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鬟娇软妩媚,将军宠溺无度了》 第1章 入秋 【脑子&三观存放处。】 永乐三年,上京。 一场秋雨一场寒。 这是一个雨后的早晨,凉风习习。 早起的人们,出门前,都不由得添了一件衣衫。 城门口,人头攒动。 原来是这大梁朝最年轻的将军,战家少将军战骁,刚打了胜仗,领着一队人马今日回朝。 早起去集市上买菜的叶蓁蓁,本不欲凑这热闹。 可街上百姓实在是热情,她被人潮拥挤着,也被迫成了围观者中的一员。 百无聊赖的她,听旁边之人议论: 战骁,是一品大将军战凛的独子,梁朝新皇登基以来,最闪亮的一颗新星。 还有一年才及冠(十九岁)的他,却已战功累累。 自从他三年前随父南下,以雷霆手段,帮新皇铲除了前太子全国各地的余孽,乱臣贼子后。 接着,便被马不停蹄地派往东南沿海。 仅用一年时间,便荡平倭寇,让滋扰东南沿海百姓数年的倭寇贼子乖乖滚回了老窝,短期之内,再不敢来犯。 后又独自前往塞北,在那边驻扎一年多,在敌众我寡的境况之下,平定了塞北叛乱。 是永乐帝亲封的三品云麾将军,年轻皇帝的心腹。 至此,他少年英雄,最年轻将军的威名,便在民间传了开来。 再加之战家是这大梁朝开国元勋,三代忠烈,无数战家男儿为了大梁朝保家卫国,战死沙场,历届皇帝对战家亦是恩宠有加。 上京东街一品将军府,便是成了上京勋贵趋之若鹜的所在。 少将军战骁,这两年,更是成了无数少女的春闺梦里人。 不多时,果然瞧见城门处“嘚嘚嘚”马蹄声响起,激起不少尘土飞扬。 “阿姐,给你。”孙璃贴心地递给她一手帕,“尘土太大,免得吸多了一会儿咳嗽,捂一捂也好。” 孙璃今日难得空闲,不用随师父去问诊,便求着叶蓁蓁带他出来,他们“姐弟”二人已经好多日子没一同出来逛了。 “阿璃还是那么贴心”,自从十岁那年家里出事后,原本是个小纨绔的孙璃,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如今不仅学习勤奋刻苦,就连生活上,也对叶蓁蓁体贴备至。 叶蓁蓁微笑着接过,还不忘例行夸他几句。 只是叶蓁蓁再回头,看到队伍中,那端坐马上的领头之人时,手中空着的菜篮子,倏地掉落在了地面…… 那人一袭黑色斗篷和青面獠牙面具,身骑高头大马,从叶蓁蓁面前匆匆而过。 身姿挺拔,微微昂着的头,好似在睥睨众生。 前世由于职业习惯,她练就了一门几乎过目不忘的本事。 那面具,给她印象太过深刻。 她想,她应该不会认错。 “阿姐,怎么了?”孙璃吃力地挤开周围人群,弯腰捡起菜篮,顺手提在了自己手中。 “那人是谁?”叶蓁蓁却来不及回复孙璃,只揪住旁边一个激动的大姐,手指指向战骁,极力忍住声音里的颤抖。 “他?你都不认识啊?他就是云麾将军,战骁啊!”那大姐眉飞色舞。 “他为何要戴着面具?”叶蓁蓁猜到他就是刚才别人议论的那个厉害的少年将军。 只是,她想再确认一下而已。 “这个啊,传闻很多,有说他是因为破相了而不愿以真面目见人的; 有说是他为新皇做了很多事,得罪了很多人,怕别人找他报复,所以不让人见他真容的; 还有人传,他是因为长得太俊了,怕士兵们看到他的真容后,影响大战,所以才戴着面具的。 嘻嘻,我倒是希望后者传言为真。 听说战府最近正在招下人,我都想去应征一下,要是踩到狗屎运,能成为云麾将军的通房丫鬟,那……,嘿嘿嘿嘿。”大姐性格爽朗,话都不好意思说完,羞涩得捂着脸,笑得花枝乱颤。 自古,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男子如此,女子亦如是。 说话间,队伍便走远了,周围的人群亦慢慢散去。 “那就……,祝大姐好运了!” 叶蓁蓁强制自己稳住情绪,拉上孙璃的胳膊,假装若无其事地去买菜。 孙璃自然看出来她的不对劲,但既然她不说,他也不好打扰,便只在旁边默默跟着,细心地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当看到她因为失魂落魄而差点绊住台阶摔倒时,及时伸手拉住了她,“阿姐,小心。” 叶蓁蓁扯起一个勉强的笑,“哦,买差不多了,我们回吧。” “好”孙璃在阿姐面前向来乖巧,她指东,他便不会往西。 两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胜似亲姐弟。 只不过,这会儿见叶蓁蓁如此魂不守舍,阿璃脸上也隐隐浮现担忧之色。 回到医馆,叶蓁蓁如行尸走肉般,前往后院。 放下菜篮子,她一边摘菜,仍一边紧皱着眉,若有所思。 “师父,我过去一下。” 按照平日的习惯,孙璃本来回医馆后,就应该到他师父齐大夫身旁,帮着他一起 切割药材的。 不过,见阿姐现在这个样子,他实在不放心,便跟师父说一声,跟来了后院。 他拉过旁边的板凳在她身边坐下,一边帮她摘菜,一边小心翼翼地询问: “阿姐,你可是有哪儿不舒服?” 言罢,还伸手去试她额头的体温。 倒并没有发烫。 他心下稍安了一些。 叶蓁蓁摇摇头,答道:“阿姐没事,就是想点事情,你先去忙吧。” 十三岁的孙璃,个子已经开始猛往上蹿了。 离家这三年来,叶蓁蓁一直待他极好,好吃的好穿的都会先紧着他。 所以,这会儿,他虽然身处小医馆,也还只是个学徒,身上的穿着气质,却俨然一副世家小公子的贵气模样。 见阿姐暂时不准备将心里想的什么告诉他,他也只得听继续回去干活了。 他知道,阿姐若是想说的时候,自然是会跟他说的。 两姐弟这些年相依为命,他认为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什么秘密 …… 一夜无眠,叶蓁蓁下了决断。 翌日一早,她一路打听,终于寻来一品将军府——战府。 将军府地处上京达官贵人聚居地段,并不难找。 门口装潢气势恢宏,朱门铜锁,两只硕大的石狮子,镇守在大门的两侧。 果然,已经有一大批年轻男女正排着长队,应征战府下人。 叶蓁蓁毫不犹豫地加入了队伍。 凭借出色的外貌和稳重的谈吐,她很快便过了初选。 只是没想到最后一关,却是由战府老夫人亲自一一把关。 轮到叶蓁蓁时,老夫人只觉面前女子肌肤赛雪,唇红齿白,胸脯鼓鼓,腰肢纤细,臀部丰满。 她只一眼,便觉相当满意:一看就是个好生养的。 “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年方几何?” 叶蓁蓁忙规矩行了一礼,道,“回老夫人,小女名叫叶娆,过了年便及笄了。” 老夫人连连点头,“嗯,娆之一字,倒是挺衬你,年龄也正合适。” 看样子也是个性子沉稳的,回答问题也不卑不亢。 老夫人这次选人,对年龄有自己的考量。 不选太小的,年纪小的身体未长开,不好生养; 不选太大的,年纪大的把握不好,怕是不干净了,也不符合她要求。 再者,年纪大的,若是错过了生育黄金年龄,也不好生养。 所以,这次,她专挑及笄前后的女子。 又问了一些基本问题后,老夫人亲自在她名字下划了勾,并嘱咐她们回家处理好家中事务后,尽快来将军府报到。 老夫人这次对这批奴婢的家世之类倒不是很关心,反正她们主要的任务就是为战家诞下子嗣,至于家世如何,她不管,大不了生下孩子,发现对方家世不行,去母留子便是,前后也就一年左右时间,有她坐镇,当是出不了什么乱子才是。 这就给了叶蓁蓁钻空子的机会,她麻着胆子虚报了一下家庭情况和住址,怕的是,以后若出了事,她要逃离这战府时,莫要连累了齐大夫和阿璃他们才是。 第2章 躲藏 忙活完,站老夫人旁的侍女芳姑适时低声恭维着:“老夫人,奴婢瞧着,这批姑娘资质都不错,您呐,就等着抱您的大胖重孙子吧。” 这话老夫人爱听,她笑得合不拢嘴。 战家子嗣绵延这事,一直是她的心病。 想她战家本就子嗣稀薄,还好些男儿折损在了战场之上,传到孙子战骁这一代,更是成了独苗苗一根。 儿子战凛是个不争气的,当年与长媳夫妻恩爱之时倒是生了一儿一女,只可惜长媳却是个短命的,两孩子还小呢,便撒手人寰。 后来,老夫人一直催战凛续弦,他也不愿意。 勉强给他纳了几房小妾后,他鲜少去小妾房中不说,偶尔去几次,也不知怎么回事,硬是无人肚里再传出来过动静。 连个蛋都没人下!真是没用! 如今,战凛年事已高,老夫人想着他既是个没用的,就不在他身上下功夫了。 便将目光投向了来年即将及冠的孙子战骁身上。 想让战骁尽快与人给她生重孙子。 这个念头,老夫人前两年就有了。 只是战骁现在身份特殊,正式订亲这种事,怕是由不得他们自家了,得等着皇帝指婚。 但他们可以先找通房丫鬟啊,他们这武将世家又不跟他们文人一般,讲究那么多虚头巴脑的规矩。 管他嫡子庶子的,在老夫人这个年纪,这个观念里,反正就是多子多孙多福禄。 去年,她就有心给府里再买几个丫鬟回来着,可惜正张罗着呢,陛下便将战骁外派出去打仗了。 将军府里原本也养了不少丫鬟,只是不知是丫鬟们实在不济,还是这骁儿未开窍,十八九的大小伙子了,万花丛中过,硬是片叶没沾身。 也没给她弄出个通房丫鬟,大肚子出来。 哎,这两父子! 果然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瞧着都是个不怎么中用的! 想她的那帮子老闺蜜们,哪个不是重孙子一大堆,每到逢年过节,重孙绕膝,热热闹闹的? 过来拜年,连压岁钱都可以多领回去好多。 亏得慌,好没面子啊! 老夫人每每想起这事,都不由得长吁短叹。 战骁去年被临时派去打仗,选通房丫鬟这事一耽搁,便耽搁了一年。 这回好不容易他回来了,老夫人是一刻也不想再等。 这一次,她让人手脚麻利地,给府里招了好几名丫鬟,高矮胖瘦,千娇百媚的。 美得各有滋味,无一例外的都是屁股大好生养的。 这回,总该有一款是骁儿喜欢的了吧? 这回要是再不中,老夫人都要怀疑自家这孙子,是不是身体有啥子毛病了! *** 叶蓁蓁从将军府出来,便回了医馆。 她和孙璃所在的这家医馆,在上京并不显眼。 医馆不大,开的地方略微偏僻,所幸医馆主人齐大夫水平还不错,一些熟客经常光顾,所以养活他们三人不成问题。 转眼,他们已经在这医馆呆了有两年多了…… 齐大夫应该是带着孙璃出去问诊了,医馆里,空无一人。 叶蓁蓁走到医馆后面的躺椅坐下,四周格外安静,让她思绪情不自禁飘远…… 若是在三年前,孙府未出事前,她是万万也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来这上京,来这医馆的。 也断然不会想到自家这个纨绔挑食又爱哭的小少爷,有一天,会正儿八经地努力学起了医…… 那时,她还只是远离这上京几十公里之外,益州知府府里,大小姐孙娆身边,一名低调内敛,平平无奇的陪读丫鬟。 ****** 三年前。 永乐元年,益州,新皇登基不久。 那应该是一个闷热的夏日夜晚。 由远及近的马蹄声,打破了那个夏夜闷热夜晚的宁静。 叶蓁蓁当时正在睡梦之中,便被大小姐孙娆摇醒。 “蓁蓁,你听,外面是什么声音?”孙娆比叶蓁蓁大一岁,前些日子,刚满十三岁。 叶蓁蓁一时没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小姐说什么?” “好像是马蹄声……”孙娆手指抵唇,眼睛骨碌碌转着,示意噤声。 叶蓁蓁不由得也跟着尖起了耳朵。 他们益州这地儿不大,又远离皇城和边关,倒是鲜少听说大半夜的,会有飞骑在路上狂奔的…… 该不会是城中那些纨绔子弟趁着半夜街上无人,在街道上策马狂奔,赛马? 叶蓁蓁前世倒是听说过富二代们喜欢半夜飙车的。 这半夜飙马,倒还是头一回听说。 想来,这古往今来,纨绔子弟们的爱好倒还是挺专一的,叶蓁蓁勾了勾唇…… 不过,很快房门便被推开,显然她错了。 孙老爷和孙夫人拉着睡眼朦胧的孙璃,火急火燎地到了他们跟前。 “快,快,娆儿跟我走,找个地方躲起来,蓁蓁你也一起。”孙大人脸色苍白,头发很是凌乱。 全无平日里的斯文之气。 “爹,娘,发生何事了?”孙娆一边慢悠悠地动作,一边问。 “来不及解释了,快!”孙大人拉住孙娆的手,就往前院狂奔。 院子里有一眼废弃枯井,小时候孙璃缠着孙娆跟他玩躲猫猫游戏时,他们会下到井里躲藏着玩,但现在孙璃也大了,就很少来了。 这回,孙大人却是一把掀开井盖,将孙璃拉过来,便嘱咐他快点下去。 孙璃瞅了一眼那井底,脸露不耐之色,“爹,底下好黑,我能不能不下去?” 一向对孩子温和的孙大人一反常态:“不能。” 话音未落,已将孙璃推至那井口的绳梯之上。 孙夫人见状,顺手拉过旁边的叶蓁蓁,让她也跟着下去,并嘱咐道:“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死死捂住阿璃的嘴,千万不要让他发出任何声响来,知道吗?” 叶蓁蓁年龄虽小,但向来沉稳,她办事,他们放心。 “好的,夫人。”叶蓁蓁看两人表情,心知事态严重,便也不多说,赶忙紧随孙璃之后下了井。 井身有些窄小,井底只能勉强容纳两人。 因此,叶蓁蓁和孙璃下井之后,姐姐孙娆便只得攀着下井的绳梯,半吊在井壁之上。 这也刚好够她通过井壁上预留的一眼小洞,观察外面院中的动静。 急急忙忙将他们三人放下井之后,孙大人夫妇深深看了他们最后一眼,便再次盖上了井盖,快速离开。 马蹄声越来越近…… 第3章 雨夜 顷刻间,益州知府府里,刀光剑影,哭喊声震天。 一队身着黑衣戴着斗笠,蒙着面巾的杀手,四散开来,不发一言,见人就杀。 一个个身影应声倒下。 高矮胖瘦,男女老少。 血溅了满地,院子里,横七竖八地躺倒着各式尸体。 状况相当惨烈。 目之所及之处,无一人幸免。 不知何时,随着几声响亮的炸雷,暴雨倾盆而下。 因雷雨太大,府内滔天的动静,竟是全被雷雨声吞没,未能惊醒府外不远处的任何宅院。 不出半个时辰,府内便没了挣扎的声息。 雷雨声和骏马的嘶鸣声显得尤为清晰。 满地的血水,很快被雨水冲刷干净。 “清点人数。”为首的将领,沉着声发布号令。 那人立于马上,身着黑色斗篷,从头裹到脚,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看不清面容,只觉身姿异常高大挺拔。 “是。” 一名属下应声,忙带着一队人马,开始清点。 “报告将军,孙府在册人员共计五十六人,如今现场实际五十五人,缺一人。” “谁?”面具后的声音浑厚冷冽,中气十足,听着,应是个壮年之人。 “应该是孙府长女孙娆,属下仔细核对过了,名单中人独缺她。”那名下属恭敬地答着。 “找,挖地三尺,也要找出来。”马上之人沉声吩咐着。 “是,将军。” 本来列好队的黑衣人,听令重新迅速分开来搜寻…… 枯井中,藏着的三人,皆满脸严肃,紧咬着唇,强忍着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响。 三人因着年岁小,又未经过什么世事,皆是吓得瑟瑟发抖,面容苍白。 九岁多的孙璃,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未经历什么世事。 出事前,还是个被所有人宠着,娇生惯养的小纨绔。 这会儿,他尤其害怕,浑身颤抖着,眼泪哗哗地流了叶蓁蓁满手。 孙娆虽是他们三个之中年龄最长的,却因平日里被娇养着,思想也还只是个半大孩子。 她通过井壁上的孔洞,观察着院中的动静,早在见到那些亲人,熟人纷纷倒地的情景时,她便已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眼看着搜查的士兵眼光望向了井口,孙娆心间一紧:这下……怕是躲不过去了。 他们刚才说什么? 好像只说缺了一人,并不是三人。 若是让他们真的举了火把来井边找,势必…… 三人的命,都要不保。 思及此,她泪眼朦胧地朝脚下深望了一眼,当即做下决定。 虽然井底黑糊糊的没有一丝光亮,但她就当作是做了告别。 眼中闪过决绝,她倏地沿着绳梯往上爬了两步,掀开头顶的井盖。 脆生生略微颤抖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别找了,我在这里。” 虽然半夜匆忙躲到井里,只着了里衣,又被大雨冲刷,有一些狼狈,但多年大家闺秀式的教养,让她虽然紧张害怕,仍是高昂着头,从井口款款行出。 还不忘回身将井盖盖好。 平日里阿爹阿娘总笑话她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没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这怕是她做得最好的一次呢。 可惜阿爹阿娘都看不到了。 一想到这,她眼中的泪意,瞬间泛滥开来…… 所有黑衣人闻言,都举着火把向她看过来。 孙娆在院中站定,小小纤细的身影,竟然因着她大义凛然的声音,让人徒觉高大起来。 井底的叶蓁蓁和孙璃,都被孙娆这突然的举动,吓懵了。 若说刚才府中的大动静,他们在井底也听到了,虽然也害怕,但毕竟有三人相互作伴,而且没有亲眼瞧见那场景,恐惧还没那么直接强烈。 可现在,三人中,他们最亲密的阿姐孙娆,骤然又暴露在了那群坏人眼前…… 恐惧被无限放大,孙璃从小本就体弱多病的身子,再经受不住…… 头一歪,直接晕了过去。 叶蓁蓁忙在他耳边轻唤了两声“少爷,少爷……” 没有任何回应。 这会儿倒是不用再担心他惊叫出声暴露了。 比之少爷的晕倒,大小姐孙娆当前的情况,更叫叶蓁蓁心焦。 她忙将孙璃轻轻放坐在井底,摸索着找到绳梯,快速往井口爬去…… 井并不深,她虽抖着手脚,有些浑身乏力,但还是没几下就爬到了井口。 “你们要找的人就是我,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孙娆见那马上的将军只定定地打量着她,没有下一步动作,又若有所思地望向井口那边。 心内当即有些忐忑,生怕再生出什么变故,忙又出声强调道。 “将军,此女子该当如何处理?请指示。”副将战骁最先反应过来,正色请示着。 他们是奉旨杀人,若说刚才人多杂乱的情景,因有皇命在身,他们所有人见了人,毫不犹豫一通乱杀便是。 可现在,他们这么多士兵,面对的只是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倒还真不知该如何下手了。 “上头有令,前太子一党,杀无赦。”那青面獠牙面具后的人,好似这才收回神思,他落在井口的目光也转向了战骁,继续沉声下令道。 “是”战骁当即明白该如何做了。 果然,他还是太年轻,做不到父亲那么铁面无私。 马上的将军战凛,是战骁的父亲。 这是战骁第一次跟父亲出任务。 公众场合,战凛不让他喊父亲,只让他跟其他士兵一般喊他将军。 新皇登基之前,父亲本带兵在边关作战来着。 只在年初新皇登基之后,才将战凛从边关传了回来,另派紧急任务。 此时战骁业已年满十六,苦练十余年,文武双全,也到了该出来历练的时候,便自请到父亲身边跟着出任务。 “将军,这小娘子长得真不错,细皮嫩肉的,就这么杀了,着实可惜啊,不如……”有那大胆的士兵,听说面前小美人也要被杀,见她豆蔻年华,长得粉嫩嫩跟个瓷娃娃似的,一时起了歪心,大着胆子提议…… “是啊,是啊,兄弟们素日训练辛苦,久不开荤,不如趁此机会,让兄弟们爽一下?”有人迅速附和着。 他们久居军营,野蛮粗暴是他们的天性。 尤其对于敌人、罪人的人或物,他们向来讲究物尽其用。 毫不怜惜手软,是他们一贯的作风。 从前,他们的将领在此种事上,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从不约束。 只是如今新换了将领,他们一时还摸不着他的喜好,便也只能耐着性子装模做样地请示着。 井盖底下的叶蓁蓁听到这些恶心的言语,瞬间便知孙娆将要面临着什么。 她被气得浑身颤抖,看向孙娆的目光更是焦灼。 此刻,她多想冲出去,护住自家主子。 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若是这时她也出去了,不仅救不回小姐,自己怕也只是白丢一条性命而已。 就连井底的小少爷孙璃,怕也是只有死路一条。 那可是老爷夫人的命根子! 不能冲动! 她咬紧牙关,死死地忍着。 第4章 自刎 见马上之人没有出声制止,众人便以为得了默许。 顷刻间就有几名士兵围住了孙娆,面容扭曲,笑声淫、邪。 “要杀便杀,你们想要做什么?” 饶是孙娆做好了视死如归的准备,这会儿见状,还是被吓坏了! 她双手环胸,浑身颤抖着往后退,怒视着逐渐围拢的那堆人,厉声嘶吼。 “干什么?嘿嘿。”领头的士兵重复着她的话,伸出双指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一脸不怀好意的笑。 “当然是在你死之前,让你快活快活了,哈哈!”旁边之人抢答。 “你们别过来!”孙娆着实被吓到了,浑身愈发颤抖,连带着声音都变了调…… 精虫上脑的士兵们哪会管一个必死无疑的弱女子的苦苦哀求? 何况如此场景之下。 大雨打湿的衣衫,粘腻地贴着孙娆的身子,将她初初发育的曲线,暴露无疑,一声声“不要过来”的哭喊,更是激起了男人的欲望…… 副将战骁立于马侧,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双拳逐渐收拢。 这是他第一次见识军营之中,竟有如此龌龊的一面。 他扭头看了看立于马背上的父亲,见父亲无动于衷,有些不解。 他额头忍得青筋暴起。 叶蓁蓁于井壁的洞眼中,瞧着院中的一幕,涕泪横流。 牙齿将下嘴唇咬出了血,指甲也随着她的使力,深深陷进了井壁的泥土里,指关节泛白。 她后悔! 刚才下井之时,为什么会是她先下去,而不是孙娆。 为什么是让她来捂着小少爷的嘴,而不是孙娆。 老爷夫人真是糊涂啊! 若是她站在绳梯上,那现在,大小姐就不必受此侮辱…… 她不过是个丫鬟,贱命一条。 虽然她平素惜命,但若是让她在孙娆和自己之间做选择,她宁愿受辱的是自己。 她毕竟来自现代,受了辱,换个无人认识的地方,说不定还能活着。 毕竟错的不是她! 可孙娆,定然不能。 她曾经是那样阳光,耀眼的大小姐。 集父母万千宠爱于一身,是真正的天真纯洁,无忧无虑的大家闺秀。 她如何能忍?…… “别过来”,果不其然,孙娆见包围圈越来越近,心中恐惧被无限放大,她焦急地环顾四周。 突地,看到不远处的地板上,不知是谁,何时,掉了一把刀。 就那么横亘在那里……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突然发疯般地冲出士兵包围圈,猛地从地上拾起那把刀,毫不犹豫地抹在了自己脖子之上…… 刀锋锋利无比。 火光中,但见她脖颈之上,骤然出现一道细细的划痕。 那红痕,越来越明显,红色的血液从那刀口汩汩流出,很快就浸染了她素白湿润的寝衣……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倒下去之前,她朝身前的那堆歹人嘶吼。 被抽走所有力气的声音并不大,却叫人听来毛骨悚然,充满震慑力…… 事情发生得电光火石。 围堵的士兵们显然没想到这一出。 烈女他们听说过,但却是头一次见到活的。 那脖颈喷溅出的血液在火把照映下是那么刺眼。 以致于见惯刀光剑影的士兵们,此刻亦有些后怕地纷纷后退。 孙娆再次看向井口方向,笑了笑,身子便软软倒在了地上。 或许,这回,阿璃和蓁蓁她们应该能躲过去了吧? …… 那场景太过震惊,和猝不及防。 以至于往后的日子里,不管过去多久,不论叶蓁蓁回忆多少次,胸口都闷痛无比。 从孙娆毅然决然掀开井盖出去那一瞬,叶蓁蓁就预料到会是这个结果…… 然而,当亲眼见到她倒地的瞬间,她还是心底钝痛得差点站不稳,想要叫喊出声。 为了让自己保持理智,她不得不将自己的一只胳膊塞进嘴里,死死地咬住…… “大胆,天子脚下,谁让你们胡作非为?” 马上的将领战凛终于沉声呵斥,将刚才那几个意欲为非作歹的士兵,吓得浑身一激灵…… 但,已经晚了。 他刚才只是想看一下前任将领留给他的这批人,到底能胡作非为到什么地步。 显然他也没想到事情会发展这么突然,对于女子忠贞的气节,倒是多了几分敬佩。 “尔等违反军令,其罪当诛!” 没有过多言语,他只对身旁的副将战骁睨了一眼。 战骁领命颔首,一个飞身,几个刀起刀落,那几名精虫上脑的家伙,一句“饶命”还没来得及喊出口,便已身首异处…… 对于这群渣滓,他早已等待不及。 处理完这些,马上之人再次看向井口,“副将,再去检查一下,以防遗漏。” “是”战骁领命,举着火把,再次大步跨向那口枯井。 叶蓁蓁脑中一嗡:“完了!” 她手忙脚乱地下到井底,忙将仍禁闭双眼的孙璃,捂进自己怀中。 浑身颤抖着,等待命运的降临。 井盖被再次掀开,火把将不深的井底,照得通亮。 叶蓁蓁将昏迷中孙璃的头紧紧拥住,不让人看到他的脸,自己,却抬头怒视着上方之人。 那人带着斗笠,蒙着面,她并瞧不真切。 只见蒙脸巾之上的一双瞳仁,格外黑亮。 看到井底情形,战骁怔了怔,竟然真的有人,还是两个。 一脸色苍白,乌发披垂的姑娘,正对着他横眉怒目,涕泪横流…… 苍白小小的一张脸上,布满尘土,并瞧不清容貌,只眼中的愤怒加恐惧,令他心头一颤。 年龄应该不大,比刚才自刎的女子看起来还要小一些。 怀中还有一个更小的孩子,没有一丝动静,不知是死是活,却被她死死护着。 心下一时有些不忍。 难怪,刚才的女子要主动现身…… 对此,他毫无心里准备,本来,他应大喊一声,“井底有人!” 并叫人下去将人押上来才是。 可鬼死神差地,他望了眼前方倒地的孙娆。 却硬是开不了这口。 “如何?井中可还有异样?” 战凛等得不耐烦,出声询问。 战骁紧了紧拳头,终是下了决定。 “没有,空的。”他摇了摇头,并将井盖顺手盖好。 战凛闻言,随之也松了口气,身子都松了松。 环顾一周,道“将此女子好生安葬!其余人……,烧了吧!” “是!” 暴雨,不知何时停了下来…… 黑衣人行动迅速,不多会儿,孙府内便火光冲天。 见事情差不多了,战凛再次下令,“战一,带一队人守着,其余人,撤~” “是!”战骁再看了一眼那眼井,翻身上马。 “驾”一声令下,马蹄声再次响起,由近及远…… 孙府冲天的火光足足烧了一夜。 期间并没有人来救火。 一夜之间,好似所有人都忘了这里还曾经有过一个孙府。 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冷一离去,火势才逐渐熄灭。 井中,叶蓁蓁搂着仍然昏迷的孙璃,对自己侥幸捡来的这一命,有些莫名其妙。 她脑中有太多疑问: 孙大人不过是一个益州知府,官不大不小,也不过是个父母官而已。 益州远离上京。 孙大人平日里两袖清风,与人为善,两夫妻恩爱,应该也没什么仇家才是,是怎么惹上这桩灭门惨案呢? 还有,那蒙面人,掀开井盖,却没有揭穿他们,是当真没看清井底情况,还是刻意放过? 井底虽暗,可那火光却不小,要说是他没看见,她还真有些不相信。 两世为人,她并没有感受过太多人间善意。 在她心里,这世界上,难有无缘无故的好,和彻头彻尾的善。 除了孙娆。 想当年,她从二十一世纪一个几乎007的社畜,突然穿到这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村子里。 还被穿成没了爹娘,烧得晕晕乎乎快死了的一个八岁的小萝莉身体里。 懵懵懂懂间,被黑心二婶发卖之际,正是在人市上,遇到了孙大人一家。 那时大小姐孙娆可怜她,看中了她,非要买下她。 孙大人和孙夫人也宠孩子。 这才用二十两银子高价,将她买来孙府做了孙娆的贴身丫鬟的。 因着孙娆对她的偏好,孙大人一家,对她也格外宽容一些。 在叶蓁蓁心里,孙大人一家是难得的好人,孙家,亦是她在这个世界唯一的庇护了。 为什么?好人却没有好报? ———— 白日里怕人多眼杂,不便出行,虽然饿得饥肠辘辘,但叶蓁蓁也只得死死忍着。 孙璃本就病了,一整日晕晕乎乎的,没什么胃口,就也没闹。 直到夜幕再一次降临,她才小心翼翼地沿着绳梯爬出井口,找来一些水。 给孙璃喂了几口后,他悠悠转醒。 一整日,孙璃都发着高烧,可把叶蓁蓁给急坏了。 但在烧坏和出去被坏人抓住,处死之间,她只得勉为其难地选择了前者。 好在这会儿饮了水之后,叶蓁蓁摸了摸他额头,竟退烧了。 “少爷,你怎么样?”叶蓁蓁关切地问。 经历如此巨大变故,孙璃好似一夜之间长大,他摇了摇头,“无碍。” “那我们现在就出去。” 叶蓁蓁当机立断,扶着孙璃起来,搭上那座绳梯,往上爬。 一整日未进食,两人都已饿得前胸贴后背,光爬上那井口,就已经花光了他们所有的力气。 从井口出来后,两人皆靠在井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喘匀些气,孙璃环顾四周,见原本繁华热闹,欢声笑语的孙府,现在变成了焦黑一片的废墟。 转眼间,爹,娘和阿姐都没了! 不仅悲从中来,他嘴一咧,便想哭,但他紧咬着牙,强忍着。 小小的孩子,苍白的小脸上,还染了不少泥灰。 叶蓁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她伸出胳膊,将孙璃拥抱住,轻轻拍着他的后背,语带哽咽“少爷想哭,便哭吧,以后,我就是你的姐姐,是你家人。” 其实,她自己心里,又何尝不痛楚呢? 两世为人,前世,她是个孤儿,从小在福利院长大,从未享受过父慈母爱,靠着一腔孤勇和顽强的生命力,读完了大学,好不容易找到了赖以生存的工作。 没想到由于太过拼命,有朝一日,她也会赶上猝死这种时髦。 好不容易穿越重来一世,却又是个没爹没娘的孩子,只得寄居在二叔二婶家。 这个年代的农村,并不富裕。 二叔二婶连养活自家几口人都困难,更别说再添了她这张嘴。 穿过来时,她就全盘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原主差不多就是被二婶刘淑芬给活活虐待死的。 原主对亲生父母毫无印象,在她的记忆里,小时候,都是跟祖母生活的。 那时候家里虽然穷,倒还能勉强糊口,祖母对她慈爱,也并不打骂她,日子算是过得不错。 只不过,祖母半年前突然过世,没了依靠的原主便只得被二叔接来家中抚养。 这半年,对原主来说,应该是噩梦般的半年吧? 二叔总是上山打猎,一进山好些天。 二婶嫌弃原主在家里吃白饭,小小年纪,便逼她大冬天的包揽了全家人的衣物清洗,动辄打骂。 小手长时间泡在冰冻的雪水里,生了冻疮发了炎,她也不管。 堂姐堂弟们更是淘气,用冰冷的水浇湿她的衣服。 看她冻得瑟瑟发抖,二婶也毫不管教,只幸灾乐祸地看她一双儿女嘲笑她,捉弄她。 还不给她饭吃。 直到原主身体扛不住,终于发起烧来,奄奄一息之间,二婶才终于下了狠心,要将她扔远一点,免得死在家里,沾了晦气。 第5章 穿越之初 一辆板车,拖着小小的,冰冷的身体,在冰天雪地的山道上行着…… 直到原主不知不觉咽了气,换叶蓁蓁倏地醒来,睁开了眼。 她原本没有姓名,“叶蓁蓁”是孤儿院院长妈妈给她取的名。 院长说,“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孩子,以后就叫你蓁蓁可好?愿你往后,向草木一样拥有顽强的,茂盛的生命力?” 那时懵懵懂懂,幼小的她,还并不太知道院长妈妈这些话的具体含义。 但她选择乖巧地依偎在院长怀里,甜甜地应着:“好,蓁蓁,我喜欢,谢谢院长妈妈。” 没想到,有朝一日她穿越了。 还是穿越到个同名同姓的小萝莉身上。 实属缘分。 也正从侧面印证了她“茂盛”的生命力。 小姑娘人生才刚刚开始,只一瞬间,那些乏味又苦难的记忆便融入了她的脑海。 “二婶……”她虚虚地喊了一声。 前面正气喘吁吁拖着她上山坡的农村妇人刘淑芬,被她突如其来的一声叫唤,吓得浑身一激灵。 好似撞了鬼,她忙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瞪着眼睛,“你……,你你,你个小蹄子怎么突然醒了?” 她脚步一踉跄,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二婶,您这是要拉我去哪儿?”她问得天真,眼神纯洁,佯装对那女人恶毒的心思毫不知情。 没办法,她现在身子骨弱小,生着病又没吃饭,浑身一丝力气也无,若是硬刚,肯定不是这恶毒妇人的对手。 “你管不着。”刘淑芬气急败坏,拉起板车就要继续赶路。 都已经到这份上了,不做白不做,继续将她拉远点儿,扔到深山老林,让她自生自灭去。 反正是不能让这病秧子再来糟蹋她家粮食了。 “二婶,您是不是要把我扔了?呜呜呜,求您不要啊。 我以后肯定乖乖听话,我会干活,给您干很多活,我吃得很少,还可以再少吃些……” 还好现在她是小朋友身体,属于那种想哭就能随便哭出来的年纪,叶蓁蓁想。 “实在不行,二婶,您把我卖了也好啊,卖些银子也可以补贴家用,我保证乖乖地配合您售卖,绝不捣乱,也不会怪您。” 见那妇人仍未被说动,她索性说了个狠点的法子。 “卖掉?”那妇人闻言,眉头挑了挑,这倒是个不错的建议。 她之前也不是没想过,主要她是个女娃子,又病怏怏的,浑身没几两肉,怕是没什么人要,加之她家那个死男人要是在家,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不过这回……,她瞅了瞅板车上眼眸纯净的女娃子。 “傻子。”她心里偷偷嘀咕了句。 既然她没死成,直接扔了倒确实可惜。 且这可是她自己出的主意,那可就怪不得她咯。 哪怕卖不出什么好价钱,能卖一点是一点。 到时,自家男人问起来,她大不了说这女娃子受不了家里的穷日子,偷跑走了便罢。 想通关键,妇人当即决定调转车头,往街上而去。 当日街上刚好是集市,人声鼎沸的,热闹非常。 叶蓁蓁有些想逃。 可拖着病了几日,又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身子,身上实在是一丝力气也无,更别说逃走的力气了。 包子铺里刚出炉的包子香味飘来,让原本在现代为了保持身材,多久都不曾吃过包子了的叶蓁蓁更是饥肠辘辘,直咽口水。 “二婶,我好饿……”她眼睛瞟向那冒着白色雾气的包子蒸笼,咽了咽口水,开口恳求。 “想什么呢,小蹄子!”二婶断然拒绝,“还想吃肉包子,怕不是脑瓜子烧糊涂了,做梦吧?” “二婶,看在过了今天,您就不用再看见我的份上,要不您就先买个包子给我垫一垫吧? 再说,您瞧,我现在这副样子,有气无力,无精打采的,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谁敢买回去呢? 我吃了包子有了精气神儿,您才能卖个好价钱不是?”叶蓁蓁有气无力地缓缓开口,小小年纪,不急不躁,苍白的小嘴里,蹦出来的话语奶萌奶萌的,却一句一句条理清晰。 二婶有些诧异地睨着她:这小傻子,何时变得这么能说会道了? 往日可是个除了哭唧唧,半天也憋不出一个字的主。 除了跟她那早死的娘一样,有身好皮囊,浑身上下就没一样拿得出手的。 “也罢。”她细想了想小妮子的话,便从兜里掏出两文钱,果真买了个肉包子丢给叶蓁蓁,“拿着,小蹄子。 一会儿你要是不好好表现,没人买你,看我不撕了你,你可休想再跟我回家吃闲饭。” 叶蓁蓁才不管那么多,车到山前必有路。 她接过包子,狼吞虎咽起来,三口两口就将其吃下了肚。 印象中,她从未觉得包子这么好吃过,因为吃得太快,还被噎得打起了嗝,“水,水……” 妇人翻了个白眼,只得又去包子铺那端了杯茶水给她,叶蓁蓁就着她的手,咕咚咕咚喝了几口,这才缓解了下来。 “可以了吧?冤家!”妇人将茶碗还给包子铺伙计,正准备拉起板车继续往前…… “婶,我还饿……,还是没力气站起来,呜呜”小姑娘眼神纯净,表情无辜。 反正一会儿她都要被卖了,用卖自己的钱,吃几个包子,也不过分吧? “你!”刘淑芬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小蹄子,有什么你一次说清行不行?说,还要吃几个?” 小姑娘举起三根手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三个吧,应该再吃三个就差不多了!” “我滴个乖乖隆滴咚……,你倒是敢想!”刘淑芬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直接拉起板车就想走。 行,叶蓁蓁也不争辩,只往板车上一挺,闭上眼,开始躺尸。 这……,哪还有人敢买? 刘淑芬静默三秒,“哎”长叹一声,“我服了,小祖宗。” 只得乖乖又给人买了三个肉包子,还顺手要了碗水。 吃饱喝足,这才将她带到了人伢子时常出没的地方。 好巧不巧,那日朝廷休沐。 那时还尚未上任知府,只是个县老爷的孙大人,刚巧带着妻子和一双儿女出来街上溜达游玩,逛到了这一块。 那时候,孙大人牵着不到五岁的孙璃,孙夫人牵着八岁的孙娆,从叶蓁蓁他们面前经过。 也不知叶蓁蓁用了什么法子,一下子就吸引了孙娆的注意。 这时,叶蓁蓁吃完四个包子,身子终于恢复了一些力气,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她本来想要趁婶子不注意时逃跑的,毕竟骤然穿来古代,没有什么金手指特异功能,还一来就被卖给人家做奴婢,她实在是不想,这也太惨了点。 可是,当她看到孙大人一家和和睦睦的样子,尤其是孙娆那张天真善良的脸孔时,她改变了主意。 第6章 缘分 不知为何,她仅凭直觉,就觉得这会是一户良善人家。 如果能跟他们回家,哪怕是为奴为婢,也比现在或是逃跑的日子要好过。 毕竟在古代这种环境,她一七岁小姑娘,独自在外,即使身体里住着一个成熟的灵魂,那遭遇也不容乐观。 “爹爹,娘亲,你们看她多可怜”孙娆好似与她心有灵犀一般,善意的眼神一直盯着她,停下了脚步。 她拉住孙夫人的手,轻轻晃了晃,“娘,我喜欢她,能不能将她买下来,做我的丫鬟?” 孙大人孙夫人感情笃定,对膝下唯一的一双儿女也自是疼爱有加,要星星不会给月亮的那种。 他们随着孙娆的手指看过去,一眼就看到了一个穿着单薄破旧衣衫,头发有些凌乱,身子骨瘦小的小姑娘,她甚至苍白的脸上都不太干净,沾染了些许泥灰。 只一双眼睛格外有灵气,冷静盯着他们,那眼神莫名还透着股子坚韧之气? “好。娆儿难得喜欢,刚好你也该有个贴身丫鬟伺候了,那我们就买下来。”孙大人宠溺女儿,他看了眼孙夫人,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便先答了话。 本来孙大人两袖清风,日子过得低调简朴,家里下人就不多,再添置一两个也是可以的。 更何况,他即将升官,走马上任益州知府,现在自己的宝贝女儿喜欢个丫鬟,没有不满足的道理。 “太好了。”孙娆听一向严厉的爹爹此刻如此爽快,高兴得跳了起来。 “多少钱?”孙大人问刘淑芬。 刘淑芬没见过什么世面,一见这当官的就犯怵。 况且她才刚到这集市,还没来得及打听行情。 但好不容易有人看中了这丫头,若是不开个价,又怕过了这村没这个店…… 慌忙之下,只得抖着手伸出两根手指头,吓得半天都吐不出个字来。 “二十两?”孙大人蹙了蹙眉,有点贵,都顶他小半个月的俸禄了,也够买一个成年人的价钱了。 他看了看孙娆“娆儿,这个要价有点贵了。 你要不要看看其他人,或许能便宜一些?” “不嘛,我就要她,只要她。”孙娆却不管不顾,已经直接跑到了板车前,也不嫌叶蓁蓁满手冻疮,直接伸手拉住了叶蓁蓁的小手。 刘淑芬生怕生意跑了,她张了张嘴,本想开口辩解,她并不是想要二十两,而是二两就行的。 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见孙娆的一番动作,她又犹豫了:万一他们真用二十两买下来,自己怕是就要发一笔横财了! 叶蓁蓁轻轻从板车上跳下来,跪到孙大人面前,“老爷,夫人,我会做很多事情,洗衣做饭,端茶送水,还认识一些字,您们就要了我吧,我定会好好伺候小姐的。” 还是奶声奶气,却面容沉静,眼神透着与年龄不相符的坚韧,灵气。 她这么一说,孙大人与孙夫人对望一眼,倒是再狠不下心来拒绝了。 只见孙夫人一咬牙,掏出钱袋子就取了二十两银子递给刘淑芬,算是将她买下了。 乡下人刘淑芬,这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大的钱,高兴得嘴都合不拢。 她千恩万谢着,丢下叶蓁蓁,拖着板车就快步走了,好似生怕他们一反悔,就会将钱要回去似的。 那时候的孙璃才是小不点,并看不懂他们之间的这一番交易,只随着一圈人的一番动作,眼睛看向叶蓁蓁,骨碌碌地转着,看热闹。 “你叫什么名字?”见那妇人走远,孙大人才想起来问。 “奴婢名叫叶蓁蓁。”叶蓁蓁恭敬地应着。 孙大人捋了捋下巴上的胡子,点点头,“蓁蓁,草木茂盛貌,嗯,名字不错。” “太好了,蓁蓁,我以后就叫你蓁蓁好吗?”孙娆温暖的小手,拉着叶蓁蓁,声音甜美而天真。 “当然可以,小姐喜欢怎么叫都行。”七岁的小姑娘回握着她的手,甜甜地笑着,如释重负,如获新生。 回忆至此,叶蓁蓁唇角不由自主勾起一抹浅浅笑意。 她至今回想起初次见孙家人的那一幕,还是会被暖到。 转而,她望着孙府满地狼藉的现状,又看向旁边安静又有些无措立着的孙璃,眼眶逐渐湿润。 能在孙家生活五年,真是她三生有幸。 她跟着来了孙府后,就再没过什么苦日子。 老爷和夫人待下人和善,治府严明。 有了好的家风,下人之间也是坦坦荡荡的,不说有多相亲相爱吧,却是鲜少出现前世叶蓁蓁看的小说里,那些明争暗斗的戏码。 尤其是孙娆,或许是出于天生的缘分和喜爱,她待叶蓁蓁极好。 明面上叶蓁蓁是她的贴身丫鬟,伺候她的饮食起居。 暗地里,她们却处得跟亲姐妹似的。 吃的,穿的,用的,好玩的,孙娆有的,总是变着法子给叶蓁蓁也要来一份。 孙大人还特许叶蓁蓁跟着孙娆和孙璃去学堂一起学习,她们一起学习女红,一起去学堂,一起学习琴棋书画。 孙娆比叶蓁蓁大一岁,但她好动,性格活泼热烈,活得肆意,在老成持重的叶蓁蓁这里,反倒像是个被娇惯着的妹妹。 叶蓁蓁喜静,沉稳内敛,虽然她已经刻意隐藏了,但她骨子里那股不同于同龄孩子的稳重和内敛,还是赢得了老爷和夫人的一致喜爱。 尽管如此,每当学堂里,有人欺负她,孙娆总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她身前,将她护在身后。 在叶蓁蓁的陪伴下,孙娆也出落得日益优秀和懂事。 老爷和夫人不由时常感叹,当时花“巨资”买下叶蓁蓁,真是个无比明智的选择。 他们甚至不忍心让这么好的姑娘,只做他们孙府的丫鬟。 暗地里,他们还偷偷商量过,找机会认她做个义女,让她与孙娆做一对真正的姐妹也是不错的; 或者,等孙璃再大一些,需要收通房了,将她收了去也行,刚好变成真正的一家人。 那时候的孙璃,还什么都不懂,只知道跟在姐姐孙娆和叶蓁蓁的屁股后面,当个被人嫌弃的小尾巴。 第7章 逃命 孙璃扑到叶蓁蓁怀里,无声地哭了许久,流了不少泪。 从小,他就爱哭,摔倒了哭,姐姐不让着他哭,有什么目的没达到的,他还哭。 但没哪一次,像这次一般哭得那么心碎。 叶蓁蓁就这么拥着他,轻拍着他的后背,耐心地等待着。 直到看他哭累了,呜咽声停了下来,叶蓁蓁才拉着他站起。 “少爷,男儿有泪不轻弹。 您想哭,今晚就哭个够,等过了今晚,您就不要再做个小哭包了。 您是孙家唯一活着的人,还是个小小男子汉,要振作起来,要坚强起来,知道吗?” 孙璃眼眶还是红的,不过小小男子汉,已经因着这巨大变故而一夜之间懂事了。 他点点头,眼里浮现坚毅之色,“嗯,我知道,我要好好活着,好好学本领,长大了,为阿爹阿娘和阿姐他们报仇。” 少年稚嫩的声音,叶蓁蓁听来无比心疼,但她并没有说什么,只轻轻又拍了拍他的背,“嗯,少爷这么想,就对了!” 或许,有了这一信念,更能支撑他努力活下去。 “蓁蓁姐,你以后也别再叫我少爷了,你跟阿姐一样,叫我阿璃就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亲阿姐。” “好啊。”叶蓁蓁答应的干脆。 目前情况,他们确实是姐弟相称更为方便,“那以后,我就叫叶娆,你叫叶璃,我们是亲姐弟。” “嗯。”瘦小的少年重重点头,眼神坚定。 “走,阿姐带你找吃的去。”叶蓁蓁拉着他的手,一起往外,齐齐跨出了孙府早已经没了大门的大门。 走出大门后,她们再次有些留恋地回望一眼,便趁着夜色,往远处行去。 大梁朝这个时候夜间还是有宵禁的,因此,入夜之后,街上并无卖吃食的商贩。 而且,他们身上如今一文不名。 因着藏入井中时,她们刚从床上被人捞起,睡前身上的大部分首饰都已经脱了下来,因此,如今两人身上除了叶蓁蓁腕上一个玉手镯外,便再无任何值钱的东西。 怕被熟人认出她们,两人趁着夜色,在街旁小巷中穿梭,直至走出很远,确定应该无人认识了之后,叶蓁蓁才让孙璃找一处隐蔽角落躲着,她自己则挨家挨户敲门,想去讨些吃食。 所幸,现在正是夏季,夜晚并不冷,不然,只着寝衣又身无分文的他们,或许在饿死之前,早已被冻死在街头。 或许是听闻了孙府惨案,原本民风淳朴的益州,晚间竟也人人自危起来。 叶蓁蓁连敲了好几家门,都无人开门。 没法,她只得打酒楼的主意。 刚好看到对面一家名为“常来”的酒楼,大门开了一条小缝,有人和光从里面出来。 叶蓁蓁忙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拦住了里面之人关门的手,“大哥,能否麻烦赏点吃的?我和弟弟饿了几天了,弟弟还生病了,再没有吃的,弟弟怕是要活不下去。” 店小二看着面前的小女子,蹙了蹙眉,有些为难,毕竟他也不是老板。 “什么事?”不一会儿,发现动静的老板娘走了过来,是一个中年大婶,长得慈眉善目。 店小二赶忙让开位置,给老板娘简单说了一下情况。 “去后厨,拿几个馒头过来,”老板娘打量了叶蓁蓁一瞬,毫不犹豫地吩咐着,“再端碗饺子过来。” “是”店小二得了老板吩咐,这才忙应着往后厨去了。 本来没抱什么希望的叶蓁蓁,一听老板娘这么说,忙跪下磕头,“谢谢老板娘,谢谢老板娘,祝老板娘生意兴荣,财源广进。” 做生意的都喜欢听吉祥话,那老板娘一听叶蓁蓁这话,果然面露喜色,她忙摆了摆手,“无妨,举手之劳,谁都有个落难的时候,哎。” 叶蓁蓁见这老板娘脸上透着三分和气,思索了一瞬,不由大着胆子,取下手上的镯子,跟她商量,“老板娘,能否……,我能否用这个镯子,再跟您换一些盘缠? 我和弟弟想要去寻亲,然而途中不小心弄丢了盘缠……” 老板娘见她言辞恳切,恻隐之心更甚,但她打开门做生意,却也不纯是做慈善的,给别人几口饭食无碍,白给别人银子的事,她还是很少做的。 不过…… 她伸手接过那玉镯,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你这玉镯,成色一般哦。” 叶蓁蓁点头,孙府本就节俭,她只是一个丫鬟,自然不会有太好的东西。 这个手镯,还是大小姐孙娆那次带她出来逛街,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硬塞了一个给她,说是什么姐妹装。 好像是一两纹银一个。 “小女子知道,大婶您看着给一些便是……”叶蓁蓁点头。 “这样,镯子先放我这保管,我先给你三百文钱应急,等你日后找到亲人了,有了钱再还我,到时再将镯子拿回去便是,你觉得如何?”老板娘建议着。 “那感情好!”此举正合叶蓁蓁心意。 这镯子虽说不是什么名贵物品,却是孙娆送给她,如今还保留了下来的唯一物件,说实话,若是有别的办法,她实在是舍不得给出去的。 “那就劳烦老板娘帮忙仔细保管,小女子来日定当尽快过来赎回,并重谢。”叶蓁蓁边说着,边又“咚咚”磕了几个响头。 “快起来,好孩子。”老板娘一脸和蔼地将她拉起。 第8章 饺子 谈妥一切,店小二已经拿了几个白面馒头和一份饺子过来,在老板娘的示意下递到了叶蓁蓁手里。 叶蓁蓁惦记着还躲在某处的孙璃,道过谢后便赶紧离开了。 途中,叶蓁蓁心中暗叹,这世界上,还是有好人的。 她回过神再次细细看了“常来”招牌一眼,将它的位置和样貌深深记在了心间。 回到孙璃躲藏的地方后,两人挨着墙角狼吞虎咽地吃了出事后的第一顿饭。 叶蓁蓁将饺子递给了孙璃,自己则拿着一个白馒头啃着。 那是一份酸菜肉馅的饺子,“常来”后厨刚刚煮出来,叶蓁蓁便马不停蹄地拿了过来,热乎乎地,还冒着肉香,就连平日里极为挑食的孙璃,这会儿也吃得很香。 他狼吞虎咽地吃了好几个后,才发现一旁的叶蓁蓁一个都没吃,“阿姐,你怎么不吃?” “没事,阿璃,你吃,你身子弱,要多补充营养,姐吃馒头就行了。”叶蓁蓁努力咽了口馒头,手边没有水,那馒头咽起来有些噎得慌。 “不行,你也吃。”孙璃夹了一个饺子送到叶蓁蓁面前,“你不吃的话,我也不会再吃了。” “好,那我们一起吃。”叶蓁蓁知他用意,也不再推拒,她轻轻咬住递到唇边的饺子。 含在嘴里,咬了一口,鲜香四溢。 她感觉这是她吃过最好吃的饺子。 她忙拿过另一双筷子,也夹起一个饺子,喂到孙璃嘴边,见他咬住,这才欣慰地一齐笑了。 “阿姐,以后你不要再把我当少爷,不能将好东西全留给我,我们必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有好东西一起吃。”小小年纪的孙璃,说这话时,主意很正,已显露小男子汉该有的气概。 “好,有好东西一起吃。 不过,阿璃以后可不要再挑食哦,要多吃点才能长高高,你看你现在,都快十岁了,还长得跟个豆芽菜似的。” 叶蓁蓁笑着附和,往他嘴里递了一个饺子。 孙璃狠狠点头,他是该多吃点好好长身体了,长高点长壮点才能保护阿姐,不给阿姐添麻烦。 “我会的。”他又给叶蓁蓁嘴里喂了一个饺子。 明亮的月光洒下,将石板街道照得雪白。 躲在墙壁阴影里的一大一小的两个身影,却因着这你一个我一个互相喂食饺子的画面,而倍感温馨。 多年后,当孙璃长成了真正男子汉,不管经历怎样的世事变迁,只这一抹温柔的月光,在他脑中却是永远也抹之不去。 那夜后来,吃饱之后,叶蓁蓁依偎在墙角,小阿璃依偎在她怀中,两人相拥而眠。 迷迷糊糊快要入睡前,阿璃突然想起什么,问,“阿姐,你是怎么得到这些吃食的?” 叶蓁蓁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是镯子,幸亏大小姐送我的那只镯子,我将它抵押了,不仅换来了吃食,还换来了三百文钱,明天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日后,等阿璃攒到银子,定要为阿姐将那镯子赎回来。”稚嫩的童声,铿锵有力。 叶蓁蓁笑,“好啊,那阿姐就等着,睡吧。” “嗯。” 小孙璃毕竟年纪小,心事浅,很快,叶蓁蓁便听到了他浅浅的呼吸声,显然已经入睡。 她却一时半会儿还没有睡意。 孙府一夜之间惨遭横祸,那时,她在井底,听到侍卫汇报,说府里名册上有56人,实际却只找到55人,所以他们才会再去挖地三尺寻大小姐。 那她自己和阿璃又是怎么逃脱的呢? 难道他们不在那名册之上? 想想又觉得不合理,她是下人,即使不在名册之上说得通,孙璃可是孙府的独子,不可能不在的,定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一时间想不通,便又转换了思路,如今孙府遭难,所有人都盯着,为防阿璃这根独苗苗再出意外,城中定是待不下去了,那应该去哪里呢? 她来这古代,除了孙府,能想到唯一的去处就只有洪山村了。 洪山村是原主的老家,不过,现在那里,称得上她亲人的,就只有二叔一家了。 只是一想到二婶和堂姐堂弟们那副嘴脸,她就百般不愿。 可她如今独自一人,还带着体弱的孙璃,要独自在外谋生,怕也是不易。 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暂且回二叔家看看,先过渡几日再说。 虽然二婶不咋地,二叔倒还是个好的,到了二叔家,有二叔在,至少不用担心被饿死,也不用担心露宿街头引来官兵的怀疑。 如今,她也大了,不再是五年前那个弱小无力的小不点,二婶要是再敢欺负她,也该掂量掂量的。 打定主意,毕竟劳累一天,一阵困意突然袭来,叶蓁蓁也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 叶蓁蓁早早醒来,照例让孙璃在原处等着,她自己则是小心翼翼用换来的银钱,去成衣铺子里为孙璃和自己各买了一身最朴素的衣衫,又在包子铺买了几个包子馒头作干粮。 毕竟两人都还穿着中衣,出行确实不方便。 收拾妥当,两人在闹市街头寻了一辆老爷爷的牛车,谈妥价格后,便坐了上去。 为什么要用牛车?因为牛车便宜。 身上的盘缠,今日买完用完之后,就所剩无几,已经租不起马车。 牛车沿着夏日的乡间小道缓缓前行,牛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让两人原本沉重的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一些。 第9章 战府 上京城。 城门处,一队黑骑飞驰而至。 领头之人,着一件黑色斗篷,从头包裹到脚,戴着青面獠牙的面具,身材挺拔健硕。 在他旁边的战凛,同样身着黑色斗篷的男子,帽檐遮脸,看不清面容,只露出如刀锋般冷峻的下颌线,身高与战凛相仿,身姿却更为修长些。 疾驰的骏马,带起一阵风。 快马加鞭,历时近两日,战凛和他的小分队终于赶了回来。 回上京之后,他们甚至没有回将军府,而是直接先去了宫里,给年轻的皇帝汇报本次出行任务的情况。 入得宫门,战凛才脱了斗篷,将面具取下递给战骁保管。 战凛面容严肃庄重,略微国字形的脸上,浅浅的络腮胡,一脸将军的威严。 战骁则不同,只见他墨发高束,剑眉斜飞入鬓,狭长的眼尾下,眸色略显稚嫩。 一身修身的黑衣,精致熨帖的剪裁和滚着金边的刺绣,衬得整个人更为干净利落。 年轻的皇帝萧炼见他们来到御书房,连忙起身相迎。 “大将军,骁,辛苦了,情况如何?” “回禀皇上,老臣幸不辱命,所有乱臣贼子,皆已伏诛。” 战凛见了皇帝,忙躬身行礼,简洁明了地汇报道。 战骁随着父亲的动作也弓着身子。 皇帝对他的回答,很是满意。 “好,好!”他连连点头,“朕就知道,爱卿出马,必定无往而不利。” 之后,皇帝吩咐他们回府好生休息,还特意拍了拍战骁的肩膀。 “是”战凛宠辱不惊,拉着战骁恭敬地退了出去。 离开皇宫后,回将军府的路上,一路谨小慎微的战骁见身边没了旁人,忍不住发表自己憋了多时的感想,“父亲,您不觉得,皇上这次对前太子一党的处置,太过残忍了一些?” 此时,他脑中不禁浮现孙家大小姐自刎的画面,以及井底那两具颤抖的身影。 他们犯了何罪? 少时,萧炼未上位前,与战骁可谓一起学习练武的兄弟。 那时,他表面温和仁义,仿似毫无杀伤力。 只是,如今他成了新君,卜一上位,手段就如此残暴,他都有些疑惑了,萧炼,会不会是一位好皇帝呢? “住嘴!陛下的指令,岂能让你来置喙?”战凛面容冷肃地打断他的言语。 对战凛来说,不管上面那位坐着谁,他都只管效忠。 他们战家世代忠良,效忠的是这大梁朝,而不仅仅是坐在上面的某个人。 “是!”战骁情知自己说错了话,忙低头拱背,“儿子知错。” 回到战府,战凛领着战骁第一时间去了老夫人院中。 幼年丧母,父亲常年驻守边关,战骁基本上在老夫人身边长大。 因此,与他感情最深的长辈,莫过于自己年近花甲的祖母。 “哎呦,我的乖孙,你可算回来了。” 站老夫人听到下人报,忙在下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出了房门迎接,她瞥了眼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嘴里却只亲昵地唤着自己的孙子。 “母亲,瑶儿。”战凛已经习惯了。 又是许久不见,他面不变色地与母亲和自己的女儿点头打招呼。 “祖母,瑶儿。”战骁见到老夫人,也难得一改平日在父亲身边时,脸上严肃的表情,快步走到老夫人身边,接过老妈子手中祖母的胳膊,扶着。 天生狭长清冷的眼尾,难得染上了些许温柔笑意。 “父亲,哥。”旁边一清丽女子,声音爽朗,约十二三岁模样,是他的嫡亲妹妹战瑶。 “回来就好,你们走这些时日,可担心死我了。”老夫人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你说,家里长房就剩你这么一根独苗苗,你可是咱们战家未来的希望,要是再出点什么意外,可如何是好?” “不会的”战骁忙出声安慰,“祖母,您看,孙儿这不是完完整整回来了吗?”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老夫人又轻拍了几下他手背。 “这回回来,可得在家多呆些时日,你年纪也不小了,让奶奶为你寻门合适的亲事,不管怎样,先把亲定下来再说,待你及冠,便立马成亲”老夫人旧事再提。 “奶奶,孙儿还小,及冠还得两年呢,不用那么着急吧?”战骁例行推脱,祖母这段时日以来,每每见他,总要提这事“再说,孙儿还未建功立业,男子当先立业后成家。” 壮志未酬,他暂时还没有娶妻的心思。 “通房。那给你找几个通房,总行了吧? 延绵子嗣事大,你说你这动不动就出去刀尖舔血的,万一跟你叔叔,叔公一般……,我到地下怎么去见战家的列祖列宗哦!”老夫人说着说着,自个儿就眼红了,还冒出些许泪意,她不禁掏出帕子擦了擦眼角。 战家每一代,总有一些热血男儿,还未来得及组建家庭,便战死沙场。 “行,行!都听祖母的,但凭祖母做主。”战骁无法,只得恭顺应道。 通房而已嘛,找过来,放在院子里而已,至于动不动她们,还不是他自己说了算? 他瞅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父亲,见他没有帮腔的意思,便只得先顺着奶奶的意,应下来再说。 第10章 二叔 牛车叮叮当当的走了大半日,总算在洪山村村口停了下来。 叶蓁蓁扶着孙璃从牛车上下来,远远就瞧见了二叔家的小院和几间矮小平房。 她给了老大爷结了车费,便深吸一口气,牵着孙璃往那小院走去。 虽然万般不想再见到自己那个二婶,但如今形势所迫,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先上了。 路上,也有稀稀拉拉落过的几个村民看到她们,好奇地驻足打量。 自然是没人认出她来。 五年前,她在这村子里时,无甚机会外出不说,还因为营养不良,又穿得破破烂烂,她那时长得又瘦又小,头发枯黄还乱糟糟的,就是一典型的黄毛丫头。 如今,已然十二岁的她,托孙娆的福,养在深闺五年,与孙娆同吃同住同学,到了发育猛长身高的年纪,早已一改当年的容貌,即使刻意打扮低调,已然看得出亭亭玉立之姿。 两人轻手轻脚行至院门前。 院中情景,与他们想象的不一样,并没有什么人影,除了几只母鸡在院中刨食,发出“咕咕”“咯咯哒”的声音之外,安静得出奇。 “二叔,二婶”叶蓁蓁再次深吸口气,推开院门,喊了声,“有人在家吗?” 良久,没有人回应。 叶蓁蓁觉得诧异,二叔二婶一家四口,即使二叔偶尔出去打猎,家里也不应该空无一人才是。 继续往里,推开虚掩的房门,只见大白天的,房里却黑洞洞的,灶房没有一丝烟火气。 她又推开卧房的门。 卧房里,一张破旧的木板床上,正躺着一个奄奄一息,瘦骨嶙峋的男人。 叶蓁蓁蹙着眉往里,方瞧见那床上躺着的,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不是自家二叔,又是谁? “二叔?”叶蓁蓁再次轻唤了声,虽然好几年没见,二叔叶明远早已不复当年的身强力壮,但认还是认得出的。 床上男人听得叫唤,吃力地睁开了浑浊的眼。 他晃神了好久,才终于瞳仁聚焦,仔细辨认了一小会儿,他才试着开口“蓁蓁?你是蓁蓁?” 叶蓁蓁连忙点头,“是我,二叔,我是蓁蓁,我回来了。” 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手搭上叶蓁蓁的胳膊,瞬间眼眶就润了,“我是不是死了? 才再次见到你? 都怪我,当年都怪二叔没用,没能照顾好你,叫我见了大哥大嫂,可如何交待?” “二叔,我没死,我还好好活着呢,您也好好的,说什么胡话呢?”叶蓁蓁紧紧握着叶明远的手,轻轻安抚。 闻言,叶明远眼眸睁得更大,他抽出手,使劲揉了揉眼皮,接着双手撑床,吃力地想要坐起来,“蓁蓁?你没死?还长这么大了?” 当年,他从山中打猎回来,见自家媳妇带着一儿一女正兴高采烈地吃着烧鸡,唯独不见了侄女,忙问她侄女去哪了,那妇人却轻描淡写地只说她病死了,被她拖去山里埋了。 他不相信,随手扇了那妇人几耳光,可那毒妇当时竟然死活没改口,只说将人埋了,但埋在哪儿,至今也没告诉他。 不仅如此,那毒妇还当即捂着脸,带着两个小的回了娘家。 他屋前屋后,整个山林各个角落寻了一遍,也没寻到蓁蓁,就以为她当真遭了不测,已不在人世。 他知道蓁蓁的死,跟那毒妇脱不了干系,可无奈事已至此,他即使再恼那毒妇,总不能连自己子女都不要,只得在数日之后,又将她们三母子接了回来。 “蓁蓁,你这些年过得怎么样?有没有挨饿受冻,都怪叔没用。” “二叔,我这些年过得挺好的。您看?我如今长大了,身体倍棒,只是您怎么……?” “您这是……生病了?二婶呢?她去哪了?堂姐和堂弟呢?怎么您生病了,都没个人在身边照顾您呢?” 时隔多年,叶蓁蓁还是能感受到二叔是个真心待她好的。 当年,在这屋子里生活之时,也就二叔给过她一些温暖,只是家里条件不好,二婶刘淑芬又着实是个刁蛮的,有时,他也有心无力,照顾不周而已。 所以,当年的事,她不怪他。 “咳咳,你堂姐去年及笄后,就嫁人了,如今生了孩子刚满月,你二婶带着你堂弟去吃孩子的满月宴去了,路途远了些,他们可能就在那边住个两三日再回了。”叶明远一次说了太多话,有些气喘。 “那怎么行呢?二叔您一向身体健朗,这是怎么病得如此严重?” “不妨事,不过就是前些日子进山打猎,不小心被熊瞎子拍了一掌,落下了病根,养养兴许就好了。”叶明远苍白着脸,解释着。 “请大夫看了吗?大夫怎么说?”叶蓁蓁心里暗忖,他这模样,可不是不妨事的样子。 叶明远摇摇头,“你也知道,家里条件……,就不费那钱了,养养总能好的。 不说我了,对了,你们吃午饭了没?是不是饿了?我给你们做去。” 叶明远说着,就挣扎着想要起身。 经他这么一提醒,叶蓁蓁与孙璃对视一眼,还真有些饿了,早上只垫吃了小两个馒头包子,两人均是长身体的时候,消化快,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 叶蓁蓁甚至都能听到孙璃腹中“咕咕”叫着得肠胃挪动之声。 她笑了笑,“二叔,我来做就好,您等着。” 第11章 暴露 叶蓁蓁来到灶房,四处翻了翻,虽然没有现成可以吃的东西,但所幸还剩了些食材。 她麻利地动手,下了一锅鸡蛋面条,还随手在院子里拔了几根小葱洗净,切碎放了进去。 之后,她给三人一人盛了一碗,叶蓁蓁和孙璃人就着热腾腾的面条,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 小孩子容易满足,孙璃吃完,满足地打了个饱嗝,“阿姐做的面条真好吃。” 叶蓁蓁摸了摸他的头,想起当年在府里时,他可是出了名的挑食难伺候,所以才快十岁的人了,长得这么瘦瘦小小,脸色苍白。 如今……,真是苦难使人成长。 叶明远身体不适,并没什么胃口。 不过,他也勉力吃了一些,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嗯,看来蓁蓁是长大了,比之前更能干了。 不瞒你们说,这是我这两天吃的唯一一顿热乎的。” 叶蓁蓁红了眼眶,“二婶呢?您都生病了,二婶都不管您的吗?她不回来给您做饭的吗?” 叶明远挺了挺背脊,“她……,自从我伤了身子,卧病在床,她就对我很是嫌弃,横鼻子竖眼的,没有过好脸色,这会儿闺女家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她自然不会惦记我这病秧子了……” 叶蓁蓁蹙眉,牙齿咬得咯咯作响,“真是岂有此理!” “都习惯了,也不妨事。 蓁蓁,快跟叔说说,这些年你去了哪儿,怎么都不跟家里联系? 过得如何,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还有,他是谁?”叶明远一连串问题之后,眼神最后落在孙璃身上。 孙璃被看得有些不自在,不由自主地往叶蓁蓁背后缩了缩。 叶蓁蓁转头给他一个安抚的眼神,然后,将这些年的遭遇,跟叶明远一一说来,为了不使他担忧,她并没有将孙府惨案说出来,只说是小少爷在城里待腻了,老爷就打发她带着来村里待几天,体验生活。 叶明远看出她眼里的闪躲,但他心善,并不忍心戳破,“既然来了,那就安心多住些时日,只是家里条件简陋,怕是怠慢了你家小少爷这位贵客。” “不会,阿璃他最听话了,他不挑。”叶蓁蓁摸了摸孙璃的头,孙璃跟着乖巧点头。 “只是……,二婶……” 叶明远知道她在顾虑什么,朝她虚弱摆手,“别管她,你可是我亲侄女,这点子事,你二叔我还是能做得了主的。” 当晚,刘淑芬回来,见家中凭空多出两个陌生人,果然当即便垮下了脸,“都不知道自家是个什么条件吗?自己都快养不活了,还多来两张吃白饭的嘴……”她朝叶明远不满地嘟囔着。 故意声音说得很大,生怕叶蓁蓁听不见。 “住口。”叶明远被气得咳嗽了两声,怕叶蓁蓁不自在,尽量压低了声音“她是我亲侄女,四五年不见了,在家里住几天怎么了?休要再摆脸子给人家看。” 刘淑芬撇了撇嘴,瞅着那厨房正在勤快干活的身影,想起那时买叶蓁蓁的人家好似还挺有钱的,心想保不齐过几天,人家会拿重礼来谢呢,便决定先忍了。 “既然你们是来体验生活的,那就好好体验,家里的家务刚好你们都干一干,城里可没这些机会。”瞧着有人主动干活,她干脆大剌剌地往躺椅上一靠,当起了太爷。 “你……”叶明远气不过,刚想教训两句,却扯着了胸口的伤处,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二叔……,没事。”叶蓁蓁赶忙跑来床前,扶叶明远靠好。 “你你你,你什么你?”刘淑芬得寸进尺,嘟囔着“自己都管不好自己,要人伺候了,还想再让我伺候两个闲人?休想!” 叶明远再想发怒,叶蓁蓁边帮他轻抚摸后背顺气,边朝他摇了摇头,“二婶,您放心,我已经长大了,很多活我都会干,您这几天可以多歇歇。 只是二叔这伤,您看……,要不要尽快找大夫来瞧瞧?我看伤得不轻,拖久了怕是不好。” “找大夫找大夫?我也知道找大夫,钱呢?你有吗?”刘淑芬朝她两手一摊。 这个……,叶蓁蓁还真没有。 “你看,你不也没有?如今你二叔进不了山打猎,家里没了来源,就那么点子积蓄,还得留着给小飞将来娶媳妇用的。 只要病不死,就先拖着吧。”刘淑芬瞧了眼叶明远,略带嫌弃道。 “二婶,小飞还小,才不到十二岁,娶媳妇还早,可二叔这……”叶蓁蓁还想劝说一二,被叶明远拉住胳膊,眼神制止了。 多说无益,叶蓁蓁只得暂时忍了下来,想着过两天等熟悉了村里的环境再想想法子算了。 哪知,第二日一早,刘淑芬又不见了人影,半天后回来,却是骂骂咧咧的。 “小贱蹄子,竟敢带着来历不明的人,来我这骗吃骗喝,我可不惯着你。”刘淑芬刚回院子,就随手抄起一把扫帚,气冲冲地来了叶明远的房间。 那时,叶蓁蓁刚煮好了午饭,给叶明远送来,孙璃也跟个小尾巴似的跟在她旁边,形影不离。 “你干什么?”见刘淑芬这副模样,叶明远厉声质问。 “我干什么,哼!”刘淑芬咬牙切齿,用扫把指着叶蓁蓁“你也不问问你这好侄女干了什么好事?” 叶明远不明所以,他有些不解地看向叶蓁蓁。 从刘淑芬骂骂咧咧进院子的当下,叶蓁蓁就猜到了情况不妙。 但她还心存一丝侥幸,“二婶,发生什么事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少在这儿假惺惺。 省城的阿福今日回来探亲,刚好被我碰着了,他跟我说了件新鲜事,你想不到吧?” 刘淑芬将脑袋凑前一些,皮笑肉不笑。 叶蓁蓁闻言,心下一咯噔,坏了! 她忙瞅了瞅旁边的孙璃,以眼神示意他冷静,“他说了什么?” “他说啊,益州知府孙家,前几日一夜之间被官府屠了满门呢。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的主子就是孙家,这位也是孙家的小少爷,没错吧?”她往前两步,一把掐住了孙璃的下巴。 “是又怎样?”孙璃怒目圆瞪,细小的手掌抓住刘淑芬正使着蛮力的胳膊,使劲挣扎,可惜他毕竟年幼,胳膊太瘦弱无力,怎么也挣不脱。 “住手。”叶蓁蓁一把拍开刘淑芬的胳膊,将孙璃拉到身后。 “二婶,对不起,我之前骗了你是我不对,但情非得已,还请不要为难我家少爷。” “不为难?哼哼,我不为难你们,怕是没几天就会有人来为难我了。 走,现在就带你们去见官。”刘淑芬话音刚落,便反手就拽上叶蓁蓁胳膊,使劲将她往外拉。 第12章 撕扯 “住手!”叶明远见此情况,在床上急得不行,他掀开被褥就想下床。 “住手?”刘淑芬得理不饶人。 “她骗了你,你知不知道? 原来以为他们真是来体验生活的,还想着那孙知府是个大官,事情结束之后总能给咱点好处,没想到他们竟是来骗吃骗喝的,那对不住,我这恕不招待……” “我知道。”叶明远厉声阻止了她接下来的话,“我知道她骗了我,但我相信我家侄女是迫不得已的。 再说,当年你不经过我的同意,就将她给发卖了,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这次,你休想在我眼皮子底下,再将她赶走。” 叶明远情绪相当激动,说完这一长串,又剧烈地咳嗽起来。 可刘淑芬并不打算听他的。 之前他身强力壮之时,她还多少有点忌惮,现在,他身体成了这个样子,她便是毫无顾忌了。 刘淑芬平日里好吃懒做,人长得有些胖,力气也大,没两下就将叶蓁蓁和后面拉着他衣角的孙璃拽得直打趔趄。 墙角边,堂弟叶晓飞一张尖嘴猴腮的脸,一言不发,冷静地观察着这幕戏。 叶明远实在气急,咳嗽愈发剧烈。 只见他突然一翻身,直接“咕咚”一声,从床上掉落在地。 一声闷哼,他突然喉结一滚,喷出一口血来,人也随之软软晕了过去。 “爹爹……”叶晓飞低吼一声,忙跑过去查看,叶明远这会儿已经人事不知。 刘淑芬见状,有些懵了,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只松了拽叶蓁蓁的手,忙蹲去地上扯叶明远的衣衫,“咋的了,这突然是咋的了?” 叶蓁蓁被刘淑芬大力撕扯,手腕子早就红了,火辣辣地疼,但她这会儿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大夫,快叫大夫。” 叶晓飞这才想起来,忙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大夫便拎着药箱过来了,他一番查看,又是把脉,又是翻眼皮子的。 最后,却只是叹气摇了摇头,“太晚了,他伤势如此严重,你们怎么不早来问诊?可惜了了啊! 这会儿,老夫看来已回天乏术,抱歉啊。” 言罢,大夫便欲拎起药箱子走人。 刘淑芬一时慌了神,跌坐在地,开始嚎啕大哭“哎呀,这是咋的了呀,冤家呀,你可别这时候死啊!你死了,我们娘俩可怎么活啊!” 叶蓁蓁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二叔,也跟着眼泪模糊了眼眶,她没想到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这么快又要离开她了…… 她不相信,跑过去拉住大夫的药箱,再次确认:“大夫,求求您再看看……,是真一点办法都没了吗?” 大夫叹了口气,肯定地摇了摇头,“太迟了,就是金锣大仙来了,应该也没用,准备后事吧,节哀!” 闻言,叶蓁蓁后退两步,呆愣在原地。 孙璃见她伤心,紧紧拉着她的手,企图用自己小小的力量,给她安慰。 “是你,都是你,你这个丧门星,肯定是因为你来,才会害死你二叔。你不来的时候,我们明明过得好好的。”刘淑芬嚎啕了半天,想起什么,突然站起身子,向叶蓁蓁发难。 见她如此,原本躲在叶蓁蓁身后的孙璃,小小的身子,却突然挡到黎疏疏面前, 小小的他,面容阴鸷,“你胡说什么?他是阿姐来之前就受了重伤,是你们自己不早点请大夫给他看,又不好好照顾,跟阿姐有什么关系?” 刘淑芬根本不把这没几两肉的小子放在眼里,她恶毒的言语再次连珠炮似的往外蹦:“你看看你,先克死了自己爹娘,后又克死了祖母,现在连你二叔都被你克死了,你不是丧门星是什么? 还有你,你是哪根葱,我们家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吃嫌饭的外人来管。” 她一边骂着,一边往叶蓁蓁身边靠近,手指头都快要戳到孙璃脸上…… 叶蓁蓁从得知二叔不治将亡的悲伤中回过神来,见那恶毒妇人竟还在满嘴喷粪,气就不打一处来。 见她手指头戳向孙璃,脸色一变,她直接伸手一把揪住了刘淑芬伸出的那根手指,使劲往上一折…… 刘淑芬显然没想到一向柔弱恭顺的侄女,突然会如此发狠,猝不及防间,只听她一声惨叫,“嘶,疼,疼疼,贱人,你给我松开。” 刚才听闻自己丈夫的病情,都还只是假哭,挤不出几滴真泪来,这会儿倒是真疼出了眼泪。 “二婶,你怎么说我,怎么对我都可以,但绝不可以欺负阿璃!”松手的同时,声音如含了冰。 毕竟二叔还在,叶蓁蓁不忍他走前看到他们如此相残的一幕,她考虑片刻,松了手。 之前不管刘淑芬如何对她,她都忍着受着。 可如今,她却间接害死了二叔,还来欺负阿璃,士可忍孰不可忍! 刘淑芬泼惯了,哪咽得下这口气? “贱人,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敢这么嚣张? 以为我会怕你和这小兔崽子? 小飞,给我上。”她一边反手揪住叶蓁蓁的头发,一边叫旁边的儿子来帮腔。 叶蓁蓁知道她泼,却不知道能无耻成这样! 当即也毫不示弱地一把死死揪住了她的头发,两人扭打在一处。 叶晓飞在旁边看得干着急,只是迫于平日里都生活在母亲的淫威之下,母亲没发号施令,他也便只能认怂地在那旁观。 好不容易得了母亲指令,他迫不及待地想加入战斗…… 只可惜,孙璃死死护在叶蓁蓁身前,他一时竟还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叶晓飞比孙璃稍长一两岁,个子也大一些的,若是真铁了心要跟孙璃单挑,孙璃肯定不是他对手。 只可惜,此时的二人,一个是刚刚死里逃生,一心只想要护住唯一阿姐的小狼崽,一个却是被溺爱长大,万事只想依赖阿娘的窝囊小狗。 狗终究是敌不过狼。 小飞还在畏畏缩缩地伸手准备去扯叶蓁蓁之时,孙璃一把揪住他胳膊,毫不犹豫地一口咬了下去! “啊啊啊啊……”小飞疼的嗷嗷直叫,使劲往外挣脱了半天,才总算挣脱开。 一眨眼,胳膊上就已经出现一排深深牙印,还渗着血。 这是第一次孙璃这么咬人。 见这一招实在管用,孙璃顿悟,面露一丝阴郁笑意。 他忙转过身来,瞧着那正互相揪着对方头发的两人,小小的身子,其实还不够高,但他使劲跳起来,一把逮住刘淑芬的胳膊,又张嘴咬了下去。 刘淑芬吃痛,被迫松了拽住叶蓁蓁头发的手,反手就给了孙璃一巴掌,直接将他呼到了地上。 刘淑芬掀开袖子看了一眼,孙璃咬她的力度可比小飞还大了好几分,只见那胳膊此刻早已血肉模糊,若不是她甩手得快,保不齐已被咬掉一块肉。 “小兔崽子,敢咬老娘,看我不先打死你,再来收拾那贱人。”刘淑芬目露凶光,恶狠狠道。 孙璃被甩坐在地,苍白的小脸上,很快显现五个手指印,嘴角也渗出一些血迹。 但他像毫无知觉似的,根本不理会自己的伤势,只怒瞪着一双猩红的眼,毫不示弱。 眼神要是能杀人,面前的恶毒妇人已死了千遍万遍。 第13章 噩耗 叶蓁蓁好不容易得了自由,将刘淑芬的头发使劲再往后扯了一把,刘淑芬再次被拽翻在地,疼得龇牙咧嘴。 她赶紧跑去将孙璃扶了起来,“阿璃,你怎么样?” 阿璃朝她咧嘴一笑,摇了摇头。 这一局,他们赢了,他很开心。 他并不只是阿姐的累赘,还是有点作用的。 叶蓁蓁将孙璃再次拉至身后护着,这才转过身,看向疼坐在地上的母子,“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们怎么对我都可以,就是不能欺负阿璃,你们没听懂吗?” 她突地去往厨房,快速拿了把菜刀,高高举起,“敢伤他,我舍了一身剐,也必让你们不得好死!” “阿娘!”小飞吓得钻进刘淑芬怀里,瑟瑟发抖。 刘淑芬也没好到哪里去。 这会儿,她是真知道怕了,平日里她是泼,但也就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这拿刀杀人的狠劲儿,她倒还没有练就出来,甚至想都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搂着自己的怂蛋儿子,随着叶蓁蓁步步逼近,在地上慢慢往后挪,直到后背抵墙,发现退无可退了…… 才颤着声道:“你……你你,你要干什么?杀人可是犯法的!” 叶蓁蓁冷笑出声,“现在知道怕了? 杀人?你把二叔的伤病拖成这个样子,才是个货真价实的杀人犯!…… 我早就知道你坏,可二叔他是你的丈夫,他曾跟你生儿育女,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你缘何能如此残忍!” “蓁蓁……”叶蓁蓁胸腔起伏,正准备再逼近一些,多吓吓人的时候,叶明远悠悠转醒。 叶蓁蓁心下一喜,忙跪到叶明远床前,“二叔,我在。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一些?” 她以为叶明远这会儿转醒,是还有希望。 殊不知,他只是回光返照而已。 “二叔……,二叔对不起你”叶明远抖着手,缓缓从怀中掏出一块月牙形玉佩,递到叶蓁蓁手里。 “这是你爹当年留给你的唯一信物,当年……,你二婶……,还好被我发现并一直贴身保管着,想着找机会还给你的,现在物归原主,你收好,做个念想吧。” 刘淑芬这时也拉着叶晓飞来到了床前。 看到那玉佩,恨得牙痒痒,心道“就说当年她从这小贱人身上取下来后,明明收起来了的,怎么找不着了? 原来是被叶明远偷偷拿走了? 叶明远看了眼刘淑芬,继续道,“这里不适合你们久留,你还是带着孙少爷尽快离开吧。” 叶蓁蓁点头,“嗯,我知道了二叔,您别说那么多了,先留着精气神,我这就再去找个大夫来给您瞧瞧……” 叶明远虚弱摇头,“不用了,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 他再看向刘淑芬,“你,不要再为难她们,放她们走。” 刘淑芬翻了个白眼,不予理会。 “答应我”叶明远见她没有点头,一阵急咳,扯过刘淑芬的胳膊“答应我,就当为了自己和青青刚出生的孩子积德。” 叶青青是他们的大女儿,叶蓁蓁的堂姐。 “好啦好啦,我答应便是。”刘淑芬见状,只得勉强应道。 说完这些,叶明远好像如释重负地长吁了口气,头一歪,搭在刘淑芬胳膊上的手也沉沉地垂了下去。 “二叔……” “他爹……” “爹……” 这是叶蓁蓁小小年纪,数不清第几次再一次看到亲人死在她面前,她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你们滚,趁着老娘没改变主意,你们赶紧给老娘滚”刘淑芬刚失了丈夫,失了家里的顶梁柱,经济来源,心里着实恼火。 他们夫妻之间谈不上感情,也就是搭伙过日子而已。 她和叶明远是媒人介绍成的婚,当时两人都过了结婚年龄,媒人将男方吹得有多好多俊,恨嫁的她,也就傻乎乎地嫁了。 婚后,她发现他长得倒确实是俊,对她却一直不冷不热,该有的夫妻生活也有,也生了一双儿女,可就是总感觉走不进他心里。 所以她憋屈,她难受,本来就泼辣的脾气,也在日益憋屈中愈发怪异。 农村嘛,大部分家庭都这样,她想。 就这么一睁眼一闭眼,大半辈子他们也就这么凑合着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这回,走得这么突然。 大半辈子与他互相看不顺眼,到了真正分别时刻,却还是会难受。 “二婶,我知道,我会走。 可是,您能不能让我参加完二叔的葬礼?让我送送他再走?”叶蓁蓁哀求。 “我保证,等二叔下葬了,我立马就走。”叶蓁蓁举着三根手指头发誓。 刘淑芬:…… 她这会儿也没心思在这事上纠缠,只得暂且由着她了。 她很快去了趟村长家,请村长帮忙主持后事,又请人去叶青青家,报了丧。 叶青青紧随报信人的身后,就哭着跟了来。 因为家里条件本来困难,再加之刘淑芬的抠门,丧事办得很是简单低调。 两天后,村人敲敲打打地将叶明远抬上了山。 从山上下来之后,叶蓁蓁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准备拉着孙璃离开。 现在,他们身上所剩无几,出去后,日子应该是相当艰难,但她知道,这个家没了二叔,将不再可能成为她的栖身之所。 堂姐叶青青却突然拦住了她,她说:“今日天色已晚,要不再住一晚吧,住一晚明早再走。” “青青!”刘淑芬不明所以,想要阻止。 “娘”叶青青附在她耳边,低低说了两句什么,刘淑芬听着,眼睛就亮了起来,“当真?” 叶青青点头,“嗯。” 叶蓁蓁对叶青青这个堂姐,没什么好感。 小时候,她就各种鬼点子多,喜欢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 总是伙同她弟弟叶晓飞一起捉弄她,这会儿,她会这么好心留她再住一晚? 她不相信。 肯定有什么阴谋。 但这会儿夕阳西下,现在应该也没车去城里了,她想出去,便只能拉着阿璃一起走着去,她自己倒是没问题,可阿璃……,他只是个娇生惯养的不到十岁的小少爷…… “那好吧,谢谢堂姐,谢谢二婶。” 管她什么阴谋阳谋,她决定见招拆招,自己多留个心眼好了,总比让阿璃跟着大半夜再露宿街头好一点。 之后,叶青青步伐匆匆地出去了一趟,入夜之后才回来。 第14章 下药 叶青青回来之时,叶蓁蓁正在厨房做饭。 虽然她不情愿伺候刘淑芬三母子,但她知道这种情况下,如果她不去做,孙璃也只能跟着挨饿。 想想明日离开这里后,还不知道下一顿在哪儿,叶蓁蓁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再伺候他们一次。 叶青青回来后,先路过厨房,瞅了一眼正在灶台忙活的叶蓁蓁姐弟,便直接去了刘淑芬房里。 三人将门一关,嘀嘀咕咕地,也不知在商量着什么。 肯定没憋什么好屁,叶蓁蓁暗想。 还是有些不放心,叶蓁蓁使了个眼色,孙璃便会意,轻手轻脚地跑去门边听墙角去了。 不一会儿,孙璃苍白着脸色回来,在叶蓁蓁耳边急急耳语了几句。 叶蓁蓁点头:原来如此。 “没事,有我呢,阿璃莫怕。”她眼眸微转,瞬间就有了主意,还不忘摸了摸孙璃的头,以示安抚,“她们实在不仁,就不能怪她不义了。” 不一会儿,叶青青果然一脸笑意地来了厨房。 她热情地抢过叶蓁蓁手里的锅铲,道:“蓁蓁,你明天就要走了,今儿就别忙活了,去歇着吧,剩下的我来做。” “那怎么好意思?”叶蓁蓁假意推辞着。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去吧,饭马上就好。” 叶蓁蓁见状,也就只能佯装忐忑地拉着孙璃去了屋外。 人多,办丧事其实本来还剩下不少吃的,但刘淑芬舍不得给叶蓁蓁他们吃,早早便收了起来。 厨房也没什么可吃的了,叶蓁蓁今晚只得又做了面条,准备一人吃一碗了事。 其实叶青青过来时,她面条都快做好了,只等着起锅即可。 叶青青并不是真好心来帮忙,而是另有打算。 确定厨房没了旁人,她赶紧将房门虚掩,将面条分作五份后,快速在其中两碗中各倒了一些白色的粉末,倒完之后,她还得意地用筷子搅拌了几下…… 这一幕,被偷偷返回的叶蓁蓁在门缝里看了个一清二楚。 为了怕弄乱,她还准备特意将面条分成两个批次,其中三碗在托盘之中,另外下了药的那两碗,在灶台上放着。 叶蓁蓁看时机差不多了,推门进去假意要帮忙。 “姐,一次端不完吧?我来帮你。”叶蓁蓁来到灶台边。 叶青青显然没想到她还会折回来,做贼心虚的她,眼神闪躲,“没事,我来端就成,你在那坐着等便是,还跑来做什么?” “我……,习惯了,不好意思坐等吃白饭呢。”叶蓁蓁佯装毫不知情地在腰侧搓了搓手,就过去端面。 叶青青见她没有露出什么异样,应该是没发现她刚才做的事,便也放下心来。 “咦,那是什么?”叶蓁蓁突然指了指灶台边的柴火堆。 叶青青随着她手指看过去,发现烛光照映下,柴火堆旁边,有个什么在闪闪发光。 她忙走过去弯腰捡起,“竟然是一文钱?是不是你掉的?” 叶蓁蓁摸了摸口袋,摇头,“应该不是,我身上没有钱。” 叶青青当即就笑了,她有些高兴,今儿还真是个发财的好日子呢。 有其母必有其女,刘淑芬爱财,叶青青自然也不例外。 即使只是一文钱,也是不费力气,意外得来的,她忙在衣角擦了擦,收入囊中。 “走,吃饭咯。”叶青青一想到一会儿还将有一笔巨款入账,扯着嘴角合都合不拢。 她端起有三碗面的托盘,先跨出了厨房,回过头来对叶蓁蓁说道:“蓁蓁,那两碗你帮忙端一下吧。” “好嘞。”叶蓁蓁也面露浅浅笑意。 几人各怀心思,难得没有吵闹,三下五除二便将各自碗中的面吃了个干净。 除了叶晓飞。 叶晓飞到临近晚饭时,喊着肚子饿,刘淑芬最是宝贝这个儿子,当然舍不得他挨饿。 因此,办完丧礼,还剩下的一些吃食,本来刘淑芬都收起来了,寻思等叶蓁蓁他们走了,再拿出来吃的,见自家儿子嘴馋了,便只得拿了一些出来,给他提前垫一垫。 叶晓飞一吃就没能收住,于是,刚吃饱的他,晚饭只吃了半碗,便有些吃不下了。 这刚好便宜了刘淑芬,肥胖的她,饭量本来就比一般人要大许多,又有个抠门的毛病,儿子吃不完的东西倒掉或者给别人吃掉,她是万万舍不得的,这不就拉过他的碗,“哧溜哧溜”地吃得一根不剩。 吃完还打了个饱嗝。 叶蓁蓁见大家都表演得差不多了,给孙璃使了个眼色,“二婶,我们明天一早就走了,多谢您这几天的收留……” 话还没说完,她晃了晃脑袋,“咦,好困。” 说着,她软软地趴到了桌沿,再无一丝动静。 孙璃此时已经不动声色地睡趴在了桌上。 见此情况,刘淑芬乐开了花,“青儿,你这主意还真不错啊!” “嘿嘿,是吧? 一会儿人就来了,听我们村从城里回来的人说,现在外面像叶蓁蓁这种年龄、货色的女子,和这小子这样的男孩,可都能卖个好价钱呢。 娘啊,你之前怕不是傻了吧?居然还想要报官? 发财的机会都到眼前了,你还差点错过,得亏我回来得及时吧?” “是,是,还是我家青儿有本事。”刘淑芬讪讪地笑着,“你说那些人,买这俩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人去干啥?吃闲饭的吗?” “这您就不懂了吧?当然是各有妙处啊: 就比如这叶蓁蓁吧,可以卖去青楼,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至于这小子,可以卖去给富贵人家做下人,陪读什么的,也可以阉了卖去宫中做小太监呀。 哎呀,反正路子多了,我们那个村,有好几个人,专门靠这个营生的呢。 管他的,既然都送上门来了,咱只管赚了这一笔。 反正他们也都无亲无故的,被卖了也不会有人去报官找,这不天赐的赚钱机会吗? 娘您想,这都够我爹上山打猎多少年的收入了。 这下,您和小飞接下来的日子,就能过得别提多滋润了,是吧?” “对对……”刘淑芬闻言,更是乐开了花。 “到时候,您可别忘了给您闺女我也分点儿。”叶青青边得瑟地说着,边撒起了娇,无利不起早,毕竟她是嫁出去的女儿,有这种好事,她也不可能白忙活。 “那是自然,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刘淑芬连连点头。 “来来,我们先将她们装进麻袋,一会儿人来了,也好趁黑快速拉走,免得被村里人看到了不好。” 叶青青当即起身,准备去角落里拿事先准备好的麻袋。 谁知,她可能起猛了,下一瞬,她身子一晃,直接一头栽倒在了地上。 刘淑芬见情况不对,忙想起身去查看情况,“青儿,你怎么了?” 却也感觉一阵眩晕传来,浑身乏力地直犯困,旁边的叶晓飞也不例外,他揉着眼睛喊,“娘,我头晕……” 刘淑芬这下明白过来,自己怕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她指着已然抬头,一脸清醒的叶蓁蓁道:“你,你……,你敢下药害我们?” “二婶,您可是说错了,这药,不是你们自己下的吗?”叶蓁蓁笑了笑,声音在这一刻,格外清甜软糯。 “那就,再也不见咯?二婶!”她笑着朝刘淑芬摆了摆手。 “你……!”刘淑芬本来还想反抗来着,可实在撑不住药性,还是倒了下去。 不一会儿,院中除了叶蓁蓁和孙璃外,其余三人都已了无声息,沉沉睡去。 叶蓁蓁和孙璃两个,找了些臭袜子烂布条什么的,先塞住了三个人的嘴,以免一会儿他们醒来露了馅,又将他们手脚束缚住。 这才将他们套进叶青青事先准备好的麻袋之中,绑紧了麻袋口。 第15章 入京 所有的一切,尽在叶蓁蓁的预料。 她好像做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做。 只不过一不小心掉了一文银钱,又不小心调换了两碗面的位置。 至于刘淑芬会吃她儿子那剩下的半碗面,也是她在脑子电光火石间预判过的,叶晓飞被他娘宠溺成那样,早早垫过肚皮了,自然吃不完那么大碗面,贪吃又小气的刘淑芬自然会将他剩下的半碗给吃了 …… 一切收拾好后,叶蓁蓁让孙璃找了个地方藏起来。 自己则找了块灰不溜秋的布巾蒙住脸,并找了套刘淑芬的衣服换上。 刘淑芬身体肥胖,衣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再在脸上抹了点儿锅灰,倒有了几分乡村妇邋遢妇人的形象。 她如此打扮,一方面是为了打消来人的疑虑吗,另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为了掩藏自己真正的相貌。 农村野蛮之地,美貌并不是什么幸事,万一人家起了歹心,她和阿璃两个肯定不是那些五大三粗汉子的对手。 不多久,院子里进来两个彪悍大汉,粗声粗气地问,“办妥了?” 他们瞅了瞅叶蓁蓁蒙着布巾的脸。 叶蓁蓁也学着他们放粗了嗓门:“妥了。对不住啊,大哥,我这脸这几天出了疹子,见不得风。” 大汉见她这副相貌和声音,也没了打量的心思,“人在哪?” 她指了指地上的三个大麻袋,“那呢!” 两人一看三个麻袋,“不是两个?怎么多出一个?” “放心,价格照旧,另外多出来的那个,算买二送一附赠给你们的。” “那,成吧。” 不要白不要。 两个大汉准备动手搬东西,被叶蓁蓁拦住了,“慢着,银子呢?” “等我们验一下货就给。”那大汉想起来老板的吩咐。 其实,他们也只不过是别人安排过来干体力活的而已。 “验啥子嘛?我们家都在这,还能跑了不成?”叶蓁蓁一手叉腰,一手指了指后面的房子。 “袋口封得好好的,这天儿都这么晚了,大哥你们就甭瞎耽误功夫了。”叶蓁蓁打了个哈欠。 那两大汉互相对视一眼,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于是掏出个钱袋子,直接扔给了她。 叶蓁蓁打开钱袋数了数,还不少,足足五十两。 这回,盘缠应该是够了。 然后,大汉们开始吭呲吭呲地将人搬抬去院外的板车。 应该药劲已经过去了,里面的人挣扎得厉害。 大汉搬他们时,有些费劲。 前两个还好,抬到最后那个大的麻袋时,他们见那袋子里的人动得厉害,忍不住踢了两脚,袋中之人疼得”嗷嗷“直叫,大汉也不管,这种情况他们见得多了,没哪个被卖的人是自愿的,会乖乖听话。 “这人,真他娘沉,这吃啥长大的。”壮汉们边抬边抱怨。 “她啊,确实有点能吃。”叶蓁蓁笑了笑,“不过肉多也好啊,肉多扛造。” 叶蓁蓁说时倒是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见大汉们听了,“嘿嘿”一笑,立马露出“我懂”的猥琐表情。 不过在拖板车的时候,他们还是嫌重,又对着那不老实的胖麻袋,狠揍了几拳。 这才骂骂咧咧走了。 他们前脚刚走,叶蓁蓁拉着孙璃,收好行囊,后脚便跟着离开了。 当年,刘淑芬将她卖了二十两,如今五年过去,又准备将他们再卖一回。 既然她们如此不仁。 那便不能怪她不义。 这五十两,便当她当年卖身为奴的钱以及利息了。 至于明早,别人发现了麻袋之中的人货不对版,或者刘淑芬,叶青青她们发现自己被自己卖了之后,与人贩子之间该当如何,她就管不着了。 前脚人贩子刚走。 叶蓁蓁跟孙璃收拾了少许干粮细软,后脚便趁夜逃离了洪山村。 徒步赶了一夜夜路,人生路不熟的,也不知去往了哪个方向。 直到天微微亮时,他们看到有遭了洪灾,逃生的难民成群结队地往一个方向而去。 为了看起来不那么显眼,突兀,他们便也佯装难民,跟上了大部队。 后来得知,那些人,是往上京方向而去的。 叶蓁蓁想起孙府惨案,这样的大动作,一般权贵世家应该做不来。 她料想,应该跟朝堂这两年的风云有关。 或许,在上京那地儿,能找到他们想要的答案。 便毫不犹豫地继续跟着走了。 他们沿途乞讨或是碰到有善人施粥,也跟着去领一碗,自己身上的银钱,倒是从不敢显露人前。 只在周围无人时,叶蓁蓁才会偷偷拿点干粮给孙璃补充些营养。 就这么走走停停,约莫走了个把月,她们才到达京郊。 正当叶蓁蓁盘算着到了京郊该做点什么营生来养家糊口时。 流民中,突然有人发起了高热,继而咳嗽。 很快那高热便传染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发展成一场疫病。 还有几个上了年纪的长者,很快便没了。 守城官兵见势不妙,赶忙关了城门,宣布只出不进。 一时间,大批流民滞留在了城墙脚下。 人群聚集,官府防疫措施暂未到位,导致疫病发展很快。 好在一些民间热心的医者,不等官府召集,便自发组织前来抗疫了。 齐大夫便是其中之一。 齐大夫年近半百,是个头发有些花白,没有胡子,面容温和沉稳的男子。 人手不够,大夫们便临时从未被感染的流民中找帮手。 叶蓁蓁拉着孙璃主动充当了齐大夫的助手。 来自现代的灵魂,对疫症的防护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先召集几名女子,收集了一些暂时不用的衣服布料,赶紧缝制了成百上千个口罩分发给大家戴上。 此举便得到了齐大夫及一众大夫的点头认可。 接着,她又根据齐大夫开的药方,熬煮大锅的药汤,分发给生病的人们。 分发药汤时,叶蓁蓁突然想到什么,便态度诚恳地给齐大夫建议:“ 大夫,小女子突然有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 齐大夫刚看完一个病人,听她此言,温和道,“姑娘,有什么好建议,直接提便是,无需顾虑。” 刚才她自发组织缝制口罩并分发时,齐大夫便知道这姑娘是个稳妥的,不是那种会胡来之人。 叶蓁蓁咽了口口水,组织语言,“我觉得,我们可否熬制两种药汤,一种是治病的,给已经被感染的病人。 一种是预防的,给那些尚未感染之人饮用,以增强体制,减少今后感染人数? 我们虽然缝制和分发了口罩,但毕竟数量有限,内服和外防,双管齐下,效果是否会更好些?” 齐大夫听了眼眸一亮,他摸着光滑的下巴,连连点头,“嗯,不错,是个好建议。 那我赶紧开方子,你们赶紧熬制预防的药汤,给大家先分发喝下去。” “好嘞。”建议被采纳,叶蓁蓁露出一抹笑,难得展现她稚气的一面。 预防大于救治。 这是她脑中为数不多的现代医学知识里,印象最深的。 只是,营帐里间,一白衣胜雪的男子,听了外面的一番交谈,难免有些好奇,他用眼神示意下人推动轮椅,来到隔着的帐帘边,掀起了帐帘一角。 第16章 医馆 彼时,为了方便出行,叶蓁蓁穿着非常朴素。 但豆蔻年华的少女,即使不施任何粉黛,青春亦是她最好的妆扮。 微风浅浅吹动她的发丝,刚刚提出的建议被采纳,让少女心中欢喜。 林铮这一掀帘,便刚巧看到一抹巧笑倩兮的侧脸,他怔了怔。 也才一瞬间,那少女软糯甜甜地应了声,“好嘞”,便拉着个小男孩,快速出去了。 “世子,可有何吩咐?”齐大夫见林铮掀开帐帘,忙转头询问。 林铮是袭了爵位的侯府世子,因着自小身子骨弱,倒未在朝堂谋什么差事,只在行商一事上颇有几分心得。 因着老侯爷早逝,林铮十四岁开始掌理家族产业。 不过两三年时间,侯府产业在他的打理之下,倒是愈发丰厚了,翻了两三倍也是有的。 许是自己受病痛折磨的关系,他对解救民间疾苦颇为上心,每每碰到大灾大难,赈灾银两捐献什么的,他总是带人冲在一线,在上京拥有不错的口碑。 这不,听闻京郊有疫情,不等官府行动,他便立时组织人员、物资过来了。 “无事,就是在里间听到你们刚才的交谈,有些好奇,瞧瞧罢了。 齐大夫觉着,那姑娘所说方法可行?” 齐大夫习惯性摸了摸光滑的下巴,连连点头,“不错,预防大于救治。 她这思路,倒是与医祖扁鹊有异曲同工之妙,应是能大大控制疫情蔓延速度,缓解我们本次防疫的物资和药物压力。” “世间女子,大多关注后宅琐事,诸如刺绣,胭脂水粉之类的。 有她这份见解的,倒是不多。”林铮若有所思,远远望过去,还能看到一抹忙碌的倩影。 “谁说不是呢?若她是男子,年纪再小一些,应是个学医好苗子,老夫倒是可以考虑收个关门弟子。 只可惜啊,是个女子……”齐大夫摇了摇头,替自己可惜。 “齐先生这就不对了,先破而后立,打破常规,才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或许,先生收个女弟子也不错呢?”林铮勾了勾唇。 齐大夫医术不错,林铮自小体弱多病,曾数次生命垂危,都幸得齐大夫出手相救,才得以保住性命。 两人也因此认识十多年,算是忘年交。 齐大夫平日里低调,刻意隐藏实力。 别人不知,只有林铮知道,他医毒双绝,在这上京若是医术排名齐大夫自认第二,便无人敢称第一才是。 这么好的医术,若是后继无人,倒委实可惜了。 若是那女子能得了他的真传,倒也不失为一番造化。 那时的林铮,也不会想到,他这么随意的一句调侃,便改变了别人的人生轨迹。 “有道理。”林大夫点了点头,目光看向那两姐弟忙碌的身影…… 果不其然,疫情得到控制后,齐大夫也终于下定决心。 他主动找上叶蓁蓁姐弟,邀请她们去他医馆当学徒。 叶蓁蓁正愁在这上京找不到落脚地儿,通过这些天的观察,她也发现齐大夫是个医者仁心,品行端正的君子,便欣然同意了。 令齐大夫没想到的是,两姐弟到了医馆后,姐姐却坦诚自己并无多少学医天赋,之前之所以会提那些建议,不过是曾经机缘巧合在一本书上见过而已。 她反倒是想让弟弟阿璃跟着齐大夫,心无旁骛地学医。 自己则是主动承担起了照顾他们三人的衣食起居工作,只在得空时,跟着旁听一下,客串个半吊子徒弟。 而阿璃,出乎齐大夫的预料,竟然真有不错的学医天赋。 不论是灵敏的鼻子,还是超凡的记忆,还是胆大心细的风格,都无不预示着,未来的他,在医术造诣上,必将大有可为。 于是,齐大夫便安下心来,开始悉心地教导孙璃。 医馆很小,之前只有齐大夫一人经营,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上门问诊,他不在的时候,医馆便关了门。 现在店里多了两人,他还是会经常带着阿璃上门问诊,叶蓁蓁便心甘情愿地在医馆中值守,偶尔来个简单的伤风感冒,她也能给人配点药什么的。 就这么顺其自然地,三人在医馆各自分工,一晃,两年多时间,便过去了…… ———— 叶蓁蓁在医馆胡思乱想不多时,孙璃便跟着齐大夫回了医馆。 为了使阿璃安心,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晚间,用过晚膳后,叶蓁蓁唤阿璃跟她来到医馆后院,两人在一方小桌旁坐下后,她斟酌着开口,“阿璃,姐姐要暂时离开医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你就跟着齐大夫在医馆,好好学医。” “阿姐,你要去哪?”孙璃愣了愣,自然不愿意与她分开。 “我……,看到那晚闯入孙府……的黑衣人了,他就在上京,阿姐决定先去会一会他,探探底细。”叶蓁蓁直截了当道。 孙璃闻言,一下坐直了身子:…… 他眼神变得阴鸷,“他在哪?让我去杀了他,为阿爹阿娘和阿姐报仇。” “不行,你还太小,不能冒险。”叶蓁蓁摇头 “他们势力很强大,不可鲁莽行事,你是阿姐唯一的亲人,也是孙家唯一的后人,阿姐不想你再有任何闪失。” “可是……,阿姐,你也是我的唯一亲人了,阿璃也不想你有任何闪失。”孙璃拳头捏紧,“那就等我长大,我很快就要长大了,等我跟齐大夫学好医术和毒术,到时我来报仇。” 叶蓁蓁摇头,“不好,那样时间太久,阿璃你还小,姐不想你一直背负着这些仇恨长大,这些事,阿姐替你来做就好。” “阿姐……”孙璃有些急,还想争辩。 “阿璃,姐姐已经做好决定了。 阿姐打听到,他们府里最近刚好要招人,这是难得的机会。 今早,我已经应征上了他们的丫鬟,待我先去探探情况。 放心,我签的是活契,并不是死契,若是干得不满意,想出来还是可以出来的。”叶蓁蓁安慰着。 这一年间,阿璃不说,但叶蓁蓁感受得到,他跟以前不一样了。 从前调皮捣蛋,无忧无虑的纨绔小公子,现在变得沉默寡言,眼神不再天真无邪,也有在下狠劲地学习医术和毒术。 有几次,听他半夜从梦中惊醒,喊的梦话大抵都是些“复仇……,杀……,不要……”之类的。 每每那时,她都无比心疼这个大男孩。 他们是相依为命的家人。 孙娆是阿璃的姐姐,也是她叶蓁蓁的姐姐。 既然这仇不报,难以抚平他们心中创伤,那就让她来报好了。 她只希望仇报完后,阿璃也能得到慰藉,尽早从这仇恨中解脱出来。 “可是,阿姐,阿璃舍不得和你分开。”阿璃同往常一样,突然抱住了她,脸在她侧肩磨蹭着,胳膊紧紧搂着她的后背,表情很是依恋。 虽然孙璃如今已经是个将近十三岁的半大小子,个子也突飞猛涨,都已经高出叶蓁蓁半个头了,脸部轮廓已慢慢变得有型,由原来略带稚气的孩童脸,线条开始变得凌厉。 但叶蓁蓁知道,这时的孙璃,还是孩子心性。 本来男女授受不亲,她应该注意界线了,但他们是姐弟,而他的经历如此不同,许是比旁的孩子更缺少安全感,更需要依靠。 她便没有拒绝他的拥抱。 第17章 入府 “阿姐知道。 将军府离医馆并不是很远,阿姐还是会经常回来看你的。”她很自然地拍着他后背,安抚着。 “将军府?”孙璃抬起头来看她,眼神有些疑惑。 叶蓁蓁点头,“嗯,阿姐这回是要去将军府做丫鬟。 那将军战骁,便是那晚领头之人。” 她选择尽量开诚布公地告诉他,他们是姐弟,任何事不应有隐瞒。 万一哪天他长大了,她不想在他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怪她骗他,瞒他。 知道阿姐主意已定,孙璃即使内心再不愿意,也只得依着。 “阿姐,你放心,我会好好跟齐大夫学习。 等我学成了,到那时,一包毒药送那帮侩子手上西天。” “好,那阿姐就等着。”叶蓁蓁微笑着伸手摸了摸阿璃的头。 如今他长个了,她需要抬手,才能摸到他的头了,不像三年前,才只到她肩膀的位置。 孙璃毕竟还是孩子,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叶蓁蓁想。 不过,就先让他这么憧憬着吧,有个学习的动力,也是不错的。 两人谈妥后,叶蓁蓁便去找齐大夫辞行。 齐大夫长相儒雅,却孑然一身,无儿无女,亦未成家。 平日里也鲜少与外人有往来。 直到叶蓁蓁和孙璃的到来,让他这个医馆看起来才有了些生气,他已渐渐将她们两姐弟当成了家人晚辈。 齐大夫对她的决定有些意外。 不过,当时在流民中,看到他们姐弟的气质和谈吐,他就猜到他们是有故事的人。 既然她选择不说,那他就不问,等她们何时愿意说了,再说给他听好了…… 走前,叶蓁蓁还特意问齐大夫要了一些药物,贴身携带,以防万一。 ———— 叶蓁蓁来了战府后,先是由管家和府中老一些的妈妈奴婢们带着学了几天规矩。 然后,根据她们的表现,再分到各个工作岗位上。 “嘿,小姑娘,你还真来了?”培训的间隙,一个身材略微肥胖的女子走到叶蓁蓁面前,用略带沙哑的声音与她打招呼。 叶蓁蓁仔细瞧了瞧面前之人,好像并不认识她。 “你忘了?”女子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那天早晨,城门口……?” “哦,想起来了。”叶蓁蓁恍然大悟,原来是那天她打听消息的那个大姐,“大姐,你也来了?” “可不是嘛?想到就去做,况且,将军府的月银还不错。”大姐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对了,我叫李娟,你叫什么名字?” “娟儿姐好,我叫叶娆。”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在这诺大又陌生的将军府里,叶蓁蓁觉得能碰到这么一个“熟人”,也很是开心。 “那以后我就叫你娆儿妹妹吧?姐比你大,放心,以后姐罩着你。”李娟说话的字里行间,总带着一丝豪气。 战府这次招下人,并不是只招通房丫头,哪些岗位需要加人,他们也还是正常招了一些的。 况且,老夫人给自家孙子找通房丫鬟的想法,除了她房中之人,并未对外明说。 因此,培训结束后,新来的婢女被分配去了不同的地方。 比如李娟,据说厨艺不错,就被他们招来安排去了膳房帮工。 叶蓁蓁和一名叫如意的丫鬟,因为表现稳重,相貌俱佳,深得老夫人喜爱,便被老夫人要来了跟前伺候茶水。 还有一名叫小环的丫鬟,因为长相甜美,性格又开朗,老夫人觉得留在身边会比较热闹,便也留了下来,专门伺候老夫人养的两只小鹦鹉。 其余人,按照特长,有的分配去了绣房,有的分配去了花房 …… 秋去冬来。 转眼,叶蓁蓁就来将军府三个月了。 将军府规矩多,人员复杂,差事并不简单,若出了差错,那惩罚也不轻。 所幸叶蓁蓁向来谨小慎微,也算平静无波地度过了头三个月。 出乎意料的是,这三个月里,竟是一次也没碰到过战骁。 据老夫人说,他是再一次被皇上紧急派往城郊的军营,跟父亲一道练兵去了。 也不知是刻意躲避还是确实很忙,三个月里,父子俩竟一次也没回过府。 不过,这也正合叶蓁蓁之意。 趁着这段时间,她刚好熟悉将军府的环境和人员,不至于两眼一抹黑。 三个月后,老夫人见儿子孙子都不回来,终于忍不住了。 她这次可是下了血本,还亲历亲为地,买了这么多丫鬟回来。 其中,不乏丰乳肥臀一看就极好生养的女子,这次,她是抱了必要抱重孙的决心的。 可,丫鬟有了,家里的男人们都不回来,怎么行? 土地再肥沃,也得有牛来犁地播种才能生长出粮食不是?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在数次催促战骁回家无果之后,终于有一天,老夫人早起之时,犯起了头疼的毛病。 她扶着额“哎呦,哎呦”地叫着,打发小厮再去请少将军回家一趟。 果不其然,临近晚膳之时,战凛和战骁终于快马加鞭,风尘仆仆地赶了回来。 “母亲” “祖母”, 两人身高腿长,一面往院子里疾行,一面取了披风,随意丢给随侍在侧的小厮。 虽然知道老夫人大抵又是诓他们回来的,但身体事大,他们还是不敢大意。 “哎呦喂”老夫人端坐主位,头上带着个款款的抹额,眯眼轻轻地呻吟着,“孙儿啊,你可总算舍得回来了。” “是孙儿的错。” 随着一道年轻清冷的声音传来,战骁紧随战凛身后,一只脚便已经跨进了屋。 “母亲,您莫要怪罪,实在是边关战事吃紧,皇上命令我们加紧练兵,儿子等无暇分身。”战凛来到老夫人身旁坐下。 老夫人闻言,不满意地瞥了他一眼,“我又没让你回来,你回来做什么?我是让骁儿回来。” 老夫人翻白眼:哼,不孝儿子,自己没个能力不中用,还挡着不让我的宝贝孙子给我造重孙?! 战骁挨着老夫人另一侧坐下,关切地问,“祖母身体哪里不适,可有叫府医来瞧瞧?” 叶蓁蓁和如意便站在老夫人身后伺候着。 战骁刚好坐在叶蓁蓁这一侧。 出于下人的礼仪,叶蓁蓁并不敢抬起头来细瞧殿中的两个男人。 只眼角瞥见面前之人黑色云纹靴子和修长结实的小腿来判断,男人应该身量极高,一身黑色修身劲装,衬得他落在地上的阴影格外挺拔。 “倒是瞧过了,府医说应是老毛病犯了,这秋冬换季,可不就难受些?”老夫人一边扶着额,一边给如意和叶蓁蓁使眼色,“如意,娆儿,快给将军和少将军奉茶。” 如意比叶蓁蓁要大两岁,发育成熟,长得也妩媚丰满一些。 第一次见两位将军,只闻着男人身上的气息,看他们投在地上的身影,便紧张激动到不行。 她站在战凛身后,只稍抬眼眸,便能看见侧前方战骁俊朗的侧颜。 只见那男子墨发高束,鼻梁丰挺,薄唇轻抿,黑色的抹额底下,剑眉斜飞入鬓。 她心口跳动得厉害,一时满脸羞红,手心微微冒汗。 对老夫人的吩咐,竟未能立时应下。 “是。”还是叶蓁蓁冷静,最先反应了过来,答了句是,才将晃神的如意唤醒。 两人分别端起旁边早已备好的青花瓷茶盏,如意走在前面,下意识地想要去递给战骁,却被战凛一声咳嗽给吓住了。 哪有先给小辈端茶,再给长辈的? 这小心思也太明显了。 如意也察觉出自己的失态,忙调转了步子,行至战凛面前,“将军,请用茶。” “嗯”战凛并不去接那杯茶,只两指往面前桌面轻敲两下,示意她将茶放那儿,凌厉眼神从下往上扫视着面前婀娜的女子。 叶蓁蓁紧随其后,行至战骁身侧,将茶盈盈递了过去。 “将军,请用茶。” “多谢!”战骁倒是伸手去接面前的茶盏。 只是入他眼帘的,却是一双细腻柔白的纤纤素手,除了腕间一个碧玉手镯外,便无任何装饰,只那十指纤纤,却是格外匀称纤细。 一时愣神,接过茶盏时,无意中与纤细的手指尖轻轻触碰了一下。 第18章 一个 许是冬日天冷,那触感有些微凉…… 饶是刚才的接触是刻意为之,叶蓁蓁仍感觉手指接触之处,如过了电,电流直冲脸颊,瞬间便烧到了耳朵尖尖。 她立马收回手,回到原位,双手交叠地候着。 男人的目光,却随之落在那垂着的一双柔荑之上,只见那交叠的手背格外莹润白皙,手指细嫩仿若无骨,修剪整齐的指甲,在烛灯下,泛着粉色的光。 战骁心里突然漏跳一下。 他对长得好看的手,是有些特殊感情的。 因为他早逝的母亲,便有一双好看的手。 犹记得小时候,母亲在世时,总是用她那双格外好看的手,温柔地抚摸他的脸,他的额头,他的手,给他投喂好吃的…… “骁儿,你冷不冷?” “骁儿,你热不热?” “骁儿,来,吃点心;” “骁儿真乖!” 如今,时过境迁,母亲的面容,已有些记不清晰,关于母亲的记忆,大抵都是在那双手,以及她温柔关切的声音之上了…… 顺着那双好看的柔荑,再往上看去,女子身材纤细,却凹凸有致。 非常恭顺地低垂着眉眼,五官瞧得并不真切,倒是冬日里着的浅绿的罩衫上,兔毛边儿高领子,衬得她肤色格外白皙粉嫩,许是害羞,耳稍都染上了一层粉。 老夫人瞧着两人之间这份旖旎的画面,心内乐开了花:这回可算没有白费力气。 叶蓁蓁她们入将军府三个月,老夫人除了掌茶之外,便没有安排旁的活给她们。 反倒好吃好喝,锦衣玉食地养着。 女子这个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本就样貌不俗的她们,可不就养得更为娇嫩了些? “咳咳,骁儿?”老夫人看他眸光在叶蓁蓁身上停留许久,知他这是留意到了人家,便打算趁热打铁, “你年纪也不小了,身边总没个近身伺候的丫鬟也不行,之前分给你玉霖苑的香儿,兰儿你不满意,只让她们负责外围事务。 战七那些大老爷们,又哪伺候得精细? 要不祖母这里新招的几个侍女,便忍痛割爱,派两个到你院中去,如何?” 战骁回过神来,察觉自己的失态,“不用,孙子常年在军营里打转,身边带着战七他们方便一些,况且,玉霖苑已经有两个洒扫丫鬟了。 既是祖母喜欢的丫鬟,祖母还是自己留着便好,祖母的好意,孙子心领了。” 祖母以前与战骁提过通房丫头一事,他之前也是应了的,只是目前他久居军营,把人姑娘领入他院中,怕是要耽误了人家。 “那有何妨?你军营待得多,总归还是偶尔要回府的吧? 你那玉霖苑人员这么凋零,像什么话? 传到旁人耳朵里,还以为我这做祖母的亏待你这云麾大将军不成?” 老夫人听出他语中拒绝之意,脸上便有了一些不高兴。 战骁闻言,心知今儿要是不领回去一个,祖母应是不会善罢甘休才是,便退了一步道,“要祖母实在舍得割爱,要不就分一个到玉霖苑吧,多了,孙子实在不喜人员嘈杂。” 说完,他眼神还不自觉地瞟了一眼叶蓁蓁。 就要一个?如意这会儿回过神来,偷扯着自己衣角,后悔不已。 本来以为自己去玉霖苑胜券在握,没成想…… 看来这回八成是叶娆去玉霖苑了。 她痛恨自己刚才表现的愚蠢,为何少将军不是坐在她面前,而刚好坐在了叶娆面前?为何刚才她要急着端茶走在前面? 大好的机会,就这么溜走了,倒便宜了叶娆! 因此,她便心里开始有些嫉恨叶娆的好运气。 果然,下一瞬,老夫人笑着发话,“也好,那就先让娆儿去玉霖苑吧,看看情况,能否忙得过来,若是忙不过来,过两天,我再安排其他丫鬟过去。” 见孙子总算不再油盐不进,松了口,老夫人也决定暂且作罢。 心里寻思,自家这孙儿只是还没开窍,等他开了荤,自然就不会如此抗拒了。 到时,只怕还要求着她多送几个丫鬟过去呢。 “今晚,你们就宿在府中,不回军营了吧?”老夫人看了看战凛,又看了看战骁,问道。 “嗯。这两日刚好军营休沐,我们这次便在府中多陪陪母亲。” 一直冷眼旁观自家母亲与儿子斗法的战凛,喝了口茶,答道。 “那感情好啊,老太婆可求之不得呢。”老夫人闻言眉开眼笑,连头痛都忘了。 “祖母,时候不早了要是这会儿没什么事,那您早些歇着,孙儿明日再来看您?”战骁见老夫人身体明显没什么异样,便准备起身离开。 “行,去吧。”抱曾孙心切的老夫人,目的达到,也不过多挽留。 “娆儿,你先来我房里,我让人教你些伺候少将军需注意得事项,一会儿再过去玉霖苑。”老夫人看向叶蓁蓁。 “是。”叶蓁蓁恭敬应着。 战凛和战骁起身离开后,老夫人看向叶蓁蓁的目光更加赤裸裸,芳姑也在旁边跟着拿着帕子捂嘴笑:看来,还是这娆儿姑娘有本事,只一面,就被少将军给看中了。 老太太勾着唇,上下打量着叶蓁蓁,因着有意要培养她们,老夫人便给这几个新来丫鬟穿戴都更为精细一些。 将军府如今圣券正隆,并不缺银钱,只缺人,缺传宗接代的人。 被精养三个多月的姑娘,如今出落得更是婀娜妩媚,楚楚动人了,老夫人对自己当初的眼光相当满意。 “娆儿,你可知,今晚派你去骁儿房里伺候,意味着什么?”老夫人说这话,并未避着如意,本来,她准备第一个送过去的是如意,毕竟她比叶娆大一岁,早已及笄,而叶娆却还差一两个月才及笄。 按理说,身体成熟些,也更容易有孕些。 老夫人巴不得她们来个上门喜,最好一击即中,十个月后,就有人给她生下重孙子。 可无奈人家不争气,硬是没让骁儿多看一眼,她也没办法。 “你需得想办法爬上骁儿的床,成为他的暖床丫头,若是来日,你能成功怀上他的孩子,老身定为你做主,抬你做侍妾,知道吗?” 闻言,如意看向叶蓁蓁的目光更复杂了,有羡慕,有嫉妒,有不甘,各种情绪交织。 叶蓁蓁被吓了一跳,她刚才故意让战骁触碰到自己的手指,只是想吸引他注意,给他留个印象,方便日后找他打探当年孙府之事而已,并没有今晚就要献身的准备啊? 这古代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她忙跪下身子,“老夫人恕罪,奴婢今儿身子不爽利,怕是伺候不了少将军。” 如意听了,眸中精光乍现,她看向老夫人,似有所期待和祈求。 谁知,老夫人却好似没看到她眼神似的,并未搭理她,只佯装生气地骂道;“你们这些个不争气的,“让我说你们什么好呢,哎!” 老夫人叨咕了几句,但也无法,她知道月事这种事,又不是个人可以控制的。 “罢了,既然说好了,那今日,你便照常去玉霖苑伺候着。”老夫人说完,这才又看了看如意,“所幸,骁儿他们这回会在京中多留些时日,总还有机会的。 过几日,等得了机会,我再将你也塞到玉霖苑中,至于能否有所收获,端看你们个人的本事了。” 如意闻言,面露喜色,满脸志在必得。 第19章 教导 之后,老夫人果然安排了嬷嬷教她们一些房中之术。 嬷嬷姓刘。 因为考虑到小环也可能用得到,老夫人便差人将小环也叫了过来,同如意,叶蓁蓁一起学。 三位姑娘毕竟羞涩,老夫人屏退旁人,自己也带着人出了房间。 直到房间里除了刘嬷嬷和三位姑娘,刘嬷嬷将房门关严实后。 方才站在三人身前,细细地打量了三人一会儿。 端详片刻,刘嬷嬷连连点起头来。 不得不说,老夫人眼光毕竟老辣,面前三人,有人成熟风韵,有人清纯妩媚,有人甜美灵动,美得各有千秋,是个男人应该总有喜欢的一款。 打量完,刘嬷嬷从旁边小方桌上,一深棕色雕花匣子里拿出几本浅绿色封皮的书本来,一一分发给了三人。 出于好奇,三人皆顺手翻开,叶蓁蓁瞥见上面的几张图后,顿时脸如火烧,赶紧合上书,低下了头。 小环最是单纯,心里藏不住事,“哎呀,嬷嬷怎么给我们看这些不入流的东西?” 如意也跟着附和:“就是……,这书也……” 刘嬷嬷瞥了两人一眼,沉声说道,“你们三人,一开始便是老夫人精心挑选到少将军房里的通房丫鬟。 之前少将军常年不在府里,也就算了。 如今,少将军既已回府,你们现在起,便要熟记这书上的内容,通晓男女房事。 一来,少将军正值盛年,尚未娶亲,身子需得人好生伺候纾解; 二则,老夫人抱重孙心切,你们三人中,若是来日,谁先替少将军诞下子嗣,那便是天赐的福分。 既是要伺候将军,首要的,便当要学会,学好这些。 你们明白了吗?”刘嬷嬷抖了抖手中的书本。 如意听了这话,小脸红了又红,眼中倒是闪过希冀之色,“奴婢明白了。” 小环却白了脸,咬着唇,险些要哭出来,“嬷嬷,可是奴婢年龄还小,只想留在老夫人身边伺候那两只八哥来着……” “混账”刘嬷嬷打断了她的话,“说你天真,你还真浪漫上了? 你还真当那两只鹦鹉,需要你这么个人专门照顾? 将军府虽是阔绰,也不至于糟践银子,乱养闲人,自己几斤几两咋看不清哩?” “可是……”小环还想争辩什么,当初招她入府之人,并没有说要让她做通房呀? 叶蓁蓁扯了一下她的衣角。 小环心知多说无益,便也只得闭嘴。 “奴婢知道了。”叶蓁蓁同样面露羞赧之色,乖巧表态,转移嬷嬷注意力。 相较于如意的羞涩希冀,小环的勉强挣扎,她心情倒是没那么多波澜起伏。 对这些房中之术,前世她虽未经历过,但在一起上学的小姐妹们,一起工作的小伙伴们的感染下,她也并不是毫无涉猎。 那些小电影,小h文,那尺度大了去了,相形之下,手中这本,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所以,她可以说是见怪不怪了。 但毕竟是未出阁的少女,装还是要装一下羞涩的。 刘嬷嬷点点头,对叶蓁蓁的表现很是满意。 听说她是今天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被少将军看上选中去往玉霖苑的,果然是稳重识大体,看来这姑娘前途无量。 因此,刘嬷嬷对叶蓁蓁,更好了几分脸色。 接下来,她让姑娘们翻开书页,一页一页重点详细地进行了讲解…… 那图上的男女,以各种各样难以启齿的姿势纠缠在一起,对一些不可描述部位的刻画,更是极尽详细清晰,直看得连叶蓁蓁都脸蛋微微发麻,不敢直视。 不多时,三个姑娘羞得面红耳赤,娇喘连连,那最害怕的小环,更是眼角都吓出了泪,身子微微颤抖起来。 总算讲到最后一页,刘嬷嬷也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目光扫视着默不作声的三位: “总之,女人伺候男人,无外乎一条,就是接纳和逢迎,少将军看中了你们哪个,要了你们哪个的身子,那是你们莫大的荣幸。 你们都应感恩戴德,而不是哭唧唧地,惹男人不开心。 都明白了吗?” “明白了。”如意羞怯怯地小声答着。 叶蓁蓁暗地里翻了个白眼,这万恶的旧社会,面上也跟着答了。 只小环还在哭唧唧地抹眼泪,实在是吐不圆“明白”二字,惹得刘嬷嬷眉头紧皱。 不过,很快,刘嬷嬷便调整过来。 她目光看向叶蓁蓁和如意,总算这两人还懂点事。 她朝她们点点头:“嗯,很好。” “那今日就先到这里。老身和老夫人等着你们的好消息。”刘嬷嬷面容严肃起身,收回她们手中的书,重新放回匣子里,便开门离开。 不多时,叶蓁蓁简单收拾妥当了自己本就不多的衣衫细软,背着个小小的包袱,便被人带去了玉霖苑中。 芳姑将叶蓁蓁领到玉霖苑时,少将军战骁刚忙完手头军务,正准备起身去沐浴。 见有人过来,便又坐下了。 “奴婢叶娆参见少将军。”叶蓁蓁欠身行礼。 “不必多礼,起来回话。”实木雕花的座椅上,战骁面容懒散地斜倚着。 一双狭长的眼,上下打量着那抹浅碧色纤细婀娜的身影,“抬起头来。” “是。”叶蓁蓁依言规矩地直了直身子,微微抬起下颌。 印入战骁眼帘的,是一张过分小巧精致的脸,标准的瓜子脸,下巴尖尖,却好似还带着些许婴儿,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捏。 薄薄一层齐刘海下,饱满莹白的额头,并未被完全遮住。 小巧的鼻子,一双粉唇,小而微微翘着,看起来清纯又妩媚……,还有些勾人的调调…… 战骁喉结微滚,手指轻轻在椅子扶手上敲着,眼神更是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着面前女子…… 与此同时,叶蓁蓁也不忘大着胆子偷偷打量起眼前的男人(仇人)来。 男人慵懒倚在椅子里的身影过分修长,一双长腿随意往外伸着。 “这腿真是要人命的长,要是在现代,怕是可以登上国际超模舞台了。”叶蓁蓁心里暗忖着。 再往上,一身黑色修身劲装,精致熨帖的剪裁,滚着金边的刺绣,衬得他身形格外挺拔利落。 修长的脖颈之上,喉结突出,下颌线犹如刀裁。 薄唇轻抿,尤其是黑色抹额下的一双眼,很是狭长,让人看起来徒生几分冷冽寡情之感。 两人视线在空中倏地相碰,战骁心里动了动:这女子倒是胆大,敢这样肆无忌惮打量本将军的,她倒还是第一个。 只一双大眼,不知为何,瞳仁格外黝黑明亮,除了灵动,还给人一丝倔强之感。 那眸子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好像在哪儿见过? 战骁在脑中使劲搜寻记忆,却一时记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叶蓁蓁心内亦是一紧,为了报仇,为了搞清当年之事,她义无反顾地如了将军府,可真到了面对面这一天,她还是有些紧张,不知该从何下手。 “本将军乏了,这便伺候我沐浴更衣吧。”战骁打了个哈欠,缓缓站了起来,伸开双臂。 既然想不起来,那就暂且不想了,反正来日方长。 旁边战七听到指令,正要起身帮他更衣,被战骁眼神制止…… 叶蓁蓁正有些出神,一时却未反应过来。 芳姑急忙在旁轻推了下她,给她使眼色,叶蓁蓁才回过神来。 “是。”叶蓁蓁忙低下头往前几步,轻轻放下手中包袱,着手准备帮战骁宽衣。 芳姑见任务完成,便欠了欠身,微笑着告辞往回。 第20章 捉弄 将军身子实在是高大,叶蓁蓁站到她面前,头顶只刚刚到他下巴。 虽然之前府中教习嬷嬷也教过她们,如何服侍老爷们脱衣裳之类的动作,但时隔几个月,又没有实践经验,使得叶蓁蓁站在那人面前,一时有些束手无策。 “怎的?没人教过你?”头顶男人见状,微勾了勾唇,略带沙哑的清冷嗓音传来。 “教,教过……”叶蓁蓁眼神闪躲,身子绷得更紧了一些,男人充满雄性气息的身躯,在她面前,显得压迫感十足。 先解腰封,她想起。 便伸出双臂,轻轻绕过他劲瘦的腰身,手指勾住他腰封接口处的束带,开始笨拙地解了起来。 女子表面看着不慌不乱,在束带间缠绕的纤细手指,却微微颤抖着,解得极慢…… 从未有女子如此接近过战骁。 面前女子虽然刻意避免,但随着动作,胸前的柔软难免有意无意地触碰上他的身躯,让他喉结也跟着频频滚动着,面色开始发烫…… 女子身上不知是皂角还是什么的好闻香气,幽幽传出,萦绕在他鼻端,让他凭空生出许多耐心,也渐渐有了一丝旖旎的心思…… 腰封终于解开,叶蓁蓁从他腰上起来,轻舒一口气,抬胳膊顺便擦了擦自己额头的薄汗。 然后才开始帮男人解外衫。 男人个子高她太多,胳膊又长,她需要抬起胳膊才能抓住他脖颈下的衣襟,将衣服从他肩上取下。 可正当她认认真真,谨小慎微操作之时,面前男人不知哪根筋儿不对,突然抬了抬后脚跟…… 男人更高了,如果不踮脚,她根本就取不下来衣衫,于是,只能随着男人的动作,轻轻踮起了脚尖。 男人见她这么一本正经,轻易想到解决方法,蹙了蹙眉,脸色有些不悦。 想到什么,他一边唇勾了勾,眼中浮现笑意,身子突然往后仰了一下…… 这一下不要紧,女人正轻拽他衣襟的如玉手指,就这么被他一带,整个身子都扑将到一个宽阔坚硬的胸膛上…… 整个侧脸挤压着,连胸前的柔软也被撞得有些疼…… “怎的?就这么迫不及待?”男人双臂撑开,并没有扶她的打算,倒也没急着推开她,只清冷的声音,缓缓从薄唇中吐出,带着几分玩味的尾音上挑。 “将、将军,奴婢,奴婢没有……”叶蓁蓁本就有些羞窘的面容,羞得更红了,她一边颤着声道歉,一边手还紧紧拽着那人的衣襟, 心扑通扑通地跳着,忙从那人怀里挣扎着撑了起来。 “对不起,将军,我不是故意的。”她一张俏脸通红,一时愣在原地,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看来娆儿还得勤加练习。”男人见她如此羞窘,心中满意,勾了勾唇,倒是决定暂且放过她。 他动手自己将外衫脱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娇月娆花,蛮江豆蔻,名字倒是不错,好听,人如其名。” 他将外衫递给叶蓁蓁,自己则噙着一抹笑,往浴房行去,浴房早已有人打好了水。 叶蓁蓁忙将外衫在旁边的木施挂好,便小跑着,跟在战骁身后,往浴房走去。 快到浴房前,战骁听到后面细碎的脚步声,再次勾了勾唇,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身…… 埋头赶路的叶蓁蓁显然没有想到他会有这么一个突然动作,不由得脚下没刹住车,又是一头撞在那人怀中…… 男人强忍着笑意,压低着声问,“怎的?娆儿一直跟着,难道今晚便想跟本将军一同沐浴?” 许是这几年在军营待得太久的缘故,耳濡目染,让战骁浑话张口就来。 他意味深长地打量她几眼,佯装勉强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不不不”叶蓁蓁连忙摆手,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奴婢不知那边是浴房,那将军请先沐浴,奴婢在外边等着。” 叶蓁蓁内心懊恼得紧,平日里自诩极为稳重细心的她,不知为何到了这里,就变成了这样窘迫莽撞,竟一点也发挥不出来。 旁边的战七,看两人博弈许久,实在忍不住,“噗呲”笑出了声。 同时在心里暗忖,自家将军从来不近女色,从前从未见他让哪个女子如此靠近过,这回如此不同,怕是将军终于长大了,懂事了。 或是,这女子是与众不同的? 于是,他眸子便多瞟了那女子几眼,样貌倒确是与众不同的,丰乳细腰翘臀很是突出,一张脸也很是不俗,正是他们这些久居军营的汉子,平日里最爱幻想的对象。 至于其他,暂时未知。 但按他们将军平日的作风,应该也不是个重色的才是啊? 哎,不管了,或许正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王八对绿豆看对了眼呗…… 战七正兴致勃勃吃着瓜,冷不丁思绪被自家将军的声音拉回: “既如此,那便下去歇着吧。 战七……”战骁给战七使了个眼色,便心情愉悦地径自去了浴房。 战七:“是” “是”叶蓁蓁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羞窘,默默朝着那抹得瑟的背影跺了跺脚,这才行到座位上,拿了自己的包裹,跟着战七去往自己的住处。 因着少将军近些年常年不在府中,玉霖苑女眷极少,尤其是年轻丫鬟,除了新来的叶蓁蓁外,之前也就只有两名家生子香儿和兰儿。 两人因着家生子的关系,年龄恰好与战骁相当,长相又尚可,两人家人也有这个送女儿上位的心思。 老夫人早几年,就将她们打发来了玉霖苑,想着成日里在少将军面前晃悠,少男少女,干柴烈火的,保不齐一个擦枪走火,她就可以抱重孙子了。 只可惜,这两人也是个没用的。 都送过来几年了,竟是一丝动静也无,还只是被战骁让人安排做了洒扫的粗使丫鬟,连他跟前都去不了。 因是女眷住所,战七并不方便带到跟前,只带到院中,远远指了指那还亮着灯的具体房间,见叶蓁蓁点头后,便回去浴房前等着伺候了。 叶蓁蓁拎着小包裹缓缓走过去,绣鞋与地面接触本就不会发出什么声响,加之她习惯性轻手轻脚,屋中之人,便没留意到有人靠近。 第21章 捉弄1 “听说那新来的丫头,一来,就被少将军叫去跟前伺候了,哼!”其中一个女声道。 “就是!真是岂有此理,也不分分先来后到。我们在这里多久了,还在外围洒扫呢,凭什么她一来就能去跟前伺候,真是不公平。”另一个尖细些的女声附和道。 “哎,谁叫咱能力不济,运气又不好呢? 来了这院中这么久,莫说靠近少将军,就连见都见得少。少将军一年十二个月,鲜少在府中停留超过半月,哪来的伺候机会?” …… 叶蓁蓁本想再静静听一听她们聊的话题,看看她们怎么看她,但或许因为女子见识浅,两人来来回回说的都是些兜圈子的话题,听着怪没意思的,便没了继续听下去的耐心。 “咳咳”她用拳抵唇,轻轻咳嗽了声,屋中声音果然立马停止了下来。 叶蓁蓁推门进去。 两名年轻女子,看起来年纪应该都比她大一两岁,显然已经梳洗过,准备就寝了。 两人模样中上,一人偏瘦看着精明应该是兰儿,一人小脸圆圆,看着幼态,估计是香儿,叶蓁蓁在心里辨认着。 两人都只着了纯白的寝衣,裹着被子,望向她。 “打扰两位姐姐了,我是娆儿。”叶蓁蓁恭敬地笑着跟那俩打招呼。 略微清瘦的姑娘朝她笑着点了点头,“我是兰儿。” 圆脸姑娘却只轻“哼”了一声,身子再往被窝里缩了缩,并不准备搭理她。 兰儿见状,打圆场,“她是香儿”,她笑着试图缓解尴尬。 “兰儿姐姐好,香儿姐姐好。”叶蓁蓁并不生气,一脸人畜无害的微笑。 她们的房间,算是个大通铺,三个人在一张类似于北方的那种长条炕上,分别铺上自己独立的被褥便可。 此时,里面的两个位置早已被香、兰二人占据,叶蓁蓁只得在最门口的位置放下自己的小包袱,又从旁边拿了褥子垫子床单什么的,开始铺床。 因这一天下来,发生了太多变化,差不多收拾好后,叶蓁蓁只感觉自己浑身的细汗干了又湿,湿了又干,有些粘腻,不舒服,便想要去打点水来简单洗漱一下。 “请问两位姐姐,水房怎么走?”她客气地出声询问。 将军府的水房,她是知道的,只是刚才从老夫人那儿走到这玉霖苑,距离不近,她不确定玉霖苑是否与府里共用水房,还是有独立的水房? 而且,这黑灯瞎火的,要是需要出玉霖苑去找将军府的水房,她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找到,会不会迷路。 香儿继续装死不理她,兰儿倒是眼珠子一转,大致给她比划了下,“咱们玉霖苑有自己的水房,你从这边出去右转,走到尽头左转,然后……” 她叽里呱啦说了半天,说得相当复杂,说完了之后,面带疑虑地问叶蓁蓁:“你可记住了?” 叶蓁蓁早在心里根据她的描述画了一遍图,也默默地记下了她所说的位置,甜甜地回应道“记下了,谢谢兰儿姐姐。” 言罢,她拿起暖水瓶和一个盆子,便出了门。 叶蓁蓁这刚一出门,“噗呲,哈哈哈哈”那边被窝里的香儿便实在憋不住,笑出声来。 “要说这捉弄人,还得是兰儿姐姐你。”香儿从被窝中坐起,笑得前仰后合,“明明近在咫尺的水房,被兰儿姐你这么一说,好像隔着十万八千里似的,那丫头初来乍到,我看她还不绕晕了去。” “香儿妹妹莫要再笑”兰儿亦被她逗得心情愉悦,脸上带着些许刻薄嘲弄的表情“我没有捉弄她哦,我指的就是正确的路,只不过不小心说得复杂了些。 再说,她初来乍到,又一来就不要脸地赖到了少将军跟前伺候,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往后怕是要爬我们头上作威作福呢。” “就是就是,……,这黑灯瞎火大冷天的,让她去外边多吹会儿冷风去,哈哈。”香儿声音因兴奋而更为高亢地附和着。 叶蓁蓁并未走远,她只是关了门,假模假样地走了几步,便轻手轻脚猫着腰往回了。 由于前世的职业习惯和超强记忆力,她早在兰儿复杂的描述中,根据脑中勾勒的线路图,知道了水房就在这间偏房的对面不远处。 只是,她没有立即揭穿她们,想要看她们的反应。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既知道了她们的不怀好意,自然得如了她们的意,才好叫她们消停。 只不过,听半天,原来她们就这点把戏,倒是叫她高看了。 幼稚,没意思。 见两人没了言语,叶蓁蓁方才起身,就着院中微弱的灯笼,一边漫无目的地缓缓转悠着,心里一边思忖着,该走到哪一处,才能不着痕迹地治治那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 给她们一个下马威呢? 第22章 惩罚 想起什么,叶蓁蓁果真顺着兰儿指的路,七弯八拐地走了一会儿,看到前方有个小木屋,上面挂了牌子,“浴房”两字。 屋中有细细的微光从门缝泄出,或许这里是后门,门边竟无人把守。 原来,不知不觉,竟是又走回了刚才离开的地方? 叶蓁蓁眼眸动了动,快步走过去,将那“浴房”字样的牌子翻了过去,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的小手,轻敲了敲门,柔柔地出声询问“有人吗?” 不等里面之人回应,她稍一用力,推开了门…… 朦胧昏黄的灯光下,水汽缭绕间,身形伟岸的男子,不着寸缕,背对着门,立于浴桶边缘。 “啊……”未来得及看清面前场景,手中水瓶盆子滑落地面,发出乒呤乓啷的巨响。 叶蓁蓁忙不迭伸出双手,捂住了自己的眼。 男人宽肩窄腰,背上全是紧实的肌肉,因个子高,却并不显得蛮壮,反而显得修长又有力量感。 只见他并不回头,长臂一挥,从旁边衣架上扯过里衣,简单套上。 然后转头,看清面前之人后,方才出声。 却是带了一丝调侃“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就这么等不及?” 叶蓁蓁捂着眼,只感觉脸烧得厉害,脖颈至耳稍全红了。 她慌乱中连忙解释,“不是的,将军,对不起,我不知道……” “嗯?”战骁不慌不忙束好里衣的腰带,长腿一迈…… 两步便来到她跟前,身上仍带着沐浴后的温度和水汽,还有皂角的清香。 叶蓁蓁习惯性地想要后退,却被身前那人伸出一掌,抵住了后腰…… 另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掌,将她捂住眼的手拿下,低头与她对视,“敢说你不是故意的?嗯?” 一双眸子有如猎人般警觉。 祖母到底给她们使了什么诱饵,让这些毛还没长齐的小妮子,如此不顾一切地使手段来接近他呢? 类似情况,他并不是没碰到过。 之前香儿和兰儿,刚来院中之时,便使过各种方式想爬他的床,令他极其厌烦,于是只得将她们派去了外围做粗使洒扫的活。 没想到,面前这小妮子也不能免俗。 不过很奇怪,这回倒是未能叫他生厌。 “奴婢不是有意冒犯,实在是……”叶蓁蓁双手抵住他的胸膛,使自己尽量与他保持些距离,卷翘的睫毛微颤,眸中闪烁不定,佯装斟酌着词语,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你只管说。”战骁见她窘迫得厉害,松了手,背过身去,从衣架上拿起其他的衣衫,有条不紊地穿着。 叶蓁蓁深舒了一口气,“奴婢初来乍到,想打点水洗漱。 一时不知道水房在哪,便问了兰儿姐姐和香儿姐姐。 只是按照她们给的路线,奴婢走了许久,不知怎的七弯八拐就走到这了。 也不知是兰儿姐姐指的路不正确,还是……”叶蓁蓁越说声音越低,头也渐渐低了下去,看起来很是卑微胆怯,接着规矩行了个礼,突然声音大了起来,大有破釜沉舟之意: “兴许是奴婢记错了。 冒犯了少将军,实在是抱歉!”。 “哦?”战骁转身,就看到那缩在门口,微微发抖的身子。 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小姑娘鼻尖都冻红了,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跟个纯良的小白兔似的,被人戏耍了,还不知道,还在这儿给人开脱。 他突然几步,再次行至她面前,去牵起她的手。 他的手刚刚经过沐浴,大掌温热,而那掌中的小手,许是在寒风中冻了太久,很是冰凉。 他心中微恸。 女子却仿似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更为吓到了,身子一僵,下意识地想要挣脱。 “别动。”战骁眉头皱起,握她的大掌反倒紧了紧,沉声道“听话,跟我来。” 他牵着她,从另一边门,直接穿到了正厅。 “战七”人还未坐定,他便朝门外喊,“叫香儿兰儿过来。” 战七瞥了一眼旁边的叶蓁蓁,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三个女人一台戏,这不,才聚到一起,就演上了,这深更半夜的。 不过他还是恭敬应着是“是。” 疾步出去了。 不一会儿,香儿和兰儿被下人押着过来,跪在了地上,外衫都未来得及穿整齐。 “说吧?该怎么罚你们呢?” 此时,战骁斜倚在椅子里,姿态闲适,声音懒散,好似漫不经心,却自带威严。 叶蓁蓁埋着头,站在他身后装鹌鹑。 “冤枉啊,将军,奴婢什么都没有做,不明白将军为何要罚奴婢。”香儿沉不住气,先趴在地上喊起冤来。 见状,兰儿瞅了一眼叶蓁蓁,也忙出声辩解“是啊,将军,奴婢和香儿回房洗漱后,只在床上闲聊,什么也没做过。 将军半夜唤奴婢过来,不知是为了何事呢?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你说。”战骁瞅了一眼叶蓁蓁,示意。 叶蓁蓁开始还佯装躲闪了两下,不过战骁眼神坚定,她也就不再推脱下去了:“两位姐姐,娆儿按照你们指的路,没找到水房,却不小心去到了将军的浴房,冒犯了将军,是以……” 她声音娇娇弱弱的,话没说完,脸倒更红得不像话。 兰儿在心里暗骂:蠢货! 如真的按照她指的路子,绝无可能走到将军浴房的,定是她自己没记住她指的路,却又偏要胡乱摸过去的,这货蠢到如此地步,早知道就不这么逗她了! 这可太冤枉她了。 “将军,真真是冤枉啊,奴婢当真给娆儿妹妹指的就是去水房的路,至于她是怎么走错,反而冲撞了将军,那真不能怨奴婢啊!” 兰儿得理不饶人,往前跪行两步,加高了几分声调,以示自己的委屈。 “需要让娆儿复述一下,你当时给她指的路线吗?”战骁抬起手摩挲了下自己的鼻梁,声音更为低沉,叫人听来冰寒刺骨。 偏房对面就是水房。 是什么样的情况,会让叶蓁蓁走错路,战骁心知肚明。 叶蓁蓁头仍然深埋着,倒是嘴角忍不住勾了勾。 也是,此等拙劣伎俩,也就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觉得好玩,能瞒得过谁呢? “罢了,念你们是初犯,这次在屋外罚跪一夜便罢,若有下次,必不轻饶。” 夜有些深了,战骁也不打算跟她们过多纠缠。 香儿跟兰儿吓得涕泪肆流,又往前跪行几步,“不要啊,将军……” 这大冷的天,让她们在屋外跪上一夜,不被冻死也得废掉双腿啊,呜呜。 战骁最受不得人纠缠,见那兰儿伸着手马上就要触碰到他的裤腿,双眉一蹙,直接飞起一脚,将她踢飞了出去。 “战七”,未等他眼神示意,战七已经领着人,将两人直接拉出了屋外。 两人欲再要鬼哭狼嚎喊冤,战骁沉声怒道,“吵死了,让她们闭嘴,跪远些。” 战七答:“是” 不多会儿,低低的呜咽声逐渐远去。 战骁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去卧房就寝。 回眸发现,旁边的叶蓁蓁还在呆愣愣立着,一扫脸上刚才的雾霾,道“还杵在这儿?怎的,当真想伺候本将军睡觉?” 叶蓁蓁这才反应过来,“不敢不敢,那奴婢先行告退了。” 遂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似的,连蹦带跳地逃出了屋。 走出屋,想起水瓶和盆没拿,又拐回浴房,捡起掉落地上的水瓶和盆子,这才急冲冲地往自己所住的偏房走去。 战骁懒懒倚着门,看那姑娘满脸通红,又冒冒失失的模样,忍不住莞尔。 第23章 小聚 叶蓁蓁打好水,好好洗漱一番后,终于一个人躺在那张宽大的炕上,舒舒服服地睡了一夜。 第二日一早,她便起身,去伺候战骁洗漱穿衣。 有了前一天的接触,这一次,倒是从容多了,只不过,在穿衣衫时,战骁还是忍不住踮了踮脚尖,逗弄她。 看她被逗弄得面红耳赤,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他总是忍不住心情愉悦几分。 因着今日战骁难得休息不用去军营,便约了好友小聚,叶蓁蓁伺候他吃完早膳后,便没什么事了。 等战骁外出,她回到自己的住所,发现兰儿和香儿已然瘸着腿回了住处。 两人捂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因为腿疼,香儿还夸张地“哎呦,哎呦”地嚎着。 见叶蓁蓁进来,两人看向她的目光,变得狠辣无比,就连兰儿,也没了昨日最开始的假笑。 叶蓁蓁:这么快就撕破脸了,没意思。 她若无其事地在自己范围内活动着,闲了,就坐在炕上做衣服。 阿璃现在长身体,个子蹿得飞快,那衣服动不动就短了小了,趁着这段时间赶紧给他做两套大一些的,下回回去医馆,刚好可以带给他。 有空,还可以给齐大夫也做一身。 借着做衣衫的空档,刚好她可以想一些事情: 一眨眼,就来这将军府三个多月了,前三个月为了顺利在府里留下来,她大部分精力都是在学习府里的规矩和熟悉日常事务之上,怕惹人怀疑,也不敢轻易向人打听将军的往事。 现在好不容易见着将军了,还成了他院中近身伺候的丫鬟,到底应该怎样,才能不露声色地查清当年之事呢? 那青面獠牙的面具,她确定就是雨夜领头之人的没错,只是,仅根据一个面具,就判人死刑,作为一个凡事讲究证据的现代人灵魂,叶蓁蓁认为不妥。 *** 醉霄楼二楼的包间里,三名男子围坐一桌。 三人各有各的风姿,俊得各有特色,共同的特点却是,若把他们中得任何个单独扔在人群里,都会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桌上摆着醉霄楼最为出名的美酒佳肴,三人却并没有大口地吃喝,只是小口地酌饮着。 楼下的戏台上,正在上演着由烂熟的话本子改编的戏剧,涂脂抹粉的男女伶仃,在台上咿咿呀呀地唱着,大部分都是些男女之间互相撩拨,缠缠绵绵,情情爱爱的戏词。 战骁今日仍是着一身墨色劲装,常年习武的他,在三人中显得更为健壮修长一些,却也是三人中面容最为清冷严肃之人。 不过今日,或许他心情不错,平日里素不爱听这些靡靡之音的他,今日在对饮间隙,却认真听起那戏词来。 期间看那花旦表演羞则哒哒的害羞表情时,想到家中那只动不动面红耳赤的小白兔,偶尔会忍不住勾唇。 “阿骁最近是不是碰到什么有趣的人或事了?心情如此舒畅?不妨分享出来,给我们一起开心开心?” 旁边着金色服饰的男子,见他此状,忍不住打趣。 男子名为慕容烈,是南昭国来大梁朝旅居的富商,他面容有着明显的外族特征,五官深邃,棱角分明,一头浓密微卷的发,被绑成小辫垂吹至脑后,整个人有一种野性又豪放的美,为人也甚为豪爽大方,喜欢广交天下好友。 另一边坐轮椅的白衣男子林铮,一如既往地面容清俊温和,看似无欲无求,但笑不语,实则仿似洞悉一切。 战骁与林铮自小相识,算是发小,后来林铮在贸易上结识了同样行商的慕容烈,又将他引荐给了战骁。 三人因机缘巧合地有些志趣观点相投,在不涉及各自立场时,倒是挺合得来的朋友,偶尔都得闲下来时,会相约小聚。 战骁抿了口酒,点点头,“倒确实是有……” “哦?快说说。”慕容烈往他那边倾了倾身子,看起来很感兴趣。 林铮也跟着眉头微动,作洗耳恭听状。 战骁却突然不好意思起来,“没什么,不过是这两日,遇到只有趣的小白兔而已。” “小白兔?”林铮挑了挑眉,听出他似乎意有所指,重复着他的话。 心怀天下的冷面将军,何时来了养小动物的情趣?怕是…… “下次有机会带你们见见。”战骁挥挥手,强行打断脑中某人时不时闪现的画面。 “哦……!此小白兔怕非彼小白兔吧?”南昭民风开放,慕容烈久居商场,对世俗风月之事,自然比另外二人更为了解,很快反应过来,“既如此,要不别下次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就带我们见见如何?让我们看看我们向来冷酷的大将军,究竟是被什么样的小白兔给迷住了?” “不行,她很害羞的……*战骁连连摇头。 慕容烈笑:“将军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大梁有句古话,叫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将军这么藏着掖着,岂不显得太小家子气了?” 林铮在旁边但笑不语。 战骁却顿感脸突然烧了起来,不过他佯装镇定地拿起酒杯,转换话题,“下次,下次,来,不说了,咱几个好久没见,喝酒,喝酒……” 第24章 醉酒 医馆。 夜里不忙的时候,孙璃会就着烛灯,精心地打磨手中的一个物件。 快十三岁的少年,脸部发育愈发俊逸。 不笑的时候,神情专注,烛灯下的剪影轮廓分明。 想到什么,勾唇一笑时,百媚生。 再过几日,阿姐就该回来看他了,他想趁那之前,将手中的玩意儿做好。 阿姐一个人在将军府,他不放心,必须给她做个暗器防身。 这几年,阿姐对培养他极为上心,他知道自己身负血海深仇,又需要保护阿姐,也是格外努力。 除了在医馆跟齐大夫学医术毒术外,他每日还会按照隔壁武馆教头的要求,晨起练武。 而暗器制作,则是靠他自己在书局机缘巧合淘来的孤本,自己琢磨研究着做的。 不得不说,他在这些方面,是既有兴趣,又有天赋,第一次做暗器,便已然做得有模有样。 等日后阿姐看到他送的东西,应该会狠狠地夸他吧? 阿璃一想到阿姐摸着他头,微笑着表扬他的画面,脸上不自觉跟着又浮现甜甜的笑意。 ———— 是夜,战骁回到战府时,已过晚膳时分。 一日与好友痛饮闲聊,又因着心中有了小心思,难免贪杯多喝了两盏。 因他在外用过膳了,身上带着几分醉意,战七便没带他去大院,直接扶他进了玉霖苑,他自己的房间。 叶蓁蓁早已在旁边候着,不过有战七在,男人又饮多了酒有些走不稳路,叶蓁蓁一时站旁边,不知该如何下手。 “更衣,我要沐浴”战骁迷蒙着眼,扯了扯自己的衣襟,许是饮酒过多,他整个脖颈和脸,都有些微红,“快,伺候本将军更衣。” “好,将军,您别乱动,属下现在帮您更衣。”战七满脸黑线,自家将军向来自律,何时喝酒喝得如此醉过? 战骁闻言,低头看了眼正在给他解腰封的战七,一手摁着他的脑袋,就将他推开了,“谁让你解了?我是说她……” 他指了指旁边呆立着的叶蓁蓁,“娆儿,你过来伺候我更衣。” 战七:……这少将军,还真是,有了那啥忘了那啥。 “是”叶蓁蓁无法,只得听令从战七手中接过战骁。 心知这会儿这里用不着他,战七连忙出去安排人备水。 男人身子高大,整个人的上半身的重量都倚在叶蓁蓁身上,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不得不偏着头,双手从男人腰侧伸过去解腰封,男子身上热烈的男性气息混合着酒气,直冲鼻腔,而他的炙热的呼吸,还在她耳畔喷洒,让她有些眩晕。 脑袋闷闷的,心也突突地跳着。 “沐浴,我要沐浴,扶我去浴房。”好不容易解了外衫后,男人又嘟囔,胳膊也在她肩上乱晃着,叶蓁蓁感觉身上重量好似更重了些。 “好,好。”她耐心地应和着,小心地转过身来,将他的胳膊绕过她脖颈,充当起了人形拐杖,两人就这么摇摇晃晃地,来到了浴房。 浴房里早已有人打好了水,战骁迫不及待地想要跨步进去,叶蓁蓁拦住他“慢点儿,将军,您身上里衣还没脱呢?” 战骁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寝衣,眨了眨眼,“也是哦!” 于是,他大剌剌地开始脱起衣衫来。 叶蓁蓁忙捂眼,“将军,奴婢在外面等您,有事您叫我……”话没说完,人已转身跑到了门外。 战骁正想再说点儿什么,看着早已跑远的羞涩某人,只得勾了勾唇角,自己麻利地脱下了里衣…… 若说他现在表面看着有八分醉意,便有那么三分是装的。 战骁这个澡,泡得有些久。 久到叶蓁蓁在门外听着哗啦啦的水声,等得无聊,都开始打起了瞌睡…… 突然,“哐当”,只听一声闷响,好似有什么东西重重砸到了地上,接着便听到了男人的闷哼。 “将军……”叶蓁蓁一时着急,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忙掀开帘子,冲了进去。 只见男人这次倒是自己简单套上了寝衣,却是脸朝地,趴在了地上。 “将军,你怎么样?”叶蓁蓁蹲下身子,见战骁状似有些痛苦地皱眉,应该是摔着哪了,她预估了下,自己身娇体弱的,单凭自己,应该是扶不起这身高腿长的男人了。 “我去喊战七”,她说着便要起身往外。 “不用”战骁连忙出声阻止,这会儿他脑子其实已经清醒多了,只不过脸还是红彤彤的,“不过是喝多了酒,再热水一泡,起得有些猛了,脑袋晕了一下,你先扶我起来便罢。” “真的无碍吗?”叶蓁蓁有些担忧,这要像现代一样,摔出个半身不遂来,她可担不起这责任。 “无妨。”战骁双手撑地,就想要自己起来,叶蓁蓁忙伸手扶他。 好不容易将他扶起,已然累得气喘吁吁。 “扶我去卧房”男人脑袋靠着她的肩膀,继续在她耳边吹气。 叶蓁蓁觉得,他好似在有意无意的撩她。 哼,心机boy,不要以为她小,就不懂。 “呃……”叶蓁蓁脚步顿了顿,有些犹豫。 要说,她也不是没去过战骁的卧房。 今日早起,她就是在卧房伺候他穿的衣衫。 可晚上,她是真没去过,昨晚,他们是在外面的房间便脱了外衫,并没让她跟进卧房。 况且,今儿他还喝了酒…… “怎的,不愿意?”见她犹豫,男人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不,不是。”叶蓁蓁忙摇头,扶着他往卧房走去:或许,是她自己想多了。 来到卧房,终于靠近拔步床,气喘吁吁的叶蓁蓁心上一喜,觉得解脱有望,侧过身子就想将战骁让到床上躺下,谁知男人身子那么重,力气又大,一下便将她带倒了…… 待她惊呼一声,反应过来时,人已匍匐在一张结实的胸膛,手过之处,肌肉紧实而修长,触感良好。 男人刚沐浴过的肌肤格外敏感,衣襟并未扣严实,叶蓁蓁柔软又有些微凉的小手,卜一接触到他温热的肌肤,男人便觉得身上如同过了电。 第25章 等你 叶蓁蓁脸上更热了,当即小掌撑着男人结实的胸膛就要起身,却发现腰肢和后背早已被人禁锢住。 “将、将军……”叶蓁蓁瞬间紧张起来,更为大力地挣扎; 男人却不答她,直接一翻身,将她覆于身下,一个霸道的吻,就落了下来。 “将军……,唔……,不,不要”叶蓁蓁毫无心理准备,吓得浑身激颤,使劲紧闭着唇,扭头挣扎着。 如此却更能激发男人的征服欲望。 男人终于抬起头来,一手将她作乱的小手扣住,置于头顶。 另一只手,则掐着她的下巴,禁止她乱动,略带粗粝的手指,摩挲着她因激动而更为樱红的唇,“怎的,这不就是祖母派你来这儿的目的吗? 不是你们求之不得的吗? 现在我满足你,给你,倒还欲拒还迎上了? 嗯?”他眼神有些疑惑,暗含着不悦。 叶蓁蓁怔了怔:他说得好像也没错。 但,这不是她的目的啊! 见她愣怔,以为她默认了。 男人的吻,毫不犹豫地再次落下,大掌也开始在她周身游移,描摹她的轮廓…… 少女的身体曼妙,丰盈柔软,腰肢纤细,是他从未有过的触感,少女诱人的体香在他鼻端萦绕,令他逐渐意乱情迷…… 男人显然并没什么经验,所有动作,只全凭本能和直觉。 唇舌,在她檀口,横冲直撞,手上力气也逐渐加大。 叶蓁蓁浑身像被点了火般激颤,心里却又很是害怕。 她突然想起,她还没及笄。 若是在现代,那还是未成年,造孽呀…… 惊恐交加,一时间,悲从中来,不禁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大颗大颗的泪珠,顺着眼尾滑落…… 感受到她的勉强和不愿,男人有些气馁,不得不再次从她身上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男人声音带着暗哑,压抑着情欲。 笑话,多少人想爬他的床,他都不屑一顾。 如今,他好不容易来了兴致,愿意满足她,她倒还装上了? 扫兴! “你既不愿意,难道本将军还强迫你不成?”战骁脸色黑沉,明显极为不悦。 叶蓁蓁心知这是个得罪不起的主,忙解释:“将军,奴婢,奴婢并不是不愿意……,只是,奴婢有些害怕,而且,奴婢……还未及笄,将军……” 她想说,让将军再等一些时日,等她及笄之后再……,但又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只是她的缓兵之计,或许,等一些时日后,她已然查清楚事情,复仇成功,离开了将军府呢? 闻言,战骁眉眼松了松:原来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姑娘,难怪看着那么娇娇柔柔,惹人怜爱。 也难怪会那么害怕。 看来并非她不容易,而是自己太着急了。 想通此关节,战骁不禁不生气,反而还略有些高兴了起来。 他勾了勾唇,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薄唇再次攫取她的粉嫩,轻轻辗转吸吮了一会儿,直逗得她紧张又怯弱地低声轻吟出声,这才心满意足地从她身上下来,“娆儿何时及笄?” “奴婢……,过了年就该及笄了。”叶蓁蓁吓得老老实实地躺着,一动也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又撩拨到他。 “嗯。具体生辰是哪天呢?”他躺到她身边,将一臂枕于脑后,伸出另一臂,穿过她脖颈,将她搂了过来,鼻尖在她头顶轻轻磨蹭。 她身上有少女特有的清香,很是好闻。 他成日里与军营那些糙老爷们厮混在一起,之前听那些人讲浑话,只说女人身体有多美妙,味道有多好闻,他都嗤之以鼻。 原来,他从不知道,少女的清香真是这么好闻,少女的身体竟是如此柔软,令他贪恋,痴迷…… “正、正月初八,正月初八是我的十五岁生辰。”叶蓁蓁怯怯地答。 “正月初八?”战骁侧过身子,一手拿起她一小撮头发,在手中摩挲,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的侧颜。 “好。 我答应你,等你及笄。 你及笄之日,便是我们约定日子,到时……我要,你就得给,不可再躲,嗯?” 现在已经马上腊月了,到正月初八,也不过四十来日而已。 前面十九年他都素着,也不差这几天,他等得起。 叶蓁蓁:…… 不知该作何回答。 她不答,战骁就当他默认了。 他突然坐起,朝她伸出手臂,“来,我送你回去。” 叶蓁蓁:…… 就,这么放过她了? 虽然不是完全放过,但来日方长…… 既然某人大发慈悲,她没有不就坡下驴的道理。 借助他手臂的力气,她坐起…… 回偏房的路上,她几次欲抽回手,却被他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掌宽大温热,热度源源不断地传给她,让她不自觉地脸红了一路。 短短距离的路程,战骁握着她柔嫩的小手,时不时揉搓,时不时在嘴边亲一下,他是很喜欢她这双手的,柔软,娇嫩,似若无骨…… 他想,若是这双小手在他身上拂过,定然会四处惹火,只想想都有一种酥麻之感在身体里蔓延…… 推开偏殿的门,香儿和兰儿坐在床上,还并未就寝。 见到将军过来,忙瘸着腿起身行礼,“奴婢参见将军。” 战骁却并无心思搭理她们,只拉着叶蓁蓁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双眸,好似一对情深笃定的情人,“娆儿,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奴婢恭送将军。”叶蓁蓁想抽回手,这回战骁倒是依着她放开了。 不过,想到什么,他咧嘴一笑,又忍不住逗她一句,“正月初八,我会记住的。” 叶蓁蓁闻言,羞得头更低了,声若蚊蝇,“将军快别说了。” 战骁难得在外人面前笑了笑,勾唇转身。 真是只爱脸红的小白兔,他心里感叹着,心情却是相当愉悦。 只兰儿和香儿,脸色却如打翻了酱油瓶子般精彩。 她们一方面从未见过如此温柔,还会笑的少将军,被他那一笑,迷得五迷三道的。 另一方面,却又在心里可惜嫉恨:那笑却不是对着她们的。 都是因为叶娆这个贱人,就是她来了,抢走了她们本就不多的希冀,她们定然容不了她! 第26章 奸计 送完叶蓁蓁回到自己房间,战骁没有立即上床睡觉,而是大冬天的,叫人打了盆凉水,冲了个凉水澡。 正是热血澎湃的年纪,受了撩拨却没有得到宣泄,自然是忍得辛苦。 但一想到那如兔子般害羞娇软的人儿,他又心甘情愿忍着。 等待一朵花开,他有的是耐心。 军营事务繁忙,战凛和战骁在家休沐两天之后,便又去了军营。 不过,这次战骁不再像之前一样,为了躲避老夫人的催生轰炸,一去军营就几个月不回,反倒是几乎每日晚间都会回来。 他在府中留宿的日子,都会正常叫叶蓁蓁过去伺候洗漱更衣,私下无人,离得比较近时,偶尔也会淘气逗弄一下,每每惹得叶蓁蓁面红耳赤,羞怯难当,他自己也在崩溃的边缘,才会勉强停手。 有时候,他也会纳闷,明明最后自己比她憋得更难受,为什么每次还要去招惹她呢? 答案无疑还是他喜欢,他享受。 喜欢看她在他逗弄下,欲逃不逃羞窘的模样,喜欢闻着她身上少女特有的体香,喜欢手中娇软细腻的触感,喜欢她害羞颤抖时,嘴里发出的一声声嘤咛求饶。 刺激。 甚至,每每回想起来,都会胸襟摇荡,是他前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 好几日过去,老夫人终于按捺不住,派人叫叶蓁蓁过去询问情况。 虽然大体情况早已有人实时汇报给她,但老夫人还是希望得到叶蓁蓁本人的确认。 已入腊月,天儿愈发地冷了。 老夫人满头银发,面容慈祥,身着一袭深色且富有质感的对襟夹袄,上面精细地绣着寓意吉祥的云纹,面容和煦而又威严,一双深邃的眼眸中满是洞明世事的智慧和历经沧桑的沉稳。 芳姑立在老夫人身后,老夫人端着个青花瓷的茶盏,拂了拂表面的沫子,浅浅抿了一口茶后,缓缓开口,“娆儿,你去玉霖苑也有些日子了,身子可爽利了,少将军待你如何?” 那时,如意蹲在老夫人跟前,给她轻轻地敲着腿。 “多谢老夫人挂念,奴婢身子已然大好,少将军……,他待奴婢,也是极好的。”叶蓁蓁规规矩矩地回话,对于老夫人的弦外之音,佯装未知。 老夫人对她如此模棱两可的回话,不甚满意,她微微蹙眉,给旁边芳姑使了使眼色。 芳姑会意过来,忙问“娆儿,老夫人不是这个意思,老夫人的意思是……”芳姑停顿片刻,斟酌了下词语,“少将军有没有,让你……留宿,你们呢……可有圆房?” 如意埋着头,静静地听到这时,手中的动作微顿了一下。 叶蓁蓁闻言,好似犯了什么大错似的,忙跪了下来,“禀老夫人,还没……” 老夫人重重放下手中茶盏,茶杯与茶盖相撞,发出一声脆响,溅出几滴茶水,打湿了桌面。 不等叶蓁蓁说完,老夫人轻斥了句:“没用!” 如今,边疆局势愈发紧张,也不知何时又会开战。 皇帝随时都有可能再派战家儿郎出战,老夫人这盼重孙子的心,每日里如烈火烹油般难熬。 而她们却还在这磨磨叽叽的,虚耗光阴。 “为何将军这么些天都不曾碰你?他可有表示,不喜欢你?”芳姑不得不替老夫人问得再细些。 那日,明明看出自家孙儿对这娆儿有几分另眼相看的?为何迟迟毫无动静?老夫人费解。 “奴婢不知,兴许少将军军务繁忙,又是正人君子……”叶蓁蓁又磕了一下头,佯装不懂地胡诌着。 “还真是个不中用的!你先退下吧”老夫人摇了摇头,不耐烦听这些虚的。 待叶蓁蓁走后,老夫人连连摇头,这丫头,其他事上稳妥有加,没想到在伺候男人这事上,却是个没开窍的。 遂与芳姑商量着,看样子将希望放在她一个人身上,还是不行,得想办法再往玉霖苑中多塞几个人才是。 如意至始至终安静地替老夫人捶着腿,听几人一番言论,仿似又看到了希望,心情跟着松快了不少,眼中又有了几许希冀,小拳头也捶得更勤密了些。 ———— 玉霖苑里,兰儿和香儿腿脚并未全部恢复,走起路来还一瘸一拐地很难看。 但除非主子授意,府里并不养闲人。 即使膝盖不舒服,每日里,两人还得坚持着干完自己分内的活。 由于走路的样子实在是滑稽,也会有下人忍不住窃窃私语地调侃嘲笑几句。 偶尔传到两人耳里,两人面上不说,心里却是气得牙痒痒。 自从上次捉弄叶蓁蓁,被将军狠狠罚了之后,兰儿和香儿虽然看叶蓁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从没给过她好脸色,但好歹暂时消停了几日。 这几日过去,两人缓过劲来,一寻思,不能就这么吃这哑巴亏。 况且,叶蓁蓁来玉霖苑时日尚浅,若想对付她,就得尽快,否则,等她与将军接触更久了,万一哪天真如愿爬了将军的床,升做了通房小妾,那两人还不得屈居她之下,受她差遣? 两人一合计,决定还是得来个先下手为强。 “兰儿姐姐,我看,那娆儿也不过就是凭着她一张狐媚子的脸,勾引了少将军,要是哪天她没了容貌,将军定然厌弃她还来不及,哪里还会多看她一眼,给做她后盾?哼”香儿趁着叶蓁蓁不在寝房的空档,压低着嗓子,咬牙切齿地跟兰儿抱怨道。 “香儿妹妹说得有理。 不过,容貌,本就是女子极为重要的依仗,无奈咱们就是不及人家长得好!能怎么办呢?” 兰儿顺着她的话,佯装随意地说着。 “哼,真是不甘心,我们都是家生子,却偏被她意外来的给踩在了头上。”香儿扯着手中的绢子,极为不忿。 兰儿眼珠子一转,好像突然想到什么: “香儿妹妹,说来,这容貌其实很脆弱的,只需一个不小心,便可轻易毁去。 只是,这故意毁人容貌,要是被将军知晓了,咱们恐怕也得吃不了兜着走。” 她极有心机地拱着火。 “哦?姐姐怕,香儿可不怕,我的父亲可是老夫人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为这战家吃苦受累大半辈子了,不看僧面看佛面,他们总不至于为了这点小事,就将我怎么样。 况且,我也不会傻到就直接让她知道是我们动的手呀? 姐姐只管告诉妹妹,有什么毁人容貌的好法子?” 兰儿见激将法已成,眼眸流转,心中欢喜,忙俯身到她耳边如此这般地一番交待。 香儿连连点头:果然,论聪明,还得是兰儿姐姐。 一番怂恿完毕,兰儿心中颇为得意: 哼,还好有香儿这蠢货任她指使,这回,定然能拔掉娆儿这根眼中钉肉中刺了。 少将军仿似最近对男女之事开了窍,若是玉霖苑中没了娆儿,自己与香儿之间,她还是有几分把握能争取一下的…… 仅仅在脑中肖想一下少将军那威武健魄的身姿,那俊逸非凡的脸,有一日,会压在她身上,对她予取予夺,她就整个身子都酥了,脸红心跳得厉害。 第27章 奸计1 叶蓁蓁那天晚上回到寝房,就觉得有些不太对劲。 对面的两人过度安静了。 香儿和兰儿平日里看她,都是那种恨不得吃了她的表情,今日却难得平静了下来。 而且,那极力维护的冷淡表情里,竟然还有一丝难掩的兴奋。 出于前世今生两世的经验,有些敏感的叶蓁蓁知道,今夜,或许将是一个不平静的夜。 她若无其事地洗漱上床,只是强迫自己始终保持着几分清醒。 她将一直藏于袖中的一根银针,紧紧攥在手中。 跟齐大夫打酱油学了将近三年医术,虽然不如阿璃那般精通和出类拔萃,但要说毫无收获,那也是不对的。 至少在这银针的使用上,她倒颇有几分心得。 前世,在看那些铺天盖地的医妃小说时,她就对那些女主角们出神入化的针灸之术颇感兴趣,觉得就凭这么小小一根绣花针似的东西,就能顷刻间或治病救人或杀人于无形,很是神奇很是帅气。 所以,后来得了机会向齐大夫学医时,虽然为了让孙璃得到更好的学习,她主动舍掉了很多,但在有限的学习里,她最认真钻研过的,就是这门针灸之术。 叶蓁蓁上床没多久,就起了浅浅均匀的呼吸之声。 她知道,她不睡着,那作妖之人是无法动手的。 为防自己真的睡着后被她们迫害,她不得不早点假装睡着,给足她们表现的机会。 果然,没过多久,她听到隔壁起了悉悉索索的动静。 房间并没有点灯,但今夜的月光格外明亮。 香儿和兰儿就着月光,悉悉索索地来到叶蓁蓁面前。 叶蓁蓁佯装未知,仍浅浅的呼吸着,只眼睛偷偷睁开一条缝,却看到那香儿手里拿着明晃晃的一把小刀,在月光下发着清冷的光辉。 莫非她们这就想结果了她? 叶蓁蓁心中惊异,这两人胆子也太大了些,结果了她,她们自己该如何脱身? 正在叶蓁蓁紧握手中银针,静观其变之时,那香儿却按捺不住先发话了。 “兰儿姐姐,你说这样真的可行?要不还是算了吧?”她手中举着明晃晃的刀,还略微有些发抖,声音压得极低。 虽然嫉恨叶蓁蓁,但要说这真正亲自动手,却也还是头一次。 “妹妹莫慌,我们都说好了的嘛不是?”兰儿凑到她旁边,安慰她,“咱们只是划花她的脸,又不是真的杀人放火,怕什么? 再说,等事情一出,咱们就一口咬定是刚才屋里来了歹人,给她划伤了之后,又逃走了。 我们都在睡觉,什么也不知道,只要咱俩一口咬定,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别人又能耐我们何?” 叶蓁蓁心想:这兰儿,自己倒是光动嘴不动手了,万一事情真的暴露了,她也可以将全部罪责推脱给香儿,一个蠢货,一个蛇蝎妇人,她们还真是半斤八两。 思及此,叶蓁蓁还佯装翻了下身,顺便找好角度。 她这一翻身,倒是吓了香儿一跳,手里的刀都掉落了下来,还好是掉在锦被上,并未发出声响。 “妹妹快些,莫要再拖延了,万一她一会儿醒来,可就不好办了。”兰儿见状,凑得更近了些,催促道。 “也对。”香儿点点头,忙捡起小刀,咽了咽口水,又往叶蓁蓁的脸部靠近了几分,双手握刀,高高举了起来…… 说时迟那时快,叶蓁蓁突地睁开双眼,一针扎在了香儿手臂得麻穴之上,香儿只感觉手臂一麻,便失去了知觉。 同时,黑暗中有一只手,紧握着她的手,猝不及防地往旁边胡乱一划拉…… “啊……”毫无心理准备的兰儿,发出凄厉的惨叫之声,“香儿,你干什么?” 静寂的夜里,如此凄厉的惨叫,显得格外突兀,很快便惊醒了府中众人。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两人皆未搞清楚状况,兰儿只感觉随着刚才香儿的手从她面前快速挥过…… 一边侧脸麻辣辣地疼,等她用手往上一抹,抹了一手血后,她吓得更是肝胆俱裂了,“唔唔唔唔,我毁容了,香儿,我要杀了你!” “我没有,兰儿姐姐,我冤枉啊……”香儿吓得丢了手中的刀,想要解释,却被早已怒火中烧的兰儿扑倒在地,两人扭打在一处。 这时,叶蓁蓁才佯装被她们吵醒,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起床点灯…… 很快,玉霖苑值夜的护卫跟管家便赶了过来,就连少将军战骁也被吵醒。 管家发现事态的严重性之后,不得不派人通知了少将军。 战骁进屋时,披了件墨色的袍子,稍微凌乱的几根发丝,显示着他来时的匆忙。 他进屋第一眼,先瞄见床上的叶蓁蓁,捂着被褥,好似很害怕,在那瑟瑟发抖。 他心中一紧,蹙了蹙眉,忙靠近一些,问道“娆儿,你没事吧?” 叶蓁蓁摇了摇头,正要起身行礼,却被战骁一把按住了,“无需多礼。” 叶蓁蓁此刻自己只着了寝衣,有些衣冠不整,便也心安理得地继续裹紧锦被,只一双清亮的眸子,好似小鹿似的看向他,“回将军,奴婢没事。” 战骁闻言,心下稍安,这才有空看向那地上好不容易被人分开的两人。 此时,地上两人早已互相撕扯得披头散发。 兰儿脸上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眉心,穿过整个左边脸颊直达下颌处,还流了不少血,使得原本还算清秀的一张脸,看起来有些惨不忍睹,面目狰狞。 香儿也好不到哪去,那兰儿一时气急,下了死手,脸上也被她锋利的指甲挠了好几道很深的口子,怕是不留疤也难了。 两人这会儿皆是抽抽啼啼的,满腹委屈。 “怎么回事?”看清屋中情况后,战骁就着叶蓁蓁的床沿,坐了下来,语气有几分慵懒。 兰儿往前跪爬几步,抢先道,“将军,香儿她无缘无故划伤奴婢的脸,将军您可要为奴婢做主啊!” 香儿闻言,自然不愿意承认,“将军,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没做,不知道那刀子怎么突然自己就动了,一不小心划到了兰儿的脸上,真不是奴婢故意的,将军明鉴啊!” 战骁:“哦?那你们倒是跟本将军说说,大半夜的,你们拿刀子做什么?” 第28章 奸计败落 “这……”香儿顿住。 她看向兰儿,一开始她们商量的是,事成之后,她们一齐糊弄是来了贼人。 可事情发展,完全出乎了她们的预料。 这会儿,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将军了。 而且,她也无法确认,这时的兰儿,还会不会跟她一条心。 兰儿见状,心知要坏:香儿这会儿怕是已然露馅,少将军那么聪明,恐怕很快就能将她们的勾当给猜出个八九不离十来了。 必须先下手为强,先撇清自己再说。 “是香儿,香儿她嫉妒娆儿好颜色,想趁着夜里,用刀子毁了她的容。 奴婢什么也没做,却不知为何,最后,那刀子却落到了奴婢的脸上,奴婢真的是好冤啊,呜呜呜!” “不是的,少将军”香儿自然不可能乖乖就范,“是兰儿,是她出的主意。 是她指使奴婢来划伤娆儿的脸,奴婢是受了她的挑拨才上的当。 刚才,奴婢本来都想打退堂鼓了,是她非不让,说什么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呜呜呜。 将军,您一定要明鉴,不能只听她的一面之词。” “哦?……”战骁从她们两人的互相掰扯中,已然掌握了事情的脉络,只是…… 他眼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叶蓁蓁一张无辜的脸上:“娆儿,你说呢?要不把你知道的情况,跟大家说说?” 两人本来合起伙来要害娆儿,却不知为何最后娆儿毫发无损,反倒是这两个始作俑者,却都伤得不轻,还开始狗咬狗? 要说对近在咫尺的这些,娆儿全然不知? 他战骁是不信的。 却见叶蓁蓁不慌不忙地从被褥中起身,就着床沿跪下,不卑不亢道:“回将军,奴婢今夜有些乏累,回房后便早早就寝,睡得有些沉了,屋中动静并未第一时间将奴婢扰醒。 待奴婢被兰儿的尖叫声惊醒之时,已然只看到她们二人脸上血淋淋地扭打在一处,其余一概不知。” “哦?”战骁盯着面前女子低垂的头顶和挺直的脊背,用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 香儿突然想起,刚黑暗中仿似有人抓住了她的手,才让她失去方向,误伤兰儿的…… “胡说,娆儿,定是娆儿趁黑搞的鬼! 奴婢想起来了,刚才是有人趁黑抓着我的手,划伤的兰儿。 这房间只有我们三人,没有旁人,如今我和兰儿都受伤了,不是她又是谁? 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叶蓁蓁心内笃定,所以脸上也未展现任何惧色。 反倒看向香儿的目光含了几分理直气壮“哦,香儿姐姐如此说,可有任何证据?否则空口白牙,少将军在此,可不兴姐姐这么信口雌黄地诬蔑人。” “我……”香儿一时语塞,说实话,连她自己都不确定,刚才那一切到底是真的,还只是她的错觉? 难道,真的只是她手突然抽筋,一不小心就划到了兰儿? 事情至此,战骁已基本弄清楚了。 旁的细枝末节,他也没兴趣再听下去,“香儿兰儿密谋害人,蛇蝎心肠,各杖责三十,赶出府去,管家。” “是”管家恭敬应着。 香儿眸眼瞪大,万不敢相信少将军会对她处罚那么重:“少将军,不要啊,奴婢冤枉啊,奴婢什么都没干……,呜呜,求您不看在奴婢的份上,也看在奴婢父亲的份上,再饶过奴婢这一次吧?……” “少将军,饶命啊……”偷鸡不成蚀把米,兰儿这会儿也基本反应过来,自己怕是着了叶蓁蓁的道,可惜为时已晚,“叶娆,你这个贱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聒噪”战骁揉了揉太阳穴起身,厉声斥责管家,“还不快动手,杵在这儿干什么?” “是”管家吓得一哆嗦,迅速带了几人将嚎啕大哭的两人拖了下去。 屋里很快安静下来。 叶蓁蓁想着这深更半夜的,战骁也该离开了,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总算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今晚。 可等了半天,却见那战骁没任何动静,反倒将屋内的小厮全都遣散,并关好了门。 下一瞬,他脱了靴子…… 竟然……,准备上炕。 这可把叶蓁蓁吓得不轻,她不由自主地往炕里头挪了挪,紧了紧手中的锦被“将、将军……,夜深了,您该回去歇息了。” 战骁闻言,手上动作顿了顿,却并未停下来,勾唇道“娆儿今儿受惊了,如今这屋中就剩你一人,会不会不习惯?不如本将军留下陪陪你。” 他眼神停在那张小巧如玉的脸上,一想到刚才那刀子,一不小心就会在她精致莹白的小脸上留下伤口,战骁就觉得一阵儿后怕。 叶蓁蓁:…… “那倒不用,将军明日还得去军营,奴婢、奴婢一人可以的。”叶蓁蓁又紧了紧手中锦被,“屋中条件简陋,奴婢担心将军在此会休息不好……” 战骁:平日里睡军营行军床都睡得,打仗时,幕天席地也是有过的,有什么讲究的? 不过…… 他停了手中动作,似是果真认真想了一瞬,复又将靴子穿上,“娆儿言之有理,不若,娆儿随我一起回卧房歇息?” “不、不要了”叶蓁蓁摇头,还在勉力拒绝。 “那你来选择,或者本将军随你在这,或者你随本将军去卧房……”战骁见她畏畏缩缩拒绝的模样,反倒来了兴致,双手抱胸,居高临下地睥睨着面前娇软瑟缩的女子。 “奴婢,奴婢……”叶蓁蓁被吓得更是颤着声支支吾吾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刚才面对香儿和兰儿明晃晃的刀,她都没带一丝怕的,可也不知为啥,却每次一碰到这个混世魔王的逗弄,她就只感觉自己脑子发懵,八百个心眼子全乱成了一锅浆糊。 见那人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战骁狭长的眼眸一眯,唇角微勾,“算了,还是本将军替你做决定好了。” 他一躬身,用了点力气,将裹紧她的锦被一掀,随即将自己的墨色袍子覆在她身上,直接打横将人抱了起来,大踏步出了房门。 第29章 同床 他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步子极快,叶蓁蓁只感觉突地身体失了重,“呀”的一声惊呼,还没来得及反应,双手已经不由自主紧紧圈上了他的脖颈,引来身前之人一声低低轻笑…… 来到卧房后,战骁并没有多温柔地一把将叶蓁蓁扔在了扩大的拔步床上,自己也随之脱了靴子上了床。 叶蓁蓁心里紧张,忙顺势拉过旁边的锦被,裹了裹,便尽量往里面靠坐了过去。 毕竟是第一次与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叶蓁蓁只感觉胸口有什么在用力地敲击着,好像有什么要从喉咙里挑将出来,身子也忍不住微微有些抖。 那高大身影却不管不顾掀开锦被,靠了过来。 叶蓁蓁并不敢转过身去背对着他,只一双湿润的小鹿眼,躲躲闪闪地打量着眼前之人,显得是那么无辜、紧张又羞怯。 男人心情愉悦,一只胳膊穿过她纤细的腰肢,只轻轻一带,就将那娇软揽倒在床,紧贴在了自己身前。 另一只大掌,从她挺翘的臀部摸索至细腰,又缓缓往上,掂量了两下,“嗯,我没看错,果然不小,沉甸甸的,本将军喜欢……” 叶蓁蓁早已脸红得仿似要淌血,身体也格外敏感,才被他随意这么撩拨了两下,便抑制不住地喘息起来:“将……,将军,您,您不是答应……” 少女香甜的气息,搭配着颤巍巍的嗓音,早已令男子情动不已,他借着烛光瞅着面前女子娇艳欲滴的红唇一开一合,喉结剧烈地滚动着,终是忍不住,一倾身覆了上去…… 女子娇唇有些微凉颤抖,触感柔软娇嫩,男人薄唇只一接触就觉得浑身酥麻,欲罢不能。 吸、吮,勾、缠,咬…… 男人并不温柔,随着情欲的涌动,力道越来越大,大掌也毫不客气地在她周身揉捏,搓、弄着,引发阵阵涟漪。 “将、唔,将军……”叶蓁蓁声音发紧,只感觉眼前一片眩晕,像是被什么扼住了喉咙,脑袋嗡嗡的,仅有的理智,让她双手紧紧抵住面前之人的胸膛…… 那人此时却已转移了阵地,在她耳边故意吹了几口湿湿热热的气后,转而在她脖颈处用力地吸吮,衣襟被手指挑开,那吻一路蜿蜒往下…… 叶蓁蓁紧咬着唇,只觉得很是难耐,有什么声音迫不及待地要从喉咙往外冒…… 当真的发出那一声时。 她明显感觉面前之人动作一顿,身子也绷得更紧了。 她觉得好羞耻…… “不,不要,求您,呜呜”叶蓁蓁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忙呜咽着求饶。 她是真的害怕。 前世今生,她都是第一次。 虽然当初决定入这将军府时,她就预料过可能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真到了这时,她还是紧张,害怕,和有些不甘心…… 哪个花季少女,不想将自己最美好的初体验,给自己心仪的男子呢? 而眼前这个男人,她虽然不讨厌,但毕竟隔着孙府的血海深仇,她虽做好了在有必要时,随时献身的准备,却觉得自己还没到这么不明不白就甘心交付的时候。 男人在她剧烈的颤抖中,终于停了下来。 这次,他没有多想,只当她是年纪太小,还是太过害怕。 看她实在哭得可怜,他心下一软,决定暂时放过她。 但又心有不甘,从她身上起身前,恨恨在她脖颈咬了一口…… “嘶”,听叶蓁蓁痛呼出声,战骁这才略微满意地抬起了头,在她耳边轻咬,嗓音沙哑“小妖精,这么敏。感,又这么抗拒,真是会磨人……” 嘴里说着狠话,却还是松开了她,只牵起她十指交握的手,在她手指背处轻轻吻了吻,又拉着她缓缓往下…… 碰到什么了不得的,叶蓁蓁眸子瞬间睁大,触电似的弹开…… 看始作俑者一脸无辜,泪眼朦胧又绯红绮丽的小脸,战骁咬牙切齿,她是当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模样…… 三千青丝散于枕上,美人娇啼垂泪,实在是鲜活又刺激。 “真想不管不顾,就这么弄晕你……,不,弄死你!”战骁突然不明不白地低咒一句。 叶蓁蓁:…… 不过,下一瞬,战骁却从床上站起了身子,他俯视着床上瑟瑟发抖的人儿,并不生气,反倒有些无奈,哑着声安抚,“睡吧,放心,今晚不弄你。等你,爷有的是耐心。” 言罢,他平缓了呼吸,阔步向浴房走去。 没让下人抬热水,他直接跳进旁边冰冷的池子里。 仍无法缓解浑身的燥热。 某处紧绷得发痛,天知道他忍得多辛苦。 赶明儿得了机会,一定要好好惩罚那小妖精。 今夜不得纾解,怕是注定无眠。 他只得紧闭着眼,脑中全是小姑娘刚才哭着求饶又瑟瑟发抖的模样。 那触感,那香味,那眼泪,那软软的娇唇,无不令他回味…… 脑子里越是想着,身体越是燥热。 男人双臂搭在浴池边缘,仰着头,突出的喉结快速地滚动着, 池中之水,明明冰冷,却也随着他喉结的滚动,仿似翻滚起来,泛起阵阵涟漪…… 夜深的浴房里,男人略显粗重的喘息声,格外明显。 突然,男人闷哼一声,在水中波纹荡漾到顶峰之时,长舒一口气 …… 战骁再从浴房出来时,身上还带着水汽。 他来到卧房,床上女子,已然睡着。 紧闭的眼眸还含着泪意,睫毛浓密而卷翘,随着她浅浅的呼吸而抖动。 她身子蜷缩得极紧,小小的一团,显得更为娇小了。 足见她睡前,是有多么的紧张害怕。 战骁站了一小会儿,让身上的湿意和冷意褪去一些后,方掀了锦被上床。 他用一只胳膊将人搂过来时,女子蹙眉,身子颤了颤,显然是在梦中就有了强烈的不安全感。 不过,经过一夜折腾,这会儿夜已经极深了,她应也是极度累乏,只轻弹了两下,却并没有醒,反倒在感受到身侧的热源后,又往那热源缩了缩,睡得更为安稳了些。 感受到女人的依赖,男人唇角扯出一个上扬的弧度,心情不由得也跟着变得轻快起来。 一夜乏累,他紧了紧掌中的细腰,将身前的娇软再贴近自己几分后,也跟着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第30章 磋磨 翌日一早,战骁起来时,叶蓁蓁也跟着警觉地醒了。 她本来准备赶紧起身帮将军穿衣,却被将军制止了。 “娆儿昨夜受惊了,今日就好生歇息,不用早起伺候了。” “谢将军。”叶蓁蓁依言,表面恭敬应着,心中却想,昨夜确实受惊了,不过相比于前半夜那两人给的惊吓,后半夜将军亲自给的惊吓,更让她记忆深刻。 战骁深看她一眼,穿戴整齐后,便离开。 今日院中并无其他侍女打扰,将军走了之后,叶蓁蓁倒确实不着急起床了。 不过,既然醒了,就再睡不着,只睁着眼睛在床上胡思乱想着。 昨夜,总算险险过了一关。 只是,她心中并无万事大吉之感,反倒有些愈发焦虑了。 她素知,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首先,送走了兰儿和香儿,她知道,老夫人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肯定还会想着法子,给这玉霖苑中再送些人过来。 甚至会送谁,她都能猜得出个大概。 如意她们,可不比香儿兰儿般心思“单纯”,有什么都摆在脸上,简单好拿捏。 若是她们真来了,那才是她真正勾心斗角日子的开始。 再有,这将军,几次三番的逗弄,在他面前,她简直就是待宰的羔羊,板上的鱼肉,随时有可能被吃干抹净。 她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还能坚持多久。 看来,她也得学点儿防身之术了,不能每次就这么任人欺负,毫无还手之力。 随着少将军对她的越来越亲密,形势越来越紧迫。 或许,她应该加快进度了。 战骁回到军营,身边无人打扰之时,才又在脑中回顾了一下昨夜偏殿几人的一举一动,片刻后,他终于露齿一笑。 “原以为是只小白兔,却没想到是只小狐狸来着,有意思!” 他顺手拿起一面旗子,往面前沙盘中的某处一插,嘴角牵起浅浅的幅度,呢喃道,“小妮子原来不笨,挺能演,不过,本将军倒是越来越喜欢了!” *** 很快,玉霖苑晚上的事情,便传到了老夫人耳中。 老夫人派人来将叶蓁蓁请了去。 叶蓁蓁来到老夫人院中,下人却以老夫人正在午休为由,什么也不说,只让她在那儿罚跪。 叶蓁蓁这一跪,却是从中午一直跪到了掌灯时分。 直到晚膳前,老夫人才由人扶着,姗姗来迟地坐在了她面前。 对下人的去留,老夫人并不是多关心。 老夫人之所以罚她跪,不过是对她这段时间表现不满意的大惩小戒而已。 跪了一下午,叶蓁蓁早已双膝麻木,两股战战快要跪不稳,大冬天的,额上却也跪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双唇苍白,一副摇摇欲醉之态。 老夫人却并不管她此时的感受,只喝着茶,假模假样地细细询问了一番昨夜的情况,好似故意在等着什么…… 不一会儿,战骁疾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料想昨夜之事,今天祖母可能要来过问,便早点从军营下了职,一回来就听院中人说叶娆正被老夫人磋磨,便赶紧过了来。 “祖母,您这是为何?”见房中跪着的女子,背影纤细,微微颤抖的背影,他莫名心疼,大跨步去试图扶起她,一边开口询问。 见自家孙儿这副表现,老夫人这才心中有数,松了口气,“无它,便是因着昨夜之事,小惩一下罢了。” 战骁蹙眉,“昨夜之事,是那两个奴婢作乱,跟娆儿又有什么关系,祖母怕是罚错人了。” 老夫人摇头,“虽说昨夜之事,并不一定是她挑起,但香儿兰儿过去玉霖苑已有多时,为何之前都相安无事?她一去就有事了? 祖母派她过去玉霖苑是服侍你的,是帮你做事的,并不是给你惹事的,她们三人一屋,既然那俩做了不应该的事,她也不算全然无辜。” “孙儿知道了,那现在孙儿是否可以带她走了?”战骁不欲与自己祖母过多争执,只使了点劲将几欲晕厥的叶蓁蓁从地上扶了起来。 老夫人见状,急了,忙转入正题,“骁儿,你看,你院中本来婢女就不多,这一下就少了俩,怕是不中,要不祖母再给你挑两个合适的送去?” 本来那兰儿和香儿这么久都不成事,也没什么用了,只她们一直占着茅坑不拉屎,苦于战骁既没开销人家又不愿意再收新人,老夫人也不好主动说什么。 这回好不容易得了机会,老夫人如意算盘打得贼想,这不下雨有人递伞,天热有人递扇,想什么来什么了嘛! 这回,老夫人自然是要赶紧再往玉霖苑塞入几个有希望的新人的。 战骁自然知道自家祖母的想法,不过这会儿他并不打算如了她的意,“别,主母,您就别再为难孙儿了,您瞧,总共才三个婢女,我玉霖苑就闹出多少是非来? 这回好不容易清净了,祖母还是让孙儿先消停一阵儿再说吧!” 战骁做出一副深受其扰的表情,满脸写满了不愿! “那怎么行!现在玉霖苑就只剩娆儿一个丫头了,哪儿够?”老夫人不情愿,往立于身旁的如意身上瞟了一眼,心想,无论如何,这如意今日是要塞过去的。 如意心中欢喜,她也预感自己今日是八九不离十就能去那玉霖苑中了。 “够,够,娆儿很能干的,哪儿就不够了?”战骁却并不领情,“平日里洗漱穿衣,有娆儿一个就够了,她干得很好,孙儿很满意,再添人或换人,孙儿该不习惯了,人多了还事多聒噪。” “可是……,我的重孙子……”老夫人被战骁堵得没法,只得拿出她惯常的底牌来…… “我懂,我懂,祖母,您且放宽心,您就耐心等着好消息便是。” 此时,叶蓁蓁几乎整个人的重量都在战骁那扶她的胳膊之上,她只感觉双腿麻木,都快不是自己的了,人也晕晕乎乎的。 战骁言罢,见叶蓁蓁这副模样,直接一个躬身将人抱起便往外,“祖母要是没什么旁的事,孙儿就先退下了。” “你……”老夫人还想再说些什么,人却早已跑没影了。 真是儿大不由娘,自家这孙儿,从小没了娘,在老夫人身边长大,虽说与她感情颇深,从前凡事也尽量听她的,但如今毕竟大了,有自己想法了,强压怕是不行。 老夫人这么想着,也只能暂且作罢,等下次有了机会再来好了,来日方长,相信很快便可寻着机会的。 如意见到手的机会又飞了,表面没啥,只埋下头时,眼底的妒意愈加明显…… 第31章 探亲 转眼到了叶蓁蓁可以出府探亲之日。 孙璃一早便在医馆门前紧张地张望着。 孙家出事后,阿璃便与阿姐两人相依为命,几乎是到了形影不离的地步,这是两人来上京之后,他第一次与阿姐分离那么久,若说不想念,那是假的。 但阿璃深知自己已是大男孩了,不可以再像小时候那么粘着阿姐,只做她的负累,做她的跟屁虫。 他必须学会独立,必须学习更多的本领,只有这样,才能保护好阿姐,才能复仇,让她有朝一日,能毫无负担地留在自己身边。 早膳过后,在阿璃的望眼欲穿中,叶蓁蓁终于出现在了视线尽头。 迎面而来的年轻女子,步履轻盈,着一身浅碧色色襦裙,身上绣有小朵的白色小花,花纹繁复而精致,足见主家的富贵不凡。 脖颈边一圈白色的兔毛,衬得脖颈更加修长纤细,脸颊也更加莹润洁白。 发丝随意挽了一个松松的髻,斜插一只白玉簪花,显得几分随意却不失典雅。 略施粉黛,朱唇不点而红。 四个月不见,阿姐却肉眼可见的,发育得更美了,体态婀娜,神情清纯而不失妩媚,与往日在医馆和逃荒路上的灰头土脸形象已然脱胎换骨。 “阿璃。”叶蓁蓁瞧见阿璃,微笑着轻唤了一声。 就这一声,不知怎的,阿璃只感觉身子从尾椎骨处往上,突然就酥了,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这是他之前从未有过的感受。 他为自己此时的反应,尴尬不已,忙低下了头去,低低地应了声:“阿姐,你来了。” 叶蓁蓁手里提着个小包袱,孙璃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顺手帮她接过了包袱,在她前面,进了医馆。 进屋后,阿璃仍不敢抬头直视叶蓁蓁,只眼神躲闪着,一会儿给她端茶,一会儿给她搬椅子…… “阿璃,别忙活了,阿姐不渴”叶蓁蓁扯过孙璃的袖口,喊住他,“来,到姐姐跟前来,让姐姐好好瞧瞧,几月不见,又长高一些没?” 因着叶蓁蓁初入战府,脚跟未站稳前不敢太过放肆,所以,前几个月她都没敢出府探亲。 孙璃难得有一点点羞怯,但没法,阿姐的话,他向来不敢不从,只得乖乖在叶蓁蓁面前站定。 或许是因着叶蓁蓁要来,孙璃也学着当下上京少年时下的流行装扮,给自己戴上了抹额。 如此一来,本就唇红齿白的他,一张俊脸顿时平添了几分贵气,还因着不同于同龄人的经历,脸上自带一丝忧郁和稳重的气质,让他看起来迷人又邪魅。 叶蓁蓁仔仔细细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番,连连点头,“嗯,我家阿弟高了,也壮实了,还越来越俊俏了呢。” 边说着,她边起身,顺手打开旁边的包袱,里面有几件衣衫,是她抽空帮阿璃和齐大夫缝制的。 阿璃是两套,一黑一月白,齐大夫是一套玄色的。 她先从里面取出那套墨色衣衫来,她想着孙璃年纪小,肤色白,穿这个颜色既衬他肤色,又耐脏。 “来,试试阿姐给你新做的衣衫。”她伸出手,就要替孙璃解身上衣衫的系带…… 孙璃却紧张地后退半步,“阿姐,我自己来。” 叶蓁蓁愣了一怔,随即反应过来,笑道“好,阿璃长大了,自己来。” 不过,在穿新衣时,孙璃还是任由叶蓁蓁帮他穿了。 叶蓁蓁从心底里觉得没什么,她们是姐弟,姐姐帮弟弟穿个衣服,实属正常,再说,从小到大,她并没少帮孙璃穿衣洗漱过。 可阿璃却不一样了,从前,他们日日在一起,他们密不可分,阿璃觉得那是理所应当的,一切顺其自然。 可现在,他们分离了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阿璃的身体迅速地成长着,心灵也逐渐成熟,即使他与叶蓁蓁仍以姐弟相称,但他知道他们并无血缘关系。 再刻意忽视隐忍,当叶蓁蓁纤细莹白的手指抚上他胸前的衣襟,一低头,便能嗅到她的发香和体香,阿璃还是会情不自禁地身体紧绷,喉结滚动…… 他心底极为矛盾。 一方面,他觉得他们是姐弟,任何亲密的动作都不过分,就像小时候一样,他都该若无其事地受着; 另一方面,他们是异性男女,实在不宜过分亲密。 况且面前是一直视他如亲弟弟的阿姐,他不应该起旁的心思,他觉得羞耻,愧疚,理智告诉他,应该要后退一些,要将人推开。 可身体实在诚实,此刻,他却不仅不想推开面前之人,反倒想更靠近一些,将人一把搂向自己,紧贴自己,本能地想极力吸取她身上醉人的幽香。 孙璃乖乖伸着双臂,任由叶蓁蓁帮他穿衣,脑中着却在天人交战,脸颊逐渐发烫。 不一会儿,叶蓁蓁就帮他穿好了。 她围着他转了一圈,又比了比高度,如今,孙璃已经比她高出半个头了,她的头顶,只到他鼻尖。 “嗯,真好看,我家阿璃长得这么俊,不知将来会便宜了哪家姑娘呐。”她打趣着。 孙璃却皱了皱眉,“阿璃不会娶亲,阿璃还要报仇的,还要一辈子陪着阿姐。” 叶蓁蓁摇头,像小时候一样,摸了摸他的头,不过这回,她却要踮起脚尖了,“傻孩子,一辈子很长,怎么可能不娶亲呢?你阿爸阿妈和阿姐,在地下听到了,也一定不会同意的。” 孙璃可是老爷夫人和孙娆舍命救下来的孙家唯一一根独苗苗,她可不敢让他一辈子独身一人。 孙璃却一下抱住了她,“不是,阿姐,我说的是真的,我只想一辈子跟阿姐在一起,不想娶亲。” 叶蓁蓁摊开着双臂,先是不知所措地愣怔了一瞬,继而浅浅叹了口气,“罢了,阿璃现在还小,还不懂,等再长大一些,你就懂了。” 孙璃埋头在她肩颈,语气相当认真,“不,阿璃懂的,什么都懂。” 叶蓁蓁心知这个年纪的少年,或许心中都有些执拗,便不再与他争辩,只像小时候一般,双手轻拍着他的后背以示安抚,“好,阿璃已经长大了,是小小男子汉了,自然是懂的。” 两人静静相拥了一会儿后,叶蓁蓁四下打量了一圈医馆,发现一直没看到齐大夫,便问,“齐大夫呢?他今日不在医馆?去哪儿了?” 孙璃这才松开了她,讪讪道,“师父看诊去了。 本来,知道你今儿要回来,师父推掉了所有预约的,只是一大早,庆远侯府派人来请,说是世子恶疾突发,急需他前往治疗。 这世子的病,怪得狠,一直是师父跟着治疗的,缺他不得,师父无法,只得跟着去了。” “救人要紧,无妨的。”叶蓁蓁点点头,表示理解。 许久没见,叶蓁蓁给姐弟俩做了一顿简单的午饭,其中,还有孙璃最爱吃的番茄小葱鸡蛋面条。 自从在洪山村的小破屋里,饿坏了的孙璃吃了阿姐做的番茄小葱鸡蛋面条后,就爱上了这一口,久不久不吃,还很是怀念。 而且,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的,还就阿姐做的才好吃,在外面其他地方吃的,或者他自己做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味道。 饭后,两人在医馆后院饮茶闲聊了一会儿,主要是分离这几日双方的一些经历。 叶蓁蓁当然捡好的说,报喜不报忧,不过孙璃却知道她只身一人在将军府要不动声色地调查当年之事,要保全自己,应该很是不易。 想到什么,孙璃从袖中拿出一个早已准备好的物件来。 那物件他明显极为看重,用娟子里三层外三层地裹了一层又一层。 他将物件拿在手中掂了掂,突然拿起叶蓁蓁的手,就塞到了她手上,“阿姐,这个,送给你的。” 第32章 探亲1 “这是什么?”叶蓁蓁微笑着打开层层绢布,只见里面裹着一个银色的镯子。 那手镯做工精巧细致,一看就是被人细细打磨过的。 纤细的镯身上雕刻着精致的花纹,镯子并不重,拿在手里非常轻巧,上挂两颗小铃铛,戴上之后,随着身体走动,微微晃动,却并不会发生任何响声。 “你做的?”叶蓁蓁在手上试了试,大小刚好合适,她很是喜欢。 见孙璃点点头,她忙衷心夸赞道:“真好看,阿璃的手真巧。” “不过,怎么想起给我做这个了?” 孙璃轻轻将手镯从她腕上取下,细细地讲解起来,“阿姐,这可不是普通的手镯,这主要是给你防身之用的。” “你看。”他给她一一讲解演示。 原来,那两颗小铃铛内藏着两味毒药,一味是吃了能让人立即致死的,一味是不致死,但能使人快速昏迷,浑身乏力的。 还有那手镯内里,竟然是空心的,里面暗藏了几枚银针,银针上也带了不同毒,紧急时刻,只要她按动不同机关,银针便会射出,有的瞬间会夺人性命,有的虽不致死,却也能让人暂无还手之力。 “这么厉害?”叶蓁蓁听他讲完,眼眸瞪大,不由得内心感叹自家这个弟弟真是长大了。 他心思居然如此细腻,能亲手设计并制作出如此精巧的暗器来,看来最近本领学得很是不错。 又非常感动,小小阿璃,不知何时,已悄然长大,不仅有了保护自己的能力,还能想办法帮到她了,“阿璃,你可真是个天才。” 孙璃被阿姐表扬,心情极好,又害起羞来,他摸摸自己后脑勺,红着脸道“这也没什么,阿姐喜欢就好。” “阿姐喜欢,阿姐一定天天带着。”叶蓁蓁笑道。 转眼便到了她该打道回府的时间,两人依依不舍地互相嘱咐了对方很多话,又道了别,叶蓁蓁正欲转身往外,孙璃突然从后面抱住她,红了眼眶“阿姐,你别走了好不?阿璃舍不得跟你分开……” 孙璃实在舍不得阿姐,自从那年家人突然之间全部离去,阿姐便是他在这世间唯一的依赖和牵挂,他一刻也舍不得跟阿姐分开,他感觉自从阿姐入了将军府,很多事都变得不可控了。 他内心总有隐隐的担忧。 他曾经偷偷去将军府旁边探访,可碍于怕对阿姐造成影响,并未停留多久,也未瞧着阿姐的身影,便黯然打道回府。 每见阿姐一次,他都比任何时刻更希望自己能快快长大,快快学会更厉害的本领。 这样,他就可以亲自报仇,而不用让阿姐置身险境了。 孙璃抱叶蓁蓁抱得极紧,仿佛生怕他一松手,怀中之人便会消失似的。 心知他小孩心性又起来了,叶蓁蓁也停了片刻,任由他抱着,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艰难转身,摸了摸阿璃垂在她肩头的脑袋,“阿璃乖,姐姐下次会早些回来看你的。” 曾经相依为命,朝夕相处了几年的姐弟,她又何尝舍得,只是…… “阿姐,你不去复仇了好不好?”孙璃旧话重提,“阿璃现在已经很厉害了,师傅说,我的天赋很好,医术和毒术已经快赶上他了,尤其是毒术,很快就要比师父还厉害了,阿璃可以自己去报仇的,不用阿姐再涉身险境……” “傻阿璃”叶蓁蓁摇了摇头,“开弓哪有回头箭的?” 入将军府容易,出府? 没有正当理由,哪可能说出就出呢? 况且,这些日子,她也并不是毫无收获,她不声不响地在老太太旁边伺候时,老夫人会跟她身边的嬷嬷闲聊,偶尔有客来访,老夫人会在待客途中聊起国事动态。 府里呆得比较久的老人们八卦时,她也都有耐心倾听。 她已然大概知道当年孙府灭门之事,不过是受了两派皇子间的夺嫡斗争波及而已。 大概是当年还是太子的大皇子与二皇子斗,大皇子惨败后,二皇子上位,成了当今的圣上。 为了避免大皇子卷土重来,便派人去清理大皇子余党而已。 而他们孙府,不知何时被归在了大皇子余党之列。 这种夺嫡斗争何其残忍,叶蓁蓁并不是不知,前世那些宫斗小说和电视剧,她也没少看。 只是,她印象中的孙大人,一直都是公正廉明的,益州地处偏远,他在世之时,叶蓁蓁跟着孙娆常年在孙府里晃,也并未发现孙大人有过什么异常举动,也未见他与京中之人有过密切接触,怎么就被归为大皇子一党了? 还罪至需要灭门的境地? 她想不明白,或许当年去执行任务的侩子手会知道些内情,她很想找机会,找战骁一问究竟。 但目前她们的关系,还远没到那一步,她甚至很怕被他瞧出什么端倪,被他知晓她进府的真正目的,将她不声不响给除了。 在他面前,她得时刻谨小慎微,只能扮演小白兔的角色,根本不敢谈及任何不相干的话题。 但是,她有预感,机会很快就要来了。 “阿璃放心,姐姐应该很快就可以帮你报仇了,到时,我们一起离开这里,过崭新的生活。” “嗯。”即使再不舍,孙璃最终还是放开了叶蓁蓁,他长大了,心知自己不可以再像小时候一样无理取闹,让阿姐为难。 ———— 自从香儿和兰儿被逐出府后,叶蓁蓁便被要求住进了战骁的卧房。 不过,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平日里,他们并不是同睡一床,而是在旁边用榻搭了一个小床,中间用屏风隔开。 所幸,自那日之后,军营练兵的任务似乎更为繁重了,战骁一连几日都没能再回府过夜。 他不回来的日子,叶蓁蓁就刚好心安理得地每晚睡着安稳觉。 没过几天,府里发生了新鲜事儿。 为了少惹是非,叶蓁蓁平日里深居简出,并不太走出玉霖苑。 偶尔的一次她外出,却发现下人们三五聚在一块,窃窃私语着,好像在议论着“姨娘”什么的。 她平日里并不喜与人多接触,所以也没太多朋友,一般这些八卦,她并不是第一个知道的。 只在去找了厨房的李娟闲聊时,热衷八卦又人缘颇为不错的李娟,才告诉了她最近发生的一件大事:原来,如意前几日,不知怎的,竟然爬了大将军战凛的床,并深得大将军宠爱。 这几日,大将军不仅日日留宿府中,还日日让如意陪着,如意也一跃而成为了将军府的姨娘。 叶蓁蓁被这消息雷得外焦里嫩:如意不是一直倾慕少将军的吗?怎么风头一转,这么快就搭上了大将军? 再说那大将军,不是传闻说对原配妻子,也就是战骁的娘一往情深,虽然在老夫人的撮合下,也纳过几个妾,却是很少过去她们房中的吗?也突然转性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第33章 家宴 又过了些时日,趁着少将军战骁回府的日子,老太太招呼大家过去正房参加家宴。 战骁让叶蓁蓁也随身过去伺候着。 果然,如意已经鸟枪换炮,娇滴滴地坐在了大将军战凛身侧,穿着装扮比之前贵气了不少。 冬日里虽然屋中有地龙,但还是略微寒冷,她却好似不怕冷似的,穿一袭淡紫色烟罗刺绣抹胸长裙,上罩一件薄薄的同色系修身小袄,看起来多了几分楚楚可怜之态。 发髻也由原来的丫鬟发髻,换做了已婚妇人发饰,头上簪子和步摇不少,一看都是最新添置的时下新款,足见大将军对她的宠爱。 开席前,老夫人心情颇好地给大家宣布:“趁今儿大家都在,老太婆给大家宣布一个好消息,咱们如意得了大将军青睐,已经成为咱们将军府的五姨娘。 而且,她肚子非常争气,昨儿,府医已经查出她有孕啦,骁儿瑶儿,你们很快就要有弟弟妹妹了,我们府里实在是太久每传出这样的好消息了,老太婆我是真高兴,赶明儿,如意重重有赏。” “多谢老夫人。”如意一边规矩道谢,一边好似极为害羞地往战凛身边靠了靠,满脸娇羞地低垂着眼敛,战凛也很是宠溺地搂过她,毫不避嫌地在她耳边低低地说着什么,害得如意更是浑身一颤,杏眼圆瞪了他几下,惹得战凛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 战瑶向来乖巧,闻言,第一时间站起来表态:“恭喜祖母,恭喜父亲,恭喜五姨娘。” 战骁倒是全程仿似没听到似的继续夹着面前的菜,不紧不慢地吃着,既没反对,也没恭喜。 “骁儿……”老夫人见他此状,有些不悦,“父亲有好消息了,你是不是应该有所表示?” 战骁听了老夫人的提点,好似才反应过来,应付了句,“哦,恭喜父亲。” 战凛毫不介意地朝他点了点头,手极为不老实地在如意腰身摩挲着。 不说如意,现场好些个丫鬟都是未经人事的,见他们此等行为,纷纷羞红了脸,尽量避开眼神不去看。 桌上的二姨娘、三姨娘,四姨娘却是脸上各种精彩纷呈,有不甘的,有嫉妒的,有淡然的…… 倒是叶蓁蓁瞧着战凛现在的举止有些奇怪,大将军回府次数并不多,因着她后来去了玉霖苑,碰到他的次数更是屈指可数,但印象中,他向来是威严持重的,也很少说话,绝不会像现如今这般举止轻浮…… 老夫人见宣传到位,趁此机会,又开始拐弯抹角地内涵起其他人来,“哎,咱们战府,现在啥都不缺,就缺点子人气,小孩子的阳气,好在如意还算争气,芳姑……” “哎。”芳姑应声,忙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匣子。 老夫人接过后,打开匣子,又掀开里面裹着的一层帛布,露出一对血红清透的镯子来。 “我老太婆是个说话算话的人,如意这次是我们战家的大功臣,是一定要重赏的。 说来,还是我老太婆眼光好,一开始就看出如意是个有本事的,你们看,果然吧?可惜……”她本来想说,这如意一开始并不是给战凛准备的,不过转念一想,只要是她战家的后代,跟谁生不是生呢,就咽下了后半段。 “我宣布,从今日起,如意是我们战府重点保护对象,你们不管是谁,不管出于什么想法,可收起那些龌龊心思。 谁给我们战府添香火,谁就是我们战府的恩人,谁若是起了害人的心思,那就是我们的罪人,敌人。 我老婆子是第一个不会饶恕的,你们可知晓了?”老太太满脸威严。 “是,我们\/奴婢知晓了。”在场众人不管心里如何各怀鬼胎,面上还是无不赶紧恭顺地答着。 老太太满意地点点头,又道,“你们一个个的,也给老婆子争点气! 我老婆子说话不中听,怀上了,自会重重有赏。但有些人,别总占着**不拉**,我老婆子别的不求,只希望在我闭眼之前,看到我们战府人丁更加兴旺……”老夫人一边说着,眼眸扫过几个埋头假模假样吃饭的姨娘,最后落在站立在战骁身后的叶蓁蓁身上,“骁儿,你说呢?” 战骁嘴里正吃着什么,被老夫人这么一提点,不得不漫不经心地抬起头正对上老夫人的眼,又随着她的眼神,扭头看向身侧埋头装鹌鹑的叶蓁蓁,见她脸颊上被老夫人盯得又起了两朵红晕,不禁觉得甚为有趣,促狭道,“祖母放心,很快了,娆儿你说呢?” 叶蓁蓁眼神躲闪,“奴婢,奴婢……”,她知道战骁是何意,之前战骁屡屡情动不已,又紧要关头饶过了她,不过是在等着他承诺的正月初八那日而已,可眼下不日便到年关…… 见她如此害羞激颤不已,战骁倒也识趣,很快开始与老夫人耍赖,“哎呀,祖母,我们都还小,您这样,可羞煞人了……”说罢,他悄然伸手,拉过叶蓁蓁的手,在背后紧了紧,给她安抚。 老夫人听战骁这么一说,愣了一瞬,意识到自己确实直白了些,现在有了如意肚里的孩子,她好像也没那么着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了…… 想通此关节,老夫人忙“也是,也是”地打着哈哈,暂时岔开了话题。 战凛坐在老夫人的旁边,战骁坐在老夫人另一侧,按理说战骁握叶蓁蓁手的动作,还是比较隐晦的,如果不是故意去看,并不是所有视角都能瞧见,不过,紧贴着战凛坐着的如意,却在满脸娇羞地侧过脸之时,瞧见了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她抬眸,正对上叶蓁蓁的眼眸,眼中除了些许得意,更多的却是阴鸷与嫉恨,还隐隐有些强忍的泪意。 叶蓁蓁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一点,心中更是疑惑丛生:这如意,如今得了大将军的青睐,飞上枝头做了凤凰,还这么快怀了孩子,成为了整个战府的十级保护动物,不应该满心欢喜,耀武扬威才是吗? 为什么却是这副表情? 难道她还对少将军余情未了? 既如此,那当初又何必急着爬大将军的床呢? 第34章 急了? 家宴结束,往回的路上,战骁是一路拽着叶蓁蓁的手往前的。 战骁身高腿长,行军打仗惯了,走起路来步子迈得飞快,这时的战骁,还并不懂得何为怜香惜玉,何为体恤,叶蓁蓁被他拉着,只能在旁边小跑着前进。 不长不短的一段路,等两人回到玉霖苑时,叶蓁蓁已经小跑出了一身薄汗。 回到玉霖苑,在军营摸爬滚打一天的战骁习惯性地吩咐沐浴更衣。 伺候他进去浴房之后,叶蓁蓁感觉自己浑身粘腻,不怎么舒服,想着趁此机会,自己也好好擦洗一番,免得一会儿将军一出来都要就寝了,她再去洗漱的话,打扰到将军休息。 房中并无多余的地方,她用盆打来温水后,只得在屏风后面,脱了长裤,打湿布巾,快速地擦洗着…… 哪知,这次战骁沐浴却出奇地快。 他出得浴房,见屏风上倒映着美人正宽衣解带的身影,眸子一暗,手脚放轻了许多。 不声不响绕过屏风,走到美人身后不远处,只见美人正一只脚踩在自己平日睡的榻边上,用一张洁白湿润的巾子从下往上擦洗着一双玉腿…… 因正要准备就寝,叶蓁蓁没穿外衣,只着了素白的寝衣,没有穿长裤只着亵裤的她,露出来的双腿笔直而修长,纤纤玉足在灯下也闪着莹白而美丽的光。 他眼瞧着那洁白的巾子从脚踝处往上,轻轻滑过小腿,膝盖,然后是大腿,直没入腿跟,如此往复…… 或许是刚刚擦拭过上半身的关系,寝衣还未来得及整理,松松垮垮地吊在身上,随着她擦腿的动作,一边衣襟不时滑了下去,露出一边瘦削的肩膀和修长玉颈,脖颈上一根绯色细带就那么堂而皇之的挂着,在昏黄的灯光下,闪着诱人绮丽的光…… 叶蓁蓁正擦洗得入神,浑然不觉后面那人早已被她诱得喉咙翻滚…… 如此光景,是个男人都很难耐,更别说像战骁这种血气方刚的毛头小伙。 他深咽一口口水,也不准备继续憋屈了自己。 只见他长腿一迈,突然从背后一把抱住了那罪魁祸首…… “啊~”叶蓁蓁一激灵,吓得手中的帕子顷刻间掉落在地,条件反射地想要大喊出声,却被一只手指使劲抵住了双唇,让她张不得嘴…… 一只炙热的大掌紧扣在她纤细的腰肢上,将她往后使劲挤压,脖颈处急促的呼吸,引起一阵痒意…… 熟悉的冷冽皂香味,从身后男人身上传来,还有什么硬邦邦地使劲顶在了她的腰肢之上…… “将、将军……”是战骁,她反应过来,“您……,您今儿怎么这么快洗完了?” “是不是看那如意得了势,终于急了?嗯”战骁并不回答她那无关紧要的问题,只脑袋扣在她裸露的肩膀之上,在她耳边吹气,“大冬天的,穿成这样,想引诱本将军?嗯?” “没,奴婢没有。”叶蓁蓁赶紧转过身来,眨巴着眼否认,“奴婢刚才出了一些汗,只是想着趁将军洗漱之时,自己也擦洗一下……” 她转过身,用胳膊紧紧捂着寝衣的衣襟,却因为实在是匆忙,还是露出里面绯色的肚兜和大片雪白,从战骁居高临下的角度,甚至那山峰丘壑也隐隐可见…… 战骁眸光更暗了,一手往下托住她的浑圆翘臀,顺势就将她放坐在了榻上,健壮有力的腿,强势分开她裸露的纤细双肢,“你敢说没有?” “奴婢没有!”叶蓁蓁反手顶住了他结实的胸膛,扭动着身子想要后退。 她想起阿璃给她的手镯来着,若是现在手镯在她手上,直接给他一针,不知是否可行? 可惜,刚才为了洗漱,怕手镯进水坏了药性,她取了下来…… “你可知本将军为了等你及笄,这阵子故意在军营多耗多少时日? 你可知本将军这些时日在军营之中有多想你,多想要你?嗯?”他拉着她正在他胸前作乱的小手,使劲摁着往下,“还敢说你没有?” 叶蓁蓁本能想逃,男人抓着她的手却更用力了,“本将军不管,既然是你撩拨的,今日,就得由你来负责” 男人拇指抵在她唇上,使劲按揉了两下,声音逐渐暗哑,“至于是哪里负责,本将军不介意,或者这里” 他松开她唇,一手往下…… “或者这里。” 他捏了捏她柔弱无骨的白嫩柔荑,他本就极为喜爱她那双柔荑,记得初见时,他就是被它吸引…… “实在不行,或者这里,我都不介意,你选择。” 叶蓁蓁羞涩不已,“可是,奴婢,奴婢不会。” 战骁见她终于松口,心情愉悦,勾唇道:“无妨,我教你。” 叶蓁蓁羞得耳红脖子粗…… …… 期间,实在难耐,他在她唇上肆意啃咬,吸吮,时不时失了力道,叶蓁蓁只感觉唇上火辣辣地疼,快要被他堵得喘不过气来,身子也软得快要撑不住…… 终于,那人自己突然就松开了她,仰着脖颈低吼了一声“娆儿……” ………… 云。消雨。歇,两人又都出了一身薄汗。 各自清理了一番后,叶蓁蓁穿好寝衣,准备上榻,想着今晚应该终于可以消停了。 却被战骁又一个打横抱了起来…… “将军,奴婢睡榻……”叶蓁蓁吓了一跳,挣扎,她如今两只胳膊酸得不行,快要不是自己的了,可不敢再靠近这个一点就爆的男人。 “别闹”战骁拍了一下她的屁股,“今夜,安心跟本将军睡床,还是让本将军在这榻上直接办了你,你选?” 叶蓁蓁:…… 立马乖乖地,一动也不敢动了。 第35章 赏梅 战骁见她难得如此乖巧,唇角勾了勾,如愿将她放在了自己宽大的卧床上,在她圆溜溜的小鹿眼注视下,用锦被将她仔仔细细捂好。 然后,将帐帘一拉,便也跟着钻进了被窝之中。 自是又是少不得一番揉、捏,按压,亲吻…… 不过,这次,他的度掌握得极好,在过火之前,及时刹住了车,人也从她身上翻了下来。 只是想到什么,不甘心,下去之前,又在她脖颈狠狠咬了一口,在她痛呼声中,留下一排不深的牙印。 “我的。”他眼神看向那排牙印,极为得意地掀了掀眉毛,向她炫耀。 叶蓁蓁心内翻白眼:……,幼稚! 这厮怕不是属狗的吧? 这人不知得了什么毛病,总是喜欢咬她,每每缠绵祸害完后,最后都是以咬她一口而收尾…… 他自己倒是舒服满意了,可苦了她,每每要好几天,那些印子才能消掉…… *** 好在那夜之后,战骁又去了军营,一连几日未回。 眼看除夕降至,夜里,天空突然飘起了雪花。 雪纷纷扬扬地落着,几乎没有声息。 仅仅一夜,第二日晨起,叶蓁蓁再看向屋外时,却已银装素裹,白茫茫一片。 战七一大早,便敲开了玉霖苑的门。 他找到叶蓁蓁,往她手上塞了一包什么东西,道“拿着,这两日军中事务繁忙,少将军走不开,专门让我给你送回来的。” 叶蓁蓁愣了愣,刚睡醒的她还没反应过来。 她好像什么都不缺啊? 战七却已经翻身上马,调转马头咯噔咯噔地准备走了…… “喂,这是什么?”叶蓁蓁急忙问。 “你打开就知道了。哦,对了,那里有个手炉和暖袋,将军说那暖袋夜里灌上热水,放到被窝里,有奇效,你试试。” 战七落下一句话,便驾马飞奔而走。 叶蓁蓁关好门,打开包裹,见里面躺着好几样东西,都是毛绒绒的,摸在手里煞是柔软又暖和。 有护膝,手套,围脖,还有一个用毛绒绒的套子包裹的小手炉和一个毛绒绒的大型暖水袋,那袋子看起来像一条长满毛的鱼。 “噗呲”叶蓁蓁看清这些东西之后,忍不住笑了。 这将军,外表看着高冷,没想到内里还挺萌的,竟然喜欢这些毛绒绒的玩意儿,而且一送送全套,尤其是那条长满毛的“鱼”,看起来真是太奇怪了。 不过,到晚上睡觉的时候,她就知道那条“鱼”的好了。 她在睡前,给那条“鱼”灌上热水,先扔进被窝,等她收拾好,再进被窝时,里面已经暖融融的,再也不用担心冻手冻脚了。 习惯了一到冬天就浑身冰凉,时常冻得半宿睡不着的叶蓁蓁,头一次感受到冬日的暖意。 那暖意不仅温暖了她的手脚,甚至心里也暖融融的。 *** 腊月二十八,府里开始各种忙碌,布置除夕和年夜饭事宜,所有下人们都被叫来干活。 叶蓁蓁也不例外。 虽然她如今在玉霖苑当值,但少将军不在的日子里,她就很闲。 看府里人来人往,大家都忙得不亦乐乎,管家看她的眼神带着欲言又止,无法,她也只得主动帮起了忙。 哪知,这一帮,竟帮出了事。 管家让她去主院领几个灯笼和一些对联、窗花回来,装饰玉霖苑。 从主院回玉霖苑的路上需得经过一座小桥,此时,桥边几株腊梅迎着风雪开得正欢。 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叶蓁蓁远远闻见了腊梅特有的香味,甚是清幽,准备趁机过去摘几支梅花妆点一下少将军的卧房,却见如意正带着她的贴身丫鬟,也站在桥边赏梅。 叶蓁蓁不远不近地瞧清那桥边之人,心道不妙,正欲换条道走。 却一时又想起,这座桥是通往玉霖苑的必经之路。 心想,要不还是暂且避开,等一会儿再回玉霖苑好了。 正欲转身,却被如意瞧见了。 如意认出她来,露齿一笑,殷勤地朝她招手,“娆儿,多日不见,你看这梅花开得多好,过来同我们一起赏梅吧。 叶蓁蓁有些不情愿,她心知如意并不像表面上表现出来的待她那么友善。 对于战骁身边的位置,她应是一直对她心存着芥蒂的。 况且,如今如意怀了身孕,是个金疙瘩。 为免横生事端,她觉得还是离远一些的好。 但今日的如意却格外热情,见招手叫她,她不过去,只隔着桥远远愣着,还专门让身边的小丫鬟来请她,将她拉过桥后,叶蓁蓁在她身后稍远的位置站立了下来。 两人并没有多少话。 从前,她们一起在老夫人身边伺候时,话便不多。 那时,如意总摆出一副清高的姿态,不太愿意搭理她们。 而叶蓁蓁刚好自己也心怀鬼胎,便也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怎么主动与她搭讪过,反倒是天真开朗的小环,与她俩都有不少接触,但也止于表面。 两人并肩赏了一会儿梅,叶蓁蓁正准备找机会告辞离开…… 突然,如意身子往前一倾,扑倒在了地面。 她捂着肚子,颤着手,指向叶蓁蓁:“娆儿,你这是要做甚?为何突然推我?” 叶蓁蓁心想,果然还是逃不过。 她一脸坦然,摇头道:“我没有!” 如意旁边的小丫鬟,显然也是深得如意真传,立马跑过去搀扶起她,厉声道:“大胆奴婢,竟然企图伤害五姨娘腹中的孩儿,大将军的骨血,快来人!将她拿下!” 本来人烟稀少的小桥边,因着她们这一番吵闹,周围渐渐围过来一些正在干活的下人。 下人叽叽喳喳地谈论着什么,对正在争辩的三人指手画脚。 有人听了如意丫鬟的叫嚣,觉得事态严重,忙上去禁锢住了叶蓁蓁的胳膊,将她压制跪倒在地,正想往老夫人院中扭送…… 这时,许久不见的战谣带着丫鬟过来了。 她看着被禁锢在地的叶蓁蓁,蹙了蹙眉,冷声道:“何事喧哗?” 如意身边的小丫鬟,赶紧又添油加醋地将事发经过跟她说了一遍。 战瑶边听,边看向叶蓁蓁,若有所思。 待丫鬟讲完,她问道:“娆儿,此事可当真?是你推倒了五姨娘?” “奴婢没有,方才,我站得离五姨娘还有一段距离,根本触碰不到她,是五姨娘自己摔倒的。”叶蓁蓁心知无用,却也还不得不努力解释着。 “哼,你说没有就没有,可有证据?可有人瞧见了?”如意身边的丫鬟仍震震有词道。 叶蓁蓁:“那你说我推了,可有证据?可有人证?” “你……”丫鬟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反问,一时被噎得反应不过来。 本来正捂着肚皮扮楚楚可怜的如意,闻言“哧”了一声,“哼,你说没有,难道我会放着自己腹中孩儿的安危不管,故意来污蔑你吗?污蔑你,对我又有什么好处?” 第36章 赏梅1 战瑶久居后宅,耳濡目染,这种勾心斗角的宅斗戏码,听的看的也并不少。 只一下,她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道道…… 曾经平起平坐的两人,能相安无事,当某一天其中一人得了偏爱,自然引发另一人内心的不满。 而当那不满之人,有朝一日翻身做了主人…… 很明显,如今的如意是上位者。 上位者要想搞你,此事,怕是叶娆有千张万张嘴也说不清了。 因为天生的眼缘,这一批新入府的丫鬟里,战瑶对叶蓁蓁印象不错。 当时,她在祖母那儿伺候时,温柔稳重又细心,还话少,既不争宠也不邀功,本本分分的。 战瑶虽然年纪小,每日里插科打诨,但暗暗里察言观色一番后,她对叶蓁蓁是有一份额外好感的。 而且她素来跟哥哥亲厚,知道她如今是哥哥的心头宝。 哥哥回来要是知道了,定然舍不得让她受苦。 她便想为叶蓁蓁尽力开脱一下,护她一时周全。 她向如意靠近一些,假装关切地问:“五姨娘,您腹中的孩儿要不要紧? 要不要传府医赶紧过来瞧瞧? 毕竟您腹中可是怀了父亲的骨肉,摔倒可不是小事。” 如意听闻要叫府医,忙用手捂着肚子,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 她连连摆手道:“那倒不用。 我刚才感觉肚子很痛,这会儿倒是不太痛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战瑶闻言,便微笑着打了个哈哈,充当和事佬:“既然五姨娘肚子没有大碍,您看,这又大过年的,讲究个吉利,要不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小惩大戒一下算了?不用闹得那么大。” 如意脸色变了变,她曾经屡次寻了机会想去玉霖苑,都被这叶娆有意无意坏了好事,害得她只得被迫委身给那老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如今好不容易因着身份差异,得了机会,想要趁机磋磨她一下,谁知半路竟杀出战瑶这个程咬金来多管闲事。 她气得牙痒痒:“那请问瑶儿,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为好呢?” 战瑶瞅了瞅地上跪着的叶蓁蓁,又瞅了瞅如意,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的,满脸天真无邪:“要不然就罚她在这儿继续跪着好了? 五姨娘您看,这冰天雪地,天寒地冻的,本来在这站一会儿都冻得难受,更别提跪着的滋味儿了,我看这惩罚也已经够重了。 祖母素日操劳,这年关将至,更是繁忙,咱们就别为这些小事再打扰她,烦她了,您觉得呢?” 如意随着她的话,眼神落在地上,正跪得瑟瑟发抖的叶蓁蓁,心中虽然仍不乐意,但既然有战瑶为她做保,这战瑶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能明辨是非,自然也不好糊弄。 而且,这是她当了姨娘后,第一次与战瑶正面接触,自己还未站稳脚,也不好太不给人面子,万一传到老夫人和大将军耳中,对自己的形象怕是也不太好。 再看那叶蓁蓁面上表情,好似跪得确实也不好受。 便也就只能暂时这样了。 “那便依瑶儿所言吧。 娆儿,今日暂且放过你,下次你若再敢犯我手里,定不轻饶?”如意说完,甩了甩衣袖,扶着丫鬟的手,愤愤地走了。 但看如意走远,战瑶连忙让人从旁边的屋中拿了个靠垫过来,垫到叶蓁蓁膝下,安慰道,“娆儿姐姐,你先暂时委屈一下,我这就派人去通知哥哥,等他来了,你就有救了。” 叶蓁蓁看了眼膝下柔软的垫子。 刚才她本来想要拒绝,无奈战瑶出身武将世家,力气极大,她拗不过人家,只得勉强依着了。 “不用,谢谢二小姐体恤,奴婢受着就好。”叶珍珍虽觉委屈,但她知道,今日战瑶确实是帮了她不少的,不然,事情还不知道要演变成什么模样。 她来这战府,本来就是带着目的的,她并不想与这里不相干的任何人有过多接触。 受的恩惠多了,她怕自己以后会心软,会不忍心。 战瑶弯下身子,那近在咫尺的脸上,笑意盈盈,“娆儿姐姐这就太见外了,刚才我既然出手了,岂有半途而废的道理,等着……” 叶蓁蓁一时有些恍惚:那时,孙娆也正是这个年纪,她们一起去学堂,学堂里总有一些调皮的孩子,见她长得好,又只是个丫鬟,偶尔捉弄于她,每每都是孙娆挺身而出,强势地赶跑那些纨绔子弟。 后来有一次,孙娆不知为何出去有事,那帮纨绔子弟们趁机在课堂上又捉弄她,她气不过还手之时恰被先生逮到,先生罚他们一帮子上课捣乱份子在那跪墙根。 孙娆回来后,也是二话不说地给她膝盖下偷偷垫了个软枕,也是如此这般笑声灿烂:“我这就去叫娘亲过来跟先生求情,等着……” 一想到孙娆,叶蓁蓁泪点就格外低了些,眼中泛起层层叠叠的泪意。 自从孙府出事后,她很少哭了,她知道,哭是最没用的,她这么告诫阿璃,也时常这么提醒自己。 除了偶尔的伪装,这些年,她也总是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可这次,她眼中的泪,却是无论如何止也止不住。 她的泪腺,不怕别人对她不好,不怕别人欺负她、害她,却最怕别人突然对她好,对她透出来的莫名善意…… 时间过得真快啊! 这就,三年了呢? 三年,他们应该已经去世界的另一个角落重新投胎了吧? 只是不知道投了一户怎样的人家呢? 好人在这一世没有好报,下一世会不会过得好一些? 她可知道,她有多想她? 她和阿璃有多想他们? 第37章 名份 战骁得了消息,匆匆赶来时,叶蓁蓁已经在皑皑白雪中,跪了好一阵子了。 他远远看到茫茫雪景中,一道纤细的背影就那么直直地跪在那儿,身形萧瑟,摇摇欲坠。 心下便莫名一疼,他紧皱着眉,心底升腾起一股无名怒火。 他大踏步过去,躬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质问:“怎么这么听话?别人让你跪,你就跪? 平日里对付我的那些机灵劲儿呢?跑哪儿去了?就是个窝里横的……” 叶蓁蓁前一秒,正沉浸在自己年少时的各种回忆里,不能自拔。 忽然听到耳旁熟悉的低沉男声,她扭头看了看,一脸迷茫。 一双泪眼,早已哭得泛了红,连卷翘的睫毛上都挂上了霜花。 战骁只当她是心中受了委屈,不得发泄,而伤心哭泣。 心中更是怜惜万分。 也再顾不得与她打趣,责备她。 只忙着取下身上的披风,覆在身前这个即将冻僵之人的身上,一把打横,将她抱起,大步往玉霖苑而去。 战骁将叶蓁蓁轻轻放到床上,这一次,他的动作特别轻,好似生怕怀中的冰块,一个不小心,就被他碰裂了,融化了…… 之后,他用两床厚厚的被褥,给她捂严实了。 又给他用暖水袋装满热水,塞到被窝里。 还打了一些温水洗了布巾,温柔地给她洗脸,净手后,还捂着她的脸和手边吹气揉搓,边喃喃:“快暖暖,也不知冻坏了没?这么好看的一双手,若是敢冻坏了,本将军绝不饶了你,和那帮人!”。 又左顾右盼了一圈,念叨,“怎么连个伺候你的人都没有,还是怪我,疏忽了!” 快被冻僵的叶蓁蓁,在身体各个角度全方位的暖意围攻之下,身体逐渐恢复了感知,思绪也逐渐回归。 战骁见她终于仿似又活了过来,一颗紧绷的心,这才放松了一些。 他平日里并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主,在这个家里,除了老夫人他就没怕过谁,就连父亲,虽然战场上他们是上下级关系,他得听从他的,但在家里,父亲因为少时鲜少陪伴他们兄妹,对他们有愧疚,所以对他总还有几分忍让的。 也便纵得战骁在家里不怎么怕他。 除此之外,战骁也不是个守规矩的主。 战场上局势瞬息万变,他得随机应变,或许是养成了这种思维习惯,所以在平日的生活里,他也是自由散漫而灵活的,从不愿意受规矩的束缚。 “娆儿,你在这里等我一下。”他见她已无碍,又帮她掖了掖被角,便又迈开大步出去了。 战骁这一去,也不知道是去干了什么,直到夜里才回来。 上床之前他若无其事地问叶蓁蓁吃了没有?饿不饿? 叶蓁蓁摇摇头,只说自己不饿,却并没有答吃了。 战骁深叹一口气,“看来,真得立马给你找个丫鬟伺候着。” 这玉霖苑中,除了叶蓁蓁,全是男子,或许是那些下人觉得男女有别,不太方便主动来他寝房询问,而叶蓁蓁又不够主动,因此,害得她饿肚皮了。 他再次开门,吩咐下人拿些吃食过来,又亲自喂她吃下,这才独自去浴房洗洗涮涮后,钻进被窝紧紧的搂住了她。 “嘶!”他刚一接触到她的腿,叶蓁蓁便痛呼了一声。 今日跪得时间有久些,又天寒地冻的,她的膝盖还是疼得厉害。 一不小心被人碰到膝盖,就痛得直抽凉气。 战骁发现了异样之后,一拍脑袋,“大意了。” 又起身去拿了药膏来,轻轻为她挽起裤管,只见那两边膝盖红肿得不像话,他一边轻轻地涂着,一边有些抱歉的埋怨自己,“抱歉,都怪我……”。 “不妨事的,给将军添麻烦了。”叶蓁蓁随着他涂药的动作,腿疼得有些微微发颤,但她强忍着疼痛,反过来安慰战骁。 殊不知,她努力乖巧的样子,惹得面前之人怜惜之情更盛,心更是软得一塌糊涂。 涂好药之后,战骁再次为她捂好被子,躺下后,轻轻搂着她,“睡觉”。 今夜,他特别安生,全然没了往日那般,总是对她动手动脚的做派。 叶蓁蓁一日劳累,入睡极快,也不知身侧的战骁是何时睡着的。 只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叶蓁蓁一睁开眼,便看到战骁手里拿了把锋利的小刀,正坐在她旁边,刀身的光明晃晃地亮着。 叶蓁蓁吓得心惊肉跳起来:“将军,您,您要干什么?” 她脑子快速转动起来: 自己昨夜该不会是受了刺激,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吧?露馅了? 战骁该不会是发现了她的什么秘密,就要这么处置了她? 她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神不知鬼不觉地偷偷将一只手伸向了自己腕间的镯子。 她还不想死啊,她若是就这么死了,阿璃该多伤心? 死前,她无论如何也应该再见阿璃一面才是。 那镯子里的毒,她还从未用过。 昨日面对如意的刁难,她也不是没想过启用那里的毒针,但那时不到万不得已,若是就这么用了毒针,被人顺藤摸瓜查了出来,她便势必无法全身而退。 可今日不同,如果战骁这会儿真要了解了她,那为了活命,她也只能殊死一搏了。 可战骁这会儿,却根本不知她现在的心思,见她醒来,只是撇嘴一笑,突地将手中的小刀对着自己的手指,在手指上轻轻划拉了一下,手指随着他这一动作,出现一道细细的口子,慢慢涔出了黄豆大的血珠。 “既然醒了,你便让开一下下”他将手中小刀扔到床边的地上,用没出血的那只手轻轻推了推她的身子。 然后掀开被子的一角,将手指上的血滴蹭到了床单上,叶蓁蓁屁股所睡的位置。 蹭了一下之后,他瞧了瞧,觉得不够,又使劲对着伤口挤了挤,挤出一滴血后,再次涂抹在床单之上,如此往复了两三次,这才满意地点头。 正准备放下手,他瞧了瞧一脸懵的叶蓁蓁,突然又起了恶作剧的心思。 他将手指头伸到叶蓁蓁唇边, “本将军在战场拼杀都没怎么受过伤,你看,这都是为了你,才受这皮肉之苦。 来,剩下的血,你给本将军舔舔干净,顺便帮本将军止血。” 叶蓁蓁,被他这一波迷之操作看得一脸懵: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这个时代的人,是轻易不可自残的。 “将军,您……这是为何?”她稍稍偏了偏头,避开他带血的手指,满脸疑惑。 战骁见她拒绝,眉头微蹙,这回却也没有勉强,而是将手指头伸入了自己嘴中咬着。 片刻后,见血止住了,这才漫不经心地指着那床单,微笑着回答她的疑问,“娆儿看看这床单上的血印子像什么?” 叶蓁蓁随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先是一脸疑惑,接着,她好似想到了什么,脸上烧了起来,瞬间变得满脸绯红。 “将军……!”她捂着脸,含羞带臊地瞪他! “本将军这么做,还不是为了你?” 他见她果然害羞,心情莫名又愉悦起来,一手搂过她,在她耳边低声道,“你一直不肯……,我便依着你了。 原想着等你十五岁生辰过后,我们圆房,再给你名份,也没多少时日了。 可看样子还是不行。 再让你这样不明不白地在这屋中住着,你只有任人欺负的份! 我可不想让昨日之事再发生,再让人将我从军营里喊回来救你。 你不急,本将军等不及了,我最见不得自己的人受欺负。 便只得出此下策咯, 娆儿,你看本将军待你,还是不错的吧?……” 叶蓁蓁:…… 第38章 除夕 不等叶蓁蓁表示出感动的表情,他便继续说道:“今日我便告知祖母,我们昨夜已经圆房,抬一下你的位份,先做个妾,你意下如何?” “将军不可。”叶蓁蓁忙打断了他接下来的话,“奴婢,奴婢并不想当妾。” “为何?”战骁有些不解,按理说,她们这些丫鬟,即使被收了房,一般也只是从通房做起,他愿意抬她为妾,已经算是破例了。 他以为她是嫌位份不够,笑了笑,“反正本将军暂时不会有正妻,也并没有再纳其他妾的打算,其实你当妻还是妾并没什么不同。” 叶蓁蓁心道不好,她并未打算在将军府过多逗留,更不想在名义上成为他们战家什么人。 一个丫鬟而已,到时她走便走了,自然没什么人关注,可若成了他的妾,那就会不一样。 见叶蓁蓁仍旧低头不语,战骁了然,“你若实在想当正房也不是不可以,反正像我们这种人家,若是再娶个勋贵之家的女儿,皇上应该是不放心的,娶你倒是能让皇上安心些。 但现在还不行,凭我现在的功绩,还没到自己想娶谁便娶谁的地步,可能你还得耐心等一等。等本将军再立一些军功,再去皇上那儿讨个赏赐,也不是不可能……” “将军,奴婢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只是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万不敢贪图高位,请将军不要折煞奴婢,奴婢……奴婢就简简单单做个通房便好!将军无需为奴婢费那么多心力。” “你……”战骁没想到她支支吾吾半天,竟是憋出来句这个,竟一时有些无语,怒其不争。 不想当正房的丫鬟,不是个好通房! 这小狐狸,还是胆儿太小。 “罢了,那就先依你。”战骁穿衣起身,不知为何,知道她心甘情愿只当个通房,他心里隐隐有些不高兴。 “奴婢多谢将军体恤。”叶蓁蓁看出他的不悦,心中也有些忐忑,但她并不打算就此妥协,而是恭敬地行礼道谢,争取面上不露一丝错处。 过了不多时,玉霖苑门口传来一道爽朗的女声。 叶蓁蓁打开门去瞧,原来是李娟咋咋呼呼地拎着个包袱,还有一些行李进来了。 “娟儿姐,你怎么来了?”叶蓁蓁问。 “哎呦,姑奶奶,你可别折煞我,现在你是主子,我是你的贴身丫鬟,少将军今日一早过去将我调过来伺候你的。”李娟笑着回复,还跟以前一样,并未因为现在地位的不同而对她表现出什么不同来。 “鹃儿姐,您可别打趣我了。”叶蓁蓁害羞。 “娆儿妹妹,我没打趣你呀,我是真心替你高兴呢,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我说什么不?”李娟一脸真诚。 叶蓁蓁想起那时,她就说要来将军府应征奴婢,万一当个通房…… “没想到,最后还是娆儿你有福气,果然入了少将军的眼。”李娟轻拍了拍她的胳膊,“不过咱们娆儿长得这么好看,你不入人眼,谁入人眼,对吧?” “鹃儿姐,你快别说了。”叶蓁蓁左右瞧了瞧,她本不是个高调之人,这李娟是她来战府这么久,难得走得比较近的,人也着实爽朗好相处,只是,她也太大嗓门了…… 不过,叶蓁蓁也在心里又对战骁感激了几分,毕竟,他百忙之中还能想到调李娟来她身边,也是确实有在为她考量过的。 她们都不喜欢身边围着太多人,嘈杂,可是有了李娟的陪伴,她往后在玉霖苑的日子倒也应该不会过于形单影只,不会无聊。 *** 自这日之后,因为马上除夕,战骁便没有再回军营,天天只与叶蓁蓁在玉霖苑窝着。 直到除夕那日,战骁带着她去主院参加除夕家宴,她才知道,那日战骁出去是干了什么? 家宴上,如意身边的丫鬟已经换了,如意脸色也不大好,很是苍白。 听李娟说,那是少将军那日到五姨娘院中,直接当场杖毙了那名陷害她的小丫鬟。 又极为严厉地警告了五姨娘,就连大将军在场,也丝毫未给人面子? 估计她是被吓的。 “这事你竟然不知道吗?”李娟表示有些诧异,少将军当时维护她的壮举,在她们下人中可是传得人尽皆知呢,她们一帮子未出阁姑娘,当时可都被少将军这波操作迷得五迷三道的,羡慕叶蓁蓁得要死。 “当时那场景啊,啧啧”李娟表情夸张,“你想,如意那会儿还怀着身孕,看到自己身边人被人打得血肉模糊地断了气,却毫无办法,那心里得落下多大的阴影啊?估计晚上都要吓得睡不着觉吧?” 叶蓁蓁:……,她真的不想被人如此瞩目。 除夕宴上,虽然如今的叶蓁蓁还是哪个叶蓁蓁,但是,在众人眼里,她又已然今时不同往日了。 她已经是少将军战骁名正言顺的通房丫鬟。 战骁向来不守规矩,宴席上,他不顾叶蓁蓁阻挠,硬是叫人给她搬来一张椅子,坐在了他身边。每次,好吃的菜肴或小吃,上桌之后,他都第一时间夹给她。 在外人眼里,叶蓁蓁如今无疑是少将军的眼珠子,是他的心间宠,是众人艳羡的对象。 就连如意,看到他们如此亲密的表现和互动,心里都更不是滋味。 虽然大将军也对她宠爱有加,但毕竟一个是风华正茂,年轻有为的英俊少年,一个却是年老体衰的中老年,一树梨花压海棠,这种滋味并不好受。 一向最重规矩的老夫人,这次得知战骁与叶蓁蓁总算圆房了,也是颇为开心。 自家这个孙子她是知道的,难得开回窍,她可不敢再讲究那么多规矩,打消了他的积极性。 只明里暗里地继续内涵着两人,要抓紧点儿,尽快给她造个重孙子出来。 每当聊及这个话题的时候,叶蓁蓁就害羞低头不说话,战骁倒是坦然,他瞧着叶蓁蓁,嘴角勾起愉悦的弧度,“得了,祖母,您老人家就别催了,耐心等着吧,您看,又把我家娆儿整害羞了……” “这孩子!”老夫人指着他笑着摇头,“还好你父亲和如意这回争气了点儿,暂且放过你,不然,看我老太婆不天天催你。” “老夫人……”如意坐不住了,在旁边娇嗲一声,惹来战凛的哈哈大笑。 叶蓁蓁并未抬头,拿眼角余光偷偷瞄过去,或许是因为她懂点子医术的关系,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大将军最近脸色有些不太好,印堂和嘴唇有些发乌,脸色也没了以往的健康红润,好像有些虚弱。 第39章 宫宴 皇家宫宴定在了大年初二晚上,作为当朝一品大将军和云麾将军,皇帝的左膀右臂、镇国之宝,战府肯定是受到了邀请的。 因为战府当前没有正房夫人,老夫人又年老体弱不太适宜抛头露面,战凛便破例带了当前最受宠的如意入宫。 有样学样,战骁也带了叶蓁蓁去见见世面。 叶蓁蓁一开始不愿意去,想婉拒,战骁却诱惑她,说她既然不愿意当小妾,以后如果要当他的正房夫人,还是要提前长一下见识,学学规矩的好。 他这一说,叶蓁蓁竟一时无言以对,便只得跟去了。 因明面上暂时无名无份,她便只得以丫鬟的身份站在战骁身后伺候着。 战瑶也是去了的。 这是叶蓁蓁第一次进入皇宫,之前在战府时,她便已觉得将军府足够大气富贵,但皇宫相比来说,就更是富丽堂皇,各种装饰摆设尽显皇家风范。 大梁朝新君上位不过三年时间,年轻的皇帝萧炼端坐在龙椅之上,一副上位者姿态,笑声爽朗,威仪满满。 叶蓁蓁作为战骁身边一名伺候的小小奴婢,自然是没有资格抬头乱看的。 她全程低着头,看不清上位者的相貌,只在看到战骁酒杯空了时,便给他添上酒,新菜上来了,便给他夹上一些到他面前的小碟子中。 不知为何? 她总感觉那龙椅之上,有道目光时不时的向她瞟来,像一道锋利的宝剑直刺向她后背,凛凛生寒…… 席间,君臣饮酒需尽欢,怕叶蓁蓁无聊,战骁还专门让战瑶带着叶蓁蓁出去外面转转,透透气。 皇宫本来不可以四处走动,但是因为今日是宫宴,皇帝特意着人在御花园一处角落布置上了不少玩意儿,供出来透气的臣子家眷们赏玩。 有投壶,猜灯谜,还有对对子和对诗等等传统节目。 正是初春寒冷时节,冰雪还未融化,夜里的御花园,因着过年,也被好生装扮了一番。 宫灯摇曳,显得年味儿十足。 战瑶还是个有些小孩心性的豆蔻少女,看到猜灯谜,自然拉着叶蓁蓁凑了过去。 叶蓁蓁先是陪着她投了一会儿壶,战瑶从小习武,准头不错,赢了一些小玩意儿,虽然不是很贵重,却也很是开心。 后来,她们又转去猜灯谜和对对子那处。 或许是她们来得有些晚了,此处并不像投壶那个角落那么多人,只剩稀稀拉拉几个人还在坚持。 她们凑近去看了看,原来很多简单的对子和灯谜都已经被人猜完了,奖品也被领得七七八八,剩下的都是些极有难度的题。 战瑶善武,在文这一块显然不怎么在行,但是这也并不影响她想要赢礼物的兴致。 她拉着叶蓁蓁在悬挂着的各式宫灯中穿来穿去,一张张字条看下去,自己不答,却总是偏过头来问叶蓁蓁,“这个你会吗?” “这个呢?” 叶蓁蓁环顾一周,虽然人不多,但总还是有些人的,此等场合,她并不想显山露水,引人注意,便大部分时候都是摇摇头表示答不出的。 一来二去,战瑶便觉得有些扫兴,“哎,没意思。” 她们直接到了那个最大的奖品区,那个奖品是一盏造型无比精致的兔儿灯,灯身雪白,上面画着华丽无比的花纹,配上暖色的灯光,显得格外别致。 战瑶只一眼便喜欢上了它。 只是,在看了一眼那题面后,却遗憾地叹了口气,准备拉着叶蓁蓁离开。 叶蓁蓁见她实在是喜欢,又瞅了眼四周,发现这个角落的人流更加少了,几乎没什么人。 想起前几日,她还帮了她大忙,便有些不忍心看她就这么败兴而归。 “等等。”她拉住战瑶,“让奴婢看看,这边是些什么题目,兴许能凑巧答上来一道也不一定。” “真的?”战瑶闻言,面露兴奋…… 叶蓁蓁却一个一个题面认真地看了起来。 这些被人剩下的,确实都是有难度的。 这个年代又没有手机和网络,全靠大脑,而叶蓁蓁的强项并不在诗词这块,看了半天,大部分也只能摇摇头——答不上来。 看她一一看过去,连连摇头的样子,战瑶脸上雀跃的表情,逐渐冷却: 看样子,今儿注定要与那盏兔儿灯无缘了。 却见叶蓁蓁在看到最后一张题面时,唇角一勾,微笑了开来,“这题奴婢可能会。” 战瑶凑过去,只见那上面写着:“请以《梅花》为题,赋诗一首。” “不可借鉴古人诗词,不可出现‘梅’的字样”坐镇的小太监在旁边详细讲解着规矩。 到目前为止,这道题还无人答题成功过,不然就是引用了古人诗词,不然就是诗词里含了“梅”字,都不合格。 他很好奇,这位丫鬟打扮,却气质不俗的姑娘,会给出什么样的答案? 古人喜欢梅花的高洁品质,为其作诗的不在少数,叶蓁蓁也略微知道一些,可它这里却写明不可以借鉴古人。 大梁朝在叶蓁蓁脑中是个不存在的朝代,她并不知道这个朝代如果处在历史上,会是在哪个朝代之间,所以,那些唐诗宋词,她不敢随意拿来用…… 但有一首关于梅花的诗,却是她前世极为喜爱的,也是她可以确定这个朝代没人听过的。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眉尾微动,下颌微微抬起,缓缓开口: “风雨送春归, 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 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 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 她在丛中笑。” 背靠灯光处,月光皎洁地洒在园中的皑皑白雪之上,透着幽静的美。 为了方便宫妃们走累了歇脚之用,御花园里四处布置着长条凳,或是秋千、躺椅之类。 此时,一条藤椅上,斜倚着一白衣男子,一手持着一壶酒,单手枕在脑后,姿态闲适,姿容绝色的脸上,透着与世无争的淡漠。 此时,他正偏头欣赏着灯光下的这一幕,从他的角度,恰巧可以瞧见叶蓁蓁那略微抬起的侧脸。 那是一个婢女装扮模样的姑娘,一张纯欲交织的脸,微笑时有浅浅的酒窝,令人过目难忘。 他常在宫中走动,帝王后妃,姹紫嫣红,什么样的佳丽没有见过? 仿似什么都唾手可得,又好似什么都无法真正拥有的他,对美色早已麻木,甚至,对世间所有事物都是漠不关心的。 但只这一眼,却让他心头跳了跳。 尤其是在她浅浅吟出那首诗之后,他莫名地被震撼到了:他自认,没见过任何一个女子,有如她一般的文采和胸襟。 能将梅花的高洁品质,吟诵得如此贴切,优美。 若说她不是借物明志,他都是不相信的。 他第一次有了一丝兴趣,坐正了身子,准备起身,前去搭讪一二,看这是谁家的婢女,能有如此见地。 却听“啪啪啪”几声响亮的掌声,同时响起,“姑娘好文采。” 他眼光看向掌声来源之处,竟是皇帝萧炼。 不禁又颓然坐下,“皇兄,他为何也来此了,此刻,他不是应该同那般大臣们在饮宴吗?” 第40章 宫宴1 “参见皇上。”小太监最先反应过来,跪地行礼。 叶蓁蓁闻声转过身来,抬眼望去,只觉直直撞入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眸之中。 那是一张年轻英俊的脸庞,若不是他面部表情太过严肃,气质威严的话,可以说是风流倜傥也不为过。 此时,那风度翩翩的男子,正用探寻的目光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战瑶反应过来,忙拉着叶蓁蓁跪下行礼,“臣女\/奴婢参见皇上。” “平身吧。”萧炼覆手而立,看向叶蓁蓁“刚才的诗,是你作的?” 叶蓁蓁并不想给人留下才女的印象:“奴婢不敢欺瞒,不过是小时候偶然所得,很是喜欢,便记在心里了。” “嗯。”萧炼点头,他当然不会相信,此诗哪怕是他博览群书也从未见过,不可能是她从别处听来的,怕是这女子不想给自己惹麻烦而已,“你们,是战家的?” 战瑶忙欠了欠身回复,“回皇上,臣女乃战凛次女战瑶,这位是府里的丫鬟叶娆。” “哦?小小丫鬟,倒是有几分才气。抬起头来,让朕瞧瞧。”萧炼眼眸紧盯着叶蓁蓁. 之前有人给他汇报战府情况时,有提到过战骁最近格外喜爱一个丫鬟,今日看战骁竟还将她带来参加宫宴了,看来传言非虚,他倒有些好奇了,这女子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女子依言,缓缓抬起了头……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精致小巧的瓜子脸。 乌云叠髻,梳云掠月。 眉似远黛,目若桃花。 一双琥珀色瞳仁,如宝石般流光溢彩,勾人心魄。 双唇不点而朱。 玉颈修长,浑圆挺翘,盈盈腰肢不堪一握,搭配嫣红石榴裙,将曼妙身姿完美地勾勒出来。 成熟妩媚的身姿,与她那张过分清纯的俏脸搭在一起,又纯又欲。 每一寸每一处都如此完美,勾人,让人着迷,沉醉,移不开眼…… 萧炼双手覆在背后,拇指轻轻摩挲着食指上的玉扳指:难怪战骁那厮会破天荒地动了春心。 这容貌,即使他有后宫佳丽三千,也无一人可与之匹敌。 不过…… 萧炼自诩自己不是个好色的皇帝。 当前的他认为,自己当务之急,还是稳固江山更为重要。 所以,他此刻并未有过多关于男女之事的想法。 或许,以后,倒是可以让这姑娘为他做些事情。 “行了,无事便退下吧。”萧炼勉强自己移开视线。 初次见面,在没彻底盘算好之前,他不会贸然让人看出自己的意图。 “是,臣女告退。”战瑶拉着叶蓁蓁往回。 直到离开皇帝视线老远,快要回到宴会厅门口,她才捂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哎呀妈呀,吓死我了。” “皇上很可怕吗?”叶蓁蓁低低声地随口问了一句。 “当然。他可是这天下至尊,天下第一人,一句话就能要人脑袋的,怎么不可怕?”战瑶一副理所应当的表情,“难道你不怕他? 不过,话说,咱们这位皇上,要是不发火时,看起来倒确实挺和蔼英俊的。 但是!反正我是只要一见到他就发怵。 一点也不像三王爷,他看起来就随和多了。 虽然他们两兄弟看起来有些相像,但气质却完全不同。”战瑶抚着胸口继续喃喃,提到三王爷,她眼里闪现一些温柔情意,笑得甜蜜。 “奴婢当然也怕的。”叶蓁蓁道,这个年代的上位者,哪有一个不是尸山火海里熬出来的? 别看皇帝看起来谦谦君子模样,暗地里,说不定是个多么狠辣冷血的人也不一定呢。 再说,当年孙府惨案,既然是跟夺嫡有关,与他定然也是脱不了干系的。 不过,他现在是上位者,她暂时拿他没有办法。 两人正准备重新进宴会厅,战瑶突然想起,“哎呀,那兔儿灯忘拿了!” “可惜了,你好不容易帮我赢到的。” “要不,我们再回去拿一下?”叶蓁蓁顿了顿,尝试建议。 战瑶看了看她,“反正我是不想去了,我怕再碰到皇上,要不……,你帮我去拿一下?你是丫鬟,皇上应该不会注意到你。” 叶蓁蓁:“……,好吧。” 她沿着记忆中的路线,轻移莲步,走回刚才离开的位置。 她走得并不快,还时不时地停下脚步观察一下四周。 实际上,有了刚才的接触,她也不想这么快再碰到皇上一行人。 她打算先远距离观察一下,如果皇上还未离开,就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先等一下,等他们走了,她再去讨要兔儿灯。 不过,待她缓缓靠近那位置,才发现,这么一小会儿时间过去,那摊位上就已经人去楼空,没有一个人影了。 她来到摊位前仔细瞧了瞧,除了一些基础的装饰,哪还有一个人影?奖品也全被收走了。 “哎!”叶蓁蓁叹了口气,看来,今日战瑶注定与那兔儿灯无缘了。 “姑娘可是在找这个?”一道儒雅好听的男声,从摊位后面传来,吓得叶蓁蓁浑身一紧,“谁?” 这么晚,又是在御花园,还是男子,她并不想横生事端,她本能地想转身离开。 “姑娘千辛万苦赢得了这个兔儿灯,难道不想要了?”男子好听的声音不急不慢再次响起。 叶蓁蓁闻言,深吸了口气,停住了脚步。 她转身,沿着声音,朝摊位后面缓缓走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条藤椅上,一白衣男子闲适的倚着,一手拿着一个酒壶,另一手中的兔儿灯,照得他的脸时明时灭。 脸部轮廓跟刚才的皇帝有些相像,但更为完美精致,墨发披垂,脸上神情也更为淡然超脱。 一双过分修长的腿,交叠着,显得格外优雅贵气。 叶蓁蓁看到面前的男子,脑中只闪过八个字: 芝兰玉树, 朗月清风。 男子见她过来,缓缓站起了身子,微笑着将手中兔儿灯递向了她。 叶蓁蓁走近两步,发现他的身高比皇帝萧炼要更高一些,跟战骁差不多高了,她的头顶差不多只到他下巴的位置。 但很奇怪的,她在他面前,却并没有如在战骁面前那般,感觉到一种巨大的压迫感。 他给人的感觉,就是舒服的,闲适的,放松的。 “奴婢谢过三王爷。”叶蓁蓁接过兔儿灯,恭敬行礼。 “哦,你认识我?”萧砚微挑了挑眉,倒是没想到她会识别出他的身份,连自称“本王”都忘了。 “奴婢,奴婢不过是根据二小姐的描述猜测的,如有冒犯,请王爷莫要怪罪。” 叶蓁蓁更压低了点身子。 “姑娘不必拘谨,本王不是皇兄,不会动不动要你的脑袋。”萧砚见她如此毕恭毕敬,循规蹈矩,不觉有些好笑,刚才看她对诗时,倒好似不是这性子。 “谢王爷”叶蓁蓁依言起身,“那若是王爷没什么旁的吩咐,奴婢就先行告退了,二小姐还在宴会厅等着奴婢。” “去吧。”萧砚挥了挥衣袖,温声道。 看着那一抹匆匆离去的倩影,他突地又往嘴里倒了口酒,心情愉悦,“好酒!” 第41章 下毒 宴会厅旁的密室里。 萧炼负手而立,背对着大门。 随着门口一婀娜身影闪现,大门立即紧闭。 来人从头到脚用黑袍遮裹,斗篷的帽檐下,露出一双多情的年轻女人眼眸。 “奴婢参见皇上。”黑衣人恭敬行礼,声音低沉而妩媚。 “意儿不必多礼。”皇帝萧炼轻轻转身,离了众人,在自己的心腹面前,他褪去威严的外壳,显得温和而随性。 “事情办得如何了?”他走近几步,轻轻扶起下方恭敬行礼的如意。 “启禀皇上,奴婢已经按照您的要求给他下了毒,预计不出一月,便将毒发。”如意微低着头,随着面前男人的靠近,男人身上的熟悉的气味在她鼻腔萦绕,多情眼眸中情意翻涌…… 几个月前,她还是皇帝身边的隐卫,几乎是皇帝走到哪,她便在暗处跟到哪的那种。 她是看着皇帝如何从当年的二皇子一路成长起来,坐上那高位的。 朝夕相处的她,早已对萧炼情根深种。 只是没想到,突有一日,皇帝会给她派去执行如此特殊的任务: 让她改了年龄及出身,以丫鬟身份潜入战府,勾引战骁或者战凛,成功之后,给他们不知不觉间,下慢性毒药。 那时,她不懂,“皇上为何如此,现在边疆战乱,正是用人之际。 况且,战家向来忠诚……” “朕自有道理,你只管听命行事,其他,无需多问。” “是!”多年的隐卫生涯,让她练就了令行禁止的职业习惯。 她相信上位者的安排,总是考虑长远些,不会错的。 “如此甚好。”萧炼点点头,“那你继续在战家盯着,若计划有变,我会派人提前联系你。” 如意低头应是。 “为免离开座位太久,引起怀疑,你可以出去了。” “属下告退。”如意微躬着背,转身时,悄悄抬眼瞄了一下面前朝思暮想的男子,带着一丝悲壮退了出去。 作为隐卫,她知道自己不应该有旁的心思…… 但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除了忍,毫无办法。 她的岗位,本来就随时有可能身首异处,更别说,如今在战凛身边,随时有可能行差踏错,暴露身份。 若是那样,他们此生,或许就再没见面的机会了。 *** 医馆里,孙璃与齐大夫难得做了几个菜,买来一坛子酒,两人简简单单地对饮一番,过了个年。 夜里,因饮了不少酒而有了几分醉意的孙璃,面颊绯红地推开了叶蓁蓁平日住的小屋。 屋里所有摆设如旧,纤尘不染。 ——孙璃为了随时随地欢迎叶蓁蓁回来,总是一有空就给她的屋子收拾整理,打扫灰尘。 当年的纨绔小子,不知何时,已然蜕变成十项全能好少年。 他进门后,转身关好门,似醉非醉地望向房中那张拔步床…… 不知是否喝多了酒,他隐隐约约看到叶蓁蓁正穿着素白的寝衣,披散三千秀发,端坐于拔步床上,绯色的帐帘映衬着她的俏脸格外妍丽。 她薄唇轻启,微笑着喊他“阿璃”。 声音是那么温柔,软糯。 听得他整个身子都酥了。 “阿姐”孙璃凝视着那处,眼尾微微泛起了红,“阿姐,你回来了?” 他踉踉跄跄地朝床走过去,带着哭腔,“阿姐,阿璃好想你。” 这是三年多来,他第一次没有跟阿姐一起过年。 他跌跌撞撞行至床边时,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一个踉跄,直接扑倒在床上。 他脑子本就昏昏沉沉的,闻着被褥上熟悉的香味儿,他一颗不安躁动的心,才突然安定了一些…… 迷迷糊糊间,他干脆蹬掉脚上的靴子,爬上床,沉沉睡去…… 可接下来,他做了一个很奇怪的梦。 梦中,阿姐不知何时脱了衣衫,跟他同床共寝了。 阿姐就侧躺在他身前,他们贴得如此之近,近到他只要一伸舌头,就可以舔到她近在咫尺的耳珠。 他的手掌,从她起伏处一一拂过。 她的肌肤是如此光滑,身段是何其曼妙,在他怀中的阿姐,不再像平日一般,对他总是照顾有加,姐姐范儿十足。 相反,她温柔似水,娇娇柔柔的,撩拨得他浑身激。颤 …… “阿姐!”孙璃突然低吼一声,从梦中睁开了眼,窗外已然天光大亮。 他环顾四周,不知自己何时,为什么会躺在了阿姐房间的床上。 他回忆起梦中的场景,脸色绯红,他掀开锦被,看了看自己的某处…… 握紧拳头砸在了床褥之上,同时低咒一声,“畜生。” 那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梦。 他知道,他已经长大了。 从此,他时不时会做类似的梦。 场景不同,细节不同,但梦里的主角,始终都是阿姐和他。 他虽然知道这样不对。 清醒时,他也会暗示自己,那是他阿姐,是拿他当亲生弟弟的阿姐,他这样是不对的。 可在梦里,谁又能管得住呢? 若是能自己控制自己的梦,那就不会有梦这回事了。 *** 除夕过后,难得休沐几日,战骁便也不用回军营。 玉霖苑人员事务很是简单,加之这才过完年,他们也不用单独开火,每天都是去主院,大家一起用膳,叶蓁蓁和战骁两人便无比清闲了下来。 闲来无事,战骁不知从哪,弄来一副轻巧的弓箭,和一把短刀,递到叶蓁蓁手里,“送你的。” 叶蓁蓁仔细打量了那弓箭,比一般的弓箭要小两个号,弓身也很是轻巧,上面雕刻这精致的花纹,她试着拉了一下那弦,弹力十足,一看就价格不菲。 那柄小刀也非常精致,上面刻着与弓箭一样的花纹,将小刀抽出,刀身坚硬,叶蓁蓁本想随意试一下,被战骁眼疾手快地阻止了,“不可。” 他在叶蓁蓁诧异的目光中,拉着她来到院子中。 此时,冰雪已经开始消融,院中几棵桂花树的树叶上,已没剩多少积雪。 融化的雪水,顺着树叶尖尖,滴答滴答地落到地上。 战骁拿过叶蓁蓁手中的小刀,隔着老远,只轻轻随意一挥,一棵小臂粗的桂花树便应声倒地…… “哇!”叶蓁蓁微张着嘴,捧场。 战骁挑了挑眉,表情难掩得意“你别看这刀个子小,可是真正的削铁如泥,你刚才还准备在自己手上试,那么好看的手,不要了?嗯?” 叶蓁蓁低头撇嘴,“奴婢知道了。 不过这两样东西如此贵重,无功不受禄,奴婢可不敢收。 况且,奴婢久居后宅,也并不会使这些玩意儿,将军还是留着给更合适的人吧?” 战骁将弓箭和刀子收拾好,重新往她手中一塞,“本将军说给你的,你就安心拿着,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我差你这点子东西?嗯?” 她不知道,为了给她寻来这合适她的工具,他可没少花心思,寻了最好的材料,又找了最好的工匠,加班加点给她做好。 他战骁的女人,可不能再像上次一样,被人任意欺负。 “从今日起,我有空便教你射箭,使刀,下次别人再敢欺负你,你就大胆地给人还手,懂了吗?” 叶蓁蓁:……,这敢情好! 第42章 练箭 战骁先是教了她几招简单的近身格斗术,因为短刀比较轻便好收藏,学起来也比较简单,他想着她以后用的机会可能多一些。 但是,他显然高看了女人的花拳绣腿。 教了几招后,他看叶蓁蓁那细胳膊细腿的,明明是依着他教的招式认认真真有在依葫芦画瓢,但怎么看怎么都是花拳绣腿。 没什么力气,更没有任何攻击力和杀伤力,就好像是在跳舞献媚一般。 惨不忍睹! 战骁摇了摇头,决定暂时放弃教她使刀,先教射箭。 边关局势愈发紧张,如今年也快过完了,他预感很快皇帝就会派他远征。 到时候他走了,留她一个毫无自保之力之人在这院子里,她长得招人嫉恨,又那么柔弱,还不被如意那些人欺负死? 不行,他还是不放心,必须尽快教会她一些防身的招数。 战骁先让人在十米开外的树枝上吊上几个苹果,然后他拿着弓箭,给她演练了一遍,并顺便教了一些基本的动作要领: “记住,身法正直,不缩肩不露臂,勿弯腰,勿前看,勿后仰,勿挺胸。”他难得一本正经。 此时,叶蓁蓁站在他侧后方,从她的角度看过去,男人一身黑色劲装,紧裹着修长身材,显得格外挺拔颀长,肩宽窄腰,侧脸轮廓线冷峻而优美,男子气概十足。 战骁松了手中的弦,只听“嗖”的一声响,箭风凌厉地射向对面的苹果。 随着一声啪嗒,对面系苹果的细线应声而断,苹果掉落在地上,滚了几个圈,摔得坑坑洼洼的。 “好,好箭法”叶蓁蓁瞪大了眼睛,她以为人家是要射苹果,人家射的竟然是那根挂苹果的细线。 没见识限制了她的想象力…… 嘿,小看人家了。 她情不自禁地鼓掌,为他喝彩起来。 战骁挑了挑眉,一副小意思的得意表情,有些傲娇可爱。 他将弓箭又递回到叶蓁蓁手上,“来,你试试。” “我?”叶蓁蓁指了指自己,有些没信心地接过弓箭,按照他刚才教的要领,什么来着?“挺胸收腹提臀?” 不管了,她使劲拉满了弦,对着苹果射去…… 只听“嗖”的一声…… 那箭,飞是飞出去了,只不过不知道离了苹果几个十万八千里? 反正是不知道飞到哪去了,新系的苹果毫发无伤地吊在原地,纹丝不动。 连箭风都没感受到一丝。 叶蓁蓁有些泄气地嘟嘴:“看来,奴婢就不是个学武的料子。” 战骁靠近一些,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别泄气。所谓名师出高徒。 你放心,三天内,我必定教会你”。 战骁偏头思索了一瞬,或许是他将学射箭想得太简单了,尤其是她还是一个毫无功夫底子的弱女子。 一下子给人定太高的目标,怕是会吓到她,一会儿她干脆撂挑子不干,不愿意学了,可就麻烦了。 于是,他临时又让人更换了靶的。 将吊树上的苹果换成一个身形“稍微”有一些巨大的稻草人。 又觉得原来靶心离得有些远了,拉着叶蓁蓁的胳膊,往前走近了几步,这才鼓励道,“来,再试一次?” 叶蓁蓁有些不自信地看了看手中的弓箭,又看了看对面巨大的稻草人,再扭头看了看战骁。 再次搭弓拉弦…… “慢着……”这时,战骁突然站到了她的身后,伸出双手,左手搭着她拉弓的左手,右手握着她拉弦的右手,微微帮她调整了一下姿势和角度。 他的头轻轻搭在她的肩上,在她耳边沉稳地呼吸…… 战骁心思全在教她练箭之上,没有任何旁的想法。 反倒叶蓁蓁只觉耳边有些瘙痒,脸颊又悄悄爬上红晕…… “身端体直,尽力平衡,拉弓得法,前推后走。” 他低沉着嗓音,在她耳边呢喃,纠正好了她的姿势后,他下令,“放”…… “咚咚咚”叶蓁蓁心怦怦地跳着,此时脑子已经完全停止了运转,只听他一声令下,便松了手中的箭…… 随着一声箭头穿行划出的风声,箭不偏不倚地射在了稻草人的心脏位置。 叶蓁蓁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竟然就这么……,心不在焉地,射中了? “怎么样”战骁在她身后站直了身子,双手兜胸,“什么感觉?” 叶蓁蓁眨眨眼:…… 什么感觉?她还在蒙圈中啊! “我,奴婢,没有一心想着要射中,奴婢只是下意识地按照您说的动作要领,纠正了一下动作……, 没想到就射中了。” “嗯”战骁蹙了蹙眉,“以后就我们两个人的时候,不用自称奴婢,我不喜欢。” 叶蓁蓁:…… 看她愣住,战骁又递给她一支箭,顺手用一根手指在她额头敲了敲,“不错,进步很快,来,再试试?” “好!”叶蓁蓁突然觉得对射箭竟还真来了些兴趣,她接过战骁递过来的箭,按照他教的动作要领,搭弓拉弦,瞄准,射出…… 几个动作一气呵成…… 只听“咚”的一声响,那箭,竟然又中了,不偏不倚,正中稻草人的头颅。 “又……,又中了?”叶蓁蓁自己都不敢相信。 若说刚才那一箭是战骁帮忙的,那这一箭……,难道是靠运气? “不错不错,看来娆儿在射箭这块,倒是有些天赋的”战骁忍不住为她鼓了下掌,做老师的,自然是会为学生的进步而由衷高兴的。 “我本来以为我武术毫无基础,是绝对不可能射中的。”叶蓁蓁谦虚道。 战骁摇头,“射箭呢,用的是巧劲儿,讲究的是四两拨千斤,即使没有武功的人,只要方法用对,多加练习,也是可以比过很多武艺高强之人的。” “哦。”叶蓁蓁点头,似懂非懂。 “那我们这几天就重点练习射箭,先学好一门。”战骁见她难得没有拒绝,愿意学,便趁热打铁地给她下了任务,“来,今日先练一百支箭再说。” 叶蓁蓁:……,可以是可以。 可这天寒地冻的,手好冻冻,还有拉弦时要用好大力气,胳膊也好累……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呜呜! 关键,到了晚上就寝的时候,那人还不放过她的双手,非要她“服侍”他,“谢谢”他。 第二日起来,果然,叶蓁蓁感觉自己的双臂双手都要不是自己的了…… 她双肩肿痛,感觉手臂抬都要抬不起来,原来一双细腻柔白无一丝瑕疵的双手,此刻也是又红又肿…… 战骁感受到那人看向他哀怨的眼神:“抱歉,是我思虑不周了。 那不如,今天我们先休息一天吧,明天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练习。” 得,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这才练了一天,就不知要休息几天,这射箭要快速学好,恐怕也是不容易了。 不过,这么辛苦,叶蓁蓁也不是完全没有享受到福利的…… 第43章 练箭1 叶蓁蓁没想撒娇,也不想娇气,她是真的不太习惯被人伺候。 可别人不让啊。 自从早上起来,发现两胳膊抬不起来后,某人就完全把她当残废养起来了。 他在的时候,绝对不让她动手。 是他给她穿衣洗漱,给她抹药,喂她吃饭。 叶蓁蓁:当初不是说派她来伺候将军穿衣洗漱的?怎么……好像有些搞反了? 他若有事出去,也一定会千叮咛万嘱咐李娟,必须伺候好,万不可让她再动手,留下后遗症什么的。 *** 眼看着日子一天天临近正月初八,叶蓁蓁心情越来越紧张,心神不宁起来…… 因为这些天,战骁总是有意无意地提醒她初八这个日子。 一想到这,她就恨不得敲爆自己的脑袋。 当时自己真是脑子秀逗了,才要跟人实话实说,自己的生辰是正月初八…… 其实,早知他会如此听话较真…… 她干嘛要说个这么近的日子呢? 反正他又不会真的去查! 为什么不说个三月十八,六月二十八,甚至十月、十一月随便哪天也行啊! 反正她入府的时候,填的资料很多也是假的,到时即使被发现了,再想个理由搪塞过去就是了啊! 那她就不会让自己处于这种窘境了。 蠢! 但为时已晚。 这么长日子以来,她不是不知道战骁对她的渴求和隐忍。 说起来,他是府里的少将军,她只是一个低等的丫鬟,在这个男尊女卑的朝代,他本可以不用这么依着她的。 但他却做到了。 她想,如果到了初八那日,他真要对她怎么样,她应是再找不到合适的拒绝理由了。 初六,战骁上午先是陪叶蓁蓁又练了一会儿箭。 随着练习越来越多,技术越来越熟练,她的胳膊也不再像前几天一般动不动就废了。 练完箭后,去主院用午膳的路上,战骁看着她因运动而泛红的侧脸,突然牵住了她的手。 叶蓁蓁条件反射地想抽回,她还不习惯大白日的,大庭广众之下,被人拉着手。 “别动……”战骁冷了脸色,都到如今了,她还是动不动就拒绝。 他不开心:难道自己就真的如此没有魅力? 也不对啊,京城那些贵女们,哪个见了他不是趋之若鹜? 他强迫她与他十指交握,用拇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手背。 她的小手已然消肿,手背上的肌肤依然细腻柔软,手指因为这几天用得多,有少数几处稍稍起了些薄薄的茧子,不过摸起来并不难受,相反,摩挲起来,还有一种奇怪的质感 ——挺舒服的。 手心处不知是由于运动的原因,还是被他握着紧张的关系,出了些许薄汗,润润的。 叶蓁蓁依然想抽出手,她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奴婢的手心出汗了,一会儿弄脏了将军的手……” “没关系,我不嫌弃”面对叶蓁蓁,战骁真的很好哄。 想到什么,他唇角弯起,突然低头凑近她耳畔,低声道:“我也喜欢出汗,到时,娆儿也不要嫌弃才是……” 叶蓁蓁:“什么……?”她抬眸看向他的眼,眼神很是疑惑,显然没听明白。 他出汗? 关她什么事?为什么要嫌弃? 战骁笑容加深些许:“我是说,我做剧烈运动的时候,也可多汗了,到时滴到你身上,你也不准嫌弃哦!”,看她仍然未解,他眼神赤裸裸地瞅向她鼓鼓囊囊的上围…… 邪魅道:“娆儿难道忘了?后天就是初八了……” 叶蓁蓁总算会过意来,“咳咳,咳咳咳咳……” 顷刻间好像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脸红脖子粗。 “哈哈,哈哈哈哈”瞧着她这副窘样,战骁终于忍不住一边帮她拍背顺气,一边哈哈大笑起来,心情愉悦到了极致。 叶蓁蓁被他这么公然调侃,心里又气又囧,她环顾四周,生怕别人听到他那些浑话,本能地想用小拳头捶他…… 却在那一瞬,看到几十米开外的大树后面有个人影一闪而过,“谁?” 战骁闻言,顺着她的眼神瞧过去,哪还有什么人? 战骁是习武之人,平日里最是警觉。 可今日,或许是跟叶蓁蓁在一起,难得放松的关系,又是在战府,便没有察觉出异样。 “怎么了?”他敛了笑意,低声询问。 叶蓁蓁眼睛仍然盯着那棵大树,应道“奴婢刚看到一道人影,好似在偷窥我们,等我看过去时,他一闪就不见了!” 战骁蹙了蹙眉,一个飞身飞至那棵大树底下,左右环视一周,却什么也没看到,只得又飞身回来,朝她摇了摇头,“你可看清,是男是女?” “或许是奴婢看错了。”叶蓁蓁摇摇头,只是一闪而过的一道身影,她确实没看清,甚至,她都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 这将军府虽然不像皇宫那般戒备森严,但因着有战骁父子坐镇,倒也从未有人敢乱来过。 用过午膳,下午战骁应邀与一帮好友小聚,叶蓁蓁便得了空闲。 有些心浮气躁的叶蓁蓁午休起来后,觉得屋子里有些憋闷,便决定去园子里透透气,顺便理一理接下来的思路。 李娟拿来披风给她披上,本来要跟在她身后一起走的。 可叶蓁蓁出了玉霖苑,还是不太习惯身边有人伺候,再者,她要想事情,不想让人打扰,李娟平日里咋咋呼呼的,最是话多,她便没让她跟去。 这是一个难得的春日晴朗的午后,冰雪已经全部消去,春日的暖阳照拂着大地,春风微微地吹着,虽还有些寒意,却与已褪去了冬日的严寒。 叶蓁蓁手中拿着当日战骁让人送来的手炉,又有了披风的加持,并不觉得冷。 她沿着花园小径一边想着心事,一边慢悠悠地走着…… 三年前那个雨夜,坐在马上之人的那张面具,她记忆深刻,她感觉与那日城门口战骁所戴面具应该是同一个。 但很奇怪的是,自从入了将军府,她再未见过那面具。 她平日里久居战骁房中,偶尔得了机会打扫收拾,也未在任何柜子里瞧见过。 那晚之人,到底是不是他呢? 若是他,为什么从未见过他的面具。 若不是他,为何时间那般吻合? 她记得那时李娟说过,他的丰功伟绩里,有一件便是三年前南下为当今圣上铲除前太子余党的,而且后来,她也侧面确认过…… 但毕竟人命关天,这些都还不够。 第44章 旧识 “叶蓁蓁?” 叶蓁蓁胡思乱想之间,不知不觉行到一处僻静无人之地,忽听到一声年轻尖细的男音,唤她真名。 她心头一紧,顿了顿,本能想要回头,却还是理智地忍住了。 自从那晚之后,她在这世间行走,用的都是叶娆这个名字,除了儿时便认识她的人,应该无人知晓她真名才是。 在这将军府,怎么会突然有人叫她“叶蓁蓁?” 肯定有诈。 那人隐在她身后的某个暗处,叫了她一声之后,等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反应,只得继续出声,“别伪装了,你就是叶蓁蓁,益州知府孙大人家大小姐孙娆的贴身丫鬟叶蓁蓁,对不对?” 叶蓁蓁闻言,缓缓转过身子,略显疑惑地看向对方。 只见那是一个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年模样之人,个子不高,穿着府里下人的衣服,长得尖嘴猴腮的…… 有点儿面熟,但实在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是在叫我吗?我叫叶娆,你怕不是认错人了?”叶蓁蓁指着自己,强自镇定地答道。 “不会认错,你的外貌太过显眼,我想无论过去多少年,我都不会认错。”少年阴恻恻地说道,“之前在将军府远远瞧见你,我便觉得像你,今日再见,我更是确认,你就是当年孙府的漏网之鱼叶蓁蓁。” “你就说是与不是?”少年逼近几步,面色严肃。 “那你又是谁?如何知晓远在益州的孙府之事?”叶蓁蓁见对方如此笃定,心知今日怕是糊弄不过去,她左手偷偷搭上右手的银色手镯,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是谁?”少年又逼近两步,“你当真没一点印象了?” 叶蓁蓁仔仔细细盯着他那张尖嘴猴腮的脸打量了片刻,仍是只觉得有些眼熟,实在想不起来是谁。 “孙府当年的二管家刘仁,你可还有印象?” 叶蓁蓁努力回忆,记起当年孙大人身边是有这么一号人来着,不过他主要负责协助孙大人管理府外事务,鲜少在府里,而当年叶蓁蓁主要跟着孙娆,虽然偶尔也有外出,但因是女子,还是窝在内院的日子居多,与之打交道的机会很少。 况且日子过得舒服了,她们也鲜少关心这些不相干之人,故印象不深。 “怎么?”叶蓁蓁反问。 “刘仁有个儿子,你可记得?” 他这么一说,叶蓁蓁忽然想起,那时候刘仁难得偶尔进府,给孙大人汇报事宜时,她们也碰到过几次,身后总跟着个肥肥胖胖的半大小子。 那小子那时都十多岁了,可每次见着她和孙娆,都还一副傻傻愣愣的模样,朝着她们傻笑,叫什么来着? 她再次细看像面前的瘦子,他的五官和轮廓,还别说,跟当年那胖子有几分像,只个子高了一点点,但与当年比,实在是瘦太多了。 “你……,该不会是刘仁的儿子刘大年吧?”叶蓁蓁微张了张嘴,有些惊讶。 刘大年对她总算能记起来自己,还是有些得意的,他双手抱胸,往旁边大树上一倚,傲慢地点了点头,“总算你没有完全忘记我,表现不错。” 叶蓁蓁:……,你算老几,我应该记得你吗? 但她表面上不动声色,“你……,怎么会在将军府?” 当年孙府几乎一夜灭门,理论上应该除了孙璃和她,无一人活命才对,没想到竟然还能碰到熟人。 也有可能当时他们并不在府内,所以侥幸活命,但那帮刽子手会就这么放过他们? 既然他活了下来,还能在京都这么老远的地方碰上,那肯定不是巧合! 叶蓁蓁决定好好跟他聊一聊,或许正好可以从他口中套出一些关于当年的有用信息。 “哼哼,笑话,家父本来就是大将军派去孙府做事的,既然孙府遭了殃,父亲任务完成了,自然要带着我回来将军府当差,有什么好稀奇的?” “什么?你说,当年刘管家本来就是将军府派去的人?” 叶蓁蓁感觉灵魂受到了震颤。 二管家刘仁,虽然不如大管家一般,当年大管家主管内院,她去到孙家时,便已经在了。 二管家是后来孙大人上任知府后才来的,但出事前,他至少也在孙府做了一两年,难道这么早,他们就针对孙府布局了吗? 既然如此,那当年出现在孙府的那帮蒙面黑衣人,定是将军府派去无疑了? 当年孙大人一区区远离上京的州县知府,到底何德何能,让这帮人如此惦记? “正是。”刘大强肯定的语气,满脸掩饰不住的傲娇,“我父亲当年还因为此事立了功,现在跟着大将军在军营里当差呢。 况且,大将军看我年纪小,还破例收了我,让我在将军府内院当差。” “叛徒!”叶蓁蓁闻言气愤不已,忍不住低骂一句,“当年孙大人和孙夫人那么好的人,你们竟然出卖他们,怎么做得出?他们若是在黄泉之下知道了真相……” 刘大强却一脸不屑,“识时务者为俊杰,有何问题?” 他知道以当年叶蓁蓁与孙娆的关系,以及与孙家的关系,她知道了他父亲当年所做之事,定然要气愤,想要替孙家打抱不平。 可他既然敢告诉她,便并不会把她的反应放在眼里,不过是区区一个没有背景没有靠山的毛头小丫鬟而已。 之前她得宠,不过是仗着少将军的另眼相待,若是少将军知道了她进府另有目的,还不得一脚瞪了她。 在这将军府,若是没了少将军的维护,她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他自认为自己掌握了她的把柄,便能随意拿捏她。 “当年孙大人到底做了什么事?值得让远在上京的堂堂一品将军府,提前两年派人过去蛰伏?”叶生心内这么想着,就这么问了出来,她被刘大强带来的消息气得身子微微颤抖,拳头紧握,但她尽量忍住怒气。 她暗自提醒自己要冷静,现在还不是冲动的时候,她得尽量将当年之事,套出更多细节来。 第45章 毒杀 “何止是将军府呢?益州可是个宝地,想上位之人,谁不盯着那儿呢?……” 刘大强呵呵一笑,正想顺着她的问题往下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停顿下来。 他再次逼近一步,伸手欲拽住叶蓁蓁的胳膊,“臭丫头,你问那么多作甚?你只管回答我。当年你既然侥幸活命,这又来将军府作甚?难不成是想替孙府报仇?” “是。又如何?”叶蓁蓁闪身躲开,怒斥,“我可不像你们,忘恩负义,吃里扒外的东西。” “哼哼,没想到你们主仆情谊,倒还真挺深。 不过,有我在,你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走,跟我去见我爹和大将军,如果大将军知道了你的身份,我看你还怎么在这战府待下去,怕是小命都要玩儿完。”刘大强说完,用力拽住了她的胳膊,便作势要往大路上拽。 “放开我,我不去。”叶蓁蓁使劲挣扎,想甩开他的束缚。 其实,她多次想动手,只要启动手镯里的机关,便可让面前之人永远闭嘴。 可她还是选择先忍着。 不到万不得已,她还不想杀了面前之人。 毕竟,当年孙府之事,她还有太多疑问想要搞清楚。 之前,虽然来了战府,但她既要小心翼翼地隐藏身份,又不敢查得过于直接,进展缓慢。 如今,好不容易凭空出现一个突破口,怎么可以让线索就此断去? 况且,一个大男人,在青天白日之下被她射杀,尸体的处理也不是件容易事。 她想过不将他射杀,只射伤他。 可这也不保险,毕竟他掌握她的秘密过于致命…… 只有死人,才能保证不泄密…… 其实,刘大强也只是做做样子,他有自己的算盘,也并没打算真要就这么将叶蓁蓁送去大将军面前。 见她好似终于慌了,心里闪过奸计得逞的快意,他突然放松了抓紧她胳膊的手。 “你真不想去?”他盯着她那张娇俏莹润的巴掌小脸,刚才,她由于剧烈挣扎,额头上出了点点细汗,几丝刘海被染湿,紧贴在额头,却并不讨厌,小唇微微的张着,喘气有些急,透着一种绮丽之美。 “废话。”叶蓁蓁抬腕,撸起稍宽的衣袖,打量她刚刚被拽得生疼的手腕。 只见那一截如藕似的皓白腕子上,显现几圈明显的红痕,她蹙了蹙眉,轻轻地揉了揉,又吹了吹…… 刘大强眼眸在那半截腕子上停留许久,又凝视她那正轻轻嘟着吹气的粉嫩樱唇。 眼中闪过浓烈的情欲,喉结翻滚。 “你若真不去,也不是不可以……”他脸上浮起淫邪的笑意,“你只需答应,从今往后都听我的,服侍我,服侍到老子开心了,老子必然不会将你的秘密告诉旁人。” 那时在孙府第一次见到叶蓁蓁,他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但已经有了懵懂的男女意识,他便觉得她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的女子。 所以每每见到她,他都紧张惊讶得跟个傻子似的,只知道对着她傻笑。 后来,他还幻想过,她是丫鬟,他是管家的儿子,有朝一日,他们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或许,他求娶她,也不是完全没可能。 只是,他跟父亲表明这个想法时,被父亲兜头就泼了凉水,他说,将死之人,让他就不要白费心思了。 后来得知孙府果然被灭门,他还狠狠惋惜了一阵子。 没想到,时过境迁,在这将军府,竟然还能碰到她,而且,她还出落得更加妩媚动人了。 如今他已然长大,父亲深得将军器重,他自己也在这将军府当差,手里还有了拿捏她的把柄,他不信她不妥协。 思及此,他瞳仁逐渐幽深…… “你想得美!”叶蓁蓁却断然拒绝,还抬起手腕使劲呼了他一巴掌,“下流,卑鄙。” 刘大强捂着自己被扇得火辣辣的侧脸,笑容愈发诡异阴沉,他再次伸手,一把拽住她的胳膊,“这恐怕……,就由不得你了!” 他使了点力气,将她往旁边一间废弃小屋的阴暗墙角里拽。 毕竟男女力量悬殊,叶蓁蓁虽然极力反抗,却也被他拽得踉踉跄跄地,很快就被抵在了墙上…… “放开我。”被刘大强禁锢在身前的叶蓁蓁,看着他那张充满痘印的脸,直犯恶心。 这次,她内心终于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颜控了。 虽然都是勉强,但战骁压迫她时,她只有紧张羞怯,和心“怦怦”乱跳的感觉。 但到了刘大强这里,除了恶心,还是想yue! “哼,臭婊子,早就被少将军玩烂了的东西,还在这儿装什么纯情?” 刘大强见她如此不配合,动作更为粗鲁,他将她死死抵在墙上,就迫不及待地去解自己的裤带,“想了这么多年了,让老子也尝尝,你这种绝色,到底是个什么滋味……” 一贯隐忍冷静的叶蓁蓁,被他一番不知天高地厚的言论和行为,气得直犯恶心,这会儿,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士可杀,不可辱…… 她眼中瞬间杀气弥漫,语气冷得仿似要结冰,“既然如此,那就不怪老娘不客气了。” 她将右手手腕抵在他胸口,左手按动机关,只一瞬…… 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面前之人却突然单手捂住胸口,“你……” 竟然白眼一翻,直直朝后倒去。 叶蓁蓁俯身用一根手指试了试他的鼻息,果然已经死透了。 “对不起,本来你可以暂时不用死的,但……,都是你自找的。”叶蓁蓁摸着银镯子上细细的纹路,声音愈发冷漠,细听还有些微的颤抖。 这是叶蓁蓁第一次亲手刀人,虽然是出于自保。 但毕竟一条活生生的生命,就这么在她手上没的,她还是后知后觉地有些后怕了…… 之后,叶蓁蓁使了很大的力气,将刘大强的尸。体拉去更隐蔽些的角落,又掀开他衣服,检查了下胸口的情况,发现除了胸口一个小红点外,并无针头什么的露在外面,她顿时松了口气。 还好孙璃思虑周全。 冷静下来,她记起,当时孙璃给她手镯时,就跟她说过,这手镯里的毒针,并不是普通材料,而是一种特殊材料所制成。 类似于千年寒冰,遇热便会融化,而那上面的毒药,也是一种无色无味,极为罕见的毒。 所以,它进入人的身体之后,不会留下任何证据。 只会让人以为是突发心疾而死。 叶蓁蓁思虑再三后,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她决定不处理尸。体,而是就由他这么大剌剌地躺在那墙根。 毕竟,她一弱女子,连尸。体都拖不动,挖坑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搞定的。 而且她出来太久了,再不回去,怕是要惹人怀疑。 第46章 梦境 叶蓁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步履匆匆地回了玉霖苑。 李娟见了她回来,忙迎上去,问她少将军不回来用晚膳,她是否要现在用膳。 叶蓁蓁点了点头,李娟得令便下去忙活了。 这个时候,虽然她是一点胃口也没有,但平日里她还是挺注意养生的,一般不会无缘无故不吃饭糟蹋自己的身子。 两世为人,她明白天大地大,吃饭最大,身体健康最大,她很是惜命。 所以,今日即使出了特殊情况,即使她此刻心里火烧火燎,也断不敢让人瞧出点什么不同来。 趁着旁边没人的功夫,她脑子快速地运转着,试图从纷乱的思绪中理出点头绪来: 好不容易有个知道一些当年事情的刘大强出现了,可那人不争气,仅仅出场一会儿,她还并未得出多少有用的信息,便亲自送他去见了阎王,可惜了。 不过,既然刘大强都知道一些当年之事,那他父亲刘仁,是当年事情的亲历者,应该是更清楚才对。 只是,自从她来了这将军府后,从未见过刘仁。 听刘大强说,刘仁作为大将军的得力助手,常年驻扎军营,看来要见他一面,并不容易。 另外,刘大强的尸身不知何时会被人发现,若是被发现了,追查到她头上来,她该如何应答,才能逃过怀疑呢? 虽然事情发生时,她环视过四周,并未看到有什么人经过,但前世追剧的经验告诉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越是觉得天知地知自己知无人知的情况,越可能有意想不到的情况发生。 心思百转千回,到底还是影响了食欲,她晚膳用得极少。 李娟看着她剩下的饭菜,连连摇头:“啧啧,娆儿妹妹,你这样可不行呀,你吃得这样少,怕是再瘦下去,风一吹就要倒了呀!” 说着,她眼睛左右瞟了瞟,见旁边无人,还往叶蓁蓁耳边凑,神秘兮兮地说:“我听说,男人都喜欢丰满的女子,尤其是越厉害的男人,越喜欢有些肉感的女人,少将军虽然现在喜爱你,可你若是再不好好吃饭,太骨感了,到时候咯到人可就不好咯。” 其实叶蓁蓁并不属于那种特别瘦的骨感美人,她凹凸有致,该瘦的地方瘦,该有肉的地方,也还是相当丰盈的。 但在更为丰腴的李娟面前,确实是显得有些娇小了…… 叶蓁蓁闻言,羞涩一笑,“谢谢鹃儿姐,我知道的。 不过是,今儿可能是中午吃得有些多,午休又太久,肚子实在不饿。 放心,明儿我一定好好吃饭,不浪费你辛苦准备的美食,好不?” 李娟撇了撇有些丰满的嘴唇,“那好吧!我先下去收拾一下,一会儿帮你打些热水过来洗漱。” 叶蓁蓁微笑着点头:“辛苦鹃儿姐姐了。” 洗漱完后,战骁仍然未回,叶蓁蓁倚着床栏坐着等了一会儿,没等到。 她一夜心思翻涌,熬不住,就决定先上床睡了。 自从上次她要去睡榻,被战骁阻止后,这些天,她都睡床了。 一开始,她老是觉得别扭担心,但这么些日子下来,别扭着别扭着,也慢慢适应了。 那人虽然每每睡前喜欢逗弄她一番,好在他还是懂得把握尺度的,自制力也极强。 渐渐地,怕冷的她也习惯了,寒冬夜里,身旁有一个天然暖炉给她取暖。 每每睡得格外安稳又香甜。 或许是白日里发生的事情,给她心里造成的刺激太过于巨大。 饶是清醒时,她尽量让自己表面保持冷静,恍恍惚惚入睡之后,她却是睡得极不安稳,断断续续做起了梦来。 梦里,那些久远的,或痛苦或欢愉的场景,一幕幕闪现; 孙娆看着脏兮兮的她说,她好可怜,我们买了她吧? 孙大人和孙夫人宠溺地摸了摸孙娆的头,说“好!” 小小的孙璃,那时在孙大人的怀里,对着她憨笑。 孙娆带着她逃课。 孙娆又送她好看的首饰了。 别人欺负她时,孙娆挺身而出,打跑那些臭小子了…… 场景一转,大雨倾盆,孙大人和孙夫人呼吸急促地交待她,“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阿璃发出声来,知道吗?” 梦里,她郑重点头,“我知道,我会的,老爷夫人放心。” 刘大强罪恶的手,掐着她的脖颈,一脸邪笑“你到底是从与不从,不从我就去告发你……” 孙娆拿刀在脖子上绝决一抹,她看向井盖的方向,好似穿透井盖,直视着她的眼睛,在笑…… “不要……”梦里的叶蓁蓁感觉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她身子痛苦地蜷缩着,头在枕头上左右蹭来蹭去,“小姐,求你不要死”她眼泪簌簌地流下,打湿了鬓边的发丝和枕巾…… 战骁与友人小聚回来,见她已然入睡,轻手轻脚地洗漱完,坐到床边,见到的就是这副美人凝眉落泪的场景…… 想到前次回来,醉酒的胡闹,怕自己再次把持不住,他今儿还特意少喝了些酒,清醒得很。 美人不知梦到了什么,嘴里一直嘟囔着“不要,不要”什么的,哭得很是伤心。 以至于他的心,也瞬间跟着揪成了一团。 在他印象里,她一直是温温柔柔,文静而内敛的。 除了被他逗弄时,偶尔被逼得急了,她会跟想要咬人的兔子似的,又羞又怯地反抗他外,他鲜少见到她有过什么大的情绪波动…… 他一直以为,那样就是她本来的性子。 原来,她也是会有如此激烈情绪的吗? 她到底梦到了什么? 还是,她平时就有什么心事,藏得太深,所以他没看出来。 看来,他对她的了解,还实在是太少。 “娆儿……”他见她梦里哭得如此伤心,实在是心疼不已,俯下身子,试图将她从梦中唤醒。 叶蓁蓁此刻,却深陷梦魇,并没有那么容易醒来。 她在梦中披头散发,极力地奔跑着,挣扎着,试图想改变些什么…… 她梦见自己从井盖里出来,抓住了孙娆手里的刀,哭着恳求她,“不要。” 那时眼睁睁看着孙娆倒地,是她多年来一直挥之不去的梦魇。 她梦见那高头大马上戴着青面獠牙面具之人,终于准备揭下她的面具了,她心嘭嘭嘭地跳着,祈祷着不是他,“不要……”,不要揭下面具,千万不要是他…… “娆儿,你醒醒……”战骁见她表情更为痛苦,双手扶上她的肩,轻轻将她搂了起来,晃了晃,“娆儿……?” 他声音尽量温柔而低沉,生怕吓到了她。 叶蓁蓁梦里好像听到有什么熟悉的声音由远及近,一声声喊她,“娆儿,娆儿,你醒醒……” 她恍恍惚惚地睁开泪眼,看到只着寝衣的战骁,就坐在她面前…… 他一张俊朗面庞,此时近在咫尺,似清风似明月,却满脸关切,满脸宠溺,满脸担忧地看着她。 他的温厚大掌在她背上轻轻地拍着,“娆儿,你做梦了。 是梦,不是真的,醒来就好。” 他声音难得温柔,是她有史以来听过最温柔的一次。 他身上有熟悉的淡淡酒香,夹杂好闻的松香味,莫名让人心安。 她想起梦中令她极为恐惧的场景,而醒来现实却又如此不同。 她更是不知,自己此时到底是身处梦境还是现实。 一时情绪更为崩溃,她突地一下扑到他怀里,紧紧拥着他有些宽阔的后背,哭道“将军,吓死我了,将军,您怎么才回来呀,呜呜呜呜……” “娆儿乖,我在,我回来了,不怕……”原来她是这么需要他离不开他了吗? 原来这就是被人需要的感觉?有些心疼,却貌似还不错?! 温香软玉在怀,战骁第一次,却除了怜惜,毫无别的旖旎心思,心软得一塌糊。 九尺男儿,何意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第47章 事发 那一夜,战骁首次搂着美人,却除了用脸颊爱怜地蹭蹭她的发丝,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 那一夜,叶蓁蓁首次主动拥紧了他,拥着他睡了一整晚。 再次入睡前,她感觉到心里某处,仿似被撕开了一道无形的口子,正汩汩往外流着血。 她有些贪心地想,要是面前之人,不是那晚去孙府的人该有多好啊? 要是此时此刻,她失忆了该多好啊! 那她或许可以不顾一切,勇敢接受面前这个如此优秀,又愿意宠溺她的男人。 可是,她知道那些都不现实。 真相越来越接近,所有的证据都指向他。 她再逃避,也不过是掩耳盗铃。 为什么她总是如此命苦呢? 每次当有人好不容易要对她好时,总是很快便会失去,无论她再怎么努力,就是握不住。 她越是心里祈祷奇迹发生,便越是绝望,绝望到快要喘不过气来…… 人是醒了,泪却是没能止住,反倒流得更凶了。 战骁感觉到胸前的湿意,很想开口问问她,到底怎么了。 他也问过一次,可她只是哭,只是摇头。 却没有任何要倾诉的意思,他便也不好贸然开口。 在安抚女人这块,他确实没什么经验,早知道,下午跟那帮子兄弟聚会时,应该向慕容烈讨教一二的,他仿似在对待女人这方面经验颇丰,很有一套。 虽然之前,他很是不屑慕容烈那套关于男女关系的调调,但现在,他不得不承认,他想要找有经验的人指教一二,比如:如何安慰爱哭的小媳妇,让她尽快停止哭泣? 不知道折腾到多晚,两人方才先后又重新睡去。 翌日,到了战骁当值的日子,他得去军营了。 早上他起床时,叶蓁蓁还正睡着。 他轻手轻脚地起来,略微有些担忧地看了她一会儿,特意交待李娟不要打扰她,今日多观察观察她的情况,有任何异常,派人来军营找他。 叶蓁蓁没过多久也醒了,只是整个人都蔫蔫的,不论她怎么想努力打起精神来,仍是不济,浑身乏力,晕晕乎乎的。 她不得不承认,时隔多年,她好像再一次病倒了。 李娟看她面色不对,泛着不正常的红,探了一下她的额头,发现烫得厉害,转头就要去请府医,并派人去通知少将军。 却被叶蓁蓁叫住了。 她说:“少将军年后第一天当值,肯定忙得很,咱们还是不要添乱了。” 至于府医,她这就是普通的伤风感冒,应该捂一捂就好了,用不着兴师动众。 自从入了孙府后,她很少生病,而再小的时候生病,她记得都是硬扛过去的,这次,她相信自己也可以。 李娟不同意,最后还是叫了府医来,只少将军那里,她评估了下,又碍于叶蓁蓁态度坚决,便暂时没去通知。 府医给她探了脉,开了些驱寒散热和安神的药,嘱咐她好好休息,便离开了。 李娟伺候叶蓁蓁重新躺下,又捂好锦被,便下去煎药去了。 叶蓁蓁烧得迷迷糊糊的,毫无力气,便也乖乖地,继续在床上躺着,全程似梦似醒。 只是,到了中午时分,终还是挡不住,该来的还是来了。 有人在废弃小屋的墙角,发现了刘大强的尸、体。 这是将军府第一次出如此大事。 人命关天之事,自然马虎不得。 因为出事之人,是战凛得力干将刘仁的儿子,老夫人第一时间派人通知了战凛,让他带着刘仁来府里。 大将军带着刘仁很快回府了,由他坐镇,经过一通粗略的排查之后,很多人都排除了嫌疑,只有叶蓁蓁,无人能证明那段时间,她在何处,做了什么? 甚至还有一两个下人表示,昨日下午,见到她往废弃小屋的方向而去…… 当下人来玉霖苑,欲从床上捞起叶蓁蓁时,她正穿着寝衣,烧得迷迷糊糊地睡着。 李娟挡在寝房门前,极力地阻止着,“两位,可否等一等,等我们去请了少将军回来,再过去主院好不好?” “不行,大将军军务繁忙,不可耽误他时间,他早就有令,不论是谁,传到就得立刻过去。” 下人拒绝。 叶蓁蓁此时清醒了一些,她出声道,“鹃儿姐,没事,我就过去一趟,很快就回来了。” 她使劲撑着身子,想要下床…… 李娟顿了顿,眼睛眨巴了几下,“穿衣服,那我先帮娆儿穿件衣服总可以吧? 你们看,她都生病了。” 来的两个下人对视一眼,其实瞧着房间的病弱美人,若说她是嫌疑犯,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的:就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美人,给她只鸡,她敢杀吗? 两人便点了点头,同意了。 李娟笑着点头哈腰地谢过他们,又关了门,给叶蓁蓁穿起衣服来。 她气愤道,“哼,主院这些家伙,也太不讲情面了,你一弱女子,又在病重,能干什么?还非要这时候叫你过去,真的是……” 转而,她又换了安抚的语气,“娆儿,你别着急,也别害怕,你且先过去,我让人这就快马加鞭去通知少将军过来给你撑腰,你放心,我这边安排好了,很快就过来。” 叶蓁蓁面上镇定,她昨日便想好了今日万一有人盘问起来,该当如何作答,可饶是如此,她心里还是有些紧张的。 听平日里咋咋呼呼,甚至还有些市井粗俗的李娟,此时却是如此义气体贴,她不免有些感动,抚了抚她的小胖手,反过来安慰她道“好的,放心,会没事的,谢谢鹃儿姐。” 第48章 事发1 原本看两位家丁着急,李娟想让叶蓁蓁先过去,她留在玉霖苑,先安排人去请少将军回来。 可看到叶蓁蓁实在是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她皱着眉很是不放心,便只得又向两位家丁求了情,急急忙忙去找院中伙计交待一番之后,这才扶起叶蓁蓁往主院而去。 主院的正厅里,此刻挤满了人. 老夫人和大将军坐于主位,面容严肃,刘仁立在战凛身后,不时用袖子擦着眼角。 侧面地上用白布覆盖着的,应该是刘大强的尸身。 两名下人打扮模样之人,正对着战凛和老夫人恭敬地跪着。 叶蓁蓁一路走来,被冷风一吹,原本烧得晕晕乎乎的脑子,更为清醒了些。 进到厅里,她第一眼便认出站在战凛身后的刘仁,细看,刘大强跟刘仁还是很像的,只不过刘仁身材要更为强壮一些,脸也更方一些,年龄更大一些。 叶蓁蓁给老夫人和战凛欠身行了个礼后,怕自己也被他认出,只看了一眼后,忙低下了头。 主院管家见叶蓁蓁并无下跪的意思,厉声喝道,“大胆奴婢,还不快跪下,将你昨日下午的行踪速速交待。” 叶蓁蓁并不慌乱,而是虚弱着声回道:“奴婢并不知自己犯了何事,为何要下跪?” 刘仁寻着声儿望过去…… 女子面庞并瞧不真切,只不过那声音却稍微有些熟悉。 他在脑中使劲搜寻,一时想不起来在哪听过这声音。 当年他一心事业,自然对这些后宅女子没太注意,加之时过境迁,叶蓁蓁五官虽然变化不大,但气质,装扮却是有故意变了的,而且,三年过去,若说变化不大,也不对,身形自然发育得更成熟、玲珑了一些。 他一时认不出来,也并不奇怪。 战凛见女子答得沉稳,不卑不亢,点了点头,给一旁的家丁使了个眼色,便有人去掀开了那块白布。 叶蓁蓁随着那白布掀开的动作,看清下面苍白的人脸后,做惊吓状倒吸一口凉气,扶着李娟又往后退了两步。 “此人你可认得?昨日可有见过他?”战凛声音不怒自威,并没有多咄咄逼人,但却能震慑住人,或许这就是大将之风? 叶蓁蓁佯装又多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奴婢并不识得此人,昨日也未曾见过他。” “可是有人看见你昨日下午往废弃小屋方向而去,此人尸体正是在那儿被人发现的。” “是啊是啊,昨儿下午,奴才正在花园里打扫,亲眼看见娆儿姑娘朝那个方向去了。”有那作证的家丁在旁边插嘴。 另一名家丁也连连点头,“确实,奴才也看见了。” 叶蓁蓁捏了捏手中的帕子,“奴婢昨日午休起来,确实是有寻着一条僻静的小路走了一会儿,可难道往那个方向走过,就代表奴婢杀人了吗? 我都不认得他,为什么要杀他? 再者他一男子,我如何杀得了他?” 战凛闻言,觉得也有些道理,又望向那地上的家丁,示意他们继续说下去,“这……,奴才就不知道了,奴才只是将自己亲眼见到的情况说出来,至于事实到底如何,奴才没有亲眼瞧见,实在不好说。” “仵作检查说大年死于昨日下午,刚好只有她那个时间段去过那里,不可能那么巧合。 大年的死,肯定跟这奴婢有关,请将军明鉴。”在一旁一直未出声的刘仁,这会儿见情况不妙,插话道。 说完,他还来到战凛面前,单膝跪地请求。 刘仁是战凛多年的属下,深得他心,如今,他儿子却死在了战府,战凛自感不给他一个明确的交待,实在是糊弄不过去。 “刘副将你先起来,我答应你,定会为你查清事实,给你和大年一个交待。”他起身欲扶起刘仁,刘仁却不肯起来,只得作罢。 战凛思索了片刻,或许是自己平日里对府里下人太过仁慈,才导致他们一个个不说实话,于是他朝身后喊了一声,“来人,将这奴婢先拿下,刑具伺候……” 老夫人在旁边瞧了,有些着急,这娆儿可是孙子战骁的心头好,她还指望着她为她们战家传宗接代呢,怎么使得? 但是,现在人命关天…… 此时,已经有人将叶蓁蓁按在了长条凳上,拿着板子准备开打。 “慢着”板子落下去之前,老夫人抬了抬手,劝道“娆儿,你知道什么就快说,万莫要藏着掖着,省得受那皮肉之苦啊。” 叶蓁蓁佯装紧张害怕,朝着老夫人求情,“老夫人救命,将军饶命,奴婢冤枉啊! 奴婢什么都不晓得,他们就是打死我,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娟在旁边急得不行,她一个劲儿地一边用身子护着叶蓁蓁,试图替她挨打,一边大声喊冤,“将军,老夫人,饶命啊,娆儿她本来就病了,还发了高烧,这小身板可经不起这几棍子了,若是打出个三长两短来,少将军回来知道了,还不得伤心死啊,呜呜呜……” 李娟哭着一边抹了抹眼泪鼻涕,一边跺脚,“少将军怎么还没来啊,急死人了!” 叶蓁蓁也并不准备就此妥协,她昨夜深思一夜想的所有应对之策都还没用上呢。 哪想到他们的审讯会如此简单粗暴,这明明是要屈打成招的架势啊! “大将军,奴婢斗胆,想请问一下: 仵作检查尸身了吗? 死者是如何死的有定论了吗? 万一他是刚好发了急症病死的呢? 就一定非得找个莫须有的凶手出来吗?” 战凛挥手暂停了家丁们高高举起的板子,点了点头,“那就让仵作来跟你好好说说。” 旁边的仵作得了准许,来到中间,开始简单介绍情况: “死者刘大年,年十五,检查了身体,没有任何外伤,只可能是暴毙或者中毒而死。 刘副将反应,他平日里身体极为康健,不可能暴毙,那就不排除中毒而死的可能了,虽然暂时还查不出中了什么毒。” “哼哼,笑话。”叶蓁蓁从长椅上爬起来,“既查不出中了何毒,身体又没有外伤,那不明显的身体原因暴毙而亡吗? 刘副将死了儿子,白发人送黑发人,肯定是不甘心,这奴婢理解。 可就因为他这份不甘心,难道就硬要多搭上一个人的性命吗?” “你……”刘仁被她一番言论激得面红耳赤,他自己儿子自己非常清楚,除了脸上长点痘痘,壮得跟头年似的,绝无可能突然生病暴毙。 他直觉,儿子的死跟面前这女子脱不了干系,可硬是想不起来她是谁了。 而且,没想到,这女子竟然如此牙尖嘴利,不好对付! “牙尖嘴利,巧言令色,我说不过你,哼!”刘仁被气得声音颤抖,他更是跪下身子,以头点地,匍匐在了战凛面前: “属下确信小儿不可能暴毙,定是为他人所害而死,求将军为小儿伸冤。” 战凛蹙眉,点了点头,“嗯,本将军知道。 看来,今日这女子不用点刑罚,怕是不知天高地厚。”在战凛眼中,为了给爱将一个交待,即使枉死个把奴才,也是值得的。 战凛有极强的大男子主意,最不喜叶蓁蓁这种能言善辩的女子,平日里碰面机会少,叶蓁蓁表现得也温温吞吞的,并没引起他多少注意。 没想到遇到事了,她倒还是个厉害的,看来她还是平时隐藏得太好了。 到了关键时刻,终于伪装不下去,反倒露出獠牙来了? 既然她嘴硬,那就先用刑,看到底是刑具硬,还是她的嘴更硬。 第49章 逼供 老夫人看不过,她倒不是心疼叶蓁蓁,在老太太眼里,这满屋女眷,除了干活的,最大的用处,就是帮他们战家传宗接代。 无奈,她机会提供了一大把,只是这老的少的,两个都不争气…… “慢着!”老夫人试图劝说战凛,“你看,要不要等骁儿回来再说,毕竟……” 战凛摇头:“母亲怕是糊涂了,区区一个通房而已,怕什么? 天下女子何其多,骁儿这不过还是年纪太小没见过世面,等他再大一些,自然就知道了。 再说,就是要趁着他不在,我们才要尽快审,若是等他来了,哪还审得成?” 老夫人一听,好像也是这么个理儿,虽然子嗣重要,但作为战场杀敌的武将,一个得力助手,确实好像更为重要。 战凛这时,定然不想寒了刘仁的心。 思及此,老夫人仿佛一副看死人的眼神看向叶蓁蓁,摇了摇头,心里暗道:哎,可惜了这么好的条件,谁叫她好死不死昨日非要出去玉霖苑乱逛呢? 叶蓁蓁冷笑,虽然人确实是她杀的,但他们这种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就想将她屈打成招的做派,着实让她耻笑。 亏她一法制社会穿过来的大好青年,昨日还在心里复盘了很久今日该如何应付,没成想,她准备的那些都是废的,在这个年代,上位者想要弄死你,就好比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何需什么证据? 当年孙家如是,如今她也是。 战凛见老夫人再无阻拦,便继续下令道,“行刑吧。” 李娟见不得自家主子受委屈,一边哭喊着“不要”,一边往叶蓁蓁身上扑,可无奈,却被战凛示意旁边的人拽住了,动弹不得。 顿时,只听“梆”“梆”木杖落在皮肉上的声音,伴随着叶蓁蓁的闷哼声,在厅内响起,众人无不侧目,看得心惊肉跳。 顷刻间,几杖下来,叶蓁蓁臀部的衣物已然血肉模糊…… “停”战凛举手暂时喊停,再次确认,“你可认罪?想起什么没有?” 叶蓁蓁唇脸苍白,眼泪都疼出来了,眼神却依旧倔强,“奴婢什么都没做,认什么罪?” 战凛眉头深锁,看了眼仍然匍匐跪在地上的刘仁,只得继续。 叶蓁蓁只感觉自己快要疼晕了过去,但她除了闷哼,绝不打算认输…… 李娟被人拉着哭哭啼啼的,一直往门外看,“少将军,您怎么还不来啊,娆儿都快要被打死了,呜呜……” 突然,好像她的祈求灵验了一般,“嘚嘚嘚”马蹄声快速响起,一道黑影在门口闪现,还来不及看清他面目,便见他一个闪身,进了厅内…… 李娟面上一喜:终于来了,呜呜。 一声“住手”出口,一条长长拇指粗的长鞭先于他,已然卷住了正要再次落下去的板子和行刑之人的手腕上。 行刑之人只感觉手腕一麻,板子掉在了地上,发出一声脆响,“大胆,本将军的人,你们也敢打?” 两人赶忙跪在地上,战战兢兢求饶,“少将军饶命。” “哼!”战骁根本没心思搭理他们,只解下自己身上的披风,覆在叶蓁蓁血肉模糊的后背上,问道,“娆儿,你怎么样?” 叶蓁蓁使劲支撑起头来,朝着她虚弱一笑,“奴婢无碍,又给少将军添麻烦了。” “你呀,我才出去半天,你便出了事,你说往后离了我,你可该怎么活?”他小心翼翼,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叶蓁蓁极力隐忍,但刚被打伤的伤口处,还是难免被碰到,疼得她“嘶嘶”地倒抽着凉气。 “娆儿,你再坚持一下,我们这就回玉霖苑。 李娟,喊府医速来玉霖苑。” 李娟大力甩开扔禁锢着她的家丁,朝他们狠飞了几个白眼,得意道:“是!” “慢着”刘仁见状,忙从地上抬起头起来,“少将军,她害了犬子,她还不能走。” 他不说话则已,一说,战骁气便不打一处来,只见他朝着刘仁一脚蹬了过去。 这一脚他含着怒火,所以用了十足的力气。 饶是刘仁是习武之人,毕竟年老,被他一脚踢翻在地,捂着胸口,“咳”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你亲眼看见她杀人了?”战骁若寒风刺骨的声音响起,他质问道。 刘仁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直接,一时没反应过来,只得摇摇头“那倒……,没有,不过有人看见他事发当时经过了事故地。” “那他们亲眼看见她杀人了?”战骁睥睨一圈,再次质问。 刘仁瞧了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名那名证人,再次摇头,“好像,也没有。” “既然没有,那你凭什么打我的人?”听到怀中之人疼得直哼哼,他心被紧紧揪着,也等不及跟他们纠缠,只想快点找府医来为她医治,好减轻她的痛苦。 他环视一周,目光从战凛脸上拂过,又在老夫人脸上停留片刻,最终,却只看着地面的几人,道“你们……,给我等着,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们。” 战凛欲出声阻止,“骁儿!不可胡来。” 战骁这回却并不理父亲的茬,他与父亲之间亲情甚少,但一直以来,他敬重他,尤其是在军营,在战场上,他们是上下级关系,他定会对他唯命是从。 可现在是在府里,他明知道娆儿是他的人,却还未经他同意,就如此对她,他心里是气的。 “父亲,请你搞清楚,现在,到底是谁在胡来?”说着,他还不解气,一脚踢翻了脚边的凳子,凳子落地,瞬间四分五裂…… 战凛还想说什么,却见如意从门口姗姗而来…… “妾身倒可以作证”如意娇柔的声线不大不小响起。 闻言,战骁已经跨出门槛的一只脚,顿了顿。 见众人都看向她,如意微微一笑,继续道,“昨日娆儿下午在花园里与妾身偶遇后,我们一直在一起闲聊赏花,后来又同行,我将她送回玉霖苑后,再回了自己院中,中间并未见着旁的人打扰。” “娆儿妹妹,你说是与不是?”她难得看向叶蓁蓁的眼神里,透着些许善意。 半昏半醒的叶蓁蓁,听她这一番无中生有的言论,直接被整懵了:如意,她这是在帮她?为何?吃错药了? 第50章 咬牙切齿 叶蓁蓁勾着战骁的脖颈,微微偏过头来看如意。 此刻,她并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所以不敢轻易点头或摇头,只是直直地打量着她。 若是真有心要帮,刚才动静闹得那么大,她为何没有现身,而是等战骁出现了,她打也挨了,才来这马后炮? 如意平日里对自己如何,她很清楚,即使这次是真的有在帮她,也定不是心甘情愿在帮,或许,她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 她与战骁同时出现,难道是战骁托她为她做伪证的? 想到这,不知道该说什么,只一双本就湿漉漉的眼眸,与战骁对视片刻,转而往他怀里拱了拱…… “不可能!”还是刘仁先反应过来,“若真是如此,刚才叶娆她怎么不说? 五姨娘,大将军在此,您可不兴给人做伪证的……” 如意耸耸肩膀,学刚才那两名证人道:“反正我只是刚巧赶上,便将我知道的,如实描述而已,至于事实如何,我就不知晓了。” 刘仁再欲开口辩驳什么…… “刘仁!”被战凛打断了,他见刘仁越来越肆无忌惮,不免也有些不高兴。 因着刘仁痛失爱子,战凛自觉自己这回,对他已是极尽耐心,仁至义尽。 况且,战骁一来,他们手上又没有切实的证据,应该是审不下去了。 他环视一周,对着在座的下人下令道“今日便先到这,你们再在院内好生核查,有什么可疑迹象及时汇报,今日没什么事,便都散了吧。” 战骁本就不打算做多停留,只不过对如意刚才的挺身而出有些好奇,便停下了片刻。 现在见如意也没什么别的说,便只将叶蓁蓁往肩上一扛,更加大步地往回了。 叶蓁蓁本来身体就病得晕晕乎乎的,又挨了一顿打,更是难受,回来的路上终于敌不过浑身难受,晕了过去。 战骁前脚将她轻轻趴放在床上时,李娟后脚就领着府医过来了。 府医见此时趴在床上昏迷着的叶蓁蓁,背上衣衫透着血印子,一个劲儿摇头,“造孽呢,这么娇弱的小娘子,他们倒是下得去手。” “大夫娘娘,您就别说话了,赶紧给我们家娆儿治一治吧。 我看她都快要疼死了,呜呜。”李娟在一旁抹着眼泪,接着又道,“少将军,您瞧这可如何是好啊,娆儿妹妹早上一起床便病了,烧得晕晕糊糊的,这会儿药还没吃病还没好呢,又添这许多新伤,她也太可怜了……” 战骁紧皱着眉,坐在床侧,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一手捞起叶蓁蓁一只苍白柔弱的小手,在嘴边蹭了蹭: 谁说不是呢?他的娆儿这么细皮嫩肉的,这会儿肯定疼死了。 “府医,麻烦你尽快为她诊治,伤口要用最好的药,不惜代价,务必不要留疤。” 没有女子不爱惜自己的容貌,他的娆儿,他不是没见识过,肌肤是那么洁白无瑕…… 若是她醒来,知道自己身上多了这些丑陋的伤疤,该有多伤心? “是!”中年女府医恭敬应着,也不再多话,只拿把剪子,开始轻手轻脚细细地剪起叶蓁蓁背上的衣衫来。 刚才从主院来玉霖苑,时间耽搁了一会儿,有些血液已经凝固,所以,一些碎布贴在了伤口上,扯掉时难免会连带着血肉,疼得昏迷中的叶蓁蓁直皱眉哼哼。 李娟在旁边直拿袖子擦着眼睛。 战骁也好不到哪去,随着府医的动作,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那一根根被扯下来的碎布条,疼得一抽一抽的。 突然,他想起什么,问李娟道,“院中是否备有蜜饯?” 李娟愣了愣,抹了把眼泪,答道:“有的。” “快去拿些来。”他吩咐道。 记得他自己小时候淘气,摔伤了胳膊,母亲给他上药时,也是疼痛难忍,那时,母亲便会拿蜜饯哄他,“骁儿乖,痛的时候,吃点甜的就没那么痛了。” 他记得,真的有用。 须臾,李娟拿来了一小罐蜜饯。 那是一种橙黄色透明的梅子糖,他用小勺子从罐中取出一片晶莹剔透的软糖,轻轻喂到叶蓁蓁嘴里…… 原本疼得眉头紧皱的叶蓁蓁,肉眼可见地眉目舒展了一些。 他揪紧的心,也跟着松快了一些。 府医为叶蓁蓁清洗伤口后,给她涂了一些伤药,又开了一些外涂、内服的汤药,帮她重新盖上锦被后,嘱咐他们,“还好少将军回来得及时,她伤口不是很深,主要是皮外伤,应该静卧十来日便可痊愈。 只是这两日,伤口会慢慢结痂,你们就暂时别给她穿衣衫了,免得穿脱不方便,还容易沾上,等过两天伤口结痂了,再穿衣衫也不迟。” 李娟:“好的,谢谢大夫。” 战骁:…… 什么?就这么一直趴着,还……,不穿衣服? 若是平日里,他肯定求之不得。 毕竟之前,即使两人已经同床共枕几回了,娆儿她也每次都是衣衫齐整地跟他睡一起的…… 虽然,偶尔会被他搞破坏。 可是现在,她要后背全、裸地睡在他床上,而且还碰不得…… 算了,这个时候了,还想啥呢? 人若管不住自己,跟畜牲有什么区别? 他决定,还是睡榻吧。 *** 因为叶蓁蓁的受伤,她一直紧张焦虑的正月初八,也就是战骁一直心心念念的日子,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过去了。 只战骁吩咐李娟,为她做了一碗长寿面,亲自喂她吃了,算是简单为她庆生。 战骁说,“因为你受伤了,今日就先简单点过,回头等你好了,我们再补过。” 叶蓁蓁却已经相当满足了,“奴婢已经很知足了,谢谢少将军。” 她的这句谢,可不只针对这碗寿面,还有那日他急匆匆赶来,不问任何是由的维护,还有她迷迷糊糊中,嘴里尝到的那一丝清甜。 还有,她从昏迷中醒来后,见战骁守在床边,不知为何,那莫名的心安…… 对于那日的事,他应该有一些疑问,可她不说,是他却一直没问,只毫无道理地支持她,信任她,给了她足够的时间和空间。 可是接下来,战骁却又凑近了些,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其他的,到时也得一并补上!” 叶蓁蓁:“……,什么?” 战骁见她又在装傻宠嫩,气急了,他摇了摇头,凑得更近些,直接在她耳朵上咬了一口,骂道“我说,真想快点吃了你,可是怎么就这么难呢? 这次等你好了,我可再不会放过你咯,定要弄死你,不,要弄得你死去活来,一刻也不会等……” 叶蓁蓁:…… 只感觉刚才自己的一番感动,喂了狗…… 第51章 探望 战骁看叶蓁蓁又被他逗得面红耳赤,直拿锦被盖住自己的脸,这才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地放过了她。 *** 医馆里,孙璃有些心不在焉。 他一边切着草药,一边思索着什么,好几回都差点不小心切到自己的手。 齐大夫看到了,将他从药铡旁赶开,“既然那么想,就去看去!” 自上一次叶娆回来看望,又过去好长时间了。 这俩姐的感情,他是看出来了,实在是太深,比他见过的任何姐弟的感情都要深。 尤其是阿璃对他阿姐,似乎格外依赖。 之前都在医馆时,黏糊到巴不得天天贴她身上。 这突然叶娆离开他那么久,要说不想念,那是不可能的。 再说,今日是叶娆十五岁生辰。 这可是她的及笄之日,如此重大的日子,叶璃怎么可能不想陪在他身边? “真的吗?”叶璃听齐大夫也鼓励他去找阿姐,脸上有些兴奋,转而又变得犹豫,“真的可以去吗?” 会不会影响到阿姐? 阿姐去战府之前,千叮咛万嘱咐,除非她主动联系,他们万不可去找她。 她进府填的资料很多也是假的。 为的就是防范于未然: 若是有一天,阿姐复仇成功了,或者失败了,仇家要寻她时,至少不用牵连到他们。 可如此特别的日子,不能陪在阿姐身边,他又实在是不甘心。 “要不……”齐大夫其实也拿不定主意,他不怕被牵连,但叶娆心思细腻,做事向来有自己的准则,既然她这么吩咐了,必然有她的道理,“要不,你还是先去将军府门前查探一下?” “也行。”孙璃兴冲冲地换了套低调的衣衫,又在医馆旁的糕点铺子买了叶蓁蓁平日里最爱吃的栗子糕,便出发了。 今日将军府门前格外热闹,有人进进出出的,还有官府模样的人出现。 孙璃见了这阵势,心道:该不会阿姐出了什么事吧? 躲在拐角处,他随意拉过一个吃瓜群众,假装随意地问道:“前面,出什么事了了?” 那是个中年大叔,听他这么一问,摇头晃脑道:“哎呦,小兄弟,这你都不知道?出稀奇事了,这一品大将军府昨日竟然不明不白死了个人,官府正来调查取证呢。 也是奇了怪了,死者既没受伤也没中毒症状,好好的一个年轻人,就突然这么没了,他父亲,也就是这大将军的副将,是打死也不承认他这是来了急症走的。 这不,官府这两天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硬没查出点啥来。” 孙璃听了,更是心里一咯噔:这不正是他给阿姐的暗器里所带的毒,发作的症状吗? 不行,阿姐肯定出事了! 孙璃心里火急火燎,继续问道,“大叔可有听到什么进展,可有什么嫌疑人被抓?” 那中年男人点了点头,“倒是听说一开始怀疑到了一个丫鬟,还被严刑逼供来着,就是后来有人为她作了证,便也放了,目前,应该是没有任何嫌疑对象被抓。” “不过,我说小兄弟,你咋看起来如此紧张?该不会是你做的吧?”那大哥调侃道。 孙璃挤出一抹假笑,“大叔,您这可说笑了,说我救人还差不多,说我杀人? 将军府这禁卫何等森严,您看像是我这小身板能进去的吗?” “倒也是。”大哥摸了摸自己下巴,打量了他一圈,这面前之人虽然个子不低,脸庞却还是个少年,长得倒是俊俏非凡,只还带了一些稚气,又一副文弱书生的模样,料想也不可能是他。 听说目前没有嫌疑人被抓,孙璃倒是暗暗松了口气,可听说有丫鬟被用刑,他就又忍不住充满担心:该不会是阿姐被打了吧? 不行,他得想办法混入将军府,无论如何要见一见阿姐,确认她没事…… 这么想着,阿璃就准备这么做了。 他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买了一套夜行衣,在将军府外一直等一直等,好不容易等到夜深人静之时,换上夜行衣,正准备一跃而起,越过围墙潜入时,却被人一把拉住了。 “你这是要去送死吗?”齐大夫拉住他的手,眼神严厉,有些气喘,明显是赶过来有些急了。 孙璃这一出来,到了晚上还未回去,他等着等着,直觉不对,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果然发现他正要做傻事。 “将军府守卫何等森严,况且前两日刚出了事,说不定人家正准备了天罗地网等着凶手去钻呢,你倒好,现在过去,不是自投罗网又是什么? 保不齐到时还要连累到你阿姐!” “可是……,”孙璃满脸焦急,道理他哪不懂,可是所谓关心则乱,只要一想到阿姐可能出事了,他就一刻也等不得。 齐大夫哪里不知道他的心思,“看今日情况,叶娆暂时并没什么危险,你听我的,先回去,我这几天定想到方法带你混进去,名正言顺地探望一番。” “可是……”孙璃仍不死心。 “放心,叶娆那么机灵,定不会有事的,反倒是你,年少容易冲动,不要反过去坏了她的事才好。” 齐大夫用了些蛮力,直接将他往回拉走了。 一起生活了这么几年,齐大夫待他如兄如父,又是他师父,讲得又很有几分道理,孙璃即使心里再急,也只得先依着了。 只是,他看了看手上拎着的栗子糕: 阿姐的生辰,他还什么表示都没有…… *** 叶蓁蓁受伤后,每天就只能这么趴在床上,很是难受,又无聊至极。 所幸,这会儿天气还比较冷,伤口不如夏天般容易感染,盖着锦被也不会热。 若是在夏天,她这姿势维持个两三天,怕是背上的伤没好透,身前不长痱子也得要长些捂疮才是。 这时候,叶蓁蓁倒是深切体会到了有丫鬟伺候的好处来。 之前,她对战骁给她安排丫鬟伺候,还有点不习惯。 毕竟,她偶尔需要做些什么的时候,身旁总有个丫鬟跟着,不是很方便。 但这回受了伤,李娟给她又是熬药,又是擦身的,若是缺了她,她日子还真不知道怎么过下去了…… 战骁在家陪了她两日,直到她伤口逐渐结痂,看起来没什么大问题了,才不得不又去了军营。 初九,战骁刚去军营,玉霖苑却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好像专门等着了似的。 第52章 不速之客 如意应该是第一次踏入这玉霖苑。 曾经,她接受任务来战府时,数次努力,想要在这玉霖苑争得一席之地。 后来看期限将至,却毫无进展,她才不得不转而投向了老男人战凛的怀抱。 对于一直挡她道的叶蓁蓁,她向来只有憎恶嫉妒,没有任何怜悯之心。 她来时,李娟刚帮叶蓁蓁擦洗完身子。 现在,她的背上的伤口已经结痂了,李娟就帮她穿上了寝衣。 只不过因着伤口在背部和臀部,她还是无法平躺,只能趴着。 如意进房间时,叶蓁蓁双手交叠在枕头上,下巴就这么扣在白嫩的双手手背之上,听到动静,微偏了点头撩起眼来看她,从如意的角度,莫名觉得竟有股闲适舒服的意味,还带着撩人的调调。 如意紧了紧手中的帕子,都这样了,她都还能这么心安理得地享受,还不忘记勾引人! “你们先出去,我有几句体几话要给娆儿讲。”如意板着脸,对旁边伺候着的李娟吩咐道。 李娟瞧了瞧叶蓁蓁,见她对自己点点头,这才同如意身边的丫鬟一起出去,并关好门。 没了旁人之后,两人四目对视了一会儿,还是叶蓁蓁先微笑着打破了宁静,“昨日,还得谢谢你……” 如意嘴角牵起一抹冷笑:“不必,你知道的,若按照我的本意,定然不会出手帮你,昨日之所以出手,不过是受人所托。” “哦?”叶蓁蓁轻挑了下眉,她猜得不错,果然是有人指使她替自己作伪证,“那人又是谁?” 如意并不急着回答,只向床头靠近几步,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我也是真不明白,你到底哪里比我好,为什么一个两个都能对你另眼相看?” 想起上头居然还让她无论碰到任何情况,都要保住她的性命,不让她出事的指令,她就懊恼:凭什么? 或许,是因为她后续有利用价值吧?如意这么安慰着自己。 “是不是少将军?”叶蓁蓁见她不回答,等不及说出了自己的猜测,“少将军托你帮我洗脱嫌疑?” “他?” 如意皱眉,“怎么可能?他平日里连看我一眼都懒得,怎么会突然求到我头上。” 叶蓁蓁一听,也是,就战骁那性子,昨日直接就将她抱走了,哪还需要多此一举,找人做什么伪证? 不过既然不是他,那反倒麻烦了。 既然有人能指使得动一向对她有敌意的如意来违心帮她,那人身份地位定然不简单,只是那人如此做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从不相信世上有无缘无故的好。 “那到底是谁?又为什么帮我?”叶蓁蓁心里紧了紧,表情转而更为严肃。 “嗯哼,这个,你就先别管了,到合适的时机,你自然就知道了。”如意笑得有些诡异, “今日我来,只是单纯想要告诉你,你做的事,已经尽在我们的掌握,请你记住,今日你欠我们的人情,来日定然有需要你还的一天。 仅此,而已!” 如意说完这句,好像很是嫌弃这里似的,没有任何停留,转身便往外走,徒留叶蓁蓁在那一脸懵圈:这是……,被她威胁上了? 不过,她现在也不带怕的,既然事发那日,少将军都能从那帮人手中将她救回,时间越久,事情越淡,她一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暂时想不到那班人能要挟到她什么。 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经历过太多苦难之人,更是能苦中作乐地快速安慰到自己。 *** 初九,是齐大夫例行给林铮问诊的日子。 这次,他带了孙璃一同前来。 林铮的身子是很小就出的毛病,这些年一直病歪歪的,看了无数名医,都于事无补,期间有几次,还差点扛不过去。 还好后面碰着了齐大夫,才缓解了病情。 只靠齐大夫的每月例行三次的问诊和每日的汤药,和着他的针灸之术,尽力维持着,身体倒也没继续垮到哪儿去,却也一直无法痊愈。 林铮看病时,不喜有除齐大夫意外的人在场,因此,虽然孙璃是他的徒弟,但却基本没来过侯府。 这还是第一次,齐大夫带他来到侯府,也是第一次,孙璃近距离见到林铮。 对于这位世子,孙璃是早有耳闻,学了几年医,对医术毒术有些痴迷的他,曾经很是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病,能让师父这样的医学圣手也束手无策,竟然这么多年都没彻底根治? 今日好不容易当面见着,他便好奇了些,眼睛盯着林铮的脸,有些肆无忌惮地打量着: 眼前的男子,如果忽略掉他的病容外,长得倒是一副好颜色,墨黑的长眉,眼眸清亮,薄薄的嘴唇上,鼻梁笔挺,细看,鼻梁上一颗极小的褐色小痣,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有一种楚楚可怜和着破碎的美感。 坐在轮椅里的身躯,略显单薄,却身姿修长,虽是在病中,面容些许苍白,却仍挡不住他的清贵气质和风度。 “先生今日,怎的带着旁人来了?”见自家公子被人打量得久了,轻轻蹙了蹙眉,站在林铮身旁的小厮阿冷略微不悦地替他发言道。 齐大夫显然早就料到他们会这么问,笑了笑,谦和地解释着,“世子有所不知,这位阿璃,是老朽的爱徒,年轻人胆大心细,这医术已基本得到老朽全部真传,毒术甚至还要高出老朽不少。 今日破例带他前来,便是想让他同老朽一起看看,能否在之前的诊断上,再看出点什么来。 毕竟,老朽为世子看病多年,虽然病情没有恶化,却一直也不见好。 或许是老朽老了,若有什么地方没注意到,耽搁了世子的病情就不好了。 再者,多一个可靠的人熟悉世子的病情,也多一份保险,万一哪里,老朽身有不测……” 阿璃皱眉,急道:“师父……” 找理由可以,也不用这么诅咒自己吧? “先生不必自谦,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先生能为我调理成现在这样,已实属不易,我已经很满足了。” 林铮说着,给阿冷示意,意思是让他屏退左右,齐先生便可以帮他施针了。 可孙璃却盯着他一直瞧,目不转睛,终于好像瞧出点什么来,他面容有些兴奋地看向齐大夫,“师父,能否让徒儿今日跟您一起施针?” 阿冷皱眉:这小子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嫣不知他家公子的一点脾气?这齐大夫也真是,以前还挺懂事的,这回咋这么不靠谱? 齐大夫见孙璃这么说,显然是发现了什么,便不顾阿冷那看起来不太高兴的表情,直接对着林铮道,“世子,您看? 可否破例让我这徒儿今日同我一齐施针?或许两人一起,能有奇效也未可知?” 林铮轻蹙了下眉,他内心是拒绝的,但既然齐大夫都这么说了,他知他向来稳重,不会提没有道理的要求,便挥手挥退了正欲拉着孙璃出去的阿冷,“罢了,那便先试这一回吧?” 第53章 探望1 待阿冷出去后,齐大夫为林铮脱了衣衫,只见他劲瘦的上半身,肤色冷白得厉害,上面还布满青色类似静脉血管的花纹,看着极为狰狞。 此刻,他应该已经隐忍到了极致,连脸上也开始冒汗,额头上也隐隐浮现一条条青筋。 这花纹,每次齐大夫为他施针放血后,能好上十来天,但随着日子一长,便又会慢慢长出来。 十日,已经是他忍耐的极限。 所以,这些年,他雷打不动地会每隔十日,让齐大夫来为他施针,又因为这青筋看着着实有些刺目,他不想被别人看到,便也不喜齐大夫施针时,旁边有人。 即使孙璃早就做好心理准备,看到那满身的青筋时,他还是怔了怔。 齐大夫见林铮忍得辛苦,二话不说,麻利地拿出工具,在火上烤了烤,消毒之后,开始在他手指尖端施针放血,随着一股股黑血流出,林铮一边脸色有了稍许好转。 孙璃见状,忙拿起银针,从另一只手上扎针,他的施针快准狠,有时,甚至比齐大夫还要快上少许…… 两边一起施针,效率自然快了很多…… 没多久,林铮身上和脸上的青筋逐渐消失,变回了平日模样,只比一般人略微苍白一些。 平时齐大夫一个人忙得满头大汗,每每要耗时近两个时辰才能完事,今儿有了孙璃的帮忙,竟然只用了一半的时间便完成了。 他轻松,林铮也跟着松快了不少。 穿戴整齐,林铮难得对着孙璃勾唇,“小兄弟,技术不错,多谢了。” 又对着齐大夫拱手:“果然名师出高徒。那往后,就让小兄弟每次都跟先生一起来吧。” 齐大夫:“那太好了,老朽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关于林铮的病情,孙璃若有所思,他心里有些猜测,欲言又止,但觉着自己还不确定的事情,还是先不要说出来了,等回去与师父商量一番再来确定也不迟。 接着,齐大夫却对林铮行了个大礼,道,“实不相瞒,今日老朽带阿璃过来,除了想让他一起给公子诊治外,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哦……” “这阿璃的姐姐,如今在战府当差,可是已经许久没了联系,阿璃从小与他姐姐相依为命,两人感情颇深,许久没有他阿姐的消息,自是格外挂念,所以老朽想了想,公子在上京人脉广,不知可有什么办法,帮阿璃入战府一趟,一瞧究竟?” “这个简单,我与少将军战骁乃发小,若有需要,我可直接派人跟他打招呼,你随下人直接过去即可。” 齐大夫与孙璃对视一眼,“此举怕是不妥……,之前为了避免节外生枝,阿娆入府之时,并未告知战家人我们的存在,这突然过去拜访,怕是会影响到她。” “阿娆……”林铮略微瘦弱,却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敲了几下,“这名字有些熟悉,可是那年上京郊外瘟疫爆发时,给你献计的那位?” 齐大夫抖了抖眉,没想到世子记性这么好,“正是。” “那,这个阿璃,便是当年那个小男孩咯?”他边说,边比了比自己的胳肢窝,示意那时阿璃还是个才这么高的小不点。 得到齐大夫的点头确认后,林铮一向清冷贵气的俊脸上,难得表情生动了一回,“嘿嘿,倒是没想到,当年随口一说,先生还真收了他们姐弟为关门弟子,有趣,有趣。” 当年那姑娘巧笑倩兮的侧脸,他还记得清清楚楚。 只以为,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想到,时隔几年,竟又有了她的消息,不免有些好奇:她弟弟都长这么大了,不知她变成如何模样了? “好办”林铮难得起了闲心,“想起本世子也好久没有去给战府老夫人请安了,不如明日,我亲自带阿璃过去一趟好了。” 齐大夫:…… 孙璃:…… 他们想过世子会同意帮忙,却没想到他这么热心的? “只不过……” 两人还未从惊喜中回过神来,林铮眼眸转了转,继续说道,“若要顺利见到你家阿姐,阿璃怕是要委屈一下……” 孙璃拍着胸脯,“那没事,为了阿姐,什么委屈我都不怕。” “不如,你就女扮男装一下吧!” 孙璃:……,好吧。 为了见阿姐,他拼了。 *** 初十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太阳当空照,喜鹊喳喳叫。 叶蓁蓁在房间里已经闷趴了好几天了,在她感觉自己很快要发霉了时,好心的李娟终于听懂了她的心声,在院子里支了张榻,指挥着人,将她抬到了院子里晒太阳。 “娟儿姐,你真是个好人,大好人,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亲姐。” 李娟啐了一口,“娆儿你少贫,有本事你就快点好起来,别整日里趴着让你亲姐我看着发愁。” 再说了,少将军这几日日日睡榻,她都替她着急,冷落人家血气方刚的男儿,万一少将军一个不耐烦,看上别的女子了,可有得她哭! 叶蓁蓁:“……,我也想快点儿好啊,可这……,身体恢复的速度,半点不由人啊,姐。” 再说,她私心里,又有一丝丝希望,不要好得那么快。 毕竟,哪还有一头饿狼在等着吃她。 呜呜,怕怕…… 林铮一早带着孙璃来了战府拜访。 来之前,他还特意吩咐府里的侍女阿冰和阿霜给他好好捯饬了一番,如今,跟在他身后推轮椅的,是一个个子高挑,身材苗条,面若桃花的娇俏姑娘。 只是,这姑娘走路的姿势有些豪迈……,和奇怪。 记得他第一眼见到化妆后的孙璃,心内还感叹了句,“弟弟长这么好看,姐姐应该更是差不到哪儿去了。 就是,这两姐弟看起来,好像不怎么像吧?” 林铮见了老夫人,递上厚礼,“战奶奶,多日不见,孙儿想死您了,这不,前些日子得了个好东西,想着给您送来。” 老夫人着人接过东西,满脸堆笑,她与这林铮过世的祖母算是义结金兰,两家的孙子也是互相看着长大的,自然也格外亲厚些。 “哎呀,好孩子,你来都来了,还带什么礼!快上前来,让奶奶好好瞧瞧。”老夫人招手。 林铮这不昨日刚被齐大夫他们施了针,今日气色确实好多了,看起来神清气爽的。 林铮示意孙璃将他推近一些,老夫人细细打量了一番,道:“嗯,瞧着气色倒还不错,你这孩子,从小体弱多病的,我那老姐妹可替你操心死了,如今,她若是还在,看到你出落成现在这般模样,该多好,可惜了……”老夫人说到这,声音有些哽咽,拿帕子抹了抹眼角。 “奶奶,咱不提那些伤心事……”林铮安慰着。 老夫人回过神来,“是、是,你瞧我,是真老了……” “奶奶,今日铮儿可就不客气,留在这儿吃午饭了,顺便陪您多说说话。” “那感情好啊,难得来一趟,饭肯定是要吃的!” 林铮瞅了瞅旁边杵着的孙璃,对老夫人道,“奶奶,我这侍女阿璃,一听说我今日要过来,非缠着要跟来,只说她有个好姐妹在您这府里当差,许久没见了,想跟来叙叙旧,您瞧,我一心软,就答应了……” “我还说呢,你今儿怎么带了个丫鬟过来,平日里,看你近身伺候的都是小厮来着?”老夫人一脸心知肚明的笑……,“还以为你跟骁儿似的,也终于开窍了呢。” 孙璃:……,老奶奶,这误会可有些大了。 林铮:…… “哪儿的事,奶奶可别打趣我了。” 虽然他跟孙璃啥事没有,林铮却好似被说中心事一般,脸上微微透着粉。 老夫人但笑也不再多话,只道:“对了,她那姐妹叫啥来着?我赶紧让人给叫来。” “好像是叫……”林铮佯装记不起来的样子,看向孙璃。 “叶娆”孙璃连忙接话,“我姐姐叫叶娆,大家都叫她阿娆。” “阿娆啊?”老夫人蹙了蹙眉,“可不巧了,她前几日受了点伤,这会儿怕是过不来……” “啊?”孙璃瞬间紧张了起来,眉头拧紧,“伤得重不重?” “说重也不重,这样,我让人带你去玉霖苑,你直接去那儿找她。”老夫人爽快道。 “多谢老夫人。”阿璃用一早学的,不太标准的行礼姿势,迅速行了个礼,便跟着老夫人身边的嬷嬷,疾步出去了。 老夫人看着孙璃的背影……,走路姿势:这姑娘长得倒是不错,只可惜,这仪态差了些。 林铮看着他远去的背影,有些欣慰:还好,不辱使命。 不知为何,却又有些失落:看来,今儿他是没那荣幸,瞧见娆儿姑娘了。 第54章 探望2 芳姑将孙璃引至玉霖苑门前便回去了。 那时,李娟刚好下去有事,剩叶蓁蓁自己在那趴着,太阳有些大,有些刺眼,她不得不稍微眯起了眼。 春日太阳和煦,随着日头高升,越来越暖和,怕冷的叶蓁蓁这会儿被暖阳照了许久,别提浑身有多舒适了。 孙璃进来院子时,叶蓁蓁正将头侧过去对着房间得墙,并没看清来人。 “哎……”,听到脚步声,叶蓁蓁眯缝着眼,长长地叹了口气,“若是这时有一盘老刘家的栗子糕在旁边该多好啊。” 李娟怕她无聊,下去忙活前,有给她准备一些小吃和茶水在旁边,但哪样小吃都不敌她这些年最钟情的栗子糕让她怀念,尤其是医馆不远处老刘家的。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不声不响,下一瞬,却有一盒打开包装的栗子糕凑到了她鼻尖…… 熟悉的香味,熟悉的配方,叶蓁蓁鼻头动了动,又动了动,“不可能,绝对不可能,肯定是做梦了。” 将军府离老刘家那么远,鹃儿姐又不是她肚里的蛔虫,怎么可能这会儿去替她买来吃? 可那香味实在是真实,她眼睛睁大了些,果然见包装盒上“老刘家”三个大字,她双眸倏地睁大,快速伸手拿起一块在鼻端嗅了嗅,“真的是老刘家栗子糕呢,鹃儿姐,你人可太好了,我可太谢谢你了!” 她笑嘻嘻地转过头来,却发现身后站着的并不是李娟。 只看到一个陌生的高个子姑娘站她身后,正对着她盈盈傻笑…… “呃……”叶蓁蓁有些疑惑,“你是?……” 这姑娘看着有些面熟啊,只是这妆,这笑容,怎么有点子奇怪? 也不是不好看,其实看得出他底子还是不错的,就是……还是奇怪。 “姑娘不是喜欢吃栗子糕吗?快,新鲜热乎的。”前几天的栗子糕早就不新鲜了,这一份,是阿璃今儿一早重新买的,怕凉了,一直贴身捂在胸口来着。 终于见到自家阿姐,孙璃禁不住内心激颤,笑容也更为灿烂了些,露出两排大白牙。 但他没准备立即告诉阿姐自己是谁…… 叶蓁蓁:呃,这声音,好粗,好熟悉,还有这笑容,这姑娘就不知道笑不露齿的吗?…… “阿璃?!!!”她敲了敲自己脑袋,下一刻,灵光一闪,反应过来…… “阿璃,你怎么来了?”她又惊又喜。 阿姐这么快认出他来,孙璃笑得更为开怀了。 他蹲下身子,一下抱住了叶蓁蓁,“阿姐,我终于见到你了,我可太想你了。” “嘶……”叶蓁蓁背部有伤,他这一抱,碰触到伤口,还有些疼,她不得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孙璃反应过来,忙松开了双手,“姐,听说你受伤了?我和齐大夫都快急死了。怎么样?要不要紧?” 叶蓁蓁却顾不上自己,她环顾四周,面容也变得严肃起来“阿璃,你怎么进来的?你忘了姐姐交待的了?你不可以来这里,不要胡闹,快些离开。”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他往外推,生怕有人发现异常。 孙璃却一把握住了叶蓁蓁的手,“阿姐放心,我是有人带着从正门光明正大进来的,不会有事。 可是,这些天听说战府出了事,我不见到你,不确定你的情况,才会有事,所以你别急着赶我走嘛。”他还撒起了娇。 “哦?……”叶蓁蓁听他说是找人正儿八经带进来的,稍微松了口气。 至少不是爬墙来的,若是爬墙,将军府的护卫们,保不齐早将他抓起来了也未可知,“快跟姐姐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于是,孙璃便将林铮如何让他女扮男装前来拜访简单说了一遍,叶蓁蓁这才放下心来。 “姐,快吃栗子糕啊,你不是最爱吃这个吗?”孙璃拿起一块栗子糕,就要往她嘴里喂。 从前,碰到好吃的食物,他们也总是很开心地,你一口我一口地互相投喂。 叶蓁蓁含笑瞅了瞅孙璃现在的装扮,说了句,“我家阿璃长得真俊,连女装都这么好看,你要真是个女孩子,怕是要迷倒一众后生呢,不,我家阿璃男女通吃,将来呀,一定能娶个漂亮媳妇。” 她边说着,笑容逐渐加大,再看了看他递到嘴边的那块糕点,唇瓣微张,一口含住了,“好吃。” 微湿的唇瓣一不小心轻轻触碰到阿璃的手指,他直觉浑身一酥,整个胳膊颤了颤,耳稍悄不溜地逐渐发烫起来,他眉眼微垂“阿姐,你又取笑我,我说了我不会娶亲,只想一直跟姐姐生活在一起……” 叶蓁蓁只当是弟弟又不经逗,害羞了,扑哧一笑,“好啦,姐知道啦,阿璃还小,我们不说这个,来,你也吃。” 她将手中一直捏着的那块糕点递到孙璃唇边,孙璃脖颈往后收了收,仔细看了看那枚糕点,以及那捏着糕点的莹润白皙手指,笑了笑,“我不吃,老刘家离医馆近,我想吃随时可以吃,姐姐却是不容易吃到,你喜欢吃就多吃些……” 叶蓁蓁摇头,“哎呀,再好吃的东西,一个人吃起来也没有意思呀,要大家一起吃才更好吃的。 来,听话,你也吃一块。”说着,她又将手往前递了递。 孙璃这回听话张嘴接了,“唔,好吃。” 他边吃边点头,也是奇了怪了,这栗子糕,他平日里很少吃,偶尔吃起,也觉得味道不过如此,可跟每次阿姐一起吃时,却硬是觉得格外香甜了些。 “好吃吧,我也觉得。”叶蓁蓁见他吃了,忙又拿起一块,塞进了自己口中。 “咳咳”可能吃得有些急了,有些噎得慌,孙璃忙从旁边拿了水,又喂她喝了些。 两人闲聊了一会儿,孙璃突然想起什么,从怀里又掏出一个手绢包着的小包裹出来。 “这是什么?”叶蓁蓁问。 孙璃不答,只层层打开手绢,里面是一个玉镯子,“送给你的,及笄生辰礼。” 叶蓁蓁盯着那只碧绿的镯子,被深埋的记忆又被唤起,她瞬间红了眼眶,“你送我这个做什么?我已经有很多镯子了,上次你送的那个银的也很好用。” “这个不一样,阿姐。”孙璃取出镯子,将手绢重新塞回怀中,只见那只镯子在阳光下晶莹剔透,一看就价格不菲。 “上次那只银镯子,只是工具。 我一直记得当年,你为了给咱俩换盘缠和吃的,将阿姐送你的那枚镯子当了,那时我便说过以后定要去赎回来的,可是一直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今年是你的及笄生辰,我冥思苦想要送一个什么更有意义的礼物,想来想去,就想送一个更好的玉镯子给你,以后,就让它代替我,代替阿姐,继续陪着你,好吗?” 叶蓁蓁想到过往那段记忆,又想到孙娆,心中各种情绪翻涌,一时眼尾泛着红,愣住了。 孙璃见她不语,拉起叶蓁蓁纤细的手指,欲将她腕上原本那个有些劣质的玉镯子取下,换上他带来的。 “可以吗?”换之前,他眼光灼灼地征询她的同意。 叶蓁蓁怔怔地看着他,点了点头,眼里仍然雾气弥漫。 孙璃温柔地替她换完之后,看着她的右手手腕处,一银一绿两个镯子交相辉映,都是他送的,很是满意,“姐姐的皮肤白皙,戴这玉镯子,就是好看。” 不知怎的,他突然忍不住,将她白皙的小手,抬高一些,轻轻在她手背落下一吻。 这一吻,却被恰巧赶回,站在玉霖苑门口的战骁瞧见…… 他手里原本拿着个丝绒面料的小礼盒,看到这一幕,直接攥紧了手掌,手背青筋暴起,小礼盒被他捏得嘎吱作响,眼看快要散架。 第55章 礼物 战骁今日早早去了军营,听下人说林铮今儿来将军府拜访了,他笑了笑“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小子,又憋着什么坏招呢?”便快速安排好军务,带着战七准备回府。 他想着借机回去跟林铮碰个面,免得让他一人陪着祖母太过无聊。 顺便抽多一些时间陪陪那天天趴着喊无聊的人儿。 路上,路过珠宝阁,他想起她前日生辰,还没有送她像样的生辰礼。 虽然那弓箭和短刀是他费尽心机提前为她准备的,也价值不菲,但看她那样,也未必就有多喜欢那些东西。 想来毕竟是一姑娘家,可能还是更喜欢金银首饰一些。 战骁嘱咐战七在外面等着,便翻身下马,大步跨入珠宝阁。 战七:少将军从前可是个纯爷们,从来没逛过这些铺子,啥时候也惦记上这些玩意儿了?哎,看来还是英雄难过没人关哪! 珠宝阁的老板并不认识战骁,但一见他的穿着气质,便知这是个大客户,忙满脸堆笑地亲自迎了过来,“这位大人,想要买点什么呢?” “送姑娘生辰礼,买哪个好?”战骁平日里除了战府就是军营,虽然长得玉树临风,不那么粗糙,但军营里待久了,骨子里还是个糙老爷们,对珠宝首饰和送礼并没多少了解,于是他很有自知之明地咨询。 “这样啊,那大人可以来这边看看这些玉首饰,或者金镶玉的饰品”老板将他引至其中一个柜台前,介绍道:“玉石具有灵性,戴久了能温养主人,而且,这些是咱们上京今年最流行的款式,上京贵女们都很喜欢的,您选一些送姑娘,定然不会错。” 战骁眼眸从柜子上一排排琳琅满目的首饰一一扫过,有些看着还行的,但也没什么特别,能让他眼前一亮的。 在他眼里,总觉得这些东西太俗,还是配不上他的娆儿。 “她皮肤很白皙,老板有没有其他具体些的推荐?”战骁开口道。 “这样啊?”老板略一思索,走入柜台里面,拿出一个精致的丝绒小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对水滴型耳坠,战骁随手拿起来打量,那耳坠子呈浅绿色,触手温润,在白日的光照下,玉质清透而泛着浅浅的光泽。 他想起初见时,她皓腕上那只衬得她肌肤莹润洁白的碧玉镯子,眼前一亮,觉得这颜色的玉石倒应该确实适合她,便爽快道,“就它了,结账。” 老板愣了一瞬:这……,就买了? 这耳坠价格还不便宜呢,他却连价格都不问? 不过老板是个精明人,既然他不问,他就更省了很多口水,这样豪爽的客户他喜欢,要是多给他来一打就好了! 老板麻利地给他结好账,又包装好,恭敬地将他送出了门。 战骁出门将小礼盒往怀中一揣,便从战七手中接过缰绳,跨上马背,一骑绝尘。 入得府里,战骁并没有直接去老夫人那儿,而是先拐去了玉霖苑,想着早些将小礼物送给她,让她小小开心一下。 没想到,一来却看到让他瞳仁地震的画面:哪来的陌生女子?与他的娆儿那么亲密,竟然还敢吻她的手背? 虽然他知道人家是女的,他不该不高兴,但直觉就是让他浑身不舒坦。 他的娆儿,只有他能一亲芳泽,别人,不论男女,都不行。 他将手中的礼盒捏得嘎吱作响,眼中墨浪翻滚,吓得旁边的战七忍不住出声提醒:“咳咳,少将军?” 此时,孙璃是背对着院门的,他们角度,并看不清他的正脸。 听到响动,叶蓁蓁和孙璃同时抬起头来,往声源处望去。 叶蓁蓁同时急急将手从孙璃手中抽回。 孙璃只感觉手中一空,顿时心也仿似空了一般。 他眉头一皱,心中闪过不悦。 叶蓁蓁对孙璃这突然亲她手背的举动也有些迷惑,她心知阿璃依赖她,他还很小的时候,他跟孙娆逗他玩时,倒也不是没亲过他的脸颊什么的,但被他亲手背,却还是头一回。 但这时,她已然来不及细细思考孙璃的举动。 只抬眸远远瞧见面色阴沉得可怕的战骁,她便觉得浑身激颤:完了,千防万防,还是被战骁发现了阿璃的存在。 而且,现在阿璃还是男扮女装,跟别人混进来得,要是被他瞧出来,可如何是好? 再说这阿璃,他毕竟还年幼,他与战骁本就有不共戴天之仇,这仇人见了,还能有好? 万一他们真就动起手来,他们两姐弟今儿怕是要双双折在这儿了。 叶蓁蓁脑中快速地转动着,面上努力保持着镇定,她微微一笑,以从未有过的亲热语气与战骁打招呼:“将军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她却不知,这语气,同时惹恼了两个人。 孙璃:他的阿姐,是他的珍宝,何其温柔高贵,他们曾经无论接受怎样的命运捶打,都从未向谁低过头,可现在到了战府,她却要如此讨好一个男人,还是他们的仇人! 战骁眉头蹙得更紧了:她何时如此谄媚过?定是做了亏心事,怕他生气来着?难怪她平日里对他拒绝的时候居多,原来,她竟是喜欢女人的? 跟在战骁后面的战七,却在孙璃抬头的瞬间,惊得下颌张大,合都合不拢:这辈子,他从未见过如此特别,如此好看的姑娘,她是哪儿来的,怎么从前从未见过? 他心怦怦乱跳着,俊脸也瞬间翻红,眼眸却开始有些闪烁不定…… 有些忍不住想多看她几眼,又有些不好意思一直盯着人家看…… 第56章 生气 战骁快走几步来到两人跟前。 同时,原本蹲着的孙璃也站了起来,两人四目相对,因孙璃还年幼,正在长个,个子稍微低了小半个头,看起来正是一副豆蔻年华的小丫鬟装扮,但气势上他却是一点儿也不肯输的。 “她是谁?”战骁怒视孙璃,问的话,却是对着叶蓁蓁而去的。 “将军,她是奴婢的发小阿璃,现在侯府当差。 我们很久没见了,今日她好不容易跟世子过来府里,便顺便过来看看奴婢,跟奴婢叙叙旧。”叶蓁蓁使劲编。 说完,还拉了拉孙璃的衣袖,示意他赶紧行礼。 孙璃本不情愿,如今他毒术已有相当造诣,并且随身都会携带毒药防身。 若是现在想要给战骁下剧毒,直接将他毒死,也并不是不可能…… 但看到阿姐一副担惊受怕的表情,也只得先憋住了,他不情不愿地欠了欠身,语速飞快地说道:“奴婢参见少将军。” “嗯。”战骁心知这会儿他不该发火,便只出口,想打发她,“既是林铮带你过来的,你也不宜离开他太久。 这个点儿主院应该快要开饭了,既然人也瞧着了,你没什么事,便尽快过去吧。”他边说着,边给战七眼神示意,让他带她过去主院。 接着又道,“娆儿,你该换药了,我抱你回房,等给你换完药,我再过去主院。” 这些天,只要是他在府里,都是他抢着替叶蓁蓁换药的,所以他说得极为自然。 孙璃:……,什么,他来帮阿姐换药?那阿姐的伤在背部和臀部……,岂不是都要被他瞧去? “少将军,毕竟男女有别,要不难得奴婢今儿在,就让奴婢来为阿娆姐姐换药吧?”孙璃故意使出夹子音。 战七被那声音迷得五迷三道的。 战骁听了,只觉得有些怪,却又说不出是哪里怪,反正就是他不喜欢。 只有了解真相的叶蓁蓁心里瞬间破防,鸡皮疙瘩掉一地:“救命,这男扮女装的夹子音,可难听太容易露馅了啊!” “不用!”战骁蹙眉拒绝。好似为了宣示主权,他连忙将叶蓁蓁扛上了肩,对战七吩咐道,“还不快去?” “是,将军。”战七内心欢喜,没想到才第一次见面,就有跟阿璃姑娘单独相处的机会。 可那姑娘却并不着急走,只像被施了定身术似的,钉在原地,瞧着叶蓁蓁在战骁的背后对他使劲挥手作揖,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 他拳头逐渐收紧…… “阿璃姑娘,我们走吧?”战七见她久久不动,怕将军怪罪,饶是再心仪这姑娘,也还是忍不住出声提醒。 “嗯。”阿璃冷冷应了声,甩袖子转身,正准备离开,突然想起师父专门给阿姐配的祛疤药膏还未给到她…… 他一拍脑门,也不顾战七提醒,又快速转身,迈开腿往那房间走去…… “阿娆姐姐,这是我专门为你寻来的祛疤膏,听用过的小姐妹说,效果很是不错……”,他一边推门,一边用夹子音说着…… 入眼,却是战骁正拉着她背部的衣角往上撸起的样子…… 那美背白皙纤薄,只上面的道道红色疤痕,显得格外醒目,甚至从侧面看过去,她趴于身下的柔软,也隐约可见…… 阿璃感觉脸瞬间烧了起来。 他眼神躲闪着偏过头去,尽量忍着不去看。 还好他今日被人化了妆,脸上脂粉刷得比较厚,并看不出他此刻的脸红。 战骁反应很快,听到有人来,一把拉过旁边的锦被盖在了叶蓁蓁身上。 但即便如此,孙璃仍不顾旁边男人想要杀人的眼光,偏着头,将手中的白瓷小瓶递了过去。 叶蓁蓁紧张地看向战骁更为阴沉的脸,唯恐天下大乱,赶忙伸手接过,“知道了,阿璃妹妹有心了,如无其他要事,妹妹就赶紧回去世子身边吧,久了怕他要寻你。” “行,那姐姐好好养伤,得空了我再来看你。”阿璃恋恋不舍地转身,走前,还有些挑衅地瞟了一眼旁边拳头捏紧的战骁。 重新走出房门,他对着战七冷冷说道“走吧。” 一张脸阴鸷起来,带着生人勿近的表情,全无刚才与叶蓁蓁在一起时的温柔笑意,声音也冷得出奇。 战七:呜呜,原来冷若冰霜就是这样子的吗,她好特别,我好喜欢。 回头一定要找娆儿姑娘好好打听打听她详细情况,比如家住何方,芳龄几何…… 见人终于走了,战骁生着闷气,再次掀开锦被,正要给叶蓁蓁脱衣上药,李娟忙完过来了。 “哎呀,将军,这等事宜,由奴婢来便好。”李娟边说着,边就准备凑到跟前,帮叶蓁蓁更衣…… “滚出去。”战骁看都不看她一眼,只黑着脸低吼一声。 这一声,直将叶蓁蓁和李娟吓得打了个哆嗦。 “少将军……”叶蓁蓁不知道他为何突然发火,装作有些怯怯地扯了扯他衣袖。 战骁只要一想到他的娆儿竟然喜欢女的,而这李娟,却也天天跟她厮混在一起,伺候她穿衣洗漱涂药……,他就细思极恐…… 但吼完人家,又觉得自己有些失态甚至有些变态,连女人的醋他都吃,是不是疯了? 思及此,对上叶蓁蓁那似小鹿般闪烁的眼眸,他不由得放软了语气,“本将军是说,我既然回来了,我来即可,你先下去忙别的。” “是!”李娟听了,如获大赦,忙吐了吐舌头,欠身应是,关门退了出去。 终于房间里只剩他们两人,战骁心里的气却并未消散。 他只默不作声地继续替叶蓁蓁解了衣衫,准备开始擦药。 “将军,要不试试阿璃送的这个药膏吧?”齐大夫的医术她相信,既然阿璃能专程给她拿这个药膏来,那定然是极好的。 虽然战骁也让府医给她用最好的药膏,但她并不确定府医的医术比不比得上齐大夫和阿璃的。 战骁皱眉:莫非她的药膏能比他专程让府医不计成本配的药膏要好?哼! 但看了看她背部的伤,虽然好得还算快,但目前看来痊愈速度确实令他不满意。 这时,男人的理智总算回归了一些些:既然她想试,试试又何妨? 第57章 生气1 于是,这次他倒是没有执拗,而是依着她,用了新的药膏。 只心里还是不舒服,她竟然宁愿相信旁人给的东西,也不相信他的。 全程再没发出任何声音,全然不像以往般,每次趁着给她抹药的机会,开着各种有颜色的玩笑,调侃她,逗弄她,毛手毛脚的…… “将军,您怎么了?可是不高兴?”,他越是异常,叶蓁蓁心中越是忐忑。 生怕他这会儿就追去主院,要去深究阿璃的真实身份…… 战骁并不答话,只继续默默无言地为她上完药。 接着,在她不安的目光中,捞过她的一只纤纤玉手,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盒放入她手掌,“打开看看?” 叶蓁蓁:……,今儿是怎么了?怎么个个都抢着送她礼物? 不过,她还是假装非常好奇地,乖巧地将都有些变形了的丝绒小礼盒打开…… 瞧见里面一副晶莹剔透的水滴型耳坠子。 “好漂亮的耳坠子,将军是要送给我的吗?”叶蓁蓁由衷赞叹,她确实没见过这么漂亮的耳坠,一看就是稀罕物。 “嗯,你的及笄礼物,喜不喜欢?”战骁见她露出欣喜表情,原本紧绷的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些许,语调也柔软了下来。 “我很喜欢,谢谢将军。”叶蓁蓁眼眸转了转,“将军能为我带上试试吗?”为了拖住他,她也是尽力了。 他只希望阿璃此刻能感应到她的心声,快些离开。 “嗯。”战骁从她手中接过礼盒,从里面取出一只耳坠,先帮她靠床里的一边耳朵戴上。 又取出另一只,戴在她靠床沿的另一侧耳朵上…… 戴好耳坠,手却没有及时离开她的耳朵,而是一边轻轻摩挲着她的一侧耳垂,一边细细打量了起来: 果然,他的娆儿生得白皙,这浅碧色的玉石,最是衬她。 耳坠轻轻晃动,如此看来,她的脸颊更莹润灵动了…… 男人常年练武,手指指腹有些粗粝,在叶蓁蓁耳垂处轻轻摩挲…… 一开始,叶蓁蓁还没感觉出啥来,因为阿璃之事,她心里很紧张,乖乖地任由他摩挲了一会儿。 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男人的手不仅没有离开的意思,反倒加重了些许力道,摩挲范围还逐渐扩展至她的耳后,脖颈…… 叶蓁蓁感觉随着他的触摸,耳稍脖颈酥酥痒痒的,耳稍也慢慢有些发烫了起来。 呼吸逐渐变得急促…… 她有些疑惑地看向战骁,只见男人正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的耳侧,眼眸中不知何时涌现欲色,喉结也不住地一滚一滚。 叶蓁蓁瞬间浑身紧张起来,“将、将军……”,她试图将他唤醒。 战骁却不置一言,突然倾身,一口含住了她的耳垂…… 男人的唇舌,又湿,又热,卷舔着她的耳垂,连耳坠子也不放过,鼻腔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耳畔。 叶蓁蓁只感觉浑身酥麻,阵阵电流从脚后跟直达颅顶,耳中“嗡嗡嗡”地响着,心脏也“咚咚咚”跳将起来,仿似下一瞬,就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她背上的伤还疼,还不能翻身,也无法挪动。 可出于本能,她出手抵住了他坚硬的胸膛…… 边挣扎,边哀求道“将军,不,不要这样……” 本来很是情动的战骁,见她拒绝,原本轻闭的眼眸动了动,动作也顿了顿。 脸上闪过不悦,一只大手轻易地就扣住了在他胸前作乱的小手,唇舌不但不收敛,反而更为肆虐了…… 好不容易松了她的耳垂,却亲上了耳廓,转而耳朵后面的肌肤,侧脖颈也不放过…… 亲她脖颈时,他故意使了很大的力气,直到在她脖颈留下粉红的印记,他才满意地转移阵地。 一只手指勾住她的下巴,用力吻上她的唇…… “唔,唔……”叶蓁蓁仍在挣扎…… 可脱口而出的一声声惊呼,全被他生生堵了回去…… 叶蓁蓁只感觉浑身燥。热得狠,快要喘不过气来…… 战骁却在她感觉要断气前,突然松了口。 太过投入,他也有些气喘。 他以额抵着她的额,声音暗哑,看不出情绪,“咋的,别人亲得,我就亲不得?嗯?” 叶蓁蓁脱口而出的争辩:“我哪有?” 可一转念,突然想起刚才阿璃在她手背上猝不及防的那个亲吻…… 她应该要拒绝的,可是,没来得及。 看来,被他瞧了去! 难怪! 但阿璃还小,他们是姐弟,尤其刚才他还着的女装,应该也没什么啊? 她想解释些什么,比如打趣他,“阿璃只是女孩子”之类的,可又担心万一未来哪天被他发现了阿璃其实是男子身,怕是更说不过去…… 于是,她决定乖乖闭嘴。 见她竟然不争辩,战骁仿似心中猜测得到了证实,心中更为不爽…… 他眼眸转冷,突然头再往下一埋,在她肩膀处重重咬下一口。 “嘶”直疼得叶蓁蓁倒抽一口凉气,龇牙咧嘴。 “记住,你是我的,不管是男是女,谁也休想从我身边夺走你。” 他咬完她,才好似出了一口恶气,终于起身,“乖乖,快些养好身子,等着我办了你。” 言罢,他打开房门,大步跨出门槛,扬长而去。 叶蓁蓁:……,嘶,他这咬人的毛病……,就实在有点,受不了啊,呜呜。 再说,他这气生得真是莫名其妙! 虽然她没争辩,但他眼睛也看到了啊,阿璃他穿的是女装,女装! 闺房密友之间打打闹闹、亲密无间不是很正常吗? 他到底在气什么啊? 她捂着肩头的一排牙印,却顾不得喊疼,只心里默默祈祷着,阿璃阿璃,你千万要离开了才好。 所幸,那林铮也不是个吃素的,见战七领着阿璃过来,眸子一转,便猜到是战骁回来了。 他们此番前来,可不是来与他叙旧的,他可不敢大意…… 他朝孙璃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见孙璃点了点头,知他目的已达到。 便麻利地找了个理由,跟老夫人告辞,连午膳也不用了,拉着孙璃离开了战府。 *** 正月十二,西戎边关再次告急。 西戎二皇子率十万铁骑,突袭边关重镇泽州,泽州将领率众顽强抵抗,奈何敌众我寡,很快便败下阵。 一道道边关急报纷纷上呈,皇帝萧炼果断下旨,派一品大将军战凛领兵十万,前往泽州支援。 战骁本来主动请求出战。 虽然他现在还为上次叶蓁蓁被罚的事跟父亲怄气,但上阵父子兵,父亲常年驻守边关,作战经验丰富,在军事上,他还是很信服父亲的,此番,他既想跟着父亲,助他一臂之力,又想着再学些本事。 况且,他认为,这种时候,皇上应该同时派他过去,同父亲一起作战才是。 哪知皇帝却拒了他的请旨,只说另有安排,便让战凛带着其他几名将领匆匆率军出发了。 出发前,如意哭哭啼啼的,状似依依不舍。 战凛抚了抚她还未显怀的肚皮,眼中也难得充满柔情,“你好好养胎,等我回来。” “好,你一定要平安回来。”如意红着眼圈,给他腰间系上一个香囊。 “放心。”战凛充满爱意地摸了摸那个香囊,勾了勾唇。 他一脸志在必得,为了这一战,他们已经练兵很久了,如无意外,他相信自己定能大胜而归。 战骁也来送行。 因为两父子平日里本来就不怎么亲密,且此时两人人还在怄气,战骁便没有站得太近,只牵着马,远远地目视着父亲。 战凛对他点点头,“臭小子,好好练兵。” 战骁点头“父亲保重。” 战骁此时,万万没想到,这便是他与父亲见的最后一面。 第58章 上元节 孙璃闷闷不乐地回到医馆。 原本平日就沉默寡言的他,这时看起来更加阴鸷了。 只要一想到阿姐还身在龙潭虎穴,还有战骁那罪恶的手掌竟然要接触阿姐的身体,他就无法忍受。 “不行,我得再刻苦一些。 如果我能早日助阿姐复仇成功,她便可以早日离开那里,回到我身边。”深夜无人时,他在心里自言自语,脸上闪过偏执阴狠的表情。 *** 转眼到了上元节。 用了孙璃送过来的药膏后,叶蓁蓁背上的伤明显好得快了许多,虽然疤痕还未全消,但却可以正常翻身和行走了。 只是战骁这些日子特别忙,大部分时间都在军营度过。 即使回来府里,也是倒头就睡,好似一直有什么心事,对她不冷不热的。 叶蓁蓁大概知道他是什么原因。 大概率还是因为上次孙璃过来之事,但她觉得这人有些无理取闹,不可理喻。 连女人的醋也吃? 他不搭理她,她更乐得躲清闲,她才不惯着人家呢。 他冷着她,她便假装没发现,正常吃吃睡睡。 两人算是难得冷战了几日。 终还是战骁先忍不住了。 上元节这日,他提前从军营回来,用过晚膳后,他提议带叶蓁蓁去逛夜市。 叶蓁蓁因受伤在玉霖苑憋闷数日,早就有些向往外面的世界了。 一听他这提议,自然也顾不上矜持,乐滋滋地答应了。 大梁朝平日并不兴开夜市,但唯独几个特殊的节日,上京会破例开放夜市,主要供年轻人们休闲娱乐。 上元节这天,上京城格外热闹,这热闹一直持续到夜里,反倒因着难得的一次夜市,夜里比白日还要热闹些。 大街上被各色灯火照得通明,人头涌动。 因着在古代,上元节也是少男少女相看和定情的节日,满大街的少男少女在游走,街上各处都是浪漫的荷尔蒙气息。 夜里风大,为了迁就叶蓁蓁,战骁难得没骑马,而是与她一起乘了马车出来。 战七在前头赶着马车,战骁嫌李娟太聒噪也没让她跟来。 车厢里便只剩了战骁和叶蓁蓁两人。 上车后,战骁并不多言,只一双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面前的人儿。 叶蓁蓁今日身着一件绯红色绣银碎花纹霓裳裙,外披一件米白色暗纹披风,披风上有一圈白色兔毛,衬得整个人身姿款款。 脸上薄施淡粉,水滴型的耳坠子也被她特地戴上了,随着马车的走动,在她耳侧浅浅的晃着,格外灵动…… 战骁不禁心内感叹,这妮子,是无论他横看竖看,怎么也看不腻的。 前些日子,她受伤了,每日里身着素色寝衣趴在床上,不施脂粉,他都觉得她清水出芙蓉,好看得紧来着。 更何况今日,她也算是难得一见的盛装出行,怎么不叫他移不开眼? 叶蓁蓁被他这么瞧着,就有些心里发毛。 她双手交叠,扣在膝盖处,手指紧张地偷偷攥着裙子的布料。 她不知道他这眼神是什么意思,但总感觉下一瞬,他就要像头恶狼扑过来似的…… 好在战府本身就在市中心,马车并未行多远,便到达了目的地。 随着战七一声,“少将军,到了。”,战骁率先跳下了马车。 下马车前,因还是未出阁的女子,按照当朝风俗,叶蓁蓁戴上了与裙子同色的绯红面纱,叫人看不清她容颜,只面纱下一双眸子,美得出奇,勾魂夺魄。 叶蓁蓁戴好面纱,掀开链子,正要跳下车时,战骁主动伸出手来让她扶着。 “奴婢自己可以。”叶蓁蓁拒绝,大庭广众之下,与年轻男子亲密接触,叶蓁蓁还是有些害羞的。 战骁分毫未动,“让你扶,你便扶着。” 叶蓁蓁面纱下的嘴唇轻咬了咬,终还是在他略带威压的目光中,将柔荑轻放至他温热大掌中…… 战骁这才略微满意地勾了勾唇,全程紧拉着叶蓁蓁的手,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将她弄丢了似的。 战七被安排留在原地看守马车。 两人随着人群,在街道上缓缓走着,大概整条街上的小商小贩都出动了,这会儿什么都有。 有卖胭脂水粉的,有卖糖葫芦的,有画糖画的…… 叶蓁蓁来了这个朝代,几乎从未有机会逛过什么夜市,便觉得有些新奇,她这里瞧瞧,那里摸摸,战骁则是至始至终都站在她身侧耐心地等着,陪着。 每次看她瞧一件东西久了,就会主动问一句,“喜欢吗?” 只要她点头或说喜欢,他便毫不犹豫地掏银子买下来,表情宠溺而享受。 叶蓁蓁:…… 到后面,叶蓁蓁看他付款实在是太豪爽了,很不好意思,都不敢再随意点头…… 两人逐渐忘了一切尘世烦恼,只专注在于眼前的事物之上,就像一对普通的,出门约会的小情侣。 时光就在他们甜蜜的说说笑笑中,缓缓流淌着…… 直到在一家面具摊前,两人再次停了下来。 面具,可以说是叶蓁蓁的噩梦。 但这家的面具,又不得不让她驻足。 这一条大街,并不是只有一家面具摊,但其他摊位上的面具,或千奇百怪,或美丽精致,只有这一家的面具,却是不同的。 一张张面具,全是青面獠牙…… 表情扭曲,给人极为压抑的感觉,跟她记忆中的那张面具,神似,但又有些不同。 印象中的面具,眼圈一周是鲜红的血色,而这里的,却是金色,那记忆中的獠牙,也应该要更粗大一些,更骇人一些。 无论身处何时何地,只要一想到那张面具,总能将她拉回现实,想起痛苦的过往。 她颤着手指,从一张张面具上抚过…… 给自己做足了心理暗示后,终还是鼓起勇气试探,“将军,您喜欢这面具吗?” 战骁挑了挑眉,有些意外,“还好,怎么?你要送我?” 她拿起一张面具,怼到他面前,仔细打量了一番:像,真像。 叶蓁蓁心头涌起一股酸楚,“倒也不是不可以,您之前有戴过面具吗?” 战骁点头,“自然是带过的。” “那您之前戴的是何种模样的呢? 我们不要买重了才好。”她将手中面具放回原处,状似随意地问着。 第59章 上元节1 战骁姿态闲适地倚在摊位之上,一手抚上她刚刚放下的那枚面具,“我戴的,是我们战家世代相传的特质面具,跟这个有几分相像,但又有些差别”。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在面具上摩挲着。 又往面具眼眶处指了指,“诺,我们战家的面具,眼眶周围是红色的,獠牙更粗壮一些,更为不同的是,我们的材料质地,自是这种街边小摊不可比拟的。” 他面容带着几分自豪。 叶蓁蓁听来,却不是滋味。 她心中酸涩,想往旁边移开一些,刻意与他拉开一些距离,却发现手还正被他握着,便使劲咽了口口水,方继续道,“哦?那为什么奴婢在府中,从未见过您的面具呢?” 战骁挑了挑眉,“那东西都是在作战时候用的,放在府里做什么? 放在军营方便,我自然是放军营了,平日无事,都是不会带回来的。” 又忍不住调侃:“怎的?娆儿你问题那么多,如此墨墨叽叽的,到底是想送还是不想送呢? 总不会因为我已经有一个了,你就舍不得送了吧? 想不到,原来娆儿是这么小气的人呢?” 叶蓁蓁被他亲口承认的信息搅得心意全乱,毫无心思再与他逛下去。 “送自然是要送的,不过……”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继续与他周旋,“奴婢胆子小,这种面具太过恐怖,奴婢不喜欢。 要不我们换个摊位,买个好看英俊些的面具送给您吧?” 战骁点点头,“也好。” 上元节大街上很多人都戴了面具,面具摊子也格外密了些。 果然没走几步,便看到一个不同风格的面具摊子,叶蓁蓁快速给战骁选了一个白色,戴上类似于白面秀才的面具。 战骁本来想自己付钱,叶蓁蓁却坚持,既然是她送的东西,自然要她来付钱才是。 想到这是娆儿第一次送他礼物,战骁便喜滋滋地随她了。 “将军,奴婢有些乏了,不如我们回去吧?” 买完面具后,叶蓁蓁情绪持续低落,实在不想再逛下去,便提议先回。 战骁一个大男人,本来就不热衷于逛街,今夜出来,纯粹是为了哄他的娆儿开心。 现在,既然她都不想逛了,他自然也没再继续的心思。 不过,回去的马车上,就连一向反应比较迟钝的战骁,也察觉出来她的情绪低落,不对劲。 他伸手摸了摸她额头,“娆儿,你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着凉了?” 叶蓁蓁面色越发苍白,确实觉得有些冷了,她使劲紧了紧身上的披风,摇了摇头,“许是久不运动,奴婢就是觉得有些乏了,应该无碍。” 原本坐在对面的战骁闻言,换坐到她身边,长臂将她揽过,难得温柔道,“既然乏了,那便好好休息一下。” 他的身上温热,有好闻的男子气味,好似那高山上的松柏香。 叶蓁蓁耳朵贴着他结实的胸膛,听到他胸腔内心脏稳健有力的跳动着……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贪恋这一时的温柔,可这时,她就是觉得没有力气,无法抗拒,无法挣脱起身。 她依言轻轻闭上眼眸,却毫无睡意,只脑中思绪纷乱,十指紧攥着衣角,心中格外酸楚。 她可不能做恋爱脑。 前世,看那些小说和电视剧时,她尤为鄙视那些患了严重恋爱脑的女主角。 觉得人若无情,便当无敌。 要什么爱情,当一个妥妥专注于事业的大女主,她不香吗? 所以,她大学毕业后,进入投行,只成天与那些大客户和财务数据打交道。 凭着她过目不忘的记忆,和断情绝爱的冲劲,曾经,她的业绩非常漂亮,也是他们集团晋升最快的员工,最为年轻的管理层,她被自己那帮手下,“亲切地”称呼为“灭绝师太”。 每次听到他们背后偷偷吐舌头,喊她外号,她都不会生气,只会自嘲地笑着摇摇头。 她可不就是“灭绝师太”吗?二十好几了,既无亲情也无友情。 在感情上,更是一片空白,说她是爱情的白痴也毫不夸张。 也可能跟她在现代长得太普通有关系。 在她们这个年代,长相不出众却能力足够出众的女人,是注定要孤独一些的。 可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竟会猝死! 而且还会穿越到这个她一无所知的朝代,还占据了这么一副样貌不错的身子。 只是身世命运着实苦了些。 作为金融行业的佼佼者,加班和熬夜是常态。 她每天都会在凌晨夜深人静之时,收集国内外各种最新出炉的相关数据,新闻,进行分析和整理,做出第二天行情的预判,并制定第二天的行动计划,再下达给手下的员工们。 那夜,也是平平无奇的一夜,只是她可能太累了,所以在收集完数据后,直接趴在桌上睡着了,一觉醒来,就到了全然不同的世界…… 来这个世界太久,前世种种,她已经几乎快忘了。 但不要做恋爱脑这一准则,却突然从她脑中跳将了出来。 或许是两世情感的欠缺,一旦有人对她稍微温柔一些,宠溺一些,她便格外贪恋…… 不可以的! 她脑中闪过一声凌厉的警醒。 她突然睁开眼,不知哪来的力气,从他怀中快速挣脱出来,坐正了身子。 战骁被她这一举动,弄得满脸疑云密布:“娆儿?” 你最好是有合理的缘由。 叶蓁蓁反应过来,忙开口解释:“奴婢,刚才做了一个噩梦……” 战骁闻言,虽还有些疑虑,脸色却瞬间缓和下来,“有我在,什么都别怕。” 他再次将她搂过,这次,他让她的头趴在他的大腿之上,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感觉她的后背绷得很直,应该真是被噩梦吓着了。 心中闪过怜惜,手掌也改为扣在她腰肢处,轻轻摩挲着,想到什么,他勾唇笑了笑。 他突然低头,在她耳边低声耳语,“或许,一会儿咱们做一些放松快乐的事,你便不会再做噩梦了。” 叶蓁蓁却更为紧张,背绷得更直了。 从战骁的角度看过去,他看不清那人儿的脸色,只看到她小巧的耳廓,在烛光照耀下,粉得透明…… 第60章 不准说 晚风徐徐,街上依然车水马龙,格外热闹。 马车行驶得并不很快。 叶蓁蓁一路忐忑,身子本能地紧绷着,思绪极为混乱。 今夜得到的消息,让她再次证实了自己的判断。 可越是这样,她越是不知接下来该如何做。 她知道自己不该拖泥带水,既然已经确认了战骁便是那晚的刽子手,她应该毫不犹豫地立即解决了他才是。 如今,她腕上就有足以让人瞬间毙命的暗器,又是在闹市区,他若出了什么意外,她应该更好洗脱嫌疑才是。 可她不知怎么回事,手在银镯上摩挲数回,却就是下不去手,全然不像当日对刘大强那么果断。 她想,或许还应该再找些证据证实一下才好,毕竟他是国之栋梁,不似刘大年那种小喽喽。 最好是找机会再搞清楚当年他们做那件事的原因,解答她和孙璃多年的困惑,或者,至少也应该让她再亲眼瞧见那副面具,当面确认一下才对吧? 可是,如果现在不杀他,那今夜又该如何熬过? 她如今紧挨着他的身体,他炙热急促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都在提醒她,今夜,怕是很难再糊弄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马车行得极慢,可再慢,因为路途近,还是没过多久,便到达了战府大门。 叶蓁蓁轻叹了口气,本来想从他身上直起身子,战骁却并未让她如意…… 一声“不用”,只见他直接一个打横,便将她拦腰抱起,直接跳下了马车,大步朝大门走去。 夜还不是很深,很多家丁和奴婢还并未就寝,听得动静,纷纷从自己的事务中抬起头来朝他们看去。 战骁却毫不在意,就这么搂着叶蓁蓁,堂而皇之地穿过众人,直接往玉霖苑而去。 叶蓁蓁羞窘极了,她不得不用斗篷盖住自己的头部,从始至终将脸埋在他的胸膛,一丝也不敢露出来。 战骁窃笑,好像这样,别人就不知道他怀中搂的是谁似的。 叶蓁蓁心里面“扑通扑通”乱跳着,脑子也愈发乱了。 她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更是没想好如何应对。 战骁身高腿长,没几步便将她抱到了玉霖苑寝房门前。 他伸出大长腿使劲将门踢了一脚,门“嘎吱”一声开了。 他迅速跨过门槛,用后背顺带着将门给往外带了一下,只听哐当一声响,叶蓁蓁从他怀中再抬起头来时,便已经到了他们无比熟悉的卧房。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的距离,战骁却好似忍了很久,他感觉浑身躁动,呼吸也越发急促起来,胸腔胸腔起伏得厉害。 他本想直接将叶蓁蓁扔到床上,顺便压上去,使劲蹂。躏她一番再说…… 可临到床前,叶蓁蓁却极力从他怀中挣脱了出来,她满脸绯红,娇娇弱弱地开口: “将军,奴婢,奴婢……,想要如厕……” 战骁:…… 只得苦笑一声,先将她放下,声音暗哑:“快些回来!今晚你别想再逃,小狐狸,磨人精” 叶蓁蓁不答,脸上烧得厉害。 她伸出双手,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快走几步,只想暂时先离开了他的视线再说。 可再磨蹭,过不了多久,她还是得乖乖回到寝房。 此时,战骁早已脱了自己外衫,姿态闲适地跨坐在床沿,墨色的丝质寝衣,松垮垮地吊在他身上,半敞着的衣襟,露出他胸前v字形的一小片胸膛, 优美的肌肉线条若隐若现。 叶蓁蓁不得不感叹,他穿墨色实在是好看,好像他就是为墨色而生的,不管是劲装还是寝衣,在他身上,都衬得他整个人颀长而挺拔,一种浓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他端坐在床沿,大长腿微微张着,骨节分明的大掌,覆在自己的膝盖之上,轻轻地摩挲着。 见她过来,一双墨色眸子一眨不眨盯着她,眼中欲色浓稠……,仿似隔着几米,都能将她淹没,一种快要溺毙的酥麻之感,让叶蓁蓁犹豫着,不敢再上前…… 刚刚理顺一些思路,略微放松一些的心情,瞬间又紧张开来,一颗心也提了起来。 战骁见状,轻蹙了下眉,朝她伸出一只手,“过来。” 他让她过去,叶蓁蓁不敢不从。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轻移莲步来到他跟前两三步远的距离,便扭捏着不再往前…… 战骁见她实在是磨蹭,等不及倾了倾身,大长臂一伸,直接一把将她拽了过来…… 叶蓁蓁一声“啊”的尖叫还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已经被他拦腰,搂坐在了怀中。 男人故意在她耳边吹了几口气,那呼吸格外炙热,引得她也跟着瞬间呼吸不稳。 “小妖精,你叫本将军等了这么久,今夜还想逃吗?嗯?” 叶蓁蓁条件反射,扭头伸手抵在他胸膛,声音略微颤抖:“将、将军,奴婢……” 她手指微凉,不小心触碰到他裸露在外的健硕胸肌,引得他更为紧绷颤栗。 “不要说,不准说,不沐浴。 你在我眼里无论怎样都是香的美的,我们不要再耽搁了!” 他呼吸急促,骨节分明的手指,扯着她的衣襟,却没有耐心一一挑开,反倒是使了些蛮力地,一把拽开。 “今夜,不管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再答应,也不会放过你。 本将军从无耐心,为你已经忍到了极限,再等不及了!” 叶蓁蓁听出来,他此刻明显也很是激动,手和声音都有些微的颤抖。 “不,不是……唔……”叶蓁蓁还想再说些什么,他却一个字儿也不愿再听,只一个急喘,两片战栗的唇瓣直接堵住了她娇嫩的樱唇,不让她将剩下的话说出来。 抚在她腰肢上的大掌也没闲着,先是隔着寝衣在她柔软纤细的腰肢上,由轻到重地揉捏着,接着,大掌从她衣襟底下缓缓探入,从腰肢缓缓往上,碰到丝质顺滑的肚兜,便绕到她身后,略微笨拙地挑开那细细的绳结,再缓缓向前,探上他格外向往的柔软,硕大…… 叶蓁蓁被他撩得晕头转向,却还不忘有话要说,可屡次想挣开他,都未成功。 今夜的他,格外热烈急切了些,也更不讲道理了。 或许真的是耐心被耗尽,他是铁了心,今夜要将她吃干抹净,让她成为他真正的女人。 他想,今夜无论她怎样哀求,他都不会再给她任何推脱的机会…… 第61章 舍不得? 他一个侧身,将她使劲压倒在了床上,双唇不舍得离开分毫,手也逐渐转移了阵地…… 叶蓁蓁双眸瞪大,被他死死压制着,只感觉耳中嗡嗡的,背部也有些发疼。 她拳打脚踢,想要逃离身前之人的禁锢,可是在他的铜墙铁壁间,一切都是无用功…… 那人的手,不知何时,已探入她的亵裤…… 摸到什么,他的动作顿了顿,难得松开她的唇,在她耳边低语道,“娆儿,都s成这样了,你也想要的不是吗?” “又何必再苦苦挣扎?”他抽手到她面前,本想让她看看自己的反应。 却在看清自己的手指后,脸上变了颜色…… 一手的血。 “奴婢,奴婢刚才就是想告诉将军……”叶蓁蓁急喘着好不容易理顺些呼吸,“奴婢月事来了……” “你!……”战骁一翻身从她身上下来,一时间便泄了气。 歇了几瞬,他咬牙切齿道,“不得不说,娆儿,你是懂拿捏人的。” 叶蓁蓁:……,这也怨不得她呀? 言罢,他冷着眼眸翻身下床,一回头,见叶蓁蓁一副不知所措的委屈模样,小鹿眼湿漉漉地躲闪着。 又让他不忍心责备,“既然身子不适,便早些休息,我去沐浴一下,你别等了,先睡。” *** 再说那刘仁,对自家儿子的死一直耿耿于怀,自然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放过叶蓁蓁的。 只不过大将军战凛那日因为战骁的阻挠不让他再查下去,他不得不暂时妥协。 但内心里,他始终认为,儿子不会无缘无故突然就这么死了。 既然有证人指向叶蓁蓁,而他对叶蓁蓁又有种莫名的眼熟之感,便觉得此人定没看起来的那么简单,无辜。 这些日子以来,他一直在脑中反复盘旋着叶蓁蓁的一张脸,试着回忆起,自己到底曾经在哪里见过她…… 心里对大将军也逐渐有了些不满:他自己儿子的喜怒哀乐就那么重要,而别人儿子的命就这么不值钱吗? 他绝不会让儿子就这么枉死。 不过,在他想起来叶蓁蓁到底是谁,进行下一步行动之前,却有人主动找到了他。 还给他布置了跟当年类似的任务,只不过,这回任务的矛头,却对准了大将军战凛。 接到任务的他,脸上闪过诡异的笑:哼,阴阳两隔的父子,不能就他们一对,也应该再来些人,去黄泉之路上,为他的大强作伴了…… *** 上元节之后,战骁去了军营,又是几日未归。 叶蓁蓁惦记着那日孙璃来府里后回去的情况,便趁着战骁不在府里的日子,找了个借口,回医馆探望。 或许是心有灵犀,那日刚好齐大夫和孙璃都在,并没有出去问诊。 许久不见齐大夫,叶蓁蓁亲切地同他打招呼,“齐大夫” 齐大夫手里拿份单子,正在核对药材,见她过来,忙停了手里的工作,走近几步,“丫头,你回来了?怎么样?伤口可有痊愈?” 叶蓁蓁点头,“嗯,多谢齐大夫配制的药膏,很好用,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就好。”齐大夫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璃在后院,你去找他吧,我现在去买点你爱吃的菜,一会儿吃了饭再走。”他自是知道他们姐弟的感情,好不容易回来了,是一刻也不舍得耽搁的。 “好嘞。”叶蓁蓁也不客气地应着,抬脚便往后院走去。 万物吐绿,大地回春。 初春的暖阳下,翩翩少年,穿的正是她之前替他缝制的衣衫,浅色衬得一张原本有些阴郁的俊脸更为温润了些。 孙璃坐在一个小小的凉棚底下的桌旁,正在埋头忙碌、思索着什么,神情专注而严肃,连叶蓁蓁没有刻意压制的脚步声,他都浑然未觉…… 凉棚里,除了一张长长的桌子,和桌旁的几把椅子外,再无他物,桌上全是些红红绿绿的瓶瓶罐罐,和各色药材。 直到叶蓁蓁立在他身后,伸手捂着他的眼睛,故意压低了嗓音问他,“猜猜我是谁?” 闻着叶蓁蓁身上独有的体香,孙璃瞬间便咧开嘴笑了,露出整洁洁白的牙齿。 “阿姐。”他一边出声,一边在衣角处擦了擦手,伸手抚在了正捂着他眼的那双娇嫩双手上。 叶蓁蓁放下手,撇撇嘴道“啧啧,一下就猜出来了,没意思。” 孙璃宠溺地拉着她的手,不愿放开,“对不起阿姐,是阿璃错了,要不,我们再猜一次?” 说着,他当真扯着她的手又要往他眼上放。 叶蓁蓁挥手挣脱了他,“幼稚,我才不要再玩你这种小孩儿把戏呢。” 孙璃勾唇:那刚才,到底是谁在玩? 不过,叶蓁蓁瞬间被他面前那些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和药丸子吸引了注意力。 “这些是什么?”她坐到他身边,想伸手拿起一些来看看。 却被孙璃迅速拍开了手,“别动”他蹙眉,抓住她的手反反复复仔细检查,“有没有碰到哪里?” 叶蓁蓁摇头,“没有啊,怎么啦?” “这些都是我研制的剧毒,千万不能碰,有些一碰到,非死即伤。”他面色严肃道。 “这么恐怖?”叶蓁蓁眼眸瞪大少许,“你一大夫,研制这么多毒药做什么?” 孙璃在她面前难得脸色阴鸷了起来,“自然是为了杀人。” 叶蓁蓁:…… “姐,你入将军府也有半年多了,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要不,我看,我这些毒也快研制完成了,咱们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下毒算了,毒死那帮坏人,我们就一起逃出上京,天大地大,再也不回来。”他再次拉过她的手,语气正经又严肃,不似开玩笑。 叶蓁蓁连连摇头。 “不要鲁莽。”叶蓁蓁眼神躲闪,“想想医馆,想想齐大夫,我们不能连累他人。” 接着,叶蓁蓁叹了口气道:“事情有了一些眉目,你等我的确切消息,应该快了。” 具体的,她不愿过多透露,她怕依孙璃的性子,一旦知道她已经有了相当的把握,会背着她偷偷出手,万一……,她不愿意孙璃过多参与进来,也不想让他因此事而陷入,哪怕万分之一的危险。 “你只管好好跟着齐大夫学医术,其他都不要管,一切交给阿姐。”她叹了口气,抬手轻轻抚了抚他的头,又帮他将额前几根碎发整理好,正了正他的额上的墨色抹额。 阿璃额头偏阔,她发现自从他戴了抹额以后,更加英俊了,颇有几分富家公子的贵气范儿。 “可是,阿姐,我等不了了。我不想再跟你分开。”孙璃先是乖乖任她摆弄着,接着却突然情绪激动地箍住她的肩头,“再有,一想到那混蛋,他与你日日在一处,还……,我就受不了,阿姐。” “阿姐,既然已经基本确定,你明明手上就有我给你做的最好的暗器,你有很多机会可以刺杀他,一击便可即中,可你为什么不用呢?”孙璃不解,他看向她的眼眸充满疑惑。 “该不会……”他痛苦地咽了口口水,显然心里极为不愿承认,但他不得不问:“阿姐,该不会,你真的爱上那混蛋,舍不得杀他了吧?” 第62章 被绑 “你胡说什么呢?”叶蓁蓁当即否认,“阿璃你才多大点的小屁孩儿,懂什么爱啊不爱的吗?就这么轻易说出口? 阿姐这么做,自然有阿姐的考量。” “小屁孩儿,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好好学本领,以后少管我们大人的事。”叶蓁蓁佯装生气,踮脚在他额头弹了个爆栗,“你小小年纪,不好好学本领,将来拿什么赚钱,养活你姐姐我?” 孙璃摸了摸被她弹得有些发疼的额头,不服气地嘟囔,“我说了,我都长大了,不再是小屁孩儿了。我现在医术可以,只要姐姐愿意……,足够养活你。 再说,阿姐,你也没比我大多少不是,也才不过两岁……” 叶蓁蓁“切”了一声,“哼,你少说这有的没的,再怎么说,我也是你姐”, 他哪知道,她若加上上一辈子活的时长,都够三个他那么大了。 孙璃撇撇嘴不再说话,在阿姐面前,他向来乖巧听话,今日说这么多反骨之言,本来就突破了他的极限。 难得团聚,他并不想让阿姐有任何不好的体验。 虽然心里并未服气,他却还是选择巧妙地转移了话题。 三人一团和气地用了一顿午膳,又闲聊了一会儿上次战府一别的后续,互相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后,叶蓁蓁看着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告别。 孙璃主动要求送叶蓁蓁一程,叶蓁蓁本是拒绝的,她担心被人看到,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可禁不住他的撒娇卖萌,只得勉强同意了。 送到大约一半路程时,叶蓁蓁终于下定决心让他回去,“阿璃,你该回去了。” 孙璃不情不愿,不知道下一次再见阿姐又会是什么时候,为了让她多回来看自己,阿璃只得使出撒娇的手段,“阿姐,要不下回咱们见面时,你给我做两身薄款衣衫吧? 你看,冬天已经过去了,天气很快就要暖和了,阿璃今年又长高了几公分,去年的衫子应是穿不上了……,阿璃最喜欢穿阿姐亲手做的衣衫。” 叶蓁蓁想起阿璃满心满意都是她,最近连着送了很多好东西给她,而自己……,都没留意到天气渐暖,该给他准备春装了,忙笑着点头答应了。 “没问题啊,是阿姐最近疏忽了,怪我,怪我,放心,下回见你,一定给你带两身新衣服。 咱们家阿璃长大了,是应该穿得更英俊帅气些,这样才更受小姑娘们欢迎呢。” 孙璃一听她这么说,再次怒了,“阿姐,你又胡说!” 他怒瞪着她,想要辩解些什么,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略微羞赧地摇了摇头:“算了,你什么都不懂。我先走了。” 这一回,他说完倒是麻利转身,头也不回地快速走了,看起来气哄哄的。 叶蓁蓁自嘲地笑笑:嘿嘿,在姐这装什么成熟呢!小屁孩儿,小屁孩,就是小屁孩儿! 不知为何,叶蓁蓁只要跟孙璃在一起,看到他顶着一副明明还很稚嫩,少年气十足的脸,却总做出一副成熟的表情,便忍不住想逗他。 感觉自己都跟着变得幼稚了。 见完孙璃,见他们一切安好,叶蓁蓁莫名有些心情愉悦地往回了,难得地还哼上了小曲儿。 她心里计划着,如果战骁回来,这几天无论如何要缠着他跟去一趟军营,亲眼见见那副面具,再确定后面的安排…… 阿璃说得对,确实不应该再拖泥带水了。 哪知,眼看拐个弯就要到达战府门前,却不知哪里横空出现一只手,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没来得及尖叫前,将一块布死死按进她嘴里,还麻利地绑住了她双手双脚。 同时,眼前飞来一个巨大麻袋,直接将她套住了。 叶蓁蓁明显感觉有人将麻袋口子系住,将她扛了起来。 她一时心里恐慌,不知道自己得罪了谁,在麻袋里束手束脚地挣扎着,但都无济于事。 思来想去,她来上京后,除了医馆和战府,就没怎么在其他地方活动过,更没的罪过什么人,除了……刘仁? 不可能啊,他不是跟着大将军战凛去西部边界打仗了吗? 那人扛着他,脚步飞快,甚至她有时感觉耳边有风声嗡嗡地传来。 并没走多少时间,她只听到周围街道嘈杂的叫卖声跑远,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娇滴滴的女声,莺莺燕燕,婉转悠扬,叫着什么“公子”,“客观”,“下回再来”之类的。 “青楼?”叶蓁蓁在心里猜测着。 是哪个变态绑了她? 难道是为了图财,要将她卖来青楼? 一瞬间,她脑中已经想过一万种从青楼逃脱,以及待会儿从麻袋出来后,要如何用她手中的银针,一击毙命的想法。 那人显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并不温柔地将她丢在了地上。 叶蓁蓁感觉自己骨头都要被他跌散了。 “主子,人带到了。”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她耳边响起,陌生的,她确认从未听过。 “嗯,打开吧。”又一道略微好听些的声音响起,声音威严,她却听着有些熟悉,是在哪里听过来着? 由不得她多想,麻袋已经被人解开,塞在嘴里的布,也被人拿走,她眼前也重现了光明。 她晃了晃脑袋,逐渐适应了一下周围的光线后,眼睛肆无忌惮地往来声方向望去…… ——竟然是这大梁朝的皇帝,萧炼。 叶蓁蓁倒吸一口凉气,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他的威严,他的气度,加上她有过目不忘的本领,她确定自己没认错。 叶蓁蓁本想开口大骂或者大声尖叫的想法,被一下噎住了,她呆愣在原地,一时微张着嘴,侧躺在地上,只双眸目不转睛地打量着上方之人,不知该作何反应。 皇帝从未被人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过,不免有些尴尬,他用拳抵唇轻咳了两下,“咳咳,给她把绳子解开。” 一名穿着侍卫服侍模样之人,忙听命麻利地给她解开了手上和脚上绑着的绳索。 刚才应该就是他掳走的她。 皇帝见她从始至终一言不发,只默默打量着自己,蹙了蹙眉,却还尽量难得地保持着温和的面色,问道:“姑娘可还识得朕?” 叶蓁蓁回过神来,狠狠地点了点头:“自然识得的。” “朕本次前来,是想与姑娘做一个交易,不知姑娘可有兴趣?”萧炼开口,直入主题。 第63章 交易 “什么交易?”叶蓁蓁动了动身子,改为半跪在了地上。 值得皇帝亲自出马的交易,怕不是什么好交易。 “很简单”萧炼挑了挑眉,给旁边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侍卫立即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和一个小瓷瓶来。 “这几日内,朕会安排战骁出征,你在此之前,想个办法,趁机将这封信塞入他的行囊之中即可。” 叶蓁蓁伸手接过信,见信封的封口处,已经做成被撕开看过的模样,便想顺手打开来看看,“这是什么信,奴婢能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却被萧炼一个眼神给震慑住了,“不该问的,姑娘最好别问。 相信朕,这是对你好。” “为什么是奴婢?”叶蓁蓁问出自己的疑惑,一封信而已,明明他身边有侍卫,有属下,那么多人可选,为什么偏偏选择了手无缚鸡之力的她? “战骁此人,为人相当小心谨慎,莫说他那帮手下全都衷心耿耿,要无人察觉地塞入一封信并不简单,便是要让他顺利服下这个药,目前恐怕也就只有你一人能行。” 叶蓁蓁这才注意到手中的那个小瓷瓶,莫非…… “他吃了这个,会中毒而死吗?” “暂时不会”萧炼摇摇头,“不过,这是一种毒药,它只会在他体内潜伏,等到合适的时机,便会毒发,让他浑身无力而已。” “为什么?”叶蓁蓁很是不解,战家不是皇帝最器重的左膀右臂吗?况且,现在战事正紧,正是需要他的时候,他作为一国之君,竟不担心边关战事情况,反倒要在这个时候毒害重臣? “朕说过,不该问的别问。”皇帝忽而语气转冷,并没有耐心再同她解释那么多。 叶蓁蓁稍微顿了顿,心想,罢了,她本来就想要最近动手,又有些犹豫不决来着,刚好让旁人来替她做了决定,她自己倒是也少了一些罪恶感。 毕竟,皇命不是她一小小丫鬟便可违的,只是…… “你只需告诉朕,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嗯?”萧炼继续说道。 “皇上觉得,奴婢有拒绝的权力吗?” 不知为何,叶蓁蓁这会儿,却突然有了不怕死的大义凛然,“奴婢记得,刚才皇上是说要跟奴婢做交易,那请问,奴婢做完这些之后,能得到什么呢?” 萧炼难得勾唇笑了笑,突然从椅子上起身,行至她面前,居高临下地掐起她的下颌,“你这丫头,胆子倒是不小,想要什么?” 叶蓁蓁:……,呃,这,她倒确实还没想好。 见她不回答,萧炼冷笑一声,“你的报酬,其实朕早就给过了,只是你自己不知而已。” 叶蓁蓁:“?” “还记得那时你被战凛当成疑凶杖罚吗?”他看她疑惑,耐心提示道,“若不是朕派人替你解围,即使有战骁为你撑腰,你也摆脱不了嫌疑,估计这几日,你也不会过得这么轻松肆意吧?” 叶蓁蓁:……原来如此,难怪! 原来如意也是他的人。 见她仍然若有所思,萧炼捏着她下颌的手紧了紧,一张莹润如玉的脸上瞬间出现两道红痕,这肌肤倒是娇嫩得可以,触感也不错…… 萧炼嘴角勾起一抹邪肆笑意,不知是逗弄还是当真:“怎么?若是觉得这份交易还不够,你还想要点什么?不如,事成之后,朕赐你个妃子当当?也不是不可以。” 叶蓁蓁连连摇头。 伴君如伴虎的道理,她并不是不懂,她还是惜命的,忙恭敬地跪好行礼,“奴婢不敢,皇上莫要折煞奴婢。 奴婢听命行事便好,只求皇上事成之后,给奴婢自由,不要为难奴婢便好,其他,奴婢不敢奢求。” 如此识时务,倒是正合萧炼之意。 只见他满意地点点头,“既如此,那就赶紧下去准备着吧,记住,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朕的监视范围,莫要想着耍什么花样,否则,你,和你那弟弟,还有医馆,都将不复存在,知道吗?” 皇帝早派人调查过她了,虽然,当年从井底出来,叶蓁蓁自信世间再无人知她和孙璃二人底细,但要查到医馆和孙璃,只要有心,还是很容易查到的。 看来,千算万算,还是暴露了。 得想办法通知孙璃和齐大夫他们,尽快搬离才好。 *** 转眼到了正月底。 据战凛他们从京城开拔,已过去了半个多月,算算时间,也应该抵达了目的地。 果然,没过几天边关捷报频传。 民间传闻,说是大将军老当益壮,打得敌人落花流水,节节败退。 就没有战家打不赢的战,这诺大的大梁朝,少了皇帝可以,少了战家,却是不行的。 消息传到皇宫,萧炼看着一张张捷报,眼里没有喜悦,只有压制不住的愤怒。 “哼!”他突然将手中的捷报使劲扔在了桌上,不解气,又一把将桌上堆积如山的奏折扫到了地面,发出数声巨响,“真是岂有此理!” 吓得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一阵哆嗦,扑通扑通跪在地上,不敢吱声。 萧炼看着这些不中用的下人们,只觉得刺眼,他一个挥手“滚。” 挥退了所有战战兢兢跪着的人。 众人退出御书房,这才纷纷松了口气:哎,今天又是脑袋系裤腰带上的一天。 他们这个主子,外表温文尔雅,实际上,私底下最是喜怒无常。 他们眼看着很多同僚,一个不小心就掉了脑袋。 现在伺候起主子来,更是万分小心翼翼,生怕行差踏出,就送了命。 也无人敢随意吱声,整个御书房大部分时候,都是静悄悄的,这就使得萧炼这个孤家寡人更加孤寡了。 待所有人退下后,萧炼随手抄起桌上一张写着“忍”字样的宣纸,在手中揉成一团,眼神阴鸷狠辣“功高盖主,看来,还是朕惯着他们太久了!” 忽然想起什么,他朝房顶做了个手势,屋顶立即飞下一黑衣黑裤的劲装暗卫,跪到在地,“主子,有何吩咐?” “去查查,战府那边,动作如何了?” 也过去好些天了,那边并没任何消息传来,看来,怕是某些人还在磨蹭,该提醒一下了。 “是。”暗卫恭敬应答着,一个飞身,转瞬消失不见。 第64章 催促 叶蓁蓁并不是那么听话的人,她也不喜欢事情完全不在自己掌控的感觉。 即便是皇帝派人监视她,她也不相信他能时时刻刻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因此,那天回来后,她第一时间就偷偷掏出了皇帝给的那封信。 信的内容其实很简单,大约是西戎准备何时何地攻打大梁,需要他们从哪方面配合之类的。 叶蓁蓁理解,这大概意思就是要诬陷个战家通敌卖国的罪。 “这皇帝也不是个好的。”叶蓁蓁想,虽然她与战骁甚至战家有不可调和的仇恨,但皇帝的做法,却也是让她不齿的,这不是卸磨杀驴又是什么? 先利用他们战家的帮助夺得了天下,现在又嫌弃他们功高盖主想要除去他们了? 在除去他们前,还要派他们出去再打一仗,榨干最后一滴油。 既然那如意也是他的人,恐怕大将军战凛的异常反应也是她搞的鬼吧? 时机、动作一步步安排得如此环环相扣,这小算盘打得倒是贼精。 至于那药,叶蓁蓁也揭开盖子闻了闻,是一种无色无味的药水,以她的能力并闻不出是什么药。 但她暂时不准备下给战骁。 她准备找机会先拿给孙璃他们看看,确定是什么毒以后,再决定要不要下。 不过,显然别人并没有给她机会慢慢来。 那日刚入夜,战骁还未回。 最近或许是军营事务太过繁忙,战骁回府得并不多。 早出晚归的,甚至很多时候,叶蓁蓁已经睡了,他才回,等叶蓁蓁早起时,他又已经走了。 叶蓁蓁能感觉到他有满腹心事,或许他已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战骁不在府里的日子,叶蓁蓁倒也没有懈怠,而是每日更加勤快的练习弓箭和刀术。 她觉得战骁说得对,女子还是应该学一门本事,哪怕自己防身也好。 或许等她从战府离开之日,还真能用上…… 暗卫夜鹰趁着房间只有叶蓁蓁一人时,飞身潜入了进来,叶蓁蓁还未反应过来,便已一把掐住了她的咽喉,“主子让我来问问你,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 叶蓁蓁伸手使劲拍打着他掐在自己脖颈上的手…… 意思是,你掐着我的脖子,我怎么回答你? 夜鹰反应过来,在她耳边威胁,“你不喊叫,我现在松了你,你要是敢耍什么花样,我立马就掐断你的脖子,知道了吗?” 叶蓁蓁呼吸困难,小脸憋得通红,急急地点头,示意他先放开自己再说。 夜鹰这才慢慢放开了掐住她脖子的手。 “咳咳咳咳……”叶蓁蓁连连咳嗽了好多声,这才感觉缓过来些气。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快些回答,主子还在等着我们的回复。”夜鹰等不及,催她。 “哪有那么快?”叶蓁蓁大喘了几口气,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些,“这阵子他都没怎么回府,又没有说要去打仗,也没收拾行囊,我都没有机会,如何下手?” 夜鹰:…… “行囊暂时不着急,很快就会有机会的。 那药呢?主子规定,必须尽快给他下下去……”他还欲再说些什么,却听到外面远远传来沉稳的脚步声,习武之人,听力自是要比一般人灵敏一些。 “你不说没机会? 现在机会就来了……”他朝门外掳了掳嘴,“你今晚就给他下药,我在旁边监督你。 等你成功了,我再离开,去向主子复命。” 语音刚落,他一个飞身,便跃上屋梁,躲在了一处阴暗处,从叶蓁蓁的角度,只看到一团黑色的阴影,并不知道他此刻的表情动作。 “你……”叶蓁蓁极为不情愿,也还完全没想好应对措施,刚情急之中,她有想过发动手上的暗器。 可对方武功高强,她并不确定自己能否一击即中,便也没轻举妄动。 毕竟他还是皇上的人。 况且,即使现在她再趁其不备动手,战骁又回来了,即使成功,他看到尸体,该如何解释? 没想到,这么快便不得已,被逼到如此两难的境地。 果然是伴君如伴虎。 叶蓁蓁想:罢了,看来这次真不能怪她了。 她从旁边拿来一壶酒,放到小火炉里温上。 待战骁进来,她如往常一般,微笑着起身接过他的战袍,挂到一旁的架子上,又拧了把巾子,给他擦擦风尘仆仆的脸,两人这才来到桌旁坐下。 两人四目相对,战骁眼见着有些憔悴,下巴处青色的胡茬印都比往日明显了些。 这些日子,他确实不好受。 前线虽然捷报频传,但他不知为何,自己不在父亲身边,心里总有不安的感觉。 直觉告诉他,这次突如其来的战争,并没那么简单。 还有,他派过去偷偷潜伏在父亲身边保护他的士兵,有偷偷传信回来,仿似说父亲病了,身体每况愈下。 军中有军医,但所有军医都会诊过了,仍没有找出他发病的原因,无法做到对症下药。 但战凛为了战事,选择隐瞒病情,不对外任何人公布,继续硬扛着。 传信回来的亲信们,言语之间非常担忧: 怕是再打仗下去,父亲身子骨会垮得厉害,恐造成不可逆的损伤,让他及早想想办法。 收到消息的战骁总觉得有哪里不对,父亲身子骨一向健朗,缘何会突然生病? 而且,还是莫名其妙找不到病因的病。 综合很多因素,他对当局者,甚至府中之人并不是没有过怀疑。 毕竟,树大招风。 但一切还只是他的怀疑,并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他便选择不动声色。 叶蓁蓁这边,也让他有些烦恼,兜兜转转了这么久,他还是没搞定她。 不免有些失落。 上元节之后,过了几日,她月事好不容易走了,他又试过,每次都是阴差阳错的没有成功。 到现在为止,他甚至不知道那些各种稀奇古怪的理由,到底是巧合呢,还是他确实不喜欢他,不愿意,才要故意搞出那么多事拖延。 难道她真的是特殊的那一类人,只喜欢女人,不喜欢男人? 就像他们男人,有那有龙阳之癖,断袖一说,难道她们女人也有? 总之,一想到这事,战骁就是有些泄气,比战场上打了败仗还泄气。 战场上有什么不服气,大不了大开杀戒就是。 可面对娇娇弱弱的娆儿,他又下不去手,不愿意强迫人家。 男人该死的自尊,让他执着地想要征服她。 ——是那种从心到身的征服,而不是强迫那么简单。 况且,他在战场上,还从未打过败仗,更没有尝试过失败的滋味。 所以,在这事上,他就相当气馁。 “将军可是饿了?需不需要娆儿为您叫些酒菜来?”叶蓁蓁见他一直死死地盯着自己,若有所思,又想起梁上还有人,便有些不自在。 “也好。”这些天,战骁回来的少,每每回来,她都已经早早歇下。 他想,或许,她也是为了躲他。 难得今儿她还没睡,在这儿等着,他便不想扫兴。 “那将军稍等一下,我让娟儿帮我们去端一些吃食来。” 说着,她开门轻唤了李娟过来,又如此这般地交待了一番。 稍顷,李娟就端着几碟小菜点心送了过来后,便退下了。 叶蓁蓁取了两个白瓷小杯,背对着战骁取了酒壶,倒了两杯酒,又偷偷将白玉瓶中的药物快速倒了一些去其中的一个酒杯之中。 她将那杯酒递到战骁面前,“这酒,是我刚温上准备自己喝的,深夜寒冷,要不将军也喝一些,暖暖身子?” 战骁却漫不经心地用筷子随意夹起一颗凉拌花生米,对着她摇了摇头,道“不了,今夜没什么心思喝酒。” 第65章 饮酒 他不敢喝酒。 怕自己喝点酒,又跟前几次一样,差点把持不住自己。 她如此抗拒他,找各种理由拒绝他,躲着他,或许是他之前逼得太紧,吓到她了。 他决定要改变策略。 或许,不逼她,顺其自然,让她放松些与自己相处,反倒有利于两人的互相了解? 不喝酒?这怎么行? 叶蓁蓁偷偷拿眼瞟了一眼梁上某个角落,今夜若不让他顺利喝下这杯酒,怕是那人不会离开。 那她岂不是要一直处于那人的眼皮子底下? 还挺不自在的。 “不嘛”叶蓁蓁难得用上撒娇的口吻,“将军您看,这凉拌花生米,搭配这温好的女儿红,正是绝配呢,您确定不要喝一些?” “哦?”战骁挑眉,听出她语气里难得的谄媚,一时来了兴致:无事献殷勤,不知这小妮子又有何事要求他? 他转而换了更加闲适的姿态倚在椅子里,脸上浮现一抹痞里痞气的笑,“花生米配其他酒,我倒是试过,不过如此。 只配这女儿红,倒是没喝过,莫非真有什么不同?” 叶蓁蓁见状,仿似有戏,忙将手中那杯带药的杯子递了过去,“同与不同,将军试试不就知道了?” 战骁却还是摇摇头不接,“还是不了……”见她略微失望,转而又道,“除非……你喂我。” “呃……”叶蓁蓁起身,“那奴婢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她果然起身,绕到他面前,将杯子递到他嘴边,想要喂他。 战骁却还是微微别开了脸,“我不要这样喂的,我要……这样喂”他努了努嘴暗示她要嘴对嘴。 事到如今,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一到她面前,自己就会如此不正经地想要逗弄她,平日里,他明明挺正经的啊? 也是奇了怪了。 心里想着,如此过分的要求,这小妮子定然是不会同意的,除非她当真有什么事求他,不然以她平日的作风,不可能同意。 叶蓁蓁听明白他的意思,脸唰的一下就红了,若是什么别的酒,可能她就妥协了。 可这酒有毒,还不知是什么毒。 她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险。 只得佯装生气:“爱喝不喝!哼。” 果然,她将酒杯赌气地使劲搁在他面前的桌面,便转身就准备回自己座位了。 瓷器碰到木头,发出一声脆响,酒水被溅出几滴来。 谁知刚还一脸痞气的战骁却忽然紧张起来,他一把扯过她的手,将她带坐至自己的大腿上,“生气了?好好,我喝,我喝还不行吗?” 叶蓁蓁生气,扭头不愿搭理他:男人就是贱。 战骁见状,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起桌上那杯酒,一仰头,倒进了嘴里,还……一口咽了下去。 “诶……”甚至连叶蓁蓁抬手试图阻止,都来不及。 叶蓁蓁随着他喉结的滚动,只觉得心里也跟着咯噔了一下:就……这么……喝了? 一开始,她想尽办法想让他喝下去。 可现在看他真的喝下去了,却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毕竟干了亏心事…… 可,事已至此,多想无意,她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如今,不仅是她想要复仇,而是还有其他人想要他的命。 只能说,时也,命也。 正愣神间,感觉眼前闪现一道阴影,某人湿润的唇便突袭上了她的,这次,他的吻,不似平日般霸道,急切,反倒温柔,缱绻,仿似还带着一丝讨好…… 让叶蓁蓁忍不住沉沦,不自觉地想闭上双眸…… 闭眼前,她抬眸看了一眼那阴影所在之处。 夜鹰或许看她已然得手,不知何时,竟已离开。 速度真快! 叶蓁蓁心内感叹着,不由得也跟着松了口气。 总算屋里没了旁人,她便更为忘我地享受这片刻的温柔…… 战骁一手托着她的后颈,一手握着她腰肢,吻得动情而投入,这是她难得肯配合的时刻,他吻得难舍难分,一刻也不舍得从她柔软的唇瓣上离开。 直到感觉怀中之人快要窒息了,他才依依不舍地轻轻放开了她,佳人被过度滋润的唇瓣鲜红,上面还带着莹亮的水渍,两人的唇瓣之间,甚至还拉着丝…… “娆儿莫要生气了,嗯?”战骁以额抵住她的额头,跟哄小孩儿似的,小心翼翼轻轻地哄着,见她不答,还搂着她轻轻晃了晃,“说吧,娆儿今日这般殷勤,是有什么事需要本将军帮你的?只要我能做的,定然帮你做。” 叶蓁蓁从眩晕中回过神来:……,原来他是这么想的? 不过,既然他都主动问起了,她便也不客气了,“奴婢成日闷在府中憋得慌,将军明日可否带奴婢去军营耍耍? 奴婢长这么大,还从未去过军营呢。” “军营重地,规矩森严,一般是不让女子进入的。”战骁答得有些严肃,在军务上,他向来严谨,这是家风,不然战家也不可能长年在战场上战无不胜,屹立不倒。 他想过她会提一些稀奇古怪的要求,却没想到是这么个要求。 “哦……”叶蓁蓁垂眸,有些丧气,“看来,是奴婢僭越了。” 他看她满脸失望的表情,又有些不忍,“不过……” “不过什么?是不是有什么办法?”叶蓁蓁转而雀跃,“少将军您最好,军营您最大,您肯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见她高兴,战骁不忍扫兴,“办法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只需要娆儿委屈一下,女扮男装一回便好了。” “就这么简单?”叶蓁蓁闻言,眼前一亮,“女扮男装这有什么委屈的?奴婢扮上便是了。” 在她的观念里,女扮男装真没什么,还挺简单的,就换身衣衫而已,反倒是上次孙璃那男扮女装的样儿,看起来倒是不容易,“噗呲”她现在想起当时孙璃那滑稽的妆容和走路姿势,还是忍不住想笑。 见她好不容易笑了,战骁自然也跟着开心,他笃定地点头,“嗯,就这么简单。只是,明日你需一刻不离地跟在我身旁,千万不可乱跑乱看,若是被别人发现了你的女子身份,我可无法包庇你!” 第66章 探军营 “是”叶蓁蓁保证。 “那今夜我们先早些歇息,明日还要早起。” 因为军营之人需要晨练,所以,战骁每回都是很早便去军营的,叶蓁蓁要是明日想跟他一起去,便也得跟着早起。 “嗯。” 一夜再无话。 第二日一早,叶蓁蓁便穿着一套小厮的服饰,跟着战骁来到了军营。 她生得唇红齿白,虽然在女子里面个子不算低,但跟军营一帮壮汉来比,尤其是跟在身高九尺的战骁一对比,就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虽然身着男装,由于是生面孔,又生得白净好看,自然吸引了很多目光。 那些光着膀子、一身腱子肉晨练的汉子们,一得了闲,就簇拥着,若有似无第打量她,目光有疑惑的,有艳羡的。 甚至,偶尔还能听到一两句肆无忌惮的调侃,“这小子生得唇红齿白,娘们唧唧的,要是个姑娘,肯定是个风骚大美人儿,可惜了,是个小子……” “久闻将军不喜女色,原来他是喜欢这号的……” 战骁听着他们的一通胡言乱语,有时勾唇得意,有时不高兴了,就会将人喊出列,直接命令他们负重练习,围着操场跑个五十圈再说,就比如那个说他喜欢娘娘腔的。 叶蓁蓁全程跟在战骁后面装鹌鹑,从没见过如此多行走荷尔蒙的她,只觉得全程脸上温度就没下来过,都不太敢抬头。 她甚至有些怀疑,自己提议来军营里玩耍,是不是个错误? 终于到了午休时间,战骁让战七先将叶蓁蓁带去他的营帐等着,自己则是去处理要事。 战七自从上次见了阿璃一面,惊为天人后,就成天朝思暮想的,总想找机会跟叶蓁蓁打听一下阿璃的情况。 可惜他知道将军不喜欢阿璃,是又怕将军知道了不喜,又禁不住自己喜欢,一直内心矛盾着。 再者,最近也很少机会见到叶蓁蓁,就一直还没来得及开口。 今儿好不容易得了与她单独接触的机会,自然不会轻易浪费掉。 他将叶蓁蓁带去营帐后,又命人给她端了饭菜来。 叶蓁蓁以为他为了避嫌会立马出去才是,谁知,那人却在旁边难得有些腼腆地支支吾吾起来,好像有什么话要说。 “七侍卫是有什么问题要问吗?” 战七见她终于问起,忙点着头满脸堆笑,“正是,我是想问一下娆儿姑娘,上次,你那小姐妹阿璃……,她家住何方,芳龄几何,可有婚配?” 叶蓁蓁闻言,心头大吃一惊。 不过,她看着战七那憨头憨脑的模样,又觉得搞笑,“噗呲,怎的,七侍卫看上我那妹妹了?”她拿着绢子捂了捂嘴偷笑。 说实话,她家阿璃是长得不错。 但终归是男子,穿上女装又化了妆后,虽然也俊俏,但细看总归还是有些不自然的,战七只见了他一面,居然就看中他了,还念念不忘…… 就有点……,只能说……,战七眼光还挺别致。 战七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就是觉得她挺特别的,想多了解了解……” 为了不让战七希望越大导致以后失望越大,叶蓁蓁只好毫不犹豫地打击他,“我家阿璃是个好姑娘,今年已经十三了,再过一年多及笄便可嫁人了……” 战七挑眉:是吗?那正好,那时他也该娶媳妇了,一年多时间不长,他倒是等得起。 “只是可惜啊”叶蓁蓁话锋一转,“她家人早早已给她定下娃娃亲,如无意外,她长大后是要嫁给那娃娃亲对象的,七侍卫怕是没什么机会了哦。” 战七脸色煞白:……,呜呜,好心疼,好难受,怎么回事…… “我知道了,那多谢娆儿姑娘,娆儿姑娘慢慢吃,我先出去忙活了。”战七极力隐忍着自己失落痛苦的情绪,快速行礼出去了。 叶蓁蓁并不着急吃饭。 她只在战骁营帐中缓缓转悠着,她环顾一周,终于看到了那挂在屏风后的一副面具,目光停滞在了之上…… 青面獠牙,血红的眼眶,没错,与脑中闪过无数次的记忆完全吻合。 她疾奔过去,伸出颤抖的手指,抚摸上那面具,每一处细细的纹路,每一颗獠牙…… 心里不是滋味。 看来,自己就不应该再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恰好战骁这时进来,看到她正对着那副面具出神,走至她身后,搂过她的腰肢,在她耳边低语“怎么了?” 叶蓁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觉得挺特别的,还莫名让人有些害怕。” “害怕是正常的。”战骁搂着她,一起走到餐桌前,递给她筷子,“来,一起先吃饭。” 叶蓁蓁接过筷子,并没什么胃口,她搅着面前的米饭,“为什么这么说呢?” 战骁给她碗里夹了些菜,“快吃,看你瘦的,身上都没几两肉。 天还不够暖和,一会儿饭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见她没有动静,只直愣愣地等着他回答问题,这才不得不坐直了身体,回答道:“当年我们战家的先辈们,之所以要制作这么个面具,就是用来执行任务或打仗时,增加气势,恐吓敌人的,自然要做得吓人一些,让敌人望而生畏才是。” “哦”叶蓁蓁了然地点点头,“那你一定戴着它执行了很多任务,打了很多战吧?” “嗯”战骁吃了一口菜进嘴里,不以为然“那是自然。” 叶蓁蓁有些激动,很想要直接质问他,是否带着这个面具,去过益州,去过孙府,又是为什么要去?…… 可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问。 “您能跟我说说吗?”她声音有了些微的颤抖,眼眶渐渐翻红。 “可以啊”战骁原本还有些自豪地准备给她介绍几桩自己的英雄事迹,可她声音抖得厉害,连一向有些粗大条的他都发现了不对劲。 他放下筷子,拉起她的手,发现她的手很冰凉“娆儿,你怎么了?” 她抽回手,摇头,“没,没什么。” 战骁正要再问什么…… “圣旨到”随着一声奸细的嗓音响起,营帐门被掀开,皇帝的近身太监手持圣旨,在侍卫的带领下进了来。 被打断的战骁,不得不先带着所有人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西戎边界动荡,乱象丛生,危害我大梁百姓,特升三品云麾将军战骁为二品征西将军,率五万大军三日内出发,驰援泽州,以稳定边疆局势,还百姓安居乐业,钦此。”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战骁接过圣旨,心里有了非常不好的预感。 皇上这时派他西征,怕是父亲那边出了什么变故。 他安排在父亲身边的人手,这两天应该也有传消息传过来才是,只不过路上不知被什么耽误了。 “战七” “在” “点兵,整肃部队,三日后辰时准时出发。” “是。” …… 安排完军备事务,他带着叶蓁蓁骑马返回府中,准备收拾行囊,与祖母及其余人告别。 叶蓁蓁:该来的,终于来了。 第67章 告别礼物 两人回府,战骁第一时间去老夫人房里汇报了一下情况。 毕竟父亲外出有一段时间了,现在连他也要去打仗,担心太突然了,老太太会接受不了,所以,他决定早些告诉祖母,让她有两天时间的缓冲。 果然老夫人一听,哭哭啼啼的,满脸都是担忧。 儿子去打仗时,她都没这么担心。 毕竟儿子之前常年驻守边关,她也习惯了。 可现在,她的宝贝孙子也要去上战场,她突然就更为紧张忧虑了。 但这是皇命,也是他们战家享受朝廷供奉这么些年,所应尽的职责,也没什么好推脱的。 便只能一个劲地叮嘱:“务必要注意安全,一定要活着回来。” “知道了,祖母放心,孙儿打完仗很快就回来了。”战骁点头,安抚着老夫人。 老夫人转头又吩咐叶娆:“娆儿,你帮骁儿好好收拾下行囊,泽州地处边界,乃苦寒之地,吃的穿的,能带的就多带些。” “是,老夫人。”叶蓁蓁恭敬应答着。 安抚完老夫人,两人回到玉霖苑,叶蓁蓁也不多说话,只转头默默地替战骁收拾起行囊来。 给他里里外外的衣衫、鞋袜各带了一些,春夏两个季节的分别都带了几套,她想着,到秋天,仗也应该打完了。 还带了一些治疗跌打损伤的药物,又吩咐李娟去准备一些适合带在路上吃的点心,肉干什么的。 战骁全程不说话,只静静地看她收拾。 看着顷刻间鼓鼓囊囊的包裹,战骁笑:“好了好了,我是去打仗,又不是去游历江湖,带这么多东西做什么?” 心里却是甜蜜蜜的,果然有了女人照顾还是不一样的。 以往每次他出行,就是孤零零一两套换洗的衣衫,再无他物,现在有了小女人后,连这行囊里的衣衫的样式都丰富多了…… 替他收拾行囊的时候,叶蓁蓁犹豫了一下,还是顺手将皇帝给的那封信塞了进去。 皇命不可违。 不知为何,本来她来战府的目的,就是为了报仇。 现在相当于有人帮她,甚至都不用她亲自动手和想计策,就可以达到目的了,她却总觉得对战骁心中充满歉意。 主要是这人除了三年前干的那件事,其实,平心而论,对她实在太好了…… 等他们一番收拾妥当,就到了夜里。 两人用过晚膳,洗漱完成后,叶蓁蓁为了缓解尴尬,寻摸出一些布料来,“趁着还有两天时间,奴婢给将军再做几双罗袜,好换洗。” 她突然想起来,自从来着玉霖苑后,战骁送了她不少东西,弓箭,宝刀,耳坠子,她却好似什么都没送过人家…… 鞋靴和衣衫怕是来不及了,袜子还是可以做几双的。 战骁今日话很少,她说什么,他都应着,只一双眼一直默默盯着她看,仿似永远看不厌似的。 不多久,做好一双,她准备继续再做一双,刚拿起针线缝制了一小会儿,就被战骁拿开了: “娆儿,时候不早了,不如我们早些歇息?”他站在她身后,双手从她腋下穿过,直接将她从椅子上提溜了起来,呼吸急促地在她耳后喘息。 耳旁炙热的呼吸,耳侧和后脖颈传来阵阵湿意,让叶蓁蓁身体闪过阵阵酥麻,很快就软得不行。 但是,这一次,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挣扎…… 只乖乖地就这么站着,任他在她身后胡作非为…… 见她难得没有抗拒,战骁挑眉,将她打横抱起,几步便放到了床榻之上…… 炙热的吻,也随之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叶蓁蓁今夜格外乖巧,想起面前之人或许这次出征,就再也回不来,她心中泛起怜悯,连看向他的眼神都是充满悲悯之色。 战骁一边动情地轻吻着她,一边炙热大掌在她身上游移,许久之后,感觉她不同往日的温顺,他抬起头来打量她,面露疑惑之色,“娆儿,乖,闭上眼睛……” 她的眼神为何充满悲悯? 不好,他不喜欢。 他的女人,眼神可以是害羞的,可爱的,紧张的,为什么要是悲悯的? 他不要她有那种眼神。 “好。”她难得地顺从他,当真立刻闭上了眼…… 战骁又与她唇舌缠绵了一会儿,继而放开了她的唇,辗转往下,耳侧,脖颈,隔着薄薄的肚兜,啃噬那抹丰_盈…… 感觉到她也有了细细的喘息,腰肢绷紧,咬白了唇。 他勾唇笑了笑,却突然停了下来,只双肘撑在她身体两侧,就这么俯视着她…… 她睁开眼,满眼疑惑地与他对视。 “你既还没做好准备,那便先留着,等我打完胜仗,再回来收拾你。”他声音暗哑,是情动难抑的表现,之前,他很想要她,无时无刻都想。 可是,他此次出行,生死未卜,若是当真无法回来,就此夺去人家姑娘的清白,未免太过自私,不妥。 他是真心喜爱这姑娘的。 若是他能顺利回来,自是不必说。 可若是万一回不来,他并不希望她为自己守一辈子寡。 活着的人还是要继续好好活着。 叶蓁蓁却一反常态,什么也不说。 只伸出一双如玉的胳膊,勾住他的脖颈,使了点劲,将他的头拽下来些,自己则是一仰头…… 娇嫩小唇就贴上了他的薄唇 轮到战骁发懵,他被她吻得浑身激颤,却还不忘理智 “娆儿,唔……”,他力气大,挣扎着提起来一些头颅,“我明后天就要出征,要是回不来……,你可想好了?……” “求将军怜惜……”叶蓁蓁浅浅地喘息着,回答却很坚定。 说完,她湿软的小唇,吻上他的喉结…… 男人性感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心中溢满喜悦,他等了太久…… 女人的难得主动,无疑是最好的催……情之物…… 战骁即使再有意克制,毕竟是血气方刚的男儿…… 一时屋内男人粗重的喘息声,搭配女人娇羞的浅吟婉转…… 满室旖旎,春意盎然…… 拔步床反反复复,响了一整夜,直到凌晨破晓,双方才筋疲力尽地相拥着睡去 …… 第68章 誓师 翌日,叶蓁蓁醒得有些晚。 醒来时,难得看到战骁还在旁边睡着。 他一只胳膊垫于她头底,给她做枕头,另一只胳膊,至始至终环在她腰上,就这么侧躺着。 俊颜难得舒展,带着一脸餍足,呼吸浅浅。 叶蓁蓁目光细细地描摹他的眉眼,心中感慨:女娲造人,在他身上应该是下足了功夫的。 昨晚虽然有一些临时的冲动,但她并不后悔。 仇该报还得报,更别说现在有了皇命要求。 至于其他…… 相识一场,就当作是对他这几个月的关照,给的谢礼好了? 或者是,告别礼物? 亦或是当作现代一场风花雪月的196(one light sex)。 免费睡优质男模,其实她也不亏的。 想明白这些,叶蓁蓁自嘲地笑笑,她肯定是疯了。 就被他这么圈着,同一个动作维持久了,不舒服,叶蓁蓁想动一下,甚至是起床。 她一动,那人便醒了。 圈在她腰肢上的手加大了点力气,鼻尖在她发丝里蹭了蹭,“娆儿乖,别动,再睡会儿。” 被子里好暖和,她身上好香,她好软,他真的好喜欢。 难得今日不用去军营,他巴不得时时刻刻黏在她身上,一刻也不要分开。 他终于理解了那句,从来令他嗤之以鼻的:从此君王不早朝。 “将军,时辰不早了,奴婢……该起床了。”叶蓁蓁被他圈着,有些热,又动了动。 那人却突然好似睡醒的雄狮,突然睁开了眼,一下压在了她身上,“不晚的……” “将军……,唔……” 开荤的少年食髓知味,抓紧机会,掰着她的腿,又来了一回。 “将军,爷,求你……,不,不要了……” 叶蓁蓁身子酸软,受不住,一个劲儿颤声求饶,可她双手双腿都被某人束缚住…… 挣不脱,根本挣不脱。 只得被人与取与夺,再次被吃干抹净了…… 叶蓁蓁晕过去之前心中委屈:呜呜呜,亏了,还是亏了。 没过多久,战七来报,说边境有重要消息送达。 战骁亲了亲再次沉睡过去的娇软美人,怕吵醒她,不得不轻手轻脚起身洗漱,让战七先去书房候着。 叶蓁蓁再次睡醒时,已不知今夕何夕。 只李娟听着了动静,赶紧给她拿来了吃的。 一番运动折腾,消耗量属实过大,叶蓁蓁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 便不顾形象的大快朵颐了一番。 饭后,李娟贴心地给她放好了洗澡水,供她沐浴。 昨夜一夜和今早的动静并不寻常,战骁出去前,还特意吩咐了的。 她浑身酸软,连胳膊都抬不起来,便只得李娟来替她脱衣。 李娟见了她裸露肌肤上红红紫紫各色暧昧后的痕迹,连声“啧啧”,有些羞怯,又是替她高兴,又是怪那男人的不知体贴:“啧啧,这少将军,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这在床上,还果然是个莽夫,难怪是习武的……” 叶蓁蓁全身浸泡在温热的花瓣浴桶之中,感受着身下的酸胀,苦笑着摇头,“鹃儿姐,休要胡说,小心被将军听了责罚。” 李娟瞥了个白眼儿,“呦呦呦,他敢做我还不能说了? 没事,娆儿,据我多日来观察,少将军不是这么小肚鸡肠之人,尤其是在娆儿这里,那胸膛还是相当宽广滴,他就是听到了,也定然舍不得罚我,谁叫我是你的好姐妹呢,嘿嘿……” 叶蓁蓁;…… 只是战骁,出去一趟,再回来时,眼眶便泛了红。 原本说后日再走的他,突然改变了计划,明日一早便不得不启程了…… 原来是战骁派在战凛身旁之人,终于传回了消息。 却是个让他难以置信的消息:父亲在最近一次战争中,竟然不敌敌方将领,被敌方将领一枪从马上挑了下来。 如今是重度昏迷,危在旦夕。 前方军营缺了主帅,恐将大乱,皇上便命他速速启程。 战骁先是再去祖母那里告了别,他并未将前线父亲的详情告知祖母,毕竟老人家身体不好,不宜受刺激,他寻思着等他过去后,确定了具体情况,再派人传信回来。 下午晚些时候,战瑶也来给他送行。 战骁知道叶蓁蓁性子软,生怕她吃亏,还是忍不住交代了几句:“我不在这些日子里,你好好在玉霖苑练射箭,我回来时检查。 若是有人敢欺负你,就去找瑶儿,她性子泼辣,一般情况,当能护得住你。” 又对着战瑶说:“我走了之后,祖母那里,你多去一些,祖母年纪大了,我和父亲都不在她身边,你现在是大孩子了,一些家事能替祖母分担的,就多分担一些,不要只顾着在外野。” 战瑶吐了吐舌头,“知道了,哥。” 接着,战骁又情意绵绵地拉起叶蓁蓁的手,对战瑶说道,“娆儿就是你未来的嫂子,她性子软,我不在她身边这段时间,也拜托你好好照看一下她。” 战瑶嬉笑着拉住叶蓁蓁另一只手,“哥哥,放心,有我在一天,嫂嫂就不会有事。” 此时的战瑶,还以为这次是跟以往的多次一样,父亲和哥哥只是外出一段时间,等任务完成后,自会回来与家人团聚。 ………… 又是难舍难分的一夜之后,一大早,叶蓁蓁起来伺候战骁穿戴整齐,便坐着马车去城门处为他送行。 本来天气还不暖和,又太早,战骁让她别去了,但她执意要去,战骁又确实有些舍不得她,便帮她多套了件披风,由着她了。 战瑶也跟着叶蓁蓁坐同一辆马车一起来送行,只老夫人因年纪太大,没过来。 城门处,战鼓擂动,军旗招展。 年轻的皇帝萧炼也亲自来送行。 见到战骁身后跟着的叶蓁蓁,皇帝略微有些诧异。 据他所知,那女子已经都按照他的要求做了,按理说,两人之间应该没多少真挚感情才对。 没想到…… 这么冷的早晨,她却还来送行,这女子还挺能演。 皇帝亲自给出征的士兵敬酒三杯,鼓舞士气。 并特派三王萧胤随军前往边塞,战骁武艺高强,富有作战经验,萧胤熟读兵书史书,谋略非同一般,相信此次两人搭档出行,再与边塞的大将军战凛他们十万大军回合后,必能大破敌军,很快得胜归来。 他端起一碗酒,大声说道:“将士们,大梁正在遭受外邦侵略,你们即将踏上征途,这是你们保家卫国的重要时刻,朕相信你们,定能不负众望,与敌人血战到底,将敌人的头颅践踏在你们脚下。 犯我大梁者,虽远必诛!” 一番誓师词,发表得慷慨激昂。 数万将士们听了,更是群情激动: 一时间,“犯我大梁者,虽远必诛!”震撼的口号声在城门处响起,似要穿透天际…… 第69章 提示 大军开拔前,叶蓁蓁站在战骁面前,微微踮着脚尖,为他整理披风。 战骁眼神无比眷恋地在她一张俏脸上流转,身子也微微下蹲着配合她。 让叶蓁蓁想起,两人初识那阵子,她每每为他宽衣或穿衣时,他总要踮起脚尖戏弄她…… 果然,时移事异,短短数月,他们之间,心境却有了如此大的不同。 “等我回来,回来给你名分。”他柔声承诺着。 心里想着,待这次出征回来,立了军功,应该可以禀明皇上,破例给她一个安稳了。 他不求富贵人家的女子联姻,只求与自己心爱之人能长相厮守。 如果他当真娶了一出身卑微的丫鬟,皇上也不用担心他们战家与联谊之家合起伙来谋朝篡位啥的,岂不是一举多得? 叶蓁蓁手上的动作顿了顿,却也说不出别的。 “嗯,保重。” 三王萧胤早已上马,耐心地等待着那依依不舍的两人,对于叶蓁蓁,他是印象深刻的,不过此情此景,让他明白,斯人已有良配,他便不会再多想。 至于叶蓁蓁,此时一颗心全在战骁身上,心里也为自己做的事而忐忑和不忍。 对旁的人、事,全然无暇顾及,自然也感受不到那马上之人,看向她略带了些惋惜的目光。 战瑶跟在叶蓁蓁身后,眼神若有似无地瞟向萧胤,一脸娇羞。 萧炼在城门之上,远远眺望着下方一干人等的动静,若有所思 …… 待大军正式开拔,原本灰蒙蒙的天,已然大亮。 眼见队伍远去,叶蓁蓁与战瑶正要上马车往回,却见一小太监过来传话,说是贵妃娘娘邀请战瑶进宫一趟,有几句体几话要与她说。 “贵妃娘娘?”战瑶眨巴着眼,好似从未与此人打过交道啊,能说些什么体己话? 不过,既然人家都找到她了,也不好直接回绝。 战瑶便跟着小太监上了另一辆马车。 叶蓁蓁上马车后,嘱咐车夫往回,便靠着车壁假寐, ——今儿起了个大早,昨晚又没睡好,属实有些犯困了。 殊不知车夫并没有沿着往回的路走,而是中途拐了个小弯…… 等马车停下,叶蓁蓁掀开帘子准备下车时,才发现车子并未停在战府门口,而是停在之前他去过的那个青楼后门。 只看到那门口站着的夜鹰,她便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这次与前次不同,也不用人押着,她自觉走至夜鹰面前,夜鹰转身,便在前面带路。 他们踩着台阶上到二楼,往里走,行至最里面一间包间。 夜鹰将门推开,自己却并不进去,而是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叶蓁蓁也不扭捏,抬脚往里,随着她身子刚一进门,后面的门便被轻轻阖上。 叶蓁蓁扭头瞧了一眼,心内还是略微有些紧张起来。 毕竟,单独见皇帝,这天下第一人,她还是有些敬畏的。 她进来时,萧炼正临窗覆手而立,望着窗外的某处风景,思考着什么。 只一个背影,就给人一种王者的威严之气。 “奴婢参见皇上。”叶蓁蓁赶紧行礼。 皇帝并未立即转身,也未喊平身,而是让她保持行礼的姿势很长一会儿。 皇上不喊起,叶蓁蓁自然也不敢轻举妄动。 只心中偷偷思量,自己是哪里做得不好,惹恼皇上了? 可是,他安排的两件事,她都有按质按量地完成了啊? 过了许久,皇帝才转身,一双威严的眸子,居高临下地在她身上各处一一扫过。 “起来吧。”萧炼摩挲着拇指上的玉扳指,看向她的眼神带着考究,“前两件任务,你都完成得不错。” “还得亏了皇上的精心部署。”闻言,叶蓁蓁刚站直身子,不得不又行了个礼拍马屁。 哎呦喂,我的老腰呢!她心里暗暗叫苦着。 “不出意外,战家很快便该不行了。 届时,战府的老老少少估计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说说吧,你有什么打算?” 叶蓁蓁心头跳了一跳:他竟做得这么绝吗? 战家说到底,为国还是牺牲了很多大好儿郎,付出还是蛮多的,即使忌惮人家功高盖主,如今唯一两名当家的男丁都被他想办法支出去了,估摸凶多吉少,对家里那些老幼妇孺还要如此狠吗? “奴婢……,奴婢……”叶蓁蓁咽了口口水,鼓起勇气道,“奴婢是签的活契入的府,也要跟着一道受罚吗?” “自然不用。”萧炼勾了勾唇角,这丫头好像不是会演,是真的有点……傻萌傻萌的? 怎么跟第一次见她对诗时,那满腹才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看来,朕还是不够了解她。 “你刚为朕立了功,朕奖赏你还来不及,如何会罚你?” “哦!”叶蓁蓁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奴婢没什么别的打算”叶蓁蓁道,“奴婢只想事情了结之后,出了战府,重新获得自由,奴婢记得皇上之前答应过奴婢的。” 萧炼点头,“是,君无戏言,朕说过的话,自然算数。” “不过……”他话锋一转,叶蓁蓁跟着心头一紧,不会有什么变化吧? “如意帮朕做事,她最大的愿望是希望朕纳她入后宫,让她成为朕的妃嫔之一,常伴朕左右。 你就没有一点这方面的考量?”萧炼明示道,“怕你觉悟太晚,朕给你个机会,让你提条件,免得到时怪朕厚此薄彼。” 实际他是诓她的,如意确实想入他后宫没错,但属下永远只适合做属下,他不会给她这个机会,断然拒绝了。 但她……,他倒是反倒想试探一下,她看似无欲无求,那她此前待在战府的目的是什么呢? 若说是爱慕战骁,却愿意听他之命,亲手害了他。 矛盾。 这丫头有些反常。 “不会不会”叶蓁蓁连连摇头,拍胸脯保证,“皇上放心,奴婢绝对不会后悔的。” 一入宫门深似海。 前世看的那些宫斗小说告诉她,智商不够,去到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一不小心就会被吃得连渣都不剩。 她还惜命呢。 如今,她好不容易快要帮孙家和阿璃报了仇,她很期待自己无事一身轻时,带着阿璃,两人浪荡江湖的感觉。 “你!……”皇帝被这不识好歹的女子弄得烦躁,别的女子求都求不来的机会,她却一而再再而三地断然拒绝…… 他何时被人如此嫌弃拒绝过? 帝王的面子何在? 他眉头一皱,就想发火。 不过…… 转念,他想到什么,又叹了口气:这丫头,看来是个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 既如此,不如放你回战府。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待战府被抄家那日,管你有没有立过功,只要朕不说,你便没有特殊权力,看你还不哭着喊着主动来求朕? “罢了,你既是如此想,便先继续回战府呆着吧,待前方最新战报传来之日,你爱上哪,上哪儿去,朕也不管你。”萧炼背转过身子,不再看她。 “谢皇上。”叶蓁蓁得偿所愿,连忙卖乖谢恩。 “只是,你要切记,在前方最新战报传来之前,你在战府不可轻举妄动,关于朕的计划,不可泄露一丝,否则,若影响了结果,提头来见。” “奴婢明白。”叶蓁蓁再次磕头后,战战兢兢地退下了。 皇帝萧炼却心潮久久起伏不能平静,他随手拿过房间的茶盏,使劲砸在了地上,眼沉如墨地吐出四个字:“不识抬举。” 从青楼出来,叶蓁蓁一颗吊在嗓子眼的心,总算落回了一些原位, 看来今儿,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只是不知道,前线到底战事会如何走向呢? 战骁,他真的会毒发,会中了皇帝的奸计,就此泯灭吗? 还有,当年孙府之事,她虽然知道侩子手是谁了,大概缘由也知道一些,但具体孙大人是做了什么事,而遭来这满门祸事呢? 基于各种原因,直到战骁离开,她也一直无法直接开口问他,如今看来,她所知道的,唯一可能了解事情真相之人,便只有刘仁了。 可刘仁跟战凛去了前线,她还能见到活着的他吗? 第70章 变故 只在回到战府门口时,却碰到战瑶回府的马车。 见她过来,战瑶嘟着嘴,一脸疑惑,“娆儿怎么也这时候才回府?” 叶蓁蓁浅浅勾了下唇,“不过是让马车在回来路上一家布料铺子停了停,顺道买了些做夏季衣衫的布料,二小姐见贵妃娘娘,也这么快回来了?” 战瑶摇头:“嗨,根本没见着,只让在宫门口处等了会儿,突然又说临时有急事,没空见我,便将我打发回来了,也不知这贵妃娘娘抽的什么风。” 叶蓁蓁:…… 她想她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 *** 转眼,大军一路往西,已行进了十来日。 眼看不日即将抵达泽州。 行军打仗,日子自是苦的。 加之担忧前线战况和父亲的安危,战骁内心免不了有些微的焦躁。 只每每在夜深人静,大军休整之时,一人立于营帐内,拿着一双崭新的罗袜,嘴角会勾起浅浅的笑意。 那是出发前,娆儿专门给他做的,是她送他的第一件贴身之物。 为了区别于其他普通的罗袜,叶蓁蓁还细心地在边沿处绣了一片小小的绿叶。 因为时间匆忙,只是简单几针,却非常传神,每每手指摩挲在那片小小的绿叶上,细细感受它的纹路,战骁脑中都能想起她那张莹白灵动的脸。 罗袜,他自是从来舍不得穿的。 三王萧胤有事与他相商,因为本来就是旧识,又连日来两人一同行军,也算志同道合,相处融洽,他便没有让人通传,直接进了营帐。 看到他拿着一双袜子在那出神,萧胤还是略微愣了一下的,不过,在看清那袜子上一个小小的绿色记号后,他却了然,“心上人送的?” 战骁听到动静,也不慌忙,只将手放下,顺手便将罗袜藏于袖中,行了个礼,顺口答了个“嗯。” 萧胤笑笑,“想她了?” 战骁又淡淡回了个“嗯。” 大男人在谈论这种儿女之情时,还总是没那么坦然的。 “三王深夜前来,可是有事?” “倒没甚要事,就来问问你,如无意外,后日就可抵达泽州了,对于后续安排,你是如何考虑的?” “也没什么好说的,自然是先与父亲的队伍汇合,核查父亲的病情,再根据实际情况,随机应变,目前敌我兵力相当,末将有信心将西戎贼子再次赶出我大梁境内。” 萧胤:“可否细细说来?” “好”皇兄这次派他前来,一是为鼓舞士气,二是做监军和军师之职,自然有权过问作战具体部署安排。 接着,两人又在沙盘图前一番推演,对战骁的安排,萧胤时不时点头,偶尔会发表下自己的意见,直到两人都认为部署得差不多,这才满意地停下。 夜已深,萧胤走前,又想起战骁袖中的那只罗袜,打趣道“你很喜欢你的心上人?” 战骁伸手入袖中,摩挲着那柔软的布料,“自然是,她很好,很好。” 萧胤脑中浮现一张脸,不得不说,他认可他的说法。 走前,拍了拍战骁肩膀“希望我们此战能顺利,速战速决,莫让你心上人久等。” 战骁嘴角勾起志在必得的笑“承你吉言,一定会的。” *** 战骁出征后。 叶蓁蓁每日在玉霖苑里练箭术和刀术。 除了战瑶偶尔来找她,倒是没什么人过来找茬,日子过得平静无波。 除了每日的例行锻炼,她也会关注一下边关战况。 只是边关离上京遥远,信息滞后,而且她们所得到的信息,还很多都是经过层层把关,筛选后的信息,所以有些并不准确。 一开始,边关还偶尔有战况传来,都是打了胜仗的捷报。 后来偶尔胜,偶尔败。 原以为会是一场速战速决的大战,却没想到断断续续打了四五个月之久。 到后面,消息却越来越少…… 春去夏来。 这么长时日,老夫人一边担忧着边关儿子孙子的战事进展,一边操劳着府中大小事项,终于有一天,病倒了。 说来,战府那么大的架子,因为一直没有当家主母,便大小事务都是老夫人在把关。 这老夫人一病,府中诸事,就有些乱了套。 为了维持府中正常运转,老夫人不得不将手中事务分给了如意和战瑶来协管。 要说也挺奇怪,如意顶着七个来月的大肚子,本来应该好好养胎才是,却在老夫人给她部分掌家之权时,丝毫未推脱,反倒好似盼了好久似的。 战瑶虽然性子泼辣,毕竟年岁小,对于掌家之事可以说毫无经验,因此,有些事,不得不来请教叶蓁蓁。 叶蓁蓁有前世经验,毕竟比她们又多活了那些年,也不藏着掖着,给出的建议很多都深得战瑶的肯定,老夫人病着,但看战瑶在叶蓁蓁的建议下,处理事情越来越稳妥,也时不时点头赞许。 不过,在核对战府账目时,细心的叶蓁蓁发现了问题,她上辈子是金融方面从业者,还是小有成就的从业者,小小账目,自然不在话下。 她发现如意管理的部分业务,账务对不上,有很大的漏洞,总而言之,就是有大笔战府的钱财不翼而飞。 本来,就快要离开这儿了,叶蓁蓁也不想多事。 但战瑶平日对她关照颇多,她又不忍心一直看她被蒙在鼓里,便不得不隐晦地提醒了一下。 这样一来,如意又有些坐不住了。 一天夜里,叶蓁蓁洗漱完,正准备就寝,如意带着几名丫鬟和家丁,气势汹汹地过来了。 李娟见状,想偷跑出去喊战瑶来支援,却被如意先知先觉地按住了,还让人紧紧关上了玉霖苑的大门。 叶蓁蓁如今有短刀和暗器防身,箭术也不错,自然是不怕的。 但她不知道如意缘何会突然有底气,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寻事。 所以,她决定暂且忍着,看看她到底要玩什么把戏,再来决定如何应付。 谁知,如意让人扣住了她后,开口第一句话,却震惊了她:“哼哼,战骁死了,战凛也死了,估摸再有一日,消息便会传开。 老夫人也命不久矣,就连战府,也很快就将灰飞烟灭。 如今,你还敢跟我作对,信不信今晚我就弄死你,我看还有谁来给你撑腰?” 第71章 逃跑 这时,如意已屏退了左右,房中仅剩她和叶蓁蓁二人。 听到消息的叶蓁蓁并没有如意想象中的慌乱,反倒冷冷抬眸,质问道“前线的消息,属于军事机密,连老夫人那儿都没什么动静,你又如何得知?” “哼,我自有我的消息来源,难道还要告诉你不成?” 叶蓁蓁不再说话,其实,如意的消息,她并不是不信的,毕竟,如意是皇帝的人,消息快人一步也很正常,况且,之前皇帝已经做了那么多铺垫了,类似消息的传来,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只是,那人,真的就这么没了吗? 她还是觉得有些像在做梦…… “如意,我一直不明白,你既爱慕大将军,又已怀了大将军的骨肉,只要老老实实的做着将军的妾室,来日顺利生下孩儿,必定母凭子归,是有好日子过的,缘何会如此不顾情面,要帮人害了大将军一家?” “骨肉?”如意闻言,摸了摸自己那已经明显隆起的腹部,脸上闪过一丝轻蔑的笑“你还当真以为我怀了战凛那老家伙的孩子?” 只见她突然将上衣一掀,从里面掏出一个枕头来,“我来这将军府,一开始就是为了执行任务的,怎么可能会真爱慕那老男人,为那老男人生孩子?你想得倒是天真。” 叶蓁蓁瞳仁地震,“你?……” 她确实没想到,这么多个月过去,如意竟然连怀孕都是假的,她演技倒是不错。 “都是假的,哈哈”如意脸上突然闪过病态的疯癫表情“倾慕少将军是假的,成为大将军的宠妾并非真心,就连怀孕都是假的,叶娆,你没想到吧? 对我来说,只有一样是真的,那就是主子的命令,主子分配的任务。” “不过,这些都不妨碍我今儿要弄死你,在我的任务执行过程中,都是你这个贱丫头给我使了太多的绊子,才导致我竟然要委身于老男人身下,才险险完成任务。 不过好在,现在终于诸事落听,可以收拾你了。” 言罢,她靠近几步,居高临下地弯腰,伸出一只手,紧紧掐住了叶蓁蓁的下颌。 她掐着她的脸,左右扭了扭,仔细打量了一起来。 “不得不说,这张脸是生得有些妖孽的,也难怪那些男人都对你不同,就连主子也曾命令我要不计代价保你。” “害我还以为主子竟也看上了你呢”如意一边说着,脸上的嫉妒之色更甚,“凭什么? 我从小陪在主子身边,为他出生入死,凭什么你一不知哪里突然冒出的野丫头,就要与我平起平坐,得到主子的另眼相看?” 习武之人,手上是有些力气的,她手指寸寸收紧,叶蓁蓁只感觉脸颊两侧被她掐得生疼,脸颊两侧的肉快要被她掐得不是自己的…… “住手。”叶蓁蓁使出浑身力气呵斥,“你既然知道,你的主子待我不同,却还敢如此对我,若是他日被你主子知晓了今夜之事,你还能活?” 如意愣了愣,差点被她唬住了。 不过,很快她又反应过来,“哈哈,若是往日,我自然不敢随意动你。 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快要从这战府撤出去了,主子也没再过问过你。 在主子最新的命令里,也并没有关于你处置的任何旨意传来。 想来,他早已忘了这将军府里还有一个你,我怕什么?” 不知出于何种考量,皇帝并未将他与叶蓁蓁私下会面的消息告知如意。 是以,在如意看来,叶蓁蓁与皇帝除了之前那道莫名其妙让她护她生命的命令之外,并无任何交集。 正在这时,“咚咚咚……”门外有人敲门。 “何事?”如意看向门口处,不耐烦地冷着声问。 门外一侍女回答道,“五姨娘,有客人来访。” 如意皱眉,自从老夫人病倒后,大部分掌家之权都落到了她手中。 怕在这关键时刻,再出现什么幺蛾子,如意之前就有规定,府里若是来了访客,统一交由她来接待。 只是没想到,在这节骨眼上,这么晚了,竟真有人来拜访,她嘟哝了一句,“真是麻烦!来人。” 有人闻声开门进来。 如意看了叶蓁蓁一眼,吩咐道“将她手脚绑起来,扔去柴房,等我一会儿回来处理。” 其实,叶蓁蓁一边与她斡旋,一边有想过直接出手,用暗器将如意制服,先逃出战府再说。 但她从未见如意出过手,并不知她本领到底如何,而且战府上上下下这么多护卫家丁,她暗器有限,即使能出得了玉霖苑,也不一定能活着逃出战府。 她还是决定再忍忍,寻找最合适的机会再逃。 下人将叶蓁蓁捆绑结实后,果然扔去了柴房,这时,李娟她们也不知道被如意绑去了哪儿。 待所有人离去,叶蓁蓁方从袖中掏出藏着的小刀,就着墙壁,自己给自己割起绳索来。 耗了不少时间,绑住她胳膊的绳索终于被割开,她又三下两下地割断了绑住脚的绳索,然后,蹑手蹑脚来到门边,偷偷从门缝往外看去。 外面黑灯瞎火的,偶有一两名侍卫来回走动着巡逻。 至于门边,并没安排什么人看顾她。 或许是如意对自己太过自信,或许是她太小看了叶蓁蓁,认为她一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又被绑住了手脚,定然翻不出什么花来。 叶蓁蓁趁着巡逻侍卫刚刚过去的当口,轻手轻脚地打开了柴房的门,便寻着廊檐下的阴影和树荫,一路躲躲闪闪快速地往玉霖苑外逃去…… 还好她在战府生活数月,对府中地形还是比较了解的,出了玉霖苑,她一路循着背光面,便往大门而去。 只是一路逃着,她脑中一路却在快速运转:这将军府平日里管制还算森严,如今夜深人静,大门口必然有侍卫把守,她一小丫头,大半夜的孤身出门,怕是不仅出不去,还会被盘问一番,将事情闹大才是。 也不知现在门口的守卫有没有被如意收买,变成她的人? 若是真被她收买了,那就更不能让侍卫发现她才是。 眼看大门在即,她却不敢过去,只两眼环顾四周,搜索着哪里的围墙矮一些,可以翻越,或者试图回忆起来,那堵围墙下面是否有狗洞之类的,够她钻出去。 可惜,她没那么幸运,并没有合适的围墙和狗洞。 突然,她目光停驻在门口的一台轿子上。 第72章 逃跑1 她突然想起,刚才如意半路出去,正是因为府中来了访客,想来,那轿子必是那访客的才是。 那轿子十分宽大,一看来人就身份不低。 既然是访客,那拜访完了,自然会出府…… 叶蓁蓁眼前一亮,当即有了决断。 她一躬身钻进了轿子里,身子紧挨着轿子一角,静静地等待着外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人声。 一道温柔好听的年轻男声响起:“若无旁的事,那在下便先告辞了。 如今老夫人病中需要修养,府中一应事宜还有赖姨娘辛苦多多操持,若有什么用得上在下的,五姨娘尽管开口便是。” “妾身代老夫人和将军多谢世子的照拂。”是如意的声音,叶蓁蓁心头一紧,期望她千万不要那么快发现她跑了才好。 说话间,叶蓁蓁感觉轿帘被人掀开一脚,轿子一沉,便有人扶着一人上了来。 本来阿冷正扶着林铮,准备伺候他在座位上坐好,林铮却突然挥手挥退了他,“我自己来。” 接着,他手脚并用,略微有些吃力地往座位上挪去。 黑暗中,叶蓁蓁并看不出那人在干什么,她只当人家没看见她,耐心地等着人家坐好。 见没了动静,叶蓁蓁才赶忙拿刀抵住林铮的脖颈,在他耳边低声道“不许动,一动我就杀了你。” 林铮听出是个女声,还是个蛮好听有些熟悉的年轻小姑娘声音,不慌不忙地举起了双手,语气闲适道“我不动。女侠想要什么尽管说,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 还望女侠饶命,万莫冲动。” “公子莫要害怕,我被歹人所害,现在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只想借公子的轿子,逃出这战府的大门,除此之外,别无他求,你只要将我带出这将军府的大门,放我下轿,我自然放了你。” “没问题。”林铮爽快道。 “公子坐好了吗?”外面的小厮阿冷确认林铮坐好后,方才喊了一声“起轿” 叶蓁蓁便感觉轿子开始有规律地摇晃起来,应该是有人正抬着她们往外走来着。 轿夫:……呃,这世子怎么突然变沉了?之前他一直都很轻的。 轿子晃晃悠悠,时高时低的。 叶蓁蓁猜测应该是在跨门槛和上下战府门前的台阶。 出了战府大门,下了台阶,她也算是暂时顺利逃脱这里了。 心里略略松了口气,手中的刀也渐渐松了些。 谁知,下一瞬,她听到如意的声音,有些气喘地响起,“慢着。” 完了,叶蓁蓁心头一跳,又将手中的刀紧了紧。 林铮反应过来,也不掀帘子,直接隔着帘子问,“何事?” 阿冷回道:“世子,是战府五姨娘喊停了轿子。” 如意客气的声音随之响起,“也无甚大事,就是府中有一不守规矩的下人丢失,恐惊扰了世子,便来询问一下,世子轿中可有发现什么可疑人物?” “倒是没有。”林铮不等叶蓁蓁威胁,回答得干脆。 “当真?”如意就着下人举的火把,看那轿底有不正常的凹陷,自然是不信林铮的话的。 “世子可否停轿,让妾身派人替您检查一二,下人顽劣,若是真藏在这轿中,怕一不小心伤了世子就不好了。” 林铮黑暗中瞅了一眼近在咫尺的那抹白,轿中并无光线,他看不清身侧之人的面容,但仅凭声音和她身上散发出来若有若无的香味,他便判断这人对他并无危险。 林铮嘴角勾起一抹笑,突然掀起一侧的帘子,露出一张略微苍白,风华绝代的脸来,那声音却如淬了冰“怎的?莫非五姨娘信不过在下,想要搜查在下的轿子不成?” 他这动作太过突然,莫说如意,就连叶蓁蓁都吓了一跳,她原本抵住对方脖颈的刀子,都只能快速地移了位,免得被轿外之人看到。 如意更是被他吼得低了气焰,“妾身不敢。” 毕竟面前的是侯府世子,是这上京城数一数二的大家族,是皇上见了都要礼让三分的存在。 “不敢?那今夜就到这儿吧。 本世子困了,想早点回去睡觉。”林铮说着,将轿帘一放,身子靠坐在轿子一侧的壁上,旁若无人地开始假寐。 也不理叶蓁蓁随着他的动作,而跟着小心翼翼,尽量避免伤了他的那柄小刀。 “起轿”阿冷再次喊了一声。 轿子重了非常多,轿夫们起轿时,与往日相比吃力了不少,甚至刚才第一次起轿时,因着不习惯,有轿夫还打了个趔趄,害得轿子狠狠摇晃了一下。 虽然轿夫们心中诸多疑虑,但他们平日里训练有素,这会儿没得到主人的示意,却也不敢多嘴多事,只得抬着比来时重了不少的轿子,继续往回。 如意眼看着轿子远去,却无半点办法,只气得咬牙切齿,“贱人,竟就这么让她给跑了,可太便宜她了,下次不要让我再碰到她!” 轿子又往前行了一段路之后,见无追兵追来,叶蓁蓁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将手中的刀收回后,双手握拳,对林铮行了一礼,“可以了,公子在此将我放下即可。 多谢公子救命之恩,方才情况紧急,多有得罪,还请公子莫要怪罪。” 林铮并不答她,只掀开轿帘往后看了几眼,借着月光,他仿似看到后面远远有两名男子跟着,瞧得并不真切。 放下轿帘,他道:“后面好像有人跟着。许是战府不放心,派人跟了来。 姑娘这会儿出去,万一再被后面之人抓到了,怕是你的小命不保,而我也要落得个私带别家丫鬟的罪名。” 叶蓁蓁本来蹲在轿子一角,只等着轿子一落地,便可第一时间下去的。 听他这么一说,蹙了蹙眉,“那怎么办?” 林铮语气温和,不急不缓地安慰道,“姑娘莫急,若是姑娘信得过在下,不如今夜先随在下回府,再做打算?” 林铮眼神有隐隐期待,放在膝上的手指都因为紧张对方的答案,而微微弯曲着。 黑暗中,叶蓁蓁并瞧不清对方的容貌表情,只他的声音格外温和,给她莫名的安慰,也使她安心,不由自主地对他多了一些信任。 只见她叹了口气,抱拳道“也好,那暂时只能这样了,只是,怕要叨扰公子了,抱歉。” “无妨。”林铮得了她肯定的答复,心中略微喜悦,缩在膝上的手指也跟着放松了开来。 黑暗中,他扶她起身,“来,姑娘不必多礼。 我们坐好,前面很快就到了。” 入得林府,轿子停下,轿帘被掀开,阿冷赶忙将轮椅推来,搀扶住林铮下轿。 这时,叶蓁蓁才发现,自己方才所挟持的,竟然是个身子不便之人,心中更是愧疚,忙也跟着上去搀扶。 阿冷显然早就猜到了轿子里的情况,对轿中突然多出的这个姑娘,倒也没有表现得多么大惊失色。 相反,他理所应当地,任由着叶蓁蓁与他一道,两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林铮坐到了轮椅上。 林府富裕,此时虽然夜已渐深,但因着主人还未休息,便到处掌着灯。 灯火通明得仿似过年。 这样一来,两人就着灯光,便很快看清了对方的容颜…… 第73章 林府 林铮猜得没错,眼前姑娘确实是他三年多前在京郊,对她侧脸有过一面之缘的那位姑娘。 只是那时,她穿着粗布衣衫,侧脸看着娇俏动人,却稍显青涩。 而如今几年过去,她穿着高门裁剪精致的衣衫,又经过战府的精细将养调教,身形明显出落得更为标致玲珑了,一看就过得还不错。 她的正脸也终于被他瞧清,原来那位让他好奇了很久的佳人是长这样的: 螓首蛾眉,面若芙蓉。 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 是那种清纯中带着妩媚的气质。 当她如水般潋滟的眸子若有似无地看向他时,让他的心尖瞬间好似被羽毛轻轻地拂过,又酥又麻…… “你受伤了?”林铮眼尖,见她下颌处红红的,似有指痕,想来是那皮肤太娇嫩,被人捏得受了伤。 “无妨的。”叶蓁蓁一双纤纤素手忙捂上自己的侧脸,有些不好意思,“没破皮,兴许明天就好了。” “那怎么行,姑娘家的脸,最是要紧。 阿冷,快叫府医来。”林铮不依,蹙眉赶紧吩咐着。 “是,小的这就去。”阿冷言罢,松了手边的轮椅,先走开了。 这公子……,是否小题大做了些? 叶蓁蓁捂着自己的脸,不由得向林铮望去…… 从她的角度看去,眼前的男子实在是生得一副好颜色。 不同于战骁的健康硬朗,挺拔修长,气质冷峻。 林铮肌肤偏冷白,却眉眼温润,给人一种如沐春风之感。 尤其是鼻梁上一颗极小的褐色小痣,让他整张脸,看起来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的破碎感。 轮椅里的林铮感受到叶蓁蓁的注视,有些抱歉地对她笑笑,“抱歉,在下这身子……,让姑娘见笑了。” 对于自己这病弱的身子和跟残疾没什么两样的瘸腿,林铮从前觉得除了犯病时着实难受外,其他时候,倒是无所谓。 从未有一天,会像今日般,让他觉得自己这身子,是如此让他生厌,让他自卑。 叶蓁蓁笑笑,安抚道,“公子不必自谦,公子生得清风朗月,刚刚又出手救了奴家,奴家只是一个不入流的逃命小丫鬟,哪来资格笑话公子呢?” 此话虽然不能解决根本问题,但因为是从她口中说出,便也让林铮跟着没来由舒心了一些。 叶蓁蓁行至他身后,顺手推起他所坐的轮椅,“公子的房间是哪个?夜深了,不如奴家先推您回房?” “也好。”林铮点点头,指了路,两人一轮椅在花园里慢慢行走起来。 “在下林铮,不知姑娘芳名?”沉默片刻后,林铮想起,还未曾介绍过自己。 “林铮?”叶蓁蓁想起来,好像上次阿璃去看她,就是一个叫林铮的世子带进去的。 没想到自己兜兜转转,有朝一日,竟又是麻烦他帮自己逃了出来。 “原来是世子。”叶蓁蓁顿了顿,停下手中的轮椅,行礼道:“奴家……叶娆,上次跟您同去战府的叶璃,是我弟弟。” 她还是决定继续用叶娆这个名字,毕竟她都用了很多年了,而且真假与否,只需他派人去战府一查便知。 “嗯,我知道。”林铮勾了勾唇,既然都出手将她带了出来,她的身份他自然是知道的。 叶蓁蓁:……??? 他怎么知道的?正准备开问,阿冷已经带着府医赶上来了。 眼看着林铮的房间就在眼前,林铮转头吩咐阿冷,“去,让人帮叶姑娘收拾出一间厢房来。” “就……,那一间便好。”他伸手指了指与自己房间隔了一间房的另一间。 叶蓁蓁受宠若惊,“世子不必如此麻烦,奴家就在此借宿一晚,明日便离开。 若是方便,随便找个下人的房间挤一挤,或者实在不行,柴房或者什么地方对付一宿也可以的。 奴家皮糙肉厚,这大半夜的,不值当公子让人为奴家大动干戈。” “女孩子怎可如此凑合,亏待自己?”林铮微笑起来春风和煦,“放心,并不麻烦,你且安心住着。 再说,我府中养这么些人做什么的? 这些只是他们的本分工作,无人敢有二话。 我花钱养着他们,可不是让他们吃闲饭的。” 言语之间,阿冷已经安排好了几名丫鬟过来收拾房间,又从叶蓁蓁手中接过了轮椅。 几人一起到了叶蓁蓁的厢房,林铮让府医第一时间检查了叶蓁蓁脸上的伤。 “严重吗?”看府医检查完正准备开药,林铮关切地问。 府医摇摇头,“倒不是很严重,只是有些红肿,可能明天有些地方会变得淤青,我开点药,涂抹几日便当痊愈。” 闻言,林铮这才安心了些。 府医开好药后,他又细细询问了一些药物的使用方法和注意事项,这才放府医回去。 叶蓁蓁疑惑:这世子,她跟他并不熟,如果没记错,今天是他们第一次见面而已,何以对她这么好? 林铮反应过来,兴许是自己的过分关切吓到人家了,赶忙找了个牵强的理由解释“我跟齐大夫是至交,如今阿璃也在为我治病,对于他们的亲人,自然是要格外关照一些。 你那弟弟阿璃,可紧张你了,把你看得跟眼珠子似的,若是你在我这有任何闪失,被他知晓我没照顾好你,还不得埋怨死我?” 叶蓁蓁点点头,原来如此。 “时候不早了,娆儿姑娘早些歇息,有什么事,我们明日白日再说。” 林铮见她好似相信了,又趁机给下人交待了一些事项,便让阿冷也推着他回了自己房间。 “多谢世子。”叶蓁蓁欠身行礼,送他出房门,直到看他进了房间,这才关上房门,准备休息。 叶蓁蓁环顾一周,这间房紧邻着世子的房间,条件自然是不差的。 先前在将军府时,叶蓁蓁便已感叹将军府的泼天富贵,后来去了皇宫,觉得自己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是,今日来了侯府,才知道原来除了将军府和皇宫外,这世上的富贵,还有另一番景象。 就拿她所在的这间房来说,既不像将军府中,玉霖苑那般虽然看着所有物件都大气,但一看便是习武人家的风格,整个风格稍显粗犷和野性。 也不像皇宫那般富丽堂皇,金光璀璨,好似所有东西都镶了金似的。 这房间里的物件,每一件都精致婉约,从墙上的仕女图,到玉制的湖光山色屏风,再到各种精致的小摆件,无一不透露着雅致,透露着主人的不俗品味。 虽然那些物件,一眼看去,并不多霸气或是金贵,但叶蓁蓁知道,它们定然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第74章 抄家 也算叶蓁蓁逃得及时。 第二日边关战报传了开来,战凛病死,战骁与敌军合谋叛国,好在被监军三王萧胤及时发现他们勾结的信件,欲将其擒拿,岂料战骁反抗太厉害,不小心被三王现场斩立决了。 接着,三王萧胤接过大旗,与敌军展开殊死搏斗,终于不辱使命,将敌军赶出泽州五十里开外,举白旗投降,不敢再犯。 只可惜三王也因此操劳过度,不幸感染风寒,他扛过了战乱,却最终没能扛过病魔,在泽州一病不起,不幸殒命,呜呼哀哉。 消息传来时,上京城里人人震惊,纷纷辱骂战府的不仁不义,欺世叛国,又感叹三王的明察秋毫、英勇善战,和英年早逝。 一场轰轰烈烈的两国大战,就这么以惨烈的方式暂时结束。 消息传开后,当日正午,抄家圣旨便被马不停蹄地地送去了战府。 “不可能,冤枉啊! 我的儿孙怎么可能做出叛国之事,不行,我要见皇上,我要见太后……”病重的老夫人连连听闻噩耗,气急攻心,一口气没喘上来,便含泪一命呜呼了…… 圣旨宣布,战家及其旁系九族,男子全部处斩,女子全部发卖为奴为妓,不可谓不严厉。 顷刻之间,原本荣耀一时的战府,便如一颗流星陨落。 除了成为民众茶余饭后的谈资外,再无一丝往日荣耀。 叶蓁蓁虽然逃出了战府,身在林府,却也一直关心着战府的消息。 林铮亦知道她的担心,一有新的消息便会第一时间过来告知于她。 听到战骁叛国并被斩首的消息,她没来由地还是心内狠狠地痉挛了一下。 她知道快了,却不知道会这么快,仅仅一夜之间,便一切面目全非。 如今的战府,可不就是四年前的另一个孙府? 她属实不知道林铮昨夜前往战府是巧合,还是提前听到了什么消息,故意前往。 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林铮面前,“世子,奴家知道您救奴家出火海,已经帮了莫大的忙,只是,奴家现在还有个不情之请,实在不知道该向谁求助,不知世子是否愿意再出手相助一二? 如世子愿意帮助奴家,奴家愿意往后为奴为婢,伺候世子一辈子。” 林铮忙拉她起来,“娆儿姑娘无需多礼,战家与我们林府素来交情不浅,能帮的一定会帮,只是……,这次是圣上铁了心……,怕是不容易。你且说来听听。” 叶蓁蓁早在战家时,就想到会有这么一日,怕自己无形中泥足深陷,所以,与绝大部分人并没有过多交际。 只两个人,却是无形中帮过她,跟她有了不一样的联系的,她无法眼睁睁看着他们遭难。 “玉霖苑的婢女李娟,她在战府对奴家照顾有加,她入战府时间不长,也只是活契。 还有战府的二小姐战瑶,她从小金枝玉叶长大,为人善良,年纪尚小,若是就此被发卖了,怕是活不下去,世子可否……,可否帮忙将此二人营救出来?” 知道这事很难,叶蓁蓁咬了咬牙,斟酌着词句:“若是世子能帮忙,奴家往后的命就是世子的,任世子差遣。” 林铮沉吟片刻,骨节分明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地敲击了许多下,“李娟,只是个婢女,这事应该不难; 至于战瑶,她是战家的嫡系后代,所有眼睛都盯着,怕是不好办,发卖怕是免不了,我只能尽力而为,尽量让她过得好一些。” 闻言,叶蓁蓁又咚的一下跪下了,“如此,便多谢世子大义。” “不用,你快些起来。”林铮见她如此客气,反倒冷下了脸,“既然答应你了,我自会尽力而为,但你要再这么客套,我可不帮了。” “是。”叶蓁蓁忙低头应是。 *** 战府,如意配合前来抄家的官员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将所有人拢到一起,逐一核对,并按照圣旨要求,送到不同的去处…… 这时,夜鹰却过来了,他在如意耳边耳语了几句,如意便变了脸色。 “她?……”如意眼神困惑,怕什么来什么,主子还当真又想起那叶娆来了,“她许是提前得到了什么风声,早就逃走了。” “什么!”夜鹰怒,“不是让你……” “让我什么?”如意佯装未知,当时主子只说让她护她周全,并没有说让她十二时辰盯着人家,不让人乱跑吧? 腿长在她身上,她也管不着啊不是,这事她相信自己能跟主子解释得过去。 对于叶蓁蓁的去处,她有所猜测。 不过,即使她知道她去了哪儿,也是不会告诉主子的。 好不容易不用跟她共处一个空间了,眼不见为净,她可不想让主子再把她找来给自己添堵。 “哎……”夜鹰怒瞪了她一眼,长叹一口气,匆匆离去。 御书房里,皇帝萧炼听到夜鹰的汇报,原本沉稳练着大字的手,轻轻抖动了一下,一滴浓墨不小心便挤了出来,他蹙了蹙眉,停下了笔。 冷静了一瞬,他又自嘲地笑了笑,自己真是痴傻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臭丫头,利用价值也用完了,跑了便跑了,还去关心她的去处作甚? 想通此关键,他强自按捺住了自己的情绪,扔了面前写毁的宣纸,又重新提起笔,若无其事地聚气凝神,开始写字,“一个丫头而已,跑了便跑了吧,无妨,你先下去。” 夜鹰:“……是” 皇上好像没有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漠不关心,不然,也不会专程让他去跑一趟。 四下无人时,萧炼眼神转为阴鸷,“哼,臭丫头,你最好祈祷自己不要再碰到朕,不再落到朕的手里。” 原本惦记着那丫头不见棺材不掉泪,便没有向对如意一般,提前给她透露消息。 今儿这抄家阵势怕是那丫头要被吓傻了,这种情况下见到夜鹰,定然会求着他救她,带她来见他来着。 因此,还专门派了夜鹰去跑一趟。 没想到,那家伙倒好,自己先跑了! 跑了就跑了罢,他堂堂天子,一国之君,倒不至于为了一臭丫头大动肝火,也不值当再大肆派人去找。 他是国君,向来国事为重,心思筹谋全在手中权力的平衡上,断然不会多花心思在不该有的地方儿戏。 只是,这君主的威严好似被人挑衅了,怎么让他就是觉得有些膈应,不舒服呢? 第75章 重聚 人世繁华,犹如过眼云烟。 任何事物,不论之前多么辉煌,当它陨落的时候,记住它的人,永远只是少数。 就比如孙府,比如战府。 除了刚出事那阵子被人纷纷议论做了不少文人雅士,市井小民的谈资后,很快,便随着新的事情发生,人们注意力被吸引,而销声匿迹。 林铮当时既然答应了尽全力帮叶蓁蓁救李娟等人,她也就只好安心在林府住下,等他的消息。 好在这个林府,只有林铮一个主子。 他自从成年后,便搬了出来另住,不与自己的父亲和继母等人合住,因此,叶蓁蓁在府中的日子不需要应付那么多人,也暂时没那么多内宅争斗的腌臜事项。 感恩世子关键时刻的援助,叶蓁蓁总想做点什么来报答他,却一直找不到合适的机会,便只得充当了半个临时丫鬟,没事就在他身边端茶送水,研墨扇风什么的。 小厮阿冷突然有了危机:……她把我的活抢了,我干啥去? 又替世子高兴:之前世子除了他和阿若两个男的外,从不让人近身伺候,就连阿冰和阿霜两个在府里多年的侍女,也只能帮着做些外围的事宜,近不得身。 世子能让一个女子如此近身伺候的,也还是,铁树开花,头一回。 看来世子这回,是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心思……,或许是开窍了。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既然主子对阿娆姑娘另眼相待了,他们这些训练有素的下人自然也是懂眼色的,便也将叶蓁蓁当成了半个主子来对待,都对她客客气气的。 她要做的什么事,只要世子不开口阻拦,就都由着她了。 大约是在战府被抄家半个月后的一个夜里,林铮让人敲开了叶蓁蓁的房门。 门打开,叶蓁蓁就看到笑得一脸温柔宠溺的林铮旁边,瘦了一圈的李娟就这么站在门外。 她眼角含泪地看着她笑,“阿娆妹妹。” 李娟还像以往一般热情,一把抱住了她。 “娟儿姐姐”一向不习惯与外人有过多肢体接触,情绪也相对稳定的叶蓁蓁,难得红了眼眶,也没有挣脱她的拥抱,“还好你没事。” 若是李娟真的有事,叶蓁蓁这辈子都会有些过意不去。 毕竟李娟是她在战府时期为数不多真心待她之人,还记得她逃走那夜,李娟也是为了帮她,才被如意不知绑去了哪里,而那夜她逃得匆忙,也没来得及回过头去管她。 “我没事,我贱命一条,怎么会有事呢?”李娟松开了她,顺手从背后取了个东西递到她手里。 叶蓁蓁一看,是一把弓箭,小巧精致, ——正是战骁当时送给她的那把。 “你怎么?……”叶蓁蓁心内咯噔了一下,细细摩挲着弓箭上的花纹,欲言又止,她怎么想起帮她将这玩意儿带过来了? “那日府中兵荒马乱。 百忙之中,我看到少将军送你的这柄弓箭还在墙上挂着,想起你平日用得颇多,这种型号的弓箭并不好找,便帮你收着了,想着有朝一日若是有机会再见到你,可以给你,用着趁手。”李娟解释道。 李娟并不知道叶蓁蓁与战骁之间的那些弯弯绕绕,她只看到平日少将军对她的温柔宠溺,也看到他们一起练箭时的柔情蜜意,她想,娆儿与将军之间感情定然是很深的,多好的一对璧人啊,就这么…… 她为他们惋惜。 现在将军虽然没了,她至少给她保留了一个物件,也好让她留个念想。 “谢谢你。”叶蓁蓁并没有多说什么,将弓箭背在了肩上。 确实还是用习惯了的东西,趁手。 见两“姐妹”重逢,唠嗑也唠得差不多了,在一旁轮椅上坐着得林铮这才温柔插嘴,“既然李娟过来了,那以后你仍然还做娆儿的贴身丫鬟,伺候她饮食起居,如何?” 李娟连连点头,她自然是愿意的。 叶蓁蓁有些不好意思,“世子,奴婢答应过您,您帮了奴婢这么大忙,奴婢要为奴为婢伺候您的,我自己都是奴婢了,哪还好意思让别人伺候?” 林铮笑,“谁让你做我奴婢了? 林府那么多婢女,多你一个不多,缺你一个不少” 叶蓁蓁急,他的大恩,她无以为报:“可……” 阿冷在旁边听着着急:这姑娘,怎么就这么不开窍呢? 林铮打断她的欲言又止:“行了,你且安心住着,关于你报恩之事,我另有安排,不急。” “不早了,都早点歇着吧,走了。”林铮沉了脸色,有些不高兴地,催促后面的阿冷推着他走了。 叶蓁蓁:…… 世子走后,叶蓁蓁将李娟拉进房间 李娟顺便伺候她洗漱,顺便跟她继续说着分开这段时间的经历。 没了旁人,两人聊得更是肆无忌惮,直至深夜。 平日里,林铮其实有安排丫头伺候叶蓁蓁的,但既然现在李娟来了,他又知她是个喜欢清净的,不喜欢太多人贴身伺候,今日起便撤走了其余人。 夜深,叶蓁蓁见李娟哈欠连天,便让李娟直接在房中的榻上先睡下了。 或许是最近太过疲累,李娟很快便进入梦乡,睡得很沉。 对于她如何脱困,以及世子如何找到她,救她来林府,李娟说得轻描淡写,但叶蓁蓁知她这段日子过得并不容易,不然,像她一个没心没肺的大吃货,不可能无缘无故瘦了这么多,如此憔悴。 周围安静下来,只剩李娟浅浅的呼吸之声,叶蓁蓁才又拿出那把弓箭,细细地摩挲着。 那时战骁送她弓箭,教她练习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甚至,他立于她身后,一手扶着她肩膀,一手搭在她手背上,轻轻教她口诀,男性的呼吸和气味还在她耳鼻萦绕,如今想来,她还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可是却已…… 物是人非。 那时的心动或许是真的。 但没办法,命运让他们注定不可能在一起…… *** 转眼又到了齐大夫和孙璃给林铮问诊的日子。 那时,林铮将叶蓁蓁带回林府后,有询问过她的意见,问要不要将阿璃他们叫来见一面? 叶蓁蓁拒绝了。 因为,那时什么情况都还不明朗,她怕太早与他们汇合,万一被有心之人发现了,会反倒连累了他们。 所以就暂时忍着,只让林铮派人给他们带了个口讯过去。 告诉他们,她一切安好,让他们勿念。 她自己也是躲在林府一步也不曾外出。 一转眼,过去了半个多月,外面世界早已风平浪静。 一想到很快就可以见到他们了,叶蓁蓁就期待万分。 那边厢,孙璃一想到大仇终于得报,终于又可以跟阿姐团聚了,更是激动得彻夜难眠。 第76章 治病 自从阿璃跟着齐大夫介入林铮的治疗后,他仗着浓厚的兴趣和天赋,确实出了不少力,也让林铮的病情从原来的十日左右就要施一次针,变成了现在的半月施一次针,也算缓减了一些病情。 自那之后,他更为勤奋地研读医书,也会去市面上花高价,淘来各种各样的偏方古书学习。 “师父,我怀疑世子可能不仅仅是生病或中毒那么简单。”孙璃年轻人胆大,善于猜想。 终于有一天,他有了自己的判断“如果仅仅是生病,病因这么些年了一直也没查出来,如果是中毒,这么些年过去,身上的毒怎么永远都清不干净,好像会自己再长出来一样呢?” “哦?”齐大夫摸了摸光滑的下巴,“你有什么想法?” 对于自己这个得意弟子,他向来以鼓励为主。 世子的病,他并不是没有过猜测,只是世子体弱,他也不敢太过激进,就一直采取保守治疗。 “我怀疑世子可能是中了蛊毒”孙璃拿了本不知从哪淘来的古书,翻到其中几页,那上面有明确记载各种南疆秘术中的蛊毒,其中有一种,症状跟林铮身上的极为相像。 “这上面记载,这种蛊毒要在娘胎里下下去,等到小孩长到四五岁时发作,之后伴随终身,直至宿主死亡。能想到这种方法来毒害一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何其歹毒!”孙璃使劲拍了下桌子,义愤填膺。 就单单凭着世子曾经带他入战府看望阿姐,现在又救了阿姐出火海,他都要想办法好好给他治病。 更何况,世子这种疑难杂症还是他师父搞不定的,越是对医术有高要求的天才,越是对攻克这种疑难杂症存在执着钻研的精神。 普通的伤风感冒已经丝毫激不起他的兴趣。 “可有合适的治疗之法?”齐大夫点了点头,对孙璃的这个猜测表示认可,他也不是完全没想到过,但一直没有依据,也不好胡来,他本性偏保守。 “这上面有介绍治疗这种蛊虫的方法,就是需要培养另一种蛊虫,种在宿主身上,去吃掉那种有毒的蛊虫。 若是此时有南疆懂行的人来指导一下就更好了,只可惜我们暂时还不认识这方面的人,只好自己摸着石头过河先。 我正在按照它的说明培养蛊虫,可能还需要一些时日才能见真章。” “好是好。”齐大夫点头,“只是这种治疗之法毕竟是你自己看书首创,没有过成功先例,毕竟是人命,我们万事还是小心谨慎些的好。” “嗯,我知道,师父放心。”孙璃点头,他心中早已有了具体操作方法。 *** 自从来了林府,叶蓁蓁一有机会便伺候在林铮身边。 接触得多了,她越来越发现世子真是个宝藏男孩。 他脾气很好,情绪也很稳定,对她从始至终都是温和的,富有耐心的。 他知识渊博,任何她不懂的问题,都能在他这儿问到答案。 他品味高雅,他看的书,房间的摆设,他所用过的所有物件,都是那么的独特,品质非凡。 不仅如此,她也很少见他对下人发火,但他发现林府的下人并不会因为他身体不好而怠慢他,反倒都很尊敬他,对他忠心耿耿。 日子久了,她由原来对世子身份的景仰,渐渐地转变为对林铮这个人,人格品质的敬服。 在她的见识里,她从未见过有比世子知识更渊博,脾气性格还更好的贵家公子。 她觉得,林铮就是她的偶像,是她生命里难得的光。 与他相处日子久了,叶蓁蓁原本习惯小心翼翼,善于伪装和隐忍的性子,也慢慢变得放开了,自然了,她什么都想试一试,学一学。 林铮善于经商,他的生意做得很大,涉及面也很广。 这跟她前世从事的工作有那么一丝关联。 她觉得,或许在这里,她前世的经验,能有一席发挥之地,正好也可以报答他,为他实现一些自己的价值 …… 随着问诊日子一天天接近,林铮身子越来越虚弱,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甚至到了最后一日,当叶蓁蓁照常在他旁边研着墨时,他突然感觉一阵心悸手抖,额头开始冒汗,他来不及解释,便拉着叶蓁蓁,将她赶出了书房…… 因为,每到这个时候,他知道自己脸上身上会布满青色纹路,怕是会吓到她。 叶蓁蓁不明所以,只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事,惹得世子不高兴了。 她在门口使劲拍门,“世子,您怎么了?是不是奴婢哪里做得不对了,您惩罚奴婢,不要赶奴婢出来,呜呜” 林铮背靠着门,颤抖着声安抚,“不是,娆儿,跟你无关。 我身体不适,你先回房,乖。 过一会儿等我好了,再与你细说。” 叶蓁蓁更急了:“身体不适?您不舒服了更需要让奴婢在旁边伺候啊,怎么可以赶我出来呢?” 林铮忍得辛苦,只得低声怒吼着喊阿冷:“阿冷,快,带娆儿走,齐大夫来了没有?” 阿冷回道:“是” 一边使眼色让李娟将叶蓁蓁扶到一旁,一边说“齐大夫应该马上到了,世子你且再忍耐一下。” 说话间,阿若带着齐大夫和孙璃,脚步匆匆地赶来了。 夏日的午后,少年背着黄昏,行色匆匆,俊逸的脸上,有着些许薄汗。 阿璃见了叶蓁蓁,眉眼之间掩藏不住的兴奋眷恋,他疾步行至她面前,拉着她的胳膊,甜甜笑着喊“阿姐” 跟着后面的齐大夫也微笑着向她颔首。 许久不见,又经过了这么多事,阿璃有千言万语想跟阿姐说。 可无奈阿冷在旁边催促,“齐大夫,你们快着些,世子现在很难受。” 齐大夫心知事情严重,点头道,“好,阿璃,我们先进去给世子医治,一会儿你们姐俩再叙旧。” 闻言,阿璃也只好依依不舍地先随师父进了房。 林铮看病不喜欢有除了医师以外的人在旁边伺候,因此阿冷、阿若他们都留在了门外。 叶蓁蓁也在门外焦急地等待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叶蓁蓁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只听得林铮偶尔会发出痛苦的低吼…… 第77章 治病1 约莫过了大半个时辰,房里的动静才逐渐小了下来。 又过了一小会儿,许是都收拾妥当了,门“吱呀”一声,才从里面打开。 阿璃擦了擦额角的汗,站在门边,说着:“好了。” 齐大夫依旧坐在世子床边做着收尾工作. 阿璃年轻,面上除了一些薄汗,并无什么变化,倒是齐大夫年纪稍微大些,或许刚才为世子治病耗了不少心力,此时,满脸疲惫。 门打开,即是表示旁人可以进去探望了。 阿冷最先迈进门槛,叶蓁蓁也跟着迈了进去。 林铮因为刚才疼得过于厉害,可以说死去活来也不为过,这会儿好不容易施完针,症状缓解了,便闭着眼睛浅晕了过去。 从叶蓁蓁的角度望去,只见明明是炎炎夏日,他一张苍白的俊脸,捂在薄薄的锦被之间,瞧着格外的楚楚生怜。 “世子情况如何了?”叶蓁蓁忍不住担忧问出口。 齐大夫摇摇头,“不好。” 前几次他来施针,施针过后,世子还能撑着身子,与他们谈笑几句。 可这回,他直接晕了过去,可见情况并不妙。 阿冷急了,“怎的又不好了? 不是前些日子你们还说找到更好的治疗方法,施针都可以多隔五日了吗?” “前些日子确实是如此”齐大夫用胳膊肘擦了一下额头的汗,“但今时又不同往日了,世子这次发病的症状,明显比平时要厉害得多,可是府中最近有什么新鲜事发生?刺激到他的病?” “并无”阿冷果断摇头,“世子每日里除了打理生意上的事,从不过问其他世事,府中一切如常,唯有……” 他突然抬眸,惊奇地看向叶蓁蓁:对了,唯有叶蓁蓁的到来,是近日他们府里最大的变化。 “唯一的变化,就是叶姑娘来了林府。” 阿冷将自己所猜所想毫无保留地说了出来。 齐大夫点头,看向孙璃,若有所思。 孙璃的那本书,他最近也有研究一二,对里面一些蛊虫的属性,也是有个大概了解的。 孙璃随着齐大夫的目光,看向自家阿姐:他知道齐大夫的猜测,但…… 这也太快了吧? 他们之前猜测世子是中了蛊毒,但还并未确定他中的是何种蛊。 如今看来…… 难道是情蛊? 书上所记,中了情蛊之人,身子羸弱,极易生病,但这都还不是最致命的,最致命的是一旦他们动了情,就会发作越来越频繁,症状越来越痛苦,直至一命呜呼。 阿璃看向叶蓁蓁,满脸疑惑。 若世子真是中了情蛊,按阿冷的说法,定是与阿姐有关。 可明明他与阿姐,不过才相处短短数日,怎么可能就这么情根深种了,还诱发了蛊毒发作? “师父,如今世子才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时日还尚早,说不定只是凑巧。 一切还待观察后才能下定论,若是真如我们想的那样,倒也不是坏事,至少知道确定的品种了,我们也好对症治疗。” 齐大夫点点头“也是。” 阿璃见给世子问诊的事也差不多了,便行到叶蓁蓁身边,“阿姐,如今你好不容易恢复了自由身,要不今日就随我们回医馆吧?” 不行,他不能让阿姐继续留在林府,一想到世子竟然有可能因为阿姐而情蛊发作,他便巴不得现在就将阿姐拉回医馆,一刻也不想等。 他的阿姐,容不得一个二个男人如此觊觎,即使他有恩于他们也不成。 一码归一码。 “我……”叶蓁蓁不知该如何回答阿璃。 如今,她好不容易逃离了战府,本应该跟他们立即回医馆的,“一家人”团聚。 可为了救战瑶和李娟,她当时承诺过要为奴为婢,伺候世子。 “怎么?”孙璃看出叶蓁蓁的欲言又止,一时冷了脸色,“阿姐不愿意回去吗?” 叶蓁蓁连忙摇头,“不是……” 恰在此时,林铮从昏迷中醒来,缓缓睁开了眼,“娆儿”他虚弱地叫了一声。 叶蓁蓁连忙行至他跟前,关切地问道,“世子,您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可要喝些水?” “不用”林铮摇头,“我不是不愿放你回医馆,只是将军府的事情,如今还未彻底过去,医馆人多眼杂,怕是不安全……” “我明白的。”叶蓁蓁敛眉,然后转头对孙璃道: “阿璃,世子于我有救命之恩,他又帮我救了鹃儿姐她们。 我当时允诺要为奴为婢,伺候他一辈子。 何况,现在世子身体不适,我更不能在这时离开他,要不,你和齐大夫先回医馆吧。” “不可。”孙璃蹙眉,断然拒绝。 “为何不可?”叶蓁蓁不解,“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阿爹从小教我们的道理你都忘了吗?” “可是……”孙璃眼眸阴鸷。 他眼光在林铮和叶蓁蓁两人身上来回梭巡,内心烦躁,各种情绪翻涌,却不知该如何同她说明。 “阿姐,你听我的。 世子于我们有恩,我们可在其他方面报恩,并不只有让你为奴为婢这一条道。 比如,我会尽快想办法,医好世子的病,还有他的腿。 届时,是不是就可以当作报恩了?” “真的?”叶蓁蓁心中闪过喜悦,她自动忽略掉了阿璃前半句话,只听到他说可以治好世子的病和腿,便感觉内心雀跃。 要知道世子是多么矜贵高雅之人啊,却一直苦于一副如此破碎的身子。 于他而言,这具羸弱的身躯或许就是囚禁他的牢笼,得不到伸展。 只想想,就让她心疼。 若是,他身体能好起来,像一个正常男子一样健康,那他该活得多畅快,多好啊? 但她有些不确定阿璃说的。 毕竟,据她了解,世子这病已有多年。 她眼神看向齐大夫,见齐大夫对她颔首,方赞叹道“阿璃如今的医术,想来已是相当了得了,连你师父都对你颇有信心,阿姐为你骄傲。” 孙璃听得姐姐的赞扬,阴翳的俊脸上难得缓和了几许神色。 “可以吗?”林铮听得孙璃的话,眼眸难得亮了亮,他这副残躯,也能当真有好的那一天吗? “嗯”孙璃肯定地点点头,“自从第一次见世子,我就对世子的病心里有了一些猜测。 这么长时间以来,我一有时间就研究学习,也就着每次给世子施针的机会仔细观察过了,心中已有了七八成把握。 预计不久后,就可以为世子进行真正的治疗,不似以前的……” 他看了看齐大夫,有些不好意思说下去,直到齐大夫对他点头默许,他才继续说道“这次不似以往的治标不治本,这次,我有信心要为你根除疾病。” “真的?!!!”闻言,阿冷眼尾翻红,忍不住用衣袖擦了擦眼角的湿意,世子的病,终于有办法根治了吗? 他可太不容易了。 林铮内心滚过惊涛骇浪:…… 真的吗?真的会有那么一天吗?他看向叶蓁蓁的方向。 若是真有那一天,他能与她比肩站在一处,那该多好? 第78章 治病2 孙璃 殊不知,林铮那看向叶蓁蓁的眼神,却恰巧被一旁的孙璃看在了眼里。 他此刻的眼神意味着什么,情窦初开的阿璃,并不是完全看不懂。 孙璃拳头寸寸收紧,心中烦闷不已。 一时有些后悔自己刚才所说的话。 还没开始,他心内就已然矛盾至极:到底该不该治好他的病? 是不是治好了他,阿姐就会离他越来越远了? “阿璃”叶蓁蓁突然拉过孙璃的胳膊,轻轻晃了晃,“那你可一定要多上上心,尽快治好世子哦,世子他是大好人。他不该再受病痛的折磨。 阿姐等你治好了世子,再跟你回医馆,好不好?”语气中,竟然有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孙璃轻轻叹了口气,“好,阿姐,我尽力。” 他最受不得自家阿姐这娇嗲的说话语气。 从小的经历,让他骨子里并不是个好人,虽然经常做着救死扶伤之事,但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多高尚,那只是一份糊口的营生而已。 如果条件允许,他甚至对毒物更感兴趣。 比之治病救人,他更喜欢看自己研制出来的剧毒,猎杀对手,或征服猎物带来的快感。 若是有人此时剖出他的心来,他觉得那里子一定不是白的。 可他对谁都可以冷心冷情,唯有在阿姐面前,却无法拒绝她一丝一毫。 哪怕她现在要他去死,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执行。 “阿娆姑娘谬赞了,我或许并没有你说的那么好。” 林铮惭愧,身处上京豪门内宅,又久经商场,没有几分心机,他这一副残缺之躯,又如何做到屹立不倒呢? 甚至连将她救回他林府,也是带了几分心机的。 那时,他听到隐约风声,知道战家有可能要出事。 他知道那是皇帝的意思,自己爱莫能助。 鬼使神差地,他想到了还身在战府的她。 不知缘何,他就是觉得那样一个与众不同的,鲜活的姑娘,就这么随着战府的没而没,着实无辜又可惜。 便借着探望老夫人的名义,去战府碰了碰运气。 虽然多年交情,他探望老夫人,也是存了几分真心的。 却没想到,她果然跳上了他的轿辇。 黑暗之中,听到熟悉的声音,哪怕她用刀架在他脖子上,她却不知,他亦是满心欢喜的。 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叶蓁蓁不愿意跟着回医馆,孙璃也没办法,只得恋恋不舍,又一万分不安地先跟着齐大夫回了医馆。 为了让自己强制镇定下来,他安抚自己:没事,即使世子真动心了也没有关系,只要他速度够快,尽快治好世子的病,不给阿姐动心的机会,不就好了? 思及此,孙璃一回到医馆,就马不停蹄地埋首在他的那堆医书和研究之中。 *** 泽州。 一条奔腾的大河边,一望无际的乱石滩上。 尸山血海之中。 一具满脸血污的“尸体”,突然动了动。 那身子,一拱一拱地将身上堆积如山的尸体悉数抖落了下去,露出健壮修长的身躯来。 那身躯上的衣衫早已破败不堪,坚实的肌肤上,肉眼可见地,不少伤痕。 但显然,那些伤痕并不致命。 只见那男子,突然双手撑地,站了起来。 他踉跄着朝河边跑去,先是就着河水搓了搓沾满血污的手掌,接着用手掌捧了几捧水,送进开裂的嘴唇之中。 之后,他又试着往身上拂了几捧水,试图清洗掉身上的污渍。 不过,这对他那满是血污泥土的脏衣服来说,显然远远不够。 想到什么,他干脆站起身,一跃而下,跳入河水之中,畅快地梳洗了一番。 夏日的河水,并不冰凉,反倒极为凉爽。 等他再度从水中出来之时,面貌已然完全换了模样。 他面容冷峻,凛冽,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感。 他身高腿长,游至浅水区后,干脆站了起来。 湿漉漉的身子,往下淌着大颗大颗的水珠,缓缓行至岸边。 他找了一块略大的石头,干脆躺了上去。 望着正在西沉的金乌,他眸中闪过某种情绪, ——仿似想要杀人的情绪。 他头枕双手,嘴中喃喃念着:“哼,想就这么要了老子的命? 怕是没那么容易。 萧炼?如意? 还有……叶娆?” 嘴里轻轻吐出那最后两个字,只感觉胸口一阵闷痛。 如今想来,他依然无法相信,那个他放在心尖上宠着,爱着的人儿,竟然背叛他,伙同外人来陷害他! 可是若不是她,他想不出还有谁能做到。 若是再有机会见到她,他一定要质问她一句:为什么?!! “你们一个个的,都给我等着,谁也别想逃。” 他咬牙切齿。 随着话音落地,眼中墨色已然达到极致。 *** 叶蓁蓁暂时如愿,留在了林府。 虽然林铮说,并不需要她为奴为婢来报答,但既然暂时没什么旁的事安排,她便只得依然伺候在林铮身侧,充当着半个丫鬟。 总不能只让她吃闲饭吧? 那她心里也过意不去的。 对此,林铮自然也是看在眼里。 他每日细细斟酌,思索安置她的妥善位置。 如今,在她面前,他依然自卑。 他一副残缺病躯,实在不该肖想其他。 帮她,留下她,纯粹只是不忍见他眼中的美好就此陨落,出于本能。 只要她依然愿意留在林府就好了,只要每天能见她一见,他便很满足了。 当然,若是某一天,她突然不愿意了,想要离开,他也绝不会勉强留她。 他只要她永远保持鲜活,保持美好快乐,便可以了。 爱是付出,不是占有 …… 又过了几日,见上京一切安稳,无人再提及将军府之事。 林铮寻思着叶蓁蓁长时间窝在府中,怕她无聊,便想带她出府去透透气。 刚好他也到了例行巡查各个店铺的日子。 一听要去巡查铺子,叶蓁蓁自然是感兴趣的。 毕竟,商场,经济,才是她前世的主业。 她穿过来在这个年代,又困于后宅这许多年,许多专业知识,她已然忘却。 但刻在骨子里的一些职业素养和兴趣,还在。 如今终于得了机会,她想,去瞧一瞧这古代的经商模式,长长见识也是好的。 不过,为了安全起见,林铮还是让她乔装打扮了一下,穿上男装,扮作了他小厮的模样。 第79章 巡视 夏早日初长,南风草木香。 一大早,收拾妥当的叶蓁蓁便出门来到了林铮房门前候着。 今日她着一件林府下人普通的浅灰色小厮服侍,头戴深灰色小帽,脸上未施任何脂粉。 远看,妥妥一年轻俊俏小厮。 只是毕竟是女子,男子服饰穿着在身,虽然已经尽量选了合适的尺码给她,还是将她身段衬得娇小玲珑,一张俏脸也过于莹白精致了。 不多时,一身白衣的林铮便被阿冷推了出来,被她这难得的男装扮相吸引,不由多看了几眼,有片刻晃神,他恍然想起四年前,初见她那日,正是这张灵动素净的侧脸,一下撞入了他眼底心尖…… ”世子?“叶蓁蓁忍不住唤他。 为了掩饰尴尬,他以手抵唇,轻咳了两声,“咳咳,娆儿姑娘这身扮相,倒是俊俏非凡。” 他一边说着,一边点了点头,表示由衷称赞。 或许是心情舒畅,林铮今日看向叶蓁蓁的目中,亦是星光璀璨,神采奕奕,难得的风光霁月。 本来叶蓁蓁准备顺手接过阿冷手中的轮椅扶手推着他前行,却被林铮阻止了。 “娆儿姑娘,今日要去的地方比较多,你肌肤娇嫩,一会儿手掌不要磨破皮了,让阿冷推车就好,你只需跟在我身侧多看多听即可。” “好吧”叶蓁蓁便也乖巧依着了。 叶蓁蓁之前只听说世子生意做得大,却没想过做得到底有多大。 只今日随同去视察,方才发现上京城里一大半位置好的铺子,竟都归了林姓。 产业之大,涉及行业之广,到了令她瞠目结舌的地步。 这要放在二十一世纪的商界,也是相当炸裂的存在。 为了巡视方便,林铮还叫上了几名心腹管家之类的。 他们沿着上京城的铺面一家家看过去,有布料成衣铺子,也有米面铺子,有高端珠宝首饰铺子,也有胭脂水粉铺子,酒水铺子等等…… 大部分他们去了,林铮都不进去,只是派管家像模像样地看几眼账簿,小部分重要的生意,或者是管家发现账目有异了,林铮才会亲自看上一眼,顺便给点处理意见…… 日头高挂,一眨眼,就临近中午,叶蓁蓁只跟在旁边认真听着,都听累了,而他们今日要巡查的铺子门面,才不过完成一小部分。 叶蓁蓁早起因为兴奋赶时间,只随便扒拉了两口早饭,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 但别的人都在忙碌,她便也不好意思提,只得勉力坚持着。 “这个账目数据有点问题,你们再去核实一下。”说话时,他们正在一个成衣铺子里查账,林铮面容清俊温和地吩咐着管家和店铺掌柜核对信息。 “咕噜咕噜”叶蓁蓁的肚皮却不争气地叫了起来,有些突兀。 她站得离世子最近,世子自然第一个听到了。 只见他顺着身侧肚皮里的声音,往叶蓁蓁脸上瞧去,那姑娘尴尬得微红着脸,一脸讪笑。 他便跟着也笑了,一脸宠溺。 “抱歉,倒是我疏忽了。”他温声道。 接着他当机立断,环视一周,“今儿上午就先到这儿了,我们休息一下,下午继续。” 店铺掌柜一脸谄媚:“主子,小店已略备薄酒,可要在小店用午膳?” 林铮摇摇头,“不了,我还有别的安排,你们自便就好,不用客气。” “是。”所有人都无比恭敬地应着。 言罢,林铮朝阿冷使了个眼色,阿冷便会意点头地推着他出了成衣铺子,往对面的醉霄楼而去。 叶蓁蓁自然也在旁边寸步不离地跟着,肚子还在不争气地“咕噜咕噜着”,搞得她尴尬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这肚皮也太不争气了,是一点儿面子也不给她留啊! 林铮却并不恼怒,反倒一脸闲适,只坐在轮椅上,扭头瞅了她几眼,温柔笑道,“等着,马上就带你吃好吃的了。” 醉霄楼,是这上京城里最出名的高档酒楼了,叶蓁蓁曾经略有耳闻,只是从未有幸光顾过。 如今正是午膳期间,从醉霄露里飘出的各种饭菜香气,在大街上回荡,勾得人馋虫上脑,很有几分饥饿的叶蓁蓁都忍不住咽了几口口水。 他们来到一间顶顶豪华的包厢前,刚推门而入,便见一掌柜模样之人点头哈腰地进了来,“世子许久不来,这次想吃点什么?” 林铮将眼光看向叶蓁蓁,笑意盈盈“问她,今日吃什么都她说了算。” 叶蓁蓁愣住,跟着一根手指指向自己,“问我?” 林铮点头,“正是。娆儿想吃什么就点什么,我请客,你只管点,不用客气。” 叶蓁蓁接过老板手中的菜单,见各个菜都价格不菲,一时无从下手。 虽然她知道世子有钱,但却也不好意思随便乱来,于是她再次看向林铮,再三确认“世子确认,我想点什么就可以点什么吗?” 林铮但笑不语,再次给了她肯定的眼神。 阿冷在一旁看不过眼她这墨墨叽叽谨小慎微的模样,“哎呀,娆儿,这醉霄露也是世子的产业,自然是你想吃什么都可以吃的,还墨迹啥,咱世子家大业大,差你这顿饭吗?” “啊?”叶蓁蓁有些没见过世面地惊得下巴胀大,她也不是完全没想过,世子的商业版图既然那么广,有个酒楼也不为过。 只是这醉霄楼这地段,这规模,这价位,怕是一顿饭就够他们小老百姓奋斗好几年的了。 这世子当真是顶顶有钱的存在啊! “那可以将酒楼所有好吃的都上上来试试吗?”愣怔半天,她没出息地提了这么个俗气问题。 “自然是可以的。”林铮宠溺地笑着,给掌柜使脸色。 掌柜了然,竟然真的应着就准备退下去安排了。 反倒叶蓁蓁不自在起来,这醉霄楼这么大,楼高三层,仅其中一层就有包厢几十间,大厅座位不计其数,那菜式自然也是好几十上百道才是吧? “等等。”叶蓁蓁连忙叫住了老板,“世子,点太多了,我们就三个人,吃不完浪费。” 接受过二十一世纪光盘行动良好教育的叶蓁蓁,经历过小时候缺衣短食险些被饿死的叶蓁蓁,突然良心发现。 “要不就……,点四个菜吧,三荤一素,就咱们酒楼最受欢迎的四道菜即可。”说完,她看了眼林铮,以示征询。 林铮自然什么都依着她了,只见他爽快赞许点头,“也好,都依你。 其实娆儿要想多尝尝鲜,也可以多点几个菜,吃不完,咱们还可以打包拿走的。” “嗯……。”叶蓁蓁思考,世子说得也有道理,难得出来一趟,“要不就十个吧,十个菜足够了,吃不完我们打包,晚上热热还可以吃。 其他的……,来日方长,我们往后多来几次就是了。” “也好。”林铮再次点头,笑得温柔宠溺。 一番商榷,总算定下来要吃的菜,老板恭敬着退了出去。 等菜期间,因为没了外人,林铮便不让他们有那么多规矩,让阿冷和叶蓁蓁也在餐桌前坐下来。 叶蓁蓁骨子里是来自现代的自由灵魂,之前是背负了太多,被自己刻意压抑了,这会儿没了太多规矩的约束,自然爽快地应承下来,坐在了他身侧。 只阿冷是死活不敢造次,还是叶蓁蓁劝了好久,又得林铮的眼神镇压,他才勉勉强强地扭捏坐在另一侧。 不多时,包厢外却响起一道爽朗磁性的笑声,人未至,一年轻男声便传进了包间,“好啊,铮老弟,亏我无事便来照顾你店里的生意,你却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也不叫老哥我聚上一聚??” 第80章 交锋 话音落,包间门被推开。 随之,叶蓁蓁抬眸好奇地向那声音来源处望去。 来人身高腿长。 着一席深紫色长衫,一眼望去贵不可言。 一张脸俊美得近乎妖孽。 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脸上带着一丝痞气的笑意,仿似那笑永远就那么镶在脸上一般,轻易不会撇去。 一头褐色长发,被绑成小辫后,松散地拢在脑后。 那瞳仁竟然是深蓝色的! 几许深邃,几许妖异的眸光,在房间几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目光却停留在了叶蓁蓁这位他没见过的陌生人身上。 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子,女子均姿容姝丽,风情万种。 她们一左一右,分别拿着把折扇,为他扇着风。 野性,风流,纨绔。 这是叶蓁蓁对慕容烈的第一印象。 叶蓁蓁蹙眉,在她一贯的认知里,风流=渣男。 渣男,她不喜欢。 “原来是慕容兄。”林铮嘴角勾起浅浅笑意,腿脚不便,他只隔着桌子与慕容烈打招呼。 “铮老弟,许久不见,要不我们中午就坐一起用膳?不建议吧?” 慕容烈嘴上询问着,人却已大剌剌地进了房间,并自己找个位置坐下了。 “你们去旁边随便找个座位,自己点菜吃饭,账的话……,就算在铮老弟头上。”他还不客气地安排着身旁的两名女子。 “是”两名女子得了吩咐,恭敬地娇声应着退下了。 旁边没了人扇风,慕容烈瞬间也不知从哪又掏出一把折扇,悠闲地给自己扇起风来。 那姿态闲适俊雅,端得是风流倜傥。 林铮顺势将慕容烈给叶蓁蓁介绍了一番,并也将叶蓁蓁简单介绍给了慕容烈。 若纯粹是他小厮,其实可以不用介绍的。 但到了叶蓁蓁这里,不知为何,即使是作假,他也就是做不出这种忽视她的事来。 之后,他定定地看向叶蓁蓁,眼神含有征询之意。 他跟慕容烈很熟,自然是不介意一起用膳的,但今日有娆儿在,他不确定她是否介意陌生人的打扰。 叶蓁蓁微微点头“既是世子朋友,自然是无妨的。” 慕容烈见林铮做出如此卑躬屈膝状,愈发好奇起来: 这旁边的小子,是个什么身份? 还让林铮这平日里最是油盐不进之人如此体贴照顾? 虽然身着小厮服饰,看起来,却并不是小厮这么简单。 不由得跟着更是多看了人家几眼: 嗯,过分白净了!粉雕玉琢,扭扭捏捏,娘们唧唧的,他不喜欢。 他们南昭国,民风最是淳朴开放,男人必须得野性又豪爽,才能得到别人的尊重认可,姑娘们也才会爱慕他们。 像眼前这小子这种娇娇弱弱,身无二两肉的,到了他们南昭国,怕是要娶不上媳妇的! 不过……, 既然人家只是林铮身边之人,跟他又无半毛钱关系,他管人家那么多作甚? 想明白这其中关键,他便觉得自己当真是莫名其妙地,有点可笑了。 遂,调转关注对象,只旁若无人地与林铮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了起来。 两人均是生意场上的老手,是对手,也是盟友,自然聊得更多的是生意场上的事。 他们从今年气候的不同,预判未来粮食价格的走向,又聊到因东南沿海倭寇被剿,而导致食盐等海产品价格持续走低等等。 叶蓁蓁一直默默认真地听着,也不插嘴,就是比之旁边阿冷的明显听不懂的满脸迷茫,她还时不时地点头,对他们的一些观点和预判表示赞同。 期间,饭店伙计将一道道美食陆续上了上来,本来饿得饥肠辘辘的叶蓁蓁竟然听得入了神,忘记第一时间开吃…… 林铮见她表现出极大兴趣的样子,缓声问道:“小叶莫非对生意之事也颇有研究?” 叫娆儿太过女性化,现在有外人在场,他们很自然地转换了称呼。 即使是很熟的老朋友,林铮现在也还不想让他知道叶娆是女子之身。 叶蓁蓁摇头,“不敢。奴才就是听着新奇,就想多学习学习。” 慕容烈笑:“你确定你能听得懂?” 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一看就没什么见识。 他们聊的这些可都是大局,是预判,可不是一般的包子铺买卖。 他不相信一毫无经商经验之人,能听得懂。 叶蓁蓁点点头,“自然,大部分是听得懂的。” 为了表示谦虚,她想了想,又加了一句“也有少数部分也许理解得不够透彻。” 慕容烈脸上闪过不信,这小子,撒谎不打草稿,在这装*呢? 他平日里也不是个喜欢欺负人,刨根究底的主,今儿也不知怎的了,就是看这娘娘腔不顺眼。 “哦?是吗?”慕容烈一边眉头挑了挑,“既然你说听得懂,那我倒是对你们大梁朝的一些经商之道,一直有些不太懂的地方,不知小兄弟能否指点一二呢?” 叶蓁蓁连忙摆手,“不敢不敢,公子折煞我了,请教实在不敢当啊。 有您和世子两尊大佛在,哪轮得到请教我啊? 我不过是好奇,跟着胡乱听听而已。” “无妨”慕容烈并不打算就此放过,“小叶只管按你的想法来答,错了也没关系的。” 叶蓁蓁瞅了眼林铮,见他也鼓励的点头,这才勉强应下,“那公子请说,小的就勉力一试了。” 慕容烈抚了抚搭落在肩侧的小辫,又拿玉扇拍了两下手心,心念一动,有了: “你们大梁朝有一句古话,‘一贵一贱,极而复返’,小叶可知是何意呀?” 叶蓁蓁:…… 这还真问着了! 叶蓁蓁想起她前世喜欢看的一部电视剧中,刚好有详细解释过这句话,当时因为她觉得自己的专业可能用得上,还专门用心记了的。 不过她不想表现得太过明显。 便清了清嗓子,佯装有些怯弱地答道:“这贵贱,我倒是听说过,只这鸡呀鹅呀的,我就……” 慕容烈见她果然没听懂,被逗得心情尚好地仰起头哈哈大笑了几声,“哈哈哈哈,还鸡呀鹅呀的,你咋不直接说鸡鸭鱼肉呢?” 叶蓁蓁不高兴了。 不等林铮开始和稀泥,她忍不住垮了脸回怼:“笑笑笑,有那么好笑吗?” “你刚还不说听得懂吗?”慕容烈并不生气,仍忍不住笑,“这不,才第一句,你便在这鸡鸭鹅的,叫我如何忍得住笑,呵呵呵呵……” “我是没听清什么鸡鸭鹅的,但这句话的意思我知道啊!” “小叶,你果真知道?”林铮眸色一亮,面带欣喜。 “嗯”叶蓁蓁身着往后面椅背一靠,学着慕容烈,姿势闲散起来,“这意思啊,翻译过来,大概就是:这卖的东西的价格,不会一直上涨,涨到某个点它一定会下跌;同样,也不会一直跌,跌到某个点它也一定会上涨。” 林铮:……“没错,正是这个意思!” 目光格外赞许,娆儿她总能带给他惊喜! 慕容烈:…… 不可思议。 竟然还真让她给答上来了! 第81章 巡视1 叶蓁蓁心知自己答在要点上,不免有一丝得意,下巴微抬着,斜睨着对面那只花孔雀。 慕容烈一时泄了气,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一开始是小看这厮了…… 饭后,简单歇息了一会儿,林铮决定带着叶蓁蓁继续巡视。 慕容烈闲得无聊,竟然也要跟上来。 叶蓁蓁;讨厌,这人怎么这么阴魂不散呢? 他在旁边,搞得她都无法静心听店铺掌柜跟世子他们交流生意经了。 林铮:他既然爱跟着,那便跟着吧,正好切磋切磋生意经。 下午要巡视的铺子依然很多,不过,林铮体恤叶蓁蓁,怕她太累,便决定不再一家一家巡视了,只抽查几家重点商户。 其中一家药材店,最是重要,药材关乎民生大计,他每次必查。 便先带着一群人过去了。 药材店离醉霄楼并不是很远,一行人慢慢悠悠地,权当饭后散步,很快便走到了。 只是,今日药材铺并不平静。 里面伙计掌柜们来来往往,忙忙碌碌的,那掌柜的还偶尔就地跺两脚,看着像火烧了眉毛一样,连林铮他们在门口观望了许久,都无人搭理。 “何事慌张?”林铮在门口观察了一小会儿,沉着声询问。 “主子?”那胡子花白的掌柜一看清林铮,仿似看到了救星,“主子您来了。 正好,有个意外情况,还得需您定夺。” 林铮蹙眉,“何事?” “朝廷最新的军需膏药订单中,指定用一味叫血竭的材料,但目前这个材料缺货,朝廷给的期限又不足,一时恐怕无法满足,这可如何是好?”掌柜的说道。 这军需膏药可是大事,是要人命的事,可含糊不得。 “哦?”林铮若有所思,“上京所有药材铺都找过了吗?可否加价进购一些回来?” “问过了。”掌柜点头,“小的派人逐家问过了,目前也只收集到一小半,剩下的,怕是实在凑不齐。” 林铮手在轮椅扶手上细细摩挲,脸上神色并不十分着急:“可有备选方案?” 掌柜的面露为难之色,吞吞吐吐,“有是有,就是……” “说。” “有一味叫杜鹃花的药材与血竭功效几乎一样,价格还便宜很多,倒是可以替代。 只是订单上人家表明了要用血竭……” 林铮了然地点点头,心中已然有了一些想法。 不过他此时并不着急决断,而是看向慕容烈和叶蓁蓁道,“慕容兄,小叶,你们觉得该如何是好?” 慕容烈并不准备开口,只对身旁女子使了个眼色,那女子得了旨意,自信开口,“这事儿还不简单吗? 既然杜鹃花可以完全替代血竭,那就赶紧替代啊。 做成药膏都是黑乎乎的,别人也看不出,你们还能因此而利润上涨许多,何乐而不为呢。” 慕容烈蹙眉:……,表情不是很满意地摇头。 林铮不置一言,看向叶蓁蓁:“小叶,你怎么看?” 从刚才饭馆叶蓁蓁的表现来看,林铮欣喜地发现她可能有一些经商方面的兴趣和天赋,于是灵机一动,有意借着这次出行,再好好考察一下她,若是真如此,她往后在林府的职责,就有着落了。 叶蓁蓁得了林铮的点名,摇了摇头:“我不这么认为。 这是签了契约的,我们行商,最讲究个契约精神。 诚信,乃行商之根本,我觉得断不应该以一时之利,而毁行商之根本。” 慕容烈点了点头,难得对她投来赞许的目光:看来这小子,确实肚里有点子东西。 “哦?”林铮眼前又亮了亮,“那小叶觉得,当下我们该如何做为好?” 叶蓁蓁想着,既然她都说了那么多了,便干脆豁出去了。 “我觉得,咱们可以两条腿走路,一方面,去上京周围的药材铺子,药材商那里再继续搜寻血竭,另一方面,我们应该及时主动联系军方,协商进行变更。” “变更?”这词倒是新鲜,林铮和慕容烈显然都没听过,俱是看向了她。 “嗯,就是修改契约。 确切来说,我们可以态度诚恳些,主动找到军方负责采购之人,将当前的困难一一说明,给他们两个解决方案供选择: 一、我们继续寻找血竭,但货期可能要延后一些; 二、或者如果他们允许,我们可以用杜鹃花代替血竭。 至于剩下来的成本,我们也可以在契约中变更出来,让军方也可以少花些钱。 如此双赢的事,当前国家打仗,军费紧张,相信他们也会乐于接受的,世子觉得如何?” 闻言,林铮和慕容烈纷纷点头,俱是一副十分赞许的表情。 旁边人也瞬间被理清了思路,纷纷对这个个子娇小,粉面玉腮的小伙子投来好奇又赞许的目光: 这小伙子以前咋没见过?是主子新收的小厮?还是个怪机灵的。 只慕容烈身边刚才说话那女子,灰了脸色:自己刚才真是太唐突了! “听到了吗?”林铮当即决断,“就按刚才小叶说的去做,快。” “是。”一干人等有了老板给的定心丸和方向,瞬间感觉不那么慌了,药材铺很快一切恢复如常。 几人又巡视了几家店,碰到一些大大小小的问题,林铮总是喜欢询问一下叶蓁蓁的意见,她也一一大方地回应了。 大部分回答都在点上,少量思虑不周的,林铮也会帮她补全,顺便带着提点和教导的意思。 一天下来,叶蓁蓁觉得收益颇丰,也很是开心,举止言谈之间,更是自信了许多。 看来自己看家的本事,还未完全丢掉。 期间,慕容烈倒是没再多过话,只是时不时地看向叶蓁蓁几眼,对着她的一言一行,若有所思。 眼看金乌西沉,林铮正准备带着叶蓁蓁打道回府之时,慕容烈发出了一个不情之请。 原来,他在这条街道刚好有一家胭脂水粉店。 店里东西质量都不错,但利润总达不到理想,掌柜的换了一波又一波,他自己也出过一些主意,但都治标不治本,收效甚微。 总感觉还有哪点没做好,他百思不得其解。 “铮老弟,小叶,你们有没有用兴趣去看看?帮忙给支个招?,若是有用,必有重谢啊!” 慕容烈这次,难得一脸诚意。 第82章 支招 林铮闻言,笑了笑,看向叶蓁蓁,“看你意思? 如果太累了,我们就回去。” 叶蓁蓁对这些经商上的问题,还挺感兴趣的,只见她摇了摇头,“世子,我不累,来都来了,要不……,我们一起去看看?” 林铮自然是顺着她的。 管家和其他随从还要继续巡视,就没有跟过来。 车马到了地方后,林铮吩咐阿冷在车上等着,由叶蓁蓁推着轮椅随他进去。 慕容烈的这家胭脂铺子,其实地理位置挺好的,处于闹市中心,铺面不大不小,装修还还不错,一看就是用心经营过的。 他们来时,也有不少女子正在店里转悠,但很明显的是看的人多,买的人少。 怕影响顾客,他们并没有亮明身份,只在店里耐心地观察着。 叶蓁蓁推着林铮,从一排排包装各异的胭脂水粉柜台缓缓经过。 那些胭脂水粉应该是从南诏国远途跋涉而来,包装上的图案,一看就不是大梁传统的图案,带着几许异域风情。 慕容烈打发走了身旁的两名婢女,自己则只在他们身侧慢慢跟着,并没有出言打扰。 “可以试试吗?”叶蓁蓁指着一盒水粉,礼貌地询问店里的伙计。 伙计点头,“当然可以。” 她从旁边拿出一盒已经开封的水粉递到她手里。 叶蓁蓁打开盒盖,用无名指沾了一点点,轻轻抹在自己的手背处,又抬起手背闻了闻,道“嗯,质地均匀,香味高雅,质量不错。” 慕容烈:这小子,还知道香粉好赖! 他怎么有些不信呢? 不过脸上还是显出自豪之色:“那是自然,我们店里卖的,可都是我们南诏国特有的高档货。” “这个多少钱?”叶蓁蓁并不搭理他,只对着伙计问。 “两百文。”伙计答。 “两百文?”叶蓁蓁蹙了蹙眉。 林铮和慕容烈纷纷看向她。 “是不是定价有些贵了?”慕容烈忍不住问,“这也没办法啊,我们从南诏国走货过来一趟也不容易,来回成本太贵,这个定价也只能算勉强保本而已。” 叶蓁蓁并不说话,又选了其他几样试了试,发现这些产品质量都相当不错,甚至包装也是精美的。 叶蓁蓁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她在努力回想二十一世纪那些高档商场里,化妆品销售的套路。 “我知道了。” 一会儿之后,她好像想到了什么,“你这里的东西,不是定价太贵了,而是定价太便宜了! 所以,才导致你们利润达不到目标。 比如,这瓶水粉,我认为应该定价二两白银才合适。” “切!”慕容烈闻言满脸不屑,“大部分人定价二百文都嫌贵,还定价二两,谁买? 小叶兄弟,你怕不是欺负我外来的不懂行情,逗我玩儿了吧?” 林铮对她的建议,显然也有些疑惑,不过他并不发表意见,只给她信任的目光,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并不是。”叶蓁蓁摇头,一脸认真。 想来,面前两人毕竟还是男人,这胭脂水粉主要是女人用的东西,他们不懂也并不奇怪。 “我的意见不一定对,但是您可以先听听看。 从我刚才浅薄的观察来看,你们这家店不管从地理位置,装潢还是产品质量来说,都是毫无问题的。 我觉得,你们的主要问题,不是在于东西卖得贵,而是在于定位不够清晰。 您看啊,就拿你这瓶水粉来说,定价两百文,实际也并不便宜,普通市井百姓,他们只消费得起十几二十文的雪花膏,根本不会买这么贵重的水粉。 就连家里条件稍好的小官太太之类的,约莫也只会买顶多一百来文的东西。 而你们这里,最基础的东西都是两百文起,所以,那些普通大众,并不是你们的消费受众,对吗?” 慕容烈思考片刻,点头:“有道理。” “既如此,那您这的东西,咱们姑且觉得它们走的是高端路线。 那么受众,就只能是那些高官后宅,富人家庭才用得起的。 毕竟这个世界,有钱人还只是少数,所以,您产品的销量不会太大。 薄利多销的路子,您这,走不通。 您觉得呢?” 慕容烈仿似有了几许猜想,连连点头,“不错。” 林铮显然已经懂了她接下来的意思,看向她的目光更加温暖和煦,带着惊艳笑意。 “所以,既然不走量的情况下,你们要保持利润,那就只能靠每卖出一件东西的利润来支撑。” 慕容烈此时已经完全明白了她的意思,“可是,两百文人家都嫌贵了,二两银子,哪个傻子会来买啊?” “这你就不知道那些富太太,千金贵族小姐的心理了。 我曾经在一本书上看到过几个词,觉得很适合用在您这店里,比如饥饿营销,比如团购,比如明星效应……” “饥饿营销?”慕容烈与林铮对视一眼,“从未听闻。” 叶蓁蓁狡黠一笑,“具体呀,是这个意思……” “这……,成吗?”听完她的一大堆解释和建议,慕容烈依然将信将疑。 “应该成。” 不知为何,叶蓁蓁这回觉得自己找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自信满满。 “不信? 我们打个赌,您先试行一个月,成了您再谢我。 不成的话,您想怎么罚我都行,有世子在,您也不怕找不着我,对吧?” 林铮看她如此信心满满,自然也不忍扫兴,微笑着点头:“好,这个保,我做了。” 慕容烈毕竟也是生意场上的老手,虽然胭脂水粉这块主要是女人的生意,这家铺子,在他所有生意里占比也不大,算是九牛一毛的存在,所以,之前他也没太上心。 但听了叶蓁蓁的一番点拨,心里是深觉得还是有些道理的。 便也果断地决定下来,“好,我这就通知下去,按照你说的来做,一个月之后见分晓。” 接下来,他们先是将整个店里所有产品的包装都进行升级换代,价格也随之翻了几倍。 又花重金请了上京城里请了几个比较出名的名门淑女过来店里体验产品,又纷纷送了她们整套包装精美的产品回去,让她们将使用效果,在名门贵女们之间口口相传。 当产品名气终于打响,很多人都慕名前来想要购买时,他们却以货物从南诏国原装进口,路途遥远,运力有限的原因,进行了限购和抢购活动…… 总之,一番操作下来,慕容烈突然有一天,发现,原本担心这么高价,会无人问津的产品,竟然开始缺货了。 自家店子前,竟然彻夜排起了长队…… 他一拍大腿,“嗨,奇了!” 第83章 挖墙脚 又要入秋了。 天气渐渐转凉。 这是一个凉爽的夏末早晨。 林铮和叶蓁蓁在院子里一棵玉兰树下悠闲地用着早膳。 玉兰的幽香在空气中浮动。 晨曦的阳光透过玉兰树叶的间隙,打在叶蓁蓁那张日益灵动鲜活的脸上,让对面手持着一杯茶的林铮,有一瞬间都看呆了。 自从巡店回来后,林铮就发现了叶蓁蓁在商业上的天赋,便有意在这方面培养她。 府里学堂定期有各个做得好的掌柜过来介绍经验,也有一些先生过来讲关于做生意的课程,他都会派她去听一听。 也给了她一些职责,让她一有机会就跟在管家身后去实践。 这些日子,叶蓁蓁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充实。 脸上的生机和活力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她感觉,前十几年她仿似白活了。 只有在生意场上,这才又活了过来。 他很为她欣喜! 胭脂铺的赌约根本用不到一个月。 才过了二十来天而已,一大早,慕容烈就坐着马车,备着厚礼,兴冲冲地找来了林府。 由于他来得突然,显然林铮和叶蓁蓁没有丝毫心理准备。 叶蓁蓁当天穿的是女装,门口守卫过来通报的时候,她只得赶紧回房去换男装。 林铮在待客厅里先等着。 慕容烈咋咋呼呼地直接走到会客大厅,下人将一堆大包小包的礼品往地上一放,他拿起桌上为他准备的茶水喝了一口后,就开问,“铮兄弟,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感谢小叶兄弟的,他人呢?” “小叶,他不知道慕容兄今天要来,出去忙活了,我派人去通知了,你耐心等一下。” 慕容烈也不落座,直接走到林铮跟前,一掌拍在了他背上,眼中满是羡慕嫉妒:“哎呀,铮老弟,这小叶兄弟可是个宝啊,你就说,你是从哪寻来的这么个宝贝吧? 他简直是个商业奇才呀。” 林铮看着他,但笑不语。 “你知道按照她教的方法,我那胭脂铺子这月的利润上涨了多少不?” 林铮佯装好奇,顺着他问了句:“多少?” 慕容烈不急不慢地走到自己的座位坐下,伸出两手,叉着十指,在面前翻了又翻,“嗯,保守估计,得二十倍了,这还这个月没过完。” “这么夸张?”林铮也很是意外,对结果他虽然有预料,但效果这么明显,倒是也超出了他预料。“那是挺厉害的,你确实该好好谢谢她。” “可不嘛?”慕容烈手指了指地上那些东西,“诺,这些是第一批谢礼。” “不过”慕容烈神秘兮兮地将脑袋靠近,“我觉得这些小礼根本就不够。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铮兄弟,我觉得小叶在你这里当个小厮,委实太屈才了,你要不要考虑割爱,让他来帮我啊? 他若是到了我这边,我至少先让她从胭脂铺的掌柜做起……” 闻言,林铮冷了脸色,断然拒绝道“不行,不可能。” “为什么?”慕容烈也急了。 他站了起来,“我知道你喜爱他。 可越是喜爱,也越是要为他考虑不? 他在你这里只是你身边的一个小厮,给你推推轮椅而已。 到了我那里,我保证按照他的能力,给他最合适的位置,前途无量呢,劝你莫要耽误了人家哦!” 林铮:“……” 他正要开口反驳,叶蓁蓁已然换好衣服过来,听到一些尾音,顺便插了句嘴:“耽误谁?” 林铮眼底闪过一丝慌乱,“他瞎胡说的,娆……,小叶,你莫要信。” 南诏人说话向来直来直往,想到什么说什么,“小叶兄弟,我们正在说你呢。 我说铮兄弟将你困在身边,是耽误了你的前途哦。 你看,上次你给我铺子出的主意,让我利润直接翻了二十倍还不止,我诚意邀请你去我铺子做掌柜呢! 你就说你愿不愿意吧?” “真的啊?二十倍?这么厉害的吗?”叶蓁蓁显然也没料到一次出招会这么成功,看来这古代小姐贵妇们还是见识浅了,一有套路就愿意往里钻呢? 她心里也为自己这个方法见效而喜滋滋的,但却自动忽略了慕容烈邀请她做掌柜的话,只沉浸在自己的喜悦之中,直到慕容烈追问一句,“你就说,你答应不答应嘛?” 叶蓁蓁这才反应过来:他这是……,来挖墙角了? 跳槽? 她自己没啥想法,先是条件反射地看向林铮。 毕竟,她留在林府,并不是为了在这赚工资的,而是为了报恩,来照顾他,等他身体康复的。 林铮脸上保持一贯的温暖笑意,只落在膝盖和轮椅扶手上的手,有些紧张地寸寸收紧…… “当然不好啦!”叶蓁蓁笑笑,断然拒绝,“我就会那三板斧,已经都教会您了,您让店里的伙计,就按着这些套路来就行了。 要我本人再去,也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化。 我是世子的人,要跟在世子身边伺候的。 这是我们之间早就定好的事情,做人怎么能三心二意呢?” 闻言,林铮略微绷直的后背,渐渐放松了下来,脸上的笑意也更为明显了些,心里忍不住地雀跃:他果然没看错人。 慕容烈摇头可惜,“嘿,小叶,你真是! 你们大梁有句古话,叫杀鸡焉用牛刀,你现在就是那把牛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林铮身边做小厮可太屈才了。 我这种伯乐可不常有,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不用。”林铮蹙眉打断,“小叶之后具体如何安排,我自有打算。 我的人,就不劳慕容兄挂记了。 我累了,若是没什么旁的事,慕容兄请回吧,阿冷,送客!” 他生气了,他很不高兴。 “你……,你们……”慕容烈被他们气得直摇头。 一个二个,怎么不听劝呢?浪费了好苗子。 他连连摇着头,“对了,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些东西,是我的谢礼,还请小叶兄弟笑纳。” 叶蓁蓁看了地上堆的那一堆,有些为难,“这……,也太多了吧?” 林铮:“你帮他赚了那么多,既是你应得的,收着就是。” 叶蓁蓁:“那……,好吧。” 慕容烈见自己一大早过来,讨了个没趣,只得悻悻然地往外走。 此时,叶蓁蓁还站在门口,他走时,需得经过叶蓁蓁身边。 经过她身边时,他竟然发现她身上有淡淡的脂粉香味传来,他停住脚步,使劲嗅了嗅, 有些诧异地抬头,发现面前的男子竟然真的化了妆! ——时间紧急,叶蓁蓁只来得及换衣,没有卸妆。 淡施薄粉的一张脸,更加是娇俏妩媚,盈盈生光。 他脑子一轰,内心啧啧几声:“难怪! 这小子虽然有几分本事,竟然真是个娘娘腔! 弯的! md,不来就不来,我还嫌恶心,莫要带坏了我店里的人。” 又看了看林铮,心里暗忖:“这林兄弟,身子不好,也不能百无禁忌吧?这么多好姑娘不找?偏要找个公的? 啧啧,真是特殊癖好,叛逆! 以前怎么没看出?” 第84章 治疗 斗转星移,又快到了给世子施针的日子。 孙璃养了几只小白兔。 在医术这块,他确实是个胆大心细的实干家。 之前不涉及阿姐,在对待世子的毒上,没有多少紧迫感,他还谨小慎微,稳打稳扎,一步步怀疑求证。 但现在涉及到了阿姐的去留问题,他却是再也等不得了。 一猛子扎进自己的小小药房,潜心研究着。 日复一日的,还真给他研究了些名堂出来。 那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后,他从药房趴着的小桌子上抬起头,仔细观察着面前桌子上笼子里的几只小白兔。 发现它们一如既往地活蹦乱跳之后,他脸上逐渐浮现喜色。 这喜色不断扩大,直至熬夜通红的眼球,眼尾也跟着沾上了红,“我成功了!” 他提着那个笼子,快步走向正在前方忙碌的齐大夫那儿,加大了些声音,颤着声喊道:“师父,我成功了。我们下回就可以给世子解蛊了!” “真的?”齐大夫从活计中扭过头来看他,脸上也面露开心之色。 “要不要再观察几天?毕竟人命关天,我们还是要尽量谨慎。”齐大夫还是温声地提醒了句。 他知道孙璃最近有多辛苦、焦急! 如今的欣喜,是难以言喻的。 有他对自家阿姐终于可以回到医馆团聚的期盼,也有攻克难题后的成就感。 “应该不用了。”孙璃脸色笃定,“这几只兔子,先用世子的血种上了蛊后,又用了我研制的解蛊药物,这已经过去好几天了,他们并无异常。” 在此之前,为了实验,他养的兔子换了一拨又一拨。 每日两人的菜单里,无一例外的都有兔肉这道菜。 红焖,清炖,烧烤…… 两人都快要吃吐了,要是这次再不成功,再吃下去…… 那味道太美,他们不敢想象。 “好。那我们明日就去给世子解毒!” 齐大夫对自己这个得意弟子的医术,还是相当有信心的。 况且,对这次蛊药的研究,齐大夫虽然不是主导,但也基本上有全程参与了解。 凭他的判断,也确实差不多了。 “好!”孙璃信心满满,巴不得立马就出发。 翌日 又到了给世子施针的日子。 齐大夫与孙璃早早来到了林府。 虽然心里有信心,但作为本次的主导大夫,实际上,孙璃还是有些紧张兴奋的,毕竟,人不是兔子。 世上之事,往往并无百分之百一说。 过满则亏。 他如往常般背着药箱过来,手紧紧拽着药箱的绳子,毕竟,那里有他最新研制的蛊药。 实际上,除了孙璃和齐大夫,林铮也并不轻松。 关于解蛊方案的进展,齐大夫每日与世子府之人都有联络。 在他们来之前,他就知道了今日他们要为他解蛊。 说实话,一个月前,他还从未想过,自己这具残缺的身子,还能有痊愈的一天。 他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 若不是因为娆儿的到来,他也从未如此期待自己有朝一日还能拥有一副健康的体魄。 开始实施前,由齐大夫例行告知世子,本次注意事项和存在风险。 实际上,风险还是挺多的,比如,如果不成功,世子可能病情加重,甚至引发其他病症,出现不可控的结果。 “您确定要试吗?”说明完成后,齐大夫确认。 阿冷听了那些可能的后果,吓得不行,忍不住劝道:“世子,这么多风险,要不咱们还是再等等?等齐大夫他们再多试验一阵,更保险一些后再治?” 叶蓁蓁点头又摇头,此刻,她心里是矛盾的。 世子人那么好,他有尊贵的家世,是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他是完美的,这样的天之骄子不应该继续被病痛折磨。 她既想他能快点好,又怕他当真出什么意外。 林铮垂眸思索了几瞬,骨节分明,略微发白的手指在轮椅扶手上轻轻地敲击着…… 然后,他抬头看向叶蓁蓁期许又矛盾的目光。 所有人,包括孙璃在内,都不敢发一言,只屏住呼吸,静静地等待着他的最终决定。 “今日便试。” 他决定了,他不再等了。 紧张等待着的孙璃,总算松了口气,“好。” 与往日一般,治疗时,卧房里除了留下齐大夫和孙璃外,其余人都在房间外面紧张等候着。 不多时,便传来林铮隐忍的低吼声。 门外的叶蓁蓁心也跟着揪得极紧。 这次的治疗,持续的时间,格外的长…… 几人不吃不喝,一直在房里忙活着,直到日头西落,房间里的动静才渐渐消停下来。 房门再次被打开,房间里一股味儿迎面而来,夹杂着血腥味和不知名的腥臭味。 孙璃和齐大夫看起来好似经过了一日辛勤的劳作,满头大汗,脸色有些苍白,就连衣衫也跟水里打捞出来的似的,淌着汗水。 床边的一个大木盆里,一盆黑黑红红的血水,显示着他们今日与往日不同的工作量。 叶蓁蓁瞧着孙璃和齐大夫的模样,焦急地问道:“世子怎么样了?” 见他们面色憔悴,又关切地问了句:“你们没事吧?” 两人摇头,孙璃嘴唇都有些发白了,却还微笑着安抚:“无妨。” 叶蓁蓁心里急切地关注着世子的情况,也来不及多想其他,“世子呢?他怎么样?治疗成功吗?” 见她如此关心世子,孙璃不知为何,心里突然就有些不舒服了。 他眉头微不可闻地皱起,些微气喘着,却并未第一时间回答叶蓁蓁的问题。 因为本次治疗主要是孙璃在实施,所以他的心力消耗更大一些,见状,齐大夫只得出声替他回答:“我们按照预想的方案,都给一步步顺利操作下来了,至于结果如何,怕是要待世子醒来以后才能见分晓了。” 闻言,叶蓁蓁快步走去世子床前,只见世子双眸紧闭,苍白的脸上一丝血色也无,眉头微蹙着,人看起来更消瘦了。 叶蓁蓁心间闪过心疼,怜惜得眼睛都湿润了。 她随手拉过旁边的孙璃,扶着他的双肘,轻晃了晃,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阿璃,世子他没事的吧?……他不会有事吧?” 这时候,她不由有些后悔,为何要贪心地鼓励世子去冒这个险呢? 比之现在的未知风险和结果,她突然觉得世子只要能保持像之前那样的状态就很好了,呜呜。 孙璃现在乏累至极,虽然他不喜叶蓁蓁关注别人多过自己,但看她如此紧张焦虑,又于心不忍。 他温柔地轻轻挣脱她的束缚,反手拉住叶蓁蓁软腻柔白的柔荑,温柔安慰道:“阿姐,放心,世子会没事的。 他现在昏迷,只是因为刚刚一番治疗消耗过大的正常反应。 让他好好睡一晚,或许明日醒来,就能下地活动了。” 此时的孙璃,声音前所未有的温柔,面容还有一丝极力掩饰隐忍,别人轻易无法察觉的心酸。 明明喊着她阿姐,却像一个兄长一样,尽全力想给她依靠和安慰。 他仿似又长高了。 第85章 治疗1 因世子病情暂不稳定,孙璃和齐大夫便在林府暂时住了下来。 对于这一安排,孙璃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自从阿姐离开医馆去了战府后,他们好久没有过长时间的一起生活过了。 有多久? 从去年入秋到今年入秋,一年了呢。 一年可以改变很多,他长高了,他的医术比以前厉害了,她也认识了很多不一样的人。 一年也可以什么都不变,他对她的依恋没变,虽然如今他已经长大了,但他还是很依恋自己的阿姐,甚至比之前更甚。 他巴不得阿姐能时时刻刻守在他身边,她的一颦一笑总能牵引他的所有关注。 可是,阿姐好像有些变了。 如今,阿姐见到他,总是第一时间问,“世子他何时能醒呢?” “世子还没醒,该不会出什么意外吧?” 她不再像以前一样,跟他在一起时,满心满眼都是他,“阿璃又长高了;阿璃长得真俊,又该给阿璃做衣衫了……” 从前,她的嬉笑怒骂,她的所有心思,皆是围绕着他。 如今想来,他好怀念。 可现在,她的心思,她的注意力,全在了别的男子身上。 甚至都没注意到阿璃一次比一次紧皱的眉头,一日比一日失落的眼神,低落的情绪。 阿璃后悔了,嫉妒了。 他有时甚至想,若是世子就此永不醒来,也是好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想过下毒,反正他的毒无色无味,连一般的仵作也验不出来。 可是,他又舍不得阿姐整天提心吊胆,愁眉苦脸…… 为此,他还得每日为世子细心地治疗着,护理着。 只希望世子快些醒来,快些好起来,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按照之前约定,带阿姐离开。 有时,他也怀疑过自己,是不是生病了? 心理扭曲了,变态了? 不然,她是他的阿姐,她正青春,有喜欢仰慕的男子,不是很正常吗? 她那么美那么温柔,有优秀俊美的男子喜欢她,不是值得骄傲的事吗? 为什么他的心情总要在两个极端间来回切换呢? 所有人屏住呼吸数着日子过的时光,格外缓慢了些。 三日后的一天早晨,世子终于睁开了眼。 那日,刚好是叶蓁蓁守夜,齐大夫年纪大了,阿冷和阿璃各自守了一夜,这夜轮到她了。 本来阿璃不让,可叶蓁蓁心疼阿璃辛苦,就说她白日睡得多了,晚上反正睡不着,就由她来守着好了。 阿璃拗不过她,也只得允了。 让她一有任何异常,务必第一时间喊他。 重新醒过来的林铮,仿似经历了一番生死轮回,灵魂在奈何桥边转了一圈又回来了。 他睁开眼,便看到趴坐在他床沿的叶蓁蓁。 睡颜沉静,一张小脸白里透红,粉唇微微地张着,秀眉微蹙,卷翘浓密的睫毛随着呼吸一颤一颤的,他无来由地便觉得心中安稳,有种岁月静好之感。 他伸出白皙匀称的手指,轻轻抚摸她微蹙的眉,心想,她是在梦中担忧他的病情吗? 叶蓁蓁很快便醒了,她抬起头来,发现世子一双温柔眸子,正含笑注视着她,她不好意思地抬袖擦了擦唇边的口水,这才反应过来:“世子,您醒了? 感觉怎么样? 您别动,我现在就去叫阿璃和齐大夫过来。” 她念念叨叨地,也不等林铮反应,便起身朝着门外跑去,开开门大声喊道: “阿璃,阿璃,齐大夫,世子醒了,你们快点过来看看。” “娆儿姑娘别着急,我感觉正常,没什么特别不舒服的。” 他们如今关系有些不伦不类,并不是正式的主仆关系,反倒更像朋友多一些。 所以在一起时,也没那么多的规矩,都是以“我”相称了。 孙璃和齐大夫闻声赶了过来,见叶蓁蓁扶着门框,激动得身子都在略微发抖:“齐大夫,阿璃,你们快看看,世子终于醒了……” 孙璃一把扶住了她,蹙眉道:“阿姐,我知道,你别急。 世子他醒了是好事,醒来就是成功了大半,等我和师父先好好检查一下,你别激动。” 叶蓁蓁点点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确实有些太过激动了,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 说话间,林铮已经被扶着靠坐在了床头,门口几人的动作表情,一切尽收眼底。 被心系之人关怀着,他只感觉内心暖暖的。 齐大夫和孙璃来到床边后,先是例行检查了一番他的脉搏,眼底等,没发现什么异常。 接着,孙璃隔着锦被,试着轻按了下他的小腿,问道“有什么感觉吗?” 林铮摇了摇头,“好像……没什么感觉。” 孙璃皱眉,“不应该啊!” 他一狠心,从医药箱里拿出一根银针来,掀开锦被, 在他足底找准穴位,干脆果断地扎了下去…… “现在呢?……”孙璃话还没问完, “嗯……”只见林铮一声闷哼,疼得龇牙咧嘴,腿也难受得屈了起来,“好疼!” 在他自己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旁边人一瞬间全都屏住了呼吸…… 接着,阿冷最先扑到了床边,“世子,您的腿有感觉了?这可太好了,呜呜呜” 伺候世子多年,对世子那双毫无知觉的双腿,谁也没他印象深刻!那是无论磕得多么青红紫绿,都不会有任何反应的一双腿。 林铮这才反应过来:对哦,这可是久违的疼痛!他这一双废腿,时隔多年后,竟然又有了痛觉? 他瞅瞅旁边的叶蓁蓁,又瞅瞅齐大夫和孙璃,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世子,要不,您再试着动动腿?”叶蓁蓁鼓励的眼神。 “好。”林铮依言,再次小心翼翼地试着屈了屈双腿…… 动了,动了! 这双腿虽然多年未用,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它真的动了,它们随着他的意念而动了。 这是十多年来,他第一次体会到能控制自己双腿的感觉。 他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心里兴奋,激动,忐忑,感动,各种感觉瞬间涌在一起,让一向云淡风轻,无欲无求的他,竟然有些茫然无措地红了眼眶。 他看向叶蓁蓁,又看向孙璃和齐大夫,还是觉得自己仿似在做梦。 “世子,您的腿已经恢复知觉了,那就说明我们的治疗方法有用,太好了。”孙璃率先发言,“但您的双腿由于长时间未用,肌肉已经有些萎缩,如要完全恢复走路,可能还得需要一段日子的练习,但您别急,这是好的开始。” 叶蓁蓁也在旁边连连点头,“嗯嗯,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接下来,我来陪您练习。” 林铮心头一暖,看向叶蓁蓁,千言万语却只汇成两个字:“谢谢!” 接着,他又对孙璃和齐大夫道:“真的已经很好了,我不急的,谢谢阿璃和齐大夫。” 孙璃关注的重点却已然不在他身上,他只以为世子这一醒来,就可以带阿姐回医馆,却没想到阿姐竟还要陪着他练习? 那得等到何年何月去? 第86章 不可 “不可。”阿璃脱口而出。 引得叶蓁蓁,林铮和齐大夫等人的纷纷看向了他。 阿璃意识到自己不小心将心里得想法说了出来,面上有些讪讪。 不过,既然说都说了,他也决定豁出去了, “世子练习走路自有阿冷他们伺候着,扶着。 阿姐你是女子,就没必要时时伺候在旁了,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再者,你也该跟我们回医馆了。” 叶蓁蓁一寻思,好像也对哦。 但世子毕竟还未完全康复,如此急着离开林府,好像又有些不够厚道。 她看向林铮,征询他的意见。 林铮微笑道:“阿娆现在不仅是我的丫鬟,还是我事业上的得力助手。 如今我身子有待恢复,很多事还有赖她的协助,才能处理好,阿璃可否让你阿姐在林府再住些日子?” 见阿璃皱眉,沉默不语,林铮又道:“若是你不放心,你也可以在府里先住下。 刚好,我这腿恢复的过程中,万一有什么问题,还需要阿璃兄弟及时查看的。 放心,诊金我会按照全天出诊的费用结给你。” 林铮这一说,阿璃好似实在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了。 齐大夫见现场氛围有些沉默,只得出来打圆场, “世子这个安排感情好,有阿璃在旁边应急,这样我在医馆待着也能安心些,要不就按照世子的安排来。” “我也觉得可以。”叶蓁蓁跟着表态。 大家都觉得好,阿璃也就只好暂时应承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世子每天都在努力地练习着走路。 叶蓁蓁除了睡觉,几乎其余全部时间都伺候在侧。 当然,不放心的孙璃也只得时时跟着,当个小尾巴。 偶尔,阿冷有事走开了,在世子需要人扶着的时候,每当叶蓁蓁想过去帮忙,都被阿璃积极地抢先了…… 而这段时间,林府的商业往来,在林铮略微刻意的安排下,几乎都落到了叶蓁蓁身上。 昏迷前,林铮就跟管家下人们传达过,若是他治疗期间发生什么意外,业务上的事,可找叶蓁蓁来定夺。 虽然那三天业务上没有什么大的问题,但凡是找到叶蓁蓁这边商讨的事情,他们最后都给出了很好的解决方案。 林铮醒来后,得知了情况,就更加放心了。 他更是以自己要全副心思恢复为由,将业务继续交给叶蓁蓁为主来打理,只有当她也下不了决断时,再来问他。 日子久了,叶蓁蓁发现自己越来越得心应手,林铮看到她的蜕变也暗自为她高兴。 阿璃日日跟在他们身边,看他们有时旁若无人的对一些生意或大事探讨,看到自家阿姐那侃侃而谈,颇有见地的一些言论。 突然,他觉的自家阿姐真的是变了。 她变得更迷人了,更自信了。 虽然他从小就知道自家阿姐厉害,但他从未见过现在这样的阿姐。 那日,当他再次看到阿姐站在世子身边,两人微笑着交流一些生意上的,他听不懂的看法时,他突然觉得面前这两人好般配啊! 男子儒雅英俊,女子温柔灵动,他们站在一起,就是一对璧人,最重要的是,他们还志趣相投。 而阿璃在他们身边,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多余,有些格格不入起来。 他突然慌了。 他当即沉下脸来到两人中间,拉着叶蓁蓁的手就要走,“够了,阿姐,我们该回医馆了。” “啥?”正与世子聊得热火朝天的叶蓁蓁,一脸懵圈。 她知道阿璃一直想叫她一起回医馆,她只当他是想家了。 每每阿璃催促她时,她总是乖顺地安抚他,给他捋捋毛发“再等等,阿璃,快了。 你看世子现在都能拄着拐自己走了,等他不用拐杖了,我们再回去,好不?” 阿璃不应声,她就撒娇,“好不好嘛?阿璃,我的乖弟弟,我最乖最厉害的弟弟?” 阿璃很好哄,每每受不了她的撒娇,没几下就被她哄好了。 但阿璃也会反过来委委屈屈地跟她撒娇,说“阿姐现在全副心思都在世子身上,都不关心我了。” 叶蓁蓁只当他是小孩子家家的童言童语,只是当时应着,并未当回事。 而这一次却不同,他直接拉住她,不由分说地就往外走了。 力道还有些大。 “可是……”叶蓁蓁不解,他缘何突然又这样? 林铮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倒是知道了大概:阿璃这是护姐心切了。 只要看到他和自家阿姐在一块,他就不高兴,可能是吃味了? “我来跟阿璃谈谈吧。”林铮微笑着让叶蓁蓁先下去,只留下阿璃和他面对面。 “能跟我说说,为什么着急让你阿姐跟你回医馆吗?”当周围没了旁人,林铮看着阿璃,微笑着问,他声音温柔和煦,毕竟年长阿璃几岁,显得稳重又有礼。 “不为什么。 阿姐的家本来就在医馆,她一未出阁女子,天天住在林府,我觉得不妥。”阿璃脸色有些犟,甚至都不愿意与世子对视。 “哦?那你觉得她回了医馆,能干什么呢? 给你和齐大夫洗衣做饭,端茶送水吗?”林铮循循善诱道,从他曾经与娆儿的聊天中,他大致知道她以往在医馆主要做的事。 孙璃倒是没想到这一层,“什么意思?……” “阿璃,你在林府也住了些日子了”林铮斟酌着发言,“难道你就没发现,你家阿姐在林府帮我做的这些事,她很快乐,很有成就感吗? 你不觉得,她的兴趣和特长,都不在医馆,反而在经商上颇有天赋吗?” 孙璃无言以对。 确实,这些天,他有幸见识了从未见过的阿姐,是不同于以往在医馆,甚至在孙府或战府的,熠熠生辉的另一面。 不过…… “世子”孙璃沉下眼敛,“你学识渊博,论说,我肯定说不过你。 不过,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我看你让阿姐当你的助手是假,看上了我家阿姐,怕才是真吧?” 林铮一怔,他的心思表现得这么明显了吗?连小屁孩都看出来了? 不过既然被问到了,他也不打算隐瞒,他笑得坦然,“不错,我承认,我是心悦阿娆。 不过,这种心悦,与你想的那种,世俗的心悦还不太一样。” “我心悦她,是因为我觉得她很美好,我不只想要得到她。 我更想的是,让她这种美好能一直保持下去,能真正按着她自己的心意来生活。 我想让她变得更美好,更快乐。” “阿璃,你难道不想让你家阿姐更快乐吗?” 林铮最后几个字,加重了语气。 孙璃低下了头,很显然,在大气的世子面前,他好像确实有些小肚鸡肠了。 第87章 春围 与世子相比,他的爱,太狭隘了。 那夜,阿璃一夜未眠。 第二日,他便收拾东西,告别阿姐和林铮,离开林府回了医馆。 走时,他说:“阿姐,只要你开心,你在哪都可以的。” 他说:“我先回医馆,到日子,还会再来给世子看诊。” 他说:“阿姐,你不用急着回医馆了。 在世子身边,你能学到很多东西,你很快乐。 那就慢慢学,等你哪天累了,想休息了,医馆永远是你的家。” 叶蓁蓁:…… 她有些不明所以。 自家弟弟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煽情了,她都快感动出眼泪了。 不过,他没再催着自己回医馆了,倒也是件值得开心的事。 她拥抱了阿璃,说:“好的,阿璃你继续好好学本领,我也是。 我们都要越来越厉害。” *** 冬去春来。 在日复一日的康复训练中,林铮终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行走了。 与此同时,他身边也多了一个俊俏能干的小助手。 每每他去到哪里,都会带着他的小助手,几乎形影不离。 没了身体病痛的烦恼,林家的商业版图进一步扩大。 而原本因着他残疾的身子和没几年好活的传言,也在市井不攻自破。 那些大族世家,也逐渐将眼光投向了林府,渐渐开始有媒人上门提亲。 不过,都被林铮一一拒绝了。 世子身子痊愈这样的大事,自然也传到了皇宫。 庆远侯府本来在上京就是出了名的勋贵世家,只不过几年前庆远侯病逝,家中只剩一病怏怏尚未婚配的世子,和一名不成气候的继子。 这几年,宫里的眼睛,便少放在了林府上。 如今,闻得林府这么大变化,加之如今林家的商业越做越大,国库的税银,很大一部分来自林家旗下的店铺,还有一些军需和宫中采购,也与林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宫里自然也就转移了部分注意力在它之上了。 这年春围,林府竟破天荒的收到了皇家的请帖。 自从老侯爷去世后,再没收到过的请帖。 本来林铮说不去,但慕容烈却缠着他,非让他去,说哪怕只去一天也好,让他也跟着见见世面。 如今大梁朝难得边界安稳,皇帝或许是想进一步增强国力,因此,上京城里活跃着的一些大商户老板,也在今年春围的邀请之列。 慕容烈也很荣幸地被邀请了。 作为异国商人,他既想近距离观赏下这大梁朝天子的圣颜,又很是担心自己不懂礼节,若是犯了什么错,一不小心被咔嚓在这异国他乡就麻烦了。 于是,他厚着脸皮赖上林铮,让他务必带他一起参加,“去嘛,万一在会上认识了其他达官显贵,谈成几笔生意,我们岂不还可以大赚一笔?” 至于上次试图挖人家墙角之事,他解释自己只是一时脑子抽风了,事后已经扇过自己耳光了,只是个小插曲,让林铮千万莫要介怀。 林铮笑笑,不予置评,对自己的这个老朋友,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并没真往心里去。 不过,他看向叶蓁蓁,却非常认真地询问她的意见:“阿娆想去参加吗?”。 “我?”叶蓁蓁很矛盾,这种难得的盛会她当然很好奇了。 差不多全京城的名流富贵都集齐了,她本不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人,但她觉得这是他们林家商业版图扩大的绝佳机会,也是学习的大好机会,但…… “皇上会去吗?”她问。 虽然她觉得就自己这种小喽啰,过了这么长时间,皇上应该早把她忘了,即使见了面,应该也认不出来了。 但她还是不敢大意。 万一被皇上认出来,又惹来其他麻烦,可就不好了。 “不一定。”林铮道,“按照往年惯例,皇上一般不会全程在,他要忙的事情很多。 但至少会过来一趟,抽一个晚上宴请各王公贵族。 不过,以往,我们林府都是坐得比较靠后的,一般只有皇亲国戚或者皇帝的近臣们,才能坐得比较靠前。 想来,他即使来了,应该也注意不到咱们。” 林铮小时,父亲在世时,他也曾跟父亲参加过一两次春围秋围,不过那时,林家的商业版图还远不如现如今强。 “阿娆想去?”林铮见她犹犹豫豫,似是很想去,又有些胆怯的样子, 便鼓励道“阿娆要是想去,我们就去,没什么好担心的。” “世子,我是女子,也可以吗?”叶蓁蓁仍有顾虑,凑到林铮耳边低语道。 “无妨。”林铮笑,同样在她耳边“小厮丫鬟,少带几个,还是可以的。 要是阿娆觉得作为女子不方便,也可以穿回男装的。” 慕容烈:咦……,救命,这俩男的,在他面前这样咬耳朵,窃窃私语…… 就……,看起来好违和! “如此,那我决定了,我们去参加吧,世子。”叶蓁蓁一拍大腿,决定了。 因世子大病初愈,又不宜真正的骑马打猎,他们决定就第一天去一下,顺便参加当晚的晚宴,见识见识就回来了。 果然,第一天,当叶蓁蓁女扮男装跟在世子身边进入猎场后,发现皇帝并没有出现。 听伺候的小太监们议论,说皇帝临时有政事需要处理,可能今天不会来,只派了亲信大臣主持活动。 叶蓁蓁一颗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了。 第一日,因为皇帝没来,围猎活动安排得比较闲适,基本大家都是围着草场周围随意跑跑,打打事先放好的小兔子,山羊什么的。 慕容烈有些野,来了之后,坐了没多久,就下场骑马去了。 他还一面骑一面在林铮和叶蓁蓁面前得瑟,“嘿,小叶兄弟,你也来骑一下试试呗?” 叶蓁蓁摇头,“不了,我不会骑马。” 慕容烈连连摇头,“啧啧,男子汉哪有不会骑马的? 在我们南昭国,莫说男子,女子都各个会骑马。 就说铮兄弟这腿脚刚恢复,不骑就算了,连你也不骑,真没意思。” “我……”叶蓁蓁眼眸落在那一匹匹高头大马上,要说毫不动心,那是假的,策马奔腾的快感,谁不想试试呢? 但她叹了口气,仍是摇头,“算了,我确实不会骑。” “不会骑?这简单啊,我来教你啊!”慕容烈进一步怂恿。 林铮一直微笑着看他们你来我往。 他看出叶蓁蓁有些跃跃欲试,对于她想要的东西,想要做的事,他向来毫无原则的宠溺,“阿娆想试试吗?想试就去,让慕容烈教你。” “真的?”叶蓁蓁挑了挑眉头,有些雀跃“可以吗?” 林铮鼓励,“当然可以。” 慕容烈见林铮同意了。 一伸手,拉住叶蓁蓁一只胳膊,只轻轻一带,便在她“啊”的一声惊呼中,将她带上了马, “哎呀,我说你可别墨迹了。 快,我带你去挑马,一会儿好马都被人给挑走了。” 叶蓁蓁面容仍有些忐忑,她回过头来,对林铮道:“世子,那我就去试骑一小会儿,很快回来。” 她本来只是作为世子小跟班,跟过来长见识的,并不想丢下世子独自去玩耍,她有些不好意思。 林铮毫不介意“去吧,不用急着回来。” “驾!”慕容烈有些志得意满地往马厩方向,开始策马狂奔。 从没骑过马的叶蓁蓁在他怀中,被吓得惊呼出声,直喊“慢点儿,慕容烈,你慢点儿!” 慕容烈却根本不理会,他唇角勾起,一拍马屁股,马儿跑得更欢了。 殊不知,不远处,却有几双眼睛,从不同方向,带着不同情绪,齐齐看向了他们…… 第88章 春围1 慕容烈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跟叶蓁蓁接触。 从前,看他站在林铮身边就娇娇弱弱的。 这坐到他身前后,才发现,他竟比自己想象的还要纤细许多。 那腰肢,盈盈不堪一握,他从背后穿过他腰身,去牵缰绳时,只感觉她那腰肢,跟风一吹,就会折断似的。 哪有男子的腰肢能细成这样的?啧啧啧! 慕容烈在她身后连连摇头,怕是连一般女子也不及他这般细了。 她坐他身前,一截纤细白嫩的脖颈,就这么露在他眼前,肌肤嫩得仿似能掐出水来,不知是因为害羞还是什么别得原因,帽檐下一双秀气的小耳朵,微微泛着粉,那耳垂,尤其粉得明显,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一口。 更要命的是,竟还有阵阵幽香传来,也不知是体香还是发香,反正就是那种非常好闻的,带着一丝沁甜的,迷人的软香味。 让他闻多了,都忍不住要胸襟摇荡。 这天杀的娘娘腔,简直是要了命了! 也难怪那不近女色的铮兄弟会禁不住诱惑。 连他这个久经沙场的男人,若不是脑瓜子够清醒,都差点要沦陷! 这谁顶得住! 又忍不住想,这种货色的男子,不知会是个啥滋味呢? 跟女子有什么不一样吗? 难道会比女子的滋味还要好? 改明儿要不也找一个来尝尝鲜? 啊呸,不要脸!太不要脸了! 危险! 慕容烈意识到自己的不得劲,急喘了几口气,在心中暗骂几声,命令自己,务必死死稳住心神…… 马厩离他们就坐的位置并不是很远,慕容烈思绪转得快,马骑得也快,很快便在马厩前停了下来。 考虑到叶蓁蓁身材相对娇小,又第一次骑马,他便给她挑了一匹温顺的,个子相对较小的小白马。 简单讲解了一番骑马要领之后,慕容烈还当真将自己的马系好,扶着她上马,牵着她的马绳,在前面慢悠悠地教学起来。 教学了一小会儿后,见她仿似接收得很好的样子。 慕容烈松开了缰绳,鼓励她“小叶兄弟,你学得很好,现在你慢跑一下试试?” 叶蓁蓁满脸担忧:“不行啊,我还没学会啊,这也太快了吧? 万一一会儿这马不受控制可怎么办?” 慕容烈安慰道:“无妨,这匹马性子很温顺的,一般不会不受控制。 放心,我现在就去骑自己的马,跟在旁边保护你。” “男子汉大丈夫,你可以的!” 那话语间,竟还有一丝恨铁不成钢的鼓励意味。 叶蓁蓁:……,可我不是男子汉啊,我怕,呜呜。 “那……,好吧。”她也只得勒紧缰绳,麻着胆子,“驾”了一声,马当真慢悠悠地小跑起来。 不得不说,策马驰骋的感觉还是不错的。 速度与激情,人人都喜欢。 虽然现在她骑马的速度并不快,但骑在马背上,感受着草场春日的微风拂面,居高临下的感觉还真不错。 慕容烈先是看她骑了几步,见她适应得还不错,便也掉转头,去骑自己的马去了。 殊不知,只一瞬间,那小白马不知受了什么刺激,却突然发起疯来…… 它突然“嘶”的一声长鸣,一扬马蹄,载着叶蓁蓁在草场上加速飞奔起来。 “啊……”叶蓁蓁一声惊呼,引得草场众人纷纷向她望去。 只见那马虽然不是很高大,那速度却极快。 很快,便在叶蓁蓁的一声声惊呼当中,越过身旁慢悠悠跑着的众马匹,一骑绝尘而去。 慕容烈本来正在解马绳,听到惊呼,赶忙回头,见此情景,一声“坏了!”,忙加快了手上动作,利落地上马,试图去追赶。 本在与人交谈的林铮,听到动静,往嘈杂声方向望去,看清马上那抹身影后,只觉呼吸一滞,急得额上青筋暴起,饶是平时在怎么稳重自持,这会儿也顾不得了,一声惊呼站起,“阿娆!” 可惜他从小身体孱弱,并不会骑马。 来不及在心里咒骂慕容烈,他赶忙唤身边之人:“阿冷,快,快去救阿娆。” 林场边缘一棵浓密的大树之上,隐藏着好几名黑衣人。 其中一名身材略微纤细,一看就是女子。 只见她盯着那癫狂的马匹和马背上被吓得惊慌失措之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她的眼底有着跟马儿一般的疯狂妒色,“当日既然跑了便跑了。 好不容易捡回来的一条命也是当真不知珍惜。 还跑回来作甚? 竟还敢在这种场合抛头露面? 那就怪不得我了!” 围场高处的某一哨岗处,一身着普通士兵服的士兵,也被这边动静吸引。 那名士兵的气质,明显与其余士兵不同。 他身形高大颀长,浑身气质凛冽。 他早就注意到女扮男装的叶蓁蓁了,只因他曾经见过她女扮男装的模样,印象尤为深刻。 即使是经过了这么长的时间,心里对她恨之入骨,许多个不眠之夜都暗下决心,找到她之后,定要狠狠报复她,让她不得好过! 却在此时此刻,看到她身陷险境,还是忍不住拳头紧握,想要立即飞身而出,救下那人。 “她不能就这么死了。 就这么死,也太便宜她了!”他咬牙切齿地说服着自己。 当真跨出了一条腿,想不管不顾,从那哨台一跃而下。 还好旁边之人理智一些,死死地拉住了他,“老大,莫要冲动!” 战骁闻言,身子顿了顿,确实,他们此行的目的,并不是娆儿。 若是因此暴露自己,怕是一切安排部署都成一场空,人头不保…… 也就是这一犹豫的瞬间。 只见那马突然却来了个急停。 马儿前蹄高高扬起,眼看便要连人带马朝后方齐齐倒去…… 在后方远远疾驰过来的慕容烈,见此情景,嘴里一个劲念叨“完了,完了,完了。” 他心里当真悔恨不已! 若是小叶兄弟当真出了问题,铮兄弟怕恨不得要杀了他! 马儿再小,体重也是人的十倍不止,更何况是叶蓁蓁这种娇小纤弱的个子,若是被马这么重重压下去,不死也得浑身骨头碎裂得七零八落! “啊!”叶蓁蓁只感觉从未有过的惊慌,眼看着那马的前蹄已经朝天,她感觉自己重心来了个天翻地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此刻,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电光火石之间,她以为自己肯定会背部狠狠地撞向地面,接着马的重量会重重地压在她身上,她甚至都能想象出自己肝胆俱裂,口吐鲜血的死状…… 她一时实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吓得脸唇发白,闭紧了双眸。 心想,今日怕是小命休矣! 下一瞬,却在众人的惊呼声中,预想中的疼痛没有传来。 她只觉自己被一个坚硬宽阔的怀抱一把给抱住了,还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鼻腔,闻到一股好闻的龙涎香…… 帽子也不知何时掉落在地,三千青丝倾泻而下。 她再次睁开了眼…… 第89章 竟真是你? 刚才的惊吓,将叶蓁蓁的魂儿都快吓掉了。 可在她睁眼看清眼前之人的瞬间,却觉得更是吓得肝儿颤…… 印入眼帘的,是一双冷静得异乎寻常的眸子。 那眸,深不见底,又似带着瞬间便能将人心看穿的能力。 “皇……,皇上……”她吓得赶忙想推开他搂着自己的胳膊,起身行礼。 而那搂在她腰肢处,铁箍般的胳膊,却并没有打算松开的意思。 男人居高临下睨着她,凛冽的龙涎香味始终在她鼻端萦绕。 萧炼身高腿长,将她搂在怀中,侧躺在地上,便如那大灰狼好不容易捕捉到了小白兔般的既视感。 此刻的叶蓁蓁只觉得胸口狂跳,一张小脸吓得煞白,连唇色都惊得白了。 眼眸因为过于惊吓而带着点点泪水,雾蒙蒙的,似那受惊的小鹿,令人忍不住怜惜,虽然此刻她着了男装,但三千青丝披垂在肩头,哪还有一点男儿的样子? 在男人眼中,无论横看竖看还是怎么看,她都是一娇滴滴,软绵绵的小娘子。 “竟真是你?”萧炼低沉冷冽,听不出情绪,不急不徐吐出几个字,好似感叹又是疑问。 声音好似带着一丝惊喜意外,又好似带着点点怒气。 不过,叶蓁蓁此刻根本没心思思考其他,旁边正有人陆陆续续围了过来,她只想着要赶紧从他怀中出来才好,她伸出葱白柔荑,轻抵住男人的胸口,就想起身。 “急什么?嗯?难道怕朕会吃了你不成?” 男人见她挣扎得剧烈了些,心下有些不喜,伸出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 “不、不是……”叶蓁蓁连忙摇头否认“奴婢只是……” “只是什么?”萧炼眉头蹙起,“如此支支吾吾的,上次有胆子从将军府逃走,这会儿胆子倒是去哪了?” 叶蓁蓁眼神躲闪,却是不敢答,只因又是害怕,下颌又被他捏得生疼,眼中泪意更盛。 周围群臣越来越近。 最先赶来身边的,竟然是跟在她后面策马狂奔的慕容烈。 见她幸好被人救了,看起来应是没有受太大的伤,一颗高高悬着的心,稍稍落了些地。 他不认识皇帝,此刻叶蓁蓁正在皇帝怀中,他也看不清她的脸,只看到皇帝萧炼宽阔的后背。 “小叶兄弟?”慕容烈下了马,有些呼吸急促地向他们走来,“你没事吧?小叶兄弟?” 想到慕容烈还不知自己是女儿身,而自己此刻却被皇帝抱在了怀中,叶蓁蓁更是紧张胆怯到想挖个地洞钻进去。 感受到叶蓁蓁身子略微发抖,下颌都被他捏得泛了红,萧炼心中闪过一丝怜惜,垂下眼帘,也终于松开了手,就势从草地上站了起来。 叶蓁蓁跪下行礼,“奴婢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炼却并不答,只拍了拍身上月牙白龙袍,覆手而立。 因着今日是在外围猎,他穿得并不像平日朝堂般严肃,一身浅色衣衫,反倒衬得人少了几分严厉高冷,多了几分潇洒儒雅之感。 再加之他之前并没有通知大家自己何时过来,是以隔远了看,几乎没什么人能看出来,面前之人便是那天下第一人。 直到叶蓁蓁跪地喊那么一声。 周围群臣也逐渐近了,终于看清那救人之人,竟然乃当今圣上。 刹那间,所有人才纷纷下跪,行礼之声不断,纷纷三呼万岁。 萧炼蹙眉,此时的他,觉着这周围围过来的人聒噪得紧,心里突然升腾起几丝烦躁。 不过,萧炼平日里伪装得好。 即使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他并不是那种真正温和无害的君王,但明面上,他对群臣都还是和煦的。 “不必多礼,众爱卿平身吧。”他面上浮起一丝更为温和的浅笑。 “谢皇上。” 所有人都起身,包括叶蓁蓁。 大家垂头并不敢直视圣颜,现场突然就无比安静了下来。 只慕容烈震惊之余,偷偷抬眼瞧了一眼这据说是大梁朝历任以来,最年轻能干,手段也最狠辣的皇帝…… 原来他是这般模样的。 又看向旁边俯首低眉的叶蓁蓁…… 这一看,不要紧…… 哪还有“叶兄弟”的影子? 这不妥妥一娇滴滴的美娇娘吗? 难怪……,原来…… 成日打鹰,没想到有一日被鹰啄了眼。 他惊得嘴唇大张,又惧于皇帝在旁,不敢发出声音来,只眼眸圆瞪着叶蓁蓁那张俏生生,羞答答的脸庞,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朕还有事,众爱卿若无甚要事,便先退下吧。”萧炼终于还是不耐烦旁边有太多人打搅到他。 “是!”众人皆往后退了去。 慕容烈本想上前询问下叶蓁蓁的情况,但碍于皇帝在侧,也不敢造次,只得随着众人,不情不愿地慢慢往后退着。 待周边人都退远了些后,萧炼方才开口道:“你倒是好筹谋,离了将军府不过数月,你倒是过得不错,还跑来这春围来了,是谁带你来的?” “奴婢,奴婢……”叶蓁蓁一番思索,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不知皇上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也不知自己这时出现在这围场,对世子来说到底是好是坏。 她心知,皇帝若是真心想查,肯定是能分分钟查出她跟谁而来的。 欺君之罪,她并不敢。 但若是让她亲口说出是世子带她过来的,她又实在不忍。 万一,一会儿连累了世子,可如何是好? 心中又实在是悔,参加什么春围,骑什么马?出什么风头。 果然,不作就不会死。 “是微臣带她过来的。” 叶蓁蓁正一番思量,脑中一番天人交战之时,林铮过来了。 林铮腿脚刚好,离得远,又不会骑马,是以虽然心里非常着急,却还是来得晚了些。 慕容烈见林铮过来,便也停在了不远处,继续观察这边动静。 林铮给皇帝行了礼后,来到叶蓁蓁身后,对她投以安抚的眼神。 “哦?”萧炼眼神在两人之间一番梭巡,带着探究,“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你可知,她犯了何事?” 皇帝心中想起那时得知她逃走的消息,心中只一个想法,若是再叫他碰着她,定要将她绑去皇宫来着。 此时,好不容易又碰着了,自然是要履行当日所思所想的。 “回皇上,阿娆……,她是微臣未过门的妻子。”林铮沉吟片刻,紧了紧袖中拳头,“既是夫妻,便该命运一体,不知拙荆所犯何事?皇上要罚,罚微臣便好。” 他心知既然能让皇上惦记之事,必然不是小事,今日若想护着阿娆,将她平安带出围场,怕是只能出此下策了。 林铮这话语气相当坚定,却叫叶蓁蓁听来,惊惧不已: 她何时成了他未婚妻了? 世子此番所为,怕是为了给她开脱来着。 这如何使得? “世子……”她欲开口否认。 却见林铮用眼神严厉地制止她。 “放肆!”萧炼自是看出了他们眼神之间来来回回的暧昧交流。 一双本就深不见底的眸中,更是寒气逼人。 骇得旁边之人,包括远远观察着这边动静的慕容烈皆是身子一震。 第90章 权益之计? 慕容烈只觉自己今日是开了眼界了。 先是小叶兄弟,堂堂男子汉,突然变成了软娇娘。 接着,皇帝竟然都认识她,还奋不顾身地救了她。 然后,晴天一声霹雳,一直身犯重病,于男女之事无欲无求的铮兄弟,竟然有了未婚妻? 那未婚妻,还就是小叶兄弟! 他只感觉自己眼睛和耳朵同时地震,脑子里嗡嗡的。 “请皇上恕罪。”林铮感受到皇帝的震怒,将头压得更低了一些。 皇帝一声“放肆”出去,突然又意识到自己有些不对劲。 为一不知哪儿冒出来的小丫头,在这置什么气呢?值当吗? 而这林铮,这庆远侯府,皇家对他们向来颇有仰仗,他们手中甚至还有先皇的尚方宝剑。 也不是能随意处置了的。 皇帝背对着他们,闭了闭眼眸,极快地稳定了自己的情绪:“朕竟是不知,爱卿何时还订了亲了?” 林铮拱了拱背,回道:“微臣自幼身子不适,也没有娶亲的打算。 不过,自从遇见了阿娆,微臣对她一见倾心。 有她日日陪伴在侧,微臣的身体情况也日渐好转,如今已能勉强下地行走…… 一切水到渠成,便于前些日子订亲了。 未能及时禀告陛下,是微臣思虑不周,还请陛下责罚。” “哦?”皇帝摩挲着手上的玉扳指,不太愿意相信: 原本素不相识的两人,男的还病成那个样子,短短数月而已,就这么互许终身了? 两人是有多么的饥不择食? “朕倒是很想听听,你们是怎么个一见倾心法?”皇帝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这个……” 林铮斟酌着语言,刚要回答,却被皇帝打断, “朕不要你说,她来说。”他转过身子,眼眸看向正规矩跪在地上的叶蓁蓁。 叶蓁蓁身子一凛,“奴婢……,”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死马当活马医,豁出去了,“就是将军府出事前夜,奴婢刚巧给府里的姨娘抓了,关在柴房。姨娘还说要弄死奴婢…… 奴婢没办法,为了活命,便只得逃了。 没想到逃的路上,碰到了世子,是他好心收留了奴婢……” 萧炼闻言,往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瞥了一眼,那一眼,寒光凛冽。 如意身子抖了抖,只感觉一股寒气从脚底升腾而起。 “就,这么简单?”萧炼见叶蓁蓁不准备再继续说下去,出声随意问了句,“就因为这样,你便要以身相许?” 叶蓁蓁:……,就很难接。 “不止。”好在林铮插嘴解围, “实际上,早在四年前,微臣就与阿娆有过一面之缘。 那时,微臣便心悦于她了。 只是那时微臣这副身子……,便没有勇气,也因此错过了四年宝贵时间。 如今好不容易与她重逢,微臣愿不惜一切代价,只求护她一生安稳。” 林铮言辞恳切。 一番发言掷地有声,仿似山无棱天地合,才敢与君绝一般。 叶蓁蓁呆愣住了。 四年前? 她实在想不起来,除了那夜的马车相遇之外,她还在哪里见过世子。 或许,世子只是为了让皇帝相信他编的婚约,而编了这么个动人故事而已? 心中不仅感叹: 世子还真有才,连编情爱故事,都编得跟真的似的,不当话本家真是可惜了。 皇帝继续摩挲着玉扳指,一双沉冷如墨的眸子,在两人身上注视良久,隐隐含着怒气。 过了半响,却终还是说服了自己,“如此,那便恭喜爱卿了。 既你们如此心诚,那西北地区春季旱灾所需赈灾银两,便由你们庆远侯府出了吧。” “是,微臣领旨。”林铮松了口气。 知道皇帝既然收了他的银子,便是打算暂时放过他们一马了。 皇帝眸子仍在低着头的叶蓁蓁身上停留良久,最后,还是别开了目光,“无事便退下吧。” 声音竟有些略微的疲惫之感。 “是。”林铮拉着叶蓁蓁跪恩后,便小心翼翼地离开了。 …… 一场轰轰烈烈的春围,便因着叶蓁蓁这点插曲,而在他们这里提前结束了。 当然,其余人,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春围现场照样热闹非凡,君圣臣贤的。 不过,一切都与叶蓁蓁她们无关了。 月升日降,月影灼灼。 回到林府,已是晚上。 回来路上,叶蓁蓁内心忐忑又有好多疑问,便异于平常的安静。 自从来了林府,她就几乎释放了自己的天性,不说话痨,但遇到新鲜好玩之事,还是叽叽喳喳的。 林铮就很享受她在闹,他在笑的那种岁月静好之感。 屏退众人后,林铮单独将叶蓁蓁留了下来。 明月高悬,暗香浮动。 院子里的石板地面,被月光照得清晰可见。 身子将养得还不错的林铮,今夜一席浅色华服,面冠如玉,站在月光下,离叶蓁蓁只有一步之遥。 男子身上好闻的书香气缓缓萦绕在周身。 他在对着她微笑,是那种极其温柔,能抚慰人心的笑。 四周极其安静,安静得叶蓁蓁只能听到自己“砰砰砰”的心跳声。 “感谢世子今日帮忙慷慨解围! 世子放心,您无需解释说明,我知道您今天不过是权宜之计。”为防尴尬,叶蓁蓁抢着开口,“我有自知之明,订婚之事,不会当真的。” “错了,阿娆。”林铮摇头,竟往前又走了小半步。 叶蓁蓁只感觉,两人之间的呼吸交错可闻。 她感到一丝压迫,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半步,想要躲开他的呼吸纠缠,“什、什么意思?” “并不是什么权宜之计,我今日所说,皆为真心。” 林铮见她后退,声音都有些发抖,怕她有压力,便停驻脚步,不再往前。 “四年之前,对你一见倾心是真; 之前因为身子残缺,不敢向你表露心迹也是真; 愿意举不惜一切代价,只想护你周全,亦无半分虚假。” “啊?”叶蓁蓁有些懵了。 “至于,订婚之事……”林铮抬起灼灼目光看向她,“只要阿娆愿意它是真,它便是真的。 当然,一切取决于你。 我一直在准备,阿娆。 本来我还想再等等的,我想等自己身子再恢复好一些,能更健朗一些时,再向你表明心意,正大光明的站在你身旁。 可今天,情况特殊……,我不得已提前说了。 或许这就是天意。 老天爷都觉得我不够勇敢,便帮了我这一回。 阿娆,我知道我这副残缺的身子,可能配不上你。 若是以前,我定然不敢说出来。 但是,老天突然给了我机会,而我也为此一直在努力。 那……,阿娆,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吗?” 第91章 表白 “我……”眼前男子一片赤忱,叶蓁蓁只觉得身子都有些发抖。 两世为人,她从未被人如此直接地表白过,她只觉得浑身肌肉僵硬,想发抖,眼眶酸涩,想哭。 ”阿娆,你……” “不,世子,你很好。” 她颤着声打断了世子接下去的话,“不是你配不上我。 相反,而是我配不上你啊。” 话说至此,她只觉得鼻腔酸涩,喉咙哽咽。 世子这么好,他那么纯粹,要是早一些认识他,该多好! 要是没有孙府和战府那一些乱七八糟的事,该有多好! “世子,您知道吗?我在将军府,不只是个普通的丫鬟……” 她停顿了一下,咽了口口水,鼓足勇气,继续说道“ 而是战骁的通房丫鬟! 通房……,您该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世子,是我配不上您。 您值得更好的……”叶蓁蓁再说不下去,便转身想要跑走。 “阿娆,别走。” 谁知,一向温文尔雅的世子,这次却眼疾手快地往前一步,拉住了她一只胳膊…… 叶蓁蓁想要跑走的力道有些大,世子想要留她的力气也大…… 只这么一带,女子那一抹娇软的身躯,便被直直地带入了男子温热的怀抱之中。 男子紧紧地搂住怀中的娇软,头也及时埋了下来,埋在她的脖颈,下巴搭在她肩上。 他低声喃喃:“阿娆,我不在乎的。 真的,阿娆,我一点都不在乎。 你若把我比作那世俗的男子,你便是小瞧我了。 也小瞧了你自己。 阿娆,我其他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心意。 你心里是否有我,你是否愿意做我的妻子? 我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鼓足了勇气,如今,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愿意……” 叶蓁蓁本来还在极力挣扎着,不过,却毫无作用。 一向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子,这会儿却是下定了决心般,不知为何使了那么大力气,男子整个身躯如铜墙铁壁般,是无论她怎么捶打挣扎,也无济于事。 他死活不放手。 叶蓁蓁逐渐安静下来,听着他絮絮地念叨,一遍遍说他不在乎。 她渐渐泪湿了眼眶,便也不再挣扎了。 林铮心中欣喜,他从她肩上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她,带着小心翼翼的确认,“阿娆,那你是……,同意了吗?你愿意吗?” 距离太近,他炙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 叶蓁蓁泪盈于睫,此时,她根本说不出话。 眼前的男子,身份高贵,又俊逸出尘。 他是如此完美。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如此懂她,比任何人都懂她,尊重她。 他体贴她,处处以她为重。 若是可以,她如何不愿? 天上月光皎洁,银白月光下的月色,有着惑人心魂的美。 她突然就也想勇敢一回! 她含泪点了点头,破涕为笑。 林铮见她点头,心中涌现巨大的欣喜,他小心翼翼地确认“阿娆……,你这是……同意了?” “同意做我的妻?” “嗯。”叶蓁蓁郑重点头 林铮瞬间笑了起来,跟个孩子捡到宝似的,将她一把抱起,转起圈来。 “阿娆,你答应了! 我好开心啊,阿娆,我怎么觉得好像自己在做梦?你要不掐掐我?” 叶蓁蓁眼角仍含着泪,但心中也是喜悦的,“那你先放我下来。” “哦”世子当即听话地将她放了下来。 叶蓁蓁嗔怪地睨他一眼,在他手背上轻轻掐了一下。 “嘶……”手背传来一丝疼痛,林铮确定这不是做梦了,心中更是被巨大的幸福感包围,他再一次抱紧了她。 这次,怀中之人格外乖巧温顺,他只觉着怀中那一抹柔软,让他一颗漂浮多年的心,好像终于落了地。 两人安静地搂抱了一会儿后…… 月色太美…… 他突然好想吻她,这么想着,他便这么问了:“阿娆,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叶蓁蓁:…… 这怎么答? 不过,她还是羞涩地在他怀中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几分娇羞妩媚“世子,这种事下次莫要再问了。” 说完,脸色绯红地往他怀中又钻了钻。 林铮只觉得整个身体闪过一阵酥麻…… 他迫不及待地勾起她小巧的下颌,炙热颤抖的唇,便小心翼翼地贴了上去。 世子从未与女人接触过,自是毫无经验。 不过,他学习能力强,很快便掌握了技巧…… 他的吻,不同于战骁的霸道蛮横。 他的吻,温柔而缠绵,如小溪流水,流水潺潺,绵延不绝…… 很快,两人便酥软得不行…… 许久, 感觉到快要窒息时,叶蓁蓁轻轻推开了他。 浑身乏力地靠在他怀里。 两人皆是气喘吁吁,呼吸交缠。 粘腻得不行。 平复许久呼吸之后,叶蓁蓁才突然想起什么,“世子说,四年前见过我?我怎么没一点印象呢?” 林铮笑:“是的,阿娆可还记得四年前京郊的那场瘟疫? 齐大夫也有过去诊治的那场?” 久远的记忆被打开,“哦!那时世子也在吗?” 林铮点头,“嗯,不过那时我看见了你,你却没看见过我。” “原来如此。”叶蓁蓁边点头,边若有所思。 “阿娆以后可以不叫我世子了吗? 那样太疏远客气了。 你叫我阿铮,或者夫君,都可以。” “夫君?” 似乎有些太早。 叶蓁蓁笑,“好的,那以后,我便叫你阿铮。” 林铮笑:阿娆害羞了。 哼,过不了多久,你就该乖乖叫我夫君了,不急,我等着。 “阿铮,西北旱灾,不知皇上让你捐多少银两呢?”叶蓁蓁忽然想起,皇帝不可能这么容易放过她,应该是笔不小的数字吧? “不多的,为了你,多少都值得。”林铮微笑,用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语气亲昵无比。 “那是多少啊?快告诉我,我很好奇,不然晚上会睡不着的。”叶蓁蓁不依。 林铮无法,只得大概说了个数:“大概也就二、三十万两白银吧。” “这么多?!!”叶蓁蓁暗中咂舌,她哪值那么多钱了?一个不小心的出风头,就还林铮损失那么多钱,她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林铮看出来了,柔声安慰:“阿娆放心,这个钱,我们林府出得起,对我们的业务,并不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叶蓁蓁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在安慰她,但也不好再说什么,再说显得自己过于矫情了。 只暗暗下着决心,以后一定要帮林铮好好打理业务,尽快帮他赚回来。 两人又无声依偎了一会儿,叶蓁蓁才终于下定了一个决心: “不过,阿铮,我的本名,并不叫叶娆,而是叫叶蓁蓁……”既然决定与人结为夫妻了,叶蓁蓁觉得也该坦诚一些,“我本是益州知府孙府里的一名丫鬟……” 其实她知道为了安全起见,她不该将如此机密之事告知林铮。 可他们都要做夫妻了,她实在不想对他再有任何隐瞒。 她不想因为自己心里的秘密,而整日提心吊胆。 甚至做梦,都怕自己一不小心,一句梦话就暴露了自己。 那些过往和秘密,她背负太久,需要找一个人倾诉。 孙璃显然不是那个人。 如果必须有一个人,她此刻觉得,林铮便是那个人。 她觉得自己也是在赌,赌自己没有看错人,赌林铮对她的真心几许…… 第92章 领罚 而林铮,安安静静地听着她细细地诉说了那些过往后,却将她抱得更紧了。 他语气怜惜无比,满脸心疼的表情, “蓁儿,都过去了。 还好都过去了。 往后,在我这里,你可以放肆地哭,开怀地笑,不用再压抑自己。 一切都会越来越好的,知道吗? 往后,我只希望你忘记一切过往,开心快乐,你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就好! 其他一切,交给我。” 战骁虽是他的发小,在听到他们之间的那诸多纠葛后,林铮也在心中几许感慨。 但如今,斯人已逝,他只想好好珍惜眼前人。 ** 围场里。 皇帝萧炼心绪不佳,便随便找个理由离开了。 并没有按照原来的计划,参加当晚宴请群臣的晚宴。 只让丞相等人代劳了。 由于皇帝在围场停留时间十分短暂,离开得匆忙,导致在岗哨埋伏许久,等待机会行刺的战骁等人落了空。 白忙活一场,也只得暂且作罢。 不过,也不算毫无收获,至少知道了叶娆目前的寄身之所。 战骁暗想。 想到那副离了他,反而出落得更标致的容颜,他心中窝火。 做了亏心事,她还当真能若无其事地每天睡个好觉吗? 皇宫,勤政殿里。 皇帝负手而立,整个大殿空旷,装饰金碧辉煌。 却更显得皇帝的背影有些孤单、寂寥。 “滚出来。” 皇帝双眸不知望向何处,只沉声低吼一句。 一身黑衣的如意,便应声飞身下来。 她埋首跪伏在地,身子有些略微的发抖。 如意深知自己这次确实捅了大篓子了。 皇上这次怕是没那么容易放过她了。 “你可知罪?”萧炼转过身来,一双愠怒的眸子直视着前方跪倒之人,不带一丝感情。 “属下知罪,请皇上责罚。”如意背脊抖动。 她错了,当初千不该万不该,出于个人私怨就想去偷偷处理了那小贱人,还竟然没处理成,让她给逃了。 今日更是不该,不该明知圣上也在的情况下,对那马匹动手脚。 那小贱人,两次都能侥幸逃脱,还真是命大! 如意心中气得咬牙切齿,面上显露出来的却是真心悔过,无比害怕的神情! “既你知错,便去领罚。”萧炼睨了她一眼,“若是罚完之后,能侥幸活命,也不用回来朕跟前当值了,出宫自生自灭去罢。” 让她离宫,这可要了如意老命了。 “不要啊,皇上,属下自小伺候您,除了保护您的安全,属下不知道自己活下去的意义是什么。 皇上您不论如何处罚属下,属下都毫无怨言,只求您不要赶属下走。” 皇帝并未因她的请求而改变主意。 他不发一言,也并不愿意再多看她一眼,只行至书桌前,准备批阅起奏折来。 如意见皇帝不发话,以为还有情可求。 便跪行到皇帝面前,试图轻扯他的龙袍一角。 毕竟这么多年以来,她是皇帝留在身边近身伺候的唯一女暗卫。 在她心里,一直认为皇帝对自己是特别的。 “皇上,求您不要赶属下走,不然属下会活不下去的,呜呜……” 本来还在隐忍着的皇帝,见她如此行事,心中突然升起一阵烦躁。 念着她数次为他执行秘密任务,劳苦功高的份上,他没有直接将她赐死,已经罚得算轻了。 她却还不知足? 只见他突然抬起一脚,往如意胸前一踹…… 毫无一丝防备的如意,一声闷哼,便被踹飞了出去。 厚重的龙靴底,在她纯黑的暗卫服上留下明显的鞋印。 “活不下去,那就去死! 朕说得不够明白吗?” 萧炼耐心耗尽,不想再看到面前之人刺眼,只见他对着门外喊了一声:“小顺子……” 刚才皇帝因为说想一个人静一静,便让贴身太监在门外伺候来着。 “在。”小顺子闻言,赶忙推门进来。 “将她拉下去。” “是。”小顺子在皇帝跟前伺候多时,自然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 刚才虽在门外,也是有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的,知道该如何处置如意,便也不敢多问。 马不停蹄地拽着被踹得满脸土灰之色,毫无反抗意愿的如意出去了。 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萧炼以为没了旁人的烦扰,自己应能静下心来处理政务了。 他坐正身子,翻开奏折,准备好好处理政事…… 可他发现,自己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静气凝神。 只要一安静下来,脑中总能浮现那张又纯又欲的脸,以及,那副他下午第一次抱过的,过分娇软的身躯。 那女子明明不是那么纯善之人,却又装得仿似不谙世事。 若说对一切无欲无求,却先搭上将军府还不够,转头又搭上个侯府世子。 脸皮够厚,速度够快,手段也可。 若说她是趋炎附势之人,却为何不来勾搭他? 论财富,论权势,普天之下,不应该谁都不及他萧炼吗? 为何独独避开了他? 况且他还曾给过她明示暗示。 那女子到底是不懂,还是不屑? 烦躁! 萧炼想不明白,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怎么了。 后宫佳丽不少,却所有人对他都是言听计从,从未敢在他面前有过一丝忤逆,说半个“不”字。 唯有这个女子,几次相遇,都是表面看起来惧他到不行,恭顺到无可挑剔。 实际上,却丝毫不给他面子。 不然,今日明明林铮是在说谎做戏,她为何要配合? 明显是想要躲着他,防着他,逃离他?! “岂有此理。” 思及此,萧炼胸中怒气更盛。 只一拂袖,将手中狼毫、桌上的奏折等物,悉数哗啦啦拂到了地面…… *** 既然两人已经互相表明心意,林铮跟叶蓁蓁商量之后,便不想再拖。 为避免夜长梦多,他们果真开始认真地准备起大婚所需事宜来。 他们找人看了黄道吉日,算了个嫁娶的好日子,就在半个月之后。 林铮安排人又是订制婚服,又是采购婚礼用品,又是收拾布置府邸。 时间紧张,所有人都忙得不亦乐乎。 叶蓁蓁也不例外,林铮给他安排了专门的绣娘赶制婚服,也有专人定制头面。 可她也没有闲着,得配合人家量尺寸,确认花样,式样。 偶尔,为了图个吉利,她还得自己绣上几针。 同时,林铮又命人写了许多请帖,宴请四方宾客。 因着侯府世子成婚需记录在册,他还专门给皇宫递交了玉碟,禀告自己大婚事宜。 当皇帝萧炼看到呈递眼前的那份玉碟,上面赫然写着:林铮,娶叶娆,为妻等字样。 他眼眸中翻滚起惊涛骇浪:他们还果真有胆子假戏真做了? 动作够快! 他伸手轻轻摩挲着玉碟上“叶娆”二字,陷入深深的思索…… 第93章 回医馆 确定大婚日子后的一天,叶蓁蓁决定回一趟医馆。 她要亲自将自己即将与林铮成婚的消息,告知阿璃和齐大夫。 他们是她最亲的人,她希望得到他们的祝福。 自从世子治好腿后,身上的毒也没有再发,孙璃和齐大夫便没有像之前一般去得世子府那么勤了。 因此,两人决定大婚的消息,他们便没有第一时间知晓。 林铮觉得大婚之事干系重大,既然她将医馆当成了自己的娘家,那也理应由他陪着一起去一趟,显得重视。 便也答应陪着她一起过来了。 “我回来了。”叶蓁蓁推开医馆大门,大声跟里面之人打着招呼,想到自己好事将近,要跟最亲的人分享喜悦,声音难免雀跃。 世子手上拎着一些包裹礼盒,跟在她身后,也跟着笑得温柔宠溺。 “阿姐。”阿璃本来正在药房忙碌,听到声音,第一时间小跑着出来,“阿姐,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孙璃满心满眼都是自家阿姐,连世子就站在阿姐身后对他微笑打招呼,他都来不及搭理。 只眼睛匆匆瞥了一眼,便移开了视线。 也算是没什么礼貌了。 不过阿璃这小子,向来没什么礼貌,可耐不住人家有真本事,又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吗,林铮便也忍了。 齐大夫随后也跟了出来,与他们点头打招呼,“阿娆,世子。 怎的世子今日也得闲过来?” “阿姐,这次回来,你还走吗?”阿璃看了看叶蓁蓁,两手空空,肩上也未背任何行囊。 只跟在她身后的世子手上,反倒是提着的几份点心、礼品之类的。 心中略略失望。 叶蓁蓁点点头,“嗯,一会儿还要回去的。 这次专程过来,是想要亲自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不知为何,孙璃看看叶蓁蓁,又看看世子,心中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 齐大夫也一脸疑惑地看向他们。 “我要成婚了!”叶蓁蓁兴奋道,明亮的大眼放着光,她主动拉过世子的手,“跟世子成婚。 日子就定在三月二十八。 阿璃,齐大夫,你们是我的家人。 所以,我们第一时间赶回来告知你们。” “哦!”孙璃并没有展露叶蓁蓁想象中的,为她高兴和祝福。 相反,一张脸瞬间沉了下来。 “有什么好高兴的? 只要不是关于你住回医馆的决定,都不值得高兴。”阿璃毫不顾惜旁边林铮还在,有些阴阳怪气道。 齐大夫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三月十八?只剩十多天了,这么急吗?” 转而,他又觉得那些不是重点,“阿娆能跟世子喜结连理,确实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呢。 恭喜恭喜啊,阿娆,世子。 你们也总算,都苦尽甘来了。 你们都那么好,相信往后的小日子一定会幸福的。 阿璃还是小孩子,不懂事,你们不要听他瞎说。” 林铮笑得满脸温和:“无妨。” 叶蓁蓁点头:“嗯嗯,谢谢齐大夫。” “谁说我是小孩子?我已经满十四岁了,很快就满十五了。”阿璃满脸不服气,气鼓鼓道:“我都比阿姐高出一个头了,哪还是小孩子?” 说完,他不理人,只垂着头又往药房走去,埋头在他那堆喜爱的药材之间捣鼓。 这几年来,他每每情绪波动,都只有投身在那堆瓶瓶罐罐的药材之中,才能换来内心的宁静。 叶蓁蓁有些不明所以,跟齐大夫和世子对了对口型,意思是:“我去和他谈谈” 见两人都点头之后,叶蓁蓁这才轻手轻脚地往药房走去。 林铮则留在了前厅,陪齐大夫喝茶, 此时,孙璃又正埋首,在研究着不知什么的药水。 离他不远处的桌面上,一个透明的容器之中,有一小瓶粉色的药水,在日光的照射下,色泽格外美丽诱人。 “这是什么?给谁做的?”叶蓁蓁好奇地拿起。 “给世子准备的。”孙璃没好气道。 “哦,是吗?”叶蓁蓁挑眉,佯装天真,“可以喝的吗?什么味道,我试试?” 言罢,她举起瓶子,凑到唇边,作势便要往嘴里倒。 孙璃急了,冷峻的眉眼一皱,急忙起身,从她手中夺过瓶子,斥道“胡闹。” “怎的?”叶蓁蓁挑眉,佯装生气“世子吃得,我却吃不得?我是你姐耶!” 此时,她正背抵着桌沿,孙璃站在她身前,一手撑着桌面,一手去夺她手中的药。 起身的动作有些急了,便没注意力度,两人身体靠得极近。 叶蓁蓁将孙璃当成亲弟弟,自然没什么异常感觉。 只近距离的观看,发现自家阿璃真是又长高了,站在她面前竟然让她还有了一些压迫感\/ 她抬眸,刚好看到他原来略微幼态的下巴,不知何时也变得棱角分明,甚至还有微微青色的胡茬印子。 再往下,一截修长的脖颈上,喉结很是突出…… 叶蓁蓁:难怪声音越来越低沉磁性。 ”阿璃,你长胡子了?“叶蓁蓁惊呼,“阿璃,你什么时候开始长胡子的,阿姐竟然错过了,现在才注意到,抱歉抱歉。” 她鬼使神差地想伸手去摸…… 孙璃喉结一滚,扭头躲了过去:你才发现?都说我不是小孩子了。 如今,他在医馆,已能独挡一面。 独自出去问诊,所有人都恭敬地称呼他为小叶大夫。 只有阿姐,一直还将他当未长大的小孩子。 闻到鼻尖传来熟悉的幽香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孙璃耳朵腾地一下就烧了起来。 他浑身如过了电,飞快夺过她手中的药,赶紧离她远了一些,方喃喃道:“被毒死了怎么办?我可救不了你。” “什么?”叶蓁蓁一听来劲了,“你竟然要毒害世子? 你未来的姐夫? 好啊,阿璃,你是长大了,姐还管不住你了是不是?” 叶蓁蓁是故意逗他的。 她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将毒药给世子吃,但她感觉出来,现在很不高兴。 便想逗他说说话,转移一下他的注意力。 “才没有。”阿璃出口否认,扭头不看叶蓁蓁,极力掩饰着自己眼底真正的情绪。 谁说他没有动过杀念呢? 他真有那么几个瞬间想过的。 但看阿姐现在如此开心,他暂时生生忍住了而已。 叶蓁蓁见阿璃不再说话,面色不愉,只得继续开口安慰, “阿璃,你放心。 即使我跟世子成婚了,我也仍然是你阿姐,你还是我弟弟,什么都不会变。 你不会因此而失去一个姐姐,反而是多了一个姐夫。 我们一辈子都会是最亲最亲的姐弟,明白吗?” 阿璃内心苦涩:谁要跟你做一辈子的姐弟? 可是他说不出来,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大夫,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没有。 而世子,他有身份,有地位,资产丰厚,还懂她,爱她。 世子能给她的东西很多。 最关键的是,阿姐喜欢他,愿意嫁给他。 他们是两情相悦。 是他渴望而不可及的。 “阿璃,你听到了吗?”见他不语,叶蓁蓁又追问一句。 “嗯。”孙璃这才不情不愿地冷着脸嗯了一声。 不行! 就这样让林铮娶走了他最心爱的姐姐,他不甘心,他必须再做些什么。 “阿姐,我还是不太放心,我能不能跟世子再单独谈谈?” 第94章 考验 叶蓁蓁虽觉没太大必要,但想着阿璃肯定是为她好,便也允了。 叶蓁蓁将林铮叫来后,孙璃先不让叶蓁蓁走。 他拿起手中的药瓶随意悠闲地晃了晃,眼底闪过阴鸷狠厉。 “世子,你是家世尊贵,富可敌国。 如今,身子已然大好,整个上京的女子,又大半都对你们林府趋之若鹜。 而我的阿姐,只是一名普通平民女子,你让我如何相信你待她,是出自真心?” 林铮从容浅笑,“为了她,我可以做任何事。 至于如何证明,总会有机会的。” 因为叶蓁蓁的坦白,林铮此时已然知道他俩并非亲姐弟,那么,他就终于明白了孙璃对叶蓁蓁那超出正常姐弟的关切和维护,代表着什么了。 虽然他和蓁儿两人成婚之事,不必经过他的同意。 即使他不同意,他也会毫不动摇他要娶心爱姑娘之心。 但他也知道孙璃在蓁儿心中的位置。 若是他不能真心祝福他们,蓁儿心里肯定会有遗憾。 为了蓁儿,他愿意尽量妥协。 孙璃停下摇晃药瓶的手:“哪怕是死也愿意?” “自然。”林铮加深了笑容,望向叶蓁蓁,眼神笃定而深情。 孙璃见此,心中更是烦闷。 接着,他仿似下定了决心似的,将手中的药瓶,突然递向林铮。 那瓶中,装的正是刚才叶蓁蓁拿在手里的那瓶粉色药水,“为了阿姐,将它喝了。” 这不是刚才他说会毒死人的那药吗?叶蓁蓁瞬间有些急,“阿璃……” “阿姐,若想我同意你们的婚事,祝福你们,现在就别打岔。” 叶蓁蓁:“可是……” “好。” 林铮看了两人一眼,毫不犹豫地接过药瓶,一饮而下。 倒是让孙璃有些意外。 自古商人重利轻别离。 林铮,伸出一根白皙手指,将唇角颜色艳丽的药水擦掉,“我说过,为了蓁儿,我什么都愿意。那么,请问,我过关了吗?小舅子?” 下一刻,林铮只感觉头晕目眩,身体发软,接着便缓缓向地面倒去。 “世子!”叶蓁蓁在旁边吓得肝胆俱裂,她一声痛哭,扑倒在世子身上,“世子,你怎么了?” 她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惊慌失措,“阿璃,你给他喝的到底是什么? 阿璃,解药呢? 阿璃,你快救救他。” 身子剧烈地抖动着。 见孙璃仿是被定住了,叶蓁蓁失魂落魄地朝外面大喊,“齐大夫,齐大夫,救命。” 孙璃眼看着林铮倒下,又见着阿姐那副天塌下来的模样,突然,脑子一空,呆愣在原地。 这一声“小舅子”,叫得孙璃心肝俱裂,魂游天外。 看着眼前的情景,孙璃感觉自己的心被人生生割下了一块,他红着眼眶,低头望向自己的胸口,发现衣衫明明还完整,却觉得胸口空空荡荡地,好像有什么东西,永远的失去了…… 齐大夫闻声跑来,一番紧张查看后,也是手足无措 ——现在孙璃的毒术已然远在他之上,尤其是他这自创的毒,他一时半会儿是不可能配的出解药来。 “阿璃……”叶蓁蓁又喊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少许埋怨,和一些不解。 齐大夫也知事情不可闹大,跟着喊了声:“阿璃” “他不会有事。”孙璃回过神来,往世子嘴中喂了一颗药丸,低声道,“此毒并不致命,吃了解药后,很快他便可自行醒来。” 叶蓁蓁喜极而泣,“可刚刚你还跟我说……” “虽然不致命,可我还是不忍心看阿姐中毒晕倒啊,”阿璃知道她想说什么,“你是我的阿姐,我怎么舍得让你中毒呢? 哪怕一根头发丝的伤害危险,我也不舍得带给你。”阿璃看向叶蓁蓁的眼神粘连无比,仿佛想要用眼神将她生生吞拆入腹…… 片刻后,见林铮在叶蓁蓁怀中缓缓睁眼,孙璃才收回目光,苦笑一声,“我宣布,世子通过了我的测试,你们的婚事,我同意了。 ……姐夫。” 这一声姐夫,孙璃喊得艰难无比。 但为了阿姐的安心,他知道,这声姐夫他必须喊。 林铮微笑,用一种了然的目光,看向他…… “虽然我现在暂时同意了,但姐夫你日后若是敢对姐姐不好,若敢负我姐,这药可就不是这么好解的了,知道吗?”孙璃带着三分认真,七分玩笑。 “阿璃……”叶蓁蓁破涕为笑,为林铮的无事,也为自家弟弟对她如此的维护,她既高兴,又感动。 林铮郑重点头,“我会的,谢谢你。” 他这一声谢谢里,包含了很多内容,只有两个男人懂的内容。 回林府的路上,天色渐渐变暗,微风拂面。 他们没有坐车。 第一次,林铮牵起叶蓁蓁的手,她没有挣脱,而是选择坦然接受,并回握。 有了家人的支持和祝福,这一刻,叶蓁蓁才感觉,自己的幸福落到了实处。 风轻云淡,岁月静好。 叶蓁蓁以为,此生,她便是是这样了。 与身旁温润如玉的男子,过着相濡以沫,相敬如宾的一生。 夫妇一体,定能将林家的事业,打理得蒸蒸日上。 如果可以,再生几个孩子,那也是极好的。 哪知,命运的齿轮,虽然可能锈迹斑斑,可一旦转动,早就有了它注定的轨迹。 在他们身后,不知名的角落里,正有一双暗沉如墨的眸子,凝视着他们。 眸深如许,内里藏着许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火,似毒,似冰。 若是眸光可以化成利剑,前面两人,怕是早已被刺成了筛子。 第95章 被绑1 从医馆前往林府,途中必须经过一个茶馆。 此时,正是华灯初上之际,评书先生正抑扬顿挫地讲着一些喜闻乐见的江湖小段子。 茶馆里人满为患,有刚下值的小官小吏在此歇脚。 也有收了档的小商贩们三五成群来此喝杯茶消遣,还有路过的游人,出于好奇,进来听故事的。 “话说,那泽州大战中,云麾将军战骁可谓英勇无敌,战场一人单挑数百人,只可惜,后来被人陷害,身中剧毒……” 明显,这人是在讲野史,是个胆大的先生。 “大胆,天子脚下,竟敢胡言乱语,小心官府来人将你下大狱。”台下立马有人起身唱反调…… 叶蓁蓁刚巧经过,听到这句,却不由得心头一跳,竖起了耳朵,眼睛也不自觉地往那方向望去。 林铮见叶蓁蓁朝那处多望了几眼,猜中她心思,大抵是被那“战骁”二字给惊着了。 “蓁儿……”林铮温声道,“天色尚早,可要进去喝口茶,歇歇脚?” 既然都听到别人提战骁了,不听个后续,怕是不踏实。 “不了”叶蓁蓁摇头,关于战骁的一切,她现在下意识拒绝。 过去了,都过去了。 “那好。”林铮什么都顺着她,便继续牵着她手往前走。 不过,明显感觉到她心绪不宁,脚步虚浮,手心微微出汗,还有些发抖。 “要不,我们坐回马车吧?”林铮提议道。 叶蓁蓁也觉得自己浑身发软。 可平日里,他们很少一起出门,出门也总是为了一些事情忙忙碌碌,或者旁边很多人簇拥着。 今日,难得两人有闲情一起漫无目的地逛一逛,如就此回去,有些过意不去。 她抬头环顾一周,随意指了一个酒楼,“要不,我们今日便不回去用晚食了,去那里歇息一下,顺便用些晚食可好?” 歇息一下,或许歇息一下,缓一缓就好了。 “也好。”林铮宠溺点头,吩咐人回去通知不用留他们的饭,便紧紧牵着她的手一起进了酒楼。 两人要了一间包间。 落座不久,叶蓁蓁起身要去如厕,林铮看她脸色有些不对劲,不放心,问:“你自己可以吗?” “可以的。”叶蓁蓁点头应着,便去了…… 林铮按照她的喜好,点了一些菜食,便开始喝着茶耐心地等着。 可菜也上了,点心也上了,左等右等,就是不见叶蓁蓁过来。 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忙请了人帮忙去女厕里间查看: ——哪还有人?空空如也。 叶蓁蓁早已不知去向,未留下只言片语。 “蓁儿,蓁儿……”林铮一向云淡风轻的面容,难得出现慌乱。 他有很不好的预感,但仍不可置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不声不响地消失了? 他酒楼各个包间,上上下下找了一遍,确定没人后,哪还有心思用餐。 赶紧让阿冷前去报了官,又让人去医馆核实,是否蓁儿临时有什么急事,没来得及通知他,便回了医馆? 自己也是赶回林府,立即安排家丁去寻,又满江湖发布悬赏令开始找人来了。 其实,林家出于家族事业考虑,在江湖上也是有自己的情报网的。 只不过,平日里,林铮身子孱弱,又无心朝堂,他们的情报关注点,就更侧重在商业上,比如哪里的茶叶滞销,哪里又发生洪涝灾害,粮食可能要涨价,哪国的姑娘,又兴起哪种花色的穿搭,等等…… 如今,要找个人,通过他们自己的情报机关也不是不可能,但林铮等不及。 但林家最不缺的就是钱。 便决定两条腿走路,自家的情报网全力以赴的同时,还广发江湖悬赏令。 只要以最快速度找到人,奖金自然是丰厚无比,越快,越丰厚。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火速安排好一切,林铮枯坐卧房,只觉浑身乏累,却了无睡意。 此刻,他只希望菩萨保佑他的蓁儿,一定不要出事,一定要让他找到她。 既然是整个江湖悬赏,那么皇帝在江湖的情报组织,逍遥楼,便也得到了消息…… *** 夜沉如墨。 一辆飞速奔驰的马车,在城门不远处急停了下来。 “公子,城门关闭了,有重兵把守,怕是出不去。”战七戴着斗笠,压低声对着车内道。 “他们动作倒是挺快,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战骁冷哼一声,果断下令,“改道,回澜园。” 澜园是他们在上京城里暂时的落脚点,是战骁之前一属下买下来的。 不过,后来,那兄弟战死沙场,家人伤心之下,决定变卖家产离开上京,战骁便让战七拟了个身份,偷偷买了下来。 地理位置有些偏,刚好够他们藏身,不引人注目。 如果不是因为掳了叶蓁蓁,他们倒完全不用担心会被人发现。 因为在所有人眼里,他战骁是个已死之人,没有人会再去关心一个入土之人的动向。 可是,今夜他们掳走了叶蓁蓁,便不同了。 战骁深知林铮的能力和财力,他今日之所以能轻松得手,不过是仗着他们不知道他还活着,毫无防备的关系。 若是他报官,并发动大规模的搜寻,澜园怕是很大概率要暴露。 因此,战骁便决定连夜出城。 只可惜,他们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官府的命令,短时间便下达到了城门。 从前,他久居官场,可从未见人有这么听话,反应这么迅速的时候。 可见林铮的财力和与官府的关系,到了恐怖如斯的地步。 也足见他对眼前之人的重视。 思及此,战骁眼眸就着车窗透进来星星点点的月光,注视着靠在他怀中那张莹白如玉的脸上。 眼神复杂无比,有思念,有迷恋,转而怨恨加憎恶。 此刻,叶蓁蓁被点了昏穴和哑穴,昏睡在他怀中,异常安静又乖巧。 少女身姿还是那么纤细柔软,体香甜美,令人沉醉。 曾经,她何时这么乖巧过? 每每与他一处,都是各种拒绝,求饶,那时,他只当她是欲拒还迎。 直到后来的几天,她突然乖巧了,逢迎了,他以为她终于开窍了。 没想到,美人恩,便是那世上最毒的药,最是见血封喉。 最终将他推进万丈深渊。 战骁曾无数次暗下决心,若是再碰到她,让她再次落到他手中,定然不让她好过。 定要狠狠地罚她,折磨她,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现在人真的又回到他手中,他却一时不知如何下手。 甚至,连战七为防意外,建议将她绑起来,用布条给她塞嘴里,都被战骁当即否决了。 他舍不得…… 到了澜园。 战骁将人抱进房中后,轻轻放在地面,方才命人将她绑了,蒙上眼塞上嘴。 舍不得是舍不得,但只能他自己知道。 狠毒厌恶的样子,还是要做给她看的。 之后,他才动手解了地上那人的穴道。 叶蓁蓁幽幽转醒…… 眼睛被蒙着,看不见。 感受自己被束缚住的手脚和地面,好像是自己被绑了,还被随意丢在了这梆硬的地面之上。 心中惊惧,却习惯性的面上不显,她怒声发问:“你们是谁?为何绑我?你们可知我是谁?” “我倒是很想知道,你到底是谁?叶娆,恐怕不是你的真名吧?”一道冷冽,却又熟悉无比的嗓音,自她头顶响起。 那嗓音不带一丝情绪,却令她只感觉瞬间浑身汗毛倒竖,身子一颤。 她使劲扭了扭身子挣扎了几下,急道:“你是谁?” 第96章 被绑2 见叶蓁蓁仍在强装镇定,战骁面色愈发阴沉,“战七,取下她的眼罩。” “是。”战骁听命迅速取下蒙在叶蓁蓁眼睛上的黑色布巾,嘴里塞的东西,刚才见她苏醒想要说话,也早就取下了。 战七对自家主子的这一系列谜之操作也是奇怪不已。 之前在外面,怕出意外,他建议绑,将军不绑。 现在回了自己院子了,还装模做样做什么呢? 这布巾,眼罩在她身上都没待超过一炷香的时间,反倒让他一来一回的折腾,白白耽误功夫。 不过…… 难得自家将军,开心就好。 眼罩取下,叶蓁蓁紧闭的双眼狠眨了几下,逐渐适应了光线后,这才定点在前方站立的颀长身影之上。 看清那人的面容之后,她只觉浑身一凛,似一盆冰水,从头浇下,彻骨冰凉。 “战骁,”她声音有些发颤,疑惑着确认,语气瞬间变得恭敬无比“将军,您竟然没死?” “怎的?”战骁站立不动,居高临下地睥睨着她。 到了这时,她还在假装。 声音里的调侃嘲笑意味浓重,“我没死,让你很意外? 还是应该说,让你感到害怕?” “将军说笑了”叶蓁蓁眨巴着眼睛,睁眼说瞎话,“将军没死,是好事啊,奴婢害怕什么呢?” 虽然知道他有可能已经知道了下药和信封之事是谁做的手脚,但只要他没提,她便佯装不知。 “好一个娆儿。”战骁被面前小女子气得咬牙切齿,怒气直冲脑门。 自然语气也更为不善,“你自己做过什么,自己忘了吗?还在这给本将军演,从前便知你会演,没想到,到了这会儿却还在演,倒是本将军小瞧你了呢?” “将,将军,您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叶蓁蓁佯装害怕地往后挪了挪身子,“将军,您这么跟奴婢说话,奴婢好害怕。” 战骁忍无可忍。 几步踏至她面前,掐起她的下巴,逼她抬头直视着自己,“别装了,娆儿,说吧,说你到底是谁? 为何背叛我? 是不是皇帝逼你的? 若是情有可原,或许本将军还能让你多活几天。” 眼前的男人眼眶发红,显然已经知道了她所做之事。 眼里有掩饰不住的病态疯批怒火。 下巴被他掐得火辣辣地疼,叶蓁蓁瞧他这副模样,情知再与他兜圈子已无任何意义。 今日落在他手中,怕是自己活不成了。 没想到皇帝办事,也有失手的时候,郁闷。 若是能在死前,让战骁不痛快,倒是也可以纾解一下心中郁闷。 只可惜了世子,他那么好。 两人才订下婚期,以为可以相伴一生。 谁知横生变故,怕是今生,她再无缘成为他的妻了。 也不知他现在可有在发了疯地找她? 怕是要害他担心一场了6 实在抱歉。 下定主意,叶蓁蓁凌然对上战骁如冰的视线,缓缓开口道:“没错,是皇帝让我做的。 不过,他并没有威胁我. 都是我自愿的。 即使皇帝不给我任务,我也会想办法杀了你!” 听得她言,战骁脊背颤了颤:她终于说原因了,却不是他想听的答案。 在他潜意识里,始终认为,是皇帝老谋深算地威胁了她,她胆小害怕才迫不得已背叛自己。 “为什么?”他只感觉一颗原本因怒气而沸腾的心脏,突然凉了半截。 他情不自禁地想要知道,为什么? 这些日子,他在脑中问过千遍万遍的问题。 “为什么?”叶蓁蓁怒视着他,眼眸逐渐蓄满泪水,声音仍然软糯好听,却带着他从未听过的狠厉,“当然是因为我恨你啊。” “恨我什么?”战骁更是纳闷了,“恨我选你做了通房丫鬟吗? 还是恨我逼迫了你? 在玉霖苑里,我对你不够好吗? 可是……”战骁闭了闭眼眸,努力回想那些在他看来无比快乐的日子,“既然不喜,你可以离开,也可以说出来。 我战骁,顶天立地一男子汉,也并不是非你不可…… 还有,那夜,明明是你自己主动……” 那时,她主动勾缠着他,在他身下一遍一遍婉转承欢,她娇声求着,“求将军怜惜……” 如今想来,还能引起他阵阵酥麻发颤。 难道,她说的,做的那些,果真全都是假的吗? “别说了。”叶蓁蓁出声打断。 她承认那时自己一时冲动。 若是他当真死在了战场,她甚至也不会后悔。 他曾经对她确实很好,可惜今生有缘无份,只当自己还他的情。 可他现在,就这么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 她却只觉得自己之前所作所为,仿似成了一个笑话,她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别说了,求你别说了。”叶蓁蓁想埋头,却被人钳制住了下巴,动弹不得。 她用眼神哀求,眼泪糊住了双眼…… 战骁却更怒了,他手掌顺着她的下巴慢慢下滑,落在她脖颈,稍一用力,“怎的?那一段过往,让你觉得很不堪吗?让你在世子面前抬不起头了吗?” “咳,咳咳,咳咳咳”白皙纤细的脖颈,根本受不住他的力道,只一下,就引发她剧烈咳嗽,好像下一瞬,她就要喘不过气来,眼白一番,窒息晕倒一般。 战骁感觉到她的难受,瞧着她因他的用力而发红的下颌…… 这肌肤,还是这么娇嫩如水…… 他略松了松手上力道,语气也软了下来。 “娆儿,你恨我,便来对付我好了。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帮着皇帝来对付战府。 即使我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难道祖母,瑶儿他们有错吗?为什么你连她们也一并不肯放过呢? 听了他这话,叶蓁蓁脑中闪过几年前那个闷热的雨夜,那些纷纷倒下的身影。 大小姐孙娆倒下前,那含泪的眼眸…… 突然,她也好似疯了一般,不管不顾地对他反唇相讥:“是啊,老夫人和瑶儿,她们只是女眷,即使是你们将军府功高盖主,皇帝处置了你们男丁即可,为何要连女眷一起处罚呢? 我也纳闷了,当年你们去益州知府孙大人府里时,若是孙大人犯了事,你们杀了孙大人便好了,若是还不放心,他的手下家丁帮手也杀了便是,为何连手无缚鸡之力的女眷和孩童都不放过呢?” 叶蓁蓁直视着他,眼神哀怨疑惑,语气幽幽,却暗含力道。 这一句,她四年前便想问了,后来跟他一起生活的那几个月里,也无数次想开口问,只苦于一直无法问出口。 没想到,却是在这样的场景下问了出来。 问出来,她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好像压抑多年的无形大山,终于卸下了。 “益州知府?”战骁在脑中快速搜寻着这个名号。 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 这些年,他除了帮皇帝打仗,替他办过的大大小小的事太多了,像一夜之间血洗孙府这样短平快的小差事,若是无人提及,早被他埋在记忆深处。 他终于回想起来那个雨夜,那是他第一次跟父亲出任务,所以,印象更深一些。 他还记得,当时有个姑娘,当着他的面自刎了,井里还藏着两个半大孩子…… “你跟益州知府,是什么关系?” 第97章 山寨 “什么关系?”叶蓁蓁眸中怒气更盛,“他们是我的家人,是我的阿姐。 是你,是你们这些刽子手,让我一夜之间没了家人,没有了家。 你说我不该恨你吗?呜呜呜!” 原来……,如此。 战骁松了掐她脖颈的手,一屁股瘫坐在地上。 当年他跟父亲去执行任务时,便对孙府灭门这一任务有疑惑,父亲批评他,说上头交代的任务,只管执行即可,其他不要多问。 果然,报应最后落到自己头上了。 两人一时各自呆愣在原地,任情绪翻涌。 “主子,外面有官兵的人过来搜查了。”战七在门外敲门。 “这么快?我们走。”战骁拽着叶蓁蓁起身,当机立断道。 “你要干什么?”叶蓁蓁挣扎,“要杀便杀,你要带我去哪儿?” 战骁蹙眉,随手在她背上点了两下,再次点了她昏穴。 叶蓁蓁随之软软倒在了他怀中。 战骁扛起她,脚下略一用力,便飞身上了对面的屋顶。 一行人趁着夜色,在屋顶上飞檐走壁。 翻越城墙时,自然免不了又是一番争斗。 好在战骁及他的几个手下,个个武艺高强,终是逃出了城。 几匹快马,趁着夜色,直往城外的茂峰山飞奔而去…… 茂峰山山势陡峭险峻,易守难攻,是上京城外出了名的土匪窝子。 历任皇帝在位期间,曾数次派兵围剿。 然而,因着地势优越,山上的土匪却是如那野草一般。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战骁是从战场逃出来后,单枪匹马上到茂峰山,凭借他超强的武艺胆色,以及要么胜,要么死这种不要命的打法,方才以一敌多,硬生生赢来的当家位置。 一行人到达山寨时,已然破晓时分。 守门的兄弟,见是他们过来,恭敬地喊“老大”,并开了门。 “老大,您还好吧?”到了山寨,战七自然而然地跟随别人叫他老大。 战七满眼担忧,自己主子的身子,别人不知,他却是知道,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硬朗了。 “无妨。” 劳累一夜,战骁让弟兄们先下去休息了,自己则是扛着叶蓁蓁直接回了自己房中。 为她解开穴道后,叶蓁蓁再一次醒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又换了地方。 这个房间的布置,一看早就不是上京城的装饰了,反倒像是那些土匪山寨里的土碉楼。 战骁正坐在自己床头,微微气喘。 叶蓁蓁怒目而视,“战骁,我劝你,现在就杀了我,或者赶快放了我,否则,你会后悔的。” 战骁嗤笑:“哼,想死?没那么容易。 放了你?更是不可能。” 叶蓁蓁内心抓狂,“那你到底意欲何为?将我继续囚在你身边? 小心我只要手脚能动,便还会立马想办法杀了你。” 她双手被捆绑在背后,偷偷摸了摸自己的手镯,还好,它还在。 “好,我等着。咳……”战骁脸色逐渐苍白,突然,他喉结一滚,捂着胸口,吐了口血出来…… “你……,受伤了?”叶蓁蓁见状,先是一惊,接着忍不住出声问道。 战骁并不当回事,只用袖子擦了擦嘴。 嘴角还带着一丝血迹,让原本冷峻狠厉的脸庞,显得有些妖冶,“中毒。或许,也是拜你所赐?” 叶蓁蓁想起,当时皇帝给她的那药,他确实是喝下去了的。 只是不知那药,到底是什么药,为何他中毒了,却又还能坚持活到现在。 战骁见她似有疑惑,继续道,“这药歹毒得狠,平日跟没事人似的,突然有一天,只要一运功,便会发作,而且发作越来越厉害。 之前在军营,找军医治了,无甚效果。 现在山寨里的赤脚医生用了土办法,倒是控制了一段时间没再加重。 没想到,今儿又犯了,倒是叫你瞧了新鲜去。” 想来,那皇帝还真是心机深沉,算准了时间让他先帮忙赶跑了外藩,再毒发。 “我认识一个人,他用毒解毒很厉害,兴许能解你的毒。 只要你放了我,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叶蓁蓁觉得来了机会,循循善诱。 “不用了。”战骁断然拒绝。 之前有医术高明的大夫给他诊断,他这毒一旦毒发,便没多少天好活,如今已然过去了这么多天,估计即使找到人解毒,也无济于事了。 现在,他在这世间了无牵挂,并不需要活得太久,只要在死之前,尽快将仇报了便可。 叶蓁蓁仍然坚持,“你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 你还记得林世子吗?世子之前的毒,也是他解的。 你知道吗,世子现在已经痊愈了,身子康健了,也能正常走路了。” “世子?” 她不提则已,她这一提,倒叫战骁想起来:短短数月,她倒是叛逃将军府,转而搭上了侯府,还与林铮订了婚,快要成婚? 好一个负心薄情的小女子。 他剑眉倒竖,一个飞身,便来到她面前,再次掐住她的下巴,眼神狠厉,“怪不得字里行间,老催着让我放了你,怕是着急去找你那新的相好吧? 是怕耽误了你们大婚的好日子? 他一个残疾,即使治好了。 他能人道吗? 床上能让你欢愉吗? 有我厉害吗?嗯?” “你闭嘴!”叶蓁蓁被他瞬间激怒,双颊通红,“世子才不像你说的那样,我们,我们都是发乎情,止乎理,并没有……” “哦?是吗?”不知为何,听她说没有,不论真假,他心中竟然涌起一丝喜悦。 他掐住她下巴的手,伸出拇指,按在她娇嫩的双唇之上,用了很大的力道,双唇很快便被压得变了形,唇色也充了血,格外艳红起来。 他肆意蹂躏着她唇珠,让那一抹红,变得格外秾丽…… 接着,喉结滚了几滚,嗓音瞬间也变得沙哑诱惑起来,“林铮放着如此秀色可餐的美人不享用,他难道是柳下惠不成?我不相信。 我不相信,除非让我亲自确认过。” 见他眼中欲色徒然浓烈,叶蓁蓁大惊,她身子使劲往后躲闪,声音颤抖了起来:“你,你要干什么? 世子是君子,你以为世子跟你似的,满脑子只想着…… 我现在已是世子的未婚妻,不再是你的通房丫鬟。 你,你不要乱来。” “呵,未婚妻?”战骁重复着三个字,若不是她的背叛,若不是中间发生变故,她或许现在已是他的妻也不一定呢? “好巧。” 战骁唇角勾起一抹叶蓁蓁无比熟悉的痞笑,“既然,你都说我满脑子只想着那事,刚巧我现在便想着了呢……” 在叶蓁蓁哆哆嗦嗦的颤抖中,一倾身,狠狠咬在了她的双唇之上…… 第98章 惩罚1 “唔……”叶蓁蓁只感觉唇上一阵刺痛,嘴里很快弥漫起了铁锈味。 嘴里的腥甜,不知是他刚才嘴角的,还是自己的。 他毫不怜惜,用蛮力撬开她唇齿,在她檀口肆意侵占…… 手也没闲着,在她身上几处肆意作乱了一会儿后,两手来至她身前,扯住她的衣襟,往两边同时用力撕扯…… 只听“嘶”的一声布料破裂之声响起,叶蓁蓁便感觉胸前一片冰凉…… 她双手仍被绑在背后,破碎的衣衫并不能尽褪,只能半吊在肩背之上。 不过,这样,更显得女子娇媚可怜,好欺负。 男子伟岸的身躯,在她面前,就跟一堵墙似的,让她感觉到巨大的压迫感。 她心中恐慌不已,一开始还强装镇定的表情,也实在装不下去,露出害怕恐惧的模样来。 配合脸上泪珠点点,看起来实在是楚楚惹人怜爱。 “不要……”她哭求,她颤抖 “战骁,不要逼我恨你。” 那正从她脖颈往下啃咬的头颅,闻言抬了起来…… 眼神戏谑,“好笑,你不是本来就恨我,想要杀我吗? 既如此,我倒不介意你多恨我一些。” 早知如此,当初何必小心翼翼,处处顺着她,逼自己忍着,耐心等着她? 一切都不过是一场他自以为是的自作多情。 他的脸色被悔意和恨意浸染,面目全非,完全失了理智。 只将她顺势就压倒在冰冷的地面。 她仍在挣扎,她想逃。 男人却眼眶发红,双手掐住她纤细的脚踝,又暴力地拖拽了过来, “既然要下地狱,不如我们同下? 这是你应得的惩罚。” …… 许久过后…… 跪趴在地的叶蓁蓁,只感觉自己脸皮都快要被粗糙的地面磨破了。 “疼……,好疼……”她呜咽着。 嚎叫太久,已经完全没了力气。 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了,声音亦微不可闻。 “能不能先松开我的手?求你。” 鬓发粘腻地散乱在她脸颊,显得格外凄楚,美得那样破碎。 “我的胳膊很不舒服,感觉快要断了,呜呜呜” 只要他敢解开她的手,她就能使用银手镯里的机关,顷刻间杀了他。 “好!”发泄一通后,神智恢复一丝清明的战骁,这次竟爽快答应了。 他果真给她解起绳索来。 不过…… 在那之前,他先取下了她的镯子。 “我的镯子,还我……”叶蓁蓁发现不对,试图大叫抗议。 不过,这会儿,她有气无力的声音,让人听来,就跟小猫撒娇似的,除了让人心痒,无甚别的作用。 “这个镯子,我先替你保管。” 战骁顺手将镯子收了起来,继续给她解绳索。 之前刘大年之事,他后来已然猜到大概。 又仔细一回想平日种种,便知这镯子,必有问题。 也怪那时,自己太大意了,一心一意只想着对她好。 竟不知这小女子,本事如此之大。 解开绳索后,她终于可以双手撑地,脸也不用一直在地上摩擦了。 可她小臂上,被绳索捆绑过的地方,仍然火辣辣地疼,红肿一片。 正当她抬起一只胳膊,想吹一吹,减轻灼痛之感时。 身后那不知疲倦的家伙,却突然搂着她的腰肢,将她就地提了起来…… 让她面对着自己后,双手托住她的臀,便往那大床走去。 她当然不依,小手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使劲挣扎 “嗯,果然……”她的反抗,在他看来,不过是小猫挠痒痒,“果然还是会动的女人更有意思……” 他痞笑着,带着她一起,大力砸在了床上。 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 *** 不眠的人,又何止一个两个? 孙璃大半夜惊闻自家阿姐不见了。 不顾门卫阻拦,闯入了世子府。 他直奔林铮房间,见着他,猛的就是一拳。 林铮擦了擦嘴角涔出的血迹,却没有一丝反抗的意思。 莫说孙璃,若是可以,他自己都想多打自己几拳。 一个活生生的人,一个大人,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消失了。 他却一点动静也没发现! 真该死。 “你还记得你白天是怎么答应我的吗?”孙璃一张俊脸上,肌肤格外冷白,微厚的唇,因着气氛而格外艳红潋滟。 额上青筋凸显,“你就是这么照顾阿姐的?” 林铮在心里狠狠扇了自己几个耳光,自己心中急得抓狂,却还不得不假装镇定安抚别人: “对不起,阿璃,是我做得不好。 不过我已经安排各路人马,全力以赴去找了,你先别急,说不定很快就有消息了。” “我不急,我如何不急?”孙璃嘶吼,眼眶泛着红,“那是我的阿姐。 我相依为命的阿姐,我唯一的亲人。 我舍不得她受一丝一毫伤害的阿姐。” 阿璃失了理智,即使心底知道错不在林铮,他还是忍不住想要责怪。 憋闷太久,他急需要发泄,“我好不容易说服自己,将她放心交给你,认你做了姐夫。 你却转头就将她给弄丢了,你说说,我往后,还如何放心?” 齐大夫也跟来了,他在后面轻轻拍着孙璃的背,安抚着帮他们一起理思路,“好了,阿璃。 别急,不还没消息吗? 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 我们先看看世子都做了哪些安排,哪些地方我们能帮下手的,也尽量帮一下。 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找到阿娆才是正经。” 林铮不由点头,忙将他的一些猜测和安排,都跟两人说了。 “娆儿平日可有得罪什么人?”林铮接着问。 叶蓁蓁虽然在林府住了有一阵子了,但她很少聊到自己的私事。 他们平日里也很少出府与人接触,所以对她的人际关系并不十分了解。 他怕遗漏了什么重要信息,所以特意问一下。 孙璃和齐大夫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齐齐摇头,阿璃道,“应该没有。 阿姐在医馆时,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采买,几乎不出医馆。 加之她性情温和稳重,在我印象中,并未与人发生过任何冲突。” 他又想了想,“只有一种可能,将军府。” 林铮点头,跟他所猜想的差不多。 既然在外无私人恩怨,医馆人员关系简单,那就极有可能是战府了。 那到底是战府的谁,绑走了她呢?绑走她又意欲何为呢? 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在林铮心里,还有另一种可能: 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林家家业太大,过于招摇,而招致嫉恨,绑匪绑走蓁儿,想要赎金呢? 三人盯着窗外如洗的夜色,只盼着快些天亮。 或许天亮了,就会有新的消息传来。 哪怕绑匪是绑了她想要赏金,天亮也差不多该来消息了吧? 第99章 大嫂? 夏日又快来了。 山寨的早晨,不如想象中的宁静。 鸟啼,夹杂着少许蝉鸣,略显聒噪。 土匪汉子们本来性情比较闲散,野性,并不如战场军队那般,需要每日晨起锻炼。 不过,自从战骁来了山寨,便改了规矩。 他要求所有人除了病休,伤痛,每日晨起,必须统一锻炼两个时辰。 毕竟,作为土匪,他们随时可能面临着与别人真刀真枪的血拼,没有好的武力和体力,是不行的。 今日,是唯一的一次,战骁没有出来跟大家一起晨练。 而是由战七带领着。 晨练结束之后,一些相熟胆大的小兄弟,纷纷围着战七八卦。 “七七,快快,跟我们说说,什么情况?” “就是就是,咱们老大,这是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胡说什么?”战七反驳,“老大兴许是昨夜奔波劳累,正在休息而已。” “应该是够劳累的,闹了一整夜哩。” 一浓眉大眼的小伙子挤眉弄眼,显得相当滑稽。 战七哑口无言,懒得再跟他们掰扯。 昨夜动静着实不小,战骁心中有怒气,并未收着力气。 叶蓁蓁也因着不情不愿,又着实受不住,声音有些大。 住得近一些,睡得没那么沉的兄弟,应是都听到了。 战七住得近,自然更是听得一清二楚。 “啧啧,真你妈香艳哩。 没想到,咱们这冷冰冰,看着严肃无欲无求的老大,造起女人来,倒是一点都不含糊哩……”山野的汉子,说话自是直接。 比那军营的汉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人说话间,战七见战骁正大步朝这边走来,赶紧以手抵唇咳嗽了声,以示提醒。 众人往战骁的方向望去,见他面色如常,看不出喜怒,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还是那大胆的兄弟,想试着拍一下马屁,“恭喜大哥,咱们寨子,这是马上要有大嫂了吧?” 旁人不清楚战骁与叶蓁蓁的纠葛,战七却是知道的。 他生怕这人是捅了马蜂窝,忙又咳嗽了几声,企图引开大家注意力。 “咳什么?”战骁睨了他一眼,“有病就去看大夫。” 说着,他看向那兄弟,嘴角扯出一丝笑,难得温声道“你说得不错,咱们寨子里有大嫂了。 大家准备一下,半月之后,我们杀猪宰羊办大酒,成亲。” “哦,好耶!”兄弟们一听说有酒喝,纷纷高兴起来,再不细想其他,只纷纷祝贺战骁:“恭喜大哥,贺喜大哥。” 战七看着面前的场景,心中疑惑,却不敢多言。 叶蓁蓁迷迷糊糊再次睁眼,已是午后。 昨夜,不,今晨,她都不知自己是何时睡着的。 本来来了陌生的环境,又有仇人战骁在旁,她不是应该恐惧害怕到睡不着才是吗? 她却在后面,可耻地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 甚至,在他最后在她肩膀例行咬那么一下之时,她都只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或许是太过劳累吧,也或许是…… 那人的味道太过熟悉。 曾经的岁月里,他们有过太多的耳鬓厮磨,同床共寝。 以致于,她迷迷糊糊间,只以为自己是入了一场绮丽的梦境,都忘记了害怕。 她想起身,发现被褥下的自己,身上光秃秃的,不着寸缕。 倒是身下,虽然酸胀疼痛,却并不粘腻。 想来,他已如往常般,帮她清理过了。 她举目,想找回自己的衣衫,却发现只有角落里的一堆碎片。 哪还能穿? 正捂着被子犹豫期间,木制的房门嘎然一声响,有人开门进来了。 午后阳光明媚,来人身形高大,背着光,带来屋外些许暖意。 待战骁来到近前,叶蓁蓁发现他眉眼之间竟是比昨日温润平和了不少,不如昨日那般冷厉吓人。 “给。”战骁将一套红色小碎花的粗布衣衫扔到床上,“寨子里女眷少,只找人借到了这个,你凑合穿,晚点,我让人进城去买。” 叶蓁蓁捂着被褥缓缓坐起,冷眼打量着他,并不说话,只眼中布满疑惑和怒气。 战骁看着她露出来的脖颈和削肩,上面布满密密麻麻青紫的痕迹,心里突然有些愧意: 昨夜,他本没有那样的打算,不知为何,最后却变成了那样? 或许是她言语间的屡屡挑衅,让他失控。 她在他面前提别的男子,还夸别的男子。 他受不了。 但若让他说抱歉,那也是说不出口的。 既然已成事实,那便将错就错吧。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如今失了银手镯,她也暂时不抱那杀他的希望了,只希望他玩腻了,或是想开了,能尽快将她放了。 “放你走?”战骁上一刻还温柔的神色,立马变得阴鸷起来,“不可能。 昨日我便告诉你了。 既然落到我手上,你再想要活着从我身边离开,不可能。 若要离开,只有两种情况,一种你死,一种我死。” 叶蓁蓁嗤笑,“哼,那你倒是杀了我啊?我再说一遍,你现在不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总有一天,我还会杀了你。” 战骁轻抬起她的下巴,扯起嘴角,露出不屑,说出的话,却似冰刀,“你该庆幸你长了一副好身子。 为了你这身子,玩腻之前,我不会杀你。 至于你杀我? 有本事,我等着。” 叶蓁蓁被气笑:这人耍流氓,还耍上瘾了? 她怒瞪了他一眼,扭过头去,不再说话,不再理他。 甚至干脆将身子缩进了被窝里,躺下挺尸。 战骁蹙眉:“穿呀,怎么还不穿,等着我给你穿?”他掀起被褥一角,就作势要掀。 叶蓁蓁忙伸出如藕的胳膊死死按住被褥,“流氓,你不出去,我怎么穿衣服?” 战骁望着她胳膊上一圈圈青紫的痕迹,心中闪过一丝怜惜,很快便消失不见。 “矫情。”他冷下脸,往外走去,“搞得跟好像哪没被我瞧过似的。 赶紧换。 可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会儿饿死了,这儿可没人替你收尸。” “你……!”叶蓁蓁被气得腮帮子鼓起:她从前怎么没发现,这人的嘴还这么毒呢? *** 皇宫。 早朝过后,暗卫夜鹰例行给皇帝萧炼汇报今晨他们自己情报机构送来的情报。 “什么?” 当夜鹰念到庆远侯府世子林铮未婚妻失踪,正在重金悬赏之时,皇帝出声打断了。 “林铮的未婚妻,不是那叶娆?”萧炼明知顾问。 夜鹰点头,“正是。” “可查出,是何人所为?” “这正是属下想重点跟您汇报的。”夜鹰停顿了一下,斟酌词句,再次开口。 “有人怀疑,那云麾将军战骁,并没有死。” 夜鹰背绷得很直。 此消息太过震撼,主子喜怒无常。 饶是他,也猜不准,自家主子得到消息之后的态度。 第100章 流氓 “哦?有何凭据?”皇帝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狼毫…… 从小生在皇家,经历夺嫡,又临朝四年多,经历过太多反转意外。 如今,他对很多事,都已经见怪不怪了。 “这几日,民间突然兴起一股风,各大茶楼的评书先生,都在讲一些江湖野史,似乎都是跟战骁有关的。”夜鹰不敢说得太直白,继续字斟句酌,“显然是有人在故意操纵。” “另外,我们的人,有在人群中看到过疑似他的贴身侍卫战七。 不过,也还不能最终确定。 他们太过谨慎小心,每次都是闪身即逝,瞧不太真切。” “继续仔细摸查,有进展,随时来报。”皇帝吩咐下几个字后,复又提笔,准备继续批阅奏折。 手上顿了顿,“对了,让逍遥楼尽快打探出世子未婚妻的行踪,一旦有消息,先来告知朕。” 既然高价悬赏,谁赚不是赚,那么有钱,不如上交一些给国库。 皇帝抛却心中自己尚不明白的一些杂思,这么想着。 “是”夜鹰恭敬应答着退了出去。 *** 茂峰山山寨里。 叶蓁蓁终于慢条斯理地穿好了战骁送来的那套衣衫。 她强忍着两腿间的酸胀,扶着腰下了床,又一瘸一拐地打开了房门。 这会儿,她真觉得饿了。 既然暂时死不了,这人又不打算立即放了她,那还是乖乖去吃饭,让自己先活下去好了。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战骁原本在门外走廊上倚着廊柱子,一边耐心地等她,一边看楼下广场上人来人往。 楼下,有土匪夫妇生的小崽子们,在跑来跑去的玩闹嬉戏,童声笑语,很是欢快。 战骁从前脚步匆匆,从没太注意。 今儿静下心来,发现看着这些小孩们嬉戏,竟有些岁月静好的治愈之感。 他不自觉地勾起了唇角。 听到身后的开门声,战骁扭转身子…… 便看到扶着腰,依靠在门上,身着一身红白相间碎花衣衫的叶蓁蓁。 那模样…… 怎么说呢? 就是一村姑。 还是一年轻的,娇俏的村姑。 虽然也挺好看,与从前的模样,却简直判若两人。 尤其是气质这块,看着莫名就让人觉着有些喜感。 战骁忍不住,唇角翘得更厉害了。 叶蓁蓁有气无力地扶着门,往他这边瞧去,就发现某人在笑话她。 不免心中有气,白了他一眼,怒道:“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 战骁回神,瞬间放下嘴角,脸上温度也跟着降至零度,却还不忘出言讥讽,“倒是没想到,娆儿穿上这一身,还别有风味。” 叶蓁蓁更气了,“还不是拜你所赐?” 臭男人,干嘛撕了她的衣服,呜呜呜。 那可是世子找人帮她新做的,价格不菲,昨儿因为要回医馆,才第一次穿。 浪费。 还害她不得不穿得跟村姑一样。 战骁背过身去,强迫自己不再与她对视,“想要吃饭,就快跟我走。” 为了方便,他们寨子里有食堂。 之前的寨主都会让人将饭菜送来寨主房里。 不过,战骁来了之后,就改了这个规矩。 他不喜欢除战七以外的任何人靠近他的房间,但战七时常有其他任务,不能做到每日准时准点给他送餐。 他反正也没什么事,所以,便干脆免了这项规定。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自己去食堂吃饭。 今儿,也没例外。 战七早上碰到他时,有问过要不要给他房间送午餐,被他直接拒了: “她是谁?凭什么还要伺候她吃喝?” 战骁走出去几步,听后面没什么动静,皱了皱眉,不得不回头查看。 发现那人一手撑腰,一手扶着墙,只在那慢慢地挪动着。 好像每跨出一步,都需要下定巨大的决心似的,龇牙咧嘴的。 样子显得格外可怜又无助。 不由蹙了蹙眉,嘴里嘟囔了一句,“真麻烦。” 人却已快步行至她跟前,直接一个躬身,将那娇软的身子,拦腰横抱了起来。 叶蓁蓁毫无心理准备,撑着身子问,“你要干什么,放我下来。” 战骁迈开大长腿,走得极快,“别动。 再等你这么磨磨叽叽下去,食堂的黄花菜都凉了。” 叶蓁蓁:…… 也有道理。 她现在这个情况,走道实在是有些困难,也就只好勉勉强强依了,不再挣扎。 谁让是他自己作的孽呢? 只是…… 一路过去,碰到不少寨子里的兄弟。 他们都无一例外地对着战骁恭敬喊“大哥”,又对着叶蓁蓁挤眉弄眼喊“大嫂。” 叶蓁蓁急,每每还忙着解释“喂,我不是……” 那些小伙壮汉们,却根本就不听她的解释,只继续喊着“嫂子好,嫂子辛苦了”,嬉闹着走开了。 叶蓁蓁不甘心,扯着战骁肩膀上的衣衫摇晃了两下:“喂,我不是他们的什么嫂子,你帮解释一下呀。” 战骁脚下不停,心情明显不错,嘴里不忘调侃,“怎么不是他们嫂子?都跟他们大哥我睡多少回了,还不是嫂子?” “喂!!!”叶蓁蓁无语,“我们又没大婚,我还有未婚夫的……” 战骁停住了脚步,眼中闪过不悦,“那未婚夫护不住你,不要也罢。” “半月之后”他继续往前食堂方向走,“半月之后我们就大婚。” “什么?”半月之后,那不正是她和世子定的婚期? 他故意的吧? 叶蓁蓁只觉头顶仿若乌云密布,“我不同意!” 战骁冷笑,“你觉得,你现在还有资格发表意见吗? 我不要你同意,我同意就行。” 战骁盖棺定论。 他承认自己此举有些幼稚了。 但他就是不愿意看她成为别人的新娘。 所以,早上,在别的兄弟起哄时,他顺口就应了。 他要在她原本计划与别人大婚的那日,让她成为自己的新娘。 至于她愿不愿意? 不重要了。 之前,他那么在意她的意愿,耐心十足,又诚意十足,最后换来的是什么呢? 不过一场笑话而已。 知道她的身世,知道她来将军府就是为了报仇之后,他忽然对她所做的一切,好像就没那么恨了。 若是换做自己,设身处地,也会做一样的选择吧? 甚至会报复得更狠。 但,他不恨,却还是气的。 气她之前对自己的虚情假意; 气她为了报仇,就毫不犹豫地帮皇帝做坏事来害他; 更气她才从将军府出去短短数月,竟就迫不及待地攀上了别人,还跟别人订了婚。 老人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她果然是个没良心的坏女人。 叶蓁蓁无语,骂了句“流氓。” 想想,不解气,在空中跺了跺脚,又骂了句,“臭流氓。” 第101章 夜谈 日子一天一天流逝。 战骁让寨子里的兄弟陆陆续续去城里采购大婚所需的物资,顺便给叶蓁蓁买了几身衣衫。 考虑到自己日子可能不多了,他也没刻意交待要怎么避嫌。 此举却恰好被城里明里暗里的一些人给注意到了。 城里逐渐有人传开来,说是茂峰山上的山大王要娶亲了。 最新一届的山大王本就身份神秘,没人知道他的真实姓名长相,这要娶的新娘更是不知从何而来。 一时间,众人还觉得挺稀奇,成为众人茶余饭后闲谈的谈资,狠狠热闹了一阵子。 各路探子也是闻风而动…… 哪里有银子,哪里就有勇士。 茂峰山这些日子,也因此拿下了不少在山底鬼鬼祟祟,甚至还有一些企图混入寨子的陌生人。 半月时间转瞬即逝。 在这半月里,战骁出乎意外的没有什么大动作。 除了例行检查防务,带弟兄们练功。 其余时间精力,差不多就只在两件事之上。 一件,便是大婚相关事宜,虽然寨子里条件简陋,他并没打算特别大办,但毕竟是寨子里头一件的大事,兄弟们很期待,他便也格外上心些。 另一件,便是利用一切空余时间,时时刻刻黏着叶蓁蓁。 他真的,完全释放了天性。 成日里没羞没躁,毫无节制。 美其名曰,他要把曾经错过的时光,全都补回来。 叶蓁蓁却是苦不堪言。 虽然,她从前就知道这人狗,却不知他会这么狗。 可以说是到了纵欲无度的地步。 简直是随时随地,一言不合就…… 开干。 叶蓁蓁有时在想,他会不会有一天,都不用她动手,自己便精尽人亡了? 叶蓁蓁想反抗,无奈体力身高差摆在那,她完全做不得主,只得被人予取与夺。 最恐怖的是,她身边没有避子药。 万一要是怀上孩子了,可如何是好? 之前,在将军府时,她每次事后,都会偷偷喝下避子药,以防万一。 在这个年代,医术不发达。 若是有了孩子,在落子,先不说对身体的伤害,能不能正常活命都是未知数。 但若是有了他的孩子,她跟他之间的牵绊,可就扯不清了。 亏他却还跟故意气她似的。 还在偶尔的白日宣淫过后,情意绵绵地立于她身后,搂着她的腰肢,下巴勾在她肩上。 从窗口处,望向外面那群活蹦乱跳的娃娃们,貌似无限向往的语气说道:“要是我和娆儿也能生几个这么可爱的娃娃,貌似也不错呢。” “不要。”叶蓁蓁毫不犹豫拒绝。 她却不知,身后之人,脸上划过巨大落寞悲伤之意,却硬是扯起嘴角,他轻咬住她的耳朵,往她耳边吹气,“也是,若是我们生了娃,娆儿还这么恨我,娃娃们怕是也不会快乐的。 既是生下来不会快乐,还是不要出生的好。” …… 大婚前一夜。 仿似映照心情一般,下起了连绵不绝的细雨。 他照常纠缠她到半夜。 不同于以往的热烈凶猛。 这一次,他显得温柔缓慢而很有耐心,脸上不知是什么原因,总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挥之不去的忧郁迷茫。 他亲在她的每一寸肌肤时,都似带着巨大的虔诚,炙热又柔情。 叶蓁蓁的理智告诉自己,不该沉沦,应该抗拒。 可是,被开垦过的身体,在他轻柔慢捻的撩拨之下,却无耻地动了情。 她紧咬的嘴唇,总是有什么抑制不住的声音,想要溢出。 她甚至忍不住伸手,勾住他精壮的后背,想要用力地抓挠他,让他贴得更近一些…… 窗外雨打芭蕉,淅淅沥沥。 屋内满室春情,旖旎无比。 最终,他再一次咬在她纤薄白嫩的侧肩上,与她一同,在颤抖中交付了彼此 …… 这一次的余韵,仿似格外漫长了一些。 他从她身上下来,平缓了一会儿呼吸。 难得幽幽开口,仿似与她交谈,又似自言自语。 “你可知? 其实,你恨错了人?” “真正要你们孙家人性命的,并不是我们战家。” “自古以来,多少政客沦为政治斗争的刀下亡魂? 我和父亲,我们不过是做了某些人手里的刀刃。 你若恨,是否应该去恨那执刃之人,而不是去恨一副冷冰冰的工具?” “我们战家,祖上三代,都是一品大将军,都是皇帝面前最衷心的臣子。 况且我们的衷心,只针对大梁朝,并不针对某一个皇帝。 我们战家男儿在外开疆扩土,保家卫国,热血疆场; 对内,誓死效忠朝廷,衷心耿耿,从无二心。 我们向来认为,只要保持一颗赤忱之心,便能躲过朝堂的阴谋诡计,风云变幻,永立不倒。 谁知,最终功高慑主,还是被忌惮了,败在了我们誓死效忠的当朝那位手中呢?” “你觉得可笑不可笑?” 战骁说着,自己呵呵呵呵笑了起来,他平躺着身子,任由眼泪顺着眼尾,流向床塌。 叶蓁蓁紧闭着双眼,一言不发。 好似太过疲劳,昏睡过去了,又好似没有,正认真地听着。 战骁今夜好似话匣子打开了,收都收不住,也不管旁边之人有没有在听。 “那年我刚十六岁,是第一次跟父亲出任务。 不瞒你说,初出茅庐,我当时对上头的命令也是有些疑惑的。 但父亲是主帅,他向来衷心,对上头的命令说一不二。” 叶蓁蓁睁开了眼。 当年主帅不是他? 就是说,那马上之人,并不是他?而是他父亲? 也是,那面具,既是他们战家传统,战骁有,他父亲自然也有。 她好像真的恨错了人。 不过,即使不是他,也是他父亲,总之都是他们战家,也可以说没有恨错。 至于皇帝……,那是另一个层面之事了。 当年弱小无助的她,只记住了落入眼中侩子手,至于其背后更深层次的原因,她不可能想得那么多。 况且,皇帝高高在上,她即使要报仇,哪是那么容易能够得着的? “你不是主帅?马上之人不是你,那,当时你在哪?”叶蓁蓁忍不住出声发问。 “我,自然在现场”战骁侧过头来,就着远处微弱的烛光,打量她的侧脸。 她闭着眼平躺着,明黄的烛光,映照着她脸部轮廓,优美迷人,却忽明忽暗。 “不过,我当时只是个小喽啰,院子太小,除了主帅,其余人都被要求将马栓在了门外。我自然也不例外。” “咦?”战骁忽然意识到什么,“你怎知有人骑马进了院子?” 他下意识里认为,叶蓁蓁之所以能逃过当晚的绞杀,定是提前得了信息,没有回府。 不然,不可能逃过他们天罗地网的搜捕。 第102章 妆成 叶蓁蓁闭着眼,并没有接话,她心里有些暗暗的担忧。 很怕再下去,便听到她不想听的内容。 而战骁见她一动不动,只紧闭的眼眸上,卷翘的睫毛一颤一颤,显示她还没睡着。 好似也并没有打算追根究底的意思,他将双手枕于头下,继续回忆当晚的情景。 “你的阿姐,那时可是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他侧头瞧了她一眼,见她还是没反应。 只是不知,只一提到孙娆,叶蓁蓁便会忍不住眼角湿润…… “那个姑娘给我印象很深,着实可惜了……”战骁轻轻叹了口气,虽然现场任务是他们在执行,可又岂是他们能决定的? “不过,说起来,当时我初出茅庐不懂事,还干了件事。 若是那件事被皇帝萧炼知道了,要砍我的头,倒也不算冤枉。”他自嘲地笑了笑, “你还记得你们孙府院子里有一口井吗?” 叶蓁蓁睫毛狠狠地颤了几颤,她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声。 “那时,父亲叫我去检查井底……” 叶蓁蓁猛地睁开了眼,侧头去看他,瞳仁睁大,仿似见了鬼。 “我还记得井底有一大一小两个小孩抱在一起,正瑟瑟发抖……,那模样着实无辜可怜, 一时心软,就蒙骗了父亲。”战骁叹了口气,“哎,也不知那两小孩后来怎样了? 一夜之间离了家人的庇护,活没活下去?” 叶蓁蓁凝视着他,直至他将这句话说完,才又反转了脑袋躺平望天,眼里有汹涌的泪意顺着眼尾无声地往下流…… 没一会儿就鼻塞得不行,为了不让旁边之人发现,她只得改为张着嘴呼吸。 她不敢说话,此时心里生怕他发现了什么,来问她究竟。 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为什么偏偏是她一直以为的刽子手,当年却也是放过了她和阿璃之人? 但,这却改不了,他们孙家全家,被战凛以及战骁带领的队伍屠杀殆尽的结局。 是恩是怨,在她脑中一时乱成一锅粥。 她不知到底该恨该怨,还是该感恩他当年的不杀之恩? 若是他知道由于自己当年的一时心软,放过了她和阿璃,反而招来了她后来的报复。 害他,害战家至此,他该作何感想? 虽然,战家的结局,没有她,也可能是旁人。 她不敢往下想,只能死死咬住唇,决定死守住心中这个秘密。 可心中对他,却是突然无论如何也恨不起来了…… 甚至开始有些怜悯起来,愧疚起来。 可想到孙家的结局,想到孙娆的死,想到阿璃那么小,却失去所有亲人,跟着她瓢泼,相依为命,复仇是他们这几年活着的主要目的,她又觉得自己做得没错…… 一时心中矛盾至极,再听不见他在旁边的喃喃自语…… 两人各自心绪纷飞,不知是何时睡着的。 晨起时,战骁再次吐了一口血。 最近,他时不时有吐血,有时当着她的面,也有时会躲开来吐。 当着她面吐时,倒仿似也很坦然,吐完之后,用深色袖子一擦,浑不在意。 凭叶蓁蓁在齐大夫那里学来的浅薄医学知识,她发现,短短几日,他吐血的频率加快了。 尤其是这一次,吐出的血,竟然是黑的。 “你身上的毒伤,加重了”叶蓁蓁看他仍不在意,忍不住开口劝解,“放了我,我找人来替你解毒可好? 我改主意了,只要你放了我,我决定不再杀你了。” “哦?”他闻言,脸上立马浮起一抹痞气的笑,“新鲜,怎的突然改主意了? 难道是跟我睡几日,睡出感情来了?” 叶蓁蓁睨他一眼,“少贫,你这样下去会死的,你知不知道?” “我当然知道啊。”战骁接话,不然,他最近也不会这么毫无顾忌,肆无忌惮,随心所欲。 如今美人在怀,他了解她背叛自己的原因后,竟是既舍不得杀,又恨不起来了。 但唯有一个心愿未了。 待那个心愿了了,他便能再无牵挂,甘心死去。 但那个心愿,凭他现在的能力和体力,怕是主动去做,是做不到了,只能被动地等着人来上钩。 那就是刺杀皇帝。 皇宫守卫森严,他前番多次暗访,可悲的是,发现凭着他们山寨这点子人手,和自己这副残躯,太难了。 既然如此,那就试试看能否使些诱饵,让鱼儿自己上钩吧。 他们今日大婚。 早起简单用过早食后,便开始着手穿戴婚服,装扮。 男人的服饰简单,战骁在旁人的帮助之下,很快便穿戴整齐。 之后,他便坐在旁边,耐心地欣赏叶蓁蓁被人服侍着穿衣,化妆,绾发的过程…… 女子婚服繁琐复杂,饶是已到了夏初,天气渐渐暖和了起来,她还是被裹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绾发和化妆也不容易。 虽是在寨子里,女子们手艺远不如上京城那些侍女们高超,但她们也都是给出了十二分的仔细,按照民间嫁娶的习俗,给她绾了复杂的发髻,插上新买来的各式簪子步摇; 连妆面也是当下流行的,胭脂唇脂一样不少,还在额间画上了花钿。 叶蓁蓁也不知自己此时是什么心情,也许是无奈吧。 反正逃也逃不掉,躲也躲不掉,她又非常惜命,此时在她心里,还不至于到了要自杀的地步,便也只能满脸黑线地任由她们摆弄着…… 时间过了许久,期间战骁一直坐在旁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的一举一动,没有半分不耐,反倒好似极为享受,从不催促…… 终于妆成。 叶蓁蓁本就生得不俗,这一装扮,就更是娇柔妩媚了开来。 美人妆好起身,转过身来,落在战骁眼中,端得是: 眉目如画窈窕娇,红妆娇艳如花俏。 春色浓妆绽芳华,容颜绝世似仙台。 “嫂子真美。” 终于忙活完的姑娘们,纷纷站一旁齐齐感叹。 战骁也随着她们的感叹之声站了起来,向她走去。 今日的战骁也是一席大红色婚服,虽脸色略微苍白,但配上他俊朗不凡的五官和颀长挺拔的身姿,往她身边一站,那也是一副绝世芳华的上好容颜。 更加之,今日的他,脸上神情格外柔和温润,还难得带上了些许笑意。 比之平日,少了许多冰冷,拒人千里之外之感。 寨子里的姑娘们显然没见过如此和气的寨主,纷纷芳心乱撞,在旁边簇拥着激动地跺脚,“呀,寨主和嫂子果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您瞧,站在一块儿多登对呀,若说是那天上的神仙眷侣下凡,也不为过哩。” “可不是嘛!”众人纷纷附和着。 刚穿戴整齐,战七便来报,说是有客人来访,还是他们的老熟人。 战骁点头,该来的,总算踩着点来了…… 第103章 老朋友 山寨依着山形建于悬崖之上。 除了一道隐蔽的石阶小路,轻易并不能上去。 寨子的大门,却是设在悬崖脚下的。 从寨子的大门抬头仰望悬崖之上,就跟在上京城的城门地下抬头看城楼似的既视感。 自从叶蓁蓁失踪后,林铮便广发英雄帖,报官的同时,请江湖好汉帮着一起寻找打探。 无奈江湖广阔,要找一个人,还是被刻意藏起来的人,便如大海捞针。 站在山寨门口等待的林铮,今日心情格外沉重。 算来,今日本应是他和蓁儿大婚的日子。 却在半月前,徒生了变故。 到现在都未能救出蓁儿,只得无奈将婚期延后。 关于婚期,既然新娘子都不见了,早就有人建议他暂时取消,但他执意不肯。 直到三天前,仍未有叶蓁蓁的消息,他这才无奈,宣布婚礼改期。 没想到婚礼改期第二日,便又有能人给他带来了关于蓁儿下落的消息…… 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摸清了山寨的一些情况,林铮便迫不及待地带人来了茂峰山。 这一次来,他并没有带其他人,也暂时没有惊动官府。 他素来知道茂峰山易守难攻。 来硬的,很可能两败俱伤。 而他自己与战骁曾经交情还不错,他想先凭着自己的三寸不烂之舌试试。 孙璃一听有了阿姐的消息,自然也是要跟过来的。 战骁牵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叶蓁蓁,出了房门,缓步向寨门走去…… 快接近寨门上方的悬崖边时,他突然松手,改为轻轻掐住了她的脖颈。 叶蓁蓁不明就里,正要伸手反抗。 战骁出声道,“娆儿,抱歉。 再为我做这一次事,咱们之间的恩怨,便两清了吧。” 闻言,叶蓁蓁停了手,只有些疑惑地望向他,默默地随着他向悬崖边走去。 悬崖底下,林铮和孙璃焦急万分地抬头仰望着。 接近正午,太阳十分刺眼。 看到终于有人过来,两人心里均是闪过一丝欣喜。 太阳晃眼,瞧得并不真切。 林铮不得不以手抵额,挡住一部分阳光。 待看清来人正是身着一身大红嫁衣的叶蓁蓁和战骁时,林铮顿住,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待看清叶蓁蓁的脖颈正被战骁掐住,林铮心头一疼,忙唤道:“阿娆,你怎么样? 骁,你到底要做什么?你快放开她。” 在外人面前,他还是照样叫她阿娆,免得被人听出端倪。 “阿姐。”阿璃看清情况,也跟着眉头紧皱,心中焦急。 阿姐今日穿着大红嫁衣,脸妆和发饰都美轮美奂。 他从未见过打扮如此好看的阿姐。 只可惜,现在他们并无心情欣赏,一心想着,如何将她营救出来先。 叶蓁蓁看到底下两人,正是她的至亲弟弟和未婚夫,心下一喜,自然想跟他们打招呼。 战骁却明显加大了手上力道,她只觉着喉咙处一紧,有些疼,又只得“咳咳咳”地咳嗽两声,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 “哼哼”战骁冷笑两声,看向林铮道,“好久不见啊,老朋友。” “骁,你冷静一些,有话好好说。”之前叶蓁蓁与林铮交底时,林铮自然也知道了她与战骁之间的纠葛,设身处地,他能猜到战骁知道真相后,该有多恨叶蓁蓁。 如今,亲眼看到他掐住蓁儿的脖颈,如拎一只小鸡子似的,心里不觉跟着紧张颤抖,“我们是兄弟,你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来,我能做到的,定应承你,只请你莫要伤害阿娆。” “兄弟?”战骁嘴角一扯,发出一声冷嗤,“兄弟却趁着我尸骨未寒时,抢走了我的女人? 连军营里没有上过一天学堂的士兵,都知道朋友妻不可欺。 我看,这兄弟不要也罢。” 如今,经历生死的战骁,早看明白了,这世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兄弟情,夫妻情,各种真情。 有的,多的是趁人之危,落井下石。 “并不是你想的那样,骁”林铮怕他误会太深,赶忙解释,“出事前,我有去将军府探望祖母的。 只因那是皇帝的旨意,我也没法过多干涉。 不过,阿娆也正是那时,阴差阳错逃出来,我们才认识的。 况且,我们不得已订婚之时,以为你已经……” 若不是皇帝逼那么一下子,他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表露心迹,同阿娆订了婚。 “废话少说”战骁打断他的辩解,如今说那些都没用,“你替我做一件事,我便放娆儿跟你回去,否则,这辈子,你休想再见到她。” “好说,什么事?”林铮毫不犹豫地应道。 “把萧炼的人头带来”战骁停顿了一瞬,给他反应时间,“便可领走娆儿。” “萧炼?”林铮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是谁,毕竟敢直呼皇帝名字的,这世间并无几人。 待他反应过来,当即大怒,“战骁,你怕莫不是疯了,还是在跟我开玩笑?” “他……,”林铮甚至都不好意思说出口,“九五至尊,哪是我等说杀就杀的?你怕是太瞧得起我了?” 那个“杀”字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大逆不道,都担心要是被旁人听了去,会被立马砍头。 战骁显然早料到他的反应,一脸了然,“恩,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你们回吧,等着为她收尸便好。”战骁继续掐住叶蓁蓁的脖颈,准备转身离开。 虽然他掐脖颈的手,并没有真如看起来的那么用力,但毕竟时间久了,叶蓁蓁还是感觉非常难受,她疼得脸色发白,连生理眼泪都疼出来了。 怕林铮和孙璃太过担心,她本想出口安慰他们,让他们不用管自己,自己暂时过得挺好的,死不了,那个人却跟有读心术似的,硬是让她一个字也说不出。 孙璃一直怒目而视着战骁。 这个人,先是害了他全家,如今又来掳走阿姐。 一旦得了机会,他不会饶恕他。 见战骁要走,孙璃内心焦急不已,正寻思着应该想个什么办法,给战骁和他们寨子里的兄弟下毒,既可以毒死他们这帮坏蛋,又可以救出阿姐…… “等等……”林铮见战骁要走,也忙叫住了他。 战骁脚下顿住,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哦,世子还有何建议?” “我将他引来这里,可否?”林铮脑子转得飞快,想出这么个迫不得已的办法。 作为臣子,直接刺杀皇帝,确实大逆不道,也不容易实现,恕难从命,但如果是他自己要过来呢? 如果皇帝自己出行,而引来的意外,就不能怪他了吧? 战骁佯装做思索状,实际这个提议也正合他意,“也不是不行。” 林铮等的就是他这句话,面上一喜,“好,那就这么说定了,我去想办法皇上上山,至于能不能达到你想要的目的,就凭你自己本事了。 至于阿娆,我希望在你看到皇帝上山时,立即放人,可以吗?” “一言为定。”战骁落下四字后,便带着叶蓁蓁离开,不再与人废话。 第104章 解散 “咳咳,战骁,你到底想干什么?”在确认下方之人看不到他们后,战骁松开了叶蓁蓁的脖颈。 叶蓁蓁急咳两声,愤怒又焦急地发问。 战骁眼眸深邃,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名状的笑,“自然是要报仇。 为我们战家,顺便也为你们孙家。” “你疯了?!”叶蓁蓁道:“你以为皇帝是那么蠢的?林铮想请便能请得动?你也太瞧得起他了。” “你倒不如趁此机会,让我家阿璃给你看看身上的毒,可还有办法解救,再图以后。” 叶蓁蓁说着,转身便欲往崖边上跑,她想叫住阿璃,让他替战骁看看。 “不用了。”战骁拉住她胳膊,断然拒绝,“我自有判断。” 战骁这时还有些刚愎自负,又抱着必死的决心。 皇帝既然让人下毒,必然不会留余地。 之所以没有下让他喝了立马死的毒,只不过算计着留他这条命去边疆为他再退一次敌兵而已。 在此之前,他也看过无数大夫,均是毫无意外地摇头叹息。 况且,他中毒已久,如今毒已深入骨髓。 自己身体自己知道,应该是大罗神仙在世,也不可能救得了他了。 即使侥幸能多活几日,如果不能报仇,剩余的日子,不过也是在苟延残喘。 他有傲气,不愿意过那样的日子。 晚间的婚宴,热闹非凡。 叶蓁蓁带着红盖头,被寨子里的喜婆拉着,半推半就地与战骁拜了堂后,便被送进了婚房。 门外有守卫守着,她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 寨子里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兄弟们兴致很高,吃吃喝喝好不欢喜。 他们纷纷向战骁敬酒,战骁难得面色温和,全程配合着,却只以茶代酒地意思意思。 宴席进行到一半时,却见战七带领几名兄弟,抬了好几个大箱子过来。 大家愣了愣,纷纷往木箱子方向望去。 战骁见大家既已注意到,便也站了起来,打开其中一个大箱子。 露出里面满满一箱子的金银珠宝。 他做了个手势,示意大家噤声。 席上之人见此情景,很是好奇,先是窃窃私语了一小会儿后,慢慢也就安静了下来。 “这段时间,感谢兄弟们的照拂。 这是山寨所有的银两财物,一会儿我会安排人给大家分一分,大家收好自己那份后,趁着夜色,今夜便快快下山。 我们,就此散伙吧。” “啊?”众人皆惊,有衷于山寨的兄弟大喊,“大哥,为何突然如此? 山下早已没了我们的安生之处。 我们不愿离开您,离开山寨。 请大哥不要赶我们走,我们誓死守卫山寨。。” ”是啊,既然来了山寨,我们就从没想过离开。 我们誓死追随大哥,守卫山寨。 战骁难得耐心,“兄弟们,你们的心意,我都知晓。 然土匪之路并不长久,这山头,人物也是换了一波又一波,也不知道下一次被官兵围剿,会是何时。 兴许明日便会有人来剿匪。 这些银两足够大家去山下购置田地,安家置业。 如果有需要,哪怕改名换个姓,也比在这儿落草为寇的好。 大家如果相信我,就再听我一次,今夜便下山去。” 当时,初回上京,为了找个合适的藏身之处,他不得已来这茂峰山。 如今,到了该离开的时候,总不好叫这全寨子的兄弟,跟着枉送了性命。 他藏身在这山寨之事,业已暴露。 若是官兵决心围剿,即使举全山寨之力抵抗,怕也是以卵击石。 山寨虽然易守难攻,可即使官兵不进攻,仅仅围住他们下山的通道,一段时间过后,山上这么多兄弟的饮食来源也是个问题。 思来想去,最好的办法,就是解散山寨。 化整为零,让大家各自下山,方能最大可能地保住多一些人的性命…… 第105章 解散1 众人虽有不解。 但寨主都发话了,还是小命要紧。 在大多数人的不情不愿中,山寨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之后,战骁看着空荡荡的大厅,这才端起一杯酒,猛地灌入喉咙,起身往喜房走去…… 喜房里,叶蓁蓁并没有老老实实坐着。 所幸,虽然门口安排了守卫看守,但她并没有被缚住双手双脚。 她久等战骁不到,便自己取了红盖头,准备伺机逃跑。 如果真的惊动官府来封山,那战骁这次肯定完了,这寨子里的兄弟们也全完了。 不行! 虽然寨子里的兄弟不乏有些是犯了事才逼上梁山的,也不乏真正的恶人。 但十几天接触下来,大多数还是淳朴平凡的普通人,尤其是还有妇孺和孩童。 再者,若是世子因救她而真的诓骗皇帝来茂峰山,不论皇帝出不出事,世子怕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她必须尽快想办法逃出去,阻止这一切。 正当她通过窗口的细缝紧张观望,跃跃欲试之时,却传来了战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赶忙又坐回床上,因为有些紧张,还微微地喘着气, “嘎吱”一声,战骁推门而入时,正看到某人紧张地扯了扯头巾,露在喜服外的绣鞋也往里缩了缩。 他嘴角扯起一抹宠溺的笑,“就知道你不会老老实实坐着。”他反身关好门,大步跨至她面前。 他居高临下地瞧了她一会儿。 仿似自己正在做着一场梦,一切都那么不真切。 过了一会儿…… 叶蓁蓁感觉身侧的床褥凹陷下去一块,接着,头上的红盖头,便被一根秤杆挑了开来…… 盖头下的那张脸,在红烛的照耀下,更加美轮美奂,妩媚生香。 战骁只觉,明明早已将这张脸刻进了脑海之中,却不知为何,每每见到,还是会忍不住惊艳几分。 若是在西戎大战之前,他做梦都想着这一刻。 ——自己心悦的姑娘,穿上大红的嫁衣,含羞带怯的坐在婚房,等着他来掀盖头。 如今,场景倒是这个场景,只是……, 很有些物是人非之感。 战骁苦笑一声,拿起桌上酒盏,倒了两杯酒后。 端起一杯,递给叶蓁蓁,“娆儿,我们今日已拜堂,喝了这杯交杯酒,就是真正的夫妻了。” 叶蓁蓁却并不伸手去接,只对着他怒目而视,半晌,见他若无其事,她终是忍不住发问,“战骁,你到底在发什么疯?你到底想怎样?” 战骁摇了摇头,并不搭理她的质问,只自言自语道:“果然,还是这么不乖。” 接着自顾自地自己左手与右手碰了个杯,喝掉了其中的一杯酒,之后,才说道,“没关系,你不喝,我帮你喝,也是一样的。” 言罢,他将叶蓁蓁那杯酒一仰头,倒入口中,放下酒杯,便一手将她揽了过来,一手掐住她的腰肢,一手扶上她的后脖颈,便将唇对上了她的檀口…… “唔……”叶蓁蓁捶打着他的肩膀,想要将他推开,她心中有一万个疑问,火烧火燎地想要问,可他却根本没打算给她任何机会。 不一会儿,酒便被她悉数喝下。 他的吻,密密匝匝,像是想要将她吞咽入腹。 手上胳膊上的力气也极大,如果可以,仿似想要将她嵌入自己的身体。 或许是因为进入夏季的关系,或许是婚服材料特殊,叶蓁蓁只感觉自己很快便闷热无比,浑身上下被汗水湿透,身体的感觉格外强烈,她甚至想主动伸手,解开自己的衣襟透透气。 她以为今晚还是注定逃不过…… 可那狂风暴雨般的吻,却突然转了风格,变得和风细雨起来…… 那人的手,也由她腰肢处移至她的柔荑处,轻轻摸索了几下,叶蓁蓁便感觉到有什么凉凉的东西,被他戴到了自己的手上。 吻,并未结束。 檀口处,依旧被人封住,似遗憾,似眷恋,似不甘,深情缱绻…… 叶蓁蓁只觉自己仿似身处云中雾里,周身软绵绵的,只想放空,毫无心思再有一丝旁的想法。 那人却突然果断松开了她的唇。 松开之前,还在她亮光潋滟之处轻舔了两下,像是为她轻轻擦拭口水,无比温柔。 “你的东西还给你了,我今夜便叫人送你下山。”他嗓音暗哑,带着眷恋,语气却决绝。 “什么?”叶蓁蓁被吻得晕晕糊糊的,一时没反应过来,主要是,她完全没想过,他会主动放了她。,一时呆愣住。 “去世子府,找林铮。”战骁并不理会她的疑惑,只自顾自地说下去,“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也莫要回头。 虽然我曾经嫉妒他竟然这么轻易得到了你的首肯,愿意与他成亲。 恨他不顾兄弟情谊,竟然妄想兄弟之妻。 但如今看来,也只有他,最适合你。” 曾经,他从乱尸堆中爬出,好不容易活了下来,回上京,报仇,是他唯一的执念。 尤其是,他迫切想要找到叶娆,问她一句为什么? 他那时想过,无论她多么巧言令色,说什么花言巧语,他定然不能原谅她,一定要惩罚她,最后杀了她。 可当她真正说出来原因,他却是瞬间便原谅了她,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了。 在她面前,他本来就毫无原则,毫无底线。 算了,这短暂相处的十几日,就当是处罚了她,也补偿了自己吧。 他已心满意足。 叶蓁蓁抬起胳膊,看到自己手腕上的镯子,已然物归原主,还是有些难以置信,“那你怎么办?” 若是以往,她肯定二话不说地走人。 可现在不同了,他们战府带着人屠了孙府,如今战府业已陨落,里面也有她的功劳。 而眼前之人也死过一次了。 战骁还是曾经放过她和阿璃一命之人。 否则,她们俩姐弟,早不知去哪投胎了。 知晓这些,却还不管他,眼睁睁看着他去送死或在这等死,她做不到。 “你跟我一起走,好不好?”她两手扶上他的臂膀,“我们一起下山,让阿璃给你瞧瞧身体,说不定可以解毒。 其他的事,以后再说?” “不了。”战骁仍然拒绝,只见他朝外喊了声“战七” 战七应声而入,“将阿娆送下山。 记住,送去世子府。 中途不要停顿,不要往回。 明白吗?” “将军?!”战七欲言又止,他实在不知自家将军为何要这样,现在寨子全空了,他又要支开自己,难道,将军就真的这么不想活了吗? “将军,属下不想离开您。 您派其他人送她下山吧。”这是战七第一次忤逆他的意思。 战骁蹙眉,“现在我是连你也支使不动了吗?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战七瘪瘪嘴,一副急得想哭的表情,却不敢再说…… 战骁见他不语,这才拉起叶蓁蓁的衣袖,交到他手上,“记住,世子府,不要回头。” “另外,送完她,你也不要回来了。”战骁又低声若无其事道。 “将军……”战七却大惊,正要问为什么。 “滚,快滚。”战七只得拉起叶蓁蓁往外。 他想着速度一定要快,既然主子让他去送,他便送。 只要速度够快,总还是来得及赶回主子身边的。 “嘎吱”一声,门再次打开,战七拉着叶蓁蓁正要跨出门槛之际,战骁终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等等……” 第106章 上山 闻言,战七心上一喜:主子终于改变主意了? 叶蓁蓁也是满是希望地回眸…… 战骁顿了顿,却只是苦笑一下,不轻不重地问了句,“认识这么久,都做夫妻了,还不知你的真实姓名呢,现在可以告知了吗?” 叶蓁蓁脸上划过一丝失落,“可以。我的真名叫叶蓁蓁,草字下面一个秦,草木茂盛的蓁,记住了吗?” “叶蓁蓁?竟然还是姓叶?”战骁脸上闪过一丝疑惑,他以为她应该姓孙才是,“本名倒是还不如叶娆好听。” 叶蓁蓁:…… 都什么时候了,说出来的话,还这么不受人待见。 解散所有人之后,战骁便开始慢条斯理地收拾自己明日所需物品,磨刀,擦拭弓箭…… 林铮的能力,他知道。 他定有办法让皇帝来,只是他时日无多,成与不成,在此一举了。 *** 林铮回了上京后,马不停蹄地前往皇宫。 御书房里,他恭敬地将象征林家漕运业务的钥匙,举过头顶,“微臣未婚妻被贼人掳走,恳请皇上派兵出手相助,为表感激,微臣愿将林氏漕运业务上缴皇家。” 皇帝萧炼背对着他,闻言,手指动了动,细细摩挲着玉扳指。 林铮与战骁在山寨前的对话,早有探子来报,他打定主意不可能亲自过去,端看林铮怎么应付了。 漕运,是林氏的主业务,可以说,占每年林氏收入的大半,就连皇家要运送物资,也得委托林氏,每年国库支出,这一块也占了很大部分。 历代皇帝都觊觎过,都被林家各代家主想办法巧妙地躲过去了。 如今,为了一个女人,林铮竟愿意付出至此? “你可考虑清楚了?”皇帝转过身来,沉着声发问,“是否值得?” “回皇上,微臣考虑清楚了。”林铮将双手又往上举了举,“为了唯一心爱之人,付出一切,都是值得的。” 皇帝微不可闻地摇摇头,表示不赞成。 “你准备怎么营救?需要朕做什么?”皇帝没有接过他的钥匙,继续问道。 他不会真的胆大到要自己同他一起去山寨与战骁对峙吧? “战骁想要见皇上,不过微臣并不准备这么做,此举太过危险。”林铮拱了拱脊背,“微臣斗胆想安排一人易容成皇上的模样,为了以假乱真,还请皇上派几名贴身侍卫跟随。 ” 皇帝点头,君臣多年,战骁对他身边之人非常熟悉,如果看到几名侍卫都出现了,自然不会怀疑。 “此举甚妙。”皇帝赞道,并微微蹙了蹙眉,“若是他发现你作假,该当如何?” 林铮沉默,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竟是一时无以作答:此问题他并不是没有想过,但时间紧急,他又不可能真的让皇帝去冒险,只能出此下策,赌一把。 “微臣与他约定的是,看到皇上过去,便将人放了。希望他能遵守诺言吧。”林铮苦笑,此时,他只希望自己和蓁儿的运气都能好一些。 想到上次围场上,那张娇滴滴的脸,那双雾蒙蒙,含羞带怯的小鹿眼。 萧炼不知为何,突然心头跳了跳。 如若此次营救不成功,那姑娘有可能会永远消失,着实可惜。 他鬼使神差道:“罢了,朕便随你走一趟吧。” “皇上,不可。”林铮大惊,虽然营救蓁儿迫在眉睫,但若皇上真因此而出了危险,可如何是好? “无妨。”皇帝道,“你还是继续找人易容成朕,而朕只是易容成一普通士兵,跟在队伍里,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表露身份。 只有在情况相当紧急之时,朕才会出手。” 林铮深深思考了一会儿,终还是顺利营救蓁儿的心理占了上风。 蓁儿无论如何必须安全救回来,不可有一点闪失,既然皇上破天荒主动答应帮忙,他也就跟着不理智了一回。 “如此,微臣便感谢圣上大恩。”林铮匍匐在地行了大礼。 皇帝也随之拿起他手中代表林氏漕运的钥匙,“无妨,速速准备,夜长梦多,尽快出发吧。” 漕运事大,几代先帝都没搞定之事,在他手上实现了。若是因此还能将那小女子给顺利救回,此番举动,倒是挺划算的。 此时,皇帝还并没有什么占有觊觎的心思,只纯粹觉得那女子如果不救出来,就此没了,着实可惜。 *** 叶蓁蓁并没有乖乖跟着战七回上京。 她们在林间穿梭了很一会儿后,叶蓁蓁终于寻得机会,启动了手中的银手镯。 那里不同的机关里,有不同的毒。 她对他使了麻沸散,一针下去,战七便很快被放倒了。 孙璃研究的麻药效果不错,如果不出意外,够他睡上好几个时辰了。 叶蓁蓁将他拖到一边草丛里,便反身往山上走去。 她还欠战骁一命,不忍心看他就这么死了…… 一夜奔劳,等再次赶到山顶时,她已精疲力尽。 山寨人去楼空,并没有人守门,她寻着记忆中的路子,轻易就进了寨子。 她想去寻找战骁,想办法趁其不备将他麻晕了,再带去医馆,让孙璃好好检查诊治一番。 不过,她轻手轻脚走了好几个战骁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人。 直到天已蒙蒙亮,山寨下方传来人声,她心道:完了,晚了。 她连忙往城楼上跑。 居高临下,她看到悬崖底下密密麻麻的火把,人声鼎沸。 而战骁却趴在城楼一角,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下方。 手里拿着一张巨弓,背上一个巨大的箭筒里,有几十上百跟箭。 这时,叶蓁蓁犹豫了,下方是官兵,如若现在就将他麻醉,他肯定会落到官兵手里…… 但是,如果她不出手,也不知道结果会怎样。 有人试图闯山寨门,不过,瞬间就被箭矢射中,倒下了。 这时,下方众人,还并不知道山寨里,除了战骁,早已人去楼空,便也有些忌惮。 林铮站出来,喊话,“骁,我们如约过来了,你在哪,请尽快出来,遵守承诺。” 战骁匍匐在地,并不现身,只在暗中应道:“不急,萧炼在哪,让他出来我先瞧瞧?” 第107章 报仇 轿帘掀开,一身玄色衣袍的皇帝“萧炼”,掀帘而出。 站立后,他背着手望向上方,却并未发声。 “嗖”一支利落的箭,毫不犹豫地向他射去。 那假扮皇帝之人,本就是一高手,自然凭本能躲开…… “好啊,竟然找一个假的萧炼来糊弄我”战骁在暗处咬牙切齿道。 他早有想到他们会如此做,所以,第一时间就在确认。 果然,那人不是皇帝。 他与皇帝相识多年,此人除了易容的那张脸和龙袍,其余,随便一个动作和气势,都不像。 连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看来你们是真不想让叶娆活命了。”战骁假模假样道,“你信不信,我数三个数,叶娆的脖子就会被人掐断?” 闻言,林铮、孙璃等人皆是面色一紧。 战骁疯了! 这种疯子说出来的话,他们不敢不信。 林铮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阵急躁恐慌,他眼角余光偷偷地瞄向其中一个小侍卫的身影,像是要向他求助。 “三……”战骁不管不顾地开始数起数来,“二……” “一……” “爱卿,好久不见。”随着萧炼沉厚威严的嗓音响起,穿着侍卫服的皇帝,一把扯下面上的人皮面具,缓步踱至队伍前方。 “爱卿想要见朕,只管来御书房见便是,何需如此麻烦呢?” 战骁冷笑一声,并不答话,他在判断,这人的真实性。 叶蓁蓁躲在一侧墙后,观望着上下两方的动静。 见到下方的动静,一时极为震惊;皇帝竟然真的来了! 林铮竟然真去请他了? 而皇帝竟然也愿意配合! 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嗖”,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支箭矢飞出…… 判断出那人是真的后,战骁不准备跟他客套废话,虚伪! 他今儿就是要速战速决。 众人虽有防范,但显然没有想到他会如此出其不意,那箭带着强劲的箭风,就像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向皇帝的命门而去。 众多高手或者没反应过来,或者离得太远,竟是无一人能抵挡住那支箭……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皇帝瞳仁睁大,身子微移,试图躲闪,心道:今日怕是免不了要遭受一些血光之灾了。 却听一道女声惊呼,“皇上,小心。” 旁边一道纤细的侍卫身影,突地扑在了他身前,“噗”一声皮肉被穿透的声音,自身前响起。 萧炼本能地扶起那道身影…… “如意,竟然是你?”他眼中闪过一瞬间的不忍,又有些不耐,“你怎么在这儿?” 如意背部血流如注,嘴角也有血迹涔出,面容却十分愉悦地微笑着。 她为自己能替皇上挡住这一箭,终于能为他做点有用的事了,而感到开心雀跃。 “属下、属下一直都在的……”说着,她口中突然大口大口地往外吐起了血。 虽然皇上那次说要将她赶出宫,不让她再近身伺候,但她能去哪呢? 她只能找准一切机会,偷偷跟在他身旁,继续保护着他的安全。 “你别说话了,太医,快”萧炼心中闪过一丝不多的感动,理智丝毫未乱,“太医快给她瞧瞧。” 见身旁有太医模样之人来到身前,皇帝忙将如意递了过去。 却不知,如意这时手臂一垂,眼眸紧阖,已然咽了气…… 萧炼站起身,眼眸狠厉阴沉,发号施令道:“乱臣贼子,给朕杀无赦!今日谁能取下战骁首级,重赏!” “是!”将领士兵们得了指令,士气大涨,纷纷摩拳擦掌开始进攻起来。 只孙璃在旁边急得满头汗水: 还未看到阿姐身影,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林铮亦很是焦急,“皇上,这样不妥。阿娆还在他手上……” 萧炼蹙眉,“有何不妥?乱臣贼子,你还在幻想他能遵守承诺? 你看他现在是有想要遵守承诺的样子吗?” 萧炼之所以答应跟过来,解救叶蓁蓁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作为王者,他还想亲眼看到战骁伏诛的场面。 他是谁?他是这天下之主,怎可为了区区一个女子,而被人威胁了? “听朕的,先杀上去再说。” “冲啊……”顷刻间,士兵们跟不要命似的往上冲。 虽然战骁箭术够快够准,却也双拳难敌四手,很快便被他们攻了上来。 战骁换了个位置继续躲藏,他在心中冷笑:哼,虽然没有一箭将狗皇帝射死,但却有意外之喜,如意死了,也算帮父亲报了仇。 直到所有人都进了寨子,他们才发现寨子里早已人去楼空,根本没有人。 “你看,朕就说,一个疯子,是不会遵守诺言的。”萧炼似乎早有预判。 林铮和孙璃跟在队伍里,紧张地四处张望。 眼前的一切,他们漠不关心,他们只想第一时间找到叶蓁蓁。 一队护卫护着皇帝,小心翼翼地前行,他们甚至非常希望皇帝最好是留在原地不要动。 虽然寨子看起来没什么人了,但毕竟刚才的箭和人声是实实在在的。 敌在暗,我在明。 这防卫工作有点难做。 但被皇帝拒绝了,他一九五至尊,既然来都来了,怎么能当缩头乌龟? 况且,他不相信有人当真能伤得了他。 随着“嗖、嗖、嗖,”城楼之上,三箭同发,皇帝身边之人,纷纷中箭倒地。 “他在那……”皇帝终于发现了战骁的藏身之地。 长臂一指,数名勇士便随着他的动作,向战骁方向飞奔而来,密密麻麻的箭雨也随之而下。 一人对战如此多人,战骁本就虚弱的身体,早就支撑不住。 他脸色煞白,额上冷汗直冒,他很想就此倒下算了。 只可恨刚才没能对皇帝萧炼一击即中。 心愿未了,他只得勉力一直撑着。 见反正已经被人发现他藏身之地了,便也不再躲着了。 他从墙后站了起来,双手搭在弓箭之上,再一次瞄准萧炼。 却不知,在他身后,咫尺的位置,叶蓁蓁正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 “骁,阿娆呢?快告诉我,她在哪儿?”林铮终于看到他露面,赶忙问道,“她是无辜的,你快放了她。” 战骁并不理会林铮,只全神贯注地瞄准,这应该是他最后一次机会了,他必须射中。 “嗖……” 他强劲的利箭,再一次破空而出,朝着皇帝的胸膛射去。 “嗖嗖嗖……” 于此同时,更多的箭,也朝他射来…… 第108章 示众 “皇上,皇上……,太医快来,皇上中箭了!”随着有人高喊。 战骁欣喜地看到皇帝终于中箭。 那一声声焦急的声音,印在战骁的耳中,仿佛全世界最悦耳的乐章。 心愿达成,战骁扔了手中弓箭,张开双臂,闭上眼睛,静静地等待着命运最终时刻的到来。 “噗……噗……噗……”却在这时,一道娇软的身体,挡在了他身前,预想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鼻尖传来熟悉的幽香…… 他震惊地睁开眼眸: ——叶蓁蓁软软倒在他的怀中,胸前已然中了三箭。 “阿姐!”孙璃看清叶蓁蓁的身影,吓得声音颤抖,大声呼喊。 “阿娆!”林铮撕心裂肺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不过叶蓁蓁都顾不得了,也没力气回应了。 战骁脑袋发懵,他不知眼前一幕,到底是真是梦: 他不是让战七送她走了吗?她为何又回来了? 她不是恨他恨得要死吗?为何现在又要帮他挡箭? “为什么?”看着怀中人儿苍白的面色,因染血而殷红的唇角,他瞬间眼眶泛红,声音打颤“娆儿,你为什么要回来?为什么要救我?” 他自己是抱着必死决心的,如今这般场面,他求仁得仁,死而无憾。 可他不要娆儿死,她不可以死。 “我、我还欠你一条命,现在还你。”叶蓁蓁在他怀中身子,因失血过多而有些发抖,“我不恨你了。 快跑,别管我,快跑……” 她有阿璃,阿璃一定会救她的。 可战骁再不跑,这次怕是必死无疑了。 可那搂着他的男人,却一点儿也不听话。 他不但没跑,反倒将她搂得更紧了。 “娆儿,你别死,你不可以死!”他浑身颤抖,紧搂着她,双眼通红,脸颊紧紧贴着她的脸颊,依偎着,乞求着…… 他脑袋一片空白,只有满满得疑问,“我不是都放你走了吗?缘何还要跑来这送死呢? 离开我,你明明可以活得更好。 你这个傻瓜!”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他的脸颊,滴到她的脸上,身上…… 可惜,怀中女子,脸上毫无血色,已然晕了过去。 听不到他的万般乞求。 耳边箭矢仍在如雨般飞过,有些射中了他,身体很多处,都陆续中了箭。 但他似已麻木了一般,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疼痛。 只死死抱着怀中之人,跪倒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 七日后 “快跑……”叶蓁蓁从深度昏迷中苏醒。 “阿姐。”不眠不休守在她身侧的阿璃,第一时间握住了她的手,欣喜地哽咽道:“阿姐,你终于醒了。” “阿璃。”胸口传来剧痛,叶蓁蓁这才想起,自己应是从鬼门关闯了一趟,又活过来了。 “阿姐没事,阿璃你别急。”她抚摸着阿璃有些憔悴的脸颊,也不知时日过去了多久,想来,阿璃最近应该极为辛苦才是。 “世子呢?他怎么样?”叶蓁蓁迫切想知道后来发生的事,可一时不知从何问起,只得一句一句来。 “哼!他没事,回去睡觉去了。阿姐还想着他做什么?若不是因为他,阿姐也不会受此大难。”提起林铮,孙璃气鼓鼓地,若不是他不小心,也不会弄丢阿姐。 其实林铮最近也一直守在她身边来着,只是他身子弱,齐大夫担心他熬的日子久了,旧疾复发,便总算劝他回去休息了。 叶蓁蓁勉强扯起一抹笑,“傻阿璃,都是我们自己的恩怨,跟阿铮没有关系的,莫要胡乱怪他。 说来,他还是被我们牵连了呢。” 孙璃不忍心出言反驳自家阿姐,只得不甘心地又从喉咙里“哼”了一声。 “蓁儿……”听说叶蓁蓁醒了,林铮鞋都来不及穿,便赶了过来。 他一屁股坐到床侧,抚上叶蓁蓁苍白的脸颊,喜极而泣,喃喃道“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你看你都瘦了,明儿我让厨房多炖点补汤,给你好好补补。” “好!”叶蓁蓁瞧着更加消瘦的林铮,喉头哽咽,“你也瘦了。 给阿铮添麻烦了。” 后来, 叶蓁蓁才知道, 自己胸前中了三箭,索性都未射中要害,加之阿璃就在现场,救治及时,险险保住了性命。 皇帝虽然只中了一箭,却正中心口,伤势极为严重。 好在太医轮番诊治,用最好的药物吊着,才堪堪脱离生命危险,朝政一度停滞。 若再不醒来,朝中恐将引来动乱。 好在,半月之后,皇帝萧炼也挺了过来,从昏迷中苏醒。 战骁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他在现场便已身中数箭,奄奄一息,存了必死之心。 被打入天牢后,并没有人为他好好医治,只吊着他一口气,等皇帝醒来再发落。 皇帝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将乱臣贼子战骁斩首,并将人头挂于城门示众,以儆效尤…… 战骁便是当年放过她和孙璃之人,这事,叶蓁蓁还未来得及跟孙璃说过。 因此,当孙璃在城楼上看到那悬挂的人头时,只觉自己大仇得报,心情大好。 他迫不及待地要将这一好消息跟自己的阿姐分享。 “阿姐,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孙璃笑嘻嘻地推门进了叶蓁蓁的房间。 如今,她伤势好了很多,不过还是躺在床上养着。 “哦?”叶蓁蓁以手撑床想靠坐起来。 “别动,我来帮你。”孙璃眼疾手快地过去,扶着她的后背,将她安置好。 “什么好消息,我家阿璃这么高兴?”叶蓁蓁坐好后,这才问道。 “战骁死了。这次真的死了。被皇帝砍了他的头。”说这话时,孙璃颇有一番快意恩仇的意气风发之感。 叶蓁蓁听了,却只感觉心头一疼,她捂着胸口,犯起了恶心,“呕……” “阿姐,你怎么了?”孙璃见她如此,有些着急,“你没事吧?” 叶蓁蓁干呕了几声,轻轻摆了摆手,“我没事,你说什么?战骁被,被皇上砍头了?” 她苏醒之后这几日,其实很想知道战骁最后怎样了。 可惜,她不敢明目张胆的问,只敢旁敲侧击,而这些人也好似约好了一般,在她面前统一闭口不提,导致她是一点儿消息也没得到。 她时常在想,晕过去之前,她是靠在战骁怀里的。 也不知道阿璃见了作何感想? 林铮呢?会否怪她? “你确定战骁这次,是真的死了?” 孙璃点头,“恩,死得透透的,现今头颅被悬挂在城楼上示众呢,当不会有假。” 见她面色不愉,孙璃垮了脸,气呼呼道:“阿姐,你这是什么反应? 难不成,你当真喜欢上了那个坏人?” 第109章 晕倒 “他不是坏人。”叶蓁蓁悠悠道,“他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孙璃不解:“阿姐,此话何意?” “当年,孙府之事,战骁有参与不假,但发号施令的并不是他,相反,放了我们的却是他……”叶蓁蓁想起那时,孙璃发烧晕倒在她怀中,又年纪尚小,对后面之事应该是没什么印象的。 但她突然不喜欢听他左一个坏人,右一个仇人地这么说战骁。 这样对他不公平。 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将当年之事讲给他听,她要在孙璃心里,为战骁平反。 没想到孙璃听完后,却不如她预想的那样,消除对战骁的仇恨,反倒哂笑一声,道: “哼,即使他放了我们又怎样?若不是他们去灭了孙家满门,我们又何需他惺惺作态般的怜悯。 难道我们还要对他感恩戴德吗? 阿姐,我看你定是与他相处久了,被他给迷惑住了。” “你?!”叶蓁蓁气极,与他掰扯不清,便第一次懒得与他再说,只缩回身子,捂上被子装睡。 孙璃见她如此模样,方知自己错了,又极端了,必定是惹阿姐不高兴了,他连忙认错:“阿姐,我错了,你别生气,我下次再不这样了。” 须知,他本来就是这样的性子,尤其是孙家出事后,他虽然极力隐藏,但他骨子里偏执,执拗,善妒的性子,却时不时想要冒头。 他所有的好脾气,只给了阿姐一人,却也经常因着阿姐的各种反应和遭遇,而轻易激发出他极力隐藏的坏脾气。 恰在此时,出去煎药的李娟,端着药碗过来了。 叶蓁蓁不愿与阿璃多说,只脑袋又往被子里缩了缩,道了句:“我乏了,若没什么事,阿璃便先出去吧。” 便吩咐李娟将人打发了出去。 李娟关了房门,默不作声地坐回床边,喉咙里有极力隐忍的抽泣之声。 叶蓁蓁听到不对劲,睁眼正巧见李娟拿着绢子擦拭眼角,眼眶红彤彤的。 “鹃儿姐,你怎么了?”叶蓁蓁忍不住发问。 “没、没什么”李娟又擦了擦眼角,扶她坐起,将温热的药碗递至她手中,终是忍不住,自己躲到一旁又呜呜呜地擦起眼泪来,“就是听说将军被斩首了,心里难过,呜呜。 将军多好的人啊,你们从前是那么好的一对,呜呜,怎么会这样呢?” 她是亲眼见过娆儿与将军在一起的模样的,男的威武,女的娇媚,将军看娆儿的眼神,永远是那么温柔宠溺,他们曾是多么般配,多么幸福的一对。 转眼,却已物是人非。 上次听说将军在战场上没了,她还没这么强的感受。 可这次,将军却死得这样惨烈,人头都被挂上了城楼。 她偶然出府时,也是看到过的,只一眼,便吓得她几夜都无法入眠。 “你带我,去看看他,好吗?”叶蓁蓁闭眼,咕咚几口喝下药,听她这么絮絮叨叨地说着他们的过往,终是忍不住,低声与李娟商量。 李娟愣了愣,虽然他们没有与她正儿八经地说起过他们与将军之间的仇恨过往,但这么长时间下来,她猜还是猜到些什么的。 因此,她认为娆儿定然是恨将军的,对他的死,应该也无动于衷才是。 却没想到,她突然主动说要去看看他。 看来她对将军还是有几分情意的,李娟心上一喜,但又还有些担忧,“娆儿,你当真要去?你现在的身子,怕还是不去的好,死者已矣,我怕再吓坏你……” “听我的,鹃儿姐,没事的。”叶蓁蓁的指令,简单明了坚决。 李娟眨了眨眼,“好,我这就去安排。” 李娟心中,为将军的不平,也略减了几分。 晚些时候,叶蓁蓁穿了一身低调的服饰,便由李娟扶着上了马车。 他们找了个事由,说是要去城门口的胭脂铺,去采购一些胭脂水粉。 家丁们便也没有多问就放了行。 胭脂铺正在城门下方。 离得远远的,叶蓁蓁便掀开车帘往城门处张望。 待看清那城门上吊着的人头: 眼眸紧闭,墨眉皱着,脸色灰白,乱糟糟的头发,被一根绳索绑着, 就那么毫不修饰地挂在高高的城楼上,随着一阵风吹过,一晃一晃地转着圈…… 不知怎的,叶蓁蓁突然从腹部涌起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痛,伴随着恶心。 “呕……呕……”她连忙放下车帘回身,掩着嘴想要掩下吐意。 可肚子里翻涌个不停,她瞬间脸色变得煞白,终于忍不住,再次掀开帘子狂吐了起来…… 她这一吐,胸口的伤口,被撕扯着,疼痛更是难忍…… 李娟见状,吓都吓死了,“娆儿,娆儿,你怎么样? 都怪我,都怪我,我不应该带你来的。 回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叶蓁蓁根本没力气回她,翻江倒海地吐了许久之后,终于乏力伴随着疼痛,身子一软,晕了过去。 李娟急哭了,“娆儿……,呜呜唔,车夫,我们快回去。” “驾!”马车在青石大马路上一路狂奔。 所幸,世子府邸离城门处并不太远,他们很快便回到,“世子,阿璃,快,娆儿晕过去了。” 一到府门,李娟大嗓门就颤抖着声音喊开了,她真是急坏了,也吓坏了。 她甚至来不及害怕,世子若是知道她私自带娆儿出府,会怎么怪罪她。 孙璃下午去阿姐房中找她时,发现她不在府中,早就急得在府门前来回踱步。 见她们回来,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他一躬身,进到马车,例行查看了叶蓁蓁的脉搏和眼底后,发现无甚大碍,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然而,他再探一探她脉搏后,却皱起了眉…… 一眨眼功夫,世子也赶来了车旁。 他见孙璃正在凝神诊治,虽然心里很是担心,也还耐心地在一旁等着,他知道现在不是打扰的时候。 谁知,下一瞬,孙璃直接俯身,将叶蓁蓁打横抱了起来…… 他抱她来到车头正要往下…… 林铮见状,微蹙了蹙眉,来到他跟前,伸出双臂要接过叶蓁蓁,“阿璃,我来。” 毕竟是他的未婚妻。 孙璃却根本不理他,只稍蹲了蹲身子,抱着叶蓁蓁从车上轻轻跳下,便越过他,直接进府,往她的房间而去。 孙璃已过了十五岁,个子基本已长成。 如今的他,虽脸部轮廓还略有些稚气,却个子高挑,经过几年的练武,手臂孔武有力。 连番伤病的叶蓁蓁,却是消瘦了不少。 如今,她侧靠在他怀中,从他角度,自上而下望去,一张小脸白得毫无一丝血色,让他只觉着,他的阿姐何时变得这么娇小,这么轻盈。 他虽好不容易,抱着梦寐以求的她在怀,心里却在一抽一抽地疼。 第110 有孕 林铮早就知道阿璃与叶蓁蓁不是亲姐弟。 见他如此,虽然心有不悦,却也因着此刻更关心蓁儿的情况,便只得一路忍气吞声地跟着。 回到房中,孙璃依旧一言不发,将叶蓁蓁极为轻柔地放到床上,又掖好被子。 “怎么样?”林铮在他身旁有些急切地低声问。 孙璃又深看那床上的人儿一眼,这才用了些力气,拉着林铮的手臂,急匆匆往门外而去。 他的力气有些大,又有些急,林铮一个不察,身子都被他扯得打了个趔趄。 来到门外,离得房间远了一些。 孙璃这才松开了他的胳膊。 正当林铮揉着胳膊,站稳脚步,准备问他情况时。 孙璃却举起拳头,一拳砸在了他脸上,将毫无防备的林铮砸得差点摔倒在地。 “你发什么疯?” 林铮忍无可忍,他虽然平素温和,不喜与人缠斗,但并不代表他是个没有血性的男儿。 林铮回过神来,举起拳头,毫不犹豫地还手,也一拳打在孙璃脸上。 “我只恨不得,立刻杀了你。” 孙璃眼眶通红,眸中怒火,像是要将面前之人熊熊燃尽,他又一拳砸向林铮。 林铮这次学聪明了,他一闪身险险躲过,“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婚礼未办,却行苟且之事,你把我阿姐到底当什么了?昂?”孙璃愤怒地朝着林铮咆哮,像只受伤的豹子? 他的阿姐,他视若珍宝的阿姐,却被别的男人如此欺负。 “什么?”林铮一脸懵逼,他和蓁儿,啥时候行苟且之事了? 他不由想起那个美好的夜晚,月色是那么明亮,蓁儿的唇是那么软,那么滑…… 比他吃过这世上最好的点心,还要美味。 如今想来,他还会感觉一阵酥麻从脚底直达颅顶…… 他还会情不自禁地微笑。 可是, 除了那次,他们什么都没做过啊? 对她,他向来尊重,他们之间,从来发乎情止乎礼。 “何为苟且?阿璃,你为什么要这么说?你阿姐要是听你这么说她,该得多伤心?”林铮斥责道。 孙璃闻言,拳头又硬了,他忍不住又砸了对面之人一拳,这才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吼道:“做都做了,你这会儿怕阿姐不高兴了?早干嘛去了? 你知不知道,阿姐她有孕了,她怀有身孕了! 你们还未成婚,却让她有了身孕。 你就说,你打算怎么办吧? 你打算什么时候跟阿姐完婚?” 孙璃眸中熊熊燃烧着怒火,一眨不眨地盯着林铮:这时,他若是敢说出半个“不”字来,他定会当场撕了他。 林铮:…… 他先是一头雾水,但很快,他便明白了…… 孙璃刚才打他的两拳,本来火辣辣地疼,可突然,他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了。 只因,胸腔里有什么闷痛一圈一圈漾开,盖过了所有。 “不如,我们等等蓁儿,等她醒了,听听她的意见?”林铮声音闷闷地,低沉着,甚至细听,还带上了哭腔。 之前,蓁儿不说,他们也刻意回避。 但她在山寨里,肯定是受了很多的苦。 都怪他,没有保护好她,将她弄丢了,害她受苦。 约莫半个时辰后,叶蓁蓁悠悠转醒。 她只轻轻扭了扭脑袋,床旁边的两人便发觉了,纷纷欣喜地凑上来,“阿姐\/蓁儿”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孙璃问 “可还有哪里不舒服的?”林铮一脸关切。 “无妨。”叶蓁蓁摇了摇头,“我想坐起来。” 阿璃闻言,扶着她上半身,便帮她靠坐在了床头。 林铮想帮手,却被他挡得死死的,根本帮不上忙。 阿璃现在对林铮心里还有气。 叶蓁蓁坐好后,看着两人不对劲,“你俩怎么了?怎么都受伤了?打架了?” 孙璃看看她,又看看林铮,欲言又止, 知弟莫如姐,叶蓁蓁当然看出来了: “阿璃,你来说,到底怎么回事?” 孙璃深吸口气,“阿姐,你知道你为什么晕倒吗?” 叶蓁蓁摇摇头不说话,只静静地等他下半句。 “你怀孕了,你知道吗?” 孙璃说着,语气又难免带上了怒气,“阿姐,世子他怎么可以这样,你们毕竟还未大婚…… 世子,你刚就说要等阿姐醒来再决定。 现在阿姐就在这,你就说吧,打算什么时候完婚? 你等得起,阿姐肚里的孩儿可等不起。” “有孕了?”叶蓁蓁条件反射地抚了抚自己的小腹,有种很神奇的,“宿命感”三个字从她脑中一闪而过。 当初,战府老夫人多想要一个重孙,战府的下一代。 后来,在山寨的日子,战骁望向寨中广场上嬉闹的小孩,那艳羡的眼神,她也并不是没看到,反倒记忆深刻。 那时,他们都未能如愿。 如今,孩子终于来了,他们却…… 物是人非。 “阿璃,孩子不是世子的。”叶蓁蓁冷静道,“不要再逼世子娶我,我们不会再完婚了。” “什么?”阿璃震惊,“你说孩子不是他的,难道……” “恩。”叶蓁蓁点头,“我们收拾一下,准备回医馆。” 说着,她又满怀歉意地看向林铮,“世子,对不起,终是我负了你。” “好。” 不知为何,当听到阿姐说自己腹中孩儿不是世子的,她不会跟世子大婚,反倒要回医馆时,孙璃原本阴霾密布的心间,突地一片光明开来。 他竟然有些欣喜,还瞬间就接受了阿姐这个腹中的孩儿。 只要阿姐能回到他身边,什么都好说。 他乖巧地趴在床沿,“阿姐,他不要你,我要你。” 仿似赌气般,“阿姐,我们回医馆,等孩子生下来,你是阿妈,我就是ta的阿爸。 我多出诊来养家,我们以后一家人好好生活在一起。” 如此孩子气的话,叶蓁蓁当然不会当真,不过她口中却并不着急反驳,她抚着他头顶的墨发,“好,我的傻阿璃。不过,你似乎搞错了,ta应该叫你舅舅才是吧?” 阿璃:…… 他还是太小,一些隐秘的小心思,并不敢再三地宣之于口。 他可以不顾世俗伦理,但他怕阿姐发现他黑暗的小心思,怪他厌弃他不要他。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只一眨不眨盯着他们二人的林铮,这时却终于开口了:“别走,蓁儿。” “……”叶蓁蓁和孙璃同时扭头看向林铮。 “我不介意。蓁儿。”林铮毫不示弱,他也坐到床侧,拉起叶蓁蓁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若我说,我毫不介意,你的孩儿,就是我的孩儿呢? 若我说,我愿意继续与你大婚。 蓁儿,你可还愿意嫁给我? 再给我一次机会?” 叶蓁蓁摇头,她不理解,“世子,你值得更好的。” 他明明条件那么好,整个上京城的名门贵女任她挑选,为何要在她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若说以前,她还能大着胆子答应嫁给他。 可现在,情况完全不同了。 她腹中,已经有了别人的孩子。 让她还如何心安理得地嫁与他呢? 她为他不值。 “世子,你很好。从前,便一直是我高攀了。 如今的我,更是……世子,你金尊玉贵,为我屈就至此,真的不值得……” “我说值得。”林铮迫不及待打断她的话。 如今,他也顾不上避嫌了,只拉着她的手,用自己的脸去轻蹭她的手背,仿似小宠物在装可怜,撒娇求宠爱“蓁儿,你在我这儿,永远都是唯一的。 不存在值不值得。 我的妻子,只能是你,或者是没有。 虽然从前,我便想过,这一世孑然一身,也不是不行。 但自从你出现,并来了林府,我便认定了你。 这林府的主母,只可能是你。 我早就说过,其他所有,世俗目光,我都不在乎。 我只知道,如果我们就此错过,我会遗憾终生。” 叶蓁蓁:…… 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她何德何能。 孙璃却在旁边先急得跳起脚来:“说什么呢你? 阿姐,你千万不要听他的花言巧语。 我现在就去收拾行李,我们今天就离开这里,回医馆。” 他起身,一手顺便挥开正拉着叶蓁蓁胳膊的林铮的手,有些气呼呼地便出去收拾行囊去了…… *** 泽州。 乱石滩的旁边一个小村落里。 瞎眼的于大娘家,昏迷了大半年的傻儿子”于适“,突然坐了起来。 男子身着破旧的村民服饰,却难掩一身贵气。 一张容颜绝色的脸,原本昏迷时,看起来一派温和淡然的气质。 如今惊坐起,却不知为何,眼眸中多了一些凌厉之色…… 只脑子应该还是没完全清醒,嘴里念念叨叨着什么,细听好像是“为什么,为什么?” 第111章 傻儿子 于大娘是个可怜人。 年纪轻轻就守寡。 后来,唯一的傻儿子还年幼,又不慎走失。 她极度伤心之下,日哭夜哭,终于哭瞎了双眼。 只能靠摸索着为可怜她,愿意请她的人家,浆洗些衣服,而勉强赚点糊口的费用。 哪知,去年的某一天,外出浆洗的于大娘,在回家路上,突然踢到一具“尸体”。 她大惊之下,本来转身就想跑。 可想到自己那走失多年的儿子,她又停下了脚步,再次靠了过去。 她扔了拐杖,蹲下身子,用布满老茧的双手,细细地摸索着,终于摸到一张年轻男人的脸,那脸还带着些许温热…… 想到什么,她抖着手又去他鼻端触了触…… 竟还有呼吸。 于大娘突然一下情绪崩溃起来,她跌坐在地上大哭,“阿适啊,我的儿,你可算回来了啊! 这些年,你都去哪儿了啊?……” 她这一哭,惊动了村子里的村民们,纷纷围过来观看。 有村民见她如此笃定,忍不住质疑,“于大娘,你是否哭得太早了?这小子也不见得就是你家阿适吧?” 也有其他村民附和,“是啊是啊,你家阿适小的时候其貌不扬,个子也不高。 你看,这小子人高马大的,长相不俗,哪有一处像你家阿适的?” 于大娘顿了顿,眼瞎的她,反正看不见地上男子的长相。 只依然故我,“不,这就是我家阿适。 呜呜,他好不容易回来了,请大家伙帮帮忙,帮我将他抬回去可好?” “可是,大娘……”还有人想反驳。 却被村里有威望一些的长辈用眼神给制止了。 于大娘本来就够可怜的了,如今好不容易找到慰藉,又何必急着戳破呢? “好吧,好吧。” 众人怜悯心被激起,难得统一了意见。 几名壮汉帮着,将“于适”搬回了于大娘那家徒四壁,四面漏风的家。 众人原以为那小伙只是暂时昏迷,等第二日醒了,自己发现不对,便会离开的。 到时候,于大娘也自会知道自己搞错了。 谁知,他这一昏迷,却是毫无苏醒的迹象。 一天两天三天,十天半月都过去了,他依然昏迷着。 却也没断气。 于大娘倒是不厌其烦地,瞎着眼睛,还耐心地每日里给他喂粥喂水。 这就算,直接在于大娘家住下了。 于大娘只得更为勤劳地为人浆洗衣裳,来勉强赚够两个人的口粮。 村民淳朴,村里家庭条件稍微富裕些的,也会偶尔接济他们一二。 也有那看不过的村民,见于大娘自己养活自己都不容易,如今还要养活这个无亲无故的大男人,着实吃力,劝她: 让她将人从哪儿来的扔回哪去吧。 遭这么多罪,这也不见得就是她儿子。 可于大娘就是不同意,她坚信这是她走失多年的儿子,还坚信他一定能醒来。 冬去春来,这一晃,就是大半年过去了。 就在大家都在为于大娘不值时,那“于适”却突然有一天醒了。 他不仅醒了,还不傻了。 除了刚开始醒来时,嘴里念念有词着一些奇怪的词句外,慢慢地,他眼神恢复了清明。 虽然行为举止还是有些木讷、迟缓,却不再是小时那个只会流着哈喇子傻笑的小傻子。 不仅如此,众人还发现他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满腹经纶,甚至算盘也是一把好手。 只可惜,问起前尘往事,问他在哪里学的这些学识本领,他却是一概不记也一概不知。 只每日里乖乖地对着于大娘喊“娘”,仿若他真是她出走多年的儿子。 由于他展现出的渊博学识,在小村落里很快出了名,甚至镇上的富人家庭和学堂,都会慕名前来请他做教书先生。 也总算有了一门糊口的本事。 众人惊呆:于大娘,这是给自己捡了个好儿子啊! 他们纷纷为于大娘感到庆幸,想来她苦寒了一辈子,老来,总算能享享福了。 又过了些天,众人看着于大娘对这个失而复得的儿子,格外关爱。 儿子对她也是孝顺有加,俨然一对比镇上很多亲生母子还亲的亲母子。 至此,再无人提于大娘这个宝贝儿子不是她亲生的,是“捡来的”这这样的话…… *** 阿璃急急忙忙地跑回房收拾行囊去了。 林铮见旁边无人打搅,更是放开了胆子劝叶蓁蓁: “蓁儿,你可考虑过,这个孩儿若是生下来,长大一些,问及他的生父,你该如何回答?” 叶蓁蓁:……,她倒还真没想这么远。 虽然之前,她是极不情愿跟战骁要孩子的,也从未想过真会为战家开枝散叶。 可如今,知晓腹中竟然真有了一个小生命,她却是从未想过不要的。 既然来了,都是缘分。 况且,在这古代,堕胎是很危险的。 她要这个孩子。 “无妨,ta没有父亲,但他有娘亲,有舅舅,还有齐大夫。 我们都会很好地照顾到他的,不是每个孩子都必须要有父亲的。”叶蓁蓁答道 毕竟,在现代社会,有很多孩子生活在单亲家庭,也并没有什么不妥。 “我知道,你们会很好地照顾他。”林铮点头,“但是,如果有其他更好的条件,你为什么不给他提供呢?” 叶蓁蓁抬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他。 “嫁给我。”林铮双手扶住她的双肩,轻轻摇了摇。 “战骁已死,ta的生父不可能再出现。 只要我们按照原来计划成婚,只要我们不说,谁也不知道ta的生父另有其人。 我们就是ta的生身父母,甚至,我们以后有了自己的孩子,ta依然是长子或长女,不会有任何变化。 蓁儿,我向你保证,我绝对会视如己出,我会不遗余力地对你和宝宝好。”林铮一席话说得温柔婉转,情真意切,循循善诱。 叶蓁蓁不由得跟着认真思考了起来…… 思考一小会儿后,她竟发现,自己真的动心了。 一是,林铮说的那些对宝宝的好处,着实是诱惑。 若是只考虑自己,她可以抵挡住诱惑。 但不知为何,一想到孩子,她便狠不下心来拒绝,或许这就是母爱的初显? 另外一个,林铮的态度实在诚恳,语言实在真挚,这么好的儿郎,为她一退再退,什么都为她着想。 而她本来,就答应过要做他的妻,与他一起打理林家家业…… 她实在不忍心拒绝。 她难忘他们在一起的快乐时光,他们志趣相投,他懂她,理解她,尊重她。 如果说她是一匹不太出色的“千里马”,那他就是那难得的伯乐。 他是她世间难寻的知己。 错过后,她不知道自己作为一个女人,此生还有无机会,再接触生意往来? “答应我,蓁儿……”见她犹豫,见她仿似被说动,林铮再接再厉地恳求着。 他拿起她的一只白皙素手,放到唇边亲了又亲,“答应我,好吗?” 第112章 大婚 叶蓁蓁沉思良久,深深叹了一口气,“世子,你何需如此? 你确定你不会后悔吗?” “不会。”林铮面上划过欣喜,笃定道,“我确定。 蓁儿,你大可放心,我定说到做到。” “好。”叶蓁蓁终于下定决心,“我答应你。” 斯人已逝,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 她决定,再勇敢一次。 她会努力,让自己和孩子过得更好。 当然,还有林铮,这个对她百般温柔包容的男人,他也应该获得幸福,她会努力。 “谢谢你,阿铮。”她笑望着他,流泪。 “你答应了?”林铮愣怔了一瞬,然后喜笑颜开,“不,是我谢谢你,蓁儿!” 他笑着,竟然跟个开心得忘形的小孩似的,一把将她从床上横抱起,在房中转起了圈来。 “我太高兴了,蓁儿,谢谢你”他说,“谢谢你答应做我的妻子,还愿意相信我。” 他心里,一直为上次没有保护好她而深深自责。 他觉得竟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好,自己真是没用。 往后,他定会好好地保护她,不让她受一点伤害。 “那我现在就让管家继续准备大婚事宜,我们尽快完婚。”林铮抱着叶蓁蓁转了几圈后,又抱着她坐到了床沿。 坐是坐下了,却是丝毫没有松开怀中之人的意思。 之前,大婚所需一应物品流程,他们基本都准备好了。 所以,这次省去了很多环节,速度会快很多。 他们只需重新再看一个最近的,适宜婚嫁的好日子,通知所有宾客到场即可。 他想在她肚子显怀前尽快大婚,免得她被流言蜚语中伤。 “恩。”叶蓁蓁靠坐在她怀中,面容羞涩,耳尖泛红,乖巧地应着。 *** 孙璃快速收拾好行囊,便再次推开了叶蓁蓁的房门。 “阿姐,我收拾好了,我们准备走吧?……” 他心中欢喜雀跃,语气也跟着轻快极了。 好不容易阿姐跟人退了婚,同意跟他回医馆了,他巴不得立时长出翅膀,带着阿姐,飞回医馆…… 却在看到两人搂抱在床沿的坐姿后,心头犹如一盆凉水浇下…… 瞬间泄了气。 叶蓁蓁娇羞地要求林铮将她放下来。 理了理鬓边碎乱的细发后,她才微笑着跟阿璃说:“阿璃,我改主意了,不走了。” “为什么?”阿璃不解,他低沉着声音,尽量压抑着心底的愤怒。 阿姐这主意改得也太快了。 “我想明白了,阿璃。 宝宝需要父亲。 而且留在林府,帮着世子一起经营林家业务,这样的生活好像更适合我。 所以,我答应世子,继续留下来,嫁给他。” “宝宝也可以喊我父亲”阿璃面色阴翳,很是有些激动,“经营林家业务也不一定要嫁给他,你可以做他们的掌柜,或者管家……” “那不一样,阿璃。”叶蓁蓁打断他继续说下去的话,“阿姐既已决定,阿璃便无需多言,你只管祝福我们,可以吗?” 她看向孙璃的目光中,满是慈爱,像是在教一懵懂的孩子,慢慢熟悉世事。 阿璃:…… 刚刚掀起的满腔热忱,被人突然浇了个透心凉,他欲哭无泪。 “知道了。 既然阿姐决定留下,那我便先回医馆了。”孙璃臭了脸,急急回了句话,便转身朝门外跑去。 夜色阑珊。 阿璃背着个小小的包裹,闷头在大街上疾步如飞。 风吹动他的鬓发,有大颗大颗的泪珠,随着鬓发横飞。 阿姐再一次选择了别人。 他的心也随着一沉再沉,沉至谷底。 孤独的少年在夜色中独行,满腔心事无人知,亦无人诉说…… *** 皇帝萧炼身子日渐好转,已经可以正常上朝了。 他醒后,并没有急着去打听林铮以及叶蓁蓁的情况。 毕竟,那只是一场交易。 在这场交易里,他虽然受伤遇险。 但收获颇丰。 如今,国势日趋安稳,边界暂无困扰。 漕运在手,几代先帝未解决的问题,在他手中得到解决。 他觉得,自己毕竟是要比历代先帝贤明能干一些的。 而心中大患战骁,也被他亲眼见证了他的死状。 比之如此大的两桩开心事儿,一点儿小伤算什么呢? 那不过是他登顶天下至尊,超越先烈们的勋章而已。 诸事顺遂,皇帝心情不错。 有一天,重拾笔墨,准备挥毫的他,突然想起林铮和叶蓁蓁来。 那时,昏迷前,他仿似看到叶蓁蓁有护在战骁身前的。 她不是与林铮两情甚笃吗? 不是被战骁那厮挟持去,用来要挟林铮的吗? 缘何会不怕死地护在那叛贼身前? 难道其中另有隐情? 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只要想到那一幕,他便心中升腾起一股莫名烦躁: 亏林铮不顾一切要救她,亏他自己,作为一国之君,还不顾危险地应下。 她的所作所为,将林铮当作什么? 他们如此大费周章地去救她,又算什么? 虽然,他也不单单只是为了去救她。 想到什么,萧炼再静不下心写字。 他眉头紧蹙着,面沉如墨,立即唤来夜鹰,询问他们当前状况。 得知林府竟然正在大肆妆点,准备办喜事,他更觉心中堵得慌。 “小顺子……”他放下笔墨,叫来门口的贴身小太监,想说点什么…… 他想宣林铮进宫觐见,又觉得与他无话可说。 之前自己醒来后,林铮倒是第一时间有来叩见谢恩来着。 那时他大伤初醒,不耐见这些闲杂人等,便也就只让小顺子随意地应付一下就打发了。 心中有疑惑得不到解答,终是不爽。 叶蓁蓁现在毕竟即将为人妇,也不好堂而皇之地宣进宫。 “无事便陪朕出宫转转吧。”皇帝萧炼沉思片刻,最终背着手,往御书房外走去。 “是。”小顺子亦步亦趋地跟在皇帝身后,开始利落地安排出宫事宜。 不知不觉,皇帝带着小顺子走到了林府门前的拐角处。 林府门前,一改往日低调奢华的作风。 入眼可见,一片红色和喜庆。 大红灯笼高高挂,处处可见红色的绸缎。 门窗上或烫金或大红的双喜字,显得如此高调张扬。 来来往往进进出出的家丁们,脸上洋溢着一派喜气。 皇帝停住脚步,冷眼旁观着这一切…… 不久,他冷冽的唇角轻勾: “哼,朕差点丧命救回来的人,这会儿却要欢天喜地与别人成亲了。 真是可笑!” 第113章 入狱 “左一点,左一点,下一点,再下一点……” 下人们正热热闹闹地布置着。 恰在此时,林铮与叶蓁蓁,一同来到大门口。 他们一时兴起,想来观看下人们布置大门口的对联,横幅等事物。 许是因为即将成为当家主母,女子身上的气质全然不同于往日,多了一份优雅端华,与往日在萧炼面前的谨小慎微作势,全然不同。 因着怀孕的关系,这几日,林铮吩咐厨房各种精细的补品将养着,女子娇艳的容颜总算养回来不少,甚至还略微丰腴了一些,气色不错。 女子身着浅绯色烟罗裙,衬嘚一张粉嫩芙蓉面更加娇艳妩媚,细看还带着一丝慵懒。 身旁儒雅俊朗的白衣男子一手扶着她的纤腰,偶尔在她耳边低语,逗得女子时不时掩嘴羞笑。 俨然一副如胶似漆的小两口打情骂俏的架势。 皇帝萧炼摩挲着玉扳指静静看了片刻,眼光情不自禁地胶着在那抹绯色身影上,只觉那张脸,仿似比之从前,更为鲜活顺眼了不少。 这等鲜活灵动的笑颜,在后宫之中,他竟是从未见过。 继而看向那放在她腰间的白皙手掌,及旁边随风摆动的大红绸缎。 只觉眼中场景甚是刺眼。 许久,萧炼终是背转身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只轻喊了句“回吧。” 便大踏步离开。 小顺子:…… 皇上这么老远既然都来了这世子府,怎的不进去呢? 他有疑问,但不敢问。 只毕恭毕敬地小跑着跟上了皇帝的步伐。 *** 大梁民间习俗,大婚前三日,新婚夫妇不宜见面。 他们的大婚,定在六月十八。 六月十五,林铮便依着习俗,将叶蓁蓁送回了医馆。 回来路上,他们路过老刘家,还买了她最爱吃的栗子糕。 彼时正值月中,明月高悬。 一盒栗子糕分了些给阿璃和齐大夫后,剩余的两人你侬我侬地互相喂着吃完,已至夜深。 临别前,林铮不顾孙璃在旁边的的各种冷眼催促,在房门前与叶蓁蓁难舍难分。 孙璃看不过眼,一气之下,只得跺脚离开。 旁边没了人,两人更是粘腻难舍,“蓁儿,若不是怕不吉利,真舍不得与你分开。 三日,三日呢。 古人云,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三日,这得多少个秋了,定是相当难熬。” 叶蓁蓁娇笑着,她从没见过世子如此状,只安慰道“阿铮忍忍,三日很快的。 过了这三日,我们便可日日在一起了。” “也是。”林铮苦笑,“这次之后,我可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 说话间,林铮将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枚墨玉扳指套在了她的拇指之上。 “这是什么?”叶蓁蓁瞧着那枚扳指,那玉是纯黑色的,在烛灯的光下,还泛着光,摸在手里凉凉的。 看成色,应是块上好的玉,平日里,她见林铮戴在手上,从不离身。 “太贵重了,我不能要。”叶蓁蓁凭本能拒绝。 “再说,它也不合身。” 确实,她的十指比较纤细。 而那扳指,原本带在林铮的食指之上,如今带上叶蓁蓁的拇指,倒还有些松。 叶蓁蓁一边说着,一边就要往下取。 被林铮一把捂住了手,他微微一笑,“给你的,你便留着。就当为夫给你的聘礼。” “为夫”二字,让叶蓁蓁瞬间羞红了脸。 他们大婚,本来林铮是准备了三媒六聘要来医馆提亲的,但叶蓁蓁觉着那些都是虚礼,抬来抬去没必要,便省了些步骤…… 盛情难却。 既然他们很快便要结为夫妻,所谓夫妇一体,既然林铮让她收着,她就也没再坚持取下来。 当夜,叶蓁蓁寻了根红绳,哼着歌儿,将几股红绳搓了搓,耐心地编成一条小辫。 又将小辫儿穿过那枚扳指,打个结再将它挂在了脖颈之上。 只将这枚扳指,当作两人的定情信物。 李娟在旁边看得眉开眼笑,“娆儿妹妹,世子对你可真好。 看你总算苦尽甘来了,真为你高兴。 过两天,我都该改口称你为夫人了呢?” 叶蓁蓁又有些羞涩地用绢子拍打了下李娟的胳膊,“哎呀,娟儿姐,你又来打趣我了! 你可莫要叫我夫人,都把我叫老了。 你可以一直叫我娆儿妹妹。” 临睡前,她摸了摸胸口那枚扳指,又抚了抚自己的小腹。 心想:后半生,就这么守着林铮,守着腹中的孩儿,还有阿璃,娟儿姐,齐大夫他们,这么岁月静好地过下去,也是很不错的。 桃花好,朱颜巧,凤袍霞帔鸳鸯袄。 东风送,香云迎,银钗金钿珍珠屏。 大婚当日,一切准备妥当,叶蓁蓁作为待嫁新娘,怀着忐忑的心情坐在房中等着他的夫君来迎娶。 医馆也被里里外外地装点了一遍。 来来往往的邻里道喜之声,更给今日增添了一些喜气。 所有人都喜笑颜开,除了孙璃。 这几日,叶蓁蓁一直有在耐着性子安慰他开导他,许他自己大婚后,对他的各种好处。 比如,他又多了个姐夫,也就是多了个亲人啊; 比如林氏业务遍及全国各地,到时候可以带他一起到处走走,游历游历,长长见识啦,之类的。 他仿似接受了,又仿似没接受。 总之,就是看起来,仍有些别别扭扭的,不自在。 大婚要忙活的事情很多,想着他还小,又一直对自己比较依恋,也算正常。 叶蓁蓁也就没有太强求,硬要他怎么强颜欢笑。 只没想到,吉时已过,他们却左等右等,没等来喜轿。 也没等来坐在高头大马之上的新郎,林铮。 林铮生意人,向来准时收礼,不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怕是出了什么变故。 正当叶蓁蓁有些焦急地想要掀开盖头,派人过去询问情况时。 倒是阿冷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不好了,不好了,世子被官府抓走了!” “什么?”叶蓁蓁闻言惊站起,手中盖头落地,“有说是什么事吗?可严重?” 阿冷摇头,“具体不清楚,只好像说是勾结乱党,企图谋害皇帝。” “勾结乱党、谋害皇帝”叶蓁蓁心中狠跳一下,身子也跟着后退两步。 这简简单单的八个大字,可不简单。 要是落实了,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想到这,叶蓁蓁一刻也不能等,她胡乱地拔下头上的各种珠翠装饰,便跨出门槛, “世子从来遵纪守法,何来勾结?哪会谋害? 这定是赤裸裸的诬陷。 不行,世子身子骨弱,我们得速速去喊冤,救他出来。” 却被齐大夫拦住了,“阿娆莫急。我们先去了解下情况再救人不迟。” “世子到底是得罪了哪路大神? 又是被哪个衙门带走的? 现在关在哪儿? 这些信息我们都没搞清楚,就想要去救人,无异于无头苍蝇。 莽撞无益。” 叶蓁蓁冷静下来,觉得齐大夫说的很是有理。 便让阿冷安排人速速去打听消息去了…… 自己则是换了衣衫,速速赶往林府,主持大局。 一场婚宴,再次被无奈取消。 叶蓁蓁看着院中人去楼空,却依然红绸飘飘的喜庆场景,只觉入眼仿佛全是讽刺。 或许,是她错了。 她可能真是灾星吧,沾谁谁倒霉。 所谓梦想中岁月静好的美好未来,对她来说,原不过就是一场奢望…… 小半天过去,阿冷再次回来时,带来的消息,却让她更为i震惊: 林铮竟是被大理寺带走的,还被关在了天牢里。 第114章 入狱1 叶蓁蓁知道是谁在搞鬼了! 是皇帝萧炼。 她疾步匆匆地朝逍遥楼方向走去。 她一普通民妇,要快速见皇上,自然不能走正常路子。 好在,她知道逍遥楼。 孙璃很是不放心,追在后面,“阿姐,你要去哪儿?” “阿璃,我有点事,你先回去。”叶蓁蓁不想跟他解释那么多,也不想让他牵扯其中。 转眼,“逍遥楼”三个大字,便出现在眼前。 见阿璃仍默默在身后跟着,叶蓁蓁转身,正色道:“我没事,阿璃。 你先回去,不要跟着我。 乖乖听话,等我回来,好吗?” 孙璃满脸担忧,但他向来无法拒绝阿姐的任何要求…… 他点头,往前一步,牵起叶蓁蓁的手,抚了抚她手腕上的银手镯,用眼神提示她,记得有事用这个防身,“好,阿姐,那你自己小心。” “恩。”叶蓁蓁点头,用眼神安抚。 转身时,脸色却迅速沉了下来。 进入逍遥楼,她并不知道该如何与皇帝见面。 只得行至掌柜面前,压低声音说了句:“我要见皇帝。” 那掌柜的闻言,抬眸深看她一眼,便往后院去了。 兴许早就有人交待过。 不多时,夜鹰便来到叶蓁蓁面前,什么也不说,只在前面领路,“跟我来。” 叶蓁蓁上了一辆马车。 那马车豪华扩大,车身四周用黑色绣金线布帏围住,从外往里看,密不透风。 马车嘎吱哒哒行了一路,期间许是经过了好几道门卫,直到最后停下来,夜鹰仍给她一件黑色斗篷,让她从头裹到脚,只露出一双眼来看路。 已入夜,叶蓁蓁不知这是到了哪里,只知抬头看去,一方天空被围墙围了个四四方方,而身边影影绰绰的楼台景致看着甚为精致。 她猜想,自己可能是进了宫。 又在黑夜中步行了一段路,前头终于有了比较明亮的灯,借着灯光往上瞧,赫然看到“养心殿”几个大字。 叶蓁蓁停住了脚步,“你,你将我带来养心殿做什么?” 皇帝召见臣民,不应该都是在御书房或者什么别的地方吗? 夜鹰冷着声回答,“不是你自己要见皇上吗?他这会儿正在此处。” 叶蓁蓁心里突然有些打鼓。 她一外妇,深更半夜来养心殿,着实不妥。 她一时有些踌躇,站在原地不敢往前。 夜鹰见状,蹙眉,一掌按上她的肩膀,硬生生往前推了几步,这才站在门前禀报:“皇上,人来了。” “进。”里头默了默,传来威严之声,听不出喜怒。 “是。”夜鹰躬身行礼,之后,不顾叶蓁蓁僵硬着想要后退的身子,直接一开门,将人推了进去。 身后的门迅速合上。 殿内焚香炉中,有淡淡的烟雾悠悠燃放,一股好闻的龙涎香扑面而来。 感觉到正前方,宝座上两道锐利的目光正打量着自己,叶蓁蓁心里一阵狂跳。 她取下头上的斗篷帽子,微低着头,跪下行礼,“臣妇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居高临下睥睨她半天,并未立即作答,也未叫起。 叶蓁蓁来时理直气壮,这会儿真的见了这天下之主,气焰却是瞬间敛了下去。 毕竟座上那位,可是随便一个不高兴,就能要了人脑袋的主。 过了好一会儿,萧炼才开口,明知故问,“听说你急着找朕,所为何事?” 叶蓁蓁深吸一口气,道:“臣妇想为夫君林铮喊冤,他一向忠君爱国,绝无可能勾结叛党,一定是哪里搞错了,请皇上明鉴。” “哦?你们尚未大婚,这‘臣妇’倒是叫得顺口。”萧炼眸中压着冷色,“前番,朕被他与战骁联合诓骗至茂峰山受伤,差点丧命不假,如何能证明他无罪?”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皇帝受伤之时并没有捉拿林铮。 皇帝醒来,判战骁斩首之时,亦没有想起牵连林铮。 事情过去这么久,他们却突然想起这一茬秋后算账来,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有什么叶蓁蓁不知道的变故,发生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叶蓁蓁将上半身匍匐在地,摆成最虔诚卑微的姿势,“臣妇自知无有证据能证明什么。 恳请皇上能指条明路,要如何,才能放过臣妇的夫君?” 沉默,长久的沉默。 皇帝萧炼手指在椅背上轻轻地敲着,似在思索着什么极为重要的决策。 “抬起头来。”他突然从宝座上起身,踱至她面前,暗黑绣着金色龙纹的龙靴,就这么伫立在她眼前。 叶蓁蓁不明所以,稍稍直起后背,缓缓抬起头来,却是仍低垂着眼眸,不与上方之人对视。 她今日因着要大婚,喜娘给她化了新娘妆,绾了惊鸿髻。 世子家境殷实,请的喜娘自然手艺不俗,与茂峰山上的喜娘相比,自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虽然来之前,钗环已经被叶蓁蓁匆忙取下,但妆面犹在。 从萧炼的角度,从上往下打量,面前女子端得是: 面若芙蓉,眉如翠羽,肌似羊脂。 秋波湛湛,春笋纤纤。 脖颈修长纤细,微微抬起的下巴尖尖,透着媚态; 轻抿的唇瓣,艳若桃李,仿似在诱人采撷; 萧炼没来由地心跳了一下,这是这个女子再一次让他莫名心跳。 在此之前,从未有过其他女子,让他有这种莫名心跳的感觉。 他不禁喉咙滚了滚,突然微微俯下身子,伸出食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拇指不知为何有些颤抖地摩挲起她的唇瓣来…… 叶蓁蓁心下大惊。 她是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皇上当真会有如此行径的。 她使劲扭头,想将下巴从他手指上挣脱出来,“皇、皇上……” 她轻声唤他,试图将他唤醒。 声音带着疑惑,打着颤。 在萧炼听来,却更为蛊惑诱人…… “此事,说来也简单。”萧炼喉咙又滚了滚,声音不知何时变得暗哑,捏着她下巴的手,加大了些力气,“看着朕。” 叶蓁蓁心中慌乱,只下巴用力地抵抗着。 但此刻,她不得不对上他深如寒潭的眼眸,那眸中此时带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想要救他出来,除非你入宫,做朕的妃子。” 叶蓁蓁:…… 第115章 宫中 “为什么?” 皇帝看上她了? 叶蓁蓁从未往这方面想。 毕竟,作为一国之君,皇帝的后宫,什么样的女子没有? 从前,与皇帝的短短几次照面,她也并未感觉出皇帝待她有什么特别来。 只当他是将她当作一颗对付战骁的棋子,一颗好用的,还比较听话的棋子。 或许,这次皇帝拿林铮要挟她,又是有什么特殊任务要让她去做? 可下一瞬,皇帝却亲口再次否决了她的想法: “朕想明白了,你只能是朕的。” 叶蓁蓁闻言,瞳仁微缩,她不得不重新打量起眼前的帝王来。 已是深夜,萧炼应是沐浴过了。 玄色的龙袍只松松披在肩上,露出里面明黄色的丝质寝衣来,随着他浅弯着身子,寝衣衣襟敞开的深v处,露出小片健壮紧实的肌肤,整个人透着张力,那张力还带着几许不容拒绝得威严。 长长的墨发披垂在脑后,有几缕垂至胸前,随着他的动作,扫上她的脸颊,勾起丝丝痒意。 他肯定是故意的,叶蓁蓁想。 “可是,臣妇已有夫君,臣妇深爱着夫君。”叶蓁蓁还在勉力争辩, “皇上后宫佳丽如许,如何能看上臣妇一有夫之妇? 皇上莫要拿臣妇调笑了。” “调笑?”皇帝萧炼或许早料到她会拒绝,只唇角往上又翘了翘,眼中疯狂的占有欲和妒意满溢而出,“是个好词……” 下一瞬,萧炼使了点力,让她下颌抬得更高一些,炙热狠厉的唇,却疯狂地碾压上她的娇嫩唇瓣。 一开始,就风驰电掣,风卷残云般,带着毁灭性的掠夺。 “唔……”叶蓁蓁始料未及,待她想要反抗,发现下巴和后脑勺均被禁锢住,逃无可逃,只有被动接受的份。 情急之中,她也顾不上面前这个是九五至尊了,稍一得了机会,便狠狠地咬了一口。 “嘶……”那人吃痛,总算暂时性地松开了她。 他终于松开了她,用拇指轻轻擦拭嘴角的血,脸上并没有生气,反倒带上了一丝诡异的微笑: “若是你觉得这也是调笑,那朕便认了。” 他不理叶蓁蓁满眼仿似要杀人的怒意,自顾自说道: “莫要怪朕,阿娆。 朕给过你机会的。 不管在将军府,还是世子府,朕都给过你机会,让你逃了。 那时,朕暗地里下过决心,只要你不再出现在朕面前,便放过你。” 他理了理有些凌乱的衣襟,“可谁让你总是一次又一次的在朕面前晃悠呢? 宫宴也是,春围也是…… 就比如这一次,也是你自己送上门的。不是吗?” 叶蓁蓁:无耻,若不是他抓了林铮,她又何需深更半夜沦落至此? 一番挣扎,叶蓁蓁低着头,气喘吁吁,她眼神拂过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那里的毒针,只需一根,就足够让皇帝毙命。 可,如果那样。 她自己必然一死不说,林铮也还未能救出来。 不行。 “好。”想明白什么,叶蓁蓁眸中闪过绝决,掩了怒意,沉声吐出一个字。 那声音不大不小,皇帝却刚好能听见。 “什么?”萧炼明明听见了,却是一时不敢相信,他心中涌过一阵狂喜。 就……,这么同意了? 看她刚才的反应,他以为,她必会跟那些话本子里的傻女子般,装腔作势一番。 闹什么坚贞不屈,誓死不从之类的,要让他很费一番功夫。 却没想…… 她果然是个不同一般的奇女子,识时务,聪颖。 或许,她心里本来也是有朕的,只是以前不明白朕的心意,没有机会…… 所以,才会答应得那么痛快。 叶蓁蓁不紧不慢地从地上站起来,顺便抬手从发间取下一根簪子,抵在自己的喉咙,“皇上要答应臣妇,先让臣妇与世子见一面,并将他放了,臣妇便自愿留在宫中,任皇上处置。 否则,臣妇便只有一死。 皇上得到的,也只是一具尸体。” 林铮身上的毒虽然解了,可经年积累,身体还很虚弱。 如今他在天牢里,不知会经历些什么。 她很怕他身体受不住。 当务之急,必须赶紧将他救出来先。 萧炼心头狂跳,他连忙点头。 只要她同意留在宫里,他的目的便已达到,其他什么都好说。 “好,今夜太晚,你先宿在宫里,明日一早,朕便带你去见他。” 接下来,他倒没再为难她,而是叫来小太监,在养心殿的后殿之中安排了一间房,让她暂住。 因心中有事,又头一次住在皇宫,皇帝还就在不远处的不知哪个房间里,叶蓁蓁一晚上也是提心吊胆,辗转反侧。 直到天空快要破晓,才浅浅睡去。 等她一个激灵再次醒来,才发现时辰已经不早。 太监领着两个小宫女过来伺候她洗漱。 小宫女名曰浅碧和小绯,大约都是十四五岁,皆是乖巧听话的模样。 浅碧脸型稍尖,小绯脸型稍圆,带着些婴儿肥。 两名宫女伶俐地伺候她洗漱完毕后,又正伺候她用早膳,皇帝这才下了早朝,匆匆赶来。 宫女太监们见皇帝过来,忙识趣地退下。 皇帝只往那餐椅上一坐,也不吃,就两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用膳。 她吃相不错,吃得不紧不慢,樱桃小口小口地吃着,慢慢地嚼着,目不斜视,也并没有发出任何不雅之声。 或许是即将要做当家主母的关系,她的气质里,多了一些从容优雅。 本来从前,她便在一众丫鬟里气质脱俗,这会儿经过了许多事的沉淀,小宫女又给她换上了精致的宫装,衬得她更是难掩天生丽质。 皇帝相当满意,觉着眼前女子真是越看越好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为了眼前女子,哪怕他费一些心思,用一些手段,也是值得的。 叶蓁蓁知晓皇帝来了,正准备起身行礼,也被皇帝免了。 她内心很是焦急,想要尽快见到林铮,但她知道自己越是急,越是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以皇帝善妒的心理,不知又要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浅吃了一些早膳后,她放下了箸。 “吃饱了?”萧炼这才开口问她。 叶蓁蓁用餐巾细细地擦拭嘴角,不卑不亢应着:“恩,臣妇吃好了。” “吃得太少了,下回要尽量多吃些,看你多瘦?”皇帝的眼光落在她纤细的腰身之上。 那腰肢柔软纤细,仿佛一掐就能断似的。 “是。臣妇下回注意。” 今日,她着实乖顺得可以。 叫皇帝拿捏不出任何错处,便也只得步入正题,“走,朕带你去大理寺。” 第116章 释放 饶是在白日里,天牢仍然光线暗淡。 潮湿的空气中,还带着某种难闻的气味。 时不时有犯人发出令人心悸的吼叫之声。 叶蓁蓁站在阴暗的入口处,却顾不得环境恶劣,只心急如焚地想要尽快见到她关心的人。 皇帝陪同她到大门口,正要一起进去,却被叶蓁蓁停下脚步阻止了,“皇上,可否容臣妇与夫君私下说几句话。” “臣妇”,“夫君”? 几个字样让皇帝萧炼听来,只觉相当刺耳醒目。 刚还和煦的脸上突然转了神色,变得阴沉森寒。 但想来,这也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了,也该给他们机会,彻底做个了断。 于是,萧炼点了点头,果然允了,没再跟进去。 “阿铮”叶蓁蓁快步行至牢房门口,轻声唤着林铮。 墙角,消瘦的青衣男子闻声,抬起头来,清隽秀雅的脸上,有少许污尘,发丝也有一些凌乱。 看清来人后,他先是一喜,接着便满脸紧张起来,“蓁儿,你怎么来了,此地脏污,你快回去。” 见原本谪仙般的人物,如今变成这副模样,似折翼的天使,叶蓁蓁鼻头一酸,眼眸酸胀“阿铮,我来接你回去。” 林铮从地上吃力地站起来,潮湿的牢房,让他腿疾又有复发的趋势。 他扶着牢房的栏杆,使劲移动到叶蓁蓁旁边,“真的吗?他们有什么要求?要我们做什么?” 既然兴师动众地将他抓来,他不相信他们这么轻易就会放了他。 叶蓁蓁摇头,“黑的变不成白的,咱们没做过的事,查清了,自然就放人了。” 接着,她凑近一些林铮耳边,压低了声音快速嘱咐道,“阿铮,出去后,你就赶紧离开上京吧。 去哪儿都好,带上娟儿姐,阿璃和齐大夫他们,尽快走,不要再回来。” 林铮闻言,眼眸瞪大,“好,你跟我们一起走吗?” 虽然预感到什么,可他眼中,仍满是希冀。 叶蓁蓁沉默一瞬,再次艰难摇头,眼中蓄满泪意,“你们先走,别管我。 阿铮,我们两次婚约,都可惜差一点点未能成。 或许,这辈子注定有缘无份。 阿铮,忘了我,换个地方,开始新的生活,你一定能遇到更好的人。 对不起,终是我连累了你……” “不要。”林铮发出一声低吼,“蓁儿,你打算再一次离开我了吗?我不走。” 即使痛到极致,他依然克制隐忍,“他是不是逼你了?” 天牢一夜,一颗七窍玲珑心的他,早就想通了这其中的关窍,只不过他自欺欺人地不愿意相信而已。 早在围场,那人看她的眼神,他便看出了狼对猎物的垂涎,透着危险。 尤其是上次,作为一国之君,他竟然愿意跟他去茂峰山上冒险。 当真是他林铮脸面够大吗? 还是他萧炼过于爱护百姓? 他知道,都不是。 为了防止出意外,甚至那时的进宫谢恩,他都是自己一个人去的。 想当初,从茂峰山回来,他就应该当机立断带着蓁儿离开上京才是。 只不过,当时她受了伤,后来又有了孕,他考虑到方方面面的原因,还是优柔寡断了些。 他真该死! “他是不是拿我这条贱命来要挟你了?”林铮一瘸一拐走到里面的墙角复又坐下, “我不不出去。 蓁儿,我这条命,在遇见你之前,本来就命不久矣。 是因为遇见你、阿璃,你们治好了我的腿,才让我渐渐生出些许贪念…… 对我来说,余下的日子本也是奢侈。 既然有人想要,就让他拿去好了。 蓁儿,你万不要因为别人的威胁,为了我,而妥协,而委屈了自己。” 她是那样鲜活的生命,她热烈,向往自由,她不应该被束缚在高墙宫闱之内。 叶蓁蓁急了。 她压低声音,急急唤他,“阿铮,阿铮,你听我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可林铮却似铁了心似的,坐在那儿一动不动。 仿似只要他不应她,她便会乖乖回去林府,不用受别人威胁一般。 她唤他的声音,只得一声高过一声,“阿铮,你过来,你别这样好不好……” 门外的皇帝萧炼听出了不对劲,忍不住现身进了来,“怎么?他不肯走?” 见着他,林铮心中猜测,终是落了地。 是了,他是九五至尊,根本不惧别人目光,也用不着避嫌。 林铮不舍得叶蓁蓁,她又何尝舍得他呢? 叶蓁蓁又急又伤心,早已眼泪磅礴,她无暇顾及萧炼的询问,只隔着牢门一声声地唤着,求着,“阿铮,你不要不理我。” “来人。”萧炼见状,眉头紧皱,他沉声道,“打开牢门” 狱卒很快有人过来,应声打开了牢门。 叶蓁蓁忙奔至林铮身前,想要再开解嘱咐他几句,可碍于皇帝在侧,又不好明说,只得看着他,默默流泪。 “将他扔出去。” 萧炼看不过,吩咐狱卒道。 “是。”两名狱卒得了吩咐,一左一右,拽住林铮的胳膊,不顾他极力反抗,便将他往外拖去。 叶蓁蓁不忍,想要出言阻止,看林铮这副誓死不从的态度,却也没别的好办法能让他听话,乖乖出去。 只得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 终于来到外面,两名狱卒将林铮使劲往地上一扔,“你走吧。” 林铮情知,事已至此,暂无回旋,只得踉踉跄跄地从地上爬起来,望向后方的叶蓁蓁。 那人,早已哭成泪人儿。 身后的萧炼,却是跟得极紧,仿佛生怕她反悔跑了似的。 有一座无形的囚笼,罩住了她。 看得他一阵心疼抽搐,心里怜惜无比,一个劲的骂自己,该死,真该死。 她为自己付出如此,他却还不知好歹。 “阿娆别哭,我听你的便是。” 他喉头哽咽,终于转过弯来。 叶蓁蓁泪眼朦胧中,欣慰点头,“那就好。 阿铮,答应我,记住我的话,你要好好的,你们都要好好的。” “好。”林铮点头,强忍着泪意转身,一瘸一拐地朝外走去。 出了大理寺,再往外,直走到一个后方之人看不到的拐角处,他终于忍不住,一个气急攻心,喷出一口血来,直直朝前倒去…… 叶蓁蓁直望着林铮,消失在视线尽头…… 一颗心,仿佛也跟着他的离去,而死亡殆尽。 阿铮看起来气色很不好,不知道阿冷他们在门外候着没有,有没有接到他?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听她的话,速速离开上京? 她心中千愁万绪,恨不能就此什么也不管,跑出去追上他,哪怕两人一起就此被杀头,也不在乎了。 可是,下一秒,萧炼在旁边出声,“回宫吧。” 却瞬间将她拉回现实。 叶蓁蓁听话,缓缓转身。 帝王身量高出她许多,眉头微微蹙着,透着威压,却耐心地朝她伸出了手。 看着那张开的宽大手掌,叶蓁蓁犹豫了一瞬,还是将自己的一只纤纤素手,轻轻覆了上去, “好。” 第117章 入梦 泽州的傻小子“于适”,自从昏迷中醒来后,跟换了个人似的。 据说,从小被人叫做“傻儿子”的他,为人还是有些木讷,自带书生的迂腐气息。 脑子里却是实打实地有货,不管是四书五经,还是诗词歌赋,均可信手拈来。 一时之间,他成了城里私塾,富人家庭竞相邀请的香饽饽。 教书先生不算是个赚得很多的职业,却胜在稳定,受人尊敬。 随着日子久了,家里的条件也渐渐好转起来。 房屋请人简单修缮后,不再四面漏风。 每日伙食里,也算有米有肉。 瞎眼的于大娘也不用再出去给人浆洗,也有饭吃了。 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后半生会过上这样好日子的于大娘,成日里笑得合不拢嘴。 村里还有那正当年的年轻姑娘们,也逐渐开始对于适芳心暗许。 虽然他家里穷,但奈何人长得俊啊。 十里八乡的,也难碰到一个如“于适”般俊逸出尘,有满腹经纶的公子。 村里姑娘们每每见着他,均是拔不动腿。 家门前,也总是有姑娘或三三两两窃窃私语着,或形单影只地望向他,欲言又止。 还有那富家的小姐,闻讯赶来远远看他一眼后,就被公子的风姿折服,忙回去央着父母倒上门提亲的。 可,都被于适无情地给拒绝了。 不管谁来,他均是以功名未成,暂无心婚事为由,连看也不肯看人一眼,就给拒了。 一开始,于大娘倒也浑不在意。 她好不容易寻回的儿子,还没捂热乎呢,也不着急给他找个媳妇来气自己。 可日子久了,于大娘就急了。 总是旁敲侧击地询问他,“儿啊,你到底嘱意怎样的女子? 高矮胖瘦总得大概给为娘透个底儿吧? 算来,你已过及冠之年,村里如你这般大的小伙子,娃儿都能打酱油了。 为娘好不容易寻回你,也想着,能早一日抱上孙子也好呢……” “阿娘”于适声色温和,却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儿子现在真没这方面的心思。 您就莫要催了。 儿子当前,只想做好教书先生,多赚些银两。 空闲时间多陪陪您,再有就是多看看圣贤书。 来年春围,也好考个功名,给您争口气。” “哎呀呀,那倒感情好。若是你当真能考个功名在身,咱老于家祖坟怕是要冒青烟了,那可是光耀门楣的大好事啊。” 于大娘闻言,喜笑颜开,可是转念一想又不对, “不对啊?阿适。 考取功名与你娶妻生子,实际也不相矛盾的。 况且,以你现有的才学,当根本不怕受影响才是……” “不急。” 于适不再跟阿娘多话,只手握书卷,思绪却飘了开去。 他在等人。 等他梦中的姑娘。 数日前,他在于大娘家破旧的小木床上一屁股坐起。 人家只道他是从昏迷中醒来,只有他自己感觉,仿似从一场悠长的梦中醒来。 那梦里的内容,他记不清楚,只觉着,时而刀光剑影,时而缠绵悱恻。 梦里,有吹响的号角之声,有女子娇俏的笑声、凄厉的哭声,有温言软语,亦有声嘶力竭; 有刻骨的疼痛,也有极致的欢愉。 他甚至不知那是梦,还是他真实经历过的。 说是梦,那体验,却如此真实。 若说是真实的? 他放下书卷,瞧了瞧自己的双手: 那双手,骨节分明,纤瘦虽不柔弱,却明显是握笔而不是握刀的一双手,不可能像梦中一样,上阵杀敌,以一敌百。 后来,醒来后,随着日子久远,那些梦中的场景,渐渐被他遗忘。 只梦中的女子,却还时不时入他梦来。 梦里,他唤她“娆儿”,她却唤他“将军”。 他很好奇,他何时是个做将军的料了? 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可他白日里,哪怕异想天开,也从未想过自己会做那什么将军。 只那女子每每入梦,一声声地唤着,却叫他越发疑惑了。 女子声音绵柔软糯,一双纤纤素手柔弱无骨,梦里,每每与之接触,身体心上,皆会泛起涟漪。 令他好奇心动不已。 只可惜,他从未看清她的样貌。 每每他努力想要看仔细些,却都是将自己从梦中生生惊醒了。 从未如愿。 读万卷书,涉猎甚广的他,相信这一切,绝不会是无中生有的巧合。 一定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真相,等着他去,去揭开。 一定是有什么人,在等着他,去找寻…… *** 皇帝就这么拉着叶蓁蓁的手,一起坐马车,从大理寺回了养心殿。 一路也未曾松开分毫。 昨夜,经历一番天人交战,叶蓁蓁并未睡好。 刚才,与林铮会面,又是一番心力交瘁,伤心欲绝。 上了马车后,她只感觉浑身疲软乏力,一颗心沉得不能再沉…… 她闭上眼眸,任泪水打湿眼睫,如细雨般不停落下。 没过多久,身心俱疲的她,竟然在一摇一晃的马车内,昏昏欲睡起来。 马车一晃一晃地向前,她靠着车壁坐着,脑袋昏昏沉沉,也跟着时左时右地摇晃,却惧于旁边之人,又不敢真的睡死过去…… 直到萧炼实在看不过眼,一把将她搂靠在怀中,她才终于轻轻挣扎了两下后,精力实在不支,沉沉昏睡了过去…… 怀中之人,小小一团,柔柔软软的,明明悲伤到骨子里,却出奇的乖巧。 像只受伤的猫,毫无一丝攻击性。 萧炼低头去看,女子脸上犹带着泪意…… 他只感觉心中从未有过的柔软怜惜,捧着她,像是捧着世间最难寻的宝贝。 那宝贝贵重无比,却极易碎,仿似他一个不小心,就会将之打碎了,再也无法还原。 为此,他必须得小心翼翼。 从未有女子让他如此。 在后宫那些女子面前,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的,所有人都是以他为尊的,他何时如此卑微小心过? 可他却甘之若饴。 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 她本该是他的。 他们错过几次,也虚耗了许多时光。 最终,她还是来到了他身边,躺在了她怀里。 他想,只要她好好地乖乖留在他身边,他定会疼惜她,爱护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儿委屈。 他会将世间所有最好的一切,都捧来给她,只为博她一笑。 他是帝王,一国之君,他有这个能力。 第118章 世子殒 当日晚些时候。 当敬事房小太监拿着绿头牌来,问皇帝欲翻哪宫的牌子时,被萧炼挥手直接打发了去。 他本来从前翻牌子也翻得很是稀松,是以小太监习以为常了,并未当回事,只恭恭敬敬地退下。 是夜,萧炼却是早早沐浴一番,来了养心殿,叶蓁蓁所住的房间。 她应也是刚沐浴完,只着了浅色的里衣,若有所思地侧坐在拔步床上。 浅碧和晓绯正一左一右地给她擦拭着如墨的长发。 见皇帝进来,几人纷纷行礼后,两名丫鬟便默默退下。 萧炼伸手扶起叶蓁蓁,牵着她缓缓朝拔步床行去。 知道即将发生什么,叶蓁蓁心中忐忑不已,一手被皇帝握着,垂下的另一只手,手指死死攥着衣角,极力隐忍着想要颤抖的身躯。 她不知怎么办才好。 才这么点儿时间,林铮他们肯定还没来得及出上京。 她此时无法拒绝皇帝。 可是就这么……,她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 况且,她如今怀有身孕…… 告诉他有孕,是断然不敢的。 他若知道,她腹中怀了战骁的孩子,定会当即赐她一碗堕胎药吧? 或许,干脆连她也一并赐三丈白绫或一杯鸩酒? 萧炼一手轻轻揽着她的腰肢坐下,眼神灼热地看了她一会儿后,只觉她低着眉眼,不敢与自己对视的模样,似是羞怯极了…… 皇帝浅浅勾唇,伸出食指,勾起她小巧的下巴,“不要怕。” 他的语气难得温柔,眼神却带着势在必得的执着。 叫女子听来,却是抖得更厉害了。 她的眉眼,她的嘴唇,她的手,身子,无处不在细细地颤抖…… 在她还来不及做何反应之时,他的吻,便绵绵密密地落了下来。 不同于上次的霸道挑衅,这次,他的吻,极尽温柔缠绵…… 落在腰上的大掌,隔着薄薄的衣物,轻轻地揉捏着,自下而上又自上而下地抚摸着,勾住下巴的手,也不知何时,已悄悄转移至她的颈后…… 她的唇,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美好,娇嫩,软滑,跟那世上最好吃,却又熟得恰到好处的果子似的,让他忍不住反复攫取,沉沦…… 不舍离开分毫…… 他吻得极有耐心,似是想要极力给她安抚,引领着她,忘却前程往事,忘却凡尘,只专注当下…… 可那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女子并没有如他想象中般给予回应。 相反,她剧烈地颤抖着,越抖越厉害。 除了发抖,她没有任何其余动作。 只被迫地承受着,像一条离了水的鱼,眼眸都不曾阖上,即使他的吻技如此高超,也未能叫她动情分毫…… 就连他撬开她的唇,欲与她舌齿交缠,她也毫无反应, 既不躲闪,也不迎接…… 有微咸苦涩的滋味自唇边传来,萧炼终于从自欺欺人中睁开了眼。 看她浑身发抖着,睁大瞳仁一眨不眨地看向远处,似是在放空。 脸上被泪水打湿,他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丝烦躁,伴随着乏力感。 终是松开了她。 “你很怕朕?”他双手掐住她垂在身侧的手臂,两眼注视着她,极力忍着心底的怒意。 叶蓁蓁:…… 她回过神来,痴痴愣愣地看向他,不知该作何答,只是身子抖得更严重了。 “从前朕怎么没觉得?”萧炼叹口气,眼中欲色逐渐逝去,转而换上了一贯的威严冷漠“罢了,你既不愿意,朕也犯不着勉强自己。 后宫多少妃嫔排队等着朕,朕没那么下贱。 劝你早日自己做好心理准备。 虽来日方长,朕有的是耐心,等得起。” 言罢,萧炼起身,强压着怒意,头也不回地拂袖而去。 疾步来到御书房,萧炼怒意终于达到鼎盛,他一把推翻门口几樽半人高的花瓶,又将书案上的所有事物一扫而下。 “为什么?为什么?”萧炼眼中充斥着滔天怒火,在空无一人的房间中,无处发泄,“财,权,貌,朕哪样不及那两人? 缘何她可以安心跟着他们中任意一个,在朕面前却是如此?” 萧炼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不管是夺嫡之路还是朝堂博弈还是后宫平衡,从未有人让他如此失去掌控感,如此气馁过。 就一个小女子而已,他还就偏不信了。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蹙着眉,在龙椅上缓缓坐下。 沉思片刻后,他终于下定决心,一不做二不休。 “夜鹰。”他朝空旷处喊了一声,立马有人应声而下。 “你去趟林府,……” 此时,他眼眸狠厉晦暗。 她之所以对他如此抵触,定是还想着有机会要出宫,还有退路。 那他便断了她的退路! 让她无路可退。 三日后,当小太监领着李娟来到养心殿,见到叶蓁蓁时,她正如一只失了魂的提线木偶般,任由宫女伺候着,全无了往日的灵动鲜活…… 李娟眼中酸涩,忍不住哽咽出声,唤了声“娆儿妹妹” 闻言,原本无神木讷的眼中,突然有了一丝活气,她回过神来,看向李娟:“娟儿姐,你来了?” 她不是让林铮带着李娟他们都走吗? 她脸上硬扯出一丝笑,笑中带着苦,“世子怎么样了?大家怎么样?世子回去,身子可还安好?” 李娟点点头,“大家都好。只是世子……” “阿铮,阿铮他怎么了?”叶蓁蓁突地抓住李娟的胳膊,紧张关切道。 “世子在天牢中回去后,便病倒了。”李娟抹着眼泪,“阿璃和齐大夫也过来瞧了,本以为好好调养调养还能好。 谁知…… 前日夜里病情突然加急,转眼,呜呜,转眼世子就没了……” “没了?什么意思?”叶蓁蓁呼吸急促起来,她眼神闪烁,满脸不可置信,“难道……,是死了?世子死了?” “嗯。”李娟点头,虽然知道现在告诉他这个信息,格外残忍,但李娟不得不这么做。 这是皇帝答应她进宫陪她,要求她做的第一件事。 “啊……”叶蓁蓁一屁股跌坐至地上,一时只觉气血上涌,脑中发晕,脸色变得无比苍白。 却是想哭,也哭不出来了,只呆愣在原地…… 人有时,伤心到了极致,是会忘了哭的。 李娟心疼不已,忙跑过去扶她,“娆儿,快起来,担心肚里的孩儿。 世子走前,专门交待,你莫要为他伤心,照顾好自个……” “阿铮的病,明明好了的。 怎么突然…… 是他,一定是他!”叶蓁蓁眼中浮现杀意,“定是皇帝害死了他。 战骁死了,阿铮也死了。 呜呜,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 李娟被她的话语,吓得浑身直哆嗦,赶忙轻轻捂着她的嘴,“阿娆,快别说了,当心隔墙有耳。” 第119章 主动 又过了两日,晚间时候,萧炼再一次来到叶蓁蓁房间。 他想看看,得到林铮的噩耗,她会有怎样的反应。 斯人被宫女们伺候得很好,依旧一身轻薄的素色寝衣,规规矩矩地穿在身上。 发丝应是被很好地打理过了,柔顺地披垂在后背和肩侧,有几缕俏皮地垂直胸前起伏之处,彰显整个人的温婉气质。 听到脚步声,她微抬起头来,一双水盈盈的含情目,注视着他,一眨不眨。 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透过他,看向什么别的地方,迷离,神秘…… 她连行礼都忘了。 不过,他也不在乎。 随着越走越近,女子身上好闻的幽香越来越明显,萧炼竟不自觉地感觉喉咙有些发紧,他开始紧张了…… 说实话,相识这么久,有限的几次见面,他从未看清过这个女子,不知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 她不像别的女子,别的女子哪怕心机再深沉,在他面前,都似一张透明的纸,他一眼就能看出她们的欲望: 想要权力,或者荣誉?或者家族的地位,亦或单纯君王的宠爱? 在他眼中,一目了然。 只有这个女子,他看不透。 好像是什么都不想要,时时刻刻都在拒绝。 却又拒绝得不够彻底。 勾着他心底里的绮念按又按不住,起又起不来,总感觉缺了点什么,不得劲。 “是你杀了阿铮?”他在她身边落座后,她终于悠悠开口。 “是。”帝王敢作敢当,选择直接承认。 “为什么? 我已经答应跟你进宫了。 他一生很苦,对你并没有什么威胁。” 阿铮太苦了,从娘胎里被人陷害中了毒,忍受病痛折磨二十来年,直到前不久才治好。 如今,还没享受几天,却就这么…… 泪没忍住,再一次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这段时间,流了太多的泪,叶蓁蓁以为自己再也哭不出来。 下午,李娟跟她说出那个噩耗时,她都没哭。 哭是没有用的。 眼前女人当着他的面,再一次为别的男人流泪,萧炼只感觉浑身哪哪儿都不舒坦。 好像身上各处长了刺,就想说点什么来刺挠她一下,让她也感受感受自己的不爽。 他一手大力揽过她腰肢,将她靠近自己一些,唇靠近她耳边。 用理所当然的语气,说着冰寒刺骨的话, “为什么? 当然是因为你,阿娆。 你人虽在宫里,心却不在。 既然他的存在成了你的牵挂,成为你无法心甘情愿做朕女人的理由。 朕自然要想办法将这个理由消除。 记住, 朕才是一国之君。 没有什么是朕做不到的, 也没有什么是朕得不到的。” 他开始声音很低,到后面逐渐加重,有些极力隐忍的歇斯底里的力度在里面。 说完,不过瘾,他竟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廓,然后快速离开。 叶蓁蓁浑身一怔,只感觉耳廓传来一阵湿意。 她扭头呆愣地看着他,看他再次勾唇,带着些许调侃戏谑,“怎么样?感受到帝王的威压了吗?” 他竟如此变态! 叶蓁蓁心底涌起深深的悔意,早知如此,那晚……,她便不应该…… 有什么的呢? 自古,并不是所有女人都要从一而终。 也有不少女人,随着命运的颠沛流离,或主动或被动,辗转于不同男人之间。 或得到,或失去…… 只要活着,总还有希望的。 可惜,好像来不及了。 可怜的世子,她眼中泪意汹涌…… 她是真没想到,皇帝会如此疯批暴虐。 人命在他眼中,如草芥,如蝼蚁。 皇帝如琢如磨的双眼,凝视着她的脸,想看清她每分每毫的情绪变化。 实际,他心里很没底,他在不停地试探,想看她的反应…… 强扭的瓜不甜。 他是一国之君,不屑直接来强的。 但让他放手也绝不可能。 他要她,哪怕她一开始不情愿。 最终,他总能让她自愿在他身下婉转臣服。 见她情绪仿似没有太大的起伏。 皇帝胆子大了些,在她腰肢的炙热手掌,加大了些力道,反复地摩挲着。 下巴也靠近了她的脖颈处,在那吹气, “阿娆,朕错了” 叶蓁蓁:……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 “朕前番说自己有的是耐心等你,是朕错了。 原来,朕耐心有限,等不及你再慢慢适应了……”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终于摸到她寝衣的系带,缠绕着,把玩着。 炙热眼神看向她古井无波的双眸,乞求着,“你可怜可怜朕。” 闻言,叶蓁蓁闭了闭眼,默了一会儿。 终于,她手指微动,莹润纤细的手指,伸向颈前,扯住一根系带,向下扯开,露出修长纤细的前脖颈,颈窝,和脖颈下方小片白腻的肌肤。 手指顺着衣襟继续下移,扯住另一根系带,再次一拉…… 更大片嫩白和浅绯色肚兜,就这么堂而皇之地展现在男人眼前…… 女子看着纤细娇弱,那浅绯色之下的包裹,却浑圆挺翘。 与她纤细的四肢似不符。 随着手臂的动作,在光滑绸缎的肚兜之下颤颤巍巍,沟壑若隐若现。 萧炼瞳仁微缩,心头升起一些疑惑,却更多的是喜悦。 那些喜悦,将疑惑强行压制了下去。 他喉结剧烈地滚动着,呼吸逐渐浓重而急促。 手指处的系带,也被他一个激动,扯了开来。 “阿娆”他等不及,终于覆身而上,将她重重压向床塌之上。 脑中,只一个念头在叫嚣: 要她,要她。 今夜他终于可以狠狠地索要她。 “皇上别急,我来。”她终于不再说臣妇。 虽然在皇帝面前,“我”不是敬词,但此刻皇帝听来,却格外顺耳。 女子眼中带泪,脸上却浮现妖冶的笑。 她翻身而上,骑在了他的劲瘦腰肢,灵巧的十指,在他胸膛脖颈处四处点火。 像一朵妖冶有毒的花,在他眼中,尽情摇曳。 …… “阿娆”萧炼情动不已,数次起身,想将她覆于身下。 毕竟他是男子,还是君王。 从前,从来他都是上面的那个, 但都被她巧妙地推倒下去…… 她与他食指交缠,似女王般,高高在上。 他便干脆作罢。 反正,她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女子。 让她放肆一回又如何? 干脆放开了,随着她的引领,沉沦。 像入了一场绮丽的大梦,又像大醉一场。 不知今夕何夕 …… 屋外,苍穹似一块巨幕,笼罩着大地。 偶有星光闪烁。 李娟抱膝坐在台阶之上,守夜。 屋内动静不小,偶有抑制不住的声音传出。 男子粗重的喘息,女子呜咽求饶之声,混合着古老拔步床偶尔发出的动静。 让李娟心里直打鼓。 她双手合十,默默对着天空许愿,“老天爷啊,您可千万要保住娆儿腹中的孩儿,不要有事才好。” 有孕了还这样激烈,娆儿肯定是疯了。 可她知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娆儿她没得选。 与其被动等待,整日里提心吊胆,不如主动出击。 此刻的李娟,心里对娆儿,只有无限的心疼和怜惜。 第120章 计上心头 夏日炎热。 不知过了多久。 终于云消雨歇之时,女子绵软地倒在了男人的胸膛。 浑身湿透,似刚从水里打捞出来似的。 萧炼闭着眼,先让呼吸平顺了些许。 然后,再侧了侧身子,让她从自己身上缓缓滑下来,侧趴在自己的一只胳膊之上。 他侧过身,仔细地打量着她。 女子应是累及,脸颊格外绯红妍丽,饱满艳红的唇瓣微张,眼眸紧闭,卷翘的睫羽随着略微急促的呼吸,一颤一颤的…… 额上细密的汗,将发丝打湿,几缕碎发粘腻在光洁的额头。 配合着眼角未干的泪痕,整张脸看起来荼蘼又绮丽。 他叫了水。 以往,每次与人行房之后,他都会要叫水清洗的。 今夜当然也不例外。 水很快准备好。 他自己先从床上起身,顺便将她打横抱起。 女子睡得香甜,睡梦中格外乖巧。 随着他的动作,还主动伸出玉臂,环上了他的脖颈。 起身之际,他看到了床榻之上斑驳的红点…… 那是……? 他心中瞬间激荡起来。 他的阿娆,竟还是…… 他竟阴差阳错的,拥有了完整的她。 这是他从未想到过的。 她曾是战骁的通房丫头,后来又与林铮订了亲。 他本从未奢望过的…… 阿娆,这个奇女子,她总是这样! 每每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叫他如何能不爱呢? 叫他如何放手呢? 皇帝萧炼激动得手脚都抖了,胸腔更是激颤。 他勉强坚持着,将她轻轻放入浴桶中,准备自己也下去,同她一起清洗。 阿娆却醒了。 她迷蒙中睁开眼,见到水汽缭绕中他近在咫尺的俊颜。 吓得双手捂胸,整个身子往后缩,“不成,皇上,不要了。” 她声音带上哭腔,恳求着:“ 我疼,皇上。 太累了,求您,不要了。” 惊慌失措的模样,与刚才的豪放,完全不像一个人。 萧炼被她的动作逗得心情极好,唇咧开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笑得满脸宠溺,“好。 朕本就……, 罢了,朕答应你,今夜什么都不会再做。 只给你清洗一下,洗干净了睡得舒服,好吗? 乖。” 闻言,叶蓁蓁这才满脸戒备地稍微放松了下来。 痴傻似的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任凭他轻轻柔柔地为自己擦洗着。 之后,他再次深看几眼那床单,唤来下人,换了一床被褥后,抱她去床上。 拥着她,果然老老实实地睡了一晚,再无其余动作。 晨昏交替。 等叶蓁蓁再次醒来之时,皇帝已然去上早朝。 “娟儿姐。”叶蓁蓁唤了一声,随之懒懒坐起。 李娟连忙推门进了房。 她满脸神色紧张,关切道,“娆儿妹妹,你醒了?可有感到不适?” 叶蓁蓁细细的感受了一下,除了那处很是酸胀之外,倒没有特别的不适。 小腹也没有疼痛。 昨夜那时,她还隐隐感觉小腹有些隐痛,很是担心腹中孩儿。 可休息一晚之后,竟然感觉无事了! 她抚了抚小腹,摇头,“无妨。 想来,ta定然是个懂事坚强的宝宝。” 这个孩子,在她腹中也有一个多月了,却还没有引起一点孕吐反应。 还真是个体贴娘亲的好宝宝。 一想到这些,叶蓁蓁就满心柔软。 李娟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终于稍稍落地,“那就好。 你说,这叫什么事呀? 还得熬一个月,这可怎么熬?” 一想到接下来还得熬上个把月,才能让人查出来娆儿腹中有孕之事,李娟就很是替她发愁,捏了把汗。 “不怕,最难的一关已经过去了。”叶蓁蓁微笑着安慰李娟,“接下来,我会尽量想办法,减少与皇帝同房的机会,实在躲不过,我也会相当小心的。” 那日乍听林铮噩耗,叶蓁蓁当即就想跑去找皇帝算账,甚至想过定要与他同归于尽。 可冷静下来之后,她却极力劝阻自己: 不可冲动。 越是这时,越要冷静。 她腹中还有孩儿。 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为了孩儿,她也不能这么自寻死路。 还有阿璃、齐大夫他们。 现在娟儿姐也进宫了。 她不是一个人。 一个人快意恩仇固然爽了一时,可若是报仇不成功呢? 即使报仇成功了。 又会有多少人跟着她遭殃? 她轻轻抚着仍然平整的小腹,强迫自己冷静思考着对策。 这个皇帝,太残忍暴虐了。 战骁,林铮皆死于他之手。 细细想来,战骁说的没错,就连孙府的血案,也是拜他所赐。 若他只是一平民百姓,死一万次,都不足以解她心头之恨。 可他是一国之君,是万人之上的天下之主。 她该如何报仇? 杀他或许简单,她自己和她的家人,却无法脱身。 即使侥幸逃脱,大梁之大,他们又该何处安生? 继续过上隐姓埋名,吃了上顿愁下顿的漂泊日子吗? 之前她只有阿璃,可以后,她还会有孩儿。 不,她不愿意她的孩儿一生下来,就过上那样的日子。 况且,死是最容易的。 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就让他这么轻易死去,似乎太便宜他了。 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古往今来,那些找皇帝复仇的,一般是用什么方式来着? 她细细地思索着,强迫自己摈弃一切杂念和悲愤,冷静地思考着。 终于,叫她想到了办法。 腹中的孩儿,是她的软肋,也是她的武器。 她只需让ta晚一个月被人查出来,便可名正言顺地成为皇帝的子嗣。 皇帝如今膝下无子,如若她到时生出来是个儿子…… 长大后,顺利继承了他的皇位…… 届时,再告诉他,他百般疼爱,亲自扶上皇位的孩子,却不是他的骨肉,那该多带感? “哈哈哈哈” 想到此处,脸上犹带着泪痕的娇弱美人儿,竟然旁若无人地大笑起来。 她在心中,为自己这个绝佳的报复计划,而拍手叫好。 旁边的李娟,并不十分清楚她心中所想,只看向她时哭时效的脸,满脸显现担忧之色: 娆儿,该不会受了太大刺激,痴颠了吧? 叶蓁蓁知她不明白自己心中所想。 她是个大嘴巴,叶蓁蓁也没准备将自己心中想法和盘托出。 只简单跟她将必要的交代了几句,并嘱咐了一些注意事项。 到了昨日晚上,皇帝到来之后,李娟隐约听着房里的动静,心里更加笃定: 娆儿,她定是伤心过度,疯癫了,癫狂了! 斗志满满的叶蓁蓁,经过一夜劳碌,这会儿饥肠辘辘。 便唤浅碧、晓绯过来伺候洗漱,又让人去传早膳过来吃。 御膳房得了消息,皇帝新纳的美人是皇上的宝贝疙瘩,被藏在养心殿中。 自然是不舍得放过这个讨好的好机会的。 早膳十分精致丰富。 有了确切的复仇方案,叶蓁蓁化悲愤为食欲,胃口都好了不少。 正当她心情颇好地大快朵颐之时, 皇帝的贴身太监小顺子,满脸堆笑,领着长长的队伍,带着各式各样如水的赏赐,过了来…… 第121章 赏赐 “叶姑娘,这些是皇上亲自给您的赏赐。 有南诏国来的香料,西边儿来的绫罗绸缎,北边儿来的皮毛,还有各处番地送来的奇珍异宝,补品炖品,都是些稀罕玩意儿,皇上可紧着您呢。” 宫人们进了养心殿后,纷纷端着托盘,一字儿排开,小顺子谄笑着,恭顺地给叶蓁蓁介绍着。 这可是皇帝好不容易得来的新美人,昨儿夜里,虽然他隔得远,仍听得不小动静。 今儿一早皇上走时,那眼神表情,他也是瞧着了的,那是挺长时间不见的畅快表情。 还特意吩咐他赏赐哪些东西。 这可是别的宫从没有过的荣誉。 皇上一心国事,从前本就不耽于后宫。 即使偶尔,其他娘娘侍寝了,那赏赐也不过是吩咐他按着规矩和位份随意给一些即可。 哪像今儿,那是巴不得将库存里想得起来的家伙什儿,一股脑儿全拿来给她,方才罢休。 感情,皇上对这新来的美人可是满意极了,宝贝得不得了呐。 他可得好好伺候这小祖宗。 叶蓁蓁对这些赏赐不甚在意,只随意瞥了一眼,冷冷应了句,“有劳公公。” 小顺子自讨了个没趣,顿了顿,继续道:“姑娘客气了。这都是奴才应做的。 姑娘要不要赏眼瞧瞧这些玩意儿,然后奴才再让人帮您收起来?” 叶蓁蓁恹恹道:“不用了。有劳公公直接让人收好便是,多谢!” 小顺子是个人精,自然也不再多话,脸不变色,笑得反倒更为真诚了些:“得嘞。” 着人将东西都收拾好后,小顺子才又替皇上传了些话,“叶姑娘,皇上说,您且在这养心殿安心住着,什么都不用想,他自有考量。 再有,皇上说,他一会儿忙完就会过来看您。” 叶蓁蓁:…… 她现在并不多想见到他,好不? 她浅浅地笑着,“好的,多谢公公。” “那没什么事,奴才先退下了。” 小顺子再次行礼后,退了出去。 他是皇帝的贴身太监,自然是要回去皇帝跟前复命的。 只是,这叶姑娘的态度…… 总是淡淡的,浅浅的,给他感觉有些说不出来。 若是一会儿主子问起,她看到这些赏赐什么反应,高不高兴? 他且得好好斟酌着回答才行。 又忍不住在心里悄悄腹诽: 莫说这叶姑娘,倒还是个不识好歹的。你说这皇上,长得金尊玉贵的,要权有权,要势有势,还难得对她那么上心,这可是泼天的富贵呀。 她还有啥不满意的?真是! 小顺子一路胡思乱想,最后快到御书房时,总算收拢了心思。 哎,这男女之事,他一无根之人,想不清楚也实属正常。 说不定皇上,正是因为她这调调才宝贝着呢? 有道是,送上门的不香,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他们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他一外人,跟着瞎操什么心呢? 到了御书房,果然,皇帝萧炼一看到他回来,便询问起叶蓁蓁收到赏赐的反应来。 幸好小顺子早有准备,“叶姑娘她……,看着还是比较开心的。 只不过许是她身子乏累,所以,没有刻意一一过目。” 萧炼挑眉,“乏累”? 昨夜他可还没怎么发力呢,还没缓过来? 想来还是初经人事,不习惯,有些受不住也正常。 小妮子竟还是个娇气的,也不知道以前是怎么做人丫鬟的。 “哦?她可有让你带什么话?” 小顺子忙顺着他的话答,“有的有的,她让奴才代她谢谢皇上的赏赐呢。” “就这?没了?” 虽然在意料之中,不过萧炼还是有些失落。 别的嫔妃要是得了如此恩赐,早费尽心思来谢恩了。 别的不说,甜品炖品至少是会亲自炖一盅,送来的。 她这,也太敷衍了。 看来,她还是没太接受朕? 那昨夜,又算什么? “不行,朕亲自瞧瞧她去。” 萧炼心中不爽,突然扔了手中的笔,起身,大步直往养心殿而去。 叶蓁蓁用过早膳后,也不知是昨晚没睡好,还是早孕反应的关系,还是觉得犯困。 反正也没什么事,也没地方可去,便遣退了下人,又躺床上睡回笼觉去了。 萧炼行到门口,得知叶蓁蓁竟真的又在睡觉。 心知她并不是敷衍自己,而是着实身子娇贵,心中的气一下就散了。 他轻声挥退了守在门边的李娟,浅碧她们,自己轻轻推开房门,轻手轻脚走了进去。 床上的人儿正在酣睡,本就不大的巴掌小脸,许是最近事多影响,更显小了。 不知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柳叶眉轻轻地蹙着,眼角犹带泪痕。 显得格外楚楚可怜。 不知为何,只瞧着她这副模样,不用她开口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表情。 萧炼便觉得心中柔软得一匹。 皇帝心中闪过愧意:定是林铮之事太过突然,给了她打击,让她憔悴如此。 不过,那也是他不得已为之,。 如果不是如此,她也断然不会那么快便接受他。 那他要真正的得到她,或许还遥遥无期。 他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让她伤心一小会儿又怎样? 往后余生,他自会给她补偿,给她无尽的荣宠。 这样的人儿,仿佛如果她想要天上的月亮,他也愿意二话不说地摘给她。 他缓缓坐到床沿,轻轻拉起她露在锦被之外的一只柔荑,那柔荑,很软很嫩,跟她的身子一般。 他只轻轻地握着,一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就这么耐心十足地注视着她的睡颜,仿佛永远看不够似的。 时间缓缓流逝,他却一点儿也不觉得枯燥。 直到不知过去多久,叶蓁蓁从睡梦中醒来。 感觉到旁边有人,她缓缓睁开双眼,便对上一双深沉如墨的眼眸。 那眼眸正注视着她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动了动身子,不动声色地将手从他大掌中收回,缓缓坐了起来,“皇上,您来了。” “嗯。”皇帝见她隐隐又有往后缩的趋势。 心中略感不悦,坐近一些,再次强势拉过她的手,声音尽量温柔“可有好些?需不需要朕叫太医来给你看看?” “不用。”叶蓁蓁忙摇头拒绝,柔柔弱弱地应道“应该歇几天就好了。” 身子如果实际有五分虚弱,她尽量装成了八分。 她在赌皇帝是否真的怜惜她,而不会连续叫她侍寝。 可这个度还真不好掌握,皇帝一说要叫太医,便让她瞬间一阵心慌。 现在还不是看太医的时候。 再不适,她也得扛着,扛一个月先。 皇帝一想,也是,昨晚的强度,应该还不至于到要叫太医的地步。 可她如今看起来的柔弱,又不似伪装。 皇帝这会儿瞧着她的模样,心中真是怜惜到不行。 到了含在嘴里怕化了,捂在手里怕摔了的地步。 他轻轻搂过她的肩膀,下颌抵在她头顶,对着她的发丝亲了又亲:“那好。 都依着你。 只是,朕的好阿娆。 答应朕,莫要再为过去的人和事伤心难过了。 朕答应你,往后定会好好补偿你。 好吗?” 第122章 劝谏 叶蓁蓁沉默不语。 不过在皇帝萧炼这里,认为只要沉默就代表她答应了。 接下来连着三天,萧炼都在养心殿陪着她,他让人将奏折搬来养心殿处理。 得空便陪她一起用膳,一起睡觉。 ——是纯睡觉。 ——皇帝是有真用心在迁就她。 如今,只每晚搂着她一起入眠,什么都不做,皇帝也很是满足。 叶蓁蓁每晚穿得严严实实的,睡觉也一动不敢动,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惹到他。 因为每晚都在忐忑中入睡,晚上她总是睡得不踏实,白日里就更是没什么精神。 一有机会就在补觉。 到第四天,叶蓁蓁想,无论如何,她得想个办法将皇帝不动声色赶出养心殿才行。 这时,小顺子却来报,说丞相有要事求见。 萧炼皱眉,不准备起身,“什么事刚早朝在大殿上不能说?非得私下来扰朕? 不见。” 叶蓁蓁闻言,忙劝道:“皇上,您去吧。 您这两天为妾身耽误太多时间了,恐怕会遭来非议。 若您真心为妾身着想,还请莫要因为妾身而冷落了前朝大臣们,否则……” 否则,她将像历史上那些妖媚惑主的妖妃一般,成为众矢之的。 萧炼自然也懂她的未尽之言。 他倒是不怕那帮老迂腐能干出什么来,但若因此让他心爱的女人不安,却是不好。 “也罢,那朕便过去一趟。 阿娆你好生休息,朕晚点再来看你。”萧炼点头。 走到养心殿门口,萧炼对浅碧、晓绯交待:“你们好生照顾她,有任何事情,及时来报。 记住,不要让除朕以外的任何人,进入养心殿。” 浅碧、晓绯连忙应着:“是。” 御书房里,老丞相带着几名文官,唉声叹气地等候着。 见到皇帝终于过来,几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微臣参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炼摆出一副平和表情,“爱卿平身。” 顿了片刻后,方才问道,“爱卿这时求见朕,可是有何要事?” 闻言,老丞相们正要起来的身子忙又跪下了,丞相呈率先发言,“老臣听闻皇上最近从民间带回一女子,养在养心殿中专宠,不知可有此事?” 对他们今日目的,萧炼心中早有猜测,果然…… “哦,丞相消息倒是灵通。 朕正打算不日便公开她的身份,给她封妃。 怎的,爱卿是先来给朕道喜了?”萧炼脸上犹带笑意,仿似看不出地上跪着几人的心思。 看来有些人的手眼,伸得还挺长。 “皇上,此举不妥啊!”丞相满脸义正言辞,“此女子来历不明,老臣听闻她还曾是待嫁之身。 皇上宏图伟略,乃难得一见的君主,怎可将心思花在此种女子身上? 若传下去,恐遭后世笑话啊!” 萧炼脸色冷了下来,“笑话什么? 朕即使纳了她,亦不会在国事上有所懈怠。 有何不可?” 臣相摇头,恨铁不成钢,“皇上!自古皇帝纳妃,都是有规矩仪制的。 女子的出身,家世、德行都需要仔细考察,岂可如此儿戏? 鉴古明今,前朝那些皇帝,凡是沉迷女色之君,哪个有好下场?皇上难道忘了吗?” “是啊” “是啊,臣等复议。” 跪在丞相身后的几名官员,也附和着丞相。 萧炼不语,端着茶杯的手浅浅晃了几圈,凑到嘴边,浅浅喝了一口。 突然,却隔空直接将一杯热茶,狠狠地扔砸在了丞相头上, “放肆!” 丞相闷哼一声。 额头瞬间有血滴往下流,被烫到的地方也火辣辣地疼,却不敢吱声。 “朕出生皇家。 为了活命,自幼便谨小慎微。 后来,为登上这个位置,放弃了很多,也失去了许多。 从小到大,朕几乎从未真正拥有过自己的喜爱之物。 如今,朕乃九五至尊,一国之君。 处理好国事之外,难道选一个自己真正心爱的女人为妃都不行吗? 那这个皇帝,朕做着还有甚意思?!!” 丞相并几名大人,被皇帝一番话吓得瑟瑟发抖。 但他们亦有自己的坚持。 丞相沉默了片刻,仍是鼓起勇气劝谏:“皇上,臣等并不是不让您纳妃,只是……,您看满京城高门贵女何其多。 实在不行,地方上,也有各色身家清白的女子,您可以通过选秀,选出您中意的女子,多少个都行。 只是,对于这来历不明的女子…… 实在是不妥。 为了您的人身安全,为了国之社稷,臣等还是劝您要慎重啊!……” “住口!”萧炼随手又将书案上的几本书扔了过去,“朕谁都不要,偏只要她。 朕心意已决,尔等无需再劝。 关于此事,尔等如此大张旗鼓来御书房,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若谁下次再说出类似的话,小心朕砍了你们的脑袋。 滚出去!” “皇上……”丞相老泪纵横,望向皇帝几欲再劝…… 可旁边几人,见皇帝眼中已盛满怒意,还是理智地拉住了他。 几人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萧炼还不解气,又将手边所有能摔的东西摔了个遍,抽出宝剑,对着空中胡乱砍了一番后,这才渐渐平复了一些心绪…… 养心殿里,也并不消停。 皇帝前脚刚走,后脚太后便来了。 太后虽不是皇帝的亲生母亲,但在这后宫里,却是除了皇帝之外,最高的存在。 先皇后自从皇帝萧炼登基第二年过世后,如今中宫无主。 太后为了能更好的把控皇帝把控后宫,一直想将自己的侄女引荐给皇帝。 可几次开口明示暗示,都被皇帝若有似无地忽略了。 本来太后还没那么着急,想着皇帝既然一心国事,而如今国事太平,他自然对选谁当皇后也不甚在意了。 那便等即将到来的选秀,直接给他选进宫便是。 谁知,现在却听说,皇帝在养心殿偷养了个人,日夜娇宠! 还从此,再未踏入过其他妃嫔的宫门。 太后一时便有些急了。 她先遣了人,将宫中消息传播出去,让前朝臣子们给皇帝施压。 自己则是时时刻刻关注着皇帝动向,终于得着了机会,便马不停蹄地,来会一会这被皇帝藏着女子。 看看她到底有何奇妙之处。 顺便也给这女子一个下马威,让她认识自己的身份。 彼时,浅碧、晓绯正在门外候着,李娟在屋内陪同。 随着小太监一声“太后驾到”,浅碧,晓绯连忙应声跪了下来。 叶蓁蓁自从决定在宫中暂时住下,便让李娟刻意了解过宫中各相关人员的一些信息。 自是知道太后此番前来,怕是没安什么好心。 便使了个眼色,让李娟悄悄躲藏了起来。 找机会便偷偷溜去御书房求救。 自己则也是规规矩矩地跪下行礼,“参见太后。” 太后带着两名嬷嬷,昂着高贵的头,从叶蓁蓁身边掠过,直往那主座上一坐,也不叫起。 一双略微浑浊的老眼,先是环视四周,接着便上上下下地打量起叶蓁蓁来。 过了一会儿,太后终于发话了,“果然是个没规矩,上不得台面的。 哀家难得来这养心殿一趟,竟是连口热茶都喝不上吗?” 叶蓁蓁直翻白眼:…… 你都不叫起,谁敢起身去给你泡茶? 第123章 烫伤 不过下一瞬,她便自顾自起身了, “太后恕罪,妾身这就给您沏茶。” 她转身便给浅碧了个使眼色,“浅碧……” 浅碧闻言,战战兢兢地起身,连忙去泡茶。 也不知是太慌张,还是时间不够? 不一会儿,一杯滚烫的茶便端了上来。 叶蓁蓁仿似为了献殷勤,还特意从浅碧手上接过茶水,规规矩矩地跪着行礼,“太后请用茶。” 太后却并不接,也未让旁边的嬷嬷接,只若有所思地继续打量着面前的女子。 女子身量窈窕,肤白貌美,浑身上下透着股说不出来的韵致,倒是这宫中不曾有的。 太后心道,这女娲造人倒真是偏心。 也难怪皇帝会待她与旁人不同。 茶水很烫,初时叶蓁蓁还没太觉得,等反应过来,只感觉那手灼热难忍,很快就被烫到发起抖来…… 可是,太后不叫人接过,就没有人敢动。 叶蓁蓁只感觉浑身像有数万只蚂蚁在啃咬般难受。 脸上肌肉忍不住紧绷,心中嘀咕:皇上怎么还不来啊! 恰在此时,小顺子尖细的嗓音响起,“皇上驾到。” 叶蓁蓁心中轻轻松了口气,只感觉小顺子这会儿的声音,格外动听。 太后蹙了蹙眉,这皇帝怎么这么快回来了? 也不好继续再为难,便给旁边嬷嬷使眼色。 太后身边的嬷嬷,还是有些傲气在身上的。 得了太后的令,知道太后不喜欢眼前女子,李嬷嬷便也跟着狐假虎威,有些趾高气扬地,故意不急不慢地去接茶…… 叶蓁蓁却突然脑子一转,苦思冥想多时的困扰,有了新解法。 听到后方的开门声,叶蓁蓁觉着正是时候。 只见她突地双手一松,“啪”一声,茶杯掉落在地…… “啊……”随着叶蓁蓁一声惨叫,滚烫的茶水顺着她的大腿往下流,衣裙下摆瞬间湿透。 “阿娆……”皇帝听得动静,一个疾步便来到跟前,也顾不上向太后请安。 只将叶蓁蓁一把抱了起来,“你怎样?” 叶蓁蓁疼得小脸苍白,额头上也疼出了汗,可她却强忍着,反倒安慰皇帝:“皇上,妾身无碍的。” 她看向皇帝身后,正一脸担忧的李娟,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 萧炼心中怜惜心疼不已,只对着小顺子喊,“快,传太医。” 便将叶蓁蓁抱放到了床上,仔细地察看着…… 太后见皇帝竟然果真如此关心此女子,连基本的礼数都忘了,心中更是不悦。 “皇帝,不过就是倒洒了杯茶而已,何需如此紧张?” 她不提还好,她一提,却让萧炼想起那罪魁祸首来,“来人,将那老虔婆给朕拉出去砍了。” 皇帝一手指向李嬷嬷。 李嬷嬷吓得双腿一软,连忙跪倒在地,哭求“皇上饶命,太后饶命啊,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 太后也是极为震惊,“皇帝!你敢! 李嬷嬷在哀家身边伺候二十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就为了这点小事,你便要她的命? 要哀家看着,明明是这个女子自己不小心,倒洒了茶,罚李嬷嬷作甚?” 皇帝眼中杀意森然。 今儿谁都来找他晦气,不见点血,怕是难消他心头戾气! “那就只能怪她运气不好,来人,拉出去,砍了。” “是。”小顺子恭敬地应着,去外面喊人了。 叶蓁蓁:…… 虽然太后和李嬷嬷欺负她,确实可恶。 但她并没真想让她们死啊? 再说,那杯茶,她是存了故意要烫伤自己的心思…… “皇上,妾身无事,李嬷嬷也是不小心的……”她试图求情。 皇帝摇头打断,不给她求情的机会, “阿娆,朕今日便教你,在这宫里的生存法则第一条: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很快,便来了人,当真将吓得脸色煞白,浑身酸软的嬷嬷拉了出去。 太后气得浑身发抖,连话都说不完全,“皇帝,你、你、逆子……,你敢,你竟真敢……” 皇帝皱眉,脸上不耐之色愈甚,“太后,你若乏了,朕便让人先送你回慈宁宫。 你年纪大了,行动不便,往后就安生在慈宁宫养老,莫要随便出来晃悠了。” 太后更是气急,“大胆。 皇帝,你竟敢禁哀家的足,你你你,大逆不道!” “太后倒是提醒朕了。来人……” 皇帝朝外喊了声,有奴才应声快跑了进来,“太后老糊涂了,神智不清。 即日起,禁足慈宁宫,无朕旨意,不可随意走动,听到了吗?” “是。” 太后被气得脑袋发懵,被宫人们半推半就地拉了出去。 殿中终于清净了一些。 这时,太医才着急忙慌地小跑着过来了,“微臣参加皇上……” “免礼。”皇帝不等太医行完礼,忙让出位置来,“快,给她瞧瞧,可有烫伤?” 好在小顺子考虑周全,还顺便叫了个医女过来。 涉及女眷,太医不方便靠前,只让医女靠近一看,许是那茶确实很烫,腿上好几处都被烫得发红。 那大腿伤势尤其明显,应该是起了水泡,此时,那衣服已经粘连在了伤口处。 医女忙拿了剪刀,轻轻将衣衫剪开,又替她细细地清理了伤口,涂上了药膏。 在这过程中,叶蓁蓁着实感觉到了难受。 尤其是将那粘连得衣衫从身上取下时,她更是疼得连连倒吸凉气,眼泪都不自觉地出来了…… 可饶是如此难受,她也尽量忍着,没发出几声痛呼。 也尽量咬紧牙关,避免自己晕过去。 她很担心,若是自己晕过去了,太医要给她把脉可如何是好? 好在,她挺过来了。 太医也只给她处理了伤口,并未把脉。 “如何?”见太医和医女终于忙得差不多,太医的方子也开好了,皇帝才终于忍不住再次询问。 “启禀皇上,姑娘烫伤还挺严重的。 不过,微臣给姑娘开了有助于伤口快速恢复的药膏,又开了一些口服药物,预防感染。 姑娘只需每日按时涂抹,喝药,大约半个月左右便当痊愈。 皇上放心,这膏药是极好的,只要养护得当,姑娘的腿,当不会留下疤痕。” 叶蓁蓁:半个月,那就是又有理由可以拖十五天不与皇帝同房了? 这烫伤,值! 萧炼蹙着眉点头,“嗯,朕知道了。 退下吧。” 太医领旨告退后,皇帝这才又坐到窗前,满脸歉意地安慰,“抱歉,此番是朕考虑不周了。 阿娆放心,朕定不让类似事情有第二次发生的机会。” 能十五日不用忧愁侍寝之事,叶蓁蓁心情颇为不错。 连带着腿上的伤都没觉得那么疼了。 只见她乖巧地劝慰皇帝道:“妾身无碍的,皇上莫要自责。” 接下来的时日,皇帝为了让她好好养伤,果然给了她很大的空间。 除了每日里来看望,陪她一起用膳以外,大部分时候他都歇在了自己房间。 或许也是为了让自己少受些罪…… 光阴如驹。 十五日转瞬即逝。 医女再一次来检查伤势时,皇帝特意赶了过来。 皇帝得到医女的确认,说姑娘的烫伤已然痊愈,可以正常活动了。 “皇上放心。 姑娘体质不错,连疤痕都几乎未留下。 不仔细看,已然完全看不出曾经受过伤。”医女宽慰道。 “赏。”皇帝心中喜悦,他望向叶蓁蓁的眼神里,似隐隐有所期待。 叶蓁蓁:…… 第124章 沐浴 叶蓁蓁眼神躲闪。 这些日子,皇帝对她极尽温柔呵护。 但隔着那么多人的生死,她不可能从心底里接受他。 因此,总是冷冷的,淡淡的,带着七分恭顺,三分疏离。 既无力拒绝,又做不到甘心接受。 一想到皇帝越是这几日,越是一副虎视眈眈,仿似随时都准备吃了她的模样。 她倍感焦灼,日子越来越难熬。 皇帝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淡漠疏离,一直耐着性子,包容着她,给她找各种理由。 或许是身上有伤,心情不好? 或许是刚来宫里,还不习惯宫中生活? 或者是害怕即将面临的后宫杀人不见血的争斗? 总之,那日,她已经甘心将身子都给他了,至少,她不是全然拒绝自己的。 便是这样,皇帝就已经很满足了。 宫斗?他自会为她遮风挡雨。 不习惯?慢慢就习惯了。 他会用极尽的荣宠和耐心,将她的心慢慢捂热,最终离不开自己。 晚膳时,叶蓁蓁感受到身旁那愈加灼热滚烫的目光,心中紧张,极为忐忑,突然就有些想吐,但又不敢,便只得使劲忍着。 意外地没吃多少。 前半个月里,或许是没有侍寝的担忧,又加之腹中孩儿的关系,她胃口都还不错,吃得多了些,身子也丰腴了不少。 甚至脸上肉眼可见的,有了一些肉感。 萧炼看着极为满意,虽然她不管胖瘦,都长在自己审美之上,但他还是喜欢她丰腴一些的好。 脸上有肉了,看起来更添风韵。 身上有肉了,摸起来手感会更好一些。 见她停了箸,皇帝也没了多少胃口,便叫下人将膳食都撤了下去。 叶蓁蓁微低着头,不敢与那双灼热的眼眸对视。 她在等待,她多希望他能像平时一般知情识趣,用完晚膳后,坐一小会儿便离开,去御书房处理政务。 可今日,他应是下了决心要留宿,并没有一点儿要走的意思。 叶蓁蓁纤细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终于鼓足勇气,道:“皇上,妾身乏了,您是否也该去御书房处理政务了?” 萧炼先是看着她不语,紧接着,却是起身,将她一个打横抱起,便要望那卧房而去…… 叶蓁蓁心跳得厉害,轻微挣扎了两下。 “朕今夜不回了。 怎的? 看你今夜还有何理由赶朕走?” 前些日子她的刻意回避,他也不是完全没有察觉,但念在她身上有伤,就不跟她计较了。 但今儿,他欲念已起,她便休想再逃。 “皇上,妾身仍感身子不适。 您、您这段日子都未踏足后宫,恐遭太后和其他娘娘诟病,您今夜可否……,可要去瞧瞧其他娘娘?” 萧炼原本还算松泛的面盘瞬间冷了下来。 眼里如淬了冰。 哪个女人会愿意将自己的男人往别人怀里推? 除非她不是真心爱慕自己。 但他还在极力忍着,紧了紧抱她的手臂,“朕看谁有那胆子?” 叶蓁蓁只感觉自己真是蠢,竟然绞尽脑汁也再想不出拒绝的理由。 可她实在不敢冒险。 上回勉强应付,她已尽量注意了,可仍是见了红。 若是再来一次,她真怕腹中孩儿会保不住。 她又急又怕,脑子却仿似打了个死结,实在不知眼下情形该作何解。 不觉急得眼中酸涩,已蒙上了一层雾,“皇上,我,我想沐浴……” 能拖一时是一时。 她还是不太习惯说“妾身”两字,她又还没做他的妃嫔,也并不想做。 便由着性子,我行我素,反正试了几次,皇帝也并没在意。 闻言,萧炼不知为何,脸上冷意瞬间消失不少,还带上了一丝了然的笑意,“允了。” 小妮子愿意还是愿意的,只是有些紧张害羞。 唤下人麻利地准备了沐浴的汤水,萧炼抱她转换方向,往浴房而去。 下人格外懂事。 浴房里,今日准备的水格外多一些。 大大的水池之上,竟然还贴心地撒上了许多花瓣,或许是刚添的水,水面还未平静下来,花瓣跟着水纹,轻轻荡漾。 水汽缭绕间,透着某种不可言说的暧昧。 萧炼喉咙微滚,轻轻放下美人,便就势一伸手,手指勾住了她腰间的系带,轻轻扯了扯,美人躲闪不及,身子跟着转了个圈,外衫便已敞开,露出里面鼓鼓囔囔的绯红肚兜。 夏日炎热,两人穿得并不多。 叶蓁蓁反应过来,脸颊瞬间泛红。 她忙用手护着前胸,躲开了一些距离“我,我自己来就可以。” 萧炼勾唇,“无妨,朕来帮你。 今儿,我们一起沐浴,如何?” 说着,他向她迈近一步。 叶蓁蓁又急又羞,“不、不要了,我,我不习惯沐浴时旁边有人。” 想到什么,她干脆跪了下去,“请皇上恕罪。” 萧炼此时心情还不错,只当她是实在害羞得紧。 盯着她裸露雪白的后背数秒后,竟是叹气摇了摇头,决定暂时先依着她,一步一步慢慢调教,“罢了。 朕不勉强你。 朕去其他地方沐浴,好了之后在房间等你。 阿娆快些。” 叶蓁蓁稍松了一口气:“……,是,多谢皇上体恤。” 快,是快不了一点的。 皇帝果然没再为难她,很快便出去了。 叶蓁蓁脱了衣衫下水,并没有几分当真沐浴的心思,只在心里来回囫囵地盘算着,待会儿如何巧妙地躲过皇帝的需求。 想来想去,没什么好办法,泄气得很。 只得赖在浴池里多泡一会儿。 多泡一会儿,万一皇帝倦了,等她去时,已经睡着了,岂不是可以暂时躲过一劫? 想到就做。 她当真闭上眼慢悠悠地享受了起来,直到不知过了多久,水都有些凉了,她自己都泡得有些昏昏欲睡了,方才有宫人来催。 皇帝快速沐浴回到房间,随意拿了本书,便懒懒地靠在床被上看了起来。 女子沐浴确实会慢些,多泡泡热汤,肌肤才会更好。 他有耐心多等一会儿。 可是左等右等,那人却迟迟没有动静。 皇帝眉头便再一次紧蹙了起来,也没了看书的心思。 他扔了手中的书,低喊一声,“来人” 他唤来浅碧,晓绯,让她速去浴房瞧瞧…… “姑娘,您没事吧?”叶蓁蓁昏昏欲睡间,听到浅碧的询问,吓得一瞬间清醒。 “无事,就是一不小心快睡着了。”她连忙又假模假样地往身上拂了些水。 浅碧、晓绯经得同意进来浴房后,试了下水温,大惊,“姑娘,水都凉了,您还是快快起来,避免着了风寒。” “好吧。”叶蓁蓁只得不情不愿地起来。 又在两人的伺候下,穿上了寝衣这才准备离开浴房。 “现在什么时辰了?”她佯装不经意地问浅碧。 “姑娘这澡泡得实在是久,估摸着都亥时末了。”浅碧答道,并贴身地提醒“皇上这会儿,应该都等得不耐烦了。 姑娘一会儿,言行务必小心些,莫要惹恼了皇上。” 这么晚了,皇上竟还没睡着? 叶蓁蓁便更不着急了,她又狠狠磨蹭了一会儿,这才不紧不慢来到寝房。 这回,皇帝应该等不及,已经睡着了吧? 她想。 第125章 诊断 然而,并没有。 萧炼斜倚在床榻之上,手里不知何时,又拿上了一本书。 束发的金冠早已取下,墨发披垂,墨色的丝质寝衣,胸口大敞着,服帖地勾勒出身上紧实的肌肉线条。 浑身上下,透着几分闲适,又有着掩饰不住的矜贵。 只是,脸色却已经阴沉得不像话。 见她总算出现在门口,眸子如一道利剑般直向她扫射过来,沉声发问,“怎的这么久?” 那声音又冷又硬。 透着威严,透着压迫。 许是最近在她面前,他刻意掩藏了,她许久没有听过。 便忘了,他原本就是这样威严冷酷的一个人。 他的忍耐,到了极限。 “我,我不小心睡着了。” 见他竟没睡着,仍在等她。 叶蓁蓁瞬间紧张回拢,小心翼翼地应付着,脚下的步子,也随之停了下来。 皇帝将信将疑,极力掩下心中的不满,朝她伸出了手:“过来。” …… 叶蓁蓁犹豫几瞬,直到见他面色愈发黑沉,才不得不缓缓朝他走去。 她战战兢兢地往前移,彷佛度秒如年,就想着能走得慢一点儿,再慢一点儿。 可那人耐心已然耗尽,女人刚一到他的臂力范围,便被他一把捞了过去。 “皇、皇上,我,我不舒服……”转眼,她便已坐到了他怀中,却在犹自自欺欺人。 脸色吓得煞白。 “哦?”皇帝抬手,摸了摸她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体温倒是正常。” “我……,我肚子疼。” 皇帝哂笑:拙劣的伎俩。 男人不再言语,一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叶蓁蓁担心着腹中的胎儿,虽然吓得浑身发软,却仍两肘使劲抵着他坚硬的胸膛,尽量保护着小腹。 此举,落在皇帝萧炼眼中,却是明目张胆的拒绝。 是大不敬。 从未有人敢这么对他。 怎的? 做都做过了,今日这一出,又是在玩什么? 欲拒还迎? 皇帝心中不悦,眼里布满怒气,手上的力气也不自觉地加大了。 他只用一只大掌,就轻易锁住了她一对作乱的小手,禁锢在头顶。 “嘶”的一声,另一只手,已暴力地撕裂她的亵。裤…… “不要……”叶蓁蓁瞳仁睁大,心中慌乱不已,忍不住双脚剧烈的乱蹬起来。 一心只想着,不行,不行,她腹中有孩儿…… 可由于某种原因,她却说不出口。 只觉心中苦涩,想大声地哭泣。 她似乎忘了,面前之人,并不是宠溺她,体贴她入骨的将军战骁。 亦不是永远温柔如春风,尊重她,懂她的世子林铮。 他是帝王,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王。 帝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容不得任何人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拒绝。 “不要,不要,求你,不要……” 她双手被禁锢,身子胡乱地扭动着,挣扎着。 是真的吓坏了,苦不堪言。 帝王却彻底被气疯了,眼底的狠厉暴虐似排山倒海般袭来,他自己都收不住。 “该死。” 他粗粝的手掌,掐住她的腰肢,将她强势拖拽过来, 在她痛苦的喊叫挣扎之中,没有任何前凑地 …… 叶蓁蓁有苦说不出,只觉着浑身被各种情绪和感觉包裹: 眩晕,痛苦,耻辱,绝望…… 她放弃了,她摆烂了。 像一只离了水的鱼,圆瞪着双眼,却忘了呼吸…… 男人食。髓知味,却仍在不管不顾 …… 疯狂, 许久。 当湿热的吻再度覆上她的唇,直到感觉她如木头一般呆滞,没了任何反应,皇帝这才后知后觉地慌了,“阿娆……,你怎么了?”他声音发着抖。 仿似突然从梦中醒悟。 …… 叶蓁蓁怒目圆瞪,脑子已然放空。 唯有小腹隐隐的疼痛,提醒着她,自己还活着。 “阿娆,你别这样。 朕错了。 朕下次再也不这样了。” 萧炼真心忏悔。 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何会这样,许是被她的态度激的。 他本不屑于用强。 不然,也不至于等到此时。 可她刚才明显的拒绝,实在让他上头。 从未有人敢这样,从前她也没这样。 让他感觉到自己的威严被挑衅,让他前所未有的沮丧,便失了理智…… 现在,他理智回归,瞧她这个样子,便万分后悔起来。 他一遍一遍地唤她,吻她,向她忏悔。 可下腹一阵阵紧缩,疼痛也一阵一阵地传来,叶蓁蓁却是懒得再瞧他一眼。 只双手捂着小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宝宝,你不要走,不要离开娘亲,求求了……” 如若宝宝就此离开,她一定无法原谅自己,更无法原谅眼前的男人。 她定要与他同归于尽。 她眼眶泛着血红,咸涩的泪,沿着眼尾汩汩流下,怒视着他,缓缓却用力地低吼一句:“我恨你。” 一阵阵眩晕夹杂着疼痛传来,她终是承受不住,脑袋一歪,晕了过去。 “阿娆!”皇帝彻底慌了,“来人,传太医,快传太医!” 恍恍惚惚之间,叶蓁蓁不知道发生了些什么。 朦朦胧胧中,她好像听到一阵紧急凌乱的脚步声,和各种呼喊夹杂着慌乱的呼吸之声…… 皇帝萧炼披着衣衫,发丝难得有一丝凌乱。 坐在金丝楠木的椅榻之上,焦急地等待着太医的诊断。 他向来稳重,人前总是一丝不苟。 从未在人前如此失仪,沮丧。 但这会儿,他却是什么都不顾了。 刚才阿娆说什么来着? 她恨朕? 被迫进宫时她没说,得知林铮死讯她没说。 现在,她却说了! 他感觉,这次,阿娆是真的离他越来越远了。 是他亲手,将她推离了自己 …… 胡子花白的老太医,战战兢兢地隔着手帕和蚊帐,替叶蓁蓁把脉。 他眉头紧皱,一会儿摇头,一会儿点头。 脸上表情也是五花八门。 “怎样?”皇帝回神,等不及出声询问。 老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好似终于诊断明白。 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回禀道:“启禀皇上,这位姑娘,应该是有了身孕……” “什么?”萧炼拍案而起! 这个答案,是他完全始料未及的。 他不知道自己此时,该是什么心情和表情。 只觉得既吃惊又欢喜,夹杂着深深的愧意。 她方才说她不舒服了,他却以为她在敷衍她,不仅毫不在意,还很生气。 “可是……”老太医大喘了一口气,踌躇良久,不得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接着往下说,“姑娘这是,有,有流产征兆……” “什么?”萧炼闻言,心头一紧,一脚踹在了老太医胸口。 “再说话大喘气,信不信朕现在就叫人摘了你的脑袋?” 老太医抖如筛糠,胡子都跟着颤抖不已,忙捂着胸口又跪正了身子,“皇上息怒,皇上饶命。” 第126章 诊断1 慌乱的氛围,让萧炼忘了去计算时间。 忘了去怀疑,为何才二十多天,便能查出有孕。 忘了问,叶蓁蓁腹中的孩儿,几个月了? 太医并不知他们具体的行事时间,现在自己项上人头不保,自然也不敢再胡乱多说,多问一个字。 “可有办法医治? 如何能保住朕的皇儿?” 萧炼心中焦急,无甚心情听太医废话,只沉着脸,询问自己最关切的解法。 老太医深拱着背,不敢再说错一个字,“微臣……,微臣开一些保胎的药物,尽力保全皇上的骨血。” 萧炼紧了紧袖中拳头,“可有把握?” 老太医沉吟片刻,谨慎道“姑娘此番月份太小,却已经动了胎气,甚是危险。” 说完,他顿了顿,惶恐地瞅了瞅皇帝。 皇帝难得眼神闪烁:此次,确实怨他。 可他也不知道啊? “不过,微臣定当拼尽全力诊治。 至于成算,微臣不敢自大,不敢百分之百保证,还请皇上责罚。” 萧炼越听,眉头越发紧皱,“朕养你们何用?” 这般老家伙,已熟谙宫中生存法则,说着囫囵话,尽怕担责任: “用尽一切办法,用天下最好的药材,务必保全朕的皇儿和阿娆。 否则……” “提头来见。”萧炼摩挲着玉扳指,下达了死命令。 “是,臣等遵命。”老太医,以及后方跟着的几位太医,均瑟瑟发抖地应着。 开好药后,得了旨意,战战兢兢地退了出去。 此时,叶蓁蓁仍未苏醒。 屋中无人,萧炼再次坐到了床沿,给她掖了掖被子后,深深地凝视着床上小脸苍白的人儿。 “我恨你”“我恨你”…… 一句话在他耳边反反复复地萦绕,激得他心中悔意一浪盖过一浪。 刚才有多狠厉肆意,现在就有多心慌后悔。 他拉过她一只手,轻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阿娆,原谅朕。 不知者无罪。 皇儿会没事的,你们都会没事的。 只要你们都好好的,朕定会补偿你,好好补偿你。 朕是皇帝,君无戏言。” 皇帝自言自语了一小会儿。 回应他的,只有沉默,以及叶蓁蓁睡梦中眼角滑落的泪。 此时,谁也不敢进来打扰,刚才还喧闹的房间,突然变得格外安静。 让皇帝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寂寥。 他轻轻出了门,满脑子在想着要如何补救自己犯下的错事,如何补偿她。 李娟焦急地等在门口。 太医诊断时,并未瞒着其他人,是以,她也是听到了的。 叶蓁蓁晕倒,她在外面急得不行,一方面,时日还未到,她怕皇帝知晓她腹中怀的并不是他的孩儿; 另一方面,又担心娆儿腹中孩儿不保…… 好在,第一点担心,并未发生,她心底轻轻松了口气。 见皇帝出来,她大着胆子跪了下去,“皇上恕罪,奴婢有个提议,从宫外请一人过来替阿娆诊治,兴许会有转机。” “谁?”萧炼心中微动。 现在,只要能对她好的,他都愿意一试。 “便是阿娆的弟弟,阿璃。”李娟深吸一口气,“他小小年纪,医术却非常了得,且是阿娆的亲弟弟,想来,医治起来会更尽心些。” 亲弟弟? 萧炼沉吟,在这后宫之中,子嗣事关重大,如今阿娆悑一有孕的消息传出,不说她自己身子保不保得住这孩子。 明里暗里,便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多少人各怀心思地等着盼着他们的孩儿出事。 即便他已大力整顿过了太医院,也难得有一两个漏网之鱼。 他确实是无法百分之一百放心。 “准了。”皇帝只思索片刻,便做好了决定,“朕即刻派人接他进宫。” 叶蓁蓁不知这次自己睡了多久。 只知朦朦胧胧中,听到有人在喊她,“阿娆”“阿娆,你醒醒” “阿姐,阿姐”,好像是阿璃的声音。 她使劲睁开眼,映入眼帘的,竟真的是阿璃那张如玉的俊脸,他眼眶泛着红,眼里透着关切。 她以为自己定是做梦了。 脸上浮起一抹苦笑,她缓缓抬起手,去抚摸阿璃的脸,“阿璃,我们多久没见了? 也只有在梦里,才能再见到你。 为什么只有你能入梦呢? 为什么其他人,却从未入过我的梦?” 战骁,林铮他们,都不曾入梦。 他们是看不得她现在这样,在仇人身边委曲求全,生气了吗? “阿姐,是我,我就在这儿,不是梦,你别怕。”孙璃喉咙哽咽,眼眶更红了。 昨夜深夜,他被皇帝派去的人告知阿姐晕倒,有流产征兆,急得魂都要掉了。 他当即跟人进宫,看到的便是阿姐苍白着脸,昏迷在床,不省人事的可怜模样。 他只感觉胸口一阵一阵,揪心的疼。 他为阿姐施针,阿姐或许是跟以往一样怕疼,眉头皱了又皱,可却一直不肯醒来。 皇帝耐心地在旁边陪着。 虽然知他是皇帝,但他害阿姐成这样,阿璃便也没给他好脸色。 奇怪的是,这个传闻中阴晴不定,残暴嗜杀的皇帝,昨夜对他却是相当忍耐,并没有因为他的无礼而苛责他。 “阿璃?”叶蓁蓁逐渐清醒过来,抚在他脸上的手突地一顿“真的是你?你怎么进宫了?快走,一会儿皇上知道就不好了。” 这宫里,会吃人,为什么她在乎的人,一个一个都要牵扯进来? “阿姐,还好,你终于醒了。”阿璃破涕为笑,“放心,是皇帝接我过来为你诊治的。 他现在不在,去上早朝了。” “哦。”叶蓁蓁心下稍安,她缓缓坐了起来,伸手抚上自己的小腹“ta……,可还在?” 阿璃点点头,“阿姐放心,无事了。 只要以后小心一些,你和宝宝都会好好的。” 虽然他不懂,阿姐为何会如此在乎这个宝宝,那个讨厌之人的孽种。 但既然阿姐在意,他便会尽全力护着。 “阿姐,你可想要出宫?”阿璃见四下无人,凑近些,在她耳边用气声,快速地问。 叶蓁蓁眼眸睁大,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是出去一两天,还是逃离这里? 见他郑重点头,她便知,他说的是后者。 凭他们几人,即使出了宫,又能逃去哪里呢? “没用的,阿璃。”叶蓁蓁摇摇头,“皇宫森严,进来了,岂是那么容易出去的? 况且,即使侥幸出宫了,又能逃到哪里?” “阿姐,你只管问问自己的心意,是否想要离开?”阿璃眼中充满期待,“其余你都不用管,世子和其他人,已做好安排。” “世子?” 骤然再次听到世子的消息,她除了吃惊还是希冀,“阿铮,阿铮他不是已经……?” 她胸腔起伏,强烈地期待着阿璃接下来的好消息。 可阿璃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是。世子虽然……,但他临去前,却已为你做好安排。” 只是,阿璃直到现在,才得了机会,问她的意愿。 刚提起的一口气,瞬间跌落下来。 叶蓁蓁只感觉浑身的气力,像是被抽干。 大颗大颗的泪珠,争先恐后地往外涌。 是她,贪心了。 *** 金銮殿里。 皇帝萧炼稳坐御座之上。 面容严肃,却脸色难得有些憔悴。 前朝臣子们逐个上报着奏折,他并无多少耐心倾听,深感乏累。 终于,大家诸事已定,大殿稍微安静了下来。 萧炼拇指和食指掐了掐鼻梁,沉沉道:“诸位爱卿既然说完了,接下来,朕要宣布一件事: 朕决意立后。 中宫久日无主,那凤仪宫,是时候入住一位新主人了。” 群臣哗然。 第127章 决意 夏日炎热。 烈日当空,将金銮殿外的广场炙烤得格外滚烫。 金銮殿里,群臣议论纷纷,让萧炼更感焦躁。 “立后?” “之前从未听闻皇上格外宠幸哪位妃子,不知会立宫中哪位娘娘呢?” “这很快就要选秀了,怎么这个时候立后?可是有什么秘辛?” “不清楚”、“不知道”、“没听说”,“完全意想不到。” 众人交头接耳。 今日的群臣,比往日更为大胆了点儿。 反正法不责众。 萧炼又抬手捏了捏鼻梁。 “肃静。”小顺子得了旨意,一挥拂尘,尖细的声音大喊几声。 纷纷扰扰总算慢慢安静下来。 最终,还是丞相大着胆子做了发言代表,“不知皇上欲立哪位娘娘为皇后呢?” 萧炼心意已决,毫不避讳,“不是现有宫里的娘娘。 是一名暂居养心殿的女子,叶氏。” “叶氏?” 养心殿? 丞相想起来前些日子的传言,想来便是那得了专宠,来历不明的女子。 上次一通规劝,没想到,皇帝不仅未有收敛,竟还要立她为后? 荒唐。 “敢问皇上,这位叶氏,出生哪里,家住何处?家中可有人在朝为官,官至几品?” 又来? 皇帝捏了捏鼻梁,不耐之色更甚。 “是朕立后还是爱卿你立后? 问这么仔细! 朕看丞相若是太闲,不妨去户政司当差的好。 叶氏已然怀了朕的骨肉,不论如何,朕心意已决。 今日只是例行通知各位,并无商议之意。 关于此事,众位爱卿无需再议,无事便退朝罢。” 言罢,萧炼直接起身欲走。 却被丞相等人“噗通”、“噗通”地下跪着拦住了去路。 “不可啊,皇上。”老丞相满脸忧国忧民,“皇后乃一国之母,需母仪天下。 不说一定要出生多么高贵,至少得清楚来历吧? 怎可用来历不明的女子,鸩占雀巢?” “是啊,是啊” “皇上三思啊。” “臣复议” “臣复议” “臣等复议” 丞相身后,陆陆续续跪倒了一批人。 萧炼顿住脚步,眉头紧蹙,眼中有浓烈墨色的火焰涌动。 他厉声质问:“谁说叶氏来历不明了? 她是正儿八经的上京人氏,朕自个儿的皇后,自个还决定不了了?” “皇上,万万不可啊?”老丞相痛哭流涕,“此女子一来宫中,便让皇帝失了理智。 妖妇当道,恐国将不国,乃我大梁之哀啊!” 萧炼额头青筋猛烈地跳动,袖中的拳头紧了又紧…… “皇上,皇上三思啊。” “老匹夫。”萧炼忍无可忍,这段时间太不顺了,什么都不顺,什么人都敢忤逆他…… 他自顾自往前走,行至大殿门前,从侍卫腰间拔出一把刀。 然后,猛然转身…… 电光火石间。 “啊……”随着丞相一声惨叫,一只血淋淋的胳膊,掉落在地…… 丞相当场疼晕了过去。 场面太过血腥,众人吓得当即噤声。 “丞相竟敢当众忤逆朕,现革去丞相之职,即日起贬去户政司当值。”皇帝眼中戾气四溢。 “尔等,谁敢再犯,位同此胳膊。”他用长刀指向地上那血淋淋的胳膊。 一众跪在地上的臣子,均被吓得瑟瑟发抖,无人再敢吱声。 萧炼顿了一瞬,继续沉声问道:“尔等,谁还有意见?” 鸦雀无声。 静默。 格外的静默。 良久,总算有那喜欢露脸拍马匹的臣子带头高呼,“臣等谨遵圣上旨意,皇上圣明。” “臣遵旨。”“臣等遵旨。” 霎时,殿中山呼海啸般的的应和之声。 皇帝闭眼聆听了一会儿,脸上表情总算松快下来,眼中闪过疯狂得逞过后的快意。 “处理一下。 退朝。” “是”小顺子恭敬地应着,忙找人来将丞相抬走。 众人亦纷纷麻利地退了出去。 *** “不可。”叶蓁蓁摇了摇头。 她之前已经想好了,要让腹中孩儿冠以皇姓,届时,再将真相揭晓,给皇帝以致命的打击和报复。 如今好不容易走到了这一步,如何能放弃? 况且,她一人深陷宫中便了,何苦将更多人牵扯进来? “阿璃,你听阿姐的。 往后你若无事,便少来宫里。 这后宫乃是非之地,当今皇上亦非良善仁慈之人。 逃离,并非易事。 大梁之大,莫非王土。 阿姐不想你下半辈子,还过着居无定所、颠沛流离的躲藏生活。 阿姐只希望你接下来平平安安的,到了年纪娶个美娇娘,生几个孩儿,过上安宁稳定的生活。 想来,这也是你地下双亲和大小姐的心愿。 至于阿姐,这一世,可能也就这样了,不值得你们再为我冒任何风险。” “阿姐。”孙璃急得眼眶通红,“你怎么能这样说? 值得,特别值得。 离了你,我如何能安下心来娶亲生子? 我……,”阿璃有口难言,大逆不道的话,他实在不忍心这会儿再说出来,扰乱阿姐本就纷乱的心思。 孙璃拉住叶蓁蓁的一只手,语气诚恳眷恋,“阿姐,你只需知晓,为你,我付出任何都是值得的,都是百般愿意的。 没有你,便没有阿璃。 没有你,阿璃便没有家,后半生也不可能安宁幸福。” “傻瓜。”叶蓁蓁叹了口气,又摸了摸他的头顶,只得安慰道:“容阿姐好好考虑考虑。” 第128章 刺客 金銮殿里,皇帝萧炼早已带着小顺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大部分大臣也已陆陆续续退场。 人群中,余一人,却站立不动,若有所思。 因在泽州平定叛乱有功,昔日战凛的副将刘仁,现已被皇帝扶正,官至正三品怀化将军。 昔日一小小普通侍卫,能得皇帝赏识,先是被派去战凛身边,与战凛一起,替皇帝登基扫清障碍。 后又在战凛战骁谋逆事件中,成为皇帝一系列谋划中,平叛的主力。 能得到如今的荣耀,应是他从前做梦也想不到的。 可是,得了这些又如何呢? 他的独子,早在一年多以前便死了,死得不明不白。 那时,他虽无证据,却心里早就认定了最大嫌疑人,便是那将军的通房丫头叶娆。 只是当时,他苦于没有找到合适的证据。 就在他冥思苦想要找机会当面找叶娆求证之时,西边发生了战乱,皇帝给了他秘密任务。 他不得不随着战凛和大军开拔,先去了西部。 那些日子,他根据蛛丝马迹,和自己脑中的一些模糊记忆。 在脑中反反复复地思量,总算猜到了叶娆的真实身份,就是孙府当年的漏网之鱼——叶蓁蓁。 他心中激动不已,想着等回了上京,将军府众人早已下了大狱,叶蓁蓁便是那板上的鱼肉,定能让他捏圆搓扁,儿子的大仇定当得报。 可待一切尘埃落定,再次返回上京,却发现叶蓁蓁早已不知去向…… 竟然罪魁祸首给逃了! 这段时间,官运亨通,日子本该过得惬意,他却日日深陷儿子大仇无法得报的憋闷情绪之中,无法自拔。 那可是活生生的一个人啊,他从小亲自带在身边养到大的儿子,小时候胖墩墩的,是他的心头肉。 即使再纳几房小妾,再怎么努力,且不说如今他年事已高,恐难让人有孕。 即使再得个儿子,养育到大年那么大,还且得不少年份呢! 好不容易,再次得到叶蓁蓁的消息: 那谋杀大年最大的嫌疑犯,竟是受到了圣上青睐。 圣上还要立她为皇后? 真是岂有此理! 常年的军营生活,让刘仁晒得皮肤黝黑。 或许是因失去儿子的关系,身姿已不如原先强壮。 一张方脸消瘦了下来,显得有些奸诈阴险之相。 由于内心气愤难平,他脸色阴郁,在捏紧了拳头。 “贱人,可算让我找到你了,害死我儿大年,还想当皇后,咋不上天呢?” 他心中打定主意,决定这次无论如何,也要铤而走险一番,顺便为民除害。 *** 孙璃并没有在宫里待很久。 叶蓁蓁苏醒后没多久,就让孙璃婉拒了皇帝让他留在宫里做太医的邀请,出了宫。 她始终不想让更多她在意之人与皇宫扯上关系。 但看样子,命运的齿轮一旦运转,很多事情,也不是全凭她的个人意志而转移。 皇帝特许,每隔两三日,孙璃还是要进宫为她请平安脉的。 阿璃也欣然应允。 若真不让他进宫来看阿姐,他在宫外,更是无法安心。 阿璃最终还是牵扯了进来。 “阿姐,你趁着这段时间好好养养身体,顺便考虑一下出宫事宜,我们随时等你的号令。”孙璃离开前,郑重嘱咐道。 “行。”叶蓁蓁微笑应着。 但她知道,自己暂时不会考虑出宫。 可是, 前朝的动静没有多久就传到了养心殿。 叶蓁蓁听闻皇帝萧炼竟然当众宣布要立她为后,而且为了此事,前朝吵得不可开交,反对者众。 皇帝还一怒之下,砍了丞相的一条手臂,并撤了她的职。 她内心除了震惊外,也初次有了一些动摇。 她留在宫里的这一决定,是否正确? 她想报仇不假。 可她从未想过当皇后。 自己何德何能,能坐上后位? 她并不希望自己被人骂“妖后”,“妖妃”之类的。 更不希望再有无辜之人,因她而受牵连。 “请皇上收回成命,妾身何德何能,恐胜任不了皇后之位。”萧炼再次过来之时,她跪在地上,坚定地回绝。 萧炼满脸关切,连忙将其拉起“阿娆何须如此。 你如今有孕在身,以后见朕你都不用行礼。 至于能否胜任皇后之位,朕说你行你便行。 其他,谁说了都不算。 阿娆,你只需知道,这是朕对你的补偿,是你应得的。 是朕对你的诚意。 其余,什么都无需理会。 况且,你现在腹中有了朕的骨血,朕看,这后宫之中谁还敢置喙于你?” “可是……”叶蓁蓁不肯起,仍要拒绝“妾身惶恐,也实在不愿。” 皇帝语气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阿娆,这便是朕要教你的,后宫生存法则第二条,你只有地位够高,权力够大,才能更好的保全你们娘俩。” 他用了些暗力,硬将她拉了起来。 “朕已着钦天监,挑选一个好日子,为你册封,你就安心等着朕的好消息。”萧炼满脸的志得意满。 他只想要将他认为最好的,都拿来给她,却全然不顾面前女子,是否真的想要。 *** 七月中旬,京郊下了一场百年罕见的大雨。 洪灾导致大量农民作物被毁,房屋倒塌,尸横遍野,灾情格外严重。 因为发生灾情的地方,离上京不远。 为了安抚民心,有朝臣建议皇帝亲临现场,以示天恩。 萧炼本来无甚心情过去。 叶蓁蓁这一胎的早孕反应来得有些晚,但在胎儿两个多月的时候,还是有了反应。 而且反应极大。 每日里不仅吃了吐吐了吃,还完全没什么胃口,好不容易养好一些的身子,又眼瞧着日渐消瘦了。 整日里无精打采的,只想窝在床上睡觉。 萧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让太医给她开了很多滋补佳品、安胎良药,让宫女随时小火温着,一旦她随时有了胃口,便随时端来给她吃。 阿璃也想了许多办法。 但都见效甚微。 萧炼便一门心思都在叶蓁蓁和她的肚子上,毫无心思关心其他。 但民众悠悠众口难防,大臣们劝他,叶蓁蓁不愿恃宠而骄,也在顺水推舟地规劝。 他自是知道,该如何笼络民心的。 便难得应了。 许是距离偏远,或者行程安排得满,难得那个晚上,到了就寝时间,皇帝却还未回宫。 叶蓁蓁早早洗漱,便先歇下了。 或许刘仁本就在暗中关注着皇帝的一切动向,或许,赈灾之事本就是他有心推波助澜。 总之,刘仁就是瞅准了这个时间,逃过层层守卫,悄然来到了养心殿。 他一身夜行衣,蒙着面,提前将守在养心殿门外的宫人全部一掌拍晕了过去。 又弄了些迷烟,从窗户纸处吹进了房间。 见屋中没了动静,这才推门而入。 他大踏步来到叶蓁蓁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中满是想要将她碎尸万段的恨意。 他一躬身,准备将昏迷的叶蓁蓁扛上肩,先带离皇宫再慢慢拷问。 他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撬开女子的嘴,先搞清楚儿子大年的死亡真相。 然后,再杀了她,为儿子报仇。 突然,一根银针猝不及防地从床上女子的手腕上射了出来。 他差点躲闪不及。 第129章 刺客1 许是白日里睡得多了,躺在床上的叶蓁蓁并无多少睡意。 加之在齐大夫处,所学的一些医药知识。 当迷烟的味道传至鼻端时,她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她本想大声呼救,可门外门内静悄悄的,让她意识到,其他人应是已经中招了。 如果她这会儿大声呼救,可能除了惊动到刺客,于事无补。 她当即用手边的布料,捂紧口鼻,屏住呼吸,静等着屋外的动静。 她想,自己手腕上有银手镯,只要沉住气,关键时刻,或许还能给对方致命一击…… 可惜,刘仁毕竟与刘大年不同。 他是身经百战的武将,反应极快。 在听到动静不对时,便快速闪身躲开了那一击。 刘仁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出声:“叶蓁蓁,你果然是个阴险歹毒的毒妇!” 一击不成,叶蓁蓁快速起身,准备再次按下按钮…… 可是,那蒙面人的声音,被她听出来了:竟是刘仁! 那个很多谜题的谜底,都有待他解开之人。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孙府的惨案,困扰了她太多年,她迫切想知道当年事件背后的真相。 这一次,她射出去的,不再是致命的毒针,而是强力软筋散,一针就倒,但还不至于立马毙命的那种。 这一次,她运气不错,险险射中了刘仁的胳膊。 “大胆刘仁,竟敢深夜未经允许,擅闯皇宫,你是不想活了?”她厉声喝道。 刘仁只觉胳膊一麻,一时还未反应过来自己是中了什么毒,“哼哼,原想将你掳出宫去再慢慢审问,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只好让你少活几个时辰了。” 他索性扯下蒙面巾,举起手中的长刀,一步步靠近,“老实交待,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一、二”叶蓁蓁并不着急回答他的问题,只默默地数着数,“三……” “你?!”刘仁随着她的数数,突然感觉膝盖一软,继而浑身卸了力气,跪倒在地。 刘仁满脸的不可置信。 他试图挣扎着站起,然而全身瘫软,一丝力气也无,甚至手中的长刀,都提不动,掉在了地上。 “毒妇,你又给我下的什么毒?” 叶蓁蓁这才不紧不慢披衣下了床,“放心,不过是一些软筋散而已。 你若是乖乖听话不乱动,自然无碍。 可你若是再敢轻举妄动……” 她从地上捡起刘仁的长刀,居高临下地比到了他的脖颈之上,“我若是被吓到了,手一抖……” “你敢!”刘仁怒目圆瞪。 叶蓁蓁并不想跟他过多废话,“说吧,深夜闯宫,所为何事?” “哼,自然是来为我儿报仇的。” 叶蓁蓁挑眉:“哦?你为何能如此笃定,刘大年是我杀的?” “哼,我儿从小身体康健,在战府亦与人无冤无仇,除了你这个孙府出来的余孽,我想不出还有谁会要他的命。” 叶蓁蓁:他竟然知道她是孙府余孽,看来,一些事情,是瞒不住了。 刘仁说着,仿似想到什么,“说吧,你到底是如何害了我儿?” 这是最困扰刘仁的问题。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个弱女子,是怎么无声无息,就让他的好大儿毙了命,还查不出任何伤口来的。 “简单。 既然你如此想知道真相,不如我们来交换。 你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我便回答你。” 见刘仁沉默不语,叶蓁蓁也不想再浪费时间,直接开问:“当年,孙府到底犯了何事?又是谁,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刘仁冷笑一声:“你这个奴婢,倒是真心。孙知府夫妇若是泉下有知,当很是欣慰才是。” 他顿了顿,“也罢,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了,也不怕让你知晓真相。 孙知府他们一家,本没犯什么多大的事。 他错就错在,刚好在那个时间段,担任了益州的知府。 要知道,那益州,可是有座大型铁矿的。 铁,乃兵器制造的重中之重……” 听他的阐述,叶蓁蓁很快便明白过来:那时还是太子的大皇子和二皇子萧炼夺嫡,二皇子凭借其狠厉的手段和出其不意的方式,最终获得了胜利,即位为新一任君王。 新君即位,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需要肃清先太子在朝中的余孽。 而先太子在位时,主管的一项业务,便是各处矿产的开发冶炼。 益州铁矿自然是夺嫡两大势力争相掠夺的重点。 而当时,恰逢孙知府在任,铁矿便自然成了他的管辖范围。 新君萧炼即位后,本着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的原则,列出长长的名单,安排人四处清理。 孙知府由于管辖过益州铁矿,便被当成了太子余党,一起出现在了诛杀名单之中…… 原来如此。 饶是过去这么多年,叶蓁蓁听来还是不由感叹,在上位者眼中,人命果真如草芥。 萧炼,是个狠人! “既是要诛杀满门,那为何名单会与实际有出入?” 若不是名单阴差阳错的与实际情况差了两人,她和阿璃,也不可能逃脱。 她还永远记得,那时孙娆之所以要掀开井盖出去送死,便是那名单核对之时,发现少了一人。 为什么只是一人,而不是三人呢? “哼,这就要怪那个多事的大管家了。”刘仁目露懊悔之色。 若不是他当年拿到的名单有问题,叶蓁蓁便不会侥幸逃脱,她若是没有逃脱,便不会去将军府,他的儿子也用不着死。 孙府人员名单一直由大管家在维护。 出事前,大管家已经被刘仁要挟住,替他干活。 正式决定对孙府出手前,为了不打草惊蛇,上头让他提供名单时,他便让大管家誊抄一份送了过去。 谁知,那家伙竟然擅作主张,少写了两人的名字。 其中一人,便是叶蓁蓁,另一人应该是新买入府给孙璃陪读的男童。 大管家那时,应该是感念老爷夫人这么多年对他的栽培。 所以,早就想好了,要偷龙转凤。 让叶蓁蓁和那个新来的陪读男童,替孙娆和孙璃死去。 而孙娆两姐弟,他则找机会偷偷将他们营救出去,以保全孙家的一丝血脉。 只不过,大管家并不知道自己的这一操作,还没来得及告诉老爷夫人,自己即被限制了行动。 当晚也没能出手。 所以,阴差阳错地,叶蓁蓁和孙璃成了那侥幸活命之人。 而等刘仁后来发现问题,再去逼问大管家实情时,才得知了事情真相。 刘仁一气之下了结了大管家的性命。 虽然知道了当年的漏洞,但毕竟他也有责任,所以,他并不敢对外声张。 事情过去这么多年,他本想着不了了之得了。 可谁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死于叶蓁蓁之手呢? 这就忍无可忍了! 从此,找到叶蓁蓁和孙璃,为他儿子刘大年报仇,并消除当年遗留的隐患,成为刘仁的毕生夙愿。 “你的问题我回答了,现在是否该回答我的问题了?”刘仁试着悄悄动了动自己的胳膊,发现好像力气有慢慢恢复了一些。 他不动声色,试图尽量再多说一些话,吸引叶蓁蓁的注意力。 好等自己身上的药性过去后,进行反击。 “不急,等等。”叶蓁蓁偏头看着他,思索了一瞬,仿似看穿他心中所想,也不着急回答他关心的问题,而是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 终于,被她翻到一条捆东西的麻绳…… 她灿然一笑,“就你了”。 她来到刘仁面前,三下五除二地给他双手双脚绑了个结实,“差点忘了先绑住你,不然,一会儿药效该过了。” “你这个毒妇,说话不算话。 快说,我儿到底是怎么死的?”刘仁见小心思被她破坏,气不打一处来,身体用力地挣扎着,语气也变得格外急躁了些。 第130章 刺客2 夜已经有些深了,叶蓁蓁又怀着孕. 一番动作下来,她早已气喘吁吁,又哈欠连天。 人捆结实后,她朝身后瞧了一眼,还是决定去座椅上坐着休息一下。 后背倚靠上椅背后,她才稍微感觉舒服了一些,“既然你如此好奇你儿子的死因,那我便也不瞒着了,满足你。” 刘仁被吊起了胃口,也顾不上再挣扎,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刘大年,确实是我杀的。”她承认。 “果然,我就知道。”刘仁咬牙切齿,“为什么?他与你有何仇怨,为何要下此毒手?” “怪只怪你养的儿子品行不端。 在堂堂将军府里,还想对将军的丫鬟图谋不轨! 当时,若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情急之中,我不过用了一根毒针而已。 你说,这能怪我吗?”叶蓁蓁一脸无辜地耸耸肩。 刘仁闻言,眼中杀意更浓。 之前的一切,不过是他的猜测,而如今,得到她的亲口承认,他便更忍不了:“毒妇,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叶蓁蓁看着这个满脸愤怒的老男人,头疼不已。 她不知该如何处置他。 让他活着出去,似乎有些不妥,他已经知道了她和孙璃的秘密。 可若就此了结了他,寝殿里突然出现一具男尸,还是怀化大将军的尸体。 又该如何与皇帝和其他人说明呢? 貌似与她柔弱的人设不符啊! 她如今的情况,也做不到毁尸灭迹。 正在叶蓁蓁发愁之际,随着几声巨响,那捆绑刘仁的绳索,却被他生生挣断! 电光火石之间,刘仁只一个箭步,便来到了叶蓁蓁面前,夺走了她手中的长刀。 长刀抵在她的喉咙,“贱人,可算让我得着机会了。 现在,我便要为我儿报仇! 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慢着。”叶蓁蓁强自按下心里的惊慌,“我现在可是皇帝宠爱之人,是他钦定的未来皇后。 腹中还有了龙嗣,你当真就这么杀了我? 你觉得皇帝要是知道了,会饶过你吗? 怕是会株连九族的吧?” 刘仁脸部表情顿了顿,“杀了你,今夜养心殿所发生之事,便无人知晓,皇上也怀疑不到我。”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叶蓁蓁道,“你当真认为你今夜闯宫,便无一人看出端倪吗? 皇上会不会在暗处安排了暗卫? 早已将你的一切行为记录了下来呢?” 关于暗卫,叶蓁蓁心里也没底,纯属她胡诌的。 应该没有暗卫吧,若是有,应该早就现身来保护她了吧? 刘仁差点被她唬住。 不过,他转念一想,便又有了新主意,“你说,若是皇上知道了你便是孙府当年的漏网余孽,会不会还让你当皇后? 若是皇上知道你当年隐姓埋名入战府,是为报仇,他该作何感想? 让我猜猜。 你现在入皇宫,又是为了什么呢? 会不会也是为了找皇上报仇呢? 我能想到的事,你说,皇上会不会也能想到呢?” 说到这,刘仁自己越来越兴奋起来,“嘿,我竟然还有些舍不得杀你了。 突然好想知道皇上得知你的真实身份后,该会如何惩罚你折磨你? 当今皇上,可不是个仁慈之人。 让皇上来收拾你,会不会比现在我直接杀了你,来得更有趣呢?” 叶蓁蓁伸手摸向自己寝衣的袖中。 那里有战骁当时送她的一柄短刀,削铁如泥。 本来,她睡觉时,习惯性地将短刀放在枕头底下。 但今日感觉不对劲时,她已偷偷将它藏在了袖中。 此刻,她想,若实在不行,一会儿,她只能找准机会,尽力一搏。 好在,她在将军府那段时间,有战骁逼着她好好练习过一阵子。 身手与他们习武之人自然没法比,但好在,她柔弱的外表让她有不错的伪装。 总能给敌人致命一击。 那刀也实在是把好刀。 只要得了机会,对准对方喉咙,一刀下去,应该毫不费力便能了结了人家的性命…… 两人正唇枪舌战间,外面却传来了急匆匆的脚步声…… 皇帝萧炼深夜从宫外回来,想来养心殿看看叶蓁蓁。 发现守在门口的值夜小太监晕倒在地,他便觉大事不妙。 他唤来夜鹰,让他隐在暗处,自己则是带着小顺子,急匆匆便往卧房赶来。 一脚踢开房门,便看见了令他心惊肉跳的一幕。 她的阿娆,被怀化将军刘仁挟持了,她满脸苍白地,被人拿刀抵住了喉咙! 皇帝沉声怒吼:“大胆刘仁,竟敢深夜私闯皇宫,意欲何为? 你若敢伤阿娆一根汗毛,信不信朕让人剁了你喂鱼?” 皇帝这时候过来,莫说刘仁,便是叶蓁蓁,也始料未及。 但她不得不立即转换思路,挤出一些眼泪来,小脸也做出一副慌张害怕的表情,“皇上……,危险,您不要过来。” 皇帝心中激荡:都这个时候了,女子见他,第一反应不是向他求救,而是还在关心着他的安危…… 皇帝既感动又怜惜。 刘仁虽然占了个怀化大将军的位子。 但实际上,他的很多荣誉,都是靠一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得来的,说来,也并未见识过什么大世面。 皇帝这一声怒吼,便吓得他浑身一哆嗦。 一时脑子便有些紧张混乱了起来,手中的刀,也不得不松了松: “皇上息怒。 微臣深夜闯宫,实在是情非得已,这叶娆她……,她不是什么好人,她杀了微臣的儿子……,还……” “少废话,你先放开她。”皇帝并不耐烦听他啰嗦。 关于刘仁儿子的死,他有一点点印象,当年如意好像给他禀报过来着,但他并不关心。 他如今满心满眼都是阿娆那双惊慌失措的泪眼,和抵在她喉咙上,那明晃晃的刀。 他急得心间发抖,生怕刘仁一个激动,心爱之人的喉管便被无情割破。 “怀化将军,你别激动。 你先将刀放下,一切都好说。 有什么冤屈,朕定会为你做主,替你主持公道。” “真的?”刘仁闻言,心上大喜,“哪怕涉及到她,您也会秉公处理吗?” 皇帝点头,“会。” 刘仁闻言,心中存了一丝侥幸。 毕竟,君无戏言。 他当真缓缓松开了一些手中的刀,但也不敢全然松开,他有些犹豫…… 也就是这千钧一发之际,皇帝萧炼给隐在暗处的夜鹰使了个眼色…… 只听“嗖”的一声响,一支匕首,从空中飞过,直直地插在刘仁命门。 刘仁手中长刀咣当一声滑落,他睁着不可置信的双眼,直挺挺地倒在了地面。 除了发出一声肉体与地面撞击的闷哼之外,再无任何响动。 “啊……”事情发生得太快,人突然就死在了面前,叶蓁蓁毫无思想准备,吓得尖叫一声,缩紧了身子,瑟瑟发抖。 皇帝忙奔至跟前,一把将惊慌不已的叶蓁蓁搂在怀中,轻拍她的背,柔声安慰“别怕,都过去了。 怪朕,都怪朕。 是朕思虑不周。 晚上竟没有单独安排暗卫,来保护你们娘俩的安危。” 白日里,他是有交待夜鹰安排人在暗处保护的。 晚上,若是按照平日里,皇帝也歇在养心殿的情况下,等于也是有暗卫在暗处保护。 只不过,今日有些特殊,皇帝出了宫外,暗卫便也跟过去了,想着晚上他还会回来,便没有再额外安排。 没想到,就这点点空子,竟也被人钻了。 看来,还是不能大意。 “夜鹰,即日起,安排暗卫,务必十二时辰保护好阿娆。” “是。”夜鹰恭敬应着。 叶蓁蓁:要是安排了暗卫,岂不是往后她的一言一行都在别人的监视之下了? 第131章 秋狩 她没有武功,暗卫藏在何处,她完全无法察觉。 如果身边无时无刻都有暗卫盯梢,那她岂不是每说一句话,做一个动作,都得仔细斟酌? 好在,刘仁已死。 他一死,便将她惧怕被暴露的秘密给带走了。 她如今也没什么好怕的了。 不过,她还想勉力一试: “皇上,妾身惶恐。”叶蓁蓁缩在皇帝怀中,格外乖巧可怜,“妾身何德何能,还让皇上安排暗卫日夜守卫。” “可是,如果暗卫十二时辰守护,那岂不是,妾身沐浴,出恭这些,也会有人在暗处……”她一想到这些,就浑身不自在,羞得脸颊通红,“好羞耻,妾身会不习惯。 还请皇上收回成命。” 皇帝萧炼被她逗笑,忍不住刮了刮她小巧的鼻梁,“小傻瓜。 暗卫只是负责在暗处远远地保护你的安全,涉及到隐私,他们自然会回避的。” “真的吗?我们怎么确认他们自觉回避了呢?”叶蓁蓁从他胸前直起身子,一双前一瞬还雾蒙蒙的小鹿眼,这会儿又灵动好奇了起来,“那他们藏得有多远?妾身跟您现在的对话,他们会不会也听到了? 还有,我们就寝时,会不会不知不觉,也被人在旁边瞧了去?呜呜!”她娇羞地捂着发烫的小脸撒娇,“妾身不要,妾身会不自在,想想都好丢人。” 皇帝自己是早习惯了活在暗卫的保护之中。 他是真没想过这个女子会如此害羞。 不过一想到暗卫离得太近,确实有可能窥探到他们的隐私,害某人不自在,放不开,他便突然觉得也挺合理。 萧炼浅叹了口气,又将她搂入怀中,宠溺道“好好,就依你。 朕会让人时时守护在这养心殿之外,不让他们进来,不让他们靠你太近,定不会被你察觉,不让你不自在,这总可以了吧?” 叶蓁蓁这才在他怀中乖巧点头,“嗯,谢谢皇上。” 恰在此时,去门外唤醒那些被弄晕的宫人的夜鹰和小顺子,回到了殿中。 夜鹰见时机差不多,见缝插针地出声请示,“皇上,这刘仁的尸首,该如何处置?” 前一刻还温言细语的萧炼,瞬间敛了神色,眸中暗夜沉沉,“逆臣贼子! 便叫人剁了,扔去太液池喂鱼罢。” “是。” 夜鹰和小顺子只是反应了一瞬,便领命将人拖了出去。 显然他们早已习惯皇帝的做法。 靠在皇帝怀中的叶蓁蓁,闻言,却是身子先僵硬了一瞬,接着,便微微颤抖起来。 她不敢出言反对,心中对这个皇帝却愈发恐惧得厉害。 刘仁再怎么可恶,可他毕竟为皇帝出生入死那么多年。 如今,就因为死前一个不理智的举动,皇帝便一丝往日情分也不顾念,还非要采用如此残忍的手段吗? 若是以后,皇帝发现了她心中所想所图,又该如何对付她呢? 叶蓁蓁一想到那些可能,便吓得小脸煞白,身子止不住地剧烈颤抖着。 萧炼显然是感觉到了她的异常,轻轻抚摸着她的背安抚: “阿娆莫怕。 朕只是容不得人背叛朕。 刘仁之所以得到今日的下场,都是他背叛朕,谋害你的下场。 朕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背叛朕,忤逆朕的代价。 这样才可以震慑住其他蠢蠢欲动之人。 至于你,阿娆放心,只要你不背叛朕,永远不要害怕有这一天,朕可舍不得罚你。” 说完,他还低头,薄唇在她颤抖微凉的唇上浅浅骶舔了两下,以示安慰。 殊不知,怀中的人儿,心中却更慌了。 她伸手搂着他紧实的后背,胳膊紧了又紧。 她腹中怀的是别人的孩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她所选择的这条路,注定将与他希望的方向,背道而驰 …… 钦天监夜观星象,又经过一番推演,算出来册封皇后礼最好的黄道吉日,是十月十八。 想着册封仪式繁琐而累人。 夏日炎炎,叶蓁蓁初初有孕,实在不宜太过劳累。 而十月,正是一年秋高气爽的好时节,应该到那时,她的月份不大不小,也能好受些。 皇帝便允了,也没要求再提前。 本应该在六月底开始的,一年一度前往行宫避暑活动,也因着叶蓁蓁怀有身孕,不宜长途跋涉,皇帝又放不下她,而取消。 转眼到了九月,又到了该秋狩的季节。 一般往年,春围在近郊猎场,秋狩会安排在比较远一些的木兰围场。 春围与秋狩是皇帝与大臣沟通交流的大好机会。 上半年春围时,便因为一些事情,皇帝没有参与群臣晚宴。 如今秋狩,作为一国之君,还是一个一向自诩以国事为重的君主,他便是无论如何也不应缺席了。 但他还是舍不得与阿娆这么长时间分开,也不放心留她一人在宫里。 于是,他便认真地征询起她的建议来,“阿娆,你要不要随朕一起去秋狩? 木兰围场这个季节,风景很是不错。 正是秋高草长时节,草原辽阔,风吹草低现牛羊。 想来,你随朕去欣赏一下草原美景,心情定能得到纾解。” 自从刘仁事件后,叶蓁蓁仿似着实被吓到了,经常噩梦连连,半夜老是从噩梦中惊醒。 面对皇帝,也是表面恭顺乖巧,实则,总让皇帝感觉到有种淡淡的疏离感。 皇帝自从自己之前那次强迫了他,做错了事后,在她面前便总是小心翼翼,事事都会仔细征求她的意见,颇有几分谨小慎微的患得患失之感。 “唯一有些问题的就是,去木兰围场,路上预计得五六天时间,可能会有些舟车劳顿。 不过你放心,朕会让人将马车收拾得尽量平稳舒适,途中你若是觉得不舒服,我们就立马停下来整顿休息。 如今你月份已满三个月,朕咨询了太医…… 只要我们小心一些,不要太过劳累,便不会有问题。” 萧炼看向她的目光灼灼,满含期待之意。 其实,他话语中还有另外一层意思。 他还问了太医其他问题,太医也一一做了解答确认。 自从那次她晕倒并查出有孕之后,萧炼虽然每天留宿养心殿,偶尔也会亲亲抱抱,却没再敢有什么过分的举动。 说来,他也已经素了很长时间了。 毕竟是正值盛年的男人,还是有需求的。 但自从有了阿娆后,后宫那些庸脂俗粉,他却再也不愿意碰。 便只得耐心等着阿娆,等她满了月份,等她点头愿意。 如今,好不容易到了时间,得了机会,他心中涌动强烈的渴求……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眸中隐隐期待着什么。 叶蓁蓁一目了然。 第132章 愿意 彼时,正是夜晚。 晚膳过后,萧炼陪着叶蓁蓁在御花园中漫步消食。 太医交待,这个时间段的孕妇,需要适量运动,有利于到时候胎儿顺利娩出。 萧炼这几日,便每日晚间都会来陪着她走走。 月亮高挂在天空,仿似一个皎洁的银盘,月光温柔地洒向地面。 御花园的桂树,应是开花了,空气中浮动着沁人的馨香。 皇帝以为她腹中孩儿刚满三个月,实际上已经四个多月了。 叶蓁蓁知道,只要继续留在宫中,这一天迟早要来。 她早已在心中,给自己做过千遍万遍的思想工作。 她被身旁男子灼热的目光盯得终是不自在,只得娇羞地低下了头,“妾身但凭皇上做主便好,妾身、妾身愿意的。” 闻言,萧炼突地止住了脚步。 他心中激颤,握着她手的大掌,紧了又紧,还隐隐有些颤抖。 这声“愿意”两字,听在他耳中,犹如天籁。 他一直在等,一直在等…… 他感觉即使在当年夺嫡之时,都没有过这么好的耐心。 他自己都不知道要等到何时,才能再等来她的一句“我愿意”。 没成想,今日,终于被他等到了。 “当真?”他转身,当即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知是否错觉。 叶蓁蓁看他月光下的一双眸子里,竟然完全褪去了往日的幽深冷冽, 取而代之的,是温暖,是欣喜,是忐忑,是浓烈得化不开的绵绵情意。 仿似这时,他不再是那万人之上的帝王,而只是一普通又卑微的民间男子,是好不容易得到了心上人点头的,初出茅庐的傻小子。 “嗯。”叶蓁蓁心中轻轻叹了口气,不忍扫他的兴,只得佯装害羞地,又低低应了一声。 秋日的夜晚,微凉。 李娟怕她感冒了,出来之前,给她拿了一件薄薄的披风披上。 披风的领口处,有她最喜欢的一圈浅浅的白色兔毛,将她肤色衬得格外白皙。 月色朦胧。 显得,月下那裹着披风的娇羞美人,仿似误入凡尘的仙子,朦胧且美好。 萧炼略有些抖的双手,捧起佳人莹白如玉的俏脸,嗓音暗哑而抖动: “朕终于等到了,阿娆。 朕很开心,阿娆。” 他呼吸逐渐急促,隔得很近,叶蓁蓁甚至听到他胸腔剧烈的跳动之声。 皇帝身高腿长,叶蓁蓁小脸被他轻轻捧起,只得被迫仰视着他。 佳人一双秋水翦瞳在暗夜里格外闪亮,仿佛天上的银河坠入其中。 皇帝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脸上,双方呼吸交错。 很快,他便忍不住低头,颤抖的薄唇,用力攫取住了那一抹柔软的娇唇…… 他们唇齿勾缠,吻得用力而投入。 他的一只大掌往下,扶住她纤细的腰肢,另一只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插入她乌发间,拢着她的后脑,迫使她整个身子微微后仰,以方便他更深的侵入…… 他的吻狂热而令人窒息。 他有力的劲舌,在她檀口横冲直撞,只想朝着更深的地方探索…… 滚烫的大掌四处游走,四处点火…… “唔……”她很快便被吻得娇喘连连,身子软得一塌糊涂。 只得伸出胳膊,软软挂在他脖颈上,勉强维持站立的姿势。 皇帝却突然松开了她,一个急喘,将她打横抱起,迈开长腿,快速往养心殿而去。 秋夜风凉,女子披风下的衣衫早已被他剥得七零八落…… 随着他的走动,带起一阵风。 原本滚烫的肌肤,突然感觉到一丝凉意。 她勾着他的脖颈,又软软往他怀中缩了缩。 男人胸腔剧烈地起伏着,呼吸从未有过的急促。 她的臀部,甚至能隐约感觉到他的……。 宫人早已小跑着为他们打开了寝殿的门。 皇帝抱着他进房后,又有人贴心地将房门合上。 男人不管不顾,几步便抱她来到床榻边。 他很急,但顾念她腹中有孩儿…… 将她放下时,却是无比轻柔小心。 仿似对待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叶蓁蓁心里“突突突”地跳着,虽然她知道自己腹中的孩儿,已经坐稳了胎,应该是不怕的。 可她仍是紧张,仍是忐忑…… 披风被解下,远远扔了出去。 披风下的衣衫,早已大敞着,露出她里面碧色的小衣。 她肌肤瓷白,穿碧色更是好看,衬得她又纯又欲的气质愈发凸显。 虽然怀着孕,可或许因为体质的关系,显怀晚,她腰肢无甚变化,仍是盈盈不堪一握,小腹依旧扁平。 只胸前那一处,发育得格外明显些…… 男人眸光暗沉,欲色浓烈到全然化不开。 他两眼定定地凝视着那一处,喉结剧烈滚动着,略微颤抖的手指,便一把挑开了挂在脖子上的系带…… 沟壑分明,丰盈颤颤 …… 秋夜本应凉爽才是,他们却觉着这一夜格外炎热。 男人滴滴汗水,掉落在女人的颈窝。 叫女子耳中突然响起一句话,“我也喜欢出汗呢,到时,汗水滴在娆儿身上,娆儿不要嫌弃才是……” 那声音有些痞气,语调上扬,显然说话之人心情是极好的。 不知为何这时,会想起这一幕…… 叶蓁蓁微眯的双眸,突然睁大了一瞬,抚在男人后背的指甲,不受控制地用力。 “嘶”男人发出难耐的痛呼。 女人迷离的双眼,总算聚焦,看清身前男子的脸后…… 她眼尾逐渐湿润,嘴角也有些破碎的哭声,溢了出来。 男人以为她是如此动情投入,心中更是欢喜 …… 夜深,夜沉。 夜静,且长 …… 事后,萧炼达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虽然考虑她怀孕,他还是收着些的。 但他内心无比满足充盈。 这个女子,总算从内到外,从身到心,都属于他了。 他做到了,他征服了。 他就说,他是帝王,九五至尊,天之骄子,怎么可能还有人是他征服不了的呢? 彼时,叶蓁蓁还以为,自己注定会在这深宫中与他纠缠许多年。 她一边战战兢兢地应付着萧炼的索取,一边忐忑地期盼着孩子的到来。 一边期待着复仇的快感,一面害怕着君主哪天发现真相之后的雷霆震怒。 萧炼对她很好,给了她极尽的荣宠与呵护。 好到身边所有宫人臣子,都咂舌的地步。 可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汝之蜜糖,吾之砒霜。 她每日在水与火的双重炙烤之间,煎熬着。 她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她就差等一个已知的结局。 可是,没想到,很快便发生了一件事。 那件事,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让她突然醒悟,让她下定决心逃离。 第133章 极刑 晨起。 皇帝走后,浅碧和晓绯伺候叶蓁蓁梳洗。 看到她身上深深浅浅的痕迹,两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皆红了脸色。 那时,娟儿去膳房传早膳去了。 现在伺候的人多了,三人便有了不同的分工。 晓绯心思浅,明明胆子很小,却还忍不住在嘴上打抱不平,嘟囔着:“姑娘都有孕了,陛下也不轻些……” 浅碧不多言语,却默默去旁边取了上好的药膏来,给她轻轻细细地涂抹上,边抹还边轻轻地吹气,“可能会有些疼,姑娘忍着些,这药膏是皇上让人送来的,听闻效果是极好的。” “无妨。”叶蓁蓁柔声安慰着。 自来了皇宫,叶蓁蓁几乎成日里窝在这养心殿,哪哪儿都没去过。 偶尔去御花园散步也都是在皇帝的陪同下。 所以,这么长时日来,与她相处最多的,除了娟儿,便只有浅碧和晓绯。 她们两个一个稳重细心,一个活泼灵动,配合得倒是很好,将叶蓁蓁照顾得也很是不错。 虽然这是做下人应做的,但叶蓁蓁自己也丫鬟出身,明白能做到她们如此程度,还是用心了的。 所以并未将她们当作下人看待,早已把她们当成自己在宫里紧密的伙伴,朋友。 自那夜之后,皇帝对叶蓁蓁愈发宠爱。 他甚至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么蛊,在男女之情上,怎的与从前判若两人。 从前,女人在他眼中是可有可无的,甚至连工具都算不上。 就连如意数次的动情表白,甚至最后为他挡箭而死,在萧炼心间亦未激起过多少涟漪。 他有时候在想,阿娆定是那山中妖精所化,专来迷惑帝王的。 或者,也可能是来补偿他的。 毕竟,从前,虽然他看起来一切尽在在掌握。 但孤家寡人久了,总觉得缺少点什么。 是阿娆的到来,弥补了他内心的缺失,仿似让他身心残缺的一角,总算完整了,鲜活了。 所以,即便她是那迷惑人的妖精,他也认了。 他要将她彻底驯服,牢牢锁在身边,永远不让她离开 …… 因册封典礼在即,预计秋狩回来之后,很快便要进行册封仪式。 皇帝便亲自命人重新修缮凤仪宫,计划待册封仪式过后,便让叶蓁蓁入住。 消息传来养心殿,叶蓁蓁还是有些惶恐。 她始终对自己做皇后这事,感觉不是那么真实。 自己就这么轻而易举地入主中宫,坐上后位了? 之前那些小说里说好的,斗得你死我活的宫斗呢? 怎么都没见上演? 她这后位之路,是否太过平顺了些? 她不知道的是,她之所以能在养心殿里,安然地享受她的岁月静好,实际是有人在替她“负重前行”。 自太后那次来养心殿的试探,被皇帝狠狠罚了,并三令五申地警告之后,后宫明面上确实是和平的。 但后宫众人的试探和嫉妒,却从未停止过。 暗流涌动,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斗争。 皇帝派人将养心殿护得极好。 仿似一座与世无争的世外桃园,又是一方牢固的铁桶,外面的尔虞我诈,阴谋诡计,统统进不来。 直到有一天…… 叶蓁蓁午休醒来,感觉有些口渴,“浅碧……”,她轻轻唤了一声。 浅碧并没有像平时一般,贴心地推门进来,给她递上一杯温度刚好的茶水。 “浅碧”,她又唤了一声,仍是没有回应。 就连其他人,也没有一丝动静。 叶蓁蓁蹙眉:今儿什么情况? “娟儿姐……”,无人应答。 “晓绯……”,依然没人。 叶蓁蓁深感奇怪,无法,只得自己起床,先倒了一杯水,缓缓喝下。 然后,她一手托着腰部,步出房门,想去外面找找人,问问情况。 屋外也没人,整个殿前,鸦雀无声。 “这一个个的,都去忙活啥了?看来还是我平时对她们太过松泛了。”叶蓁蓁浅浅勾唇,自嘲地摇了摇头。 此时,她只当她们是趁着自己午休时间,不知跑去哪儿躲懒了。 她曾经也当过丫鬟,见过不少会躲懒磨洋工的小丫鬟。 她在院中一边缓缓踱着步,一边等着来人。 随着月份的增大,叶蓁蓁感觉反应最明显的便是她的老腰,每每躺久了,起来时,腰都会有些疼,又很酸。 之前,她每日午休起来,都是浅碧先递给她一杯茶水,然后再扶着她来殿前的小院里走一走,活动活动,醒醒神。 今日也不知怎的,三人同时不在…… 过了没多久,总算听到了大门外浅浅的脚步声,和一些“嘤嘤嘤”的哭泣之声。 叶蓁蓁眉头紧了紧:这是怎么了? 她往大门瞧去,却见李娟扶着小脸煞白,抖着身子犹自还带着泪的晓绯,步子踉跄地进了来。 “发生何事?”叶蓁蓁心头一紧“怎的哭了?浅碧呢?” 娟儿抬头瞧了瞧叶蓁蓁,欲言又止。 叶蓁蓁有注意到,她的脸色也很是惨白,眼中显露恐惧之色,还带着泪。 她顿感不妙: 李娟向来心大胆儿也大,大大咧咧,能吃能睡。 自从认识她后,何时见她害怕过?又何时见她哭过? “快说,到底怎么了?”叶蓁蓁急了,快步走到她们面前,想问个明白。 “娘娘还是别问了,皇上规定不可以说的,您别为难奴婢。”李娟很是为难,都喊上了敬语。 自从决定册封叶蓁蓁为皇后,皇帝便让大家都喊她娘娘。 只不过叶蓁蓁自己不习惯,私下里,都还让她们按照原来的叫。 “到底发生何事?为什么连我都不能说? 浅碧呢?她去哪儿了?怎么没跟你们一起回来?” 叶蓁蓁着实有些生气又焦急,“你们告不告诉我? 行,你们不说,我亲自去问皇上。” 言罢,她当真作势要往大门走去。 浅绯胆子小,不经吓,“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抱住了她的双腿,“求娘娘别去。 陛下正在盛怒之下,您现在去,怕是刚好赶上。 奴婢说,奴婢现在就告诉您,您就饶了奴婢们吧!” “晓绯!”李娟试图阻止,小姑娘太小,不知深浅,李娟眼神满是对她的担忧。 叶蓁蓁越发觉得事情奇怪了,想到什么,她开口道,“晓绯,你尽管说,我保证不告诉皇上是你说的,一切责罚都由我来担着。” 晓绯泪眼磅礴,她紧紧闭了闭眼,下午亲眼所见的一幕幕,将她心中的恐惧和恶心无限放大,她实在是忍不住,失声嚎啕大哭起来: “浅碧,浅碧,她再也回不来了,呜呜呜呜。 她被皇上让人给蒸了,呜呜呜” 实在忍不住,她一边哭,突然一边几跑去旁边,吐了起来,“呕呕” …… 第134章 极刑1 “什么?”叶蓁蓁瞳仁陡然大睁。 她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一定是自己没听清,听错了。 她双手捂着李娟的肩,很是不可置信地确认:“晓绯刚说的什么? 什么……,什么蒸了? 浅碧到底咋了?怎么回不来了?” 李娟难得沉默,泪如雨下,相处这么多时日,还是有感情的。 她偏头躲过叶蓁蓁那瘆人的目光,“娘娘没听错,事实就如晓绯说的那样……” 她拢了拢心神,决定豁出去了。 原来,皇帝除了安排暗卫在养心殿外时时保护,还在养心殿的宫人中,暗插了人,偷偷观察,盯紧每个人的动向。 原本,派来养心殿的人,本就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可靠之人。 但皇帝多疑,仍是不够放心,担心有人受人蛊惑,中途背叛,谋害叶蓁蓁和他的皇儿。 本来,除了外围一些人偶尔的试探,被及时发现处理了之外,一切正常。 可这几日,他们却发现浅碧神色可疑。 尤其是今日中午,她偷偷出去一趟之后,回来身上却揣了一包堕胎药。 趁着小厨房人不注意的当口,准备悄悄下进炉子上给叶蓁蓁炖的补品里。 被暗中观察她的小太监当场抓了个正着…… 事情严重,当即便被通报到了皇帝那里。 皇帝亲自参与审问,原来是钟粹宫里的李贵妃,用浅碧家人的性命相要挟,让她来下堕胎药! 皇帝当场震怒,赐李贵妃凌迟之刑。 浅碧叛主,则是被判以宫内最残忍的蒸刑。 同时,为了震慑宫人,皇帝还专门让人将阖宫所有人都叫去观看学习。 只瞒着叶蓁蓁。 她有孕,皇帝怕她受刺激。 好在那时她刚好在午休,所有人便轻手轻脚地去了。 蒸刑,这一刑法虽然一直都存在,但多少朝代过去,却从无哪个帝王真用过。 那场面,着实太过惊悚。 满宫宫女太监们,纷纷吓得腰膝酸软,脸色惨白,不少人当场便吐了个天翻地覆。 更别提,像晓绯和李娟这种与浅碧日日相处在一起之人,吓得有多厉害了 …… 在李娟和晓绯支离破碎的叙述中,叶蓁蓁逐渐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她想到浅碧平日里那张浅笑温柔的脸,又脑补了她在蒸笼里恐惧、惊慌失措的模样…… 只觉脑中一阵阵发懵,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小腹剧烈地收缩着…… 她突然一个疾步,跑到旁边,扶着柱子狂吐了起来。 “娘娘……,娘娘……”李娟和晓绯大惊,李娟赶紧跑来扶住了她。 皇上不让她们说,自然是有他道理的。 她们当即就后悔了,实在不该刺激娘娘。 许是早孕反应过去了,叶蓁蓁已经好几天没再吐过。 可这一次,她却吐得无论如何也停不下来。 吐得眼泪鼻涕一大把,浑身脱了力,只觉口中苦涩,应是胆汁都被吐出来了。 她才勉强停下。 很快,叶蓁蓁眼前发黑,身子一软,便软倒了下去,“娘娘……” 李娟和晓绯惊慌失措的声音响起。 李娟急急地将她扶起,忙对外失声大喊,“娘娘晕倒了,快,快去传太医。” 恰在此时,皇帝萧炼从门口进来。 见此情景,他神色凛冽,几个疾步过来,从李娟手中接过叶蓁蓁,将她打横抱起,边往内殿走去,边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李娟和晓绯这回彻底吓傻了,两人齐齐跪倒在地,“奴婢知错,请皇上责罚。” 萧炼瞬间便明白发生了何事。 他眸色如刀似冰,他并不看向她们,脚步不停,只冷冷吩咐道“拖下去。” 太医很快便来了,扎了几针后,叶蓁蓁苏醒,看到皇帝一脸关切地坐在床边守着,她往床里缩了缩,再次露出了惊恐的表情。 萧炼很敏感,显然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叶蓁蓁强忍着害怕,颤声问道:“娟儿和晓绯呢?” 是她强迫她们告诉她真相,答应出了事她担着,可她刚才晕过去了…… 按照萧炼的作风,想来娟儿和晓绯此时凶多吉少,不知还来不来得及,她一刻也不敢耽搁。 “她们竟敢不遵守朕的禁令,朕已让人将她们拉下去责罚。” “不要。”叶蓁蓁连忙坐起,就着床沿跪了下来,“一切都是臣妾强迫她们的,与她们无干,求皇上不要责罚她们,要罚,便罚臣妾。” “阿娆,你先起来。”萧炼并不答应,只伸手拉住她的胳膊,试图将她拉起。 女子此时却满脸倔强,“请皇上收回成命,否则,请皇上连臣妾一块儿罚!” 萧炼闻言,前一刻还勉强带着柔情的眸子逐渐幽深,脸上戾气四溢,“阿娆是当真以为,朕舍不得罚你吗?” 叶蓁蓁大义凛然,不依不饶,“不是她们的错,是臣妾强迫她们的。 皇上不应该罚她们,请皇上收回成命,臣妾自愿领罚。” “你!……”萧炼拉着她的手紧了又紧,他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意,叹了口气,“罢了,阿娆,你先起来,你还怀着身孕。” “那……,皇上您是答应了吗?”叶蓁蓁微微抬头,看向上方面色暗沉的男子,小心谨慎地确认。 “朕答应你。这就让人放了她们。”萧炼果真让小顺子小跑着去通知了。 闻言,叶蓁蓁浅浅松了一口气,这才扶着萧炼的胳膊,慢慢站了起来。 “阿娆,你可知道,朕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和皇儿的安危。” 萧炼扶着她,重又在床沿坐下,难得耐心地解释着。 “臣妾明白。”叶蓁蓁浅浅点头,“可是皇上,浅碧犯了错,您可以罚她们,甚至可以杀了她们。 为何要施以如此残酷的极刑呢? 浅碧她,她平时伺候臣妾很是尽心,我想,她应该也是有苦衷的。” “哼”皇帝起身,一甩衣袖,“有苦衷又如何?这世上人为了活着,谁没苦衷? 有苦衷就能成为她背弃主子的理由吗?朕如不重点处罚,怕是那些在暗处蠢蠢欲动之人,还会前仆后继地来害你和皇儿。” “李贵妃她,好像是丞相之女?”叶蓁蓁与李贵妃素未谋面,只心中疑惑,一般以前听说的宫斗,妃子犯了事,不都扔去冷宫了事吗? 为何到了萧炼这里,却要直接处以凌迟之刑? 是否萧炼骨子里,就当真是那般残暴不仁之人? “哼,丞相之女又如何? 犯了错,就要受到应有的责罚。 朕已经给了她贵妃之位,她却还贪得无厌,不知收敛。 你可知,她为何早不下药,晚不下药,偏选在这个时候,让人给你下药?” 叶蓁蓁不解,赶忙问道,“为何?” 第135章 想逃 “阿娆可知,胎儿三个月之内堕胎,只是胎儿不保,母体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可你如今胎儿已满三个多月,若是被强行打胎,恐母子皆保不住,一尸两命。 李贵妃有浅碧这颗棋子,却一直隐忍不发,偏选在这个时候,当真是用心歹毒! 如此歹毒妇人,朕认为千刀万剐亦不为过。” 叶蓁蓁:…… 她与李贵妃素未谋面,却因着莫名的利益之争,被她如此算计。 古人心机果然深沉。 “可是丞相……”皇帝难道就不担心后宫的变动,影响前朝局势吗? 朝中关系盘根错节,李相能坐上丞相之位,必然也是有些能力和手段的吧? 萧炼竟如此有恃无恐,杀伐果决。 “他已经不是丞相了。”皇帝冷声道,“幻想凭借一点过去的功绩,便永远在朕面前耀武扬威,居功自傲? 不可能。 连先皇后都做不到的事,他们何德何能?想得倒美。” 这便让叶蓁蓁想起在宫里听来的旧日秘闻。 传言,先皇后并不是如外面传的那般病逝,而是被皇帝赐死的。 先皇后的父亲是上一任丞相,因着他们辅佐萧炼登基有功。 登基之初,便被封了皇后。 可是后来,丞相一家,企图仗着自己的从龙之功,拿捏皇帝。 更是通过皇后向前朝传递一些皇帝的动态、心思。 皇帝警告了几次,他们并不知收敛。 这才惹恼了萧炼。 一气之下,皇后被赐鸩酒一杯,丞相府被抄家,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 有些知晓当年往事的宫人,曾偷偷感叹:当今圣上发起怒来,当真是冷血无情,铁血手腕,一丝往日的恩情也不顾啊…… “知晓了这些前因后果,你还觉得是朕残忍,罚重了吗?” 叶蓁蓁低下头,他说的仿似都对。 但她还是感到恐惧,深深的恐惧。 人说伴君如伴虎。 她从前或许被保护得太好,并无多少体验。 如今,只要一想到那些血淋淋的画面,她便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直冲头颅。 她害怕,她禁不住身子轻轻颤栗着,想要再往后缩一点,离他远一些,再远一些。 萧炼却并不让她如愿,他伸出一只胳膊,只轻轻用力,便将她搂入了怀中,紧贴在他结实的胸膛。 “若是有一天,臣妾犯了错,皇上也会这么罚臣妾吗?”叶蓁蓁乖顺地靠着他,语气幽幽。 “阿娆不用怕。 朕永远不会这么对你。”皇帝轻轻摇头, “他们这些人,或背叛朕,或试图要挟朕,或想谋害朕和朕在乎的人:比如你和咱们的皇儿。 你可知,朕平生最讨厌背叛和要挟?! 他们今日所得的下场,皆是他们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只要你不背叛朕,一直乖乖呆在朕身边,朕怜惜你还来不及,又怎舍得罚你呢?嗯?” 他在她后背轻拍,想到什么,突然有一些不自信起来,“阿娆,你永远不会背叛朕,离开朕的,对吗?” 叶蓁蓁:…… 她沉默了一瞬,没能及时回答。 若说以前,她真没想过离开皇宫,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 皇帝见她不答,脸色冷峻起来,他突然有些患得患失,晃了晃她的肩膀,“阿娆,你为何不回答?” “嗯。”叶蓁蓁无法,只得浅浅应了一声。 “嗯什么?”皇帝萧炼并不满足他语气转而严肃,“朕要你看着朕的眼睛,亲口告诉朕:你永远不会背叛朕,离开朕。” 他将她身子掰正,强迫她抬起头来,与他面对面。 他如火如灼的目光与她双眸对视,带着逼人的气势。 叶蓁蓁感觉到深深的压力,只得搂紧了他一些,违心回应道:“臣妾永远不会背叛陛下,不会离开陛下。” 萧炼这才满意地勾唇一笑,“这还差不多。” 薄唇又满意地在她额上点了点。 叶蓁蓁苏醒及时,李娟和晓绯侥幸逃过一劫,便继续在养心殿伺候着。 只不过发生了那样的事,几人心里皆是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养心殿里,再不像以往那般宽松闲适,一团和气了。 大家都谨小慎微地活着,战战兢兢地伺候着…… 叶蓁蓁开始认真思考起离开皇宫的可能来。 萧炼太过残暴,情绪极端不稳定,又多疑。 他是上位者,怎么说都是他有理。 所有人的命,在他眼中如蝼蚁,如草芥。 孙府五十六条人命,皆死在他的一句“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战骁父子,死在四个字“功高盖主” 林铮……,他们明明都妥协了,放弃了挣扎,他却还不肯放过。 刘仁虽然该死,他却当真让人将这个曾经为他的霸业付出许多的老部下,直接剁碎喂了鱼。 还有浅碧,先丞相,先皇后,现丞相,李贵妃…… 他们每个人都有错,或许都是罪有应得。 然而,他的手段,着实不够温和,甚至很是残暴。 让她恐惧,让她担忧,每日里提心吊胆,噩梦连连。 生怕自己那复仇的心思,万一哪天被他瞧出些端倪,自己的下场定比那些人来得更惨烈。 她突然迫切想要逃离。 人生说短不短,说长也不长,如果正常活到老,少说也还有几十年。 这度日如年,战战兢兢的日子,她在这深宫该如何熬得下去? 她突然想通了一件事: 他既然那么害怕她的背叛离开,又那么看重她腹中的孩儿。 那么,如果她怀揣着他认为的“龙嗣”逃走,或许,对皇帝来说,也是一种致命的打击,另一种报复? 而如果继续留在宫中,腹中孩儿生出来是不是儿子不确定,能不能继承大统不确定,甚至,她能不能顺利活到那个时候,都不确定。 她的人生好不容易重来一次。 何苦为了等那虚无缥缈的不确定,在这深宫虚耗一生? 念头一起,便完全收不住…… 趁着孙璃过来复诊的机会,叶蓁蓁开口了,她低声道,“阿璃,我想好了。 我改主意了。 我们逃吧? 我要逃出宫,逃到一个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 孙璃闻言,心中狂喜,她的阿姐,终于想通了。 他见四下无人,激动地拉住她的手,满脸欣喜道,“真的?阿姐,你终于想通了。 我们早就做好准备,等你这句话好久了。” “可是,皇宫森严,皇帝残暴,一旦逃跑不成功,我们所有人都可能下场凄惨,我们……,真能逃得掉吗?”叶蓁蓁担忧道。 “可以的”阿璃毕竟年轻热血,“只要我们好好准备,计划考虑得更细致一些,找准时机,一定能成功的。” 叶蓁蓁仍有忧虑,但她一旦决定的事,便不想回退。 她点点头,“嗯,或许,过几天的秋狩,是个机会。 这几天我们分头好好准备一下,你下一次进宫时,我们核对方案,务必确保,我们所有人,都要万无一失。” 孙璃郑重点头。 第136章 准备 按照原计划,九月二十,秋狩大部队便该从上京出发,前往木兰围场。 想到要在路上舟车劳顿好几日,行事不方便。 出发前一夜,萧炼还痴缠了叶蓁蓁好久。 虽顾忌着不压到她的肚子,却是采用各种合理的姿势,要了又要。 或许是有了前次的经验,叶蓁蓁感觉这一夜,他比之往日更为疯狂,也更为动情投入。 像一匹饿极了的狼,看到美味的小羊,眼里全是贪婪和占有,恨不得将她拆吃入腹。 全然没有收着一丝力气…… 小小并不宽敞的卧房里,处处都留下他们暧昧的痕迹。 连那窗棱,都不曾放过…… 期间,叶蓁蓁后背抵在窗棱之上,双手使劲撑着窗沿沿,玉腿缠。在那人的腰。身之上时…… 只觉窗外的风,直往她裸露的身前吹灌。 “我冷,”她呜呜咽咽的哭求,“皇上,臣妾冷……,我们可不可以……唔,可不可以去床上。” “等一下,阿娆”那人正在兴头,自然不管不顾,“很快便不冷了。” 那人埋首,在她身上各处啃咬舔舐,不停索取,疯狂掠夺…… 到后面,叶蓁蓁当真被他弄得,感觉不到冷了。 只觉着浑身酥麻酸软至极,热浪一阵一阵席卷…… 第二日,到了原定出发的时间。 叶蓁蓁果然没出息地,发烧了。 皇帝却依然生龙活虎,仿似昨夜一夜未睡之人不是他一般,气色出奇地好。 他站在床边,看着锦被之下,小小的一团,原本莹白如玉的小脸,这会儿烧得通红,眼眸紧闭。 额头上,搭着的湿布巾,正徐徐往外冒着热气…… 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了一丝歉意。 “阿娆”皇帝试图轻轻唤了她一声。 按照计划,今日需开拔前往木兰围场。 他是皇帝,他没到,自然所有人都在外面候着。 叶蓁蓁烧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声音,睁开迷惘的双眼,看向他。 “阿娆,你可撑得住?”萧炼满脸懊悔,有些愧意道,“要不,朕先抱你去马车上,在车上休息?” “不成,皇上,臣妾实在不舒服。”叶蓁蓁无力地摇头,眼里很快便委委屈屈地盛满了眼泪,一双眼眸波光粼粼,格外引人怜惜。 “都怪朕。”萧炼懊恼,明知今日启程,昨夜却还如此荒唐。 他本想,既然阿娆不舒服,他便也不去了,留下来等她好了以后再出发。 不过,外头排了好长的车马队伍,有臣子,有宫人,有皇亲国戚。 都在等他一声号令,还有那定好日子的晚宴…… 上次春围,他临时没去,这次秋狩如果再不去…… “皇上,国事要紧”叶蓁蓁很是乖巧体贴,她试图坐起来,不过真是没力气,起不来只得又躺下,“要不您先出发,等臣妾明日烧退了再来寻您?” 萧炼摩挲着玉扳指,沉吟许久。 她不在自己身边,他是着实不放心,然而…… “罢了,朕先去行宫安排一下,留下一队得力的人马,待你好了,便由他们护送你过来与朕会合。” “嗯”叶蓁蓁乖巧点头,“有阿璃在,我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皇帝对太医的医术不满意,已经让人去传孙璃进宫了。 本来,还想让他伴驾一起前往围场照顾阿娆,看来也只能先留下。 “不着急,等你好利索了再出发”既然决定了,皇帝也不拖泥带水,“那便这么定了。 这几日,朕不在你身边,阿娆切记照顾好自己和腹中孩儿。” 叶蓁蓁:……,现在不顾她身体和腹中孩儿的,可不正是面前那自说自话之人吗? “嗯嗯,臣妾知晓。 臣妾会注意的,皇上放心。” 或许是发烧的原因,或许是昨夜废着嗓子了,她原本软糯好听的嗓音,这会儿却是有些暗哑,带着气音。 叫萧炼听来,像在他心头挠痒痒,只感觉浑身酥麻,像被她无意间又撩拨到。 萧炼为她将锦被又往上拉了拉,挡住她小半个下巴,然后起身,“那阿娆再睡会儿,朕在行宫等你”…… 皇帝走后不久,阿璃便来了。 姐弟俩相视一笑,目前计划顺利,一切尽在不言中。 阿璃上回来,给了她一些他自制的药物。 可以让她在不伤害身体和胎儿的情况下,出现发烧生病的假象…… 昨夜,她也存了故意撩拨的心思,这才让皇帝如此欲罢不能,恨不能死在她身上。 这样一来,皇帝既觉得她已诚心留在了他身边,放下所有戒心。 又可以在今日发现,是由于自己的荒唐行径导致她生病后,出于愧疚,事事顺着她,答应她暂且留下。 这样,她才能短暂地逃离皇帝的监控,赢得一丝出逃的机会。 为了不连累自己在意的人,叶蓁蓁早已打发晓绯跟着大部队出发前往行宫,美其名曰,让她先过去行宫,帮她打点一下。 李娟,本就是因她而进宫,自是要跟着他们一起逃走的。 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隐在暗处的暗卫,叶蓁蓁并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他们躲在哪里。 好在这时候,有齐大夫的帮忙,让他们胜算又大了一些。 原来,齐大夫年轻时,也是宫里的太医。 那时,他年轻生得俊,医术又好,常在后宫行走,逐渐与先帝的妃子顺嫔暗生情愫…… 情动之际,顺嫔甚至不惜偷偷找人在她房间挖了密道,通往宫外,准备与齐大夫私奔。 齐大夫知礼守礼,知道此事若是被先帝发现,两人必没有好下场。 不仅两人,还会牵连顺嫔在朝为官的家人。 为了不连累顺嫔,他忍痛挥刀自宫后,自请辞去太医院之职,出了宫。 顺嫔伤心欲绝,但自此也安生了下来,心如死灰地在宫里苦苦熬着…… 后来,先帝驾崩,新帝继位,顺嫔便成了太妃,搬去了行宫养老。 但顺嫔之前住的宫殿——倚月宫,却一直空了下来。 孙璃来前,齐大夫给他细细画了草图,他们只需想个办法,进到倚月宫,便可避开众人耳目,偷偷从密道出宫。 宫外他们早已安排了马车接应,连夜便可逃离上京。 “那密道现今可还保存完好? 万一中间路段有损毁,半路卡住了怎么办?有去核验过了吗?”叶蓁蓁还是有些担心地提醒道。 “阿姐放心,我已经亲自去瞧过了,没有问题的。” 叶蓁蓁点点头,又在心中想好预案:万一没有逃跑成功,被暗卫提前发现了,或者被皇帝抓回来该怎么说。 这才把心一横,决定随阿璃他们冒险一试。 为了自己和腹中孩儿的自由,怎么都是值得的。 第137章 逃走 好在倚月宫离养心殿并不很远。 晚膳过后,叶蓁蓁感觉身子明显好多了,便例行要去御花园散步。 她近段时间,平日便有晚饭后散步的习惯,所以,这一动作也并不显得异常突兀。 皇帝不在,暗卫也隐在暗处,晓绯被她借机打发走了。 叶蓁蓁平时并不喜与旁人过多接触,因此,身边明面上跟着的人,便只有阿璃和娟儿姐,他们会跟着她一起逃离。 不让自己关心的人受到牵连,这让叶蓁蓁的出逃,减少了一些罪恶感。 走之前,叶蓁蓁并没带上任何东西。 几个月前,她来这皇宫也是空手而来,走时,便也不需要。 况且,带上东西后,太过明显,她担心被暗卫或者其他人注意到。 三人在御花园慢悠悠走着,或许是秋夜寒凉,竟是没碰到旁的人。 散步至倚月宫门口时,叶蓁蓁突然捂着肚子要小解,三人便装模做样地跨进了倚月宫的大门。 倚月宫因为现在空置,因此并无安排人扫撒,殿前的院子里,积了厚厚一层落叶,在处处金碧辉煌的皇宫里,倒是倍显荒凉。 叶蓁蓁早已看过地图,知道通道入口在何处。 进了殿内,三人按照提前商量好的,由孙璃把着房门,迷惑不知隐在哪处的暗卫,她和李娟则先进去打开出口,先跑。 过一会儿,孙璃再找个理由进去隐藏好出口后,追赶她们。 孙璃身高腿长走得快,而且会武功,很快便能赶上她们。 逃跑过程竟非常的顺利,三人在地下通道七弯八拐,按着地图绕了好长时间后,终于到达预定的出口。 准备打开出口前,孙璃从怀中掏出一包药粉,让叶蓁蓁和李娟各抓一把后,他自己也抓了一把,这才轻手轻脚地掀开头顶的盖子查看。 除看见一辆黑漆漆的马车,正在他们约定好的位置,周围并无异常。 只有几匹马儿,可能是刚刚吃饱,在欢乐地打着响啼。 正当他准备掀开井盖往上时,身后的李娟,突然传来一声尖叫, ——应该是暗卫发现异常,并追了上来。 孙璃眼疾手快,大吼一声,“扬粉末!” 便将手中的粉末使劲往后方扬了出去…… 叶蓁蓁听声,也捂着口鼻无比镇定地将粉末扬了出去,然后是李娟…… 随着几声闷哼,和嗡嗡巨物倒地之声,跟来的暗卫应是暂时中招了,后方再无动静。 孙璃快速掀开盖子,将叶蓁蓁和李娟托举上去后,自己一个飞身也从洞口飞了出去。 地道出口位置很好,竟然刚刚好就开到了城门外,连城门关卡都不用过了。 几人快速上了马车,随着驾车之人的一声“驾”,马车朝着南方,飞奔而去…… 一番折腾,几人早已累得气喘吁吁。 但总算顺利逃出了皇宫,叶蓁蓁长吁了一口气,这才有空与坐在车对面的齐大夫微笑着打招呼,“齐大夫,连累您了,抱歉。” 齐大夫笑,“什么话?都是家人。逃出来就好。” 几人这才靠着车厢小憩,闭目养神。 马车咯噔咯噔地跑了一夜,中间一刻也不敢停歇。 在黎明破晓之时,总算行出了离京城较远一点的距离,但几人仍不敢放松警惕,直到行至一处密林,这才停下来整顿歇息片刻。 也是趁着这个空档,孙璃从车厢里拿出叶蓁蓁早已吩咐他准备的男装,让她和李娟都换上了。 换好衣衫之后,孙璃扶着叶蓁蓁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叶蓁蓁站定之后,对着坐在马车头的赶车之人由衷地道谢:“师傅,一夜劳累,辛苦您了。” “不客气。”那赶车之人闻言,唇角邪魅地勾了勾,明显心情愉悦。 只见他将头上斗笠取下,语气上扬道,“怎的?小叶兄弟,这才多久没见,就不认得我了?” 闻言,叶蓁蓁定睛瞧去,这才发现那赶车之人,并不是什么普通的车夫,而是一名蓝眼睛,棕红色头发的俊美异国男子。 看清来人后,叶蓁蓁瞳仁睁大,“慕容兄,怎么是你?” 慕容烈,笑得邪魅又开朗,“怎么不能是我呢? 这可是要命的买卖,哪个普通车夫敢接这活? 阿璃都没提前跟你说吗? 这小子不厚道啊!”他走过去,轻拍了阿璃的肩膀一掌。 孙璃有些不厚道地笑笑:可不?他就是故意不说的。 凡是长得好的男子,他都不想再让自家阿姐认识。 尤其是慕容烈这种长相妖孽,有钱,又风流多情的男人。 他好不容易等来阿姐的出逃,等来他的机会。 他也终于长大到足够可以照顾阿姐了,这次,他定要将阿姐牢牢看住,可不能再让别的男人拐跑了。 只不过,这次从皇宫逃离,着实是一项大工程,如果不是世子林铮提前交待好的,不借助慕容烈的能力,他一个人实在无法完成,他才不愿意跟他这个风流浪子,扯上任何关系呢…… *** 三个多月前…… 林铮吐血,晕倒在大理寺门口的大街上。 好在没多久,阿冷,阿若便发现了他,将他抬回了府。 苏醒后,林铮心中当即便有了主意,他要制定计划,将叶蓁蓁从皇宫解救出来。 哪怕为此,他们两人从此逃出上京,甚至逃离大梁,他都愿意。 于是,他想到了来自南诏国的慕容烈,当即让人,去将他请了过来。 慕容烈外表看似大大咧咧,洒脱不羁,又颇为风流,但实际是个靠得住的人。 认识这么久,林铮自然还是知道的。 听闻了战骁与林铮的遭遇,又瞧见林铮如今躺在床上这般病恹恹的模样,慕容烈连连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啧啧”之声。 满脸不屑,满脸难以理解。 “哎呀,你说就小叶兄弟那种……,呃,那种姑娘吧,长得确实还行,生意头脑也不错,但也并不是多么的举世无双、人间少有吧? 犯得着你们一个个上赶着去送命不?” “女人如衣服,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啊,兄弟。” 在他心里,完全不能理解战骁和林铮这一个个为了个女人,还是同一个女人而置生死于度外的做法,“赶明儿,兄弟给你物色个比那小叶更美,更纯,更机灵的姑娘,保管让你满意。 至于小叶……,既然你们有缘无份,那为兄劝你,还是莫要执着了。 你虽是世子,可那萧炼是谁?他可是当朝圣上。 跟他抢女人,那不是正应了你们大梁朝的那句古话,鸡蛋碰石头,不自量力吗?” “再说你们那皇帝,也是个脑子有病的,后宫佳丽三千,都不够他垂怜的,偏来抢你们的女人,啧啧啧啧,难以理解! 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无奇不有啊!”慕容烈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展开的扇子,将胸脯拍得啪啪作响。 第138章 出逃 “否也。”林铮正色道,“铮今生非阿娆莫娶,慕容兄请勿调笑。” 慕容烈见他面容严肃,这略微些尴尬地敛了脸色。 “阿娆从来都是向往自由,是为了我,才被困宫中”林铮正色道,“如不能及时将她解救出来,我会终生难安。 如何可能另娶他人? 只是如今,对方是皇帝。 若我们侥幸逃出,怕大梁是待不下去了。 幸好我们林氏产业在南诏国也还有些分号,届时,我计划带着阿娆前往南诏国避祸。 南诏国乃慕容兄的母国,届时还望慕容兄伸出援手,护我们夫妇一二……” 慕容烈向来仗义,与林铮又交好过年,自是点头应允,“你我兄弟,到了南诏国境内,自是不必说,包在我身上。” 得了慕容烈的允诺,林铮紧蹙的眉头这才松放些许。 他又让人叫来阿璃和齐大夫,一番商议,准备了各种营救方案。 想着等他身子好一些,能顺利联络上阿娆,便展开计划。 谁知,仅过了一个晚上,他的病情却突然急转直下,陷入深深的昏迷之中。 等齐大夫和阿璃赶到之时,已回天乏术…… 慕容烈也闻讯赶了来。 生命的最后时刻,他凭着自己极强的意志力苏醒了片刻,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拉住慕容烈的手,一番切切嘱托,直到慕容烈点头答应。 然后,又强撑着身子,用笔细细部署了计划和注意事项等,最后一字落下,这才喷出一口鲜血,趴倒在桌上,阖上了双眼…… 说完,慕容烈看向叶蓁蓁,眼神闪烁。 刚才言语中,他毫不避讳自己曾经对战骁和林铮的不解,他不知道叶蓁蓁听完后,会是什么反应。 眼前这个女人,虽然姿容出众,尤其是经过皇宫数月的精细调养,又有孕在身,刚才穿着宫装出现在他面前时,着实有让他眼前一亮,怦然心动的资本。 若是不知她的前程过往,他或许真会像对待他曾经的那些红颜知己般,百般讨好调戏,狠狠追求一番。 但现在知道了她与自己曾经的两位兄弟兼好友都有过不小纠葛,他是断然不会对她有任何想法的。 至于为她要死要活? 呵呵,对不起,他还惜命。 如今的冒险营救,不过仅仅是为了完成兄弟临终嘱托罢了。 虽然只是寥寥数语,叶蓁蓁听来,却早已泪湿巾毡,此时,她的关注点除了林铮,其余全然不在乎。 那个温暖如玉的世子,真的就这么没了…… 走之前,还忍着病痛,为她谋划如许。 不说慕容烈不理解,她自己有时都迷惘,她到底何德何能值得他对她那么的好…… “阿铮他……”叶蓁蓁哽咽。 “先不多说了,我们快上马车,赶路要紧。”慕容烈看她难过,突然却又不忍了起来,他看了看日头,突然转换语气道。 现在不是伤心难过的时候,他想赶快分散她的注意力,“前面十字路口,我还安排了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这辆马车的马匹体力已至极限,一会儿,我们就弃了它换乘另外两辆。 为防万一,我建议一会儿我们在路口便兵分两路,到南昭边界淮州的悦来客栈再集合。” 听到慕容烈说要兵分两路,所有人目光都向他投来。 慕容烈环视一周,“咳咳,我建议啊,小叶跟我一辆车,齐大夫,孙璃跟李娟一辆车。 我这辆车,由我驾驶,另一辆车由孙璃和齐大夫轮流驾驶。 万一皇帝的人发现你们车辆行踪,你们是阿娆的亲人,可以暂时迷惑敌人,留给小叶更多的赶路时间。 另外,万一不幸我和小叶的车被皇帝追上,至少阿娆不用为你们而分心,而受到牵制。” “不行。”孙璃当即拒绝,“阿姐怎么可以跟你两人单独出行? 她是我的阿姐,我岂会贪生怕死? 无论如何,我必须留在阿姐身边。 再说,她现在怀有身孕,身边没有懂医术之人照顾,我不放心。” 慕容烈见孙璃态度强硬,也并不强求,“这只是我的一个建议啊,最终合不合适,自然由你们来决定。” “我同意。”叶蓁蓁思索了片刻,却果断点头。 首先,兵分两路,万一被追兵追上其中一路,至少不至于一锅端。 另外,此举除了阿璃和齐大夫可以迷惑别人,让人以为她必在他们所驾之车上外,慕容烈也可以迷惑别人。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一名异国富商,无缘无故会跟宫里出逃的女子搅到一起去。 “阿姐……”孙璃急了,语气除了担忧,竟不合时宜地带了一丝撒娇之意。 “娘娘……”李娟已经习惯喊她娘娘,”至少让奴婢跟在你身边伺候会好一些吧?“ “听我的,阿璃,娟儿姐。”叶蓁蓁安抚道,“慕容公子此举,是最为合适的安排。 我实在不愿见你们所有人同我一起冒险,此次让你们跟着我出上京,实属无奈之举。 但接下来,离了我,你们确实会更安全一些。” “放心吧,此去淮州,路程并不太远。 如果顺利,我们很快就能再见面,再此期间,我定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闻言,李娟低下了头,不再反驳。 孙璃满眼不甘,他眼神在慕容烈和叶蓁蓁两人身上来回梭巡,满是担忧。 好在,叶蓁蓁现在怀着身孕,想那慕容烈红颜知己几许,应该不会对一个有孕之人动什么坏心思才是。 于是,孙璃只得再一次毫无原则地,听从了阿姐的安排。 慕容烈见最重要的人都已经同意了他的意见,便不再耽搁,“那事不宜迟,我们便尽快过去吧。” 马车再度往前,果然没过多久,便遇到一个岔路口,路边停着两辆一模一样的马车。 几人按照约定,分别上了两辆马车。 临行前,孙璃看着慕容烈,面容严肃地威胁道,“照顾好她,你要是敢对我阿姐有半分不敬,回头,我定叫你不好过!” “阿璃。”叶蓁蓁笑着阻止,“不得无礼。我们此番能顺利出逃,还要多亏了慕容公子的仗义相助。” 孙璃:…… 好不容易将阿姐解救出来,却要再一次分离,他心里可真是太苦了…… 他忍不住红了眼眶,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细细叮咛,“阿姐,你一定要好好的,我们在淮州等你。” “嗯”叶蓁蓁点头,给以他安抚的眼神,“你们也多保重。” “放心吧”慕容烈再次表态,“既然应承了铮兄弟,我必会尽全力保护小叶,我在,小叶在!” 说完,他又在孙璃肩膀轻拍了几下。 一切妥当,两辆马车朝着同一个方向,却不同的道路,疾驰而去。 坐好之后,叶蓁蓁注意到这辆马车的车厢,与上一辆不同。 上一辆车或许是为了腾出空间多坐人,全是空的,没有任何其他事物。 这一辆车,慕容烈依旧戴个斗笠坐在外面赶车,而车厢里只坐了叶蓁蓁一人,便多出很多位置放东西。 她注意到有两个不小的包袱,想来,是他提前准备的换洗衣物和路上干粮。 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木头箱子,箱子上了锁。 “这是什么?”叶蓁蓁忍不住发问 慕容烈闻声,转过头来,掀起车帘一角瞧了一眼,“哦,这个啊,是铮兄弟交待,专门留给你的,说要你亲自打开。” 言罢,他从怀中摸索了一下,摸出一把钥匙,扔给叶蓁蓁,“诺,这是钥匙。” 第139章 信笺 钥匙扔得极准,叶蓁蓁只一伸手,便接住了。 反正左右也没什么事,她便寻思用钥匙打开小箱子瞧瞧,看阿铮留了什么给她。 她与阿铮之间,分离得实在是太过突然…… 至今,她仍不敢相信,阿铮与她,再无法见面。 箱子打开,果不其然,是一些珠宝首饰,还有不少金条银两和几块令牌。 最上面的位置,却是静静躺着一个信封。 叶蓁蓁拿起信封,见上面是林铮的笔迹,写着:吾妻蓁儿亲启。 她鼻尖一酸,呼吸瞬间急促了起来,纤细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一行镌秀小字,竟逐渐颤抖。 她想赶快打开信封,看看阿铮同她说了什么…… 又有些不敢。 所谓近乡情怯,这是阿铮最后留给她的话语,是不是看完了,他们之间的牵连,便再没了? 数次犹豫,最终,深吸一口气,她最终还是鼓起勇气地将信封封口启开,掏出里面被叠放整齐的,纤薄的信笺。 她抖着手,急急展开那信笺,只见上面是她无比熟悉的笔迹: “爱妻蓁儿如晤: 虽你我尚未大婚,但请原谅我,一直想这样唤你的痴念,让我最后放肆一次:爱妻蓁儿。 我今以此书与你永别矣。” 叶蓁蓁逐渐泪眼模糊,她抬袖使劲擦了擦眼泪,不让泪水挡住了视线, “我至爱你,即此爱你一念,使我勇于就死也。 我知你最爱自由,原本打算亲救你出囹圄。 如今看来,是不成了,实在抱歉。 幸得慕容兄是个值得信任托付之人。 南昭国民风淳朴,你可带上阿璃、齐大夫,与他同去南昭。 所需盘缠,我已提前为你们备好。 林氏在南昭境内亦有薄产,如妥善经营,当可保你衣食无忧。 蓁儿颇具经商天赋,为夫信你,林氏在你的打理下,定能发展壮大。 然,万不需因此而背上压力。 你只需记住,一切随心,你为自己而活。 接管林氏商行所需信物,皆在此箱中。 去了南昭国都骊都后,你可去林氏商行寻陈掌柜,出示信物后,他自会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蓁儿,不必为我悲伤,铮区区残躯,早该归于尘土。 之前留在世上苟延残喘,不过为了贪恋与你相伴的温暖。 此生得你相知相伴,哪怕时间短暂,我亦知足。 无需为我复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你应该有自己的人生,你值得更热烈的,更顺遂的人生。 不必再为莫须有的所谓复仇,而浪费你的大好时光…… 谨记,你未来活得更好一些,我在地下便更开怀一些。 蓁儿,我的至爱,此刻,我深深担忧,为你筹谋是否仍有不足。 巾短情长,所未尽者,尚有万千。 今世一别,未来,你将有属于你的璀璨人生。 我不会入你的梦,你也不必不舍挂念。 若有来世,我愿与你化作一双蝴蝶,比翼齐飞,岂不快哉。 夫林铮绝笔” 读完,叶蓁蓁整个身子剧烈颤抖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怎么也擦拭不完,她极力忍住双肩微微的抖动,哭得不能自已。 “阿铮,阿铮……”她无力地一次又一次唤着这个名字。 多期待那个一身白衣,永远温润如玉的男子,能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对她微笑一次。 阿铮,他如此深情,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将他所能为她做的,都安排妥善到了极致。 阿铮,他又如此绝情,难怪这么久了,从未入过她的梦一次…… 慕容烈坐在车头,一边驾着车,一边尖起耳朵听着车厢里的动静。 他听到女子在哭,低低的啜泣之声,如泣如诉,听得他心也跟着一阵阵紧缩。 他蹙了蹙眉,想上前安慰,又觉束手无策。 他本来在哄女人这块,颇有见地。 若是他以往的那些红颜知己,他只需猜中她们哭的理由,投其所好便好。 那些女人,或者为了钱,或者为了物,或者为了争风吃醋,都很好打发。 然而身后这个女子,与他之前那些红颜知己不同,她是他好兄弟的未婚妻。 她现在如此伤心,是在悼念她逝去的情郎,他便不知该从何下手了。 总不能再还给她一个情郎。 低低的,隐忍的啜泣声延续了很久,很久…… 慕容烈细细地听着,却最终还是决定不去打扰。 这个时候,让她一个人好好消化和发泄,可能是最好的方式。 终于,哭泣的声音小了下来…… 他这才掀开车帘子,从怀中掏出一方手绢,递至她跟前, “给。 斯人已逝……, 节哀。” 叶蓁蓁抬起朦胧泪眼,轻轻接过他手中的帕子,“多谢。” 她自己的帕子,早已湿得不成样子,确实需要一块新的。 慕容烈点点头,表面非常镇静地继续出去驾车了,实际上心底是有些感慨的: 姑娘哭得实在是伤心,眼睛红肿,连鼻尖都红了,楚楚惹人怜惜。 他自诩风流倜傥,红粉知己不知凡几,但目前为止,却未见有哪个姑娘,为自己如此伤心流泪过。 心间不由得涌起一丝羡慕:铮兄弟虽然身遭不测,但能得一有情人与他如此相知相惜,亦是幸运的 ……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太多的离别和失去,早已练就强大内心的关系,叶蓁蓁并未让自己陷于伤心难过太久。 等马车到下一个休息点时,她已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选择将对林铮的怀念深埋心底。 又是一处林子。 慕容烈停下马车,掀帘偷偷打量了她一眼,见她虽然眼睛仍然红肿,面部表情却已恢复如初,不由暗暗有些吃惊: 刚才的伤心不似作假,这会儿的平静也是真的。 只能说,这姑娘不似他认知里的其他人,是个坚韧有度的。 本就是个怜香惜玉之人的慕容烈,这会儿不由得心间更是柔软,连带着声音都跟着温柔了一些,“下车休息一下,用些干粮吧。” “好。”叶蓁蓁柔柔应了一声,很快起身下了马车。 此时慕容烈早已拴好马,长腿一伸,坐在了一处树荫底下,一双湛蓝眼眸有意无意地往女子方向瞟来: 叶蓁蓁坐在离他不远处的一处草地上,手中拿着一个馍,低头小口小口地咀嚼着。 阳光从树叶间照射下来,落到她身上,像是镀了一层光,微低的脸庞,在细碎的阳光下,忽明忽暗。 身着男装的她,这会儿在慕容烈眼中,是毫无一丝男子气息。 只觉得此刻的她,像是一朵既柔弱又坚韧的菟丝花,谁在她身边,都会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心也一寸寸被缠绕。 从前,刚认识她时,虽然她也着了男装,也是这副模样的呀,为什么那时候,他硬是没瞧出她是女子呢? 思及此,他自嘲地笑着摇了摇头,从腰间取出一个水袋递给叶蓁蓁,“来,先喝点水,我们很快便要继续赶路了。 最好在天黑前,抵达下一个城镇。” “多谢。”她接过水袋,仍是道了声谢,声音不大不小,透着淡淡的疏离客气。 第140章 客栈 皇帝萧炼得到叶蓁蓁出逃的消息时,已是第二日。 整个避暑队伍刚行进了一小段路程,正在一处郊外安营扎寨。 休息了一夜的萧炼刚睡起,小太监正伺候他梳洗,夜鹰急匆匆在营帐外求见。 “何事?”萧炼皱眉,夜鹰这么早求见,怕是没什么好事。 “皇上……”夜鹰快速行礼,瞥了一眼旁边的小顺子,斟酌着话语:怕是一会儿皇上发怒,在场之人都得缩紧了脖子,才能保住脑袋。 “说。”萧炼沉声道。 “启禀皇上,宫内飞鸽传书,叶……,娘娘昨夜失踪了。” “什么?”萧炼骨节捏的咔嚓作响,“一个大活人,皇宫里还能被掳走?暗卫呢?干什么吃的?” “据现场暗卫交代,昨夜娘娘用过晚膳后,要去御花园散步。 走到倚月宫时,娘娘肚子疼,进到倚月宫里如厕,便再没出来。 待跟随保护的暗卫发现异常时,倚月宫早已人去楼空。 暗卫搜寻良久,发现一密道,顺着密道进去,发现密道的另一头,直通上京郊外。 暗卫本想跟上去一探究竟,可惜被投了迷药…… 现场暗卫及微臣怀疑,怀疑……”夜鹰小心翼翼观察着皇帝的神色。 只见皇帝萧炼此时眉头紧锁,一双阴鸷的眸子,如嗜血般可怕,他低吼道“怀疑什么,说!” 饶是久经沙场,不惧生死的暗卫头子夜鹰,也被他这声怒吼吓得一哆嗦,“微臣怀疑,娘娘是,是……,早有预谋的主动出逃。” 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亦是一刀,夜鹰决定豁出去了。 “岂有此理,朕不信。” 综合前一天叶蓁蓁的种种表现,虽然萧炼心中已隐隐有了猜测,但他好面子,不可能接受自己万般宠爱的女子,竟然处心积虑地,逃离了他。 萧炼急急出了营帐,“ 小顺子,传朕旨意,秋狩取消,全体打道回府。 夜鹰,集齐所有暗卫,并速速通知逍遥楼,封锁大梁境内所有港口和关卡,哪怕大海捞针,掘地三尺,也得将朕的皇后给找出来。” 皇帝眸色深沉,若是目光能杀人,他面前早已倒了一大片。 想到什么,他脚步顿了顿, “切记,不要伤了皇后和她肚里的孩儿,如有任何消息,及时来报。” “是。”夜鹰领命,快速出去传旨、安排了。 皇帝也等不及坐马车,直接往马厩而去,骑上他专属的烈马,便往回京城的方向狂奔。 群臣:……,皇上这是……,又在抽的什么疯? 小顺子:“皇上,等等奴才,龙体重要,安全第一,安全第一啊。” *** 临近午夜时分,慕容烈驾着马车终于抵达一个城镇。 经过一天一夜的疾驰,他都是抄的近道一路往南。 他们到时,已是深夜,想着她还怀着身孕,应该找间客栈休整一下。 叶蓁蓁又是身着男装,也没那么容易暴露才是。 慕容烈选了当地最豪华的一间客栈,将马车缰绳扔给招待的伙计,便带头走进了客栈。 脱了斗笠的慕容烈,即使身着一身普通服饰,也难掩贵气风流,叶蓁蓁扮作小厮,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 掌柜的很是热情,“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两间上好客房。”慕容烈目不斜视道。 掌柜的闻言,却面露难色,“抱歉啊,客官。 现下小店的空余客房仅剩一间,不过条件倒是极好的,您看,你二位能否将就对付一晚?” 慕容烈蹙眉,扔了几锭银子过去,“将就什么?这么大的客栈,还没几间空房?” 掌柜的瞧见那几锭白花花的银元宝,两眼放光。 可下一瞬,却叹了口气,“哎,可不巧了吗?有银子赚,小的自然是一百个想赚的。 只可惜,这几日,正是本小镇一年一度的秋社节,镇上客人实在是多。 今儿夜已深,实在是腾不出多余的客房了,客官看看,是将就住一下,还是另找更合适的客栈?” 慕容烈瞅了瞅身后的叶蓁蓁,似在征询她的意见,见她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松了口,“罢了罢了,一间就一间。 叫小二打盆热水,送点吃的上来。” “得嘞。”掌柜的得了他们确认,喜笑颜开。 忙收了银子,算盘打得噼啪作响,又吩咐伙计按照要求准备吃食和热水去了。 两人来到房间,发现虽然只有一间房,条件倒确实还是不错的,房间布置得宽敞舒适,书桌茶几矮榻一应俱全,那床很是柔软宽大。 应确实是他们酒楼的上房,还是专供达官贵人,或婚庆喜事所用的客房。 只可惜……,只有一张床。 小二很快送来了吃食和一些热水。 慕容烈正准备起身去接,叶蓁蓁却抢先接了过来。 “麻烦小二再帮忙多送一床被褥过来。”叶蓁蓁客气地对小二哥道。 “好嘞,客官请稍等。”小二应着下去了。 叶蓁蓁坐在餐桌边,开始摆碗筷。 慕容烈也在餐桌边坐下,接过叶蓁蓁递过来的筷子,他有些不好意思道:“小叶姑娘,你怀着身孕,往后这些事交给我便好,你不用跟我抢。” 虽然伺候人,以及干这些粗活,他确实也不在行,甚至,被人伺候惯了,有时,他还经常忘记动手。 叶蓁蓁浅浅一笑,“慕容兄无需客气,我做这些只是举手之劳。 再说,明面上我是你的小厮,哪有小厮不动,却让主子亲自动手的道理? 被人瞧去,怕是要露出破绽。” 伙计送来的小菜并不丰富,就是一碗白粥,几个馒头,还有一碟酱牛肉、一碟凉拌花生米和一小碟青菜。 叶蓁蓁摆好碗碟后,给两人各盛了一碗粥,便坐下开始小口小口地喝起粥来,偶尔会夹一筷子牛肉或是蔬菜,放入嘴中,细细地咀嚼品味。 整个过程,她面容舒展,吃相颇佳,看起来好似菜的味道很不错,胃口也不错。 本来对这小地方的伙食没抱什么希望的慕容烈,见她如此吃相,不由好奇: 这饭菜的味道,到底是有多好? 便也跟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牛肉放入嘴中,品尝起来。 可他咀嚼两下之后,却眉头一皱,“呸、呸”便将嘴中食物吐在了面前的小碟子中, “这么难吃?他们店里的盐是不是不要钱?” “或者……,那厨师肯定是他们老板的亲戚,走后门进来的……” 说着,他又好奇地看向叶蓁蓁,“小叶姑娘,这么难吃的吃食,你为什么吃得如此津津有味? 难不成,你味觉出了问题,或者,你吃到的跟我吃的,不是一回事?” 叶蓁蓁被他逗得忍不住发笑,露出两个可爱的小酒窝,“慕容公子真会说笑,出门在外,咱们就别这么讲究了,只要勉强吃得下,便多少吃些,要不你尝尝这粥?总还是热的。” “另外,我叫叶蓁蓁,公子往后唤我小叶,或是蓁蓁即可,不要再唤小叶姑娘了,容易露馅。” “蓁蓁?”慕容烈面露疑惑,“阿铮他们不都叫你……,阿娆?” 其实他也早想改口叫她“阿娆”了,成日里“小叶姑娘”“小叶姑娘的叫,他早就觉得麻烦生分。 只是苦于一直觉得,两人关系还不到位,找不到契机改口。 叶蓁蓁敛了神色,稍顷,“叶娆已死,那本也不是我的真名。 阿铮说让我往后为自己而活,那我便从此恢复本名吧。 我是叶蓁蓁,很高兴认识你,慕容兄。” 慕容烈:…… 第141章 追踪 “好的,蓁蓁。”慕容烈咧着嘴笑,他平素最会顺竿爬,就坡下驴什么的。 没道理人家这次给了他机会,他还白白浪费掉的。 蓁蓁,想到他还没听别人叫过她这个名字,好像是只有他才有的特权,便莫名心里有些甜滋滋的小得意。 睡觉时,躺在榻上的他,悄悄在心里又多默念了几遍“蓁蓁”,“蓁蓁”。 没错,关于谁睡床谁睡榻的问题,两人并没发生很大的分歧。 慕容烈为展现绅士风度,自然是要让着叶蓁蓁的。 叶蓁蓁想着自己是孕妇,确实需要休息好。 否则,万一因休息不好而生病,受累的还是慕容烈,便也没过多推脱。 两人因这一次小小的拉近距离,接下来的相处,便更加融洽自然了。 慕容烈本来便是女人堆里打滚的高手,放开了之后,那也是相当懂女人心思,懂如何照顾女人,讨女人欢心的。 按照叶蓁蓁的要求,在外她是小厮,自然处处要多动手,照顾“主子”慕容烈,但关起门来,慕容烈却展现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他有钱,人又生得俊,每到一处镇子,总是很大方地采买一些当地特产美食供她品尝,或者选一处上好的客栈,供两人洗漱休息。 还会为她介绍各地的风俗人情。 在各种生活细节上,也很是体贴入微。 比如,每每上下车,他都会绅士地帮扶着叶蓁蓁,去餐桌吃饭,也会殷勤地替她抬椅子; 每天各种花言巧语地夸赞,“嗯,蓁蓁今儿看起来气色不错。昨夜睡得可好?” “蓁蓁你应该没事多笑笑,你不知道,你笑起来两个小梨涡,是有多美……” “蓁蓁,你的皮肤怎么能这么白?我游遍南昭和大梁,就没有见过比你还白的姑娘呐。 而且这些天风吹日晒的,我都被晒黑了,你却一点儿也不见晒黑的?” 慕容烈本就带着点幽默风趣细胞在身上的,有时还故意插科打诨,一路上,叶蓁蓁倒是被他逗得心情愉悦不少,经常都忘了,二人这是在逃命…… 十几日后,两人抵达大梁中南部的一个小州市境内——澧州。 澧州地广人稀,多山脉,很多道路都是依山而开,一条条盘山路曲曲折折,忽上忽下,仿佛永远看不到尽头。 道路两旁,尽是些天堑。 如果停下马车,站在路边往下一望,仿佛一个个旋涡,就要将人吞噬似的。 慕容烈继续戴个斗笠在前面赶车,叶蓁蓁坐在车里。 经过十多天的相处,两人如今已相当熟稔,路上不再似以前一般沉闷。 慕容烈见多识广,又善于交谈,两人一路交流竟是发现有很多共同语言,仿似永远也聊不完似的。 “翻过这座山,便该到澧州县城了,估计再有个二十来天,便能到淮州。”慕容烈看了看天色,面色有些忧虑,“看这情形,怕是很快要下雨。” 南部天气潮湿,现在又是秋天,正所谓秋雨绵绵,一旦下起秋雨,便可能会连下很多天,将是一个漫长的周期。 届时气温骤降,道路潮湿又不好行走,怕是会拖慢他们的行程。 叶蓁蓁闻言,跟着蹙了蹙眉,心里也有些担忧起来: 虽然这些日子暂时过得太平,但并不代表他们便安全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只要她还在大梁境内,就还是存在被皇帝找到他们,被抓回去的风险。 他们必须尽快赶去淮州,与阿璃他们会合后,离开大梁,前往南昭国,才更为保险。 可若是天气一直不好,势必导致他们抵达淮州的时间要往后延。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他们驾着马车,正在盘山公路上爬坡,眼看山顶在即,却听见后方传来“嘚嘚嘚”马蹄飞扬之声。 “驾”慕容烈扭头往后方望去,只见一支约有十来人的队伍,骑着高头大马,正在快速向他们靠近,马蹄激起的一大片黄色的尘埃。 那群人,大多着黑色劲装,只领头之人,穿着玄色衣衫,身姿挺拔,驾着骏马快速飞驰着,看不清面容。 慕容烈神色一变,预感不妙,忙低声跟车厢的叶蓁蓁示警,“蓁蓁,后面来了一队人马,不知是否朝我们而来,看样子,来者不善。你坐好扶稳,我要加快速度了。” “好。”叶蓁蓁闻言,凝了神色,也掀开车帘,往后瞧了瞧。 这一瞧不要紧,直接吓得她肝儿乱颤:“糟了,是皇帝萧炼,他怎么亲自追来了?” 她与萧炼相处多时,他的身形气质,已经深深刻在她脑海之中。 只这么远远一瞧,便认出了他。 叶蓁蓁闭了闭眼,心想,这次,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们一路隐藏行踪,乔装打扮,想着此处离上京甚远,便稍微放松了警惕,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并追上了。 若是没有被发现,他们尚还存着活命的机会,可一旦被萧炼发现并盯上…… 她熟知萧炼的手段有多狠辣。 他是一头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恶狼,一旦发现目标,必会死咬着不放,直至将猎物咬得稀碎,否则不会善罢甘休。 “驾,驾”慕容烈闻言,知道事态严重,他挥起鞭子,使劲抽着马屁股。 原本就跑得不算慢的马车,随着马儿屁股吃痛,更是不要命地狂奔起来…… 后方追赶的萧炼,见前方马车突然加速,眼神一凛,心中更是笃定了几分。 几日前,逍遥楼探子回报,说在南方某小镇,发现了疑似女扮男装的叶蓁蓁身影。 为了不打草惊蛇,萧炼吩咐他们不要声张,只派人一路偷偷跟随。 自己则是当即带上数十名暗卫,日夜兼程地往这边赶来。 之前还不能百分百确认车中之人是否真是叶蓁蓁。 这会儿看马车突然加速,怕是车中之人认出他了,要再次玩命逃跑了吧? “哼”萧炼心中冷笑,面色冷沉肃穆“这会儿再想跑,怕是晚了。” 第142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 萧炼双腿一夹马腹,马儿跑得更快了。 山道上奔驰,马车自然跑不过单匹的骏马。 眼看着他们之间的距离在逐渐缩短。 电光火石间,叶蓁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在脑中快速回顾着之前预想过无数次的重逢画面。 她当即掀开林铮给她的木箱,那么多银两珠宝,她应该是带不走了。 但那封信笺,是阿铮留给她最后的纪念,她绝不能弄丢。 她先将信笺拿起,想了想,又将那些林氏的信物也拿上,那些都是阿铮的心血,不能让它白白流入旁人手中。 又少量拿了几件首饰和几锭金子,万一侥幸逃脱,或许得暂时靠这些活命。 她从旁边拿起装衣衫的行囊袋,将这几样重要物品快速塞进去,又从里面拿出一柄小巧的弓箭。 这柄弓箭,还是战骁当时送她保命的,林铮竟命人贴心地帮她收拾好,也带了过来。 “这次,还真就靠你了。”叶蓁蓁掂了掂手中的弓箭,将其背在背上。 她快速将行囊也系在身上,再次掀开车帘往后瞧了一眼:萧炼的身影,越来越近。 “停车。”夜鹰得了萧炼旨意,在后方朝叶蓁蓁大声喝令道。 “驾”慕容烈不仅没有停车,反倒又挥了一鞭子。 “没用的,慕容大哥。”叶蓁蓁叹了口气,“他们的目标是我。 现在换我来驾车,一会儿,找一合适的地方,你偷偷跳车,跳车之后快速找地方隐藏起来。 他们目前没有发现你,你还可以保住一条命。 你功夫好,等他们走后,你定能安全返回南昭国。 待会儿不管发生何事,千万不要顾忌我,一定不要冲动,不要自动现身,自寻死路。” “此事本与你无关,却将你拖累至此,我很抱歉。”叶蓁蓁由衷道。 “不要这么说,蓁蓁”慕容烈道,“此举,是我应承铮兄弟的。没有完成任务,是我抱歉才对。 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抛下你独自逃命,你放心。 我是那么不讲义气之人吗? 今日,你我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大不了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再说,有你这个大美人陪着共赴黄泉,倒也不失为一桩乐事,阿烈我荣幸之至呐。”慕容烈本性爽朗,到了这个时候,竟然临危不惧地咧嘴龇牙,傻笑了起来。 叶蓁蓁一时被他说得感动,赴死的心情竟也不自觉跟着松快了些许,“大恩不言谢。 不过,慕容大哥,你着实大可不必如此……” “蓁蓁莫要再说了”慕容烈挥手叫停了她接下来的话语,“一会儿到一合适位置,我数一二三,我们一起跳下马车,然后争取一起逃出去。” 叶蓁蓁叹了口气,决定暂且应了“哎,好吧。” 她干脆出了车厢,与慕容烈并肩而坐,她扭头看向慕容烈的侧颜: 男子深邃俊朗的轮廓此时格外严肃,棕褐色卷曲长发,迎风飞扬,整个侧脸,显得恣意又张扬。 她突然想起,曾几何时,初见他时,还对他纨绔风流的印象很不好来着? 何曾想过,有朝一日两人却会要一同面对生死抉择? 没想到看似风流不羁的他,关键时刻倒还挺讲义气的。 很快,时机便到了,慕容烈扭过头来,湛蓝的眼眸看向她,带着几许洒脱笑意,“这处就不错,蓁蓁,做好准备了吗?我要开始数了哦” “嗯,我准备好了。”叶蓁蓁回之以微笑。 “一、二”慕容烈试图来拉住叶蓁蓁的手,却被叶蓁蓁巧妙地躲开了。 慕容烈顿了顿。 不过,很快,他便释然:一路行来,他早就发现她表面看似随和温柔,但却并不是那种随意的女子,她有她的坚持和底线…… 千钧一发,也来不及多想,“三!” 随着“三”的数出,慕容烈果真快速跳下了马车,只就地一滚,便隐在一处草丛之中。 他立即回头来看叶蓁蓁“蓁蓁……” 这才发现,女子并没有如约定好的般随他一起跳下马车。 而是稳坐车头,朝他温柔歉意地一笑,喊了声“驾”…… 不需要过多解释,她相信他都能懂。 如果不如此操作,他们两个人今日都得一死。 唯有此法,或可保他一命。 马车继续朝前狂奔而去。 慕容烈脸色大变,“蓁蓁”他隐在草丛中,低吼着,懊悔着:他怎么这么傻,竟信了她会跟他一起跳车逃走的鬼话? 敌众我寡,敌强我弱,他们此番,几乎必死无疑。 她这明显,是不打算拖他共同赴死啊? 慕容烈急得眼眶泛着红,躲在草丛中,低低地嚎咒着:“傻瓜,傻瓜!” 但他若此时主动现身,必然被紧跟在马车后方的众人发现,无异于送死。 那样,岂不白白浪费了蓁蓁的一番苦心? 马车很快消失在他视线之中,就连后方紧追的十几匹骏马,也扬起一片尘土,逐渐远离。 慕容烈知道理智起见,他应该朝着相反方向逃命。 他本是受人所托,他已然尽力,并不需要以命相护。 他是生意人,那也并不符合他一贯的价值观。 并且,那马上之人,叶蓁蓁,也明确表态,不希望他因此再受牵连,希望他不要顾忌她,保命要紧。 可朝夕相处了十多天,她的一言一行,一颦一笑,早已深深印在他的脑海心底,怎可就此放任,看着她赴死? 他做不到! 没多少犹豫,他便隐在草丛树木之间,朝着马匹前进的方向,狂奔。 不要,蓁蓁千万不要死。 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从来潇洒从容的慕容烈,在这一刻,突然方寸大乱,失了分寸。 *** “驾,驾”叶蓁蓁拼了命地抽打着马屁股,她知道自己这回,肯定逃不掉了。 但至少,不要连累慕容大哥,她想将马车驾得尽量离他跳车的地方远一些,再远一些…… 给他足够逃走的安全距离。 马车逐渐上到山顶,离慕容烈跳车距离也足够远了之后,“吁”叶蓁蓁突然叫停了马车。 她将马车调了个头,整个马车,横亘在道路中间,截断了去路。 车停稳后,她小心翼翼地下了马车。 她还怀着身孕,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不会让腹中孩儿有事。 她将整个身子藏在在马车之后,麻利的弯弓搭箭…… “吁” “吁”后方之人,见马车停下来,自然也跟着停了下来。 玄色身影停在队伍的最前方,“阿娆,朕的皇后,你出来吧。 朕知你此番被贼人掳走并非自愿。 只要你乖乖跟朕回去,朕定不罚你。”萧炼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一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轻哄着。 “嗖”一支箭矢毫无征兆地朝萧炼命门射来…… 萧炼神色一凛,侧身躲过。 及至此刻,他亦不敢相信,他的阿娆,会真的狠心拿箭射他。 “准头不行哦,阿娆,你这射箭的教习师父怕是不行吧?”萧炼笑得阴翳,“你想射朕身边的侍卫对不对? 可你却差点射到了朕。 你可知,你差点谋杀亲夫? 乖乖跟朕回去,朕改日教你好好练练箭。” 叶蓁蓁不言不语,将整个身子又往里缩了缩,全身抖得实在厉害。 不过,她再次抽出一支箭,朝着萧炼身边的侍卫射去…… “嗖”,有侍卫中箭,发出一声闷哼,应声倒地。 叶蓁蓁恢复了一些信心:就说她那时候练得多,师父优秀,教得又耐心,准头应该还是不错的。 第143章 她逃他追,她插翅难飞1 跟随在皇帝身后的夜鹰,见此情景,主动请命,“皇上,不如让属下过去,将人给您擒来……?” 萧炼抬手,叫停了他的建议,他信心满满,“不用,朕亲自来。” 他从马上下来,抬腿就要往前,夜鹰警惕道:“皇上,小心,她有箭……” 萧炼勾了勾唇角,“无妨。 朕相信,阿娆她不会伤朕。” 说着,他果真往前走了几步…… 叶蓁蓁浑身紧绷,箭头指向萧炼,厉声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射箭了。” 萧炼不以为然,继续往前,“你真舍得射朕吗?” “朕不相信。” 他的声音,有着浑然天成的威严。 叶蓁蓁不自觉地有些胆怯,她往后退了退,却仍坚持道:“我会。” 闻言,萧炼眸子瞬间冷了下去,暴虐渐起,脚步却一点不曾停歇: “你敢! 阿娆,朕对你不够好吗? 朕许你皇后之位,给你极尽荣宠。 我们的皇儿,今后朕还会立他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之后,你就是太后,享受无上荣光。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为何要逃离朕?” 叶蓁蓁拿弓箭的手一刻也不敢松懈,端得久了,胳膊有些酸,都有些发起抖来。 她太紧张害怕了,连带着声音也发着抖,“别过来……” 萧炼一双阴鸷冰冷的眸子,直直地怒视着她,“有种你就射箭。 阿娆,除非朕死,否则,你逃不出朕的手心。 你,只能是朕的。 乖一点,跟朕回去,我们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还和以前一样,好不好?” 随着他语速加快,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一脸志在必得。 随着他的一步步靠近,他以前对别人的那些残忍手段在叶蓁蓁脑海中一一浮现,战骁、刘仁、浅碧…… 他们全都因为违背了他,而死得惨烈。 回去? 是绝不可能回去的。 若这次真被他抓住,她定会生不如死。 “不”叶蓁蓁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叫“萧炼,你派人杀害了我全家,杀了战骁,杀了阿铮,还想让我当作没事一般,做你的皇后,怎么可能? 今日,我宁愿死,也不可能跟你回去。” “哦,是吗?” 全家?萧炼有些不解。 不过这时,他也没耐心去了解。 他继续往前,脸上有着再也藏不住的偏执疯狂。 他的目光,死死锁在她身上,有如一柄利剑,又似一条毒蛇,遏制住叶蓁蓁的咽喉,让她只感觉呼吸逐渐困难。 叶蓁蓁不由得步步后退,原本隐在马车后面的身体也逐渐完全暴露在了他面前。 叶蓁蓁往后瞧了一眼,万丈悬崖近在咫尺。 萧炼料定她不敢真的拿箭射他,她平日看着那么娇弱乖顺。 明明他们在一起时,是那么快乐。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灵魂和身体难得契合的亲密伴侣。 他有恃无恐,又志在必得。 说出来的话,语调怪异又张扬:“你逃不掉的,阿娆,认命吧。” 兔子急了也咬人。 叶蓁蓁终于被逼得失了理智,她再次向他瞄准,“嗖”一支箭,果断朝他心口射了过去…… 萧炼中箭了。 他始料未及,他本来可以躲开,但不知为何,这次他偏不愿意躲。 他倒要看看,这个狠心的女人,到底可以狠到什么程度…… “皇上。”夜鹰等侍卫见皇帝中箭,皆吃惊不已,纷纷下马朝皇帝狂奔。 萧炼捂着胸口,他这里本就有伤,那时被战骁射中过。 这次被他心爱的女人再次射中,女子力道不如男子,伤口深度自然也不同。 他知道自己不会死。 但口中还是止不住地溢出大口大口的鲜血来,“你真射了? 阿娆,你竟然真的拿箭射朕? 为什么? 朕一生机关算尽,勾心斗角,自认不是什么好人。 为了自保,朕人前鲜少展露真心。 唯独对你,是不同的。 为何朕这唯一例外,却要被你拿来践踏?” 萧炼捂着胸口咆哮,大口大口地往外吐着鲜血。 他脸色迅速变得苍白,他的心很痛,很痛。 比之箭伤带给他的伤痛,面前女子的绝情冷心,让他更为锥心刺骨…… 夜鹰几步来到萧炼身边,伸手扶着皇帝,劝解道“皇上,龙体要紧,莫要再说了。 快,太医赶紧给皇上瞧一瞧。” 为防万一,皇帝身边一直有随行太医。 慕容烈早已赶了过来,他隐匿在草丛之中,一直耐心地观察众人的动静,等待着机会。 太医接过皇帝后,夜鹰回身看向叶蓁蓁,眸光冰冷,“娘娘,您就别倔了。何苦呢? 皇上这几日为了追上您,不眠不休,身体本就掏空得厉害……” 叶蓁蓁手中已经再次弯弓搭箭,仍在坚持,“我并没有让你们追来。 原本,我们可以各自安好,那该多好? 是他自己,不肯放过我。 皇宫那个牢笼,我既然当初决定出来,再让我回去,绝无可能。” 夜鹰闻言,凛了神色,“既如此,那便得罪了。” 他使了个眼色,身侧十来名暗卫闻风而动,从四面八方小心翼翼地向叶蓁蓁围了过来。 皇帝直到现在,下的命令,还是不可伤她。 “别过来……”叶蓁蓁边快速放箭,边步步后退。 暗卫们本就身手不凡,如今有了警惕,她射出的箭,自然多数都落了空。 眼看箭囊中的箭,已经所剩无几,她也退到了悬崖最边上…… “娘娘,得罪了。”夜鹰见状,一个飞身便要上前擒住叶蓁蓁。 慕容烈见此情景,自是不能再袖手旁观……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身便挡在了叶蓁蓁身前,从腰间抽出一柄宝剑,便与夜鹰打斗起来。 “慕容大哥……”叶蓁蓁吃惊,他怎么又回来了? 他明明可以逃走的。 “要走一起走。”慕容烈一手拿剑与人缠斗,一手拉起她的一只胳膊,努力寻找着突破口…… 坐在旁边正被太医包扎伤口的萧炼,见此情景,脸上的狠厉之色更甚: 竟还有不怕死的帮手?! 他的阿娆,还真是厉害呢! 他终于忍无可忍,下定决心,咬牙切齿地下达命令,“众人听令:所有违抗朕旨意者,杀无赦。” “是。”夜鹰等人听令,心中一喜: 刚才顾忌这顾忌那,一直放不开手脚。这会儿,就好办多了。 霎时间,暗卫们纷纷掏出身上的刀剑,朝叶蓁蓁两人,渐渐围拢了过来。 暗卫们毫无顾忌地大开大合,慕容烈双拳难敌四手,叶蓁蓁箭已射完,手里的弓便成了摆设,两人很快便抵挡不住…… 第144章 跳崖 叶蓁蓁退无可退,脚下一滑,崖边的石头随之滚落,发出“哗啦哗啦”一阵阵声响后,掉入万丈深渊,竟是一丝声响也听不见。 叶蓁蓁再次往后望了一眼…… 突然,她释然了。 她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 或许,现在正是到了她该回去的时刻。 或许,再次醒来,她不过是做了个漫长的梦。 从梦中醒来,她还是那个投行里,光鲜亮丽的白领丽人。 她轻轻拨开慕容烈拉住她胳膊的手,“慕容大哥,你不该回来。 快走,他们的目标是我。 你现在自己一个人逃,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我是将死之人,你真不用管我。” 正与人缠斗的慕容烈听她语气怪怪的有些不对劲。 他诧异地偏头去瞧她,只见她凄然一笑,突然展开双臂,身子轻轻往后一仰,整个人便往万丈悬崖跌落下去…… “蓁蓁……”慕容烈吓得瞳仁大睁,来不及思索,便跟着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他想要去拉住她。 “阿娆……”皇帝萧炼刚才是被气极,才狠心下了格杀令。 但他从未想过,让阿娆当真就这么死了…… 他无法接受,胸口猛烈地抽搐着…… 他挥开旁边正帮他治伤的太医,一个猛的起身,也追来崖边,作势就要往下跳…… 却被夜鹰等人,死死拉住了。 “皇上,不可啊皇上。 皇上,您是天子,是一国之君。国事为重啊,皇上。” 随从暗卫太医,跪了一地。 萧炼又急又怒,加上胸口的伤势抽搐得厉害,一时急火攻心,嘴里再次涌出几口血来,身子猛地往前一栽,直接晕了过去。 众人瞬间大乱,“皇上,皇上……” 此时,群龙无首,哪还管得了那跳崖之人。 夜鹰只赶紧指挥人将皇帝抬上马车,一边由太医紧急抢救,一边由人赶着马车,往最近的官府疾驰而去…… *** 悬崖之下,两道灰色的身影交叠,齐齐快速往下坠落,坠落……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慕容烈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本能地随她跳崖,想要拉住她,想要救她。 只一个念头,不能让她就这么死了…… 悬崖很高,很深,彷佛深不见底。 慕容烈在空中使劲蹬了两脚旁边的石壁,加快了俯冲速度后,总算险险追上她,搂住了她。 感受到腰侧的异样,叶蓁蓁原本紧闭着等死的眼眸再次睁开…… 看清来人近在咫尺的俊脸后,她鼻尖酸了酸,笑得惨然“慕容大哥,你是……真傻” 慕容烈咧着嘴,笑得坦然,笑得璀璨,“我也这么觉得呢,可惜,发现得晚了!” 速度越来越快…… 甚至已然看不清旁边的景物,他紧搂着她的腰肢,只凭直觉,从始至终,让自己的身体,处于她下方…… 他们运气不错,悬崖底下,是一眼深潭,他们并没有摔成肉酱。 只慕容烈运气差一些,落水之前,撞到了崖边一棵粗壮的大树…… 随着“咔嚓”骨头和树枝的断裂之声响起,“哼”他发出一声闷哼,两人被大树弹了出去,下一瞬间,便落入一湾温暖的潭水之中…… 好在叶蓁蓁前世会游泳,落水之际,她条件反射地憋了口气,缓了缓后,她开始努力往水面游…… 天儿很冷,好在水里的温度却并不低。 叶蓁蓁想,既然老天没让她当场死亡,只要有一线生机,她都不会放弃。 她咬牙使劲地朝岸边游去。 若是在平时,她一个人,还可以游得快些。 可这时,她腰间还缠着一支粗壮的胳膊,那胳膊的主人,也松松靠在她的后背之上…… 慕容烈被大树不知撞断了哪根骨头,此时已疼晕了过去。 不过,或许是出于本能,环着叶蓁蓁腰肢的胳膊,却一刻也不曾松开。 好在潭水不浅,浮力够大,叶蓁蓁带着他,虽有些吃力,却也还勉强坚持游到了岸边。 天气实在是冷,靠近岸边后,叶蓁蓁使劲将慕容烈拖上岸,让他不至于再掉入水中淹死,便再无一丝力气地瘫倒在地,大口喘气。 闭眼喘息了一会儿之后,身上褪去了水中带来的热气,叶蓁蓁感觉到空气中的寒冷,她很快便被冻得上下牙齿打架,不得不再次睁眼,平躺着打量了一圈四周环境…… 这似乎是个四面环山的小盆地,其中最高的一座山,便是他们落下来的那处悬崖,如今,躺在地上,从下往上望去,根本望不见悬崖的顶端。 其余三面,也尽是崇山峻岭,有高有低,忽远忽近。 如此地势,看来萧炼想要再找到他们,怕是不容易。 想起什么,叶蓁蓁当即坐了起来。 入眼除了石头还是树,并没有屋舍和人声,明显此地是一处人迹罕至之地。 叶蓁蓁心里哇凉哇凉的,如果此地当真无人居住,他们二人虽然刚刚死里逃生,岂不是很快便不是冻死就是会饿死在这荒郊野外? “慕容大哥,慕容大哥,你醒醒。”她不知道慕容烈具体伤在哪,也不敢冒然搬动,怕害他二次受伤,便只得想办法先将他唤醒。 慕容烈晕晕糊糊中醒来,发现自己竟然没死。 不仅如此,叶蓁蓁也还好好地坐在他跟前,他一下坐起,捏了捏叶蓁蓁娇嫩的脸蛋,发现触感真实后,不由高兴起来…… “蓁蓁,我竟然没死?我们都没死? 哈哈,简直太好了。 我就说嘛,我向来就是锦鲤附体,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死掉呢?” “没错,我们是还活着。”叶蓁蓁扯出一丝苦笑,“不过,目前情况并不乐观。说不定离死也不远了。 你先看看,你哪儿受伤了? 跌下来的时候,我听到好像有你骨头断裂的声音,你感受感受,可有哪里不舒服?” 经她这一提醒,慕容烈这才反应过来,尝试着动了动胳膊、腿脚…… 这一动不要紧,他当即发出“嘶,嘶”的倒抽凉气之声。 “哎呦,哎呦”他扶着自己的右大腿,后知后觉地疼得满头大汗,“好像……,是我的大腿断了,好疼,呜呜。” 第145章 探路 闻言,叶蓁蓁赶紧取下身上的小包裹,在里面翻找起来。 因为落水,里面的东西很多都湿了,林铮给她的信也湿了,她打开看了看,字迹已经有些晕染,但无碍,信的内容,已基本刻在她的心里,保留信笺,纯粹是为了纪念。 一会儿如果能生一堆火,她便将信笺烤一下,烤干后再细细保存好了。 终于翻找出一个瓷白玉瓶,她打开盖子闻了闻,是治疗跌打损伤的药没错。 应该是出发前,孙璃给她放进来的。 “慕容大哥,这是治跌打损伤的药,你看……,要不你自己擦一擦?”叶蓁蓁本想帮他擦药,不过看了看他受伤的位置…… 在大腿上部,她红了红脸,实在是不方便。 只得委屈慕容烈自己擦药了。 “好吧。”慕容烈接过瓷瓶,想给自己涂药,却无从下手。 湿乎乎的衣裤全都黏糊在身上,若是平时,他自是可以起身将裤头脱下一些来涂药,可现在他伤在大腿,是动一下都疼得龇牙咧嘴的那种…… 他眼神可怜巴巴地瞄向叶蓁蓁,想寻求帮助,又不好意思开口。 叶蓁蓁也好不到哪去,一身湿衣贴在凹凸有致的身上,当是非常寒冷。 她双手环胸,正被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都有些发乌了。 叶蓁蓁感受到他的目光,回望一下他的伤口处,只一瞬,便明白了过来。 她从袖中掏出短刀,蹲下身子,一声“得罪了”,便用指尖捏起他裤子大腿处的一小块布料,削铁如泥的小刀,只轻轻一划,裤子便被划出一道细长的口子。 她随之站起,背过身去,“应该可以涂药了,你试试。” “多谢。”慕容烈用手指抹了一些药膏在大腿上,药膏凉凉辣辣的,稍微减缓了他的疼痛。 “慕容大哥太客气了,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用如此。”叶蓁蓁听他动作,应是涂好药了,便转过身,又从囊袋里寻出一件衣衫,用刀子割下一块布料,给他大腿缠了几圈后,打了个结。 “这药膏好是好,就是量不多了。 现在条件简陋,你先将就一下。等我们找到落脚地,我去旁边寻一些治跌打损伤的草药,捣碎了再给你涂上,应该能好得更快一些。” 跟齐大夫,孙璃他们一起在医馆呆了三年,耳濡目染,一些简单的治跌打损伤的方法和药物,叶蓁蓁还是了解的。 “不妨事。”慕容烈微笑着应答,这时才得空,往四周望了望…… 入眼毫无人烟,确实看起来不像有村落的样子。 不过,他细心,看到水潭里正在往外冒着热气,难怪刚才落水时不觉得冷,想来底下竟是一汪温泉的泉眼。 而雾气缭绕的潭面另一侧,一块稍微突出的石壁后面,却有一小片视线盲角…… 慕容烈眼睛一亮,他向来运气不错。 “蓁蓁,我们去那边看看。”他指了指那块突出的石壁。 叶蓁蓁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也眼睛亮了亮,或许,那后面会有转机。 可是怎么过去是个问题。 他们所处的这块石滩是被水潭和悬崖壁孤立的一处,从水潭这边去到那边并没有路。 叶蓁蓁思索了一瞬,对慕容烈道,“慕容大哥,你受了伤,刚抹了药,不宜下水。 这样,我先游过去那边瞅瞅,如果有路出去,我再过来接你。” “好。”慕容烈不知为何,现在对她就是百分之一百的信任。 即使现在这种情况,他也从不担心,她会抛弃他这个累赘。 “你小心一些,注意安全。 发现不对,就赶紧游回来,我们再想办法。 别担心,有我在,一定可以想到办法的。”虽然就在正对面,慕容烈还是有些担心地切切叮咛。 “嗯。”叶蓁蓁一边应着,一边伸展了一下胳膊腿。 说起来,她还挺期待再次下水的,岸上实在太冷了,她很怀念刚才潭水里的温度。 准备好后,她再一次下到水里,缓缓游到对面石壁处,上了岸后,她绕过石壁小心翼翼地往外试探…… “慕容大哥……”过了一会儿,她便从石壁后面绕了回来。 隔着潭面,她向他挥手,声音有抑制不住的兴奋雀跃“这后面虽然没有村落,却有一座小竹屋,我刚走近一些瞧了瞧,应该是一座废弃无人居住的小屋。 我想,我们稍微收拾一下,今晚应该可以先去那里过夜。” “太好了。”慕容烈本就是一个乐观之人,被她情绪感染,也跟着开心起来。 “那我们现在就过去,看看那里有没有什么可以生火的东西,先将衣服烤干了再说。” 被这身粘腻冰冷的衣衫贴在他身上,他简直是受够了。 要是在一个月前,他是打死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有这么狼狈的一天。 曾经他非名贵华服不穿,整天穿的不是金色便是紫色,手里还无论冬夏,都拿着柄折扇附庸风雅。 就像叶蓁蓁原来对他的印象那般,着实像一只处处招摇的花孔雀。 后来,为了便于帮助叶蓁蓁逃跑,他乔装打扮,也穿上了灰扑扑的普通布料衣衫。 如今,这衣衫不仅被悬崖的石头、大树刮得破破烂烂,还湿乎乎地黏在他身上…… 不过…… 看着对岸的窈窕身影,他却并不后悔这段日子自己的遭遇。 他反倒勾了勾唇: 想当初,他决定出来游历,不正是为了寻找刺激的吗?涨见识的吗? 如今得这般奇遇,倒也正好让他没白出来这一遭。 “你会凫水吗?能自己游过来吗?”叶蓁蓁隔着潭面对他喊。 “这个……”游他是会游的,不过,现在他一条腿残着,就着实有点…… “我过来接你,顺便拿一下我的东西。”叶蓁蓁善解人意道。 她很快游回对岸,收拾好行囊袋子,再次背到背上,扶着慕容烈,往水潭而去。 幸好慕容烈本就坐得离潭不远,不然,仅这点子距离,都够他俩喝一壶的。 慕容烈再次环上她的腰身,两人一起下了水。 温泉水实在是舒服,慕容烈在岸边早就冻得不行,下水之后,不由得舒服地发出一声喟叹“这水真是太暖和了,早知如此,刚才我们就应该一直泡在这水里,我都快被冻死了。” 暂时逃离了皇帝的魔爪,未来有了希望,叶蓁蓁现在心情也颇为不错。 闻言,她勾唇配合地笑了笑,“可以是可以,不过还是得等慕容大哥你的腿伤好了后,再来享受吧?小女子体力有限……” 刚才坠崖时,慕容烈直接晕了过去,整个人的重量都在她身上,若是再在水里多待一会儿,估计两个人都得溺毙。 慕容烈:…… 什么? 温泉,女子、体力? 享……享受? 慕容烈突然瞳仁睁大,他知道她不是那个意思。 但实在抱歉的是,他竟然,不合时宜地……,想、想歪了。 第146章 竹屋 慕容烈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把自己。 都说温饱而思那啥,他们现在都什么情况了? 他却还在不合时宜地起那些不该有的心思。 前面,叶蓁蓁正咬牙带着他奋力地往前游着…… 大冷的天里,她却因运动,额头都出了汗。 慕容烈腿不能动,一只胳膊环着叶蓁蓁的腰肢,另一只胳膊也在划水。 她如今有孕五个多月了,腰肢依然纤细,但五个月已经显怀,他触手之处,甚至能感受到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畜生”慕容烈在心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便收起所有不该有的心思,奋力地划起水来,以其能尽量减轻一些她的压力。 两人来到岸边后,叶蓁蓁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帮着慕容烈爬上岸。 可是岸边到石壁下方的竹屋,还有一段距离,两人实在犯了难。 左右没有工具,天也逐渐暗了下来。 男人身高体重,估摸是叶蓁蓁的一个半那么重。 若是平时,叶蓁蓁还想勉力背一下他试试,可现在她怀着身孕,刚才已经做了很多危险动作了…… 她这会儿小腹都有些微微下坠之感,实在不敢再冒险尝试,脸上露出抱歉的表情。 慕容烈自然是理解她的,“蓁蓁,搭把手”,他伸出一只手,想尝试自己站起。 “稍等”,叶蓁蓁知晓他的心思后,眼神四下搜索,终于在地上找到一根一人来高的竹竿,递到慕容烈手中,“这根竹竿,可以给你借点力”。 然后她朝他递出一只胳膊,慕容烈扶着她的胳膊,一咬牙,瘸着一条腿站了起来。 两人三腿一竹竿,就这么蹦蹦跳跳地慢慢往竹屋挪去。 小小的一段路,两人走了挺长时间。 到后面,看慕容烈实在是痛苦,叶蓁蓁干脆让他将胳膊绕过自己脖颈,半个身子的重量全部在她身上,搀扶着他又走了一段,才总算抵达竹屋。 竹屋或许曾经是哪个隐世高人所居,竟然外面还用篱笆围了一个小院。 虽然现在小院杂草丛生,但院子里水缸、竹椅、甚至秋千,什么都有,显见原来住在这里的主人,还挺有生活情调的。 两人推开篱笆的门,叶蓁蓁随手拾了一根木棍,又拨开院中杂草,穿过院子,这才推开了竹屋的门。 竹屋不大,分了两间,一间用来做卧房,另一间应是做灶房和饮食起居所用。 叶蓁蓁只随意走动几步,屋内景象便被她瞧出个大概。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灶房里有一个灶台,旁边地上还挖了一个火坑,许是秋冬季节用来烤火所用。 橱柜里,碗碟厨具一应俱全,旁边还有米缸和一个小水缸。 卧室内,床,桌子,椅子,柜子,甚至还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 不过,小屋确实至少有几个月无人居住了。 就着一点点晦暗的光线,入眼可见,所有的桌子柜子上结了厚厚一层灰尘,墙角蜘蛛在毫无顾忌地结着网。 叶蓁蓁扶着慕容烈,先在灶房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后,自己尝试在在屋中翻找了一番。 她欣喜地发现,屋中竟是连生活用品等,什么都是齐全的。 橱柜里有油灯、火石、少量面条和油盐调料,米缸里有一些大米,就连水缸中都还剩半缸水。 衣柜里有几件朴素的衣衫,男女都有,还有被褥床单等物整齐地叠放着。 天太冷,她决定第一件事,先生个火再说。 院子里堆了很多柴禾,所幸现在还没下雨,柴禾还是干的。 她捡了一些过来,先用火石点燃油灯,再用油灯点燃几根干枯的树枝…… 随着火坑里木头烧得噼啪作响,火苗迅速窜了上来,屋中没多久,便暖和了起来。 她从里屋的衣柜中翻出男女两套干衣,先在火上烘烤去去潮气和细菌后,自己先换上一套,再帮助慕容烈也换上了 ——为了避嫌,慕容烈自己能做的,尽量自己来,只有在实在需要帮忙时,才红着脸,支支吾吾地请叶蓁蓁帮把手。 对此,叶蓁蓁倒是坦然: 他为了自己,连命都差点没了,现在是非常时期,不是讲究这些什么男女大防的时候。 所以,她为他换裤子时,倒是没太感觉不自在。 她在心里给自己做按摩,就当自己又做回了丫鬟,只不过主子换了一个而已。 之前做战骁丫鬟时,不是也经常伺候他穿衣来着? …… 身子稍微暖和了之后,叶蓁蓁便开始麻利地忙活了起来。 她先将换下来的衣衫,连带行囊里的衣衫信笺等,都拿出来在火边烤上。 毕竟现在穿着别人的衣服,还是没那么合身舒适。 再加之,她担心,万一主人凑巧回来,发现了他们不经允许擅自穿他们衣服就不好了。 然后,她便开始大刀阔虎的收拾。 原身曾经在农村待过,又做过丫鬟,收拾屋子什么的自然不在话下。 虽然经过一日折腾,她现在非常疲累,但没办法,现在还不到歇息的时候。 她先找到各种工具,将屋子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又将橱柜中的碗碟,锅铲等拿出来清洗一番。 很快便开始就着水,煮了一锅清水面条。 非常时刻面条过期没过期,她是完全不在意了。 面条煮上后,叶蓁蓁看着那一锅白花花的清汤寡水,实在是觉得单调。 突然想起刚进院子时,看到院中貌似有几块小小的菜地。 虽然,菜地无人打理,杂草丛生,但或许,还有一些顽强的蔬菜自己野蛮生长呢? 她决定去碰碰运气。 她找个罩子罩住油灯的火苗,去到院子的菜地里,在杂草中细心地翻找起来…… 还真被她幸运地翻出一些小葱和几颗正自生自灭的大白菜。 她欣喜地拔了几根小葱,又摘了一把白菜叶子,这才满意地回屋清洗一番,下到锅中。 屋中迅速飘荡起小葱的香味。 两人几乎一天未曾进食了,早已饿得饥肠辘辘。 闻着这屋中的香味,慕容烈竟罕见地馋出了唾液。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吞了吞口水,耐心地等待着美味的到来。 慕容烈腿不能动,整个过程看着叶蓁蓁微挺着肚子里里外外地忙活,虽然心里很是抱歉,却莫名地有些踏实。 竟是觉出了普通小夫妻,日出而作日落而出,相濡以沫的岁月静好之感…… 调好味后,叶蓁蓁盛了两碗面条,一碗大点的给了慕容烈,另一碗小一些的,留给了自己。 或许是饿得太狠的缘故,两人这一次吃得格外香甜,慕容烈平素有些挑食,胃口不大,尤其不喜欢吃青菜。 今日,他却是将一整碗面条青菜合着整碗的面汤全都喝下了肚,还砸吧着嘴,颇有一副意犹未尽之感。 可惜锅里已空了。 怕一时找不到别的吃的续命,叶蓁蓁并没敢下很多面条。 他们得省着些吃,直到找到在此地长久生存之法。 想到慕容烈原本可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如今却要跟着她在这儿吃苦挨冻,叶蓁蓁心中颇为抱歉: “对不住啊,慕容大哥,今日你先忍耐一下。 等明日天亮了,我再想想办法,给你做些好吃的。” 她这一说,慕容烈就更是羞愧难当了: 长这么大,除了下人丫鬟之类的,从来都是他体贴细心地照顾女人,跟着他的女人哪个不是吃香喝辣,风光无限? 何曾让女人这么遭过罪? 憋屈! 他摸了摸自己的大腿,在心中祈求:兄dei,你可快些好起来吧?! 第147章 竹屋1 饭后,叶蓁蓁又翻出两床被褥,在火边烤了烤,去去霉味后,铺好了床,还打了个地铺。 这一次,她没让慕容烈推脱,直接让他睡在了床上,自己则是在地上铺了厚厚的褥子后,直接睡在了地铺上。 毕竟慕容烈是伤患,得好好养伤的。 因着一日辛劳,又暂时没了皇帝的追兵之扰,这一夜叶蓁蓁竟是入睡很快,且睡得格外香甜,连身都没翻一个。 翌日,是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将她唤醒。 叶蓁蓁伸了个懒腰,正准备坐起,却发现慕容烈正满脸尴尬地,一双眼直直瞅着她。 她心头一跳,摸了把自己的脸,“怎、怎么了?” 不是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吓到他了? 慕容烈支支吾吾了半天,脸颊都憋得通红,总算憋出来几个字,“我想……,如厕……” 他昨夜腿疼了一夜,基本没怎么睡着,到快天亮时好不容易迷糊了会儿,却又被憋醒,想要如厕。 可是经过一夜,早上大腿的伤口疼得更厉害,他是一动也不敢动,想请叶蓁蓁帮忙,又不好意思叫醒她,便只得憋着,到这会儿已经憋了很久,快到极限了。 叶蓁蓁:……,懂了,“好,我扶你。” 她麻利起身,小心翼翼地扶着他下了床,前往茅房。 饶是如此,慕容烈还是疼得龇牙咧嘴,满头大汗。 等他处理完,再回到床上时,叶蓁蓁看他实在不对劲,只得不顾阻扰,掀开他裤腿检查,这一看,不得了,只见他得大腿处青青紫紫的,肿胀得厉害,显然伤得比她想象的还重。 “这样不成,得想想办法。”叶蓁蓁自言自语,她看向仍在羞则哒哒阻挠着不敢给她看伤口的慕容烈,正色道: “慕容大哥,你不用这样,我学过一些浅薄的医术,你现在就当我是一名普通的大夫。 你的伤口,现在需要大夫尽快帮助好好护理,否则,要是腿真的长坏瘸了,就问题大了。” 慕容烈被她吓得瞬间忘了害羞,“真的?这么严重?那怎么办?” 叶蓁蓁郑重点头,面容严肃“真的。 不过你也不用太着急。 今天,小叶大夫我,去找点消炎止痛的草药,先给你敷上,再抹上昨天的药膏,再给你固定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些时日,你就卧床,好好休息,千万不要再想着下床活动了。” “好。”慕容烈点点头,只是那样的话,他就很长一段时间啥都干不了。 那可就太辛苦叶蓁蓁了。 她大着肚子,不光要照顾自己,还得照顾他。 可他知道,此种情况下,不是他该逞能的时候,只有他的腿越快养好,他才能越快减轻蓁蓁的负担,他们也才能越快赶去淮州,与阿璃他们会合。 “只是,给你添麻烦了,蓁蓁,抱歉。” 叶蓁蓁微笑,“大哥说的啥话?这不是我该做的?” 若不是他拼死相护,受伤的可不就变成她了? 或许,没他舍命垫在身下,她和孩子的命都没了也不一定呢,那可是一尸两命呐。 两人说好后,外面天光已然大亮。 叶蓁蓁简单梳洗了一下,便去院子周围走了一圈。 情况比她想象的还要好一些。 院子的菜地里还长着不少各类蔬菜,只不过被一些杂草挡住了,成长得不是很好,有些营养不良,但他们两个人吃,还是够吃一阵了。 叶蓁蓁寻思,这两天抽空将杂草除一除,也好让蔬菜更好地生长。 这一处看着与世隔绝,一时也看不出哪儿有路通往山外,皇帝伤得不轻,应该暂时不会找来。 再说慕容烈如今的伤势,也不宜走动,还是暂且让他在此好好休养一阵,腿好了再说。 如是这样,那她就必须想想两人长久在此处生活下去的口粮问题了。 院中一个稍大的水缸中,竟然还养着好几条活鱼。 或许是原先居住在此的主人用空心竹竿从温泉潭里接了活水来的缘故,也不知屋中多久无人居住,鱼儿却不仅没死,还纷纷长得鲜活肥美。 那些鱼儿许是在缸中生活得久了,也没碰到过什么危机,毫无生存危机,一条条全在水中悠闲自在地漂浮着,也不怕人,叶蓁蓁并不认识它们是何种类,只觉得看着笨笨的,蠢萌蠢萌的。 叶蓁蓁脸上再次绽放笑容,她当即伸手,从缸中摸起一条又大又肥的笨鱼,往屋里走去,“太好了,慕容大哥,看看我找道什么? 今天我们有鱼吃啦。 等着,一会儿我给你做个鱼汤面条,补补身子。” 慕容烈闻声朝她望去,女子笑容甜美,声音软糯,难掩兴奋,手中正提着一条肥大活鱼的鱼鳃。 那鱼儿显然没见过世面,徒一被叶蓁蓁从水中捞起,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张着圆乎乎的嘴大口大口呼吸着,身子一弯一拐地挣扎,甩出不少水珠。 那蠢萌蠢萌的样儿,与旁边鲜活笑着的女子竟相映成趣。 男子被眼前画面感染,一时也忘了大腿的疼痛,跟着咧嘴笑了开来,“真的?这鱼哪儿来的? 蓁蓁是你抓的吗?你可太厉害了,你怎么什么都会?” 叶蓁蓁被夸得有些心虚,忙摇头解释: “不是。是院中水缸里养的,还有好几条呢。 院子里还长着好些各式蔬菜。 看来,我们这几日的口粮是不用愁了,哈哈哈。” “哈哈,我就说吧,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的运气不会那么差的。”慕容烈也根本没准备较真,只朗声附和着。 有了鲜美的鱼,这就好办了。 叶蓁蓁三下五除二地杀鱼,刮鱼鳞,又将鱼肉一片一片地片下来,用盘子盛好,将鱼骨和鱼头分开盛放,骨头,她准备用来熬汤,慕容烈现在需要补钙。 鱼片简单,就用来下到面条里。 鱼头留着中午蒸了吃。 她先将在院子里挖出的一小块生姜切了几片下来,又准备好紫苏和小葱青菜等配料。 这才生火,热锅冷油,下入姜片,将鱼骨放入油中小煎一会儿,待鱼骨煎得金黄后,下入清水,大火烧开,小火慢煮。 待煮出白色浓郁的鱼汤,再下入面条。 再煮一会儿,待面条变软后,下入鱼片。 约一分钟后,下入提前焯好水的青菜,紫苏和小葱,最后加盐调味,一锅鲜香奶白的鱼汤面条就煮好了。 看昨天慕容烈都没吃饱,叶蓁蓁这次特意多煮了一些,这次因为放了很大一条鱼的鱼肉,又多加了一些水和青菜,整整煮了一大锅。 面条盛出来后,慕容烈化身为超级吃货,极为捧场。 他砸吧着嘴一个劲地夸“好吃”,“蓁蓁你的手艺真是太棒了”,“蓁蓁你不去开饭馆做大厨真是太可惜了。” 一口气连干了三大碗。 最后,慕容烈摸着圆鼓鼓的肚皮,满脸甜蜜的负担,“怎么办?蓁蓁?再这么吃下去,我都要胖成球了,到时我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形象呀,可能会毁于一旦。 怕是到时都没人要了呀,呜呜,可怎么办?” 叶蓁蓁:…… 这男人要撒起娇来,还真没女人什么事了! 第148章 治伤 不过,被他这一连串的超级彩虹屁夸下来,叶蓁蓁也被夸得跟着心花怒放,还真有几分成就感和洋洋得意起来,“好好好,下次我少做一些,你少吃一些。 不过,鱼骨汤有营养,吃形补形,有助于你腿伤的恢复,还是可以适当多喝一些。” 吃完早饭,左右没什么事,叶蓁蓁决定先处理最重要的事:给慕容烈找草药治疗伤腿。 她屋前屋后又走了一圈,还在屋旁的小石坡上仔细翻找了一番,发现此处适合治疗跌打损伤的草药倒是不多,只看到一些三七和牛膝的茎叶。 三七活血化瘀,消肿止痛;牛膝强筋健骨,逐淤通筋,治疗骨折倒是极好的。 她从屋里拿出一把锄头,顺着藤叶,挖出一些三七和牛膝的根茎来,洗了洗,先各切了些给慕容烈泡水喝,又将两种茎叶采摘了一些研碎来覆在他腿上。 再将多余的三七和牛膝切片,放在阴凉处先吹着,想着等天气好了,便拿出去晒干,好保存。 做好这些之后,还不够。 叶蓁蓁又找了根竹竿,截下同样长度的几小段,剖开成几片,隔着裤子,绑在慕容烈的大腿之上,“骨折之处一定要固定好,不然怕长歪了。” 女子表情温柔沉静,动作轻缓,不急不躁,语音听着让人莫名安心。 瞧着她尽心尽力为自己做的这一切,慕容烈心中动容不已。 心里想着,等自己哪天伤好了,一定要加倍对她好,加倍补偿她。 也终于明白,为何当初,那几个男人都会被她吸引,甘心为她臣服。 战骁、林铮,就连那大梁的皇帝萧炼,也不例外。 她值得…… *** 约莫与阿姐分开两个月后,阿璃和齐大夫他们的车子,一路畅通无阻地到达淮州。 他们直接去了悦来客栈,对了暗号后,掌柜的便亲自引着他们几人去了上好的客房。 悦来客栈是慕容烈名下的资产,自然是听慕容烈指令的。 入住之后,见四下没有外人,孙璃有些着急地问掌柜的,“他们呢?你们东家过来了没?” 掌柜的摇摇头,“暂时还没见到东家过来。” 孙璃算了算日子,心道:坏了! 为防万一,当初慕容烈他们选的那条路是更快更近的路,以便让叶蓁蓁尽快远离上京。 而他们三人反倒是绕了些远路的。 可现在,他们三人都到了,那两人却还没来。 那肯定是路上发生了什么意外。 一想到阿姐有可能被暴虐皇帝抓回去,孙璃便心焦不已,当即就要起身沿路去找寻。 齐大夫拉住了他,掌柜的也劝他暂时先冷静:“这样,我们商行沿路都有店铺,也有自己的一套秘密联络方式,不如我现在立即发个信,沿途过去问一下,等他们回信后,再有针对性地去寻,总比这样无头苍蝇似的乱找来得好。” “得到回信大概需要多少时间?”孙璃按捺住性子问。 掌柜的脸上略微为难,“这个……,不一定。 要看他们失去联络的地点,若是离咱们这边越近,就越快有回信,若是越远,路上时间就会长一些,不过,最多不会超过五日。” “好。”孙璃想了想,觉得他们说得确有道理,“那我便先等你们的消息,再去找阿姐和慕容烈他们。” 第四日早晨,掌柜的便拿来了回信:原来,慕容烈他们最后一次出现在他们的商行,是在澧州边界,之后,便失去了联络,再也没有任何消息。 孙璃得到消息,便一刻也坐不住了。 他当即起身,背上自己早就收拾好的行囊,跟齐大夫告别:“师父,那我先去寻阿姐,你跟娟儿姐便在此等着,我会定期发信回来,万一阿姐过来了,你们再及时通知我往回。” 又对李娟道:“娟儿姐,岭南多雨潮湿,师父旅途劳累,风湿的老毛病犯了,近日腿脚有些不便,烦请帮忙多照顾些他,担待些。” 李娟点头:“放心,我会的,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齐大夫心知这次应是劝不住孙璃了,也不再多说,只交待他务必注意安全,找到阿娆后,速去速回。 阿璃点头,信念坚定:“嗯,师父放心,哪怕踏遍澧州的一草一木,我也定会把阿姐找回来的。” 少年拜别师父,脸庞坚毅,翻身上了一匹骏马,迎着朝阳,往北疾驰而去…… *** 泽州。 新晋热门教书先生“于适”,突然辞去了多份稳定的教书工作,决定去游历。 虽说,“父母在,不远游。” 但他总觉得成日里在这泽州一方小镇上来来往往,仿似一只坐井的青蛙。 如若一辈子要在这地方困守到老,那他胸中的那些宏韬大略,满腹诗书又有何作用呢? 他觉得他不属于这里。 他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他从昏迷中苏醒时,大梁朝刚举行过科考,下一次春闱,要到三年以后了。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他觉着自己书已经读得够多了,便想趁着下次科考前的这几年,去外面游历涨涨见识。 刚好,他所教的一位学生,家里是南昭来的客商,如今,他们准备举家要迁回南昭了。 但孩子确实是喜欢这个先生,主人家也觉得“于适”这么厉害的先生,在南昭实在难寻,便诚意邀请他,继续前往南昭国教他的孩子。 主人家包吃住,给的佣金也不菲,除了给他孩子授课,其余时间相对自由,他可以自由安排行程。 如此优渥的待遇,“于适”动心了。 他极力劝于大娘跟他一起。 于大娘大半辈子都蜗居在这小山村里,如今一把老骨头,哪还想过去游历 ? 可这次,见儿子心意坚定,想到上一次儿子一出去,多年杳无音讯,她便忧心不已。 同样的情况,她可不敢再来一次。 于是,于大娘一咬牙,便答应了儿子的提议,“好,那我们就去骊都,为娘也去大都市看看那里的繁华,见见世面。” “嗯。”于适握着阿娘的手,若有所思。 对于未来,他有些迷茫,又有些憧憬。 那个时不时会出现在他梦中的女子,到底是谁呢?到底在哪里呢? 苏醒这些时日来,除了教书和看书,一有时间,他便在周边游历,但从未遇见过与梦中女子相似之人,就连场景相似的地方都没有。 看来,她也不属于这里。 他甚至都不知道她是不是真实存在的。 但他不想再等下去,他要主动出击。 一种强烈的直觉牵引着他,要去找她,找到她…… 第149章 浅探 皇帝萧炼胸口再次受伤,在当地府衙被处理了伤口后,便被众人慎之又慎地护着回了皇宫。 这次,皇帝的外伤并不致命,所以,没几天他便苏醒了。 但内伤却格外严重:只要一想到他最心爱的女子,处心积虑地要逃离他,还在她面前跳了崖。 他便心疼抽搐得厉害,仿似呼吸都有困难。 从此,不知是心理问题还是身体伤口修复不好的关系,他便落下了这个时不时胸痛的老毛病。 情绪性格是更加残忍暴虐了。 萧炼醒来后第一件事,便是要下床去那处悬崖底下继续找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被夜鹰,小顺子等人极力劝阻住了。 “陛下,您冷静一些。”夜鹰虽是他的死士,对皇帝百分之一百的忠诚,但见皇帝实在是钻了牛角尖,也忍不住不怕死的劝谏,“那是万丈悬崖,连石头落下去都听不到声响的。 您觉得娘娘……,她还可能活着吗?” “是啊是啊,龙体要紧啊皇上。”小顺子跪在一旁,猛点头。 “朕不信。”萧炼满脸执拗,“即使是她死了,摔成了肉泥,朕也要亲眼见到她的尸身才能相信。” 夜鹰、小顺子没法,互相对望一眼。 小顺子劝道,“皇上,即使要去找,也不用您亲自去呀,您派得力的手下去找便行了吧? 您这重伤在身,好不容易长途跋涉回的宫,现在又要折腾……, 奴才,奴才真是担心您的龙体受不住啊……”小顺子说着,喉咙哽咽,还抬着袖子擦起眼角来。 “皇上,小顺子公公说得确实有道理,微臣这就亲自带人去找。” 一个太监一个暗卫,一来一往,两人这次配合得很是天衣无缝。 夜鹰跪得端正,只等着皇帝萧炼的一声令下。 萧炼斜倚在龙床上,满脸疲惫憔悴,他心知自己这会儿,是断没有体力再去澧州了,即使心中再有不甘,也只得妥协…… 他摩挲着玉扳指沉吟许久,终是下令:“夜鹰听令。” 夜鹰:“微臣在。” “着你带一队隐衣卫速速前往澧州,寻找叶氏,务必仔细查找,朕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是。”夜鹰领旨,火速退了出去…… *** 澧州山崖之下。 虽然没有仔细记时,但粗略算了一下,一眨眼,叶蓁蓁她们已经在此生活了两个多月了。 这些日子,有赖于叶蓁蓁的能干巧思,两人小日子竟是过得不错。 先是鱼汤、蒸鱼、烤鱼,红烧鱼轮着吃了个遍。 后来,水缸里的鱼吃完了之后,她又找了些竹子削成的竹箭,去那温水潭里射鱼,虽然鱼大部分潜在水底,很难射中,但只要耐心够,偶尔也能收获一两条。 受此启发,举一反三,她还偶尔会在旁边猎一些野兔,山鸡,路过的大雁什么的,或炒或炖或烤,调剂一下胃口。 主食则是竹屋里原有的面条和大米轮流着吃,为了节约,每顿煮得很少,偶尔还会在院中的菜地里挖出些地瓜、山芋、山药之类的代替。 慕容烈每天吃得好睡得好,又不能运动,果然被养壮了一些。 不过好在他底子好,个子高,倒还算是玉树临风的。 叶蓁蓁安慰他,“慕容大哥不用忧心,等腿好了,多多练武干活,总能恢复如初的。 再说大哥人那么好,即使再胖几圈,魅力也不减分毫, 怕是出去后,那帮子小姑娘们见到,还是会前赴后继往你跟前涌呢。” 慕容烈嘴角扯了扯,习惯性地顺竿爬,撩人于无形,“真的吗?那蓁蓁呢?蓁蓁愿做她们中的一员吗?” 调侃的语气,看向她的眼神却是直白而灼热…… 叶蓁蓁:“……” 她心漏跳了一拍,佯装玩笑道:“大哥真会说笑。 大哥金尊玉贵,我都是快当娘的人了,哪还有那资格?” 说着,她故意摸了摸自己已满八个月,看起来有些硕大的肚皮。 慕容烈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这个话题,“若是我不介意呢?” 叶蓁蓁眼神躲闪,俏脸只一瞬,便红了个透,她低垂下眼敛,长而卷翘的睫毛在油灯昏黄的照射下,在下眼睑投下浓密的阴影。 她选择继续逃避:“大哥就别打趣我了。 我现在只想着好好生下宝宝,再好好将ta养大,旁的,什么都没有心思。” 接着,她选择快速转换话题:“对了,大哥,是不是该换药了?” 慕容烈心中闪过一丝失落,但他掩藏得极好,他苦笑一声,很合时宜地放过了她:“好像是呢,那麻烦蓁蓁了。”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慕容烈已经很明白了自己的心意:现在的他,满心满眼全是她。 哪怕每天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脑子里想的念的也全是她,眼眸总会不自觉地去跟随,找寻那道倩影。 只要她出去一小会儿,他便想念牵挂得紧。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向她表明自己的心迹。 又怕追得太紧,给她太大压力,反倒将她吓坏了。 但如果他不早说,万一哪天两人得了机会,出了这山谷,外面的变数太大,他怕会就此错失两人独处时,这难得的机会。 经过这回浅浅的试探,慕容烈心知,这会儿怕是不可能得到她的回应了。 他理解,蓁蓁经历过这许多事后,如今又怀有身孕,要短时间内,再接受一个人,怕是有些难度。 不过没关系,他对自己有信心…… 曾经的他风流但不下流,多情而不滥情。 之前那些接触他的女子,或是为了他的钱,或是为了地位,而他之所以虚与委蛇,也不过是审时度势的扮潇洒,装风度,是他们生意场里,司空见惯的装腔作势。 而这次,是他第一次抛却所有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与过往,纯粹是因为这个人,因为两人在一起的这些共同经历让他起了心动了念,正所谓日久生情…… 只是没想到,他这一动情,却一发而不可收拾,比他以前嗤之以鼻的那几个人有过之而无不及…… 慕容烈瞧着眼前忙忙碌碌,正细心为他捣药,处理伤口的温柔女子,心中既甜蜜又苦涩。 他暗暗为自己打气: 想他也曾是女人堆里打过滚的,凭他的魅力和诚意,他相信自己总有一天,能打动蓁蓁,走进她的心里 …… 叶蓁蓁每隔两日,便会拆了竹棍,给慕容烈换药。 这段时日,他的大腿明显消肿了,青青紫紫也消退了不少,两人皆是看到了希望。 随着叶蓁蓁肚子一天一天长大,如今她身子是越发笨重了,她衷心地期盼着慕容烈的腿,能快些康复。 虽然竹屋的活并不多,她也不嫌累,但如今她月份大了,一些弯腰下蹲的活儿,做起来越来越困难,行走起来,也越来越吃力了。 况且,由于一开始她们没来得及计时,是后来才想起来在墙上画正字计算日子的,可能与实际时日有差距,她隐隐有些担心,万一哪天自己肚子突然发动,两人都下不了床干活,那可如何是好? 这些日子,叶蓁蓁一有空就会离开竹屋,去周边转转,试图寻找出山谷的路。 她相信,这里既然从前有人住过,还有被褥这些外面世界才有的东西,那就一定是有什么出口,可以与外面世界联通的,只是她们还没有发现而已。 可惜,连续多日来,她每日都是满怀希望而去,略带遗憾而归。 山谷不大,很快就能走完一圈,可惜,她这些日子沿着山谷行了一圈又一圈,甚至,深一些的草木也被她掰开来仔细检查,就差掰开石缝来找了,硬是没找到一丝与外面联接的出口。 她有时候,甚至怀疑,难道这竹屋和里面的工具用品,都是仙人变术法变出来的不成? 这日,她又一无所获,气喘吁吁地回到竹屋,正想着该如何调整面部表情,以安慰床上的慕容烈,说她今日又一无所获的一天时。 却惊喜地发现慕容烈已经下床,自己用一根她早前帮他做好的拐杖,正小心翼翼地在房间练习走路…… 第150章 掌厨 虽然仍需要拐杖支撑,那走路的姿势也仍有些怪异,却仍然能看出来慕容烈的腿伤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听到动静,慕容烈扭过头来,咧嘴一笑,满脸掩不住的兴奋:“蓁蓁你看,我的腿快好了,明天起,我就可以帮你干活了。” 叶蓁蓁扶着腰,边往房里走,边微笑着找了条椅子坐下:“是吗?那可太好了! 那我可总算能歇会儿了。 到时候可就要辛苦慕容大哥咯。” 慕容烈猛点头,表情极为认真“没问题啊,包在我身上。 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他行到她身边坐下,目光真诚第看向她:“ “如今,你这肚子也太大了,每次看你走来走来,我都吓得心突突的。 既然现在我能下地了,那你就必须给我好好歇着,其他的,都交给我。” 叶蓁蓁一手托着自己的腹部,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这肚子,最近确实是长得太快了。 之前,怀了四个月都不怎么显怀,她以为自己就是那么个体质,肚子应该不会太大。 谁知,显怀之后,肚子会长得那么快呢? 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慕容烈影响的,胃口太好,吃太多了,所以吃胖了。 但她除了肚子和胸,其他地方又依然纤细…… 或许是营养都被宝宝吸收了,她安慰自己。 躺了两个多月,好不容易能再次下床,慕容烈这会儿明显心情不错。 叶蓁蓁却有些高兴不起来,她笑得勉强:两个多月过去了,好不容易慕容烈的腿伤都快好了,可她们仍没找到出去的路,也不知道阿璃和齐大夫他们怎么样了,皇帝有没有抓到他们,为难他们? “可惜了,今天还是无甚收获,不然,现在大哥伤快好了,我们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慕容烈:…… 其实,他并不着急出去啊! 这些日子,两人在这山谷之中朝夕相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没有外人打扰,没有俗务忧心,心爱之人就在眼前,不知他心里有多快活闲适呢。 之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的腿受了伤,不能帮蓁蓁减轻负担,反倒还需要麻烦她照顾。 如今,他的腿伤也快好了,就更不着急出去了啊,他还想趁着这段时间,好好表现一番,与她培养培养感情呢…… *** 夜鹰受皇帝命令,再次来到当时叶蓁蓁跳下的那处山崖,后面跟了十来个暗卫。 “大哥,还找吗?” 其中,离他较近的一名暗卫开口问道。 他们来这边也有一段时间了,每日在这山间上上下下地搜寻,是既没找到能下这悬崖的路,又没找到关于叶蓁蓁的任何消息。 这座大山方圆几十里内的所有村庄,他们也早就派人去挨家挨户排查,并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外来人员。 夜鹰朝山崖前又走了走,往下望了一眼,如无底深渊般的山崖并望不到底。 他往下扔了一颗小石子,再次确认,没有任何声响传来。 若是采用绳梯…… 他之前找当地府衙之人确认过,从古至今,从未有人从山崖之上顺利下到过崖底,也不可能搭建这么长的绳梯。 他双手环胸,一手在剑柄之上轻轻地敲击着,思考了许久: 这么深的山崖,他料定那坠崖之人,应是绝无可能生还了。 实际上,他私心里也并不多想找到叶蓁蓁。 因为,从他的角度来看,她的出现,除了给皇帝带来厄运,带来伤害,影响皇帝的情绪之外,并无任何好处…… 夜鹰与如意一般,陪着萧炼从爹不疼娘不在,不受所有人待见和重视的潜邸,走上如今的高位,眼见他经历了许多,也失去了许多,他这辈子并不容易。 就连他一个侍卫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他并不希望自己的主子,因一个女子而荒废了他耗费心血得来的这一切…… “不找了。”夜鹰麻着胆子,下了一个决定,这是他第一次做出“背主”的决定。 不过,他觉得自己没错,只要是真心为了主子好的决定,又怎能说是背叛呢? “那……,皇上那边该如何交差呢?”属下有些为难地问道。 “无妨,我来想办法。” 他记得叶蓁蓁出事那天穿的衣衫,是一件料子极为普通的灰色男装,应该并不难寻。 他只需买一件类似的衣衫,撕下少许碎片,沾染些血迹再做旧,当作是他们找到的证物便可。 到时他也不准备将话说死,便说他们确实全力寻找过了,只找到一些衣服碎片,许是人掉到山崖后,尸体被野兽袭击,吞吃入腹了…… *** 慕容烈能下床行动之后,便豪言壮语地要来伺候叶蓁蓁。 可惜,他生来纨绔风流,哪做过刷锅做饭,扫洒之类的琐事? 当然是什么都不会。 一开始,他就被严厉地打击到了。 不是面糊锅了,就是鱼煎糊了…… 叶蓁蓁一开始还想在旁边指导,他却不让,非要将人赶去卧室的床上躺着休息。 ——自从他能下地后,两人已经交换了位置,改为叶蓁蓁睡床。 他自己则是,干脆搬了出来,在灶房打地铺。 之前叶蓁蓁都是在他同一个房间打地铺的,方便半夜有事时照顾他,比如端个茶,送个水什么的。 他如今能行动了,不敢放任自己再跟女子睡同一个房间,怕自己管不住自己那乱飞的心思。 慕容烈寻思,也就是做个饭而已,平日里他看蓁蓁驾轻就熟的,仿似跟玩似的,看都看会了,能有多难? …… 没想到,现实却啪啪打脸。 这些活,看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在损失了两条鱼,又浪费了一些米和面,自己满脸也被烟灰搞得跟三花猫一般之后,慕容烈不得不泄气地服气起来。 他畏畏缩缩地来到卧室,闪烁其词,“呃,蓁蓁,要不……,还是你先来教教我吧?” 叶蓁蓁这阵子忙碌惯了,也早过了早孕反应,没事就犯困的阶段,这会儿躺床上她压根儿睡不着。 在闻到一股子焦糊味的时候,她就预感大事不妙,但她极力忍着,不让自己翻身下床,冲出去瞅瞅的冲动。 男人都好面子,尤其是像慕容烈这种自大惯了的花孔雀。 虽然肉疼那些本就剩下不多的米面粮食…… 可谁叫那家伙如此“自信”呢? 磨刀不误砍柴工,或许,这便是他成长应付的代价。 叶蓁蓁看着面前高大男子,一张原本英俊的脸,搞得跟锅底灰似的,满脸沮丧。 还双手低垂,手指头有些焦灼不安地互相交叠着, ——许是想到自己浪费那么多食材,怕挨骂。 叶蓁蓁忍不住想要发笑…… 可看男人那可怜兮兮的憋屈小模样,又有些不忍,只得极力憋着…… 却又实在有些憋不住,只得伸手捂着自己憋到颤抖的胸口,嘴角翘起,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 慕容烈更觉憋屈了,他扁扁嘴,一张俊脸更是黑红交错,十分精彩,“蓁蓁想笑便笑,不要憋坏了身子。 该骂便骂吧,是我不知天高地厚说大话了,活该!” 听他这么一说,叶蓁蓁终于“噗呲”笑出声。 她改掌为拳,轻轻地捶着自己胸口,小声笑了好一会儿,总算强迫自己勉强停了下来,“不是,慕容大哥,你先去擦把脸吧,你现在的模样,我实在没法忍住不笑,又如何能教你?” 慕容烈:…… 第151章 瞌睡送枕头 慕容烈 想要他长发紫衣,穿皮毛大氅,可ai不听话,弄了半小时,做不出来,根本做不出来我想要的效果,大家凑合看,哈哈。 不过,脸我还挺喜欢的,嘻嘻! *** 慕容烈闻言,几步迈去脸盆前,朝盆里的水照了照,终于瞧见自己脸部的精彩,自己也忍不住挠头,尴尬地傻笑起来。 之后,他用清水抹了几把脸,总算将脸洗干净,努力恢复一贯风流表情后,才又走回叶蓁蓁面前,一鞠躬道:“蓁蓁先生,请问,现在,可以开始教我做饭了吗?” 叶蓁蓁笑着点头,“慕容大哥,要不,今天还是我先来做饭吧? 趁我现在还可以活动开。 怕是之有有的你忙的。 你看,之前都是我在弄,现在突然让我躺下,我也不习惯不是?” “不可。”慕容烈脸色严肃,“正是趁着你现在还能动,得赶紧着先教会我这些谋生的本事。 所谓未雨绸缪,这要是等你肚子突然哪天发动了,我再啥都不会,可不麻烦了? 咱俩,包括你肚里的孩子,都得喝西北风去。” 叶蓁蓁一寻思,他说的也有道理,便点头应了,“也好。” 慕容烈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起身。 两人来到灶房,天越来越冷,慕容烈先拿了个棉垫子垫在椅子上,再小心翼翼地扶叶蓁蓁坐下。 天冷,为了顺便取暖,这段时间,他们都是在地面的火坑里烧火,用上面的吊锅做饭炒菜。 “煮面时,先烧开水,再放面条,水不能放得太多,不然会淤出来……” “煎鱼时,热锅冷油,要小火,大火容易煎糊;怕粘锅,可以提前在油里放一点儿盐; 不能太快翻面,容易将鱼煎烂……” 慕容烈:…… 小小的看似简单的事情,原来其中有这么多门门道道? 他学到了。 教的人耐心,学的人用心,慕容烈本身又聪明,倒是慢慢能将一顿饭顺利做熟了。 接下来几日,慕容烈照样不让叶蓁蓁出手,每日里只让她陪在身边,看着他做,碰到他不合理的动作,让她大胆及时地指出来…… 很快,原本风流倜傥,十指不沾阳春水的纨绔富商,顺利演变成了厨艺还不赖的温柔居家煮夫。 风流不减,倜傥仍在。 只每日里围着灶台,忙得不亦乐乎。 这下,叶蓁蓁终于可以安心地躺平歇着,等待腹中娃儿的呱呱坠地了。 处理家务越来越得心应手之后,慕容烈得了闲,偶尔也会去山谷转悠,继续寻找出谷之路。 不过他不敢去太远,山谷本身也不大,每次,他都很快转完,便急急赶回竹屋。 蓁蓁现在肚子大了,他很担心万一她突然发作,他不在身边…… 还有一件事,两人都怕对方忧心,便一直不提。 但其实也很值得忧虑了,缸中的米面已经快要见底了…… 若是再找不到出去的路,两人怕是要断粮。 虽然有潭水中的鱼儿做补给,慕容烈如今身子也好了,猎鸟雀之类的活也不在话下,但长期没有主食吃,也不成啊?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山谷限制了他们的发挥,两人虽然心里有些暗暗地着急,倒也暂时还能压得住,不表露出来…… 谨记太医那时的嘱咐,说是多走动走动,可利于胎儿的娩出,偶尔,叶蓁蓁也会走动走动,慕容烈甚至还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两人一起去找过出口…… 当然,还是一无所获 …… 不过,也有意外之喜。 那一日,他们走得离家远了一些,却发现山谷之中的一块平地上骤然翻着一辆马车,还有两匹马,静静地躺在那里。 显然,是又有马车不小心坠崖了,但没有他们两人运气那么好, ——并没有落在水潭之中。 两人见此情景,皆是心头一跳。 赶忙快步走过去,想要看看,车上还有没有受伤需要救治的人员。 好在,两人靠近之后,并没有在车厢和马车旁边见到有别的人或者尸首。 叶蓁蓁心中阿弥陀佛,希望车中之人是提前跳车了才好。 见没有人员伤亡,慕容烈便去车厢里继续翻找些其他的事物,想看看有什么是他们能用上的,毕竟谷中条件实在太有限了,蓁蓁快要生产,他们迫切需要一些补给…… 慕容烈虽每日里表面嘻嘻哈哈的,看似肆意洒脱。 实际最近心里却是有了各种忧虑盘算: 这缺衣短食的,未来,要如何才能照顾好蓁蓁和她即将出生的孩儿呢? “哈哈”翻了几下后,慕容烈开始咧着嘴,大笑起来。 这还不够,他高兴得跑到叶蓁蓁身边,突然紧紧地抱住了她,“太好了,蓁蓁,你猜我找到了什么? 我就说咱们运气好吧? 果然,天无绝人之路,瞌睡了有人送枕头啊。 蓁蓁,你赶紧过去瞧瞧,那车厢里都有些什么?” 刚才他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吓到她,就没让叶蓁蓁跟过去看,只让她在旁边候着。 叶蓁蓁被他这一抱,抱得一脸懵懂,她双肘张着,有些无措地不知该作何反应。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也瞬间好奇起来,“真的吗?是不是有很多大米粮食?” 实际,她最近也在忧心这个问题。 慕容烈猛点头。 高兴过了头,忍不住捧着她的脸,在她未施脂粉的脸上忽然“吧唧”重重亲了一口,“是呢,蓁蓁,你可太聪明了,一下就猜到了。” 叶蓁蓁:…… 她伸手抹了抹脸上的口水,一张原本莹润如玉的小脸,胀得绯红…… 慕容烈却浑然不觉,依然自说自话,“还远远不止呢。 我粗粗看了看,还有好些好东西呢,绫罗绸缎,饼子瓜果,米面粮油,还有好些全新的棉被等等。 这怕不是哪家嫁娶,掉了个装嫁妆的婚车呢吧?……” “这……,可真是,你们大梁那句古话:久旱逢甘露啊!” 叶蓁蓁:…… 这句话是这么用的? 好像有些不对,又好似挺合适。 她被勾得兴起,也顾不得其他小细节了,赶紧拉着他一起去瞧个仔细: 可不是吗,马车门上贴着大红的双喜字,所有的箩筐锦被上,也都或是用红色纸张包裹,或是贴着大红的双喜字,入眼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也不知是哪家姑娘,又发生了怎样的纠葛故事,才导致嫁妆都掉落在了这万丈悬崖之下呢? 第152章 产前忧郁症 两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马车里的物品分门别类,全都搬进竹屋。 不过都是慕容烈在工作,叶蓁蓁只是跟一尊佛一般,杵在旁边看着,配合着慕容烈做出各种惊喜的表情,发出各种惊叹,“啊,这个也有?” “啊?还有这个?” “啊!这么多?发财了。” ——慕容烈根本不舍得让她动一下手指头。 情况确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好: 车里的米面粮食,又够他们两人吃好几个月了。 绫罗绸缎和布匹,可以给他们自己和孩子新做衣服用。 几床新的厚棉被,天冷他们可以给自己分别添一些。 剩余的,可以拆了给大人小孩做几件新棉袄,——做衣衫对叶蓁蓁来说,算是手到擒来之事。 甚至,还有冬天取暖用的手炉。 各种喜饼干果,瓜子花生红枣桂圆零食之类的,甚至连红糖都有一小包。 这些,虽然不是必备之物,但许久不吃,也挺馋的。 正好快要过年了,可以给他们边烤着火,边嗑着瓜子聊天,解解馋。 慕容烈特地将桂圆红枣红糖,用罐子好好保存起来。 想着到时候叶蓁蓁生了,可以给她坐月子时补身子用。 当然,也找到一个装了金银首饰的小匣子,虽然东西并不很多,也不十分贵重,但胜在精巧雅致,竟还挺合叶蓁蓁眼光。 估计这嫁女儿的一家,也就是个小康之家,或是新娘子可能是个庶女而非嫡女,所以嫁妆表面功夫虽够,但母家实际并不舍得花太多钱…… 最最特别的是…… 在这一堆东西的下方,他们竟然还惊喜地发现了一个鸡笼,鸡笼里有几只活着的老母鸡。 或许是因为在装在笼子里,又有翅膀的关系,老母鸡们从那么老远的地方掉下来,竟然都没有被摔死,只是有些发晕地闭着眼睛趴在地面歇息…… 见笼子上面的事物一样样被拿开,老母鸡们重见光明后,开始睁开眼睛“咯咯哒,咯咯哒”地叫起来,在笼中生龙活虎的扑腾。 “哈哈,蓁蓁,你坐月子的鸡汤有了哦”慕容烈不辞辛劳一趟趟地跑着。 将几只老母鸡提起来后,他们欣喜地发现,地上竟然有几颗完整的鸡蛋,旁边还有一些湿湿的,应该是打碎的鸡蛋液…… “嘿嘿,许是母鸡们受了惊吓,有些母鸡在空中吓得蛋都生出来了; 有些母鸡胆子大一些,落地了才生,这不……,好久没吃鸡蛋了,咱们今晚可以加餐了。”慕容烈兴高采烈道。 叶蓁蓁看着这一堆突然从天而降的,奇奇怪怪的东西,小嘴从微张到大张,到逐渐窝成一个圆溜溜的圈。 她看向慕容烈,满脸不可思议:这、这这……,慕容烈到底是什么样的锦鲤体质? 这是想什么来什么的节奏啊! 之前,他便老说自己运气好运气好。 叶蓁蓁只当他是随便说说的。 直到这一次,她不得不相信,面前这个男人,真是超强锦鲤附体啊! 不然,为什么她在这周围转悠了几个月都没有这样的好运气,而他腿刚好,一出来就能碰到这样的大好事呢? 慕容烈格外细致耐心地收拾着这些从天上掉下来的“年货”。 甚至,连两匹摔死的马,也不曾浪费。 在叶蓁蓁的指导下,他将马肉细心地切割好,分好类,大部分用盐腌制后,风干。 肥的部分用来炼油,以便炒青菜所需。 因为现在是冬天,气温很低,就还留了少部分,用来吃新鲜的肉。 所谓“手中有粮,心中不慌。” 有了这些存货,对未来的日子,两人心中算是暂时是有底了。 天越来越冷,她们数了数日子,应是进入了腊月。 一日醒来,慕容烈发现山谷竟是毫无征兆地下了一场大雪,因山谷了无人烟,打开房门,入眼尽是一片白茫茫,银装素裹的纯净世界。 慕容烈是个南方出生长大的孩子,骊都从不下雪,所以,他从小很少见到雪。 如今大了,四处游历,倒是也在上京有幸见识过几次下雪,但那些纷纷扰扰的都市之中,雪景总是很容易便被破坏,若是他没有第一时间欣赏雪景,看到的大抵就只是些脚印,残血。 满是泥泞的雪景,并不好看。 不像这个山谷,只要他和蓁蓁不去破坏,雪景便能维持得久一些。 所以,乍一见到这一片白茫茫的世界,他仍是欢欣雀跃。 他兴奋地跑去房间喊叶蓁蓁,“蓁蓁,下大雪了,你要不要出去瞧瞧?” 叶蓁蓁本也醒了,只不过是天气太冷,现在慕容烈已然是把家务熟手,又什么事都不要她做,她便乐得赖在被窝里,没第一时间起来。 听闻下雪,叶蓁蓁也立马被勾起了兴致。 她忙起身,穿上最新缝制的大红厚棉袄,想跟着出去看看雪景。 慕容烈现在照顾她跟伺候祖宗似的,在旁边小心翼翼地搀扶着。 两人走着走着,慕容烈仍觉不够稳妥,又想起什么,“等等……”,他喊声停,又噔噔噔跑回屋,拿了些前几天叶蓁蓁做衣衫剪下的碎布条子,蹲下身绑在她鞋底,“小心滑倒。” 叶蓁蓁被他紧张的模样,弄得哭笑不得,“慕容大哥,你实在无需这样,我自己会小心的。” 慕容烈平日里洒脱不羁,但涉及到叶蓁蓁的人身安全,他却是严谨无比,连连摇头,“不不,蓁蓁,小心驶得万年船,你现在可是双身子,可比那王母娘娘还尊贵哩。” 对于面前的大肚婆,他是觉得怎么小心都不为过的。 看着蓁蓁肚子一日日长大,慕容烈藏在心中的惶恐也是与日俱增。 若是山谷有稳婆,他肯定早请十个八个回来了,可惜没有。 想寻出去的路,也一直没有寻到。 如今大雪封山,更是不可能找到出谷之路了。 他惶恐,若是蓁蓁突然发作要生了,没有稳婆该怎么办? 他惶恐,若是蓁蓁生产之时不顺利,该怎么办? 更是惶恐,若是蓁蓁生产时出了危险……,就此……,留下他一个人孤零零在这山谷,该如何是好? 他不敢想像那些场面,只要一想到这些,他就有些茶饭不思。 这些日子,明明伙食都好了,他却还不知不觉地清减不少。 用叶蓁蓁的话来说,就是“瘦身成功”。 甚至,偶尔,他想多了还会失眠。 叶蓁蓁有时见他如此焦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得了前世她在新闻里经常听说的那什么,“产前忧郁症”? 可……,他是男的啊? 又不是他生孩子。 不应该是她焦虑才对吗? 况且,她肚里,又不是怀的他孩子,他焦虑什么? 第153章 喊声阿烈听听 “我们堆个雪人吧?”为了缓解慕容烈紧张焦虑的情绪,叶蓁蓁建议。 “好啊。”慕容烈正有此意,“不过,我来堆就行了,你身子重,在旁边看着就好。” 他找来一张略微宽大一些,下面垫了厚厚垫子的椅子,扶她在屋檐前坐下,又给她递了个手炉,身上盖了个小薄毯。 这才自己一撅屁股,忙碌地滚起雪球来…… 先滚一个大球做身子,再滚一个小球做头,用石头做眼睛,破布条做围巾…… 叶蓁蓁全程微笑着,望向前方那面容英俊,身姿伟岸的男子,正在认真搭建着他们想要的雪人。 不知为何,脑中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另一场雪景…… 彼时,她还是战府一任人欺负的小丫鬟,他让战七专程给她送暖炉。 她被五姨娘如意寻衅罚跪在一株梅树之下…… 正当她思绪纷乱,双膝麻木之时,一年轻男子急匆匆朝她疾奔而来,朝她低吼,“怎的这样听话?别人让你跪你便跪?……” 男子取下披风,围在她身上,一躬身,将她抱起。 男子身上带着冬日里狂奔时特有的冷意,却给她本该冰冷僵硬的一颗心,添了一丝暖意…… 时间过得好快啊,转眼又是一年下雪时,一晃好像两年过去了呢? 时间又过得好慢! 怎么才两年呢? 她明明感觉自己已经过了好几辈子啊。 很多人出现在她生命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却又离去…… 现在回想那些音容笑貌,恍如隔世。 她逐渐鼻尖泛酸,泪眼模糊…… 她已经很久没掉过眼泪了,自从坠入这山谷,哪怕日子再艰难,她也未曾流过一滴泪。 甚至,因为每日里都需为着明日的一日三顿发愁,而想起其他人的时候都是少之又少…… “蓁蓁你看”忙碌一阵之后,慕容烈感觉后方异常安静。 她平时不这样的,虽然她平时话也不多,却总是很合时宜地捧场,称赞。 他扭过头来,便见女子鼻尖脸颊被冻得通红,眼里不知何时已然蒙了一层雾,显然是想起什么失了神。 他蹙了蹙眉,强迫自己勾起唇角,语调轻快地唤她,“成了。蓁蓁你看,好不好看?” 叶蓁蓁终于回神,看向那有半人高大的雪人:石头做的眼睛,树枝做的鼻子和嘴巴,红色碎布做的围巾,给雪人添了一些喜气…… “好看。”她强迫自己收回飘远的神思,脸上浮起一抹温柔浅笑,捧场道。 “是吧?我就说,我是个天才吧……”慕容烈给根牙签儿就能上天,“等会儿,我再堆两个小一点的,看我把我们一家三口都堆出来。” 叶蓁蓁终于决定打起精神来,她趁他不注意,弯腰,从台阶底下捧起一捧雪,压实,朝他扔了过去…… 雪球正中某人脖颈,一些击碎的雪花,应是掉落到了他领口里,冻得他脸上表情丰富,打了好几个哆嗦。 他面容扭曲却并不生气,手指指向叶蓁蓁:“蓁蓁,你……” “谁让你那么臭屁呢?谁跟你一家人?”叶蓁蓁愉悦道。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慕容烈佯装咬牙切齿,从地上捧起一大捧雪,三两下捏成一个巨大的雪球,作势便要砸向她…… 叶蓁蓁吓得不轻,忙抱着脑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慕容大哥饶命……” “叫大哥没用,今日,你就是叫大爷,也没用。”慕容烈龇牙咧嘴,更往近几步,很快便居高临下地站到了她跟前,手中拿着雪球,当着她的面掂了掂…… 叶蓁蓁吓得不行。 这人,是有点混世魔王的性子在身上的,一兴奋起来,她还真拿不准他会不会一伸手,便将整个雪球,塞入她衣领…… 那滋味…… 光想想便觉酸爽无比。 “大爷,大爷饶命,求放过……”叶蓁蓁后悔极了,刚才她是作什么死,脑子抽筋了,要去招惹他? “本大爷说了,这会儿你喊大爷没用,除非……”慕容烈眼珠子转了转,脑中瞬间有了主意,他自然不舍得真拿雪球冰她,但不妨趁着她现在好不容易害怕求饶,央她答应一个不大不小的请求。 “除非什么?大哥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做……”叶蓁蓁死死捂着自己的衣领子,这会儿是啥话都好说,求生欲爆棚。 “除非……,你叫声‘阿烈’来听听。 除非你以后都叫我阿烈。”慕容一挑眉,倨傲道,“我跟阿铮他们年纪也差不多大,你干嘛成天叫我慕容大哥、慕容大哥的,都把我叫老了,不喜欢。” 这事,他有意见很久了,就是一直没找到合适机会跟她提。 叶蓁蓁:…… 就这? “我、我那是尊敬你……”她出口解释。 “我又不想做你长辈,要什么尊敬?”慕容烈昂着下巴道。 心底里,他可不希望她那么尊敬自己,他倒是希望她能放肆些,越放肆越好呢…… “那、那行,往后我就按你说的来叫便是。”叶蓁蓁迫于他的“淫威”,又觉得确实是件小事而已,便不经思考地快速答应了下来。 慕容烈心情不错,将放她头顶的雪球往外挪了挪,“这还差不多。 来,先叫声来听听。” 叶蓁蓁爽快张了张嘴,正准备毫无压力地叫…… 一声“阿”字出口,下一个字,却突然卡在了喉咙,是怎么也出不来。 她小嘴一张一闭,突然反应过来,“阿……烈”这样叫是不是有些太亲近腻味了些? “慕容大哥”叫习惯了,突然改口,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竟会真有些困难。 阿……烈,平日里不觉得,这会儿,两字在她脑海舌尖不停回旋,发不出声,却是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阿……”她试着又无声张了几次口,憋红了脸,后面一个字,却是死活也出不来声。 慕容烈居高临下,打量着她小口微张,带出一些白白的凉气,心跟着“怦怦”乱跳着,揪得极紧。 “阿烈”这两个字连在一起,是如此动听,从她嘴里,用她软糯好听的声音喊出,一定有如天籁,只想想便让他浑身酥麻。 可等了半晌,那人却硬是喊不出来。 最后,只得泄气地放弃抵抗,叶蓁蓁松了护住自己脖颈的手,“算了,慕容大哥,你要罚便罚吧?我还是习惯叫你慕容大哥……” 她朝他为难地摊了摊手,一双看向他的眼眸澄澈又无辜。 慕容烈眼中闪过一瞬间的失落,一颗紧绷乱跳的心,松散下来,一点点往下沉…… 不过,他很快便调整好,复又勾起了唇,将手中雪球扔出老远,拍了拍手上的积雪,语气调侃“嘿,没出息的。想什么呢? 好男不与女斗,你还真以为我会拿雪球塞你衣领? 走,回屋,可冻死老子了。” 饶是心情不那么美丽,他仍不忘扶她起身,所有待遇一如往昔。 第154章 生产 谷中不知时日过。 两人自从下到这山谷,与世隔绝,早已不知外面今夕是何夕。 只在过了一阵后,回想起来需要计时之时,方才按着印象,稀里糊涂地在墙上先大约补了些日子后,开始每日里靠画“正”字。 按照他们的计时,大雪过后没两天,便到了新年。 计时到“除夕”那日,两人拿出屋中所有好吃好喝的,做了一顿最高规格的年夜饭,又从屋中的酒坛子里给慕容烈倒了一小碗酒,也算好好过个年。 酒是屋中本就有的一大坛子,他们早就发现了的,只是之前慕容烈有伤不能喝,后来伤口好了,要照顾孕妇,又担心饮酒误事,便一直忍着没喝。 即使是过年这日,他也只是象征性地喝了一小碗。 叶蓁蓁是孕妇,自然也是不能饮酒的,不过她以茶代酒,与慕容烈碰了个杯。 “新年好!”橙红的火光之中,叶蓁蓁笑得温柔恬淡,在心里偷偷向面前男子道了句:谢谢。 “新年好!” 浅予深深,长乐未央。 慕容烈饮了口烈酒,心中默念在大梁新学的那句古话,用心感受着酒香与劲辣。 …… 约莫又过了个把多月,虽然按照叶蓁蓁自己的计算方式,应该离预产期还有个把多月。 可肚子,却好像是突然实实在在地发动了。 一开始是有些规律地,隔一段时间宫缩一次,后来,宫缩越来越频繁,肚子有些开始发痛,下坠感明显。 那时,他们刚吃了晚饭,洗漱完毕,叶蓁蓁感觉到肚子越来越不对劲,脸色微变,不由得快步往卧房走去。 慕容烈看她最近肚子实在大得厉害,照顾得也更为细心了一些,瞧她捧着肚子,疾步往房间走,脸色有些异样,他忙停了手中活计追过去,声音都颤抖了,“怎么了,蓁蓁?” 叶蓁蓁是第一次生孩子,实际心中也慌得一匹。 但她觉得自己这时不能慌,不然这些天吃不好睡不好,疑似患了“产前忧郁症”的慕容烈得更慌。 “无妨。不过是,可、可能要生了。”不过,一句话间,又一阵宫缩袭来,让她不由得倒吸口凉气。 “啊?!!!” 慕容烈闻言,惊得薄唇大张,手中拿的不知什么事物,哗啦一声掉在了地上。 “那、那那那,我该做点什么?”慕容烈开始跟个急于下蛋的母鸡一般,在房中念念叨叨地走来走去,嘴里重复着他们这些日子反复预想过的生产画面。 “烧开水,拿剪子,准备小孩用品……,还有什么来着?”一时只觉脑子有点打结。 曾经,生意场上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 都不见他这么紧张。 慌乱中,他抬眸看了眼叶蓁蓁,发现她正捂着肚子,停在原地,疼得无法向前迈动半步,他赶紧跑过去,搀扶住她,“蓁蓁,你别慌,我先扶你过去床上躺好。” 叶蓁蓁额上已经疼出了细细密密的汗,她脸色变得略微苍白,却仍给他一个安抚的微笑,“好,多谢。” 在床上躺好后,叶蓁蓁看慕容烈满脸紧张地望着她,有些手足无措,只得继续强忍着疼,边给以安抚的微笑,边吩咐他做些准备工作:“大哥别急,没那么快。 一会儿麻烦你先去帮忙烧点儿开水,要多烧一些。 再拿把剪子和烛灯拿来,放在床边……” “好,好,我这就去。”慕容烈立马将放得远一些得剪子和烛灯拿了过来,正准备出门去烧上水…… 叶蓁蓁想起什么,“对了,再倒一碗酒过来。” 酒精可以消毒,这里没有酒精,想来用高度烈酒也可以的。 慕容烈极快地瞅了她一眼,眼神疑惑:他并不懂这些现代知识,觉得她现在要酒有些奇怪。 莫非生前喝一碗更有力气? “蓁蓁,你确定是……,要一碗酒,而不是水?” 叶蓁蓁疼得咬唇笑,“嗯,我自有用,大哥照做便好。” “好。我很快过来。”得了肯定,慕容烈也不再言它,赶忙去厨房倒酒去了,顺便给火坑里添了几根柴,将火烧得更旺一些,火上本就烧着水,他又添了几瓢水。 待他再进到房间时,叶蓁蓁已经见了红,疼得低低地呻吟出声,屋里有股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慕容烈一颗心揪得极紧,狂跳着,手都有些发抖了。 他将酒碗在床头柜放好后,关切地问,“蓁蓁,你怎么样,需不需要我再做点什么? 没有稳婆,实在不行,我、我也可以帮你接生的。 从前,我看闲书,也看到过话本子里关于接生的描述,或许能派上些用场。” 随着宫缩的力度逐渐加大,越来越频繁,叶蓁蓁这会儿实在没什么力气跟他闲聊。 只瞳仁睁大着回了他一句,“不用了,大哥无事便出去吧。” “可是……”慕容烈眼看着她身下血迹越来越多,满脸不放心,脚步未敢移动半分…… 叶蓁蓁感觉肚子里有什么东西,正在急速地往外撞击,她必须宽衣解带了,可旁边男子还杵在那儿,一动不动,她忍不住低吼“出去!” 在现代,她曾经看过相关新闻。 怕给丈夫留下心理阴影,即使医院同意丈夫陪产,也只是陪前半段。 到真正生的那一刻,医生还是会将丈夫赶出产房。 只因有过数次先例,丈夫见着妻子生产的具体画面,被吓晕倒的,呕吐的,还有甚者,有了心理阴影,严重影响后续夫妻生活的。 更别提现在,他们并不是夫妻关系,他肉眼可见的,还紧张焦虑得要死。 她可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生孩子的样子,万一晕倒,她哪还有功夫照顾他? “哦”慕容烈有些讪讪,听话地来到门口, “关上门。”叶蓁蓁又交代了一句。 “蓁蓁,你要是实在需要帮助,记得一定叫我,我就在这门外候着,一步也不会离开。”慕容烈关门前,不忘再次切切叮咛。 “嗯。”门关上后,叶蓁蓁忍着疼痛,将剪子用烈酒浇了浇,又在火上烤了烤,开始专心生产…… 慕容烈在房门外焦灼地走来走去,用心聆听着房中的一举一动。 房中逐渐传来各种声音,先是低低的,有规律的低吟。 慢慢地,越来越频繁,声音也越来越大,到后面,甚至开始有些撕心裂肺吼叫…… 还有身体使劲砸向床板的声音。 叶蓁蓁满头大汗,快要疼晕过去,身子随着宫缩一阵阵痉挛,眼泪也毫无征兆地肆意流淌,“呜呜,好疼。生个孩子怎么这么难啊! 宝宝,你怎么还不出来?呜呜…… 为娘、为娘可太疼了。 你乖一些,听话,快出来好不好?” 第155章 生产1 腹中孩儿好似听懂了她的话,消停一小会儿后,突然开始发力…… 不一会儿,随着叶蓁蓁一声极大的惨叫“啊……”,一个小娃娃“呱呱”坠地…… 小娃娃刚来到陌生环境,小脑袋东扭扭西扭扭之后,“哇……”一声哭了出来。 慕容烈本来在门外紧张焦虑地走来走去,听到她那声惨叫,立马就想推门而入。 可他们事先约定过,如果叶蓁蓁不叫他,他不能擅自闯入。 好不容易听到宝宝的哭声,慕容烈心上一喜,紧绷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他双手推门,正准备往里……,“蓁蓁……” “别进来。”叶蓁蓁听到动静,连忙喝退,“等我叫你。” 她一边自己略微笨拙地剪着脐带,一边感受着小腹的再一次宫缩:竟然还有一个。 没一会儿,果然,她配合着宫缩,再一使劲,身下再次传来新生婴儿的啼哭之声…… 慕容烈在门外惊诧又焦急地听着房中的动静,早已烧好的一大锅开水,放在脚边,等它凉到合适的温度…… 又过了一会儿,叶蓁蓁终于简单处理好了孩子和自己,这才浑身脱力地扔了手中工具,盖上被褥,虚虚地喊了一声,“好了,慕容大哥,你进来吧。” 慕容烈急急端着水盆,推门而入,房间的血腥味更浓烈了。 见到那大冬天里急得满头是汗的男人,早已疲累至极的叶蓁蓁,没来由地一阵心安,也随之投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大哥放心,我和宝宝们都没事。” 映入慕容烈眼中,那个刚生产完的女子,原本娇嫩无瑕的脸庞,此刻却苍白而虚弱。 她满额头的大汗,发丝也粘腻地贴着她的额头和脖颈,看起来是如此柔弱令人怜惜,又是如此坚韧,一个人就这么完成了从少女到母亲的蜕变。 他觉得此刻,那躺在床上昏昏欲睡,脸上毫无血色的女子,在他眼中,简直就像渡了一层金光般神圣。 感受到床边男子的注视,叶蓁蓁强撑着精神,撩开一丝眼帘,对他笑了笑,“我这会儿一定很丑吧? 让大哥见笑了。 不过,我有些累了,想先睡会儿。”,这会儿,她是当真一丝力气也无,什么也顾不上了,只想闭上眼睛睡觉。 慕容烈伸手拨开糊在她脸上的发,柔声安慰到,“不,蓁蓁你不丑,在我眼里,你永远是最美的。 你放心睡,其他交给我。” “嗯。”叶蓁蓁只轻应了一声,身子往被窝里再次缩了缩,便沉沉睡去。 或许是实在太累,很快便响起浅浅的,让人安心的鼾声。 慕容烈这才有心思,看向放在她旁边摇篮里,两个正闭着眼睛扭来扭去的小生命。 他们有被叶蓁蓁拿布巾简单地擦拭收拾一下,但身上还是有一些血水残痕。 慕容烈想给他们清洗一下,但小家伙们实在太小,太柔软,他一个大男人根本不知从何下手。 比划了好多下之后,最终还是决定用布巾沾着些温水,轻轻地为小宝子们擦拭。 他的动作极轻极柔,小心翼翼的样子,完全像在对待自己刚出生的孩子一般。 两小只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后,他才重新找了干净的布巾,给两小只包上后,又给他们盖上小被子。 或许是知道母亲生他们不容易,两小只很乖,只刚开始哇哇哭了两声后,便没再怎么哭,安安静静地在母亲床边的摇篮里,闻着熟悉的味道睡得香沉。 忙活完这一切,慕容烈给锅里重新又添上些水继续烧着,以备一会儿叶蓁蓁醒来,随时可能要用。 自己则是在旁边清洗今日房中弄脏的那些个布巾衣服之类的,不敢去睡…… 虽然最担心的生育环节已经结束了,但他还是一刻也不敢掉以轻心,生怕自己睡着了,万一蓁蓁有需要喊他,没听着,误了大事。 天空渐渐破晓…… 一夜未眠的慕容烈精神却出奇地好,他又开始准备早饭了。 蓁蓁刚生产完,很快便要给两个娃娃哺乳,从今日开始,伙食自然是要有一些变化,要更好一些的。 他按照骊都女子坐月子的习惯,给叶蓁蓁拿了三个鸡蛋,熬了红糖鸡蛋红枣糖水备着。 ——鸡蛋是上次那坠崖的马车上的母鸡下的。 捡到母鸡后,他们并没有选择立即杀来吃,反倒是将几只鸡圈养了起来。 山谷之中并没有多余的粮食喂鸡,但虫子,草地倒是遍布,母鸡们成天在谷中撒欢寻野食,不仅活得很好,还争先恐后地下蛋。 因为想到叶蓁蓁很快要坐月子,他们平时并不舍得吃鸡蛋,而是通通存了起来,留给她坐月子时补身子用。 天光终于大亮之时,经过大半夜的补眠,叶蓁蓁终于睡醒,身体也恢复了一些力气。 慕容烈在外屋听到动静,忙将一直热着的鸡蛋红糖水端来,“醒了,快,趁热喝。” 男子熬了一夜,眼眸中都有了红血丝,叶蓁蓁瞧着了,关切道,“大哥,你一夜没睡?” “无妨,就是还有些担心。 想等你醒了,确认没事,我再睡。”慕容烈无所谓道,“我一男人,不差这点儿觉,反正没有确认一切正常,我也睡不着。 你要真关心我,就赶紧吃,吃完我也好安心去补觉了,嘿嘿。” 一夜辛劳,叶蓁蓁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急需补充能量。 闻言,她也不再废话推脱,伸手接过碗,吹了吹后,很快便面容扭曲着喝完一碗甜到发齁的糖水,感觉精神立马满血复活。 “慕容大哥”她咳了咳,嗓子被甜得不太舒服,“下次,可否,咳咳,稍微少放一点点糖?太甜了。” 慕容烈忙将手中一杯准备好的温水递给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好,我第一次做,没经验,下次我少放些。” 继而关切道:“你现在觉得怎么样?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叶蓁蓁感受了一下,除了下身有些粘腻难受,其他……,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叶蓁蓁摇摇头,“我还好,就是……,我想擦身……” 慕容烈点点头,“好,我准备好开水了,等下放凉一些,就可以给你用了。” 昨夜,她累极,生完便直接睡了。 她一向爱干净,他料想她一睡醒便会要清洗。 叶蓁蓁点点头,用眼神向他表达了谢意,接着道,“我想看看宝宝。” 慕容烈小心翼翼地,从摇篮里抱起一个娃娃,放到叶蓁蓁旁边,又抱起另一个,并排放一起。 两只小娃娃刚出生,样子红红的,皮肤皱皱的,并不十分好看,而且,或许是因为双胎又早产的缘故,跟一般娃娃相比,都还有些小只…… 叶蓁蓁略微嫌弃,“咦,真丑。” 慕容烈被她逗笑,“瞎说,母不嫌子丑。 这是他们才生出来的样子,等过个十来天,你再看看,他们到时得有多可爱。” 叶蓁蓁笑,这人高马大的汉子,竟也懂这些? 她顺口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难道你有经验?” 慕容烈呆了一瞬,笑得自然,“小时候家中兄弟姐妹多,年龄差异也大,比我小很多的弟弟妹妹刚出生的样子,倒是也见过并记得的。” “哦,原来。”叶蓁蓁也并没打算多问。 慕容烈随着她的目光,温柔地落在熟睡的两小只身上,柔声问道,“他们哪个大?哪个小?” 叶蓁蓁并不知道小衣服底下谁是男孩谁是女孩,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怀了双胎,所以,做的衣服也没那么严格的男女区分,所以从衣服上,也判断不出谁是男,谁是女。 但好在,她记得当时是带把儿的先出来的。 “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她笑着回答。 两世了,她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儿女双全。 第156章 取名 接下来一个月里,慕容烈出乎意料地,将叶蓁蓁三母子照顾得极好。 煮糖水,煲鸡汤,洗尿布,他每样事情都做得熟门熟路。 自从叶蓁蓁顺利生产,他久治不愈的“产前忧郁症”也不治而愈了,每天吃得下睡得着,整个人跟着每天精神满满,乐呵呵的。 叶蓁蓁每日里被照顾得极为细致,吃得好睡得香,加上先天条件不错,一个人供应两个宝宝的母乳,竟也绰绰有余。 两娃也很好带,跟小天使一般,月子里除了吃就是睡,很少哭闹。 娃儿满月的前两天,又下了一场春雪。 雪不如前一次那么大,那么厚,但小小山谷,也照样被渲染得一片纯净洁白。 待到满月当天,叶蓁蓁头戴围帽,第一次再出卧房时,她一个月来,第一次再呼吸到外面凉凉的新鲜空气,只感觉整个人心旷神怡,“嘿,漫长的月子期总算过去了,我可太想念外面的新鲜空气啦!” 慕容烈心知她这月被自己闷在房中,定是十分憋闷的,这会儿倒也不再急着拉她回房了,只帮她将浑身的围巾帽子又裹紧了些,任她站在屋檐下欣赏雪景。 作为现代灵魂的叶蓁蓁,其实对坐月子是有些西式思想的,她并不认为要一直闷在屋中不洗澡不洗头什么的。 但无奈,有个无比尽职尽责的老传统,总在身边耳提面命,但凡她敢踏出房门半步,便必会被大惊小怪地拽回去…… 无法,叶蓁蓁只得乖乖听话,在屋中“苦熬”了一个月。 此时,飞雪已然消停。 令叶蓁蓁感动的是,院中竟然伫立着大大小小四个雪人,虽都是用雪搭成的,却大小形态各不相同,远远乍一望过去,俨然一家四口的既视感。 明显搭雪人之人,是用了心的。 叶蓁蓁眼神疑惑地望向慕容烈。 慕容烈脸色讪讪:“下雪了,也出不去。这是我昨日闲来无事瞎搭的,一家四口,技术还不错吧?” 一向口才了得的他,在追求蓁蓁这件事上,有过一两次失败尝试后,他有些不再敢直白表达。 这“一家四口”的暗示,她能有回应吗? 叶蓁蓁佯装未觉,微笑道,“嗯,四个雪人一起,比上次那孤零零的一个,看起来更有氛围呢。” 慕容烈:…… 已经习惯了,他也不气馁,选择转移话题:“今日两个娃娃都满月了,他们的名字,你想好了吗?” 叶蓁蓁点了点头,“我最近有在考虑此事,是该给宝宝们取名了……” “哥哥就叫叶湛”这个名字,她在脑中反复思虑良久,颇为满意。 “妹妹就叫……”她看了一眼远处的积雪,“妹妹就叫叶雪。” “大哥觉得如何?” 慕容烈重复了一遍,“叶雪,小姑娘出生时,正是下雪天,而且雪儿听起来必定将来跟蓁蓁一般肤白貌美,叫起来也好听,很好。 叶湛,听着也好听。就是,是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叶蓁蓁眼神躲闪,“倒也没有,就是偶然想到这个字,觉得不错而已。” 慕容烈抬头看向她,若有所思,眼眸逐渐幽深…… 不过,很快他便勾唇微笑,不忘捧场道,“这两个名字都不错呢,简单好记又好听,我觉得,就这么定了吧。” *** 孙璃快马加鞭地赶到澧州,一路打听,因着事涉皇室秘辛,并无多少人知道当时那座山崖上所发生之事。 但到了澧州慕容名下的商行确认后,知道阿姐他们的马车确实是在澧州境内失了踪。 孙璃便在澧州扎根下来。 他在澧州县城一边做着游医郎中赚取自己的生活费,一边利用空闲,踏遍澧州的山山水水,试图打听哪怕一点点关于阿姐的消息。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竟是一丝有用消息也无。 眼看着阿姐的又一个生日已过,他心中焦虑至极,原本俊逸白净的少年脸庞,因着无心收拾,倒是布上了一层浅浅的胡茬,显得这个不到十六岁的少年,整个人成熟又憔悴。 后来,好不容易听人说,几个月前有辆马车在澧州最高的山崖处与人打斗,并有一男一女不幸坠崖。 他想,那不正是他的阿姐和慕容烈吗? 他疯也似的狂奔上山,往山崖旁试了又试,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活着下到崖底。 那段时日,他心如刀割,每日拎一壶酒,枯坐在崖边。 不论风雪如何在耳边肆虐,他只独自一人总是在山崖上喝到醉生梦死。 脑中尽是阿姐这些年与他在一起的点滴记忆: 他们一同躲在井底,她死死捂住他的嘴。 她用手镯换来一碗珍贵的水饺,却全数给了他吃。 她温柔的浅笑,她佯装的薄怒,她细细的叮咛…… 她优美的身姿…… 醉过无数次后,他还是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自家阿姐,就如此轻易葬身在崖底,永远离开了他。 或许那坠崖之人并不是她? 或许她被人救了,只是失忆了?忘记他们的淮州之约了? 或许她受了重伤,正在养伤,等她养好了,便会去寻自己? 他在心底,不停地给自己鼓气。 终于有一天,他扔掉酒壶,决定去继续找寻。 以山崖为中心,寻遍这方圆百里所有村落的角角落落, 直到找到他的阿姐,为止…… 第157章 天伦 随着宝宝们的到来,原本有些寂静的山谷,逐渐热闹起来,慕容烈和叶蓁蓁也变得日渐忙碌和充实。 莺飞草长,季节更替。 随着春风脚步渐远,夏日气息逐渐弥漫。 进入初夏,两宝儿也满三个月了。 他们继承了父母的高颜值,又因为母亲奶水充沛,被养得很好,奶胖奶胖的。 三个月的宝宝已经会自己翻身,会随着大人的逗弄而“咯咯咯”地笑。 随着天气渐热,叶蓁蓁给他们脱下厚厚的棉袄,换上了略微凉爽些的衣衫。 宝宝们感受到全身骤然的舒展,更是大展拳脚,各种好奇探索…… 湛儿还好,比较沉稳秀气,最多是将自己胖胖的小手手放入口中咂吧吸吮得口水直流。 雪儿可就更厉害了,她是只要到嘴边的东西,都会毫不犹豫地薅过来啃一啃,尝一尝。 她不光学会啃自己的小手,还更喜欢双手捧着自己的脚丫子送到嘴里咂吧…… 有时候,一不小心,湛儿的小脚脚凑到她跟前,她也会毫不犹豫地捧起来一顿乱啃。 叶蓁蓁:得亏现在还没长牙,不然,一个不注意,湛儿那么娇嫩的小胖腿怕是要被她啃掉几块皮肉下来才作罢。 两个毫无做父母经验的大人,照顾两个奶娃娃,每日里皆是忙得不亦乐乎: 叶蓁蓁月子期满后,坚持不再在床上躺着,总算从慕容烈手中抢过一些活来干。 渐渐地,两人已经形成了很好的合作模式,简单来说就是:男主外,女主内。 男人负责去潭里捞鱼,菜地里摘菜洗菜,砍柴,提水等等…… 女人负责做饭,缝缝补补,给宝宝们洗洗刷刷之之类的。 不过,做饭上面,女人一般只是将男人准备好的食材下锅煮熟,比之前一个人时,要轻微不少,有时,慕容烈外面忙完了,也会给她帮忙。 在伺候两小只方面,慕容烈已经越来越得心应手。 三个月的小宝宝,已经会自己抬头了,也比较好抱一些,他也渐渐熟悉了抱小孩的方式,时不时左手一个,右手一个,抱着两娃去院子里转圈,带他们熟悉外面新鲜事物。 “这是母鸡……”他抱着他们,看向那院中空旷的草地处,正在“咕咕咕”埋头觅食的几只母鸡,“它们会下蛋蛋给你们吃哦,他们下蛋时,是‘咯咯哒’、‘咯咯哒’这样叫的,知道吗?” “这是小葱,跟我说,小……葱……,小葱很香的”他蹲下身,让两小只一腿一个坐在他腿上,小心翼翼地掐来一根葱叶,先在自己鼻尖闻了闻,又分别伸到两小子鼻尖下,让他们嗅嗅“闻闻,香不香?……” 叶湛嗅到那小葱的味道,脸上表情逐渐变了,先是小嘴撇了撇,一会儿眼睛湿润,突然,“哇”的一声,张开嘴哭了起来 ——明显他不喜欢小葱的味道。 叶雪倒是没啥感觉,只两只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在慕容烈和叶湛两人之间来回穿梭,表情奶萌奶萌的,不知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在干什么。 “哦,湛儿莫哭,不喜欢小葱我们就不要了,我把它扔了,扔得远远的,你看……”慕容烈当真做出一副很使劲的表情,将手中的小葱扔了出去,继而抱着他们又站了起来…… “乖,不哭,我带你们转圈圈”,说着,他果然原地转了几个圈…… 叶雪最喜欢转圈这种刺激游戏了,随着一阵天旋地转,她在慕容烈怀中手舞足蹈,“咯咯咯”地大笑起来,惹得慕容烈总是忍不住,在她紧绷q弹的小脸上亲了一口又一口…… 叶湛明显也是喜欢这个刺激游戏的,倒是不像雪儿那么手舞足蹈,但却果真停下不哭了。 不一会儿,有一只凤尾蝶飞来院中,在那些野花菜花之间飞来飞去, 慕容烈自然不会放过这教学新知识的好机会,“看,蝴蝶……”他连忙一手一只,抱起两个又去追蝴蝶去了。 闲来无事,叶蓁蓁也搬了条椅子,拿个做衣服的小簸箕,正在给宝宝们缝制夏天要穿的肚兜,顺便给慕容烈也改制一件夏天穿的外衫。 闲适间,叶蓁蓁抬头看着院中嬉闹的三人,自己也不自觉地勾起唇角,她忍不住出声提醒,“小心些,莫要摔到了……” 慕容烈闻声扭头…… 彼时,夕阳正好,微风不燥。 女子双腿并拢坐于屋檐之下,一张莹润无瑕的俏脸,许是经过了一个冬日的休养,更显白腻了。 因为需要供给两个小宝宝的口粮,她现在吃得比以前多了一些,莹润的脸色不仅白皙,还带着粉润的光泽,还隐隐有些婴儿肥。 身形也较之前丰盈少许,也更为婀娜玲珑了些,因为还在哺乳的关系,胸前饱满很是突出,一颦一笑间,丰盈颤颤,惹人遐思…… 其余地方却恢复得极好,腰肢依然纤细,小腹恢复扁平。 就连穿着修身的衣衫这么随意坐在那儿,也看不出腰间的一丝赘肉…… 微风拂面,将她额前细碎的发丝吹起…… 虽然美人日日在身边,本该习惯。 可就这么惊鸿一瞥,慕容烈依然整个人都看呆了…… 他脚下步子停滞,就这么一动不动地愣怔在当地,双眸凝视着那阳光下,正朝他微笑的女子, 画面仿似突然被人按了暂停键一般静止…… 耳畔却是湛儿、雪儿有如天使般纯净的笑声,闹声。 他觉得这一刻是如此和谐美好,仿佛他们本就是来这山谷中避世隐居的一家四口。 他们夫妻恩爱,孩子也天真可爱。 他们没有任何世事的烦恼,就一家人齐齐整整,在这山谷中一直这么过下去,永永远远地过下去…… “啪、啪”雪儿玩儿得兴奋了,见慕容烈突然停下不动,一着急,小奶手忍不住在他脸上胡乱地拍打了几下。 将男人瞬间打回现实: 是哦,一切看起来确实是如此美好,只是可惜…… 他们还并不是夫妻,她们三个确实是一家,而他却不是。 他还只是一个外人,一个闯入者,一个剃头挑子一头热的单相思患者…… 随着被她吸引,对她痴恋的与日俱增,他这段时日以来,越来越患得患失。 日子一天天流逝,他们在生活上配合得越来越默契,可他心里却越来越没底。 生活诸事上,她明明看起来对他信任又依赖,可一旦涉及到感情,小小的身体接触,她都会躲闪,刻意回避。 他明里暗里表示过多次,想要与她成为真正的夫妻,和她以及湛儿雪儿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可她总是眼神闪烁,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他。 几次下来,慕容烈不免有些深受打击,甚至开始自我怀疑:难道他就如此没有魅力吗? 明明以前,在别的女子面前,他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的啊? 他愁苦,他憋闷…… 甚至偶尔会趁夜深人静之时,自己偷拿一壶酒,去温潭边,偷偷地喝,喝完后,趁着半睡半醒之间,一个纵身跃入潭水之中,任温热的潭水将自己淹没,感受酒精与窒息带来的双重快感 …… 第158章 出口 “天快黑了,回屋吧。” 见天色已晚,宝宝们也玩得差不多了,叶蓁蓁起身,温柔软糯地提醒道。 “好嘞。”慕容烈回过神来,抱着两小只迈开大长腿便跟在她后面进了房间。 “两个小家伙可能饿了,你来喂他们奶,我去做晚饭。” 慕容烈将两小只放入摇篮后,边出房间,边顺口提醒,很自然地从叶蓁蓁手中接过菜刀。 “好吧。”叶蓁蓁从身上取下围裙,顺手递给慕容烈。 “慕容大哥,穿上这个,夏日衣衫薄,万一油溅到身上,免得烫伤。” 慕容烈瞥了一眼她手上的围裙,心思一转,决定鼓起勇气再次开撩,他勾着唇,语气自然而松快“我这会儿没手,蓁蓁能帮忙系一下吗?” 叶蓁蓁犹豫了一瞬,见他果然一手拿菜一手拿刀,这会儿确实腾不出手,便答道,“好吧。” 慕容烈闻言,咧嘴一笑。 仍一手拿着菜刀一手提着菜,也不放下,只双臂稍微往上展开…… 叶蓁蓁拿着围裙的胳膊,便从他身后绕到了身前。 身高差距有些大,她甚至要脸贴着他的后背,才能将围裙从右手递到左手…… 虽然尽量避免,胸前两瓣丰盈绵软仍是避免不了,轻轻浅浅地在他后背挤压了一下…… 慕容烈只感觉接触之地麻了麻,一阵电流直冲脑海,他忍不住浑身轻颤了一下。 “好了。”叶蓁蓁快速帮他在腰上打好结,脸上也有些不自在的绯红,她心怦怦地跳着,低头快速回了房。 感受到她的羞涩,慕容烈反倒有些高兴,勾起的唇角,幅度更加大了些: 想当初,她为他大腿治伤时,那么敏感的地方,她依然能镇定自若,目不斜视。 如今这般,是不是意味着,他在她眼中,终于有些不一样了? 他在她眼中,终于是个异性了? 很快做好饭,慕容烈便去房门口喊叶蓁蓁。 若是平日,他自然是循规蹈矩地敲敲门,等着里面开门的。 可今日,他心里有事,有些心不在焉,一不小心手上力气有些大,也可能是叶蓁蓁回房时关门关得太急,门并未关严实…… 随着“嘎吱”声响,房门应声缓缓打开…… 印入男人眼帘的,是坐于床头的娇美女子,正低着头哺乳的画面…… 女子衣襟半敞,露出脖颈以及胸前大片的白腻,鱼肚白绣着片片荷叶的肚兜,下摆微撩,露出小片被身前小人压挤得变了形的柔软丰盈…… 听得响动,正专心吃奶的小人儿,突然松了叼在口中的吃食,扭过头来看向门口…… 女子反应过来,快速拉下肚兜,捂好衣襟,脸颊瞬间发烫…… 可惜,已经晚了。 那红白相间的绝美画面,只在眼前闪过一瞬,却瞬间印入男人脑海。 它在男人脑海之中不停回放、不停回放…… 男人眼眸瞪大,呆愣在原地,只觉浑身血气上涌,一时双颊通红,忘了自己此时推门,是要来做什么的。 “慕容大哥,可是饭熟了?怎的……不敲门?”女子羞得俏脸通红。 她不知道他到底瞧着了没有,又瞧着了多少。 只得假装尽量自然一些,语气却仍忍不住有些愠怒责怪。 “对,对不住。”慕容烈眼神躲闪,“我打算敲门的,可门没关严实,我一不小心碰了一下,它、它便自己开了……” “不、不过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见”,他举着双手,貌似想要赌咒发誓,可语气中莫名有些心虚。 叶蓁蓁闭了闭眼:罢了。 她装作若无其事地将小人重新放回摇篮里,又起身整理好衣衫往门边走去。 其实,在现代,迫于形势,事业女性当众哺乳也并不是没有。 她记得曾经看过一则新闻,某国外女子参与竞选时,孩子在旁边饿了,她很自然地便将孩子抱起,撩起衣角就开始喂奶。 当时很多台摄像机对着她拍摄,还全球直播。 但出乎意料的是,网上对她的讨伐之声甚少。 相反,绝大部分是对她的支持,对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既要兼顾家人孩子,又要兼顾事业的职场女性不易的敬佩。 可别人是别人,到了她自己这里,仍是有些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尤其是走到近前,看到慕容烈那通红的一张俊脸,她心中更是忐忑,羞涩难平。 两人各怀心思,难得有些尴尬地吃完一顿饭后,慕容烈将叶蓁蓁赶回房,自己来负责收拾洗碗。 躺下后,久违的失眠再次袭来,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夜晚的山谷,静谧得出奇,可他的心绪却始终无法平静。 脑中来来回回闪过晚间见到的画面,只觉浑身热血沸腾,是一刻也消停不了…… 眼看窗外天空即将破晓,思绪混乱了一阵也,浑身疲累,但却仍了无睡意的慕容烈,决定轻轻起床,关门出去。 这次他没有拿酒。 脑中不停回想的那一幕,就够他醉的了,他怕再喝酒,自己会当真管不住自己,做出禽兽不如之事。 来到潭边,他脱了鞋袜外衫,纵身一跃,跳入潭里。 温热的潭水包裹着他,让他紧绷疲累的身躯,瞬间放松舒爽下来。 他憋一口气,闭眼,让自己自然沉入潭底…… 许久,在感觉自己快要撑不住时,他睁开了眼,想要伸手往上,与往常一般浮出水面换气。 可是,这一次,他却发现了潭底的不同…… 以往,他都是趁着夜色,在潭底憋气来着,也很少睁眼,所以并未发现过异常。 这一次,天空已然蒙蒙亮,潭底却还漆黑一片,但原本被潭水掩盖的潭底那处悬崖壁,却透出一丝与四周水底截然不同的光线来。 慕容烈心头跳了一跳,预感到些什么。 他飞快地浮去水面深吸一口气后,再次沉入水底,朝那潭底的光亮之处快速游去…… 许是那条缝隙太过冗长,所以,透过来的光线并不多。 只有细细的一丝,不仔细看,甚至很难发现。 但那道石缝并不小。 隔近了,他发现乌黑的石壁底下,是一条暗流,暗流与石壁之间的高度很小,只留了一条浅缝,但潭水却随着那条缝隙,正在缓缓流动,明显是通的。 慕容烈试了试,扁扁的暗流,竟能同时容纳两个左右的他并排向前游。 看到希望,他再次露出水面换了口气后,加快速度,一鼓作气在长长的暗流中穿行,直到感觉水面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他再次从水底窜出水面时,发现自己早已离开那个山谷。 入眼,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河岸上,各种不规则的鹅卵石平铺成一大片的河滩,岸边,还停着几只大大小小的船只。 远处,农田,早起打鸣的公鸡,叫声此起彼伏。 老黄牛在田地里甩着尾巴慢悠悠地吃着青草,时不时抬头,发出“哞哞”的叫声。 这里显然是一个山村,还是一处不小的村落。 鸡犬相闻,阡陌交通,密密麻麻的房屋田舍,有少量早起的村民或许正在做早饭,屋顶升起炊烟袅袅,俨然是一幅怡然自得的山水田园画。 慕容烈:…… 他想快速转身,第一时间去告诉蓁蓁这个好消息…… 可转到一半,一转念,他又犹豫了。 第159章 隐瞒 慕容烈心中悲喜交加。 喜的是,他终于找到出去的路了。 悲的是,为什么是这个时候找到出去的路?! 曾经,他腿恢复之后,有一段时间,尤其是蓁蓁生产之前那段时间,他是如此迫切地想要寻找出去的路。 山谷里没有大夫,也没有稳婆,他整日里,担心蓁蓁生产出现意外,担忧得他寝食难安。 如今,娃已经三个多月了,他们“一家四口”已经逐渐习惯了谷中与世隔绝的生活,可出口,就这么骤然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慕容烈趴在石壁下方的洞口处仔细观望了一会儿,他判断,这个村落,目前来看,是安宁平静的,是个正常普通的村落。 他们如果从这出来,至少不会立马陷入战乱或纷争,也不会落入山匪之流的手中,是安全的。 又歇了一会儿之后,慕容烈深吸一口气,快速往回游,他想要把这个好消息,赶紧告诉蓁蓁。 她肯定很高兴吧? 虽然平日她不提,但他看得出,她外面还有牵挂之人,她还是很想出谷的吧? 可是,游着游着,他却犹豫了。 现在,蓁蓁还并未接受他的心意。 半年多的朝夕相处,没有旁人的打扰,他们都也还未成为真正的夫妻。 如果就此出去…… 他还有希望吗? 前有两小无猜的“弟弟”孙璃,对他横眉竖目; 后有疯批执拗的暴君,对她穷追猛打。 还有,他的家人…… 会不会一出去,面对身边其他人给的的种种纷扰,他们之间会更加远离,再无可能? 不行! 他绝不同意。 一想到出去之后,蓁蓁便会对他更为淡漠疏离,甚至可能成为别人的亲密伴侣,他心里便升起一阵没来由的不爽,占有欲爆棚。 他的蓁蓁,是他拼了命救回来的,若不是他,她或许早就不在人世。 为何要便宜了别的男人? …… 从说长不短的地下暗流中再次回到潭中时,慕容烈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选择暂时不告诉蓁蓁,自己已然发现出口之事。 为防万一,他要在这山谷之中,加快速度感化她,待跟她做了真正的夫妻,生米煮成熟饭之后,再带她和宝宝出去。 带她面见他的家人,对她明媒正娶。 慕容烈从潭中起身,努力让自己面部表情看起来正常一些,这才随意在旁边拾掇了几根柴禾,往竹屋而去。 叶蓁蓁这会儿也已起床,正在厨房忙碌着做早饭。 见他浑身带着湿意进来,叶蓁蓁勾起一抹温柔笑意,“早啊,慕容大哥,这么早就出去锻炼了?” 腿好之后,平时他也有锻炼的习惯,有时是在院中练武,有时是沿着山谷跑步。 今日晨起,她发现他不在家,想来是又去跑步去了。 “嗯,顺便……去找了找出山谷的路,不过可惜,还是没找着。”慕容烈笑得有些勉强,耳朵也不自觉地有些发烫。 他是生意人,扯谎本是他的强项,生意场上一些无关痛痒的善意谎言,他曾经总是随口就来。 包括应付他的那些红粉知己,也是脸不红心不跳。 但不知为何,在蓁蓁面前说假话,他却是在心底里情不自禁地涌起罪恶感和愧疚感。 “无妨。”叶蓁蓁善解人意地安慰,“如今,谷中物资还够撑一段时间,不着急。 回头我跟你一起慢慢找,总能找到出口的。” “其实,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的。”叶蓁蓁想到什么,又补充一句道,“有大哥和两个宝宝在身边,又没有外面那些俗事,我觉得很知足,都已经习惯甚至都有点儿舍不得离开这里了呢!” “真的吗?”闻言,慕容烈心中闪过欣喜,他突然目光灼热地看向她,与她确认,“蓁蓁当真愿意与我永远在这山谷之中生活吗?” 叶蓁蓁;…… 他好像没抓住重点,她不过是在宽慰他而已啊! 她害羞地低了低头,“自然是愿意的,不过……” 为了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她转折得很快,“不过目前来看,带着两娃长期在这山谷中生活,还是不妥,毕竟谷中物资很快就会用完,若是再没补给,怕是不成。” “若是生活物资不短缺呢?”慕容烈忍不住追问,他已经寻得出口,若是她愿意,他可以找各种借口,偷偷从外面采购物资进谷。 “呃,这……, 孩子们很快长大,需要与外面之人交流学习,可这山谷,除了我们没有外人……” 她看他满是希冀的脸色又逐渐冷了下来,心中有些不忍,“还有阿璃和齐大夫他们,等不到我们,不知道怎么样了? 还有,大哥,你的家人,会不会担心你呢?” “应该不会”慕容烈答得极快,表情有些落寞“我只是家中一个可有可无的儿子。 父母孩子多,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我那些兄弟,要是知道我遭遇不测,不知道得多开心呢。” 叶蓁蓁:…… 没想到看起来开朗洒脱的男子,在家里的地位竟是如此尴尬。 也难怪,他要常年在外旅居经商了。 也是,若是真正父慈子孝,家庭温暖,又有哪个孩子不贪恋家庭的温馨,而成日里往外跑呢? “好了,不说了。 雪儿湛儿醒了吗?把他们抱出来吧,让干爹,耍一套拳法来逗逗他们。” 这个干爹是他突然自封的。 慕容烈及时扭转情绪,语气清扬,回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衫后,果然在院中施展开拳脚起来。 他生得高大,可能跟出生家庭有关,一套拳脚下来,不似战骁般刚劲有力,似掌风都可以杀人于无形。 也不似皇帝萧炼般狠厉,招招要人命。 他的招式与他的人一般,都透着点子洒脱不羁,利落但又有些漫不经心在里面。 不知是刻意还是生来如此,总之,他的一招一式,与看向叶蓁蓁的每一个眼神,都玉树临风,潇洒至极,勾人于无形。 叶蓁蓁看着看着,渐渐被他撩得,不知不觉脸颊飞红…… 不知想到什么,低下头来,不敢与他的灼热眼光对视。 只雪儿和湛儿,倒是很捧场地,随着他的招式哇哇乱叫,还时不时被逗得咯咯咯地笑,小手胡乱地拍打着,好像在鼓掌喝彩。 …… 第160集 救他 日子缓缓流逝。 慕容烈表面装得若无其事,心里却一日比一日焦灼。 他矛盾又纠结,为自己迟迟得不到美人垂青而痛苦,也为自己已经发现出口却因私心而瞒住人家而愧疚,忐忑。 他很怕: 万一哪天,蓁蓁发现他骗了她,再生气,离他更远,那该如何是好? 睡不着的夜里,他便轻手轻脚地出门,拎上一壶酒,去潭水里泡一泡。 喝得迷迷糊糊间,偶尔还会忍不住从暗流潜出去,看看外面村落的动静,思索着何时,该以何种的方式,告知蓁蓁这条出去的路…… 自从发现出去的路后,他原本对谷中日益消耗,食材补给不足的焦虑,转变为,自己如果在这外面搞到了食材,该如何合理地出现在竹屋的焦虑。 这一夜,他照常喝了不少,在出口处逗留良久后,再次潜回潭底时,夜已极深极沉。 他闭着眼睛从潭底一跃而出,带起大片水花,头上身上带起的水,随之哗啦啦地落回水面,他摸了一把脸上的水,睁开眼睛。 却见月光下,潭边水里,赫然出现一道袅袅身影,那道身影背靠着岸边,衣衫尽湿。 正一脸惊诧地望向他,脸上隐隐有着急之色,胸腔剧烈的起伏着,连带着那丰盈柔软,也跟着颤颤巍巍…… 月光下,一双迷人杏眼光波流转,仿似带上了一层水光…… 慕容烈多日来的异常举动,总算被叶蓁蓁给发现了。 随着竹屋吃食的捉襟见肘,叶蓁蓁嘴上不说,心里也慢慢开始有些担忧起来。 粮食从播种到收获,时间并不短,谷中既无种子也无工具。 总不可能再来一次天上掉馅饼之事。 慕容烈极力隐藏的焦虑情绪,她也慢慢有了些感同身受。 这几日,夜里睡得也不那么沉了。 连着几夜,她都听到男人开门出去之声。 只是,过不了多久,男人又会轻手轻脚地回来。 兴许只是去潭水里洗了个澡,叶蓁蓁想。 便这样,每每都要等到他回来,叶蓁蓁才能重又安心睡着。 可是今晚,他出去的时间格外长一些。 叶蓁蓁左等右等,就是没听到他回来的动静,心里不免有些着急。 便麻着胆子起身穿衣,看了眼摇篮里的两小只睡得正香沉,她决定拿上油灯,揣了把短刀,往潭边去看个究竟。 女子胆子本来就不大,再加之这个山谷夜里如此寂静,往日叶蓁蓁从不半夜出门,又有人高马大的慕容烈在一旁细心护着,还没怎么觉着害怕。 可今夜,慕容烈不知去了哪里,她一个弱女子首次半夜踏出竹屋小院,心里实在是害怕得不行,心脏毫无规则地跳动着。 “慕容大哥,慕容大哥?”好不容易来到潭边,她低低轻轻地唤了两声。 却没听到任何回应。 她心里更慌了。 一阵风吹来,她手中的油灯突然被熄灭,吓得她更是差点惊叫出声…… 但恐引来山中野兽,她咬着唇,死死忍住了。 放下油灯,她紧紧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响。 好在正是月中,天上明月既圆且亮,待眼睛适应一些后,叶蓁蓁勉强能看清周围事物。 她看到潭边颠倒在地的酒坛子, ——显然慕容烈是来了这里。 可一眼望去,视眼所及之处,却毫无人影。 她瞧了瞧平静无波的潭水,不会……? 她心里一阵惊慌。 从没如此刻般,害怕失去这个男人。 ——这个不惜以命陪她坠入山谷,又在谷中,陪她度过漫长艰难岁月,给她很多温暖和无比安心的男人。 她拾起酒坛晃了晃,里面还有少许酒。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将酒坛子凑近嘴边,也喝了一小口…… 酒香酒辣,呛得她忍不住咳嗽了两声,眼泪都被辣出来了。 “慕容大哥,慕容大哥……”她躬下腰身,双眸在潭面一遍一遍地搜寻。 一声一声低低的呼喊,脚也跟着在潭边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 她心存侥幸:或许,他只是刚好去潭底练憋气去了,她不该如此惊慌失措,她应该镇定,等一等,再等一等。 可时间是那么缓慢,那么难熬…… 感觉过去了许久,久到一般常人不可能达到的憋气时间。 她仿佛等了一个世纪,水面却依然平静。 她终于害怕到全身发起抖来。 她忍不住脱了鞋袜,想要下到潭里,细细找寻一番。 她要救他,要找到他,一定要救他。 快,快! 慕容大哥他是习武之人,身体素质过硬,又会游水,本不该发生意外才是。 或许是喝多了,喝醉了的关系。 只要找到他,将他捞上岸,一切或许还来得及。 她不敢想象,若是真在潭底,发现他的尸身,她该怎么办? 只一想到那个可能,她便鼻尖酸涩,喉头哽咽,浑身颤抖得厉害。 正当她刚下到水里,准备将头也潜入水中,下到水底时, 水面却突然传来巨大动静…… 叶蓁蓁不知是人是鬼,只得背靠着水岸,双手紧紧捂着短刀撑住潭边,瞪大一双雾蒙蒙的双眸,死死地盯着那动静传来之处,直到…… 突然,一身材健壮得湿身男子,猛然跃出水面。 初夏的夜里,并不十分寒凉。 男子光着上身,宽肩窄腰,胸肌起伏可见,身上带出的水液,正顺着赤裸的肌肉线条往下流…… 劲瘦的腰身,人鱼线一半露在水面,一半隐入清澈水底。 卷曲的浓密长发,随着他脖颈后仰,甩出大量水滴后,大部分被拢于脑后。 只剩几缕湿发,顽皮地垂坠至眉梢; 月光下,男子眉眼深邃,五官轮廓俊美无瑕。 “慕容大哥”看清来人后,叶蓁蓁鼻子一酸,什么也顾不得了,只脑子一热,直接扑到男子怀里,双手紧紧搂住了他光滑的后背,轻轻地颤抖着,哭泣着。 一种巨大的失而复得之感,让她激动得热泪滚烫。 她脸颊紧贴着她的胸膛,大滴大滴温热的泪,滴在他胸膛赤裸的肌肤之上,仿似要将他灼伤…… 慕容烈张开臂膀,愣怔了许久,心也慌得厉害。 糟了,她怎么这时候来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慕容大哥,还好你没死,呜呜,我还以为,还以为……”叶蓁蓁听他胸膛强劲有力的心跳,终于确定他无事,这才哽咽地低低呢喃。 慕容烈闻言,放松了些许:原来,她只是在担心他。 并没有发现他的秘密。 他唇角勾起,语调上扬“蓁蓁以为什么?” 他笑得玩味,手也顺势搭在了她湿润的后背之上,“以为我被淹死了?” 叶蓁蓁点点头,\"你还笑,还笑,这都什么时候了?可把我吓死了。” 她气得忍不住小锤头使劲捶他的后背。 “蓁蓁怕是也太小瞧我了,我一五大三粗的爷们,又会水,还能被淹死?”他不以为然。 叶蓁蓁眼中还有泪,却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一开始我也觉得不会,可我在潭边等了许久许久,都不见你上来” 慕容烈心想:许是他在洞外待得时间有些长了,她却刚好是那时过来了,真是。 他有些心虚,但这会儿又还不是告诉她的好时机,便只得强迫自己深叹了口气,又扯了个慌:“蓁蓁不知,我从小体质与人不同,便是在这水中练憋气,也是比常人要久一些的。” 语气转而宠溺而柔情。 “哦。”叶蓁蓁撇了撇嘴,仍有些委屈: 那看来,还是她自己大惊小怪了。 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当前抱着他的姿势有些过于暧昧亲昵了。 他后背紧实,毫无一丝赘肉。 触手是他光滑肌肤上带出的水珠,耳畔传来他胸腔有力的跳动声,他胸肌健硕,赤裸宽阔的上身,在娇小的她面前,犹如一堵墙…… 她突然脸颊发起烫来,有些不自在地想要松开…… 可是,已经晚了。 第161章 吃吃? 叶蓁蓁突然有些不自在起来,她只觉脑袋一阵眩晕,心口突突突地跳得厉害,耳朵脸颊也突然跟着了火似的,烧得慌…… 她想,肯定是刚才自己偷喝的那口烈酒,酒劲上来了…… 她连忙松了搂住他腰背的双手,又没有着力点,只得小手使劲在他胸膛按了一下,迫使自己与他分开些距离,便扭头想要往回游。 可是…… 晚了。 来都来了…… 男人这会儿哪还会如此轻易放过她? 他本就在心中对她渴求不已,只是一直寻不到机会,在苦苦压抑。 男子感受到怀中女子的曼妙身姿,突然要离他而去,只觉身心泛起一阵空虚。 今夜,他本就喝了很多酒…… 酒壮怂人胆。 男人喉结滚了滚,如猿的长臂只随意一伸,便再次卷住她的纤腰…… 在水中,人的重量都很轻,他都没用什么力气,只手臂轻轻往面前一带,女子柔软的娇躯便被他重新挤压在了自己身前,凹凸都被挤得变了形…… 夏日衣衫本就凉薄,如今又湿了水,紧紧地贴在女子身上,仿若无物,女子玲珑曲线,被展露得淋漓尽致。 女子双手抵在他赤裸的胸膛,惊慌不已…… “别动,蓁蓁”慕容烈声音暗哑,带着诱惑,“让我抱抱你,就只抱抱你。” 他深深地低下头,下颌抵在她的肩窝,呼出的灼热气息,烫得叶蓁蓁浑身闪过一阵酥麻。 有浓烈的酒气钻入她鼻尖。 她不敢动了,她怕再一动,更刺激他。 “我很高兴,蓁蓁”,许久,他再次开口,声音低沉性感,“原来,你还是担心我,在意我的。” 叶蓁蓁:“慕容大哥,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当然担心你在意你。 在这谷中,我们相依为命……” “别说话,蓁蓁”男子搂得更紧了些,鼻尖萦绕女子身上淡淡的幽香和奶香,让他沉醉,让他情动…… 女子身子柔弱无骨,让他只想搂着她,紧一些,再紧一些,将她镶进自己的皮肉里。 月色温柔,万籁俱静。 她乖乖地闭了嘴,用心地听着他有力而迅急的心跳声…… 一点点声音在这山谷,都显得格外明显。 男子却越来越不满足了,他得寸进尺,唇瓣在她肩侧有意无意地滑过,呼吸炙热而急促…… 又过了一会儿,“嘶……疼……”叶蓁蓁娇娇弱弱地,忍了许久,还是忍不住发出了声。 宝宝们吃过奶后便睡了,如今已然过去几个时辰,她有些涨奶,而那身前之人,却搂得她极紧,越来越过分,一直在用力地挤压…… 她胸口有些闷痛,受不住。 “怎么了,蓁蓁?可是哪里有受伤?”慕容烈回过神来,赶忙松开了一些,他低下眼眸与她对视,月光下,他眸中炙热的情意,浓烈到化不开。 叶蓁蓁感觉自己要醉倒在他的眸光之中。 她脸颊滚烫,一时不知该作何回答,只摇了摇头,“不、不是,就是……有些……胀、胀奶。” 慕容烈:…… 他闻言,目光下移,顺着她修长白皙的脖颈往下,湿衣包裹的两团丰盈,果然昂然挺立,弧线优美浑圆,如沉甸甸的累累硕果,比他平日印象中的还要壮观一些。 男子目光变得更加幽深,喉结剧烈地滚动着。 他一向认为自己对面前女子,当不是见色起意。 他是真的发自内心地喜欢她,欣赏她的各种品质。 她对他,是朝夕相处的,深入了解之后,来自灵魂深处的吸引。 可当下,他望着她那张纯欲交织的脸,再想象她湿衣下诱人的光景。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可耻地对她的身子产生了欲望,强烈的欲望。 那欲望一起,他却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下去了…… 他只想要她,狠狠地要她,向她索取…… 忍了这么久,她该他的,他都想一一向她索取,向她讨要回来…… 她今天无论如何也逃不掉了。 他突然丧失了些理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大掌向下,抚上她紧俏的臀部,再次将她狠狠地压向自己胸前,声音暗哑到像要失声,“那该如何是好?” 叶蓁蓁从未见过他如此表情,像要吃人的表情,感觉下一秒,自己就要被他吞吃入腹。 “无、无妨,”她用力推拒着,“一会儿回屋,我让雪儿他们……,嗯,吃吃……就好”她紧张到颤抖,脑子一片混乱,极力寻找着合适的词语。 “吃吃……”慕容烈却似受了极大的刺激,抚在她臀部的大掌突然用力,将她臀部连同整个身体抬了起来,让她的双腿,圈在了自己的腰上,“不若,我来帮你?” “不、不用,大哥,我,我一会儿自己来就好。”叶蓁蓁一时大惊。 她身子被抬高,为了稳住自己的身躯,双手只得被迫扶住他的双肩。 她的双峰正正巧在他脸颊两侧,胀胀鼓鼓的,散发着诱人的香味,仿佛他只要随意一偏头,便能吃到美味的果汁。 男人彻底失了理智。 他那原本抚在她后背的手,往上,将她本就微低的头颅,再压下一些,自己则是一抬头,便轻易吻上了他梦寐以求的娇嫩檀口…… “嗯”他发出一声长长的谓叹。 她的唇,跟他想象中的一般,又弹又软,很是湿滑甜美。 “唔……”叶蓁蓁惊得双眸睁大,落在他肩侧的双手,急急地敲打挣扎着,“不、不要,唔,慕、慕容大哥,你,你喝多了。” “蓁蓁,不要害怕,不要躲闪”慕容烈随着她的举动,短暂地放开了她的唇,暗哑的嗓音,勾人于无形。 “不要再推开我,求你。”他呼吸急促,语气虔诚。 男人眼眶泛红,“蓁蓁,让我跟你做真正的夫妻,让我来做雪儿湛儿的父亲,我们做真正的一家人,好不好?” 真正的……夫妻?一家人? 叶蓁蓁短暂地忘记了挣扎,她一时脑子里迷迷糊糊的,像灌了一团浆糊…… 只身前男子灼热滚烫的身躯,提醒她,是到了她该做出决断的时候了。 这个问题,她并不是没在脑海中回旋过: 孩子成长需要父亲陪伴。 而他们的父亲已不在人世。 他们被困山谷,久久找不到出路。 他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带着两个孩子,却不是真正的夫妻。 确实有些尴尬。 慕容烈已经睡了好几个月地板了,如果一直找不到出口,他们一直保持现有关系,势必他得一直睡地板…… 他长相英俊,可以说是出类拔萃,他温柔体贴又善解人意。 他对她那么好,甚至在两人还不是很熟的时候,就可以为了她而死…… 她到底一直在纠结别扭些什么呢? 感受到女子内心的动摇,男人心中欣喜,趁机搂着她往岸边浅水处行了几步。 他将她用力抵在水岸,不给她思考和反抗的机会,勾住她的唇,再一次用力吻了下去。 男人毕竟在红尘中打过滚…… 技法纯熟。 即使内心焦急渴求,这个吻,却也不再似刚才那般急切…… 他深知,慢工才能出细活。 他的吻,时缓时急,时轻时重…… 他的唇舌,细细地描摹她檀口的每一处。 勾缠,缱绻。 叶蓁蓁被他吻得时不时处在缺氧边缘,脑子里晕晕乎乎的。 很快,身子也绵软得不行。 她不得不伸出双臂,主动圈住他的脖颈。 她羞怯而浅浅地回吻…… 让身前男人更是情动不已,将她更使劲地禁锢在自己身前。 “嘶……”,她胸口疼得更厉害,忍不住发出一声痛呼。 整个人,痛并快乐着。 男人终于松开她檀口,带出一些银丝…… 手探向她胸前的衣襟,眸中欲色浓烈,指尖轻颤,却还象征性地哑声询问,“可以吗?” 女子双唇红肿娇艳,月光下,显得亮泽晶莹。 她浑身轻颤,眼神迷离,却羞于作答。 只微微仰头,攀在他肩侧轻咬一口。 男人浑身轻颤,受到极大鼓舞。 巨大的欣喜,穿过脊背,涌向四肢百骸…… 他不再犹豫…… 第163章 求娶 叶蓁蓁没有犹豫太久。 她说:“好!” 她心知自己现在还在哺乳期,没那么容易怀孕。 可她若是不答应,面前这个男人,她太了解了,定会安全感尽失。 定会不依不饶地折腾她,直到她投降为止。 男子得到她允诺,果然心生欢喜。 他突然起身,在她诧异的眼神之中,将她抱起,开门,往温潭而去…… 路上,他碎碎念着,“蓁蓁,等我们出去了,我便立马回家禀明父母,我要八抬大轿,十里红妆,给你凤冠霞帔,明媒正娶你进门。 我一定会让你做最幸福的新娘。 我,慕容烈对着月亮起誓,此生,定不负你。 蓁蓁,你愿意嫁给我吗?” 叶蓁蓁:…… 虽然很是感动,可她不明白,他为何突然如此。 “阿烈……”她心中酸涩,有些惶恐,每次听到“永远”,“定”这样的字眼,她总觉得不是那么真实。 “蓁蓁,你愿意吗?” 见她不答,他心中升起忐忑。 以为她在犹豫,他搂着她的双手,轻轻晃了晃,“你怎么不说话?” “阿烈,我们现在还没找到出口,还不知何时能出去。”叶蓁蓁向来比较现实。 “这些你别管,你只管回答,你出去后,愿不愿意嫁给我?” 叶蓁蓁:“……,愿意,自然是愿意的。” 她既然已与他有了夫妻之实,自然也是想要与他长久下去的,“只是,我……,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你的家人,他们不介意吗?” 她望向他的眼眸温柔沉静,却仿似能穿透人心。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大问题。 虽然来自现代的叶蓁蓁,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也并不认为自己低人一等。 可现实是,古往今来,很少正常人家能接受有她这些经历之人,做当家主母,尤其是慕容烈,一看就出身不凡。 慕容烈心头一咯噔。 他眼眸看向别处,躲闪了一瞬。 只一瞬,便看回她,眸色坚定,“蓁蓁放心,我的事,家里本就管得甚少,这一次,也不会例外。 我只愿娶自己心爱之人为妻,家里人无权干涉我,更强迫不了我,蓁蓁,只要你不离,我便不弃,你相信我……” 虽然心中隐有担忧,觉得没那么简单,但此时夜色温柔,叶蓁蓁不忍扫兴,只勾着他的脖颈,微微翘起脑袋,给他安抚的眼神,“我信你,阿烈。” 果冻唇轻轻柔柔地,再次覆上他的薄唇。 男子身子轻颤了颤,很快便热烈地回应起来。 好不容易下去的昂扬,再一次被激起。 但心知此时有正事要做,便先忍着。 他抱着她,双双跃入水里。 一声巨响,激起巨大水花。 下沉,下沉…… 叶蓁蓁本有些害怕,想要与他分开,浮出水面。 却被他一把死死地抱住,唇齿继续与她勾缠,怕她被呛,还缓缓渡气给她…… 叶蓁蓁逐渐适应,也放松下来,正闭眼享受憋闷与亲吻的双重刺激 …… 却被某人一只手,掀开了眼帘。 她有些诧异地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看水底某处,有浅浅的亮光传来。 第164章 水妖 叶蓁蓁瞳仁瞬间睁大,她疑惑地看向慕容烈,见慕容烈向她点头。 两人同时蹬水上升至水面后,叶蓁蓁心剧烈地跳动着,“阿烈,刚才那是什么?有没有可能,是出口?” 慕容烈心中笃定,却也不得不假装一下,“嗯,兴许是。 不如我们一起去瞧瞧?” 叶蓁蓁连连点头,哪怕有一丝希望,她也不会放弃,“可是……,孩子?” 她担心万一那出口太远,或是有什么危险,独留孩子在屋中…… 慕容烈安慰她:“无妨,雪儿湛儿夜里睡得安稳,鲜少醒来,我刚才关好了门窗。 我们尽量快一些,应当能很快赶回。” “那……,好吧。” 他们深吸一口气,便往那隐隐的亮光处游去。 穿过一条略扁略长的暗流,等叶蓁蓁再次浮出水面时,虽然还是夜晚,她却觉得眼中豁然开朗。 明亮的月光底下,有清澈的河流“哗啦”流动之声; 有村落黄狗“汪汪”的吠叫之声 远处,虽然人们大部分早已歇息,但村舍房屋,在夜色下,错落有致,一片祥和。 “阿烈,真的是出口”叶蓁蓁惊得双眸晶莹,兴奋地抱着慕容烈,再脸颊狠狠亲了一口,“我们终于找到出去的路了,我们终于可以离开山谷了。 你可以回家了,我也可以去找阿璃齐大夫他们了。” 慕容烈理解她现在的心情,想当初,他第一次出来时,便也是如此激动不已。 只不过,后来,他还多了一些纠结和忧虑。 “错了,蓁蓁。 是我们,我们都可以回家了。”慕容烈搂过她的纤腰,让她的头靠在自己的胸膛,亲吻她的头顶。 声音嗡嗡地,“记住,我的家也是你家,是我们的家。” 两人在出口处浅浅逗留了一会儿,便因为担心谷中的孩儿,决定往回游了。 只是,在游回温潭之后,听竹屋安静,并未传出孩童的啼哭之声后。 慕容烈忍不住又勾缠着她,狠狠要了一回。 他们第一次是在水里,他从此便偏爱在水里。 他觉得,在水中,只因她害怕落水,便会紧紧攀附在他身上,仿似化身一只水妖,极尽柔媚,任他取夺…… 他便格外痴恋…… 他知道,他们很快就要出去了。 出去之后,不知将会面临些什么,会否有变故? 他自己虽内心坚定,却依然有隐忧。 此刻,他比任何时候,都贪恋这山谷中的宁静岁月。 贪恋身边的温香软玉。 贪恋每一次的水乳交融,淋漓尽致。 *** 两人都知道山谷出口,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高效多了。 慕容烈不用再费心思虑,该如何解释自己从洞外带回的物品,也可以明目张胆地出洞了。 好在当时掉落山崖时,叶蓁蓁拿了一些银两首饰在身上,后来又捡到别人的首饰盒,他们暂时不缺银两。 两人一合计,先派慕容烈去村庄采购一些出行必备品,叶蓁蓁则是在家收拾收拾必须带出谷的物品。 需要带出谷的东西并不多,很快便能收拾妥当。 唯一难办的,就是两个小娃娃…… 暗流狭窄。 石壁极低处,头甚至都不能露出水面,小家伙们还太小,不会游水憋气,自然也不适合跟着大人直接游出去。 必须想个好办法,或是准备特殊的工具,方能将他们安全地带出山谷。 第165章 出谷 不过,这些都难不倒慕容烈。 事在人为。 他先找了杂货铺子,买了一些防水的布料,又去铁匠铺里,委托铁匠打造了一个不小的类似铁笼的大球。 再找能工巧匠,将防水布料一层一层裹在了铁笼之上。 然后,用一根结实的绳索,将铁笼绑在腰上。 他带着铁笼在暗流里穿梭试用了几次,确认不再漏水,便回了山谷。 简单收拾好行李,将所有容易被打湿的衣物吃食等物,借用防水的油布包裹好后。 趁着一个大早,慕容烈和叶蓁蓁将收拾好的雪儿湛儿固定到铁笼里,给他们拿上他们平日里最喜欢的玩具。 铁笼内部,为了防止他们磕碰,也用柔软的材料进行了铺垫。 准备好所有的一切,慕容烈将绳索绑在腰身之上,带着叶蓁蓁一起往那出口游去。 由于准备充分,过程很是顺利。 出到洞口,打开铁门,两小只还只觉着在水里摇摇晃晃了一会儿很是好玩,还有些没玩够呢,便被慕容烈和叶蓁蓁一人一个抱上了早已等候在外的马车。 叶蓁蓁上车后,先换下了身上湿透的衣衫,慕容烈则是又反身回去,拿了一些必备的行李回马车后,再换了衣衫。 之后,叶蓁蓁便带着孩子坐在马车里,慕容烈则是带个斗笠,再次坐在车头,勾唇对着马车里调侃一句,“娘子,做好了吗?” 叶蓁蓁睨他一眼,心情也很是不错,回了句“好了”。 慕容烈便一扬马鞭,随着“驾”的一声…… 一家四口,怀揣着激动雀跃的心情,再次往南而去 …… 澧州去往淮州,距离还得一个来月车程。 想到阿璃他们还在担忧着自己,叶蓁蓁归心似箭。 期间,考虑到有孩儿,他们还是会选择在晚上住店休息,不过,为了安全起见,他们大部分都是住的慕容烈自己名下,或者熟悉的酒店。 白日里,则是分毫不舍得浪费地疯狂赶路。 两人在山谷中待了许久,约莫有八九个月。 外界,随着皇帝萧炼确认叶蓁蓁的死讯,早已撤销对她的追踪。 因此,一路过来,还算颇为顺利。 途中,怕湛儿雪儿无聊,叶蓁蓁偶尔也会抱起他们,掀开帘子观望车外的风景。 两小只自从出生后,眼中除了山谷里的母鸡,蝴蝶,还有那些树木,花花草草。 活人就只见过自己的娘亲和慕容烈。 这是第一次见识外面的花花世界,正是好奇心超强时期的两小只,便格外兴奋好奇了。 时常两个小脑袋扭来扭去,四只如黑葡萄般圆溜溜的大眼睛望着车窗外的景致、路人,一眨不眨。 碰到热闹的市集,各种叫卖吆喝声起时,他们还会跟着兴奋得手舞足蹈。 慕容烈很是疼爱宠溺这两个小家伙。 他们如今都长了几颗小乳牙了,一些柔软易消化的辅食已经可以吃了。 于是,每到一处城镇,慕容烈都会为他们三母子第一时间采购些当地特色又好吃的零嘴美食。 什么红豆酥,板栗酥啦,桂花糕,龙须酥啦,还有糖人,糖葫芦之类的,自然更不能少。 才几个月的小家伙,便尝遍各种美食。 叶蓁蓁时常看着吃得糊了满脸的两个小家伙,发出羡慕嫉妒恨的“啧啧”之声。 “阿烈,你也太惯着他们了。 这些好东西,我长这么大都没吃过几次呢,他们还这么小你就全部买给他们。 可不要惯坏了他们哦。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呐。” 慕容烈一脸满不在意,“娘子大人,这才哪儿到哪儿啊? 娘子放心,你夫君我,别的没有,就钱多,咱家不缺这点吃食哈。 再说,两小家伙在山谷憋了这么久,现在正是长见识,拓宽眼界的时候,你可别耽误他们学习。” 叶蓁蓁:…… 她提出一个严肃的问题,“阿烈,这段时间,你能不能先别叫我娘子。 就跟以前一样,叫我蓁蓁可好? 虽然我们……,可我都还没见过你家人。 也不知道他们同不同意我们的婚事……, 我不想被人说我们无媒苟合。” 之前在山谷,没有外人,他偶尔叫一声便叫了。 但现在不同了,既入了俗世,便不得不要多考虑几分。 慕容烈撇撇嘴,即使是以前,他也从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很是我行我素,潇洒个性得很。 可如今…… 谁让自家小娘子是个保守含蓄之人呢。 偏他还最爱的,便是这样的她。 他浅浅叹了口气,“好吧。 真想赶紧带你回家,将你快快娶进门,让我堂堂正正地做你夫君,可以毫无顾忌喊你‘娘子’。” “会有那一天的。”叶蓁蓁笑着安慰。 到达悦来客栈,齐大夫与娟儿见到叶蓁蓁竟完好无损地出现在他们眼前,还带了两个粉雕玉琢般的小娃娃,皆是惊喜诧异不已。 娟儿从叶蓁蓁手中接过雪儿,伸出一只手指戳了戳她粉嫩的小脸蛋,“真是可爱,这两个都是你生的吗?蓁蓁,你也太厉害了吧?” 叶蓁蓁点点头,齐大夫在一旁也摩拳擦掌想要过来抱走另一个小家伙。 可他是大男人,又从未抱过小孩,不免有些畏首畏尾。 慕容烈在旁边怂恿,“没事的,齐大夫。 湛儿他们现在大一些了,好抱多了,你试试。 想当初,他们刚生出来那时,才不好抱呢,我那时,生怕一不小心就搞断了他们的小手小脚……” 闻言,齐大夫才终于鼓起勇气,从叶蓁蓁手中接过湛儿。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两个小家伙也是见过一些世面了,湛儿这时倒也不认生,只一双圆咕隆咚的大眼睛,盯着眼前这个面目慈祥的男人,眼珠子咕噜噜乱转,似若有所思…… 齐大夫勾起唇角,难得也起了一些童心,“小家伙,你看什么?会叫爷爷不? 来,跟我说,爷……爷”。 场面一度其乐融融。 只叶蓁蓁双眸在四周不停地搜寻着,却没有见到她一直牵挂的人,终于忍不住出声,“齐大夫,阿璃呢?他去哪儿了?” 如果阿璃在,肯定第一时间扑到她面前才是。 可这会儿她都在门口站了许久,阿璃却一直未有出现。 她有些隐隐的担忧:阿璃,难道出什么意外了? 齐大夫这才想起,“哦,对了,你们一直未来客栈与我们会合,阿璃担忧不已。 几个月前,便只身去往澧州寻你们了。 怎的,你们没遇到吗?” 叶蓁蓁:他们一出谷,便立马离开澧州往南了,遇到了才怪。 不过听说他没事,便也暂时放下心来。 “放心,我们经常会有通信,他如今除了寻不到你有些着急,其余一切安好。”齐大夫在一旁安慰,“我马上请人飞鸽传书,这便唤阿璃回来。” 因为要等阿璃,怕再次错过,一行人便只得在悦来客栈暂且住了下来,又耽误了一些时日。 约莫过了四十多天,孙璃这才风尘仆仆地赶回客栈。 “阿姐”看到叶蓁蓁的瞬间,孙璃忍不住一下扑了上去,像小时候一样,紧紧地搂抱住了他,眼眶红到吓人。 自从上次一别,不知不觉,两人已分别将近一年时间。 这一年里,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是如何度过的。 他想她想到要发疯,又日以继夜地害怕和后悔。 害怕她真就这么永远离开了自己;后悔当时,就不应该那么听话,与他们分开走。 “阿姐,以后我再也不要跟你分开了。”孙璃下颌抵在她的薄肩,一脸痴恋地撒着娇,“下次,你休想再把我支开,即使是刀山火海,油锅地狱,你也得带上我。” “好好好。乖阿璃,你先松开阿姐好不?” 叶蓁蓁轻轻拍了拍他后背,给以安抚。 同时,她看旁边慕容烈黑沉似墨的脸色,便知再这样下去,仿似不妥。 孙璃搁在她肩侧的头狠狠摇了摇,“不要,阿姐让我再多抱一会儿。” 阿姐身上有一股特有的,让他着迷,让他安心的香味儿,现在又有了好闻的奶味儿,更是令他贪恋不已,舍不得与她分开。 “阿璃,听话啊,乖。”叶蓁蓁使了点点劲,终于将他抱着自己的手腕掰开一些些,自己轻轻地后退了出去。 孙璃仿似受了巨大的委屈,嘴巴扁了扁,布满红血丝的眼眸,更为湿润,“阿姐,你这么着急推开我,你是不喜欢阿璃了吗?你不想要阿璃了吗?” “不是的,阿璃”叶蓁蓁连忙解释,“阿姐永远也不会不要你,不喜欢你。 你永远是阿姐的弟弟,只是,你如今长大了,不能再像小时候……,知道吗?” 叶蓁蓁捧起他的脸,仔细地端详。 一年不见,少年身姿越发高挑了。 只是,兴许风餐露宿的关系,有些偏瘦,看着让人心疼。 原本带着些婴儿肥的俊美脸颊,消瘦了下去,脸部轮廓也越来越清晰英挺,只是添了些许苍白,上面还有浅浅的胡茬。 整个人褪去了许多稚气,却多了些男人味,但只随便往那一站,还是夺人眼球的存在…… “我的阿璃弟弟,是真长大了。”叶蓁蓁不由感叹。 慕容烈并不知道他们不是亲姐弟。 但饶是如此,他还是觉着他们如此动作,太过亲密了些。 他在旁边忍了又忍,实在是不爽。 “咳咳”见他们在门口站了许久,忍不住轻咳两声,以示提醒,“别在外站着了,要不我们先回房吧?” 第166章 凭什么? 叶蓁蓁回过神来,“也好。” 孙璃这才注意到叶蓁蓁旁边,那个满脸阴沉的男子。 他并没有给他好脸色,心底里,孙璃还在怪慕容烈。 他们耽搁了这么许久才来淮州,路上肯定是他没照顾好阿姐,或是故意拖延。 不知他安的什么心。 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敌意,慕容烈轻轻耸了耸肩,虽然有些委屈,但他还是选择暂时忍了。 清者自清。 他相信很快,他了解了这段时间他们的经历后,便会对他改观。 谁叫他是蓁蓁的弟弟呢?他只能忍着。 若是换了别人,他定会找机会,教训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几人来到叶蓁蓁房门前,想着两姐弟许久不见,自然是有很多话要说,齐大夫和娟儿倒是很有默契地没有进房。 慕容烈不放心,也想跟着进房时,却被孙璃给拦住了,“我们两姐弟说话,恐不方便慕容兄在侧旁听。” 慕容烈:…… “我把孩子抱去齐大夫和娟儿那边玩儿,免得一会儿他们闹腾,害你们两姐弟无法叙旧。”慕容烈想办法挤进房。 “也好,那就辛苦阿烈了。”叶蓁蓁对他投以歉意和谢意的笑。 “阿烈?”孙璃脸色变了变:他们何时关系变得如此亲密了? 不过,更令他吃惊的是,房中有两个正瞪着圆溜溜眼睛瞅着他的小家伙。 “这是……”孙璃眸中极为惊异。 他想起那时,阿姐便已有孕,没想到是双胎,而且一晃都已经出生,还长这么大了? 叶蓁蓁点点头,“嗯,这便是你的外甥,还有外甥女,湛儿和雪儿。” “湛儿雪儿,这是舅舅。”她顺便温柔地教着湛儿雪儿,“舅舅”这个新名词。 两个小家伙虽然现在还不会说话,但已经很有些听得懂人话了。 他们满脸好奇地打量着这个陌生又英俊,且跟娘亲姿态亲密的年轻男子。 只消片刻,便判断出他不是坏人,朝他咧开只长了几颗俏皮小门牙的小嘴,“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孙璃:…… 这小外甥和小外甥女的笑也太治愈了。 让他一颗原本疲惫不堪的心,瞬间被抚平了。 他忍不住躬下身子,伸出手指,去跟两个小家伙打招呼,“你好呀,湛儿” 叶湛稍微内秀,见他突然如此亲昵,反倒有些不适应地别过脸去看叶蓁蓁,仿似征询她的意见。 叶雪则不同,她“咯咯咯”地,一把就薅过眼前的手指来,毫不客气地就要往嘴里送。 “脏,脏脏”孙璃被吓着了,赶忙抽出自己的手指,还不忘学着小娃娃奶声奶气的声音,跟人解释,“可不能随便乱吃,小肚肚会疼的哦。” 叶蓁蓁被孙璃这大惊小怪的动作表情逗笑了,“行了,小家伙们没这么娇气哈。” 在小家伙们的喂养上面,她倒一直心态是放开的,采取略微放养,粗养的方式。 她一直信奉,越是糙养的孩子越是好养活,生病少事少。 越是养得金贵娇气,孩子的毛病就越是多,事多。 慕容烈适时一手一个抱起了两个小家伙,“来,崽子们,跟干爹出去玩咯,让你们娘亲和舅舅聊会儿天。” 孙璃:…… 他何时又成了孩子的干爹? 凭什么为什么? 他才只是舅舅而已! 他慕容烈算老几?凭什么当孩子们的干爹? 慕容烈倒是毫不在意对方吃人的眼神。 反倒有些洋洋得意地抱着两娃出去了。 叶蓁蓁:…… 这两个大男人,真是幼稚鬼。 之后,房间终于安静下来时,叶蓁蓁这才细细地与孙璃互相诉说着分离这段时间各自的遭遇。 倒是与慕容烈之间的关系,她一时有些羞于启齿,又觉得这是她自己的私事,没有必要说与阿璃听,便没有特意说,只说自己此番遇险,得亏有慕容大哥在旁帮助,她才得以侥幸偷生,并顺利生下湛儿和雪儿。 孙璃听闻她的遭遇,一阵唏嘘后怕。 尤其是,当他听到她被皇帝的人逼着跳了万丈悬崖,吓得胆战心惊,更是咬牙切齿地起身咒骂,“昏君,我一定要杀了他,杀了他。” 叶蓁蓁反倒面容平静,她拉住他一只胳膊,轻声安抚,“一切都过去了,阿璃。 我现在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我们好不容易逃出来了,听话,不要再冲动。 现在我什么也不想,只想和你,还有齐大夫、娟儿他们一起,接下来过过平静的生活。 好好把湛儿和雪儿养大,让他们不再受我们当年之苦。” 孙璃被气得眼睛都泛了红,却在听到叶蓁蓁的安抚后,也慢慢冷静下来。 他复又坐下,拉过叶蓁蓁的双手,满眼柔情道,“好。阿姐,都听你的。 我已经成年了,有能力照顾你和孩子们了,接下来我就守着你们,哪儿也不去,我们一家人定要齐齐整整,好好地生活下去。” 叶蓁蓁看着面前俊逸消瘦的男子,有些动容。 之前他们经常在一起,没那么大感觉。 如今,许久没见,她发现,昔日体弱多病又爱哭的纨绔少年,不仅外表长大了,连内心,也不知何时已然成长为一个思想更成熟,更为稳重,值得依赖的男子汉了。 不免很是欣慰。 她忍不住像小时候一样,又一次抚上他的头顶,微笑,“好。” 姐弟俩事无巨细地聊了许久……,直到慕容烈又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抱了回来。 他说“两个小家伙都已困极……” 谈话才被他咋咋呼呼地打断。 叶蓁蓁起身,从慕容烈手中接过闹得更厉害一些的雪儿,正准备掀衣衫喂奶,想起什么,又顿住了,她看向阿璃,“时候不早了,阿璃,你一路奔波劳累,先去休息吧,湛儿雪儿也该饿了……” 孙璃知晓她的意思,虽然还恋恋不舍,却也恭顺起身,“好,那我明天再来看阿姐。” 他走至门口,却见慕容烈并无一丝要起身的意思。 他冷了脸色,转身看向他,“你不走吗?” 大半夜的,阿姐还要给孩子喂奶,他一个外人,待在阿姐的卧房,不妥吧? 慕容烈:…… 为了避嫌,来了客栈后,他跟叶蓁蓁倒确实是各开了一个房间。 但蜜恋中的慕容烈,哪受得了一个人独守空房? 所以每日里哼哼唧唧的,不是拖拖拉拉赖在叶蓁蓁房间,直接就不回自己房了,便是假模假样地回房,等别人都休息了之后,又偷偷地跑回叶蓁蓁房里。 叶蓁蓁:…… 虽然也觉得怪不好意思的,怕影响不好。 但男人实在太会撒娇,又每次都很会撩,所以每次假模假样地推拒几下后,见男人实在太黏糊,便也只得听之任之了。 可这次…… 第167章 凭什么1? 慕容烈看向叶蓁蓁,又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求助模样。 叶蓁蓁看了看慕容烈,又看了看脸比锅底还黑的阿璃。 她判断,这回,慕容烈要是不跟阿璃同时出房门,阿璃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阿烈,你也回去。” 她当即做出决断,接过慕容烈手中的湛儿,将他一起往门外赶。 慕容烈:…… 不要,委屈。 但有外人在,他不敢忤逆自家娘子,嘤嘤…… 不过,慕容烈心思活络,很快他眼珠一转,就有了想法:不如故技重施,先假装回房,一会儿再偷偷溜过来好了……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如此了。 客栈几人,除了刚回来的阿璃,都是心知肚明地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们看两人的眼神,便如看那正常的夫妇一般无二。 叶蓁蓁将两人赶出去后,先给娃娃们喂奶,自己又梳洗收拾一番。 脱了外衫,正准备熄灯睡觉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叶蓁蓁象征性地问了问,披衣起身。 看到门口窗纸上投射出男子伟岸的身影,她笑了笑,心想,大概是慕容烈又故技重施,去而复返了。 叶蓁蓁刚把门闩打开,不等她拉门,外面男子便迫不及待地将房门推开,快速闪了进来…… 慕容烈身子刚进入房间,便用背大力地顶关了门。 反手顺便将门锁上后,他双手紧搂着叶蓁蓁,一个转身,便用力将那柔软娇躯抵在了门后。 呼吸急促间,不待女子出声,一个湿润缠绵的吻,便落在她娇嫩柔软的双唇之上。 霸道、辗转、急切…… 叶蓁蓁怔住……,一声惊呼被生生堵在了喉咙里。 不是,面前这人,今儿又是怎么了…… 可他实在是太会,叶蓁蓁从一开始的不明所以,到不得不勉力配合,很快便享受其中…… 房间气温急剧上升,两人呼吸交缠,相拥着在门后几个转身…… 两具年轻的身子,隔着薄薄的寝衣,越贴越紧,简直严丝合缝。 衣衫很快便乱得不行。 有一瞬间,叶蓁蓁只感觉呼吸停滞,脑子极度缺氧,就快要晕过去…… 这时,慕容烈放开了她,“蓁蓁,你有弟弟就不理我了,呜呜,你好偏心,我不开心,很不开心。” 叶蓁蓁恍然:原来…… 男人委委屈屈地撒着娇,语调带着哭腔,语气表情与他的挺拔身姿并不相称。 可能因为他平日里就很会撒娇酥撩的关系,此时在叶蓁蓁看来,却并不违和。 她反倒想要顺着他,好好怜惜补偿他一番。 叶蓁蓁笑,勾住身前男人的脖颈,努力仰起头与他对视:“哪有的事? 阿璃他是我弟弟,我们许久不见,今儿自然要多说会儿话。 妻弟的醋你也吃呢?” 慕容烈撇了撇嘴:道理他都懂啊,可他就是受不了阿璃看她的眼神,他觉得那不是单纯的弟弟对姐姐的姐弟之情,而且蓁蓁对他,也似乎过于宠溺了些。 “我不管,都是男人,蓁蓁这么殷勤对他,却不理我。 就是不公平! 反正我看到,就是不舒服。 今晚,你必须得好好补偿补偿我,狠狠疼我……”说着,他突然低头,舌尖在她耳垂轻舔一下,继而浅浅含入嘴中舔舐,引来叶蓁蓁一阵酥麻。 “唔……”女子身子里的欲望被带起,脑子一时有些凌乱,她双颊泛着非正常的绯色,“好……,我这就补偿阿烈……” “抱我去床上,阿烈……” 女子已然情动,声音与白日里不同,同是甜糯,却更为软媚,极为勾人。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她这样唤自己,但每每听她如此,再感受掌中的柔软触感,慕容烈浑身便激颤酥麻不已。 他一个打横,将她抱起,便快步往那大床而去。 恰在此时,门外却传来了敲门声。 那声音不大,却很急,敲门之人明显不想惊动他人,却也含了些暗力,敲门声闷闷盾盾的。 阿璃低沉带着些怒意的声音,随之响起:“阿姐,阿姐,你在吗?” 阿璃洗漱完,对今日与阿姐短暂的相聚仍意犹未尽,但他知道今日夜深,阿姐还有孩子要哄睡,不方便再被他叨扰。 便熄了房间的灯,只站在自己虚掩的房门口,痴痴地望向对面。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隔着两道走廊和一楼的空庭,也算是遥遥相望。 阿姐房间灯火现在还亮着,他没有太多奢望,只偶尔能看到昏黄灯光里,阿姐投射在窗纸上的剪影,便心满意足。 可不一会儿,阿姐房门前的动静,却让他瞬间出离愤怒。 慕容烈竟然去而复返,趁他走开,又偷偷去敲阿姐房门了。 “不要开,不要开。”他在心里默念。 虽然慕容烈外形条件优越,又有钱。 但他的阿姐,他最是了解。 她不是随便之人。 哪怕当年,两姐弟最困难的时候,他们也是想尽办法自力更生,并未曾想过靠着自己的姿色去依附任何人。 这回,自然也不会例外。 可是,出乎他意料的是,房门竟然被他推开了。 虽然,他并未看到阿姐开门出来迎接,但慕容烈能快速挤进房间,必须有人打开房间里面的门栓…… 阿璃心中瞬间闪过一阵闷痛,阿姐…… 烛灯照射出两人在窗纸上交叠的身影,是那么刺痛。 让阿璃瞬间感觉好似被人揪住了心口,扼住了喉咙一般…… 难受,窒息。 为什么? 阿姐…… 那个慕容烈他哪里好? 不,阿姐肯定是被迫的。 她刚才,可能只是没来得及拴好门,慕容烈这个贼子,肯定没安好心,趁人之危。 他毫不犹豫地拉开自己房门,步履踉跄着往阿姐房间的方向疾奔。 他急急地拍门,可是考虑到阿姐的名声,怕吵醒其他人,又不敢敲得太大声。 叶蓁蓁听到阿璃的敲门声,吓了一跳。 不知为何,明明都是成年人的男欢女爱,都是她的个人私事而已,她应该泰然处之才是。 可她就是很慌,她害怕看到阿璃见她与别人在一处时,那满脸失落又破碎的表情。 之前战骁时,她见过,后来林铮,他也表现得很明显。 虽然她不知阿璃为何会那样,或许只是从小相依为命的姐弟情,让他对自己的依赖,比常人更为重一些而已。 可她就是不忍心,心疼自己这个命运多舛的“弟弟”。 叶蓁蓁忙从慕容烈臂弯中跳将下来。 她拉着慕容烈开始到处找地方躲藏,表情慌张“ 不好,是阿璃来了。 阿烈,帮帮忙,你先躲一躲,好吗?” 慕容烈:…… 凭什么? 他们男未婚,女未嫁。 他们明明两情相悦。 他们此举,不过是正常有情人之间的情难自抑。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为何要搞得跟偷情一般?还要躲躲藏藏? 慕容烈摇头:“我不,蓁蓁。” 第168章 发热 他嘟着嘴,一副可怜兮兮的委屈模样。 叶蓁蓁不得不在他嘴边亲一口,学着他撒娇,“乖” 慕容烈最是心软,只要她使出必杀技,他便受不了一点儿。 “好嘛。” 他一边答应着,一边不情不愿地躲到了屏风后面。 叶蓁蓁见他躲好了,这才理了理衣衫和发鬓,前去开门。 阿璃急冲冲地闯进到房间,满脸担忧之色,“阿姐,你怎么样? 我刚看有个黑影进你房间了,可能是贼人。你有没有事?” 叶蓁蓁:“……” 她有些微得发窘:“放心,我什么事都没有。” 她往孩子们的摇篮一指,“你看,我和孩子们都好好的。 这个客栈客栈很安全,你放心。 不早了,阿璃你一路奔波辛苦,赶紧回去,早些休息。” 孙璃一边点头,一双眸子不甘心地在房间四处搜寻: 床上被褥整齐,应是没人。 房间东西并不多,也没什么地方藏人。 但他确认自己没看花眼,确实是有人进来了。 唯有墙角那处古色古香的屏风,引人怀疑。 想到什么,孙璃毫不犹豫地朝屏风走去…… 却被叶蓁蓁一把抓住衣角,“阿璃,夜已深,听话,你先回去,阿姐没事。” 她眼神略有躲闪,却面容坚定。 “阿姐……”孙璃有些难以置信,他看向那屏风。 不知是否心里原因,这会儿,他甚至能看到屏风后,那影影绰绰的人影。 他使了一点点暗劲,想要挣脱阿姐拽着他衣角的手,继续往前…… 可叶蓁蓁这次,却也是铁了心,攥得极紧。 她实在是无法想象,若是阿璃这会儿在房中看到慕容烈,会是怎样场景? 便只得硬下心肠来,赶他快速离开。 两人僵持数秒。 房中一时极为安静,针落可闻。 慕容烈躲在屏风后,本来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无所谓的表情,却也因着这突然的安静,兀地变得紧张起来。 他拳头逐渐收紧,一颗心“咚咚咚”跳得快了些。 他想,若是真被孙璃发现他藏身在这屏风后面,要与他干架,那他便豁出去了,痛痛快快地跟他打一架好了。 总比这偷偷摸摸、躲躲藏藏的日子,来得畅快。 可,最终还是孙璃屈服了。 他心疼他的阿姐,不想让她有任何为难或难堪。 他收了脚步,看向叶蓁蓁的眼眸泛着红,却嘴角带笑,“好。许是我刚才看花眼了。 既阿姐无事,那我便先回房了。 我们明儿还得赶路,阿姐也早些歇息。” 言罢,他果断转身,出了房门。 关门时,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勉强的微笑。 只在房门关上的霎那,脸色却突变,眼中的泪,也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他头重脚轻地,踉跄着往自己房间走去,甚至几次,踢到地上突起的木板,差点将自己绊倒。 太累了。 他觉得自己太累了,是该好好睡一觉了 …… 房门关上的霎那,叶蓁蓁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刚才的惊慌失措,让她来不及思索太多,也顾虑不到太多细节。 她不知道阿璃看到了什么没有? 又知道了多少? 她甚至有些后悔,一开始,为什么自己不直接与他坦诚呢? 既然当时没有,此时此刻,她便只想着,两个男人还是不要面对面的好。 阿璃千万不要看到慕容烈,千万不要! 所以,即使最后,她感觉出阿璃情绪有什么不对,也来不及细想。 只在心中庆幸着,还好,还好,总算又一次有惊无险地避过。 随着房门关门,慕容烈捏紧的拳头也总算松开,他缓缓从屏风后行出。 瞧叶蓁蓁表情,便觉她此时心情应不十分舒畅。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感觉出不妙。 “蓁蓁……”他小心翼翼地唤她,心里有些没了底气。 “我有些累了,阿烈,你也先回去吧。” 应付完突发状况,叶蓁蓁仿似浑身脱力般,没了一丝神采。 原本房间中,因两人互动而拉丝的暧昧气氛,骤然降了下来,了无一丝痕迹。 慕容烈心中虽有不甘,却不得不掩去眸中所剩无几的欲色,“哦,好,那蓁蓁你早些休息。” “嗯。”叶蓁蓁双眸低垂着不去看他,只跟在他身后,前去门口闩门。 不知为何,慕容烈心中没来由地闪过一阵心慌。 离去前,他转身,在叶蓁蓁额间落下轻轻一吻,“蓁蓁,你别多想。阿璃会没事的。 他已经长大了,他总要慢慢学会接受、适应的……” “嗯。我知道的。 你也别多想,早些休息。”叶蓁蓁顺着他的话,温柔安抚了一句,在他身后,轻轻关上了门。 慕容烈在紧闭的房门前伫立良久,一阵无力感袭来,让他更为心慌。 他感觉,自从出谷之后,明明他自己没变,蓁蓁也没变。 可是,他和蓁蓁之间,却有些什么看不见说不清的东西,正在快速地变化着。 那种变化,让他产生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感。 让他越来越怀疑,当初他们这么早出谷,这个决定是否正确? 让他越来越怀念,在谷中,他与蓁蓁那段虽艰苦,却更为快乐甜蜜的时光。 晨昏交替。 本来定好阿璃来客栈会合后,他们便要立马启程前往骊都的。 可是,第二天,阿璃房间却久久未传来动静。 一开始,大家还只当他是奔波太久,一朝放松,起得晚了些。 直到临近午时,见他还未出房门,叶蓁蓁才惊觉有什么不对劲。 “阿璃……”她来到孙璃房门前,使劲敲门,却未能得到一丝回应。 房门被人从里面闩住。 阿璃人肯定在里面。 可他明明在里面,却为什么不应答呢? 他从未对她这样,肯定是出了什么问题。 叶蓁蓁急得不行,她一边急得跺脚,一边用力拍门,很快便喉咙哽咽,快要哭出来。 慕容烈和齐大夫早已听得动静过来。 “蓁蓁别急,会没事的。”慕容烈见她如此,心疼得不行,“你往旁边让一让,我来想办法开门。” 言罢,他将叶蓁蓁往门旁边轻轻推了推,自己则稍稍往后退了几步,飞起一脚…… 房门传来一声巨响。 里面的门栓应声而落。 叶蓁蓁推开房门,急速飞奔了进去,“阿璃……” 孙璃静静躺在床上,面容闪现不正常的潮红,对外界发生的一切,毫无反应。 只紧闭双眼,嘴里默念着什么,俨然已陷入一场梦魇。 齐大夫比较冷静,他伸手在孙璃额头探了探,得出结论:“阿璃,他应是得了热症。” 叶蓁蓁闻言,也忙伸出手,在他额头探了探:确实烫得吓人。 “怎会如此?昨晚还好好的?”叶蓁蓁心里更急了。 自从十岁那年,孙家出事发烧之后,阿璃几乎再未发过烧,何以突然又发烧了? 第169章 分别 齐大夫探了探脉,又翻开阿璃眼睛看了看,面容严肃,“痰湿郁结,壅遏化热。 许是由情志不舒、劳倦过度、导致脏腑功能失调,阴阳失衡所引起的内伤发热。” 齐大夫先拿出银针,快速为阿璃施针,之后又开了个药方,给到叶蓁蓁,让她们按着药方去抓药。 接着,打了盆温水过来,边挽袖子边说道,“你们暂且先出去,待我为他擦身,兴许能快些降下温来?” 叶蓁蓁从房间退出,委托李娟去抓药后,自己却在房门口踱着步子。 “情志不舒,劳倦过度”齐大夫的话语在她耳边回想。 她百思不得其解,阿璃遭遇了什么,怎么会情志不舒了? 这一年来,他做什么了?为何又会劳倦过度? 昨日,他们重聚,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诉说自己的经历,阿璃却都是以听为主,对他自己的经历,则都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带过。 叶蓁蓁的心里,突然对自己这个弟弟产生了深深的愧疚:自己现在对他的关心,实在是太少了。 “蓁蓁,别担心,会好的。” 这时,慕容烈靠过来,伸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让她侧靠在自己身上。 “嗯。”听着男人胸膛稳健的心跳声,叶蓁蓁焦急的步子,总算短暂停了下来。 然而,步子停了下来,她的思绪却一直未能停下。 她想,等阿璃醒了,她定要再好好问问阿璃:这一年,他是如何过的? 又想到阿璃昨夜从她房门前离开时,头重脚轻的模样,更觉自己这个姐姐真是粗心。 一想到是由于自己昨夜与慕容烈的黏糊,才导致她没能及时发现阿璃的异常,叶蓁蓁心里便不是滋味。 连带着,两人现在的亲昵,她都感觉出了些许罪恶。 她轻轻推了推慕容烈,试图从他怀中挣脱出来。 慕容烈有颗七窍玲珑心,又对她很是了解,自然知道她现在所思所想,随着她的动作,他心里一疼,当然不愿就此放开,搂着她的胳膊,不知不觉更紧了些。 “热是暂时降下去了,人还没醒。” 房门终于被打开,齐大夫挽着袖子出来,给叶蓁蓁投以安抚的眼神。 “蓁蓁若是担心,就先进去看看吧。 病人需要休息,其余人就别进去打扰了。” 叶蓁蓁忙点头,二话不说从慕容烈怀中挣脱出来,便往房间迈去。 剩慕容烈看着自己空荡荡的臂弯,怅然若失…… 一连三天,孙璃病情反反复复,时昏时醒。 昏迷时,高烧不止,紧闭着双眸,一声声“阿姐,阿姐”的呢喃,唤得凄厉; 醒时,反倒十分安静,问他什么也不说,却总是紧紧拉着叶蓁蓁的手,一刻也不愿分开。 叶蓁蓁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几乎除了给湛儿雪儿两兄妹喂奶外,其余时间,全都守在阿璃身边,寸步不离地照顾着。 这时候,慕容烈心知自己断不能再做扰乱蓁蓁心绪之事,便只懂事地默默在旁陪着,每日里耐心陪着湛儿雪儿玩一会儿,再就是,见缝插针地表达对叶蓁蓁关怀备至。 对她偶尔的回眸,给以安抚和理解的眼神。 三日后,孙璃终于彻底苏醒。 高烧一场,苏醒之后的孙璃,像是换了个人一般,比之前更为沉默。 往骊都的行程,再不能耽搁。 一行人收拾收拾,再次准备上路。 就在上路前一天,一匹快马,却停在了悦来客栈前。 从马上下来一身着异国服饰的年轻男子,面容严肃,疾步走进客栈。 见了慕容烈后,他单膝跪地,“主子,骊都急报。” 慕容烈从他手中接过信封,只见上面是手写的南昭国文字,写着“烈,亲启”。 慕容烈快速打开信封,信封里却只有寥寥数字,“母危,速归。” 慕容烈脸色变了变,他看向旁边的叶蓁蓁,面露为难之色“蓁蓁,家中急报,我可能要先行一步去往骊都,你们自己再慢慢过来,可以吗?” 叶蓁蓁微笑,“无妨,家事重要。 有阿璃和齐大夫在,我们可以自己过去的,你放心先回。” 慕容烈点点头,欲言又止: 这些日子,蓁蓁她一门心思全在阿璃身上,他们都许久没有好好独处过了,更是没了温存的机会。 其实他心里总有隐隐的担忧,安全感极度不足。 这里去骊都,路程约有两个来月。 曾经,自从他们互通心意,他们日日相对,何时分离过这么久? 他好想临走前,再与她独处一会儿。 哪怕什么也不做,就这么手牵着手,互相看看对方也好。 没有旁人的打扰,没有俗事的纷扰。 可是…… 算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来日方长,等到了骊都,一切尘埃落定,他们还有许许多多可以独处的日日夜夜。 思及此,慕容烈在她额头轻轻亲了一口,翻身上马。 他看向她,眼里是深深的眷恋,“蓁蓁,到了骊都后,记得入住云来客栈,我会安排人在那边提前候着,等你到了,便带你去见家父家母。” 旁边众人皆在,阿璃,齐大夫…… 他们二人关系还未放到明面,而慕容烈此话,其意义不言自明。 叶蓁蓁还是有些害羞地红了脸,她轻轻应着,“知道了。 快走吧,别耽误了正事。” 孙璃眼眸暗了暗,苍白消瘦的脸庞,其上情绪意味不明。 哪怕大病一场,他已然强迫自己接受了事实。 可当真两人真正当着他的面如此时,他还是内心绞痛。 “嗯,路上小心些。我在骊都等你。”慕容烈眸中情意绵绵。 叶蓁蓁点点头,“保重。” 第170章 旅途 随着一声“驾”,两匹骏马向远处疾驰而去,逐渐消失在天际。 “我们也再去收拾收拾,尽快出发。”叶蓁蓁转身对大家说道。 他们本来也是要出发去郦都的,只不过人多,又带着孩子,行进速度会受到影响,肯定不如阿烈他们骑马来的快,会有个时间差。 但没关系,叶蓁蓁相信这点点时间差并不碍事,他们很快又会再见面。 马车一路往南,出了淮州,便到达南昭境内。 终于离开了大梁国,离了皇帝萧炼治理所带来的压迫感,叶蓁蓁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 随着慕容烈的离开,阿璃原本忧郁的心情也逐渐好转起来。 许久不见笑容的脸颊,日益松泛。 随着心情好转,饮食作息规律,原本瘦得凹陷下去的脸颊,日渐一日地丰润起来,变得更为俊朗。 偶尔逗湛儿雪儿时,也会如以往般不自觉露出甜笑。 “叫爹爹。” 有时,趁着叶蓁蓁不注意,他会在赶路休息间隙时,偷偷教两个小家伙不喊自己舅舅,而喊“爹爹。” 两个小家伙满九个月了,已经会坐和到处爬行。 之前叶蓁蓁都教他们喊“舅舅”,平时当着他们的面,也总会说: “舅舅来了”, “夜深了,舅舅该回去了。” “看,舅舅给你们买了什么好吃的?” “舅舅又买什么好玩的啦?” 所以,虽然他们还不会真的开口喊“舅舅”,但对面前之人却是有统一认识的,他便是他们的“舅舅”。 可突然这个“舅舅”,却让他们喊“爹爹”…… 他们便觉着有些奇怪了,两小家伙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唇,黑溜溜如葡萄般的眼珠子,咕噜噜乱转着,试图学他的嘴型…… 突然,早慧的湛儿发出了声来,听那声音,却隐约还是一声“舅……舅”。 雪儿:…… 她吧唧吃着自己的手指,天真无邪地对着湛儿笑,好像哥哥说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 孙璃:…… 他不知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不高兴? 小宝贝们终于听得懂指令了。 这是他们第一次出喊他。 却不是按照他的引导喊“爹爹”,反倒喊的“舅舅”。 孙璃一时有些泄气。 他伸出两指轻轻捏了捏湛儿的脸,“湛儿,是爹爹啦,爹爹比舅舅好叫多了。 你那么聪明,肯定学得会的,对不对? 来,再试一次……,爹……爹……” 恰在此时,叶蓁蓁走了过来,离了大梁,她如今心情也颇为放松愉悦,“湛儿,雪儿,你们在做什么呀?” 他们当时正停在一处草地休息,听到阿姐的声音,孙璃心内咯噔了一下,不由吓了一跳:阿姐,她不会听到了吧?她不会生气吧? 湛儿听了娘亲的声音,赶忙从孙璃怀中挣脱出来,四肢着地,快速地爬向叶蓁蓁。 随着入冬,天渐渐冷了下来,小宝贝们穿得有些厚,随着他的爬行,翘起的小屁股一扭一扭地,煞是可爱。 “天冷,凉呐!” 叶蓁蓁赶忙从地上将他捞起,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戳湛儿的脸颊:“这才多久没见,就这么想娘亲了? 告诉娘亲,舅舅都跟你们玩啥了?嗯?” 湛儿伸出胳膊指了指孙璃,一本正经,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细听他那些不成句的话语里,倒是夹杂着“爹”、“舅”之类的字样。 叶蓁蓁不明所以,倒是孙璃听出来些什么之后,脸颊瞬间就红了:这、这湛儿,这么小,怎么还带告状的呢? 大冬天的,孙璃偷偷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 好在雪儿接下来的举动,瞬间吸引了大家的注意,也为孙璃瞬间缓解了尴尬: 原本在孙璃怀里,“咯咯咯”笑着的雪儿,突然捧起他的脸,在他脸颊上“吧唧”亲了一口…… 叶蓁蓁瞬间被逗笑,“嘿,阿璃,你看雪儿多喜欢你这个舅舅?” …… 叶蓁蓁本来着急赶去骊都,想尽快与慕容烈汇合。 奈何拖家带口,时不时会出点“小插曲”,日子一天天被耽搁。 尤其是孙璃,明明看着身子好了,却还时不时的要高热一下。 每次发热,总得找个客栈住一住,休整几日。 又一次,孙璃再次毫无征兆地发热时,齐大夫一边给他把脉,一边脸色很臭,道:“阿璃,你这又是何苦? 如此糟蹋自己身体? 要是你阿姐知道了,可不会这么惯着你。” 孙璃烧得脸颊通红,有些晕晕糊糊地,浑身乏力,但脑子还清醒,“那就请师父,千万不要让阿姐知道。” “这是最后一次。 以后,休要再让我帮你欺瞒蓁蓁。” 齐大夫摇头,出门前,深深叹了口气,低声骂了句“痴儿。” 孙璃:…… 他也是没法。 这段时间,是自从叶蓁蓁决定入战府后,姐弟俩相处最久的一次。 没有别的男人,夹杂在中间,来吸引阿姐的注意力。 只有他。 每日一睁眼,就能见到阿姐。 一日三餐,他们几乎都在一处。 每日睡前,也总是在跟阿姐道了晚安后,才会回自己房间,安然入睡。 虽然每日赶路,他却觉得自己心里,前所未有的安宁。 他深深贪恋这一份安稳怡然。 有时候,他真想时间就停驻在这一刻,让他跟阿姐,跟师父,跟湛儿雪儿,一家人就这么永永远远地在一起,该多好啊? 他想带着阿姐私奔。 天下那么大,离了大梁,并不是只有骊都。 阿姐为何偏要去骊都呢? 不去骊都,他们就不用再见慕容烈那个讨厌鬼了,那个讨厌鬼就不会抢走他的阿姐了…… 可是,他知道阿姐不会同意的。 他也不敢让阿姐发现他龌龊的心思。 他讨厌慕容烈,阿姐却并不讨厌。 反而,他能看出来,随着与人家分离越久,阿姐出神的次数越多了。 随着离骊都越来越近,阿姐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脾气越来越好了。 她应该是很想念那个人的吧? 她应该也是很期待与那个人重聚的吧? 为了拖延到达骊都的时间,阿璃恨不得用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对自己下药,让自己看起来出现发热症状。 若是可以不去骊都,他甚至宁愿自己一直就这么热下去。 热死都行! 可惜啊,日子总会一日日过去。 山一程水一程,骊都越来越近。 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 好在,是齐大夫最先发现了异常,并警告了他。 若是被阿姐发现,指不定得对他多失望。 他终于岑驴技穷,不敢再故技重施…… 原本两个月的车程,他们走了整整三个月,也终于还是抵达了骊都。 第171章 查无此人 骊都,是南昭国的国都。 是一座拥有悠久历史的古城。 城内的街道布局规整,青石板路干净整洁。 古老的城楼,木雕石刻着各种图案文字,斑驳的白色城墙,厚重而显得高不可攀。 与北方古城的粗犷大气不同,骊都古城秀丽多姿,像是欲语还羞的小家碧玉。 在这里,人们可以感受到一种别样的风情,那是属于骊都独特的韵味。 大街上,游人如织。 身着各色民族服饰的男女,穿梭其间,给人一种繁荣昌盛的和谐感受。 正是二月,乍暖还寒时节。 金乌夕照。 一辆宽敞的马车,低调地停在骊都大街最繁华地段的云来客栈前。 从马车上,陆陆续续下来一行人。 有清攫精干的老者,有明媚动人的妇孺,有俊逸明朗的少年,还有天真软萌的孩童。 他们的衣着服饰,明显与此地的人们不同。 或许是经历长时间的跋涉,众人脸上稍有风霜,却并不显狼狈和憔悴。 终于齐齐整整抵达目的地,叶蓁蓁心里是很有些放松和期待的。 只阿璃不开心。 一想到又要见到慕容烈那家伙,一想到那家伙又会日日夜夜在阿姐面前晃悠,甚至,他们还可能会成婚,孙璃就莫名难受胸闷。 然而,云来客栈门口,并没有如慕容烈离开之前约定的那般,提前安排人接应。 店伙计招待他们,也与招待其他客官,一般无二, ——明显没有人提前打好招呼。 叶蓁蓁心内咯噔了一下,升腾起一丝隐忧。 慕容烈看似洒脱不羁,实则办事极为稳妥,既然他之前说过会派人接应,当必会做到才是。 如此情况,除非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会是出了什么事呢? 叶蓁蓁又想起,慕容烈当时离开时,满脸严肃的表情:应是家中之事不小。 或许是家中之事未处理完,又不知她们的具体抵达日期,便还没来得及分心遣人来这边接应罢了? 那便再耐心等几日好了,叶蓁蓁安抚自己。 孙璃倒心内倒是轻吁口气,表面上却开始煽风点火:“就说慕容烈这浪荡子不靠谱吧,说好的会派人来接应,结果人呢? 得亏阿姐我们并不需完全依靠他生存,否则,等到他的接应,怕我们不是早就冻死便是饿死了。” 好在叶蓁蓁身上暂且还余留了些银两。 慕容烈走前,也吩咐悦来客栈掌柜给他们支了一些,住几天店和几日吃喝暂时不成问题。 叶蓁蓁蹙了蹙眉,“阿璃休要胡言。 我们先住下再说。 或许,阿烈只是有事,暂时抽不开身。 待明日阿烈得了消息,便来寻我们了。” 虽然心里有种不太妙的预感,但叶蓁蓁听出孙璃言下之意,还是有些不悦。 凭她这些时日对阿烈的了解,他不是那种人,她不允许阿璃在真相尚未明确之前,随意诋毁他。 然而,第一天,没人来。 第二天,没动静。 第三天,慕容烈和他的人,还是没有露面 …… 一行人在云来客栈住了一日又一日,硬是没等来慕容烈的任何消息。 一晃半个月过去,不说孙璃,便是叶蓁蓁也等得有些心焦了。 “阿姐,咱们不会遇着骗子了吧?”孙璃愤愤道,“像慕容烈那种纨绔子弟,只怕家中早就姬妾成群,怕之前种种皆是骗你的……” 孙璃心里还有话,却不敢直说:他或许就是来跟你玩玩,骗你身子骗你心的。 竟有人敢如此对待他放在心尖儿上,求之不得的阿姐! 若真是这样,如有机会,再让他见着那人,他定要下毒,先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够了,再让他七窍流血而亡。 孙璃抑制不住内心的愤怒与咆哮,还有……一丝丝……不能言说的,兴奋。 那云来客栈是骊都最豪华的客栈,住店一日的房费不低,他们如今三个房间半个月住下来,就叶蓁蓁身上那些许盘缠早已快耗光。 她不得不开始思考对策。 她还是不愿往孙璃说的那处想。 阿烈不可能是骗子,这她几乎可以确定以及肯定。 毕竟,她与阿烈,可是经历过同生共死的,那么多困难,他都没有抛下她,他们都一起挺过来了,他怎么可能是骗子呢? 但世事难料,人心叵测…… 她虽相信,阿烈不会故意骗她。 但,难道真如世人人所说,他们只能同苦难,却不能共富贵? 之前山谷种种,不过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但却有男人的欲望需要疏解,不得已而为之? 如今,出了山谷,有了更多选择机会,他便毫不犹豫地舍弃了她? 她不信,还是不信! 慕容烈不来找她们,他们可以去找他呀? 虽然,上赶子不是买卖,主动去找男人,并不符合她一贯的风格。 这段关系里,她也确实一直处于被动的一面。 但既然两人早已互嘱终身,又何必在意谁主动,谁被动呢? 这次,她决定鼓起勇气,主动一回。 无论如何,求个结果,求个安心。 瞧慕容烈的衣着举止,肯定出身骊都豪门世家或名门望族,应该很容易打听才是。 可是, 不打听不知道,一打听,他们才发现,这偌大的骊都,竟没有一个复姓慕容的大家族。 而慕容烈,更是查无此人…… 第172章 寻访林氏 又是几日过去,慕容烈,仍如人间蒸发似的,毫无音讯。 连带着,骊都城中,也并没有他们想要探访的慕容家族。 只在茶馆中,与人闲聊时,偶有探听到,在远离骊都的西南边陲,有座蓉城,那里似乎隐居着一门隐形富商,貌似正是复姓慕容。 “骗子,骗子。”孙璃在房中来回踱着步子,拳头紧攥,眼中似乎有火焰闪动。 “他连名字都是假的,阿姐还说他不是骗子?” 叶蓁蓁紧蹙着眉头,脑中细细地回忆思索着,“阿璃,你先别转圈圈了,我头都快要被你转晕了。” 阿璃闻言,暂停了步子,撅着嘴“哦”了一声,不得不找椅子坐下。 房间一时沉默下来。 叶蓁蓁开始细细回忆过往种种: 他们有过很多甜蜜羞人的时刻。 如今回想起来种种细节,还会让她身子酥软,心尖儿打颤。 他动情时,确实说了很多动人情话。 他说,他想要她,与她做真正的夫妻,做雪儿和湛儿的父亲。 他说,出了山谷,他便会快快禀明父母,他迫不及待地要娶她,名正言顺地大声唤她“娘子”,要她为他再生孩子。 他说,他家中兄弟姐妹很多,他不是最大,也不是最小,他的父母不太管他。 但细想下来,对他的真实身份,和家庭情况。 他确实说得极少。 他家到底是做什么的?他父母到底是什么身份? 甚至,他的家是否是在骊都? 都从未与她细细交待过。 难道…… 真的遇到骗子了? 不可能,她仍不相信。 那些情真意切,那些舍命相护,做不得假。 她仍愿相信,他应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只是时候未到,他还不方便跟她详细说明罢了。 叶蓁蓁心中隐有猜测…… 只是,既然,他未能如约守信,那她便不能再只原地等待了。 她得想办法自力更生。 她伸出纤纤玉指,从脖颈处摸出一根红色细绳,轻轻往外一扯,细绳之下悬挂的物件,便随之从胸口处拉了出来。 那是一枚墨玉扳指。 她拿在手中,细细地摩挲着,感受那抹墨色晶莹带来的,来自身体的温热。 那是林铮与她大婚前夕,送予她的。 因为她手指太细,扳指尺寸过大,她无法戴在手指上,当时便寻了红线将它挂在了胸前。 自那之后,不论何时何地,她都将这枚玉扳指随身携带,从未离身。 哪怕与萧炼, 与慕容烈, 最亲密时刻。 她也未曾取下过。 即使,明显感受到萧炼见此物什时,那目色深沉,慕容烈的满脸疑惑、委屈和不解。 她都未曾妥协。 只扯着不管别人信与不信的谎,说:那是少时,家人所赠,离不得身。 当时,她答应嫁与林铮,并不是图他家产…… 只是如今,斯人已逝,两人阴阳两隔,而那温润如玉的男子,在最后时刻,都还是想着要倾其所有来护她余生。 她自是不可辜负他的好意。 她想起她当时历经千辛万苦,要来骊都的初衷。 一方面,当然是要逃避大梁皇帝萧炼的追击。 另一方面,不正是要来骊都,接过他留下的林氏商行,将它经营发展下去吗? 她觉得,是时候,她要振作起来,做点正事了。 恋爱脑要不得,是要挖野菜的。 她不可能像那苦守寒窑十八年的女人一般,枯等着,靠挖野菜来度过余生。 她还有家人要养,有娃嗷嗷待哺。 她是来自新时代的事业女性。 男人,有了当然更好。 没了,她也要独自活得漂亮。 至于慕容烈,她不会再在原地等待,也不会再花多大精力去主动找他。 她想,她就在骊都,若是来日,他有心来找她,总是能找得到她的。 若是他来,她会给他机会,耐心听他解释,再决定以后两人如何相处。 若是他就此消失…… 那她就当做了一场绮丽的春梦,春梦了无痕…… 总归,在这场梦里,他有对她拼死相护过,给予过她无尽温柔与安慰,她也不算亏。 打定主意后,叶蓁蓁开始摩拳擦掌,准备在事业上大展一番拳脚来着。 她用所剩不多的银两,在骊都不算偏远,纵横交错的石巷中,租了一处小院,全家人就此搬了过去,安定下来。 湛儿和雪儿已经一岁多,能自己跟个小鸭子似的,扭着屁股一摆一摆地走路了,煞是可爱。 年过半百的齐大夫,是被这俩乖孙彻底激出了童心,每天都是陪着他们各种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各种爱不释手。 再加之娟儿细心能干,厨房浆洗伙食她一个人包了不在话下,闲时还能帮着齐大夫一起带带娃。 所以,白日里,叶蓁蓁可以毫无后顾之忧地,抽出一段时间去寻访林氏商行。 孙璃自是不再放心阿姐独自一人出门的。 所以,总是如影随形地跟在阿姐身边,充当保镖和护卫角色,隔绝掉阿姐身边来自任何陌生男人的各色眼光,顺便刷刷存在感。 叶蓁蓁并没有打算一上来,就直接去林氏商行亮明身份。 毕竟,她一个外来人,还是一女子,如今在骊都无依无靠。 说来,与林铮两次险些成亲,却也还并未真正完婚,如今虽有信物在手,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林氏商行现在落在了何人之手,内里组织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 如果一上来就亮明身份,说林氏商行往后归她所有,所有人都得听她的,怕是无人会服她。 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磨刀不误砍柴功。 经过几日在大街上的走访,叶蓁蓁发现,林氏在骊都的商业范围果然不小,涉及的行业也众多。 街上,有不少挂着“林”字标的铺子,经营范围甚广。 有贸易商行,有酒楼客栈,有布行,有珠宝首饰行,有卖胭脂水粉的铺子,甚至是来自大梁的米面粮油,也专门开了铺子。 就如当年慕容烈在大梁的经营一般,林氏在南昭的经营,也已渗透至方方面面。 不过,当她女扮男装,以一个大梁商人亦或老乡的身份,跟那些掌柜伙计攀谈时,她发现,所有这些商店,都归属在骊都市中心的那处“林氏贸易行”所管辖。 据说那里的掌柜就姓林,来骊都好些年,是个五十来岁的老掌柜了,是侯府最信任的老伙计。 而自从侯府世子病逝后,原侯爷的二姨娘合着其庶子林卓,业已于前年来到骊都,亲自接管林氏在骊都的所有贸易…… 第173章 约见 侯府二姨娘和庶子林卓? 这两个人之前叶蓁蓁在林府时,鲜少听人提起,也从未见过。 但细想,倒是有这么个印象。 只因老侯爷病逝后,林铮袭了爵位,便搬出来开府另住,所以,很少有机会与这位姨娘和庶子打照面。 林铮虽然身子弱,手段和能力却是不凡的。 想来,他在位时,二姨娘和林卓是无甚发言权的,不过是仗着侯府的名声和财力,吃喝享乐罢了。 却没想,林铮走后,他们动作倒是蛮快,还跑来骊都这大老远的地方接管起林氏来。 其实也不奇怪,既然林铮在世时,皇帝便有心针对打压他,打压林氏,想必,林铮走后,侯府其余人在梁朝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与其战战兢兢在上京那地儿苟延残喘,倒不如远离是非之地,来这骊都,反倒过得轻松自在。 只是不知,他们来骊都,可是用了什么方法接管得林氏。 毕竟,令牌在她手中。 想明白这其中道道后,叶蓁蓁决定先私下约见林氏贸易掌柜,老林。 不过,他倒也不是那么好约的。 虽然只是林氏的掌柜,并不是东家,但毕竟也是林氏除了东家外,在这骊都最大的官了。 也不是什么不认识的人,都可以随意见面的。 叶蓁蓁不得不使了些手段,拜托林氏底下比较好说话的酒楼掌柜老李,以他的名义,私下约见。 他们约在林氏酒楼二楼一个包间里。 叶蓁蓁带着孙璃提前便在包间等着,同时,她也将林铮当时给她的信物——令牌和钥匙都带了过来。 不多久,老林便如约而至。 包厢门被推开。 站在门口得,是一位外貌忠厚老实,眼神却精明干练的中老年男子,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说起话来,中气十足: “哎呀,老李,有什么话不能直接来贸易行说,或者等着下期例会上说,还非得约在这?”老林有些不满道。 他平日里注重效率,不太喜欢这种迎来送往,请客吃饭的场面。 酒楼掌柜老李忙起身迎接自己的上司,脸部堆笑道:“老哥有所不知,老弟这是,有贵客等着向您引荐呢。” 说着,眼神瞅了瞅叶蓁蓁。 老林随着他眼神看过去,只见一俊俏白皙的后生,站在李掌柜身后不远处,看着极为面善,正对着他微笑。 他旁边的小伙也是面貌不凡,只是个子比他要高出许多。 他随即在脑中细细搜寻,确认自己并不认得这二人。 老李将叶蓁蓁与老林互相引荐之后,又寒暄了几句,便识趣地离开了包间。 这时,老林这才正了脸色,问道:“不知叶小弟如此隐秘将林某找来,有何贵干?” 毕竟是商场打滚多年的老江湖,他知二人此番找他不简单。 叶蓁蓁也不拐弯抹角,拿出林铮给她的令牌,轻轻递至老林面前, “林掌柜,此令牌,您可认得?” 老林眉头微蹙,拿起令牌反复看了看,又放回了桌面,“你是何人?如何有此令牌?” 叶蓁蓁起身行礼,声音软糯,语气不急不徐,“林掌柜可有听说,阿铮生前,曾与人定亲,并准备过大婚?” 老林怔了怔,看向叶蓁蓁的眼神又深了几分, “倒是……,有听说过。” 老林细细看着眼前女扮男装的女子,瞳仁逐渐大睁,“你……,难道你就是?……” 叶蓁蓁随即取下罩住她发丝的小帽。 一扬头,三千青丝倾泻而下…… 哪还有什么清秀小伙,眼前明明就是个娇媚温柔的小姑娘啊! “正是。” 叶蓁蓁笃定点头道,“我就是阿铮未过门的妻子,叶娆。 令牌……,自然也是他临终前交给我的。” 老林复又拿起令牌反复摩挲了一会儿,眼神在叶蓁蓁面上来回端详,不多时,竟突然老泪纵横…… 他突然向前走了几步,一下跪到在地,喉头哽咽“原来是主母,老奴这边有礼了。” 他仔细检查过令牌,是真。 再看看面前的女子,与脑中世子的形象一对比,果然是一对璧人…… 只需如此简单判断,他便相信了眼前之人,不疑有他。 只可惜……,他可怜的世子,呜呜。 老林被派来骊都前,也是在侯府当过许多年差的。 算是看着林铮长大的,对这小主子感情颇深。 若不是后来林铮接手林氏家业后,骊都业务发展越来越大,他颇受信任被派了过来,或许,他还是会一直跟在林铮身边办事…… “林掌柜无需多礼。 叫我叶姑娘便好。”叶蓁蓁忙将老林扶了起来。 三人重新落座,叶蓁蓁便将当时林铮的遗愿,以及她来骊都的目的一一说明。 老林点头,思忖良久,却面露为难道,“老奴是相信姑娘所说的。 既是世子指派,老奴也愿意一切听从姑娘安排……” 叶蓁蓁眉头微动,看他面色,想来,是还有转折。 果然,接下来,老林继续说道,“只是,约在两年前,世子过世后不久,二姨娘及二公子林卓,便来了骊都。 如今,骊都一切业务,虽仍是老奴在打理,但大家眼里的东家,却都成了二公子。 怕是您这突然出现,二姨娘和二公子那边,没那么容易对付。” “他们来时,可有出示令牌?”叶蓁蓁蹙眉问道。 老林点头,“难就难在这,当时他们来骊都,也是拿着令牌过来的。” “怎么可能?”叶蓁蓁拍案而起。 这令牌,是何等重要的东西,林铮既然临终前如此郑重托付,自然不可能复刻另一块落到别人手里,引起争端才是。 除非…… “他们手上的令牌,是伪造的。”叶蓁蓁笃定道。 “有这个可能。”老林点头。 实际,当时二姨娘和林卓过来时,他心中就有疑惑: 世子与二房向来不合,除了按老侯爷的遗嘱,供给他们必须的物资家用外,并无过多交集,甚至还隐隐有些敌对。 如何会将家业给到他们手上的? 但他当时想了想: 侯爷一脉,当年留下来的子嗣并不多,除了世子林铮,便只有这个二公子林卓。 既然世子已然不在,家业似乎除了顺理成章落到二房手中,也无可厚非。 总归都是姓林。 所以,当时,他便带头认了。 “只需将他们的令牌拿出来,与我手上的对比,便能辨出真伪。”叶蓁蓁道 “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老林摇头,“他们手上的令牌,即使是仿的,也仿得相当真了,因为当时老奴亦未能辨出假的来。 另外,毕竟世子……,二公子他们来后,这边剩下的老人本就被他们驱逐得不多了,怕是能证明令牌真假的,更是凤毛麟角。 二公子毕竟姓林,又早已掌管林氏骊都所有业务,此时,怕是更容易被人相信和接受一些。” 叶蓁蓁:…… 第174章 约见1 她觉得老林说的,很有道理。 本来,接手林氏,她就受之有愧,内心是存着些忐忑的: 毕竟,她跟林铮并未真正成亲,还算不得他名正言顺的妻子。 若是林氏真由她来管理,好像是她白得来的。 可…… 若是就此放手,阿铮在地底下,是否能瞑目呢? 将林氏的未来,交给二房,是否符合他的意愿? 他当时,可是为她筹谋如许 …… “那,林掌柜,可还有什么好的法子?” 就此离去,叶蓁蓁还是不甘心。 老林思索了一会儿,道“您手中,可还有什么,除了令牌外的其他物件? 能证明您与世子关系的? 比如婚书,或是其他的?” “婚书?”叶蓁蓁摇摇头,她与阿铮两度差点大婚,可惜都在大婚前出了意外,并还未来得及办婚书。 “那可难办了。” 老林愁眉深锁,私底里,他是相信这面前之人的。 既然世子当初要将林氏交托于她,自然有世子的道理。 况且,自从二房接管后,他们不懂经营又经常瞎指挥,还动不动随意开除人,整个商行也是被他们折腾得乌烟瘴气。 全靠老林和几个剩余的老伙计在勉力支撑着,表面看来,便还不算乱。 私心里,他更偏向于这个今日第一次见面的姑娘。 若是长此以往,林氏未来,恐怕危矣…… 叶蓁蓁颇为烦闷地抚了抚胸口。 来前,她便有心理准备,知道事情不容易。 如今看来,真是不出所料。 可她不会就此放弃。 这一世,她已经经历过很多,所以,心智已经足够坚韧强大。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 还有办法,定还有什么办法的,只是她还未曾想到而已。 突然…… 她摸到那枚贴身佩戴的墨玉扳指,眼前一亮。 虽然当时阿铮送给她时,她并不知道是做什么的,但,会不会…… 有什么特殊作用呢? 她将扳指掏出来,有些激动道,“这个,可有作用?” 老林循声望去,只见女人手中握着一枚色泽优异,通身透亮的墨玉扳指。 物件一看便质地上乘,价值不菲,世间仅有。 他瞬间眼光亮了起来,显得有些难以置信。 “姑娘,可否将扳指拿给老奴瞧瞧?” 叶蓁蓁眼中闪过希冀。 她轻轻点头,随即将扳指取了下来,递到老林手中。 老林抖着手接过,拿在掌中细细端详,数度眼眶湿润泛红,许久后,他终于再度哽咽开腔,“妥了。” 叶蓁蓁:…… 孙璃:…… “什么妥了?”叶蓁蓁忍不住问道。 老林再次跪地,郑重道“至此,您就是我们林氏的当家主母,是老奴的主子,老奴定将为主子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叶蓁蓁不解,忙去扶他,“怎么……?” 老林抹了抹老泪,平息了一会儿,这才说明个中缘由…… 原来,那个令牌,只是他们林氏商行之间的信物,是外界所知。 而这枚扳指,才是林家世代相传的信物,是他们林氏内部公认的最高权益象征。 当年老侯爷将扳指传给了侯爷,侯爷后来传给了世子。 世子最后既然选择传给了她,自然有她应得的道理。 两个信物加一起,再加老林本身在骊都的影响力,他相信叶蓁蓁定能赢得大部分掌柜的承认。 “至于那弄虚作假,鸩占雀巢的二房,就端看主子想如何处置了。” 老林深呼一口气道。 “如此甚好,”叶蓁蓁点头,仍若有所思, “那就有劳林掌柜帮忙通知大家,我们尽快找个时间,与大家见面。” “好。”又商量了一些细节后,老林行了礼,便回去着手安排了。 从酒楼出来,已临近黄昏。 天空不知何时,飘起了绵绵细雨。 石板街道,被细雨淋得,全是湿漉漉的。 就像叶蓁蓁此时的心情…… 接手林氏的事,有了很大进展。 虽然还为时尚早,可叶蓁蓁心中还是忍不住,既欣慰,又感慨。 不免又想起那个喜欢着一身白衣,面色略微冷白,身形清攫,却总对着她温柔浅笑的男子。 她何德何能,能得他如此真心以对,为她思虑如此周全。 还在那么早以前,便将这墨玉扳指,轻描淡写第,送给了她。 她纤纤细指,隔着衣物,在垂挂于胸口处的那个小小圆弧上细细描摹,只觉鼻尖眼角酸胀,心间却又暖融融的…… 春季的黄昏,细雨斜飞,气温还是寒凉。 孙璃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把油纸雨伞,就这么轻轻举过她头顶,为她遮风挡雨。 又拿来娟儿提前交给他的碧色披风,轻轻为她披上。 细细看来,那油纸伞,几乎全在女子头上,男子自己,则半个身子,全在伞外。 但他浑然未觉。 饶是细雨打湿了他半边身子的衣衫,浇湿了头发,他亦甘之若饴。 孙璃至始至终跟在阿姐身侧。 不曾出声打扰,也不肯离开寸步,就这么默默陪在她身侧。 便是这样,只默默跟在阿姐身旁,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他便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 远远望去…… 石街,古道。 斜风,细雨。 灰色的天空,浅色的油伞。 伞下,一高一矮。 两道身影,一对璧人。 仿是从画里徐徐走出。 女子眉目沉静如画,碧色披风上的一圈白色兔毛,将她一张俏脸衬得格外莹白柔美。 少年眉眼精致,明眸皓齿,着一身月白长衫,配墨色披风。 就这么静静立在女子身侧时, 他微微偏头,一双眸子全然落在女子身上…… 旁若无人般,深情又专注。 仿似一眼, 便是万年。 第175章 夺权 三日后,正是林氏骊都分部各店铺的掌柜们例行聚会的日子。 林氏酒楼专门腾出一间大包间来,用于招待这十几名掌柜。 只因掌柜们的领头上司老林称有事出去一趟,包间里这会儿熙熙攘攘。 一群相熟的老伙计们,正三三两两围坐,吃着瓜子聊着近来的业务经营心得。 在座众人中,有两人气质和神情明显与周遭环境不符。 此两人正是侯府二姨太柳如眉和二公子林卓。 柳如眉,人如其名,细细的眉毛,瓜子脸。 三十多岁的模样,一副身子瞧着弱柳扶风,脸上却透着掩饰不住的精明与算计。 林卓大约二十多岁模样,坐在柳如眉身边满脸不耐烦地打着哈欠,“娘,那老林一大早把咱们叫这儿来做什么?困都困死了。” 他年纪轻轻,却瘦骨嶙峋,个子不低,却有些微微的驼背,脸色苍白得过分,下眼睑是厚厚的黑眼圈。 ——一看就是一昼夜颠倒,纵欲过度的纨绔公子哥儿。 柳如眉轻轻拍了拍林卓手背,“儿子,稍安勿躁。 咱们是东家,这种场合,咱们当然必须得来坐镇。 这种正式场合,咱还是得多露露面的。 不然,谁还记得这骊都,林氏的真正主子到底是谁呢?” 林卓脸上闪过一丝不屑,“哦!” 他不以为然,有气无力地歪在一边椅子上,心想:哼,侯府的男丁,到如今,除了他外,都死绝了。 这些掌柜的不认他做主子,还能认谁? 自家娘亲啥都好,没事竟喜欢杞人忧天,真是…… 早知道昨晚不玩那么晚了,烦! 包间门被再一次推开。 老林领着叶蓁蓁和孙璃站在了门口。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纷纷齐向门口望去…… 为了方便出行,叶蓁蓁今日还是着的男装,一身浅色服饰衬得她眉眼精致文雅,一顶黑色小帽,将秀发全都藏了起来。 她站在老林身后,脸上带着浅浅的笑,环视众人,态度不卑不亢。 “老林,你刚刚出去,莫不是就为了带这两位小兄弟过来,介绍我们认识的?” 众人都对这两个小后生兴起了好奇,有掌柜的便带头询问。 这两小兄弟穿的还是大梁服饰,一看就是老乡来着。 他们倍感亲切。 老林点头,往旁边站了站,让出些位置来,让叶蓁蓁整个人呈现在众人面前,“正是。” “那还不快给咱介绍介绍?搞什么神秘?” 原本闲适坐在椅子上的柳如眉见得此景,再次拍了拍歪在一旁的儿子,两人坐正了一下身子,齐齐往叶蓁蓁这边望来。 毕竟是弄虚作假得来的令牌,柳如眉当即心头狂跳,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老林目光如炬地瞧了瞧柳如眉和林卓。 再看向叶蓁蓁,得到她点头后,也不再拖泥带水,单刀直入地说道: “那我便不吊大家胃口了。 给大家正式介绍一下,这位才是我们林氏未来的东家,世子林铮的未婚妻,叶娆姑娘。” 众人:…… 柳如眉:…… 林卓:“你说什么?” 老林面容严肃,简洁明了地说完这句后,便不再多说,只停下来,静待大家反应。 “老林,你开玩笑的吧?”有掌柜反应过来,语气难以置信。 “就是,就一姑娘,还姓叶,如何接管林氏?”有人跟着开始起哄。 林卓更是沉不住气,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老东西,我早就看你不顺眼了。 居然找一外姓人来企图倾吞我林家资产,信不信我现在就将你从林氏贸易撵出去?” 柳如眉比较冷静,心知林氏目前在骊都还得靠着老林撑着。 无论如何,现在不是处理老林的时候,她拉了拉他衣袖,“卓儿,你先坐下,稍安勿躁。” 林卓是个妈宝男,见自己的娘如此沉得住气,想来她定有办法应付此种局面,只得摇头晃脑地听话先坐了下来。 待众人又一通交头接耳讨论得差不多了之后,周遭安静了一些,柳如眉这才尖着嗓子发言,“这位……姑娘? 你说你是阿铮未婚妻,就是阿铮未婚妻? 可有何凭证? 再者,未婚妻未婚妻,便是还没有成为阿铮真正的妻子,也就不能算林家的主母咯? 既如此,我们侯府林氏偌大的家业,岂有旁落外姓的道理? 大家说是与不是?” 说完,柳如眉环顾众人。 还好,她提前有所准备,在座掌柜,有差不多一半人,都是她来了骊都之后替换上来的,可以说,是她的人。 果真,很快就有人应和,“是啊是啊,二姨娘说的不错。 你说你是世子未婚妻,却身着男装,这不男不女的,谁能相信哟,可有信物?” 至始至终,叶蓁蓁都是浅浅微笑着,看众人的表演: 这些场面,早在她心中预演过无数次。 所以,此刻,虽然是头一次面对如此大场面,她心中竟是无比安定,一丝慌乱也无。 见众人叽叽喳喳声终于小了下来,她才不慌不忙地……,取下头上的黑色小帽,一甩头,将一头青丝甩至脑后…… 包间瞬间安静下来,不少人惊得大张着嘴,甚至忘了合拢。 男装时,众人便能看出她样貌不俗。 只取下帽子这一小小变化,却更让她的颜值气韵,在众人眼里提高了好几个档次。 尤其是林卓。 常年声色犬马,浸淫销金窝的他,只要舍得败家,也是见识过一些绝色女子的。 只面前这女子,却是如此与众不同。 他一瞬间便被她迷住了。 她是纯与欲的结合体,明明看着纯情娴静,却天生带着一丝勾人的媚色,连身着男装,只看那张脸,都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蔷薇,让人忍不住想要采撷。 林卓,不争气的眼泪,从嘴角流了下来。 他甚至忍不住伸手掸了掸坐在他身侧,有些挡住他目光的柳如眉,“娘,你挡住我了。” 一双眼球深陷的大眼,仿似钉在了叶蓁蓁身上一般,一刻不舍得离开。 孙璃本抄着手站在叶蓁蓁身后,并没有什么存在感。 他自始至终,都不喜欢人多的场面,只愿自己像个木头桩子似的,守护着阿姐就好。 至于旁人旁事,都与他无关。 然而,感受到林卓那浑浊的目光,他心中却是极为不悦,他感觉到自家阿姐被人亵渎了。 他往前跨一步,轻轻挡在阿姐身前。 怒目而视着林卓,像一只护主的小奶狗,巴不得将那厌人黑眼圈包裹下,两窟窿里的眼珠子,当场抠下来嚼碎了才好。 叶蓁蓁扯了扯孙璃衣袖,低声安抚,“阿璃,无妨的。” 她并未理会众人的惊诧,而是将随身携带的令牌,钥匙与墨玉扳指,不急不缓地,一一呈上桌,声音不卑不亢,不高不低道: “我确是阿铮未婚妻不假。 此事,在上京知道的人不少,二姨娘和二公子应也是知晓的。 大家若是还有什么不信的,也大可以去打听核实。 阿铮临终前,也的确有将林氏托付于我。 只是由于一些原因,耽误了许久,我才来到这骊都。 以致于,被有心之人钻了空子。 大家所说的信物,皆在此,欢迎验证真伪,如假包换。” 见此,一行人,尤其是对侯府规矩比较清楚的老伙计,顿时安静下来。 有那大胆、认真一些的掌柜,伸手拿起桌上的物件,一一细细端详后,开始与旁边之人窃窃私语,并连连点头。 老林见时机已差不多,朗声道,“我在林家呆了三十多年,这些信物,我都非常熟悉。 也已一一核验,确认为真。 各位伙计看看,还有什么问题?” 第176章 夺权1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老掌柜们自是早就相信了老林和叶蓁蓁,他们连连点头. 回着“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 新掌柜们,虽然心里更向着扶持他们上位的二姨娘和二公子,可铁证如山,无奈,他们也拿不出什么更有利的证据来推翻,只得低下头,算是默认。 柳如眉这次是终于坐不住了,“荒唐!” 她怒斥一声,站了起来,“我们林府,并没有断子绝孙,何时轮到一个外人来当家作主? 难道就仅凭这么几件不知哪来的,难辨真伪的物件,便让林家以后都改姓叶吗? 让侯府百年基业,都拱手让人吗? 不可能!我第一个不同意。” “是啊是啊”一些被她们一手扶持起来的掌柜,这次终于敢吭声了,在旁边附和着。 “你……”老林正待发声,叶蓁蓁用眼神制止了他,“我来说。” 只见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二姨娘,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 首先,我保证,林氏永远都姓林,不会改姓叶。 我只是受世子所托,来代替他继续将林氏经营发展下去,不让他的一番心血,付诸东流。 未来,待找到合适的林家接班人,自会交给专人来打理。 我从未想过要独吞林氏,大家可以放心。” 她顿了顿,目光再次看向柳如眉时,转而凌厉:“ 另外,二姨娘,你既说我手上的信物难辨真伪。 不知你们之前来骊都接手林氏时,凭证是什么? 出示的令牌又是从哪儿来的? 可有胆子再拿出来,让各位老掌柜们与我手上的令牌一辨真伪?” “我……”柳如眉本就想着林铮死了,林氏除了她和林卓,无人来抢,可惜的是,当时那令牌,无论她如何明里暗里派人去林铮府上翻找,硬是没找着。 便随便找人,按着她脑中,曾经极少次,偶尔在侯爷那,一闪而过的印象,找人仿做的。 这会儿,面对真的令牌,她哪还有底气拿出来? 见她低了气焰,叶蓁蓁心下了然。 不由得更提高了一些音调:“既然如此,我都没有追究你与林卓仿制令牌,行冒领之罪,你如今又有何颜面来这质疑阿铮的决定?” 柳如眉并未就此服软,“你说你会让林氏永远姓林。 可如今阿铮已逝,除了我们二房,你还有什么办法让它一直姓林? 如若一直由你一个姓叶的来掌管,那哪怕它招牌不改,岂不也是挂羊头卖狗肉? 难不成,你还能跟那死去之人生出后人,来继承林氏不成?” “哈哈哈哈”,柳如眉不愧是侯府唯一留下来的姨娘,脑子反应确实是快。 只林卓,却可能是从小被她太过溺爱,给惯坏了。 很是不成气。 不然,当年他们二房,在侯爷去后,也不至于被林铮压制得毫无伸展之地。 林卓见着到手的肥鸭要被人抢走了,正急得抓耳挠腮,听柳如眉这么一说,满脑子颜色废料的他,倒是眼前一亮,突然有了个“好”主意: “有了。 叶美人,我倒是想到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林卓挠了挠后脑勺,笑得挤眉弄眼,“既然你是大哥的未婚妻,如今大哥已逝,大哥又将林氏交托于你,你又愿意让林氏一直姓林,你看…… 不如……,你嫁与我? 咱们男未婚女未嫁,虽然你与大哥订过亲,但我也不嫌弃你。 待将来,我俩的小孩生下来,你再悉心培养一番,等他长大了接手林氏,岂不皆大欢喜?嘿嘿……” 他摩拳擦掌着,一双淫邪双眼,在叶蓁蓁浑身上下梭巡,只觉得自己这是撞了大运了,越想越过瘾。 叶蓁蓁:…… 众人:……,想得挺好。 柳如眉:我儿这次倒是脑子灵光了一回,真是孺子可教也啊,孺子可教也。 孙璃闻言,眼眸瞬间喷火。 他伸手就往袖口里掏,掏出一根毒针来,一闪身,便来到林卓身后,用银针死死抵住了他喉咙。 想就地了结这个可耻的浪荡子,“敢亵渎我阿姐,找死!” “救命,娘、娘亲……”林卓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么轻飘飘几句话,会惹到一尊煞神。 偏偏刚才,这尊煞神一点儿存在感都没有,他刚才一双眼睛一直在叶蓁蓁身上。 根本没注意,她身后还站着一人。 一瞬间,便吓得哆哆嗦嗦的,浑身抖如筛糠,只想喊娘。 一时间,桌旁众人都被震惊了。 纷纷起身,离林卓及孙璃远了一些,生怕一不小心,自己便被累及到了。 “公子,切勿冲动!”老林一扬手,急忙出声阻止道。 叶蓁蓁也出声阻止,“阿璃,不可。” 这可是她们姐弟第一次在林氏公然露脸,虽然一开始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可她还是想要尽量使用和平手段,智取。 要是当真闹出人命来,怕是不好收场。 搞不好,还会连累整个林氏商行在骊都的经营。 那就得不偿失了。 “阿璃,回来,不要冲动。”叶蓁蓁低声唤他。 不过,向来唯阿姐命令是从的阿璃,这次却没那么听话了,“道歉!” 他将手中银针抵得更紧了几分,命令道,“速速向我阿姐道歉,否则,这银针上的剧毒,定会立即要了你的狗命。” 林卓一听,这针上还有毒?!!! 更是吓得痛哭流涕,从椅子上跌坐下来,抱住他的大腿,屁滚尿流道,“好好好,我道歉,对不起,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少侠,少侠放了我好不好? 放了我,我现在就滚,保证绝不再来打搅。” 柳如眉饶是平日里善于心计,这会儿见自家这不争气的宝贝儿子,生命受到威胁,也一时慌了手脚,“少侠,你莫冲动,你先放了他,我们一切好说。” 孙璃看向叶蓁蓁,见叶蓁蓁朝他点头,这才渐渐松开了手…… 就这么放过这猥琐男? 不! 他不解气! 孙璃又在林卓那高高拱起的屁股上狠狠踢了一脚。 直见到那人一脸擦在了地面,捂着脸“哎呦哎呦”喊娘,他才稍微气消了一些。 一个闪身,再次回到叶蓁蓁身后,若无其事地微微低着头,尽量降低自己存在感。 好似刚才的一切,只是众人的一场幻觉。 唯余那“哎呦,哎呦hoho”的哭爹喊娘之声,提醒着众人, 刚才电光火石之间,所发生的一切…… 第177章 尘埃落定 经历这一遭,大部分人都没了声息,不敢再多说什么。 现场安静了一会儿,反倒有一个上了些年纪的掌柜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鄙人倒是还有一个疑问,不知当讲不当讲?” 叶蓁蓁瞧他面相,便一脸忠诚,应该是个为林家服务了许多年的老掌柜,她点头,温声道,“您请说。” “咱们大梁朝,自古以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 身为女子,就应该在家相夫教子。 这生意场上,大多都是我们男人的天下。 请恕老夫见识粗鄙,倒还从未见过有女子能在商场上混出什么名堂的。 叶……姑娘,你确定你一年轻柔弱小女子,便能带领我们林氏,顺利走下去?” 虽然之前柳姨娘和二公子也不怎么靠谱,但至少林卓还是个公的。 短期内,大家算是还有个“主心骨”。 虽然这“主心骨”委实不怎么样。 但面前这小女子,瞧她相貌身段,柔弱得怕是走三步都得带喘,见着男人说几句话便会脸红的那种吧? 确定她能跟别人谈生意?大是大非上,能做决断? 叶蓁蓁:……,终于有人问出来了。 来之前,她就预想到有人会问这个问题,心中也想好了四两拨千斤的答案。 只是刚才,许是众人都被林卓和柳姨娘与她之间的争权夺位,吸引了眼球,没想起来这一茬。 现在终于有人想起并问了出来了,她并不生气。 反倒觉得,在这个时代,这个掌柜的反应,才是正常人应有的反应。 他是真正在为林氏的未来考虑,在担忧。 她反倒尊敬他。 “您的忧虑,我知晓。 谁说女子不如男? 自古以来,包括咱们大梁朝虽然确实是女子行商的少,但也并没有哪条明文规定,女子就不可以行商呀?对不对? 至于我的能力如何,能否引领林氏的未来? 这些需要时间和实践的考验。 林氏未来的发展,可能会面临诸多的不确定因素和考验。 现在时间还尚早,说再多的也没有用。 光靠耍耍嘴皮子过嘴瘾,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但我会拿出十二分的精力来,尽全力保障它的顺利过渡和稳定发展。 您请暂且相信我一些时日,让我来证明给大家看, 说的,永远不如做的。 您觉得意下如何呢?” 说起经营林氏,叶蓁蓁内心有几分忐忑,但更多的是信心。 忐忑的是,两世为人,虽然前世,她出去职业要求,有去多方调研学习过一些先进大企业的管理模式,在学校也学过,算是专业对口,但她并没有真正独自经营管理过一家大型企业的实践经验。 纸上得来终觉浅,她怕自己一时也会有些不适应。 但,她有来自二十一世纪先进的管理知识,有当时林铮手把手的教帮带,有老林等这些老掌柜对林家的忠诚,又有她自己必须将阿铮留下来的基业好好经营下去的决心,所以她还是有些信心的。 她觉得她应该能成。 “那……,好吧。”那位老掌柜虽然并未被她完全说服,但却也为她的真诚不浮夸而打动,便也半信半疑地先坐了下去。 一切尘埃落定。 叶蓁蓁并未赶尽杀绝。 为了彰显大度,和暂时稳住柳如眉提拔上来的那部分掌柜,她当众宣布: 虽然,今后林氏商行的管理经营柳如眉及林卓无权过问,但只要她们循规蹈矩,倒是可以继续保她们吃穿无忧。 她都做到这个地步,众人自是也没话可说。 柳如眉是个精明的。 到了此时,她也知道再争执下去,局面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被迫扶着自己那不争气的儿子林卓,灰头土脸地出了酒楼。 但,站在酒楼大门口,回身望着那酒楼里往来如云的的客人, 柳如眉又怎么可能就此甘心呢? 她眼中闪过狠厉之色,咬着牙,低咒道:“哼,小贱人。 想就这么轻易占了我们林氏去? 没门! 我且好好瞧着,看你能在林氏折腾成啥样? 等我养精蓄锐好,过一阵,看我如何将你打个落花流水,再赶出林氏。” “哎呦喂,疼,疼死了”林卓在边上捂着脸,哭腔催促,“哎呦,娘呢,我们先回住处吧,您可别在这墨迹了。 快些帮我叫个大夫来瞧一下,我这一张风流倜傥的俊脸诶,怕是要废了呀,呜呜!” …… 接手林氏后,叶蓁蓁很是忙碌了一阵。 她先是了解整个林氏在骊都的人员组织架构; 去各铺子查账,巡检; 快刀斩乱麻的人员招募和更替; 然后,又牛刀小试地进行管理模式的改革,提升效率和效益等等…… 得亏她前世在学校学过诸多的经商以及管理知识,又跟着林铮实践过一阵子,又有老林等得力助手,在一旁悉心协助。 否则,还真有可能拿不下来。 待一切忙活得差不多,各铺子在她管理和改革下面貌焕然一新,经营也全部再次上了正轨,已经到了盛夏时节。 那一日,叶蓁蓁忙完,与平日一般走在回家的路上。 孙璃依然跟在她身后,形影不离。 孙璃长大了。 小时候,他话还稍多一些,在阿姐面前会献殷勤,会明目张胆地撒娇。 不知何时,他变得沉默稳重了。 无重要事情,他很少出声。 尤其是在有外人在时,他总是躲在阿姐身后,降低存在感。 阿璃跟在叶蓁蓁身后,叶蓁蓁这会儿脑子里想着事,走得比较慢,因为他身高腿长,走着走着,难免就逐渐离得她近了些。 夏日日子炎热,男人身上的热气会隔着空气传至女人肌肤,甚至鼻端。 所幸他身上的味道,并不难闻,反倒让叶蓁蓁感觉自己鼻端,有种好闻的中草药的药香味,让她闻着很是舒服,安心。 “阿璃,你带的什么香囊?”叶蓁蓁回神,莫名问出这个问题。 阿璃闻言,也从同样的沉默思索中回过神来,他抬肘闻了闻自己衣袖,“我没带香囊啊?” 阿璃心中扁嘴委屈:阿姐都不给我做香囊,我哪来的香囊佩戴? “许是常年与药物打交道的关系,衣衫上染了药味,阿姐可是不喜欢?” 叶蓁蓁连忙摇头,微笑,“那倒没有,相反,我觉着还怪好闻的,闻着舒服又凉快。” “哦?阿姐若是喜欢,我回头可以给你专门配一副清心宁神的药方。 顺带还可以驱赶夏日蚊虫,给你随身携带。”阿璃殷勤道, “只不过那装药的香囊嘛,怕是只得劳烦阿姐自己动手做一个了。” “好主意”叶蓁蓁赞道,“没问题,香囊嘛,小意思。 我回头分分钟做两个,我一个,给你也一个。” “真的吗?那感情好!”孙璃心中甜蜜,笑得有些羞涩: 阿姐终于再一次看到他,想到他了。 第178章 开医馆 闻着药香,叶蓁蓁突然想到: 自家这个阿弟,是有一门真本事在手上的。 现在,却每天只跟在她后面当跟屁虫,着实有些委屈他了。 如今大局已定,是应该替他好好考虑考虑,安排一番了…… 回到小院,只见齐大夫与娟儿正一人一个,陪着湛儿和雪儿在院子里玩耍呢。 天气越发炎热,两小家伙这会儿因为刚学会了走路,各种新奇劲儿,正是“充电五分钟,续航一整天”的时候。 是一点儿都不怕热不怕累的那种。 “慢点儿,湛儿” “小心,雪儿” 推门进屋时,叶蓁蓁便听到齐大夫和娟儿气喘吁吁的声音。 只见他们一边用袖子擦着满额头的汗,一边弓着腰,一人一个,跟在两个小家伙后面撵。 听到开门声,两小家伙纷纷回过头来。 看到叶蓁蓁和孙璃,又兴奋地调转方向,迈开小短腿向她们跑来。 “母母”,湛儿急急地张开双臂,向叶蓁蓁奔来。 “舅舅”,雪儿却是“咯咯”笑着,直接往孙璃飞奔而去…… 两人劳累一天,听到小家伙天真的童音,瞬间感觉有被治愈,脸上均是难掩笑容。 他们纷纷展开双臂,一人一个,将她们大力举抱了起来。 “湛儿雪儿,今天有没有乖呀?有没有想母母呀?”叶蓁蓁在湛儿嫩嫩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想……”湛儿一脸认真,奶声奶气地回答。 雪儿则是有样学样地学着叶蓁蓁,捧起孙璃的脸,吧唧亲了一口。 “舅舅,……乖,嗯嗯,乖……” 引来大家的一阵哄堂大笑。 见她们回来,齐大夫和阿娟好似松了口气般,终于直起了腰。 “哎呀,蓁蓁,阿璃,你们可算回来了”娟儿咋咋呼呼道,“这两小家伙,现在精力可真是太旺盛了,瞧把我跟齐大夫累得,齐大夫都直不起腰了……” 齐大夫一边一手扶着老腰,在背后轻轻垂着,一边轻笑道;“无妨,许是年纪本来就大了些的缘故。” 叶蓁蓁注意到他胸口及后背的小片衣襟都被汗液打湿,略微有些发白的头发,也有几丝凌乱,额上,更是满头大汗。 想她当初刚认识齐大夫时,他还是个多么讲究的男人,发丝永远一丝不乱,衣衫永远齐齐整整干干净净,哪有像现在这么狼狈过? 她觉得不能再这样了。 齐大夫一身本事,本是济世救人的良医,虽然如今年岁有些大了,可也还算康健。 怎么可以为了她和孩子们,就此在这后院中蹉跎岁月呢? 她当即下了决断,必须做出改变: 她决定为齐大夫和孙璃在骊都重新开一家医馆,好让他们能一展所长,发挥自己真正的价值。 至于孩子,她会另外雇请可靠的人员,同娟儿一起照顾。 后续,她自己,也会尽量抽些时间来多陪伴…… “阿姐,不急的。”对此,阿璃倒是没什么意见,只要能日日见到阿姐,他做什么都无所谓。 不过,既然阿姐为他和师父做了打算,他也不好拂了她的一番好意。 但,他真的不急。 “对啊,蓁蓁,我们不急的,等湛儿雪儿再大一些,能去私塾了,再去找点事儿干,也不迟的。”齐大夫附和道。 “你们听我的,”叶蓁蓁摇头,她主意已定。 “两小家伙上私塾还远着呢,可不兴这么耽误你们的。” 于是,第二日,林氏商行各家铺子前,就都张贴了招募启示,招乳娘,有经验有耐心的乳娘,只帮看孩子,不需喂乳…… *** 骊都青石巷的另一间小院里,于大娘摇着蒲扇,抬起灰蒙蒙的眼睛望着天。 “哎” “哎、哎……” “于适”进门前,正见她发出一声声的长吁短叹。 转眼,来这骊都也有大半年了,她天天闷在这院子里,感觉自己都要闷得都快能长出蘑菇了。 于大娘生性勤劳,是个闲不住的人。 原来在泽州时,虽然她眼睛不方便,却因为对自家和村子里的环境熟门熟路,还是经常能杵着拐杖出行。 一开始没找到“于适”前,她是出去干活,挣自己的口粮。 后来,“于适”回来之后,不需要她挣口粮了,她便拄着拐杖,去村里老邻居们家串门。 跟一帮子老姐妹老邻居们吹吹水,侃侃大山,日子一天一天过,倒也不觉得无聊。 只是,如今来了这骊都,人生地不熟的,眼睛又不方便。 平日里,“于适”在家时,还能陪她出去转转。 “于适”若是去了学堂,她就只能闷在这院子里寸步难行,实在是无聊透顶啊! “于适”本来说请个小厮照顾她,她又嫌有个外人在,不方便,不愿意,实际她是怕费钱, “哎呀,不用啦,费那事干嘛? 与其请人,你不如早些在骊都给我找个儿媳妇回来,最好啊,快点给我生个大胖小子,到时候啊,不就有人陪着我了吗?嘿嘿。” “于适”微囧,竟被自家老娘调侃得红了脸“阿娘,您就别打趣我了。 我早说过,姻缘一事,无法强求,岂是我想有就有的? 呃,……,要不,我还是给您请个小厮伺候吧?” “不用。”于大娘无情地拒绝了,她就想用这一招,“逼”他快快找对象。 这不, 这一等,就等了大半年,仍无一丝动静…… “阿娘,是否又觉着哪里不适?”于适一边关门,一边关切地问。 于大娘狠扇了几下蒲扇,扁嘴,“哪哪儿都不舒服,想要儿媳妇来伺候。” 又来? 闻言,于适脸上微热,俊眉蹙了蹙:“……,阿娘,要不,我还是先带您去瞧瞧眼睛吧? 听说街上新开了家医馆,大夫医术实在是了得,治好了许多人的疑难杂症。 兴许您的眼睛也还有救呢?” 于大娘:…… 他这是,宁肯相信她坏了近十年的眼睛还能治,也不肯想办法,给她快点寻个媳妇回来啊? 愁!!! 第179章 烦恼 “不去。”于大娘一扭头,满脸拒绝,“我这双老眼,刚坏时,看过多少大夫? 所谓老眼昏花,年轻的时候都没能看好,这老了老了还能有救? 我看,咱还是别浪费那钱,那精力了。” 于适摇头,自家这个阿娘,是有点子轴劲儿在身上的。 他走近些,蹲在于大娘身前,轻声细语地劝说道,“阿娘,现在咱们虽然不富裕,但也不缺这个钱。 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也带您来了骊都,就是想带着您看看这大好山河景色的呢。 可您却…… 您是不知道这骊都有多美! 它的美,与我们泽州的小山村是完全不同的。 走在骊都的青石古道上,白墙黛瓦,屋檐错落,那种美,那种怡然…… 阿娘,您就随儿子去瞧瞧眼睛吧? 万一这世上,当真就有这样的神医呢? 万一有救呢? 您说,您长途跋涉这么老远,却只成日里窝在这一方小院中长吁短叹,您叫儿子如何安心呢?” 于大娘这一生,过到这个年岁,什么都放下了。 如今在她心中,顶顶重要的,就是自家这个儿子。 他的开心,他的健康,他的幸福…… 刚她本也就是心情郁闷,随便撒撒小性子而已。 一听儿子这么长篇大论的晓之以情动之以理,立马急了: “这…… 真的?”于大娘有些半信半疑,自己眼睛不好,就真失去那么多? 对宝贝儿子的影响这么大? 于适恰合时宜地,狠狠点头,“嗯,真的。 阿娘,难道您不想快快治好眼睛,未来,能看清您的儿媳妇长什么样? 还能将您未来的小孙子孙女打量得仔仔细细,陪他们快乐地玩耍吗?” 于大娘点头,若有所思。 她心思简单,很快就被说服了,“那……,就瞧瞧去?” “好嘞。”于适展颜,“不过,今日天色已晚,医馆估摸已经打烊了,待明日我与雇主告了假,后日就带您去瞧眼睛去。” 是夜,于适如往常般躺在床上,却久久未能入眠。 他心中亦有烦恼,却无人诉说。 他在这骊都举目无亲,本就不是个喜欢交际之人,阿娘年纪又大了,他不想让她再为自己的琐事而担心。 烦恼便是那南昭的八公主南宫湘。 自从数日前,在私塾,南宫湘偶然遇见他之后,便对他一见倾心。 更是穷追猛打,非要招他回去做驸马。 虽然他数次清楚明白地拒绝了。 可那公主,却着实固执得很,不仅没有放弃,反倒扰得他更为频繁了。 南昭民风开放,男子女子表达自己的心意,很是直白,一点儿也不带墨迹含蓄的。 他不喜欢,甚至觉得深受其扰。 可那南宫湘却乐在其中。 每日里,不是来给他送东西,就是找各种理由见他,想尽各种办法粘着他。 今儿是送宫廷御赐的糕点,明儿是送他亲手缝制的香囊。 后天又是哪一段文字读不懂,请他为其解惑。 于适不堪其扰。 明明白白的拒绝也不顶用。 偏她是公主,他还不敢反抗得太过…… 如此日日下去,他真不知道自己在这南昭,还能逗留多久。 那南宫湘长相是还不错,身世更是金枝玉叶,难得的富贵。 若是普通人,或许会将这泼天的富贵稳稳接住。 可于适,他偏生不是普通人。 他心中亦有他的执念:便是那梦中,喜欢着浅碧色衣裙的女子。 近来,他做梦做得更为频繁了。 他们在梦里如此缠绵悱恻。 虽看不清她面容,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能如此牵动他的心。 每每从梦中醒来之时,都能让他古井无波的心尖,泛起阵阵涟漪和惆怅。 万物皆有因。 他不相信,那真的只是一场梦。 他得找到她,为自己解惑。 在此之前,他不允许自己,跟任何人,产生交集。 于此同时,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开始再次烦恼起自己这张脸来。 屋中没有铜镜,他便用脸盆打了一盆清水,就着烛光,细细端详自己的脸。 水面倒映之人, 面庞白皙无瑕,轮廓如精雕般完美无瑕,五官更是惊艳绝尘。 眉似远山,鼻梁高挺,气质温润端方。 好一副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饶是他内心再谦虚,也不得不承认,那是一副难得的绝世容颜。 尤其是一双含情目只随意往那一望,便叫人觉着深情几许。 若是旁的人,看到自己拥有如此容貌,当是欣喜万分才是。 只于适不觉得,他深受这身皮囊的困扰。 在泽州时,他便知道这张脸有多招人。 但那是一个小山村,民风淳朴含蓄,那些女子便是再有什么想法,也不敢如何乱来。 可在这南昭,却不同。 他本就怕自己招惹不必要的麻烦,而很少出去。 没想到,只安安稳稳在小院与私塾之间走动,也能当真惹来如此大的麻烦。 或许哪日,那公主当真恼了,还会连累到他的雇主。 于适决定,改日定要去买副面具来戴着了。 他想着,先买副面具戴着,可以避免再引起其他麻烦。 至于这南昭公主…… 他暂且再忍一忍,忍一忍,或许她便放弃了。 若实在忍不住的时候…… 或许,那时,又是到了,他该向雇主请辞的时候了。 *** 齐大夫开了几十年医馆,熟门熟路,加之林氏商行的掌柜们给力。 很快,在离叶蓁蓁他们住的小院不远的南街,便开起了一间新的医馆。 他们为医馆取名为“安康堂”,意味平安,健康之意。 医馆不大不小。 他们作为异国人,在这骊都求生存,并不想太过招摇。 树大招风。 奔波许久,好不容易得来的安宁岁月,叶蓁蓁他们现如今都无比珍惜。 她们只想低调地做好自己的事,赚取应得的酬劳便好。 医馆离家近,方便随时回家看孩子。 又习惯了闻医馆的药香味,林氏商行没有重要事宜时,叶蓁蓁大部分时候便都是留在医馆帮忙的。 由于齐大夫和孙璃医术实在是了得,所以才开没几天,在治好了几例疑难杂症后,安康堂的名声便被传了出去,一时间,骊都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他们是想低调也低调不了了。 业务很快繁忙起来。 齐大夫和孙璃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有时,还需外出出诊。 他们出诊后,很多时候叶蓁蓁就得留在医馆里守着。 所以,除了打烊后的时间外,白日里,照看两个孩子的重担,就落到了娟儿身上。 湛儿和雪儿两个小调皮,现在正是顽劣难带的时候,娟儿一个人,肯定照顾不来,所以叶蓁蓁还新招了一个奶娘和两个丫鬟,供她差遣。 如此下来,倒也分工合理,日子过得是越发的带劲儿了。 第180章 重逢陌路 七月的一个午后,齐大夫和阿璃都接了急诊,出去了。 安康堂里,只剩叶蓁蓁,和另一名伙计。 夏天白昼长,按照惯例,午饭后的一小段时间,医馆会半开着门,小憩一会儿。 此时,正是午休时间。 叶蓁蓁让伙计去后屋休息去了。 她自己,则是坐在柜台后的一张摇椅上,一手拿着本账本,一手拿个小算盘,正在核账。 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这是老林送来的,林氏商行上一月的账本。 虽然老林办事她放心,但毕竟刚接手林氏不久,抱着负责任的态度,有时间,她还是会好好地核算一下。 了解商行各店铺的经营状况,做到心中凡事有底。 她想着核完这一页,待会儿便直接在摇椅上小憩一会儿算了。 “请问……,有人吗?”一道清灵好听的年轻女声在门口传来,听着语气,略微有些着急。 “有人有人,请进。”听得人声,叶蓁蓁条件反射地应着。 随手将账本和算盘往旁边一放,身子也随之从摇椅上站了起来。 她一边从柜台后面往外走,一边往门口的帘子处瞧去…… 只见一名小厮和一名丫鬟装扮之人,先掀帘进了来。 两人一左一右,掀开了医馆门口的帘子。 接着,一名身形伟岸的男子,并一名年轻苗条女子,便跨步进了医馆…… 那声音,应该就是从那年轻女子口中发出的。 外头日光正烈,倒显得医馆光线有些昏暗了。 两人又都逆光站着,叶蓁蓁一时看不清两人面容。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叶蓁蓁一边热情地往门口迎接,一边出于习惯,快速出声询问。 男子闻声,却顿住了脚步。 他下颌线紧抿,一手覆于小腹,另一只垂在身侧的手掌,紧握成拳,拳上青筋暴起…… 整个人显得有些紧张,拘谨。 旁边女子见状,也跟着停下脚步,一脸天真地望向男子,“阿烈,怎么了?” 阿、阿烈? 叶蓁蓁闻言怔住,她只觉鼻尖瞬间一酸。 眼光,情不自禁地往旁边那高大身影的脸上瞧去…… 是他。 浓密的褐色卷曲长发,蓝色的眼眸。 一袭紫色长衫,矜贵华美。 整个人,比之从前,更显贵气凌人。 可,他瘦了。 五官明晰的脸部轮廓,更显深邃。 本就凸显的喉结,此刻,更是高高突起,仿似要扎破喉咙上那层薄薄的皮。 从前那仿佛永远带着一丝笑意的脸庞,这会儿,却是紧绷着,蓝眸中,神色晦涩极了。 感受到叶蓁蓁的目光,他眸光躲闪,喉结剧烈地滚动着,颤抖着。 “蓁……”他张了张嘴,无声地吐露一个字,却瞧了瞧身边人,没有再喊下去 …… “这位公子……,和小姐”还是叶蓁蓁先稳定住情绪,冷静下来。 她假装不认识眼前人,却仍是忍不住有些声音微微打颤: “请问你们,是哪位不舒服?” 慕容烈不说话,只瞧着她,一双蓝眸,深邃不见底,就这么毫无顾忌地,定定地瞧着她…… “阿烈,你怎么不说话?”旁边女子见状,捅了捅他胳膊,温声提醒道。 女子长相清丽,看起来单纯无邪,很是灵动。 穿的衣服,是这南昭国罕见的高端材质,想来非富即贵。 “是阿烈。”女子指了指慕容烈,“阿烈他就是,刚才在大街上走着,腹中突然有些不适,恰巧看到你们医馆,便过来瞧瞧。” 女子见慕容烈久久望着这医馆女子,却不答话,眼中闪过异色,有些着急地帮他说明。 叶蓁蓁随之眼光朝慕容烈脸上细细望去,果然见他脸色苍白,额上有细细密密汗珠冒出。 “哦,那这边请坐。”叶蓁蓁强自镇定下来,引着他们前往就诊的椅子上坐下。 又去后屋,将午休的伙计叫了起来,给他看诊。 能来这安康堂帮忙的伙计,也是经过齐大夫和阿璃严格筛选培训的,寻常小病自然不在话下。 伙计起身,揉了揉朦胧睡眼,跟叶蓁蓁来到就诊台,先是探了探慕容烈的脉搏,又用手摁了摁他腹部几处,问他”疼不疼?“。 慕容烈均是摇头,说”不疼。“ 眼睛,却从始至终舍不得从叶蓁蓁脸上移开半分。 几息之后,伙计便收回了手。 “问题不大。”他说道,“许是天气炎热,有些中暑。 我给您开几贴清热去火的草药,回去煎了喝一喝,便当无碍。” “你确定?没什么别的问题?”祁瑾玉,也就是慕容烈身边的女子,严肃地确认道。 伙计摇了摇头,笃定道“当是没有了。” “那……,多谢。 没什么事,阿烈,我们走吧。”祁瑾玉看向慕容烈。 他的异常举动,她看在眼里,不怎么舒服,只想拉着他,快速离开这儿。 “阿素,一会儿你把账……”她又看向自己的侍女,正准备吩咐她一会儿给医馆结算医药费。 却见慕容烈仿似方才回过神来,他连忙从腰间掏出银两,递到叶蓁蓁手中,“如此,便有劳了。” 祁瑾玉眼中诧异更甚,不过,她眼眸在两人短暂相握的手上停留片刻,便很快了然般挪开了眼。 她挽着慕容烈的胳膊,笑了笑,亲昵道“阿烈哥哥,我们走吧。” 慕容烈身子僵了僵。 他再次回看了叶蓁蓁一眼,面露为难之色。 眼尾,有他极力隐忍的,微不可察的泛红湿润…… 却终是,没能甩开女子的手。 两人相携着离去。 待他们走远,叶蓁蓁紧绷着的身子,也才松懈下来。 刚紧急关头,她硬逼着自己,只靠一口气提着,硬让自己撑着没能露出破绽。 只这会儿,医馆没了旁人,她才放松这口气。 瞬间只觉着,浑身绵软乏力,便赶紧伸出一只手,扶住了旁边的柜台。 酸胀许久的眼眸,也终于不再憋着,眼眶逐渐被湿润弥漫…… 大颗大颗的泪,滚滚滑落脸颊…… 与阿烈的重逢,她想过很多种可能。 却万万没想到,当真是这最坏的一种。 他完好无恙出现在她面前,却挽着别的女子。 相见,却如陌路。 她缓缓张开另一只手掌,掌中有一锭银子。 将手掌微微倾斜,银子滚上柜台台面后,掌中徒留一张卷得很是整齐,很小的布帛。 展开,布帛上极小几个字,“亥时,医馆,等我,烈。” 叶蓁蓁:…… 阿烈,他到底发生了什么? 以前洒脱不羁的他,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他那身旁的年轻女子,又是谁? 他们态度如此亲昵。 为何在她面前,他却连与她相认,都不敢? 第181章 调侃 走出医馆,慕容烈面部尽量保持冷静,其实心底,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他不理旁边女子如何跟得吃力,步子逐渐加大。 祁瑾玉很快便被带得,只能小跑着才能勉强跟上。 没走几步,便被累得气喘吁吁。 “阿烈哥哥,你怎么了?你都拽疼我了。”她有些不满,干脆停下脚步,嘟嘴抱怨。 慕容烈随之也停了下来,他用了些暗劲,状似无意地从她胳膊肘中抽出自己的手臂,柔声安抚道,“抱歉,玉儿,我今日身子抱恙,只想快些回宫歇息。 要不,我让呈峰先送你回相府吧?” 祁瑾玉是这南昭国丞相唯一的千金。 呈峰,则是从小随慕容烈一起长大的护卫。 那时慕容烈应承了林铮,要随阿璃他们去救叶蓁蓁出宫。 事情机密,不方便被太多人知晓,他便打发呈峰他们提前在淮州等候。 当时接到母妃病重的消息,他们也是跟着他从淮州赶回了骊都。 祁瑾玉有些犹疑地看向慕容烈,心中有些不愿。 不过看他面部表情干脆,不似能改主意的模样,便也只得作罢,乖乖点头道,“哦,那……,好吧,那我明儿再进宫,去看望阿烈哥哥和贵妃娘娘。” “嗯。”慕容烈点点头。 给呈峰使了眼色后,呈峰便依言护送她们先走了。 见身旁无人了,慕容烈这才略微放松,一人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往皇宫方向溜达。 身后,十余名武功高强的暗卫,分散开,隐在不知名的角落里,错落有致地跟着他。 这些暗卫,并不是他养的。 而是他那便宜父王所派。 派他们来的目的,名为保护,实为监视。 他的父王是怕他跑了,怕他不肯接替他的王位。 暗卫们甚至分了两三拨,负责全天十二个时辰,轮流跟踪保护他。 并将他的一言一行,全都记录下来,每日汇报给这南昭国的大王。 慕容烈走得极慢,时不时还要停下来,在摊位前这里瞅瞅,那里摸摸。 看清后面跟踪的那些暗卫后,他难免自嘲地摇头浅笑:真是可笑。 别的国家,皇帝都是生怕儿子来抢皇位,而他的父王倒好,是生怕他不要这个位置,而各种强迫他,加塞给他! 如此看来,晚间,他好不容易与蓁蓁约好的见面,便要策划得更为仔细小心些才行。 万不能再将蓁蓁给牵扯了进来…… *** 晚间,本该到了医馆打烊的时候,叶蓁蓁却还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还正对着本厚厚的账本,装模做样劈里啪啦地打着算盘。 “阿姐,该回家了,娟儿姐他们应该还都在等着我们回去吃晚饭。”阿璃收拾好所有,温声催促道。 “我还不饿,还要一会儿才能忙完,你们先回吧。” 叶蓁蓁头也不抬,继续拨弄着算盘。 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今日慕容烈出现之事。 之前,慕容烈消失得莫名其妙,提前没有一丝征兆。 如今,他好不容易再次找来,哪怕今日见他身边已有了旁的女子,预感不妙。 毕竟曾有过一段真实热烈的感情,她还是忍不住想要给他一个解释说明的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 她不是个拖泥带水之人。 但,即使是散,也该好聚好散。 至少让她知道为什么? 为他们二人的那段关系,彻底画上一个句号。 因她预想到结果可能不会太好,阿璃又年轻气盛,一碰到她的事,容易意气用事。 因此,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争端,她决定暂时先不告诉阿璃。 终究还是自己的事情,必须得自己来面对。 “呃……,好吧。” 医馆离他们住的小院确实不远,步行也就一炷香的时间便可到达。 随着他们在骊都住得久了,发现骊都治安还不错。 之前也有几次,叶蓁蓁账没对完时,让他们先走,她自己忙完后,再走回去,也没出什么问题。 孙璃便也慢慢放下了戒心,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只是,如果实在太晚,之前他还会折返回来医馆,接阿姐一起回家。 “那阿姐,你先忙,不要弄到太晚,伤眼睛。”阿璃善解人意道,“若实在太晚了,你也别一个人回去,就在医馆等着,等着我来接你就好。” “好的,知道啦,乖弟弟。” 叶蓁蓁如往常般打趣,看不出一丝异常。 “阿璃、齐大夫你们快回吧,湛儿雪儿一天没见,该想你们了。” “好。” 阿璃跟在齐大夫身后,走到医馆门边,准备掀帘时,又想起什么,折返回来。 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递到她跟前,“诺,这个,给你。” “这是什么?”叶蓁蓁接过,拿在鼻端闻了闻,欣喜道:“栗子糕?” 阿璃点点头,“嗯,看诊回来路上见到,顺便买的。 本来想买给湛儿雪儿同你回去一起吃的,怕你一会儿饿,还是先留给你吃吧。” 其实,栗子糕在大梁常见,在这骊都,因为风俗饮食不同,反倒不多,尤其是做得正宗又好吃的,更是难得。 是他知道阿姐爱吃这东西,便想借孩子的名义,拐了几道弯才买回来给她吃的。 “啊?两小家伙最喜欢吃这个了。 那你留给我了,岂不是他们都没得吃了?” 叶蓁蓁忙将纸包塞回阿璃手中: 哪有母亲和小崽子们抢食的道理。 “无妨”阿璃又推回给了她,“我明天再给他们买便是。 你知道的,他们还小,也吃不了多少的,反倒是你……,一会儿别饿坏了肚子。” 阿璃满脸关切,眼中情意,齐大夫这个旁人,是瞧得分明。 只叶蓁蓁这个当事人,却浑然未觉。 只因她心中,正想着旁的事。 “啊啊啊,阿璃你可真是太好了,太贴心了,谁家弟弟这么体贴的?”叶蓁蓁强迫自己如往常般,发出土拨鼠似的尖叫,“谁家姑娘以后若是嫁给了你,真是享了十八辈子的大福了。” 孙璃脸上一热,忙埋首嗔怪道,“阿姐,你怎的,又来打趣我……” 叶蓁蓁不以为然: 她这个阿弟啊,什么都好。 就是太过内向,都快满十八岁了,一提起这个男女对象之事,就害羞得紧。 她闻了闻手上的油纸包,“真香。” 又咽了咽口水,她打开纸包,捏了一块栗子糕,轻咬一小口,闭眼品尝了一会儿,感受唇舌之间传来的细腻口感,“好吃,跟老刘家的味道一样一样的。” 想到什么,她又拿起另一块,塞到阿璃嘴里,“阿璃你也吃。” 阿璃轻轻张嘴接住,只觉着阿姐投喂的栗子糕甜甜糯糯的,满嘴生香,脸上瞬间带上笑意,很是幸福满足。 叶蓁蓁复又开口,“阿璃,你都十八了,也太容易害羞了。 阿姐说得也没错啊。 你看你,要相貌有相貌,要身高有身高,要医术有医术,还如此体贴会照顾人。 你说谁家姑娘嫁给你,不是享福? 切勿妄自菲薄啊,阿璃!” 孙璃:…… 他刚刚勾起的唇角瞬间往下一垮,翻了个白眼,一甩袖,“走了”。 转身快步跟上等在门口的齐大夫,一起消失在门口。 第182章 重遇1 四周恢复安静后。 叶蓁蓁原本勾起的唇角,也立即耷拉了下来。 她重新捏起被自己咬了一小口的栗子糕,又轻轻咬了一口…… 却发现因着心境的变化,这会儿是食之无味。 她放下栗子糕,重又拿起账本和算盘,真打算静下心来,好好对账。 可很快,她就发现自己心绪实在纷乱,完全集中不起来精神看账本。 她索性有些泄气地,再将账本和算盘往柜面一推,屈着双臂,捂着耳朵倚靠在柜台上,任自己胡思乱想 …… 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随着外面街道逐渐安静下来,医馆也越来越静。 静到只剩叶蓁蓁那“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跳声,充斥着她自己的耳膜。 她却仍然如雕塑般,倚靠在原地,仿佛睡着一般,一动不动 …… 直到身后,不知何时,传来了轻微的动静。 男人脚步极轻,反倒突显得他那狂乱的心跳之声,有些大。 叶蓁蓁感受到身后,有熟悉的气息传来,身子也跟着动了动。 她正准备回头…… 却被身后之人一把抱住了。 “蓁蓁……,我好想你。” 耳畔传来男子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似积压了千年的刻骨相思,终于得见恋人般, 魅惑又多情。 慕容烈双手快速穿过她腰肢,紧紧地搂抱住了她。 整个身子紧紧贴覆在她后背。 下颌抵在她肩头,闭眼,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好闻又熟悉的幽香。 盛夏天气炎热,两人穿得都不多,叶蓁蓁只觉身后男人身上炙热的气息,通过薄薄的衣物传递到她身上,无比滚烫,仿似瞬间就能将她点燃…… 男人“扑通扑通”心脏跳动的声音和响动,也通过紧贴的身体传递至她耳中,带得她的心更是一阵无规律的狂跳,耳膜嗡嗡嗡的…… 这个男人,不知何时起,随时随地便拥有了勾引她瞬间动情的筹码! 可理智告诉她,不行。 现在还不是叙旧情的时候。 她还有好多疑问要问,很多话要等着他说清楚。 她扭了扭身子,想要转身,面对着他。 男人好像听懂她的心声,浅浅松开她一些,扶住她两边肩膀,稍稍使了点力,便将她轻轻转了过来,面向自己。 男人再次一手紧紧搂住她后背,让她整个身子紧紧贴在自己身上。 另一只手,却不由分说地去找寻她的下颌,将她下颌微微抬起,与他面对面。 两人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交会纠缠…… 男子眼眸深邃,眼眶泛着红,里面是无尽的情意,和深入骨髓的相思。 女子眼神迷离,定定地望向男子的深眸,唇瓣微张着,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被他眸中无尽的深情深深吸引,陷入进去,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慕容烈左手骨节分明的手指勾住女子小巧莹润的下巴,眼光细细描摹她脸上的每一处,仿似永远看不够似的。 这张脸,日日夜夜在他脑海中回想,是那么熟悉,那么深刻。 如今终于再次见到,他反倒害怕,这只是在梦中。 拇指指腹,轻轻摩挲着她娇嫩的唇瓣…… 粉嫩的唇瓣上,那颗唇珠,格外艳红夺目。 像是无比鲜艳的果子,如此美好,等待着主人的采撷。 男子呼吸越来越急促, 他终于抑制不住,一低头,颤抖的唇,便覆上了她的唇,吸吮她那诱人的唇珠 …… “唔……” 太久的分离,两人皆是发出一声来自灵魂深处的谓叹。 叶蓁蓁本想挣扎开,先把问题说清楚了再说。 可男子的吻,和他的唇,实在太过炙热勾人,她很快便沦陷在他的柔情里 …… 许久。 两人唇瓣才终于气喘吁吁地分开。 慕容烈望着她艳红亮泽的唇瓣,无声地傻笑了。 好几个月了,他难得唇角再次带笑,语气也缱绻深情:“蓁蓁,这些日子,你过得好吗?” 叶蓁蓁:…… 她伸手轻轻推了推男人的胸膛,示意他松开一些。 强迫自己冷下脸来,“如你所见,我现在过得挺好的,不是吗?” 慕容烈环顾四周,医馆不大不小,环境被打理得干净整洁。 一看就经营得就不错。 他没看错人,她并不像外表看起来的那么娇娇弱弱。 相反,她极聪慧,极有韧性。 适应能力也极强,任何困难,她都能想办法解决克服。 来之前,他也早让呈峰他们调查过,对她在骊都的情况也基本了解。 只不过,想当初,他信誓旦旦地跟她说,让她来了骊都,便住在云来客栈中,他会派人接应她。 而最后,他却失了言。 想来,那段时日,他们刚到,人生地不熟的,又没有经济来源,日子应该是不好过吧? 一想到她一弱女子,要拖家带口地在这人生地不熟的骊都谋生,他便觉着心疼,无比怜惜。 “抱歉,蓁蓁。让你受苦了。” 他将她抵靠在柜台上,双臂再一次紧紧地箍住她…… 叶蓁蓁头侧靠在他胸膛,听着他“咚咚咚”有力的心跳声,任其保持着这个动作一会儿…… 之后,她轻轻抬起了头…… 如此柔情蜜意的温情时刻,她也很舍不得破坏。 可再如何不舍,在大是大非前,也只得忍痛打断…… 她将他上身从自己身上推离了一点点,唇瓣轻启,语气冷冷“请问,我现在该如何称呼公子好呢? 是否该称呼你为南宫王子吗? 还是继续叫你阿烈?” 南昭国王室都复姓南宫。 对于慕容烈的身份,她之前便有所猜测,但她自始至终都不相信他会如此欺骗她,所以,也从不愿意往那方面去多想。 但今日见他和他一同前来的女子,她是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信了。 这段时间,骊都民间人人热议的一件事,便是: 南昭国国王的六王子南宫烈,原来被派出去周游世界,已于半年多前回了国。 六王子风流雅俊,见多识广,深得国王欢心。 国王已将其与丞相独女祁瑾玉赐婚,之后,挑选合适的日子完婚,国王便会立他为太子。 待国王百年之后,将由他继承南昭大统。 第183章 馅饼 “相交一场,民女竟是不知,公子竟是连真实姓名,都不曾舍得告知? ”叶蓁蓁一改刚才初见时的情难自禁,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慕容烈的心,一瞬间乱了。 “蓁蓁,你听我解释。” 他紧皱眉头,语气极为紧张惶恐,箍着她的手臂,也更为用力了些。 “我没有骗你,我之前,真的就叫慕容烈……” “你先放开我再说。” 叶蓁蓁用了些力气,从他的禁锢中使劲挣脱了出来,操起双手,一副洗耳恭听状,“好,你说,我听。” 慕容烈:…… 他表情极为痛苦,却也不得不将他的身世,以及消失这半年多的前因后果,向她一一道来 …… 话说,大约二十多年前。 当南昭国现任国君还是太子之时,南昭国发生过一场夺嫡之乱。 当时,太子被其他兄弟陷害,身受重伤,一路南逃,逃到南部一个远离朝廷,却商业异常繁荣的城镇——蓉城。 幸得当地一大户人家——慕容员外家所救。 慕容家世代盘踞蓉城,以经商为营生,家族业务涉猎很是广泛,在当地是数一数二的富裕家庭。 但他们从来低调,只默默运行着自己的家族业务,从未想过涉足政事。 因此,也可以算得上是一门隐形富豪。 除了蓉城本地人,外面之人对他们的了解,是少之又少。 因受伤严重,当年还是太子的南昭国君在慕容家避难许久,也主要是慕容家的小女儿慕容云萍在照顾。 一来二去,青春年少的慕容云萍便对风流多情的太子产生了好感,两人还不小心偷尝禁果,怀上了慕容烈。 恰在此时,太子身体大好,得了机缘,便回到骊都,继续参与夺嫡大战。 慕容家,家族和睦,员外也很是看重子女亲情,心知太子这一去,生死未卜,他很舍不得自己的小女儿和他肚里未出世的孩子。 便以慕容云萍有孕,跟在身边恐不方便,反拖太子后腿为由,先将她留下了,建议太子先轻装上阵,待一切尘埃落定再来接她回骊都。 没想到,这一场夺嫡大仗,持续时间,却是如此之久。 待七年过去,太子终于夺嫡成功,顺利当上国君之后,再想起来接慕容云萍时,她早已为他诞下一子。 孩子随母姓慕容,单字烈。 那时,慕容烈已年满六周岁。 七年未见,虽然早已不剩多少感情,但南昭国君,仍感念慕容家族在他危难之时的恩情,还是将慕容云萍及慕容烈迎回了宫,封为容嫔。 慕容烈,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六王子,南宫烈。 “嫔”这个位置,在南昭王宫来说,算不高不低。 本来慕容云萍既有从龙之功,又为国君诞下龙嗣,应该可以得到更高的位置,可无奈,士农工商,她们的家族排在最末尾,若是封位太高,恐引来朝臣非议。 慕容云萍一开始并不在意,她对南昭国君是一腔热忱,满腹相思,想着只要能与他在一起便好,其他都是次要的。 可真到了王宫,她才知道,日子并没有她想象的好过。 南昭国君生性风流,后宫妃嫔众多,不仅在她之前,已经纳了很多妃子,也有很多人为他诞下了王子,在他之后,也是源源不断地有人入宫。 后面的新进的妃嫔,新诞下的王子,也是一茬又一茬…… 而曾经对他有救命之恩的慕容云萍,随着事情久远,记忆逐渐淡忘,君恩也已不再。 好在容嫔除了有些恋爱脑之外,其他手段和智谋还在。 没了皇帝的恩宠,又有对皇帝的救命之恩在身,并未招到多少人的嫉妒,日子也还算勉强过得去。 只慕容烈,随母亲在宫中住了两三年后,在外野惯了的他,仍是不习惯宫中拘束的生活。 慕容烈从记事起,便跟着外祖行商。 他跟着外祖走南闯北,到处游玩,早就喜欢上了外面的大川大河,和那无拘无束的生活。 比之皇宫的高墙大院,他更喜欢外面的花花世界。 而且,他不喜欢政治,比之处理朝政,面对朝堂的勾心斗角,他更喜欢行商,结交江湖好友。 所以,在他十岁那年,便主动跟父王母妃申请,继续回蓉城外祖家,继续以慕容烈的身份,跟随外祖学做生意。 南昭国君此时已有了十二个王子,慕容烈这个排行不大不小,又从小便没养在他身边的儿子,对他来说,本就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便欣然同意了。 这些年来,慕容烈一直四处游历,对国事不闻不问,对夺嫡,更是毫无野心。 他只想着哪天玩够了,便回蓉城,跟外祖一样,老婆孩子热炕头就此一生,也挺好的。 尤其是遇到叶蓁蓁,并与她互属终身后,他更是毫无旁的心思了。 哪曾想,有朝一日,王位,这天大的馅饼,竟会突然主动砸到他身上呢? 随着近两年,南昭国君的突然病倒,身体日渐颓败。 命运的齿轮,突然有一天,开始向着,慕容烈并不知道的方向启动。 这两年,国王的十几个王子,慕容烈的十几个兄弟,为夺嫡争来打去,自相残杀。 到最后,死的死,伤的伤,短期内,竟然只剩两三名还在人世。 其一,是现如今的太子,排行第四的南宫凌,南宫凌其人阴险狡诈,手段狠辣残暴,为达目的誓不罢休,大部分兄弟都折在他手里。 虽然迫于形势,国王暂时将他立为了太子,但他并不认可他,满朝文武也不信服他。 所以老国王迫切需要尽快找到合适的儿子,来替换掉他。 留在身边,唯一剩下的另一个儿子,是排行十五的南宫峻,才满六岁,刚上学堂。 稚子年幼,但凡有别的选择,太子之位自然暂时也不会落到他头上。 这时,一直在外游历的六皇子慕容烈,突然进入了老皇帝和众臣的视野…… 一直小有野心,却隐忍蛰伏的容嫔,也意识到,时机已到。 她便假装称病,一封紧急信,将慕容烈给诓回了骊都。 老国王见了成年后相貌俱佳,能力也出类拔萃的慕容烈,很是满意。 当下就决定要重点培养,内定他为下一任接班人。 她的母亲容嫔,也突然一下子,被国君晋升为了贵妃。 “不过,你从前鲜少在朝廷露面,如今卜一入朝,背后毫无根基,怕是不成。 这样,回头,我给你指一门得力的婚事,有了岳丈家的有力支撑,你往后的路子也能更好走一些……” 慕容烈一听,并不愿意。 他面容郑重,伏跪在地:“父王,母妃,我不同意。 我生性洒脱不羁,在外面野惯了,对王位没有一丝兴趣,也恐能力不足,无力胜任,还请父王母妃不要勉强,另请能者居之。” 南诏国君闻言,面容瞬间阴沉下来,“这可由不得你!” 第184章 馅饼1 深夜,皇帝瞅了一眼御书房门外,仿似生怕被人听了去。 他压低声音道,“太子性情残暴,如今,让他当太子,也是朕不得已而为之的缓兵之计。 他日,若真让他上位,恐引起腥风血雨。 不说你我性命难保,只怕届时,国将不国,百姓将民不聊生,乃南昭之哀啊。” 国君不好意思明说,他都听到风声,太子正在筹谋着弑君篡位了,若他们再不尽快想出对策,怕是一切都要来不及了。 慕容烈蹙眉,一狠心道:“……,那跟儿臣又有什么关系? 我现在使用的一分一毫,都是自己做生意挣来的,又不关百姓什么事……” 容贵妃却在此时,“啪”使劲打了他一巴掌,“逆子!住嘴。” 慕容烈一时被母妃这一巴掌有些打懵了。 对自己这个母妃,他是很有些感情的。 小时,他没有父亲,是母亲一手将他拉扯大。 后来,母妃入了宫,他们虽然甚少见面,但他怜惜自己的母亲在宫中的遭遇,每每对她也很是恭顺孝敬。 在他印象中,母妃向来都是温声细语的,善解人意的。 何时如此凌厉过? 打他?更是闻所未闻。 “王上,当前非常时期,您先不用跟他多说了,他的思想工作,交给臣妾来做。” “嗯。”国君欣慰地点了点头,“关键时刻,还是爱妃识得大体。” 容嫔面带羞涩,同时,也不忘提醒道:“只是皇上,烈儿毕竟年幼,未来若需参与朝政,还需得力之人指点辅助。 联姻之事,怕是您要尽快安排起来。 臣妾听闻,臣相之女祁瑾玉已年满十六,知书达理,性情也温婉大度,您看……?” 国君点头,“嗯,爱妃好眼光。 依朕看来,那祁丫头也是未来皇后的不二人选啊。” “不可。” 慕容烈大惊,当即拒绝,“儿臣已心有所属,不愿另娶她人!” “够了!”容贵妃再次扇了慕容烈一巴掌,“别以为你在外面都干了些什么,我不知道。” “从前,你还年幼,多了些顽劣的心思,只要无伤大雅,也就算了。 现如今,大局当前,我劝你还是收起你那些爱玩的花花肠子,跟你外面那些花花草草彻底断了。 玩也玩够了,应该收收心,把精力放在正途上了。” 慕容烈捂着脸,对着慕容云萍怒目而视。 他没有还手,但并不代表,他会就此屈服…… 被皇帝安排了数十名暗卫高手看着他,慕容烈出不去皇宫,便偷偷安排了呈峰他们当真去云来客栈守着。 想着,若是蓁蓁他们到了,便让呈峰告知她一声事情的前因后果,让她不要慌,耐心等着他解决问题后,再来找她。 可眼看着离他估摸该到的日子都晚了个把月,蓁蓁她们却还未出现…… 慕容烈不禁有些心焦: 她们怎么了?为何还未到? 途中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 而与祁府联姻之事,却已被提上了日程,赐婚的消息,在宫中被传得沸沸扬扬…… 慕容烈无法,只得以绝食反抗。 一开始,国王和慕容云萍都没料到事情的严重程度,只当是不懂事的小孩子家家,给他闹闹脾气。 没想到,他却当了真。 多日粒米未进的慕容烈,当真惹恼了国王和容贵妃。 他们一气之下,干脆禁了他和他身边人的足,还下了令恐吓,“若是你执意如此,死性不改,那便让你在云来客栈的所等之人,有来无回!” 慕容烈:…… 如果当真再这样下去,蓁蓁也会受到波及? 他心急如焚,感觉自己好似突然进入了一个死循环。 一向顺遂的人生,在此刻,一下子被人打了个死结。 屋漏偏遭连夜雨…… 正当他为了与蓁蓁联络,而上火着急之时,听到风声的太子南宫凌,却对他下了手…… 慕容烈遭遇刺杀…… 九死一生之际,祁瑾玉被容贵妃安排,来他身边伺候。 所幸,大难不死,险险捡回了一条命。 只那祁瑾玉,无论她是如何的温婉可人,知书达理,他慕容烈也是注定只能辜负的 …… 前不久,慕容烈伤刚好之际,国君赐婚指令总算发了下来。 慕容烈欲再找国君理论,被容贵妃拉住了:“烈儿,你醒醒吧! 无论从前你如何潇洒无羁,你毕竟是王族血脉。 宿命使然,如今王室有难,你就必须得顶上。 再说,那大梁来的女子,你就别想了,必须给我断干净! 就她一出身不详的孤女,还带着两个不知哪来的野种,何德何能,能做你未来的另一半? 做我们南昭国未来的一国之母?” “住嘴!母妃。 她不是你说的那样,孩子也不是野种。我与她已经……”慕容烈面色阴沉至极。 他听不得任何人说蓁蓁的不是,哪怕是他自己的母亲。 蓁蓁那样好,她们不了解情况,有何依据如此诋毁他的蓁蓁? 还是候在一侧的祁瑾玉,微笑着劝容贵妃先下去休息。 她自己,则通过一番话语,暂时说服了他。 祁瑾玉声音温婉:“阿烈哥哥,玉儿认为,当下情形,你再与王上和贵妃娘娘硬扛,实非明智之举。 玉儿倒有一计,不知阿烈哥哥可愿一试?” 慕容烈:…… 第185章 解释 慕容烈:“什么法子?” 祁瑾玉的计策,说来简单,简而言之,就是让慕容烈先假意答应王上和贵妃的要求,她来配合,至少,先获得人生自由再说。 “总比现在,被困在这宫里,寸步难行的好吧?”祁瑾玉劝解道。 “当真?”慕容烈心中欣喜,但仍有犹疑“你当真愿意配合我来应付父王母妃?” 祁瑾玉笑,“有什么不愿意的呢?” 祁瑾玉从见到慕容烈的第一眼起,便对他情根深种。 但从小的出身和家教,让她骨子里有股傲气。 她不仅不是恋爱脑,相反还心思活络:既然男人不喜欢自己,强扭的瓜也不甜,与其看他如此作贱自己,她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帮帮他好了。 至少顺便在他心里留个好印象,说不定还能当他的盟友。 至于他与那叶蓁蓁,怕是根本用不着她出手,也机会渺茫…… “如此,那便先谢谢你了。” 慕容烈久经商场,本就心思活络,之前只不过太过着急,一时钻了牛角尖。 如今经祁瑾玉一提醒,不由一拍脑袋,恍然大悟开来,当即采纳了她的建议。 慕容烈假装向王上和贵妃服了软,不再极力反抗赐婚一事。 祁瑾玉日日跟他在一处,王上和贵妃也逐渐放松了警惕。 之后,他再偷偷派人出去骊都打探叶蓁蓁的消息,便方便多了。 很快,呈峰便将叶蓁蓁这几月在骊都的动向都偷偷告知了慕容烈。 但他为了确保蓁蓁的安全,自己偷偷找蓁蓁之事,谁也没让知晓。 就连祁瑾玉,也未曾向她透露过半分。 查到蓁蓁在骊都的地址后,他迫不及待地便来见她,却又心中紧张忧虑。 自己食言了,晚了这么久见她。 她还在等他吗? 她还愿意给他解释的机会吗? 但,没当面见到蓁蓁之前,没跟她解释清楚之前,让他就此放弃,绝无可能 …… “蓁蓁,还好,你还在骊都等我。 还好,你还愿意听我解释。” 慕容烈深深叹了口气,再次紧紧抱着叶蓁蓁。 他心尖泛起阵阵后怕,“若是你因为我的食言而负气离开了骊都,我再也无法找到你。 或者好不容易找到你,你却不愿意听我解释…… 那后果,我完全无法想象。” 叶蓁蓁就这么任由他抱着,嘴角浮起一抹苦笑:“负气离开骊都,倒是不会。” 记得当初,从大梁皇宫逃走那时,她便下定决心:我叶蓁蓁,从今往后,都是为自己而活。 阿铮也是这么嘱咐她的。 因为一个男人的食言,就要离开一座城? 他的脸倒还没这么大。 “解释自然也是要听的。”不然,她自己心中的疑惑无人解答,也着实是难受。 “只是……”,叶蓁蓁再次双手抵住他胸膛,轻轻推开了他。 “阿烈之前说的没错呢! 你果然是幸运体质。 之前我还将信将疑,以为你在吹牛,现在却不得不心服口服了呢。 你看,竟然王位这样大的馅饼,都会有朝一日不用你费吹灰之力地,主动砸到你头上。 我应该说什么好呢? 恭喜你啊,六王子。” 她咽了咽口水,再次艰难开口“ 夜已深,医馆早已打烊,你也该回去了。 六王子若是没有什么身体不适,便速速离去吧。 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慕容烈一脸疑惑:“蓁蓁,你怎么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啊? 刚才不还好好的吗? 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我苦苦坚持抵抗了那么久,好不容易想到办法,与侍卫换了衣服,今晚才偷偷跑出来见你,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吗?” 叶蓁蓁心中苦涩,“六王子,恭喜你被幸运之神眷顾,大业将成。 而我,对你来说,只是来自异国的一普通小女子,经不起太多折腾。 往后,我也只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过平静的小日子。 所以。 我们不如……, 就此散了吧。” 她转身便想从柜台后面走出去,替慕容烈开门。 “不要。”慕容烈一把又将其搂了过来,“我此生最大的幸运,便是遇见了蓁蓁你,还与你相知相爱。 如果离了你,那些所谓的王图大业算个p的幸运。那些对我来说,就是厄运。” 他捧起她的脸,眸光真诚:“蓁蓁,你等等我,好不好,蓁蓁,你等等我,给我一些时间,我一定会想到办法从这场夺嫡风波中撤出来的。 到时我带着你,去蓉城,还有湛儿和雪儿,我们一起在那边,跟我外祖一般,做一对普通的夫妻,快乐地生活下去。” 叶蓁蓁:…… 眼前男子,风流俊雅,深情款款…… 如果有选择,她又如何舍得? 可…… 他在商场上是把好手,但在政局上,还是太过理想稚嫩了一些。 既然如今他已被国王和贵妃推到了台前,丞相之女也已成了他的未婚妻,现太子又对他虎视眈眈,哪还是他想退便能随意退的? 怕是无论如何,也有一方要至死方休了吧? 怕是他退出来之日,便是他魂断之时了吧? 与其如此,她不如狠心一些,让他好好活下去,最重要。 “阿烈,别执着了。”叶蓁蓁声音柔软下来。“我不怪你,真的。 只怪命运弄人。 夺嫡之路牵连甚广,也凶险万分,不是儿戏。 稍有不慎,便将血流成河。 既然命定,你已走上这条路,那你便该用好手中的一切资源,全力以赴,争取最后的胜利。 不要让帮助你的人,让对你寄予厚望之人,因你的犹豫怯弱而失望,而失了性命。” 慕容烈:“真的吗?蓁蓁,你支持我夺嫡吗?” 叶蓁蓁点头:“至于我们……, 我志不在此。 过往种种,我从不后悔,我会把它当成美好回忆,永藏心底。 往后,我会努力让自己过好后半生,你也不必挂怀。 我们本就出生不同,终将走上不同的道路,只愿你一切安好便好……” 慕容烈听她如此绝情的言语,慢慢变了脸色。 他听明白了,也心痛至极,眼眶很快再次泛起不正常的红,“叶蓁蓁,你好狠的心! 你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他咬牙切齿,一时满腔愤怒恐惧不知该往何处发泄。 他眸中喷火,一低头,再次攫取住她那正一开一合的娇嫩唇瓣: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他浑身打着颤,劲舌带着灼热的气息,猛烈地撬开她的牙关,在她檀口中横冲直撞,只想要将她和她要说的那些狠心的话语,全部吞吃入腹…… “唔……”叶蓁蓁使劲挣扎。 既然决定要分开,就不应该拖泥带水,让他以为还有机会…… “阿、阿烈,唔”她使劲敲打他的胸膛,撕扯他头发,“你,你先放开我,我们有话好好说。” 男人失了理智,根本听不到她的乞求。 这个女人,她原来就那么冷静,之前他最欣赏的便是她遇事冷静,沉着的气质。 可现在用在他身上,他却觉得如此伤心失控,他受不了。 炙热的吻终于从她唇上松开,两人皆呼吸急促,面颊潮红。 他却不作任何停留,吻沿着她的唇一路往下…… 她小巧的下巴,她纤细白嫩的脖颈…… 他不满足,一点儿也不满足…… 总觉得还不够,不够。 心里空的厉害,也烦闷得厉害。 他干脆一掌抚上她紧致的翘臀,将她单手托了起来,放在了药柜柜台之上…… “不行……,不可以。”意识到什么,叶蓁蓁大惊失色。 第186章 解释1 男人手臂肌肉紧实,跟铁箍似的,将女子禁锢在双臂之间。 叶蓁蓁心乱如麻,无论如何也推不动他分毫。 恰在此时,阿璃“嘭”的一声,推门进来。 见此情景,大喝一声,“住手!” 同时,手比嘴快,一根银针,已先一步飞了出来,直击慕容烈一侧肩膀。 慕容烈只感觉右侧肩一麻,疼痛难忍,不得不松了手,用左手去扶右肩。 待看清来人后,他蹙着眉出声,“阿璃,你做什么?” 阿璃快步行至两人跟前,将叶蓁蓁一把拉过,护在自己身后。 “我还想问你干什么呢,深更半夜,在我的医馆,是要强迫我阿姐吗? 信不信我叫官府来将你这淫贼给抓了,下大狱?” 慕容烈心中恼怒:这孙璃,怕不是有病吧? 他也不完全是个小孩子了,难道完全看不出他和蓁蓁的关系吗? 何以每次见面,都对他这未来的姐夫,有如此大的敌意? 他勉强勾唇,耐着性子解释道:“阿璃,我的好阿璃,你误会了! 我和你阿姐,刚才不过是久别重逢,恋人间的一点小情趣,你还小,不懂! 不信,你问问你姐?”他目光乞求地望向叶蓁蓁。 叶蓁蓁:…… “我懂,我如何不懂?”阿璃根本不去看阿姐,满脸黑沉:“我只知道,阿姐她不愿意,她说了不行。 她不愿意,你还勉强,便是你的问题!你的错!” 慕容烈不甘心,想要向前一步,与蓁蓁面对面,再行说明。 阿璃却不允,他左手往后,护着阿姐又往后退了一步。 右手指尖不知何时,又闪现几根银针,“别动! 别怪我没事先告诉你,刚才那根银针,是没毒的。 你若再敢乱动,我手中这些有毒的银针,便不知会扎向你哪里了。” 慕容烈心中郁闷。 他看向从阿璃身后探出头的的叶蓁蓁,声音无比乞求可怜:“蓁蓁,蓁蓁啊! 你说句话吧,我不会就此放弃的。 我们曾经那样美好,我们不应该一点努力也不做,就此散了啊!你觉得呢? 你说句话吧。” 叶蓁蓁:…… 她扯着阿璃衣衫下摆的手剧烈地抖动着,忍着心中剧痛,绝情道:“我说得很清楚了。 六王子请回吧。 回去之后,好好谋划你的大业,保护好自己,不要让帮助你的人,爱你的人失望。 你我本就有缘无份,我欠你的,已经还了。 你也不欠我什么,我们就此……,好聚好散吧”她喉头哽咽,说完,眼中泪光闪烁。 还要鼓励他做什么努力呢? 不该做的努力,只会增加他的危险,一不小心会要了他的小命。 况且,她好不容易拖家带口,在这骊都安定下来,还有整个林氏,现在都交托在她身上。 他们都再经不起王室夺嫡,这种大事的折腾了。 阿璃感受到身后之人的颤抖和痛苦,一声低沉怒吼,“还没听明白吗?还不滚吗? 滚!” 慕容烈来时,兴高采烈,满心期待。 即使一身侍卫服在身,亦难掩周身贵气。 可此时,他面容苍白,也添上了颓败之气。 他深深望向阿璃身后,那张布满云雾的迷离眼眸,艰难地点点头,嗓音低沉暗哑道:“我懂了。 但是我还是不会放弃的,蓁蓁。 你等等我,我一定会想到两全其美的办法。 改日,我再来看你。” 叶蓁蓁低下头,并不敢看他一双殷殷期待的眼眸。 不能给他希望。 没有希望,就不会失望。 反正这些日子,离了他,她也习惯了。 既然那么艰难,又何必重新开始,再来搅乱二人心湖呢? 阿璃:“滚!” 一身黑衣的男子,拉上蒙面巾,带着深深的眷恋,脚步踉跄着,出去了。 孙璃这才转过身来,双手扶住阿姐的肩膀,关切道,“阿姐,你没事吧?” 叶蓁蓁脸色惨白地勉强摇了摇头,却没了一丝说话的力气。 “阿姐,想哭就哭出来吧,别怕,有我在。我会永远陪着你。” 孙璃声音很柔很轻,眼眸定定地注视着阿姐。 刚才,他来了很久了。 从医馆离开回到小院后,他吃过晚饭,逗湛儿雪儿玩了一会儿,见阿姐还没回来,他不放心,便如往常般来医馆接她。 只是到了门口后,听到里面的动静,他虽心如刀绞,却也不好进来打扰。 但就此离开,他却也不甘心,又不放心阿姐晚上一个人回去。 就只得在外面耐心地等着…… 很多的话语和动静,他自也是听到了的。 慕容烈离开这些日子,阿姐的一举一动,他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虽然表面看起来坚强又乐观,一切如常,但她掩藏起来的伤心,失望,难过…… 只有他懂。 他与她从小一起长大,他太了解她了。 她从来都是人前欢笑,只在深夜无人处时,才会关起门来,偷偷舔舐自己的伤口…… 听着孙璃的话,不知为何,原本还强忍着的叶蓁蓁,却再也控制不住,放声痛哭起来,“唔唔唔……” 她哭得那样伤心,那样绝望。 仿似排山倒海般,想要将这阵子所积压的所有痛苦,所有悲伤,全都释放。 孙璃心也跟着一阵阵揪紧,他垂在两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逐渐青筋暴起。 终于,还是忍不住伸出手,将阿姐搂在了怀中,“哭吧哭吧,哭个够。 哭完,明天就好了。” 他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像小时候她每次安慰他一般,温柔又满心怜惜。 这一次,叶蓁蓁哭得极大声,也哭了很久,她以头抵在阿璃得胸膛,泪水还是不小心打湿了阿璃的大片衣衫。 可能是因为阿璃是自己亲人的关系吧,在亲人面前,人总是忍不住想全然放开自己,丢下所有伪装…… 自始至终,阿璃都站在她身前,借自己已然宽阔成年的胸膛,让她靠着,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给她安抚,给以极大的耐心。 直到她哭够了,两人才出了医馆,缓缓朝小院,并行而去…… 第187章 香囊 长夜漫漫。 南昭国没有宵禁的规定,但这会儿实在已经很晚了,大街上没什么人。 只剩一些店铺门口挂着的灯笼,还在招引着夏日的蚊蝇,围绕其飞舞。 偶尔,一两只蚊虫从耳边飞过,还能听到一些“嗡嗡嗡”之声…… 回去路上,不说叶蓁蓁,心里有多少思绪翻涌。 就连阿璃,今日再次看到慕容烈和阿姐抱在一起,对他的触动也都不可谓不大。 慕容烈不见的这半年多,虽然他看出阿姐有时是伤心难过的,可他自己,内心却有一些小窃喜。 他一边期盼着慕容烈最好就此消失,永远不要回来。 一边又对自己竟有如此阴暗心理而自责。 觉着阿姐都不开心了,他却还在这祈祷偷乐…… 他好坏,他对不起阿姐。 于是,他更为寸步不离地跟在阿姐身边,想要给她安慰,代替别人,给她依靠。 让她看到他,让她意识到没了别人,他也是个值得依靠的真正男子汉了。 从前,他不着急。 他们有同生共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情谊。 他相信,只要他长到一定年纪,变得足够强大,阿姐总能发现他,看到他,甚至爱上他。 可是,他错了。 这些年,有不少人,战骁,林铮、慕容烈…… 他们一个个走进阿姐的心里,又一个个离开。 他看着阿姐时而开心,时而难过,心情起起伏伏…… 可她自始至终没有回过头来,看过他一眼。 以看男人的目光,看他一眼。 思及此,阿璃的眸光在暗夜里,变得更为暗沉晦涩。 他急了! 也恼。 尤其是慕容烈今日的突然出现,让他猝不及防,他彻底慌了。 阿姐竟会为了慕容烈,那个始乱终弃的纨绔子弟,而紧张期待…… 而骗他,说自己要留在医馆加班。 为什么,别的男人,总是能那么轻易牵动她情绪? 她今晚,还为了别的男人痛哭流涕至此。 但印象中,她从未为自己如此流过泪。 为什么? 他哪点比不上那些男人? 他不能让此种情况再继续下去。 他的阿姐,从今往后,只能是他的。 不可以再被别人,拐了去。 她的哭,她的笑,她往后的一切,都只能是为了他。 “阿姐,这两日,你若有空,就绣两个香囊吧。” 孙璃走在后面,望着前面那道纤细的背影,突然出声。 打破了路上的宁静。 “嗯?”叶蓁蓁飘远的思绪,被他突兀的话题,给拉了回来,“什么?香囊?” “对啊,你忘了?”阿璃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次你不是答应我的吗?你负责绣两个香囊,我负责配草药。 我们一人一个,佩戴在身上,可以清热解暑,还可以驱赶蚊蝇呢。” 说着,他仿似为了印证自己的话,还在空中“啪”的一下,打了个蚊子。 “哦,好啊。”叶蓁蓁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想着绣香囊刚好可以分散一下自己的注意力,避免自己胡思乱想,便欣然答应下来。 “明日如果有空,我就找些布料绣起来,放心,我手工好,很快就能做出来。” “嗯,不用绣得多精致,能装草药就行。最主要是要快些,不然……” 孙璃又伸手打了个蚊子,“不然,你看咱们每晚都得这样喂蚊子。 再说,再拖下去,这夏天都快过完了,还驱什么蚊?” “好啦,知道啦。”叶蓁蓁有些不好意思,当初她满口答应,结果事后又忘到九霄云外了。 不过,也因阿璃的这一打岔,将她从一直沉浸的悲伤情绪中拉了出来 …… 隔日,两个绣工精致简约的小香囊便做好了。 只是,阿璃看到手中的两只香囊时,却目光又沉了沉: 两人的香囊完全不一样,用的都是做衣衫用剩的碎布料子,阿璃的是藏蓝色暗纹绸布的,而叶蓁蓁的,则是浅碧色明纹布料。 “怎么了?阿璃。”叶蓁蓁瞧他面色不对,“可是有什么问题?” 阿璃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没事。 我只是以为阿姐同时绣两个香囊,会用一样的面料,没想到阿姐还真是别出心裁,竟用了不同的。” 叶蓁蓁敲了敲阿璃的脑袋,“你当阿姐老糊涂了呢? 相同布料的香囊,那是情侣带的,是情侣间的小情趣。 咱们是姐弟,要什么一样的? 到时候万一哪个小姑娘瞧上你了,我可不想被人家误会。 再说,做一样的多容易弄混啊,你看,这样的,我们的区别多鲜明?怎么也不会弄混了去。” 阿璃佯装被调侃道,嘟了嘟嘴,“哦,也是。” “那我现在就去装些药材进来。” 阿璃敛去眼中所有的思绪,拿着两个香囊,快步朝后屋走去 ——后屋,同上京的医馆布置一般,为阿璃有专门准备一个小房间。 装他专用的瓶瓶罐罐,供他平日研究所需。 阿璃平日里,除了阿姐外出时,贴身保护,或者偶尔的出诊外,一有空余时间,还是喜欢钻入自己那一亩三分地,捣鼓他那些药材。 他将早已准备好的两份药材,分别放入两个香囊。 只是,那个浅碧色的香囊,他放完准备好的药材之后,想了想,瞧瞧身后无人,他又小心翼翼从柜子深处拿出一个透明玻璃瓶。 从中取了几滴无色液体,滴在了香囊中的药草之上。 ——那是他自己研制的一种“药物”,他给它取名为相思引。 实际上,那液体里,是一种肉眼看不见的小蛊虫。 蛊虫幼时,以吸食宿主体液为生。 成熟后,他们身体便会释放一种特殊的气味。 那气味,有些类似于宿主的体香。 这种气味对一般人没有害处。 只会让长久闻到它们的人,对这种气味上瘾,而逐渐迷恋上那个气味,甚至是对气味的主人也着迷心动。 而这些相思引,正是阿璃用自己的汗液喂养成熟的…… “阿姐,这次,我不相信你眼中还能没有我……”阿璃细细摩挲着手中香囊,眼中逐渐闪过狠厉阴鸷之色…… 放好药材之后,孙璃从后屋中走出,将手中香囊故作轻松地扔给叶蓁蓁,“接着。” 而他自己的,则早已佩戴好。 叶蓁蓁接过香囊,习惯性地凑到鼻尖,闻了闻,一副陶醉模样,“嗯,有薄荷,有丁香等等,真好闻。” 她又闻了闻,“还有一种,是什么香味呢,有些熟悉,又实在想不起来了。” 阿璃藏于背后的手,闻言紧了紧。 第188章 买伞 不过,叶蓁蓁并不打算较真。 她自己医术就是个半吊子的入门水平,一些药材闻不出来很正常。 她展颜一笑,拍了拍阿璃肩膀,“谢啦,阿璃。” 将香囊戴在腰间后,叶蓁蓁便准备出去。 “诶,阿姐,你去哪?”阿璃看她正要抬脚跨出医馆大门,不由蹙了蹙眉。 叶蓁蓁回眸微微一笑,“在屋里闷了几天了,今儿没什么事,天气又好,出去转转。” “要不要我陪你一起? 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阿璃满脸担忧。 “哎呀,放心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叶蓁蓁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下午医馆一般会比较忙。 你出去了,齐大夫他们会忙不过来的。 你呀,就乖乖在这待着吧,我随便逛逛,很快会回来的。” “喂……”不待孙璃多言,叶蓁蓁便掀帘快步出去了。 *** “于适”今日总算请到假,带着瞎眼的老娘来了安康堂问诊。 出门前,为了避免上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决定戴个面具。 那是一款很普通的,大街上随处可见的银色铁皮面具。 他想,这样,应该就可以遮住他那张总是招蜂引蝶的脸了。 殊不知,帅哥戴了面具后,还是帅哥。 只是,会引得别人更加好奇而已。 一路行来,大街上来来往往老老少少的小姐、娘子们,还是有很多为他驻足,侧目。 好不容易到达医馆。 医馆里一老一少两位大夫分别替于大娘查看了一番眼睛后,齐大夫轻轻摇了摇头,“嗯,这个眼睛,要是当时及时治疗,还是比较容易治好的。 只是如今,时间久远……\" 于适蹙眉,“不能治吗?” 齐大夫沉吟片刻,“我们只能勉力一试,怕是要麻烦你们多跑几次,定期来针灸药敷治疗。” 于大娘一听,本来不抱什么希望的老眼湿润了起来。 她根据声音的方向,摸索着,捂住了齐大夫的手,“大夫,您说什么? 难道……,我的眼睛还有救?” 齐大夫瞅了瞅旁边的孙璃,又看了看“于适”,轻轻点了点头,“虽不能确保一定能恢复从前,但应该也能比现在好很多。 阿璃,你觉得呢?” 阿璃点头,“嗯,我的诊断,与师父一致。” “那可太好了”于大娘高兴得热泪盈眶。 她扭过头来对于适道,“阿适,你听到了吗?阿娘的眼睛有救了。 太好了,等治好眼睛,我就可以自由行动了,再也不用拖累你了。” 于适也很开心,他紧紧握着于大娘的手,“阿娘,您说什么话呢?您怎么会是儿子的累赘?” “若是没什么意见,大娘您就去后面的榻上面等着吧,我配好了药,一会儿就过来给你针灸,灸完以后,眼睛还要用中药敷一会儿的。” “好,好。”于大娘高兴得语无伦次。 于适依言,扶她到指定位置躺下,亲眼守着她,直到看到齐大夫为她针灸完,又敷上了药包…… 可能是针灸和敷药包太舒服了,导致于大娘没一会儿,竟舒服得在小榻上睡着了。 “轰隆……”,外面忽然响起了炸雷。 于适寻了小毯过来,轻轻给于大娘盖上后,眉头蹙了蹙,“大夫,请问这个药包,大概要敷多久?” 齐大夫:“至少两柱香时间,越久越好。” 于适想了想,不得不轻声跟齐大夫说,“大夫,我们出门没带伞,回去路途又有些远,我怕一会儿阿娘被雨淋到了着凉,我想想出去买把伞。 一会儿我阿娘若是醒了,麻烦您帮忙转告一声,让她在这边安心等着我回来。” 齐大夫点点头,“这个当然没问题,放心去吧。” 齐大夫对这个年轻人印象倒是不错\/ 现年头,像他这么孝顺有礼的年轻人,还真是不多见了。 医馆旁边并没有卖雨伞的店铺,于适这一找,就出去得有些远,直到市中心,才看到卖雨伞的摊子。 想着一会儿万一雨下得实在太大,怕是一把伞不够,他干脆买了两把。 “轰隆,轰隆隆……”天上电闪雷鸣得更厉害了。 狂风呜呜地吹着,天空乌云密布。 整个街道刚还亮堂堂的,一片车水马龙,热闹非凡。 顷刻间,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就跟天要黑了一般。 摆摊的小贩们,纷纷收拾起商品往家赶,行人也都是脚步匆匆。 叶蓁蓁也在这堆行色匆匆的行人中,往医馆赶。 她今日强颜欢笑着从医馆出来,想着自己一个人走走,散散心,调节一下情绪来着。 没想到,一不小心走得有些远了,竟然还要下雨。 最近真是流年不利啊,她在内心感叹了一句。 正准备往回,快步找那个熟悉的摊子买把伞…… 谁知,摊主的伞早已卖完,还收摊走人了。 “哎,真是,倒霉的人,喝个凉水都塞牙呢。”叶蓁蓁自嘲的摇了摇头,反倒不着急了。 既然逃不过,不如享受。 既然注定要淋一场雨,她决定豁出去了,干脆来一场雨中漫步好了。 她放慢脚步,在街道正中,一边慢悠悠地走着,一边欣赏着各色路人行色匆匆的身影。 耳畔传来各式声音,有雷鸣声,有小商贩的咒骂声,甚至,还有孩童的啼哭之声…… 一瞬间,她有一丝错觉,仿佛自己魂穿,进入了某一个电影。 众人都是演员,都在卖力地演出。 而只有她,是外来的,是路人,是旁观者,是这个时代的过客…… 当你在看风景时,看风景的人,正在看你 …… 于适买好伞,又在一处店铺逗留了一小会儿。 难得出来一趟,他准备给阿娘再添置一些生活必需品。 从店铺出来,已经有稀稀拉拉的雨滴在往地上砸。 他不由得撑起一把伞,来挡雨。 再一抬头…… 却见街道的正前方,离他十几米开外,有一抹浅绿色的身影,直直撞入他眼帘。 女子身姿曼妙,着一袭浅绿色纱制长裙,看不清前面的发髻,只见如缎长发披散在肩背。 周边行人都是步履匆匆,只她一人,不急不躁。 行走间步履轻盈,有如闲庭漫步,如同一幅流动的水墨画。 于适瞳仁地震。 那身影,正是无数次,在他午夜梦境中徘徊的身影。 他无比熟悉。 那身影早就印在脑中,犹如刀刻。 他绝不会认错。 第189章 想通 苦苦寻觅多时,于适自然不愿就此错过。 由于太过激动,他甚至忍不住浑身都有些激颤,感觉脚底都有些发软。 他眼眸死死锁定在那抹绿色身影之上,脚下随之也加快了脚步…… 一开始是快走,渐渐地,他小跑起来…… 可老天在这个时候,却再次响了一个炸雷,紧接着,随着一阵“哗啦啦”,雨滴砸在石板地面和屋顶的声音响起,倾盆大雨倾泻而下…… 恰逢十字路口。 街上如织的人们跑得更急了,一瞬间,不知哪里突然来的那么多人,那么多板车。 在他面前纵横穿梭,挡住了去路。 无奈,他只得快速先撑起一把伞。 想着那个姑娘也没打伞,不知是不是没带呢? 他紧了紧手中的另一把伞,不如就将它借给她好了。 刚好可以借机跟她搭个讪。 虽然这种事,他从未做过,也感到无比的紧张羞怯…… 可就分神这么一瞬间,他再次抬起头来时,倾盆暴雨之中,哪还有那抹绿色身影? 他心下一慌。 不由加快脚步,跑向那个姑娘刚才所在之处,四处张望。 没有,没有。 哪个方向都没有。 仿似刚才出现在他眼中的那抹身影,不过是他的一场幻觉…… *** 叶蓁蓁最后还是妥协了。 她本就不是那种十指不沾阳春水,喜欢阳春白雪的娇娇小姐。 伤春悲秋,也不过一瞬间而已。 大雨倾盆而下的当即,她便以双手遮头,跑了起来。 比之医馆,小院就在眼前,她自然是选择向小院跑去。 刚好下这么大雨,湛儿雪儿应该是出来玩不了了,免得他们闷在房中无聊,她就当早点下班了,回去好好陪他们玩一会儿去。 *** 于适失魂落魄地回到医馆。 明明手里拿着两把伞,可他却被淋得湿透。 此时,于大娘已经醒了。 她摸索着摸到他的袖口,感觉都能拧出水来,急了,“阿适,你怎么浑身都湿透了? 下那么大雨,你就不知道躲躲吗?一会儿若是着了风寒可咋整,这孩子你说……” 于适从失魂状态回过神来,苦笑道,“无妨,阿娘放心,我年轻,身子壮着呢。” 因为他平日里要去学堂教学,于大娘又行动不便,他便与齐大夫商量,请他们上门治疗,出诊费用可以按照市场行情来。 齐大夫略一沉吟,觉得他们也确实有困难,便只得点头同意了。 他先给于大娘开了两个疗程的治疗,一个疗程为七次,每三日一次,疗程与疗程之间,间隔几日,前前后后下来,也快两个月了。 于大娘一想到两个月以后,自己就能重见光明,心情便很是兴奋。 回去路上拉着儿子的手,唠唠叨叨个没完。 却没能留意到,自家儿子的情绪比来时低落许多。 不过,也不能怪于大娘,于适这人平时也话少,一般除了必要之事,他都很少主动说话,都是于大娘说,他只在旁边轻声应和着。 而今日,他虽然心里有事,有几次都忘记应和了,但他仍在尽力伪装,于大娘也习惯了,便没看出来。 从那日之后,于大娘倒是不用来医馆看病了,只于适,每每散学之后或休沐的日子,都要刻意经过那个路口…… 甚至,如果没什么急事,他还会特意在那个路口驻足,逗留一会儿。 他坚信,既然她曾经在这里出现过,总还会再来的。 只是时间,或早或晚而已…… *** 慕容烈并未丧失理智。 那日被蓁蓁赶走之时,他一时气急,没能理解过来。 过后,他细细思量,回过味来,方觉蓁蓁才是对的。 如今他已被推在夺嫡台前,退,是不可能再全身而退了。 蓁蓁说的没错,既然这么多人殷殷期望全在他身上。 除了父王、母妃,还有那许多支持他的朝臣。 他并不当真是毫无良心的纨绔子弟,不可能完全不顾他们的生死。 当务之急,他应该全力以赴。 既然要斗,便好好斗,斗赢为止。 当有朝一日,他打败所有人,成为那权力之巅的南昭掌舵人。 再要来与蓁蓁在一起,纳她为妃,甚至封后,又还有谁能拦得住呢? 美人与江山,他都要! 想通此关节,他兴奋不已,激动得一夜未眠。 终于找了一个机会,他又溜了出来见蓁蓁。 他要第一时间,把他的盘算他的决定,细细分享给心爱之人,让她再信他一次。 让她务必等他。 可惜,叶蓁蓁并不是每晚都在医馆,他扑了个空。 属下自然也提前替他打听好了小院的位置,只不过,小院人太多,没那么方便。 但他太想第一时间告诉蓁蓁这个好消息了,便不顾一切地跑来小院。 因为要与侍卫换装,怕父王母妃查岗,不能太早,所以,他每次出来都会比较晚。 等他赶到小院时,已过亥时三刻,小院里一片寂静。 只叶蓁蓁的房间,还亮着微弱的烛灯。 白日里人多事多,哄睡完湛儿雪儿,这是叶蓁蓁难得的独处时刻。 她总会利用这点时间或看看商行最新的经营汇报,或看点时兴的话本子,或干脆放空一会儿…… 慕容烈翻墙而过,脚步轻轻地落在院中,只看到窗纸上倒映的倩影,他便胸襟摇荡。 他步步靠近,轻轻敲了敲门…… “谁?”叶蓁蓁刚才起身,正准备脱衣上床就寝。 慕容烈生怕吵醒了别人,将声音压得很低很低,“我,阿烈。” 叶蓁蓁凝眉,重新将解开的衣衫盘口系好,来到门边,“六王子深夜前来,所为何事?” 若是从前,她会欢欣雀跃地跑来开门,迎他进房。 可如今,既然决定分开,她便觉得应该不同了,有些不方便。 “蓁蓁,你先开门,我有话跟你说,很急很急。”慕容烈语气急切。 “哎”叶蓁蓁浅浅叹了口气,知道他的脾气,既然来了,不可能这么轻易就离开,正准备去开门。 却听到外面传来低低的打斗之声。 阿璃常年练武,听力自然高于常人。 又一颗心时常关注着阿姐的动向,听她这边有一丝风吹草动,便第一时间清醒了过来。 “是你?你竟然还敢来!上次我说什么了? 真是不知死活,你给我滚出去。”阿璃一边与慕容烈缠斗,一边低声咒骂。 一想到这厮,老是不知廉耻,三更半夜来烦自家阿姐,他便气不打一处来。 若不是怕阿姐伤心怪罪,他早一根毒针上去,将人撂倒了,何苦在这耗费体力? 慕容烈:…… 他也终于忍无可忍,“阿璃,你这臭小子,敢这么对你未来姐夫。 你姐会心疼的,你知道不?” 第190章 等我,让你做皇后 阿璃:…… “姐夫?哼!想屁吃了吧?” 阿璃手中不停,“你招摇撞骗,又始乱终弃,我阿姐都不要你了。” 慕容烈:…… 他顾虑着孙璃是自己未来小舅子,又不敢当真跟人打,而阿璃,却是正在气头上,出手自然不轻。 慕容烈一时就落了下风。 见叶蓁蓁开了房门,他眉心一动,猝不及防地停了手…… \"嗯”,随着一声闷哼,他故意挨了阿璃一脚,身子跟着也往后飞出一两米,跌倒在地。 慕容烈双肘撑地,当即坐在地上朝叶蓁蓁撒起娇来,“救命啊,蓁蓁。 快救救我,阿璃他可真狠,他是真踢啊! 什么仇什么怨,呜呜! 好疼,我这里好疼,感觉胸口快要被他踢穿了了。” 他伸出一只手,捂住自己胸口,做痛苦状。 叶蓁蓁:…… 她不明真假,但她当然不愿意看到自己在意的两人再打架,“阿璃,住手。” 她疾步行至慕容烈身边,躬下身子一边扶他,一边关切道,“阿烈,你没事吧?” 慕容烈连连点头,“有事。 疼,好疼,到处都疼。呜呜。” 叶蓁蓁左右瞧了瞧,有些为难: 小院没有灯,只有浅浅月光洒在大地,亮度明显不够,怕是没法帮他细细检查伤口。 “要不,去你房间,你帮我看看,可能要上点药?”慕容烈得寸进尺。 叶蓁蓁:…… 虽然她知道此时应该在乎男女大防,但此一时彼一时,她也不是那么古板守旧之人,“也只能如此了。” 慕容烈唇角上扬,勾出一抹如愿得偿的笑意。 “不可。”阿璃在旁边连忙阻止,“阿姐,男女有别,现下夜深,他这时如何能去你的闺房?” 阿璃内心一阵懊悔。 他只怪自己,心机不如慕容烈这厮深沉,刚才一时心急,竟被他钻了空子去。 这老油条,惯会演的! 心思几转间,又在心里骂了慕容烈祖宗十八代许多遍。 “要不,把他扶去我那儿,让我来给他上药?” 阿璃在心里咬牙切齿,若是当真让这厮去了他那儿,他定会“好好伺候”他一番,看他下次还敢不敢来骚扰阿姐。 “不,我不。”慕容烈身子一僵,拒绝得干脆,“蓁蓁,我深夜冒险出宫,是为了来见你的,你就这么忍心,把我往别的男人房里送吗?呜呜,我才不要,死也不要。” 他干脆双臂一伸,紧紧搂住了叶蓁蓁双肩。 叶蓁蓁:…… 她有些哭笑不得,这男人要是撒起娇,耍起赖来,还真叫人哭笑不得。 鸡皮疙瘩掉一地。 她不得不一边掰他的胳膊,一边应付道“好啦,知道啦。” “阿璃,很晚了,你先去睡,我来处理。” 她扶着慕容烈往房间走去,还不忘回头交待阿璃一句。 阿璃:…… 他恨铁不成钢:“阿姐……!!!” 却见阿姐眼里不容回绝的眼神后,不得不放软声来,“那我给阿姐送些药过来……” 不去他房间也行,必须有他在场。 “不用。”慕容烈 “不用。”叶蓁蓁出声拒绝,“我这边还有不少伤药,应该够了。 你早些睡,明早还要去医馆呢。” 这俩货,一见面就掐,她可应付不来。 还是赶紧,先将两人分开再说吧。 至于阿烈身上那伤口,她想也知道,厉害不到哪去。 “噢……”孙璃不情不愿地回了房,却一丝睡意也无。 只熄了灯,站在门前,隔着门缝,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阿姐房间的动静…… 叶蓁蓁扶着慕容烈来到房间坐下后,就当真去柜子里翻药瓶去了。 找到伤药,她来到慕容烈身前,温声问,“还疼吗?可否自己脱衣服涂药?还是需要我帮你?” 慕容烈心里闪过一丝窃喜,他对自己身材向来自信,“呜呜,不成,我胸口疼,胳膊也疼,抬都抬不起来了。 要不,还是劳烦蓁蓁帮一下忙吧?” 叶蓁蓁:…… 她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只得将药瓶先放在一旁的小案上,耐着性子,帮他解衣衫…… 慕容烈今日穿的夜行衣,脱起来并不复杂。 只他现在是坐着的,叶蓁蓁站着,这腰带便不太好取。 “要不,你先站起来一下?” “好”慕容烈依言起身…… 他身形高大挺拔,站在叶蓁蓁面前,下巴刚好在她头顶。 叶蓁蓁纤细瓷白的手指,只在他腰间轻轻摸索了几下,便替他解开了腰带。 ——像从前在山谷时的无数次一样。 甚至,她发梢传来的香味,都跟从前一般无二。 慕容烈喉头微紧,喉结禁不住滚了滚。 叶蓁蓁微微仰头,双手微抬,扯着他衣襟两边,轻轻往外扯…… 健康小麦色肌肤,健壮毫无一丝赘肉的胸肌,以及完美优雅的人鱼线,便在她面前展现出来。 这具身体,她并不陌生。 虽然曾经,她看过甚至抚摸过无数遍…… 可这一瞬间,她还是没出息的,又一次脸红了个彻底,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别开了脸…… 虽然有心理准备,慕容烈也不例外地,耳稍发烫。 但比之害羞,他更多的是兴奋,是希冀。 “蓁蓁你看,这里好红。”他指了指自己左边胸口的某处鲜艳的敏感地带。 叶蓁蓁只抬眸快速瞥了一眼,便移开:确实,就连周围的一小片肌肤,都带着一层薄薄的粉色。 ——看来,阿璃刚才那一脚,着实不轻。 她将药瓶递到慕容烈手边,“喏,药在这里,你自己抹吧。” 地方太敏感,她实在不方便出手。 “不嘛”慕容烈不接药瓶,依旧撒娇,“我手疼,胳膊也疼,不方便。” 叶蓁蓁急,“别闹,你这个地方……,男女有别,还是你自己来吧。” 她把药瓶强硬往慕容烈手中一塞,就想躲远些…… 可慕容烈哪会就这么乖乖听话。 “呜呜,蓁蓁这会儿怎的这么害羞见外了,从前,你帮我治腿伤时,说什么来着?” “说什么医生和病人,不分男女什么的。 那时,你不还挺大义凛然的。” 叶蓁蓁凝眉,恼怒,“此一时彼一时,你现在明明可以自己做的……” 慕容烈不允,扯住她的衣角,长臂一卷……,女子便被他轻而易举地带至了身前,好巧不巧,她柔软湿润的唇,正印在了他那艳红之处…… “嘶……疼!”慕容烈脸上肌肉抽了抽,发出一声轻轻的痛呼。 叶蓁蓁忙抬头,“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 慕容烈却嘴角咧开一个好看的弧度,“爽。” 叶蓁蓁:…… 一时没反应过来,他这是何意。 “从前,我最喜欢的,便是蓁蓁如刚才一般,伏在我胸前……” 叶蓁蓁反应过来,脸颊温度更是直线上升:这浪荡子…… 她又羞又恼,直接手握成拳头,捶他“你又逗我,又作弄我。” 慕容烈连忙笑着求饶,“疼。 疼、疼,蓁蓁,我的好蓁蓁,别打了。 真的疼。 涂药,你帮我好好涂药好不?我保证不再逗你。” 叶蓁蓁这才停下来,斜眼睨他: “这还差不多,看你还敢作弄我。 说些不着边的话。” 慕容烈举手投降,“我错了,不敢了,下次再也不敢了。” 心里想的是:下次还敢,必须敢! 接下来,两人总算恢复正经。 叶蓁蓁让慕容烈坐下,给他轻轻细细地涂药…… 第191章 捉迷藏 慕容烈难得的全程十分乖巧,只两眼凝着她的一举一动,舍不得离开分毫。 好不容易涂好药,又帮他整理好衣服后。 叶蓁蓁本想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却被慕容烈一把搂抱在他大腿之上。 叶蓁蓁挣扎:“你不刚才还手疼的吗?” 慕容烈:“刚才是真疼。不过这会儿涂过药了。 又抱着你,我就不疼了。 蓁蓁,让我抱抱你,一会儿,就一会儿,好吗?” 他将头深埋在她肩颈,闭眼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特有的幽香…… 许久,他终于开腔,语气无比正经:“蓁蓁,我想通了。 你说的都对。 为了你,我会努力,我会好好争取。 可是,蓁蓁,你必须答应我,一定要等我。 待我坐上那位置,便接你回宫。 我让你当王后,入住未央宫,好不好? 届时,我慕容烈一定要让你做这南昭国,最尊贵的女人!” 叶蓁蓁:…… 她很欣慰,他终于想通了。 可…… 她鼓励他顺势而为,去夺嫡,去争王位,她自己并没有多少想当皇后的心啊? 若是想当皇后,她何苦千里迢迢背井离乡跑来这骊都呢? 大梁乃这天下的霸主国,邻国都得仰它鼻息。 萧炼当初宠她入骨,甚至不用她费吹灰之力,便已拟定她为皇后。 她若真想要那个位置,又何需等到现在? 可是,慕容烈他看不清。 当前的慕容烈,只一门心思在想如何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如何让自己有能力护住她。 他从未像此时般认真,细细地思索接下来夺嫡的每一步。 至于其余的细枝末节,他毫无余力思考。 叶蓁蓁并没有直接回答他。 这时候,如果直接拒绝,她怕会打击到他好不容易提起来的信心。 “我短期内,应该都会在骊都。”她轻声喃喃着。 当前,她并不多期盼当王后,但也还并不多抗拒,所以,就先应着。 至于他真到了那个位置之后,旁人还会不会如他意,让他来迎自己进宫,恐怕难说。 多说无用。 船到桥头自然直,她决定顺应事物的自然发展。 不勉强,不拒绝,也不抱太多的希望…… 慕容烈却满心欢喜,以为她这是答应了自己。 他紧紧抱着她,在她脸颊亲了又亲,“真的?你答应了? 我就知道,我的蓁蓁最好了,最明事理了。” 之后,两人又腻歪了一会儿,慕容烈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去。 他们并没有做太出格的举动。 虽然很想她,很想要她,可他看出来,她始终有隐隐的抗拒。 他便不想强迫她,不想惹她生厌。 他迷恋的是她这个人,想要挽留的是她这颗心,又不仅仅是那方面。 他想,反正,来日方长。 等他有朝一日大业得成,多的是机会。 阿璃自始至终没有从门口离开一步,他就这么静静地站着,手紧握成拳,仿似站成一座雕塑。 直到不知过了几个时辰,终于看见慕容烈从阿姐房间出来,离开。 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缓缓转身,眼眸低垂,看不出任何情绪。 只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语气冰冷森寒,喃喃着:“阿姐,你对别人,还当真是心软得可以呢。” 转眼到了八月底,夏日炎热逐渐褪去,秋风带来阵阵凉意。 湛儿和雪儿也已一岁半多了。 两个小家伙均是被喂养得很好,软软糯糯,白白净净的,煞是可爱。 还相当聪明伶俐。 叶蓁蓁今日去了商行,便回家早了一些。 阿璃齐大夫他们从医馆收工回来时,叶蓁蓁正陪着两小只,在院子里玩捉迷藏。 这个时候的小宝宝,只要碰到新奇游戏,都会兴奋不已。 叶蓁蓁用一张帕子蒙着眼睛,湛儿和雪儿“咯咯咯”笑着,迈着小短腿满院子乱窜。 两人一会儿躲在大树后面,一会儿躲在娟儿身后,东一个西一个的,对着叶蓁蓁喊,“娘亲,我在这里” “娘亲,这边,这边。” “娘亲,快来抓我呀……” 见孙璃他们进来,原本守在一旁笑看着他们玩的娟儿,本来想温声提醒来着,却被阿璃使了个噤声的手势,便乖乖住了嘴。 雪儿见着孙璃,眼神一亮,她平日最黏自己这个舅舅了,便又是突突突地迈着小短腿,往舅舅身前奔去。 阿璃见状,唇角带笑,也不言语,蹲下身子,一把抱起雪儿,在她肉嘟嘟的脸颊亲了一口。 雪儿一边缩在舅舅怀里,一边还不忘回头,咯咯笑着逗她老娘,“娘亲,我在这儿,我在这儿,快来抓我呀。” 叶蓁蓁微微仰着头,素白的小脸微倾,用耳朵判断雪儿所在的方向…… 觉得她离自己并不远。 不由会心一笑,伸手探路,脚下也加快了脚步: “哼,小调皮蛋,看我这回不抓住你……” 她一脸势在必得。 可突然,不知踩到什么东西,她脚下一滑,身子突然直直往前倒去,引来一声疾呼“啊……” 在旁边之人都还未来得及反应之时,孙璃说时迟,那时快,一个闪身,便来到她身前。 一只手仍旧搂着雪儿,另一只胳膊,堪堪圈在她的腰肢之上。 将她紧紧压在了自己胸膛。 叶蓁蓁惊魂未定,伏在他胸膛喘气。 孙璃见状,唇角勾起,微微低头, 声音带着若有似无的磁性暗哑,在叶蓁蓁耳边轻轻响起,“小心,阿姐。”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的气息,若有似无地喷洒在她耳际,撩人于无形,引来一阵酥麻。 叶蓁蓁:…… 她愣怔了一瞬。 人的视觉被封时,其他感官便会被放大。 叶蓁蓁只觉着阿璃今日身上的药香格外好闻,他的声音,格外蛊惑。 之前,她就喜欢闻他身上若有似无的药香,但最近,她觉得他身上的香味比以往更浓郁,更好闻了。 尤其是今日,或许离得更近了一些的缘故,她感觉,他身上的味道,比以往任何时候,闻起来都更要舒服。 不自觉地,就有些贪婪地伏在他怀里,深嗅了几口。 “娘亲”雪儿在阿璃的另一只胳膊肘里,见母亲迟迟未有动作,不禁有些好奇。 她歪着头,呆萌地喊了一声,更伸出胖嘟嘟的小手,去亲拍娘亲的脸颊,“娘亲?……” 叶蓁蓁回过神来,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忙从孙璃怀中起身,羞得一脸通红。 她麻利扯下覆在眼睛上的帕子,先是佯装埋怨了一句娟儿:“娟儿姐,就说不用那么当真吧。你帮我绑得太紧啦!” 李娟:…… 又觉着自己迁怒别人不对,有些讪讪的,只得一把从阿璃怀中接过雪儿,用手指戳了戳她肉肉的小脸蛋,“小淘气,竟然偷偷跑舅舅身上来了,看娘亲怎么罚你。” 她先轻轻在雪儿肉肉的小屁屁上拍打了几下,又在她胳肢窝挠痒痒,引得雪儿一阵儿一阵儿“咯咯咯”地乱笑…… 众人也被他们这一番闹腾,逗得哈哈合不拢嘴。 叶蓁蓁自己,则是心咚咚咚乱跳着,久久未能平静。 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她也不顾雪儿扯着她胳膊,嘴里嘟囔着“舅舅,舅舅”,又要往阿璃身上去的需求,不由分说地,抱着她便往饭厅而去…… “人齐了,我们开饭吧。” 第192章 相亲 晚间入睡前,叶蓁蓁躺在床上,回想起黄昏那一幕,脸上还是烧得厉害。 她自己就觉得纳闷了:何以在阿璃面前,会有如此失态的一面? 自己对阿璃,竟也会脸红心跳,还迷恋他身上的气味? 他可是她的弟弟啊! 虽然,他们没有血缘关系。 但从小到大,自从孙娆走了之后,她从心底里,就将自己代替了孙娆的位置,来照顾他,疼爱他。 就像对待自己的亲生弟弟一样的疼爱他。 从未有过旁的想法。 若说,现在面前有两个选择,一是阿璃死,一是她自己死,她想,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后者。 可若说对阿璃心动? 苍天啊,大地啊,那可万万不该啊! 许是阿璃现在已经完全呈一副成年男子的模样了,又长相俊秀,所以她才偶尔出现了错觉。 怕是她太久没男人,思春了? 该死! 她在内心狠狠地唾弃了自己几把。 又觉得,当务之急,怕是要尽快给阿璃找个对象才是。 连她自己,空虚了都会偶尔春心摇荡。 阿璃,这个正处于荷尔蒙旺盛时期的青壮年,若是没得到正确的疏解,怕是更容易想歪歪。 难怪,她有时候,感觉阿璃看自己的眼光,都有些不对劲。 嗯,对,就应该给他赶紧相个亲,找个对象,防范于未然。 她主意打定,决定第二天一起床,就要着手办这件事了。 翌日。 一早来到林氏商行,叶蓁蓁便咨询老林,有没有相熟的媒婆。 自从叶蓁蓁上位后,林氏商行各项贸易都经营得有条不紊,收益更是不错,一些店铺的收益翻了几番,一些原本亏损的店铺,也经过她的改革建议后,扭亏为盈。 老林现在对她是佩服得五体投地,简直是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有,有”,老林殷勤点头,“东家可是要寻觅俊俏小伙?我这就让人将这骊都最厉害的媒婆请来。” 老林以为,叶蓁蓁这是事业稳定了,准备给自己再寻个对象了。 毕竟,随着与她越来越熟悉,他知道她孤身一女子,还带着两个孩子,着实不易。 虽然她曾经是世子的未婚妻,但世子如今已离世两年多了,她一个女子,又要带娃,又要经商,想找个得力的人来分担一二,也是可以理解的。 “不是。”叶蓁蓁忙笑着摇头,“是给我弟弟阿璃。 他到年纪了,想请媒婆帮忙介绍几个家世清白,温柔贤惠的女子……” 老林:……,“哦,懂了。” 许是酬劳许的丰厚,没过几日,媒婆便喜滋滋地拿了好几张女子画像过来了。 叶蓁蓁先是自己亲自一一看过,挑选了几幅确实不错的,然后,让小厮帮着拿回了小院。 阿璃收工回来,她第一时间让人将他叫来自己房中。 “阿姐,这么急找我何事?”他明显心情不错,语气轻快,看向阿姐的眼眸,笑意盈盈。 “当然是好事。”叶蓁蓁也被他情绪感染了,热情招呼他在对面桌旁坐下。 将面前的几卷画轴推至他面前,“看看,可有喜欢的?” “什么?”阿璃疑惑,笑意一瞬间凝滞,他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叶蓁蓁但笑不答,这些姑娘可是她精挑细选的,环肥燕瘦,她就不信阿璃没有喜欢的。 阿璃打开其中一幅画卷,粗略地扫了一眼,扔在了一旁。 又打开另外一幅,甚至只翻开了半卷,便合上,推开…… 脸色逐渐不耐,眸中凝溢冰寒。 声音也冷了下来。 他干脆将面前的画轴全部往外一推,“怎的?阿姐这是想帮我选亲?” 叶蓁蓁:…… “阿璃,现在我们在骊都基本稳定了下来,你也到该选亲的年纪了。 人家说成家立业成家立业,阿姐觉得,是时候该给你找个合适的女子定亲了。 等过一阵子,到了合适的时机,阿姐再给你们买个小院,你们成亲后可以住,再生几个胖娃娃。 这样,你阿爹阿娘和阿姐泉下有知,也会更安心,你觉得呢?” 阿璃:又是这样,又是这样! 对于娶亲,旁的女子,他明明毫无心思,阿姐却每次都拿泉下的父母来压他,打趣他,凭什么? 他眼神语气又冷了三分,“阿姐,就这般迫不及待地想与我分家?” “不是。”叶蓁蓁连忙否认,可…… 她该如何说,她心底里真正的担忧呢? “这些我都不喜欢,没感觉。” 好在阿璃并没有在此问题上纠结许久,而是直接给出了答案。 “这么多,就一个看中的都没有吗?”叶蓁蓁心里委屈,“你才翻开了两个,还有好几张画卷,都没打开呢!” “不喜欢,不用看。”阿璃突然起身,隔着桌子,倾下上半身,脸凑至叶蓁蓁跟前,“除非,阿姐给我找到一个,如阿姐这般长相、身段和性情的女子。” 他凑得极近,呼吸甚至都能打到她脸上。 迫得叶蓁蓁浓密卷曲的睫毛,不自然地一颤一颤地…… 一阵熟悉的药香袭来,她突感心跳加速,脸霎时又毫无先兆地烧了起来。 她吓得赶紧别开脸去,“罢了。 阿姐知道了,阿姐再去托人给你找便是。” 孙璃见她如此窘态,脸上方才回暖几分,又重新坐回座位,做一副慵懒闲适表情,“如此,便劳烦阿姐了。” 这会儿,他倒是不愁了。 他不相信,阿姐当真能找到他要求模样的女子。 应该是能消停一阵了。 糊涂阿姐啊,她在其他事上,是那么精明能干。 怎么偏在这事上,就如此不开窍,就是想不到呢? 那人不是远在天边,就近在眼前吗? 叶蓁蓁却在想:这年头条件有限,没有手机,无法拍视频,看来,光凭一张画像,让阿璃选择,还是有些困难。 不如找时间,将这里面她觉着最合适的女子约出来见一面好了。 看画像没感觉,见着真人,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观看了解,保不齐阿璃就动心了呢? 于是,她紧锣密鼓地继续张罗了起来…… 第193章 相亲1 一日,于适正在学堂讲学。 终于挨到快要散学之时,于适偷偷松了口气。 最近南宫湘来学堂的频次是越来越高了,他快有些招架不住. 日子一日比一日难熬。 难得今日南宫湘没来捣乱,他收拾收拾,便准备回家。 回家前,他打算继续去暴雨那日瞧见那姑娘的路口,蹲守一会儿。 却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慕容烈下定决心夺嫡,便需要收兵买马,招罗各路能人为他效力。 于先生颇具才名,尤其是他在讲学时,所展现出来的治国之策,颇有见地。 骊都各世家子弟在他这上过课的学子,回去后,学给自家家长听,家长听后,无不啧啧称奇。 这样,一传十十传百,骊都市隐,隐了一位具有治国之才的于先生,便慢慢传播开来。 慕容烈决定先下手为强。 亲自登门拜访,将他纳入麾下,做他的谋士。 “先生这厢有礼了。” 慕容烈因着今日需要礼贤下士,便穿得格外隆重正式了些。 紫底金纹的华服,头戴金色发冠,衬得整个人更是面容俊朗,矜贵非凡。 “请问阁下是? 来寻在下有何贵干?” 于适今日还未来得及戴上面具,因为学堂里学生们早已熟知他的模样,戴上反倒显得有些做作了。 他只在出去大街上时,才会戴。 两人身高相当,慕容烈沉吟片刻,掀起眼帘,偷偷地打量着面前之人: 传闻果然不错。 于先生风姿卓越,眉宇之间流转着墨香。 清雅脱俗,姿容绝世。 只身上书生气略重,仿似不食人间烟火之谪仙,皎洁无瑕。 一看就是人中龙凤。 连一向自信非凡的慕容烈,在他面前都不敢倨傲。 慕容烈忙又自降了些身份,“本王乃当今南昭六王子南宫烈,久闻先生大名,今日特来讨教……” 慕容烈都不用旁边的随从讲解,亲自一番细说,表明了来意,姿态端是放得极低。 却没想,于适想也没想,便一口回绝:“殿下谬赞,在下乃一介普通书生,并无传言所说的治国之才,亦暂无至仕之心,还请殿下另请高明。” 笑话,他现在被南宫湘烦的,躲都来不及。 哪还可能主动跟王室搭上什么关系? 再者,他虽一心报国,但他要报效的,是自己的大梁。 来这骊都,不过是短期的游历。 何来长他国志气,灭自己国威风的道理? “殿下若无旁的事,便请回吧。 在下家中还有老母在等着,便先走一步了。” 话落,他戴上手中面具,头也不回地走了。 慕容烈:…… 他倒没想到,自己如此诚意邀请,却被人斩钉截铁地给拒绝了。 出师未捷,他不仅觉着有一丝气馁。 不过,这世上真正有才之人,又哪是那么好请的? 古代能人贤士,哪个不是主公费劲心思后,才请到的? 思及此,虽然如今形势迫在眉睫,但他却并未泄气,他决定过几天再来一次试试。 毕竟刘备也是三股茅庐才请得动孔明,他慕容烈也不差这点气概和耐心。 出得学堂门口,他抬头往天上瞧了瞧,见时间还早。 难得以正大光明的理由出来一趟,慕容烈决定去看看蓁蓁。 慕容烈并不是去的安康堂。 这么多天,他早已摸清了蓁蓁的出行规律,今日,她应该是在林氏商行才是。 他遣退了其余手下,只带着呈峰,佯装要买东西的模样,直奔林氏商行而去。 果然,这段时日,或许是林氏商行的旺季,叶蓁蓁正在里面忙得不可开交。 慕容烈也并不心急,挥退了前来接待的小二后,他让呈峰在外面等着,自己则是在商行里寻了个僻静的角落,静静地等着,眼眸不自觉地随着她的走动而转动…… 叶蓁蓁百忙之中一抬头,瞧见了他,对着他明眸一笑,正要过来招待。 慕容烈体贴地摇了摇头,示意她继续忙,不用管他。 叶蓁蓁也就先集中精力处理手上的业务了。 直到许久过后,临近商行打烊时间,叶蓁蓁才终于忙完手上的事,抽空来到他身边。 “忙完了?”慕容烈朝她咧开一个明媚的笑。 叶蓁蓁点点头,“嗯。 抱歉,刚太忙,没来得及顾上你。 害你这个大忙人在这儿等这许久。” 他现在不再像以前一般,是个无所事事的富贵闲人了。 他有大业要图,应该时间也很宝贵才是。 “无妨。我乐意。” 慕容烈轻轻拉过她的柔荑,在手中轻轻揉搓着,“怎么样? 现在要回小院吗? 我送你?顺便陪你走走。” 叶蓁蓁四下瞅了瞅,“嗯,准备回了。 不过,你……,方便吗?” 前几次,他来医馆也好,来小院也罢,都是穿着夜行衣,大半夜前来。 想来,是不太方便才是。 “既然来了,自然是方便的。” 他拉着她的手,慢慢往门口踱去。 既然他都答应父王母妃夺嫡了,而祁瑾玉也知道他的心不在她那里,同意配合他。 他便决定,不再刻意隐忍。 他堂堂南昭六王子,未来储君,来见自己心爱的女人又怎么了? 叶蓁蓁愣了愣,只脚随着他的牵动,而跟着自觉地往前走着。 顺着他牵着自己的手腕望去,男子侧颜如精工雕琢般完美,一袭紫衣华服,衬得整张脸格外夺目,头上金色发冠,被夕阳照射下,闪着金光。 好看。 叶蓁蓁心中感叹,只可惜她文化程度浅,没有什么华丽辞藻。 脑中第一反应便是“好看,很好看”几个字。 她是第一次见慕容烈如此妆扮,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风流贵气,一时有些失神: 难怪从前,他总是如一只花孔雀般,自负又骄傲。 其实,他是当真有这个资本的…… 察觉到她的失神,慕容烈唇角翘得更高,“怎的?被我如此帅气的模样迷住了?” 叶蓁蓁嘴角抽了抽,立即就想甩开他的手,否认道:“才不是咧,又臭美! 不过……,你今日,怎么这时候来了?” 慕容烈想起刚才在于适那儿受到的挫折,敛了神色,故作撒娇道,“呜呜,我受打击了,还不是来蓁蓁这儿寻求安慰的?” 叶蓁蓁:……,“这又是怎么了?” 慕容烈并不想将具体事情跟她一一细说,怕她跟着烦恼,“无事,相信你夫君我,可以抗住的。 我现在只需要一个爱的抱抱,鼓励一下就好。” 两人说话间,刚好行至一处偏僻的小巷口。 叶蓁蓁四下瞅了瞅,确认无人,便拉着他往小巷子里多行了几步,当真一把抱住了他。 慕容烈:…… 幸福来得太突然,他都有些眩晕了。 不仅如此,抱了一会儿后,叶蓁蓁踮起脚尖,“今日,不仅有爱的抱抱,还可以有爱的亲亲哦……” 话落,柔软湿润的果冻唇,轻轻越过男子优雅的下颌线,在他薄唇上浅浅贴过,便闪开…… “满意吗?”她甜甜笑着,声音软糯甜美。 慕容烈:…… 他整个身子抖了抖,尤其是薄唇,颤抖得厉害。 一手紧紧搂着身前女子的纤腰,一手抚上她后颈,迫使她仰头,声音蛊惑沙哑:“嗯,满意,但不满足。” 两人再次唇齿相接,缱绻缠绵。 悄悄跟在两人身后的阿璃:…… 第194章 再快一些 阿璃:为什么?为什么? 阿姐不是都说跟他分开了吗? 为何又跟那厮搅在了一起? 相思引,他下的相思引呢? 明明已经起效果了啊,明明有时能感觉出阿姐看他的眼神不同了啊? 为何阿姐还是会跟其他男子如此亲密? 可能是蛊药配方不排他。 看来,他还得研究研究,改一下配方。 今日外出出诊,回来路上想起阿姐今天来商行了,便特意拐了个弯,来接阿姐一起回家。 没想到,见到的却是这般场景! 阿璃整个身子如坠冰窟。 只感觉一颗心被人拧了又拧,仿似被扔在地上反复践踏。 疼痛到窒息 …… 叶蓁蓁有今日如此举动,却也正是受了阿璃那相思引的影响。 最近,她明显感觉到了自己的异常。 对阿璃的异常。 对阿璃的迷恋依赖的感觉,已经越来越强烈。 强烈到,出来一天,脑中总会无缘无故想起他。 甚至只要一想到他,就会有脸红心跳的感觉。 她不得不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太久没有男人,而饥渴了? 找不到合适的对象,便只得对身边之人下手? 可她在日常中,由于生意需要,除了阿璃,还与很多其他男子也打过交道,并没出现这种状况啊! 她迫切需要确认,自己到底是出了什么状况? 难道,她真的爱上了自己的……弟弟? 刚好这时,慕容烈出现了。 而当前,没有比他更适合之人,让她尝试。 她便决定放纵一回…… 事实证明,她还是一个正常的女人。 在阿烈这里,只需他轻轻一撩拨,她便如从前一般,身子很快便软烂得厉害…… 或许,真的只是因为空虚久了…… 唇齿交缠间,慕容烈情动不已,亦欣喜不已。 他的蓁蓁,终于像从前一般,又愿意接受他了…… 结束一个缠绵深沉的吻,他几个急喘,便拉着叶蓁蓁的手,在大街上狂奔起来。 他要让她再次彻底接受他,就像从前一样。 迫不及待。 没多久,“云来客栈”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他拉着她,在客栈门前停下,语声魅惑,眼神灼灼,“要吗?” 叶蓁蓁面上因羞怯而红润非常,心中直打鼓。 刚结束缠绵的吻,又狂跑了一段距离,早已气喘吁吁。 “嗯。”她羞怯地点了点头,露出一个甜笑。 或许,疏解一下,便好了。 她便不会再对阿璃,生出那不该有的龌龊心思。 “一间上房。”慕容烈出示令牌,对着客栈的伙计,急声道。 新来的伙计不认识慕容烈,但东家的令牌自是认得的。 “好的,两位这边请。”伙计抬眼瞧了眼面前这风姿绰约的一对,心里暗叹,“这男才女貌的,还用得着大白日里来客栈开房偷情?真是稀了奇了。” 不过,伙计面上却不显,只恭敬地在前面准备引路。 “阿姐?”适时,阿璃的声音从客栈门口传来。 慕容烈:…… 慕容烈蹙眉,这小舅子,怎么总阴魂不散呢? 叶蓁蓁:…… 尴尬,丢人,想立即找个地洞钻进去,怎么办? 阿璃快步行至两人跟前,嘴角有强扯出的微笑,笑意却不答眼底。 “阿姐,远远看着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呢?” 他双眸紧紧锁定在叶蓁蓁那张羞红的俏脸之上,不舍得施舍一丁点儿余暇给旁边之人。 叶蓁蓁忙不迭地从慕容烈手中抽回了自己的手,有些不自然地道,“阿璃,你、你怎么在这儿?” 阿璃面容瞧着比平日苍白几分,笑得温润,“我刚刚从旁边人家看诊出来,恰巧路过这。 想着阿姐应该也快收工了……,”他这才看了眼一旁的慕容烈,继续开口道:“阿姐要跟我一起回小院吗?” 叶蓁蓁:…… 她瞧了一眼慕容烈,一时尴尬不已,不知该如何作答。 “不了。”慕容烈急忙挡在叶蓁蓁身前,以手抵唇咳了一下,“我们还有事,不如阿璃先回,晚点我送她回去。” “哦?”阿璃并不看慕容烈,只看着叶蓁蓁,“阿姐,是吗?” 叶蓁蓁:…… 事已至此,叶蓁蓁无奈,只得点了点头。 阿璃肉眼可见的唇色又苍白了几分,眼里写满失落,艰难开口,“那好吧。” 他缓缓转身,正欲往客栈外面行去。 可没走两步,身形晃了晃,只听“嘭”的一声闷响,叶蓁蓁闻声回头时,阿璃已一头栽倒在地上…… “阿璃!”叶蓁蓁一声惊呼,此情此景,她哪还有什么旁的精力? 她几个疾步跑到阿璃身边蹲下,伸出胳膊,借着慕容烈的帮忙,使劲将他扶坐了起来,“阿璃,你怎么样?” 她很急,忍不住喉头哽咽,带着哭腔。 阿璃很快便悠悠转醒,伸出一只手,纤瘦微凉的手指,轻轻为她抹去眼泪。 “阿姐放心,我没事。 我可以自己走,你不用管我,你们继续。” 他当真双手撑地,想要竭力站起来。 “我帮你。”叶蓁蓁将他一只胳膊绕过自己的头,搭在自己肩上,充当他的拐杖,“我们一起回去。” 慕容烈:…… 阿璃:……,他仿似脸上恢复了一丝血色,“那好。” 叶蓁蓁非常抱歉地看向慕容烈,实际,她也有些后悔。 刚才自己的一时脑热,竟闹出这样尴尬的处境来,“阿烈,抱歉,你先回去。 有什么事,我们下回再说。” 慕容烈点点头,虽心有不甘,但这时若是再闹,却显得太不懂事。 他只温声询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一起送阿璃回去?” 阿璃答得飞快:“不用。” 叶蓁蓁:…… 阿璃感觉出自己的失态,不得不又转圜一下,“我的意思是,我缓缓应该就能自己慢慢走了,有阿姐在就可以,你公务繁忙,就不劳烦你了。” 叶蓁蓁也跟着点了点头。 “好吧。”慕容烈只得作罢,眼看着叶蓁蓁娇小秀气的身影,吃力地扶着高大俊秀的青年,缓缓离去。 慕容烈这回,终于确定了阿璃对蓁蓁的感情,绝对不一般! 刚才他看得明明白白,阿璃眼里,对蓁蓁的关心和占有欲,绝对超出了普通姐弟的程度。 虽然不知为什么,他却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拳头紧拧,他心中暗下决定,回去,他得再加快一些步骤了 …… 回到小院,齐大夫给阿璃做了相应检查后,先宽叶蓁蓁的心,“无碍,许是有些疲劳过度了,我给他开几贴补药,喝了之后,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那就好。”总算舒了口气,先出去找布巾擦自己满头的大汗去了。 只在四下无人时,齐大夫面容严肃地低声叱责着阿璃,“第几次了?荒唐!” “这么折腾自己的身子,不要命了?”齐大夫被阿璃气得不行,掐着腰,语气很是严厉: “我再申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下不为例。 若有下次,我定会实话告诉蓁蓁,让她来好好管教你!” 阿璃躺在床上,脸色仍然有些苍白,却笑得得意,他扯着齐大夫的衣摆一角,“知道了,师父。 放心,我自有分寸。 师父最好了,千万不要告诉阿姐,求求你了。” 齐大夫:…… 服了! 第195章 该打屁屁 于大娘的眼睛,终于到了拆包扎的日子。 齐大夫如约来到他们家,于适刚好当日休沐,也陪在一旁。 随着纱布一圈一圈解开,于大娘闭着的眼皮,终于露了出来。 “睁开眼睛看看?”齐大夫温声提醒着。 在黑暗中摸索了十来年的于大娘,心里紧张得扑通扑通乱跳着…… 她跟随着齐大夫的指引,眼皮子使劲挣扎了几下,却还是没敢睁开。 “别紧张,阿娘。”儿子于适就坐在她前面,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看,同时,温柔亲切地鼓励着。 于大娘终于鼓足勇气,一把睁开了眼皮…… 感觉到一道强光刺来,眼前先是显出白茫茫的一片,她条件反射地伸胳膊抵挡。 又适应了一会儿之后,眼神逐渐聚焦…… 她终于看清了自己的胳膊,和手肘上深灰色的衣袖。 她缓缓将胳膊放下,看向面前正关切地望着自己的年轻男子…… “哇……”的一声,她突然一倾身,抱着于适,哭了出来。 “怎么了?”于适连忙回抱着她,齐大夫也在一旁焦急地等着她的回答,“可是看得见了?” “呜呜”于大娘激动得说不出话,只嘴里哽咽着,一个劲地点头。 于适轻轻推开她,伸手为她拭去眼角的泪,打趣道:“阿娘,眼睛能看见了是好事啊,干嘛哭得这么伤心呢?” 于大娘点头如捣蒜。 可她哭,不仅仅是因为眼睛治好了激动啊。 还是因为,她终于看清眼前的男子,也确认他果真不是自己那走失的傻儿子了,呜呜。 怎么办? 她那数年前走失的儿子,一双眼睛傻乎乎的,长相也普通至极,哪像面前的年轻男子那般,长身玉立,芝兰玉树? 虽然,于大娘之前就隐隐有些猜测,但既然眼睛看不到,她就当不知道,自己骗自己。 可如今,她是真真实实地感受到了:面前男子,和自家傻儿子的云泥之别,他绝不是自己儿子。 她若是还当作不知道,那实在是昧着良心…… 于大娘不知该如何是好,一时悲从中来。 抱着于适,更是放声地大哭起来,哭得不能自已。 于适不明所以,只当阿娘是恢复了视觉,太过激动而已。 一直温声细语地安慰着。 哭着哭着,于大娘还是逐渐下定决心:既然面前的“阿适”都没有生疑,她还是得忍住不说。 自己好不容易捡来的这么个好大儿,可一定不能再这么失去了。 不是亲生的又如何呢? 他没有父母疼爱,她亦失了孩子,刚好凑一对母子。 不恰好也是一段难得的缘分吗? …… 又过了两日。 恢复视力的于大娘,亲自下厨,做了好几样大梁特色小吃,还专门定制了一面“妙手仁心”的锦旗,刚好趁于适休沐的日子,一起来到医馆,准备答谢齐大夫他们。 这几日,商行事情不多,老林自己便可以应付过来。 叶蓁蓁想着,也好些日子没陪湛儿雪儿出来玩儿了,便跟娟儿一人一个,带着两个小家伙去街上逛了一会儿。 小家伙一开始兴奋地到处瞅,到处摸。 但毕竟人小腿力浅,不一会儿就纷纷走不动了,要抱抱。 叶蓁蓁没法,就跟娟儿商量着,带两个小家伙,来医馆找齐大夫和孙璃了。 想着齐大夫和阿璃本来也很喜欢湛儿和雪儿,医馆要是不忙的话,倒是也可以让他们一起,好好玩耍一会儿。 叶蓁蓁抱着湛儿在前,娟儿抱着雪儿走在后。 掀帘入得医馆。 此时,医馆没什么人。 除了于大娘和于适。 恰恰好,此时于适陪着于大娘已然进得医馆,向齐大夫表明了来意。 阿璃出诊了,并不在诊所。 一番客气之后,齐大夫还是收下了那面锦旗。 叶蓁蓁进来之时,齐大夫正扶着一张高脚凳子,于适立于凳子之上,在帮忙挂锦旗。 药柜上,于大娘精心制作的几款点心,已然敞开了包装纸,散发着浓郁的香味。 远远闻着,有香芋酥,栗子糕,黄金虾等等,全是叶蓁蓁之前在大梁时,很爱吃的小食。 小家伙们,包括叶蓁蓁在内,对美食的香味完全没有抵抗力。 叶蓁蓁咽了咽口水,远远就喊,“齐大夫,谁给你带好吃的来了呀?” 两个小家伙也是瞬间来了精神,小腿乱蹬着,急不可耐地从娘亲和娟儿怀里下来,往齐大夫跑去,“外公,外公……” “我要吃好吃的”湛儿字正腔圆,跑去一把抱住了齐大夫的一条腿。 “栗子糕,是栗子糕吗,雪儿想吃。 舅舅呢?我要舅舅。”雪儿也毫不示弱地抱住了另一条腿。 “慢点儿……”叶蓁蓁在身后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满脸宠溺地瞧着。 于大娘是头一次见到如此可爱软糯的小娃娃,还一下来俩,一瞬间便喜爱得不行。 “哎呀,哎呀,这谁家的瓷娃娃? 怎么可以这么可爱的?”她顺手从柜台上拿了两块两个小家伙嘴里嘟囔着的栗子糕,就蹲下身子逗二人去了。 只原本专心调整角度,挂着锦旗的“于适”,在听到叶蓁蓁开口的第一句时,便手上一顿,整个身子僵住: 是梦中的声音…… 这个声音,他在梦中听过无数遍,实在是太像了。 不可能那么巧吧? 那个见到佳人背影的路口,他找了好久,也等了好久。 都从未再遇见过她。 难道…… 原来,她一直便就是这医馆之人? 于适一瞬间心潮澎湃,甚至不敢回头。 他怕一回头,那声音的源头,不是自己期盼的那个梦中的她…… 但只犹豫了一瞬,他还是迫不及待地回头。 勇敢地,向他梦中的声音来源处看过去…… 女子今日着一身浅色暗纹秋款裙装,上半身是一件浅碧色对襟收腰振袖翠烟衫,衣衫剪裁得体,衬出凹凸有致的身形,下半身着一条米白色拖尾拽地百褶裙。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此时,女子正微笑着,伸出嫩白柔荑,从药柜上拿了块点心。 袖口处绣着的淡雅细花,更是衬出她如削葱的十指,莹白生辉。 一张温婉中透着妩媚的莹润俏颜,让人一眼难忘。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远远望去,一对小巧的耳垂上,一双翠绿清透的碧玉耳坠子,随着她的浅笑,微微晃动…… 正是于适梦中所见,一模一样的款色和色泽…… 于适一瞬间,激动得懵了。 他只感觉两眼一黑…… 突然一个不慎,毫无征兆地,从站立的高脚板凳上摔了下来,摔了个四脚朝天,发出“噗通”一声巨响。 旁边之人,皆是被他这一举动吓了一大跳,纷纷愣住。 于大娘最先反应过来,“哎呦,我的儿,有没有摔坏哪里呀? 为娘就说等别人来了再挂吧? 你说你一书呆子,哪能干这种体力事哦?” 所幸,那凳子并不十分高,地面也没有什么危险物品。 于适咕噜噜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挠了挠脑袋,憨笑着安慰道,“我没事,阿娘放心。” 两个小家伙倒是被他这一副滑稽模样给逗笑了。 雪儿:“哈哈哈哈,娘亲,你看他摔跤了? 大人也会摔跤的?” 湛儿:“就是就是,也太不小心了,娘亲,该打屁屁。” 叶蓁蓁:…… “于适”:…… 弟196章 相看 于适这时候还是戴着铁皮面具的。 从叶蓁蓁角度看过去,只觉着那一边拍着衣衫上的灰尘,一边不自然挠着头的高个男子,有些滑稽。 再加之两个小家伙在她耳边的告状,逗得她忍不住笑出声来,“噗呲” 一笑之后,又觉着毕竟人家是客人。 这样子笑话别人好像不对,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这位公子,孩子们还小,不要介意。” 于适:“无妨,不介意,不介意的……” 于适沮丧极了,他从未这样失态。 要命的是,好不容易寻到这梦中的女子,他却不知该跟她说什么。 他支支吾吾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向齐大夫求助,“齐大夫,敢问这位小姐是?” “哦”齐大夫这才反应过来,给他们互相介绍,“这位是我们店的东家,叶蓁蓁,叶姑娘。” “蓁蓁,这位就是于大娘,她的眼睛治好了,今天来给我们送锦旗和特色小吃的。 这位是他的儿子,于适。” 齐大夫顺便将母子俩也介绍给了叶蓁蓁,于大娘的情况比较特殊,治疗周期也长,他们平日里,茶余饭后也经常会聊到她。 叶蓁蓁?于适继续摸着后脑勺,“叶、叶姑娘好。” 他在脑中回想,自己梦中的姑娘好像倒是不叫蓁蓁,而是“娆儿”。 难道他弄错了? 可他笃定自己看到她第一眼的印象,不会有错。 尤其是,还有那双耳坠子,也是他的作证。 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而且,她还有孩子了。 那肯定也有夫君了咯? 呜呜呜! 好不容易找到她,却…… 于适一瞬间在脑中过了八百个问题,越想越丧气,越气越不甘心。 不行,他必须彻底搞清这件事。 “于适? 于先生?你是麓山私塾的于先生? 我听说过你,大才子啊!”叶蓁蓁听双眼放光。 当前这号人物,在骊都还挺有名的。 之前,她想着湛儿雪儿如果按照现代社会的教育习惯,三岁就该入学了。 虽则这个朝代不兴这么早让孩子入学,但架不住两个小家伙早慧又调皮。 她想着,不如早些打听到厉害的先生,待他们再长大一些,便将他们送学堂去。 所以,跟别人交流打听时,也有留意过于先生的名号。 还设想过,要让两个小家伙拜在他名下。 据说……,他还是个俊逸非凡的男子呢? 思及此,叶蓁蓁不禁又抬眸看了对面之人一眼。 可惜此时,他正戴着面具,一张脸被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清真容。 只那双露在外面的桃花眼,高挺的鼻梁,薄唇和优雅的下颌线,仍然彰显着他美男的风范。 不知为何,叶蓁蓁对面前之人,有些莫名熟悉的感觉。 那露出来的五官,叶蓁蓁总觉得在哪见过。 在哪呢? 虽然她记性好,可看不到全貌,她实在一时也想不起来了。 颜控叶蓁蓁:真想掰开他的面具看一看啊。 “叶姑娘过奖了。” 于适适时谦虚着,打断了叶蓁蓁蠢蠢欲动的心思 …… “好吃,好吃。” 这时,雪儿小吃货过来了,她小嘴吃得油乎乎的,白白的小胖手举着块虾饼递到叶蓁蓁面前,“娘亲,吃。” 叶蓁蓁笑着接过,“好吃,那雪儿就多吃点哦。” 于大娘对小萌娃,是毫无抵抗力,加之,她从大梁来这异国他乡,人老了学东西也慢,在外面还有些语言不通。 好不容易认识几个大梁来的老乡,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 不由得自觉把他们当成了亲人看待,“喜欢吃是吧? 喜欢吃奶奶明天还做,还给你们送来。” 齐大夫:…… 叶蓁蓁:…… “那怎么好意思,您太客气了,太破费了。” 于大娘自来熟,“无妨,反正我在家闲着也没事,闷得慌,刚好过来看看奶娃娃们,调剂调剂心情。” “要不,我给您钱吧? 就当赞助您买材料了。”叶蓁蓁仍然不好意思道。 “哎呀,客气啥,小孩子能吃多少?这能费几个钱?”于大娘拒绝。 “是啊,叶姑娘。没事的,就让我阿娘来吧,免得她成天一人在家闷着,胡思乱想,还对身体不好。” 于适开口帮腔。 “这样啊?……”叶蓁蓁沉吟片刻,她不习惯平白占人小便宜,“刚好,最近有一个照顾孩子的奶娘要辞工,要是大娘不嫌弃,就干脆聘请您来帮忙看孩子吧? 薪资待遇您尽管放心,会按照行情每月结给您的。” “哎呀,那感情好啊。 说什么薪资不薪资的,都是缘分,我乐意。”于大娘一听有这好事,连忙答应下来。 在一旁的于适也跟着点头,心里想着,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机会,搞搞清楚,那纠缠困扰他多时的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 转眼间,便到了叶蓁蓁与媒婆约定的,跟阿璃相亲对象会面的日子。 当日一早,叶蓁蓁便神秘兮兮地交待阿璃,下午早点儿回来,有要事相商。 阿璃被她谄媚的眼光,瞧得一头雾水:不知阿姐又要做什么? 不过,他还是很听话地应了。 果然,下午阿璃回来之后,叶蓁蓁拉着他,就是一番收拾打扮。 帮他拿出最新,最合身的衣衫,让他换上。 又让他洗了脸,重新弄了头发。 收拾完后,叶蓁蓁看着面前身着墨色云纹华贵长衫的年轻男子,满意地直点头,“嗯,我弟打扮打扮,确实是好看。” 孙璃挑了挑眉,心情愉悦,“阿姐说什么呢?难道我平时就不好看?” 叶蓁蓁情知自己说错话,忙轻轻掌嘴,“我错了我错了。 是平时本就就很好看了,只是现在这样收拾打扮后,是更加的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了。 简直能迷倒万千少女。” 又盯着他看了几秒后,觉得好像少了点啥,这才想起来,是忘了戴抹额了。 挑了一条干净的墨色抹额给他戴上后,更是衬得面前年轻男子肌肤赛雪,唇红齿白,有点那娇滴滴矜贵小公子的味道了。 收拾妥当,两人满意出门。 来到酒楼包厢,落座后,孙璃盯着对面的两个座位:“还有人要来?” 他以为阿姐今日突然开窍,要单独带她出来吃饭,享受姐弟俩的单独时光呢。 叶蓁蓁抿了口茶,”当然“。 孙璃脸上笑容逐渐流失,语气也冷了下来,“阿姐,这大晚上的,你带我出来,到底要见谁?” 叶蓁蓁却并没打算这么早告知他。 她怕他一知道自己是安排他来与姑娘相看的,当场一生气,起身就走。 那她不是白费一番心血了? 不行,要走,也得见完人姑娘再走。 今儿这个姑娘,她了解过了,着实是外貌身段品行都不错的女子。 万一他一见面,就喜欢上了呢? 稍顷,一个长相喜庆的中年媒婆领着一位粉衫女子过来了。 女子身形袅袅,低着头,娇滴滴地跟在媒婆身后,莲步轻移。 还没坐定,媒婆喜气又粗大的嗓门就嚷开了,“哎呦喂,叶老板,这么早到了呀? 不得不说,您对您这弟弟的终身大事,倒真是关心得紧呢。 您瞧,这就是东街吴员外家的女儿,叫映瑶,妹子知书达理,温柔婉约,当真是十里八乡一顶一的好姑娘呐……” “映瑶,快,叫声阿姐。”媒婆推了推旁边姑娘。 “阿姐好。”那名叫映瑶的女子,低低声,柔柔地叫了句。 叶蓁蓁:……,糟了,她忘记提前交待媒婆,不要表现得那么明显了。 应该跟现代似的,自然一些要好。 现在交待,还来得及不? 孙璃本来就敛了神色的一张俊脸,瞬间黑冷森寒。 他并不看对方一眼,直接起身,眸光阴翳地看向叶蓁蓁:“阿姐?你不该跟我解释一下吗?” 第197章 惩罚她 叶蓁蓁:…… 解释什么解释?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 “阿璃。你先别急,你先坐下,我们边吃点东西边说。”叶蓁蓁拉了拉孙璃衣角,有些尴尬地,满眼乞求。 孙璃:…… 算了,先应付一下,回去再说。 他强忍着满腔的怒意,又生硬地,缓缓坐回了位置。 “哎呦,叶老板,您自己长得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也就算了,没想到,你这弟弟也端得是人中龙凤呢!”媒婆一张嘴,夸起人来根本不打草稿。 对面的映瑶姑娘,听她这么一说,也有些不好意思的抬眸,偷偷瞄了孙璃几眼。 小姑娘春心萌动,不自觉地羞红了脸,头埋得更低了些。 孙璃却压根儿不买账,他根本不看向对方,也不准备搭理媒婆的各种搭讪。 他压着性子,又坐了一刻钟后,实在受不了这氛围,他干脆起身,迈开大长腿就往外走,“抱歉,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恕不奉陪。” 叶蓁蓁:…… 媒婆:…… 映瑶姑娘:…… 叶蓁蓁忙从钱袋子里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面,一边点头哈腰跟对面道歉,“抱歉抱歉,是我的问题,我没提前跟我家阿弟说清楚。 我先去安抚一下他,我们回头联系。” 一面起身就往外,追了过去。 阿璃这次是真生气了,步子迈得飞快,丝毫不管身后几米开外跑得气喘吁吁的叶蓁蓁。 “阿璃,你慢点,你等等我。 阿璃你走得太快了,我根本追不上你。” 腿长就是好,她追不上,根本追不上。 见阿璃毫无停下来的意思,叶蓁蓁心里一气,也干脆不追了。 她一手撑着街边的城墙壁,一手扶着老腰站那儿,大口喘气,“阿璃,你不觉得你这样,很幼稚吗? 阿姐如此用心给你安排的相看,你就这么走了,你对得起我吗? 连相亲都不敢,一点责任心和基本礼貌都没有,算什么男人?” 阿璃本来被怒气冲昏了头脑,不准备搭理她的。 可听她这么一说,突地顿住了脚步。 不仅顿住脚步,他反倒眉头一拧,转身又大步跨了回来。 来到叶蓁蓁跟前。 他本来就比叶蓁蓁高出许多,这会儿,叶蓁蓁正弯着腰喘气呢,感觉压迫感就更强了。 孙璃操着双手,居高临下,“男人? 阿姐怀疑我不是男人?” 叶蓁蓁:…… 呃,她就是随口一说啊。 孙璃眼神阴鸷,冷沉道:“那我这便让阿姐验证验证,我到底是不是男人。” 男人一只略微粗粝的手掌,突然使劲握住了叶蓁蓁那纤细白嫩的手腕,想要将她拉走。 可叶蓁蓁哪会就此顺从? 她内心狂跳着,不知道阿璃到底要干什么。 只使出浑身的力气,身子抵着墙,使劲往后拽。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但她知道,自己此时,万不能就这么被他拖着走了…… 阿璃拽了几下,拖拽不动,便干脆不拽了。 拽着她腕子的手掌未松,一转身,另一只手掌却直接按在了墙壁之上,将她整个身子禁锢在他双臂之间。 炙热的呼吸,在她头顶喷洒,身上好闻的药香味,越来越浓郁。 壁、壁咚? 叶蓁蓁咽了咽口水,按住自己狂跳的心脏。 没想到,有朝一日,这电视剧和小说里看到的经典狗血场景会发生在她身上。 还、还是和自己的弟弟…… “阿、阿璃,你、你要干什么?”叶蓁蓁只觉着被他吓得,双腿发软。 阿璃沉默不语,只一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沉沉地盯着她,盯着她, 一动不动… 夜色太黑,虽然有月光和街道两旁商铺悬挂的灯笼照明。 但他们所在的这块城墙底下,却并不十分明亮。 叶蓁蓁只感觉,阿璃的一双墨眸,充满蛊惑…… 盯得她脑袋发懵,像要将她吞噬一般。 阿璃双手手腕青筋暴起,面对叶蓁蓁的质问,一言不发。 表情逐渐扭曲,仿似在做着什么激烈的思想斗争…… 下一瞬,情感战胜理智。 毫无征兆地,他喉结剧烈地滚动几下,颤抖着唇,直接埋头吻上了阿姐那梦寐以求的娇唇…… “唔……”叶蓁蓁心中慌乱不已,她剧烈地挣扎。 可阿璃好似铁定了心一般,只将她双手高抬,举过头顶,用一掌固定住,另一只手,有些蛮力地抬起她的下颌,强迫她,迎接他的侵略…… 男子高大伟岸的身子,沉沉地压着女子,将她死死抵在墙壁之上,严丝合缝…… 叶蓁蓁瞳仁大睁,很快眸中便布满水雾。 一双小鹿似的大眼,溢满恐惧和疑惑,死死地盯着他的眼,一眨不眨…… “唔……,唔……”,阿璃,你在干什么? 我是你阿姐啊? 你醒醒,快清醒清醒。 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么吗?呜呜。 阿璃仿似能听到她心声,动作滞了一瞬。 可也只是一瞬,这会儿,他一点儿也不想再做那个乖巧的弟弟了。 他的唇,更加死死攫取住她的檀口,不让她有任何躲闪的机会…… 那只固定她下巴的手,却转移了阵地,轻轻盖在了她因愤怒恐惧而圆瞪的双眼之上。 阿璃自己也陶醉地闭上了双眸。 他的技巧并不纯熟,但他感情真挚,吻得格外投入。 他无师自通地,在她檀口每一处流连…… 感觉阿姐的滋味,是那么美好。 如无数次午夜梦回后,梦中般美好,也如无数次臆想中的阿姐,那般美好。 他呼吸急促,脸颊绯红。 整个人,呈现一种极致病态的占有欲。 像灵魂得到了安慰救赎,又仿似灵魂在震颤般…… 他陶醉其中,完全无法自拔。 对叶蓁蓁眼泪磅礴的哭求和无声呐喊,他都不管不顾。 只沉醉在自己的世界之中……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对方脸颊上。 他要占有她,侵占她。 他要惩罚她,狠狠地罚她。 她是他的,他也只能是她的。 凭什么,为什么? 每一次,他以为离阿姐又近一步之时,阿姐却要将他推开? 推入别人的怀抱? 为什么阿姐,就是看不到他呢? 他也是男人了啊! 是在她身边默默陪伴了许多年,视她如信仰般,四肢俱全的男人啊! 她为什么就是不愿意,回过头来,多看他一眼呢? 哪怕一眼,她也能看到,他对她的情意,他的渴望啊? 第198章 惩罚她1 阿璃双眸紧闭,力道蛮横。 叶蓁蓁挣扎过了,也哭过了…… 可那面前的男人,却似铁了心般,毫不留情,不给她一丝喘息的机会。 眼睛被盖住,其他感官被无限放大。 渐渐的,她呼吸着越来越浓郁的药香味,竟然逐渐面红耳赤,呼吸也跟着更加急促起来…… 电流,在脑海中不停地撞击四肢百骸。 她只觉得浑身发颤,脑袋发懵发紧,耳朵里也嗡嗡嗡地响个不停…… 她不知道阿璃这是怎么了? 自己又是怎么了? 一种禁忌又刺激的感觉,既让她抗拒,又想就此沉沦…… 挣扎和呜咽声渐渐偃旗息鼓。 取而代之的,是令人脸红心跳的喘息之声,和暧昧的婉转低吟…… 感觉到女人的变化,男人心中欣喜。 好不容易结束绵长激烈的一吻,孙璃以头抵着她的额头,平顺喘息。 男人眼眸打开,眼底,是因激动愤怒而满布的红血丝。 他唇角带起浅浅而变态的笑意,“现在,阿姐还觉得我不是男人吗?” 随着他的问话,某处早已不正常的地方,挑衅般地,隔着衣物动了动。 叶蓁蓁:…… 有被咯到,脸上更是一瞬间充血。 红得滴血。 她双手仍然被控制住,但已经没了挣扎的力气。 她呼吸急促。 孙璃早已松开捂她眼睛的那只手,改为伸到她腰后,将她整个身子死死地压向自己。 身高差太大,他有用力将她往上托。 她甚至感觉,整个身子,有一些些悬空的状态。 柔弱无骨。 眼睛好不容易没了遮挡,可叶蓁蓁仍然双眸紧闭,不敢打开。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眼前的一幕。 孙璃无意扭头,看到不远处“云来客栈”几个大字。 想到前几天所见,好不容易松泛些的脸色又变了 ——“阿姐就这么着急将我推入别人的怀抱? 是怪我误了你们的好事吗?” 叶蓁蓁终于平稳了一些呼吸,她睁眼,狠狠瞪向面前之人,艰难开口,语气严厉:“放开我!” “不放。” 孙璃下意识拒绝。 今日,好不容易大着胆子做了自己肖想很久的事。 他不舍得就此放开。 他怕一旦放开,一切又归为原位,他再受不了。 他想就这么禁锢住她,锁死她。 如果旁边有绳子或小黑屋一类的就好了。 他一定毫不犹豫地将她捆绑,扔进小黑屋。 把她藏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地方。 狠狠掠夺她,驯服她! 让她满心满眼只有他,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人。 一向乖巧的弟弟突然变了…… 叶蓁蓁恐惧又愤怒。 更多的是无措。 她不知这一出闹剧,接下来该如何收场。 趁他不注意,她突然用额头,使劲撞向他正低垂在他面前出神的头。 “嘶”阿璃一个不防,被撞了个正着。 不得不松手去摸向自己的额头,确认是否出血。 就是这一瞬间,叶蓁蓁高抬得手,得到了短暂得解放。 她一抬手,狠狠甩了面前之人一巴掌。 “啪”的一声脆响,当场两人都愣住了。 孙璃:阿姐她竟然打我? 她从来没有打过我。 叶蓁蓁:阿璃他一定是疯了,必须打醒他! 趁着阿璃愣神的功夫,叶蓁蓁迅速钻出他的包围圈,硬撑着软弱乏力得身子,跌跌撞撞地夺路而去…… “阿姐……”阿璃后知后觉。 反应过来之时,阿姐身影早已跑远了。 阿璃整个人处在阴影里,眼神晦暗不明,并没有起身去追。 都这样了。 阿姐,竟还如此避他如蛇蝎吗? 他垂眸,发现不知何时,他给阿姐做的香囊,已经掉在了地面。 他缓缓弯腰拾起,摩挲着香囊,若有所思…… *** 于大娘果然每天都来小院上班了。 小院离医馆不远,她每日上午过来小院,帮着照看娃娃们,偶尔还帮着下厨,做些家乡小吃什么的。 到下午于适从学堂下学时,会路过医馆前,她便来医馆等着,母子俩一起回去。 一来二去,母子俩与医馆几人越来越熟络了起来。 于适也在逐渐熟络之间,打听到了叶蓁蓁的一些消息。 他很庆幸,她还没有夫君。 虽然她已经有了两个孩子。 但他并不在乎。 其实他本是一饱读圣贤书之人,礼教观念本应很强。 但不知为何,只要对面之人是叶姑娘,他便觉着,其他任何问题,都可以忽略不计。 好像他生来,就是为了寻觅她而来。 只是,现在两人的状况,差距似乎有些大。 她是跨国商行的东家。 而他自己,则只是个一文不名的穷书生。 在回大梁参加科考,高中状元之前,他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向叶姑娘求爱。 在此之前,只要能经常见到她,默默守护在她身边,就好了,他不贪心…… 不过,很快,他便找到了机会,可以更多地接近叶姑娘。 留在她身边。 公主南宫湘的攻势越来越猛烈,他有些招架不住,也腻了。 而且,逐渐失去耐心的骄纵公主,发现平常方法没用,也已经改变策略。 那日,她终于忍不住,一改常态,开始恐吓他。 她将学堂所有学生赶出课室,突然一屁股坐在了他的腿上。 于适吓得当即就想起身逃走。 却被公主蛮力地按住了。 被逼无奈,他只得紧闭双眼: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南宫湘却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之上吐气如兰,声音娇软甜美,“先生,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看看我,我不相信你两眼空空……” 于适被吓得面红耳赤,“公主,请自重。” 他内心愤怒。 什么两眼空空,他心中已有人,就是不喜欢她,表现得还不明显吗? 手无缚鸡之力的男子,一想到梦中姑娘那温柔妩媚的脸,他便觉着,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得为她守身如玉…… “得罪了。” 突然,他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推开身上有些武力值的公主。 站起身来,便往门外逃去…… 跑远前,他听到身后,有气急败坏的女声传来,公主终于好似换了个人,露出本来面目:“哼,臭书呆子,给脸不要脸,敬酒不吃吃罚酒。 别忘了,这是在南昭。 你信不信,只要本公主一句话,你便无法在这私塾当什么道貌岸然的先生? 甚至,整个南昭,你也呆不下去? 哼哼,到时候,我让你不从也得从?” 被逼无奈从私塾跑出来的于适,虽心慌意乱,却很快下定决心:辞去私塾先生之职。 但辞了之后,他带着阿娘,还需要生活下去,得尽快找下一份工。 他戴上面具,在大街上游荡,想看看有什么合适的活儿,可以让他暂时做来过渡一下? 却恰巧,瞧见林氏商行在招伙计,一圈人围在招募启事旁边窃窃私语。 林氏商行…… 他在脑中思索一瞬,眼眸亮了亮,那不正是叶姑娘所在的商行吗? 第199章 人员招募 老林办事靠谱,值得信任。 叶蓁蓁有时忙不过来,就会将很多的权力下放给他。 就比如这次的人员招募。 于适很顺利地通过了商行考核,成为商行的一名账房先生。 他马不停蹄地去原东家递了辞呈,甚至,做好了搬家的准备。 虽然原东家欣赏他的才华,极力挽留,可私塾近期发生的一些事,他也是略有耳闻。 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东家很快找来了来接替他的先生,顺利放行。 叶蓁蓁有两天没来商行,也是直到在商行看到于适,才有些诧异地接受这个“新员工”的新身份。 同时从商行收工,往医馆走时,因两人顺路,便自然而然地一起走。 “于先生,您不应该来这儿。”叶蓁蓁语气平静委婉,“您博学多才,声名在外,来商行做一名账房先生,实在太屈才了,杀鸡焉用牛刀?” 在商行人多,她不忍拆他台。 但私下里,她还是觉得,实在有些屈才了,她不忍辱没他。 “并不是。”于适暂时并未准备与她细说各中曲折。 他心里还正在盘算,未来的规划…… 南昭,他本就没准备待多久。 注定只是过客,他最终还是要回大梁去参加科考的。 按照之前的预想,若是没有遇到她,辞去私塾之职,他便会带着阿娘离开这里,先回泽州再说。 但如今,遇到了她。 梦中之人已经找到,谜底却并未解开。 他不得不选择,暂时留在骊都,视情况而定。 或许,留在叶姑娘身边,多跟她接触。 日子久了,总能发现一些什么呢? “在下当前的决定,也是形势所迫,在下乐意之至。还要多谢叶姑娘和商行愿意收留。”于适否认。 “哎~”叶蓁蓁浅浅叹了口气,想来他应该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有隐情。 “先生若是有什么困难,也不妨直说。 都是老乡,能帮,我自然还是应帮一下的。” 闻言,于适面具底下的脸抽了抽,有些不自然,“如此,在下还确实有一不情之请……” 叶蓁蓁:…… 他还真不客气呢。 “因为辞去了私塾先生之职,之前住的房子也会被收回。 烦请叶姑娘看看,我阿娘……,能否在小院暂住一段时间?” 叶蓁蓁沉吟片刻,“这倒没什么问题。 方便,大娘随时可以入住。” 小院虽然不大,空房还是有一两间的。 之前的奶娘本来也是住家的,有现成的床位。 只是以前考虑于大娘要跟自己儿子住在一起,就没提给她安排住宿一事。 如今,她如果要去住,直接去住便好。 “劳烦叶姑娘了。”于适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安排好了阿娘,他自己一男子,是怎么都容易对付的。 “不麻烦,应该的。 只是……”叶蓁蓁突然想起什么,“先生,您的住宿问题呢? 可有解决之法?” 毕竟经历的事儿多了,叶蓁蓁考虑问题也越来越全面。 “我?”于适笑得勉强,“我自己好解决,男子汉,怎么都能对付。 我会尽快重新找到房子入住的。 实在不行,就先在商行对付几宿好了。” “那怎么行?”叶蓁蓁上下打量了下面前男子,瞧他文文弱弱的样子,可不像能随便对付的。 在商行对付,若是生病了,还不得影响商行的工作效率? “这个商行是纯门脸房,没有住的地方,肯定不行。 这样,您也别租房了,别浪费钱。 我记得医馆后院还有一间空的厢房,您若不嫌弃,便在那边先住着吧?” 小院实在不方便再有外男入住。 但毕竟于适入职了他们商行,就算是她的员工。 员工有困难,能帮还是要尽量帮忙解决一下的。 这也是现代企业管理的,一项拉拢人心的,好举措。 于适转忧为喜:这安排,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太多啊! 他连忙躬身行礼,“如此,便多谢姑娘了。姑娘放心,在下往后一定把商行和医馆当成自己的家,竭尽全力,多做贡献。” 叶蓁蓁微笑点头,她倒没抱什么别的想法,“举手之劳,先生不必如此。” “姑娘以后叫在下阿适便好。” “嗯,也好。”叶蓁蓁也不再跟他客套了。 她实在不习惯,整天文绉绉“先生”来“先生”去的。 自那之后,于适火速搬了家,当真尽心尽力地在商行当值起来。 除此之外,非分内活,能干的,他也会尽量多干,有时从商行收工回到医馆,发现忙不过来,他也会搭把手。 尤其是叶蓁蓁在的情况下,他总是为她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地妥帖照顾着。 不管是商行其他伙计掌柜还是齐大夫,都对他的表现赞不绝口。 叶蓁蓁:…… 这员工,请得可真值啊! 下次得给他涨工资…… 只孙璃,对这新来的男人,天生带着三分敌意和七分警惕。 自从那晚之后,阿姐现在都不愿意理他,正跟他冷战。 阿姐一直躲他躲得远远的,从不主动与他说话。 他自己也是,激情退却后,有些愧疚,一时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阿姐。 两人就这么,在外人看得出来,但是不知怎么劝的眼光下,略微尴尬地相处着…… 而于适,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面具男,他太显眼包了。 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在阿璃看来: 他如今,成天在阿姐面前晃悠。 还戴个面具,也不知道他面具下面,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嘴脸和目的? 而阿姐,却好似对他并不讨厌,也不怎么设防。 每日里有说有笑,同进同出的。 阿璃很有些心慌和嫉妒,他暗暗发誓,一定要死死盯着他,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休想在他面前,做出对阿姐不利之事。 *** 慕容烈最近忙得脚不着地。 父王的病情又严重了,太子更加肆无忌惮。 母妃催他,必须要尽快与祁瑾玉完婚。 必须彻底得到丞相一派的支持,才能在接下来的大战中,拥有更大把握。 慕容烈内心还是纠结:始终,他想将太子妃之位,也就是未来的王后之位,留给心爱之人,蓁蓁。 可…… 祁瑾玉心思通透,“你心系之人,可是那日医馆的那个姑娘?” 慕容烈:…… “你看出来了?” 祁瑾玉笑得恬淡温和,“自然。” 那日,他的表现那么异常,傻子才看不出来。 况且,她是丞相之女,总也有一些消息来源渠道好吧? 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其实,这个难题说容易,也不难解决。”祁瑾玉说道, “我明白你的顾虑。 太子妃之位,甚至以后的王后之位,我可以先替你占着。 待事成之后,如有需要,再还给你想给之人便是。 自古,后宫之主异位的,并不在少数。” 不得不说,祁瑾玉生了一颗七窍玲珑之心,总能四两拨千斤地,一下就将慕容烈心中的顾虑犹疑给打消。 “当务之急,是要尽快做出决断,先抢占先机再说,否则,一旦王上身子病情继续恶化,让太子抢得先机,便一切都来不及了……” 慕容烈:…… 道理他都懂。 但他还是决定先去看看蓁蓁,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经历过上次一事,他不想她对自己再一次失望和误解。 第200章 新娘不是我 叶蓁蓁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就是新来的账房先生,好像有某种特异功能。 每次总能第一时间发现她的需求。 比如,当她跟别人谈事情,感到口渴了,刚想起身去倒杯水,他总会适时递一杯温度适宜的茶水到她面前。 当她伏在案头专心写字,不小心将旁边事物碰到地面,正想去捡时,他总是在她之前,第一时间弯腰捡起,递了过来。 感觉饿了,有人递温热的食物。 深秋天气凉了,正哈气暖手时,一个手炉莫名塞入她手中。 叶蓁蓁:…… 一次两次是巧合,次数多了,她不免觉着有些奇怪。 难道他无时无刻不在盯着自己? 可每每她回望过去之时,某人却好像有些害羞似的,早别开了眼神…… 虽然他戴着面具,并看不见他面具下的脸,但他动不动泛粉的耳尖和脖颈,出卖了他。 他真的很容易害羞。 私下里,甚至跟她对视都不敢,更别说有什么其他多余的举动。 就只默默对她好。 也没有任何出格的举动,不像是对她美色有所企图的模样。 即使勉强作为朋友,她也觉着他们还没熟到这个无时无刻关怀备至的地步。 叶蓁蓁怀疑,他是否另有所图? 当又一次快要收工之时,某人再次递了一个新换好水的手炉到她手中时…… 叶蓁蓁不愿意接了。 “我没钱。”她刚刚出神之际,忽然想起了前世听说的那些杀猪盘。 难道…… 杀猪盘历史如此久远,这个年代就有了? 自己就是那只被美男瞧中的,正在养肥的,待宰的肥猪? 她脸色警惕,身子都往远避了避,“虽然林氏商行有钱,但那钱不是我个人的。 除了正常开支,和定好的佣金,我不能一次支取太多。” 这种不清不楚,对她朦朦胧胧的好,她不敢再接受。 于适:…… “你,你,你如果手头困难想要骗钱,可能找错对象了。”叶蓁蓁直截了当。 于适愣怔片刻,面具底下的脸色红得淌血,“姑娘误会了。 我不是骗子。” “我,我只是,感念你收留我们母子,想尽力多做一点,而已。” 他将手炉硬塞入她手中。 之后,略微沮丧地躲去旁边角落里,一边拨弄着算盘,一边默默伤心去了: 呜呜,她竟然以为他是骗子。 冤枉,太冤枉了! 他只不过是情不自禁地,想力所能及地,想对她好而已。 他有什么错? 暖手炉真暖和啊!熨帖地温暖着她的双手,包括她的心。 叶蓁蓁反应过来,自己好像不小心说错话,伤到他了…… “对不住啊,阿适。”叶蓁蓁见左右无人,主动凑到他跟前,诚挚道歉,“是我想多了,是我太多疑了,都是我的问题,抱歉。” 她的一个道歉,让于适受伤的小心灵立马满血复活,“无妨。不怪你,是我的问题。” 他想,或许是他的好,表现得太莫名其妙,吓到人家姑娘了。 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得慢慢来。 循序渐进,自然而然。 两人间小小的误会,一瞬间解除,又恢复到正常东家与伙计的关系。 而且,说开了之后,相处反倒更为坦然放松了一些。 每日里,收工回医馆的路上,他们总是有说有笑: ——一般都是叶蓁蓁在说,于适微低着头,耐心地听着,面带微笑,适时捧场。 他总是细心地让她走在马路的外侧,而他则走在她身边,防止来往车辆马匹不小心蹭到她。 那日,秋风萧瑟。 慕容烈来时,又刚好到了商行收工之时。 慕容烈站在商行马路对面,想到终于可以见到许久没见、朝思暮想的人儿了,心潮难免澎拜。 他是赶着来告诉她,自己最新决定和进展的。 慕容烈理了理自己衣衫和发鬓,抬脚正准备过马路…… 却见对面商行大门口,叶蓁蓁掀帘而出,笑得春风满面。 而她身侧跟着一人,那人却是…… 不是别人,正是“于适”。 他曾经亲自去邀请做他入幕之宾的私塾先生。 只因上一次,他当着他的面戴上过那个铁皮面具,所以,他能一下就认了出来。 他? 怎么会在这?怎么会跟蓁蓁走在了一起? 好像还很熟的样子? 危机感瞬间袭来。 面具后面那张脸,是他亲眼见过的。 饶是他慕容烈再如何自信潇洒,也不得不承认,如果只看皮囊,他不会比自己逊色,甚至,在大众审美里,他可能还要优于自己! 他本想跨过马路的脚,顿时停了下来。 “呈峰”,他当即下了决断,沉了脸色,低声吩咐。 身后的侍卫恭敬应着:“在。” “速派人查一下,于适如何来了这林氏商行,跟蓁蓁又是什么关系。尽快来报。” “是。” 吩咐完,慕容烈再深看对面有说有笑的两人几眼,便转身往回。 当务之急,他得确保夺嫡成功。 只有掌握了足够的权力,才能留住自己想要留住的人和事物。 所以,他决定,不用再征求别人的意见了。 万一意见相左,他又该如何取舍? 反倒打乱拖延他的计划。 等他成功了,再去与蓁蓁说明便是。 自古以来,话语权都是掌握在成功上位者手里的。 “父王,母妃。”他快速回到王宫,来到国王寝宫。 如今南昭国君已卧病在床数日,都无法正常上朝了。 朝政由太子和慕容烈两人各把持一部分。 “儿子不孝。儿子想通了,想尽快迎娶祁瑾玉为王子妃,还请父王立即下旨。”慕容烈跪拜道。 “好。”国王与王妃互看一眼,这个儿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多情,容易被感情羁绊住。 而这,正是作为一国之君的大忌。 所以,虽然形势紧急,但只要在可控范围内,他们还是尽量忍耐着没过于强迫他。 别人逼的没用,反倒适得其反。 他们要等他自己吃了苦头,自己想通醒悟,方为长久之际。 难得他如今心甘情愿过来请旨大婚,两人一颗悬着的心,自是有了些许欣慰。 国王当日便下了旨意,六王子大婚之日,便定在了十月十八。 大婚当日,骊都街道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国王最喜爱的六王子大婚,迎娶当朝丞相的唯一嫡女,那气势和排场,自是十足十地盛大。 王宫内,宫灯高挂,彩绸飘舞。 王宫外,十里红妆,旌旗招展。 王家仪仗队列浩荡,鼓乐齐鸣。 百姓们纷纷走出家门,观礼庆祝。 一片喜气洋洋。 直到这时,叶蓁蓁随着人流涌动,在街道一侧,看到那高头大马之上,身着大红色喜袍,气宇轩昂的男子时…… 傻眼了。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亲眼看到,感受还是不同的。 她轻嗤一声,好一副“男友结婚了,新娘不是我”的狗血剧情! 第201章 叫我林夫人 叶蓁蓁不知该如何形容她此刻的心情。 失落?亦或解脱? 就像她不知道自己对慕容烈,现在应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 一开始认识慕容烈时,她是绝不会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与他结下如此一段情缘的。 甚至,认为他有些过于风流纨绔,而印象不佳。 可后来,或许是山谷孤寂。 或许,是他对她的好,太过坚持长久,不计回报。 润物细无声,她便也日渐一日地,对他敞开了心扉。 好像是……,感动,感恩,大过于爱? 不论如何,她曾经都是真心实意地,想要跟他好好过一辈子的。 可这一切,都在出谷后,尤其是来了骊都之后,发生了变化。 不管他们愿不愿意承认,身份、环境的差异,实打实地影响到了他们。 曾经,她想过,既然道不同不相为谋,就此顺其自然分开也罢。 可他,却不愿意放手,还给她再三许诺,让她等他。 她虽然心中犹疑,却也暗暗有了些希冀。 她并不是贪图那所谓的,王后之位。 但,只要是个女人,谁不希望有一个温暖坚定的怀抱,给她安慰,给她依赖,为她遮风挡雨呢? 如果有人可依,谁愿独自坚强。 那满街的大红绸子,刺痛了她的双目。 鼓乐和街道众人的欢声笑语,在她耳边嗡鸣。 她一丝也没听清,只觉聒噪,整个人处于麻木状态…… 她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朝着与人潮相反的方向,漫无目的地木然移动着脚步 心中,却是打定主意:是时候,做出决断了 …… 连着几日,叶蓁蓁都浑浑噩噩的,提不起精神。 慕容烈大婚,闹得轰轰烈烈,沸沸扬扬。 喜欢凑热闹的娟儿,那日自然也在大街上认出了那高头大马上的新郎官,正是慕容烈。 娟儿当即便替叶蓁蓁气愤不已。 齐大夫、阿璃他们自然也从她这儿得到了消息。 齐大夫和娟儿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他们对两人之间最近的纠葛具体如何,虽不甚清楚。 但当时,从山谷之中初回出来那会儿,他们之间那有如甜蜜小夫妻般,毫不避嫌的举止和眼神,他们自然也是看明白了的。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两人唏嘘感叹。 阿璃则心情复杂,一方面有一丝隐秘的庆幸。 另一方面,却也对阿姐有些担忧,她会不会很伤心? 叶蓁蓁表面跟没事人一般,并没做出什么特别反应。 只在第二日,娟儿给她梳妆之时,她却突然,让她给自己梳了一个妇人装。 “蓁蓁,这是为何?”娟儿不解。 虽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娘亲,但她至今,并未嫁人。 再说,之前,她都是梳少女装的呀,怎的突然要做如此改变呢? “蓁蓁,你梳这样的发型,别人会以为你已嫁作人妇,往后,还如何嫁人呢?” 叶蓁蓁若无其事地安慰,“无妨,娟儿姐。 你按我说的做便是。 我正是不打算往后再嫁人了。 就当个寡妇,跟湛儿雪儿还有你们,像现在这样,一起生活下去,也挺满足的呀。” 娟儿摇头叹息,心道,“哎,多好的姑娘呀,可惜了……” 小时候,她与自家娘亲抱怨,自己长得不够好看时,娘亲总是安慰她,“人啊,长得太美,并不一定是好事,正所谓,红颜多薄命……” 那时,她还不懂。 只在蓁蓁身边跟着这些年,看着她各种经历,她是大抵懂了一些了: 美人,果然是要命运多舛一些的。 思及此,她看了看窗外,尚未去医馆,正在逗两小家伙玩耍的齐大夫。 脸上,不自觉浮现娇羞之色。 要什么男欢女爱? 其实,就这样,跟相处愉快之人,搭伙过日子。 平平淡淡,细水长流,未尝不是一种幸事呢? 院中,齐大夫仿似有所感应,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微微笑了笑。 一张略显风霜的俊脸,在晨曦照耀下,竟是有些生动,平添无限温柔。 娟儿一怔,更是娇羞地低下了头。 “娟儿姐,以后让大家就不要叫我姑娘了吧。叫我夫人便好。” 正在娟儿出神之际,叶蓁蓁声音温温柔柔地再次响起。 娟儿:“嗯?” “对外,就叫我林夫人吧。 林铮的林。” 说完,她扭头给了身后之人一个抚慰的笑。 李娟不知为何,瞬间鼻尖一酸,抬肘就想要偷偷抹去眼中突然汹涌而出的泪 …… 已是深秋,眼看便要入冬。 叶蓁蓁茫茫然走在大街上。 这些日子,她照常去商行,照常回家陪娃逗娃。 别人瞧不出太多异样端倪。 只是,当她一人在大街上游走之时,便是这副 ——游魂状态。 这些日子,她拒绝了阿适如以往一般,陪她一起出行的建议。 沉浸在这片刻难得的,自我疗愈的世界之中,仿佛外界周遭,都与她无关…… 一阵凉风吹来,她突然觉着身子很冷,由里而外的冷。 她不自觉地裹紧了身上的衣衫,连身子都蜷缩了一些。 想要将自己,整个儿地缩进衣衫里…… 突然,她感觉眼前一暗,有什么人挡住了她的去路。 来人身姿高大,平视过去,只能看到那人如翠竹一般笔挺的胸膛。 一股清润的书香之气,也随之传入鼻腔。 接着,肩上添了一些重量…… 她侧头看了看,不知何时,一件月白色的男款披风,落在了她的肩上。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也随之出现在眼前,正用他修长匀称的手指,为披风系着系带。 叶蓁蓁顺着那双修长的大手往上,先是看到一截修长冷白的脖颈。 脖颈上,凸显的喉结,正轻轻滚动。 熨帖温润的嗓音,便由那处缓缓吐露出来:“天冷了,叶姑娘担心着凉。” 应该是阿适。 这几天,在她的要求下,商行和医馆的所有人,都已逐渐改了对她的称呼。 大家都叫她“夫人”或是“林夫人。” 只有他,这个平日里温润如玉,百依百顺的书生,仍然固执地不肯改称谓。 始终执着地唤她一声“叶姑娘。” 不管她提醒了多少次。 脖颈再往上,便是那张看似无情冰冷的铁皮面具。 面具下,一双眸子,正无比认真地看着自己手上正在进行的动作。 两人隔得很近,动作就显得有些过于亲昵了。 甚至双方的呼吸,在空中变冷后的白雾,都能互相交缠在一块。 显出些许暧昧…… 第202章 公主的刁难 若是往常,可能叶蓁蓁应该会拒绝一下。 毕竟他们非亲非故,她不习惯与不相干的男人,如此近距离接触。 可是今天,她却非常乖巧,只静静地站在那儿。 任凭面前之人摆弄,望向面前男子的一双眸中,满是疑惑探究。 “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虽然他之前解释过,但她不信,仅仅是因为她收留了他们母子? 男子手上的动作一顿,正不知如何开口…… 却听不远处响起了突兀急促的马蹄声。 接着,随着一声女子尖锐高亢的嗓音,“驾~” 眨眼间,便有几匹马,奔至两人身前,“吁~”地停下。 “啪”一声,居高临下看清面前两人之后,马上女子毫无征兆地,突然从身上抽出一根长鞭,猝不及防向叶蓁蓁甩来,“找死!” 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那劲挺的鞭身,划过长空,哗啦作响。 眼看便要抽打在叶蓁蓁的后背之上,本来最近就时常走神的她,一时呆愣住了。 她甚至还有些怀疑,这鞭子是不是趁着她来的。 她反应不过来:记忆里,自己从未认识或得罪过此等人物? 说时迟,那时快。 但见于适突然伸出双臂,紧紧环抱住面前女子,就势往旁边地面一滚,堪堪险险躲过了那马上之人凌厉的一鞭。 “你没事吧?”于适将叶蓁蓁扶起,满脸关切…… 甚至来不及回头,去看那马上之人是谁。 “哼!贱人,竟还敢躲?” 南宫湘见自己一鞭未中,更是气急败坏,扬起手,准备又一鞭甩来。 平日里看着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于适,此时却仿似被什么附体了…… 只见他将叶蓁蓁护在怀中,以背对着马匹众人,周身突然散发出凛冽肃杀之气,面具下的脸孔看不出表情,只眼眸深沉得可怕。 他仿似早有预判似的,只瞅准时机,伸出一掌…… 便硬生生抓住了,那眼看便要落在两人身上,那力值十足的鞭子。 不仅如此,他还扯着鞭子,仿似只轻轻往旁一拉。 那马背上之人便“哎呀”一声,被他从马背拉倒在了地面 ——脸部着地,啃了一嘴泥! “公主!”几名随从见势不妙,赶忙从马背上跳下来,将南宫湘扶起。 “呸、呸”南宫湘吐了吐嘴里的泥沙,满脸愤怒之色,“于适,你竟敢如此,对本公主不敬……?!!!” 于适周身散发着狠厉之气,毫不畏惧,“你是公主? 南昭以礼治国,堂堂公主怎么可能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肆意欺负良民? 草民不信。” “你?!”南宫湘被气得不行,两步跨至于适面前,“于适,睁大你的狗眼看看,本公主你都不认识了?” 于适扭头,懒得拿正眼对她,只瞟了她一眼,不卑不亢道:“抱歉,公主恐怕认错人了。 在下并不叫“于适”,也不曾识得公主这等金枝玉叶之人……” “你!?” 南宫湘气极, “哼,你说不认识就不认识了? 有种,你取下面具来,让本公主瞧瞧?” 于适突然从私塾辞工,走得无影无踪。 若不是六王兄告知他于适的行踪,她还正派人四处查找呢。 昨夜,六王兄百忙之中,专门派人告知了她于适的去处,还画了画像给她。 原来,那人现在都是以面具示人,难怪她找不到。 今早,她专门带了随从,快马加鞭准备赶去林氏商行大闹一场来着。 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大马路上,竟远远看到了他。 身边还跟着个貌美的小娘子。 看他一举一动还对那小娘子关怀备至,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哼,一看两人之间关系就不清白,奸夫淫妇。 骄纵惯了的南宫湘,哪受得了此种侮辱: 入了她眼的人,岂是别人可以染指的? 她一扬马鞭,便要过来,趁其不备,结果了那旁边的女子。 哼,贱人。 敢觊觎本公主看中的人,怕是活腻歪了。 “来人,将那贱人给本公主绑了,剁了!” 南宫湘正待再要发怒,旁边的侍从,突然拉住了她,在她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主子,您莫不是忘了,六王子对您的嘱咐?” “哦?对喔!”南宫湘一经提醒,突然想起六王兄对她的警告: “于适你可随意处置,但不可伤其性命。 至于他身边的女子,你万不可伤害,一根汗毛都不准动,等着阿兄来处理便好。 王兄留着他们还有用,王妹切不可坏了大事。” “不,将那面具男给本公主绑了。” 南宫湘改变了主意,准备先将于适强行绑回宫再说。 至于他身边那女子,既然王兄不让她动,那就交给王兄去处理好了。 反正,她也没什么多余的心思去理那闲杂人等。 “慢着。”叶蓁蓁反应过来,当即反身挡在了于适身前,“他是我们商行的伙计,公主殿下若是想要拿人,是否应给个正当理由?” 阿适一文弱书生,平日里手无缚鸡之力,刚才还那么奋不顾身护着她。 此刻,她自然也没道理眼睁睁看着他被带走的! 于适:…… 虽然觉得他们此举,不过螳臂挡车,但他心里暖暖的: 她终于不再是无动于衷,拒人于千里之外了。 “理由?哼,本公主抓人,还需要什么理由?来人……”南宫湘气焰嚣张。 叶蓁蓁不动声色。 右手搭在了左手手腕处:那里有阿璃做给她的银手镯,许久不用了。 幸好她一直戴在身上,并未取下。 不到万不得已,她都不会用。 但今日看来,怕是无法轻易善了了。 她不会杀她,但若是公主突然无故生病,属下们应该会无暇他顾,赶紧带她回去看太医吧? 她记得阿璃有给她手镯里加过一些银针,其中就有让人看起来像突染恶疾的毒药。 此举,可能还会引来其他意想不到的后果,但如今形势,也只能兵行险着了。 “今日,你们要想将他带走,除非踏过我的尸体。”叶蓁蓁一向柔和镇定的脸上,难得带上了一股狠厉坚毅之色。 “你?!”南宫湘一时有些僵住了:她倒是不怕闹出人命,只眼前这人,可是她六哥专门交代过,不能动的啊?! “慢着。”几人正僵持着,马路边不知何时走出几人。 那呵斥之声,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叶蓁蓁却无比熟悉:正是轻装简从赶来的慕容烈。 第203章 你到底是谁? 见到六哥过来,南宫湘仿似有了依靠。 她喜之蹦也地跑到,慕容烈跟前撒娇: “六哥,你看她? 这可真不是我欺负她,是她自己揪着不放……” 慕容烈面容冷沉,并不为南宫湘的言语所动,只双眸在叶蓁蓁与于适之间来回梭巡。 他从小不生活在王宫,自然对这些兄弟姐妹也没多深的感情。 之所以告诉南宫湘于适的行踪,主要是想趁着蓁蓁与于适才刚接触时机,利用她对于适的爱慕,将于适先从蓁蓁身边带走,以防万一。 仅此而已。 至于后面,他计划要不要以仁慈主公的面貌,再去将于适从南宫湘身边解救出来,于适会不会拾抬举,那都是后话。 只是,他万万没想到,才过去短短数日,面前两人却已经熟到可以互相以命相护了吗? “十一,你先回去,剩下的交给王兄处理。” 慕容烈不容拒绝地下令。 “六哥”南宫湘急得直跺脚, “不行,今儿,我一定要将于适带走。”,她拒绝。 说着,南宫湘眼神示意手下,往于适身后绕去,企图将他强行拖走。 “不行,他是我店中的伙计。 离了他,我们店铺的经营,会受到影响。” 叶蓁蓁此时,想要护着于适的心,却也相当坚定。 她伸展双臂,将于适紧紧护在自己身后,那脸上的表情,跟鸡妈妈护着自己的小鸡不被老鹰抓走,也差不多。 见此情景,慕容烈眸中又冷了几分,但他仍温声对叶蓁蓁道,“蓁蓁,你别急。” 转而,他沉吟片刻,又威压十足地命令南宫湘,“这样,十一,你先回去。 六哥的话,说得不够明白吗?” “可是……”南宫湘刚想要开口反驳…… 慕容烈已经发话,堵住了她的嘴,“听话。” “哦……”南宫湘撇撇嘴,又眦了叶蓁蓁和于适两眼,便只得气鼓鼓地骑上马,掉头走了。 现在,六哥在朝中风头正盛,很有可能便是下一任的国君,她可不敢这时候得罪他。 待南宫湘及其随从远去后,慕容烈紧了紧放在背后的拳头,方才快步上前,注视着叶蓁蓁的脸,满眼关切: “蓁蓁,你没事吧?” 叶蓁蓁别开脸去,冷冷应着,“我没事,就不劳六王子关心了。” 慕容烈心知她肯定是误会自己了,赶忙向四周瞟了一眼,又靠近一些,压低声解释道;“蓁蓁,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我娶了别的女子做王子妃? 我可以解释的。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我和她,只是形式婚姻,做不得数的。 待日后事成,之前答应你的,都还作数……” 叶蓁蓁:…… 呵呵,形式婚姻? 她也不是完全不信。 不过,这皇家之事,太过复杂诡异,她实在不愿再牵扯其中。 再说,虽然他们现在是形式婚姻,那谁又能保证,之后不来个“先婚后爱”的剧情呢? 前世,她可没少看这类网络小说和电视剧。 那丞相之女,既然愿意如此委曲求全地嫁给他,显然也不完全是个无脑的。 再有那丞相,岂是他到时,想摆脱就能摆脱的? 她知道,现在自己想的这些有些丧,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但,不得不说,经验告诉她,古往今来,大部分故事得结局,大抵就是如此。 慕容烈可能自诩厉害,不会步那些先人后尘,但哪有那么容易的? 少希望才能少失望。 “六王子无须挂怀,民女并不记得殿下有曾许诺过民女什么。 既然殿下前几日刚大婚了,感谢殿下刚才为民女解围,那民女便在此祝殿下及王子妃新婚大吉,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蓁蓁~~”慕容烈满心酸楚,他以为她会体谅他,理解他的,怎么会这样? 他瞅了瞅旁边不远处的屋檐,那里应该有各方派来盯梢之人,现在正是关键时刻,有些话,他实在不便说得太细。 他既不想让别人知道他接下来的计划,也不敢轻易暴露他的软肋。 “罢了。”慕容烈叹了口气,“也就几日了。 蓁蓁,你且耐心等几日。 几日后,待一切尘埃落定,我再来跟你细细解释。” “殿下慢走,不送。” 叶蓁蓁别过去的脸,始终没有扭过来,正眼对着他。 慕容烈无奈,深看她几眼,又凝眸看了看她身后的于适,给了他一个警告的眼神。 谅他短短几日,也不敢做出什么逾矩举动。 “那我过几日,再来找你。”,慕容烈柔声道,他伸出手,想要抚一抚她的脸颊,看到她下意识地躲闪,手停在空中,终是没有违背她地心意。 这才三步一回头地,转身走了…… 随着慕容烈的离开,周围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散去。 叶蓁蓁却开始走神,眼神空洞地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些什么。 “叶姑娘,叶姑娘?”于适已经来到叶蓁蓁面前,他刚在身后叫了她几声,见她没反应,这才不得已,走到她面前,顺便伸手在她眼前挥了挥。 叶蓁蓁猛地回过神来,看向眼前之人。 眼里完全没了刚才的维护之色,反倒神情冷淡道,“阿适,你会武功?” 于适怔了怔,摇头,“不,我并不会。” “那你刚才的反应?……” 不管是躲闪鞭子,还是抓住鞭子,他都那么迅速,那么准确。 这可不像一个普通书生,所能具有的身体素质。 “我也不知道。”于适继续摇头,“印象中,我从未练过武,应该是不会武功的,刚那可能是紧急时刻的本能反应吧?” “本能反应?” 那你这个本能反应倒还蛮厉害的,那些武功一般之人,恐怕都达不到。 “你,到底是谁?”叶蓁蓁目光紧紧盯着他面上的面具,她甚至伸手,想要掀开那面具,一睹面具下男人的真容。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莫名其妙对她那么好? 又为什么总戴着面具,不愿以真容见人? 还有,为什么她对他,总有一丝略微熟悉的感觉呢? “我是于适,于大娘的儿子。” 于适站立在那里,并没有动,也不躲闪。 他戴这面具,初衷不过是简单的为了挡烂桃花,而面前之人,他并不介意被她看到真容。 甚至还隐隐有些期待,看到面具下的那张脸,她会喜欢吗? 至于,他中间莫名其妙丢掉的那段记忆,他自己都还没搞明白,也就暂时不跟她说了吧? 叶蓁蓁手指接触到面具的那一刻,却果断停了下来:这样仿似不太尊重人家? 毕竟,他刚舍身救了她,也从未表露过任何想要害她之心。 虽然表现得过于关心她了些,但从未言语举止孟浪,行止有度。 她的反应,是不是太过了些? ” 第204章 有孕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 慕容烈走时说,过几天便来看叶蓁蓁。 可又过去许多天,他却没有来。 或许,他的事情进展也没那么顺利。 南宫湘,也罕见地没再来打扰。 许是慕容烈回去之后,敲打过了。 叶蓁蓁每日在商行和医馆间忙忙碌碌。 本来,她可以不用那么忙的。 但她想让自己忙起来,便每日也可以忙得脚不沾地。 她仍在生阿璃的气,经过上次的事后,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有些明白阿璃对自己的情意,不仅仅是弟弟对姐姐那么简单了。 但她不接受。 在她心里,阿璃永远就只是那个乖巧惹人怜的弟弟而已。 她对他,丝毫生不出其余感情来。 即使之前有过些许异样的端倪,她也选择将它掐死在萌芽之初。 所以,最近与阿璃,除了必要的接触外,她都尽量避免单独相处。 随着日子入冬,天气越发冷了,阿璃手中那驱蚊的香囊,也再没机会给她戴上。 阿璃心中焦急,不甘心。 但阿姐如此恼他,防着他。 他还是很有些忌惮的,生怕阿姐真有朝一日不要他了,完全不理他了。 便只能选择继续先隐忍着…… 十一月十五,南昭国太子企图弑君谋反,未遂。 被废除太子之位后,打入天牢。 而六王子南宫烈因救驾有功,被立为新太子。 因国君身体抱恙,便由太子监国,代理朝政。 叶蓁蓁以为,事情已成定局,这几日,慕容烈会来找她 ——无论如何,他们之间,也该有个明确的了断。 她这段时间也在心中盘算过: 不知何时,离开骊都的想法,突然在她脑中冒出了苗头…… 她知道,慕容烈不是萧炼,即使他们之间最终没能再续前缘。 他应该,也不至于,对她赶尽杀绝。 但她不敢赌。 但慕容烈,一直都没来…… 或许,是他刚刚代理朝政,分身乏术吧? 叶蓁蓁这么想着,为他开脱。 又过了许多日,直到十二月二十。 当日,叶蓁蓁正在医馆里,躲在一排药柜后面烤火。 骊都的冬天,虽然不像上京那般动不动大雪纷飞,却也是湿寒无比。 怕冷的她,到了这个时候,是守着火炉一点儿也不愿离开的那种。 于适去商行了,齐大夫和阿璃难得没有外出问诊。 医馆却迎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来人排场摆得很大,停在医馆门口的马车豪华而贵气。 未见其人,便有几名宫女随从先在医馆两边列好了队等候,一名小太监模样之人,尖细的嗓子喊道,“太子妃驾到~~” 闻言,齐大夫,阿璃,叶蓁蓁以及医馆其余帮忙的伙计,只得都停了手中的活计,下跪行礼: “草民\/民妇参见太子妃,太子妃千岁千千岁”。 不一会儿,一道高挑纤细的身影,由人搀扶着进了屋。 “免礼。”祁瑾玉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浅浅搭在旁边的宫女拿的手炉之上,语声缓缓而温厚。 叶蓁蓁等人起身后,祁瑾玉屏退了众人,“本宫与叶姑娘有事相谈,你们先退下吧。” “是。”众人皆听令退出。 孙璃退出前,有些担忧地看向叶蓁蓁,不过被她以眼神安抚住了。 见没了外人,祁瑾玉往叶姑娘面前走了两步,叶蓁蓁凭本能便欲后退,头也更低了一些。 祁瑾玉轻轻一笑,声音温婉:“叶姑娘,此处并无外人,你无须拘谨。” 叶蓁蓁:…… 她抬起头来,疑惑地打量着面前之人,只见祁瑾玉身着华贵的宫装,面向大气娴熟,看起来确实没有什么攻击性。 只她一只手一直扶着后腰,叶蓁蓁心中当即便有了猜测:莫非,她是有了? 祁瑾玉见她盯着自己的肚子,倒也不藏着掖着,“你没猜错,我有孕了,是……太子的。” 言罢,她面容娇羞,竟还有些脸红。 叶蓁蓁:…… 说心里没有咯噔一下,那是假的。 “太子与本宫成婚之后,一直未能圆房。 父王和母后为此焦急不已……”祁瑾玉缓缓打开了话夹子,“上月,太子册封之礼的当夜,实在是高兴,便与众臣多喝了几杯。 本来太子酒量不错,应是没什么问题的。 哪知,母后提前让人在他酒里下了药……”说着,她仿佛更害羞了,拿帕子擦了擦掩了掩鼻尖儿,“连本宫也……” “一夜过后,太子悔恨不已。 又是去与母后理论,又是生本宫的气,也成日里以酒浇愁,无心打理朝政。 叶蓁蓁:……,这个母后,应该就是慕容烈的生母,他被立为太子之后,她也被升为王后。 也难怪他最近都没有过来。 估摸是觉着自己做了对不起她之事,违背了诺言,没脸见她了呗? “天可怜见,本宫也是事后才知道的,本宫还曾劝慰他,就当作没那回事,还跟以前一样,两人该做形式夫妻便做形式夫妻,他这才消停了一些。 哪知,前些日子,却突然查出本宫有孕了呢? 就一次,怎么就有孕了呢?” 祁瑾玉面容疑惑,语气诚恳。 从叶蓁蓁角度,并看不出来她是在演戏作假还是真心实意的惶恐。 不过,不论如何,叶蓁蓁心里都觉着,她这把表现不错。 若是真心实意,说明她心地纯良,未来可能会是个贤惠大度的好王后。 若是演戏,她演技也足够高超,运筹帷幄,适合做那后宫之主。 “父亲之前就要求过,太子必须承诺让我做未来的王后,我生下的孩子,也必须是未来的太子。 之前,我们俩都觉着不会走到那一步,所以,就痛快地应下了。没成想……” 祁瑾玉语带哽咽,“叶姑娘,阿烈哥哥他说过他和你之间的约定,我也很是理解你们之间曾经患难与共的情意…… 只是,这事儿也着实不能怪阿烈哥哥啊。 你要是方便,就帮忙劝劝阿烈哥哥吧。 现在,他初掌朝政,正是关键时期,容不得半点懈怠啊!” 叶蓁蓁:…… 第205章 劝解1 叶蓁蓁:“你希望我如何劝谏?” 祁瑾玉愣了愣,显然没想到面前的女人竟如此好说话。 停顿了片刻之后,她方说道,“自然是劝他暂时放下其他,安心朝政,先顾全大局。” “好。”叶蓁蓁叹了口气点头。 “真的?”祁瑾玉有些喜极而泣,上前一步拉起叶蓁蓁的手,“姑娘真愿意摒弃前嫌,顾全大局,去劝服阿烈哥哥?” 叶蓁蓁轻轻抽回了手,看向她的眼睛,幽幽道,“太子妃觉得,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面前之人,她表面表现出来的善意不知是真是假。 但可以肯定的是,若今日不按照她的心意来,叶蓁蓁的小命,医馆,甚至商行接下来的日子,恐怕都不好过。 “我愿意出面,劝说太子。 前提是,太子妃有能力让太子自己过来医馆一趟。 并且,这之后,得保我、及我家人的安全,医馆和商行在骊都的正常经营。” 叶蓁蓁决定主动提条件。 若是她不主动提,祁瑾玉下一句话,应该就是让她随她回宫了…… 她想,这个时候,她提点条件,并不过分。 这点不过分的条件,祁瑾玉应该是会答应的。 其实,她并不期望她会多么尽职尽责地保护她。 只要她不派人来害她们,便足够了。 毕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至少,得到她的口头承诺,短期内,在她坐稳后位之前,顾忌到慕容烈,她不会主动生事。 有这点时间,便足够了。 至于进宫劝说慕容烈? 她并不想进宫。 虽说在这世道,在上位者眼里,始终是人为刀俎,普通百姓如鱼肉。 但现在,是她祁瑾玉有求于她,她便不想太过委屈自己。 只要她一想到宫里那让人憋闷的气息,她就有些望而却步,所以,她不愿进宫。 祁瑾玉到嗓子眼的话,被她生生堵了回去。 她沉吟片刻,当即决定先忍了。 她点头,妥协道:“好。我这就回去。将你想见他的这个消息,告诉太子。” 她心中燃起希望,是不是经过这一遭,阿烈哥哥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全然属于她。 来日,与她一起共享这南昭的万里江山了? 祁瑾玉摸了摸那还未显怀的小腹,满怀憧憬地走了 …… 祁瑾玉走后,叶蓁蓁开始冷静整理思路。 确实到了该了断的时候。 她希望,她和慕容烈虽然不能有个完满的结局,但还是尽量做到好聚好散…… 只是她没想到,阿烈这一次来得那样快。 冬日,天黑得早。 祁瑾玉走后的当晚,暮色刚刚降临,慕容烈便出现在医馆门口。 “他还敢来?” 一想到此人几次三番来纠缠阿姐,转眼却又跟别的女人大张旗鼓地大婚了,现在又来找阿姐,阿璃就很为愤怒。 这把他阿姐当什么了? 阿璃当即便想要上前揍他,被齐大夫拉住了。 慕容烈现在是太子,不可鲁莽。 叶蓁蓁给了齐大夫和阿璃一个安抚的眼神,“你们先回小院,我跟太子殿下有话要说,一会儿我自己回来。” 齐大夫拉着阿璃走后,医馆一时安静下来,只剩慕容烈和叶蓁蓁两人。 隔着医馆前厅短短的距离,遥遥相望…… 还是慕容烈先忍不住,快走几步,一把抱住了叶蓁蓁。 “蓁蓁,对不起。” 那声音暗哑低沉,带着深深的眷恋和难掩的晦涩。 他下颌搭在她瘦削的肩侧,贪婪地呼吸着她身上独有的熟悉味道。 同时,有一股淡淡的酒香,从他身上传来。 叶蓁蓁难得没有挣扎,就这么任他抱着…… 她感觉面前的男人,仿似又瘦了一些。 叶蓁蓁淡然一笑,摇了摇头,“阿烈,你是太子,做什么都是你的权力。 记住,你没有对不起我。 况且,太子妃都跟我说了,那不是你的错,我不怪你。” 闻言,慕容烈长舒一口气:蓁蓁果然还是善解人意。 他心中激荡,不由抱得更紧了一些。 过了一会儿,叶蓁蓁轻轻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看向他的双眸,那双以前风流不羁,时时带着点点笑意的眸子,此时却有些躲闪忐忑,不如之前般自信洒脱。 “喝酒了?”叶蓁蓁拉起他的手,温声询问。 这次,她真打算好好跟他说话,将她心中所思所想,都跟他一一说开。 他们好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 这场相遇,他们都没有做错什么,应该要好聚好散。 “嗯。”慕容烈点头,“玉……,太子妃一回宫,说你想见我,我便等不及立马过来了。” 这些日子,他觉着自己犯了错,不知该如何面对蓁蓁,很为苦恼。 整日里无事时,便借酒消愁。 今日,他事先不知道要来见蓁蓁,自然也是喝了些酒的。 “喝酒伤身,以后少喝点。”叶蓁蓁劝道。 “嗯,我听你的。” 慕容烈点头,反握住她的手。 蓁蓁今日好温柔,好乖顺,她好久没有这么对她了。 他一脸陶醉。 叶蓁蓁从他掌中抽出一只手,轻轻抚上他的脸颊,以前她就觉得他这张异域风情的脸,真是英俊性感到妖孽。 现在,他瘦了些,轮廓更加分明。 却一丝也不减他的帅气。 反倒添了一些让人怜惜的气息。 也难怪,即使曾经他有过那么多红颜知己,那祁瑾玉,堂堂丞相独女,哪怕只是形式婚姻,也愿意隐忍着,跟他在一起。 “多吃一些,你现在太瘦了。” 叶蓁蓁冷不丁又叮嘱一句,虽然现在的阿烈还是很帅气,并且随着身份地位的提升,周身比之前更显矜贵。 但她还是怀念那个,曾经在山谷中能吃能睡,身强体壮的阿烈,那个外表傻憨憨,却又有些小心机的阿烈。 “好。”慕容烈继续点头。 转念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突然脸色一凛,眸光灼灼地盯着叶蓁蓁的眼睛,“蓁蓁,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我怎么觉着,你好像在说临别赠言?” 叶蓁蓁缓缓收回抚在他脸颊的手,背过身子,点了点头, “是的。 阿烈,不如……,我们正式分开吧。 我们放过彼此,好聚好散。” 第206章 劝解2 慕容烈身子抖了抖,一瞬间的慌了神:“蓁蓁,你还是怪我了对不对? 蓁蓁,你听我解释,那些都不是我本意,是母后,她暗算我…… 不过,蓁蓁,我答应你的那些,还作数的。 等我继承了王位,我会尽快掌权,会尽快脱离那些人的掣肘。 到时,我定迎你进宫,祁瑾玉虽然暂时做了王后,但是我可以封你做贵妃。 虽然只是贵妃,但我会独宠你,只会去你的宫里,不会去其他人那里。 若是你执意想要做皇后,也并非不可,等到合适的时机,我也定会让你如愿的……” 他慌不择言。 叶蓁蓁摇了摇头,转过身,直视他的眼睛,“阿烈,你知道的,我并不在意那些。” 慕容烈:…… 他该想到的,之前她也说过,若是她在乎那所谓的王后,便不用冒着生命危险,从大梁皇宫逃出来。 更别说,他们小国家的一个所谓的贵妃之位。 她断然不会稀罕。 可是,该怎么办呢? 慕容烈更急了。 “你知道的,我并不喜欢王宫的生活”叶蓁蓁继续说道,“我讨厌跟其他女子分享自己的男人,讨厌勾心斗角,也讨厌王宫限制住我的自由。” 慕容烈眉头紧皱,他似乎忘了,初识之时,她便是一个向往自由,更喜欢在商场上施展抱负的奇女子。 “蓁蓁,你可以不用分享的。 只要你不愿意,那些人都不过是摆设而已。 蓁蓁,我那么爱你,你就不能为我,哪怕少威妥协那么一下吗? 再者,你若实在不喜欢王宫,也可以继续住在你现在住的地方,还可以继续现在的事业,我保证不强迫你,不限制你……” “算了吧,阿烈。”叶蓁蓁又摇了摇头,“现实一些。” 光一个祁瑾玉,都出了意外。 更遑论往后,他若是即了位,那些前朝后宫间,明里暗里的权衡谋划,和明争暗斗。 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又往后宫塞多少女子。 “你我之间的开始,本就不同寻常。 皆因那山谷与世隔绝,才造就了你我的一段缘分…… 山谷的出口,你早就发现了对不对?” 后来,叶蓁蓁无数次回想山谷中后面的那段岁月…… 似乎,一切都发生得太过巧合了些。 她刚好思想有所松动了,他们刚好在一起了,竹屋中的存粮也快用完了,他却刚好与她一同,发现了那个出口…… 慕容烈低头:…… 他心一凉,她知道了,她竟然是知道的? 还是被她发现了吗? 她是因此而怪他,要离开他吗? “蓁蓁……”他不知该作何解释,只喃喃着,就想要唤她的名字,仿似多唤几声,她便会心软,继续留在他身边。 “我不怪你。”叶蓁蓁语气越来越平淡冷静。 这该死的冷静。 “阿烈,我真的没有怪你。”她继续语重心长,“那段时日,凭良心说,我也很快乐,我们都很快乐不是吗? 况且,你把我和湛儿雪儿都照顾得很好,我们应该感谢你。” 慕容烈再次抬眸,眼中闪过希冀…… “若是一直生活在山谷,我相信我们会一直快乐幸福地生活下去……” 叶蓁蓁直视向他的眼眸,平静而坦然,“但是,时移事异。 现在,我们早已不是在山谷了。 我们重回了尘世,便要遵守尘世的规则。 不得不说,我们的这段关系,给你我,都造成了不小的困扰,你不觉得吗?” 叶蓁蓁咽了咽口水,接下来的话,确实有些过于残忍,“因为我的存在,给你的大业造成了不小负担吧? 若是没有我,你便可以心无旁骛地去接受,去钻营,去权衡。 或许,你的夺嫡之路,会更顺遂一些? 因为我,而让你有了软肋,变得束手束脚。 你说,是与不是?” 慕容烈瞳仁有些大睁,她都懂。 既然她都懂,为什么还要狠心离开他呢? “不瞒你说,不仅对你造成了影响,也会对我造成影响。 因着与你的这层关系,我整日里提心吊胆,担心着会不会有人在暗处筹划着要来陷害我,陷害我的家人,还有店铺……” “这些你不用担心”慕容烈赶忙道,“我会派人保护你和你的店铺、家人。 这些日子,我已经在做了。” “我知道。”叶蓁蓁颔首,难怪这些日子,他们会过得如此平静,连南宫湘都不曾来打扰。 “但,那是我们还没有触及到别人的底线,不然……”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叶蓁蓁顿了顿,“阿烈,或许,没有我们之间这段关系,便不会有人将我,将我的商铺,当成活靶子,不是吗?” 慕容烈身子再次怔了怔。 不得不说,她真相了。 他不知该如何反驳她。 叶蓁蓁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牵强的笑,再次艰难开口,“阿烈,我们就此分开,放过彼此可好?” 实际上,她内心也痛到揪紧,但她知道,今日,必须有个了断,绝不可再拖下去了。 否则,害人害己。 “祁瑾玉……”她眸中终于浮上雾色,“她是一个不错的姑娘。 我对她了解不多。 但至少,目前看来,她是全心全意待你的。 也有应有的心机,和胸襟。 平心而论,她的家庭出身和涵养底蕴,都比我更适合做王后,做你的助力。 况且,她已经怀了你的孩子…… 你那么喜欢孩子,自己从小又不生活在父母身边。 肯定舍不得自己的骨肉,将来也在缺少父母疼爱的环境下长大吧?” 慕容烈后退一步,用一种近似乎难以置信的目光看向她。 面前这个女子,太过冷静。 她在说自己的切身之事。 却仿似一个局外人在劝谏一个毫不相关之人,劝他放弃挣扎,放弃抵抗…… 面面俱到,条理分明。 冷静得可怕。 她真的好狠,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或许,这只能说明,她不够爱他? 或许…… 一开始,便是他的一厢情愿。 慕容烈痛彻心扉的同时,好像突然大彻大悟。 他,就是个傻子。 十足十的傻子。 这出戏,早该散场,人家早已从戏中抽离。 只有他,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第207章 年会 慕容烈不知自己是如何走出医馆的。 只知当他恢复意识之时,已然走出离医馆一小段距离。 冬日的夜里,细雨如银丝般,不知何时,偷偷地斜飞了下来。 马路对面,有一辆宽敞豪华的马车,静静地等在那里。 祁瑾玉撑着雨伞,就那么站在车边,朝他浅浅地笑。 “殿下,我来接你回宫了。” 她声音温婉,朝慕容烈伸出一只手。 慕容烈有片刻的无措。 最终,还是将手掌递了过去,握住了那抹柔软。 “回吧。” 他语气中,带着一丝释然,和无比的惆怅 …… 叶蓁蓁不知身后之人是何时离开的。 只在发现身后已经没人之时,快步走向了门口。 隔着门帘,刚好看到远处,一对金尊玉贵的璧人,相携着上了马车。 她有一丝落寞。 更多的,是欣慰。 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他们这,也算是一种好的结果了吧? 她只希望阿烈,今后离了她的日子,能一切顺遂。 之后,她裹紧衣衫,也准备冲入雨中。 冬夜的雨,很细也很温柔。 她没有带伞,不过她伸出手试了试,这点毛毛细雨,应该不会那么快,打湿她的衣衫。 小院离医馆并不远,她决定,就这么冒雨回去。 此刻,她迫切想要快点回到小院。 从没有哪一刻,像此刻般,那么想快点见到湛儿和雪儿。 只有孩子天真无邪的笑声和脸庞,才是抚慰心灵的良药…… 刚跨出街道,头顶突然多出一把素色油纸伞,替她遮挡了风雨。 鼻息间,也传来好闻的松竹之气。 她转头,是那挺直如翠竹一般的男子,一手撑着油伞,一手提着灯笼。 提灯笼的那只手肘上,还搭着件墨色披风,递至她跟前。 男子不言不语。 只看着她,脸上带着腼腆而体贴的微笑。 或许是为了避嫌,站得离她有一些远。 雨伞大部分都在她头顶,而他自己,则半边身子,站在雨里。 就那么一愣神的间隙,他的睫毛便沾染了雨水,卷翘而湿润。 “谢谢。” 叶蓁蓁从他手肘接过披风,给自己披上。 披上披风后,她故意靠近了他一些。 “站近一些吧,你都淋湿了。”她说。 “好。” 简单一个字,嗓音无限温柔怜惜。 她突然想起,他就住在医馆后院。 不知道自己刚才跟阿烈的谈话,他听到了没有,又听到了多少。 此刻,她毫无心思去想这些,只想快些回家。 他仿似很理解她,也不出声打扰,只在旁边默默陪她走着…… 一路沉默,到小院旁边的巷子口时,刚好碰到阿璃撑着雨伞,手拿披风,急匆匆出来。 三人六目相对…… 叶蓁蓁这时,无暇他顾,便快走几步,行到阿璃伞下。 “阿适,今天谢谢你。 阿璃来接我了,家就在前面,你也早些回去歇息吧。” 她指了指巷子里面,那里依稀有孩童的笑闹之声传出。 显得恬淡,给人安慰。 于适点头,简单回了个“嗯”字,便转身离开。 阿璃也难得的没有多言,两人安安静静走进小院。 湛儿雪儿,孩童不识愁滋味,见到娘亲回来,自然又是一番黏糊撒娇。 叶蓁蓁勉力陪他们玩了一会儿。 不过,刚才在医馆时,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回来看孩子。 可现在,她却提不起多少兴趣陪他们多玩,她只想睡觉。 她想,这么冷的天,躲进温暖的被窝里,好好睡一觉,应该明天就能雨过天晴了吧 …… 这一觉,她昏睡了很久。 第二日,她难得的,晚起了。 在家休息了两三日。 再来到商行时,她又仿似打满了鸡血,干劲十足。 情场失意,商场得意。 叶蓁蓁觉得,她还是要更专心地干事业了。 于适一边做账,一边偷偷地观察她,偶尔蹙眉。 临近年关,事儿真不少。 商行有惯例,年底的时候,是要召开年会的。 叶蓁蓁有条不紊地吩咐人,该盘账盘账,该找场地找场地。 年会人数众多,时间地点和内容,都需要提前定好。 凭感觉,今年收益应是不错的,不过具体多少,还是需要有人算出准确的数字来。 好在年会上给老伙计们总结过去,展望未来。 表现突出的掌柜和伙计,还要进行嘉奖…… 转眼到了大年二十八,商行二十九就要放年假了,年会便定在这一天晚上。 年终,各酒楼生意都爆火。 最后,老林还是建议,将年会地点定在了自家酒楼。 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再者,自家酒楼,提早预留房间什么的,也会比较方便。 叶蓁蓁毕竟是女子,大晚上的,阿璃不放心她一个人参加,表示也要跟去。 “阿姐,商行都是男子,可能席上还要喝酒,你又不会武功,还是让我陪你去吧?” 叶蓁蓁想起之前最后一次,跟他单独出行那晚,仍是心有余悸。 便拒绝了他。 “无妨。 阿适也会参加,年会结束后,我跟阿适一起回来便是,刚好顺路。” 相比之下,还是温雅有礼的阿适,更能让他放心。 再说,她都快管理商行一年了,来参会的,都是一些熟悉的老伙计,应该也没什么人会害她。 现在她就是一普通得不能在普通的小老百姓,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只是…… 她没想到,到了会场后,才发现消停了许久的柳姨娘和林卓,竟也会来参会。 叶蓁蓁并没有让人邀请他们。 她看了看老林,老林也是摇头,一脸懵懂,表示不是他带来的。 两人一反常态,对着叶蓁蓁一脸谄媚地笑,“夫人”长,“夫人”短的。 临近年关,现场气氛,大伙儿心情都不错。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叶蓁蓁选择暂且忍了。 只是悄悄地多留了个心眼,自己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还安排可信的伙计,偷偷注意他们的一举一动。 好在,两人席间并未作什么妖,年会也没出什么幺蛾子,顺顺利利结束了。 散会时,众人皆是手上提着满满当当的年货红包,欢声笑语地陆续离开。 这是世子过世这两年来,他们收获最多的一次。 怕耽误事,叶蓁蓁今晚并未喝多少酒,大部分时候,别人来敬她,她都是以茶代酒的。 但老林他们几位得力干将来敬酒时,她觉得再喝茶就不够意思了,便也勉强应了两杯。 沾了稍许酒气又加着之日着实高兴,走在往回的路上时,叶蓁蓁便有些兴奋。 只见她脸颊上红扑扑的,睫毛格外卷翘,双眼仿似放光,小嘴也闲不住地吧吧…… 于适提着灯笼,在她身侧不远不近地跟着,随着她的话语,唇角微勾。 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她。 少了束缚,多了抱负,成就感满满的她…… 两人正不急不徐地走着,突然,从屋顶不知哪个角落,飞出几个黑衣人。 黑衣人武功高强,目标明确。 从屋顶快速飞落他们身旁,还不等他们反应,便一掌分别敲在了两人的脖颈…… 第208章 年会1 于适只昏迷了片刻,便凭借强大的意志力,硬撑着清醒了过来。 他睁眼的当口,便看到几个黑衣人,扛着叶蓁蓁,正在不远处狂奔…… 他硬撑起身子去追。 可刚从眩晕中醒来,脖颈还有些难受,他步伐有些虚浮。 眼见黑衣人离他越来越远,即将消失在他视野之中,他内心焦急无比。 只恨自己没学过武功。 心中一急,脚下不由得也加快了脚步。 有些奇怪的是,他竟然发现自己越跑越快了,甚至是一种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速度,还感觉身子变得轻盈了许多。 他很是诧异,印象中,自己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不过此刻,他来不及细想,只咬牙尽力奔跑着,想尽量缩短与黑衣人之间的距离。 可那几名黑衣人却突然来到一座高墙前,身子一跃,便跃了过去,完全消失在他面前。 这可如何是好? 于适心急如焚,他现在虽然跑得快,可他着实不会飞。 还好,这时孙璃突然出现在前面。 他不放心,便踩着点来接阿姐,没想到,半路遇到正气喘吁吁,对着一堵墙张望的于适…… 他瞬间预感不妙,眉头深锁,“你在这干嘛?我阿姐呢?” 于适极力抑制住喘息,伸手往那墙后一指,“叶姑娘,她……,被黑衣人掳走了,快。 快追,他们刚跑到那座墙后面……” 孙璃轻骂了句“要你有何用?” 一跺脚,便已跃上了墙头,急追而去…… 于适也没闲着,无法飞檐走壁,他便冷静下来,仔细观察周围环境,脑中极快地分析着…… 他先找到城中最近巡逻的官兵队伍处,报了案,请求协助。 自己则是跟着他们,在城中错综复杂的小路间一处处搜索,查找蛛丝马迹 …… 叶蓁蓁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只知道自己醒来时,是在一处脂粉香浓郁的厢房。 她试图动了动手脚,发现手脚已被绳索捆绑束缚住。 想开口叫人,嘴里被塞了东西。 也不知道这是到了哪里,也不知道对方是谁? 一时心里直呼糟糕。 于适那个书呆子自身都难保,阿璃,她没让他跟过来,这会儿怕是早已入睡。 这会儿,她能寄希望于谁来救她呢?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中开始快速分析最近发生在自己身边的人和事。 她首先排除了祁瑾玉,她如果要下手,不会等到现在。 还有南宫湘? 南宫湘那嚣张跋扈的性子,应该也不至于来这种阴的。 那还会是谁呢? 她回想起,今日在年会上,意外见到的柳姨娘和林卓。 只有可能,是她们。 他们绑架她要做什么呢? 无非还是为了商行。 她在心中复盘,如果她是柳姨娘,会如何想办法夺回商行的管理权…… 她环顾四周,发现这个厢房,与普通房间不一样,布置得很是庸俗,入眼全是些花里胡哨的颜色,连幔帐都是浅绛色的。 莫非…… 他们把她掳来了一家妓院?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老鸨谄媚的声音,“喏,你们要的人,就在里面,快快请进。” “这是你们剩余的酬劳。”果然是林卓的声音。 这处妓院,他常光顾,便也跟这里老鸨混熟了。 出高价,她们答应找人帮他做事。 老鸨喜笑颜开,“呦,谢谢公子,公子大气。那就快快去享用美人吧。” 门被推开,两个带着帏帽的人走了进来,其中一人个子瘦高,跟麻秆似的,另一人个子娇小,弱柳扶风。 来人关好门后,取下帏帽 ——果然是林卓和柳姨娘。 叶蓁蓁当即怒了,她扭动身子,嘴里“呜呜呜”地发着声。 她自问,这半年多,并未亏待他们什么,他们为何要如此害她? 果然,圣母是做不得的。 柳姨娘见状,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体贴地将她口中的帕子取了出来。 “你们要干什么?”叶蓁蓁厉声发问。 “哼,要干什么?”柳姨娘轻嗤一声,眼光狠厉,“自然是想要夺回原本属于我们的一切。” “幼稚!”叶蓁蓁道,“商行是世子亲自将令牌交到我手里的,也已经在掌柜的大会上公布过了,岂是你想夺回便能夺回的?你们抓了我有什么用? 我早已安排好了,商行离了我,照样正常运转,你们休想插一脚。 再说,也不是没在你们手里经营过,还不是连年亏损? 交给你们来打理,我猜不出几年,便会被败光吧? 到时候,怕是你们连西北风都没得喝,哪还有现在你们衣食无忧的生活?” 一旁的林卓一怔,对着柳如眉点头,“阿娘,好像她说的有点道理呢?” 柳如眉给了儿子一个爆栗,“瓜娃子!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你忘了我们今天来干什么的?” 叶蓁蓁:…… 川普都出来了? 这柳姨娘看不出啊,还是个川州人? “哦哦,对了。”林卓想起来正事,“我们今天,就是来征服你的。 阿娘说,只要把你上了,让你给我生娃娃,我们到时就是一家人了。 到时,等你老了,林氏商行就可以传给我们的娃娃,就不会改姓叶。” 叶蓁蓁无语;“糊涂啊。 娃娃是你们想有就能有的? 再说,你们要是现在害了我,即使有了娃,我照样不会养着你们,还会把你们彻底赶出林家。 如果你们现在悬崖勒马,我出去后,兴许还能不计前嫌,继续每月给你们点例银花花。” 叶蓁蓁脑中快速运转,企图以三寸不烂之舌扰乱他们的心绪。 心里想的是,等她出去了,必要报官,让他们下大牢才是。 林卓脑瓜子不够灵泛,还耳根子浅,很快就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 只柳姨娘脑子好使些:“儿啊,你可别听她瞎忽悠。 怕是这会儿放了她,她不光不会给我们银子花,还会让官府把我们抓起来才是呢。 既然谈不拢,不如,咱们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柳如眉抬手,在自己脖子上拉了一下…… “反正她现在人在我们手上,神不知鬼不觉的。 等没了她,那林氏商行没了继承人,还不迟早落到咱们娘俩手中?” 林卓点头,觉得阿娘说的也有道理。 但他垂涎叶蓁蓁美色已久,他眼神焦灼在叶蓁蓁那张俏脸和曼妙的身段之上。 舔了舔唇,又咽了咽口水: “娘啊,这么娇滴滴的小美人,就这么杀了太可惜了呀。 要不你先去外面等会儿,等我办完事了,你再进来?” 柳如眉看着他这不争气的儿子,摇了摇头。 没办法,谁让她从小把他惯坏了呢? 遂叹气道,“你快着些,一会儿别人找来,咱们可就来不及了。” “好嘞。”说罢,林卓迫不及待地靠近叶蓁蓁。 一手摸在了她柔嫩的脸颊之上,一脸淫笑“小美人的肌肤就是嫩滑,跟那嫩豆腐似的。” 叶蓁蓁趁他一个不注意,一口咬在了他的手指上…… 林卓“哎呦”一声,使劲从她口中拔出手指,一眨眼,手指头已经被她咬得血肉模糊。 “小贱人,你数狗的吧?哎呦呦。”林卓骂道 叶蓁蓁怒目圆瞪,“淫棍,今日,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得手的。” 林卓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一脸气急败坏,终于也不再装斯文。 他突然嘴角一歪,目露邪光。 妓院里混久了的人,随身总携带着些肮脏玩意儿。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打开,里面是一些红色的小药丸。 他捏起一粒,想了想,又加了一粒。 狞笑着便掰开了叶蓁蓁的嘴,“嘿嘿,小贱人,有了这好东西,你现在不愿意,只怕一会儿啊,要哭着闹着求我上你才是呢!” …… 第209章 绑架 “唔,救命啊!”无法,叶蓁蓁被逼着勉强吞下药丸后,大声呼救。 林卓却一点也不慌,“你叫啊,尽管大声的叫。 我看这烟柳之地,即使你叫破喉咙,除了让人更加兴奋激动外,还能有什么用?” 这次,他学乖了,吸取刚才的经验教训,将药塞入叶蓁蓁嘴里后,便弹跳着躲开了些,等着药效发作。 刚才一不留神被她差点咬断手指,这回他可不会再上当了。 再说,在风月场所常年流连的林卓,阈值高,对毫无反应的木头美人,是没有兴趣的。 最喜欢的,就是看那些贞洁烈妇跌下神坛,在他面前伏低做小,风情放荡…… 想想都刺激。 妓院外,于适已经跟着官府人员查到了这家妓院。 老鸨带着一堆花枝招展的姑娘,在门口热情相迎。 却对官府的盘问,总是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 官兵们被脂粉气熏得心猿意马,哪还有心思细细盘问? 只想着快点下值,好也来这销金窝快活一回。 只那官兵头头,还有些理智,却也是被周围之人烦得不行。 见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他一挥手,就想叫大家撤,换下一个地方,继续搜查,“撤!” “慢着”于适从始至终在一旁冷静观察,他发现老鸨的表情动作,有些不对劲。 过于热情了。 还有些揣着明白装糊涂之意。 他又看了看四周环境,方圆之内,除了这家妓院,其余店铺、商户皆已黑灯瞎火,安安静静,一点动静都会非常明显。 他想,他若是那贼人,该当如何选择合适的落脚点藏身。 “官爷,这妓院有问题,我家东家可能就是被他们藏在这里。”于适笃定道。 “哦?有何凭证?”那为首之人眉头一皱,不耐烦地询问。 若不是一开始于适跟他们说,他们是林氏商行的,找出他们东家后,会有重金酬谢,他们也不至于大半夜在这跟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走。 于适三言两语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的理由,心急如焚地催促道,“官爷,还请尽快进去搜查。我家东家是女子,晚了,我怕出什么意外。” 那官爷一听,蹙了蹙眉,便扬手,带着队伍准备往妓院里冲…… 那老鸨见状,也不是吃素的。 她撤掉刚还一脸谄媚的表情,突然冷了颜色,“哼,你说搜查就搜查? 搜查令呢? 先拿出来我看看?” 能在这骊都撑起一家妓院,自然也是有些靠山的,一般人,她根本就不怕。 一眨眼,老鸨身后闪现几名壮汉,俨然妓院的护院出来维持秩序了。 壮汉们一身腱子肉,一看就是练家子,人数还不比官员少。 “你……”官兵们一时有些犯难,大晚上的,临时出动,他们手中当然没有搜查令。 再说,如果要硬闯…… 他们瞅了瞅眼前的壮汉们,估摸了下,怕是免不了流血牺牲,还……,胜算不大。 这么一来,仿似为了几个臭钱,一点外快而已,不值当 …… 叶蓁蓁喊叫了几声“救命”,见确实无人搭理她,一时泄了气。 她强迫自己不要慌张,要冷静。 沉默了一会儿,她感觉有什么热气,从小腹处,直往上窜。 心道不好,怕是那歹毒的药快发作了…… “林公子,我又仔细考虑了一下,其实咱们也不是没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大不了我配合就是,我惜命得狠,绝对不敢再胡来。 你说,为了这点子事,你们母子俩背上杀人的罪行,也不划算吧?” 林卓:…… 他眼睛亮了亮,有些心动。 若是她愿意配合,那岂不两全其美? 他既能坐享美人的齐人之福,林氏商行这巨大馅饼又能落入他手,还不用他们母子冒那杀人被抓的风险。 “林公子,我的手好疼,你们绑得太紧了,能否帮忙松一松? 只松一松手上得绳索就好,不然,我怕一会儿手臂废了,以后,你总不想有个残废的夫人吧?” 叶蓁蓁想着,只要她的手得到片刻的放松,银镯子里面的银针便能派上用场。 “哼……,早这么乖不就好了?”林卓翘着二郎腿,有些得意,他就知道,最后她会求着他…… “现在啊,我且得好好考虑考虑,怕你又动什么歪心思。” 孙璃火急火燎地降落在于适面前,见情景不对,问道“什么情况?” 他都急疯了。 刚才于适就往墙后一指,他虽然及时去追查了,可那帮子人早已离他太远,等他追来这一块地段时,人早跑没了影。 他猜想,人可能就藏在周围房子里,可他在这片屋顶上找来找去,硬是没找到。 阿姐,阿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听于适一说,阿璃才不管合规不合规呢。 他趁人不注意,瞅准一个没人的角落,一跃而上,便飞入了妓院院墙之中。 什么也顾不得的孙璃,心急如焚地一间间推开房门,确认有没有阿姐的身影。 随着一间间房门被推开,影响了房内正在行事的男男女女。 自然引得一句句国粹,“卧槽”、“找死啊”,“什么人啊!”…… 阿璃目标坚定,毫无所觉。 待行到三楼最边上的一间房门前时,他看到房门前的墙角下,瑟缩着一瘦弱身影,正戴着帏帽瑟瑟发抖…… 柳如眉今日是瞅准了孙璃没有参加年会,才决定要出手的。 显然,她没想到孙璃会这么快找来。 发现妓院不对劲时,她便赶忙去敲儿子的房门了,想要带他赶紧逃走。 可门口有官兵把守,孙璃又眼看着从走廊那头过来了…… 林卓正犹豫着准备给叶蓁蓁松开手上的绳索,听到外面阿娘的催促之声,“儿子,不好了,有人来了,就是上次踹你屁股那男的,快出来,否则就来不及了!” 林卓:…… 他瞬间怂得一批,他气急败坏,不仅不解开绳子,反倒又拿起一旁的帕子,重新将叶蓁蓁的嘴给堵上了。 门被打开,林卓快速出来,看清正在快速移动过来的人影,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第210章 解救 他们一时没有出路…… 绑架叶蓁蓁的房间,就是这走廊尽头的最后一间。 走廊尽头,刚好有一扇窗户。 慌不择路,两人来到走廊前的窗户边,林卓看了看越来越近的孙璃。 几月前被他踢的那一脚,屁股上,那火辣辣的感觉还历历在目…… 他朝着柳如眉低喊一声“跳”,便率先跳了下去。 随着一声“哎呦”,他侧躺在地上,抱着一条腿开始嚎: 一条腿摔断了。 这、这…… 柳如眉一弱女子,又无武功傍身,儿子的腿都摔断了,她哪还敢跳? 可又没有其他出路…… 不由吓得六神无主地瘫坐在了地面,隔着帏帽瑟瑟发抖,假装隐身。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阿璃一把掀了她的帏帽,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抵在窗口。 随意往外瞟了一眼,他发现,隔着几层楼的地面上,还有一蜷缩的身影正在哀嚎。 一下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过这时他也来不及管其他,只凶神恶煞般地朝柳如眉低吼“我阿姐呢?” 柳如眉哪见过这阵势? 一时吓得浑身发软,嘴唇哆嗦,哪还说得出话,只眼神往旁边关着的房门瞟去。 孙璃立马明白了。 他将手中之人用力甩在地上,也来不及他顾,一脚踹开了房门。 果然见叶蓁蓁被绑住手脚,嘴巴被塞住,正在床上呜呜咽咽地挣扎。 面色绯红,脸上早已浮现薄汗的叶蓁蓁,看到阿璃过来,一瞬间,犹如看到了天降救星一般…… 眼眶一热,眼泪喷涌而出,“呜呜”,阿璃…… 见此情景,阿璃心中一疼,双拳绷得铁紧。 他巴不得回身,再将那地上的两人狠狠踹上几脚…… 可是不行,阿姐更要紧。 当务之急,他得问问阿姐现在怎么样了。 “阿姐别怕,我来救你了。” 他稳了稳心神。 饶是心里再急,对着阿姐,阿璃说出来的话,还是温柔治愈的。 他两步跨至床前,先快速取下塞在她口中的帕子,再帮她解绳索。 “阿璃,快,回医馆。 他们给我下了药。” 叶蓁蓁一得了机会,赶紧说明。 她可不想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人瞧了洋相去。 她不知道那林卓给她吃的是什么药。 但她现在身体的感觉,极为不正常,而且越来越明显了。 医馆有药,什么药都有。 阿璃又医术高超,他定能替她配出解药的。 阿璃解绳索的手顿了顿,心里浮起一抹异样…… 不过,很快,他便将异样的脸色藏了起来,仍不慌不忙地解着绳索道:“好。” 阿璃将叶蓁蓁身上绳索解开后,一躬身,将她拦腰抱起,便疾步往门外而去。 门外,于适与官兵们仍在与老鸨的护卫们对峙。 见阿璃抱着叶蓁蓁大步出来,于适忙撇下那堆人,迎了过来,“叶姑娘,你怎么样?” 叶蓁蓁只觉自己这会儿浑身有些发热,头昏脑胀的,脸颊也烫得厉害。 没什么精力跟他说话,只虚弱地对他点了点头,便将脸埋在了阿璃怀中。 她不愿被人看到自己这番窘态。 “罪魁祸首就在里面,快去抓。”阿璃朝着于适和官兵们吼了一声,便抱着叶蓁蓁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于适本想快步跟上去,却被阿璃用眼神制止,“你留下,务必盯着官府将那两人绳之以法。” 为首那官兵也颔首同意,“是啊,你们得留人。 跟我们一起,捉拿完罪犯后,做好交接记录,才可以走。” 不然,他们怎么知道,回头找谁领奖赏去呢? 于适无法,只得按捺住内心的忧虑,又耽搁了好一会儿 …… 孙璃抱着叶蓁蓁回到医馆时,医馆黑漆漆的。 他先摸黑进到医馆后院的一间房中,将叶蓁蓁放在床上,然后去点了灯。 这时,叶蓁蓁感觉身上的药效应是经发作越来越厉害了。 只见她浑身冒汗,脸颊通红,一双嘴唇,因极度忍耐,被贝齿咬得通红。 她只感觉浑身绵软,一丝力气也无。 还有不知从哪里冒出的痒意,一阵阵袭击着她所剩不多的理智。 “阿璃,快……,快去找药。”叶蓁蓁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阿璃却仿似并不急。 只见他不慌不忙从旁边搬来一把椅子,放在床边,坐了下来。 然后伸出手,温柔地为阿姐整理额前汗湿的碎发…… 接着,略微清凉的手掌,就这么顺势在叶蓁蓁的脸颊上停留…… 他轻轻地上下抚摸着她发红的脸颊,滚了滚喉结,“阿姐,别急……” “嗯……?”叶蓁蓁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满眼疑惑的看向孙璃,不知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只觉得眼前迷迷蒙蒙的,不仅脸颊烫得厉害,连眼眶都湿了。 她觉着她浑身上下都在发热发烫。 当阿璃略微清凉的手靠近她的脸颊时,她情不自禁地有点贪恋那一抹清凉。 她跟只乖巧的小猫似的,红彤彤的脸颊,不由自主地在他掌心蹭来蹭去。 阿璃身上,还有她熟悉的,清爽好闻的药香。 好舒服! “阿姐……”孙璃很有些难以启齿,但这是难得的机会。 他只觉着自己喊出这声阿姐,一想到接下来他要做的事,便浑身发热,脸颊也瞬间发红,从脖颈烫到了头发丝…… 他都怀疑,中了药的到底是阿姐,还是他自己? “阿姐,你体内的药已经发作了。 怕是强行配解药压制下去还需要时间,况且,忍久了也会伤身体,我还有更快速有效的方法……” “什、什么方法?”叶蓁蓁使劲摇了摇头,让自己保持意识清醒。 “快,快些。 阿璃,我受不了了。”叶蓁蓁只感觉自己被成千上万只蚂蚁在撕咬,难受至极。 她想死。 “那方法便是……”阿璃看向叶蓁蓁的眸光中,涌现浓烈的情意,“不如阿姐,你就要了我吧?” 说着,他干脆坐到了床沿,一把将女子绵软的娇躯直接抱起,裹在了怀中。 叶蓁蓁:…… “什、什么?” 叶蓁蓁只感觉自己脑袋更加昏昏沉沉的,她呼吸急促。 因为难受,眼中生理性泪水更加汹涌,雾蒙蒙的…… 阿璃,他刚说什么了? 她没听清…… 他怎么又把她抱起来了? 他为何还不去找药? 呜呜呜…… 下一瞬,炙热的唇,被一双微凉柔软的唇覆上…… 他这次的吻,温柔缱绻,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叶蓁蓁只感觉脑子一轰,数道电流闪过,好舒服,好清凉…… 她闭眼承受着,甚至还主动伸出小舌,与他勾缠,希望得到更多…… “阿姐……”阿璃忍不住呢喃,他心中欣喜:阿姐好像终于不再推开他,抗拒他了。 他一时间,甚至都觉得,应该感谢今日给阿姐下药之人…… 至少不用他亲自动手了…… 他曾无数次想过,要给阿姐下药,让她彻底属于他。 却因患得患失犹犹豫豫,一直拖到了现在…… 女子一双藕臂柔弱无骨地攀附着他,回应着他…… 阿璃逐渐情动不已,浑身都颤抖了。 干脆一把将阿姐压在了床榻之上,自己也倾身覆了上去。 与她勾缠,吻得深沉 …… 第211章 解救1 于适配合着官兵将柳如眉和林卓抓捕后,又做好交接记录,便用最快的速度赶回了医馆。 刚才,叶姑娘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对劲,他还是不太放心。 如果她是受伤了或中毒了,阿璃应该会带她来医馆找药治疗。 他想赶紧回来瞧瞧。 可是医馆前厅并没有灯光,也没有人。 他有些疑惑地往后院走去,难道是自己刚刚看错了? 却赫然发现自己房中,不知何时亮起了灯…… 他静听了听,好像房中没什么大的动静,又好像有女子粗重的喘息之声。 或许,叶姑娘真的中毒了,阿璃正在这儿给她医治? 他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叶姑娘?” 里面的喘息之声停了片刻。 阿璃浑身一紧:…… 大意了! 阿璃刚带着叶蓁蓁来医馆时,并不清楚这回阿姐对他的态度如何。 怕贻误阿姐病情,便没敢直接将她带去客栈之类的地方…… 想着万一不行,还是得赶紧调配解药的。 医馆条件简陋,他知道唯有于适住的这间房,是有床单被褥,可以直接住人的。 情急之下,便选择将她先放在了这间房中。 他没料到,于适会回来得这么快! 那处妓院,离医馆很远。 于适陪着官府抓住歹人,处理尚后事宜,再回来医馆,他想着,他一文弱书生,体力有限,走走停停,少说也得两个时辰以后了吧? 好在,他一开始还顺便锁了门的。 只是,阿璃没想到,经过这一夜的锻炼,于适奔跑的速度,已经突飞猛进了。 说他健步如飞也不为过。 “叶姑娘?”没得到回应,于适便有些急了。 敲门声也大了些,他试图开门,又发现房门被人从里面闩住了。 “里面是不是你?叶姑娘?”于适声音又大了一些,改拳为掌,用力地拍着门。 “阿璃,阿璃你在里面吗?”于适又问。 阿璃好事被搅,心情郁闷至极。 只见他眸中喷火,随手拿起床边小桌上的一只茶杯,使劲摔在门上,“滚啊!” 茶杯“啪”的一声,从门上,掉落地面,发出一声脆响,摔得四分五裂。 正处于迷蒙中的叶蓁蓁,听到那一系列剧烈的响声,骤然清醒了一瞬。 她睁开眼眸,眼神逐渐聚焦…… 看清眼前之人后,瞳仁陡地睁大,“阿璃,你在干嘛? 不可以的……” 她双手抵住他的肩,使劲往外推,“放开我。” “我不,阿姐……,这次,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开你。” 言罢,他再次埋首,狠狠啃在了她的檀口。 同时,手肘穿过她的后背,将她柔软的身躯,再一次狠狠地压向了自己…… 叶蓁蓁:…… 她用仅存的一丝理智,使劲地推拒着,“唔,唔……” 她捶打他的肩膀,伸出双手使劲撕扯他的头发,企图让他放手…… 可是没用。 她如今没剩多少力气,绵软的胳膊和手指,施加在他身上的力道。 对他来说,就像挠痒痒一般。 起不到任何作用,反倒让他的动作变得更为凶狠霸道。 “叶姑娘,阿璃,你们是不是在里面? 听到应一声” 此时的于适,化身为书憨憨,除了一腔赤诚,其他啥也不懂。 他明明听到里面有动静,却无人开门,只感觉不对劲。 况且,叶姑娘的声音听起来还好像有些难受,不会出了什么事儿吧? 一时心急不已,敲门声更是大了不少。 他甚至开始用脚踹门。 阿璃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这死书呆子。 但他仍舍不得放弃…… 叶蓁蓁被那扰人的拍门声,吵得理智又回归了一些。 见无论如何推拒,身前之人都不动如山。 她不得不一狠心,一咬牙,狠狠咬在了面前之人作乱的舌头之上。 “嘶”阿璃吃痛,不得不松开了她。 一股铁锈味,瞬间在唇间蔓延。 阿璃难得直起了一些身子,捂着自己的唇,眼眶泛红,面色痛苦疑惑,“为什么?阿姐?” 叶蓁蓁双臂撑着床,使劲撑起上半身,靠在床沿喘粗气,“什么为什么?阿璃?我是你姐,你阿姐,你忘了吗? 你,你这是在乱、轮……” “我们又不是亲姐弟,我们没有血缘关系的,阿姐。” 阿璃愤怒,阿姐难道还不明白他的心意吗? “不行,不可以。”叶蓁蓁坚持拒绝。 “阿姐,为什么? 为什么别人可以,我就不可以? 为什么你愿意做别人甚至仇人的通房,却不肯给我哪怕一次机会? 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曾经也是知府家的少爷。 如果不是当年出事,说不定,你早就是我的通房了。 你忘了吗?阿姐? 到底是我哪里比不上别的男子? 阿姐,你告诉我,你倒是告诉我啊,我改。”阿璃哭诉,忍不住咆哮。 “不是的。”叶蓁蓁靠着床沿喘气,“阿璃,你并不比别人差。 你很好,你很优秀。 可是…… 你值得更好的。 在阿姐心里,你只能是弟弟,永远是弟弟。” “我不,我不甘心!阿姐。 我们如今男未婚,女未嫁,你身边现在明明也没有别的男子。 我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 我不愿意只做你的弟弟。 我想要做你的男人,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求你了,阿姐,不要再推开我。 你就要了我吧?!” 阿璃哭了,语言卑微又委屈,让听者难免动容,叶蓁蓁沉默了。 他试探着伸手,再想要去搂抱面前正咬着红唇,大口喘气的女子,“让我做你的解药好不好,阿姐? 我愿意,哪怕就这一次……” “不行!”仿似猛然醒悟。 叶蓁蓁突然伸出一手抵在自己的脖子,银镯就那么死死地咯在那纤细粉红的脖颈之上。 另一只手,毫不犹豫地按在开关之上。 “阿璃,今日你若执意如此,阿姐便只能去九泉之下向你父母和阿姐赔罪了。” “不要啊,阿姐……”孙璃大惊。 适时,“轰隆”一声响,房门俨然已被慕容烈大力蹬开…… 慕容烈自己都愣了愣:他何时有如此大力气了? 看到屋中场景,他再次愣了愣:两姐弟不知发生了什么,如今一个趴在床沿大口喘气,一个跪在地上,泪眼磅礴。 这两姐弟,这是怎么了? 他正准备跨入门槛的脚,停了下来 …… 门被打开的瞬间,阿璃只觉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理智也终于回来了一些。 他从床边退开,双膝跪在地面,“阿姐,阿璃知道错了……” “说,你下次再也不这样了!”叶蓁蓁狠了狠心,逼他。 这种情况,再一再二,她不希望有再三。 她也只是凡人,次数多了,她实在遭不住的。 阿璃:…… 仍不甘心。 没有下次?那必须是不可能的。 除非他死。 “你说啊!”叶蓁蓁难受得厉害,感觉理智正在被一点点蚕食,很快又要消耗殆尽。 她等不及了,抵住自己喉咙的手,又往里紧了紧,“阿璃,你是要逼死阿姐吗?” “我先去给阿姐配药……”阿璃起身,仍执拗地,企图转移她的注意力。 “不用了。”一种难掩的悲凉涌上叶蓁蓁心头,身子越来越难受。 看来,只能给他下一剂猛药了。 “阿适进来。 “阿璃,你出去吧。” 阿璃:…… “阿姐?!!!”他难以置信地瞪着阿姐,又满是愤怒地看向于适。 眼光若是能杀人,他感觉于适已经被他大卸八块…… “为什么啊?阿姐。” 于适:…… 这……,什么情况? 他挠了挠后脑勺,不过还是听话地抬脚迈进了房间,往叶蓁蓁所靠的床榻而去。 “出去时,把门带上。”叶蓁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完这句后,彻底瘫倒在了床沿。 “叶姑娘……”于适不明所以,一个箭步冲了过去,站在床沿…… 他看看趴着的叶蓁蓁,又瞧瞧跪着的孙璃,一脸不知所措…… 第212章 解救2 “叶姑娘,叶姑娘……”于适声音有些焦急. 却碍于男女有别,对这个瘫倒在自己床榻之上的女子,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阿璃,叶姑娘她……,这是怎么了?”见叶蓁蓁没反应,他又看向跪在地面的孙璃。 孙璃怔了怔,往阿姐方向看了一眼,从自我悲伤中猛然醒悟,给男人一个愤恨的眼神后, 他猛然起身,踉跄着往门外跑去。 “药,我去配解药……” 于适:…… 叶蓁蓁身子抖得厉害,嘴里不知发出什么难受的呜咽之声…… 于适不得不在床沿坐下,试着伸手搭在叶蓁蓁肩上,轻轻摇了摇,“叶姑娘,醒醒,你怎么样?” 叶蓁蓁再次艰难地睁开迷蒙双眼,勉强聚焦后,认出眼前之人是阿适。 她猛地一把抓住对方衣襟,呜咽道,“阿适,你喜欢我吗? 你之前对我那么好,是不是喜欢我?” 于适:…… “我现在好难受,你能否帮帮我?”叶蓁蓁得寸进尺,主动将身子软软地贴向他清凉的怀抱。 于适瞬间脸红彻底,腾得一下从床上站起,被吓得支支吾吾地,“叶、叶姑娘,男女授受不亲……” 叶蓁蓁昏昏沉沉的,本就没了多少力气,被他这一激动,瞬间仰倒在床上…… 于适被她这副模样吓着了…… 他后知后觉地,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他往门外张望了一下,急得直跺脚,“阿璃怎么还不来?” 他虽然喜欢叶姑娘,对她有莫名的好感,总觉得自己与她之间,拥有溯世之缘。 但在没弄清楚那谜底之前,他不忍心就这么“欺负”了她。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不明不白的。 无媒苟合。 他是一知书识理的书生,不是禽兽。 可是…… 女子现在的状态令人堪忧…… 她脸红得不像话,发丝被汗水打湿。 外衫早已被阿璃脱下扔在一旁,只剩里面素色的寝衣,也因沾了汗迹,粘腻在身上,斑痕点点。 很多地方都变得有些半透明。 甚至里面藕色的肚兜,也能看出,正随着她急促的呼吸,起起伏伏。 他再一次靠近,躬身去唤女子,“叶姑娘……” “救我……”女子有气无力,泛红湿润的小鹿眼,迷离地看向他,声音暗哑。 于适只觉着光看到这副景象便羞怯难耐,不知眼睛该往哪处放…… 他侧过脸颊,不敢再直视他,只脸红得跟煮熟的虾米似的,“怎、怎么救?” 叶蓁蓁:…… 她这会儿思维混沌,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根本无力理解,无力回答。 于适脑中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又等了一小会儿,没有听到回应。 “叶姑娘,叶姑娘……” 仍无回应…… 这下他彻底慌了,什么都顾不得。 他捏了捏拳头,仿似下定了什么极其艰难的决定,“我,我先去关门……” 关好门再次来到床沿后,他一咬牙,直接再次坐了下来。 伸出双臂,从床榻捞起那湿透绵软的人儿…… 感觉自己从未如此近距离接触过她,只手心的触感传来,他便浑身战栗,喉咙发紧。 “要、要怎么帮你?”于适拘谨得浑身紧绷,连声音都哑得厉害。 可声音和他身上如青竹般清冽舒服的气息,让昏沉中的女子仿似一下寻到了久违的归宿。 白皙柔软的小手猛地扶上他的双肩,小手在他衣襟间胡乱地摸索着,好不容易摸索到衣襟一角,她急切地往两边想要扒开…… 迷离的双眼望向他,带着渴求与懵懂…… 于适浑身绷紧,任由面前之人胡作非为。 既不响应,也不推拒,只脸颊滚烫得厉害,喉结也剧烈地上下滚动着…… “叶姑娘,你……当真……”他有些难以启齿。 女子又靠近了些,整个人的重量仿似都挂在了他的脖颈之上,炙热急促的呼吸,在他裸露的肌肤喷洒,引来阵阵战栗…… 女子完全失去了理智,只眼前男子滚动的喉结,在她迷蒙的双眼之中,透着巨大的诱惑…… 女子稍一仰头,红润微张的唇瓣,便带着湿意,印在了他的脖颈之上,贝齿轻咬那突起的喉结…… 于适瞳仁睁大,只感觉耳边轰隆嗡响一片…… 一时卸了浑身紧绷的力气,随女子一同扑倒在了床榻之上 …… 阿璃在前厅紧张地调配解药,黄芩、马齿苋、青黛、紫花地丁…… 他口中念念有词:清热解毒的,镇静去燥的,还要加些什么,能既快速为阿姐解毒,又不至伤害她的身体。 快一点,再快一点…… 该死,之前怎么没想起配一些这种解药来备用着? 现在还需要切药,熬煮…… 阿璃一个人,在医馆前厅忙进忙出,火急火燎,浑然忘我…… 好不容易到了熬药时,阿璃眼眸望向阿姐所在的方向,虽然隔得远,根本什么都看不到,他却对着黑夜,在心里默默忏悔: “阿姐一定不要有事啊,都怪我太贪心,太混蛋,延误了那么久!”他甚至扇了自己一巴掌。 …… 医馆后院。 不算华丽的小屋中,烛灯斑驳…… 小小的单人拔步床,正承受着,从没承受过的重量。 因剧烈的摇晃,而发出“嘎吱嘎吱”,有违和谐之声。 于适心中激荡…… 仿佛这一幕,与数次出现在他梦中的场景,达到了奇妙的融合…… 他由最开始的被动,羞怯,拘谨,逐渐变得放松,主动,引领…… 面前女子的每一处,他仿似都极为熟悉,又极为着迷。 他有些困惑不解。 那种熟悉痴恋的感觉,仿似与生俱来,深入骨髓。 此刻,只是沉睡在记忆中的猛兽,被重新唤醒而已。 仿似火苗舔过炭火,仿似鱼儿融入大海…… 让他沉迷,让他凌乱 …… 而叶蓁蓁,反倒因为一轮又一轮的释放,意识逐渐回拢,渐渐清醒了过来…… 再次看清面前之人…… 想起刚才自己的一些所作所为,她后知后觉,感觉羞怯至极…… “阿……,阿适,我,我好了……”她声音绵软沙哑,怯怯弱弱地退怯,心慌得厉害。 “谢谢你,你,你可以停了……” 闻言,面前男子顿了顿…… 面具下的脸,再一次红了个彻底…… 他知道他应该依言停下,可身体很诚实,他做不到。 “可是,叶儿,我还没好……” 叶蓁蓁:…… 第213章 我会负责的 阿璃好不容易熬煮好了汤药,盛好后,小心翼翼地端着,边走边吹。 心里祈祷,阿姐一定要撑住啊,希望还来得及…… 可看到眼前那紧闭的房门时…… 心中莫名升腾起不祥的预感。 他想起,刚才阿姐让他出去关门来着…… 但他并没有依言关上。 心中怒意丛生,他快走几步,越是靠近房门,里头那粗重暧昧的喘息之声便愈加明显。 伴随着女子难耐的低吟浅唱…… 他就算是傻子,也明白了正在发生何事…… “哐当”一声,手中药碗不知何时,掉到了地上,药汁洒了一地。 “于适”,死书呆子! 孙璃双拳紧握,脖颈和额头上青筋暴起,抬脚就要踹门。 “别进来。”叶蓁蓁应是听到了外面的异响。 “阿璃,求你别进来……” 声音虚弱至极,带着哭腔,呜呜咽咽的。 饶是处于半梦半醒间,叶蓁蓁也知羞耻。 自己此刻,如此不堪的一幕,她无论如何也不愿让阿璃看到。 阿璃抬起的脚,不得不强行踩回地面。 为什么? 他不明白,不理解。 但是他知道阿姐素来要强好面子,定是不愿意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的。 委屈叠加愤恨和不解,他一拳重重地砸在了墙上。 一声闷响,他拳骨处瞬间通红,有破了皮的地方,涔出血迹。 他一点儿也不觉得疼。 只觉得心里闷疼得厉害。 他只感觉,又一次,被阿姐无情地拒绝了,抛弃了。 为什么? 连于适,这个刚跟阿姐接触没几天的木头书呆子,她都可以接受,就是不能接受自己呢? 他们并不是亲姐弟! 为什么,小时候最难最难的时候,连饭都吃不上,快活不下的时候,阿姐都不曾抛弃他。 反而现在,却一而再再而三地如此对他? 阿璃气得双眼通红,一转头,大步跨出了医馆大门。 医馆外的街道漆黑如墨,连什么时候下起了雨,他都不知道。 冬季的冷雨,伴随着刺骨寒风,打在他身上,他打了个寒颤。 可心里更冷…… 他想就这么一走了之,永远离开这个伤心之地。 找一处无人找得到他的地方,躲起来。 让阿姐着急去,让她后悔…… 可是,万一一会儿阿姐醒来…… 也不知她身体会怎样,解毒是否彻底? 还需不需要他再开些药,调理一下? 他又打起了退堂鼓,只得在医馆门前的台阶上缓缓坐了下来…… 任由雨水,就这么浇在他身上,脸上。 一张苍白阴鸷的俊脸,雨水伴随着泪水,汩汩而下,从未停歇…… 男人隐忍如困兽般的低吼哽咽之声,在这雨夜,空荡的街头,显得格外悲伤蚀骨。 …… 翌日 雨过天晴。 清晨的阳光,带来泥土的湿润之气。 叶蓁蓁是在于适的怀抱中醒来的。 睁眼,便对上一张戴着铁皮面具,眉目舒展,睡得正香甜的俊颜…… 叶蓁蓁有一瞬间的愣神。 他是谁? 她在哪? 依稀记起昨夜两人的激烈战况,她脸颊又泛起了粉…… 一时有些疑惑,他明明是一文弱书生,为何?…… 昨夜,后来,她明明意识恢复来过,也喊了停。 可面前这个平日里看似文弱,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再一次让她意外…… 最后,她竟然再一次可耻地昏了过去。 只依稀记得,最后有人在她肩头狠狠地咬了一口,还唤了声“娆儿……” “娆儿?” 叶蓁蓁蹙了蹙眉,好久没人喊过她这个名字了。 来了骊都后,她便一直以本名叶蓁蓁在外行走。 外人或者叫她叶姑娘,或者叫林夫人,家里,大家也是叫她“蓁蓁”的。 不刻意提起,应是没有人会注意,她曾经用过“叶娆”这个名。 莫非是做梦了? “嘶”她轻轻动了动,肩头传来的闷痛,让她惊觉,是真的有人在她肩头咬过一口。 那并不是梦。 她疑惑的双眼看向身侧之人。 这一痛,让她不由想起一个人。 被她深埋在心底好久的人。 曾经,也有这么一个人,每次都喜欢在最后时刻,咬她的肩,甚至连位置都一样…… 那个喜欢着一身黑衣,鲜衣怒马的少年郎。 那个喜欢一声声唤她“娆儿”,逗她哭逗她笑的冷面男子…… 或许,是凑巧,两人喜好相同罢了? 只是“娆儿”这两字,无论如何,也应该是她做梦了。 面前之人,绝无可能知道她曾经冒用的名字[叶娆],还会在那么关键的时刻喊出来“娆儿”。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时候,她会做这样的梦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或许是场景太过相似,才让她产生如梦似幻的错觉。 她如此安慰着自己。 胡思乱想间,男子在她的凝视下,亦缓缓睁开了眼。 细看,那是一双多情桃花眼。 眼波流转间,仿佛藏着千般柔情…… 不必言语,便让人忍不住心动。 叶蓁蓁不免好奇,那张普通的面具底下,会是什么样的俊颜,能配上如此好看深情的一双眼眸呢? 于适一睁眼,便正对上一双正圆咕隆咚瞅着他的眸子。 他身子一怔,瞬间脸红脖子粗…… 他边轻轻从女子脖颈底下缓缓抽出胳膊,边坐了起来,“叶儿…… 昨夜对不起。 是、是于某唐突了。” “叶儿?”叶蓁蓁听了这个称呼,不免有些想笑。 这就改称呼了? 他倒挺自觉。 “不过,你放心,我,我会对你负责的。”于适举起三根手指指向天空,仿似为了强调自己的态度,要向神明发誓,极其严肃认真。 “噗呲”一声,叶蓁蓁终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我何时说过让你负责了?”叶蓁蓁道,“而你又准备如何对我负责?” 于适眨巴眨巴眼,“我,我会娶你。 我这就去找阿娘,跟她禀明情况……,我之前做教书先生时,收入还算不错,还是存了一些银两的。 我们会尽快凑齐聘礼,向你提亲……”他一边说着,一边当真扯过床头的衣衫,着急忙慌穿了起来。 “娶我?” 叶蓁蓁有些有气无力地打趣,“我可不是孤身一人,最起码,还带着两个孩子呢。 你忘了? 你确定,你的阿娘能同意? 还有,即使你阿娘同意,你能养得起我这一大家子?” 于适愣了愣…… “叶儿放心。我现在虽然还不是很富裕,也还没有功名在身,但我会努力,下一次科考,我定能拿个好的名次,到时候加官进爵,定能养得起你们的。” “噗呲……”叶蓁蓁见他如此憨憨模样,再次难得地被逗笑了。 昨日被人下药的沮丧心情,也消散不少。 “放心,我才不要你负什么责呢。”叶蓁蓁正色道,“昨夜一切,不过是形势所迫。 我中了毒,而你帮我解毒。 要真说起来,我还要感谢你的舍身相救呢。 大家都是成年男女,你情我愿的事,放心,我看得开,你不要有负担。” 于适:…… “昂?” 他倒有些不解了。 第214章 摘下面具 “我说,我不用你对我负责,我也暂时没想过嫁人,昨夜一场,就都忘了吧,谢谢!” 这次轮到于适委屈了…… 他刚早起时的神清气爽斗志昂扬,这会儿,瞬间跟掉了下巴的鸭子似的,提不起多少气力。 支支吾吾半天,憋红了脸,方吐出一句:“那……,姑娘要了在下的身子…… 那可是在下守了二十多年的清白…… 难道姑娘不考虑对在下负责吗?” 叶蓁蓁:…… 他这委屈的小样儿,怎么感觉,自己反倒成了始乱终弃的渣女? “你……,”叶蓁蓁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你的意思是?反倒还要我对你负责?” 于适极其认真严肃地点了点头。 叶蓁蓁就有些无奈了:这可该如何是好? 自从她决定对外以林夫人自称后,便再没想过嫁人。 昨夜的一切,对她来说,确实不过是场意外。 “呃……,你想要我怎么对你负责?”叶蓁蓁试探道, “给你一些钱可以吗?……”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了。 这……,好像显得她更渣女了。 可除了钱,好像她也没什么其他可以给的啊? 果然,面前之人生气了。 只见他快速穿衣下床,声音突然冷了好几个度,“不可以,我又不是南风馆的小倌……” 叶蓁蓁有些心虚,也是,“抱歉。” 不过,她转念一想,难不成,他还真想娶她啊? 可她直到现在,连他面具底下的脸,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等等……”她鬼使神差地,坐起身,朝他幽幽说道: “你口口声声说要对我负责,愿意娶我。 可你至今为止,连真实样貌都不肯让我看到,我又如何能信你呢?” 于适:…… 好像是哦? 一开始,他带上这个面具时,是为了少给自己惹麻烦。 后来发现确实挺好用的,戴着戴着,也就习惯了。 现在的他,习惯性在人前很少取下面具。 可对面前女子,他是不设防的。 从他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就从未设过防。 戴着面具,不过是习惯使然。 思及此,他毫不犹豫地伸手抚在了自己面具之上,“那,是不是我取下面具,叶儿……,就愿意嫁给我了?” 叶蓁蓁:…… 她倒并没这个意思啊。 不过,好奇害死猫,认识这么久了,她确实很想知道面具下的那张脸,到底长成什么模样。 正出神间,还没来得及否认。 于适便有所动作…… 在于适看来,她不回答,就是不否认。 不否认,就意味着默认。 于适不想给她太多考虑反悔的机会…… 他伸手取下面具后面的绳套,拿住面具的一角,果断便掀了开来…… 一张令人惊艳的绝色容颜,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了叶蓁蓁毫无准备的瞳仁之中…… 她的心不由得狂跳了两下…… 确实惊艳。 不过对叶蓁蓁来说,惊艳只是一会儿。 很快,取而代之的,是惊讶。 不,与其说是惊讶,不如说是惊吓。 “三,三王?”她一手指着面前男子,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萧、萧胤?” 虽然面前之人,她统共只见过两次,还每次仅是点头之交。 但她记性向来不错,不会认错。 可是,三王爷不是那次跟战骁一起出征泽州后,感染恶疾,不幸殒命了吗? 为什么又化身为书生“于适”,凭空出现了一个于大娘做他的阿娘,还双双出现在了骊都? 萧胤?于适?是仅仅长得很像的两人? 还是,他本来就是萧胤? 一切另有隐情? 他是失忆了? 还是装的? 想想,又觉着装的不应该。 因为,这里又没有需要他装失忆的理由。 望着那张萧炼很有几分相像,却又比之更为俊美高大温润的容颜,叶蓁蓁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三什么?” “萧什么?” 她喊得过于快,又有些匪夷所思,于适一时没听清,反应不过来。 在他们普通老百姓的印象里,“王”这样的字眼,是很少接触到的,所以他一时联想不到,也很正常。 “没、没什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叶蓁蓁决定先不打草惊蛇。 “你说,你的家乡在泽州?” “没错,正是。”萧胤这时有一丝丝的失望。 本来,他还期盼着面前女子见到他的真容后,会是什么反应呢? 会如其他女子一般,或痴迷或尖叫,惊叹他那张尚好的皮囊吗? 会立即答应他的求娶吗? 毕竟,他们都有了夫妻之实。 然而,并没有。 此时此刻,她的关注点,似乎根本不在他的那张脸上。 他有一丝欣慰,又有些失落。 他看中的女子,果然是与众不同的。 不过叶蓁蓁这会儿,确实没有精力去关注他那张脸…… 不对,她正是在思索他的那张脸:主要是他身上有太多的巧合了。 也是泽州,不可能那么巧。 “你……,”叶蓁蓁不知该如何开口,泽州那场大战,她了解不多。 那时,只听人说,虽然大战胜了,但几位主帅,包括战凛,战骁和萧胤,全部殒命。 后来,在山寨那段时间,战骁也鲜少提及。 所以,她不知道那场战事具体如何,期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而导致了萧胤现在这副模样和身份。 “你……,是不是丢失了一部分记忆?有没有觉着哪里不舒服?”叶蓁蓁斟酌再三,小心开口道。 萧炼:…… “是的。不过,听阿娘说,是我年幼时生病又走失了几年所致,那些记忆应该并不重要。 毕竟,学到的学识,都还在脑中记得牢固……”他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不过……,叶儿是怎么知道我丢失了部分记忆的?” 他印象中,两人从未提及过这些。 甚至在骊都,除了阿娘,应该也无人知晓。 叶蓁蓁:…… “呃,如果我说,是我掐指算出来的,你信吗?” 没搞清楚事情真相之前,她不知该如何说,不得不选择插科打诨。 萧胤怔了怔,莞尔一笑,宠溺道,“叶儿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自然是信的。” 突然想起什么,他倾过身去,与那娇俏女子面对面, “对了,看也看了,睡也睡了…… 叶儿可满意区区在下这副皮囊? 在下可以去跟阿娘说明,准备聘礼了吗?” 萧胤心情尚好,也跟着调侃起来。 “呃……,这个……”叶蓁蓁躺回被窝,又往里缩了缩。 她有些不明白,面前之人,怎么突然这么能说会道了。 他之前的木讷呢?迂腐呢?害羞呢? 难道真的都是装的? “呃……,模样是满意的。 至于其他,待我再仔细考虑考虑啊!” 叶蓁蓁:若是真嫁与了他。 万一哪天他恢复记忆,要带她回上京。 自己岂不是成了萧炼的弟媳? 啊啊啊,救命! 想起来都肝儿颤…… 第215章 教训 她的退缩与逃避,在于适看来,就是不想负责的表现。 两人根本不在一个频道。 于适本还柔情似水的眸子,突然就冷了下来。 不过也就冷了一瞬,便恢复如常。 在叶蓁蓁躲躲闪闪的目光之中,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喉结,那里现在还有些刺痛酸麻。 从叶蓁蓁的角度望去,有一个很明显如硬币般大小的红色印子。 想起昨夜自己的一些举动,叶蓁蓁不免脸更红了些,将被子再往头上扯了扯。 “不急,那在下,便再耐心些,等着叶儿考虑好后的答复便是。”他无奈低笑道。 “时候不早了,我先出去看看有什么吃的,买一些早食回来,叶儿再歇会儿”,说完,他戴上面具,当真开门走了出去。 孙璃就这么在医馆前的台阶上,木然淋了一夜的雨。 直到清晨雨过天晴,医馆里传来动静,他才茫然回头…… 见是于适出现在眼前,他气不打一处来。 起身握拳,几步便来到他面前…… “阿璃,你在这里待了一夜?”于适略微尴尬地和他打招呼。 这位是自己未来的小舅子,得罪不得。 阿璃不言不语,只额上青筋几个暴起间,坚硬的拳头突然凌空而至,就这么砸在了他胸膛。 阿璃本来功夫不弱,于适没做半点准备,结结实实挨了他一拳,被打得后退数步,口中瞬间就有了血腥味。 背部一下子顶在一排药柜之上。 药柜摇晃几下,顶部有些什么零零碎碎的东西,扑簌簌往下落。 于适并未还手,而是反身扶住药柜,厉声问:“阿璃,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阿璃发出愤怒的嘶吼,“畜生,禽兽,我打死你这个趁人之危的东西!” 他飞身上前,又是重重的一拳出击。 于适开始凭本能闪躲。 虽然这时,他明明还不会武功。 但不知为何,好似自然而然一般,有了准备,大部分袭击,都被他轻巧躲过。 “不要脸的东西,还敢躲?”阿璃咬牙切齿,愤怒至极,他想要拳拳到肉。 可于适的躲闪,彻底惹恼了他,手上动作更是激烈失控。 “阿璃,你误会了,你听我解释。” 于适这时并未想要还手,他理解作为弟弟看到姐姐被欺负的心情。 他只想告诉他,自己并不只是一时冲动,他会对他阿姐负责的。 “阿璃,我会负责的,我愿意娶你阿姐。” 他以为这样,阿璃总该暂时停手。 可这话叫阿璃听来,更是憋屈至极: 谁让他娶了? 他配吗?就想娶他阿姐? 他怕的就是这一天。 他守了多久,念了多久的阿姐,就这么轻易被旁人娶了去? “谁稀罕?!!”阿璃更是一拳用力地砸向于适…… 正在这时,听到外面动静的叶蓁蓁,察觉不对劲,快速穿好衣衫,扶着酸痛难忍的腰,出了来。 看到医馆前厅满地狼藉和打得正起劲的两人,她大喊,“你们不要打了……” 愤怒之中的阿璃,怎么可能收得住力道? 那一拳结结实实便向于适命门而去…… 于适凭本能一个快速闪躲,堪堪躲过去他凌厉的一拳。 那拳便砸在了于适身后的药柜之上,药柜剧烈的摇晃两下,突然朝着于适方向迎面倒下来…… 随着“哗啦啦”东西的落地之声,和“轰隆隆”巨响…… 两米来高的药柜,就这么将于适兜头压下…… 于适有凭本能伸手去挡,然而事情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见木块斜飞…… 伴随着叶蓁蓁“啊……”的一声凄厉的尖叫之声,于适已被结结实实压倒在了地面。 面具应声掉落,面具下的一张脸,苍白至极。 头颅底下,有血正慢慢浸染地面…… 叶蓁蓁惊惧不已,她来到于适面前,看到他的模样,吓得浑身颤抖,一时不知如何下手,“阿适,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于适早已昏迷,没有任何回应。 叶蓁蓁又朝阿璃怒吼,“阿璃,你这是干什么?” 阿璃一时也有些傻眼,他……,刚才,到底在干什么? 他不过就是一时怒极,没忍住,想教训教训那伪君子…… “阿璃,快,你快来看看,阿适他怎样了?” 叶蓁蓁勉强自己先保持冷静。 当务之急,是要确认于适现在的状况,而现场,阿璃就是最好的大夫。 可阿璃呆愣在原地,并未立即响应。 他除了于适,其实更是在生阿姐的气,他不想就这么当作无事发生。 他要表明他受了委屈的态度…… “出什么事了?” 恰在此时,齐大夫出现在医馆。 本来,马上过年了,从今日起,医馆是要打烊的。 但昨晚两姐弟都未回小院,他有些不放心,便寻思早起来医馆看看。 没想到,一来到医馆,见到的便是这种场景。 药柜倒在地上,满地狼藉,于适倒在血泊之中。 “齐大夫,齐大夫,你快来看看,阿适他怎么样了?”叶蓁蓁声音颤抖。 齐大夫见事态严重,也来不及多言,赶忙跑去检查于适伤势。 “阿璃,过来帮忙扶一下柜子”齐大夫朝阿璃喊道。 要确认于适伤情,首先得将柜子先扶起来,他和蓁蓁两人力气,明显不够。 “哦”阿璃终于回过神来,也不得不上去帮忙。 齐大夫亦师亦父,他的话,阿璃向来还是听一些的。 柜子移开后,齐大夫仔细检查了于适身上的伤势。 幸运的是,不知什么原因,虽然药柜很重,但他整个身子,除了头部,竟无其余外伤。 甚至连骨折都没有。 只头部,应是受了剧烈撞击,破了一些皮,流了不少血,还晕了过去。 齐大夫和叶蓁蓁合力将于适扶回房躺下,趁着齐大夫替他开药诊治的空档,守在门外的叶蓁蓁方才有精力看向阿璃。 “阿璃,你现在,如何变得越来越不懂事了?”她忍不住轻声责备。 自从阿璃家里出事,她知道他心里受了不小打击,几乎很少责备过他。 所幸,变故使他变得极为乖巧懂事,让她对他除了心疼怜悯外,也更为欣慰。 只是,不知何时,阿璃却悄悄地变了。 一些被她刻意忽视容忍的问题,最近正在逐渐浮出水面。 她觉得,是时候,应该跟阿璃好好谈一次了。 “阿璃,阿适他并没有错,不论如何,你都不该如此冲动,你说若是万一阿适真怎么样了……” 万一阿适真被药柜砸死了,阿璃不也得去坐牢?一命偿一命? 那她是无论如何也接受不了的。 “再说,医者仁心,你刚才为什么不第一时间救人?” 阿璃低头,像做错事的孩子,沉默不语。 收在背后的手,拳头捏紧。 那手背上,早已血肉模糊…… 皮外伤,对阿璃来说,早已麻木。 只心里某处,看不见的伤口,却在逐渐扩大: “阿姐,她果然不再像小时候一样爱我了,她现在眼里心里只有别的男人。 她甚至都没发现,我也受了伤……” “知道了,阿姐。 我下次再也不会了。”阿璃看向阿姐,眼眸里是深深的眷恋,心却在一点点地灰败下去。 他毅然转身,朝外走去: 既然阿姐已经不爱他了,他的存在,只会给阿姐带来麻烦,带来负担,他不如就此离开也罢。 随着他背转身子,叶蓁蓁这才注意到他手背上的伤: “阿璃,你要去哪儿? 你手上的伤,要不要处理一下?” 阿璃:阿姐终于发现他也受伤了…… 可惜晚了。 “我是大夫,自己处理就好。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与手上的外伤相比,他更想处理的,是他心上的内伤。 他要找一个无人的角落,好好舔砥心底里那血淋淋的伤口。 “静一静也好。” 叶蓁蓁在心里喃喃,阿璃他最近确实有些冲动易怒了。 偶尔静一静,好好想一想,或许往后,为人处世能更成熟一些。 只是,叶蓁蓁无论如何也没想到,阿璃这一走…… 他们便是十年,再未相见。 第216章 还魂 “战骁,经查,你阳寿未尽,尘缘未了,现准与你还魂机会。 然,你凡间躯体已毁,需另寻一具身体予你使用。 只是异魂异体,可能产生未知的排逆反应,你可愿意?” 一道浑厚嗓音,在耳中响起。 战骁环顾四周,只见自己处于一片雾蒙蒙之中,并看不见说话的人影。 “我愿意。” 他当然愿意。 没想到,还能有这样的机缘。 他好惦念娆儿,也不知道后来她怎么样了? 也好不甘。 明明最后时刻,她说她不恨自己了。 可为什么,却正好是生离死别之际? 只要还能重回阳世,只要还有一丝机会再次见到她,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 不论需要他付出什么,他都愿意。 恰在此时,一道虚影押着萧胤的灵魂从他面前经过。 两人曾经一起作战数月,虽各怀心思,但一文一武,也算英雄惜英雄。 “萧胤,阳寿已尽。 但因尚有执念,一魄不愿离体,导致魂魄不全,一直无法投胎往生。 如今,他愿主动将身体借与你使用,换你完成他凡世未了之心愿,你可愿意?” 战骁怔了怔,“不知三王,具体是何心愿未了?” 萧胤俯首,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一贯无欲无求,温润如玉的脸上,难得出现偏执狠戾表情。 “除了此事,我在凡间已了无牵挂。 我知你执念和能力,皆胜于我,相信此事交由你来完成,定比我自己去做,更为合适。 再者,我阳寿已尽,即使再不甘,也是无力回天,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我那具身体,你见过的,底子其实还不错。” 战骁颔首,“如此,那便多谢三王了,战某定当竭尽全力!” “拜托了。” 萧胤与他相视一笑,凡间种种,两人就在这一笑中,泯了恩仇。 两人达成共识后,当即有人替他们做法,萧胤遗愿已有人承诺替他去完成,剩下那一魄,这次顺从地离了体。 接着,战骁按照指令,躺在了萧胤身体之上。 灵魂虚影与身体缓缓融合 …… “奴婢名叫叶娆,将军唤我娆儿便好。”软糯甜美的女声。 “求将军怜惜……”女子容颜妩媚,声音娇软。 “是你,是你们这些刽子手,让我一夜之间没有了家人,没有了家。”女声凄厉破碎。 “我不恨你了,跑,别管我,快跑……” 女子软软倒在他怀中,声音很柔很弱,她却让他释怀,说她不恨他了,让他快跑。 此情此景,他如何能释怀? 失去挚爱的锥心之痛,又让他如何能跑? …… 医馆后院的小床上,面容苍白的于适在梦中痛苦地挣扎着,本就受了伤的头颅,不停地扭来扭去。 转眼已是满头大汗。 眼泪顺着眼尾流淌不止。 却困于梦中,久久无法醒转…… 房中围了一圈人。 齐大夫,叶蓁蓁,于大娘均坐在床侧,满脸担忧地望着那深陷梦魇之中的男子。 “阿适,你快醒醒啊阿适,别吓唬娘。”于大娘低低地啜泣着。 她的阿适,为何总是要遭遇这样那样的不幸。 他还哭了,他肯定很疼吧? 自从于大娘眼睛恢复后,从未见过自家好大儿流过眼泪。 叶蓁蓁见此情景,也有些急了。 齐大夫明明说阿适他伤得不重,何以这么长时间过去了,却还未醒? “齐大夫,你要不要帮阿适再检查检查,身上可还有其他伤口? 怎的还不醒来?”她一边拿着巾子帮“于适”擦汗,一边问。 注意到他眼尾的泪,她有些疑惑,一个大男人,到底是发生过什么样的伤心往事,能让他在梦里流泪至此? 心中难免升腾起一丝怜惜之情。 齐大夫摇摇头,“再三检查过了,没有其他伤口。 至于这伤在脑颅,内里情况不明。 这早醒和晚醒都是有可能的,端看病人自己的意志了……” 正说话间…… 一声“娆儿……”,床上的男子猛然睁开了眼。 在看清眼前的环境之后,他甚至“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他眼眸定定地凝视着,正拿着帕子关切地看向他的女子。 萧胤的记忆,战骁的记忆,作为于适以来,短短几年的记忆…… 前世今生种种,各种声音和场景,在脑中疯狂涌动,融合…… 一时不知今昔是何夕。 他伸出双手使劲扶住了自己的脑袋,晃了又晃。 只觉脑子疼痛得厉害,嗡嗡声一片,像是要爆炸一般。 “啊……”他眼眸泛红,眼中泪湿一片,不由得再次闭上了眼,嘴里发出痛苦的嘶吼。 “阿适,你怎么了?”于大娘被吓坏了,在旁边急得直哭。 叶蓁蓁着急忙慌看向齐大夫,“齐大夫,你快看看,阿适他这是怎么了?” 齐大夫若有所思地看着于适,拿出一根银针,快速在他头上对应穴位扎了几下。 (注:文中所有关于药材,针灸等的描述,皆为虚拟,切勿模仿较真。) 然后收回手,安慰道:“别着急,他能醒来说明已无大碍了,我们再等等,让他适应一下。” 叶蓁蓁捏紧手中帕子,“呃……,那好吧。” 想了想,又觉得不能这么干坐着,她将手掌隔着帕子轻轻按在于适手上,柔声安抚道,“没事了,阿适。 齐大夫说,你不会有事的,别担心。” 果然,闭着眼的于适,逐渐冷静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他再次睁眼,与叶蓁蓁四目相对。 不知是否错觉,叶蓁蓁总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光变了…… 若说,于适之前看她的眼光,单纯而清澈,或许夹杂几分欣赏倾慕之意。 此时的他,眸中情绪复杂晦暗,已完全无法分辨。 只觉那望向她的墨黑的瞳仁里,仿似波涛汹涌,幽深而不见底。 正疑惑间。 于适突然旁若无人般,一把揽住了她。 “这一次,我再也不会放开你。” 他埋首在她心间,蹭了蹭,声音前所未有的冷静低沉。 第217章 写春联 叶蓁蓁:…… 叶蓁蓁毫无心理准备。 虽然他们先前已有肌肤之亲,但那时情非得已。 如此大庭广众之下,被男子这样抱着,她一时呆愣在原地,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很是不知所措。 至于他刚醒之际,脱口而出的那声“娆儿”,因为不清不楚,都被在场之人忽略了去。 叶蓁蓁浑身僵硬,想推开面前之人,又觉人家刚从昏迷中醒来,或许正是需要安抚的时候,有些不忍。 就这么犹犹豫豫间,那人却自己缓缓抬起了头。 他伸出一只手,很是熟稔地抚在了她的脸颊,低喃出声:“你瘦了……” 叶蓁蓁:…… 他们也才几个时辰没见吧? 他是如何看出来她瘦了的? 战骁此时,心中却仍在惊涛骇浪…… 他明明很早便借尸还魂了,可为何没有第一时间便记起来,没有早早去寻她?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异体异魂所产生的不可预知的排逆反应? 这两年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缘何会千里迢迢来了异国他乡,还做了什么“林夫人”? 她肯定受了很多苦吧? 一想到这,他就莫名有些心疼…… 林铮去哪儿了? 还有…… 那俩孩子,是谁的? 心中有千言万语,想对她说。 有无数个问题,想要问她? 他想立马再将她搂在怀里,告诉她,他回来了,他是战骁,是将军。 他没有死!就在她面前。 可是,张了张嘴,他却无法说出口。 他该如何跟她再次介绍自己? 战骁的灵魂,萧胤的身体,于适的身份。 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该叫什么,算哪一个? 借尸还魂,如此不可思议之事,她会信吗? 会不会吓到她? 叶蓁蓁恰在此时,起身后退了半步,礼貌地躲开了他的触摸…… 战骁被迫收回手,也当即打定主意:算了,既然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便暂且不跟她说吧。 等合适的时机,再慢慢告诉她。 至于他想要知道的一切,他会自己去查。 战骁看向一旁正哭哭啼啼看着自己的于大娘,轻声安抚:“阿娘……,莫担心,我没事了。” 虽然她明知自己不是她儿子,却还瞒着他,冒领了他娘这个身份。 但她毕竟在两年前捡回了当时还神魂不知的他,又真心实意地当了他两年的娘。 而他自小便没了娘,那么,这个娘,他便决定还是要认下。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不论如何,他都会为于大娘养老送终。 “好孩子,你可吓死我了。”于大娘拿手中帕子擦了擦眼角,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了地 …… 一切总算有惊无险。 叶蓁蓁本想去寻阿璃。 告诉他,于适无事了,他可以放心了,不用坐牢也不用偿命。 可是,阿璃一直未回医馆。 或许,阿璃只是在街道上散心,走得远了些。 她就去街上找,街道各个他常去的角落都找一遍,都没见着他的身影。 叶蓁蓁便想,他会不会先回了小院? 小院里,娟儿和其他下人正在陪湛儿雪儿玩。 “娟儿姐,你可有见到阿璃回来过?”叶蓁蓁有些急了,阿璃从早上离开,一整日都再未见他人影。 娟儿点头,“他中午时,回来过一趟,看起来,好像心情有些不太好。” 叶蓁蓁便安心了一些,至少他是回家了。 她望了一眼孙璃房间,发现房门紧闭,想着他或许正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便决定不去打搅。 可直至夜深,孙璃房间一直未传来动静,甚至一整晚都未点灯。 叶蓁蓁不得已,便只得推开了阿璃的房门…… 发现房间一切收拾得很是规整,哪还有人? 只桌上放着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 展开,只有寥寥数字:“阿姐,我走了,勿念。阿璃” 叶蓁蓁突然心里一阵揪紧。 她奔去衣柜前,打开衣柜,发现几件阿璃常穿的衣服已然不见。 当下便明白了 ——阿璃,他离家出走了。 他们相依为命数年,不论多么艰难的时刻,他们都一起挺了过来。 如今,他却走了。 叶蓁蓁一瞬间潸然泪下。 她自责,作为阿姐,她最近是不是对阿璃的关心太少了,是不是与他沟通得不够? 才导致他碰到问题想不通,钻牛角尖了? 齐大夫和娟儿也跟了进来。 看清叶蓁蓁手上的纸条后,齐大夫摇了摇头,一声叹息“这孩子……” 娟儿拍了拍叶蓁蓁的肩膀,轻声安抚,“蓁蓁莫要担心,阿璃他已经长大了,武艺不凡,又有一身医术,在外面当不会吃亏的。 就当他是出去历练了。 男子汉大丈夫,多出去见见世面,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不应该永远活在你的庇佑之下。” 叶蓁蓁点点头,也只能先这么想了。 但她内心还是愧疚: 明日就要过年了,阿璃一人孤身在外,不知是否能吃饱穿暖? 阿璃出走前,她还责备了他,真是不应该…… 他日,阿璃若是回来,她一定要第一时间跟他道歉 …… 除夕夜,娟儿跟于大娘张罗着在小院准备了一大桌的年夜菜。 这是叶蓁蓁他们来骊都过的第一个新年。 下午时,他们将“于适”也叫来了小院,一起写对联,贴对联,吃年夜饭,守岁。 湛儿和雪儿快两岁了,都生得极为聪颖可爱。 期间,两人穿着崭新的红棉袄,戴着于大娘给他们做的虎头帽,在几个大人之间蹿来蹿去,一会儿讨要红包,一会儿要抱抱。 倒是使小院气氛活跃了不少。 战骁作为教书先生,写对联的任务,自然便落到了他的头上…… 他们将书桌摆到院子里,铺上红纸,战骁正躬身酝酿着,湛儿突然跑到他跟前,扶着书桌,奶声奶气地问,“叔叔,这是什么?” 战骁闻言,唇角微微勾起,语气轻缓地答道,“这呀,这是对联。” “对联?那是干什么的?”湛儿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因为从他记事起,这是第一次,见有人在眼前写这个东西,有些新奇。 “对联呀,那是过年的时候,贴在门框上,象征美好祝愿,驱邪保平安的……” “哦?那,我能看看吗?”说着,他小手搭在桌沿上,小脚还使劲踮了踮脚尖…… 虽然似懂非懂,但他还是想再看仔细点儿。 战骁特别有耐心,“当然可以呀。” 话落,他干脆将小家伙一手搂抱了起来。 另一只手,开始挥毫泼墨。 顷刻间,一副漂亮工整的对联应运而生。 那对联上的文字,潇洒大气,行云流水。 看得小湛儿是一愣一愣的,还禁不住鼓起了掌来,“哇,叔叔好腻害!我也要,我也要。” 战骁微笑着将他放回地面,“可以呀。 不过,现在湛儿还太小,可能够不到桌子呢。 等你长到桌子那么高的时候,叔叔就教你写字,好不好呀?”说话间,战骁还伸出手掌,在小湛儿与书桌间比了比高度。 叶蓁蓁在旁边帮娟儿她们一起忙活着年夜饭之事。 她一边摘菜,一边眼神不住地往战骁湛儿这边瞅。 这一大一小两人,在一起的画面很是和谐。 原来,教书先生于适,平时教授孩子课业时,是如此温和有耐心的吗? 不知为何,叶蓁蓁总感觉“于适”自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好像变了一些,气质比之以往更清冷忧郁了不少。 也很少主动开口说话。 大部分时候,都是冷眼旁观着周围的人和事。 可这会儿面对湛儿,他却化身暖心叔叔,很是耐心地回答着他的十万个为什么。 好难得! “舅舅呢?” 只雪儿,玩着玩着,突然想起孙璃来。 雪儿一直比较黏孙璃。 这会儿,小院中除了孙璃外,其余人都已到齐了。 看到湛儿有人抱有人陪,心中酸溜溜的。 小家伙自然而然地,眼眸开始在小院各个角落,众人间,搜寻起舅舅的身影来。 确认舅舅不在,雪儿突然“哇”的一声哭了出来,“舅舅,呜呜,我要舅舅……” 叶蓁蓁:…… 第218章 贴春联1 几人手忙脚乱,又是好吃的,又是好玩的,好是一顿哄,最后才总算将哭得筋疲力尽的小雪儿给哄好。 后来的日子,她也还总是会时不时地想起舅舅,寻舅舅…… 年很快便过完了。 这个年,因为阿璃的出走,虽然大伙都强颜欢笑,但叶蓁蓁的心里,总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忧伤 …… 战骁恢复记忆后,白日里仍照常在商行当值。 只每夜和晨起,与往日有了些许不同。 他会利用无人的时间,在医馆后院偷偷练功。 记忆恢复,一身武艺自然跟着想了起来。 只不过,这具身体原本善文,缺少锻炼,用起来不太趁手,得多练练才行。 阳春三月,万物复苏。 就在这毫无征兆的一天,战骁同叶蓁蓁提出了请辞。 原因不明,只说有要事需要离开一段时间。 忙完便会回骊都。 叶蓁蓁有些意外,相处这几个月里,他们虽然克己守礼, 但她仍能时时刻刻感受到对方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 怎么突然说离开,就要离开了呢? 于大娘倒是仍留在小院,替她继续照顾湛儿和雪儿。 想着有于大娘在,总还有再见面机会的,她便没有过多挽留。 六月,南昭国君病逝,由太子南宫烈继位为新王,册封祁瑾玉为王后。 新王即位,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叶蓁蓁夹在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与大家一起庆祝新王登基。 她由衷为他高兴。 新王登基不久,某日正在医馆帮齐大夫忙的叶蓁蓁,隐约感觉到街口有一道熟悉的身影,伫立良久。 可等她抬头之际,那身影却消失不见。 叶蓁蓁晃了晃脑袋,觉得自己肯定是看错了。 阿璃出走,医馆越来越忙碌,齐大夫一人分身乏术,虽然又招了新的医师过来帮忙,却总是缺了点儿默契。 所以,最近叶蓁蓁一有时间,还是会过来帮忙。 那时医馆正是繁忙时间,她也就没有多想 …… 九月,南昭王后祁瑾玉诞下一子,为嫡出王长子,刚一出生,便被册封为太子。 消息在民间传开那日,叶蓁蓁从林氏商行回小院的路上,下起了绵绵细雨。 她一个人举着油纸伞,在雨中慢慢行走,秋雨打湿了她衣裙的下摆…… 她望着空荡荡的四周,和湿漉漉的天空,突然有一种前所未有孤独寂寥之感。 她想,或许,是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于适”请辞后,商行又招了新的会计。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人员更替和休整,商行一切均已步入正轨。 她想,自己再好好梳理一下,将一些管理心得和规章制度用笔记录下来,交由老林。 往后,由他们按着制定的规则来打理,便足矣。 叶蓁蓁开始正式着手准备离开事宜。 秋冬季节天气冷,湛儿和雪儿还未满三岁,或许等到来年开春,便是出行的好时机。 至于盘缠,如今商行收益不少,天下钱庄也都已通存通兑,她并不需要多担心。 就是目的地,她没完全想好。 但既然决定出行,天下之大,总有适合她们游历之地 …… 又是一年除夕。 “于适”外出后,偶有书信回来给于大娘报平安。 也会单独给叶蓁蓁写上几句不着调的话,比如“卿卿如晤\"啊、什么“甚是思念”啊,之类的。 每每看得叶蓁蓁面红耳赤。 但她从未回复…… 她不回,战骁也不恼,下次还照样写。 也会寄一些各地特色的小吃,美其名曰给娃娃们品尝…… 还有一些有意思的小玩意儿、小摆件,给他们玩。 但对于自己在哪,在做什么,以及归期如何,绝口不提。 小院今年缺了年轻男子,叶蓁蓁决定自己亲自贴对联。 今年没人帮写,对联也是她在街上铺子里提前买来的。 小院的大门,比较高。 她搭了楼梯,一手拿对联,一手扶着梯子,慢慢爬到能刚好够到门框的位置,便停了下来。 “娟儿姐,把浆糊递给我” “好嘞。”李娟在底下,一手帮她扶稳梯子,一手用力往上举着浆糊刷子。 “娟儿姐,我要开始了,你可得扶稳些啊!” “没问题,放心吧。” 叶蓁蓁一手拿对联,一手拿着浆糊刷子,小心翼翼地刷着门框。 因为两只手都被霸占了,她便再腾不出手来扶梯子。 她虽尽力稳住身子,还是免不了有一些摇摇晃晃战战兢兢…… 拿着横福“迎春接福”四个大字笔画半天,她喊“齐大夫,你帮忙看看,正了没?” 齐大夫正陪着湛儿雪儿在院子里玩,一听到召唤,赶忙带着两小家伙来到门口,抬起头望。 “呃,好像歪了一些,左边再高一点点”,他说。 叶蓁蓁听着他的指示,移了移,“这样可以了吗?” “好像多了,左边再下来一点点”齐大夫站直了身子,正儿八经道,“不对不对,右边再上去一点点” “好像好了,好像还是右边高了一点点……” 几个回合下来,急性子的李娟看不下去了,眦了齐大夫一眼,道“哎,男人懂个啥,我来。” 齐大夫耸了耸肩。 确实,他这会儿的眼神,感觉看啥都是斜的。 李娟一激动,一时忘记了自己扶梯子的重任。 她站到齐大夫身边,一起指点…… “左边低一点点,往右边再移一点点。 嘿好了,平平整整,刚好居中,贴吧。”李娟操着手,一副胜券在握。 “好嘞。” 终于确定好位置了,叶蓁蓁开始抹浆糊…… 谁知,她刚一动,那梯子没人扶,突然往旁边滑动…… “不好,蓁蓁……”在李娟的惊呼声中,叶蓁蓁连人带春联,一起朝旁边倒了下去…… “啊……”叶蓁蓁一声惊呼,感觉自己此次怕是要摔个屁股开花了,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却突然,跌入一个坚硬厚实的怀抱…… 睁开眼,只见男子一身黑色劲装,面容冷峻坚毅,身上有一股清冽好闻的气息。 此人,像是“于适”又不像“于适”。 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容,表情身姿却已截然不同。 他比“于适”更健壮,气质冷酷霸道。 而且,于适也不会武。 叶蓁蓁一时有些看呆…… 男子带她在空中几个旋转,稳稳落地。 “没事吧。”战骁确认她站稳后,松开搂住她纤细腰肢的手掌,温声询问。 “无妨,你是?……”叶蓁蓁眨了眨眼,脸上有些发热,仍有些犹疑,不敢冒昧问出口。 男人唇角微勾,“怎的?不过数月不见,就不认得了?” “阿适,是不是阿适回来了?”于大娘闻声,适时从里屋跑了出来,一把抱住了自家宝贝儿子。 “是的,阿娘,我回来了。”于适轻拍着于大娘的后背。 轻声埋怨道,“还是阿娘好,一眼就能认出我,不像有些人,啧,贵人多忘事……” 叶蓁蓁很有些不好意思:“抱歉,天色太黑了,我刚一时没看清。” 第219章 离开骊都 叶蓁蓁心中叫屈。 这真的不怪她啊,谁叫他短短几个月不见,跟变了个人似的。 原先的“于适”,虽然脸还是这张脸,个子也是这个个子,却书生气十足,身子骨看着也比较文弱。 哪像现在面前之人,站在那里威武挺拔,宽肩窄腰的。 还有,刚才她撞入他怀中时,那触感,硬硬梆梆,结结实实的。 哪里还像个书生? 显然,这不是叶蓁蓁一个人的错觉。 只见于大娘围着自家儿子,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地转着圈地打量了一阵后,也发出了类似疑问:“阿适,这几个月你经历了什么?怎么穿成这样?怎么变得这么壮实了?” 战骁:…… 战骁尬笑:“阿娘,我不过是这几个月刻苦修炼了下武艺,这样穿着,练武时方便些。” “好生生地,练什么武? 不如留在家里,有空多看看书,阿娘来年还指着你考状元呢……”于大娘嘟囔。 “好啦,阿娘,儿子知道了,练武并不影响儿子考状元。” 战骁眼眸落在于大娘和叶蓁蓁身上,笑得宠溺。 欢声笑语中,年过完了。 转眼,湛儿和雪儿也过完了三岁生辰。 “于适”虽然回来了骊都,却并未回商行当值。 叶蓁蓁只知他每日里仍然早出晚归,却并不知他在忙碌些什么。 这天,叶蓁蓁从商行忙完,往回。 正坐在马车上,一路思索着接下来得安排…… 不出意外,再有几天,商行的工作也该交接完了,她就可以带着孩子们出行了。 不过,在出行之前,还有件大事她想是时候该办一下了 …… 突然,迎面飞出几个黑衣人,拿着明晃晃的大刀,对准马车车厢便砍,马车瞬间四分五裂…… “又来?”叶蓁蓁凭本能,身子往后缩了缩,捂着脑袋就地一滚,滚下马车,躲开了敌人砍来的第一刀。 不过敌人来势汹汹,凭她那点身手,根本躲闪不及。 眼看大刀便要落在她身上…… 战骁犹如天神般,从天而降。 只见他黑袍加身,从空中一跃而下,顺手从身后抽出一柄长剑。 长剑就势一挥,只听“啊啊”几声,几名黑衣人被精准地割破了喉咙,应声倒地。 剩下的几名黑衣人见状,明显不敌,互相对视一眼,落荒而逃。 “站住……”战骁低吼一句,正准备去追…… 看了看倒地的叶蓁蓁,还是不放心,停下了脚步。 只眼神往暗处示意了一下,躲在暗处之人便领命而去。 战骁朝叶蓁蓁伸出手,“没事吧?” 都这会儿了,叶蓁蓁倒也顾不上扭捏,将素白柔荑放入他的温厚大掌,大掌随即握住,轻轻一用力用力,便将她带了起来。 “你可知,是谁在害你?”战骁低声问。 叶蓁蓁想抽回手,战骁却并未让她得逞。 不仅不松,反倒握得更紧了几分。 叶蓁蓁脸颊有些发烫,不得不边用一只手拍打身上的泥土,一边回道,“有一些猜测,但不确定。” 今时今日,在丽都还要惦记来杀她的,怕也就那么几个人了。 怕是那人根基稳了,担心她的存在,会影响到她的地位? “无妨,我来帮你处理。” 战骁一脸从容,有些霸道地将她拉近一些,与她并肩而行。 他的手掌,很是温厚,还有些粗粝。 他一般思索着什么,一边若无其事地轻轻摩挲着她手背娇嫩的肌肤…… 一股奇怪的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手上传来…… 战骁今日没带面具,现在,在叶蓁蓁面前,他几乎都不带面具。 叶蓁蓁侧颜,望向他那鬼斧神工般的侧脸,一时有些恍惚…… 短短一年不到,他武功如何变得如此厉害了? 浑身气质也仿似变了一个人。 难道,他是想起什么了吗? 难道是上次被柜子撞头,让他恢复记忆了? “萧胤?”想到什么,她尝试着喊了一声。 走在她侧前方的战骁,步子顿了顿,回头。 黑沉的眼眸看向她,意味不明。 “你是大梁的三王萧胤对不对? 你终于想起来了是不是?”叶蓁蓁见他有了反应,印证心中所想,一时有些兴奋。 “是又如何?”战骁声音冷了几分:他是恢复记忆的萧胤,她用得着如此开心吗? “呃……”叶蓁蓁一时有些尴尬。 她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只不过是猜中了什么,又在异国他乡重遇故人的一种正常心情而已,“没、没什么,就是……,听说你是好人,知道你没死……,挺开心的。” 她突然想到战瑶,那时,小姑娘一提起三王,便一脸痴像…… 若是战瑶在,看到她心心念念的三王还活着,该有多开心? 不过…… 她看向那人紧握住自己的手…… 若是被战瑶看到,会不会撕了她? “好人?”战骁不知该如何形容现在自己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哦,那我倒是要谢谢你的夸奖了。” 萧胤一生无欲无求,不争不抢,到头来只因那不该有出身,便让他莫名其妙在战场丧了命。 倒是在这个半生不熟的人心里,落得个“好人”的印象。 他不知该替他悲哀呢?还是悲哀! 叶蓁蓁看出他情绪不佳,乖顺地选择了闭嘴。 只身体有些害怕地又主动离他远了些,就这么不情不愿地,被他拉着往小院而去…… 晚间,医馆后院。 战七来报,“将军,几名黑衣人已被抓到,可惜他们都是死士,被抓时,当即便自尽了。” 战骁手背在身后,点了点头,“一个活口都没有吗?” 战七摇了摇头,“没有。” “这背后之人,倒是挺小心的。”战骁搓了搓手指,沉吟片刻,“无妨,他们既然有第一次,不成功,便还会有下一次,我们做好防范便是。 你加派几名人手,十二时辰不间断保护小院,保护叶姑娘。” “是!”战七领命退下。 翌日,早起吃早饭时,叶蓁蓁趁着大家都在,当众宣布了她昨夜思索一夜的决定: “我决定带湛儿雪儿暂时离开骊都,外出游历一段时间。” “什么?”于大娘最先问出口。 齐大夫很是淡定,他观察她近来行为,早就预料到这一天了。 娟儿也反应不大,叶蓁蓁偶尔有跟她透露,要离开骊都的想法。 战骁也在,回了骊都后,一日三餐,他都会来小院与大家一起吃。 “想好去哪了吗?”齐大夫温声问。 离开骊都也好,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叶蓁蓁摇头,“暂时还没具体想法。 不过,天下之大,我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带湛儿雪儿多去几个地方,增加他们见识……” “第一站,不如去泽州?”战骁冷不丁插了句。 叶蓁蓁:…… 她倒真没这想法,她对泽州的印象,只停留在几年前,战骁他们所参与的那场大战战场。 那地方久经战乱,肯定荒芜,有什么好去的? 第220章 娟儿大婚 “泽州那地方不错,夏日风景秀丽,温度适宜,很适合老人小孩居住。” 见她犹豫,战骁适时循循善诱。 “湛儿雪儿要离开骊都,我阿娘便不用留在这儿了。 老人年纪大了,需要落叶归根。 我想送她回泽州。 你若是没想好去处,要不要考虑一起? 阿娘舍不得孩子们,孩子们也喜欢她,刚好一路上有个照应,还能让他们多相处一阵子。” “是啊是啊”于大娘一听,连连点头。 战骁看向叶蓁蓁的眼里,也有着隐隐期待。 这次,他不可能再放她单独离开。 前几个月,他离开骊都,是有他必须去处理之事,而且那时,她留在骊都还相对安全的。 但往后,他势必会将她绑死在自己身边。 泽州,有他不得不回的理由。 那里,才是他的根据地。 叶蓁蓁看看于大娘殷殷期待的目光,又看看战骁和在场之人。 一想到如今阿璃不在身边,她一女子带着两个孩子出行在外,着实不那么方便。 而“阿适”和于大娘,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至少还是值得信任的…… 她便点了点头,“好,那我们第一站,便先去泽州,叨扰一下于大娘。” 正好,那里是他们的父亲,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带他们去看看,也是不错的。 于大娘:“姑娘客气了,叨扰什么?我老太婆子巴不得家里人多热闹嘞。” “不过,在出发前,还有一件事,我想将它办了……” 叶蓁蓁唇角勾起一抹微笑,右侧一个小小的梨涡便显露了出来,显得有些娇俏灵动。 “什么事?”众人异口同声。 “那便是齐大夫与娟儿姐的婚事,我觉着不能再拖了。”叶蓁蓁说着,眼光落在齐大夫和李娟的脸上…… 她有私下确认过李娟对齐大夫的心意,但看齐大夫平日里明明有意,却有些躲闪逃避。 便等不及,决定临行之前,推他们一把。 “哎呀,蓁蓁,你说什么呢?”李娟显然没想到话题怎么突然就转到了自己身上,她难得娇羞地红了脸,忙伸出双手捂住。 “谁跟你说我要嫁给他了?糟老头子。”李娟眼睛瞟向一旁儒雅清俊的青衣男子,声音发着嗲,却掩不住的满脸高兴,明显是在撒娇。 “我们齐大夫哪是什么糟老头子?”叶蓁蓁反驳 齐大夫虽已近知命之年,但架不住他平日里极为自律修身,看起来很是有几分清风道骨,俊雅出尘。 “你就说愿不愿意吧?”叶蓁蓁看破她心思,打趣道。 “哎呀,蓁蓁……”李娟仍在扭捏。 “齐大夫,你的意思呢?”叶蓁蓁又看向齐大夫。 “流金岁月,容不得蹉跎啊!” “我……”齐大夫人到中年,竟难得又一次体会了耳根发烫,“你们知道的,我的身子…… 我是个废人,恐配不上娟儿姑娘。” 李娟一听,怒了。 她气冲冲行至齐大夫身侧,使劲拍了拍他肩膀,“你什么意思? 说什么呢? 我是那种人吗? 我,我我,要是看中那些,随便找个壮汉便嫁了,还用等到现在?” 李娟叉腰。 齐大夫:…… 他沉吟片刻,看向娟儿的眼神,有些晦暗不明,心里甚至有些后悔,年轻时的冲动。 “如若娟儿姑娘不嫌弃,齐某自当三媒六聘,明媒正娶你进门。” 一向寡言,无欲无求的齐大夫,这回难得男子汉了一回。 他果断起身向李娟鞠躬行礼,明确表达自己的意愿。 这几年,哪怕蓁蓁和阿璃不在的日子里,他们两人也几乎每日朝夕相处。 他们心里早已将对方当成了家人。 前半生孤苦,如今难得有一个知冷知热之人在身侧。 有她在,齐大夫甚至觉得周围的空气都永远不会寂寞。 本如枯木一般的心灵,重新又敞开了一丝缝隙…… 只不过,之前,他一直考虑自己的身体……,怕耽误了人家姑娘,便选择将情感隐藏。 他一直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没想到还是被他们发现了。 李娟再一次娇羞捂脸,“好,那我等着。” “那就这么说定了。 我立马着人手安排,选个最近的黄道吉日,这就帮你们将婚礼办了。” 叶蓁蓁见一桩大事,就这么落听,心情也跟着愉悦。 五日后。 便到了齐大夫与李娟的大婚之日。 他们本就都住在小院,在骊都也没多少亲戚朋友,程序也就相对比较简单。 一些必要的程序都按照步骤走了之后,他们将小院妆点一番,又着人赶制了婚服。 大婚之日,一番敲锣打鼓,一些街坊邻居,以及齐大夫平日里救治过的病人也来捧场了,婚礼办得也很是热闹。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交拜” “送入洞房” 齐大夫为李娟揭开了新娘盖头。 平日里不太打扮的娟儿,今日化了新娘妆,额间贴了牡丹形花钿,看起来竟也格外喜庆妍丽。 平日里喜欢着素净服饰的齐大夫,今日一身大红喜袍加身,亦更添风采。 围观众人皆是一派喜气洋洋,祝贺之语不绝于耳。 看着身穿喜服的两人深情相望,浓情蜜意,款款往洞房行去…… 叶蓁蓁不知何时,眼角悄悄变得湿润…… 是喜悦的眼泪。 她自幼孤苦,身边在乎之人,一个个来,又一个个离去。 如今,终于有人,在她面前,达成心愿,获得圆满。 她衷心替他们高兴,和祝福。 人潮拥挤间,她感觉有人慢慢朝她靠近,并有一张温厚略显粗粝的大掌,握住了她的手。 给她安慰,给她鼓励。 她使劲往外抽了抽,没能抽动。 …… 阳春三月,风和日丽。 三月初,叶蓁蓁终于准备好,可以启程。 有了于大娘和“阿适”同行,她终于下定决心,将齐大夫和娟儿留在骊都。 “为什么?”娟儿有些不解。 这么些年下来,她早已认定蓁蓁是她的主子,是她姐妹,还有湛儿雪儿,她想看着他们长大,不想跟他们分开。 “齐大夫腿脚有旧疾,不宜长途跋涉。”叶蓁蓁解释,“再有,阿璃不知几时会回。 我不想阿璃回来时,看到医馆人去楼空,找不到家。” “好。”齐大夫点头,他理解她的决定,并认为这个安排极为合理。 “我会定期给你们写信。 待我此行一切安排稳妥下来,或者阿璃哪一日回来与你们团聚后,我们再确定个适宜的地方团聚便是。” “就按蓁蓁说的办。”齐大夫一把搂过红了眼眶的李娟,轻声安抚,“我相信,那天不会太久。” “嗯,我也相信。”叶蓁蓁看向他们,眼神坚定有光。 第221章 抵达泽州 临行前夜,暮色沉沉。 战骁的人再一次抵挡住了黑衣人针对小院的偷袭后,战骁终于忍无可忍。 他一把拎起一名自杀未遂的黑衣人,轻车熟路,来到南昭王宫…… 御书房里,烛影摇晃,针落可闻。 国君南宫烈端坐书桌之后,手里拿着一把篆刻的小刀,正在精心雕琢着什么。 他动作轻柔细致,雕刻得极为专注认真,仿佛整颗心都寄托在那手中之物上。 突然,殿前一声闷响,好像有重物砸落。 “有刺客。”侍卫们闻声,紧急出动。 “慕容烈,你给老子出来。”战骁毫不畏惧。 南宫烈依依不舍放下手中的活计,大步来到门口,见是“于适”,他蹙了蹙眉,挥退守卫,“放他进来。” “先生深夜前来,不知有何要事?”南宫烈坐回书桌后,问道。 于适眼角余光瞧了瞧旁边伺候的宫女太监…… 南宫烈会意:“你们都先下去吧。” 殿门重重阖上。 殿中只剩南宫烈,“于适”以及地上摊着的黑衣人。 “请管好你的王后,这已经是第三次了。 若她再敢对蓁蓁不利,便休怪我亲自动手,灭了她。” 南宫烈闻言,俊眉紧皱,他随手拿起桌上篆刻用的小刀,行至那黑衣人身前,蹲下身子,取下他蒙面巾。 蒙面巾下之人,脸孔陌生,他并不认识。 也对,作为王室,守卫暗卫众多,他也不可能全都认识。 他冷声质问:“可是王后祁瑾玉派你们去刺杀的?” 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却带着上位者不容拒绝的威严。 黑衣人虽是死士,然而刚才被人提前防范,夺走了嘴中毒药,这会儿,是求死不能。 刚才,在战七等人的严刑逼问下,他承认是王后所派。 这会儿,在国君面前,却是犹豫了,他不敢摇头,也不敢点头。 他心知自己横竖都是死,只怕越早回答死得越快。 便只一脸惊恐,呆呆地望着那居高临下的王者。 “她竟还不满足?!!”南宫烈脸上戾气四溢,不等黑衣人发言,手中篆刻小刀直接一把插在那人脖颈…… “既你不愿回答,那朕便不再需要你的答案了。” 黑衣人瞳仁大睁,甚至都来不及叫喊一声,便咽了气。 喷溅的鲜血,染上南宫烈那明黄的龙袍,脸上也喷溅上了几滴,显得有些妖冶。 “先生放心,再不会有下次了。” 他轻描淡写地从袖中掏出一方白色手帕,擦拭着自己的手掌,和那柄篆刻小刀。 却忘了擦拭脸上的血迹。 “那就好。”战骁利落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慕容烈出声阻拦。 战骁依言顿住,“国君还有事?” “她……,过得好吗?” 那时,她语重心长的劝说,让他强迫自己差点彻底放下…… 可随着如今位置越高,孤家寡人的他,过得并不开心,很不开心。 时常在夜深孤寂之际,想起曾经与蓁蓁在一起时的种种,他还是会怀念,终是无法彻底放下。 “除了你那王后时不时来捣乱外,她过得很好。” 南宫烈从书桌抽屉,拿出一锦盒,打开,里面素白的锦帛,包裹着一根碧玉的簪子…… 发簪送发妻。 这是他早早看中,想要送给蓁蓁的。 奈何因缘际会,始终未找到合适的机会送出手…… 如今…… 他也无旁的人想送。 “先生能否帮忙将此物,带给蓁蓁?”他将锦盒递过去。 便让她留个念想也好。 战骁未接,“她的发簪自会有人送,就不劳南昭国君费心了。” “在下倒是有一句劝……”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国君若再执意如此,怕是会害人害己……” 后面几个字,他刻意咬得很重。 言罢,战骁深看他一眼,一个飞身,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至于明日叶蓁蓁便要离开骊都之事,他选择没说。 避免横生枝节。 南宫烈望向空中一抹纤细弯月,沉默良久。 继而低头看着手中锦盒,苦笑一声,不得不将它再次放回原位。 他拿起桌上未完成的物件,继续精心细致地雕刻了起来。 那所雕之物,细看已初见雏形,应是一年轻裙装女子,衣衫还未来得及细刻。 只那脸部轮廓,却已相当清晰。 女子眉眼精致妩媚,梨涡浅浅 …… 泽州,位于大梁西部。 从南昭国都骊都向西北方向出发,前往泽州,路上需得两个来月。 期间需要跨越多座山脉,几处湖泊。 好在天气适宜,又有战骁以及他藏在暗处的小队保护,路程还算顺利。 两个多月后,他们一行车马,便进入了泽州城门。 泽州地势颇高,城外是一片广阔绿洲,绿洲再往外,是一片巨大的石滩。 石滩往外,一条宽阔的河流成为西戎与大梁两国的交界。 叶蓁蓁他们抵达泽州之时,已是夏日,可这座城中,却还如春日般凉爽,春季鲜花盛开不败,并不闷热。 这就让怕热的叶蓁蓁和小家伙们觉着十分舒适愉悦。 “阿适”说得果然没错,泽州这地儿确实风景秀丽,气候适宜。 于大娘先前住的小屋,在城外石滩旁的一个小山村中。 如今添了人数,应是不够住了。 好在,战骁上回回来时,便料到会有这一日,已提前在城中购得一处宅院。 还买了一些下人,负责看守收拾宅院。 所以,他们今日一来,便可以直接入住。 “啧啧,费那钱干嘛?原来那小屋住着便挺好,还可以跟村里老邻居们串串门……”于大娘看着收拾出来宽敞阔绰的宅院,这里摸摸,那里瞅瞅,心里有些小得瑟,却嘴不对心。 “阿娘,儿子不差这些钱。 买都买了,您啊,就踏实住着。 那村子,您想回去瞧瞧,改天儿子陪您回去便是。”战骁对自己这个白得的阿娘,很是孝顺宠溺。 “好,好。”于大娘含泪连连点头。 前半生过得艰苦辛酸,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如此享福的一日。 她擦了擦眼泪,“叶姑娘,阿适,你们都歇着,我去厨房看看,给你们做点什么吃的。” “阿娘,长途劳累,您先歇着,厨房有人做的,以后,您就踏实等着吃现成的便是。”战骁一把按住她坐下。 于大娘大惊,赶紧拉过战骁的手:“儿啊?你突然哪来那么多钱? 又买宅子,又买下人的? 阿娘跟你说啊,无论如何,那伤天害理的坏事,咱可不兴做。” 于适笑:“阿娘,您放一百二十个心,儿子没干坏事,干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叶蓁蓁在一旁,一边陪两小家伙玩耍,一边仔细聆听着两母子的对话。 说实话,她也很是怀疑,“阿适”在她商行当差时的收入,她是知道的,并不多高。 至于之前当教书先生,据说收入不错,但真能存这么多钱吗? 若不是他之前的薪水存的,那他钱从哪里来的? 还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正儿八经做一份工赚收入了,他到底在忙什么? 那日,在骊都街道,她问他是不是恢复记忆了,他是不是萧胤。 并没有得到他的准确答复。 若他真是恢复了记忆,他不应该是立马回上京,去做他的皇亲国戚吗? 来这泽州,又是做什么? 第222章 泽州日常 战骁买的这处宅院,规模不小。 除了于大娘单独的房间,下人们的房间。 他竟给两个小家伙也安排了单独的房间。 叶蓁蓁本来有异议:孩子们还太小,跟她一起睡习惯了,怕骤然分房,会不适应。 却被战骁三言两语给劝服了。 美其名曰,孩子长大了,应该要放手,让他们学会独立。 “孩子越独立越成器。” “我曾经是教书先生,在这一块儿,还是懂一些的。 难道你还信不过我吗?”他一脸笃定。 叶蓁蓁:…… 教书育人这块,他确实更有经验。 她便只得信了这个权威。 战骁自己,则悄咪咪地安排了一个房间,与叶蓁蓁的,只隔了一道墙。 叶蓁蓁一开始不知道,等所有人的房间都分好落听,下人领着她往自己厢房去时,她发现他一直跟在身旁…… 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停住脚步: “阿适有事便去忙,不用一直陪着我了,我自己可以的。” “嗯,我就是在回自己房间。”他操着手,瞟了瞟隔壁。 叶蓁蓁:…… 心间当即一紧,“那是……你的房间?” “不然呢?”战骁唇角上扬,浮起一抹痞笑。 叶蓁蓁尴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男女不是应该分开院子住? 或者,至少也不应该离得那么近吧?” 她就是觉得哪儿不对劲,可人家又没说啥。 “哦。下人们的宅院,他们经常深更半夜需要值班换班,我睡眠不好,嫌吵……” 整个宅院,成年男士除了战骁,都是下人。 “阿娘年纪大了,要住最里面那间,安静。” 孩子们还太小,奶娘们得住得离他们近些,怕半夜有什么需要伺候的。” “好一些的厢房,就剩这两间了。 请问,你还有什么意见吗?” 他耸了耸肩,说得一脸理所当然,表情无辜,“再说,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那时,先强迫人的可不是他。 叶蓁蓁:…… 她是客人,如今寄人篱下,她还好意思说什么? 还是忍忍。 先暂住几日看看情况。 若喜欢泽州这个地方,想多住些时日,便改天去另租或另买个小宅院,她自己带着孩子搬出去住好了。 战骁如此安排,叶蓁蓁都忍了,下人们自然也不敢说什么。 倒是于大娘看出了些道道。 晚饭后,趁叶蓁蓁去孩子们房间陪玩了,于大娘神神秘秘将战骁拉至自己房中,还麻溜地关上了房门。 “阿娘,什么事呀?”战骁有些不解。 “儿啊,你跟阿娘说实话,你是不是、是不是对叶、林夫人有什么想法?” 于大娘瞅了瞅窗外,声音压得很低,看起来有些鬼鬼祟祟。 战骁看着,觉得有些莫名的喜感。 她平日里都随着儿子叫人叶姑娘,今儿特意咬重了“林夫人”三字。 战骁勾了勾唇:“怎的?” “哎呀,阿适,你糊涂啊!”于大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下他手肘。 “林夫人她人是很好,长得好看又能干,又有善心,平日里,我跟她相处也挺融洽,可她…… 毕竟嫁过人了,还生了两个孩子……” 作为雇主或者是朋友,她觉得她很不赖,但要是挑媳妇儿,就得另当别论咯。 于适挑眉:“那又如何?” “儿啊,你看看你自己,多出众? 样貌身材那是没得说,十里八乡为娘也挑不出一个可与你媲美的,又学识渊博,等你将来高中,那上京不知多少金枝玉叶等着你挑选呢? 怎可这么早,在一棵老黄瓜藤上吊死? 再说,你还是一黄花大小伙子,找她,你不觉得亏嘛?” 战骁摇了摇头,“那倒不见得!” 他唇角翘得更高了,谁说他还是黄花大小伙子了? 嘿嘿。 “这事儿,阿娘别管,儿子自有主意。” 战骁不愿过多解释,轻描淡写一句,便准备调头出门。 “哎呀,儿啊,你听娘一句劝,别有朝一日,后悔呦……”于大娘追出门口。 战骁心情还不错,懒洋洋回应,“是,儿子是怕有朝一日后悔。” “就是咯……”于大娘赶忙附和。 战骁大喘了口气,“不过,是怕再次错过她而后悔。” 于大娘:“……,什么意思?” “阿娘,看开点。 白得的儿子用着,不好吗?”战骁不答反问,他拉着于大娘的手便将她往房里送。 “再来两个白得的孙子孙女,不是更香?” 于大娘一愣,脑中自觉浮现湛儿雪儿两个可爱小家伙的脸。 “好像也是呢,道理也对”她脑中来了个急转弯…… 夹了夹耳边斑白鬓发,她自言自语地喃喃着。 “不过……” 阿适他什么意思啊? 什么叫白得的儿子? 难道…… 于大娘突然嘴巴张大了一些,眼眸惊恐。 难道他记起来什么了? 发现自己不是她的儿子了? “你?……”于大娘浑身一紧,看向战骁,有些欲言又止。 战骁却不愿再与她过多讨论。 只轻轻拍了她手背,微笑以示安抚。 转身,一手背于身后,阔步而出。 于大娘一脸懵懂: 还认不认她这个娘了? 他倒是把话说清楚再走啊喂。 …… 战骁从于大娘房间出来,本欲回自己房间去换身衣衫再出去。 却在经过叶蓁蓁房间时,见她端坐于小桌旁,正仔细地擦拭着什么,身子侧对着窗口,一副若有所思,神游天外的模样…… 战骁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不等她喊“进”,便轻轻推门往里了。 “你……”叶蓁蓁回神,正想说什么…… 见他并未反手关门,反倒坦荡荡地,任门就那么敞开着,往她走来。 方觉自己真是小人之心了。 “在擦什么?”战骁很悠闲地,几步踱至她身前,隔着小桌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声音很是温柔低沉,却自带一种不容拒绝的霸气。 “没什么,就是一些老物件儿。 刚整理行李时见着了,顺便拾掇拾掇。”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便又若无其事地继续擦拭着手中之物。 战骁随着她的动作,看清那是一弯小弓…… 他一瞬间便认了出来。 眼底有什么情绪暗流涌动,但他极力隐忍着。 “看不出来,你还会射箭?”他佯装随意闲聊,声音却变得更为暗哑。 “嗯,会一点。”叶蓁蓁点头,并不看他,继续细细擦拭。 在骊都时,她整日忙于商行和孩子,日子过得相对安逸,除了那把短刀,她一般随身携带来防身之外,并无多少机会用到这副弓箭。 这弓箭,便被她束之高阁许久。 只不过,这次远行,她想着或许有机会用得着,便又重新拿了出来。 “看你身子骨无三两肉,肯定是个花架子,连弓都拉不开吧?” 这些日子,战骁一直心中忐忑。 他如今身份复杂,时间又过去四年之久,其实,他并不清楚,曾经的自己,此时在她心中的地位。 很有些患得患失。 他选择耐心些,小心翼翼,一点一点试探。 “那你错了……”她换了个坐的方向,逃避上方太过灼热怪异的目光。 “以前,我箭术还不错,不说百发百中吧,至少也能百步穿杨。” 说到这个,她还是有些自豪的,“不过太久不练,可能有些手生了。” “哦?”战骁假装好奇,双手撑在桌沿,上身前倾过去,居高临下打量她的动作,“倒是着实看不出。 你这个徒弟,看起来没有一点儿武功底子和天赋。 教会你? 怕是要累死师父嘞? 哪个倒霉催的家伙,愿意收你为徒? 我不信。” “嘿嘿!你少小瞧人。”叶蓁蓁被他一击,心中顿时不服,她腾地一下站起,挺胸抬头,刚好与他平视,“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差? 我师父当年还夸我射箭有天赋,上手很快呢。 我师父可好了。 他很厉害,武功卓绝,可以说天下无敌。 尤其是,他教我教得很耐心,也很仔细。 果然,我的箭术不错。 你还别不信,保不齐,我比你这半路出身的秀才,还厉害些呢。” 战骁:…… 倒是没想到,多年之后,她对自己还有这般夸赞。 “我可不信。”心情不错,战骁摇了摇头,尾音上扬。 “不信?不信找个白天,我们比试比试?”叶蓁蓁轻易被他的激将法挑起斗志。 不知为何,在他面前,她总是情不自禁,有些幼稚上脑。 再说,确实好久没机会射箭,也有些手痒。 之前,一开始为了节省开支,他们在骊都租的小院子并不十分大。 后来,虽然手头阔绰了,小院也住习惯了,离医馆又近,他们就一直没换住处,只是将小院由租改为将它买了下来。 小院着实不够大,没什么条件练箭。 战骁这个宅院就大多了,想必找个比试射箭的地方,还是能找到的。 “好啊,比就比,明天就比。” 战骁勾唇。 第223章 比试 叶蓁蓁紧张忐忑了一整天的事,并没有发生。 战骁在她房间短暂停留后,便出去了。 直至夜深人静,她困极上床睡觉之时,再未出现。 舟车劳顿数日,今日总算是暂时安定了下来。 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 翌日,待叶蓁蓁再次醒来之时,已然天光大亮。 两个小家伙,早已在奶妈的伺候下洗漱穿戴整齐,也用过了早膳。 正趁着早上太阳不晒,在院中玩耍。 于大娘也陪着他们,老老少少,玩得不亦乐乎,画面相当和谐惬意。 “醒了?”战骁背靠着一棵大树,操着手,就那么懒懒散散的看着院中的一切。 叶蓁蓁洗漱好,开门出来的第一时间,他便发现了。 “嗯。”叶蓁蓁有些不好意思。 院中这许多人都在,她竟然起晚了,“抱歉,起晚了。” “哎呀,左右又没什么旁的事,起那么早作甚? 我啊,就是老了,年纪大了,睡不了那么久。 要不然,我定要每日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哩。 阿适你说是不是?”于大娘笑着安抚。 经过昨夜与战骁的一番谈话,她也想开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她老了,管不了那么多,活好当下便是。 只要阿适还认她这个娘,她便还是一如既往地跟大家相处,当作什么都不知道。 “嗯。”战骁点点头,表示赞同。 他身高腿长,就懒懒靠在那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着。 有小丫鬟眼色好,早已经在院中寻一处阴凉处,支起小桌子,给叶蓁蓁端来了早膳。 叶蓁蓁坐下,端起面前的小米粥,就着碟中小菜,不紧不慢地喝着。 因为时间已经不早了,早膳样式不多,但还比较精致,味道也很是不错。 水晶饺肉汁鲜香,芙蓉酥金黄酥脆,连一碟小菜,都是红的绿的白的,各种颜色搭配很是赏心悦目。 可见,厨子是用了心的。 而那请厨子之人,也是颇有一番讲究的。 吃了几口后,叶蓁蓁感觉对面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有些不自在。 她停下手中筷子,决定直视他的目光,问道,“阿适,你就没有别的事要忙吗?” 战骁怔了怔,“有。 不过,昨日我们刚到泽州,我想先休息几日。” 等之后真正忙起来,怕是很长时间再没法这么闲适了。 叶蓁蓁:休息就好好休息,盯着我看这是做什么?我脸上又没贴金。 想到什么,她当真摸了把自己的脸,问旁边的小丫鬟,“小翠,我脸上没什么东西吧?” 小翠摇摇头,莫名其妙:“没有啊?” “吃好了吗?”战骁不置可否,迈开大长腿,不急不慢地朝她走来,“吃完了,我还等着跟你比箭呢。” 叶蓁蓁:…… 睡了一夜,她都把昨夜两人的调侃之言快忘了,以为他不过就随口那么一说。 或者,即使要比,也是几日之后的事了。 没想到啊,他一大男人,还跟她小女子如此较真呢? “去哪儿比?”她起身。 “那儿。”战骁努了努嘴。 叶蓁蓁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宅院一处墙角之下,不知何时,早已被人布置上了。 稻草人,从树上悬挂下来的苹果…… 好像万事俱备,只等她。 嗯,效率真高! 叶蓁蓁在心里暗暗比了个赞。 “比就比,现在就比。” 到这一步,她也再无理由推拒。 反身回房背上弓箭,随着他一起走到那处墙角处。 “快,雪儿湛儿,看你母母和于叔叔比试射箭喽。” 于大娘留意着他们的动静,很快就去怂恿两个小家伙来看热闹了。 小家伙一听,有新鲜事,忙扔了手中玩具,随着大人迈开小短腿,也往这边跑来。 不一会儿,宅院中大小老少全都围了过来瞧热闹。 人数不少,竟是围了小半圈。 “母母,加油。” “先生,加油。” “夫人,加油。” 还没开始比,旁边欢笑鼓掌之声不绝于耳。 叶蓁蓁竟莫名有些紧张。 一是她确实很久没射箭,手生了。 二是,之前她练箭也好射箭也罢,都是差不多自己一人独立完成,从未被人如此围观过。 “谁先?”战骁也从旁边地上拿起一副弓箭,唇角微勾。 战骁平时最擅长的武器并不是弓箭,所以,只拿了一副极为普通的弓箭,看做工中规中矩,应是军营常见之物。 “你先。”叶蓁蓁伸出一只手,佯装客气。 她倒要先看看他这个半路出家的书生,是个什么水平。 顺便,自己也再熟悉熟悉弓箭的手感。 战骁会意,也不推辞。 只见他同时拿了三支箭,很轻松随意地弯弓搭箭。 好像漫不经心地往那目标之物瞟了一眼,便松了手中的弦。 只听“嗖”“嗖”“嗖”三声…… “啪”“啪”“吧嗒”悬挂在百米之外,一根树杈上的三个苹果,便应声落地。 应是悬挂它们的绳子,被同时射断了。 “好、好、好” “哇,厉害” “好棒!好棒!” 周围喝彩之声不绝,掌声热烈。 两个小家伙们,甚至都跳起来鼓掌了。 叶蓁蓁也由衷为他鼓掌,还不吝夸赞一句“真厉害”。 没想到,这书生,摇身一变,不知何时,箭术竟也如此了得了? 战骁也不谦虚,朝她一挑眉,“承让。该你了。” “母母加油。”湛儿和雪儿很是兴奋期待。 “好的。”叶蓁蓁朝他们笑笑,深吸一口气,给自己鼓劲。 下人已经重新悬挂上了苹果。 叶蓁蓁找准位置,开始弯弓搭箭…… 周围观看的人有些多,叶蓁蓁突然就更为紧张了。 她握着弓箭的手,微微出了些汗,手心有些湿润。 她忽然想起…… 那时,在战府练箭之时,她射苹果并不能百发百中,倒是射稻草人挺准的。 湛儿雪儿对她期望那么大。 她又隔了太久没射过箭,感觉有些手生。 要是一会儿射不中,丢脸了,小家伙们该多失望啊? 越是这样想着,她就越紧张起来,手开始微微地发抖…… 一手搭弓,一手拉紧弦,眼睛却是一直在瞄准、瞄准…… 就是不敢松手,总感觉还没瞄准,准头还差了一些。 额头开始冒出些许薄汗…… “射啊,母母,怎么还不射呢?”湛儿雪儿急了。 叶蓁蓁有些下不来台,正犹豫间…… 身后被一道伟岸的身影笼罩…… “身端体直,尽力平衡,拉弓得法,前推后走。”男人微微低头,暗哑低沉的嗓音在她耳边徐徐响起。 叶蓁蓁偏头看了他一眼,男子目视前方,下颌线犹如刀裁般凌厉冷峻,显得极为认真严肃。 两只手先帮她正了正肩膀,又调整了一下手上弓箭的角度。 “不要急,慢慢来,瞄准了再松手。” 他在她耳边吹气,声音温柔低沉,撩得她半边身子发酥发软…… “嗯。”叶蓁蓁只觉心咚咚咚跳得厉害…… 夏日明媚的阳光,透过树叶,照在她的耳朵之上,那耳廓红得仿似透明…… 第224章 姚校尉 男子见她发愣。 干脆伸出双手,一手扶着她拉弓的左手,另一手握着她拉弦的右手,微微帮她调整了射箭的姿势和角度。 男子周身散发着有如松柏一般冷冽澄澈之气,夹杂好闻的皂角香,让叶蓁蓁一时更有些迷糊发懵了。 这味道,这场景…… 缘何如此熟悉? 一时脑中不由自主浮现,那个鲜衣怒马,喜欢着墨色劲装的少年。 那时,他下颌搭在她侧肩上,手把手,耐心教她练箭的场景…… 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人,为何气息会如此一致? 印象中,阿适不是这种气息,他身上应该是如翠竹一般散发着清冽干净之气的。 何时变了? 人身上的气息,会短期内变化如此之大吗? 难道跟换了皂角品种有关? “放。”战骁不理会她的出神,调整好角度后,在她耳边低低发号施令。 叶蓁蓁听令松了手。 只听“嗖”的一声,利箭飞出,正中中间那颗苹果…… 苹果掉落在地,摔成了数块。 “哇,母母也好厉害!”湛儿雪儿欢呼鼓掌,旁边其余人也跟着鼓掌。 叶蓁蓁:…… 她刚一直在走神,根本就没心思瞄准,如果纯靠她自己来,箭怕是要偏到九霄云外去…… “再来。” 战骁从旁边拿起一支箭,帮她装上,继续躬身,胸膛抵着她的后背,帮她瞄准。 “嗖”,又一箭射中。 再次引来一阵欢呼。 “再来一支。” 战骁显然对自己的教学工作很是得意,再次拿了支箭递给她。 “我、我自己来。”叶蓁蓁渐渐察觉到了不对劲: 这哪是比试射箭? 这明明就是他以比试为由,在变相教她射箭,帮她练习,顺便撩她啊。 “再帮你这最后一箭。” 战骁并未听话松开握着她的手。 叶蓁蓁:…… 也好,免得这第三支箭万一没射中,她可就输了。 输了自己丢了面子不要紧,让娃娃们扫兴就不好了。 叶蓁蓁强迫自己专心些,再专心些…… 可是,那人下颌突然搭在了她侧肩之上,那男性浅浅的呼吸之声更近了。 她身子轻轻抖了抖,只觉得浑身绵软,心跳如捣雷,根本专心不了一点儿…… “放。” 光天化日之下,叶蓁蓁脑中时空交错,竟被身后男人轻而易举,便撩得心思混乱,毫无反抗之力。 只全凭本能,闭眼听令松手。 “哇,又射中了,母母真厉害。” “就是就是,母母跟叔叔一样厉害呢,大家都是射中三箭,打平了噢。” 叶蓁蓁睁眼,果然见最后那个悬挂着的苹果也落在了地上。 一颗高悬杂乱的心,这才稍稍落了地。 然而,面对天真孩童的赞誉,她心中还有些羞赧惭愧:这哪是她厉害? 明明是某人,大庭广众之下,存心帮她作弊好不好。 她强忍着身体的燥意,低声说了句“谢谢。” 若不是他刻意放水,她今儿估计要输到姥姥家了。 “不客气。” 肩上,男人的下颌,并未就此离开,她甚至还能清晰感觉到他的下巴尖尖,微微朝她侧脸的方向转了转。 “不过……,叶儿若是诚心要谢,我倒是很好奇,你会如何谢我呢?” 叶蓁蓁:…… 她一时语塞。 她确实就是,随口这么一说啊。 见她不语。 耳侧男人传来低低的轻笑,“无妨。没想好先存着,我回头来取。” 言罢,感觉肩侧一轻,男人已与她分开了一些距离,“我一会儿还有事,今儿就比到这里。 你自己好好练习,不要偷懒。 下次再比,可没这么容易让你跟我打成平手了哦!” 叶蓁蓁:…… 为什么? 怎么觉得他连说话的语气和腔调都越来越像那人了? 是不是她最近太空虚了,魔怔了? 呜呜! 直至战骁出了宅院,叶蓁蓁还久久呆立在原地,脸红得,跟只熟透的苹果,也无两样 …… 战骁心情倒是不错,今日本就是试探。 她的反应,证实了他心中的期盼。 她并没有完全忘记他。 甚至,还对他印象深刻。 他只需轻轻一撩拨,她还会如以前一般,脸红心跳,不知所措。 像只无辜的小白兔一般可爱。 不,她可不是小白兔,她是一只披着白兔皮的小狐狸。 不过,在他眼里心里,她无论怎样,都照样可爱得紧。 他脚步轻快地踏出宅院。 出了宅院后,便用斗篷将自己从头裹到脚,又戴上了那枚铁皮面具。 沿着泽州城主干道快走几步,刚拐了个弯,战七便悄然而至。 两人配合很是默契,也不言语,只一前一后,出了城门,然后分别骑上了两匹高头大马,疾驰而去。 泽州郊外,军营。 士兵们围成一圈,正在进行比武。 现在场上正斗得激烈,围观的士兵们也看得兴起,连连发出“噢,噢”喝彩之声。 为什么大家会如此兴奋呢? 主要还是场上正在比试的两名小将,不论从身高体重还是样貌来说,都太过悬殊。 只见一红袍小将,生得粉雕玉琢的,面冠如玉,那身子骨在军营来看,也是相当娇小秀气的。 而另一边,则是一身高体壮的彪悍大汉。 大汗脱了上衣的赤膊上,肌肉十分厚实,走一步都能地动山摇的那种。 两人仅站在一起,那体型差,瞧着就让人为小个子捏把汗。 可此时,小个子却身手极为灵活地在那彪形大汉身边蹿来蹿去。 引得彪形大汉阵阵发狂,却硬是够不着小个子一根头发。 壮汉被气得吹胡子瞪眼,“姚校尉,要比就好好比,你跟个泥鳅似的滑来滑去,根本就不好好接招,算什么英雄好汉?” 小个子见逗弄得差不多了,也不应声,只身手快捷地,一蹲身,从后面给那大个子横扫一腿过去,那大个子惊呼一声,脚下一个不稳,便应声倒地。 发出一声巨响。 小个子眼疾手快,一脚踩在那人后背,那人挣扎了几下,也是怪了,被踩得死死的,硬是没起得来。 “噢噢噢,姚校尉厉害呀!” “嘿嘿嘿,大壮兄弟,你这人高马大的,没想到也不过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啊! 这都第几次输在姚校尉手下了?” 那名叫大壮的大个子实在挣脱不开,也只得举手认输: “我认输,我认输,姚校尉快放我起来。” 小个子听他此言,这才松开了死死踩住他的脚。 大个子起身后,对着小个子作了一揖,“姚校尉武艺高强,属下甘拜下风。” 小个子回礼,“承让承让。” 恰逢此时,战七领着战骁进了来,远远喊了一声“姚校尉” 小个子见是战七,脸上绽开一个笑容,忙跑过去,在他胸膛捶了一拳,“齐副将,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语气竟是有几分埋怨…… 战七也不恼,朝她羞赧一笑,点点头,低声应道:“嗯,回营帐再说话。” 战瑶看了看他身后之人,会意点头,“好。” 第225章 相认 姚校尉便是战骁的妹妹,战瑶。 当年,战府被诬陷通敌叛国而被抄家. 按照惯例,战瑶是要被发卖去青楼为妓的。 好在,那时叶蓁蓁求了林铮,由他暗中安排人出手,将战瑶买了下来。 想着战瑶带罪之身在京城应是不好活动了,林铮便安排人将她护送去了泽州。 战凛战骁虽然已经殒命,至少泽州是他们的大本营,保不齐那里还有他们的忠心部下愿意收留照顾一二。 那时,战骁其实还并未真正殒命,三王萧胤在得知了他皇兄萧炼的真正意图后,不忍忠诚良将如此被辱,便手下留了情。 与他做戏,乱战中,假装将他就地正法,实际是放了水,留了他性命的。 只可惜,战骁醒来之后,复仇心切,便立马带着战七北上,并未等到战瑶的到来。 两兄妹就此错过。 直到后来,战骁在山寨被诛杀,战七没了去路,再返回泽州。 这才碰上女扮男装,前来军营参军的战瑶。 那时,战七已经在昔日兄弟好友的帮助下,改名换姓,重新做回了一名普通小兵,暂时潜藏在军营之中。 战瑶来到泽州,先是被家庭变故打击得消沉了许久。 后来,她越想越想不通,自己那忠君爱国的父亲和兄长,怎么可能会做出叛国投敌之事呢? 不可能! 于是,她决定改头换面,女扮男装,冒险前来军营彻底打探一番,她雄心壮志,想要调查清楚这一切事情的真相,为自己的父亲和兄长洗刷冤屈。 可想得容易,做来难。 战瑶虽然从小习武,性子也泼辣,可毕竟是娇养长大的大小姐,哪里有过和军营中一般臭男人同进同出的经历? 好不容易进了军营后,她只感觉处处不方便,时刻提心吊胆,几次都差点被发现了女儿身。 好在,一次偶然的沙场大点兵时,她认出了战七。 “二、二、二……”战瑶如今还记得,战七看到女扮男装的她,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那惊呆的表情…… 他大张着嘴,“二”了半天,愣是说不出几个完整的字来。 旁边的士兵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 “二你个大头鬼。”战瑶敲了敲他脑袋,“见了你二大爷,高兴得说都不会话了?” “二大爷好。”战七脸上一红,这才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话,果真叫了一声二大爷。 从此,战七动用了一些自己的人脉,将自己调到战瑶同一个军营之中,做起了她的贴身跟班。 她洗澡,他放哨。 她撒谎,他圆谎。 她睡觉,他…… 一开始,他们不敢冒头,级别都低,睡的是那种大通铺。 为了保护战瑶不吃亏不暴露,战七总是让她睡在靠墙的一侧,自己则睡在她旁边,隔开那些臭烘烘的士兵。 后来,战府被抄家的事情过去一阵子后,他们才开始慢慢重新崭露头角。 在军营的职级,也慢慢提升了上去。 后来,两人可以分配独立的帐篷后,战七也是毫不犹豫地跟战瑶住到了一处,贴身保护。 说实话,虽然战七之前一直跟在战骁身边进出战府,与战瑶也是认识的。 但,两人平日里交集并不多。 在战七眼中,只觉得二小姐还是个孩子,性子有些泼辣任性罢了。 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战府突然蒙难,整个战家血脉,就剩了她战瑶一根独苗苗。 她可是将军最疼爱的妹妹,战七自然视保护她,为余生信仰…… 进得营帐后,关门前,战七习惯性往旁边瞅了瞅,确认无人跟来,这才关上门。 战骁瞅着眼前英姿飒爽的女将,四年过去,她长高了,风吹日晒下的军营生活,让她变粗糙了,但也成熟了,坚毅了。 “战七,你之前说,要带我见个人,就是他?”战瑶进营帐后,也迫不及待地打量起眼前一身黑袍,带着面具之人来。 战骁上次从骊都离开,偷偷潜回大梁,也是颇费了一番力气,才重新寻到的战七。 一个深夜,他设法将战七引出军营,来到小树林一处无人之地。 外貌的变化,让他很是有些担心战七能否认出自己,相信自己。 好在都是男人,又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大部分时候都吃住在一起,两人再熟悉不过。 他只随便跟战七过了几招,又说了几个只有两人知道的秘密,战七便一下认出了他,一把抱住了他。 “将军,您没死,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战七一边抱住他,一边哽咽哭泣,他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战骁周身。 这外貌,他也熟,是三王萧胤不会错,但除了外貌,这人的一举一动一招一式,明明就是将军啊? 他一时疑惑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若不是他使劲掐过自己大腿,确定不是在梦里,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此事,说来话长。”战骁只简单说明了一下自己这几年的经历。 至于外貌的变化,他只是以“借尸还魂”几个字,轻飘飘地略过。 事情太过诡异,太细的,他自己都不清楚。 “借尸还魂?”战七摸了摸脑袋,“真是匪夷所思。 看来,连老天爷都看不过您蒙受如此大冤屈,让您回来沉冤昭雪,报仇来了。” 战骁点头,“嗯,确实。” “对了,二小姐就在军营,我这就带您去见她,她知道您还活着,一定很高兴。” 战七擦了擦眼角的泪,拉着战骁便要去军营见战瑶。 “不用,现在还不是见她的时候。”战骁拒绝。 “借尸还魂”这种事,太过匪夷所思,见所未见。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一个人单打独斗,确实无法成事,他也不会冒险告诉战七真相。 自己的深仇大恨,萧胤的嘱托,都没那么容易完成。 他如今顶着萧胤的面貌,很多时候都不方便出面,必须有几个得力助手,方能成事。 战七,是他第一个想起来的,也是最信任之人。 至于战瑶,他还想再等等。 她现在军营过得不错,上进,有目标,比之以前在将军府时,只知道做个浑浑噩噩的大小姐,要优秀不少,这样就挺好。 他想等他准备再充足一些,也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再与她相认,也不迟。 战七接受他现在的样貌很快,但战瑶毕竟是女子,他不知道她见到现在的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这不,又过了好几个月,他们所谋之事已经初见曙光。 而他也终于带着阿娘和蓁蓁他们,暂时在泽州安定了下来。 他便觉得,是到了该与她相认的时候了。 顺便试试,女子听说“借尸还魂”之事后,会是怎样的反应? 第226章 相认1 战七点点头,明显心中激动,眼眶里都是红血丝,声音哽咽颤抖,“正是。” 战骁依言,将墨色斗篷帽子缓缓取下,又伸手,轻轻取下面上的面具。 战瑶随着他的动作,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直到看到他露出那张过分精美绝伦的脸,她才惊得嘴巴慢慢张大…… “三……” 她连忙单膝下跪,“民女参见三王爷。” 心中疑惑万分,不是听闻,三王爷也在那场大战中因病殒命了吗? 怎么会这时,出现在这儿? 战骁往前一步,赶紧扶住她要下跪得动作,“瑶儿,快别客气,我并不是三王萧胤。” “啊?”战瑶满脑子问号,难怪,就说传闻他死了嘛。 可,面前之人,他说他不是三王,缘何长得与三王爷一模一样? 战七有些着急,“哎呀,二小姐,他真不是三王爷,他是你兄长,将军战骁啊!” “啊?”战瑶嘴张得更大了,怎么可能? 她跑过去摸了摸战七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也没发热啊?怎么说胡话?” 战七更急了,跺了跺脚,“真的。将军,您倒是快说话呀!” 战骁勾了勾唇,点头道,“瑶儿,战七说得没错。 我确实是你兄长——战骁。 我没死,不过是换了个躯壳又回来了。” “啊?”战瑶来了个三连叹,她连连摇头,“不可能,我不信。” 若说,面前之人是三王萧胤,说他之前在战场上殒命消息有误,她倒是愿意相信的。 可若说他是兄长,怎么可能? 这不明摆着的,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嘛?! “战七,你是不是联合三王爷来捉弄我? 有何目的,老实交待。”她向战七求助,求他们不要拿这样的事开玩笑,她从小没娘,与这唯一的兄长格外亲厚。 几年过去,她好不容易从战府覆灭,兄长逝去的伤痛中慢慢缓过来。 他们这时候若是再拿这事开玩笑,他们也太坏了。 “真的。瑶儿。 你可还记得,小时候,你太淘气,偷跑去父亲书房玩,不小心打翻了父亲的砚台,弄坏了父亲刚写好的书信吗? 是为兄我帮你顶的责罚。 还有,战府后院墙角跟下,有七个蚂蚁洞,你小时候,最喜欢往中间第四个蚂蚁洞里灌水……” 见她瞳仁越睁越大,表情仍是一脸懵逼,将信将疑。 战骁瞧了一眼旁边的战七,唇角扯了扯,只得下猛药…… “还有,你右边屁股至大腿处有一颗小痣,上面还有……,唔……” 这话一出,战瑶瞬间有了反应,她上前一把捂住了战骁的嘴,“别说了。” 她看了眼旁边的战七,脸颊飞红,“我信,我信还不行吗?” 战骁拣的这三件事,哪件不是只有他们兄妹二人才知道的秘密? 若说其中一件,恰巧被下人或者当年有心之人记了去,那三件全部一起知道的,只有可能是她兄长没错。 确认战七不会再开口,战瑶这才松了捂他嘴的手。 她开始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围着圈地打量眼前之人…… “啧啧”自家兄长的身材相貌,在她眼中便已是人中龙凤了。 可眼前这副身躯,不论从身材还是相貌上,与她兄行相比,可以说是毫不逊色,甚至更为突出。 想当年,那时年纪小不懂事,她还在心中偷偷肖想过三王爷的垂怜…… 没想到啊没想到,有朝一日,他摇身一变,竟然变成了她的亲哥? 这这这,呜呜呜…… 这让她虽然理智上已经确认了,感情上却一时还无法接受。 她伸手拉着战骁,去一旁椅子上坐下,连忙问道:“兄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给我说说……” “这事啊,就说来话长了……” 战七见战瑶明显已经接受了现实,心里总算松了一口气。 心知他们兄妹刚刚相认,定是有许多话要说,便默默出去帐篷外守着了 …… 战骁从军营再次出来之时,已是深夜。 战七这些日子,为了他的事各处奔波,应也是极度疲累了,他便没让他再跟过来。 只让他在军营好好休息。 暮霭沉沉,骑着马匹走在回城路上的战骁,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瑶儿不愧是他与他一起长大,嫡亲的妹妹。 虽然事情确实有些复杂诡异,她一开始也有些难以接受,但也就是一会儿,她便全然地信了他,接受了他。 那叶儿呢? 倘若有朝一日,她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 她会如瑶儿一般,全然地接受他,信任他吗? 他们之前本就磕磕碰碰。 前世,没到死前的最后一刻,他们甚至互相都还未确认对方真实的心意。 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实在不敢赌。 好不容易重来一世,他必须小心翼翼,不要再把她吓跑了。 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 他要编织一张细细密密的网,让她心甘情愿地沦陷在他的网中,再也不要想着逃脱 …… 回到宅院,除了守门人和护卫之外,所有人都歇下了。 宅院里,静悄悄的。 经过她房门前时,他突然很想看看她。 半日不见,他不知道她后来怎么样了,可有继续练箭? 睡得是否安稳? 门定然是从里面栓上了的。 但这不妨碍他轻车熟路地撬开窗户,只轻轻一跃,便从窗户跃了进去。 叶蓁蓁喜黑,睡觉房间不喜欢留灯。 之前有两小只与她一起睡,她还会留一盏微弱的小灯,以防两娃半夜出什么幺蛾子,喝水尿尿之类的,她起身照料起来方便。 如今,就她一人睡一屋,自是没了留灯的必要。 不过,窗外月光明亮,战骁站在窗前,只适应了一小会儿,便能将屋中景致瞧得分明。 他轻手轻脚绕开房中障碍物,来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床上的女子。 女子秀发披散,如云缎一般披散在枕头之上。 面庞如玉,不知做了什么梦,秀眉竟微微的蹙着。 或许是因为安全感不足,她面朝床沿侧躺着,大热天的,身子却弓成一副虾米状。 已是夏日夜晚,即使泽州比较凉爽,盖着薄薄的岑被的她,或许仍是感觉到了一丝热意。 一只胳膊从岑被中伸了出来。 丝质寝衣,宽大丝滑的衣袖,被岑被堆叠了上去,露出一截粉藕似的胳膊,就那么自然地垂着。 岑被被推到胸线以下,夏日的寝衣领口开得有些低,胸前饱满,随着她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若隐若现。 战骁凝神盯着她瞧了许久,仿佛总也瞧不够似的。 后来,他干脆轻轻坐在了床沿边,就着月光,眼眸在她精致的脸庞之上,细细描摹了一遍又一遍。 她微微蹙起的眉,卷翘浓密的睫毛,挺翘玲珑的鼻子……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为她抚平蹙起的眉心…… 直至眼光停留在那处微微张着,粉嫩娇润的双唇之上…… 他滚了滚喉咙:好想亲她。 自从上次她中了药之后,好长时间了,他再没机会亲过她。 后来,他好不容易恢复了记忆,若是顺着本能,他早该告诉她,他便是战骁,他回来了。 不管她接受不接受,他应该早就逮住她,跟她抵死缠绵很多回了。 可他好不容易重来一次,却一直患得患失,怕一个不小心,再次重蹈覆辙…… 他便选择隐忍,极力忍着所有冲动。 默默陪伴,慢慢筹谋,小心翼翼地逐步试探。 如今,那人就在眼前,她睡得香沉。 自己偷偷亲她一下,不过分吧? 反正她迟早都是他的。 这么想着,他便真这么做了。 微微一俯身,微凉的薄唇,带着颤抖,便印在了那梦寐以求的唇瓣之上…… 第227章 逛集市 战骁发誓,他一开始真的只想亲亲她,没有别的想法。 可她的唇,生得实在太过诱人。 唇形饱满,触感水嫩润泽,睡梦中,上嘴唇还微微翘着。 他一开始只是将自己唇瓣轻轻在她唇瓣上,后来忍不住舔舐吸吮,偶尔还用牙齿轻咬两下。 她的唇很快在他一番摆弄下,红艳异常。 他还不满足,伸出劲舌,得寸进尺地想要撬开她牙关,与她纠缠…… 叶蓁蓁白日里练箭累着了,加之此时已夜深,进入深睡中的她,并没有当即醒来。 但睡梦中,她也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了不舒服。 只觉得唇瓣上火辣辣的,有些疼又有些痒。 睡梦中,懵懵懂懂的,以为是蚊子在咬她。 黑暗中她闭着眼睛习惯性伸手,往唇边使劲拍了一掌。 这一掌正中某人侧脸,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她翻了个身,继续睡。 某被一掌拍醒的大蚊子.战骁,被迫直起身,愣住了。 自己这是在干嘛? 他忍了这么久,筹谋了这么久,若是这一下不忍,将她弄醒吓着了,可不就前功尽弃了? 他苦笑一声,又在床沿呆坐许久,平复好自己身心的燥热之后,再次静悄悄地从窗户离开。 翌日。 叶蓁蓁是被湛儿和雪儿叫醒的。 两个小家伙来到她房间时,早已穿戴整齐,神采奕奕。 “母母,快起床,太阳都晒屁股啦。”小家伙们朝她喊。 “嗯?”叶蓁蓁从迷蒙中醒来,瞧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并不算晚。 “今儿又没什么事,这么早起来做什么?”她从床上坐起,便见战骁操着手背靠在门框上,懒懒的看向自己。 她脸颊一热,忙埋头整理好寝衣,又将岑被往上拉了拉。 “谁说没安排啦? 母母,你快起来啦。 叔叔说,今天要带我们去逛集市,他说泽州的集市可热闹啦。” 雪儿来到床边,扯着叶蓁蓁衣袖,一摇一晃的。 叶蓁蓁看向战骁,用眼神向他确认,娃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战骁唇角勾起,点了点头,“都准备好了,就等你了。” “哦,昨儿怎么不说?”叶蓁蓁用嘴包了口气,腮帮子鼓鼓的,缓解尴尬“那我马上起来。” “母母,你嘴怎么了?好像有些肿。”一直在旁边安静等待的湛儿,也跟战骁一般操着手。 一样的动作,一样的表情,冷不丁发言。 “是吗?”叶蓁蓁感受了一下,好像嘴唇倒真是有些麻麻木木的,她顺手拿过床边的铜镜照了照,“许是夜里被蚊子咬的” 湛儿:“该死的蚊子” 雪儿:“讨厌的蚊子,敢咬母母,下次见了我要打死它。” 叶蓁蓁;“无妨,今晚我点点驱蚊的熏香……” 倚在门框的某超大型蚊子.战骁:你才是蚊子,你全家都是蚊子。 一番熟悉收拾妥当,又简单用了些早膳后,几人便坐上了去集市的马车。 战骁今日难得没有着一身劲装,反倒入乡随俗地穿了一身当地样式,绸缎制的天青色袍子。 看起来,像是一名本地富有的员外。 叶蓁蓁自从那时让别人喊她“林夫人”后,出行都是一副妇人打扮。 天逐渐热了,今日她身着一袭淡蓝色高腰儒裙包裹玲珑身段,端庄淑容,又不失其娴静之美。 秀发挽起云髻,单用支玉簪固着,清秀典雅,妥妥一名养尊处优的贵妇人。 集市人多,驾着马车寸步难行。 到达集市入口,两人便很有默契地带着娃娃们提前下了车。 叶蓁蓁一手牵一个,在前面慢慢走着,任娃娃们好奇地这里瞧瞧那里摸摸。 战骁则在三人身后,很有耐心地跟着。 看到三人多看了几眼的东西,他便在后面毫不犹豫地掏钱买下。 不一会儿,便买了不少,战骁两手都有些拿不下。 走到集市中心,那里好像有人在表演杂耍。 两小家伙很是好奇想看,可人潮密集,他们个子小,挤又挤不进去,踮起脚尖看到的也全是前面之人的腿,什么也看不到。 战骁见此,使了个眼色,将手中东西给了后面远远跟着的家丁后,来到两小家伙身后…… 一手一个,便将他们抱了起来。 “哇喔”两小家伙发出一声惊呼,坐在高大男人的臂弯里,两小家伙瞬间视野就开阔了…… 那杂耍之人表演花样繁多,有时胸口碎大石,有时是顶碗,有时又是抖空竹,还有人将尖尖的长枪,顶住自己的喉咙,硬是将长枪杆子压弯了,喉咙一点事儿也没有。 围观群众和两小只随着他们的举动,发出一声声惊呼和阵阵鼓掌。 就连从现代过去,见过世面的叶蓁蓁,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跟着使劲鼓掌。 那些节目,前世,她只在电视里面,比如春节联欢晚会之类的节目里看过。 但现场看,不得不说,那震撼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倒是没想到,这边陲小镇,竟也如此热闹繁华。”叶蓁蓁一边鼓掌,一边感叹。 战骁正准备开口说什么,旁边有人搭腔了。 “这都还不得感谢那云麾将军呐。 若不是当年他带着队伍冲锋陷阵,将敌军打得屁滚尿流。 我们这小小泽州,怕是早被那天杀的西戎贼子夷为平地,满目疮痍了哦,哪还有现在的好日子?” “云麾将军?战骁?”叶蓁蓁顺着话,接了一句,她记得那时,战骁是被封为云麾将军来着。 “正是。”旁人应和 “他……,不是听说是他勾结西戎贼子,叛国投敌吗?” 另一年轻人接话,“瞎**扯,我们村里,可有不少小伙当年就在他的军营,他们亲眼见到将军上阵杀敌,那是嘎嘎勇猛,不知多少敌人将领,士兵命丧他手,说他叛国,谁信呢?” “可是……” 又有那看着有些阅历的中年男人摸了摸胡子,解释道:“哎呀,小娘子,你身居后宅可能不懂,这战将军可是一等一忠君爱国的好人呐。 那在军营和我们泽州本地人民心中,可是一直受大家敬仰爱戴的呢。 只可惜,那上面之人,没有容人之心,卸磨杀驴。 也不知是着了哪个歹毒阴险小人的道。 最后,竟仅凭一封书信,便落得个投敌叛国,还身首异处的下场,冤着呢。” 叶蓁蓁仍然不解,即使真有少数人知道战骁的冤屈,他们又岂能如此胆大,在这光天化日之下拿出来讨论? 第228章 逛集市1 “他们战府的罪,可是圣上钦定的。 你们现今如此维护他,不怕被有心之人听了,传出去,将你们下大狱?” 旁边几人同时“嗤”了一声,“山高皇帝远,我们还会怕他?” “现在那狗皇帝,一门心思选秀选美,怕是根本没时间管理朝政呢。 你可知,现在天子脚下都一团乱麻了。 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 朝廷哪还有精力管我们这边陲小地,屁大点儿的小事? 再说,我们说的是事实,又怕什么?” 选秀选美?萧炼? 久在他国,叶蓁蓁鲜少过问大梁之事,大梁何时变了? 她印象中,萧炼除了有些腹黑冷血混蛋,在治国方面,不还挺上心的吗? 叶蓁蓁一时有些糊涂了,一些久远,被尘封的记忆,正慢慢苏醒…… 战骁全程倒是没有插嘴,只静静地听着他们的对话,嘴角耐人寻味地勾起。 看完节目,刚好到了饭点儿,战骁便也没把两个小家伙放下来。 直接一手一个,抱着他们带着叶蓁蓁进了旁边一家酒楼。 包间门打开,伙计殷勤地给他们倒茶,并问道,“老爷,夫人,请问要吃点什么?” 战骁:…… 小二这一声“老爷夫人”倒是让他很为受用。 他瞧了瞧对面的叶蓁蓁,见她没有着急反驳,心里有些暗戳戳地高兴。 他将两小只分别放到椅子上,朝叶蓁蓁努了努嘴,“问夫人,她想点什么,便吃什么。” “我想吃糖醋排骨。” “我要吃荔枝烧鸡” “红豆酥,板栗酥,龙须酥……”两个小家伙七嘴八舌的,很快就念出来一大堆名字。 战骁笑得满脸宠溺,“好好好,别着急,都有。” 叶蓁蓁从与那些人的对话后,便有些心神不宁。 从前,她进入战府的目的,就是一门心思要为孙府报仇的。 而且那时,皇帝逼她,她觉得自己没得选,也并没有做错什么。 可是…… 毕竟是做了别人的帮凶,冤枉了他。 后来,山寨里,她为他挡了箭。 她以为,从此,两人之间的恩怨,便可以一笔勾销。 可是,真的勾销得了吗? 她……,从一开始,便错了吗? “母母,可以吗?”小家伙们征求意见的声音,将她强行拉回现实。 叶蓁蓁努力回想,可刚才两小家伙说的什么,她是一句没听到。 “他们问,能不能板栗酥,红豆酥,龙须酥都点。”战骁善意提醒。 “不可以一次点这么多哦,你们小肚子装不下的,不可以浪费。 还有,酥饼太热气,吃多了容易上火咳嗽,你们这次只能选一样,其余的,我们下次再来吃,好不好?” 小家伙们瘪瘪嘴,“那……,好吧。” 两小家伙又叽叽咕咕地商量到底该选哪一款酥饼了…… 他们虽然活泼好动,但平日里被教育得很好,知道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 战骁不言不语,只笑着看他们娘仨互动,觉得别有一番趣味。 他们的包间在三楼,包间有个内窗,从内窗望出去,正对着二楼的戏台。 此时,高朋满座,戏台之上,正在咿咿呀呀地唱着不知名的戏曲。 叶蓁蓁心绪烦乱,也毫无心思去听那戏词…… 上菜之后,只一个人闷闷不乐,机械地往碗里夹着菜,却吃得极少。 战骁一边哄着两个孩子吃饭,一边默默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不过是听了路人随意的几句闲话,便让她这般心神不宁,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小二,上一壶酒,我要喝酒。”叶蓁蓁突然朝立在一旁伺候的店小二喊了一声。 店小二有些莫名。 毕竟,在传统观念里,主动叫酒喝的女人并不多见。 他瞧了瞧战骁的脸色,见战骁朝他点头应允。 撇了撇嘴,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就没见过这么耙耳朵的老爷。” 他咚咚咚跑去楼下拿了壶酒,又跑上来,弯腰将酒放到叶蓁蓁面前。 叶蓁蓁拿起酒壶准备给自己倒酒前,瞟了对面一眼,“你喝不?” 战骁摇头,“我就不喝了,一会儿还要照顾你们仨,把你们全须全尾地带回家。” 叶蓁蓁“嗯”了一声,就当真不再管他了。 转眼,看她已经自斟自饮,一杯接一杯喝了起来,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战骁蹙了蹙眉,伸手拦住了她继续举杯的手,“慢点喝,酒大伤身。” 叶蓁蓁轻轻一拂,便躲开了他的手,“今日,就想喝点酒,你别管我。” 战骁顿了顿,看出她眸中翻涌的情绪,便也松了手,不再阻拦。 叶蓁蓁酒量其实很浅,一壶还未全部下肚,便已面红耳赤,摇头晃脑,直打瞌睡了。 两小只从未见过自家母亲这样,正停了手中吃食,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晃脑袋。 “吃好了吗?”战骁温声问道 “嗯,吃好了。”两小只乖巧懂事地回答。 “那就好,你们的母母醉了,也困了,我们现在先送她回去休息好不好?”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两小只已经跟战骁很熟悉了。 他们虽然还有些畏惧他平日的威严,但很奇怪地,就是对他有着莫名的依赖和顺从。 两小只忙点头,“好。” 战骁嘱咐店小二帮忙看一下大的,自己则先一手一个将两个小家伙送上马车,又转身上楼。 此时,叶蓁蓁已经趴在桌沿,睡着了。 不得不说,她酒品还不错,虽然醉得厉害,但是不哭不闹,只是安静地趴在那儿睡觉。 见战骁一把打横将她抱起,立在一旁的店小二终于忍不住了:“老爷,夫人可不兴如此惯着的啊。 我阿娘可说了,宠夫人得有个度。 不然把人家惯坏了,回头爬你头上作威作福,可就不好了。” 战骁笑了笑,难得好心情道,“多谢小二哥,不过,我的夫人,我乐意宠着。” 小二哥:…… 哼,耙耳朵,回头有你好果子吃 …… 叶蓁蓁这一醉,醉得厉害。 她在马车上一路睡,一路睡,直到回到宅院,丝毫未醒。 无奈之下,战骁只能继续打横,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回房间。 直至暮色沉沉,夜幕四合,众人都用过了晚膳,叶蓁蓁仍被困在醉梦之中…… 两小只有些担心自己的母亲,想要去她房间看看。 被战骁安抚一通,奶娘和于大娘便带着他们回房洗漱睡觉了。 战骁再次来到叶蓁蓁房间。 因她回时,还是白日,后来又一直在昏睡,房间并未点灯。 战骁在她床沿坐下,细细打量着女子睡颜。 因是处在梦魇之中,不知何时,她的眼角,已经含了泪,表情极为痛苦。 战骁心中瞬间怜惜不已。 他甚至有些怀疑,自己这些让她一步步回忆起过去的举动,是否错了? 他情不自禁伸出手指指腹,替她拭去眼角的泪…… 可是下一瞬,手肘便被一双柔软的小手给握住了。 黑夜中,女子痛苦的呢喃,“战骁,你是战骁对不对?” 战骁浑身一紧,他眼眸闪烁,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挣脱,逃走。 可女子搂着他的胳膊更紧了。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使劲一带,便将男人上半身带倒…… 战骁只得用另一只胳膊使劲撑着,才勉强避免压到她。 “对不起,我错了,不要走,不要死……” 她语带哭腔的哽咽,“我错了,是我错了,求你,不要死,呜呜……” 男人心里柔软得一塌糊涂,头脑一热,他颤着声回应:“好,是我。我在,我没死,也永远不会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