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想让北宋大统一》 第1章 重生回到了高昌(甘州回鹘) 莫贺延碛(今哈顺沙漠)被古代中原王朝认为是西域起点,号称八百里飞沙。 如此上无飞禽,下无走兽的不毛之地,如今却在东边尽头和敦煌两处,聚集了几万的大夏(西夏)军队。 为求自保,沙漠西边的高昌国国王张文泰送上内容极其谄媚的《称臣书》外加大量的黄金、香料作为朝贡。 大夏国的皇帝李元昊照单全收,但并没有一点收手的意图,他当着高昌使者面说: “只有高昌王携王后来兴庆府觐见,方可退兵!” 消息传回,张文泰有种五雷轰顶之感,他本来就是个贪生怕死之辈,而李元昊正是出了名嗜杀,因此他是绝对不敢出使的。 身边一众大臣为国王计,商议了一阵后,给张文泰送上了一份奏折,大概意思是: 不能拒绝,这样会给李元昊直接发兵西进的理由,当然也不能随便找个臣子代替出使,如此便是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之计,只能来一出“以子替父”出征的把戏,才既可以保住高昌,又堵住李元昊的嘴巴。 张文泰立马就同意大臣的建议,他给身边心腹交待: 只要能维护住自己的统治,朝贡的数量还可以再增加,而且考虑到李元昊特殊的癖好,除了几位王妃外,其余后宫妃嫔也都可以任由李元昊挑选。 张文泰膝下有三子,对于人选的问题,大臣没有一点的异议,都同意派二王子南陵温出使。 这位南陵温王子本名张陵温,今年二十多岁,因为母亲是西边黑汗国的公主,张文泰也是为表忠心,特意下令让他随母姓,国人便都称他为南陵温。 黑汗国与高昌,在其边境的西北处接壤。 这个国家本身实力不容小觑,完全可以与西夏一战,但因为全民信奉大食教,对中原文化已没有太多的认同感,所以战略重心一直在葱岭以西。 公主远嫁多年,除了南陵温降生时,黑汉国派出过使者祝贺外,平日里就再无往来,这的确让人感到奇怪。 有人传闻,黑汉公主其实只是一般的宗室女,此间看清形势的张文泰,逐渐冷落王妃,但为了防止黑汉国抗议,他还是计划了一手以进为退。 他先是大张旗鼓的封了对方为山茶花王妃,并赐给她一座宫殿。 但等到王妃搬入宫殿后,张文泰便开始以各种理由疏远对方,除非生日,不然绝不再去看望她…… 这一次要临时用到二王子,张文泰也是硬着头皮进入到宫殿。 不过山茶花还是很客气的对待了张文泰,两人是一起下令宣南陵温进殿,告知他出使的事。 这时,南陵温还在山茶花王妃一处花园小山里,进行日常的''角色扮演''活动。 平日里,南陵温命令身边的仆从,叫自己“十全青年”,这是他致敬清朝雍正帝自称“十全老人”的做法。 虽然是身处在北宋嘉佑时期(宋仁宗最后一个年号),但南陵温的思想可是不折不扣的现代人,准确来说,一个从现在社会重生过来的人:南林温。 在现代社会中,南林温是个人精一般的人物,最喜欢的口号就是:爱钱如命,酒量等于工作量! 他在国内证券界是个相当炸裂的存在! 南林温最喜欢投资煤炭、棉花、钢铁类的期货,尤爱追涨杀跌,因为曾经一周内赚了几千万,江湖人送外号:利弗莫尔.南。 也是因为觉得赚钱太容易,在一场金融危机后,他利用各种金融工具,上了几百倍的杠杆,赌大宗商品石油的价格反弹。 国际油价已经跌破十美元,就算是跌倒零,南林温也不会有爆仓危险。 他以为自己已稳操胜券,但不讲武德的西方交易所,竟然发布了负油价,如此超乎他想象的事,让南林温一夜破产,多年心血化为零。 由于无法承受如此严重的打击,南林温只得选择爬山跳崖,等再睁开眼,已重生到了北宋中期河西走廊地区,高昌国一个叫南陵温的年轻人身上。 远离了工业文明,尤其是不能刷手机的日子,一度让南陵温极度不适应。 由于是几经周折下,弄清楚自己竟然身在处在西域未开化的蛮荒之地后,他直接开始自暴自弃。 好在高昌虽然在河西走廊尽头处,远离中原,但国人一直汉人后代自居,多有人以儒生自居。 与这些人交流中,让南陵温开始对把目光放到东边的国家大宋上,只要能过去,就有可能见到许多历史上如雷贯耳的人物,如何不让人心动。 南陵温感叹,人生总算有个小目标,他也开始收敛自己的放荡行为。 在调整自我状态的过程中,南陵温惊奇的发现: 他还精通着吐火罗、梵文、吐蕃文等,对于中原的各类书籍如《尚书》、《易》、《史记》、《汉书》等,也是浸淫颇深。 由此看来,以前的“南陵温”绝对是个优秀的青年。 为了记忆起那个年代,他还给所有的佣人取了新的名字: 雅芝、润发、曼玉、嘉欣、德华、赫本、基努、梅西、c罗等等。 他们经常一起进行“角色扮演”,实际上便是扮演南陵温看过的某些电影片段,这是他追忆前世的一种方法。 今天是灾难片《2012》中的一段: 一个负责方舟计划的白人男子,走到一个中东土豪住的伦敦皇家酒店里贩卖船票。 土豪向他说明自己家族人数众多,十亿美元一张船票,可是一大笔钱。 这个名叫埃塞克的白人听完后,一脸遗憾的回应:“非常抱歉,是十亿欧元!” 这个几分钟的场景,从服装到道具,南陵温都做到尽量还原,尤其那一口标准的英语,他叫下人们练了很久。 这次到了“这是欧元”,这句英语台词时,碰到了国王的侍卫进来传话。 南陵温本想换身衣服,但国王交待过,要见他平日里本来的面目,侍卫便要求二王子直接上路。 南陵温只能照做,尽管他也觉得有些尴尬,但还是着一身沙特阿拉伯白袍(坎度拉)进入了宫殿。 国王肯定没有见过中东土豪的打扮,只是一脸惊奇的看着南陵温,然后对山茶花王妃说: “南陵温是该出去走动下了,我多送点黄金,李元昊绝不会为难一个小辈的!” 话音刚落,山茶花王妃就立马失去了平日里的温婉持重,她立马情绪激动,眼里含泪的说: “这可是你的亲生骨肉,我虽然已经在娘家失势,但真要写一封状告你轻视黑汗国,吾国之人未必不会挥鞭东进!” 张文泰知道有如此可能,只得立马去安慰老婆,又叫南陵温上前来,拉住他的手说: “我对不住你们母子俩了,就算是高昌王又如何?我也逆不了大臣们的意思,而且一旦与夏国交战起来,我的位置就可能不保了!” 南陵温内心呵呵一笑,父亲到是个真小人,竟然如此坦荡的说出自己的顾忌。 南陵温也不想再渲染起情绪,直接说明心意: “父王,孩儿愿意出使,但是恐怕母妃无人照应后,容易被欺负,还望父亲斟酌一二,让我去的心安!” 张文泰听后大喜,赶紧把盘算好的计划说出: “此去的确有些凶险,为了让温儿宽心,我会立马下令,让国师收你母亲为首座弟子!” 只因高昌国全民信服佛教,在普通民众心中,国师地位甚至高于国王。 如此安排,用现代话来说,就好比内定王妃进入了国家级别的编制,从而达到宇宙尽头一样。 有了这层身份后,母妃肯定可以安稳的过完后半生,南陵温内心很是安慰。 他真心拜谢了父亲,而且眼睛也已经开始湿润。 见状,张文泰开口说:“我有点政事要先去处理,你们先好好叙旧,等晚上再一起用膳吧!温儿也不要多虑了,我当然会常来看望自己妻子的!” 山茶花王妃和南陵温都点头同意,两人把张文泰送到了门外。 一会儿后,确认所有人都已走开,南陵温恢复了正常状态,用不冷不热的语气说: “母妃,恐怕你很早就知道,我已经换了个人吧!” 山茶花王妃笑着说:“已经不重要了,孩子总会长大的,不能说他们逆了长辈的意思,就不相认了!” 听完,南陵温心里有些感动,他放下高冷的态度,用依依不舍的口气说: “母亲,好好保重,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但一定有那一天!” 王妃听后,一脸欣慰的说:“温儿,你一定会比我幸福的,你懂得为自己争取!李元昊喜怒无常,低头求饶恐怕也是一时权宜之计,想要安稳下去,你就必须显示出自己的利用价值!” 南陵温微笑着点头,随后便是拍着胸脯说: “放心吧!我已经有了万全的谋划。” 知子莫若母,山茶花王妃肯定还是一脸不信的表情,她把一块玉佩交给南陵温,叮嘱说: “这是我远嫁此高昌时,你外公送给我的东西,你留着吧!见到此物时,好歹能想到家乡的亲人!” 南陵温一把接过,端详一番后,发现此玉质地通透,颜色浑然天成,加上传神的卧蝉造型,一看就不是凡物。 南陵温很肯定的说:“外公把此物送给母亲,绝非忘情之人,有朝一日,我会回黑汗国找寻真相的!” 山茶花王妃陷入沉思,在抬头看向远方一阵后,她突然微笑的说: “不用了,远离权力纷争,每天悠闲度过,也许就是你外公对我的期望!我知道你有去中原之地的心愿,这次就好好把握机会吧!” 第2章 被人遗忘的王子 其实,自打李元昊在敦煌处开始聚集军队时,山茶花王妃就明白,对方如果效仿唐太宗要高昌王亲自出使,张文泰一定会搞出“以子代父”的戏码。 对于''以子代父''的人选,肯定是非朝堂上已''无依无靠''的南陵温莫属了。 王妃知道此行的凶险程度,害怕南陵温会有个三长两短,因此也不计母子间的隔阂,赶紧派人通知南陵温,要其速速回殿,商议此事。 在这几年里,因为重生的缘故,南陵温思想已经起了极大的变化,他与母妃的关系也因此疏远了很多。 两人平日里见面时,经常因为一些小事争吵,主要原因还是王妃看不惯南陵温突然沉溺于安乐之中,因此把好多事都迁怒起来一同对其他发泄。 在山茶花王妃看来,时至今日,南陵温已经在朝堂上没有了一丁点的影响力,以后被削去爵位也是有可能的。 她无法不去担心,但殊不知,这正是南陵温所期待的清闲。 眼见亲子不听教诲,几个月前山茶花王妃终于爆发。 她下令赶走了与南陵温一起唱歌的所有伶人,还当着几个贴身丫环的面说: “人生无望了,我以后定会老无所依!” 南陵温也在场,他听见后,并不认同这一套说辞里,暗含的要子女听父母话的逻辑,反驳: “父母抚育下一代,难得就是功利的养老吗?干脆不要生下我,本来就不是我选的父母!” 如此回怼,让山茶花王妃立马无语,她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静休了大半个月。 期间,有人要南陵温过去安慰下王妃,但他都是以强硬的态度拒绝,渐渐的人们都认为他已是薄情之辈,故意保持了距离。 但周围人不知道的是,南陵温的内心其实比谁都煎熬。 虽然是重生过来的人,但他内心天然的认可这位母亲,甚至每晚都能想起,小时候对方带自己在高昌城内游玩的经历。 但南陵温有非这样不可的理由,便为了让母亲明白,生活中最重要的是:珍惜眼前。 南陵温早就清楚王妃如此逼迫自己的原因:根源在她被娘家''抛弃''的经历。 王妃如此用心,是希望培养出一个出色的王子,来证明给黑汉国的父老乡亲看,让他们后悔抛弃自己。 但有一定人生阅历的都知道,从来只有自己能成全自己,即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 别人,包括自己的孩子,只能帮你圆梦,绝不能了憾。 在南陵温看来,就算自己真成了国王,母亲潜意识里未必会得到解脱,不如自己冷酷一下,让其正视不幸的来源。 如今山茶花王妃,愿意私下通知南陵温应对出使的事,显然是已经想清楚了一些事。 但能出使夏国的消息,对南陵温来说,其实是天大的好事,他哪里会有一丝的抗拒。 中原之地,南陵温早神交已久,但苦于高昌国南下的所有道路,都需要跨越夏国境内。 夏人武德充沛,且恶名远扬,常一言不合就抽刀杀人,没有使者的身份,绝对会有去无回。 今天终于等到机会,南陵温立马就做出了离开高昌的决定,但冷静下来后,他又担心起王妃以后的情况。 为此,南陵温反复思考了多种方案,最后决定和母妃演一出戏给张文泰看,便是之前母子俩一前一后的哭泣。 南陵温要用亲情的羁绊,和以身涉险的勇气,迫使这位致力于成为一个''端水大师''的国王做出承诺,让母妃以后的日子得以安稳。 母妃开始并不理解这样的行为,但经不住南陵温的一再坚持下,通过南陵温面授机宜,山茶花王妃也达到了,眼泪说来就来的地步。 当然,张文泰今日果然就范,整个计划算是大功告成,这也刷新了王妃对南陵温对认识,她也已觉得: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但南陵温总归还是有些不放心,为了让父王永生难忘今天的承诺,他在晚宴时,还学起了《封神演义》里哪吒削骨肉还父母的桥段: 南陵温割下一截头发赠予父母,更划破了手腕,滴血入酒中后一饮而尽,暗示三人间的血浓于水,此举的确让张文泰目瞪口呆。 …… 这次的出使,李元昊特意要他们跨过莫贺延碛,因为有熟悉地形的向导在,加上可以在野马泉补充一次水源,因此整个过程中,并没有想象中凶险。 南陵温还特意去观看了泉水附近的一处唐代烽火台的遗址,如此来向几百年前孤身行走的玄奘大师致敬。 南陵温的队伍由三十多人组成,其中有五个人是按他要求额外增加的: 三个新命名的女子:曼玉、嘉欣、祖贤,是母亲花重金从黄头回鹘国的纳敷波(古楼兰国所在地,盛产形貌异丽的女子)求得。 张文泰已认她们为干女儿,准备以宗室女的名分献给李元昊。 另外增加两个阿诺和强森,则是他一直以来的贴身护卫,本来平日里是称呼两人为《纵横四海》里的润发和国荣,但想到此行凶险,为了获得些内心的安全感,便改名为电影里一身肌肉明星:阿诺斯瓦辛格和巨石强森。 一行人刚过沙漠,大夏国已有一队骆驼,五十几人在等候。 对方都是戎装军人,统一制服,皆是秃头(李元昊下的有秃发令),太阳反光下,从气势上便能压了南陵温们一大头。 少数民族政权为了表示与中原文化有区别,多喜欢拿头发做文章:西夏如此、辽国如此、后来的清朝也一样,南陵温觉得这里面,肯定有因文化上的自卑,而故意推动的愚民政策。 骆驼队伍中有人上前交涉,要求先盘点一下朝贡,南陵温猜到对方是想私吞一些贡品后,直接开口拒绝。 夏军见南陵温不知好歹,有人站出威胁着说: “通往国都的路途遥远,谁也不敢保证一路能相安无事!” 此人说完时,还指了指自己骆驼上的物品,暗示那些东西都是之前打野谷(抢劫搜刮)得来。 南陵温可不怕这些小毛球,他略微知道点西夏历史,赶紧一脸严肃的说: “天大王野利仁荣,刚遵照贵国皇帝旨意,创造出了大夏文字,其目的便是要以法纪伦常治国。 尔等平日里抢劫过往行商不说,今日还妄想收刮外国来使,除非我等都做了刀下亡魂,不然等到了兴庆府,一定会如实禀告,看朝堂会如何发落!” 对方的头领,第一次如此硬刚的人,虽然他知道南陵温句句在理,但由于是草根出身,加上已抢成习惯(西夏军饷多靠打野谷得来),他早已养成了目无法纪的观念。 头领知道不能伤人,但可以吓唬一下南陵温,为了拿回点面子,也顺带教训下对方。 他直接从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对准南陵温的脑袋就是劈面而来。 南陵温早已笃信对方不敢下狠手,他目不转睛的盯着对方,没有一丝后退的动作。 弯刀最终在离南陵温面门前几厘米处,停了下来。 在众人的一片赞叹声中,头领先是用刀划破自己手掌,表示出刀一定要见血,接着在一个漂亮的收刀动作后,给南陵温行了礼。 南陵温回忆里,平静的问:“敢问头领,我们可以上路了吗?” 头领赶忙点头,还亲自给南陵温牵来了一匹骆驼,目送对方坐稳后,他当即给队伍下了命令:“大家一路上,都要以礼相待!” 等大部队又回归前进状态后,阿诺和强森赶紧前移,南陵温一直正襟危坐于骆驼背上,直到见到二人到来后,才稍微松了口气,一脸委屈的说: “真是一群野蛮人,对待杀人态度如同杀鸡一般!” 阿诺不解的问:“刚刚南王子的勇猛,真让我等佩服,怎么一下就泄气了?” 南陵温见周围已经没有人盯着自己,轻摇头说: “我就是个凡人,哪里来的勇气,在对方去拔掉刀前,我是紧盯着太阳的,眼睛早已被闪瞎,根本看不到对方挥刀的瞬间,所以才没有一点反应!” 对于南陵温能想到如此的应对方式,阿诺和强森都表示了佩服,强森临走前还问了一句: “不知道王子为我取名为强森有何意思,我觉得以前的国荣挺好听的!” 南陵温知道解释不清的,便糊弄的说:“强森和阿诺在我老家黑汗国是第一等勇士的意思!” 强森和阿诺一起点头,高兴的说:“原来如此!我们两个已经承载了王子殷切的盼望,接下来一定不辱使命!” 南陵温点头,同时暗地里将一封拜贴和通关文牒交给阿诺,并告诉他说: “晚上扎营时,你找个机会开溜,先进入兴庆府,入城后直接去城西皇家寺庙。 庙里来人问你目的时,你就说找一位“分别心”师傅!自然会有人接应,到时候只管说明真实情况,只记得提一句,我家主人有正眼法藏!” 阿诺知道事关重大,不敢有半点犹豫的表现,赶紧回了一句:“保证完成使命!” 第3章 与夏国的谈判 大夏国都兴庆府,是李元昊称帝后才选择的迁都地址,因此很多地方都还在施工中。 南陵温到达时,连最为重要的皇宫大殿都尚未封顶,因此,李元昊是在帐篷里接见的高昌使者。 南陵温能见到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人物,内心肯定是万分的激动,有点学生追星时代,遇见偶像之感,关键对方的长相也没有让他失望: 李元昊一脸的横肉,昂藏八尺,身着一身的白色金边龙袍,给人一种肃杀的气质。 见到李元昊之后,南陵温们并没有被请进入帐篷,而是要先观看一次行刑: 根据随行的夏国使臣介绍,罪犯是高昌派来的奸细,很早就被士兵发现并俘获,是特意拖到今天就地正法的。 李元昊如此煞费苦心吃,无非是想吓唬一下使团的人,想到这一定是一套''组合拳''式的安排。 为了不至于太被动,在观刑之前,南陵温特意走过一名随行官员,很有深意的撞了一下对方的肩膀,暗示对方,根据之前谋划展开行动。 这位可怜的高昌细作人头落地后,李元昊赶忙派人用坎饼(馒头)去粘血,分发给众人吃,并大声的说: “不管是谁可都要吃上几口,这是来源于南部印度的秘方,可以强身健体,平日里,你们哪里有机会吃上?” 当然如此反人类的画面,肯定会引起人的生理不适,果然在高昌来使的文臣中,已有人开始作呕。 李元昊刚要发飙,但见对方裤子上一道水痕,想到这帮使者如此不禁吓,不由的发出轻蔑的笑声,见状李元昊的手下们也都哈哈大笑起来。 但在南陵温的脸上,却根本看不出任何的恼怒的表情。 他是第一时间叫左右护卫去扶住此人,并安排对方,也就是之前被他撞了一下的人,先行退下。 李元昊已经在气焰上,忽视很多的细节,只想把此事放在心中,准备接下来继续羞辱他们。 看完行刑后,南陵温们被邀请进入大帐内,这时候粘着血的馒头都已摆上,李元昊带头一口吞下,然后对南陵温说: “入乡随俗,使者自便!” 此时营帐突然安静下来,南陵温没有一丝犹豫,直接拿起案几前的一个馒头,找到没有粘血的一侧,吃了一口后,站起对李元昊说: “陛下真英雄也!今真得见,方知不虚此行!” 李元昊的确是很喜欢听吹捧自己的话,但言语上侮辱南陵温们,会让他更有快感,于是就算见对方在示好,他也要咄咄逼人的说: “以子代父,也说的过去!但随行之人,就不能找点有胆色的,刚刚的撒尿行为,作何解释?” 西夏人都已准备看笑话,不过南陵温早已有应对之法,马上轻描淡写的回答: “古鸿门宴时,汉高祖以撒尿为由,逃离项羽埋伏,成就大汉百年基业,此尿遁也!如今后人谈之,实觉刘邦真英雄也,懂得审时度势,能屈能伸,所以今天发生的事,我们晚一点再来判断!” 一语惊人,李元昊突然意识到,南陵温是故意安排下人搞的这一出插曲,西夏众人大声发笑时,气氛就已经和谐下来,他继续发飙,说狠话的最好时机已过。 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对方都还能应对,李元昊赶紧端正了轻浮的态度,他是个熟读汉家史书的人,但大臣们未必,因此赶紧借机转移话题: “秦汉风骨,我哪里敢高攀!实话实话,夏国土地上看过《史记》、《汉书》的百姓真不多,所以使者刚才一番精彩的解释,恐怕要失色很多了!” 虽然李元昊已意识到自己的计谋,但并不妨碍,南陵温依计行事,他继续吹捧起对方。 南陵温说:“大夏国祖先,受封于唐朝并获国姓。我想百姓们大多知道秦王李世民的''玄武门之变''! 整个过程的血腥,已不必再描述,但到了今天,放眼望去,四海之内谁不承认唐太宗是流芳百世的一代明君!” 李元昊满意的点头,他本就为了巩固皇位,杀了不少亲人,因此当南陵温说出''玄武门之变''时,无疑是在替自己洗白,肯定要支持一番。 但在肯定完这一段吹捧后,李元昊已暂时不能与对方撕破脸了,他只能示意身边的一位心腹,来自没藏家族的一位将军出来搅局。 没藏讹庞早已按耐不住,他出列说:“高昌人无需多言,大夏国军队己蓄势待发,今日就是要杀使祭旗,尤其高昌王族的血,更是分外合适!” 南陵温听后放声大笑,经过刚才一幕,他已经明白,夏国并不会轻易杀掉自己,如此苦苦威逼,就是想达成条件苛刻的纳贡协议。 见到对方如此反应,没藏讹庞肯定是觉自己受到了轻视,为了挽回尊严,他做了一个拔刀的举动。 南陵温赶紧抱拳表示歉意,毕竟身在异乡,万一对方头脑发热刀剑无眼,吃亏的还是自己。 南陵温立马解释:“请陛下和大家原谅我的无礼,我是觉得贵国的没藏将军的确是名勇猛悍将,但非帅才!” 李元昊这下来了兴趣,他示意左右都闭嘴,让南陵温把说完话。 他是想借机敲打一下拥军自重的各个门阀家族,至于没藏讹庞丢脸的事,毕竟他现在是自己的嫡系,可以事后安抚。 南陵温既得了皇命,肯定是更大声的说: “贵国新立,经过几番苦战,方使政权安稳。今虽称臣于辽国,叔侄于宋国,但始终是纸面人情,贸然西进,恐旁人坐收渔翁之利!” 这下轮到没野将军哈哈大笑了,他根本就没有把南陵温放在眼里,于是发话: “一个没有实战经验的黄毛小儿,还敢妄议国家大事,真不怕笑话!” 南陵温笑着回应:“说我年轻,我肯定认,但对国家大事的认识,恐怕不是将军一两句话可以决定的!” 没藏讹庞用不屑的语气说: “贵国送上的黄金珠宝的确是多,但如果高昌国主改姓了,我们得到的东西只会更多!哪有把到口肥肉让人的道理!” 南陵温见到了重点,赶紧回应说: “前面我已说过了,让没藏将军打仗抢地盘的确可以,但让你经纶治世便差一大截!如今,你提出的意见,刚好可以证明一切!” 李元昊抿嘴小笑,暗示他认同南陵温的话。 没藏讹庞的话其实也有道理,但他不清楚,现在是两国之间的谈判,进攻高昌是达不成协议后,撕破脸才用的最终方式。 他这么一说,等于在谈判桌上,一开始就亮出了“底牌”,这样便会给南陵温找到回旋的余地。 没藏肯定看得到李元昊的脸色,他知道说错话了,但毕竟久经杀场,明白随机应变的道理,立马用泼皮耍赖的方式应对。 只见没藏讹庞脱掉战甲、放下弯刀、挽起袖子骂骂咧咧的对南陵温说: “不要说这些没用的,我们来单挑,我让你十招,没有上过战场的小子!” 但没藏的小心思,哪里逃得过南陵温的法眼,他一个健步,快速的走到其前面,如连珠炮般吐出一大段: “马背上可以得天下,但一定不能治天才,大夏立国之初,已接连与东方两强:辽国和宋国兵戎相接。 辽国来攻打的时候,宋朝按兵不动;夏宋交战时,辽国也坐山观虎斗!两国从未联手,除了政治平衡考量外,便是骨子里都轻视夏国的存在!” 没藏讹庞经常能听到这些议论,觉得没有任何新意,继续反击说: “年轻人,不要以为读了两本兵书、练了几招就可以行军打仗,已经发生的事随你解读,但能对将来做一些预测吗?” 南陵温说:“贵国与两强国交战,都能打的各有来回!但为何攻打西南方蕃人的角厮罗政权时,还是吃了苦头? 我问过底层士兵,他们都觉得是因为宋朝在扶持角厮罗,但辽国真的没有出力吗?君不见辽国公主与角厮罗首领已经联姻!” 夏国一众大臣,包括李元昊在内都觉得有理,南陵温甚至还能听到一点赞叹声。 没藏没有再发表意见,李元昊来了句: “还请继续分析下去,真有道理,我可以考虑下放宽对高昌纳贡的要求!” 南陵温立马接上:“综合来看,东方两个大国的意思是:夏国偏安于一方还行,若还想扩大实力,想和辽、宋扳手腕,必然会被制止,贸然出兵西征,由此促成两国一起联手伐夏,也绝非危言耸听!” 此时,李元昊笑了起来,他对陵温说:“你的提议的确可以,不过比这危险的事,我都经历过,所以你不要觉得,我一定会放弃攻打高昌的念头!” 在李元昊这番威胁的言辞里,南陵温明白了对方已经认同自己的逻辑。 李元昊的言论,实际是在提醒南陵温,不能提过分的要求,不然容易被反噬。 南陵温早就想清楚前因后果,就等着这句话,他说: “高昌是小国,每年税赋收入折下来,在六万白银左右,维持国家运转的四万多开支不能动!给皇室一万多开支,可以削减一半献于大夏!” 没藏讹庞大怒:“一年就给个几千银,唬弄谁?” 李元昊也发话:“南陵温,你这可是在逼我做决断!” 南陵温说:“陛下,这可是细水长流的账!我真答应你们一年几万朝贡,那是不顾实际,高昌国会立马大乱,真收不上来钱,答应的再高,也没有意义!” 李元昊换了个口吻,他说:“不瞒你说,朕心里的价位就是两万,堂堂一国之君,愿意和你讨价还价,知足了!” 南陵温只得退一步说:“第一年两万,以后每年一万银,大家各退一步!我以性命保证这些钱可以按期兑付,而且是我国派人送到敦煌处!” 李元昊理解陵温的诚意,但他下不来台,还好宰相野利任荣出来解围。 只见他走到李元昊前,大声的说: “陛下,这位高昌的王子是个难得的人才,请允许让他留在大夏三年,帮助我完成汉院的改造!” 这时,南陵温也认真的看清了天大王野利仁荣的模样: 身宽体胖,头脑圆润,是夏人中难得有儒雅风范的人。 李元昊应允了野利仁荣的要求,一切似乎已达成了协议,但没藏讹庞还不服气,他大声的对南陵温说: “我今天受了大辱,国事方面我可以同意,但私事还不行,要么认输给我磕头,要么就和堂堂正正单挑一次,我还让你十招,绝对公平!” 李元昊见可以趁势而下,又能为难一番南陵温,于是说: “既然是私事,便由高昌使者自己决定。” 南陵温回应:“给我三日时间,到时候没藏将军再决定要不要打!” 没藏以为对方露怯了,笑着说:“给你十日又何妨,只不过那时候再推辞的话,休怪我直接侮辱于你!” 南陵温见已争取到时间,笑着回应:“十日后,我再有托辞,就嫁给你好吗?将军!” 没藏一时不知如何反应,他第一次听到如此儿戏的回应。 李元昊也不想自己朝堂变成戏班,他其实很满意于今天的谈判结果,因此赶紧宣布了退朝。 南陵温只等皇帝前脚刚走,后脚立马就凑到没藏将军前面,笑嘻嘻的说: “在我们高昌国里,将自己倾慕之情表达给男子,是很正常的事,汉人魏晋时期,男子涂胭、断袖的风尚,可是深深的影响了高昌!” 没藏一脸严肃的说:“男子涂胭脂我见过,毕竟公鸡就美过母鸡很多,但断袖是什么意思?请说清楚!” 南陵温坏笑着说:“将军,你还不懂吗?” 说这句话时,陵温还故意看了一眼没藏的身上的肌肉,没藏讹庞反应过来后,吓得跑出了宫殿,南陵温则看着其身影坏笑。 他心里嘲笑:没藏小儿,玩弄你于股掌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第4章 西夏四大士族 协议达成后的第二日,野利仁荣把南陵温单独叫到了汉院,对外宣称是要和他商讨一些事宜,实际则是李元昊想单独会见他。 经过帐篷里的问答,加上野利仁荣的推荐,李元昊已对南陵温非常感兴趣,他正是夏国稀缺的有理财能力的人,只等对方一现身,便立马问他: “你已拼命签了一个最有利的盟约,但就算是如此,还是不免落得个卖国的骂名,我是真不清楚为何你要做这事(出使)?” 南陵温知道李元昊不喜欢弯弯绕绕,因此他直言不讳的说: “我虽然是王子,但代表高昌出使后,最大的身份便是臣子,为臣之道便是替君分忧,就算身负骂名也是应该!” 李元昊喜欢这番说辞,他假装不经意的看了野利仁荣一眼,见对方也表示认同后,高兴的回应: “野利仁荣果然没有看错人!我尊重人才,只要你尽心辅佐他,在三年期限满后,我绝不强留你!” 南陵温知道这便是自己活下去的机会,赶紧点头表示愿意。 接下来便是野利仁荣的问话: “岁币之事,你应该已谋划很久,想必对于高昌国内的议论,已有解决的办法了?” 南陵温笑着说:“天大王果然不同凡响,其实只要削减的是王室的开销,高昌老百姓们肯定会拍手称快,本来他们就对特权贵族们多有不满!” 野利仁荣说:“你这是在仿造宋、辽的澶渊之盟,当年也是用削减皇室开销这套说辞,所以百姓们都不觉得有屈辱,不过从事实上看,早已经转嫁到平民身上了!” 南陵温有些佩服的说: “天大王能找出我计谋出处,真博闻强识者也!” 见对方一直恭维自己,野利仁荣笑着回应:“你也学到了精髓!” 这是个一语双关,既肯定南陵温谋划的周全,又暗示自己知道对方在吹捧。 对于李元昊来说,见到野利仁荣在反复肯定南陵温,他也不再有所保留,直接说出了内心的愿景: “汉院的建设主要还是以野利仁荣为主,南陵温就负责把国库搞充盈,尤其解决掉物资短缺的问题!” 南陵温回答:“微臣一定不负大王的殷切盼望!” 也许是觉得自己的安排太过突兀,李元昊还破天荒的进行了解释: “朕是想人尽其才、物尽其用,世人皆知黑汗国人重商,高昌国则以唐人自居,对汉学造诣颇深,南陵温你兼具两国血脉,肯定有这两方面的天赋!” 南陵温知道古人有血统崇拜,反应到历史事件上,就好比历代君王和名士说起自己身世,都要找一个“能打”的祖先。 例如屈原写给楚王的信,第一句就说自己是帝高阳的后人。 唐朝建立后,立马把老子李耳的着作奉为经典,世间始有《道德经》称呼。 武则天则改大唐为后周,只因她说自己是周王族后人。 再扯远点,武王伐纣时,列出纣王的罪证中,也有重用奴隶,远离贵族(本族血统)一条。 如此的血统崇拜,这在今人看来,肯定是没有科学依据的。当然现实中发生的事,没有这简单,现在人们常说关系少奋斗二十年,思想来源也应该脱胎于此。 不过,李元昊今日的臆断,勉强算歪打正着了。 南陵温未重生前,可是个证券操盘手,转移别人钱的能力首屈一指,相应的对理财的理解,在这个时代肯定能算一流。 南陵温本想就此结束谈话,但他想起了母妃告诉过他的话:得表现出自己的利用价值,不能太自谦。 因此,在李元昊交待完后,他一脸骄傲的说:“对于国家集聚财力之事,我的确有些奇淫技巧。” 李元昊很是满意,他也继续释放自己的诚意: “和没藏讹庞的比武,如果实在不行,可以叫野利仁荣出面请对方一聚,私下里几杯酒下肚后,说句抱歉的话就行!能屈能伸才是真丈夫!” 南陵温表示了感谢,他自信的回答:“陛下请放宽心,我早已有应对!” 李元昊听完,不再多言。 随后,野利仁荣送他离开了汉院,南陵温则在原地等候,他仔细回想两次与李元昊的对话,在他看来: 此人是个枭雄一般的人物,非常的务实,因此只要自己不去威胁对方的核心利益:皇位,在夏国就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一会儿后,野利仁荣折返回来,两人都已收起了笑容。 野利仁荣还未入座,便狠狠的说: “你胆子不小,算计到皇太后身上,我来问问你,这么做有什么目的?” 南陵温略带歉意的说:“禀告大王,我这是交的投名状啊!贵国皇帝对我如此客气,肯定是天大王先替我美言了!” 野利仁荣说:“你有如此缜密的心思,又背靠黑汗国,还愁在高昌国内找不到一席之地!说吧,来此地到底为何?” 南陵温说:“我是真心对权谋无兴趣,喜欢自在清静的生活,平日里的爱好便是游玩和读些典籍,这次为何要与皇太后结缘,除了对佛学造诣有自信外!当然最主要的就是为了保命!” 野利仁荣也读过些佛教典籍,为了确保对方不是投机份子,他试探着说: “大夏以前都是以汉学为主,连皇帝下发的奏章用的都是汉字,汉学思想最重要的基础便是儒学和黄老之术,不知为何还要接纳西方的佛学?” 陵温内心一笑,野利仁荣大概不知道,在现代社会,国学已经复兴(包括汉传佛学),社会上许多“成功人士”最喜欢的就是: 麻布素服,或把玩佛珠、或烟斗、或茶盘,然后与周围人谈论儒释道三家经典。 南陵温未重生之前,也难以免俗,耳濡目染下肯定也能叨叨絮絮出些道理。 为了增强说服力,南陵温学起曹子建的七步成诗的架势,故意在屋里来回踱步,抑扬顿挫的说: “虽然儒道二家都认同:仁民爱物,但从现实生活中的表现来看,骨子里还是觉得要维持礼法。 尤其是维持统治者和世家利益的''礼法'',便是所谓的君君臣臣!” 野利仁荣表示了认同,他说:“历朝历代都是这个理,有什么特殊之处?” 南陵温说:“如此价值观,充其量只能关心到士大夫阶级,对广大下层百姓来说,除了祈求有一个好的“大人”来为父母官,别无二法! 于是佛学来了!单凭一句,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便可以让普通人找到慰藉!” 野利仁荣赞叹着说:“果然是高见,明天你去石窟见一趟皇太后吧!皇帝已经决心改国教为佛教,若能让卫慕太后再美言几句,你必定再无后顾之忧!” 南陵温因为知道点西夏历史,知道没藏家族会代替野利家族上位,见野利仁荣对他还算坦诚,便提醒说: “没藏将军能混到如此地位,绝非泛泛之辈,他犯不着与一个异邦王子如此较劲,我估计这场比武里面是有些名堂的?” 野利仁荣细想后也觉得在理,他说: “请试着分析,我自己做最后决定,他日你有困难时,我也可以帮助!” 南陵温说:“陛下重色思倾国的举动,天下皆知!我听闻没藏将军新娶了一位夫人,听说有倾国倾城之貌!” 野利反应过来后,立马觉得没藏这手意图的确漂亮,如果没藏家族直接将女子献给李元昊,多半会被野利和卫慕族人从中阻拦,结果难以预料。 但已经是没藏讹庞的妻子,大家便会放下警惕。 一般人可能难以理解,但对李元昊来说,抢臣子的妻子,已经是日常操作了。 野利仁荣说:“难道他想造一场偶遇?这样吧!比武那天,你通知我一下地点,我来安排!” 南陵温点头答应,他也说了自己一个小要求: “关于岁币来源的事,细节部分希望由天大王代笔,并盖上玉玺,我是希望能少给高昌百姓添乱,还望理解!” 野利仁荣知道南陵温要确认岁币的钱来自王室收入,而绝不能转嫁于民。 有感于对方心怀苍生的心胸,野利仁荣回应说: “不必如此麻烦了,我直接给高昌王明说,若岁币中有一个铜板来自于对百姓增加的税赋,那便是对大夏国的侮辱,我们绝不接受!” 南陵温说:“还需要大夏答应敦煌处向高昌完全开放,行商税赋增加后,我那父王才不会冒险动歪心思!” 野利仁荣笑着说:“你为了协议不扰民,做了两手准备哦!这也简单,建设汉院的目的,除了管理汉人属地外,就是增加财力,开放敦煌不在话下!” 南陵温行了个礼,表示对野利仁荣的感谢!并表态一定会尽心辅助他三年。 第5章 卫慕太后 大夏皇太后卫慕氏,自打夫君去世后,便虔诚皈依佛学,为了方便礼佛,她搬出了最先建好的太后宫殿,转而去到城西的石窟寺庙里居住。 整个过程,南陵温根据小道消息得知,李元昊并没有派人真正去阻止过,反而是事后,为了表示自己的孝心,在各地召集了一批高僧来到兴庆府传法,并将这些人都安置在石窟寺庙内,好让母亲安心在石窟内修行。 大夏国内盛传,李元昊曾经私下里告诉别人,他决定尊佛教为国教的原因,很大程度是受母亲影响。 但南陵温通过亲身观察以及回忆历史书上的记载,倾向于对方如此操作是在笼络在夏国土地上的辽人及蕃人,还有就是为了和以儒、道二学为正统的宋朝有所区别。 归根结底还是在逐渐去汉化,加强夏国人民的民族归属感。 第二日,南陵温带上两个护卫来到城西石窟寺庙,皇太后卫慕氏早已等候多时。 她特意命人在窟前的平地上,铺设好红白相间的地毯,上面摆好案几,还在沿途道路的四周撒满了香草和鲜花。 南陵温被卫慕太后请入上座,他虽未出家,但自认自己的学识造诣,还是有资格坐下的,况且这还是保命之举,于是在叉手跪拜完四周后,便直接坐下。 等下人们送好茶水,一一退下后,卫慕氏先开口说: “小兄弟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学识,真令老身羡慕,自打夫君归去后,我一日未有心安,近些年更是夜不能寐,终于在听见小兄弟''分别心''三字后,好像有所得!” 南陵温说:“若为度化世人,肯定是要注意分别之心。如果只是做个自了汉,此话又何足挂齿!” 卫慕太后说:“小兄弟的意思是,我是为世人?” 南陵温微笑的点头,隐晦的说了句: “只不过世人,说成士族更合适,太后不自知而已!” 看到南陵温开口就提示“士族”,卫慕氏立马抬头看了周围一眼,连最后的几个贴身丫鬟也识趣的走开。 同样的,南陵温也把贴身的“阿诺”和“强森”叫到了远处。 等只剩二人后,卫慕太后一脸愁容的说: “吾子李元昊,对我这个母亲多有不满,也几番威胁要杀掉我族人!不知这个正眼法藏能否化解此事!” 南陵温知道些西夏的历史,知道卫慕氏族造反不成后,被李元昊屠戮殆尽的结局,眼前的卫慕皇后更是被赐了酒毒,成了史书记载上,唯一被亲子杀害的太后。 由这个历史结果来看,可以推测到卫慕太后多少偏向于娘家夺权的,不然不会逼的李元昊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 为了让卫慕太后明白个中缘由,南陵温蜻蜓点水般的提示: “如今大夏国内,势力最大的便是党项和卫慕氏族!''匹夫何罪,怀璧其罪!''有实力掰手腕就是威胁,不管你会不会去做!” 卫慕太后表示了认可,她说: “昊儿,心气甚高,不打算遵循他爹的遗志称臣于大宋。他还大力搞去汉化!只是国内贵族与宋朝利益关联太深,如此下去,真怕会逼出一场腥风血雨!” 俗话说: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南陵温明白了太后的难处: 卫慕族人从与宋国交往中获利颇多,根本割舍不了这一切。 但丢钱总比丢命好,南陵温继续提示对方: “卫慕氏族追随先帝,力求与大宋和好,本身是没有错误的,但如今帝国的最高统治者已换了人,必须尊重他的意愿!就算是你的亲子,也必须要有所顾忌!” 卫慕太后叹了口气,她明白了已不能再回避此事了,便说: “我会去劝谏亲弟,你的''正眼法藏''真让我受益很多,有时间多来看看老人家吧!” 南陵温感激的说:“若非太后开口求助于野利仁荣,陛下哪里会给我这个外人耐心,我这是展示自己的利用价值,求自保啊!” 卫慕太后说:“你倒是直接,不过我也有意拉拢野利仁荣,刚好拿你当了个借口!” 此番言语一出,南陵温明白自己已经卷入了西夏朝堂的斗争,他无奈的说: “我大概明白夏国局势,现在便是在各大士族势力相互制约的夹缝中求生存啊!” 卫慕太后满意的说:“如此甚好!你是个明白人,你回去告诉野利仁荣,我已同意将野利氏进阶为贵妃!” 南陵温明白太后的用意,他试探的说:“由我去通报这事,等于由我卖人情给野利族人,这对我是极大的肯定和荣耀,但如果我不想涉及权斗太深呢?” 卫慕太后听后,收敛了笑容,立马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 “不站边也是一种''站队'',而且会成为所有阵营的共同敌人,你不会如此想不开吧!” 南陵温只得点头,这就是现实,他内心自嘲:既然已经''湿了脚,不如洗个澡'',接着便问了个有些讳莫如深的问题: “听说贵国扣留了一个大宋的郡王之子,我可以见见吗?” 卫慕太后反应过来,笑着说:“这下不怕陷入泥潭了?” 南陵温回应:“我仰慕中原文化,想和对方多多交流,而且区区王子,非皇位继承人,恐怕不会受人待见吧!” 卫慕太后说:“此人混成商人来考察兴庆府,被我方军人拿下,经过调查,他爹在大宋还做过皇帝养子,不过终归是个不入流的角色,现在也有些棘手,放和不放都不是,鸡肋吧!” 南陵温听完,高兴的说:“太好了,就是要这种失意却无人关注的角色,方便我与之打交道,不然在别人眼中,还以为我有所图!” 卫慕太后觉得有道理,微笑的说:“这件事我可以给你安排,明日便叫他来寺庙参加祈福仪式,任谁也不觉得突兀!” 南陵温表示了感谢,他还想得到与郡王之子单独交流的机会,于是再次表面心意: “我为了保全自己和高昌,私下答应了岁币的事,虽然百姓只会当成茶余饭后的谈资,但士族养尊处优的生活必然受影响!若是在大夏混不下去,好歹在宋国有个依靠!” 卫慕太后听后,有些惊讶的说: “我理解你的算计,但你确定昊儿会放了这名人质?” 南陵温说:“陛下最在意的是自己的统治地位和国家财力!这个人影响不了政局,也许可以换点钱!” 卫慕太后说:“的确如此,到时候便由你们自己安排行程吧,但不能走出寺庙,外面的事我不一定能管住!” 南陵温再次表示了感谢,并表态说:“从今往后,我一定为太后鞍前马后!” 第6章 人质赵仲明 被夏人扣押的大宋人质叫赵仲明,据说他进入兴庆府后,只一眼便被人认出是宋朝的间谍。 南陵温一直不明白其中道理,直到见到真人后,便瞬间明白了,此人长相和气质太“温柔”了! 为何会有“温柔”一词,只因南陵温形容过野利仁荣为儒雅,对比下来,只能用''温柔''来形容赵仲明。 赵仲明生的异常俊美:唇红齿白、眉目含画、中等身材,行动处、举手间都是一种书生之气。 南陵温甚至可以想象,逮捕赵仲明的场景,除非他连牙齿和脸色都完全涂黑,不然一眼就会被人从人堆里找出,完全不像个风餐露宿的行商之人,夏人中他没有见过如此气质和模样的人。 在寺庙自由活动时间,等到对方主动开口向自己问话时,其温和的语气,便更能让南陵温觉得:这人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公子。 当然,赵仲明此时,还不知南陵温有如此多的内心活动,只因他看到对方一身夏服打扮,便用夏国当地语言说: “不知仁兄何姓名,敢问下卫慕太后何时驾到?” 南陵温主打一个反差,他用熟练的汉语回答: “我是高昌的汉人,今日是专门来见你的,为防止别人打扰,特意让太后秘密给你发的邀请函!” 为了套取口供,李元昊经常使用些奇怪的计谋,赵仲明以为还是如此套路,便微笑着说: “我身上还有什么利用价值吗?” 南陵温也不知对方的心迹,一脸肯定的说: “暂时没有,大厅人有点多,不知道可以移步后院否,我已叫下人摆好茶点,我们边吃边聊!” 赵仲明一脸的诧异,毕竟好久没有人对他如此客气,便跟随对方进入了院子内。 在一张方桌前,两人坐了下来,南陵温说清了自己的来历,然后好奇的问: “仲明兄,眼下怎么不见你的仆人跟来?” 赵仲明苦笑着说:“你觉得我在大夏还有皇族的特权吗?” 南陵温用佩服的语气说:“我有点以貌取人了,看不出你是个如此坚强务实的人!” 赵仲明说:“我住的是一个帐篷,天天劳作,开始时候是觉得落差大,但现在已经习惯了!” 南陵温用玩笑的语气,试探着说:“想不想离开这里?” 赵仲明还是害怕对方是奸细,只得小心翼翼的说: “多谢好意了,现在这样清静也挺好,我只要帮忙堆些牧草,比起真正的牧民来说,其实真不算辛苦!” 南陵温见对方不放心自己,继续说起自己的经历: “为了不被李元昊杀掉,我只能结交太后和野利家族,目前来看,也已经涉及到没藏家族了!” 赵仲明有些惊讶的说:“你等于已经和四大家族(党项李、卫慕、没藏、野利)结交上了,如玩火容易被反噬,玩蛇容易被反咬,陵温兄弟真需步步小心了!” 南陵温点头,他说:“你说我一个高昌王子,为何要揽这么多事?已经超出自保的范畴了吧?” 赵仲明表示了肯定,他说:“或许陵温兄弟想要建功立业,所以才广交人脉?” 南陵温说:“留在高昌为王不更合理吗?” 赵仲明深吸一口气,他还是不敢乱说,只得略带暗示的说: “还请赐教,我不谈关于理想抱负的事,已经有些日子了!” 南陵温说:“我要把你弄回大宋,作为回报,到了那边你也要保证我衣食无忧!” 赵仲明这下更惊讶了,他拉长下巴说:“就这么简单?” 南陵温说:“也不简单,回大宋之路还需要经历很多磨难,而且我钦慕中原文化已经很久,要维持一个艺术创造者的高品质生活,供养起来也要费点银两的!” 赵仲明说:“我现在和阶下囚无区别,不敢保证什么,但若是回到大宋,只要我有半碗饭,绝不让你饿着!” 南陵温心里产生了怪怪的情绪,因为在现代,赵仲明的说法''我养你'',通常是指的男女之情。 但他还是一脸开心的回应:“不至于,你的身份价值我还是清楚的,你就当我是吕不韦吧,慧眼识珠哦!” 赵仲明笑着说:“但我肯定是不是秦异人!” 南陵温说:“那样更好,当个王侯潇洒富贵一生更快活!后面我们的交流地点都定在石窟寺庙,有时候,我也会通过贴身护卫来传达信息,除此之外的问候,你得小心一点!” 赵仲明表示知道了,他确认了两人已经结盟。 随后二人又聊起了当今时代背景下,各地的风土人情之事,令南陵温惊喜的是,对方是如此和他投缘,真是相见恨晚! 临走时,南陵温担心赵仲明的经济状况,他特意去请求太后,希望以赐福为由,给对方送去了一些食物和布匹,太后肯定是欣然同意,还表示会找人看好赵仲明不让人为难他!对此南陵温是一再表示感谢。 临近十日的比武时间,没藏讹庞突然宣布,将会把比武地点设在自己的府邸,而且当天的比武是作为一个助兴的节目,为没藏氏族里一位年过九十岁的老人祝寿。 不知何故,也许是野利仁荣的提醒,当卫慕太后得知有位九十岁的老人要过生日后,她也高调宣布要参加,理由是要去沾染下人瑞的福气。 在南陵温看来,太后内心的潜台词便是希望自己也要长寿,如此阵势下,为了给国人树立忠孝的观念,也逼的李元昊不得不出面了。 如此这一场比武变成了夏国的大事,为了让李元昊和太后坐的安稳,没藏讹庞大兴土木工程,不仅新铺设了青石板道路,而且特意把府邸前后院凿通,方便皇帝和太后们来回休憩。 没藏讹庞又在府里的最高处,搭建了一处凉亭,凉亭位置正对着表演节目的平地,如此便可以让皇帝和太后居高临下的观看节目。 宫里先行派出的侍卫,把这些情况润色之后,都报告给了李元昊,对于没藏讹庞的用心,他是十分满意,还在进食晚餐时,大声对周围的人说: “我能看到了没藏家族的忠心。” 此话传到野利仁荣耳里,让他心里起了很多的疑问: 没藏一族平日里就习惯了用类似的行为谄媚圣上,但为何皇帝会突然来一句“忠心”,以他对李元昊的认识,这绝对不是随口而说,应该是故意想说给别人听的。 野利仁荣只稍微思考一阵,便把目光放到了卫慕氏族的身上,但就算他是宰相和天大王,现在也不敢去管如此烫手的山芋,只能旁敲侧击的告知卫慕家族必须知进退了! 野利仁荣在皇帝和太后身边都安插了眼线,一般情况下,他都不会去轻易动用,以免被人察觉,但现在是非常时期,为了控制局势和自保的,他必须开始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时间来到了比武之日的当天,南陵温是一点也没有上心,他太清楚自己的定位了,到现在也不过是个被人摆弄的棋子,之所以如约现身,除了履行承诺外,更是想亲眼看下没藏将军背后的小动作,期待万一有什么新的发现。 正午时分,皇帝和太后在众人拥簇下,伴随着热烈掌声进入将军府。 等两人落座后,便有下人先通报今天的节目安排。 一切果如南陵温所料,没藏讹庞压根就没有亲自动手的打算,他已物色了一个与南陵温年纪相仿的对手,据说是没藏族内的搏斗高手,今天刚好借机在皇帝面前露几手的。 而且,自打皇帝出现后,没藏的眼里便没有了其他人,他很''务实''的跟在李元昊身边鞍前马后,让皇帝有种众星捧月之感。 众人畅聊一阵,经过几轮舞蹈和杂技表演后,便是今日的重头戏:南陵温与没藏族人的比试。 两人早已各拿了一根木棍作为武器,在场地中摆开架势: 对方是标准的弓步加前后手分开斜握,主打一个攻守平衡。 南陵温则模仿起,以前看过的武侠片里的动作,他以军姿站立,双手合十把木棍摆在手腕处,一副少林武僧的模样。 场地里没有人见过如此架势,也是为了看个热闹,都不由自主的给予了掌声。 随着皇帝一声令下,两人相互试探出手,几招下来,陵温便知道自己完全不是对手。 对方无论体力、力量、技巧都远胜自己,之所以还没有落败,只是因为他还要给李元昊展示更多的本领。 南陵温思考着,如何尽快结束这一切,他可不愿和对方一样,像动物园里的孔雀,不断出卖''姿色'',来换取别人的关注。 来来回回后,南陵温决定以退为进,他故意用大开大合的杀招去攻击对手,留下一堆破绽,让对方可以利用。 对手也看出了意图,但不能太明显的放水,只能在打掉南陵温棍子后,改为近身搏斗。 两人相互拉扯着衣服,如穿花蝴蝶般前后移动,不时还需要来回翻滚,以达到借力和卸力目的。 这让场面非常好看,连凉亭内的太后都不由自主的给予了掌声。 李元昊也露出了笑容,南陵温和没藏族人刚动几招时,他就看上了这年轻人的身手,一番展示下来,已决定安排到皇家卫队里。 终于,南陵温想出了结束战斗的方法,他知道对手是贵族门阀出身,肯定受过礼仪教育,私下里也一定知道,自己要''嫁''没藏讹庞的事迹,刚好可以利用这个消息。 南陵温在和对方拉扯时,一边眨眼睛一边说: “你比台上的没藏将军,生的英俊魁梧多了,我嫁给你好吗?” 说完,南陵温还故意撅起嘴巴,做出准备去碰对方脸蛋的架势。 对手年轻青青哪里经历过这些,立马慌了阵脚,动作马上就变形。 南陵温则赶紧抓住机会,一把将对方摔倒,获得了胜利。 那人气急败坏,准备去向台上的人说明过程,但被没藏讹庞一把拦住,他当众宣布了南陵温获得胜利,并对周围人说: “兵不厌诈,不管对方搞了什么小动作,你自己被干扰了,结局便已注定!” 年轻人嘴上已接受结果,但表情上明显还是一脸的不服气。 这时候,李元昊和太后也表示了认同,李元昊因为兴致高,更是亲口点拨: “战场上,肯定只以结果论,当然我也欣赏有信念的年轻人,他们通常非常忠诚!” 如此情况下,这人才没有一点额外的表情。 随后,便是众人移步到后院用膳,南陵温获得到了一块没藏家族军队里的腰牌,算是对他的认可。 第7章 万般皆是命 比武结束后第二天,李元昊下旨要纳取新的妃子,不过出乎南陵温意料的是,这次是为太子宁令哥纳妃,而且此女是来自于野利家族。 南陵温明白,比武当天野利任荣虽然没有现身,但他还是在极力破坏没藏的计谋。 因为比武当天进食时,为了陪同太后吃素,所有女眷都被安排到了另一处用餐,当天根本没有给李元昊''偶遇''没藏讹庞妻子的机会。 但没藏氏族也有收获,那位与南陵温比武的青年也已经选入了李元昊的皇家禁军,获得了马匹、武器等赏赐。 细想这个结果,一种历史宿命感袭击了南陵温的大脑。 在他看来:野利和没藏氏族都在此行宴会上受益,唯独卫慕家族没有一点动静,当然和他们地位太高有关系,已没有再晋升的空间。(皇后和太子都算来自于卫慕氏族) 如此状态,在南陵温看来便是已达到《易经》乾卦所云:亢龙有悔的位置。 回想起史书记载:李元昊下令将所有卫慕族人脚上绑上重物,逼他们无论老幼都跳入黄河。 南陵温不由的发出感叹:“难道卫慕氏族真的是气数已尽?” 毕竟,比武当天他也在场,肉眼就可以观察到,卫慕太后和李元全程没有一句多的交流。 在南陵温心中,其实是有意阻止或者延缓此母子相残、家族被团灭的事,除了维持夏国的权斗平衡外,他还是觉得卫慕太后总算对自己有恩,想帮她续命。 但现在一切的一切都给他一种历史的宿命感,虽然自己是重生者,可以预见一点未来,但照样也是大趋势下的一颗灰尘而已。 此种情绪,他不知该对谁人说起,好在还是因为读过一些史书,知道赵仲明以后一定会回到大宋当宰相(同平章事),当即决定拉个垫背的:把自己的困惑告诉对方。 为此,南陵温亲自跑到城东校场处去找对方,他亮出没藏氏族的腰牌后,顺利的在一个帐篷里找到了对方。 此时,赵仲明刚堆完牧草归来,身上还带回了他的午饭:两个馒头和一壶井水。 南陵温见状,赶紧接下水壶,他熟练的点上火后,把井水全部倒入煮水器皿中。 南陵温是空手前来,想到两个馒头也凑和不了一顿,便叫来门外的士兵,给了对方一些碎银,招呼他去找一些茶叶和羊肉过来。 士兵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银子重量,立马答应了要求。 赵仲明见状,知道南陵温是嫌弃馒头不管饱,便笑着说:“看来要让你笑话我了!” 南陵温摇头说:“我往来过沙漠,你这个条件算可以的了!今日特意要些茶叶和肉,只是想和你好好的说话。” 大约过了十分钟的样子,士兵送来了一斤熟羊肉和一些碎茶叶,南陵温做出一副嫌弃状后,对方笑着说: “毕竟到了城郊校场,贵客将就点吧!” 赵仲明顺手就接过茶叶,随后丢入水中,又取来一个碟子,准备切羊肉。 他拿起小刀时,笑着对南陵温说:“不要为难这位兵哥,他对我算是客气的了!” 南陵温听后,才消了一半的气,他把自己的腰牌送给了赵仲明护身,又对兵哥说: “我是汉院的长官,这令牌可是没藏将军亲自送我的,以后好生服侍这位兄弟,只管上些好吃的东西。” 兵哥说:“我知道大人的背景,但这里毕竟是个小庙,我也不敢做任何保证!” 南陵温常见油嘴滑舌之人,便哈哈一笑的说:“放心吧!少不了你的好处!费用全算在我身上了!” 兵哥这才满意的离开,南陵温坐下后,接过了赵仲明递来的茶水,开口问:“这里说话方便吗?” 赵仲明点点头,他回答:“方便,这里几乎没有人路过,刚才兵哥是负责照看我起居的,说白点就是别逃跑。” 南陵温用力咬了一口馒头,等嚼出一丝甘甜才说:“卫慕家族恐怕撑不了多久了,但面对这一切,我却无能为力啊!” 赵仲明陷入沉思,等一阵风吹过,帐篷起了响声后说才说: “你到是如此对直接,那我也不扭捏了!李元昊当初是准备杀掉我的,是卫慕家族求情,说留着以后也许有点用,这才把我囚禁于此,但随行之人已全都毙命!” 南陵温佩服于赵仲明,可以如此轻描淡写的说出如此惊险的遭遇,他回应: “卫慕家族亲宋,这和李元昊的想法南辕北辙了!” 赵仲明起身观察了帐篷四周,确定士兵走远后,有些激动的说: “这便是矛盾啊!卫慕太后的亲弟卫慕山喜,在兴庆府里掌握了一半以上的守卫,又有一支千人左右的骑兵在城外,他是有篡位能力的!” 南陵温说:“我已经告诫过太后,要他管好亲弟,如此会有转机吗?” 赵仲明分给陵温一些羊肉,笑着说:“转机是李元昊,非其他人也!只有他相信了,一切才能恢复平静!” 南陵温听后,方才恍然大悟:“哎呀,我真是一叶障目了,野利家族除了选择与卫慕合作,也可以选择没藏家族!” 赵仲明补充说:“其实都要看李元昊的脸色,也许野利家族一开始想巴结卫慕,但几番试探君心后,便做出了选择!” 南陵温不由的拍了一下大腿:“你小子身在帐篷,却心怀天下啊!” 赵仲明说:“就眼前这点事,连续看了几年,再愚钝也明白了!” 南陵温说:“我没有办法接近李元昊,但又想尽点力量帮助卫慕太后,该如何?” 赵仲明假装陷入沉思,让气氛突然安静下来,等确认南陵温是真心想听后,他才说: “如果能劝卫慕山喜削去兵权,调职到敦煌,应该还有些转机!” 南陵温摇头,在他看来此事已经陷入了''囚徒困境'':基于双方的不信任,他们都害怕对方先出手,肯定不愿意先自废武功。 想明白这些后后,南陵温若有所思的说:“果然是性格决定命运,我也只能好言相劝了!” 赵仲明回答:“尽人事、安天命,毕竟我我受过卫慕氏族恩典,如果想到什么,我会告诉你的!” 临走时,赵仲明送给南陵温一本自己这些年的笔谈(日记),叮嘱他说: “可以在闲暇之余观看,内容全是我观察到的夏国风土人情,应该对你看清楚现在的事,有些益处。” 南陵温很开心收到这些的礼物,并承诺说: “我会借机请求太后,让你能搬到汉院附近。” …… 随后的几日里,南陵温每天都会去皇家寺庙给卫慕太后请安,在每次与太后的会面里,南陵温都会提醒对方: “必须尽快催促族人放下兵权!” 但卫慕太后似乎是故意装听不见,南陵温为报恩,只得说出最后的忠告: “太后,你说亲子和外甥那个亲点?你是想把儿子推到另外一边吗?不如参考下,得了善终的武则天事迹!” 太后还是不敢表态,只勉强挤出一句回应:“他们自己解决吧!” 南陵温沉默了,他决心告辞,心里继续感叹着:万般皆有定,半点不由人。 第8章 重装铁骑 关于预知未来,其实有着逻辑上的悖论。 举个例子,假如一个人已经“预知”了将要发生的事,在此刻强行去改变,结果只能说明他“预知”的未来没有发生,既然没有发生,那么还能不能称呼他的“预知”为一开始的未来呢? 南陵温的报恩,便是想着用自己的“预知”去影响未来,但任他的“动之以情,晓之以情”,卫慕家族里没人愿意去相信这个“未来”,或者说为了这个“未来”而有所改变。 如此便是哲学家着名的论断:人类唯一能从历史中吸取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都不会从历史中吸取教训。 南陵温已经尽了全力,面对瞻前顾后的卫慕太后和她的族人,他只能任其生灭。 当然,他一直在调整内心情绪,从而可以安稳的面对将来发生的事。 某一日,南陵温正在私宅里查看赵仲明的笔谈,突然汉院来人传话,要他赶快过去,说是野利仁荣大人有请。 听到召唤,南陵温内心感到一丝的不安,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一天的休假,以野利仁荣的性格,又怎么会打搅。 虽然有突然涌现的念头,但南陵温并不打算当真,因此只带了一个护卫跟随。 等到了汉院后,南陵温才发觉气氛有些不对,大厅的一旁还跪着一个人,此人身影是非常的熟悉。 走近一看,竟然是赵仲明,此时他已被五花大绑,口也塞住,嘴角里还有鲜血沿着塞子不断的渗出。 就在南陵温有些控制不住,想要去帮对方松绑时,赵仲明突然望了南陵温一眼,那眼神是十分的坚定。 这一举动,立马便让南陵温安稳下来,除了确认对方身体还无恙外,也给他传达了一个信息:赵仲明没有说出任何隐秘的信息。 想到野利仁荣与自己的关系,南陵温立马就想清楚,肯定是生性多疑的李元昊安排的戏码。 事情的起因,很可能是因为上次自己去见赵仲明的事迹被曝出,李元昊担心有人会借机联系国内的亲宋势力威胁自己的地位。 在电光火石间,想明白处境后,南陵温此刻只能以静制动。 他深呼吸几口后,露出一脸镇定自若的表情,随后安静的在大厅里站住,期间赵仲明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可能是觉得没有起到预期的效果,李元昊和野利仁荣,也从后面的小屋里走了出来。 李元昊落座后,野利仁荣便对随行的一个官吏使了眼神,对方立马走到南陵温眼前问,大声的说: “军营里面有人说,你与这位大宋人质交换情报意图不轨,如今,对方已经承认,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南陵温知道官吏在诈自己,他直接反问: “意图不轨?你可不能乱说,我可是在完成上司的命令!” 官吏以为南陵温上当了,会招供出另外成员的身份,张开嘴巴笑着说: “谁是你的上司,赶紧说出来吧!只要你干脆些,我可以求陛下免去你的皮肉之苦!” 南陵温听后,对着台上的李元昊和野利仁荣敬礼,然后说 “启禀陛下,我是受了野利大王的命令,才去与大宋人质相见的!” 野利仁荣料定对方不会乖乖束手就擒,早做了应对,他回答: “我是说过你可以便宜行事,但没有叫你与外国间谍走在一起,你不可以浑水摸鱼把两件事搅在一起哦!” 南陵温回应:“竟然野利大人不敢担当,那我就是受了陛下的命令!” 官吏大声呵斥:“掌嘴,敢对陛下不敬,可是嫌活的太长了?” 南陵温又行了一个礼,然后一脸委屈的说:“陛下,我真是冤枉的啊!” 李元昊皮笑肉不笑的说:“朕虽日理万机,但还是清楚,可从来没有给你下过如此的命令?” 南陵温说:“陛下命令我建设汉院,这可是位活生生的汉人,焉有放过的道理!” 野利仁荣睁大眼睛,用恐吓的语气说:“你可知对方的身份,这可是在惹火上身?” 南陵温说:“举贤不避亲,这可是在贯彻陛下振兴夏国的意图!我区区一异乡人,既然选择来到贵国,自然想有一番作为,且绝不先考虑个人得失!” 李元昊很欣赏南陵温此番言语,有些动情的说: “你把此番行为解释清楚,只要有道理,朕不但不罚,还可以重赏!” 南陵温示意可否先给赵仲明松绑,李元昊要下属照做,又命人拿来一些止血药物。 野利仁荣见到如此状况后,提醒南陵温说:“陛下已经对你很仁慈了,千万不要辜负他的期望!” 南陵温知道此刻处境,他直入正题的说:“我是在研究军队的建制,通俗点说,如何用最少的投入,建设最强的军队!” 李元昊来了兴趣,他笑着说:“朕心里也有计算,看你能讲出些新意不?” 南陵温说:“宋、辽、夏中以大宋军队数量最多,超过百万之众,但战力绝对的倒数第一!” 野利仁荣点头后说:“从国家交战记录来看,不难得出如此结论!” 南陵温说:“宋国战力底下,养兵费用却首屈一指,我想有三点原因:朝廷直接控制的土地稀少,无法实行府兵制(士兵可以分得大量土地,没有战争时,在家里耕作,可以认为是国家制度的既得利益者),征兵制或者雇佣兵制光靠重赏,其实面对遭遇战时,很容易临阵脱逃!” 李元昊对此很是得意,他也是仿造唐太宗搞的府兵制,看到南陵温能指出其中奥妙,便说: “府兵制的好处是把军人和国家利益捆绑在一起,国家没有了,士兵们便没有了土地,他们肯定会极力维持这个制度,对外族的战斗力极其强悍,而且平日无战时,国家财力负担也不会太重!” 南陵温心里回应着:“府兵制也有缺点,容易形成士族门阀,可以轻易挑战天子权威,而且需要严格的土地分配和户籍管理制度,不利于商品和人员的流动。” 但在此刻,他只能挑好的说:“第二点,在所有兵种里,战斗力最强是重装铁骑,反观宋朝,本来就缺少良马,为了口舌之快,多吃些羊肉,连仅有的少量马场都改为了羊场,这是完完全全的享乐作风!” 野利仁荣笑着说:“的确如此,吐蕃与我国早已对宋朝实行马禁,但每年都还在与大宋交易不少山羊。 最近,辽国也开始严禁往大宋出口马匹,宋人铁骑的战力,其实还在下降!” 等野利仁荣点拨完,南陵温又说:“最后一点,宋军兵种编制落后,虽有弓箭手、骑兵、步兵等分类,但不成体系!夏军有''铁鹞子''(重装骑兵)、泼喜军(在骆驼上安装小型投石机的炮兵)、步跋子(善攀援和野外突袭、类似特种兵),关键是指挥独立、高效,放眼望去,综合战力排名当世第一也不为过!” 李元昊洋洋得意的说:“你这还是事后诸葛亮,于朕有何益?” 南陵温说:“我把它总结出来,夏国的子子孙孙受益无穷也!” 李元昊表示认可,提高了音量说: “这些都是族人们摸索出来的东西,你总结的很好,我也会让子孙都学习这些!” 见到李元昊口气有所松动,赵陵温立马说:“陛下,我与大宋人质交流,就是因为知道他有皇族的身份,必然饱读诗书,也浸淫于宋廷,可以提供一些我不知道的信息!” 李元昊似乎想到了些东西,让人给南陵温和赵仲明赐座后说: “放开敦煌的商路,确有一些收益,但宋朝还在关闭榷场,仅茶叶一项,今年国内价格便翻了十倍有余,民多有怨恨,你们可有解法?” 李元昊的话音未落,野利仁荣便赶紧补充说:“陛下已经称帝,决心建立万世之功,绝不可能再向大宋称臣!” 野利仁荣冒着失态的风险,搞出这一说法,其实是在暗示南陵温的思路方向。 南陵温肯定是一点就通,为了能顺利回到宋朝,他毫无保留的说:“这个也好办,各自换个说法就好!” 野利仁荣听完,摇着头说:“宋人最喜欢名正言顺那套,就是要我方先自称''夏国主'',才愿意坐下来谈!” 南陵温面对着李元昊说:“都是可以微操做的。便是夏国境内的一切照旧,只在对宋传递信息时,才自称夏国主,如果是宋国传来信息,便不让使者进兴庆府,只在边境派人接收就好!如此国内百姓便不会知道真实情况!” 李元昊眼前一亮,毕竟国内的危机已经开始威胁他的帝位,他回应: “朕为了夏国子民,稍微低声下气点是没有问题的,但需要宋国给予岁币和开放商榷,如此条件对方能否答应?” 南陵温知道这段历史结果,他拍着胸脯说:“协议条目到时候与我看看,只要不太过分,我以人头保证,必定可以达成!” 说完,南陵温还笑着对站在一边的赵仲明说:“其实,只要有这位熟知大宋民风和朝廷的高人在,这事真的八九不离十!” 观察到李元昊对此番话语没有异议,野利仁荣便开口说: “来之前,陛下就已经答应我,封你为汉院大王,地位只在我之下,而且准备把与宋朝谈判的事,交给你负责!” 要救赵仲明出夏国,宋夏之间必须要达成协议,南陵温肯定是乐见这样的信息。 在接受任命后,他继续小心翼翼的问询:“谢陛下的恩典,现在我能否把这位人质调到汉院来帮忙?” 李元昊点点头,野利仁荣解释说:“你都是汉院大王了,怎么做事自己做主,我们只关注成果!” 南陵温双手作揖,表示了感谢,等送走野利仁荣及李元昊后,他专门走到赵仲明面前时,微笑的说: “以后可再没人能欺负你了!” 第9章 见微知着 在返回城郊校场的路上,南陵温和赵仲明两人第一次共同的乘坐马车前行。 对于待遇的变化,赵仲明并没有流露出一丝的开心,相反他保持着沉默,且不时露出一丝气愤的表情。 南陵温倒是很轻易的猜穿了对方的心思: 他肯定不想参与自己的行动,认为那会损坏宋朝的利益。当着李元昊的面不表态,非担心个人安危,而是怕会连累南陵温涉险。 不过在赵仲明心中先,隐约觉得南陵温可能有后招,赵仲明期望对方给自己一个交待,但眼见着南陵温也是一路沉默不语,只得主动开口: “若要我叛国,不如杀了我!只因你与有不浅的交情,不然刚才我就发表意见了!” 南陵温睁大眼睛,他就是在等这一刻,等赵仲明先宣泄情绪,只有对方先清空内心的部分''己见'',才有可能去静心倾听自己分析的状态。 南陵温回应:“谢天谢地啊,得亏刚才没你开口,不然以今天的架势,我们都要人头落地了!” 听完,赵仲明一脸不屑的说:“我再强调一次,赵某虽贪生,但在大义面前,可以舍弃一切!” 南陵温可不想赵仲明再继续激动下去,于是拍着他的肩膀说: “你也能感觉到我在与李元昊虚与委蛇吧!死是最后且最简单的选择,但于现实最无补,万不要沽名学楚霸王哦!” 赵仲明认为南陵温还是在诡辩,并没有回应,见状南陵温只得继续开导: “仲明兄弟,你是如何评价澶渊之盟的?” 赵仲明虽不知南陵温为何把话题跳转到此,但还是发自内心的说: “以大国事小国,终归有些屈辱的嫌疑!但大宋从辽国拿回一部分土地,且内部承平百年,百姓们也因此安居乐业,勉强算功过各一半吧!” 南陵温耐心听完后,笑着说:“你小子有反骨哦!你太爷爷宋真宗可是敢拿这个盟约去泰山搞册封哦!按历史记载,那可是秦皇汉武之辈方敢驾驭的!” 赵仲明立马反应过来南陵温的暗示,他说:“你的意思是,大宋内部也有人想如法炮制另一个与西夏的盟约?” 南陵温情不自禁的点头,庆幸于对方''孺子可教'',他回应: “这次可是你先说的方案,其实历史的潮流绝非你我或者某人能做主,就算是一国之君如李元昊,也只是时代里面一粒大点的灰尘而已!” 对于南陵温此番话语,赵仲明有很强烈的认同感,但就算他不考虑自己,也必须为郡王府的名誉有所顾忌,他回应: “听过沧海一粟、九牛一毛的说法,今天得见了时代灰尘一说!真是觉得新鲜!不过这件事我真不好参与,若真能回国,很多事便说不清了,尤其我的父亲还可能因此被下放!” 南陵温胸有成竹的说:“看来你挺相信我能力的,那就应该明白,我也绝不会拿你声誉来做赌注,其实不论谈判的最终结果是如何,我的目标就只有一个: 希望老百姓能好好过日子,你也可以抱着相同的想法来做这事!” 赵仲明一脸服气的说:“看多了把仁人爱物口号挂在嘴边的人,却未见如你这般肯落实到行动上的,好吧!我只管配合你!” 见到对方终于没有了心结,南陵温这才恢复起正常的表情,仰头靠着车厢,大叹一口气说: “身体无大碍的话,明日就来汉院报到,今天我就叫人给你收拾好一个住处!” 赵仲明也放松下来,懒散的靠着马车说:“无碍,他们没有对我动大刑,都是一点皮毛之伤,目的就是要吓吓你套出些话,你可清楚是谁告的状?” 南陵温说:“已经不重要,毕竟在夏国,李元昊的眼线是无处不在的!现在只要他肯信任我们便可!” 赵仲明也表示认同,他说:“刚才我竟然有慌乱了,多亏你稳的住,化解了李元昊和野利仁荣的试探!” 南陵温突然打起精神端坐,他以坚毅的目光看着赵仲明,一本正经的说 “你得稳住啊!想要回大宋,还是有很多关要过的,未必会比今天轻松!” …… 自打赵仲明入了汉院后,他是一门心思扑进西夏文与汉文典籍的翻译,因为从小就养成了专注做事的习惯,所以每当工作起来,常忘记白天和黑夜。 野利仁荣有时候,会晚上到汉院来查看各种书籍的翻译进度,他经常能发现赵仲明在挑灯加班,颇受感动后,便下令给赵仲明送去了书库和译场大门的钥匙,方便其自由进出。 至于赵仲明为何会如此拼命,私下里,他也给南陵温交待过: “这些书中的思想,如果被夏人认可,将为两国人民带来共同的理念,起到消弭误会,促成和平的作用,而且在翻译途中,我也能懂的两国在一些习俗上的差异!” 对此,南陵温内心也万分赞同,在现代认知体系里,都认为高等的文化入侵,才是瓦解敌人的最强武器,这正是赵仲明如今所洞见的。 赵仲明凭借着深厚的文字功底,加上对夏人阅读习惯的深刻理解,翻译出来的文章,常让读过的野利仁荣感叹:真乃文昌星下凡也! 为示鼓励,他还顶住内部的一些非议,在译场里公开赞扬对方: “宋人赵氏仲明的翻译,真是信、达、雅的典范,望诸君都向他学习!”当然这句称赞最大的意义便是在汉院里,谁也不能再小瞧于这位昔日的阶下囚。 某一日,赵仲明又译书到傍晚后,才回屋休息,路过译场大门时,却发现今天又换了两个新的守卫。 赵仲明之所以熟悉每个守卫,皆因他没有下属,因此加班写作时,常让这些人帮忙弄些宵夜,当然对方也会得到一些赏钱,算是个两厢情愿的事。 出于好奇,他问了下新来的守卫:“我记得汉院守卫没有换人的通知,原来的人哪里去了?” 一个守卫热情的回答说:“启禀大人,每藏家族新进一名皇家护卫,按照惯例,我们这些族人便是一起过来扩充京城守卫的!” 赵仲明听后,笑着说:“恭喜、恭喜,原来是没藏氏族里有人高升了!你们继续,我可要休息去了!” 对方给赵仲明行了礼,赵仲明一脸微笑的离开。 等回到寝室后,赵仲明并不梳洗,而是立马躺在床上闭目养神,思考他最近观察到的一些不太合理的生活片段。 他努力回忆起在校场的几年里,打听到关于京城卫队换班以及扩编的事,把这些零碎片段拼凑起来,恍惚间得到一个结论: 这次没藏家族,应该是带了一支大军进驻京城。 能得出如此结论,最主要原因便是刚才的随口一问。 护卫明显是在撒谎,他根本不是新进的兴庆府,因为说话间已不自觉的掺杂了许多兴庆府特有的口音。 以赵仲明对李元昊的认识,事情应该不会太简单,他想立马与南陵温交流,或许对方会清楚将要发生什么事。 为了保持点精力,在算准时间后,赵仲明强迫自己稍微睡了一会,等再睁开眼睛后,天色已微亮后,他也顾上不梳洗,赶紧回到了译场。 南陵温知道赵仲明经常熬夜,已习惯他晚到,因此在一大早见到他时,很是惊奇,他开玩笑的说: “看来昨天给你安排的任务少了,鸠摩罗什法师翻译的《中论颂》的夏化工作,从今天开始便交给你了!” 赵仲明听后,一言不发,直到两人入到译场深处,四周无人时,才开口说: “大夏国内情况恐怕有变了,你能感知一二否?” 南陵温眉头一皱,后知后觉的说:“你一点,我便想到些事,今天是太后的生日,皇帝要去寺庙祝寿,但这次没有邀请一个大臣,据说大部分护卫也留在了城内!” 赵仲明联系前后,告诫南陵温:“汉院来了些新护卫,是没藏氏族的人,他们宣称自己才入兴庆府,但口音骗不了人,想来是从京中守卫替换下来的,这样的话,等于没藏家族已在京中安插了很多的侍卫!” 南陵温一脸惊讶的说:“你的意思,李元昊故意远离皇城,给卫慕山喜造反的机会,但实际上,他已经调来了没藏家族的军队,隐藏在京城各处,只等对方出手?” 赵仲明点头表示正确,他说:“细节先不谈了,你从小路去,以传递军情为由,应该还能见上太后一面,当然了,我们也可以选择隔岸观火!” 南陵温沉默半晌,十分纠结的说:“我自认已尽力了,一切看天意吧!不趟浑水了!” 第10章 卫慕山喜的叛乱 赵仲明知道南陵温的性格:外冷内热,外圆内方,对于他认定的事,总会想尽办法完成。 因此当南陵温说自己会袖手旁观时,赵仲明内心便开始默念打脸的时间。 果然不出五十下,南陵温便忍不住的说:“我必须去一趟,也许我欠了卫慕家族的人情吧!她总算救过我和你!” 赵仲明表示了理解,他把没藏氏族的令牌递给南陵温,说:“我留下来观看周围局势,你速速行动吧!” 在去往寺庙的路上,南陵温是一路策马狂奔,且高举着汉院令牌。 来到小路后,不一会儿便出现了一群士兵拦道,南陵温稍做调整,递出没藏军队的腰牌说: “我有军情传达给野利大人,要抄近路去追赶皇帝的仪仗队。” 今天李元昊的计划,只有几个高级军官知情,因此士兵们也怕耽误军机,并没有敢拦下他。 顺利通过守卫后,南陵温继续从小路到达了皇家寺庙,入庙后,便直接跑入太后所在寝宫。 这时,皇帝还没有驾到,下人们有人认出了南陵温,立马就把他领进了后院客厅。 卫慕太后走出房间,见到气喘吁吁的南陵温,知道肯定有大事禀报,赶快让闲杂人等都离开。 南陵温不做调整的说:“昔日,一代明相狄怀英劝谏后周武则天说,侄子哪里有亲子可靠,不知太后意下如何?” 太后知道是关于亲弟的事,很诚恳的说:“山喜已经答应我,不会出手,而且他已经上书准备削减军队了!” 南陵温说:“希望我是多虑,但恐怕你的亲弟,今天就会举事,而且陛下早已有应对,眼下只有你能阻止一切!” 太后大惊,其实她也有预感,卫慕山喜很早便调了一大批军队,囤积在后山,名为自卫,实际上可能是想趁今天对李元昊下手。 只因为一边是族人,一边是亲子,夹在中间的她,骨子里一直想采取一种折中的态度。 南陵温看太后还在玩''平衡大师''的游戏,急切的说:“卫慕氏族是斗不过李元昊的,不想族人被灭,赶快出手吧!已到了火烧眉毛的阶段!” 太后赶紧站起,她要下人备快马,然后对南陵温说:“一起随我去接见陛下吧!” 南陵温说:“恐怕有点晚了,大路已被封锁,只能先找到卫慕山喜,赶快劝他交出一切。” 卫慕太后终于明白,她惊讶的说:“昊儿,这是在故意引诱他舅舅造反啊!” 南陵温补充说:“事不宜迟,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陛下已暗中把没藏家族的军队调入京城,卫慕家族根本无力招架的!” 卫慕太后带南陵温来到寺庙后院的山坡上,这是兴庆府里少有的山林地势。 卫慕太后叫下人去请卫慕山喜现身,并指着远处的一处寺庙说: “昊儿每次来见我,也会顺路去拜访慈云庵里的僧众,山喜可能计划在路上埋伏吧!” 南陵温小声的说:“的确是个刺杀的好地方,易于隐藏和逃遁!” 此时,卫慕太后眼里略过一丝担忧,但南陵温已猜不到是为卫慕山喜或者李元昊。 正当两人苦于无话交流时,下人送来消息:“山喜大王已经带领部下,在路途上去埋伏李元昊了!” 太后终归失去了表情管理,她顾不得仪态,赶紧驾马往大路上去追赶,只是等赶到时,战斗早已经结束。 卫慕山喜早已人头落地,遗憾被绑在三军阵前的惊起上,威慑叛乱者。 卫慕太后见后,大声哭着说:“昊儿,为何不能留你舅舅一命!” 李元昊沉默不语,野利仁荣也扭头不看,唯有没藏将军骑在马上大喊: “太后误也!若非陛下神机妙算,早已料到卫慕山喜的反心,今天的结果还真不一定,如此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岂有哭泣的道理!” 见如此恐吓下,太后还哭声未止,野利仁荣又不能下马去扶,只得明面威胁,实则暗示的说: “太后切莫与反贼有何关联,您养尊处优,久居山林寺庙,不可被别有用心之人迷惑了!” 卫慕太后信任野利仁荣,这才收起了哭声,但还是再度恳求李元昊说: “昊儿,看在母亲面子上,饶过家族内无辜的人吧!” 李元昊不愿母亲再露丑态,深吸一口气后说: “母后请起,我可以答应你的要求,只杀与卫慕山喜叛乱有关联的人,刚好南陵温也在,你可以问问他,历代皇帝是如何对待反贼的!” 南陵温不知道李元昊心里盘算,他只能先劝诫太后,告诉她说:“这已经是陛下能做的最好安排了! 随后,李元昊下令由南陵温陪同太后回寺庙,并宣布其暂时禁足。 没藏讹庞则收到命令,负责去抄没卫慕山喜的府邸,另外所有卫慕家族的人,也全部押入校场,先审查有无参与谋反之事,后面再酌情发落。 回程路上,南陵温的心态轻松了很多,他自认为已经改变了历史进程,而且李元昊因为顾及卫慕太后的感受,并没有打算为难自己,照常把他放回了汉院。 再见到赵仲明时,南陵温高兴的说:“我真的已经尽力了,至少保住了卫慕太后。” 赵仲明没有顺着陵温的话,而是要他把整个过程复述一遍,听到野利仁荣的态度后,赵仲明说: “这事还没有完,要等没藏审查完卫慕家族的人,才会有结论,不过我也有发现,你可否陪我去一趟慈云庵? ” 南陵温一听是慈云庵,想到了也许和李元昊有关,肯定是点头答应。 此时李元昊已经回到城中,南陵温猜测小路上已经没有官兵的盘查,因此两人都换上了便服,方便行事。 一路上也果然如南陵温预计的一样,因此两人很快便到达了慈云庵。 他们在庵前找了个隐蔽的地方,随后赵仲明要南陵温把没藏军的令牌拿出。 南陵温此时还不解其意,不过肯定是直接照做。 拿到令牌后,赵仲明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无人在监视后,赶忙走到慈云庵正大门前。 他用力的敲打了几下木门,随后放下了令牌和一封书信,等确认庵内已有有响动后,赶忙回到了南陵温身边。 只一会儿的功夫,便有一名白衣女子开门探头而来,她四周张望着,一脸疑惑,正欲关门时,却发现了地上的物品。 此女子显然是认出了没藏氏族的令牌,她赶紧把信件打开,读完内容后,脸上开心的表情溢于言表。 两人变换着地点,如此可以很方便看到了女子的一举一动,等此人最终进入一间厢房后,赵仲明才说: “看来我没有猜错,没藏氏族第一佳人,没藏黑云,想必就藏身在房间里,刚才出来的应该是她的贴身丫环。” 南陵温疑惑的说:“这人怎么在这里?她不是已经出家了?” 说起''出家''二字,南陵温好像感觉到了些阴谋论的味道,不过他只知道没藏黑云是因为丈夫获罪被强迫出家,不过各种细节,还要听完赵仲明的介绍。 赵仲明说:“没藏黑云多年前便被家族献给了李元昊,但当时被太后、皇后加上野利仁荣联手给阻止了,他们都说此人过于貌美容易魅惑皇帝,让她自己返回家族。” 南陵温不认同这个逻辑,但他知道这套说辞,多半是因为政治目的,因此回应赵仲明说: “有意思,我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理由,还好楚霸王死前没有说过虞姬坏话,不然司马迁得改写《史记》了!” 赵仲明觉得南陵温思维跳跃,不知道怎么回应,赶紧拉回主题说: “后来没藏黑云嫁给自己的族人,不过这人是李元昊的贴身侍卫,后来他''果然''因为犯错被杀,没藏黑云也因此被迫出家!” 南陵联系前后,微笑着说:“看来李元昊色心不改,早已经和没藏黑云勾搭上,嫁给侍卫只是计划的一环。 李元昊还懂得利用佛门清静之地掩人耳目!想必是受唐高宗李治和玄宗李隆基的事迹启发吧!” 赵仲明也表示了肯定,他又问起:“你如何看待野利仁荣在这件事上是何态度?” 听完,南陵温陷入了一阵沉思,表情也是从紧张到放松,最后变成一脸的无可奈何。 他对赵仲明说:“比武之前,我去提醒野利仁荣时,他应该是已经想到了没藏黑云,我猜野利仁荣已经分别与太后和李元昊交流过,与两人都有约定!” 赵仲明一脸佩服的说:“你真是聪明绝顶,这些事我可是连续观察了几年啊!你几个月就全部看清了!” 南陵温想起了太后跪地时,野利仁荣的态度,他告诉赵仲明: “野利仁荣肯定劝李元昊按兵不动,避免杀戮,他和我一样,都以为太后能劝阻卫慕山喜收手!不想人算不如天算!” 赵仲明说:“看来你差不多也猜到,我带你来这里的目的了,皇帝虽然不会再追责,但没藏家族上位已扫清障碍!如果……” 赵仲明怕自己一语成谶,他停了下来,但答案马上就会揭晓。 南陵温和他沿着地势,翻墙来到白衣女子最后进入的房子附近。 在隐蔽处,南陵温和兆仲明各靠一侧保持着沉默,大约等了一个时辰后,赵仲明突然轻轻的拍了对方肩膀。 南陵温赶紧集中精神,隐约能听见几声婴儿的哭啼声,随后,在两人相互间的一个眼神确认后,便都离开了慈云庵。 第11章 出动出击 一声爽朗发婴儿啼哭,让赵仲明和南陵温都已经确认了一个事实: 没藏黑云已经为李元昊生下一子,这样才能解释,没藏讹庞愿意冒大险,举全族之力与卫慕家族对抗的原因: 李元昊肯定已经答应,如果护驾有功,便让没藏黑云和其子进宫,并给予名分。 在回程的路上,赵仲明继续分析这件事,他对南陵温说: “你应该找准时机,去见一趟野利仁荣,我想没藏讹庞的野心远不至于此,很可能还会对太子宁令哥下手!” 南陵温回答说:“必须去,没藏家族拿捏住了野利仁荣的书生性格,知道对方不会如他们一般无底线和操守,因而敢不断的小动作!” 赵仲明深表同意,他有点气愤发的说:“恶人得有恶人磨,希望野利仁荣能找到对策!” 听完,南陵温露出坚毅的目光,他回答:“我已不打算再坐以待毙!野利仁荣再失势,我们就完了,必须利用好汉院大王的身份,去干涉夏国的朝堂!” 赵仲明说:“你可是个异乡人啊?进不了决策层的!” 南陵温笑着说:“姑且称西夏为胡人吧!从《汉书》记载的来看,胡人对有才的投降者,可是分外信任,野利仁荣本来也是辽国人哦!” 南陵温点头:“这与中原地区相反,对于逃兵尚可理解,如果是投降者,却是认为丢了名节,一点都不待见的!” ……… 从寺庙回来的李元昊,已经操持了半天,可他并没有休息的打算,而是直接来到野利皇后的宫殿。 这次拿下卫慕山喜后,李元昊第二个要收拾的,便是卫慕皇后。 这桩婚姻是父亲在世时为他指定的,为了稳固自己的太子地位,他不得不接受,但在现实生活中,他和卫慕皇后实在是没有一丝的感情反而是越发像仇人。 在李元昊看来,皇后这人表面上恭良谦让,实际上常与太后和卫慕族人在背后搞一些小动作巩固自己地位,这点最让他反感。 卫慕皇后这边,很早就收到了卫慕山喜被斩杀的消息,她立马就反应过来自己大势已去,为了自保,她赶紧提笔写一份''罪己告''。 这份昭告里,她细数自己无德无能,不能为皇帝分忧,不能成为天下女子典范,请求削去皇后之位。 李元昊虽然已在路上就起了杀心,但看到卫慕皇后强烈的求生欲后,反而不想让其一死了之,便宜了对方。 李元昊看到皇后服服帖帖的跪在脚下,他赶紧一脸嘲讽的说: “皇后之位,朕心中人选早就不是你了,如今你自请降为平民,倒算是个明白人!” 卫慕皇后以为李元昊肯放过自己,她继续哀求的说: “让我去服侍太后吧!我也会和她一起禁足的。” 李元昊摇摇头,提高了音量说:“我们祖先来自石头城,你去服侍他们不更好!” 皇后脸上出现了恐惧的表情,石头城现在已经是角厮罗和西夏国共有的地盘,是一个绝对的不毛之地,常用来流放一些重型犯人。 皇后只得亮出最后的底牌,她边哭边说:“我已怀有身孕,如此大辱,还不如来个一尸两命,反而痛快!” 李元昊见状,只得放过了皇后,赶紧派人把她送到太后处,但为了解恨,只准两个贴身丫环留在她身边,不准任何人探视。 就在李元昊洋洋自得,觉得可以回帐篷歇息一下时,又有下人通报,没藏将军请求见面。 李元昊内心好一阵咒骂:“这个没藏怎么没有一点眼力见,今天怎么还想着添乱!” 但事已至此,他只能稍微收拾了一下心情,宣对方进帐。 没藏讹宠应该是读懂了李元昊的脸色,他没敢直入主题,先是表达了自己的歉意: “陛下,臣本不想叨扰,只因为事情重大,所以不得不报告!” 李元昊示意对方不要再啰嗦,他说: “朕知道了,说说看是什么事吧?” 没藏讹庞说:“把卫慕氏族赶到校场的过程中,有一百多人负隅顽抗,意图造反,尽管已经很克制了,但在平乱过程中,还是杀了几十号人!” 听完,李元昊立马拍着桌子,大怒道: “这次,朕可是手下留情了,这群叛贼还不领情!这是在逼我出手!你赶快去把所有卫慕家族成年男子都杀掉,一个不留!” 没藏讹庞内心窃喜,他没有想到如此轻易,便可以达到目的。但没等李元昊话音落地,下人又通报野利仁荣和南陵温求见。 一听又来两人,李元昊内心更开始纳闷:“怎么今天平了叛乱后,没有人想着避祸都来凑热闹?” 人未至,李元昊内心继续默念:“野利仁荣是朕最信任的人,这时候过来,还算说的过去,但这个南陵温还敢闹什么,真以为我不会治他?” 野利仁荣应该是猜到了李元昊心情,入殿后,没有一点啰嗦,立马表态: “陛下,我已经知道校场叛乱的事,但希望陛下先冷静下来,多听几方言论!” 被连续打断情绪后,李元昊也觉得自己刚才太冲动了,他说:“也不差这一时半会,你说吧!” 野利仁荣回应:“谢陛下信任,只是老臣上了点年纪,口齿多有不便,让南陵温代我发言可好?” 李元昊点头同意,没藏讹庞知道对方和自己较上劲了,虽有不愿,还是表示听从皇帝安排。 南陵温出列,他提高音量说:“没藏将军是否已练出神通,能够飞天遁地?” 没藏讹庞大笑着说:“南大人,如今是朝堂议政,休要戏言!” 南陵温说:“那就奇怪了!一刻钟前叛乱才刚被平定 ,我和野利大人便马不停蹄赶到陛下这里,但就算如此,还是追不上大人的脚步!” 没藏也知道自己''来早了'',他辩解说: “区区百人造反,平定只是时间问题,因为是涉及到卫慕家族的事,我只想着第一时间来报!” 南陵温说:“如此看来没藏将军真是忠心可鉴啊!不过,竟然未查清事情经过,又如何能保证把真相传达?” 没藏脸色显然有点不堪了,但他还是强装镇定的说: “我是个武将,你要是想拿文官来一套来要求我,我还是先自请有罪吧!” 南陵温心里暗笑:“这泼皮又来耍无赖了,我已经不吃你这套了!” 南陵温调整话锋,他对准李元昊说:“陛下,那就让我把叛乱过程和初步调查结果,复述一次吧!” 李元昊想杀卫慕族人不假,但他气愤于被人引导情绪,因此故意问没藏讹庞: “将军的意见如何?朕真怕自己判断不清楚啊!” 没藏讹庞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也只得笑嘻嘻的说:“还请南大人发表高见,以正视听!” 南陵温从身上拿出一封书信,递给李元昊请他过目,然后说: “士兵们在驱赶卫慕族人时,手上拿着这封信,说已找到参与叛乱人员的名单,是否有此事?” 没藏没有针锋相对,暗示他已默认此事,李元昊只看了一眼就看明白信上内容,和叛乱无关,就是一般朋友间问候的书信。 他让没藏过目,没藏看过后解释道:“陵温小兄弟,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但我保证没有安排过此事,如果士兵们做了,八成是心理战,引蛇出洞!” 南陵温说:“没藏将军下一个目标便是野利家族吧!” 没藏讹庞气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了,他怒吼着说: “你要是没有证据,休怪我的弯刀无眼了!” 南陵温哈哈一笑,分别对着皇帝和野利仁荣说: “这便是心理战的作用,叛乱就来了!” 没藏讹庞顿时哑口无言,李元昊已明白事情来龙去脉了,他还需要利用没藏家族,因此话锋一转的说: “夏国不能再乱下了,我得给国民宣布几件喜事:野利贵妃晋升为皇后,另外为了表彰没藏家族的护驾之功,新选一名女子封为贵妃!” 南陵温还想开口讨价,但野利仁荣的眼神早已狠狠盯着他,想起“欲速则不达”的道理后,他只得说了句: “臣附议!” 第12章 宋夏会谈 与卫慕山喜被斩杀消息同时传播的,还有南陵温与没藏讹庞在庭前议政的过程,这两件事已成为西夏百姓茶余饭后,最喜欢谈论的话题。 作为第一个非士族成员,而能进入西夏朝廷核心圈的人,只短短的数月,南陵温的名声便已传遍了整个西域。 大宋在西夏境内的间谍也得知了消息,他们总结了南陵温的身份,给枢密院过目,并提示此人可能作为宋夏议和的主导人。 老宰相文宽夫把两院(翰林院、中书舍人院)的精英召集,他意味深重的说: “鉴于西夏刚经历内乱,且重用有汉文化背景的人,我们也许有机会达成宋夏间的和平协议。” 大宋皇帝赵祯也认为,目前是个和谈的好时机,他说:“ 虽然此前已经历了几次败仗,但通过在西北地区执行''结寨防守,不出动出击''的战略后。 这几年内,宋国已慢慢通过消耗战,在与西夏对抗中取的上风,夏人已经没有了狮子大开口的底气了!” 看懂了皇帝和宰相的心思,两院内有人一针见血的提出: “历次谈判失败,皆是因为由边关人员主导,他们只敢贯彻京城的意图,常常在细节上与夏人过多僵持。 为了能求突破,最好派能人出使西夏,全权代表宋朝与李元昊的面谈。” 皇帝和宰相都同意此事,他们也想尽快让边境安稳下来,减少军备开支。 但人选方面一直定不下来,朝中有资历的老臣们,年纪都已偏大,肯定经受不起如此的长途跋涉。 而在士大夫中,最被看重的两名中层官员: 王介甫目前在海州担任知州,他已经三次拒绝朝廷调回京城的任命,虽然可以强令其出使,但此人已公开表态: “我与两府(同中书门下省及枢密院)的高层政见不合!” 皇帝不愿意降低京官的权威,因此不会硬点此人。 另一名是谏院的司马君实,他倒是亲自跟宰相文宽夫请命过: “鄙人不才,但想要深入西北腹地,为国家和平贡献绵薄之力!” 这次则是被皇帝一票否决,虽然他没有说明过原因,不过大臣们都猜测,司马君实身体太过羸弱,真到了西夏,恐怕被对方嘲笑宋国无人,竟然派个病秧子过来。 好在,这时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自告奋勇的出现。 那便是郡王的长子赵仲针,他也是赵仲明的亲哥。 在他个人的自荐信里,并没有太多花言巧语, 还特意说明了,自己的私心:想要去寻找失踪已久的弟弟赵仲明。 但就是这一点,让身为独子的皇帝十分感动,在征求了郡王赵宗实的意见后,他批准了此事。 宋人要谈判的消息传回到西夏后,李元昊肯定是喜出望外,因为他惊讶的发现: 在杀掉卫慕山喜的同时,也间接清除所有能与宋国边境的走私通道。 夏国内部的丝绸和茶叶等物品,又开始疯狂的涨价,几乎快到达了民怨的临界点。 为了安抚人心,在收到宋国使者送来议和书信的当天,李元昊便把野利仁荣和南陵温叫到帐内,让两人分别过目。 书信上,宋朝宰相隐去了赵仲针的真实身份,只表示将选择一名京中高官,代天巡狩,有便宜行事之权,期望与西夏主商讨两国边事。 看完后,野利仁荣首先发表意见: “京中高官,便宜行事,这八个字可是力道十足,看来对方迫切的想达成和平协议!” 李元昊不露声色的说:“西夏主这个称谓,我真不想再见第二次!” 难得见李元昊对骑在头上的事,能隐忍到这个程度,南陵温赶紧进谏: “请陛下放心,以后这种书信只能送到边境处,我们要官员们再誊抄一篇,将称呼改过来即可!” 李元昊想起了之前,对南陵温表态过,自己要做一个虚心纳谏君王,因此突然大笑着说: “不必了,你们也不用规避''西夏主''三个字,若是能换来和辽国一样的岁币,就让宋人如此称呼,但是仅限于正式公文上,使团对我的称呼必须符合皇帝身份!” 南陵温说:“陛下,还是那句话,宋人喜欢名正言顺,如今我们称臣于辽国,若索取同样的岁币,恐怕不止宋人会反对了!” 野利仁荣也说:“陛下,南陵温此话有理,我们已经和辽国开战两次,辽人比宋人暴戾更多,没必要再激怒对方!” 李元昊回想起与辽国的两战虽有胜利,代价却奇高,到现在心理都还有点余悸,他说: “先谈吧!的确不能超过辽国的待遇,具体多少岁币,你们再从长计议!” …… 转头,南陵温就把宋人要来西夏议和的消息传达给赵仲明,他说: “此番协议若能达成,你返回宋朝便只是时间问题了!” 赵仲明是半信半疑的说:“李元昊这次态度出奇的服软,真出乎所有人意料哦!” 南陵温拿起一个快空掉的茶盒说:“身为汉院大王,我都快喝不起茶叶了,你以为呢?” 赵仲明笑着说:“嗯,如此来看,夏国百姓俨然已在水深火热之中!我预计宋廷给予西夏的岁币底线大约是15万银左右,你得想办法让李元昊接受!” 南陵温思索一下,觉得数量比想象中少了一点,于是回应:“大概是辽国的一半,有点难度哦!李元昊已愿意以附属国身份谈判,可否有追加两万银的余地?” 赵仲明无奈的说:“你这个动作有点危险,我是有办法,但说出来后,总觉得有通敌嫌疑!” 南陵温抬起左手,加强自己的气势,他说:“我说出的十七万岁币,也不是乱来,西夏在边境的军费开支在八十万贯钱(一贯铜钱等于一两银)左右,如此测算下来,宋朝军费应该在一百七十万贯以上,现在便是十抽一!” 赵仲明恍然大悟的说:“原来如此,按你的预算,协议达成后,加上每年交纳的岁币,大宋还可以削减一半以上的开支!能很极大的减轻蜀地人民负担!” 南陵温继续暗示:“想必你也见过边民们流离失所的场景,历史对此事会有公论的,况且达成协议的决定权,并不在我们手上!” 赵仲明知道南陵温在''带偏''自己的思路,但他认可对方的观点,于是回应:“ 只要李元昊愿以西夏主身份额外讨要些物资,再来个一万绢和一万斤茶,应该不是难事!” 南陵温高兴的说:“看来我们可以计划归国的事了,上次我戳穿没藏讹庞的小伎俩后,陛下已经刻意疏远了他,一时半会内,量他也不敢妄动,我们可以安稳一阵。” 赵仲明说:“希望如此,卫慕家族大部分人已回到属地,李元昊看来已想淡化此事了!就没藏黑云哪里有点麻烦,她太得宠了!” 南陵温说:“我见过野利皇后,已告诫她务必约束好太子,同时要与没藏黑云保持距离!” 赵仲明说:“从言谈上看,李元昊已认定宁令哥为继位人了,但历史书上看,我认为过早的立太子这并不是好事他,太容易成为众人都集火目标!” 南陵温说:“野利仁荣大人也考虑到了,所以皇帝交给太子的所有差遣中,他都会安排亲信进入其中,以便万一有不测时,替太子抗下一切!” 赵仲明说:“宁令哥,生性醇厚,不喜欢杀戮,扶持他上位,对大宋也一桩好事!诸君继续努力吧!” 南陵温笑着说:“不错,有进步了,终于明白我都良苦用心了……” 第13章 先礼后兵的套路 大宋的使者,比预计的晚了半个月才到达的西夏边境。 宋朝方面托词于恶劣的天气,但夏国内大部分高层都认为,这是一种有意为之的心理战术,由此行为来表明:宋人是来附属国西夏谈判的。 对此,李元昊虽心里颇有微词,但碍于已经把事全权交给野利仁荣和南陵温负责,不好再直接干涉。 被冷落许久的没藏讹庞,可不想风头都被二人抢走,他趁李元昊外出打猎时,悄悄找到没藏黑云,命令他为自己说情,并提示说: “想清楚了,这可是为你的儿子李谅祚谋划,我这个亲舅以后就是你们的靠山了!” 没藏黑云明白个中厉害,她不敢有一句反抗,当晚就趁与李元昊温存之际,在其耳边轻语: “陛下海纳百川,野利大人忠心也是天地可鉴,但与宋人攀谈为何不能再派上一名党项血缘之人!” 李元昊本身就是个民族归属感十分强烈的人,不然也不会下令创造西夏文字。 当他明白过来没藏黑云指的是: 野利仁荣出身辽国,南陵温是个高昌汉人时,都不是本土正宗的大夏国人时,也不由的发出感叹: “爱妃所言极是,如此情况下,难免被宋人说我党项无人,但是否已有心仪人选?” 没藏黑云知道李元昊性格,于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说: “臣妾的亲哥没藏讹庞跟去就好,不要他做任何决断,只摆出个武将该有的威风,让宋人明白,剑指长安并不是句空口白话!” “剑指长安”是李元昊,在接连取得对宋战争的胜利后,对族人说出的口号,因为长安是唐朝的首都,由此也可以体现出李元昊的野心。 想到没藏黑云如此熟悉自己的每一句话,李元昊赶紧又抱紧对方,在亲了一下没藏黑云的额头后,笑着说: “朕果然没有白痛你,你太懂我的心思了!朕稍后就下令,让没藏讹旁全程参与和谈,由他来扬我大夏国威!” 没藏黑云肯定是满意的点头答应,同时眼神里又流露出对皇帝的敬佩之情,她说: “从和谈之事上看,陛下能屈能伸,真乃大丈夫也!” …… 于是乎,这一番精心的操作下,没藏讹庞也加入到与宋国谈判的使团中。 这对南陵温来说,可是个不好的消息,他倒不是害怕功绩被抢走,只是觉得赵仲明的担心正变成现实。 而且,没藏讹庞被重用的细节也表明,待协议达成后,李元昊肯定会有些清算的动作,如此才符合他的功利个性。 赵仲针以中书舍人身份到达西夏地界后,野利仁荣立马命令当地官员,以下属国身份接待了对方使团,并送上一封简短的亲笔信。 信件的封面是使者亲启,打开信封后,接下来的正文部分,只有寥寥几笔: 致尊敬的大宋国使团长,经过商议,日后大夏与宋之官方书信往来,吾国皇帝愿自称为西夏主,以示诚意,力促两国和平! 落笔则是大夏国同平章事(宰相)天大王野利仁荣亲笔。 此信被赵仲针递给随行幕僚一一参阅,他们都判断为西夏是真心议和,所以才有所退步。 赵仲针却不以为然的说:“看着吧!也许一出先礼后兵的好戏就要来了!” 几人走到离兴庆府很近的地方,第一有西夏国的高官前来拜访,便是久负盛名的:汉院大王南陵温。 南陵温是在一个客栈和赵仲针见到面,在他看来,赵家两兄弟模样差不多的,都是一副一副俊美之像,因为哥哥的身形更伟岸些,更被京中人士誉为''汴京第一美男子''。 不光南陵温内心在对赵仲针模样评头论足,其实,赵仲针也养成了以貌取人的习惯,为此他的授业老师,还警告过赵仲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但赵仲针比老师更清楚自己以后是郡王的身份,若一直广交贤友,礼贤下士,容易生出事端, 不如保持着一份略显''轻浮''的头衔,可以免去很多麻烦。 当然如此情况下,养成的习惯,也让他认真的观察了南陵温的模样。 赵仲针虽然内心轻视胡人,但他不得不承认,南陵温的面相长在了自己审美点上: 其人眼眸深邃却不失稚气,鼻梁高耸,尤其周正的脸型,自带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有点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赵仲针甚至觉得李元昊之所以能忍下这个外族人,估计和他的颜值也有些关联。 两人就这样对视了一阵,然后在案几前坐了下来,按照与野利仁荣开始制定的计划,南陵温得继续''礼遇''赵仲明,他说: “我家主人,也没有过多的幻想,毕竟已经称臣于辽国,所有的细节,也必须体现这一事实!” 赵仲针松了口气,他知道这是在给岁币定一个上限:即不能高于辽国目前的30万银(折算后)。 其实在出使前,已有两人和他私下交流过岁币的事。 大宋皇帝说:“目前,大宋每年用于西夏边防的开支在两百万贯钱左右,朕体谅西夏百姓大多生活在不毛之地,只要不超过辽国岁币的八层(二十四万)便可答应!” 文彦博则是很务实的说: “我与枢密使及三司使都交谈过,就算签订协议,哪里的军寨依然需要保留,能节约的开支在一百万贯左右,这笔开支已经划归它用!因此你最多只能答应二十万贯,多一个铜板,便提头来见我!” 赵仲明两边都不能都得罪,结合二人意见,他便知道自己要完成使命,只能把岁币压低到二十万贯以下。 目前西夏肯参考辽国岁币待遇后,让争议的缺口已控制在十万以内,这立马就让他有了谈判的底气。 赵仲明早已练就荣辱不惊的内心,他面无表情的回应:“以退为进,果然是高招,连吹毛求疵的机会都不给我方哦!” 南陵温知道对方绵里藏针的套路,他故意用一团和气的态度说: “既然暂时找不到我方毛病,不如看看贵国的诚意,此地距离兴庆府已经不远了!但想进入还是得有所表示!” 赵仲针眼睛看了一下南陵温,但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跳转话题说:“难得在此地遇见一个汉语如此流利的人,高昌其地所有人都是用汉语吗?” 南陵温知道赵仲针已经起了''一百个心眼'',便如实回答: “种针兄(赵仲针化名),我是高昌贵族,所以有机会接触到很多名师,高昌的官方语言是汉语,但说蕃语、吐火罗、梵语的都不少!我都懂一点,如有兴趣,以后可以教你''” 赵仲针呵呵一笑,他觉得对面这人看似真诚,但说话却不着边际,心里感叹于:“李元昊,怎么就能找到如此能人!” 回想到入境时,西夏官员曾经说过:“望宋使明白,西夏主都称谓仅限于在边境,深入内地,需要称呼大夏皇帝!” 到此时,赵仲针已经公开称呼过两次西夏主,所谓事不过三,他便开始向南陵温示好。 赵仲明露出一丝微笑,大声的说:“我朝两府已与皇帝达成共识,大夏君主可以在其国境自称皇帝,只需在官方书信中以西夏主自称便可!” 南陵温笑着说:“这样就对了,我们先把最底线的共识达成,这样才有谈判的可能,你可以进入兴庆府了!” 赵仲针看对方没有一点为难自己意思,便额外的问了句: “难得碰到像陵温兄这样直接的人,所以我想打听个事!几年前有位宋朝王子被贵国军队抓获,不知此人尚在否?” 南陵温没有一点迟疑的说:“听说已经死掉了,具体的情况我就不太清楚,还请你们节哀!” 赵仲针显出了一丝不安的眼神,但他还是平静的回应: “到了兴庆府,我再问问吧!毕竟是皇族血脉,魂归故里也是我国人民的一个小心愿!” 南陵温以微笑回应,他邀请对方所有人员喝酒,并说:“我只能道歉了,目前是帮不了你!” 第14章 忍辱负重 野利仁荣将南陵温与种针谈话的全过程记载在册,并连同眼线一路盯梢宋国使团发现的见闻,都快马呈给李元昊过目。 李元昊当然也在暗中派人跟踪,两方所报内容相差无几。 这一路上发生的事,都还在李元昊的意料之中,唯独南陵温否认大宋王子的消息,让他有些琢磨不透,内心疑惑: “南陵温与赵仲明平日里关系亲密,难道不想让对方回国吗?” 当然南陵温在给李元昊的奏折里也有一番解释: “如此精通于汉语典籍、熟悉中原风土人情的人太少,臣不愿意如此轻易的失去一名得力助手!” 不过这样空洞的理由,不足以让李元昊信任。 李元昊决定让没藏讹庞也上一份密奏,看下是否有新的发现。 如此当然是正中南陵温的算计,面对生性多疑的李元昊,他知道必须“欲扬先抑”,方能打消对方的疑惑,让赵仲明顺利离开。 一开始,南陵温也没有打算欺骗赵仲针,只因身边一直有没藏讹庞和他眼线的监视,这些人和他''朝夕相对'',如果不做足戏很难瞒过对方,于是在他反复思考后,想到以退为进的''曲线救人''法。 没藏讹庞虽然文采不够,但还是在一天后送上了''小纸条'',给了南陵温一记完美的''助功''。 在信中,没藏讹庞重点描绘了南陵温在谈判时,对各种细节的第一反应,他尤其细说南陵温在听到宋人提起赵仲明时,是在未有一丝犹豫的状态下,直接否决了对方的请求,这便是告诉李元昊,如非心里早有准备,孰能如此迅速。 对于此事,没藏讹庞也给出了自己的解释: 表面上南陵温是为了留下一个精通汉学的人才,实际则是害怕宋人离开后,无人替自己译书和出谋划策,从而影响个人的升迁。 李元昊知道南陵温从未到过宋朝,应该不会有通敌意图,于是也开始倾向于没藏的推测。 当得出如此论断后,李元昊竟然有些高兴起来,在他心里笑着对自己说: “南陵温啊!想不到你也不过如此啊!” 和宋朝那边猜测的不差,因为国家财力羸弱和平衡士族权力的原因,李元昊不得不重用了''外人''南陵温。 但他惊讶的发现,此人虽颇有能力,但做事风格却不像一般人那样看重利益和上方的眼神。 用今天的话讲:南陵温便是个理想主义者,而且是''典型的唯实不唯上'',对此,李元昊肯定是头痛,因为对这种人只能讲道理,和装出贤君的形象,无法收买。 现在是国家困难时期,李元昊尚可以约束自己行为,但等到协议达成,宋国送来岁币和允许通商后,他必然要恢复本性。 在李元昊看来:他之所以想当个皇帝,便是想去享受人间最大的欢乐,若还要束手束脚的,人生能有多大意思。 只是到那个时候,南陵温若还不改变性格,到时候必成刺头,恐怕会有一番清算。 如今,终于在宋人无意的触及到其''底线''后,南陵温开始''急''了。他一改往日无欲无求的模样,有了求自保的倾向,而且还当众对使者撒谎。 追求荣华富贵,才符合人之常情,这样的话,李元昊才有自信驾驭南陵温。 满意于没藏讹庞这次的''小动作'',为示鼓励,李元昊还派人悄悄给其送出了奖励和新的指令: “朕恐怕野利仁荣与南陵温多有讨好宋人的倾向,令汝在保证协议达成的前提下,多展示夏人尚武的风姿!” 得了肯定的没藏讹庞,开始躁动起来,他知道谈判的首功如何都算不到自己头上,不如早作打算,提前削弱一下南陵温实力。 为此,没藏讹庞让亲信去诱骗一名被俘虏的宋朝军官。 亲信安排军官打扫帐篷卫生,同时假装喝的酩酊大醉,故意让这位被俘虏的军官见到野利仁荣呈现给李元昊的书信。 军官果然上当,趁着夜幕跑出了军营,因为书信上也提到了使团的北上路线图,因此他是很轻易的找到了宋朝使者队伍,并与赵仲针相认。 得知亲弟尚在的消息后,赵仲针不由的喜极而泣,他让军官化妆成本地向导混入队伍中,同时也派人散布出,准备下重金赎回赵仲明的消息,给予夏国朝廷压力。 又过了几日,在历经近两个月的时间后,大宋使团终于来到了兴庆府。 虽然李元昊称帝后一心去汉化,但赵仲针发现与传闻中的一样,兴庆府的确是仿造汴梁城而建设,只是规模上小了很多。 入城后,李元昊并没有第一时间召见使团,而是由野利仁荣出面,开启了第二次谈判。 鉴于称呼问题已经有了初步默契,因此这次会议的重点便是岁币(宋人在诏书称呼为赏赐)。 野利仁荣压阵,但他还是让熟悉几国语言的南陵温出面谈判。 因为宫殿还在建设,谈判地点便定在兴庆府最大的客栈,这次见面,南陵温已经一改前期谦让的风格,一上来就指出: “贵使不远千里而来,肯定也给夏国带来益处!此时不托出,更待何时!” 赵仲针厌恶于对方欺骗自己的行径,借题发挥的说: “有两种益处:第一种,赏赐或者岁币之事,我来之前中书的确交代过,可以按宋辽协议做参考,十五万银不在话下! 南陵温皱了下眉头,一脸无奈的说: “肯定少了,姑且先谈谈第二种吧!” 此时,赵仲针突然瞪大了眼睛,看向南陵温说: “第二种便是仁义礼信,此乃约束''下克上'',维持国家秩序的良策!” (有兵权的大将或者士族杀掉皇帝取而代之,乃五代十国的传统,民间成为下克上) 听完后,南陵温摆出一脸云淡风轻的模样,他针锋相对的说: “第一种益处数量不够,只怕圣上不会答应;第二种益处,虽然言之凿凿,但不知从何做起,而且在战场上时,''仁义礼信''不知能让敌人退兵否?” 赵仲针知道南陵温在嘲讽自己是个书生,他一脸严肃的回应: “望各位周知,我是真心希望两国和平,因此句句都是发自内心,绝不说言行不一的话!” 轮到南陵温睁大眼睛了,脸色难堪,因为赵仲针已经在内涵自己不守信了,当然,此时,在一旁的没藏讹庞内心已经笑开了花。 眼见要进入僵局,野利仁荣站起,走到两人面前说: “姑且算十五万为赏赐的钱,但若要我方退出已经占领的地界,还需额外有所表示,我们接受称其为过节费之类的明目!” 赵仲明知道这是在效仿澶渊之盟的条例,他肯定不能反驳,只能顺着说: “所有过节的费用,算成一次性赏赐:一万匹绢和一万斤茶叶如何?” 野利仁荣说:“还烦使者明白,茶叶还需再多上一倍,而且必须开放三处商榷!如此我方便愿意退出所有已经占领的地界!” 赵仲明知道野利仁荣的诚意,于是说: “既然一言九鼎的天大王开口,这件事我也能答应下来,但可能还要再讨论些细节!” 听到''一言九鼎''后,没藏讹庞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他认为南陵温已经在谈判上失势,因此抢在南陵温之前回应: “这件事就算成了,小细节今天不用摆出来说了!” 南陵温狠狠的看了赵仲针和没藏讹诈一眼,没有再发言,此刻他已被人当作言而无信的''小丑''。 但这样情况下,已经为赵仲明扫平了回国的障碍。 接下来就是看李元昊的心里价位,南陵温料定李元昊会征求自己的意见,为了演的更逼真,他还需要借机请辞,并暂时把赵仲明藏起来…… 第15章 兔死狗烹 赵仲针不敢因私废公,因此等到宋夏协议大框架已经定下后,才敢去到处打听赵仲明的消息。 这几日,李元昊与各位大臣们聚在帐篷里,就宋夏协议的细节进行激烈的讨论,因为无暇顾及使团,便安排赵仲针们暂时先在城内自便。 赵仲针利用这个时机,通过收买几个夏国的高级官员,得知了赵仲明暂时住在汉院里面。 这日上街闲逛后,赵仲针未和随行的夏国官员提前打好招呼,便突然驾马往汉院走去! 不过南陵温早已有应对,他跟野利仁荣借了几十号侍卫,加强了汉院两个出入口的戒备。 赵仲明到了门口,看到这样的架势,知道肯定是不能硬闯,只得叫人通报: “宋国使者求见汉院大王,今日颇有雅兴,想入院参观一番!” 因为事关外交礼仪,随行的夏国官员,立马派人报信。 在大帐门外把守的是没藏家族的卫队,他们问询一二后,故意把信使放进了议政的大堂内。 这时,南陵温还在与一众大臣和士族们讨论着退地、交换俘虏等细节,他看到汉院里来人后,知道事情应该不小,便立马示意那人走到一边,借一步说话。 汉院下人详细的叙述了赵仲针不请自来的情况, 南陵温听到一半后,便开始有些不耐烦,他打断了下人,回复对方说: “你回去告诉宋国使者,今日不凑巧,叫他改天再来!” 下人不愿退下,继续说明情况: “宋使意志坚定,他们已在门口架起案几,扬言不让进汉院,就坐到被圣上接见为止!” 南陵温皱眉轻叹:“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会惹上了这样麻烦的一个人物!” 李元昊见南陵温待在一边许久,专门把他叫了过来,问话: “陵温,我见你面有不悦,是有何烦心事了嘛?” 南陵温故意避重就轻的说: “启禀陛下,无妨,只是小事一桩,一个故人造访,但是事不凑巧!” 没藏讹庞哪里会让南陵温轻易过关,赶紧在一旁阴阳怪气的说: “陛下,臣离的近,知道是大宋使者要来拜访南陵温!” 见状,南陵温只得进一步说: “赵仲明之于我,便如同士兵手中的武器一般,如何肯轻易丢弃!” 李元昊听完,微笑着说: “你的提法,让朕想起了自己的那匹千里马!野利仁荣也夸赞过赵仲明文笔极好!的确是难以割舍,但就怕宋国使者不答应!” 没藏讹庞也跟着应和: “陛下,我也理解南陵温的感受,如同获得千里马一般,肯定让人爱不释手,但重要的是大局,切不可因为一人影响整个谈判!” 南陵温有些嘲讽的说: “不知将军有何高见?就如此将人拱手交出?” 没藏讹庞说:“哪有那么简单,堂堂大宋王子,怎么也得换个几千两银子,如此才不算辜负汉院大王的一片苦心栽培!” 野利仁荣也默然,见众人心思都是如此,南陵温也不勉强,他大声的说: “好吧!让宋人拿钱来赎回。” …… 夏国官员们商议好盟约细节后,李元昊便在帐篷里接见了大宋使团长赵仲针,他一眼便看出此人和赵仲明略有相似,但没有往亲兄弟上面靠。 因为协议已基本拟定,李元昊可以稍微''放纵''一点,上来他就准备先威胁对方一番: “宋国使者,你可是在刀尖上行走哦!” 赵仲针一脸无辜的回应:“不知陛下,为何有这样的说法?” 只听李元昊先是“哼”的一声,然后双手压住案板说: “从进入夏境开始,我便派人暗中观察你说夏国主的次数,辛好没有超过三次,不然……” 李元昊的话戛然而止,但赵仲针一点也不觉得害怕。 李元昊若是一直在监视他,那么就应该知道军官逃跑的事,但夏人并没有提起过此事。 由这些细节来看,夏国朝堂上下已经达成和平的共识,此行必定会达成共识。 赵仲针保持着云淡风起的表情说: “陛下,原谅我未有感到一丝杀气,此行是为和平而来,而且一路之见闻,的确让我感受到了夏国人民对和平充满了渴望!” 李元昊很是满意,他继续说:“两国交换所有俘虏,且既往不咎!这条不知道使者同意否?” 赵仲针说:“陛下,我举双手赞成!而且先前就已经给贵国的野利大王,表达过类似的心意了!” 这时,野利仁荣也看了一下李元昊,表示确有此事。 随后,李元昊继续发话: “朕知道你在打听大宋王子的事,这毕竟关系到两国体面,朕也是有意成全,但如此就违背了汉院大王的心意,你觉得我该如何去做?” 赵仲针环顾四周,找到南陵温,有些嘲讽的说: “译书之事,绝可不能只争朝夕!夏国地域广阔,据河西携敦煌之地,只要肯兴科举制,哪里又找不到略有文才的人” 南陵温立马微笑的回应:“看来我的心意,使者已经了解过了,汉院可是花了很多精力在大宋王子身上,不如你们拿块地来换人?” 赵仲针赶紧站直了身姿,用严肃的口吻说: “来之前,我已做好必死决心,说明白一点,我们愿意给钱,但土地一寸也不能让!” 李元昊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哈哈大笑,然后对赵仲针说: “朕欣赏你的气节,就替南陵温做主,先把大宋王子放了,不过你应该对他有所表示!” 赵仲针赶紧谢过李元昊,之后才对南陵温说: “这算是半件私事,来之前我已经问过郡王,他们愿意出一万银,朝廷方面我只能再要求一千绢和两千斤茶叶!” 话到了这个份上,南陵温似乎已经接受结果,他说: “我肯定听陛下的!你要的人就在汉院,我立马就下令放他出来,随时可以带走!” 私事已了,随后便是让赵仲针过目协议初稿,大部分都是之前已经讨论过的,细节上的改动也不大,都在可以接受范围内,他对此没有表示任何异议。 随后,在李元昊的见证下,野利仁荣与赵仲针签订了这个初步协议,双方也同时约定,下月初,在两国边境处以此为基础,签订正式条约…… 南陵温在当天,便放出了赵仲针,同时他也请跟告了皇帝病假,李元昊肯定是同意,还告诫说: “先待在家里,好好歇息吧!” 赵仲针又在城中又逗留了数日,终于收到朝廷的加急信,批准他们回程,大家都欢呼雀跃。 但在出发之前,赵仲明坚持要请南陵温一聚,他还亲自去汉院找了对方两次,但都扑了空,终于在第三次邀请后,南陵温终于同意了出席。 这时,夏国的政坛也开始发生一些震动,先行被放回的一批俘虏中,有人带来了野利家族以前与宋军将领书信往来的记录。 李元昊下令彻查,同时暂时停掉了野利族人里两位将军的职务。 野利仁荣和野利皇后,立马去给族人求情,李元昊则是安慰他们说: “这可能是宋人的阴谋,为了保护野利家族,必须先将人控制起来,以免引起更多的议论!” 野利仁荣也觉得有道理,便也不再追究,他也派人去安抚了两位将军,要他们先沉住气,自己会看准时机出手。 南陵温虽然闲赋在家中,但他明白这次的阴谋应该不是宋人谋划,或者说有人借宋人之手搞内斗,而且注定要掀起更大的腥风血雨,他必须有所防范…… 第16章 卫慕家族的结局 野利家族两位将军的事,没藏讹庞一直在暗中推波助澜,想要李元昊严办。 但基于各种原因,李元昊没有打算清算此事,何况他现在刚提拔的一批朝廷改良派中,大多是野利家族的人,还必须利用他们。 所以,就算没藏讹庞把野利将军三名副将亲自书写的投敌信递上,李元昊也是表态,要继续等待事情水落石出,他还严厉的呵斥没藏讹庞说: “尔等稍安勿动,一切等事情调查清楚后,再来等朕发落。” 但地位只在野利仁荣之下的没藏讹庞,野心是想扶正李谅祚,他已越发受不了如今形势: 太子李宁令哥的地位越发稳固,李元昊如今对他是无比信任,这次不愿处理野利族两位将军,听说也与宁令哥求情有关,李元昊已有爱屋及乌的心理。 没藏讹庞的人生经验大多来自战场,因此不择手段的获胜,已成为骨子里的信念,为了扭转局面,他打出了自己的最后一张牌:太子妃。 这次谋划还是由没藏黑云先起头,她继续在李元昊耳边吹风: “陛下,最近你来看我的时间少了很多!” 李元昊解释着说:“盟约、野利将军与宋人通书信、安排人迎送宋人使团、甚至……!” 说了甚至二字后,李元昊戛然而止,这是关于母亲卫慕家族的事,他暂时还不想人知道自己到想法。 停顿了一小会儿,李元昊才继续说: “爱妃,你说说看,哪一件事轻松?” 没藏黑云赶紧为李元昊斟茶,然后笑着回应: “臣妾不识大体,无法替陛下分忧,但又心忧陛下过度劳累,因此斗胆说一句,其实太子可堪大用!” 李元昊一脸的惊讶,他知道野利和没藏家族在暗中较劲,很难想象对方会为宁令哥说话,但他倾向于这就是爱情的力量。 李元昊一脸微笑的说: “爱妃真是大度,你到比那些只会拉帮结派,巩固自己势力的人强上百倍,这样吧!我先让太子去审野利族通敌的案子,看他如何应对娘家人!” 没藏黑云说:“陛下,把盟约的事也一并交给太子吧,这样便可以多休息了!” 李元昊认为自己又一次看穿了没藏黑云的心思: 没藏黑云害怕今日之事传出后,有人说是她把''烫手山芋''交给太子,因此希望太子再去处理一个接近走过场,但是意义又重大的盟约。 李元昊示意没藏黑云也喝茶,然后一脸宠溺的说: “不要去管那些庸人怎么想,从今天起,朕每天来看你,看谁还敢乱说话!” …… 在兴庆府最大的客栈,最豪华的包厢,南陵温和赵仲明见了回国前的最后一面。 南陵温全程都板着个臭脸,让整个聚餐的气氛十分尴尬,熬到宴会结束后,众人才松口气,如同送走“瘟神”一般。 赵仲明还要乘坐马车送南陵温回汉院,赵仲针见状后,也只能无奈的答应。 但他怕夜色已晚多有危险,于是便安排了八个侍卫,分成两组前后保护。 马车开动,缓缓在夜中行驶,赵仲明抓住这个难得的时机,轻轻告诉南陵温: “你也一样逃离兴庆府吧!李元昊已经开始清算了!此人是有秦王(唐太宗)之志、无秦王之才,更像个沽名钓誉,又贪图享乐之辈!” 南陵温刻意回避这一提醒,但他眼睛里已开始湿润: “我所受一切都值得了,你终于可以回到宋朝了!如果轻易放行,我怕李元昊起疑,从而认真调查你的日常行为,那一切就不好说了!” 赵仲明也湿润了眼眶,他轻声提醒说: “等到了大宋,我会给大哥解释清楚你的苦心。如今李元昊把很多事务都交给了太子处理,他则天天跑去和没藏黑云双宿双栖!” 南陵温不觉得有异常,反而一脸欣慰的说:“不打紧,野利仁荣在手把手教宁令哥如何处理政务,虽然才主政几日,但看上去已做的有模有样!” 赵仲明听后 继续暗示:“原谅我要说个从贩夫走卒里,听来的小道消息,太子之所以能顺利上位,其实是没藏黑云去劝李元昊先交出部分权力的。” 听到这里,南陵温内心开始紧张起来,他知道此女的性格,绝不会做成人之美的事。 但离别在即,他又不想赵仲明心有牵挂,因此一直保持着笑脸,并回应说:“没事,轮不到我操心了!” 赵仲明肯定是看穿南陵温的意图,他轻描淡写的说: “我也希望一切都真是讹传!你一定要争取来边境签订盟约,到时候我再帮你逃到宋国!” 见状,南陵温袒露了心迹,他说:“不争这一刻,只要太子稳住,野利和卫慕家族都会稳住,我便可以无任何牵挂,那时候就是离开之时!” 行至汉院后,两人依依惜别,并相约签订盟约时,再一起见面。 回到房间后,南陵温支走了手下,他亲手煮了一壶茶后,在木凳上坐下,边喝边慢慢细品没藏黑云推荐太子宁令哥一事,他已几乎确定这是“欲抑先扬”的手法。 想到野利仁荣目前一心辅助太子,家族内两位有权势的将军也还在禁足,为了照看好清形势,南陵温只能提前出山。 第二日,南陵温到城边目送赵仲针离开后,便立马来到大帐拜见李元昊,不过他却扑了空,侍卫告诉他说: “陛下,这段时间都在新建的行宫休息,不愿见外人,一切事物都可以找太子商量!” 南陵温更加验证了自己的判断:李元昊身在壮年(四十多岁),还未到功成身退的时候,绝不会完全放权的。 为了搞清楚整件事情的缘由,南陵温悄无声息的来到行宫,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因为行宫也是依山而建,南陵温很轻易的就找到了一处隐蔽地点,观察往来人群。 令南陵温意想不到是:只一会儿功夫,便见到李元昊左拥右抱住两名女子进出房间:没藏黑云以及太子妃没藏移。 南陵温瞬间明白,没藏讹庞果然开始对太子下手了,用的是美人计: 如王允用貂蝉离间董卓和吕布一般,这次是用没藏移离间太子和李元昊。 南陵温知道太子年轻,血气方刚,不宜先知道此事,他便先去找野利皇后商量对策。 野利皇后这边,对太子妃暗通李元昊的事也有一点耳闻 ,但她不敢强出头,因为以李元昊的性格,只要用女人最易争风吃醋这一句话,便可以堵住皇后的嘴。 南陵温小心翼翼的问:“若太子知道此事,会如何反应?” 野利皇后说:“吾儿性格懦弱,只怕也是不敢说半个''不''字!” 南陵温说:“现在就是怕没藏黑云和太子妃在两边拱火!懦弱的人一旦发起怒来,不会给别人解释机会的!得让宁令哥和太子妃做个了断!” 听到''不给人解释机会''这里,野利皇后突然情绪失控,放声痛哭起来。 屋里此时除了南陵温外,就还有一个贴身丫环, 那人赶紧上前去安慰皇后。 过了一会儿,野利太后才恢复了情绪,她缓缓说起: “这都是我造的孽,卫慕皇后及太后都是我害死的,这下轮到我造报应了!” 南陵温得知卫慕太后已死的消息后,非常震惊,他赶紧追问:“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野利皇后拭干脸上的泪珠,调整好声音后说: “你们忙于接待宋国使团期间,卫慕先皇后生下一子,没藏黑云是连夜来找我,怕对方因此翻身,反过来清算野利和没藏家族!” 南陵温大怒:“皇后,你糊涂啊!母凭子贵,宁令哥已是太子,野利大人是朝中第一人臣,你为何还要再生事端!” 皇后一脸后悔的表情,她说:“我不想杀她们的,毕竟卫慕太后还在,我以为陛下不至于下狠手!于是配合着没藏黑云,说新生的孩子长的不像陛下,没想到……” 南陵温叹息,这的确算是绝无仅有的事情: 在正统的历史书记载上,杀死兄弟、叔伯舅侄的皇帝不计其数,唯有李元昊逆天而行,亲手毒死了自己的亲母。 南陵温又问:“卫慕族人想必也难逃一劫吧!” 野利皇后说:“脚上绑着重物,悉数被逼跳入黄河,陛下下令封锁消息,若有敢泄露者,杀无赦!” 南陵温感觉脑袋被人重击了一下,感叹没藏氏族和李元昊这个时机找到好,他刚好无暇顾及。 南陵温说:“一定要赶走太子妃,必须时可以以死相逼,如果还不明白,便想想卫慕家族的结局!” 皇后点头答应,南陵温走之前跟她要了野利家族的令牌,他必须先去秘密召集城内的野利族军人。 所有权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得一提,要保护太子,南陵温就必须让李元昊看到军队对宁令哥的支持。 …… 第17章 服气的太子 南陵温去见野利皇后的消息,很快便被没藏讹庞知道,他虽然不清楚两人聊了什么,但结合南陵温的立场,肯定是对没藏家族不利的。 没藏讹庞只能先发制人,便是把太子妃被李元昊霸占的消息先行传出。 此消息果然很快就传到宁令哥耳边,他肯定是一肚火气,满以为父亲器重自己了,让自己开始处理国事,没到对方竟然“抄”了自己的家。 但他还是忌惮于父亲残暴的性格,无奈之下,只能跑去找母亲一顿诉苦。 李元昊这边,自从有了太子妃没藏移和没藏黑云后,便安心沉浸在温柔乡里。 李元昊并不知道已经完全被玩弄于鼓掌之中,为了安心享受,还常自我麻痹: 四十多人的人了,建立了大夏国,西边控制住了河西走廊,东北边称臣于辽国,又与南边宋国签订盟约,已经奠定了夏国基业,可以好好犒劳下自己。 这日,李元昊进食过午餐后,见到没藏移在一边默默垂泪,便心疼的问: “爱妃有何烦心事?可以告知朕否?” 没藏移轻轻用手绢擦掉眼泪,抬头睁大眼睛对李元昊说: “陛下,臣妾总觉得对不住宁令哥,你应该给太子一个说法,我也要个名分好抬头做人!” 李元昊大笑:“小事一桩,朕以后都会把江山交给他,他要还是不知道孰轻孰重,就不值得坐太子之位了。” 没藏移赶紧转悲为喜,她说:“想必陛下已有办法了,如此我便可以安心的待在行宫了!” 李元昊笑着说:“哪里要什么办法,我现在就去找野利皇后商量你的册封之事!” 好巧不巧,两拨人碰在了一起,这边太子在宫殿里还没有和母亲说上几句话,便听到李元昊要来的消息。 皇后只得感叹:“事情也太凑巧了,宁令哥,你先退下,暂时不要出来!” 李元昊每日纵情声色,早已失去了对环境的敏感度,加上又急着给没藏移名分,并没有注意到多了些东宫的守卫。 他是直接冲入的皇后宫殿。尚未等野利皇后请安,李元昊便先开口说: “没藏移聪慧灵敏、博学多才,可令其入慈云庵出世一年,期限满后,朕便要迎娶其为新的贵妃!” 皇后干瞪着眼睛,用接近抱怨的语气说:“要是臣妾不答应呢?” 李元昊呵呵一笑,赶紧横眉竖眼的说:“那我就换个能答应的皇后!” 野利皇后内心已经在攥拳头,她真恨不得杀了对方,但为了保住太子,还是强行忍压住脾气,勉强挤出几个字: “一切由陛下做主!” 但事情并没有完,宁令哥被父亲抢走妻子后,又见其威胁要废掉生母,心里已憋屈到极点,怒火中烧后,突然不顾一切的从屋后现身。 李元昊表现出了一点点的意外表情,但很快他就眯起眼, 一路傲视着,走向自己的宁令哥,本来是想一阵呵斥,但毕竟是自己最器重的孩子,因此转而安慰着说: “吾儿不必难过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朕再给你找一个漂亮的太子妃!” 野利皇后不想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儿子,于是抢先一步,用温顺的口气说: “宁令哥,父皇所言极是,你应该知道进退!母亲也做个好榜样,欢迎你父亲再迎娶一名贵妃!” 宁令哥心里还是忌惮雨父亲,加上已知道母亲的苦心,因此赶紧调整好心情,给李元昊表达了意愿: “父皇,我绝不会困于男女之情,只希望母后被善待!” 李元昊反应来,赶紧笑着说: “说的什么话,堂堂的一国之母,谁敢欺负她!这几日,你政务处理的有模有样,朕真觉得心里安慰!” 看到李元昊确认国母身份,宁令哥这才放下心里,其后,三人还一起“和睦的”用膳,只是心里都已有了芥蒂! 南陵温这边聚集了大约一万人的护卫,已经有了与没藏和李元昊火拼的实力。 他有逼宫的想法,但野利仁荣却不愿意主动出手,他毕竟深得李元昊的信任,而且不可控的风险太大! 南陵温晓之以理:“没藏讹庞可不会按套路出牌,要是我没有召集人马,说不定……” 野利仁荣也想到卫慕家族的结局,得知他们都被暗自处决后,心里也开始起了些犹豫。 两人僵持不下时,皇后突然派人来传话: 今日她和太子还有陛下一起用膳,都同意太子妃没藏移去慈云庵入世静修,一看便是在为没藏移,后续入宫做铺垫。 野利仁荣让南陵温也过目信件,他说:“皇后和太子应该有自己的考虑,不到最后,万不可兵行险招,但我同意聚集这些人以自保,就算陛下问起,我也会一力承担!” 见状,南陵温只能忍住心中不忿,勉强同意先按兵不动。 南陵温倒不是屈服了,只是他突然反应过来,野利家族内部肯定有奸细,不然自己计划的事,为何没藏讹庞总是能提前应对,要成事,必须想办法找出内奸。 而且,之前的历史宿命感又突然上身,这让他想起一句话:你永远喊不醒一群要装睡的人。 卫慕太后、野利皇后、包括野利仁荣,都是这样,不敢主动出击,他们心里总觉得李元昊还可以''抢救一下''。 基于过往惨痛的经验,南陵温还是只能先自己单干。 他挑出自己信过的人,包括从高昌带来的护卫,一共五十几人组成了一个小谍报网。 这些人兵分两路,负责监视太子与没藏将军府的一举一动,同时为了让敌人对自己掉以轻心,南陵温每天都去客栈喝茶。 觉得不喝过瘾时,他还在汉院单独开辟了一茶室,连没藏讹庞都被邀请过来参观。 没藏讹庞不知南陵温在耍什么花招,但太子立马就斩断了情丝,不给他一点操作的机会,他也只能稳住待命,静看没藏黑云这条线发挥。 李元昊这边下,并没有放没藏移去慈云庵,他每天照旧在行宫里与其寻欢作乐,而且他还进一步放权: 除了三品大员以上的任命权,所有事物太子都可以自行裁决。 当然李元昊其实也在暗中观察一切,他手下的探子变得比以前更加活跃,也肯定得知了南陵温在悄悄聚集野利家族军队的消息。 李元昊本来想找没藏讹庞去调查此事,看看是不是和太子有关,但某天野利仁荣却主动告知他: “臣已经得知卫慕家族的下场,此举是族人自保为之。” 李元昊是无条件信任野利仁荣的,他立马打消了疑虑,只说了句:“照看好太子,日后为他所用即可!” 第18章 暂露头角 时间终于来到边境签订合约之时,李元昊难得回一次大帐,这次他虽然有确定自己权威的意图,但还是坚持由太子来主持朝议。 经过几个大臣的商讨,为了事件的连贯性,夏国派出以野利仁荣和南陵温为首的使团去边境签字。 为了防止宋人借机起兵,朝廷还要派出一名将领带领约一万左右的军队,在附近几个镇子悄悄驻扎。 在关于由谁带兵的人选上,太子和李元昊有着不小的分歧。 宁令哥是想借机重新启用野利家族的两位将军,他向李元昊表达了类似的心意: “父皇,在对宋国的战争中,野利家族两位将军战绩最好,若为震慑对方,他们肯定是最佳人选!” 李元昊直接摇头拒绝,他给的理由也的确站得住脚: “此次派兵只是有备无患,两位野利大将俨然宋军的噩梦,此间突然征召,恐宋人心生疑窦,不利于和平盟约的签订!” 大臣们为了防止被''站队'',都不敢发表意见。 南陵温虽然没有这样的顾忌,但他已被认为是太子党,争或不争都注定百口莫辩,因此干脆也闭口不谈。 宁令哥表示受教,李元昊虽然已调查清楚,南陵温暗中聚集军队的前因后果,但还是要当众问他: “南陵温,听说你最近在操练军队,可有此事?” 南陵温从容不迫的回答: “回陛下,野利家族两位大将一直被禁足,臣知道事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查明,但军队平日的操练绝不可荒废,因此才擅作主张!” 李元昊一阵冷笑:“你管的可真多,背后可与谁有关联?” 台下大臣都知道此问的分量,李元昊若有意借机整人,但凡南陵温不能给出合理解释,必定会遭受重罚,而且会牵连出一大群人。 南陵温不急不慢的说:“臣不敢将此事上报给太子,是怕有人多嘴,引起陛下和骨肉间的猜忌,因此只是利用汉院大王身份,以及平日里与野利族人的关系,把士兵们整合起来!” 李元昊见南陵温滴水不漏,继续追问:“你就不怕我猜忌于你?” 南陵温说:“这是一支夏国的军队,他们都有自己的封地及家族成员,肯听我命令加强操练,只是想维护这个国家制度,我非党项人,若做出不利于大夏之事,恐怕早就被杀掉了!” 李元昊也认可这个道理,大笑一声后说: “知道就好!若非野利仁荣求情,加上你对太子忠心耿耿,我早就把你投入黄河了!” 南陵温立马表示认罪,李元昊也在不经意间公开了之前如何处置的卫慕族人。 李元昊见众人脸上都没有问号,知道此事已经传开,这件事上,他的确有些赶尽杀绝了,为了表达一些悔意,他说: “卫慕太后重病不治而亡,等盟约签订后,便要以最高规格下葬!另外,我已撤销对卫慕家族的所有罪控,若有人发现族内遗孤,务必善待!” 帐内的人都齐呼李元昊英明,南陵温嘴上不说,但用手背和手心鼓掌,以喝倒彩形式,表达内心愤怒。 这一幕,巧好被紧盯他的没藏讹庞看到,对方等帐内安静下来后,立马站出告状: “陛下,南陵温似有不服,他刚才的表情和手势,臣都记得!” 说完,没得李元昊开口,没藏便学起了喝倒彩的动作,他做完后还总结: “如此表情、如何鼓掌的手法,难免不被人认为是内心不满的嘲讽。” 李元昊也不知道这是现代喝倒彩的手势,他边学动作,边问周围人: “你们可知这手势含义?” 大伙都摇摇头,连一向见识渊博的野利仁荣也是叹息: “有些相似的手势,但没有这样做的,的确不知是何含义!” 李元昊把目光又看向南陵温,南陵温会意后,笑着对没藏讹庞说: “你倒是挺关注我啊!这便是我家乡里问好的意思,有何不妥吗?” 没藏讹庞不以为然的说: “又拿家乡习惯这一套来说,问题是我们都没有见过,就算有,也该严惩一下你,防止卖弄学问!” 李元昊暂不表态,他摆起看戏的心态,野利仁荣和太子则是赶紧暗示:退一步海阔天空。 接下来,南陵温做了一个叉手礼,散开手势后,又快速重复这个动作,以至于让人看到手背和手心击打的画面。 南陵温提高一丝音量,他对着没藏讹庞说: “我家乡的动作便是根据,叉手礼而来,在我们家乡做这个动作时候,还会附上''兰阇(she)''这句来自梵语的问候,以表示欢迎!” 在场的人大多都知道叉手礼和''兰阇''的含义,经过南陵温的一番强行附会,都有了''先入为主''的概念,都对动作表示了认同。 没藏讹庞知道说不过对方,一脸不服的说:“汉院大王,巧言善辩,我也只能认输!” 南陵温说:“非也,输赢不是重点,重点是对未知的事物,我们应该保持一个敬畏之心,切勿傲慢!” 这句话非常在理,连李元昊也不自觉赞叹,没藏讹庞懂得看皇帝脸色,也不再反驳。 之前南陵温就已经决定要主动出击,所以此刻,他继续追着没藏讹庞说: “将军不必困扰,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像我就该多跑跑前线,而你就应该多埋头伏案,如此来补齐短板!” 没藏被绕的有点晕,小声问周围人怎么回事,这时有人也小声回应: “他叫你多读点书,长见识!” 没藏吃了暗亏,只能笑着表示认同,但他心里却越发怨恨对方: “南陵温,走着瞧,以后定要你十倍奉还!” …… 通过这次朝议,大臣都发现了李元昊是真的在放权给太子 ,尤其是对南陵温说的那句: “念在你对太子忠心耿耿”,明显是退居二线,想做太上皇的信号。 士族和大臣们可不是省油的灯,他们立马开始向太子示好,表现到送行野利仁荣和南陵温出行的人数上,便比平时多了三倍以上的人数。 如此情况,让南陵温想起了自己未重生前,和某些高管吃饭时下属职工的表现: 期间争相喝酒以及处处奉迎的画面,真久久难以挥去。 南陵温明白自己突然又成了大多数人的“站队“方向,于是对送行的人调侃: “我已深刻感受到诸君对我和天大王的情谊!平日里,你们虽然不说,甚至有时候会落井下石,但一切都过去,是大家如此实在,才能激励我等不断前行!” 送行人中,早已有人对如此反讽想好应对方式,那人见招拆招的说: “君不见,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固执的保守残缺,不如拥抱当下!况且,我等俱是为国谋划,忠心无二的人!” 野利仁荣笑出了声音,他难得听到夏国大臣中有人如此狡黠。 南陵温也服气,他在马上悄悄对野利仁荣说: “夏国官场卧虎藏龙,是我等爱惜羽毛,不愿与之为伍,所以被人孤立,反而寻觅不到人才!” 等野利仁荣表示同意后,南陵温又对送行的人说: “今日送行的人,我都记住了,你们都是重情的人,以后只要是南某力所能及处,必不袖手旁观!” 一阵寒暄后,这群夏国官员也学起汉人习惯,又将南陵温等送行了二十里后,方才离开。 这件事传到没藏讹庞耳里,他再也坐不住,趁着李元昊熟睡时,来到行宫与没藏黑云商量对策。 听到没藏讹庞的来意后,没藏黑云也是一阵抱怨: “陛下,对宁令哥深信不疑,平日里,我连含沙射影的坏话,都不敢涉及到太子一句!” 没藏讹庞说:“南陵温他们应该很早就看出了,我们想利用太子妃做文章的意图,立马就斩断了这层关系!” 没藏黑云说:“野利皇后现在也是清醒异常,她处处保持与我的距离,我根本无法算计到她!” 没藏讹庞沉默了许久,然后盯着没藏黑云说: “给你两个选择,继续做你的贵妃,一切照旧,只是以后必须与太子和皇后搞好关系!第二个便是……” 听完,没藏黑云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 “成王败寇,我还记得卫慕家族的后果,我们只能选第二条路!” 第19章 叛乱之夜 按照大夏皇帝的设计,没藏讹庞是在野利仁荣出发后第三天才启程,而且军队是曲折前进,这样才能避免宋国探子,过早把两拨人划归在一起。 但出发当晚,没藏便带领一支千人的队伍悄悄折返,连同已经在城内埋伏的三千人马,他们要先去擒拿太子。 在这之前,没藏黑云已经叮嘱没藏移,在李元昊的酒杯里,下了些曼陀罗花研制的粉末(蒙汗药),如今就算拿刀在皇帝身上捅几下,李元昊估计也不会醒过来。 没藏讹庞回到将军府后,联系手下调出所有兵马,入夜后,立马在兴庆府实行宵禁。 一切准备就绪,没藏讹庞带着一大队人马冲入了太子府,此时太子还在书房里,批改大臣们递上的奏折,他略微有些诧异,因为没有下人通报,便见到没藏讹庞的出现。 但宁令哥没有停下手上工作,而是边看奏折边说: “奇怪了!将军不是领了兵去边境小镇驻扎,怎么现在又出现在这里!” 没藏见太子安若泰山,心里有点惧怕,但已经起兵了,绝无退路,他回应说: “还请太子随我一同进入行宫,清君侧!” 太子拍案而起,大声的说:“没藏讹庞,你这是要谋反?大将如何能带兵入皇帝宫殿!” 没藏讹庞跪下,但手掌的虎口却一直放在刀鞘上,他回答说: “天子之位,从来能者居之,如今陛下昏聩,听信妇人谗言,弑母、杀功臣、抢夺太子妃、屠戮卫慕全族!且有罢免皇后之意!太子还能视而不见?” 宁令哥看了一眼,没藏讹庞身后侍卫们的武器,知道形势不由自己,便大声的说: “我跟你们去,但士兵们都不能入宫!只能在外围等候!” 没藏讹庞冷笑的说:“那是当然,一切听从太子指挥!” 没藏讹庞派人一路杀到行宫门口,由于有内应提前安排,几乎没有遇到过像样的战斗。 随后,他按照约定带了二十几个手下,与太子一起进宫见皇帝。 李元昊饮了曼陀罗酒,任凭外围如何吵闹,他还在寝室里酣畅大睡。 太子要人拿住了没藏黑云和没藏移,一起押到了李元昊的床前,几声呼唤后,见到父皇还不起身,边问旁人: “这是怎么回事?” 没藏移示意周围人把她松开,然后她走到了床前,直接扇了李元昊一巴掌。 李元昊依然没有醒来,没藏移这才说: “皇帝喝了曼陀罗花粉,最快也要明天早上才能醒来!” 眼前是自己生父和''前妻'',太子的情绪一下复杂起来,他不想下命令杀''前妻'',于是对没藏讹旁说: “既然你要清君侧,两位贵妃,该如何处理?” 没藏讹庞退后一步,站到已经恢复自由身的没藏黑云和没藏移身边,一脸惊叹的说: “太子不可胡言乱语,臣什么时候说过清君侧?你把我们带到行宫里,这可是在谋反呀!” 宁令哥也不反抗,只平静的问:“原来如此,你们是打算杀了皇帝,嫁祸到我身上?” 没藏讹庞看宁令哥立马就反应过来,笑着说: “你倒是看到十分明白,本来我不会兵行险招,只想通过太子妃引起你和陛下之间的不睦!但你身边总有人护驾,这次终于给我待到机会了!” 宁令哥看了一眼没藏移,说:“不要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党项李内部可不都是蠢才,绝对有人能识穿你们的阴谋!” 没藏讹庞在一侧笑着说: “我真怕话说多,耽误时机,但又不想你做了个糊涂鬼,干脆再说一点,你的弟弟李谅祚,会接替太子位置,江山还是姓李,因此士族们是不会出手的,况且皇城内外,现在都是我的军队” 宁令哥先是狂笑一声,然后大喊: “好了,一切都清楚了,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话音未落,便有数十个身影破门而入,领头之人的身影,让没藏讹庞感到十分熟悉,但未等他辨明过来,对方已先打招呼: “想不到吧!没藏将军,我也折返回来了!” 没藏讹庞大呼上当,他说:“不对啊,我的情报人员明明看见你天天和野利仁荣交谈,你不可能出现在这?” 南陵温冷笑着说:“就只准你有情报人员吗?而且我就不能策反或者收买他们?” 没藏讹诈继续疑惑的问:“兴庆府城门都有军队把守,你如何带军队入城?” 南陵温说:“这不有四个门吗?有三个完全忠于你,但是北门还是以野利族人把守为主,我便是往那里来的!” 没藏讹庞跺起脚说:“真是天亡我也!连亲信都能被你收买!” 看到此景,众人还以为没藏讹庞会束手就擒,没想到他突然来了个出其不意,拔刀后一个健步冲向大门。 南陵温赶紧去护太子周全,屋里两方人员扭打起来,南陵温这方毕竟人数占优,很快就控制了形势。 此时,没藏讹庞也被团团围住,但他毕竟天生神力,且久经战场,以一敌多时,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南陵温在一旁静静观看,等着对方体力不支。 他誓杀此人,以告慰卫慕太后在天之灵,因此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没藏移,一直在往李元昊那里查看。 果然,只等没藏讹庞被击倒在地,大家注意力完全分散时,没藏移便大步流星,往李元昊处冲去。 床头此时有两名护卫,他们同时拔刀对准没藏移就是一个横劈,但出乎所有人意料: 没藏移用一个滑跪后仰姿势,躲开了攻击,随后从袖子里掏出两把匕首,轻松解决护卫。 没藏移用刀顶住李元昊的脖子,对太子和南陵温说: “放了没藏将军,要不然就等着给李元昊收尸!” 宁令哥脸上显出了一丝犹豫,一下拿不定主意,南陵温先是拔出刀对准没藏移,然后才劝诫太子说: “没藏家族势力庞大,今日若放走没藏讹庞,他必定会卷土重来!” 见宁令哥还在守首鼠两端,南陵温这边也管不了那么多,直接拔刀就往前进攻。 在他内心里,未然没想过去伤害皇帝,但李元昊是如此荒淫无道,不如把一切交给天意,看没藏移敢不敢出手。 但没有想到的是没藏黑云出手拦住了他,而且没藏移真的一刀划开了李元昊的手臂。 南陵温后退一步,嘲讽没藏讹庞说: “真有你的,训练出了两个杀手陪在皇帝身边!” 宁令哥见李元昊手臂还在流血,赶紧对着没藏移喊话: “移儿,念在我往日里对你一往情深的份上,赶紧帮陛下止血!” 一声''移儿'',差点让南陵温破防,他都想爆粗口,太子竟然在关键时刻泛起了爱慕之心,真是猪一样的队友。 没藏移回应说:“我只希望继续活下,本来女子就是你们斗争中的牺牲品。” 宁令哥听后犹豫起来,南陵温赶紧表明此时情况: “太子,你怎么想起卿卿我我了!现在是两方在夺权,说明白点,不是没藏死,就是我们亡啊!” 不想宁令哥听完后,竟然反驳南陵温说: “李家是不是没有救了!父皇杀了生母后,马上我也要间接杀生父!这便是你们想看到的?” 南陵温想起了“天命不可违”和“性格决定命运”两句话,转化成网络语便是:尊重他人命运,放弃助人情结。 南陵温内心放弃了挣扎,已心生去意,也许边境处赵仲明已经备好美酒佳肴,就等着他叙旧。 宁令哥看到陵温不说话,以为对方是被自己说动了,他继续发表意见: “夏国的政斗的血腥,将停止于今日,因此我宣布,除了没藏讹庞及几个高级将领被压入大牢终身囚禁外,其余人一概不追究!” 借此,南陵温看清了宁令哥的性格: 强势的父辈造就他懦弱温顺秉性,是个守成之君,但大夏内部格势力尚未安稳,他真生错时代了! 回去的当晚,南陵温就把自己府里千金散尽,愿意跟随他的人,便一同去边境,不愿意的,拿钱后,或隐姓埋名,或加入野利家族中苟度余生。 他知道夏国已经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他已不被李元昊和太子所容! 第20章 回到大宋 当夜,南陵温就离开了兴庆府,他只感到一身的轻松,一路上还饶有兴趣的分析起自己郁闷的主要原因: 他老是喜欢去辅佐一些历史上记载的''输家'',为此,南陵温决定下一个他要去帮助的人,选便是郡王长子赵仲针。 此人便是后来争议很多的宋神宗,但的确是个非常有开拓精神的君主。 南陵温认识他的亲弟赵仲明,他觉得稍微动下脑筋,便可以与此人为伍。 由于只带了几个护卫,轻车快马,几日后,南陵温便到达了夏国边境。 此时,野利仁荣早已收到了兴庆府发来的各种消息。一见面,他便严厉的责怪了南陵温: “你应该把计划先告知,让我提前去阻止没藏讹庞的发难!” 南陵温摊开手,无奈的说: “那我便是扁鹊大哥''治未病'',明不出于家也!就算你真的信了,去告诉陛下,说不定反被怀疑在诬陷, 当然这还不算最糟,如果让没藏有所准备,额外调动出些军队,那后果便是最不堪设想的!” 野利仁荣觉得此话的确在理,而且听见对方叫自己夫子,便立马想起,南陵温刚来时,投靠自己,周旋于士族之间的场景,那时候卫慕太后还在。 野利仁荣收起责备的语态,他说:“帝王家的心事,最看重的就是社稷安稳,所以卫慕家族的覆灭,与他们反不反无关,皆因实力过大,风头太甚!” 此番分析与赵仲明之前的观点不谋而合,南陵温听完后,略微激动的说: “夫子,其实你什么都清楚,但为什么不去反抗呢?天下至大的是道理,不是皇权!” 野利仁荣听完,先是一愣,缓过神后,满意的点头,他说: “我该早跟你分享这些的,其实陛下现在到目标就是野利家族,两位将军因此获罪,若非是我一再保证,他恐怕早下杀手了!” 南陵温说:“可曾想过野利家族以后的出路?” 野利仁荣想到自己已垂垂老矣,明白南陵温的暗示,他说: “签订完盟约后,我便会告老还乡,族人们也会先削减一半的军队,下面人若想要出头,都必须等太子登基后!” 南陵温说:“恕我不敬了,穷方独善其身,以夫子今天的能力,充其量只是在做个自了汉!并没有为家族乃至国家计长远!” 野利仁荣说:“你如何得出此话?我是不想夏国再有血腥内斗,太子这次避免杀戮的做法,也深的我心!” 南陵温说:“太子根基未稳,没藏家族势力犹在 ,夏国恐再生事端!师傅当初若不避嫌,多培养些后辈,此刻太子哪里就只有两位将军可以倚仗!” 野利仁荣反应过来,心已服气,他说:“这点,我没有想到过,现在看来的确被小人利用了,因怕小非议而忘大节,实乃是误国之举!” 南陵温毕竟已经管不住夏国局势了,他轻叹后说: “夫子不必自责了!太子的一切,得看造化了,夏国已容不下我!与宋人签完合约后,我会进入宋国,因不知下次再见是何时?所以仅以一番肺腑之言致敬!” 野利仁荣眼睛湿润,他说:“为师会助你一臂之力的,你的确不能再回兴庆府,你能瞒过所有人,肯定使用了外力!我猜是宋人的间谍,我虽然会为你否认,但事情走向不可控制,以后好自为之吧!” 其实,自打收到兴庆府信件后,野利仁荣就看出点端倪,他知道此事以后必定会有人清算,所以在南陵温还未到来之前,他就开始谋划帮其进入宋国的方法。 听完后,南陵温是恭恭敬敬的鞠躬,他非常感动于野利仁荣猜到真相后,还会想到帮他出国。 南陵温说:“我也是只能利用了宋国在兴庆府的情报网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其实,南陵温早已在李元昊和没藏讹庞的严密监视下,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人打听到。 若非赵仲明在走之前,给他留了一个宋国探子的联络方式,(此人乃是城中的一个茶贩子)南陵温绝没有瞒过没藏讹庞集结兵力以及打开城门的能力。 当然逼宫那晚,他是耍了下心机,想没藏讹庞去猜疑身边的人,因此说了自己有内应的事…… 几日过后,宋、夏双方在边境小镇的一客栈里签订了盟约,两方都仔细查看细节,确认没有出入后,都签上名字,然后盖上了象征国家权力的大印。 盟约已成,为表诚意,野利仁荣当即下命令:“夏国军队退出横山一线!” 这横山便是两军交锋反复争夺的据点,夏国目前设立了三处军事营寨,虽从军事上看地理位置优越,攻守兼备,但由于远离农牧区,补给过于困难,所以干脆先退出,也可以稳定住宋人情绪。 赵仲针肯定也要投桃报李,他也宣布: “赎回赵仲明的钱物已经运到边境,岁币赏赐中的茶叶和绢帛在两三日内,也可以送达!” 听完,两国与会人员都十分满意,大家激动的鼓掌,会议在一派祥和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众人走出了客栈,有夏国使者送来百里加急信,野利仁荣当着众人面赶紧过目,随后递给身边的南陵温说: “拿好了!赶紧去誊写一份!” 南陵温领命后便往客栈厢房里走。 周围有人问是何事,野利仁荣见宋人也投来疑惑的目光,便大笑着说: “要让你们见笑了,便是军饷的问题,皇帝要我迅速安排人把钱运至兴庆府!” 赵仲针说:“夏国主的家事,我们便不掺和了!就此告别!” 野利仁荣说:“且慢,我国皇帝有一箱吐蕃高僧带来的贝叶经,今日要献给宋国皇帝!” 赵仲针表示接受,他一脸谦逊的说:“有心了,派人送来吧!” 随后,便见两个士兵推出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这时野利仁荣身旁的一个幕僚,突然笑嘻嘻的出列。 他对着众人说:“如此贵重物品,为防止顶替,不如打开一看!” 野利仁荣立马呵斥下属的无礼行为,但赵仲明阻止了他,并说:“客随主便,既然是贵重物品,务必清点一下!” 说罢,幕僚叫来站在身边的两个夏国士兵,他们打开了木箱,里面塞满了写在树叶的经文,幕僚还不顾众人的目光,伸手往里一探,确认无人后,才在内心嘀咕: “这小子,跑那里去了!” 野利仁荣已等的不耐烦,他说:“既已清点完毕,还在磨蹭什么?” 幕僚毕竟是下属,只得示意继续推车,他认真观察了之前推车的两位士兵,确认不是南陵温,又去看了眼自己喊来的士兵,有一人身形有点像,不过皮肤太黑了。 幕僚刚准备向前一看究竟,有士兵传来信息: “汉院大王在厢房有请。” 那人也给了幕僚一个眼神,如此幕僚便停下了之前的动作。 见状,赵仲明赶紧开玩笑式的说: “怎么,夏国舍不得这些贝叶经吗?” 野利仁荣白了幕僚一眼,大声说: “你随我去房间,不要在此丢人了!” 随后士兵便推着箱子走出了客栈,之后进入到两国一起经营的榷场,当然最终只有一人折返回来。 幕僚跟随野利仁荣进入到厢房,南陵温面向窗户侧静坐,背着对着众人。 幕僚喊了声:“野利天大王到此,为何不行礼?” 见南陵温还是没有反应,野利仁荣示意幕僚上前,他移步顺手一推,竟是一个陌生人。 幕僚大怒,问道:“你是谁?在这里干嘛?” 陌生人说:“客官,”你不记得了,我是这店里的小二,只因南大人知晓我母亲卧病在场,便教我在这风水宝地,如此打扮后,默念“六字箴言”,为母亲祈福,仪式是不能被打断的,我还得继续” 幕僚知道已经追不上南陵温了,只得对野利仁荣说: “天大王,实不相瞒,我便是陛下派来的探子,他要我待盟约完成后,扣押南陵温,想必你已经收到消息了!” 野利仁荣淡定的说:“我无话可说,但既然要追捕吧!那就传令下去,全军出动,抓捕南陵温!” 第21章 两个小伙伴 南陵温化装成小兵进入到宋国境内,跟随着赵仲针走了很久,确认已经安全后,才被带到一架马车附近。 赵仲针把护卫都支开,然后小声对南陵温说:“上车吧!我带你去见个人!” 如此赵仲针驾马,南陵温坐在车内,一路颠簸后,来到一处溪边。 赵仲明早已在此地等候多时,故人再度相见,虽然才间隔很短的时间,但由于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两人心里感慨万千。 等南陵温洗净脸上的炭黑,换上汉人的衣服后,赵仲明才开着玩笑说: “你的化妆术真的差点火候,我一眼就能认出本人,要不是野利仁荣早已和大哥打了招呼,恐怕你就要被士兵拿下了!” 南陵温回想起之前惊险一幕,心有悸说: “我也没想到除了身边的几十个护卫外,其余全是忠于李元昊和没藏的人,他们在外围盘查的很严,根本无人能偷偷出境!” 赵仲针说:“我怕自己身边也有细作,所以才带你走来走去,确认安全后,便来到这里!此刻开始,一切都安全了!” 南陵温笑了一声:“我都不知道自己如此重要了!分明就是李元昊手下的一个棋子!” 赵仲明听后摇头,他说:“签订协议期间,夏人突然增派了五千人手守卫边境,肯定不只是防止大宋偷袭,如此兴师动众,你也真算有牌面的棋子了!” 南陵温微笑着回应:“你和在西夏时,已经换了一个人了!知道内涵我了!” 赵仲明说:“内涵是你家乡话吧!应该是嘲讽的意思。我实在太高兴了,本来不知道何时能见面的,没想到这么快!不过你开始是打算蹲在大箱子里冒充经书吗?” 南陵温点头,他说:“的确,但夫子告诉我这样太简单了,恐怕敌人也能猜到!因此便按他意思换了个计谋!” 赵仲明已听哥哥讲述完刚才经历,他感同身受的说:“眼线难防啊!没想到连身边的幕僚都信不过!” 南陵温一脸认同的说:“夏人士族间利益交涉太深,敌人和朋友的转变,往往只在一瞬间。” 赵仲明说:“在哪里都是这个情况,宋庭也差不多,但不会这么血腥!西夏还完全一派五代十国的作风!” 南陵温转头,对着赵仲针说:“希望野利大人不会被问责,不知可有西夏最新的消息?” 赵仲针已沉默了很久,这时他也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赵仲针说:“兴庆府一直在戒严,很难传出消息,不过肯定没有发生大规模争斗,因为周边的士族都在按兵不动!” 南陵温说:“这样最好,野利大人一时半会内就也不会失势!” 赵仲针说:“静看谁笑到最后吧!你已经在大宋境内了!” 南陵温默然,确认野利仁荣暂时会安全后,他已没有一颗管闲事的心,只是想知道历史能否改变,宁令哥是否注定要事败而身死。 赵仲明与他接触过一段时间,知道南陵温的性格,怕他还意难平,便劝诫着说: “你已经尽力了,无需挂怀!以后要少谈此事,恐被有心之人听去后大做文章!” 南陵温回应:“闭口不谈了,我的心思已经飞到汴梁的美景和食物那里去了!” 赵仲针还不适用南陵温略微现代的语气,他以为对方在求官,因此马上回应: “得打击你一下了,以我的实力,一步给你安排至京官有点难,先到京兆府附近做个县尉如何?这是我与赵仲明共同商量的结果!” 南陵温已是随遇而安的心态,他其实也不想一步到达汴京,怕那里的复杂性会胜过兴庆府,于是很开心的回应: “根据大宋县里的行政制度,最大的主政官肯定是知县、二把手是县丞,然后是主簿,最后才是县尉,其主要职责是负责治安和断案吧!” 赵仲针听完,有点眼前一亮的感觉,他惊叹于南陵温思维如此清晰,便说: “是的,你应该读过不少关于我朝制度的书籍吧!还有''一把手''这个词,我闻所未闻,但却能理解其中意思,甚感惊喜!” 南陵温一脸抱歉的说:“原谅我老是使用家乡的方言!实际上大宋的制度与我老家非常相似,所以我理解起来一点都不困难!” 赵仲针以自己年长,便用了一种兄长的口吻说: “在实际工作中,无需关注官职大小,把本分做好即可,若发现顶头上司有问题,可以直接越级向州里上奏的!” 南陵温说:“明白了,到时候多来找我玩阿!” 赵仲明说:“离汴梁已经很近了,你若真想早日入京为官,便尽早考取明法科!(科举中一种形式,主要考取大宋律令中内容,相当于法考。)” 赵仲针也推波助澜的说:“朝廷最看重官员审案的能力,以此借力方可升迁最快!而且我也希望,日后你留在京城时为我所用,所以多下些功夫吧!” 南陵温说:“明白了,我总算身在罗马了!宋朝的制度还是很规范的,不像夏国,李元昊可以凭一句话随便给人升官!” 赵仲针直接忽略对方的家乡话,他说:“开国宰相曾经告诉太宗,说天下之间道理最大,所以做任何事都得按道理和规矩来!” 南陵温点头认同,回想一日前,他还把类似的话说给了野利仁荣,但以对方当时的反应,此前应该没有听过此话。 赵仲针要先回京师复命,交接好盟约里的各种事项,他还要把赵仲针的官职落实,最少要花一个月的时间,这段时间里,他是让南陵温先自由行动。 赵仲明之前已经说过,他要陪上南陵温一段时间,因此赵仲针再次叮嘱二人: “南陵温是第一次来到大宋境内,仲明,一路上,你要把朝廷各种形式给他说清楚,等收到我命令后,不得迟疑要迅速进京!” 赵仲明还是有些担忧的说:“职位若搞不定或者要拖的时间太久,就叫父王去拜见一下老宰相!让他帮忙出面!” 赵仲针苦笑着说:“你已经交待过三次了!放心吧!夏国太子逼宫李元昊的事,应该传遍汴梁了,利用好了,便是南陵温的立足点!” 赵仲明说:“的确如此!我和南陵温等你消息了!” 赵仲针离开后,赵仲明和南陵温也坐上了马车。 南陵温知道封建社会里嫡长子继承一切的传统,他问: “以后的王爵将由你哥哥继承,你自己可有一官半职在身?” 赵仲明说:“荫补了一个团练使,是个有名无实的荣誉职位,说来惭愧哦!” 南陵温说:“人言可畏哦!你肯定背负了很多的压力!所以才会去西夏做个探子。不过话说回来,以你的学问,应该可以参加贡举啊!” 赵仲明说:“我以前是纨绔子弟,不肯读五经的,到了夏国后才老实的,下一次考试一定参加!” 南陵温说:“那就好,可不是我逼你的哦!” 赵仲明说:“好了,我也想在朝堂上与你们联手,做出一番事业来!”…… 两人查看边境地图,一起来到了凤翔府附近,这里是宋夏战场一个重要的物资转运点,是可以好好考察一番的地方。 如今宋夏盟约已成,朝廷已经下令裁减了三分之一的军队,繁忙的后勤运输任务终于结束,但随处闲置的木车,还是能让南陵温脑补出战争后勤物资补给的场景。 两人来到田间地头,南陵温重生后,第一次见成百上千的农民,在连片的田野上悠闲的劳作,一种熟悉感觉扑面而来。 南陵温于是有感而发,他对着赵仲明说: “边境处,百姓流离失所的场景你已见过,现在这样的景色如何?促成和平绝不是叛国行为吧!” 赵仲明说:“还是要有硬实力的,我朝与辽国签约时,也是两国都打到民生疲惫不得不签,这次也是一样,终归要靠军事实力逼的李元昊就犯。” 听完后,南陵温立马微笑:“你小子会反驳了,但是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虽然对背诵了一段《孙子兵法》,但赵仲明知道,南陵温是在解释当初在西夏的一些行为,他宽慰着说: “放心吧!若非相信你,如何会给你牵线宋国探子!不过你得做好,应对京中官员的准备,对他们来说,你是异邦的陌生人,肯定会咬住不放的!” 南陵温一听,立马高兴起来,他可是等不及见到历史上赫然留名的宰相和文豪,于是说: “放心吧!打嘴炮,目前我没有输过,让他们尽管放马过来!” 赵仲明说:“又来,不过我也是好奇,为何总听的懂你的家乡话!” 两人还准备相互畅言,但是撞见了一群衙役模样的人,急冲冲朝一处田野走去,见状,赵仲明要南陵温也赶紧跟上,他说: “给''南县尉''历练的机会来了,我们一起去看看!” …… 第22章 阿翔案 自古田间地头常有些纠纷,鸡毛蒜皮如牛或猪吃了别人家的作物,都可以争吵半天或者告官。 因此南陵温与赵仲明看到了衙役捉人后,肯定要去看一番热闹,也是让自己以后断案的判断,更贴近底层大众的思维。 他们来到一处田间,只见一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男子,正站在田埂,摆出一副要出拳的架势,与多名衙役相互对峙着。 男子此时还在大声的喘着气,显然已经拉扯了很久,他见又有官差加入,知道自己今天已无处可遁,于是瘫坐在地上,大声说: “齐家小姐是我伤的!但是她逼我的,还望大人们明查!” 一名衙役说:“一派胡言!一切过程知县定会安排人查清楚,你等着问罪吧!” 说罢,见男子已经不反抗了,衙役们便围拢过去,给他上了刑具,准备押解回县衙。 步行一阵后,衙役们见南陵温和赵仲明还跟着,大声的说: “闲人速速离开,不要干扰公务!” 赵仲明拿出一块大理寺的腰牌,递给对方,说: “还请小哥行个方便,我等是凤翔府苏通判手下的推官,负责查阅各路卷宗,今日亲眼得见一案子,肯定要观看一番!” 衙役确认腰牌为真后,赶紧换了一个笑脸,回应说: “小弟我有眼无珠了!还请两位大人不要责怪,如果想观摩,便一同前往吧!” 队伍继续出发,快接近县衙时,南陵温找到了单独与赵仲明相处的机会,他立马问: “苏通判是怎么回事?” 赵仲明轻声的回答: “苏通判便是苏子瞻,通判是他的职务,现在是兴庆府主要负责案卷查阅和申诉的,也是大宋冉冉升起的文坛新星,赵仲针大哥十分欣赏他,两人常一起游玩,借用他的名号没什么大不了的!” 南陵温一听是苏子瞻,大笑起来,这就是让他初中和高中背了很多诗文的人,现在可以亲自见到本人,真是一大幸事! 南陵温说:“太好了,我也仰慕其名,到时候一定要去兴庆府衙拜会一下!” 赵仲明觉得对方不至于如此开心,他略微嫌弃的说: “还好我知道你底细,不然外人根据你的表情,还真会以为你和苏子瞻交情匪浅!” 南陵温说:“西夏就是文人的沙漠,难得又遇见个青年才俊,请理解下我的心情!” 赵仲明回以微笑,还好南陵温认为自己也是才俊,不然还得争论一番。 两人随后步入县衙府,在通报完身份后被县令赐座,允许参加旁听。 升堂前,赵仲明告诫南陵温说: “待会,不管县令如何断案,你不能从中干涉!这是大宋法律里面的规定,绝不可违背!” 南陵温表示明白了,他说: “就一个普通的案件,我应该不会有心情去干预,后面还要在京城谋划大事的,这点一定会忍住!” 赵仲明笑呵呵的说:“希望你不要打自己脸!” 县衙宣布升堂之后,事情进程很快就被知县查清楚: 这蓬头垢面的男子名叫阿翔,他对自己用剪刀划伤娘子齐巧云的事供认不讳,但表示自己只是离家出走,从来没有过逃跑计划,不然此刻早已不在县内了。 经过县令的继续追问,南陵温和赵仲明也了解到了这对夫妻的背景: 齐巧云家是当地的富户,家族中也有人在京城为高官。 她家中共有三个兄弟,自己作为最年幼的妹妹,从小便是骄横跋扈。 几年前,齐巧云曾被人发现在寺庙里与陌生男子幽会,虽然父母出钱摆平了此事,但因此坏了名节。 后来,大户们都不愿来提亲,穷苦之家,她眼光又看不上,因此直到二十出头,都尚未成亲。 齐巧云父母心疼自己小女,知道以她性格,若是嫁出后,必定被婆家欺负,便招了阿翔这个赘婿。 当然一切过程中,都是''你情我愿''的事。 话说起来,这阿翔也是个苦命人。 本来家境并不算赤贫,但父母接连遭遇病故后,掏空了家底,为了让弟妹能够继续好好生活下去,只得出卖自己。 但碰巧齐巧云是个颜值控又有才子佳人的情怀,对于勉强识字,可以背诵几句诗文,但颜值偏低的阿翔,是有很多的不满的情绪。 仗着家势支持,齐巧云三天两头便是对阿翔一顿打骂,尤其这次侮辱到他已经死去的父母后,阿翔是实在受不了,便用藏在袖子里的剪刀划伤了对方的手臂。 阿翔跑出齐巧云家后,曾经留下话:“我只是想冷静一下!” 没想到齐巧云却报了官,说对方有谋杀妻子的举动,如此便发生了开头被捕的一幕。 大致过程听完后,南陵温原本以为只是一般的家庭闹剧,最多罚些铜钱或判几年流刑即可。 没想到,县令直接以十恶不赦中的不睦(谋杀、控告直系亲属),给阿翔定了个死罪。 南陵温本来想反驳,但立马想到赵仲明之前给他打的招呼,还是坚持管住嘴巴,熬过了整个的宣判。 这位县令还真以为两人是推官,在退堂后,还找二人问询意见。 赵仲明怕南陵温露出马脚,因此抢着回答: “案件过程已梳理的非常清楚,大人的判罚是依据《宋刑统》上的条例,的确经得起后来人的推敲。 从我推官身份来看,已是铁证无疑,但具体是何判罚,还是要等到判官出文说明,我等不能越俎代庖!” 知县听完后,高兴的说:“推官所言极是,过几日我也要去府衙复命,有缘再见吧!” 从赵仲明的言语来看,他应该也不认可死刑的判法,南陵温知道事情应该有转机。 单纯的抱着,想看到知县被打脸时刻的目的,南陵温回复知县说: “那一定要相聚,那时候我们也应该在府衙的!” 知县听完,已笑的合不拢嘴,他说: “一言为定,到时候希望为我引荐下,文坛新星苏通判,我有几篇文章想让他过目!” 赵仲明早已弄清南陵温回话的小心思,本来他准备敷衍而过,但这位知县硬是要''自投罗网'',他只得苦笑着说: “那是一定,只要苏通判不忙!” 为了跟住这个案子,从县衙告别后,两人便立马来到了凤翔府。 赵仲明找到苏子瞻所居住的地方,通过下人通报了真实身份,苏子瞻知道是老友的亲弟,肯定是热情的接待了二人。 一见面,赵仲明便开始介绍南陵温的经历。 苏子瞻先为赵仲明深入西夏打听军情的行为竖起了大拇指,而后又对南陵温亲自领军化解太子被逼宫的事,流露出敬佩之情。 他觉得自己与二人一见如故,便嘱咐下人,在庭院里为设晚宴。 席间大家或茶或酒,先饱食一顿,等到气氛上来时,南陵温最先发问: “子瞻大哥想必已经知道了,县衙呈上关于阿翔案的卷宗,不知有何初步结论!” 苏子瞻已经充分信任两位,直抒胸臆的说: “这个案子,整个过程简单明了,依照《宋刑统》的确可以判罚死刑,但从我个人意见来看,阿翔是个苦命人,罪真不至死的!” 赵仲明一副意气相投的样子,他发表意见说: “法不外乎人情,但要想为阿翔开脱死罪,必须找到合适的依据!” 苏子瞻听完,摇了摇头,他说:“这个真有点难,经过县尉的审问,阿翔承认剪刀是他故意带在身上,如此便是做实了谋杀一事!这个再加上十恶不赦的罪名,任谁也无法轻判了!” 南陵温知道《宋刑统》里规定谋杀也是重罪,从阿翔的行为来看,两条罪证都推翻不了,只能在周边找些新证据,看能否提供新视角。 南陵温说:“我知道阿祥是为了弟妹的生活,入赘的齐巧云家,具体是何情况?” 苏子瞻回应:“他父亲耕作时不慎摔伤,母亲本就体弱多病,得知后气急攻心,竟然一命呜呼!当然其父最后也没能坚持多久,医药费和丧葬费,加上还剩一对弟妹要抚养,为此阿翔只能入赘于巧云家!” 南陵温说:“我没偏低阿翔父母的意思,但以他的家境,为何还要再生下一对子女?” 苏子瞻摇头,他说:“非也!这对子女是边境逃难跑来的难民,就是阿翔本身也不是父母的亲骨肉 ,也是战争留下的遗孤!” 南陵温有些激动的说:“县衙不管?” 苏子瞻说:“陵温小弟有所不知,事实上阿翔家里尚有些田产和房屋,他本身也是识字的,知道读书的好处,所以希望弟弟能继续去私塾,更期盼妹妹有了因是的嫁妆后,便能够嫁到一个富足的人家,绝非你想象的已山穷水尽了!” 赵仲明大笑:“原来如此,怪不得当日见到他被抓捕时,虽然蓬头垢面,但言语谈吐还算得体!” 南陵温突然站起对苏子瞻说:“如此好人,我绝不能让它妄死,让我和赵仲明做这件案子的推官吧!我要重新整合证据链,得把阿翔的命给保下来!” 苏子瞻说:“推官身份可是要朝廷任命的,弄不好会被人抓住把柄, 但赵仲明有大理寺的腰牌,你们倒是可以用通判幕僚的身份去审查此事!” 南陵温说:“放心,我只是收集证据,一定给你一个反驳其死罪的理由!” 苏子瞻说:“放手去查吧!如有何要求,尽管开口!” 赵仲明想了一会,他半开玩笑的说:“给南陵温一本《宋刑统》吧!” 第23章 过厅群议 赵仲明与南陵温又从府衙跑回到县衙,他们要去齐家以及阿翔以前生活的地方,收集一些案卷上没有记载的轶事。 经过走访,两人发现,乡野间村民大多把此事当成一种消遣来看待。 他们都认为阿翔太不切实际,而且既然入赘为婿,被人白眼打骂也是正常的,不至于对妻子下杀手的,而且都对齐巧云的嫁妆赞不绝口。 南陵温和赵仲明又找到乡里颇有威望的私塾夫子,问询他的意见。 对方是一脸怒气的骂: “阿翔是个见利忘义,贪慕虚荣的小人,名义上说成为了弟妹,实际则是自己好逸恶劳,想找个大户人家,而且他父亲过世未满一年,我真是没有见过如此不讲廉耻的人!” 听完,赵仲明赶紧把南陵温拉走,对他说:“夫子的话太飘渺,是个老学究派,不知道人间疾苦的!” 南陵温说:“你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也觉得,阿翔让弟妹过好日子的出发点没有错,关键他又没影响到任何人!” 赵仲明说:“放心吧!京城中应该还有很多官员也有如此想法,这件事若发生在汴梁内,判决还真不好说!” 两人很有默契的向齐家走去,本以为会被拒绝或者为难,但出人意料的是,当两人表明是来帮阿祥翻案时,齐巧云专门出面接待了二人。 齐巧云虽然不是天生丽质,但也生的落落大方,加上读过很多书,很难想象她会答应嫁给阿翔这样的人。 三人在书房里入座后,南陵温第一个发言: “希望齐娘子不要觉得被冒犯,我想问你愿意嫁给阿翔,难道真是因为名声有瑕疵,没的选择了吗?” 齐巧云听后,略有些迟疑的说:“大宋风气就是这样,一个待字闺中的大龄女和一个与人和离的少妇,肯定是和离后,少妇受人非议少些!” 赵仲明表示了认同,他说:“虽是无奈之举,但你们至少可以相敬如宾,为何要无端责骂对方?” 齐巧云说:“他想违背我的意愿,做一些闺阁里的事,本来我也想从了,但看到他那一张令我讨厌的脸,实在是觉得恶心至极!” 赵仲明看到齐巧云说的如此露骨,不免一时无语,还好重生前的南陵温见过更大的''场面'',他回应说: “逼自己去将就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的确是件很难达成的事!但也犯不着,动不动就打骂吧?” 齐巧云:“没办法,我天生喜欢俊美的男子!阿翔的长相,让我实在不想原谅他的任何一点小错误!而且他本来就是入赘,为何不能端正自己的地位,与我对骂时,还在袖里藏了一把剪刀,这不是在找机会谋杀我吗?” 南陵温说:“我算有点明白了,这阿翔应该是入赘后看上你了,心中升起与你朝夕相处的希望,但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心灰意冷后,他便恼羞成怒。但我确定他没有想杀你的意图,最多只是想吓唬一下!” 齐巧云也表示了认同,她说:“我也只是陈述当天发生的事,不想县令直接给他判了个死刑,真罪不至此。我现在只想与阿翔和离,若要捐钱给他赎罪,也是可以的!” 南陵温说:“你结婚时的聘书可还在?能否让我过目誊抄一份?” 齐巧云说:“还在,我也不知留着有何用,反正注定要和离的,愿意的话,你就把原件都拿走吧!” 南陵温笑着回应:“求之不得!” 回府衙路上,看到南陵温已是一脸松弛之态,赵仲明一脸吃瓜的问: “你似乎已有对策,干嘛不给我说一下?” 南陵温回应:“你可认同法律是德道的最低要求?” 赵仲明想了一下,用肯定的语气说:“肯定啊!圣人制作法律,目的是想教化世界,绝不是为了惩罚!” 南陵温说:“此案在道德和法律之间有冲突!” 赵仲明联系过往一切,恍然大悟的说:“你是说守丧期未满三年而婚,不符合礼法的要求?” 南陵温说:“在民间,一般老百姓对不符合礼法的,就只能背后说说风凉话而已,但对于饱读诗书的士大夫,礼法和《宋刑统》有一样的效力,甚至更高!” 赵仲明睁大了眼睛,他笑着说:“在理,只要能引起争议,事情就一定有转机,这次你真是找到关键了!” 回府衙后,两人把自己的建议写成文章交于苏子瞻过目,苏子瞻也觉非常有条理,他说: “此案涉及死刑,经过推官勘验证据、判官量刑后,还需要过厅(众人一起和议),如果知州也签字同意死刑,便会上书给大理寺!” 南陵温说:“想不到流程这么复杂,不过也好,毕竟人命关天,宁纵莫枉哦!” 苏子瞻说:“太祖闲时也经常审案,他最渴望律法公正,经过几代人摸索后,大体形成现在的流程!” 南陵温对着赵仲明说:“祖上榜样的力量不错哦!” 听完,赵仲明一脸欣慰的说:“过厅议论时,麻烦苏大哥安排一下,让我俩旁听,南陵温特别需要这样的经验!” 苏子瞻说:“这个简单,多两个记录的人而已!但你俩得记住自己的职责,全程都不可发言!” 南陵温点头,比起西夏来说,宋朝在处理政务等方面,制度的确规范很多,他已经开始习惯了这种,不在其位,不谋其政的理念。 初判阿翔死刑的杨知县,提前到了凤翔府,除案子外,他最想做的事便是结交文坛新秀苏子瞻。 本来苏子瞻是想拒绝知县,但赵仲明和南陵温已提前说明之前的境遇,苏子瞻以兄长身份自居,当然要替弟弟们分忧和守信,于是乎便接见了对方。 杨知县是个边界感非常强的人,在交谈流时,每句话都是字斟句酌,他是那种宁愿被人嘲笑反应慢,也不愿授人以柄的性格。 他给苏子瞻送了两首自己做的词,也带来一些非常有心思的礼物: 其妻亲手酿造,封坛五年以上的桂花酒,家中族人亲自喂养的山羊两只。 苏子瞻照例,开始肯定要推辞一番,但杨知县立马说: “我绝非攀龙附凤之辈,此次入凤翔府是公务,并未给知府大人带来礼物,如此自家产物之所以赠予通判,皆因爱慕你的一身才气 !” 话说到这份上,苏子瞻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当即命人宰杀一只山羊作为晚宴主菜。 南陵温和赵仲明作为知县的“介绍人”,肯定也要参加宴会,把酒言欢间、相互介绍后,他们也知道了县令全称:姓杨名世仁。 杨知县解释起自己行为,他说:“其实,后续结果还要看知府与大理寺的裁决,作为地方官,我的每个判决都希望能对地方百姓起到以儆效尤的作用!” 如此南陵温便知道了,杨世仁其实也不想判阿翔死刑,只是作为地方父母官,他必须有理有据,而不是根据个人好恶。 比起西夏,南陵温再次被这位宋国基层官员的素质给惊艳,不过还没有等他开口表扬,苏子瞻便说: “知县着眼长远,的确见识高深!希望以后还能有机会再合作!” 杨世仁说:“肯定有的,我的诗词还需要苏通判认真的修改!” 苏子瞻哈哈大笑,叮嘱大家吃菜,在吃下一片烤羊肉后,他显出一脸宽慰的表情,并发自内心的感叹: “好鲜嫩的羊肉啊!” …… 大宋律法规定,所有的死刑卷宗必须要上报大理寺,且由地方最高长官(知府、知府等)签字,因此过厅群议(多部门联合会审)那日,知府也特意参加。 知府姓陈,今年五十多岁人,头发已花白,以作风严谨和老派,闻名于朝野。 听过众人的汇报后,陈知府也觉得案情非常明了,是典型的''谋杀''和''不睦'',他也立马同意知县的判罚。 见形式已经一边倒,苏子瞻只得给出自己的书信意见,便是南陵温之前发现的:阿翔实在守丧期间娶亲,此婚姻于礼法不符。 陈知府详细看完信件和婚书原件后,批评苏子瞻说: “通判还是太年轻,缺乏基层经验,如此的婚姻操作,在乡村里乃是常例。尔等取巧,用礼法来搅浑事情,有故意炫技之嫌!” 苏子瞻也是有性格的人,他回应说: “下官尊重陈大人意见,但向京城通报,凤翔府内发生的各种事情,是通判任上对朝廷尽忠尽责的表现,两者不相互冲突!” 众人见苏子瞻便与陈知府意见不同,都沉默起来,不想卷入接下来的争论,但陈知府却一点也不恼怒于下司顶撞,他不动声色的说: “既然是一心为公,干脆将你的书信和案卷一同上报大理寺,让大理寺的官员做个评判吧!” 苏子瞻肯定是同意,见状,南陵温和赵仲明也松了一口气,他们可不想因为自己的行为,让苏子瞻与顶头上司闹翻。 第24章 人未置,声先闻 阿翔案的卷宗很快就送到了京城大理寺,大理寺的官员们,做事最讲究符合律令,他们肯定都认可知县、知府的判罚。 对于额外呈上的,关于守丧期间,婚嫁于礼不合一事。 大理寺的长官大理寺卿,也组织了几个中层官员们,让大家去进行一番详细的议论。 最后,他们也和陈知府一样,对此事批注了,有炫技及挑起事端的嫌疑。 因为是要呈送给宋朝皇帝过目的,大理寺还表明了自己的如此批准的理由:守丧期三年内不得结婚,的确是道义上的宣讲,但尚未有入法典,不可凭主观意愿断案。 如此经过一番复杂的流程后,案卷终于送到了皇帝手里。 对于这样一桩事实简单明了的案件,皇帝也没有想太多的细节,只是可怜入赘为婿的阿翔,便批语: “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齐巧云既已身体无恙,便可改判阿祥为四年流刑,并罚没两百铜!” 判决书很快从京城传到了凤翔府,得知结果后,南陵温和赵仲明都十分的开心,齐巧云也当场表示愿意替阿翔交纳罚金。 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是陈知府却发现了问题,皇帝此判虽然是感念天地之间“生”为第一大德,但无疑开创了一个不好的先例: 以个人好恶而非法律事实,来断定案情。 为此,陈知府把自己不服判决的奏折,同时送到大理寺和中书,责怪他们媚上,并狠狠的发话: “放任了皇帝的行为,是在危害大宋社稷!” 中书不想掺和此事,假装把自己的信件也送到大理寺那边。 大理寺卿可不想自己背一个如此的骂名,但又不能直接说皇帝判的不对,被逼的无奈直下,只得在上朝时请示说: “还望陛下给出免去阿祥死刑的律法条目,如此方可堵住悠悠众口!” 听到此话后,皇帝也懵了:自己分明就是在救一条生命,怎么会涉及到这么多的议论。 皇帝脸色也开始有变化,宰相文宽夫见状后,赶紧出面灭火,他说: “陛下,这是一件喜事啊!如非圣王之治,士大夫如何敢如此发表意见,既然事端已起,不如召集当世名臣讨论一番,如果因此形成尚法的风气,于社稷也是一件美事!” 皇帝觉得非常在理,转怒为安后,下令通过此事,至于人员方面,便是前文已叙两位中流砥柱的大臣:翰林院士王介甫、御史司马君实。 文宽夫知道挑起事端的是苏子瞻,此人曾被皇帝暗中夸奖过是未来的宰相之才。 本着试探其才气和让他尝下陷入纠纷滋味知之目的,经过与皇帝的一番商量后,中书下了一纸调令,让苏子瞻先返回京师,以大理寺丞身份参与案情讨论。 苏子瞻是真没想到会引起如此巨大的风波,他到不是怕事之辈,反而有借此机会一抒胸臆的想法。 同时,当看到南陵温与赵仲明在院里有线的喝酒玩乐时,苏子瞻也产生了类似文宽夫的想法: 试试他们才气的态度,同时也想让''刺头''陷入一下纠纷,磨练下秉性。 因此,苏子瞻便提议三人一起回京,可以一路游山玩水、相互照应。 南陵温和赵仲明没有职务在身,对京城的舆论风波尚未有一点知情,想到苏子瞻是个非常有风趣且懂吃喝的人,便点头答应欣然前往。 几人返京以水路为主,在没有客栈和驿站时,便会借宿寺庙。 今日刚好路过一个叫承昊寺的庙宇,苏子瞻因平日里与多位大德禅师有交往,知道寺庙里有一些趣闻,便带着两位后辈,专门前往借宿。 承昊寺临江建在半山之上,周围树木阴郁,大白天便可以看见飞禽走兽,晚上熄灯之后,更是万籁俱静,江风一吹,凛冽入骨,是个''高处不胜寒''之地。 三人与寺里僧众寒暄一番,用过斋饭后,便回到厢房畅聊,等到快入睡时,南陵温忍不住发问: “苏大哥,我觉得歇息船上可能比寺庙里更舒适!且今日小僧与我们开门时,一脸的迷惘!显然是惊讶于见到借宿的人!” 苏子瞻笑着说:“此地有些怪异的传说,今日便是要来查证一番!” 赵仲明猛抬头,他说:“怪异传说?难道是指山中的是魑魅魍魉?” 苏子瞻故作惊恐状,他说:“此前此庙一直有官宦及考生借宿,但几年前,出现了闹鬼事件后,便开始门可罗雀,今日便是专程查验一番!” 南陵温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内心不信奉怪力乱神,他深知世界唯一不变的就是:一切皆在变化。 而且从''一切皆在变化''这一无可指责的论点出发,南陵温效仿笛卡尔关于“我思,故我在!”的推演过程。 将''一切皆在变化''代表的真理拟人化,奉为宇宙造物主乃至至高之神,因此他嘲讽自己为:无神论中的有''神''者。 (一切皆变化类似于道德经中的道,印度教中的''梵'' ,和佛教中的''法执'') 如此信念下,南陵温哪里会怕鬼神,况且他是重生而来,生死都已经历,已是没有半点执着。 看到南陵温对鬼怪之事毫无表示,赵仲明有些急了: “我在西夏待了几年,经历过很多怪异和血腥的事,其实不是说害怕,但内心对这些东西很排斥,不愿接触!” 苏子瞻看赵仲明态度诚恳,便宽慰着说: “晚上你们只管睡觉,让我一个人观察,我半生问心无愧,就算有怪力乱神找上门,也可以与其当面对质!” 南陵温开着玩笑回应:“就是不知道这些鬼魅讲不讲道理?” 苏子瞻也笑着说:“若有鬼神,皆是由人或事物之灵气演变而来,既然皆是自然产物,肯定懂些道理的!” 赵仲明也算是想明白了,他说:“苏大哥是想找出其中缘由,好教化此地百姓?” 苏子瞻点头:“我其实也不信鬼神之事,但不代表不存在这些东西,总之,我想找出真实原因!” 三人随后对夜里值班的事做了安排,考虑到赵仲明由此会回忆起在西夏不愉快的事,两人便强烈要求他一觉睡到大天亮。 赵仲明不愿给两人增加负担,便直接答应了,如此便是南陵温守上半夜,下半夜轮到苏子瞻。 三更时分,苏子瞻起身,要南陵温入睡,此时,南陵温已到困倦极点,不做任何抵抗,倒头就睡。 到了六更天亮时分,苏子瞻缓缓把二人叫醒,说了句: “鬼魅已过,现在我们去找真相吧!” 随后,他就把四更左右,发生的事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我正在闭目静坐,窗外突然有大风吹过,接着树叶沙沙作响,窗户上有各种奇异形状的影子来回,一会儿后,屋顶上又出现如铜盘大小的鬼脸。” 赵仲明打断苏子瞻说:“我也听到了一点声音,还以为是在梦境里!” 之后,赵仲明看向南陵温,南陵温赶忙说: “我现在头都是晕的,当时睡到太沉,根本没有听到一点响动!” 苏子瞻说:“无妨,其实我已独自走到了大门口,门前有一人披头散发背对着我,虽有一丝惊恐,但我还是问他为何装神弄鬼? 那人继续背身说:他本是天庭上仙,因犯错被玉皇大帝贬到此处为山鬼,已有五百余年!还需要再历五百年和吸收一百人的魂魄,方可再回天庭!” 南陵温听完,忍不住噗呲的笑了一下,苏子瞻也微笑着说: “看来陵温小弟饱读各类诗书,已知道其中破绽了!” 赵仲明不清楚情况,他说:“我也不信鬼神之事,但不知为何要笑,苏大哥,你当时也是如此反应的吗?” 苏子瞻点点头,他说:“玉皇大帝,这称呼有问题!在宋真宗册封泰山之前,世上只有玉帝或者玉皇一说,山鬼此称呼也太过新颖了!” 赵仲明此刻恍然大悟,南陵温则一脸期待的说:“我很想知道你如何反驳''山鬼''的!” 苏子瞻说:“他吓我一跳,我肯定不能便宜了他。于是便告诉他说: 我乃玉皇大帝派来的使者,来此监督山鬼的修炼,如今他已经误入歧途,从今以后不可再加害百姓,只能一心为善,五百年后,我还会再来,到时候,再确认你的修仙资格!他不敢听完后,立马就跑走!” 赵仲明哈哈大笑:“嗯,就该这么处理,如此一说,看来屋顶上的鬼脸,八成是在猪尿泡上的画像,汴梁里有很多小朋友喜欢拿这个搞怪!” 南陵温说:“接下来就让我们看一看,偌大的一座寺庙,为何要装神弄鬼,吓唬过往行人。” 赵仲明说:“先暗中调查,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行为!” 南陵温和苏子瞻的同意,他们一致同意先去找寺庙主持来个旁敲侧击。 第25章 夜宿承昊寺 承天寺方丈是一名远近闻名的禅师,年轻时曾经前往各地求学佛法,选择接受承昊寺主持的衣钵后,他一改此地出家人不问世事做派,要求弟子们以济世之心积极参与本地事务,时人称赞其为''一代济僧''。 ''扮鬼''的弟子们是第一次见到如此胆大的过客,皆以为遇见了奇人,所以一大早便把昨晚发生的事,告诉给了禅师。 当听到对方说自己是''玉皇大帝''派来的使者时,禅师也是微微一笑,一瞬间,他也明白了,对方是从此称谓上找到了破绽,知道了,今日必须要好好向三位施主解释一番! 临近正午时分,南陵温三人一起拜会方丈。 方丈设想对方是来兴师问罪,为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他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低,按现在活来说,就是一脸和事佬的模样。 为了详细说明,此举的个中无奈,方丈亲自请几人进入山中禅房,此地往来人员稀少,可以很方便的畅所欲言。 入屋后,方丈支走了引路的小和尚,亲自用小火炉煮开山泉水,放入茶叶后,给每一位都满上一杯,等三人喝的心旷神怡后,才开始进入正题: “三位皆是气宇轩昂,谈吐不凡之辈,齐聚于山野小庙,真是一件幸事!” 苏子瞻想要看下赵仲明和南陵温的思辨能力,所以他继续摇晃下茶盏,暗示要继续喝茶,不会作答,见状,南陵温先开口说: “曹冲陨落时,其父曹操哭成泪人,因为他本来有意传位于此子,现在只能作罢,在办葬礼时,他对其余的儿子说了一句: 这是我的不幸,却是你们这些兄弟的大幸!” 禅师微笑回应说:“果然说''幸与不幸''都已有执着,应该不执两端方可!” 南陵温说:“大师言重了,传法布道本来就要顺应世间法,若不着相,只高高挂起,如何能开启众生心智!那便是末法时代了!” 禅师微微一笑说:“那是当然,于小乘信众而言,自足做到''戒定慧''即可,但习大乘者,必须显出外相,自然可以任人评说,只是无论如何,佛门都必须是清静之地!” 苏子瞻明白了二人交流的意思,方丈最后的强调必须是清静之地,只能说明发生过不清静的事,就看南陵温能不能问出个所以然。 赵仲明没有涉猎过佛学,但他也大概能捕捉到对话的大意,也在期待方丈说明原因。 南陵温回应:“不破不立,需不需要再烧些佛像!” 禅师笑着说:“佛挡杀佛,几位施主要是有兴致,便听我娓娓道来!” 三人一起点头,老禅师又再给每人沏上茶,在讲诉闹鬼缘由之前,他先打听了三人的身份。 当听到南陵温来自遥远的黑汉国,与留学过印度那烂陀的吐蕃高僧,有师傅之情时,不由的感叹: “果然不同凡响,原来有此番奇遇!于老僧来说,施主的观点,真有天外来客之感!” 南陵温先是说了一句:“不敢当!”, 然后又简单的说了下自己学法的过程,于结尾处南陵温又表明: “我只是在卖弄稍懂一点的佛学,目的就是让大师说出事情真相,禅师虚怀若谷,若真想反问,早就可以怼的我哑口无言!” 禅师摇摇头,但表情满意的回答:“不敢当!” 当然,利用此间隙,苏子瞻也跟赵仲明说明白了,刚才南陵温和高僧交流的内容,期间两人用了很多禅宗的公案,作为暗示: 禅师一开始以退为进,恭维三人是非贵即贵者,不应该挂怀于山林小庙的事。 南陵温便用曹操的话,说明有人幸运便一定有人不幸,因此来表示:三人是贵客或者是非者,还得看后续。 接下来,禅师用鸠摩罗什三藏法师翻译《中伦颂》里的“不执两端'',来说明自己的真正的心态:他从来没有避祸的心。 南陵温便知道是因为世俗的影响,但若想要传法,必须要着相,否则大众如何开启心智,他劝慰禅师无需多计较。 禅师用清静之地说明此事影响很大,南陵温只得点破,此处方丈执着了,问要不要烧些佛像,来帮助禅师放下。 毕竟是大德禅师,立马就领悟自己有执念,于是便表态愿意把事情说明白。 赵忠明听完后,笑呵呵的说:“这小子懂得还真多!” 与南陵温交流完后,禅师便把整个事情过程讲开: 以前的承昊寺是是欢迎每一个过来借宿的人,男女都不限,各有独立的厢房。 此规定一开始执行时,便有僧众反对女施主借宿,怕有不好的名声传出。 但禅师以身释法:“贫僧曾经还俗过,而且体验过不净观之修炼法,修行既是生活,僧众们不要有执念,勿需过分在意外界言论!” 如此庙里便没有了反对的声音。 但没想到,真有一对未有婚配的青年男女,利用了寺庙之便,专程跑到此地来幽会,日子久后被路人及僧人逮了个正着。 报官后,有人趁机攻击寺庙里藏污纳垢,知州只得下令严查辖区内,所有寺庙有无类似情况。 传法未成,却把不好的名声扩大,还连累了周边的寺庙,方丈的确有些挫败之感,但又不能直接宣布不再借宿外人,那样更会坐实己罪。 于是,便有僧人想出利用鬼怪的传闻,逼得所有人不敢借宿于此。 赵仲明赶紧表示已理解如此的举动,接着,他提了一个问题:“敢问何为不净观?今天第一次听到!” 见苏子瞻也是洗耳恭听的模样,禅师表现出一脸的歉意。 无意间引起苏子瞻和赵仲明对''不净观''的兴趣,绝非他的本心,但念头已成型于两人脑海中,必须要做出一番解释,引得两人走上正道。 又因为南陵温师承吐蕃大师,那地方还有人修习此法,因此他示意,希望南陵温来解释 。 南陵温立马就理解方丈用意,他主动对两人谈起: “净观之法就是我们今天所见的佛学修行之法,而不净观之法与之相反,大体便是通过作恶、纵欲之类的方法来逼自己在大起大落间获得大彻大悟!如今在吐蕃密宗中还有保留。” 苏子瞻听完,一脸佩服的说:“这使我想起了一句''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谚语!” 南陵温回应:“早期释迦摩尼传法时,有几个弟子因为修行不净观陷入自杀情绪,如此形势,便让佛陀舍弃了此修行方法,但未有绝迹,还一直保留了下来。” 方丈觉得已经水到渠成,便也开口解释说: “此法经常被歹人用来解释自己的恶劣行为,因此许多佛学大宗师们都强调,只有佛法高深、品德优秀的僧人方可修行此法,并且所有的僧人,入门时都只能先修行净观法!” 赵仲明听完,感叹的说:“如此,我便能理解禅师的行为了,一来想让弟子们知道见众生相,二来,在方便世人同时,创造他们与佛结缘的机会,不过却因此背上了骂名!” 苏子瞻也表态:“求全之毁,不虞之誉!” 南陵温则好奇起后续事情的发展,他问:“那对被发现的男女,后来如何了?” 方丈回复:“女方家里非常有钱,愿意出钱摆平此事,那名男子则是已进京赶考,他发话金榜题名时,便要回来迎娶这位女子!” 南陵温大笑:“谁信这个,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 赵仲明怕禅师听不懂南陵温家乡话,赶紧说:“他的意思是,地位高了便换朋友,钱多了便换妻子,如此才是人性常态!” 禅师听完一点没有不开心,反而微笑着说: “果然通透,南橘北枳,我便做一回俗人与施主打个赌,若男子娶回女子,望施主再回一次寺庙与老僧谈感悟,若两人以后形同陌路,承昊寺便任由施主改名!” 南陵温知道方丈这是在引导自己向善,他回应:“我与大师有缘,一定会再见!” 第26章 不怕贼偷、就怕惦记 因与禅师相谈甚欢,三人决定再留宿一晚,恰好当天也有路人过来借宿,方丈是欣然同意。 小僧怕方丈没有听清自己的报告,又特意强调:“五人中有两位女子,像是一对母女!” 方丈笑着说:“知道了,把女施主们安排到单独一侧的厢房即可,告诉她们这里没有鬼怪,而且夜里会有很多人来回值守!” 恰好三人也在场,知晓方丈用意后,苏子瞻笑着说: “我瞌睡浅,有何风吹草动,立马便会知道,方丈无需多虑!” 方丈说:“心中已无虑了,但实际上还必须有所防范,让有心者投鼠忌器!” 南陵温也认同此法,他说:“如此甚好,县令及知府方面,方丈无需担心,只需苏大哥一封书信,便可以把情况解释清楚!” 方丈做出感谢状,双手合十后说:“那就请各位代劳了!” 随后,三人在山里逛了一整天,晚上又与方丈交谈品茗,满意后方才睡去。 夜半三更,苏子瞻吃力的喊醒二人,他说: “你们都已睡够了吧!我见月色入户,尽然都已''无心睡眠'',大家便一起走走吧!” 南陵温还在揉眼睛,他虽然还没清醒,但也下意识的准备反驳,不过话音未出,赵仲明已先替他答应上: “我们都睡好了,就跟着苏大哥一起逛下院子吧!” 出门后,苏子瞻直接往两位女子住的厢房一侧走去,南陵温这才明白,苏大哥应该是有所发现了,因此赶紧跟上了脚步。 到了大门口处,苏子瞻停住了脚步,他轻声的对二人说: “先前,我已确认过院里一直有吵闹的声音!但不好冲入以免误会,你们两个谁手脚厉害,现在去翻墙去听个究竟?” 南陵温看了一眼赵仲明,但对方早已睁大眼睛盯住自己,见苏子瞻也是这个意思,他只好无可奈何的说: “那就由我去吧!只是我们为何要去管别人的家长里短?而且里面毕竟是两个女子!” 苏子瞻不以为然的说:“我绝非是如此百无聊赖的人,具体事项后面再解释,你也不要拘泥于小节,只是偷听一下!” 南陵温只得照做,他后撤几步接一个助跑,三两下就爬上一丈多高的围墙,随后轻轻的跳入院子里。 南陵温通过声音,很快便找到母女所在的房间,他慢慢移到靠窗的地方,随后集中精神去听屋里的谈话。 这对''母女''之间怨气极大,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亲切''的交流。 南陵温从她们的对话来判断,的确是长辈与晚辈的对话,但应该绝非母女而是像关系不好的亲戚之类。 因为言语上的零零碎碎,南陵温只能了解个大概缘由: 年轻的女子混迹于京城,似乎是富贵过后,不想再认这些穷亲戚,但因为要守丧的缘故,被家人硬拽回到凤翔府。 等到屋里有了呼噜声,确认两人已不再交流后,南陵温又翻墙出院。 苏子瞻和赵仲明早已不见了踪迹,南陵温准备回自己住的地方一看,却听见厢房大门轻轻打开的声音。 南陵温有种不好的预感,他赶紧躲到角落的一边观察起来。 果然那名年轻女子探头探脑的走出,身上背着一个包袱,一副要逃跑的架势。 事不凑巧,这时巡院的僧侣们也朝南陵温走来,他只是在墙角一侧,如此下去,必然被其中一方发现,而且以他现在所站的位置,的确不好解释自己的行为。 南陵温内心自嘲: “这两兄弟跑的倒快,我却要成为淫贼了!” 正当他感到无解之际,突然对面发出来一阵声音,原来是苏子瞻和赵仲明从大道上突然出现,正走去和巡视的僧人们打招呼。 僧人们都对苏子瞻有着深刻的印象,有一个人还热情的询问: “苏官人,如何夜半五更出门?没有睡意了吗?” 苏子瞻笑着说:“昨天也是这个时候起床,今天再来逛逛,看有无一番奇遇!” 僧人们知道苏子瞻在说昨天闹鬼的事,害怕继续下去会自讨没趣,便赶紧调头回走,并放话: “施主们只管继续,不要打扰到厢房的女施主就好!” 赵仲明忍不住回了句:“这样的话,还请你们继续往这边巡逻,免得说不清!” 想到苏子瞻的牙尖嘴利,僧人哪敢,他们一起回答: “施主们先行一步,我等绕些路,等下再过来巡查!” 说罢,几人赶紧''撤走'',这时那位女子也趁机往寺庙后山密林中走去,南陵温看清行迹后,赶紧去通知苏、赵两人。 来不及通报之前听到的情况,他说:“那位女子躲进林子里了,她与长辈之间有争吵,似乎是因为金钱的原因!” 苏子瞻示意先跟上女子,随后边走边说: “白日里,看这一家人打扮,女子的一身富贵扮相,与其他三人格格不入,而且她似乎不愿意听长辈的啰嗦,有点儿被挟持的感觉!” 赵仲明说:“既然她都决定逃跑了,我们便可以找到她来问个清楚!” 南陵温说:“综合来看,的确不像一般家庭里财产纠纷,我白天也观察到些怪像,但不像苏大哥这样会联想,下次必须注意了!” 苏子瞻说:“无妨,你多断几次案,便知道该如何观察了!” 南陵温立马表示:“受教了!” 三人沿着寺庙的围墙,走入到后山林中,因为尽头都是些悬崖峭壁,又高耸临江,修建寺庙时并没有把此地也围起来。 逃跑的女子应该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在一处石板上哭泣起来,三人循声而至。 为了防止对方有过激行为,南陵温等人马上就表明了自己官员的身份,表示是来解决问题的。 见女子收起哭声后,苏子瞻才上前一步说:“我是凤翔府的通判,听你的口音,应该是在京城待了很久,回凤翔是为何?” 女子自报家门:“我是京城里的一位厨娘姓朱名盼楠,今天和我在一起的是养父母,还有名义上的弟弟。” 南陵温一听名字就皱起眉头,他内心嘀咕: “盼楠不就是盼望生个儿子,这家人不用说了,肯定是重男轻女,保不住就是一个想抢夺女子财产引起的纠纷案” 朱盼楠见三人对自己名字没有疑问,继续讲述起遭遇,情况的确和南陵温心里预计的差不多。 朱盼楠说:“我是一名江流儿,是养父母在河边捡到的,但随身并没有携带任何关于身世的内容!” 赵仲明有些疑问,他说:“养父母也算救了你一条命,为何现在会形同陌路?” 朱盼楠说:“他们两个结婚后一直没有孩子,便去庙里烧香求签,有庙祝告诉他们,要先领养一个孩子,方可以招来福分!如此他们便打算买上一个孩子的,却偶然捡到了我!” 苏子瞻忍不住了,他突然严肃的说: “此话你确认过吗?真有如此巧事,你会不会是被他们偷买的!” 朱盼楠忍不住哭泣,她回答:“千真万确,是奶奶亲口说的,她是我养父母的邻居,一年后,养父母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便是我名义上的''弟弟'',他们想抛弃我,幸亏奶奶于心不忍,从此也承担起抚养我的职责!” 南陵温露出宽慰的表情,他问:“不知奶奶尚在否,你虽然身世坎坷,但总还有人关心于你!” 朱盼楠有些动情的说:“这次便是回来给奶奶守丧!” 苏子瞻问:“这位奶奶可有亲人?” 朱盼楠说:“奶奶有个女儿在凤翔府的一个大户人家里当丫鬟,六岁那年,奶奶因为身体每况愈下的缘故,便把我托付与姐姐,养父母以为是卖身为奴,还要来讨些银钱!” 苏子瞻和南陵温都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赵仲明直接吐槽:“我从未见过,有如此厚颜无耻的人!” 南陵温一脸唏嘘的说:“六岁左右的事,你都可以记得如此清楚,想必当时发生了激烈的争辩!” 朱盼楠说:“我便是那时知道的身世,养父母只是认钱,奶奶被逼急了,只好报官!还好知县也认可我去投靠姐姐的事,但希望我把养父母也要当亲人来看,毕竟他们养育过我!” 南陵温觉得没有''快意恩仇''的爽感,但还是能认同知县一些的观点,他说: “后面的事我猜一下,你在府里很勤劳能干,努力学习后,成为了一名厨娘,随后可能是某种机缘巧合,到了京城一展身手,你应该赚了不少的钱,便引起了各方的注意力吧?” 朱盼楠一个劲的点头,然后说:“大人是真如亲眼看见一般!” 赵仲明也回过头来,一脸惊讶的说:“不是吧!你还有料事如神的能力?” 南陵温笑着说:“猜的,你是富贵之家出身,也许懂权势,但应该对金钱无太多执念,顶多知道个肚子饿的感觉吧!” 苏子瞻笑着说:“他大哥赵仲针好像也是这么说仲明的!” 见扯远了,赵仲明赶紧拉回来,他问朱盼楠: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你最后又是如何陷入此般境地的?” 朱盼楠咬牙切齿的说:“便都是那个如混世魔王的弟弟!” …… 第27章 面对一切 朱盼楠娓娓道来自己的不幸遭遇,当论述到''弟弟''的部分,她的情绪开始激动起来,措辞也完全像是在形容一个陌生人。 朱盼楠说:“我的弟弟是个混世魔王,我也是被养父母用猪油蒙住了心,竟然答应让他来京城当个下手!” 南陵温说:“我倒是好奇谁带你入京的,是奶奶的亲女儿吗?” 朱盼楠说:“府里的大少爷要赴京赶考,我与姐姐是一同跟随过去照顾他起居的!因厨艺了得,我被推荐到枢密副使邓大人家中,从此站稳了脚跟。” 苏子瞻一脸惊奇的说:“原来是你啊!我去过邓大人家中几次,至今对那道''红烧羊脚''记忆犹新!” 朱盼楠笑着说:“正是妾身的拿手活,我也是因此讨的一些高官的喜爱,他们便给我和姐姐谋划了婚事,姐姐命好嫁给一个县令,我那时候有些忙不过来,更怕外人信不过,便稀里糊涂的把弟弟给安排进京,从此便开始了无宁静的生活!” 赵仲明说:“不用猜了,你那位弟弟肯定是好吃懒做、打架惹事?” 朱盼楠先点头,然后说:“开始还好,随后便把所有恶习全都凑齐,其实他在乡下时,也算老实本分,不然我不会动念头的,但不知怎么的,入城一段时间后,便和一些游手好闲的人混了起来,成了个泼皮无赖!” 南陵温说:“年轻人自制力差,尤其是突然到了繁华的京城,看到人与人之间生活水平区别大,再联系到自己的是个底层,很容易陷入落差,然后自暴自弃!” 朱盼楠说:“这位官人的话,我能听懂大概,我弟弟的确变成了不学无术的人,无奈之下,我便给了他几十两银,让他回老家做个生意,但他嫌弃少了,说我给了姐姐几百两的嫁妆,还对我破口大骂。 最让人不堪的是:他说我对姐姐如此大方,是因为和姐夫有不正经的行为,气的我哭了几晚,还好府里公子知情后,为我出头,这才把弟弟送走!” 南陵温略显愤慨的说:“他就是惦记你的钱了,觉得你有上千两银,竟然给了姐姐几百两,为何就不能依葫芦画瓢给他一样的数目。” 朱盼楠说:“他凭什么和姐姐比,而且我一个女子家,必须多些钱傍身的!” 赵仲明联系前后发生的事,也是一脸愤慨的说: “这些人的心思太可怕了,他们硬要拉你回来守丧,恐怕是觉得你终归要嫁人的,到时候便不会再有过多关联,与其当作嫁妆,不如先给他们享受!” 苏子瞻也点头,他说:“的确是这么个情况了!只是为何你还要回来?” 朱盼楠说:“我应该是上当了,他们说奶奶已经一命呜呼,我便急忙赶回想再见一面! 但一路上总觉得不对劲,为何他们要一家人都来京城接我?而且半夜里经常翻看我的行李?他们说也已经通知了姐姐,但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看到一点踪迹!” 南陵温说:“你的怀疑是对的,看来这三人是先打算一起合计欺骗于你,就看你会不会乖乖交出银钱。 如果不成便后续可能以官司威胁、性命威胁之类的,但不至于杀掉你,毕竟是求财,你没了财也就没了!” 苏子瞻说:“只要养父母说你没有尽孝,官府便会受理官司,至于为何回到县城,多半是他们知县相熟,方便操作!” 朱盼楠又有抽泣的迹象,她低声的说:“我真是个苦命人啊!” 南陵温已经决定把这件事管到底才,为此他要先激起对方的勇气。 南陵温说:“就算这次你挺过来,但这只是个开始,后面他们还会逼你出钱,还会一直盘算着你,你纠缠不过总有一天会发疯的,到时候投江自杀也是极有可能!” 赵仲明大惊:“南兄,你怎么能这么说?” 南陵温说:“如实观照而已,非危言耸听!当然朱盼楠要是肯鼓足和他们斩断关系的,我们就陪她一起去官府里诉讼,判罚结果写入案卷后,我相信她便可永远心安理得的过日子!” 朱盼楠有些担心的说:“我只是个柔弱女子,又不懂律令,如何斗得过他们?” 苏子瞻中气十足的说:“我们会帮你的,而且孔子都说过:别人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别人!只要你能铁下心来脱离关系,以后的问题便可以全交给我们!” 朱盼楠没有一丝的犹豫,当即表态同意,随后便在三人的陪同下一起去和养父母见了面。 那个不当人子的弟弟,早已知道朱盼楠是故意失踪,一见面就骂她: “你都存了这么多钱,不应该拿出点孝敬父母吗?京城还有人罩你我,到了凤翔府这里,我就要与你告官,戳穿你这个不孝女的真实面目!” 朱盼楠瞪大眼睛,一脸的怒气,但她不知道该如何反驳。 这位''弟弟''也是骄横惯了,看到朱盼楠眼神有反抗的意图,抬起手臂已有打人的意图。 南陵温来了脾气,他怒吼:“怎么着,姐姐辛辛苦苦赚的钱,就应该全孝敬给你们?或者直白点,给你这位养父母的儿子去挥霍,去学一口京腔,装个汴京人?有本事就自己去赚钱,不要去划算别人!” 弟弟哑口无言,养母不乐意了:“你管什么闲事?难不成是朱盼楠的姘头?” 赵仲明见老妇如此泼皮无赖,也来了脾气,大喊:“不要空口无凭乱说人,我们只是路见不平!” 养母在乡里与人争吵过不下百次,此种情况,只会让她更来劲过了,她说: “好啊!别人只是一个姘头,你个不要脸的家伙,一次带来了三个,我现在就要去告官,看你如何收拾!” 苏子瞻想起了''小人难缠''几个字,他知道无法和眼前这个悍妇讲理,便用威胁的口气说: “现在就去报官,我刚好认识县尉,今天就让他评评理!” 悍妇一听是县尉来了精神,她来京城之前已和知县打过招呼,知县已表态支持她讨回''公道'',在她看来县尉那里有知县的权力大! 于是几人在告别方丈后,便一起去了县衙:还是熟悉的县衙,熟悉的杨世仁知县,便是判罚阿翔案子的那个人。 为了县衙判案的威仪,此刻几人并不打先表明身份,而是要先按流程来到堂下,等待知县升堂审案。 养母早已做好了十足的准备,只待升堂后便直接也哭成泪人,她哭天抢地的说: “我含辛茹苦把女子抚养大,如今她飞黄腾达了,却不愿意反过来抚养老人,真让人心寒!” 杨县令赶紧翻阅以前的卷宗,对着朱盼楠说: “堂下之人听清,按记载,你是由养父母在河边捡到,并抚养到一岁,后来被抱到邻居家,可有此事!” 朱盼楠说:“回禀大人,的确如此!” 杨县令又追问:“你现在境遇如何?是否有养育父母的能力?” 朱盼楠回应:“民女在京城中做个厨娘,每年的确可以存下不少的银子,但一岁之后,全是奶奶和姐姐在照顾我,此时我已和养父母没有一点关系!为何要我照顾他们!” 养母继续嚎啕:“你怎么能睁眼说瞎话,逢年过节,来来往往,我没少给你送东西啊,我们也只是一般的农民家庭,这已经算是尽心尽力了!” 朱盼楠反驳:“你是知道奶奶的女子经常会送来一些好东西,便想着拿些米粥来换,姑且认为是等价交换,你怎么还好意思说自己在送东西给我?” 杨知县敲了一下惊堂木,阻止两人对线,然后提高了音量说: “不得在堂内喧哗,朱盼楠被抱养到奶奶家里发生的事,我必须详细审查一番,你们两方各写一份详细的记载,明天上午之前交给我,后天继续升堂!” 见对方没有认出自己,赵仲明还准备去喊住知县,但同时被苏子瞻和南陵温按住,眼神交流后,他知道二人已有应对,便先将此事作罢。 退堂走开县衙后,养父母还想上来抢夺朱盼楠,被苏子瞻们拦住,南陵温威胁着说: “这里就在公堂外,你等竟然敢违背妇女意愿公然抢人,是不怕王法放在眼里了吗?” 养父母这才离开,口里还骂骂咧咧说:“就在后天,到时候一定给你们点颜色看看!” 苏子瞻们早已经计划好下一步的事,待确认养父母不再纠缠后,他们就立马分开行动,只留下赵仲明帮朱盼楠写清这些年与养父母的经历。 之前朱盼楠还有些唯唯诺诺,但此刻她似乎是想明白了,还主动说出: “之前还会犹豫自己是不是太过绝情,但经过刚才一役,我已决定在清所有恩怨后,彻底和他们断绝所有的往来!” 第28章 君子喻以义,小人喻以利 与赵仲明分别后,南陵温和苏子瞻又悄悄的折返回知县的府邸。 通报身份后,杨世仁把二人请进了屋,开口便是请罪: “为了大宋律令的威严,刚才只得委屈三位了!” 苏子瞻笑着说:“你做的很好,而且也免去了一些误会,现在只管发表你对此案的看法,不能因为我们有所偏向!” 杨知县表示一定照做,随后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更何况救命之情,之前的知县也是要朱盼楠好生善待养父母。 这件事在律令层面上其实很清楚,把子女继承父母财产的情况倒过来使用,再酌情加减一些便可!” 南陵温不露声色,因为他还没有清楚具体分法,于是追问:“朱盼楠大概要折去多少身价?” 杨知县说:“大约要折去四分之一或五分之一,如此写入案卷,才经的起推敲!如果朱姑娘已经婚嫁,那就简单很多,随便打发个养父母几十两便可!” 苏子瞻在心里盘算一下,他说: “未嫁女,按律令在继承父母财产时,可以分得兄弟所得的一半财产。 以朱盼楠为例子,大约是分的三分之一财产!倒过来使用,考虑实际情况,再增减一点,便是杨知县所说的情况!” 南陵温尝试推理杨知县的思维,却发现了漏洞,杨知县不可能犯如明显的错误,只能说他有自己的考量,懂得利用''县官不如现管''的优势。 在目前情况下,南陵温决定暂时不戳穿对方,先继续观望,随后他假装无心一问,实际则是在试探对方的态度。 南陵温说:“朱盼楠五分之一财产,那也有几百两银了,真是笔巨款了!” 杨知县不自觉的嘴角微微一动,随后用震惊的语气说: “竟然是如此多的银钱,京城中的钱就这么好赚吗?” 苏子瞻说:“没有这么简单,只因朱盼楠的厨艺已是御厨级别,常参加招待大官员的会议,赏钱自然不在话下!” 南陵温跟着补充:“厨娘工作起来是很辛苦的,而且年老色衰时,也不会再有如此待遇,所以她们都有存钱的习惯!” 杨知县也点头,他自然流露:“倒是碗青春饭,不若早嫁个良人,也不会有今日被人惦记的场景!” 南陵温也''感同身受''的说:“早点结婚就好了……” 杨知县觉得自己有说漏嘴的嫌疑,赶紧找补:“当然,种地的百姓们更难!” 第三天的升堂很快到来,朱盼楠的养父母特意从镇上请来一位教书先生,帮自己出谋划策。 苏子瞻们经过商议后,决定还是由牙尖嘴利的南陵温出面谈判。 一上来,对方请来的夫子就表态: “圣朝治天下以孝,且百善之中又以孝为先,若父母养育恩情都能无视,是可忍孰不可忍?” 南陵温说:“夫子深明大义,当然更知''老吾老以及人之老''的道理,朱家人门口就有一年过古稀的老妇,只可惜平日未有照顾!” 夫子不知如何辩解,转移话题说: “朱家虽不是积善之家,但也是守法的良民,若家家都如此,天下也能太平无事!” 南陵温说:“我未有标榜其为大善之人,只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夫子对朱盼楠和朱家人完全是两套道德标准嘛!” 夫子知道不能再绕,赶紧向县令说: “记载中竟然已明确了救命及养育一年的恩情,如此便是父母给子女讨要财产,拿走她的一半不算过分!” 南陵温反驳说:“从道理上来说,的确不过分,但得有律令的支持,如此说来夫子还是太习惯自以为是了!老是用个人好恶做定夺标准,你眼里根本就没有王法!” 夫子大怒:“你这是血口喷人!” 看着对方已恼羞成怒,南陵温继续微笑的回应: “建议老先生多看《宋刑统》,今日看来,你完全不懂律令,我若列举书中的犯罪条目,现在你早就捕风捉影!竟然不够我辩的,不若老实一点吧!” 夫子咬咬牙,赶快请来古代圣贤护体,他说: “奇淫技巧罢了!我只读圣贤书,诸如五经三传,且汉书可以下酒,绝不听你的怪异言论!” 看来胜负已分,南陵温不再多言,他转头问知县: “县令大人,对此事已有判断否?” 杨知县说:“按照律令,朱盼楠可以继承父母三分之一财富,反过来给予父母的财富,也应该不超过此数,考虑到养父母未能全尽父母责任,四分之一或者五分之一应该是合理的!不过还要大家都同意!” 夫子代朱盼楠养父母说:“只要朱盼楠如实上报自己的财产,就是只给1\/5也是可以的!” 南陵温回应:“朱盼楠也有要求的,便是要和朱家人断绝关系,拿了钱后必须签断亲协议!” 此时夫子倒不愿表态了,毕竟有违他所学的东西,朱盼楠的''弟弟''见状后,立马表态说: “做亲戚是要有缘分的,既然缘分尽了,我们也不会强求,只要分得五分之一,便一定签字!” 赵仲明听完,心里不断的惋惜,养父母一家人''坏''事做尽,还可以白捡几百两银子,真是老天无眼。 南陵温却一反常态的开心,他还大声的说: “按五分之一算,我们没有异议,但必须签断绝关系的协议,县令还请亲自作证!” 杨知县强调:“这是公堂之上,谁要是敢儿戏就是藐视玩法,我绝不轻饶!” 南陵温说:“那就好了,现在让我请出一名新的证人!” 杨知县突然失去了表情管理,他才反应过来,南陵温也留了一手防自己。 为了不让事态失控,杨知县赶紧搬出新的理由,想要拒绝南陵温的请求。 杨知县说:“案情都已判定,再加入新证人,可是要重新审过的!” 南陵温说:“一切照旧便可,又不是什么新人,早已出现在案卷上,你们一看便知!” 杨知县反应过来,大惊道:“难道是朱盼楠口中的奶奶,不可能啊,她不是……” 杨知县差点说出奶奶去向,从而露出自己的马脚,幸亏还是忍了下来。 只是他话音未落,便见一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入堂。 朱盼楠先是一声大喊:“奶奶!”,随后便冲过去搀扶,养父母自然是认得,也是一脸的不甘和意外的表情。 等众人都认可奶奶的身份后,南陵温补充了自己的理由: “在以前的案卷里,已确认了奶奶抚养过朱盼楠的事实,这也是父母之情,按之前的分法,至少还要划分一半给奶奶,所以养父母最多可以拿到十分之一!” 朱家人不干了,弟弟顾不上夫子的眼色,愤怒的说: “早知道你有这手,我不会同意五分之一的,四分之一都够呛!” 南陵温说:“我做的事都符合律令,而且奶奶不是我请来的,是机缘巧合下刚好碰到,她碰巧回老屋歇息几日,刚好被人撞见!” 奶奶愤怒的说:“你们朱家人也太狠了,既然算计到我头上,还好我这把老骨头硬。吏部可怜我女婿带着一个古稀老人到处赴任,便把他安排到凤翔府下面的县里来,我刚好可以回老屋,不想却便碰上了!” 南陵温故意调动鬼神之说,他大声的说: “这是老天在开眼,朱家人你们务实点吧!给你们个十分之一很可以了!” 弟弟抢过夫子的话,他已卸下最后一点伪装,狠狠咬牙的说: “我现在最怕的是穷,就算天雷轰我,我也要拿足银两!” 苏子瞻和赵仲明都被这种认知惊住了,南陵温则看向朱盼楠。 朱盼楠从身上衣服的拿出一沓银票,在手上晃了下,用生无可恋的表情说: “养父母,你们的救命和养育之恩,今日我算是还清了!” 这个举动好像超过南陵温的预计,他赶紧走上前去阻止,一脸严肃的对朱盼楠说: “不可,他们故意让你寒心的,不要怕麻烦,就算给他们八分之一也不过一百两出头而已!” 养父母和''弟弟''早已见钱眼开,他们毫无顾忌的说出之前所谋划的: “一百两不行,起码两百才可以买到镇里的大田庄,给足银两后马上签字,以后两清!” 朱盼楠赶忙清理一下银票,凑齐两百,但南陵温继续阻拦,他一脸惊愕的说: “你可要想好了!我之前可没有这么教你!” 朱盼楠则脸如死灰的回应:“我真的累了!” 南陵温脸上立马出现怒其不争的表情,随后把断亲协议摆上,吼道: “县令见证下,你们马上签字画押拿钱后,就立马给我出去!” 朱家人情绪已经上来,也不听县令的提示,立马就签。 等三人一起画押签好一式三份后,南陵温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回头对朱盼楠说了句: “你终于解脱了!” 第29章 不要勉强自己 南陵温突然的恭喜,让整个事情的谋划全浮出水平,他从一开始便是要朱盼楠花钱买断养育的关系,但看清朱家的人品后,知道对方绝对胃口不小,必须小心谨慎的推进此事。 在今日升堂前,南陵温私下里偷偷问询过朱盼楠对于出钱的想法。 那时候,朱盼楠告诉他说:“我愿意拿出一半的身价五百多两,只求能彻底断绝与他们的联系!” 由此,南陵温知道了朱盼楠的决心,但他还是先摇了摇头,随后说: “升堂时才,你要是先说一半的身价,他们最少要争取到四分之三才会松口!如果想要逼对方签字,且尽量保住财富才,就必须按我的步奏来!” 朱盼楠对南陵温已完全信任,她回应:“一切听大人的,我已清楚不趁早与他们隔绝,我迟早要自绝于世的!” 听完,南陵温用严厉的口吻回应: “这句话,不能再说第二次,他们不会怜惜你的,相反看到你软弱的一面后,便会更助长他们嚣张的气焰,那样的话,事情便会如开始我所讲的那样,三人会榨干、纠缠你到死! 明天开堂时,请尽管给我凶狠、疯癫一点,我会趁机找出他们的底线,反逼他们就范!” 朱盼楠说:“南大哥,我懂了,绝不让你失望!” 南陵温又说:“之前,我已经试探杨知县,我内心十分好奇,他为何会有意针对你,你最好回忆一下,在京城有没有得罪过人,或者做了些不能说出台面的事?” 朱盼楠态度坚决的说:“我一直在跟随枢密副使参与各种宴会,绝非半点空闲时间,姐夫是一名进士,那时候刚要赴任县令,他能看中姐姐,也是因为我们两个身世清白!” 南陵温说:“以我的观察,你的确是个本分的人,但不代表对方没有意思,请仔细回想身边有无轻浮的浪荡子?” 朱盼楠知道南陵温是诚心想帮忙,于是尽量回忆起种种过往,她突然很紧张的说: “枢密副使的女婿,常酒后失态,只要大小姐不在,便会对丫鬟们毛手毛脚,有次差点弄到我身上,被我严词拒绝了,但也没有了下文!” 南陵温听后豁然开朗,他赶忙问:“你那位弟弟和这位姑爷关系如何?他是何时造谣你与姐夫有不轨行为的?” 朱盼楠回忆一阵,回答说:“姑爷在院里设置聚会时,常唤弟弟相陪,一行人经常通宵达旦的饮酒,两人肯定是熟络!我也可以确认,弟弟是在姑爷失态以后才造谣!” 南陵温联系前后,有一种推论可以勉强解释朱家人目前的行为: 这位姑爷觉得自己被个''低贱''的厨娘拒绝很没有面子,于是想报复一下她。 他故意挑唆朱盼楠的弟弟,让其知道姐姐已偷偷存下上千两白银。 然后说明朱盼楠区别对待了二人:给了她姐姐几百两作为嫁妆,但轮到弟弟后,就只肯打发几十两回老家。 由于深知朱盼楠弟弟的本性,等其开始愤怒时,便开始请君入瓮: 让其伙同朱盼楠的养父母,一起通过''养育之恩''的绑架,狠狠敲上一笔。 至于为何要回到凤翔府,通过今天朱家人的表现,除了此地一切熟悉外,和要购买的农庄也有关系, 不过还有疑点,不知道为何造谣中伤朱盼楠,除非是不想她再回京城,但是找不到这样做的动机。 当天与朱盼楠合计完情况后,南陵温便告诉了她,后面升堂时自己的计划。 南陵温说:“我会伺机激怒对方,在那以后你尽量声嘶力竭的表达愤怒,给对方压迫感。在朱家人觉得你情绪崩溃,他们已占到了便宜后,便一定会签下协议!” …… 协议签下后,朱家人拿到了两百两银票,他们都是一副癫狂的样子,过了好一阵后才冷静下来。 随后,朱家人三口还齐齐抱在一起,养母套出一句心里话: “当初捡下朱盼楠是为了上天赐子,如今愿望达成后,还获得了几百银,真好人有好报也!” 苏子瞻和赵仲明听完,都面面相觑,内心不断嘀咕:“还有这样颠倒是非的人,真是开了眼界!” 南陵温知道三人只是暂时的满足,等挥霍完了,绝对还会厚着脸来给朱盼楠讨要财物,为了防止以后的纠缠,他便提醒: “你们盘下农庄后,若肯勤劳苦干,几年后便可以成为小富之家;当然继续挥霍,游手好闲,几年后也会卖田卖地,自己做好选择吧!” 悍妇回应:“大人不要来咒小民哦,我们都是本分的庄稼汉!” 南陵温笑着说:“我没有那么好心,不过提醒以后不要再来找朱盼楠麻烦,你们手中的这份协议已经生效,谁违反到时候我一定会让官府严办!” 朱家人表示了服气,虽然他们也反应过来,自己上了南陵温的“圈套”,不过签字后,已无法再抵赖。 杨知县见双方都已对协议''满意'',便宣布了退堂。 就算拿到了钱,朱家人在路过朱盼楠身边时,嘴里还是骂骂咧咧,但朱盼楠已经完全忽视这些,她抱着奶奶,表情是一脸的轻松惬意。 出了衙门后,朱盼楠告诉三人:“我已攒足积蓄,也不想再回那多事的京城,便买几亩薄田与奶奶相伴!” 苏子瞻和赵仲明是一起说:“找个正经人家嫁吧!以你的嫁妆,谁也不敢小瞧于你!” 南陵温则发表了不同意见: “不一定需要嫁人的,根据你内心想法来,怕老无所依,便找些亲戚小孩过继,或者干脆抱养一些孤儿都是可以的!” 经历过一次重生后,在南陵温看来,从整个生命长度来看,年轻时候天天玩乐,享受了半辈子,等老了走不动,晚景略微凄凉几年,总体来讲也是划算的。 不过这种理念在宋朝太超前了,他肯定是不能说出的。 朱盼楠回应:“奶奶身体硬朗、姐姐已育有儿女,我早已有精神寄托,能遇到良人更好,但不急,先陪好他们!” 苏子瞻和赵仲明缓过来后,也认同了南陵温的观点,苏子瞻更是说出: “与其勉强自己迎合世俗,不如口袋多攥点钱后,勇敢的对不喜欢的人或事说不!” 这番话,到后面南陵温才知道,的确是发自肺腑,因为苏子瞻是个豪爽的人,家庭经济一直都是入不敷出。 几人临走前,杨知县特来送行,他知道南陵温已怀疑自己,为表明心意,暗中告诉三人: “枢密副使府里来信,要本官去审核民女朱盼楠案件,案卷里要程序公正,但得想个办法,让朱家所有人不得再有进京的想法!” 南陵温说:“你是打算让他们先平分财产,然后在买田地于此,这样也许就可以困住几人了?” 杨知县说:“枢密副使信里说,只要不违法,便由着我办!” 苏子瞻有点不屑的说:“以后非你本分的事都要拒绝,投诚枢密副使,并不能帮助你仕途有所起色! 你的考核在陈知府那里,任命在中书门下的吏部,如果对方是两院或者中书的人或许还有机会,当然你要是打算去戍边的话,他肯定是能帮到你的!” 杨知县赶紧赔笑:“我不是将才,到了边关,怕耽误国家大事,以后我会注意的,请体谅一下,下官的难处!” 苏子瞻不再纠缠,几人继续赴京,他们规划的路线上,刚好要经过奶奶女婿所在县衙,南陵温还有些话想问,于是便决定在那里逗留几日。 三人投宿客栈后,南陵温趁晚饭时刻,向苏子瞻打听起枢密副使女婿的来历。 南陵温问:“此人籍贯何处?为人品德如何?” 苏子瞻努力回想,他回答:“我与此人只喝过几次酒,但交情不深,只知道他是前几年的进士,姓秦名古,在等吏部阙补职位时,攀上了高枝,结交了枢密副使,后来便安排进群牧司里做了一个判官(负责养马、油水重)!” 赵仲明说:“竟是个如此人物!看来无甚才情和志向,只想攀龙附凤而已!” 南陵温说:“他调戏于朱盼楠,事不成后,想把她撵走可以理解,但动静还是有点大,竟然要通知到杨县令!” 苏子瞻说:“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的确有点意思,朱盼楠的姐夫应该对这位秦古很熟悉,我们到时候再问一问便可!” 赵仲明闭起眼睛,心中反复念叨:“不要再是什么大案子!不要再是……” 如此重复四五次后,才睁开眼对二人解释说:“我不想还没有进京,就搞得满城风雨!到时候父王又要为难了!” 南陵温振臂一呼:“放心,就算是天塌下来我也一力承担,何况这些小事!” 赵仲明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对苏子瞻说:“他怎么还高兴起来,我就是那个好事者,引了个''黔驴''入京,还是不知天高地厚的那种!” 南陵温反驳,他回应:“仲明兄,在西夏你可不是这样说我的!” 苏子瞻也是一脸兴奋,但他压抑住内心的情绪,如果说苏子瞻内心还住着一个小孩,那么''跑''出来后,便是南陵温这个更善于''朝廷斗战''的模样。 他幻想着南陵温舌战朝廷里那帮迂腐的画面:犹如一声春雷,炸的汴梁皇城天崩地裂! 第30章 回京赶考 朱盼楠的姐夫,刚到任上,事务繁杂,但知晓南陵温的来意后,还是利用闲下来的时间,告诉几人自己所知。 三人经过反复问询,也没有发现什么特别之处,不过众人还是惊讶于这位枢密副使的女婿,竟然也是凤翔府本地人。 赵仲明在问完话后,还不由的调侃:“凤翔府这些年,倒真是出了些人才!” 南陵温走之前,还给朱盼楠交代: “不管有何变数,暂时不要到京城来,一切等我先查清那位秦古的动机再说。” 朱盼楠说:“我是真心想侍奉奶奶,日后陪伴姐姐也是个不错选择,绝不再考虑回京!” 南陵温说:“话不用说满,保不准,你的姐夫日后就调回京城,先记住我的话吧!” 朱盼楠点头答应。 告别完县令等人后,几人又继续上路,刚离开凤翔府地界,便收到信使送来的一封文书,内容是督促苏子瞻赶快回京。 南陵温和赵仲明一脸的好奇,苏子瞻这才明说: “阿翔案已经吵的满城风雨,两院的顶级才子,翰林学士王介甫与御史中丞司马君实都已经涉及其中,我们作为发起人,怎么可能被放过?” 赵仲明赶忙说:“枢密副使的家事,暂时放一放,一入京就引起如此多举动,必定被很多人盯上,绝非好事!” 南陵温则苦笑的说:“就一个阿翔的案子,竟然能拉扯这么久?连皇帝的诏书都不管用了?” 苏子瞻说:“当然有用,目前就是如此判罚,只是案卷还没有完成,总不能写成圣上酌情处理吧!必须要给出依据,不然就是臣子失察!” 南陵温说:“有点意思,我倒觉得陛下的意图不在此,他是有意让大家讨论,好从中发现人才,一切等我们入了京后便可以知晓!” 赵仲明也是深以为然…… 五日过后,几人终于来到汴梁,虽然心里已有所准备,但汴京的繁华还是让南陵温高看一眼,一入城街道两边各种商铺林立,数以万计的贩夫走卒穿插其中,非常的有烟火气。 为了防止占道经营,官府会不时派衙役出没,以维持秩序,但除了劝阻外,不会再有额外的举动。 几人在一家规模稍大的客栈停下,赵仲针早已在包厢里等候多时,他对三人尤其是挚友苏子瞻甚是想念,应该是知道苏子瞻打抱不平的性格,所以一开口就问: “这一路上,有没有发生些有趣的事?” 苏子瞻说:“不值得一提,京城为阿翔案吵的这么厉害,你都不置身其中?” 赵仲针坏笑的说:“多是些下了茶余饭后的闲谈,大理寺那边也说不愿滥杀无辜,但要找出律令依据!事情目前已经改为争论到底是不是谋杀,和''十不赦''的大罪已经隔开!” 南陵温来了精神,他解释起心中所想说: “那就更有意思了,是否谋杀一事,又有两种角度: 第一,从动机来看,阿翔长期被辱骂,怀恨在心,应该是故意带把剪刀,伺机报复妻子齐巧云,所以是谋杀。 第二,阿翔不堪辱骂,想要以此吓唬妻子以自保,却在拉扯中误伤,这个推论则是从轻伤结果倒过来看,肯定不是谋杀!” 赵仲针哈哈一笑,他说:“士大夫常在城内孙羊正店议论,你应该去凑凑热闹,只可惜还是个白身!” 南陵温不解的问:“不是给我安排了个县尉吗?官阶虽小,但不算白身吧?” 赵仲明赶紧解释:“陵温兄,大哥所说''白身''和职务无关,是你必须参加贡举,考中之后,才有进入那个圈子进行讨论的资格!” 南陵温开玩笑的说:“我现在就是立马报名参加乡试,也来不及了,还要经过省试,才到殿试!” 苏子瞻看了一眼赵仲针,征求他同意后说: “无碍,我知道你的才品,让欧阳参政给你保荐,便可以直接参加殿试,不过代价是,未能获得一甲(前三名),也算落榜!” 南陵温说:“让我尽管一试,绝不丢你们的脸面!” 赵仲针说:“有志气,有何吩咐尽管要求,我替你安排!” 南陵温看了一眼赵仲明,笑着说:“我绝不客气,为了让我心无旁骛,估计要有些破费了!” 赵仲明说:“陵温兄不准再说这些,在西夏你是怎么帮我的,我全都记着,郡王府还是有些家底的,你不用客气!” 南陵温说的不客气当然是真心话,他把自己所有的要求都列出,并不难办,只是有些条目,让赵仲明、仲针及苏子瞻无法理解。 南陵温要求在孙羊正店附近租一间有院落的民房,不要任何下人服侍,只安排一个人早晚帮他打扫卫生、洗浣衣物等。 南陵温也不要下人给他做饭,他想自己每日早晚走到客栈单独进食。 最奇怪的要求便是:七天一次,望三人晚上来找他喝酒,但不可通宵达旦。 赵仲明读完纸条后,实在难以理解,他忍不住的问: “你还有这个心思啊?每隔一段时间还要喝酒聊天?” 南陵温只得尽量用宋人的语言表示,这些来自现代教育体系积累的经验。 南陵温说:“身体好,方可有精力进行大量的阅读和学习,我每日往返于客栈,可以当作强健身体的一种方式。” 赵仲针心领神会的说:“给你安排民房,与客栈来回路程控制在一刻钟左右,如此便可以满足强身要求!” 南陵温说:“我看书时,若用功到深处,会进入一种物我两忘境界(沉浸式看书),不想被打扰,所以干脆不要下人。但又不想花时间在家务上,所以得找人来打扫卫生!” 苏子瞻感叹的说:“以前我读书时,所有事都是娘亲在照看,细细想来,她也是付出了太多,下次休假便回老家去看看!” 赵仲明还在等对方说出喝酒的目的,南陵温是故意放在最后以示重视。 等苏子瞻说完后,南陵温拍了下赵仲明肩膀,笑嘻嘻的说: “人与人之间的天资大多一样,智力超群者毕竟是少数,但学有所成者甚少,何也?不知放松的缘故! 所谓劳逸结合,实际上八成时间用功,剩下两成放松自己,才能有良好的执行效果。 便如同朝廷政令一般,制定的标准太高,下层注定执行不了,制定的标准太低,到了基层便无甚效果!” 三人都服气,尤其苏子瞻继续大叹: “妙啊!我小时候常读书至深夜,并不觉得苦,皆是因为祖父祖母在世时,只要他们来探望我,我便可以偷懒,与小伙伴们玩乐,玩完之后复去读书,的确感觉精力充沛!” 赵仲针听完,也感叹:“是这么个道理,只是我一直不知怎么表达,现在终于被南兄给总结出来了!” …… 自从决定参加贡试后,南陵温便刻苦起来,每日于客栈里进食时,他其实还在暗自旁听朝廷的各路消息。 这次的主考官是苏子瞻之前提过的欧阳永叔,官职是参知政事(副相),便是保荐南陵温考试之人。 南陵温的名声已经传开,客栈里有人也会议论他,但大多把他骂作夏国的间谍,理由便是:南陵温放弃汉院大王不做,来到夏国必有所图。 如此牵强的附会,肯定有人反驳,有几次搞得南陵温也心痒痒想一吐为快。 但想到欧阳永叔正当其职,为了避嫌,他只得低调做人,留待殿试高中那天,再回到此地舌战''群雄''。 当然结果也如他所愿,顺利的进入了殿试后,获得一甲二名,总算是扬眉吐气。 第31章 太平盛世 殿试之后,南陵温的成绩位列一甲二名,能走到这一步,肯定是本身已有绝对的硬实力基础。 但南陵温的内心,还是觉得自己有投机取巧的嫌疑,毕竟他预测到了阅卷者的偏好。 这次殿试策论的题目是《刑赏忠厚之至论》,主要目的是议论执法者该如何把握刑罚尺度。 这个题目贴近现实,几乎就是朝堂上议论阿翔案的翻版,刚好南陵温又涉及到此案,近期又熟读了《宋刑统》,所以提起笔来洋洋洒洒。 南陵温是重生者,带有后视镜的角度,所以他知道这次策论的题目,还和皇帝及一些手握大权的士大夫关切的问题有关。 自打签订颤渊之盟算起,大宋统治的天下承平已接近百年,主流声音下,世人都应该觉得自己身逢盛世。 但由于汉人心中的属地:燕云以北和河西走廊地区尚未有收复。 因此不时,会有一撮人跳出,他们会指出必须效仿汉、唐拓边,建立武德后,方可光明正大称为治世。 但这两方论点都有一个核心思想,大宋内部已经是兵强马壮。 只是西部蛮夷李元昊的称帝及西北战事的接连失利,打碎了宋人的美梦,让各个阶层尤其士大夫们清醒过来。 有识之士如已故的范仲淹等,不再满足于头脑中的幻想,而是深入边境,主动了解异国的情况。 在他们的主持下,宋人在西夏实行结营扎寨,徐徐推进的战略,一段时间后,总算是把边境稳定了下来,如此也是促成了之前的宋夏和谈的主要因素之一。 从后面上位的宋神宗、哲宗、徽宗的动作来看,至少从南陵温重生的仁宗中后期开始,统治阶级已有开疆扩土的心愿。 想要''富国强兵'',必须有可靠的人才,推敲起来,皇帝之所以挑起一场阿翔案的大议论,背后目的肯定有甄别满朝文武的意图。 因此为了''投君所好'',南陵温在自己的文章中下了些心思,在策论的第一部分中: 南陵温论述了古代圣王设立法律的目的:教化世人,而非惩罚。 他详细引用了《尚书》里记载先王(尧舜禹汤)之治时的情况,说明''重赏轻罚''乃是惯例,这当然也是在肯定皇帝对阿翔案的判罚。 策论第二部分,南陵温则是结合自身的实际经历,分析大宋子民如今的生活状况: 在宋太祖、太宗时,天下初定,为儆效尤,重刑尚可谅解,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应该形成宽宥风气,这里便是在给轻罚找出些依据。 策论写到第三部分,南陵温调转笔头,谈到辽、夏与大宋的关系,根据现实情况提出了对辽国以经济拖垮为主,对于西夏则是军事和经济战并举的策论。 对于治军,南陵温也提出了自己的建议:从与西夏各战情况来看,军队久疏战场,应变不足,平日里必须加强操练,军队中一定要赏罚并举,不可有偏向。 这篇文章让欧阳永叔眼前一亮,他专程拜见了皇帝,让其亲自审阅。 皇帝读完此卷后爱不释手,马上下令让人誊写后,收藏于内库,并对身边一众嫔妃说: “此人俱是真知灼见,他日绝对位列执宰,真后世儿孙之幸!” …… 按理说,欧阳永叔和皇帝都如此看重的策论,但为何只是打了一个第二名成绩? 这件事的结果,要等后来欧阳永叔主动对最青睐的门人曾公亮说起缘由,世人才知道真实情况。 原来,欧阳永叔以为如此出色的文章肯定是自己门人的作品,为了避嫌,定了个第二名,没想到阴差阳错下,竟然让南陵温失去了状元的头衔。 无论如何,如此被皇帝和文坛领袖欧阳永叔力捧的情况下,南陵温已一举成名。 随后在欧阳永叔的推荐下,他获得了直接去馆阁任校书郎职务的机会。 这一荣誉职位,相当于储备翰林院士,按资升阶后,只要不犯大错误,绝对能进入权力中心的两府(中书和枢密院)或者管理天下财政的三司,已是大宋的管理层。 皇帝金口已开,但负责起草南陵温任命圣旨的中书舍人院,却迟迟不肯动笔。 为此欧阳永叔专门派人去问询,得到的答案是: “谏官中有人反对,他们认为南陵温资历不够,本朝还未有高中金榜后直接入馆阁的先例,如果硬要下旨,中书必须要给出合理的解释。 欧阳永叔也无可奈何,毕竟皇帝已经同意让南陵温''违规''参加贡举,还有如此优渥的提拔。 不可能再要求他,再下一道诏令了确认南陵温够资格,那已经不是多大面子能解释的事了,简直是私生子一般的待遇了。 首相文宽夫也不愿为了一个新人,破坏中书和台谏的关系,实在想不出主意后,又准备把此事必须搬上朝会议论,如此既显得大度,又可以不用为后续结果负责。 但这一出正好符合皇帝的心意,这还是他甄别人才的大好时机。 赵仲针在各部门都有一些眼线,他知道了台谏和枢密院准备联手阻止南陵温上位,重点可能拿南陵温的出身于黑汉国和在西夏有任职的经历做文章。 南陵温得到了赵仲针的提醒后,先是感谢,随后展现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他告诉赵仲针: “我的出身和经历反而是优势,天下大势可不是那些人说了出来的。 据经历我推断,西夏求和乃是李元昊的权宜之计,等缓过神来后,无论是转移内部士族矛盾或者获得辽国支持的需要,他们一定会再起烽火,我想只要稍微有点边事经验的人,一定会赞同我的观点!” 苏子瞻笑着说:“陵温小弟的意思是,这一切风起云涌的事情,其实都是圣上和高层在背后故意默许的?” 南陵温点头,他说:“直白点,陛下这是在挑选可以为他所用的人,同时也在慢慢引导社会风气。 现阶段可能有些人不愿意承认,但十年之内,必定人人都会知道,西夏和背后的辽人意欲抢夺我大宋土地和财富的心思,未有一刻停止过!” 听完,赵仲明用开玩笑的方式回复: “我在西夏待过,那里的人很纯粹,由于大部分土地贫瘠,来大宋抢东西永远比自己放牧耕作,简单有效很多!” 赵仲针皱起眉头,他说:“马背上的民族,其武功也彪悍!此大患必须尽早剪除!” 南陵温说:“若庙堂上有人问起此事,到时候我会宣读近期所作的《平戎策》,便是经略西夏的具体方案!” 苏子瞻发出感叹:“真是幸事,如此人才,竟然不能被夏人所容,不然绝对是宋国大患!” 赵仲针也有同感,他直接明说:“我弟弟这一趟,果然是没有白去!” 第32章 舌战群儒 南陵温第一次参加宋庭的大朝议,激动之余,他起了个大早,经过一番精心的刷洗打扮后,才乘马车往皇宫赶去。 南陵温到达时,内侍们已经开始放人入内,经过查验真身后,他终于进入大宋皇城。 但因为未有功勋和品阶,入宫后的南陵温,只能先在大殿的偏厅里等候召唤。 朝会开了一刻钟后,才有太监宣南陵温上殿,有意思的是,在步入大殿过程中,所有人都给他行注目礼,当然这是对新科进士的礼遇。 不过只等南陵温站稳,给皇帝请安后,大理寺的人,便出来开炮: “启禀圣上,阿翔案搞的满城风雨,南陵温便是始作俑者,且不管阿翔案的判罚,只从他未入京城便敢兴风作浪,便知此人绝非温润谦让之辈,绝不可越级提拔!” 皇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专门朝着南陵温的方向说了句:“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南陵温心领神会,经过请示后,他站出列说: “大理寺说的话,理太偏,阿翔案的起因并不在我,作为旁观者,我只是把整个过程如实上报!何罪之有?” 大理寺一官员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白身乎!时逢圣王之治,君君臣臣安守本分就好,切勿多生事端!” 南陵温立马横眉冷对的说: “妄你苦读多年圣贤书,又侥幸考取进士,却是个绣花枕头中看不中用!” 看到南陵温有些目中无人,大理寺长官站不住了,他出列说: “新科进士何故出言伤人,在老夫眼里考取功名只是第一步,你的确擅长策论,但更重要的为人处事,看不到有何出彩之处!” 苏子瞻还只是个小官,轮不到他发言,赵仲明和仲针是没有资格入朝的,为此欧阳永叔不得不出来圆场: 欧阳永叔说:“年轻人肯定多少有些气盛,朝堂就是需要些新鲜血液,多点担待啊!许大人?” 如此,南陵温便得知对方就是赵仲明告诉过他的大理寺卿许遵。 此人是大宋明法科开考以来,到目前为止,获得评级最高的一个人,是个十足的律令通。 南陵温不能和许遵硬刚,此人对律令的解释太权威,又深的皇帝和群臣的信任,他必须另辟蹊径与其对线: 南陵温说:“大理寺卿误会我了,我这是爱之深、恨之切啊!现在虽然是太平盛世,可是边境之事,何时安稳过? 颤渊之盟,也是在杀掉了敌军主帅,''辽国战神''萧达凛后,才得以让辽人坐下来签约! 而在这之前,后晋皇帝石敬瑭就算贡献了燕云十八州,更恬不知耻的自称''儿皇帝'',难道能阻止辽人南下侵略的计划!” 许遵听完后,觉得有道理,才稍微客气一点的说: “我寺官员,平日里忙于断案,的确对大势的判断有些浅显,但这不是你能出言伤人的理由,要争论起律令,你未必能赢过他!” 南陵温连忙表示认同,他回答说: “所以天恩降临,提拔我到馆阁任职,肯定有继续学习的意图,当然也包括《宋刑统》。” 见大理寺的人气势已经被压下,枢密院的人,赶紧站出发言: “南陵温的确是个人才,但出生异域王族,又曾经在西夏位列汉院大王,放弃如此多优厚的条件,不远万里来到汴京,真不知这是一种什么的选择!” 南陵温听完后,微笑的应对这种''非同族族心异论'',他反驳: “我虽然通晓多种语言,但整个高昌国都是以汉学为正宗,想必熟知一点敦煌历史的人,都会知道此言不假!” 这时,欧阳永叔赶紧出来作证,他说: “陛下,我正在修五代史,知道敦煌地区一直以汉人飞地自居,他们甚至打出了归义军的旗号,只是多年前已被李元昊所灭!” 见状,枢密院副使邓绾接着发难: “军机大事,不可不谨慎!国之柱臣,不得不考察!南陵温与西夏天大王野利仁荣以师徒相称。 而且他一出现就把亲宋的卫慕氏族一网打尽,臣不得不怀疑,他来大宋的动机!” 南陵温笑着说:“西夏不比大宋,可以通过贡举成为天子臣,他们极其讲究血缘,就算我已经当上了''天大王'',你们中谁觉得,我会有调动兵马权力的资格?” 邓绾肯定知道南陵温并无半点兵权,所以这只是他的引子,只等对方承认自己西夏经历后,他立马露出''獠牙'',以私德攻击: “忠臣不事二主,你若真有心,就不该接受李元昊的任命!现在纵有天大的原因,但只怕难以服众!” 欧阳永叔立马看了邓绾一眼,他非常痛恨这种如小人般的道德攻击行为。 在欧阳永叔看来品德、道德、律法三者内涵不同: 道德便是一定时期内,是人们共同生活及其行为的准则和规范,会随时代的变化。 律法是道德的最下限,犯了就会被追责。 ''品德''一词极少情况会是贬义,所以一般谈起,便是指道德的上限或者上游。 这应该是一种自发性行为,若外人无事便把某品德标准强加于人身上(俗称道德绑架),此人多半是想借此行不道德之举。 如今邓绾便是搞的这一出。 欧阳永叔还在着急南陵温如何应对,但没想到,邓绾的话音刚落,南陵温就反驳: “大人如此一说,将管仲、魏征,乃至十朝宰相冯道置于何地了!我就算要内修品德,也是迎合大众和社稷所需要的标准,绝非你个人的判断! 于私而言,管仲未成名前,做人小气、贪财、懒惰等等,私德方面简直一塌糊涂,但拜相后,他干得都是功在当代,立在千秋的事,连孔子都说我们要感谢管仲,如此邓大人是想推翻圣人之言?” 邓绾一脸的怒气,在知道自己辩论不过的情况下,他厉声的说: “新科进士好不威风,邓某几十年时间里,在各部、府、州、监里摸爬滚打,却抵不过新人的一张巧舌!” 南陵温觉得对方是个阴险小人,因此一点也不客气,他直抒胸臆的说: “我非以貌取人,以邓副使的天资,游走于多个职位间,一路高升,但未见有任何超越本职的真知灼见,但对份内事情的确做的井井有条,可见是个守成之臣!” 这其实就是在嘲笑邓绾能力不足,朝堂中隐约也出现一点点笑声,毕竟私底下,也有人曾经提出过一样的观点。 此时,枢密院一把手富彦国站不住了,他其实也颇为欣赏如此有想法的年轻人,但觉得南陵温太傲慢,便想敲打一下。 富彦国说:“新科进士口气不小,这可是在大殿,尽管说出你经略西夏的计策,说的好有掌声,老夫也一定举荐,说的不好,被笑话是免不了,而且还要向被你讥讽过的长辈道歉!” 听完,南陵温心中吐槽,这宋人老喜欢让人道歉,难道真是有特殊的癖好? 不过眼下时机已成熟,南陵温已准备说出自己的《平戎策》,这可是根据从后来宋朝国家走势,来反推出的意见,肯定都是料事如神。 为了博得众人的良好印象,方便自己以后的行事,南陵温一上来就是王炸: “我离夏国之前,有意辅佐西夏王子李宁令哥上位,除了他受过汉学教化,天然亲近大宋外,还有就是意图让西夏内部在王权更迭时产生动荡! 如果我的计划准确,李元昊应该时日无多,说的不定很快,枢密院就会收到他被杀的消息!” 此话引得首相(同平章事)文宽夫,三位副相(参知政事)欧阳永叔、韩稚圭、贾昌朝一起的惊讶,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枢密使富彦国。 富彦国马上说:“枢密院没有隐瞒过情报,西夏境内的确有些动荡,已经多日不见李元昊现身,但尚未有其被杀死的消息!” 听完,南陵温一脸镇静的说:“莫须(等一下),时间在我们这边!你们要相信西夏外戚和士族们对王权的渴望……” 第33章 表明心意 大宋朝堂针对南陵温的议论还在继续! 看到一个毛头小子,要满朝文武稍安勿躁,富彦国忍不住了,他继续开喷: “新科进士,你把话说的太满了,就算是诸葛孔明在世,算无遗策,但也是奈何不了天命,最后三国还是归于魏晋!” 南陵温说:“多谢枢密使的提醒,我本就是尽人事、安天命的心态!” 邓绾要找回场子,他以退为进的说: “竟然新科进士是如此人才,我肯定同意他被提拔,不过要等西夏那边传来消息,李元昊已许久未出现,想必马上就会收到其死讯,那时候便是南进士提拔之时!” 李元昊何时死去,谁也无法预测,但南陵温的《平戎策》里已有这样的规划,邓绾如此算一说,算是以其人之道,治其人之身。 反对提拔的南陵温的的人,都跟着附议,一时间内,连支持南陵温的官员也不好发声。 但偏偏老天要帮助南陵温,大家正在窃窃私语时,一个太监给皇帝递上了五百里加急信件。 皇帝看完后,龙颜大悦,中书和枢密院等依次传递,最后连南陵温也知道了内容: 西夏王子李宁令哥夜入王宫,持刀削掉李元昊鼻子,元昊流血而亡,王子最终也因为以下犯上,被没藏讹庞率军诛杀。 有感于大宋朝廷除掉心中大患,大臣们一个个都兴高采烈,手舞足蹈,这片刻的时间里,整个朝堂都忘记了礼节。 副相韩稚圭还算冷静,他清楚李元昊的死只是解恨,未能左右西夏与大宋的局势,后面要发生何事还很难预测。 左右顾之,但见南陵温也是一脸冷静的表情,韩稚圭便专程走到他身边问: “李元昊已死,你必定高升,为何不见半点喜色于脸?” 南陵温说:“李宁令哥是亲近大宋的,如今西夏国肯定是册立李元昊最小的儿子李谅祚为皇帝,皇帝尚幼,大权必然把握在没藏太后以及他家族手里,这些人可全都是好战分子!” 韩稚圭不由的皱紧了眉头,早年他和范仲淹一起镇守西夏,知道南陵温此话非危言耸听,便回应: “按照协议,李谅祚的册封必定要得到宋、辽二国都同意,他们会派人来汴梁报信,你到时候可以问询下西夏境内的情况!” 南陵温说:“感谢韩相提醒,我也有一建议,西夏新王登基,以没藏家族的性格,必然以发动战争来巩固自己的实力,还望枢密院下令,要边界地区加强警备!” 韩稚圭说:“我也正有此意,你是馆阁的人员,也可以直接上书皇帝,你回去写一份详细的建议,到时候我跟着签个名吧!” 南陵温眼睛一亮,这可是对自己极大的信任,他立马严肃的回答: “一定不辱使命!” 韩相笑着说:“我还是喜欢你骄傲不驯的样子,不过接触下来,你比我想象中更外圆内方,是个可造之材,以后多来我府上陪老夫喝酒吧!” 南陵温笑着说:“一定,一定!” 谈笑间,皇帝和大臣们的高兴劲已过,冷静下来后,有人提问: “接下来,枢密院对西夏的策略是否会改变?” 富彦国立马回应: “不可改变,我必须承认,通过新科进士的提醒,我已重新理解西夏其实是辽人与大宋国力争斗的地方,随时会狼烟再起。 尤其是对方权力更迭到时候,说不定会偷袭边境来转移内部矛盾!” 南陵温给富彦国投去赞赏的目光,他应和着: “陛下,李元昊的死讯,已确认了我有入馆阁的资格,所谓当仁不让,我以一个准校书郎附议枢密使大人的提议!大宋应该加强边境守备,而不是对夏人有任何幻想!” 至此,已没有人再提出反对意见,邓绾因为有言在先,不能再打脸自己,只得暂时压抑住不满,恭迎一位后生上位。 …… 上任三个月内,南陵温在馆阁内每日便只是博览群书,不管任何政事。 有次皇帝专门要他草拟圣旨,按惯例,作为起草人,一般都会附上自己的一点见解,但南陵温绝口不提,这点让所有人都好奇。 他的顶头上司是制诰王介甫,当日在朝廷目睹南陵温的发言后,已在心中对他十分赞赏,见南陵温连续三个月都不发表意见,又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个十分沉稳的人或者仅仅是碰巧走运,当天在大殿卖弄着肚子里的唯一墨水。 为了一探究竟,王介甫决定亲自一试,他当然找到了一个很好的理由。 按照规定,馆阁里校书郎的职位便如同谏官一样,三个月内要是没有提出任何意见便是失职,王介甫假定南陵温不懂这个规矩,便在一次交接书籍时,故意提醒他。 见南陵温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表情,王介甫倾向于此人是个沉着冷静的人,绝对早有对策,爱才心切下,他先敞开了自己的心怀。 王介甫说:“白居易有首诗歌《中隐》,不知校书郎拜读过否?” 南陵温没有熟读过全诗,但他知道前几句,立马张口就来: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 王介甫说:“我也是期望你不要太冷落或者喧嚣,真正社稷需要时,就必须当仁不让!如今你已近三个月未有建言,很容易被谏官说失职!” 南陵温对王介甫表示了感谢,他回应: “先前王大人已经好心提醒过,其实南某在内心有些纠结,便是觉得馆阁的日子太无聊。 而且已看清同僚们的遭遇,只要是提出建议,虽然直接抵达天听,但后续还是要先和官员们先周旋,如此劳心费神,真不如到地方为政一方来的直接。” 此话于王介甫心有戚戚焉!他问:“你可是想去地方历练?” 南陵温不置可否的说:“不愿意发言也是怕长期下去,会耗费掉自己进取之心,那才最可怕!” 听完,王介甫继续泼冷水,他说:“你若请求外调地方,不仅升职更慢,而且会丢掉京城的人脉,最要命的是馆阁职位本就是越级提拔,你却还要如此无病呻吟状,恐怕会被很多人不容!” 南陵温不惧后果,他很认真的回应:“我做事因公出发,心里不会有任何负罪之感,悠悠众口,让他们去评说!” 王介甫终于按捺不住,他突然很开心的说:“老夫还有一点薄脸面,馆阁里有个外派差事,可以让你以司里参军职务调遣到地方,这样便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南陵温听完后非常的高兴,原来对方早就认可自己的想法,刚才只是在试探决心。 他专门读过王介甫的诗文,知道他心怀天下,便特意咏了一首王介甫的七律: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不畏浮云遮望眼,自缘身在最高层!” 王介甫一脸正经的说:“的确是鄙人所作,难道经我一提点,你就要开始谄媚上司?” 南陵温说:“我觉得诗文左后两句,的确有一种公卿的气魄!我其实知道王大人心里是在谋求一番圣人之业的,下官只是表达一下对你的敬佩!” 王介甫笑着说:“四川人苏子瞻绝对是个几百年才出来的才子,但他真不是政治家的料,因为政见不合,他亡父、亲弟包括苏子瞻都十分厌恶于我,不过你们好像是莫逆之交哦!” 南陵温一听就知道王介甫是在询问他如何处理公私交杂的事,他说: “君子和而不同,我绝不会因私废公,何时都要坚持自己的初心,这样才对得起苏子瞻的友情!” 王介甫非常满意说:“那就可以了,我与司马君实便是这样。 其实我和苏家也没有什么私仇,但想看一下你如何处理这些事物,如今看来,以后是不需要我多嘴了!” 南陵温还是回了句:“谢王大人耳提面命!” 王介甫继续说:“你一开始就待在馆阁,亲近高层人物的确容易升迁,但脱离了底层后,容易轻浮,日后对天下形势的判断便会脱离实际!所以我是十分支持你此行的!” 南陵温说:“承蒙厚爱,南某志不在高官,就想成就一番圣人事业!” 王介甫笑着说:“行,我观察着,你到底是社稷之幸或者相反,拭目以待吧!” 第34章 和而不同 南陵温被王介甫外派差遣的事,很快就被苏子瞻和赵仲明知道,和赵仲针不同,这两人对王制诰(写圣旨的职务)印象都不算太好,他们害怕南陵温误入歧途,专门过来劝谏。 在南陵温所居住的民房,刚一碰面,苏子瞻的情绪就开始激动,他说: “我父亲曾经专门写了一篇文章《辨奸论》,矛头直接王介甫,我对他的确是没有额外的憎恶,只觉得他脸好黑,估计不爱洗脸吧!” 南陵温笑着说:“我也问过了,王大人少年时得过疥疮,落了后遗症,皮肤变得黝黑,此乃天生的,不是洗脸的问题!” 赵仲明说:“力争上游是人之常情,王大人三番五次拒绝朝堂的征召,但又不是清静无为之辈,他是想博的美名,争取获得更高的职位!” 南陵温说:“这个的确是事实,不过王大人的目标是改革朝堂弊端,延续戛然而止的''庆历新政''!这可能于与他和范文正(范仲淹)有段交往有关!” 朝中的确有传闻,范仲淹钦点的衣钵传人是王介甫,而且欧阳永叔和韩稚两位副相,也对此人多有赞赏,想到南陵温是为了心中的事业才如此坚持,苏子瞻便放下了对王的成见。 但因为先入为主的观念已根深蒂固,苏子瞻不得不先摇头叹气好一阵,等心情平复后才说: “南兄坚持自己就好,我虽然不想承认,但论地方政绩,王大人的确有一番作为,比先父强上许多!” 南陵温举手作揖,以示对苏子瞻父亲的尊重,他回应: “苏大哥对事不对人的态度,让我想起了范文正的言论:公罪不可无,私罪不可有!大宋人才辈出,真是百姓的福气!” 苏子瞻微笑后,同时拍了赵仲明和南陵温的肩膀: “君子和而不同,只要是为国为民,就算有些分歧也是小问题,公事再对立,私下里我们永远是朋友!” 南陵温笑着说:“我要偷用你的词句了,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苏子瞻也是狡黠的一笑,随后回应:“此事古难全,珍惜眼前人就好!” 赵仲明赶紧插话:“有我做中间人,以后绝不会让你们矛盾上升!” 南陵温知道苏子瞻的为人,他笑着说: “放心吧!我们之间很难改变的,除非有人的本性变了,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所以无需过分的担心!” 赵仲明觉得有理,一颗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他收起和事佬的态度,露出本性嚷嚷着说: “太好了,我还以为彼此会越来越陌生!!” 南陵温假装发出“咦”的一声,以表示自己不相信赵仲明是个多愁善感的人,随后又长吁一口气,转移话题说: “馆阁职位上与人周旋太费精力了,我有意去往地方历练,不知谁有兴趣一同前往!” 苏子瞻说:“我知道你已经''憋屈''了很久,不过不用你申请了,很快便有调令过来!” 南陵温说:“苏大哥说出此话,似乎已有些眉目了?看来王大人白安排了!” 苏子瞻说:“事有轻重缓急,王大人绝对理解。昨天枢密院收到消息,近期辽国有人叛逃于我大宋。 根据颤渊之盟的协定,我方是要遣返叛逃人员的。 但在实际处理中,边防将士们对此事都是睁只眼闭只眼,这也是给百姓留条活路,让他们可以在境内落脚下来,不过这次是辽国的驸马刘古,很多情况便不同了!” 赵仲明大惊,他说:“此话当真,这可是一件大事啊!” 苏子瞻说:“边境军官有人认识刘古,应该不假。此人愿意把辽国机密献给大宋,前提是不能遣返他和家人回去!” 南陵温说:“我知道了,此人必定是要亲口告诉京中大员以求自保,他可有指定人选?” 苏子瞻笑着说:“你反应很快啊!便是指定了枢密使富彦国和本人!当然我根本不认识刘古,不知他心里如何想的!” 赵仲明笑着:“原来啊,我还在想是谁告诉你如此机密的消息,你现在提前透露给我们,恐怕也是有意图的吧!” 苏子瞻说:“富大人的意思是多锻炼些新人,我便举荐了你们两个!” 赵仲明说:“太好了,我们又可以一起上路了!” 南陵温点头,他也感叹的说:“人生真是处处充满意外,前几天我还发愁如何在不被谏官们弹劾的情况下外调,如今一下来了两个选择,这真让我不得不相信有命运一说!” 苏子瞻说:“机会只给有准备的人,这次是突发事件,而且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任谁也不敢多嘴,我们只管安心完成任务!” …… 临行之前,皇帝在宫内设宴,与四位宰执一同接见了富彦国一行人。 这次的聚会,欧阳永叔还特意请求圣上额外邀请了王介甫和司马君实参与,他给的理由是: “也听听朝堂中层官员对于边事的看法!” 皇帝觉得有理,肯定是同意。 皇帝已下令要畅所欲言,无君臣之顾,因此一众人见面后便立马交流上,主题便是要不要放驸马回大辽。 欧阳永叔最先提出见解,他说:“可按实际惯例处理,便是不予放行,辽人问起,就说不知有驸马一行人叛逃之事!” 文宽夫以为不可,他说:“毕竟是辽国驸马,恐怕瞒不过去,宋夏大战时,辽人趁火打劫,要求增加岁币数量,迫于形势,陛下不得不应允,我看这次便可以趁机削减!” 贾昌朝也表示附议,韩稚圭也偏向于文宽夫的建议,但他表明: “我们先不明确表态是否放人,看看辽国驸马手中有何筹码!也是试探辽人态度!” 几位宰执一下就达成了初步意见,这让皇帝也颇感意外,听完后,他还特意点名要王介甫和司马君实也发言。 两人似乎已经商量过,一开始都以资历不够婉拒,但见四位宰执也是坚持陛下的意见后,才打开了话匣。 王介甫说:“西夏之所以敢于叫嚣大宋,完全是辽人在撑腰,我恐怕,先前增加的岁币都是一车车的运到西夏境内,让他们继续与我们作战!” 富彦国说:“现有情报下,虽然不能明确肯定,但王制诰说的话八九不离十!” 皇帝大怒,他说:“辽人这是在恶心朕,你们一定要拿驸马做足文章,放不放人朕不管,辽人之前提出的不合理要求,全都趁机给废掉!” 王介甫说:“陛下息怒,微臣以为,辽人立国也有百余年,实力甚强,现阶段对其要以安抚为主,驸马最好还是送回。 想要制衡辽人,需先把西夏打服,所以问题的关键还是在西夏,在河西走廊!” 司马君实也接话:“臣也认为对付辽人要以安抚为主,但理由和王大人不尽相同。 宋国现在可以理直气壮与辽人谈判,皆因我们站在道义的一方,如果扣留住驸马之后便是违约,所谓师出无名,百姓必然也会对朝廷非议!” 皇帝点头,他非常认可王介甫和司马君实的观点,随后众人又经过了一番合计,得出最终结论: 尽量利用好辽国驸马套取情报,可以先遣返一批平民试探对方态度,如果辽人强硬,便先进行谈判,同时伺机提出削减岁币要求。 如此''拖''字诀下,对方如果抱着不了了之的心态,便将此事淡化下去,相反便把驸马遣回。 赵仲明和南陵温以及苏子瞻,因为资历尚浅没有资格发言,全程只能旁听。 但三人都被这种开明的政治风气所感染,人人都不需要担心因言获罪,从而更加集中精力为心中的事业全力以赴。 于南陵温而言,如此氛围才是他一直渴望的文明,他打心里的愿意为之肝脑涂地。 第35章 张可秀剑术 南陵温和赵仲明、苏子瞻,一起跟随着枢密使富国彦国行至宋辽边境,由于是与辽国的谈判问题,这一路上都有各路军队帮忙开道,几乎是畅通无阻。 南陵温也享受一回朝廷大员的待遇: 他们每天的行程,会有专人提前精确的安排,几乎是入住客栈后便可以冲澡,走上餐桌后,饭菜一定会恰好上齐。 南陵温觉得有点意思,便悄悄问起苏子瞻: “一个枢密使的出行,就有这么大的派头,如果是宰执出行的话,那还得了?” 苏子瞻摇了摇头,他回答:“富大人已过花甲之年,若非辽人亲点,绝对是要邓大人来跑一趟,考虑到身体的实际情况,为免舟车劳顿,陛下特意要他''奢靡''一回!” 南陵温说:“原来如此,怪不得这一路的安排是如此精心,几乎是有求必应,让我都些飘飘然了!” 苏子瞻说:“富大人其实作风很节俭,我听人说过,他平时出差时,都只住在驿站,从来没有特殊要求。” 这也符合南陵温的内心判断,因为富彦国行事一直正派,这一路上南陵温是看在眼里: 富大人每到一地,都会与地方官员交流民情,言语中多是要官僚们体谅民生的艰辛,不可奢靡以及妄为! 富彦国还会邀请本地的商人进餐,通过这些走南闯北行人见闻,可以补充官员们视角里缺失的大宋基层人民生活的情况。 当然,一路上公文也是不断的往来,边境官员们也早查清辽国驸马叛逃的原因,尽然是狗血的爱情。 辽国皇帝下旨,让刘古娶了自己的亲女同昌公主耶律八哥,这本来是一桩喜闻乐见的良缘。 但奈何婚后此女因为从小尚武,对喜好文学的刘古并不待见,经常对其打骂,还当着他的面与心仪男子眉来眼去。 刘古气不过,便偷偷纳了妾,还生下一子,得知事实的公主气不过,扬言要杀掉小妾和私生子,刘古为了保护家人,只得逃到大宋边境来。 这番经历都来自刘古的口述,赵仲明已觉得应该和真相无太大出入,但苏子瞻对此保留了意见,他说: “辽人的婚姻风俗我不太清楚,但书籍记载过辽国驸马和公主和离的案例,如果两人感情不睦,应该先走这条路,叛逃可是最危险的选择!” 南陵温听完后,也想到了之前在书上看到过了一个记载,他对两人说: “辽国贵族萧氏,曾经出了一个驸马,但因为私自纳妾的缘故,被皇帝赐死了!刘古现在这样做,已经把自己逼到绝路,如果他明知叛逃是死,也要行动,也许……” 赵仲明被两人点醒,他抢过南陵温的话,直接说:“也许在那边他已是死罪了!” 三人还要继续分析这份口述,但门外突然进入一个侍卫,他行礼后通报:“枢密使富大人驾到!” 三人赶紧出门迎接,今日一大早,富大人便外出去迎接客人,几人心里其实都纳闷到底是何方神圣,要一个朝堂重臣亲自去迎接。 但等到看到真人时,全都大吃一惊,竟然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尤其哪个女的,竟然是他们三个的熟人。 南陵温以为自己还看花了眼睛,定睛下来后试探性的问:“真是你吗?齐巧云!” 听完去,对面跟齐巧云站一起的年轻男子露出一脸的惊奇,他赶忙看了一眼对方,得到齐巧云肯定的答应后,便回复南陵温说: “果然,你们就是阿翔案背后的推动者?传说中的好事者!” 虽然男子这样说,但还是还专门对三人行礼,并说:“见过三位大人,本人是富大人身边的护卫!以后可以多多指教的!” 赵仲明绝非对方有些眼熟,但一下想不起来,苏子瞻因为记得几个月前,齐巧云是没有对象,有点担心对方,随便找人凑合,便问: “你身边这位女子刚经历一些事,不知你有了解过吗?” 男子听完,知道苏子瞻的事用心内涵,笑着说:“不要有敌意!我是真要谢谢你们,在阿翔案上帮助齐巧云,我因害怕她痴念未尽,这次外出公干,便专程带上,好一路说教,不过你们放心,她只会和家眷及后勤们一起赶路,不会耽误大家的行程!” 直到这时,富彦国才说:“年轻人就是嘴快,都轮不到我做介绍了!” 听完,大家都安静下来,这时众人才一一相互做身份介绍,这男子便是淮扬路转运使张蒭(chu)的小女儿张可秀。 南陵温以为自己听错了,瞪大了眼睛,但这男子中等身材,脸白皮细,的确少了一股阳刚之气。 这时候,富彦国又开口为张可秀解释,他说: “女扮男装是为了方便出行,可秀有一身好武艺,自比唐代时候的公孙大娘和红拂女,专门来负责我们的安全,你们千万不可怠慢!” 赵仲明终于想起来,马上欢呼雀跃的说:“原来是你,年纪轻轻就被曹皇后赞叹为大宋第一女侠的张可秀,真让人佩服!” 南陵温也是第一次听见''女侠''二字,来了兴趣后,赶紧问:“什么情况快说明一下!” 苏子瞻见赵仲明情绪尚未平复,便先替他说: “曹皇后出身将门世家,家族传统,无论男女都要习武。 张娘子从小便投身于曹家习武读书,因为表现的出类拔萃,在一次元宵花灯会舞剑表演上,被陛下和曹皇后钦点为大宋第一女侠!” 南陵温心底嘀咕:“这种观赏程度的舞剑,未必实战有多强阿!况且淮扬路上的漕运,虽然是宋国最繁忙的水路,每年会给国家带来巨额的税赋。 但论起职位,富彦国远在转运使上,未必要自降身价去迎接这个侠女。 见南陵温一脸的疑问,张可秀知道对方在轻视自己,她赶紧让齐巧云往空中扔一圆环玉佩,然后拔剑向上一刺。 南陵温以为对方要劈开玉佩表示剑术厉害,但没想到,张可秀这一剑,正中圆环中心的空洞,且玉环毫无损坏。 全场立马鸦雀无声,这种举重若轻的力量把握感,世间上,只有数一数二的高手才能拥有。 见众人都已是拜服的表情,张可秀才发言: “本来按例,边防事务皇帝是要派一名宦官为都监,但为了让富大人能自由发挥,文相便想了个办法,最后是让我前来,当然你们要是不欢迎,现在换回都监也是来得及!” 赵仲明知道宦官的厉害,赶紧替南陵温解围说: “哪里的话,小娘子见外了,你可是身经百战的,谁敢不服气!” 说罢,赵仲明又走到南陵温身边,小声的说: “几年前贝州官兵造反,由富大人出面平定,经曹皇后的推荐,当时他的护卫便是年方二八的张可秀。 富大人独自带张可秀入敌营谈判,有贼人见护卫是个身材瘦弱的人,不当回事,还出言不逊,被可秀一招之内制服。 其他贼寇见状后皆服气,立马表态愿意归顺! 事后,富大人觉得平叛顺利也与张可秀也有关,从此便认她做干女儿!” 张可秀见赵仲明与南陵温在低头耳语,知道是在讨论自己,不想话锋走偏,便切入正题说: “辽国驸马的叛逃案,水颇深,你们绝不可单听一面之词,而且刘古为求自保,绝对会拈轻避重,有的放矢!” 南陵温表态认可张可秀这段话,他说: “这样看来张娘子已有些结论,不知可否说明一二?” 因为不清楚南陵温底细,张可秀有些犹豫,富大人见状后,直接给她做了提示,张可秀这才放下戒备,直抒胸臆。 张可秀说:“刘古不敢和离,而是选择没有退路的叛逃,只能说明他是私下纳妾,这在辽国是死罪!同昌公主是否有他描述的那般不堪,我不知,但这个家伙绝对不是好人!” 此番推论,当然和之前南陵温的想法是不谋而合的,为此苏子瞻回应:“可秀小娘子,心思如发,你所说的我们之前也讨论过!” 张可秀见三人同意自己观点,脸上露出一丝喜悦,她继续说: “按此推断,刘古为求自保,肯定会爆猛料,辽人痛下杀手也是可能的,到时候,所有有关护卫的事项,必须全部听我的!” 齐巧云也站出来说:“到时候,我会暗中查验每天进食的物品!” 南陵温点头后说:“辽人的疯狂程度,要看同昌公主的权势了,不过如此看来,一定会有番纠缠了!” 富彦国说:“明枪不怕,毕竟是在大宋境内,暗箭就得靠大家平日里多小心了!” 南陵温继续点头认可,他又暗中打量了一眼张可秀。 虽然前面有解释是散心,但他还是怀疑齐巧云来到这里的真正动机,一切要等后面才能够揭晓…… 第36章 无脑的痴情 霸州的军官们,为了防止刘古的行踪暴露,一直到枢密使到达前,都将其藏在榷场内,严密看管。 此时辽人应该还不知道驸马叛逃的消息,并不见对方派使者越境来问询。 不过事情的暴露肯定是迟早的事,为了尽量不引人注意,富彦国每次与刘古的交流时,都是安排在深夜,而且途中还会换一次房间,以防万一。 刘古是个油嘴滑舌之辈,虽然态度谦卑,也肯吐出一些辽人的秘密,但他一再强调,只有得到富彦国的安全保证后,才愿说出最核心的军机事宜。 富彦国也担心刘古会耍些心机,一直没有正面回应对方的请求,在辽国没有施压之前,他也不会冒进,双方算是僵持了下来了。 为了早日攻破对方的心理防线,南陵温提议只严密关押刘古本人,对于他带来的家人们,给予一定的自由度。 富彦国同意了,派人将其家属接到霸州府衙里居住,算是先给刘古吃了颗定心丸,如此情况下,过了几天后,刘古终于开始谈起辽国军政的一些机密。 这期间,大家也知道了刘古要苏子瞻出现的理由: 原来大辽的同昌公主十分崇拜苏子瞻,常与边境客商打听他的作品,如有人能默写出新作,便以诗五两银、词十两、散文五十两作为交换。 刘古专门要苏子瞻前来,是防着一手:万一自己被发现后,若是由苏子瞻本人出面替自己求情,也许可以挽回一条命。 众人整理好刘古交待的细节,一一写成册上报给汴京,经过如此多的付出后,总算是觉得有所值得。 这天,榷场来了一队辽国的商人,领头的是个凶悍异常的年轻人,他找到宋朝的边防官员,指明要见当地管事的长官,并留下了一块辽国禁军的腰牌。 来者不善,本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富彦国先安排了南陵温、赵仲明、以及张可秀去见对方。 张可秀在榷场的一木屋内,一看到辽人的头领,眼睛立马就亮了起来。 一旁的南陵温赶紧小声提醒: “虽然你是女扮男装,但还是要矜持一点,对方也不是魁梧高大,就是多点力量感,至少在我看来,不算什么惊艳的美男子!” 张可秀露出一个不屑的表情,她让赵仲明先去和辽人寒暄,自己则悄悄的说: “这个辽人也是女扮男装,而且我估计十有八九就是同昌公主,等下我们先顾左右而言他,摸清对方脾气后,再入正题!” 南陵温同意,他惊叹于张可秀敏锐的观察力,心里也瞬间明白了,皇帝派此人前来的用意。 辽人头领自称是耶律秦古,他说:“我们是专门负责给辽国皇室采购商品的官员,半月前,有一名同伴携家眷入了宋国后,便没有了消息,因为事关重大,特意前来问询。” 南陵温们一听就明白是要擒刘古(秦古)的意思。 三人合计一下,张可秀目前官阶最大,先由她开口回应。 张可秀非常礼貌的招呼地方头领入座,随后轻言细语的说: “贵客能否确定此人已经进入大宋境内?所有正规入境的商人都有登记在册,我们可以给你过目的!” 耶律秦古摇摇头,他说:“册子是可以做假的!我希望你们听懂我的意思,现在只是丢了一个商人,不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若事态进一步升级,后面的走势谁也控制不了!” 南陵温上前反驳,他说:“耶律大人不必危言耸听,区区一商人而已,如何扯到国家大事。 况且我朝先帝在位时,就有女子被劫掠至辽地后逃回宋国的事例,最终以官府出钱息事,并没有你所谓的事态升级!” 耶律秦古眼神变得凶狠,赵仲明见状赶紧打圆场: “早就闻辽人生性豪爽,冲动易怒,今天看到头领表现,便知传闻一定为假!” 耶律秦古听懂了暗示,稍微平复了脸色,但没有想到,张可秀却突然站起,一步向前,推开一掌去攻对方肋下。 耶律秦古赶紧侧身一躲,随后搭手化开此招后。 她一接触对方,就知道张可秀并没有发力,便赶忙下令手下都按兵不动,自己要与对方切磋一下。 张可秀全程都以防守为主,她发现耶律秦古力气的确和一般男子无异,不过学的都是战场上大开大合的招数,近身搏斗时,完全不是自己的对手。 说也说不过,打又打不赢,耶律秦古几招下来后,便一屁股瘫在案几上,差点就把眼泪急了出来。 诡异的气氛下,张可秀突然了冷不丁的说了句: “还忘不了驸马,还想破镜重圆?” 随后,耶律秦古站起,她整理好仪表后,让手下都先回避。 等就剩四人后,南陵温先开口:“委屈公主了,恐怕现在辽国皇帝还不知道驸马逃跑的情况吧!” 同昌公主默认了此事,她看向张可秀说: “她也是个女子,一开始就通过身上的香味认出我了吧!” 张可秀也默认此事,她说:“公主,在下无意冒犯,我也常用一些香料薰衣,所以能闻出些门道!” 同昌公主说:“我是私下和家臣出来寻驸马的,现在父皇还不知道,如果真走露了消息,他只能是死路一条!” 张可秀联想这段时间刘古卖友求荣的行为,气愤的说: “这个男人不值得你如此,他对我们说,是你在外面,先养了众多情人,才逼的他私下纳妾的。 ” 同昌公主一脸委屈的说:“他竟这样说我!” 赵仲明也安慰起对方:“公主不必多虑,从今天你来找寻驸马的行为,我们已经知道此事的真相了!” 同昌公主已陷入情绪当中,她述说起自己的身世: “因生母是个婢女,年纪到了二十后,我才获得公主的封号。 赐婚前我以为刘古这人一身才气,但不想私下里却好逸恶劳,徒有其表。 我们也算相敬如宾了一段时间,因我望夫成龙,才渐渐对他严厉一点,没想到他竟然私下纳妾,还生下一子!这可是死罪啊!” 南陵温:“你应该是威胁,要他自己杀小妾,不然就将此事曝出,但没想到刘古并没有就范,反而逃出了辽国?” 同昌公主说:“我只想杀了小妾泄愤,并没有想过要他的命,但刘古是驸马的身份,长期失踪下,父皇如何会不派人调查内情! 为今之计便是要他赶快回辽国,与之前的事做隔离,方有一线生机!” 听完,张可秀略显激动的问:“其实你已清楚,这是一段没有感情的婚姻,为何还要一再维护? 而且他本来就是要逃离你,决定来到宋国时,就已经下足了决心!” 同昌公主说:“父皇把我嫁给刘古,目的就是巩固与刘家的关系,作为公主,我已经没有了个人情感上的好恶。 如今不想再挽回他的心,现在就是想把事情化小,两人余生一起,做个表面夫妻便可!” 南陵温突然发觉,因为主要是以血缘关系决定尊卑和亲疏,所以古代女子多是被安排的婚姻。 就算是公主的身份,也很难左右自己的幸福,一旦嫁给''恶龙''后,也只能是认命,这当然和思想观念有关系。 为了让同昌公主清醒,南陵温必须砸碎悬在其头上的思想桎梏,给她灌输一些现代但是贴近人性的观念。 南陵温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刘古已经签字画押的口供,送给同昌公主观看。 确认对方已阅览完毕后,他开始''发难'',慷慨激昂的说: “刘古可是以卖国来换取不被遣返,背叛这事,无论是对人或者国家,只有零和无数次,你确定还要一个叛徒回国?” 本来,同昌公主看口供时,是一肚子的气,听完南陵温的话后,表情又由愤怒转为悲伤,她突然四目无神的说: “我命真苦,怎么会和这样的人绑定在一起!” 南陵温摇了摇头,他说:“乾坤未定,一切皆有可能,请公主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命运其实在自己的手中!” 见公主已陷入沉思,赵仲明赶紧加一把火,他说: “公主应该你读过史书,知道辽国有和离的先例,所以请不必为过去的小温存留恋,从而无视了以后的整个人生啊!” 南陵温和张可秀,都被赵仲明最后一句给惊住,没想到他会如此有深意的总结。 同昌公主听完,也有醒悟,她说: “我要在暗处派人审一次刘古,事关辽国的最大机密,如果他说了出来,我一定会杀掉他!如果没有,我便放他一条生路,你们随便交几个人给辽国便可……” 第37章 内耗开始 富彦国很快就收到了张可秀送来的消息,也知道了同昌公主对宋朝提出的要求。 事关重大,富彦国不敢擅自决定,他将消息快马传回京师,一切都将交给皇帝商定。 这一来一回的书信,中间肯定有些时日,富彦国想给同昌公主传达和平的信念,因此便''兵''分两路。 一路由自己和苏子瞻带队,他们把刘古也安置到霸州府衙附近,造成一副宋人已准备接纳他的假象,让其放松下来。 考虑到刘古是''拖儿带女''来到宋国,看在孩子的份上,富彦国还是准备给他指一条生路。 于是在某个夜里,趁问话时机,富彦国开始提示,他说: “刘古,后面你先换个姓名,我会让户部登记在册,这几年先在霸州生活,这样也方便我们不时的来看望你,等时机成熟后,便会给你自由!” 刘古露出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他问:“辽国不会派人追查了吗?同昌公主肯放过我了?” 听完后,苏子瞻半真半假的说:“我在霸州榷场时已与公主交流过,她愿意请求辽国皇帝放过你,但有一个前提: 你不得再泄露任何辽国的军机消息!以后就多买些良田安稳度日吧!” 刘古脸上的喜色已难掩,他欢欣鼓舞的说:“那是自然,只要能平稳度日,我便别无所求!” 苏子瞻还是不放心,毕竟对方是个大滑头,因此临别时又特别的叮嘱: “想必出境时,你已带了不少银两,既然已经可以衣食无忧,切记不要再有贪念!” 刘古点头,再次表态自己一定谨记二人教诲…… 富彦国安排的另一路,由张可秀带头,加上南陵温与赵仲明一起,化装成商人陪同着同昌公主在宋国境内游玩。 在旅行途中,同昌公主突然说出了自己的一个要求: “我希望能在宋国境内多待上一段时间,除了监视刘古,确认他会守口如瓶外。 还想能同苏子瞻一起游山玩水,这是我生平最欣赏的文豪!” 张可秀微笑的回应: “放心吧,马上就可以见到苏大哥,他已经来到霸州附近,只不过是朝廷重臣,必须先处理好本职事务!” 听见偶像已来,同昌公主也是开心的回应:“ 那就这样说定了,我父皇那边你们不用担心,我已有办法先应付!” 三人一起点头,南陵温也因此确定了同昌公主的真实意图,这也涉及到刘古一开始就准备拿来自保的核心机密: 辽国如今正对西夏第三次大规模的用兵,国内暂时边防空虚,宋军有长驱直入的机会。 南陵温能得出这个推论,有一部分缘于对宋史的了解,从印象中''抄出''的答案。 但最主要的是,在这一段时间里,他认真看了这几年里枢密院关于辽国和西夏的情报。 南陵温判断,作为辽国名义上附属国,李元昊是绕开宗主国与大宋签订的协议,这种不打招呼的做法,加上前两次征讨西夏积累的恩怨,辽人一定还会给西夏教训。 当然,枢密院的间谍,这段时间也发现了同昌公主的手下,一直以游玩为名,监视着边境宋军集结和操练的行为,这样便基本上可以做实,辽国皇帝是有意派公主来打探宋国军情的。 富彦国当然会把这期间的各种细节,上报给中书和皇帝,也包括南陵温做出的推测。 很快,他们也到了京城的回复: 尽量满足辽国公主要求,维持边境的和平! 辽人出兵西夏的事,先暗中进一步确认,暂时不得对外提起! …… 京城内,某一大宅内,枢密副使邓绾正在深深的不安之中。 他已与新入馆阁的南陵温结上梁子,心里有意打压此人。 但对方却在霸州边境,套出了辽人在进攻西夏的大消息,一经证实,回来肯定是要加官升职的。 这样下去,必然会使邓绾的权威下降,影响进一步的升迁,为了防范于未然,他必须找些“志同道合”的人,出来搅局。 邓绾知道,皇帝这次破例没有派出监军,是因为首相文宽夫的劝谏。 他已决定先以文相为攻击重点,意在声东击西,迫使皇帝让步,不让富彦国他们独占功劳。 文宽夫昔日在地方为官时,为了调回京城,曾经暗中给皇帝的宠妃张氏送上礼物,并默许皇帝破格提拔外戚(张氏亲戚)。 谏官们当时以大局为重,为了朝堂政治的稳定,只是把此事记录在案,并没有进行阻止,如今刚好可以让邓绾拿出来''炒冷饭''! 邓绾首先找到颇有名望的御史中丞司马君实,将文宽夫的前后行径一一说明,希望对方可以出面弹劾一下首相,他给的理由也简单: “我本意不在逼文相辞职,只是朝中大臣不得与后宫过分接触,从而影响皇帝的决策,汉唐外戚乱国的教训,如今还历历在目!” 司马君实熟读史书,他认为从事后的表现来看,文宽夫攫取权力的行径都是为了社稷安稳,绝非私心,按照当仁不让的原则,绝不可弹劾。 于是,司马君实婉拒了邓绾,他说: “如今大宋内外交困,朝廷不可再失去栋梁之臣,我也希望枢密副使以大局为重,勿因小失大!” 邓绾知道误导不了司马君实,只得找到平日里对他颇为不屑的谏议大夫唐介,此人出了名的刚正不阿,怼天怼地。 不过,为了让唐介肯听自己进言,他必须先退一步,如此只能把自己的女婿,在群牧司负责养马的秦京拿来作为“礼物”。 好在秦京知道老丈人的意思后,没有一丝抱怨,立马表态他愿意去地方作为一名县令。 一切就绪后,邓绾亲自拜访了唐介,开口便说: “唐大人海涵,吾深感自己爱女心切,错误的提拔了女婿上任群牧司,开创了不好的风气。” 唐介平日里就看不起邓绾的行为,本来就想骂他一顿,见对方先认错,便先压抑住怒气,稍显客气的说: “邓大人的错误不止如此,但今天我们先谈谈已经能意识到的。 高官们的子弟都有荫补,这已经是皇恩浩荡,但大多还要挑三拣四。 据我所知,这些''二代''们对职位都有四要求: 京官、事少、权重、油水足!假如人人都这样,社稷弊病绝对积重难返!” 邓绾一脸虚心接受的样子,他说:“我女婿愿意自请外调,希望唐大人到时候以此为契机,对高官们为子弟谋福利的事,批评一二!” 唐介以为自己听错了,邓绾平日里可是个贪权重利之辈,今天难道改性?肯定是有所求,他于是追问: “这次要我去''咬''谁?” 唐介如此便是在恶心邓绾,因为邓绾提拔女婿秦京时,曾经在中书大放厥词: “每个高官都知道为子女谋利,怎么到了我这里,台谏们就是死咬不放?” 但邓绾听完后,却是一脸和气,他说: “我顶头上司富彦国、欧阳大学士、翰林学士冯京初期可都是靠岳父的提携,现在他们都是一等一的人才! 所以,希望大人理解,我是因爱才心切,方提拔秦京,他毕竟也是个进士出身啊!” 唐介脸色稍微好看点,收敛了一点语气后说: “邓大人绝不是个会自损利益的人,说吧,有何高见,只要是符合道义和律法,唐某一定考虑!” 邓绾于是把给司马君实的话,重复给唐介一遍,这次他多了个心眼,重点攻击皇帝不按规矩派出监军的行为。 邓绾说:“陛下如此,的确可以让富大人便宜行事,但如果引得后世效仿,便是祸害无穷了!” 唐介面无表情的回应:“的确违规,但辽国驸马之事发生的太突然,后面我会上书陛下,这件事必须有详细记载,方便后人评断!” 邓绾又说:“之前,张贵妃的叔叔才干一般,却得了宣徽使的职务,这是中书尤其是文宽夫默许的,是与后宫的利益交换。 两件事加在一起看,唐大人难道不该去警醒一下文相,让他收敛一点!” 唐介听完后,觉得十分有理,当即表示: “邓大人这次的意见十分中肯,之前因为国内灾害颇多,为了政局稳定,老夫故意放了文相一马,这次他有点猖狂了,竟然敢无私监军的规则,必须参他一本!” 第38章 暗流涌动 谏议大夫唐介没有逼文宽夫下野的意图,毕竟大宋刚刚才稳定住西夏局势,朝堂不宜频繁更迭核心人员。 之所以选择与邓绾合作一次,便是要看看皇帝的态度。 皇帝既已决定不派出监军,就必须得拿个理由来安抚一下台谏的官员们,不然如此下去,人人都会觉得御史就是个摆设。 以挽尊为由,唐介以个人名义上了一本奏折,内容是说自己听到一个传闻: 文相曾经暗地里给张贵妃送上了很多蜀锦,犯了大臣不得结交后宫和外戚的规矩。 当然,唐介此时并不知道辽人已经出兵西夏的事,邓绾并不敢透露这个机密。 他清楚以唐介为人,如果知情了,绝对不会在这时给皇帝添堵。 皇帝一看到奏折,就知道是因为自己最近冷落了台谏的后果。 但他暂时还不能说出辽夏交战的事,更不想文宽夫就此罢相,为了能堵住谏官们的口,他在福宁宫设宴,单独召见了唐介。 皇帝摆出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和声和气的说: “爱卿奏折所言,我很早便知道了,那些蜀锦是我派人专门送给张美人的,作为此后升至贵妃的见面礼!” 看到皇帝用的是家常语气的“我”,唐介知道这次是自己可以发力的时候。 他以退为进的说: “文大人德才皆备,是难得的贤才,臣上奏捕风捉影的传闻,其实是想提醒陛下注意其他的事!” 皇帝见唐介肯妥协,松了口气,微笑着说: “爱卿是个出了名的直肠子,竟然肯为文相绕弯,我很高兴,你真没有让朕失望!” 唐介听完,脸色也和气了很多,他说: “枢密副使的女婿秦京准备自请外调地方为县令,微臣以为,可以利用这个契机,改革官员荫补以及推荐子弟入职的制度!” 这可是皇帝所喜爱的改革,既对朝堂影响面小,又可以肃清社会风气,整顿吏治,因此他立马斩钉截铁的回答: “爱卿,请试说一二!” 机不可失,唐介一点也不敢啰嗦,他把范仲淹庆历新政时的“抑侥幸”(防止荫补官员混乱、和任人唯亲),稍微修改几点后,又给皇帝复述了一遍。 皇帝对此举早已滚瓜烂熟,他觉得唐介修改后的方案很可行,便表态下个朝议时,会先让中书讨论,然后下旨执行。 唐介也不忘对邓绾的承诺,又转头说: “与辽国驸马的谈判,终归是边事,按制度应该要派出一名监军,当初陛下想让富大人尽力发挥,才破例换人。 如今已过月余,想必事情已快有眉目,不如补派一名监军前往。 我相信以富大人的才能,绝对不会被误事!如此,也算对列祖列宗有个交代!” 皇帝知道在理,当即同意…… 朝堂要加派一名监军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边境,同昌公主也有耳闻,对此她表现出了很紧张的情绪。 几人已尽力安抚,但同昌公主哪里肯放下戒备,他的手下甚至威胁着要先出兵攻打宋国。 事关紧急,为防止局势升级,南陵温们赶紧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南陵温开门见山的说:“辽人如此紧张,明显是在虚张声势,看来他们对西夏的战争,并不顺利,害怕遭受宋军的夹击。 如此情况下,我们不如出兵辽国,说不定可以立不世之功!” 赵仲明摇了摇头,他说:“富大人已经告诉我了,朝廷已经下定决心,不会趁机攻打辽人,现在的战略重心都在经略西夏!” 虽然从历史书上已经知道结果,但南陵温还是忍不住叹息: “如此收复燕云地区的良机,属实难得!” 张可秀更直接些,她说:“附近军队的首领有些是曹玮大将军(曹皇后四伯)的老部下,要不要联系他们,择一支精兵杀入辽国?” 赵仲明赶忙阻止,他说:“伤人十指,不如断其一指! 辽国军队情况与我们不同,但和西夏相似。 他们地方士族有很多士兵,都只认族长而不识皇帝,因为利益分配问题,之间还多有矛盾。 我们如果不能一鼓作气攻破上京,反而会让辽人内部各族团结起来,如此反而更是后患无穷!” 听后,南陵温也冷静下来,他深表赞同的说: “既然宋辽之间注定不会打起,我们干脆和同昌公主摊牌,已经虚与委蛇好一段时间了,大家都累了!” 几人都认可这个建议,毕竟他们不知道新来的监军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为此,南陵温们突然去造访了同昌公主。 几人表明来意后,公主肯定是要先尽力否认,自己在宋国打听军情的行为。 南陵温也不反驳,直接把这段时间他们与富彦国的书信拿出,让对方过目,并交待: “既然暂时不是敌人,不如先做个朋友吧!按可秀娘子的说法,耶律公主也是一个遭受不幸婚姻的女人!” 听到对方直呼自己的姓后,同昌公主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亲切和放松,她在也卸下防备后说: “我来宋国攫取情报时,周围人都说南人生性狡猾,懂得蛊惑人心,要我小心。 其他人不知道,但我信任你们,如今,为国为自己我都已尽力,只希望你们所说为真。” 苏子瞻哈哈一笑,他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我以项上人头担保不会再打了,不知公主后面还有何计划?” 同昌公主回应:“辽国大军未班师回朝之前,我只能留在这里,当然也希望在此之前,刘古能管住自己的口,这样他就可以全身而退!” 南陵温说:“只要没有变数,应该问题不大,富大人已再三暗示他,守口如瓶才是活命之道,当然他要真是贪得无厌,任谁也救不了!” 张可秀因为齐巧云的缘故,特别同情同昌公主,一开始她就有意借机开导对方。 待公主敞开心扉后,她更是觉得时机已成熟,便尝试着说: “公主,我不知你从小沐浴何种教化,我知道佛教是辽人的国教,在中原佛教里的禅宗一派主张人人佛性具足,向内求取即可,做人也如是,女子亦然,自己成全自己就好,不必依靠他人!” 同昌公主听出了弦外之音,是让她不要想着只能依靠男人,虽然觉得在理,但不太现实,便回答: “可秀妹妹真心坦荡,你目前尚未嫁人,尤其有了孩子后,希望你也能保持如此的心态!” 区区一句话,并没有打击张可秀的积极性,她继续笑着说: “虽然《易经》上说天地大德曰:生,但此功未必要算在我身上,成功不必在我!” 同昌公主一下接受不了如此先进的思想,她说: “以可秀妹妹的才干,他日绝对能建功立业,不想把此份荣耀传递下去吗?” 张可秀笑着说:“若真能立业封侯,留给族人即可!当然年纪大点后,我若真后悔了,便过继一族内子女,养育之恩如同乾坤再造,未必不能有儿孙膝下承欢!” 赵仲明听到额头冒汗,他看着南陵温小声的说: “这不是你之前对齐巧云乃至朱盼楠说过的话,难道你又对张娘子说了一遍?什么时候的事?” 南陵温赶忙表态,他说:“没有的事,我们私下没有交流过!可能是是齐巧云透露的!但可秀娘子说的如此顺畅,倒像是来自本心的有感而发!” 赵仲明说:“我看同昌公主马上就要被说晕了!” 南陵温看到张可秀一脸自信的状态,也表示了同意。 果然在同昌公主沉默一阵,再三反思自己的行为后 ,她突然打心里佩服起张可秀,并表态: “我已决心多为自己而活,此后对待任何事的态度,必定会不同!” …… 另一边,经过朝堂上的议论后,大家都同意象征性的为富彦国指派一名监军,此人便是内侍官(太监)黄德和,这当然是邓绾事先已经预计到的。 黄德和此人以贪财胆小,爱慕虚名,闻名于''士大夫''。 照常理来说,他绝不敢管富彦国一点事,这也是皇帝提名后,群臣立马就通过的原因。 但私底下里,邓绾早已和黄德和打成一片,两人已经歃血为盟,共同进退: 一个要成为大内总管,一个奔着宰执之位。 面对邓绾抛出的橄榄枝,黄德和不是没有犹豫过,但宫内他的两个对手:张茂则在皇后身边已如鱼得水,而杨怀敏近期又深受皇帝重用,为了自己的将来,只能结交外臣。 况且邓绾已给黄德和说明,套出辽国情报是大功一件,绝对会有重赏,而邓绾也有办法让他在不被人议论的前提下抢到功劳…… 第39章 刘古作死 黄德和严格按邓绾的''手把手''教授的方法进行他的抢工大计! 他是提前几天到达了霸州,落地后没有先去会见富彦国,而是摆出监军的官威,召唤手下侍卫去传唤刘古。 此时,苏子瞻因为同昌公主亲点的缘故,已经动身去与她汇合。 因此,只有富彦国还留在霸州附近,他还要每日处理枢密院和边境的事务,并没有把黄德和的到来放在心上。 等到突然得知刘古已经被扣留的消息后,才反应过来此中有诈,立马赶往黄德和住处问询此事。 黄德和以天子使者自居,一开始就摆谱说有事暂不能相见,想给富彦国一个下马威。 富彦国哪里吃他这一套,冲入营帐内厉声而道: “枢密院已与中书及陛下交流过,已问询出很多军事机密,不可对外公布而已,如今刘古算是投诚之人,必须善待,何故扣押?” 黄德和也不知辽夏正在交战的事,他以为富彦国在诈自己,便故意提高音量说: “还请富大人体谅,朝廷派我过来是沿袭祖制,我将刘古控制起来,盘问一番也是份内之事。 尽然他已是投诚之人,我绝对好生招待,给我三天时间,完成差事后,便把人还给你!” 话说到这个份上,富彦国也不能直接拒绝,但他继续加强语气说: “绝不可用刑,除了刘古本人外,他的家属都必须能自由活动,每日也要安排他们一起进食一次,以安抚人心!” 黄德和哪里敢拒绝,赶忙回应: “那是自然,富大人如果不嫌麻烦,也可以今日一起进食,如此便知黄某所言不假!” 富彦国想了一下,大声的回答: “不必了,黄大人是陛下派来的人,自然是言出必行,一定保证刘古与家人接触即可!” 与黄德和告别后,富彦国还是不放心刘古滑头的性格,他回头又找到了刘古小妾,告诫她: “你一定要让刘古守口如瓶,这是你们最后的考验,过了这关,就能真正的在大宋立足下来!” 小妾肯定是满口答应,她说:“放心吧!富大人,一切包在我身上!” …… 送走富彦国后,黄德和才敢真正的去审讯刘古。 他是个好利之人,这点与刘古臭味相投,推己度人,因此他也知道如何去刺激刘古的心中的贪婪之念。 一切进行的也比黄德和心中预计更顺利。 当他表明了自己是皇帝身边正红的近臣,再稍微送上一些银子和古玩后,立马就能看刘古心痒难耐的表情。 就算,每日有小妾一再劝阻,也无法阻止刘古开始暴露自己的本性。 时机成熟后,黄德和亮出最后一招:许诺将在事情结束后,安排刘古到潭州做一个安抚使。 刘古想着时间已久,辽人应该不会再追究,便上交一幅手绘的辽国兵力图,同时还悄悄告诉黄德和: 辽人正在攻打西夏。 黄德和哪里守得住秘密,他是真以为自己立了大功,赶紧五百里加急把消息传回京城。 黄德和还给京城的各路朋友包括邓绾在内发出信件,一副居功至伟的模样,要他们多替自己美言。 不想如此,便直接促成了刘古的死期。 辽国在宋境内也有不少奸细,如此大张旗鼓的操作,肯定让刘古叛国消息立马就传到上京。 恰逢辽国皇帝兵败西夏,回程途中,一肚子的怒火,他也不管外交礼节,直接给宋国皇帝上书: “赶紧交人或者战争!” 同昌公主也很快知道了父皇的决定,她早已调整好心态,面对有意安慰自己的几人,一脸云淡风轻的说: “刘古自己作死,谁也帮不了他!” 南陵温见不用再劝慰对方,转而担心起回到京城后苏子瞻的处境,黄德和明显是带着''任务''而来的 南陵温说: “原以为只是例行公事的增派监军,但现在的矛头已指向富大人!黄德和把所有功绩都算在自己头上,言外之意,便是我们失职了!” 赵仲明见惯了这种无处说理的事,他略有悔意的说: “我们审讯刘古以及对待公主的方式都略显出格,很可能被人拿来做文章!就算猜出了辽国进攻西夏,也会被人借机抹杀!” 同昌公主不解的说:“你们按皇帝的意思办事,又极力维护宋辽和平,何错之有?” 张可秀听完,冷笑着说:“错在南陵温!” 苏子瞻不解,替南陵温辩护:“陵温兄此行,没有任何遗漏,审问时各种蛛丝马迹都察觉到了,实乃大功一件!” 张可秀微笑着说:“对错是另一回事,现在是不合时宜!文相年事已高,退位下来已在议程内,观望的人心里都有打算!现在却突然凭空杀出一个未来的宰执之才,还老是做成事,如此下去,肯定要坏了其他人的好事!” 南陵温听明白后,也是一脸佩服的说:“透彻,我只想着做事,忘记做人了!” 苏子瞻说:“别,陵温兄要保持你的秉性,居庙堂之高,也不一定是好事,以后能造福一方也是可以的!” 张可秀收起了之前冷嘲热讽的口气,她其实是在提醒南陵温注意朝廷的斗争。 张可秀说:“可以保持初心,但必须明白,时人对你的评价,首先考虑的不是你做了什么,而是你在那一边,支持谁!” 听完,南陵温脸上显出了一丝的无奈,他说: “人们都是屁股决定脑袋呗!这是我的家乡话,话有点粗,大家谅解一下!” 在场的人都听懂了意思,赵仲明已知道是因为首相之争,他说: “朝中的人是不会为难富大人的,他的岳丈虽然已从首相位置退下,但毕竟是皇帝的老师,关系一直在的!” 南陵温知道自己官阶小,也不值得被人重点关照,回过头看了一眼苏子瞻后,他说: “还是我老家的俗话,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同昌公主明白过来,她一脸担心的说:“南校郎可是暗示苏大哥有难了?” 张可秀也解释起来,她说: “赵仲明是皇族、富大人本就位高权重,这两人都不能随便得罪。 南校郎这边,初出茅庐,就算想去背锅都没有资格,如此,对手便只能从苏大人身上做文章了,这样才能抹杀掉,这些天我们的努力!” 苏子瞻也觉得在理,但脸色没有一点怯意,他说: “我自认在朝廷上并未有树敌,只不过内心是个快意恩仇的人,不太适合京城那一套而已!” 张可秀说:“苏大人也不会有生命危险,但被贬官应该是无法避免了!” 苏子瞻没有一点犹豫,他回应:“我像个喜欢仕途的人吗?” 众人哈哈一笑,南陵温则是有感而发: “人都是力争上游的,有好的机会不去把握,那是智商堪忧! 不过苏大哥的文采风华已经盖过整个大宋,直追唐朝李杜,我私心希望你多些小磨难,那些便有数不完的创作灵感!” 赵仲明笑道:“你这小子,角度刁钻,不过陶渊明要不是归隐,哪里写的出传世佳作《归去来兮辞》!” 同昌公主也深表赞同,当场背诵太史公的《报任安书》里的排比句: “盖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底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 苏子瞻笑着说:“别把我捧的太高,容易摔坏!” 张可秀则总结着说:“那就矛盾了,既怕苏大哥苦,又怕苏大哥上正路!” 众人嬉笑一阵,苏子瞻趁机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众人观看。 原来是同昌公主出资,采用南陵温提供的''泥活字''技术,印刷出的苏子瞻作品集。 张可秀问清“泥活字”技术来源,知道是南陵温记载京城内布衣(无功名)匠人毕昇的心血,对此,她赞叹的说: “士大夫最爱描写风花雪月和才子佳人,难得有人肯定体恤下民,并为他们做记!我真对南校郎有改观了!” 南陵温装出一副不敢高攀的模样,笑着说:“那里的话,你别在暗中讥讽我便可!” …… 第40章 怀璧其罪 按照两国的协商,宋人将押解刘古到白沟河上的木桥处交接。 刘古知道被黄德和出卖,把身平所学的脏话都倾泻而出。 黄德和一路上都不堪其扰,实在听不到下去后,就派人去把刘古的嘴巴堵上,如此才算清静下来。 当刘古看到大桥对面的同昌公主后,死活都不肯下马车,最后实在没有办法,在征的辽人的同意后,富彦国派人扛着刘古送到大桥对面。 本来是要富彦国过桥,在交接文书上签字,但黄德和已有意揽下功绩。 他劝说富彦国留守,以防万一,自己则在南陵温们的陪同下,一起跨过过桥去。 当然,这正中几人的下怀。 只等黄德和站稳签过字后,同昌公主就取过辽兵手中的长枪,直接刺入刘古的手臂。并下令: “等下就斩断这条手臂,大家一起煮汤喝!” 黄德和吓的赶忙逃到人堆后,这时南陵温也配合着起势,他说: “公主请暂时息怒,就算要生煎活剥驸马,也等我们先散去吧!” 黄德和知道张可秀是武林高手,此时已躲在她的身后。 见南陵温开口后,他悄悄的问张可秀:“辽人果真如此野蛮,敢食人肉?” 张可秀赶是一本正经的回答:“这可是事实,太祖和太宗实录里面,都记载辽人过着茹毛饮血的生活,大人也知,史官们下笔是很严谨的!” 黄德和已经脸色发白,他惊愕的说:“万一对方胡来,你可要护住我啊!” 张可秀呵呵一笑,她回答:“我受皇命,首要保护富大人安全,如今你替他签字,便势必要护住你安危!” 听完这话,黄德和才稍微能镇定一点,这时候同昌公主也走上前来,威胁道: “使者不妨打听一下,本人最喜爱的宋国文人便是苏子瞻,下次出使时,我必须还要见到他,不然后果自负!” 黄德和只想着保命性,赶紧回应:“那是自然,苏子瞻是大宋文臣,有身份有地位,谁敢乱动他分毫!” 同昌公主则是一脸不信的样子,她突然猛的一枪,尽全力刺向黄德和。 黄德和因为注意力集中,看见公主摸枪时,就提前大喊:“饶命啊!姑奶奶!” 随后,众人只听“咣”的一声,便见张可秀用剑身挡住了枪头。 苏子瞻更是一脸慌张的说:“公主这是何意,杀使等于宣战!” 同昌公主说:“无妨,宋人愿意开打更好,我已经手下留情了,但要是有人记不住今天的话,白沟河的水将重新染色!” 赵仲明装出一副劝架的模样,他说:“有朝廷大员、皇族血脉为见证人,不会欺骗你的!” 气氛已到,同昌公主这才收回长枪,冷冷的说:“希望如此!” 黄德和则是边退边说:“我回去就告诉皇帝,绝不为难公主的心头好……” 这出戏码,并不是南陵温的主意,而是同昌公主为了苏子瞻的安危一再要求。 几人只是口头间对照过流程,所有细节都算现学现卖,但由于黄德和的贪生怕死,事情进展的异常的顺利。 除去演这出戏,同昌公主还使用过很多方法劝说苏子瞻跟她回辽国,甚至公开对其示爱。 具体过程是:那天几人照例登高望远,聊到正酣处,同昌公主突然单膝下跪后,对着苏子瞻大声的说: “此去回汴梁城必然有危险,不如留在大辽娶我吧!苏子瞻!” 苏子瞻被这一神操作,惊呆了半天,良久才回复: “快四十的男人,又拖儿带女的,有什么好玩的!” 同昌公主则是坚决的回答:“如此,便是真爱了!” 在一旁的南陵温、张可秀、赵仲明都面面相觑,因为他们也不知能说什么,最后还是苏子瞻为自己开脱,他说: “譬如鸿鹄,展翅高飞,不问东西,留下雪泥鸿爪,才是其精彩一生的写照,关进笼子,供人欣赏,虽然美丽依旧,但少了气质和家雀无异!” 同昌公主听完,心满意足的说:“我已无遗憾,苏大哥连恋人之情都可以描述的如此清新,真的无法对你再下狠手!” 张可秀则伺机劝慰着说:“不要独占苏子瞻,我们还要多读些他的作品,当然,公主心里那份,好好珍藏便可!” 结合之前的表态,南陵温高看了张可秀一眼。 此女虽身在宋朝,但思想真不比现代人差,如此看来,看来人性自古都一样,很难有大的变化。 在汴京这边,邓绾利用各种关系,把南陵温一行人在霸州的经历查明。 他将有违背律令或者容易起争议的事迹详细整理成册,故意润色让其故事性增强,然后再安排下属在各个场合以八卦消息大肆传播。 如此情况下,真真假假的事很快便在街头巷口传开。 大理寺卿许遵是个顽固的学究, 对于违反朝廷律令和儒学经典的事一向深恶痛绝。 一次与同僚在客栈喝酒时,偶然听闻了南陵温们的事,气愤之余,便想追问消息的可靠性。 邓绾事先已经安排过,因此许遵周围恰好有人提醒: “许大人,辽国驸马之事由枢密院主导,可以去问问他们的长官。” 如此操作下,总算是让许遵主动找上门来,在邓绾的添油加醋下,对方主动成为对南陵温们开炮的第一人。 黄德和这边,回朝路上一点也不低调,他意在将所有的功劳大包大揽,但此时详知内情的皇帝和中书都暂时不作声,任由他发挥。 外人看来,朝廷的氛围显得有些诡异,但置身其中的老资格们,大都已明白,皇帝故意压下很多事,是有意让文宽夫安稳渡过任期内最后一年,眼下也是考察新首相的关键期。 所以,下一届宰执的候选人员,才是这段时间内,各方势力真正博弈的关键,其他不动国本的事,都可以暂缓。 霸州这里,送走同昌公主和刘古后,辽人之前在边界集结的军队却一直没有散去。 富彦国不敢有一丝懈怠,每日都提醒边军们要加强巡逻。 皇帝和中书也是摸不清情况,只能下令让富彦国,在“以和为贵”的前提下,根据形势自裁。 如此情况下,使团无疑是需要继续停留在霸州了。 消息传回京师,无疑又给了邓绾进一步发挥的空间。 他在煽动完许遵后,又派人以修书为名,把京城各处失意落魄未获得功名,但略有名气的老学究们联系起来好生招待。 邓绾让人在这群人中散布南陵温们通敌的消息,他着力刻画同昌公主和苏子瞻的花边新闻,意图把这件事当成叛国的铁证。 这些学究们大多都不待见苏子瞻,皆因此人太过优秀。 对他们来说难如登天的科举,苏子瞻如拾草芥。 而且光有才也罢,苏子瞻也是生的样貌异丽,深受异性尤其是后宫妇女的热爱,这些人都以收藏或者背诵其作品为荣耀。 当然,世间上才貌双全的人也多,但偏偏苏子瞻出身也不错,从无半点衣食之忧。 而且一路也有贵人相助,欧阳大学士、宰执韩稚圭等,只等苏子瞻入京后立马就对其盛赞,简直就是人人都爱''苏子瞻''的天选之子。 这如何得了,还让不让其他人天资一般,却默默耕耘几十年的人活了?肯定要趁机对其落井下石。 各种怪异的消息出来后,皇帝和中书们也发觉出舆论风向已不对,出于平息议论和保护几人的双重考虑,他们下令要苏子瞻和年轻一辈先回京述职。 第41章 简单的对错 苏子瞻一行人行至开封城外,发现来接应的人除了赵仲针外,还多了一个未曾报备过的王介甫。 除了南岭温外,张可秀、赵仲明、苏子瞻三人都对王介甫态度模棱两可。 在张可秀这边,其实与王介甫并没有什么往来,她之所以如此,完全是以貌取人。 王介甫不修边幅的模样,不符合她审美观,加上说话时,总是一副傲视别人的眼神,让她觉得此人骨子里绝对的藐视女性。 苏子瞻这边,除了之前受他父亲的影响外,更是因为他不喜欢王介甫对待学问的态度。 这人在解释儒学经典书籍时,常附会自己的意思,引得有些阿谀奉承的人把他比作''孔子'',这让苏子瞻觉得是荒天下之大谬。 当然王介甫本人倒表示过绝不敢当,细想一下,这事也不能怪他,毕竟也有人把苏子瞻比作''李白''在世。 赵仲明对王介甫的不满的理由更主观,便是来源于哥哥赵仲针之前的''误导''。 几年前,两人曾经有过一段对话: 那天, 赵仲针是一脸怒气的回府,见状,仲明赶紧去劝慰哥哥。 赵仲针在调整好状态后说: “王介甫,对爹爹性格不太满意,反对皇帝立其为太子!” 赵仲明不解的问:“父王博闻强识,又宅心仁厚,何来不满一说?” 赵仲针无奈的说:“王介甫说父王惧内,若立为太子,以后恐是二人临朝!” 赵仲明不满的说:“本来父王就是暂代一下位置,皇帝后宫嫔妃中多有孕者,何必如此当真,而且这是陛下的家事,他管的太宽了” 从此,赵仲明便也开始不待见王介甫,后来虽然得知,此人在地方上颇有政绩,还是不能打消他心中的不满。 见三人都刻意沉默,为了缓解气氛的尴尬,牵头人赵仲针只得出面解围,他说: “翰林大人一心为国,有时候的确显得不近人情,却是真正的国之柱臣,大家不要误会他了!” 一句国之柱臣,算是让三人态度稍微缓和下来,毕竟,赵仲针本就是人中龙凤,很少会如此肯定一个人。 几人一起登上了官船,他们将沿着汴河进京,赵仲针如此安排,也是因为船上私密性很好,方便大家之间的交流。 与众人对话时,王介甫始终有所保留,直到与南陵温私下交流时,才表露心迹,他说: “苏子瞻,头脑还太简单,应付不了朝廷那帮人,你得给他找另外的出路!” 南陵温回答:“王大人,这事件竟然如此严重了吗?” 王介甫点点头,他说:“苏子瞻自认是大才,一副''天子呼来不上船''的模样,真的到了政斗漩涡里,很容易被人抓到把柄,吃得''骨头''不剩!” 南陵温说:“我愿意称呼王大人为老师,只是不明,竟然有意提醒,为何还要借我之口?” 王介甫说:“我平日里不会有那么多顾忌,只是事关重大,担心自己直说后,会适当其反,逼着苏子瞻毅然决然的走上对抗之路!” 南陵温听到''毅然决然''四个字后,也不由的一笑,看到任谁都明白了苏大哥的性格,如此的确很容易抓住他的漏洞。 南陵温回应说:“的确如此,回京之前,我们便认为苏大哥最容易被人攻击,只是还有侥幸,认为应该会被赏赐!” 王介甫叹了一口气,他说:“这事不怪你们,只是恰逢权利的更迭。 于我而言,为了社稷的安稳,上策是能让韩稚圭登上同平章事之位,中策是贾昌朝上位,其余便是下策!” 四位宰执中,最器重王介甫的是欧阳永叔, 想到他一开始就把欧阳永叔和''其余''放在下策,南陵温不由的一阵坏笑。 南陵温混迹朝廷的经验尚浅,面对王介甫的谋全局之策,他也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其实,皇帝应该早已经想好了人选,大臣们还在背后如此算计,真的有用吗?” 王介甫说:“如果能不断的拿出黑料,任圣上如何欣赏某人,为了彰显公平,也只能忍痛割爱。 当然要是本人没有错误的话,就改而攻击他亲人、门生,举荐的官员等等!” 南陵温这才恍然大悟的说:“张可秀之前说都是我的错,我还不信,现在明白了,在朝廷的几月,我只是去注意官员人品和社稷安稳,却忽略了士大夫们本身的利益诉求!” 王介甫说:“不怪你,宰执的三年任期是惯例,并没有写成文字,加上前几年,圣上频繁的换相,后进者很难注意到这点!” 南陵温说:“老师前来,肯定是有补救之法,我愿洗耳恭听,苏子瞻也由我去说服!” 王介甫说:“尽力一试,不过我的提醒你一下,张可秀是曹皇后的人,平日里多有怪癖行为和匪夷所思的言论,切记不要被她影响了!” 南陵温赶忙点头表示会考虑一下王介甫的意见。 但他内心也开始觉得王大人应该是个直男,跟他做事就好,做朋友之类的的确太累…… 苏子瞻回京的当天,便被告知要参加第二天的早朝,而且次日刚到破晓时分,便有官差持刀在门口等候。 如此郑重其事,让自感已有万全准备的苏子瞻,心中也不免泛起点点不安。 朝会上,只等大臣们都商议好国策后,台谏们便开始站出对苏子瞻发难。 出乎南陵温的意料,谏官们闭口不谈前段时间京城中的风言风语,而是拿出了苏子瞻最新的作品集,宣读几首诗词后,指责里面有暗讽时政和对圣上不尊的内容。 苏子瞻这边也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知道都是自己心高气傲口无遮拦的锅,但心里十分纳闷: 此集才面世半月,尚未有公开发行,知道的人并不多,如何跑到谏官手里。 苏子瞻想表示这些作品都只是初稿,于是说: “启禀陛下,臣未有公开发表过作品集,而且既然是文学创作,总有夸张和比喻手法,不能如此较真的!最终刊发时,会做一定的调整!” 台谏是有备而来,他们无视苏子瞻的辩解,将已经摘取出来的句子,一一与朝廷发出的号令对应: 苏子瞻吐槽过盐法、水利法和升迁法、以及对辽和西夏的委屈求全政策。 待台谏们给众人传阅完毕后,便有官员自发站出,向苏子瞻提问: “通判,诗词的内容上可有一字的增减,你真是个如此愤世嫉俗的人吗?” 苏子瞻生平是第一次受如此的委屈,他已开始有些慌乱,只得糊里糊涂的回答: “我当初确有嘲讽时政的想法,但更多是想改民生!” 此话一出,被言官们待个正着,他们故意只重复“嘲讽时政”四个字,让皇帝都开始略有愠色。 为了不让苏子瞻被谏官带偏思路,南陵温也顾不上礼节,故意一个大声的咳嗽,加上大幅度的摆手,引起了对面欧阳永叔的注意。 欧阳永叔立马反应过来,他赶紧抢答: “陛下,本朝的规矩是不能引言获罪,就算苏子瞻确有不对,也不能摆在朝会上议论!” 一位谏官反驳说:“奈何苏通判已经把作品集赠予辽人,已不是个人行为了,倒像是通敌前的投诚!” 皇帝知晓赠予的是辽国公主,本着“家丑不可外扬”的心理,他肯定是生气于苏子瞻的自曝行为。 不过害怕于自己表态后,苏子瞻会被群起攻之,皇帝还是只能装出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 他对谏官说:“朕也常常借诗词咏事,士大夫们关心国事,各抒己见,是值得鼓励的!” 这时,大理寺卿许遵出列说话: “陛下,苏子瞻年少成名,文采飞扬,但难免轻狂,他私下给辽人送作品暂不表,还和同昌公主有一段类似订婚的经历,臣虽然信任其人品,但不知天下百姓会如何去想?” 皇帝有点耳闻,但只当市井人员的闲聊,他知道许遵敢在大殿上提出,必然已有些眉目,只得再问询: “可还有人想谈及此事?” 欧阳永叔先前已经出列,他回应说: “我大宋才子,风度翩翩,辽人送上爱慕之心有何不可? 边境上偶尔也有两国人员通婚的情况,难道都以叛国论处?” 许遵说:“只是一般平民,谁会去讨论,对方可是辽国公主,难免不为自己国家谋划,而以苏子瞻的身份,肯定是能掌握到些国家机密的!” 韩稚圭猛然意识到,许遵再发难下去,一定会让作为副相的欧阳永叔出丑,他只得碰了一下对方。 欧阳永叔又一次反应过来,他是无条件信任韩稚圭,只得息事宁人的说: “许大人说的都是猜测之言,欧某不想再与你讨论,而且朝堂之上也不该说扑风捉影之事!” 许遵趁机读了一首苏子瞻送给辽国公主的词,其中“嫩脸羞娥”四个字,立马引导全场嘘声,就算是文学作品,如此形容也只能是夫妻和恋人之间。 欧阳永叔立马感叹:“这个徒弟继承了自己的''风采'':不谙世事,不合时宜。 苏子瞻已不想去反驳,此刻他只一心在思考:到底是谁泄露的诗文。 这首给辽国公主的词,其实是返京途中才创造,连南陵温们都不知道,只在皇后派人索要自己作品时,才第一次示人。 苏子瞻不想通过拉皇后''下水'',来说明这词其实和辽国公主无关,只是自己对美好感情的想象。 当然就算说了,台谏们再给他扣个外官结交后宫的罪名,也是得不偿失。 因此,苏子瞻只能就作品内容进行辩解,他说: “作品里面的动心,无关现实,就算我对辽国公主有一丝好感,也是人之常情!” 但这又相当于承认了对辽国公主有好感,这让百官们的吃瓜心态更强烈了! 南陵温已按耐不住,他明白,再这样辩下去,苏子瞻非得稀里糊涂的揽上一切罪名不可。 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出列说: “陛下,臣虽然官阶底下,但总归是当事人。 现在许大人等于是把文学创造当成史料来找问题,这让苏通判如何辩解,况且边事上的尔虞我诈颇多,绝不可有照本宣科的心态!” 许遵说:“苏子瞻与辽国公主暗通曲款不假、讽刺时政也是本心、何来曲解和照本宣科一说!” 南陵温回应:“就结果而言,苏子瞻此行已经做的很好,况且以他的职位,本来不必掺合此事的,不计功尚可理解,如今还要反将一军,绝对会让天下人有识之士寒心的。” 许遵不以为然的说:“南校郎,你与苏子瞻多有相似,但对朝堂的风向更敏感。 如果现在把苏子瞻换成一个你不认识的人,此人平日里就大放厥词,公然藐视朝堂,还与敌国公主眉来眼去,不懂得保持距离,你真不会有疑虑吗?” 南陵温知道不能顺着对方思路走,他反驳道: “许大人此话道理偏了,我为何要把你的假设当真,朝臣诸事繁杂就不该去讨论无中生有的事。 我假设石敬瑭没有送掉燕云十八州,你现在愿意和我讨论派谁去征讨高丽句吗?” 许遵已气的说不出话,见状后,邓绾只能自己出面,在给皇帝请安后,他开口说: “坚持老祖宗的家法,是立国百年一直太平的根本,五代十国之乱的教训还历历在目。 尤其涉及到军机大事,整个事件必须按规定推进,乃是为国计!绝不能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情况!” 南陵温反驳说:“邓大人,我可要和你一样无理取闹了! 我想问现在经略辽国与西夏的政策,那一项是先由枢密院规定出来的? 士大夫皆知,其实都是由地方官员和边军们,根据长期的作战经验总结而出,难道我们能因果不分?” 邓绾不能反驳,只得跳转话题: “微臣以为暂时把苏子瞻禁足在家里,派可靠之人审问,便可以给各方一个交待!” 不等南陵温继续反对,王介甫这时站出,他说: “陛下三思,此事万万不可,苏子瞻是替国家办事,就算行为有所怪异,也不该受如此结果!” 韩稚圭和欧阳修也表示附议,贾昌朝提出了一个折中方案:将苏子瞻调到杭州继续任通判。 南陵温知道虽然苏子瞻的职位重要性有所下降,但因为苏杭是富饶且风景优美之地,实际上是一个肥差,可以理解为做做样子的贬官,相信算是一个任谁都能接受的结果。 如此情况下,朝廷的争论也总算平息了下来…… 第42章 亲密的关系 下朝后,苏子瞻第一时间找到南陵温,因为他清楚描写辽国公主的词是从皇后那边传出,张可秀的嫌疑最大,他说: “张可秀是皇后亲信,许遵读出的诗词估计就是她泄露出的。” 南陵温肯定不相信,他说:“苏大哥,我觉得不可能是张可秀,她没有做事动机,你最好再想想还有何人知晓!” 苏子瞻略显激动的说:“陵温小弟,你可想清楚了,那首词是最近作的,未收录在作品集里,目前我只给皇后看过!” 南陵温思考了一阵,随后他提醒着苏子瞻说: “能接触皇后的人也不少,我会叫赵仲针大哥暗中查查!” 苏子瞻也意识过来,自己因为被谏官激怒,所以判断上的确有点武断,在深呼吸调整好心情后,他才又开口: “不用了,王大人先前说的对,此事因为涉及宰执位置的争选,能牵涉的人,可能我们也无法想象。 我的出局意味着欧阳大学士已没有进阶的可能性,现在到觉得富大人之所以没有回来,也许是想远离这场斗争!” 见苏子瞻已回过神,南陵温终于敢笑着说: “苏大哥在朝议上,早点开窍就好了!” 苏子瞻也跟着微笑,他说:“苏杭是个好地方,就是不知道,有无三五好友一起谈天说地!” 南陵温劝慰道:“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苏子瞻继续大笑,虽然露出一脸嫌弃表情,他说: “你小子少来这套,我看得出来,你现在倒是松了口气!” 南陵温赶忙解释说: “我们也算劫后余生了,其实苏大哥承认动心同昌公主的那一刻,是非常危险的,通敌是大忌,沾上了就没有人能再帮你。 对手就是想拿住这个把柄,幸好陛下没有办你的意思!不然也轮不到我出声!” 苏子瞻有些懊恼的说:“没想到谏官会攻击我的文集,我之前准备的都是如何辩解审问刘古的事。 现在看来,还连累了富大人和欧阳大学士!” 南陵温立马否认,他说:“欧阳大学士不知道,但《道德经》上说:夫唯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因此富大人还有机会的!” 苏子瞻以前看不上义理,只钻研史书和大文学家所作的诗文,这次他已明白自己要提升些为人处事,因此发出感叹: “经此一役,此去杭州,必然要学一些义理之学!好好钻研一下卦象。” 南陵温说:“苏大哥成熟了,我静候你的佳作!” …… 在送别苏子瞻的当天,张可秀也难得的现身,整个送别全程,她除了说一声:“珍重”外,没有一句多余的发言。 等到大家要散去时,张可秀突然拦住了南陵温的去路,一脸诚恳的说: “不是我告的密,苏子瞻文采飞扬,想要他作品集的人,并不是只有皇后!” 南陵温一脸惊喜的表情,随后他回答: “可秀娘子没必要解释,我从未有怀疑过你,这件事你没有任何掺和的理由!” 张可秀见南陵温思维是如此清晰,立马恢复了冷酷的表情,随后说: “果然没有看错,你真是个喜欢对事物作深入思考的人,以后我不会再多心了!” 南陵温不解其意,他问: “你不像是在钦慕我,更不会无故去澄清一个无关紧要的事情,说吧!背后所求何事?” 张可秀笑着说:“那就太好了,你能认识到这层,我才更方便行事些。 至于我所求的事,你大概知道肯定不会简单,我先给你三天时间考虑,决定帮助我后,就来孙羊客栈,找一位宫里的张先生!” 南陵温一听“宫里”二字,便不再回复,张可秀也不着急打探他态度,只轻描淡写一句:“凭你自愿,但我会期待大驾!”,随后便打道回宫。 赵仲针和仲明两兄弟,全程目睹了张可秀与南陵温的''拉扯''过程,看到二人有说有笑的画面,兄弟俩都觉得俨然一副老夫老妻之间的交流。 等张可秀走远后,赵仲明赶紧凑上前来,加油添醋的说: “可秀娘子但凡不说话,还算是个文静且颇有姿色的女子!像南校郎这样的英雄少年,碰到如此佳人,着急交付内心,也是人之常情啊!” 南陵温赶紧做出一个生无可恋的表情,他反驳道: “想多了,张可秀身手敏捷、思维深沉,绝非贤妻良母的类型,以后家中子女谁来照顾?” 赵仲明哈哈大笑,他说:“你想的可真远,但你骗别人还行!我是绝不相信这个理由! 看你平日里思维跳跃,绝不是池中之物,找个贤妻良母还不把你闷死!” 南陵温赶紧吐槽一句:“仲明兄,你看到的都是表相,于我内心深处,还是认可传统的女子美德!” 赵仲明一脸嫌弃的说:“少来啊!不然我要去把可秀娘子叫回来问话了!” 南陵温赶紧收起音量,微笑的说:“那就不用了,除非你想看她耍剑!” 赵仲明说:“好吧!先放过你,不过你和张可秀都是有权有势的人,哪里轮得到操心这个,早就交给一大堆佣人解决了!” 赵仲针也是这样认为,他也加入对话,笑着说: “招了吧!你们之间没有阻碍的,台谏也乐成其事!如此看来这一趟霸州之行真有大的收获!” 南陵温哪里说的过二人,他深知,除非有更重要的事被摆出,不然自己说什么,两人都会立即往张可秀身上靠。 在思考一阵后,他说:“欧阳永叔出局,富大人逃离,如今在韩稚圭和贾昌朝之间,你们选谁当首相?” 赵仲针脸色一下恢复正常,他招呼二人上了马车,等行驶到吵闹的正街后,才小心翼翼的说: “博弈太多,这次郡王府就不站队了,况且两人都算是治世良臣,难分高低!就性格而言,韩大人偏严肃,贾大人玲珑剔透些!” 赵仲明说:“我内心倒是希望欧阳大人能上,老是些持重的人把持首相之位,就不能来个激进一点的!” 南陵温则是略有否定的说:“人的心思真怪,明明我最佩服欧阳大学士,相比之下觉得韩大人略显古板,贾大人多有迎合皇帝。 但真要把他们放到首相的位置,反而觉得目前形势下贾大人最合适,韩大人次之,欧阳大学士就算了!” 赵仲明用玩笑的口吻回复:“你不会最后也变成贾相的模样吧?不过现在国内局势稳定,真是没有必要用太能''折腾''的大臣!” 听完,赵仲针赞叹的说:“折腾二字,深得我心!你们都已对天下大势有所判断,多往这方面努力,厚积薄发,等时机一到,便有机会施展才华!” 南陵温肯定点头,他说:“多读点书总归没有错的,那后面的孙羊客栈之约,你们想要跟来嘛?” 赵仲明故意用古怪的腔调说:“算了,也不知到底谈公事还是私事!” 南陵温瞪了赵仲明一眼,无奈的说:“你这是真想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赵仲明则是很不以为然的说:“我得记住你今天的话,看后面你如何被打脸!” …… 第43章 无法拒绝的人 三日之约已到,南陵温肯定是准时来到孙羊客栈。 他伫立门口,一副休闲之样,见状店小二马上,前来问询: “客官是来住店或者打尖?” 南陵温摇摇头,淡定的说:“我来找宫内的一位张大人!” 小二上下打量,确认其不像找麻烦的人后,立马换上灿烂的笑脸。 随后,南陵温便跟着对方来到了楼上的一个包厢里。 只是打开木门后,南陵温惊讶的发现,原来所谓的张大人不是可秀本人,而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张茂则,而且齐巧云也是在场! 南陵温知道自己惹了''大麻烦'',微笑着说: “我本来是叫了赵仲明一同前来,他还以为我是来办私事,不肯前来!” 张茂则自然懂此话的意思,看了一眼张可秀的表情后,才接话: “我为帝后计,可能很多事是会仰仗你,但你是不能主动问我,而且要尽量配合好!” 南陵温哈哈大笑,他觉得张茂则说的事好搞笑,但见到张可秀和齐巧云都是一脸严肃, 只得立马''严肃''的回应:“张大人此话有些意思,让人听起来觉得你们不是在争权夺利!” 张茂则点点头,他说:“皇城司没有实权,实际上已经和摆设无异,但总得有人关心圣上周边的事,而且是以朋友或者亲人的身份,非君臣!” 张可秀也接话,她说:“张大哥不必煽情了,南陵温这小子观念与常人不一样,他好像没有君臣或者上下级的概念!” 张茂则说:“这样最好,白纸一张,才不会有所偏向!我就当你答应了,我们先暗中扶持贾昌朝上位!” 南陵温愣了一阵,心里猜想他们为何要站队贾昌朝,不过只过了几秒后,他便反应过来: 韩稚圭虽然对事不对人,但一直主张不能废后,可以算作皇后一派,同理欧阳永叔和富彦国也可以做同样理解。 邓绾是完全听皇帝都意思,相对来说,贾昌朝是会看皇帝脸色,但也有自己的想法,算大半个骑墙派。 眼下皇子才两岁多,皇帝虽才五十出头,但身体已大不如前,如果皇后的人位列首相,必然让政斗升级,为了稳住朝局,此人是眼下最好的选择。 见南陵温沉默一阵,张可秀知道他在猜想此事的动机,便说: “不要想的如此复杂,大宋怎么安稳,我们怎么来!” 南陵温有点震惊,为何张可秀老是能洞见自己的心思,他赶紧表态: “我希望知道你的授业恩师是谁,如果可以我要拜入他门下,能教出可秀娘子这般人物,绝对是世外高人!” 张可秀冷笑着说:“很多名士如张载、邵雍等,都与我有过师徒之情!但对我影响最大便是曹皇后,不知道要帮你引荐否?” 南陵温马上做抱拳状,他知道这件事已绝不可能,只得一脸正经的说: “大可不必了,我知道自己高攀不起了!还是回归任务吧! 眼下只有韩稚圭有实力与贾昌朝扳手腕,你们是计划让他主动退出,还是在背后耍些小手段?” 看到南陵温如此明白其中门道,张茂则大叹: “圣上没有看错人,果然是宰执之才!” 张可秀对此有些不屑,张茂泽则可没有这样夸过她。 她在想,要是自己是个男儿身,也许未必会输过南陵温。 不过,性别底色的事,是上天决定的,她只能把气撒到南陵温身上,因此继续冷言冷语的说: “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么你打算怎么办?” 一句“你打算怎么办?”让南陵温立马仰天长啸。 反复确认张可秀和张茂则不是在开玩笑后,他无奈的说: “好了,我清楚自己职责了,韩相的退出,既然恰如其分,又要不觉突兀,我会在有万全之策后,再付诸行动!” 张可秀这才换了个笑脸,她满意的说: “陛下和皇后其实知道我和张茂则的行为,但他们不会过问一句,也永远不会承认有这回事!我的话点到即止!” 对方的提醒,让南陵温对贾昌朝能上位又多了一丝理解。 贾昌朝还肯为替圣上拍板,通俗点说,功劳和名声都优先留给皇帝,如果有不好的东西,都是自己一力承担。 看到,南陵温出现了豁然开朗的表情,张可秀趁机提出了一个请求,她说: “有关齐巧云的事,一个为爱痴狂的女子,要能彻底摆脱过去。 除了开启一段新感情外,最好还能找到以前哪个与她有约定的男子!直接面对后,好死了这条心!” 当然以张可秀的语气,她所说的请求,更接近于命令,且南陵温会答应。 但南陵温又一次沉默,他是想答应,但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操作,他对此事是完完全全的不了解。 齐巧云见南陵温不作声,只得小声说: “南大哥要是不愿意,我也能理解,毕竟不是你分内之事!” 张可秀急了,直接站到南陵温面前,拍着他肩膀说: “怎么了兄弟,一点都不像平日里的你,还在墨迹什么?” 南陵温见状,一句抱怨的话都不敢再说,立马回应: “我一点线索都没有,如何入手,而且张大人所拜托的事,也很棘手!” 张可秀说:“不碍事,兴许两件事是一件呢?我已有一丝的眉目,后面由你去关联!” 南陵温先点头认可,以防被张可秀''霸凌''。 这让他想起了在霸州第一次见到齐巧云时的预判,恐怕那时候起,他就已经被算计上了。 不过他也纳闷,张可秀为什么知道自己一定会答应。 细想下,只能说张可秀对自己以后人生有着充分规划 ,根本不需要外人来指点。 这是南陵温非常欣赏的独立人格,尤其在古代女子中更是万分难得。 所以只要对方开口,南陵温便和吃错药一样点头答应! 答应完两件事后,南陵温以还有公事为由,飞快的跑出了客栈,他是真怕张可秀还有还有第三件、第四件…… 第44章 自古黄金得人心 从客栈出来,南陵温先是走到人潮涌动的正大街,然后又几进几出汴河上的虹桥,确认没有人跟踪自己后,才稍微松口气。 南陵温找到一处茶摊坐下,边喝边感叹起张可秀的为人处事: 不仅让自己涉及到如此复杂的政斗。而且,还要帮齐巧云去找一个情郎。 这可是在他们才认识几个月的时候,真是不拿自己当外人用啊! 茶过三巡,南陵温终于调整好心情,自己既然欣赏对方、也想帮助对方,作为朋友就不该斤斤计较。 换做是赵仲明的请求,他肯定是毫无保留的答应,只能说他自己思想有点问题,张可秀这样拜托是没有毛病的。 想通后,南陵温决定起身去郡王府找赵仲明。 他快很熟悉地形,因此是抄近道的去往的郡王府。 不过在穿过最后一条小巷子时,路的尽头处,已被站立的某人,拦住了一半的去路。 南陵温稍微打量了对方: 这个人一身白衣打扮,身形瘦弱,背靠墙,还带了个斗笠,手上还拿着一支竹竿。像是个游侠一般的人物。 考虑到汴梁城的治安是非常好的,南陵温已决定不走回头路,哪怕要与对方擦肩而过。 然而就在两人交错的那刻,对方突然拉下了斗笠,南陵温也是忍不住看了一眼。 两人的这一眼神交流,如同黄河水倒流,彗星撞地球般,真到动情处时,南陵温竟然隐约感到他的重生的青春又要被消耗掉了。 眼前的张可秀是一身侠客打扮,古怪俏皮,她很难得嬉笑着说: “久等了,南校郎,不知你来来回回的在穿梭什么?仲明兄可等候你多时了!” 听到对方含沙射影的问好,南陵温内心又哭又笑。 他立马懊恼起刚才无脑的消耗行为,他已经莫名的降智了! 其实,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南陵温的情况,便能知道,他在京城中,只有两个去处: 除去馆阁外便是去郡王府。 张可秀真要继续谈事,哪里要跟踪他,直接以逸待劳即可。 南陵温放弃抵抗,一脸平静的说:“大白天,万里无云的,可秀小娘子带个斗笠干嘛?” 张可秀说:“这次只是惊喜,顺带提醒你,我可以化身车夫、小贩、侠士等等,你就不要有内心的小活动了!做个君子,成人之美即可!” 南陵温回了一声:“哦!”,然后摆出一副悉听尊便的架势,他已不想再挣扎,对方这是在“秀肌肉”,表明随时可以找到他。 随后,两人一起走入了郡王府。 才入院子几步,就有一股浓烈的烤肉香味传入鼻中。 在如此美味的刺激下,南陵温终于又能打起点精神来。 等走到了香味来源处,南陵温惊讶的发现,赵仲明竟然亲自下场和下人们一起动手,用在西夏学会的方法做烤全羊。 南陵温一半自嘲一半自我调侃的说: “一个立志成为君子的王子,竟然亲自下场烤肉,如此可是有违圣人之训哦!” 赵仲明已和张可秀闲聊过一阵,他已经知道南陵温在汴京大街上东游西荡的原因。 想到南陵温肯定心里苦,便不再去揭他伤疤,只笑着回应: “我觉得孔夫子说的,君子远庖厨,不是不能动手做菜,而是不要去杀生!毕竟他老人家还说过: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张可秀对两人这种咬文嚼字般的''低级趣味'',全无兴趣,她看了一眼案几上的调料后,感叹的说: “仲明大哥,你的调料应该够买十只羊了吧!” 南陵温这才想过来,在宋代很多香料价值堪比黄金了。 以胡椒为例子,如今京城中每一两的售价已超过十两银子。 按照时人最新的标准,拥有三担以上的胡椒,便可以算是汴京的中户之家了。 从历史记载来看,一直到了明朝后期,胡椒才因为海上贸易,开始慢慢垮价,到后来才进入寻常百姓家。 类似的物品还有不可一世的镜子、铝、珍珠等等,所以物品的长期价值趋势,真是很难看准。 到此刻,南陵温倒是终于理解了政治课本上,那句至理名言:“黄金天然是货币!” 这东西的稀缺和保值性一直存在。 赵仲明叫下人在羊肉上撒上一把香料后,轻描淡写的说: “家中已经囤积了数十担胡椒,多是陛下赏赐和大哥购买得来,等下一人拿几斤走,千万不要客气!” 对此南陵温是一阵狂笑。 在现代生活中,他囤过房子、数字货币、黄金、名酒、古玩乃至手办、鞋子等,想不到这次还要加上个胡椒了。 张可秀这次没有能看穿南陵温笑容背后的意思,只得在一旁小声的感叹: “南校郎,这么爱钱吗?” 赵仲明不置可否的说:“在西夏时,我就知道南兄对钱财特别敏感,李元昊也是看中这点,让他做个类似''财相''的职位! 但就算李元昊给再多的钱,他也能保持初心辅助卫慕和野利氏族,所以只能说对一半吧!他只拿自己认可的钱!” 张可秀说:“原来如此,确是个有原则的人。 对我来说,胡椒就只是一种调料,再稀缺也并不能与食物本身相提并论!” 赵仲明一阵坏笑,随后应和着说: “各有所爱,各出其价,就好像有人觉得可秀娘子是侍卫,有人当作朋友,还有个人觉得是……” 赵仲明故意不说完最后一句,而是看向南陵温,张可秀一点不尴尬,接着说: “有个人便是指南校郎吧!” 南陵温内心嘀咕,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但出口的话却是: “可秀娘子好聪慧,你说是我,便是我!” 张可秀也忍不住抿嘴而笑,她继续追问: “那你把我比作什么人?” 南陵温早有准备,赶忙回应: “超过朋友了,已是亲兄姐妹!” 张可秀听完,肉眼可见的开心起来,她忙说: “不错,所以妹妹的私事,两位哥哥都要上心了,任我苦口婆心,表妹齐巧云就是不愿意吐露心声,就算看到了刘古鬼混的行为,她也只是觉得公主看人不准!” 赵仲明知道已经入了正题,赶紧叫下人散开,自己主动去分食。 第45章 恋爱脑 郡王府内,几人的烤全羊活动还在继续。 竟然已决定要帮忙找人玩,南陵温便向张可秀咨询了情况,他问: “关于齐娘子的那位恋人,可秀娘子大概知道些什么情况? 当初为了保护齐巧云的名节,案卷上只写上了''某男子''二字!我只知道他是凤翔府附的人。” 话到这里,张可秀才明白为何南陵温对找人之事会有犹豫,她是知道这小子所知甚少,但没有想到是接近零的程度。 张可秀想起南陵温拔腿跑离客栈的场景,笑着说: “是我疏忽了,以为案卷上已经罗列了详细! 那名男子姓秦名古,但我估计应该改过名了! 我猜他应该能中榜,吏部那边的资料,就有劳二位去查清楚了!” 南陵温突然想起了投资界的名言,他说: “为何齐娘子,就是要去和猪摔跤呢?唯一能得到的结果,就是被溅起一身泥!” 赵仲明听完,笑喷了,他说: “你这个比喻真是别出心裁,让我耳目一新。 不过在你看来是猪一样的人物,在齐娘子眼中便是如牛、香料、黄金一般的珍贵!” 听完,张可秀冷冷对赵仲明说: “赵大哥,千万不要说你能理解齐巧云,这是病得治!” 赵仲明摇头否认了这种猜测,他说: “我这是带入齐巧云的思想,方便你们去打破这种观念!” 南陵温根据提示换个视角后,回应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只能找出此人,让齐娘子在血淋淋的事实面前死心!” 张可秀微笑着回应:“谢天谢地,终于达成一致,你们都能理解我了!” 但南陵温可不止想到这点! 刚刚关于''猪、牛''的交谈内容,也启发他如何去让韩相主动退出的思路。 对于一般人渴望至极的同平章事,韩相虽有意,但他内心更看重朝廷政治的清明和国家的社稷安稳。 只要南陵温能把韩相眼中的''黄金''找出,对方一定会心甘情愿去赴汤蹈火,区区相位又何足挂齿! 天色向晚,南陵温和赵仲明毕恭毕敬的送走了张可秀。 随后两人在院里点上灯,继续饮酒交谈。 南陵温知道赵仲明母妃高氏,是曹皇后的外甥女兼养女,因此,赵仲明肯定能经常随其进宫。 想着绝对可以打听到张可秀的背景,南陵温直接脱口而出: “可秀娘子的性格和常人太不一样了,不可能简单的归结于是从小习武或者师从隐士,不知道仲明兄清楚一二否?” 赵仲明露出了惊喜的表情,他立马调侃道: “你是真有哪方面的心思了?” 南陵温反应过来后,略显局促的说: “没有没有,只是随口一问,谁叫此人让我们都不省心啊!” 赵仲明显然是不认同南陵温如此敷衍的回应,他说: “南兄,你已经陷入到如此境地了吗?才刚刚分别,就又要挂念? 不如现在追上去,见个面什么的肯定还来得及!” 南陵温赶紧回归正经,掷地有声的说:“我和可秀之间绝无半点私情,但公事上有很多的交集,所以最好想知己知彼一点!” 赵仲明摆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他是在犹豫要不要讲出这些。 因为事关曹皇后,而且是个悲伤的故事,万一让南陵温再对张可秀心生怜悯,恐怕他今生就非此女不可了。 南陵温见赵仲明有所顾及,打断他思路,转移话题说: “既然时机尚未成熟,便过一阵再谈,我前面说过,齐巧云这件事,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我们不妨先查下吏部登记在册的秦姓官员,最近五年中举且年龄在三十以下的进士!” 赵仲明一脸深沉的说:“你理解就好,不是什么大事,但我很看重你,希望南兄自己去体会!” 南陵温说:“当初我和王大人走近时,你也多有顾虑,其实不必担心太多,我们还和在西夏一样,以做事为目标,不把精力耗费在人际关系上!” 赵仲明点头后说:“完全赞同!” 南陵温利用馆阁身份,与赵仲明在吏部和户部无日无夜的查阅资料,又以各种借口到相关部门实地的考察,逐个的筛选掉了名单上的人物。 两人再三核对手中掌握的情况后发现,最终只剩枢密副使女婿秦京符合所有细节。 令南陵温遗憾的是,此人已经不在京城里,前阵子就自请外调为县令了。 因为涉及到枢密副使的家事,再细节一点的消息自然不太好打听。 不过赵仲明自有办法: 驸马、郡马(郡王女婿)和高官的女婿们有自己专门的朋友圈子。 这些人常聚在一起夜宴,自然会留下不少传神的图画,从中找到秦京的画像也是极有可能的。 其中,有一位郡马王冼是颇有名气的画家,与苏子瞻是绝对的知己,只要苏通判肯开口,他俩绝对可以观赏到此人所有的画作。 一番与苏子瞻的来回书信后,两人如愿的得到了王冼的接待,因为是苏子瞻推荐的人,王冼是直接打开书房,任君参观。 功夫不负有心人,两人竟然还真找到了一幅秦京正面的画像,而且顺利的借出。 南陵温让张可秀安排齐巧云来辨认,想到之前,朱盼楠对这位秦京二三其德的描述,他也越发希望齐巧云能早日摆脱''恋爱脑''。 齐巧云拿起画卷后,仔细端详了半天,表情从震惊到平静,但嘴里一直含糊其辞,最后,终于在张可秀的一再催促下,她才大声的说了句: “我是不是该大方得体一点,毕竟秦郎现在已经有很好的归宿了,群牧判官外加枢密副使女婿的位子,换作任何的人,都容易心动吧!” 张可秀想要去给对方安慰,却被南陵温一把拦住。 他让张可秀不要先出声,自己则故意一脸不屑的说: “齐娘子,还是这么口是心非吗?那你还想不想见秦古(京),也许他是被强权压迫了,非娶邓副使的女儿不可!” 南陵温只是随口为秦古辩解,但三人能立马看见齐巧云脸上的表情已有所不同。 张可秀已准备呵斥南陵温,这下又把话咽下。 她明白了对方的苦心,这下看来,齐巧云真是没一丁点的改变,一遇有关秦古的事,立马就变得没有一点骨气。 她已不想再去骂齐巧云,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只能配合着南陵温的计划,一步步逼着这位亲戚,在血淋淋的现实面前低头。 齐巧云这边调整了一阵,终于故作洒脱的说: “都过去了,没有什么好怀念的!” 南陵温看张可秀已没有阻止自己的意图,继续引''蛇''出动: “那有点可惜了,我和仲明会去看望苏子瞻,本来计划途中,要路过秦古所在的县衙。 现在看来不必了,因为你们不会跟去!” 齐巧云不敢表露心声,只小声的说了句:“啊!” 赵仲明已沉默了好一阵,对南陵温先前行为,他都能接受,但如果是去见秦古,他总觉得此举会让齐巧云心态失衡。 因此,趁着齐巧云主动找张可秀对话之际,赵仲明把南陵温拉到了一边,小声的说: “你是准备害她,还是帮她?” 南陵温也压低了声音,他说:“对于这种脑子里少一根筋的人,就应该刮骨疗伤。 而且秦古选择外调的时间点很敏感,我不信这是邓绾的高风亮节,他是什么秉性,你比我更清楚!” 赵仲明瞬间就明白,秦古肯定有非离京不可的理由,他说: “看来南兄没有迷失在温柔乡哦!我到真想去看看苏子瞻,又可以会一会这个秦古!简直一举两得的事!” 此刻赵仲明,才有一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情绪立马显得轻松。 不过张可秀马上就打断了二人,她喊话: “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吗?还要背着我们聊。 齐巧云既然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们也就不要避讳了。” 见张可秀是故意与自己打配合,南陵温马上回应: “你们又不去杭州,我怕说的太过起劲,就好像在诱惑你们一样!” 张可秀说:“已经在诱惑了,只是齐巧云若是不想去,我哪里有闲心游山玩水!” 南陵温赶紧一个劲的叹气说:“可惜啊,可惜啊!” 两人这一来一回的拉扯,让内心已经焦虑到极致的齐巧云,终于忍不住爆发,她突然握住张可秀双手说: “我必须亲耳听到,秦古说出他的理由,希望你们不要多想!” 张可秀保持一贯冷淡的表情,但她还是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南陵温则赶紧打了一剂''预防针'',他说: “见过刘古了,你都还死不了心,真希望秦古会有所不同!” 齐巧云没有回复,理智告诉她不能有幻想,但从个人情感上来说,她只想听关于秦古的好话…… 第46章 皇后的心结 南陵温有馆阁的职位,虽然清闲,但此去一趟杭州,起码要个把月以上。 除非皇帝点头,任谁也不敢给他批准这么长的一个假期。 还好张可秀有她的办法,她把苏子瞻为何不解释诗集外露的原因告诉了曹太后,并希望能派自己为特使去看望一下对方。 曹太后为人坦荡、娴静自若,以不争宠、不背后议事,闻名于朝野。 除了天生丽质这一条没有达标外,她已经做到一个后宫女人的极致,但却从未有得到过皇帝都青睐。 如今还要因为一点的小爱好,而让朝臣被贬,内心的不忿可想而知。 皇后虽然不能直接去干预朝堂政事,但按照张可秀的提议,派人去慰问一下苏子瞻,肯定是合情又合理。 皇帝很快便得知了这样的安排,他害怕大臣会议论起后宫干政 ,便出面阻止了皇后。 在坤宁宫里,皇帝语重心长对曹皇后说: “苏通判是朝廷未来的中流砥柱,绝不会久留杭州,皇后无需挂碍!” 曹皇后虽然知道说的是事实,但还抱怨自身的遭遇,她说: “陛下日理万机,以天下为家,甚少有时间与妾身尽欢,闲人如我,唯爱农事和词文以为消遣,不想还因此得罪了言官!” 皇帝听完后,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他内心琢磨: “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温婉持重的曹皇后,竟然也抱怨其自身的遭遇!” 细想一阵后,还是觉得自己平日里冷落了对方,毕竟是一国之母,连面子也没有照顾到对方。 想清楚这点后,皇帝略有悔意的说:“今日,始得见皇后的真性情,若真是为了安抚苏子瞻,便由着你去!” 皇帝此话有试探曹皇后的意图,她如果处理不好,反而又要加重皇帝对苏子瞻的猜疑。 曹皇后只能把戏演到底,她大声的抱怨: “我出自将门,一身武艺,如今却也被逼的和一般女子一样,会心生怨气,真是失礼!” 皇帝听完,终于觉得曹皇后应该是真心想安抚下苏通判,他露出了会心一笑,拉起皇后的手说: “皇后,一直把后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我哪里会不知道。 竟然如此喜爱苏子瞻的诗词,我便亲自下令,任命一个按察使者去检查两浙地区的水利工程。 到时候,便可由皇后安插几个人便宜行事!” 曹皇后立马变得顾盼神飞,除了目的已达成外,还与她感受到皇帝对自己的一点爱意有关。 她是第一次略显娇羞的回应:“谢陛下恩典!” 随后的几日里,皇帝都会来找曹皇后一起共进晚餐,一时间,帝后二人和睦如初的消息不胫而走。 连不喜八卦的张可秀都忍不住进宫一探,想获得此事的一手消息。 曹皇后也是有很多的心事要与可秀交流 ,两人一拍即合,即刻摆驾御花园。 等侍从散去后,张可秀首先先问:“大娘娘,郡王妃来过了吗?” 曹皇后回应道:“现在皇子尚幼,郡王又在东宫居住过几次,为了避嫌,娘俩只能不见。” 张可秀说:“郡王夫妇之间,何其恩爱!大娘娘可以放宽心了!” 皇后反应过来,她大笑着说:“今天我可是要开导你,秀儿怎么先安抚起大娘娘了!” 张可秀笑着回应:“我自由自在的,既不受儿女私情羁绊、又无需担心填饱肚皮,哪里需要担心哦?” 听完,皇后是一脸欣慰的表情,她感叹道:“无论何时,秀儿在我面前都是大方懂事!” 不过,大娘娘今天就是要说这个,你便是若干年前的我,也许你比我更''懂事''!” 张可秀说:“大娘娘是一国之母,不要折煞我了,秀儿自认没有这个福分的!” 皇后知道,只能用旁敲侧击的方法去说服张可秀,于是她先转移了话题。 她知道可秀透露苏子瞻被贬的事,半数是为了一个叫南陵温的青年,因此故意戏说: “京中,入得秀儿法眼的男子本就不多,还能让你开口的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这次使团出行前,我必定要一睹某位俊郎的风采!” 张可秀外冷内热惯了,很少表露真情,但这次她却直接否定了曹皇后的暗示: “大娘娘多虑了,为不让您以后失望,我只能说,事情未必能到你心里所想的地步!” 张可秀这番言词,有些不打自招的意味,曹皇后听完后,笑着说: “我得先问下你又是何意了,明明就是见一下你的朋友,你怎么说起''失望''二字? 看来我得找皇帝求一道圣旨,如此情况下,谁能跑的掉……!” 皇后要说的是''谁能跑的掉赐婚'',但为了再看一下张可秀的态度,她故意不说最后的两个字。 张可秀肯定是急了,理智告诉她,南陵温和自己现在还只是''兄弟''或者''朋友'',还没有更进一步的关系。 为了防止皇后擅自做主,她只得说: “秀儿,要陪着皇后一辈子,绝不轻易……” 话到这里,张可秀才明白皇后已经试探出了自己的心声,见不能再否认后,张可秀只得吐露了心声: “大娘娘,我非不信感情的人,但现实中,亲眼目睹了你的遭遇。 你在我心中是接近完美的女人,文武双全,性格稳重,任劳任怨不说,还从未有过争风吃醋的举动! 但就算如此,圣上平日里也不是很待见,反而是那个故作娇滴的张贵妃……” 曹皇后打断了张可秀的言论,她现在才明白,自己竟然给了张可秀如此消极的影响,赶紧劝慰: “秀儿,大娘娘最近才明白一件事,我终归是个女儿身!” 这话让张可秀震惊不小,她赶紧说:“大娘娘在宫内侍卫叛乱时,表现出现来的智谋和沉着,恐怕连许多男子都会自愧弗如,何必妄自菲薄!” 曹皇后回应:“你误会我了,不是说这个,我一生努力想证明女子和男子一样,但何尝不是已走入了歧途!” 张可秀更不懂了,她问:“大娘娘,此话怎讲?不自立自强,难道要学那些卖弄色相的人?” 曹皇后说:“男女要一样的前提,是的先承认性别已定后,天赋会有所不同,只有在如此认识下,才不会误入歧途!” 张可秀回应道:“大娘娘的意思,女人还得是柔情似水?” 曹皇后摇头:“该如何还是如何,就比如说虽然知道力量上不如男子,但我还是照样练武强身。 若真有男子故意以力量来比试,想占便宜,我肯定要拒绝,性别天赋不同,我们必须得承认。 而且拒绝对方后,我们还可以反讽一下,要不要比试女红,绝不逞匹夫之勇!” 张可秀本就聪慧,很快便明白了曹皇后的用心,她说: “可我也学不会那娇滴滴的状态,倒是与对方把酒言欢,比试几招反而更让内心畅快!” 曹皇后听完,反而觉得张可秀已经领悟的七七八八,满意的说: “撒娇是女人和小孩特有武器!这是女娲造人时给的天赋,你可以不用,但必须明白这回事,大娘娘年事已高,只希望秀儿获得幸福!” 张可秀说:“陛下非薄情之人,大娘娘也深爱对方,真的可惜了,张贵妃胜在出现的时机,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命或者缘分!” 曹皇后笑着说:“今天不是来说我,秀儿要记住,不要因为我和陛下的关系,让你性格变得高冷。 我们还有皇帝和皇后的身份,首先要考虑的是天下子民!” 张可秀表示了受教,她说: “大娘娘放心,我现在不是把感情当成全部的人,也许有一天,会改变想法,但现在真有自己的目标,也知道该何去何从!” 曹皇后笑着说:“秀儿懂了就好,反正以后要多考虑自己,大娘娘想看你幸福!” 张可秀故意俏皮的说:“既然这样,那就先看看你之前说过的''俊郎''吧!” 随后,两人都相互大笑,空气充满了醉人的香味。 …… 第47章 秦京的务实 皇帝要派人巡视两浙水利工程之事,引起了已经在地方上任,枢密副使女婿秦京(原名秦古)的注意。 他现在是沐阳的县令,之所以愿意从京官屈身到此地,除去为老丈人增添些政治资本外,其实更多的是考虑自己在私德方面的问题。 扰动京城的阿翔案,让他再一次关注起齐巧云,秦京知道,对方在霸州出现后,下一站便一定是京城。 本来以齐巧云一介草民,根本弄不起什么风浪,但关键是她找到了一个大靠山。 曹皇后身边的红人、淮阳路转运使者的小女张可秀。 对此人,秦京有些印象,但又一时想不太清楚,毕竟以前稀里糊涂的''烂桃花''太多了! 他知道借助张可秀的力量,齐巧云一定能找到自己,更因为近期调戏朱盼楠的事,已经让岳父有所耳闻。 为了不再节外生枝,只有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 回望过去,曾几何时,秦京也是真抱着一举成名后,回老家娶这位痴情女子的念头。 但殿试放榜过后,他才明白,现实中的挑战,才刚开始。 除非能位列一甲前几名或者朝中有重臣撑腰,不然像他这样条件的人,只能慢慢的等吏部报出空缺职位,且多是偏僻地区的县丞、主簿之类的差事。 有个先去商县为官的进士章敦,曾经写信,忠告他们这些尚未入坑的人:千万不要去蛮夷未开化之地为官。 这位进士抱怨,他所在的地方,百姓多不通中原汉语,说的土话和鸟语一般甚难理解。 而且人多得''大脖子''病,靠近他们时,任自己意志坚定,都本能的感觉到食不下咽。 如果只是对生活环境的抱怨,秦京尚可以用不能吃苦来宽慰自己,但这位同科进士又指出了最让他关心的一点: 穷困已久的地方,必然会形成了彪悍的民风,即所谓''穷山恶水出刁民!'' ''刁民''常因小事闹到县衙,当差的工作量可想而知。 这样的情况下,三年一次的磨磡(考课,宋朝决定升迁的主要依据,有九个等级的考词)很难得到中偏上的考词,从而影响仕途。 普通进士在如此起步条件下,一辈子至死都只能混迹于基层…… 这一切绘声绘色的吐槽,无疑加重了秦京的焦虑,他读书就是为了挣钱弄权后光宗耀祖,现在发现金榜题名后,还是会一事无成,不免内心迷茫。 秦京的思想开始动摇,那句半生激励着自己坚持下去的信条,由先帝宋真宗亲自宣扬的: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被抛诸脑后。 秦京在寺庙礼拜求愿时,与枢密副使邓绾之女有过一面之缘。 当时他也很有心机的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果然一段时间后,女方托下人送来的蒲扇,邀他到府里共进晚餐。 开始,秦京只是抱着蹭一顿山珍海味的心态,但看到还有十几名进士也在邀请之列,一种危机感扑面而来。 这些人见到邓绾时,都是一副谄媚极致的模样,如此舔脚的行为,连秦京都有点看不下去。 他多少还有点顾及读书人的脸面,不过转念又想到家族里嗷嗷待哺的亲人,一时间进退两难。 邓绾可没有心思与众人闲聊,他直接暗示已经留了一个油水极重的职位,就看谁和自己的女儿看对眼。 权衡利弊下,秦古把过去的理想信念抛置脑后,他只觉得自己绝不能再过穷日子,得现实一点,必须先“嫁入豪门”,直接冲上前提前喊了“岳父”! 邓绾见此人看似矜持,被职位利诱后便立马放开,知道是个可以控制且有追求的人。 便当即做主,把秦京送入洞房…… 后来,秦京逐渐在群牧司里坐稳职位,因为有些闲钱和权力了,加上觉得妻子太过强势,也曾经私下派人打探过齐巧云的消息,怀念以前的小美好。 秦古幻想着两人能维持着一段''地下情''的关系,这样下来总算是不负对方。 当得知齐巧云已经与当地一平民阿翔结为夫妻后,秦京心里轻松了起来,他自我安慰道: “齐巧云也不过如此!就算当时表现的再坚定,本性还是个女子,寂寞了还是想嫁人!现在便让我们都学会认清现实,从此再无瓜葛吧!” …… 不过一桩名震京师的“阿翔案”,让他突然发现了: 齐巧云还在苦苦等待自己,而且是与周围世俗力敌的那种。 秦古肯定内心有所触动,但他早已习惯了士大夫们吃喝玩乐的那一套优渥生活。 本就与丫鬟们纠缠不清,近期又弄出个厨娘朱盼楠,如果再让人知道自己就是那个负心汉 邓绾肯定会让女儿与自己和离。 那样的话于仕途而言,他就彻底凉了,如此情况下,秦古只能申请外调,并且想方设法把身边来自凤翔地区的人调走:比如朱盼楠。 当然,这种行为也可以给岳父创造升职的政治资本,勉强算是一举两得。 秦古到任海州地方时间虽短,但也自认做了不少的''事'': 他积极与当地大户联络感情,让他们配合自己的政令,对民间疾苦也有耳闻。 虽从来没有深入田间地头的打算,不过他对赈灾和鳏寡孤独的穷困百姓,一直很关怀,一言不合就开仓赈灾,常以范仲淹的“以工代赈”自居。 如此下来便是口碑不好也不坏,典型的无功无过摸鱼型官员。 秦京这次格外重视钦差大臣,还因为他认为此事和两府权力分配有关。 若是两府宰执担当此职位,基本就能内定下一届的首相,当然若是一名中层官员,接下来就确保可以入两府(中书、枢密院)了。 不过,皇帝好像看穿了类似秦京之流官员们的心思,他最终选择了此前大出风头的内监黄德和担当按察使,主打一个让任何人都捉摸不透。 邓绾肯定乐见这样的情况,他私下派人给秦京送去了一封书信。 大意是按察使是自己的挚友,此行已经给他打点过,只要秦古不出差子且极力配合,在下一次磨磡时(官员考核)可以让黄德和为其他美言。 那样的话,便能给他最好的''上上''评价,这意味着有跳级升官阶的机会。 秦京如获至宝,他把信件藏在自己的衣袋里,闲暇之余,就会字斟句酌的把读。 动情时,仿佛看到自己成为一州之长,一路安抚大使、乃至一人之下的同平章事…… 第48章 知府李余庆 按察使黄德和的出行阵势是真的不小。 一路上,他都要各府、州、监、军长官亲自迎接,美酒佳肴每日都不曾落下。 他是宁可绕路也绝不住在驿站,且必须是当地最高档次的客栈。 有人投诉他奢侈,信件传给黄德和后,他霸气的回复中书道: “本人出行,代表的皇家的威仪,那里奢靡了,再有背后生舌者,请一律掌嘴并问罪下狱!” 如此情况下,算是勉强堵住了大家的?嘴。 南陵温们肯定不愿意与之为伍,经过商议后,他们以深入地方考察水利为由,脱离了大部队。 黄德和也是乐见其行,有人帮自己办事,还可以照样享受悠哉的生活,何乐而不为! 当然,他也会在暗中派人盯梢,因此在辽国时,他已经见过这些人的本领。 三人是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到杭州府衙,不过苏子瞻并不此地,负责接待的衙役传话: 府下各县,近几日里都有降水,苏通判已经到田间地头去巡查水利了,若有想见之心,可下乡来见。 赵仲明听完后,笑着说:“看来不用担心他了,还是老脾气,就算知道朝廷要派钦差大臣巡视,也不屑在府衙等候!” 南陵温点点头,他说:“我倒突然想看看这位杭州知府是何人,眼皮下有这样的刺头也能容忍!” 张可秀说:“我已观察了数日,此地一派祥和大治的迹象,街道上百姓们行走时,都是神色自若!” 赵仲明也是一脸满意的说: “看来苏大哥不是刺头,反而是这位知府李余庆的贵人了!” 南陵温一听就明白,赵仲明有了这样的说法,便是暗示他要举荐李余庆。 此刻,三人好像已经暂时忘记了苏子瞻 的存在,都想先拜会一下李余庆其人。 于是乎,三人进入到府衙大堂,恰好赶上了李余庆在审案。 三人表明了钦差的身份后,也得以翻阅案卷。 这个案情非常简单:便是一具男子尸体被发现漂浮于井中,他的妻子路过看见后,立马哭泣,并扬言: “井中是我夫君,不知被谁谋杀至此!” 但李余庆似乎不以为然,当天他就让人领着邻里乡亲和亲属们去井上观看,不过发无一人能认出尸体本人是谁。 随后,州府立马派人把尸体捞出来,的确是那位妻子的丈夫,随后对其背景进行细致的调查和取证。 结果便是被害人背景关系简单,没有被仇杀的可能,家庭小有积蓄,但没有任何的财产丢失情况。 由于案发时段是清晨,也没有任何目击者,邻居街坊们都倾向于自杀或者不慎落入水中。 看完此案卷,南陵温一眼就发现,女子在认出尸体的过程中有逻辑漏洞: 明显是一具无法辨认的尸体,但她却笃信丈夫已被谋杀。 李知府应该也是发现这个细节,因此专门安排亲属和乡人认尸体,防止自己的主观臆断。 又本着慎刑的原则,连续进行人证、物证调查,当然一切的证据,最后都指向了妇人在撒谎。 果然,李余庆只稍微在堂上表示要用刑,妇人便对自己伙同情妇,杀害丈夫之事,供认不讳。 整个审案过程如行水流声,赵仲明不由叹服李余庆的明查秋毫,但张可秀却有些有些忧心忡忡,南陵温赶忙去问她情况,她回应: “有能力如此,却未见在京中留有名气,肯定是朝中无人。 但此人年纪恐不超过四十,却又能权知杭州府如此重要岗位,非有两府重臣的举荐绝无可能!” 南陵温说:“你的说法,显得前后矛盾,若要合理解释这一切,只能说明有人想他故意留在这里,但我们却不知是什么目的!” 一旁的赵仲明也点头:“看来有人想拿杭州府做文章,不管对方什么目的,我们也来帮一帮李余庆,让这种能吏能够得到重用!” 三人说干就干,等到李余庆下堂后,专门送上了拜帖。 这是赵仲明的亲笔,他希望以个人名义而不是使者身份,与李余庆共进晚餐。 对于来自京城且皇族人士的邀请,陈余庆也是有所顾忌。 他虽有升职的念头,但更害怕卷入政斗当中,权益之下,反而觉得在任上多做几件于社稷有益处的事,最符合自己的价值观。 陈余庆的老婆也看完了赵仲明的拜贴,他见丈夫犹豫不定,问清缘由后,提醒他说: “苏子瞻其人,我多有了解,恃才傲物,很少赞许别人,按照人以群分的推论,他的朋友大抵如此!” 李余庆笑着说:“夫人,是要替我拿主意了?” 李余庆妻也笑着回应:“官人常抱怨官场上摸鱼混日子之辈太多,没有志趣相投者。 今日若能与这些才俊结交一二,想必可以找到同道中人!” 此话说到了陈余庆心坎,加之他反复查看拜帖内容,里面没有一句自满的话。 欣慰于赵仲明的这份谦虚,便回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 府衙的晚宴上,众人先是相互介绍,熟悉彼此的身份。 随后,李余庆因为年长,便以老大哥自居,为活跃气氛,他首先开口说: “吾身平最敬同辈中人的王介甫,既能写的一手好文章,所到地方也皆堪称大治,真治世良才也!” 几人中,以南陵温最熟悉王介甫,因此他回应道: “李知府此话,敢情是讲给我听的,王大人可是我的顶头上司哦!” 李余庆笑着说:“我倒不知南校郎是王制诰部下,不过我能权知杭州,有一半是因为王制诰的推荐,这也是他答应入京时,提的要求。 牵强点说,南校郎叫我一声师哥也是合理的!” 南陵温一脸敬佩的说:“三人行必有我师,陈知府能以年相若者为师,果然大度!” 张可秀常伴皇后,对宫里提拔事多有耳闻,她知道其中不合理的地方,于是追问: “我有一事不明,还望李知府能解释一下,以王制诰的资历,恐怕举荐不了如此重要的职务?” 李余庆笑着说:“看来秀儿小娘子,对朝堂的人事任命非常熟悉,还有一半,便是运气爆棚,捡漏而来!” 一句“捡漏而来”,引起了在场所有人的兴趣,李余庆不敢误了兴致,马上接话: “苏湖熟、天下足的谚语,想必各位都有耳闻,因此两浙的水利工程,是中书每年都要关注的事! 我任职昆山县时,苏州至昆山县,凡六十里,皆浅滩无陆路,百姓往来和运粮很不便。 我便与匠人们多次前往实地考察,最后采用在浅滩处,种植杂草、麻杆之类的植物收集泥土的办法,慢慢筑起路堤。 等路堤稳固后又在之间架桥,已经形成了几十里的道路,按照预计,今年应该会全线贯通了!” 张可秀说:“那更奇怪了,你就应该留在苏州,等着这件事的完成,怎么又来到了海州?” 李余庆大笑着说:“你们两个青年,不管以后谁能聚到了张可秀,他日必定平步青云,她属于又有本事又有关系的贤内助哦!” 南陵温和张可秀都陷入了沉默,不知该如何回答,还好赵仲明开口:“陈大哥的话,好像是深有体会?” 李余庆笑着说:“不怕各位笑话,我性格直爽,常得罪上司和同僚,要不是有内人的指点,恐怕早就被人贬到岭南地区了!” 张可秀回过神来,她开玩笑的说:“李大哥还请继续说明如何捡漏,如果可以,不如把夫人也请出来!” 陈余庆说:“非我不愿意,只是内人近日偶然风寒! 我们继续说回修路的事,你们皆认为是好事一件,但这事我并没有得到过嘉奖。反而因为劳民伤财,被人参了一本!” 赵仲明表示了理解,他无奈的说:“习惯就好,不招人妒是庸才!因为你不属于绝大多数的同流合污者,是异类!” 李余庆脸上浮现满意的表示,他继续解释: “州内也派人下来调查过修路之事,但是以无功无过结案。 随后,我便被平调到了海州境内。反因此遇见了王制诰,他欣赏我治水的能力,于是开始向朝廷举荐我。” 赵仲明忿忿不平的说:“李大哥既然提到道路马上就要修通了,我们不妨看看是谁上书邀功的!” 陈余庆一脸和气的说:“不必了,有人告诉过我,是皇帝钦点我为海州知州的,我已经非知足了!” 张可秀表现出了敬佩之意,她说:“李知府没有一丝抱怨的意味,吐露此事多半是想警示后辈,对仕途之路,必须多一点清醒的认识!” 李余庆见三人一点就通,继续说: “言归正传,说自己捡漏,皆因几年前与西夏战争中,大宋失利,辽国趁机增加了岁币! 为了稳定后方粮仓,只得重用我这种懂农事和水利的人!不然陛下哪里会钦点无名之辈!” 南陵温说:“时也!命也!本来我和张可秀还担心,有人故意弄你到此,为的是随时把你变成一把利器!” 李余庆愣了一阵,随后突然谨慎的说:“你要这么说,我真觉得有两件事,必须让你们知道一二…… 第49章 公德和私德 在杭州知府官邸里,南陵温们和李余庆是一副相见恨晚的模样,几人是不停的觥筹交错,在欢声笑语表示心意。 李余庆经过南陵温们的提醒,也把积压在心里,颇为郁闷的两件事说出。 这第一件之前已经涉及,便是苏州往昆山的路今年会贯通,他心里略有不忿,毕竟如今看来,已经成为了某些人的邀功政绩了! 第二件事则复杂许多,涉及到多年前的旧事。 李余庆说:“前几年里,两浙路尤其是杭州地区,连续的干旱加内涝,百姓们苦不堪言,因此各州县联合上书,请求减免一定的税赋。 皇帝审阅后,也御批同意,本意虽好,实际操作中却成了各路官员的敛财手段。” 赵仲明说:“还有这样的事?难道有人贪墨常平仓里的粮食?” 李余庆摇摇头,他说:“前任知府的本意是减免十三个县里,一年内的田赋,但不知为何扩大到了整个杭州府,而且是连续减免三年!” 张可秀觉得也不算什么大事,她说:“只要能让百姓们得到点实惠,朝廷少收一点无妨,现在改回来即可!” 李余庆笑着说:“问题是,事情不是往这个方向发展的。 后面两年的税赋,各县都是照常收缴,但没有上报而已,大部分是用作公务支出,但也有些流入到私人的口袋里!” 南陵温觉得情况太稀奇,他问:“以李知府的个性,恐怕早已上书给陛下,京城方面是何反应?” 李余庆轻描淡写的回应:“没有一丝反应,或者说也许你们就是反应!” 赵仲明突然反应过来,他说:“李知府说的这两件事,不就是谁来背锅,谁来揽功吗?” 张可秀也认同,她说:“如今看来,上面有人吃准了李大哥性格中''莽''的部分,知道他敢在此地横冲直撞,换成一般官员,为了仕途顺利,是不敢一下子得罪如此多的人!” 南陵温听完,笑着说:“可秀娘子,你怎么能这样说知府大人?” 李知府也不觉得难堪,他也是一脸笑容的回应: “我还以为是时运使然,想不到里面有这么多考量,真的是''性格决定命运'',但不管是否被人利用,我都只按自己的原则来!” 三人看到李余庆有如此操守,都表示了自己敬佩之意。 又因为事关重大,南陵温提醒着说: “我觉得陛下不会将此事压下,只是还没有到该处理的时机,不知道李知府当初提交了证据吗?” 李余庆回应:“我多少还是留了个心眼,怕证据被中途截留,因此还保留在手上!” 听完,南陵温高兴说:“你应该清楚,现在手中的证据,可是会砸掉无数人饭碗,他们若知道后,必然会以死相博。 我非要知府达人明哲保身,但做任何事都得讲究方法,不能学飞蛾扑火。 社稷已经很缺少雷厉风行的人,你得保重!得继续为大宋熬下去!” 张可秀也赞同南陵温,她说: “好人大抵是斗不过坏人的,因为他们有道德上的标准。但我希望李余庆为了社稷,把公德抬高,私德放下一点,假如龅牙叔因为管仲的小气、贪财等,不推荐其为齐相,按孔子的话,我们都要变成胡人了!” 李余庆震惊于张可秀有如此深刻的见底,他轻声问了句:“现在还可以补救吗?” 南陵温说:“还来得及,现在就请大人下令,召集各知县来府衙议事,我们借此先划分好队友和对手。” 李知府肯定是同意,连夜派人往辖区各县发去了公文: 今有天子代表,按察使团成员莅临海州府衙,为体察民情,现令各县速派人员入府,携带户籍及水文资料,以三天为期限,不得有误! 公文最后,还附上了两浙路按察使黄德和以及杭州知府陈余庆的签名。 之所以要加上黄德和的名义,这是有深意的,因为世人皆知宦官贪财,如果杭州下属各知县有难言之隐,想要在巡检中瞒天过海,就必然会有所表示,算是一种不打自招。 相反,敢于拒绝的人,十有八九是自身过硬的,到时候,南陵温们便可以考虑下,让他们和自己站同一阵营。 但只过了一天,南陵温就开始失望,所有已进入府衙的官差,都带来了礼物。 但三人还是与县里各人员都做了深入交流,重点询问水文和户籍人口的增减情况。 在这过程中,南陵温发现: 各县代表经过谈话后,都是立马离开,唯独是鄞县派来的吏人迟迟不肯离开,问询原由。 差人一再表示,要拿到州里开出的已收到资料的回复函,方能离开。 赵仲明有点好奇,笑着对南陵温和张可秀说: “虾兵蟹将都如此蛮横,看来这位吕知县,平日里政令肯定很严厉!” 南陵温以他自身经历推测,觉得也许还有其他情况,他说: “这位吕知县不一定是个政令严明的人,我们不妨先看看他的进贡!” 三人都同意,随后找出了吕知县送来的礼品。 南陵温打开一看,并没有印象中的金银财宝,反而是一幅吕知县亲手绘制的《荷花出水图》。 在画卷的留白处,还写上了一首周敦颐的《爱莲说》。 张可秀看完后,大笑着说:“这吕知县,是在给我们表明,他出淤泥而不染?” 赵仲明则是一脸不屑的说:“也不知是变个法子谄媚,还是真有其事!” 这时,李余庆也在一旁,他对吕惠卿很是熟悉,立马给三人说起这位知县的情况: “此人本事的确一流,不爱财但是恋权,我曾经劝过他不要过分看重仕途,对于今天的献图操,我也不觉得出格!” 南陵温也认同,他说:“渴望上升可不是什么坏事,但能让李知府开口的人,恐怕来头不小吧!” 李余庆听完,笑着说:“你倒是心细如发者! 吕惠卿此人可是进士及第,他本来已通判真州,但自己却主动降职位,来到杭州做知县的!” 听完,赵仲明反问:“如果真贪权,就赴任通判,按照三年一大考的原则,如此高的起点,随便混到京官中层哦?” 李余庆解释到:“他是慕王制诰名而来,王大人好像在此地试验了一个青苗法(官方向农民提供借贷,方便他们生产)。 吕惠卿已答应帮他继续总结过程,所以还要再待上一段时间!” 张可秀说:“目前尚未见出格之事!但我信李知府的判断,吕惠卿愿意留在此地,有为民造福的目的,但更多的是在等王大人进入两府,从此自己便攀上一棵通天的大树!” 李知府点头,他继续说:“但一切还都只是我的个人的好恶,没有具体证据,希望不要影响你们的判断。 最让我震惊的是,这位吕惠卿只比王制诰小十年左右,竟然称呼对方为''亚父'',就算是再崇拜也不至于此!” 南陵温明白了李余庆说对方贪权的原因:称亚父的确有些过了…… 不过这让南陵温有了新思路。 吕惠卿毕竟是王介甫所看重的人,此人又久居杭州基层,肯定了解此地放税情况,南陵温可以找他问问情况,对方若有心攀附,便肯定会据实以告…… 第50章 鄞州一行 南陵温三人给吕惠卿送去了拜帖,约定三天后到达县衙。 但他们是故意当天就赶到鄞州,目的当然是试试对方的能力。 让人惊叹的是,这位吕知县对于县内事情况、事无巨细,皆了然于胸。 南陵温们只要抛出问题,对方便立马对答如流,连一些繁琐的数字也是了然于胸,让赵仲明直呼不可思议。 知道对方是个聪明人后,南陵温已准备直接切入正题,为了拉进距离,他特意先提起自己与王介甫的关系: “吕大哥,此行出京前,我按例要与上司王制诰交接一二,他要我途径杭州时,多往县里跑跑。 初不知其意,现在看到鄞州本地情况后,便明白了!” 吕惠卿听完,高兴的说:“谁人不想谋个好职位呢! 只是,王大人口中的青苗法,起码要经过三个以上的荒年验证,以后大面积推动时,才不至于偏差太大,我已答应替王大人完成此事,肯定要尽自己最大努力!” 三人觉得在理,刚要表示敬意,又见吕惠卿脱口而出: “南校郎年纪轻轻就能入馆阁,真羡煞旁人啊!想当年,我也有意如此,奈何资历不够!” 南陵温知道,此话拉远了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吕惠卿是个能吏,已经强过其他人许多,他继续说: “有一事,吕知县对不住王大人,而且有可能成为以后入京的障碍,不知大人知否?” 吕惠卿思想前后,不能猜到一二,于是虚心的问: “于私我想不出,于公你们也看了,我自认所管辖的地方,百姓们算是安居乐业的!” 张可秀对于这种一心向上者,小有鄙视,但谈不到大的好恶。 相比起其他人,吕惠卿属于很能做事的知县,贪权也是写在脸上,并不是又当又立的阴险小人。 她觉得这种人,还是值的自己说上几句的,便提示: “历来上方巡视基层,总要有升迁和贬黜,平步青云者也有,但此机缘可遇不可求。 况且不巧,此事还把王制诰牵涉其中,不然我等也不会提前现身!” 吕惠卿肯定明白,保护王介甫就是保护自己。 他不敢再有明哲保身的想法,深吸一口气后说: “如果和王大人有关,那么这事远比你们想的更复杂,我得先问一次,确定想牵涉其中?” 南陵温微笑着说:“吕知县搞这样一个前提,我们便已经知道是何事了。 但再复杂的事,也可以尽量简单化,你和王大人应该有书信往来,知道他的意图,按他的想法去做即可!” 吕惠卿没想到眼前人能有如此反应的速度,惊叹之余,终于直言不讳的说: “这种放税(减税),在陛下看来,是牺牲社稷利益的收买人心之举,属于心术不正之人的请求。 当初,也是被一帮大臣以至高道德要挟先答应下来,最初陛下考虑的是“以工代赈”,将附近受灾的民众都安置到附近,疏浚西湖、各条运河等。 事情下来后,本地都盛传是郡王为老百姓请的命,而且还特意把减免范围加到了整个两浙路!” 赵仲明睁大了眼睛,他不敢相信父亲会被牵涉其中,赶紧说: “父王外调时,虽然一直挂职着团练使,但根本没有一点实权,哪里能替两浙路百姓求放税!” 南陵温颇有意味的说:“后面的传闻,颇有图穷匕首见的意味,看来王大人不是不想管,而是管不了!” 吕惠卿说:“王大人上过书,但中书一直压着,这反而让地方官员们更放肆起来,常利用大灾去中饱私囊,但你们可以相信我!” 张可秀微笑着说:“对吕知县而言,高官拿到的厚禄,更有成就感吧! 我们肯定信你,不必多解释了,接下来便是一起谋划,把这场欲来的山雨提前消灭掉!” 吕惠卿听后,很谨慎表示:“加上你们一起,应该有一战之力了,但说句实话,我还是很心虚!” 南陵温安抚着对方说:“放心吧!天地之间道理最大,只要我们先抓住道义制高点,对方便使不出任何损招!” 吕惠卿说:“只能如此了,有何要求后面只管通知!” …… 离开县衙后,几人觉得此行还算有收获,不过张可秀一直担心吕惠卿会反复无常,因此特意问南陵温: “恐怕我们的道行,还不能压住吕惠卿吧!你就那么放心他?” 南陵温知道赵仲明也有相同的疑问,他解释着: “我们和吕惠卿就是赤裸裸的利益关系,我们之前的谈话是在帮他算账,他是个聪明的人,知道如何才能从中攫取最大的利益!” 赵仲明说:“南兄,吕惠卿也可以换棵大树的! 就目前情况,他转而投靠宰执、皇帝宠臣、乃至其他宗室子,在政治前途上,应该见效更快吧!” 南陵温说:“这便是吕惠卿比一般人强的地方,他是眼界可不小,两府重臣恐怕都不合他胃口,未来必须是参知政事或者同平章事。 因此,现阶段他最好待在地方,维持个一心为国、能力卓越、且不计较个人得失的人设,言官可是最吃这一套!” 张可秀已被陵温说服,她说:“以后的事不知道,但现吕惠卿就是我们的队友!” 南陵温微微点头,对着张可秀说:“于我心有戚戚焉!” 赵仲明摆出了一副嫌弃的表情,他转移话题说: “实不相瞒,这些事说不定涉及到家父,我怕自己被影响判断,你们多担待些了!” 南陵温礼貌的回了句:“无碍!” 张可秀则直接说:“其实吧!你的定位就是一个幕僚,绝不会影响我们去下结论,还是畅所欲言吧!” 赵仲明已相通,在两人面前,自己注定是个配角,他无奈的说: “秀儿,你可真不给一个大宋王子面子,那我也要先声明,你和南陵温之间发乎情、止乎礼就好,若有逾矩,我可要立马上书求赐婚!” 张可秀被一招堵的哑口无言,南陵温赶紧出面解围: “本来以为巡视两浙,只是为照顾皇后情绪,但没想到,这是一个很早就板上钉钉的计划,而且是和相位或者皇位继承有关!” 张可秀说:“那你如何打算,本来只是来看望一下苏大哥和找一下负心汉,没想到又捅到马蜂窝了!” 赵仲明自嘲的说:“看来南陵温是自带惹事的天赋,走到哪里,哪里来事!” 南陵温苦笑,这份总结,他也无力反驳,沉默一会儿后,他回应: “暂时无打算,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但有一点认识,放税的事绝不可能扩大化!” 赵仲明说:“如此被动下,我真担心最后郡王府也有可能被牵连的!” 南陵温见状,安慰赵仲明说: “上面人所有的谋划都是基于正常情况下的推测:人皆会趋福避祸。 但有一人的性格,显然超出了他们的理解,便是李余庆!有他的搅局,一切且会有变数!” 张可秀跟着应和:“我们都来这里了,也提前收获了如此重要的消息,便是天有助力,放心吧!绝对能护住郡王的安全。” 赵仲明觉得有理,心情轻松一点,三人已计划返回到杭州府衙…… 第51章 相爱相杀 三人再次回到杭州府衙,他们准备与李余庆,交流下吕惠卿处得知的信息,不过刚到官邸就得知了对方卧病在床的消息。 三人赶紧去探视,此时李余庆已经十分虚弱,连话也说不出。 为了保持精力,李余庆让妻子林氏代为转达所有的事件,自己在一旁静听,只在关键的时候用眼神示意。 南陵温想知道病因,所以一开始便问: “夫人,前几日时都好好的,怎么李知府突然至此!” 林氏回答:“夫君偶然风寒,本以为是小事,没想到几副药后竟成如此模样!” 张可秀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她追问:“医者是谁?速速传唤前来!” 林氏立马招呼下人传唤州里的医学博士,此人故意拖拉,很久后才到来房间里,而且一脸的神色慌张,一看便有问题。 南陵温当着医博士的面,捶开了李余庆已经服用过的苏香丸,他也懂一点医理,明显感觉到香气不对,便问: “一般的风寒,为何要用苏香丸,而且这香气也不对,你加了什么成分!” 那医博士惊讶于南陵温的知识储备,忽悠不得,只得试探的说: “苏香丸可以固本培正、理顺气脉,李知府久病体弱,固献此物!” 南陵温笑着说:“既要理顺血脉,为何不嘱咐温在酒中一起服用,更可以驱寒!” 医博士知道已快暴露,又拿了些理由出来搪塞,南陵温已确定对方有投毒的事实,直接下令: “来人,医博士毒害朝廷命官,立马拖出去杖杀!” 这位医博士赶紧求饶,哭着说:“我只是按照秦知县的主意献药,绝不敢行加害之事,我家人还在他们手里,还望你们这些京官留条生路给我,我不想参与你们的斗争!” 张可秀一脸冷酷的说:“你快去给陈知府把脉,他若有不测,你和家人们便真都完了!” 医博士知道此话的含义,他不敢耽搁,立马去查看陈余庆情况,一番''望闻问诊''后,他选择用银针扎入李余庆的几个穴位。 待李余庆精气神略微恢复一点后,医博士站起,告知几人最新病情: “陈知府,本就先天体弱,加上积劳成疾,沾了一点邪物便会病入膏肓!如今只能每日施针,让他气血游走慢慢恢复,也许能恢复到往日的七八成,但需要很长一段时间!” 南陵温很奇怪秦知县毒死陈知府的动机,他说: “你就留在此地长住,每日照看好李知府,关于家人的事,我们会去跟对方交涉!我能保证他们安全!” 这位医博士在犹豫间说些内心的分析: “虽是秦知县出面以家人相逼,但因为我的一个远房亲戚在他底下做事,知道此事,其实是按察使黄德和的意思!你们若真要与他起冲突,可能需小心一点!” 赵仲明说:“我们也是使团成员,也代表京城高官的利益,况且高官之间也有分歧的,得看鹿死谁手! 如今,叫你那位亲戚继续观察,由此来将功补过!” 医博士作揖后说:“感谢大人们高抬贵手,我一定叫他盯紧!” 待医博士退下后,南陵温专门安排了衙门役去盯住此人。 几人经过一番商量后,已决定直接去真州拜会这位秦古(京),看他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在动身去往真州的路途上,张可秀一直闷闷不乐,终于在见到真州地界的石碑后,她忍不住吐槽: “看来此行,是帝、后二人之间的暗斗,他们的关系,我已不知该如何去形容!” 南陵温知道这是张可秀的心结,他抓住机会,立马进行一番劝慰。 南陵温故意扮出睿智的眼神,他说:“相爱相杀呗!有时候,两人会相濡以沫,但终归因为立场问题,不能倾诉心肠! 所以相爱也不是,相恨更不行,只能用一个“累”字去形容!” 张可秀认为形容的绝妙,她若有所思的问:“总结的可以,你倒是说说看,如何破解?” 南陵温先是仰天大笑,随后立马收声说:“破解不了的,先天的条件,个人的经历和性格永远都是独一无二的,能做成的事也是无法用理性去揣度!” 张可秀猛得转头,用凌厉的眼神看向南陵温,随即口里念叨:“说人话!” 南陵温只得卑微的回应:“我举个例子吧! 一个国家的太子,喜欢上一个已婚且在街头卖艺的女子,他不顾父王的反对要和她在一起 ,你会祝福吗?能猜到结局吗?” 张可秀说:“露水情缘而已,不值得一提!” 赵仲明表示了反对,他一点也不避讳,直接说:“正常来说,都以为两者只是玩乐而已,没想到最后竟然一起相互扶持到最后,便是我的高祖宋真宗和章献太后是也!” 张可秀感觉有点震惊,自己竟然忘记了章献太后的事,她也开始想听听对方接下来的话语。 南陵温对赵仲明竖起大拇指,随后,他继续说: “有一对人,从小青梅竹马、门当户对,且一起长大,父母们也皆愿意撮合,更有利益关联,简直是相互扶持的模板。但!” 南陵温在说这个转折的“但”字时,突然加重了语气,以此让张可秀有些深刻。 南陵温继续说:“但,奈何男子突然变心,女子因此被打入冷宫,还丢了性命,这能找谁说理去!” 张可秀早已猜到结局,她说:“便是陛下和废后郭氏的经历吧!这郭氏其实不适合皇宫,要嫁入一般的王侯将相,现在肯定还在安享天年!” 南陵温说:“所以每个人都是很独特的,能得到的一切幸福和快乐,也是弥足珍贵,好像都是鬼使神差般,甚至极端时,无关个人的一切!” 张可秀说:“照你这么说,人生还有何意义,都是等死呗!一切看造化了!” 南陵温说:“战略或者说心态上该如此,不执着,但战术或者说实际执行上要克己复礼,努力前进。 具体到皇后这件事,我们只能去做自己认为对的事,但结果是如何,不去预料也无法预料!” 张可秀白了对方一眼,她说:“听君一席话,也仅仅就是句一席话!” 赵仲明哈哈大笑,他说:“原来可秀小娘子是如此的幽默,不过,让你先解开心结,的确才是最重要的,也只有轻装上阵后才好帮助其他人!” 张可秀这才明白了南陵温都用心,她立马表现出洗耳恭听的态度。 南陵温则继续碎碎念,他说:“我想用有缘无分来形容大多的意难平,最初的秦古和齐巧云就这如此!而当今的陛下和皇后便是更奇葩的有分无缘!” 赵仲明不愿讨论皇帝,张可秀则是已一脸认同的说: “齐巧云若能早明白点,不知道她会不会后悔自己的无知!我已经派人书信给她了,这次见秦古肯定要她跟来!” 南陵温说:“涉及政斗、负心汉、痴情女的爱情,这件事真是一言难尽啊!” …… 第52章 杭州知府 快要到达海州秦古所在地县衙时,齐巧云终于和几人会合。 如果说之前她还一直躲在人堆中,假装高冷的话,现在终于能见到一直念想到的秦古,齐巧云的心态也变得辗转反侧。 连不喜欢八卦儿女私情的赵仲明都能看出点端倪。 某日,赵仲明趁齐巧云去采购物品,消失一阵的机会,赶紧向南陵温和张可秀,发出灵魂拷问: “到底情为何物,让人卑微至此!” 张可秀听完后就闭上了眼睛,以示意她对这种探讨不感兴趣。 见状,南陵温则饶有兴致的说: “很不幸,齐巧云还有情,还无法没有死心,不能很客观的看待对方。” 张可秀听到后睁开眼睛,她对着南陵温和赵仲明说: “你们跟我来,我们去直接逼迫她,不然被秦古或者秦京利用了,她很难再翻身了!” 南陵温说:“我唱红脸吧,你毕竟是个女的,多说温柔一点的话,齐巧云目前只能依靠你了!” 张可秀不屑的说:“我自有分寸,你尽管安排上各种办法,只要她不去寻短见都是可以的!” 赵仲明双手推开二人,笑着说:“俩口子去就好,不要来划算我!” 但张可秀一点也不为所动,保持着自己的冷酷,她一把抓住赵仲明的肩膀,冷笑着说:“你觉得呢?” 赵仲明只得硬着头皮跟去。 三人在回程路上拦住了齐巧云的去路,把她拉到路边茶摊的一角。 张可秀是一点不顾及的说:“齐巧云,让你们见面,是逼你面对现实,破除你心中的魔障,无需过多上心,结局已经注定!” 齐巧云还在故作镇静,她缓缓的回应:这我都知道了,就算见到了秦古或者秦京,绝不会有多念想的!” 南陵温一听这语气就知道有问题,他接着说: “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再次相聚,通常你只会发现对方更陌生,还不如不见! 说严重点,如果他这些年的行为让你反感了,你还可能会后悔已浪费的光阴!” 见齐巧云沉默不语,为了让说教的氛围缓和一些,赵仲明充当和事佬,他故意对南陵温说: “不是你提议见面的吗?怎么还吓唬起齐娘子来了?” 南陵温见齐巧云这么软,已没有收手的意思,继续发挥红脸的职责: “我们可以替你分析所有的可能性,但真到了要面对的时候,请自己去体会其中的真假。 就我个人而言,秦古的花边消息太多,且大多可以证实,想必他嘴上哄人功夫也绝对一流!以你现在都状态,十有八九是要被说服然后又坠入深渊的!” 齐巧云默然,她已想不到结果会如何 只期望这一天赶快过去。 几人还准备议论,却听见下人来通报,按察使团黄德和正在往杭州赶来,要他们速回府衙。 同时,按察使还对整个杭州府衙发出了命令,要求全体知县都去州地界处接驾。 听完通报,赵仲明忍不住破口大骂: “区区一个临时设立的按察使职务,就有如此大的官威,看来以后有机会,我得给他点苦头,打掉他的嚣张气焰!” 南陵温是知道黄德和的作风的,他向来喜欢排场,但都是控制在适度的范围里,防止被言官们议论,但这次却突然没有了顾忌,应该是意有所指。 思前想后,南陵温告诉三人:“我总觉得黄德和不敢去谋害李知府的性命,最多只是想把他的位置给顶掉!” 赵仲明觉得有理,他说:“黄德和代表皇家脸面,绝对不敢做出太过出格的事。” 张可秀也一脸认同的说:“如果黄德和要夺权,只要能证明陈知府已无能力履行职责便可,他便可以先找人替上,随后再上报!不需要下重手的!” 南陵温说:“对,我就是觉得以黄德河的权势,做不出杀人的事,我们回去再好好调查一番!” 张可秀又接着说:“如果算下黄德和发通告的时间,他应该是得知李余庆病倒后,立马赶到的杭州,还是能说明他谋划了下毒的事,不管他意图如何,其手段已经超出我们底线,必须反击了!” 听完,赵宗明一脸无奈的说:“知道也没有办法阻止,我们资历太浅了,没有资格推荐知府的!” 张可秀这次出乎意料的强硬,她说:“就算真的要找人暂代杭州知府,也得是由我们安排!有合适的人选吗?” 南陵温听完,脱口而出:“目前吕惠卿就非常适合,现在是时候让王大人出面举荐了,可能还需要仲针大哥的配合!” 赵仲明豁然开朗,他说:“我把李余庆忘了,黄德和权力虽大,但只要知府能大力推荐吕惠卿,此事绝对还有其他的可能性!” 几人已准备动身,齐巧云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她只能暂时压抑自己的感情,声明自己会先回到使团队伍里。 当然对她来说,也是一个宝贵的喘息机会…… 三人一路快马加鞭,想趁着黄德和还未到时,先与李知府会面。 不过,黄德和也是有所准备,他的手下已经先行一步到达府衙,他们拿着按察使的大印下令: “在使者未到来之前,谁也不准先与李知府会面!” 连医博士都被控制在院子里,不准外出。 不过这点小伎俩,根本拦不住轻功了得的张可秀。 夜幕下,由南陵温和赵仲明打掩护,张可秀翻墙入内,找到了医博士所在地房间 。 只稍微和他通气一下,对方便同意帮助几人与李余庆在暗中互通书信。 一切都进展的异常顺利,张可秀正准备翻墙出屋时,突然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 不一会儿后,便有一名官吏闯入医博士的房间。 在这之前,张可秀已经爬上了房梁,她已做了最坏打算,实在躲不了就打出去。 不过医博士立马就认出了官吏身份,便是开始给他透露信息的远房亲戚。 小官吏告诉医博士说:“按察使已通知秦知县赶往这里,知县还要交接些事务,所以先派我们这些皂吏过来做护卫!” 张可秀顺势跃下房梁,用剑鞘抵住这位官吏,轻声说: “我只能不客气了,外面突然增加了守卫,你可有办法助我安全离开!” 虽是剑鞘,小吏还是心有余悸的说:“你便是医博士信里面说的好人吧!可不兴这样吓人!” 张可秀确认对方无恶意后,收起剑鞘,看了一眼屋外后说:“委屈你了,但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 小吏轻声的说:“看来好人和坏人都难当!现在是府衙换防时候,守卫大多不认识,只要穿上官差的衣服,见机行事,应该很容易混出去!” 张可秀表示了感谢,临走前,她还悄悄提醒医博士说: “把黄德和送来的药全都替换掉,防止有人再度加害!” 医博士表示:“使者放心,还请早日帮我妻儿解围!” 换做一般的人,张可秀是难得搭理,但见此人是心系家人,她便回应: “真州知州,此刻应该收到了中书的信件,他肯定已给秦知县下令,你只管放心……” 几人搞定好医博士后,黄德和这边还送来了“大礼”,还是因为排场太大的缘故,原本三天的路程,他硬是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六天后才能到达。 如此情况下,南陵温们便可以从容不迫通过医博士与李余庆交流各种信息,李余庆得知情况后,也强行振奋起自己的精神。 他要求医博士加大药石剂量和针灸时间,几天过后,已经能坐在床头上,与人进行简短的交流。 按察使黄德和拖拖拉拉,六天之后总算到达了州府,期间因为县里事务繁忙,好多知县都已先返回县里办公。 等确认按察使到达后,才又赶来会面,如此情况下,南陵温们也收到了京城的书信,提示新的知府人员将由中书交给皇帝审议,地方无权干涉的。 黄德和应该也收到了消息,但似乎是有了应对之法,他并不着急和南陵温交锋,到达府衙的第一件事,便去确认了李知府的病情。 通过与医博士的交流,得知对方还需要卧床一阵,他苦口婆心的劝谏: “李知府可要好好休息,静养身体,州府的大小琐事,一概先由我帮你决断吧!” 这是符合宋国律法的操作,李知府虽然一再强调自己还能履职,但在黄德和的坚持下,还是先交出了知府大印。 隔日后,黄德和召集到整个杭州的知县,当着众人面宣布自己的安排: 将由真州的秦古暂代杭州知府的职务。 底下几名知县都认为任命程序不当,有私相授受的嫌疑。 但黄德和强势的压下了非议,他说: “我乃是皇帝派出的钦差大臣,是两浙路最高的指挥官,谁要违抗我的命令,就是跟朝廷作对,磨磡时候我一定让他考词降三级!” 如此底下便无人再敢私语,连“刺头”苏子瞻也安静的站到一旁。 他当然不是怕事之人,只因已与南陵温们会过面,三人已告诫他要先隐忍住,一步步按计划来应对黄德和。 黄德和已认为自己稳操胜券,但一瞬间间,便见下人们用步辇抬着李知府进入了府衙议会厅。 所有人见到脸色苍白的知府后,都肃然起敬。 李余庆这边,与南陵温们眼神交流后,用微弱的口气对黄德和说: “按察使为了州府之事,多有费心,下官不胜感谢,所提名的代知府秦古虽然也是进士及第,但久任京官,但地方历练太浅,如此朝廷粮草、丝绸、纳赋重地,万不可有一点风险,不如提拔知县吕惠卿暂代,我想谁也挑不出毛病!” 黄德和呵呵大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李知府,你这是要忤逆上意了?” 李知府突然加强了语气,他说: “既然是提名代知府,我还在任上,怎么能不发表意见? 倒是按察使若要独断专行,趁老夫未断气前,必定参一本直达天听,看到时候,中书和陛下如何判断!” 黄德和知道其中厉害,看来李知府已经提前知道自己的计划,怪不得这人轻松的交出了大印。 他后悔自己没有早点赶来,让这帮家伙有了应对,内心也在感叹怎么会遇到南陵温这一群对手,几乎能洞悉任何世事! 黄德和也只能退一步,他并非一定要推秦京上位,只不过这次想借机捧他一下。现在只得自己出面,把权力拿紧。 黄德和说:“既然老知府心中已有人选,我也不好多嘴,不过你身体羸弱,中书未确定好人选前,我将继续代你完成知府的职责!” 李知府已经耗费了大量精力,无法再辩驳,在被下人抬出之前,勉强说了最后两字:“自便!” …… 第53章 相约白堤 杭州西湖的白堤,是唐中期诗人白居易(字乐天)主持修建,是处风景秀美的地方,适合情侣及家人一同游玩。 苏子瞻本人非常推崇白乐天的''中隐''的处事哲学,但不敢苟同其晚年自甘堕落的生活方式。 他已决定以此为诫,无论何时都要爱惜自我的名声。 今日,他与南陵温们相约于白堤,考察环境,刚好借机也给这些小年青们讲述些人生的智慧。 苏子瞻的职务是通判杭州,相当于州监,有代表中书监督地方的职责,但由于黄德和是以按察使身份代杭州知府,便能把他监督知府的权力给完全取代,让其变成了一个''传话筒''。 这要放在以前,苏子瞻早就拿出各种律法当令箭,处处与这位上司对着干了,但在经历过辽国驸马叛逃一事后,苏子瞻已经明白了,就算道理全在自己手里,也必须得有斗争的方法和技巧。 而且南陵温等几位小年轻,都已经来提醒自己要沉住气,防止黄德和借机生事。 这让苏子瞻也会反思自己冲动的性格,因此这次对待黄德和,他改用了绵里藏针的方法。 他常以劝话和拉家常方式,暗示黄德和行事已违背了已有的判例和大宋律法,如果言官出面弹劾,自己也会被牵连,希望黄德和做事前务必三思。 而且,苏子瞻还一个劲的给中书省上书,所有奏折黄德和都看过,苏子瞻都是在极力夸赞他勤政为民的。 有时候还会细说了黄德和修改的政令,并分析此政令长期下去,杭州府必然大治。 中书里的人虽然对这类奏折有摸鱼的习惯,但如果同类型的奏折多了后,他们也会反应过来: 苏子瞻这是在说明黄德和的胡作非为。 中书这边,也不敢拿税赋重地开玩笑,它们也下了一道命令,要按察使不可冒进,要多与下属商量,集思广益。 黄德和肯定也反应过来,不能让对方太闲,于是干脆挑了个最复杂的问题给苏子瞻:疏浚西湖。 彼时,西湖因为年久失修,多处路堤已不能通行,且面积也因为堆积的泥沙甚多,越来越小。 朝廷上也经常有人提及要治理西湖,但都没有很好的可行方案且耗资巨大,让计划一再被搁置。 这时候让苏子瞻和南陵温们来治理,黄德和的算盘也打的很清楚,如果他们提不出好的方案,便直接问罪,借机削掉一些权利。 若是提出了可行方案,便在人力物力上加以节制,逼对方犯错。 当然,出人意料的是,苏子瞻听到这个提议后,没有要求一丁点的考虑时间,立马就答应了下来。 他还提出要用上南陵温等几人,如此让黄德和也没有了拒绝的理由,肯定开口答应。 如此,便有了苏子瞻相约白堤的事。 苏子瞻今日是早到,他观察好四周环境后,选择在白堤某处入座,时不时看向远方打量几位小辈身影。 时刻已到,路上还不见任何人迹,但见湖面上出现了一只小船。 等船近一点,苏子瞻发现了南陵温、张可秀、赵仲明三人分坐船头和尾部。 靠岸后,南陵温便先是一个劲的招呼苏子瞻上船,然后又假装憨厚的表情说: “苏大哥,快憋坏了吧!怎么能让如此小人当道!” 苏子瞻知道南陵温的不''老实'',这是要来试探他的心境,因此故意不踩踏板,而是一个来了一段助跑,直接跳上船身。 苏子瞻站定后,笑着说:“得了,你要是再敢嘲笑大哥,今天晚上又把你喊起来,灵隐寺听说也经常闹鬼,我们一起去捉一捉!” 南陵温赶紧换上求饶的表情,他赶紧指了指船上的一个小方桌,笑着说: “今天不搞个''肴核既尽、杯盘狼藉'',谁也不准下船!” 苏子瞻听完,无奈的说:“得了,又来背诵我的文章,要不我再给你送几册文集,看会不会有''文字狱''!” 苏子瞻此话,虽是在调侃自己因为给辽国公主写词获罪,但也能间接证明他已经心态平稳。 见状,张可秀接话,她说: “苏大哥果然豁达!依据政令,白天要考察的地方颇多,先动身吧!不然那厮还不知要搞出多少名目来?” 四人都明白,张可秀所说的那厮便是指黄德和,所说的任务便是黄德和的政令:疏浚西湖。 苏子瞻同意,在与赵仲明寒暄几句后,四人便齐力把船划到湖中人迹罕至处。 随着时间的流逝,太阳光慢慢褪去。 这时候船头也传来阵轻寒风,湖面上已开始起了少许雾气,猛然一看,会让人有种临万顷而茫然之感。 苏子瞻一个人站到船尾处,他准备吟诗一首,但想到还有任务未完成,便说: “你们直接把船划到湖心处,而不是去实地勘探,看来已经有如何治理西湖的方案了!” 赵仲明说:“陵温兄弟早已经谋划一切,今日是专门来喝酒放松一下的,这样才不怕被黄德和的人监视!” 苏子瞻说:“历代知府和各地知县,多有些可行的提议,其实我也已经阅读过。 不乏真知灼见,但现在最关键便是要有财力支持,我想黄德和会千方百计的卡着我们的!” 南陵温笑着说:“来个美人计就可以了!” 苏子瞻听完一惊,赶紧看向张可秀,搞得张可秀都不好意思的侧脸过去。 苏子瞻说:“的确生了副好皮囊,但可秀妹妹绝非那种人!” 南陵温大笑后说:“子瞻大哥误会了,恰如屈原形容楚庄王为''美人'',我们口中的美人便是你!” 苏子瞻知道南陵温多有怪点子,因此无奈的说了句: “可秀妹妹,你看我好使不?” 张可秀赶紧回过头说: “曹皇后、高王妃乃至许多达官贵人的妻妾,都以能读咏和背诵苏大哥诗文为乐趣,按南陵温的说法,你便是''妇女之友'',我怎么会不看好你!” 赵仲明没有听过''妇女之友''四个字,他觉得很有意思,大笑起来。 这四个字,其实是南陵温专门对张可秀说的,但没想到过,对方会讲出来,怕有少许误会,只得赶紧解释一下释义。 南陵温说:“妇女之友,便是指苏大哥才貌双全,许多人,包括男性们一开始是被你的外貌吸引,接触后更惊叹于你的才华,变得更加敬佩!” 赵仲明赶紧总结:“始于颜值,终于才华?” 张可秀说:“你们不要再拿苏大哥开玩笑了,现在是真需要他亲笔书写给皇后,求得财力支持!” 苏子瞻说:“如何立名目?就算皇后有心,大臣们肯定一堆来阻拦的!” 南陵温微笑着说:“放心吧!黄德和会帮助我们的。” 苏子瞻知道可能还有妙计了,不再说话,而是跟着大家一起饮酒,他也准备彻底放松一阵…… 第54章 施工西湖 黄德和提议治理西湖后的第三天,苏子瞻便提交了一个完整的方案,从开工、维护、资金来源、人力调动等,事无巨细都一一说清。 以黄德和的学识,肯定是挑不出方案的问题,他只得叫手下去认真研究,刚好秦京也来到了杭州,便也一同参与“大家来找茬”的活动。 秦京虽然与黄德和一条战线,在看完资料后,但也不由得赞叹: “此方案中挖淤泥筑堤坝、另引河水流入、以及种菱解决后续费用的构想,恐怕是连陛下看后都要称赞!” 黄德和听完,脸色立马就变阴沉,他绝不想做涨别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事,于是怒骂手下: “你们都是混饭吃的?连一点毛病都挑不出来?” 秦京见状,赶紧解围说:“黄大人息怒,事情如果不好挑刺,怎么去完成,也可以很讲究的。 具体到治理西湖,此方案虽好,但耗资巨大,会不会有人借机敛财? 而且州府到那里去筹集这样一笔巨款,如果是征用常平仓?那万一突然天灾,又如何赈济灾民?” 黄德和立马反应过来,他一脸奸笑的说: “州府同意这个方案,但只能先拿出一千两白银,尚有好几万银钱缺口,得让苏通判们自己想办法了!” 秦京还有对付苏子瞻们的招数,本来是想事成后再报,但为了给黄德和留下好印象,考虑再三后,还是先说出口: “有件事还不能完全确定,但因为事关重大,必须先告诉大人。 苏子瞻与南陵温应该是在打前些年杭州府放税的主意,他们从来就没有指望过杭州府的支持。” 黄德和脸上的表情立马严肃起来,他屏退左右,小声问道: “你是如何得知放税之事?” 秦京压抑住激动的心情,他继续轻声的说: “大人无需震惊,非此事已泄露,是我在苏子瞻身边有内应,这次一定抓住机会将他们一下击垮!” 黄德和说:“想不到你有这一手,我也安排了许多眼线,但是没能打听到这样隐秘的消息!” 得了肯定,秦古肯定要继续表现,他说: “据我推算,苏子瞻们打算巧立名目,让乡绅和知县们''捐出''隐瞒京城继续收缴的税赋!” 黄德和听后半信半疑的说:“这些人绝不会轻易就范!吃进口的东西是很难再吐出来的!” 秦京说:“也不难,只要他承诺完成疏浚西湖后,会上书朝廷从轻或者免去部分刑罚,这样肯定能''挖''出一笔巨款的!” 黄德和一脸震惊的表情,他说:“这群人真太阴险,已经算计到我手上的筹码了。 若西湖疏浚成功 ,在陛下心软之下,中书门下乃至御史监察也都不会再下重手追究前事了!” 听完,秦京装出一脸无辜的样子,他说: “请大人原谅我的多虑,此事涉及京城多股势力,为了多些胜算,我还需要对事情有更深的了解!” 黄德和沉默一阵,他的确是带着皇帝的口头任务来的,不过此事不能向任何人说起。 但结合这段时间的经历,已让他已没有必胜把握,现在必须让秦京过来帮助自己。 黄德和回应:“我不能直说,只能任由你去猜到底是个什么情况,猜错了不要紧,对了的话我便点头!” 秦京明白对方暗示,赶紧分析起来: “其实最关键的事件,并不是谁是宰相!这只是表面上想给大家看到的一环!” 黄德和轻轻点头,要他继续。 秦京说:“太子尚幼,非太后所出,郡王几度入宫,又有高官支持!陛下肯定紧张。” 不想秦京两句话就击中了要害,黄德和肯定是忍不了,赶紧压着声音问: “你真是猜的,还是已听到了什么?” 秦京回答:“是从内应透露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得来。 苏子瞻们知道的肯定比我多,尤其是哪个姓南的校书郎,才思敏捷,又不拘泥于礼法,常守正出奇,甚难对付!” 黄德和是感同身受,他与南陵温已经''交过手'',为此他提示了一下秦古: “我答应了圣上,绝对不能透露一个字,但不妨碍你继续猜!” 秦京听到''圣上''二字,终于敢认定内心想法,他一脸自信的说: “表面上看,朝廷的焦点是围绕谁做宰相,但最大的推力,其实是帝后之间对于让谁继承大统的斗争。 之所以要把事情搞的如何复杂,只因要逼大臣们表忠心,支持太子就是支持皇帝,支持郡王便是力挺皇后!” 黄德和可不想再听到同样的话,他赶紧说: “可以了,记住就算是你悟出来的,也应该有分寸,要守好自己的嘴巴!” 秦京拍着胸脯保证:“放心吧!若非对手太过狡猾,我本来是打算隐瞒一切,暗中操作的!” 黄德和说:“南陵温确有些手段,但关键还是有人在给他们撑腰,不过你也知道我背后是谁,只管好好表现,以后你绝对是国之柱臣了!” 秦京掩不住扬起的嘴角,高兴的说:“多谢黄大人为国为民了,回去我一定告诉岳父,这段时间,大人是如何关照于我!” 黄德和说:“我与邓大人无需多言了,眼下你就保持与内应的联系,为了防止暴露,我不会过问他的信息,但是提醒你一点,要防着反间计!” 秦京点头,他笑着说:“请大人放心,我真的不吹嘘,这位内应的话,我一听便知真假!” 黄德和纵然还有不放心,不过还是给出了一脸信任的表情,等秦京退下后,他悄悄召集了一个心腹,要他去监视秦古,看看他的内应是谁。 在黄德和心中,他只对皇帝负责和完全信任,与他接触的任何人都必须知根知底,而且还要防着一手…… 黄德和点头同意疏浚西湖的方案后,立马送上了一千两白银,苏子瞻们未等中书回信,便先开始行动起来。 不过一千两和几万的工程预算比起来,真的是杯水车薪。 赵仲明提议,四人也凑点钱出来,保证先期工程的运转。 南陵温和苏子瞻听后,先是面面相觑,随后两人一同感叹: “藏不住了,终于还是要被人知道了穷困的消息!'''' 赵仲明倒是可以理解南陵温,毕竟他刚入朝廷为官,根本不可能有积蓄。 但苏子瞻的表态,让大家都有点意外。尴尬之余,苏子瞻赶忙解释: “我是因为性格原因,喜欢宴请朋友,没有量入为出的概念。如今关键时刻却出不上一点力,说来也有惭愧。 细想一下,我已为官近十载,竟然没有一点积蓄,最难以启齿的是,前阵子还接受了亲弟的接济!” 张可秀笑着说:“苏大哥,我可不是嘲笑你,你是写文章的大家,如果拘泥于钱,染上世俗味道,那么作品迟早趋于平凡!” 苏子瞻点头,他是真对钱没有兴趣,当然也和成长经历有关从,由于得天独厚的地形,蜀地大体上一直远离中原纷争,人民的生活相对来说一直比较惬意。 苏子瞻本来想说明下自己的成长环境,但是他突然想起南陵温之前说过一些和张可秀类型的话话,便是在临行杭州时,希望他多点挫折。 想到这二人以后有可能白头偕老,他不由的发出感叹: “南陵温和你,一个不许我顺,一个不希望我有钱,天造地设已不足以形容你们,完全是秋水共长天,落霞与孤鹜,浑然一体了!” 张可秀明白是自己先挑的头,她赶紧掏出随身的银票,转移话题说: “我这次出门带了一千两银票,还没有花过,先拿出来了!” 赵仲明不敢相信自己耳朵,愣了一下后才笑着说:“不想可秀娘子是如此的富裕,我只能先凑三百两了!” 南陵温在心里合计一下,已经勉强凑齐开挖河道的一半工费。 本来这里的预算其实也要一万两左右,不过南陵温是准备效仿范仲淹“以工代赈”的方法,他们将招募周边地区受灾百姓参与工程 ,这样便只需要付平日里一半的工钱。 南陵温还计划在河与河的交汇处设置闸门,这样的话,除了能保证一年四季的通航外,还可以控制好进入西湖水总量,防止内涝或者干旱,但因为资金原因,只能暂时压后。 第55章 捐钱修湖 一个极其简单的开工仪式,简单到只是点燃几柱香,敬天地和众人,随后南陵温便以一种身先士卒的状态投入工地。 不同于其他任何的官员,为了更好的掌握工程进度,他吃住都是在工地,所有待遇也和工人一样,如此当然能激起工人们的积极性。 见状,赵仲明也陪着他一起睡在工地,张可秀本来也想留下,保护二人安全,但被两人直接摇头拒绝。 南陵温肯定担心她的安危,不过他不会直说,只得找个了合理的借口: “工地人多眼杂,住宿条件也一般,进进出出的,怕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太方便!” 对此,张可秀倒是很不以为然,笑着说: “真是稀奇,我还能被称呼为女孩子家!以前行军打仗时,我也是住在帐篷,于我来说已全完适应,所以你们不要先入为主,囿于成见!” 赵仲明觉得有点道理,已经准备松口,但南陵温又解释: “这不是成见的事,我主要担心会有疫情,灾民可比士兵难管理多了,你实在没有必要再来冒险,万一真有其事,你和子瞻大哥还可以在外围周旋! ” 张可秀觉得有点道理,不再坚持,待她走后,赵仲明立马不干了,吐槽: “南兄,你的意思我就可以随意冒险被感染瘟疫?太偏心了吧!我们也是生死之交啊!” 南陵温知道对方故意在戏弄自己,他笑着回答: “少来,不这么说,你怎么把张可秀送走 ,你觉得夸她美丽懂事会有用?” 赵仲明仰天大叹:“也是,对她这样的人 ,只能用这样的方法!皇后派来的人的确不简单的!” 苏子瞻得知消息后,也想住进工地,与灾民们在一起。 但因为要及时与各方联系,为此只得留在衙门附近,防止有些信息被黄德和截留。 河流开挖到了一半,当地的乡绅们也是被南陵温的决心所震撼到,经过商议,他们主动在灵隐寺设宴,邀苏通判等人一起畅聊,而且已提前暗示,愿意为疏浚西湖尽一份力。 此举绝对有讨好官府的企图,得知消息后的赵仲明是提议几人不要出面,他说: “我们后面要出手追缴放税的事,最好不要先与地方势力有接触,以免有了交情后无法公正的下手!” 张可秀也讲起自身的经历,她说: “我学武时,有位从西夏战场退下来的校尉说过,开始杀敌时,不能先看到对方眼睛,不然容易心软或者做噩梦!” 赵仲明一脸惊喜的说:“看来可秀娘子也认同我这个道理!” 张可秀以一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应: “这的确是人之常情,不过我当时是直接嘲笑他说,大丈夫为士兵最大责任便是保家卫国,如此表现便是无能,不如趁早返乡,否则害人害己!” 赵仲明无语,他又一次会错张可秀的意图,为了舒缓情绪,他故意看向南陵温,小声对说: “你得管管她啊!不然以后你们家里,谁做主?” 苏子瞻也听到赵仲明的窃窃私语,立马便清楚了南陵温和张可秀之间暧昧的关系,他倒是觉得两人非常般配,于是也跟着起哄: “陵温小老弟,你可以啊!出手之快,品味之刁钻,真出乎老夫意料!” 眼见着苏子瞻也来拨弄此事,张可秀便不好再''反击'',只得假装没有听清。 南陵温则通过大笑来缓解尴尬,他赶紧对赵仲明说: “不打紧,乡绅们归根到底并不是敌人,肯主动表态,是应该被鼓励的。 不过他们都是放税的受益者!我们得把额外的钱全部要回来,到时候便告诉他们''破财消灾''的道理!” 苏子瞻深以为然,他说:“我们打出按察使的名号,找些名目让乡绅们名正言顺的出钱,这样才不会引起非议,可以控制住舆论,防止被有心人找到把柄!” 南陵温说:“如何找名目,范文正公(范仲淹)已经给我们示范了,现在就等茅、盐二河疏通后,先在当地举办一次龙舟竞赛,为西湖开挖做铺垫!”…… 几人交流正酣,突然一个下人进来通报:“灵隐寺方丈和乡绅的几个代表,已经到达府衙外,有要事求见!” 张可秀看了下大家的表情后,对着下人说:请他们进来吧!” 等下人走远,她立马冷笑的说: “看来是先试探下我们的胃口,害怕官府太黑了!” 苏子瞻也同意这个观点,他说: “疏浚西湖关系重大,我们不跟他们讨价还价,但这位方丈是大德高僧契嵩的师弟,无论如何,言语上,大家都需客气一些!” 南陵温回应:“好的,我们会注意分寸的,这些乡绅们能邀请灵隐寺方丈出面,倒真有些本事和人脉,大家不要着急表态,得防止有奸细!” 几人都同意,出于礼貌,他们全都站在会客厅木门一侧,等待客人的到来。 不一会后,便能听见门外传来嘈杂的脚步声,随着木门被推开,在衙役的带领下,五个男子一同进入了房间。 其中四位是一身绸缎的乡绅打扮,另一个站在中间,光头圆脸,一袭褐色粗布袈裟的,不用分说便是方丈本人。 几人都觉得方丈面善,自带一种天然亲切感,在如此气质加持下,也让接下的自我简绍变得十分顺利。 等众人都入座后,方丈第一个开口,他并没有直接大倒苦水,表示地方乡绅的难处,而是先委婉的试探苏子瞻们的心意。 方丈说:“今年不算大灾之年,朝廷未雨绸缪,有意修建水利,疏浚西湖,对此民生大事,本寺一定鼎力支持。 至于附近大户们其实也都有散财之心,但害怕一旦表态,会被朝廷''强迫'',望各位人大理解,这也是人之常情!” 这时也能听到乡绅们的应和,他们异口同声的说: “先前一直不敢妄动,就是害怕被摊派。我们虽不是贫民,但也强不到哪里,也是害怕天有不测的!” 苏子瞻听完后点点头,他说:“多点积蓄以备不时之需,任谁都是可以理解的! 只要是合法收入,处置权便在百姓自己手里,这点我们可以保证。” 方丈知道了苏子瞻的底线,很符合他的预想,便先表明态度: “通判大人若想借用民间资金,我寺庙今年一万三千亩的收入,悉数奉上,至于乡绅们的事,便由他们自己募捐,相信有了灵隐寺的带头,大家绝对会慷慨解囊!” 南陵温知道方丈的提议虽好,也能保证到募集资金的下限,但在形式上看,还是会让外人觉得苏子瞻们在逼捐,如此安排恐怕会遭奸人清算。 而且他们的目的,还是要乡绅把放税多获得的非法收入悉数吐出,为此他开始挑明利害: “朝廷的局势我就不分析了,想必你们中已经有人知道,京中已经开始调查起前几年放税的事。 如果真得引起了皇帝的注意,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就是个看热闹的事。 但是你们中有谁涉及,多半是会被拿来做替罪羊,到时候就不只是散一点钱财的事了!” 此语一出,四人一片哗然。 随后,他们都齐刷刷的从座位上站起,都先对着官阶最大的苏子瞻敬礼,随后,一年长者错步上前,正对着几人说: “大人们明查,虽有违规继续收取税赋的事实,但基本都是被知县拿去公用,我们也是被迫参与,当然也分到了一些甜头!” 苏子瞻没有直接回答对方问题,而是让南陵温取来几本账簿,拿起给众人过目,然后发问: “一个县衙,每年都大修一次,所耗费也是高于正常情况,如此真的算是公用吗?” 之前开口的人默然,他肯定是心虚于自己也曾经参与过如此的敛财方式。 南陵温趁机说:“大宋律法精神,初犯或者被迫参与犯罪的事,可以酌情从轻处理。 你们今天能来,便是带着诚意,如此我们也释放一点善意,所有人先积极参与龙舟竞赛,随后通过我们陆续提供的名目,把非法所得全部上缴!” 方丈先是和四人一样,对如此决定感到莫名其妙,但他立马就明白其中奥秘,于是替四人回应: “感谢通判对地方百姓的高抬贵手,修桥补路是积福德之事,我知道官府计划把湖中淤泥挖出,堆积于湖中心位置,建立一座连接两端的桥堤。 为此,灵隐寺除了之前承诺的寺田一年收入外,还愿意捐出现在庙中所有的储蓄,用于此工程上!” 在方丈的提示下,之前最先开口的年长者也反应过来,他说: “既然是做好事,白家怎么能落后,我先捐一千斤铜,用作三道闸门的建设费用!另外还打算在周边灾民中招收一百工人,修缮祖宗祠堂和参与龙舟比赛!” 赵仲明憋了很久,见另外三人还不表态,赶紧再提示一把: “白家高风亮节,等西湖修葺完好,我等一定将此事禀告皇上,说明杭州本地民风淳朴。” 一个''民风淳朴'',让余下之人终于明白了暗示,他们都表态愿意行动起。 张可秀不屑和四位乡绅交流,不过通过几人的反应,也理解了南陵温为何坚持只提示不明说的原因: 只有四人打心里意识到,修好西湖才是他们唯一能防止被朝廷重罚的办法。 地方豪强们的主动性才会被调动,如此就算有突发情况时,他们也能想到如何应对。 此行目的已基本达到,见状方丈站来了起来,众人都以为他是要离去,但没想到方丈却开口说: “四位居士可先行退下,细想今日发生之事,我来此地还受私人之托,想单独与苏通判一聚!” 到此,南陵温终于明白,原来方丈并不单是为这些人出头,而是早已有自己的考量,想到之前对方机敏的反应,南陵温已等不及听对方再开口。 第56章 突然的感性 等乡绅们识趣的走开后,灵隐寺方丈再度坐下,对着苏子瞻们说: “老衲的师兄契嵩,在京城待了几年,受到皇帝赏识,连一向排斥佛学的欧阳大学士,也当面称赞''不意僧中有此郎也!'' 今天的会面便是受他之托,师兄听闻过你们的事迹,知道来到杭州会有一番行动,叫我只管配合!” 苏子瞻一脸的惊讶,他好奇契嵩禅师如何会来搅这趟混水,不过未等自己提问,南陵温便先开口说: “契嵩禅师的编纂的书籍,已经被皇帝下令编入《大藏经》,眼下是不是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如此便是以身释法,开悟世人!” 方丈难掩脸上的喜色,他仔细观看这位棱角分明、浓眉大眼的男子,微笑着说: “这位施主真是悟性难得,若有时间可多来灵隐寺与老衲畅聊。 其实师兄在信里也说过这样做的原因,便是他在汴京传法时做的一个梦,梦里了看见杭州府前些年放税一事,被人拿来大做文章。 皇帝震怒后,一纸追缴加重罚,搞的当地百姓们几乎都是流离失所!” 南陵温听后一脸严肃说: “契嵩大师应该是预见了未来,据我所知,对已经得道的人来说,未卜先知只是非常初级的神通。 而且就算是常人,只要保持虚怀如谷,以致内心澄明,便也可以见微知着,若有机缘巧合,也能窥见未来的一角。” 方丈表示了认同,他说:“我希望这件事不要成真,你们肯定有办法的解决!” 这时赵仲明说:“决定权的确在我们手上,只要能保证西湖疏浚顺利,一定能压下京城追责的事!” 方丈对赵仲明表示了感谢,他说:“仰仗诸位大人了,若有需要老衲的地方,也尽管提要求!” 这时,苏子瞻正愁找不到去京中传话的人,以方便他们实行之前''美人计'',于是便说: “杭州府之事,禅师只管放心! 我有一消息,希望能传达入京城,眼下正愁无人可用,不知可否有劳大驾!” 方丈很爽快的答应了,随后南陵温又走到他前面,小声的说明了他们的计划。 方丈也是个明事理的人,他知道也只有如此操作,才能保证西湖疏浚的顺利完成,他也给予几人自己的叮嘱: “诸君年纪轻轻,一腔热血报国,若日后遭遇低谷,还望保持初心,谨记世事无常,不执两端。” 几人都表示会牢记,方丈随即告辞,当晚,便有下人传来消息: “灵隐寺方丈已出门云游,临行前专门交待门人,要把财物悉数转交给苏通判,以助力桥堤早日完成!” 谈话中,以张可秀最为沉默,她之前因为齐巧云在寺庙被抓的原因,对于僧人多有抵触,现在因为方丈的通透和慈悯,已经开始中立的看待释门中人。 灵隐寺方丈云游后的第三天,苏子瞻们被邀请到本地一大户家里做客。 当日,杭州府附近的富户几乎是全体出席,在院里满满当当的开了十几桌。 令南陵温倍感欣慰的是,在一路的暗自观察中,他发现这些人言谈中多有涉及西湖疏浚好后,对本地生活便捷的提升。 这便是南陵温们最想要的局面,他们要发动''人民群众的战争'',让任何敢阻拦的人都站到百姓的对立面。 张可秀这边,因为有额外任务的原因,一个人在屋外转了很久,等到快开席时,才走进屋内。 这时,赵仲明已陪着苏子瞻与各色人物一一打过招呼。 南陵温当然也跟着,不过他像个吉祥物一样,只简单点应和,绝不多说一句话。 张可秀是直接走到苏子瞻面前,当着众人面,大声的说: “大人,我有点事想与南校郎私聊,不知道会打扰大家的雅兴不?” 苏子瞻心里明白,这是张可秀发现新情况了。 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商量好,故意使用高举高打的策略,目的就是让黄德和派来的眼线感到迷惑,让他们不知道重点监视谁。 当然,在杭州本地一个未婚女子当众喊话要和另一个男子私会,的确算惊为天人的行为。 为此,苏子瞻听完后,还给众人作了抱歉样子,等大家目光都聚焦过来,他说: “我们都年轻过,这是小两口之间的情调,我们就顺其自然吧!京城女子一般都是这样表达情感的!” 赵仲明也配合着演戏,他说:“真的急,才一会儿不见面,就又要打情骂俏了!” 此时,人群中已开始有窸窸窣窣的嘲笑声,赵仲明抓住机会,继续添油加醋的说: “不怕大家笑话我这位兄弟,他开始还准备把自家未过门的妻子,带进疏浚西湖的工地,被我阻止了!” 大众的笑声更加热烈了,张可秀内心冷笑,她知道自己终于被赵仲明逮到机会,当众''难堪''一次。 南陵温则在内心吐槽:“这小子,演戏归演戏,可不能让我下不了台啊!” 他正思考着如何破局,只见张可秀一把拉住他手臂,略带娇羞的说:“走吧!” 于是乎,群众的笑声竟变成了鼓励,南陵温分明听见有人说: “早点结了吧!万一忍不了呢!” 当他要去查找声音来源时,便感到张可秀手臂的力量在''催促''自己前进。 南陵温只得顺从的跟着张可秀后面,一路离开。 这时在人群里,有一位长者,忍不住的上前,语重心长的说: “不急,年轻人可以慢慢来的!” 南陵温知道自己只能成为这样的人设了,但张可秀好像一点也不介意,不过这搞不好是先抑后扬,等后面张可秀追究起来,估计赵仲明一定会''跪地求饶''的。 两人走到一处走廊,为了防止被人窃听,张可秀突然抱了南陵温,在他耳边轻说: “借你个肩膀,不要误会,只是我知道有人在跟踪我们,这样他们才听不见!” 南陵温本能的抱紧了张可秀,他没有一丝抗拒的反应,反而在她耳边轻轻的说: “那我们就抱紧点,脸上多点恩爱的表情!” 张可秀小声回应: “好,先委屈你了,我刚才在门外看到了秦古的身影,你的预计没错,齐巧云又被他骗了,肯定透露了我们的计划!” 南陵温听出了张可秀语气里的失落,他不自觉的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发自内心的说: “你知道我已经预料到此事,早做了准备,而且无人会去算计到方丈的行动,这是老天在帮助我们啊!” 其实,南陵温内心还是有些疑惑的,尤其是张可秀何以如此熟悉秦古。 理论上在京城中,他们最多有几面之缘,如何会在这种场景下一眼认出对方。 张可秀似乎也想把南陵温抱的更紧,她语气低落的说: “我有一事问你,要你加入我和张茂则的组织,虽然说上去是中立,但其实你也知道,我们肯定偏向皇后。 皇后虽然严格约束族人为官,除了获得名誉外,其实还是想为郡王上位争取舆论!” 南陵温听的内心一震,想不到今天张可秀是如此的感性,连内心最深处的秘密都可以和盘托出,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做点什么,好让对方明白自己的心意。 南陵温说:“我们头上有苍天白云,脚下有的连廊,连廊两边有一池荷花,背后还有几座假山。 我想当着它们的面说,在我老家黑汉国有一个习俗,就是喂一下对方的额头,这是表示已经和对方是生死之交!” 张可秀开心的说:“你们老家真有意思,有这么多奇怪的习俗,我听过你在西夏的事,还知道你准备嫁给没藏讹庞,开始以为是讹传,现在只能相信了!” 南陵温一听,害怕有误会,赶紧解释:“你不要多想,对你才是习俗,对没藏只是一种权谋!” 张可秀放开双手,侧过脸,小声说:“亲我侧脸吧,我不喜欢被人亲额头!” 南陵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就在他准备行动时,突然发现被一尖锐的硬物抵住了胸口。 这时,张可秀已经没有了一点的娇态,她用剑鞘抵住南陵温,划开两人的距离,冷冷的说: “监视我们的人已经走了,你可以正经些了!” 南陵温肯定有失望,但他不信刚才张可秀的真情流露是装出来的,反而有些懊恼于自己为何要去吻对方额头,有点上头了。 南陵温用手拿开剑鞘,意味深长的说:“一切就按你的意思来,其实秦古并不会给我们带来多大的障碍。 关键看齐巧云的醒悟程度,若秦古后面甩锅给我们,她甚至会认为我们是在利用她接近对方,透露假消息!” 张可秀用一个英气十足的动作,将剑鞘旋转几圈后系在后背上,随后很淡定的回应: “虽然不知甩锅具体何意,但我知道你的意思,不过你也不要藏了,我知道你肯定有应对,我已相信齐巧云有自己的命运,她做出选择后,愿意负责便可!” 南陵温对着张可秀点头,笑着说:“那我们算说好了,假如不如你意,你也不要再伤心了!” 张可秀冷笑着说:“你没有猜准我心思,我做了这么多事后,绝无再为齐巧云伤心的道理!” 南陵温此刻已完全不清楚,张可秀忽冷忽热的原因了,不过他愿意进一步了解,也许明天张可秀就又抱着自己说:“我其实……” 只是没等南陵温畅想完,就被张可秀一个拉扯打断。 张可秀用力的拉起他胳膊,冷笑的说:“一路回去,我们还是亲热一点,不要让群众们失望,也可以减少点被监视的麻烦!” 南陵温立马恢复常态,用一种得了便宜卖乖的语气说:“那就这样吧!我再勉强一下!” 第57章 遇见秦古 在宴席开餐前,作为乡绅代表的白员外,便是前几日他们见过的那位,进行一番简短的发言: “杭州府能有今日之局面,除了大家勤劳以外,其实最重要的是依赖皇恩浩荡和各位大人们的英明。 如今西湖年久失修,周边百姓,苦其久矣! 盼望着,京城终于派来使团,这次大家也看在眼里,如此大患,不日便可被解决!” 白员外说到此处,故意停顿一下,留给时间让众人鼓掌,他们中多人都看向苏子瞻给他行注目礼。 觉得掌声已经热烈后,白员外挥手示意众人先停下,随后他又一脸激动的说: “今日还给大家一个惊喜,便是一位隐藏的贵客已经到场,请大家鼓掌,把此人喊出!” 白员外话音刚落,便见秦古意气风发的走了出来。 南陵温认真的看了下对方,的确是张俊美的脸,眉目间有一股英气,只有从不时抽动的嘴角,和相对浮夸的动作,才能隐约联想到这是个浮躁的人。 苏子瞻和赵仲明因为不知情的缘故,都是一脸错愕的表情,这在意料之中。 只是张可秀的略微沮丧的表情却让南陵温不懂了,而且是在明知秦古(已化名为秦京)一定会出现的情况下。 南陵温已没有心思去听对方的发言,他走到张可秀身边问: “没事吧!又在为齐巧云又鸣不平?放心吧!我后面会给你机会把对方撕了!” 张可秀轻轻回应:“放心吧!我是在替以前的自己哀悼,好多年前,我便已经认识此人了!” 南陵温露出的不是吃瓜脸,而是一副理解的表情,这真是他第一次看到感性的张可秀。 接下来,张可秀沉默了一阵的,在她的记忆里,多年前凤翔府附近的那座寺庙里,有关秦古的种种还历历在目。 这一段不愿再想起的经历,开头便是张可秀的父亲张蒭(chu),奉皇帝命令,以转运使身份去往宋夏边境。 张蒭的任务是调查边境修建寨堡时,耗费过大的问题,此事自宋夏开战来,一直被言官和三司所诟病的问题。 那时候的张可秀,虽然年幼,但早已学得一身武艺和兵法,皇后有意让其跟随父亲历练一番,张蒭对此肯定是答应。 彼时,赶上西夏人频繁率领大军偷袭宋国边界村庄,为了能心无旁骛。 张蒭便决定先将张可秀留在凤翔府的一个远房亲戚家中,等待一个月后,秋霜打满天寒地冻后,再让其赴前线观摩。 这位亲戚便是齐巧云的父亲。 张可秀和齐巧云年纪相仿,两人经历虽然完全不同,但天然对于异性有相同的审美偏好。 在宋代时期,虽然未有被明朝大力推广的被阉割后的朱熹理学。 但除非有重要的节日,未婚女子还是不好随意抛头露面,以免惹人非议。 平日里,只有一个场所有例外,可以让女子无论年纪任意进出,那便是山门寺庙。 无心插柳,这也成就了很对未婚男女的姻缘。(西厢记里男女主便是如此认识) 当然后面朝廷也颁布法律,对女子进入佛门场所进行了一系列的限制,等到很多地方开始禁止女子进入寺庙,便是明清以后的事。 张可秀与齐巧云两个正值豆蔻年华,她们相互激发了天性,经常一起相邀,跑到寺庙里游玩。 两人每次在大厅进完香后,便要去往一处地势较高的禅房,坐在窗边,边喝茶边观察来往行人。 她们主要目的便是对来往的俊美男子进行评点,秦古也是这个时候映入了眼帘。 有一说一,秦古在南陵温重生的北宋,的确对大户人家中待字闺阁的女子有着无以伦比的吸引力: 样貌已不必再说,开口必是圣人之言,能对每件事都发表独特的见解,更有旁征博引的能力,给人留下了一种文质彬彬的印象。 秦古此人在寺庙的一众香客眼中有些名气,他已经是将来竹门逆袭、金榜题名的代表。 那时候的张可秀也是个情窦初开的女子,虽然饱读诗书,且从书籍记载的历史中,知道人心险恶。 但看到秦古英俊的脸庞后,也无法免俗的对他有先入为主的好感,在无意识中屏蔽了很多小细节。 某天,张可秀和齐巧云也是鼓起勇气,专门让下人去通知秦古,让他来禅房一聚。 秦古这边早已练就识人的本事,看到下人的打扮,便知道主人家非富则贵,只是假意推了一下,随后便答应与二人见上一面。 在三人第一次见面里,张可秀并没有给秦古留下太多影响,倒不是说她美貌不够,只是秦古从衣服和谈吐入手,判定张可秀家境一般而已。 张可秀习惯皇后的刻意培养,不爱红妆爱武装。 她当天是一身戎装的打扮,发髻也是简单的马尾加红绳,没有一点首饰,能给人一种独立且干练的印象,但和高官之女是一点联系不上。 反观齐巧云这边,则是一身广袖留仙裙,头上的盘了堕马髻,一身珠光宝气,说话也娇娇滴滴,任谁一看便知是大富人家的女子。 因此,秦古在言谈时多是面向齐巧云的,三人一阵闲聊后,他还发表了对西夏李元昊的看法: “西夏人贪得无厌,朝廷应该推行范文正公的''横山战略'',逐步蚕食对方的地盘,日后我若金榜题名,必定申请亲赴前线!” 张可秀非常欣赏秦古的这一番议论,的确是切中要害,适合当下形势,当即便委婉的表达了赞助对方的意图: “秦官人的志气,真让小女子佩服,现在已非唐朝或者五代十国时期,门阀世家已经消失殆尽,就算是出生竹门,只要有本事能金榜题名,便可以为朝廷所重用,不必再热心于依附权贵!” 秦古礼貌的回应:“可秀娘子的这番话,深得我心,我也不怕笑话,为了读书家中已经散尽财产,我每日在寺庙里高谈阔论,引人注目,有卖弄嫌弃,但真是迫于无奈,只是想找人赞助赴京盘缠!” 如此真诚的内心流露,无疑让齐巧云和张可秀更加怜惜眼前人,不过两人只是来寺庙游玩,身上也没有带多少银两。 三人便约定十日后,再来此地再聚,到时候会资助秦古一大笔盘缠赴京赶考。 秦古半推半的答应,并承诺:“他日我若逐了凌云志,必定要加倍奉还二位!” 张可秀斩钉截铁的说:“不必了,你若能考中进士记得兑现自己的诺言,那样便是对我们最好的报答!” 秦古多少愣住了一下,但随即信誓旦旦的说:“振兴大宋,重返盛唐雄风,吾辈义不容辞!” 随后的一段时间内,张可秀经常能收到秦古送来的书信,内容上多是谈论古今圣贤之言,以及对西夏边事最新的看法。 秦古偶尔会附上自己创作的诗词,其中多有暗含男女之情的句子,张可秀不免的有一丝的春心荡漾。 不过张可秀,毕竟接触过很多军队里的人,听他们说了很多战时发生的事,总觉得秦古的除了复制范仲淹''横山战略''外,其他对战事的见解都是侃侃而谈。 她当然也可以理解,毕竟对方是个没有上过战场的文弱书生。 张可秀相信假以时日,等他多深入边境,一切肯定会有所改善的。 第58章 张可秀的心结 张蒭当初把女儿留下时,曾经给一名心腹守卫交待过,要调查清楚每个与他女儿接触频繁的陌生人。 皆因为他认为以张可秀这样的年纪,很容易轻信旁人,对此,这位护卫是牢记在心。 护卫虽然不敢明着干预张可秀与秦古的书信往来,但通过一系列的暗中调查,把清秦古的底细摸的一清二楚。 此人是个有点才华,但爱慕虚荣,喜欢招摇撞骗的人。 秦古比一般骗子更狡猾的是,他只对未出嫁的富家女子下手,很多人都深受其害,但又因为考虑对闺阁女子的声誉影响,反而选择息事宁人,这让秦古从未有失手过。 这位护卫知道张可秀的脾气,如果直接与她说道理,有可能适得其反。 于是便以带张可秀逛县城为由,让她化妆成商人,在客栈里亲眼目睹了秦古买醉,对风尘女子一掷千金的画面。 张可秀是个''聪明''人,一开始还不能接受,以为是这位父亲张蒭故意设下的局。 护卫听后也不辩解,直接假扮成登徒浪子,接近秦古。 护卫招呼了两位女子围坐身边,散出一堆银票引起秦古的注意后,开始对他的才华进行恭维。 两人几个回合的相互敬酒后,在一顿的吹捧下,秦古开始放飞自我。 护卫看时机已到,小声的说: “我知道公子最近和县里大户齐巧云以及她的姐妹有往来,真是羡煞旁人,只是不知你中意哪一个,或者直接一点点,功成名就后想娶哪一个?” 秦古最喜欢别人认为他已稳中进士,因此不假思索的说: “在所有给我盘缠的女子中,以这两位最为优质,我的确有些心动了!” 这时,陪他喝酒的几位风尘女子,开始有轻蔑的笑声,被秦古厉声呵斥了一番。 等笑声全无后,秦古才在酒精作用下,一本正经的说出自己的安排: “《易经》归妹卦有云:归妹以娣,跛能履,征吉(古代嫁人习俗,通常妹妹作偏房陪嫁与正房姐姐守望相助)。 娥皇女英可以同时嫁给舜、周文王也可以迎娶帝乙的两个女儿,我为什么不能同时选择齐巧云和她的姐妹?成年人做什么选择题,我是真心的都想要。” 就这一句真心流露,让张可秀瞬间明白了,秦古也在与乞巧云通书信。 张可秀也不去听后面秦古说了什么,只一脸失落的离了客栈。 那天她一夜无眠,不过没有哭出一滴眼泪,这时她已体悟到男女之间感情的微妙,也开始理解皇后为何会有的怪异行为。 因为混迹过军营中,在集体意识到侵淫下,出于对保护社稷和皇后的理念。 张可秀很快放下了对秦古的执念,雨过天晴后,她更能立马想明白: 秦古是把男女之情,也当成自己的一块跳板,于他而言,最喜欢的是权和钱,其次才是感情。 不过张可秀心里还有些恨意,但连她也不清楚是为何。 翻来覆去思考后,她觉得也许是那一次亲手接过秦古信件时,不经意的触碰到对方的手,秦古当时也是借故牵起她手的。 两人四目对望的那一刻,她是真觉这会不会是一生一世,当然现在看来不免有些让自己有点恶心。 加上张可秀又看到了皇后的例子,便对周围的异性冷漠了下来,直到遇见了南陵温后,她才开始对男子的印象有所改观。 尽管,张可秀深知南陵温值得信任,也会不时的对其真情流露。 但她不得不小心一点,也是想多给南陵温点空间去思考:两人是否合适。 而且张可秀也想看看,缘分是否站在两人这边,如果他有意将自己束之高阁,两人还能不能在机缘巧合下进一步发展…… 如今这次在杭州再见到秦古(已化名秦京)后,张可秀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她当时的恨无关秦古,其实只是惋惜那时候无知的自己,竟然准备把一切的心意都说给秦古,何其愚蠢! 张可秀可以算是立马就走出感情阴影的例子,但齐巧云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她虽然被张可秀劝住,一段时间里都不与秦古来往,可是等对方离开凤翔府后,一切又死灰复燃。 后面便发生了,齐巧云在寺庙被人撞见与秦古幽会的事,只是不知是不是秦古设的局…… 秦京(原名秦古)现身后,肯定是要当众发言一番,他倒没有过多推辞,走到人群前端发言前,还专门路过苏子瞻面前说了句: “苏大人,我就不客气了!” 苏子瞻礼貌但又略显嘲讽的回应:“无需客气,按你平日里模样即可!” 秦京显然是有备而来,他先按流程走: 对皇帝、中书、按察使的对杭州关心和本地居民的勤劳先进行一番赞美,总结为大宋已经是国富民强,每个人都应该为生活在这个时代而感到自豪。 如此助眠的言语,肯定让一些人摇头晃脑,差点就趴在桌上睡着。 就在大家以为会这样结束演讲时,秦古突然提高了音量,突然转向对西湖疏浚进行了评头论足,他说: “疏浚西湖,朝廷早有人提及,可是言官一直有微词,不知场下有人知道否?” 白员外这边,环顾四周后见无人捧场,只得自己来回应,他说: “秦大人,这京官的事我们那里得知,就算有些关系,也都是只告诉我们结果,不会细说过程的!” 秦京一副卖弄之样,他专门对着苏子瞻的方向说: “苏大人应该知道,不然不会在钱财短缺的情况下,先行开工吧?” 这下,苏子瞻便知道秦古要说起放税的事,他已料定对方不敢正面阻拦工程的事,但如果不配合一下,让对手接机在资金使用方面设上条条框框,还是会影响到西湖治理的进度。 因此面对秦古的阴阳怪气,苏子瞻只得配合着说: “无凭无据的事我可不敢说,当地大户们都是自愿出钱,官府可没有一点的干涉!” 秦京也点点头,表示认可苏子瞻发言,他继续说: “大家可听清了,言官们说的是郡王担任团练使期间,暗自指挥杭州知府上书京城放税收买地方民心,不知可有此事否?” 苏子瞻怕赵仲明冲动,赶紧回应: “杭州地区受灾是真,就算真的放大了放税的地区范围和持续时间,都是让利于民,何须多言?” 秦京这时已经走到了人群之中,他对着众人说: “陛下宰心仁厚,也是如此回应言官的,只可惜一番好心被人利用! 据我所知,上头下旨是要减免的三年,但除第一年外,后两年本地的税赋可是照收不误,分毫未进国库! 这件事要不要有人来负责?虽然法不责众,但可以抓带头起事的人。” 赵仲明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秦京已摆明冲着父亲而来,连毫无根据的事都敢说出。 不过南陵温拉着了他,用眼神向他表示,一切尽在掌握。 苏子瞻说:“秦大人的话就太见外了,你我皆进士出身,知道官场的运行规矩,若真要说团练使能做主,恐怕经不起后世的评论。 当然,确有一些人不择手段的借机发财在,这个我也支持朝廷一一清算! 但据我所知,大多税赋还是用来治理水利的,且都有据可查,我没有鼓励违法的意思,但在边事吃紧,朝廷无法支援杭州资金的情况下,也算是物尽其用!” 秦京也只是尝试搞臭郡王的名声,见苏子瞻滴水不漏,立马回应: “那我便不逞口舌之快,其实按察使来之前,陛下已有口谕,先保证不扰民,再尽量查清此事,追回钱财。” 苏子瞻说:“既然不扰民,不知黄大人有何高见?” 秦京说:“黄大人也过目了,的确如苏大人所言,基本是钱尽其用,所以他提及治理西湖,便是给各位乡绅们一个出钱的名目,让余下的非法所得,以正规名义支出。 而且,黄大人也给我保证,这件事只会追溯官员们的责任,大家尽管放心!不过所有的捐助必须先入州库里做账,这个不能再讨论的!” 白员外们肯定是求之不得,人群中爆发出欢呼雀跃的喊声。 黄德和除了按察使身份外,还是皇帝身边的心腹,有他背书,放税之事肯定已不会再追究乡绅们的责任。 见到群情跃动,南陵温内心开始冷笑,黄德和本意是想以治理西湖支开他们,现在见做成了一件民心工程,便调转方向先抢功劳和收买人,果然是个见风使舵的高手 …… 第59章 张贵妃 秦京按黄德和对授意,在杭州富商的聚会上,从开始的用放税威胁改成用过化解化解来收买人心,果然是有很意外的效果,至少所有的本地人都开始为秦京敬酒。 见状,南陵温示意苏子瞻和赵仲明,陪自己去连廊处交流一阵,因为众人都注意力已不在他们身上,三人难得清闲了一阵。 张可秀不愿参与话题,她守住了口子,防止有人近身偷听。 赵仲明已憋了很久,他第一个发言: “钱到了他们手里,我们再想取出来就很难了,还好你早就预计到了!” 苏子瞻也说:“这黄德和应变的太快了,推荐知府不成,现在又来抢功,疏浚西湖俨然已变成他的谋划了,现在我都担心这''美人计''还能顺利实行吗?” 南陵温一脸镇静的说: “不必担心,方丈可是亲自跑一趟京城,只要让皇后知晓了消息,黄德和的势力便不敢再染指! 而且,我们也达成了一个小目标,放税的事肯定不能再追责到郡王府了!” 赵仲明对此表示了感谢, 苏子瞻又继续说: “还是陵温小弟考虑的周全,的确是不能随意书信到京城。 因为,今日来之前吕惠卿派人来告诉我,他本来准备悄悄上书,让中书和三司全力支持西湖疏浚。 但没过几天后,奏折就被州府退回,府里人员给的理由是,朝廷方才与宋夏签订协议,任何人不能再去增加财力的负担!” 赵仲明听完,轻叹一口气后说:“我实在是不想明说,但黄德和是没有能力去监视每一道奏折的,除非某人在给他撑腰!” 南陵温拍一拍赵仲明肩膀,笑着说:“仲明放心,还好这个美人计,也不怕你口中的某人!” 赵仲明当然也明白了,这一切都是帝、后之间的''斗法'',于是乎,他陷入沉思中,不再发言。 苏子瞻觉得时间已差不多,他们该返回宴席,便说: “回去吧!不然秦京要派人来请我们了!” 四人从连廊回到聚餐点,秦京因为眼熟,专门对张可秀盯了一阵,当然他也知道对方是曹皇后的心腹。 又因为平日里忽悠的女子过多,且那段时间主打目标是齐巧云(张可秀属于顺带撩一下),秦古并没有回忆起与她书信乃至牵手的经历。 他只把张可秀当成知道他过往和齐巧云有过关联的人。 南陵温此时端坐在餐桌上,他在脑海里回想起所谓的''美人计'',他其实是谋划了两次: 第一次便是,预测秦京会说服齐巧云当卧底 ,因此故意给齐巧云独处机会,让秦京得手。 第二次是,让苏子瞻卖出自己的藏品给京城特定''粉丝''。 苏子瞻在京城贵妇中的号召力空前,如果以他的名义,再用皇后的面子撑腰,在这群人中开展一个小型义卖会,筹钱的效果肯定不错。 苏子瞻知道是这样的''美人计''后,肯定是爽快的答应,机缘巧合下找到灵隐寺方丈报信,还让对方带口信给在京城的亲弟: “我尚有一些自己珍藏的画作、诗词和古玩等,可全部拿出义卖,用来给疏浚西湖筹集资金。” …… 杭州府疏浚西湖的事,不知如何原因,在京城也成了居民茶余饭后关心的第一等大事,慢慢的连皇宫里也开始有些扑风追影的传闻,内容已经只是上升到宰相之位的争夺。 曹皇后也有耳闻,但她也不愿再去管传闻,而是全力支持苏子瞻的弟弟义卖掉哥哥的藏品。 此举获得了大约三千两白银,加上皇后私人补上的两千两,凑齐了五千白银。 兑换成交子后,皇后是准备亲自派人给苏子瞻送去,但是皇帝突然现身慈宁宫,叫停了这个行为。 皇帝对曹皇后说:“我已下令黄德和把财权还给苏子瞻,除了几个巨贪外,亦不会再追究任何人的放税责任! 皇后就叫苏子瞻们安心治理西湖吧!至于已经义卖凑齐的银两,等到来年可以拿来治理汴河的!” 曹皇后听出话里有话,她微笑着说: “一切遵陛下的安排,还请放宽心,妾身只是在还苏子瞻一个人情,疏浚西湖之事其实开始也和他们无关,听说是黄德和先提出的!” 皇帝微笑的点头,他示意皇后先喝茶,待对方放松了一些后,才又开口说: “黄德和还是小看这群人了,论攻于心计,大家也许平分秋色,但真到了处理具体事务,他那里是苏子瞻们的对手。” 皇后一脸的不解,她说:“妾身斗胆敢一问,为何黄德和还要去代一个知府的位置,中书和地方都有推举的人选啊!” 皇帝保持住了笑脸,不过他示意左右的人都先退下,等到屋内只有两人后,才一脸不满的说: “不瞒皇后,我其实没有下过任何命令,但黄的和为人忠诚,他是因为皇子正幼,想给郡王在杭州找点麻烦! 但被苏子瞻搅了局,他其实多的是手段反制,但知道朕爱民如子,不敢打疏浚西湖的主意!” 曹皇后对于皇帝的坦诚是一脸震惊,她赶紧跪下,试图撇开自己责任: “我一直都严格约束自己娘家人,他们中没有一人手握实权,都是些荣誉虚职了!” 皇帝撅了下嘴巴,用手点了点桌面,轻轻的说: “你的手下动作很大,还拉拢了不少人!” 曹皇后一脸惶恐的说:“可秀这孩子的性格,陛下也是知道的,你看着她长大,知道她不可能加害于你,若真有什么过分行为,也只是想保护我这个……!” 皇后没有说出''苦命人''三个字,但皇帝的眼神早已暗淡下来,他回应: “今日这件事便和你明说,你也知道朕其实是在让步,现在我有个要求,你能答应吗?” 曹皇后以为是皇位的事,她小心翼翼的说:“宗实这孩子(郡王)最近几年都是在家里深居简出,不敢和任何高官有往来,高滔滔(郡王妃)有时来宫里见我,都希望陛下削去她丈夫的王位,让他们一家安心做个平民便可!” 皇帝沉默一阵,他不是为了此事,而且并非他不想废掉赵宗实王位。 只是朝廷几个柱臣,尤其是以副宰相韩稚圭和枢密使富彦国为首的一批官员,坚持要先保住郡王,等待皇子长成人后再谈废立,这让皇帝也是无可奈何。 曹皇后一直盯着陷入沉思的皇帝,静静的等他发言,皇帝反应过来后,则是一脸哀愁的说: “不是你说的事,其实我是从张贵妃那里过来的,她久病在床,经太医诊断,心脉甚弱,恐支撑不了多久!” 皇后略有不开心,不过压抑住心中的怒火后,还是一脸温顺的说: “陛下,我非御医,也不知该如何去处理此事,但绝不可在宫内兴巫蛊之术,妾身愿意到城外寺庙去为妹妹祈福!” 皇帝继续叹气,他说:“生死有命,朕已有心理准备,但想在张贵妃去世前,给其一个称号为皇后,只进行简单的仪式,不举行册封大典,终归是朕的一点心思!” 曹皇后的表情由委屈到愤怒,再变回委屈,她几乎是一字一顿的说: “天无二日,亦无二月,非妾身小气,于礼不合之事,恐怕百官都会阻拦,陛下到时候又要大动肝火了!” 皇帝说:“皇后同意便可,百官管不着此事,只是走个流程,诏书不会下,史官亦不记载,但朕希望皇后在场!” 皇后努力保持着理智,她几乎是在快要流泪的状态下说出:“一切都遵圣意!” 第60章 手撕秦京(古) 第二日,皇帝没有选择与文武百官一起商议册封之事,等早朝散去后,他留下两府重臣,移步御书房将自己心意说明,并表示: “张贵妃已经病入膏肓,药石无效,朕只想尽一份心意册封为后,只是一个小型的仪式!不正式对外宣布!” 在场有六位大臣:首相文宽夫,三位参知政事贾昌朝、韩稚圭、欧阳永叔,以及枢密使富彦国和副使邓绾。 他们听完皇帝都奇怪要求后,都是一脸的茫然,显然都不清楚此举的真实目的。 思索一阵后,贾昌朝因为有意首相之位,尝试着迎合圣意,他发表意见说: “陛下,昔日吕夷简为相时,章献太后得以着九章衮服(正规的是十二章,十二个图案)入太庙,若张贵妃真已时日不多,可以考虑在皇后衣着上做些图案删减,贵妃穿上后既不失体面亦可抵住悠悠众口!” 皇帝听完后非常高兴,他立马回应:“贾相的提议甚好,曹皇后出生高,家族人丁兴旺,在两府和言官处皆有口碑,这几点张贵妃远比不了,所以朕是想借此表达一番心意,让贵妃走之前不要感觉到孤单。” 不过,就算如此掏心掏肺,除了贾昌朝之外,也没有人愿意发言,皇帝思索再三,只得拉下脸来一个个的问。 他首先对善于察言观色的邓绾说:“邓副使平日里多有高见,今天为何不发言?” 邓绾赶紧谢罪,双手作揖后才说:“陛下误会臣了,非不愿意发言,只是不知按贾相所言,如此进行的仪式,算是家事还是国事!” 这一提醒,让皇帝不由的喜上眉梢,他说:“朕已说明并不对外昭告,也不下圣旨,肯定是按家事处理!” 欧阳永叔看不惯迎合圣意的两人,已准备开喷,只是他刚要发言时,就发现自己被韩稚圭眼神紧紧的盯住。 看来对方要他沉住气,欧阳永叔只得把话往肚里咽下,先看看文相和韩稚圭的反应。 这次不等皇帝亲自询问,韩稚圭是自己站起发言,他看了一眼贾昌朝和邓绾后,满脸不屑的说: “张贵妃又怎么能和章献太后相比,是护幼主有功,还是治国有方?况且君王家天下,无私事,你们是要误导陛下吗?” 邓绾不知如何应对,不过贾昌朝早有准备 ,他笑着说:“礼莫大于分,分莫大于名,此仪式无名无分的,不知有何不可?史家也不会记载张贵妃为后,韩相多虑了!” 韩稚圭一脸正色的说:“明知此事会让陛下惹上非议,为臣的不去阻止还罢,却一味奉迎,德不配位也!” 皇帝听完后,收起了笑脸,他知道韩稚圭的脾气,肯定是无法说服他,只得冷冷的说:“人命关天,朕私心以为如此可以冲喜,万一让张贵妃康复过来!” 韩稚圭还是不同意,但他又不能骂皇帝,只得咬牙愣在原地不动,这时文相出来圆场他说: “陛下,我本应避嫌不发言,但看到大臣们争执不下,想倚老卖老,说一番个人感受!” 皇帝知道文宽夫与张贵妃有私交,因此准许他发言。 文宽夫谢过皇帝后,也站起,他故意拄着拐棍在四人面前走了一圈,然后以一种家长的语气说: “人生七十古来稀,而我已过古稀两年有余,作为长者回想过去,最不能忘的是第一任与我守望相助的发妻。 那时我尚未官途显达,由她照看家中大小事物,又要操心钱财之事,在为我生下儿子后,不到三十便已杀手人寰,如今我的确位极人臣,略有钱帛,她却从未享受过,真是人生一大遗憾!” 在场包含皇帝共有七人,除了邓绾未满花甲外,其余的人都已过六十,对此番感人肺腑的发言 多有动容。 韩稚圭也稍微理解了皇帝的心意,他退一步说:“陛下,臣有些莽撞,若曹皇后对此事也默认,那我便不再发言!” 皇帝点头,他说:“此事我与皇后已经商量过,她没有异议,韩稚圭忠君爱国,朕怎么会不知道的,你老练持重且去杭州知府,帮朕收拾下局面,调和黄德和与苏子瞻之间的矛盾!至于新的杭州知府,到时候便由你推荐一个人吧!” 韩稚圭肯定是同意,他虽然动怒,但一直清楚朝廷的政治格局,他知道因为自己支持郡王的原因,贾昌朝提拔首相已成定局,那时候自己应该会被外派,所以一直在暗示欧阳永叔沉默,就是想保留一人在中书,好有人他们这些人发言…… 张可秀通过与秦古正面接触后,终于拔出心里的那根针,她明白了一切苦闷情绪的来源。 张可秀是非常庆幸于自己只是在后悔当初的无知 ,后悔那个年纪里美好的感情,付诸于非人之上,而并不是如齐巧云般对秦古念念不忘。 经过与南陵温的倾诉后,张可秀已想明白,少年无知时经历过的事,有后悔或者说遗憾是人生常态。 她在心里反复告诫自己:人生必须向前,如同光阴流逝一般,可以思索过去,体悟如何成长以及找到自己想要,但勿要过分沉溺于其中。 见到秦古面的当晚,张可秀匆匆告别后 ,便消失苏子瞻们的视野里,苏子瞻和赵仲明都知道她是去找齐巧云,他们一起问南陵温: “难道你不担心,不要多派几个人手照看?” 南陵温一脸轻松的说:“以张可秀的身手和聪慧,我们还是替他的对手担心吧!” 两人听完哈哈一笑,都觉得的确是这个道理。 张可秀自打离开几人后,其实一路上都是在暗处监视秦京,很快便通过其行踪找到了齐巧云住处。 本来张可秀打算一见面揭开秦京虚伪的面具,但为了一劳永逸的解决齐巧云心病,她决定先在观察下秦京哄骗齐巧云的手法。 只有从秦京的话语中找到漏洞,才能彻底的点醒齐巧云。 秦京这边,因为觉得齐巧云还有利用价值,见面时都是百般的花言巧语,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两人的确像生活在一起的小两口。 过了几日,因为岳父来信的缘故,秦京比黄德和还提前知道了京中的变动: 皇帝要再册封一个张皇后,韩稚圭被调来到杭州。 邓绾在信中也给秦京建议:不要去猜皇帝是何用意,而是争取化敌为友,争功不让。 形式已变,如此情况下,齐巧云便没有了太大的利用价值。 不过秦京并不打算马上就绝情的赶走对方,那真的太低级了。 他要利用一下自己长期的浪荡经验,用感人腑肺的言语,倒逼齐巧云离开自己。 这日,想好对策的秦京来到齐巧云的住处,他还带来了若干珍贵的物品:首饰、丝绸、玉器等。 齐巧云还以为有什么开心的事,一见面便准备和对方的亲昵。 秦京亲自下厨,等到两人对食一阵后,他突然忧心忡忡的说: “云儿,我不想对不住你,但现在我不得不为以后做打算?” 齐巧云脸色木然,她感觉自己立马从白云处跌到谷底,这是第二次听到类似的话,难道秦京又打算放弃自己了? 齐巧云接近一脸哀求的说: “我已经把在堂妹处听到的信息都告诉给你了,你是打算让我再回到他们身边吗?” 秦京摆出一副愁眉深锁的样子,他直视齐巧云的眼睛,动情的说: “放心吧!你透露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他们绝对不会为难你的,而且我会和他们和好的!以后你就不用再左右为难了!” 齐巧云已没有了一丝的尊严,她又一脸哀求的说: “你知道的,这些年来我都别无所求,唯一的念想就是和你在一起!” 秦京回想到自己一路委曲求全,才得到现在的一切,立马红着眼眶说: “你知道我的正妻是枢密副使的女儿,他父亲在杭州有些眼线,已经把我们的情况上报! 我是不可能和你私奔的,我的家族有几十号人,我是他们目前唯一的希望!” 齐巧云的目光已接近呆滞,已有自残的倾向,绝望中,她问了句: “还有其他办法吗?如果我不想回去呢?” 秦京换了一副斩钉截铁的表情,他说: “你要是肯委屈一下,可以在京城附近租下一间房子,我会抽时间来看你的。 等到时机成熟后,我便会和正妻和离,到时候一定能光明正大的迎娶你!” 齐巧云知道这是假话,但她还是要问:“要多久,我还要等你多少年?” 秦京一本正经的说:“我回答不了,不要这样为难我?除非你想逼我骗你。 我其实知道你委屈,但这些年,我也不好过! 你知道每天面对一个自己不喜欢的人,是件多么痛苦的事吗?但人不能只考察自己……” 说到此处,秦京假装回头拭干眼泪,他善于煽情,此时已经把齐巧云的眼泪引出,按他的判断,再来一次花言巧语,齐巧云就会心甘情愿的退出。 但齐巧云哭过后,却再没有一丝动容,她挺过来后,咬牙切齿的说: “我怎么会不知道,名震京师的阿翔案,我不信你没有听过!” 秦古有点气急败坏,不想齐巧云已经察觉到自己的套路,他只得恶意揣度对方: “你和阿翔肯定也快活过一阵,他什么都听你的,但是你开心吗?我和正妻也是一样的日子!” 齐巧云怒了,秦古竟然如此侮辱自己的人格,她用力去扇了对方一巴掌,但立马就被秦京用手架开。 见秦古有抬手反击的动作,张可秀撞开了大门,直接对齐巧云喊: “我们走!以后离人渣远点,我不可能每次都来救你的!” 齐巧云看到张可秀,立马变得泪如雨下。 秦古认出了对方,恢复点理智后笑着说: “张护卫是吧?你怎么闯进来的?在偷听我们对话吗?” 张可秀冷冷的说:“怎么,你想报官吗?我肯定奉陪,这件事闹的越大越好,看你的正妻如何教训你!” 秦京不自觉的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权衡利弊下,只得忽略此事,不过他知道如何捏软柿子,因此对着齐巧云说: “知道你不敢再回去面对那三人,我来帮你解释下吧!” 说完,他上前一步,面对面的看着张可秀,这当然是一种对自己容貌或者异性缘非常自信的表现。 当秦古扑捉到张可秀的眼神时,他赶紧一脸无辜的说: “张护卫,你可要查明白啊!巧云其实并没有透露什么要事给我!” 张可秀听完后呵呵一笑,她没有回避对方目光,而是在直视秦京后,也带着一点无辜的表情说: “秦大人,你可层想起之前与我的种种?” 秦京不知张可秀的意图,但他见对方生的白净漂亮,又是皇后的红人,心里确有一点搭话的念头。 而且,秦古自认情场老手,最不怕的就是被异性算账或者仰慕。 秦京经过合计后,竟然当着齐巧云的面,略显轻浮的说: “可秀娘子是皇后的心腹,我可不敢乱攀附,但是的确想与你交个朋友,日后好多多关照!” 张可秀不正面回应,只念起一首词的尾部: “且恁偎红倚翠, 风流事、 平生畅。 青春都一饷。 忍把浮名, 换了浅斟低唱。” 这是秦京在与二人通信时,附上的柳永新词,当时权贵们都批评柳词艳俗,但不妨碍其在大户人家的女子间广泛传阅,秦京当时传递此词,除了卖弄外,也有轻浮之心。 秦京说:“可秀娘子,你若愿意,我可以为你背上一整天的柳词,到时候也可以邀上齐巧云。” 张可秀摇摇头,她说:“不过这首词是要表达''功名抛弃,享受当下''的理想,好像不符合秦官人现在的所作所为哦?” 面对张可秀的嘲讽,秦京自有一番逻辑自洽,在看看来: 这词描述的其实是最真实的自己,但现在的他,要为整个家族负责,只能先把风花雪月放下。 想通后,秦京自以为是的回答: “我还是从前哪个热血男儿,没有一点改变,不过我已懂得了''潜龙勿用''的道理,只有爬到庙堂高处,才有资格谈昔日理想!” 张可秀真有点佩服于秦京的自我安慰和颠掉是非的能力,她只能更直白的说: “花前月下,书信送至,执我之手,你起誓永远,但等我走之后,你便二三其德,立马与齐巧云好上!” 齐巧云已经没有哭声,她今天才明白当初张可秀要自己注意秦京的原因。 秦京明白张可秀在清算,他觉得这些都已无据可考,便立马否认: “我年少时,的确风流了一点,但对每一段感情都是十分认真,其实秦某对可秀娘子的印象并不深,说不定当时拒绝了你的示爱,让你现在来诋毁我!我承认对不住齐巧云,但我并没有叫她等过!” 齐巧云好像突然看明白了秦京,心中一点点的留恋都已没有,她内心感激与这帮朋友们如此精心的安排。 齐巧云觉得自己在这个人身上浪费了太多时间,已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她冷不防的就往屋外冲去。 但张可秀拦住了她,可秀用眼神示意,表示还要审判此人。 张可秀说:“你是一直风流吧!不然朱盼楠是怎么回事?连家中的厨娘都调戏,真不怕走漏风声吗?” 秦京开始紧张起来,在强力的事实面前任他脸皮再厚,也只能说不会失态,但一定会词穷。 张可秀见已把对方怼的哑口无言,心满意足的说: “你的那些破事,我全都调查清楚了,手上也满是证据,以后好好对待你的正妻,今天给你一次机会,不用感谢,非怜惜,只是不想你再出来害其他女子!” 说完,两人干净利落的离开了房间,留下秦京在房间里凌乱。 第61章 渔人得利 黄德和这几日都在不安中度过! 皇帝突然下令要他把财权还给苏子瞻,并派下韩稚圭来接任知府位置,明显就是不太满意这段时间内他的表现。 但对黄德来说,他也是一肚子委屈。 他不能去破坏西湖疏浚,这牵涉到杭州城十几万百姓的利益,他们都已被苏子瞻们发动起来。 也不能像在边境一样,任意的对富豪乡绅施以惩戒,疏浚西湖还需要这帮人出钱,况且皇帝也已表态: 放税这件事,只抓贪官,不过问当地富户! 在如此复杂的条件限制下,黄德和几乎是没有发力的空间,为今之计,他只能先摆出一副吃卡拿要的模样,刷刷存在感。 不过在把最后的财权也交出后,这一条肯定也行不通了! 好在皇帝也理解黄德和的难处,因此在密诏的结尾处,他暗示黄德和: 在与韩稚圭交接好权力后,是立马返京或者再停留,可由他自行斟酌。 …… 南陵温们对朝廷的人事调度并不上心,他们还是专注于在汛期来临前,疏通好运河。 但黄德和肯定是不想让他们如此''惬意'',他以督工的名义,给南陵温多派了一位''观众'':秦京。 秦京是有备而来,他一改前几日作风,竟尝试着和几人打成一片。 秦京是故意''善忘'',就算才被张可秀揭穿真面目,现在再见到她和齐巧云时,也可以当成没事人一样。 见张可秀和齐巧云并没有对自己发难,秦京以为一切已过,他还会借机与两人对话。 秦京还想故意搞暧昧: 他老是把《孔雀东南飞》里刘兰芝和焦仲卿最终不能在一起的事迹说出,看来是想为之前欺骗齐巧云的事润色一番。 但齐巧云早已经回过神来,她越来越觉得秦京真会''演戏'',从对方嘴巴说出的每一个字,以前有多悦耳,现在就有多''作呕''。 一段时间后,秦京也发现了几人看自己的异常脸色,明显有不屑的表情,但也不会妨碍着他,继续的我行我素。 而且软磨不成后,秦古赶紧调整策略硬来,他仗着自己的特使身份,强行参与南陵温制定的施工计划: 下工地时,秦古还会额外给工人们带去一些物资: 盐巴、布服、草药,渐渐的也能和工地群众打成一片,也能收集到了一些见闻。 在按约定交出财权的当天,秦京更是来了一次''漂亮''的表演。 他把白员外等商人都召集来工地上,收敛起官威后,和颜悦色的说: “经过按察使不懈的坚持和争取,朝廷已经取消捐助先入州库的计划,现在可由大户自行决定: 何时捐、捐何物、如何捐,州府绝不会再一个强迫的命令!” 乡绅们肯定是乐见其成,如果按之前过州库的规定,那边是实打实的''出血'',说要捐满一百两,少一分都不行! 如今取消这个步骤后,富户们便可以从中做一定的手脚,对于心有不愿的人来说,或多或少能节省一点。 听完,众人一副如获至宝的表情,大家都高兴的夸赞: “皇帝英明和黄大人威武!” 南陵温们肯定也在场,他们联系秦京的前后行为,立马看出: 黄德和是打算堂而皇之的把治水的功绩大包大揽,而且是要趁副相韩稚圭来到杭州之前。 南陵温们虽不重名誉,但也不会便宜小人,于是乎,在赵仲明的建议下,苏子瞻开始动笔反击。 他要''歌颂''治理西湖的劳动人民,更要从中穿插出许多关于工地的回忆,向世人表达一个事实: 治水工程能顺利推进,有皇帝和中书的政策支持,有地方商户慷慨解囊,更有十几万百姓的辛勤劳作,但和巡察使的''英名神武''指挥无半点关系。 黄德和在看到这些文章后,心里很不服气,但拿这个做文章,给苏子瞻穿小鞋是很不现实。 思考在三,他觉得若想扳回舆论,只能以同样的方式反击,于是乎秦京又担任了这个重任。 秦京有自知之明,按常理去写文章他根本不是苏子瞻对手,不过可以另辟蹊径。 机会很快就来倒了,立马就要到茅山运河和盐桥河闸门的落成之日。 秦古想到范仲淹是看图写下的名篇《岳阳楼记》,于是自己也开始脑补画面,决定虚构一篇文章。 秦古将天气和出席人物以及时间留缺,随后根据自己平日里的经验,,先把开闸和闭闸过程学出,又重点描述了黄德和是如何跑前跑后,以及募集资金的过程。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尽管苏子瞻也是文思如泉涌,但也要在经历过仪式后,才能去写文章。 而且,如果他还要润色一下语句,检查下细节,起码要等到第三天后,杭州本地才可以看到此文。 但秦京的文章,只是两天时间,除了在杭州外,更连汴梁都已经传阅开。 这一招''先入为主'',肯定为黄德和搬回了许多的名声! 如此传播速度,立马让赵仲明清楚,秦京肯定是事先写好的文章。 他也忍不住拿来一阅,发现除了开头天气完全正确外,后面的描述都和具体过程无关。 为此,他找到苏子瞻和南陵温,一脸无奈的说: “这秦京也是个人才,还知道这样去揽功,真是无底线!不过他真是发现我们的弱点了,我们不会去瞎编的!” 苏子瞻这边,也仔细的看完了秦古的文章,他说: “秦京的内心也太强大了,编纂的事也可以描绘的如此绘声绘色。 你们都知道,前日黄德和是最后才现身,而且只是走了过场,没有参与任何事! 但到文章这里,不仅把他写了进去,还具体描述了黄德和如何与周围人问好,如何与众人一起拉起铁锁链的吊起闸门的过程。 读过的人,都好像能看见黄德和一路操持的模样,至少从文章角度来说,这一段可以算佳作!” 赵仲明打断了苏子瞻,他一脸无奈的说: “苏大哥,我们可不是来分析文章,这一次秦京已经得逞了!” 赵仲明说完,立马看向南陵温,希望他发言,南陵温心里还在记挂张可秀的事,反应了好一阵后,才回应: “黄德和来到杭州后,便开始想法设法的瞎折腾,但奈何有人在给他撑腰,让我们无法动他! 眼下,他已找到了变通之法,只要假装与我们合作,便可以抢去所有的功劳!” 赵仲明说:“因为我们两方都不可能拿工程进度做赌注,这件事上都选择与对方合作!” 苏子瞻点点头,他安慰着赵仲明说: “韩大人为人正直,我们先暂时按兵不动,一切等他过来后再说。” 苏子瞻提到韩稚圭后,赵仲明表情变得更加落寞,他深谙官场门道,直接告诉二人: “我之所以贪功,是想把此事留给韩相,希望他有机会东山再起,之前告诉你们,谁下派,谁就有可能被重用吗?但韩相已经被排除同平章事位置了!” 南陵温不解的问:“诏书说韩稚圭权知杭州府,这能看出什么?” 苏子瞻被南陵温点醒,他回答: “我也因为忙着写文章而疏忽了,其实这是朝廷的默认的习俗,韩相只有和黄德和一样,挂上类似经略安抚、转运、提点刑狱和提举常平使之类的头衔才是被重用的表示,现在其实是左迁了!” 赵仲明说:“黄德和与秦古肯定也清楚了,他们豁出来抢这一点功绩,应该是有防止韩相东山再起的目的!” 南陵温明白这是高层之间的争斗,他们的能力范围内,暂时还管不了,便安慰着赵仲明说: “何以至此!维护郡王府、希望齐巧云看清秦古、治理好西湖,定下的三个目标可以说都已实现!有何忧愁?” 赵仲明知道有理,但还是放不下心来,思索再三后,他突然又出声: “话已至此 ,不怕告诉你们,韩相被贬和能力无关,最大原因便是觉得皇子尚幼,不准皇帝先动郡王!” 南陵温因为已知道郡王会登上大宝,因此真诚的劝慰仲明: “眼下,尚不清楚帝、后争斗鹿死谁手,其中会被牺牲的,应该还不只韩相,不过''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希望这些人都知道要保住身体,留待后来启用!” 听完,苏子瞻拍着大腿说:“陵温小弟此话 深得我心,仲明小弟,你也听进去,何处不是风景呢?不要拘泥于一时成败!走着瞧呗!” …… 第62章 暂时的离别 以护送齐巧云回到凤翔府为名,张可秀决定消失一阵。 她本来是想悄无声息的离开,但齐巧云坚持要感激南陵温们对她的包容,因此几人又聚在了一起。 在这次告别宴上,齐巧云特意给每个人都鞠了一躬,又为了证明自己已恢复正常,她还把接下来的计划说出: “我将侍奉父母一段时间,若不能遇见个称心的良人,便认养宗室里的一个孩子,总之,我的心境已经调整过来!你们不需要再担心了!” 南陵温满意的点头,此时他虽然面朝着齐巧云,眼睛的注意力却在张可秀身上。 南陵温知道张可秀这次是去调和帝、后之间的斗争,但他只能假装不知情。 张可秀不说,只能说明时机未到,在这之前,他只能去尊重和理解。 本着不让对方分心的目的,南陵温的临别的寄语是格外的简单,他说: “你们一路多保重,此地已经没有什么要担心的了!” 张可秀内心应该是在庆幸没有人发现她的盘算,因此突然感性的说: “韩相快要到杭州了,他是个对己对人都有很高要求的人。 子瞻大哥还好,你们两个平日里举止太过随和,第一次接触时,容易给人吊儿郎当的印象,最好先注意一下,免得有误会!” 赵仲明是第一次听到张可秀用朋友间的语气说话,他也不知发生了何事,''忌惮''于张可秀又突然恢复腹黑,只得小心翼翼的说: “放心吧!这位算是我家的恩人,我肯定会好好表现的!” 听完,张可秀也是察觉到自己不似平日那般杀伐果断,自嘲一笑后,把所有后续想说的话都给咽下,只再挤出一句: “帝、后都无法拿捏的人,你们自己感悟下如何接触吧!” 苏子瞻拍了下自己胸脯,一脸自信的回复: “放心了,可秀小娘子,有我照看他们的!” 苏子瞻如此浮夸的表现,在于他察觉到了异常,只等载着张可秀和齐巧云的马车开走后,他才对南陵温说: “这丫头有牵挂了吗?不像平日里那般伶牙俐齿了,你们确定可以让她们两人结伴而行?” 赵仲明也反应过来,今日可秀和南陵温的性格似乎换了过来。 赵仲明已决定试一下南陵温的反应,因此故意提高音量说: “苏大哥,你可以当面说的!万一可秀娘子真情流露了呢?” 苏大哥见赵仲明起了腔调,知道是说过南陵温听,便顺水推舟的说: “好吧,我承认了,其实内心里是对两位小娘子有些不舍,但怕说出口后,引得二人也有离别之情,所以只能作罢,你是这样吗?” 苏子瞻说最后几个字时,目光专门投向了南陵温。 南陵温的脸上还一直保持着微笑,但这种努力维持的假笑,很容易被人看穿。 见苏子瞻点到自己,南陵温先是“嗯”的一声表示回应,迟疑一阵后才一本正经的说: “我已经到了不能辩解的境地,不过可以说下,目前我和可秀娘子的近况: 现阶段,她是没有一点儿女之情的心思,只想一心辅佐曹皇后。 我这里,虽然没有那么明确的目标,但对朝廷的时局也有自己的见解,而且我的朋友和他家人牵涉在大漩涡中,我也不可能先做一个''自了汉''的。” 赵仲明知道是说自己,肯定一脸的开心,但他还是故作姿态的说: “你可不要为我放弃这段''孽''缘,我可承受不起的!” 南陵温继续正经的说:“有缘分的事,你们拆也拆不了,无缘分,皇帝赐婚也不管用,不必惋惜!” 南陵温是不会说出秦京与张可秀的那一段纠葛。 让他欣慰的的是,就张可秀目前的状态来看,根本不需要外人提点的人,她极其善于自我反思。 听到''缘分''二字后,苏子瞻的表情立马低落起来,但他害怕仲明和陵温误会,赶紧解释说: “和你们没有关系,只是''缘分''二字,让我突然忆起亡妻王弗!她去世前常给我说缘分尽了” 赵仲明安慰着说:“苏大哥那首为亡妻所作发《江城子.十年生死两茫茫》一定会流传千古,我说的!” 苏子瞻开始以为有高见,听到赵仲明说出''我说的''三个字后,笑着回应: “其实我已豁达了,从韩愈《祭十二郎文》中,我体悟到: 人死后如果有知,那我和妻子还有团聚之时,何故悲伤! 人死后如果无知,也不用再过分悲伤了,因为她也不会知道!” 南陵温说:“受教了,这个人生信条我也要拿去!” 赵仲明则故意用方言搞笑,说了句:“俺也一样!” 三人随后一起泛舟于西湖上,准备去查看下湖中心位置处,淤泥堆积的情况。 他们之前已把湖中的茭白全部铲除,和清理出的淤泥一起堆积于湖中心,只等淤泥堆变稳固,就准备以此为中心,建立一座三十多里连接两头的堤坝。 堤坝经过的位置,是南陵温辛苦找出了几十处已经天然形成的浅滩。 他已在滩上插上旗杆,并在手绘的地图上做好标注。 这次再确认一下地形后,他告诉苏子瞻和赵仲明: “利用已经成型的浅滩,除了可以节约大量的人力和物力外,还能缩短工期,便可以赶在汛期来临前,检验一下两个闸门可以正常泄洪否!” 苏子瞻对此是一脸钦佩的说: “我从没有见过如此精妙的工程安排,其实在陵温小弟的家乡,河西走廊那边,总体来说应该是个缺水之地,你是如何懂水利建设的?” 南陵温说:“我们那里大湖泊也不少,不过都是因为雪山融水和降雨无关,没有水流经过的地方便是贫瘠之地!” 苏子瞻点头,他说:“原来如此,有机会我倒想去那边看看,尤其是看一下李太白的出身地碎叶城!” 南陵温说:“现在那地和中原基本已文化不通了,我连外公的所在黑汉国都没有踏足过!” 赵仲明也想起了之前种种,他说:“西夏之地,算是我心中的痛,要是能让他们归顺就好了!” 南陵温说:“对西夏只能威逼,但辽国二十万大军,亲征两次也没有搞定,大宋就别说了吧!骑兵素质差一截,当然若能联手辽人或许有些机会!” 苏子瞻摇摇头,他知道宋、辽之间的历史纠葛,因此直接明说:“很难有联手这一说法的。” 赵仲明也补充起例证,他说: “任谁也忘不了太宗的一箭之仇,我们是不可能与辽宁联手的,他们也有自己的考量,倒不如说宋、夏之间联手的可能性大一点,毕竟权贵之间无私仇!” 南陵温赶紧笑起,赵仲明算是吐露心声了:虽然嘴上说着西夏,他心里其实还是记挂燕云十六州! 南陵温说:“等我们位列宰相后,就改变对外方针,打到辽上京,打到兴庆府,在哪里去吃''拔霞供''(火锅)!” 苏子瞻和赵仲明都忍不住哈哈一笑,他们都知道这是句玩笑话,但心里也渴望能成真。 不过苏子瞻很快就改变自己的想法,他朝水中扔了块石头,舒展开身体说: “上兵伐谋吧!我的出生地四川,为了维持环庆路、熙州等地的军需,劳役可比一般中原之地多上一些,尤其是大规模的攻坚战时,抽调出几十万的民夫也是常事!” 南陵温回想历史记载,知道金人崛起后,方才赶走辽人,他借此回应: “那等我们上台后就改变宋朝给辽国、西夏的岁币方法,改为直接扶持两国境内,反对朝廷的势力,简单来说就是我们出点钱,让他们内部慢慢去打,这样大宋的财政负担也会轻上很多!” 赵仲明说:“此法甚好,我到时候会告诉给仲针大哥,让他借机说给宰相和皇帝!” 南陵温说:“没有必要了,应该已经有人想到了,但得有人去执行,这才是最关键的!” 这时苏子瞻和赵仲明突然一起看向南陵温,他们异口同声的说:“你还年轻,就你了……” 第63章 后宫风波 张可秀与齐巧云刚走出杭州地界,就有一大队官服人员在小道处迎接。 齐巧云从张可秀的反应来看,她已经早已知情。 张可秀带着齐巧云换了车乘,随后两人又在马车里做了一番短暂的闲谈,算是告别。 齐巧云明白不能去问可秀接下来的行动,她只是给出了自己的叮嘱: “我看南陵温对你还不错,而且是个可靠的人,如果以后想嫁人的话,其实是可以考虑下的!” 张可秀的注意力都在她手中的剑上,过了一阵后才说: “我不想避开你的话题,但现在真的没有时间考虑这个! 也看看他有没有耐心吧!当然真要凑合的话,他算是个理想的对象!” 齐巧云追问:“你的凑合是指皇后要赐婚吗?” 张可秀点点头。 齐巧云很有感悟的说: “人跟人真是不能相比的!我冷静下来反思后,反而觉得秦京多少有点可怜,或者说其抗战命运的方式可悲到让人发笑!” 张可秀是不想谈南陵温的,听到对方转移到秦京身上后,这才放下手里剑,饶有兴致的回一句:“愿闻其详!” 齐巧云摊开架势,一脸同情的说: “他嫌弃自己的出身,应该是穷怕且忍辱惯了,有点学识后,便一心想要攀个高枝!” 张可秀说:“我只能同意一半,人都是想要出人头地的,如果秦京是个衣食不饱的农民,哪怕他造反我都没有一点异议。 明显他是得陇望蜀的心态,用家族荣耀为自己做遮掩,实则是在满足自己的私欲,但这便是人性常态,其实也没有什么,但不能招惹到我身边得人。” 齐巧云也同意张可秀的意见,她继续着话题说: “我说的命运便是,当初在寺庙时,你因为打扮的太素雅,且没有表明身份,因此被秦京轻视,如果当初你俩真好上了,他使用你的背景,你引导他上正道。 现在他应该是个很不错的官吏,至少能达到苏通判的一半吧!” 张可秀也觉得有理,但感觉对方话中有话,她问: “你不像是想牺牲我的幸福的人,更不可能还对秦京念念不忘,提起这段有何意义? 反过来说,假如叔父是枢密副使,你就能确定,秦京与你,会像周瑜和小乔,宋弘和郑女(糟糠之妻不下堂典故自出)一般了?” 齐巧云摇了摇头,她说:“我是感叹世事无常,有很多的可能,最好不要让心仪的人等待,没什么人和事经得起太久的考验。 当然,我也非贬低南陵温,真给他四五年时间,真指不定就和那个女子好上了!” 张可秀笑着说:“你骨子里还是有点偏见,我其也一样啊!四五年时间后,也许我也会看上别的男子! 而且我不要依靠男子来生活,一辈子无嫁娶也不是坏事,到时候也学你,在家族内认养个孩子便可,大宋律令也是认可的!” 齐巧云无奈的摇头,她回应:“好吧,我费尽心思,绕了半天还是说不过你!” …… 寒暄过后,张可秀安排了四个手下跟随齐巧云回凤翔。 她自己则是和皇城司的人一起赶回京城。 宋朝皇城司其实就是皇帝用来收集官员和百姓信息的特务机构。 因为士大夫们的集体抵制,在宋代地位非常低下,和之前唐朝的酷吏来俊臣、以及之后明朝的锦衣卫相比,在历史书上根本不值一提!(朱元璋说:“元以宽仁失天下!”,不在讨论之列。) 皇城司的长官,一般以御前护卫的武夫或者内侍都指挥(宦官)充任,之前是皇帝的贴身太监张茂则,如今被一名叫杨怀敏的太监接任。 具体到这次来接张可秀的人,则都是张茂则以前的心腹。 在赶路的途中,通过与护卫们的交流,张可秀也清楚了皇城内发生的近况。 她也对皇帝非要把张贵妃也立为''皇后''的事感到郁闷。 因为她还记得,有一次张贵妃恃宠而骄,在宫里宴会上,穿上了和曹皇后同色的衣服,皇帝是当众大怒,让其赶快回宫换掉,不想现在又起了这个心思。 十日时间后,张可秀回到京城。 她突然发现事情比想象中更严重些,帝、后的斗争或已白热化。 最明显的是与曹皇后有直接利害关系的郡王府,突然被禁军管制了起来。 府里所有人的进出都需要登记,已没有大臣再敢往来。 进入到坤宁宫后,张可秀也发现曹皇后比之前看上去憔悴更多。 皇后见到她后表情也耐心寻味:先是一脸的开心,后面慢慢变成委屈的哭泣。 张可秀安慰着皇后,她轻声说:“大娘娘你保重身体啊!” 对方原本以为张可秀会称呼皇后,听见这声''大娘娘''后曹皇后已破防,她吐露心声说: “皇帝已有废后念头,他已经罗织了数条罪状,最大的理由便是,我婚后一直无所出!” 张可秀说:“皇帝性情大变,应该还有内在的原因,皇后可有耳闻!” 曹皇后要其他人都退下,等确认无人偷听后,她才小声的说: “小皇子又染上重病了!因前几次的教训,我害怕再被人怀疑,便一直不敢去看望,所有的事都任妃子们自行安排!” 张可秀说:“大娘娘放心,陛下其实比我们更清楚事情的缘由,现在他或许会迁怒于你,但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曹太后说:“后宫接连出现子嗣夭折现象想,我作为皇后如果查明原因,很容易成众矢之的!” 张可秀说:“我想起了一人,他应该能查出原因,稍后就调其入京!” 曹皇后早已找过很多人,去调查子嗣接连夭折的事,她已不信还能查出事情真相,便转移话题说: “秀儿,你出宫吧!带上一大笔银钱,找个良人嫁了,不要再来掺和宫中斗争了!” 张可秀立马回应:“大娘娘,我倒真想过如此,只不过还未到时候,因此收到张茂则的书信后,就立马赶回!” 曹皇后感叹的说:“又是张茂则,你可要好好盯紧他,他对我也是忠心一片,恐怕已经准备在谋划些危险的行动了! 而且这次是他擅自召你回京,事后才通知的我!” 张可秀理解张茂则的用意,她说: “为了防止被人监视,张茂泽是用皇城司的人把我接回的京城,此举他有些越权了,陛下知道后少不了一顿责罚!” 曹皇后听完大吃一惊,有些气愤的说: “皇城司吗?他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真以为皇帝不会动他?” 张可秀思索一阵,低声回答说:“看来都是想保护大娘娘,其实皇宫之内能有什么危险,除非……” 皇后也知道张可秀戛然而止的原因,她自顾自言的说:“不至于此!” 张可秀说:“待我好好查明张茂则的动作,但大娘娘可千万不要涉及其中,继续做一个毫不知情的''观众''即可!” 曹皇后念起郡王府和自己家族的几百号人,只能压抑住心情说: “只能如此了,现在便任由你来帮我完成所有的事!” 张可秀说:“大娘娘放心吧!我也是自愿的!” …… 第64章 行刺皇帝 因为张茂则宦官的身份,在张可秀眼中,她一直觉得此人是想扶持曹皇后与皇帝守望相助。 但经过这次破格的召回事件后,她突然明白,也许张茂则心里是仰慕着对方,纯爱的那种。 他已经敢擅自调动皇城司的人,自然也是不虚对皇帝下手的,为了防止事态进一步升级,张可秀觉得自己应该与张茂则先见上一面。 不过,对方现在是故意躲在宫里,没有给她一丝碰面的机会。 她也不敢通过面见圣上,去创造机会,那样只会提前引起皇帝的疑心。 好在张可秀想起了宫外的孙羊客栈,这是以前她与张茂则,调和帝、后矛盾时常聚在一起的地方。 两人当初还有约定,如果情况紧急又找不到对方时,可以先包下最高处的包厢,打开临江的窗户口,对着汴河和皇城方位,各摆上一盆君子兰,另一方瞧见后,一定要赶快现身。 这次,张可秀只能寄希望于对方不会拿皇后的安危开玩笑。 还好事情也果然朝着设想的发展,只等她摆上兰花一个时辰后,张茂则便突然现身。 为了套取对方的计划,张可秀先设定张茂则已经往最坏的方向出手,细想后果时,她略显惊恐的说: “这么大一件事,不可能不走漏风声,我劝你还是不要铤而走险!曹皇后说了连累谁都不好,这里面也包括张大人的!” 张茂则有些触动,但他自诩从未给任何人说过自己计划,觉得张可秀肯定在诈自己,因此转移话题说: “我日日跟随在陛下左右,甚少与外人接触,何来铤而走险一说?” 张可秀说:“强中自有强中手,朝廷里通达事理的人太多,只要他们从结果倒推动机,你这便是在置曹皇后于险地!” 关心则乱,张茂则因为紧张曹皇后的缘故,真以为自己的计划已暴露。 他赶紧在脑海中搜寻与人接触的各个细节,确认无任何遗漏后,笑着说: “可秀娘子还是在诈我,差点就着了你的道!其实就算我有意,也和任何人无关,你不该来见我,我把你招你,只是为了有人照看好皇后!” 可秀已知晓张茂则的心意,她明白也许只有曹皇后亲自开口,才能动摇对方。 张可秀换了一副家人的口气,她诚恳的说: “张大哥先冷静下来吧!我和皇后都希望你平安,就算你有内心的宏愿一定要完成,也请先找出皇帝性格大变的原因,说不定还可以找补!” 张茂则仰天一笑,眼中已有泪光,他轻声的说: “不会再有好时机了,是老天不想帝、后和好,我就算不能逆天,也要把自己心中所想表达!” 张可秀心中一紧,张茂则是如此熟悉皇帝,看来事情已不可逆转了。 她也感动于张茂内心对曹皇后有如此纯粹的感情,那真是一种超脱男女之欲的欣赏之情。 张可秀不会去阻止一个''男人''继续守护自己半生的''信念''。 她只能继续以家人的口气说:“张大哥你去做吧!别把我当外人就好!” 张茂则也反应了过来,内心不再对可秀设防,他从胸口摸出一把钥匙,很怡然自得的说: “万一我有何不测,你就把我托给客栈掌柜保管的一个箱子拿走。 里面有些钱财,其中一半替曹皇后还债,他嫁给皇帝时,家族外支了不少的钱作为嫁妆,现在都还没有还清的!另外一半可由你和我的族人分享!” 张可秀毫不犹豫的接过钥匙,但她是严肃的回应: “我只是暂为保管,绝不替你打开箱子,等你完成心愿后,自己再分掉这些钱吧!” 张茂则回应:“希望如此!”…… 这日,皇帝难得的来到福宁宫,刚见到曹皇后,就一脸开心的说: “今日,朕心情甚好,就留宿皇后这里,刚好也有些事与你分享,准备些酒菜吧!” 曹皇后先是谢恩,随后便嘱咐下人去张罗一切。 她则亲手为皇帝热酒,并关切的问: “不知张贵妃的身体如何?听说封了个荣誉称号后,已渐渐好转!” 皇帝高兴的说:“的确如此,本来御医还以为药石无用,但只得这一冲喜,却有了很好的效果!” 曹皇后说:“陛下,若真如此,我连这福宁宫也可以让与她住!但是天无二日,她绝不可按皇后吃穿用度的礼仪来生活!” 皇帝笑着回应:“那是自然,之前我也批评过她,冷静下来后,这皇子生病的事也不赖你,我已查清,的确和你没有一丝的关联!” 曹皇后听完,一时不知是喜是悲,她勉强挤出笑容后说: “陛下,人的福分皆有定,以陛下之吉人天相,必然会有好的结果!” 皇帝回答:“那是自然,朕不想谈这个,我们先喝酒吧!” 两人对饮几杯,又在院里走了一阵,不过都是讲些客套的话,随后在准备入寝时,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女子的尖叫声,皇帝迅速的披上衣服后,问起周围人: “发生何事?何人在宫内大声喧哗?” 有一太监跑来说:“陛下安心,想必是内侍官在教训宫女!” 皇帝点头,他对着皇后说:“应该如是,我们去看看吧!” 不过,曹皇后却一把拦住了皇帝,她语速急切的说: “从这个声音听来看,不可能是普通的打骂,到有行刺的可能性,陛下请稍安勿躁,待妾身派人勘察一番!” 说完,曹皇后赶紧命张可秀去打听消息,她则先组织剩下的宫女和宦官组成卫队,分列在大门左右。 只一会儿,张可秀便来报:“崇政殿的有一群侍卫哗变,他们杀了军官后,打开武器库,进入内宫,此刻正在到处找寻陛下踪迹我担心还有内应,已安排人手监视局势,自己先折返!” 皇帝大吃一惊,跌坐在椅子上,曹皇后赶紧让张可秀带信物,去护卫王守忠处,让他带兵来救驾。 同时,皇后将一队由太监和宫女组成的卫队放出,要他们去阻拦刺客,并承诺事后以剪掉的头发为凭证,一律重赏。 余下的人则要去备好水源,防止对方放火。 不一会儿后,果然福宁殿的围幔开始着火,但因为水源已准备充足,火势并没有起来。 又一阵,福宁殿的大门被敲响,经过问询,原来是张贵妃跑过来了,曹皇后一开始害怕有伏兵,不愿开门,但皇帝坚持要打开。 随后,便见张贵妃扑在皇帝身上哭着说: “陛下,太危险了!我真怕刺客找到你,所以一定要赶来,我身虽弱,但至少可以帮你挡一剑!” 皇帝深受感动,也把张贵妃抱住,一脸深情的说: “你身体弱,不该来的,几个小贼不成气候!” 张贵妃说:“妾身只怕万一……” 不一会儿后,张可秀和守卫们一起赶到,随同的还有皇城司长官杨怀敏。 杨怀敏一步上前,说明了目前情况: “陛下,我们已经斩杀了三名参与哗变的军官,尚有一人在逃,初步估计一名校卫、三名工匠以及二名宫女被杀,有四处宫殿着火,但尚不清楚有无内应!” 皇帝一脸愤怒的说:“继续追查刺客,务必留活口,查清主谋!” 杨怀敏领命,随后便和张可秀带领一支队伍退下。 经过搜寻,在天快亮时,张可秀与杨怀敏在城北一侧高楼处,找到了最后一个反贼王胜。 张可秀劝对方放下武器,她说:“你也是死罪,但只要肯定从实招来,必定不会牵连族人,万不要再负隅顽抗!” 这名叫王胜的护卫,看上去已有些动摇,他丢下了手中武器。 杨怀敏和几名护卫趁机上前,意图捆住对方。 不过就在张可秀准备继续问询时,杨怀敏突然发出一声尖叫: “你小子还想反抗啊!“ 说罢一刀刺入对方身体,他的护卫也跟着一起出手,只几下,就快把王胜剁成肉泥。 张可秀大怒:“杨大人你竟敢违背圣意 ,不留活口,我一定如实禀告!” 杨怀敏忿忿不平的说:“一个乱贼死不足惜,万一我因此受伤,传出去才是天大的笑话,你若不服,便在陛下面前如实禀!” …… 当天早朝过后,皇帝把枢密院两位大臣富彦国、邓绾以及参知政事贾昌朝留下, 给他们讲述了昨天的情况,当事人也被一一叫来问话,力图让事件得到一个还原。 经过一夜详细的调查,四名参与造反的资政殿侍从,近期都没有出现任何异常,而且他们与被杀害的军官也没有任何私仇。 众人推理着动机,殿内有一宫女指出: “四名侍从中有人与皇后的贴身丫鬟秋香是老乡,两人平日里,走动的比较近,不知有何关联!” 张可秀听完这句话,就知道矛头不对,这下人是故意把证据引到皇后身上,想起张茂则之前的愤慨,她已大概明白是什么阴谋。 由于知道张茂泽会出手,张可秀决定先保持沉默,不打乱审讯本来的节奏。 涉及到当朝皇后名誉的事,在场的几位高官也不敢先轻易发言,都想先看下皇帝的态度。 然而等了好一阵后,也不见皇帝出声,曹皇后知道此刻已无人能替自己做主,为了自证清白,她只能让人先把秋香喊出。 不一会儿后,侍卫们便押着这名丫鬟从屋内走出,张可秀望了一眼,秋香神色已是十分慌张与惊恐,估计已经知道被牵涉其中的危险。 这时,按照职责划分,勾当皇城司的杨怀敏上前问话,他一脸凶神恶煞的说: “宫女秋香,想必是你与侍卫暗通,秽乱宫闱,被人撞见后,害怕皇后责罚,便怂恿相好入宫行凶,来个鱼死网破!” 秋香一介女流之辈,哪里经的住这样的污蔑,她立马歇斯里底的说: “陛下请明查,奴婢冤枉啊!我和王胜是老乡,有时候会一起说说话,但因为曹皇后管教甚严,从没有越矩的事!” 杨怀敏看见对方透露了一点有用信息,赶紧追问: “还敢嘴硬,孤男寡女的,每日共处,还会以礼相待?说出去谁信!等押入了皇城司,看我如何收拾你!” 想到王胜已死在乱刀下,秋香觉得自己肯定是百口莫辩,方寸大乱后大喊一声: “我从未有做过非礼的事,你这是在栽赃,为证清白,我宁愿先去死!” 说罢,就要一头猛的撞地,还好张可秀眼疾手快,一个健步上前后,用脚背架住了她的脑袋,侍卫见状,也凑上来先将秋香押下。 皇帝和曹皇后看完整个全程,但没有发言,这时候枢密使富彦国站出说话: “陛下,对于这样一个丫鬟,送去皇城司便是屈打成招,而且,四名侍从隶属皇城司、作为勾当管事的杨怀敏难辞其咎 ,不宜再参与询问,他极有可能为推卸自己责任,而随便找人顶罪!” 听完,张可秀悬着的心落了下来,富彦国还是很清醒的,知道最大责任应该算在负责防务的皇城司身上,不能让杨怀敏把视线转移了。 杨怀敏知道对方盯上了自己,而且他的确是重大失职,为了减轻责任,他赶紧发挥和稀泥的本领。 杨怀敏跪拜在地,对着皇帝和皇后说: “陛下和皇后在上,奴才已是失职,犯下大错,但请看在我才勾当皇城司不久的份上,从轻发落!” 张可秀听完狡辩后,涌现出一丝喜悦,这杨怀敏是想咬皇城司前任长官张茂则一口,但刚好可以给对方一个发言的机会。 皇帝也是在思索一阵后,这才第一次出声: “来人,去钦天监把张茂则也叫来,问问他最近可有发现些异常!” 大臣们又窃窃私语了一阵,曹皇后和皇帝则始终一副冷酷的表情,两人之间已没有一丝的互动。 过了一会后,张可秀终于看见张茂则进入殿内,他在给帝、后行完礼后,便立马进入正题,委婉的表示: “启禀陛下,我自退下勾当皇城司的职务后,便不再染指部门事务,但的确在与旧同僚喝酒叙旧时,听到了一些信息,但无法考证真假!” 皇帝听后,立即表态:“你尽管讲出情况,我们自当判断真伪!” 张茂则点了点头,他说:“的确有人查出皇后宫女与侍从接触的过分频繁,此事已经上报给了杨大人,就是不知他会不会把如此小事放在心上。 而且按曹皇后之前一贯的操作,她多半先要考察两人的品性,如果觉得合适,待时机成熟后,便会成人之美,之前已有宫廷画师和宫女成婚的案例,陛下也是欣然接受的!” 皇帝点点头,对周围的人说:“的确有这么回事!” 张茂则等皇帝讲完后,又继续阐述自己的观点,他说: “讲句实话,我若还为皇城司使,也不会把事情闹大!对下人们来说,后宫其实和一般的大家庭也无两样,只是等级更森严,且陛下肩上的责任更重大!” 枢密副使邓绾站出来说:“宫女此事或有影响,但绝非最关键原因,宫内侍卫从背景和出身都经过严格的筛选,若说没有人在背后谋划此事,恐怕无人相信!” 贾昌朝也发言,他说:“这的确是一重大事件,已涉及皇上的安危和国之根本,是可忍,孰不可忍,因此我建议交由御史台审查,里面多有公正贤良的士人!” 邓绾这次却难得和贾昌朝唱起反调,他说: “贾大人,虽然并非危言耸听,但涉及到后宫,关乎着皇家体面,最好是由皇城司来调查!” 贾昌朝有些不满,他说:“之前已说,皇城司失察,当事人如何能涉及其中,不怕他们故意引导舆论吗?” 邓绾无语,两人只好让皇帝定夺,皇帝这才想起曹皇后,问了她一句: “你确实涉及其中了,朕想听听你的想法!” 看到皇帝和杨怀敏的''表演'',曹皇后已知道行刺之事的确是冲她而来,张茂泽之前给过他暗示,但她不愿相信。 如今,在经历这种绝望的背叛后,曹皇后已对敌人生出杀意,她绝不让那个想夺后位的张贵妃过的舒坦。 曹皇后在听完皇帝的话后,缓缓的站起,她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杨怀敏面前,上来就先呵斥一句: “还不跪下!” 杨怀敏吓的扑通倒地,在场之人任谁都没有见过曹皇后如此的狠劲的表情。 确认杨怀敏气势已经下来后,曹皇后才追问: “陛下已经叫你留下活口,你却要将贼人千刀万剐,是出于何心?怕他多嘴吗?” 杨怀敏不敢抬头,只一个劲的说:“贼人是大内高手,老身不敢大意啊!” 皇后说:“这个姑且算你能说通,但贼人一路从前殿杀入后宫,中间要越过多少宫殿和围墙,竟然没有遇到一丝阻拦,真是稀奇!如果不是放火时,被宫女发现,后果真不堪设想!” 杨怀敏赶紧解释:“四名护卫,应该是熟悉后宫巡逻的制度,巧妙的把一切都避开了!” 皇后又说:“混乱之时,尚未找到刺客,却有贵妃因担心陛下心切,先一步闯入了福宁宫,中途应该也没有遇到护卫,看来宫中的防卫的确很巧妙!” 杨怀敏已不敢再言,沉默好一阵后,才一阵哭腔的说: “奴才该死,治兵不严啊!” 这时,富彦国也开始帮助皇后,他说:“启奏陛下,我看这个杨怀敏有大问题,不如把他交给大理寺单独审问,如此也不怕走漏风声” 皇帝终于有一丝坐不住的迹象,他说:“行刺一事已发生,恐怕宫内人人自危,此时,暂不能先起大清洗动作!” 邓绾大概猜清了皇帝的心意,他赶忙替其解围。 邓绾出列说:“启奏陛下,这事看来还需要详查,如果不能大张旗鼓,可由各部调派人手出来。 皇城司、中书、枢密院、大理寺、御史等,在里面找些口风严、品德好的人,组成调查团相互监督。 陛下再指派一个指挥使,想必会有一个满意的结果!” 皇帝听完立马表态:“如此甚好,就按邓绾所说的办!” 但富彦国不打算放过杨怀敏,他继续说:“且慢,如此方案我也同意,但必须先弄清楚后宫护卫,昨夜为何蹊跷消失的事!” 皇帝这时候突然流出了泪水,对着富彦国说: “你让朕想起了,张贵妃以身犯险来救朕的行为,这件事本来……” 第65章 张茂则在后 在宋朝的宫殿内,皇帝突然以张贵妃救驾之功来转移富彦国的话题,让在场的人都感到一丝蹊跷。 事实上,事发的当晚,若论处置得当和沉着冷静,曹皇后的表现才是最为值得称道。 但皇帝绝口不提此事,还把功劳算到一个差点暴露其行踪的妃子身上,任谁都觉得莫名其妙。 听完这番言论,正直的富彦国略微激动的说: “陛下,贵妃对你的绵绵情义,让我深受感动,但杨怀敏的事,还是要给众人一个交待,请发话吧!” 看到富彦国有些不识''实务'',皇帝的脸上露出不悦,但因为对方在理,他还是在想了一阵后说: “事情既然还没有查清,先罚俸三个月吧!” 这个结果,显然不能让富彦国满意,他还准备据理力争,但在一旁的皇后,突然发话: “一切任凭陛下的处置,陟罚臧否之事,等事情的真相被查出后再决定吧!” 富彦国见皇后也不打算追究,且联系其前面的行为,认定她应该还有自己的打算。 于是乎,便也不再追问,只慢慢的退到原来的位置,说了句:“臣附议!” …… 等众人都退场后,宦官杨怀敏悄悄的跟在了邓绾身后,确认四周又无人时,他上前拦住了对方,表达了想和他私聊的意愿。 邓绾知道对方惹上了大麻烦,赶紧找了个借口拒绝。 杨怀敏继续伸手拦住邓绾去路,小声的说:“是黄大人叫我来找你的!” 事已至此,邓绾只得一条路走到黑,先听听看是怎么回事。 两人来到宫外的一间民房,虽说是民房,但内部的装扮却极其奢华,由此可以看得出内官们平日里生活的派头。 杨怀敏安排好手下去把守前后门,并再三叮嘱: “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入!” 说完,等只有两人后,又把邓绾请入上座,郑重其事的说: “黄大人告诉我,邓副使值得信赖,如今陛下有烦心事,不知你能为其解忧否?” 邓绾心里也有点预计,一听完杨怀敏的话,便把今天上午发生的事给串联起来。 他立马就清楚了皇帝保护杨怀敏和给张贵妃邀功的动机,但并不明白,若只是为了废除曹皇后,为何要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但这一切的意会还不能先明说,他必须再试探下对方的口气,于是乎先说出了一些模棱两可的话。 邓绾说:“为人臣者,肯定要替君分忧,但我并不清楚陛下的心意,而且行刺是件大事,群臣中绝对还会有人继续发声!” 杨怀敏早已决心抗下所有的责任,但必须有大臣配合自己把整个认罪过程做的符合常理,为此,他是用接受哀求的语气说: “邓大人你听好了,我只能说一次,张贵妃因为觉得自己时日无多,想在这之前坐上皇后之位,所以开始铤而走险。 她知道福宁宫里有个秋香的丫鬟与资政殿侍卫王胜之间多有暧昧,便想因此做些文章,总之是让皇后犯错,从而让皇帝有借口扶正自己!” 邓绾一听是如此复杂的宫斗,立马就闭起眼睛,表示不愿掺和。 但这并不妨碍,杨怀敏继续说明事情经过: “本来贵妃只是利用一下王胜,派人告诉他,只要偷偷在福宁宫周围放一把火,事成之后,便可让他和秋香两人双宿双栖! 但不知事情走的向,却变成了这般不可控!” 邓绾这时候还是闭着眼睛,但表情正常了许多,见对方是在认真倾听,杨怀敏继续说: “张贵妃刚开始接触王胜时,我就把情况通报给了陛下,但他并没有叫我阻拦,只叮嘱我要盯紧了,在背后控制好事态的发展!” 听到这里,邓绾心里也清楚了,皇帝宠爱张贵妃,一直也有废后之心,因此故意默许此事。 他终于睁开了眼睛,狠狠的回了杨怀敏一句话: “你做的事和陛下能有什么关系?不全是因为你想多获得点权力吗?” 杨怀敏立马就反应过来邓绾的暗示,他一脸开心的说: “大人所言极是,都是卑职权利熏心,以为皇城司在手,可以主宰一切,但世事难料啊!” 邓绾也明白了为何杨怀敏如此低声下气,今天情急之下,皇帝已经冒险为贵妃开口,若再做过多的发言,一定会被有心人推测到事情真相,这样下去,贵妃的事就会被暴露了。 邓绾觉得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低估了曹皇后 于是提醒道: “杨大人可曾算计到皇后?她在前朝就有很多大臣的支持,难道在后宫里,眼线会少?你确定她对行刺之事不知情?” 杨怀敏大惊,随后才一脸叹服的说: “怪不得当晚曹皇后如此冷静,连放火都能提前想到应对之法!” 邓绾说:“我有一问,后宫巡逻的侍卫,如果你故意调开一阵,那么以王胜的功夫,可以很轻易潜入到福宁宫附近放一把火,为何他要杀掉军官,还把事情闹这么大?” 杨怀敏一脸惊愕的回应:“我也来不及问,抓住王胜后,害怕被旁人知道了其中的勾当,便直接杀人灭口了! 但老身哪里杀过人啊!到现在连白天都会有噩梦,梦见王胜拿着他的残肢来找我索命!” 邓绾轻轻一笑,没有回应这些,而是继续着自己的推测,他说: “有三人与他一起同谋,看来是走漏了风声!你们说王胜此人好酒,醉酒之下说漏嘴是极有可能的。” 杨怀敏赶紧回应:“我们查验过,连行刺当晚,他们四人都有喝酒,更不用说平日里了!” 邓绾说:“他的兄弟决定帮他一起完成任务,估计是想借机捞一笔,军官应该是知情后,想要举报这几人。 所以,王胜们只能先下手为强,越过围墙来到后宫,虽然没有遇见侍卫,但却不知怎么的就被宫女发现了行迹,情急之下只能灭口了!” 杨怀敏听得汗毛出汗,脸上仿佛出现一个大大的''服'',他回应说: “邓大人真神了,如此解释下,便可以说通一切!” 邓绾的脸上没有一点成功的惊喜,他说: “我能推测出的东西,百官之中也绝对有人能想到,得赶在他们之前把事情处理好。 你速速去查一下,当天晚上是谁安排宫女在各个殿里行事,还有必须查清那名军官最近和谁有往来!” 杨怀敏说:“一切包在我身上,后面有消息,我们还在这里接头,大人肯接手这件棘手之事,后面我一定……” 邓绾止住了杨怀敏的发言,他说:“不必多礼,我这是在替某人(皇帝)完成心愿……” 另一边,南陵温接到张可秀要他进京的书信后,便清楚有大事发生。 他简单的与苏子瞻和赵仲明说了告别后,便立马返回京城。 南陵温已经是被人盯住了,他一入京师后,就被曹皇后秘密召见。 通过与皇后的对话,他了解到当晚行刺的事,这次皇后是准备让他与张可秀一起,参与事情真相的调查。 南陵温肯定是接受,其实只听了皇后一半的口述后,他便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当晚的行为与张贵妃夺取皇后之位有关。 曹皇后还把张茂则给她的忠告说出,这是她当晚能镇静自若的主要原因,本来曹皇后以为一切会处置得当,但皇帝的刻意偏袒,让这件事又复了起来。 理清所有的细节后,南陵温对皇后说:“如今,皇帝已经暗示自己一定会保住张贵妃,如果最后皇后的责任也要开脱的话,那么现在就是看,谁才是最后的背锅侠!” 曹皇后唉声叹气的说:“在皇帝心中,我连杨怀敏的地位都不如啊!” 南陵温摇摇头,他说:“看来,他就是那只替罪羊了!” …… 第66章 皇帝的心思 大宋朝堂内,近几日争论的焦点,便是皇帝任命谁为调查团的指挥使。 皇帝这边并不表态,他先后试探了四位宰执乃至御史司马君实等人的意思,貌似要委以重任,但前后几次推翻结论,如此反复,也让朝臣们一直拿不下主意。 不过,副指挥使的任命很快就先下来,皇帝指派的是内侍官杨怀敏,大家虽有反对意见,但因为注意力都在指挥使身上,并没人站出,对此事大唱反调。 当然后面便清楚了,此举是皇帝故意为之。 他一开始就没有打算安排过正指挥使,之前的犹豫都是演给大家看的戏。 现在只要把指挥使正职一直悬空着,便可让杨怀敏把握好调查的节奏。 另一边,经曹皇后的推荐,张可秀和南陵温也加入了调查团。 尤其是南陵温,他还接受了张可秀额外叮嘱的任务,便是暗中查清皇嗣们为何多有早折的原因。 调查团进入后宫后,所有的事项,都必先由杨怀敏点头方能继续。 条条框框下,没有能给南陵温留出一点单独的搜寻时间。 而且,杨怀敏应该是事先已暗示过,所有喊过来问话的宫女、妃嫔们都不愿配合,就算他们提出诸如何时入睡的简单问题,对方也是支支吾吾。 几天下来后,南陵温们除了摸清后宫的建制外,并没有接触到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当然同行的那几人,对此是一点都不着急,他们肯定是提前预测到会是这样的情况,样子看上去还颇有庆幸的意味。 南陵温当然也明白,这些人都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目的,来走过场的。 百官皆知皇帝要保贵妃,就算查出线索,也只能指向皇后或者内侍官。 但曹皇后可不是软柿子,皇帝已不止一次提过''废后'',但都被大臣们压下,可想而知她背后的文官集团力量有多大。 万一日后,若是曹皇后养子郡王坐上皇位,那么今日的事,肯定免不了一番清算。 所以如今看来,群臣们只能去找内侍官顶罪,但如果费心去查一个“替罪羊”,可能还真不如走过场,一团和气来的实际。 想明白这些利害后,南陵温也不打算深究此事,况且张可秀早已经把''真相''告诉给他,尽管他还不明白一些细节。 做好决定后,现在南陵温改变初衷,他现在就是想多在后宫待一段时间,因为已有信心找出皇嗣们多夭折的原因。 南陵温把新计划告诉给了张可秀,也是希望她能为自己多争取些时间。 张可秀肯定是要求助皇后,她把调查之事,为何进展的异常缓慢的原因说清,请求曹皇后这边能给予一定帮助。 曹皇后肯定是心领神会,以给众妃嫔们做示范为理由,带头邀请调查团们进入坤宁宫。 她准许团员们勘察每一处地方,并让人把已经押入大牢的秋香也接回宫里,接受询问。 南陵温早已知秋香就是张贵妃的一个弃子且不知内情,他趁大家一窝蜂找其谈话时,悄悄把张可秀拉到一边私聊起来。 南陵温对张可秀说: “和其他妃嫔的宫殿相比,坤宁宫显得异常朴素,且少有雕饰和红漆,这是皇帝的意思吗?” 听完,张可秀出现一脸的疑问,她说: “你怎么关注起这个,其实平日生活里,曹皇后一向节俭,她还在后花园里种了些果蔬,连皇帝称赞过!” 南陵温又问:“这样的话,后宫的其他妃嫔平日里应该不敢铺张浪费吧!但为何和我所见的情况不一样!” 张可秀赶紧解释:“本来的确是如你所设想的 ,但是张贵妃打破了一切,自从她诞下皇嗣后,便开始要住入大宫殿,所有的吃穿用度也要按皇后的礼仪,长此以往也让后宫有了攀比之风!” 南陵温笑着说:“这都是皇帝惯的!但也害了贵妃!” 张可秀知道南陵温此问和皇嗣有关,她可不喜欢南陵温在自己面前卖弄,因此有点不耐烦的说: “你最好告诉我想到了什么,我可不喜欢和你仅仅闲谈,除非你觉得我不会反击!” 听完,南陵温马上端正了态度,故意深深一鞠躬后,他轻笑着说: “耐心一点,可秀娘子,因为我的家乡有很多事你都不太能理解! 自我走入后宫起,就看到不断有工匠和画师进出,日常宫殿的维护真的要如此兴师动众吗?还是有其他的情况?” 张可秀也闻到一丝异常,她继续解释: “前几年一场大火,把皇宫里的宫殿烧了接近一半,这些年都是在慢慢修筑。 因为住宿紧张的问题,陛下早已下令,只有怀了身孕的妃子,才可以搬进大一点的宫殿里!” 南陵温觉得已经验证了自己的想法,他说: “后面我再慢慢给你解释,现在我看皇后的殿里多有些花草,到时可以让我借出一些吗?” 张可秀知道南陵温敢出手,就已经是有十足把握,她提醒: “你在大宋已待上一段时间,最好能把你家乡话用本地的语言讲述,不然绝对会被人挑理!” 南陵温说:“我当然知道,我这边还需要等一段时间,期间我们先给杨怀敏找点事做,不要让他轻易的发现张茂则!” 张可秀点头,两人随后便一起找到指挥使,南陵温当着众人面提议: “杨大人,既然曹皇后都已决心配合调查,我觉得接下来应该到张贵妃那里走一趟了吧!” 如此禁忌之事,众人都不敢附和,杨怀敏知道南陵温还只是个校书郎,故意摆出一副长官模样,一脸不耐烦的说: “贵妃身体孱弱,可经不起你们的折腾呀!” 张可秀打起配合,她接着说起: “杨大人此言差矣!便只由你我加上南陵温三人同去,也不入屋内,只是趁贵妃午睡时,看下殿外有无刺客留下的痕迹,毕竟也是当事人,我们也想早点给她洗清嫌疑!” 杨怀敏听后,一个劲的摇头说: “眼下,我才是副指挥使,考虑到大局,这件事绝不能答应你们!” 南陵温追问,他说:“杨大人,难道整个后宫,除了皇后坤宁宫,现在我们哪里也去不了?” 杨怀敏知道对方在设圈套,他真恨不得吐南陵温一脸口水,但当着众人面,他只能有理有据的回答。 杨怀敏说:“除了身体弱的贵妃,和几个居住有皇嗣的宫殿外,剩余的地方你们皆可自由出入!但必须提前通知我一声,毕竟是后宫,可不能随便!” 南陵温就是等这句话,他笑着说: “感谢,杨大人从中安排了,我只要去一个地方,便是正在施工的仪凤阁!” 杨怀敏内心大喜,因为仪凤阁现已经是空置,里面什么都没有。 此刻,他终于能硬气一回,直接对南陵温说: “此殿现在无人入住,无需我通报,你随时可以进入,诸位大臣若有兴趣也可以现在就去!” 其他人也听懂了杨怀敏的意思,他们本来就不想在皇后这里逗留,都纷纷表态,要立马赶到凤仪阁。 于是,大家在给皇后告辞后,都离开了坤宁宫。 第67章 有毒的宫殿 皇城司这边很快便查清,行刺的当晚,之所以有如此多宫女外出行动的原因: 全是因为内侍官张茂则突然发出了命令。 而且,杨怀敏更通过下人得知。 当日,张茂则以天干物燥、防止''走水''(火灾)为由,要求宫女们盘点每一处宫殿附近的易燃物,尤其是帷幔之类。 因此,就算王胜四人潜入到无人居住的殿内,也''碰巧''被宫女们发现。 更有''巧合''的是被王胜们杀死这名军官,经过同僚的确定,近段时间也多与张茂则有聚餐。 再结合是张茂则的发言,把矛盾暗中指向贵妃,因此杨怀敏猜测,也许就是张茂泽给军官透露的消息。 杨怀敏把这些事都报告给了皇帝,皇帝立马就明白了,事情之所以搞的不可收拾,便是因为张茂则在背后推波助澜。 皇帝与张茂则可以算作一起长大,在主仆之间还多了一点亲情的关系。 因此肯定也郁闷对方背叛自己的原因,在下决心罚张茂则去守陵前,特意传来问话,想看看对方是如何辩解。 念及旧情,皇帝开始还是保持着和颜悦色的态度,他对张茂则说: “茂则陪朕从小长到大,我们之间绝非简单的主仆关系,而且我也自认待你不薄,为何要去帮助外人?” 听完,张茂则也是言辞真切的回应: “陛下,你一直是百姓和文武百官中的贤君,我实在不想因为一个张贵妃而让你落下骂名!” 皇帝倒是认同其中的部分观点,他说:“茂则,我都已过花甲之年,勤勉了半辈子,就不能稍微享受一下吗? 你最清楚,朕虽然貌似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但其实过得却不如一个二流的富豪。” 张茂则是激昂的回应,他说: “陛下是天命所归,要把大宋江山传承下去,儿女私情只能浅尝辄止。 其实,张贵妃能知进退也还好,但以她的出身和家教,恐怕领悟不到这一层意义,只知无止尽的索取,她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女子!” 皇帝的一只眼睛已经睁圆,但还是压着情绪说: “换做其他人,早已经被朕关入天牢,你若真把朕当成曾经的伙伴,便该知只有在张贵妃身上,我才能体会到亲人的温暖!” 见皇帝已沦陷到如此程度,张茂则略显气愤的说: “张贵妃不该奢望后位,她的整个家族都已受到极高规格的恩宠,应该知足了!” 皇帝看张茂则已是摆明要和自己对着来,直接威胁对方说: “你是要逼朕做决断?” 张茂则肯定也忠于皇帝,听到这话时,心里不免有些唏嘘。 他其实很早就不关心皇帝如何处罚自己,而是希望能以自己的''死谏'',唤醒对方勿沉溺于儿女私情。 张茂则再次声情并茂的说:“陛下,请原谅我不能看你犯错,真要如此,不如让我去守皇陵吧!” 皇帝终于控制不住,大骂:“一个宦官竟然敢干政,以为我不敢杀你吗?来人……” 不过,声音未落,冲入的却是一身华服且头戴凤冠的皇后,跟在她后面的有张可秀和南陵温,以及已经跪在地上的杨怀敏。 杨怀敏第一个开口,他大喊:“陛下饶命,卑职拦不住皇后呀!” 皇帝看了一眼张茂则,想起他经常在中间调停自己与皇后的矛盾,突然有些后知后觉,但张茂则已经净了身,皇帝也不该如何去猜想他和曹皇后的之间的情感。 张茂则看见皇后来救自己,并不站起,而是直接学杨怀敏跪倒在地,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姿态。 皇帝要下人把门关上,他给皇后赐了座,随后用很轻松的口气说: “今日之事,算不算擅闯宫殿,就要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皇后是救人心切,才紧急闯入皇帝的书房,这下也把自己置于险地,至少后位已经岌岌可危了。 皇后和张可秀的意思,都是要南陵温开口,因为她们相信对方可以力挽狂澜,因此没一点焦急的心情。 杨怀敏善于察言观色,他还以为,南陵温会揪着行刺之事不放,内心早已准备若干理由反驳,今日就要定这几人的大罪。 但没想到,南陵温一口就是王炸。 南陵温说:“陛下,情况非常紧急,我已查清皇嗣们多有夭折的原因,如此大事 ,不得不逼皇后帮我引荐,还望能赦免无礼之举!” 皇帝听后,也是一脸震惊的表情,他没想到对方能给出这样的理由,于是重复了一次之前的话,并补充: “若能查明原因,于社稷是大功一件,所有人都有重赏!” 听完,南陵温自信满满的说: “陛下,我口说无凭,现在请大家一起移步凤仪阁,一睹真相后,便知道我所说的都是真话!” 皇帝一听是凤仪阁,有些坐立不安,他的第一个皇子就是殒没在那地,其后因为担心睹物思人的缘故,便让那里空置了许久。 直到最近,皇帝才命内侍官整理此阁,准备让怀了身孕的妃子入住。 杨怀敏善于察言观色,他小声的问:“陛下,不如老奴代你一看,稍后汇报情况!” 皇帝的脸上确有些犹豫,但南陵温直接明说: “陛下本不信鬼神之说,接连痛失子嗣后,方才借此来自我安慰,今日便可破除此心魔,回归本心,缘何错过!” 皇帝这才点头,他也想早日解开心结,于是立马叫人摆驾。 众人入了凤仪阁,至少从外观上看,破旧的建筑,已经全部焕然一新,几处连廊都已经画上的图案: 各种山石草木、飞禽走兽等都是栩栩如生光彩照人。 不过皇帝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脚下的植被吸引,他问南陵温: “这些盆栽很眼熟,可是从坤宁宫带出来的?” 南陵温点点头,接下来,他指着盆栽说: “请各位仔细观察,这里的盆栽和刚才门外的有何不同!” 皇帝的确已经注意到了,但因为尊贵,肯定不能配合南陵温说出,这时候,张茂则站出来说: “陛下,不仅是盆栽,此处过道的两侧都没有一点点青苔,真是怪事!” 南陵温也不绕关子,直接明说:“它们都被毒死了!新建宫殿的建材里,都含有铅白、朱砂、水银等,我们是看不见,但它们的确会悄悄的渗出,青苔被毒死就是很好的例子!” 皇帝大惊,他一脸懊恼的说:“朕的孩子也是如此情况?” 南陵温点头,他解释:“一般来说宫殿如果使用了多年,毒性不会如此剧烈,但因为宫内经常失火,许多宫殿都是新建成,所以幼儿是肯定受不了如此的剧毒!” 杨怀敏知道这是事实,但他不想对方立如此奇功,赶紧泼冷水,他说: “南校郎此话的确有理,但还有其他事情能验证否?” 南陵温没有回答,而是直接对皇帝说:“陛下,请你仔细回想,几个养成的孩子,他们早期都居住在何地?” 皇帝顷刻间泪如雨下,他说:“是朕害了他们,皇后因为勤俭,从不准翻新宫殿,包括郡王赵宗实等,这些皇嗣们都是成长于坤宁殿阿!” 皇后也跟着哭了起来:“陛下的第一个皇子,本来也要住进坤宁宫的,但是当时其生母坚持要自己抚养,我要是强势一点,压下此事……” 南陵温可不是来渲染帝、后情绪的,他赶紧提醒: “请陛下和皇后,赶快为有身孕的妃嫔以及年幼的皇嗣们做主,让他们远离新建的宫殿……” 第68章 起落的郡王 由于南陵温找出了皇嗣们早夭的真正原因,皇帝的心结总算解开。 按约定,他原谅了皇后擅闯御书房的行为,也将张茂则继续留在了宫内,而且是把他安排到坤宁宫做总管,算是对以前怀疑皇后之事做出补偿。 不过为了惩罚南陵温选择站队曹皇后,皇帝在怒气已消的情况下,还是给他出了个难题。 就在众人准备退出仪凤阁前,皇帝是专门走到南陵温身边,开口说: “行刺的事,就算朕不想再追究了,文武百官也一定会发难。 朕要保张贵妃和杨怀敏,你应该是希望护住皇后和张茂则,所以具体由谁来抵罪,由你决定!” 南陵温赶紧鞠躬后拒绝,他说:“臣是何身份,就怕没有人服气啊!” 皇帝说:“调查团的指挥使还空着,现在由你补上,明日早朝,若有大臣问起此事,你必须解释所有的事项,这已是你的职责!” 听完,南陵温只能硬着头皮谢恩答应,为了能保护皇后和张茂则,他已没有了选择。 离开皇宫后,张可秀陪着南陵温来到孙羊客栈内,两人将君子兰摆上窗台后,叫上了一些酒菜,准备商量下行刺之事如何收尾。 南陵温率先开口,他说:“陛下给我指派这个指挥使,便是在敲打我,叫我少耍点小聪明!” 张可秀皱着眉头说:“这件事的确有难度,只能找合适的替罪羊了!” 南陵温摇摇头,他回答说:“其实也简单,就只能让杨怀敏或者张茂则顶罪!而且如何处罚才是最关键问题!” 张可秀想了一下,深以为然的说:“如果要堵住百官声讨和御史笔伐,最少要判个流放吧!” 南陵温说:“如此我便里外不是人了,只能各打五十大板,让杨怀敏和张大人一起顶罪,在这种情况下处罚的尺度可以轻点,但还要再斟酌一下!” 听到这里张可秀心里就稳了,她清楚再给对方一点时间,一切便都会安排妥当。 想到南陵温是因为自己的一封信,而陷入到政斗的''泥潭''中,张可秀一改冷酷的语气 ,微笑着说: “刚才你说出,已得知皇嗣们早夭的原因时,我看杨怀敏立马就呆若木鸡,也不知道他为辩护行刺的事,准备了多少材料,还好没有给其发力的机会!” 南陵温的表情并没有一丝轻松,他说: “皇帝和宦官们其实还好应付,百官们才是让人头痛,如果他们不服气我的判罚,抱起团来攻击,只要每人来一句,口水渣滓都可以把我淹死!” 张可秀早已跟着南陵温的思维走,她一脸嫌弃的说: “不要说这么有画面的感的事,我已倒胃口了!” 听完,南陵温立马会心一笑,他解释着:“这是我家乡的幽默!你懂得!” 张可秀没有想到,自己一本正经的表达,竟然就让对方笑了来,她觉得目的已经达到,赶紧转移话题到杭州。 张可秀说:“有一个好消息,韩大人到了杭州后,立马收回了知府的权力,黄德和现在非常老实,不敢有一丝嚣张跋扈!” 南陵温肯定是把注意力集中到还没有说出的后半句,他问: “那么坏消息是什么?是关于秦京吗?” 张可秀点了点头,笑着说: “你还是如从前般反应快!秦京此人真会投人所好,他把韩大人想看的东西都展现了出来,目前深得对方的信任,风头都盖过苏大哥了!” 南陵温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日子久了才能明白人心,长期下去他一定会暴露,你无需担心! 而且我们现在离得太远,也是爱莫能助的!” 张可秀还要找话题,但听到了门外传来有人上楼的声音,他们都以为是张茂则,准备向他打探一下曹皇后如今的状态。 但木门一打开后,却见副相贾昌朝出现。 两人因为惊讶,一时间都忘了迎接,还好贾昌朝先开口: “怎么,南校郎和张娘子,不欢迎我这个老人家现身了?” 回过神后,两人赶快有请,南陵温亲自倒上一杯茶后,微笑着回应: “宰执大人日理万机,突然现身此地,让我和张娘子如梦幻般,很难一下清醒!” 贾昌朝没有一点客气的意思,他接过茶杯就坐下,在示意张可秀把门带上后,一脸欣慰的说: “朝廷就应该多有一点像你们这样的人才,今天我是受张茂则所托,专程来这里,带了两个下人,不过都在楼下候着,现在我们三个就好好聊聊吧!” 张可秀不清楚对方的立场,颇有意味的说了句:“贾相可是一言千金啊!” 贾昌朝知道其中含义,为了能上位和解决帝后之间的猜忌,他决定先摆低姿态。 贾昌朝和声和气的说: “我是为调停帝、后矛盾而来,这段时间里太子的位置、首相的争夺、乃至巡视杭州或者利用阿翔案造舆论,多少都和此斗争有关!” 看到对方如此真诚,南陵温赶紧替张可秀兜底,他一脸歉意的说: “原谅我们是小人之心了!但的确是事关重大,现在我已确认贾相的动机,只是不知要我们干什么?” 贾昌朝笑着说:“我没有那么高尚,也只是想当一回首相!现在需要的是曹皇后退两步,陛下退一步!” 听完,倒不是说这句话不合理,毕竟对方是一国之君,但张可秀内心还是在想:为何不是一人一步呢? 南陵温大概能猜准她的心思,抢先一步和贾相交流,意在给张可秀一点冷静的时间。 南陵温说:“陛下君临天下,天子威严,不要需要和谁做交易的,贾相若有高见不妨直言,由我们或者张大人都可以转达给皇后。” 贾昌朝哈哈一笑,他满意的说: “果然聪明,老夫便可省下很多解释的过程,目前需要的是可秀娘子陪同张茂则,一起做皇后的思想工作!” 张可秀一脸的不乐意,但为了大局,还是回应: “只有合乎情理的东西,才能打动皇后,不然就是郡王妃来了也没有用!” 贾昌朝说:“陛下的心思是想太子坐上皇位,但最重要的还是大宋社稷能保下去,这也是郡王们一再起落而没有命陨的原因!” 南陵温和张可秀都表示了赞同,其中这个“郡王们”,让南陵温知道了贾昌朝的切入点,因为大宋目前只封了一个郡王。 贾昌朝说:“如果太子顺利长大,''郡王们''便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如果不能,以陛下的年纪,群臣都会支持某个郡王上位!” 为了让张可秀明白,南陵温决定主动出击,他说: “贾相是觉得曹皇后意图太明显了?” 贾昌朝说:“当过皇帝养子的不止一人,不是曹皇后的存在,谁会去站队唯一的郡王,若真有意保护郡王,也许该让他冷静一下!” 这次没等南陵温说话,张可秀抢先说了一句:“愿闻其详!” 南陵温脸上不由自主的露出一丝欣慰,他给了张可秀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时,贾昌朝也回应: “我有个提议,让郡王去担任京兆府尹(荣誉职位一般都是由太子兼任),不过必须离开京城!皇后随即每日召集当过养子的宗室子入后宫问话,给群臣一个谁都还有机会的印象!” 张可秀心里已有点眉目,但她还是要说:“这有何意义?” 贾昌朝回答:“这便是向群臣表态,郡王的确最有机会继任皇位,但顺位要排在太子之后!其他宗室子也有机会,不过更在郡王之后!” 南陵温说:“我知道了贾相的用心,就是对郡王不太公平,希望他可以理解!” 贾昌朝说:“你与赵仲明多有联系,可以很方便给他解释,这也是在保全郡王,如果他真是天命所归,这便是''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的过程!” 张可秀也说出了自己的理解,和贾相的解释差不多。 张可秀说:“有了京兆府尹,相当于肯定了除了太子外,郡王就是储君的身份。 郡王离了京城后,因为无法第一时间被拥护,皇帝这边肯定放心,朝堂上的矛盾就会小很多,士大夫们可以专心于富足百姓、经略西夏上!” 贾昌朝说:“可秀娘子冰雪聪明,我自认是个两全其美的方法,郡王再能干,按礼法来说,也不能越过太子觊觎皇位!这点如果大家能达成共识,这件事便可以安排!” 张可秀说:“你能过来肯定是和张茂则商量过,他不会害皇后的,皇后和郡王的事便交给我们吧!皇帝那边则靠贾相了……” 第69章 舌战群儒 在第二日的朝议上,皇帝一开始就宣布了南陵温为调查团指挥使,这让很多人都一脸的不服气。 大家都认为朝廷内部多的是可以录用的人才,一个资历尚浅的校书郎又有何德何能! 尤其是擅长弹劾的御史们,都已是一副跃跃欲试、火力全开的样子。 皇帝也一改平日里虚心纳谏的样子,摆出一副要硬点南陵温上位的架势,等到群臣私议的气氛差不多时,他便直接把南陵温推了出来。 皇帝说:“爱卿们有何问题,只管问南指挥使,昨天君臣之间已经深入交流过,朕确认他已经调查清楚了很多的事情。 当然,你们中若真有人能问住他,朕也可以考虑收回成命,另择贤明!” 这便是在给南陵温''摆擂台'',在如此煽动性的''鼓励''下,想要被皇帝重视的官员们,大脑绝对是飞速运转起来。 尤其是几个,自以为会是以后宋国砥柱中流的中层官员,听到“深入交流”四字后,都狠狠的看向南陵温,真恨不得能用眼神把他''杀''死。 他们都已将南陵温看作今后一段时间内,阻碍自己上位的敌人。 在''群情激奋''下,御史王贽第一个站出发言,仗着谏官不会因言获罪的原则,他也不怕事大,开口就说: “竟然是陛下钦点,就请南指挥使,回答王某的一个疑问! 此次行刺之事,整个过程曹皇后表现的过于冷静,复盘细节后,会给人已提前有准备的错觉,这点不知你认同否?” 如此含沙射影的诬陷曹皇后,让与皇后交好,且性格直爽的欧阳永叔忍不了,他也不等南陵温回复,便直接回兑: “王御史的意思是,曹皇后就应该慌乱,让陛下置身险地?况且曹皇后出身将门,遇事冷静有何不可?” 王贽早知,他的说法会有人反驳,早已有准备,立马回应: “还请欧阳相公不要误会我,这仅是就事论事。 根据史官的记载,宫女发出喊声时,并未有人通报有刺客,陛下也欲出坤宁宫,一探究竟,却被皇后强硬的阻拦。 事后证明,这也是正确措施,细细算来,当晚皇后真是没有一丝的错误,真可用天衣无缝来形容!” “天衣无缝”四个字,一般都是用来形容计谋,欧阳永叔听完后,立马厉声而道: “御史表面看上去言之成理,但多是穿凿附会,公道自在人心!我绝不与你这捕风捉影的人计较!” 这时枢密副使邓绾也站出,他装出一副和事佬的模样,但并不是来调停。 邓绾说:“欧阳相公息怒,你误会御史了! 这件事的分歧来源于史家的描述,他们笔下曹皇后如未卜先知一般,这怕是有所暗示!” 修史是欧阳永叔的老本行,具体到这次行刺之事的描写,史官记载的确严谨。 在欧阳永叔看来,也只能说曹皇后的确是大将之后,处理过程完美,的确像未卜先知一般。 (其实张茂则已暗中通知过,史家如此记载,也是故意让后人去猜测其中真相) 欧阳永叔怕自己再多嘴,会被人抓住漏洞,想起皇帝说过一切解释权在南陵温身上后,赶紧说: “邓大人,天下人也未必会这样认为!不如听听指挥使意见,目前他最有发言权!” 此时文宽夫、贾昌朝、富彦国三位重臣都已做出一副要沉默到底的样子,南陵温一看便明白了他们已经达成某些默契。 在无欧阳永叔分担火力后,眼下的问题,已只能靠自己去解决。 不过这段时间里,已经够南陵温去反应言官的攻击。 他觉得既然对方想攻击曹皇后,他就来把水搅浑,让张贵妃也下水,毕竟史官也如实记载了,张贵妃诡异的救驾行为。 南陵温说:“御史大人说的有理,根据材料来看,皇后的确值得怀疑,但既然陛下已经认定是张贵妃护驾有功,不如先商讨一下该如何赏赐贵妃!” 这话让邓绾不由的愣住一下,他内心感叹: “这个小子,怎么这么快就看出了我的意图!看来王贽要上当了!” 王贽之前的发言,其实都是按邓绾的暗示,本来要等大家都怀疑皇后时,再提出赏赐贵妃的事。 但不想被南陵温率先说出,虽然知道时机不成熟,但王贽还是笃信皇帝会偏袒贵妃,因此他竟然直接回应: “依指挥使所言,臣以为张贵妃立了如此大功,理应被重赏赐和提拔!” 南陵温立马应和,他说: “陛下,臣以为贵妃这种奋不顾身的行为真是罕有,应该拔戳。 但贵妃再往上便是皇后!如果真成,史家如实记载后,一定会有人认为,事情由张贵妃策划,目的是借机邀功上位!” 邓绾大怒,他红着脸说:“指挥使不是言官,绝不可牵强附合!” 见皇帝还在沉默,南陵温中气十足的回应邓绾道: “邓大人,前面所说都不是最致命的,事情的关键是能否以功升至皇后之位!” 图穷匕首现,邓绾瞬间就明白了,南陵温的意图。 在南陵温看来:若贵妃能通过邀功提拔变成皇后,那么郡王立功后便可以夺天下,这套逻辑一成立,天下就会重回五代十国的军阀大战。 这时,御史中丞司马君实站出说话: “启禀陛下,汉朝冯婕妤以身为汉元帝挡黑熊,也只是晋升昭仪,自古就没有立功能当皇后的道理,绝不可开创风气!王贽此暗示乃是祸国殃民的想法!” 此话一出大臣都反应出来此中的道理,尤其是被迫沉默的欧阳大学士,更是直言: “王御史,你此举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贵妃若能沦功升为皇后,陛下将置于何地?你是在暗示郡王们去效仿吗?” 王贽赶紧下跪,他已经吓得不轻,赶忙说:“是臣疏忽了,还望陛下体谅我的初心!” 皇帝微微一笑,他要王贽站起,强调:“爱卿们尽管畅所欲言,今日无人会因言获罪!” 翰林学士王介甫也决定帮南陵温一把,他发言说: “赏赐之事可以后议,但宫内发生行刺之事,责任第一人肯定是皇城司,请大家把注意力拉回!” 邓绾气愤于南陵温很早就看穿自己意图,只能再找对方的漏洞,他说: “史家笔法过于简化,还请指挥使详细说明事情经过,给大家一个交待!” 南陵温已润色了一夜,他发挥自己的多年积累的瞎编能力,把事情的基本流程如实复述了一遍,不过改动了关键的细节。 南陵温表明,四名刺客当晚是突然行事,事件起因是王胜酒后失态,在伙伴面前吹嘘自己与皇后殿内一丫环有私情,他日回乡后,便可抱得美人归。 此事被军官无意发现后,威胁着要上报以邀功,实际只是想捞点好处,但没想到被王胜灭口。 杀人之后,四名侍卫们便已无路可退,他们想先把军官尸体藏在无人居住的宫殿,待天亮前再以换班为由逃出皇城,但没想到赶上了宫女们在检查易燃物,误打误撞后,便发生了行刺之事。 司马君实和王介甫没有涉及到政斗的核心圈,他俩还报着要还原真相的心态,因此继续追问细节。 司马君实说:“后宫中并没有守卫在巡逻,这作何解释?” 南陵温肯定是已经想过,立马就回答: “有,但都被王胜提前避开,他毕竟是大内侍卫,肯定熟悉巡逻线路。 而且,在几处无人居住宫殿内,皇城司的确放松了巡逻,这和内侍官想敛财有关,但此事我还来不及查清!” 司马君实认可这个理由,他说: “有如此可能,历史中有很多相关记载,我尚记得有名宫女偷了皇家宝物,为了防止被人查出,进而一把火烧了宫殿!” 南陵温内心窃喜,像司马君实这样正派,又学富五车的人,只能以常理去欺骗他,回答的话里绝不能有任何心眼,便是孟子所说的“君子欺之以方!” 王介甫也观察到了细节,他接着司马君实问: “张贵妃是如何得到皇帝被刺的消息,一路上没有遇到任何阻拦吗?” 南陵温说:“回王大人,这便是陛下感动的原因,贵妃对行刺之事并不知情,见宫里突然乱作一团,便直接冲出宫殿,赶往坤宁宫。 当时贵妃并无盛装,且只带领了几名宫女,就算守卫或者刺客遇见了,也不会去关注!” 王介甫也认可这个说法,他回应: “举个不恰当的例子,换做我是刺客见到一群宫女,在有追兵的情况下,也不会去注意他们; 若是被护卫遇见,只会督促她们别乱跑,先找个地方躲起来!” 南陵温内心稳住了些,至少在行刺这件事上,不会再有人不识趣的去探明真相,不过关键的如何惩罚,还得继续与百官对线…… 第70章 与对方的合作 朝廷的大臣们,对于如何还原行刺之事,多少还是有所顾忌的。 翻看皇帝《起居注》里史官的春秋笔法,明显暗示这是一场有预谋的宫斗,最好的做法就是明哲保身,防止被人利用。 尽管事情的真相已不可能被查出,但大臣们可以等着''替罪羊''被推出后,全力''发泄''到此人身上。 他们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向皇帝表明立场,提醒其做事绝不可出格…… 因此,南陵温''描述''的事情经过,百官都已在内心接受其为事实。 加上王介甫的一再提示,大臣们讨论的重点,都回归到行刺行为本身,而不是再围绕着曹皇后和张贵妃。 整个行刺案的过程确认后,找出责任人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大臣们都认为主要责任是在皇城司,而几个宫门的指挥使也难辞其咎。 这时,谏议大夫唐介站了出来。 他先前不做声,除了不想参与皇后和贵妃党羽之间的博弈外,还想先观察下皇帝的一举一动。 今日,只要皇帝敢在发言里偏袒于张贵妃,唐介便会借机骂其昏聩,并准备直言: “陛下,是不是废完郭皇后,又准备再废一个曹皇后!” 但皇帝似乎是怕火烧着自己,一上来就让南陵温变成''箭靶'',自己干脆一言不发。 而且,唐介也观察到,宰执里除了''直肠子''欧阳永叔外,其他人也都学起皇帝,一副沉默到底的模样。 唐介明白,这面肯定已达成某些协议,他更是反感于如此重要的事,竟然不让御史参与。 两处不满叠加一起后,唐介决定搞一票大的。 他已做好辞官准备,他要以谋逆大罪指控皇城司,把宫内的指挥使''杀''个遍。 (古代的谏官,都是官小、钱少、责任大,如此设计,也是让当职者不要有所顾忌,可以随时摞挑子) 唐介摆出一副就事论事的模样,他说: “内侍官杨怀敏直接负责那日皇城内防务的安排,发生这么大一件谋逆的事,其死罪可以免吗?放在过去诛其九族都是常例!” 南陵温没见过这么狠的发言,他窃喜于杨怀敏们碰到硬骨头了。 他知道皇帝不会下死手,因此决定先休息一下了,看下''贵妃一派''的反应。 邓绾因为是枢密副使,多少能和皇城防务扯上一点关系,他站出为杨怀敏辩护: “唐大人的提议于法可以,于情却不敢认同,这的确是一起渎职事件,但若因此大杀特杀,搞得侍卫们人人自危,反而真有可能引起真的哗变,这也是之前陛下所顾虑的!” 唐介假装思考一阵,他回答: “我理解邓大人的意思,这样杀下去,的确如会范仲淹文公所顾虑的一样,让人君手滑(养成杀人习惯)。 那就直接处理几个负责人吧!若真一个人都不能杀,那么军官和宫女就枉死了!” 邓绾陪着笑,他赶忙回应: “也不能如此,这是在考虑后续的影响,内侍官和皇城护卫们,可都代表着官家和后宫的脸面,真杀了,天下人一定会在背后议论纷纷!我们绝不能置陛下于如此境地!” 两人继续给出理由来支持自己的观点,很多官员们也加入,按照这种模式发展下去,估计到第二天早朝前,也没有人能说服对方。 南陵温早已休息够了,他见皇帝在暗示自己发言,便在群臣来回对话的间隙里发声。 南陵温说:“大人们所讲出的责任人,都漏了一个前勾当皇城司的张茂则,我认为他和杨怀敏应该负一样的责任,所受的惩罚也一样!” 南陵温倒不是想帮杨怀敏们,只是他明白,这出戏只有对皇帝和皇后的人各打''五十大板'',才能让各方都满意,而且忌惮于伤及自家人,百官们才不会把人往死里整。 如此,南陵温算是帮助邓绾解了一次围,邓绾好像也清楚了其中的利害,为了保护杨怀敏,他应和着南陵温说: “杨怀敏勾当皇城司不久,唐大人若把罪责全推在他身上,的确太过武断了,此事和内侍官张茂泽也有关联,他俩应该一并处罚,共同进退!” 唐介有点奇怪,因为平日里南陵温与邓绾就多有明争暗斗,今日怎么两人竟然一个鼻孔出气。 唐介因为气恼于皇帝,要逼其表态,也不介意再加一人,他回应: “邓副使和南校郎所言有理,便都一并处理吧!” 百官中很多人都一下失声,这时唐介的朋友兼下属,司马君实站不住了。 所谓旁观者清,他知道唐介再坚持下去,就会两边都得罪。 在司马君实看来,杨怀敏和张茂则代表了宫内的皇后和贵妃的势力,延续到前朝便是帝、后之间的斗争。 真处罚严重了会引起严重的党争,且一次性处理如此多的内侍官和护卫长,真的会让天下人看皇帝笑话。 司马君实站出列,他说: “唐大夫的初心,只在通过判罚让朝堂清朗,所以还请指挥使给出合理的意见,不能让人把注意力集中在皇宫的轶事上!” 听完后,南陵温立马点头,他也怕和认死理的唐介对话,关键是对方的确没有私心,他也不想因此让其不容于百官。 南陵温说:“陛下,为了避免事态扩大变成百姓们猎奇皇室消息的行为,我建议只处罚官阶在副指挥使以上的几人,当然主要承担责任的是内侍官杨怀敏和张茂则!” 皇帝应允,还补充一句:“如何罚,也由指挥使与百官商定!” 南陵温领命后,继续说:“失职和谋逆在昨晚都有发生,不过谋逆者皆以伏法,至于该如何处罚失职者,就有请许大人释义一下《宋刑统》里的规定!” 大理寺卿许遵本意是一言不发直到退朝,但没想到南陵温这小子敢点卯。 既然要他站出,许遵决定跟随内心的判断,帮上南陵温一把。 许遵说:“若按失职来说,那便是因公犯罪,考虑实际情况,除了死罪之外,其实都算是合理处置!” 南陵温赶紧投以感激的目光,不过许遵可不想轻易放过''算计''自己的人,他又''回敬''一下南陵温, 许遵说:“今日中书难得的沉默,看来都想看下指挥使的想法,既然已身居要职,就应该有所担当,且说出你的意见!” 皮球又踢到南陵温身上,但最难的部分司马君实和许遵已经替自己带过,南陵温很轻松的回答: “先把主要负责任的两人免职,身上刻字发配到儋州,指挥使中有身体强壮者受杖二十!” 在宋朝儋州是最远的孤岛(海南岛),其实就已经相当于死刑,这下唐介才满意。 又因为是身体刻字,并非面部,这让两人有了回京的机会,而且他们不一定要立马动身,遇见皇后、皇帝过生日或者有皇嗣诞生,是可以立马被赦免回京的…… 第71章 母子的隔阂 在朝廷上,南陵温是用利益捆绑的办法,勉强处理好行刺的事,但这种极力想把事情化小的做法,但并不能使所有人都信服,至少他洗脱不了''媚上''的嫌疑。 对此被邓绾组织起来的落榜考生和老学究们,即所谓的''失意者联盟'',又躁动起来。 他们决定揪住此事不放,大骂南陵温丢了文人风骨,是类似''丁渭、王钦若的奸邪''。 当然这群失意者的目的,并不是要将南陵温弄下台,他们也无法左右管理层的思想。 而且,任谁都清楚南陵温这一切行为的背后,其实都是皇帝的授意。 邓绾肯定也清楚这个道理,他之所以''赞助''这种行为,就只想先把南陵温的名声搞臭,由此来阻止,对方在仕途上的进一步高飞猛进。 当然,要是能因此引起了宫中言官对南陵温人品的关注,那就更是额外之喜了。 张可秀也探听到了这些消息,但因为是''武官''的身份,也帮不上什么忙,况且她手中的任务也不轻松。 只因贾昌朝在设计这个调和矛盾计划时,一切的关注点都在帝、后身上,根本没有考虑过郡王的感受。 实际操作上,曹皇后确实是可以直接下令,让郡王离开京城。 但鉴于这些年发生的事,郡王在经历过出宫入宫的起起落落后,已与这位''母亲''(郡王是曹皇后的养子)有了隔阂。 因此这次调出京城的计划,曹皇后再三对张可秀和张茂则交待: “必须要先让郡王想明白其中的道理,本宫把女儿高滔滔都许配给他,平日里怎么不会去帮他,只是很多时候,情况是由不得我!” 张可秀完全理解曹皇后的心意,但她对完成此事并没有把握,毕竟本身就是个高冷的性格,难以捕捉到人心的''微危''(变化无定)。 在张可秀看来,想在与人的交谈中,找到直指人心的细节,从而说服对方,这点还是得靠南陵温。 当然,南陵温也只有答应的份,不过考虑到郡王已受了几十年委屈,大概率是油盐不进,因此他是建议从郡王的家人入手。 此刻,最佳的说客人选是赵仲明,不过他还在杭州,好在京中还有他的大哥赵仲针,以大家平日的交情,对方肯定是愿意虚心听上二人几句话的。 南陵温和张可秀做出决定后,在未预约的情况下,便一起前往郡王府与赵仲针碰面。 这段时间里,有感于京城中满是风雨,为了避嫌,赵仲针也如父母般老实待在府里,好让禁军能随时监视着自己。 当然,他对南陵温和张可秀的到来,也没有感到太意外,反而先是以长辈的语气说: “中书里,一大把年过花甲的人,陛下却要找一个政治新星来抵罪,我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南陵温知道赵仲针的提示,他回应: “仲针大哥,陛下一开始,并没有想提拔我为指挥使,只是恰好发生了一些事,为了平衡朝堂的政治,同时也是给我机会去控制事态走势,便直接钦点了。 其实我资历尚浅,就算出了什么纰漏,也可以随便下放,给天下人一个交代!” 赵仲针听完,笑着说:“果如陵温小弟的说法,那么陛下便是在考验你,我的提前恭喜,看来以后你要受重用了!” 张可秀则是略显焦急的说:“仲针大哥,其实是陛下和曹皇后做了交易,结局早就商定好了,后面能流传出来的事,便都只是对大家的一个交待!” 赵仲针知道张可秀误会了自己,他赶紧说: “可秀娘子莫急,我真是确定陛下在考验南陵温,所谓''玉不琢不成器'',南陵温这次的处理堪称完美,我自认无论谁去背锅,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张可秀则是言语低沉的说:“南校郎是被我叫入京城的,我可不想毁掉他的前途!” 听完,赵仲针露出惊讶的表情,他才反应过来张可秀在担心什么,于是回应: “你是说那些落榜生的传闻?其实就算是媚上被做实,又有什么关系?也可以用''为长者尊''来解释。” 张可秀脸色稍有缓和,她进一步说出心中的焦虑: “我是怕南校郎被言官们盯上,那以后他的升迁,就很难通过了!” 听完后,赵仲针赶紧哈哈大笑,用戏谑的眼神看了一眼南陵温,确认对方不会辩解后,他解释道: “可秀娘子真是担心过头了,你也太高看南陵温了,他才二十出头,若能被谏官们日日弹劾,那该算是极大的荣誉了。 其实除了皇族外,要真正能进入两府的中层,最起码也要三十五岁以后,所以年轻时,多受一点流言蜚语,哪怕是贬黜都不算太坏的事!” 张可秀这才意识过来,自己老早就是把南陵温放到了宰执的位置,所考虑的东西也是按这个标准,所以才会对各种流言忧心忡忡。 南陵温也不知道该如何表现,最后便是以一副受宠若惊的表情说: “还请可秀娘子宽心,以陛下现在的心态,就是立马把我提拔到两府任要职,也是无甚意义,我根本施展不了拳脚。 现在我只想让帝、后先和好,让朝廷的注意力转移到国富民强上!” 赵仲针笑着回应:“陵温小弟,你倒是真敢说啊!你们两个绝对不会为自己的私利而来,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做到!” 张可秀便把贾相的安排说了一篇,并表示: “劝说皇后没有难度,现在就是希望郡王能认识到很多事,大家都是身不由己,不要再加深对曹皇后的误会了!” 赵仲针收敛起笑容,深叹一口气后说:“如果你们知道了我父王的遭遇,便能理解他为何有如此反应了! 冷嘲热讽、饥寒交迫、惶惶而不可终日!这便是我能说出的形容词!” 南陵温知道这已是赵仲针相当克制的描述。 按照史书记载,后期郡王(后来的宋英宗)只要听到皇位二字,便会口吐白沫,呈现发癫状态。 宋英宗在位四年后便逝去,可以看出这真不是装病,是真的被皇位逼疯了。 想到这里,南陵温共情的说: “郡王真的太辛苦了,关键皇位这事,不是你想要就能有,更不是你说退就能退的! 我只想问一句,这些年,郡王不知能每晚安睡否?” 赵仲针听完,眼神已有些湿润,他说: “想必父王听到这话时,一定会流泪。 他其实也知道曹皇后的立场,就是想在自己寂寞、委屈、饥饿时,这位母亲(养母)能站出,如此情况下,皇帝也会稍微忌惮一些!” 张可秀也想出声,替曹皇后说情,但发觉南陵温早就盯住了自己。 “看来今天要全靠给他表演了!”张可秀心里默念着。 南陵温接着说:“陛下想废后已经有很多年了,皇后的委屈,郡王未必不知。 其实,若不是偏爱于郡王,招其他的宗室子弟入宫,也是可行的!之所以从来没有实行,无非也是想确立郡王的权威!” 赵仲针一脸欣慰的回应: “其实复盘时,我和父王也都能想到这些,但真是需要旁人也说出口后,才觉得是这么回事! 暗地里,有很多支持父王的官员,他们才是这件事的最大阻力,我会去一一拜访,解决这些难题,你们只管回去告诉皇后,一切都听她的安排!” 第72章 举重若轻的感情 伴随着郡王的离京,为了远离朝堂纷争,在帝、后的默许下,南陵温和张可秀也在第一时间回到了杭州。 两人路过横山一地时,给已故的前杭州知府李余庆上了一炷香,并从路人口中得知,韩稚圭已把那名投毒的医博士给杖杀了。 南陵温没有什么惋惜,这种人在给知府下毒时,就会有今天的报应,只是感叹为何背后的主谋黄德和与秦京,却没有收到任何的惩罚。 张可秀质疑这件事的过程,她问: “这会不会是秦京设计的杀人灭口?以韩大人的作风,肯定会将案件细节追究到底,但为何不见黄德和有任何的损伤?” 南陵温清楚韩稚圭绝不会屈服于任何势力,只能说明事情真相和他开始想的不一样。 南陵温说:“苏大哥和赵仲明也在,他们一定会告知韩大人自己的意见。 但结果还是医博士被杖杀,只能说明没有证据能给黄德和定罪!” 张可秀也开始思考起韩稚圭杖杀医博士的内因,她说: “的确如此,我们从来没有去调查过事情的真相,都是在听医博士的一面之词。” 南陵温俨然一副后知后觉的模样,他懊恼的说: “只怪当时的形势太紧急,而且骨子里对黄德和的成见也深!” 张可秀说:“也不必自责,黄德和绝对在背后使坏,但可能没有想过下死手,以他的身份,只要让李余庆病倒一阵,就可以拿到知府的大权!” 南陵温说:“现在看苏大哥写的李知府祭文里有:''凶人恶吏,畏之如神''的句子,这也太传神了! 我都能想象,他是如何在公堂咆哮贪官污吏的,用这种铁腕,绝对会断了不少人的财路!” 张可秀也听出了南陵温的弦外音,她说: “看来你也倾向于医博士说了假话,很有可能就是他接收黄德和命令后,顺水推舟下了狠手!” 南陵温说:“李知府还是小瞧地方势力了,不知道斗争的方法!” 张可秀也感叹着说:“鼎鼎大名的李知府竟可能被宵小毒杀,真是可叹啊!” 南陵温说:“如此雷厉风行推行政令,对于有家底的人尚可接受。 那些只靠着俸禄讨生活的人,被逼急了,真是什么都会做出,你可以参考贝州的王则起义!” 张可秀白了他一眼:“知道我在哪里平叛过,还提这个?” 南陵温说:“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本地想李余庆消失的人真不少,不是医博士还会有其他人,我是想我们引以为戒!” 张可秀点点头,她回应:“在我看来陵温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理应赞赏李知府的行为啊?” 南陵温微笑着回应:“的确钦佩,但前提必须是先保护好自己和家人啊!” 张可秀低头一阵窃喜,因为南陵温去调和帝、后矛盾,主要还是因为她的原因,这肯定属于保护''家人''。 南陵温看对方突然低头,猜不准她的想法,只管继续说教: “贾昌朝此人善于揣摩圣意,但他最厉害的是: 能把皇帝的好恶和社稷安稳结合起来考虑,找到最佳的平衡点。 这是守成时期最需要的官员!” 张可秀对这种分析不太感兴趣,反而有点愠怒于对方没有发现自己的窃喜,故意唱反调说: “你教我这么多干嘛?难不成是之前我表露出很看好你的前途吗?” 南陵温愣了一下,他不觉得自己语气有任何过重的地方,一时也不知如何反应,憋了一阵,只得笑着回应: “对,应该就是可秀娘子说的情况!” 张可秀听完,很认真的说:“这里面确有一点私人喜爱,但更是因为皇后还有很多地方要用你,因此我得先保护你!” 一个“保护”的词语,让南陵温有些感动。 他马上回应:“与其说想教你,不如说成朋友间的关心! 我自认为知道你性格冰冷孤傲的原因,但秦京方面的问题已解决,曹皇后那边也在变好,你可以理性些了!” 听完,张可秀立马回归理性,她说: “你只说中了一半原因,我其实不太信“命”,就算是先王圣言,亦不会被我奉为圭臬!以后你要是想当个满口''之乎者也''的人,还是早点单独回汴京吧!” 南陵温笑着说:“太好了,我和你可是一样的认知! 其实在我的家乡,人人平等,就算是天神降临,我们也会觉得他就是由凡人变成,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听到这里,张可秀终于放松起来,她说: “你这个人只要遇事不决,便把你家乡人拉出来,就有点像我小时候争不赢对手时,哭着喊母亲一般!” 南陵温说:“你不会觉得如个庖瓜一样吧!(中看不中用)” 张可秀摇摇头,她说:“平日里你倒真是有些不羁,但一到朝廷上,心思立马变得玲珑剔透。 看来你是在享受与人斗智斗勇的过程,倒不是真心想获得些什么!” 南陵温拍着胸脯说:“全被你说中了!气氛已经到这里了,我们来个约定吧! 毕竟我们是男女之间,太暧昧或者太刻意保持距离都不好!” 张可秀已觉得南陵温不会让自己失望,她说: “都由你,让我听听你又有何高见!” 南陵温说:“我自认在大宋,再也找不到一个能有如此默契的异性,鉴于你会一直把精力放在辅佐曹皇后身上,我也不希望你去改变。 但等过了三十岁后,如果还没有嫁人,就考虑一下我吧!” 张可秀说:“如此轻易的承诺,很难取信于人!” 南陵温说:“当然了,这可是快十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但有了这个承诺,彼此平日里的对话,应该会轻松一些!” 张可秀摇摇头,她提高了嗓门说: “我不信你能守住! 其实细想一下,在我接触的男性中,就只有三人没有纳小妾和歌姬: 便是郡王、王介甫、司马君实,从性格对比来看,我不觉得你是其中之一。” 听完,南陵温内心反而有点开心,毕竟对方是在认真回答,他说: “在我的家乡只有一夫一妻制,当然也有人养小妾,但都是见不得光的!” 张可秀假装不经意的说:“高昌回鹘真的是这样?” 南陵温说:“这样吧!这个条约对我单方面有效,你若违约了,便当我没有说过此话,我若看上其他女的了,便任由你安排!” 张可秀难掩开心的说:“还是假话,你知道我没有一点男女之情的心思,不过也好,我感觉捅破了这一层纸后,心里舒畅很多,以后做事和聊天更方便些!” 南陵温郑重其事的说:“不要觉得只是我的随口一谈,后面你会知道,它一定是句诺言!” 张可秀又开心的低起头。 两人随后又开心的聊起许多琐碎的事,不过这样的气氛很快就被一名官差打破。 问清情况,原来是韩稚圭送来了命令,要两人迅速赶往钱塘江处分港口。 官差表示,那地方从海上飘来了一艘外国商船,因为说话不通,已被当地渔民扣押,现在要交给官府处理…… 第73章 海上来客 南陵温和张可秀也是好奇海风吹来了什么人,很快便赶到了钱塘江畔。 不过苏子瞻和赵仲明来的更早,而且已和这些人用手比划着交流,这也算是人生中很难遇见的稀奇古怪之事。 南陵温不打算加入对话,他先观察起这些陌生来客的情况: 他们大概有三十人左右,全是男子,衣冠都如唐朝时代的人,系红革呈角带,短发布衫。 带头出来比划的男子,身材匀称、体型魁梧,一脸惶恐至极的样子,也许是害怕被本地人突然杀掉。 沟通了许久后,应该是发现了双方语言不同,男子情急之下,竟然嚎啕大哭起来,还不断的发出了: “阿西巴、阿西巴!”之类的声音。 但在场的人还是一脸茫然,只有南陵温一人在内心发笑: “这不就是从朝鲜半岛吹来的高丽人啊!” 但南陵温决定先不做声,他要静静观察高丽人的表现,这时苏子瞻又叫人拿来纸笔,让男子书写文字。 一阵功夫后,大家都凑上前去看,的确和汉字的形神都非常接近,但是无人能读出个大概的内容。 苏子瞻摇头晃脑的说:“我倒是看过辽人的文字,但与眼前这个一点也不像,接近古金石文(刻在青铜器或者石头上的先秦时期文字),要是欧阳大学士在,说不定能读出一二!” 南陵温知道苏子瞻已经接近真相,他则是略带启发的说: “不如,苏大哥也写几个字,让对方认认,我看他长的像一根浑圆的棒子,口里又念叨着西巴,不如先称呼其为''西巴棒子''如何?” 张可秀笑着说:“你怎么能说人家是个棒子,不礼貌啊!” 赵仲明不知道南陵温是句玩笑话,他倒是一本正经的解释起来: “辽主说自己是镔铁之国,就是铁器的意思,这也没有什么哦!只是棒子的战斗力显然不如铁器,是我也不愿被称呼为棒子,铁棍之类的倒是勉强可以接受!” 苏子瞻说:“也许西巴是特殊含义,西巴棒子说不定是战斗力超强的意思,就先如此称呼一下吧!” 见状,赵仲明和张可秀都表示了同意,苏子瞻在心中稍微思考一下字形和语句,立马挥笔写下: 大理寺评事、通判杭州府衙,川陕路眉州人士苏子瞻,现代表大宋朝廷,册封海上来客为西巴棒子。 这名男子应该是能看懂汉字,脸色也好转了很多。 考虑到一下也摸不清对方情况,苏子瞻在思考一阵后,下令先把这些人安排到县衙附近的客栈住下。 男子也能感觉到他们并没有恶意,跟同行的唧唧歪歪后,便像大雁一般一字排开后,跟随着官兵们离开。 西巴棒子们住了几天后,才从包袱里拿出一封有年头的汉字书信示人,内容已可以表明他们的身份: 唐昭宗天佑年间,被封屯罗岛首领,陪戎副尉的后人。 等南陵们认可他们身份后,这些人又献了一书,乃是《上高丽表》。 这次也是由汉字书写,信件内容说明屯罗岛现在是臣属高丽国,每年要承担对辽人的朝贡,导致生计日益困难,希望朝廷(高丽)酌情减免,不然,岛上已有多人叛逃到鸭绿江另一侧。 南陵温回想起现代新闻里的报道,至今在日韩两国一些非常正式的场合里,都还有使用汉字的习惯。 具体到这一份的《上高丽表》,乃是使用本地的纸张,显然最近书写而成。 又因为高丽皇族为了维护自己统治,只让高层人士掌握汉字,因此队伍里应该有个很有来头的人。 南陵温把这个细节告知了苏子瞻们,随后他们通过文字和手势,一再表达了希望能见到写信的人,不过对方一直不作正面回应。 经过商议后,几人决定采用怀柔政策,先感化对方。 苏子瞻命人检查了''西巴棒子''们船舱里的物品,都是些食物和生活用品,并没有任何异常。 士兵们又发现''西巴棒子''们的船杆已相当老旧,且是多年前没有转轴的那种款式。 这种桅杆因为无法自由的倒起,在海上遇见天气突变时,相当的不方便。 苏子瞻得知情况后,便下令要工人换上新的桅杆,并加上转轴。 一切完毕,他又派人当场教授''西巴棒子''们倒起之法,这些人的态度果然开始变柔和,有些人甚至用手捧着脑袋大笑,表示对众人的感谢。 苏子瞻们又经常宴请''西巴棒子''们,赐予酒食若干,这时,那名能书写汉字的人也终于站出,待他卸下帽子后,众人都大吃一惊,竟然是个鼻梁高耸,头发卷曲的胡僧。 在胡僧的示意下,几人来到一处僻静房屋内交流。 胡僧首先表明自己身份,他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 “我来自印度,是乘船到达大宋附属国交趾后,再借道大理来到的震旦(宋国),现在汉名叫波泼摩弗。 我曾经在川蜀一带传法,也是在那里学会的汉字,后来又去往高丽传法,距今已有二十多年!” 苏子瞻说:“大师谨慎行事,看来是有些任务!” 波泼摩弗回应:“高丽与大宋之间已有四十多年未有朝廷之间的通信,我更害怕自己错误的跑到了辽人的地盘,那样便会功亏一篑!” 苏子瞻说:“看来,事情不小,我们可以直接和宋庭对接,你只管直抒胸臆!” 波泼摩弗说:“有线报表明,辽人有意发动第四次征讨高丽之战,听说聚集的人数在二十万人以上。 高丽国王怀念唐人时代中原的先进文化,希望跟随汉人的脚步,有意恢复对宋的朝贡,而且此次若被辽人围攻,还望大宋可通过海上途径,给予士兵和物资援助!” 苏子瞻眼神变得紧张,他当然知道朝廷现阶段是不会和辽人闹僵的,但若是能维持好与高丽的关系,便可以在经略好西夏后,反过来更方便的蚕食辽国。 苏子瞻说:“我愿意相信大师的话,但不知有何凭证?毕竟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 波泼摩弗说:“宋真宗时代,贵国曾经赠予一套《大藏经》给高丽王室,现在我就把它藏在床底暗格,可以打开一览,你们中绝对有人能认出此孤本!” 南陵温已得知对方的诚意,他很有诚意的说: “在泉州,肯定有商人偷偷前往高丽进行贸易,我们继续此路线,给你们提供物资的问题不大,但若要提供军队,却有点爱莫能助,毕竟我们已与辽人有盟约在先!” 波泼摩弗说:“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大宋能派一些善于战斗的将领做为指导亦可!” 苏子瞻不敢决,但南陵温当场答应,而且是以佛教里发宏愿的形式,他说: “我将带来新的《大藏经》与你一同进入高丽……” 第74章 苏子瞻的心事 等到僧人波泼摩弗一脸满意的离开后,苏子瞻立马收敛起轻松表情,他忧心忡忡的说: “朝廷为了先西夏后辽国的大局,绝对不会同意你的行动,但你已开口答应了,是准备单独前往吗?” 南陵点头,随后态度坚决的说: “现在我已不想再回到京城,去掺和帝、后之间的利益平衡。 而且之前已与你们说过,想在辽人后方培养反对他们的势力,这次便是老天爷给我的机会,我一定得抓住!” 张可秀也是深有同感,她也想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于是应和着说: “此事可行,其实在辽国和高丽之间,以前还存在着一个渤海国。 他们虽已被辽人的铁骑给冲散,名义上已经亡国,但没有被灭种。 根据记载,应该是大部分北迁、少部分退回到丛林中,与高丽混合的也有一些!” 赵仲明说:“看来可秀小娘子,想找到他们的踪迹?” 张可秀点头说:“我心里有个计划,若是能以国仇家恨把这些人联合起来,应该能凑齐几千的士兵。 让这些人以高丽为后援据点,对辽人发动灵活的战争,便等于在其后院放了一把火!” 苏子瞻一脸佩服的说:“从渤海国被灭算起,距今已快一百年,想不到可秀小姑娘还能有所耳闻,真让人佩服。 不过,你确定还能找到其王族的后人?” 张可秀回应:“没有大的把握,但根据《太宗实录》里的记载: 渤海王族与高丽是远房亲戚且相互通婚,我觉得他们之间说不定还有些联系!” 赵仲明也觉得有理,他插话说: “我内心里已经澎湃起来,感觉这才是年轻人该做的事! 不过我得先请示在京城中的父亲,希望他会答应我,去做如此疯狂的行径!” 南陵温冷笑着说:“你又不是第一次先斩后奏,为何这次这样儒雅?西夏可比高丽危险多了!” 赵仲明睁大眼睛,苦笑着说:“你可真是''好友''!” 看到二人的玩笑话,苏子瞻知道南陵温应该已有了计划,他问: “你们到了那地,谈吐气质处处与别人不同,就不怕被辽国间谍也盯上?” 南陵温说:“我将装扮成高僧,在整个高丽以及辽国传法,一般人与我交流佛家经典时,应该也找不到漏洞!” 赵仲明跟进,他说:“如果我要去,倒是扮不了和尚,但若是一个商人,恐怕也不会令人信服,我自认算账方面是一塌糊涂!” 张可秀不语,看来还是在思考自己扮演什么身份。 南陵温笑着说:“我都替你们想好了,便都是我和波泼摩弗的俗家弟子,这次师傅们云游四海,带上你们历练!” 张可秀说:“我怕开口就露馅了!” 南陵温说:“平日里,只需要在每句话前加上一句蕃语口音的,上师,如是我闻!” 张可秀翻动了一下手里剑,笑着说:“有点意思!不过就当你猜对我和赵仲明一定会跟随你去高丽。 但到苏大哥这里,你怎么就知道,他一定会留在杭州?” 这次是苏子瞻自己解答,他略显遗憾的说: “假我时日,再年轻个十岁,现在我恐怕都已安排好去高丽的船了! 但我现在必须为家人计,这次被贬到杭州时,已经让他们担心了好一阵,现在已不敢如此冒进了! 人生不只有远方和诗,眼前人我也要怜惜!就交给你们吧!” 南陵温''老''过一次,知道那种有心无力的遗憾,他宽慰着苏子瞻说: “苏大哥,无需挂怀!整个苏杭地区已经够你把玩一年以上了,而且人之衰老是自然规律,如吐纳呼吸、吃饭睡觉般,我们谁都无法避免,不必当成错误或者遗憾!” 苏子瞻大笑,回想起与前阵子几人泛舟湖上的场景后,他回应: “我观察流水和明月,流水虽然日夜常东,但至今也没有断绝过; 月亮有阴晴圆缺,但古人和我们现在能见到的模样,也未有一丝变化。 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的确不值得遗憾和悲哀!” 赵仲明说:“得记下来,这绝对是苏大哥以后能光照千古的一篇文章!” 张可秀说:“记住了,我觉得其中的人生哲理,会让自己受益一辈子!” 南陵温也深表赞同,随后他回归正题说: “欧阳大学士的门人如今正在权知泉州,借船和联系商人的事就有劳苏大哥了!” 苏子瞻点头,他说:“这是件小事,只要不以公家名义,私人商船的行程随时都可以安排的!” 张可秀问:“市舶司是否也要打点一番?就怕士兵认真检查我们所携带的物品!” 南陵温看向赵仲明,笑着说:“还不发声,躲什么呢?” 赵仲明也是无奈,到底南陵温还是把他底细摸的一干二净,知道市舶司一般都是由皇族或者内侍官为长官,而且如今真是他的堂叔为市舶司使。 赵仲明说:“我必须先找到合适的理由,如果贸然开口,让叔叔起了疑心,把此事告知父王后,那我们都出不去了!” 苏子瞻示意三人停下讨论,他说: “泉州港的真实情况我很了解,其实每年都有商船往日本方向走,高丽可是被官方禁止的,但出了海后,谁也管不了!” 张可秀继续强调,她说:“苏大哥,我知道商船没有问题,我是担心出不了港,兵器、兵法、三藏经等等,都是禁运品!” 苏子瞻说:“问题不大,只要补足税款,这边的官兵基本不盘查!” 张可秀有点惊讶,他说:“中书知道吗?” 苏子瞻说:“夹杂着就可以,只有硫磺、焰硝、卢甘石、竹牛角、箭杆、水银、丹漆等军需物资才是严禁的对象,这些才一点都不能携带!” 张可秀还想说地方贪腐,但南陵温抢先一步说: “地方官员们看问题还是比较清楚的,如果朝廷对于非军需物资也管的太死,反而逼着商人们为了暴利,走上走私之路!” 赵仲明也能理解,他说:“如果不具体情况具体分析,除了有逼人犯罪之嫌疑,更让朝廷白白损失税赋!” 张可秀显然被说服了,她说:“泉州此地百姓多富足,看来也是官员有自知之明的结果啊!” 张可秀有些好奇苏子瞻为何会知晓一切,她追问: “苏大哥可是蜀地眉州人,为何把泉州的情况弄的如此清楚?” 苏子瞻听后,笑着说:“拜一位好友所赐,前些年他给我讲过一个真事: 我这位好友的父亲曾经在泉州任知州,和当时的巡检大臣陈文琏一起,抓住了隐居三十多年的蜀地农民起义头目李顺!” 赵仲明惊讶的说:“这也是快一百年的事了,应该是太宗时期发生的农民叛乱!” 苏子瞻表示了认可,他继续说:“简单来说就是在太宗时期,李顺并没有被杀掉,死者乃是冒名顶替! 后来,他在泉州被人找出,当时已经年过古稀,但仍然被押望京师秘密处死。 擒住他的官员们都升职加薪,但当年冒领功的人,却无人被追究。我因为愤慨,便对此事记忆很深!” 南陵温笑着说:“不止吧!苏大哥,其实蜀地至今还有人纪念着李顺,我想你也不会例外。 按照官史记载,连调查起义原因的人,都承认是贪官污吏惹起川民们的众怒,李顺是在为民除害,他打开粮仓接济百姓,自己则是分毫不取!” 苏子瞻微笑着说:“你这小子,又要逼我攻击朝廷,还嫌我被言官们攻击的不够?” 张可秀插话:“放心吧!苏大哥,我会替你教训他的!” 南陵温不回应,但是已表达出满脸的“歉意”。 苏子瞻继续说:“为了支援与西夏的战争,蜀地人民的徭役很重,朝廷又不肯学在河北路一样,允许私盐交易降低人民负担,所以我只能希望边境早日安定下来!” 南陵温拍着胸脯说:“会的,苏大哥,我们这就已经在行动的路上了……” 第75章 黑心船长 在泉州,三人和僧人波泼摩弗是很顺利的登上了一艘开往''日本''的商船。 当然他们已和船长约定,在路途中船只将会掉头转向高丽。 船员们并不知道四人的真实身份,只以为是来往的僧侣或者间谍,因此当大家一起聚集仓底躲避风雨时,有人跑来说: “我听闻默念经文,可以保人平安,还望大师念叨几句,助我们早日渡过风雨!” 波泼摩弗也是乐意,他在口里默念起:《般若波罗蜜多心经》。” 但船长突然声明自己信奉的是大食教,他颇有些不屑的说: “念经只是心里安慰作用罢了!我的一个远方亲戚,年轻时候曾经到过西域经商,他说,现在那里的百姓已有其他信仰。 比如大食教、祆教、摩尼等,佛教已经没落,这个情况在佛教的发源地印度,也是如此!” 波泼摩弗笑着说:“我学于印度的那烂陀寺院,里面虽然以佛学为主,但还教授阿育吠陀医学、算术学、占星术等等,像婆罗门教、耆那教徒等都可以入院学习,只要是利益众生的事,不用执着于没落与否!” 大食教船长笑着说:“不承认有真神,却到处建庙,寺庙里的僧侣又不事生产,真是如朝廷贪官污吏般的吸血虫!” 波泼摩弗不想辨,闭眼以表明心意,但船长还要上前纠结,这时,南陵温站了出来,他说: “船长亦知印度历史或者中原佛教禅宗一支否?” 船长摇摇头,他说:“ 请先回答我的问题,在兵荒马乱的地方,人们每日都疲于饱食一顿,哪里有能力供养僧侣,举行礼佛活动。 不如你们都跟随我,信仰唯一真神,只需要简单的礼拜,便有无上的好处,在很多地方,还可以少担税赋!” 南陵温笑着回应,他说: “我们都对宗教无兴趣,只关注其中讲述人生道理的部分,在你看来是佛教、道教、大食教等。 在我看来就是一本诸如佛学、道学之类的书籍,如能启迪智慧,我便一定阅读!” 听完,船长是一脸的愤怒,他说:“你没得救了,竟然没有信仰,我现在就要把你扔下船去!” 说罢,他便招呼了七八个身形彪悍的人围上前来,看样子是真打算动手。 船长又郑重其事的说:“你们是托亲戚关系坐上我的船,我也不想太过分,但是异教徒必须额外多付一倍的船费,不然只能被我扔下海喂鱼!” 赵仲明笑着说:“原来是想打劫啊,就是不知你信奉的天神,知道你夺人财富的行为后,还愿不愿接受你的祈祷哦?” 船长破口大骂:“休得侮辱我的神,你们是异教徒,真神不会对你们有任何怜悯,现在受死吧!” 说完,船长和他的手下,便都加入了战斗中,他们准备伸手去抓住赵仲明和南陵温。 但因为船身一直在晃荡,被赵仲明和南陵温借势一再的躲开。 众人看这两人脚步轻盈,恐要周旋一番,又掉转头来,准备先去抓身形相对娇小的张可秀,还有年纪颇大的波泼摩弗。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张可秀的实力,只以为她是害怕了,现在还在盘腿而坐,不敢有移动的迹象。 一个心急的人,上前伸手准备抓张可秀的衣袖。 却见张可秀借助船身晃动的关系,突然推开一掌,立马把那人摔到几丈远。 船长以为是偶然,又叫两名下属凑上前,只是这次未等两人伸手,张可秀便突然跃起一个凌空踢,直接将两人撂倒。 张可秀落地后,又是一副安稳的盘腿坐,这时,船长有点焦急了,他说: “你们到底是何人?我只是求财,不想往高丽去,现在辽人发布了海禁,若被发现了,大家便都是死路一条!” 张可秀不听,她直接甩出一柄袖里剑,稳稳钉入船长身后的一张木桌上。 在场的人都一片嘘声,这种力道和精度,可以说是一剑了解一命。 张可秀见众人已服气,这才站起说: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你收了我的钱,就必须把我们送到高丽! 至于你们是靠打劫为生的黑船或者是见财起意的商人,都与我无关!” 船长一脸无奈的说:“官府介绍的事,果然没有便宜好占!开始还以为是个肥差,现在却有可能把命搭上!” 赵仲明已有加钱的意图,但张可秀不想惯着这些江湖痞子,她一个健步向前,抽剑一招斩断木桌,随后对着众人说: “现在这船由我说了算,不服气的就来单挑,或者自己游回宋朝!” 船长吓尿,他赶紧笑着说:“都听大侠的,只是遇见了辽人,就靠大侠出面调解了!” 张可秀说:“不用担心,辽人骑兵的战斗力我认可,但他们造船的技术,恐怕连高丽都赶不上,而且就算是来了二三十个士兵,我也能应付!” 船长不再做声,嘱咐下属观察好情况,继续赶路。 在海上漂泊了十几天后,众人终于能看见了陆地,大家都难掩脸上的兴奋。 等所有行李都搬下地后,波泼摩弗环顾四周后,心里却充满了疑惑。 他对南陵温说:“贫僧到过高丽的几个港口,却从没有到过此地,此去才月余,难道开京(高丽都城)又发生了什么大事?” 南陵温看了一眼,身后飞速离开的船,大喊: “不好,这些人把我们引到辽人的地盘上了,得赶快躲起来,万一碰上了巡逻的队伍!” 几人只得赶快把行李转移到隐蔽的地方。 看到另外三人都是一脸茫然,南陵温安慰着说: “我看过《坤舆高丽图》,我们只要一直往东走,便可以到达开京,关键在这之前不能被辽人发现?” 波泼摩弗说:“化作僧人,可以骗过一般百姓,但面对官府盘查时,还是有危险,尽量多走无人小道吧!” 三人都认可,波泼摩弗继续说: “得先让我找到熟悉的路,在碰到有人开口时,也尽量由我回答!你们的口音还需要慢慢矫正!” 南陵温说:“大藏经先藏在这里了,我们只带必要的行李,来之前我曾经占了一卦,说此行必成,大家要有信心!” 赵仲明知道南陵温不信这个,这是在宽慰众人,所以只是微笑而不拆穿。 张可秀则直接说:“我倒不是害怕流落到此地,只是不想学了一身本领,最后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死掉!赶快上路吧!” 赵仲明说:“也别那么害怕,到时候就说是同昌公主邀请我们来,最多叫郡王府多交点赎金过来……” 南陵温和张可秀都听的发笑,几人心情都已调整过来。 他们一开始是先沿海岸线和树林之间的道路行走,不过一路上都是悬崖峭壁,无奈之下只得进入茂密的原始森林中。 由于天气偏冷,加上森林里都是些高大的树木,很难辨认方向。 为了节约体力,众人经过商议后,都等太阳升起后才动身,好在丛林里物产丰富,只要能点这火,不愁没有东西吃…… 第76章 春捺钵 几人在森林穿梭了三天,总算是来到一片开阔地,这里有刀割火种的痕迹,说明附近是有人居住的。 考虑到众人在森林,因为饱受蛇虫鼠蚁和猛兽的困扰,已经是身心俱备,南陵温觉得不管对方是辽国或者高丽人,都要进村一试,争取休整一番。 众人在复行几里路后,果然见了一处由几十桩木屋组成的小村落,但看不到任何能表明村名的文字。 因为害怕有危险,四人经过商议后,决定先由南陵温和波泼摩弗进入村子。 一来他们两个精通多种语言可以完美的假装成云游僧人,二来万一两人被抓,张可秀和赵仲明还可以伺机营救。 安排好后,两人便从村子大门,与其说是大门,不如说是个简单的木架子,走入了村庄。 在村里空地游玩的孩子,因为为很少见到有外来客,出于好奇,他们都一股脑冲上去来问东问西,这当然也引起了大人们的注意。 孩提使用的是辽国口音,波泼摩弗和南陵温都懂一点,他们回答: “小施主,我们来自东边的高丽国,是一路到处云游的僧人,想打听下这里是什么地方?” 一孩提回答:“这里是辽国境内,离上京很远,你说的高丽,我没有听过,也许村长会知道,他等下就到!” 南陵温见孩子们对陌生人不太警惕,知道平日里,这应该是个十分安逸的村子,暂时不会有大的危险。 过了一阵后,一个白须长者走出,此人虽披头散发,但步伐轻盈,加上弓箭在后背,一看年轻时候就是个身手不错的猎人。 长者先和孩提们交流,在反复打量二人后,谨慎的用汉语说: “官府送来了海捕文书,说有四个宋人间谍已来到了辽国边境,我猜就是你们吧!另外两人呢?” 能在此地听到一口略微蹩脚的汉语,南陵温肯定是惊讶万分。 长者如此直截了当的态度,基本表明了他没有恶意,但为了保险起见,南陵温只能避而不答,他跳转其他话题说: “你们居住在鸭绿江附近,国与国的交界处,只有躲进到这种地方,才能免受兵荒马乱吧!” 长者听后,一下打开了话匣子,他说: “唐安史之乱后,渤海郡王因为没有贸然的出兵中原,被朝廷嘉奖,由此渤海郡被升为渤海国,拉开了逐步强盛的序幕。 鼎盛时期的渤海国,国土综合几百里,且多次与大唐、日本、高丽等互派使者、商队,有“海东盛国”的美誉。 但最终还是被辽人所破,我们这些亡国遗民,也只能离开原来水草茂盛的地方,来到此地繁衍生息。 每年除了交纳繁重的税赋外,青年还经常被抽丁入军,上百户的大村落到今天已如此萧条,除了老幼妇孺外,几乎少有壮年!” 南陵温一脸同情的说:“辽人和其他军队没有两样,都是先用奴隶和非本族的士兵冲锋,因此死伤惨重!” 老人已陷入往日的回忆中,他难得碰到这样有见识的人,已决定将几人留下。 村长说:“看你们一身都疲态,还是短暂休整几天后还是离开吧! 从这里往东走十天样子,便可以到达高丽国境。 要是不嫌弃的话,也可以换成我们身着的服饰,便可以省去很多的麻烦!” 波泼摩弗略有疑惑的说:“施主如此帮助我们,不怕被辽人追究吗?” 村长淡定的说:“我就当你们是云游的僧侣,量他们也不会为难一个老人。 而且,最近要辽帝要召开一个春捺钵大会,他们的心思恐怕也不在你们身上!” 南陵温这才安心下来,辽人虽然知道他们的行踪,但结合只发海捕文书,无专人追踪来看,并没有把四人太当回事。 看来眼下的危险已暂时解除,随后在村长的配合下,南陵温将赵仲明和张可秀也悄悄的带进了村子。 安顿下来后,赵仲明有些好奇村长为什么会一点汉语,便试探着问: “村长,村里还有人懂汉语吗?” 村长颇为无奈的说:“青壮年的一代还有些,全都是我教的,但因为精力大不如前先,幼儿里就已经没有人能懂了!” 赵仲明表示出遗憾的表情,他接着问: “不知道村长是如何学习到汉语的,你到过宋国吗?” 村长忙摇头,这次他是慢慢的挤出词汇,因此奇怪的口音少了许多。 村长说:“我年轻时候被辽人强制编入军队,参与进攻高丽都城开京,作为守军在那里待了十几年,期间学会的汉语,年长后才回到村落。” 至此,几人算是弄清楚了村长奇怪口音的来源,相比于''西巴''之类的发音,他们都感叹于还能听懂村长的话语,真是万幸了。 张可秀知道,春捺钵上除了契丹人外,还会有辽国的臣属国以及各部落联盟参与,她已有参加之意,觉得在宴会上一定能见到渤海国旧人。 张可秀对村长说:“渤海国人以及周边部落都被辽人欺压已久,我们以高丽为据点,提供物资,训练士兵,力求让你们翻身,不知道村长意下如何?” 村长听完,沉思良久,他忌惮于辽人传说中的三十万军队,不敢乱表态。 南陵温也觉得赶上春捺钵是上天的安排,他也劝诫道: “村长见识匪浅,可知道一句话''女真不满万,满万则无敌''!” 村长点点头,他说:“听过,但不知出自谁口?” 南陵温笑着说:“辽太祖耶律阿保机!” 村长眼睛一亮,立马决定给予一臂之力,他告诉几人: “我可以安排你们进入春捺钵宴会,但是里面守卫森严,你们绝不可乱来!” 赵仲明说:“我们三人进去,波泼摩弗上师留在此地等候,此行只为联系女真部落和渤海旧部,绝不铤而走险!” 村长说:“在各部落中以完颜部落联盟势力最大,尤其是完颜弹劾里钵的那一支,近些年打了不少胜仗,已经引起了辽帝的注意!” 张可秀笑着说:“村长足不出户,却知天下事!” 村长自嘲的说:“一个无甚追求的老人,愿意倾听任何人的倾诉而已,有一点见解也没有什么奇怪的!” 赵仲明说:“这几天希望村长再教我们一些基本的契丹语,方便我们与人交流!” 村长想了一下,他说:“完全可以,只是你们都不能乱出门,村民这边我自会交待!” 四人几乎是一起回答:“那是自然!” …… 第77章 头鱼宴会 在辽人常规的春捺钵活动上,最隆重的是在鸭绿江以北的某条河上,凿开冰面捕捉头鱼后的晚宴。 这个晚宴上,当地各部落的人员都会被强制要求参加,当然能见到鼎鼎大名的完颜劾里钵。 南陵温们披上兽皮,带上防风的帽子后,再加上一点本地口音,俨然一副渤海国后人模样。 他们经过村长的推荐,得以用守卫的身份参加了活动。 村里几个被抓壮丁的青年,负责在军中给他们做向导,因为只是负责把守外围的路口,三人并没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来到晚宴当日,经过周密的安排,待到众人都酒足饭饱后,三人悄悄顶替了原来的护卫人员,终于能站到各部落首领的身后了。 本来他们还在寻找完颜劾里钵的踪迹,但辽天祚帝应该是酒后有些失态,竟然站起用契丹话大声的说: “今日,朕非常有雅兴,完颜诸部落首领们当一起同乐,每人都给我献一支舞吧!” 此话一出,让各桌的完颜部人都觉得为难,他们立马发出各种不满的嘘声。 天祚帝借机发酒疯,抽出一柄弯刀朝完颜部落都勃极烈(部落联盟酋长)乌古乃走去。 无奈之下,乌古乃只能站立,随后唱起山歌跳起舞,如此辽帝才一脸满意的回到座位上。 见状各部首领依次跳舞唱歌,等轮到完颜劾里钵时,却被他次子完颜阿骨打拉住,他虽然十岁出头,但还是一脸傲娇的说: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要做人杰,怎能屈服于淫威下!” 完颜劾里钵被这小子的说法给震慑了,为免被辽人听去,他赶紧招呼护卫把次子拉远。 随后他也站起摆开架势,一副载歌载舞之样。 但如此''豪言壮语''还是传到了辽帝耳朵里。 他不相信一个小破孩能有如此见识,只认为是私下里完颜劾里钵教授的。 因此,辽帝示意众人都先停下手中动作,故意拉起个脸对劾里钵说: “生子当如此,恭喜你啊!完颜劾里钵!” 劾里钵赶紧跪下,他知道辽帝已准备找碴,赶紧辩解道: “怪我平日里太宠爱次子,才让他小儿口宽,还望陛下看在完颜一族对大辽忠心耿耿的份上,不要与他计较!” 辽帝笑着说:“劾里钵闹笑话了,难道朕还会计较如此鸡毛蒜皮的事吗? 我只是看此子甚有志气,准备把他带到上京亲自教养一番!” 劾里钵脸色露出大惊的表情,他赶紧说: “我部落在今年的朝贡上,愿意额外献上一对海东青,还望陛下悯臣老来得子,让他可以与我共享天伦!” 辽帝满意的说:“都到这个份上了,朕肯定要满足你的要求,但得额外增加十匹骏马,我得给他点教训,让次子知道必须有实力来匹配自己的志向!” 完颜劾里钵只得默然,此时阿骨打已经被南陵温们拉到人少处,但他也知道了父亲为救自己,答应了额外的朝贡。 想到又要抽走自己辛苦养大的骏马,眼泪已忍不住的流出。 南陵温当然听过金太祖完颜阿骨打的名字,他上前安慰: “阿骨打,你怎么了?就这点财物,就把你志气给打击没了?” 阿骨打见一个护卫敢这样称呼自己,立马质问: “你是哪个部落的,我怎么从没有见过你?护卫如果蔑视主人的孩子,便如同蔑视本人,难道你想挨鞭子?” 南陵温说:“你有心气是好的,但做事不能光靠意气,我有一部武圣姜子牙的《太公六韬》,可以传授于你,但你得答应我自己先有海纳百川之心,不只争一时!” 阿骨打是完颜部贵族,学习过汉语,他知道姜子牙的厉害,但不清楚《六韬》是怎么一回事,因此颇为不屑的说: “我不要学什么武艺,要学就学万人敌!我记得楚霸王也是这样说的!” 赵仲明一脸惊叹的说:“看来,你真是读了不少书籍!” 阿骨打听得出赵仲明的口音,他警觉的说:“你们不是辽人或者高丽人?” 张可秀直接承认,她笑着说:“这个小弟弟,我欣赏,其实我们是大宋派来的使者,想要联系渤海国和生女真部,目的当然是让你们团结起来,让辽人不敢小瞧!” 南陵温注意到张可秀的措辞,把之前推翻辽国改成了争取女真部落自己的权益,显然是已经经过一番深思熟虑。 完颜阿骨打回应道:“我虽是个孩子,但可以帮你引见父亲,还有我的祖父便是部落的都勃极烈!” 南陵温说:“此事需要从长计议,你先把我们安排为你的近身护卫即可。” 阿骨打说:“这事不难,但你的告诉我为何要如此,不能直接点吗?” 赵仲明替南陵温说:“做事都必须讲究方法和时机,眼下因为你的口出狂言,部落要遭受额外的财富损失,肯定会有人迁怒于你,会放大你的一举一动,所以不是做事的时机!” 阿骨打这次低下了头,他说:“这个损失我要想办法弥补,也不知道父亲和祖父会怎样骂我!” 南陵温说:“只能私下骂骂你,你已经是部落的英雄了,回去便知,当然果如我所言,后面很多事情你都得听我们安排!” 完颜阿骨打说:“若后面事情都能符合你的判断,我一定极力与大宋交好!” 赵仲明说:“好大的口气,不过可以,完颜部落就需要你这样的人才,够辽人头痛了!” 几人还在交谈中,张可秀猛然感到背后刺来一剑,她赶紧侧身,只一个格挡便架住了对方,准备拔剑反击时,听见完颜阿骨打说了声 “欢都哥,住手!这些都是我的好朋友!” 完颜欢都看了一眼张可秀,笑着说:“再不停手,倒下可是我!” 完颜阿骨打也表示了认可,他随后将几人介绍给了完颜欢都。 欢都作为阿骨打父亲身边的重臣,也算是阿骨打亦师亦友的兄长,他非常赞同南陵温的观点,对此也发表自己的意见: “女真部就吃亏在不团结,你们若真有办法,后面的一切都由我安排,我自当竭尽全力!” 南陵温说:“求之不得,看来要随你们先去往完颜部落聚集地了,请你派人去通知村长和波泼摩弗大师,还有我们在海边的行李,也先一并放入村子里!” 完颜欢都说:“小意思!稍后我会派人把象征身份的腰牌送来,你们就直接护送阿骨先回部落,防止辽帝心思有变!” 阿骨打虽心有不甘,但经过南陵温之前一番教诲后,他也忍住了脾气,直接爽快的答应了离开。 第78章 海东青 三人跟随阿骨打来到了完颜族的一个部落里,南陵温观察到,这里是由木头茅草之类的房子组合而成的原始部落。 部落中的人们,属于半耕作半渔猎的生活方式,生活物质基本都是靠以物换物来满足。 也有一定的商业行为用于名贵珍珠(当地人称为东珠)、人参、马匹等交换。 让南陵温惊喜的是,他们使用的竟然是大宋铜钱。 回到此地的第二天,就有其他完颜氏族部落送来马匹,他们都对劾里钵说: “你的次子完颜阿骨打,真有英主之姿,以后定能振兴我女真部! 这次辽人的无理要求,我们得一起承担!” 完颜劾里钵都是一脸严肃的回应: “捧杀次子了,就是未更事的小子,口出狂言而已!” 但他心里已乐开了花,只不过为了给阿骨打一个教训,让其明白不能锋芒毕露,故意对他严肃。 马匹的问题解决后,劾里钵又把阿骨打叫到自己身边,照例臭骂了一顿,随后提出一个要求: “此事因你而起,你得想办法解决海东青的事,去山顶上去抓吧!” 阿骨打肯定是同意,他已经跟随鹰把式(职责是抓鹰并训练它们)捕捉过好几次海东青,对此已有自己的一套心得。 得知情况的南陵温们也决定一起同行,一行共四个人,都进入到了深山老林中。 经过一天的爬山涉水后,他们来到了一处广阔的山顶。 几人合力用树枝为结构,搭了一个草棚,又将草棚前的杂草堆清理好,摆上麻绳做的陷阱,以及鲜活的诱饵(被捆住的鸽子、兔子之类)。 一切准备完毕,几人一起躲进草棚里,一连几天,从一大早蹲到太阳落山,终于在第三天后,才见空中有一白鸟展开翅膀,俯冲而来。 白鸟用爪子死死抓住诱饵,几人趁机拉起绳索陷阱,终于捕获,又复十日,才捕捉到另外一只,如此终于可以下山。 在这段期间里,南陵温们系统的给完颜阿骨打讲述了中原朝廷的制度设置、兵制的设置、以及税赋设置。 阿骨打虚心听讲,但他最关心的是如何团结各部落,对此南陵温回答: “个人魅力你已经拥有,现在就是要让大家看到,团结起来后能得到的利益:生活更美好、辽人也不敢再肆意欺辱!” 阿骨打在内心合计一番,他说:“这个有点难,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 南陵温说:“先让各部落头领相信,跟着他们手下也会相信,如果有好益处,百姓更会相信,又可以反过来强化头领的思想!” 阿骨打一直也有类型的想法,今天终于被南陵温总结出,他高兴的说: “我好像能懂了点,感谢几位师傅了!” 张可秀整个过程都没有怎么发言,所以她回应道: “我可没有教你这个小屁孩什么东西,不用称呼为师傅!” 阿骨打则是斩钉截铁的说: “你是万中无一的勇士,整个完颜部落里能打赢你的人,一只手就能数过来,要不是你力量差点,感觉真是天下无敌了!” 张可秀会心一笑她说:“有眼光,你这个徒弟,我收下了!” 完颜阿骨打肯定当真,当即对三人下拜…… 几人把海东青放入编好的牢笼中,沿着鹰路返回部落。 这是一条由辽人主持并修建的官道,主要是用来方便各部落对上京的进贡。 走在这条略显屈辱的大道,又看到笼中已被束缚的禽类,阿骨打感慨万千的说: “因为辽国皇帝喜爱海东青,之前很多族人都会去扑捉此物,有些甚至丢掉了性命。 但更令人愤慨的是,每次障鹰使到来,除了索要海东青外,还会肆意拿走部落的财富,并强行要求族中女子侍寝,这已超过我的忍耐限度!” 张可秀激动的说:“的确,若是女子能换回和平,匈奴和大汉也不会一直打下去,吐蕃和唐军也不会一直在河西纠缠!” 南陵温知道现在还只能苦练内功,于是劝慰着说: “真理都在军队战斗力内!会有洗刷耻辱的一天!” 几人继续闲谈,赵仲明注意到前方有马车和一小股军人正对着他们走来,他立刻提醒大家靠边让道。 尽管已经极力避免接触,但马车还是在几人身边停下,一个全身戎装的辽国军官下了车。 他看了一眼完颜阿骨打手中的笼牢,笑着说: “你就是劾里钵的次子吧!有点本事,这么快就抓住了一对海东青,现在便随我一同到完颜部吧!我奉皇帝之命,特来收贡品的!” 完颜阿骨打立马有种不祥的预感,他说: “何需使者亲自劳驾,家父早已备齐贡品,准备亲自送到大营!” 障鹰使知道阿骨打的算盘,他露出一副蔑视的眼神,用不屑的态度说: “小屁孩懂什么,我们当差的,一路颠簸流离,怎么也得到完颜部落里面,去潇洒快活一番! 而且你们族里的女子真有些本事,我现在都还记得上次销魂的一夜!” 障鹰使绘声绘色的说完后,跟在他身后的几十个士兵也都猥琐的大笑起来。 南陵温可不想现在就与对方缠打起来。 他赶紧眼神示意赵仲明去安抚阿骨打和张可秀,自己则走上前,毕恭毕敬的说: “使者大人,还是按一般的情况来操作,殊不知你马上就要大祸临头了!” 障鹰使听完后大怒,他说:“呸!你算个什么东西,敢教训我?今晚就你陪老子了!我可是来者不拒!” 张可秀内心笑开了花,她想不到辽人里也有断袖之好的人。 南陵温不动声色的说:“使者息怒,还请听我把话说,如果到时候你还对我有想法,我便从了你!” 赵仲明知道南陵温一定能说服对方,这时,他内心窃喜还轻声对张可秀说: “你可看好南陵温,万一他看上我了!” 张可秀立马上来一肘子,还好赵仲明已有所防备。 障鹰使开始以为南陵温是在故弄玄虚,现在见对方说话条理分明,语气和缓,也开始静心下来,表示想听听这个所谓的“杀身之祸!” 南陵温说:“在头鱼宴上,唯独完颜劾里钵因为次子原因,没有按开始约定进行歌舞。 以陛下的性格,早该痛下杀手,但为何最后只是略微索取财物,让此事不了了之?” 障鹰使一本正经的回答:“这是皇帝近臣劝阻的结果,说要安抚好完颜部落,陛下是在虚心纳谏!” 南陵温大笑后说:“到底是大臣说出了皇帝的心思,还是皇帝听从了大臣的意见,你真的分得清?” 障鹰使已有些犹豫,南陵温又趁机说: “辽国最近经历了什么,你比我更清楚,你自己想下,还要不要为了个人欢愉,去挑起女真部落对朝廷的敌意?” 使者回应:“区区一个护卫竟然敢危言耸听!你也知道国家大事?” 南陵温说:“使者忘了,我们部落也有被抽调的军丁,他们也会和我们通信!” 使者一脸满意的说:“看来完颜部也在为国尽力,这也是你们能加入辽籍的唯一途径!” 南陵温说:“所以还请使者三思,这海东青和马匹可都是额外的朝贡,完颜部落中难免有少数人会不服,所以不应该让事态再扩大!” 使者已觉得非常在理,他立马命令军队掉头,并说: “我就在前方溪水边上扎营,明日叫完颜部落把所有贡品交上来吧,我不是在给这位护卫面子,而是看下陛下宽宏大量的基础上 ,绝不能误了国家大事!” 南陵温说:“有劳使者深明大义,明日,部落人员一定准时把贡品送到……” 第79章 完颜部落 回到部落营地后,阿骨打将今日见闻都告诉给了父亲劾里钵。 劾里钵这才真正感觉到部落里来了贵人,立马要求相见。 南陵温们得以用汉人的身份现身,完颜欢都又趁机美言了几句,说出三人如何尽心开导和教授阿骨打。 劾里钵听完,又升级了待遇,直接将三人请入上座,与自己坐在了一起。 劾里钵对三人帮助阿骨打的事情,再三表示了感谢,并问: “我听闻宋国与高丽已快有五十年不通信,使者们怎么还敢找到这里?” 南陵温先将在船上被欺骗的事简约的说明了一番,随后总结: “劾里钵大人,本来我们是准备先去往高丽联系他们的王族,但冥冥中似乎有注定,恰好赶上了春捺钵,也许是时候让女真各部联合起来了!” 劾里钵沉思一阵,半推半就的说: “非我不赞同你们的观点,只是现在周边的女真族全部加起来,也就几千的士兵,如何能抵御辽国的几十万雄师!” 听完,南陵温立马停止了脸上的微笑,眼神十分坚定的说: “只要女真士兵满千,成编制即可!不知大人知道渤海国王族的情况否?” 劾里钵点点头,尚有余愤的回答: “渤海国高氏已经编入辽籍,在距离上京不远的地方生活,他们安乐惯了,恐怕不会响应起义的号召!” 听完,赵仲明一脸遗憾的说:“那现在就只有高丽的援军了,得从长计议!” 劾里钵说:“贵客们,我们只是想威慑一下辽人,让他们收敛一点!若贸然与外邦联系,恐怕惹来大祸!” 南陵温继续解释:“大人听我把话说完,我们将组建一个反辽战线联盟,具体来说,就是把每个地区的情况划分好,看哪些人可以团结,那些人要坚决打击!” 劾里钵来了点兴趣,他命令下人摆上野味,对三人表示尊敬的鞠了一躬后,开口道:“愿闻其详!” 南陵温也不谦让,直接信步走到人群中心位置,对着众人说: “辽国境内除了核心统治者契丹族外,其他部落或者族群间皆可以拉拢或者收买。 像西北蒙古诸部落,只要承诺一切待遇不变,他们绝对不会贸然参与辽境内战争。 渤海旧部和高丽国是属于观望心态,谁强就跟谁走。” 劾里钵说:“就算这样,辽人本身绝对还有二十万军队!” 南陵温说:“契丹可不是单一的族群,耶律阿保机当初账下有二十部,里面汉人、蒙古、吐谷浑、回鹘、熟女真等人都有。 各部之间其实也有些矛盾,尤其是被打散而依附的室韦人,他们应该是辽人中的骑墙派,未必会为国捐躯!” 这时候,小屁孩阿骨打突然喊出: “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如此看来,真到了举事那天,只要能打好第一仗,必然会让辽人措手不及、内部分崩离析!” 完颜劾里钵很满意阿骨打此番分析,他把藏在怀里的东珠交给了阿骨打,要他还给母亲,并解释说: “本来是担心障鹰使要来这里胡作非为,特意向妻子讨要了一颗东珠以示好,现在应该不需要了!” 完颜欢都说:“明日纳贡之事,恐怕还要阿骨打出面,不能给障鹰使任何能挑理的地方!” 劾里钵表示了同意,但略显担忧的说: “恐怕其中还会有诈,明日就安排欢都带上二十个骑兵远远跟在阿骨打身后,一定护住他的安全!” 张可秀为了不表现出任何女性的音色,故意压低声音说: “劾里钵大人请放心,我一定把他们全部安稳的带回!” 劾里钵本来觉得此话口气颇大,但看见完颜欢都立马就表现出认同的举动,便知道此话不假,他说: “明日恐怕事杂,今天就不多饮酒了,仅聊表心意!” 张可秀倒真信了这话,只是看到盛酒的容器是一个大碗后,她问阿骨打: “这种程度都还是聊表心意的话,真喝起酒来,该是个什么玩法?” 阿骨打笑着说:“师傅们随意即可,此地冬季里寒日太多,除了烤火取暖外,我们族人还靠饮酒发热,因此大多人喝个半坛子酒,跟玩的一样!” 张可秀听完,笑着说:“原来如此,那我便不参与了,你们这里的酒必定非常烈!” 听完,阿骨打顺手把张可秀面前那一碗酒端起喝下,他笑着说: “我喝过宋国产的酒,对我来说尚可,但欢都大哥说了,与其说是酒,倒不如说是水!” 张可秀又转头去对南陵温和赵仲明说: “闻着味道就知比宋国的黄酒上头甚多,明日还有正事,你们千万别贪杯!” 南陵温很认可的回应:“就只喝一杯,表示下心意!” 赵仲明则故意起哄说:“这还得了,以后陵温兄的人生还有何趣味!” 南陵温可不想有人注意到张可秀是女扮男装,他立马回应: “酒色财气,不还有三个嘛,那里会无趣!” 此话,让赵仲明想起了亲哥赵仲针所做作的一首诗,他赶紧脱口而出: “酒助礼乐社稷康,色育生灵重纲常;财足粮丰家国盛,气凝太极定阴阳。” 劾里钵非常赞同此诗的格局,阿骨打更是说: “父亲大人,我们一定要与南人(宋人)交好,学习他们的先进文化和制度,耶律阿保机最早便是依靠汉人帮助其改革,随后统一的草原逐部落!” 劾里钵赞同的点头,眼睛里已有了欣慰的泪花。 等众人都饮酒完毕,阿骨打着人亲自护送南陵温三人回到木屋。 赵仲明和南陵温显然是低估此酒的后劲,这时上头后,只感到眼前是一片天旋地转,倒在地铺上就睡。 半夜里,南陵温说起梦话,轻喊了一声: “母亲,再等等我,到时候孩儿,会把媳妇和孙子都带回高昌!” 为了照看二人,张可秀是潜意识的睡觉,她听见南陵温喊话后立马醒了过来。 想到与南陵温有三十岁嫁娶的约定,张可秀故意走到他身边。 虽然看到赵仲明睡的深沉,张可秀还是怕被这个小子嘲笑,她用茅草被裹住对方,往屋里角落一放。 随后,张可秀又回到南陵温的身边,边打坐边问: “南陵温,你听得见吗?我是你母亲山茶花王妃,现在有话要问你!” 南陵温听见后,稀里糊涂的说: “母亲啊,你怎么来了?我可是在辽国境内,现在很危险的,你快点回去吧!” 张可秀忍住不笑,她说:“和你在一起的女子张可秀,你说到了三十就娶她,有这么一回事吗?” 南陵温先是摇了摇头,这让张可秀有点紧张,随即他又闭着眼睛傻笑起来,过了好一阵后,才如梦话一般的说出: “都是我一厢情愿的事,母亲千万不要当真,不然会让可秀姑娘很不好意思的!” 张可秀想要夸下自己,她说: “如此一个冰雪聪明,样貌异丽的女子,吾儿难免会不动心啊!” 南陵温皱起眉头,他这次是立马回复道: “母亲言过其实了,此女虽然平时凶的像只老虎一样,内心却精明的如一只狡兔,如果让她知道,你认可了她,她肯定就吃定我了,我得矜持一点!” 张可秀有点怒了,她故意说:“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就这点心思还要深藏!便不与你多聊了!” 南陵温显然是怕了,赶紧回复:“母亲啊!我们都是先要考虑国家安危、其次个人理想,最次才是感情归宿的人。 我也不想太过浓烈后,让对方感到压力,你一定要谅解!” 说罢,南陵温闭眼从地铺上坐起,他突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张可秀,皆因为他以为是在和母亲对话。 张可秀吓的花容尽失,之前她在愠怒南陵温的回答,所以没有反应过来这一下的拥抱。 另一边,赵仲明由于被放到离门很近的地方,不时有冷风袭来,因此也慢慢的他清醒过来。 听见张可秀“啊”的声音后,他睁开了眼睛,见南陵温正抱着一脸惊愕的张可秀,他赶紧说: “住手,你在做什么,南陵温!” 张可秀反应过来后,一把推开南陵温,也补了句:“休得酒后无礼!” 赵仲明想起了今天两人醉酒了,他赶紧换了个语气,劝慰南陵温说: “我知道你急,年轻人嘛,血气方刚,但你先不要急!你看,为了抱下对方,竟然把兄弟我放到门口这里吹冷风! 这事说出去,大家都要笑话你的。” 南陵温已清醒,他好像能回忆起大概经过,连忙对张可秀一脸抱歉的说: “对不起,我好像梦见许久未见的母亲,她说要离我远去,我有点害怕,只得赶紧拦住她!” 张可秀知道这个解释不假,她很平静的说: “可以理解,下次少喝点,不要再发酒疯了!” 赵仲明见张可秀不打算追究,也就放下心来,他说: “你小子力气真大,醉酒都可以把我扔到这里,莫不是把我当成了你的父亲,我记得你可是对他有怨言的!” 南陵温努力回忆,但还是一脸无奈的回答: “好像真没有梦见过父亲,真的是我把你抱过去的?” 张可秀可不想自己暴露,她说:“我瞌睡轻,好像听见南陵温说梦话了,他要带孩子什么的去见母亲吧!” 赵仲明赶紧闭眼以表示要继续睡觉,他才不想被南陵温在辈分上占便宜。 南陵温继续一脸歉意的说:“还是怪这酒劲太上头了,连累二位了……” 第80章 辽军大营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天还未亮,三人便听到门外不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梳洗完毕,南陵温走出一看,门外已多了三匹身姿矫健的骏马,一完颜部落的战士上前说明情况。 原来是完颜劾里钵特意挑选了三匹速度和耐力都属上乘的骏马,送给他们作为坐骑。 见阿骨打也已准备完毕,三人赶紧一起走到村口。 劾里钵早已等候多时,他见三人神态自若,心里宽慰很多,但还是忍不住的叮嘱道: “当日,在头鱼宴上,阿骨打得罪了辽帝,此人气量颇小,恐怕会有后续的报复,此行,尔等需处处小心!” 四人都表示了受教,又因为只有张可秀有行军经验,便由她回应道: “我们会随机应变的,若真有大危险,便提前放出信号。 到时候,欢都兄弟再带领的士兵接应,想必不会有大的危险!” 劾里钵觉得有理,他又担心阿骨打太年轻气盛,便专门对他道: “一切皆冲你而来,但父亲认为,责任并不在你,女真部落的实力未够之前,你必须先隐忍!” 阿骨打点点头,他说:“孩儿的一次意气用事,竟让部落损失了如此多财物,这个教训可谓惨痛!” 劾里钵今日没有一点要责备次子的意图,他继续言语柔和的说: “小子若有担当,今日之事就全听三位贵人的安排,绝不可再添麻烦!” 听完,阿骨打拍着胸脯说: “放心吧,父亲,这三位都已答应收我为徒,孩子绝不敢在师傅面前造次!” 劾里钵知道,阿骨打自小便有尊师重道的习惯,心中的担忧放下了一些。 随后,四人便骑马和负责押运贡品的下人一起出发。 至于张可秀口中的援军,完颜欢都们,早就领兵去做埋伏了。 几人走了半天才来到辽人的营帐,这里与完颜部落木屋不太一样。 在南陵温看来,如果说完颜部是完全的渔猎民族,居民还是喜欢居住在地洞、树屋之类的地方。 辽人则保留了游牧民族的特点,都是搭设如蒙古包一般的帐篷,今日南陵温们便是随着引路的士兵,进入到了中间的大帐里。 帐内除了障鹰使外,还有十来个彪形大汉,这些人都手持武器,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南陵温化作交接人,他出面替阿骨打说: “使者在上,完颜部落的贡品已经悉数送上,如今,因为部落里还有事务,我们就此告辞!” 障鹰使一听对方要走,赶紧叫人守住了帐篷的出口,随后笑着说: “陛下曾经夸奖,生子当如阿骨打,今日我得见了本人,肯定要交流一番!” 赵仲明和张可秀担心口音问题,不敢出声,这时,南陵温又站上前说: “阿骨打虽然英姿过人,但毕竟还是个毛小子,真不知能与使者交流些什么?” 听完此话,障鹰使立马变了个脸,他狠狠的说: “女真人,可不能再推辞了,否则我只能不客气了!” 说完,不等南陵温开始辩解,障鹰使就挥手示意属下,要他们把场地中间的杂物都清理开。 随后,障鹰使指着场地中间,提高了嗓门道: “阿骨打,当日头鱼宴,众目睽睽下,你不愿父亲劾里钵唱歌跳舞,陛下可以理解,但此事不可能就这样完。 今日便由你跳一回,这次在场的只有三个完颜部落的手下,不算为难了吧!” 阿骨打握紧拳头,已有爆发之状,但他想起了父亲出门前的教诲,只得暂时压抑脾气。 赵仲明和张可秀口音不正,还是不便多言,这时候只能靠南陵温出面。 南陵温为了缓和事态,换上了绚烂的笑容,和和气气的对障鹰使说: “不如由我来跳舞吧!我是阿骨打的师傅,教授他读书识字,也略懂一点舞艺,不敢说技惊四座,但也绝对让各位兄弟们一饱眼福!” 障鹰使听得一头雾水,他从来没有想过会收到这样的答案,犹豫间,又听南陵温说: “使者不做声,我便当你答应了!” 此话落地,也不给对方反应时间,南陵温立马跳起,他找到一根木棍,把束发散开,一副边跳边唱边的架势。 在南陵温的重生地高昌,那里的人民的舞蹈确是一绝,但他肯定是不会。 如今的奇葩操作,除了为阿骨打解围外,还想圆儿时一个音乐梦。 南陵温幻想自己是某个乐队的主唱,手里的棍子便是吉他,心里打起节拍后,立马唱道: “弹棉花咯!弹棉花,半斤棉弹成八两八哟!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哟!弹好了棉被那个姑娘要出嫁。” …… 中途,南陵温还来了甩头,加摔“吉他”的动作,最后的结尾,更是对着障鹰使说: “rock and roll never die!”,同时比出了经典的山羊手势。 障鹰使被眼前的这一幕惊叹,早已忘记要阿骨打跳舞的要求,他满脸疑惑的问: “完颜护卫,这是在跳舞还是进行某种仪式?” 南陵温清楚对方的疑惑,他反而借机说: “障鹰使好眼力,这的确是我家乡的一种仪式。 痴男怨女只要站在高岗上,进行完如此的仪式后,呼喊心爱之人的名字。 只要够诚心,即使天各一方,对方也能感受到你的思念!” 障鹰使点点头,很满意的对周围人说: “果然是仪式啊,我就说嘛,哪有人这样唱歌跳舞的,根本没有就无法欣赏!” 南陵温礼貌的回应:“大人能理解就好,此仪式只在我家乡有,别处你应该没有见过!” 障鹰使点点头,但目光又变得凶悍起来,他说: “见你态度真诚,我便挑明,今日不想滥杀无辜,今日只取阿骨打性命,你们三人退下吧!” 南陵温早已束好发,他回归正常说: “我见大人还算恩怨分明,便提醒,今日若敢出手,我们之间胜负未知,不信请看!” 说罢,南陵温便把手中短棍扔向张可秀,张可秀立马意识过来:这是要自己“表演”。 她抽出宝剑后,电光火石间,挥舞了三下。 这三下,除了将木棍削成三部分外,还把它们全都投到障鹰使桌前的酒缸中去,且缸中没有一丝液体被溅起泄露。 帐内的人都发出赞叹声,任谁都看出,这可是当世无双的剑术,近身搏斗的话,以一挡十不在话下。 障鹰使叹一口气,对手下说:“散了吧!想必对方还有伏兵!” 南陵温说:“的确不远,还望使者理解,这完全是自保!” 障鹰使说:“饶过阿骨打也可以,北方有麻产为首的女真部落叛变,这次便由完颜劾里钵去征讨!” 阿骨打觉得正中下怀,这位麻产和他父亲本是亲密无间的兄弟,后因为理念不同而分道扬镳,刚好他也想给对方一点教训。 阿骨打在帐内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回应: “请大人转告陛下,完颜部落一定完成任务。唱歌跳舞非我拿手,但若是为国而战,我一定冲在最前!” 障鹰使也觉得满意,他说:“的确是个人才,我自有办法给皇帝交待,但若征讨失败,后果是十分严重的!” 这时,阿骨打机灵的说:“我需要些马匹!” 障鹰使看穿了意图,他说:“除了贡品中的马匹可以退给你外,不要打我的任何主意。 麻产若败了,他的物品便都是你们族的了,朝廷绝不会要求上缴!” 阿骨打知道这是事实,他笑着说:“一言为定” …… 第81章 征讨麻产 几人走在返回完颜部落的路上,行到僻静处时,赵仲明忍不住的问: “阿骨打,你为什么敢直接答应去征讨麻产,这可是绝对的劳民伤财之举是下策!” 阿骨打听完,立马表示了受教,然后一脸正经的回应: “父亲和麻产可是生死之交,如今却因为理念不同形同陌路。 我是担心若是让别的部落或者辽人亲自讨伐,不知道还能保住这位叔父的性命否?” 南陵温对这个理由表示了满意,他也追问: “阿骨打果然有情有义,你来说说这是一段怎么样的故事,简单叙述即可!” 阿骨打立马毕恭毕敬的回应道: “麻产和我们一样,其实都不愿意归顺辽人,但父亲从来都是按时纳贡,麻产则一再找各种借口拒不纳贡。” 赵仲明有些疑惑的问:“辽帝不会隐忍到今天吧?是有人帮他交纳了?” 阿骨打点头,他说:“父亲,经常替他部缴纳贡品,也曾亲自上门叮嘱他,现在羽翼未丰满不可造次!但反被麻产骂成一身媚骨!” 张可秀听完,微笑着说:“看来到是个人物,如果真被辽人杀害了,是怪可惜的。 既然对方也是完颜一姓而且与你父亲有旧,想必能够招安,或者干脆擒贼先擒王!” 阿骨打说:“可秀师傅的想法和我不谋而合,我只打算带上小部分的人去找麻产谈判。 谈的了最好,如果不行便趁机将其绑回!” 南陵温看了一眼张可秀,笑着说:“的确有这个可能性!” 张可秀也立马白了一眼南陵温,一脸不屑的说: “我已有谋划,这得感谢阿骨打父亲送的坐骑。 当然我们四人谈判时,还要再安排完颜欢都在附近埋伏,以防对方殊死一搏!” 阿骨打说:“父亲说你们是我的贵人,我觉得用亲人来说更合适! 这事若成,至少在我阿骨打的有生之年绝对与宋人交好!” 南陵温突然想到金国灭掉北宋的历史进程,这固然和崇文抑武有关。 其实,还是宋徽宗、钦宗二人太作,重大战略方向简直是一错再错有关联。 不过,那么遥远的事,也轮不到南陵温操心,还是将眼前这个联盟先做好…… 四人回到部落后,受到了英雄般的欢迎,阿骨打也趁机告诉父亲,自己已准备去与麻产谈判。 劾里钵直接答应,他对三人说: “我与麻产,以前可是铁一样的兄弟,但目前情况下,两人还是不见面的好,一切得拜托你们了!” 南陵温回应道:“阿骨打已经告诉我们一些事情发展的经过了。 你们还没有完全撕破脸,我想如果有了劾里钵大人的亲笔信,麻产一定会愿意先见上我们一面!” 劾里钵几乎是一口咬定的说:“绝对会,但除了阿骨打外,我不敢保证任何人的安危!” 南陵温说:“这个无需担心,我们既然愿意涉及其中,必定是心里已有准备。 而且就凭一路上,我们遇险都能转危为安,应该冥冥中有天神的护佑吧!” 对此,劾里钵是十分认可,他回应到: “你们是阿骨打的贵人,我就不隐瞒了,此子是我最看重的后人,此行,务必要万无一失,有何要求只管开口!” 南陵温记得历史里的记载,他清楚劾里钵此话不假,因此说了句: “再挑几匹快马给我们备用即可,若真有一场追逐战,我们一定将对手引入欢都的包围圈!” 劾里钵明白这不是口气大,他说: “肯定有,我已说过是举全族之力!” …… 麻产是性格直爽的人,他收到劾里钵的来信后,便直接到营地外三十里处迎接南陵温们。 而且两队人已经约定好,都只带上近身的侍卫。 麻产来到地点后,见阿骨打一共才四人来谈判,瞬间便卸下了防备之心,到两队人马近距离接触时,他问: “侄儿,劾里钵已经知道我的心意,为何还要派你来谈判?” 阿骨打看向南陵温对着麻产说:“叔父,我年纪尚小,怕口不择言,便由我师傅代言,他可以全权处理一切!” 南陵温听后,也不给麻产反应的机会,直接说: “大王,我其实是阿骨打的''义父'',此行的一切皆由本人做主,我姑且称你如今的行为是有勇无谋,不知你同意否?” 麻产不太喜欢与人唇枪舌战,因此也不计较南陵温的嘲讽,他心平气和的回应: “我全族都已做好战斗准备,若后面不敌辽人的侵犯,大不了继续北迁,相比被外族人欺压,我更愿意承受天寒地冻的环境!” 南陵温笑着说:“有志气,但若亡了全族,你又作何感想,你难道真觉得劾里钵是一心臣服于辽人?” 麻产早已知道对方是奉命来讨伐,他笑着说: “只要你们不来找事,我族在此地过的是相当惬意!” 南陵温说:“若来的是渤海旧部、室韦人或者蒙古族人,你觉得会给你谈判的机会吗?你们全族加起来有三百士兵吗?” 麻产怒了,大声疾呼:“小子口出狂言,看在劾里钵面子上,今日不与你计较,我们话不投机,便就此告别!” 说完,不顾阿骨打的挽留,麻产头也不回的和护卫们扬鞭策马而去。 南陵温仔细观察麻产马匹的状态,知道跑不过自己的坐骑后,立马脱口而出: “机会来了,今日要生擒此人!” 张可秀也表示了赞同,两人同时出列,已准备跟在麻产身后。 阿骨打和赵仲明也想一同前往,南陵温回头说了句: “你们快去牵快马,在距离麻产营地十五里处等我俩!” 明白两人已有计划,阿骨打和赵仲明不敢耽误一刻,立马去牵马。 麻产和护卫们走着走着,突然发现南陵温和张可秀还在后面跟着。 麻产愤怒之余,驻马大喊:“再前进一步,休怪我无情了!” 这时,南陵温也跟着大声回应道:“莽夫一个,我惧你何!” 这下麻产可忍不住了,他直接拿起弓箭,对准两人拉了个满弓。 南陵温已算准,此刻并不在对方的射程范围内,便骑马停在原地不动,等箭矢落到脚下的地面后,脸上立马浮现极其鄙视的笑容。 见状,麻产已是怒不可言,南陵温又喊话:“让兄弟我,教下你如何射箭!” 说完,张可秀便把弓箭拉开,这是特制的装备,比平常弓箭射程更远,轻易就把麻产的帽子给射掉落。 大惊之下,麻产吹起口哨和发出怪异的呼喊声,只一会后,南陵温和张可秀的面前便多出来了几十号的骑兵。 这些人朝张可秀和南陵温冲来,两人知道情况紧急,立马掉头就跑。 对方连续追了十里路左右,因为马匹速度的劣势,始终无法接近南陵温二人,无奈之下只得调头。 这时候,按原计划是两人继续前行骚扰对方,一步步引诱到约定的包围处。 但张可秀有点害怕麻产会打起退堂鼓,又因此她将自己的马匹留在原地,带上弓箭后,直接纵身跳到南陵温身后。 南陵温先是一惊,但很快明白了对方意图,他笑着说: “希望这匹马能承受我们两人的重量!” 张可秀说:“你我心里有数,区区两个来回还是可以的,等下再换坐骑便是!” 南陵温说:“还是你玩的疯,上一个这样的,好像是秦王李世民吧!” …… 第82章 大功告成 麻产们在追逐南陵温和张可秀不成后,只得憋着气无精打采的返回营地。 他们还没有走出五里,却发现了南陵温和张可秀又同坐一匹马跟来。 麻产一开始还只是想惩戒下二人,现在看到两人一起同乘一匹马后,心里顿时起了杀心。 麻产暗中下令护卫们放慢脚步,直到发现南陵温也警觉的停下来后,才发出了杀无赦的指令。 部落士兵们随即调头冲向南陵温和张可秀,这次士兵们已不像之前那样,一门心思的追击,但凡到了射程范围内,就开始放箭。 刚开始时,南陵温还没有适应过来,还差点让张可秀中箭。 张可秀赶紧进行一番敲打,捶了南陵温一下脑袋后,大声的说: “我们装备和马匹都优于对方,你现在这样迷糊,是准备搞什么操作?” 南陵温一脸抱歉的说:“我现在才适应对方的追击节奏,放心吧,现在开始游击战术:敌进我退、敌退我追!” 此话落地后,南陵温果然不再有失误,无论是何种情况下,他始终都能将敌我距离控制一百五十步左右。 这样的话,张可秀可以轻易射到对方,但麻征部落的弓箭却始终无法落到他们身边。 在如此一番操作下,对方接连被射掉装备,麻征和护卫感觉头发都气的炸毛了。 对方发疯般的连追了二十多里路,快要到一座山谷时,才见前面的南陵温放慢脚步。 麻征以为对方的马匹已经精疲力尽,这时,又对周围的人下令: “这两个小兔崽子,把我们耍的好辛苦,务必生擒,我要施展酷刑解下心头恨!” 不过南陵温和张可秀,在转弯失去视线时,早已换到之前留下的马匹身上。 他们现在这样,就是故意在制造一种人困马乏的景象,只等对方上头后,便顺势将其带入完颜欢都埋伏的地点。 麻征的手下四散而开,慢慢调整着位置,意图从四面八方将两人住 。 南陵温知道要有一番缠斗,卧下摸着马背说: “马儿啊!等下就靠你了,一定要冲出去!” 见状,张可秀笑着说: “少来这个,对方现在是人困马乏,你我换个位置,让我给你秀一手骑术!” 说完,她就伸手将南陵温往后拉,自己则借力从马背跃起,落下后前移一个身位。 张可秀拿起绳子控制好马匹后,侧脸对南陵温说: “抓紧了,等下被甩出去,我可救不了你!” 南陵温知道此话份量,赶紧从背后抱住了对方,头也紧贴着后背,小声的说: “全看你了,麻产已上头,他一定会跟来!” 对手们看到两人如此干净利落的交换位置,都发出了感叹。 麻征知道他们是要做最后一博,赶紧给族人下令: “对方是想要拼死冲阵,兄弟们,给我打起精神来!最先抓住对方的人,计头功,奖励一匹马!” 族人们立马爆出了喝彩声,都是一脸干劲十足的模样。 双方不断的靠近,对方组合起了长长的套马杆,看样子是准备先把两人捅下马,见状,张可秀再次提醒: “我要来回侧身躲避了,用尽你的身平力量抱紧我吧!” 南陵温听完,有点害羞的说:“只得无礼了!” 果然,等对方上杆子时,张可秀夹紧马鞍,一个侧身躲到马背的另一面。 这时,南陵温才体会到失了重心的感觉,他害怕被甩出,赶紧用双手加双脚一起锁在张可秀身上。 远看去,就像龟壳附着一般。 等到另一边来人,张可秀又调转方向侧身,南陵温因为头贴在对方脖子附近,分明见,张可秀已经双脸涨红,大汗淋漓。 麻产看车轮战不顶用,对方快要突破包围圈,赶紧招呼众人一起上赶,将各个角度都围死。 见状,南陵温一惊,他以为这次张可秀会躲到马肚子下,他心里十分好奇如此情况下是怎么借力的。 但只听得张可秀大喊一声:“起!” 南陵温瞬间就明白,他想反了,张可秀这是要让马跃起来啊! 但他内心发怵:无论如何,马匹都不可能克服地心引力,跳过两米多高的“人墙“吧。 但事实证明,南陵温又想偏了,这个“起”其实是张可秀说给他听的。 只见,可秀用虎口猛然的夹住南陵温手腕脉搏,让他瞬间松软,失去了自我意识。 随后,南陵温被扔到空中,张可秀则直接架住各方来杆,借力一个飞天,跃到正前方,将两个在马上的士兵打到,如此便给坐骑让出了一条通道。 大家都没有见过如此厉害的身手,都是一副始料不及的反应。 张可秀趁机跳回到之前的坐骑上,她随即策马向前,用抢来的套马杆,捆起地上的南陵温将其拉到身前,横放在身前,给人一种“山贼抢压寨夫人”的画面。 麻产还在吃惊中,他是真没想到完颜部落里出了这样的高手,等对方跑了一阵后,才从背后抽出弓箭大喊: “兄弟们只管上,不用生擒,拿到尸体也有重赏,绝不可让此等高手回到完颜部落!” 复行一里路后,麻产们追赶着对方来到一谷口底部,看到两侧山峦叠嶂时,麻产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上头了! 他正欲折返,两侧却突然出现完颜部落的人马。 完颜欢都在高处大喊:“尔等速速投降,今日我绝不为难任何人,一切皆照旧!” 麻产知道已无路可走,他对族人说:“你们都投降吧!只不过换一个首领而已,我麻某人绝不做辽人奴隶,宁愿以死明志!” 说罢,麻征顺势往山谷里的悬崖处冲去,就在他以为自己要命陨此地时,阿骨打骑着马突然出现。 见到麻产停下脚步后,阿骨打赶紧下马跪拜,并说: “请叔父听我一言,死后去见天神是最简单的事,但现在,我们是要带完颜族的百姓,摆脱辽人的暴政,这才是最难的。 本来对此事我也不抱希望,但眼下突然有了三位贵人相助。 如你所见,先前骑马飞策哪位,功夫绝对是当世无双,所以希望能给我点耐心,让我整顿好这一切!” 麻产听完后,立马泪流满面的说: “完颜族复兴有望了,我又怎么会抛下你们先走,以后的一切,都听从劾里钵大人的安排!” 南陵温们也跟了上来,对于戏耍麻产的事也表示了道歉。 麻产则笑着回应:“你们真正让我见识到了权谋的魅力,像我这种蛮干的人,的确没有多大出息!” 赵仲明摇摇头,他说:“大家配合的相得益彰即可,没有谁重要或者不重要!” 麻产也认同,但他还要单独夸下张可秀。 麻产说:“看你身形柔弱,没想到竟能爆出如此巨大的力量,尤其是将此人摔到空中,又用套马杆拉回的场景,令我过目难忘! 我不管别人怎么看,以后你便是我兄弟,只要一句话,麻某一定万死不辞!” 张可秀其实早已累的腰酸背痛,在来的路上时,她已对南陵温多次表示: “你得节食了!” 但到了此刻,她肯定是假装一脸轻松的回应:“无他,我经常有如此多操作!” 随后,麻产又表达了自己的新愿望,他期望众人去往他的部落,一来有好东西送给众人,一来,也是想让南陵温们了解下他们部落为何不纳贡的原因。 阿骨打是欣然同意了,完颜欢都也不阻拦,留下了几个护卫后,便先回去给劾里钵报喜了。 第83章 女真的战力 四人跟随麻产回到了他所统治的部落。 这个村落由于已经深入北地,气候是异常寒冷,在山石草木和点点白雪间,南陵温看到的是零星的帐篷、树屋、以及牲口的圈舍。 对南陵温来说,这里的居住条件对比完颜劾里钵部落来说,简直可以用原生态来形容。 所谓的树屋,就是在粗壮的树枝上架设些草棚,勉强可以用来遮风挡雨。 这已经是给有些身份地位的人来居住的地方。 麻征部落其余的大部分人,只能一起挤在地洞和山洞内,相互依偎,或者依靠兽皮和稻草,加上柴火取暖入睡。 见状,南陵温心痛的说:“麻征大哥,你们应该自己动手,依靠地势,建几座真正的木屋,堵住寒风,在如此情况下,才能使得老幼安稳的过冬啊!” 麻征一脸抱歉的说:“这都怪我,因为觉得迟早会搬走,便没有花心思在居住地上,想来大家真是受苦了!” 阿骨打说:“前几年女真族各部落大旱,我的祖父,部落联盟的都勃极烈(盟主),完颜乌古乃上书,希望天祚帝酌情减免朝贡!对方倒是答应免去一半实物,但是海东青与珍珠,可是一个也不能少!” 这时,麻产也跟着愤愤不平的说:“这个辽帝也是不经人事,天都大旱了,猎物们都迁徙了,海东青还能留在此地? 而且我们都饿的发慌,谁还有体力潜入海底捞珠?一个大浪过来,一条鲜活的生命便没有了!''” 南陵温一脸同情的说:“麻征大哥,我明白了,你们真是过了一段艰苦的日子啊!” 赵仲明也说:“这个天祚帝倒有几分晋惠帝的风采,也是一副''何不食肉糜''的姿态!” 张可秀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她颇有意味的问了句: “完颜部落联盟开始分道扬镳,便是因为此事吧!” 麻产利索的点头,他大声回应:“确实如此,大部分愿意纳贡的部落都留在了原地,像我这样不服从的,只能远走他乡?” 阿骨打专门对张可秀说:“师傅,你这么一提醒,现在来想,我总感觉有阴谋论在里面。 辽人像是有意借助此事,逼的我们四分五裂,他们应该不是真心想要纳贡。 至少,后面我祖父乌古乃上书表态:再被逼急只能造反时,辽人立马就减免了当年的纳贡!” 南陵温不置可否的说:“你们可知一年内宋朝要给辽人多少岁币,作为代管夺回三州的税赋?” 阿骨打和麻产都摇摇头,南陵温回答: “数量在三十万银,现在因为西夏崛起的缘故下,还在增加!” 阿骨打这下敢肯定自己想法了,他说:“看来女真族的贡品,就是形式大于内容,有时候故意难办,就是想分裂部落人民!” 听完后,南陵温听非常满意,他说:“阿骨打真是聪明,辽帝根本就不稀罕你们的东西价值,当然他个人对海冬青的喜爱,我不做评价! 所以一直刁难,就是想逼得部落之间争吵,让你们内乱,一个团结的女真部落,绝对能给辽人带来威胁!” 麻产没有底气,他说:“我们全部加起来也就几千士兵,如何能抵御辽国的几十万大军!” 南陵温之前已给阿骨打解释过一次,但这次对麻产说的又不同,皆因为两人心智不一样。 南陵温说:“辽人的确战力彪悍,对待渤海国是坚决打击,对待高丽则是以招抚加打击为主,到了蒙古诸部落,则完全沿袭唐代的羁縻制度!何以?” 麻征不敢言,他低下了头颅表示受教。 南陵温继续说:“肯定有地形的因素,但也和这些族人的战斗力有关,你们也知道一个重装骑兵也许奈何不了五六个步兵,但若是一千或者三千的骑兵,是可以轻而易举的在万人众中来去自如的!” 阿骨打已是一脸醍醐灌顶的表情,他稍显激动的说: “我父亲与蒙古人交战过,他们射术不及女真部,但骑术的确无双,而且马匹在数量上的资源绝非我们可以想象!辽人恐怕是无法征服对方的,只能默认其自治的权利!” 麻产说:“征讨蒙古部落时,我其实也在,除了我们女真部外,其他人根本不是蒙古骑兵的对手。 尤其契丹的那一群骑兵,应该是安稳日子过久了,稍微在马背上颠簸个十几里路,个个都是气喘吁吁!” 这时,南陵温平淡的说了句:“辽人之所敢征讨蒙古,就是凭得这一千的女真兵,只不过你们不自知而已!” 听完,阿骨打又补充:“师父你要这么说,我又想起一件事,本来大旱时,辽国朝廷内部也有人希望教我们耕田种地,帮女真人渡过难关。 但天祚帝坚决不肯,只是告诉都勃极烈,他完全尊重完颜部落族的祖先习俗,绝不干涉,要让我们继续保持原来渔猎的生活方式!” 听完,轮到张可秀一脸愤怒的说: “你们族人以渔猎为生,射术和体格均比一般人强悍,据我观察,单兵素质已接近甚至超过宋朝最精良的西北军。 本来以前契丹也是游牧民族,骑术也精湛,但与大宋签订澶渊之盟后,他们把部落的人大量南迁,那里物产丰富,气候适合,人们更习惯耕,因此许多人已经完全丢失了渔猎的传统!” 阿骨打继续补充:“攻打西夏这次,也征调一千我族战士,我听去的人说了。 辽国大将军下令,没有女真人作为先锋前,谁都不可轻举妄动!” 赵仲明补充道:“除了让你们身先士卒外,更是因为知道女真族的战斗力!” 麻产心中的恐惧已被驱散,他说:“本来就是想带你们来看看部落里的情况,既然能共情后,我也就放心了! 待我与族人交接一番后,便与你们一同去见都勃极烈!” 这时,在南陵温的授意下,阿骨打开口说: “叔父,请你把族人聚聚集起来,我有话对他们说!” 麻征能猜到阿骨打的心意,他赶紧传令。 只几分钟后,男女老幼们便全都被聚集。 阿骨打爬上一个土堆台,站在高处,振臂一呼: “三年之内,部落内不谈税赋,望大家好好休养生息! 今日之后,我将和麻产叔叔一起去见都勃极烈,现在我以完颜族祖先的名誉起誓,必将护他周全,各位请放心,下次再见时,你们就能回到原来熟悉的土地上了!” 这时,台下是一片欢呼,已有人高呼:“万岁,万岁!” 第84章 可秀遇险 阿骨打有个亲弟弟叫完颜吴乞买,此子才智与他不相上下,但是内心阴暗很多。 吴乞买也是十分佩服二哥阿骨打的胆识和智谋,但是总觉得父亲乃至周围人的注意力都被这位哥哥吸引走了,自己就如站在“太阳”旁边,无论何种情况下,都展现不了自身的光芒。 具体到平日生活里,吴乞买无论做的多好,别人都会联想到先夸赞阿骨打,久而久之,让他的心里开始极度不平衡。 尤其是阿骨打去征讨麻产时,父亲劾里钵竟然当众开口说,他最重视阿骨打。 这真让吴乞买破防,他已有了让这人消失的念头。 仗着自己年纪还小,无人注意到时,吴乞买竟然偷偷跑去辽营给对方送信。 吴乞买将阿骨打的行踪线路暴露给障鹰使,还说: “二哥阿骨打有不臣之心,他想借征讨之名,在暗中笼络和团结各完颜部落的人,如果对其坐视不理,以后绝对会与辽人叫板。” 障鹰使听完后,一脸疑惑的说:“这可是你的亲哥,这么做的动机是什么?” 吴乞买咬牙切齿的说:“我就是不想活在他的阴影下,而且,我也不想完颜部落背叛辽国,引起不必要的杀戮!” 障鹰使听完后,觉得此话在理,当即重赏了吴乞买。 不过,他并没有上报给天祚帝的打算,在障鹰使看来,以完颜部落的几千士兵,根本掀不起任何的风浪。 不过联系到之前,天祚帝已暗示他干掉阿骨打,为了替国尽忠,他在打发完吴乞买回部落后,立马调遣了一百多号士兵。 他们安排这些人埋伏在阿骨打们回来的路线上,准备趁机将其干掉。 由于是突发情况,南陵温们肯定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返程的危险。 一路上,他们都没有去避开容易遭伏击的地点,只想尽早的返回部落。 这日,他们路过一处树林时,张可秀因为经验原因,突然叫住了众人。 她感觉周围过于安静了,偌大的森林,环顾四周后,却连只鸟的影子都没有。 张可秀要众人做好战斗准备,她下马往道路一侧走去,准备再探究下情况。 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便踩中了地上的一个陷阱,只电光火石间就被绳子拉到了半空当中。 这时,树林中传出喊杀声,一大群辽人士兵冲向阿骨打们。 张可秀已准备拔剑去斩断绳索,但感觉到背后有一阵冷风袭来。 扭头一看,正在她的下方,有两名辽人正在弯弓搭箭,只不过刚才她身体有晃动,躲开了第一次的攻击。 张可秀用力的晃起绳索,但这次辽人已做了十足的准备,一支箭矢是直接射穿了她的手臂。 见状,南陵温和赵仲明已经顾不上身陷重围的阿骨打,两人从马上跳下,飞快的朝张可秀跑去。 趁辽人拉弓之际,张可秀强忍着伤痛,利用惊人腰力,弯起上身,砍掉了脚上的绳索。 在跌落地面前,她还扔出一发袖里剑,杀掉一名正准备补箭的辽人。 但也是为了扔这一剑,让张可秀失去了重心,她是结结实实的摔在了地上,就算落地处有些树木和落叶,也让她的脑袋眩晕一阵,同时唇齿间已有血迹。 好在,南陵温和赵仲明已经赶到她身边,两人合力打退了几波准备来补刀的辽人。 对方见近身搏斗占不到上风,又吹起口哨,准备在远处放箭。 这时,张可秀终于回过神来,她一个纵身,端起地上辽人的尸体,提示二人把这个作为''盾牌''挡住对方的箭雨。 三人挨过箭雨后,立马赶回到大路,这时,阿骨打和麻产已经被逼到角落,他们用马匹做掩护,防止对方暗箭。 一路护送他们的十几个侍卫,现在也已经倒下了一半。 张可秀有过作战经验,她强忍着伤痛,大喊: “我们没有进入包围圈,大家快往树林里跑!” 这时候,阿骨打也清醒过来,他明白对方是冲自己而来,不会对其他人上心,于是想到了牺牲自己。 阿骨打奋力一跃,骑上队伍的头马,随后,大喊一声,带着所有马匹疯狂的往前冲。 此时,辽人的弓箭手,也赶紧拉弓应对。 不过因为距离太近,加上马匹一再的横冲直撞,他们并没击中目标。 南陵温们趁机躲进了树林深处,辽人并没有跟来,他们全都朝着阿骨打跟去。 麻产调整过来后,想要集结还有战力的人去救阿骨打。 南陵温见张可秀脸上已全无血色,回应说: “辽人,说不定还会杀个回马枪,我们化整为零各自奔逃,一定要把这里的情况告诉给劾里钵!” 麻产知道在理,不再勉强,他对张可秀说: “兄弟,你中了辽人的箭,箭矢上肯定涂了金水,能否过这关要看造化了,我还要去追阿骨打,请你保重!” 张可秀笑着说:“无须担心,中原里多的是方法对付金水之毒,安心去吧!我们在劾里钵部落里再见!” 说罢,麻产也不留恋,留下些武器和食物后,便把护卫们全都带走。 南陵温和赵仲明剥掉死尸上的兽皮,用木棍做了一个简单的担架,让张可秀先躺着。 他们准备往密林深处找一下,看附近有无猎户家可以休息。 树林里虽然没有积雪,但是北风凛凛,走到好一阵后,都没有能发现人烟的踪迹。 赵仲明关心着张可秀的伤势,他问:“金水一毒是何物?我还没有听过!” 南陵温刚准备回答,但张可秀却抢先发声,虽然她试图装出中气十足的样子,但两人都已能听出: 可秀的气息虚弱了很多。 张可秀说:“金水只是雅称,其实就人的粪便或者动物内脏之类的污秽物,堆在一起加上水,覆盖后,等其恶臭无比,再给箭头涂上,一般情况下,只要身体破裂处与箭矢接触,几天之内,人就会流脓而死!” 赵仲明听完,在原地伫立了好一阵,他哭着说: “是谁想出如此恶毒的东西,我们家可秀还没有结婚的,太可惜了,我都不知道南陵温会哭成什么样子!” 南陵温清楚张可秀完全是在客观的描述,他已无法去照顾哭成泪人的赵仲明,只得追问: “可秀小娘子,你说的如此轻描淡写,难道是有应对的方法了?” 张可秀说:“哪里会有,在军队中,受箭伤而死者,都是十有七八!” 南陵闻突然大号一声,他说:“那是因为你们没有遇到我,我自有方法,但是要先找到合适的地点,在这期间可秀娘子就请多休息,少说话,尽量保持体力!” 张可秀一脸欣慰的说:“别安慰我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真的不害怕!” 赵仲明继续哭着说:“可秀娘子,我叫你姐行吗?你就听陵温兄弟的,多保留点体力吧!” 这时,张可秀已忍不住的笑出了声,随后看到南陵温和赵仲明异常''凶狠''的眼神盯后,她赶紧假装蒙头大睡。 南陵温继续大声的说:“估计是找不到人家了,只要有山洞或者巨石能遮风挡雨,我们便先休息一下吧!” 赵仲明急忙应和,他说:“我知道你一定有办法,现在都听你的!” 令两人意外的是,张可秀也隔着皮草,“嗯”了一声。 这和平日里,杀伐果断的她,形成了鲜明对比,让南陵温和赵仲明悬着的心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过了尽半个时辰后,两人才找到了一块巨石山坡处,说白了,就是在树林中间突然出现一块大石头,并因此形成一个有点高度''小山坡''。 石头的下部有悬空,往里大概有三四米的空间。 南陵温决定在两侧支起木架,用皮草和帐篷挡一下,便能作为一个可以遮风挡雨的临时住处。 在树林里,非常容易找到木材,只一刻钟,两人便搭好了一个以石头为顶的三面为帐篷的小木屋。 南陵温清理了一下内部的空间,宛如一间民房,在铺上些干燥的树枝和落叶后,又架上几层皮草,随后便让张可秀先躺下。 两人升起一堆火后,南陵温让赵仲明先照看住对方,自己则要去找一些东西…… 第85章 向死而生 赵仲明看着奄奄一息的张可秀,心里说不出的悲伤,他害怕对方突然睡过去后就无法醒来,于是不停和她说话。 赵仲明说:“可秀娘子,你也算有过戎马经历,有遇到过比现在更危险的情况吗?还有你现在心里最想念的是谁?” 张可秀艰难的侧过身来,她笑着说:“一次不要问我这么多问题,一下回答不过来的!” 赵仲明苦笑着说:“你到这个时候都还不忘调侃我啊! 我对你的感情和南陵温对你的不同,我是朋友或者知己间的惺惺相惜,那小子绝对动心了! 你一定要挺下去啊!我不可想看到南陵温以后孑然一身!” 张可秀轻声的说:“不要拿这个来引起我对俗世的眷恋,可能有反效果的!” 赵仲明边流泪边笑:“你不要在这个时候逗我笑,那小子的确不怎么得,但很适合你!” 张可秀说:“男女之情总是不如初见时美好,现在戛然而止,说不定还可以给南陵温一个好的回忆!” 显然,对于同类型的冷幽默,赵仲明真已是没有了欣赏的心情,见状,张可秀又说: “说说皇后吧!我只是单纯的想护住她,这可真是个苦命的女人!” 赵仲明回应说:“你的皇后由你守候,不要拜托给我们!” 张可秀还要再说话时,突然听到了屋外有大熊的吼叫。 赵仲明本能的拿起武器,他已经感觉到有一场恶斗将来临。 想到张可秀已不能再被折腾一点,赵仲明扭头对她说: “我必须去引开大熊,你不要再发出声音,免得辜负我的心意!” 张可秀知道无法阻拦,略显担心的说:“你跑不过大熊的,找机会上树吧,大熊也会树,但你可以趁机攻击它的弱点!” 赵仲明点点头,他说:“知道了,好自为之吧!” 赵仲明走出帐篷后,一眼便望见了正在朝自己走来的黑熊,为了保护张可秀,他发出奇怪的笑声。 这黑熊的目光已经聚集在他身上,赵仲明赶紧把弓箭背在身后,拿稳一柄长矛,控制着节奏往密林深处走去。 黑熊则是亦步亦趋的跟着,看样子已经在计算着何时动手。 赵仲明可是一路在挑选树枝,终于看到一棵一人抱的粗壮大树。 他加速了动作,迅速把绑好匕首的绳索扔上树杈。 黑熊见到赵仲明有大动作后,以为对方想逃跑,立马四肢着地,以山崩地裂般的气势冲了过来。 赵仲明赶紧拉起绳子,以九十度的站立方式,一步步“走“上树干。 但事情并没有想象中顺利,因为黑熊也是颇有智慧的。 它直接撞了一下树干,让赵仲明在立足未稳下,一个踉跄滑了下来。 好在仲明及时用长矛插入树干中,这才止住了下滑趋势。 但因为绳子已无法够到,他已没有了再往上的可能。 赵仲明不由的叹息:“想不到堂堂一个大宋王子,今日要落于禽兽之手! 而且是在这深山老林的无人之境!希望南陵温和张可秀可以活着回去,至少把我的事迹说一说……” 坚持许久,赵仲明已经觉得手臂撑不住,他有了往下掉的念想。 但就在此时,底下的大熊突然狂躁了起来,原来是远处射来几支箭矢,其中一发还直接射入黑熊的皮甲。 只见,南陵温在距离五十步的地方,大喊一声: “熊儿,你爷爷在此,快点过来!” 这黑熊像听得懂人话一样,又调头猛然冲向南陵温。 赵仲明从树上跌落,他看到南陵温没有一丝退让的动作,直接手持一柄长剑,一副螳臂挡车的架势。 这让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内心发出感叹: “南陵温真觉得,他可以一剑刺穿黑熊坚硬的外壳?” 不过答案立马得以揭晓,就在黑熊扑向南陵温之际,此子突然往后方倒下,随后便传来''嘭''的声音,也不知是谁跌落到高地下去了。 赵仲明也顾不上危险,赶紧跑过去一看究竟。 果然黑熊跌落到一个四五深的土坑里,此刻正在找攀附点,准备爬上来。 南陵温因为要引黑熊跳入猎人陷阱,离的太近后,也被其伤到了后背。 此刻整个背后的衣服都已被撕烂,鲜血在慢慢渗出。 赵仲明伸手把南陵温从坑边拉上,他还没有问候情况,便听对方说: “这个猎人挖的陷阱,困不了黑熊太久,必须先将其干掉!” 赵仲明赶忙说:“你控制住,我现在就去拿武器!” 见赵仲明眼睛还盯着自己背部,南陵温说:“不用担心,我就是皮外伤!” 赵仲明一下就拿着长矛和弓箭,两人在坑边不断观察着黑熊的情况。 尤其是黑熊找到攀附物时,两人是立即用长矛去破坏,大约耗了一个时辰后,看到黑熊也快精疲力尽时,南陵温说: “我必须去看一下张可秀,这里就交给你了,如果撑不住就大声呼喊!” 赵仲明也不放心,他回应:“你快去,这黑熊也伤的不轻,我一定顶得住!” 说罢,南陵温强忍着伤痛,拖着一大包东西走入帐篷。 张可秀因为细菌入体的缘故,此刻是一副半梦半醒的样子,她已经无法看到或者闻出南陵温背后的血迹。 南陵温把林中水果等植物的青色发霉部分认真挑出,放入一截竹筒中,又在里面放了些干粮和水,如此重复了十几次。 完成后,他将这些竹筒放在离柴火堆合适的位置,随后才去查看了张可秀手臂发炎的情况。 箭矢早已被可秀硬拔出,由此可见此女的坚韧性格,血虽然止住了,但她的伤口处已经在化脓,再等下去恐怕会一命呼呜。 南陵温顾不上太多,只得再次挑出发霉水果中,最青色的部分,先涂抹在其伤口处! 触碰到张可秀的身体后,南陵温发现她已经极度寒冷,这普通的皮袄已经起不了保暖作用,必须再找些发热体来。 南陵温给张可秀喂过热水后,提着一柄剑便往赵仲明处走去。 赵仲明在老远处,就问起张可秀情况,看南陵温回应暂无大碍后,脸上的表情轻松了一些。 赵仲明还要去阻拦黑熊爬上来,但南陵温观察一阵后,出人意料的说: “今天我要残忍了,你放它上来吧!” 赵仲明知道对方不会乱来,肯定是听从安排,这黑熊应该是感觉到了生存危机,爬上坑后,不敢再攻击两人,而是准备往另一边逃走。 南陵温拦住了对方,把它往帐篷赶去,赵仲明问:“我该如何配合你!” 南陵温对着仲明摇了摇头,示意他暂时不要动手。 随后,他又朝着黑熊发现说了句:“对不住了,今天必须干掉你了!” 说罢,南陵温看准时机,往黑熊的旧伤口处,猛的扔出一柄袖里剑。 如此肯定要黑熊疼的大叫,在明白已濒临死亡后,黑熊突然爆发出惊人的战力,它猛的一甩,将南陵温的暗器,扔出了十几米远,随后朝其狂奔而来。 南陵温不做任何调整,他喊话赵仲明找机会补刀,自己则是正面观察着飞奔而来的黑熊。 看到其胸口已经裂开一刀子,也不顾不上被撞飞的危险,直接双手握刀向前,猛的一刺。 非常幸运,尖刀插入心脏后,黑熊当场毙命,但巨大后坐力让南陵温背后伤口裂开,他感到巨大的疼痛,在晕倒前喊了句:“放到熊身体里!” …… 第86章 化险为夷 失血以及伤口发炎,让体力消耗巨大的南陵温昏迷了一夜,但他心里还记挂着张可秀的安危,只等意识刚回过神来,就猛然的睁开了眼睛。 南陵温看到,赵仲明还在挨个观察他之前弄好的竹筒。 在其不远处的火堆旁,便是一具黑熊的尸体,这样一个几百斤的巨物,也不知道赵仲明是如何拖入帐篷内的。 这时,赵仲明已发现他醒来,赶忙上前问候。 见南陵温脸色很好,仲明故意笑着说:“你小子从没有这么关心过我,若不是为了可秀,你会这么早醒来?” 南陵温见仲明还有开玩笑的心情,知道了张可秀还无恙,他忙问: “你是不是把野果上的青霉给张可秀涂上了?” 赵仲明点点头,他说:“别以为我不知民间轶事。 根据古书记载,在唐代长安,很多裁缝被剪刀割伤身体发脓后,都会找些发青霉的物体,收集上面的青霉来涂伤口,你也是这个意思吧?但不知道,搞竹筒是怎么回事?” 南陵温略显无力的说:“一般伤口也就罢了,像张可秀这样程度的,就必须自己养点青霉,纯度高点,药效也会足上很多!” 扯了几嗓子后,南陵温感觉到自己身体,比想象中恢复了的更快,因此他缓缓坐立起来。 这时,再往黑熊处看,发现此怪兽已经被剖开掏空,张可秀则被安置在躯壳中。 南陵温对赵仲明伸出了大拇指,他说:“你怎么想到这个保暖方法的?” 赵仲明一脸傲娇的说:“我真没有想到这个,好在你晕倒前,说的了句''放在熊里面''。 这让我想起了很多病,都是要发烧流汗之后才会变的平稳,我便想做一个熊皮袄,于是乎,剖开黑熊掏空脏器,放入木架支撑,又加入木炭吸净血水后,随后将可秀放了进去!” 南陵温敬佩于赵仲明把血腥画面说的如此轻描淡写,他继续伸出大拇指说: “我已忍不住称赞你为天才了!” 赵仲明说:“其实我也感觉有点血腥,但为了救人只能如此了,关键我还找到了熊胆,这个东西可解百毒!给你和可秀娘子都用上了!” 南陵温终于知道了自己能快速醒来的原因,他说: “以后再也不敢小看仲明兄了,这次的操作堪称完美,期间只要稍微犹豫和抱怨一下,我和张可秀恐怕……” 赵仲明阻止了南陵温对自己一再的夸赞,回了句:“以后再夸也不迟,先保留些力气吧!” 南陵温还在等身体血气顺畅,等到有能控制四肢的力量后,他便尝试站起,准备查看张可秀的情况。 黑熊虽然已死,但因为细胞还在活动等缘故,体内还会自动发热一阵。 这时,让张可秀待在里面,身体会一直保持较高温度,有利于杀菌。 南陵温检查了可秀的箭伤,发脓程度已经得到控制,暂时来说,至少已经性命无虞。 赵仲明也是等南陵温脸色轻松后,才敢完全确定自己的一顿操作都是有价值的。 随后,两人又去看了一下竹筒的情况,因为温度控制的合适,只一夜,所有液体表面,都已长出了白色的絮状物体。 南陵温说:“我们没有工具和时间再去试验,现在就在每个竹筒都弄一点液体,将其非别涂在黑熊伤口发炎处,做好标记,明天再观察,如果有效果,就立马给张可秀用上!” 赵仲明一脸疑惑的问:“陵温兄,我看你的表情,还以为可秀小娘子已经脱离了危险?” 南陵温目光柔和的说:“暂时是,也不一定,除非伤口结疤,所以我们必须抓紧时间,试验一番!” 赵仲明点头同意,接下来,两人便用撕开干净点的纱布,分别去沾染竹筒里的液体。 一阵功夫下来,终于完成操作,赵仲明趁坐下,休息一阵的功夫,轻声问:“也不知道阿骨打情况如何了!” 南陵温因为知道对方是金太祖,还要带领女真人推翻辽国统治,因此他是十分肯定的回应: “我以高昌祖先之名起誓,阿骨打绝对能逢凶化吉,现在我们只需管好自己!” 赵仲明见南陵温如此自信,也有了信心,他说: “应该吧!他熟悉地形,又有人帮助,很容易逃出生天的!” 听完,南陵温的表情突然便严肃,他说: “完颜部落里有叛徒!我们回来的路线,是临时决定的,没有几个人知道! 加上辽人出兵需要一点时间,只能说明叛徒说不定是完颜部落对高层!” 赵仲明很认同,他回应道: “辽人也是奇怪,多的是杀阿骨打的好机会,为何要趁我们有所准备的时候?” 南陵温说:“所以这就是个临时的计划,具体疑惑我们可私下里告诉阿骨打,但是不能涉及太深,毕竟是完颜族内部的事。” 赵仲明点点头,他说:“现在是虎落平阳了,管不了,等到与阿骨打汇合后 ,我们便去往高丽,在那里找船回到大宋吧!” 南陵温说:“我也有此意,完颜部落已经开始团结,下一步,让他们与高丽签订协议,此行目的就算达到。” 赵仲明说:“可惜渤海国被招安了,好在女真的战力十足,够辽人喝一壶了!” …… 阿骨打真属于命不该绝的人。 他之前让完颜欢都,先回部落向父亲通报麻产归顺的事。 这个喜讯一出,立马让整个部落都欢腾一片,在族人们内心里,其实都不愿把刀枪对准自己人。 劾里钵这边,为了对等表示出对昔日兄弟的情义,还决定亲自出门去迎接对方。 他们也是算好大概的返程时间,提前半天出发,大约走了五十里路的样子,就听到前面先锋来报: “劾里钵大人,前面发现有辽人军队的踪迹!” 劾里钵立马反应过来,对方是着冲麻征和阿骨打而来,为了保护这些人,他当即下令,队伍全速冲击。 如此机缘巧合下,才刚好碰到被团团围住的阿骨打和麻产,这时两人身边,已连五个士兵都不到。 完颜劾里钵的命令士兵赶紧放箭,辽军反应过来后,双方一顿对射加近身搏斗。 但在同样的人数下,辽人的战力明显落于下风,只几分钟里就被打的丢盔弃甲。 敌方主将也是一条汉子,任完颜部落如何笼络,坚决誓死不降。 完颜欢都见不能策反,也不磨叽,反手一刀便将其斩下马。 完颜欢都将主将脑袋丢给一个仅存的辽国士兵 ,让他们把这个“礼物”,送给谋划此事的障鹰使。 阿骨打提出要去搜寻南陵温们,劾里钵也赞同,这时,完颜欢都提出异议: “我们只能留下几人小去搜索,辽人受挫后,很有可能会疯狂的反扑部落营地!” 麻产也想找回张可秀,但他还是以大局为重,决定先陪同一身伤病的阿骨打回营地。 阿骨打的弟弟吴乞买也混迹在队伍当中,他自告奉勇充当搜索队员,实际则是想暗中干掉南陵温们,动机也简单,这些人站到了阿骨打一边。 第87章 暴露行踪 南陵温和赵仲明经过一夜的试验,还终于给他们找到了可以抑制伤口发炎的液体,南陵温将其备份后,又仔细的给张可秀伤口处涂上。 到了傍晚时分,连续几天处于半昏迷状态的的张可秀,终于有力气开口说话了。 她见自己“躲”在动物的身体内,轻笑着说:“是哪个大才想出的主意?” 南陵温终于又听见了张可秀的声音,脸上已掩不住喜色,他赶紧回应: “是我的主意,但全都是靠赵仲明操刀,看他平日里像个文弱书生,真动起手来,比杀手都还狠!” 赵仲明觉得这是一种夸奖,他也开心的回应: “看到你们都恢复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经此一役,我已能从容面对血腥,去往边塞去统兵,应该不在话下了!” 张可秀一脸疑问的说:“你说的是我们,难不成南陵温也中箭了,但我好像没有任何印象了!” 南陵温怕张可秀会担心起来,赶紧把如何制服黑熊的事说明,他重点表达了自己是皮外伤,而且强调赵仲明亲自剖开了大黑熊,而且使用的青霉。 张可秀听完后,一脸敬佩对赵仲明说:“仲明兄能如此灵活应对,应该是可以在边境独当一面了。 不过藏在鞘里的宝剑,才是最有威慑力,真作为一军之长时,更应该爱兵如子,绝不轻易发动战事!” 南陵温笑着说:“可秀小娘子,好像笃信赵仲明以后会被调往边境?难道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消息?” 张可秀摇摇头,但还是一脸开心的回应: “我昏迷时,做了个好梦,朝廷接连在西北地区传来大捷,还设立了一个陇右都护府,而第一任都护就是仲明大哥了……” 南陵温说:“你啊,真的是心忧天下,难道没有梦见皇后之类的……” 张可秀突然陷入沉默,她一脸茫然的说: “不知为何,却是梦见了陛下,他要我速回皇宫,说自己时日无多,必须有人看住皇后!” 赵仲明哈哈大笑:“果然是个梦,陛下有了张娘子,哪里还会要……” 南陵温故意拨弄竹筒,借机打断赵仲明,他说: “皇帝心里最在意的还是社稷传承,张贵妃充其量,只能算是他只喜欢的女子,地位肯定在社稷之下。” 赵仲明听完,收起笑脸,很是认同的说:“让我想起了,民间广为流传的:有事钟无艳,无事夏迎春!” 张可秀略显不忿的说:“钟无艳得到了齐宣王的尊敬,皇后却什么都没有!” 南陵温把话题拉回现实,他说:“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都一直提心吊胆的,生怕辽人找上门来!” 张可秀说:“阿骨打不知怎么样了,他们若调整过来,也会派人寻找我们的!” 赵仲明说:“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在我看来辽人若事成,必定还要扫荡逃兵,因为这都算功绩。 若没有追杀成阿骨打,为了掩盖真相,必然冷处理!” 南陵温因为担心张可秀的伤情,这几日,都无法静下心来,此刻抽身出来后,立马就认可了赵仲明的分析,他说: “那一定是冷处理了,历史上多的是假报军情的例子,就是宋太祖也是谎称契丹入侵 获得兵符。” 南陵温没有说的太细,赵仲明毕竟是赵匡胤的后人,怕他有些忌讳。 而且,本来他第一时间想说的是甲午中日战争的例子。 这场战争结束后,北洋水师全军覆没。 但清政府一直控制舆论,宣扬小日本被打的溃不成军,导致人民都产生了错觉,直到发生旅顺大屠杀,真相才慢慢被人熟知。 但因为是八百年后才发生的事,现在只得隐去。 张可秀觉得南陵温低估了赵仲明辨是非的能力,她直接讲述了自己对此事的观点: “从结果来看,太祖建立了宋朝,终于结束了百年以来中原地区的混乱,他不杀功臣,对柴氏一族也是优待,真是少有的仁君!” 赵仲明这时候也意识过来,他反呛起南陵温: “你曾经说过公德和私德的关系,从公德来看,没有人能指责我的先人,你也不必避讳,若为挚友,就应该亲密无间,无话不谈!” 南陵温被两人怼的只能认错,他低头说:“好吧!就当我看你最近太辛苦了,照顾一下你情绪!” 赵仲明笑着回应:“留给张可秀吧!我可不需要,现在,我倒是对陇右都护府很感兴趣,那里应该距离陵温的家乡不远,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南陵温抓住时机,让自己的问题翻篇,他说: “正有此意,已经给辽人找到了敌手,是时候给西夏也培养一个了!” 张可秀说:若是完颜部落派人寻找我们,因为人手问题,必定要花些时间!我们也别总想依靠别人,再休整一日,便启程回部落!” 南陵温把目光放在熊掌上,对着二人说: “等可秀能把此等饕餮美味消灭掉,便是上路之时!” …… 领命寻找南陵温的吴乞买,故意把十几人的队伍一分为三,一队去往麻征部落找寻下落。 一路去探听附近驻守辽人的情况。 最后剩下的四五个人,便去往森林处寻找。 吴乞买以涉险为名,把自己也分到跟踪辽人的队伍里,他当然是想趁机跑到辽人营里。 障鹰使还是悄悄的接见了他,但没有再给他好的脸色,他怒斥吴乞买说: “恐怕是你小子走漏的风声,把我的卫队引入的包围圈?” 吴乞买赶紧澄清,他说: “父王坚持要亲自迎接他的兄弟,所以带上了大部队出行,也怪你们战力不行,没有能第一时间杀掉阿骨打!” 障鹰使知道吴乞买在理,不能再追究此事,只一脸气愤的说: “这场战事让我损失了五十多个精兵,又不能上报朝廷,只能自己掏出大笔财物去安抚家属,我们之间已无任何约定!” 吴乞买说:“这次是我直接给你送礼,帮你抓宋国间谍,你只需要派些可靠的杀手,跟随着我即可!” 障鹰使又来了精神,他瞪大眼睛说:“如此重要的消息,为何不早说,辽国腹地来了宋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吴乞买说:“我以为,他们会为阿骨打一起陪葬,所以没有提前说出!” 障鹰使说:“对方有何来头,无名之辈可不值得如此''!” 吴乞买说:“他们是乘船来此地,准备联系我们和渤海旧部、还有高丽一起,对抗辽人” 障鹰使听完,愣住了许久,说:那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可是立大功的机会!我们放长线……” 第88章 抓内奸 完颜部落留下来的士兵们,在树林里找寻几日后,终于发现了南陵温们居住的大石块之地。 众人都见过张可秀的身手,害怕对方一时分不清敌友后出手,都不敢直接闯入。 他们等上一阵,见没有人进出后,便在外面大声喊起三人的姓名。 但此时,三个人却不在帐篷内,他们也是以防万一,转移营地到之前的大熊掉入的陷阱处。 三人体力都已恢复到七成以上,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返回完颜部落,就想看能不能把叛徒等出来。 南陵温听见有人喊出声后,他披上裹满落叶和树叶的兽皮 ,悄无声息的接近了对方。 南陵温找到高处,耐心的观察着士兵们的举动。 这些人又在大石头外等待近一个时辰,看还是无人进出后,才表露出闯入的意图。 他们五个人挨在一起,慢慢走到帐篷外侧,一人用长矛小心的挑开门帘,跟在他身后的人,趴在地上慢慢的探入半个身子。 士兵确认里面无人后,才一起相互交头接耳。 南陵温已确认对方就是完颜部落对人,而且没有伤自己的意图,于是掀起别在背后的兽皮,一个健步后,站上石头上后面,对着五人大喊: “阿骨打情况如何了?不会就只有你们来找我们三人吧?” 士兵中有人认识南陵温,他们随即收起武器,对其行礼,随后一个兵长上前一步,喊话说: “大人们不用担心了,辽狗已经被打跑!阿骨打也只是受了外伤,无大碍!” 这时,张可秀也站了出来,她说: “看来,他们是担心辽人会有报复行动,所以全都赶回营地了!” 士兵长点点头,一脸敬佩的说:“这位大人真的是料事如神,我们诛杀了所有伏击你们的辽人,只留下一个活口回去报信,意在震慑对方,但也有挑起战事的可能!” 张可秀自信满满的说: “辽人是偷袭,应该不敢上报或者集结重兵报复,暗自吃下闷亏的可能性最大!你们应该不止五个人吧!其他兄弟呢?” 士兵长很高兴听到这样的分析,他说: “搜救队伍有十几个人,我们分成了三路,还有两队分别往麻征部落和辽人营地方向寻人!” 南陵温不由的冷笑,他故意提高嗓音说:“那个天才想出来到辽营处去找人的?” 士兵长以为是赞美的话,他赶忙回应说: “乃是阿骨打的弟弟吴乞买,他去往营地,还有监视辽军的意图,万一对方是从正面反扑,还可以提前给部落报信!” 听完,赵仲明也忍不住现身,他笑着说:“有点道理,但不多!” …… 阿骨打在部落营地里,老老实实的待满了一个星期,但他内心里还是记挂南陵温三人的消息。 这日,父亲劾里钵派出探子的回报,辽人军队那边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有上京传来消息,天祚帝准备嘉奖障鹰使,因为对方兵不血刃的让麻征回归。 劾里钵不由的感叹:“辽军内部,竟然腐朽到如此程度!” 阿骨打也觉得神奇,为此他专门请教了完颜欢都,他问: “损失了那么多辽国士兵,天祚帝都不打算追究还要嘉赏,这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态?” 完颜欢都大笑着说:“其实,能这样最好,说明有人把消息压了下去,区区几十个士兵,对辽军来说并不算什么!看来完颜部落也安全了,没有人会再清算此事!” 阿骨打听完,兴奋起来,他说:“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多带点人去找寻师傅们了!” 完颜欢都说:“你若真要去,再带上二十人即可,他们中有一人受了重伤,应该走不远,只能躲进树林里!” 阿骨打恍然大悟的说:“森林里易隐藏、食物和水源也充足,师傅们如此聪明,必定选择躲在里面!” 完颜欢都说:“我们之所以没能很快找到他们,可能是对方想隐藏,害怕又被辽人偷袭!” 阿骨打说:“最好是这样,大哥能猜到辽人偷袭我们的原因吗?天祚帝为何会选择这个时候下手,而且派的是一群虾兵蟹将!” 完颜欢都有了一丝轻微的眼神闪烁,但他并没让阿骨打察觉到。 他不愿和阿骨打详细讨论此事,便说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原因: “这还不简单,直接杀了你,谁替他们去征讨麻征! 如果阿骨打与麻征死拼,两败俱伤后,辽人也许就不想偷袭了,但你们搞了个大团圆结局,这如何能忍受!” 阿骨打听完后,也觉得有理,但他内心里总感觉辽人是找了个最差的时机。 第二日,阿骨打便带着一堆人马往出事的地点赶去,不过在路上就遇见了吴乞买和三位师傅们。 阿骨打赶紧与队伍里的人一阵寒暄,详细了解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他是非常信任这位弟弟,并没有对他去往辽人营地附近打探消息的行为,有所怀疑。 尤其是知道张可秀是侥幸逃过箭毒,起死回生后,已不再想去弄清所有细节,只赶紧对上天诸神祈祷,随后大声表示了自己的感谢。 南陵温不想阿骨打,因为内之事,改变了对生活积极的态度,他决定私下设局,把这个内奸引出来,等弄清动机后,再让阿骨打,自己抉择如何处理。 南陵温踏出计划都第一步,他对阿骨打说: “我们三人打算先回到,刚来时候的那个村子,准备好物资就,就前往高丽谋求一个大的联盟!” 阿骨打露出了一点的诧异,他略显哀求的说: “我知道师傅们一直有此打算,但在大伤初愈的这种情况下,会不会太急了?” 南陵温突然伸手去摸了一下阿骨打的头,爹味十足的说: “自打师傅们来了之后,部落里发生了很多事,无论你怎么想的,总会有人觉得是我们三个人带来的,况且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阿古打也要学会接受离别!” 阿骨打含着泪说:“师傅,不必隐晦,我终于明白,原来你们和欢都大哥一样,都不希望我知道部落里有叛徒,但我只说一句,应该是抓叛徒而不是让你们走!” 南陵温笑着说:“阿骨打真是聪慧,这个叛徒可是冲着你来的,并没有对其他人下死手!我不希望处理的不好,让部落间有分裂!” 阿骨打说:“我不知道事情会如此复杂,但我已决定跟你们一起去高丽,你觉得内奸会不会跟来!” 南陵温说:“到时候看了……” 第89章 劝吴乞买 劾里钵的确是一名开明的父亲,当他知道儿子要跟随三位师傅一路东进至高丽时,立马答应,没有一个问句。 这也让南陵温明白了阿骨打果敢、乐观性格的由来。 为免引起别人的注意,他们四人是悄悄的离开部落,但走到一片开阔地时,还是发现被人盯上了,而且还是阿骨打的亲弟弟吴乞买。 对方直接表明了来意:“师傅们,我是自己离家出走,一定要投奔你们四人去见识一番!也请给我个机会,我就当二哥(阿骨打)的帮手!” 吴乞买比阿骨打小上一岁半,目前才十二岁出头,是个真正意义上的毛头小子,但心智上的成熟度,一点不输他口中的二哥。 南陵温已有直觉,对方就是暴露他们身份的内奸,因此他故意给吴乞买取了个“圣婴大王”的称号。(西游记里的红孩儿,样子是个孩提,实际年龄却有500多岁) 吴乞买不知道这个称号,内涵着表里不一,他只当四人已经接受自己,赶紧表示了感谢,而且还要以这样的称号自居。 张可秀和赵仲明本就是配合南陵温抓内奸,所以没有表态。 阿骨打因为觉得后面有大王两个字,觉得有些招摇,他劝弟弟三思,不如换个内敛一点点称号。 但吴乞买十分坚定的回应:“圣鹰(吴乞买理解为老鹰而非又婴儿)便是表示弟弟是经来会展翅飞翔,鹰成年后都是独来独往,就算加上大王二字,并没有不妥之处!” 阿骨打也服气,显然他也认为这个“圣鹰大王”便是师傅意思。 而且,他总觉得对方就是一个想跟哥哥玩耍的弟弟,没有多做他想吴乞买表现出来的野心。 几人于是一起骑马上路,很快便到达了,之前树林中间的村落。 孩提们照例围上来,村长也随即驾到,一开口就说: “三位贵人还带来了新的客人,应该是完颜部落或者渤海国的旧人吧?” 阿骨打觉得对方一脸和善,他一步上前礼貌的回应: “村长的谈吐不凡,不知道你对完颜部落了解多少?” 村长回应说:“二十多年前,当兵的时候,跟随辽人去征讨过一次不肯归顺的女真部落。 当时,被你们的都勃极烈设计给抓住,但因为知道我是被迫参军,并没有为难我。 后面,把我交给了一个叫劾里钵的小子,此人对我很是友善!” 阿骨打听到父亲的名字,内心有点忍不住了,但他还是不动声色的问:“村长是在那时候感受到女真部落的友善?” 村长点点头,他说:“劾里钵,每日都与我同吃同住,还不断给我讲述女真部落一路发展过来的历史。 我对他们能极寒环境中生存下来感到佩服,劾里钵也教过我射箭,他是老夫此身见过箭术最好的人,这段经历现在想起来也是有意思!” 阿骨打说:“后面你们便没有了联系吧?” 村长说:“”大部分女真人都归顺辽人后,我便被放了出来!也因此没有了对方的消息!有村里当兵的小孩说,完颜部落里出了一个叫劾里钵的部落长,但我没有去相认过!” 这时候,吴乞买也忍不住出口了:“原来家父还有如此轶事。那我们该叫你一声伯父了!” 村长听后,激动的说:“不敢当,其实看你们第一眼,我便有种熟悉的感觉,你们应该都是劾里钵的后人吧!如果他真成了部落长,看来女真族已准备和高丽人结盟了!” 这时候,南陵温听出了玄机,他说:“村长此话似乎有所暗示,我等是处处皆遇贵人啊!” 村长笑着说:“无什么大的暗示,只不过,女真部落长之子,加上你们带的《大藏经》,结盟此事几乎是板上钉钉!” 这时候,波泼摩弗解释说:“辽人第三次进攻高丽开京时,王族们都已坐船到海上避难,这时候,国土基本都已沦陷,残余的反抗势力都被退守到海岸线和深山老林,好在天公护佑,突然千里冰封,辽人因为补给问题,不得不退兵!” 见是行军打仗之事,张可秀淡定的说了句:“此地天气的确比中原寒冷许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波泼摩弗说:“只因为高丽王族,恰好在海上发了宏愿,要传播《大藏经》,他们肯定是把两件事联系上了!” 赵仲明说:“如此说来,谁能带来最新的《大藏经》,国王肯定会将其视为福星!” 南陵温指了指阿骨打,笑着说:“非你莫属了,这下女真部落和高丽的联盟将牢不可破!” 吴乞买笑的很浅,他假装开心的回应:“二哥真是天选之人,让人不得不服啊!” 赵仲明也察觉到了吴乞买内心的不甘,他以自身经历劝慰吴乞买: “重要的是家族的荣誉,而不是个人,以后你长大点便会明白:一荣俱荣,一辱俱辱的含义!” 吴乞买无奈的点头,他说:“要是能有两个都勃极烈就好,我也想做做,但根据轮转制(兄死弟继位,在保证血统纯正的情况下,先根据年龄排位继承资格),我宁愿二哥一直平安。” 阿骨打一脸欣慰的说:“弟弟稍安勿躁,如果真能轮到哥哥座上都勃极烈,便把这位置让给你!” 吴乞买突然一脸认真的说:“此话当真,我们兄弟之间,可绝不能说假话的!” 赵仲明看多历史书,他可不想兄弟间相残,于是提醒:“女真部落诸事繁杂,对内对外都需要很多人才,头衔倒是其次,大不了多设立几个副的都勃极烈,关键是不要内讧,历史上很多能成的大事,都是毁于内乱!” 阿骨打要吴乞买跪拜赵仲明,他说:“弟弟胸怀大志是好事,但必须先有强大的道德自制力,这样才能驾驭野心。” 吴乞买并没有听懂哥哥的话,但是他照做了,赵仲明将其扶起,意味深长的说:“若不懂我们现在教的道理,便记住一句话,兄弟齐心其力断金……” 第90章 高丽王微 南陵温四人在村里整顿一番,打包好所有携带的物品,六人七马继续沿着海岸线去往高丽地区。 他们没有通关文牒,因此都是露宿荒郊野岭,几处的检查点也都是绕路躲过。 有时候还是能遇到小股的辽人巡逻部队,便是由波泼摩弗上前交流,他是正儿八经的僧人,有度牒在身,因此辽兵也没有打算为难此几人。 就在众人快要过高丽与辽国的地界时,吴乞买突然说自己内急,要消失一阵,南陵温知道事情不妙,赶紧让大家躲了起来。 果然,只等几人躲到高处 ,便见他们的行李和马匹,被辽兵团团围住,南陵温拍了下阿骨打肩膀,轻声说: “这下信了吧!我也不想离间你们兄弟间的感情,但因为你太优秀后,让吴乞买觉得前途已无望。 他感觉无论是怎样的努力,都已无法得到其他人认可。” 阿骨打目光深邃的说:“这可是我的亲弟,他真变成这样了吗?” 张可秀也过来安慰,她说:“人性就是这样,他是个对权力极其渴望的人,无论我们三个人出不出现,你与吴乞买之间,一定会有决斗,现在只是加快了过程而已!” 阿骨打低头深思 ,回忆起与吴乞买平日里的各种细节,赵仲明因为经历类似,因此结合自身的经历说: “如何处理吴乞买,是你们部落内部的事,现在要看下一步他回到部落里如何自圆其说!” 阿骨打显然是想到了什么,他睁大眼睛说: “我必须赶在他之前,跟父亲解释,不然我们便都成叛徒了!” 南陵温点点头,他满脸平静的说:“去吧!此行高丽,其实完全不需要你们出现。 宋与高丽恢复盟约后,女真便可用同样的航海路线与我们联系,你在处理好家事后,记得派使者来宋朝觐见即可!” 阿骨打满答应,他又说:“师傅们,带我出来一趟,难道就是打算找出内奸?” 张可秀说:“不全是,抓内奸不是目的,让你感悟到世事险恶才是重点。 在这里识破吴乞买的身份,可以让你有充分的时间和空间,来想下如何处理后续! 我们知道你的性格,毕竟他是你的弟弟,不可能一杀了之!” 阿骨打一脸感激的说:“徒儿清楚师傅们的用意了,就此告辞,希望以后还能见面!” 张可秀说:“应该会的,辽人才是我们共同的敌人!对方实力强大,不可能一下就被击败的!” 赵仲明则说:“我期待着能有这么一天,两方从陆地上直接互通使者。” 告别阿骨打后,四人回到先前与村长约定好的另一处地点,波泼摩弗这才把真正的《大藏经》拿出,村长又送给四人一匹马,叮嘱他们:“一路上小心!” 南陵温则笑着回应:“等着高丽使者前来吧!” 四人这次是化装成云游的僧人以及俗家弟子,一路上都是大摇大摆,如此引人注目的出行,反而很轻易的骗过了重兵把守的边关,四人是顺利的到达了高丽边境。 波泼摩弗在开京有些声望,因此四人一落地后,便受了当地人民热情的招待。 当政的是后来的高丽文宗王微,他从小便学习了所有儒家经典,能说一口流利发汉语,这让南陵温感们感到非常惊艳。 在历史上,高丽的统治阶级们是故意垄断平民的受教育权,不让底层人民读书识字,以方便他们的后代继续掌握权力。 经波泼摩弗的介绍,王微很隆重的接待了三人,一上来他当着群臣的面,称呼南陵温们为:“天朝上宾!” 南陵温肯定是一脸的荣幸,赶忙客气的说:“不敢当,此行乃是为和平结盟,只希翼做成此事! ” 王微说:“上宾,历经万险,携带真经入我国,此乃高丽人民的大幸,我已下令,让手下们在海边找一块巨石,不日后,就要将真经一字不差的镌刻其上。” 张可秀这时候礼貌的站出,她说:“在场的人都能感受到王的诚心,想必与大宋以及女真族交好事已不在话下吧!” 王微脸色略微尴尬,这时候一个自称丞相的人站出,他说: “非我们不愿意,日本也派来使者,提出的优厚的条件,也是劝我们与大宋恢复海上贸易!” 南陵温一惊,他回了句:“你确定扶桑的倭人,会有这么一出?” 丞相欲言又止,只时候高丽国给了他提示,王微说:“使者是冒了生死之险而来,不必隐瞒!” 丞相这才明说:“日本也派使者来到高丽王宫,他们竟然也是来劝我们恢复与宋国联系,不过,经过调查,为得是方便他们以高丽港口为中转站,多购买铁、铜之类的物资!” 赵仲明说:“铜铁等军需物资,朝廷有规定,每年运往日本的不能超过三艘大船!” 南陵温听了,笑着说:“这倭人脑袋倒是转的快,直到可以用如此方法躲避朝廷检查!” 宰相继续解释,他说:“一臣不事二主,何况国乎,但如果让日本途径,必然会让契丹人知道,我们也向大宋称臣了。 不知会遭背刺否,到时候天祚帝兴师问罪,百姓们便要枉死!” 张可秀笑着说:“再等上半年,女真部落完全团结起来,契丹人恐怕就无暇顾及你们了,女真人的战力你们应该领教过,应该不会去质疑,我这句话的真假吧!” 南陵温也接着张可秀的话,继续解释,他指着赵仲明说: “这位是大宋的皇族血脉,我将以他的血脉起誓,大宋将通过贸易给高丽源源不断的输送各种物资。 你们现阶段只需要当一个补给地,让愿意冲锋陷阵的女真族无补给的忧愁。 退一万步来说,无论双方情况打的如何,高丽都不会被牵连太深!” 丞相点点头,他知道不需要高丽出兵后,已经十分赞同这次盟约。 王微则是以进为退的说:“到时候我们可以暗中出兵帮忙,也要表达我们建成此联盟的诚心是吧!” 南陵温内心笑着,以高丽小国向周边大国称臣是常态,王微和这位宰相太会维护自己的尊严了。 南陵温继续挑着好的说: “与大宋通商好处太多,连日本也要经过这里,当地的若干港口必将繁荣起来!将会有一大批人富裕起来!” 王微已经心花怒放,他放下了身段,请有皇族血脉的赵仲明坐在自己身边,同时大声宣布:“本王将组建一支船队前往宋朝,开宋国与高丽交好的新局面!” 第91章 日本使者 当晚,高丽国王王微在宫内设宴,款待了几人,酒足饭饱后,王微屏退左右,专门留下三人聊天,他最先问南陵温: “听说你们封了我国一个武人为棒子将军,可有此事?” 南陵温可不想高丽国王看出里面的内涵,他赶紧解释道: “棒子作为常规武器,并无显眼之处,但胜在不引人注目,且威力巨大,关键能透露出不以取敌方性命为目标的意图,是仁义之师的象征!” 王微点点头,一脸赞同的说:“朕都心动了,若不是害怕违背了祖先的意志,真想把高丽国改为棒子国!以彰显此地佛、儒二学的兴盛的局面。” 南陵温笑着说:“不急,会有那么一天,陛下真不必急在一时!” 王微又调转话题说:“这次你们返宋后,请务必让宋朝皇帝派几名造船工匠前来。 上次宋人帮忙改造船只增加转轴后,因为使用方便,赢得了我国无数匠人的效仿,但终归是画虎不成反类犬,还是得要大国工匠来手把手教学! 赵仲明回应道:“不难,以后两国会经常通信,我们肯定也要让贵国的人民用上转轴,这样可以降低航海的风险,这是我方可以先承诺的!” 王微大笑,这时候他转头去看张可秀,是毫不避讳的从上到下的打量,连在一旁的南陵温都觉得被冒犯了。 张可秀也看向自己的身体,随后不解的问:“国王在上,我是身上有何无礼之处吗?” 王微大笑着说:“是朕无礼了,张可秀应该是个女儿身吧! 虽然你武力过人,但无论是谈吐、气质乃至思维都不像一般男子,我的祖母、母亲、乃至妻子都有男扮女装的习惯,由此观之,好像也如你一般! ” 张可秀不知对方是什么意图,但王微能把自己妻子、母亲都说了出来,绝不会有多大的坏心思。 张可秀想要对方知道她的诚意,点头承认,一脸随意的说: “来到此地后,国王是第一个发现我真实性别的人,真是目光如炬!” 王微很满意于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他立即自降身份,用接近恳求的语气说: “不必恭维本人,只因明日我还要接见日本使者,现在缺一个妃子,希望可秀姑娘可以假扮后顶上!” 南陵温有些警觉,他深以为此事不妥,赶忙问:“大王,贵国女子可是有几十万众的女子,何故找一个宋国的人来冒充为妃,万一被日本人知道了,可能会闹笑话!” 王微摇摇头,他很真诚的说:“又要识字,又要习武,而且面相也必须甚好,原谅我一下子找不到其他人了!” 南陵温又问:“这和习武有什么关系?” 王微说:“这日本国都人,思维和一般敌方人不一样,男女关系混乱,尤其是碰到他们认为的强者,恨不得当面脱衣!” 南陵温知道哪怕现在日本也有强国崇拜情节,而且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女子以能与外国人结合为荣耀,且越混乱越是可以炫耀的事。 他立马明白了张可秀会遇到的事,虽然可秀有能力反抗,但还是希望她会拒绝,因此专门投去了暗示的眼神。 张可秀是第一次看,南陵温有如此过激的反应,这反而让她有点开心。 加上她是一点也不把倭人放在眼里,因此已决定答应国王的要求。 张可秀说:“这有何难,有言在先,我只是假冒一下王妃,与日本使者斡旋,期间,国王也不可有无礼的举动!” 王微拍着大腿说:“绝不会冒犯,但日本使者就不好说了,可秀姑娘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上次他们当着我正妻的面,露出上半身,还言语侮辱!” 听完,赵仲明说:“看来民间记载日本人''度种''的事,真的是没有错!” 南陵温知道是日本人的人种改良计划,他感觉说: “你们要问下可可秀娘子是否愿意知道这些!” 张可秀一脸不屑的看着南陵温,她微笑着说: “《诗经》、《战国策》、《汉书》里面关于男女之情的露骨描绘多了去,这有什么难堪的!” 南陵温被怼的哑口无言,由此示意赵仲明继续。 赵仲明说:“有一次泉州来一艘日本商船,但船上全是妙龄女子,根本没有什么货物。 她们专门物色大宋仪表堂堂的男子,邀其上船共度良宵,对外说是度种!” 可能是觉得太过奇葩,张可秀打断了赵仲明,转头对王微说: “难得大王如此坦荡,这个忙我一定帮了,对方若敢与我面前无礼,吃亏的必定是他们!” 南陵温见已无法挽回,只得跟着说:“若一定要张可秀出面,我和赵仲明必须化作侍卫,希望大王答应!” 王微没有一点迟疑,他回应道:“可以,到时候还要与日本使者协商通商的条款,你们也可以给些意见!” 退下宴席后,南陵温像一个受气包一样,一直盯着张可秀,但又不主动开口。 张可秀倒也是一副心安理得模样,她也故意不说话,看南陵温憋到什么时候。 一旁的赵仲明,明显感受到来自两人的压迫,他本想逃离,却被南陵温死死拉住,动弹不得,想清楚自己的定位后,只得出面调和,先开口对张可秀说: “王微也是有看上你的可能性,万一他趁机假戏真做,可秀小娘子应该拒绝这种要求的?” 南陵温在一旁,一字一句的应和:“简直是闻所未闻,你怎么能答应!” 张可秀淡定的说:“我怎么知道高丽国王的心思,但这个国王除了年纪大了点,其实都比较符合我的口味,我就是不喜欢高丽的天气,冬天太冷了!” 南陵温呵呵一笑,阴阳怪气的说:“你这这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啊!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 赵仲明受不了,他先是大吼一声,准备训斥两人一番,但见两人都是一脸怒气的看着自己后,立马变怂。 赵仲明换成和事佬的模样后,一脸和气的说: “以后两公婆吵架,不要再涉及我这个外人,你们的暧昧我看不懂!” 南陵温冷冷的说:“再不管她,指不定会做出叛国的行为了……” 张可秀回应:“你今天真好笑!下次也要这样逗得我们开心,你说是不是啊,仲明兄!” 赵仲明已一个人走在最前面,小声的说: “你们开心就好,请随意,不要牵涉额这个无辜的人!” 南陵温突然释怀,自对方大伤后,他是第一次见到了如此发自内心的笑容。 见南陵温没有跟上,而是恢复了平日里的理智,张可秀一脸郁闷的说:“你怎么一下就反应过来了!我的乐趣没了!” 南陵温说:“我是想不出你接近王微或者日本人的目的!” 张可秀说:“这次没有目的,完全是因为受了剑伤后,有时候想故意为难自己一次,显得不那么理智,还好陵温和仲明也一样!不管过了多久,我想我都能记起今天的事情!” 赵仲明一脸拜服,他回了句:“我怎么竟遇上这么些人!” 说完后,三人竟然都默契的笑了起来,突然都像孩子一般的开心…… 第92章 度种计划 日本使者未来到高丽王宫前,已经通过与侍卫们打听,清楚了高丽国王愿意通商的决定。 虽然没有官宣,但日本人直接把这件事当成板上钉钉,他们甚至提前表示了诚意,特献上了麒麟被、椰子以及生口(奴隶)三人,乃是两女一男。 不管王微愿不愿意,他肯定还要接受这些礼物,并回给一些金银铜器。 日本使者的头领名叫难升米,五短身材、尖嘴猴腮、有些因营养不良而造成都猥琐状,他懂些汉语,见面行礼后,便对众人说: “日本国内战争不断,我家主人有意平乱,但缺少军需物资,大宋已开始限制对日出口,若能从高丽处再够买到一二,对日本早日迎来和平是有帮助的。 这次献上的这三名生口,面容姣好、打扮干净,还望大王和王妃及时享用!” 王微点点头,他回答:“日本使者的心意,我们心领了,现在先谈更重要的事!” 大臣们也给王微讲过,本来日本人也是个尊崇儒家,重视伦理道理的民族。 奈何岛上慢慢形成了武人当政的风气,杀来杀去后,就剩些亲近结婚,生出的后代多是些嘴尖毛长的之辈。 日本的统治层猛然惊醒,为了延续种族,不得不放下尊严,光明正大的提出度种计划。(二战美国独占日本时,日本女子也被鼓励多与美军联谊。) 生口们只听难升米的指令,他们已准备脱下衣服,王微只得强行下令,让生口们先退下,这时候,假扮王妃的张可秀也站起说话: “难升米使者,听闻你们已经习唐制甚久,为何还要保留生口的传统?” 难升米回答:“启禀王妃,这些年日本岛上战争一直不停,武人太多农民太少!不如从战俘中找些标致的奴隶出来,献给周边尤其是中原地区的大宋!” 张可秀点点头,她也觉得是个减少粮食消耗,又能获得不错回礼的方法,随后她又问: “听说你们常派女子去大宋度种,为何不来我高丽耍耍?” 王微、南陵温、赵仲明等,一听起这事,都觉得难为情,但难升米情绪显然高涨起来,他说: “希望国王和王妃不要觉得无礼,相对来说,宋朝毕竟是大国,制度和技术更先进,更容易找到一表人才的男子!” 张可秀哈哈大笑,她让开一个身位,让难升米可以看到南陵温和赵仲明,随后很正经的说: “我身后的两位侍卫如何?符不符合你们的法眼!” 听到这话,南陵温和赵仲明吓的差点立足未稳,但难升米已经上心了,他仔细端详二人,随后竟然蹦出一句日本口语,只见他一脸满意的说: “哟西,哟西,就他们了,可否今晚邀请二人上船一聚,我这次带了几个小妾,她们……?” 张可秀只是想转移下话题,她也没有想到会如此的顺利,赶紧打断对方,并找了个借口推脱: “我是在提醒使者,目光不要光局限于大国,高丽虽小,也有些东西的,至于这两名侍卫,暂时还要值班,等他俩得空休息之后再做安排了!” 难升米还在盯着两人,他说:“如今看来,怪不得王妃对刚才那名男生口没有兴趣,这才是好的皮囊。 为免让王妃扫兴,下次通商时,我一定叫人多带一些生口过来,一定能让王妃挑到满意的!” 王微乐的哈哈大笑,他瞬间就明白了,张可秀刚才一系列操作的原因: 抛出蓝领温和赵正明为诱饵,让难升米将心思放在他们身上。 王微决定替张可秀解围,他将话题聊到途经高丽港口的商船,如何抽税,以及如何保障过往商人安全的问题。 难升米早有准备,他直接表示全部照抄大宋即可,他说: “根据我国往来的僧人通报,开封之地的富庶和繁华,远超我们都想象,就照着他们的律令来,保管错不了!” 王微也同意,但在表态自己还是征求了张可秀们的意见。 见几人都无异议后,立马安排上端上笔墨纸砚,当场和日本使者签约。 难升米又忍不住的发出:“哟西”的赞叹。 到离开时,他还专程对南陵温和赵仲明说: “两位大人记得,有空一定来船上坐坐,保管给你们好看……” 南陵温和赵仲明只得沉默不语,抱拳回应,在一旁的张可秀则是忍住不笑。 确定难升米走远后,张可秀赶紧做出抱歉状,她对王微说: “国王,刚才我的行为有些过激了,还望理解,下次你多带些精壮的护卫,想必日本使者的注意力就转移到其他地方了,王妃们便不会觉得为难!” 王微也忍不住认真打量起南陵温和赵仲明,他是非常认可的说: “的确是的找些精装、优雅、俊美的男子了!” 南陵温看张可秀在把事情带偏,他终于忍不住站出,故意严肃的说: “让大王见笑了,这都是权宜之计,不必当真,如今既然已决定通商和通使,还望国王发出正式书涵,让我等带回宋朝!” 王微说:“陵温莫慌,我已经让人去修复本国最大的船,不日之内便可以安排启航,这次除了文书外,还准备了些贡品:比如人参、珍珠等,我想大宋皇帝一定能感受到,我国的诚意!” 赵仲明点点头,他说:“还望高丽国王暗中支援好女真部落,这也是与你们利益相关的,可以让契丹人的注意力西移,大家多点生存空间!” 王微说:“放心吧!使者,孰轻孰重我当然明白!” …… 第93章 郡王登基 三人携带高丽国的朝贡,外加几十号的使团人员,在海上历时近半个月,终于回到了祖国大宋。 不过,刚登上岸后,他们就发现熟悉的港口已挂满了素缟。 三人还以为是地方主政官去世,并不上心,直到接待他们的官员,告诉几人实情: “我国皇帝前几天刚驾崩,一切通商和通信活动,都必须延后半月!” 赵仲明听完,愣了很久,他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到流出。 因为父母的遭遇,仲明对先帝多有恨意,但这位爷爷辈的人,却一直是他心目中的好皇帝,是社稷之幸。 南陵温尝试安慰对方,他用清代学者的话来形容先帝宋仁宗:“百事都不会,只会做官家!” 张可秀也在和接待人员窃窃私语后,告诉赵仲明: “欧阳大学士,批语:为人君者,止于仁,这可是对你这位爷爷极高的评价了!” 赵仲明觉得都是些发自内心的话 心里舒服很多,情绪也稳定了些。 这时一个有眼力的官员,迎上前一步,小声的问: “三位不是高丽人吧!竟然能说一口流利的汉语!” 南陵温点点,他用命令的口吻说:“你们先把高丽使者,好生安排在客栈里,切不可怠慢,待我们进京后,便会立马让中书下令安排后续接待事宜!” 如此口气,显然超过了这位官员的想象,他说:“与高丽通信乃是国家大计,我等绝不敢放心一刻,只是敢问,三位大人是何身份?” 南陵温看向赵仲明,故意压低点音量说: “你记一个郡王之子赵仲明即可,当然等郡王登基后,还得改口……” 这人一脸喜从其中的样子,他也马上表明身份:“小官秦卞,不喜爱如此按部就班的工作,想离开市舶司,到地方主政! 但奈何无人引荐!” 张可秀提醒一句:“这可是个肥差,非厚待之人不会被安排到此,你可要想好了!” 蔡卞说:“我生平之志,也不在名利富贵,就想追求心中的理想!” 赵仲明听后,收起情绪,动情的说:“会有这么一天,我一定向父王多美言几句!” 与秦卞办理好交接事宜,三人又去安抚高丽使者一阵,使者们先是对皇帝都逝世表示了哀痛,随后又表明,将安心待在港口直到汴梁传来消息。 一切安排完毕,三人是快马加鞭的赶回了京城。 皇后早已期盼着张可秀的归位,简直可以用望穿秋水来形容她的情绪。 两人在坤宁宫一见面后,皇后便屏退了左右。 等周围已无外人时,她竟然小声的抽泣起来,这让张可秀不知一下如何是好,只能赶忙问: “太后,你受什么委屈了!” 曹太后说:“这个赵宗实,我力保他上皇位,他却一点不知我用心,还对大臣韩稚圭说,太后待他甚薄,这是个什么意思,此人凉薄心性啊,我真看走眼了!” 张可秀安慰着说:“有欧阳和韩大人在,事情不会走向偏锋的,我已看了起居注,郡王还是每日都来请安的!” 曹太后说:“他不肯为先皇守夜,后天就是大葬之日,无论如何我都想他现身一次!” 张可秀说:“我知道太后的心思,郡王的帝位是从先帝身上继承,若不承认以及尽孝,便是得国不正,容易引起人们的议论!” 曹太后再大叹一口气,她说:“郡王又何尝不知,只是他真的无帝王胸襟,怪我平日里,看走眼了!当初先帝可是要指位于其他宗室子的!” 张可秀希望太后打住,她说:“还望太后不要轻易下结论。 郡王的遭遇,不是旁人可以理解,那种痛苦谁人也无法分担,让他发泄一下吧!我与赵仲明有交情,一定让他劝自己的父亲出面!” 曹太后说:“我以后的生活无望了,你可知连吃穿用度,郡王都替我先减了!” 张可秀说:“这个情况,我尚未了解,但有传言说新帝的意思是丧事一切从简,他不避讳你这里,说明把你当成自己家人,还望太后理解,等葬礼过后,一切必定恢复!” 曹太后终于止住情绪,她一脸满足的说:“你回来就好,我便放心了,先去忙正事吧!等闲下来的时候,便与我说说你这段时间的经历!” 张可秀点头,随后便退出皇宫。 出宫后,她立即驾马往郡王府赶去,但此时的郡王已经是名义的皇帝,等先帝大葬夜后就要登基。 此时,在外围街道上,就已经多了十倍以上的守卫盘查过往行人。 张可秀没有两府职位,通报姓名要按资排辈,这一来回折腾没有半天是不可能得到回复的。 她可不想傻等,想了下,转身便往南陵温的民宅走去,她猜这傻小子应该也有一样的困境。 不过,让她倍感意外的是,赵仲明也在南陵温的住处,两人还在一起悠闲的喝着茶。 张可秀放下宝剑,见面就问:“朝廷这么多事,你们两个怎么偷起懒来了?” 南陵温递过一杯茶,趁机把剑的位置放远一点,然后很和气的回答: “那里偷懒了,我们才从先帝灵柩那里回来,韩相和欧相不让赵仲明守灵,现在希望他去劝劝郡王!” 张可秀听完,这才坐下来,继续着话题: “看来你们是在等我的消息,太后这边对郡王也有意见,但都不是大问题。 关键是大葬之夜,郡王必须得现身,这是关乎得国之正的问题,现在只能逼仲针或者仲明行动了!” 赵仲明说:“道理我都懂,但父亲半生被人白眼的经历,非三言两语能让你们感同身受,我现在必须找到共情的理由,才能去说服他!” 张可秀说:“仲针大哥呢?他脑袋灵活,应该有些办法的!” 南陵温说:“新帝登基,根基未稳,为防止有人作乱,大哥被安排为京兆府尹,负责汴梁的治安,现在应该是最忙的人了!” 张可秀点点头,如此赵仲针身份立马变为太子了,她继续说: “那你便是天选之人了,应该想好如何规劝自己父亲了吗?” 赵仲明说:“我求助过母亲,但她也劝不了父亲,欧阳、韩相等也每天给父亲讲《孝经》的内容,但父王内心根本就不想承认这个先帝!” 张可秀惯性的去拿剑,不过发现被南陵温移走后,不得已拿起茶杯喝上一口。 她说:“明天就是绑着架着,也得让郡王露面,不能让有心人在这里找到漏洞,到时候会给新帝带来无尽的麻烦!” 赵仲明赶忙打圆场,他说:“真要论说客,南陵温还可以一试的,这个也是我能想到的最后办法。 刚才我们虽然是在喝茶,但其实还是在分析父王的心里,希望找到发力点!” 张可秀说:“一个皇帝便该有帝王的胸襟,我们在辽国、高丽遭遇了多少事,还不是只能咽下,看结果呗!” 南陵温已沉默许久,他在反复分析郡王的心态,现在经过张可秀的提醒,反而觉得这是最不重要的东西。 南陵温突然开口说:“我终于明白了,重要的是郡王看重什么,他绝对渴望帝位,也渴望替自己的父亲濮王证明,现在是时候满足这一心愿了!” …… 第94章 郡王的心思 赵仲明带着南陵温外加张可秀,挤过人山人海,来到了郡王府内。 下人并没有通报,而是要三人直接到会客厅一看现实情况。 果然,等走到会客厅时,就立马发现郡王正在和贾相、韩相、欧阳大学士外加枢密使富彦国以及副使等在一起,正在进行''激烈''的讨论。 人人都是面红耳赤,相不相让。 欧阳永叔和韩稚圭看到三人到来,立马站起身来,见状,其他人也跟着站起。 显然,他们都已经无法说服郡王,只能指望赵仲明用亲情感动对方。 首相贾昌朝充分发挥死缠烂打的精神,就算是快要离开前,他还是要在嘴里重复念叨: “继承大统是郡王的天命,谁也无法无法阻拦,但唯有得国之正,方可以安抚人心减少乱局,郡王之位只能来源于先帝,所以务必请新帝为社稷考虑,不要落人以口实!” 郡王摇摇头,直抒胸臆的说:“你们不要再拿这个事情来威胁我,本来我就不愿坐上这个位置,你们现在都可以再选一名宗室子的!” 宰执们都对如此戏言无语,只能在请安后迅速退下,不过路过三人时,大家都拍了拍赵仲明的肩膀,意思便是都靠他了! 当然赵仲明也不知道该如何劝父亲了,他已经把所有指望都放在南陵温身上。 南陵温立马行动起来,他先是与郡王对视,等到对方有些不耐烦,伸手去喝茶时,才开口说: “陛下,就拿一个平民百姓来说,如果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能称呼,在微臣看来是真有违天理了!” 郡王有些高兴,这小子能猜中他的内心,但他还是摆摆手,一脸推辞的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要称呼我为陛下!” 南陵温继续说:“陛下,若是曹太后肯扯下帘子(垂帘听政),并同意你称呼自己的双亲,这件事还有转机吗?” 郡王眼前一亮,他提高音量说:“朕倒是可以出面,但只看在曹太后是高皇后的姨母份上! 对于先帝我已不想再掩盖,我只能说不去恨他,但不会有一丝感激!” 南陵温说:“一切都可以随陛下的心意,只有一点,大葬之夜必须露脸,哪怕只停留一刻!” 郡王说:“听你的话,让我内心舒服很多,曹太后还政于朕的事不急,但如何称呼双亲的事,我绝不妥协。 我知道张可秀是太后的心腹,还望可以把朕内心的要求转达!” 张可秀听后,也学南陵温提前称呼郡王为皇帝,她说: “陛下,汉字博大精深,我相信可以找到一种叫法,让皇帝满意更让群臣都满意!” 郡王说:“你们是赵仲明的好友,以后也可以算是我的亲信了,希望不要觉得朕小气,我只希望善待自己的亲生父母,试想一下,一个连亲生父母都不在意的人,还会在意天下百姓吗?” 南陵温很认同的说:“陛下,我们都能理解你的用心,但群臣的出发点不同,还望你能够多委屈下自己。 这个皇位我知道你不稀罕,但是你的后代们却可以收益良多!至少我的兄弟赵仲明再也不用争郡王的继承权了!” 郡王哈哈大笑:“我很喜欢这么直接的议论,这个的确是为儿孙计了!不过我还是要问一句,你们真有把握让太后同意我称呼至亲?” 南陵温说:“到时候把赵仲针大哥和仲明借我一下,保证没有问题!” 郡王说:“好吧!明日我一定现身,南陵温你可要小心了,若事之不成,等朕登基之后,你自有一番苦头!” 赵仲明赶紧开了个玩笑,他说:“父王,要整南陵温,便是给他赐婚。找个悍妇压迫于他,不让他和张可秀双宿双栖!” 郡王一听,开心极了,他说:“我还以为是你这孩子对张可秀有意,原来是这么个情况,好吧!南陵温得上心了,不然到时候,我便来个乱点鸳鸯谱!” 南陵温赶紧白了赵仲明一眼,笑着说:“就算你以后当上了郡王,还是我的兄弟,当然仲针大哥贵为太子后,我便不敢乱来了!” 张可秀笑着说:“你终于有怕的了!” 郡王已收拾好心情,他知道三人一路经历千难万险,已是情比金坚,特意又叮嘱一句: “你们还很年轻,以后也必定位列高位!国家社稷必须多上心了” 南陵温说:“我也不想骄傲,但现在再说自己朝中无人,恐怕被人耻笑了,还是接受自己有后台的事实,更好的做事吧!” 郡王点点头,他说:“果然有志气,我很欣赏你这一番回答,听说你们还带来高丽使者,其中是否有一番奇妙的经历?” 随后便由赵仲明讲述了偶遇高丽僧人、团结女真部落在辽国后院拱火、遇险以及偶遇日本使者的经历。 郡王听的津津有味,他很是严肃的说:“两府的大臣已经和我做汇报了,他们的视线都在西夏,对于辽人暂时只能求和平为主,不过你们提出团结女真的方案,我很认同,几百年前,大唐便是联合高丽灭掉的新罗,大宋亦可!” 南陵温赶紧恭维一番:“陛下气度不凡,乃是天下百姓的福气……” 张可秀已暂时解决眼前的危机,她心思已在如何说服太后签字上,这个需要很大的理由,目前看来也只有南陵温能找到了! 第95章 追封濮王 大葬之夜,在万千人的注视下,新帝终归现身,因为仁宗的墓地还没有完工,今夜过后他的棺椁还将停留在皇宫,今天只是完成入土为安,象征意义上最重要的一步。 在人群中居前的曹太后,一见到郡王现出现后,脸上的表情终于轻松许多。 郡王也是一套戏做到底,穿上孝服,跪拜在前,呼喊自己的“父皇”。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有眼尖的随从发现,郡王身体突然莫名的抽搐,口里不断有白沫流出。 几位大臣见状后,赶紧招呼护卫遮挡住现场,又招来御医替郡王把脉,确认是突发癫痫要多休息后,首相贾昌朝下令送郡王回府邸。 太后通过御医之口确认郡王身体经不住熬夜的折腾后,也不敢再要求郡王替先帝守灵,改用其他宗室子主持大葬之夜。 南陵温几人也跟在身后,他们全程听见了御医们的讲解,知道对于这类癫痫症状,除了施针和多休息以外,暂时无好的对策。 南陵温有现代的医学知识,他深以为这是赵氏家族的遗传病,因为仁宗和真宗两父子也有类似的症状。 如此情况下,按现代观点来说,应该清淡饮食,少吃嘌呤物高的食材:比如羊肉、鱼肉等等。 三人跟随郡王的马车回府里后,南陵温用宋人可以理解的语言发表了类似言论,赵仲明听完后说: “父亲最爱吃羊肉,几乎每餐都不落下,反而是先帝因为节俭,并不追求大鱼大肉!如果是相同年纪,实际上先帝比我父王身体还好上一些!” 张可秀也同意,她说:“看来口舌之快,不可逞哦!” 赵仲明继续说:“现在我就下令把郡王府里的羊肉全都送出,从今以后多吃瓜果蔬菜!” 南陵温提醒道:“可以吃肉,但是要少吃且主要是瘦肉为主,切不可多刺激郡王了!” 赵仲明点点头,他一脸认真的说:“我真是觉得,你要是去开个医馆,也不会饿着吧!” 南陵温说:“先把郡王安顿好吧!下午还要进宫与太后交流的,仲针大哥那边安排好了吗?” 赵仲明说:“大哥说他一定到,陵温只管安心去当一名说客吧!今日太后应该解了不少心结!” 南陵温说:“的确今日是个难得机会,我要明确一点,太后不是个贪权的人,我们重点讨论的是如何称呼濮王,也就是你亲爷爷的称呼问题。” 赵仲明说:“这点我和大哥都非常清楚,该我们两兄弟表态时,我们一定会开口,但如何让太后满意,也只有你能有办法了!” 张可秀高兴于没有人误解皇后,她忍不住说: “走吧!差不多到点了,太后应该回坤宁宫了,趁今天她见着了郡王!” 几人叮嘱好御医看住郡王,两府里也安排两人继续照看,其余的人则要继续到先帝灵柩处照看。 三人快马来到宫殿外,通过与侍卫打听,得知皇后已经回到坤宁宫安歇。 张可秀赶紧让下人通报自己的身份,果然,只一会儿后,便有内监安排他们入内。 进入正殿内,只见太后稳坐在正中的木椅上,一脸的疲倦,她见到三人到来后,打起了精神,一脸欣慰的说: “总算替我这个老人家留了点脸面,无论先帝如何对待宗实,他终归是我的丈夫,临终前,先帝也是告诫我:召集两府大臣,稳住社稷局面!” 南陵温说:“启禀太后,可秀和你情同母女,因此我便放肆一些,希望你考虑现实的情况,让郡王对自己的亲生父母用特别的称谓!” 太后听完,立马收起情绪,他见随行之中少了一个赵仲针,便问:“京兆府尹不来当说客吗?” 这话有些埋怨的意思,事实上因为皇位继承的原因,皇后不敢直接对郡王好,但隔代的仲针和仲明,她是接近无私的喜爱。 就算自己平日里非常节约,但对这两兄弟的赏赐是一点也不少,这当然也有让他们反哺郡王的意思。 赵仲明接话说:“我们是一起约好过来的,但害怕太晚,会耽误太后休息时间,因此不等人齐便先进来了,我相信只再来一小会儿,赵仲针一定现身!” 曹太后说:“好吧,这件事我便不计较了,毕竟宗室里还有人心有不甘,针儿需把这些事都安排妥当!” 南陵温说:“太后请细思,如果让郡王称呼先帝为先皇帝,称呼亲生父母为先帝和先后,不准加皇字,不知是否符合太后心意!” 曹太久眼睛一睁,大声的说:“南陵温你真的放肆,你以为有郡王替你撑腰,就敢无视我这个老太太吗?我难道还办不了你吗?” 张可秀想要帮忙圆场,但南陵温打住了他,他示意要自己来,随即又抛出了自己的理论来源: “先帝养母章献太后,可是要穿衮服入宗庙的,如此在外人看来大逆不道之事,在先帝眼里只是人之常情,便如同陪自己母亲玩耍一般,群臣之中便没有了反对声,流传到今,我们反而能感受到先帝的仁慈,而不是当时的种种流言蜚语!” 这话可说到太后心坎了,养恩和生恩都是莫大的情,谁又能否认。 太后若有所思的回了句:“郡王可以不认我这个母亲,但我指定了他为继承人后,却不能不辅佐于他。 就准南陵温所说的称谓,当初先帝生母是按皇后礼仪下葬的,之前张贵妃没了后,也被追封为皇后。 当时我是再三忍让,被人所诟病,但如今看来都只是一时的兴衰,不影响社稷大局!” 话音落地,赵仲针也终于现身,他给太后请安后,把母亲收藏的嫁妆也都来了,全都是当初太后的赏赐,太后见后,思绪回到了若干年前。 这时候赵仲针掷地有声的说:“父亲的苦,我无法代替也无法理解,但太后对我们兄弟和母亲的亲情,我却是实实在在看在眼里的,等我忙过后,必定每日来请安!虽是形式但总能代表心意!” 太后很是高兴,留了四人吃饭,还额外对身边的太监说:“家事也是天下事,天下事家事,慢慢解开心结吧!” 第96章 母慈子孝 赵仲明把太后最新的决定讲述给了郡王,有了曹太后的手谕,满朝文武也不会在妄加议论,郡王追封亲生父母的心愿,基本就能被执行下去。 听闻如此幸事,让郡王郁结的心情变大好 ,连带抽搐的状况也被压抑下去了许多,他从床边立起对身边的人说: “如果不能尽孝,当个皇帝又有何意义!” 两府官员默然,郡王又传令给中书:“明日的登基大典,一切从简,删掉任何打赏的环节!” 赵仲针进言:“父王,如此怕不妥吧!打赏下人是常例,他们忙前忙后,多少希望有点收获的!” 郡王态度坚决的说:“先帝的葬礼,因为身体原因,我未能全程尽孝,但在钱财上已经是按最高的规格,参与者获得的赏赐已经不少了。 但现在国家和内库的钱帛并无多少剩余,到了有关我的事,必需要从简,我想这也符合先帝的遗志!” 听完后,周围的所有人包括南陵温等,都齐呼:“郡王英明!” 第二日的登基大典,果真一切从简,由于身体缘故,郡王只出席了加冕仪式,剩下的步奏全由赵仲针代劳。 郡王获得了宗室长老的祝福,在太后的见证下,赐新名赵曙,等外开始称帝。 他正式入住皇宫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将两府一帮旧臣,官阶增加一级(类似于现代的正部升副国,待遇增加),但职位没有改变。 随后又将赵仲针任命为同平章事(荣誉职位,根据皇帝的意思入朝议政),赵仲明则是继承了濮王的爵位。 由于此时曹太后尚在垂帘听政,这一系列的安排,拟成旨后,还要经过太后签字。 邓绾想攀附新帝,表示自己的立场,他借机生事,出列提出: “陛下正值壮年,一上位的勤俭之举,已经赢得臣子们的一片忠心,恳请太后拟定扯帘日期,已安抚天下人心!” 邓绾的话虽然难听,但的确说出了大部分人的心声,连一向被认为是皇后一派的韩稚圭和欧阳永叔等都刻意保持沉默。 这时候,御史中丞司马君实站了出来,他反驳邓绾说: “陛下和太后乃是母子之情,先帝临终之际也是托孤于太后,若新帝刚登基,就议论此事,这反而会让天下人去议论陛下的私德,会有母子不和的传闻!” 皇帝也觉得有理,而且他的根基未稳,两府重臣多与太后有旧,现在还必须要她的支持。 但皇帝肯定是不能直接说出想法,毕竟邓绾是向着自己,打击了他,以后朝堂上肯帮腔自己的重臣就更少了。 于是,他专门去问首相贾昌朝的意见,也是平日里对他和稀泥的态度有所不满,故意给他出难题。 皇帝说:“邓绾和司马君实的话,朕都觉得非常在理,不知贾相有何意见?” 贾昌朝猜人心思的本领是一绝,他早已明白了各路人马的初衷,等到皇帝再问自己时,他直接回答: “邓大人说的非常在理,我心里也是认同的,但不符合礼数,诚如司马君实所说,新帝一登基就开始和母亲争权,这就是给人看笑话了! 所以我的意见是,暂时不讨论扯帘之事,待太后觉得皇帝已经能稳住朝堂后再表态!” 邓绾也领悟到其中奥妙,他知道皇帝实际上在默许自己,于是继续追问: “先定三个月时间如何?到时候百官再一起讨论,大家都能统一后,再请太后发布意见!” 曹太后在帘后,看到皇帝和宰相都不帮自己说话,知道大势已去,她本来就不热衷权力,只是想帮郡王稳住局面,于是直接出声: “众卿不必议论哀家了,我只是想把先帝葬礼办好,现在心愿足矣,待一个月后,皇帝已熟悉各项政令,便直接扯帘!” 百官赶紧行礼后,奇呼英明,连皇帝也转身去给太后跪拜,曹太后则是命人拉来帘子,笑着对皇帝说: “多叫高皇后陪陪我吧,我也要适应新的身份了!” 皇帝点头答应,至此在心里暗下誓言,每日去往坤宁宫的晨昏定省,都不能缺席。 还有一些非三品大员的人事任命,皇帝本来也有所提及,但曹太后已不愿意过目,示意他和宰辅们商议,自己只管签字。 这些充分能体现新帝个人好恶的调遣结果如下: 王介甫因为立储之事与新帝有过节,虽然赵仲针一再表态挽留,但还是被派往杭州府任知府,继续完成他的青苗法。 经过赵仲针的建议,王介甫的老部下吕惠卿被提拔为通判,继续留任地方。 黄德和一开始是被派去替先帝守灵,但有人透露,曹太后已经抱怨过宫里已经没有几个旧人,因此被皇帝特意安排回京,负责坤宁宫的事务。 秦古和苏子瞻,因为韩相的举荐,也被调回京城,已经准备提拔到两院的中层职务。 总之,退朝的第一天 ,只有一人心里不太平静,等与皇帝商议完人事的安排后,他立马向坤宁宫出发,请求与曹太后见面。 曹太后一听是贾昌朝,知道对方肯定和自己一样,有一肚子委屈,肯定是接见了对方。 见贾昌朝一脸的委屈表情,曹太后安慰道: “贾相都贵为同平章事了,还有何事不顺心哦?” 贾昌朝说:“曹太后就不要取笑老臣了,为了当上这个同平章事,我可是拉下了老脸。 但是新君继位,一连许多事务都不曾问询我的意见,其实太后也看得出,韩相和欧相才是最得起信赖!” 曹太后笑着说:“贾相太看轻自己了,任何人只要与你相处久,便知道你是那种外圆内方,而且一心不二的人,我给你四字你的性格“默默做事”,保管一个月后,皇帝一定会多找你交流!” 贾昌朝绝非太久是在安慰自己,他说:“难道老臣是当局者迷?” 曹太后继续说:“先帝在位时,曾经称赞你是唯一一个:既心系社稷安稳,又能从顺从他心思的人,这种评价是极高的。” 贾昌朝说:“一朝天子一朝臣,还望太后原谅我的直接!” 曹太后说:“贾相不要妄自菲薄了,其实你拉下老脸,也是能当上同平章事的。 你们几个宰执仲,论做事能力的确是韩稚圭排第一。 但扪心而问,你又能差多少?其实凡大事都是要群议,反而贾相是最善于调停群臣关系的,所以不要觉得自己的位置是抢来的,你当真是实至名归!” 贾相这才如醍醐灌顶,他站起笑着说:“看来先帝才是最清醒的,他把社稷托付于太后,才是最英明之举!” 第97章 角厮罗 皇帝新登基后,一段时间内,四方邻居肯定要派人来庆贺。 这其中多了一个从来没有与宋朝接触过的政权,便是来自河湟谷地的,自称“角厮罗的”一个地方政权。 河湟谷地位于今天黄河与湟水之间,可以理解为青藏高原尾部凹下去的一块,又东端因为连接着关中平原和河西走廊起点,有着重要的战略意义。 赵仲针对这个地方非常感兴趣,他认为这是宋朝制约西夏,夺回河西走廊控制权的关键。 因此,经过与父皇的请示,他是亲自接待了来自角厮罗的使者,这些人也都是会汉语的,一见面就表达了要向大宋称臣的意图。 赵仲针不敢独断此事,他表示要先请示皇帝,不过为了安抚对方,还是先透露了底牌: “非不重视角厮罗政权,现在请示皇帝,其实是考虑给你们如何的称谓和待遇,所以还请使者们稍安勿躁!” 听完后,角厮罗的使者们都感到心安,都答应会耐心的等待。 赵仲针回头便先去和南陵温们商量,他们已被提前安排去打听河湟谷地的各种消息了。 几人碰头后,赵仲明最先表态,他说: “角厮罗先后向西夏、辽等称臣和联姻,这次专程派使者来我朝,的确有些诚意,但还是不敢断定他们是否真心臣服!” 为此,张可秀也提供了自己的意见: “对大宋来说,河湟谷地属于很容易进攻的地方,但换到西夏后,因为有祁连山阻隔的原因,就变为易守难攻之势。 角厮罗的人为了货物贸易或者自身安全来考虑,交接好宋国都是最优且务实的选择!” 这个观点已经让赵仲针眼前一亮,但他还要再听听南陵温意见。 南陵温因为记得历史记载,知道这块地方最终会被打通,成为宋朝的地盘,于是直接给赵仲针建议: “可以用优厚的条件与角厮罗联姻,前面通过给辽国增加岁币,让他们和西夏打了一仗,现在也可以通过扶持角厮罗的势力,让他们也去恶心西夏!” 听完,赵仲针说出了自己的心愿: “我倒是希望把河湟谷地收归中原,你们觉得现在时机如何?” 南陵温说:“好时机是可遇不可求的,但可以尽量创造条件。 接受角厮罗的称臣后,我建议通过河湟谷地恢复西域与大宋的通商,通过货殖来改变角厮罗政权的人心,让他们倾向依附宋朝,相信通过十年以上的积累,这地方便完全是汉人的天下了!” 赵仲针说:“我虽然心急,但感觉还是不能冒进,便依据你们的意思上奏中书和陛下: 先开设行商榷场,等角厮罗提出驻兵要求后,再考虑一步步蚕食对方地盘!” 南陵温点点头,他继续说:“外交可是内政的延续,现阶段想要大规模支撑开边行动,还必须在税赋上进行改革。 关键就是从大地主和士大夫里抢到些财富收入,我想大哥应该关注下王介甫的青苗法!” 赵仲针有点惊艳的表情,他说:“陵温小兄弟有意思,一个校书郎帮忙举荐制诰,连史家都无法理解!” 南陵温说:“仲针大哥可是踌躇满志,连带我都热血沸腾,我们可以把改革看成是切饼,有两种方法可以让自己受益。 一种便是把饼做大,比如开发新地盘、推广新作物等等。 第二种,便是从新切饼的问题,百姓不能少,朝廷不能少,那么中间的地主和士大夫阶级就必须甘愿利益受损!” 赵仲针知道是至理名言,但他还是一脸愁容的说: “我与告老的文相也聊过天,他却告诉我官家是和士大夫共治天下,而不是百姓,必要时得牺牲一点底层人民的利益!” 张可秀和赵仲明听完,都不好发表意见。 对于社会运行规律的残酷,他们除了能救济下眼睛能看到的苦难人群外,对另外无穷大的底层百姓的确是无能无力的。 南陵温也无法去否认这句话,但他又对三人提了新的问题: “安史之乱时,为了请回鹘出兵,让对手抢劫了洛阳,如此行为是现实之举或者是帝王的私心?” 张可秀听完后立马摇头,她说: “这个问题了太难了,如果不借兵回鹘,叛乱还会持续一段时间,万一让安禄山继续挥兵南下,后果便不堪设想,死的人也就不止这么点了,但的确是苦了洛阳百姓……” 赵仲明则说:“就算我有仁义之心,也只能说,借兵有非议,但的确是无奈的务实之举!” 赵仲针想了一阵,他对南陵温吐槽道:“你小子说话直接点,这记载再过一千年,恐怕还会有人议论,我们又如何能盖棺定论?” 南陵温说:“文相的也是如此,他是从国家稳定和自己利益出发,挑不出理,但广大百姓是无法发声的,不能任何遇到任何事,都想着再苦一苦他们!” 赵仲针突然严肃的说:“南陵温的确提醒了我,对于不同出身的人来说,看待同样问题的观点会完全不同,我若想要富国强兵,就必须通盘考虑!” 南陵温见已起到效果,便说: “我便是想提醒大哥,若要去切士大夫和地主们的饼,得做好被他们疯狂反扑的准备。 不管你做的是对是错,他们总可以找到一些事迹来论证自己的正确,就是我理解的貌似正确。 史书记载只记载王侯将相等,但百姓才是真正的历史推动者!便是那句:仁义不存,攻守之势,异也!” 张可秀听完后,忍不住鼓掌,她继续问南陵温: “位置越高的人,越听到的是称赞,而且容易被人投其所好,这该如何避免?” 南陵温回过头来,斩钉截铁的回答: “只有一法可以破解,便是深入地方,而且不能先和地方官员打招呼,多看看人民的原始生活状态,便能知道如何解决痛点!” 赵仲针这时猛然拍了一下仲明,随后笑着说: “你小子真不错,要是把南陵温留在西夏辅助那边的人,大宋必然遭遇又一个强敌。 如果说五张羊皮能换一个百里奚,南陵温换五十张皮!” …… 第98章 联合青塘 中书这边,按照皇帝的意思,直接将赵仲针上奏的要求,不做任何删减,全部都拟成圣旨,随后派内官去给角厮罗使者宣读。 圣旨的大概内容便是:角厮罗政权内部一切照旧,向大宋进贡时,厮罗首领以节度使自居,宋庭作为抚恤每年给予丝娟若干,散茶千斤。 角厮罗的人对于这样的政策,肯定是有受宠若惊的感觉,他们表态一定会誓死效忠大宋,愿意为大宋皇帝鞍前马后。 赵仲针非常满意这样的回应,当场表态:“使者们可以在汴京游玩数日后返回,我将安排一个使团前往河湟地区,到时候要以最高规格举行节度使册封仪式!” 角厮罗使者们都跳起舞蹈回应,待赵仲明走出驿站后,他转身去找南陵温们商议消息。 一见面,他就把之前与角厮罗使者会面的情况详细说明,并强调:“我倒不是爱排场,而是想要借此,刺激一下西夏!” 南陵温也表示了理解,他说: “得提前在西北一线做好准备了,西夏人一定会打过去,角厮罗归顺我们,等于在断党项李的右臂!” 张可秀点点,她又问:“你确定,角厮罗扛得住西夏大军?” 南陵温说:“我们的西北军加强戒备,给西夏人制造随时会入侵的的假象,他们一定不敢全力进攻河湟,如此情况下,角厮罗军队只要利用好地形优势,一定可以出奇制胜!” 张可秀想了一下,对此举表示了认可,这时候赵仲明也加入了谈话,他说: “那么这次派人册封时,还需要暗中给西北军带去命令,必须守住西夏人偷袭,在必要时,要对角厮罗人表现出一定的友好!” 南陵温非常认可,他补充说: “我知道几个边关大将比如仲世衡等,都有收买蕃人将领的习惯。 我认为朝廷应该借机对此大加赞赏,最好再安排几个蕃人领汉人军队,或者组成几支汗、蕃混合的军队,这样可以使当地人部落首领更愿意归服!” 赵仲针笑着说:“既然,南陵温心中有如此清晰的规划,愿不愿意亲走一趟,辽国大本营的后方你们都去过,这次再去看看西夏的邻居。 回来后,上书几篇,让枢密院的人见识一下,什么是真知灼见,什么是纸上谈兵!” 南陵温说:“我本来就有此想法,但希望大哥替我办一件事,便是将张茂则也召回皇宫!” 赵仲针听闻,眉头皱起,他说: ”上次父皇下诏书时,是连带将一干旧人都召回的,也包括张茂则,但是他好像不愿意回宫!” 南陵温说:“先帝去世前,误指曹太后与张茂则谋反,张大人为了避嫌和替太后抗下嫌疑,便自亲去守护帝陵。 如果下旨时,加上一句是太后的意思,且暗示可秀也要去青塘,一定有效果!” 此话落地,没有轮到张可秀反击,赵仲明先忍不住了,他说: “怎么回事?陵温你这小子,如果说我一定跟你去,还可以理解,张可秀是一个尚未嫁人的姑娘,凭什么要和你浪迹天涯,双宿双飞?” 张可秀反应过来,赵仲明这是以退为进,故意来试探她和南陵温之间的感情进展程度。 她见南陵温一下不知道如何作答,便对赵仲明说: “基本上,现阶段我和南陵温都是以兄弟相称,我不能否认说没有感情,但是应该是几年以后的事了!” 赵仲针想让朝堂里来些喜庆的消息,他赶忙说: “现在是赐婚的好时机,只要你们开口,这事一定成,尤其是南陵温,必须有点紧张意识,可秀姑娘可是不乏追求者的。 我真怕父皇万一来了兴致,就随便点了,万一指的是我们兄弟两个,那可就里外不是人了,不如你先主动开口吧!” 南陵温知道赵仲针在诱导自己开口,他笑着说: “的确有这个可能,你们应该知道后宫里面最喜欢的讨论的消息,便是皇帝和谁圆房,从中可以推断出,谁在受宠,谁又有机会怀孕。 大臣们也愿意花高价获得此消息,便可以暗中有针对性的攀附后官,从而相互稳定自己的权势。 久之,这演变成了内官们最主要的利益利益来源。 以至于内官们比皇帝都还着急,每晚他会在哪里就寝,便是俗语“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来源!” 赵仲针笑着说:“有意思,原来是这么回事,不过我父皇已表态只娶母亲一个,并没有纳妃的念头。 倒是可以通过多赐婚来转移,太后和大臣们的压力,他们每日的奏折里已经在提醒父皇该纳妃了!” 张可秀听到这里,突然自言自语的说: “我只认可两人一生一世,皇帝和高皇后的感情真是令人羡慕!” 赵仲明赶紧去对着南陵温傻笑,随后说: “看来陵温兄,必须学司马君实和王介甫大人了,基本没有小妾的乐趣了!” 南陵温怕张可秀误会,赶紧正色道:“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赵仲明这才对张可秀说:“还可以,兄弟我不赖吧!把什么都给问清楚了,安心去一趟青塘吧!” 张可秀多少有点开心,她说: “经过仲针大哥提醒,我觉得自己目光不应该如此短浅,还得多看看身边的男子,万一我有二心了呢?” 赵仲针忽视了这句玩笑话,他说: “你们三个真有活力,接待好高丽使者后,便出发前往角厮罗吧,给新节度使的礼物,我还得想下,不可太随便了!” 南陵温说:“角厮罗便是佛子的意思,想当初文成公主入藏时,唐太宗准备了一尊释迦摩尼佛十二岁等身像,那可是至尊珍宝。 我觉得可以到找一些古经文送去,比如西夏送过来的贝叶经,其实对当地人来说,比黄金都要珍贵!” 赵仲针说:“我明白了,南陵温懂的真多,一切都按照你的意思办!” …… 第99章 河湟谷地 南陵温等人是在张茂则回宫后,才点齐一百名使团人员,往河湟地区出发。 这次是赵仲明以中书舍人身份担任使团指挥使,南陵温任副指挥,张可秀则是以正八品的宣节校尉官阶,负责整个使团的安全工作。 临走前苏子瞻和赵仲针都来送行,他们也不多说伤感的话,只是一再提醒三人一定要安全归来。 南陵温最担心苏子瞻,因为他对人没有太多防备,近日又因为书法原因,与秦古走的比较近。 南陵温是特意走到苏子瞻面前提醒道: “秦京这人又贪钱又贪权,我是不担心苏大哥会变成那样,但害怕对方毁了你的名节,还是少和他喝酒,真的避不了就自掏腰包吧!” 苏子瞻微笑着说:“陵温小弟说的也是,不过我只与他在书法上交流,其他风流的韵事,我尚未深入了解过,也不感兴趣!” 南陵温继续把事情放在明面上说: “以我估计,为了享受秦京肯定会变法子公款私用,如果数额积累太大,爆出事来,大哥今日的行为就会被言官追责!” 苏子瞻深口一口气,对于此事他已有预感,但只等南陵温说出后,才知道事关重大,于是坚定的回应: “想不到陵温小弟,要为我计如此的长远,那待我有钱时候,再出去与他们一同郊游吧!” 这时候,张可秀和赵仲明一起站了过来,他们三个一起笑着说: “我们给你亲弟送去了六十两黄金,这是此次西行,皇帝赏赐给我们的。 以后大哥去喝酒,只要有亲弟看着,并给你付账,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 苏子瞻笑着说:“一群小鬼装大人,有这么对长辈的吗?” 这时候赵仲针也接话:“谁叫你是人人都爱的苏子瞻呢? 连辽人都说了,只要你肯去他们那边,他们愿意减少每年都减少一万钱的岁币!” 苏子瞻反应过来,这应该都是赵仲针的安排的,他故意以下属语气”说: “宰相大人,好完美的计谋哦?这些小辈可是不敢这样对我的!” 赵仲针微笑着回应,他说:“体谅一下我吧!我虽是个名誉宰相,但手头上的事也不少。 真怕没有看好你后,让你的名节突然不保,那整个大宋历史便会失去最灿烂的篇章!” 苏子瞻笑着说:“这就是赤裸裸的捧杀和控制人身自由,今天晚上我必须要喝上三大碗压压惊!” 赵仲针说:“今日要安排仲们上路,难得有空一天,晚上孙羊客栈,我们不见不散!” 苏子瞻也点头,随后,他又调头对三位年轻人说: “一起看着月亮的时候,便想起今天发生的事吧!我和仲针在汴梁等你们的好消息!” …… 历经月余,三人终于率领使团来到河湟谷地边界处,大将军景思立接待了三人,并表态将派人把他们安全的护送到宗哥城。 张可秀知道景思立已经在秦凤路耕耘了二十多年,很熟悉当地事务,便专门问起角厮罗现在的形势情况。 景思立觉得对方是个黄毛丫头,不打算仔细搭话 ,只回了句: “现在是角厮罗的的三子董毡在河湟谷地势力最大,其他的细节一下讲不完!” 张可秀一听,就清楚了地头蛇的心态,她继续说: “还请将军务必要知情人保密,如果让对方知道我们有意占领河湟地区,设立熙河路,他们必然转头拥抱西夏!” 景思立愣了一下,他清楚了眼前这此人绝不是随口一问,而是一个对本地情况有相当认识的人。 景思立放下自己的架子,他邀请几人到帐中一聚,因为还要等董毡派人来作为向导,南陵温们肯定是一切听从安排。 入帐后,景思立便打开了河湟地区的地图,他把秦凤路机宜文字王韶(相当于秘书长)对此地的形势又复述了一次: “第一代赞普死去后,河湟谷地分为了三块势力,其中以董毡的地盘最大和实力最强,这次也是他要求与宋议和。 其余两块也是赞普后人,以木征是角厮罗的长孙,所以最为有号称力,因蕃人非常崇尚血统,此人我们可以拉拢。 而且他的地盘不过一百多里,也不敢和我们谈太多条件的。” 张可秀觉得字字珠玑,她笑着说:“如果能占据河湟,相当于断了西夏的一只手臂。 到后面利用木征的号称,在敦煌处再建立一个类似的归义军,让西夏腹部受敌,收服河西走廊是指日可待的事!” 景思立拍案而起,他高兴的说:“此话和王机宜不谋而合,太好了,看来你们是朝廷的主战派!” 南陵温笑着说:“还是要玩点文字心机的,为了防止被人找到把柄,便说我们是务实派吧!” 景思立说:“也只能这样了,看到王机宜起起落落,我都只能佩服朝廷的折腾能力了!” 赵仲明也说:“河湟这块地方,我们不拿,李元昊一定会拿。 若由他掌握了,可以轻易出兵中原不说,整个西域的也会和中原脱节,这是万万不可接受的事!” 景思立很高兴能遇见懂内情的人,他追问问:“你们给董毡带了些什么东西?” 这下,三人立马沉默无语了,见状景思立赶紧挥手,等下人散去后,他说: “现在都是自己人,可以安心讨论了!” 赵仲明说:“先送去一千斤散钱,金银若干,贝叶经两箱,等稍后一点,再视情况送上万斤散茶!” 景思立警觉的问:“要视何种情况?” 张可秀直言不讳的说:“称臣的消息一旦传出,西夏必定挥兵南下,到时候看董毡如何应了,当然还希望景将军暗中加强防备,以防万一!” 景思立高兴的说:“真是江山代有人才出啊,我大宋有望了! 近日我会以练兵为由,频繁在宋夏边境调动军队,如果董毡他们懂的其锋芒,应该能拖到西夏撤兵!” 南陵温说:“将军帐下可有蕃人大将?” 景思立说:“只有一名叫折可适的党项人,目前在军队担任类似百夫长的职务,其余尽是汉族人!” 南陵温说:“不可,如此才是此地人民不愿归顺的原因,得多重用些外族将领!” 景思立点点头,他回应:“不怕你们说,就是折可适也是种将军保荐,与我无什么关系!” 南陵温说:“这次入宗哥城,便让折可适带兵为使团护航,若能经受考验,回来便奏请陛下,让他也升到校尉军阶!” 景思立一脸犹豫的说:“毕竟是外族,让他统领大军,我的确有些不放心,但为了河湟谷地的大业,我肯定配合你们!” 张可秀说:“景将军真有大将之风,不愧是王机宜手下的人!给你透露个消息吧!枢密院的人事调动正在酝酿,王大人应该是能入内任要职了,至于何时能做到正副使的位置,还要靠我等的帮忙了!” 景思立一脸高兴的说:“士为知己者死,为了国家军事,也为了王机宜,我一定全力配合你们,尽管放心了!” …… 第100章 西夏来犯 护送他们进入青塘的党项人折可适,生的牛高马大,一个人的体型简直可以抵上南陵温加上赵仲明,连给他配的马都比南陵温还高。 折可适从小便跟随父亲来到汉地,深受汉族文化影响,已参加过对西夏的战争,目前最大的愿望是成为一名大将,镇守边境。 一路上,南陵温们都在与其不断的交谈中,谈天论地。 他们发现此人在粗犷的外表下,有一颗缜密的心,且熟读兵法,是个可用之材,已经决心重点培养了。 时团经过整合后,已经扩大到三百多人,他们花了五天左右的时间,终于赶到了宗哥城。 城主董毡是亲自站到城门处迎接,而且一开口就非常务实的称呼三人为: “天朝上宾!” 三人也礼貌的回应,都称呼董毡为赞普。 在董毡的贴身侍卫中,有一名八尺多高的彪形大汉因为气质原因,引起了南陵温们的注意。 此人和折可适一样强壮,又因为皮肤黝黑,且披头散发,能给外人一种野猪或者黑熊般的压迫感。 南陵温觉得此人说不定是名大将,便问话董毡: “你身后的护卫,叫何名字,生的凶悍异常,颇有唐将遗风!” 在董毡的示意下,那人错步上前,行礼后说: “启禀使者,我的汉名叫鬼章,现在任军队里的万夫人长,可以算做是赞普大人的左右手!” 南陵温对着折可适说:“英雄惜英雄,你和鬼章以后可能有联手机会,不如现在稍微熟悉一阵,等下便跟随我们一起入酒宴吧!” 董毡知道了南陵温的意思,他先把鬼章安排出列,随后回应: “好眼力,鬼章可是我从小便培养起的人才,平日里负责我的护卫工作,今日难得使者开口,便准许等下一起入席!” 这时候,鬼章和折可适都表态领命,并分别对南陵温和董毡表示了感谢。 酒席间,赵仲明派人宣读了大宋朝廷的册封圣旨,并送上了白银和黄金若干,散茶千斤。 董毡收下后,肯定要致辞感谢一番,作为回礼,他当场给手下下令: “挑选上好的二十匹马作为朝贡,等使者返程时,托他们送给大宋皇帝!” 为了表明和平的来意,赵仲明故意微笑着说: “听闻此地的牛羊美味,还望在以后的进贡中,多多考虑!” 董毡也觉得有意思,笑着回应:“不等以后,现在就请使者们饱餐一顿!” 说罢,只见他大手一挥,一只已经烤的外焦内嫩的山羊被人抬入屋里,赵仲明做出一副贪吃的模样,大声的说: “必须饱食一顿了,回去也是个谈资!” 张可秀虽然不发言,但她已被赵仲明的“演技”所折服,怎么看都像是天然憨。 至于南陵温邀请鬼章的原因,无非是让让她注意起董毡身边有一个得力干将。 此人,张可秀已决定要重点研究,他不像是能久居董毡帐下的人。 如果不能为大宋所用,更不能“放虎归山”让其投向西夏。 宴会进行的很晚,因为舟车劳顿的缘故,南陵温们不得不提前退了席。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便被董毡邀请去议政,三人还以为是牛马朝贡之类的事,没想到董毡开口就说: “没藏讹庞仗着新主年幼,想故意通过打仗来整合兵权和转移内部矛盾。 据探子报告,夏人已经集结了二十万人马南下,准备拿下河湟地区!” 赵仲明一脸警觉的说:“赞普有意与宋交好,这在西夏看来肯定是不能容忍,但是没想到会如此神速和决绝的出兵!” 鬼章也在场,他故意一问:“敌众我寡,装备和补给也不同,这样的仗该如何打?” 南陵温先示意下人把折可适也叫来,他随后说: “西夏的优势在人数和装备,其余的天时地利人和全在赞普这里!” 鬼章故意提高着音量说:“打仗最主要不就是凭借人数吗?二十万对二万,我真没有把握,不知道大宋援军在哪里?” 张可秀说:“我们与西夏也有盟约,不能明着出兵,但可以暗中威胁和提供物资,将军不要多虑了!” 这时候,折可适也来到大厅里,董毡也给他赐了座,随后追问折可适有何退兵策略。 折可适早就和南陵温商量好,他一上来就说: “西夏攻入大宋,基本是利用骑兵的机动性,打游击战,从不敢与我大军交锋。但轮到他们入侵角厮罗便不同,他们必定要攻坚宗哥城,这其实不是他们都长处。 河湟此地河谷众多,加上宗哥城城墙坚实,大人们又何愁拖不上几个月时间?” 鬼章继续反驳:“的确可以用死守战法,但三个月后如何?就怕夏国举全国之力,那样便会把我们活活耗死!” 赵仲明说:“将军未免危言耸听了,我宋军在侧翼一直牵制,谅西夏也不敢全力进攻的!” 这时候,董毡也赶忙站出帮腔鬼章,他说: “我也不怕把话说到难听程度,西夏能有如此的反应速度,恐怕是有人提前走漏了风声,故意想引起这次战争!” 南陵温知道了董毡的顾虑,他赶紧安慰道: “还请赞普安心,我们三百人马誓与角厮罗共进退,现在必须问你们借点装备了!不过后面我们一定十倍偿还!” 鬼章惊了,他问:“使者们打算做什么?” 折可适却抢答这个问题,他说:“化妆成蕃人,几百里来回奔袭,直捣兴庆府!” 鬼章知道此计谋可行,他激动的说:“想想都激动,我们一定全力支持,而且大方后我们一定会死守住,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张可秀说:“为了出其不意,还望当地人指一条合适的小路,我们要穿过祁连山了!” 鬼章说:“在湟水流过的地方,有些小路,也有人走过,刚好适合你们小队人马!” 南陵温说:“那就没有问题,还望速去准备物资,我们明日便出发,宗哥城就靠你们了,坚持住一月时间,一定有消息!” 董毡说拍案而起,他目光坚定的说:“我叫鬼章和你们一起退下,只管拿齐装备……” 第101章 巧奔妙逃 南陵温们一人三马,外加五十个骆驼负责托运生活品,花了三天时间的穿越祁连山与湟水的夹缝,来到了河西走廊板块。 此时,西夏大军方才穿过乌鞘岭,正准备入侵角厮罗的地盘。 听到后方有人传来角厮罗军人出现在河西走廊时,主帅没藏讹庞也不做深思,直接将那名报信者斩杀祭旗。 他对周边的军人说:“此人乃角厮罗或者大宋的间谍,目的就是扰乱军心,给角厮罗准备的机会!” 士兵也不相信,角厮罗有如此反应速度,他们已卯足劲,准备在战场中立下军功。 扎营后,南陵温和张可秀讨论了接下来打部署。 南陵温虽然说的是要偷袭兴庆府,实际上他只有打野谷,调动西夏军队的想法。 他给张可秀说明了自己真正的计划: “我们从敦煌开始一路顺着市镇,偷袭从汉代开始设置的酒泉郡、张掖郡、武威郡等。 来给夏人一种直取兴庆府的假象,等望见西夏的大军后,便立马折返祁连山!” 张可秀不解的问:“我们难道是来西夏抢劫吗?不应该直接威胁一下兴庆府,随后赶回宗哥城吗?” 南陵温说:“敌强我弱,只能围魏救赵,围城视情况打援军。” 张可秀说:“我们只有三百人,你确定可以给西夏人制造威胁?” 南陵温说:“西夏真正的战力,其实就是三千铁鹞子(重装骑兵,后期不断扩充过万)这次大部分应该会随队出征。 我们以祁连山口为根据地,留下一百人为轮换,剩余两百人,一人三马一骆驼,利用机动性不断的偷袭对方人数少的基地或援军,遇到大军就跑!” 张可秀又说:“要看士兵们能否有如此的执行力,这可是异常耗费体力的事!” 南陵温说:“我们跟着一起冲锋陷阵,由折可适打头阵,士兵们的士气一定会被调动起来,这次闪电计划绝对能成!” 张可秀点点头,转头对赵仲明说:“你留在此处,把补给稳住,我们随时要回来换人和装备! 赵仲明知道这个计划里必须有人垫后,他拍了两人肩膀说: “安心去吧,我相信你们能成的!” 众人起锅后宰杀骆驼饱餐一顿,一切准备就绪后,张可秀和南陵温又领着两百精兵,由折可适任先锋,奔袭第一个目标:敦煌附近的烽火台。 这处烽火台最在汉代建造,唐人修复后,又重新利用了这个建筑,现在则被西夏人用来屯兵,用于维护敦煌治安和信息传递。 此处烽火台守军不过五十,且久疏战阵,折可适几乎是不费一兵一卒,就占领阵地。 南陵温令人把所有士兵关押到一处,除了没收他们的武器和粮食外,还把他们上衣也褪去,让这些人为了取暖只能相互依偎在一起,好防止他们逃跑。 南陵温见张可秀在高处窗口,对着里面的裸男仔细观望,忍不住走上前去,他说: “这有什么好看的,你有兴趣的话,我也露出身形给你瞧瞧!” 张可秀一脸不屑的说:“你也没有什么看头,养伤时候,我也见过的,和他们差不多!” 南陵温一脸尴尬的说:“这个可以说的这么自然吗?” 张可秀不作例会,继续她的见解:“蒙古族的军人没有见过,但他们的壮硕程度应该超过女真。 契丹军人以我的观察,这些年战力也在慢慢下降,今天再看了下西夏士兵整体素质后,我想女真和蒙古势力一定会崛起,他们才是大宋的强敌!” 虽然知道了结果,南陵温还是要假装说:“契丹还在,你干嘛想那么远?” 张可秀说:“我们去往高丽的那段经历,让我觉得,辽人单兵已完全不是女真的对手,如果女真再出几个猛将,后果不敢想象!” 听完,南陵温也看了眼上半身赤裸的西夏士兵,的确比女真人整体瘦弱很多,他说: “关键大宋没有足够数量的马匹,为了满足口舌之欲,朝廷还在不断把马场变成羊场,这点已积重难返。 现在就指望拿下河湟谷地后,也可以联通西域,那边可是汗血宝马的故乡!” 张可秀一脸欣慰的说:“也只能这样了,也许我多愁善感了!照计划行事吧!” 说完,南陵温要下属们把酒端上,当着西夏人面一口又一口,到后半夜时,所有人几乎都已醉倒。 防守已经形同虚无,西夏人见状,趁机打开大门,徒步跑到几十里外的敦煌求救兵。 这时候折可适们早已带领一百骑兵,悄悄跟随其后,只待城内大军走后,折可适们便换上西夏军人的衣服,又因为他有党项人血统,便很自然的假装军官头领模样,要敦煌守兵开门。 守兵以为是周边烽火台来的援军,不敢怠慢,赶紧打开城门,折可适趁机杀入城内。 城中的几百士兵一下摸不清虚实,稍微抵抗一阵后,便都弃城而逃。 南陵温们也随后赶来,他知道西夏人正在集结几千人马,朝他们赶来,收缴好战利品后,他们不再留恋,立马极速行军。 一干人每天歇息两个时辰,连续奔袭了几百里,到达了酒泉附近。 他们在酒泉附近,地势隐蔽处歇息下来,杀了十只骆驼又饱食一顿,养精蓄锐以待此地有援军路过。 果然,又等了半天后,西夏人的百里加急信,才送达酒泉。 得知敦煌被偷袭的消息后,酒泉守卫赶忙派出了一支四百人的步骑混合队伍去援助。 南陵温们继续以逸待劳,看到对方路过时,张可秀和折可适都计算了对方战力,张可秀首先开口说: “敌军骑兵不满百,若打算全歼对方,有半个时辰便可!” 折可适虽然已憋不住想大干一场,但他知道,此行的目的就是搞乱对方的大后方,于是说: “这些士兵步伐懒散,纪律溃散,若不想赶尽杀绝,我们两百骑兵一起冲阵,先杀掉对方头领,也许片刻间就可以结束战斗!” 张可秀和南陵温听完后,都露出满意的笑容,这时候张可秀又补充说: “折可适已有大将的风范,等下你就带兵冲锋,斩杀对方头领的任务交给我,切记给士兵们交待不可恋战,穷寇莫追! 折可适点点头,他回应:“我已经知道你们的意思,这一路我们一定将边打边跑的战术贯彻下去!” …… 第102章 游击战术 从酒泉据点出发的士兵们,并没有想到只四天半的时间,敌军会奔袭几百公里来到此地。 他们其实是一支临时拼凑的援军,有些人甚至连如何正确使用手上的武器,都还没有弄明白。 因此,当看见对方骑兵大量冲阵后,这群散兵们吓的都忘记了列阵和披甲(古人打仗赶路时,为了节约体力,一般不披甲)。 两军先头部队刚交锋上,便见张可秀高高跃起,投掷一柄长矛,只一招便把夏军首领直接刺穿在地上。 折可适看准机会,割下首领人头后,高高举起。 这时候,夏人队伍里唯一有战力的骑兵也开始慌乱,折可适们又趁机带队冲击一波,西夏人立马败下阵来,疯狂的逃窜。 由于之前已经说明过不许恋战,折可适们没有去理会逃跑的败军。 他们快速的清理战场,经过统计,共收缴了二十多匹骆驼,十匹战马,粮草和武器若干。 随后,在南陵温的一声命令下,众人又开始连续奔袭,沿着雪山一线,快速的返回敦煌。 终于在三天后,又回到了距离敦煌不远处的地方。 这时候,人人都已极度的疲乏,在找准可靠的地势后,南陵温终于下令扎起营来。 这时候,派出的探子也给出最新的情报: 西夏人已经分别在敦煌和酒泉处,驻扎了起上千的士兵,就等着角厮罗骑兵们主动上门。 折可适听完后,给出建议说:“此地被我们连续偷袭,应该已经有所反应,现在是时候冲击一下兴庆府了,让没藏讹庞首尾不能顾!” 南陵温摇摇头,他说:“折将军,我们应该继续去打劫烽火台,随后佯攻敦煌,等大军被调动时,便利用急行军的优势,直奔武威处!” 折可适越想越觉得是妙计,他说:“南大人是想把西夏守军都调动到敦煌和酒泉之间,再打对手个出其不意!” 南陵温说:“兵贵神速而已,传令让士兵们赶快休息恢复体力,今晚子时对烽火台发起进攻!” 等折可适下去后,张可秀笑着问起南陵温: “如此来回牵扯的打法,非有经验和天才的大将难以完成,绝不是你这个脑袋可以想出!” 南陵温笑着说:“我家乡有个姓毛的夫子,这个是他的杰作,我只是依葫芦画瓢而已!” 张可秀说:“有机会带我见见,此人的高度,恐怕当今世上无人出其右!” 南陵温点点头,他回应:“一定,一定,只要他还在那里!” …… 子时一到,众人将马蹄上套上布条,以达到减轻声音的效果,他们悄悄的抵达了烽火台外围。 折可适继续带头冲锋,虽然这次敌军的防御人手有所增加,但由于疏于防备,照样在顷刻间就被攻破。 南陵温们又把守军赶到屋内褪去其上衣,让众人依偎在一起,这时候一个被擒两次的夏兵忍不住吐槽: “角厮罗主帅怕是有龙阳之好,老喜欢扒下人的衣物!” 这句话巧好被张可秀听见了,她笑着说: “果然聪慧,今天就让你陪陪本将军,说罢叫人把对方先扒光,五花大绑后,抬到自己住的房间里!” 这一下,让所有的守军都开始自危,他们紧紧聚拢在一起,大气都不敢出声,尤其当张可秀目光扫过时,都不敢与之相汇。 这时候,南陵温把张可秀拉出了房间,他一脸严肃的说: “这样做有点过分了哦!” 张可秀小声的说:“我可不能让人识破了女儿身,只能如此了。 你们晚上继续喝酒吧,等这些守军逃出去后,看有何神奇的事发生!” 南陵温小声的说:“他们只能跑到敦煌处叫援军,不过那边的人,晚上不一定敢再开门,到时候我会安排好眼线和巡逻的人,今晚可以叫大家先好好安睡!” 西夏守军和上次一样,等到后半夜,确认南陵温们都是真睡着后,才打开木门,跑出来投奔敦煌处。 敦煌守军们虽然认得其中的人,但谨记上次被偷袭的惨痛教训,不再敢在夜里开门。 他们只丢下物资,让烽火台守军先在城下歇息,等天明后方可入城。 南陵温的军队经过两次休整后,已恢复了大部分的精力。 破晓时分,全军带着劫掠好的物资回到了赵仲明处,他们重新分配好物资后,南陵温告诉几个头领说: “敦煌和酒泉处的军队,必然会结伴来找寻我们踪迹,我们的优势便是机动性,必须离开此地,防止退路被敌人发现!” 折可适提出意见:“日行两百里,绕开大城镇,只打击对方小规模部队,一直打到兴庆府附近!” 张可秀点头同意,她说:“为了保证不被敌人的大部队围堵,我建议走的折线!” 南陵温也表示两人想法与自己不谋而合,他拿出地图在上面比划了几下,制定了一条曲折前进的路线。 随后对所有人传话:“所谓军令如山,违者杀无赦! 在接下来的行军中,不准任何人提出异议,就算是人有三急,也只能在休息时或者马背上解决!” 人群中隐约有些不满的声音,这时候,南陵温又一脸严肃的解释着说: “在这里,我可以给大家挑明,只要保持住机动性,我就一定能带领大家安全的回到宋国! 到时候论功行赏只是例行公事,关键你们帮角厮罗解围,除了是一辈子能对子孙后代说起的谈资外,更将史馆记载入册,永世被后人传诵事迹,如此流芳百世不心动吗?” 士兵们听后,立马士气高涨,军队干净利落的打包好了所有行李,开始了又一次的奔袭。 在往酒泉的行军时,南陵温接连运见了四股西夏的先锋部队,规模都是在三五百人左右的骑步兵混编。 由于南陵温们都是装备精良骑兵,他们都是轻而易举的将对方打退。 一时间,酒泉的两千守军都开始风声鹤唳。 虽然他们都觉得角厮罗应该是不敢直接攻城,但由于不清楚对手到底有多少人,(坊间传闻是一千骑兵左右,这已经是相当恐怖的战力了)所以为了安全起见,便直接闭门不出,等待敦煌机动部队传来新消息。 当然,兴庆府里的人也开始着急,没藏黑云知道地方部队缺少马匹的现状,为了能找到角厮罗人的踪迹,紧急调动自己的一千禁卫骑兵,分两路远着河西走廊两侧开始找寻角厮罗骑兵的踪迹…… 第103章 临时起意 越过酒泉后,经过探子们的确认,南陵温们已经是甩掉了敦煌处的几千的追兵,但还不到他们能放松的时刻。 根据从路上抓到的西夏俘虏们口中套出的消息,他们知道了兴庆府里已经派出了一千骑兵。 这批人是西夏皇宫的禁军,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不过南陵温料定他们至少会分成两路找寻角厮罗骑兵的踪迹,因此决定利用地形,进行一场遭遇战。 他找来张可秀、赵仲明和折可适安排新的作战计划。 折可适非怕死之辈,但他提出了相反的意见: “我宁愿调头回去和几千步兵周旋,也不想与成规模的西夏骑兵们僵持,胜负太难料了!” 南陵温咬着牙说:“的确有风险,但我们必须做这件事! 西夏皇宫里至少还有一千左右的骑兵,现在就是要制造慌乱中,让没藏黑云不得不把把这些人也调出来追击我们! 那时候便是撤退之时,到时候只有西夏的王公贵族们给没藏讹庞施压 ,他一定会提前考虑撤兵角厮罗!” 张可秀知道折可适没有避战的心态,只是在战略上和南陵温想法有所不同,这才是一个长期深耕基层将士,根据自我经验做出的优秀判断。 为了进一步点拨对方,她把自己的判断也给折可适讲出: “其实骑兵也有缺点的,他们冲阵可以,但是攻城无力,而且不适应在山地作战。我们若想要以最小代价获胜,必须占据有利地形,要引对方进入我们都埋伏圈!” 折可适也认同,他回应:“就怕对方太过谨慎,不上当,转头呼叫援兵把我们合围了!” 南陵温说:“兵不厌诈,这就要看我们的演技了。 这次战斗时,你们都奔放一点,边打便''口吐莲花''问候对方的全家老少!” 赵仲明不懂内涵,他笑着问:“这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战场去说教对方,不怕言语不通?” 南陵温说:“雅称而已,就是交战时,嘴上不要太干净,指着对方骂,越难听越好!” 折可适说:“这个不难,就怕适得其反!” 南陵温说:“这可是皇宫的卫队,多半是皇亲国戚的子弟,我们只要找准痛点,保管有效哦!” 折可适和张可秀脸上都是半信半疑的表情。这时候,赵仲明开口了: “没藏太后可是李元昊抢来的妻子!而且,她其实和没藏讹庞非真正的兄妹,说不定两人也有奸情,你们就尽力联想骂的越难听越好!” 张可秀换上一个不屑的表情,她说:“差点忘记了,你和南陵温在西夏待过一段时间,应该很熟悉内部情况!” 赵仲明继续解释着说:“若论熟悉情况,现在不敢乱认,但当初的确是专门调查过这些逸闻趣事,它们都是真的。 李元昊的荒淫程度,你们都无法想象,但我和南陵温可是亲眼见过!” 张可秀这时候笑着看了南陵温一眼:“的确像亲眼看过的表情!” 折可适不懂内涵,不过他也是党项人,因为所在的部族被李元昊强烈的压榨才转向宋国。 他在听完赵仲明的解释后,忿忿不平的说: “李元昊被亲子杀死,他就该落得如此下场,只可惜野仁家族了,要是肯定和我们一样逃出来就好了!” 南陵温想起了自己的师傅野利仁荣,听说太子死后,他就被没藏讹庞囚禁,至于关押的地点,则无人知道。 到此,南陵温有了一个更大的计划,他觉得除了和西夏人打一场遭遇战外,还应该再进入一次兴庆府,找寻一下师傅踪迹,并伺机给没藏讹庞找一个对手。 南陵温又打开了地图,他重新画了线,对着折可适说: “伏击战后,你们主要便围着敦煌和酒泉两个点之间跑,除非是明显的敌弱我强,不然,绝不可再进行战斗,而且所有战斗都是以抢夺物资为主。” 折可适有点诧异,他小声的问:“为何南大人要用''你们''二字?” 这时候,张可秀和赵仲明也投来目光,南陵温赶紧解释: “此战后,我们三人要深入腹地,到千里之外的兴庆府,趁着没藏讹庞不在,我得给他送点惊喜!” 折可适说:“这样的长途跋涉,风险不小啊?大人确定能够顺利到达?” 南陵温说:“如果只有我三人,其实是很方便,化成商人都可,我和赵仲明都会西夏文,而且很熟悉西夏这边地形,绝对可以绕开大部队!” 折可适点点头说:“我不会再拦你们了,只是我们留下来的人,应该坚持到何时? 打完伏击战后,西夏人绝对不敢在分兵前行,也很难有抓单机会了,这样情况下,我们很难再打听到新消息了?” 南陵温说:“没藏黑云和没藏讹庞来互通信周期在七天左右,从我们击垮对方的骑兵起,你们只要再坚持三天时间,让后方被威胁的消息,顺利传到讹庞那边即可,他自会逼没藏黑云出兵!” 折可适一脸服气的说:“简直是算无遗策啊!我真服了你,南大人!” 南陵温说:“还不到拍马屁的时候,如果我的估计没有错,最早明日傍晚,我们便会遇见西夏骑兵,打胜这仗,我叫你折大人都可以!” 折可适笑着说:“就看骂计起不起效了,只能找好地形,我保证能战胜一倍以上的敌人!” 南陵温说:“今晚多休息一个时辰,明日上路时也放慢脚步,我一定给这群倒霉蛋,找一个好的''去处''!” 赵仲明补充说:“让我好好想想骂人的话,就问他们李谅祚父亲是谁?没藏讹庞、李元昊、或者野利遇乞、李守贵!” 张可秀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她说: “想不到某天,我还要和你们讨论如何用脏话的问题,但有你说一,赵仲明如此侮辱没藏太后和西夏皇帝,想必他的近身护卫绝对不会再放过你了!” 南陵温也在一旁叹服:“原来最恶毒的话是不必有脏字,真有你的仲明,我不得不对你刮目相看了!” 赵仲明说:“鸡鸣狗盗也是本事了,恰好我会一点点!” …… 第104章 一场遭遇战 南陵温也懂神道设教的道理 ,便是利用鬼神之说、宗教信仰等控制人民的思想性。 为了让手下们心甘情愿替折可适卖命,当他们路过一处浅草滩时,南陵温突然停下,对着众人说: “《易经》大有卦有云:自、天佑之,吉,无不利! 说的便是现在状况,不信你们看看脚下都土地!” 折可适认真用马丈量了一阵,他发现这里其实是一处河流改道后留下的滩涂。 在浅草的淹没下,全是巴掌大的石块,不利于骑兵快速突击,很容易出现马失前蹄的状况。 这肯定是个理想的伏击场所,两边山地虽然有些距离,但俯冲下来或者对射弓箭时,对手是没有能力快速逃走的。 张可秀也同样查看了地形,她笑着对士兵们说: “真是如有神助,还真给我们找到了这一处地方!” 士兵们听完,士气肯定有所高涨,南陵温趁机解释: “大家要敬畏鬼神,但今日所得更是你们肯听命令,愿意强忍着疲累,急行军而争取来的,不然就是对手在这里伏击我们了!” 见情绪已经差不多,南陵温下令在山脚下扎营,他和张可秀、南陵温等一起来回观察地势。 把整个战事结合地势,在脑袋里过了一遍。 从勾引、伏击、抢夺战利品、转移阵地等都进行了详细的计划,确保战事中大方向一直按自己思路走。 第二天,根据探子来报,三十里外,有一队骑兵正在往此处赶来,目测人数在三百以上。 南陵温赶紧点了一百士兵让折可适去迎战,他下令: “一定要诈败,且言语上要激怒对方主帅!” 折可适拍着胸脯说:“请南大人放心,昨天我与赵大人研究过,他亲口教授我很多骂法,简直是让人无法忍受,我不信西夏人顶得住,尤其还沾亲带故的!” 南陵温说:“速去速回,等回到宋国,我一定给所有人都请功!” 折可适不再多言,提枪点人就走,南陵温们让人把所有物资都摆在山的背面,又给所有人发下十五支箭矢。 接着,又安排五十人绕后背后,看情况断地方后路。 果然一个钟头后,便听见山呼海啸的马蹄和兵器声。 最先出现的折可适在快要路过浅草滩时,突然停了下来,冲着对方大笑。 西夏人也怕有诈,也跟着停止了下来。 等双方列好阵后,折可适大喊: “你追我追到如此紧,莫不是你就是没藏黑云最新的情夫?你看我身体如此?可否引荐一番,让兄弟也见识一下,西夏女子的魅力!” 对方头领其实是被说中了,他是真和没藏太后有着不正当的男女关系。 其实,自打李元昊没了,没藏讹庞大权在握后,便不再理会没藏太后。 没藏黑云才二十多岁,肯定不愿意独守空房,她先后和自己的禁军队长、车夫头领等勾搭上。 久而久之,胆子和胃口越来越大,这个头领自然也被选上。 这当然是一次完全对等的行为,双方各取所需,对头领而言,肯定是想借没藏太后上位。 折可适见对方沉默了许久,笑着说:“你真是这个心思啊?难道最新的情夫真是你?” 对手已经恼羞成怒,他见此地也算一马平川的地形,加上两边山体离的远,有足够的迂回逃跑距离,因此直接下令: “全军出击,不得让对方侮辱我们的太后!” 折可适沿着已经整理好线路迅速后退,西夏冲的太快尚未反过来,便有几十号人跌落下马,接着从山脚处飞来箭雨,由于没有防备,西夏人死伤无数。 但西夏人立马就反应过来,他们赶紧下马列阵,准备与南陵温们肉搏。 这的确是一场遭遇战,双方你来我往,来回奔杀。 西夏人多持如枪、戟、镗、槊等重型武器,但短兵相接后并不占优,反而是南陵温事先精挑细选的弯刀,在肉搏战中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头领知道遇见对手了,冷静下来准备撤退,却被后方左侧翼而来的骑兵打乱了阵营。 关键时刻,头领想起自己带来托运货物的骆驼,他让人把这些驼队拖至最前方组成路障,阻挡左侧骑兵推进,给大部队争取了撤退时间。 南陵温不再恋战,收缴好骆驼为战利品后,便收兵。 折可适杀的兴起才,他还想再带兵再追一阵,被张可秀阻止,她说: “我尝试三次单杀敌方首领,但都被他躲过先,此人武艺不凡,只是吃了地形和武器的亏,若在开阔地让他们冲刺起来,我们绝对会伤亡惨重!” 南陵温看了一眼骆驼上的物资,他说:“对方是把所有物资,都扔给了我们,他们绝对会急行,回到城镇里补给,我们暂时安全了!” 折可适这才放心下来,他突然转化话题说:“保重吧!我们这边一定完成拖延三天的任务,只希望后面能再见!” 南陵温知道折可适的还在担心三人,他先后用蕃语、西夏、梵语、吐火罗、巴利语称呼对方名字。 折可适自然听懂了,蕃、西夏语 ,他佩服的说:“有如此能力,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回来了!” 赵仲明也开口说:“放心吧!三个月后一定能再见,你们不需要担心了!” 说完这些,为了争取时间,三人便直接分割好物品 他们带走若干粮食、三匹马、外加一匹骆驼。 三人专程来到一山谷间,南陵温要张可秀换回女装,但需要把脸色涂黑一点。 张可秀一脸疑惑的问:“女装就已经很勉强了,涂黑脸这有什么门道?” 南陵温一本正经的说:“我并非高估你的姿色,只是你生的白白净净,我害怕被路过的西夏军官看上了,惹来麻烦?” 张可秀笑着说:“那这点,你得去怪我母亲了,是她把我生成这样,皮肤白净有何不可吗?” 赵仲明也解释着说:“西夏人尚白,女子白净便被认为是绝美!以此来看,可秀小娘子的确有风险!” 张可秀说:“那我不如继续扮演男子如何?” 南陵温说:“三个男子一起上路,以西夏人的性格,管你是不是奸细,肯定被直接杀掉! 若带了个女的,不管解释成逃难或者投奔亲戚等,一路上麻烦会少很多!” 张可秀想了想,无奈的回应:“我还真不习惯女装,不过为了大家都安全,就勉为其难,试一次了!” 南陵温最后还拟定了新身份,他是一家之主,赵仲明是他堂弟,张可秀是他妻子。 三人的新名字则是在西夏士兵身份扒出的文碟,直接套用其上的名字,并稍微修改下原籍地。 这次回兴庆府投奔亲戚,便是因为担心敦煌有战事! 第105章 梁氏家族 化装好后,南陵温三人来到大路上,他们都是一身西夏人本地人打扮,加上南陵温和赵仲明可以熟练的使用西夏语,一路上并没有引起别人的特别注意。 不过,在进入到一个市镇给身份度牒盖章时,还是发生了些意外的情况。 士兵们照例要对他们的去向进行一番盘问。 但有个士兵检查身份度牒时,看到张可秀和自己来自同一氏族,便高兴的用西夏语来确定情况。 张可秀不懂西夏文不能回,她只能现学现卖,模仿对方的话,又复述一次。 还好士兵的原话是:“你是没藏家族的人吗?” 因此当听到张可秀重复一遍后,变他以为对方在反问,便赶紧回答: “我是啊,老乡啊!” 这时候,南陵温赶紧开口解围,他说:“我妻子是被劫掠过来的汉人,这个身份其实是嫁给我后拿钱买来的身份!” 士兵警觉的问:“如何能买到没藏家族身上,这太不可思议了!” 南陵温一脸的神色自若,他故意来了个了东拉西扯: “北迁的汉人梁氏已经和没藏家族和亲,我一开始是打算把妻子安置到梁氏族谱上,但没藏族人表示愿意接纳妻子到正支,那几年刚好是皇族们有意推进汉化的时候!” 士兵说:“我知道有理,不过梁氏族人恰好任我们的长官,你们敢不敢一见?” 南陵温内心说不出的苦涩,他可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今日尽然能碰到真人,现在已随时有穿帮的嫌疑了。 但现在是在关卡处,西夏人屯有重兵,眼下只能先答应,随后再走一步看一步。 南陵温回应士兵说:“若对方是个四十五岁的人,说不定我们还认识,当然再年轻一点就要看运气了!” 士兵摇了摇头,他说:“勉强算个皇亲国戚吧!才十几岁,就是没藏将军儿媳的弟弟,你们不妨一见!” 南陵温这才安心下来,族谱之事都是老人家在参与管理,梁乙埋说不定没有经历过。 见事情还有反转的余地,他说:“也许认识吧,难得遇见家族里的人,肯定要见识一番!” 这时候,士兵才突然表明动机: “还望几位贵人,到时候给我美言几句,梁大人身上有能推荐入兴庆府的名额,我是真想回到哪里任护卫!” 见到对方已没有疑心,赵仲明这时候才回应: “没问题,难得遇见老乡,快带我们去见见这个梁乙埋吧!” 于是乎,士兵给长官请了假,把几人情况说明一番,长官当场表态同意,不过他又悄悄告诉士兵: “若要推荐,必须是你和我一起,不然我绝不放你走!” 士兵点头,他说:“放心吧,我一定与长官共同进退!” 说吧,长官交给士兵一块令牌,随后笑着说: “带上这个吧,不然梁大人哪里会见你们!” 有了长官的令牌后,几人很顺利的就找到梁乙埋,这是个比阿骨打,还年轻一点的小伙子 ,因为他的亲姐梁氏和没藏讹庞儿子订了亲,从此一路扶摇直上。 关于梁氏的一些消息,南陵温和赵仲明是来角厮罗前,通过宋朝在西夏内部的探子得知,但都是粗线条,为了不让梁乙埋察觉到异样,他们决定反客为主,主动套近乎。 因此,当在一个大厅见到梁乙埋时,南陵温在行过礼后,主动开口说: “梁大人,不知我妻子认亲归宗时,你可有在场?” 梁乙埋本来是一脸不屑,但见到三人模样后,立马就改变了冷酷的态度,他走下座位 ,客气的说: “你们应该不记得我了,但我真的见过你们,现在我都想直接称呼你们为大哥、大嫂!” 南陵温听到了梁乙埋言语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他说: “看来 ,你是想好好叙旧了,不如今晚一起进行晚宴?” 梁乙埋开心的回应:“好的,今日我真是遇见贵人了,心情格外的开心!” 这时候,一旁的士兵也喜悦起来,他趁机说: “那小的就先走开了,让大人们好好欢聚!” 这时候,梁乙埋故意安抚士兵说: “我会记住你的,后面有何好处自然少不了你,先退下吧!” 士兵点点头,高兴的回应:“遵命,大人们请继续吧!” 由于不知道梁乙埋的动机,三人在心里都已经做好了暴力反抗的准备。 等士兵走远后,梁乙埋见三人还是一副进攻架势,便微笑着说: “汉院大王我是见过的,虽然已有几年,但我确定是你救了我们的家族!” 南陵温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些,他说:“看来你有段不为人知的经历,不如给我们讲讲!” 梁乙埋请三人上桌,随后一脸惬意的说: “我家族祖上可是往北迁移的汉族,开始是接近奴隶的身份,因为卫慕家族得势后,一直推行汉化,所以便能有机会慢慢融入了党项人的生活。” 赵仲明结合自己的经历,共情的说:“那么李元昊去汉化的政策,肯定对你们有很大影响!” 梁乙埋说:“卫慕山喜举事时,我们族人也在其中,只是运送物资,并不知道有造反这回事。若非天大王野利仁荣和汉院大王南陵温干预,恐怕早就被一起屠戮了!” 听到''野利仁荣''四个字,南陵温机敏的问: “不知道天大王如何了?他可是和你的亲家有些过节,我方便说吗?” 听到“亲家”二字后,梁乙埋露出点不屑的表情,他说: “我愿意做你们的内应,这次就想请你们去解救天大王!” 其实,这也只南陵温此行的目的,但他还需要确认对方的真假,便问: “天大王据说是被囚禁起来,他也算我的授业恩师,我肯定希望他可以安度晚年,远离纷争!” 梁乙埋说:“姐姐其实和姐夫没有什么感情,完全是家族的人为了找棵大树依靠,逼她嫁的。家暴不说,给我安置的职务既不在军中,也远离兴庆府,完全就是防止异族的感觉,我能称心如意吗?” 赵仲明知道这是真实情况,他回应着说: “你虽然生长在西夏,但总归是汉人,党项人的确很难认同你,若能持续推行汉化,倒还有反转势头的机会!” 梁乙埋说:“没藏讹庞,根本就不想与宋人打交道,其实我不想反他,但希望能把野利大人解救出来,算是替家族还了一个人情,我是真不想看到野利家族变成下一个卫慕(被灭族)” 南陵温知道了对方的心思,他不想用自己的力量,以免被清算起来有麻烦,而且也是信任三人的能力。 南陵温说:“你助我到兴庆府即可,其他的便不用你操心!” 梁乙埋有点不敢相信,他说:“你们真有把握?” 南陵温说:“若可以,请给野利大人找个安静的住处,让他好好安度余生便可!” 梁乙埋说:“都没有问题,但我事先声明一点,救出野利仁荣后,你们便要立刻离开,不然后面的一切,我是不会有所保证的!” 南陵温说:“我深入西夏的目的,也是为了营救师父,你放心吧! 而且我们就三个人,救个人还算可以 ,真到要到兴庆府举事,你觉得可能吗?” 梁乙埋点点,他说:“就凭你肯保护先太子宁令哥,我一定信你!” …… 第106章 解救野利仁荣 趁着西夏对外用兵,国内防守薄弱时,梁乙埋给三人指了一条安全到达兴庆府的路。 他还给三人换了新的身份度牒,让张可秀变成了汉人,这样更方便三人上路。 对于野利仁荣的被囚禁于何地,梁乙埋也没有确定都消息,不过兴庆府中,只有两处地方,他没有去过。 第一处是西夏皇宫,当李谅祚开始学会走路和说话时,没藏讹庞就有意隔离他与外界的联系,未经允许,不准外人进出皇宫。 第二处便是慈云庵,没藏讹庞声称此处是卫慕山喜举事处,尚有很多兵器藏匿其中,在没有被一一找出前,任何人不得进入。 对此,南陵温们心里已有了判断,临行走,他告诫梁乙埋: “你们是汉人,若想要在西夏立足同时促进宋夏和平,就必须要学会曲线救国。” 梁乙埋一脸不解的问:“何为曲线救国?” 南陵温说:“若想要大宋和西夏和好,可以先假装自己是对宋强硬派,高举去汉化旗帜。” 梁乙埋说:“难道要我主动带兵攻打宋国?那后面的局势我该如何收拾?” 南陵温说:“就是个平衡的问题,我举个例子,就比如你想把横山之地的寨堡归还大宋,直接归还,肯定被骂成卖国贼,如果是先兴兵攻打宋国边境,双方人马疲弊后议和,这几处堡寨自然……” 梁乙埋说:“我懂了,感谢南陵温大哥提醒,回去我必定再好好看一遍,赵仲明大哥翻译的《道德经》。” 赵仲明说:“你懂汉语,还是看原文吧,我翻译成西夏文后,总感觉有曲解神人李耳的嫌疑!” 张可秀也表示同意说:“还是看原着的好!” 这时候,梁乙埋又特意调头对张可秀说: “原谅我看到你手掌虎口处的茧迹,我猜你一定是个用剑高手,希望以后不会在战场上见!” 张可秀微笑着说:“放心吧!我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梁乙埋觉得有些意外,他很有感触的说: “我们虽然接触很短,但相当投缘,希望你们能当我是朋友!” 南陵温说:“乙埋小弟,不必介怀,当避免不了和平日里的朋友决斗时,那你就心无旁骛的全力以赴,便是对对方最好的尊重!” 梁乙埋高兴的说:“懂了,我很高兴,看来我们真是朋友了!” 这时候,张可秀也笑着说:“肯定是,小弟弟!” 出了关卡,因为有了梁乙埋的指点,三人很顺利的到达了兴庆府附近。 由于皇城内的骑兵都已经被派出去追踪在西夏境内的角厮罗人,为了安全起见,没藏太后干脆下令兴庆府戒严,暂时不准任何人进出! 这个消息,反而对南陵温们是好事,经过他和赵仲明的分析,野利仁荣多半被囚禁在慈云庵附近,如今皇城戒严,那里的防守兵力,肯定不如平常。 几人围着兴庆府外围绕了一大圈,确认无人跟踪自己后,换上便装后,准备从小路处接近慈云庵。 他们爬山涉水时,在险峻处发现了几座用于屯兵观察到碉堡,本来''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利。 不过经过再三确认后,发现都已经没有了人际活动的迹象。 对此,南陵温分析说:“看来没藏讹庞真是举全国之力围攻角厮罗,所有的机动兵力都被征用了!” 张可秀说:“慈云庵里如果有野利仁荣,防守必定不会少,我们要不要找处隐蔽地方,先观察一阵!” 赵仲明因为熟悉情况,他说了句: “我担心,城内的形势随时起变化,到时候会派兵重新驻扎碉堡,不如委屈一下前面的石窟!” 南陵温听懂了意思,他说:“你是想在前面寺庙放火,趁机看下慈云庵的反应?” 赵仲明点点头,他说:“两地距离不远,现在他们又不能直接和皇城内通气,为了安全起见,着火时很可能在关键地方加强防御!” 张可秀觉得很有道理,她说:“这个交给我,在有香火的寺庙里,造一个意外失火场面,应该不难!” 南陵温补充说:“这里是谷口地形,风大,你只需要把寺庙门打开,造成风吹到青灯,引燃围帐即可,切记火势不能大,才能符合意外!” 张可秀回看了对方一眼,故意用命令的语气回怼:“那么多意见,要不你自己去一趟!” 南陵温赶紧把语气变柔和,笑着说:“我没有那个身手,只想告诫你所有细节!” 张可秀点点头,她回应:“知道了,你放心吧!” 三人养精蓄锐,等到了后半夜。 张可秀趁着夜幕去往前山石窟,南陵温和赵仲明则走近慈云庵,争取观察到一切的细节。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后,果然有让人跑到慈云庵里,狂敲大门。 南陵温们仔细观察着,果然庵里一间柴房被额外派人加强了防守。 他们两个猜测野利仁荣就被困在其中,只等张可秀回归阵营后,三人便直接翻墙进入了庵里。 三人打开了柴屋的房门,里面除了一堆木柴外,并没有任何物品。 南陵温赶紧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他说:“这里面应该一个暗室,我们找一下机关!” 张可秀要两人安静,她用耳贴近地面去听声音,觉察细微精妙处,果然在柴堆背后,能隐约听见人们的交流声。 三人再寻找被人磨损的痕迹,很快便在墙上发现一块活动的砖,用力一推,果然一间暗室出现。 暗室很浅,可以理解为一间牢房,里面有两名护卫正坐在木桌上饮酒,他们先是一阵惊讶,随后便反应过来,准备发声求救。 但在弹指间,就被张可秀的两柄袖里剑解决。 几人打开牢房的大门,里面有一老者正在闭目养神,当他听到南陵温称呼自己后,赶紧睁开了眼睛,激动的说: “是你吗?南陵温,我是在梦里吗?” 南陵温已忍不住的泪流,但还是镇静自若的说: “夫子,现在还不是叙旧的时候,我们要带你离开这里,以后西夏的社稷,不用你守候了!” 野利仁荣懊恼的说:“我真是书生之见了,不然太子也不会被策反。 现在希望你们带我回到野利部,现在必须有人把他们再次团结起来!” 南陵温和赵仲明都点头,这时候外部传来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野利仁荣小声的说:“现在是换班时刻,你们打扮一下,伏击便可,对方也就四人!” 三人表示同意,赶紧换上了守卫的衣服,并把尸体移动到牢房里。 等四名西夏军人一起入内后,张可秀行最先从阴暗里闪出,只三招便解决两名护卫。 南陵温和赵仲明,几乎也是立马动手,如此便一下解决了四人。 野利仁荣也换上护卫的衣服,他们通过架设人梯,一起转移庵外安全的地方。 野利仁荣调整呼吸后,告诉三人:“我若能回到兴庆府以北,见到野利族人后,一切便都安全了!” 张可秀听完,立马给出了建议:“必须抢夺马匹过来,等敌人发现野利大王失踪后,必定设定追兵堵截,我们只能在这之前赶到野利部。” 南陵温看了一眼野利仁荣如今的状态,知道他再也经不起这番舟车劳顿,便决定改变计划,他说: “夫子的身体状态不能再赶路了,我们只能先进入到兴庆府里避一避,等情况合适后,再找回野利族的部下!” 赵仲明想了一下,也信心十足的说:“有了野利大人,相信入城已经不是问题了。 现阶段来看,西夏人现在分兵不暇,反而会一心一意守在野利部处,等待我们上门,真不如先暂避风头,再见机行事!” 张可秀也同意,如果不能迅速回到野利部,想办法进入兴庆府躲藏,也许是个最好的办法! 第107章 进入兴庆府 野利仁荣和南陵温们来到兴庆府附近,他们仔细观察了四个大门的进出口,除了军队和生活物资外,的确已不准任何人进入。 不过,野利仁荣还是发现有一处的守卫的头领是自己以前的亲信。 为此,他特意写了一封亲笔信,告诉南陵温三人说: “你们把信送给他,让他想办法带我们入城!” 因为了解野利仁荣的平日为人,南陵温们没有多问一句。 他们三人直接化装成逃难的商人,来到城门下。 守卫的士兵们以为又是不明真相的群众,一看见三人就指着布告栏说: “好好看看,现在兴庆府戒严,闲杂人等都不得入内!” 三人赶紧装出一脸无辜状 ,尤其是南陵温更是大声抱怨的说: “不太平啊,想来避难都不行,这该如何是好!” 守军头领被上级通知过,为了稳定人心,要对过往的百姓做好安抚工作,于是他走到南陵温面前说: “皇城门外不得无故喧哗,现在是大夏国局势紧张时期,还请老百姓们多点理解,请你们放心,今天的吃苦只是为了明日更好的生存!” 见如此就能轻易的接近头领,南陵温赶紧从胸口,拿出一封信加大声音说: “我在兴庆府里有位亲戚,不知道大人可否代为转达一封信件,当然我也会聊表一点心意!” 说着,南陵温就把手中的信件和一小块碎银递给头领。 头领本来是十分不屑的,他只是例行公事的劝谏,但看到信封上的字迹后,内心开始紧张起来,但脸上还是故作镇定的说: “为防你们是奸细,我得查看一下信件的内容!” 说完,他把信件从头到尾看了一遍,随手后又把信件退还给南陵温,大声的说: “按上头发命令,连信件也不能传达,但大致内容我已明白了,放心吧!我会找时间替你们报平安的!” 南陵温假装继续死缠烂打,他说:“大人啊!真的连一封小小的信件都不能带入吗?” 这时候一个下属小兵上前,一脸不屑的说: “长官已经很客气了,你们若还要再纠缠,恐怕会有祸事噢!” 赵仲明立马演技上来,对着城墙一拜,含着泪的说: “父母啊,我只能到这里了,现在给你们一拜,希望大家都能平安!” 这时候,头领改用安抚的语气说: “不必悲伤到这个地步,再过一阵,兴庆府必然可以恢复正常进出的!” 说完,还特意走到赵仲明面前,看似用手拍对方肩膀安慰,其实是在小声说:“傍晚三更再来!” 三人以一脸失望的表情离开了兴庆府,随后,这名头领把碎银分给部下,用十分严厉的语气说: “上头有命令,除非有手谕,不然连书信都不能进出,大家都明白了吗?” 门卫们赶紧打起精神,一起回复: “一切谨遵皇命,绝不松懈!” 天色渐晚,快到四更后,南陵温们带着野利仁荣悄悄来到城门外,他们找到一处隐蔽的地点,暂时躲了起来。 众人仔细观察着周围环境,果然四更一到,便发现不远处来了一支由骆驼和牛组成的运输车队。 当车队快到达城门时,一队西夏军人通过滑梯爬出城外,检查了所有的物资。 交接的声音不绝于耳,三人很快的便通过声音辨认出,军人的头领还是白天遇见的那位。 军人们很快的接手了车队,等运输人员走远一点后,南陵温们抓紧时机现了身。 头领当即要对野利仁荣行下跪之礼,被张可秀一把拦住,她肯定是不便开口。 这时候南陵温说:“你再多点动作,就会暴露天大王的!” 头领知道是事情,他回应说: “只能先委屈下天大王了,躲进竹筐内,入城后,会有我的人把你们送到民宅内,那里有暗室,休养一段时间是非常安全的!” 野利仁荣点点头,几人随后一起躲进了框内,顺利的进了城。 三人到达一处有后院的民宅,各种生活物资已经被堆满,南陵温也惊讶,这位头领能一天之内做到如此多到安排。 这时候,野利仁荣开了口,他说: “头领其实是野利族的人,从小便被我安插到没藏族里,到时候只是想着培养一个耳目,没想到今日起了这么大的作用!” 张可秀有点不放心的说:“就算此人绝对忠诚,可这件事还被不少人目睹,我们要不要多留个心眼?” 野利仁荣说:“大夏现在的情况,幼帝被软禁,下面臣子都人心惶惶,这时候正常的人都会左右观望,如果去出卖或者高密别人,很有可能惹上杀身之祸!” 南陵温说:“看来夫子的意思是,大多人都不服气没藏讹庞?” 野利仁荣露出肯定的表情,他说: “此人除了能打仗和媚上外,真是一无是处! 只因为人人都不想多事,所以你们三人能在夏国境内畅行无阻到兴庆府,这放在以前是无法想象的!” 张可秀说:“看来没藏太后调遣自己的贴身卫队,除了他们装备精良,有充足的马匹外,还有可能是其他氏族不听她的号令!” 对此,野利仁荣并不否认,他继续说: “放心吧!我们暂时是安全的,等没藏讹庞回来就不一样,如果他真能打了胜仗,野利族便永无出头之日了!” 南陵温说:“夏国军队没有攻城利器,我相信角厮罗人可以守住,拭目以待吧!” 野利仁荣说:“哎,国家和家族的命运,让我不知道如何面对这场战争! 明日我要到街上看一看,我必须要做一件事就是入宫一次!” 南陵温知道此言的份量,他说:“夫子还觉得自己能匡扶大夏社稷?” 野利仁荣说:“我必须给年幼的皇帝已经交待一些事,不管他懂不懂,但希望可以在其心中种下善良的种子,也是为宋夏和平做好基础!” 赵仲明说:“那之后呢?” 野利仁荣说:“你们知道我是辽人后代,我们野利家族其实来源于漠北的可敦城。 尽管那里有着两万的辽国士兵,但其中大部分是与野利族有旧,我已决定把家族迁移在那里!” 南陵温说:“野利家族的确已经不能容忍于夏国了!只是一路地形恶劣,还望夫子多备粮草和皮袄!” 野利仁荣大笑着说:“也没有大问题,我幼时走过这条路,多点粮食便可!” …… 第108章 解围李谅祚 野利仁荣只在兴庆府街道转了一圈,便找到了一支一百多人的巡逻卫队。 他告诫亲信自己要去面见皇帝,帮助其恢复自由身。 有些人害怕太后会趁机下死手,野利仁荣则回应: “我都古来稀的人了,只想为社稷做成最后一件事!而且我若身死在皇宫,必有人会公开反对没藏讹庞,这反而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这让听闻者都颇受感动,大家都义无反顾的跟随野利仁荣来到皇宫门外。 这时候守门的禁军因为害怕人群暴动攻入皇城,全部列阵举起长矛与跟随野利仁荣的人群对峙起来。 这时候,野利仁荣高举双手走在最前,他朝着守门将军大喊: “你们赶快去通报没藏太后,就说天大王野利仁荣要面见小皇帝,商讨国家大事!” 听到是野利仁荣的名号,守门的将军赶紧叫人去通报,同时主动示好,让护卫们都把武器放了下来! 没藏黑云听闻通报,一脸的震惊,其实,她明明已经下禁令不准任何人进入皇城,但还是让野利仁荣来了大门! 没藏黑云环顾了一眼四周,她突然感觉到自己其实真的是无依无靠。 她虽来源于野利族,但族内都是认没藏讹庞为首领,没有他的点头 ,没藏黑云根本调动不了多少兵马! 没藏太后不想和野利族鱼死网破,她更知道野利仁荣绝无造反可能,因此下令: “让他们进来,但不准携带任何兵器!” 收到消息的野利仁荣让护卫们都先在门外等候,而他则把南陵温三人带进皇宫。 没藏黑云破天荒的站在殿外迎接,她自然是一眼就认出了南陵温和赵仲明,更明白了在异国里,也有不少支持野利族的人,这点他和没藏讹庞肯定是无法做到的。 几人一碰面后,没藏黑云便先开口,她说: “真是稀奇,连宋国和回鹘的人都来大夏皇宫了!不知道有契丹人在吗?” 张可秀模仿其高丽人的语调,她说了句:“阿西巴!欧巴桑!” 没藏黑云不解其意,南陵温说:“这是表明她来自高丽!” 没藏黑云一脸疑惑的“喔”了一句 ,因为她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等三人发完声后,野利仁荣横眉冷对道: “你们把小皇帝囚禁在那里,今日我必须见上一面!” 没藏黑云表情夸张的说:“他可是我的亲骨肉,我怎么会害他,现在可是好好的待在后花园内!” 野利仁荣则一脸不屑回应: “不要和我狡辩,我既然敢进来,便一定是有准备,我只想为社稷考虑,你若真替自己和孩子计,就莫要啰嗦赶快带路!” 没藏黑云不敢再在野利仁荣面前滑头,赶紧下令移步后宫。 众人一起来到一个巨大的人工湖边,湖中间有一座小岛,里面大概建设了三间房屋,那里便是李谅祚所在地。 南陵温观察一阵,看湖上的桥墩都已被拆除,笑着说: “果然保护得当,这和囚禁犯人有何区别!” 没藏黑云不回应,她招呼下人划来一艘大船,对着几人说: “既然是天大王要见皇帝,现在便一起出发吧!” 几人一起上了岛,一声通报后,便见一个四五岁模样小孩跑出,后面跟着四个丫鬟。 丫鬟们一见没藏太后就集体下跪,李谅祚则是一脸埋怨的说: “母亲好狠心,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我谁都见不着,以后长大了如何能帮舅父处理政务!” 野利仁荣听见李谅祚把没藏讹庞称作舅父,心里已是万分气氛,但脸上不能表现出。 他对着小皇帝行礼,用劝谏的语气说: “陛下 我是你先父身边的得力助手,名叫野利仁荣,你可以称呼我为天大王! 如今,你才是大夏的皇帝,若不想生活在孤岛上就应该对周围人下命令,知道了吗?” 李谅祚笑着说:“真的是这样吗?天大王,那好吧!现在我就想离开这里了,我下命令了!” 尽管没藏黑云的脸色已经十分难堪,但她还是要把李谅祚带出孤岛,并对下人说: “找工匠来,把桥墩都给修复好!” 野利仁荣详细追问了李谅祚的学习情况,得知对方目前只在学习西夏文后,脸上的怒色再也控制不住。 野利仁荣当即对没藏黑云说: “你自己想清楚了,到底是亲身骨肉可靠,还是其他人可靠! 看看历史记载吧!昔日,后周女皇帝武则天,一身骄横跋扈,杀人如麻,但最后照样能落地善终,最关键便是她清楚自己的接班人应该是亲骨肉而不是侄子!” 没藏太后是一副虚心听讲的样子,但没有开口回复。 这时候野利仁荣又说: “现在 陛下心里还向着你,但在外面,很多党项贵族已经不满于你们囚禁幼帝。 等皇帝长大,明辨事实后,你想他怎么样?早做打算吧!我只说一次。” 没藏黑云觉得野利仁荣说的在理,其实她也是不满没藏讹庞,只是不敢反抗而已。 野利仁荣临走前又对李谅祚说: “在皇宫外,很多百姓都渴望小皇帝快快长大,希望你能带领他们走向衣暖饭饱的生活。 希望陛下刻苦努力,多深入民间,多懂点道理,那自然便能知道如何做事!” 李谅祚半信半疑的点头,他还小只能听懂野利仁荣一部分的话,但不妨碍他对这位解救自己,一身正气的人产生仰慕之情。 因为有没藏太后的亲笔手谕,野利仁荣们便可以很顺利出城。 其实在出宫前,没藏黑云还悄悄交待: “如果我不派出追兵,没藏讹庞便会起疑心,小皇帝反而有危险! 因此等一刻钟后,我将下令全力追捕逃犯野利仁荣!” 野利仁荣表示了理解,他说: “其实就只有东城门的将领,会出兵追我,但是你得找个借口,不要再给他额外的兵马即可!” 没藏黑云说:“我知道了天大王,那个头领大约能召集一百人马,希看你们能躲开追击!” 野利仁荣笑着说:“不危险出,我也能带走几十号人的,我反而希望能避免这场恶战!” 没藏黑云点点头,她说:“我也希望会如此!” 出城后,野利仁荣便把追兵情况告诉给了南陵温三人,这时候,他们已了四十多个跟随者,外加少量的马匹和骆驼。 张可秀知道东门将领是没藏讹庞的心腹,判断对方一定会追来,为此她觉得找个地点伏击对方,如此才可以将双方的伤亡降到最低。 南陵温也表示了同意,他说:“敌强我弱,如果不主动去打对方个措手不及,变成正面硬刚后,会付出很大代价的!” 野利仁荣也表示了同意,无论如何,他也想给没藏讹庞一点教训。 第109章 可敦城 南陵温们准备复制先前的那一场战斗,继续找了一个浅草乱布的乱石滩,如此让敌人骑兵的冲刺威力降到最低。 在布置埋伏间,张可秀暗中问了下南陵温和赵仲明,她说: “其实让野利仁荣来辅助李谅祚更好,为何不规劝夫子夺权呢?” 赵仲明一脸无奈的说: “你得看看历史书,但凡能成大事的,要不就是最底层百姓,要不就是王侯将相的种。 统治者们最不怕的就是中间的读书人,尤其懂道理的,他们都有道德感,宁愿辅佐别人,也不会自己去做这些事!” 张可秀摇摇头,也是无奈的说: “本来事情可以更圆满或者说更简单点,奈何人们都执着于已见哦!” 南陵温开口说:“释门尊者有云:执着于''有'',肯定好过于执着于''空''! 到了野利夫子这里,若不是他有这样的坚持,营造出非凡人格魅力,其实从入城到离开,我们也不会如此的顺利了!” 张可秀表示了认可,她说: “人啊,最意难平就是如此,明知道有更好的改变途径,但就是因为无法正视性格的原因,从而把握不了!” 赵仲明微笑着说:“可秀小娘子可不要急了,你已尽力,问心无愧就好!” 听完,张可秀一下就改变了态度,冷冷的回应道:“也只能如此了!” 南陵温们设置好埋伏圈后,便静待对手的到来。 只等探子通报后,张可秀和南陵温便出马去引起对手入瓮。 两人这次默契十足,他们重复在辽国境内的那次,骑上一匹速度上佳的马,两人一前一后,一个拉弓,一个驾马。 对方的追兵也是被射掉武器和头盔,见眼前只有两人,哪里能咽的下这口气,疯狗一般的冲向两人。 只等追兵进入到包围圈后,野利仁荣一声令下,赵仲明便带头冲锋。 因为双方都是西夏人,大家都没有下死手,更无人在暗处弯弓搭箭。 追兵们发现身在浅石滩不好发力后,纷纷下马拿起武器,准备来一场酣畅淋漓的肉搏战。 这时候,张可秀走到两军阵前,她举起宝剑指着对方将领,压制声带用雄浑的声音说: “都是夏国子民,的确不好下死手,不知你敢和我单挑否? 输了,你就赶快滚回兴庆府,当然你要能赢,天大王便可以交给你!” 对方头领仔细张可秀,见她个子不高,身形瘦弱,根本不将其放在心上,一脸轻蔑的回应: “就这样体型,能不能吃我三刀都难说,竟然敢和我单挑,看来我得教一下你如何做人了!” 张可秀看对方应战,直接来了一个撩剑的动作,将剑鞘甩到远处! 这时候,南陵温可以看见阳光洒在剑身上,但照样是给人寒意十足的样子。 在惊艳十足的亮剑后,张可秀又用剑心对准对方额头,并大喝一句:“放马过来!” 对方头领觉得张可秀太轻视自己,赶紧挥动长枪,蛇形走位而来,只在电光火石间,两人已经招架上。 对方头领仗着武器长,一上来就是各种点、拨、刺、挑,招招都是奔着张可秀命门而去。 他出的每一招,都把自己的先天蛮力展示的淋漓尽致,给周围人一种猛虎下山般震撼,连南陵温这方的人都有忍不住赞叹的! 南陵温反观张可秀这边,她好像一点不着急出手,但见她脚步轻盈,如游龙般变换着位置,几乎是毫不费力的化解对方每一次进攻。 几招下来,头领也有些急了,动作越来越大,破绽也越来越多。 这时,张可秀看准时机,假装后退时,突然一个背身反刺一剑,如回马枪般力道十足,直接就把头领的手臂划破。 等头领反应过来时,这剑已经刺到了头部,不过张可秀却见机收了力,明显胜负已分。 头领只得捡起武器,招呼大部队回程,他内心已经服气,临走前还找到野利仁荣说: “今日我因实力原因,只能放你回到野利氏族的土地上,但没藏将军绝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说不定会有一番新的内战,这也是我不愿意见到的!” 野利仁荣说:“无需担心,我要真想争权,现在就不会有没藏讹庞的事了!你们留下的人,反而更要加倍小心,不要成为权力斗争的牺牲品!” 头领点头表示受教,等他走远后,南陵温三人也凑上前来。 三人都听到了头领与野利仁荣的谈话内容,南陵温第一个开口说: “我发觉自己老是低估了没藏讹庞,他敢留下夫子,绝不是害怕天下人说自己,而是确定夫子永不反抗党项李!” 野利仁荣笑着说:“我真是被人算死了性格,其实就算是北上到可敦城,目的还只是想多改善辽夏之间的关系!” 南陵温说:“武侯诸葛亮,人们评价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日我是在现实中遇见这样的人了!” 野利仁荣说:“你们是想国去,还是先随我一同北上?” 张可秀说:“夫子,其实我们最开始的目的,就是想逼夏人退兵的!” 野利仁荣说:“打仗我不懂,但西夏的国力孱弱,根本经不起持久战,角厮罗一开始如果就打算据城已守,没藏讹庞绝对要铩羽而归的!” 南陵温说:“西夏可是接连和辽人、宋人交战,此战补给绝对有问题!” 野利仁荣说:“便随我一同北上吧!感受下大漠孤寒,以及游牧百姓为何要南下抢夺中原之地的原因,你们到时候可以借道辽国回宋,这个我有把握!” 南陵温没有拒绝,他说:“看来夫子真是有些东西要教授了,我们肯定愿意倾听!” 张可秀和赵仲明也表示了同意,他们知道野利仁荣必将带给三人不一样的看问题方式! 第110章 中原宝地 漠北蒙古草原的自然条件,完全出乎了南陵温三人的想象,尤其是到达毫无山林树木遮挡的大平原,真的可以想象出千里冰封、寒风刺骨冻死人群以及牲畜的场景。 南陵温对着张可秀和赵仲明,发表感叹说: “这地方太依赖水源了,我终于''逐草而居''四个字的份量,万一发生干旱,这些蒙古的骑兵们,肯定是想南下掠夺了!” 野利仁荣听见后说:“你们到过松花江,那里除了略冷一点,其他的都不错,物产也丰富。 这漠北的草原干旱时,才是真的是荒凉,可以说是毫无生机。 这时候人们为了生存除了去抢夺食物,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张可秀也表示了理解,她说: “我一直好奇这帮人战斗力的不错的原因,看来除了他们多食肉外,还是被这样严酷的先天环境逼出来的,在极寒之地的生女真人也是如此!” 野利仁荣说:“契丹人在蒙古诸部,学起了唐人的羁縻政策,只要蒙古贵族们改口称臣并按时进贡外,并不做其他实质性任何的改变!这个方法蒙古贵族也是比较认可的!” 张可秀再次看了眼周围的环境,有点疑惑的问:“这地方的人真舍得进贡?” 这次是赵仲明替野利仁荣回答,他说: “辽人轻视女真敢压榨,但对于蒙古各部落应该是和宋朝一般以安抚为主,对于贡品至少是按其真实价值的四五倍以上,打发东西回礼!” 张可秀笑着说:“这可真是看人下菜啊!不过,对于蒙古人来说这倒是一条好的生财门路!” 南陵温接着说:“辽人也会担心自己负担不起,所以肯定会严格控制进贡的物品和数量。 我想辽人对蒙古诸部落赴上京出使的人数也会做出限制吧!” 野利仁荣听完后,微笑着说:“你们的判断非常正确,是这样的情况。 早些年,我曾经建议先帝元昊用羁縻的政策让高昌和甘州回鹘依附,但没有得到回应!” 南陵温回应说:“夫子,在我看来李元昊倒不是不想,只是夏国境内物产丰饶的地方并不多,没有资源去支撑这样的开疆扩土!” 野利仁荣想了一阵,随后回应: “应该是这样的原因,甘州和高昌回鹘本身并不富饶,就算让大军占领这里,十之八九是要舍本的,反而是往中原地区打,往往会有不错的收获!” 赵仲明痛心疾首的说:“在夏人眼中,宋国便是人傻钱多的代表!打劫宋人竟然成了生意!” 野利仁荣继续说:“我不是有意挑起你们的痛处,但辽、夏包括两个回鹘国乃至更西边的黑汉国等,其实都知道东边有个富强的国家,可以随时捞些好处的!” 张可秀点头说:“不得不说,中原之地在先天的生存环境上占了很大的优势! 但现在的朝廷官员们并不恩威并施才是收服人心最好的方法,我们每年交纳那么多的岁币,但并没有换来辽、夏的尊重!” 野利仁荣对此有不同看法,他说: “其实以夏国的实力和地盘,其实永远构成不了宋人的威胁,就算打发些钱,也是无伤大雅的。 反而是拥有蓟州之地的辽人,如果能调动蒙古骑兵,其实是有实力吞并宋国的!” 张可走表示了认可: “蒙古人的身形、骑术和源源不断马匹,的确是任何人都不可忽视的力量,还好他们现阶段是一般散沙! 其实东边的女真也和蒙古人差不多,他们现在也有团结的迹象,对于辽人来说必须小心!” 野利仁荣说:“无碍,女真部落人少,应该成不了大气候!” 南陵温知道,对于女真的情况野利仁荣有些消息落后了,但这也不能怪他,事实上眼下也就他和张可秀发现了女真正在崛起! 南陵温调转话题说:“辽人有意维持蒙古部落各自为政的体系,恐怕也是想阻止蒙古人团结起来吧?” 野利仁荣笑着说:“这些认识,便是我带你们来可敦城的主要目的,你们比我想象中各有眼界,老夫都不知道还要不要让你们再跟着去了!” 赵仲明说:“要去,要去!我还要和蒙古人进行一番深入的交流,回去则会把这些见闻写成册,让大宋的士大夫们开阔下眼界!” 野利仁荣说:“这样我便安心了,夏国的人也要睁眼看世界了,还望仲明用大夏文字也写上一本!” 赵仲明笑着回答:\"一定的,放心吧,夫子!\" 张可秀有感而发的说:“希望通过此行见闻,让宋人恢复如初唐时代一样的开拓进取的雄心,偏安于一角是很难守住故土的!” 南陵温也问:“夫子带我们来可敦城,除了私人感情外,应该不会和宋国的安危有关,莫非有什么我们不清楚的情况?” 野利仁荣说:“像夏国这点地方,若想要长足发展下去,必须亲近宋国,其实这也是先帝最后的遗志。 我知道宋人里多把夏人视作蛮夷,这个无所谓,但希望你们理解为何夏人乃至更北方的人民要这样抢盗,从而想出一劳永逸的办法!” 南陵温说:“会有改变的,从我们决定来到一处此地开始,命运的齿轮已经转动!” 赵仲明听完,吐槽说:“不要再说家乡话,当心我把你在西夏的糗事全部告诉张可秀!” 野利仁荣也是兴致来了,破天荒的接了句: “不错,一个女子都跟你跟到苦寒之地了,陵温我同意这门亲事,你就从了吧!” 这时候南陵温不得笑着回应:“夫子,你怎么也开起这样的玩笑了!” 野利仁荣说:“为父替徒弟开心哦,我也算你的半个父母,这件事便应允了!到了可敦城便把信息传回高昌,让你真正的父母也高兴一下!” 第111章 再遇阿骨打 漠北的可敦城算是蒙古草原里一处气候宜人之地,有山有水,植被环绕,有一丝江南的气息。 野利仁荣让南陵温们带着和野利族人们先在城外扎营,他和一些有辽人血统的士兵,先入城与里面的长官谈判。 在南陵温们休憩之地的对面,也有一支外来部落已扎营许久,几人觉得一闪而过的人影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便步行过去一探究竟。 他们是真没有想到,在此地还可以遇见故人,那便是女真族的完颜阿骨打。 这次的偶遇是完颜阿骨打先认出的三人,他几乎是狂奔来到张可秀身边,脸上带着的是孩童般特有的真诚笑容。 张可秀很是开心,待阿骨打率领下人行完礼后,她便第一个开口说: “这小子可比之前还长高了许多,真想不到还可以在此地见面哦!真是如梦幻般!” 阿骨打可不想在下人面前变成一只温顺的绵羊,只等叫走下人后,他才开口说: “我们女真族铁定是要反抗契丹人了,现在便是派我来当信使,来蒙古的贵族们商量,要求便是爆发战争时,希望他们能保持中立!” 张可秀感叹于阿骨打的真诚,她也是认真的问了句: “这里离辽上京非常的遥远,真有这个必须要吗?” 阿骨打点点头,他回应道: “辽人对外发动战争时,常有蒙古骑兵助阵,在蒙古人的心中对辽国的统治还是相当认可的,所以必须要先知会一番!” 南陵温内心感叹于女真人对于''远交近伐''的理解,他知道自己是逆转不了历史潮流的,便顺水推舟的说: “我们这次过来,也是就近观察下辽人如何羁縻蒙古,看来是可以一起同行哦!” 阿骨打心领神会的说:“有师傅们在,我便放心了,为了行事方便,我会让部下们等待,由我单独跟随你们深入草原各地即可!” 张可秀可以感受到对方的真诚,她笑着说: “阿骨打倒是没有一点变化,见到师傅们还是彬彬有礼,看来我真没有看错人,真让人欣慰!” 赵仲明知道张可秀的意思,毕竟若女真真强大起来,对宋人也会有不小威胁,因此女真的贵族们必须是''亲宋派''。 他其实也相信阿骨打必然会遵守承诺与宋国友好,但还是要试探对方一番。 赵仲明说:“阿骨打小弟,我得问你一件事,你们族派使者来蒙古各部是谁的主意?” 阿骨打立马直言不讳的说:“是各部落长的一起总结的意见,当然最先是由我提出的!” 赵仲明也是直抒胸臆的说: “当女真部落强大到一定程度时,宋人也不得不做一些防备,这个连师傅们也无法左右,阿骨打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阿骨打也能体会这种情况才,他说:“不管有何小误会,宋人与女真的盟约一定得保持下去!” 南陵温说:“小子,师傅不是在逼你,但口说是没有用的,你希望你当上都勃极烈时,把与宋友好写入族训,让子孙世代遵守,当然前提是宋人也不能打你们主意!” 阿骨打觉得非常合理,他肯定猜不到自己以后会建立金国,于是指天为誓,郑重其事的说: “师傅们放心吧!除非我闭眼睛,否则绝不会发生女真人与宋人交战的事!而且真让我当上都勃极烈后,一定会告诉子孙后代这个誓言!” 赵仲明听完,高兴的说:“我们其实很相信你,但宋国和女真的利益都要被保证,希望阿骨打能理解,现在已经把丑话都说完,我们可以安心等野利仁荣的消息了!” 阿骨打知道天大王的名号,他说:“稀奇,怎么连西夏人也到此地了!” 南陵温回应说:“人家和你想到一块了!不过反思诸己,我真心觉得自从中原王朝丢了河西走廊和幽云之地后,思维格局也在缩小,我们应该也派人来此地通信的!” 阿骨打一脸震惊的说:“师傅们就是宋人,也在此地呀!” 南陵温有点后知后觉的回应: “我们不是因公事而来,只是因为私人情况过来的,和你不同!” 阿骨打态度坚决的说:“师傅们把事情想复杂了,事在人为,已经有人来到此地了,便可以说成了一半!” 南陵温点点头,笑着说:“这真是能做大事的性格,而且是天生的!” 赵仲明也说:“不得不服,我们三人顾虑太多了!” 张可秀赶紧外移一步,不屑的说: “别把我算进去,我可比你们果断多了!” 南陵温无奈的回应:“好吧,你是英雄好汉了!” 阿骨打不懂其中的幽默,他是一脸真诚的说: “的确如此,你们三人中,能谋事者尚有争议,但最能断事非可秀师傅莫属了!” 南陵温听完无奈的说:“我是真的在说这个意思吗?”…… 几人还在嬉笑打闹间,但很快便有人过来请南陵温们入城。 阿骨打已经等待了很久,但辽人就是不肯见面,于是他最先开心的回应: “我在这里已经好多天了,就是没有等到回应,现在反而可以入城了,真是让人开心!” 南陵温也有些意外,他说:“这个效率,比我想象中快上了半天,我们赶快入城吧!兴许对方有些事要和我们谈!” 四人于是一起驾马,随着向导进入到可敦城中,这是一座基本以石头为原料建造的城市,虽然简陋,但因为是辽人与蒙古各部落通商的地方,其实街上还算热闹。 几人沿着正大街一路直上,来到一处由石头和帐篷混搭而成的办公大营地。 野利仁荣早在门外等候,只等四人到齐后,他只是看了一眼阿骨打,也不去问具体的情况,便直接招呼大家一起进入帐篷内。 契丹驻军首领名叫萧塔烟,是辽国皇后的亲叔,他已经在此地驻扎有十多年,十分熟悉蒙古的情况。 今日特邀野利仁荣们一起共商事情,便是表示要接纳他们到此地生活,但在这之前必须要野利族人去到蒙古部落处平乱。 南陵温清楚蒙古人的战力,他觉得此行代价不会小,便挑明了说: “萧将军,恕我直言,你肯接纳野利族人,我们当然是高兴,但若只是想找些人帮忙打头阵,也不能如此明显的安排,只怕此事传开后,再也没有人敢来依附了?” 野利仁荣忙说:“陵温,有点耐心,你误会萧将军的意图了!” 萧塔烟看在野利仁荣的面子,一脸不情愿的解释: “蒙古人是逐草而居,很难找到他们确定的位置,但是这群人已经许久没有通报自己的情况,这是对辽人的侮辱,必须给以教训! 当然野利族人也可以拒绝,只是这次讨伐的蒙古部落不大,不会超过三百人,你们如果这个都搞不定,其实真不适合待在草原了!” 南陵温明白萧塔烟的诚意后,很客气的说: “若有这里的地图,这件事我能保证以最小代价完成,不过还需两个条件: 第一,以后野利家族要享受蒙古部落对待遇。 第二,此事要迅速能完成,还需要可敦城支援些粮食!” 见对方提出如此细的条件,萧塔烟高兴的说: “这个好说,野利家族本就有辽人血统,若是愿意可以划归到本将军帐下,享受辽国人民的待遇! 另外,我会给你们划拨一百人三十天的口粮!” 南陵温还在算计,但张可秀拍着他肩膀说: “萧将军的这个条件非常可以了,先让我们过目地图吧!” 萧塔烟已非常信任几人,立马叫人搬上地图…… 第112章 杭爱山 萧塔烟拿出了地图,他指了指拒不纳贡的蒙古部落卫拉特兰,并为众人标注了此部落一般逐草迁徙的三条路线。 在地图上的一条巨大湖泊引起了南陵温注意,下方则是赫赫有名的杭爱山。 南陵温赞叹的说:“壮哉!此地莫不是东汉军队出征击败北匈奴,写下燕然石勒的地方?” 张可秀眼睛一亮,她不由的感叹:“燕然石勒和封狼居胥,可以并列为历史上的最高军功?只是想不到古人能打到这么远的地方!” 辽人以唐朝正统自居,自然也是认可此事是自己祖先的荣耀。 萧塔烟很是自然的指着地图上更北的地方,上面标注了不尔罕山(今蒙古国肯特山)。 萧塔烟说:“封狼居胥的地方在此,我们辽国可是在努力守护着汉唐祖先的荣耀啊!” 南陵温不能反驳,他内心感概,游牧民族的冷兵器时代军力的战斗力一直算是顶尖,直到热武器威力提升上来,尤其是马克沁重机枪发明后,马背上的人民才从金字塔尖站下来。 赵仲明说:“我很认可辽人在蒙古所做的制度,这会让当地人对汉文化充满认同感。 尽管我个人很喜欢三国时期的诸葛亮,但我国的史家比如司马君实,在撰写他的新作《资治通鉴》时,是把魏国作为正统的!” 张可秀用玩笑的语气说:“奇了怪,刘皇叔可是中山郡王后代,蜀国为什么不能算正统?” 南陵温说:“这是个很复杂的问题,但从领土和影响力,以及魏武帝曹操一直以汉丞相自居和献帝得以善终来看,我也支持司马君实的做法!” 萧塔烟说:“你们三人对于历史人物的事迹都是滔滔不绝,看来是已经有了平叛乱之法!” 听完,南陵温笑着回应:“不管这蒙古部落如何迁移,基本是沿着杭爱山,以及此处大河流移动! 我们沿着河流两边往中间搜寻,必然能找到他们踪迹!” 张可秀是很自然的点头,她说:“这的确是个好的计划,但我们的人手不足以分兵!” 南陵温说:“这就要有劳萧将军为我们造势了,也许就是辽国士兵普通的操练,不需要真正的动身!” 萧塔烟已有了兴趣,他说:“愿闻其详!” 南陵温说:“萧将军可以让士兵在城北处举行大型操练,这在平时也是常有的事!这样我们便可对外宣称要出兵北上!” 张可秀反应过来,她说:“卫拉特兰部落忌惮于大部队,应该只敢退守到杭爱山西北一侧,而我们手头上的几百骑兵就悄悄移动到此地,找到他们后便可以打到对方服气!” 在场的其他人都表示了服气,萧塔烟说: “这个不难,到时候我以打猎为由,可以稍微再往东北处移动远些,但一切的成败还是要看你们能找到这个卫拉特兰部落否!” 南陵温眼睛盯着地图,他说: “虽然是个来回纵深三百里,长短五百里的地带,但河流和牧草丰美的就是这么几处地方,一定可以的!” 萧塔烟命人热酒,随后说: “我总觉得你们一定能事成,这杯庆功酒便先喝上了,另外我再送你们十匹快马,作为这次平叛的奖赏!” 野利仁荣也是信心十足的说:“我也深有同感,这次便一起先干了这杯酒!” …… 第二天,三人加上阿骨打便领着一百名野利家族的士兵和三十名女真族战士骑马拉着往杭爱山处开赴。 他们每日行程一百里左右,几天后便到达了杭爱山,此后则改为每日行进三十多里,同时扩大了对周边地区的侦查范围。 阿骨打觉得自己年轻,便主动扩大了找寻卫拉特兰部落的范围。 除了南陵温每日交待的五十里侦查范围外,他们族人还额外加上了三十里路,以期待早日能找到卫拉特兰的踪迹。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到达杭爱山三天后,阿骨打找到了卫拉特兰部落的踪迹,此刻,他们正在竟然正往南陵温们的方向移动,估计三日内两方应该会遭遇上。 南陵温们知情后,赶紧召来众人下达作战部署。 南陵温第一个说:“显然卫拉特兰人已经中计了,他们以为辽人主力在东南部,所以才往我们这边逃窜,现在必须隐藏行迹,不能让他们跑了!” 张可秀说:“蒙古人机动性太强,必须分人去断后路,不然对方根本不会和你正面硬刚!” 阿骨打知道这件事非自己莫属,他主动说: “我愿意和族中战士越过杭爱山垭口,从背后偷袭对方!” 南陵温语重心长的说:“山势陡峭,马匹恐怕无法通行,你确定战士们可以徒步爬过去?” 阿骨打说:“给我的士兵发上五天的食物即可! 我们在苦寒之地待习惯了,就算在山中歇息几日也无碍,关键是敌人进入包围圈后 ,你们一定要以狼烟为号,这便是我们冲击的信号!” 南陵温点点,他说:“只能如此了,你们可以利用射术优势,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进行肉搏!” 阿骨打说:“放心吧!师傅,我一定带着士兵们活着回来!” 这时候,南陵温又对张可秀说: “论冲阵和临时的调兵遣将,谁也不敢压强你一头。 野利族的一百士兵便全交给你了,到时候我和赵仲明也会听你的号令!” 张可秀说:“为了不让卫拉特兰人逃走,不能找地势太险峻的地方,最好能给对方一点希望:地形优势在他们那一侧! 因此我们到时候先不占领高地,只等对方短兵相接后,再去抢占高地,但可以先把武器隐藏在上面!” 阿骨打佩服的说:“师们的计谋,真是天衣无缝,这次卫拉特兰人一定上当!” 赵仲明也说:“就按张可秀的来,我会先去给野利士兵们灌输点力量,告诉他们此战过后,野利人将在草原打响名头,子孙后代也会受益于此!” 南陵温笑着说:“你也知道士气高涨的作用了啊!果然实战最能教育人!” 赵仲明说:“我还要把此战详细记录下,让事实去说话,不然回到宋国是对付不了那帮老学究的!” 张可秀笑着说:“那你可要看好了,到时候多给我留点笔墨!” 同时,为了不透露自己的身份,她又悄悄走近赵仲明说: “记住,我可是个宋国女战神!” 第113章 降服卫拉特兰 南陵温在谷口山下驻扎一天后,卫拉特兰部落终于出现在面前。 对方本来是想调头就跑,但看见高地还没有被占住,心里有了额外的想法。 卫拉特兰派出一群脚长手长的人准备抢占高地,张可秀沉住气观察,确认对方是真心想打后,才命人去抢占山头。 出发前,她还对赵仲明再三交待:“务必等两方在山顶开始缠斗后,才能燃起狼烟,这次要大破对方!” 赵仲明只能听令,随后他便见两边几百人往山地上猛冲。 卫拉特兰人虽然是提前冲锋,但张可秀们可是身无半点负重,两方人几乎是一起到达山顶。 两方人员缠斗在一起,对方见张可秀们突然从地方隐蔽处掏出武器,知道自己是上当了,已准备后退。 这时候,赵仲明已燃起狼烟,在卫拉特兰的退路处突然出现伏兵,这让蒙古人大乱起来。 关键时刻,一名手持斧钺的卫拉特兰女战士,大喊一声: “护卫们,随我垫后,其他人先退到山下!” 如此情况下,蒙古人才开始恢复阵营,张可秀和南陵温并不想多伤害到卫拉特兰的有生力量,只是缓缓前进。 张可秀见对方女战士几乎是以一挡三,赶紧招呼众人散开,表示她要生擒对方。 对方见状,也让部下先暂停了攻击,自己抡起斧头就往张可秀身上攻来。 张可秀觉得对方是个女的,没想到发全力挡格,被对方的力道差点震倒在地。 她随即调整了脚步,开始双手持剑去攻击对方。 两人档格几次,张可秀发自内心的说:“真想不到女子当中,竟然还有如此力量者!” 对方不知道张可秀的女儿身,讥讽道: “草原的女子可和男子无区别,就你这瘦弱身材,说话又轻言细语的,比我更像个女的,要不要我教你如何做男人?” 对此,张可秀肯定不恼,她笑着说: “那我们也算绝配了,我三招之内将你降服,你带领族人到北院都护府请罪如何?” 女战士说:“少看不起人,凭你也想三招打到我,再多吃几年肉吧!” 张可秀趁机猛攻对方下盘,待女战士无退路,必须全力一博时,她又收手,架住对方斧钺说: “萧塔烟将军还算明事理,我可以保证你们的安全,而且就算是进贡,你们之后得到的回礼也只多不少!” 女战士嘲笑着说:“契丹人本来也是草原部落,现在搞的和汉人差不多,真是搞笑!” 张可秀说:“你们打打杀杀的目的也就是为了更好的生存,既然汉化后人民生活的更好,有何不可?人应该都有选择的,我也不会贬低你保持蒙古人放牧生活的特色!” 女战士说:“巧言令色,契丹男子果然会蛊惑人心,先战胜我再说!” 说罢,女战士又抡起斧钺来了个''力劈华山'',这次张可秀没有去躲闪,直接用长剑去挡格。 女战士没想到对方敢硬借这招,直接震的虎口发麻,兵器一下就脱了手。 张可秀顺势用脚一踢,把斧钺踢远,又举着双剑比在对方脖子间。 她大喝一声:“卫拉特兰人还不投降?” 女战士见自己的搬运辎重的后勤部队,被对方弓箭手断了后路,已无法再逃脱,只得示意所有人都放下武器。 见状,南陵温下令把所有卫拉特兰部落的人押遣到他们本来的营地,将所有物资归还给对方。 卫拉特兰人表示了感谢,他们已决定按时给辽人进贡。 南陵温回答:“我将押解你们族的首领外加三十名青壮年到可敦城交差,也许还要去上京请罪,但有一点可以承诺,他们都将安全返回!” 卫拉特兰人虽有异议,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女战士则是对着张可秀服气的说: “自从我男人死后,我便暂代本部落的首领,这次我愿意随你们去,但务必让卫拉特兰人保持自由,这样才会人畜两旺!” 张可秀说:“我们本来就只是要你们对辽国表忠心,并不会限制你们的自由!” 女战士很是满意,她说:“我只佩服强者,希望全程都是由你来押解我!” 张可秀说:“简单,还有何要求?” 女战士说:“没有了,卫拉特兰人信任你们!” 南陵温走到女战士身边,轻声的说: “既然已有默契,今天便由你钦点人员跟随我们立即返程,除了能冲淡离别之情外,也争取早日再回草原!” 女战士说:“明白,给我一个时辰,你们就在帐外等候,我交待好就立马出来!” 南陵温说:“务必告诉同胞们,今日的离别是为明天更好的相聚,大家都不要躁动,好日子一定会到来!” 女战士说:“谢谢提醒,我心中已有分寸!” 第114章 联姻蒙古 南陵温押着卫拉特兰人来到可敦城,萧塔烟按照预约定对这些“俘虏”进行了优待,同时立马派人送信给上京的大辽皇帝,看对方如何反应。 卫拉特兰部被降服的消息立马就传遍了整个草原,那些声称臣服辽人的部落,都比平时提前一些日子献上了贡品。 野利仁荣感叹的说:“想不到,我们一来就帮契丹人解决了这么大的麻烦,真出乎意料了!” 南陵温说:“辽人在此地政策的确得当,外人恐怕很难有机会再插手了!” 这时候,阿骨打走了上来,他是很认真的问: “师傅的意思便是蒙古人不会像高丽、渤海国、乃至日本一样,与我们暗中联手!” 野利仁荣听完,笑着说:“漏了个宋国,他们应该是女真的金主!” 南陵温说:“阿骨打也不必过分担心,据我所知,辽国的两大精锐,一支在与宋国的边境,另一支便在可敦城这里。 听说大辽皇帝都是下了死命令:就算亡国军队也不能调动!你们真要起事,打好一仗,多集中兵力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便会有生存空间!” 阿骨打高兴的说:“我明白了,师傅的意思是辽人没有尝试去同化蒙古人,所以他们的军队未必会南下!” 这时候,野利仁荣也透露了个信息: “蒙古情况应该和西夏差不多,事实上辽人每年都会给夏国很多赏赐,不然我们只能出来打劫,因为养不活那么多人!” 阿骨打说:“我知道了,只要我能保证蒙古和西夏人获得赏赐的利益,便不用再担心被联军攻击!” 野利仁荣对着南陵温说:“孺子可教啊!反应的太快了,而且胸襟和格局也不错,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南陵温犹豫再三,不知道该不该提醒对方要和蒙古人联姻,毕竟他内心还顾及着宋人的利益,害怕自己发力过猛,让金军南下时间提早。 这时候,赵仲明带着张可秀也进入了帐篷。 此时帐篷里就还有阿骨打不知道可秀是个女儿身。 赵仲明已看出蒙古女战士对张可秀有意,而且以辽国皇帝都尿性,多半要女战士进入上京请罪的。 为了防止事态走向不可控,他一进来就说: “这卫拉特兰的女战士,怕是动了真心,按照草原的习俗,娶了她便是继承她背后代表的遗产哦!” 南陵温突然明白的说:“这就有点麻烦了,万一女战士求爱被拘,恐怕会再起反心哦,会影响野利族人的生活!” 这时候阿骨打走上前来,他说:“这有何难,如果可秀师傅已有心上人,便多聚一个即可! 草原人的观念和汉人的确不同,女子更接近财产,如果她的原配丈夫死后,是可以跟随丈夫的兄弟,乃至养子为妻,是很吉祥的事! 蒙古女战士绝不会有任何异议的!” 南陵温拍了拍阿骨打的肩膀,笑着说:“万一是可秀师傅的心上人不同意呐?” 阿骨打说:“汉人的感情观我不知,但我个人觉得种族的繁衍生息、人民的食饱衣暖比自己的小爱重要些,我不否认父母之间感情的和睦,但他们两个为了女真的利益,绝对会去与蒙古人联姻!” 这时候,张可秀反问: “此女大你四五岁,若你娶了她,这次女真部落给你的任务,其实可以算圆满完成,而且只要你表明身份,以及可以带给卫拉特兰人的利益,我想女战士很有可能爱上你!” 阿骨打说:“其实,来之前,我便与部落人商量过,如果可以希望可以与蒙古人联姻,现在其实是正中下怀!” 南陵温知道一切已非自己能把握,他说: “我没有意见,如果可行,的确是个多赢的局面!” 赵仲明说:“阿骨打也该娶妻了,此女现在是卫拉特兰的首领,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野利仁荣说:“这和野利族人利益无关,也不会影响辽人的策略,现在就是阿骨打能不能让对方动心!” 张可秀说:“所得利益已经说明,我想女战士也一定会动心,现在就要一个契机先,便是让阿骨打来一个漂亮的亮相!” 阿骨打说:“草原人以擅长骑马和射箭闻名,恰好这两项也是我的拿手绝技,我已决定明日在女战士面前亮一手,必须获得她都芳心!” 南陵温很有感悟的说:“感情就应该这么简单和直接!我觉得阿骨打已经有九成把握了!” 张可秀听完,笑嘻嘻的说: “简单和不简单是因人而异的,至少对我来说像阿骨打般直接跟人告白,简直是件尴尬无比的事,比杀死一头黑熊都难!” 赵仲明说:“我可是见过南陵温一剑刺死黑熊的场面,不知道这小子哪里来的力量!” 阿骨打听完,笑着说:“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们,那件熊皮经过加工已做成一件皮袄,现在就在营中,本来是当做对师傅们的念想,现在就退给可秀师傅,助他早日战胜心魔!” 张可秀一脸惊喜的说:“真的是那块熊皮吗?我一定要收下……” 第115章 辽上京 完颜阿骨打求婚蒙古女战士的事,比几人想象中进行的还顺利。 当对方得知嫁给阿骨打后,卫拉特兰部落会有数不清的好处,她几乎是立马点头答应。 而且在那之前,女战士还专门跑过去告诉张可秀: “可惜了,你现在再开口也来不及,只能失去我这样优秀的女人!” 张可秀配合着一脸遗憾的说:“来世吧!今生就算了!” 阿骨打是一点也不介意女战士三婚的身份,反而欣赏对方身上坚韧不拔的勇气。 女战士的父亲、丈夫、丈夫弟弟在之前岁月里,或因为战乱或因为感染瘟疫离去,但她从未有逃避过,只是苦苦的支撑着部落,等待后辈的长大…… 可敦城内很快的收到了辽上京传来的回信。 在辽帝给萧塔烟的这封书信里,他对卫拉特兰部落拒不纳贡称臣的行为,进行了措辞严厉的批评。 但本着“不追究死人和女人责任”的原则。 辽帝已把所有罪责都算在女战士之前两任丈夫上,现在只要女战士带着少量族人来到上京纳贡,过去的一切便既往不咎。 阿骨打因为已经和女战士联姻,已发誓要护她周全,因此肯定要一起上路。 南陵温这边也担心阿骨打应对不了辽帝的喜怒无常,在与几人商议后,便决定化妆成蒙古人一同跟随入京。 临行前,他们把这个决定告诉给了野利仁荣。 野利仁荣知道南陵温们有自己的使命,他绝不会有一句挽留。 但想到自己的年纪,觉得可能再也没有下次的见面,突然控制不住老泪纵横的说: “按理,我应该没有遗憾了,但就是不希望是余生的最后一次见面了! 我不能再多说什么,只希望徒弟们好好活下去,努力让各国百姓过上好生日便可!” 见状,南陵温的内心十分触动,但为了不让野利仁荣太过伤心,他指着蓝天,开导说: “夫子不要悲伤了,我们的心里永远相互牵挂!只要还能看同一片天、纵然是天涯,也觉得是咫尺之遥!” 野利仁荣也真的去看蓝天,好一阵后,才转悲为喜说: “对啊,每一次的相遇,就如同白云飘过一般转瞬即逝,但夫子和你们一直还在这个蓝天下!” 张可秀也说:“这卫拉特兰部落算和我们有些亲密了,阿骨打一定会替我们来看你的!” …… 依依惜别后,几人一起往上京方向出发,这时候,南陵温是一个人走在最前面。 见状,张可秀拍打马匹迎了上去,笑嘻嘻的说: “陵温,不是吧!难得见你如此的真情流露哦!” 南陵温故意把下巴抬高,假装高傲的说: “夫子可以算作西夏人民的孔子,我们能遇见便是幸事,到了离别时刻,是个正常人肯定都不能避免伤感的!” 张可秀把熊皮袄的帽檐部分戴上,绕着南陵温跑了一大圈,因为皮袄的缘故,远远望去就如同一只黑熊骑在马上。 如此俏皮的举动,也让南陵温会心一笑。 张可秀又靠近了南陵温,笑着说: “心满意足了吧!我如此个人物都给你扮熊样了!” 南陵温说:“阿骨打倒真是肯帮忙,我当时只是提了一句,他真拿整张熊皮做成袄了!” 张可秀不解的问:“这有什么难度吗?” 南陵温说:“很费功夫的,所以珍贵。 在南边经常天晴的地方,按照工序一道道来,理想情况下也要三个月时间,才能做成一件皮袄,况且他们那地冬天寒冷,真是算价值千金了!” 张可秀说:“阿骨打本身也聪慧,他并不盲从,之所以无条件信任我们,除了相信我们品格外,还有一种强者崇拜情结!” 南陵温故意眯起眼,用怀疑的口气说:“不是吧!今天这么捧我,我真没有那么伤心,或者说调整一下就好了!” 张可秀说:“想多了,这个强者是指的我,而且他肯定觉得我生的俊美,我可是听人说过,之所以那么多人愿意跟随孔子,除了他学问和人品过人外,还因为其容貌异丽!” 南陵温笑着说:“我仅有的一点脾气,都被你抽干了!你去教授下阿骨打入京后的事项吧!辽帝特喜欢践踏别人的人格,他必须沉住气!” 张可秀把皮袄帽檐放下,笑着说:“小意思,我自有分寸!” 南陵温在这里还隐藏了一点,这件皮袄完全是按张可秀身形裁剪,其实是他拜托对方专门给可秀做的东西。 阿骨打之所以不说明,皆因为他不知道可秀发女儿身份,认为这是兄弟之间的情义,是一种默契,不用明说的。 …… 几人一路风雨,历经两个多月后,终于来到了辽国上京。 期间,他们也收到了没藏讹庞兵败角厮罗的消息。 如今西夏已和角厮罗政权握手言和,而且李谅祚已经下令继续向大宋称臣。 南陵温知道折可适应该是安全的回到了青塘地区,心里的担忧总算少了一些。 辽帝这边似乎是折腾上瘾,一等几人到达上京后,立马传来新的旨意: 皇帝准备去燕京巡察,而且这次要把蒙古女战士带来的人都编入自己的卫队 ,一起南巡! 南陵温一听就明白了辽人的意图,他对张可秀说: “辽人的目的是让蒙古人看看燕京的繁华,好让这些人回去讲述自己的经历,以便增加漠北诸部对契丹人管理的认可!” 女战士听后,高兴的说: “如果是这样,大家便都安全了!我与阿骨打也可以早日谋划婚事。 我甚至可以想象,这个消息传回到卫拉特兰后,族人一脸高兴的模样!” 完颜阿骨打也不害羞,反而含情脉脉的说: “既然到了这个阶段,想必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了吧?” 女战士说:“叫我阿奴即可,今年才二十出头,但已经有过两次身孕了!” 听完,阿骨打脸上浮现了满意的表情。 这时候,张可秀悄悄的问向南陵温,她说: “阿奴如此直接的说自己有过身孕,这是怎么回事?” 南陵温轻声解释道: “草原人都思想和中原不一样,他们认为女子能生是一件很吉祥的事,二十来岁已生产过两次,勉强算能炫耀的事吧!有比这能厉害的!” 张可秀摇摇头,她深叹一口气后说: “我真不想知道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们还是早点回宋国吧!” 南陵温否认了张可秀的言论,他说: “王昭君你肯定知道,按照历史记载,她后来还嫁给了自己的养子,并怀有身孕! 这其实是草原残酷环境的生存法则,你可以坚持自己,但得去理解这群人为何有这样的习惯!” 张可秀继续表示不想理解,不过语气已经缓和许多,她说: “我们就从燕京回宋吧!应该有很多机会的!” 南陵温说:“等一切都安排好后,是可以这样打算,宋辽之间商船还是很多的,的确非常好安排!” 第116章 燕京之地 几人经过一阵折腾后,在辽使的带领下,来到繁华异常的燕京。 这燕京城也完全是按照汴梁复制而成,这是一座异常繁华的城市,在南陵温看来只有宋国境内的泉州可以和此地比肩。 燕京比泉州更好的一点在于,因为契丹人骨子里还是流淌着游牧民族的血脉,又以大唐正统自居,对所有来此地经商的人种都给予相同的待遇和尊重。 明显可以感觉到此地的日本、大食人、有色人种(以南亚为主)比宋国的几个港口城市多上了许多。 相对来说,中原之地的人因为觉得自己文化更有底蕴,在不经意间总会瞧不起其他族人,受了委屈的商人们,更倾向于来燕京通商。 令南陵温意外的是,因为辽国境内没有铜矿,且宋国钱币含铜量高,辽人竟然默许用宋人铜钱为当地的官方流通货币。 阿奴在抵达燕京的第二日,收到辽帝的圣旨,要她在燕京休养好后,速速带族人到府衙里接受问责。 由于在路上时南陵温们已经灌输过如何应答,阿奴对此行已是信心十足,加上她明白辽帝最大的意图是通过自己招安蒙古部落,只要稍微谨言慎行一些,绝对不会有危险。 南陵温们化装成蒙古人进入燕京府衙时,有一名宋国使者也在场,此人和苏子瞻长的有些相似,也是收到了格外隆重的接待。 南陵温用并不熟练的契丹语与周围护卫交流,有人回答: “宋国使者是专程来与我国皇帝讨论岁币和边境界限的问题,今日特让蒙古人民一睹过程,好让大家明白如何才是大国风采!” 南陵温表示受教,几人得到了站在宋国使者对面的位置。 这时候,南陵温们看清了对方,才明白为何会有苏子瞻的印象,原来宋国使者就是苏子瞻的亲弟:苏辙。 南陵温知道同昌公主耶律八哥一定也会现身,他赶紧悄悄的走到张可秀和赵仲明身后,小声的说: “尽量藏在人堆里,非必要不出声!” 两人虽然答应了,但是不清楚南陵温的用意,只等同昌公主盛装出现后,二人便知道么其中含义。 张可秀只等公主坐定后,还专门去给南陵温说: “苏大哥应该嫁给公主的,这里人人都爱苏子瞻啊!” 南陵温对此还有所保留,但只等辽帝走入宫殿,宣布开始交流后才发现一切都是真。 在座的全是辽国德高望重之人,皇帝都叔叔、舅舅、哥哥、姐姐等悉数到场,而他们眼中并没有与蒙古联络感情这事,都是来看看苏子瞻的亲弟苏辙。 一开口或“苏先生”,“苏郎”,“苏俊杰”等等的称呼,问其新旧文章,平日里嗜好,俨然一副粉丝交流会现场。 苏辙一直保持着正经的模样,不断的把话题往正路上引,但气氛已全然不对,连辽帝都忍不住说: “使者,你就从了朕的亲戚 吧!扮演一回你亲哥,给我们吟唱他的新旧经典作品,等明年再议正事了!” 苏辙是哭笑不得,也是因为这群人随口就能说出亲哥的诗词,也只得满足对方一回。 苏子瞻选择复制哥哥写出代表作《赤壁赋》的场景。 他认为这篇文章最能体现出哥哥身上的乐观精神,这种天然的豁达与乐天将会超越一切国家和文化对立意识,让所有人得到共鸣。 苏子瞻画地为船,动情时更是用筷子敲着餐盘唱: “桂棹兮兰桨,击空明兮溯流光。渺渺兮予怀,望美人兮天一方!” …… 场景复制完毕,同昌公主第一个站起,笑着流泪说: “我有幸一睹过苏子瞻真容,如今他弟弟的表演,果真有八九分神韵,尤其是那句''物与我皆无尽'',真是说到我心坎里了!” 辽帝也带头鼓掌,他专门喊出一个年轻后生,对着众人说: “这乃是我国举行贡试制度来,第一个考取状元的辽国贵族,名叫耶律大石。 这次希望跟苏辙先生多学习下,武功上我不吹嘘,契丹人的确高过宋人,但论文治还需要点火候!” 苏辙见辽帝已承认宋国的文治,便也顺水推舟的说: “打打杀杀的确算本事,但能通过谋略乃至合作共赢,让天下安定,百姓们安居乐业,这才是读书人的最大心愿吧!” 在场的人都点点头,耶律大石说: “苏使者,我读过宋人编纂的《武经七书》,最喜欢里面《吴子兵法》所强调的“内修文德、外驰武备”的思想,两者都不可偏废!” 苏辙听完笑着说:“耶律大石确实名如其人,有大才之感!” 这时候,辽帝才想起蒙古人,这才把卫拉特兰的阿奴介绍给在场的人。 待大家熟悉她的样貌后,辽帝立马宣布: “卫拉特兰部落拒不纳贡,影响甚坏,本欲严肃处理,感念其部落首领认罪之心实诚,不惜跋山涉水来到燕京之地请罪,特封其首领为镇北侯(五等爵位:公侯伯子男),俸禄百石,勒令其部落以后随时听从北院都护府将军命令!” 任谁都能看出这其实是个奖励性质的安排,阿奴听完肯定是代表蒙古部落表忠心,同时答应留下十名卫拉特兰青年在燕京处学习…… 第117章 使者之死 就在阿奴被封侯的第二天,从燕京的客栈里传来一个惊人的消息,大宋的使者突然激动后暴毙而死。 初收到消息的南陵温还以为是苏子瞻的弟弟苏辙,因此赶紧快马赶到现场了解情况。 围着客栈门外的官差们,一开始不让三人进入,还好南陵温有准备,他立马把阿奴的侯爵令牌亮出,对周围人说: “我们来这里就是公平调查此事,如此才能避免辽、宋之间的矛盾升级!” 官差们见对方身份尊贵,又把理由说的如此透彻,肯定是立马答应让三人进入现场。 等进入客栈内后,他们立马就清楚了,苏辙本人倒没有任何的事,过世的是与他起随行的一名礼部侍郎,今年已有五十多岁了。 这人的尸体还摆放在会客厅内,经过宋国和辽国两方仵作的仔细勘探,没有任何中毒或者受到过外力打击的迹象,只是比正常人看上去更瘦弱些。 众人又去问苏辙关于死者的情况和昨天发生的事。 苏辙这边显得十分冷静,他回答: “燕京的治安还是非常不错,客栈里外都有若干护卫,昨天影响中,也没有发生任何奇怪的事!” 南陵温说:“这位逝去的大人,看上去身体瘦弱,不知道来这里后,有无水土不服表现?” 苏辙先是叹了一口气,随后点点头说: “其实,高大人一路上就水土不服,就是坚持来到辽国来。 他到了燕京后,就一直在客栈里休息,听说这几天也没有多少进食,我是知道严重,但没想到会搞到这个地步!” 办案的官差听见苏辙也认为水土不服论,且没有进一步追究的想法,心中的焦虑都少了许多。 由于契丹人并没有用棺椁土葬的习惯,因此南陵温用半蒙半汉的口音问: “死者为大,还望宋国使者节哀,只是不知是要把尸体托运回宋国,还是先按本地习俗来办?” 苏辙知道契丹人有树葬、活葬、乃至干尸葬的习俗,一想到那个画面就感觉有些生理的不适应。 他摇摇头,对着辽人说:“这地方有些汉人,他们肯定知晓如何打造棺椁,我想把高大人尸体收敛一下,放入棺椁中,运回宋人!” 南陵温听完,对着一众官差说: “都散了吧!这就是一起水分不服的例子,你们先把事情起因告诉给皇帝那边,再下布告,购买一副民间棺椁,如此便算是完成任务,后续的细节,我将和宋国使者详谈!” 官差们肯定求之不得,他们最怕就是处理这种突然的外交事件,常常会得不偿失,如今有侯爵出面,一切自然放心。 等辽人都走光后,苏辙叫小二开了一个包厢,他邀请几人入座,不过还没等开口,外面又有人通报,辽国同昌公主驾到,已经在客栈门口等候。 苏辙只得起身抱歉,他赶紧到门口迎接。 这位公主见苏辙没事,一个纵身下马,拉着对方就往客栈里走。 苏辙也不解其意,只得在门外大声的说: “公主,今日事不凑巧,北望侯等人在包厢里与我有约,不知会打扰到你雅兴否!” 同昌公主笑着说:“想必也是来打听苏子瞻消息的,其实不管对方是谁,只要他们喜欢苏子瞻,我就能和他们做朋友!” 说完,便拉着苏辙走入了包厢,同昌公主和南陵温们太熟了,这次近距离一看,立马便认出了三人,但想到他们是跟着蒙古人过来的,自己也必须留个心眼,因此只是暗示,但并不打算立马揭穿身份。 等几人都坐定后,苏辙因为还蒙在鼓里,第一个举酒杯,站起说: “今日之不幸纯属意外,回国后我会面见圣上澄清一切,还望各位不要太过担心!” 同昌公主说:“水土不服之事常有之,只是今日轮到了两国交往,但不妨碍我们之间继续交流感情,这才是于两国百姓最有利的!” 苏辙似乎也想翻篇,他不给其他人发言机会,赶紧补充: “高大人冒死前来,也的确是这个目的,如今我们更应该举杯高歌,多增进彼此情义,这就算满足对方心愿了!” 同昌公主只为和苏子瞻有关的一切到来,她也是想和几位故人借机喝酒,于是配合着苏辙转移话题。 同昌公主说:“我姑且认为这位高大人是求仁得仁,他作为使者客死他乡,宋国皇帝免不了对其一番优待,辽国这边作为一个大国,也会有自己的意思,死者已矣,我们对给他后代留点财物吧!” 这句话点醒了南陵温,他突然觉得这应该就是高大人专门来到此地的意义,于是乎,他也不避嫌,竟然用一口流利的汉语说: “契丹人和中原人士,生活习惯和文化传统上已经相互渗透,真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我到真希望有一天,两方可以相互合作取长补短,把祖宗传下来的优秀东西,发扬扩大!” 同昌公主听后笑着说:“南人中,你倒是和苏大哥的见识一样,没有一副高高在上的气焰!” 见同昌已经都大方承认南陵温,几人都忍住笑了出来,只有苏辙一脸惊讶的说: “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自己好像一无所知?” 这时候张可秀才用本来的声音说: “小老弟,你比起亲哥来说,性格倒是沉稳许多,但无趣了一些,你做事我们更放心,但轮到朋友间的玩乐,你少了太多!” 这时候,赵仲明把苏辙叫到自己身边,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简要的说明了一番。 同昌公主因为国家立场的缘故,并不赞同女真人和蒙古联系过密。 南陵温开导说:“你父王太过喜爱''海东青'',若是你能设法让他改掉这个嗜好,尝试拉拢女真部落,我相信它们不会如此铤而走险!” 同昌公主说:“我会提醒父皇注意,但希望你们答应过,直接回宋国 ,不要再管这些事,大家朋友的情分来之不易!” 南陵温说:“不管我们如何,女真人的确不满契丹人压迫,你虽是女子,若想要国家长稳,必须有自己的想法!” 同昌公主的母亲是个奴婢,非来自真正的后族萧氏,她对父亲有时候过分的行为,其实是有心无力的,因此面对南陵温的直言不讳,只能沉默。 张可秀是个女的,大概能比别人多理解一点同昌公主,她说: “女真目前的势力,的确不会引起契丹贵族的重视,但是因为我们和两方都有交情,只希望辽人尝试善待对方,让对方丢掉一定要暴力反抗的意图……” 同昌公主说:“我知道如此做了,苏大哥也不会希望我逃避的……” 第118章 死谏 有感于同昌公主对苏子瞻的一片痴心,苏辙把哥哥最新的作品集交给了对方。 由于他已经知道南陵温的真实身份,因此也毫不避讳的说: “其实,这次出使前,哥哥专门找过我,目的就是要我把这个作品集交给同昌公主!” 同昌公主一脸开心的说:“为什么不早点拿出来,我早怕万一错过了!” 苏辙说:“其实,这次我带了二十多本作品集都有哥哥的签名,但只有这本还有额外的题词!” 这时候,南陵温也对同昌公主说: “子瞻大哥是长记性了,他知道贸然表达感情,容易被人抓住小辫子,也是怕给同昌公主带来困扰吧!” 同昌公主听完,露出非常理解的表情,她说: “哎!宋辽文化虽然又已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但因为国家的立场,只能让人把交情偷偷遮掩起来,真是无奈!” 张可秀宽慰道:“不打紧,能遇见苏子就已是人生幸事,不知道可否放我们看一下题词?” 同昌公主是大大咧咧的性格,她以为苏子瞻对自己就是写点鼓励的话,赶紧翻开书本当众读出。 这题词都是些口语化的内容,听完后,赵仲明第一个回应: “子瞻大哥,就是随意一写的吧,也不前后押韵和对仗,就是抒发一点思念之情!” 同昌公主一开始就没有期待有何惊世之作,她高兴的说: “这次真是朋友之间的随笔,我终于可以收到苏子瞻的情谊了!” 南陵温则一直微笑,不做任何发言,只等散了宴席后,他招呼赵仲明和张可秀先走,自己则走到公主面前悄悄的说: “如果我说你和苏大哥有缘无分,你现在都心情如何?” 同昌公主说:“已经够了,开始我也有不服气,想着为什么不能和苏子在一起,但后来有人问我: 年少时,遇见让自己惊艳的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愣住了一阵后,内心还是感激能遇见苏子瞻,并和他生活在同一时代和天空下!” 南陵温听完如此发自内心的话,才拿起那本作品集,用手比划了一下,但没有做多解释。 同昌公主不解其意,但她没有多问,反而是迅速的离开了客栈。 这让张可秀起了十足的好奇心,她也学南陵温刚才动作一样,招呼赵仲明快走,然后故意走到其面前,也是悄悄的说: “陵温啊!你总说苏大哥是妇女之友,恐怕你要做他未来的接班人了!” 南陵温说:“这是苏大哥想到的情谊,我就怕以耶律八哥的性格,很难一下看到,所以专门提点一下,但仅此而已,还望她找到里面的真实内容!” 张可秀说:“我偷看了一眼,你可是比划了一下书,难道里面有一首藏头诗?” 南陵温想起熊皮袄,微笑的说:“可秀太聪明了,好难给你制造惊喜的!” 张可秀信以为真,一脸严肃的回答:“永远不要对我有这样,除非你的文章你苏大哥还好,不然就老实做人吧!” 南陵温一脸感叹的说:“如此杀伐果断发性格,让你护卫我们真是屈才了!” 当晚,在与阿骨打和阿奴通气后,三人又回到了客栈,他们化装成了随行人员与苏辙打成一片。 苏辙还要解释高大人的事,因为他从头到尾没有一丝眼泪,但南陵温给出了一个停止的手势。 南陵温说:“高大人真是求仁得仁,他的家族可以免于责罚,子孙可以继续享受恩泽,不必替他惋惜了!” 苏辙大惊:“你们怎么会知道事情原委?” 赵仲明说:“这人都饿的皮包骨了,脸色极其惨白且有些浮肿,想必绝食已久,想拖到这里死去!” 苏辙说:“高大人,被孩子连累惹上了贪污的罪名,本来是要削去官职,但他愿意来出使辽国赎罪,皇帝念其平日还算勤勉,便允许了!” 南陵温说:“其实来之前,高大人便已有必死的决心,他也是为儿女计,可能也和自己身体本来的状况有关!” 张可秀听完,无奈的说: “我这是第一次遇见死谏了,而且如此情况下,辽帝这次肯定不好狮子大开口,算是节约了一笔岁币!” …… 另一边,阿骨打和阿奴得到了辽帝批准后立马离开了燕京。 他们将随行人员全部带走,也是为南陵温混入宋国的使团中创造机会。 由于辽国内部还有同昌公主的配合,一切都进行的异常顺利。 辽人本来是想多留苏辙几天,也是照常例借机以''领土争端、国内自然灾害''等勒索宋人一番。 但是随行人员的突然死去打断了一切,辽帝为了大国面子,还得额外往外掏钱,细想之下,也不再为难对方,很早就把文碟交还给苏辙,并通知对方: 随时可以离开上京。 总体来看,苏辙这次算是不辱使命了,没有如往日一般,额外给国家带来财政负担。 至于求死的高大人,也让辽人心惊,他们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副棺椁,从此后为了预防类似的事件,给宋人送上了额外的通知。 那便是会为每个出使的人员,先准备一副棺椁,以这种接近晦气的方式,逼的宋人好好挑选使者! 第119章 告别仪式 苏辙离开燕京的那天,因为队伍里最后带了一副棺椁的缘故,为求运气很多王公大臣们都没有出席。 同昌公主肯定肯定是不管这些,她带着自己的卫队,送了对方二十里路。 张可秀想知道苏子瞻到底在书本上做了些什么文章,她还专门去和同昌公主窃窃私语。 同昌公主听后摇摇头,她对张可秀说:“我倒是认真研究了几下,无论是藏头诗,斜竖横等连读,都没有任何的意外,南陵温一定不会看错啊!” 张可秀思前想后,很认真的解释道:“应该有,也许就是普通的问候,不过公主以为有更多的情愫,所以错过了!” 同昌公主笑着说:“也许如此,我倒是想听到苏子瞻说一句钟意于我,那么我宁愿抛弃公主身份,和他到宋国生活。 但是也许就是一般问候,我太有目的性,所以忽略掉了!” 张可秀说:“不能常见面也好,有点美感,万一苏大哥和你心中形象不一样,以你的用情程度,肯定是要失落许久,还是不见的好,永远有那么多美好的想象!” 同昌公主笑着说:“可秀妹子一副情场老手的样子,看来我该批评下南陵温了!” 张可秀看了南陵温一眼,又回头悄悄对同昌公主说: “和他没有关系,他和很多人不一样,我都不知道是好是坏!” 同昌公主不知此话含义,她也小声的问:“南陵温在我看来,和常人无区别啊!就是更理智和自律些!” 张可秀笑着说:“我都怀疑他是不是个男的或者癖好不一样,我好像没见他对女的有额外的殷勤,倒是和赵仲明聊起天来滔滔不绝,简直绝配!” 同昌公主笑着说:“也许他心中只有你了!” 张可秀说:“希望如此,但除了王介甫和司马君实外,我还可以见过专一的男子,希望你不要介意,连苏子瞻也是如此,不过他在大坏境里已算是痴情男,只不过我眼光太高了!” 同昌公主说:“我也有不少男宠,所以可以理解苏大哥,我们都不介意的,倒是你,可以把南陵温也并入和王介甫还有司马君实之列!” 张可秀说:“再看吧,他要是经不住考验就跑呗,到时候我也学公主一样,找几个更年轻的男宠……” 同昌公主笑的更大声了,她竟然还教可秀掩人耳目的办法: 就是让男宠装扮成僧人进入自己的宫殿,那样便不会有人有异议。 张可秀表示受教了,她也听说过武则天和其女太平公主如此操作的故事。 南陵温看见两人一路聊的很开心,肯定不便打扰,他和苏辙聊起了这段时间宋国边境的情况。 苏辙告诉南陵温:“折可适已经回到了景思立将军那里报道,但董毡受封后便没有了后续动作,听说他为了让西夏退兵还暗中与没藏讹庞达成了协议!” 南陵温说:“朝廷既然选择开边了,就应该拿出开放的心态,重用一些异族人,比如折可适!” 苏辙说:“这个已经在朝廷引起了巨大的争议,皇帝是有意多用些外人,但中书和枢密院都不肯,这次之所以派我来,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南陵温叹了一口气说:“我没有贬低你的意思,你资历尚浅,还未涉及任何斗争,被委派出使,只能是说明两方都不愿有人再出风头!” 苏辙说:“这个一心求死的高大人,其实是枢密副使邓绾的人,为了不连累举荐人只得如此了!” 南陵温说:“这朝廷的斗争竟然到了如此地步,看来必须通过对外用兵来转移一些矛盾了,除非你想朝廷内斗下去!” 苏辙警惕的说:“内斗伤不了国本,对外举事的成本你知道否?” 南陵温说:“你低估了内斗的危害,大汉直到灭亡前都没有停止对外族的军事行动,虽有争议,但任谁都明白,汗是亡于内部而非外族!” 苏辙说:“我虽认可,但你回到了朝堂面对满朝的士大夫,恐怕很难有发挥余地,好自为之吧!” 南陵温已清楚苏辙和哥哥的不同,此人在在政治上更有想法,准确来说也许和他们有点出入,但好在是个旗帜鲜明的保守派,不会背后做小动作,大家还是可以很好相处的。 大约一个多时辰后,到了同昌公主要返程的时候。 她脸上已没有一丝告别的情绪,反而是笑着对张可秀说: “我说的方法你试试,记住要找年轻力壮的!” 张可秀很无语的点头,回应:“看你如此,我也就放心了,有机会还能见面的,就保持这样的笑容吧!” 几人也和同昌公主告别,等到走了一阵后,南陵温专门去问张可秀: “那个年轻力壮是什么回事,你不觉得用玉树临风、风度翩翩来形容我更好吗?” 张可秀说:“不是说你,我是为了冲淡离别之情,故意和他说起男女之事,她也是为了取笑我,故意这样说的!” 南陵温说:“原来如此,这样也好,我还以为她会大哭一场!” 张可秀一脸诧异的说:“同昌公主说自己没有看出寄语里有何额外之处,真是这样吗?” 南陵温反应了一阵,看了下公主那些消失的身影,一脸正经的说: “想必她是哭着回去的吧!她是真明白了苏大哥的用心,所以选择装傻的!” 张可秀赶紧追问:“到底写了什么,不要卖关子了!” 南陵温靠近对方,小声的说…… 画面回到同昌公主这里,她把藏在车上的书本又打开,轻轻的翻到有寄语的那一页,斜着再三品读那句: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突然不自觉的泪如雨下,原来苏子瞻是这样的懂她,她又如何不通过装傻来保护对方都这份心意…… 第120章 董毡造反 南陵温们刚回到汴京,就被太子赵仲针请入自己的东宫。 几人照常先一顿寒暄和饮酒,等到气氛上来后,赵仲针便挥手支开了下人。 大厅只剩他们三人与苏子瞻后,赵仲针站立起来,一脸痛心疾首的说: “本来不该这么早就传唤你们,但我们是朋友,也是一心为国,今天只能强人所难了!” 赵仲明知道哥哥的性格,如非大事绝不会如此失态,他赶紧问: “哥哥所为何事?我想在朝堂上憋屈了,乃至职位上的变动,对你来说其实都是无足轻重吧?” 赵仲针说:“我们算是挚友和兄弟了,你们知道我只心系扩边和朝堂新政的问题!” 南陵温听出点眉目,他说:“新政还轮不到仲针大哥主持,看来就是边境的问题了,我们刚从辽国回来,那只有西夏后交趾国(越南)了!” 赵仲针点点头,他说: “这件事朝廷内部目前只有几人知道,在青塘地区,等西夏军队撤走后,董毡的态度却模棱两可起来,他把青塘地区的汉人驱逐,等我们去交涉时,又把使者杀掉!” 南陵温眉头一紧,他说:“董毡当初投降的态度可是相当诚恳,一定发生什么事了!” 赵仲针说:“据说是知道了我们终将占领青塘的意图,所以宁愿鱼死网破!” 赵仲明说:“也是很久以后的事,而且这次只是去册封,没有任何要入侵对方的动作啊!对方如何得知?” 赵仲针说:“好像是没藏讹庞透露的,他们说宋人很早就在边境集结军队,显然是防备着西夏人的偷袭!” 南陵温说:“当初西夏军队进攻角厮罗的速度太快了!我就知道是有人提前走漏风声 朝廷内部也许有叛徒,但更可能是主和派故意为之!” 张可秀说:“主和派不敢拿这么大的国家大事为筹码吧?不怕被天下人声讨吗?” 南陵温说:“别告诉他们的道德,在政治诉求或者说露骨点,在利益面前,很少有人会有底线!” 赵仲针说:“你们稳住吧!我再说一个悲伤的事,景思立大将军被董毡手下鬼章斩首了!” 南陵温把口中的茶一口气全吐出,他睁大眼睛问: “怎么回事?那可是景将军啊!区区鬼章……” 赵仲针便流泪便说: “鬼章打劫汉人,被景将军讨伐,不敌后假意投诚,景将军应该是大意了,只带三千人去受降,结果被对方偷袭,战死而亡!” 张可秀攥紧手中的拳头,她问:“仲针大哥,为何我们还不点兵声讨?” 赵仲针说:“我必须考虑整个战略,这次偷把军队消息透露给西夏人的必定是朝廷内部的高官,如南陵温所言,他们叛国的可能性小,但为了自己的利益算计的可能性大!” 南陵温说接着:“如果这件消息在朝廷传开,必然会有人声讨扩边的政策!能不能打先不说,万一因此废弃了边境战略,景将军便白死了!” 张可秀说:“书生迂腐,真是如此,我们这趟角厮罗、可敦城、上京都走了一趟,周边的形势不容乐观,宋国必须未雨绸缪了!” 赵仲明知道哥哥不清楚这段经历,便给他和苏子瞻连带讲述了一路都见闻。 两人都对女真部落吊打同数量辽人军队感到疑惑,又详细了解各地的骑兵战力后,也不得不一起叹气。 原来宋国军队战斗力已经落后如此之多,而且士大夫的眼界也远远落后时代。 苏子瞻虽然和南陵温们是好友,但多有文人浪漫,不喜欢战争,被赵仲明说动后才开口: “你们一路丈量过来,应该不会误会,等于整个宋国也就是西北军能与外敌勉强一战,其他的都是吃干饭的?” 张可秀说:“这点和我观察到差不多吧!西北军也不是天生神勇,而是一直有局部战争,被磨练出来的!” 赵仲针说:“我们要与漠北地区有联系,必须要越过辽人,这显然太难。河西走廊也被西夏占据,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先图实力最弱的青塘。” 苏子瞻为了兼听则明,思想一阵后,还是决定把保守派的意见说出。 他也站起对着众人说: “其实反对开边的人中,也不是全然无理,打仗开销,你们比我更清楚! 而且照你们所说,这些游牧番邦之所以一定要南下抢劫,就是因为生计所迫,我们去占领了,肯定还是无法自足自给,只能用南边百姓的血汗去补窟窿了!” 赵仲针不想讲国家安危的大道理,好多人未必会理解,他看了一眼南陵温,希望他能从身边的具体例子来反驳这一想法。 南陵温也是思考一阵,然后对苏子瞻说: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苏子瞻笑着说:“你用白居易发诗来表明时间久后,人们便会明白我们是篡位的王莽,你们就是匡扶周室的周公旦?” 南陵温说:“没有,我只是说对错只有后世才能知,因此我们都不需要去说服对方!” 苏子瞻大惊,他说:“你不怕被人说出卖队友?” 南陵温说:“总体来说,现在扩边肯定是国家必须的策略,我们必须打通与西域的商道这样才能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也可以购买大量战马!” 苏子瞻说:“你这样说,我转述给那帮反对扩边的,怕不会有用啊!” 南陵温说:“我一开始就说不知道大家的对错,所以不需要你去说服他们,相反还要反对派的监督,防止我们这些人过度膨胀!” 赵仲针也纳闷了,他问:“南陵温小弟看来认识很深,慢慢讲吧!这可是关系到社稷安稳的大事!” 南陵温点点头,他继续说:“你们低估人性的贪欲,汉武帝凿通西域后,开阔了汉人眼界,至少两汉内,外族都不算大的威胁。 为何晚年他要发“罪己诏”?便是一家独大,没有反对派制约,让其在不断的好大喜功上越走越远,导致劳民伤财!” 苏子瞻说:“但很多时候,皇帝也是不顾大臣反对强行对外用兵,才开创好的局面,我国太祖和太宗皇帝都是如此!” 南陵温笑着说:“苏大哥,你可千万不要同意开边啊!其实我就是想表达人性的弱点难以克服,必须有人监督,希望苏大哥去和那边沟通,开边是必须进行的战略,但如何去合理的执行,要你们去认真监督了!” 南陵温说:“好吧,我有点被说动了,一定尽力而为!” 这时候,赵仲针又专门对苏子瞻说: “辽人一直想方设法来增加岁币,在他们眼中弱肉强食才是真理,所有的礼仪道德都是给周围人看得,必须要可以随时撕破!这次你弟弟去了一趟,应该会有共鸣,你可以与他一起交流!” 苏子瞻说:“好吧,边境就靠你们了,这帮''热心肠的人''我来对付吧!” …… 第121章 联合瞎毡 由于事情紧急,加上不能让朝廷的反对派获知更多的消息,刚刚回到汴京的南陵温三人,在休息了一夜后,又往青塘地区奔赴。 这次他们手拿皇帝的密旨和兵符,可以任意调动西北军,但旨意上也说明,一切都要尽量低调行事,不得引起边事的升级。 奔驰半月过后,几人来到了秦凤路,这次接待他们都换成了西北军武将里最高级别的种锷。 在随士兵们进入营帐后,几人一眼就看到了满脸沧桑的折可适,尤其是他的胡子,已经可以掩盖住他的脖子。 种锷要几人都坐下,他先是招呼下人上茶,随后动情的说: “景思立是我同生共死的兄弟,此仇不报,我实无脸面在军中立足了!” 一听到“景思立”三个字,折可适更加激动了,他接近哭腔的说: “鬼章这小子耍阴招,要不是大将军拦着,我早就带大军踏破他的营地,现在肯定已将鬼章头颅放到景将军墓前!” 南陵温一直想栽培折可适的,因此马上劝谏: “折大人绝不可如此莽撞,朝廷里现在有一拨人想裁军和收回边将的权力,我们再愤怒都要学会忍耐,但我可以给你保证,此仇一定会报!” 听完此话,种锷以为南陵温们和之前来的宦官、衙内(皇亲国戚)之流区别不大,于是满脸不屑的的说: “不知道几位大人这次带来了朝廷的何种安排?还要不要接受董毡的投诚?” 张可秀有点不满对方的态度,但她毕竟听过种家将的大名,于是乎调头对着赵仲明说: “仲明大哥,你可要看清形势,别上了战场后敌友不分!” 种锷哪里受得了一个弱小子内涵自己,他抄起大刀对着张可秀说: “接招吧,尊严是打出来的!” 折可适肯定想阻止,他已开始后悔自己一味的消沉,没有及时告诉种锷这三人的来历。 但南陵温和赵仲明上前阻止了他,南陵温小声的对折可适说: “不打紧,所谓不打不相识,种锷将军性格直爽、爱兵如子,有他在不会让你们受委屈的!” 南陵温说罢,便见张可秀用剑连挡种锷将军的两次侧劈。 种锷见对方硬接自己招数,大叹一声: “好身手,想不到如此瘦弱的身躯,竟有这么大的力气,难得一见啊!” 张可秀也有点想明白了,种锷是在试探来者何人,她来了一个“挽花”,即用手腕发力,挥动剑身绕八字,虽是花招,但剑身游走的一气呵成,由此可以看出张可秀的内功。 种锷见状,笑着说:“有点功夫,待我使出几招大开大合的套路,且看你如何招架!” 说吧,种锷提刀直刺,随后几招更是携虎虎生风之威之势,让在一旁观看的人都觉胆寒。 虽然胜负未分,但气势上种锷已力压张可秀一头。 南陵温见如此招式,内心赞不由叹:真国之栋梁!种锷大帅也! 张可秀也不甘示弱,后撤一步后,把剑鞘接上剑柄,模仿枪、戟招数进攻。 种锷在防守间,见对方手眼身步都是顶级,“枪”如游龙般在身边游走,也立马退后一步,收刀说: “上了战场不一定!但单论一对一,我未必是你对手!” 心结已解,南陵温和赵仲明和折可适都跟着笑起。 南陵温说:“种将军,我们可不是纸上谈兵的文人,这次来说要拿下鬼章,便绝无回头路!” 种锷又把几人请入座,这时候才叫下人摆上青塘地区的地图,他把自己的征讨方案说了一篇: “朝廷已经三令五申,不得大兵压境,也不能把战争时间拖长,以防止西夏和大辽有异动。 为今之计,在我看来只能是兵贵神速!这方面折可适有经验!” 这时候,折可适才凑近说:“将军,当初安排我轻骑偷袭敦煌的,就是他们三人!” 种锷先是震惊,随后突然大笑的说: “早知是你们,我就不会如此了,也请原谅我之前的鲁莽,你们应该知道我是最怕外行的瞎指挥!” 张可秀点头表示了认可,她说:“鬼章守在宗哥城的最前线,如果能想办法把他引出来谈判,再趁机捉拿可以付出最小代价!” 种锷说:“这是最优方法,但是鬼章生性多诈,且才杀我一员大将,怕是不敢再出头了!” 南陵温说:“攻心为上,实在无法通过外交手段让对方交出鬼章,到时候再由种将军把西北军最精锐的一千骑兵借给我们,来个百里奔袭,抓住鬼章就走!” 种锷略有不解的说:“一千骑兵是小事,我父辈常听闻范文正公说,要做一名''守正出奇''的儒将,如今想见识下你们的风范!” 南陵温笑着说:“姑且我们三个先自认儒将吧!但可不敢与你父亲并列。” 种锷说:“无需多礼,我已认可你们!” 南陵温听完,说明了自己的计划: “我以宋国使者身份知会董毡管理手下,要他交出杀害景将军的凶手! 如果不肯就范,便通知他投诚的协议作废,宋国将选择扶持他大哥瞎毡为赞普!” 种锷摇摇头说:“董毡也是个老狐狸,他只要有西夏的撑腰,便不害怕与我们对立!” 南陵温说:“这是第一步,到时候,我们以降雨修路为名,停止河湟商人的入境,封闭通商榷场一个月!” 折可适算半个当地人,他说:“此举还需要再调整,当地百姓多向往宋国文明,如果贸然停止商贸,会不会反而把他们逼向西夏?” 这时候,赵仲明解释说:“其实,我和南陵温是计划把官方的榷场关闭,但百姓私下交流,我们绝不去捉拿,照常让货物运转!” 种锷不解的问:“这样的话,董毡好像没有损失啊?” 南陵温说:“有,榷场的税赋他就一点都拿不到,这点钱对我们来说无伤大雅,但角厮罗的贵族们一定会急,到时候,责任自然落到董毡不肯认罪上!” 折可适说:“这样的话,见效不怕太慢?” 南陵温说:“前面已说,我要去扶持下瞎毡,这可不是玩笑的!” 南陵温说:“在派出信使的同时,我就将进入瞎征领地,不给董毡喘息机会!” 种锷说:“计划可以就是怕瞎毡和董毡联合起来,你们得处处小心了!” 张可秀回应:“无需担心,这次就四个人悄悄前往,绝不走漏风声!” 种锷点头,同时拍了拍折可适肩膀,说了句:“速去速回!” 第122章 左右为难 在种锷派出使者告知董毡交出凶手的同时,南陵温们化装成商人悄悄的来到了瞎毡的地盘。 经过角厮罗两代人的经营,瞎毡所在地方已算是商户如云,本地人对于类似南陵温们略微有奇怪气质的外地人,也不大当回事。 通过折可适的打听,几人来到了当地最大的一家客栈:玛吉阿饭。 玛吉阿饭位于三条街的交汇处,第一条是商户之街,每天都有很多人在这里摆摊出售商品,商人们一般都是在这里查验货物。 第二条是寺庙之街,因为街道另一头连接着当地最大的寺庙,因此街上多是僧侣和朝圣。 第三条便是一般百姓和行人的通行过道两边多是小吃和住宿地。 四人为了熟悉本地情况,在进入客栈前,还逛了一下商户之街,惊喜的发现有不少的汉人。 进入到客栈内,南陵温仔细的起玛吉阿饭的细节。 这是一幢三层高的木制建筑,墙体则是整个青藏地区标志性的土黄色边玛墙。 客栈的层高一般,恰好能让一成年人站起通过,屋子里充满了矿石颜料、烟香、奶茶等味道。 经过第一层时,南陵温发现这一楼只有掌柜和一些学习绘画的僧人。 这些僧人都是端坐在姹紫嫣红的颜料旁边认真的绘画,这一动静对比,的确能给人一种大千世界的感慨。 客栈的第二层便是住宿之地,南陵温们没有逗留,直接往顶楼爬去。 第三层则是一个巨大的露台,头顶已被若干黑色木柱支起的草棚给封住。 草棚下面摆设上了七八张桌子,供商户们一边喝茶一边观看街景。 南陵温们肯定是找了一张靠边的桌位坐下,他们先是依着栏杆观看了一阵街景,随后又命令小二送来一些羊肉和酥油茶。 折可适看了看太阳的位置,示意大家稍安勿躁,他的内应还没有到。 见状,南陵温从怀里拿出一堆颜色各异的首饰,这是刚才他从商人街道处购得。 南陵温首先对张可秀说: “我看本地不管是男女,都喜欢佩戴这种宝珠状首饰,你要是觉得好看,不如也带一个!” 张可秀敲了一下自己的剑鞘,笑着说:“你哪里来的自信,认为我会喜欢这个?” 折可适不知道张可秀和南陵温的感情,他挑起一串褐色的“天珠”状项链,往手里一缠,笑着说: “南大人说的对啊,我们必须得入乡随俗,这样才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而且这东西挺好看的,据说也可以帮人逢凶化吉!” 见状,赵仲明也动起手来,他一眼就看中里面一串蓝色''天珠''宝石和小银环相连的项链,准备将其也缠在手上。 不过,这可是南陵温专门为张可秀挑的,为此他专门盯了赵仲明一眼,很诚恳的说: “确定?这项链适合肤色白净一点的人,不如算了吧!” 赵仲明看了一眼张可秀,最后阴阳怪气的说: “我小看了你小子了,原来是这么个意图啊!” 张可秀赶紧喝一口酥油茶,表示她不会发言,折可适没有理解里面的暗讽,他煞有其事的问南陵温: “中原之地这么多乱七八糟的规定吗?肤色黑些就不能带这样的颜色的首饰了?” 南陵温内心也是无语,但为了掩盖自己的真正意图,只能一本正经的说: “一般人哪有那么规矩,但是对于像赵仲明这样的皇族血脉,类似于本地人的赞普,肯定是有诸多的讲究!” 折可适逻辑自洽的说:“原来如此,若要论肤白,这串蓝色的项链就只能给张可秀了!” 张可秀听完,放下手中的茶杯,她望了首饰许久,随后用手把这串珠链缠在手中,假装展示一下,然后轻声的说: “那我收下了!” 折可适有点误打误撞的意思,他专程对南陵温说:“太适合了,你不会是专门买给张大人的吧?” 不过,没等南陵温回答,赵仲明就让他们一起往栏杆处看。 街上的人群突然不见了踪迹,连商户的街道都只剩下摊位的痕迹。 再回到客栈里,整个三楼就只剩他们四人,折可适警觉的说: “难道被人发现了,要捉拿我们?” 南陵温继续看商人街道隐约闪出的人影,笑着说: “静观其变,应该是大人物要见我们!” 话音落地,便听见楼梯处传来脚步声,四人一起往那地望去,只一会便见一楼的掌柜笑脸盈盈的说: “贵客们,我们的首领有请!” 四人于是一起来到一楼,他们走入了最里面的房间。 这一间稍大一点的房间,可以容纳二三十个同时入座。 房间的四周布满了旗幡与唐卡,正中央一处小脚来高的木台,一个一身金黄色华服的人端坐其上,不是猜便知道那一定是瞎毡。 瞎毡两边还坐着七八个随从,其中一人四人都有点眼熟,折可适思考一阵后,轻声对四人说: “那便是董毡的养子阿里骨!他和董毡亲子因为争权关系,有矛盾!” 来之前,南陵温就已经将董毡的底细了解清楚: 他的养子阿里骨才智卓越深得大臣和百姓信赖。 相反,其亲子欺丁是个纨绔子弟,自从娶了西夏公主后才开始有些城府,行事开始稳妥。 对于性情大变之事,南陵温向来不轻信,他倾向于欺丁是''耙耳朵'',一切是西夏公主在背后教他。 瞎毡先招呼几人坐下,随后用丹田之气发声说: “赞普(董毡)来信,劝我不要信任宋国来使,并暗示将这些人交给他们处理,不知道各位是如何意见?” 此话一出,折可适因为不善与人周旋,脸色已开始有点慌乱,但南陵温三人则是完全的云淡风轻。 如此一下,其实已赢得了瞎毡的内心尊重。 南陵温不想对方觉得他们傲慢,于是态度谦逊的回答: “首领若是想抓我们,恐怕我们早就被乱军围住,既然不是我便说下亲宋与亲夏最大的区别:珍宝!” 瞎毡一愣,他重复二字:“珍宝?” 南陵温继续说:“请听清楚,这可是莲花上的珍宝!” 如此立马让瞎毡想起了“六字真言”,梵语直译意思便是莲花上摩尼宝珠(珍宝)。 瞎毡已很有兴趣,他示意南陵温继续。 南陵温说:“之所是珍宝,除了价值不菲外,还在于信用和对道义的追求。这是西夏不能给予,或者说无法保证的!” 阿里骨这时候也趁机进言:“大伯,西夏肯定没有宋国富裕,送来的赏赐根本不是一个级别。 况且那里人反复无常,跟他们混一定是有上顿没下顿!” 瞎毡表示了认可,他说:“的确,西夏也可以送来宝珠,但宋国还可以带来信用!这才算符合''珍宝''的内涵,但是你们现在图谋不轨,想要占领我们呀!” …… 第123章 顺势而为 在玛吉阿饭客栈里,等南陵温表明他们会带来“珍宝”后,瞎毡说出了心声。 “我已经清楚了宋国有意占领了整个河湟谷地,这才是阻碍我们与你们合作的原因!” 南陵温对此没有一点否认,他保持着谦逊的态度,回应道: “请首领原谅我的无礼,我想先问你几个问题可否?” 瞎毡看左右视之,见大家都还很有耐心,便回应: “当然可以,你我是有缘分的人,我很乐意解答你的问题!” 南陵温双手合十,行礼后,便掷地有声的说: “赞普之位若以嫡长有序而分,该是大人坐上此位。(瞎毡是角厮罗长子、董毡是三子) 若依治理能力和收买人心而论,的确是董赞普勉强胜出! 不过最重要的……” 话到这里,南陵温故意停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瞎毡大概能猜出隐藏此话的目的,他不觉得有何忌讳,赶紧回应: “三弟为赞普后励精图治,整个河湟谷地如同父辈时期一样继续保持着繁荣稳定,我发自内心的认为,此位真该是能者居之!” 南陵温表示了认同,他一脸赞叹的说:“首领内心坦荡,是我太小人了! 我想说的是若论个人的学识和道德修为,大人似乎更符合赞普的气质!” 阿里骨想要和欺丁争夺赞普之位,他肯定更认同瞎毡能者居之的说法。 为此,他专门对南陵温说: “南使者所说的应该是更符合佛教上师乃至仁波切的气质!至于地方的管理者,应该有所不同!” 瞎毡听到此话,内心非常满意,他很早就无心于政治,只想继续父亲弘法的心意,今日也算是被人认可了。 南陵温当然是故意提出这点,他这话其实也有暗中支持阿里骨夺权的意思。 瞎毡表达了自己对赞普之位的态度,实际上便说明他已经和阿里骨结盟。 但他心中对宋国的担忧还没有减少一份,因此又问向南陵温: “赞普之位与宋人的计划有何关系吗?” 南陵温解释说:“我是先试探下大人的态度,确认大家有共识后才能继续下面的话题 ,具体到河湟地区,要说西夏人不想占领,恐怕也没有人信吧?” 瞎毡摇头叹息说:“的确是如此,但我们肯定更担心宋人,毕竟你们的实力和谋略高出夏人许多!” 南陵温说:“大人应该想想近期发生的事,角厮罗刚称臣,西夏就派大军过来,而且赞普亲子可是娶的西夏公主,你们真的不担心西夏?” 瞎毡沉默,这时候赵仲明开口说:“角厮罗不应该只防着宋人。 西夏人铁定是军事占领,但宋人肯发是以招降为主,谁带来的破坏力大,我们一眼便知! 而且,我可以保证只要西夏人不再打主意,宋人绝不染指河湟谷地!” 瞎瞎毡思前想后,结合父亲健在时,一直强调的亲宋策略,他很务实的说: “你们都把形式分析到这个份上了,看来我们只能选择合作了,但是我侄子欺丁的正妻可是西夏公主,我恐怕劝谏不了他们!” 赵仲明听后高兴的说: “退一万步说,宋人来了,大家的生活不会有任何改变,只会更好。西夏人若来,便不一定了!至于赞普那边我们会有办法的!” 南陵温接着说:“宋国将关闭边境的榷场给赞普施压,但不会禁止民间自发的交易,除非已无法商议,否则绝不谈兵事!” 阿里骨说:“我知道景将军的事,我劝父亲让他把鬼章交给你们!” 折可适一听鬼章二字就激动,他忍不住发话: “我要拿此人去祭奠已故的将军!” 阿里骨听完,跟紧对南陵温说: “但此人的安全必须被保障,他可以死在战场,但绝不能死在去往宋国认罪的路上,这件事才能表明宋人是否有信用?” 听完,折可适就有些不耐烦了,单被赵仲明压住怒气。 南陵温也是强忍着脾气,把手中的珠链和一支画笔投入颜料中,此举引起了所有人都注意。 随后,他用一支笔挑出珠链和布头,并尝试将它们擦拭干净。 显然珠链可以,布头肯定是被污染了。 南陵温把干净如洗的珠链递给了阿里骨,他说: “如果是莲花或者珍宝,出淤泥后可以便不染,值得人们去珍惜和关爱。 相反,如我手中的布头,染上色后便再无无法洗脱,这样的东西只能被抛弃!” 阿里骨知道有威胁的意思,他说:“鬼章此人,我一定严加管教,绝不让他再有出格之事,如若不然一切到时候在由你们处置!” 赵仲明强忍着内心的苦闷说: “我们可是携着巨大的诚意,你们可以参考西夏人对于董毡投诚的态度。 他们立马就派大军前来,对一下宋人,就算发生很不愉快的事,我们也是相当克制。 现在便是想告诉你们,若真拼个你死我活,大家都是受害者。” 阿里骨又强调着说:“鬼章不死换来整个河湟人心归向,其实是笔值得的交易! 而且我会帮你们找到为西夏人通风报信的人,这才是罪魁祸首!” 南陵温在内心思索: 阿里骨与欺丁以后免不了一番明争暗斗,看来是想借主宋人力量帮自己上位,又因为欺丁妻子的缘故,目前,他们也只能扶持此人。 南陵温说:“鬼章交到宋国军营后,大约三年之内可以回河湟,他必须要到汴京请罪,还要给景将军家属道歉,但整个行程不会有任何危险,衣食住行也将按相应的身份对待!” 阿里骨说:“我替父亲先答应了,但可能要点时间,欺丁那边也会给压力的!” 南陵温说:“只等鬼章到位后,我们这些人将再次进入宗哥城,到时候在你好好聊聊!” 阿里骨说:“包在我身上,但有一点,期间因为封闭榷场产生的损失,还望宋国后面能补上,这样我便能争取角厮罗一些上层的支持!” 赵仲明咬着牙说:“可以,只要鬼章现身一切好办!” …… 第124章 折可适的醒悟 在南陵温们与瞎毡和阿里骨达成的合作协议内容中有保护鬼章的一条,这让折可适非常的不开心。 等几人离开客栈到了无人地方后,折可适的情绪立马上来,他情绪激动的问南陵温: “你这样做!以后还有什么脸再去见景将军的后人,这等于是在放过凶手啊!” 张可秀和赵仲明都准备去拦住折可适,但南陵温举手示意让他继续发泄。 但到对方连续咆哮,情绪恢复平静些后,南陵温才回应: “阿里骨此人心计很深,以后他才是你真正的对手!” 折可适有点疑惑,他反问:“难道景将军是被此人谋害的?” 南陵温说:“不至于,他现在最大的想法便是干掉欺丁成为角厮罗赞普唯一的继承人,如此情况下,必须依附宋国,没有去破坏关系的动机!” 折可适虽然还有些激动,但是还是反应过来,他说: “你是说此人必不甘心久居人下,宋国也只是他暂时的盟友?” 南陵温满意的说:“差不多,景将军虽是被鬼章所杀,但应该是欺丁那边,把西夏间谍获得的线报禀告给董毡,并趁机策反对方,如此才造成了景将军的杀身之祸!” 折可适肯定认可,他咬着牙说:“欺丁和他的西夏妻子的确是主谋,我绝不会放过,但总归是鬼章动的手,怎么还能让他休闲度日?” 南陵温说:“鬼章是董毡手下,他肯定要听上面的安排,如果他来到宋国请罪后,我们就等于把他囚禁三年,对于一个一心求功的将领,枯坐三年之期,也算是一种折磨吧!” 折可适说:“这并不是能最解气的方法了!当然就我这种报仇心切的人来说,如果要等闲三年,的确是如钝刀割肉般!” 张可秀乘机劝慰说:“你得在战场上打败他,这样才能最解心中怨气,我想这必定也是景将军的心愿!” 折可适说:“的确如此,我必须让鬼章,这厮,心服口服!” 赵仲明趁机翻开这篇,他转移话题说: “既然我们都觉得阿里骨以后是个隐患,要不要提前做些什么?” 南陵温摇摇头,他说:“他很精,我们若提前防备,必然会有反效果。 其实分析他做的每件事的动机,等到双方快有利益冲突时,那时候再开始设防!” 张可秀看南陵温如此笃信阿里骨能夺权,她问: “这阿里骨虽然善于笼络人心,也有做事才能,但毕竟是董毡的养子,真的能替到欺丁这个嫡子?” 南陵温说:“应该就是他了,瞎毡已经站在他那边,据说董毡的正妻也是,加上他又知道外交宋国内收人心,生性轻浮的欺丁恐怕没有任何机会了!” 张可秀说:“我们就看戏,让他们死斗,看阿里骨如何清除最极端的亲西夏派!” 赵仲明笑着说:“那现在我们只需要安排好鬼章的返京路线了?” 这时候折可适竟然悟了: “危险啊!欺丁还有一招翻盘,便是让鬼章死在大宋境内,这样他便可以继续宣传宋人的侵略论,整个角厮罗很有可能彻底倒向西夏!” 听完,南陵温内心松了口气,他说: “欺丁那边,如果也是很轻易就答应把鬼章交出,便一定会打这个主意!” 张可秀补充道:“角厮罗的实力有限,如果发动了西夏的间谍甚至辽人,那样便真有一定的危险了!” 赵仲明听完,一脸无奈的说:“你的意思我们还要保护这个凶手了?” 折可适因为悟道了,他主动说起: “景将军的仇是要报,但他生前最大的志向,便是让宋国驻军于青塘城,而且我们已经私下为其取名为西宁!” 南陵温这才意识到,打从宋人把青塘改名为西宁后这个名字一直沿用至今。 南陵温对着折可适说: “你能意识到战略上的问题,后面的事就很好办了,三年之后你必然与鬼章有一战,努力训练吧!就在战场上把对方斩下马!” 折可适说:“我明白了,不需要太担心我,我只要永远把景将军志向放在心上,自然懂得取舍!” 南陵温点点头,他说:“后面阿里骨与欺丁的斗争,我们绝不去参与,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鬼章给保护好!” 赵仲明无奈的说:“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还会做这样的事?” 南陵温说:“我们是时候回趟汴京了,这次鬼章进京必然有一番唇枪舌战! 西北军日益收紧的待遇,诸如折可适之类外族将领的身份认同,都要一次性解决!” 张可秀说:“你不是安排了苏大哥吗?” 南陵温说:“我其实不想他涉及太深,他是个天性直率且烂漫的人,这样的政见之争不适合,甚至可能会毁了他!” 赵仲明说:“我肯定知道苏大哥所想,他是只按心中正确的信念去对人对事,但这太难了,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利用他,不管对和错都可以放大利用,他真的只能远离政见之争!” 南陵温说:“苏大哥已经吃了不少亏了,如果你们觉得够了,可以设法让他远了!” 张可秀笑着说:“该把你们的对话告诉给同昌公主,让她明白世界上多的是人欣赏苏大哥!” 南陵温回归正题,他说:“先做准备吧!我觉得鬼章很快就会到来!” 赵仲明说:“大部队一出发,每日二餐严格控制,三百护卫前后跟随,差不多了吧!” 南陵温说:“大部队摆个样子,我们几个压着鬼章朝小路走去!” 折可适大惊,他说:“为何要兵行险招?” 南陵温说:“必须防内鬼,我还是那句话,有些人他不是单纯的叛国,只是因为政见不合,可以做出很多无底线的事,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张可秀说:“只能如此了,看来得找个合适的人扮演鬼章了,而且此人会有一定的危险性!” 折可适自告奋勇的说:“不用找了,就是我了,鬼章只能死在我手里,!” 到了这个时候,南陵温突然画风一紧,他非常严肃的说: “折可适,可不要觉得我在设计你,现在事情的走向,我开始就已经意料到了!” 折可适说:“我得感激你,不然我永远不清楚如何去替景将军报仇,如果再学着景将军逞匹夫之勇,那真是让他白死了……” 第125章 鬼章的视角 鬼章很快就被送到宋军大营,这比几人设想的都快上许多。 交人的当天,欺丁和阿里骨也都亲身来到西军的营帐内。 他们两个一直在和大将军种锷交流,目的便是要种锷也保证:“罪人”鬼章一定会安全返回。 种锷之前已和南陵温们交流过,他知道这其中的政治含义,肯定是用自己的信誉让两人安心。 见久负盛名的种锷也开口答应后,两人已彻底放下心来。 他们又专门去和鬼章交流聊一阵,看表情便是要他不辱使命的样子,鬼章则是一直表现出视死如归的气魄,任何都觉得这是一条好汉。 随后种锷是亲自把阿里骨和欺丁送出了宋国边境,等再回程后,就立马派人把鬼章交到南陵温们手里。 在营内某处,三百人的大部队早已准备后,为免夜长梦多,南陵温安置好鬼章好,是即刻启程前往汴京。 同时种锷的书信也开始往京城方向传递,景将军已死消息,马上就要在汴京传开了…… 在押送的队伍里,南陵温三人骑马在最前面,张可秀见有好的谈话时机,很好奇凑上前的问: “今天可曾看到,阿骨打和欺丁有何不同?” 南陵温说:“两人貌似合作了,但其实是在一起拉拢鬼章,这是董毡手下最厉害的将领了!” 张可秀轻点头说:“我暗中观察了,鬼章似乎更信任阿里骨一些,看来欺丁会被逼着出手的!” 赵仲明也凑近,他小声的说:“什么时候开始之前计划?” 南陵温回答:“欺丁答应的太容易,看来他已准备好后招,我们先以静制动,认真观接下来发生的事!” 张可秀看一眼熟悉的边境,她说: “我觉得对方除了下毒外,别无他法,就算是辽夏一起联手,也不可能在宋境弄出一支几百人的死士来攻击我们吧!” 南陵温说:“应该不会,但搞不好有比这更复杂的情况,这可是上升到国与国之间的斗争了!” 赵仲明和张可秀都表示了认可,但他们内心多少还是会浮想: 南陵温是不是反应过了,毕竟是在大宋境内啊! 时间过去了十日,这天他们收到了一封枢密院的来信,大意便是为了确保鬼章一路的安全,将增派两百人的卫队供南陵温们调遣。 赵仲明不清楚父亲多此一举的意思,他还是和张可秀一样的观点: 还是要以防住暗杀和下毒为主。 张可秀似乎是察觉到些异样,她故意同来送信的使者交流许久,套得了这两百人的来源,原本是西军中的精锐,本来是要去参与京城的换防任务,但被枢密院突然征调,来承担此任务。 张可秀觉得事有蹊跷,当晚扎营时,便和南陵温们一起去见了折可适,让他发表意见。 目前,折可适是专门待在鬼章的近处,做他的专职''保镖''。 折可适听完张可秀的介绍,问清是增加两百西军精锐来看管鬼章时,立马紧锁眉头,他说: “枢密院里有人想借刀杀人!” 南陵温说:“你的意识是,这批人是景将军的老部下,就算是违法也会帮他报仇?” 折可适说:“我其实已经算是景将军部下里最沉稳的了,其他人恐怕不会给你们开口机会,一言不合就拔刀!” 赵仲明说:“这样的一个明显的计划,枢密院不怕事后被追责吗?” 南陵温说:“都已经想好替罪羊了,而且这些人是心甘情愿的!” 张可秀问:“此话怎讲?” 南陵温说:“折可适的这帮西军兄弟就不用分析了。 枢密院乃至中书的一帮反对派,根本就不想和角厮罗交好,干掉鬼章后,让董毡继续造反,这样反而让他们有机会促成停止扩边,收回西军的权力和待遇!我想肯定有人愿意为这个新中局面''飞蛾扑火''!” 赵仲明说:“他们为了自己的政见或者私利,竟然连国家利益都不顾了?” 南陵温说:“在这些人眼中不打仗、不扩地,才更符合国家利益!反而是我们在卖国!” 张可秀说:“希望苏大哥不要涉及太深,我们是时候执行之前的计划了!” 折可适也同意,他回应:“不要替我担心,若真是西军的兄弟来冒险刺杀,见到我是一定会手下留情!” 张可秀深吸一口气,很严肃的说:“希望如此,但你不能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折可适点头,这时候南陵温说: “这群人比我开始设想的更厉害,都懂得利用朝廷里的派系斗争了!” 张可秀说:“目前我们还能应付,希望对方没有更疯狂的举动了,我们毕竟也在西夏和辽国内部策反过,他们能控制到这个地步是正常的操作!” 赵仲明突然紧张,他说:“可秀小娘子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好像还有预计不到的情况?” 南陵温也是深有感触的说:“希望不要一语成谶!”…… 当晚趁着值班人员交换时,三人把鬼章换出,他们没有限制对方自由,等到了小路上后,南陵温亲自对鬼章说: “现在想你死的人不少,但绝不是我们,为了宋国和角厮罗的合作,我们得保护你!” 鬼章不说话,他从步履气息中便知道张可秀武艺在自己之上,暂时没有逃离的打算。 张可秀大概能猜到对方心思,她也说: “我第一次见你,就觉得以后会在战场相见,跟折可适将军一样,我只想在正面战场打的你心服口服!” 鬼章认可张可秀的话,他说: “我们暂时是朋友了,我已答应赞普和阿里骨一定到汴京把事情说明,与景将军的生死只是各为其主,没有私仇!” 赵仲明说:“为何不是欺丁?” 鬼章说:“一轻浮子,无半点大德,又耳根软尽听那个大夏公主的,简直是一看就来气!” 张可秀继续问:“但赞普还是先听他的话 背叛了宋国,你还因此设计诛杀了景将军!” 鬼章回答:“我能否直抒胸臆?” 张可秀说:“无妨,不会改变我们任何立场,还是那句话:我们只想在战场上打败你!” 鬼章说:“景将军武力和智谋都有,但是内心里看不起外族人,而且那天是他自己求死!” 张可秀看过战斗过程的记载,内心已有眉目,但还是要问:“此话怎讲?” 鬼章说:“本来若景将军肯死守高地,等待援军或者伺机突围,其实我是没有机会动他的!但他应该是拉不下面,觉得被一个蕃将失败,选择了自杀式的打法,还连累很多士兵……” 南陵温和赵仲明也知道这是事实,沉默一阵,才由张可秀出面说: “景将军的想法其实代表了中原之地对眼中蛮夷的态度,他们的确太傲慢了,这才是兵败的主要原因!” 鬼章又说:“宋国最精锐的西军我接触过,号称二十万,但真正能上战场的不足十万! 如果要符合我眼中的精兵,真不超过一万,稍微放宽点标准勉强能凑到三万,不会再多!” 赵仲明有点怒了,他回应:“你也太目中无人了,是仗着我们不敢让你死吗?” 但张可秀立马就表态,她说:“他说的没错,这也是我刻意回避的!” 说完,张可秀走到鬼章身边,递给他一把短剑,并说: “你要是能把这番见解,在汴京朝廷上说出,我可以让你提前回角厮罗,三年之期,缩短至两年如何?” 鬼章听后非常高兴,他举着短剑说:“为了角厮罗,我肯定不会跑的,我相信你们一言九鼎,到时候在朝堂上,我一定把心中所想全部说出!” 南陵温不发言,但他内心已在感叹:想不到,竟然要用这种方式来给士大夫们上一课!只希望景将军泉下有知不会责怪他们…… 第126章 政见之争 四人扮成商人,只花了一个月时间便从边境走到了汴京。 期间,他们也得知了押运鬼章的大部队行走的异常缓慢的消息,听说有内部哗变和遇到农民造反,总之一路都没有消停过。 南陵温们入了汴京城后,才和赵仲针等联系上,这让对方非常的开心,他都快已有大军开赴鬼章处的冲动了。 为了安全起见,鬼章被暂时安置在郡王府,赵仲针连夜入宫和父皇商量明日的朝议。 深夜赵仲针返回郡王府,同时也带来了苏子瞻和王介甫。 经过一段时间的洗礼,苏子瞻已对开边之事不再抵触,但他还是无法理解,询问众人: “朝廷为何要给鬼章一条生路,甚至加官进爵!不会让西军将士寒心吗?” 王介甫与之针锋相对,他说: “被招安的兵痞和流氓才会有你这样的想法,我们虽然开边,但不是为了打仗而打,这时候趁机收买人心,我想泉下的景将军也是同意的!” 苏子瞻反驳说: “王大人太主观了,就算我是书生之见,但与我有相同观点的士大夫太多,你们不能说出个所以然来,明天朝议上有的吵了!” 辩论不是王介甫的长处,他有点动气的说: “这真是一帮误国的书生,就知道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他们都该亲自去前线看一看,最好能深入到西夏贫瘠之地去看几眼,那种贫瘠之地,只有军队先打出军威,再用黄金和粮食安抚,才有可能招安!” 南陵温们对于此观点都有些惊艳,很难想象一个整天呆在安逸环境的人,能有这种认识。 这时候,赵仲针出面解释说: “王大人年幼时,其父亲曾经在宋辽边境为官,多观察到边境人民的真实生活状态,所以才对延续新政有强烈的愿望!” 南陵温因为早已对王介甫表示过敬意,所以他没有过多表态,此前几人中最''讨厌''王介甫的赵仲明知道自己应该发言,他说: “我敞开心扉说,以前我以前蛮讨厌王大人的,也源于朝堂上关于你的传闻太邪乎!好名、孤僻、浑身是虱子等等!” 苏子瞻忍不住说:“我亦有耳闻,虽然南陵温解释过,但总觉得他可能站在你这边,但现在听闻王大人的见解,反而有种自己很迂腐的感觉!” 王介甫说:“真真假假,不要被这些流言蜚语调动自己的思维,而是要坚持自我的初心和判断!” 赵仲明回复一句:“受教了!” 几人随后又去见到鬼章,苏子瞻和王介甫,分别把明日到朝堂的注意事点一一接待清楚,大意就是反对派会设法坐实他的死罪。 但只要鬼章一口咬定是听命上方安排,更是在战场与景将军决的高下,而且说明景将军是因为决策失误自己求死,这样便可以获得一条生路。 鬼章记得与张可秀都约定,他们要在战场上决出胜负,因此表示了一定照办。他还对自己非常有敌意的苏子瞻说: “中原地区的生存法则和我那边不一样,尤其是在荒凉的隔壁地区,活下去才是第一要务,至于你口中的诗书礼仪只能屈居第二!” 苏子瞻不回应,但他已有再回基层而且接近偏远蛮夷之地的意思,想看看真正的基层人民的生活状态。 南陵温则安慰苏子瞻说:“苏大哥不必太上心了,我之前已经说过,我们也未必是对的,最好两拨人能为了目的一起联手,这对社稷来说椰树幸事!” 苏子瞻笑着回应:“我尽力吧!感觉都是两边都有一帮''犟驴'',太难太难了!” 赵仲明说:“慢慢来,先看鬼章在朝堂上的表现!” 第二日,朝廷重点议论的便是押运鬼章的部队行动过于缓慢。 有言官称枢密院安押运的路线非常欠妥,全是在各州县的交界处,好像专门想遇到点危险一样。 对此,位居枢密使的邓绾笑着说: “都说是押运犯人,又不是什么贵客,偏僻一点只为避开人群,而且几百人的大部队,能遇见什么问题?” 言官回应:“邓大人恐怕就想出事,据我所知,目前已经接连遇见流寇、暴雨甚至农民起义,不然鬼章此刻至少在东京附近了!” 邓绾说:“全是意外的事,恐怕任谁也无法回避,我已下令队伍现在只走官道,后面便不会有如此情况了!” 言官还要再说,御史中丞司马君实站出说: “我是最近才得知,鬼章在边境斩杀了我国的一员大将,不知道各位大人对他进京有何意见?应该来个车裂以慰藉西军将士的在天之灵吗?” 见皇帝没有回应的意思,翰林学士王介甫站出说: “司马大人这一杀的确是痛快,可是考虑过接下来角厮罗地区的反应吗?你要逼着对方是投夏,反而过来与宋为敌?” 司马君实一脸怒气的说:“王大人不说海罢,一提起这个我就来气,就算是与西夏签订好了盟约,但西军费用可是一点没有删减,对此我还能接受,毕竟是边防将士受益! 但花重金拉拢的董毡,如今让他反复无常,还杀了景思立将军,中书和枢密院应不应该出来承担责任? 你们的开边,到底是为国家还是私利?” 王介甫笑着说:“书生意气,幽云之地宋辽争了多少年?花费又几何?最后结果又如何? 至少青塘地区我们已经能给地方首领压力,不然董毡也不会交出鬼章! 不然司马大人叫辽人交一个试试?” 司马君实说:“王大人,一将功成万骨枯,你嘴里常说要继承圣人之志,但天地间最大的德是生,如此岂不相互矛盾!” 王介甫明白自己应该说不过司马君实,他转移话题说: “鬼章已经到了汴京而且被押到了朝堂,你们反对开边的人,有何问题只管针对,看下外族人是如何看待这事……” 此话落地,许多人都一片哗然,这时候皇帝才安排太监出来喊话: “各位大人们,朝廷之上,请保持肃静!” 等到众人都停下后,皇帝才开口: “朕对于扩边之事暂无意见,等下会好好听爱卿们与鬼章的交流,希望今日能达成一个共识!” 邓绾有些气愤,他上前一步提前: “陛下,我可是枢密使,鬼章此事竟然能瞒过我,如果等下不能得到合理解释,我还有何脸面待在任上,必定要提前告老也!” 首相贾昌朝说:“我作为百官表率 也是一无所知,但如果是陛下的安排,便不会再有质疑,毕竟鬼章已到!” 邓绾知道这是给自己台阶下,他说:“那就承首相的贵言,看下为何,非要如此处理鬼章的理由!” …… 第127章 鬼章教学 鬼章听宣后,特意穿了一身很具有蕃人特色的衣服,头顶也扎起辫子,不给人以罪人的印象,反而有点耀武扬威的意思。 这些情况都是南陵温们给他安排的,目的就是,早点逼想置其于死地的官员们出招。 此时秦京已经在枢密院任检祥官(和秘书有点类似)的职务,可以视情况在大殿发言。 今日,他已经接到岳父和和韩相的授意,要把鬼章问到失态。 于是,只等皇帝示意可以和鬼章对质后,他第一个站出说: “罪人鬼章,本来我怕你示弱,懊悔自己杀害忠良的行为,现在见你这状态,反而可以让我安心指出你的不赦之罪!” 鬼章不喜欢太过白净的男人,他一脸不屑的回应着秦京: “要杀便杀,为何还幻想着我给你求饶?我又没有做错事!” 秦京眼睛睁大,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他说: “若非你使诈,骗景将军出兵接受投降,他岂会命丧青塘,当然蕃人多无信之辈,也可能不懂得信义的珍贵!” 鬼章听后仰天大笑,突然一脸轻松的说: “看你仪表堂堂,还以为有何高见,想不到还是个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 就算不知道青塘地区多信奉佛教,人民多友善的话,不可能没有听过''兵不厌诈''四个字吧?” 秦京回应:“就算你再言之凿凿,也掩盖不了你本身犯下的罪行,若是明刀明抢还可以一辩,这种我方不屑的行为,胜之不武!” 鬼章继续嘲讽:“你真的觉得景将军对我方用到计谋就少了? 而且不知道你了解过这场战斗的经过不,景将军完全是懊恼于自己的判断失误,一心赴死的,他若真想逃跑或者突围,我其实是奈何不了的!” 秦京听完,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他看向枢密院里的那堆人,见无人反驳鬼章后,便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他立马强装正义,对着皇帝说: “启禀陛下,我只知景将军是战死,现在才大约知道点过程,不论如何,他这种慷慨就义的精神,还是值得众人学习的,因此绝不能轻饶鬼章!” 御史中丞司马君实,已经看完最新的战事记录后,在听完秦京的发言后,他突然垂头丧气的说: “景将军这一义气用事,便让西军损失掉近三千的士卒,事实上他已失职,但因为其忠心可鉴,我们肯定要安抚好其后人,不追究罪责即刻,没有必要再大肆宣传了!” 邓绾可不是这样看待问题,而且他不等让人质疑枢密院的决定,于是未等司马君实的话落地,他就反驳说: “陛下,司马君实的话看似合情合理,但完全着于眼前,我们如此对景将军,绝非不知道他的失误。 但为了边军的士气,必须厚待,假如某个时候西夏和辽人出兵来犯,还得指望他们去保护国家的!” 司马君实听完后,笑着说: “奇了怪,老百姓种地还要看天,商贾之人也有赔本的可能,唯独大宋军人是裁不得人数、也减不得待遇! 你们都说怕是造反,但从未见闹事的人减少! 现在更好,连犯错也不能过问了!为何不把田间地头的老百姓也当回事,对他们没见你们手下留过情!” 司马君实如此有理有据的话,一时间让大殿里的群臣都陷入思考。 看见形势不对的邓绾,只得继续说: “看来司马大人是和枢密院的检祥官一样的观点,赞成严惩鬼章咯?” 司马君实不知道邓绾和他的女婿到底在玩什么套路,他直接说: “不要把我想得如此偏激,对于鬼章你们按律法和常例来办即可,我是说明一个情况,朝廷似乎有被军人要挟的迹象,但从未没有人为最底层的大众发声过!” 邓绾回应:“我朝承五代乱局延续至今,总体算是太平盛世,岂是御史大人一句从未为底层大众发声可以抹杀的,恕我直言,司马大人绝对是危言耸听了!” 欧阳永叔看不下去了,他才不想一场审问鬼章的朝议,变成了大乱斗,立马提醒说: “两位大人切莫忘记今天的任务,真想让外人看我们都笑话?” 两人这才收声,这时候皇帝已明白群臣大多不清楚事情的起由,于是便安排身边的太监去给邓绾传话,让鬼章先口述整件事的经过。 鬼章领命这才开始走到人群当中,他并不以罪人自居,而是先后以角厮罗、西夏、大宋三个视角来看待董毡受降反复的事: 对于西夏来说,他们是摆明想吃掉整个河湟地区,但国家财力不够不能支持长久的大规模战争,只能先笼络地方首领人心,底线则是不能让宋人染指。 对于宋国来说,想要牵制西夏不能肆无忌惮的对关中之地用兵,也只能在青塘培养亲近自己的势力,但宋人富裕很多,有吞并角厮罗的势力,这点几个地方首领都有所忌惮。 关于角厮罗人对两国的态度,鬼章说的最详细,最后他还总结说: “我们肯定不想真的臣服于任何人,目前只能在夹在宋夏间,艰难的维持着平衡! 当然只要有我鬼章一口气在,便会对任何的侵略行为予以反击! 不过,如果真有最坏的情况,角厮罗人都清楚只有跟宋人好,才会有好的生活!” 邓绾听出鬼章对西军战斗力的不屑,他追问: “在你眼里,我大宋精锐的西军打不过西夏那群蛮夷?” 鬼章笑着说:“西军号称几十万之众,流氓地痞和招安的农民占一半以上吧?真正训练有素的不知道有五万否,还要分散在各个堡寨相比之下,西夏精兵数量也许只有两三万,但是每次都可以集中优势,攻击一处,所以在我看来西夏人难对付太多!” 邓绾不能对,这毕竟是摆明了点事。 皇帝听闻如此新鲜的事,也来了兴趣,他叫身边太监追问: “天下军队战斗力几何?” 鬼章早已和南陵温套好话,他赶紧说: “我年轻时候到过漠北的可敦城,那里有三万辽国的精锐之师,据说是连上京丢了都不可以回程的军队!” 一众大臣从来都没有听过这事,为免被人笑话,赶紧推举秦京来问,他说: “辽人这是在防范匈奴吗?他们可是被汉唐人两代彻底打垮了!” 鬼章摇着头说:“是异常凶悍的蒙古人,辽人调动三万精锐不说,还要每年给各蒙古部落很多赏赐,如此才能换来相对的和平!” 秦京有点不敢相信,他说:“你确定辽人如此怕漠北的那群蒙古人?” …… 第128章 鬼章教学(2) 鬼章现身说法,结合南陵温们的经验把可敦城的情况给大宋君臣进行普及。 听到秦古对蒙古人战力如此蔑视,鬼章遥想自己当年听闻老一辈口述发源于关中地区唐军的雄壮,真有''此一时,彼一时''的感觉。 开始他还有点害怕中原地区多有奇人壮士,尤其是见到京中街道异常繁华,人民衣装华丽,各色小吃和奇珍琳琅满目时,心里已有点怯色。 现在好了,至少不是人人都如南陵温那群人一般见识卓越,如今他已有些底气就用自己的语言来说明各国军力上的事。 鬼章说:“之前,其实辽人也来过角厮罗招安,而且是在蒙古和西夏骑兵的共同陪护下!” 秦京还好知点历史,他回应:“你们之前的赞普可是娶了一位辽国公主哦!” 鬼章看了对方一眼,他继续说: “应该是同一件事,但我想说明的事,辽人早些年也是以发兵攻打蒙古人为主,但越打越不对劲,最后只能以安抚为主,让蒙古贵族和自己联姻,而且还要每年赐予大量赏赐!” 皇帝在台上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但他感叹于宋国没有收复河西走廊后,失去了解西域和漠北等地的消息。 这时候,韩稚圭因为感觉自己也到了知识盲点,突然发声说: “老臣愚钝,只知道辽人有这么一座可敦城,除此之外,已不清楚任何情况! 不知在场的可有知情者,也不能光让鬼章自问自答吧?” 赵仲明趁机站出,他回应说:“启禀陛下,微臣曾经在西夏之地生活过几年,经历了一些事,也许可以和鬼章对质!” 皇帝听完回应说:“仲明,朕听鬼章的意思,似乎辽人更忌惮于蒙古人,不知你同意否?” 赵仲明说:“陛下,请容我慢慢道来,在辽人进攻西夏时,其实蒙古人也有参与,他们的机动性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每一个蒙古骑兵都能同时轻松的驾驭四匹马!” 邓绾略有疑惑的说:“大宋也只有最精锐的一些重装骑兵,能够匹配到两匹马,就算如此,三司曾经告诉过我,一个这样的骑兵 最少要二十个农夫来养活,不敢想象给一人配起四马的支出!” 赵仲明继续说:“蒙古人是游牧民族,马匹便是他们平日里的财富,草原里也多有牧场,供养起来不会像我们这样有负担!” 邓绾反驳说:“中原之地自古以后喜欢往西域之地购买马匹,例如着名的''汗血宝马''便是产自大宛等地,蒙古马真能入得了法眼?” 赵仲明回应说:“蒙古人训练的马匹跑步姿势和骆驼一样,是前后脚同时启动,类似''顺拐'',据说这样可以节约体力。 就我亲眼所见,蒙古人的马并不高大,速度也不见长,但是耐力和适应力真是极强,我还见过他们的马吃树叶和树皮!” 富彦国虽然已经调任参知政事,但还是心优枢密院的事,听完赵仲明的介绍后,他一脸惊讶的说: “按住郡王的分析,蒙古人一天可以多比我们的将士多跑三倍的路程?” 赵仲明一脸平静的回应:“恐怕是!而且不止三倍。 蒙古人人皆有高超的骑术,可以在奔跑过程中直接换马。 马吃草时,他们还可以在马背上睡觉,西军中没人能到这个程度吧!” 富彦国大叹:“穷山恶水出刁民啊!就是因为漠北地区严酷的自然环境,才会让那里的人民如此强悍!这个道理我很早就懂,因此希望大宋禁军多往穷困之地招人!” 鬼章知道朝廷的议论方向已被带偏,他已经获得生路,因此竟然敢直接和富彦国唱反调。 鬼章说:“这个宰相的确让我佩服,只听了郡王几句话,便能反应到蒙古军队和西军的差异,但我认为最关键的还是汉人们骨子里看不起我们这些蛮夷,这才是一切落差的根源!” 秦京站出反驳:“蛮夷都以仿照汉化为荣耀,而且我们的确富裕和开化许多,真不是故意小瞧你们!” 鬼章说:“这位小哥的观点真是没有一个能切中要点,契丹人也是以唐代正统自居的,他们也在把唐人重装骑兵的理念灌输给蒙古人,至少在军事装备上,大家已没有太大的差异! 你们要还真拿汉柱和财富来炫耀,就当我没说过之前的此话吧!” 联想到宋人接连在辽边境和西夏战场上失利,大家都不得不重新审视自己,隐隐约约中竟然有人喊出: “宋国是不是应该多派些人到辽国和西夏学习下他们的一些治国理念择优录用?” 熬到现在,时机终于成熟了,现在南陵温终于可以发声,让宋国士大夫们开始睁眼看世界了! 鬼章也乐于见到这一幕,他终于可以用看戏的心态,欣赏接下来南陵温的表演。 第129章 向谁征税 南陵温给皇请示后,终于站出发言,他首先直接驳斥了最悲观的论点,便是认为宋国军队战力垫底。 南陵温当着鬼章对面说:“我跑过很多地方,对各个国家的兵力也多有总结,在我看来辽人和宋人真正有一战之力的士兵数量差不多,大约在五万到八万之间! 辽人在可敦城的那三万军人,精神面貌强过辽上京地区太多,在我看来便和我们都西军一样,是其真正的精锐。” 邓绾对南陵温说:“不知校书郎重复这个数字有何深意,如果你知道我国的征兵政策,便能明白为何有如此多混饭吃的人。 他们大多来自大灾之年招募难民,或者农民造反时直接安抚招募,这可是稳定社稷的根本!” 南陵温说:“我没有反对这个政策,只是在强调兵在精而不在多,三千铁甲也可破吴国的! 所以哪怕是几千的蒙古铁骑、或者几千的女真战士,都不能小觑的,这也是辽人死守可敦城的原因,不能让分散的蒙古部落联合起来!” 富彦国认真回应道:“原来如此,如果蒙古部落单兵作战力到了赵仲明说的程度,真的让他们集结起一两万人的军队,那后果是不堪设想,辛好暂时只是辽人担心的事!” 南陵温说:“前面你们和鬼章分析了这么多,加上我说的精兵思路,只是想告诉大家,开边不可停止,一旦对周边局势判断落后了,换来的可能就是敌人的军队突然驻扎在宋国边境线!” 司马君实还有话说,他站出后对着南陵温说: “你可知让国家每年在西军的花费,按照南校郎的思路,看来还要继续投钱了,你是想往那个地方征税?至少蜀地人民可不能再被增加剥削了!” 南陵温说:“底层百姓已经很苦了,现在就是要把税赋增加到官员身上,具体来说便是国家规定的各种徭役,现在任何人也不能减免,而且越富裕和越有权的人要承担的更多,当然这件事会慢慢来,现在你们不需要我和我讨论!” 鬼章感觉自己被冷落了很久,他说:“现在我想问问,可不可给我个痛快,我自认没有下过黑手,都是在战场和景将军一决高下,任何你们的判罚,我都认!” 但现在已经没有人关心,鬼章的生死了,南陵温提的一句向富人和高官征税,把所有人都给震惊了,这简直就是“官不聊生”的前兆。 担心时局也许会因此混乱,因此,参知政事欧阳永叔说: “宋国是个讲信用的大国,竟然已认可景思立是在战场上败于鬼章手下,那么就不应再严肃处理此人! 自古以来胜败乃兵家常事,只是景思立太执着了!我们都武举人考试,除了考察骑射和兵法外,还应该再加上练字,这是我个人的体会,把字练好的人,性格很难急躁!” 皇帝见无人再有异议,便对枢密院说: “让鬼章和景思立家属见见面,注意保护鬼章对安全,后面凤翔府或者蜀地等,让他去做一个地方官,让其看看我们这边是如何管理百姓的!” 邓绾当然知道皇帝的意思,便是要通过同化鬼章来让青塘人心归附,这点与自己的想法也是不谋而合。 邓绾手握枢密院大权,肯定要继续扩边才能握紧自己的权力,至于让自己女婿去试探鬼章,除了由此因此百官的态度外,还等于买了一手双保险,让人们以为秦京是“反对派”,如此能方便自己同时获得两边的情况。 至于开始想借鬼章之事,提出停止扩边的反对派比如司马君实,在听到南陵温们想对官僚开刀后,突然有点期待这件事的到来。 他不是为了反对而反对,只是单纯的体恤百姓。 但若是真能向权贵开刀,他搞不好是第一个同意的。 在司马君实看来:当官纯粹就是为民谋利,为己谋名誉,至于荣华富贵的事,不在自己的考虑范围内,那是普通百姓和商人们的追求。 而且,南陵温已经提出了精兵的政策,这边意味着并不会给国家带来多大的负担,他也知道社稷现有的制度必须要有所改革,因此今天很早就收了声。 其他的一些士大夫,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发声,但都是在忌惮于南陵温的那句向士大夫征税。 结合此人之前的种种行为,他们都认为,他一定会力促皇帝做成此事,现在是时候先打听其中的政策方向,先保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 当晚,还健在的三位首相文宽夫和曾公亮与曹太后一起,在御书房见到了皇帝。 他们都已得知今日白天在朝议里发生的事,都特想来问一句,皇帝是不是要改祖宗的制度。 登基半年的皇帝,是第一次见三位如此有分量的人来找自己,他要太监们赐座后,一脸笑容的问: “真是难得,不想今天能见到母后和两位柱臣!” 文宽夫觉得自己退位不久,雄辩的口才应该还在,他第一个开口说: “陛下,今日听到宫内传闻,你要改革百官的制度了,想到自圣上登基以来,国家一直平安无事,随意对此传闻颇为疑惑,我先是和曾相交流,他亦有所耳闻,于是便厚着脸皮恳请太后出面,敢在深夜叨扰!” 皇帝赶紧一脸和气的说:“那里的话,国家就因为多有你们这样的柱臣,社稷才能一直安稳,只要以后有疑问,不需要任何批准,都可以直接进入宫与朕交流!” 文宽夫见状,进一步说:“今日听闻皇帝要向士大夫加税,我第一反应的确可行,但恐怕如果步骤不当的话,会让圣上与大臣们有间隙,因此敢问究竟!” 曹太后和曾公亮也表示了关心,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的说: “事关重大,一定要听到陛下的亲口确认!” 皇帝努力回想,他倒是给太子赵仲针说过: “吾儿当多想些富国强兵的措施,朕全力支持你试验!” 除此之外,他从来没有发出过任何具体的指令, 因此听到此事时,也先是一头雾水,好在身边的太监提醒。 皇帝赶紧拿起太子今天送上的奏折,过目一下后,分别也给三位''来客''传递,随后才发出自己的判断: “仲儿的确是按我的意思在操作,我没想到他敢从徭役入手,这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只是这制度过于激进,很难一下铺开,我们先找几个地方试点如何?” 如此态度,让三位老人都松了口气,文宽夫带头说: “陛下的确已经有自己考虑,既然如此,老人们便不再多言,我们三个是害怕圣上过于想做出一番事业,从而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现在看来已不必要了!” 皇帝回应:“母后便和两位柱臣回去吧!我叫人安排好车轿,后面亦会让仲针来给你们二人解释……” 第130章 士大夫的利益 三位德高望重之人入宫的第二天,皇帝便召见了太子和南陵温们,他把昨晚的情况复述了一下,现在是要南陵温先拿出一个草案给这三人过目。 南陵温为了坚定皇帝和太子的改革信心,先把自己的结论抛出: “陛下,女真那边我们已经和完颜部落的阿骨打联系好,他们将在辽人后方慢慢发展,若能有举事的一天,也一定向宋国称臣。” 等到南陵温说完后,皇帝拿出一本奏折给太子赵仲针过目,随后说: “第一批开赴松花江附近的货船早已经出发,泉州那边也收到了完颜部落对来信,诚如南陵温所说,劾里钵已经和高丽已同时表示愿意对宋国称臣!” 南陵温回应:“高丽人的话,听听就好,但完颜部落受辽人欺压严重,他们一定会跟随我们!” 皇帝说:“次子真清醒,针儿和明儿都要多向他学习!” 赵仲针和仲明同时表示了受教。 南陵温又说:“现在是需要国家每年能拿出一百万贯以上的钱,我们才能有底气去进行扩边,这便是改革的初衷!” 皇帝说:“朕反对再给老百姓加税,至于土豪乡绅和士大夫们,的确可以想办法,但是就怕他们起异心,这反而会动摇国本!” 南陵温说:“只能先把消息透露给他们,让他们先跑!” 赵仲明问:“何为先跑?” 南陵温这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的家乡话,赶紧用宋代的语言说: “免徭役法,基本是根据个人土地和房产情况来征收,其实可以稍微起到抑制土地兼并的作用,我想先把消息散布出去,以小道消息的方式!” 这时候,张可秀听懂了南陵温的用心,她给皇帝请安后问: “陵温的意思是,先散布出内部消息,让士大夫们以为得到了先机,趁机处理好田地和房产,等他们卖到一定程度,认为已可以承担此种税赋后,便不会有那么大的阻力!” 赵仲明有点惊奇的说:“那么此间买的人不就是成了冤大头?他们会不会在背后骂朝廷主政者,尤其是陵温你!” 南陵温有点无奈的说: “底层百姓和上层士大夫都不好得罪,只能苦一苦新起的商人和官僚,他们还有翻身的机会,应该不会铤而走险,而且这些人破坏力也大不,翻看历史就只有农民起义和王侯造反成功过……” 赵仲针担心父皇有忌讳,赶紧向其请罪,一脸惶恐的说: “还望陛下原谅陵温的口无遮拦,是臣要他这样与我交流的,我要多听到真话!” 皇帝一脸开心的说:“自打坐上皇位后是第一次见人这样与我交流,真是亲切,还望你们能一直这样真诚!” 南陵温对皇帝表示了感谢,他继续说: “启禀陛下,在现实生活中我绝对是个惩强扶弱的人,但涉及社稷安稳,只得去拿捏最软柿子!” 皇帝回应:“朕都懂你的意思,只是这个骂名要你来背了,我只能假装不知情,不然你的政令恐怕出不了朝廷!” 南陵温税:“我的思路基本来源于王介甫大人,他和我都认为若要从中书发出改革的政令,要面临的困难太大,几位宰辅都在,光是他们的意见都很难统一!” 皇帝说:“那不知校书郎有何妙招?” 南陵温说:“在朝廷重开司农寺,把要进行改革的几项权力都交给司农寺,这样便可以绕开中书,但司农寺级别还在中书之下,这样宰执们也不会过于反对!” 赵仲针说:“你不怕司农寺,政令不出自己的衙门?一个司农寺卿没有多大权力的!” 南陵温说:“让参知政事兼任司农寺卿,如果还不行就让同平章事兼任,这样必然把权力集中的问题一扫而处!” 皇帝说:“这样的确可行,但是大臣们内心还是会有怨言,早开始了新政,你们的先拿出点成绩!” 南陵温说:“改革急不得,但军功可以很快,下次便是让鬼章心甘情愿坐囚车来汴京,而且我们是先在京城附近试点这个改革,多收集些实际的问题!” 皇帝说:“你们还要去青塘处理后续的事,谁可以胜任这个职务?” 南陵温说:“交给王大人就很好,由他去安排一切便可!” 皇帝转头对身边的赵仲针说:“就按南校郎的意思办,但是王介甫此人行为有些怪癖,你得安排个人好好的看着,及时汇报情况!” 赵仲针说:“父皇放心,我知道你此举的目的,这件事一定是保守的进行,但所有改革进行时,所有细节都是第一时间传递回汴京,而且将在大街小巷传播!” 皇帝对此很是满意,他说: “你们两个朕也观察了很久,很早就和赵仲针和仲明婚礼在一起,因此也算自家人! 朕这个位置其实还没有坐稳,还需要皇太后和宰辅们的支持,以后好多事你们只能自己合计了!但不要有怨言,我早年所受的,比你们任何人都多!” 大家都表示了受教,都能理解皇帝都难处,这件事他们必须更多的靠自己能力去完成。 为了给皇帝减轻火力,被皇帝觐见的第二天,在南陵温的劝说下,赵仲针便在中书舍人院草拟了一份关于徭役法的草旨,他故意在起草一半时离开一阵,目的便是让此事传开。 在草拟的圣旨里免役法和大概内容便是按人均收入将百姓分为五类,等级越高越富裕者要承担的徭役越重,当然他们可以选择付费以代替服役。 此事在士大夫圈子里传开后,立马引起了轩然大波。 这里面最大问题便是百姓等级的划分,尤其是一些临界点附近,比如一个人有二十亩田地的人,和一个只有十九亩地的,收入其实差不多,但如果二十亩如果是中户的起收点,那么二十亩者承担的徭役费用可能比十九者多了一倍。 因此到了某个临界点的人,必然想赶快处理手中的一些余田。 其实这个漏洞,后世的人早已想出了阶梯式的累进纳税法,南陵温在推行新政时,已准备拿来适用,但故意没有在草旨里体现。 阶梯累进纳税法,具体来说便是:一个四个之家若有十五亩地,那么他一至三亩不征收徭役,三至五亩部分按每亩定额的一半征收,五至十亩的部分八折征收,十亩以上的部分,全额征收徭役费用。 这样相对来说已经很是公平,但因为南陵温有意打击地主阶级,所以先不吱声,让这些人以为先收到消息,好提前处理自己的“临界”财产。 他们一起必然形成一定的抛售潮,这样便可以让更多新人以更低成本在汴京扎根…… 第131章 万众期待 南陵温在这次土地和房产抛售潮时,买下了汴河附近一处四开间的庭园,此处离郡王府不远,可以很方便的与赵仲明相聚。 买房这事他没有太当的上心,只是想在京城里有一处立脚之地,但是消息传到太后那里,便立马走了样。 此时,也轮到张可秀的父亲回京赴职,张蒭在给皇帝通报完淮南路一段时间的情况后,又专门去和曹太后见了一面,感谢其平日里对张可秀的照顾。 两人肯定是促膝长谈,等到张蒭出宫后,应该是被太后影响了,突然给张可秀下了个''死命令'',要到南陵温的新家去看一下。 南陵温想到的张可秀的性格,便知道张蒭(cu)一定是把她从小宝贝到大,此行说不定会挑出很多的“毛病”,未免事大,他也只得找来赵仲明商量。 赵仲明早已等不起吃这个瓜,只等来到南陵温的住处后,他立马兴奋的说: “你小子有种,这么快就敢见岳父了,我平日里真低估你了!” 南陵温试图淡化此事的重要性,他很平静的说: “老是租房也没个归属感,所以趁这次士大夫们抛售的机会,买上一套自己心仪的房产,不想却给太后带来了额外的想法!” 赵仲明说:“也许可秀姑娘心里也有念头了,不然她这次她为何争不过其父了? 现在就让我帮你打扮一下新居,摆上些奇珍异宝如何?” 南陵温大声的说:“仲明兄,你不会这么俗气吧!我哪里是那样的人啊!不如在院里多种点象征君子的竹子,然后搞一些名家的字画放在书房里?” 赵仲明说:“你的这个才俗气,明摆着附庸风雅,看来陵温兄弟有点紧张了,你莫慌,我叫大哥去打听一下对方的爱好,保证帮你渡过这关!” 南陵温笑着说:“我哪里紧张了,我是觉得张可秀平日里就如此厉害,他父亲肯定也难对付,为了能过一段安稳的日子,还是得精心准备一番。” 赵仲明说:“好了,懒得拆穿你,如果真要附庸风雅就去问苏大哥,他的品味只要是个读书人都喜欢,而且可以直接用他的作品装点,还可以节约点费用!” 南陵温一脸高兴的说:“我差点给忘了,等下就去找他,可秀父亲那边的喜好就靠你了,我会单独给你留间客房作为回报的!” 赵仲明调侃道:“可别,我才不想听到奇怪的声音,什么啊啊啊,嘿嘿嘿!” 南陵温一脸疑惑的问:“你的这个啊啊啊和嘿嘿嘿是什么言语,没有听过啊?” 赵仲明边叹气边说:“怎么还想我再说的具体一点,男女之间闺阁里的那点事还不清楚?要不要给你找本道家的《房中术》来?” 南陵温立马反应过来, 一时无语于仲明的“好色”,就等他准备再开口时,张可秀突然现了身,把两人都吓的够呛。 两人像做了亏心事的小朋友,规规矩矩的站在一边,为了缓解尴尬,南陵温笑脸盈盈的说: “不知道是什么风啊,竟然把你吹来了!是来看下房间的布局吗?不用担心了,一切都会安排妥当,我可是安排了赵仲明和苏大哥两位大家现场指导!” 出乎意料,张可秀是一脸的正经回应: “摆设什么的,其实没有人看重,仲明兄留在这里吧,我要与陵温到屋外谈谈!” 南陵温立马就知道外面有''大人物''在等着,他生无可恋的对赵仲明说: “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去去就来!” 赵仲明则故意拉高个调子,他回应道: “说说话就好,你们可千万别''动手动脚''的,路人行人看了影响不好哦!” 张可秀猛然的恢复了平日了傲视万物的表情,她看了赵仲明一眼,冷笑着说: “仲明兄长劲了啊!看来得和你讨教一番了!” 赵仲明赶紧一脸抱歉的说:“这都是南陵温带的头,你找他吧!今日不早了,我便从后门回去了!” 说完,赵仲明便一溜烟的离开。 南陵温则来到屋外的马车边,张可秀故意用剑柄对准他,轻声一句: “南校郎请上车吧!我父亲京兆府留守司公事(名义上和参知政事平级)兼淮南路转运使大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南陵温整理了一下衣服,从容的进入马车内。 张蒭是很安稳的端坐在马车正中,他招呼女儿也上车后,便叫下人到京城内随意转转。 张蒭说:“之所以来见你这位后辈,便是听闻有关免徭役法的事,想听听你亲口说明此事!” 南陵温清楚竟然张可秀默认此事,便是说明他父亲支持此事,显然是可以信任的人。 于是,南陵温便把新政的主要三个方面:青苗法、免役法和贡试改策论为主,进行了详细的说明。 张蒭是字斟句酌的听着,他结合自己的亲身经历说: “青苗法在杭州县里试验这么久,我也知道其效果显着,但就怕换个了执行的官员后,为了谄媚上方,故意扩大范围 逼着老百姓去贷粮,这就不符合初衷了,反而会害了他们!” 南陵温说:“伯父放心,我一定会把自愿原则让陛下以圣旨形式下发,绝不搞成摊派和强制!” 张蒭说:“基层的事你说不准的,姑且先把这条放下,我是担心执行政策的人素质良莠不齐! 这徭役法按阶梯式收取也是合理,但是此举是向士大夫开刀,你要遇到的阻力,我都不敢想象!” 南陵温税:“所以先多放小道消息,给大家吹吹风,到时候阻力必然小点,而且王大人还要再京兆府附近试点,还有发现问题及补救的机会!” 张蒭说:“这边是我来的重点,王介甫的人品没得说,他唯一缺点就是识人不明,容易被人投其所好,你们得空时得多监督他,他太能做事了,容易以个人能力把问题抹掉,但换成一般的官员,没有那个水平!” 南陵温说:“所以说要改革贡试,多提拔些新的人才,我连下次贡试的题目都想好了: 晋武平吴以独断而克,苻坚伐晋以独断而亡;齐桓专任管仲而霸,燕哙专任子之而败,事同而功异,何也?” 张蒭说:“你们实行新政肯定要集权,出这么个让人讨论专制的题目,不怕事情更难吗?” 南陵温说:“我要告诉世人,至少在我们这里,集权只是为了做事,而且最好有些真知灼见的人,给我们提提醒,好让这件事顺利下去!” 张蒭对南陵温的回答很满意,他说:“你们的设计没有大的毛病,关键是要有人去办这件事,实在不行也要用有德行的人,对你们来说,是富国强民的一小步,但具体到一个家庭很有可能因此毁灭,因此宁愿慢点、宁愿用些庸人,决不可冒进!” 南陵温说:“伯父的话,我一定传达志同道合的人!有可秀在你也就放心了吧!” 张蒭说:“她被我宠溺坏了,未必有你这么沉稳,还是先看京兆府那边试验的结果,现在全城的京官都在等你,大家骨子里还是都想推动改革的,就算有人提出反对意见,你们也一定要能包容!” 南陵温点头,他心里也是希望有这样的局面,必须有人来制衡自己,防止他们这群人的膨胀…… 第132章 土地买卖 南陵温们原本做了许多的准备只为和反对新政的人在朝廷辩论。 但在小道消息一出来后,却发现大家虽然对于新政的细节和实行多有怨言,但对于社稷制度已需要改革的事,好像都没有异议。 这让他们的第一步棋子走的非常稳健。 在南陵温购入房产的对面,有一处北山面水视野开阔的''黄金位置''土地,本来南陵温最初是想购入此地。 他已和赵仲明和张可秀打过招呼,要他们做好被掏空口袋的准备,但是听说这个主人有可能是前任的宰相,便不敢再多交谈,怕因此激起对方对新政的阻止。 这几日路过时,南陵温一直能看见枢密使邓绾和秦京在此土地上停留,便知道他们已有想法。 不过只等某天贴出一告示后,才发现是朝廷准备购买此地。 这事放在现代,肯定是妥妥的损公肥私,说不定还有很多利益的私相授受,南陵温哪里忍的了,况且对方还是邓绾和秦京。 他把赵仲明叫了过来,意思是两人私下查一下此事,如有眉毛就参枢密使一本。 但还没等他们动身,从杭州赴京的吕惠卿就突然在门外喊话,现在就要拜见二人。 三人原本也不是太有交情,南陵温和赵仲明只在门口与吕惠卿碰面,没有请他进屋的打算。 南陵温不冷不热的问: “吕知府是赴京述职或是来拜见你的师傅王大人?” 吕惠卿知道自己和他们不算一路人,他很真诚的说: “我被调回京师了,司农寺虽然还没有成立,但在京兆府开始的新政,必须像模像样的展开了!” 听完,南陵温和赵仲明才放下些敌意,他们把对方请入屋内,又因为没有仆人,南陵温还亲自为两人去烧水泡茶。 赵仲明等吕惠卿入座后,带着明显的叮嘱意味的说: “吕知府,你的品性我清楚,但你的弟弟必须严加管教,不然被对手拿去做了文章,会影响新政的!” 吕惠卿很是吃惊,他不清楚郡王怎么会这样明白自己的情况,于是低声的问: “不知为何郡王会去了解吾弟吕升卿的事呀?” 赵仲明回应:“你上任杭州知府后,族人也得到荫补。 但你第一个推荐的是吕升卿而不是自己的孩子,于是仲针大哥便安排手下去查查此人的经历。 恕我直言,他是个能力不足,贪心有余的人,对你我没有意见,但必须防着你弟弟闹腾些事出来!” 吕惠卿说:“我是护弟心切了,今后就让他留在福建老家,安心照顾父母吧! 我今日前来,其实是受人所托,而且得到了皇帝的应允。” 赵仲明则是一脸的好奇问:“父皇还有何事不能直接给我说?” 吕惠卿说:“有点见不得光但和陛下无关。是前宰相晏殊和他女婿富彦国大人的事!皆因为最近的抛地潮,让人把此事给捅出来了!” 这时,南陵温已经端上了茶水,他回应道: “难道流言是真的?我对面的那块堪舆宝地是晏相''巧取豪夺''买下的?” 吕惠卿点点头,他说: “晏相是先帝恩师也是三朝元老,皇帝不想在他死后,因为此地而被人侮辱了名誉,便叫富大人想办法处理掉。 富大人为人正直,他是想按原价卖回给先前的人家,但已经找不到了! 后面又打算捐给国家,但这样简单点操作,估计是无法堵住悠悠众口的!” 南陵温已摸到门道,他说:“看来邓绾和秦京已经有了好办法?” 吕惠卿点头默认,他说:“他们要朝廷先买下,然后再卖给要名誉的商人,所得的钱将在城区购置一大块土地,设置居养院、安济坊、漏泽园!” 南陵温在奏折里见过邓绾提这事,他说: “便是指赡养老人的地方、免费发药看病的地方和穷人的墓地?” 吕惠卿说:“对,前面都是雅称,想不到南校郎一下就看出实质了!” 南陵温说:“如此肯定是可以,也能算是皆大欢喜的事,但还必须要留上一小块地,万一当事人找来,才可以做到完美无漏!” 吕惠卿说:“那是自然,这件事之所以要我出面,便是希望我能说服南校郎出面主持这事。 你也知道邓大人和他女婿有贪财的名声,必须有个名声在外的人站台,想来想去只有你吧!” 赵仲明立马就提出反对:“这件事保不住中间还有何勾当,万一让南陵温惹上麻烦,以后新政的事就难了!” 吕惠卿笑着说:“已经很难了,士大夫们虽然都期待新政让国家富裕起来,但实际操作时,还是会尽量考虑自己的利益,不然为何会有抛售潮?就是忌惮免徭役法啊!” 南陵温说:“说吧!背后有什么交换,我就是去扑火,也要看值不值得!” 吕惠卿说:我之所以愿意当这个恶人,除了自己利益考量外,还是因为司农寺的成立,必须要有两位以上宰执的同意!” 南陵温笑着说:“富大人已经没有退路了,另外一位是谁?” 吕惠卿说:“肯定是首相贾大人了,他知道陛下的心思,但为了减少百言官的反对声,只能如此!” 赵仲明说:“言官好像也不太待见南陵温吧?” 吕惠卿说:“王大人必须要避开风头,他可是主政者,郡王和太子代表皇家颜面,也不能出面! 剩下的一些人,要么资历不够比如我,要么经历有些污点,比如秦京等!你就说还能找谁?” 南陵温点头,他说:“我们的确是起头做这个事的人,士大夫们其实很可以了,至少是支持新政的。 现在是要找到万一失败后的替罪羊,非我莫属了,其实只要司农寺能成立,我愿意出面的!” 吕惠卿说:“那我就提前谢天谢地了!你们请放心,一年之后我一定辅佐王大人把司农寺变成实权部门!” 南陵温提醒:“我一定要告诫你们:集权是为了办事,用人一定要查,而且你的弟弟的事必须处理好!” 吕惠卿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南陵温说:“明天我会到对面土地进行调查,会对买卖账目进行检验,以应对以后被言官责难!” 吕惠卿说:“那是自然,我这就回去复命,大家为了新政都委屈一番吧!” 赵仲明是等吕惠卿走后才略有遗憾的对南陵温说: “想不到事情已经这么大了?而且原来的新政并不新,还是利益的再分配!” 南陵温说:“不急,图穷才匕首见,后面希望还能看到''他们''愿意和我们商量” …… 第133章 与对手合作 南陵温为出售土地站台之日,张可秀也突然盛装现身。 南陵温当然知道对方是来替自己把握,高兴之余,一直笑嘻嘻的与其对视。 为了完成承诺,两人破天荒的跟在邓绾和秦京身后与商人代表们交流。 一阵例行公事的寒暄后,终于有位商人开始直言不讳的说: “本来我们还担心购买此地有占便宜嫌疑,现在接连有枢密使大人以及太子和太后身边的红人站台,哪怕买的再贵一点,也心里踏实了!” 南陵温赶紧回应: “那可不行啊,诸位都是我大宋强盛的象征,对于京城货物补给以及物价的稳定,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不管和谁交易,都要自愿公平,绝不能再说宁愿买贵一点,一切都要合情合理!” 邓绾也开口说:“一切的前提都是自愿和公平,可千万别带有其他目的呀!” 那位商人做出一副轻打嘴巴之样,跟着笑嘻嘻的说: “大人们所言极是!是鄙人口无遮拦了!” 随后,秦京亲自讲述了朝廷卖地资金的去向:居养院、安济坊、泽漏园的设计理念。 秦京说:“我认为人最重要的是:生时有吃饭吃、生病有药医以及死后有尊严。 因此只等新政施行,让国库充盈后,就要慢慢推行这一套方案到大宋每一个地方,让宋人都有保障!” 如此兼济天下的理念,连南陵温和张可秀也不得不认同,张可秀还小声的说: “人的命运真是不好说,我以前和齐巧云说过,若是秦京出身好一些,或者很早就遇见我,也许他不会有这样媚上的心态了!” 南陵温心里很是认同此话,但转念想到张可秀似乎又欣赏起对方,因此阴阳怪气的说: “这个小子,说的永远比唱的好听,他们把我喊来,固然有稳定人心作用,但最大的可能也许是转移火力或者找个替罪羊,说不定已经开始在私相授受了!” 张可秀眼睛睁大,她难以相信南陵温会有如此不冷静的一面,因此故意回应: “要不我们查一查,我现在可以很轻松的面对秦京,套他话也简单,不如就今晚在你那里摆上宴席,再叫上苏大哥他们!” 南陵温以为是开玩笑,况且他心里还有气,于是斩钉截铁的回答: “那就定了,等下我就去孙羊客栈喊上一只羊腿,而且还让赵仲明多带些胡椒,以示隆重!” 张可秀笑着说:“求之不得,我们分头行动吧!你也知道今天我就是来帮你把关的,看来真有收获。” 南陵温口里回应的是一连串的:“嗯!嗯!” 但心里想的却是:“你今天是来看秦京的吧!这小子如此油腻,也就是有点骨相,但那里有我智慧了,真没得眼光!” 随后,南陵温假装和众人热火朝天的交流,实则是在用余光看着一对谈笑风生的男女。 他看到秦京和张可秀的距离只有半米,心里满是不耐烦,还故意带商人穿梭两人眼前,发表高谈阔论,如此一直持续到散会。 赵仲明这边,应该是收到了张可秀的消息,只等南陵温回屋后,他就立马出现。 赵仲明走入后院,看见坐在石凳上发呆的南陵温,他笑着说: “晚上要宴请客人,你怎么还不去操办?是要我安排下人去拿来羊肉?” 南陵温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 “吃什么羊肉,给他来碗砒霜,你去叫一个丫环过来,等下由她端给秦京一碗药,毒死他!” 赵仲明知道是气话,已笑的合不拢嘴,赶紧回答: “太残暴了!就在这里下手,官府一查便知是情杀啊!” 南陵温听到“情杀”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失态了,他笑着说: “刚才是做了个梦,梦见我老家的一处戏:叫做潘金莲给武大郎上药! 你别当真!现在就叫下人去孙羊客栈吧!今日把龙门阵摆起来!” 赵仲明继续笑着回应:“你家乡真是才人辈出!” 临近夜晚,张可秀和秦京似乎是约好,两人一前一后到达,接着“最大牌”的苏子瞻踩点而来。 他一下马车,南陵温便闻到一股酒味,看来之前已经尽兴过了。 众人一起移步到后院,这是个极其袖珍的院子,但里面假山松柏之类的应有尽有,也别有一番情调。 最让人意外的是一张木桌,因为上面的摆设极其有气势。 张可秀注意到这木桌上,一边是已经烤好的羊腿,另一边则是整整齐齐的七七四九个碗。 每个碗都已经装满了黄酒,从气味来判断,肯定是非常的烈。 秦京一脸疑惑的说:“平日里,各位大人都是这么个饮法吗?我能说一句有点疯狂吗?” 南陵温一板一眼的说:“这都是为了今天的稀客啊!难道来一次,定要让你终身难忘!” 秦京笑着说:“气势上有点吓人了!我最怕酒后失态,譬如李白那样的诗仙才越喝越有才思,我若多喝今天就无法与你们交流了!” 这时候,苏子瞻也因为和秦京略微熟络,帮腔说: “今日不劝酒,尽兴就好!我知道大家多少有些误会在先,等下喝开后解释一番,以后勉强算的个朋友吧!” 南陵温知道苏子瞻的性格,这话肯定是出自内心,他担心于秦京以后会利用苏大哥的性格,于是回应: “苏大哥放心,只要秦大人当我们是朋友,大家便是了!我们都知道,朋友是要两方都认可的!” 秦京回应:“我肯定是求之不得!” 不过,苏子瞻这里表情没有任何变化,皆因为他心事重重。 除了南陵温们外,苏子瞻的一众朋友和师傅们内心都是对新政有怨言的,但因为看到社稷大势必须进行改革,因此都暂时隐忍。 到了他这里,便是想方设法的调和两派之间矛盾,尽量不要让冲突闹大。 今天来之前,苏子瞻才与欧阳永叔和韩稚圭一起把酒,这两人在谈吐间已明确告诉他: “都反对新政,但因为拿不出更好的办法,只得先观望!” 他们还要苏子瞻给南陵温们转达,不可放任王介甫自己用人,还要盯住邓绾等借机敛财。 苏子瞻是打算后面再单独告诉南陵温,此刻他是想让秦京此人部分融入这个圈子。 之前他只是在文学爱好上与此人意气相投,但当对方提出想趁新政时机,搞泽漏园等后,他便决定一定助一臂之力。 到现在,除了南陵温因此吃醋原因,还对秦京设防外,包括说要调查的张可秀在内,至少都不觉得秦京还有自己的私心…… 第134章 千金难买好人生 为了能教秦京以后老实的''做人'',南陵温已准备把现代社会的酒桌''精华'',反传给古人们。 虽然秦京一再表示自己今天不能贪杯,但真等到入座后,在烤羊和酒香的刺激下,他立马就露出了本性。 秦京是很自然的说了句:“不如搞个行酒令,或者唱曲之类的,这样才更有意识!” 南陵温借机回复: “太俗了,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苏大哥又是宋国大才子,这次便不按惯例来,来点我家乡的东西!” 说完,不等几人反应过来,他就拿起一杯递给秦京,同时自己也在喝尽一碗后说: “你第一次来我这里,绝不能冷落你,咱们必须为这次的相遇先喝上一碗。” 秦京有些吃惊,但在细想之后,也觉得有理,于是也马上喝完了一碗。 这时候,南陵温又拿起一碗,他说:“好事成双!我们再来一碗!” 秦京见尽是顺耳的话,也没有多大的警惕,又跟着喝完一碗。 只是未等他放下瓷碗,南陵温又来了句: “三羊开泰,这可是出自《易经》配合天干地支搞出来的祖先智慧,我肯定先干了!” 秦京已知道南陵温想灌醉自己,一来是对自己酒量有信心,他可是经常随岳父陪同“大人物”喝酒的,“酒”经沙场。 二来,也是想在张可秀面前卖弄一把,同时看下南陵温还有什么新的说词,便决定不露声色的跟着南陵温的节奏走。 南陵温可是一点也不客气,接下来便是“四季发财、五福四海、六六大顺……一直到十全十美!” 张可秀知道已进入两人拼酒量的时刻,她赶紧招呼苏子瞻和赵仲明先吃上,别光顾着看戏了。 在张可秀心里还念叨着:“看不出南陵温这么的熟练,不知在家乡已经摆了多少酒局!” 这时,之前安排好的下人也见机端上了一盆鱼汤,这菜摆上后,鱼头对准的是南陵温,鱼尾则是秦京。 南陵温用手指着鱼汤说: “在我的家乡,上菜也有讲究,就比如这道鱼汤一端上来,就有头三尾四的说法!” 秦京酒劲才上来一点,他口齿清醒的回答: “南兄这话有意思,是不是鱼头朝着的人喝三杯,鱼尾的喝四杯?” 南陵温赶紧一口气喝下三杯,然后大声的说:“今日真要以酒论友了!” 苏子瞻觉得这些规矩很有意思,他也发话: “还有些什么,我可是从来没有听到过?” 南陵温被激起了表演欲,他说:“我若把鱼眼挑起来送给对方,然后说这是表达看重对方的意思,对方就必须喝上三碗!” 秦京见鱼眼已递给了自己,立马接招,喝完三碗后,他也示意南陵温必须继续。 南陵温也同样的干了三碗,随后他又把鱼腹对准秦京,继续笑着说: “这叫推心置腹,最少三碗!” …… 一连串说辞下来,连鱼骨头也有象征主心骨的意思。 总结下来,就是主人家夹菜给谁,对方必须继续喝满三杯。 只是秦京的酒量已和南陵温不相上下了,这几十杯下来,两人都还可以勉强保持着清醒。 张可秀觉得已差不多,她突然对秦京说: “希望你坦诚一点,你支持新政大抵是想往上再升吧?毕竟这背后其实是陛下的默许。” 秦京略有警觉的说:“要我说可以,但得先给我定位个身份,我自认和你们算不上朋友,与可秀娘子还有点过节,和苏大人勉强算志趣相投!” 南陵温已过了灌醉对方的劲头,冷静下来后,害怕酒劲会上来了,因此他赶快说: “现在我有一个问题,你若答得好至少我们在公事上是可以合作的,在你升迁时,太子也会帮忙美言几句! 当然你要只是想借新政搞钱、权,就趁这个居养院修建打止,不然后面的冲突只会更大!” 秦京愣在了原地,他可不是被南陵温说动或者想给张可秀好的印象,只是在计算依靠岳父和太子哪个更实际。 想到,皇帝的身体并不算好,太子又是十分的精明能干,秦京回应道: “你们一直怀疑买地放事有私相授受,我现在一次说清。 其实这些商人肯定是寻利而来,他们是打起了汴河疏浚的事,朝廷每年都要耗费不少银钱做这个,是个很长久的差事!” 南陵温涨红着脸说:“看来三司和中书都已默许,不过我会去监督疏浚的过程,你记得告诉商人们,只能追求合理的利润!” 秦京说:“那是当然,这也关系着朝廷的脸面!” 赵仲明听完后,警觉的问:“那你们打算与商人们合作多久?” 秦京回答:“只能四年,贾相说了,四年以后再看,说不定朝廷形势会有大的变化,就是答应十年也不实际!” 张可秀看了秦京一眼,笑着说:“原来我是没有这个头脑,怪不得到现在也没有什么余钱!” 秦京回应:“你们要么是出身高贵,要么是天之骄子,一路运气加持又有各种贵人相助,哪里会像我这样想把钱和权握在手中,归根结底,你们不曾为生计发愁过!” 听完,南陵温有点能理解张可秀在上午的叹息了。 秦京的确差一个能引导的人,他在自己''发际''后,想要去照顾底层百姓的''生死尊严'',真是来源自己惨痛的早年经历。 南陵温很是认真的说了句:“我相信你搞居养院的初衷了!” 秦京说:“后面还希望搞些''学田''出来,好资助底层书生赴京的生活!” 南陵温心理叹息,此子虽有大志,但却见利忘义和不洁身自好。 但现在却不是批评他发时候,也秦京已不看重这些,南陵温说: “我没有受过你的苦,所以不能替你指明什么,你唯一的不对便是不该去伤害别人来获得前进的本钱。 这是我的底线,希望你理解后也能遵守,这样我们一定是极其好的合作伙伴!” 秦京在酒精作用下,有些动情,他何尝不想和这帮“恰同学少年”打成一片,这才是读书人应该有点模样。 但论起家底,以前只能说可以勉强吃饱饭,家里是无力供他读书的。 为了能继续学业,他只得越来越剑走偏锋,最后尝试着去“济富”。 当然在没人知道自己底细的地方时,他也会装成公子哥,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算是满足一下内心的虚荣。 这完全符合现代的一句话:“美好的童年,可以治愈一生!反之,一个不幸福童年,需要一生来治愈!” 秦京在确认好自己的利益后,很务实的说: “我们会是好伙伴的,至少你们的底线,我一定可以遵守,因为这也是我利益的所在!” 张可秀和赵仲明都对此番答案略有失望,他们都期待秦京可以精神升华一次,但看来人的本性很难再变了。 苏子瞻已觉得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他举起一碗酒,高兴的说: “从伙伴开始,我们慢慢了解吧!新法不是一蹴而就,每个人都需要的……” 第135章 可秀很清醒 第二日,等南陵温酒醒过来,已接近午时,他慢慢走入到客厅后,发现赵仲明和张可秀早已在等候着他。 南陵温已记不清楚自己是如何醉过去的,赶忙问二人: “昨天,我有意灌醉秦京那厮,不想他酒量已经练到如此程度,看来平日里是个人精!” 赵仲明看南陵温有意替自己上头的行为解释,笑着说: “这里面有没有公报私仇的情绪?我可是第一次看你这样啊!秦京光看样子的确是个公子哥!” 南陵温一脸吐槽状的说:“我们可是兄弟啊!你怎么还不理解我,我这都是为了套对方的纰漏!” 赵仲明赶紧起了高腔说:“是的,肯定是演戏,我就说嘛,秦京也就相貌赢你,不值得你动怒的!” 南陵温见这位兄弟一直在拆穿自己,只得转移话题说: “昨天我是多么的动情,如此情况下,你们没有能看出一点异常吗?” 张可秀回忆起昨天两人拼酒的戏码,她很轻松的回应: “秦京的纰漏先不说,我倒是能看出你的很多东西!你那套劝人喝酒的说辞怎么来的?喝了不少局吧!你是喜欢自己喝还是要人帮你倒酒啊!” 一个要人倒酒,让南陵温想到了“美女陪酒”四个字,其实未重生前,他是爱这样的调调,但现在已觉得一切都是“空”,还不如找个好的女子好好恋爱一次。 为了应对好这道“送命题”,南陵温一脸紧张的回应: “父王多有酒局,被迫参加的我的确看了很多类似情况。 但我自己是很不喜欢如此,所以昨天故意将所厌恶的东西展现了出来,但不想这是秦京所擅长的!” 赵仲明笑着说:“你不说我都忘了,原来我们的陵温也是个小王子啊!” 说完这句,赵仲明继续大笑几声,接着又说: “陵温,你这个回答真是妙,我看可秀小娘子再也找不出什么漏洞了吧?” 张可秀表示了认同,她说:“只是随口一问,其实你们两个或多或少对秦京有些先入为主的偏见,我因为一段特殊经历的原因,其实是完全可以中立的看待此人!” 南陵温小心翼翼的说:“你可是十分同情他,这会美化对方的,这才是偏见!” 张可秀听完后,忍不住不笑,她转头对准仲明说: “原来是这么个事,昨天我曾说过,秦京若是有个好出身或者一开始能遇见我,他也许就不会这样势力!这难道不是很理智的话吗?” 赵仲明仔细分析后也觉得在理,他说: “好像是的,但你当着南陵温的面,说另一个男子的好,除非他心里没有那个意思,不然……” 这时候,南陵温赶紧大声的说:“除非心里没有胜负欲! 其实,我是对于不认可的小人,不想让他压自己一头,更何况可秀还说的是一个假设!” 张可秀微笑着回应:“好吧!我们不说鸡毛蒜皮的事了,就问你们觉得秦京做此事的动机是何?” 为了缓解南陵温的尴尬,赵仲明充当了''灭火队员'',他抢先回应: “秦京是个不折不扣的小人,任何事都以利当先,居养园也许是他对自己以前行为的交代,说不定是他的底线,或者会有些私相授受,但问题应该不大!” 南陵温趁机表现出自己的''大度'',他表达了对赵仲明的认可,同时还补充: “昨天我可是清清楚楚的说过,我没有受过他的苦,不能去否认他以利为先的做法,我只是在强调不能骗人、不能出卖队员等!” 张可秀说:“所以说你们两个都不客观,我昨天观察了那么久,在这件事上,秦京的做法看上去合情合理,但丝毫不敢提到自己的利益,所以这里面问题肯定不小!” 南陵温突然动情的说:“搞了半天,你也在演戏啊!真是为了套秦京的话啊?” 张可秀点点头,她对着赵仲明说: “仲明兄弟不要介意哦,我只是很客观的说,陛下毕竟身体有些小毛病,太子现在已经非常强势,秦京一定是在划算这点!” 赵仲明很轻松的说:“不需要回避这些,我父皇都说了,他的身体肯定是无法处理那么多事务,让大哥多担待点!” 南陵温说:“想要找到秦京的小心思,只能去实地去看看!” 赵仲明说:“居养院都没有开工的,去了也看不出有何眉目吧!” 南陵温知道在理,他说:“秦京给我送来的开工规划,内容极其详细,每笔费用都在合理范围内,他如果按这样的操作,只能说小赚一点,算不上徇私的行为!” 赵仲明也觉得太合理了,他自言自语的说: “我的直觉告诉我:一切都太合理便是不合理了?” 张可秀说:“他们先让朝廷收购富彦国,以朝廷名义找来商人,不可能单纯的就为富彦国解围吧!” 南陵温说:“难道就是为了东窗事发后,毁我名声?这也太小题大做了!” 张可秀摇了头,她说: “昨天我也与商人们交流过,他们逐利,要你出面单纯就是为了稳定,他们知道你素来和邓大人不合,你的现身能保证各种情况下,他们都可以赚到稳定的利润!” 赵仲明继续分析,他说: “如果说秦京是想在采购药材、粮食上做手脚,这个问题太大了吧?很容易被追查,他们不会有这样蠢,难道这次真是想做好事?” 张可秀说:“商人都背景和行为,你们去查过吗?” 南陵温恍然大悟的说:“你一说,我便想出来了,他们的口音和邓绾以及吕惠卿比较像,难道都是那边的人!” 赵仲明说:“这个不奇怪啊!老乡之间照顾一下也没有什么,就像在我一定会要求父皇和大哥优待你们一样!” 南陵温继续顺着张可秀的思路,他说:“可秀,你应该已经调查过,这群人是靠什么起家的?” 张可秀说:“这可是宫里的秘密,你们知道就好千万别外传!” 赵仲明说:“放心吧!我都敢大言不惭的说:家丑不可外扬了!” 张可秀回应:“张茂则大人告诉我,宫里负责采购的太监们,常与这群人来往,他们的寻常物品与其他人差不多价格,但总会额外送上一些奇珍来讨好宫里的权贵。” 赵仲明已深谙此道,他说:“我不想这样说,但这也算正常,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样,人性的好恶是没办法回避的,只要不去干政,这些事父皇都可以忍!” 张可秀说:“重点来了,他们也会帮忙宫人里买卖一些赏赐品,到后面干脆各种义卖也由他们主持,例如上次太后治理西湖的义卖!” 赵仲明终于清楚了,修理汴河这些万众瞩目的事,包括居养园等,看来都是收买人心的。 这群人现在是打起了义卖的的主意。 一旦居养园落成,他们便可以常举行各种义卖或者接受捐助,这时候已也没有人能监督他们。 第136章 调解民意 一年过后,京兆府那边出来好消息,至少从税赋角度上来说,王介甫进行的新政改革是非常的成功。 当然南陵温也能从田间地头收集到一些民间的怨言,大抵是许多地主阶级的利润受损。 以前他们经常通过给农民放贷来压榨这些人血汗,现在朝廷接手,利息比他们低很多,无疑是断了这条财路。 而且,吕惠卿还在京兆府试验了市易法,大抵便是高卖低买粮食、让有心囤积居奇的商人无法获取暴利。 这两个阶级组织了一批“地痞流氓”化装成农民跑到京城来告状。 他们一直强调地方官员在实行“青苗法”时,存在硬性摊派的任务,使一些不需要的农民无端背上货贷,由于第二年要承担一笔利息,让很多人的生活水平反而不如之前。 而且还强调地方人员审核贷款资格不严格,一些农民子弟轻易获得了银钱后就到县城里去消费。 第二年,由于没有能力还上货贷,只能被抓到县里大牢内,现在京兆府周边各县的大牢基本上都已爆满。 这些肯定能反映一部分事实,京城中一时议论纷纷,这些人闹了很久后也不见有效果后,便去往大理寺告状。 大理寺卿许遵当然知道此事和高层的改革有关,不想把自己的部门惹进麻烦里,他对着农民代表说: “此地是受理官员渎职或者与公差有关发案件,你们的情况特殊,应该换个部门试试,比如主管财政的三司!” 于是乎,这群''农民''便去往三司府衙大门击鼓,甚至还逼停了暂代三司使赵仲针的座驾。 赵仲针不得不出面对农民们进行了一番安抚,还给出了三日找到负责人的承诺。 随后,在次日的朝议上,赵仲针专门与百官讨论了此事,此时,大家的意见还不是攻击新政,都是要真正负责新政的负责人出面平怒。 这时,真正负责设计并参与施行新政的最高官员,翰林学士王介甫还在京兆府上。 二号人物,司农寺卿吕惠卿便不得不出面表态: “启禀陛下,现有很多改革都是在司农寺的主导下推行,成绩和不足都是一目了然的,现在有些错误,我相信随着时间推移,一切只会越来越好!” 这时候,因此新政和司农寺才刚开启,功过一目了然,反对新政者暂时还不敢太过出头,毕竟还没有能必胜对方的机会。 因此只有邓绾出面说: “大理寺的正常运转可不能再被耽误,这次司农寺一定要正面自己的问题,不要让这群百姓到处流窜了!” 吕惠卿回应:许大人放心,这次所有的收尾工作都由司农寺完成,绝不再牵涉任意一个衙门” 皇帝可不想新政因此作罢,听到吕惠卿如此表态后,立马便准了一切的请求。 但平息民意的事,吕惠卿是真无对应之法的。 平日里如何去笼络自己的上级之类的事,如果是去听懂士大夫官员之间的话术,他是一点就通,落实各项新政时,也可以力做的面面俱到。 但面对百姓时,他还是底气不足。 在县衙任职时,他就清楚底层人民的逻辑和士大夫不同,他们面临生存的威胁较大,且长期受官员们的剥削,对于已经认清的利益,是不肯有任何让步的。 自己如果发言时稍微有点官腔,很容易被底下人起哄,因此等退朝下来后,立马找来名义上的手下: 大宋开国以来最年轻的少卿官员——司农寺少卿南陵温协助自己去处理民愤。 南陵温肯定是立马答应,他倒不是要专门去帮吕惠卿,但必须让他的新政继续,因此只得答应出面调停。 经过一番资料的整理,南陵温好奇于这帮''农民''的叙事能力,说他们背后没有人支持,肯定是假话。 但对方确实反应的是实情,是新政中已经出现的弊端,为此他必须把道理说开,让大家都明白为何一定要如此的理由。 也要把如何应对的措施给稍微说明一下,这样才能给周围人以信心。 去和农民代表谈判当天,张可秀和赵仲明都不约而同的问: “这次要带上多少的护卫?” 南陵温笑着说:“我们是去讲理,又不是去打架,不需要一兵一卒,你们若是放心也可以跟着来!” 张可秀说:“也行,如此才能体现出我们的诚意,那要不要准备一些麻布衣服,好与大家打成一片!” 南陵温说:“这样就过了,我们平日里都是绫罗绸缎的,突然这样自身也会不舒服。” 赵仲明提醒说:“根据线报,这些人不像农民,更多是是一群无所事事都混混,他们或许是拿钱办事,你道理再好也未必会听!” 南陵温说:“终会是京兆府里的人,他们的家人应该都在耕作,不可能单纯为钱闹事,我们只要能找出他们的利益诉求,相信这件事还是很好解决的!” 张可秀估计了下对手的实力,又因为相信南陵温会有办法,于是说: “放心吧!这些人都不是经过正规训练的士兵,我还是有把握护住你们周全的!” 赵仲明见张可秀也改变了主意,于是开心的说: “可以,就这样吧!这都是我大宋子民,我们还是不该有过多都设防心理,要去理解和安抚他们!” 南陵温说:“这就对了,看我的表演吧!” 这次三人是乘坐马车来到的大理寺,这是他们之前约好的地方,来到大理寺正门处。 这里街道的两侧,或站立或静坐了约三百名左右的人群。 当马车停下,南陵温下来后,一个黝黑的小伙子立马上前,大喊的问: “你就是司农寺少卿南陵温吗?是今天要来我们讲道理的人吗?” 南陵温见对方虽言语直接,但没有半点恶意,于是字正腔圆的说: “兄弟们,你们委屈了,我该早点出现的!但是你们有几百人,就算一人一句我也是听不完,可否来上几个代表与我入内交楼,其余人可以轮流进来旁听!” 对方说:“你也说下是否为我们伸张正义,答应了再进也不迟!” 南陵温想起电视剧里的场景,有模有样的说: “我的名字和官职,想必大家都清楚了,如果有不明白的,还可以相互转告一下,但凡是合法合理的诉求,我一定立马就转交给具体负责人办!如果不满意继续找我即可!” 对方这才放下些防备,回去与伙伴们一起商量后,推选了五个人与南陵温一起进入大理寺,同时也答应了每半个时辰放五十个人进入旁听发要求…… 第137章 自家人的矛盾 南陵温与百姓代表的会谈一触即发,对方是一脸的火气 ,一上来就开喷: “地方官员为了笼络上司故意扩大“青苗贷”的范围,让很多没有甄别能力青年都获得了银钱,他们不事生产专门到县城里鬼混,现在还不起账,要被抓起来关押,这该如何处理?” 时南陵温有过类似经验,对于这类问题,不宜直接回答,而是要设法给对方一个概念,让对方思维不至于太活跃。 这都是在给在基金里,应对亏损客户时,总结下来的经验。 南陵温说:“这些人都贷款资格,我会找人一一审查,如果已经年满十六岁或者已成家立业者,那么大部分责任在自己! 当然如果是年纪未到者,一切责任在审查者!” 农民代表知道合理,他回答:“年满者也不免被骗或者强迫,基层的手段你也是清楚的!” 南陵温说:“这个也可以审查出,只要是似是而非的,我们都当作被骗,如此必然没有过多的冤案!” 农民代表说:“好吧!就算可以找出,也能分辨责任,但那么一大笔钱谁来出,这个谁来承担?” 南陵温说:“造成错案的官员,一层层来,县衙包括州府乃至司农寺,他们的俸禄都可以补上,到时候一切都由官方负责!” 农民代表说:“司农寺少卿果然是个明事理的人,既然如此,我们也将心比心的说,这次青苗贷的确是好事,但也有两点不足!” 南陵温赶紧把农民代表请入上座,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 农民代表示意,自己不喜欢这样的正式场合,他说: “第一点基层的强制和摊派青苗贷份额,你们必须严加管教,这很容易让有点家底的农民也返贫!” 南陵温说:“以后对官员的考核中加入的指标,不会设定的太高,他们没有上方的压力后,便不会暗中加码!” 农民代表说:“这个在哪朝哪代都是一样,希望能有所改善! 第二点,其实这个东西对于底层百姓还是非常友好的,利息可比给农场庄主借贷便宜一倍以上,但不知利息可否在下降一点?” 南陵温已知道对方不简单,而且愿意和自己交流,他说: “息钱是经过详细论证的,我不说它有多合理,但可以解释下由来:第一个便是货物的损耗,在大灾年我们基本都是以粮食的形式借出给农民,这个东西在平日里存储时有一定的损耗,这个肯定要算在使用者身上!” 农民代表说:“这个肯定合理,但不至于叠加了这么高,还有那些成本?” 南陵温尴尬的笑了一阵,随后说: “新成立了一个司农寺,就算再省钱,也必须有一点活动经费,中书和三司在开始就强调,他们不会给司农寺划拨任何一笔钱,因此只能也算在青苗上!” 这个时候时候旁观的农民都跟着起哄,在座的官员们也只能学着南陵温尴尬的微笑,他们似乎无法反驳。 现实的情况本来就是“少部分人在为人民服务,大部分在吸血!” 农民代表说:“在京城是有新的衙门,但地方并没有增加人手,整个宋国境内算起来,利息肯定还有余有剩,看来少卿觉得我等是乡里草民,不愿意倾诉衷肠?” 南陵温笑着回应:“是我太保守了,怕一上来说最重要的东西,会让你们难以接受,现在看来你们心里比京城中许多官员都还清醒!” 农民代表说:“不需要再酝酿时机了,现在可以说出真正的原因了!” 南陵温说:“你们所接的基层官员,其实和大地主们都有些利益纠葛,这在往常这些息钱便是他们都额外收入,现在就是抽取这部分人的利益,把这些钱用来支持国家边境安稳!” 农民代表听完后一脸的吃惊,其实南陵温早已明白,就是这些受损的大地主和士大夫们把这些人“收买”起来,让他们来京城闹事。 南陵温之所以要把事情摊开讲,一是告诉对方自己已有应对,并不害怕他们继续行动,二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回去变为新政的铁杆拥护者。 对方虽然在家乡算是地痞流氓之辈,但与各路牛鬼蛇神交流的多,对国家大势和现实的矛盾,还是比一般人更有体会,他们觉得天下苦养兵久矣,于是继续发问: “这开疆扩土之类的事,都是堆积百姓的白骨和劳动血汗,我等屁民或者说刁民就只想安稳过日子,希望高层的人,少一些好功之事,对给我们一口喘气的机会!” 南陵温当然知道此话在理,他也不能去反驳,只得回应: “辽国骑兵来中原打劫的事,的确已经久远,但西夏骑兵抢掠各堡寨的事肯定大家都有所耳闻吧?” 农民中,有人是从前线受伤退役回家的,他们纷纷发表意见,把西夏人的贪得无厌说的清清楚楚。 南陵温见气氛已到继续强调:“对于西夏,我国一开始便是重金安抚,这个真没有大用,反而让李元昊一度称帝,后面硬是靠不断的交战,对方才不得不重新称臣。 但西夏大部分土地贫瘠严重缺水,他们每逢国内有灾荒,第一反应就是大军南下,便是来抢劫,这个是自然条件所迫,我们只能丢掉幻想,或者占领那里,或者仍他们肆无忌惮……” 农民代表说:“钱如果都花在这上面也无妨,其实百姓生活水平也差不多,可能比以前还能好上一点,但断了好多地主们都财路,你确定可以长久?不怕有人来闹事?” 说起“闹事”二字时,周围的人群突然鸦雀无声,南陵温假装没有察觉到一切,而是继续一脸正常的说: “只要大家明白,这初衷也并非开疆扩土,只是因为我们若不去争取,边境将永无安宁了。 若西北边境被打开一个口子,让关陇地区大乱,再变回五代十国那种格局,大家别再谈吃饱之类的,能活着就已经很不错!” 农民代表说:“南少卿今天的话,让我们心里很暖,至少你把我们当成自己人,话语里没有防着和躲着,这让我们很欣慰,一切尽在不言,我们已清楚目前还是县官现管的问题,冤有头债有主,我们绝不再为难司农寺!” …… 第138章 主动的身不由己 南陵温与农民代表会谈时,包括张可秀在内等人都一声不出,他们心里并不是没有看法,但首要的事是安抚好百姓。 等到“大部队”都走散后,赵仲明支开其他闲杂人等,第一个站出发声,他说: “陵温兄弟,基层的衙役们多是听上面人的安排,你若开口闭口的扣他们俸禄,到时候就没有人愿意去认真执行新政了!” 南陵温知道是事实,他说: “其实,之前和我交流的农民代表已经很含蓄的告诉我们,最大的阻力便是请他们来闹事的人——既得利益的大地主、士大夫们!” 赵仲明有点紧张的说: “你可不要和士大夫们对立啊,强如范仲淹文正公与百官对立后也是晚年一直被打压,连先帝都不敢再重用的……” 南陵温摇了摇头,他笑着说: “范文正公是只节流但没有想到开源,这点王介甫大人已经想到。 我现在就是多争取百姓和舆论的支持,多让大家了解新政初衷!至于士大夫们肯定是要恨我的,我可要断他们财路的!” 一旁的张可秀也加入交流,她说:“陵温,你和世俗去斗,要么疯掉,要么被杀掉,新政努力推行就好,不要强求。 我也只是想在西北边境养出一支精锐的骑兵部队,再多集财就算了,会害死很多人以及他们家庭的!” 南陵温吃了一惊,他笑着说:“你们不要担心,我只是向富人开刀,而且也争取扩大税赋来源,像巴蜀和三湘地区,朝廷加大管理力度,多开垦些田地便会多点田赋,绝不不会增加底层百姓负担的!” 赵仲明说:“我知道你说的有理,也知道这件事该有人去做,但却不想是你,百官一起骂王介甫大人,我尚可以理智对待,如果到时候转而攻击你,我无法想象!” 张可秀也劝谏着说:“我倒不是怕事的人,只是这可是件万人嫌弃的事呀!我们就算要做,也不要太暴露,我知道这是王介甫大人的理想,他更是个性格坚强的人,让他上吧!” 南陵温说:“成功不必在我,我是不会贪功的,所以一切都是矛盾不会集中在我,我只是出于责任的责任!” 张可秀用剑鞘顶着南陵温都后背,她冷冷的说道: “老实一点,别来花里胡哨的词句,你真的可以不动心?” 南陵温可是个重生过来的人,还有前世的记忆,基本上物质上的东西全可以看开,他很有信心的说: “平日里,我看上去贪钱,但都是只取改得的,而且都是物尽所用,从来没有贪恋过任何钱财和权势,我只是觉得该让大宋强势起来,其他一切都是过程,我不会留恋,只有做这件事时候,我的心里很平静,我相信你们也一样!” 赵仲明跺脚拍掌的说:“这话真的说到我心里去了!你若不积极出世,选择做一个修道者,肯定也是大德之人!” 张可秀也只得服气的说:“早出世就好!省心了,偏要惹这一大堆事!” 南陵温故意戏弄的说:“也不好,就算要出世也得先入世,结婚生子之类的,把人伦本分尽了!” 张可秀准备去抽剑,南陵温赶紧闪到赵仲明身后,笑着说: “我是就事论事,绝无轻浮之意,不信你问赵仲明!” 赵仲明看着剑锋,服服帖帖的说: “我都是个郡王了,在人前也给点面子啊!不然指挥不动手下!” 张可秀的剑离的更近了,赵仲明很识趣的让出身位,做了一个请的动作,笑着说: “你们两口子的事,我就不掺合了,等我当上宰相后再看看能不能管!” 南陵温这时候立马端正态度,他说: “就算以后你不嫁我,也不能嫁给秦京,此人太反复无常,我这样做也好,秦京就会有所顾忌,知道有个如此优秀的人挡在他面前!” 张可秀想了一下,把剑收回,冷笑着说: “你倒真会找理由,我们可是在担心你!我再透露一件事吧!已有太监跑到太后和皇后身边告状,他们害怕以后为宫里采购的一些利润被取消掉,希望新政有些条目不要全面铺开!” 南陵温笑着说:“那是陛下和太子要操心的事了,我暂时不管,我们要趁对手大肆反扑前做出点成绩,那样才有反驳的底气!” 赵仲明说:“这些都是见效慢的,如何拿出成绩?” 南陵温刚准备说,张可秀抢先一步说:“西北那边是时候出手了,也养了这么久的鱼了!” 南陵温庆幸于这份默契,他说: “董毡的养子阿里骨和亲子欺丁的斗争,马上就会见分晓,离开时盯住种将军训练的一千铁骑应该已经有点气候,现在时候给他们个助攻了!” 赵仲明说:“这件事,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清楚?” 南陵温说:“你应该猜的到,不对你明说便是让你可以心安理得的应对陛下和长兄的提问,这件事暗中进行,也是为了在特殊情况下可以帮我扭转形势!” 赵仲明说:“虽然啰嗦,但你们真觉得阿里骨一个养子可以挤掉董毡的亲子欺丁?” 南陵温说:“我可是一直和种将军保持联系,他在青塘城有耳目,事情基本是按预料的走,这下很安心了!” 赵仲明说:“希望老天保佑,不然那种压力,我不觉得正常人可以承担!” 南陵温一脸坏笑,他突然站的笔直,笑着说:“有谁觉得我们三个正常过?” 张可秀反应过来,她故作娇羞状说:“可不兴这样乱说人,我可是是个女子啊!” 南陵温和赵仲明都不敢接话,因为不知道张可秀的真实意图,这时候张可秀进一步表态: “算了,我也不喜欢红妆,这次我要单独去一趟河湟谷地,你们两个继续盯紧秦京,他可能会借助居养园的落成,开始第一笔''募捐'',你们要盯紧点,我的离开也可以让他放松警惕,从而露出一些破绽!” 南陵温有些担心的说:“你可不能只身一人进入青塘城,等欺丁被解决,我们和阿里骨说不定会有些小摩擦,我甚至怀疑他会把欺丁之事算到宋人手上!” 张可秀说:“我会小心的,等我的好消息,而且到时候带给你们惊喜……” 第139章 秦京的福利 张可秀的决定是谁也逆转不了的,南陵温还没来得及了解情况,便到了该送别的时候。 他以前从未见过张可秀做事如此着急,虽然对方没有说明,但南陵温明白,肯定和新政背后的压力有关。 在之前的交流中,张可秀和赵仲明已试图让南陵温尽量置身事外,别成为众矢之地。 但在南陵温表明心意后,张可秀已决定对此事沉默,转而用行动去表示支持了。 张可秀已表示必然会速去速回,因此,南陵温只在离别时说了一句: “去到那里后,任何事都不要着急,这样便不会遗漏任何细节!” 张可秀回应着南陵温说: “青塘那地昼夜温差还是很大的,我可是带了一件熊皮袄,这样便不再惧怕严寒了!” 南陵温知道这是张可秀在暗示心里也会记挂自己,顿时一脸的灿烂笑容,但不再有任何多的言语。 赵仲明这次不再啰嗦,他只当此行是新政路上必须行动一步棋,再三检查各种装备和随行人员的状态后,一脸轻松的说: “可秀小娘子此去必然成事,我们在这边也不会落后,也会给你带来好消息!” 张可秀笑着说:“我已等不及带领铁骑踏破青塘城阙了!” 赵仲明见南陵温故作深沉,于是代其回应:“迟早的事,不要逞强便好!” 张可秀也不想多有离别的气氛,扭头便带着护卫出发。 南陵温在目送其消失在远方后,也立马告诉赵仲明说:“该我们行动了!” 两人随后带着几个随从,第一次来到郊外的居养园。 这里的主体建筑已经完成,因为是在汴河的下游,所有建筑材料先都是拆解皇宫宫殿或者新建民房的废料,通过水力运送。 当然为了保证结构的安全,秦京是花重金购买了许多根粗壮的木材。 这些树木本来是陕西路进贡给皇宫的,但经过皇帝和太后的批准,批准秦京可以购买。 而且诸如各种居养园的小物件等,全由内务府帮忙采购,即便是民用品质,但也可以保证质量。 当然内务府里许多人趁机清理库存和平账,已不在话下。 南陵温和赵仲明感叹于秦京的收买人心,而且的确也找不出他把柄。 秦京这天也在居养园,他等两人巡视一阵就,才乐呵呵的现身,低眉顺眼的说: “郡王和南少卿,别来无恙啊!今日是来指导一番吗?” 南陵温看着这个老油子,心里没有好气到说: “谈不上指导,本来是想找点麻烦,但好像无法开口,你完成的可真漂亮啊!” 秦京故意顺着南陵温的意思说: “这件事,我自认是无半点私心,漂亮之类的不敢说,但绝对可以大庇天下寒士!” 南陵温提问:“秦大人,其实三司的银钱,应该可以撑起居养园一段时间的运作,我看你们已计划在各地展开义卖和募捐活动,是有其他用途吗?” 秦京赶紧义正言辞的说:“两位大人果然是独具慧眼,一下就问到点子上!” 赵仲明不喜欢这样的套话,他说:“不用客气,直接说事!” 秦京说:“三司的钱,只能勉强维持运转,但我理想的是解决一个人从生到死一条龙的尊严!” 赵仲明禁不住问:“一条龙的尊严?我有点兴趣,到我和南少卿到一旁的茶室详谈!” 南陵温也暂时找不出漏洞,也跟着应和:“我也想听听!” 秦京固然有私心,但更把这种事当作自己的政治资本,肯定是一丝不苟的执行,见到两位皇帝身边的亲信已来了兴趣,赶紧将两人带到一处僻静小屋内喝茶。 秦京等下人送上茶水后,立马讲出心中所想: “现在有些财力有余的地方,为了防止农民弃婴或者溺婴,会给有孕妇的家庭发放补助,而且也会适当免去一些徭役,这方面京城不能落后,先给天下作表率,后面再根据手头宽裕慢慢推广!” 南陵温不得不服气,在不忘本这点,秦京到真是一直耿耿于怀,也许他真的经历的千难万险才到今天这一步,在人性的光环的笼罩下,一直想抹去这一伤疤记忆。 赵仲明说:“生可以知,死又如何?” 秦京说:“除了泽漏园为无钱购买墓地逝者提供安葬之地外,我更想在有余钱时,免费为一些孤寡老人提供赡养,哪怕请人给他们洗洗脚,让他们感受到在人世的温暖!” 南陵温说:“听起来真的很好,希望天下都是善始善终的人,如果财力可以,秦大人的还会增加些什么?” 秦京有点愣住,这可是南陵温主动对提问,他趁机回答: “太宗时期,便会给贫困地区的考生提供住宿和伙食,我肯定想扩大范围,而且对于一些从小无钱读书的家庭,由县衙提供补助,让他们也能完成学业,最后视天赋看是否要参加贡举!” 南陵温知道这些反映了秦京早些年自己和家人的遭遇,他又想起了张可秀关于秦京的话,当然也包括要提防的部分。 南陵温心里有一点争取对方念头,他突然冷漠的说: “你的记住,募捐的事已经被很多人盯上了,你若是过分了,以后会被收拾的!” 秦京的表情已有点惊恐,他赶忙回应: “没有的事,你可以查查,我们每一件事都经得住查。” 南陵温说:“你觉得可以就好,但是要经得住时间的检验,你的仕途才开始二十年后也许身居高位,可不要被人拿这些来清算! 当然,我只是在提醒,没有真正责备的意思,至少你做的这几件事,我已发自内心的认同,义卖和募捐时候,我一定捧场!” 秦京保持着正色,他回答:“太好了,这件事就是要有你们这些名声在外,而且信誉比我好的人捧场,不然开展不了!” 南陵温似乎想到了什么,他说: “你后面可不要打着内务府的名义了,毕竟关系到皇族的名誉!” 秦京不觉得这句话有何不妥,他点头说:“那是一定!” 随后,南陵温便带着赵仲明走出茶室,他告诉秦京说: “我去翻箱倒柜找一找有无珍贵的收藏,第一次义卖和募捐得有点气势,这样此事就离成功不远了!” 秦京信以为真,笑着说:“二位慢走,我必须照看周围,就不送到门口了!” 赵仲明回答:“不用了,做好你刚才念叨的事即可……” 第140章 蛛丝马迹 未过几日,居养园的第一次义卖便在汴京城内展开。 由于对外宣传是善待孩子和弱势群体的善举,这次活动几乎吸引了所有大臣们的目光。 包括苏子瞻在内,许多名士都把自己的藏品捐出, 包括一些外国的使者也被吸引到其中。 这些事的主管是秦京,但他把风头都让给了自己的老丈人邓绾,这天几乎是人人都向其道贺,说他做了件利国利民的大事。 这让邓绾笑的合不拢嘴,尤其是接到宫人送来的,皇帝亲自提笔的八个字: “鳏寡孤独亦得其欢”,让整场义卖气氛达到高潮。 有人当场出价一万银,希望购得此幅墨宝,这一开始还让秦京有点担心会坏了宫里的名誉。 但是送字而来的内官说了: “陛下已说明,此字全权交给邓大人和其女婿处理,务必让天下间的''鳏寡孤独''感受到朝廷对他们的善意!” 邓绾经过与贾相和欧相的商量后,临时决定把此字作为压轴的拍卖,如此才能体现皇帝都心意。 结果一名福建的瓷器商人最后出价十万买下字画,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 为此南陵温还专门找到贾相和秦京,希望让这个商人上台发言一番,如此才能激励地方的居养院也效仿风气。 贾相当场就拍板,屈身亲自去请这位商人上台,后面此行为当然传为了一段佳话: 每个州府的官员都纷纷为慷慨解囊的商人站台,一时间商人们为了谋求自身社会地位的提升,都敢于动用资金介入县衙的工程。 回到当天,在把气氛推到高潮后,南陵温和赵仲明开始化身“破坏分子”,他们把居养园的就职人员名册翻看详细,每一项俸禄和支出也一一核对,基本都是按最高标准发放。 南陵温知道这里面要安排很多关系户,他心里可不想一个为穷苦人民服务的机构变成赡养富人或者关系户的地点,于是趁无人注意时,把秦京喊到一边,很严厉的事说: “要安排一些人来混生活,我可以理解,但生活标准是不是太高,这是谁拍板的?” 秦京一脸惶恐到说:“你看入职的姓氏,有些应该熟悉吧!” 南陵温长叹一口气,他说:“待遇减三成,这不是个独立的衙门,以后要归到三司下面!” 秦京说:“南兄,你这是在为难自己,你若把这个奏折提上去,不知道为动了多少的蛋糕,我的确贪钱,但把事情搞这么大,就是为了有足够的余钱去做真正的事,至于想借机雁过拔毛的,恐怕陛下都管不清!” 南陵温继续严肃的说:“这就是你和我不同,我永远不会去把约定俗成视作理所当然,这件事我一定会管,你只管给那些人宣布待遇下降的问题!” 秦京说:“陛下不可能一直站在你这边,好自为之吧!将来备受打击后,千万别变我这样!” 南陵温冷笑着说:“我是活在书里的人,不会去适应这些,放心吧!我永远和你不同!” 与秦京交流过后,南陵温拉着在暗处的赵仲明离开了居养园。 两人刚上了马车,南陵温就问: “你刚才看了,秦京的表情,他听我我的话后是如何?” 赵仲明一脸疑惑的说:“开始的震惊像是装出来的,你转身后,他不自觉的露出诡异的笑。” 南陵温说:“果然,这个册子就是他想给我们看的!” 赵仲明不解的说:“他难道想趁机借你手砍掉这一帮蛀虫?” 南陵温说:“我们都低估他了,秦京现在是贪大钱和大权,不想被这些“小恩小惠”影响后续发发展!” 赵仲明坚定的说:“还是希望你来整治这帮人,但目的是给他名誉,或者他在掩盖更大的利益?” 南陵温说:“恐怕是的,他之所不自觉的笑,便是因为我们没有发现他主要的心思,应该还是在募捐活动上,具体是转卖物品或者什么的,还需要调查!” 赵仲明这时候悄悄的说:“下次的募捐活动,我会捐上一千石粮食,到时候在里面混一点胡椒,便可以见到真伪!” 南陵温笑着说:“郡王可真是下了血本啊!” 赵仲明说:“本来不需要这样,但他诡异的一笑,让我不得不行这一步,想来想去也就这一步好操作,各种搬运的耗费、蛇虫鼠蚁之害,对比巨量的粮食等物品,随手一挥便可以有巨大的收益!” 南陵温说:“想来想去,也只有这里还能有这样的收益,而且很难被人察觉!” 赵仲明叹气一口后说:“秦京本来不错的,经历太多被磨平了棱角,不知道我们两个以后会不会这样?” 南陵温斩钉截铁的说: “不会,我们和他追求的东西有本质区别,对你我来说名利之类的都只是一个过程,是达到想让宋国富强起来的要捡起的工具,但随时可以放下!” 赵仲明笑着说:“我对你有信心,你得看着我点!看父皇的意思,以后还要我做个同平章事,我怕自己会飘起开!” 南陵温不过多解释,他继续强调:“我们和秦京不同,他眼光只局限于个人名利,就算内心良心没有泯灭,但还只是价位的原因!价位再高点一定能收买他!” 赵仲明说:“花椒的事你来操作,磨成粉掺入到水稻中?但量不能太大,容易出破绽!” 南陵温说:“你故意给稻米外部的袋子盖上郡王府的大印,这样才会让对方掉以轻心!” 赵仲明说:“京城这边不说了,到时候我们到京兆府去看看,也可以提前收到可秀的消息!” 南陵温说:“你反应真快啊!秦京如果来这一手,把捐助的东西暂时“借”给常平仓作为青苗法的本钱,反而是无法指责其过失了!” 赵仲明说:“就算如此,我也不认为他是对的!” 南陵温说:“好了,其实你也乐观了,他是个贪心的人,觉得不会让你起怜惜之情,况且背后还有一大堆人嗷嗷待哺!” 赵仲明笑着说:“看来我不会失望的……” 第141章 回到青塘 居养园第二场募捐获得成功后,南陵温和赵仲明二人便给太子请假,要到京兆府附近去实地查看一下新政的实行情况。 赵仲针实际上已承担了半个“皇帝”的职务,他在批准的同时,还给两人提出了要求: “新政肯定有很多没有搞清楚的细节,这些不必给我上报,关键你们要看大的走向有无问题,对基层百姓生活对影响几何,这些才是我想听见的真知灼见!” 赵仲明回应道:“放心吧!大哥,一定按你的要求来!” 随后,赵仲针又把一快兵符私下塞给南陵温,他轻声的交代: “据线报,西夏人看我们在青塘地区动作很大,已有勾结辽国和蒙古人的趋势,看过京兆府后,如果情况有变,你可以拿此兵符去找种将军,便宜行事!” 南陵温回复了:“遵命!”,但他心里已开始担心张可秀的安危,这兵符的送出,便代表边境的形势,已有大的变化。 赵仲明听见后,也低声的问:“西夏那边国内形势有变化了?” 赵仲针回应道:“线报说是宰相没藏讹庞被李谅祚杀死,但我想区区一个孩提如何能谋划这一切!” 南陵温说:“仲针大哥,线报有说是谁当上新帝宰相或者位列皇后之位吗?” 赵仲针摇摇头,他说:“不敢确定,你们此行路上也许会收到确定的信息,种将军推测是梁氏为皇后,便是没藏讹庞的儿媳!” 赵仲明摇摇头,他说:“这可真乱啊!” 赵仲针说:“消息还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总归不是空穴来风,你们两个要见机行事,这件事目前还要保密!” 南陵温说:“我想先去青塘,我们见过梁氏的亲哥梁乙埋,他们很有城府,借助李谅祚的影响力是有机会干掉没藏讹庞的!” 赵仲针毫不犹豫的说:“我知道你们去京兆府是有事要查!这个不能耽误,否则会影响新政,有没有合适的代替人选?” 南陵温说:“如果可以,便让子瞻大哥前往,没有人可以收买他,而且他与我们乃至秦京都有交情,不容易引起人们都猜疑!” 赵仲针说:“朝廷内已经有一股阻止新政的力量在聚集了,陛下已经感受到!你们一定要把事情尽量处理的漂亮!” 南陵温点点头,他已有新的计划。 等着后续则是,苏子瞻一个带着随从一路慢慢悠悠赶赴京兆府。 南、赵两人则免去一切的行礼,亲自骑马日行两百里以上,快速赶赴宗哥城。 五日后,两人到达了边境,种将军立马将两人请入大帐,告诉两人最新情况: “有线报显示,西夏发生了内乱,李谅祚真“人小鬼大”! 不知道怎么的,竟然和没藏讹庞的的儿媳梁氏勾搭上,两人里应外合一起,出手干掉了没藏家族所有的有生力量!” 南陵温又想到了梁乙埋,此人虽是汉人也想要与大宋亲近,但其身份注定了只有高举“去汉化旗帜”才可以在党项人中站稳脚跟。 赵仲明这边问起了没藏太后最后的情况,种将军说: “她是被身边都情夫杀死,起初大家都以为只是一般的争锋吃酷,但有人调查出,实际是没藏讹庞在从中搞鬼!” 南陵温说:“看来野利仁荣上次的一番话点醒了太后,但她还是没有政治智慧,不知道羽翼未满得先隐忍!” 种将军接着说:“没藏讹庞发现太后有意把权力退还给李谅祚后,便故意派人挑起太后情人之间的争风吃醋,并设计杀掉了没藏太后!” 南陵温继续问:“李谅祚这边,真选择了梁氏作为皇后?” 种将军有些吃惊的说:“我也是才知道的消息!” 南陵温摇头晃脑的说:“看来他们一定要出兵攻打宋国和青塘了,梁氏是汉人后裔,想要在西夏站稳脚跟,必须表明去汉化立场的!” 种将军表示了同意,他说:“我已经下令全军戒备,此次恐怕青塘城才是战略的重点,夏人看来是想趁机切断大宋与其的往来!” 赵仲明说:“看来西夏的情报网也不差,这个时机把握的非常好,刚好是阿里骨和欺丁内斗的日子,有收到张可秀的消息吗?” 种将军说:“她带了一千骑兵去为阿里骨站台,但现在我们联系不上她,因为路上已经有些西夏的散兵了!” 南陵温说:“张可秀绝对可以预判到形势,现在我们必须要恢复与青塘城的联系,不知种将军有办法否?” 种将军说:“我要坐镇边境肯定无法走开,眼下的机动力量尚有一支千余蕃人组成的队伍,只是不知你们敢利用否?” 南陵温说:“再借我一个折可适,梁氏也不想和我们硬碰,他们主要是要威胁青塘和给西夏贵族做做样子!” 种将军说:“若是要全派出骑兵,大概还有五百人左右!但都是些新人,才操练了一阵!” 南陵温知道是通过新政的财力转移新培养的骑兵,他知道这些人肯定是精锐,于是很有信心的说: “完全够了!要是遇见敌方主帅梁皇后,说不定还可以擒下!” 种将军笑着说:“既然有如此信心,便一切依你,我这边会拖住西夏的主力部队,你们记住打不过就跑的秘诀后,应该没有多大危险!” 赵仲明也跟着笑起说:“这个秘诀从种将军口中说出真是可以,看来三十六计真是经典哦!” 种将军轻描淡写的回了句:“随机应变就好!” …… 第142章 误入梁皇后大帐 南陵温和赵仲明点清骑兵人数,大家把粮食准备好后,沿着大路慢慢前行。 大部队才走了二十里路,就连续遇见几股西夏的侦查部队,这些人见到南陵温们后第一时间并不是调头就跑,还要绕开高处,清点他们军队人数,直到见到宋军中出列来擒拿自己,方才利用地形掩护迅速撤离。 南陵温看着一幕幕不合常理的表达,小声的对赵仲明说: “附近应该有一支西夏的主力部队,之前遇到的骑兵有点意思,像是在估量能不能吃下我们!” 赵仲明说:“我们人手有限,但机动性强,要不要绕道小路避战?” 南陵温说:“我也有此意,此地离大宋边境也不远,对方肯定看来是想碰点运气,找些软柿子捏!” 赵仲明说:“我们不必担心种将军,他肯定是死守不出,西夏人是没有一点的攻城能力!” 南陵温说:“保险起见,我们派一个会去通报情况,大部队先迂回前进,往雪山边上走!” 赵仲明看了一眼远处白皑皑的一片,应和着说: “我们先不决定具体行动路线,仗着补给充足,尽量绕来绕去,应该可以甩开对方骑兵!” 南陵温说:“这个可以放心,对方是要找送上门的肥肉,我们是难啃的''骨头'',而且要花精力追,考虑下收益和风险,他们绝不会干这样的买卖!” 赵仲明说:“那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去调整队伍!” 南陵温看着赵仲明骑马去找奇兵长交流情况,等确认他走远后,脸上才敢浮现一丝不安。 他刚才的说辞虽然有理,但并不是没有“翻车”的可能性。而且西夏骑兵如此多大张旗鼓,让他感觉: 对方除了人多势众外,可能还大有来头,只希望他们不会对几百个人头感兴趣。 一切交代完毕,南陵温和赵仲明带着部下移动到靠近雪山的小路上。 这里不仅道路狭窄而且沟壑林立,就连本地人也是甚少经过。 他们如此艰难的走了十几公里,前方探子送来情况: 在一山谷中,有一堆西夏的营帐,但并不见有大规模军队的踪迹。 赵仲明觉得他们是找到了敌人的后勤补给点,一脸兴奋的告诉南陵温说: “这次该我们搞一次偷袭了,也捞一下西夏人的好处,只要是速战速决,应该不会让对方反应过来的!” 南陵温说:“西夏人在山谷中搞一个补给点,有点说不通,除非他们铁了心要吃掉青塘!” 赵仲明说:“这样就能解释张可秀失联的原因了,出城后到处是西夏人的据点,探子们不敢出击,我们是在背面,出其不意反而可以打开一个口子!” 南陵温深思一阵,他说:“冲破前面营帐应该容易,关键是暴露行踪后,我们只剩去青塘城投靠张可秀了,会不会影响他们城内的口粮?” 赵仲明跟着南陵温的思路,继续坚持自己的意见,他说: “端掉对方一个补给点,把战利品带入青塘城,加上本身的准备,再坚持一个月应该可以!” 南陵温觉得赵仲明在给自己找理由,他其实也想一战,于是继续问: “我不再废话,便说下你非要打掉这个据点的理由吧!” 赵仲明听完,愣住了一阵,然后眼神深邃的说: “其实我们都希望给可秀打开一点局面,眼下是天赐良机,考虑到西夏人无法持续作战,说不定这次便可以立马解围青塘城!” 南陵温大叹一口气说:“我是怕涉及可秀后,自己会有些失去理智!” 赵仲明说:“如果在平时,这种机会你会不会把握?” 南陵温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回答:“现在应该打过去了!” 赵仲明看了一眼身边都武器,笑着说:“少卿,还在等什么,动手吧!” 南陵温们原地休息半日,为了防止暴露谁人也不准生火,等到入夜气温骤降后,一行人给马蹄包裹好布条,一起朝对方补给点冲去。 众人很轻易的解决了外围的几十个士兵,入了营帐内部后,才发现这个地方不简单,各种库房里的货物是应有尽有。 一会儿后,他们又与一支巡护队伍缠打起来,这支队伍战斗力惊人,只三百来人的步兵,硬是和五百骑兵打的有来有回,让南陵温都暗自称赞。 南陵温找到了在一旁观战的赵仲明,他说: “没想到碰到个硬骨头,这些士兵一点不惧生死,再拖下去怕对方支援赶来,看来我们得快撤走了!” 这时候,打的兴起的折可适也奔向二人,他直接表明来意说: “这可不是一个补给点,我们应该找到对方的主帅营地了,现在与我们对战的应该他的卫兵,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大帐应该在正北方向!” 说完,折可适用手指了指远处的某个营帐,继续说:“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按照西夏人都排兵布阵,我们身处中军的中心,左右翼的大军投鼠忌器,一时半会儿是不敢妄动的!” 此话点醒了南陵温,结合营帐的制式,他已确定大帐里面的就是梁太后和宰相梁乙埋。 双方缠斗一阵,西夏王牌铁骑,三千铁鹞还不现身,应该是遭遇了某些未知事件。 南陵温顿时心里有了一计,他邀上赵仲明一起实行,并折可适下了命令: “半个时辰后,如果还是不能有所突破,便立马撤军往青塘城方向走!” 折可适也不多嘴,点头答应后,又加入了战斗。 南陵温和赵仲明捡起西夏人装备,化装成对方士兵,从侧方冲入西夏队伍里,大声用西夏和蕃语语喊: “右路军遇见宋国千余骑兵已在交战中,因为害怕有伏兵偷袭主帅大营,特意派遣千人入中军营帐,有兵符为证!” 西夏兵护卫头领,不敢懈怠二人,情况紧急下,先传唤二人见面,再要其交出兵符。 南陵温假装去腰间摸出兵符,其实两人已积蓄好力量,迅速一前一后制服住护卫头领,趁所有人注意还在头领身上时,扔开对方,立马往营帐里跑,同时大喊: “野利仁荣求见,望梁将军听一言!” 营帐里的梁皇后其实早在密切关注外围行动,因为夜太黑,她不敢调动大军,只是让自己的护卫与对方先缠斗。 至于皇帝早已在亲哥梁乙埋和铁鹞子的护送下,往人数最多的左军走去。 她听见喊声后,立马示意众人停下,让南陵温进入帐内,准备与两人详谈。 第143章 默契 南陵温和梁太后一起下令,让两军暂时停下手来,一起等候两人的谈判。 梁皇后把南陵温和赵仲明请入上座,屏退闲杂人等后,一脸开心的说: “大哥梁乙埋,曾经与我说过与你们的经历,现在我和陛下在夏国有困境,还望得到你们的指点!” 南陵温说:“恐怕还有夏国皇帝都注意吧!” 梁皇后一惊,立马一脸陪笑的说:“看来南大人的确是神人也!其实这都是陛下的注意,谅祚他常常提起你,他希望夏人可以静下心来,专心的向宋人学习!” 赵仲明一脸不屑的说:“你和亲哥可是汉人纯正的血统,怎么一开始就举全国之力进攻宋国!” 梁皇后说:“我和大哥也是迫不得已,正因为我们的血统,好多党项人不服气,为了表明态度和收买人心,只得反其道而行! 我可以再重复一次,谅祚他,哦,应该是陛下真是一心向往汉制的!” 南陵温说:“我信了,但接下来你必须听我的,我以师傅野利仁荣的名义起誓,绝不会做损害两国利益的事!” 梁皇后开心的说:“谅祚和大哥都说你们可以完全信任,野利仁荣绝不会看错人!” 南陵温点点头,他说:“我们以后就常在这地方打架,每次出动个千人左右的士兵便可,打给辽人和党项人看!” 梁皇后一脸质疑的说:“恐怕瞒不了多久啊!” 南陵温摇了摇头:“皇后难道不会虚张声势? 对外号称二十万大军,实际大多扎住在远途,最后就一千骑兵到此,这样也不会耗费过多粮草!” 梁皇后说:“我懂了,但今日之事该如何收场?” 南陵温说:“你以保护皇帝的安全为由,放我们西去,象征性的损失一点辎重! 回朝后以财力为由,迅速给宋国送上称臣书,岁币照拿不误,有了钱后,再以整顿军务为由头,换上一批自己的亲信!” 梁皇后表示了受教,她又问:“回去之后 ,我还要继续提出反宋口号不?” 南陵温说:“肯定要,一切亲宋的举动,只能来自皇帝,你们一定要避嫌,必要时可以假装唱点反调,只要你和亲哥有兵权,西夏皇帝便可以安心的进行改革!” 梁皇后说:“十日后一定撤军,在这期间还望你们保重!” 南陵温说:“青塘城那边是什么情况?” 梁皇后回答:“据探子回报,对外角厮罗人坚持闭城不出,实际上已经内部正在解决阿里骨和欺丁到底谁是继承人的问题!” 赵仲明看似不经意的问:“这次我们要撕破脸了,你们肯定是支持欺丁的!” 梁皇后摇摇头说:“欺丁是个纯正的白眼狼,自打先帝死去后,他便暗中和没藏讹庞来信,希望能在没藏家族中娶上一个妻子!” 赵仲明说:“这是个生存的法则,不是你恨他的理由吧?” 梁皇后略有怯色的说:“欺丁曾经到过兴庆府觐见,还打起了我的主意。 我本是没藏讹庞的儿媳,没藏却说成是自己的小妾,准备将我献给欺丁,最后是谅祚偷偷把消息告诉给了梁乙埋,这件事才作罢!” 南陵温说:“看来阿里骨已经有天时地利和人和了!” 赵仲明对这些情况也有自己的判断,他说: “梁皇后,我相信你的言辞,考虑到西夏的生存环境,宋国是愿意给予你们若干财力资源的,如果夏国大乱,肯定是有大批难民逃亡边境的,我们都不想这样!” 梁皇后变成严肃的表情,她冷冷的回应:“不知郡王此话何意?” 赵仲明说:“希望我们之间建立一些默契,就是之前南陵温说的,''表面假打以和为贵'',这句话我也会转告给我国圣上!” 梁皇后思考一阵后说:“如果是个党项血统的皇后,就不要这样巩固自己地位了!” 南陵温说:“卫慕、野利、没藏三大家族都因为与党项李联姻而遭到灭族之灾,今后一段时间”内,恐怕都会找汉人来为皇后,这样才符合贵族们的利益,他们一起来斗你们,好过自己被李家逐个诛杀!” 梁皇后想起了贵族们突然转变态度支持自己,而且不计自己曾经嫁给没藏讹庞之子。 原来是想把她置于死地,怪不得亲哥梁乙埋在其登基的第一天就说: “先挥兵南下,让贵族们自己内斗!” 原来此话是指向这里。 梁皇后说:“有一件事,我不得不说明,党项内部对于大宋的态度莫衷一是,但都莫名的害怕辽人,如果他们施压,便有可能破坏我们的默契!” 南陵温说:“我已经在解决辽天祚帝的问题,他也不会有太久好的日子,你们如果收到些消息,便要见机行事,趁机让党项人改变其根深蒂固的看法!” 梁皇后说:“都是打出来的,宋人如果有军威,不需要我言说的!” 南陵温说:“已经在改变,你们都知道宋人的经济实力,只要有钱何愁没有精锐的人马,只不过需要重视军队建设而已。 放心吧!一两年之内你们会见到的!” 梁皇后说:“我信任你们,今日的话便当奉为圭臬了!” 赵仲明说:“只要我们安全离开这里,我也当你是个守约的人!” 话音落地,梁皇后便让叫来一个护卫,在递给其兵符后,严肃的说: “这些人已为我所用,他们要去青塘城帮助驸马争夺赞普的位置,你叫所有护卫都推开,给他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便不再有协议,见面或打或杀不用上报!” 护卫赶紧外出通报,南陵温立马行礼表示了感谢,这时候梁皇后又走近二人,压低点声音说: “我再声明一次,这次真是假打宋国,实际上只是想曲线促成夏国内部的求和的态度,我和李谅祚有共识,只有跟着宋人才有饭吃!” 南陵温说:“知道了,郡王答应你的事绝不会失言,但你们一定要派出求和发特使,最好姿态地点,反正回到西夏国内后,任你们说!” 梁皇后一脸欣慰的说:“知道了,这事一定扮成……” 第144章 阿里骨的心思 南陵温的骑兵很快就来到了青塘城,虽然他一再表明身份,但董毡出于各种考虑就是不愿意把城门打开。 南陵温见状叫士兵们打开了行囊,展示了随身携带的粮草,知道这群人不是来“蹭饭”后,董毡才允许南陵温入城。 张可秀携带的骑兵也要承担换防任务,因此,她没有来现身接见几人,只是派人带话: “不如不见!” 赵仲明听见后,一脸疑惑的问:“南兄可秀娘子这是何意,我们可是来找她的!” 南陵温笑着说:“不用多想,看来青塘城没有解围之前,我们最好还是先帮忙防守!” 赵仲明瞬间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不对劲,明明梁皇后已经答应撤兵,南陵温却要忽略此事,看来张可秀那边必须有他们要回避的事。 赵仲明心里盘算着,看来肯定是欺丁和阿里骨的事,如此看下来,这帮人肯定都是在争取张可秀的支持。 这下便能理解董不敢乱开城门的原因,除了食物和安全考虑外,也是不想再有外部力量打破阿里骨和欺丁之间的平衡: 一个是深得宠爱的养子,另外一个是自己的亲生血脉,的确是难以抉择! 南陵温安排士兵就驻扎在城门一侧,除了方便参与防守外,便是给张可秀空间,让她自己去完成所有的事。 折可适在城里有些探子,通过他的暗中打听,基本把阿里骨和欺丁之间的情况搞明白。 在军队数量上和财力上目前是欺丁占优,但因为张可秀的介入,并公然维护阿里骨,欺丁也不敢直接动手。 董毡对两个儿子的表达的意思是:可以在各方面去比拼,但不能动手、更不能通敌。 恰好这次又碰到西夏大军压境,谁能有效的化解危机便是最大的威信。 欺丁因为是西夏女婿的缘故,给予青塘城居民说: “西夏大军之异动,皆在震慑宋人的扩张行为,本意不在青塘城,只要我们承诺不与宋人结盟,大军马上可退,当然未免我有所偏好,此事我只复述,不表态!” 阿里骨知道后,针锋相对的提出:“跟着西夏走,三天吃两顿;跟着宋国走,衣食不会愁!” 欺丁得知后不能反驳,只能另辟蹊径说: “宋住黄河南,夏在黄河北,所谓远水解不了近渴,依靠西夏才是务实之举!” 对此,阿里骨反驳道:“青塘只是离大宋都城远,但胜在地利好,无天险阻隔,容易来回,若去兴庆只能绕路,而且从边境线来看,是离宋人更近!” 欺丁不服气,他说:“西夏人血缘和文化习惯离青塘更近,宋人的文化看似先进,但不一定适合我们,难道大家愿意丢弃祖先的习惯?” 阿里骨对此也很好反驳,他说: “以我们最推崇的佛教为例子,宋国亦有不少高僧大德,他们还编撰新的大藏经,并与我们互补!” 两人几乎是每隔几天都相互提出疑问,由于大军压境,许多人的活动范围都被局限在城内,因此这件事几乎成了居民最关心的热点。 欺丁知道如此下去占不到上风,他发觉自己妻子来自西夏皇室这点,阿里骨是无法比拟的,因此放出话来: “我已与夏国联姻,已算是一家人,若大家真担心他们,我便只和妻子带少量护卫出门谈判,保管马上退兵,而且可以得全身而退!” 阿里骨征求了张可秀意见希望两人可以联姻,张可秀肯定不同意,她说: “婚姻之事,岂可儿戏,若真沦落到到只有和我结婚你才能坐稳赞普之位,以后你也肯定坐不稳,干脆现在就退位让贤!” 阿里骨觉得有理,他退一步说: “眼下是大兵压境非常时期,为了不让欺丁占的便宜,不如讹传我已经求婚于你,而且你已经答应!” 张可秀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要传这个消息可以,但是有人要问,我还是会据实以答!” 如此,让阿里骨有点为难,这时候,一个谋士献策说: “这有何难,这期间让可秀深居简出即可,以军务之由少见客人,这样便不会有人趁机打探出真假,等时机成熟再让她当面澄清即可!” 阿里骨觉得这个计划可行,又去征求张可秀的意见。 张可秀肯定是考虑过形势,她说:“蕃人的话我可以假装听不懂,你们把懂汉语的人给我挡住,如果是宋国来人,先通报我一声,视情况再见!” 阿里骨高兴的说:“如此甚好,你也可以不用违背原则,而承受内心的煎熬,我可以保证等大军一退,一切立马恢复,当然我尚未婚娶,你当然……” 张可秀举手示意打住,她说:“承蒙厚爱了,我已经心有所属,相信他会来看我的!” 阿里骨一脸遗憾的说:“你当然可以给自己对一个选择,未必我不是更好的!” 张可秀说:“你是想我现在就戳穿你的谎言?” 阿里骨笑着说:“看来,你是个很守信的的人,我也会信守诺言的!” 如此便有了后来一幕,张可秀不愿意见南陵温,多少还是怕他问出实情,而且面对如此情况,他不一定会非常理智,如此便“不如不见!” 第145章 痛下杀手 欺丁终归是个轻狂的青年,这日,他收到了西夏探子暗中传信: 不日后,西夏大军将回归兴庆府,留给他的时间不多,尽量争取多争取角厮罗贵族们的支持。 这让他内心立马躁动起来,由于觉得接下来,宋国将会给青塘城施加无尽的压力,尤其是财务方面,欺丁已决定奋起一搏,有了对阿里骨下杀手的念头。 欺丁与手下谋臣一起商量心事,有个谋臣给出了反对意见: “阿里骨是角厮罗的人杀了可以给出说辞,但他身边还有个对象叫张可秀,据说是宋国都女将军,此人不好对付,而且后面很难和宋人交代!” 欺丁听完激动的说:“我要是丢了赞普之位,你们有能力的也许还能谋个好差事 但大部分可能要因此丧命,还担心这个作甚!” 底下人也觉得是这个理,思想都统一起来,欺丁害怕夜长梦多,直接表态: “如此大事根本瞒不了,为了防止走漏风声,明日便动手!” 一谋士上前轻声的说:“大王,我私底下养了八个死士,就是等着这一天的机会,明日可等,阿里骨路过集市时,众人一拥而上,动完手后立马四散而开!” 阿里骨笑着说:“果然是养兵千日,用在一时,就按你的办,明日我也乔装一番,见证如此心动都过程!” 谋士说:“随行若有汉人,估计也要一并下手!” 欺丁说:“除了父王,你们都可以格杀勿论,其一切后果都由我来承担!” 谋士眉毛一横,咬牙切齿的说:“那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这日,阿里骨出门前特意来到张可秀居所,得到进入的允许后,他走入了大厅。 张可秀以一身戎装相见,阿里骨客气的说: “我有探子送来密报,夏人已经有撤兵的的迹象,相信你不日后便可以自由行动!” 张可秀内心的确有些窃喜,但脸上还是不动声色的说: “按照大王的说法,我现在和一千铁骑是被软禁了呀?” 阿里骨先是回了一声“惶恐”,然后十分坦诚的说: “我的确用词不当,但的确是迫于形势让你在外面有些疯言疯语!” 张可秀说:“不需要内疚,只要有人问我这个当事人,一切便可以真相大白!” 阿里骨苦笑着说: “可秀姑娘可真是一点机会都不给我,这样吧!今日随我一同路过市集,继续给人民以假象,当然,我不会让人来问你,而且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张可秀说:“既然西夏人已经决定退兵,的确真相便立马可以大白于天下,这次我便与你一起出行吧!也算是最后一次暗地里帮你!” 阿里骨说:“如果可秀姑娘不介意,你便坐在马车里面,我骑马在外便好!” 张可秀点了点头,随后说:“你稍等一下,我这身甲胄太重,先去换身便装!” 阿里骨略有迟疑的说:“好吧!一切随你,其实都可以的!” 张可秀说:“不碍事你,你先去屋外候着吧!” 随后,张可秀进入了卧室,她的确是换了身便装,但还是在身上穿了一层软甲。 这是匠人采取山中一些老滕经过长期的泡油加暴晒制成细绳后,质量很轻,一般的刀枪水火皆不入,但是不如铁甲之流的经得起磨损。 如此难得的东西,便是张蒭知道女儿注定要拿起刀枪剑戟后,专门重金购得给女儿的礼物,这次来到青塘时,要她专门带上的。 一切装备就绪,张可秀背上一把长剑,在阿里骨的搀扶下进入到马车,她见阿里骨穿的和护卫一样,登车前还笑嘻嘻的说: “怎么穿的如此随便?” 阿里骨很认真的回答:“现在我要笼络人心,肯定要与大家打成一片,前几日可都是穿的粗布麻服!” 张可秀回了一句:“有点过头了,头领该有头领的模样,而且你的出身已决定注定不能和大家打成一片,不如早点接受,大家都会更自在!” 阿里骨说:“你天然有悟性哦!” 张可秀略微不屑的说:“够了,自在就好!我对你的印象已经成形,一时半会很难改变了!” 阿里骨笑着说:“滴水不漏啊!” 说罢,两人各自归到预定位置,阿里骨驾马开路,张可秀站在马车内。 坐定后,阿里骨脸上的淡定马上转瞬即逝,取而代之是阴沉。 他在心里开始嘀咕:“张可秀,你可是一再拒绝自己求生的机会,不要怪我无情无义了!” 就在两人一脸轻松点戏谑时,早已被在远处的南陵温和赵仲明看见,两人是乔装出行,皆在观察张可秀的目前都处境。 见到刚才的场景后,赵仲明有样学样的说: “可秀姑娘可从来没有跟我们这样嘻嘻哈哈过!” 说完觉得不过瘾后,赵仲明还故作妩媚状,如此来刺激一下南陵温的神经。 南陵温则一脸轻松的说:“可秀的性格,碰见自己喜欢的人,大多时候都是一脸正经,如此和人嘻嘻哈哈看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感情!” 说完后,他为了回应赵仲明的“表演”,也跟着做出妩媚状,还加上不停的眨眼对赵仲明“暗送秋波”。 赵仲明一脸服气的说:“还是你厉害,我已无法挑拨了!” 南陵温此时却注意到阿里骨上马后,身体突然挺的出奇的直,显然是在反应内心的郁闷。 他联系前后,觉得此行可能有些意想不到的情况,如此赶快招呼赵仲明移步,觉得要盯好张可秀…… 第146章 安然无恙 张可秀在马车内居于正中的位置,她不太习惯里面一股酥油茶的味道,如此能让自己想到阿里骨赶路时,经常在车上用餐的场景。 为了卫生起见,张可秀干脆把剑放在木板上,席地坐在剑身上,在她看来这里反而更整洁。 马车经过闹市时,猛的停了下来,不过张可秀已有心理准备,她只用手接触了下座位便让自己平衡起来。 看来是路上遇到些突发情况,正等着马车再次启动时,却突然听见巨大的响声,未等张可秀有所准备,马车已经被标枪掷成了“刺猬”。 好在张可秀运气爆棚,一个不经意的后仰贴地便回避了所有的攻击。 但此时已无法再动弹,对手也不打算再给她机会,接着无数箭矢乱入,有两箭不偏不倚的飞入胸膛,虽然有藤甲保护,但那种力道还是让张可秀瞬间失去了意识。 等她过一会儿,再睁开眼睛时,马车已经被掀开,阿里骨和手下与若干个蒙面人扭打起来,但没人有帮助张可秀的意图。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一命呜呼时,一个高大的身影一闪而过,这个身影来到她的面前 张可秀看清后,小声的说:“我就知道你在附近!” 南陵温见有两支箭矢插在占个张可秀身上,十分激动的说: “留着口气,现在的条件好了,我能救你!” 张可秀正要解释自己没有大碍,却见有一伙路人加入战斗。 原来是乔装的欺丁发现马车内不是阿里骨后,恼羞成怒,他知道自己必须殊死一搏,确认护卫头领就是对手后,也不怕被人发现,提刀就和手下杀向阿里骨。 阿里骨们显然不是对手,只能边打边退。 这时候,鬼章守董毡的命令,带来了百人卫队已赶来支援,但他见是欺丁和阿里骨在打架,一时间竟然忘了出手。 好在一旁的南陵温大声呵斥:“你确定不出手?到时候两边都不讨好!” 鬼章这才回过神来,但还是不想自己抓下欺丁,因此大喊一声: “我奉赞普之命特来帮助阿里骨大王脱险,刺客何人还不束手就擒!” 欺丁这才知道大势已去,他让手下继续起哄,自己则趁机往自己府邸跑去。 欺丁已做了举事都准备,如果不成就带着老婆逃往西夏。 南陵温意识到张可秀是替阿里骨受的伤,放走了在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起丁。 他扒开各种武器,将张可秀一个公主抱,打算带回骑兵营。 阿里骨可是想借宋人之手除掉欺丁的,因此跑到两人面前说: “可秀姑娘是在替我受伤啊!欺丁这小子,我一定不放过他!” 南陵温一脸严肃的说:“现在我要带可秀去军营里疗伤,已经帮不上你什么忙,你若真的想与我们结盟,就盯一下鬼章,刚才他犹豫片刻,不信的话可以私下问问周围的士兵!” 阿里骨听完,故作笑脸的说:“那是一定,我现在就让人开道,让你们马上回到营地,希望可秀姑娘没事……” 南陵温是抱着张可秀上的马,两人迅速的回到了军营。 这时候,赵仲明已集结好所有的骑兵,他让军医为张可秀看病,随后则轻声对南陵温说: “可秀这下不知能不能挺过,我们趁机起事,一定要让欺丁的人受到惩罚!” 南陵温强忍着眼泪说:“还有生的机会,不说这些丧气的话,但我一定会手刃此人!” 只过了一会儿,军医便一脸平静对走出,不急不慢的说: “可秀大人有话说,你们一起进去吧!” 听到这话,赵仲明和南陵温都愣在了原地,两人都眼睛都已通红。 在房间的张可秀见两人迟迟不进入,自己掀开帘子走去,瞬间就把南陵温和赵仲明压的瘫倒在地。 赵仲明来了句:“这是怎么回事?返照了?” 张可秀一剑击穿赵仲明的腰带,笑着说:“就这么咒我的?” 南陵温大喜过望,情不自已的抱住张可秀,深情款款的说: “你不知道拿几箭,吓的我不敢再大声说话了,你就快到三十了,立马就……” 张可秀出手制止了南陵温都说辞,她一脸不屑的说: “你家里人没教过你,直接说女子年龄是很不礼貌的行为吗?而且我有谎报年龄的,现在才年方二八!” 赵仲明也是喜极而泣,他笑着说:“可秀姑娘,内功已经达到刀剑不入的境界了?” 张可秀说:“我是随意的穿了一身藤甲,保住了一命,但还是非常的痛,刚才的确是晕了过去!” 说到这里,在张可秀推了一把南陵温一脸深沉的说: “不用抱了,不然等下就是你晕过去了!” 南陵温识趣的后退,做出一副保护状,然后回归正题说: “看来欺丁已经得知西夏人要撤走的消息,所以准备来个鱼死网破,我们暂时不要出手,这阿里骨心机太深,只能等到他主动求助方可以!” 张可秀也反应过来,自己着了阿里骨的道,她说: “阿里骨该算计到我身上,便是吃准了我们一定会为河湟大局而隐忍,现在必须给他点苦头,不然以后此人绝对要造反!” 南陵温表示了同意,他说:“让他们自己人先打起来,我们以主帅有伤为由,找准时机再出手!” 赵仲明说:“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南陵温说:“阿里骨亲自上门,交出策划此事的人……” 第147章 阿里骨的求饶 南陵温们紧闭了军营的大门,任阿里骨有何响动都假装看不见。 时间过去三天后,整个青塘城已陷入了极端的混乱,欺丁挟持了自己亲生父亲董毡,假借他的手谕对阿里骨展开了绞杀。 阿里骨也不会坐以待毙,他召集了自己的卫队,带上死忠们搬到驻扎在城外,与欺丁的势力僵持着,为了避免血腥杀戮让民心大乱,两方都是用木棍在斗殴。 但事情的走向越来越极端,每天被乱棍打死的人都能超过百人。 阿里骨预计欺丁立马会撕破最后一层脸皮,直接对自己动武,他必须要在这之前得到宋人的庇佑。 眼下种将军太远,唯一能指望便是张可秀和南陵温,想到南陵温提示自己鬼章有二心,这里固然有善意的成分,更多是让他的注意力转移,让宋人远离这场权利争夺的大戏。 他知道自己必须舍弃掉一些东西来换取对方的重新信任,于是命人把鬼章叫来,同时安排了八个武艺高强的手下,打算今日就绑着此人去见张可秀。 鬼章虽然勇猛,但肯定是双拳难敌四手,不无意外的被五花大绑起来,阿里骨当即带上所有护卫,冲入城内,来到了宋人的军营。 欺丁得知消息和,再也顾上不脸面了,他派出所有的护卫,去追杀阿里骨,同时内心祈祷守在宋人军营外围的五百士兵可以抵挡住阿里骨。 阿里骨似乎是早有准备,直接效仿古人的火牛阵,点燃了几十头牦牛的尾巴,让它们发疯的带头冲阵。 外围的青塘士兵根本拦不住,只一瞬间就被打开了一个口子,剧烈的喊杀声,让南陵温也不得不站在高处观察四周情况。 只见远处两股士兵不断的在交锋,而且是在往他们这个方向赶来。 赵仲明也站上了高台,仔细观察一会儿后说: “问题大了,看来是要逼我们出手了!鬼章可是被五花大绑过来的!” 南陵温说:“阿里骨看来是下定决心和本钱了,这次让可秀做主,她应该知道如何同时维护好大我和小我的利益!” 赵仲明说:“行,我传下命令,我们就在这里看戏!” 张可秀的举动让人有些意外,她立马就帮阿里骨和被五花大绑的欺丁进入军营内,一开口绝不提自己受伤的事,而是问: “今天把鬼章将军绑来何事?阿里骨大王不是去郊外练兵了吗?” 阿里骨略显尴尬的说: “我哪里是练兵,纯粹就是因为暂时不是欺丁的对手,父王发卫队现在在他手上,那是整个青塘城最精锐的骑兵!” 张可秀打断了对方发发言,一脸不屑的说: “这么说,今天大王是来请救兵的?但是鬼章这一绑我就不明白了,难道他是欺丁的奸细?” 鬼章忍不住了,狠狠的说: “要杀要剐随便,不要侮辱我,只因我家主人现在需要你们,为了他,我只得这样!” 张可秀继续一脸傲气的说:“我的确是见你就想出手打,但得有来有回,这样绑着多没有意思,先松绑吧!” 一旁的阿里骨松了口气,也不顾自己的威严,赶紧亲手松绑。 这时候,张可秀说:“现在都形势,我们要是直接动手,西夏人也必然会挑理,但我们可以把装备和战马借给你们!” 阿里骨赶忙给鬼章使眼色,鬼章见后心领神会的说: “三千打一千,又是遭遇战,我们没有优势啊?你们真想把青塘送给夏人?” 张可秀继续皮笑肉不笑的说: “不需要害怕,你们打不过就跑到宋营里来,保管好吃好喝,最好激怒欺丁对我们动手,这样我就可以迫于无奈而反击了!” 阿里骨说:“感谢可秀的明示,只是你确定欺丁本人,敢打进宋营?” 张可秀继续分析,她回答:“他的耳边风会,就看你能不能激怒,如果这点都做不到,便是老天的意思了!” 阿里骨表示了认可,同意压了一下鬼章肩膀,暗示他不要说话。 这时候,南陵温和赵仲明也现身,他们都一起说: “东西都给你备齐了,想要就拿出自己的实力吧!至少欺丁此人非常轻浮而且肯定比你更急!” 阿里骨认可的回应:“谢谢提醒,他现在挟持赞普,民间的怨言已经在积累,我会利用这点的!” 看到两人准备告辞,张可秀对阿里骨说: “我的确是个斤斤计较的人,但为了大局必须得知道进退!你当初做事的动机仔细想想,等后面一五一十的告诉我,这件事才算过!” 阿里骨轻声一句:“有很多算计,但直接原因是因爱生恨,若还要细节,便等一切都结束后!” 张可秀心里分析起对方半真半假的话,回了句: “希望你自己信,先去把欺丁搞定,我已等不起活动筋骨了!” 阿里骨破天荒的做了个非常礼貌的告别手势,对待张可秀的神态已经接近对方赞普那一套。 但这么没有能激发出张可秀和南陵温的好感,只等人走后,张可秀立马对南陵温说: “你反应快又诡计多端,想办法查出这次背后捅我一刀的真正动机!我知道绝非为情!” 南陵温也是斩钉截铁的说:“他要是只远远看你,我还真信可能会被你面貌所骗,接触之后绝不可能,他要的是能助她上位的女子,不会惜身的那种,你……” 话到这里,南陵温感觉到一股杀气,他立马止住。 张可秀用一种凌厉的眼神盯着南陵温说: “你怎么知道我就会惜身,只能说阿里骨的外貌不过关,但凡长相好一点,一切都是未知的!” 赵仲明最怕听到两人如此,赶紧下场打断,他说: “我还没有安排到,可秀快发号施令!” 张可秀说:“我之所以压制骑兵不动 ,便是已经摸清本地人的大概性格,他们对本族统治者的剥削大多逆来顺受,看中血统,但外人一丁点的错误都是难以容忍的,因此以最好''以蕃治蕃''。” 赵仲明对着南陵温说:“你的机会来了,精通这么多典籍和语言,又懂得跳大神的步奏,还愁地方人不服气?” 南陵温抱拳作揖,向两人求饶,他说:“好了,我知道自己的错误了,我会深刻的检讨,现在还是各忙各的,我得找出下阿里骨为何想让可秀替自己去挡刀……” 第148章 略施小计 南陵温在张可秀被行刺的当日提醒阿里骨小心鬼章,乍一看好像是不经意的发现。实际上有个动机: 第一,他担心阿里骨会补刀于张可秀,当时形势混乱,一切的确难以控制,只能先找个可以抓住眼球的东西。 第二,便是有意给阿里骨找点麻烦,张可秀被行刺的事,绝对和他有关系,绝不能让他有安稳的日子。 从阿里骨后面的表现来看,他好像已经忘记了这一切,但南陵温心里却一直坚信对方在找合适的时机清算。 现在张可秀已经说出兵条件,想必阿里骨也会有所行动,若是鬼章真的生了二心,打算伺机而动,这时候就必须对他设防。 两人退出宋营后,当即下令手下们,就近扎营,以便凭着宋人的势力躲避欺丁的追击。 就在阿里骨和鬼章密谋如何惹怒欺丁主动出手时,对方已经派出使者来到宋营谈判。 之前,南陵温们一直不见客,现在因为已经接待了阿里骨,已经没有了拒绝对方的理由。 欺丁的使者一脸嚣张至极的态度,你上来就说: “宋国使者在青塘地区,我们当以礼相待,但现在你们竟然公开插手角厮罗内部事务,这真的是有挑战底线的意思!” 赵仲明对外是郡王的身份,是本营里最高的指挥官,当然由他先反驳: “角厮罗使者的话,显然是道听途说,我们可是一直在军营内操练,从来没有迈出过大门,哪里来的能力去干涉你们的斗争!” 欺丁使者一脸黝黑,让众人完全看不清他的脸色,但他的嘲笑声还是能表达出自己的态度,他回答: “阿里骨的军队现在就驻扎在你们附近,今日便是来通知你们一声,如果听到外面刀锋又起,还望恪守自己的本分!” 赵仲明见对方摆明要无礼到底,再也不客气,直接回答: “战场绝不可烧到宋营里来,不然一切后果由你们自己承担!” 使者严肃的说:“看来你们是要袒护阿里骨了,这可是在宣战!” 赵仲明大声呵斥道:“在角厮罗的地盘里,我们绝不主动出手,但你们把战火烧向这里,休怪我没有提醒!” 使者对于赵仲明的态度有些出乎意料,印象中宋人一向是隐忍的代表,今日却异常的态度坚决。 使者赶紧使用备选计划,他换了个平和的语气说: “我真是低估了几位的勇气,有此决心肯定能成大事!” 赵仲明被一恭维搞的摸不清头痛,一时忘记了回应,假装下人的南陵温立马站出说话: “看来欺丁大王是想和我们宋人联盟吧?只是不知道他的贤内助会有何反应?” 使者也开始试探着南陵温们的底线,他趁机提起: “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夏人实力有限,每次打仗时还要给我们要补给,一开始因为两国的联姻,这一切也勉强可以接受,但架不住对方胃口越来越大,变成了我们出钱去请他们进攻宋国!” 南陵温笑呵呵的回应: “想不到欺丁大王还能看清这一点,其实要跟我们合作也简单,明日让你们家主子亲自上门,我们会约好阿里骨,让他们慢慢谈,一切便都不是问题!” 使者知道这里暗含的条件,便是要保住阿里骨的安全,他只要露骨打说: “一山不容二虎,各位如果执意要对阿里骨好,大王在手下的压力下,也许只能去选择依附西夏了!” 南陵温可不吃他这一套,直接反呛道: “亏你家主人如此信任你,想不到你早有二心,现在就是要破坏他的好事!” 使者听完青筋暴涨,他赶紧说:“你们愿意与阿里骨合作就是,干嘛要离间我与主人的关系?” 南陵温知道已拿住对方“软肋”,他故作心平气和打说: “我们一提到合作,你就直接摊牌,一副不肯合作打样子,难道真怕我们与欺丁大王合作起来?” 使者为了洗脱嫌疑,赶紧说:“这可是主人给我的底线,要他合作可以,但是必须交出阿里骨!” 南陵温说:“那么多的合作方式,你便要选择最极端,最难成的,难道你就是这样做谋臣的?” 使者面无表情的说:“大人若没有高见,我只能告辞了,我再强调一次,这是欺丁大王的意思,我们只管照办!” 南陵温反驳道:“懂了,欺丁如果输了,肯定是一无所有,倒是你们,只要肯归顺照样荣华富贵,怪不得如此气定神闲,你要走便是,但请不要理会后面的流言蜚语!” 说完,南陵温大笑起来,一旁的张可秀和赵仲明也跟着一起互动,使者不知如此作答(这种一闪而过的念头,他们肯定都有过……),只得昂着脑袋,大手一挥,怒气冲冲的离开。 张可秀这时候一个健步追上,把一支精致的短匕首塞给对方,冷冷的说: “为防止再生事端,以后还望欺丁大王用此物作为信物,这样我们边知你们决定座下谈判!” 使者仔细端详一下物件,知道绝对算稀罕之物,很难被模仿,他也觉得南陵温话在理,应该给欺丁多个选择,于是随即解下手上一颗“天珠”回应: “这也是我们的诚意,若你们改变了主意,送回这个信物即可!” 等使者走远后,南陵温赶紧叫来下人,悄悄的吩咐下去: “所有人都说给谣传出去,尤其让阿里骨的人知道,今天欺丁使者与我们交换了信物,并做了推心置腹的讨论!” 赵仲明知道又有人要中计了,这次他不打算问清楚南陵温的套路,而是静观其变,欣赏一下“大戏开幕”。 第149章 心生疑窦的欺丁 南陵温故意传出要和欺丁合作的消息,其实是又把压力给到了阿里骨和欺丁身上。 对于阿里骨来说,他肯定害怕这件事为真,万一欺丁卖主求荣转向宋人,目前对阿里就是死局了。 但欺丁的妻子绝非善类,她一定会盯死对方,这件事肯定不是欺丁想转向就行。 阿里骨做了各种权衡利弊,当得知南陵温们已和欺丁交换信物后,他决定兵行险招,要求一部分手下去投靠欺丁,给他们的原话就是: “想不到宋人一直在暗中扶持对方,我不愿你们跟我送死,可主动投靠对方!” 欺丁这边假装大度,对于阿里骨送来的人都照单全收,但暗中还是派人监视这些人。 这些人中,有几个是阿里骨培养的心腹,他们入营后一再强调:“原来欺丁早已和宋人联系上!” 欺丁本来也无所谓,毕竟与宋人联合,是他先提出的话题,但使者擅自交换信物,让他有点觉得疑惑。 之前为了表示信任手下,他肯定是让使者把匕首带在身上,但现在他觉得有必要仔细检查一下这个东西。 于是乎,趁着众人一起喝的酩酊大醉时,欺丁命人取下对方携带的匕首。 到了此刻,他这才仔细端详起来,这把匕首异常的沉,锋刃两侧用黄金镀成了两条金龙。 阿里骨用自己的匕首轻轻转开了把手,发现刀柄被隐藏的部分刻的有“御制专供天雄”六字 他立马便明白这是大宋皇帝为表彰一代西军名将曹玮所制作的名器,如此宝贵的东西,自己都没有拥有过,看来这位使者与宋人的关系真不一般。 他很认真的问了下自己另一个心腹说: “你们中难道都没有人有二心?” 这名心腹一脸惶恐的说: “大王,不要中了对方的离间计啊!其他人我不知道,但一家几十口的荣华富贵都在你手上,我是下了血本输不起的那种,怎么会有二心啊!” 欺丁点点头,他冷冷的说: “我当然知道你忠心,我是说的其他人,你去给我查查,不要让我成为一个瞎子,看下想各边讨好都有哪些人!” 谋臣说:“大王,虽然攘外必先安内,但此刻是阿里骨最弱的时刻,我们可以发动夜袭,真的杀死了对方,宋人便只剩与我们合作的一条路!” 欺丁说:“我们这样不给了宋人出手的机会?” 谋臣说:“让使者假意求和,去给他们送些美酒和食物,等宋人军营放松的当晚,便是转瞬即逝的机会!” 欺丁说:“真要兵行险招?” 谋臣说:“再拖下去,就不止几个人追问赞普下落了,真等你父亲病情好起来,他必定会留阿里骨一条生路,如果真让他轻松的把军队和财富都带出青塘城,便一定有杀回来的资本,别忘记了,他可与宋人关系匪浅!” 欺丁说:“我怕宋人与有所察觉,那几人可是异常聪慧!” 谋臣说:“就看这个信物有无作用了!这种一眼看上去就贵重的东西,说明对方肯定是有诚意的!” 欺丁表明一脸平静,但内心又开始想起信物的问题,他猛然意识到,如果派出的使者去给宋人通风报信,自己搞不好会被反杀。 欺丁假装很无意是问了句: “先生是如何发现此物的价值?” 对方一脸震惊的表情,仿佛在问:你认真的! 随后,这名谋臣回答: “我知道此物可是花了一颗天珠得来,这其中的价值便可想而知,而且此匕首一眼就是浑然天然的手工,一眼就知道绝非凡品,这样才能体现宋人对我们的重视!” 欺丁云淡风轻的说了句:“原来如此,那一切便按你的办,等此子醒来,我便给他下令去与宋人交涉,同时悄悄下令军队集结!” 谋臣说:“不成功便成仁,绝不可再让阿里骨有机会翻身!” …… 第二日,欺丁按照剧本给与张可秀交换信物的使者下命令,为了防止被倒戈,他并没有真调动军队打算,反而是集结了几十号死士,埋伏在军营附近,看下南陵温和阿里骨的反应。 使者自以为要办成大事了,很得意于自己送出那串价值不菲的天珠。 他精心挑选了二十坛老酒,外加五百石青稞,一起先送到宋营里。 南陵温这边专门提升了接待规格,比之前招待阿里骨的还要高,这让欺丁和阿里知道后心里都不是滋味,这样一个低级的办事人员如何能享受如此待遇,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别人两人的关系不一般啊! 这位叫曲奇的谋臣也有些受宠若惊,他一入营就告诉赵仲明: “我家人主人如果亲自来军营,也要享受如此隆重的待遇,比如红地毯、二十个铁甲骑兵前后开道!不然今天我就出不了大营了!” 赵仲明大手一挥,表态说:“你家主人到来,我将使用仅次于天子的礼仪!” 这让曲奇笑的红光焕发,他还主动给对方鞠躬,大声的说: “得罪了,我本来只拜佛像和赞普的,今日忍不了!” 赵仲明故意开着玩笑说:“只要能让青塘城归附,我拜你都可以,称兄道弟也不在话下!” 曲奇掏出信物匕首,语气平和的说:“现在我不能推辞,但这次希望能达成协议,我家大王的意思,阿里骨对他称臣,自解兵权,然后可以带着辎重、家属、少量卫兵安稳的离开这里!” 赵仲明点点头,他说:“这话听起来的确诚意满满,但我不能替阿里骨答应,不过已经足以让他坐上谈判桌!” 曲奇说:“那样最好,如果阿里骨大王不嫌弃,可以先行给小人答复,我今日带酒过来便是要慰问宋人的,不着急回去的!” 赵仲明回答:“你稍等,我这就派人传信,我们先把宴会摆上!” 第150章 败局已定 南陵温派出的信使,前往阿里骨的军营后,故意在里面换成了一套本地的装束,给人一种阿里骨使者的模样。 欺丁派出的死使们出发前便接到了命令,要千方百计拦下信使,因此只等此人走到两个中间防御最薄弱的地方,他们就立刻现身,将对方团团围住。 送信之人有些身手,一副准备闪转腾的架势。 死使们绝不怕暴露行迹,但他们的原则是尽量不杀与任务无关的人,因此一名头领站出说话: “本就是欺丁大王和阿里骨夺权的事,便是我们角厮罗内部的事,你为何要把宋人牵扯进来,如果不听我的命令,休怪我们死前也要拉你下水!” 使者一副惶恐的模样,他用蕃语回答:“我知道你们是欺丁大人手下的死使,前些日子刺杀阿里骨时,已经名扬整个青塘!” 死使头领一脸不耐烦的说:“想要活命话少一点,说不定我立马就改变了主意!” 使者听完轻声的回答: “死使可不是亡命之徒,你们只听主人的命令,但执行任务时都是非常有原则,绝不对无辜的人下手!” 死使头领平日里痞气惯了,第一次听人这样吹捧自己,反而有点高兴的说: “我对你可是很原则了,如果在平日里,你早已血溅三尺了!” 使者说:“我无以为报,便假装遗失了阿里骨的亲笔信,我会在心中默念三百下,然后就回来找寻此信!” 接着,使者从身上掏出一封信,扔在地面,闭上眼睛后,轻声默念: “这曲奇,同时暗通阿里骨、欺丁和宋人,一次站队了三方的阵容,无论谁赢谁输,他都稳如大山,我可看不起这种人!” 死使头领拿起信件,快速的过目一遍,见信件是由两张纸组成,后一张便是说明后面谈判的计划: 宋人打算在宴会中先拉拢欺丁,如果拉拢不成便直接拿下欺丁。 死使见对方还在闭眼,便收走这一张纸,然后将信件扔回到地上,只等使者睁开眼后,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欺丁立马就拿到收到了这张纸条,为了防止中计,他叫来了四个手下一一过目,这些人都以文坛高手自居,他们反复对比字迹,力求找到仿造的痕迹。 经过半个时辰打鉴定后,大家得出一致结论,这的确是阿里骨的亲笔。 欺丁还不放心,问几个人理由,有一人站出说话: “启禀大王,我们到希望这个是假的,因此每一笔每一画去审核其与阿里骨手迹的不同,举个例子,如果有十处明显的特征,哪怕对了九处,我们也认为是假,就这封信而言,只能说除非有人拿着刀逼阿里骨写,否则……” 欺丁终于狠下心来,他对周围人说:“兄弟一场,我虽然有痛下杀手的时候,但总归想给他留条后路,而且至少我从来没有联合夏人去除掉他的理想!” 一手下回应:“大王,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今日便是最好时机,他们此刻必定是在大酒大肉,我们可趁此机会杀入阿里骨营帐,来个速战速决,等到宋人反应过来!” 欺丁庆幸于没有给曲奇透露晚上要偷袭的秘密,想到此人的两面三刀,不由的咬牙切齿。 但他还是很冷静的说:“我何尝不想提刀把阿里骨的人头拿下,之所以一直隐忍,便是要看清局势!” 一个谋臣不解的问: “这还要看清什么?如今赞普的卫队都听我们的,阿里骨除了宋人的骑兵,根本没有和我们扳手腕的能力!” 欺丁这时候止了声音,退下左右人,等只剩他最信任的下手后,才说: “我身边绝对还有阿里骨的势力,如果把拳头打出去,搞不好会伤到自己!” 下手大惊,他说:“我身边弟兄都追随大王十几年了,这样的人绝对没有投敌的理由!” 欺丁大声的说:“曲奇,你怎么解释?这可是阿里骨的亲笔信,当初他愿意去联络宋人时,我还以为自己有了新的解决办法,没想到原来是在设计我!” 下手说:“曲奇,只是拿了一柄略微贵重的匕首,这肯定就是宋人故意耍的小心机,就是要让大王疑惑他的背景!” 欺丁故作纳谏的说:“原来如此,但当时在市场里,坐在马车里的是宋人张可秀,你知道吗?这意味着行刺的消息被走漏,我才不得不谨慎的!” 下手一脸严肃的强调:“大王,你要相信我的调查报告,我告诉过你,自从西夏大军压境后,阿里骨便可以隐藏行迹,他猜测你会下手,所以一直不敢坐在马车里,只是那天刚好让张可秀坐在里面!” 欺丁发问:“真有这么巧?” 下手有点愤怒的说:“大人,你太拘泥于细节了,我们如果看远点,只要把阿里骨干掉,一切便都能朝最有利的方向前进!” 欺丁感觉自己被说中了,连他父亲董毡也说过: “此子轻浮、做事流于表面!” 为了挽回人心,欺丁对手下说:“给我半刻钟时间准备,稍后就召集大军!” 手下一脸急切的说:“大王,不能再犹豫了……” 欺丁也不去管他,直接扭头往屋里走,并大声的说:“来人,重重有赏!” 下人似乎有些歇斯底里了,竟然大喊: “我辈跟随大王,随为钱财,但更想立一番大事业,想不到你果真非明主,也难怪会怀疑曲奇通敌!真无肚量!” 欺丁脚步有所迟疑,但还是没有回头,继续示意下人,送上黄金。 这位打算死谏的谋臣,觉得大势已去,只得笑呵呵的接受黄金,同时还对着欺丁方向大喊: “吾主英名!臣全收下了!” 第151章 反击 劝欺丁一再出兵的谋臣青团,从欺丁的房间出来后,越想越气愤于多年的心血要被这位“草包”主子毁掉。 他手里攥紧刚刚和欺丁问答时,顺手带走的兵符,他早已换上了一块赝品摆在那里。 作为欺丁的心腹,为了主子的成败,他已经下决心越俎代庖。 此计划,在欺丁于闹事放走阿里骨里便已经开始谋划,他不是不知道欺丁非良主,但没想到昏聩和异想天开到如此地步。 青团让一名心腹守在欺丁府邸,通报消息后,自己单枪匹马来到青塘城的校场准备点齐人马。 校场的官兵头领自然是认得青团,他仔细对比兵符后,还准备向欺丁报备此事。 青团一脸严肃的说:“这件事就是要出其不意,不然为何我会突然现身,你万万不要再犹豫了,事成之后,兄弟们的荣海富贵不必再说,若让阿里骨真正说服宋人抢先动手,我们皆成丧家之犬!” 见将军还在犹豫,青团拿起一把军刀举向自己脖子,用视死如归的语气说: “你假装不知情便好,只视兵符行动,一切责任由我承担,欺丁大王优柔寡断,迟早会毁掉董赞普留给他的一切!” 将军被青团的情况搞的十分震惊,他做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慷慨激昂的说: “使不得阿,青大人,你如此忠心,我可是看在眼里的,如果欺丁真非天命所归,我们何必强求,阿里骨不失为知人善任啊!” 青团眼睛里闪露出一丝绝望之光,他说:“若是其他人说出这番话,我敢确定对方已经通敌,但将军肯定不是!” 将军劝慰道:“宋人也等着我们短兵相接的,他们好趁机出手!” 青团虽然内心急迫到极点,但外面还是要保持冷漠表情,他假装不耐烦的解释: “宋人保阿里骨,夏人保欺丁,这都是一眼能看穿的东西,所以这里面关键是赞普的意思,我是怕他假装生病,让两子争斗,从中看谁的能力更强!” 将军听完小声的说:“青大人的意思是,赞普目前已经开始偏向阿里骨了?” 青团点点头,说完这句话后,他如释重负,叹息片刻后又说: “第一次在闹事,死士刺杀阿里骨不成,是我没有料到阿里骨会来一招偷梁换柱,我之前认为是宋人通报的信息,现在想起来,如此这样的话,那个叫张可秀的武官便不会出事!” 将军说:“所有现在是欺丁大王最后的机会了?” 青团说:“如果注定失败,我还是想博一把,我们不与宋人冲突,夜袭阿里骨大营,来个射人先射马!” 将军说:“我点拨三百骑兵给你,赞普其实给我下了命令,要保证青塘城的平稳,所以这是我最大诚意!” 青团说:“聊胜于无,还有一丝机会,给我多点火油,现在只能趁乱了!” 将军说:“一切都由你,速战速决,若事情闹大我会随时调停,而且这一切经过都与我无关,全是你私人盗兵符所致!” 青团放下了手中的刀,他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若有不测我绝不贪生怕死,反而是将军你,到时候高抬贵手,念及旧情放过欺丁大王一命!” 将军一脸诧异的说:“青大人你?” 青天笑呵呵的说:“我不去博,基本欺丁大王就被吃定了,我若出手应该还有些机会……” 宋营这边,自打曲奇进入后,南陵温便可以给探子再下命令,要盯紧青塘城里的军队。 一开始,他真的还是抱着看戏的态度,让阿里骨自己决出胜负,但张可秀的受伤打断了一切计划。 为了让欺丁和阿里骨都得到教训让他们明白不能算计再对宋人动心思,南陵温决定做点什么。 来之前大宋朝廷内外的心思都是扶持阿里骨。这点,阿里骨自己也知道,南陵温因此故意不理他。 阿里骨害怕南陵温因爱生恨,万一转向欺丁,因此在适度坚持一阵后,立马投诚而且态度十分的服软。 南陵温虽然余怒未消,但为了宋国的利益,还是得先选择咽下这口气。 至于欺丁,在南陵温看来此人不是真的礼贤下士,轻浮肚量小,之所以能拥有一切,只与出身有关。 这种人肯定是合作不得,干脆利用他道貌岸然和疑神疑鬼的性格,来一次反间计。 南陵温利用欺丁妒才的心理,准备挑拨起其阵营里上下级关系,因此让张可秀祭出一把珍贵的匕首,果然后续效果比他预计的都还好。 看到欺丁开始对身边的人疑神疑鬼,尤其是获得匕首的曲奇后 南陵温便决定谋划把曲奇的“段位”摆的更高(提高其接待打礼仪规格),这样便会阿里骨便成了一个“孤家寡人”,完全不敢轻信周围人的意见。 但他没有想到欺丁阵营中真有如此忠心且不怕死的人吗,不如一心死谏的青团。 南陵温派出的盯梢之人已经发现了欺丁军营的端倪,准备报告上级发现小股部队的异动。 但因为是本地人的关系,阿里骨的探子肯定是更能捕捉到此消息的内涵,他们没有小瞧这个举动,直接以最快速度汇报给阿里骨。 阿里骨此时又起了坏心思,他清楚以后如果都是和南陵请这帮人打交道,自己是占不到任何便宜,而且还有被反噬的可能性,干脆来个乘火打劫,助他一臂之力。 第152章 一波三折 这天,欺丁正在宫殿内饮酒,因为刚下和手下青团起了一个囹圄,现在还在心里咒骂对方。 在欺丁看来,没有自己的照顾,青团还是个在路上颠簸是商人,现在竟然有点反抗自己的意味,再想到曲奇和宋人走的如此近,他心里真不是滋味,自己还算他们的主人不! 青团领着骑兵出营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欺丁的耳中,他立马就反应过来,这小子不听自己指挥,打算以死相逼自己动手了。 欺丁不是弱智,他瞬间便明白了青团还是对自己十分忠心的,欣慰之余,第一反应便是坐山观虎斗。 但想不到此时,阿里骨的人竟然来求见,考虑到此时敢来见的人必定不怕死,欺丁便同意了如此请求。 阿里骨的人给出一个让欺丁一脸吃惊的方案,两人一起联手干掉宋人的确头领,尤其是南陵温和张可秀绝不可活。 欺丁怕对方有诈,笑着回应: “你们和宋人走的如此亲近,现在要反戈一击,我就怕自己是被设计的那个!” 阿里骨的信使从口袋里掏出一块玉佩,献给了欺丁。 欺丁叫人端上来后,仔细观摩一阵,他的嘴角已经经不住上扬,这可是能调动阿里骨麾下军队的兵符,当初在赞普哪里见过。 欺丁收下东西后,压抑着笑声说:“弟弟阿里骨是何意?真打算投靠我了?” 信使切换成生无可恋的表情说: “宋人实在是太狡猾了,阿里骨大王感觉自己被吃定了,不如投靠夏人,他们军队有些实力,关键是从国力上来说,不会要求控制青塘城,至少这里永远还是赞普的血脉在统治!” 欺丁觉得在理,一脸得意的说:“阿里骨早点想明白就好了,我们哪里要斗成这样子,但我也不敢轻信,还要察其言、观其行!” 信使来了一个欲言又止的表情,欺丁立马心领神会,退去无关紧要的人后,让他上前一步。 信使小声的说:“想必大王已经知道青团独自带兵打算偷袭宋人军营的消息!只因军队中有我方的探子一二,我们大王阿里骨打算助他一臂之力!” 欺丁一点不意外的说: “青塘就这么大个地方,有些人通报信息也不足为怪,但宋人怕会有准备了吧?” 信使说:“大王放心,宋人虽然知道,但不肯定要猜测青团的用意,而且就算他们有所准备,也不会太当回事,狂且阿里骨大王为作为内应,趁乱放火,同时派人杀入,宋人必定被打个措手不及!” 欺丁回应:“听上去想那么回事,但我不会提供任何帮助,当然事成后,可以保证阿里骨和你们这些下属的待遇照旧,而且更胜之前!” 信使说:“那就请大王静待佳音!” 入夜,宋营的一角人声鼎沸,南陵温们可是为曲奇们准备了数量丰盛的美酒佳肴。 觥筹交错间,连一帮站岗的侍卫都准许加入其中,但每人饮酒不得超过一杯。 只等一干人等酩酊大醉,军营里陷入寂静时,埋伏已久的青团以投掷火把为令,命令骑兵们冲入宋人阵营中直取南陵温等首级。 南陵温们肯定是故意诱敌现身,一直隐藏的张可秀突然站出,带着一百来号人拦住了青团的去路。 青团见状没有露出一点惊讶,而是表现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提刀就砍。 但毕竟是个文臣,张可秀只用三招便摸清他的套路,随后只稍微卖了个破绽便生擒对方。 青团到这个时候还是面无惧色,反而是反呛张可秀: “我的目的已成,你们什么都能算计,就是不明白小角色也有布衣之怒,赶快会大营吧!也许还能见你朋友们的最后一面!” 张可秀知道对方是真心的在嘲笑自己,交待手下控制好局面后,立马往营帐内奔去。 这时候,南陵温和赵仲明所在的营帐已经被黑衣人团团围住,里面也是杀声一片。 张可秀担心两人安危,顾不上太多,提剑就往里冲,这时候四个黑衣人围了上来,从他们的步伐来看,肯定是训练有素的杀手,有点像那天在集市遇见的死使。 这四人应该是对张可秀有些熟悉,不敢冒然进攻,以纠缠和困住为主。 张可秀不敢耗时间,立马以攻代守,几乎是一步不退的杀到门帘处。 黑衣人见状,立马放弃了围困战术,十几人都围了上来,张可秀全然不顾自身安危,以搏命的打法冲入帐内,但里面的场面让她立马情绪安定下来。 这时候,南陵温和赵仲明已经基本控制局面,一旁的曲奇还大声的喊: “大人,是不是此刻杀出去?” 南陵温看了一眼张可秀说:“记住留下活口,今晚一切事情都要做好了断!” 随后便是张可秀带着曲奇的手下杀出帐篷,这些死士立马便被制服,营帐里的杀手的身份经过确认,竟然是阿里骨那边派来的人。 南陵温没有预计到阿里骨还有这样的心思,但一切又在情理之中,毕竟对方根本不是待宰的羔羊,从来没有通话汴京的意思。 这些天因为担心张可秀和设计逼反欺丁,反而遗漏这个可能性。 不过还有机会补救,便是继续这个计划。 南陵温故意火烧了自己的营帐,这是之前约定事成的标志。 阿里骨焦急的在自己营地等待,看到对方中军大帐火光射天,立马喜上眉梢。 他赶紧派出使者去对方慰问,同时立马召见了欺丁派来的使者,两方要讨论后续利益分配的事情。 只是等来的人出现,阿里骨也不由大吃了一惊,竟然是一身平民打扮的欺丁。 欺丁带着几个护卫,步伐轻佻的走来,同时喊一脸笑容的说道: “我们兄弟的感情,就是因为那几个汉人被耽误了,现在好好一聚了,你放心我已经把大军驻扎在不远处,保管你的安全……” 第153章 欺丁后悔 欺丁来到阿里骨的地盘,出口便是自己带着大军前来,这里面肯定有威胁的意思。 阿里骨知道宋人那边短时间肯定不会再有动作,只得赔笑着说: “我们兄弟间,就是利益分配的问题,我只求能够安稳度日,至于其他的,只要青塘还是赞普血脉统治便可!” 欺丁笑着说:“都不用我的死士出手,你的人便能干掉南陵温他们,也多亏你,让他们真的是措手不及!” 阿里骨说:“我还是有点担心,这些人的看上去福大命大的模样,只有见他们尸体才能安心!” 欺丁说:“我的人你不信,不如自己招部下来问,真相立马水落石出!” 阿里骨为防万一,赶紧叫手下传唤今日派出的杀手,大约一分钟后,有一黑衣人出现,他并没有摘下头套,而是直接向几人请安! 阿里骨因为心急,也不对杀手多做要求,直接说: “我再三强调要保留几人尸体,你们可有做到?” 黑衣人用一口流利的汉语回答:“对方反抗太激烈,未免事情有变数,只得在久攻不下后 纵火烧帐,我们可以保证无一活口跑出!” 阿里骨心里有点发怵,他说:“这群人都喝的酩酊大醉,你们怎么还不能占上风?” 黑衣人回答:“营帐内除了汉人外,还有欺丁大王的手下曲奇,他应该是被策反了,带着部下反抗如此我们一时也占不得上风,未免宋人反应过来,只得提前纵火!” 欺丁也派的有死士参与此事,他觉得阿里骨太过谨慎,便笑着说: “阿里骨老弟莫要焦虑了,我还派了二十几个盯着这些人,他们肯定是死无全尸了,你现在就想和和宋人的说辞吧!让他们面子上过得去便可!” 阿里骨说:“我已经派出人去慰问了,现在还是不要主动搭话,反而显得做贼心虚,等他们来通报吧!” 未等阿里骨的话音落地,便有下人通报: “宋人派人来报信了,希望阿里骨大人出兵进攻欺丁,以报他们今日受的耻辱!” 阿里骨看了一眼欺丁,随后传话给下人说:“你去告诉信使,我身体有恙暂时不能见人! 而且之前我与宋国有约,不得干涉双方内部事物,现在他们已经违规,下次再这样,就怪不得我无礼了!” 下人照着命令给宋人来信传话,屋内欺丁和阿里骨分明都听到几声咒骂。 等人走开后,阿里骨突然换了个脸色,他有点不怀好意的看着欺丁,似乎是故意提醒的说: “竟然宋人真的已经方寸大乱,现在就是我们兄弟之间打事了,我有两千骑兵,你三千,当然父亲的五千现在应该也在你手里!” 欺丁来了兴趣,他回应说:“你派使者前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个模样,要不是青团身死做局,一切其实都在汉人的控制下!” 阿里骨说:“青团的兵力,南陵温他们应该已经预计到了,只是他们没有能猜到我会选择与你合作,我算帮了你一个大忙,你应该有所表示的!” 欺丁说:“你安心屈居于我之下,削去兵权,一切肯定好说!” 阿里骨笑着回应:“哥哥,你理会错我的意思了,应该是你削去兵权,我来保你一身平安!” 欺丁赶紧后退一步,他立马叫手下发出信号,随后大声的说: “就知道你不会乖乖就擒,你以为我真让队伍在远处待命,你不仁我便不义!” 说完,便有随行放出信号弹,不一会儿后,便能听见震天动地的喊声,阿里骨也没有料到这一幕,他赶紧又喊人去宋人那里找救兵,同时让所有手下一起顶上。 但,南陵温们早已下令按兵不动,看着青塘城两方人一起火拼,因为人数上的劣势,加上准备不及,阿里骨这方立马就丢失了大部分阵地。 阿里骨反复问起手下,宋人那边可有响动,手下一个劲的摇头,他们回答: “宋人被拒绝后,已经不肯再与我们见面,任凭刚才喊杀一片,他们都是严守大门!” 阿里骨大怒后,来了个鱼死网破之法,他让所有人冲入宋人大营侧翼,哪里是他之前观察到薄弱的防御环节,就只有些木桩和泥墙,很容易被打开口子。 南陵温在大营里看到阿里骨大军往他们这边靠来,便知道这是对的准备殊死一搏了。 他赶紧要大家做好准备,退到辎重重地组成盾牌阵,尽量不要与对面起冲突。 欺丁这边已经杀的兴起,也不管不顾了,直接冲入宋人地盘,两方人手又扭打起来,有人还趁机放火,让形势更乱起来。 南陵温让弓箭手做好准备,只要有人敢接近辎重之地,只管射杀。 大约一刻钟后,阿里骨率领残兵败将退到南陵温们的据点来,阿里骨已经瞥见到宋兵弯弓搭箭,但还是一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模样,看来他想逼南陵温出手,不管对方是谁。 南陵温早已下令,此刻也不打算收手,只不过未等他下令放箭,鬼章便带着大部队求见,他手中拿的是董毡的旨意,南陵温思考一阵,在与张可秀和赵仲明商量后,让军人们停下手来。 鬼章派人去阻止了阿里骨和欺丁的相互残杀行为,同时告诉几人董毡的意思。 他已经了解自己大病期间,两个孩子的作为,对于过程赞普都不满意,现在要两人卸甲去宫殿内请罪。 南陵温借故说:“我的损失,后面会找你们补回,现在先让赞普教育下不孝子!” 欺丁和阿里骨都停下手来,但双方并没有放下兵器。 这时候瞎毡的手下也突然现身,他们笑着阿里骨说: “尽管回去,保证你性命无忧,这点赞普已经向瞎毡大王做了保证!” 鬼章则是对欺丁说:“大王,你错过最佳时机了,赞普可是先给你的机会!” 这时候,欺丁才认识到死谏的青团是如何的忠心,自己真是在犹豫中错失了机会。 这时候,他似乎是有感而发,忙对南陵温们的方向大声喊话: “青团如何了?我只愧疚于他,其他已无话可说!” 南陵温说:“我们也想留他,但青团却说他扶持不了主人,有亏当初的承诺,愿意以死明志,已经自裁了!” 欺丁本能的后退一步,有些愧疚的对自己部下说: “我再也没有脸来当你们的王,现在我要放下所有来换取你们的平安,都放下武器吧!这个赞普之位给阿里骨了……” 第154章 董毡劝和 董毡要人盘点了一下当天的战场,整个角厮罗损失了大约五百名士兵。 他本来要让欺丁和阿里骨两人商量,如何去弥补这样的损失,但因为被青团刺激的缘故,欺丁仿佛已经换了一个人似的,他开口便对赞普说: “儿子真是个草包,不配作为赞普的接班人,我愿意变卖一切财产,只为能补偿一下逝者的家属,至于我则想为青团守墓三年,以此来期待获得心里的平静!” 董毡表面上没有露出一丝情绪,但内心里已经开始有一丝震撼,他一直认为不成气的儿子,竟然有点开悟的意思,为了助其一臂之力,董毡故意语气严厉的说: “你还有脸给我提这些,这件事上我对不起阿里骨的,你想要平民身份我可以成全,至于青团家人要不要你去守墓,我绝不会为此下命令!” 阿里骨在一旁小心翼翼的说:“孩子希望赞普可以达成欺丁的心愿,我就在反思自己手下为何没有这样的忠臣!” 赞普回过头来,满脸愤怒的说:“我虽然没有把军队交给你,但暗中给鬼章下了命令,只能观望为主,不可冒然动手,你处理的也不好,还没有确认宋人头领已死,就准备和欺丁摊牌,差点引出大祸。” 阿里骨说:“父亲教训的是,可是我自认翼无法与欺丁扳手腕,而且宋人应该是故意让我至于如此境地,目的就是想要青塘内斗!” 董毡说:“是这么回事,这群宋人太狡猾了,已经超出我们能认识的范畴,我已经去往拉萨请了大师前来,必须给他们点颜色看,不然整个青塘变成为对方的棋盘了!” 欺丁已经不再理会权力斗争的事,尽管父亲的眼神一直在盯着他,他还是说: “请父亲准许我先退下,在安顿好将士后,我便去往青团家!” 董毡已确信欺丁思想有了变化,他突然明白了青团视死如归的真实目的,他倒不是真想杀死宋人或者阿里骨,只是想这样的方式来激励欺丁,真是人臣的典范。 董毡要阿里骨也交出兵权在家里禁足,他暗中要派人给青团雕刻了一座等身像,让其在青塘最大的寺庙里接受十年的供养,算是对其行为的表扬。 一切都安排妥当,只等拉萨的高僧到来,董毡便邀请南陵温三人到宫殿里一聚,说明原因是要交待一下,前段时间青塘城为何混乱的理由,实际则是要高僧来试探这几人打心性,如果以后青塘城真“落入”宋人之手,他们的后人会有怎么样的命运。 按照民间俗语的理解,能用钱求到的“真经”肯定不是真经。 这句话的理解要分为两个层面,第一个是施主(出钱人),意味者此人要心诚愿意舍弃自身宝贵的东西比如财物,这就是一个放下自己执念的过程。这是高僧接受施主求助时一定会考察的步骤。 对于高僧大德来说,若以圈钱为目的,必然达不到至高的境界,或者就算达到了也会丢失修为,之所以坚持要如此步骤,便是要筛选施主外,也是对自己的检验,看是否有心动! 这次,董毡请来的是一名叫做大力的尊者,此人在整个蕃人心中是大德的存在,他的穿法不同于其他人,从不讲经书里面的内容,喜欢用平民喜闻乐见的方式,以浅显的歌诀传授道理。 大力尊者此行,只因看见了东北地区有和平祥瑞的气象,于是乎便告别门人独自前往青塘地区。 在路上便偶遇了董毡派来的人,这些人自然认得大力尊者的名号,立马表明了来源,如此大力尊者便和他们一同返程。 大力尊者今日来到青塘,目的便是来看看这股和平祥瑞气象来源于何处。 当他在大殿看到南陵温等三人后,便确定这便是这三人一起带来的,为此只得董毡与南陵温说明最近发生的事后,他便开始准备提出自己都问题。 大力尊者步履轻盈而无半点轻浮之态,这让他一出现便吸引了南陵温等三人的目光。 尊者没有长幼有序的观念,先自动给几个晚辈示好,然后微笑着说: “我观天象,青塘地区应该是一片祥和的气息,不知为何近期会多有兵祸之事?” 南陵温听出了对方的弦外之音,又见对方是一脸和气,便真心诚意的回答: “确有斗气成分,但本意只是让青塘城内部自己消化问题!” 大力尊者说:“施主有明心见性的智慧,但若要达成圆满,还是得回归到本心上去,你们既然想要给青塘带来和平,带来新的理念,就应该去了解久的东西,行动起来,不必悲观和宿命,这样必定能事半功倍!” 南陵温有点语塞,对方基本是洞穿了自己打心性,点明了自己太过理性,恐怕接下来也辩论不过对方。 张可秀觉得大力尊者把事说的太轻巧,便用剑比着自己都后背说: “受伤的是我,差点丢掉性命的也是我,如果我真的不在了,如何原谅,就算我福大命大,也不想直接原谅凶手,该道歉和受惩罚和指责的是他们!” 说完,张可秀还狠狠的看了一眼,坐在角落的阿里骨,当然欺丁因为要赎罪的原因,已经去给青团守墓。 大力尊者没有一丝反驳张可秀的意思,他继续对准南陵温等方向说: “这位女施主,爱恨分明,不住于心,不知道施主是否有所启发!” 第155章 大力尊者 南陵温面对着大力尊者直击要害的发问,显然是准备的不够,他有一点愧疚之心,毕竟今天的局面他是有机会提前阻止的。 但相比如此,听到大力尊者肯定张可秀后,南陵温更是被遇见高人的兴奋情绪环绕,恰好关于内政和军队改革疑问重重,如今刚好借机询问一番。 南陵温首先对于自己的“不厚道”表示了歉意,他说: “我不够理性,于道德和修为上你们都可以指责我,只是当我承认这些后,内心已经无半点歉意,目前只希望早日让青塘恢复正常!” 大力尊者对此话颇为满意,他问赞普:“两个儿子中,你选好的接班人是谁?此刻应该有个明显的论断,这种你死我活的斗争只会到底,走势从来不由人控制!” 赞普这才认真的在心里过了一遍,他一开始的确是偏向于两方都给机会,而后慢慢倾向于自己都血脉欺丁。 但欺丁的各种行为让他失望之际,就在快要绝望的时候,此子在青团的死谏下幡然醒悟,如此情况下还是选欺丁的好。 但是阿里骨可不是省油的灯,他未必会甘心,因此此刻还未到真正表态之时。 董毡说:“两子都太优秀,是我思虑不周让他们内斗起来,但青塘地区广大,非兄弟合力难以治理,那我来说,当初也是多亏瞎毡大哥的力挺!” 大力尊者知道董毡在阿里骨面前如此说,便是内心已经有了自己的倾向,大概是不在场的欺丁,于是便回答: “青塘众生不该是这场斗争的赌注,你们若有自己的见解 ,不妨迅速行动起来,避免使用暴力即可!” 阿里骨当然能清楚这话里的意思,如果之前他以退为进是因为看不上欺丁这人的本事,现在对方已不得不让他重视起来,一个无所求的欺丁是很容易对事情做出最正确的判断。 几人退出时,大力尊者受邀去往宋营中一聚,不过在这之前,大力尊者还转绕道去给阿里骨说了句: “欲速则不达!” 此话,正好反应了,阿里骨内心的念头,他表面一副不知所云模样,内心其实已经在担心大力尊者为何能看穿自己的心思。 目前情况下,他判断自己是要主动出招的那个,欺丁刚好在守墓,要取其性命,的确易如反掌。 大力尊者只是建议,他也不清楚阿里骨会不会采纳自己的意见,在交待完这些事项,同时与赞普告别后,便立马随宋人去往大营。 董毡不会阻拦自己师傅的决定,他知道尊者如此随和,必然是遇到应该要去做的事,尽管他不太愿意如此,但绝不会从中作梗。 南陵温三人与大力尊者一起乘坐马车回营,在这之前,他已经派手下去速速归营,在入口处铺设好好地毯,撒满鲜花。 在要举行谈话的大帐内,彻底的打扫一次卫生,将兵器等先移出到另一处。 南陵温还要今日厨房不可再杀生,当然已经备好的菜照上不误,不能浪费是第一原则。 在马车回城路上,三人的仪态都很是拘谨,比较之下,大力尊者就轻松自在很多,他说: “你们应该早点表现出自己的力量,宋国朝堂应该还有很多事等着你们吧!” 张可秀吃惊的说:“我朝与吐蕃地区几无联系,尊者何以得知?” 大力尊者回应: “两地之间包括更远一点都天竺地区,其实僧侣之间的交流一直络绎不绝,当然便会交流一路的见闻,我大约知道宋人一直在进行富国强兵的改革,骑兵入青塘这一步,应该也是在这一大背景下吧!” 张可秀毕竟算行伍出身,她突然警觉的问: “听说好多商人和僧侣其实从事着情报工作,不知道这样看下来,我们对于你们僧侣的身份打盘查,加上身份度牒的管理,是否存在不当之处?” 这话也是赵仲明的心声,但他多少知道点大力尊者的名号,感觉无法从内心对此人发问。 南陵温这边则在思考尊者去营地等待意图,此人有大德,绝不会为私利而来,只能说青塘这边的事还没有完。 大力尊者打心里喜爱如此责问自己的张可秀,此女子慧根十足又随心所欲,比一般都多一份洒脱。 大力尊者微笑的回答: “在宋人需要商人的多货物、情报时,你们肯定是巴不得每个来往行人都能说出敌国风貌一二,这样的道理对于其他国家也成立,所以问题的最关键不在商人或者僧人身上,而是你们本来的目的。” 张可秀肯定觉得有理,她语气回归平静的说: “说说商人和僧侣到底给中原带来什么?” 大力尊者继续微笑着说:“我本来只想说最重要的是智慧,但如此未免有诡辩的嫌疑,胡椒以及各种香料、胡琴、葡萄酒、占城稻、胡旋舞等等,如今都已经深入到百姓里了吧!” 赵仲明服气的说:“开放的确带来打好处远远大于封闭,只是契丹、蒙古等常来中原打劫,有时候处于稳定政权,不得不保守许多!” 张可秀说:“唐怛罗斯之战后,我们中原人的目光便开始保守,这也好不折腾百姓哦!” 大力尊者大笑着说: “施主不必说自己都不信的话,不然你们何以来到青塘,我们可以不去侵略别人,但必须要对时局有自己的判断,我个人就认为你们是应该来青塘,对当地百姓也是好的,你们真应该看看平民百姓的贫苦生活!” 赵仲明见南陵温没有开口意向,便回应: “想不到尊者的意见,如此高瞻远瞩,只是未免被人骂做叛徒!” 尊者说:“那些骂的人,首先得证明自己有资格,所以我不会理会,我相信时间会证明一切,就算以后不会替我翻案,但至少不会扣一个叛徒头衔,当然如果这样能让大众好过一点,我也觉得没有什么!” 赵仲明赞叹的说:“尊者有一颗慈悲的心!” 尊者说:“慈悲之心如果不能落实了于行动也是没有意义的!但如果做事是为了彰显慈悲之心,也容易产生虚情假意,让事情的走向不好控制!” 南陵温听了,如同被电流过身一般激动起来先,尊者这是在点化,他们在宋朝进行的改革,他已有费力不讨好的厌倦之感。 南陵温突然给尊者行礼,随后终于开口…… 第156章 开示 南陵温给尊者说话时,是一脸的低眉顺目,一旁的赵仲明和张可秀都是一脸的惊讶,从来没有见过到对方如此服气的表情。 南陵温说:“我虽然在推行改革上我问心无愧,但里面少不了蝇营狗苟,为了继续下去,有时候我只能在一定限度上选择忍耐,但就怕这样下去会迷失,内心害怕于屠龙者变成恶龙,开拓者一个不小心成了最大的守旧派!” 南陵温话说到这里,心里想起了爱迪生晚年对特斯拉交流电的打压,想起了秦始皇为了长生派徐福寻找蓬莱仙山,汉武帝突然夜半征召贾谊但只是问鬼神、唐太宗嘲笑秦皇汉武的行为,身体不行时却求助于丹士。 南陵温真是害怕自己涉及过多利益后,会迷失本心,所以才请求大力尊者的开示。 大力尊者本来就是为这个目的,看到对方因意识到后,开心的说: “太好了,我本来以为还要再待上一段时间,如今你已经心里明白,并且诚信发问,因此接下我便可以直接说出我的心中所想!” 大力尊者问起三人:“你们三人中有谁信鬼神不?” 张可秀首先说:“我不信,但不代表没有,但也不要紧,不会妨碍到就好!” 赵仲明憨笑着说:“好的灵,坏的不灵我只信对自己有利的!” 南陵温则是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他斩钉截铁的说: “一点都不信,我觉得没有这些东西到了存在,至少我身平经验没有看到过神迹!” 大力尊者满意的说:“不错,我们从这个谈起,先说信的,代表好的一面的神只很多,施主可以挑一个,先对于虔诚!” 赵仲明回答:“尊者放心,我平日里也曾注意到这些,各种祭祀只要得闲从来都没有落下!” 尊者满意的说:“这只是开悟的开始,还要好好把握,找到让你心里平静且虔诚的时刻!” 赵仲明高兴的回应:“明白了!” 这时候,尊者又对南陵温和张可秀说: “你们不信神,大多是觉得世事无主宰,但多少可以觉得因果律成立吧?比如说种瓜得瓜,比如要饱腹就得吃东西等等!” 南陵温说:“但我觉得这不能和神划等号,世间的法则便是如此,我们认识后便能利用,和有无神无关系!” 尊者突然提高声音说:“法则难道不是你心中的“神”,你只是对我提出的神的内涵有怀疑,但没有否认神!” 南陵温细想之后觉得应该是这么回事,按照尊者的观点,科学理性的思维也是一种“神”,只不过科学对人的要求不一样了。 按照现代人观点,只有经过科学检验的宗教,才能有勃勃生机,或者说只有让科学之光照穿宗教外衣上的迷雾,让人们直接接触最初的宗教之源,如此才是真正的宗教或者人们口中的真神。 张可秀有点感悟的说: “我最相信自己内心的感觉,哪怕占卜或者大师出来指点我都想先随心而行!” 大力尊者说:“我们常说戒、定、慧,这只是一般的方法,是非常适合大众的,但对于资质上佳的人,其实可以破格传授,重点不是渡河的舟,而是如何到达彼岸!” 张可秀高兴的说:“尊者的意思,我这样的想法,反而更接近你口中的神?” 尊者说:“神只是一个代号,对于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为了让其他人方便窥其一斑,不妨以拟人化的形式来表达,这样便有了神,但接近神的目的是让你心里更平静、喜乐、生慈悲之心,只要能这样其实是可以不管用什么神的!” 赵仲明赶紧提问,他说: “尊者,我有些不懂了,好多人已经快递员饿死了,还要省下口粮来供奉给昊天上帝,如此行为至少我是无法理解且心里有抵触的!” 尊者说:“地藏王菩萨曾经说过: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便是说明对此类事的态度,在我看来只要大多数人生活在极度贫困和饥饿中,我便不会去求的无上正等正觉,宁愿经历无数的化身,来帮助世间的一切现象!” 赵仲明高兴的说:“我明白了,真的开心!” 南陵温到此刻,心中的疑问还是没有解开,他觉得事物的因果律太过可怕,例如只要有生必然有死,白天来了肯定接下来就是黑夜,自己现在是屠龙少年,拿刀(新政)砍向恶龙(保守派),但等保守派被干掉后,自己一定会在某种程度中固步自封,从而变成一只新的恶龙。 就算自己现在是如此的清醒,但万一二十年后,大脑开始退化,开始对新事物有抵触,而且肯定是手握大权,这不活脱脱的下一个邓绾或者丁渭…… 大力尊者是在等着南陵温陷入如此深刻的思维中,方便进行“立地成佛”的启发。 这是由菩提达摩引进中国一种方法,据传说释迦牟尼传给摩诃迦叶的。 南陵温突然说:“尊者,我现在确信自己拿得是一把利益众生的利刃,可以斩开任何拦路的荆棘,但就怕一路杀过去后,由于习惯也好,经历也吧,等在看时却是一把屠刀,而且横在新进者身前……” 大力尊者微笑着说:“没有那么复杂,你只是没有想清楚此事的最终目的!” 南陵温眼睛睁大,赶紧追问:“我应该有何目的?不是让天下苍生好过一点吗?” 大力尊者回答:“止于至善,到底什么是美或者什么是好,不是绝对答案的。饭吃多了也会噎着!” 南陵温又问:“因噎废食吗?因为害怕后果就不去做了?” 大力尊者说:“你应该多看看张可秀施主,目的终极意义就是本身,包括行动也是,行动起来就是行动最终极的意义,具体到你想要的新政,新政的意义就是其本身,藏在它们身后的是我所谓的神,你所谓的法则,它们不会变,只要你常做让自己心里平静安乐的事,任何事物都不用害怕后果!” 南陵温有点开悟,他说:“我害怕因果律,我若太激进,必然老了以后成老顽固!” 南陵温说到这里,心里想起了“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的汪精卫,前期不要命的反对清王朝,后期成了最大的汉奸。 …… 第157章 欺丁之死 南陵温的这一说法,让赵仲明和张可秀都感到意外,他们都没有想到此人会思考到这一层面上。 张可秀还觉得是无关紧要的事,便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要担心自己是天下苍生的祸害,永远有更坏或者更好的人会出现在你面前!” 南陵温心有宽慰的说:“好吧!你这样安慰我都是很听得懂!” 此时,马车已经到了宋营大门,南陵温这次不要下人来搬运马凳,而是亲自跳下马车,拿起凳子让三人一同下车。 在此期间,他还专门对小声对张可秀和赵仲明说: “尊者不是被董毡请来的,他应该是为我们,好好对待,这种机缘巧合不多!” 果然,大力尊者在巡视一圈营地情况后,在进入大帐前对三人说: “就到这里了,我再与你们待上一刻便离开!” 张可秀不解的说:“尊者对于如此调停青塘城的内斗应该有自己的想法吧?” 尊者说:“当事人的想法最重要,目前看来还有变数,不过有你们在我就不多担心了恶!” 赵仲明也想挽留,他说:“尊者是赞普请来的,应该要知会他一声吧?” 尊者说:“此人是我的弟子,他清楚我的习惯,不需要多此一举了!你们若有疑问还可以再问!” 张可秀直言不讳的说:“阿里骨城府太深,我觉得他不会放过欺丁,欺丁现在一心给青团守墓,我也不清楚这是不是以退为进!” 尊者指着远处的正在训练的骑兵说: “宋人士兵的气象远胜本地,青塘归附是迟早的事,你们愿意徐徐图之,而且以非暴力为先,我想不到更好的方式!” 南陵温有点担心的说:“万一中间开战了,免不了杀生,这个如何算?” 尊者说:“你上了战场还在想这些?平日里让你们找自己的神(信神者)或者法则(不信神者),目地便是让你们找到一种让自己虔诚、心静、喜悦、慈悲的心境,记住这个心境,至少这时候你们连接到了某个非物质的东西,只要时时记住这个心境,永远不会走入极端!” 南陵温有点开悟之感,他非常感谢大力尊者的现身,现在他已经知道如何去做了。 大力尊者在大帐面前止住,随后说要去看下南陵温这次带来的藏书,只等他一个转身,便立马没有了踪影。 赵仲明一脸疑惑的问:“要不要派人找下,我们应该做些布施的!” 南陵温说:“不用了,也许有机会,尊者还会现身,现在是时候理清我们在青塘的行动,过分谦让便是懦弱!” 张可秀笑着说:“你想怎么办?擒王战术?” 南陵温说:“今日便在城内散布通告,招蕃人军队和将领,待遇从优!” 赵仲明说:“这个要通知赞普一声吧!会不会激起很大的波浪?” 南陵温说:“不会,我们将会是一支仁义之师,要趁机宣传汉人治理之下,蕃人不仅一切照旧,而且生活水平更甚从前,青塘这地有些地方还可以种水稻,安排人种上,我看这地打水设备也落后,也安排士兵教蕃人如何制作水车,方便农田打灌溉!” 张可秀笑着说:“你想起自己是司农寺少卿了?” 南陵温说:“这招便是多招募点队友,蕃人也是人,肯定是追求更美好生活的,等有了作物的收成,由他们去给赞普压力!” 赵仲明说:“这个计划我同意,我这边便立马下令,要下人快马加鞭多送些作物的种子来,我们多试验一番,只要成功一两个,胜过千军万马!” 欺丁这边,董毡因为害怕阿里骨会在暗处下手,特意派了自己的贴身护卫去保护他 但阿里骨还是有办法,他买通欺丁身边的人,让欺丁在不经意间听到曲奇尚有一子流落在青塘城内。 欺丁内心里早已经放下了所有,他根本不会想到,有人会对他下手,因此在得知消息后,便想着第一时间找到此子。 欺丁已经不想再被前呼后拥的感觉,他是以休息为名,在室内换了一身平民的衣服,悄悄的溜了出来,才走到一半便被一伙人拦住了去路。 欺丁无奈之下,只得给对方表明了身份,想不到换来的是对方哼哼一笑,接着就是大刀向自己砍来。 欺丁因为杂念少了许多,立马就反应对方是阿里骨的人,他都不是对生有执念,只是觉得还没有到自己可以撒手而去的时候,因此突然间充满了力量,竟然可以以一敌十,和对方纠缠起来。 欺丁在颤抖中寻找着逃跑路线,同时更希望打斗神引来好事之人,当然一切也不负他的设计,还真有一名僧侣挺身而出,只随意几招就打倒三名杀手。 僧人真是大力尊者,他对着杀手们说: “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俗人欺丁已死,还不快速速复命,等着被人群发现,让青塘又打起来吗?” 杀手中有人认得尊者,他们不敢违背他都话,只得赶紧退去。 这时候,尊者又转头对欺丁说:“跟我走吧!你资质不行但胜在虔诚,应该会有一番证得果位!” 欺丁摇摇头:“尊者,非我有留恋,只是还有很多事物没有完成!” 尊者说:“你离开后,青塘自然平静,至于你尚在担心的人,他们都会过的很好,这点阿里骨知道该如何收买人心,就算只是做做样子,但有这样的举动就会有人受益!” 欺丁朝着曲奇墓地方向看了一眼,跪拜以示意心意,随后便默默跟在尊者身后,离开了青塘城。 第158章 汉化青塘 欺丁已死的消息立马就传遍了整个青塘城,当然也有小道消息说其被阿里骨杀死了,但董毡这边倒是知道,他是跟大力尊者走了,而且走之前的确曾被行刺。 在董毡看来,以阿里骨的计谋,就算自己强扶欺丁上位,迟早也会死在对方手里,这样的结局也好,至少有个念想,知道自己都骨肉还会在世上生活下去。 瞎毡这边知道欺丁已死后,立马就下令手下撤出宗哥城,笼罩在此地的紧张气氛立马就消失了不少。 阿里骨这边立马“忘记了”自己的此前种种行为,不仅善待了欺丁下属,还穿上欺丁旧衣物代替其为曲奇守墓三日,并在这次行动后,对外宣布: “我的次子将过继给欺丁,让其在天之灵或者化身都能继续享受烟火!” 由于欺丁尚未有后,如此一出,倒是收获了不少的人心,加之董毡有且只有一个正统的继承人了,因此大家都已默认其为赞普的接班人了。 阿里骨对青塘形势把握的异常准确,他看南陵温们一点不忌讳的在此地招兵,便知道宋人在有和其对着干的意图。 阿里骨暗中给本地人下令,不准他们参加宋人的军队,但这个是情况早已被南陵温预计。 南陵温大张旗鼓的招兵只是表面功夫,内心还是想用中原地区先进的农业技术同化本地人,让他们不自觉的站队。 南陵温在放榜当日,便已在城外一处土地肥沃处,开始进行技术改造。 他们下令军中的工匠在此地制造了结构复杂的水车为田地运输水源。 当然青塘本地肯定早已使用了这样的取水工具,但是没有如此精心的匠心,包括给竹制管道暴晒和涂上桐油,本地人是从来没有见过,更别说这样的处理后可以大大提高管道的使用寿命。 除了口头承诺的水稻外,南陵温还开始尝试种植内地农民赖以生存的各种作物,在未有收成前,南陵温们便把成品发给当地人品尝。 张可秀有点好奇,她在与南陵温察看田间地头情况时,问询: “陵温,你这是要干移风易俗的事了?” 南陵温笑着说:“唐朝时,为了扭转与蛮夷通商白银外流严重的情况,有意加入了茶叶作为筹码,也得亏到处这种饮料深受对方的欢迎,我现在是鸟枪法,大概就是多推荐几个品种,不追求总体打成功率,只要对方再接受一两个,我们就又有筹码了!” 张可秀说:“那我便放心了,因为招兵的事看来是无法进行下去,应该是阿里骨背后下了死命令!” 南陵温说:“这样更好,我们本来就不能供养太多士兵,增加辎重部队的压力,现在是要让本地人关注我们的一举一动,让他们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什么是好的作物!如果有人开始效仿,不出半年,这里便会发生大的变化!” 张可秀继续说:“我已打听到,欺丁真的是跟随大力尊者而离开,想不到尊者还会折返!” 南陵温说:“这是他对我们最后的教化,不能因为结果已注定,而不敢行动,每一次行动都会产生相应后果便是我害怕的因果律,但多次行动的后果叠加,便会有不一样的东西,因果律还在,但结果已不一样!” 张可秀笑着说:“这么简单的东西,你为何要想到如此复杂,以没有因果律的心态尊重因果便可!” 南陵温一脸惊喜的模样,他又想起了尊者对张可秀的称赞,心里想着以后多和她聊聊,也许对于自己心智的平静,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一个月的时间飞快过去了,到了南陵温们准备返程的日子,这时候已有很多本地农民开始和汉人学习种植技术,让赵仲明意外的是,这些人都是主要学习水稻的种植。 对此,他专门询问南陵温: “怎么会有这样的效果?” 南陵温解释:“占城稻虽然口感很差,但成熟期短,而且产量和耐旱程度比如一般白粮强上很多,这种稻谷又可以直接和汉人交换布匹和茶叶,便是农民们经过各种可以产生的最大效用的作物。” 赵仲明说:“这种作物,一年在青塘地区也可以成熟两次啊!你不怕这里多年后人口暴涨,然后建立一支数量强大的军队?” 南陵温说:“更多的田地,便意味着更少的马场,而且两次的种植,可以占据整个夏秋,你觉得农民们那时候到底是醉心种植,还是练兵?” 赵仲明说:“我终于理解辽国常说,他们被汉化后就战斗力下降,目前来看,如果要多耕地肯定就只能减少训练时间,便是这么个道理!” 南陵温说:“我的出发点只是让本地人们过上更好的生活,至于因此改变百姓的习惯,那便是谁也没有想到的事!” 赵仲明被逗乐了,轻声说:“我也是真没有想到,只是不知道阿里骨会预计到吗?” 南陵温说:“恐怕等他发现时,已无法做出任何改变,就比如人一旦知道太阳的耀眼,便绝不会迷恋火把的光亮!” 赵仲明说:“这个比喻,我是真没有想到,那临行前我们要不要再见一次阿里骨?” 南陵温说:“不需要,我们与董毡告别时,他一定在场,还会对我们百般责难,其目的便是试验我们内心,到时候尽管反问,他只能接招的!” 赵仲明说:“不怕逼急对方?” 南陵温说:“他心态比谁都好,赞普位置已在手,现在就是在秀能力,我们去责难反而可以帮助他表现自己!” 赵仲明有点犹豫,他毕竟不想让阿里面表现自己,见状南陵温说: “放心吧!我们以后还要合作的,这此地会谈不是恭维他,而是给他看点力量,让其不要好高骛远……” 第159章 交谈 南陵温已觉得稳定了青塘地区形势,因此可以和张可秀以及赵仲明安心的离开。 离开京中的一段时间,已不自觉的发生了许多的事。 现在各路给皇帝的书信上,最不满便是司农寺原本只是负责田赋制度的改革,但是却因此这一项目涉及面过广,把原本归属于中书门下省的修建水利以及归属三司盐铁税赋制定、马场建设等权力转移。 实际上司农寺已经有和中书平起平坐的权利,人们甚至私下称王介甫和贾昌朝都是首相。 邓绾等因为在改革中谋取了很多私利,对此事是睁只眼闭只眼,欧阳永叔和韩稚圭在改革之初就保持中立状态,到现在也是一言不发。 唯独贾昌朝旗帜鲜明的最反感此事,他对具体制度倒不在意,只是觉得不能在自己手上让中书失去核心权力,从而变成一个傀儡部门。 贾相根据京兆府之前农民来京告状的情况,派出手下赶往已经开始新法实施的各地搜集关于新政的负面消息,尤其是富甲一方的两浙地区。 此地大户多如牛毛,大多对政朝廷改革造成利益再分配的事上火,只要加以引导,让他们敢于发泄内心不满的情绪,再生出一些意料之外的事端来是板上钉钉的事。 话回青塘这边,在回京路上,南陵温们特意考察了居养园等福利制度在地方的实际效果,总体来说虽然地方官吏从中能捞到不少的油水,但是总归能造福一些底层百姓,现在阶段可以算是功大于过的一件事。 不过另外二人显然有其他意见,用张可秀的话来说: “京城也许是向大户开刀,但地方上便是大户们联合官府收割中农,他们吃饱喝足后给贫民留一点,比没有好一点,但恐怕长期下去,不少中农又要返贫了,而且中农变少后,又去收割谁?” 赵仲明想到后果后,也是忧心忡忡,他觉得秦京这边太过想做出政绩,推出了不少过激的制度,尤其是把捐款也放入官员们升迁磨勘考核中,这无意会让自愿捐款变成了强制的行为! 南陵温则是安慰两人说:“地方和京城情况完全不同,我们需要单独施药,这一趟行走还是很有必要的。我们先要行动起来,至于快慢就要看成效了,需要地方官员根据自身情况,自行斟酌!” 赵仲明说:“韩大人之前提醒的对,我们必须要有一批可靠的人,他们才会贯彻好我们都意图!” 张可秀问:“京城的富户也不会傻,我就怕秦京许诺的太多,最终还是要地方上的人民承担后果!” 南陵温已明白张可秀真正的是担心自己被攻击,以前的政斗虽然剑拔弩张,但不至于用你死我活来形容,此刻真已经涉及到核心利益,是拔刀见血的地步。 为了不让气氛凝固下去,也是让赵仲明不过早涉及其中对大哥赵仲针有看法,他只得大笑的说: “你们再说下去,我就得把内心隐藏极好的计划和盘托出,但此计划如同孔明的锦囊妙计,真不是打开的时候!” 张可秀知道南陵温的心意,用一声冷笑配合着走过场…… 月上柳梢头,静谧的树林中,张可秀身着一袭素衣,手持长剑,在月光下翩然起舞。剑影闪烁,她的身姿灵动却透着焦虑,每一次挥剑都仿佛在宣泄着内心的不安。 南陵温待赵仲明熟睡后,也不由自主的在林中散步,偶然间瞧见这一幕,只觉眼前的女子如惊鸿一瞥,美得令人失神。他痴痴地望着,一时竟忘了周遭的一切。 张可秀一开始就察觉到了那道炽热的目光,把一套剑法展示完后,立马收剑而立,明知故问道: “仲明哥在青塘地区时,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可算能安稳睡觉了?” 南陵温知道对方在暗示自己心思太多,但他刚才望着优美发身姿已走神,如今已不好起腔调,只好一板一眼地回答: “赵仲明那边暂时安稳了些,如今已可以安稳的睡觉了。” 看对方已然认输的态度,张可秀微微皱眉,她也没了斗嘴的心思,接着把话题回转到曹皇后身上:“曹皇后在宫中也是诸多不易,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较劲。” 南陵温想起张可秀和自己都有要守护的人,因此才不得已去涉及这些事,略微深沉的说: “这改革之事,已然是众矢之的。协助皇子通过司农寺削弱相权,集中财权于皇族,虽意在得钱安稳边境,可这触动了太多人的利益,前路必定艰难险阻。” 张可秀见南陵温已无任何隐瞒之意,忧心忡忡地看着他,稍显关怀的说: “这注定是一场不能得到公正对待的改革,你永远只能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王大人的性格可以应付,但你我还不清楚。” 南陵温听后,故意目光坚定的说:“这是我的梦想,我不会让师傅王介甫和兄弟赵仲针独自面对。就如同你一心守护曹太后一般,我也有我要坚守的信念。” 两人四目相对一阵,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皎洁的月光如水,洒在他们身上,映出彼此眼中的情愫。然而,他们谁也没有再开口,只是静静地站着,仿佛害怕给对方增添一丝压力。 许久之后,在斑驳的竹影间,南陵温听到了张可秀的一声轻叹,她说道: “罢了,这世事难料,只愿你能得偿所愿。”说完,转身离去,南陵温望着她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第160章 阵营分裂 南陵温等人前脚才踏入开封府,后脚便通过赵仲针送来打资料得知: 在繁华的京城汴梁,一场激烈的政治风暴正在酝酿。 王介甫和司马君实,这对曾经的挚友,如今因为新法改革的若干细节问题,已经在朝廷上剑拔弩张。 他们公开彼此矛盾的一段对话,更是被史官完整的收录: 王介甫,在某次朝会上,因为收到阿里骨投诚的消息,分外高兴,也是在太子赵仲针的示意下,声音洪亮而激昂的说: “诸位大人,虽边关传捷报,但如今国家积贫积弱,内忧外患,若不推行新法,何以图强?” 底下有窃窃私议,明显是以反对此事的人居多。但有实力与其扳手腕的几位重臣都以沉默为主,应该是事先皇帝打过招呼。 见无人敢忤逆自己,王介甫进一步说: “其实,你和我皆知大宋如今财政匮乏,百姓困苦,辽、夏战事吃紧。唯有推行新法,方能增加赋税,充盈国库,为强兵甲之事提供充足的资金,保江山永固!” 御史大夫司马君实则紧皱眉头,不顾宰辅的眼色,向前一步,挑过边事,拱手说道: “王大人,祖宗之法传承已久,历经数代,自有其深意与考量。新法骤行尤其司农寺的改革,犹如疾风骤雨,恐扰民生,乱社稷之安稳。且变革之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徐徐图之,不可操之过急。尤其是官员的提拔之事,绝不可不考察起私德!” 王介甫脑壳运转极快,他立马反驳道:“君实兄,你所言固然有理,然时不我待!若再因循守旧,墨守成规,国家危在旦夕。如今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民生凋敝,若不果断施行新法,如何能扭转这困顿之局?何况唯才是举,何必拘泥于传统!” 司马君实已经派人去查询吕惠卿亲弟劣行,但暂时没有明确证据,只得回应: “介甫,我并非反对变革,只是新法推行之速,力度之大,令人担忧。祖宗之法乃是前人智慧之结晶,虽有不足之处,却也不可全盘否定。况且,新法未经充分论证与实践,贸然推行,只怕会引发诸多不可预料之问题。” 王介甫言辞激烈:“君实兄,你过于保守!若总是畏首畏尾,如何能有突破?新法乃是经过深思熟虑,乃是为了国家的长远发展。若不勇于尝试,怎能知道不可行?” 司马君实据理力争:“介甫,变法之事关乎万千百姓之生计,不可仅凭一腔热血。需谨慎权衡利弊,充分考虑各种可能出现的情况。若因变法而导致民不聊生,那岂不是背离了初衷?” 两人你来我往,互不相让,朝堂之上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南陵温也得知,在这风云变幻的局势中,众人的态度也是各不相同。 吕惠卿,作为新法的坚定拥护者,的确私心极重。他利用自己的权力将亲弟等人调到油水丰厚的职位,有以权谋私的迹象。 王介甫对吕惠卿的这种行径有些反感,曾当面指责道: “惠卿,你这般有以权谋私的迹象,新法推行,本是为了国家社稷,你最好不要借此中饱私囊,会令人不齿的!” 吕惠卿假装无辜,他回复道:“亚父,莫要听信他人谗言,我所做皆是为了新法能顺利施行。如今地方官员大多不理解我们的初衷,我只能用人不避嫌!” 王介甫觉得有些道理,而且他暂时顾忌不到这些地方。 秦京和枢密副使邓绾,这两个投机派,察觉到皇帝和太子赵仲针内心对新法的支持。于是,他们在私下的小圈子里对王介甫的意见表示支持,企图借此攀附权贵。 然而,由于害怕被言官盯上,在公开的朝堂辩论中,两人就绝不明确发表自己的意见,总是藏头露尾,试图两边讨好。 苏子瞻和秦京关系较好,他对这种左右逢源的做派厌恶至极,曾怒喝道:“秦京,你这般两面三刀,毫无立场,有何颜面立于朝堂之上?”秦京则讪讪一笑,不敢回应。 韩稚圭、文宽夫等人表面上对新法指指点点,但内心其实是唯实不唯上,他们都是基于已收集的信息,不断给王介甫自己的意见。 韩稚圭曾私下对友人说道:“吾非反对新法,实乃担忧其操之过急,若能循序渐进,或能造福百姓。” 欧阳永叔亦是如此,他性格豪放,直言不讳:“新法虽立意良善,但实施过程中多有不妥,当以民为本,审慎行事。” 虽然王介甫有“铁相”之称,但面对不断的非议,也难免有些心力交瘁,因此直接把苏子瞻等人排列到自己的对立面。 好在司马君实和王介甫私德极好,私下里从不攻击对手。 周围有人说王介甫坏话时,司马君实还据理力争道: “介甫一心为国,虽与我政见不同,但我深知其心。” 王介甫也对亲信说道:“君实为人正直,只是对新法有所误解。”众人都夸赞这便是君子之争。 回京的当日,南陵温便陪着张可秀去见曹太后。 曹太后思念张可秀甚深,见面就亲切地拉着她的手,眼中满是慈爱的泪珠。 许久,等情绪平定后,曹太后笑着说:“可秀啊,哀家一直把你当作自家孩子。南陵温这孩子也不错,哀家希望你们能早日修成正果。” 张可秀似乎已默认从事,她红着脸,低头羞涩地说道: “大娘娘,您莫要这般打趣,孩儿……孩儿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事情传出京中多少公子贵胄都要深夜叹息了!” 南陵温在一旁也显得有些难堪,拱手说道:“皇后娘娘,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如今朝堂之上新法之争激烈,我等也想为国家尽一份力,儿女私情暂且搁置。” 曹太后佯装嗔怪道:“还从长计议什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不过,你们难道不是我想的那样?难道可秀喜欢的是仲明?” 南陵温不善于处理感情,又上了太后的当,他一脸正经的说:“是我,只不过还不到时机,但我们已私定终身!” 张可秀白了对方一眼,轻声说道:“皇后娘娘,臣妾明白您的心意,只是这等大事,还要等时机。我要先陪着你……” 曹太后满意于今天的事情的进展,她不忘提及当下局势,说道:“如今这新法之争,闹得朝堂不得安宁。哀家倒是欣赏那苏子瞻和司马君实,他们一心为了百姓,为了国家的稳定。皇帝身体近来不太好,你们可要多为赵仲针分忧啊。” 南陵温和张可秀立马就知道了太后的立场,他们已经预感后面必然有更复杂的斗争在等着。 第161章 赵仲针的宴会 在郡王的府邸,一场看似热闹非凡的宴会正在进行。府中的灯火辉煌,佳肴美酒摆满了桌案,赵仲针和赵仲明一起宴请南陵温、张可秀外加苏子瞻等,意在嘉奖几人在青塘地区的功绩,宾主之间觥筹交错,气氛热烈。 然而,酒过三巡之后,赵仲针却佯装醉酒,脸上露出痛苦与愤懑之色,开始吐槽起内心的不快。他声音略带颤抖地说道: “诸位,想我太宗皇帝,英明一世,最后却殒命于辽人的箭伤,每每念及此,我心如刀绞,泪如雨下。” 说罢,他禁不住落下了几滴眼泪,还眼睛望向北方。 南陵温等人赶忙起身安慰,南陵温知道今日宴会意有所指,于是关切地问道:“殿下,不知女真族的完颜阿骨打可有书信来往?” 赵仲针轻巧桌案,下人立马将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及信件奉上,见众人都已有资料在手,他大声说道:“这些便是近日的往来信件,我身为皇子,自当替家父分忧。” 众人传阅信件,神色各异。信件中透露,阿骨打已经和漠北的蒙古诸部达成协议,如果发生女真与辽人的战争,只要战火不烧到可敦城,他们绝不出手。 高丽国王则在加紧囤积物资,誓言在战时当好女真人的补给点,必要时也会派出一支精锐部队。 当然更有让众人皆惊讶的绝密的西夏情报,李谅祚亲笔给当今圣上献上粗略的西夏地图意在向大宋称臣,当然也提出了要借助大宋的力量铲除国相没藏讹庞的要求。 南陵温沉思片刻,给出意见:“殿下,依臣之见,我们不妨坐看辽人与女真争斗,让他们两败俱伤。” 赵仲明也补充说:“西夏那边,不妨先答应着,至于要不要给予支持,我还拿不定主意!” 张可秀也不多做思考,她也给出意见:“只能物质上支援一点,前提是李谅祚休兵,但似乎很难。 所以,我们应该立马告知阿里骨,宋朝军队要进驻青塘,此举意在封锁西夏的发展空间,让李谅祚没有后路,只能选择与大宋合作,否则就往民风未化的葱岭发展吧!” 赵仲针听后,满意地点点头,接着说道:“王大人改革心切,本是为了国家富强,却留下许多漏洞让对方得以攻击。尤其是其副手吕惠卿之弟,竟然在霸州后方抢占民宅和田地。霸州乃是军需供给之地,怎能有如此蛀虫!” 此消息一出,连南陵温都大为震惊,他虽然有所耳闻,但是第一次从官方口中得知此事。 苏子瞻是个直肠子,只见他怒目圆睁,慷慨激昂地说道:“如此恶行,怎能不严办?必须将其绳之以法,以正国法!” 赵仲明心中暗叹,他其实认同苏子瞻的快意恩仇观点,应当严惩不法之徒,以正朝纲。 但基于目前国家的财政状况,新法肯定是不能暂停,绝不能让反对派借题发挥,此刻只盼能在众多分歧中找到一个折衷点,既能维护国法尊严,又不影响改革的推进。 思考一阵,赵仲明赶紧语重心长地说道: “苏大哥莫急,此事若处理不当,恐怕会被对手利用,借题发挥,阻挠新法落地。目前只能冷处理,以保大局。” 苏子瞻听闻,愈发愤怒,大声说道:“我才不在乎政治上的考量!如此恶行,若不惩处,天理难容!” 赵仲针见苏子瞻发飙,赶忙说道:“苏大哥息怒,还有一事。秦京贪图小利,其中有一点事还涉及到您。” 南陵温脸上露出一丝难以察觉到的惊讶,眼前的赵仲针已有一丝陌生的感觉。他想看赵仲针如何对待苏子瞻,并以此考量以后自己会承担到风险。 在众人都一阵诧异中,赵仲针继续道: “在京中驿站,秦京免费招待来自蜀地的考生,根据线报,对方骗您说是他自掏腰包,实际则是挪用的公款。” 苏子瞻听后,一时语塞,他以为秦京会在受过教训后有所改变,但没想到对方还是在敷衍自己。 苏子瞻也开始觉得赵仲针有点陌生。以往那个在他眼中尚显稚嫩的皇子,如今越发老练深沉。 他第一次感觉到赵仲针的帝王之威:那种权衡利弊、掌控局势的手段。 但此刻肯定是百口莫辩,只得脸色阴沉,沉默不语。 赵仲针见气氛紧张,又说道:“苏大人,我希望您能去劝诫司马君实手下留情,等青塘地区局势稳定后再攻击吕惠卿。” 苏子瞻不想被威胁,他坚决地回应:“殿下,我宁愿自己入监狱,也不愿违背内心良知!此事恕我难以从命!” 赵仲针也是觉得自己逼人太甚,为了不让气氛太过尴尬,只得停止这个话题。 此时,南陵温因为不希望苏子瞻和赵仲针翻脸,赶忙表态:“殿下,此事交给臣,臣去劝司马君实,同时会立马把吕惠卿之弟调到闲置职务。” 全程未发一言的张可秀,此刻脸上却也流露出不满之色。 她心中对南陵温多有埋怨,暗想:“如此大事,怎能如此轻易妥协?我们可不是为目的不择手段,甚至黑白颠倒的人,现在算是个什么情况” 但碍于场合,她并未出声。也是内心对南陵温有一丝期望。 赵仲针见逼迫苏子瞻,心中也颇为烦恼,这场宴会原本只是想商议对策,因为苏子瞻会识实务,却不想引发了如此激烈的争论。 他也只得长叹一声:“诸位我等皆是为了大宋的江山社稷,只是观点不同。我有不得不推行新法的理由,希望你们切不可因一时冲动而误了大事。” 宴会在这紧张而又复杂的氛围中结束,众人各怀心思地离开,而大宋的未来,依旧充满了未知与挑战。 第162章 失望的一天 京城的天空阴沉沉的,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张可秀和南陵温今日有约,他们要一起去劝谏京城中出了名了“执拗公”:司马君实。 只等南陵温走近一看,张可秀早已双手抱胸,斜睨着自己,她毫不客气地说道: “南陵温,你这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吗?居然想着去劝司马君实,他那倔脾气,能听你的才怪!” 南陵温无奈地笑了笑,看着张可秀说道:“可秀,你就不能嘴下留情?我这也是为了大局着想。希望事在人为吧!” 张可秀哼了一声:“大局?我看你就是自不量力!”但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担忧。 南陵温靠近张可秀,轻声说道:“可秀,我知道此事艰难,但如今赵仲针和苏子瞻的关系愈发紧张,若真的决裂,仲明才是最左右为难的哪个。我只想尽我所能去化解这场危机,哪怕希望渺茫,也总得试一试。” 张可秀微微颔首,眼中满是对南陵温的信任:“陵温,我懂你的心思,只是这局势错综复杂,咱们可得小心应对。”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曹太后本就欣赏苏子瞻,对王介甫又颇有意见。倘若仲针大哥对对苏子瞻下手,恐怕真会激化皇帝和太后之间的矛盾。” 南陵温神色凝重地点点头:“可秀,你说得对,所以咱们更要全力以赴。” 一切交待完毕,两人一同前往司马君实的府邸。一路上,南陵温时不时偷瞄张可秀,他其实对此事一点也没有底,好在此刻有此人陪着自己。 而张可秀则装作没看见,心里却暗自偷笑。 司马君实的府邸清幽宁静,庭院中的篁竹在微风中轻轻摇曳。穿过一处池塘,他们被引入正厅,司马君实正端坐在案前阅读书籍,此刻一脸的神色严肃。 南陵温和张可秀表明来意后,司马君实的眉头皱的更紧,他立马反劝道: “介甫行事不可操之过急,如此这般,定会被诸多小人利用。为了他以后难以收场,我必须出手!” 张可秀看对方一副大义凛然之状,心里有些恼怒,忍不住插话道: “司马大人,不要逞一时之快啊!如今朝廷局势都本就混乱,您还希望斗争进一步激化?” 南陵温难得见张可秀如此冲动,知道她是给自己创造议价空间,不由的内心触动,感动之余,赶紧拉了拉张可秀的衣角,示意她停下。 司马君实听后,表现出极大发肚量,他跳转话题回应道: “我国军队西进青塘,又占领了米脂等新寨,某种意义上来说,我们才是西夏和青塘的最大威胁,这次是边事吃紧的原因!” 张可秀立马明白对方不谙军事,但鉴于此人的君子之风,她收起了故意装出的挑衅语气,一脸陈恳的说: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为篡时。大人难道要冒着被外族入侵的危险,来证明我朝是文明开化之邦!” 听完,南陵温也赶忙说道:“司马大人,此事关乎国家存亡,切不可掉以轻心啊!” 司马君实微微一怔,他饱读诗书,知道“五胡乱华”之惨状,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 “二位所言有理,是我考虑不周。吾并非反对新法,只是希望能任用贤德之人,而且还是要多试点,不得胡乱推广!” 南陵温见司马君实态度有所松动,趁机提出自己的要求:“司马大人,还望您能冷处理吕惠卿亲弟之事!” 司马君实皱了皱眉头,说道:“不知道算不算晚,此事我也只是知晓一点皮毛,为了不至于贻误国家大事,我已经把消息,送给韩相和欧阳大人商议!” 南陵温和张可秀听了,心中虽有不满,但也不好发作,只得把气收在肚子里。 从司马君实的府邸出来,南陵温无奈地看着张可秀:“可秀,你不是这样的性格,不必为了我做那样的事!” 张可秀白了他一眼:“我就这样,怎么了?何况我不能为了太后吗?” 看可秀竟有一丝不好意思,南陵温笑着摇摇头,俏皮的说:“没怎么,就是觉得你这性子,也只有我能受得了。” 张可秀的脸又红了,但还是摸着背后发剑说:“谁要你受了!” 两人继续前往韩稚圭的府上。韩稚圭正坐在花园中的一处凉亭品茶,神色悠然。 说明来意后,南陵温补充道: “韩相,如今局势危急,还望您能支持我们的想法。” 韩稚圭放下茶杯,扔出鱼饵后,不紧不慢地说道: “吕惠卿亲弟作恶多端,理应严惩。不然会让小人无所顾忌,此举不会对新法有过多触动,我自会考虑后果,但还是要先严办此人。” 因为韩稚圭与曹太后私交甚好,张可秀以晚辈的语气,笑着说: “韩相,太后与陛下之间的一些囹圄,多亏你的调停,新法之事涉及边境安稳,要你多思量了!” 南陵温也借机插话:“韩相,原谅我们后进的口无遮拦,年轻人肯定是性子急,还望您多担待。” 韩稚圭看了他们一眼,说道:“莫急莫急,此事我心中有数。” 离开韩稚圭的府邸,张可秀深叹一口气,自嘲着说:“我在父亲面前也没有如此谦和过,也不知韩相真的上心否?” 南陵温禁不住的轻轻拍了拍她的头:“别气馁了,还有希望的。” 张可秀反应过来,赶紧打掉他的手:“别碰我,我没有这么熟,而且我是为了太后!”但嘴角却微微上扬。 两人来到欧阳永叔的住处。欧阳永叔正在书房挥毫泼墨,听闻他们的来意,停下笔,神色严肃地说道:“吕惠卿亲弟这般恶人,必须严惩。我之态度与司马君实和苏子瞻相似,绝不能姑息。” 南陵温恳切地说道:“欧阳大人,可若严惩,是否会影响新法推行?” 欧阳永叔坚定地回答:“恶不惩,法不正。即便对新法有影响,也不能放过这等恶人。” 张可秀只得搬出太后,她说:“曹太后也是此意,但她希望能与两位重臣一起商议,明日你便和韩相一起入宫吧!” …… 今天肯定算失望而归,走在回去的路上,南陵温叹了口气:“可秀,看来事情比我们想象的难多了。” 张可秀看着他,突然说道:“怕什么,有我陪着你呢!” 南陵温心中一暖,握住了张可秀的手:“可秀,谢谢你。” 张可秀赶紧挣脱,却没有用太大力气:“哼,谁要你谢!我不是为……” 第163章 朝廷激烈辩 京城里的新旧两派的对峙气氛愈发紧张,仿佛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经过深思熟虑的苏子瞻,做好了最坏的思想准备,在其最新的文章中影射皇子赵仲针自作聪明妄想以身份压人,更委婉的指出新法只是权贵们的敛财工具,是造成地方动乱的祸源,此言论一出,立马被有心人利用,瞬间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赵仲针明白苏子瞻的性格,知道是自己有错在先,他本有意淡化此事。 然而,经常卧在病榻上的皇帝却无法容忍,他清楚自己时日无多,为了给皇子树立威信,毅然下令将苏子瞻关进了监察院。 只因那监察院门前有槐树,树上常有乌鸦歇息,故而也被称为乌台。 这一举措彻底激发了新法和守旧派的矛盾,朝堂之上顿时硝烟弥漫,几乎没有人再保持置身事外的态度! 某日朝堂之上,金碧辉煌的宫殿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大臣们分列两侧,个个神色凝重。 新法派的代表王介甫,昂首挺胸,目光坚定,面对此段时间的流言蜚语,率先站出来大声说道: “陛下,新法乃是强国富民之策,如今有人恶意诋毁,实乃大逆不道!”他的声音在空旷的朝堂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已经确定为守旧派说话的韩稚圭立刻反驳,他向前一步,脸颊上花白的胡须还微微颤抖:“ 王大人,新法推行过于急切,基层小人作祟,百姓苦不堪言,这如何能说是强国之策?”他的声音洪亮而愤怒,眼神中有着不不可辩驳的坚定。 未等王介甫开口反驳,欧阳永叔也紧接着说道: “陛下,祖宗之法不可轻易更改,新法实施以来,诸多弊端已现,还望陛下三思!”他的语气更加急切,额头上更是青筋暴起。 面对两位重臣,尤其是有知遇之恩韩稚圭的的责难,王介甫内心虽然一惊,但外表没有一丝退缩之意,为了气势上不输人,他也不管礼仪与涵养,怒目圆睁,指着韩稚圭和欧阳永叔说道: “你们这些守旧之臣,只知因循守旧,不知变通,国家如何能有发展?” 见昔日弟子,如此撒泼,韩稚圭气得满脸通红,他更加义正言辞的说: “变通?如此激进的新法,不顾民生,这是变通还是祸国?” 欧阳永叔也跟着帮腔:“王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新法好,可如今百姓流离失所,这就是你所谓的好?” 这时候,司马君实也加入辩论,他本来只是以反对任用小人,但看见皇帝把苏子瞻拉下监狱后,觉得自己内心底线被打破,愤怒地思忖说: “新官秦京的行径,实难容忍!” 为了信守诺言,司马君避开吕惠卿亲弟的事,实着重讲了基层各种搜刮民脂民膏情况,尤其是秦京和邓绾在蜀地随意废除盐钞,逼的若干盐商自杀的事,连赵仲针也是早上才知道。 司马君实联系前后,借机提出让新法试点不要进一步扩大,而且任用官员要经过吏部考试,不得根据长官好恶。他总结说: “如此或许能缓新法之弊端,保百姓之安宁。” 王介甫反驳道:“现在科举选拔是诗人和散文家,必须要策论为主,而且策论要切入现实题材!” 欧阳永叔是天下文宗,他笑着回应:“在座各位都是贡试中的佼佼者,王大人似乎是不满意现在都朝廷氛围了?” 尽管满座哗然,但王介甫毅然而然的说:“我没有此意,其实国家财政方面的情况,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何假装视而不见,我不会逃避,誓要解决这个问题,让国富民强!” …… 一时间,朝堂上吵成一片。有的大臣涨红了脸,挥舞着衣袖,大声指责对方;有的则气得直跺脚,声音都变得嘶哑;还有的相互拉扯着对方的衣襟,几乎要动手。 “够了!” 见王介甫等有些招架不住,脸色苍白的皇帝一声怒喝,整个朝堂瞬间安静下来,“朕意已决,新法必须推行!” 先前的辩论,韩稚圭和欧阳永叔们,因为是据理力争,已有胜出的迹象。但无奈皇帝竟然亲自下场偏袒新法派。 韩稚圭为了给已经下狱的苏子瞻留一条活路,他给了欧阳永叔最后的暗示,这是之前商议好的招数:在无计可施后自请外调。 那是在上朝前的一天,韩稚圭单独做出的决定。 那夜他把欧阳永叔与司马君实叫上,他们主要是商议如何营救苏子瞻,同时也是提出要为守旧派发声。 众人都不理解外调之意,韩稚圭讲出决定后,神色凝重地解释道:“吾等虽力谏,但如果君意难违。外调虽苦,却也能远离这是非之地,为百姓谋些实事,而且为求朝廷之平衡,皇帝必不会对我们这些反对派下重手!” 欧阳永叔则是一脸的无奈与悲愤:“原来稚圭君,早已看出新派是皇帝最后心意,非王介甫媚上,那我们根本没有胜算了,想到新法误国,吾等无力回天,真是让人意难平,唯有以退为进,望日后能有转机。” 司马君实也有外调之意,但韩稚圭的告诫:“要为我们这一派留个照应,也要有人照看皇帝和太后的关系。” 司马君知道兹事体大,便实不再推辞,只是决意以着书为主业,今后一段时间尽量不过问国事。 …… 激烈的朝会过后,大臣一散而去,心里大多愤愤不平。 当晚,月色如水。王介甫专门连夜找上韩稚圭谈话。 韩稚圭的府邸中,灯光昏暗。王介甫一身素袍,神色诚恳。 韩稚圭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用不屑的语气说: “王大人,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王介甫拱手一礼,十分礼貌的说:“韩大相,鄙人今日前来,是想与你敞开心扉一谈。” 韩稚圭冷哼一声,“有话直说。” 王介甫缓缓说道:“我深知大人的高风亮节,此次外调,是为了给新法留出空间,王某感激不尽。” 韩稚圭摇摇头,“我还是反对激进地开展新法,但是皇帝坚持要此,干脆申请到地方去看看,看下基层实行新法后是个什么情况!” 王介甫目光坚定,“韩大人,我要继承范文正公的志愿,就算天下人一起骂我也无妨!” 韩稚圭微微皱眉,提醒道:“吕惠卿是小人要防,贾相只是和事佬可以与之交流,邓绾贪财小心被牵连……” 王介甫沉默片刻,“韩大人的提醒,王某铭记在心。散朝时,我单独给皇帝请愿,希望给所有自请外调的大臣提高一级官阶,增加俸禄,陛下点头答应了。 韩稚圭觉得王介甫果然有大将之风,但他提醒到:“此举虽让旁人觉得你大度,但也会有人认为这不过是收买人心的手段,如果想要得到认可,你得保护好苏子瞻!” 王介甫点头,他说:“陛下是个明君,绝不可能做出糊涂事,我以人头担保,苏子瞻绝没有事!” …… 第164章 苏子瞻的劫难 最近一段时间,汴梁的天空都是阴沉沉的,仿佛被一块沉重的铅石死死压着。 苏子瞻下狱已有月余,但没有传出一点消息,加之族人到守口如瓶,让若干士大夫们心头都轰然炸响。他们个个忧心如焚,却手足无措。 只因皇帝下了一道旨意,三个月之内谁也不准替苏子瞻求情,否则便要被贬官去儋州。这一命令尤其难以逾越的天堑,众人只能望洋兴叹,徒呼奈何。 好在皇帝的旨意里只是下令百官不得求情,没有涉及到太后,这便给了南陵温等抓漏洞的机会。 而曹太后本人在沉默一段时间后,在宫中愈发如坐针毡,她对苏子瞻的安危也是放心不下。 太后深知自己的此子心高气傲,虽说在过往的政治争斗中吃过苦头,可从未遭遇过这般严酷的处置。思前想后,再加上南陵温和张可秀的进言,最终亲自向皇帝进言。 提出希望让南陵温和张可秀去往乌台探监一次。 时间已久,皇帝的怒气已消失部分,他答应了太后的请求,为此还一本正经的回复说: “娘娘放心,孩儿从未有杀苏子瞻之心,只想他吃点苦头,日后好成大器!” 曹太后也信以为然,但还是私下叮嘱南陵温和张可秀,到了监狱里要多个心眼,好好观察苏子瞻的情况,确保他人身安全,两人肯定是点头答应。 一日,两人在准备妥当后,怀着沉重而忐忑的心情踏入了乌台监狱。 这座监狱置于监察院内,虽然不至于阴森寒冷,但各种让人胆寒的刑具还是一应罗列,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气息。 刚到门口,一位着官服模样的人便跑上前来,表明自己身份,他便是这里的主管。 也不等南陵温们询问,对方立马说明这段时间苏子瞻的近况,他还再三强调: “大人们放心,我们绝没有对苏大人动刑,不信可以亲口询问!” 见对方主动解释起细节之事,南陵温便觉得这狱中气氛诡异,似乎隐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张可秀比起南陵温更是心思缜密、敏锐聪慧,此刻更是目光如炬,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之处。 在主管的陪同下,两人穿过一道由狱卒把守的木质牢门,约莫走了二十几步后,又见到一个负责看守苏子瞻的狱卒。 那狱卒脸上堆满了刻意的恭敬,眼睛却不敢直视他们,而是不停地左右转动,闪烁着不安的光芒。他弓着腰,双手局促地搓着衣角,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在害怕着什么。 南陵温心中的疑虑更甚,直觉告诉他,这个狱卒有问题。 苏子瞻见到他们,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惊喜的亮光,但很快又被无尽的疲惫所遮掩。他苦笑着说道:“二位贤弟,不想我竟落得如此境地。” 南陵温眉头紧皱,神色焦急又关切地说道: “苏兄,莫要这般丧气!我等定当全力营救。”南陵温故意表现出沉稳坚毅的一面,想着也是给苏子瞻打气,让对方稍微心宽。 张可秀也赶忙宽慰道:“苏大哥,断不至于如此哀伤。况且众人都在为您竭力求情,更有几位老臣甘愿自请外调,让事态趋缓,陛下定会明了这番苦心!” 张可秀是专门表现乐观豁达的一面,也是试图给苏子瞻带来希望。 苏子瞻长叹一声,摇了摇头,眼中满是无奈:“我不过是随心抒发几句感慨,怎就惹来这等祸事。我一生光明磊落,未曾想如今竟要在这狱中受苦。” 南陵温一脸严肃,目光坚定地说道:“苏大哥,您向来直言不讳,可如今局势复杂,朝廷为新派之事争吵不休,往后行事还需谨慎些啊!” 张可秀接着说道:“不过,苏大哥请放心,我们定会想办法让您早日脱离这困境。现在能看你,你应该明白陛下的心意了!” 苏子瞻还沉浸在大起大落的心境中,他苦笑道:“罢了罢了,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只是连累了诸位兄弟为我操心。” 南陵温急切地说道:“苏兄这是说的哪里话!我等兄弟情谊,岂会在意这些。” 张可秀则目光凌厉地盯着狱卒,严词告诫:“好生照料苏大人,若有半分差池,定让太后和皇帝严惩不贷!”那狱卒闻言,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连忙点头哈腰,结结巴巴地应道:“大人放心,中书、司农和大理寺等都打过招呼,小的哪敢有丝毫懈怠。我对苏大人那是毕恭毕敬,恨不得将他捧在掌心,含在嘴里。”说着,他的额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临走前,苏子瞻还悄悄告诉两人一个秘密,他已经与亲弟约定: “若是送来的菜饭里有鱼,便是皇帝下命令要痛下杀手” 张可秀赶忙安慰道:“别胡思乱想,过几日我们还要来看你,说不定那时候你便可以出狱……” 在与苏子瞻告别后,南陵温又专门与狱卒进行了短暂交流,问了苏子瞻狱中看到什么书,又写了些什么东西。 狱卒把文章一一奉上,也交代了这些都已经交代皇帝过目。 张可秀则在一旁暗中观察狱卒回答问题时的语态。 他的眼神飘忽不定,时而低头,时而偷瞄南陵温他们,仿佛在刻意隐瞒着什么。狱卒更不自觉的将双手不停地在身前摆动,似乎想要掩盖内心的紧张。 两人在走出狱门后,都觉得事有蹊跷,便通过赵仲针的关系,暗中安排了一个眼线以蔑视公堂的罪名,关入苏子瞻的对面,每日观察其行为。 这一个举动的确立了大功,在关键时刻算是挽回了苏子瞻的一条性命…… 第165章 劫狱 有好一阵子,乌台监狱内并未传来苏子瞻任何异常的消息,他似乎心气平和了许多,近来也没有什么文章传出。 南陵温其实心里有些焦虑,但想到有个眼线一直盯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便尝试让自己兴平气和起来。 某日,一封狱中线人的书信被送到了南陵温手中。 他迅速展开信纸,按照每隔三字组合的方式解读信息,其内容是: “苏子瞻最近心情大好,常仰天长啸,且每日都大快朵颐,餐具上丝毫不剩。 一切的变化,似乎是前几日家人为其准备了一顿大鱼大肉开始!” 一提到鱼,南陵温就眉头紧皱,心中顿感不妙。 苏子瞻可是和亲弟有过约定,怎会能把鱼肉端上,皇帝可是还没有任何表态的。 联想到这几日都有文章传出 他立马意识到事情不对,可此时如果立即入宫面见太后,怕时间已来不及。 而赵仲针因要组织祭祀事务,如今还在郊外,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时间紧迫,容不得半分犹豫。南陵温当机立断,决定带上赵仲明和一帮侍卫一同闯入乌台监狱。 张可秀得知消息后,本也要一同前往,却被南陵温劝住。 “张可秀,你不能去。”南陵温神色严肃。 “为何?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去冒险?”张可秀急切地问道。 南陵温目光坚定:“此事没那么简单,你留下来,立马去调查我记录在案的若干细节,万一日后皇帝追问此事,才好有个交代。” 张可秀知道事情不简单,她担忧地看着南陵温:“你会有危险吗?” 南陵温微笑着回答:“也许会有一点,但先要救苏子瞻大哥,等事后再补救吧!” 张可秀说:“仲明大哥是皇帝的亲子,不会有大碍,其实也有太后求情,最好是我和赵仲明去,你留下来应付一切!” 南陵温说:“对方应该是冲着我和苏子瞻而来,我不以身涉险,恐怕你们都查不出什么!” 张可秀知道时间紧迫,立马收起话题,一脸严肃的回应:“这次听你的,如果事情有差池,我不会放过你的!” 南陵温知道这是可秀在关心自己,他点了点头,立马退去。 南陵温带着赵仲明和一干侍卫快马加鞭地朝着乌台监狱奔去。到了监狱门口,只见监狱大门紧闭,四周戒备森严。 “站住!来者何人?”狱卒大声喝止。 南陵温手举令牌,高声说道:“我乃南陵温,有要事要见狱中之人。” “没有上头的命令,任何人不得入内!”狱卒态度强硬。 南陵温心急如焚,大声喊道:“事关重大,若耽误了,你们担待得起吗?” 路上,赵仲明已经和南陵温约定,全程不得发言,因此此刻只在马上横眉冷对。 狱卒们不为所动,依旧阻拦。南陵温怒不可遏,与赵仲明对视一眼,两人心领神会。 南陵温身形一闪,如鬼魅般冲向狱卒。他出手迅猛,招式凌厉,瞬间击倒了几名狱卒。赵仲明也不甘示弱,与其他狱卒展开搏斗。 一时间,两方人马交战,监狱门口乱作一团。南陵温凭借着高超的武艺,左冲右突,硬是打出了一条血路。 他们冲进监狱,里面的狱卒听到动静纷纷赶来阻拦。南陵温毫不畏惧,与赵仲明并肩作战,只几下就将所有人制服。 终于,他们来到了关押苏子瞻的牢房前。 进入牢房,只见苏子瞻面色苍白,形容憔悴,躺在地上气息微弱。南陵温心中一紧,快步上前。 “苏兄,你这是怎么了?”南陵温焦急地问道。 苏子瞻微微睁开双眼,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已绝食多日。” 南陵温大惊失色:“苏兄,为何如此?” 苏子瞻苦笑道:“之前已经说过,我与家人有约定,若我大难临头,他们会送鱼来暗示。不想竟真收到了鱼,想必是皇帝已下了必杀令。” 赵仲明忍不住开口,他忙道:“苏兄,这是误会。陛下并未下任何命令。” 南陵温联系前后想,赶紧给出了合理的解释: “苏大哥,您亲弟跟随仲针去了郊外组织祭祀仪式,想必是未能交代族人,族人不知情,这才稀里糊涂送了鱼来。” 苏子瞻摇摇头,他回应:“我弟弟真有如此糊涂?” 赵仲明这才明白,大臣中为何有人推荐苏子瞻亲弟担任要职的原因,就是想打时间差,对苏子瞻下手。 他赶忙说:“不要再多疑了,我想等下你便会明白事情原委!” 苏子瞻看赵仲明语气异常坚定,这才恍然大悟。 就在他们准备带着苏子瞻离开时,毫不意外的,皇帝竟然先于太后和赵仲针赶到。 只等几人被带到皇帝面前,皇帝立马龙颜大怒,他刻意忽视其他人直接怒斥: “南陵温,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无视法纪,硬闯监牢。” 南陵温赶忙跪地请罪:“陛下,臣知罪。但此事关乎苏大人的生死,臣不得不冒死前来。” 皇帝笑着说:“朕可没有下任何命令,为何你们都觉得我要杀苏子瞻?给他点教训不行吗?” 南陵温眼神示意,赵仲明不要发声,他发现此刻皇帝注意力,根本就不在苏子瞻身上,所有事的其实都是冲自己身上而来,看来继苏子瞻后,他也必须得到点教训了。 气氛还在僵硬着,就在这时,太后和张可秀也匆匆赶到。太后看到眼前的情景,一脸疑惑的问皇帝: “陛下,到底是发生何事!有让当事人发声吗?” 皇帝面对太后,气势稍减,但仍坚持自己的立场。 他其实知道南陵温乃是情急之下做出的决定,但和苏子瞻一样,对这两位日后国之栋梁,必须敲打一番,助其成才。 皇帝给太后表态,他会安排大理寺的人专门审问此事,同时,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张可秀身上。 皇帝专门走到张可面前,冷冷地说:“这次希望你还能找到救南陵温的方法,这可是劫狱的大罪,平日里仲针真太纵容你们了……” 第166章 峰回路转 张可秀之前的自请禁足,其实是以退为进的方法,那院墙的高度,对她来说根本不是问题。 尽管她不解皇帝为何要对自己说:“还有何办法!” 但她不是个怕事的人,每日照样乔装出门,观察乌台监狱中狱卒以及家属的情况,如果这群人中有人受了上面的命令,那么吃穿用度上肯定能体现出来。 这日,她在观察一狱卒家属在一珠宝商行购买首饰,料想以对方的薪水绝不可能如此阔绰,刚准备现身与那人对质,但回头猛一看突然发现自己被一群人跟踪。 她心想自己还尚在狱中自行请禁足,如果被人揭开真面目,恐怕南陵温在狱中的情况势必更复杂。 如此情况下,张可秀只得放弃原计划,她不敢有丝毫怠慢,步伐如风,来回在巷子里穿梭,试图摆脱那如影随形的追踪者。 然而,她很快发现,对方都是训练有素、经验丰富的一等一好手,每一次她以为自己已经甩掉了尾巴,却总能在转瞬间又察觉到那若即若离的危险气息。 她终于发现任凭她如何左拐右绕,用尽浑身解数,都根本无法摆脱这难缠的追踪。 只得无招胜有招,往地形不是很熟的居民巷子走去。想混迹在人堆中消失。 这些人跟的更近了,闪转腾挪间,一个不慎,张可秀竟误入了一个死胡同。望着高耸的围墙,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此刻,对方的脚步声已经从四面八方传来,越来越近,犹如催命的鼓点。 如今就算是轻功了得也是无法躲避,张可秀满心绝望,紧紧攥着拳头,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正准备先放手一搏。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边一道小门裂开,赵仲明如一道曙光般探出一个脑袋。他神色焦急,见无人瞧见后,赶忙一把拉住张可秀的胳膊,低声说道:“快进来!” 两人急匆匆来到民宅的一处厢房,赵仲明动作熟练地迅速拉动一根隐藏在黑暗中的缆绳。这缆绳看上去纤细,却坚韧无比。 他示意张可秀一起借力飞身而起。在夜风中,他们的身影如同两只轻盈的飞鸟,顺着缆绳,转眼便躲到了屋顶房梁上的一处极其隐蔽的暗室。 张可秀气喘吁吁,胸脯剧烈起伏着,有些惊魂未定。等仲明收好缆绳后,她瞪大了眼睛,环顾四周,但见这暗室建于几根大梁和瓦砾之间,方寸间可以勉强挤入四个成年人。 她充满疑惑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赵仲明压低声音回答:“这是大哥替一家人所建。当初父皇身处帝位争夺的漩涡之中,危机四伏,大哥便提前准备了若干个类似的藏身之所,以备皇位争夺失败后,暂时躲避清算之用。” 张可秀心中感慨,没想到赵仲针竟有如此先见之明,她也对郡王一家之前如履薄冰的生活升起一丝同情。 两人尽量压低呼吸声,生怕被外面的人察觉。他们透过暗室特意留出的狭小缝隙,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下面的动静。 只见那些追踪者在房间里四处搜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他们手中的火把将几乎已经将厢房照得如同白昼,脸上的表情凶狠而急切。 好在这些人只是“掘地三尺”,一门心思在地面和墙壁上寻找蛛丝马迹,没有上天查看的意图。 而且这暗室与屋檐以及瓦砾浑然一体,就算是在下面仔细观望,也看不出任何破绽。 过了好一会儿,外面的嘈杂声逐渐消失。张可秀松了一口气,用手轻轻拍了拍胸口,说道:“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赵仲明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可秀,咱们现在是一条船上的人,自然要相互照应。” 张可秀皱了皱眉头,疑惑地问道:“仲明兄,你为何会知道我的行踪?还有,这些跟踪我的人又是何人?” 赵仲明稍显犹豫,但还是缓缓说道:“你虽然自请禁足,但知晓可秀你为了南陵温,绝不会坐以待毙,于是暗中叮嘱仲针大哥的手下,远远观察你府里的举动,果然发现有异常!” 张可秀有些惊讶的回应:“想不到你能想的如此周全,我不好差遣其他人,不像你有个聪明的大哥!” 赵仲明点点头:“我可是在禁足,不敢调动手,怕给大家带来麻烦!” 张可秀略带苦笑的说:“注意好你的言行 你是说我……” “这个你与陵温兄说吧!” 赵仲明知道差点惹了张可秀,赶紧调转话题说: “根据下属的回报,我猜想其他人也应该能看的出你常乔装出门,便叮嘱他们留意多留个心眼,好在今天及时赶到!” 张可秀思考一阵,小声地说:“京城中你和仲针大哥都要小心的人,其实一双手就数的过来,太后不可能,几位宰执已经外调,我真有些百思不得其解,除非……” 赵仲明眼睛也是左右晃动,应该是想清楚无法隐瞒后,他便点头肯定对方已经切入正题。 张可秀立马脱口而出:“幕后的策划是皇上,但想不出他为何要这般拐弯抹角?” 听完,赵仲明摇了摇头,他回答:“事情的始作俑者是邓绾和秦京,他们知道苏子瞻大哥性格正直,怕他回忆起细节后,将二人贪污的细节败露!” 张可秀这才一副豁然开朗的样子,她说:“陛下眼线众多,肯定事先已经知晓消息,干脆来个将计就计,意在观察各方人员态度。” 赵仲明继续点头,他回答:“家父的目的我也不好过问,但通过一些言谈可以得知,他是十分爱惜苏子瞻和南陵温二人的人才,你想一下,前面的发生任何事,都未见陛下有任何情绪外露,唯独当得知苏子瞻在狱中要死要活后,他是立马赶到监狱,说要将其痛骂一顿!” 张可秀回忆起当日情况,她说:“看来陵温当时已有一些预感,只是不太敢肯定,所以要我先止步!” 赵仲明说:“陵温兄也许是猜到事情不光冲苏子瞻而来,他以身入狱,刚好可以让我们看明白。如今苏子瞻得以外调,你也好生放心吧,陵温也不会有意外的。” 张可秀轻轻叹了口气:“但愿如此。只是这京城的局势愈发复杂,我们行事还需更加谨慎。” 赵仲明点头表示认同:“可秀,狱卒的事,交给我去查就行,你多陪陪太后,父皇每日都要给其请安,说不定那天就给你透露新的情况!” 张可秀说:“只能如此,如此多的大内高手,我也吃不消的……” 第167章 惬意的时光 在那幽深的狱中,南陵温设想了千百个不堪的场景,但出乎意料,他感觉自己好像在度假一般,终于可以无任何世俗事务纷扰,获得了一份自在的清静。 张可秀害怕南陵温在里面闷坏,通过太后的关系,送进来一堆书籍,当然有些是南陵温指明需要的。 南陵温给监视自己的狱卒说:“我感觉已离开书桌久远,现在得赶紧沉浸其中,现在外界的喧嚣与纷扰都与我无关!” 狱中的时光漫长而孤寂,书籍南陵温他打开了一扇通向广阔世界的窗户,让他的心灵得以在知识的海洋中遨游。 与此同时,远赴山东密州地区赴任的苏子瞻,竟在那片陌生的土地上展现出了别样的才情。 因为食材匮乏的缘故,他“因地制宜”发明了几道菜,尤其是独特的猪肉做法迅速传回京城,一时间成为各大权贵豪门宴席上必备的佳肴。 这新奇的水焖之法(红烧),不仅祛除了猪肉的腥味,更让膘肉,变得软糯可口,一时间人们都对这位远在他乡的才子多了几分好奇与期待。 在皇宫的深处,皇帝当然也通过线报得知了这一情况,看到两人如此乐天。自己原本焦虑的心也渐渐平和下来。 皇帝也开始反思之前的思维,自己是不是太过急切,人的成长本就是一个需要时间不断积累的过程,怎么能要求南陵温和苏子瞻现在就和老一辈的宰执们一样沉稳。 这样的变化也看在张可秀眼里,在她看来一切都快要过去,皇帝应该是已经气消,现在就需要一个由头,便可以将南陵温放出,而她心里盘算的是下个月太后的寿诞。 南陵温肯定得知了张可秀的计划,他通过加密过的书信告诫张可秀: “我现在真的是在享清福,能不能多待一段日子,出来怕又是要惹上无尽都麻烦!” 张可秀看罢,也不多言,差人给南陵温送了两个字:“做梦!” 收到消息的南陵温一阵苦笑,他知道快要过完“狱中”的美好生活了,收起已经翻阅了无数次的书本,开始回忆起苏子瞻绝食的前后经过,尝试着把这件事理解清楚。 南陵温之前便锁定了下次黑手的是邓绾和秦京之流,毕竟有能力又有作案动机的只有他们。 但再深入思考动机,觉得对手没有这样做的理由。 如果是新法之争,按照现在的情况,皇帝摆明了偏袒王介甫一派,苏子瞻这边已经无关大局,动他反而有可能被反噬,不如一旁看戏。 如果是涉及到秦京以及邓绾在蜀地的贪墨案,虽然有可能拔出萝卜带出泥,但皇帝已经冷处理吕惠卿亲弟抢占民产、民女的事,对比之下,他们至少更像因公犯罪,情节轻微很多,更没有必要冒险。 因此只能说还有更深层的动机。 如果猜想成立,南陵温料定对手不会就此收手,他打算演一场戏引蛇出动。 这天,他奋笔疾书,写下了一篇长篇大论。但这一次,他却坚决不愿让狱卒过目。狱卒满心疑惑,只得询问缘由。南陵温故作神秘,压低声音说道: “有些大逆不道的谈论,只是个人情绪的宣泄,不足为外人道也!” 说完,他便毫不犹豫地将纸揉成团,扔到了窗外。同时,还郑重地告诫狱卒忘掉此事。 不出所料,那纸团最终落入了皇帝的手中。皇帝面色阴沉,召集了仲针和仲明前来。他将纸条递给二人,语气中带着几分失望与恼怒: “我还以为南陵温真的沉静下来了,没想到……” 仲明心思细腻,多个心眼。他每隔三字一组合,瞬间明白了其中的玄机,不禁笑了起来,赶忙给皇帝解释道:“这小子,还想让我们看戏了!” 皇帝听完仲明的解释,深思了一刻,脸色依旧冷峻,冷冷地说道: “朕已经不去深入调查苏子瞻绝食之事。只当他性格软弱自讨的,这帮人若还敢出手,我只能严惩不贷了!” 赵仲针则表态,自己也将暗中调查好此事…… 寿诞将至,今日,皇帝在下朝后特意与曹太后一起进行了晚宴。其目的当然是就寿庆之事再商议一些细节。 内官们认真地讲述着皇帝的安排,太后微笑着倾听,不时点头表示认可。 只等下人话音稍落,太后轻抿一口茶,缓缓开口道:“皇帝啊,此次寿庆之事,你安排得很是妥当。但为娘还有一事想说。” 皇帝听后微微前倾,恭敬道:“母后请讲。” 曹太后的目光露出些慈爱又带着几分期许,她说道: “皇帝,你如今后宫妃嫔只有高皇后一人,为了皇家子嗣繁茂,哀家希望你能再纳几个妃子。” 皇帝听闻,脸上闪过一丝犹豫,忙说道:“母后,儿臣如今政务繁忙,此事......” 太后打断道:“皇帝,这也是为了皇家的传承和江山的稳固啊。” 皇帝沉默片刻,而后说道:“母后,此事容儿臣再思量思量。至少等到寿庆之后!” 太后轻轻叹了口气,说道:“皇帝,你可要多为皇家的未来着想。我与高皇后也说过此事,她也是不愿回答,我知你们二人感情极好,又怎么想过破坏此事,但作为一国之君,很多事不是你想的那样!” 皇帝听完,心里已有应对,他微笑的说:“母后执意如此,肯定要顺你心意,只管等好消息!” 曹太后见皇帝如此干脆,心中大喜,也没去多想,继续就寿庆的细节与周围人交谈。 与太后告辞后,皇帝神色略显疲惫,他来到御书房,将仲针和仲明两人召集到跟前两人见皇帝面色凝重,心中都不禁有些忐忑。 皇帝喝下一口清茶,长叹一口气说道:“今日朝堂之事繁多,已让朕心力交瘁。方才太后又提及让朕再纳几个妃子,朕心中实在苦闷。” 两兄弟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皇帝接着说道:“朕与你们母亲高皇后感情很好,早已决意此生有她相伴足矣,不再纳妾。你们可有办法让我不要违背心意?。” 看到父亲目光中透露出无奈与忧愁,赵仲明小心翼翼地说道: “父皇,太后或许只是为了皇家子嗣着想。其实,大哥已经完婚,不如让他多纳几房,或者多生育几个!” 皇帝点点头说:“朕又何尝不知,只是我已叫人盘点,太子府中尚未有身孕,至于选妃,上次用过了!” 赵仲针立马就明白了父皇是意在赵仲明的婚事,他轻声说道: “父皇莫要太过忧愁,总会有两全之法的。”说罢,给了仲明一个眼神,让他自己体会。 皇帝望着两兄弟,笑着道:“但愿如此吧。要知道,你们的母后温柔、善良与聪慧,朕与她相知相惜,实在对其他女子再无心思。” 听罢,赵仲明主动说起:“父皇,我其实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若有合适的人,其实可以安排上的,这样大娘娘便不会再为难于你!” 皇帝惊讶于仲明如此主动,他害怕自己错点鸳鸯谱,因此忙问一句:“看你还有南陵温都与张可秀要好,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第168章 赐婚 皇帝追问赵仲明的感情状况,赵仲明心中一紧,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但又害怕拆散有情人,赶紧明说: “父皇明查,说我一点对张可秀没有感情,那也不现实,毕竟两人一起接触这么久,彼此经历很多,我越发觉得她是个独立有趣的女子。但……但儿臣如今确实还未做好成家的准备,也不知这感情究竟该如何处置。” 赵仲针知晓弟弟的心意后,立马为其解围:“父皇,我看仲明对张可秀更接近兄妹之间的感情,他毕竟年轻,好多事未必有我看的清楚!” 皇帝思前想后,郑重的对赵仲明说:“我若把张可秀赐婚给南陵温,对太后来说,也接近于嫁女,她一段时间内都不会再提纳妃之事!只是你真的甘心?” 赵仲明几乎是没有一丝犹豫,直接回答: “竟然已被父皇和大哥看出了,便用张可秀和南陵温的赐婚来让太后满意。我是真的还没有成家打算!” 皇帝又追问:“那你为何承认对可秀有些感情?” 赵仲明也是不假思索的回答:“是想到张可秀和南陵温都是我看重的人,不知他俩结婚后,会不会让我们之间的情感越走越远,儿臣心中实在无奈又酸楚。” 眼见皇帝还不放心,赵仲针又解围道:“看来仲明玩心未消,说的话都略显稚气,我这个当哥的其实很希望他保持这样,这在帝王家里太难得了!” 皇帝听后百感交集,露出了会心一笑,决意不再多言。 与父皇告辞后,赵仲明找到大哥,对于他替自己解围表示了感谢。 赵仲针没有一丝领情的意思,他板着脸,很严肃的说: “弟弟,不是什么事都可以让,你对张可秀的感情到底如何,我不会多问,如果觉得后悔,一直到赐婚前,你都可以后悔!” 赵仲明沉重地点点头,满心忧虑地离开了。 在今后的一段日子里,赵仲明的内心如同一团乱麻。夜深人静时,他独自坐在窗前,望着那轮冷月,惆怅时,心中隐隐有了一丝悔意。 他突然想起了书上描述的相思之苦,第一次明白自己对张可秀的感情并非能轻易割舍,可每当想到社稷的安稳,想到那帮志同道合的朋友,他又觉得自己的个人感情显得如此微不足道。他喃喃自语:“比起这天下,比起聚合这帮为国为民的人才,我赵仲明又算得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的眼眶湿润,似乎有泪水在打转,可他强忍着不让其落下。 无奈之下,赵仲明试着去设想南陵温和张可秀在一起的情景,脑海中浮现出他们幸福的模样后,自己竟也能开心地跟着笑起来。那笑容中,有无奈,有祝福,更有一份自我牺牲的悲壮。 时光飞逝,很快便迎来了太后的寿诞,这注定是是一场喜庆的盛宴。 酒过三巡,待台上的宫女献上舞蹈后,太后趁机向皇帝进言: “陛下,哀家今日兴致极高,固有个不情之请,希望能放掉南陵温,希望不会有所冒犯!” 皇帝淡然一笑,他早就在等这一刻,立马若有其事的回答:“这南陵温和苏子瞻一样,真是讨人喜欢哦!” 曹太后虽然没有理解此话含义,但知道皇帝肯定是没有拒绝她,于是更道:“那孩子也得到教训了,可以出来历练了!” 皇帝点头后,笑着说:“是可以出来历练了,但不敢说得到了教训!” 说罢,便让内官将南陵温的近况道出。南陵温在狱中真是不甘寂寞:写诗作词是常态,还敢评论朝廷各种政策,对军事大事也是评头论足,尤其是还推测苏子瞻绝食之事,是害怕贪墨毁了名誉,说他是个懦夫。 太后赶紧调转话题问询苏子瞻的情况,内官又详细说明,当听到苏子瞻变成农夫开垦荒地后,张可秀终于忍不住说道:“陛下,你对他们也太容忍了,我都羡慕起来了!” 皇帝见时机已经成熟,大家注意力已不在太后身上,赶忙将那日的话又对张可秀说了一遍: “太后已经跟我说了几次,你和南陵温情投意合,我本意成全,但见你和吾儿仲明也常亲近,固怕错点鸳鸯谱,还是你自己明说吧!挑一个。” 赵仲明在一旁故意木楞,张可秀急切地说道:“陛下,我还希望能为大宋社稷多做一些事!更希望能好好陪陪太后!” 太后摇头说:“可真不要再耽误姻缘了,哀家会有愧疚的!” 皇帝点头表示认可,他见张可秀涨红了脸,但没有做声,便继续说道: “不要把国事天天挂肩上,在朕眼里你们都还是青春作伴的年华,不要如此沉重,谈谈儿女私情也不会耽误事!” 听完皇帝的话,张可秀知道已不能推辞。她的心中,既有对即将到来的赐婚的惊喜,又有对未来的期待与不安。最终,她只得说:“一切听陛下的安排,真便宜了那小子!” 言语中虽带着几分嗔怪,可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和闪烁的眼神却出卖了她内心的喜悦。 皇帝通过热心于年轻人的亲事,成功转移了太后对后宫的关注,心里轻松很多,但内官在盘点给太后寿礼时,又有意外,里面混入了一张绝密的西北军力布防图。 皇帝已知道这是南陵温所为,但还是愠怒于他敢泄露如此机密,下令待寿诞完毕,立马亲自审问此人。 第169章 偏爱 皇帝内心还是南陵温有一些期待,因此他把提审的事交给赵仲针,他道:仲针,朕命你去监狱提审南陵温,务必将事情的真相查明。” 赵仲针恭敬地领命:“儿臣遵旨,定不辱使命。”说罢,赵仲针便转身朝着监狱的方向匆匆而去。一路上,他的心情复杂,但终归和皇帝一样,希望南陵温不会拿此事当儿戏,而是有阴差阳错…… 赵仲针一入监狱,便疾步走到南陵温面前,满脸焦急与不解,脱口而出:“陵温老弟,你可不要糊涂,别拿军国大事开玩笑啊?” 南陵温听后,猛的抬起头,眼中满是无奈与冤屈,回道:“仲针大哥,我绝不会做此等糊涂事,定是有些误会了!” 赵仲针紧盯着他的眼睛,递过动图,说道:“你看看这个,你让我如何信你?” 南陵温赶紧站起身,双手接住递过来的书卷,仔细观察后,大声说道:“仲针,你我相识多年,我的为人你还不清楚吗?我对朝廷忠心耿耿,这不正是具体的表现吗?” 赵仲针听后,一脸严肃的说:“我之所以如此拖延,先要追问你,便是想先了解事情原由,好给皇帝进言。你现在可是在泄露军事机密,这是重罪!” 南陵温又看了下地图,突然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来,你也来看看,难道我根据资料和自己经历画出的图,跟枢密院那帮人的一模一样?” 赵仲针开始也觉得有些不对劲,这才认真抓过地图仔细查看细节,赵仲针开始也跟着笑了,但随即收起声音,又是板着脸道:“就算无心之举,我开始边说军机大事不可当笑谈!” 南陵温从一个发黑的枕头里抽出一张巨大的卷纸,他递给赵仲针,赵仲针看后,又继续了笑声…… 赵仲针押着南陵温到了御前,皇帝一见南陵温,脸色瞬间阴沉下来。他对泄露军机之事向来是零容忍,当即怒喝道:“南陵温,你可知罪!” 南陵温不卑不亢,跪地行礼后说道:“陛下,臣无罪。” 皇帝怒目而视:“还敢狡辩!那地图之事作何解释?” 南陵温眼睛看向赵仲针,对方则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完整的地图,双手呈上,说道: “陛下,此乃南陵温所绘制的全稿。全凭借查阅的资料和自身经历,他主要是对运粮道以及兵力驻扎重新安排了一番,自认为比枢密院的更加合理和精细。” 皇帝接过地图,仔细查看,先是轻微一笑,脸色稍有缓和,但怒气仍未消,说道:“即便如此,你私自绘制此图,也是犯了大忌!” 南陵温作揖后,回复:“陛下,地图臣能随便画出,便说明其他人也能作出,此事不值得如此重视。当然我没有说枢密院的工作不细致。 他们关注的重点除了大略,还有具体的谍报工作,不可因臣这一张图便否定枢密院的功绩。” 皇帝继续眉头紧皱,一脸责怪的说:“以后可不能随意绘制地图,而且所有草稿都要好好保管,不得有泄漏?” 南陵温立马做抱歉状,他低眉顺目的说:“陛下,我在监狱里全当休假,所做之图早已在心中谋划了多年,全名是《大宋驻军图》,里面肯定有西夏、辽国、高丽甚至部门蒙古地区” 皇帝点点头:“想不到你还知道可敦城情况,说不定到过狼居胥山了!明明是一张偌大的地图,为何偏偏目前宋领土部分露出,这到底是何事?” 南陵温说:“启禀陛下,因为是我的手笔,肯定只能从监狱里流出,臣也不下小心,没有完全撕碎或者烧掉草稿!” 皇帝知道是套话,忽略此话直接说: “为了调和新法之争,苏子瞻绝食和吕惠卿亲弟贪墨案,朕已经冷处理,想不到还有人顶不识抬举,真觉得我不会杀人?” 南陵温这次是双手作揖回答:“陛下,动机也许不是你想的那样,这是走到今天这步,我终于敢确定的……” 皇帝沉默片刻,等想明白点,便让南陵温先退下,留下了仲针和仲明。 等闲人散去后,赵仲针拱手行礼,神色凝重地说道: “父皇,儿臣已查明监狱里的情况。因为之前苏子瞻绝食的事,我已经加强了戒备,没有任何人得以探监,唯独张可秀送去一堆书籍,还是南陵温主动提的要求。” 赵仲明在一旁听完后,微微皱眉,小声地说道:“狱卒都是精挑细选的,难倒谁还有能力收买他们,这不太可能,真有人比父皇更有权力?” 皇帝和赵仲明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道:“有,文武百官联合起来就有!” 赵仲明这才清楚,他一脸疑惑,双手摊开说道:“按理说,南陵温和苏子瞻虽然有时候恃才傲物,但几乎没有私心,哪里突然得罪这么多人!” 皇帝和赵仲针都沉默不语。赵仲明突然睁开大眼,一脸诧异,猛地向前一步说道:“后宫争宠一般?” 皇帝这才深叹一口气,双手背在身后,缓缓踱步说道: “这件事也只能冷处理了,其实,朕才是挑起事件的源头,我太过偏心二心,有意拔高他们二人在百官的地位,不想让很多按部就班、默默付出的人心有不甘,以至于很多人到希望他们不存在了!” 赵仲针连忙上前,轻拍皇帝的后背让其平复心情,他说道: “两人都太过年少得志了,您看看像韩相,欧阳大学士等人,已经是位极人臣,深得信任,但并不会引人妒忌。只因他们都是经过二三十年以上的摸爬滚打,他们付出的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对比之下,这两位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一年就能抵别人十几年功绩,严重的刺激了正常人的投机和妒忌之心,也许老天也会羡慕。” 皇帝听清了赵仲针的每个字,他回应:“针儿,这老天羡慕是指什么?” 赵仲针面无表情的说:“临渊见鱼者,不祥!更何况这等超脱物外的人才,不是凡物,怕不能长期拥有! 就比如汉朝的霍去病将军,其武功可以封为历史第一人,但小小年纪便陨落,他的出现和消失都如天上的流星,只划过夜空便马上不见。” 赵仲明点点头,若有所思地说道:“曹操的小儿曹冲最为聪明,有神童的美誉,而且深得曹操的喜爱,已是内定的继承人,但却不幸早亡,强如魏武侯也只能将其厚葬,不再追究此事,想来已明白是自己的厚爱,把儿子推向死亡的深渊吧!” 赵仲针听完,继续说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此二人是划时代的天才,真想他们成长起来,不能如此顺遂,若与百官对立起来,以后还不知要经历多少凶险!” 见皇帝和弟弟没有异议,赵仲针又补充道:“将南陵温和苏子瞻暂时贬到岭南附近,这方才是救他们的办法!” 赵仲明摇头,着急地争辩说:“如此莽荒之地,又瘴气十足,恐怕会染上疾病!” 赵仲针笑着说:“弟弟放心,我秘密下令,让大将折可适上书,说青塘地区有异动,到时候父皇下令枢密院派人去调查,想必没有比南陵温更合适的,至于苏子瞻可以一同前往,让他先回蜀地探亲便可!” 赵仲明点点头,脸上露出钦佩的神情:“还是哥哥想的周到,这是个一石二鸟的方法。” 皇帝点点头,停下脚步,目光深邃地说道:“此事也不去追究了,让司马寺派官员去蜀地安抚盐商,同时让吕惠卿亲弟立马交上所有财产,我还要发一个罪己诏,大意便是自己年事已高,有些偏听于人,现在开始要广开言路,让朝廷气氛稳定起来!” 第170章 民间舆论 在繁华的汴京城里,南陵温和苏子瞻同时被贬官到岭南地区的事不胫而走,一下就引燃人们八卦的热情。 这次,南陵温是悄悄地离开了汴京,而且他是刻意装出一副灰溜溜的落魄模样,只为满足人们心中对他落魄的幻想。 张可秀和赵仲明们也没有去送南陵温一程,这自然也是做给周围人看的。 一段时间后,关于南陵温和苏子瞻的各种离谱消息也传了出来,赵仲针认为目的已经达到,但为防万一,还是让赵仲明去民间再探听一点舆情。 这一日,赵仲明和张可秀乔装到各个客栈去收集消息。 正午过后,他们走入一间名为山寺的客栈,这次来的巧,刚入座就听见有两个落魄书生在小声的议论着南陵温的事。 这两人一看就带着一股酸溜溜的气质。皮肤稍白的那人先开口说:“同样寒窗数十载,为何南陵温一下就可以做到大理寺少卿的位置,而我还要再等吏部安排,下个月要是还不给我安排,便只能先投奔亲戚,进入西北军发展了!” 另一个皮肤黑的人回答:“南陵温那小子,还有带兵打仗的经历,他曾经率骑兵突袭到西夏境内,帮青塘城解围,又是高昌国王族出身,人和人真不能比,对比之下,我都没有活下去的动力了!” 皮肤白的书生回应:“不至于此,有天赋有出身,我不羡慕。关键是此人玩弄权术之余,还深得上层的喜爱,连太后的养女也准备许配给他,可以抱着一个如此的美人归,这真让人好生郁闷!” 黑脸书生回答:“他什么都有了,还要支持新法,更进一步攫取政治地位,这真是不给我们这些大众平庸留活路,干脆大宋朝廷就用他一个人,我就不信他能以一挡百。” 白脸书生回应:“所以这次贬官的好,还是蛮荒的岭南之地,真算替我出口恶气!” 黑脸应和着:“我们哪个人不是小心翼翼的努力几十年,方能换回一点成就,凭什么那厮就能一步登天,年少拥有一切,就该如此打压,干脆贬到儋州更好!” 张可秀听到抱得美人归时,心里才平静了一些,她满意于外人对自己的评价,不自觉的点了点头,心想:看来百姓的眼睛还是雪亮的。 因为是乔装,只等两人稍有停顿,张可秀便去故意接近二人,她压低声音学起折可适说话的语态: “两位兄台,可是在讨论刚被贬官的大理寺少卿南陵温?” 两位书生听后都一脸疑惑,但见两人谈吐不凡,且衣料质地高级,便一起警觉地回应: “小老百姓拉拉家常,恨自己没有那样的天赋和经历呗!” 张可秀示意赵仲明一起坐下,她挑了挑眉,说道:“我是往来青塘和汴梁的商人,听闻了京城中最近发生一些大事,尤其是文豪苏子瞻也被贬官,这可是真事?” 书生们怕被利用,都是一副的支支吾吾的模样。 张可秀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大声地说:“小二,给我们一间上好的包厢,上几壶好酒,再来几个好菜!” 只等两人移步,赵仲明也配合着说:“我们算与二位有缘吧,你们知道外地商人来此最怕遗漏些关键信息,想必二位肯定是本地通,可否赏脸一聚,给我梳理一下如今形势!” 那二人见对方十分客气,又有美酒佳肴,都立马点头答应,只一进包厢,就打开了话匣子。 两人先告诉张可秀和赵仲明,苏子瞻和南陵温的口碑很差。只因他们获得太多的关注,弄得整个大宋王朝好像只有他们两人而已。 张可秀表示了认同,她又追问:“比起贪污受贿,这二人行为又如何?” 白脸书生听到此话后突然来了精神,他手舞足蹈地说: “都是要不得的行为,但谈贪污目下离我们有点远,苏子瞻和南陵温可是实实在在横在我们面前的大山,为什么我要如此受苦,他们却可以如此轻松地获得一切,我不怕告诉你们,我见过太后那个养女一面,真有沉鱼落雁之貌,当然她喜欢舞刀弄剑,这点不太符合我的娶妻标准,不然……” 张可秀露出怪异的表情,撇了撇嘴。这时候,赵仲明打开了话匣子,因为赐婚之事,他伤心了好一阵,现在终于可以借机吐槽一下张可秀了。 赵仲明假装皱着眉头,他说:“你说的那位女子,我路过青塘城时好像见过,并没有你说的美貌,难道不是一个人?” 张可秀一阵冷笑,瞪了一眼赵仲明,那眼神仿佛在说:“看着办,等下有你好受!” 白脸书生早已喝开,根本停不下来,他笑着说: “她戎装的时候,都是英气逼人,不敢想象,如果一身华服打扮时是何等仙姿! 我在皇城门外,曾经看到她与太后一起出行,那身姿和气质,想不通为什么会看上一个异邦的王子,应该嫁给皇子的呀!” 张可秀又喜又惊,她尴尬的看着挑起话题的赵仲明。 此时,赵仲明好像心中卸下包袱般,后仰着头,一脸洗耳恭听的模样。 黑脸书生见状,于是接话:“也不知是那个圣贤的规定,为何自古才子配佳人!好不让人郁闷!” 赵仲明听后,忍不住道:“我觉得南陵温看上去,像是个轻浮放浪之辈,不如孤身去西夏的赵仲明皇子,我虽然没见过他,但根据他的事迹,知道此人是个内心细腻,重感情之人,真不明白皇帝怎么想的!” 张可秀第一次见赵仲明如此,笑着接话,脸上却带着一丝无奈:“我也不明白!” 这时候,赵仲明也继续开起玩笑,他捂着嘴笑道:“这南陵温是异邦王子,说不定有些秘术符咒,让这位养女迷了心智!眼里都不到皇子了!” 白脸书生重重拍了桌子,一脸豁然开朗的样子,他说:“看来陛下也是被如此迷了心智,不然如何会偏袒这一个外族的人!” 黑脸书生思前想后,一脸疑惑的说:“难道苏子瞻也会这样的秘术吗?不然……” 赵仲明笑着说:“兄台,思考问题条理清晰,我以为说不定苏子瞻是跟这位南陵温学的,不过二人皆已被贬官,这下就不用太过替陛下担心了!” 白脸书生说:“不知道太后养女会不会悔婚,看来我得书信一封,让她知道自己还可以有更多的选择!” 张可秀坏笑地说,眼睛里透着狡黠:“你可有渠道让她收到,听你形容她的美貌,我都动心了,也想书信一封!” 白脸书生回应:“渠道也有,就是得动点脑筋!御史和监察官虽然不管这些艳遇之事,但如果和时政扯上一点边,会有些效果的!” 张可秀在这戏谑当中,突然明白了一些人性,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想:贬官南陵温是对的,不然太过顺利招人记恨,以至于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局面,真的会有无尽的麻烦! 赵仲明和张可秀,又与这两个书生闲扯一阵,只听越说越离谱,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又无奈。 他们知道,这民间的议论往往充满了各种猜测和嫉妒,但也从侧面反映了南陵温的身上的光环已经被卸下许多,他已经快“落入凡间”,离不被人再各种刁难的情况不远也! 第171章 故人相见 在素有“天下粮仓”之称的洞庭湖附近,苏子瞻和南陵温正一同等待着朝廷的下一步命令。 这当然是皇帝的精心安排,此地物产丰饶,百姓富足,官民关系和谐融洽,青苗法推行得极为顺利,堪称典范。 湖南湖北的人,自古有前往岭南做生意的习惯,此地是前往南部的前站,故而南陵温们出现在此,并不会引起他人的猜疑。 在等待朝廷命令的日子里,苏子瞻和南陵温对当地的民风民俗进行了细致的考察。由苏子瞻亲眼所见,又与众多农民深入交流后,他对新法的看法开始有了转变。 一日,在驿站中,两人偶遇了路过此地的秦京。原来,他因受贪墨案的影响,要回京城接受问话。 苏子瞻和秦京一直投缘,又恰逢洞庭湖上大雾漫天,所有船只都无法前行。秦京便提议到乡镇下面去游玩一番。 南陵温当即拒绝,但苏子瞻兴致勃勃,他力劝南陵温接受,当然是有意改变秦京在南陵温心中的印象。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南陵温想到苏子瞻已对新法有所改观,且自己也在场的情况下,料想秦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便答应了一同前往。 三人策马来到一处乡镇,秦京入镇后很快便与人交谈起来,不一会儿就回来对二人说: “我打听过了,此处有一悬崖峭壁,那里风景极美,却有些危险,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苏子瞻有意夸赞道:“秦京,你倒是干事不惜身哦!” 秦京来了兴致,回问:“苏兄,何以发表如此言论?” 苏子瞻说:“贩夫走卒,我也能与之交流,但没有你这般浑然一体,看来我脱离百姓太远了!” 南陵温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刚才秦京与一名老妪交流时,着实让他吃了一惊。在他看来,村里的“三姑六婆”之流最难对付,秦京能与她们畅快聊天,至少说明他与底层接触颇多,懂得如何把话题延续下去。 南陵温心中还气恼秦京背后干的事,他直呼其名道: “秦京,你不是没有能力,也不是做事没有恒心,就是目光太短视。你真想给家族扬眉吐气,获得家财万贯,一路安稳干到参知政事,不是最好的途径吗?怎么因为一些小利就迷了眼睛?” 苏子瞻也有同感,因此他没有替秦京反驳,而是示意对方回答。 秦京笑着说:“我自认吃穿用度是比同级官员奢侈一些,但都是在法规以内,我私人并没有多余钱财,而且田地房产已经上报给朝廷,绝无隐瞒!” 南陵温厉声道:“以苏大哥先前所在的密州为例,知州在花费十万贯的公使钱时,都是按着“能省则省”的原则,希望能余下来给百姓多办事。 你倒好,全部拿来吃喝。轮到给百姓办事缺钱时,便把责任都推给朝廷,你是合了规,但实际上是在钻漏洞,大宋律治不了你,但我们都看在眼里!” 秦京点点头,他说:“我没有触犯律令便可,至于道德部分的事,我不想与你讨论,我们出生不同,若是你出生在一个贫苦人家里,挨过饿受过冻,每天除了劳作便只能睡觉的话,相信你不会比我现在做的更好!” 南陵温没有按照秦京的思路走,他说:“这种随便假设的事,随你怎么得出结论,我吃过的苦不比你少,如今你是吃穿有问题,便是我不食人间烟火,但时至今日,你做出的行为完全受物欲支配,你这是私心,没必要老是拿过去做借口!” 苏子瞻见两人火药味渐浓,赶忙调停:“秦京,我觉得南陵温说的很对,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就算你想弥补也够了,如今朝廷已经对你的行为有所不满,还望你好自为之,我是十分欣赏你的行动力,因此好言相劝!” 秦京点头,但不再多言,转瞬间,三人已到达传说中的峭壁。 这是在湖边上的一处悬崖,在悬崖尽头有一处一丈来宽的缺口,缺口对面是一个极小的谷地,有好事者在里面架设了一张石凳,外加四张石桌。秦京指着手臂粗的木藤说:“本地人都是借助木藤一跃而过,对面回看我们现在所站的位置:有山有水,算是个惬意的地方!” 苏子瞻,仔细看了一眼深渊,叹一口气:“这还是有危险的,说不定以前摔死过人!” 南陵温也跟着凑了过去,他看了一下深渊间距,见助跑空间也够,微笑着说:“还好,你们若想去,我无所谓!”说完,便一个助跑用力跨步跃过缺口。 秦京似乎有意和他比试,大声地说:“我不用助跑也能过去!” 苏子瞻摇着头说:“莫要如何!没必要拿性命开玩笑,我们还是老实的借力藤蔓吧!” 只是话音刚落,便见秦京走到悬崖边,一个健步跃过缺口,但落地后有些不稳,有后翻迹象,好在南陵温出手拉了一把。 苏子瞻在一旁看的头皮出汗,他大声地说:“你这小子如此大胆,以后怕是连人都敢杀!” 南陵温听完这句心里也愣了一下。看来以后如果有冲突,秦京不会对他们手下留情的,现在,他就必须先开始提防此人了。 随后,苏子瞻也借力藤蔓,跨越了缺口。三人在石凳上畅聊一阵。环顾四周,果然是个休闲的好去处。 苏子瞻对着秦京说:“洞庭湖附近的官员风气跟北方不一样,几乎没有架子。这里为了落实新法制定的政策十分繁多,但每条都从实际出发。真要人佩服当地父母的能力。” 秦京听后,笑着说:“苏大哥有所不知,这地的知州便是吕慧卿!” 南陵温有些不屑,他说:“吕惠卿此人我清楚,没有看不起他的意思,但如此短的时间内,他绝不可能梳理好如此多的细节!” 秦京恭恭敬敬地说:“南少卿有所不知,这些政策都是当地村民自己摸索出来的,官员们也觉得效果良好,便因利导势。” 南陵温说:“怪不得王大人如此看重吕惠卿,这点上面他倒是把握的十分清楚,这让我想起了陈胜吴广的那句话‘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苏子瞻听后,一脸疑惑的问:“南老弟,这话又是什么个意思?” 南陵温赶忙解释:“我觉得朝廷政策的制定不应该由上而下,散落在田间地头的农民智慧才是真正的学问!” 秦京一听就满脸的笑容,显然他觉得在不耻下问方面,南陵温很开明。 南陵温不吃秦京的攀附,他继续说:“像吕惠卿这人其实还算务实,他知道百姓不需要过多干涉,只要给一点时间,他们便清楚做什么会对自己有利,父母官只要在道德和大方向上把握一下,大家就都能过上好的日子!” 苏子瞻说:“我之前去过密州,那里的官员还是强行摊派青苗贷,来到洞庭湖此地后,一些真的都是自愿行为,也给百姓们带去了实在利益,看来政策的制定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关键是如何执行,这便是我的一点体会!” 南陵温知道苏子瞻真已有新的认识,他高兴地说:“这样便好,不要为了反对而反对,拿不定主意就多到基层走一走,汲取民间智慧呗!” …… 第172章 相聚时 在洞庭湖滞留了大半月的南陵温,终于收到了朝廷的调令。此次,苏子瞻也将与他一同前行,肩负起蜀地盐商善后事宜的重任。 经历过种种,几个好友终于又在凤翔府相聚,远离京城的喧嚣后,他们身上的压力着实减轻了不少。 苏子瞻不知自己身陷囹圄和频繁贬官的缘由,只觉得自己仿若死里逃生,心中感慨万千。他率先开口说道: “我和南陵温在洞庭湖等待时,曾与秦京碰过面,我们还一同前往大好河山游玩。我并非要为他美言,只是觉得放下政见后,大家皆是有血有肉、有喜怒哀乐的凡人。” 南陵温听闻,目光特意转向张可秀,只见他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透着一丝紧张,想瞧瞧对方的反应。 秦京对于张可秀而言虽然是过去式,而且已经斩断了情愫,但此人还时不时地出现,即便自己能够理解,也还是想看看张可秀内心的态度是否有所改变。 张可秀听完,无奈地摇摇头,她轻咬嘴唇,眼中闪过一丝烦躁,说道: “这个秦京,着实令人头疼! 当我以为他会改过自新时,他一定会表现出贪图富贵的行为;当我准备狠狠指责他时,这厮又能做出点像样的事来,还是你们来评价吧!” 赵仲明在经历赐婚之事后,已将精力重点转移到国事与家族事务上,他不再像从前那般热衷调侃南陵温和张可秀之间的感情。 这次听完张可秀的回应后,他直截了当地说:“这件事我站在苏子瞻大哥这边。大多数学子考取功名无非是为了荣华富贵,美女如云,这乃是人之常情。 至于秦京这边,他的品性确实有待约束。不过,正如苏大哥所说,贪图享乐倒也并非犯法之事,我身边这样的人不在少数,只是程度不同而已!” 南陵温听了,忍不住站起身来,双手握拳,激动地说道: “道德修养越高,越能驾驭手中的权力和心中的贪欲。希望假以时日,秦京能够明白这个道理!” 张可秀听后笑嘻嘻的说:“关于秦京,你不要太激动!” 南陵温默然,这时,苏子瞻又将话题拉回到曾经一起游玩的时光,他感慨地说: “回想大家初见时的美好,令人难忘。当然我也不否认,如今的相聚同样快乐。” 南陵温不想自己被误会,紧接着解释之前的话: “苏大哥,其实,你真没有受过人生的苦,对于广大的劳动人民而言,他们很难有像我们这般休闲畅游的机会,而我所强调的道德,正是希望我们这些既得利益者,给他们留出更多的生存空间!” 苏子瞻听后,十分感慨,他走上前拍了拍南陵温的肩膀,叹服道:“陵温小弟,我之前还是小瞧了你,原以为你心中已经满是儿女情长,想不到你还是心系天下太平、百姓安乐的老样子” 赵仲明发出一声爽朗的笑声,说道:“南陵温才不会嫉妒秦京那家伙,不过那小子的确仪表堂堂。但凡不了解他的过往行径,都会觉得他是个内外兼修的人,是吧,可秀?” 张可秀内心暗自纳闷,刚刚还觉得赵仲明成熟了许多,不再过多谈论儿女情长之事,怎的一下子又回到了老样子。她冷冷地回应道: “秦京表面上看,比南陵温更像正人君子。所以说,人不可貌相,我也是与南陵温接触久了,才发觉他更有内在修为!” 南陵温听到这般内涵,大声回道:“可秀,你得公私分明,我是外貌大于内心,我不要你先发现我内心的美,能被我的外表迷住就行!” 说着,还故意甩了甩头发,做出一副自恋的模样。 苏子瞻也被逗得发出了爽朗的笑声,欢快的气氛瞬间弥漫开来,大家仿佛又回到了第一次前往辽国边境的那段时光。 待众人的情绪逐渐稳定下来,张可秀才缓缓地从袖中掏出手中的密信。 这是一封折可适送来的密报,内容提及阿里骨出尔反尔,开始以各种借口驱逐青塘地区的汉人,鬼章这边也和西夏的没藏讹庞保持着联系,暗中威慑宋人不可出兵。 赵仲明看完,满脸的不解,他把密信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大声问道: “阿里骨年纪轻轻,怎会如此头脑发昏?竟然放弃与我国交好所能获得的各种利益,转而投靠一个‘穷亲戚’西夏,我真是一点都想不通!” 苏子瞻向来心直口快,说道:“可秀妹子,论及分析军事,你比我们所有人都强。不如你来分析一下阿里骨此举的动机!” 南陵温这次也表示认同,他双手抱在胸前,点了点头补充道:“我就不多言了,经历了最近的这些事,我才深知自己还是应当少逞口舌之快为妙!” 赵仲明一脸惊讶,调侃道:“看来关进牢房还是有用的。这次回京后,我求父王再多关你几个月。” 张可秀也表示了肯定,她表情严肃,目光坚定地分析道:“阿里骨是在不断地利用宋国和西夏的势力,以此来巩固自己的地位。我想,他的终极目标应该是称帝,如此一来,他的种种行为才显得合理!” 南陵温估量了一下对方的实力,他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说道:“三千骑兵先行,两万步兵缓步跟进,十五日内能否占领青塘?” 张可秀也仔细思考后回答:“一千骑兵,一万步兵即可。但是到底能驻兵多少,是否能对地方势力造成威胁,我无法准确估计!” 赵仲明说道:“我是根据补给能力倒推的,我们目前只能供给一千骑兵。再加上家属和辎重人员,大概在五千人上下,这已经是非常吃力了!” 南陵温接着说:“之前,我故意在青塘地区传播灌溉技术,咱们可以从这批人员中挑选几百人作为守卫,这样骑兵们就能心无旁骛地作战!” 张可秀高兴地说道:“这批人不要再额外安排人提供物资补给。闲暇时让他们和骑兵家属一起干些农活,既能增进感情,说不定还能收获一个大粮仓呢!” 苏子瞻听着众人的讨论,频频点头,心中对军事行动也有了更多的思考。他想起名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南陵温目光坚定,经过在青塘的经历,他自认已经能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继续说道:“行军时,我们还需考虑当地的地形和气候,出奇制胜的事可遇不可求!” 张可秀点头表示赞同:“没错,情报的收集也至关重要。我们要清楚阿里骨的兵力部署和他可能的战术。” 赵仲明拍着胸脯说道:“放心吧,我会先安排人手去收集情报,一定不会让大家陷入被动。” …… 苏子瞻看着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真只恨自己不能再年轻十岁,一起带兵打仗…… 第173章 虚实青塘 南陵温为进驻青塘,可谓是煞费苦心,做了十足的准备。他们兵分两路,一路是剽悍的骑兵,风驰电掣般先行出发,目的是斩断青塘与外界的联系;另一路则是辎重和攻城部队,缓缓前行,同时还对外宣称拥有十万大军,试图从气势上先压倒对方。 大军越过宋国边境前,张可秀和南陵温还和熟悉本地情况的将领包括折可适开了战前分析会 大家都一致认为,阿里骨的军队看似强大,实则外强中干,不足为虑。 宋军进驻青塘,最大的隐患其实是西夏的没藏家族,那些人很可能派出骑兵来骚扰宋军后勤,能否击溃这股夏军,无疑是取得这场战争胜利的关键所在。 了解个中情况的赵仲明此次自请为督军,负责粮草押运。他深知责任重大,害怕部队中有人冒进,因此坚决贯彻南陵温开始制定的“结硬寨”策略:只走大路,只在天气条件好的情况下行军,只在有充分地利的位置扎营,而且扎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做好防御工事。同时,充分利用斥候探听消息,绝不做任何冒进之事。 阿里骨在宋国里也有些眼线,第一时间便得知了边境宋军在集结军队。他顿时慌了神,立马向西夏求救,同时派人疯狂搜刮农民的粮食囤入城中,做好被围的准备,一时间,河湟谷地人人自危。 确认骑兵已经切断青塘城和外界的联系后,这日,南陵温与张可秀商讨下一步的作战策略,南陵温解释起之前自己到行为,其实是为了速战速决,搞出的心理战,所谓虚虚实实,让对方阵脚大乱。 张可秀笑着说:“你连我们都骗?” 南陵温赶紧解释:“我们周边的眼线太多,现在我才敢吐露心机,但应该骗不了人你!” 张可秀说:“你说话不会如此不着调,所以,当你说出十五日可以占领青塘时,我便知道你有新的谋略!” 南陵温说:“我也怕阿里骨会狠心死守 所以只能虚虚实实! 所谓虚者:便是之前先放话十五日内,收回青塘,造成一种气势上的压迫,给足阿里骨等人心理上的压力。 目前,这一豪言壮语应该迅速在敌军中传播开来,至少在日期未到前,阿里骨一方,肯定会人心惶惶,提防我们夜里偷袭!” 张可秀说:“有一点点线报,青塘城内与宋人有利益瓜葛的贵族和已经习的农业灌溉技术的人员,已经在给阿里骨施压,希望尽快结束战争!” 南陵温满意的点头,他继续说:“所谓实者:便是用骑兵开道,把青塘变成孤城后,便开始在城外修筑防御工事,给阿里骨一种要长久围城的感觉。” 张可秀说:“你还秘密制造了几千的木牌,那是怎么回事,我害怕泄露你的计划,因此不敢提前过问!” 南陵温解释:“我让人加点赶工了几千块木牌,在木牌上用汉文、吐蕃文写上:“只抓阿里骨,不问其他人“的字样,并备注一行:得此令牌者,相当于免罪牌,所犯错误一概不追究。这些木牌通过水路和风筝,被不断投入城内。” 张可秀说:“怪不得,之前我知道阿里骨在收集木牌,但不知道为何如此,现在明白一点了!” 南陵温高兴的说:“如果是这样,那么事情,已经比我想象到更乐观!”…… 另一边,阿里骨得知木牌上的内容后,怒不可遏,下令上缴所有木牌,违者直接处以极刑。 然而,尽管阿里骨下达了如此严厉的命令,但因为守军们可以看到城外情况,他们见本地已有人在与宋军种田,和谐共处,便有人开始起异心,收起木牌以备不时之需。 果然,阿里骨见每日收缴上来的木牌越来越少,知道好多人已另有打算,加之贵族们在旁敲侧击告诫他不要再扩大敌人规模,他只能答应:尽快解决战斗。 宋军十五日占领青塘的口号已过,眼见对方还在继续修建工事,阿里骨心急如焚,召集身边谋士,商量对策。 鬼章说:“这宋人太狡猾了,不断切断青塘与外界的联系,但我可以肯定救援的信件已经送达西夏,他们应该已经在攻击宋军的辎重部队!” 阿里骨摇摇头,忧心忡忡地说:“宋人虽然斩断了我方与西夏的联系,但在河湟地区,我还是有些眼线的,他们都没有发现西夏军队反攻的痕迹。” 一谋臣开口道:“启禀大王,为今之计有三策。上策便是开城投降,给宋人赔礼道歉,可以把一切责任推给鬼章大将军,但要劳烦鬼章往汴京走一趟,宋人照例做做样子,不会为难他的!” 鬼章一听,怒目圆睁,一副拔剑的样子,他大喊:“你这是在战前扰乱军心,我现在就把头颅取下,交给宋人领功!” 谋士冷笑道:“你把大王当成什么人了,难道他会杀一个进谏的人?” 阿里骨赶紧拦下了鬼章,同时,眼神示意对方冷静下来。 谋士得到应允后,又说道:“中策是向西夏称臣,但前提是要他们打退宋人的进攻!” 鬼章有点疑惑,他说道:“我虽然没有读过书,但还是清楚向大宋称臣得到的利益更多,西夏就算了吧!说不定援军的粮食都要我们提供!” 谋士笑着说:“大将军看来愿意去一趟汴京了!” 鬼章这才恍然大悟,宋人号称“十万大军”,不交出他或者阿里骨,绝不可能退兵。 阿里骨没有多言,他想听这下策。 谋士继续说:“我们在城中只囤了三个月的粮食,本来宋军的极限也就是围城三个月左右,到那时候他们的补给一定会出问题,到时候,我们再趁机进军的话,这场仗的胜利便很可能在我们手上!” 鬼章有点佩服地说:“怎么这个是最下策?我们现在就规划着粮食吃,再多坚持一个月应该不成问题!” 谋士说:“宋人散发的木牌你也看到了,他们的心理战已经起效,关键是之前他们在推广灌溉技术,如今在城外有好多的良田,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内都会有所收获,我想,这次就是围上半年,宋人的补给也不一定有问题!” 阿里骨点头,愁眉不展地说:“宋人这招实在是太绝了,当初不应该搞灌溉技术的!” 鬼章听完 急切地问:“那么下策到底是什么?” 谋士说:“我们的骑兵无法与对方正面较量,如果能利用地形优势偷袭对方的辎重部队,应该会加速宋人的退军!” 阿里骨说:“我明白了,的确是兵行险招,但要探子们先发现西夏军队的踪迹,两军一起配合,我想宋人的辎重部队是根本无法应付的!” 谋士点头:“为何是下策,只因不可控的东西太多,有点儿赌博的意思!” 鬼章对谋士作揖,满怀歉意地说:“还请先生原谅我刚才的冒犯之举,在你看来的下策,是我鬼章的上策,走着瞧吧,一定不让你们失望!” 第174章 阿里骨的心眼 宋人军队已经围困青塘城足足有半月,基本没有打过硬仗,另一边的赵仲明所带领的辎重部队,则刚走完一半行军路程,起码还要半月才能抵达青塘。 包括阿里骨在内,所有人都在等西夏军队的消息,终于在又过了三日后,有人发现了西夏军队进入河湟谷地的踪迹。 南陵温知道夏人来了,兴奋的表情溢于言表,他赶紧命令骑兵们加强巡逻,不能让任何可疑的东西传入到青塘城内。 张可秀不解,悄悄把他拉到一旁,道:“陵温,我们不是希望引蛇出洞吗?为何还要加强巡逻。” 陵温是被拖出的营帐,他的注意力还在刚才被张可秀牵过的手上,此时,将它放在胸前,还能感觉到心脏剧烈地起伏着。 原来,张可秀听到加强巡逻的消息时,内心一时吃惊,认为和预想的不符,怕是南陵温下了错误指令,因此也不顾平日里的持重,直接跑到对方跟前,用手扯着对方移动。 南陵温在慌乱时,用手挡住了自己,张可秀索性牵着他手,一起走到一边,给周围下属一种要谈私事的错觉。 张可秀见南陵温还是一副羞怯的样子,直接把手握成拳头,问他:“怎么?不受几下皮肉之苦,就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南陵温仿佛提醒自己一样,说道:“稍安勿躁,我们的机会来了,这招才是引蛇出洞!” 张可秀说:“你真觉得阿里骨有这个胆子?” 南陵温说:“你把仲明兄给我们的信好好看一遍,当然是用我之前教你的方法!” 张可秀这才将信中内容每隔三字挑出一字连贯起来,读完后,突然眼睛一亮,内心默念:“西夏出军十万!” 虽然眼见四周无人,但为了保险起见,张可秀还是用手围着南陵温肩膀,用蛮力将对方拉倒坐下,接着还顺势把头靠近,给远望之人一种小鸟依人的感觉。 南陵温赶紧示意自己的肩膀快要断裂,他道:“赵仲明又不在这里,你这般打情骂俏给谁看?” 张可秀此时头还靠在对方肩膀,她说:“忘记告诉你了,我袖里还有一把削铁泥的匕首,如果你再废话,就削了你的舌头拿去下酒!” 南陵温赶紧“温顺”的说:“不用了,我已确认没有人在偷听我们,关于西夏为何派出十万大军,我有些理解,不知道和你心中所想是否一致!” 张可秀知道南陵温已有对策,她自认谋划不过对方,于是先说:“一两万军队可以理解为没藏家族的行为,如果是十万,必须得到西夏皇帝的同意!” 南陵温也伸开手臂,将张可秀一把抱紧,看到对方睁大眼睛,他先解释起自己的行为: “刚才好像路过一两个士兵,虽然不能听到我们谈话,但是为了不让别人起疑,情侣之间的基本动作还是要做好!” 张可秀说:“你不要多想便可以,赐婚的事是皇帝和太后逼我,我其实不愿意的!” 南陵温点点头,他享受着这一刻,同时继续分析:“这次我便不卖关子了,首先西夏大军压境,就是在告诫阿里骨全力配合,这应该是他们之前的约定,现在的关键便是这十万军队要打到什么程度:速战速决,还是要在河湟谷地,坚壁清野!” 张可秀回忆过往,她说:“我们与西夏太后有过盟约,她应该是做做样子给阿里骨看的,因此速战速决的可能性大!” 南陵温摇摇头说:“十万大军的补给可不是一个小问题,真要做做样子,和我们一样,先派几千骑兵即可!” 张可秀猛的顶了一下南陵温的胸膛,然后说:“西夏人真是言而无信,看来我们之前的努力又白费了!” 南陵温痛的差点大叫,他一脸痛苦的说:“你又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为何要如此惊讶!西夏人若不贪心,我们哪里引得出阿里骨出青塘城!” 听完,张可秀还是十分担心的说:“你也清楚目前西北军的机动兵力,是应付不了西夏和阿里骨的集中的攻击!” 南陵温说:“你忘记了西夏人不善于攻城,我们死守青唐城便可,赵仲明那边,我已经告诉过他如何应对了!” 张可秀有点惊喜的说:“看来你早就给他交代过,但突然加强了巡逻,你让阿里骨如何突围?” 南陵温嬉笑着说:“为了保证农田的收成,我可没有在那里修建任何防御工事,而且多用本地人把守,里面应该有些两面派,相信阿里骨会有办法的!” 张可秀跟着嘻笑:“你待我,可不许如此奸诈狡猾,否则……” 话说,赵仲明知道西夏大军已经在路上后,赶紧将军队化整为零,对于行动不便的家属等,先以各种借口,让他们原地垫后,实则是带上部分辎重悄悄赶回宋国边境。 因此,等到他们进入西夏军队包围圈时,就只剩几千非常灵活的机动部队。 由于阿里骨尚未突围,也是梁天后念及旧情,因此在正式进攻前宋军前,她叫下人去给赵仲明送了一封文书,内容便是让他放弃抵抗,交出所有物资,如此可以保全士兵们的性命。 赵仲明肯定是拒绝,同时也回信一封,讽刺道:“梁太后的话,怕是做不得数吧!不然之前密谋的行为如何解释,因此这次宋军一定会死扛到底!” 梁皇后见对方不领情后,勃然大怒,她对周围人道: “宋人难道不明白兵不厌诈吗?现在如此不识抬举,看来是天亡他们也!” 当然这个时刻,梁皇后也更有底气,因为阿里骨的军队经过连夜奔袭,已经与他们会合。 梁太后下令给阿里骨分发粮食和兵器。稍作安顿后,便要求其作为攻打宋军的先锋。 阿里骨虽然是一口答应,但是告诫太后:“皇后,您可不要忘记自己的承诺,不然我还留有后招,可以立马与宋人和谈。” 梁太后知道对方所言非假,便安慰道:“我命令你们攻击的是宋人的辎重部队,战力一般,而且所缴的物品,你们都可以自行处理,这样如何?” 阿里骨这才转怒为安,为了自己的称帝梦想,他必须在两边摇摆不定。 阿里骨回到营帐,对谋士说道:“这西夏太后也不是个善茬,咱们得留个心眼。进攻宋人时候,我们先佯败,见有机可乘再冲!” 谋士附和道:“将军,咱们可不能被他们当枪使了。最好是把宋军所有的俘虏都杀掉,宋夏之间打得越火热,对我们越有利!” 阿里骨皱着眉头:“哼,先看看形势吧!我感觉偷袭出青塘太过顺利,好像对方故意放水!” 另一边,等阿里骨“按计划”顺利的偷袭出青塘城后,张可秀担忧地说: “陵温,有一点我不明白,万一阿里骨通过这次和西夏人联手,真的形成联盟,我们可就有大危险了?” 南陵温自信地笑了笑:“放心,除非阿里骨放弃称帝。不然他们之间的联盟不过是利益驱使,脆弱得很。” 张可秀点点头:“要阿里骨放弃称帝,应该比让秦京不贪墨还难,一切都是人性!” 南陵温打断她:“也可以用我举例子,比如说,比让我失算都难!” 张可秀白了他一眼:“就你能!要是出了差错,看我怎么收拾你。” 南陵温笑着说:“好好好,都听你的,绝不会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