不久这二人就走到了一起。锦心是理工大有名的大家闺秀,人漂亮、家有钱、心地善良,早就在所有男生的心目当中封了神,可她却从来只对方力一个人钟情,带着方力来这里也就不足为奇。 可这孙延又是怎么回事?刚才见他时候还是一个人呢,莫非他也是个深藏不露的世家公子? 李娜越想越觉无地自容。自己那么数落孙延,还冒充说是来赴宴的,可现在人家坐在席上高谈阔论,她却要端盘摆碗地伺候着……不用说,孙延肯定会趁自己过去的时候奚落一番,说什么“哎呀,李娜小姐不是来参加晚会么?怎么就干起这粗活了?”——换了她也会这么说的。 李娜紧咬牙关,想尽量远离孙延,去他对面摆放餐具。可另一个女孩儿已经先一步过去了,她也就只好硬着头皮上前。 她端盘子不要紧,勤工俭学没毛病,可这冒充来宾的事情要被孙延给说出来……万一再让方力他们传到年级去,那还要不要做人?光是爱慕虚荣、恬不知耻这名声,就足够她变成所有人的笑料了。 李娜明显是多虑了,把人都想得和她自个儿一样,他给孙延摆上餐具,孙延只道声谢,看都没去看她。 锦心见过李娜,笑着和她点了点头,方力也一样。李娜刚要松口气,黎华却在这时瞅瞅她又看看孙延,问道:“你俩不认识?” “认识。”/“不认识!” 两人异口同声。说不认识的是李娜,孙延笑笑,“她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吧。” 李娜红着脸去了下一桌,黎华却鄙夷地看向孙延。她这么问就是想弄清孙延进来前是不是说谎,俩人到底是真的认识还是孙延主动去勾搭的,毕竟李娜的胸部连她都羡慕。 “你不是说你们认识吗?既然不认识,刚才那么久都聊什么了?”黎华冷笑,心想晚上回去得好好劝下楠楠了,这种人也能交往么? “忘了。”孙延淡淡答道。 黎华冷哼一声再不看他,这人不但贪财好色,根本还是个无赖,李靳楠瞎了眼吗? 方力不知道什么情况也没插嘴,只有李娜一直在留心这边,听到后感激地回头看了看孙延。 餐具都摆好之后便正式开餐,一车车银色大保温托盘盛着的美食被送上。这里是自助用餐,展示车推到面前,谁想吃什么、要多少,都马上给你分好端来。 孙延瞅了瞅,基本都是他叫不上名儿的东西。曹丽娜比他强不了多少,有的想尝尝,可不知道是什么,看着好看却不太敢吃。她几次想问问郑龙,郑龙都对她爱答不理的,也只好一个人低头去拣那青菜类的吃。 孙延心软,看不了这个,再加上他也净不认识,每推过来一样,就先大声地询问李靳楠是什么。 郑龙和黎华眼里的鄙视更浓,李靳楠却是一边笑他没见识,一边又不厌其烦地给他介绍。 只有锦心若有所思地看看孙延,又瞧瞧曹丽娜。他们这桌一共七个人,在孙延和曹丽娜中间还空着个座位,锦心正好坐在他俩对面,所以她早就看出来了,只要曹丽娜对哪个菜感兴趣,孙延就会故意去问李靳楠。 “美女,我敬你们一杯。” 菜过五味,郑龙端着个酒杯来到黎华和李靳楠身边,热情地想要敬酒。他也是挺郁闷,原本前两天跟人打架,就近在铁路医院缝了两针,正好就看上了小护士曹丽娜。 两人在他出院后还有联系,郑龙除了个子稍矮点儿,本身长得也不错。加上他能说会道,一身痞子气被曹丽娜错当成了英武和有担当,很快就俘获了曹丽娜的芳心。 郑龙家里开着两处洗浴中心和一家酒店,也算有点儿底子,他哪会真心和曹丽娜交往,只不过是看着曹丽娜没谈过恋爱,还是个大姑娘,一时新鲜想弄到手。 可曹丽娜呢?虽然喜欢郑龙,但小门小户出来的,反而对男女那事儿看得挺重。郑龙几次没得手,正好今年他爹给祝家办了点小事,也收到张请柬,就想着带曹丽娜来开开眼,琢磨她没见过世面,弄晕乎了今天晚上就忽悠着成其好事得了。 来到这里之后,曹丽娜是有点儿露怯,那郑龙就更蒙了,宴会上的姑娘,一个赛着一个,要模样有模样,要气质有气质,哪是他平日见的那些个莺莺燕燕能比的?就连端盘子的也胜过曹丽娜了。 郑龙深深后悔带了曹丽娜过来,让人知道他还搞着一个。于是也顾不了许多了,尽量与曹丽娜保持着距离,想着抽空给人解释下这他是妹妹。另一头呢?郑龙眼见黎华一个人,李靳楠又带着孙延那么个货,便觉着自己的机会来了。 第五十四章 祝月圆登场 看到郑龙端杯过来,李靳楠眉头微皱。她和锦心都只喝水,就黎华一个人要了红酒。 黎华只是半转身和郑龙碰了下杯,看着低头不语的曹丽娜道:“你女朋友才是美女呢,快点去陪人家吧。” “哦,你们误会了,她是我妹妹。”郑龙舔下嘴唇,斜瞄一眼曹丽娜道。 黎华冷笑,她平时爱玩,也玩得起,什么男人没见过,便逗他道:“亲妹妹?” 曹丽娜用叉子挑动着盘子里的食物,头还是没有抬起,但眼睛却瞪得很大,脸色也已刷白。 “比亲妹妹关系还好。”郑龙笑道。 “艾玛,”黎华拍了拍胸口,她正喝口酒,差点被呛到,“聊不过你,你赶紧的,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郑龙也不恼,他早看出黎华不好上手,李靳楠才是他的主要目标。这女孩儿都能被孙延这种二货骗到,一看就是傻白甜,他一出手准没跑。 郑龙先不找李靳楠,却是在孙延身旁的空位坐下道:“兄弟,喝一个?” 这里白酒也全,茅台、五粮液什么的管够。孙延要了瓶汾酒正自己这儿喝着呢,见着郑龙过来便仰脖子把杯里二两来的干掉,咂着嘴道:“我兄弟早死绝了。” 郑龙原本是想把孙延喝趴下让他出丑的,现在见他不识抬举,当时就冷声道:“你骂谁呢?” “骂我兄弟呢,有你什么事儿?” 郑龙的世界一直就是打男的抢女的,心想喝不趴下把你揍趴下更好。女人都不喜欢软弱的,到时候看看这姑娘还待见你不。 他料想孙延这土鳖连菜都不认识,能有什么后台,便笑着道:“你喝多了,最好在我发火之前从这里消失,我和你身边的美女还有话要说。”说着他还朝李靳楠挑了挑眉毛。 李靳楠恼怒,却忍着没出声,她忽然想看看孙延会是什么反应。 孙延淡淡道:“我没听清,你说什么?” 郑龙放下杯子扭了扭脖子道:“我说要和这位妹妹聊聊天,你挡住我了。” 孙延点点头,站起身就走开。李靳楠傻了,就连曹丽娜也疑惑地望着孙延,孙延的身手她俩都见过的,尤其是李靳楠。郑龙还能有郑涛厉害?他肯定不是怕了郑龙,难道自己连让他争一下都不值得吗? “这也配叫男人,”黎华斜了孙延一眼,“楠楠,你可别再犯傻了。” 锦心也拧起了眉毛,她刚才看不出孙延有任何的害怕,怎么就…… “他的确不是个男人。”郑龙没想到这么顺利,一边接过黎华的话一边就要起身挪去孙延的位置上。 “朋友,你哪儿不舒服?” 刚站起半截的郑龙又被一双手给摁回到椅子上,张谦也同时出现在他身后。 郑龙回头看了看,皱眉道:“你又是谁?” 张谦一笑,要不是祝公子的场子,这郑龙早被他一脚踹翻了,便淡然说道:“我看你也像是外场人,北街的张俊听说过没?” “俊老大?你……”省城地面儿上混的,没人不知道张俊是谁。 张谦拍了拍他肩膀,“张俊是我二哥——一个妈生的亲哥。” 郑龙腿一软,陪着笑道:“原来是三哥,三哥快请坐。” 张谦摆摆手让他走开,同时也看着李靳楠道:“这是我的女人,以后把你的眼睛放亮点儿。” “是,是三哥,小弟有眼不识泰山,不知道是嫂夫人。”郑龙赶紧溜回曹丽娜的另一侧坐下。心里却是纳闷,刚才那小子都坐半天了,张老三怎不言语? “张谦,你少恶心人,谁是你……”李靳楠气得说不出话。 张谦一边拉开孙延的椅子要往李靳楠旁边坐,一边嬉皮笑脸地说道:“楠楠,你还不知道我……哎~” 孙延不知什么时候又走到他的后面,一手把椅子挪开,让张谦直接坐在了地上。 跟着孙延在他腰上轻轻踢了踢,“喂,喝多了别往这儿睡,这是我的座位。” 张谦很快爬起,怒道:“姓孙的,你,你等着。”说完拍拍屁股就走,连句狠话都没敢撂下。 众人这下都看不懂了,张谦能降得住郑龙,可在孙延跟前吃这大一亏就那么走了? 郑龙更是心惊胆战,再不敢上去找孙延麻烦。孙延刚一坐下,李靳楠却是有些委屈,同时小姐脾气也犯了,冷着脸道:“你刚才不是要走吗,还坐过来干嘛?坐那边去。” 孙延无奈摸摸头,只好挪去曹丽娜旁边。李靳楠更火大了,就不能说句软话吗? 也许连李靳楠自己都想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火气,而黎华却惊讶地看着她,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黎华和李靳楠初、高中都在一起,对她太了解了。李靳楠为人面冷心热,性子却是外柔内钢。其实她很少使小性儿,可认准的事情,那是谁说都没用。 黎华知道,李靳楠不在意的人,别说多说话,就是你骂她她也不会往心里去。现在她因为一点小事就发这么大脾气,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孙延的影子,已经深深印在了她的心上。 虽然张谦的出现让黎华又有些瞧不透孙延,可他贪财好色这也是事实吧?李靳楠怎么会对这样的人…… “是了。”黎华想通了。李靳楠就没谈过恋爱,很容易被男人的某一面给蒙骗,而她认准了又不肯回头,缺点也会看成优点。黎华决定了,这次真的要在这里住到开学再走,非得揭穿了孙延的真面目,把他从李靳楠心中抹去。 孙延刚才自然是神念看到张谦从背后过来,这才趁机让开,把那郑龙留给他应付。这边安静下来还没吃几口,一名侍者又来把郑龙给叫走,孙延神念跟着他过去,发现郑龙在一处树丛后面与张谦碰了面。 两人聊了一会儿便又有一人过去,正是同张谦一起来的青年。他们也不知在商量什么,只能看出郑龙对那青年十分尊敬。 半晌后郑龙回来,刚一坐下就搂着曹丽娜肩膀道:“娜娜,我们去湖边走走好么?” 曹丽娜轻轻甩开他的手,明显很不开心。自从在这里坐下后,郑龙还是第一次主动和自己说话,而且他刚才还对孙延旁边那女子…… “走吧娜娜,别不开心了……”郑龙这点比孙延强得多,左磨右泡的,竟把曹丽娜又给哄开心了,跟着他一起离席去了湖边。 黎华看着曹丽娜的背影摇了摇头。心里叹息,这人要是自己想死,那就真是拦不住。跟着她就想到李靳楠,担心楠楠别也像这曹丽娜一样,被孙延的花言巧语给迷惑了。 两个人走了很久,直到祝涟再次上台这才回来。曹丽娜也不知怎么了,好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把头低得更低,尤其是对孙延,就没往他这边转过脸。 “请大家稍稍安静下,”祝涟在台上拍拍手道,“刚才我说过,要给大家介绍一位神秘的贵宾,她现在已经来了——有请!” 人们纷纷朝着门口望去,那边现在黑着,也看不出究竟,有人已经在小声猜测来人的身份了。 “哎,你说会不会是陈涵?听说祝公子就是为追她才来这里读书的。” “别扯了,祝公子哪年过生日不是亲自上门给陈涵送帖子?可人家收都不收,陈涵可是陈家嫡系,完全可以不买祝公子的账。” “再嫡系也是女人吧?还有见着祝公子不动心的女人?” “你不懂。人说富过三世才知穿衣吃饭,我认识沈家的二小姐,她就见过陈涵。她告诉我说,和人家陈涵一比咱们就是糟蹋钱罢了,根本就连吃穿的门道都摸不着。” 说话间来人已经走上了前台,祝涟是亲自下台迎接的,而且言行举止之间,对这人既尊敬又显亲密。 孙延神念看得真切,这人应该是二十八九岁的女子。为什么是应该呢?因为女子长着一张娃娃脸,大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纯真。毫不夸张地说,她甚至给人一种用棒棒糖就能骗走的感觉。 偏偏女子生得孩子气,身材却极是丰满诱人。她穿着身丝绒运动衣、戴着运动帽,虽是晚上,但在这炎夏里也让人看着就觉得热,只不知这热是来自衣服的质地还是来自那玲珑有致前凸后翘。 祝涟把女子带到台子中央,开口便神采飞扬地说道:“我看见有好几个人口水都流下来了,不过大家不用再做非分之想,这是我的小姑,莫非你们想做我姑父不成?” “哈哈……”下面一阵哄笑。 熟悉祝涟的人都知道,他从不在男女之事上开玩笑,现在说出这番话,显然是开心至极。更有大胆的女孩子高声喊道:“姑姑不要紧,只要不是女朋友我们就放心了。” 孙延看见女子就被这几句话说的,脸瞬间就红了,是真的红,灯光下看去如同醉酒,更显娇艳欲滴。 祝涟也是真的开心,笑着道:“小姑从小就对我最好了,谢谢她远道赶来为我庆祝生日。说我小姑你们可能不认识,但我要是说出她的芳名,我想在座不少人一定都听说过。” 这时女子走近话筒接着说道:“大家别听祝涟乱讲,感谢你们能来参加我侄子的生日晚宴,我叫祝月圆,很高兴见到各位。” 孙延没听说过这名字,只觉着她声音简直和长相绝配,轻轻柔柔的,就像十五六岁的少女在讲话,可传到耳朵里却是自然舒服,一点都不觉得假。 他这里光听声音了,可下面很多熟悉祝家的人却是惊呼出声。 “什么!她就是祝月圆?河南祝家的明月双娇?” “真想不到能在这里见到她。听说祝月圆还没有选婿,也不知会和哪家联姻。” “祝月圆快三十了吧?还没选婿?会不会是有什么毛病……” “嘘!快别乱说。你不知道,听说他哥哥祝月明已经被选定为下一任家主的继承人了。祝月明对这个妹妹十分宠爱,什么都由着她,所以她要自己选婿祝家也答应了。” “自己选婿?莫非本少的出头之日到了?” …… 孙延瞧着祝月圆内气深厚,竟是比程翰和李一艳还要高出许多。只是她身上有淡淡的尸气,看来应该是控尸类的术人了。 第五十五章 孙延的节目 介绍完祝月圆就要开始节目表演了,祝涟特别邀请她来为表演评分。众人也都没有多想,每年的生日宴上哪个节目第一都是有目共睹的,祝家还不至于搞个内定出来惹人非议。 “对了,你们来给人家过生日都不送礼物吗?”孙延看到台上祝月圆把一个礼物盒送给祝涟,忍不住问道。 “我让你过来了吗?”李靳楠故意皱眉冷冷说道。 孙延这时刚借着问话挪到她身边坐下,听说之后嬉笑道:“好好的怎么就生气了?我还是想挨着你坐呢。” 李靳楠抿嘴一笑,气早就消了,给他解释道:“怎么不送,还有专门给司机和跟班准备的宴席,都由他们交给总管登记了。” “那你送的什么呀?”孙延随口问道。 “一支手表。” “手表?”孙延自从刚刚听说有几百万的表后,就再也不敢小看手表了,忙问道:“不便宜吧?” “嗯,好像要十几万。”李靳楠也不太清楚,是她父亲提前准备好的。 “那么贵?”孙延惊呼,“其他人也一样么?” 李靳楠点头,“都差不多,应该少有低于十万的,不过也不能都用价格衡量。” 孙延刚刚懒得去看祝月圆送的什么礼物,这时好奇心起,忍不住神念穿过那个礼物盒。他只见其中放着的是一把铜钥匙,挺长的,也不知是开什么地方的锁用。 祝涟也正好在拆开看。他见到钥匙后,目中闪烁出了强烈的光芒,竟搂住他小姑在脸上亲了一下,顿时又让祝月圆满脸飞红。众人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东西能让祝公子有如此反应。 节目表演很快开始。这里每桌都要选出两人上台,从前面往后排。在座的除了个别修出内气外,大多都是普通人,孙延看了一回,表演的也不过就是唱歌跳舞什么的,虽然也有人做了精心准备,却未见有出奇之处,比起程翰他们的技艺比试要相差太远了。 “你们谁上去?”黎华首先发问。 郑龙眼馋奖品,但也知道自己没那两下,便转身问曹丽娜:“娜娜,你会什么特长吗?” 曹丽娜摇头,锦心笑着道:“反正咱们也拿不到奖品,谁有什么特长就说出来,只要不去丢丑就可以了。” 黎华却道:“对了锦心,你不是琵琶弹得极好么?怎么没有带来。” 锦心谦虚一笑,“我那就是自己弹着解闷的,哪里拿得出手,”说着她又看向李靳楠:“靳楠不去唱首歌么?” 李靳楠笑着摇了摇头。黎华无奈道:“你们都脸皮薄,就我脸大,行了,我算一个,还有谁?” 孙延正想说话,却见锦心柔声问方力:“方力,要不你去吧,刚刚不是有人用吉他么?我去帮你借来。” 方力摇了摇头,面上难掩悲伤苦痛,“你知道的,我……我没心情,要不为你,我是不会来的。” “我知道……”锦心拉起他手轻轻抚摸。孙延心想,这个人倒真像张磊说的那般,蛮重情义的。可能他后来也意识到,也许就是自己的鲁莽害了乐乐吧,所以才会自责。只不知乐乐刚死才一两个月,他又为何这么快就和锦心好上了。 这些事情也就在脑子里过了一下,很快孙延便举手道:“那我也算一个吧。” “你?”黎华撇嘴,“你会什么呀?” 李靳楠也是疑惑,没听说孙延有什么特长啊。孙延一笑,“我会唱曲儿。” “唱……曲儿?”黎华呆了呆,“会唱什么啊?” “山西梆子、陕北信天游、河南莲花落,都行的。” “孙延,”李靳楠瞪他一眼,“你有点正形儿。” 孙延眨眨眼,“我说真的,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好东西。” 黎华眉头一皱,心想让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上去丢脸也好,可能楠楠就会对他有别的看法了。 黎华以己度人,想象如果自己男朋友在这种场面里出了丑,那她肯定受不了。没本事还是一说,既没本事又没点自知之明就不能忍了。 想到这里黎华便笑着道:“那好孙延,一会儿轮到咱们我先上去,然后你再去好么?” 孙延点头,李靳楠却劝他道:“你别逞能。” 孙延听出她话语里的关心,柔情涌起,忍不住伸手刮她鼻子一下道:“放心吧。” 李靳楠红着脸摸了摸鼻子,自己却奇怪为什么竟对孙延这样轻薄的动作毫不生气。曹丽娜也正在偷眼往这边瞄,看到之后,鼻子不禁泛酸。 孙延也曾这样刮过她的鼻子,后来她明白了,那不是调戏,也并非爱慕,而是一种表达情谊的方式。至于是什么情,曹丽娜不懂,但她已经辜负过这情谊一次了,今天还要再辜负一次吗? 这时台上正有一名女子在表演杂耍,孙延知道这女子已经修出了内气。只见她取出一方手帕在指尖上转动起来,然后又顶向空中,如同是在表演二人转的抛接功夫。令人惊奇的是,那手帕竟不见落下,而是兀自停留在空中照常旋转。 紧接着女子又先后抛出三块手帕,她自己也快速地飞身起跃,踏着那三方手帕如蹬楼梯般跳上了悬在空中的手帕。 手帕一直都在旋转,女子脚尖点落其上,双臂摆成芭蕾舞的三手位高举过头顶,她本人也就随着手帕一同转动起来。 此刻那枚手帕才载着女子身体缓缓降落,但那下落的速度却极为缓慢,就仿佛上面有人正用绳子拽着,一节一节地往下放似的。 与此同时,那女子的手上不知哪里来的花瓣,黄、粉、白、红,四色花瓣随着她的旋转呈螺旋状飘舞散落,真个如同天女散花一般。 当时台上场面极是精彩,言辞不足以形容其一端,众人早都看得忘了喝彩。直到女子走下台去,人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品评。 “那姑娘是谁啊?这一手可真俊。” “是陈家支族的陈丽华,我看今天的第一应该就是这个节目了。” “我看也是,沈家去年拿了第一,今年就不会再上台,这个肯定第一了。” 孙延也是惊异。要像女子那般表演,如果不是借用道具,就除非内气达到“气若悬丝”的程度。别说这女子才刚刚修出内气,就是孙延离这一步也差着十万八千里呢,可他神念偏偏瞧不出女子用的是什么手法。 孙延不禁感叹天下的能人异士何其之多,也提醒自己以后绝不能轻视和小看任何人。 节目继续进行,但刚刚的天女散花也给了孙延一些启示,自己为什么不能用内气设计一个节目呢?他原本又打算上去唱个要饭调的,因为他就会这个,唢呐什么的这里也没有。 孙延不通术法,没有炫酷的法技,他也就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但他会用符啊,觉得自己花些心思应该不差,起码也比那女子的花花架子强吧,万一……孙延又瞟了眼台子后面的奖品,咽下口水。 孙延起身离席,出去找东西准备,李靳楠以为他去了洗手间,也没操心。 很快轮到他们这桌。黎华先上台去唱了首歌,回来便该孙延出场了。 孙延来到台上,也没人认识他,除了他们那桌,也就是李娜,还有张谦、张俊兄弟一直在关注。 孙延一看底下人还在窃窃私语,都没正眼瞧他,心想表演再精彩没有观众也是白搭。便从口袋里掏出一粒刚捡起的石子,弹向了半空。 “嘭!” 石子爆开闪过一道白光,紧跟着众人都觉身上一冷,似有阴风刮过。白光灭处瞬间形成一团白色雾气,正是集阴符。人们果然都被这突然的变化吸引住了目光,齐齐望向孙延。 抱着胳膊坐在台上的祝月圆猛地睁大眼睛,她家就是用符出名的,可就连她都没看清孙延是怎么发出的集阴符。 孙延用石子临时做了个简易的集阴符,纯是为了吸引眼球,所以威力不大,很快白雾就散去。 这时孙延也趁着众人没缓过神儿的当口动了。他学着刚才那女子的样子,一抬手打出了七张符纸,然后提气展身迈步跨出,竟也如女子那般,借着符纸步月而去。 孙延是朝着月亮方向打出的符纸,虽只有七张,但每张之间相隔的距离却绝非女子能比。他踏上一张便很快跳向另一张,如此眨眼就来到了三四层楼高的位置。 众人纷纷起身,走出凉棚观看,这时才发现他手里还提着东西。 “那是什么?”有人惊问。 “好像……是把刷子?”酒店楼上也有灯,因此孙延虽然飞得够高,人们也还是能看清楚。他拿着的正是刚刚从一边摸来的,清理草地用的长杆木刷。 踏上第五张符时,孙延把刷子举过头顶如螺旋桨那般快速转动。这纯粹是个耍帅的动作,随着他踩过第七张符,人们对着月亮望去,还真有点奇幻的感觉。 问题是符没了,其实也就是孙延提足的一股内气要使完了。这时他停止耍帅,转动着木刷沿手臂绕到背后再滚至身前,随后单手横扫出去…… “轰轰轰轰!” 四声轰响过后,夜空中闪烁出了四个金光灿烂的大写篆字——生日快乐。那“快”字人们全都认不出,但其他三个字好认,猜测大概也就那意思。 再看孙延,帅耍完了,也该往下掉了。可他刚刚横扫过后就趁着还有口气,回身正对着台子,用脚夹紧木刷飞回了台上。在别人看来,他此刻就像是踩着木刷飞行一般。还没结束,刚刚被他踏落的七枚符纸也不知怎么又飞了回来,依着北斗七星的形状钉在台子前方。 七枚符纸一同爆开,腾起的烟火久久不散,一名身着青衣的古代美女便在那烟光之中翩翩起舞,好像孙延真的把月里嫦娥给请下凡间一般。 “天哪!”黎华紧紧捂着嘴,“楠楠,你对象是哈利波特吗?” 锦心和方力也都有些不敢相信。何止是他们,所有人都呆滞地望着仙女跳舞,直到孙延恢复了乖巧的模样,行礼下台之后,还都像是身在梦中。 只有李靳楠撇了撇嘴。她知道孙延的本事,虽然也惊奇,却比别人好的多。可不知为什么,刚才她担心孙延被人笑,现在孙延露脸了,她同样有些不高兴,嘟囔道:“哼,臭显摆。” 第五十六章 月里擒嫦娥 在所有人当中,最震惊的还是祝月圆。外行看热闹,别人瞧不出孙延的手法,她可是太清楚了,这少年在用符上比她不知要高明出多少。甚至祝月圆怀疑,就是整个祝家也没人能超过他。 “祝涟,刚才那个人是什么来头?”祝月圆无心再看表演,赶紧把祝涟叫来身边询问。 “我没见过他啊,不过小姑你说,他刚才的表演是不是也和陈丽华差不多?难道他也是陈家人?” “就刚刚散花那个姑娘?”祝月圆不知谁是陈丽华,“完全不同,陈家是以制造术闻名,那女子演得看似好看,却都是机关之术,而那少年使的是符咒术,其内气深厚,恐怕还在我之上。” “什么?这,这不大可能吧?”祝涟不信,孙延看着才多大。 “你赶快去查下他的来历。哦,还有,”祝月圆看向孙延那桌又道:“查下他有没娶妻。”祝月圆本就声音轻柔,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就更小了,而且不知为什么,她脸还红了,听得祝涟一个激灵。 孙延下台的时候所有人都像神一样盯着他,也都在打听他的来历。回到座位上,自己这桌也不例外。 “孙延,你好厉害呀,刚刚表演的是魔法吗?”还是黎华最先忍不住问道。 孙延轻轻一笑,“哪有什么魔法,不过是我有些武术底子罢了。”孙延简单带过。 其实他刚刚使用的只是符咒和一个小型的符阵。比如“生日快乐”那四个字,不过是用初级的焰火符和明光符合成的。 这些主意都是锦玥想出来的。锦玥虽然不懂符道,但女孩子天性爱浪漫,尽量给孙延设计出一些帅气的动作,再由孙延根据个人能力自己选择。最后跳舞的嫦娥,当然也是在符阵的支持下由锦玥本色出演。 “主人帅呆了,我简直爱死您了。”锦玥尽量拣着新式词汇称赞。 孙延也是大感收下锦玥实乃一大幸事,配合她道:“你也美极了,我也爱死你了。” 锦玥最近已经摸出了孙延的性子,也不再害羞,心里还有些小得意,问道:“主人,最后那招踩着扫把您是怎么想到的?” “那个啊,其实是……” 其实孙延也是突发奇想。那个动作原本不在他们的设计之内,可孙延打出集阴符之后,觉得可以尝试一下,便把刷子做成了追踪符,也就把原定的借着酒店墙壁落地,改成了由追踪符把他带回到刚刚集聚阴气的台上。 “得意了?曲儿唱完了?”李靳楠冷笑着问。她看到四周有不少女孩子都在打量孙延,不由就有些来气。 孙延嘿嘿一笑,摸着头道:“那不是奖品太诱人了嘛,我就下老本拼了。放心,这次是你带我来的,万一能得到咱俩平分。” “做梦吧你。”李靳楠也笑了,她因为见识过孙延的本事,所以才不以为然。一百多万的东西呢,拿个刷子舞两下就得了? 宴会上最关注孙延的,除了祝月圆之外,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刚刚表演天女散花的陈丽华。沈家今年不会出手,她对奖品本来是志在必得的,甚至还专门请爷爷出面,从嫡族中借来了小混天绫的仿制品,可谁想半路竟杀出个孙延。 陈丽华气不过,可也没办法,孙延那一手她也得服。陈丽华年纪虽小,但天赋极高,她身在支族,最恨的人就是嫡族的陈涵。那陈涵比她大不了几岁,可就因为她是嫡系,所以人们只认得陈涵,没人知道她陈丽华是谁。 陈丽华也是天生丽质,极为漂亮。她今年刚高中毕业,报考的也是省大,她的目标是祝涟。陈丽华知道祝涟将来一定能进入祝家嫡系,她要抓住祝涟,以后借助祝家帮自己打入陈家的嫡系。 “查到了吗?”祝涟刚一回来祝月圆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祝涟点点头,“小姑,这人竟然和我是一个学校的,只不过不在一个校区,所以我也没见过。他好像不是哪个大家族出来的,看登记记录他是跟着一个女孩儿来的,那女孩儿我倒是见过两次。”孙延的情况祝涟还是从张俊那儿了解到的。 “他叫什么名字?”祝月圆问道。 “孙延。” “孙延?孙延……”祝月圆记忆忽然飘回到了一个遥远的下午,跟着她又摇了摇头。化尸的誓咒契约都完成了,孙家哪里还能剩下后人。 “他娶妻了?”祝月圆想起祝涟刚说孙延是跟着女孩儿来的。 祝涟无奈笑了笑,心想自己这个小姑就是不爱出门,心思简直太单纯了。都说了还在上学,娶的哪门子妻啊。于是便道:“没有啦小姑,比我还小一个年级呢,怎么可能。” “哦,”祝月圆想了一下,红着脸道:“那让他给你做小姑父好不好?” “嗯,好。”祝涟一想小姑终于有喜欢的人了,这是好事儿啊,可他话没说完就愣住,“谁?孙延?” “嗯……”祝月圆低头弄着衣袖,那脸赛霜打的柿子,一阵红一阵白的,紧咬下唇的模样真像思春的少女。 “不行不行!”祝涟吓了一跳,心想自己开句玩笑这还要成真了。 “为什么不成?” 俩人差着十岁这话祝涟没敢直说,便道:“小姑啊,人家跟着女朋友来的,有对象了。” “那又怎样?不是还没结婚吗?别人能给他的,我都可以,别人不能给的我也可以。你一会儿先把第一名的奖品给他。不,我亲自给他。”祝月圆理直气壮地说道。 “它就不是那么回事儿。小姑你……你为什么突然有这种想法的?听说燕家大公子追了你好多年你都没动心,这怎么就……”后话是这怎么就吃上嫩草了,让祝涟生生给咽了回去。 “我瞧不上他。”祝月圆一句话就顶了回去。 祝涟奇道:“那这孙延哪里好了?” “他……哎呀,你小孩子不懂啦。”祝月圆害羞道。 祝涟蒙了,不知道究竟是谁不懂,小孩子,那孙延比他还小呢。 祝月圆见祝涟不说话,才又道:“总之我就看上他了。他长得帅,符又用得好。没什么势力更好,让他跟我回祝家,白天一起炼符,晚上一起炼尸,多好。” “小姑,你没听明白,”祝涟小心提醒:“他有对象了,这种事儿,剃头挑子一头热也没用。” “我不管,你给我去说。我就住在这里等着,什么时候他愿意跟我走我才回去。”祝月圆耍赖。 祝涟这下没辙了。别说是他,他小叔厉害吧?中原年轻一辈术人里面拔尖儿的人物,可唯独拿自己这个妹妹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节目表演很快进入尾声,后面也没见再有什么出彩的。祝涟等大家都坐好之后才走到台前:“感谢大家精彩的演出。下面就到激动人心的时刻了,我们照例要评选出今天的最佳,并由我的小姑,祝月圆女士亲自颁发奖品。” “今晚的最佳节目就是——孙延献上的舞蹈《月里擒嫦娥》。” 孙延一愣,怎么成舞蹈了?还月里擒嫦娥,这名儿谁起的?他得赶紧去谢谢人家嘴下留情,没让他把王母娘娘捉来。 其他人更是震惊。这可是一朝成名天下知,互相传说着都知道了他是李靳楠的男朋友,连带着李靳楠也跟着出了名。 人们虽然早有猜测,但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拿走大奖这还是头一次,孙延就更被传得神了。 “我猜这孙延绝不是表面那么简单,那两下子是真功夫,一般人上哪儿学去?肯定是哪家暗中培养的未来继承人。” “嗯,刚才我听沈家那几个人说,这人根本不叫什么孙延,他真名是燕孙,是燕家老头在外面的私生子……” ……反正说什么的都有。李娜一边在旁伺候餐后茶点一边听得心惊胆战,她想起孙延当初在西山观上好色的模样,觉得自己也不差,下一步倒真要好好接近下这人了。他有对象又如何,真能傍上这样的人,别说做三,做三十也行。 张谦这边也凑近张俊道:“二哥,这人有来头啊,咱们是不是取消计划?” “不用!”这次张俊倒是反对道:“他要真有来头,那这也不算个什么事儿。再说有姓郑的出面他也怪不到咱头上。记住了,我就帮你这最后一回,以后别拿女人的事儿烦我。” 在众人的各样心思当中,孙延已经向台上走去。幸福来得太突然,虽然他觉得自己节目不差,但真和上百万的奖品挂上钩了,孙延还是有点儿蒙。不过他很快给自己打气,“这就应该是我的,嫦娥都擒来了,凭什么不让我第一?” 陈丽华紧盯着孙延,她也起了别的心思。要是孙延真的是哪家嫡族的私生子,那就比祝涟强了。家生子她攀不上,私生子还不好说么?凭自己的手段,将来帮他坐上家主的位子也不是没可能。至于李靳楠,陈丽华早看到了,虽然长得不差,但甭问,远远一瞧就是傻白甜,能和她陈丽华比? “孙延?” 孙延刚上台祝月圆就端个托盘,快步迎了过去。 “你好。”孙延伸出两手,就等着拿奖了…… “你好?”一分钟过去了,祝月圆丝毫没有给他奖品的意思,就那么戳着看他。 “咳咳,” 祝涟在边儿上都有些尴尬,赶紧咳嗽着提醒,心想小姑没接触过男人不懂,这事儿可不能太上赶着喽。 祝月圆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她现在面对面近看,更是越看越喜欢。孙延那眨着眼睛的模样,简直萌呆了,她从没对男人这样动心过,自己都能听见心跳了。 “给你。”祝月圆也没个说辞,祝贺恭喜什么的都不说,直接拿起挺大一表盒往孙延手里一塞,又道:“你还喜欢什么呀?我送给你。” “追加奖励?”孙延还以为有钱人的游戏,拿了第一就这风俗。一百多万的东西到手了,他心情大好之下,看着祝月圆大而明亮的眼睛也是又萌又可爱,好像动漫里的人物。不禁忘了场合,竟在众目睽睽之下,伸出手指,在祝月圆翘起的鼻尖上轻轻一刮…… 第五十七章 郑龙的诬陷 孙延老爱对女孩子动手动脚的毛病虽不稳重,却也是难得的真情流露,非是天性纯善的至情至性之人,还真没有这样毛病。 欢喜悲伤与人同,他正是时刻想要和别人分享喜悦、分担忧愁,才会这样。古人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就是这个道理,比如方力,他就绝做不出这样事来。 当时孙延刮过祝月圆的鼻子,整个宴会场地一片寂静。祝涟傻了,祝月圆脸都红得发了黑,摸上去肯定烫手。除了她哥哥还有这个小侄子,还没有哪个男人碰过她一手指头呢。 场下众人脑子都转不过弯儿,这得多大胆子,如何身份,才敢对祝月圆这样,孙延就更被传神了。 黎华不知道祝月圆,冷哼着对李靳楠说道:“楠楠,这人什么德行你看见了吧,赶紧跟他断了。” 李靳楠紧咬着嘴唇一言不发。孙延才刚对她这样,现在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调戏别的女人,李靳楠心里能好受?自己在他眼里算什么?就是普通朋友也不能这样吧? 孙延很快回了魂儿,这才想起自己在哪儿,赶紧讪笑着跑下台去,再不敢惦记什么追加奖励了。 祝涟也反应过来,扶着他小姑走去后面,祝月圆就那么傻傻地跟着他走,祝涟真怕她脑子烧坏。 坐下去好一会儿了,祝月圆才算是有了知觉,孙延摸她鼻子时候的眼神、动作,现在还在眼前,祝月圆心跳不减,越发地甜蜜,“祝涟,你看到了吗?他……也是喜欢我的。” 祝涟也不敢反驳,说道:“小姑你先坐一会儿,我去安排散场。这事晚点咱们再细说。” 祝月圆点了点头,祝涟便去安排人上最后一道瓜果了。 孙延回到桌上,人们看他的眼神已经带着恐惧了。孙延可没想这么多,他笑嘻嘻地拆开表盒,一些其他桌的客人也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李靳楠目光平静,既没有看他也没去看表,倒是李娜蹭了上来,一看那表,眼睛立马亮了,眼神如同粘在上面,挪都挪不开。 孙延放手腕上比划了一下,怎么看都不合适,这是款女表。之前在盒子里他也没细瞧,连表带都是珠花镶钻的,可不是女表么? 其实就和去年的钻石一样,这些奖品原本就是为女士准备的。祝涟也算痴情,幻想着陈涵会突然到来,那这礼物肯定就是她的。 这时周围的人们除了赞叹也在小声议论。 “也不知孙公子会把这礼物送谁?”一名漂亮的短发女子羡慕地说了一句。 “是燕公子,这人太过神秘,我们是猜不到的。” “哎,你们说他会不会拿去卖掉?”另一个青年说道。 这话立刻就遭到了众人的鄙视,“那是你,燕公子能这么干吗?一百多的东西卖上七八十,人家傻啊?” 这些人离得近,孙延也大概能听见说话内容。虽然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叫自己“延公子”,但一百多的东西只卖七八十他听明白了。原本孙延还真是打算卖掉的,此刻一想那也太亏了,索性还是给了李靳楠吧,毕竟是她带自己来的,这表也正适合她。 这么想着孙延就还把表盒盖上,推到李靳楠面前笑嘻嘻地说道:“给你。” 周围人惊呆,心想这人果然是大有来头。看他那轻松的表情、简短的话语,仿佛那不是上百万的手表,而只是刚剥开的一粒口香糖,又好像是这东西本来就是李靳楠的,孙延只是打开看了看就交还给她…… 不只李娜握紧了拳头,一桌子人也全都瞠目结舌。这种感觉极度不真实,孙延送出手表的样子真就和他得到奖品一样,轻而易举到有些梦幻。 方力和郑龙自不必说,两人早已嫉妒到面目全非。曹丽娜不知是个什么滋味,锦心是替李靳楠感到高兴,而黎华呢,也惊讶地盯着孙延,“难道他对楠楠真是真心的?” 李靳楠心里更是惊涛骇浪。她可从没想过孙延会把奖品给自己,现在突然这样,李靳楠考虑的并不是手表的价格,而是心跳瞬间加快,“他当着这么多人这样,难道是对我表白吗?” 但李靳楠马上就想起,孙延刚刚也在更多人面前摸其他女生的鼻子了,于是她冷冷将手表推回去道:“这又不是我的东西,我凭什么要?你爱给谁给谁。” 众人叹息。世上有愿意送这么贵重礼物的人,自然就有不愿意要的。麻烦就在于,这两种人总会凑到一起,就像祝公子和陈涵。 孙延正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表,却突然听到郑龙鼓掌笑道:“千金一笑为红颜,感人,实在是感人!不过孙兄弟,你这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的毛病可不太好。” “有戏看?”周围人听说立刻就上来更多,这种扯皮的事情他们最感兴趣了,尤其对方还直指风头正劲的孙延。 孙延皱眉,当做耳旁风,根本不理他。郑龙已经站起,冷哼道:“无话可说了吧?那好,我问你,你认不认识她。”说着郑龙一指曹丽娜。 孙延看到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忽然有些意兴阑珊,刚刚拿到奖品时的喜悦与兴奋也顿时全无。他一眼不瞧郑龙,却是再次把表推给李靳楠道:“是你带着我来的,这个也应该给你,你就收下吧。” 李靳楠还没说话,黎华就先接道:“孙延,他问你话你怎么不敢回答?” 孙延看眼黎华,“我不认识他,他爱怎么说跟我没关系。” “没关系?”郑龙一边说一边掏出手机,“你喜新厌旧始乱终弃,为了讨好新女友,竟对坐在你身旁的旧日情人连一句问候的话都没有,你还是男人吗?” 郑龙说完大家都还在愣神,他就打开手机把孙延第一次去曹丽娜家的那段视频放了出来。视频被张俊剪辑过,看起来就好像两个人一起逛完街回家被偷拍到一样,到了两人一起从曹丽娜车上下来就没有了。 曹丽娜惊讶地望着郑龙。郑龙一直说孙延抢了他朋友的女友,想帮朋友出口气,所以求曹丽娜出面诬陷孙延脚踏两只船,也让那女孩子认清孙延是什么人。 曹丽娜原本看完视频就一口拒绝了,可她又实在太爱郑龙,经不住郑龙的甜言蜜语软硬兼施,最终还是勉强答应。这也是做人的为难之处,负过别人不想着补救,反而觉得再多亏欠些也无所谓了。 可是此刻,曹丽娜听到郑龙说什么始乱终弃,又是什么情人的,她一个姑娘家怎么受得了,不觉也有些动摇,一个真正爱自己的人会是这样吗? 这时就连李靳楠也感到疑惑。这视频拍得清清楚楚,不管两人是什么关系,但总归认识吧,可孙延自从曹丽娜坐下就没打过招呼,是冷漠还是心虚? 黎华看着李靳楠的神情不断变化,冷笑道:“楠楠,你现在总该相信了吧?刚刚那个服务员他还说认识呢,这根本就是个渣男。” “孙延,”李靳楠不管周围人怎么说,她看着孙延的眼睛问道:“你和她是什么关系?” 本来按照李靳楠的性格,这种事情她是听都没兴趣听的,更不会去质问。然而此时,她却无法控制自己,心里面堵得慌,不问清楚难受。 “没什么关系啊,”孙延也是奇怪郑龙为何会闹这么一出,不过他是无所谓,见李靳楠问起,也只好说道:“我就跟她见过两面而已。” 黎华又问:“既然见过,那为什么连招呼都不敢打?”说着她补充道:“孙延,你不要怪我多事,靳楠是我最好的朋友,她为人单纯,我不能眼见她被人欺骗感情。” 孙延听了黎华的话也不怨她,反而觉得这女孩子挺热心的,只是不知道这欺骗感情是从何说起。但他还是对黎华道:“因为她和我没半点关系,就像路上碰到的陌生人一样,没必要打招呼。” 曹丽娜心里一揪,孙延的无视简直比骂她还难受。郑龙这时拍着她肩膀道:“别怕娜娜,忘记我和你说的么?不管你和他怎样,都尽管说出来,我会永远保护你的。” 曹丽娜此刻竟对孙延生出一些怨恨,丝毫不念孙延没有当众说出她背信弃义的事实,反而咬着牙道:“他,他是我男朋友。” 她这话一出口,围观之人都是窃笑,这种事在他们看来还算个事儿?郑龙一拿出视频他们就知道结果了,这不明摆着么。 孙延和李靳楠却同时愣住,孙延眉头一皱,第一次面向曹丽娜道:“曹丽娜,你在说什么呢?” 曹丽娜眼里闪过一丝挣扎,竟是猛然抬起头迎上孙延目光:“孙延,你喜欢比我漂亮、比我家境好的我不怪你,我也没有缠着你吧?可你怎么能说我是陌生人呢?” 她这句话半是诬陷,更多却是替自己在问,真的我在你眼里就那么不堪,就是个路人吗?你连这么名贵的手表都可以随便送给这女孩儿,当初却为了二两金子那样为难我?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孙延更加不解。锦玥这时候看不下去了,传音道:“主人,这姓曹的女子受了别人蛊惑,是铁心要污蔑您的,您给奴婢打一道附身咒,让奴婢上她身再做理会。” “不用!”孙延让锦玥不要管了,“她还能把假的说成真的?” 眼见周围人都信了,郑龙趁机道:“孙延,你要还是个男人,就把这表赔偿给娜娜,同时对她道歉,那她以后也绝不再和你有半点关系。” 郑龙这话够阴险,更是坐实了孙延对曹丽娜始乱终弃,不然凭什么要道歉赔偿? 第五十八章 方力和乐乐 孙延听着两人的胡搅蛮缠决定不再理睬,正要和李靳楠说话,谁知李靳楠已经把手表推还回来,同时也摘下自己的项链。 她今天穿着裙装,原本项链并不是孙延送的玉符,结果等李靳楠拿下来之后孙延才发现,在项链的后面还缀着一根编织绳,那上面吊着的,正是李靳楠从未有一日离身的玉符。 孙延眼睁睁看着李靳楠扯断绳子,将玉符拿下来放在表盒上,他心里竟第一次生出了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就好像最初盯着太阳练眼睛那样,有些刺痛,也有些恍惚。 李靳楠做完这些并没有说一句话。她面色平静,表情淡然,看不出一点赌气和使性子的模样。而黎华却知道,这也正是李靳楠最固执的时候。 孙延失神地呆坐了半晌,桌上没有任何人说话,连看热闹的人们也渐渐散去。随后他默默地收起玉符,拿上手表,起身离去。 郑龙也反应过来,他还要让孙延把表给留下呢,于是孙延刚一转身他就紧追上去要拍孙延肩膀。 郑龙手刚抬起,孙延猛然回头,郑龙就看见了他的眼睛。郑龙平时无恶不作,什么狠人没见过,可他发誓从不曾遇上过那么可怕的眼神。那不是凶狠,却偏偏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感觉,竟让他倒退两步,跌坐在了地上。 “楠楠你……”黎华想说什么,李靳楠却摇了摇头。李靳楠没有去看孙延的背影,然而情绪已不再平静。她脸色发白,眼睛瞪得大大的,如同丢了魂魄。 曹丽娜也和她一般模样。在不惜抹黑自己诬赖孙延之后,孙延甚至连句质问都没有,这让曹丽娜忽然觉得有些恶心,她拿过孙延剩下的半瓶汾酒一口气灌了下去。 当天晚上,曹丽娜在迷糊当中被郑龙带去了酒店。当身体某处传来阵阵疼痛之时,她最先想到的是孙延,以为那是孙延在用力刮她的鼻子…… “楠楠,你还在想着那个渣男吗?”黎华劝说着。她看李靳楠情绪不好,就干脆住进李靳楠的房里陪着她。 李靳楠一句话也不想说,只是躺在床上发呆,直到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她的手还像是在抓着什么东西。 第二天一早,辛锦心也过来陪她俩一起吃了早饭,然后回房间准备换衣服出去。这时服务生送上来一包东西,李靳楠打开一看,是她两次买给孙延的衣服,都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一道被送了来。下面还有手机、玉符和那支价值百万的手表。 李靳楠再也忍不住,一个人关上门跑去了卫生间。黎华怕她有事要跟着进去,却被锦心拦住了。 “让她自己安静一下吧。”锦心说道,“孙延连这么贵重的东西都能送来,怎么会是无情之人呢?昨晚一定是有什么误会吧。” 黎华皱眉道:“你呀,总是把人往好处想。你没见他昨天又是勾搭礼仪又在台上对人动手动脚么?” 锦心叹气,她相信李靳楠会想明白的。 李靳楠痛快地哭了一场,才发现孙延早就住进了她的心里。以前她一直逃避去想这个问题,想等到毕业以后再考虑。可是今天,当看到孙延还回来的东西那一瞬间,李靳楠的心就好像被一把给手紧紧攥着,疼得厉害。 李靳楠想起了城隍庙街的相遇、想起了小树林中的保护,也想起了在饭店外面第一次被男生牵手,在郑涛家里第一次扑去他怀里……而现在,有关孙延的一切都要变成回忆了吗? …… 方力假期没有回家。他留在学校名义上是刻苦读书,实则是想和锦心增进感情。今天锦心去找黎华,方力便早早出去打球。 等他回到宿舍,发现手机上竟有二十几个未接来电。方力皱眉,却很快就回了过去。 “方哥,你这电话回得挺及时啊,我差点就不小心给嫂子打过去。”电话那边是个阴阳怪气的声音。 “张东阳,你有什么事儿?”方力不耐烦地说道。 “也没什么,最近手头有点紧,想找方哥你拆借一些。”张东阳语气依旧是懒洋洋的。 方力震怒,“放假前不是说好一次性给你五千了事么?” “我知道,”张东阳笑了,“这不是找你借么,又不是问你要钱,紧张什么。” “我这里也不富裕。”方力没好气道。 “哦,那行方哥,我去找嫂子借吧。”张东阳说着就要挂电话。 “你等等,……你要用多少?” “两千。” “你能保证这是最后一次吗?” “放心方哥,就这一回,还是上次那个卡号哟……” 方力听他口气就知道这绝对不会是最后一次,可他没办法,千算万算,竟然算漏了会被张东阳这家伙威胁…… 方力和乐乐是初中就认识的同学,两人初二坐同桌开始早恋,到高二时候初尝禁果,基本算得上是青梅竹马。 方力一米八五的个子,相貌英俊,加上篮球又打得好,很受女孩子欢迎。而乐乐也容貌出众,虽是小家碧玉,但身材长相却是同龄人中的佼佼者。两人的家境也差不多,双方父母一看管不住,索性也默认了两人的来往,私底下做了亲家。 方力和乐乐又同时考上了理工大,只是不在同一专业。原本这双璧人在校园里也是令人羡慕的一对,可方力的苦恼却来了,他认识了辛锦心。 和辛锦心的相识纯属偶然,可方力能看得出这女孩子喜欢自己。然而,辛锦心在得知他有女朋友之后,便把这份情谊彻底当成了友谊。 原本这也没什么,方力想找女人还是很容易的。辛锦心虽然是理工大的第一女神,却还不至于让方力为吃窝边草而坏了名声。 一切因果的开始都发生在大二下半学期开学那时候。方力在一次偶然的情况下,发现锦心的家世竟是极为惊人,这也为他开启了一扇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奇异之门。 趁着乐乐有一个周末不在,方力便约了锦心去看他打篮球。锦心心中无瑕,也不做他想,便欣然而往。未过半场,方力故意摔伤,还是锦心架着他去的医务室。 这次试探让方力明白,锦心对他还是十分在意的。那么,横在两人中间唯一的阻碍,就是他的女朋友李朝乐了。 西山观里,张东阳的无礼举动让方力终于等到了机会。他利用这件事对张东阳威逼利诱,迫使张东阳引诱乐乐出去,给乐乐下药之后,再带去事先租好的房子里拍下不雅视频。 依照方力对乐乐的了解,自己把视屏曝光出去后乐乐一定不会报警,更没脸在学校待下去,到时候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和锦心在一起了。 可不曾想,乐乐性子比他印象中还烈,竟然会跳楼。也好,这样更是一劳永逸,方力便以悲情主角的身份出现,一面博取锦心同情,一面又摆出重情重义的姿态博得锦心好感。 方力计划成功了。锦心原本就心上有他,只是深埋了起来。现在爱心裹着同情心一起爆发,两人很快就地走到了一起。 “求成心切,反被小人胁迫。” 方力咬牙切齿地想着对策。这是个无底洞,此人必须要除掉。否则,总有满足不了的时候,一旦让他告诉锦心,自己的美梦便全落空了。 “有了。”方力很快又给张东阳打过去电话,说自己会再给他五千,但必须要得到他的书面保证,一次性解决掉这事。 张东阳欣然应允。方力首先给自己订了两天后的火车票,然后当天他便以接力的形式打了三次车,来到张东阳的老家。出发之前他就提前打电话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地点,还把手机留在宿舍。 夜里,二人在一处偏僻的地方碰面。张东阳见方力真的拿出了五千现金,也没多想,边写保证边笑着说道:“方哥以后有这好事儿还想着兄弟啊,什么时候玩腻了辛女神,兄弟还愿意给你擦屁股。” 方力嘴角露出笑意,手慢慢放去口袋里。“乐乐还没玩够吗?”他说。 “你还别说,”张东阳停下笔,“乐乐那功夫还真是……其实兄弟一直不想打击你,你那天给我的药压根儿就没用上。我按你说的办法约乐乐去吃饭,倒是乐乐先提出来晚上想和我出去玩的。” “什么?”方力也放开手里的剃刀,“你说清楚,怎么回事儿?” 张东阳嘲笑道:“什么怎么回事儿?不是告诉你了么,是乐乐主动提出要和我……嘿嘿,你还真当那女人对你死心塌地呢?”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方力有些凌乱,“乐乐绝不会是那样的人。” 张东阳鄙视地言道:“你太自信了兄弟,就像谁又能想到你是哪样的人呢?” 说完他很快把保证书递给方力,“拿着吧兄弟,咱两清了。” 方力点点头,接过来看了下就拿出钱道:“两清了。走吧,去喝一杯。” “走,”张东阳摸着厚度差不多也没数,转身准备带路。 方力紧跟上一步,掏出打开的剃刀,用带了胶皮手套的另一只手拽起张东阳的头发,狠狠朝他脖子上划过。 张东阳手捂在伤口处,已经掩不住喷涌而出的鲜血,他说不出话,表情却仍是无法相信方力敢做出这种事。 方力拿走张东阳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把他手机丢去河里之后,便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第五十九章 情人皆冤家 孙延正在图书馆里看书,却忽然起身躲进洗手间。他并没有上厕所,只是静静地站了一会儿,直到李靳楠绕了一圈去到下一层后,他才又出来。 孙延神念久久地停留在李靳楠身上,看出了她不是在找书,而是找人。那晚李靳楠将玉符还给他时,孙延也意识到了自己对李靳楠有种别样的感觉。她买的衣服自己不再拒绝,上百万的东西送给她也不觉心疼…… 孙延害怕去想这些。“匈奴不灭,何以家为?”他的志向、他肩负着的家族重任,这些都让他无力再去负担感情。何况在孙延看来,读书时候这种没经过任何考验的感情,不过只是梦幻泡影。 因此,孙延在宴会的第二天就把和李靳楠有关的东西全部送还回去。如果可能,他也将不再和她见面。挥慧剑,斩情丝,在这情谊还未萌发之前就趁早斩断,这样对自己对她,也许都是最好的结果。 李靳楠失落地离开了图书馆。她知道孙延最近无处可去,甚至她总感觉,孙延此刻就在这楼里,只是她没能找到。 那天早上收到孙延送来的东西,李靳楠在默坐很久之后,终于忍不住中午就跑去了食堂。然后是图书楼、操场、甚至古玩街……她每天都要去看看。 李靳楠的性格让她没办法打电话去问孙延,她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偶遇”。她不想怎么样,甚至也不想去挽回什么。孙延将她的东西都送了回来,可她呢?李靳楠只想好好听一听孙延的解释,哪怕只是能听他认真地,说上一句再见。 “楠楠!” 黎华这两天不放心李靳楠的状态,所以就一直留下来陪她。此刻李靳楠刚出校门黎华就迎了上去,不过看她的样子,应该还是一无所获。 “楠楠,你不能再这样了。有什么想不通的打个电话说清楚不就完了吗?要不你告诉我号码我来打。”刚上车黎华就拿出了手机,她早不敢再说什么渣男的话了。 李靳楠摇摇头,“我不是想不通,只是……这算什么?他凭什么一句话不说就……他有什么权利……”说着李靳楠又伏在黎华的肩上啜泣,幸好还有黎华在,不然她真不知道心中的委屈该如何排解。 “好啦好啦,”黎华拍拍她的后背,“这不过完中元节就快开学了吗?他还能跑了不成?这个孙延,我要碰上他非把他打醒不可。拽什么拽?敢惹我们楠楠伤心,还反了他了。” 李靳楠被黎华一番话说得破涕为笑,心情也顿觉开朗,这才擦着眼泪道:“今天锦心怎么没来?找她一起吃饭去。” 黎华一边打着车子一边说道:“陪她男朋友去了。她呀,跟你一样,被那个方力迷得五荤八素的,成天给人家买东西。对了,你觉得方力怎么样?” “挺好的。”李靳楠心不在焉地说道。那天方力没说几句话,她印象也不深,但总感觉那人的神情有些敷衍,不似孙延一般,言笑全都发自内心。 这一想不要紧,又想到了孙延,李靳楠甩甩头,鼻子一皱道:“饿了,我们去吃火锅!” 黎华笑了笑,“好啊,那就去新天地。吃完咱们打地鼠去,你就把它当成是孙延,先出口气,等见了面儿我再替你教训他。” 李靳楠撇嘴,“你打得过他么?” “哼哼,他还敢还手打女人不成?” …… “啪!” 曹丽娜被郑龙一巴掌打蒙了。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不敢相信地摸着脸颊。自己已经是他的女人了,他为什么还要这样!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去不去?”郑龙的样子就像头饿狼。 “龙龙,”曹丽娜再次扑过去抱住他的胳膊,“求求你龙龙,那天你也看到了,他话都不愿意和我多说,怎么可能再……” 郑龙一脚将她踹倒在地,“你跟他的那点事儿当我不知道?他为了你打架,你带他回家见父母,还有什么好说的?什么要金子治病,你当我是小孩子呢?” “龙龙,那晚我跟你……真的是第一次。”曹丽娜眼泪掉下,强忍着屈辱说道。 郑龙冷哼,“老子也以为你是第一次呢,可那天你自己不看?床单比他妈墙皮还干净,你还敢说没和孙延睡过?现在不过是让你陪他再睡一觉,还跟我这儿装纯。” 曹丽娜痛哭。那天夜里郑龙从她身上爬下去以后,她也因为羞涩和害怕哭了起来,可等来的却不是郑龙的爱怜与承诺,而是他那不堪入耳的谩骂。骂够了,他穿上衣服就走。 曹丽娜惊愕。也不知是什么原因,床单上竟然没有半点鲜艳的痕迹能够证明她的清白,郑龙一定是误会她…… 这之后曹丽娜每天都给郑龙打电话,可要不就是拒接,要不接起来就骂,任她如何解释郑龙都不肯听,曹丽娜快要绝望了。可就在这时,郑龙却主动过来找她。 曹丽娜满心欢喜地以为郑龙终于相信她了,结果郑龙的来意令她心胆皆寒。郑龙竟然要她去引诱孙延,跟着再把他们开房亲热的场面给拍摄下来。 “对不起娜娜,”郑龙换了一副面孔,把曹丽娜扶起来柔声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打你,我打的是孙延那王八蛋。他占了你便宜,却连句道歉都不肯说,我是气你的软弱啊。” “龙龙,我没有,你真的是我第一个……” 郑龙摆手止住她道:“我不会嫌弃你的。可是作为男人,我咽不下这口气。就这一次好不好?你牺牲一下,只要拿到证据,我们就可以让他把那块表赔偿给你——我这也是为了你啊。一旦出了这口恶气,我们以后就好好在一起,好吗?” 曹丽娜信以为真。不是她真那么笨,而是人在绝望的时候总愿意往好的方面想。她说道:“龙龙,你让我跟孙延……那样你也能接受吗?” “像他这种人必须受到惩罚。”郑龙满脸愤慨,“我实在是打不过他,所以只好委屈你了。放心吧娜娜,等这件事办完我就带你去见我父母……” 曹丽娜最终同意了。理智、尊严、连最后的一丝羞耻心也在郑龙的谎言当中被磨灭。其实早在她答应陷害孙延那晚,甚至更早一些,在她违心地昧掉孙延金子的时候,就注定了她不会拒绝。 曹丽娜就如同是一个穿着新鞋在下雨天出门的人,开始的时候小心翼翼,生怕溅上去一点水,可一旦不小心走错一步,踏进了水坑里,那就再也无所谓了,趟着水走也行。 郑龙这边也开始准备。这个计划是他和张谦一起定下来的,他得到一支手表,而张谦也要借此让李靳楠彻底死心。 中元节到了,这是汉族传统的祭祖之日。 过去把七月称为鬼月,俗忌嫁娶、乔迁、祝寿等一切喜庆活动。每到农历七月初一,地府便会放出游魂来与家人团聚,享受祭祀,一直到七月三十鬼门关闭方才回去。 汉人重情义、念亲恩,中元祭祖乃是送寒衣之时,祭祀仪式尤为隆重。孙延记得小时候在这一天里,哥哥们会带着他在田间挂上彩纸,家中大院也会杀羊烹肉,自夜至明地摆起祭桌供奉先祖。 今夜月明如昼,本来就是石头放风的日子,孙延索性把锦玥也一起叫了出来,带着他两个去河岸漫步。一面看人漂河灯、放焰口,一面观赏这“小儿竞把清荷叶,万点银花散火城”的凄迷世界。 “主人,有个熟悉的女人味道。”石头瞄一眼锦玥,远远跟在孙延后头说道。 锦玥头也不回地冷哼道:“你要碰不上熟悉的味道才稀罕。” 石头被她挤兑非但不生气,反而是兴奋异常。多少年了,锦玥总算搭理他了,这也是他不去乱逛,肯乖乖陪着孙延散步的原因。 “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孙延早瞧见了一里地外,方力和锦心也正手拉手朝这边走来。 石头正在想尽办法和锦玥套近乎,也没注意他说的“熟人”和孙延理解的并不是一回事儿。 …… “你怎么了方力?”锦心看到方力猛地甩开她手,脸色惊恐地退后几步,忙关心地问道。 方力嘴唇发白、冷汗趟下,使劲揉了揉眼睛,“你……”他颤抖地指着锦心。 锦心走上前,“脸色这么难看,你是不是不舒服?” “我没事。”方力定定神,看清眼前真的是锦心才舒了口气。他刚刚正给锦心讲中学时候的趣事呢,偶然望向锦心时,竟然发现他拉着的是乐乐。 “你真的不要紧吗?”锦心握住他手。 “我们回去吧,我,”话没说完方力再次将锦心甩开,“不是我,你别……”他口吃舌结心胆俱碎。 锦心把手搭上来时,方力随即就感觉到了冰凉。等他目光上移……乐乐!站在他面前的正是乐乐。乐乐柳眉杏眼,一如平生模样,既不狰狞也无恐怖,可偏偏在方力看来,这是世界上最最可怕的面孔。 “方力,你怎么了方力?”锦心也被他吓到,中元节,难道…… 第六十章 最先醒的人 方力不顾锦心的呼唤,逃命般地翻越过护栏,跑去了公路上面。 一辆拉土方的大车飞快驶过,鸣笛、远光,这些都没能阻止方力冲出来与它完成碰撞。大车之前没有减速,之后更是呼啸而去,没有半分要停下的意思。有经验的人们都知道,晚上这种车不但速度飞快,而且一般不挂牌。 方力被远光晃到的一瞬间本该什么都看不到的,可他偏偏看清了。三人座驾驶室里,乐乐正坐在中间的位置上对他微笑,仿佛他只是刚刚从篮球场上下来。 那一瞬间方力就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他悄悄松了口气,怕告密、怕坐牢、怕乐乐……他终于不用再害怕任何东西,那太累了。 据说有过濒死体验的人们都能描绘出那种经历——各种片段就像过电影一样在脑海里突兀闪过。方力也看到了,所以他在卡车撞来身上的一刹那里露出了笑容,张东阳留下的迷题他终于解开了,他死的没有任何遗憾,真该死。 方力看到的第一幅画面是在初春的一个周末。乐乐去上家教课,而他正好有一场友谊赛,便约了锦心过来助威。 方力有过愧意,他穿的衣服、用的电脑,全是乐乐给买的,而他却想要抛弃她。这一丝愧意在看到锦心的时候就荡然无存。她静静地站在球场边,美得就像是爱情海中的维纳斯,何况她的家世更让方力痴迷。 方力假摔倒地,等着凭借锦心的反应来试探她对自己的在意程度。当时方力如愿了,可在此刻的画面里,在倒地的那一瞬间,他看清了站在球场远处树影里的乐乐。 乐乐想给方力一个惊喜,特意改了家教课的时间。她带着两瓶饮料和刚买来的篮球背心站在那里,看见方力摔倒她立即冲出。可是锦心比她近……乐乐不声不响地退回到树影里,掉落在地的饮料和她的泪水一起洒落。 “西山观?”一种不好的预感超越了方力对死亡的恐惧。没错,第二幅画面正是西山观。 那天张东阳把手伸去乐乐的粉色背心里时,方力全看见了,可他还在装睡。他要用两人间的秘密牢牢控制住张东阳,让他帮助自己完成计划。 如果不是被撞飞,那么方力看到这幅画面时一定会连眼泪都笑出来的。两人间的秘密?原来五个人当中最先醒过来的是张磊,他正要起身,乐乐就轻哼一声睁开了眼睛。 随后乐乐听到了方力翻身。她太熟悉了,知道方力要醒,便又把眼睛闭上,而张磊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竟然也没有“醒”。 这时才轮到色胆包天的张东阳。他摸进乐乐胸衣里的时候,没人注意到乐乐垂在石头缝里的手指已经因为用力而变得苍白。 “真该死!”原来乐乐在那天早晨就知道了他的心思,从那一刻起她就不想活了。乐乐料定自己会让张东阳对她下手,料定张东阳会借机敲诈,更是料定自己会失去理智将张东阳灭口。看来自己搞的那套反侦查也是儿戏了,即便不死在这里,警察也会很快找上门。 方力落地,卡车又在他大腿处二次碾过。好神奇,原来对腿部重压人也会喷血的。第三幅画面也蒙上了血色,那原本就十分久远。那是方力和乐乐初试云雨之后,方力轻轻地帮乐乐擦去脸上的泪痕。 “你会永远爱我吗?”乐乐躲去他怀里轻声问道。 “那当然!永远永远!” “永远……”方力想,这真是一个永远都不变的谎言…… “方力!!!” 锦心声嘶力竭地喊一声便昏了过去。她衣服被刮破,身上脸上也全是灌木剌出的口子,却总算是赶上了方力被撞飞的一幕。 两天后,黎华和李靳楠把锦心接出医院,三个人搬去了一间家庭房。黎华庆幸自己留在这里,李靳楠才刚缓过来没多久,锦心又…… 方力家长来了。果然如他死前的猜测,警方早就开始怀疑他,正在调查。现在死者勿论,肇事司机也很快被找到,剩下就是结案和赔偿的问题了。这些锦心都不知道,她只等着参加告别仪式。 “锦心,你怎么了?” 黎华拧亮床头灯,锦心睡得好好的竟突然坐了起来。 “我要走了。”锦心目光呆滞,机械地穿上拖鞋。 黎华看着有异,急忙上去拦她,“大半夜的你要干嘛?” 锦心力气好大,黎华根本拽不住她。“楠楠,李靳楠,快来帮忙!”黎华大喊。 李靳楠是在另一间房里睡的,她听到声音忙跑出来,可两个人又搂又抱,还是被锦心撞开。锦心步幅不大却异常坚决,正直直地往阳台上走去。 李靳楠想起了什么,赶紧摘下自己的玉符挂在锦心脖子上。这次起作用了,锦心身子猛地抖动一下便软软倒了下去。 锦心很快转醒,见二人正用惊惧的目光盯着自己,不觉有些疑惑:“怎么了,你们……” “是你怎么了?一直要往阳台走,我和楠楠半天也拦不住你。”黎华将她扶起。 锦心回头看一眼,“阳台?对了,刚才我看见方力了,他正叫我过去呢。” 李靳楠深吸口气,与黎华对望一下道:“锦心,你说你……看到方力了?” “是啊……”锦心这才想起方力已经不在了,“哇”一声又哭了出来。 黎华将她抱住安慰,好容易才把她哄睡着。 “楠楠,你给她戴的玉坠子,就是那天孙延送回来的?”黎华和李靳楠哪还有睡意,两人便坐去沙发上说话。 “嗯……”李靳楠垂下眼睛点了点头。 “那是什么东西,刚才为什么能……” “我也不太清楚,”李靳楠道,“不过……如果真是这个起了作用,那只怕锦心是惹上什么东西了。” 李靳楠说完两人同时打个激灵,黎华又问:“你是说……你怎么知道?那玉坠不说是孙延送给你的吗?” 李靳楠再次点头,黯然道:“他救过我……” “什么?你说的都是真的?”虽然黎华清楚,李靳楠除了隐藏感情从不说谎,但还是忍不住惊问,毕竟夺面蛛和郑涛的事情太过匪夷所思。 李靳楠不言,黎华却自己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为什么放不下他了,换了我也一样。看来是我误会了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做出脚踏两只船的事情。” 李靳楠听了心中又开始烦乱,黎华说道:“锦心怎么办,要不就请孙延来帮忙吧?” 李靳楠摇摇头,他能跟着自己一辈子吗?总要习惯没有他的日子。便道:“锦心带着那枚玉符应该没事了。我们也睡吧,也有可能是她思念方力过度导致的。” 又过去两天,好像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生。锦心本来就不当回事,只是李靳楠二人非坚持让她带着玉符。 这天中午,锦心说什么也非要把玉符还给李靳楠。黎华也觉得可以先试试,反正有情况随时能再戴上,李靳楠也就收了回去,结果当天下午就出事了。 锦心下午要回公寓去拿东西,因为是白天,黎华她们也就没跟着去。可直到七点多锦心还没有回来,打电话也没人接。 两人急了,去学校找了一趟也没结果,报警呢,还不够二十四小时,便只能先回酒店干等着。 …… 辛锦心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待在一个陌生的环境里,好像是一户人家,但她的手脚都被捆着。 “绑架!?”锦心一惊。像她们这种家庭的女孩子,一般出去都不会太张扬,她也好,李靳楠也好,都一样,怕的就是被人盯上绑票。 “醒了?”一个人走到锦心面前。 屋里太暗,锦心这时才看清了来人,“是你?”她认识这人,曾跟着方力见过两次,好像是叫张磊。 张磊点点头,“你不要叫喊,不要逼我做出伤害你的事情,我叫你来,只是想给你讲一个故事。” 锦心一边思索脱身之法,一边表示同意,这种时候喊叫是最没用的,她不会做无谓的尝试,那只能激怒对方。 张磊很满意锦心的态度,缓缓开口:“我要给你讲的故事,就是关于你男朋友方力的,这件事还要从年初说起……” “你胡说!!”锦心听他说完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自己一直真心付出的人,怎么可能会是衣冠禽兽?不,如果真像他说的那样,简直连禽兽都不如。 张磊不疾不徐地说道:“我想你已经明白了,其实他的卑劣手段并不高明,一定露出过许多马脚,只是你从来不愿去怀疑罢了。” 锦心沉默。的确,方力在乐乐死后就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比如他隐瞒了录像,也不再追查迫害乐乐之人。锦心偶尔问起,也被方力只言片语给搪塞过去,不是她想不到,而是确实如张磊所说,她从来不愿去想。在锦心看来,信任才是交往的基础。 “我对不起乐乐,我,我没想到方力竟然是这种人……”锦心自责,不是因为自己看错人,而是如果没有她,方力就不会起意,乐乐更不会死。 张磊似乎有些悲戚,点头道:“你明白就好。乐乐就快来了,你自己跟她道歉吧。” “什么?”锦心听着他幽幽的话语,不觉寒毛竖起。 第六十一章 辛锦心脱险 “你来了乐乐。”张磊十分温柔地说了一声,却忽然低下头去,等他再次抬头,眼神已经完全像是变了个人。 他静静地盯着锦心看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辛锦心,你都知道了。你现在还爱他吗?” 锦心颤声问道:“乐乐?” 乐乐点头,“我就想知道你还爱他吗?” 锦心不知什么原因,已不再害怕,摇摇头道:“我还爱他。但现在我才知道,一直以来我爱着的只是我心中幻想出来的影子,方力不过是这个影子的外形。”说着锦心流下了眼泪。 “但我还爱他。”乐乐平静地说道:“不管他变成什么样子。” “你……”锦心惊讶地抬头。 “不错!方力他为你抛弃了我,所以我也不想活了。我报复了他和张东阳,但那并不是因为我恨他,而是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永远在一起。” 锦心瞳孔收缩。乐乐已经拿出了一把剃刀,她走近一步弯腰对锦心说道:“你也来陪他吧。姐姐,你不是喜欢他吗?难道你不愿像我这样,永远陪着他?” 锦心摇头。方力出事她想到过死,可现在不可能了,她心中的影子已经彻底破碎,那个人不值得她爱,甚至不值得她同情和留恋。 乐乐将剃刀展开,轻笑着道:“别怕姐姐,不疼的,很快就好了,今天可没有那个玉符再来打扰我们了。” “咩哈哈,” 就在乐乐把刀伸向锦心脖子上的时候,石头猛然现身,迅速朝着附在张磊身上的乐乐扑过去。 乐乐惊叫一声赶紧逃离,石头随后追去。锦心一无所见,只能看到张磊在奇怪的笑声中垂头坐倒。 张磊很快清醒,看了看手里的剃刀又瞅瞅锦心,似乎明白过来,再次起身朝着锦心的脖子挥去。 锦心看出他的意图,拼命躺倒身躲避。就在这时,张磊再次怔住,随后他竟过去扶起锦心,割断她身上的绳索道:“姑娘你快逃吧。” 锦心惊魂未定,虽有疑惑,但看到张磊真的没有阻拦,便急寻着房门逃离出去。看到她下楼,孙延这才慢悠悠地从楼道的角落里出来,走进了房间。 “你!?” 孙延已经叫回了锦玥,恢复神志的张磊自然也就认出了他。 “张磊,”孙延表情有些为难,“我没想到那天早上在西山观还发生过这样的事。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呀!” 孙延刚才在门外偷听到谈话,也基本上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可他对男女感情有些迟钝,想不明白乐乐为什么不当时就起来斥责张东阳,而是选择了这种害人害己的做法。另外,他也奇怪张磊在其中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张磊惨淡一笑,“你不会明白的。”说着竟抓起已被锦玥丢下的剃刀往自己脖子上抹去。 孙延一脚踢在他手腕上将剃刀踢飞,叹口气道:“死的还不够多吗?” 张磊痛苦地摇了摇头,半晌过后才终于对孙延说出了一段往事。 原来张磊小时候和乐乐是邻居,他们两人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后来乐乐爱上方力,张磊心中虽然失落,却并不怨恨,他只希望能默默地陪在乐乐身边,看着她幸福。 西山观事发,张磊本是最先醒来的,可他不想单独面对乐乐,就继续装睡。等张东阳伸出咸猪手,张磊愤怒,他知道乐乐是清醒的,却不知为何会任由张东阳乱摸。张磊觉得也许是乐乐不愿把事情闹大让方力和张东阳反目吧,他为乐乐着想,便也忍了下去。 乐乐跳楼,也就是孙延从曹丽娜家出来遇上张磊的那天,张磊已经见过乐乐的魂魄了,他知道了一切,便按照乐乐的安排,开始对二人复仇。 张磊首先想办法雇来女人接近张东阳,让他大手大脚入不敷出,这时张东阳自然就会想到方力有把柄在他手里。 第二步,张东阳被杀的消息传来,又是张磊主动给警方提供线索,把嫌疑引向方力,只是没想到正好先赶上了中元节,乐乐便自己动手了。 这里也就是孙延一直想不明白的地方。大前天夜里,李靳楠刚把玉符给锦心挂上孙延就察觉到了,他立刻赶去酒店。 虽然看不出任何问题,可孙延神念扫到玉符是挂在锦心身上后,还是在附近找了个便宜房间,一直守着她们。 今天下午看到锦心出门,孙延就让锦玥跟了上去,直到锦心被张磊绑架他才来到这里。因为不想李靳楠知道,孙延没有露面,只是让石头和锦玥把锦心给救了出来。 那么问题来了,乐乐死后想要报仇不去地府可以理解,可她为什么能上了锦心的身?还有她是如何接近张磊的? “这个我也不清楚,乐乐跳楼那天上午我就见到她了。”张磊听了孙延的问题也是摇头。 “早上?你是在哪里碰上她的?”孙延又问。 “宿舍,那天正好我睡懒觉。” 孙延皱眉。按说鬼魂要上人身只有两种情况,第一就是地府偶尔会为有着重大冤情的债主赐下索命令牌,让其现世复仇,也借此警戒世人,申明阴司报应不爽的道理;第二就是在术人的操控下附身,比如孙延的附身咒就是用符咒术来实现的。 乐乐死后没有去地府,显然不是第一种情况,也就是说,有人在背后帮着她报仇。可这是有干阴律的事情,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 “你回去吧。”孙延见张磊也不清楚这个事,只好先把他放了再说。 张磊疑惑地问道:“你……你不报警抓我?” 孙延摇头,“你也算是个痴心人,乐乐已经死了,以后你好好活着就行,不要再想其他的。” 张磊走了,孙延自然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丝气息,今后一旦乐乐再来找他,孙延立刻就能知道。他隐约觉得这件事情不简单,石头还没有回来,如果让乐乐跑了,那孙延也只能寄希望于张磊了,他必须弄清楚那个不惜犯下阴律的术人究竟有什么目的。 “主人,没有追到。她跑去古玩市场就失去了踪迹。”石头不久回来复命。 “古玩市场……一点气息都没留下么?”孙延沉思。 “没有,按说除了主人您的匿气符,一般手段隐藏的气息都瞒不过奴才,可她确实是消失了。” “我知道了。走吧,先离开这里。” …… “锦心!?” 锦心一回到酒店李靳楠和黎华就同时跑到门口。 “你到哪儿去了?电话也不接,我和楠楠都急坏了。”黎华上前扶着她。 “出什么事儿了锦心?”李靳楠见锦心灰头土脸的,衣服也划破了,忙关切地问道。 锦心摇摇头,“我先去洗个澡。”她已经彻底放下方力了,这种人不值得她伤心。对于乐乐锦心也没有怨恨,她才是个可怜人。锦心现在只是想不明白,那张磊最后明显是要杀她,却为什么突然又把她放了,就是思想转变也没有那么快吧? “你还不报警?”黎华听锦心说起经过忍不住心惊胆战。 锦心摇摇头,“他最后毕竟也救了我,就当给他一个机会吧。” “锦心,”李靳楠忽然问道,“你说那个女鬼要伤害你的时候听到一声奇怪的笑声,然后她就跑了?” 锦心点点头,“我感觉是这样,就是那个笑声响起之后张磊就倒下了。” “那是怎样的笑声?”李靳楠又问。 黎华却道:“楠楠,你怎么关心起这个嘛,怪吓人的。” 锦心道:“我说不出来,好像……有点像是羊羔的声音。” “是他吗?”李靳楠失神地自语一句,她想起了在郑涛家里发生的事情。 锦心注意到李靳楠的神情变化,忙问道:“靳楠,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李靳楠摇头,“没什么,想起一些别的事情。” 锦心之前不信有鬼,今天亲眼所见,也记起了乐乐提到过玉符,便问道:“靳楠,那天你给我戴上的玉坠,是孙延送你的?” “嗯。” “那它有什么作用你能告诉我吗?” 李靳楠实说道:“我也不清楚,只是……他让我戴上,不要摘下来的。” “孙延会驱鬼吗?”锦心忽然问。 “他……” 黎华接口道:“锦心,楠楠说孙延可厉害了……” 锦心听黎华讲完,默默地回忆起孙延的样子。她不讨厌这个男孩,相反,孙延留给她的印象还不错,锦心根本就不信曹丽娜和郑龙的话,认为孙延一定不会是那种人。那么,会是他救了自己吗?他又是怎样知道自己在那里的? 这个问题李靳楠也在想,她又摘下玉符递给锦心道:“锦心,还是你先戴着吧,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有备无患。” “谢谢你靳楠。”锦心这次竟连推让都没有就接过去,李靳楠心里忽然生出了一丝不舍,好像那不仅仅是个辟邪的玉符…… “这么快就来了。” 孙延夜里觉察到他留在张磊身上的气息有了反应。因为怀疑有术人搞鬼,孙延也不敢再派石头和锦玥过去,他立刻出门往理工大学方向跑去。 张磊这时正在学校的湖边,而乐乐却是站在湖中向他招手。 “怎么了,你不愿意来找我吗?”看到张磊有些迟疑,乐乐柔声问道。 张磊痛苦地说道:“乐乐,你死了,我也早就不想活了。可是……我知道你爱的是方力,即使到了现在你还爱着他。我,我这样死了又有什么意义?” 乐乐眼里有些挣扎和不忍,但很快又恢复了坚决:“来吧磊,我承认我依然爱他,可我也一样忘不了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的默默付出,就让我们三个人永远在一起吧,我也会像爱他那样爱你的。” “你,你说的是真的吗?乐乐,你心里真的有我?”张磊表情不再痛苦。 乐乐深深点头,“这些年,就是块石头你也捂热了,何况我只是个女人。” 张磊流下眼泪,再不迟疑,几乎是奔跑着跳进湖里,向着乐乐划去…… 孙延叹息一声,他没来得及赶上。当日结伴去西山观的五人已经死去了四个,这真的只是巧合吗?那个朝气蓬勃的张磊,现在正横浮于死气沉沉的湖中;而他们当中最怕黑的乐乐,也已躲去了黑暗背后,这是个什么该死的安排。 第六十二章 迎新生晚会 秋雨下一场冷冷一场。等到夜里穿不住短袖,树林里听不见虫鸣的时候,新的开学季也终于到了。 孙延走在校园里,看着那些志气满满的新生,自己的心里也充满了豪情。同学们都以为孙延孤僻、没什么朋友,其实并不是这样,他的朋友很多。如冯掌柜、金瞎子这些无意中结下的友谊更是不胜枚举。 孙延喜欢独处,却并不是隐居山林不食人间烟火的孤独。相反,他总愿意待在人多的地方,似乎能像浮士德一样,从别人的幸福当中,看到智慧的最后结论。 开学典礼结束的当晚,就是省大著名的“迎新舞会”了。这并不是校方主办的,而是在个别校领导的默许之下,以学生会的名义租借礼堂,搞出来的一场晚会。 孙延大一的时候参加了,去年就没有再去。他对这个舞会极其反感,因为那根本就不是为了新生能更快融入校园生活而举办的,它不过是一场把社会的不正之风带进学校的闹剧,是以盈利为目的的。 入场收费也就不说了,一个人十元,因为有场地和一些其他费用还可以理解。关键是这个晚会演出的都是女生,然后观众可以给自己喜欢的人投票,而这每投一票,竟然也要十块钱。 外界传言省大的校花最有含金量,也就是从这个舞会来的。因为根据总票数,每年都会选出“新人校花奖”和“花魁奖”,此外还有“五朵金花奖”,不多不少正好七人,这便是省大最负盛名的“七仙女”的来历。 要光就这样也还能接受,毕竟爱美之心人人都有,花个百八十的,支持一下自己喜欢的人,也不算太出格。可这评选结束以后就是舞会,投票最多的七个人,可以顺位选择七仙女跳舞。这不赤裸裸就是拉皮条么?孙延无法理解这种事情怎么会发生在校园当中。 孙延肯定是不打算去的。他正琢磨晚上去找冯掌柜吃个饭,因为冯掌柜也是刚旅游回来,他还给孙延带来一个重要消息,那就是中原鬼市将在年底开市了。 可孙延这还没约冯掌柜呢,周洁倒先给他打来了电话,约他一起吃午饭。 孙延自打从武汉回来还没见过周洁,也有些惦记她,可能也是惦记那一百万,俩人就约着一起去校外吃饭。 “你让我晚上去看你演出?”孙延听说周洁准备在晚会上演节目大吃一惊,“你不知道那是干嘛的啊,去什么去。” 周洁甜甜一笑,“怕我跟别人跳舞啊?那你多给我投票不就行了。” 孙延眼睛一翻,“好啊,把钱还我,我给你投五千块。” “才五千?那算了,还是吃利息划算。” “你真要去啊?”孙延有些奇怪,“以前没去过?” 周洁笑道:“没有,我刚高考完,这不才来省大读书么,听说这晚会不参加一下怎么行。” “什么?”孙延脑子有些空白,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不是……管弦系,和我一届的么……” “逗你的,是学的艺术,这不才考上么。”周洁冲他眨眨眼。 “周洁!”孙延生气了,“从名字到长相,现在连学历都……你还有点儿真的不?快把钱还我。”他这才想起放假前怎么只见过周洁一面儿呢,合着这是回去高考去了。 “哎呀,别生气啦,一个大男人,我这不是专门来给你交学费了么?这顿饭我也请了,好不好?”周洁像哄小孩儿一样。 “那先说好,晚上我可不去啊。” 周洁一瞪眼,“你敢,你不去学费就自己交吧。” “洁洁你不能这样,那是我的钱……” 孙延无奈,最后也说不过周洁。不得已,只好答应她晚上去看演出。 李靳楠宿舍的芳芳也和送她来的家人在吃饭,正好就坐孙延邻桌。孙延进门前就早看见她了,也没有在意,只是简单打了声招呼。 原本芳芳就有些奇怪,孙延不是和靳楠姐……怎么才开学就又跟这么漂亮的女孩子吃饭?现在正好坐在旁边,她就支棱起两个耳朵,一直偷听孙延他们的谈话。 回到宿舍,芳芳故意问准备午睡的李靳楠:“靳楠姐,你和那个孙延怎么样了?” 李靳楠从生日晚宴过后就再没见过孙延,现在被芳芳问起,如被针刺了一下,“没怎样,他是他,我是我。” 芳芳一听就知道两人是真出了问题,自语道:“难怪呢。” “什么?”李靳楠看她似乎知道了什么。 芳芳是个没心没肺的,便道:“没什么靳楠姐,就是刚在学校外面看见孙延了,他和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儿一起吃饭呢。” “哦。”李靳楠不置可否,内心却又被刺了一下。心想莫非是曹丽娜,他们和好了? “你不生气?”芳芳奇道。 李靳楠把身子转向里侧,“我生什么气,都说了,他是他,我是我。” “嗯,”芳芳笑了笑,“不过也没什么,也可能是妹妹吧。那女孩儿是新生,晚上还要去演节目呢,非要让孙延去看。” “新生?”李靳楠坐起,那就不是曹丽娜,而且孙延没有妹妹李靳楠还是知道的,忙问道:“那女孩子什么样?” 芳芳组织着语言道:“说不好,反正挺漂亮的,倒是和靳楠姐你有得一比,她要去晚会,我看有希望拿到新生校花奖。” 李靳楠咬着嘴唇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后忽然说道:“芳芳,你晚上陪我去吧,我也要去演个节目。” “什么!?”芳芳大惊,“靳楠姐,你……你不是最讨厌那晚会了吗?” “嗯,但这一次我想去,你去不去?” “去!靳楠姐你都去了,等下午郭姐回来我们一起陪你去。” 李靳楠随后又给黎华打了电话,让黎华也来参加,还说有件事情请她帮忙。 黎华那边也开学了,正准备明天就走呢,锦心陪她逛街,便问道:“是靳楠打来的?” “嗯,说是晚上有个什么晚会,叫我去看她演出。” “什么?”锦心一听奇怪道:“是迎新舞会吧?靳楠怎么会参加那种活动。” 黎华等锦心解释过后也是不解,“是啊,楠楠最讨厌这类事情了,怎么会……” 锦心点头道:“这舞会也就骗骗新生,但凡有点脸面的女生都不会再去第二次的,靳楠是不是另有原因啊……” 锦心说着顿住,跟黎华对望一眼同时开口:“孙延!” “黎华,”锦心说道,“晚上我和你一起去吧。” 黎华好奇,“你刚不是还说打死也不会去么?” “我……” “你……你该不会……也看上孙延了吧?”黎华大惊。 “怎么可能!”锦心脸一红,“我都不认识他。既然靳楠要去演出,我就也过去看看,顺便把玉坠还她,昨天她急忙搬回学校,都没来得及给她呢。” 迎新晚会七点半开始,几个学院食堂门口的公告牌上,中午就贴出了海报。其实这只是给新生看的,高年级学生早就在津津乐道了。 还不到七点,食堂和宿舍出来的学生就三五成群地往本校的大礼堂走去,校园的各条大路小道上行人如流,孙延也正和两位同学跟着人流一路过去。 他身旁这人叫沈南京,是孙延刚入学就认识的朋友。沈南京性如烈火,眼里不揉沙子,与孙延由着性子来,以柔济刚的脾气倒是颇能互补,所以二人见面就成了好朋友。 两人不在一个班,除了学校有什么活动也不常见面。加上孙延又不爱和人结党组团的,有时候甚至两三个月也见不上一次。 沈南京另一边的人是他室友,名叫王君,与孙延也早相识,三人便结伴一起去看晚会。来到礼堂前面,在石阶下面摆着两张长桌,写着售票处三个大字,桌上另有两个箱子,如公交车售票一样,一个箱子放钱另一个箱子取票,各有一人盯着,倒是快捷省事。 孙延见沈南京掏出三百块钱要去买票,不解地问道:“干嘛,没零的了?那也不用三张吧?” 王君笑道:“你去年没来,又不关心这些事儿,除了新生免票统一坐在左面外,前三排也不许随便坐。第一排一千、第二排五百、第三排一百,都是要另出钱买的。” 孙延咋舌道:“这还真是明码标价童叟无欺啊。要不咱随便找个地方坐得了,花这冤枉钱干嘛?” 沈南京这时已经拿着三张第三排的票回来,“再迟这还买不上呢,就属第三排卖得快了。” 孙延正要掏钱,沈南京拦着他手又道:“矫情了不是?我知道你不愿花这钱,算我请你。以前也就罢了,可今年是陈涵女神在校的最后一年,听说她今天也有节目,这可是破天荒的事儿,能不坐近点看么?” “陈涵,学音乐那个?”孙延倒也听说过这人。 沈南京拍拍他肩膀道:“可以,连你这书呆子都知道,看来真是女神。” 王君也点头,“陈涵登台,加上祝公子的财力,我看今晚的花魁一定不会旁落。” 三人说着正要拾级而上,却听背后一人远远喊道:“沈少爷,怎么就买第三排的票呢,和你身份不大相称吧?” 第六十三章 陈涵的演出 孙延神念刚刚就看见这人过来了,现在听到说话声这才又瞧了一眼。喊住沈南京的青年看样子像是新生,皮肤白白净净的还真有些秀气,可脸上偏偏摆出一副嚣张的神情。他在这凉秋晚间还穿着大唐草印花的短袖衫,脖子上再挂条大金项链,气质风格都有些凌乱。 沈南京听声音就知道是谁,慢慢转身道:“燕齐,你是要请我坐第一排还是咋地?” 燕齐左右看了看跟在他身旁的两人,头一扬说道:“去,帮沈少爷买三张第一排的票。” “不用!”沈南京也挺起脖子,“我就喜欢坐第三排。”说着他拉上孙延和王君的胳膊转身就走。 孙延没有说什么,王君却问道:“这谁啊南京?” 沈南京不屑地哂笑道:“当年我上高三的时候这小子才刚高一,听说我在学校里面没人敢惹,这小子不服气,非要来找茬跟我碰一碰。” “后来呢?”王君好奇。 “后来?后来不知为啥他又不来了,反正就是谁也看不惯谁,然后我就毕业了,没想到这家伙也来了省大。” 孙延插口道:“我倒是看这人外粗内细,没事儿你以后也少招惹他。” 沈南京一哼:“他不来惹我我自然也不招他,但他要想跟我犯浑,那还不够看。” 三人走进礼堂,发现观众席上七七八八已经坐了不少人,他们很快也在第三排找位置坐下。果然如沈南京所说,这一排,包括第四第五排,基本都是座无虚席,就是最前两排零零散散地还没见几个人。 燕齐随后进来。也是三个人,大咧咧地往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上一坐,还挑衅地回头朝着沈南京扬了扬眉毛。等快到七点半的时候孙延再看,就连过道上都挤满了人,看起来这晚会还是挺有吸引力的。 孙延用神念大概扫了下观众席,没有看到李靳楠,他稍稍松了口气。可过会儿就看见黎华和辛锦心一起进来,就在第二排,孙延他们正前面落坐。 两人走到座位上还和孙延打了招呼,孙延一眼就看到锦心脖子上挂的玉符,心里不知什么滋味,他忽然有些思念李靳楠。 后面芳芳和郭晓丽也来了,好容易才挤到第三排的另一边,占了最后两个位子。礼堂灯光一暗,舞台上的幕布缓缓拉开,一男一女两名主持人也同时走到了台前。 “各位同学晚上好。”男主持首先说道:“这一届迎新生晚会即将开始,请大家记好你喜欢的节目,踊跃支持你心目中的女神!” 孙延一听这吆喝的还真够直白,周围人们也有同感,全都在议论。 “今年来的人可真不少,应该都是冲着陈涵来的吧,这一回学生会可不少捞。” “学生会也就喝口汤罢了,大头还是那几个人分。花魁肯定是陈涵了,只不知新人校花会是谁拿。” “不是音乐生就是戏剧影视生,这没跑。” “那不一定啊,我听说中文系今年来了个神一样的新人……” 熙熙攘攘之中,主持人终于宣布演出开始。第一个节目是戏剧影视生表演的话剧——《暗恋桃花源》中病房的一幕。孙延没看过这幕剧,他见男角色也是女扮男装来的,果然上台表演的都是女生。 看了一会儿孙延还真看进去了,心想若不是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儿,这晚会本来也是极好的。 后面还有小品、歌舞、以及乐器演奏,不但节目水准不低,上台表演的女生也都是个顶个儿的漂亮。 “下面为大家带来节目的是——表演专业一年级新生陈丽华同学。” 这里刚一报幕完毕,新生所在的左侧看台就响起了一阵激烈的欢呼声和口哨声,其他人的目光也立刻被吸引到了台上,想看看是怎样的女生能在刚一入学就传出这么大的名气。 “这不是……”孙延还有点印象。这女生不就是在祝涟的生日宴上表演天女散花那女子么? 陈丽娜本就身材高挑,此刻穿着礼服裙和高跟鞋更显得光彩照人,真有点走红毯女星的味道,与她那日的仙女扮相判若两人。 孙延不知道这女子今天要表演什么,王君却是在旁说道:“可真漂亮。我看去年的新生校花也不如她,差不多今年的新人奖就是她的了。” 身后也有人说道:“这模样、这身段,都不用演,走一圈就是拿奖的。” 陈丽华对众人惊叹的目光仿佛习以为常,缓缓开口道:“同学们晚上好。我叫陈丽华,是刚刚入学的新生。我想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既有暂别旧日友谊的感伤,也有对新朋友的期盼,这里我就为大家献上一曲口琴独奏——《友谊地久天长》,希望大家能不忘旧友,令友谊长存心间。” 她这番说话落落大方,不媚不骄,立刻就赢得了一阵喝彩。随着琴音响起,单调的口琴声偏能把人带进遐想之中,场下观众先是鼓掌,紧接着又低声唱和,气氛一时极具感染力。 孙延这里也忍不住跟着哼唱,暗道这节目虽然简单,却比那日的天女散花更能引人共鸣了。 激烈的掌声代表着陈丽华的成功,人们纷纷评说这是今天到目前为止最好的节目。听见还有人想要出一千块买陈丽华的口琴,孙延愣了半天也没反应过来,倒是前面黎华低低骂了句下流。 陈丽华回到台侧,这里已经被临时布置成了休息室,能够一边喝茶一边清楚地观看表演。她冷冷盯着后台通道,等着陈涵过来。 陈丽华早了解过了,孙延根本就不靠谱,她的目标还是祝涟。今天新人校花应该没什么问题,先给祝涟留下个深刻的印象再说。 没过多久,祝涟果然跟在陈涵的后面从通道过来。陈丽华眼中恨意隐藏,面带笑容迎上去道:“涵姐姐好,许久未见涵姐姐越发漂亮了。” “你也来啦,好好用功读书。”陈涵边走边点点头。她平时对谁都是这一副态度,那种自然流露出来的冷淡,让人一见就觉得极不易亲近。 祝涟倒也知道陈丽华,不过二人没有单独接触过,对她也是笑着打个招呼。 “祝哥哥好!”陈丽华暗叹,自己这个嫡族的姐姐实在是太美了,容貌、气质,全都是一等一的。她不止冰肌雪肤,更连骨子里都似透出清冷,仿佛天生就对任何事情都毫无热情,让人连嫉妒也有种无力感。 陈丽华怀疑,祝涟究竟有没有那么喜欢陈涵,也许连他自己都不觉得这只是征服欲在作祟吧,毕竟能让这样的女人低头,本身就如褒姒那般,一笑诸侯轻。 “快看!陈女神来了。” “是祝公子!” 随着二人走上舞台,观众席立刻就骚动起来。但声音大多是女生们发出来的,她们高声尖叫,表达着热情。男生反倒安静下来,面对陈涵,似乎只要远远地静看就够了,抱着“恐惊天上人”的心态才配得上那种美。 祝涟来到台上放下琴盒,先微笑着挥了挥手。这一举动立刻又掀起一阵音浪,相比起来陈涵却并没有在意台下,神态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自然。 “黎华!”锦心拽了下已经忘乎所以起身大喊的黎华,歉意地转身给后面人道歉。她目光正好迎上了含笑望来的孙延,竟不知为什么,连忙转回身来躲避。 锦心面红耳赤地埋怨自己失礼,却不明白怎么会有这种下意识的举动。她对孙延欣赏是有的,但根本不存在什么心动,何况孙延还是靳楠的朋友。 就在锦心胡思乱想的时候,黎华终于安静下来。她盯着台上调试琴弦的陈涵说道:“锦心,这陈涵家里不是也和你家沾着亲吗?就像咱俩这关系,你认识她么?” 锦心收敛下心思笑道:“我和她是姑舅亲,没有跟你好。” 黎华也笑了,“听说这人挺矫情的,是么?” 锦心摇头,“她那不是矫情,天生出来就是贵族,咱们比不了。她从上学开始就只穿黑、白、紫三种颜色的衣服,每天中午一个小时午觉,天大的事情晚上到十点就上床,十几年了,雷打不动。” “有没那么夸张。”黎华惊奇,十点就睡觉,她想象不出来这得多乏味。 “再跟你说件事儿。”锦心一脸钦佩:“那年她来我家吃饭,我妈知道她喜欢酱菜,还专门在前一天让人从京城给买来,结果陈涵一筷子没动。后来一打听你猜怎么着?人家说那酱菜必须得用小碟子盛,放盘子里端上桌就没法吃了。” “这……”黎华呆滞了半晌,喃喃说道:“难怪沈家二丫头说,和这陈涵一比咱们都是穿开裆裤的孩子呢。” 孙延正好坐在锦心后面,听见她俩说话也是忍不住望向陈涵,第一次知道了什么叫贵族。看来那是一套秩序,可不光是有钱就成的。汉高祖时叔孙通正朝仪,刘邦看过后说:“吾乃今日知为皇帝之贵也。”大概就是孙延现在的心思。 小提琴二重奏开始,孙延也听不出个所以然来,反正就觉着挺好听的。可这边一想不对劲,小声问沈南京:“不是说都是女生表演么?这人怎么上去了?” 沈南京还没说话,另一旁的王君便先笑道:“等你成了祝公子你也能上去。” 二人表演完毕,陈涵也没离开,就在台侧静坐着观看。祝涟不近不远地陪在旁边,却根本不敢过去说话。 又演过两个节目,孙延总算听到周洁要上场了。 第六十四章 入境和造境 “哎,快看这个女孩儿。” 周洁一上台就引来不小的议论,和刚刚陈丽华不同,新生们都没见过周洁。 “燕少,还是大学爽吧?”坐在第一排燕齐左侧那人笑着道。 燕齐点点头,紧盯着周洁玲珑的身段,眼中却并无饥渴贪婪之色,他转向右侧说道:“我今天能拿到第一吗?” 右侧那名看上去年纪大一些的青年摇摇头:“够呛四公子,祝涟肯定是志在必得的。” “那就把票数堆上去,让他出点血,我一定要出名。” 周洁自从上台眼里就没有别人,一笑一颦都在孙延身上,引得前排之人也都顺着她的目光频频转身。 “孙延,她不会是在看你吧,你们认识?”黎华来来回回确认好几遍了,终于忍不住问道。 孙延不好意思地笑笑,“她是我朋友。” “你可真行!”黎华哼一声便转回身不再理他。就连锦心也是暗自苦笑,心想孙延神色暧昧,一定和这女生关系非同一般,靳楠又是个不肯低头的性子,让别人先插一脚就危险了。 芳芳这时也对郭晓丽说道:“郭姐,这女孩儿就是我中午见到的,你瞧,她一直盯着孙延看呢。” 众人心念转动之间周洁已经完成表演。她今天只是吹奏了一段长笛,也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热烈的掌声全是因为她的美貌和表现出来的活力所得到的。 孙延知道,如周洁和陈涵这样内气已经十分精纯的人,她们的气质、眼神,自然不是其他女生能够相比的。他打算演出结束后也为周洁投上十票,好歹算是来助威了。 “下面为大家献上节目的是——中文系一年级新生东方伶好同学。” 孙延跟着报幕声看去,发现来到台上这姑娘他也见过,竟然就是当日楼顶斗法之时,李一艳那组站在首位的少女。 “原来她叫东方伶好。”孙延想不明白省大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连周洁和这女孩儿都来了。 东方伶好一上台,观众席瞬间就开了锅。 “这就是中文系传说的那名女生吗?这可真是……看起来比陈涵女神也毫不逊色啊。” “是啊,这届晚会的新生素质可真好。” “你猜她和刚才那两个谁能拿到新人奖……” 孙延那天也只是匆匆瞥了一眼,并没用神念仔细看她样貌。此刻重新端详,还是和当日一样,东方伶好漂亮是极漂亮的,可总给他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就拿陈涵比较,两人同样都是神色清冷、目中无人,可陈涵像是身上带着仙气,让人不敢亲近;而东方伶好却似是毫无生气,美得有点空洞,让人不愿接近。也许别人察觉不出这种差别,孙延对此却极有感触。 东方伶好上台之后并未表演任何节目,只是在舞台中央停留了一分钟不到,眼神隐晦地看了眼孙延就下去了,弄得众人摸不着头脑。 “这,这……” “这就是牛气啊,我敢说,人家照样能进前三,你信不信?” 周洁和陈涵都在台侧注视着东方伶好,周洁好半天才认出她。陈涵收回目光,她虽然不像孙延那样能直观地看出别人修为,但也感觉到了这个女生并不简单。 主持人报道最后演出的人是李靳楠时,孙延蒙了。他再迟钝也清楚李靳楠的个性,不相信她会来这个晚会表演节目。 不相信归不相信,李靳楠真的出场了。黎华和锦心都忍不住回头去看,只见孙延神色恍惚,正痴痴地望着舞台。两人对视一下,就连黎华在这一刻对孙延也没有了微词,心里在想,这注定会是一对冤家。 李靳楠到现在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来。她中午听了芳芳的话,知道孙延是来看别人演出的,心里就十分难受。所以她也决定上台,想让孙延看到她、知道她不比别人差。 音乐缓缓响起,李靳楠不认得周洁,周洁却认识她。 “人间四月天。”周洁默念,眼光不断在李靳楠身上流转。 李靳楠正是要表演配乐诗朗诵——《你是人间的四月天》。她跟随着音乐轻声开口: 我说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笑响点亮了四面风…… 原本李靳楠从来到台上就没去瞧过孙延一眼,可随着音乐和诗歌传出,她竟情不自禁地望向了黎华,然后是她身后的孙延……就这样,两人的目光刚一交接,便再也无法分开…… 孙延只觉得在这一刻里天旋地转,日月星辰分布环列,然后礼堂消失了、观众消失了,眼前就只剩下了她和李靳楠。他们两人在四月新吐嫩绿的杨柳岸边相逢,在水光浮动的醉人春色中靠近…… 周洁瞪大眼睛,这和上次在楼顶花园中的情形一样,孙延能抓住吗? “这是……造境!!?” 陈涵脸色大变蓦然起立,身体都激动地颤抖起来。不远处的祝涟顾不上惊奇刚刚出现的幻觉,更为吃惊地望着陈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是绝不相信陈涵会有如此神情的。 陈涵从小跟着她的二爷爷修习术法,曾听二爷爷说起过陈家的来历极是不凡,除了世俗中这个庞大的家族之外,背后更有隐世修行的势力。 陈涵之所以对什么都不感兴趣,那是因为她追求的本就不是凡世中的东西。她心里只有一个目标,就是能进入隐世的陈家继续修行。 之所以选择省大读书,一是这里距离她二爷爷隐居的地方最近,她可以随时过去修炼;再就是二爷爷要求她必须精通一门乐器。为什么呢?道理就和前两天周存告诉周洁的一样。 这事情还得从周洁十岁那年说起。陈家当时因为得罪了一个极厉害的术人势力,眼看就要被对方寻仇。原本陈家底蕴深厚,也不是特别惧怕,可随着调查的深入,陈家发现这件事的背后还隐藏着更大的阴谋,一旦处理不好,则很有可能会动摇根基。 思前想后,陈家最终决定请隐世家族出面解决。花费什么代价二爷爷没有说,但从那以后,陈涵就再没听过那个术人势力的半点消息。而隐世陈家派出来的,仅仅只有一个人。 陈涵记得,那人是位老者,他回去之前突然来到二爷爷的隐居之地,指名道姓要见陈涵。陈涵走到老者面前,他仔细地盯着陈涵看了半晌之后,突然把两根手指头伸去茶杯里面,蘸了一些茶水便疾速地弹去陈涵脸上。 陈涵闭眼躲避。等她再睁开眼睛,却发现眼前只有一片氤氲的水汽在不断扩散,灰蒙蒙、白茫茫的,什么都看不清楚。 陈涵伸出两臂,摸索着前行,可前后左右全都是水雾,她走了很久都没碰上一点东西。陈涵走累了,索性原地坐下。 就在昏昏欲睡之际,陈涵偶然发现,她闭上眼睛反而会出现一些不规则的图形,就好像是人对着强光灯看过再合眼时见到的那些光影。陈涵在脑海中思索排列,尽量把这些光影拼凑组合,想象成她见过的物体。 渐渐地,周围的水汽也跟着变化,远远飘散开来,陈涵很快就发现她正站在一处悬崖边上。从这里放眼望去,周围全都是连绵的雪山,天空也正飘着鹅毛大雪。 陈涵小心翼翼地往下面看去,只见山谷中有一座小木桥架在干枯的河道之上,一名骑着毛驴的老人正顶风冒雪地赶路。老人解下手杖上面挂着的葫芦,喝一口酒,就在即将上桥的时候便唱起了歌。 歌声沧桑遥远,具体唱的什么陈涵听不大清楚,但她忽然很向往下面的世界,正要抬脚向前,走下悬崖之时,眼前的一切又突然消失,先前朝她脸上弹水的老人还在桌前,正笑吟吟地望着她。 “听到什么了么?”老人温和地问道。 陈涵记得一句歌,便道:“雪满长安道。” “哈哈哈……”老人仰面大笑,“浮生只合尊前老,雪满长安道。好啊!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然这么快就能感悟到‘境’。” 按照老人的说法,炼气之人只有首先掌握了“境”,达到“入境”的程度才能算是真正踏上修行之路。 “境”也就是心境,而入境则是一个见景生情、由情入冥的过程。因此只有心境到了随时随地都能够“入境”的地步,才可以在打坐修炼之时感悟天道,完成筑基。 陈涵看到的风雪满山还不是入境,只不过是暂时感悟到了老人制造出来的“境象”。那是一种只有筑基之后的修士才能达到的境界——造境。 老人说造境本来是一种辅助修炼的方法,为的是心境可以跟上修为。但它也可以作为一种最厉害的战斗手段,让对手沉溺在自己制造出的境象之中。这和幻觉不同,唯有造境手段比对手高明方可破除,否则只能任人宰割。 老人告诉陈涵,造境通常是通过书、画或音乐这些能打动人心的东西来实现的,所以让陈涵的二爷爷督促她一定要学会乐器。如果天赋更高,则可以借由水、火、风、雷这些自然之物造出境象。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传说当中的造境之法,那便是神念造境。这种方法即便在隐世之中也无人掌握,一来是因为没人能修出神念;二来即便有神念,也极难达到利用神念造境的程度。因此这种方法只在典籍当中有简单地提到过。 老人制造出来的境象看似是用茶水,实则他是以画造境。他用了三十年,生生把一幅《灞桥风雪图》刻印在了脑海之中这才能造出境来,所以用书画造境的局限最大。音乐就好一些,熟悉一首乐曲之后可以专注下一首,选择更多,入境也更快。 陈涵不知道老人当初为什么要带她入境,还告诉她这些秘闻。她现在虽然连入境都未达到,可回忆起往事,她很怀疑刚才是有人在李靳楠的表演当中制造出了境象。 “——你是爱,是暖,是希望,你是人间的四月天!” 李靳楠终于朗诵完毕,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因为刚才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一幕,仿佛他们自己置身于四月的春风之中。那一刻极短,却已深深印在脑海之中。 第六十五章 难选的舞伴 演出结束就到了投票环节。学生会的工作人员在观众席上快速地收钱、统计票数。 等到了孙延这里,黎华和锦心都盯着他,孙延只好放弃了给周洁投票的想法。 原本李靳楠请黎华来是让她替孙延投票的,李靳楠想要看看孙延会不会选自己做舞伴。可锦心知道后阻止了黎华,她认为感情上面不应该出现这样的试探。 结果出来了,第一名毫无悬念是陈涵,而第二名竟然是东方伶好,她也获得了新人校花奖。第三名是李靳楠、第四名周洁,陈丽华仅仅拿到个第五。 这种结果让陈丽华很难接受。第五虽然也很不错,但那是相对别人说的,要想让祝涟这样的人记住,起码也得是新人校花。 后面就是舞会,投票最高的七人依次登台选出舞伴,祝涟第一,跟着是燕齐…… “涵涵,能和我跳支舞么?”祝涟第一个邀请。 陈涵摇摇头:“你不该浪费这钱的,我还留在台上是因为有些事情需要弄明白,你去找别人跳吧。” 祝涟早知会这样,陈涵要是接受他的邀请那才奇怪。他也没有选其他人,只是退在一旁。 轮到燕齐选了,他直接向东方伶好提出邀请,谁想东方伶好看都不看他就摇头。 两名主持人在旁边不乐意了,陈涵他们不敢管,可新人要是也这样,那以后的活动还怎么办?谁还肯投票。于是男主持人上前说道:“同学,既然参加了活动,就必须要跳舞的。” 东方伶好面无表情地说道:“那也可以,但我要自己选舞伴。” 男主持愣住,跳舞还能说是晚会规定,可舞伴再给人家定好就说不过去了,那就太明显了。他正在想对策,女主持人却过来圆场:“可以的这位同学,就请你选出你的舞伴吧。” “我选他。”东方伶好说着一指台下的孙延。 众人全都望去,黎华和锦心更是疑惑,除了周洁还有? 孙延也是纳闷,不过他觉得可能是这女生认识自己,所以情急找来做挡箭牌的吧。 “这不行的同学,”女主持人笑着道:“舞伴只能在上台的七位男同学里面挑选。” 东方伶好还未答话,周洁在旁便先冷笑着道:“他们投票都是自愿的吗?” “当然全凭自愿。”男主持道。 “那好,”周洁等的就是这句话,“既然他们是自愿投票,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自己挑选舞伴?我们卖给你了?还是卖给他们了?” “这个……”两名主持人对望一下全都有些惊慌。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明摆着的,但大家心照不宣是一回事儿,有人说出来就是另一回事了。闹大了,传出去学生会在学校里面拉皮条,很多人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听到下面已经有观众开始起哄了,两人再不迟疑,男主持赶紧说道:“当然可以自由选择舞伴的,我们也只是建议大家优先考虑支持者,也是对他们支持各位的礼貌答谢。” 周洁冷哼,东方伶好便继续指着孙延道:“我选他。” 主持人默认,燕齐也就只能继续邀请其他的获奖者。可不知什么原因,他也和祝涟一样没有再选,笑着摆摆手便走下舞台。 接下来的两人分别选择了周洁和李靳楠。然而,让人大跌眼镜的情况出现了,周、李二人不但拒绝了邀请,竟也都直接说明,如果一定要跳舞,那她们只会选孙延当舞伴。 李靳楠刚才在朗诵的时候,自然是被孙延的境象影响最深,因为那本就是因她而生的。也就是那一刻,李靳楠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她知道自己已经放不下孙延了。 既然放不下他,那就放下自己的矜持和任性,不管周洁也好、东方伶好也罢,她们和孙延是什么关系都无所谓,李靳楠只想知道孙延的选择。 如果孙延选择自己,那李靳楠就会和他说清楚,让他不要再与其他女生纠缠不清,等毕业之后,自己愿意同他交往。如果孙延选择了别人,那李靳楠也就彻底释然,只能怪两人无缘。 黎华见李靳楠指向孙延,认真地回头说道:“孙延,我太了解楠楠了,你知道她这个举动有多艰难吗?人都说本性难移,她这是为你连性子都改了,你可好好想清楚,千万不要辜负她啊。” 锦心也跟着点头:“真的是很不容易。” 这时邀请李靳楠和周洁的两人也没有再选,他俩互相看了看便一同走下舞台,台上的男生除祝涟外就只剩下三个人。 轮到投票数第五的男生选择了。他快速分析一下形势,认为这一届的舞会绝对有毒,不但绝色美女这么多,而且还都是像陈涵和李靳楠那样有个性的。 这人花大价钱上台就是为认识校花的,他可不想白白下去,让钱打了水漂。至于燕齐三人为什么弃权他也能理解,这不明摆的事儿么?能出几万块上台的人,即便比不上祝涟那也都是有头脸的,一击不中,谁还好意思退求其次? 经过一番权衡,这男生果断打消了邀请陈丽华的想法,默默地对“七仙女”排在最末的女生发出邀请。果然,这女生没有拒绝他。 第六名见他这样,瞬间也就明白了他的想法,暗赞一声高明后,干脆对七仙女看都不看,直接奔着两名获得“特别奖”的女生走去,很快便也牵手一位女生。 陈丽华此刻的憋屈和恨意别提有多深了。争不过陈涵她认了,可东方伶好那什么呀?连个节目都没演就拿了新生校花。还有周洁跟李靳楠,比自己强哪儿了?排名竟也在自己前面。 这些也都不说,可现在竟然一个邀请自己的人都没有。男生的想法她当然明白,问题是下面的观众明白吗?他们只会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甚至笑话都不是,她很快就会被人忘掉,众人的关注点现在全都在孙延身上呢。 最后一名男生开始选择,他都已经朝着特别奖剩下的女生迈出脚步了,可当他瞥见陈丽华苍白的脸色,顿时又停下身子。 这男生不笨,不但知道其他男生的心思,更理解陈丽华的处境。他原本就是给陈丽华投票最多的,开始也没想过能有机会邀请陈丽华,只是他听完那首《友谊地久天长》,是真的喜欢上了陈丽华的气质。 此刻他虽然知道自己很有可能被拒绝,但实在是不忍心看陈丽华尴尬,便抱着一丝的侥幸朝陈丽华伸出了手。 陈丽华心里松了口气,总算是没太难堪。可她随即就冷着脸道:“对不起,我只和他跳。”说着竟是直指孙延。 这下不但是认识孙延的人,就连其他观众也全都惊呆了,礼堂瞬时响起了哄闹声。 “这,这人是谁啊?他这是要包圆仙女?” “我想起来了,他就是上次和李靳楠在图书馆一起学习的人。” “有李靳楠还……本事人……” 沈南京也是大笑着道:“可以兄弟,真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 黎华和锦心更是无语。下面人在起哄,台上那名选了陈丽华的男生却憋红了脸,一言不发地离开舞台。刚才留下的两人一面庆幸自己英明,一面鄙视他,这就叫不自量力啊,注定要成为别人的笑柄。 陈涵冷冷看了眼自己这个支族的妹妹,对她再无半分好感。她在一旁注意观察,自然更容易明白各人的心思。那男生分明是看着陈丽华难堪,想帮她解围的,可陈丽华不接受就算了,竟然连句好言都没有。 陈涵察言观色,很快也就看出了陈丽华的用意。陈丽华和李靳楠她们不同,她应该是不认识孙延,现在之所以也选择孙延做舞伴,不过是想制造一些话题,把自己拉到和东方伶好她们同样的位置。陈涵在瞧不起陈丽华的同时,也大概猜测到刚才的境象很可能就是孙延制造出来的,可他又是通过什么方式造境呢? 主持人已经恨死孙延了,这是个什么人,怎么会同时受到这么多美女的青睐?男主持索性说道:“几位既然选择的都是同一名男生,那我们就把他请上舞台,再看看他会做出怎样的决定吧。” 女主持也反应过来。逼着孙延当众做出选择,实在是让这种三心二意的男生出丑的最好办法了。便马上接道:“是的!下面就有请孙延同学上台。大家也一定很想知道,这位幸运的同学喜欢的究竟是哪一位美女,对不对?” 她说得这样直白,直接把选舞伴歪曲成翻牌子一般,观众哪有不愿意看热闹的,会场立刻就传出了口哨声、嘘声和喊叫声。 孙延皱眉。他最烦这种事情,有心想一走了之的,可却想到自己走了,李靳楠和周洁又不知该怎样下台,便只好硬着头皮登上舞台。 男主持人一见孙延上台便笑着道:“孙延同学,你喜欢哪位女生呢?现在就请你做出选择。” 孙延听他连选舞伴都省了,直接就说什么喜欢,也瞧出他不怀好意,为难地说道:“我不会跳舞,就算了吧?” 孙延心想我不会跳,那选了我的人肯定也就能顺理成章地下台了。可男主持人怎么会放过他,“不要紧孙延同学,不会跳舞可以到后台的休息室去聊天喝茶,你只要带着你喜欢的女生过去就可以了。” 这倒不是主持人针对孙延出的难题,每届确实都有不会跳舞的人,所以才特别准备了茶室,反正目的就是给花了钱的人搭上线就行。 “我也不想喝茶,”孙延口气有些服软,“既然同学选择我做舞伴,而我又不会跳,就让我们下去吧,好吗?” 李靳楠低着头不知想什么,周洁却眼看着孙延,心道:“你呀,为何总这样心软。怎么可能谁都不伤害呢?” 第六十六章 再入藏魂链 主持人看到孙延为难,心里更是得意,面无表情地说道:“不可以,你必须在她们中间挑选一个。” 这男主持平时在学生会里让人捧惯了,以为孙延也能任他揉捏。却不知孙延连程翰的账都不买,能怕了他? 眼见这事儿好好说不通,孙延即刻平静地说道:“我不明白,你让我挑选是什么意思,她们都是我的同学,不是商品,难道这个舞会是在做买卖吗?那我想问一下,支持她们的那些票数换来的钱,都会交给她们吗?” 这样的质问主持人倒是早有准备,“那倒不是,我们举办晚会也是带有公益性质的,除了扣掉场地费用和购买奖品的的支出,其他都会全部捐献出去。” “那好,”孙延继续道:“那就麻烦请你公布一下钱都捐给谁了,还有捐出去多少?” 主持人一惊,他们确实有捐款,但那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完全是为了防止别人问起的对策,这种事学生会把持着,普通学生谁会去细查。 女主持人这时走过来微笑着道:“孙延同学,请问你有投票吗?” “没有。”孙延如实回答。 “哦,那对不起了。”女主持摆出遗憾的表情,“你没有投票,是无权过问钱款去向的。” “我有!我投了票,现在也想知道我的钱到底去了哪里!”沈南京突然起立,大声地喊道。 “是啊,我们也都出了钱,今天必须给我们交代清楚。” “还有我,我去年还投过票呢,每年这钱都去哪儿了,我要个说法。” ……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大家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可因为花钱都是自愿的,没人出头也就看看热闹算了。然而,大多数学生的心中毕竟还存在着是非,他们对这种公然在校园当中办花场的行为,是从骨子当中感到厌恶的。这时有人带头,底下观众便群起攻之,场面几近失控。 两名主持人顿时滴下冷汗,他二人既是组织者又是参与者,这事儿闹不好是要被开除的。他们心中早已无限后悔,孙延要没两下子能让这么多校花看重?没来由招惹他干嘛。 男主持人连忙大声说道:“同学们请安静一下,请静一静!我们所有捐款都是可以查到的,大家如果不信,可以派出一位代表明天去学生会核实。” “我们就选孙延,别人我们信不过。”沈南京大喊。他粗中有细,知道这是要对代表进行公关了,他才不管钱是不是捐了呢,索性把这甜头给孙延算了。 “对!就让孙延代表我们。” “这事是他提出来的,他做代表我服气。”众人跟着起哄。 女主持靠近孙延抛个媚眼道:“孙延同学,你看这事……”她相信孙延会懂她的意思。 孙延想了一下大声道:“我也不用去核实,但既然同学们信任我,我就代表大家提两点要求。第一,今后再不许搞这种收费投票的活动;第二,三十万元的捐款,必须在三天之内,以我们全体学生的名义捐赠出去。否则的话,三天后教育厅见吧。” “好!” 孙延说完场下立刻响起了欢呼声,跟着便是经久不息的掌声。原本已经有小部分人猜到学生会的伎俩了,认定孙延肯定能捞到不少好处。但谁让人家第一个吃螃蟹呢?别人就是嫉妒也说不出什么。 可就连沈南京也没想到,孙延会这样去做,似乎完全是出于正义感的驱使,丝毫不谋私利。这下别管认识的不认识的,全都对他心悦诚服,举双手赞成他的提议。 主持人无奈,也只得点头。孙延开出的三十万还真是噎脖子价,这点钱,几个组织者凑一凑也就出来了,既免得他们被开除,又不会牵扯出校领导,还能在学生中树立声望……这王八蛋,咋想出来的?让他们出了血,还谁都不得罪。细想一下你还得感谢人家,起码给你留了面子,保住了学籍。 现在轮到他俩下不来台了,钱的事儿说清楚了,可舞会咋办?跳也不是不跳也不是。二人这时才知道孙延的厉害,眼巴巴地看着他,干脆也由他决定算了。 孙延这会儿也犯难了,一轮到女人上面……他瞅瞅这个,目带鼓励;再瞧瞧那个,眼含幽怨…… 干脆一咬牙,孙延大步走过去,左手拉起李靳楠,右手牵着周洁,还不忘跟东方伶好和陈丽华都点下头,便带着二人离开舞台,朝礼堂外面走去。 掌声再次雷动。过道上的人们全都自发让出一条通路,目送三人离去,心里还真有点只羡鸳鸯不羡仙的感觉。 李靳楠和周洁也不反抗,就任由孙延拉着,呆呆地跟着他走。 陈涵这时才舒了口气,她已经百分百确定造境之人就是孙延。眼见三人离去,陈涵心中忽然生出来一丝羡慕,却连自己都说不清究竟是在羡慕谁。 “难怪小姑一眼就看上他了,他可真神气。”祝涟紧盯三人背影,失神地想。而燕齐则是悄悄对右手边年纪大些的人说道:“去查查这人来历。” 孙延也觉着自己挺神气,可一出礼堂门,被夜风一吹,神气劲儿过去之后,那两只手里可就像是抓着火炭一样烫手了。 他赶紧放开二人的手,摸着头想解释:“那个……” 周洁一笑,“别这个那个了。”却是对李靳楠道:“李靳楠,我叫周洁,是孙延的朋友。不过你别误会,我对他没别的心思,他那邋遢样我瞧不上眼,走了啊,很高兴认识你。”周洁说完摆摆手就往台阶下走去。 “等一下周洁,”李靳楠快步赶上,笑着瞄一眼孙延道:“是你误会啦,就他那样,我还瞧不上呢。” 孙延眼瞅俩人挽着胳膊,有说有笑地走远,整个人都傻了,他是越来越看不懂女人了。 锦心和黎华是随后追出来的,没有看见李靳楠,两人也和孙延打个招呼就走。孙延见陆续有人出来,估计那舞也没跳成,便不等沈南京先回家去了,反正他也不住校。 经过开学的一段紧张忙碌,舞会的事情也渐渐被人们淡忘。孙延从冯掌柜那里拿到了暗市的推荐签,也就专心准备比赛,等着去争夺进入鬼市的资格牌。 按照冯掌柜提供的信息,暗市在每月的朔、望两日开市,而地址每次都不一样。现在距离中原鬼市的开启只剩三个月,暗市当中也就开始了鬼市资格牌的争夺赛。 孙延在舞会之后就已经注意到了这次出现的幻象。他想起周洁音乐会上的情形,那时他还没有留心,但这一次他神智清晰,眼前的景物又那样逼真,孙延直觉认为这不是幻觉。 孙延仔细回想,上一次是听到那个东方伶好说出骷髅之舞,然后跟音乐的气氛结合,出现了幻觉,同时还感受到临仙谱里的那个骷髅武士要降临世间;这次是与李靳楠目光接触,然后在音乐和诗歌的感染之下生出了异变。 同样都是音乐营造出的氛围,那这应该是一种意境,可意境还能让人钻进去不成?孙延想不通,但却让他由此捕捉到了另外一个信息。 《临仙谱》,之前孙延一直以为它是本介绍鬼神精怪的风物志,而经过细细回味音乐会的细节,孙延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他必须再去一趟藏魂链,亲自向周家老祖求证。 要进藏魂链必须要周洁来家里,他和周洁情况不同,周洁是可以沟通却进不去;而孙延是魂魄能进去却无法直接沟通。 周洁听了孙延的请求,先向周存请示过,得到周存的许可便爽快答应。孙延这回没费什么力气就进入了藏魂链,而且是直接来到周存的府第。 “贤孙儿,一向可好?你的来意洁儿都告诉我了,咱们屋内叙谈。”孙延刚进院门周存就迎了出来。 孙延还是行个大礼道:“见过老祖,晚辈确实是来求教老祖的。” 二人进屋落座,孙延便把疑问全都说出,周存点点头笑道:“其实上一次我就知道了,贤孙儿,你真是旷世难遇的天才啊,万年有后了。你且听我细与你说……” 经过周存的一番详细解释,孙延才终于明白,原来炼气士连修行的门径都还没有摸到,只有完成筑基之后才算是真正开始修行。 一直以来,孙延只知道筑基分为四个阶段,那就是“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以及炼虚合道。”孙延现在处于第三阶段,也就是炼神还虚。 可是,按照周存的说法,这四个阶段现在只是徒具其名。因为无法修出神念,更不能操控元神,所以今人便附会出了一种“入境”的说法,以着重提升心境。 孙延奇道:“老祖,晚辈一直也是按照我孙家所传道法修行,却为何从没听过‘入境’之说?” 周存叹道:“我等不如万年多矣!贤孙,你可知道在当年我们六家传下的后人当中,你孙家是实力最弱的?之所以降魔人的名声能够叫响,那是其他四家转为隐修势力,不与你家争雄罢了。” “什么?” 周存点了点头,继续说道:“原本这筑基的四个阶段,前两段是修炼肉身,而后两段则是修炼元神。可我等发现后人无法修出神念,便把后两个阶段改成以修心为主,提出‘见景生情、由情入冥’这一说法,以使后人能够稳固心境,感悟天道,强行提升修为。” “然而,”周存再次叹息,“万年却一直不同意这样做。因此你孙家后人按照原来的炼气之法修炼,却又不知神念为何物,实力怎能不弱?可现在看来,万年这种做法虽苦,却正是为了后人长远考虑,你的出现,也让你们孙氏一门苦尽甘来了。” 孙延听得不是太懂,问道:“老祖,您刚才不是还说只有先入境再造境,才能完成筑基吗?” 第六十七章 孙家的功法 周存知道孙延的疑问,耐心解释道:“我说过,这是相对于无法修出神念之人来讲的。所谓入境,就好比人听音乐或者观看书画时,产生出的身临其境之感;而造境则是把自己的感悟强加给别人,你明白了么?” 孙延大体明白了,又问道:“那我这两次是入境还是造境呢?为什么周洁也能看出来?” 周存目中光芒一闪,“贤孙,你还是没明白我的话,你的情况不在这两者之中。” “可……” 周存摆手止住孙延道:“贤孙还记得我刚说的神念造境么?其实根本不存在神念造境这一说,你拥有神念,所以那不是境,而是界!” “界?”孙延更不明白。 “是的!”周存像是回忆,停顿很久才说道:“什么造境,其实还不是心境生出的幻象?只有界才是真实存在的,因此在十洲三岛根本没有造境这一说,有的只是造界!” “还请老祖赐教。”孙延忙道。 周存点点头,“之前我不让洁儿告诉你,本是想让你自行领悟一段时间的,可贤孙既然这么快就再次感受到了,也就是时候开始修炼了。” 孙延听周存一说才明白,原来在十洲三岛,根本没有什么入境、造境的说法,有的只是造界。 造界是通过神念来实现的,也可以说是一种范围杀伤的神念术法。一般修士都是用兵刃造界,而天才修士,则可以用水、火、风、雷等自然元素造界。 除了以上两者,还有一种最顶级的造界术,那就是“境界”!周存告诉孙延,现在隐修势力所说的入境和造境,其实就是从“境界”造界术中分离出来的心境部分。这一部分不需要神念,全凭心境压制对方,使对方从心中产生出幻象。 由此也就不难理解,所谓“境界”,就是造境和造界的结合。造境只能影响心神,却无法产生实际伤害;而造界只能范围伤人,却不能让人生出幻觉,那么两者相加,就是境界造界术了。说白了就和梦中杀人那意思一样。 “那老祖意思是,我这两次算是造界?”孙延惊奇地问道。 周存笑道:“贤孙,你也算不得造界。你只是修为不得突破,压制久了,心境自然提升,然后又恰巧有神念,感悟到了一丝‘界’的概念,才出现这种情况的,因此在你神念伸出的范围之内,其他人也都被你影响了。” 眼见孙延有些丧气,周存正色道:“贤孙你又何必遗憾?你可知道,正是因为你不懂造境,又不知何为造界,将来一旦自行修成,那便是顶级的‘境界’之术,这也正是万年用心良苦为你留下的根基。” 说到这里孙延若有所悟,呆呆地点了点头,半晌之后又道:“对了老祖,晚辈想请问下,老祖上次说起的我孙家先祖修习的功法,是不是请神之术?” “哦?”周存惊喜地问道:“你是如何得知的?” 孙延思索一下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说道:“晚辈上次在老祖的指点之下,无意中得到一幅《临仙谱》,虽不知有何用处,但晚辈猜测可能和降神一类的法术有关。” “哈哈哈……”周存狂笑,“你真的得到临仙谱了?” 孙延点头,周存盯着他许久才开口:“贤孙,这临仙谱不但是你先祖孙万年的师门至宝,其来历更是不凡,相传那是仙界之物……” 看到孙延震惊,周存更是严肃地说道:“贤孙你记住,这件事你绝对不能再在任何地方提起,记住喽!” 孙延有些奇怪周存为何这么谨慎,点头道:“晚辈记住了。” 周存见他听进去了,这才继续道:“难怪洁儿说,上次好像有极可怕的生物出现,看来你已经继承临仙谱了。你孙家传承的功法正是临仙术,这和外界的请神、降神一类的术法不同,这一点你只能自己去摸索,老朽却帮不了你。” “老祖,那您知道这临仙谱有何用处吗?” 周存这时忽然转过头去,不知在看什么,过了一会儿才又回头说道:“这便是你孙家的功法了。” “什么?可老祖……” “你听我说完。”周存摆手,“你先祖师门的功法奇特,全凭感悟,却没有任何具体的修行之法,也正因为如此,临仙谱才是一本无限制的功法秘籍。” “无限制……”孙延喃喃道。 “正是!”周存点头,“没有下限,悟性高的,孩童也能修习;同样也没有上限,据说即便到了仙界也是最顶级的功法。” 孙延不解。没有修行之法,这叫什么功法?那全都自己领悟好了,还修习什么。 周存看出他的疑惑,正色道:“贤孙啊,我当年曾听万年说过,那临仙谱一共有五目,白、绿、蓝、紫、金,分别对应的是精怪、鬼物、妖王、天仙和神王。你每能感悟召唤来一种,对应的栏目上便会多出一种,凡临仙谱上已有的,下次便可直接召唤。” 孙延思索许久,还待再问,却听周存说道:“老朽也只知道这么多了,贤孙你只要记得,今日之事再不可对人提起就好,连洁儿也不要说。” 孙延想想已经收获不少了,便也告辞,周存又嘱咐道:“对了贤孙,造界之术也暂时不要告诉洁儿,她没有神念,知道了有害无益。老朽让她学习乐器,只希望她能凭借音乐感悟造境就够了。” 孙延这里刚一离开藏魂链,他方才所在的屋子墙壁上便凭空浮现出一个小门,又有一名老者从门内走了出来。 周存对那老者叹口气道:“万年,你自己的孙子却非要我去教,天下可有这样的道理?” 原来这名老者正是孙延的先祖孙万年,他嬉笑着如顽童般对周存说道:“你这老儿,让我孙子去归乡路上受苦的时候我说什么了?现在倒推三阻四。什么时候把你那孙女许配给我孙子啊?我孙子现在可是独苗,我还指望着他开枝散叶呢。” 周存笑道:“看这时辰,今晚倒是机会,你孙子要是没本事就不怪别人喽。”紧接着他又正色道:“万年,孙延贤孙可真是绝顶天才,竟能自己悟出临仙谱,他那神念你我现在都不知道是怎么来的,上次我还以为你瞒着我,看来你我之事有望了。” 孙万年摇了摇头,脸上现出忧色道:“你只道我俩在这里留下了魂魄,焉知其他四人没有办法?那他们的后人又会如何呢?延儿的路会很艰难啊。我之所以不见他,就是不希望让他知道这些事,毕竟我孙家只剩他这一苗了。” …… 孙延还魂过来一看,周洁已经在他旁边睡着了。他瞅瞅时间,夜里一点半,自己竟不觉去了那么久。 孙延也不忍心叫醒周洁,便拿出毛毯给她盖上,自己去厅子里研究临仙谱了。 根据周存所说,他上次定是无意之中请来了蓝色妖王那格里面唯一的骷髅武士。降神术孙延听说过,那是请神上身的一种法术,被上身之后,施术人会完全失去自主意识,和被锦玥上身差不了多少。而他这个好像不同,那天他似乎只是借用对方的力量,却并没有被剥夺意志。 “临仙术……”孙延回想着周存的话,只要临仙谱上有的,便可以直接召唤? 孙延再次把临仙谱投射到墙壁上。骷髅武士他有过经验,知道那种力量他还承受不住,便把注意力放在了白、绿两格当中。 紫狐孙延上次重点关注过,他大概看下,绿格当中都是阴冥界的生灵,这动不动取人头颅的技能有些凶狠,他初次实验也用不上,便从白格中寻觅。 “桃精柳鬼?”孙延看这俩长相温和,就决定先从柳鬼开始尝试。 孙延集中神念,用尽各种办法模拟想象也无法引得柳鬼上身。费了半天劲孙延停下,仔细回想那天骷髅武士降临时的情形。 很快孙延就想到一些重要细节。第一,他那天并没请出临仙谱,也没去观摩,说明他刚刚的办法行不通;第二,照周存的说法,他当时是感悟到心境和“界”的同时才无意召唤出了妖王,关键点在哪儿呢? 孙延首先收回临仙谱想在脑海中展开,可却没有半点动静,他神念依然找不到临仙谱在哪。 “我是不是……”孙延觉得现在收回临仙谱了,就不应该再想它,倒是可以尝试下单独勾勒柳鬼的形象。 孙延正试着去想象柳鬼,周洁却碰巧跑出来。她睡眼惺忪,外衣外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脱的,只穿着秋衣和衬裤。 孙延神念刚也没往里屋瞧,现在看着周洁云鬓散落眉眼低垂,见着他也不惊讶,只发癔症似地要水喝,样子又娇又萌…… “哗!” 临仙谱瞬间在孙延的头脑中铺开,可上面却不分什么蓝绿格子,只有一个大号的柳鬼图画。而那柳鬼更如同活了一般,笑得有些妩媚,孙延心中一动,瞬间就有一股力量涌入他的身体。 这力量……似乎有些不太正经?孙延竟一跃而起,三两步跑过去一把将周洁迎面搂入怀中。 周洁被他这猝不及防的动作惊醒,两眼睁圆睡意全消,一时也不知该作何反应。可最多几个呼吸过后,周洁竟鬼使神差地也抬起胳膊抱住了孙延。他那强烈的男子气息落在耳畔,令周洁心旌神摇,不但呼吸加快满面飞红,更连心跳都是前所未有地加快。 第六十八章 昆昆和奇奇 孙延紧搂着周洁,内心意乱情迷,可思维还是有些跟不上,甚至说大脑出现了空白也不为过。 这时周洁身子发软而且还很烫。她本来就只穿着薄薄一层贴身的衣服,感受到孙延身体变化后,更加难以自持,竟低声在他耳边呢喃道:“抱我进去。” 孙延一边在同自己的身体做着思想斗争,一边顺势将周洁提起。怎么是提起?抱女生……那不得一手托肩一手拦腿,轻轻把人家横抱起来么?可他呢?两手还拥在周洁后背上,就那么双臂一夹,等于是把周洁给抬了起来。 “呀——” 周洁一声惨叫,瞬间惊破鸳梦。孙延这么个抱法,吃力处正在周洁两肋上,加上他手劲又大,哪是毫无防备的周洁能忍受的? 周洁疼得清醒过来,马上手撑着孙延肩膀拉开些距离,提起膝盖就击中他的腹部。那里遍布着太阳神经丛,周洁的仇当时就报了。 孙延放开周洁,手捂肚子蹲下身半天起不来,身上的柳鬼早跑了。周洁也是环抱双臂,揉着肋骨,站在那里不知该做什么,刚才她说的话还在耳边呢,此刻羞意才真正上来。 “那个……”孙延缓过口气,想把刚才的事情变成一个玩笑,嘿嘿言道:“就是抱一下,至于么。” 周洁脸一黑,却说道:“有你那么抱的吗?你那是谋杀好不好。” 孙延不好意思地站起身,以为这事儿过去了,不想周洁又道:“过来,重新抱我进去。” 孙延蒙了。他哪能想到,这不过是周洁为刚刚昏乱时说出的话找个台阶,摸着头道:“还抱啊?” 周洁瞪眼:“怎么?委屈你了还?” 孙延不敢啰嗦,只好上前一把搂着周洁腿弯,让她坐在自己臂上,这就算是抱起了。周洁扶着他胳膊,忍不住暗笑一声,轻道:“我还要喝水。” 孙延又给倒上水,等周洁喝了,再给人盖好被子,这一顿的伺候,忙活了半天才出去。 他迫不及待地展开临仙谱,仔细一看傻眼了。刚刚孙延也没去注意桃精柳鬼的介绍,以为不过是借助下精怪的力量。此刻才知,原来这两个精怪自带媚惑之术,桃精主媚,专一引诱男子;柳鬼主惑,能致女子迷情。原来周洁是被它给勾了,加上柳鬼天性好淫,孙延也就…… “难道说……”孙延细思之下大惊。看来临仙术借来的不光是图册上怪物的力量,更能直接获得其能力甚至法术。而弊端则是,虽不至失去意识,却会沾染上对方的性情。 如此人性化……孙延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这以后还得小心些,先弄清楚怪物的个性再召唤,免得被它害了。 下面就是如何请神和送神的问题了。孙延记得自己正要在脑中勾画柳鬼,周洁却突然出来,他看到周洁有些心动,然后临仙谱便瞬间在脑海里展开,那上面只有一幅柳鬼的图画…… 骷髅武士也是,想象着骷髅,听到音乐…… “明白了!”孙延恍然大悟。要请到哪一个怪物,必须先在脑子里把它描绘出来,同时神念也灌注其上,等看到或者听到它喜欢的东西时……等于就把它勾引来了。 孙延迫不及待地想再尝试下,可他在临仙谱上找了一圈,手边也没个能吸引怪物的东西。孙延心痒难耐,神念展动之下,又瞥见了熟睡中的周洁…… 他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脑子里想象着柳鬼,双眼一边紧盯周洁的俏脸。 “不行啊,总感觉还差那么点儿意思。”孙延刚请过柳鬼,很清楚自己的描画已经十分精细了。神念更不必说,许久没有增长,早被他运用到和呼吸眨眼一样自如。 孙延实在不甘心。一咬牙,干脆摸过去掀起周洁的被子,又朝她曲线起伏的身段上望去。此刻孙延神念内敛,也只能出此下策了。 果然,侧卧的周洁更显玲珑,临仙谱瞬间抖开,柳鬼也随之降临。此刻两人距离更近,而周洁媚态更足,孙延原本被是抵挡不住柳鬼淫性的,可他早做了准备,在刚一临仙成功便运足力气给自己胃部来了一拳。 孙延怕有失误,使的力道比刚刚周洁那下更大,瞬间冷汗就和眼泪一起冒了出来。扶在床边许久,孙延这才勉强站起,关好门退了出去,从始至终硬是没吭一声。 等到孙延出去,周洁也是轻出口气。其实孙延进来的时候她就醒了,但她没有动,就是想看看孙延到底要干嘛。 刚在外屋虽是被柳鬼迷惑,可周洁并不知道,还以为是自己动了情。孙延此刻再来周洁就有些生气了,他把自己当成了什么? 周洁没睁眼,更想不出孙延是在做试验,听到他的动作还只当是在克制自己,心里一暖的同时,也轻道一声“傻瓜”。 这里孙延可没功夫想这些,请神大概就是这样了,那送神呢?总不能每次都给自己来一下吧?就算他不怕疼,可刚才要出手稍慢,性子变成了柳鬼,那能不能下得去手还两说呢。 请神容易送神难,孙延现在是深深认同了这句话,无论他如何思索,也始终不得其法。这种事情需要不断去尝试,闭门造车是没用的,可孙延说什么也不敢再拿周洁做实验了。 一夜就这样过去,周洁早早就走了,说要回去洗澡。再有两天就是望日,孙延该准备的也都弄好了,就等着暗市开市。 下午孙延没像往常一样去图书馆,而是逛到了古玩街上,想看看能否找到点请神送神的灵感。还有周存说的什么造界,也说到了该修炼的时候,却不告诉他具体方法。一切全靠摸索着来,这让孙延非常头疼。 “你好!请问你是孙延吗?” 孙延走在步行街上,忽然被一名少女拦住去路。他刚刚没注意,竟不知道这女子是从哪儿钻出来的。 “我是,有什么事儿吗?”孙延奇怪。这姑娘戴着顶翘沿帽,上面还别了两朵几可乱真的郁金香。她眼睛大得有些夸张,额前的齐眉刘海也黑得如同墨染。但最夸张的还是一身盛装和一眼不眨盯着孙延看的神情,简直就像是一个精心装扮过的芭比娃娃。 “给你喝。”少女说着就拿出一瓶牛奶送到孙延面前。 “这……”饶是孙延见多识广,也还是被她的形貌举动给惊了一下。这女孩子看来最多只有十五六岁,那声音倒更像是五六岁的女童。这些还好,她竟还是个筑基第二阶段的术士。 就这么一人,见面儿二话不说就要给人喝东西,孙延没见过啊,搞不清这是什么状况。 “你……认识我?”孙延问道。 “不认识。”声音脆甜脆甜的。 孙延指了指牛奶,“那这是?” “你喝吧,就是给你的。” 孙延摇摇头,他琢磨这大概是个精神出了问题的姑娘。可惜了的,年纪还这么小,应该是修炼时候出了什么岔子。孙延不懂医术,也没法帮她,只得错开一步继续走。 谁想这少女又追上去挡住他道:“给你喝。” 孙延无奈,也是不忍让少女失望,便接过来道:“好,我喝,谢谢你啦。”说完拿过牛奶便走。 少女这回不拦他了,只是依旧盯着孙延背影,直到他走远才露出一丝笑意,自语道:“哼哼,大混蛋,这回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正是花季,太可怜了。”孙延一边同情一边把牛奶丢去转角的垃圾桶里。 这时少女的身后跑过来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他戴着墨镜和礼帽,穿着也挺夸张,气喘吁吁地说道:“昆昆公主,你给他喝了?” “喝了。”昆昆拍拍手,样子十分天真。 “亲眼见他喝的?”男子滴下冷汗。 “没有,他拿走了,他说他喝的。” 男子叹口气跑了出去,不久便在垃圾桶里捡回了牛奶。 昆昆尖叫道:“奇奇,你怎么又捡垃圾,快点丢掉。” 叫奇奇的男子无奈道:“昆昆公主,他根本就没喝。下次还是我来吧。” “快把垃圾丢掉!”昆昆说完才想起了什么,撅着嘴道:“这个混蛋,没想到他还是个大骗子。” 奇奇张了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昆昆指着他道:“都是你,他明明在省大读书,你却把我弄去了理工大,否则我的仇早就报了。” …… 孙延大概也忘了他和周洁在西山观那晚,还曾对付过音乐木偶,昆昆公主便正是那些木偶的操控者。当时她被石头弄坏木偶的情形给吓坏了,同时也恨死了孙延。 多番打听之后,昆昆知道了孙延在这里上学,便叫仆人奇奇给自己弄个旁听生,专门过来对付孙延。可奇奇不知怎么给弄错了,竟把昆昆办去了理工大,这才一直拖到今天,好容易找着孙延。 望日到了,冯敬早上十点多来学校接上孙延,准备吃完饭后亲自陪他去暗市。 第六十九章 奇怪的笔试 冯敬带着孙延一路往郊外走去。据他所说,今天的暗市被安排在近郊的一家石料厂。 秋日的郊外颇堪玩赏,孙延望着两旁排排退去的行道树,又想起了小时候在家乡的光景。 今天正值中秋,那时候的中秋节,月亮可真是又明又圆。一到晚间,村庄中到处都飘散着瓜果的幽香,孙家大院更不必说,团圆饭前就先会在院子中排好供桌,让子弟们轮番给玉皇上帝敬香叩拜。 孙延记得,他二哥西瓜雕得最好,只用一根小小的锯条便能剜出花草月兔亭台楼阁出来,是每年敬神的必备之物。可如今,年年明月依旧,孙家却是子弟尽凋落,家亲隔死生,只剩下他孤零零的一个人。 孙延还在感伤的时候车子就已经停下,他知道地方到了。可等到下车之后再看,却只见一片河滩地里停满了车子,比市里最大的二手车交易市场还多,唯独人影没看见几个,更不知道暗市在哪。 孙延也不多问,跟着冯掌柜还有另外几伙人顺着一条水渠又走了一阵,他的神念才扫到山坡背后的石料厂。 大约走了有半个多小时,二人总算进了石料厂的大门。这里现在好不热闹,东、南、西、北,四个区域被明显地划分成了四个集市。孙延略一观察,东区是卖法器符纸的,南区卖武器兵刃;西北两区最大,一个卖药材、一个什么都卖,但全都说不清来路。 中央区域现在被彩条布围了起来,占地差不多有这石料厂的一半大小。孙延见入口处有两张桌子挡着,估计就是资格选拔赛的场地了。 两人走到近前,冯掌柜递上一根推荐签,坐在桌前守门的人也不看他,接过签子便放入一个形似筷盒的木匣里。不消片刻,签子又从下面吐出,倒真如机器一般灵巧。 孙延也把冯掌柜给的那枚签子拿出,那人依样照做了一遍,二人便都被放行。孙延拿到签子再看,上面已经多出了一个“四”字。 “这是什么?”孙延好奇地问冯敬,冯敬上面的序号是十六。 冯敬笑道:“这数字就是你的参赛编号了,你可收好,这里不查身份姓名,只认这个。” 孙延扫了一眼刚才那筷子盒,只见里面机括相构,还真不一定比机器简单,便又问道:“刚才把这竹签放进去的是什么东西?” 冯敬也回头看了眼道:“那就是发签机了,是陈家做出来的东西。他们精于制造,这签在当初发下来时就带着编号,这里只是验明,有这机器就做不得假。” 孙延在祝涟的生日宴上听说过陈家,好像也是个挺大的术人家族。他也没再问,跟着冯敬很快来到一块大告示牌下,这里正围着很多人,全都在认真地阅读上面的参赛规则。 孙延有神念,倒不用挤过去看,他一边快速地浏览,一边听旁边的人们议论。 “什么?这次增加了笔试,而且各科有成绩的不是直接获得资格牌,还要参加联赛?” “是啊,这怎么回事儿,以前从没听说过呀,还有炼符为何给这么多名额?”一名中年人的疑问立刻引来不少附和。 后面一位老者摇着头道:“估计又是世家搞出来的花样。咱们比不得人家,攒了一辈子的东西想拿去鬼市卖个好价钱,还是得过独木桥。” 不远处一人讥笑道:“您老哥怕是想去鬼市换几年阳寿吧?真是人急了什么话也能说出来。我告诉您,这次笔试题目是鬼市传出来的,而且后面的联赛也和鬼市有关。” 这人看似在和老者说话,可声音不小,显然是要在人前卖弄。果然,众人听了之后纷纷围上来,“兄弟,快说说,你从哪儿听来的?” 也有人像老者一样不屑地说道:“他要能知道还和我们在这儿待着?” 孙延听了一会儿也没当回事,他是第一次参加,什么规则对他来说都一样。 孙延只见规则上面写明,笔试在下午三点开始,采取的是评分制,满分一百分。笔试过后就是分科选拔,这次共设六个科目,分别为医术、卜算术、武术、法术、炼符术和控尸术。其中法术、卜算术、武术采取淘汰制,法术选三十人,其他五十;而医术、炼符术、控尸术则采取评分制,医术选五十人,其他十人。 分科选拔之后,再综合笔试得分,排出各科的总排名。最后一共是医术、卜算术和武术各取前二十人;法术取前十、炼符和控尸只取前五,总计八十人。 这八十人便是此次选拔赛的胜出者,以往都可以直接拿到资格牌了,但这次还要在一月以后赶赴河南,去参加中原暗市的八地联赛。 孙延抬眼看看日头,疑惑地问冯敬:“冯老哥,这还有控尸术呢?” 冯敬也是奇怪,“以前没听说过啊,这控尸术别省的选拔倒是有,咱这还是头一回见。” 孙延只是担心笔试。他不习惯作弊,一时倒忘了自己神念是干嘛的了。至于其他,孙延大概看下,修为最高的也才刚刚筑基,和他差着一大截。就不说还有控尸和炼符吧,武斗他也不愁拿第一。 两点半的时候开始入场。这片中心区域地方真不小,全省过来争夺资格牌的足有近两千人,散在里边竟一点都不觉拥挤。 笔试场是另外分隔出来的,占了中心区域的西面半壁。这里现在开出来六个通道,每人只要插一下签子就可以进去。 “孙兄弟,我就不去参赛了,我在这里等你,笔试完了再给你助威吧。”冯敬和孙延打个招呼,不准备进行笔试。 孙延疑问:“冯老哥你难道是专为陪我过来的?” 冯敬笑道:“我也好久没来过暗市了,顺便看看热闹,你快去吧。” 孙延也不跟他客气,点点头便随着人流入场。这里面就是露天的座位,每人一张小的u型几和一个坐垫,上面都有编号,对号入座就行。 孙延扫了一眼,等考场暂时封闭之后还有很多空着的座位。他无意中发现,上次帮集雅斋解决了骗画后遇到的那个刘琪竟也在场上,刚才还真没注意。 三点到了,几个工作人员以排为单位开始发卷,发完后就站在一旁紧盯着这排,有什么情况一目了然,根本无法偷看。 孙延拿到卷子就赶紧先写上编号,这才开始浏览。他发现试卷没有选择题,全部都是问答,其中炼气修行方面的试题占了三成,然后分科选拔那六种科目又占去六成,最后一道大题独占十分。 粗看之下,孙延就已经是成竹在胸。他除了医术和卜算两科一窍不通外,法术还可以蒙一下,至于其他,孙延有把握不丢分。特别是最后一道大题,考的是阴冥界几种不常见的生灵,这简直就是送分。 孙延也不管旁人,他能得八十多分就够了,因为随便参加武斗或者炼符,他都自信可以拿到第一,难道这样还进不了前十前五? 孙延很快答完炼气基础试题,跳过医术和卜算,开始填写武术部分。 六种科目每种都是十个小题,孙延答得很快,但当他做到法术类第八个小题的时候,却忽然停下了笔。 “八、用冰雪将一定范围封锁起来的法术是什么?” 这道题孙延不是不会,相反,他觉得如果不出意外,在场的所有人当中只有他知道答案。 如果不是两天前听周存说起,那么他也不会。术法中是有一种寒冰术,但孙延的二哥恰好给他讲过这种法术,那是把内气凝聚为寒气的一种功法,不但需要终年待在冰天雪地里修行,甚至从修炼之日起就不能再吃熟食。 二哥告诉过他,寒冰术是点对点的攻击,以凝聚出来的冰刀冰锥等伤敌,最多也只能修炼出直线的锁链,是绝不可能封锁范围的,因此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造界术。 按照周存的说法,造界术早已不传,却为什会出现在这个去鬼市都要争夺资格的业余比赛上?也许放在以前孙延还不会注意,但那天周存谨慎的态度,就让他多留了个心眼。 孙延没有再急着答题,而是仔细地阅读起了后面的试题。他越看越是心惊,其中炼符题中有一道,是他曾在小时候得到的那本笔记上看来的;而控尸一题更是可以在《幽冥控尸术》上找到答案。这本书现在还在孙延脑子里呢,就算别处也有记载,难道不该是秘密吗?会被这样随便拿出来问? 孙延很快就判断出这次的比赛有可能是在钓鱼,至于谁在钓鱼,要钓到什么他不清楚,也可能真像刚刚那人所说,幕后人就是鬼市。 孙延再不犹豫,神念很快扫了出去。这一看之下他才知道,自己真是多虑了,把这笔试当成了他平时的考试。这里将近两千人,能考上五十分的也不知道够不够二十个,绝大多数都是炼气题上拿点分,然后从六个分科当中选择自己知道的答一下。 孙延又特别关注了法术第八题,只有部分人答了寒冰术,其他的干脆空着,那最后一题更是无人做答。 是了!孙延对于阴冥界的知识,是从家族传下来的那本《幽冥记》中看来的,那么能答上这一题的起码也和他一样,是世家的嫡系传承,那些人又怎么会来争抢资格牌? 孙延决定了,他也答个差不多就算了,反正又没额外奖励,管他这次钓鱼是机遇还是陷阱,孙延都不打算出头。 他现在也快拿够五十分了,便又捡着炼符题写了几道,估摸着能到个五十六七分的时候就停了笔。因为很多人都见过他用符,如果不答反而有些欲盖弥彰。 第七十章 武斗赛结束 笔试结束,每一排的监考之人又各自收走了试卷。孙延站起身往出走,与那刘琪擦肩而过,可刘琪就好像从未见过他一样,没有半分表示。 刘琪这样孙延自然不会主动去打招呼,他很快在场外找到冯掌柜,只等着收拾完考场,进行下面的分科选拔。 “怎么样啊孙兄弟?”冯敬关心地问道。 孙延笑着道:“差不多吧,应该不至于拉分。对了冯老哥,后面先考哪科呢?” 冯敬摇摇头,“控尸术不知道,天没黑应该会有限制吧,其他的都是同时进行。” “同时进行?”孙延奇道。 “是的,这次可以观战,我陪你进去吧,待会儿你一看就明白了。” 也没用多久这片中心区域就重新布置完毕。孙延看到,刚刚西面的笔试场已经被撤掉,那些矮几和坐垫也都收起,换成了如摔跤场地一般的二十个正方大垫,料想便是擂台了。 一名筑基第二阶段的老者这时来到人前举着话筒说道:“下面开始选拔赛。场上十个蓝色的擂台是比武场,而另外十个黄色的是斗法台,武术和法术只能参加一样,请大家量力选择。要进行术算比试的现在就可以去东面的围挡中等候了。” 他这里刚一说完就见二十个擂台上各过去一名裁判,参赛者也开始在老者身后的六张桌子上报名。显然这比赛的章程还从前一样,众人都是熟知的。 孙延看见周围设施虽然简陋,却都安排得井然有序,他不知道规矩,便向冯掌柜询问。 冯敬告诉他术算比斗是不许观战的,另外东面围挡两侧的临时板房里就是医术和炼符术的考场,控尸术应该会另有通知。 “那比武时候把人打坏怎么办?”孙延瞄一眼擂台。 冯敬笑道:“据我所知,三十年来只死过一个人,重伤的也才七八个。大家基本都差不多,也不会下死手,必要时候裁判也会干预的。” 孙延看那裁判实力都在筑基初期,很怀疑他们是否来得及制止,但这不是他能操心的。很快报完名,孙延便和众人在一旁等待开赛。 “好了!”眼见再没人报名,老者便站出来说道:“请大家根据自己签牌上的末位数字,去对应的擂台附近备战,尾数为零的去十号台。比赛不准攻击五大要害,胜负由裁判决定,输了的不准再次上场。” 孙延听说就与冯掌柜来到了四号台,没想到他竟是第一个出场,对战十四号。 与孙延交手的也是个年轻人,裁判查验过二人的签牌后便直接示意开始,果然比街边搭台子卖艺的还要简便。 十四号青年修为已到筑基,在所有参赛者中都算佼佼者了。看他自信满满的样子,显然是对取得名次毫不怀疑。 “拳脚无眼,我劝兄弟你还是认输吧。”这人岂能看出孙延修为,讥讽地说了一句。 孙延暗叹,这青年打进前五十还真是问题不大,可偏偏第一个就遇上了他。认输当然不可能,孙延想的是怎样让这年轻人输得好看些。 像这种碰运气的情况主办方一定也能想到,但既然还这么安排,肯定就有人家的考虑,孙延才不会多说。 “呀——” 孙延发一声喊,举拳与眉平齐便朝那人奔了过去。 周围其他参赛者纷纷摇头。孙延那种狰狞的表情、发狠的喊叫,充分说明他是来打架的,根本不懂武术,看着也是输。 青年也是好笑,侧身让过孙延直击向他面门的一拳,同时悠闲地伸出脚一拌,孙延便前扑了出去,险些摔出擂台。 孙延费力爬起,就站在擂台边上,似乎是不敢再进攻,竟学着当日韩臣的模样,摆出个白鹤晾翅的架势。 “哈哈,这小子有意思,武打片看多了吧?” 众人嘲笑,十四号也失去了耐心,上前两步抬脚踹向孙延。他只用了三成力道,无论孙延如何躲避,他都可以随时改变方向,把孙延踢出擂台。 “妈呀!”孙延似乎被吓傻,鹤也不学了,抱着头就在台上打滚。青年一愣,脚上又加了些力量,像是踩蟑螂一样朝地下的孙延踏落。 孙延瞅准机会,双手如落水求生般胡乱挥舞,猛地抓上十四号裤脚就往外拽。青年重心正好在这腿上,都来不及思考就被孙延连拉带扯的,一脚踏在了擂台外面。 “这……” 不但其他人,十四号青年也蒙了,尽管他马上就把腿收了回来,裁判还是鸣笛道:“十四号出界,四号获胜!下一场,二十四号对五十四号!” 孙延这时才刚爬起,嬉笑着拱手:“承让承让。” 青年大怒,可后面的比赛者已经来到台上,他也只好恨恨下场。 “这,这就赢了?” “也太搞笑了吧?十四号明明没有认真,要不这小子肋巴条早断了。” “唉,也不能这么说,比赛就是比赛,谁叫他不认真的?只是可惜了,看十四号躲避那下就知是个高手,这四号下一场还是会输,可他却没机会了……” 人们纷纷惋惜,冯掌柜也拍了拍孙延后背道:“兄弟好运气啊。” 孙延笑笑没有多说。他扫过其他擂台,包括法术比斗加在一起也没什么亮点可看。第一轮淘汰赛结束,四号台剩下了不到一百人,孙延这次没有藏拙,一招便将对手摔出场外,人们这才明白他刚才并不是靠侥幸取胜的。 每个擂台只能留下五人,最后一场比斗开始时,有单数的就多少互补。比如四号台有十一人,就要分出一人去只有九人的六号台,倒也正好能平均分配完。 留到现在的已经没有弱者了,孙延看下,基本全剩筑基修士。刘琪在九号台上,而且她是除孙延外修为最高的,也和程翰、李一艳一样,到了筑基第二阶段。 孙延这次的对手是名四十岁开外的女子,他还是只用一招就将这女子推出场外。 “孙兄弟,看不出你身手也这么厉害啊。”冯敬有些激动。 孙延还未答话,那个第一轮就被他淘汰掉的青年已经走过来道:“谢谢你给我留了颜面。” 孙延笑着拍下他肩膀,“我只是觉得可惜,凭你的实力,完全可以留在四号台上的。” “四号台?”青年疑惑,“难道你能看出别人实力?” 孙延知道自己说漏嘴了,忙道:“怎么可能,我是只看了四号台的比赛嘛,相信别人也能看得出来。” “我说呢,”青年这才点点头,“你是不愁了,我还得去术算那边卖力呢。”他语气里已和孙延亲近了不少。 “哦?”孙延奇道:“老兄还会卜算之术?” 青年自豪一笑,“那个太费神了,所以我才来参加武斗。要早知第一场就遇上你,我还不如直接过去呢。” 孙延对卜算一窍不通,很想跟着去了解下,但他想起冯掌柜的话,也只能遗憾道:“也不知这卜算比试为何不许观战,否则我倒很想见识下老兄的奇术。” 青年听了摆手,“这有何难?禁止观战是为防止别人吵闹,影响到参赛者。术算之法是个考较心力的事情,最怕干扰。兄弟你既然想看就随我去吧,只是要委屈你暂时扮作我的神童,不能开口讲话。” “神童?”孙延不解。 青年笑道:“糊弄人的东西。有些卜算人会带个神童,说是能加强感应,其实没那事儿。” “好啊,那我不说话就是。”孙延自然愿意,他带着耳朵就行了。 这边让冯掌柜继续观战,孙延便跟着那青年朝东面的围挡走去。青年刚刚已经参加过卜算初赛了,和守门人说明他去带神童,也当真没人拦着孙延。 卜算术虽然也是淘汰赛,可真正的场地比之武斗的一个擂台都不如。上面一张八仙桌如当日程翰和李一艳那般,左右分坐着两名老者,二人松形鹤骨,可比古玩街上那些“神仙”精神多了。 下面比赛场地的中间摆着供桌香案,两头也各有一张靠背椅。案上除了香炉,龟甲、蓍草结、铜钱、签筒、兽骨等卜算用具一应俱全,甚至连西方的算牌和星盘都有。 赛场四周围坐着上百名男女老少,看样子就是参赛者了。青年带着孙延找个位子坐下,静等着决赛开始。 大约一刻钟过去,八仙桌左手那名老者起身言道:“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已到,我们这就进行决赛吧。最后一场只留下五十人,其余全部淘汰,决赛题目为猜枚,在猜中之人当中以耗时快慢取中前五十。” 说完他对右边老者点点头,另一名老者便也起身下场,来到香案的一端。等老者坐好之后,两名工作人员在他面前案上摆好红布,放置了一罐围棋棋子,一会儿他随手拈起几枚握在掌中,再让参赛者来猜,这便是猜枚了。 在他的示意下,第一人已经上场,坐去了他的对面。那人拿起签筒摇出一支签,看过之后便在纸上写下一个数字,递去老者面前。 老者缓缓摇头,同时摊开手掌,显然是那人没有猜对。他叹息一声,也只得离开赛场。 众多的比赛者轮流上场,可每人最多只给两分钟,完全就是争分夺秒。猜枚靠的都是真本事,或者就干脆瞎蒙,要让孙延上去,给他两天他也猜不出来。当然,他有神念,能直接看出来。 和武斗意思一样,能留到决赛的没有那滥竽充数之人,全都是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孙延看得也是眼花缭乱,有掷铜钱的、烧骨头的……猜对了就留下,猜错的当时出去。 还有人过去直接认输的。特别是两个打扮时髦的女子,她们看来需要排出算牌,两分钟时间显然不够,交涉未果,也就只好认输。可能是碍于颜面吧,都不肯随便蒙个数字。这一来二去的,不久便到十四号青年上场。 第七十一章 猜枚与射覆 青年上台后先往香炉里敬了香,然后老者重新抓把棋子在手,放在红布上让他来猜。 青年将六枚铜钱放去龟甲里面,摇晃一番掷出,看过排列,他又快速从签筒中抽了支签,随后便写下数字。老者颔首,他这就算过了。 孙延见他赢得这般轻松,也很是钦佩。二人出门之后孙延问道:“老兄,你是怎么猜到他手里有三枚棋子的?” 青年一愣,反问道:“兄弟又如何知他手里是三枚?” 孙延暗道大意,赶紧胡诌:“我从你写字时的动作看出来的嘛。” “不对,”青年摇头,“我写的是大写叁,你如何能够看出?” 孙延见他不信,只好道:“不瞒兄台,我自幼便有些预感。” “当真?”青年大喜道:“兄弟刚才问我如何猜中,那便也是我从小就有的能力了。” 孙延奇怪,“你不是用龟甲算的吗?” 青年摇头,冷笑道:“兄弟说笑。你当我是那些街头混饭的骗子么?卜算一术,是得自先天的能力,临事应用,全在心诚二字上,心有所感,方可料事于未见。至于八卦易理,不过是种算法;龟甲蓍草更为朽木枯骨,有何灵验?我拿根筷子也照样能推导出来。” 这些话孙延闻所未闻,可听来倒和他在笔记上看到的符咒原理一样,世间万物皆可成符,只待诚心而灵。忙问道:“那老兄你是直接就猜到他手里是几枚了?” “那倒也不是,”青年给他解释:“比如刚才,我先摇出一卦,卦象合六九。而六九之数,一把手能够握下的也不过就是三、六、九、十五四种。我又抽签比对,拿到的是第五签,五不在生数、成数之列,便只能和十五去碰,又得到三和十两个数,而三正好在六九之中,我便肯定他手里是三枚。” 孙延听完眼里已经转起了圈,晕乎乎地问道:“那这不还是算出来的?你又说是什么先天能力。” 青年笑道:“我不是说了么?无论用哪种方法卜卦,都只是一套公式,而我的能力,就是让排列出的卦象准确,这样才能代入公式解题,这能力是后天学不来的。” 孙延在城隍庙摆摊,见过不少算卦的,不由问道:“你的意思是街上那些摆摊算卦就全是骗人喽?” 青年冷哼,“瞎子算命两头堵,不过是些‘父在母先死’的文字游戏罢了。” 他停顿一下又道:“但其中也有真正的高人,倒不能全都一棍子打死。至于是不是真有能耐,也很好检验。” “还能检验?”孙延问道。 “怎么不能?就是刚刚的猜枚,还有射覆。如果卜算之人连这两点都做不到,你信他能算出你的未来?他能看出你的长相罢了。”青年笑着摇头。 “射覆……是什么?”孙延实在对卜算一道半点都不懂。 此刻明月朗朗,在这郊外赏月倒也别有一番情致。暗市组织者亦解风情,只点起几盏小灯,不与月色争辉,二人便边聊边去撞那冯掌柜,也不刻意寻找。 青年听孙延问起射覆,也是一脸钦佩地说道:“卜算者把盒中猜物叫着射覆,这个连我也做不来。听说省城有个外号叫‘常富贵’的术算奇人,只有他能凭空猜物。” “常富贵?”孙延失笑,“那他必定姓常了?怎么不干脆就叫这个名字?” 青年摇头,“他不姓常,姓什么我还真不知道,有句话叫着前知三天事,富贵万万年。他何止能逆料三天之后?因此才得了这么个外号。卜算术中的两大奇人,也就是北方的‘常富贵’和南方的‘早知道’了。所以说猜枚射覆都做不来,还说能给人算命?别信那个。” “常富贵,早知道……”孙延默念着这俩名字,又问:“这么说他两人也是先天就有卜算能力了?” 青年严肃地点点头,“我想必定是如此。对了兄弟,你刚才说你自幼便有预感,可不正是我辈中人?若不嫌弃,何不与我一同学习卜算之术?” 孙延想起他刚才说的什么“生熟成熟”就犯晕,忙笑道:“你快饶了我吧。” 正说着他又停住,忽然问道:“若是会梦到未来发生的事情,是不是也有卜算的能力?”孙延想到了李靳楠。 “什么?”青年十分惊讶,“兄弟你竟有这种际遇?这是预知能力,已经完全超越卜算术的范畴了,我也是曾经听说过,却给你解释不了。” “预知能力……”孙延记下了,但他好像在哪儿见到过这个字眼,只是此刻完全想不起来。 这青年名叫顾博,也是个小术人家族出来的,两人在即将宣布比赛结果的时候才碰上冯掌柜。 “冯老哥,耽误了你与家人团聚。”孙延歉意地说道。 冯敬摆手笑道:“孙兄弟你说哪里话,我之前听说控尸术选拔要在那边山上的坟地里进行,可跑过去一看,竟然没人报名。” “冯老哥对那个感兴趣啊?”孙延其实早料到了,控尸术人没有功夫差的,那可是玩命的营生。既然功夫不差,直接参加武斗就好了,费那劲干嘛?再说孙延到现在也没瞧见一个身上带着尸气的。 “也是没见过新鲜,我们过去吧孙兄弟,要公布成绩了。” 这时整个中心比赛区域都亮起了大灯,很多在比武、斗法和卜算当中被淘汰的人们都早早离开,回家过节去了,场上只剩下不到五百人。 孙延看到尽管炼符术是评分制,但总共站在那里的也才七人,连初选人数都达不到,难怪下午人们看到规则后都说炼符给的名额多呢。 这里笔试分数一出来,武术、医术和卜算术很快各留下二十人。然后法术留了十人、炼符术留五人,可控尸术还有五人的缺呢?便又从其他五科的淘汰者当中,分别提出一名成绩最高之人,这才凑够八十人。至于有分数重合的,刚才刷下的时候就已经通过抽签定了高低,倒也不用再去费事。 别人孙延不知道,反正他和顾博、刘琪全都入选。组织者给这八十人发了参加联赛的凭证,要求众人务必于下个月,也就是农历的九月十三,提前两天到市体育场集合,统一安排去中原暗市。 孙延和顾博互留了电话,便还同冯敬一起回去。 “孙兄弟,喝一杯去?庆祝下你成功入选。”冯敬兴致颇高。 孙延笑道:“我一个孤家寡人,你老哥还是赶紧回去陪家人吧,这也太麻烦你了。” “哎,”冯敬摇下车窗,“你我兄弟也算忘年之交,老弟以后就别跟哥哥客气了。” 孙延正好也饿了,就没再推辞。二人找了家还在营业的酒楼,好好喝了顿酒,也算是过节。 他找代驾把酩酊大醉的冯敬给送回去,这才晃晃悠悠地一个人朝家走。可就在这时,孙延竟感觉到有邪物在接近他送给李靳楠的玉符。 孙延不敢耽搁,一面打车一面放出石头先过去打探情况。地点在理工大附近的街道上,莫非是那个辛锦心? …… 辛锦心正被两名男子堵在学校西门对面的小巷里,她不敢相信地望着远处的王婕,想不通她为什么要骗自己。 “你们把她脖子上的玉坠丢掉就可以了,这不算犯法。”王婕指挥着男子,脸上有些不忍。 “你……”辛锦心不明白王婕要这玉坠干嘛。她本来在学校住着单人公寓,可不久前好朋友王婕突然打来电话,说是和男友吵架被赶了出来,让锦心来酒店陪陪她。 辛锦心离开学校就被引到了这里。她其实早就想把玉坠还给李靳楠了,舞会那晚过后两人也通过电话,可每次约好逛街都碰上了下雨。她俩想着总要见面,所以也都没太当回事。 男子迅速逼近,飞快地拉开锦心护在胸前的两只胳膊。一人扯下她外衣拉链,直接将长袖衫从领口处撕开,然后才扯断她脖子上的项链。 “还给我!”锦心愤怒地挣扎,只想要回项链,连自己胸衣完全暴露都不顾。因为那不是她的,而且她知道这玉坠对李靳楠很重要。 石头在旁干看,却是紧盯辛锦心白嫩的脖子,还吞咽了好几下口水。他也没办法,这里四个全是活人,他帮不上忙啊。 这时拿走项链的男子目光也在锦心的胸脯上,他实在忍不住,竟然伸手还要去拽锦心的胸衣。 “栗子,”另个男子抓住他手道:“完了事儿咱就走吧,这可不能干,调戏好说,强暴那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说来话长,其实也就是一瞬间的事儿。王婕也刚从惊吓中反应过来,赶紧道:“对啊,你们把这坠子扔墙那边就不算抢,快走吧。” 叫栗子的男子也就是想过过眼瘾,这里又不是荒郊野地,他哪敢想其他的,便把项链顺势往墙后边一丢道:“走。”说完两人拔腿就跑。 锦心也不看男子,也不理王婕,竟然把外衣裹紧,抹把眼泪倒往巷子里面跑去,因为这隔墙的大门就在前面。 正要跟上的石头忽然紧朝王婕看去,随后便扑上,他对气息的捕捉已近于条件反射。 王婕冷笑道:“来得正好,你还以为是上次么?”说着她一模耳钉,石头竟直接被吸了进去。 第七十二章 乐乐的变化 孙延赶到的时候一个人都没有,就连石头也失去了踪迹,任他如何召唤都不见回应。孙延好容易才在那堵墙后面的车棚顶上找到了玉符,这是被人扯断的,他也顾不上几点了,立刻拨通了李靳楠的电话。 得知李靳楠无恙,孙延先松了口气。他知道一定是那女鬼又回来了,辛锦心有危险。可石头又去哪儿了呢?孙延思索着对策。 “主人,又是锦心姑娘有麻烦了?”锦玥主动问道。 “不只是她,石头也没了影儿。” “这里离那天的地方很近,要不要先去看看?” “对呀,我怎么没想到?”孙延弄复杂了,一心全在怎么追踪气息上,反而忘了最简单的事情。 他快速朝着张磊绑架锦心的屋子跑去,没用五分钟神念便能扫到,果然,锦心还有另外的一男一女正在里面。 …… “王婕,你……你不是王婕,你们要干什么?”锦心也认识这里,刚才她还没找到玉符就迷迷糊糊跟着王婕来了。 王婕看一眼男子,“你还等什么?” “小婕,我……真的可以吗?”男子看着衣冠不整的锦心,喉咙有些发干。 王婕冷笑:“你还不知道如何让女人死心塌地吗?放心吧,她不会报警的。” 男子发狠地看一眼锦心,俯下身脱掉她的鞋子,跟着就要去解腰带。 锦心手脚没有被锁住,当然不会任由他乱来。“放开我!”她一边惊呼一边死命阻拦男子。 王婕抬手一指,锦心随即就感觉身体受到束缚,不但再无法动弹,更连声音也发不出来。那男子也察觉到了,很快就把锦心的里外裤一起褪到了半腿处,还不忘得意地在她脸上捏了一下。 锦心认命般地闭起眼睛,泪水沿着脸颊滑落。她从没受过这样的委屈,不但身体遭到侵犯,更连人格也被践踏。锦心家世不俗,自然也是内心极为骄傲的一个人,当时就恨不能即刻死去。 男子这时已经开始脱自己的衣服,锦心无法想象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等到感觉自己的双腿被分开,锦心彻底绝望了…… “畜生!” 孙延唾骂一句,狠狠一拳砸在门上。这里和郑涛家的木门不同,是双层防盗门,他打不开。 锦心的玉符丢掉后,乐乐便占了王婕身体。现在屋里全都被她用鬼气所遮,内外隔绝,因此男子也听不到门响,这就要去拉扯锦心最后的贴身衣物。 “请主人给奴婢背一道匿气符和附身咒,奴婢上他身去开门。”锦玥焦急地说道。 这倒是个办法,不过孙延却很快否定:“不行,石头还不知如何,这女鬼邪性,我不能再让你去冒险了。” 锦玥感动道:“能为主人分忧是奴婢的福分,主人只需在奴婢进门之时打出集阴符清除鬼气,那女子必定会被吸引,奴婢便有机可乘了。” “还是你聪明。”孙延称赞一句便照锦玥所说安排。锦玥有匿气符既能不被女鬼发现,又可以躲开集阴符的扫荡。孙延却不道,这并不是锦玥聪明,而是锦玥成天里一门心思都在为他设想,因此才屡有奇策。 “嘭!” 集阴符爆开,周围和屋内的阴气迅速集聚,不但鬼气被抽空,乐乐也是魂体不稳,差点就离开王婕的身体。 锦玥趁着她抵抗符力之时顺利附身男子,定了定魂就跑去开门。乐乐已经察觉,但她既要抵抗符咒还在束缚锦心,无暇再去阻拦。 孙延在进门的第一时间就朝乐乐打出两道驱魔符。他本以为这是手到擒来的事情,谁想乐乐张口一呵,喷出团黑雾瞬间就将符纸裹住,两厢纠结一番后同时消散。 “怎会这样?”孙延皱起眉头。 乐乐能让石头悄无声息地消失,孙延猜测她可能有些门道,却不想她竟有如此深厚的鬼气。乐乐死了才多长时间?就算有术人帮她转成了鬼修,也不会进步这般神速吧,难道又是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邪法? 因为感受到乐乐存在,集阴符比平时坚持得更久,直到此刻才耗尽符力。孙延发觉之后灵机一动,飞快又书写两道反朝身后打了出去。 这次两符爆开威力更大,而且只是针对乐乐,她再也顾不上其他,只好放开对锦心的束缚全力抵挡。 “孙延。”锦心刚才就睁开了眼,此时感觉身心突然轻松,打个激灵便能开口说话。 孙延略微点下头,也不好意思多看她,示意锦玥过去帮她穿衣服。 锦心下意识地低头一看,立刻就羞红了脸,不忙穿衣却先用手抱膝挡住了身子。这要孙延肯定又难理解,锦玥却能明白她心思,让她当着孙延面穿衣服,那比脱衣服也差不了多少。 “你!”锦心看到男子过来再受惊吓,想不通孙延为何不制止他。 “姑娘别怕,那天也是我割断绳索救了你,我是孙延的鬼仆,现在附在这人身上。”锦玥直接传魂音给锦心。 “原来真是他……”锦心虽不知道鬼仆是什么,但也大概听懂意思了,心想那天果然是孙延救了自己。她听出来锦玥是个女子,也就稍稍安心。 锦玥去一旁捡起锦心的外套给她披上,便挡在了她和乐乐之间。锦心羞意略定,这才缩在沙发里偷眼打量孙延。 乐乐再次施放出大量的鬼气消耗集阴符,孙延用脚把门带上,也在紧张地思想对付她的办法。现在驱魔符对她没用,孙延顾虑着王婕,投鼠忌器,有很多招数都不敢使出。 眼看集阴符又要消散,孙延擦一下嘴,飞速上前贴近乐乐,展双臂伸出拇指去戳她的两耳。这是一种通过内气逼出附体鬼魂的办法,因为魂体附身就藏在上丹田之内,也就是眉心贯穿脑后的一条直线与两耳连线的交汇处。 乐乐也举起两手招架,竟能格挡住孙延的大力。她拦住孙延的同时,突然张嘴对孙延面门喷出黑气。 孙延刚看她对付驱魔符就想到了她会来这手,因此借着擦嘴偷偷把一枚枣核含在舌尖,故意引乐乐张口。 这边乐乐刚吐黑气孙延就把枣核吹进她嘴里,紧跟着闭气,丝毫不受黑雾影响。 乐乐就不行了。愣了一下之后当时就被打出了王婕身体,孙延的驱魔符在体内爆开,就是她也扛不住。 王婕软软倒地,孙延顾不上管她,抬手再打出两道符,其中一张上面画着“圐”字,另一张画着“圙”。这是孙延自创出来的,把原本需要十枚符纸配合完成的、封印结界的符阵简化成了两枚单符。屋子被结界禁锢住,乐乐出不去了。 孙延又朝王婕眉心弹出道指风,暂时护住她不会再被附身,这才慢慢转向乐乐,现在孙延可有的是办法了。 “等等,”乐乐见孙延又摸了什么出来,赶紧拦着他道:“你不想要你的鬼仆了?” “他在哪儿?”孙延忙问。 乐乐指了指王婕的耳环,“左面。” “这是……”孙延神念探进去细看之下大吃一惊,这是魂器,不但可以拘魂,还能灭魂。 孙延不敢耽搁,连忙蹲下身就要摘取耳环。 “不好!”刚伸出手的孙延心念一动,这乐乐连条件都不讲就肯告诉他石头所在,一定有诈。 孙延发现时候已经晚了,乐乐此刻正化成一道黑气向着锦玥撞了过去。竟然是裂魂刺,而且比韩臣那日使出来的速度要快上一倍都不止,孙延勉强用招魂符把锦玥收回来,却再也来不及救那男子。 男子刚脱离锦玥附身就被黑气穿过,随后便魂飞魄散,倒地时已是一具尸体。乐乐魂身更加凝实,孙延终于知道她修为是哪来的了,原来乐乐竟然依靠裂魂刺杀人修炼。 孙延再不迟疑,书写下一道灭魂符就要除掉这只恶鬼。可他百密一疏,刚才忘了护住锦心的魂道,乐乐冲他一笑,跟着就上了锦心的身。 “动手吧。”乐乐缓缓起身,“你符一出手,我和她就都完了。” 孙延无心欣赏锦心窈窕的身段,他情知乐乐说的是事实,只好先把石头救出来,和锦玥一起送回腰带。关住石头的那个魂器非常特殊,孙延刚把石头放出来它就自行消失了,有些像与金瞎子对赌时,锦玥藏身的那个骰子符。 “这,这是阴气所化的!” 孙延震惊。有些鬼物或者鬼修确实能给人制造幻觉,比如让人把坟墓当成房舍,但那全都是假的,也不可能瞒过孙延。而这魂器却半点不假,它就是用阴气打造出来的,这种东西,只有地府才有…… 孙延凝重地看着乐乐,很想知道在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好看吗?”乐乐轻笑一声,竟然解下了锦心的胸衣。孙延立马被晃到,看也不是,不看也不行。这又和刚才王婕的情形一样了,而且乐乐已有防备,孙延真想不出该用什么办法对付她。关键她会裂魂刺,随时可以要了锦心性命。 “你想怎样?”孙延无奈问道。 “不想怎样,我要出去了,你能帮我开下门么?” 见孙延迟疑,乐乐娇笑道:“给你一分钟时间考虑,如果还不撤去结界,我就要杀人硬闯了。”说着她用食指慢慢地从脖子划到肚脐,挑逗着又道:“如此完美无瑕的身体,变成一具死尸就太可惜了,不是么?” 这情景……孙延想到了柳鬼,也不知柳鬼的惑术对这女鬼有没有用。 第七十三章 乐乐被灭掉 孙延不知用临仙术请来柳鬼是否对乐乐有效,可他决定去试一试。一来是眼前情形就适合请柳鬼,二来,也再没别的办法可想了。 “还有十秒。”乐乐在数着时间。 孙延再不迟疑。这次他盯着锦心的身体,临仙谱顷刻就在脑子里展开,毫不费力地引来柳鬼上身。 孙延对着乐乐销魂一笑,乐乐愣住,随即她就感觉到了发自灵魂的渴望。 乐乐高二就和方力在一起了,相比起周洁来说,她尝过那种滋味,同时也更难自制。孙延一步步靠近,乐乐明知道他是敌人却无法抗拒,甚至还有些盼着他快点过来。 这是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孙延还在想着过去该怎么办,可他的身体也不由自主地火热起来。就好像正在减肥的人即使知道不该那样,却还是忍不住想去吃东西。更何况,要压制这种天性比克制美食的诱惑要艰难得多,而这还仅仅是最低级的白色怪物。 乐乐眼神已经变得迷离。她虽然是魂体,可那种身体的反应却在锦心的身上体现出来。 孙延意志在和身体做着最激烈的斗争。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去攻击锦心的两耳,乐乐是没办法抵抗的,看来这临仙术对鬼怪一样有用。 “你还不快点。”乐乐娇哼一声,竟然自己上前一步,把手搭在孙延肩上。孙延哪里还能坚持住,一把便将乐乐拥到怀里。 “锦心,你们……” 这时候王婕正好醒来,她被乐乐上身时间久,所以缓过来稍慢,没想到刚一爬起就看到了这样一幕,甚至连自己倒在地上的男朋友都没去注意。因为她了解锦心,再想不到锦心会光着身子和男子抱在一起。 “多事。”乐乐恼恨地看她一眼,跟着打出一道黑气,王婕便再次昏死过去。乐乐恨她在这时候搅了心情,出手也重。 孙延顾不上王婕,本来他思想的天平就快沦陷,此刻突然被这外力干扰了一下,顿时恢复些许清醒,直接就运气于指,全凭着一种本能灌入锦心耳中。 “嗯,”乐乐发出闷哼,被孙延的内气生生挤出锦心身体。她一边后退,一边怨恨地盯着孙延。 孙延拇指顺势在锦心眉间一抚,暂时封闭了她的魂道。而锦心也因为被孙延的内气贯通两耳,当时就有了意识。 “呀——”锦心看到自己的处境大叫一声,赶紧窝回沙发里用外衣盖在身上,连脸面都遮了起来。 孙延的思维只是暂时占了上风,可柳鬼并没退,因此淫性也还在,不但他自己,对乐乐的吸引力也没有消失。 乐乐眼神又从怨恨转为妩媚,她迅速飘来孙延身边,施放出大量鬼气,竟然想以魂体状态迷惑孙延,直接跟他缠绵。 可孙延对她的抵抗力就不一样了。这好比人再饿、再想吃东西,可把他讨厌的食物拿来给他,他也先要犹豫一番,就是最后不得已吃了,那也一定吃得不香。 孙延面对乐乐就是这样,本能的反感正好等于是犹豫那一下,他借此机会直接打出道集阴符,并且跟着就把刚才画好的灭魂符朝乐乐甩去。 乐乐吓得春心顿消,可她被集阴符所摄,竟是自己就往灭魂符上贴了过去。 “孙延,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啊……” 惨叫声中乐乐魂飞魄散。孙延暗暗鄙视,心想这就是做鬼时间太短,魂魄都没了,还要放狠话。 锦心听到乐乐声音露出眼睛去瞧,却正赶上孙延看过来,她忙又拉起衣服。可这正是顾了头顾不上脚,外套才有多大点?锦心一大截小腿还在外面露着。 孙延刚除掉乐乐心神放松,看着锦心就再压制不住柳鬼,直接扑了上去,根本想不起击打自己腹部来驱退柳鬼。 “呀——孙延你要干嘛?” 锦心被他一把拽去外套,上身还光着呢,忙用手去遮盖,同时羞怒地质问。因为柳鬼只是针对单个对象,所以锦心现在还并未被影响到。 孙延并不是意识全无,要干嘛他自己也没个章法,只觉着自己现在是块火炭,仿佛锦心就是冰块一样,挨近了就能降温。孙延力气又大,坐在锦心旁边一把搂过她,任她如何捶打挣扎全然不顾,只是越抱越紧。 “你放开我!”锦心歇斯底里,声音都变了,“孙延,我要告诉李靳楠了,快放开我!” 听到李靳楠的名字孙延真的愣了神,思绪急转之下似乎想到了什么办法。可就在这时,锦心的眼神已经不对了,她竟停下推脱,把脸羞涩地埋去孙延肩上。 孙延这里也一样,锦心身上芬芳飘来,柳鬼又压过了他的意识,孙延轻轻扳起锦心的俏脸就吻了上去。 两个人明明在心底都知道不该这样,可偏偏情难自禁,很快嘴唇就碰到了一起。孙延和锦心都是第一次接吻,加上锦心又本能地害羞躲避,因此俩人那动作僵硬得,就好像塞个硬币就亲下嘴的那种旧式储钱罐一样,倒显得无比纯真。 孙延最先绷不住,把手从锦心腰间往她上半身挪去。 “不,不行!”锦心抓住他手腕,眼里现出挣扎,可却很快又极低声地说道:“不要在这里。” “什么?”孙延轻问,这里就一间房,而且也就这么一个沙发。 锦心和孙延不同,虽然被柳鬼迷惑不会抗拒,可本性还是她自己。这地上还躺俩人呢,让她就这么跟孙延有些更亲密的举动,那是杀了她也无法接受的。 “傻瓜。”锦心在孙延脸上轻吻一下,然后趴在他耳旁说道:“他们醒过来怎么办?” “不会的。”孙延说着又去吻锦心嘴唇。那男的是醒不来了,就是王婕,如果孙延不帮她驱除阴气没有个三五天的也别想动。 “那也不行。要不,要不我们去酒店吧?”锦心声细如蚊。 孙延这火急火燎的,哪能想那么多,他也不答,一边不停亲吻,一边两手在锦心背上乱摸。 “孙延,真的不行,这里不行……”锦心渐已无力抵抗。 就在这时,孙延的电话响了,那嘹亮的唢呐声让两人同时怔住。 孙延摸出来要去关机,可一眼瞥见是李靳楠打来的,他竟本能地接了起来。 锦心也看见电话上的名字了,她眼里的炽热瞬间消退,心也如落冰窟。自己都光着身子贴上来了,还是不如别人一个电话吗? 无意之中,柳鬼的迷情术竟然被锦心破掉,她更加清醒。虽然奇怪自己的举动和想法,可锦心的心里就是难受。 “我这是怎么了?已经害死了乐乐,难道还要和靳楠去抢男人吗?”锦心看一眼孙延,孙延接电话的时候就背转过身去,仿佛面对着她就是对李靳楠的亵渎一般。 锦心委屈得眼泪奔涌,默默地在孙延背后开始穿衣服。 李靳楠其实也是问锦心的,她之前接过孙延电话忽然想到了锦心,打电话又关机,所以她不放心,想问问孙延是不是玉佩有什么问题。 孙延很奇怪,他听到李靳楠声音的时候柳鬼竟突然退去。孙延一时也来不及思考原因,这边安慰了一番保证锦心没事,方才挂掉李靳楠电话。 他转回身,见锦心已经差不多穿好了衣服,正在穿鞋袜,可却一声不吭一眼不抬,根本不去看他。 “那个……”孙延想要解释。 “孙延,”这时锦心已经站在地上,平静地看着他道:“谢谢你两次救了我,李靳楠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不要再做对不起她的事情。” “不是你……” 锦心擦了擦眼泪止住孙延道:“刚才的事情……就当没发生过吧。”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摘下了玉符,放在沙发上又道:“这个就麻烦你帮我还给靳楠,我会打电话跟她解释的。” “等等锦心,”孙延叫住她道:“我送你回去吧。”现在都半夜了,孙延还真有点不放心。 “不用了。”锦心转身冲他笑笑。孙延心上一揪,虽然二人刚才都被柳鬼迷惑,可毕竟这是第一个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女孩子,更是他的初吻,孙延怎能无动于衷? “锦心。”孙延一步赶上,“你等我一下,我送你回去,还有这女孩儿……”他指指昏迷中的王婕,说得很坚决。 锦心这回感受到了孙延的关心,内心稍有暖意,正好她也想问清楚王婕,便点了点头。 孙延很快将王婕救起,她看到男友的尸体,先扑上去痛哭了一番,锦心这才知道那男子已经死了。 王婕也不感意外,跟锦心道歉后才说出经过。原来她男朋友先被乐乐给控制住,然后逼着王婕今夜骗出锦心,再配合另外两人取走她的玉符。 本来王婕死活不答应,可经不住他男友软磨硬泡,最后还是在保证不伤害锦心的情况下同意了。 “对不起锦心。我真的不知道他还要对你……”王婕也是刚听孙延说起才知道他男朋友竟想对锦心施暴。 锦心淡淡摇头,“你不用道歉,但我们今后不再是朋友了。” 王婕无话可说,她在答应抢夺玉符的时候已经料到会这样。 “你先回去吧。”孙延对王婕说道:“这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应该不至于波及到你。以后好好读书,别再做无谓的事情了。” 至于乐乐为什么要怂恿男子对锦心不利,因为两人都已魂飞魄散,也就成了谜团。孙延让锦玥上男子身去跳河,剩下的事情就交给他家人吧。 “主人,”石头这时还没缓过来,虚弱地说道:“她的另一只耳环。” “等下!”孙延叫住走到门口的王婕,“能把你剩下的那只耳环给我吗?” 王婕闻言色变,竟是猛地拉开门跑出去。 第七十四章 难得有情人 王婕夺门而出,孙延哪能让她跑走,一步赶上便将她拽了回来。 “把你的耳环留下。”孙延堵在门口冷声说道。 “你要打劫吗?”王婕似乎有些害怕,随后看着锦心道:“锦心,你男朋友这是什么意思?” “孙延?”锦心也是疑惑地望向孙延,却并没刻意纠正王婕说的什么男朋友。 孙延皱起眉头。他此刻早用神念重新检查过一遍,可无论怎么看这也就是个普通的物件儿,没有机关、没有阴气,不像前面那枚魂器,稍加留神便能瞧出端倪。 “石头,你感觉到了什么?”孙延向石头询问。 “她……主人,”石头还在恢复,勉强说道:“刚刚被您灭去的才是这女子的魂魄。她,这耳环……是索命令牌……” “你说什么!!”孙延大为震惊,忙问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石头已经无力再传魂音,拼着最后一丝气力道:“她是乐乐!” 孙延猛然张目。他刚被索命令牌惊到,确实没注意石头那句“灭去的才是这女子的魂魄。” 孙延终于明白乐乐为何能肆意地附身杀人了。他虽然没见过也认不出索命令牌,可家传的《地府游记》中却有清楚记录,索命令牌等于是地府特赐给阴魂的杀人执照,持有此令牌者不但可以暂返阳间,随意地侵占人身,更相当于是在阴律的保护之下复仇索命,术人不得干涉。 不仅如此,索命令牌还有一个特殊功能,那就是可以随意改变外形,幻化成阳间物品。就像这个耳环,连孙延也无法识破。而任何人一旦将令牌随身携带,就能被索命者即刻拘来生魂,这也就是很多人不敢乱买古旧饰物的原因之一了。 刚才就在乐乐将要撞上灭魂符的刹那,她便利用索命令牌拘过王婕的魂魄顶替。灭魂符不管生魂鬼魂,只要离体都能杀灭,再加上乐乐的鬼叫,竟然瞒过了柳鬼在身的孙延。 然而,这种气息的交换却骗不了石头,只是他当时还无法给孙延传音。 乐乐眼见孙延神色骤变,忽然笑道:“既然看出来了,那就应该知道,这不是你该管的事,而且你也管不了。今天你把东西还我,好好让我离去,你我之事便一笔勾销,如何?” 孙延正色道:“我不信地府会允许你滥杀无辜。既然让我遇上了,那是一定要管的。” 此刻孙延内气激荡,更显得正义凛然,完全不似平日里随意自在的模样。锦心站在侧后方注视着他的侧脸,不觉呆了一呆,心中生出强烈的不舍之情。 锦心本来就能理解李靳楠,此刻也更加深切地体会到她当日的悲伤。面对孙延送回的贵重手表,李靳楠看都不看……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锦心默念这两句人尽皆知的词句,神色如痴,忽然羡慕起了李靳楠。 这时却听乐乐说道:“辛锦心,快点劝劝你男朋友吧。他在酒店外面一连守了你三天,而你每次有事他又第一时间赶来,想必是对你极为在意了。” 说着乐乐竟有些黯然:“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说真的,作为女人,有时候我真的很嫉妒你。” “三天,什么三天?”锦心疑问,也顾不上她到底是王婕还是谁了。 乐乐不知道孙延和李靳楠的事,凄凉一笑道:“你本来那晚就该跳楼死掉的,可能也是命不该绝吧,那女孩的玉符救了你一命。”说着她一指孙延,“这人随后就赶过去了,还在旁边开了间房,一住就是三天。当时我还没在意,见你一直戴着玉符也就没动手,原来他是在守护着你。” “什么……”锦心望向孙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因为她知道,孙延守护的并不是自己。这事……恐怕就连李靳楠都不知道吧。 “那天正好你回学校,我就叫张磊把你绑来这里,谁知又是他坏了我事。”乐乐咬牙道:“其实锦心,你不一定要死,我只是恨你从我身边抢走了方力才想报复你的。现在有个这么爱你的男人,你劝劝他不要再跟我作对,我也从此不为难你们,何必非要鱼死网破?” 锦心不知该说什么,孙延……他不是自己的男人啊。 三人一时都不开口,孙延却是从乐乐的话语里听出了什么。锦心不一定要死,那谁又必须死呢?如果她单单只为复仇,又何必杀死张磊? “孙延,”乐乐开始陈述利害:“当初在西山观真看不出你有这么高明的手段,可如果我孤注一掷,你就百分百有把握能护住锦心?不如我们各退一步,你放我走,我可以立下魂誓,只要你不来惹我,我也绝不再找你和锦心麻烦。” 孙延叹一口气,“你走吧。”说着让开门口。他是真不想放虎归山,可这女子确实有些邪门,刚才若非石头不就给她逃了么?谁知道她还有没其他手段。孙延不怕,却也正如乐乐所说,锦心毕竟也在。 “你不用我发誓?”乐乐反倒奇怪。 “你对我承诺过的就算是誓言了,不信你可以自己感知下。”孙延现在对一些不复杂的事情确实可以做到口头立约了。 乐乐依言尝试,果然魂觉有了些若有若无的牵绊,她对孙延更是忌惮,一刻也不想停留,伸出手道:“耳环还我。” 孙延冷冷说道:“我有问过你半句吗?令牌哪里来的,还有你死后经历过什么,这些我都没问,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肯讲。而你呢?又何必说无谓的话,若定要拿走便来拼过。” 乐乐拧眉权衡半晌方才跺着脚道:“你留着也无用,只会招来麻烦。也罢!想拿你就先拿着吧。” 孙延确实留着索命令牌没什么用处,可他一来是防止乐乐再去害人,二来也有钓鱼的心思,想看看会不会有人找上门来。 乐乐临出门又停下,转头对锦心说道:“辛锦心,我既已答应孙延,那你我之事也就到此为止。”继而她苦笑一下,“不想这样的男人也能给你遇上,我输得心服口服,好好珍惜吧。” 锦心偷瞄一眼孙延,内心何尝不是充满苦涩。 “我们也走吧。”孙延轻声言道。没有了令牌,乐乐最多只能在王婕身上待到天亮,她一定会处理好尸体的,倒不用自己去操心。孙延一边打发锦玥去跳河,一边带着锦心下楼。 夜已过半,锦心与孙延并肩走在中秋月下,竟然泛起了一丝甜蜜。她和李靳楠性子又不相同,如果这是李靳楠,肯定是一句话都没有的,可锦心却好像已经忘了刚才的事情,陪着孙延慢慢走、淡淡聊,甚至还提到了李靳楠。 “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走到理工大门口锦心对月感叹一句,然后笑笑道:“孙延,谢谢你陪我过节。” 孙延看着锦心如明月一般皎洁无暇的脸庞、想起不久前的亲吻,忽然有种想把她再次拥入怀中的冲动。 现在还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不论李靳楠还是锦心,孙延都不敢去想,但这也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正视自己的感情。 月亮再好也只能看看,花朵还是让它留在枝头上继续绽放吧。想明白这些孙延一扫愁绪,知道锦心在等着他告别,便拿出玉符放在锦心手里道:“这个以后你就戴着吧,回去找个结实的绳子,不要再用金属链了。” 锦心紧紧攥着,却最终递还给他,垂着眼睑轻道:“这是李靳楠的,你……你还是给她吧。” 孙延笑道:“戴着吧。我家里还有个一模一样的,回头再给她就好。” 锦心猛然抬头,眼睛里渐渐有了光彩。这一刻她好像完全明白了孙延的想法,很快也笑了,而且是发自内心地笑,再无伤感。 “不要!”锦心笑道,“人家的就还给人家,我要新的。”她竟发现自己是在撒娇,这是她以前和方力相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 “好。”孙延看锦心开心他也心情跟着变好,“快回去吧。明天我拿给你。” “你有我电话啊?” “对了,这事儿忘了。多少?” 两人互留了电话,锦心忽然在孙延脸上吻了一下便红着脸跑远。她真的很开心,孙延让她明白了现在应该以学业为主,所以锦心也决定不再去想其他。 她本就不打算和李靳楠去争,这样正好,就把孙延当成如靳楠一样的朋友。而玉符也说明,孙延的心里已经有她了,这就够了,何必非要摘花探月、取誓订盟? 孙延一人穿过空旷的步行街往家走去。他总觉得乐乐这事绝不是复仇那么简单,尤其是这枚令牌,难道真是地府赐下的? 第七十五章 靳楠的决心 锦玥处理掉男子尸体很快回来。孙延不懂鬼术,无法温养石头,只能等他自己恢复一些之后才问出心中疑惑。 “石头,你怎么知道那是索命令牌?” 石头还是虚弱,但已经能说话了,便答道:“奴才也没见过。百年以前,奴才偶然结识了一名地府的小吏,曾听他无意当中说起过索命令牌,因此晚间见那乐乐抓出女子魂魄替死,奴才便猜想她带着令牌。” “哦?”孙延好奇,“你如何能认识冥吏?” 石头得意笑道:“主人有所不知,此人是名巡查吏,专管着我等稽留阳间日久的亡魂。那次奴才去古墓寻欢被他擒住,本来是要押往阴司问罪的,可这人竟是极为好色,听说奴才能避过机关便私放了奴才,有空便叫奴才去各个大墓之中替他约会女子。” “这……”孙延傻眼,“你们倒真是狼狈为奸。” 石头一副怀念的样子,感叹道:“主人说的是啊。天下艳丽女子所在他尽都知晓,我二人那时……好不快活。” “哼。”锦玥冷笑。 石头打个哆嗦,“当然,现在跟随主人更是快活。” “那后来呢?你们还有往来吗?”孙延又问。 石头摇头,“后来他升了职,没什么重要事情就很少再来阳间。他倒也曾邀请过几次,让奴才去阴间居住,可奴才待得久了,暂时还不想下去。这说起来……我们也有五六年没见了。” 孙延想了下道:“你可有办法联系上他?” “不行,通常都是他来阳间之后传信给奴才的。” “这样……”孙延点点头,“石头,下次若他找你你就过去,问问他这枚索命令牌的事情。” “奴才记下了。” 锦玥这时说道:“主人怀疑这东西的来路?” 孙延叹道:“按说无论是否有人私授索命令牌,都该不着我管,可既然被我遇上了,又怎能眼看着阴魂行凶?光今晚就无辜死去两人,那乐乐一日不除……” 锦玥劝慰道:“主人不必过于自责。依我看,那男子欲对锦心姑娘不轨,也算不上完全无辜。”她说着突然脸红,嗔怪道:“主人下次再做那种事情,能否先把我的存身地给封闭起来,简直羞死人了。” “就是嘛。”石头也帮腔:“一点都不注意影响,您那儿跟锦心姑娘搂搂抱抱的,让我们干看着,这不折磨人吗?。” “我……不是也没防备嘛。”孙延面带尴尬。说着他又想起了锦心,心中竟有些火热起来…… 天很快放亮,孙延只躺了一小会儿就去上课。中午他打电话给李靳楠,在食堂门口等着送还玉符。 “怎么在你这里?你见过锦心了?”李靳楠奇怪。 “嗯,昨晚我和她在一起的。”李靳楠夜里打电话来的时候孙延怕她担心也没细说,这时才准备告诉她情况。 “你……和她在一起?”李靳楠有些转不过弯儿。 “是啊,折腾了一晚上,我基本就没怎么睡。”孙延实话实说。 “哦,”李靳楠强压羞怒,差点就把玉符摔去他脸上,却忍不住淡淡问道:“你们住酒店?” 孙延一愣,“住什么酒店?还是上次那个女鬼,锦心没告诉过你?” 听孙延说完李靳楠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瞬间满脸羞红,也是怪他不说清楚。李靳楠之前也只是猜测,此刻方知锦心那次还真是被孙延给救下的。 孙延三言两语说得轻巧,李靳楠却不放心,埋怨道:“你也是的,知道锦心有危险还把玉符拿来干嘛,就先让她戴着好了。” 孙延笑道:“不要紧的,我还有一块,下午就拿去给锦心,你别担心了。” “锦心……”李靳楠点点头,重复着孙延的话,听出了他叫锦心名字时语气里的那种自然亲切。一瞬间李靳楠忽然有种自己被排斥在外的感觉,心中一阵失意。 孙延哪能猜到李靳楠的心思,下午下课就又去理工大给锦心送了玉符。 他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情,昨天接到李靳楠电话,柳鬼在没有外力干涉的情况下就自己退走,这是什么原因? 孙延随便吃些晚饭就匆匆回家。他也不开灯,就坐在黑暗的屋子里冥思苦想。 “李靳楠……”这个关键点究竟是什么?孙延似乎已经摸到了一扇门的把手,却始终差点劲拉开。突然地,他竟萌生出了一个非常非常大胆的念头……“我如果借李靳楠请来柳鬼会是怎样?” 孙延摇了摇头。他早在开学前给李靳楠送去东西的时候,心里就斩断了那丝情感。本来孙延都打算再也不见她了,可迎新舞会上的心境变化,又让孙延明白了那只是自己在骗自己,他并非斩断,而是在压抑情感,他根本就忘不掉李靳楠。 那次舞会是个契机,不但李靳楠和周洁成了好朋友,也让她和孙延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两人不再刻意躲避对方,只是尽量避免暧昧,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是朋友,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就是这么一走神,孙延突然有了些灵感。李靳楠的电话是没办法让柳鬼退去的,然而看到电话之后,她的性格、形象,这些自然就会浮现在孙延的脑海当中……难道重点是在这里?一想到李靳楠,自己竟连情欲都能克制? 这听上去虽然有些不着边际,但孙延明白,请神类的法术本来就是玄之又玄的东西,天赋和悟性缺一不可,他不能放过任何可能。 现在要验证这一点,就只有请李靳楠帮忙了,如果孙延所料不错,那他面对李靳楠的时候是根本请不来柳鬼的。可问题是……让她配合诱惑自己,李靳楠能答应?孙延光是想想如何解释就头皮发麻。 孙延心痒难耐,实在是迫切想要尝试这个想法。他思前想后,看看时间还早,终于忍不住鼓起勇气给李靳楠打去了电话。 李靳楠听说孙延有事要她帮忙,还不能在电话里说,也就没多问,两人约在了学校门口见面。 “孙延,真不知道你成天都在想什么,你就不能把心思放在读书上?”李靳楠听孙延大概说了意思,竟出奇地没有生气。 “不是靳楠,我没别的意思,真的这个事情只有你能帮上忙,你委屈一下好不好。”孙延嬉皮笑脸地央求。 李靳楠这回可变脸了,刚才她还有一丝怀疑,想着会不会是孙延借口在表白,此刻一看他那样子,立刻冷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你的实验品吗?” 孙延就知道会这样,因此他已经想好了,巧饰不如拙诚,再加上昨晚面对锦心时的开悟,让他决定实话实说,不再逃避。 “靳楠,”孙延紧盯着她的眼睛,真诚言道:“我有我的追求,却也绝不会利用别人去实现自己的愿望。尤其是你……” 李靳楠怨气稍平,抬眼迎上孙延目光,却又马上避开,咬了下嘴唇道:“我……有什么不同?” “我也说不好。只知道如果长时间不见我会想你,你遇到危险我会拼了命去救你……还有,看到你开心我也高兴,你生气、伤心,我就会难过。”孙延语气温柔,没有任何的修饰措辞,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一股脑把自己的想法全都说了出来。 李靳楠脸上微微泛红,眼神越来越柔和,心中更是甜蜜。这些话她还是第一次听到,这就是孙延的表白吗? 曾经面对夺命蛛和郑涛时,李靳楠无论怎样地惊恐害怕也都不曾乱了方寸,而此刻,她却真有些手足无措了。 其实李靳楠不止一次地设想过类似的场景,孙延向她表白,她该怎样劝说孙延等毕业后再说。可现在真临到跟前了,那些设计好的说辞竟全变成了另外一句话:“你,你说的都是心里话?孙延,你……是认真的吗?” 孙延郑重点头:“这就是我心里的想法。靳楠,今天我说出来也痛快多了,终于不用再骗自己。所以你问我把你当成什么,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 李靳楠这次没有躲避,抬头与孙延目光对视,轻道:“只是朋友吗?” 孙延又怎能不明白她的心意,仰头望着十六正圆的月亮,叹口气却是没有说话。 “我明白了。”李靳楠微微一笑,“走吧,去你家里,我愿意帮你。” “靳楠……”李靳楠答应了,而孙延的心里却没有欣喜。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怎样说,才能让李靳楠明白他的心思。 李靳楠摇摇头,“我真的明白。孙延,其实周洁侧面和我说过很多你的事情,我真羡慕她,竟能那样了解你。我答应帮你不是站在朋友的角度,我知道你的话没有说完,我今天一定要听你亲口讲出来。” 孙延这才发现自己想错了。他在正视自己的感情,李靳楠又何尝不是?李靳楠比他认为的还要执着、坚强,如果他今天不给出明确的态度,恐怕两个人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李靳楠这次是真的下了决心。 第七十六章 突然的晋级 “孙延,你想要我怎么帮你?”两人来到孙延家里后,李靳楠随便看了一下便开门见山地问道。 孙延为难了,他想起在校门口对李靳楠解释的话,“靳楠,你对我很重要,是别人无法代替的,所以我想你能帮我个忙,就是……和我亲近一些——只是做个实验啊。” 正是这番话才让李靳楠误以为他要表白,可现在又该怎么说呢?总不能直接让李靳楠脱衣服吧。 孙延思索一下,摸着头小心翼翼地说道:“靳楠,要不,你晚上就别回去了?”他觉得还是等李靳楠睡着后,悄悄去偷看一下身材比较稳妥。 李靳楠脸腾就红了,随后更是恼怒,正要摔门而去,却又总觉得孙延不是那样的人,于是假装问道:“不回去,那我睡哪儿啊?” 孙延一看有门儿,赶紧道:“你睡里边床上,我在这里就行。” 李靳楠是从来没在别人家住过的,女生都没有,更别说在孙延这小破屋里还睡他的床了。可此时不知为何,她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李靳楠一来是想看看孙延到底要对自己做什么;二来,她也有许多话今天必须和孙延讲清楚,或者必须听他说出来。 孙延给李靳楠铺上新床单,换了新的被罩和枕套,她这才勉强和衣睡下。躺在床上,李靳楠竟有些怦然心动,她既怕孙延突然进来,又有些期盼,心里很矛盾,不知道孙延要怎样实验。 “来了!” 李靳楠听见门响,心跳得更厉害了,她尽量控制呼吸,继续装睡,等着看看孙延到底要干嘛。 孙延现在已经不用在脑海里临摹了,临仙谱上的怪物他早已记熟,柳鬼更是请到过数次,所以只要李靳楠给他点诱惑就行。 孙延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一点点揭开李靳楠的被子。李靳楠是背对他侧身躺着的,仅仅只脱掉了外套,连外裤都还穿着。 孙延傻眼了,李靳楠穿这么严实,如何能勾到柳鬼?不得已,他想起前一天对锦心想做没做成的事,竟大着胆子把手往李靳楠身前探了过去,想着摸人家胸部一下,如果还不行,就说明他的判断没错,靠李靳楠请不来柳鬼。 李靳楠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上了。孙延掀开被子,又把手伸了过来,意图已经十分明显,到底要不要阻止他?李靳楠强忍着没动,比起被他占些便宜,李靳楠更想知道孙延一会儿怎么对自己解释,如果自己一直看错人,他真是个好色之徒,那就正好借此机会和他绝交。 孙延竟然……李靳楠猛地睁开眼睛,羞愤得差点昏过去。那家伙竟然直接就把手放在她身前乱摸。李靳楠虽然穿着衬衣和薄毛衫,可毕都是秋装,孙延甚至还轻轻地捏了一把。 就在李靳楠实在忍无可忍,即将发作的时候,孙延已经把手拿下去了。此刻他自己也是心跳加速,刚才那种感觉足够诱惑,柳鬼没引来,他倒差点变成柳鬼。 “为什么对李靳楠有感觉,却无法让柳鬼上身?那么说让柳鬼退身的办法也确定和靳楠有关了……” 孙延正在思索,李靳楠已然翻身坐起。虽然没有开灯,但孙延还是看得清楚,李靳楠不知是因为羞涩还是气愤,正满面通红呼吸不稳地怒视着他,眼里带着的失望、愤怒还有那一丝嘲笑,让孙延一阵阵地感觉眩晕。 “轰!” 一股突兀降临的奇异力量打断孙延意识,他猛地喷出一口鲜血,半跪在地,浑身的血脉骨骼似都要被这力量给挤压碎了。 “孙延!”李靳楠看到异状哪里还顾得上生气,惊呼一声就赶紧下床去探视,连鞋都忘了穿。 “我请来了什么……”这是孙延最后的意识,他承受住了那种剧烈的挤压感,却也在力量退去的一瞬间昏了过去…… “孙延?” 过去半个多小时孙延才醒过来,他听到李靳楠的呼唤,睁开眼后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李靳楠在他旁边一脸焦急。 孙延浑身乏力,勉强笑着说道:“又让你背我一次。” 李靳楠白他一眼,“就知道乱说,你再不醒我就叫救护车了,你是怎么了?” “我没……” 孙延猛地停住,无法相信地又检查了一下自己,竟然……来到了筑基第四阶段,好端端地,修为自行突破了? 更加令他震惊的还在后面,天地识神树也毫无征兆地发生了变化,小苗的胚叶已经脱落,根茎蔓延,与他的上丹田融为一体,俨然如同房舍一般,真正地形成了紫府。 幼苗的木质部和韧皮部均已分裂出来,长成了一棵通体散发着金绿色光芒的小树。在那树苗旁边,有一人正在凝神打坐,孙延细查发现,那竟然,就是他自己…… 一瞬间,各种信息纷至沓来,孙延了解到这就是他的元神,也叫先天真一之神,一旦他结成金丹,便可以操控元神由此出入……看来无论神念还是元神,全都是因为有了识神树才可以修炼的。 不用说孙延也知道,天地识神树是他身上最大的秘密,原来它的来历和作用还远不止孙延最初得到时获知的那些,随着它的生长变化,更多功能也将逐步被解开。 孙延无比兴奋,迅速将神念扩散出去。奇怪的是,他的神念范围不但没有增长,反倒是收缩成了只有原来的几分之一。 “这是怎么回事?”孙延大感疑惑,明明连识神树都已经升级的样子……“等下,”他猛然转头看向李靳楠。 意识当中一道信息闪过:女,20岁,处子之身,无功法修为…… “这,”一时信息量太大,孙延有些反应不过来。他神念很快又扫到用匿气符包裹起来的那枚耳环——阴符索命令,冥判殿签发,行于阳间,阴符注死、令牌勾魂。 孙延明白了,料想关住石头的那另一半耳环就是阴符,只有阴符和令牌相互配合才能生效。也就是说,他手里这枚令牌已经没用了,难怪乐乐肯轻易就留下。这不是常规的索命令牌,如此一来,其来历也就更难追查了。 孙家的《地府游记》里边也没提到阴符索命令,若不是他的神念…… “对了,神念。”孙延赶紧收回神念,去向紫府中的识神树寻求答案。很快他就弄明白了,他的神念竟然直接提升了七个小等级,来到了第二阶段——灵念。 原来孙延现在拥有的根本就不是神念。前面他伸展出来的叫识念,说白了只是意识的延伸,能够起到远视和感知的作用;升级之后叫着灵念,意念已经初具灵智,可以看出阳世和阴间所有普通物体、生灵的本质。再往上还有仙念,之后才是神念…… “哈哈,”孙延心中狂喜,这不就等于是给他的神念加上了破虚符、破妄符、还有百科全书吗?这以后掘地挖宝、破玉赌石的,干点啥还愁不发大财? 孙延又开始得意忘形了,也不继续去想他是因何就修为与神念同时晋级的,瞅一眼身旁半是疑惑半是担心的李靳楠,竟被她那俊俏的模样引得心动不已,回忆起同锦心亲嘴儿的一幕…… 孙延再也安坐不住,一把就搂过李靳楠去亲。 “孙延你……唔……” 李靳楠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孙延吻上嘴唇,她整个人都蒙了,给人亲了半天才想起来要反抗,死命去推孙延。 “啪!” 一声脆响,这下不但孙延,李靳楠自己也愣住。她哆嗦着嘴唇有些后悔,可打都打了,李靳楠执拗的性格也跟着爆发,一声不响就要下床穿鞋。 “靳楠!”孙延没有像往常一样冷静下来,反倒又从身后将李靳楠紧紧抱住。刚刚那一吻是真的引动了他的情愫,哪个青年男子不善钟情?孙延这一刻才发现自己是多么喜欢李靳楠。 李靳楠也停下动作,她想要的答案已经等到了。孙延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那炽烈的情谊李靳楠能够感受到,哪个妙龄女子又不善怀春呢?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李靳楠转回身扑进孙延怀中,跟着便躲躲闪闪地迎上他的嘴唇…… “嗯?” 李靳楠轻哼一声,孙延的手竟然又不老实了。李靳楠脸色酡红如醉,不过她这次没有阻拦,因为刚打过耳光,李靳楠怕自己再破坏掉这种气氛,既然他想摸,那就让他摸一下吧…… 孙延轻轻碰触就把手拿了下去,李靳楠那种连亲吻都似乎循规蹈矩的样子,让他从心底里生出了无法冒犯的念头。就是这时,威压再临,孙延的神念很快就收缩回了紫府,他看清了,正在识神树旁打坐的元神蓦然起立,全身散发出柔光,似是在抵抗什么。 孙延这次就好受多了,也没有昏迷,等到力量离身他才怔坐在床上,不可思议地注视着脑海中刚刚铺展开的临仙谱。 李靳楠被孙延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前一刻两人还在甜蜜亲吻呢……她可不好意思质问孙延,很快用被子蒙起脸,等着孙延主动过来温存。 第七十七章 真正临仙术 孙延在走神,但李靳楠躺下的时候故意把动静弄得很大,想要扰乱他的思绪。 “咳咳……主人,主人!” “干什么?”孙延终于听到锦玥的传音,他有些恼怒自己被打断。 锦玥很是委屈,这还是孙延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对她说话,但马上锦玥就抛开不满道:“主人就不能稍微考虑下姑娘家的感受吗?李姑娘等着您呢。” 孙延反应过来,一想对呀,临仙谱又不会甩脸色,也不会摔门而去,回头再去研究也不晚。 “谢谢你锦玥,刚才我在想别的事情,对不起了。”孙延很快道歉,并询问道:“下面我该怎么办?” 石头懒洋洋插嘴:“还能怎么办,要不主人让我来?” 孙延懒得理他,随手封闭住石头的栖息地,“锦玥你说。” 锦玥被孙延的道歉弄得有些不好意思,暗道主人真像他说的那样,把自己当成朋友看待,于是笑道:“主人不明白姑娘的心思,您现在该是知冷知热的时候了。挨近点陪着李姑娘,和她说说心里话,可不敢再动手动脚的,热乎劲儿已经过去啦。” “原来如此……”孙延两眼放光,对锦玥惊为天人。锦玥的一番话仿佛让他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自己以前怎么就想不到呢?看来女生的问题早该和锦玥商量了。 孙延再不敢耽搁,赶紧躺下就去揭被子,可谁想李靳楠紧紧拽着,不让他进来。 这要孙延自己操作,难免是叹息一声,然后默默下地出门。现在知道了锦玥的好处,他立刻就去请教。 “主人连这都不懂,”锦玥真恨不得上身替他去谈恋爱,手把手地指点道:“李姑娘现在这个状态叫做‘幽怨’,您也甭管什么意思了,就老老实实趟在旁边,拣着好听的话说就行,也可以适当地隔着被子轻轻揽上李姑娘肩膀——不能乱摸啊!” 孙延按图索骥,拍着李靳楠肩膀柔声说道:“靳楠啊,让我看看?出来透透气呗,别憋坏了。” 锦玥微笑。心想傻人有傻福,还就是主人这死皮赖脸的说话,听来偏偏比那些甜言蜜语更打动人,难怪李姑娘这样的人都会对他动心呢。 果然李靳楠也是暗笑,拉下被子道:“就不理你,谁让你欺负人了。”说完又赶紧盖住。 孙延是干嘛的?那是哄着人往外掏钱的人,要逗女孩子开心还不容易?只是他以前从没想过,也没机会尝试。这阵好了,没一会儿功夫就把李靳楠哄得喜笑颜开,也就放他进来,不经意地又悄悄躲去他怀里。 “孙延,”气氛安静下来之后李靳楠轻声问道:“你老实说,有没有交过别的女朋友?” “没有,我就想和你好。”既然放开了,孙延也就吐露心声。 “那个曹丽娜呢?” 李靳楠不说孙延都快想不起这人了,便把来龙去脉简单说了。 李靳楠听了也不操心这事儿,又问道:“那周洁呢?” 孙延犹豫一下,摇头道:“她是我好朋友,但我从没往那方面想过。对了,她还劝我赶紧追你呢。” 李靳楠锤他一下,想了想忽然道:“锦心呢?” 孙延愣住,锦心的事儿可是昨天才发生的,他自己都没好好想过,可这要不要告诉李靳楠呢。 “怎么办锦玥,我该不该说?” 锦玥也为难了,磨蹭道:“这可说不好。实说了麻烦在眼前;不说呢,麻烦又在后头,主人自己决定吧。” 于是孙延便对李靳楠道:“怎么又说起锦心了?我也是昨天感觉那女鬼接近玉符才去救了她的。” 李靳楠点点头,也没多问。为什么说很多事情就不能问人,要是按着孙延的个性,那就实话实说了,李靳楠或许有些心结,也未必就不能理解他。可就因为听了锦玥一句话,孙延把这事给瞒了下来,今后便不知为此生出了多少麻烦,改变了多少人事…… 这些都是后话,李靳楠隔了一会儿又道:“那你以后只能和我一个人好,不准再跟其他女生纠缠不清的。” 孙延感觉幸福来得有些突然,点头道:“放心吧,我就对你一个人好。” “还有啊,”李靳楠申明:“今天是特殊情况,在毕业之前,咱俩最多只能拉拉手,你不许再起色心。” “听你的。”孙延答应后突然坏笑道:“那今天特殊情况就要抓紧了,让我再亲下。” “不要,唔……” 两个人不知腻歪了多久,李靳楠这次是真的睡着了。孙延轻轻给她盖好被子,自己便去了外屋。他在头脑里重新展开临仙谱,迫不及待地去细细观看。 临仙谱确实发生了很大变化,先前的图片看上去就像是一幅画,虽然生动,却没什么灵气。此刻再看,整幅画卷之上全都覆盖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白色格子是白光、蓝色就是蓝光……给人感觉就如登高俯瞰山川,磅礴之势中隐隐还带有生气。 这还不算,更为奇特的是,就在原本一片空白的紫色栏目当中,竟然凭空地映出了一格少女的画像。这点孙延刚才就发现了,只是没来得及细看,此时凝神注视之下,瞬间就惊得他目瞪口呆。 孙延凝视良久,绝对没有看错,上面的女子竟然……会是李靳楠…… 或者说这女子的容貌和李靳楠一模一样。孙延连忙查看介绍:芙蓉仙子,白帝座下花仙,质有金玉之贵,性如冰雪之洁,破天下魅惑。 “破天下魅惑……难怪……”孙延痴痴自语。下面还有行备注的小字,孙延再看:集花木、山岳、气象、辅助四仙,则白帝君临。 孙延明白了,紫色栏目一共只有四列,而每一行又被横线分成四个小格。看来白帝就应该是金色格子里的神王了,而要想请出神王,就必须先集齐它座下的四位天仙。 难怪李靳楠能驱退柳鬼,破天下魅惑……这已经不是单一的技能了,完全等于是属性上的直接压制。 孙延很快就理出了三个问题: 第一、芙蓉仙子和李靳楠之间有什么联系?两人容貌完全一样,而李靳楠又能退去柳鬼,这肯定不是巧合。 第二、自己因何能凭空请出位于紫色格子当中的天仙?他现在应该连那个骷髅武士都驾驭不了吧,甚至他只请来过柳鬼。 第三、修为和神念同时完成跳跃式的晋级,也是因为这次请神? “晋级?对!”孙延想到第三条灵光乍现,晋级的可不光是他,临仙谱不是也有变化么? 孙延不愧是悟性极佳的天才,就像他六岁那年便瞒过所有人,在地窖之内与化尸签订了契约一样,他总能从不可能当中找出头绪。 有想法就马上尝试,这又是他能只凭自身摸索就得到识神树和临仙谱的原因了。孙延再不拖延,心念转动间,直接去沟通临仙谱中的柳鬼。 毫无迟滞,柳鬼瞬间临身,同时他的神念也不再萎靡,而是全部收缩回紫府当中。孙延惊奇地发现,他不再是保留意识,只改变性情的状态,而是在他体内竟共存着两套完整的意志。 一个就是柳鬼,完全操控了他的身心。比如外人看去,此刻的孙延从神态到性情完全就是柳鬼;第二个就是孙延的元神,甚至孙延有种感觉,他可以通过神念去联系和操控柳鬼…… “退!”孙延尝试操控。 果然,他刚刚传递神念柳鬼便退身而去。 “哈哈……”孙延只想大笑,这才是临仙术的真正用法,他很快就把白色和绿色格子当中所有的精怪全都请了个遍。不过孙延也发现了问题,绿色的阴冥界生灵就不是那么听话了,需要费一番力气才肯退走。 孙延明白,虽然他找到了临仙谱的真正用法,但能够实现,也是和他神念晋级到灵念有关的。换句话说,他现在最多只能用这个方法操控蓝色格子中的妖王,要想用到紫色格子,还得靠以前的老办法,甚至老办法都不一定能行。 试了一遍临仙谱,孙延的脑子越来越灵光,他刚才给自己提出的三个问题也逐渐有了想法。 第一,李靳楠和芙蓉仙子有什么联系?这点完全没有线索,只能放弃。 第二,怎样请到的紫色天仙,而且是临仙谱上都没有的?孙延认为这和前一个问题是相关联的,关键点还是在李靳楠身上,他也只好暂时搁置。 这个问题至关重要,如果能弄清楚,对他补齐临仙谱将是极大帮助。或者也可以反过来,他先尝试补齐低级格子的精怪,也许可以倒推出来。 第三,修为和神念同时晋级,这和请到芙蓉仙子以及临仙谱的变化有何共通之处? 关于这点,孙延有一种十分强烈的直觉,那就是周存曾提过的,临仙谱,本身就是一部可以修行的功法…… 虽然不可思议,但孙延目前找不出更合理的解释了,如果真是这样,那临仙谱何止是了不起?能在修习术法的过程中同时大幅度突破修为和神念,恐怕这和识神树一样,是一部天地功法。 此外孙延还有一点猜测,以他现在的修为,强行去接触紫色力量原本是会形神俱灭的,而他能够安然度过,大概和他在望乡路上被业火劫风淬炼过肉体和元神有直接关系。 这些大都全是孙延的猜测,只能一点点去验证了,孙延想得头疼,便暂时抛开这些,认真地思考起了他和李靳楠的事情。 第七十八章 追加的奖品 李靳楠早早由孙延送回了宿舍,就在郭晓丽和芳芳的目瞪口呆之中开始轻快地洗澡。二人怎么也想不到李靳楠会有夜不归宿的一天,询问之下,不禁都把孙延视为神人。 李靳楠是省大有名的女神,而孙延也在迎新晚会上火了一把,因此他们两个交往的消息很快就在全校传开。 祝涟听说之后不敢怠慢,立刻就给他小姑祝月圆打去了电话。 “不是上次就说他有女朋友了吗?”祝月圆听说不以为意,孙延多有本事,如果没女孩子喜欢那才是怪事。 祝月圆因为中原鬼市的突然开启被家族急召了回去,没能留在省城,但她几乎每周都会向祝涟打听情况。 祝涟不胜其烦,想着趁机打消小姑这不切实际的念头,便道:“这次是千真万确,传闻他们两个都在一起过夜了。” 祝月圆一听愣了,生气道:“你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阻止他们?” “小姑我……总不能全天都盯着他吧?要我说,既然都这样了,你就别想他了,比他有本事的人那也多的是,小姑你再重新找一个。”祝涟心说这事我哪能拦得住? 祝月圆不听:“我就是喜欢孙延,除了他我谁也不嫁。祝涟你还说我,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偏盯着陈家丫头不放?” “我那不一样,陈涵不是单身么?孙延没准儿都快当爸爸了。”祝涟夸大其词。 “不管,他就是已经当了爸爸我也就要他。对了祝涟,晚上我让你小叔给你转点钱,你帮我给孙延买套房吧,就说我送给他的,要不他都快把我忘了。” “不是吧小姑?”祝涟大惊,“这个怕不合适,好好的白送他一套房子?” 祝月圆口气一冷:“怎么?我现在使唤不动你了是吧?那行,我自己派人去办。” “别别,我不是那意思小姑,我是说就不用惊动小叔叔了,这点事情,我给你办好还不行么?”祝涟惊慌,小叔那是平时巴结都找不着门子的人,哪敢要他的钱。 “这还差不多,对了,陈家丫头也回去了吧?” “嗯,她是开学以后才请假走的。对了小姑,这次鬼市到底什么情况?我听说很多小家族都十分重视。” 祝月圆对这事倒不太关心,随口道:“我也没细问,听你小叔说隐世势力要介入这次鬼市。马上就是八省联赛了,暗市选拔出来的精英都会再由联赛筛选,一起参加鬼市大比。” “鬼市大比?”祝涟奇道:“那家族为什么不让我们支脉参加?” 祝月圆叹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别往外说就是了。这次之所以匆忙开启鬼市,是因为鬼笔塔降临到了世间。” “鬼笔塔!!?这怎么可能……”祝涟惊呼。祝家是新晋的大家族,因此支族和嫡系之间的隔阂最小,祝涟也就得以知晓很多的秘闻。 传闻鬼笔塔是件不世出的宝物,百年之内绝对不会两度降临世间。至于塔里有什么祝涟不清楚,但他却知道,上一次鬼笔塔的出现是在八十多年前,距今相隔还不到一个世纪。 “小姑这怎么,不是说要百年以上……” 祝月圆也是无奈地打断他道:“这个谁也想不到。进入鬼笔塔没有半点好处,反而是步步危机,因此四大家族才共同商议,这次分成四个大区来应付鬼市的大比。同时,四家也各自约定,禁止自己族人参加,全部由暗市和小家族选出来的人去闯鬼笔塔。” “那岂不是……”祝涟勃然变色,这明摆着就是让那些没势力的人们去当炮灰啊。 祝月圆其实也在质疑这个决定,可她又能如何?别说她,就是祝家也没办法选择,这是燕家定下的调调。祝月圆只好说道:“好了,不说这个。你记住,这件事对你爸都不能提起,要是泄漏出去可没人能保得住你。” “我知道了小姑,那陈涵会有危险吗?”祝涟不禁担心。 祝月圆宽慰道:“这个你放心,我也会去的,不过我们只是参与比斗,不进入鬼笔塔。” “那就好。小姑,你可得帮忙看着,别让涵涵受伤啊。”祝涟说完忙又补充道:“当然,小姑更不能有事。” 祝月圆被他逗笑了,“你呀,就是会嘴上说。那你答应我的事也得赶紧去办,孙延……他说了什么你要马上告诉我。” “知道啦小姑,我明儿就给他买套精装修的大房子!”祝涟深感头疼,他压根儿不认识孙延,这保媒拉纤的事儿如何开得了口。 这件事情关系到祝月圆,祝涟又没办法交代给别人去办,所以他第二天中午还真的就拦住了孙延。 “祝公子?”孙延诧异。祝涟他见过,可并不认识,想不出他能有什么事情来找自己。 祝涟忙道:“不敢,叫我祝涟就行了,一直还没有机会谢谢你帮我庆祝生日呢,能赏光一起吃个午饭吗?”祝涟一想到这人可能会变成他小姑父就头皮发麻。 “可以啊,”孙延对祝涟没有恶感,同时他也不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性格,便道:“我正要去食堂呢,一起吧?” 陈涵从来不去食堂,所以祝涟也是一次都没去过,为难道:“我还有些话想和你说,咱们是不是去外面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孙延这就懒得去了,笑道:“你有什么事情就在这里说吧,吃饭要不就改日好了。” “也好……”祝涟自然也不情愿,便直接把意思挑明了对孙延说出。 “什么?”孙延半天才反应过来,赶紧拒绝道:“不行不行,无功不受禄,这个绝对不行。”他虽然贪财,可不是自己应得的东西是半点都不会沾的。 “别担心,这是我小姑的意思,她觉得你那晚的节目很出色,因此特意让我作为追加奖励送给你的。”祝涟早想好了,房子送出去完成小姑的要求就行,他才不会一本正经真地真去说媒。 孙延眼睛一亮,“追加奖励,是真的么?那天没听说啊。” 祝涟笑道:“既然是追加奖励,那肯定是后面才评选出来的。我知道你在外面租房,所以专门就在最近的楼盘帮你买了一套装修好的,还有一个车库和一辆汽车,都是你的。”横竖是个花钱,祝涟索性做到最好,小姑知道了肯定高兴。 “这……真的是那晚我表演节目的奖励吗?你再说一遍,确定就是因为我表演出色才追加的奖品么?”孙延兴奋地说道。 祝涟见他如此啰嗦,哪能想到孙延这是立约,内心鄙视道:“放心吧,我祝涟说出的话还从没食言过,那就是你的了。” “不是这句,”孙延纠正,“你告诉我这是不是我该得的奖品?” “对,这就是你应得的奖品。”祝涟无语,小姑怎么会看上这种人,半点内涵都没有嘛。可紧接着他就是一愣,似乎随口说出的这句话瞬间变得十分郑重。 孙延这才松口气拍着祝涟肩膀道:“太好了,那还等什么,这就去看房吧?对了,过户需要我提供什么?” 祝涟皱眉,孙延这简单的一拍他竟然没能躲开,或者说没有丝毫预兆就被人家把手搭在了肩上。不过孙延已经收下,祝涟也不想再耽搁,便道:“下午吧,我找个房管局的熟人带你一并去办,连车子也让他带你去买。” ……就这样,孙延稀里糊涂地就连房带车都有了。他不会开车,赶紧就要给周洁打电话。 “等等,”孙延多了个心眼儿,这丫头鬼精鬼精的,知道自己开不了还不再给抢了去?于是孙延便改拨了冯掌柜的号码。 孙延奇怪,冯掌柜一向对他有求必应,可在这点小事上竟然是百般推脱,又说要去洗澡,又是要陪老婆逛街的,生生找出这些烂得不能再烂的借口把他给碰了。 这边挂了冯掌柜电话还没过两分钟,周洁便跟着打过来。 “孙延啊,听说你发了笔横财,本姑娘决定了,下午就勉强陪你去选车吧。” “——不敢劳您大驾!”孙延紧堵一句。他从电话里都能听出周洁得意的模样,纳闷道:“你要早说半个小时,我自个儿都不知道这事儿呢,谁告诉你的啊?” 周洁冷哼,“你别管我怎么知道的,翅膀硬了是不是?一百万不想要了?” 孙延打个哆嗦,忙道:“那你要还我钱了?” “想得美。” “你不是说我和靳楠好上就……” 周洁笑着道:“你什么时候娶了她再说。一句话,用不用我去吧?你要是不需要,本姑娘正好也去买车了,一百万能挑选的可不少……” 孙延明知道这是坑,可还是舍不下那一百万,抱着侥幸心理就那么一头扎了下去……车就不说了,最后连房子的名字都写成了周洁的。 祝涟给孙延买的是附近最好的房子,复式精装,还置办了全套的家具家电,孙延一看就喜欢上了。可周洁更喜欢,当时就要搬过来住。 “洁洁……”孙延实在受不了,“这样,一百万我不要了成么?这车和房就给我留着吧,我还指望用它迎娶靳楠呢。” 周洁一撇嘴,“放心,李靳楠真要肯嫁给你,也瞧不上你这点儿家当。我先住着,你要喜欢也可以搬来一起住。” 孙延摇头,“那可不行,现在不比以前,李靳楠心小,我不惹那麻烦。” “你知道就好。”周洁白他一眼,“还不赶快帮我搬东西去……” 这一来二去,孙延又稀里糊涂地什么都没了,他忍不住埋怨锦玥道:“你说说你,平时总夸你聪明,关键时候怎么一言不发?” 锦玥也不恼,笑着道:“主人,要我说啊,给了周姑娘您这东西才算是保住了。” “嗯?怎么说?” 锦玥反问道:“您要是真不愿意,周姑娘还能抢去不成?还不是您自己就想给人家?” 孙延自嘲地笑了下也没再说话。他倒是真没想这么多,让锦玥一说这才发现,好像东西给了周洁自己确实不怎么心疼,而且还有些顺理成章似的。 第七十九章 奇奇的手段 孙延和李靳楠恋爱之后每天都过得很充实,就连性子也有了一些转变。他本就心软,这下更柔软了,见了谁都温情脉脉的,以前那点子戾气也快消磨殆尽。 临仙谱中的白绿两栏孙延都已运用熟练,只是蓝色的骷髅武士他还无法支撑,尝试了一下就很快放弃,芙蓉仙子那当然更不敢去想了。 这天下午孙延还在上课,突然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他看了看没接,可很快又来条短信——如果不希望你女朋友有事,半小时之内务必来旧体育场西侧看台。 后面还有照片,正是他送给锦心的那枚玉符。 旧体育场离着理工大东门不远,孙延立刻就往过赶。虽然没有从玉符上面感觉到邪气,但孙延也不敢确定是否和索命令牌有关,因此他不敢怠慢。 这时在体育场的看台上,锦心正被两个一人高的洋娃娃给摁着,她眼见绑架自己的男子从她手机上找出了孙延的电话,倒是先替孙延捏了把汗。 “奇奇,那个大混蛋真的会来?”原来把锦心绑来这里的正是昆昆和奇奇。 奇奇一瞅锦心道:“放心吧昆昆公主,那天我亲眼看见孙延给她送礼物,一定会来的。” 昆昆问锦心:“你是孙延的女朋友吗?” 锦心听了有些失神,李靳楠已经打电话给她,说了和孙延谈恋爱的事情了。 “不是,我和他没任何关系,他不会来的,你们赶快放开我。”锦心挣扎了一下,根本无法动弹。 “奇奇,她和孙延没关系,要不就放了她吧。”昆昆为难道。 奇奇冒出冷汗,“昆昆公主,不能别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啊,他们有没有关系一会儿就知道了,孙延只要来了就会被我的炸弹给炸飞的。” “那好吧,”昆昆无所谓地说道,“要不是我的新剧还没有排练好,那个混蛋早就完了。” …… “咦,这不就是脑子有问题的女孩子么?还非要让我喝牛奶来着。” 孙延一进体育场就瞧见了看台上的几人,同时也认出了昆昆。他神念很快扫过——女,17岁,处子之身,筑基第二阶段,西洋木偶术高级人偶师。 “竟然修习的是西洋木偶术。”孙延回忆起了西山观,不知是否和这少女有关系。他继续查看,锦心和李靳楠一样,没什么特别,倒是女孩旁边的中年人让孙延有些好奇,神念显示他47岁,筑基第三阶段,是西洋木偶术中的大烟火师。 孙延若不是刚刚晋级那也是筑基第三阶段,修为到这地步的,他印象中似乎只见过一个祝月圆。另外对于烟火师孙延更是一头雾水,听都没听说过。 “昆昆公主,他来了。”奇奇也看见了孙延。 昆昆却是转头对锦心说道:“你骗我,孙延这不是来了么?” 锦心弄不清昆昆是什么脑回路,懒得理她。眼见孙延这么快就赶来,心里虽有感动却更加地失落,不过她马上回味过来,大喊道:“别过来孙延,这里有炸弹!” 孙延还在赛场东面,正往这边走,没太听清锦心的喊话。昆昆一面操控洋娃娃捂着锦心的嘴一面埋怨道:“奇奇,你怎么布置炸弹还让她知道?” “没有啊昆昆公主,带她来之前我就早布置好了。”奇奇也想不通锦心是怎么知道的,完全忘了自己刚刚亲口说要炸飞孙延,笑着道:“不过他似乎没听见,那不还在过来么?” 孙延神念不是万能的,他还真没发现有什么炸弹,而且任何人、物的信息,只有在他主动去查询的情况下才会显示。 奇奇看着距离差不多,便引爆了伪装成虫子,藏在草丛中的四枚炸弹。 这些炸弹威力不大,倒像是只能弄出声光的玩具,可在孙延的身侧爆开之后,竟让他瞬间就陷入了恍惚的状态,仿佛大脑被抽空一般。 奇奇兴奋地喊道:“成了!昆昆公主,他中了我的惊悚闪光,魂魄已经暂时离窍,下面怎么办……” 话未说完他自己就先愣住,张大嘴巴直勾勾地盯着赛场,只见孙延在那里摇晃一下脑袋,没事儿人一样又朝这边走来。 “怎么回事奇奇?你是不是放错炸弹了?”昆昆也感疑惑。 “不可能啊……也许是药量不够吧,我怕你要他还有用就没填装致死剂量。” 孙延自己也觉得奇怪。刚才他脑子“嗡”地一声,随后就眼发白耳发蒙,像喝醉了酒,意识竟有种飘飘然将要脱离开身体的感觉。 与此同时,孙延紫府中的识神树散发出一阵清凉柔亮的光芒,温和地将他的元神包裹起来。而原本因为震荡变得暗淡的元神,也在顷刻之间恢复光泽。 “好厉害!”孙延刚一缓过神就惊出了一头冷汗,如果不是他的元神恢复之后镇住了魂魄,换句话说如果此事发生在他晋级以前,那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孙延更加仔细地搜索附近,确定再无任何危险这才快步走上西侧看台。 “怎么办奇奇?”昆昆吓得声音都变了,实在是当初看到的画面给她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她怕身份暴露出来以后,孙延也对自己做那样的事情。 奇奇把墨镜摘下道:“我和他拼了!”说着便将墨镜向孙延砸去。 孙延在他摘墨镜的时候就注意到了,此刻即时飞身后退。 这次神念提供的信息起了作用,那墨镜果然是个追踪炸弹,一直紧随着孙延返回到了赛场之上。孙延等到与它拉开足够的距离后,扬手打出两枚钢钉,将墨镜撞得粉碎。 孙延扫过地上的碎渣,神色更加凝重。这次撞击没有如他想象的那般发生爆炸,而是真就像一架普通眼镜,连神念都分析不出残渣中含有炸药的成分。不论烟火师是干嘛的,孙延很清楚,对手在道具的布置和操控上都有顶级手段。 奇奇这时也已经落在赛场上,孙延见他眼睛又圆又大,眼角没有一丝皱纹,若不是刚才看过他信息,孙延绝难相信这是个快五十岁的人。 “你想怎么样?”奇奇硬着头皮问道,他虽然修为不弱,可一身本领全在捣鼓炸药上,既不会其他术法,又没有搏斗经验,眼见孙延连破他两阵,还真有点发怵。 孙延也是愣住,心想不是你们抓了锦心诱我来的么,怎么反倒来问我?可他不会这么说,而是趁机佯问:“上次在西山观我只是碰巧赶上,咱们又没有其他仇怨,你又何必非要置我于死地?” 奇奇扶了扶帽子,气愤地说道:“你用下流手段破坏了昆昆公主的木偶剧,我们就是来报仇的,尽管放马过来吧,有我在,你休想伤害昆昆公主。” 孙延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弄清了两件事:第一,这两个人确实和西山观的幕后黑手有关;第二,他们应该不是冲着笔记来的,不管报复也好除患也罢,应该还不知道笔记的事。 想到这里孙延本着冤家宜解不宜结的想法说道:“我刚才不是说了嘛,那是个误会,现在误会澄清了,你也差点把我炸死,咱们就算两清了如何?” “你……你真的放我们走?”奇奇不敢相信。 孙延更不敢相信,他张了张嘴,又反复查看好几遍,这才确定此人货真价实就是筑基第三阶段的高手。孙延恍然大悟,估计奇奇和昆昆可能是一对父女,他们脑子的毛病大概是遗传的,并非修炼之过。于是带着同情的神色说道:“你们走吧,不过有个条件,以后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行么?不要再搞我身边其他人了。” 奇奇转身看向昆昆,昆昆现在巴不得快点走呢,奇奇的炸弹对付不了孙延,她早吓得六神无主了,赶紧说道:“我答应你孙延。”说完手一招,制住锦心的两个娃娃凭空消失,锦心赶紧走下看台。 奇奇还对孙延躬身施了一礼,这才去带着昆昆离开,就好像锦心单纯只是引来孙延的诱饵而已,此外再无半点人质的用处。 锦心来到赛场上,站在孙延的面前,却始终没有勇气去抱住他。 “谢谢你孙延。”她神色轻松,微笑着说道。 孙延心里有些愧疚,也不知是对锦心还是对李靳楠生出的,他摇了摇头,“别这么说,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会错把你给抓来。” “是啊,”锦心开玩笑道:“他们错把我当成你的女朋友了。” “锦心……” “我知道。”辛锦心打断他,看着已经走到场地入口处的奇奇和昆昆,突然觉得自己好孤单,自嘲道:“你不用说了。靳楠是个好姑娘,你一定要好好对她。至于我们……以后就不要再见面了。” 孙延怔怔望着辛锦心离去的背影,一瞬间也觉得这个影子是那样地瘦弱伶仃,他有一种冲动,好想追上去拥住这影,永远去保护和陪伴…… 体育场的闹剧原本对孙延来说只是个小插曲,烟火师是让他再次见识到了有着奇异天赋的术人,可也仅此而已,自己还有神念有元神呢。 然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小插曲竟然升级成了全面战争。奇奇和昆昆都是死心眼儿,那天他随口说一句“以后有什么事情冲着我来”,这两人可就记住了,孙延和李靳楠或者其他人在一起的时候没事,一旦他落了单,要不就是突然出来个玩具狗什么的给咬上一口,要不就是随便踩着个什么东西都变成了炸弹,弄得孙延快要神经衰弱了。 主要是奇奇的炸弹太厉害,让人防不胜防,而且爆炸物也是千奇百怪,有墨水弹、臭弹、玻璃纤维弹……伤害不大,可每次都能把孙延弄到欲死欲仙的地步。直到有一天早上,孙延咬一口煎饼就被炸到满脸蛋清的时候,他实在忍无可忍了,决定进行反击。 第八十章 法术交流会 孙延刚打听到昆昆在理工大旁听,中原暗市的八省联赛就到了集合的日子。冯掌柜和上次认识的顾博都给他打来了电话,孙延也就先把其他事情搁下,请好假,又分别跟李靳楠、周洁打了招呼,准备跟团前往河南。 集合的地点在市体育场,却并非锦心被绑的那里,孙延赶到时,三辆大客车上都已经坐满了人,只有顾博因为和他约好,还一直在下面等着。 “不好意思,来晚了,让顾兄久等。” 顾博见孙延连个背包都没带,一边招呼他上车坐下一边笑道:“孙兄弟一看就是经常出门的人,竟能这般闲适。” 孙延也笑道:“女朋友又是衣服又是水壶零食的,给准备了一大包,我不带哪样她都不高兴,索性就让冯掌柜假装给打了个电话,说不让携带任何物品。” “哦?”顾博一脸羡慕,“不想兄弟还有这般福分,你这迂回战术用得也不错嘛。” 三辆大客车载的就是暗市选拔出来那八十人,刘琪在后面车上,最前面还有两部商务车,估计是暗市的负责人了。 孙延和顾博一路闲聊,也从他那里了解到一些八省联赛的情况。所谓八省,其实就是东北、内蒙、以及晋冀鲁豫四省,京津也包括在内。这次赛事虽然外人一无所知,却是中原和北地术人界的一次难得盛会,除了各地暗市选出的参赛选手外,一些小的家族势力也会齐聚于此,联合举办一场大型的法术交流会。 一路无事,孙延贪看景致也不觉劳累,倒是顾博不时地打个盹儿。联赛的会场安排在登封,车队是入夜才进的郑州,孙延第一次来,更是着意浏览这座八大古都之一的黄帝故里,直到车子开进酒店的停车场他才感觉到饿。 酒店的宴会厅里早就准备好了自助餐,菜品极为丰盛,众人一路上也都聊得熟了,三三两两地按着年纪扎堆儿就坐,一边称赞东道的周至安排,一边也都纷纷感叹祝家的手笔。 这次参赛不收取任何费用,八个省市要来多少人?光是数日的食宿就是一笔惊人的开支,而这些据说全部由祝家承担。 晚饭的当口领队就给众人办好了住宿,各人登记时提出和谁一间,只要性别不错,也都被允许。顾博自然和孙延同住,宣布完日程安排就可以回房休息了。 孙延听说明天一早要去登封参加法术交流会,而后天就是大比,便想趁夜去郑州城里逛逛。其他人也都有这种想法,不过当时就被领队驳回,他们都是术人,万一惹出点什么麻烦那可不光是丢脸的问题。 秋日将尽,乡间路上已显出萧索,但远望嵩山却别有一番宁静悠远的画意。孙延他们走得并不快,因为会场选在村落间的空地上,各省的车队也都在乡村公路中排起了长龙。 参赛者陆续赶到时已是中午,顾不上饥饿,人们首先都被眼前看到的景象所吸引。场地是由圆木栅栏圈出来的巨大营地,按照方位,最外围搭建起了一排排的硬质帐篷。帐篷的表面全都漆着不同颜色,足够安置下八省的所有人员。 由外而内,帐篷区再往里走便是交易集市了。和孙延在上次暗市看到的情形差不多,只是出售的东西要全得多也多得多,甚至连功法和术法都有人在卖。 孙延注意到他们过来的八十人基本就是最少的了,有的地方竟然来了快两百人。安排吃饭、分帐篷,闹闹哄哄的一直忙乱到三点多,然后才允许参赛者自由活动。 虽然是五人一个帐篷,但床铺间都被隔离成了一个个的单间,帐篷里竟还有卫生间可以洗澡。 孙延看着此地不但有发电机,更连食物和水都是由特种车辆专门送来,忍不住问顾博:“我们一共也住不了三天,怎么弄得这般排场?” 顾博笑道:“这除了出于保密考虑,不让普通老百姓知道以外,主要也是为了规范。安排在这里统一管理是得到批示的,以表明这不是非法集会,不能违反治安条例。会场里面可有不少便衣呢,你刚看了半天,集市上没有违禁品售卖吧?” 孙延一想还真是,虽然这里的物品琳琅满目,可基本都是符咒、法器、丹药什么的,看不到任何违法的东西。 “对了,为何咱们过来的人比其他省份少呢?”孙延又问。 顾博叹道:“那没办法,各省的水平不同,你就拿符咒来说,咋们选上的还不一定有人家刷下去的厉害,能给你名额就不错了。你瞧瞧内蒙吧,来的不知够不够五十人呢。” 孙延自到这里也没有外放过神念,这时听他一说,也不觉往内蒙古参赛者的驻地扫视了一下,果然,扎一堆儿也就三几十个人。 “沈南京!?”孙延愣住,再仔细一瞧,可不就是这小子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孙延记得自己请假那天还见着沈南京了,却不知他为何成了内蒙古参赛者。整个营地都有屏蔽器,不准使用手机,孙延便和顾博打个招呼,往内蒙古驻地走去。 “孙延?你怎么会在这里?”沈南京一眼看见他也是不敢相信,赶紧迎了上来。 “我还想问你呢。”孙延实在想不明白,这沈南京平时没听说有什么能耐啊,再看他信息——男,21岁,童男之身,无任何功法修为。就这个来参加联赛? 沈南京不好意思地笑道:“我也不会别的,内蒙有射术,我就去那边的暗市了,倒是你隐藏得够深啊,说说,哪一科选上的?” “我是武斗上来的,”孙延也不隐瞒,又道:“南京,你说的射术,是射箭吗?” 沈南京点点头,“没错,就是射箭,其实说白了也就是看准头,不像你,武术比试可都是硬功夫。” 孙延第一次听说射术也在术法科目中。他与沈南京聊了一会儿才知道,原来沈南京竟也是四大家族之一,沈家的支族,只不过属于被嫡系选择性遗忘的那种。沈南京的父亲就骨头硬,从来不主动去拉关系,也从不借用沈家名头,因此沈南京也一样,若非孙延问起他也不会说。 原本沈南京对鬼市的开启并不关心,可以往嫡系都会给各支族派发凭证的,这次却没收到。后来还是另一族支脉的姐姐告诉他,嫡系都一家家通知到了,让各支脉今次不要参加鬼市。 沈南京虽不知道什么原因,但听了就气不打一处来,这是真不把他们当族人啊,有事连个招呼都懒得打了。因此他才另辟蹊径,弄了个推荐签从暗市自己考核,心想既然你没通知我,那我也不用听你的,不让我去我还就偏要去。 孙延叹一口气,他觉得沈南京还是在乎的,若真不在乎,又何必生这许多闲气?也许沈南京不图占什么便宜,只是咽不下这口气吧。他忙扯开话题道:“南京啊,你的射术是家传的么?” “不是的,”沈南京摇了摇头,“我小的时候在山里玩遇上一个猎户,他教我学的射箭,虽然只跟他学了三天,但我按照他说的方法练习眼力、腰力和臂力,竟然也练成了一手百步穿杨的本领。” 孙延知道沈南京能被选上那肯定是射术超群的,他也参加过选拔,笔试沈南京不会比他强多少。而且孙延自己就是弹石子玩弹弓的顶尖高手,自然明白其中的不易,沈南京除了刻苦一定也有这方面的天赋在。只是孙延不明白,正当的护林人都有配枪,偷猎者更都有枪,什么人还会用弓箭? 沈南京不说孙延也不会问,只随口道:“你们来的人怎么这么少,除了射术还有什么科目?” 沈南京点头:“一共就三科,射术取十五人、武斗十人、巫术十人。那巫术报名的才八个人,也就不用比,全来了。” “怎么会这么少?”孙延不解,寻思这加在一起可能还没某些省市单科取的人多。 沈南京笑道:“少就对了,那里人实诚,不屑滥竽充数,能来的个顶个都是高手。” 两人一边聊一边闲逛,正好碰上了顾博,孙延介绍他俩认识后,三个便又一起在市场里转悠起来。 “老师傅,这张符怎么卖?”孙延走到一个较大的摊位前面,指着放在木匣里的一张匿气符问道。 “六万。”摊主懒洋洋地答应一声,他看这三人年纪不大,而且身上又别着参赛者的号牌,料想也不是家族出来的,用不上这符。 “多少?”孙延心想这价钱都快赶上易城了。他是看这符制作得还算规整,又好好地放在雕花木匣里,用玻璃盖子盖住,这才随口问下价的,按他心思最多也就三五千撑死了。 那摊主连话都懒得答了,沈南京和顾博倒是奇怪地看着孙延,他俩虽不认识这是什么符,却也知道这种盒子里装的都是符师制作的灵符,差不多就是这价钱。顾博问道:“孙兄弟你还懂符?” 孙延摆手让他稍等,却是继续向那摊主问道:“老师傅,四万卖不卖?” 摊主这才摇着头道:“看来小哥你知道这是什么符了,你绕着市场看看,要能找出比我这张更好的,我白送给你。买这符都是干嘛用的咱俩心知肚明,万一墓里头有粽子,这可是保命的玩意儿,六万真不贵了,不能再少。” 孙延眼里露出兴奋,老头把他当成盗墓的了,以为他要买匿气符防僵尸,其实他只是试试价,马上把顾博和沈南京拉到一旁道:“两位兄弟,你们可知道,咱们能在这里摆摊么?” “怎么孙兄弟,你真懂符?也想去卖符?”顾博问道。 孙延点头,“小弟也会制作低级符咒,应该能赚些本钱回来。”孙延估计那摊主四万卖不可能,五万还是能讲下来的,那他同样的匿气符比别人都好,就卖三万,孙延还不信这里没个识货的。 顾博抬头看了眼天道:“卖倒是能卖,问题这天儿都快黑了,明天又是大比……咱们白干不要紧,弄不好得倒赔摊位费,这儿的租金可不低。” “老兄你先说下怎么租赁摊位?”孙延从来都是说干就干的人。 第八十一章 盯上破虚符 顾博见孙延执意想问,便说道:“我家里这次也摆了个小卦摊,为期三天,日租金八千,并且要收取交易额的一成作为税金。” “这么贵?”孙延和沈南京双双咋舌。 “是啊!”顾博摊手:“你算算,这天都晚了,你能赚出摊位费么?” 孙延想起自己在古玩城的惨淡经营,丧气道:“那还是算了吧,这钱赚不上。” 顾博笑道:“孙兄弟也不必失落,你若真有好东西想卖,可以找其他摊位问问,只要哪家摊主看上了,愿意帮你代卖,那就省下了租金。虽然卖出去摊主也要抽取一成的佣金,却没什么风险,这里都是通宵营业的。” “这倒是个办法。”孙延想了下对二人道:“两位兄弟在这里等我一下,我就去刚才那卖符的地方试试。” 孙延不知道自己用其他物品制作的符咒有多惊人,但他看了一圈见大家都是符纸,也就不想标新立异,取出空白符书写了一道破虚符和一道破妄符,还有匿气符、集阴符各三张,带到了刚才的摊位前面。 “请问老师傅贵姓?” 那摊主见孙延回来,以为他是要买符,摆出笑脸道:“免贵,我叫张喜,小哥四处看过了吧,是不是没有比我这张更精神的?” 孙延点头道:“张老哥这符确实不错,不过我这次来也带了几张,现在正缺钱,不知能不能借老哥的宝地帮我代卖一下?” 张喜一听脸就拉了下来,拖着嗓子道:“那就拿出来瞧瞧吧。” 孙延忙从口袋里掏出刚画好的几道符纸递了过去。张喜家族势力不小,在这里的摊位也多,而他只不过是个看铺子的,并非符师,哪能瞧出好赖,随便在手里翻弄一下便丢还给孙延:“去去去,你真当谁在黄纸上胡乱画两道就都能叫符了?” “这,”孙延不用神念,眼睛也能看出他有些内气,认真说道:“老哥你再好好看看,我这符的效果还行,可以当场实验的。” 此刻来往的人多,张喜觉着是个吆喝的机会,便扯开嗓子喊道:“哎哎,各位快来看看啊,这小子说他手里拿着的是灵符,还说效果不错。你们大家都过来瞧瞧,他看上我家的符不想花钱买,自己弄来几张假的就想换我的真符。” 说着张喜一指孙延道:“我还告诉你小子,我这符你在交易会上再找不出第二张了,我算你小子识货。” 孙延诧异:“我什么时候要和你换了?” 张喜根本不答话,他要的效果达到了,正得意洋洋地用掸子拂拭几个木盒上的玻璃盖,吸引越来越多的围观者注意。 很多人都来到了张喜的摊位前,有参赛者、有各个家族势力专程过来参加交流会的、也有其他的摊主。众人看到孙延手里那几张皱巴巴的符纸,全都信了张喜的话,觉得孙延是个骗子,真符有那么叠的?即使有用灵力也会打折。 孙延的空白符纸都是折好塞腰带里的,肯定会皱,他听见人们的嘲笑也不再辩解,正要把符装起来离开,却突听得一人喊道:“这位小哥请留步。” 众人循声看去,只见一位比张喜年纪还要大的老者正拨开人群疾步走过来。 “这是筑基第二阶段的术人……” 孙延刚想着老人的修为在这里已经不算低了,他就已经来到面前,拱手一礼道:“小哥的符,可否让老朽看看?” 这时人群里有两人正在对这老者行礼,孙延估计就是他们两个看出了什么,这才把老人喊来的,当下也不在意,递上符纸道:“老师傅请看。” 老人接过符纸,翻来覆去地捏在手里细瞧,竟是越看神色越凝重。旁观之人见他这般模样也都停下议论,想知道老头到底有何高见。 当目光落在下面的破虚符上时,老者两眼猛然睁圆,手上剧烈抖动那一下任谁都瞧得清楚。随后他即刻翻转手腕,将符纸全部扣住再不让人看见,这才漫不经心地对孙延说道:“小哥这几张符虽没什么出奇之处,却也难得画得工整,不知可否随老朽去僻静处谈谈价钱,合适老朽便留下耍了。” 讨价还价这是私底下的事,众人也都明白,可还是有不少人对老者刚才的神情感到疑惑。孙延早从他眼神里读懂了意思,知道这是个识货的,便点头道:“好说,老师傅请。” 两人先后离开,旁观者也渐渐散去,而张喜却是皱眉沉思。那老头他认识啊,那是河间王家唯一的一名中级炼符师王瑞,据说制符水平不在他们张家之下。 画得工整能让王瑞亲自过来?张喜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赶紧就联系了张家在集市上的店铺。 张家原本就有一名中级炼符师,前年又考核上来一个,所以现在的实力要比王家强一些。这次交流会正是那名才踏入中级的炼符师带队,事情传来,他马上就领着两人来到张喜的摊位。 这名炼符师是个中年人,白白胖胖的,名叫张国栋,像张喜这种家人还够不上跟他说话,微一示意,随他一起过来的两人中便有一人发问:“喜伯,你刚才说是王瑞亲自带走那年轻人的?不是他家人?” 张喜躬身答道:“确实是他自己说要找个僻静处谈谈价钱。” 张国栋哂笑:“若是一般东西,哪怕是中级灵符,那王瑞也不会有兴趣自己去谈价。”说着他才对张喜点了下头道:“你把监控放出来吧。” 张喜的摊位虽然大些,却也只是个三面围挡,没有门的柜台,他身后还有张小桌,上面的笔记本电脑连着监控探头,也是为避免交易纠纷准备的。张喜闻言便马上掸掸凳子请张国栋坐下,给他调出监控录像。 “这是……”张国栋看到王瑞手抖的画面蓦然站起,“快,倒回去……停停,放大……” 张喜眼见张国栋急切的样子隐隐有些后悔,觉得自己托大了,应该在孙延拿出符纸给他的时候就通知店里的。 张国栋弯腰盯着定格处看了半晌,方才长呼出一口气坐下,淡淡对张喜说道:“你认识他拿出来的符?”张国栋指的是孙延最早递符给张喜那时候,因为张喜在柜台里侧监控看不到,只有孙延从摊上拣起被丢回来的符纸画面。 “小人认不全……”张喜哆嗦着答道,完全不顾自己比张国栋大着好多,上身都快弓成虾米了。 “你根本就不认识!”张国栋一掌拍在桌上,怒道:“你知道他拿出的是什么符吗?就算族长在这里,也得好言好语地把他奉为上宾,而你……”张国栋实在气得说不下去了。 “小人……”张喜知道自己惹祸,竟是扑通就跪下,“是小人瞎了眼,以为他那符只是画得像,却未必真有灵力。” 张国栋叹口气:“起来,这也不能全怪你,你只是个家人,不懂炼符,又怎能判断出灵符的真假?我是气你自作主张,吃不准不会当时就问?” “二哥,究竟是什么符啊?”跟来的一人忍不住问道。 张国栋摇头,“看不真,不过从王瑞的态度来看,如果我没有猜错,那应该是一枚破虚符。” “什么!?”随行二人同时惊呼,很快对望一眼。破虚符,那可是高级炼符师才能炼制出来的灵符啊……别看他张家有两名中级符师,可几辈子也没出过一个高级炼符师了。如果真是破虚符,恐怕那一枚就比他家这次卖的所有东西都值钱。 “不对呀二叔,”另一人疑惑道:“鬼市马上就要开启了,谁会把高级符咒拿到这里来卖?” “这一层我想过了,”张国栋皱眉:“你们看此人年纪,定然是他家传或者从别处得到的符纸,他自己也未必知道其中价值,因此才会贸然拿出来的。可惜了……”说着他又狠狠瞪一眼张喜。 “那二哥,我们要不要插一脚?” 张国栋立刻接道:“这还用说?现在高级符咒有价无市,先不说真要是破虚符拿到鬼市是什么概念,就单冲这王瑞也不能让他得了去,弄不好他就能凭着此符更进一步。” 现今世上的高级炼符师之所以成了凤毛麟角,也和高级符咒的稀少有关,又不是人人都有孙延的际遇、有他那悟性,见都没见过怎么可能炼出来?真到那地步的,不是各大势力争抢的人物,就是超然物外的隐者,谁会缺钱去卖符?因此高级符咒只会越来越少。 破虚符在鬼市之所以能卖到天价,倒并非参加鬼市的人们更有钱,而是那里对破虚符的需求是最大的。试想一下,鬼市是自由交易,和古玩一样,没有打眼买到假货还能找后账这一说。 举个例子,那是什么地方?各种鬼术幻术等障眼法夹杂其中,好容易弄个名额进去了,满心欢喜地花大价钱买颗稀世宝石,结果拿回家就变成了玻璃球儿,坑不坑人?而且有懂行的瞧出来也不会给你说,坏人买卖那是大忌。 见跟来的两人想明白这道理了,张国栋才又继续道:“好在张喜及时醒悟过来,我们既然知道了,便绝不能便宜那王瑞。这里是祝家的地盘,不能胡来,咱们这样……” 第八十二章 又一个朋友 王瑞带着孙延走进一家很大的店铺,吩咐人上茶之后才再次邀请他去后面说话。孙延瞧见这里竟然也是用硬质帐篷搭建起来的,而且地方还不小,四沿边儿摆着一圈柜台和货架,格局倒有些像中药铺。 孙延随便看下,店里主要以卖符为主,最高级的是三枚中级灵符。此外,法器、功法、术法、还有其他术人用得上的东西也都应有尽有。 刚在路上的闲聊当中两人已经互通过名姓,这时一到店铺后面的接待室,王瑞便开门见山地说道:“孙小友,恕老朽冒昧,能请问下小友这几张符的来历么?” 原本王瑞扣下符纸后就一直自己拿着,此刻他才重新放在孙延面前。孙延也是半句没问过,仿佛那不过就是几张破纸片一般,他见王瑞行事磊落,也干脆道:“不瞒王老伯,这都是在下自己制作的。” “你,怎么可能……” 以王瑞的年纪身份也不觉失态,他忙又一把抓过符纸细细查看。破虚、破妄符他看不出,可另外两种王瑞自己也经常炼制,又怎会不知,这些全都是最顶级的灵符。那匿气符稍一运气便觉有融入周围气场之势,而集阴符入手已感微凉……即使是从头再活到这岁数,王瑞也不认为自己能炼出这种符来。 王瑞再次将符纸推还给孙延,颤声问道:“那破虚符和破妄符……莫非也是小友所为?” “是啊,”孙延笑道,“老伯何必惊讶,我从小就学习制符,还是对自己炼出的符咒有些信心的。”他只道王瑞嫌他年轻,顺便解释了一句。 尽管王瑞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到底还是被孙延给震住。半晌后,他一言不发地走去前店,拿回了两枚符纸递给孙延道:“这是老朽自己炼制的匿气符和集阴符,小友尽管激发看看。” “哦?”孙延饶有兴致,忙接过来拿在手中细瞧。这匿气符和他刚才在张喜摊子上看到的品相差不多,孙延在手掌中摊开,微一吐气…… 眼见孙延疑惑地看着自己,王瑞点点头:“小友尽管一试,无论你我的买卖成与不成,这两枚符咒我都送给小友了。” 孙延听说便继续激发,他知道这符可能卖得不便宜,可就算王瑞反悔的话,他也赔得出就是了。 这还是孙延第一次有机会使用别人制作的灵符,越是激发他就越能感觉出与自己的相差很大。 “嘭!” 孙延甚至是念了句总召咒才能激发这枚匿气符,一团白雾瞬间散开,将他全身包裹起来,然后又慢慢隐匿,动静之大倒把孙延给吓了一跳。 “这,老伯你这符……” 王瑞现在已经确定孙延是第一次见识别人的符咒,他再次点头道:“小友可能看出其中差别?” 孙延哪能看不出,他自己的匿气符就好比是变色龙,激发之时无声无息,不管去什么地方,都能和周围的气息融为一体;而王瑞这枚倒像是给身体加上了一个护罩,只是把气息给隔绝收敛起来,却是瞒不过如石头那般感知能力出众的术人和生灵。 王瑞言道:“老朽虽不知小友用何法炼符,也是自叹不如多矣。我看小友必定不常走动,否则有这般本事,老朽又怎会从未听说过。” 孙延实说道:“在下确实不是什么大家族出来的,完全是自己摸索着炼符。因此在今日之前,的确没见过其他人用符。” “果然是这样。”王瑞示意他坐下,缓缓说道:“不想小友如此年纪,竟已达到高级炼符师的水平,实在是令人无法相信,我看小友一定没有进行过炼符师的认证吧?” 孙延笑道:“这个还没有呢,我虽听说过炼符师认证,却不知道要去哪里参加,因此一直没有机会。” “小友万万不可!”王瑞一边说一边摸出张立约符道:“小友也是万幸没有暴露出来你在炼符上的天赋,老朽这里立誓,绝不再对第二个人提起此事,而小友今后也尽量不要再炼符卖符了。” “哦?这是为何呢?”孙延不解。 王瑞叹道:“如你这般本事,虽身在四大家族恐怕也难保万全,何况你还没有任何后台。小友试想,你的炼符手法一旦泄露,那是任何家族和势力都想收为己用的,然而,不论你投靠哪家,哪家就会成为众矢之的,因此谁都想得到你却又没人敢明着收留你……到那时,小友将是怎样处境?” 孙延虽然见惯了世间百态,但毕竟一直都在最下层,哪懂什么是利益权术?如今听这久在家族势力漩涡中摸爬滚打的王瑞娓娓道来,不觉也是惊出一身冷汗。 怎样处境?还能怎样,真到了王瑞说的地步,他要不就是被人逼迫交出炼符传承,然后灭口;要不就是永远待在不见天日的地方,秘密替人炼符。而且孙延知道,王瑞这绝不是危言耸听。 想到这些孙延即刻起身对王瑞施礼道:“多谢老伯提醒,在下一定牢记教诲。” 王瑞见他顷刻就明白了利害,也是佩服道:“小友天资聪慧,令老朽深感钦佩。你也不用谢我,我又何尝不是对你和你拿出的东西极为动心?可一来实力不济,无法保住你;再者也于心不忍,不愿泄露你的秘密,这才索性做个顺水人情罢了。” 王瑞这种坦率的性格反而让孙延更添好感,于是他笑着道:“王老伯这个朋友我孙延交定了,老伯请我来这里,恐怕不光只为告诫吧,可是想要这几张符?” “哦?小友可是真心?”王瑞可不认为孙延和他交朋友那是高攀,相反,孙延不提他想都不敢想。有能耐的人们结交不会看重年龄声望,从来都只敬重人品和手艺。 孙延正色道:“富不易交,贵不易友。我孙延交友全凭真心。” “好!痛快!那老哥哥就不客气了。孙贤弟,我确实是想要你这几张符咒。不瞒你说,老哥我认证中级炼符师近二十年了,有了你这两张高级灵符,我虽不敢奢望再进一步,却也定会大有裨益,贤弟你就开个价吧。”王瑞对孙延已是兄弟相称。 孙延哈哈一笑,“老哥既然看得起我,这几张符就算我送给你的见面礼了。” 王瑞哪能想到孙延炼符原就与人不同,这两张别人要耗费许多珍贵材料和极大心血方能刻画而成的高级符咒,孙延瞬间就能做出。他连忙拒绝道:“贤弟不可,老哥我岂能无功受禄,贤弟你若不知道行情,那我就直接开价如何?” 孙延摆摆手,“老哥你说哪里话?你我既是朋友,还有何无功受禄之说?这几张你就收下,我另外再炼制一些放你这里寄卖就行。” “那也不可,贤弟你听我……” 王瑞正说着,外面的家人突然推门而入,他大怒道:“放肆!谁让你进来的?” 家人不知王瑞为何火气这么大,料想孙延一定不是普通的贵客,便给二人分别行礼道:“族长,尊客,即墨张家的张国栋和交易会管事一起来了,说要找族长和孙先生去管理处谈话。”他不知道孙延就是“孙先生”。 “我知道了,你告诉他们我马上就到。”王瑞摆摆手。 家人退出去以后,王瑞皱眉对孙延说道:“还是被他们闻到了腥味,贤弟,我们有麻烦了,你刚才去卖符的那个摊位就是张家的。” 孙延听王瑞简单一说才明白,原来河间的王家和即墨张家同为炼符家族,而两家却是一向不睦。原因无他,两家的利益有冲突,那就是给祝家提供符咒上面。 祝家修行的是符咒御尸之法,可他们自己并不会制符,因此张、王两家便是祝家最大的供应商。原本在这块蛋糕里王家占着六成、张家占四成,可两年前张家的张国栋成功认证中级炼符师之后,形势便瞬间逆转,变成了张家六、王家四。 即便是这样,王瑞认了张家却不肯罢休,还在继续挤压,大有独占市场的意思。 “老哥的意思是,他们是冲我来的?”孙延不解,自己和张喜的买卖没成啊,怎么还牵扯到管理处了。 王瑞冷笑:“张家是既舍不得贤弟的符咒,更怕被我拿了去,一定是仗着祝家的偏心使了什么坏。” 现在是法治社会,孙延可不管什么张家祝家的,也是冷笑道:“那我们就去看看,我不卖,他还能强买了不成?” 王瑞点头,“强买倒不至于,祝家在大面处还算公道。不过贤弟,你切记就说这是你偶然间得到的,万不可承认是自己炼制。至于其他的,我们就见机行事吧。” “我知道了老哥。” 二人简单计议了一番便往管理处走去。这地方是靠近中央广场边上的一排帐篷房,明显比孙延他们住的还要舒适,屋顶更有卫星接受天线。这排房屋的后面另有两座更为豪华的大帐篷,却不知又是做什么用的。 孙延随着王瑞走进了排房中的一间,只见里面既有办公桌椅也有沙发,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此刻屋中已有四人,办公桌上面对面坐着一位老人和一名中年人,料想就是管事的;而两张带茶桌的单人沙发一边,正有位白胖男子在悠闲地吹着杯里的茶水沫,孙延见过的张喜就站在他旁边。 第八十三章 张家的诬陷 二人进门之后,两位管事和张国栋都把目光集中在孙延身上,细细打量起来。年老的管事起身对王瑞揖让道:“王兄来了,快请坐。” 张国栋也是面带微笑,和善地拱了拱手,却是没有起身。王瑞知道这时不能和孙延客气,便在另一边沙发上面坐下,端起茶杯道:“不知叫老朽过来,是所为何事?” 年老管事看了眼孙延,“王兄,我们都是打了多年交道的朋友了,你和张兄弟也是老相识,现在张兄弟说有人在他的摊位上骗买,向管理处申请仲裁。他见那人是跟着你离开的,怕你也上当受骗,这才一并将你请来。” “哦?”王瑞冷笑,看向张国栋:“如此说来,老朽倒要多谢国栋兄弟的美意了。” “哈哈,好说。”张国栋打个哈哈便给张喜示意。 张喜上前一步,指着孙延大声道:“就是他,从我的摊位上面骗买走了八枚符咒。” 孙延听了一愣,这真是要讹人啊,可讹人得有证据,不能红口白牙一说就完事儿了。于是他笑着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如何骗买的。” 张喜早有准备,对两位管事施礼道:“此人先是和另外两人去我的摊位上面询问匿气符,当时并没说要买,可后来他转一圈回来,直接压低了三分之一的价格,小老儿自然不肯卖,谁想他又一口气挑上好几枚贵重符咒,也是我贪心,便答应了他。” “管事请看。”张喜说着来到办公桌前,打开电脑播放出他把符纸丢还给孙延的画面:“我把灵符给他,他查看完毕之后非但不肯付钱,更说这是他自己的符,再后来围观的人多了,王瑞师傅便……” 张喜适时住口,孙延却快要笑出声了。他想起了曹丽娜,这张喜可是比曹丽娜更厉害,直接就颠倒黑白。 年轻管事看过视频,转向孙延道:“你有何话说?” 孙延很快把事情经过叙述一遍,笑着说道:“当时很多围观之人都可以作证的。这位掌柜还对人说我想用假符骗他的匿气符,现在竟连假符都成他的了?这么大岁数能有如此厚的脸皮……我还是头一次见到。” 张喜自己也是老脸一红,对于做这种事情来说,他确实是太老了点儿。但他很快就硬着头皮道:“我这里有监控录像为证,你能拿出什么证据?” “是啊,”年老管事也对孙延说道:“现在你二人各执一词,张师傅毕竟还有凭证,不知这位小兄弟能否拿出佐证?” “当时在场之人很多,就是旁边摊位的掌柜也可以证明。”孙延淡淡说道,他都懒得去指责那断章取义的视频了。 老管事点点头,对年轻人吩咐道:“你去把四十一号摊位旁边的摊主请到这里来。” “且慢,”王瑞这时开口,“老朽想请问一下,如果孙朋友拿不出有利的证据,又将如何?”他太清楚了,这种得罪人的事情谁肯执言?叫过来也只会是“不知道”、“没看见”……浪费时间罢了。 管事的闻言看向张国栋,张国栋却忽然问王瑞:“王兄,那几枚灵符你可是已经接手?” “还在我身上。”王瑞不及回答孙延便抢先说道,他已经明白王瑞的意思了,证人什么的叫来也是无用,索性看看他们想怎样吧。 王瑞眼见孙延不往他身上攀,心中更是敬重,豪气骤起之下补充道:“老朽已经和孙朋友谈好价格了,可以说现在就是老朽之物,张兄弟想怎样了结?” 王瑞插手虽然麻烦一些,不过张国栋已有打算,淡淡说道:“还能怎样,既然赃物尚可追回,那看在王兄的面子上,我就不计较他骗买之事了。”言下之意已经隐约在指称二人是同伙。 年老管事点头,对孙延说道:“如此你且先把灵符交还出来,既然事主大度,不再追究你骗买之事,这次就免去你的处罚了。” 王瑞起身对年老管事说道:“祝兄,此事疑点太多,怎么能光凭这含糊不清的视频和张家的一面之词就下结论?按照孙延所说他把符咒交给张家人验看才合情理,你我都是用符的,真像他说的是那贵重符咒,能那么随意丢在柜台上给客人么?” 管事笑道:“王兄你这不也是推测么?现在监控可以证明孙延确实从张家摊主那里接手过符纸,而他又无法自证其说,到底谁才是一面之词?我看这事既然张兄弟只求要回他的东西,王兄你也莫要强出头罢。” 王瑞心里一凉,这姓祝的定然是吃了张国栋好处。给个回扣送些孝敬给管事的,这种事王瑞也没少干,可他万没想到,祝家管事竟已到了是非不分的地步,这是明欺负孙延没有后台,还是瞧准了自己不会为了几张符咒跟他闹翻? 想到这些王瑞退求其次道:“既然孙延是成交之后没有付款,那兴许他也是一时忘记,这样吧,他多少钱买的,让他照价付钱便是。” 张国栋冷笑,“那时候付钱可以,此刻却不行了,我张家拒绝与这种骗买之人交易,只把符咒依样退还我便好。” 王瑞还待再说,孙延先摆手止住他道:“既然这位摊主一口咬定我是骗买,那我想问问,我骗走的都是什么符?”说完孙延笑吟吟地盯着张喜,经过与王瑞那番交谈,孙延知道自己一直小看自己的符咒了,张喜既然把他的符当成废纸,那孙延就不信他能认全喽。 “哦,你从我们这里骗走的是……” “——我没有问你!”孙延猛然瞪眼张国栋,厉声打断他的话音说道:“他一个卖东西的还不知道自己卖的什么吗?需要你替他回答?” 众人一时怔住,孙延从进门就是一副笑眯眯的讨好模样,谁都想不到他还会有这种气势。张国栋也无法再教,只得先看张喜怎么回答再说了,他暗恨没有想到这点上,应该先和张喜通个气。可问题是,那两张高级符他也只看出个大概,猜测其中一张是破虚符,又如何能给张喜答案? “那里有三枚集阴符、三枚匿气符,还有……还有两枚高级灵符。”张喜结结巴巴地说道。 “哦?是什么高级灵符呀?”王瑞已经猜到孙延的意思,暗赞他头脑灵光,此刻更是对张喜紧盯不放。 “高级灵符?”两名管事对望一眼,张国栋只说是八张符咒,可没提到高级灵符。他二人先前见张家言辞暧昧,就猜到里边有猫腻,但张家给的好处实在不少,听说孙延又没什么后台也就答应了帮忙,毕竟事情闹大了,张家这边有理有据,他们也只是个调查不细的过失。 可现在不同了,高级符咒,你张家有高级符咒吗?还两张两张地摆在摊位上当红薯卖,谁信啊?想到这里二人再不出声,决定由他们自己争论出个结果再说。 “是……是两枚破虚符!”张喜豁出去了,他听张国栋说起过破虚符,索性就赌上一把。 孙延笑笑没理他,却对年老管事说道:“管事明查,我这里是有两枚高级符,却只有一枚是破虚符。我想请问,天下可有卖货之人不知自己所卖何物的道理?” 老管事狠狠瞪一眼张国栋,“你如何解释?” 张国栋不慌不忙地说道:“这牵扯到我们的一些家丑,因此才不便明言。眼下事实俱在,祝兄更该知道高级符咒的价值,岂能任由一个毫无背景的黄口小儿骗走?还望祝兄替我家做主。” 王瑞皱眉,张国栋这话既点出了孙延没有任何后台,又暗许下更大的好处,这是准备明着坑孙延了。 老管事皱眉沉思片刻,想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遂加重语气意在吓住孙延道:“你骗买一事是实,现在可将灵符先还给事主。不过,既然他们也承认有自己的疏漏,那就让他们适当给你一些补偿,就这样罢。” “不妥啊祝兄!”王瑞一看真是明抢了,连忙起身道:“祝兄,如果孙延真是骗买,那就应当重罚,如何反倒给他补偿?若此事另有隐情,也该先查明事实再定啊。” 老管事冷冷看一眼王瑞:“王兄这是不服我的判罚喽?莫非你定要为这小事与我祝家争执?” 这话说得可重了,直接扯上了祝家。王瑞还有一大家子人呢,哪敢再多言,他正思索该怎么帮一下孙延,却听孙延冷笑道:“原来八省联赛的主办方也是脸皮如此之厚,既然你们不讲理,那我又何必听你的?失陪!”说着他转身就走,也是怕再继续下去让王瑞为难。 “孙延,不准乱讲,赶快把符咒交出来向祝管事赔礼!”王瑞急得跺脚,年轻人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当面指责祝家,那能有好? 孙延回头瞪他一眼道:“我原想你是个明白事理的,不想也和他们是一丘之貉,我的事情不用你管。”说完继续往外走。 众人暗笑王瑞里外不是人,可王瑞哪能不明白孙延心意,急着撇清关系这是在维护他呢。感动的同时王瑞也领下了孙延这份情,当时便不多说,想着事情过去后再花大价钱捞他吧。 “放肆!” 老管事怒喝声中,离门口较近的年轻人便突然起身,出手去扣孙延的肩膀。 第八十四章 祝月明出手 孙延即使在未修出神念之前,就这青年的身手也别想近他身。男子快步赶上想要去抓他肩膀,已经走到门口的孙延却是疾速地拉门,然后侧身,重重地用门边敲在他腕骨上。 这种帐篷的铁门虽然裹着橡胶,却像是列车上的车厢门一样,极是厚重,青年当时就捧着手腕大声叫喊起来。 老管事蹭地站起,冷哼道:“难怪敢如此托大,原来是仗着手底下有些功夫,连我祝家都不放在眼里了。”说着他看向张国栋。 张国栋知道事情是自己惹出来的,也不敢装傻充楞,直接从沙发上跃起便用膝盖朝着孙延后腰撞过去。 开门之后张国栋这个位置离孙延最近,他以为铁定能将孙延拿下的,可孙延不知怎么转了两圈,又绕到了门的另一侧,同时一拳击出,隔着门与那张国栋对拼了一招。 “呯~哐!” 厚实的铁门在二人的碰撞之中当即变形,连中空玻璃都爆裂开来。 孙延在拳头上面加注了柔劲,如果张国栋留有余地,没有使用内气,那他就等于是被孙延给推了回去,不会有什么事,可他偏偏下了狠手。 张国栋聚气在膝盖之上,这下不但激发了孙延的内劲,更是把他自己的力道也反噬回来…… “啊——” 惨叫之下张国栋甚至都没有被弹出去,而是膝盖直直磨着门板摔倒在地。这种连缓冲都没有的伤害让他的膝盖直接碎裂,张国栋这个年纪,能不能再走路也都两说了。 张喜蒙了,王瑞和年老管事也都骇然。一个筑基第二阶段的高手,一招之间就被打残?这…… 孙延也有些愣神,他想不到张国栋这是下了死力气,否则就算稍微带着点内气,又何至于此? “你……你骗买被识破竟还胆敢行凶……” 老管事气得话都说不完整,他哪能想到孙延会如此嚣张,敢在管理处伤人,关键是,他还有这个嚣张的资本。这真是个没有背景的人?没背景这个年纪能有这样的修为? 尽管老管事怀疑张国栋欺骗了他,可现在这事情已经不是他能控制的了。孙延公然在管理处动手,重伤一人,还打伤他祝家管事,就算是四大家族来了也得给个说法。可以想象,孙延和他所在的省队都要遭殃。 此刻孙延已经上前查看张国栋伤逝,王瑞和张喜也都围了过去,而那年老管事却是夺门而出,拉响了警报。 “警报!?是管理处方向!” “快!去管理处……” 附近的三个巡逻队包括其他房间有些功夫的祝家子弟迅速集结,很快便有二十几人来到了年老管事的身边。 老管事指着屋门道:“有人骗买还不服调解,直接动手将人打成重伤。” “什么?何人如此大胆?” 一名巡逻队长点了两人道:“去,将行凶之人押出来。” “等等,”老管事忙道:“这人一招就废了即墨的张国栋,怕是不易擒拿。” “这,张国栋不是筑基第二阶段了吗?” “一招……” 周围全是祝家人,基本也都认识张国栋,能一招就将他打伤的,那绝对不是普通术人。 这时王瑞看到了屋外的情形,焦急地说道:“孙兄弟啊,你这次可闯下大祸了。” 孙延神念早瞧得清楚,也知道自己惹了麻烦,他先将张国栋弄晕过去免得他痛苦,这才起身说道:“事情做下了,说啥也没用,老哥你也休息一会儿。” “什么?孙兄弟你……” 王瑞还没反应过来便也被孙延打晕,他怕王瑞一会儿难做。孙延已经做出决定,不行就硬闯出去,离开这个营地。 “出来了,就是他!”老管事发一声喊,咬牙切齿地指着孙延。 “拿下!”刚才就要进去的那名队长一摆手,立刻便有四人攻上。 孙延一看对方话都不说就动手了,也再不做他想。这里别看人多,可修为最高的也不过就和张国栋差不多,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越来越多的人扑上来,全都是一招就被孙延制住。这里没有炼尸,而祝家子弟又不会其他术法,只能轮番硬上。 天色渐暗,孙延有些发急,这些人只要能爬起来就还会再上,不得已,他开始下重手将人打晕。 “哼!” 就在孙延手掌砍向一名队长的后脖子时,突听得一声女子冷哼,孙延早知这人过来,也认出了她。 女子正是祝月圆,她身边还跟着一名脸色白净的男子,便正是她的哥哥祝月明。 “圆圆,等下!” 祝月明喊得迟了些,他为人细致,还在观察孙延的招式,想判断出究竟是何人敢在这里闹事,可祝月圆哼声过后却是即刻出手。 孙延可不觉得他和祝月圆有什么交情,见这女子从身后欺上,孙延放她靠近之后才转身摆臂,手掌如利刃般朝她横削过去。 祝月圆哪想到孙延反击得这么突然,如同长了后眼一般。她勉强抬臂挡住,另一只手也同样朝孙延脖颈处砍去。 祝月圆筑基第三阶段,孙延也没想过一击建功,他手臂被祝月圆架住的同时身子也跟着转过来,快速抓上了她砍来的手腕。 “孙延!?” 祝月圆这时候才看清,眼前这人,竟然就是她日思夜想的心上人。 孙延都知道是她了哪会吃惊,在抓上祝月圆右手腕的瞬间就把她往自己这边拉。这是早算计好的,祝月圆奔过来的惯性还没有完全抵消,这下她绝对防不住,而孙延被她架住的左臂也将收回,运气于肩上,只此一下就能将她撞飞出去。 孙延这时候的神念已经不弱于目力了,甚至在细微之处比眼睛也好使。他发觉祝月圆在喊他名字的时候竟完全放弃了招架,似连心神也都敞开,这要给他撞实了可不是闹着玩的。 这些都没经过思考,只是神念带来的心念闪动,虽只在电光火石之间,孙延也已经来不及变招。没办法,他只好散去肩上集聚的内气,将胳膊稍微偏了一点,等于是让祝月圆扑进了他的怀中。 “嗯,” 祝月圆轻哼一声,差点被撞得岔出了气。可她哪里顾得上这点疼痛,当着这么多家人,祝月圆面红耳赤的同时,觉得自己都快窒息了,孙延怎么如此大胆?就这样将自己抱住,难道……他就是专门来找自己的? 周围家人,包括祝月明也是愣住,这是什么功夫?孙延此刻已经将祝月圆轻轻放开,便立刻又有家人围攻上去。 祝月明也再不迟疑,脚一踏地就朝着孙延头顶飞去,倒有些像是琪儿对金瞎子使过的那招。只不过,他是单纯地接近,并没有踏落。 孙延目光一凝,祝月明刚过来时候他就观察过了——男,32岁,非童男之身,筑基大圆满,甲尸术金甲尸主。 这是个劲敌,也是孙延迄今为止碰上的修为最高的人,已经是筑基大圆满,实力比孙延还要高。按照周存的说法,他只要领悟到“造境”就可以去冲击金丹了。 至于他的功法甲尸术孙延也清楚,幽冥控尸术里称为符尸,那是根据其炼制和操控的秘法归类的,甲尸其实就是给炼尸披上铠甲的意思,等级由低到高分为:铁甲尸、铜甲尸、银甲尸、金甲尸和不死尸。 这五种甲尸每提升一个等级便是质的飞跃,到了不死尸,更有不弱于化尸的实力。因此,祝月明是金甲尸主,说明他已经可以炼制和操控金甲尸了,对于他这个年纪是非常了不起的。 “哥哥!你不要伤了他。” 祝月圆惊呼,她认为孙延肯定挡不住哥哥的一击。 祝月圆话刚出口孙延和祝月明已经交手完毕。祝月明接近之后空中出手,直接抓向孙延双肩。孙延知道越是遇到厉害的对手越不能躲避,索性他也两拳同举,二人硬碰硬地过了一招。 “呯!” 两人的两臂上全都运足了内气,相碰之下不但声响如雷,更有风气扩散开来,离得近的人,脸上都被刮得生疼。 孙延被推得倒滑出去五六步远,左脚一扭才堪堪站住。而祝月明却是后空翻落,身子不动不摇,极是飘逸。这一次交锋明显是祝月明占了便宜,可他内心却是无比震撼。 方才祝月明观战有时,本已对孙延的身手十分惊异了,因此他出手虽然用上了功夫,却只是想把孙延制住,并不会伤他,像这样的高手必须要先弄清楚来历。 然而,孙延并没有如祝月明所想的那般闪避,而是打算正面同他硬碰。这一举动也激起了祝月明的斗志,于是他便改爪为拳,遂了孙延心愿。 就是刚刚那一击,祝月明发现孙延不但内气精深沉厚,与他不相上下,更兼两臂双拳坚硬如铁,直到此刻他还觉得手骨生疼。 由不得祝月明不惊。孙延才多大,有没有二十岁?他祝月明号称是四大家族中生代的第一天才,二十岁的时候也不过才是筑基第二阶段,孙延这是什么修为?更为可怕的是,这样的人物祝月明竟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你是什么人?”祝月明平静发问,他已经把孙延看成和他是同等级别的对手了。 “我叫孙延。” 孙延有些激动,他这时候终于认出了祝月明。这是他的恩人,虽然十多年过去了,可孙延依然记得他的样子。 当年要不是祝月明指点躲去地窖里,孙延恐怕尸骨早就寒了,哪有后面的际遇?而且,那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是谁害得他家破人亡,祝月明一定清楚这些答案。 第八十五章 你别参加了 “孙延……” 听到孙延自报家门,祝月明也觉他有些面熟,但很快摇了摇头。当年与柳家合力灭掉尸门之时,祝月明是亲眼见过化尸的,也就是说孙家不可能还有活口。 祝月明再想不出还有哪个厉害的家族或势力姓孙了,他沉吟着说道:“孙朋友,你年纪轻轻能有这般修为实在令人惊叹,不过,你若说不出个缘由,只仗着自己的功夫就敢在此地伤人,扰乱八省联赛,今天却是走不出去了。” 孙延抱拳施礼:“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这时祝月圆已经来到祝月明身边,祝月明便道:“我叫祝月明,这是舍妹祝月圆,刚才还要多谢朋友手下留情。”祝月明交手之后才知,若非孙延及时收招,他妹妹早就躺下了。 “哥哥,你不要为难孙延,他……他是我的好朋友。”祝月圆红着脸道。 “嗯?”祝月明疑惑地看着妹妹。他是成了家的人,而且更了解祝月圆,自己这妹妹几时对男人动过颜色,莫非…… 孙延只道祝月圆这么说是为了帮自己,心中也是感动,于是不卑不亢地说道:“祝公子,这事原非在下引起的……” 孙延把来龙去脉详细地诉说一遍,祝月圆哪管他是不是骗买,却是面色大变道:“什么?孙延你……你是来参加选拔的?” “圆圆!”祝月明喝止住妹妹,目光寻觅着找到老管事,“祝成你过来,孙延刚刚所说的可全都属实?” 要说祝家上下的亲眷和家人最怕谁,那就是祝月明了,甚至对他的畏惧还在家主之上。因为祝老爷子是越过子侄辈,直接指定孙儿祝月明继承家主之位的,平日里对他更是言听计从。再有一个,祝月明自己做人也硬强,处理家族事务不偏不倚,全靠道理服人,所以受他责罚的家人从来都是心服口服,没有怨恨。 此刻祝成战战兢兢地来到前面,是既不敢承认也不敢不认,支吾道:“少主,我们也是根据视频证据……看来对张家是有些偏听偏信了。” “做出这种丑事!”祝月明瞪他一眼,然后对身旁一名中年人道:“祝方,你先把张国栋和王瑞带下去医治,将祝成关押起来,等联赛结束再行处置,交易管理也暂由你代理。” “是!” 祝方押着祝成下去之后,祝月明这才转过脸对孙延道:“孙朋友,这件事是我用人不谨,给你造成麻烦了,等一切查清,我必定会给你个交代。” 孙延正想说算了,却听祝月明话锋一转又道:“但是,我巡视人员过来之后,你没有第一时间申辩,反而继续出手伤人,这里……就需要你给我一个交代了。” “那依祝公子的意思……”孙延疑问。 祝月明仍是淡淡言道:“孙朋友需要自断一臂,然后你们省的组织者另缴纳五百万罚金,所有参赛人员皆削去一指。” “我们省?”孙延有些吃惊,这还有连坐一说? “哥哥!”祝月圆听完就不干了,“明明是张家收买了祝成要诬陷孙延,孙延维护自己利益有什么错?我不许你罚他,而且还要给他赔偿。” “圆圆!”祝月明头疼,自己这妹妹虽然任性,可家事上从来不参言的,这还是头一次。没办法,他只好小声说道:“圆圆你听我说,孙延动静闹得这么大,我不重责他,那以后咱们祝家还有什么威信?别人都这么胡闹怎么办?” “我不管!”祝月圆小嘴一噘道:“别人是别人,孙延是你妹夫,那能一样吗?” “什么!??”祝月明大惊,刚才他就有些奇怪妹妹的态度了,这时又仔细打量一番孙延,“这,这个……圆圆,你不会是……你先说说他今年多大?” “他……他比祝涟小一届。”祝月圆脸上一红。 “哦,我想起来了,你上次让我聘请到家族来的人不会就是他吧?”祝月明摇头:“那你再说说你多大?圆圆啊,俗话说初嫁从亲,终身大事上面你可不能任性。” 祝月圆气道:“他比我小怎么了?我就是喜欢他。” 祝月明叹口气:“圆圆啊,你不懂这里边的事情。这男人到了五十岁还是色心不改,可女人呢?一过四十容貌就会衰老。你想想,你比他大那么多……将来他看上个年轻的,还能对你一心一意么?” 祝月圆愣住,这些问题她从没想过,哥哥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 祝月明一看她听进去了,忙继续劝道:“哥哥从来都没有逼你嫁人,就是希望你能遇到个一心一意陪你到老的人,你好好想想?这个孙延真的不合适。”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祝月圆也明白,可她偷偷一瞧孙延,想起了那日宴会上他刮自己的鼻子,这些就全抛去脑后了,嘟囔道:“我就是喜欢他,哥哥,你快点给他赔偿,一会把他叫到我帐篷里,我要和他一起吃饭。” “这……”祝月明没法子,孙延有如此本事,能死心塌地对圆圆么?可妹妹就是不听,他也拗不过,只好改口道:“孙朋友还没有吃饭吧?既然你和舍妹认识,那你们就先去叙叙旧,此间之事等我调查清楚再说吧。”说完祝月明带人进了管理处。 孙延见两人商量半天得出这么个结果,也估计是祝月圆帮他说了话,眼看祝月圆没跟她哥走,一个人站在那里扭扭捏捏的,孙延便主动过去感谢道:“谢谢你了祝姐姐,屡次承你的情,真不知该怎么谢你才好。” 祝月圆一想到要和孙延单独接触了,心里砰砰直跳,不好意思地说道:“孙延,你就和我哥一样,叫我圆圆就好了。” 孙延越看祝月圆的娃娃脸越觉可爱,感觉她比自己还小,便又刮下她鼻子道:“好的圆圆,我们吃饭去吧。” “讨厌!”祝月圆背过身去捂着脸撒娇,整个人好像年轻了十几岁,把周围祝家子弟看得一阵阵发冷。 原来管理处后面的两个豪华大帐就是祝月明兄妹的下塌处。孙延之前也没用神念去扫过,这时来到祝月圆房里,只觉着香气袭人,布置得十分舒适。 两人聊过一番,孙延知道了这次八省联赛的选拔就是祝月明兄妹负责的,而且鬼市开启之后,也将由他二人带领北方联队。 孙延不解地问道:“怎么还有鬼市大比?鬼市不就是做买卖的地方么?” “我还要问你呢。”祝月圆埋怨道:“你怎么好端端就跑来参加选拔了?祝涟那个家伙,怎么做事的,这么大的事情也不告诉我。” 孙延没听明白,这又和祝涟有什么关系?祝月圆继续说道:“孙延,你听我的,明天可千万不要被选上,这次的鬼市你不要参加了。” “什么?这又是为何?”孙延越来越糊涂。 “哎呀,你听我的就行了,我不会害你的。”祝月圆不好给他明说。 孙延摇头道:“祝姑娘,我还是第一次去鬼市呢,很想去看看。” “你叫我什么?” “圆……圆圆?” 祝月圆这才笑道:“实话告诉你吧,这次的鬼市有危险,你就别去了行么?” “到底怎么回事啊?”孙延见她不像开玩笑。 祝月圆知道不说出原因孙延不会放弃,只好叹口气,把鬼笔塔的事情告诉了他。 “你说什么?”孙延大惊,“这岂不是让我们去当炮灰?” 祝月圆为难道:“所以我能让你去么?问题这是四大家族统一决定的事情,我也是无能为力。孙延,你可千万不要再对别人提起,否则我也救不了你。” 孙延想起来下午沈南京和他说的,这次嫡系不给支族发放凭证,不让他们参加鬼市,料想祝月圆所言不虚,失声言道:“去的人都会死么?这个鬼笔塔究竟是什么东西?” 祝月圆摇一摇头,“原本百年之内绝不会出现两次的,可这次还不到八十年就再临人间,这本身就不寻常。具体里边有什么我也不清楚,不过听我爷爷说,鬼笔塔中危机四伏,死亡率极高,却也存在着许多绝世宝物。” “富贵险中求?”孙延插口。 祝月圆苦笑,“就算从鬼笔塔内得到什么东西,也全部要上缴给隐世势力,这才是四大家族不让族人去送死的根本原因。” “那去了鬼市就一定要进什么塔么?不去不行?” 这时家人敲门把晚饭送来,祝月圆在小餐桌那里招呼道:“来吃饭了孙延。”说完她竟瞬间脸红,感觉此刻自己和孙延就像是两口子一样。 孙延走过来坐下,看见祝月圆还站着发呆,脸色也不太正常,便问道:“怎么了圆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祝月圆这才惊觉,听到孙延关心的话语整个心都要融化了,赶紧岔开道:“没有,你不是说不进鬼笔塔吗?那绝对不行,只要选上的就必须进去,这也是鬼市大比的一个重要考核。” 孙延刚刚就疑心了,便接着之前的问题又问道:“鬼市大比究竟是干什么的?” 第八十六章 祝家贵宾令 经过祝月圆的解释,孙延明白了,鬼市大比第一的家族和个人,都能得到隐世势力给予的丰厚奖励,同时,隐世也会从大比当中挑选出色的人才收为弟子,这才是四大家族最为重视的。 隐世就是专心修炼,不在世俗行走的家族或势力。他们追求的不是金钱名利,而是长生之术、登仙之道,其实力高深莫测,据传已有突破元婴修为的仙人存在。 “明白了吧孙延?”祝月圆又劝道:“那个世界离我们太过遥远,而且也充满了危险,你明天就不要去了,若是你想去鬼市交换什么,我可以帮忙的。” “谢谢你圆圆。” 孙延已经把祝月圆当成和周洁一样的朋友,虽然他不明白祝月圆为何处处替他设想,但孙延能感觉到,祝月圆并非对自己有所图谋。 思索良久孙延还是说道:“和我一起过来的还有两个朋友,我是一定要去的。” 危险与机遇并存,没有危险,孙延哪来的识神树?虽然听祝月圆说鬼笔塔的死亡率超过四成,但他有神念,还有临仙谱,孙延坚信,哪怕只有一个人活着,那也一定是他。 祝月圆为孙延眼神里透出的坚毅着迷,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那样喜欢孙延,只觉得遇到他,就是一种命中注定的安排。而第二次见面,孙延同样没有令她失望。 “孙延,你的朋友都是几号呢,明天要不要我帮你们选上?”祝月圆决定不再阻止他了,只要孙延喜欢的,祝月圆都会支持,会尽力满足他。 孙延笑道:“不用,我相信我可以选上,至于他们,既然有危险,那他们落选了也好。”说完孙延又问道:“圆圆,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祝月圆慌乱,不知该怎么回答他,却忽然问道:“孙延,你谈女朋友了吗?” “嗯,”孙延想起李靳楠,会心一笑说道:“前些天刚开始交往的。” 祝月圆一阵心烦,又问道:“那她对你好吗?” “挺好的。”孙延点点头,不知她为什么问这些。 “那不就行了,我也是你女朋友,当然也会对你好了,而且只对你一个人好。”祝月圆羞涩一笑。 “啥!?”孙延大睁眼,神念赶紧查看——女,28岁,处子之身,筑基第三阶段,甲尸术银甲尸主。 孙延吓坏了,“圆圆,你……这玩笑可不能乱开啊。” 祝月圆笑着起身,也刮了下孙延的鼻子道:“知道我开玩笑你还那么紧张?” “太逼真了嘛!”孙延拍拍心口,想着原来让人刮鼻子的感觉也不错,看来以后要多多尝试了,这倒是个表达善意和亲近的好办法。 祝月圆暗自叹息一声,心里话果然会吓到他,所以只能伪装成玩笑了。不过祝月圆也不气馁,无条件地只对孙延一个人好,就不信得不到他的心。 晚饭后孙延告辞,他拿出那八枚符纸道:“圆圆,今天谢谢你了,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几张灵符就送给你吧。” “破虚……还有破妄符?”祝月圆惊呼出声,她可是见过也用过高级符咒的人,一看就知道孙延这几张灵符非同一般。“这都是你炼制的吗?”祝月圆即刻问道。 孙延点点头,“不过圆圆,别人问起你就说是买来的,原因我想你也明白。我没有其他长处,以后要是需要什么符咒了,尽管来找我就行。” “我明白……”祝月圆呆呆地点了点头,然后递还给孙延道:“刚才你没说,难怪那张国栋会不顾身份诬陷你呢,这,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孙延一手抓着她手背,一手把她四指折回道:“我们是朋友圆圆,今天你告诉我的事情难道不重要吗?在我心里,没什么比情谊更贵的东西了,收下吧。” 孙延走后很久,祝月圆还保持着被他握过的姿势,抓着那几张符纸发愣。可笑自己还说要对他好,只怕送给孙延那些东西,连这一张符的角都买不到。这么贵重的东西眼都不眨就送出来了,孙延一定也是喜欢自己的…… “他自己炼制的?”祝月圆此刻方才惊觉,“这么说他不光会炼符,而且还是个高级炼符师……”祝月圆天资并不比她哥哥差,甚至自己也能炼制一些简单的符咒,太清楚高级炼符师意味着什么了。 “圆圆,开下门,是我。” 祝月明的敲门打断了祝月圆的思绪,她赶紧去开门。 “圆圆,你知道孙延的来历么?”祝月明一进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 祝月圆点头道:“我只知道他不是哪个世家出来的,还在祝涟他们学校读书。怎么了?” 祝月明严肃地说道“刚才你也看见他身手了,虽不如我,却也相差极为有限。另外我已经看过录像,难怪张国栋会做出如此下作之事,原来孙延去张家摊位上请他们代卖的八张符纸里,竟然有两张是高级灵符。这个孙延……” “圆圆,你不惊讶?”祝月明看着妹妹波澜不惊的样子反倒觉得奇怪。 祝月圆把手摊开,“是不是这几张符纸?” 这次轮到祝月明震惊了,他瞳孔放大,眯了眼符纸又猛地收缩,一把接过,细细地端详起来。 半晌后祝月明抬头,“这是……” “孙延送给我的。” “送……他送给你?什么条件?” 祝月圆摇头,“就是送给我的,没条件。哥哥,你明白我为什么喜欢他了吧?” 祝月明呆滞地点点头,“他有说是哪里来的么?”心道有人肯给我高级灵符,那我也喜欢他。 祝月圆略一思索,还是没有对哥哥实说,只道:“他没说,我也没问。哥哥你说,该不该给他补偿?” 祝月明把符纸递还给妹妹,笑道:“这件事就交给你办吧,别太离谱就行。看来这孙延在你身上还真舍得下本钱,你把符收好,鬼市马上就要开启,兴许到时候用得上。” …… 孙延离开祝月圆先去了王瑞的店铺,王瑞已经回来,听孙延说完情况也是一阵唏嘘,感叹道:“难怪孙兄弟你敢直接动手,原来竟与祝家双娇关系匪浅,早知道你直接说明就没这么多麻烦了。” 孙延也不解释,他路上已经新做了八枚符纸,拿到王瑞面前道:“今天也给老哥惹了一些麻烦,这次你就收下吧。” 王瑞点头道:“不瞒兄弟,老哥哥实在想要,也就不跟你客气了。你这两张高级符拿到鬼市去都是天价之物,老哥也不能白要你的,这样吧,兄弟你在鬼市开启之前务必去一趟河间,哥哥我也有东西给你。” 孙延笑道:“这就不必了吧?我与老哥真心相交,何必非要你来我往的?” 王瑞摆手,“兄弟若不去,那你这符老哥也不能要。我要给你的东西也许没什么实际价值,却也不是轻易能买到的,或者对兄弟你有用也未可知。” 孙延推脱不过只得应允,二人互留了联系方式,孙延便回到了自己的驻地,可谁知,这里早已经炸开了锅。 “孙延,你回来了,不要紧吧?”沈南京看见孙延赶紧迎了上去,顾博也随后跟来。 “没事啊,倒是你们这是……”孙延见他们这里的百八十人全都站在外面,一个个神情紧张,不知出了什么事情。 顾博舒出口气道:“没事就好。巡逻队刚走,我和南京听说你在管理处出了事,本来说去看看的,结果发现驻地已经被巡逻队围起,连南京都不能出去,领队也被带走了。” “那领队回来了么?”孙延心想有祝月圆在,应该不会再责罚他了。 这里正说着,领队已经跟着两名祝家管事回到驻地,众人立刻忐忑不安起来。 “请四号参赛者过来一下。”领队大声喊道,“四号参赛者回来了吗?” 孙延上前,那两名祝家管事已经认出了他,当即便宣布道:“孙延,你在交易当中受到了不公正对待,应当予以补偿,同时又能替我祝家揪出败类,因此特别奖励现金五十万元以及祝家的贵宾令符一枚。” 这里话音刚落,四周的惊呼声就再也遏制不住。 “贵宾令符?这……刚不是还说要剁指头么?” “本事人,四号绝对是个本事人。” 不但其他人,沈南京、顾博、甚至是刘琪也全都惊讶地望向孙延。四大家族的贵宾令他们太清楚了,这祝家的令牌是一枚符咒,镶嵌在水晶当中,持此令符除了可以通行祝家以及与祝家有合作的所有产业之外,更能随时踏入祝家大院,与此相比,那五十万实在可以忽略不计了。 孙延正好同众人相反,随便把令符往口袋里一塞,却是不住端详那张背面写着密码的银行卡,笑得合不拢嘴。弄得祝家管事都有些不自在,匆忙告辞离去。 “你小子行啊,到底怎么回事?”众人散去之后沈南京搂着孙延肩膀问道。 孙延避重就轻地把经过对二人简单说了,顾博也是笑道:“让我们在那边等你一下,可你自己却一去半天,是不是也该分我们点奖金啊?” 沈南京和顾博也混得熟了,指着他道:“老顾,瞧你那点出息,咱们那里也有祝家不少产业,回去让他带着咱们消费不就行了?” “对对,我把这事儿忘了,这次还真要沾孙兄弟的光了。” “这令符……”孙延奇道:“有什么用啊?” 沈南京笑道:“说你土了不是?我看你回去也不用租房了,临港大酒店就是祝涟他们家的,你直接把家搬那里得了。” 孙延这才又掏出令符,翻看着道:“有这个就能白住?” “何止白住,”顾博不无羡慕地说笑道:“那就等于是回你自个儿家了,这牌子往出一拿,你在里边说话比他们老总都好使。” 沈南京补充道:“是啊,也就是记名的,否则我估计五千万都有人买。” “五千万?恐怕不止吧?能让祝家出手办一件事,那是什么概念?不能用钱衡量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得孙延面红耳赤,大有一种傍上富婆的感觉。夜晚过去,第二天就是八省联赛的正日子了。 第八十七章 意外的危险 八省联赛的大比就在营地旁的另一处专门场地上进行,过程和省内暗市的考核差不多,分科目总体筛选,只是没有了笔试。 这次选拔总共有近千人参加,但只在其中选取二百人发放资格牌,将来由祝家带队,统一前往鬼市。 武斗的人数还是最多,有三百人参赛,按照单双号分成两组进行对抗,最后以积分排名,这样就能避免如孙延和顾博当初那样两强相遇的情况。 孙延比赛的时候祝月圆一直都在旁边观战,但其他人实力最高的也就是和刘琪一样,只有筑基第二阶段,因此也没什么悬念,孙延和刘琪双双入选。 半下午的时候,各科基本都完成了选拔,沈南京和顾博也成功入围,这让孙延喜忧参半。晚上获得鬼市资格的人员统一开了动员大会,也发下了资格牌,在与祝月圆和王瑞告别之后,孙延第二天一早便随队回了省城。 沈南京原本是要先回内蒙的,但他去申请了一下,在隐晦地说出是孙延的朋友之后,当时就被准许随孙延一起返回。祝家颁出贵宾令符的消息已经传遍,孙延这才知道,不单单是祝家的产业,所有在祝家势力范围之内的中小家族,只要见到令符,都将把他奉为最尊贵的客人。 回程路上一切顺利,李靳楠已经打过好多电话了,孙延一回到学校就赶紧先去找她。在鬼市开启之前,孙延暂时又回到了平静的校园生活当中…… “主人快停下!!” 这天傍晚,就在孙延将要进楼道的时候,却突然收到石头急切的警告。 “什么?”孙延下意识止住脚步,疑惑地问道。 石头声音颤抖,显得极为惊慌:“奴才也说不好,但这里不能进去,请主人相信我,我感觉到了危险。” 孙延退后几步,皱眉问道:“石头,我没记错的话,你说你有两个特殊能力,对吧?一个就是对气息非常敏感……” “是的主人,”石头在孙延退后的同时就知道离开了危险区域,忙接口道:“另一个就是奴才能够察觉出暗藏的危险,借此避开各种机关暗器。” “嗯……”孙延说话间神念又仔细地扫视过楼道,却并未看出有什么异常,便问道:“石头,你这么说很奇怪,你是指你有危险还是我有危险?你要知道,你现在是在我的身上,能有什么事情?” “请主人准许奴才出来,您自己再站去刚才的位置试试,但万不可再往前了。” 孙延应允,很快将石头放出,然后又依言回到最初停下的地方。 “主人退后,”石头在孙延返回之后,自己也往楼道口慢慢移动一下,立刻便哧溜地钻回孙延身上道:“主人,您有危险奴才是无法感知的,而正如您所说,奴才在您的身上,所以……” “所以这是针对魂体的伤害,且威力极大,连你和锦玥都无法幸免。”孙延替他说出。 “正是!” 孙延点点头,可他也有些疑惑,以自己现在的神念都察觉不到吗? 孙延再次将神念铺满楼道,这次他不是大面积浏览,而是细致入微,一点点地检查每一个角落、每一处可疑…… 终于,孙延在楼道顶板上的电灯里发现了异常。这只灯泡从外表看不出任何问题,神念信息也显示为普通的照明灯,这才屡次瞒过孙延。可当他探进神念再查,灯泡内部的接口处竟然嵌进了一枚微小的芯片,而神念显示出的信息让孙延大为震惊。 “魂爆炸弹!!” 孙延想起了当初在幽冥控尸术中查询谢幕之法时,曾经留意过相关记载。西洋木偶术没有谢客请赏,但也发明出了相似的办法,以销毁木偶或者与敌人同归于尽,那便是魂爆炸弹。 魂爆炸弹存世量极少,是因为其制作难度十分苛刻。它必须是如郑涛那般,在铸魂木偶魂爆的一瞬间里用秘法将其本魂收集起来,作为炸弹的主要成分。 铸魂木偶以三为填充基数,而魂爆炸弹的威力只有木偶魂爆时的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只有九魂以上的傀儡才有可能被做成炸弹。 九魂傀儡本就罕见,其本魂一般又都掌握在主人手里,就算主人陨落,也会如望乡路上的十五魂尸一样,让它去完成未尽的愿望,谁肯轻易爆掉傀儡?郑涛那是没办法了,孙延分析他一定修习了鬼术,可以自己操控本魂,可最终想明白的时候已经落入博士彀中,不得已只能自爆。 能把炸弹隐匿到这种程度的,除了奇奇,孙延再想不出第二个人。他不禁震怒,前面还只是恶作剧一般的手段,可不想此人竟也如此歹毒,这次若非石头预警,那不单是孙延,连这楼里一半的人家也都得给他陪葬。 “石头,你进去楼里感受一下气息,我去小区门口等着,我不进去是不会有危险的。”孙延已经下定决心,必须抓住奇奇让他拆除掉这个炸弹,然后再将他净化掉。净化是术人界的专有说法,指的是把作恶多端的术人废去功法、弄成白痴。 石头刚才已经试过,只要孙延不过去,他自己确实是感觉不出危险的。但石头还是不情愿,看来主人这是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当狗使唤了。 …… 此刻在距离孙延较远的一栋高层楼顶,奇奇和昆昆正一人架着个数码望远镜在观察孙延那边的情况。 “奇奇,他怎么又走了?”昆昆疑惑地问道,“难道发现你放的炸弹了?” 奇奇自信言道:“那不可能!昆昆公主,我是换成了普通灯泡的,他不可能发现,只要一进去楼道,孙延必定会被我的辣椒弹炸出来的,你就等着看好戏吧。” 昆昆皱着鼻子道:“人都走了还看什么好戏……哈哈,不过上次他被你墨水弹弄得太惨了,要不是这两天无故消失,一定会被我们玩疯掉的。” “昆昆公主,”奇奇吞吐着道:“我倒是觉得孙延人还不错……你看上次,他不也没有为难我们嘛,既然博士都未下令对付他,你出出气就算了吧?” “不行!我还没有玩够呢,再说我的气也没消,哼!” “昆昆说的对啊,只有灭掉他的魂魄,把他做成人偶才能出气吧。” “那倒也不用,这个大混蛋其实……”昆昆突然住口转身,刚刚不是奇奇的声音。 奇奇早已摆出一副严阵以待的架势,紧盯着突兀出现在二人身后的这名英俊男子,他穿着黑色西装,身材比例有种被无故拉长的不协调感,那只没戴着手套的手里,竟然也拿着一副望远镜。 “你……你不是……”昆昆掩口惊呼。 “呕呕呕呕……”男子笑声极为古怪,让人听得喉咙一阵发痒,“昆昆,你让我找得好苦啊。” “黑手套,你想干什么?”奇奇一边摘下眼镜一边迅速环顾四周,似乎没发现有玩具兵。 黑手套不屑地瞟他一眼道:“你这种小孩子的东西就不要丢出来现眼了,多大人还玩辣椒。原本我帮你把炸弹升了下级,可谁想那家伙运气好,竟然没有进去。唉,我想最后帮昆昆出口气都办不到。” “什么?你换了我炸弹?”奇奇惊问。 黑手套冷笑,“枉你还是个烟火师,没玩过魂爆炸弹吧?” 奇奇身子一颤:“魂爆!!黑手套,你疯了?你哪里来的魂爆弹,难道……” “黑手套,你不是破了功,被带回剧团了吗?”昆昆接口问道。 “没错,这全是拜那孙延所赐!”黑手套面目狰狞,却很快又狞笑道:“不过也要多谢他,虽然我成了实验品,却意外地成功了。昆昆,你知道我一直都喜欢你的,这次好容易找到你,我想你做我的木偶好不好?我以后保证只有你一个木偶。” “你敢!”奇奇大怒,“你伤害昆昆公主,博士不会放过你的。” “呕呕,”黑手套笑道:“博士他去了南美,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要不我怎么能偷取到魂爆炸弹呢?” “胡扯!即便博士不在,凭你又怎么可能进去实验室?” “我是进不去,但如果有人帮我的话就不同了。” “黑袍!!!”奇奇了然。 黑手套目露冷酷:“你这个低能的脑袋现在倒蛮灵光嘛,不过你说得够多了,死吧!” 话音刚落黑手套即刻出手,直朝着奇奇奔了过去。奇奇侧边闪躲,吸引他追来,与昆昆拉开一些距离之后便丢出眼镜。 黑手套对那墨镜看都不看,直接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抓住,同时一把捏碎,跟着也把望远镜砸向奇奇。 奇奇张了张嘴,想不通他如何能够封闭爆炸,只好再将帽子用一根手指挑起,绕半圈之后悠了过去,与望远镜撞在一处。 “轰!” 这次撞击发出巨大的爆炸声,奇奇离得爆炸点近,西服都被气浪撕开,就连盘在秃顶上仅有的三根长毛也被掀起,形容颇有些滑稽,却也更显狼狈。 他一边后退一边在身前快速安放爆炸物,昆昆也召唤出三个洋娃娃将黑手套围住。 第八十八章 悲剧黑手套 黑手套看见娃娃,突然将手套摘掉,露出一只筋骨错结,却泛着幽光,十分诡异的手掌。 手上光芒越来越亮,黑手套似乎是在集聚了一番力量之后,猛地将手伸进娃娃头部。不是那种破坏性地探入,而是仿佛能够穿透物体,他的手掌直接没进了虚空。 “叮——” 一声声清脆却刺耳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昆昆很快就感觉到自己与洋娃娃之间的联系被切断了。 她怔怔地发愣,术法的反噬还没有缓冲过来,昆昆一时间显得有些茫然。 黑手套随后放弃追逐奇奇,回身又向昆昆扑了过去。 “住手!” 奇奇焦急大喊,只好撤去自己已经布置好的炸弹,飞身跃起,两脚下面同时闪出烟火,借着冲击力飞跃过黑手套头顶,挡在了昆昆的身前。 “找死!”黑手套两眼一眯,握紧那只怪异的光手,出拳打向奇奇胸口。 “嗵——” 这拳来得太快,奇奇直接就被打出去一条抛物线,重重摔落在地。奇奇虽然身手不行,但好歹也是筑基第三阶段的术人,基本反应还是有的,可他甚至都没有看清这一拳是怎么打在自己身上的。 奇奇喷出口鲜血,心脉骨骼严重受损,连吸气都带上了打嗝般的咝咽声,吸一口气,立刻便又吐出一大口血,眼见是活不成了。 “奇奇——” 刚刚回过神的昆昆正好看见这一幕,瞬间泪奔,忙跨过去查看奇奇伤势。 黑手套也跟到了近前,嘴角泛出残酷的笑容,抬起光手便朝着蹲伏在地的昆昆头顶盖落下去。 “噗噗,” 两枚钢钉擦着昆昆发端射来,削落昆昆一缕发丝的同时,也钉进了黑手套的手腕处,将他的手掌带偏。 昆昆对这一切毫不知觉,只是哭得泪眼模糊,被奇奇的惨状吓得不知所措。 孙延其实过来有些功夫了,他一直在偷听双方谈话,也弄清楚了黑手套换掉炸弹的事情。可他没想到,黑手套出手竟如此之快,连自己都来不及救援奇奇,不过总算赶上把昆昆护住。 黑手套动动手指,跟着再凭空一抓,瞬间就逼出了腕上的两枚钢钉。他漠然地看着孙延,缓缓将右手的手套戴起,却是在放下左手的刹那,顺手也向孙延甩过去一枚银针。 这枚细如毛发、毫无声息的钢针,其速度几乎直追子弹,孙延此刻已经来到昆昆前面,若不是他神念一直留意着男子,还真不易躲开。 黑手套一击不中稍有惊讶,但也只是一瞬,随后他就展臂攻上。孙延不敢怠慢,举双手挡住他扫来的右臂。 “嘭!”如击金铁的声响,两人一招甫接,孙延退后几步,手臂被撞得生疼,而黑手套却纹丝不动,后手也已经攻到。 孙延正好退在奇奇身旁,他不敢硬接,反手搂住昆昆退身飘远。 “你……”昆昆恍恍惚惚不知所为,被孙延扔下之后还不知道孙延是在救她。 黑手套如影随形地贴近,双臂一起抓向孙延。 “这是个什么东西?”孙延再次闪避,也想起了先前神念得到的信息——筑基大圆满。 只有这显示修为的描述,什么性别、年龄、功法……通通没有。总躲避也不是办法,再说也躲不开,孙延神念不时探入查看,这人的身体里面仿佛被掏空了,内脏器官少了一大半,血管中流动着的也全都是一些灰绿色的液体。 孙延想到了临仙谱,绿色的阴冥兽中,紫狐以速度见长,或许可以与其周旋。 “刷!” 施展临仙术之后,孙延看上去连眼睛都变得细长了不少,这时黑手套又一次抓到,孙延四肢着地,从他的手臂下面快速地钻了出去。 黑手套一怔,这是什么操作?但他不及细想,一连串的动作密不透风地持续攻出,似乎两人身周的气流都要被他抽空了。 而孙延……可以说是上蹿下跳,黑手套连他的衣角都不曾碰住。唯一遗憾的地方就是,孙延没办法施展有效的进攻,一有机会就想去抓黑手套头颅。 “你是什么怪物?”黑手套终于停手,忍不住问道。 孙延趁这机会也赶紧让紫狐退身,他用新方法请神虽然便捷,却有时间上的限制,白色格子孙延现在只能支撑五分钟,而绿色的两分钟已是极致,否则就感觉要像以前一样,迷失本性。 速度是紫狐的,但身体却是自己的,刚一退去紫狐孙延便觉一阵发虚,这也是强行提升速度的弊端。 “你又是什么怪物?”孙延回了他一句,飞快地思索着对策。紫狐只能凭速度躲避,可却无法伤他,因为紫狐绝招就是摘人脑袋,没有三刃钢叉不行。 “你修为不如我,竟为何能有这般速度?”黑手套语气平淡,似在与孙延闲聊一般。 孙延即刻警觉,这人脸不红气不喘的,明显比自己好得多,却为何要给自己喘息机会?他退身之后神念刚刚恢复,迅速便向黑手套扫去。 果不其然,黑手套那隐藏的右手,光芒正在一点点褪去,逐渐变得漆黑如墨。 “这是要放大招啊……”孙延心惊,看出来他在积蓄力量,哪里还敢继续陪他玩下去。 孙延暗恨自己所会的符咒有限,而且很多威力巨大的攻击符都需要用印,他又没有认证炼符师。不得已,也只能赌一把了。 这些念头流转得很快,孙延没有回答黑手套的问题就一脚扫了过去。不出所料,黑手套右手稍微向后,侧身躲避开却并不攻击,孙延知道,他的蓄力就快完成了,舍不得放弃。 这次轮到孙延行云流水一般地进攻了,他很快把黑手套逼退到楼顶边沿,在这个过程中,黑手套一直都只是利用左手招架,更多则是闪避。 “来了,”孙延神念察觉到男子黑手微动,眼角也跟着一跳。 此刻二人看似在搏击,但心神却全都放在黑手套的右手之上。他蓄力完毕,手套随之破裂,右拳也终于击出。直到这时,黑手套总算腾出精力,把目光聚焦在孙延身上…… 那种光影交错的感觉十分奇妙,黑手套如果有时间去回忆一下,他一定不难想到,这就像是有人在正午太阳光最足的时候拿着一块大平面镜,站在他面前、快速地转变角度。他便先会在这镜子里看到自己的容貌闪过,跟着就是反射来的阳光晃在脸上、刺痛双眼…… 人在这时候的反应通常都是闭眼,然后抬头,再隔着眼帘去寻觅阳光,好让光线重新照上眼睛,使得眼中晕起光斑的背景不会太暗。 黑手套就是这样做的,他在被自己绝技打飞的时候还努力抬头,想要找到能让眼睛舒服一些的光源。 孙延扣着两枚钢钉的右手已经抬起,却终还是叹息一声放了下去。黑手套撞在护网上会被弹下来,直接去杀人孙延还是做不到,虽然他现在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不是人。 这时,有些荒诞的情景突兀出现,一直躺在地上的奇奇猛地坐起,回光返照一般双手握拳,用尽力气锤打在自己的胸腹位置。然后他喷出一大口鲜血的同时,一副假牙竟……脱口而出……直接撞在黑手套肩上,甚至还用力咬了下去…… 孙延整个人都不好了,张了张嘴却脑袋一片空白,眼睁睁看着本已要面朝下摔回到楼顶的黑手套,在这假牙的撞击之下又仰面朝天地,从那被他自己撞破的护栏裂口处跌了出去。 “轰!” 孙延听到巨响,也从楼外泛起的如烟花般绚丽的光芒中明白,从奇奇嘴里飞出来的绝对是一副好牙口。 黑手套既然报销就不去想他了,孙延也忙过去看奇奇。这次他是真的不行了。 “孙……”奇奇满是血水的两手抓住孙延,孙延也不嫌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照顾……公主,我……做牛……马……” 奇奇牙都没了,走风漏气的也听不真,可孙延明白他的意思,在他手上拍了两下示意他放心,便把脸别过一旁,不忍心再看。 昆昆已经哭成个泪人,泣不成声。孙延突发奇想,忙联系锦玥道:“锦玥,快!上他身。” “不行啊主人,”锦玥急道:“他说话间就要死的人,生魂马上会变成幽魂离体,我现在上身很容易惊散他魂魄的。” 孙延给她打上附身咒道:“我还能不知道?不是让你强行侵占,背上附身咒试试。” 锦玥会意,当即便从奇奇眉心钻入,暂时控制了他的身体。 “妈呀!” 奇奇猛然坐起,正哭得悲伤的昆昆惨叫一声,脆弱的神经也再绷不住了,直接就昏了过去。孙延撇着嘴摇了摇头,也不知是嫌她太娇气,还是怪锦玥动作太猛。 “主人,这……”锦玥试着张嘴,那血沫横流的景象……她索性再不开口,就用魂音跟孙延传话。 孙延点点头:“嗯,他魂魄如何了?” “已经被奴婢暂时压制住,”锦玥答道,“下一步怎么办?” 孙延也是突然想到鬼魂附身的时候可以压制宿主魂魄,他没试过,也不知这个办法行不行,但总归值得一试。奇奇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只要能暂时留下魂魄,保住他这口气,没准儿就还有救,鬼市不是快开了么。 “先回去,刚才动静不小,这里马上就会来人。你尽量走得平稳点,他胸腔伤得厉害。” 昆昆筑基第二阶段,根本只是假性昏迷,孙延不敢让石头上她身,只好自己扛着。锦玥把奇奇带血的衣服脱下,胡乱擦了擦脸和手,又用孙延的外套尽量遮挡,两人快速离去。 “对了主人,刚才您是怎么对付那个怪物的?” 此刻天已经黑了,孙延带着锦玥从小路回家,倒也没引起多少注意。路上锦玥忽然想起了黑手套,便向孙延询问。 第八十九章 找冯敬帮忙 孙延听锦玥问起黑手套,只是随口支吾了过去,他的神念和临仙谱都没有对二人详细说起过。倒也不是孙延不信任他们,只是觉得没什么必要说。 锦玥其实早在周洁的楼顶音乐会,被骷髅武士震住那时候就想问了,但孙延不说她也不在意。唯一不便就是,有时想帮主人出谋划策,却不知道他都有什么底牌。 孙延对付黑手套也并非偶然,他先前没露面那阵就观察得很仔细,特别是黑手套破坏昆昆的洋娃娃、还有打飞奇奇那一下,似乎给人一种无视空间的错觉。 跨越空间当然不可能,孙延认为也许他施放出去的是光影凝聚成的拳头,因为速度太快,所以才造成了无视空间的假象。 孙延神念进一步看到他腕上有机器改造过的痕迹,而且黑手套蓄力时,手掌逐渐变黑,孙延便更觉得他是在吸收光线,等着一下子放出。 出于这些考虑,孙延决定赌一把。临仙谱中白色格子里有个最低等级的妖怪,名字叫“鉴”,其实也就是镜子的意思,这妖物低级到连自主的意识都没有,介绍里面也说,它唯一的用处就是恶作剧。 但是,这个妖怪的能力却挺有意思,那就是让请到它的人全身都变成镜面,而且是百分百不会吸收光线、全面反射的镜子,因为它本来就是妖怪,便不能拿物理常识去看待。 比方说有人正跟另外一人说话呢,可突然看到对面坐的是自己,吓不吓人?所以说这妖怪也就这点用处了。可孙延在知道黑手套用的是光束攻击后,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鉴妖,光和热能毁坏物体,那是因为物体能吸收它们,而鉴妖可以完全反射光线,什么概念? 于是孙延一边调集大部分内气护住身体以防万一,一边用神念紧盯黑手套的右手,看见他蓄力完毕,便马上请来鉴妖,把自己变成一面镜子。 这就是黑手套挥拳出击时,先看到自己的身影,又被自己反射回来的招数打中的原因了。这下也让孙延非常振奋,明白了临仙谱上并不是越高等级的妖物就越好,而是物有相克,如磁石引针、琥珀拾芥,只有相互克制才是王道。 孙延这儿想明白了,临仙谱似乎也有了灵智般,一高兴,白色格子凭空又新增了三个妖物,就好像是奖励给他的,只是孙延还来不及细看。 再次回到楼道门口,孙延询问石头:“怎么样?” 石头感觉了半天说道:“没什么危险主人。” 孙延看了看灯泡里面的芯片还在,这才想起自己刚刚有些托大了,万一黑手套临死前故意或者意外引爆炸弹,他是离得远没事,可这楼里的人就遭殃了。 孙延不知道魂爆炸弹的引爆方式,是既不敢拆也不敢回家,谁愿意搂着炸弹睡觉? “周洁!”孙延心想怎么把这人给忘了,她可是傀儡门的嫡系传人,应该会有办法的。 周洁接到孙延电话,一听说是魂爆炸弹,兴奋得差点没从听筒里钻出来,没用多久就来到他楼下。 孙延简单把事情经过一说,问道:“有把握么?别再弄炸了。” “不会。”周洁自信言道:“魂爆炸弹有个简单的认主程序,是利用魂念引爆的。既然它主人陨落了,那就成了无主之物,谁都可以再行认主。你回家拿个凳子,我去拧下来就行。” 孙延拦着她道:“既然不要什么技巧,那我去好了。” 周洁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孙延果然顺利拆下灯泡。周洁拿出里面芯片看了看,“这还是个十一魂的炸弹,可惜了,要是能再填进去一魂,那威力能翻好几倍呢。” 孙延不解问道:“为什么是这种形状?会不会……” “不要紧,”周洁收起芯片道:“没有电子引爆的可能,原来的主人是把它封印进芯片里埋在身上的。” 解决了炸弹周洁就回去了,孙延让锦玥给奇奇洗去血迹,昆昆也悠悠转醒。 “大混蛋,你……你要干嘛?”昆昆看着陌生的环境,望着眼前的孙延,惊恐地问道。 孙延当她是小孩子,笑着道:“昆昆,你要讲理啊,上次是你先用娃娃对付我才被我弄坏的,你和奇奇也捉弄得我够了,咱们和好吧,好不好?” “奇奇,对了,奇奇呢?”昆昆从床上坐起。 孙延招呼锦玥进来。他知道昆昆一定也能看得出,便不打算隐瞒,把实情对她说出道:“这样昆昆,你先回去,奇奇就留在我这里,我尽量想办法治好他,行吗?” 昆昆哇一声哭出来,“我不要,我要和奇奇在一起。”昆昆从小是奇奇看着长大的,没有奇奇她连吃饭都成问题,让她自己回酒店怎么生活? “你这里没有其他亲人朋友吗?奇奇是不是你父亲?”孙延早就想问了。 昆昆摇头,“奇奇是我的仆人。” 孙延没辙了,让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少女一个人离开他也不放心,关键这孩子还有杀人的手段。想了一下孙延说道:“昆昆啊,这样好不好,你先去我朋友那里住几天,她也是女生,可以照顾你的,你每天都能来看奇奇,等他身体好了再说,你看行吗?” 昆昆也没了主意。她再单纯也知道是孙延从黑手套的手里救了自己,现在奇奇这样,她不知该怎么办,反而对孙延生出些依赖。良久,昆昆问道:“我又不认识你朋友,你会陪我去吗?” “放心吧!”孙延见她同意也很高兴,刮着她鼻子道:“我和奇奇送你过去。” “你干嘛,大混蛋!”昆昆和别的女孩不同,没上过学校,也没有朋友,一直都把男人当做是洪水猛兽,是另一种生物,让孙延摸了下鼻子,立马就觉得这鼻子都不能要了。 “至于么?”孙延被她吓了一跳,又觉得好玩,竟伸手又捏了捏她的脸蛋。 昆昆顿时脸色煞白,气急之下,脑子一空就又昏了过去。 孙延是真把她当六七岁的小孩子看待的,一瞧这样自己也慌了,赶紧又给周洁打电话。 周洁一听疑惑道:“孙延,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她是什么人你清楚么?刚才我怎么和你说的,严格来讲咱们跟她还是敌人呢,你让她来和我住?” “我已经答应奇奇照顾她了,再说一个小孩子,你让她去哪儿?一言不合放出木偶伤人怎么办?” “行了行了,你带她来吧,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昆昆这次很快醒过来,她刚刚被孙延的举动吓到,而这时心里却有些异样,似乎只是害怕,并没有那种想象中的厌恶感觉。 孙延可不敢再招惹她,赶紧好言说道:“昆昆啊,刚才我是喜欢你,觉得你可爱才那样的,你不要怕,我们这就走吧,我送你去我朋友家。” …… “大混蛋,”路上昆昆问道:“你喜欢我,那我就是你的女朋友吗?” 孙延笑道:“那可不是,喜欢的人有很多的,也不一定就是女生,可女朋友只有一个。” “那什么才是女朋友?”昆昆又问,她想起以前问过奇奇什么是男朋友,奇奇说喜欢的人就是。 “这个……”孙延不知道怎么给她说,便道:“以后你就会明白啦。” 周洁刚才去孙延家的时候昆昆还在昏迷,这时看见她的样子,也觉得很可爱,便把她当成是小妹妹一样招呼,也让昆昆放松很多。 孙延安顿好这头,连夜带着奇奇去找冯掌柜想办法。必须先保住奇奇魂魄不散,否则一直让锦玥在他身上,阴气噬体也得玩完。 冯敬看着奇奇皱眉道:“孙老弟,你这强留着死人最后一口气也不是个办法啊。” “说得也是,”孙延叹道:“可碰上了,就不忍心眼看着他死,所以才来找老哥你看看,有没什么办法?” 冯敬摇头,“这情况,除非是燕家出面,否则没得救。” “燕家?”孙延想起最近听说的四大世家,便问道:“可是燕、陈、沈、祝,这四大家族之一的燕家?” “哦?”冯敬奇道:“孙老弟也听说了?燕家传承的是医术,也位列四大世家之首。” “那怎样才能请来他们?”孙延忙问。 “难。”冯敬撇撇嘴:“这样吧孙老弟,你把他交给我,我有办法留住他百日不死,再有两个月鬼市不就开启了么?你去鬼市问问吧。” 孙延惊奇,“冯老哥你用何方法能保住他的命?” 冯敬笑道:“这个就是我的秘密了,总之孙老弟你相信哥哥就成。” 孙延越发觉得冯敬古怪,神念一扫,还是和以前一样,显示他没有任何的功法修为,就是个普通人。孙延想起什么,忽然问道:“老哥,上次让你陪我买车那事儿,你是不是告诉了别人?” “没,没有啊,哈哈,孙老弟你多疑。” 孙延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可周洁不说,冯敬也不承认,他也没办法证实,只好跟着冯敬,将奇奇在一处单元楼里安顿好之后,才带着锦玥回家。 第九十章 黎华生日宴 下过几场大雪之后寒假来临,鬼市的开启也已近在目前。 孙延惊异于昆昆的变化,她起初听说见不到奇奇,还哭闹着埋怨孙延骗她,可后来压根儿连问都不问了。孙延好几次打电话给周洁,委婉地暗示她不要带坏了昆昆,谁知周洁一句话就顶回来:“不放心你就原样领走!” 孙延无话可说,好在一放假周洁就带着昆昆回了老家,他心里也算踏实了。 孙延自己也没留在省城,他是和李靳楠一起走的,因为孙延要去河间,正好路过李靳楠家,就决定先把她送回去。 李靳楠早就给孙延订好了酒店,她把行李让司机带走,打算先陪着孙延逛逛。 孙延现在和李靳楠也是什么都敢说,腆着脸嬉笑道:“靳楠,你订的酒店挺大的,我一个人睡着害怕,要不晚上你也来吧。” “好啊。”李靳楠知道他是有心没胆儿,笑道:“你去我家问问我爸,他点头就行。” “那算了,”孙延吐下舌头:“还是等你嫁不出去的时候我再去吧。” 李靳楠嘴一噘:“你试试,看看我嫁得出去不?” “别别,我乱说的还不行么……” 吃晚饭中间李靳楠问道:“孙延,你去完河间就回去吗?就不能留在这里过年?” 孙延摇摇头,“我和沈南京说好了,今年去他家过,我后天陪你给黎华过完生日就走。” “那好吧,”李靳楠无奈道:“冬天也没什么好去处,明天我带你买两身衣服,到人家里要穿得体面些。” 孙延笑笑,“你是想给黎华挑礼物吧?” “嗯……”李靳楠无奈道:“她就爱热闹,生日又正好在假期,高中开始每年就都要大办。” “对了,上次咱得的那表不是挺好么,怎么从没见你戴过?”孙延想起了祝涟生日宴上的礼物。 李靳楠笑道:“给我心疼想要回去啦?” “什么话,那本来就是你的啊。”孙延急了。 “好啦,我逗你的。”李靳楠看看自己腕表,“不一定贵的东西就好,那表平时上学时候戴着也不搭配。” …… 孙延原本把李靳楠送到就要走的,因为正好赶上黎华生日,而黎华知道他来还专门在电话里面单独邀请过,孙延便答应陪李靳楠赴宴。 黎华的生日宴会设在水岸会馆,李靳楠和孙延赶到之时,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楠楠、孙延,你们来了?快,这边坐。”黎华看见他二人忙过来招呼,一边带他们入座还一边对孙延悄悄伸出拇指,意思是真有你的,终于把楠楠追到手了。 “锦心?” 李靳楠愣了下,眼神马上落在锦心的脖子下面。辛锦心大衣已经套在椅背上,只穿着件v领薄毛衫,李靳楠一眼就看到了那里挂着的玉符。 “你好靳楠……孙延。”辛锦心忙起身打招呼,可她想不到孙延会来,神情极不自然。 黎华不知道锦心和孙延的事情,笑着道:“楠楠,我去招呼下别人,锦心你和孙延都认识,你们先聊着。” “锦心,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李靳楠坐下后首先问道。她和锦心原本很谈得来,可自从孙延带回玉符,又说要给锦心也送去一块之后,两人非但没有再见过面,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了。 李靳楠直觉认为辛锦心和孙延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情,所以她和孙延确定关系以后,第一时间就打电话告诉了锦心,想看看她是什么反应。 辛锦心听不出有什么失落,反而很开心地说出了祝福,可那次,也成了她俩之间的最后一次通话。李靳楠也没有主动再联系锦心,她更加认为这是女人间的心照不宣。 “我下午刚到,你呢靳楠,带孙延见家长么?” 辛锦心故作轻松地开着玩笑。经过短暂的失落她瞬间想明白了,抓不住的就该懂得放下,孙延喜欢的不是自己,他们两个有缘无分。 其实这点锦心早就想得很清楚,可她始终无法释然的是,那一晚她和孙延为什么会……锦心不止一次地假设,如果那天她没有拒绝孙延,他们在那间小屋里发生了什么,孙延又会怎样选择呢?不过这些也就是想想罢了,锦心还做不出抢别人男朋友的事情。 李靳楠笑道:“他啊,哪儿有那个胆子,他正好送我回家,就来给黎华过生日了。” 两个人礼貌性地交谈了几句就再找不到话说,不过好在,这时候有人过来打断了这种尴尬。 “靳楠,好久不见啊。” 一名身穿风衣,长得白白净净颇有些帅气的青年来到桌旁,脸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正热情地向李靳楠伸手。 “张磊?好久不见,你不是出国了吗?”李靳楠起身和他握下手。 “是啊,我读了两年预科没考上,十月份就回来了,准备接手家族生意。”男子话语里不无得意。 “哦,那挺好的,”李靳楠淡淡说道:“你刚来吧?快去找地方坐吧。” 孙延正在想这个人也叫张磊,张磊已经把手搭在他椅背上,俯下身温言说道:“朋友你能否让一下,我和靳楠是老同学了,又两年多没见,想和她聊聊天。” “哦,好的。”孙延答应着准备起身。他见李靳楠也认识这人,同学嘛,长时间不见叙叙旧也是应该的,他们两个什么时候不能说话。 “孙延!”李靳楠皱眉:“你是不是给谁都能让位?” 孙延知道她是说祝涟生日晚宴上郑龙的事,但那不一样啊。于是笑道:“你们不是同学么?又很久没见……” 李靳楠不等他说完就转向张磊道:“不好意思啊张磊,忘给你介绍,这是我男朋友,你还是换个地方坐吧。” 和祝涟那次不同,来给黎华庆生的基本都是她的中学同学,很多人和李靳楠也认识。这时听到李靳楠说话,后面不少准备过来打招呼的人们已经在小声地议论了。 “李靳楠找男朋友了?不会吧,当年张磊想追她都没追上。”一个戴眼镜的胖子说道。 “会不会是专门找来的挡箭牌?”那胖子身旁的漂亮女孩儿皱眉,“靳楠就是找对象也不能找这么挫的吧?” “就是!”另一名女生言道:“让张磊一句话就吓得连女朋友都不要了,这要我对象我现在就踹了他。” “唉,也不能这么说,毕竟张公子家世在那儿摆着呢,你对象还真不定能扛得住。” “去你的……” 说的人多了声音也就大,不少话都传了过来,张磊听到脸上笑容不改,没有在意李靳楠的言语,却是继续对孙延说道:“还是麻烦你让开吧。” 孙延自然也听到了这些闲言碎语,他倒是无所谓,可也不愿让人因此说道李靳楠,于是便笑着道:“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不乐意。” 张磊眉头一皱,口气瞬间变硬:“她是她,我现在是和你说话呢,不要搞得自己太难看。” 孙延这次连他话都懒得接,这人也太自我感觉良好了点儿,孙延是大闹过八省联赛的人,岂能怕他这两句威胁。 “很好!”张磊点了点头,对李靳楠说道:“靳楠,你先坐,一会儿我来陪你说话。” “完了,”刚刚那胖子道“这小伙儿有麻烦了。” “哼,这就叫不自量力,张公子好言好语跟他商量不买账,非要自找没趣。” 胖子扶了下眼睛奇怪道:“萧萧,你刚才不还说要是你对象你就立马踹了他么?怎么一会儿功夫就又说人不自量力了?” 叫萧萧的女孩儿脸一红,诡辩道:“我也是替靳楠鸣不平嘛,以她的条件,放着张磊不找,偏偏找这么个小白脸儿。” …… 等了很久再没人进来的时候,宴会厅的大门便关闭上了,灯光也稍微调得柔和一些。黎华上台致谢之后便吩咐开宴,她自己则是分桌敬酒,身后还跟着两名礼仪,负责倒酒和接收礼物。 李靳楠他们坐在前排,很快黎华就过来。孙延白天陪着李靳楠选礼物的时候就称赞过她的心思,李靳楠买了一套首饰,用颜色很舒服的皮纹纸包装起来,正中位置还有个圆圈,里边是个大大的“楠”字,让人一看就知道是她送的。 因为专程被邀请过,所以孙延也准备了礼物。在李靳楠的建议下他去买了条比较出名的菱格围巾,价钱合适,黎华好歹也能用得上。 黎华刚才就看出锦心和靳楠不得劲了,她估计问题出在玉符上,便特别对孙延说道:“孙延,你送给楠楠和锦心玉符了,为什么没有我的份?我不要其他礼物,就要这个。” 辛锦心和李靳楠听到她的话对望一眼,都明白黎华的心意,两人心中的隔阂也就化解不少。 孙延哪能想到这层,看了看李靳楠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身上也没有带着,要不等下次让靳楠带给你?” “说话算数啊。”黎华笑道,她也不是真的想要,只是为帮锦心二人把话说开了。这边假意叮嘱一句,便又去招呼别人。 黎华巡场过后早就饿了,便干脆在李靳楠和锦心的中间加了个位子,一边随意吃点东西一边继续帮她俩调解。 因为来参加宴会的人们尽都认识,各种串桌打招呼的也渐渐多了起来。 第九十一章 戏剧性反转 “嗨,靳楠,你男朋友怎么不给我们介绍下啊?”刚刚那个叫萧萧的女孩子一过来便端着酒杯问道。 李靳楠皱眉。萧萧每年都会参加黎华的生日宴,李靳楠对她印象挺深。记得高中时候这还是个非常腼腆的姑娘,通常只穿校服,一和男生说话就脸红。可上大学以后彻底变了,哪次见她都是带着浓妆,打扮得花里胡哨的,人也十分八卦,可以当着男生面开大胆的玩笑。 李靳楠勉强笑道:“今天是给黎华过生日,就不说我的事情了,以后有的是机会。” “那可不行!”萧萧夸张地说道:“谁都知道你是咱们学校的第一校花,你的事情也是大事。”说着她把酒杯拿到孙延面前道:“帅哥,认识下,讲讲你是怎么追到我们靳楠的。” 说来像是故事,但孙延知道,世上就有这么一号人,总爱做些对自己和他人都毫无意义的事情,仿佛专门就是为让人讨厌的。 孙延正要和她碰杯,萧萧又突然去跟别人说话,故意把杯子撤走。孙延失笑,她这是嫌自己还不够讨厌。 过来的人一拨接着一拨,也都对李靳楠交男朋友的事情好奇,纷纷与孙延打招呼。不少人交谈过后觉得孙延人还不错,也为他刚才得罪张磊捏了把汗。 这时候宴会厅的门被打开,走进来五六个清一色穿着黑色貂绒大衣的青年。为首那人四下一望,很快就走到张磊的身旁。 “张少,怎么说?”他眼里带着跋扈,一边询问还一边用目光弹压众人。 张磊缓缓起身,这时的他已经脱去了风衣和外套,穿着件高领毛衣,不知什么时候又架上一副眼镜,样子极显斯文,优雅地踱着步子朝孙延这边走来。 “老公!” 萧萧叫喊着迎上紧跟在张磊身后的貂绒青年,撒欢的模样如同一匹发情的母马,与大厅中安静的气氛极不相称。 “爬开。”青年瞪她一眼,随后便向李靳楠和锦心三人那细腻的脖子处望去。 众人顾不上嘲笑萧萧,全都紧张地盯着张磊,有的人在替孙延担心,也有暗地里幸灾乐祸的。 “张磊,你什么意思?”黎华起身挡在孙延椅背后面,略带怒意地问道。 张磊淡淡言道:“黎华,今天是你生日,本来我也不想扫兴的,不过,这事儿和你没关系,我这儿处理完了咱们继续给你庆祝——听懂了就坐回去!” 黎华被张磊最后的语气震得腿肚子都有些发颤,她家里虽然不差,可和张磊还不能同日而语,只得央求般说道:“这里都是同学,给我个面子,你们才刚见面,有什么深仇大恨呢?” 这次孙延不等张磊再说出难听的话就先站起,一把将黎华拉到身后,笑着道:“你先坐,放心吧,我们就是聊两句,不会搅了你生日宴的。” “坐吧黎华。”李靳楠也起身拉着黎华坐下,她压根儿就没紧张过。孙延她最清楚,不喜欢惹事,可更不怕事。 孙延这时对旁边的服务生说道:“麻烦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张磊身后的青年正要上前,却被张磊拦下,他对那服务生点头道:“去吧。”服务生这才快步出去。 张磊冷笑,暗道这怂货以为请来经理叫来保安就能平事儿,那只会让他自己更难堪,就是这水岸会馆的老总过来,也轻易不会插手他张少的事情。 会馆经理很快过来,却并没带保安,他来到近前客气地问张磊:“张少,有何吩咐?” 这经理对平时常来消费的关系户和权贵自然全都门儿清,虽然张磊刚从国外回来没多久,可他的其背景资料经理早已烂熟于心,刚才进门时候还打过招呼呢。 “又不是我叫你来的,”张磊扬着下巴示意道:“问这位先生。” 经理马上转向孙延:“请问您有什么需要吗?” 孙延皱眉道:“你看看这些人,如果不是来吃饭的就麻烦你请他们出去,这乌烟瘴气的,搅得大家都没心思用餐。” 经理看了看几名青年,就这几个人他也尽都认识,两辆大路虎车还门口停着呢,全都是些少爷公子哥儿。 经理有些吃不准,还是问张磊:“张少,您看这……” “你说呢?”张磊笑着看他一眼。 经理明白了,张少这是来踩人的,他立刻冷着脸对孙延说道:“这位先生,这是你们私人之间的事情,我这里不便过问,要不你跟他们几位去外面说说清楚?” “我饭还没吃完呢,凭什么出去?”孙延疑惑,“你们饭店连这种事情都不管?” “哈哈……”张磊身后的几名青年一阵大笑,这种活宝他们还真不多见。宾客当中也有不少人鄙视,孙延这是真怂了,不敢出去。 经理撇了撇嘴,“先生,你们不去外面解决也行,但你要在这里和人动手的话,所有损坏的物品都要由你照价赔偿。” 孙延听明白了,这不是个讲道理的地方。要是他自己没两下子,那白挨人打不说,打坏的东西还得自己陪。 “唉!”孙延暗叹口气,他准备出去吓唬几人一下算了,不然把人打坏再惹出其他麻烦,耽误去鬼市就不值当了。 “鬼市?”孙延想起了祝家的贵宾令,刚才他似乎听谁提到过这里的老总和祝家什么的。他马上去椅背挂着的衣服口袋里摸出钱包,将贵宾令拿了出来。 众人都不理解他要干嘛,孙延却把贵宾令递到经理面前道:“你认识这个吗?” 经理瞅一眼摇头,再懒得理孙延,而是对张磊说道:“张少,如果没其他吩咐我就先出去了。” 张磊满意地点点头。 “等一下,”孙延叫住那经理,“你是这里的老板吗?” 经理笑道:“我不是,但你有什么事情和我说也是一样。” 孙延笑道:“还是给你们掌柜的打个电话吧,你既然不认识祝家的贵宾令符,有些事我怕你做不了主。” 不但经理疑惑,众人听了孙延的话也都不住摇头。 “他在弄什么玄虚?”有人不屑道:“拿出个破牌子想要干嘛?” “哈哈,没准儿那是信物,李靳楠找的说不定是这会馆老总的私生子。” “小声点儿,”另一人道:“这话可不敢乱讲,水岸会馆的老总也是有家族背景的。” “对啊,他是河间王家人,那可是能和祝家嫡系说上话的家族……” “请稍等。”经理思索一下还是决定打这个电话。服务行业最忌就是以貌取人,何况他还是水岸会馆经理,职业素养自然出众。有很多重量级人物偏有各种各样的怪癖,装穷装疯的他都见过,还是宁可信其有吧。 “什么事?”电话那头一个沉稳的男声问道。 经理走远一些道:“是这样王总,张磊,张少爷来了。” 对面没出声,知道这经理不会为这种事情给自己打电话,在等着他的下文。 “和另一位客人起了些摩擦。” “……” “王总,就是那个客人让我给你打电话的,他拿出了薄薄一块烟盒大小的牌子,说是什么贵宾令符。” “你说什么?这人多大年纪,是不是祝家的贵宾符?” 这经理还是头一次听到老板用这种惊慌急切的语气说话,他心里咯噔一下,忙道:“是的王总,他就说的是祝家的贵宾令符。哦,这人和黎华差不多大,是来参加黎华生日宴会的。” “拦住姓张那小子,千万不要让他冒犯这位客人,我马上就到。记住,满足这位客人的所有要求,从现在起,他说的话就代表我的意思。”说完那边就挂断了电话。 经理一头冷汗,庆幸自己打了这个电话。他不敢耽搁,赶紧用对讲机通知保安队长带人上来,然后一边猜测孙延身份一边走过去对孙延说道:“请您稍等,我们老总说他马上就到。刚才是我失礼了,不知您还有何吩咐?” 这突如其来的戏剧性转变立刻就让宴会厅中一片哗然。人们全都把目光聚焦在孙延身上,纷纷议论他拿出来的那块牌子,其中说什么的都有。辛锦心和黎华疑惑地望向李靳楠,却发现她也是满脸茫然。 同样茫然的当然就是张磊,“你……”他不连贯地对那经理说道:“会不会……有什么地方搞错?” “没有搞错,”经理对他依然恭敬:“希望张少你能暂时克制一下,不要在这里起冲突,我们老总马上就来了。” 张磊还想再说什么,他的电话就先响了。一看是父亲打来的,他即刻接起。 “什么事儿?爸。” “混账东西!”张父大骂,“你赶快给那人赔礼道歉,我这就来了。” “这……”张磊收起手机吃惊地望着孙延,这究竟是什么人? 孙延瞧这令符还真好使,眼见保安这么快就进来,便对经理说道:“那就先把这几个人都请出去吧,让他们这一闹饭菜也凉了,端下去给热热。” 经理马上让服务员撤下剩菜,并吩咐厨房提高一档席面儿即刻重做。然后才对张磊言道:“张少,你的人?” “你们先回去,”张磊对一众青年说道:“什么情况等我电话。” 几人闻言也不多说,快速地离开宴会厅。 第九十二章 王天福到来 一道道的冷热菜式重新摆上桌面,众人却无心享用,全都在看着孙延一个人大快朵颐。 “靳楠,你尝尝这个……” “嗯,这是什么鱼啊,挺鲜的,靳楠你不是爱吃鱼吗?给你……” 孙延一边吃还一边旁若无人地大秀恩爱,让不少人都萌生出一种陪着皇帝用膳的荒诞想法。 黎华笑笑,她忽然觉得孙延这带有孩子气的天真实在招人喜欢,锦心就更不用说,需要时刻压下自己想去帮孙延擦擦嘴角的念头。 李靳楠也不好去出声提醒,索性就由着他想干嘛干嘛。张磊站在两人身后静静地看着,眼里都快冒出火来,却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一时没个理会处。 好在这种令众人都感憋闷的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一名个子不高,微须白面,看上去不怒自威的中年人快步走进了宴会厅。 “王总!”经理赶忙迎了上去。众人目光跟着落在门口,有不少人已经起立,认出了来人正是这水岸会馆的大老板,王天福。 “在哪儿?”王天福锐利的眼神说话间已经横扫过场内,不待经理回答便先停留在孙延身上。实在是他那吞咽咀嚼的背影太过孤独,想不让人注意都难。 经理见王天福已经知道,便点了点头,引着他走去近前。 “敢问,”王天福走到孙延身后不远处停下,小心地开口:“可是这位朋友拿出的贵宾令符?” 他一进门孙延就瞧见了,这是个刚刚跨入筑基的术人,修行的也是最基本的炼气功法,和王瑞、张国栋等人相似。 听他发问,孙延这才搁下筷子抹抹嘴巴,离席转身说道:“你好,就是我,需要验看一下么?” “那倒不必。”王天福忙摆手,同时也在仔细打量孙延。 孙延笑着道:“不好意思老板,原本是些小事,没想到还要劳动你的大驾,好在这位经理已经妥善处理过了。” 经理听说深深低下了头。他本以为孙延会趁机告他一状的,从王总的态度来看,自己极有可能饭碗不保。可谁成想,孙延非但没有这样做,反倒是出言维护,这让他内心感佩的同时也是暗自发誓,从今往后再不能欺下媚上,单凭孙延这一手来看他也够得上是个人物。 经理都能想明白的事情王天福又岂会看不出?他点了点头,内心最后那点子疑惑也都消散,“哪里!朋友这话实在令王某惭愧。” 王天福迟疑着又道:“敢问这位朋友,你可是孙延,孙兄弟?” “咦?”孙延奇道:“老板认识我?” “嗨呀!”王天福顿首道:“真是孙兄弟,这可是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了。” 见孙延还不明白,王天福笑道:“孙兄弟可认识河间的王瑞?” “王老哥?”孙延眼睛一亮,“你是……” “那正是家父。”王天福上前拉着孙延手道:“刚才我给家父打电话,他听说有人拿出了贵宾令符,而且又非常年轻,当时便想到是孙兄弟。家父让我先行过来招呼,他老人家此刻也已动身在来的路上。” “什么?”孙延忙道:“这如何使得?天黑路滑,怎可再惊动王老哥,贤侄你赶紧让老哥回转,就说我明日自会专程去拜访。” 孙延口误,他与王瑞称兄道弟,情急之中自然脱口称呼王天福为贤侄,后来发现时孙延已不好改口。王天福也明白他是忙中出错,没有在意,可其他人受不了了,尤其是认识王天福的人,一个个嘴巴张大得下巴都快顶到胸脯上,急于想要知道孙延究竟是何许人也。 这时又有一人来到宴会厅,进门便紧走两步来到王天福身旁,“王兄,你说的……可就是这位朋友?”他说着把目光转向孙延。 “爸!”如泥人一般呆立在那里好久的张磊,此刻才走过来小声称呼,同时也对王天福道:“王伯伯。” 王天福冲张磊略示微笑,却是跟他父亲张鸿雁说道:“张贤弟,我来给你介绍,这位就是孙延孙兄弟。” 张鸿雁赶忙伸出手:“孙兄弟,小儿无故冒犯,还望你多海涵,我接到王兄电话便立刻赶来,专程代小儿给你赔罪的。” “言重了,”孙延跟他握下手道:“本来只是些小误会,现在也都说开,希望咱们都不要往心里去。” 孙延观察这张鸿雁,虽然没有内气修为,却是眼袋浮肿、目光飘忽,显然是长期沉溺于声色之中。他与人讲话时而他顾,是个口不对心的人,孙延不想和他多说。 张鸿雁瞪一眼张磊,厉声呵斥道:“听见了吗?孙兄弟大度,不和你一般见识,还不赶快道歉。” 张磊恨恨看着李靳楠和孙延,李靳楠那种淡然的神情比起嘲讽更让他无法忍受,“对不起。”张磊咬牙对孙延说道。 “这人和他父亲一样。”孙延心想,又对王天福道:“王兄,今天我是来给朋友过生日的,可你看这……是不是有点喧宾夺主了?” “对对,”王天福说着走去黎华那边。 黎华年年在这里办生日宴,自然是认识王天福的,所以刚才王天福一过来她就起身,只是一直没机会打招呼。 “黎华,黎世亨的千金,哈哈,越长越漂亮了。”王天福打量着黎华称赞一番后又道:“你过生日伯伯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今天和朋友们玩好,在这里的一切费用都算伯伯的。” “王伯伯,这怎么好……”黎华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她很清楚,就算是她爸爸来了王天福也没有这么多话讲,这肯定是因为孙延刚刚的那句话,简直太长脸了。 “哎,”王天福笑着摆手,回头对那经理说道:“你去安排下,把黎小姐今晚的费用全部挂在我账上,另外每桌再加赠一瓶咱们那个酒。还有,去给黎小姐办理一张水岸金卡。” “谢谢王伯伯。”黎华简直不敢相信。和在场的很多本地人一样,她不知道孙延那个令符是什么东西,却太清楚水岸金卡了。那不是靠消费或者充值就能得到的,而是由王天福私人赠送给重要贵宾的一件礼物。凭借此卡,可以在省内水岸集团旗下的多家酒店、会所、洗浴中心无限制免单消费,甚至还可以随时在上述任何地方支取现金。 张鸿雁就有这么张卡,至于黎华的父亲,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可现在竟然会给自己。倒不是黎华多想占这便宜,能有资格拿到这卡的也不会在意那点蝇头小利,关键这是身份的象征啊。 王天福笑道:“哪里,你是孙兄弟的女朋友,自然也就是我最尊贵的客人。”他刚才过来时候看见黎华和孙延同时站起,又知道孙延是大老远赶来给黎华过生日的,便误会他们是男女朋友,孙延有祝家的贵宾符自然不稀罕他的金卡,不如就讨好一下他女朋友算了。 黎华一听瞬间脸红,可她不知该不该解释,万一说出实情,王天福再改口了,那就太丢人了。 孙延也不拆穿,这些小事没必要澄清,他把话接过来说道:“王兄你看……我们这儿正吃着呢……” “噢。”王天福一拍脑门,自嘲道:“瞧我,这是见到孙兄弟高兴糊涂了,那我先去办公室等着孙兄弟,晚点我父亲来了,咱们再好好聊。” 张鸿雁跟着告辞,而张磊自然也没脸再待下去,便随着王天福一道都出去。世界总算清净了,众人这才推杯换盏,开始了新一轮吃喝。 此刻上前给孙延敬酒的那就更多了,就连萧萧也厚着脸皮又挤了过来。孙延没计较刚才的事情,还是和她碰了一下,可这女子竟缠着孙延喋喋不休地说个没完,甚至还不断地抛媚眼儿。 辛锦心实在看不下去了,小声问黎华:“你怎么把这人请来了?” 黎华也皱眉道:“没叫她啊,自己来的,总不能往外撵吧?”说着她又对李靳楠笑道:“其实也不全怪萧萧,谁让孙延太馋人呢,是不是靳楠?” 李靳楠跟着笑道:“刚才是谁默认做他女朋友的?我一会儿就和孙延说,让他非把你也娶了。” “行啊!”黎华身子往后一靠,搂着辛锦心肩膀:“你让他把咱们三个一起娶了吧,那样咱们就不用分开了。” 这是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李靳楠和辛锦心同时怔住,黎华很快也知道自己失言,瞬间三人都不言语。 孙延坐下时候已经喝得红光满面,黎华首先问道:“孙延,你刚刚拿出的那个牌子是什么东西啊,怎么有这么大能量?” “哦,那个啊,是祝家的贵宾令符。”孙延简单解释了一下。 “难怪。”黎华吐下舌头,端起酒杯道:“我也再敬你一杯,今天你可给我长脸了。” 两人喝过之后黎华又道:“记得你还答应给我玉符呢。”这次她是真的想要了。 孙延应允,他看出李靳楠有些闷闷不乐,赶紧凑过去小声问道:“怎么啦?” 李靳楠冷笑道:“很有面子嘛,孙公子?刚才那女生都快躺你身上了,是不是很开心?” 孙延自己都没注意,不知道李靳楠这是又怎么了,赶紧沟通锦玥问道:“锦玥,她这……” 锦玥一直在留意周围谈话,便道:“没事的主人,主要是您表现过于出众,让主母有那么一点不安。” “那我该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锦玥心说我这主人也够笨的,指点他道:“刚才黎华姑娘被误认成您的女朋友,主母虽然不会生黎华姑娘的气,但毕竟她是正主吧?搁上谁心里能痛快?您只要把祝家那令符当众送给主母……女孩子嘛,她见您连这么金贵的东西都舍得给她,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哪有不回嗔作喜的道理?” “对呀!”孙延夸奖了锦玥一番,就赶紧摸出那枚令符。 第九十三章 交易会铁牌 孙延按照锦玥的意思,丝毫不加掩饰,在众目睽睽之下将那枚祝家赐给他的贵宾令符递到李靳楠面前,“靳楠,这个贵宾符就送给你吧,虽说是实名的,但我去说一下,应该也可以让我女朋友用。” “天哪!” 同在一桌的另外几人无不动容。他们刚刚都听到孙延解释这令符的好处了,更是亲眼见过王天福和张鸿雁的表现,此刻孙延就这样轻松地送给李靳楠,众人心里还真有些难以置信。 “他是有多爱女朋友啊!”一名女生花痴模样地说道。 不要说这女生,就是辛锦心和黎华也都惊讶地望着孙延。果然如锦玥所想,李靳楠在这夸张的氛围当中心都快要融化,觉得自己为孙延付出的那些眼泪和相思全都值得。 “给我干嘛,不稀罕。”李靳楠这样说着,语气里却早就没有了冰冷,甚至都带上了笑意。 锦玥这里设计着台词,孙延便依样说道:“靳楠,你是我女朋友啊,不给你给谁?再说我现在也就这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了。” “嘻嘻,”李靳楠再也忍不住笑出声,一把抓过来道:“那我就收着了,省得你整天拿出去招摇。” 黎华疑惑地看看锦心,意思是一学期没见,孙延怎么变得如此能说会道。锦心懂她的意思,苦笑着摇了摇头。 宴会圆满结束,黎华的二十岁生日可以说是过得十分精彩了。她让锦心陪着与来宾告别,李靳楠和孙延还在一旁说话。 “孙延,你真的明天就走了?”李靳楠经过刚才的事情越发舍不得和孙延分开。 “嗯,”孙延点头说道:“既然王瑞老哥来了,如果我所料不错,应该是不用再去河间,我明儿一早就直奔河南。” 李靳楠噘嘴道:“那你要每天给我打电话,如果让我知道你和别的女孩子有来往,我就再也不理你。” “怎么会……”孙延笑着刮刮她鼻子。 要不说谈恋爱是件奇怪的事情,这要是以前,李靳楠无论如何都不相信自己会说出这样的话,而此刻却也说得自然流畅。 甜蜜的时刻总是短暂,孙延就在这里和李靳楠,还有锦心和黎华辞行。三个女生走出会馆门口,竟不约而同地转身同孙延挥手告别。李靳楠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似乎会有什么事情就要在不远的将来,无可逆转地发生了。 孙延送李靳楠她们出来的时候经理就一直等在后面,这时见孙延回来,马上就带他去了王天福的办公室。王瑞还需要一些时间才到,孙延就先在那里等着他。 …… “爸爸,那个姓孙的到底是什么来头?”张磊和张鸿雁一直都没离开会馆,两人正在上面的套房里说话。 “不知道,但能拿到祝家贵宾令符的绝不是普通人,你以后别去招惹他,连那个李靳楠也别碰了。” “爸!”张磊急道:“无论我找多少女人也忘不了她,你也答应我等她毕业就去李家提亲的。” 张鸿雁咂咂嘴,“那丫头是不错,别说你,老子看见都心动。不过那是对她爹李宏说的,要是姓孙的真有祝家做后台,我们哪能惹得起?” “爸……” “别说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去,打电话问问,你那两个女同学怎么还不过来……” 会馆和酒店晚上的情景太过香艳,因此孙延通常都会刻意收回神念,也就没发现张家父子。他和王天福聊的中间王瑞就到了,孙延看着风尘仆仆远道而来的王瑞,心里十分过意不去。 “孙兄弟,”王瑞精神不错,显然很开心见到孙延,“你怎么都到这里了也不给你老哥哥打个电话?你要再不来啊,我就要去找你喽。” 孙延笑道:“这不原本打算明天就去拜会老哥的,可没想到连累你大晚上跑一趟。不过正好,既然在这里见到老哥了,河间我就不去了。” 王瑞点头道:“阿福,你给我和孙兄弟弄个安静点的房间,我们要单独谈谈。” 王天福很快照办,孙延进到房里给王瑞倒杯茶:“王老哥这些时如何?那张家没有找你麻烦吧?” 王瑞笑道:“张家都自顾不暇了,还找什么麻烦。上次交流会结束后,祝家收回他们两成的业务转给了我,这还全要托孙兄弟福呢。” 孙延叹道:“福兮祸之所伏,老哥还需谨慎才是。对了,那张国栋如何了?” 王瑞对孙延的话深感认同,明白他是不愿把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利益说成是福气,便道:“孙兄弟宅心仁厚,小小年纪实在难得。那张国栋被你误伤之后本已成残废,还是张家花大代价请燕家给医好的。” “燕家……”孙延想到奇奇,“老哥可知道鬼市的事情?” 王瑞说道:“我正是为此事而来的,孙兄弟,还记得我说要给你的东西吗?” 孙延疑惑道:“莫非和鬼市有关?” “正是。”王瑞说着从身上摸出个小锦囊,打开之后,里边露出一块三寸见方,黑黝黝的小铁牌。那上面坑坑洼洼的,铁牌只是神念传达的信息,至于它是何种材料制作,又有什么用处,孙延一概看不出。 王瑞知道他不认识,直接说道:“孙兄弟,想必你也听说过,鬼市也就是个大型的交易集市。在那里,只要是个人福报承受范围之内的东西,基本上是有求必应的,前提是你能出得起价。” 孙延点点头。这些冯掌柜都给他说过,所谓福报能承受得住,其实也就是不要太离谱的意思。比如你想买寿命,五年、十年、二十年都可以,但你要买二百岁就不现实了。再比如,想买禄运的,科长混个处长,甚至局长都有得商量,可要想做市长省长肯定不行。 王瑞接着说道:“这些只是明面儿上的,鬼市当中也有暗市,孙兄弟是否知晓?” “什么?”孙延惊奇,“那鬼市之中……又要暗市有什么用?” 王瑞笑道:“当然是私下进行连鬼都见不得的交易喽。那里面不但有待了上千年的老鬼,据说连地府的官差都时而混杂其中,孙兄弟你想想,能进了暗市里面,何求而不得?” “那里面……都买卖的是什么啊?”孙延实在想不通。 王瑞摇头,“这些都是秘密,外人不得而知。我上次去的时候,见有人在打听传国玉玺的下落。” “就是李斯用和氏璧给秦始皇刻的那枚?”孙延笑笑,“还真是敢想。” 王瑞却正色道:“无论人间还是鬼道,消息都是最值钱的。我们不敢想,可对于那些待在阳世上千年的老鬼来说,他们手里握着多少秘密?” 孙延一想也是,“王老哥,那你这块牌子……” “兄弟莫急,”王瑞喝一口水接道:“在这暗市之中,尚有一处议价会场,那里才是整个鬼市最有价值的地方。” “议价会场?” “没错。”王瑞点头,“这块牌子便是会场的通行证。那里面千奇百怪的东西都有,采取集中议价的方式购买,价高者得。” “哦?”孙延好奇王瑞怎么会有这种牌子,但王瑞不说他也不好主动去问。 王瑞没有隐瞒,“不瞒兄弟,我家祖上也出过大炼符师,这牌子就是那时候传下来的。哥哥叫你来,原本就是想把这东西送给你。” “这却不可,王老哥,这太贵重了。”孙延自然明白这牌子的价值,连忙推却。 王瑞叹气道:“唉,兄弟所言不错,这牌子发给什么人,怎么发,已经没人知道了,碰上需要的人,说它是无价之宝也不为过。” 孙延点头,王瑞接着道:“可是孙兄弟,你就是出去卖五百块钱也不一定有人会要,因为就算能进了这个交易会,能出得起价么?所以老哥才想把它给你,或许兄弟能用得上。” 王瑞说的也是实情,五百虽然是夸张的说法,但这个交易会一定不是用钱来买卖的,王瑞送给孙延也就是想让他去见识一下,根本没想过他能做成交易。 “那也太贵重了。”孙延不想占人便宜。 王瑞板起脸,掏出孙延上次送给他的符咒说道:“孙兄弟若执意不收,那老哥也只能将你的符咒原物奉还了。” 孙延拗不过他,只好接过那铁牌收好,又问道:“王老哥,我曾听说鬼市其实就是人市,可有这说法?” 王瑞摇头:“这个我却没听说过。” 孙延有些想不通,这话还是冯掌柜告诉他的,怎么一个古玩贩子知道的事情,王瑞这个世家族长都未曾听说。 孙延随意说道:“王老哥这次没有参加鬼市么?” “老哥年纪大了,真有点怕见鬼,就不去了。”王瑞笑笑,“不过祝家倒是给了两个名额,我那小孙子想去见识一下,就让他去吧。” “哦?”孙延想起了祝月圆告诉他的话,忙问道:“到时候老哥可否引荐一下,我们到了鬼市也相互有个照应?” 王瑞开心道:“这有何难,孙兄弟你有这般本事,让那小家伙跟着你我也放心。” 两人谈到深夜才散去。王瑞本想邀请孙延去河间住两天,可孙延已经订好了车票,也就作罢,只是把他孙儿的联系方式留给了孙延,等到了河南让他们自己去认识。 翌日清晨,孙延早早退房赶往车站,还有六天才是约定的集合日期,他打算就在郑州附近逛逛,等着与沈南京和顾博汇合。 第九十四章 登船去鬼市 河南古称中州,历史悠久,民俗风情最是浓郁,基本一进腊月就能闻到年味儿。孙延来到郑州之后,连吃带逛的也不觉乏味,且没过去这新鲜劲儿呢,顾博和沈南京就已陆续赶到。 这天孙延收到一个包裹,他知道是周洁寄来的,打开之后只有一个叠得四四方方的小布包。周洁已经叮嘱过好几遍了,叫他千万不要拆开看,而是带去鬼市当中,等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再打开。 孙延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既然答应了,也就好好地缝在裤管里侧,连神念都不去触碰。 到了约定的日子,各地获得进入鬼市资格的术人们全都到齐,由祝家的明月双娇带队统一赶往鬼市开启地——渤海。 既然在海上,肯定是要乘船的,可这还没进鬼市,孙延已经明显感受到了气氛不同。四大家族带领的东、南、西、北四个联队统一登上游轮,各自分好了舱,却绝不许他们之间互相接触。吃饭、观景……一切活动都是分开批次进行,完全就是军事化管理。 孙延仔细查看过,船上不但有荷枪实弹的警卫,更是有十多名筑基大圆满的术人和两名金丹术士。 因为有祝月圆的关系,祝家对孙延照顾得很周到,他和沈南京、顾博还有王瑞的小孙子王麒住在一间舱房。 王麒才刚十六岁,还未筑基,看起来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却和孙延很谈得来。他的父亲是王天福的弟弟王天喜,也是王家最有希望认证中级炼符师的人。 “来来来,孙兄弟,你们一人抽一支。”晚饭之后无事,顾博索性拿出了卦签要给三人卜卦。 孙延对这事不怎么在意,笑着拈起一支。轮到沈南京了,他问顾博:“你怎么不先来。” 顾博笑道:“外行了不是?卜者不自占,哪有给自个儿算的。” 他拿着三人的卦签看过,神色渐渐凝重,沈南京性急,见顾博半晌不出声,忍不住问道:“怎样怎样?” “孙兄弟这签象……” “如何?”沈南京倒比孙延还急。 顾博握着卦签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这是一支中平签,叫着“刘晨遇仙”,当中有个典故,讲的是东汉时候刘晨和阮肇国二人入山采药,在山中偶遇两位仙女并与其结为夫妇之事。刘、阮二人于半年后得以返家,不想人间岁月已过百年,子孙历经七世,皆不相识…… 此签如果按照签谱来解签的话,倒是没什么大不妥处,可顾博修习的是卜算之术,并非普通的解签,只因这里没有其他算具他才暂借卦签来测算的。 沈南京听顾博讲完刘晨遇仙的故事,笑着说道:“娶了仙女,这是好事啊,老孙他现在就和仙女搞对象呢。” 顾博听了没有笑,却是严肃地对孙延说道:“孙兄弟,恕我直言,从今往后你诸事都要多加小心了。” “哦?为何?”孙延见他说得郑重,忍着笑问道。 “你看,”顾博手指卦签:“这故事所讲,不过是离故乡、别亲戚、遇神仙之事,而三者皆带死相,恐怕你……将会有不测之祸、无妄之灾啊。” 孙延见过顾博猜枚,知道他有些本事。这签上说得什么原本不重要,这样解也有道理,那样解也说得通,可顾博说过,他的本领就是能找到正确的解释。 孙延收敛起笑容问道:“会应在什么时候?” “这不好说,”顾博摇头,“这一签是第五签,应该会和数字五有关系,也许五天,也许五个月、五年……” 沈南京插口道:“那也可能是五十年吧?到时候老孙也七十多了,活够本儿了。” “不能!”顾博看他一眼道:“行善到头福至,作恶到头祸来,但凡祸福之期,没有超过十年的,因为十就是卜算术中期数的尽头,逢十便会归一。” 沈南京听得不大明白,但祸福什么的还是懂了,便道:“可老孙又没去作恶,怎么会有祸事?” 顾博点头道:“命数有‘正命、随命、遭命’之说,不用钻营而祸福自至的,叫做正命;行善得福,作恶得祸的,叫做随命;做善事反得恶报的,叫做遭命。因此卜算命数,大要就是顺随、避遭、归正。” 沈南京和孙延一样,让顾博说得云山雾罩,只道:“你就直说吧,老孙这个能不能化解?” 顾博叹道;“孙兄弟这是正命带来的劫数,因缘已起,无法可破。不过刘晨毕竟也有还乡之日,其中遭遇,就看孙兄弟临机把握了。祸福相倚,牵一发而动全身,兄弟你不可不慎啊。” 孙延思忖着点了点头,顾博又叮嘱道:“还有,刘晨遇仙的深意孙兄弟定要牢记,尤其在这女人上面……” 顾博没有说完,孙延也明白他的意思,这刘晨是与女子结缘才被困山中的,顾博提醒他尤其要在女色上面多加提防。 孙延想着顾博能从一支卦签上就说出这么多道理,看来这卜算术也确有神奇之处。他正要说话,门铃却先响起,是祝月圆派人请他去参加什么会议。 来人把孙延一直带到上层,在海景房的门口按了下门铃便点头离去。很快舱门打开,孙延看到里面只有祝月圆一个人。 “孙延。”祝月圆只穿着一件薄纱睡裙,很开心地把他迎进来。 “圆圆,这么晚有什么事么?不是说要开会?”孙延有些奇怪。 祝月圆幽怨道:“没事就不能叫你来么?你不想见我?”她这些天忙着鬼市大比,直到此刻才有机会单独和孙延说话,看见孙延的态度,心里面有些不高兴。 “那倒不是,”孙延笑道,“我不是听说要开会么。” 祝月圆点头道:“是要开会,不过是明天早上。孙延,我叫你来就是商量这件事情的。” 祝月圆把孙延找来的确是有正事。原本除了要进鬼笔塔的暗市选手之外,四大家族还需各派出四名嫡系族人参加鬼市大比。 祝家是第一次参赛,很想在大比当中崭露头角,可他们自身实力最弱,根基更是无法与另外三家相比。 在祝家晋升为四大家族之前,原本是有个赵家的,可不知因为什么,赵家得罪了同宗隐世赵家,失去了隐世赵家的庇护。就这样,横行北方无数年的赵家,很快就被其他三家排挤出了四大世家之列。 这事就发生在祝家联合柳家刚灭掉尸门,风头正盛的时候,于是隐世赵家便暗中与祝家接触,在其他势力瓜分北方之前先把祝家推出来,取代了原先赵家的利益。 祝柳两家也于此时合并,以祝家为主,柳家搬去东北发展。别看祝家一夜成为四大家族,风光无限,可他们与隐世赵家功法不同,又无渊源,不过就是替隐世赵家敛财的工具罢了。 “那你们明知这样,为什么还要替那个隐世赵家卖命?”听祝月圆说完往事之后孙延忍不住问道。 祝月圆叹息着说道:“我哥说这是形势逼迫的,当时尸门刚被灭掉,如果不把握住这个契机,那祝家和柳家非但不会合并,反而有可能先生内斗,互相消耗,然后再被其他势力吞并。” “孙延,”祝月圆接着道:“我叫你来是想请你帮我们一个忙,这次鬼市大比本是我和我哥,还有柳家的柳奇、柳闵兄弟参加的,可是柳奇上个月突然卧病不起,无法比赛。今天见到其他家族的参赛者才知道,我们的候补根本毫无胜算,我这才想到请你帮忙的。” 孙延奇怪道:“不是说要嫡系才能参加么?”他不相信这种比赛还能找枪手。 “是的,”祝月圆红着脸小声说道:“但嫡系子弟的结婚对象也是可以的。” “嗯?”孙延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哎呀,”祝月圆心道都说得这么直白了还不懂,“就是……就是你要成了我的丈夫就行。” “啊?”孙延大惊,“开什么玩笑?” 祝月圆被他的话刺痛了,当时脸上红晕消失,冷静地说道:“只是假装的,并不是真要你娶我。你放心,其他家族根本不会想到你一个毫无背景又如此年轻的散人,能有多高的修为,所以明天的会议他们应该会同意你参赛。只要你能胜一场就行,祝家会给你丰厚的奖励。” 孙延犹豫了。他觉得祝月圆对他推心置腹,什么秘密都不瞒着他,如果这点忙也不帮的话,实在是有些不够意思。可假装人家女婿这个…… “孙延……”祝月圆咬着嘴唇轻声说道:“如果你觉得吃亏,那……今晚你可以留在这里。” “美人计?”孙延心里第一反应,他又用神念扫过,还是和上次得到的信息一样,祝月圆就是处子之身啊,那怎么…… 孙延觉得这个比赛一定对祝月圆很重要,他为了朋友假装一下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李靳楠也不会知道。 想到这里孙延便说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圆圆,我答应你。” 祝月圆以为孙延是因她提的条件才答应帮忙的,虽然失落,却是横心暗道:“我连心都给他了,还在意身子干嘛。”当即便一声不吭地把门锁上,脱去了睡裙。 第九十五章 要参加大比 “圆圆,你这是干什么?”孙延惊呼。 祝月圆脱掉睡袍里边只剩下内衣,她也不敢去看孙延,随手拧灭房灯。 “孙延,你放心,我不会缠上你的。我喜欢你,愿意和你在一起……”这是祝月圆的心里话,可她实在是说不出口,脱去衣服之后就赶紧钻进被子里。 孙延站在黑暗的舱房中央,背对着床榻说道:“圆圆,你误会了,你说的事情我答应,不为别的,就冲着你把我当朋友,可你这……” 孙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祝月圆稍稍坐起,围着被子咬牙道:“孙延,我愿意的,你……你别把我当随便的女人,我从没和别人……”即使在黑暗的掩饰之下祝月圆也还是说不下去了。 “我知道,”孙延柔声轻诉,倒像是对自己在说:“可我有女朋友了。圆圆,我不能既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 祝月圆听得愣住,孙延有女朋友她早就知道,可是自己不在乎啊。她从没想过,孙延竟然会在乎。 “我知道了孙延。”祝月圆轻道。其实她心里很乱,并不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知道。她之前印象中一直都是孙延表演捉嫦娥时的身影,严格来说那就和少女们追星一样,只是一种经由自己想象改造过的痴迷,根本算不上情爱。 现在孙延站在她的面前,这是第二次见面,祝月圆终于看清,这是个有血有肉的男人,他有自己的爱恨,并不能飞天遁地,也不是生活在自己的想象之中,当然更不属于自己。 祝月圆瞬间感到轻松,她忽然发现自己对孙延没有那么依赖。 “谢谢你孙延。”祝月圆突兀说出,她觉得自己已经放下,就和孙延做朋友吧。 “嗯,那我回去了圆圆,明天开会时候你叫我就行。”孙延说完打开门锁走出去。 这时走廊上过来一名女子,正要走进旁边的舱门。她见孙延刚从祝月圆房里出来,明显有些惊讶,手上动作也随即停顿。但那只有一瞬,犹豫过后女子很快恢复常态,面无表情地进屋关上房门。 “是她。”孙延也认出了女子,他白天在船上并没看见过她,这人就是在迎新晚会上和祝涟表演小提琴二重奏的陈涵。 “呼——” 陈涵进门之后停靠在门背上呼出口气。孙延和祝月圆什么关系她不会去想,也不关心,陈涵眼前浮现出的是当日孙延在舞会上造境时的情景。 那时候陈涵就想找机会当面问问孙延的,可七事八事一耽搁,加上她很快又被召回家族,这事也就搁置了下来。 刚才就是个机会,陈涵没想到孙延也要参加鬼市,可他刚刚从祝月圆房里出来,陈涵还是本能地有些厌恶。世家里面各种龌龊事太多了,陈涵不愿在这时候沾他。 回到下面舱位要绕上甲板,孙延被海风一吹,刚刚让祝月圆引逗起来的一些火气也消散一空。 “女人……”孙延回味着顾博的提醒,心中有些茫然,想起了李靳楠,想起了周洁,也想起锦心。这半年多认识的女人似乎比他这小半辈子加起来都多。 “你叫什么名字?”一名男子走到孙延身后。 他过来得无声无息,本以为会吓到孙延,可不想孙延头也不回地说道:“孙延,你呢?” 男子当然不知道孙延早就看见他了,当下也是暗自佩服孙延的定力,答道:“燕国宾,你不在这一层住吧?” 孙延这才回转身道:“不在。” “那你刚才去做什么了?” 燕国宾三十四岁,筑基大圆满,孙延看他修习的功法是内经就猜测他是燕家的人,于是说道:“去看个朋友。” “以后你最好不要再见圆圆,这是为你好。”燕国宾说完不等孙延回话就转身走了。孙延原本想和他套近乎问问奇奇的情况,可没想到会被威胁。 回到舱房孙延很难入睡,刚才和祝月圆的交谈之中,他旁敲侧击地也弄清了一些当年的情况。孙家确实是中了桑巫的诡计才被灭门,而勉强得到化尸之后,尸门也是损失惨重。 这时祝、柳两家为求自保,决定趁此机会不惜一切代价将尸门铲除。当时的战况极为惨烈,祝月明和祝月圆的父亲就是在那一场战斗当中陨落的,而柳家更是家主直接阵亡。 虽然付出了巨大代价,但两家最终也取得胜利,尸门上下除重伤的桑巫带着化尸逃走之外,再无一人幸免,包括皮罗姐妹。而尸门的象征,唯一一具赢级蛊尸——祖尸,也被杀灭,宣告着尸门正式终结。 这些年祝家动用一切关系想要找到桑巫以除后患,可始终未能如愿,有消息说他逃到了境外,也有传说他已经死掉的。 孙延耿耿于怀的两件大事,家仇基本算是别人替他报了,而另一件就是重组降魔队,这个也要等到毕业之后再说。 第二天一早,祝月圆亲自叫孙延去吃早饭,然后便带他来到了祝月明的房间。这时已经有一名五十开外的汉子等在里面,孙延看他修炼血尸之法,已到筑基圆满,经祝月明介绍,此人正是柳闵。 “孙朋友,”祝月明首先开口,“圆圆都对我说了,感谢你能帮忙,一会我自会向他们提出,鬼笔塔你就不用去了。” 孙延看向祝月圆,料想她请自己帮忙虽也是事实,但毕竟还是怕自己在鬼笔塔中出事,这才说服祝月明让自己参加大比的。感动之余孙延说道:“多谢祝公子美意,只是在下也想去那鬼笔塔中见识一番。” “孙延。”祝月圆恼哼一声,怪他不识好人心。 祝月明却是拦着妹妹说道:“圆圆,既然孙延执意要去你就让他去吧,我想凭他的本领定能平安归来。” 祝月明深知危险与机遇同在,说是得到宝物都要上交,但里面有什么他们谁都没见过,能去见识一番也是好的,要不是有祝家重任在身,祝月明自己都想进去闯一闯的。 孙延明白他的意思,对祝月明点了点头。两人想法一致,顿时便有一种英雄知英雄的感觉。 祝月圆不好再说什么,柳闵却是起身言道:“孙兄弟,不知你出战大比有几分把握?” 孙延不知道规则,也不了解各家实力,无法回答,只能说道:“在下定会尽力而为。” 柳闵点头道:“孙兄弟有所不知,四家当中,我们北方的实力是最弱的。其中燕家最强,他们参赛的四人全部都是筑基圆满修为,而且又有隐世燕家提供的丹药,随时能把修为提到假丹境界。” 祝月明跟着言道:“不错,沈、陈两家本不相伯仲,但陈家的锻造术极是厉害,在武器法宝上面有着绝对优势。沈家修习祝由术,擅长符咒祝祷之法,颇为依赖临场发挥,是我们的主要目标。” “唉!”柳闵叹口气道:“难哪,我们垫底是肯定的,只求不要输得太难看罢。” 祝月明知道他说的是实情,祝柳两家毕竟根基太浅,而且隐世赵家又是一点忙都不帮,“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先去开会,这些事情……柳兄,由不得你我啊。” 孙延等四人来到大会议室,已经有十几人在里边等候,众人瞧见他们进来,全都把目光落在孙延身上,同时翻看案头材料,可找了半天都没有在祝家的候补人员名单里找到他的照片。 坐在首位的老者开口言道:“祝家领队,你身后这名年轻人是谁?如何无故带来重要会议之上?” 孙延昨天上船时见过这人,他就是两名金丹修士其中的一位,带领东部联队的燕家族长燕伯远。此人须发皆白,年龄已过百岁,可面色看去却是红润光洁,丝毫不显苍老。 祝月明对四周抱拳行礼:“各位都知道,我北方联队原来准备参加大比的柳奇世兄,因为身体有恙无法赶来,经我两家商议,决定让这位孙延兄弟作为候补出战。” 众人闻言再次瞧向孙延,见他如此年轻,料想修为定然不及柳奇,一时倒也没有异议。但那老者依旧言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他自姓孙,岂能代表你祝柳两家?” 祝月明笑道:“燕老伯明鉴,孙延虽然不是我祝家之人,却是舍妹的夫婿,按规定是可以参赛的。” “哦?”燕伯远用目光征询众人意见,眼看没人反对便道:“既然如此,那祝领队你们就入座吧。” 陈涵昨晚还不知孙延怎么会和比他大许多的祝月圆搅在一起,这时听说他是祝家女婿,不禁更有些轻视,认定孙延是仗着有些本领傍上祝家这棵大树的。 孙延没有去看陈涵,也没看在甲板上遇到的燕国宾,可燕国宾却是眼都不眨,恨恨地紧盯着他。 燕国宾早就看上了祝月圆,无奈祝月圆不喜欢他,他也不愿意强行得到。此刻听说孙延成了祝月圆的丈夫,如何能不火冒三丈?孙延参加比斗正合他意,他会亲手杀掉这个小白脸。 虽说鬼市大比不允许斩杀对手,但凭他燕家的嫡孙要杀一个祝家的外姓女婿还不至于有什么麻烦,说句失手误伤谁能将他怎样? 燕伯远等孙延他们全都坐好之后才又说道:“诸位可能还不知道,这次鬼市大比隐世的四大势力也会参加……” “什么!?”众人不待他说完便纷纷议论,有隐世势力加入还比个什么劲。 “安静!”燕伯远很不爽自己被打断,等众人全都住口才接着道:“我们四家背后的隐世势力这次也改变了鬼笔塔的资源分配方式,决定各派出一名族人进行比斗,以名次来顺位挑选所得。” “不过你们放心,他们和我们是分开比试的,不会干涉我们的比赛。只有一条,我四家决出的第一人,隐世允许他加入资源争夺,如果能排上名次,也是有权挑选宝物的。” 众人听燕伯远说完都没了兴趣,和隐世的术士争夺资源,这人有也是他燕家的,别人想都不敢想,那可都是金丹修士 第九十六章 买卖的规矩 燕伯远见众人都不言语,也不欲再在这件事情上多说,通知到就行了,别人还真没这个能力插手。 他向右手一名中年人示意,那人便很快说道:“此地也没有外人,鬼笔塔的情况我们在九月份的会议上面已经详细研究过了,这里就不另行讨论。我想问一下,我们在座的各位,应该没有要进塔的吧?” 孙延看向祝月明,祝月明表示了解,马上举手道:“有的,我妹夫孙延想同他暗市选拔上来的朋友一起进去。” “哦,你确定要去吗?”中年人问孙延,他是燕家的大管事燕平。 “是!” 燕平点点头,又对其他人道:“还有谁要去?” 陈涵疑惑地看了看孙延,在她想来,这种依靠裙带关系求上位的人都应该惜命,怎么孙延还主动要求进入鬼笔塔?能坐到这里,他不会不知道鬼笔塔是怎么回事。 “爷爷,我也想去。” 说话的是燕国宾,他不敢自作主张,首先询问燕伯远。他和孙延想法一样,也觉得哪怕鬼笔塔只有一个人活着出来,那也一定是他,而他进去的目的不用说,自然是为了更隐秘、更加省事地干掉孙延。 燕伯远略一思索道:“国宾,你可想好了?” 这次燕家参赛的四人是燕伯远的三个儿子和一个孙子,他只是过来整体协调四大家族的,毕竟金丹中期的燕伯远,是整个世俗术人界的第一人。 “我考虑好了爷爷。”燕国宾答道:“这位孙延小兄弟让我很受启发,我们修行之人就该有这种不畏艰险的劲头,去多加探索。” “好,”燕伯远赞赏地捋了捋胡须,“燕平,把国宾的名字也加上去。” “族长,这……”燕平迟疑。 “无妨,加上去吧。”燕伯远怎会不知道他孙子的心思,可他和燕国宾的想法一样,鬼笔塔虽然凶险,还不至于让筑基大圆满的修士陨落。之所以各家不让参加大比的族人进去,只是为保万全,毕竟里边什么油水都没有,再受点伤影响了比赛就得不偿失了。 燕国宾追求祝月圆的事情不是秘密,在场的没人不清楚他想干嘛。就在燕平以为只有他两个要去的时候,陈涵却忽然举手:“我也去。” “涵涵,你去干什么?把手放下。”陈涵的父亲陈赞是这次南方联队的负责人,他看见陈涵举手连忙制止。 无奈陈涵平时就谁的话都不听,此刻更是对他父亲的劝阻全不理睬。她知道燕国宾的意图,必须赶在那之前问出孙延的秘密。 燕平望着陈涵父女,不知到底该听谁的。 “唉!”陈赞无奈低叹,把头扭去一边表示管不了,燕平便把陈涵的名字也记下。 等了半天再没有人要去,燕平便从椅子侧面的文件袋里抽出三页纸,分别递给三人说道:“这是自认生死的契约,你们签一下,鬼笔塔里出了任何状况全都与人无尤。万一有谁不幸陨落,家人会得到你们遭遇海难的消息以及全额保险赔偿金。” 孙延仔细看了一下条款,确实如燕平所说,全都写得清清楚楚。陈涵和燕国宾倒是毫不犹豫就签了名,他们知道,各省暗市选拔出来进入鬼笔塔的炮灰们,在下船之前都要把这个签了。 这边事情办完,燕伯远站起身说道:“好了,诸位这就回去按议定好的章程各自安排吧。等到了地方,依照东、南、西、北的顺序分批下船。老夫再重申一遍,谁的人在鬼市里惹出了乱子,那就自己去收拾。” 吃过午饭之后,众人果然全都签订了那张生死状一样的合同。没人意识到此行的凶险,还以为这不过是走走过场的罢了。 茫茫大海,也不知身在何处,等孙延他们接到下船的通知时,其他三个联队的人们早就走光了。 “你们看,那是……” 沈南京兴奋地呼喊一声。不止他们四个,绝大多数人都是第一次来鬼市,立刻就被眼前的景象震惊。 此刻偌大的游轮,只停靠在一处宽且十数步的条石栈道旁边,舷梯不用放下,那石道已直接铺到脚下。孙延细看,四周烟水凄迷,如入幻境,全不知半刻之前还是晴空万里一望无际的海域之中,如何能有这样去处。 踏上石路,正前方立着一座巨石牌坊,上方阑额正中位置书写有“中原鬼市”四个大字,孙延瞬间想起了归乡路,似乎两处的牌坊从结构到字体都颇为相似。 眼望牌坊后面还是石路,杳杳冥冥也看不见个尽头。众人正在疑惑,祝月明已经发令让孙延四人做了排头,后面依次站队,形成一列整齐的方阵,次第走过石门。 “烟卷儿,卖烟卷儿喽~” “来瞧一瞧啊,早已失传的千金散,人鬼通用,保管贵客夜夜春宵。” ……众人迈进牌坊,眼中还未辨色,便先听到了各种叫卖之声,如同置身闹市。孙延定神一瞧,前方是一座巨型广场,广场正中由石块垒起的半人高的圆形花池当中,栽种着一棵阴翳蔽日的粗壮槐树。 “这……”沈南京张大个嘴只吐出一个字来,实在是看到的景象让他思维产生了错乱。 以花池为中心放射开来的广场之上,是穿着各式衣裳游走兜售的小贩,他们每人都挎着个小木箱,重点是脑袋上全都戴着大头娃娃的头套。 那种感觉极难形容,乍看有些滑稽,可不少人却接连打起了寒颤,等他们再细细望去,又没发现有什么好怕的。 “好了!”祝月明喊道:“还按刚才的队列站好,我们先去驻地。都别看了,晚点儿你们也这样。” 其实祝月明第一次来鬼市的时候也怕,所以他能理解,往往最让人恐惧的视觉效果不是丑陋和血腥,而是正如眼前这样——极度的不协调。 队列很快排好,人们早就发现方才进来的牌坊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面两头延伸出去的高墙。祝月明选择了一个方向沿着墙根前行,队伍也随后跟上。 这座广场虽大,也没用多久就走到了尽头。马路的对面是一条条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其中往来穿梭的也全都是大头娃娃。 看多自然也就习惯了,众人已经不觉恐惧,反而感到新奇和热闹,都想看看商店里卖的是什么。 孙延的神念在这里不受影响,他肆无忌惮地放开了浏览,虽然在售的绝大多数东西他都不认识,可有神念提供信息,孙延着实长了不少见识。 鬼市当中看不见一座高楼,全是砖木结构的平房,只有远处雾霭缭绕中时隐时现的一座黑红高塔直插天际,让人勉强能够依此辨别方向。 北方联队的驻地离着街市不远,是沿着“己”字形道路分布的一排排房舍。众人全都安置妥当之后,祝月明宣布集合,第一次向人们介绍鬼市的情况。 “我知道除了个别人,大家基本都没有来过鬼市,甚至很多人还是只闻其名,想来交易物品,却又不清楚这里的买卖是怎么做的。” 祝月明并未制止人们交头接耳,直到声音渐渐小下去以后,他才继续说道:“其实要快速找到你需要的东西也非常简单,刚才来的路上大家也注意到了,几乎每家店铺的门前都挂着一面角旗,这种角旗有七种颜色,又叫做彩虹旗。” “你们记好了,红色是买卖寿命的地方、橙色出售爵禄、黄色主营兵甲、绿色是医家,也有丹药售卖、蓝色为买卦问卜之地、紫色是交易消息的场所,唯有青色,那是专为幽魂鬼物服务的,你们不需要进去。” “祝领队,”下面有一女子急切问道:“我感觉男朋友最近对我有些冷漠,我怀疑他变心了,想要找到让他永远爱我的办法,请问这种需求应该去哪儿?” 祝月圆在旁听了暗自惊叹,心说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她一边竖起耳朵等着哥哥回答,一边悄悄瞟向孙延,虽说决定做朋友了,可那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孙延对她没那心思,现在有现成的办法,或者可以试试。 “没办法!”祝月明缓缓摇头,“世上有无可奈何之事,感情便是其一,你还是断了这个念头吧。” 那女子听了极为失落,再不言语,连带着祝月圆也有些丧气。 另一个中年人赶紧插上道:“领队,不知那寿命如何买卖,可以用金钱交易吗?我不为自己,想给我母亲增寿一纪,能否办到?” “不行。”祝月明还是摇头,“买卖寿命均需本人亲来,无法替代。”说着他提高声音道:“这里也给大家说一下,鬼市交易有的地方收钱有的不收,大家在交易前要先问好。而且过钱的买卖都是立约符打欠条,等出去之后自然会有人找你收钱。” “特别要提醒大家的是,万不可因为后收钱就有其他想法,那最后只能是以另一种形式把钱还给卖主,还要把自己赔进去。大家都是术人,这一点相信也不用我多说,” 又回答了几个问题后,祝月明见无人再发问,便说道:“下面大家就可以出去逛逛了,今天已晚,想要休息的也可以明天再出去,我们还有两天的时间进行交易。我再强调一下,买卖之前一定要自己想清楚,这里点头就不能反悔了,大家不要自误。” 这些人费了多大劲才来到鬼市,谁能且得明天?纷纷三两结伴,领了大头娃娃面具便离开营地。祝月明特别叮嘱过,一出营地就不能摘下头套,更不可去拿掉别人的。因为幽魂在这里会自动塑体,所以大家都需要一个面具,不但保护交易双方的身份,也表示人鬼同途。 第九十七章 奇怪的店铺 孙延让沈南京他们先去逛,自己留下和祝月明多要了两个头套。祝月明也没问他做什么用,只说看上什么东西钱不够可以随时过来,四大家族的领队都能提供担保。 离开营地找个僻静处,孙延将石头和锦钥叫了出来,他两个从没到过鬼市,刚出了藏身地就有了身体。那种脚踏实地的感觉,让石头无比兴奋,不住在自己身上乱摸,而锦钥却是幽幽哭泣,孙延过去安慰,她索性伏在孙延怀里。做鬼太久习惯了,乍一为人,往事重又翻开,怎不悲伤。 “好啦!”孙延摸摸她的头,笑着道:“快去逛吧。你们平时只能待在这方寸之地,也难得逢此盛会,嫌我碍事可不必跟着,自己去交朋结友也是好的。”说着他摸出两道灵符交给二人:“这是我逆用追踪符做出的一个小感应符阵,有什么事情放出来我立时便能知道。” 锦钥原本是想陪着孙延的,可石头也不肯离去,不住纠缠,锦钥怕吵到孙延,只好打个招呼把石头引走。 这里不要说手机,一切电子设备全部失灵,孙延也不知道顾博他们去了哪里,便先自己闲逛。他一来想着访问件趁手的兵刃,二来也要打听暗市设在何处,专拣着人多的地方去。 石头远远跟着锦钥,唠叨不休,大头娃娃面具有隔绝鬼气的作用,虽术人不能识破,唯一瞒不过石头,因此倒也不怕跟丢了。 “你看锦钥,”石头喊住她道:“走这半天才见到一面青旗,刚才那姓祝的不说么,这是专为我等服务的地界儿,咱们进去瞧瞧吧。” 此刻天早就黑了,这鬼市不知为何,也有日头阴晴,月光风露,与外界一般无异。除了旗子,各家店铺门前都趁夜悬挂起了灯笼,亦皆七色杂呈以为区分,装点得街道光彩迷离,人行其中,如同梦幻。 锦钥抬头瞅一眼青色灯笼,心里也有好奇,便点头说道:“进去先看看,别乱说话,仔细再给主人惹来麻烦。” 石头应允着跟随锦钥一前一后走进店铺。那两扇木门还挺先进,他们走过去便自行开启,进到里面又应声关闭。 店铺不大,空空旷旷的好像一间茅房,除了一张窄小的木头柜台和上面点着的油灯以外,再无别物。柜台后面坐着个头戴黑色面罩之人,既不辨男女也分不出老幼。 “请问,”锦钥探询着言道:“我们是第一次来鬼市,不太懂规矩,这里是卖什么的呀?” 蒙面人也不答话,懒洋洋地指了指油灯。两人一头雾水,不知他此为何意,那人见他们真是不懂,只好说道:“小店的服务项目全都写在墙壁上,两位可持灯近前观看。” 石头还不明白,看看两面空无一物的墙壁有些发傻,锦钥却是道一声谢,上前拿起灯盏凑近左面的白墙。 豆大的灯光映在墙上,立刻便浮现出了字迹。锦钥移步细看,果然是各样的服务介绍: 一、塑体,帮幽魂重塑人形,可选托形或借尸。托形者,以阴木雕刻人形,动作形貌僵硬、面部神色难改,不得哭笑。此法乃魂与虚合,行于日中无影,易被识破;借尸可提供新死之人尸身,其人血脉尚未枯竭,魂魄已入地府,无有后患,可维持三日。此法除身体冰冷外,与常人无异。 二、入地,死后没有即时归入地府的幽魂再次入地时,会依据滞留阳世的年限判罪。本店可代为办理,免去责罚,自由选择轮回或居住阴间。触犯其他阴律者请与第五项同时购买。 三、报恩、复仇、传话,本店可办理托梦事宜,或由专人登门向亲友传话,亦可设局令幽魂自行报恩、复仇,详情面议。 四、修行,想成为鬼修的幽魂,本店负责接洽,免费。 五、脱罪,触犯阴律的幽魂可酌情帮忙减免或消罪,犯有十恶大罪者勿扰。 左面墙壁上的字迹写到这里就没了,锦钥又转去右边,可右面墙上却是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只有这些么?”锦钥问道。 那蒙面人的声音很空洞,一时判断不出身份,他幽幽说道:“这些还不能满足两位么?那不知两位有何需求,可以说来听听。” 锦钥笑道:“我想先问下,这些项目如何购买?” “那就要看你想买什么了,价格都不一样的。提供有价值的消息、别人不知道的秘密,或者替我做一些事情都可以。” 锦钥还在思索,石头却忽然说道:“老板,我有很多仇人,有没有一次性解决的办法?” 蒙面人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又从柜台下面取出一盏油灯,指了指右面的白墙。 石头忙上前拿过油灯,可是突然,油灯猛地爆起灯花,蒙面人脸色大变:“你,你是别人的鬼仆!为何我看不出?” 石头一愣神,蒙面人挥袖甩出一团阴风,店门也随之开启。二人再站立不住,很快就被阴风吹去了店外。 “锦钥。”石头关心问道。 “我没事,”锦钥扶了扶头套,二人回头再看,哪里还有什么店铺,刚才进去的地方已经变成了墙壁,什么旗子、灯笼,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 “要不要通知主人?” 锦钥摇头,“这里有古怪,先不要惊动主人,我们再去找找其他店铺,看是何光景?” 石头赞同,锦钥又问道:“对了,刚才你怎么想起问他那个问题的?而且右面墙上明显还有我们没看到的内容。” “我也是突然想到的,”石头说着又走去墙壁前面仔细辨别一下气息,隔着头套实在不方便。他回来之后才继续道:“你还记得那个索命令牌伪装成的耳环么?咱们在世上待这些年了,几时听过犯了阴律还能脱罪的?” “还有借尸身,”锦钥补充,“这本来就是阴律不许的,被巡查司发现立即就会押送地府。” “所以说这店铺里面透着古怪,”石头言道,“他那个油灯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还能看出主人和我的契约,主人可是告诉我一般术人都无法察觉的。” “哼,”锦钥撇嘴,“想不到你这只成天装着乱七八糟东西的脑袋还能灵光一回。” 石头知道锦钥是夸他,轻飘飘地跟在后面自己乐呵,娃娃头也不觉得重了。他发现自己已经让主人玩坏,最近老是狗样狗样的,一高兴就总觉着缺点啥,要是有条尾巴能摇晃两下就好了。 这里还在乱想,石头忽然浑身一颤,呆立在原地如同石化。 “怎么?”锦钥见他半天没跟上来,反而奇怪地转身询问。 “没,没什么,锦钥,我突然闻到以前认识的一个老朋友,你先自己找找鬼店,我晚点来找你。”说着石头就溜了。 “果然靠不住。”锦钥冷哼一声,自己继续寻觅青色灯笼。 已经转悠了好几条街了,锦钥总算是又看见一个挂着青灯的店铺,她赶紧走了进去。 这里和其他店铺没什么两样,屋中装饰得十分整洁,灯火也点得很亮,丝毫没有刚才那种诡秘阴森的气氛。 “客人有什么需要?”老板见锦钥进来,忙热情地迎上前询问。 这人听声音是位老人,同样也戴着老者模样的大头套,看上去舒服不少。 锦钥四下望去,货架上面瓶瓶罐罐地摆列着不少东西,便问道:“掌柜的,你这里都有哪些服务?” 老人笑道:“小店在鬼市经营已有四世,称得上是老字号了。”说着他从架上拿起两片用线绳装订的木牌递给锦钥,“客人请看,别家能提供的服务小店都有。” 锦钥翻开木牌细看,上面密密麻麻确实罗列着许多项目,有塑体、介绍鬼婚、帮在阳世买卖无主的墓地以及在阴间寻觅居所……倒像是一家中介机构。同时锦钥也弄清楚了那些瓶瓶罐罐里面都是什么,木牌上写着可以变化妆容、调理魂气、增加魅力等等,料想都来自于瓷瓶中的药粉药丸。 锦钥看到也有代亲友传话一项,却不见报恩、复仇这些,便故意问道:“掌柜的,你这塑体只有桑树、槐树这些么?能不能借尸?” 老人一听大惊道:“客人这是什么话,小店是正当经营,在地府的通冥院都有备案的,如何敢做这种买卖。” “哦,”锦钥一笑,“我就是随便问问,那可以帮忙复仇么?” “没有没有,”老人伸手把锦钥往外让道:“客人还是去别处问吧,小店实在无法做你生意。” 锦钥也不再纠缠,很快退出门外。她已经得出些结论,前面消失的那个地方并非鬼市正当经营的店铺,它是偶然出现的么?会不会和主人心心念念的索命令牌有关?锦钥想着便换个方向逛去,准备再找一间鬼店看看。 就在这时,锦钥突然感觉魂气一滞,如同人们低血糖引起的眩晕般,有些站立不稳,她还知道有人过来将自己搀扶住,可再往后便没有了知觉。 第九十八章 兵器铺闹事 石头从锦钥那里溜出来,转过两条街,人渐渐多了起来。这里有人也有鬼,但大多数似乎都有一个特点,那就是迎面走来的人都走得很慢,神色中带着满足又似在回味;而与石头朝同一个方向走去的人,却都脚步十分匆忙,唯一从头套上露出的眼睛里,还闪烁着强弱不等的光芒。 石头不用细看就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他随着人群很快来到街口处一座写着“琵琶巷”三个金色大字的牌坊门下,而门的那一边,却是另外一番景象。 只见一眼望到头的小巷里,两边全都是整齐的排房,家家门口都挂着粉红色的纱罩宫灯。街道上一片的绿翠朱红,娃娃头和穿着长裙、戴着美女头套的疑似女子之间,有的拉拉扯扯、有的窃窃私语,更带起阵阵暗香飘来。恍惚中看去,如同是群蜂正穿梭往来于花丛之间,上下飞舞,搅动得如烟似锦的一片繁花越发地活色生香。 石头眼中光芒已经隐隐有些发绿,一时和暖的香风扑面,熏得他头脑昏沉,如痴如醉地走进了琵琶巷。 …… 孙延和锦钥他们分开后也没有遇到沈南京几人,他对寿数和禄运丝毫不感兴趣,只奔着挂黄、绿两色灯笼的店铺而去。 鬼市中的兵器铺自然与外面不同,基本都是世俗跟隐世的陈家所开设。陈家以制作、锻造之术闻名于世,打造出来的兵器和防具都称得上极品,而隐世的陈家,更是可以制造出灵器法宝,令人十分眼热。 孙延下午就用神念扫过两家黄旗铺子,其中所售兵刃虽锋利异常,却都是用普通金铁打造,而且也没有他喜欢的样式。这时又逛了几家,基本都是一个意思,孙延不免有些失望,看着前面的铺子较大,他决定最后再进这家瞧瞧。 “客人想要挑选兵刃还是防具?”店里有三名伙计正在忙活,门口还有专门负责接待的,见孙延进门,忙上前招呼。 “哦,我随便看……” 孙延话没说完,目光已经落在了左面墙角处的一排武器架上。那里相对隐蔽,而且放置的又都是些钩、叉一类的冷门兵器,想来很少有人挑选,已积满了灰尘。 他凝望着当中极不显眼的一支圆棍,神色从震惊到恍惚,后来竟已噙满泪水,眼里说不清是温柔还是悲伤。 “姑奶奶……” 孙延嘴唇哆嗦,身子发抖,认出了那根两指宽窄非金非木的细长圆棍,正是当年孙婆子所使之物。 人有极悲伤时,所谓睹物思人、触景生情便是。如今圆棍就在那里,而故人已逝,忆及遥远旧事,一幕幕都在眼前……孙延悲不自禁,低声饮泣,只觉在这一刻里,天上地下、过去未来,只有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人如浮萍,随波飘荡,不知去向何处,根又在何方…… “哇——” 阵阵嚎啕之音让孙延猛然惊觉,暂息悲伤,倒把他给吓一跳。这时店铺当中无论伙计还是客人,全都在哭泣,有的捶胸顿足,有的呜呜咽咽,从那喜笑颜开的娃娃头中传出来,甚是恓惶。 孙延有些脑子转不过弯儿来,正在惊疑,一名伙计突然摘下头套,泪流满面地自语道:“对不起玲玲,我不该抛下你的……”说完竟把头套往地下一掼,直接跑了出去。 其他人也是如此,纷纷取掉娃娃头,说着各种追悔的言语,奔出门口。当中更有一名面色凶狠的中年客人,尤其哭得撕心裂肺,他抓起柜台上正在挑选的一把长柄猎刀,大喊着:“啊,啊!妈妈,我来陪你了!”便要朝自己的胸腹间刺下。 孙延一看这是真疯了,赶紧快走出一步,踢起脚下的头套撞上刀身。男子抓得也紧,孙延运足力气这一下带得他身子都转了一圈刀还没有脱手,只在他的胳膊上划出一道血口子。 眼见那人什么都不顾,还要自戕,孙延没办法,只好又踢起一个头套,打在他后脑上将他敲晕。 “怎么回事?”孙延咂着嘴四处看看,店里跑得已经就剩下他一个,孙延也不敢久留,过去抓起孙婆子的圆棍便赶忙溜掉。 “哎,你们看……”店铺外面一人试探着说道。 这里早就围上了不少人,在鬼市不戴头套就如同赤身在大街上奔跑一样,想不引人注目都难。从第一个伙计跑出去人们就都驻足观看,可谁也不敢进去问发生了什么事。 “好像……”另一个人响应道:“里边没人了。” 又有一人附和:“是啊,刚才出去那人,就他没摘头套。” “他手里还拿着东西……” 不知是谁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聚在门口的一群娃娃,忽然你看我我看你,发一声喊,全都一哄而入地冲进了店里。 他们心思全都差不多,最后走出来的那个戴着头套之人,一定是谋上了店里的什么宝物,然后用毒药还是暗器等手段制服了店伙计,夺宝而逃。现在店里没人,不进去顺手牵羊捞点好处,那岂不是如入宝山空手而归? 众人起先都想着也进去摸一件东西就赶紧走,有这许多人,又都戴着头套,谁能认出谁来?可真到里头就不一样了,除了个别定力极深的,其他人每到自己要走的时候,一看见别人还在搜摸,那就好像是抢自个儿的东西一样,立刻又返回去继续挑选。 还有同时看上一件东西起争执的、背后捅刀子抢夺的,外面的人越聚越多,还在不断涌来,等第一批进来的淘金者心满意足之后,他们已经被堵着出不去了。 人心就是如此,后面来的人有想要浑水摸鱼捡便宜的,也有看见别人发财眼气,故意要败他事的,扰扰攘攘争执不下。 鬼市中的店铺原本都有警报机关,这还正是陈家制造出来的,可事发突然,店伙计那会儿都神经错乱了,怎能想起这茬?旁边各家铺子事不关己冷眼旁观,也没个肯帮忙的,这才引逗得众人越发胆大,把偷改成了明抢。 好在最早围观的人群里也有两名陈家嫡系,他们知道自己阻拦无用,一人赶紧就近找自家店铺帮忙报警,另一人奔回驻地去通信。 “什么!?” 陈赞一听大怒。以为陈家好欺负吗?敢在鬼市当中闹出这种从未有过的奇闻。他立刻让陈涵带领嫡系家人去控制现场,自己则是快步离开驻地,展动身法朝着鬼笔塔的方向飞奔而去。 被抢夺的陈家店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困在里面最先进去的那批人早急红了眼。这事干系太大,他们知道等陈家或是鬼市的管理者过来以后,就算他们把抢到的东西都交出来也无法善了。 “拼了!”一人蹭地亮出刚抢到的短剑说道:“一不做二不休,咱们冲出去。只要不被抓着,就没人认识咱。” 心乱如麻的众人如同有了主心骨,齐声附和,各自抓起兵刃跟着那人往外闯。 挤进店铺里面的后来之人立马倒下几个,想跑出去,门口又围得铁桶一般,甚至还在往里顶。这边逃脱不得,也自横了心,返回头去拼命。一时厮杀声、惨呼声、兵刃的撞击声以及法术轰鸣声交织而起,店铺之内的景象也是极为惨烈,很多人都在绝望之中豁出去了,见人就砍,也顾不得谁跟谁。 围在最外面的一些人意识到事情闹大,已经开始快速离去,可是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也走不掉了。 这条街上的其他家店铺早就闭了门,没有在另一名陈家嫡系跑去报警之前离开的,此刻都像是没头苍蝇一样在这街上四处乱撞。刚刚他们亲眼看见跑去街口的两人突兀地倒撞回来,吐出一大口鲜血就没了动静。熟悉情况的人都知道,这是鬼市的执法者来了,这些人清一色都是鬼修,黑衣黑帽黑巾蒙面,至于手段如何,这里还没人见过他们出手。 陈涵赶到,也都被执法者挡在外面,自己的铺子也不行,现在这事儿已经不归他们世俗陈家管了。她眼睁睁看着已经涌到街上还在红着眼厮杀的众人,心里实在不忍。 孙延可不知道自己造下的孽,他自打离开那铺子以后就漫无目的地闲逛,一心在找寻刚才发生之事的细节。他不难想到,那种奇怪的情形很可能就是周存说的意识造界,似乎比在迎新舞会的时候又厉害得多,可能跟自己神念升级有关。 孙延一点点地仔细思索整个过程,自己看见了圆棍,想起了过去,回忆起了姑奶奶……陷了进去。 舞会上也差不多,看见李靳楠,与她眼神交汇,情不自禁就……陷了进去。 “难道要想制造意识界去影响别人,还非得先让自己迷失?”孙延这样想着,对这种不可控的无用技能表示疑惑,也可能是他没找对方法吧,一定还有像临仙谱那样,操控自如的办法。 孙延一边想一边已经回到驻地外面,他定了定神,顺手激发追踪符感知一下,却发现竟然察觉不到锦钥的所在。 第九十九章 陈家的猜测 孙延和石头存在着契约,哪怕不用那个感知符阵也能大体知道他的位置,给他只是让他碰到什么紧急情况可以第一时间传信,毕竟这里是鬼市。可现在,偏偏是锦钥的消息断了。 孙延给石头发个信息叫他回来,自己也并没有多担心。可能是别的原因,如果锦钥真有事,石头早就找他想办法了。 孙延回到驻地的功夫,陈赞已经来到了鬼笔塔所在山脚下的一处庄园里。这里是鬼市的管理中枢,由隐世的各大势力统一掌控。 陈赞来到庄园之后没有先去管理处,而是直奔隐世陈家的落脚地。在四大家族当中,陈家和燕家与他们背后的隐世势力关系最为密切,因为医药和制造不同其他,各种配方、图样都是绝密,所以当初来到世俗发展的本就是隐世家族的支脉。而沈家和赵家出来的,则只是改过姓的弟子。 “咦,赞世兄,你下午不是已经来过了么?”负责值守之人看到陈赞夤夜而来不禁奇怪。 陈赞每次来鬼市自然都是先到这里拜望,今次更因为大比,隐世陈家族长的二儿子陈铎也亲自来了,所以他下午就早早来拜见过。这时听人问起,忙施礼道:“还烦劳兄弟通报下,市集有个铺子出了事情,我想面见总管大人。” 总管就是隐世陈家派驻鬼市的最高长官,平时与各家协同管理鬼市。那人听陈赞一说便道:“赞世兄又不是外人,就不需通报了,既然有事你就赶快进去吧。” 陈赞道一声谢便赶紧走进大院。他快速地穿过前庭,来到又一处院落,等这里的守卫通报过后才见到总管陈正行。 陈正行正在陪着陈铎说话,见陈赞进来笑问道:“贤侄可是为清远街之事而来?” 陈赞忙给陈铎和陈正行行礼,然后才说道:“不想已惊动了总管大人,那您看这事……” “没什么大不了的,”,陈正行捋了捋胡须,“哄抢而已,只是这种事情在鬼市上从未发生过,你这才大惊小怪。我已经交代执法者了,把闹事之人全部带回,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陈赞听了稍微松口气,却又皱眉说道:“大人,您说什么人有这么大胆子,敢在鬼市公然做出这种事情,况且那间铺子里也都是些寻常东西,因此小侄想,会不会有其他原因?” “什么原因?”陈正行哼道:“你多疑了,各大势力相安已久,谁会没事找事?那祝家不是都好好的么?谁还敢在我们头上动土。” 陈赞听了也觉得有理,正要告辞,却有守卫禀报道:“启禀总管,闹事者共有五十三人,击杀六人,余下之人已全部带回,现正押往刑房。” “哦,”陈正行想了下道:“那我就不过去了,等他们审出个结果再说。” “等下,”陈铎拦住守卫,对陈正行说道:“正伯,不如我们去看看吧,万一真像陈赞贤弟所说,恐怕还是由我们亲自审问比较好。” 陈正行点头道:“二公子所言甚是。既然如此,那赞贤侄也一同去吧。” 三人很快带着一队护卫来到了管理处的刑房之中。这里说是刑房,却看不到一样刑具,刚刚闹事之人已全部被带回,正站在刑房大院的天井里面瑟瑟发抖。 陈正行看一眼院中情景,零零散散站着的还不到二十人,而且基本都挂了彩。他皱眉向执法者的首领问道:“不是说只击杀了六个人么?这怎么?” 那黑衣蒙面人道:“禀陈总管,我们杀了六个,剩下都是他们自相残杀的。” 陈赞仔细巡视一遍,走近陈正行道:“总管大人,这里边没有咱们伙计。” 陈正行又问黑衣人:“伙计没有带来么?” “禀陈总管,在场的不论死活都在这里了,店铺已经清场,属下还特别留下两人,让他们遇到可疑之人就带回来。” 陈正行点头:“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老夫要亲自审问这些人。” 黑衣人抱拳施礼,然后一招手,院中的十数名执法者便同时消失无踪。 “赞贤侄,你来问吧。”陈正行对陈赞说道。 陈赞走到一名伤势较轻的青年面前温和地问道:“你是哪一家的?” 这些人的头套在打斗时均已经失落,青年认识陈赞,惶恐地说道:“陈领队,小人是西部联队的。” “哦,沈家的。”陈赞点点头,“你把经过详细地说下吧。” 这青年不是最早进去的那批人,只知道后面发生的事情,陈赞又多方询问,总算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看着一名虬髯汉子道:“你是说,你看到我店里的人都把头套摘掉之后哭喊着跑走,而最后走掉的那人却仍戴着面具,是么?” “正是这样。”汉子是第一批围观之人,所以很清楚整个过程,忙说道:“小人们也是一时贪心,这才……求陈领队饶命啊!” 陈赞不及说话,陈正行便先问道:“等等,你再说说店里的人们跑出来时候是什么样子?” 汉子又仔细回忆一下道:“他们样子很奇怪,像是着了魔,一边哭着,还一边说要去找什么人。” 陈正行与陈铎对望一眼,“二公子你看呢?” 陈铎点点头,“照此情况看来,若不是鬼修的迷魂之法,则就是……” “造境之术!”陈正行咬牙道。 陈赞听了张张嘴,却不敢插话,陈铎看着他道:“赞贤弟想说什么?” 陈赞凑近些,低声言道:“会不会是燕家的迷香一类药物?” 陈铎摇头,“即便是隐世燕家,迷药虽能致幻,也绝对无法让所有人都奔逃彘突。” 陈正行想了下马上对陈赞说道:“贤侄,你先回去清点损失。当务之急,是必须尽快找到你店里的伙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找到后立刻带来见我。” “小侄明白!” 陈赞走后陈正行命人先帮闹事者疗伤,自己和陈铎商量道:“二公子,这件事会不会如陈赞所说,另有蹊跷?” “嗯……”陈铎沉吟道:“要是鬼修的迷魂之法,会有气息留下,瞒不过执法者,他们刚才没有向你报告就说明不是……世俗中能施展造境术的有几人?” “燕伯远和沈家的沈桐都是金丹修为,除他二人外,江湖上还有个名为青鸢的神秘组织,其中似乎也有金丹术人。只是这个组织和我们没什么冲突,主要以骗钱为主,因此并未对其实施监控。” 陈铎点了点头,“等陈赞先找到那些伙计再说,他们若真是被造境之术影响,跑出一定范围应该很快就能清醒。也可能是隐世过来参加比试的哪家子弟与店伙计起了争执,这才一怒之下出手的,只是听刚刚那些闹事之人形容,此人的造境手法有些奇特,必须尽快搞清楚,这关系到后面的大比和资源争夺。” “我明白,”陈正行摇头道:“也不知一间世俗的店铺会有什么好东西,竟能引动这样的人出手。二公子,你先回去吧,有什么消息我会立刻向你通报,这件事情牵扯到各个联队,恐怕很快就会闹到管理处,我先过去看看。” “好!”陈铎一边往外走一边又道:“我们的伙计一定要尽数找到,由你亲自询问,万不能落去其他人手里。” “是!” …… “你们去了哪里?”沈南京和顾博一进门,孙延便当先问道。 王麒最早回来,孙延和他都吃完饭了,这两人才刚到。沈南京摸着肚子道:“饿死了,这偌大的鬼市,竟连个卖吃食的地方都没有。” 顾博问孙延:“你们吃过了吗?我去卦摊上瞧了一会儿,南京去武器铺里看弓箭,正要回来,结果清远街那边出事了,我们刚好都被拦在那里,又绕了好远的路才回来。” “我俩刚吃过,”孙延笑着对沈南京道:“你当鬼市是菜场啊,还给你准备吃的,你们快点先去伙房吃饭吧。” 沈南京点头道:“也不知是谁吃了豹子胆,敢打劫兵器铺,听说死伤了不少人。” “打劫兵器铺?”孙延听他一说顿时愣住,回想一下,自己去的那家铺子好像就在清远街上。于是他忙问:“怎么回事?是哪家铺子?为什么会死人?” 沈南京摇了摇头:“清远街上就那一家兵器铺,具体怎么回事就不清楚了。听说是一伙人去抢兵器铺,然后分赃不匀火并了起来。”说完他拉着顾博道:“我俩先去吃饭了啊,真真饿得要死。” 孙延稍一分析,马上理清了前因后果。可能就是因为自己把店伙计都弄出去了,这才有人见财起意,引起了哄抢。看样子事情闹得挺大,孙延立即想到他带回来的圆棍,肯定有不少人看见他最后提着棍子走出店铺,如果追查起来,自己且不说,恐怕祝家也得跟着受牵连。 鉴于中原暗市上发生的事情,孙延想到这些立刻就和王麒打声招呼,拎起圆棍离开了北方驻地,准备找地方先把这条棍子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