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兮月传》 第1章 凤谋 风飐飐,雨燕低飞,蹁跹丛林间。 一身着天青色衣衫的姑娘,微蹙峨眉,透过隔扇窗望着外面,天幕渐沉,映出她黯然的眉眼。 一个小丫鬟挑帘进来:“姑娘,该掌灯了。” 嚓!一声火折子,瞬时冒出一团火,白铜莲花灯被点燃。跳跃的火光中,女子眼眸轻合:“青烟,派出去的人已有月余未归,不该出了什么变故吧。” “应该不会。” 主仆忧思之间传来碎快的脚步声,又一小丫鬟手里举着一封信进来:“姑娘,都城有信来啦。” “快给我,”姑娘接过信快速拆开。 两个小丫鬟站立一旁,只见主子拿着信的手微颤,写满字的纸张被细白的玉指用力捏起了褶。 姑娘侧首吩咐:“去请明镜师太。” 这姑娘是居在庵中的林家小姐林兮月。 小丫鬟见主子双眸含泪,对望一眼,性子急的那位快步掀帘出去,没入夜色。 明镜师太今年三十有二,其娘家是曹国公府,当今的国公爷正是她嫡亲的兄长。她与林兮月母亲白嘤是闺中密友,后来明镜师太嫁给了福郡王。 那福郡王是个附庸风雅的伪君子,喜欢红袖添香。 府内不但小妾众多,还把寡居的表妹接到府里苟且。 明镜师太女儿两岁时被人推入湖中,溺水身亡。 后来查出是那表姐所为,虽然福郡王惩处了表姐,明镜师太彻底寒了心要和离,最后闹到先皇跟前。 与皇家和离何其难,明镜师太是个性子刚烈的,她一生气绞了头发,进青莲庵做了姑子。 当年林兮月七岁时父亲战死沙场,母亲后来又失踪,被叔父林丞相接入府中。 林兮月父亲那辈林家共有四子,他是长子,生母早年病亡,现在的林老夫人是后来扶正的,林丞相就是她所生,排行二。 林家的二老爷和三老爷都是后来的林老夫人所生,四老爷是妾室所生。 林兮月被接入丞相府,却并没有得到善待,丞相夫人是一位口蜜腹剑之人,林兮月有几次差点被人害得丢了性命。 明镜师太虽皈依佛门,却惦记着闺友的孩子,听到她在林府的遭遇大怒。 可她毕竟是外人不好直接插手林府内宅的事。 最后她请了崇明寺的无禅大师相助。 趁林夫人携家眷去寺里上香之时,说林兮月八字弱,需要到庵堂受禅香才能平安长到成年。 接林兮月回林府本是不得已而为,如今大师亲口说要养在庵堂,这样林夫人也不用再顾忌名声,回府立马让人收拾了箱笼,把人送进青莲庵。 这些年明镜师太把林兮月是当作女儿来养的。 外面传来匆匆脚步声,布帘掀开,明镜师太走进来:“月儿匆忙使人唤我可是遇到事了?” 林兮月起身扶她坐在榻上,未曾开言,泪溢出:“师太,我派去查询母亲的人回信了。” “不承想,母亲根本不是被歹人所劫持。” 说到这里她银牙咬着:“是歹人,他就是歹人。” 明镜师太听到有闺友的消息也着急,可还是先安抚林兮月:“月儿莫急,细细说。” 林兮月拿帕子擦了一下眼泪,平复自己的心绪,详细道:“母亲当年去寺里为父亲供奉长明灯,路上被人所劫,劫她的人竟然是我叔父。” “什么?”明镜师太面露惊色。 林兮月狠狠地握紧手里的帕子: “原来叔父心里龌龊,他一直觊觎家嫂,他把母亲掠走后,养在外宅,母亲不堪欺辱,一年后患了疯病,她病后自然不能再侍奉林丞相,林丞相也不再去外宅,仆人也开始怠慢,冬里她掉进湖里死了。” 说到此处,林兮月也失控的扑进明镜师太怀里痛哭 明镜师太抱着她也泪流满面:“嘤妹妹你咋这般命苦。” 两人哭了一会儿,林兮月收了哭声,拿帕子为师太拭去眼泪:“师太当下流眼泪已经无有任何用处,紧要的是替母亲报仇雪恨。” 明镜师太手掌撑着桌几,沉声叹道:“我知你为母报仇之心,只是这事怕不好办。那林长霄官拜丞相,他的嫡女还是当今皇后。你一介孤女如何与他斗?” 师太也是气急,直呼林丞相的名讳。 “我有心帮你,可咱们的力道就如蝼蚁,无法撼动他那棵参天树。” 明镜师太细细思量,脑中一闪:“你父亲去世之时,先皇宣你母亲入宫嘉奖,为你跟七皇子指婚,如今七皇子已是靖王,如若得他相助……” 林兮月摇头,“我入庵堂已经五年,虽说靖王府每年会打发人过来探望,可靖王从未露面,也未写过只字片语,这每年一次的探望,只怕是为了维持表面。如果我报仇对象是小门小户,靖王定然愿意为我出头,可让他去对抗丞相,定然会衡量利弊,又怎么会为我火中取栗。” 明镜师太面色阴郁:“这仇说来难报。” 林兮月敛目低声道,“也不尽然,丞相再厉害也是臣,上面压着君。” “月儿是说?”明镜师太蹙眉,随后摇头,“这不可,那宫中可不是好玩的,想来你母亲也与我一样,希望你平安顺遂过一生。” 明镜师太握住林兮月的手安慰:“你不要有压力,比起报仇更重要的是你过得好。” 林兮月喉中苦涩,低声道,“知道母亲被人加害,自己面对仇人苟活,哪还能安心。” “您怜我进宫苦,可我这样没有依靠的孤女是否能顺利嫁入靖王府,即使嫁过去,靖王又有几分心待我。” 明镜师太踌躇了一会儿,叹:“即便你有心,也无法入宫。林家已经出了一位皇后,皇上是不可能再让林家嫡女入宫为妃,除非庶女。你虽父母不在,可却是林家大房的嫡女。” 房里陷入沉思,灯火昏黄,林兮月如玉的小脸大半没在灯影里,纤长如蝶羽的眼睫压下,遮去了所有的神采,沉静得让人心发痛。 许久才听她小声问:“师太早年经常出入宫中,像我这样的容貌在宫中可占的几分颜色?” 明镜师太的视线落在若芙蕖的美人面,乌珠顾盼,靡颜腻理,泛红的眼尾一抹娇媚:“你母亲当年便是有名的美人,你的容貌还要更胜她几分,别说宫中,只怕那瑶台仙子也未必及你几分。如今都城无人知你名,只因你住在山中。” 睫羽微颤,林兮月柔柔地叹了一声:“如此便好。” 眼帘复掀起:“当今首要是见到皇上,才知有没有机会。” 第2章 筹谋 闺阁中的姑娘见皇上,除非宫宴,或者三年一次的宫中大选。 宫宴林兮月在庵中,没有机会参加,这条路走不通。 剩下就是参加宫中大选,可她与靖王有婚约,自然也不可能,即使进入大选,她是林家的嫡女,也不会留她。 林兮月闭目思量,唯有让帝王对自己生出几分心思才有可能入宫。 明镜师太手虚握着拳,轻敲桌几思量,“眼下倒有一个机会见皇上。” 林兮月抬眸望着,等她接下来的话。 “每年三月十五陛下都会到崇明寺为生母祈福,每次三天,会住在寺中。寺中乃清净之地,每次皇上去时,护卫会在寺外布防,寺内只留几位近侍。” “我可与无禅大师商议,让你提前住入寺中禅房,到时你可寻机筹谋。” 林兮月瞳孔微动:“师太与我细说一下咱皇上的情况。” 兵书上说,先算而后战,谋定而后动。 她这不是打仗,却是谋划人心,自当谨慎。 一旁的丫鬟云兮和青烟分别端着一杯茶给递上前。 明镜师太接过茶呷了一口,润了润嗓子,回忆着道:“皇上登基以来,德政斐然。他是庄肃之人,慎独自律,不重女色,后宫里没有听说有特别受宠的妃子。” 这么些词罗列出来,林兮月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位手掌乾坤的帝王不但才能卓越,还是一位严谨,重礼教的端方君子。 登基五年宫里没有一位宠妃,你可以说他不重美色,也可以说宫中那么多美人没有入他眼的。 既然没有入他眼的,那你就无从得知他喜欢什么样的。 你再往深里寻思,宫里的美人都是他选的,都不得他心,莫不是身子有问题,又或者喜好男风。 如果是下面两答案,什么计划都得落空。 不管怎么说这是唯一的机会,她只能赌。 “师太劳烦您跟无禅大师联系,离皇上来只有五日,我要提前两天住进崇明寺才可。” 明镜师太心中发涩,视线落在她身上简朴的青布衫:“想得皇上青眼,只怕要好好装扮一番,你明日便下山置办一些衣裳首饰。” 林兮月摇头:“从师太的描述来看,皇上并非重色之人,一张美人脸,触动不了他心。” “需要徐徐图之。” “此次偶遇只是为了在他心里留下一点印记。既然是偶遇就不能有刻意的痕迹,一个妆容精致的女子出现在寺庙,引起帝王的不会是兴趣,反而会是戒心。” 明镜师太见她聪慧有胆识,筹谋缜密,心中欣慰的同时又难过:“我把你从林府接出,又请名师教导你读书识字,通五经贯六艺,只为让你担的起靖王府王妃的正妻排面。” “如今……如今却要难为你去以色侍人……” 明镜师太再次悲涕。 林兮月挺直塌着的肩,“以色侍人,是被人轻贱,可在这样的境地里,我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有这张脸。” 浓密的眼睫沉重地落下,遮去她眼里的情绪,安慰师太:“女子总要嫁人,嫁给王爷和嫁给皇上都是一样的,过得怎么样还是要靠自己。” 明镜师太想到自己,自己当初嫁人可是门当户对的正妻,却也落得如今。 “既然你决定了,我定然支持你,明日还要做一些准备,时辰不早了,你早些安歇。” 林兮月上前扶着明镜师太把她送到门外:“师太你只管顾好自个身体,也早些回去歇息,那些事我定然会筹谋稳妥。” 送走明镜师太,林兮月枯坐榻上,手里端着已经凉的茶,饮了一口。 “姑娘,茶冷了,奴婢为你换一盏。”云兮上前欲夺下她手里的粉彩盏。 “不必,”林兮月饮凉茶就是为了让自己清醒一些,她拿起笔在纸上徐徐书写。 停笔,把书写的纸张递给云兮:“明日你下山去买五只一模一样的风筝,另外按单子购买制香的用材。” 随后她又看向青烟:“之前储存的白梅还有吗?” 青烟知晓姑娘这是要制香了,上前回禀:“还有一罐。” “足够用了。” …… 晨曦, 宿鸟动前林,晨光初上。 青莲庵后面的一个小院就开始有条不紊地开始忙碌。云兮下山去按吩咐采买,青烟则侍奉着自家姑娘洗漱,用过早饭把一应制香用具放在院里的石桌上。 “姑娘这次你是要制什么香?” 林兮月俯于案前执笔在抄写佛经,这是她每日必做的功课。 “山野间唯梅香最适合。” “姑娘可否详细告知奴婢,让奴婢也学得一二。”青烟在一旁捧着茶盏,笑盈盈讨教。 “制梅香要用到:白梅、降真、檀香、甘松、白芷、牡丹皮、蒿本、茴香、丁皮。这几味制出的梅香,最为清雅,味道也最像梅的自然香。” 林兮月抬笔,点墨般的乌眸望向门口,算计而不留任何痕迹,就像风吹过院落,花点头了,却没有风来过的证据。 一时辰后云兮回来了,把扇子交给林兮月,林兮月提笔在每只风筝上题了词。 随后挽袖去制香。 …… 两日后林兮月携两个小丫鬟到了崇明寺,无禅大师安排了一位小沙弥在门口接待她。 小沙弥迎上前:“女施主,禅房已经为你安排好,贫僧带你过去。” 视线在林兮月那张婉丽的脸上扫了一眼,立马慌张地垂下眼,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林兮月跟在他身后:“有劳小师傅,请问小师傅法号。” “贫僧青竹” 青竹小沙弥是个机灵的,一路低声为林兮月介绍着寺里的情况,走到一处门口种了翠竹的院落,停住脚步:“女菩萨,你就住这里,从这里左拐,穿过翠竹苑就是贵人住的地方。” 林兮月顺着他的指引看过去,无禅大师把她所需都已经预判到了。 “女菩萨里面请吧。” 林兮月抬头看向青竹:“小师傅怎突然换了称呼?” 青竹抬手施礼:“女施主有一副菩萨面容。” 对于他的话林兮月勾唇一笑,只怕她以后走的是妖的道。 进入院中,两小丫鬟去收拾带来的东西。 林兮月随小沙弥去拜见无禅大师,无禅大师结跏趺坐于蒲团打坐。 抬眼看了她一眼,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继而双目轻阖:“你有任何需要寻青竹,他可助你行事。” 林兮月在无禅大师面前行了跪拜礼,默声随青竹退了出去。 第3章 三顾 提前进入崇明寺这两日林兮月有很多事做,每个计划执行之前都需要很多细致的准备,她要把每个环节设计好。 青竹说贵客很喜欢后山的景致,每次来必然要先到那里。 林兮月把后山定为计划的第一环。 她先去后山查看了地形,圈出几个备选位置点,具体要在哪个地方她要夜观天象再定。 第一环只是惊鸿一瞥,给他心里留个神秘影子。 第二环如风灌耳,全程她不出现,在帝王心里种下一颗好奇的种子。 第三环是竹苑偶遇。 林兮月带着小丫鬟拿着风筝进行了多次尝试。 入寺两日,一切准备就绪。 西沉的碎金泼洒在寺院琉璃瓦之时,四众前往寺门迎了贵客入门。 丫鬟云兮站在禅院门口听外面的动静。 禅房内林兮月在伏案抄写心经。 侍立一旁的青烟望着姑娘,沉静无波,玉手执笔,游于纸上,静如轻云,胜时间铅华。 青烟暗叹,要行如此大事,姑娘竟然一点也不心慌。 终是她没有主子的淡定,忍不住问出口:“姑娘,如果计划都能顺利实施,贵人会不会直接宣你入宫。” 林兮月抬起执笔的手腕,轻笑着摇头。 青烟不解:“为何?” 林兮月把手中的笔放下,勾唇一笑:“其一,入眼,未必入心;其二,师太已经说过,皇上不会再迎林家嫡女入宫;其三,我已被先皇指婚靖王。” 青烟蹙眉:“那,那我们做这些不是白白辛劳。” “怎么白辛劳,不走第一步哪来第二步。” 林兮月拿起帕子擦着皙白玉指,细致地擦过每一根手指,把帕子丢在几案上,往院里走去。 站在门口的云兮碎步跟过去:“姑娘,明天天气怎么样?” 林兮月仰头望向夜空:“烟云掩月,晨曦有薄雾。” 随即她吩咐云兮:“去通知青竹小师傅,卯时末带贵人入后山。” 随后有小沙弥去了贵人住的幽寂院。 小沙弥站在院门向院里喊:“贵人可曾安歇”。 一位穿黑色劲装的精壮男子出声:“何事?” 这是皇上身边的护卫统领李怀安。 “贫僧净元,悟尘师傅新做了竹茶,让贫僧送与贵人饮用。”净元小师傅把手里的竹罐往前举起。 李怀安听了他的话,走到门口伸出手:“给我吧。” 净元小师傅把竹罐递到他手中,又说:“悟尘师傅说晨曦后山苍翠如染,破晓贵人可去一观。” “嗯,我会禀告贵人。” 每年来寺里小住,主子都爱去后山,后山晨间空气好,所以李怀安并没有起疑。 …… 元睿帝寺中第一天 宫中卯时上朝,元睿帝已经养成固定晨起的习惯,因着不用上朝,洗漱后,拿起书坐在榻上看书。 院门又传来昨天净元小师傅的声音:“不知贵人可起,贫僧夜里来过。” “等着,”外面的侍卫,转身往屋里禀报。 元睿帝昨夜在房中听到了净元小师傅的话,知晓他是来引他去后山的。 放下书,对一旁侍奉的李怀安说了一句:“走吧,朕难得不用面对那些迂腐老臣,与山中虫鸟为伴。” 卯时过半,净元引着元睿帝出了寺门。 后山晨雾缭绕,群山稀疏,一轮红日从苍翠中升起。 元睿帝走在一处山坡,隐隐听到似有琴声,问净元:“何人在此处弹琴?” 净元小师傅认真听了一下,摇头:“贫僧没有听到琴声。” 元睿帝细听,确有琴声,但是琴音孱弱,似有若无。 他声音一转,问护卫:“李怀安可曾听到?” 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李怀安立马回:“属下听到了,在那个方向传出来的。” 元睿帝勾唇:“去瞧瞧。” 三人转了一个方向,往湖边走。 走了一段距离,琴声渐清晰,琴声合着鸟鸣,鸟啭琴声潜息,抚慰人心。 元睿帝不觉加快步子往前行,欲看个究竟。 只见碧水环绕的湖心亭,女子一袭白衣在抚琴。 山中雾气还未散尽,袅袅萦绕,恍若仙子下凡。 元睿帝侧头问净元:“那是何人?” 净元小师傅低头未答,似是不知。 元睿帝大步朝前走。 需要绕到一侧九曲桥才能去往湖心亭。 等他走到九曲桥头,亭中的女子已经不见。 入夜,圆月为院里洒下一层银辉,元睿帝坐在窗前榻上看书,白日的琴音似灌入他的耳中,丝丝绕绕使得他无法静心。 寺中第二日 今日是元睿帝为生母祈福的正日,一大早他先去上香,然后由寺里三位高僧诵经祈福。 法会结束已近午时。 用过素斋,元睿帝又去往无禅大师禅房中交谈。 两人分坐几案两侧,无禅大师执壶斟茶,茶汤从青莲壶中潺潺流入莲花盏。 四溢的茶香中有淡淡梅香。 元睿帝眸色微动,端起茶品了一口:“好茶,这茶竟然有淡淡梅花香。” 无禅大师缓声道:“这是寺中住的一位小施主制的茶,据她说用盛开的梅花与茶叶拌和,付窨,再烘干茶叶而得。” 元睿帝又饮了一口:“有如此巧思,像是女子。” 无禅大师微压着眸子定定不语。 过了片刻,又为元睿帝添茶:“老衲新得了一份孔壁遗文,特为皇上手抄了一份。” 他伸手去取放在一侧的写本。 元睿帝的视线顺着他的手,看过去,落在写本前面放的一沓经文上,经文是漂亮的簪花小楷所写。 盈盈绕指柔,这样的字体应出自女子。 如果平常见到,他未必留意,可这是寺院,大师的书案,他才有了一丝好奇。 元睿帝拿起一张经文:“这经文是何人所抄?” 无禅大师声音淡淡:“一位寄居寺中为母祈福的女施主所抄。” 似是无意多说,把写本递给了元睿帝。 元睿帝接过孔壁遗文写本翻看,口中却状似无意问:“女子是哪家的?” 无禅大师淡声:“不过一浮萍无依的女子。” 这个话题就结束掉了。 无禅大师开始与元睿帝论道。 寺中第三日 元睿帝看了一个时辰的书,感觉烦闷,出了自己住的幽寂院,沿着曲径青石小路前往翠竹苑,他喜欢去那里散步,那里翠竹摇曳,而且清幽,少有人打扰。 走到翠竹苑后,远远看着一个小沙弥露了一下头,元睿帝看向他的时候,又消失了。 元睿帝没有在意,在苑中慢悠悠踱步。 站在一旁的李怀安警觉地抬起头,看到空中飞来一只风筝。 元睿帝也看了一眼。 都不甚在意。 此时远处观察的小沙弥快速跑进林兮月住的小院,禀报风筝飞在翠竹苑的位置,以及元睿帝所处的位置。 执风筝线的青烟看向自家姑娘,等她的指使。 林兮月乌眸看向空中的风筝,手指在空中蜷缩几下计算:“风比试验那日要弱一些,你往后退三步,绳收一尺,然后割绳。” 第4章 惊鸿 绳断,林兮月手指在身侧轻点着,心里开始默默数数。 此时翠竹苑,李怀安看到风筝下落警觉得手握剑柄,欲护在元睿帝身前:“主子。” 元睿帝看了一眼晃晃悠悠落在地上的风筝,挥手示意李怀安退下。 他弯腰捡起风筝,看到上面的题词随口念道:“从来,知韵胜,难堪雨藉,不耐风揉。更谁家横笛,吹动浓愁。” 元睿帝拿着风筝,唇角微弯,感叹:“真真是姑娘家的几分闺愁。” 一白色倩影匆匆出现,立于竹叶沙沙之处。 看着不远处的元睿帝,观他身姿颀长挺拔,面若冷玉,端的是舒朗磊落,俊美淡漠,浑然透着天生的帝王之气。 元睿帝和李怀安都因突然出现的佳人愣住了。 李怀安见来人是位娇娇弱女,摸着剑柄的手松了几分,视线扫向元睿帝。 林兮月做出几分惊惧样,眨了眨纯净的如天山清泉的眸子,从竹丛处拐出。 走到离元睿帝五步的距离站下。 元睿帝狭长的凤眸沉沉扫在若凝脂般的小脸上,眸若丹华,那双眼又如纯粹的琉璃,清淡之余却又透着几分娇媚。 阳光折出的流光下,少女的容颜更加娇媚艳丽,一双眸子秋波流转,盈盈望他。 元睿帝垂在一侧的手蜷起,不觉捻了一下手指。 此时林兮月朝他施施然行了一礼,玉指指了一下他手中的风筝:“多谢公子。” 元睿帝抬了一下手里的风筝,眸子微动:“是姑娘的风筝?” 林兮月乌眸无辜地眨了眨,点头示意风筝是自己的。 好的猎手,总是以猎物的姿态出现。那模样像极了涉世不深的懵懂幼兽,对一切都好奇,又没有心机。 元睿帝微勾唇角,拿风筝的手往前伸了一下,脚下却未动。 林兮月如柳地细眉微挑,纯净的眸子打量着他,像是幼兽在观察,再判定安危。 迟疑后,粉软的唇被她紧紧抿住,脚步轻移,往他跟前走,走得不快,带着一些警觉和试探。 随着人的靠近,元睿帝闻到淡淡梅花香。 女子走到剩下两步的距离再不肯上前。 元睿帝发现女子灵动的小脸竟无脂粉妆点。 他往前走了一步,把手里的风筝往前递。 女子接过风筝,朝他聘聘一礼,转身快步离去。 走得仓皇,在路口与前来的青竹险些撞上。 青竹侧身立在路旁,轻声唤了一句:“女菩萨。” 元睿帝薄唇上翘,淡淡望着远去不见的身影,心里念着,梅香,茶,簪花小楷,湖心亭,原来是如此佳人。 负在身后的手指轻轻捻着。 视线从空荡的路口收回,落在一侧的青竹身上:“刚刚那位姑娘是?” 青竹走上前,才缓声回话:“是一位长居佛前的女菩萨。” “因何姑娘长居寺院?不婚配?” 青竹摇头叹道:“女菩萨小时便到了佛前,她八字弱,需在佛前受香火。” “至于婚配,她还未及笄。” 元睿帝又望向林兮月消失的方向:“看着身姿曼妙,没想到还未及笄。” 三天,一切都是按林兮月的筹谋精准完成。 也如她的意料,元睿帝再没有刻意打探她的情况。 元睿帝离开后,林兮月主仆也要回青莲庵。 在收拾衣物的云兮问主子:“姑娘,我们这样回青莲庵,不是一无所获吗?” 在收拾茶盏的青烟眺了她一眼:“姑娘自然还有下面的计划。” 云兮好奇地追问:“皇上回到宫中,我们怎能见到他?” 林兮月知越是居于上位的人,越是多思善疑,她不能再刻意出现在皇上跟前。 “接下来我们要回林府了。” 要进行下面的计划,她需要先回到林府,想办法与靖王退婚。 云兮放下手里的衣服,不忿地唠叨:“林夫人是天下最伪善之人,口蜜腹剑。把姑娘接进府中,却不肯善待姑娘,咱们回去干嘛,回去还得受气。” 青烟相对于云兮,更理智一些,出声轻叱:“不回去怎么行,再过几个月姑娘就要及笄,难道你想让姑娘在山中住一辈子。” 说到这里,青烟不免担忧:“姑娘你还有四个月及笄,林府也不来人,难道是不打算接你回去。” 按道理说林府年初的时候就该来接她。 她到了年纪,林丞相和夫人如此看重声誉的人,本应好生把她接回,养上几个月办了及笄宴,等着靖王府那面把婚期定了,好好把人送出去,这才能博个好名声。 可林府那面,到现在没有动静,靖王府也未曾有任何表示。 林兮月心中料想这里一定有隐情 粉软的唇轻抿,淡笑了一下:“他们一定会接,只是想拖到最后。” “咱们可没有时间让他们消磨。回林府这事等不得,也由不得他们。” …… 元睿帝回宫后,接连几日都忙着处理积压的公务。 亥时,放下手中的奏折,手支在案头,扶额歇息。 高公公端着一盏茶,轻声问:“皇上,时辰不早了,今你是打算歇在哪个宫里?” 元睿帝斜眸看了他一眼,没作声。 高公公赶紧把茶放下,去取了装着各宫娘娘雕花玉牌的呈盘。 恭敬的举到元睿帝眼前。 狭长的凤眸压着,从皇后,看到贵妃,扫到最后,感觉头愈发沉重。 挥手示意他退下去。 高公公心猛嘶一声,暗道,皇上还是没有什么兴趣。 皇上已经一连半月没有进过后宫。 勤政爱民这是好事,可长期不进后宫,后宫各嫔妃都着急,皇后和太后暗示了几次,他作为奴才夹在中间难为。 高公公又偷瞟了元睿帝一眼,皇上能文善武,身体强壮,今年三十有三,正是龙精虎猛的年纪,却对女色淡淡。 虽说后宫也算是雨露均沾,可总让人感觉过于平均,平均的分不出皇上喜爱哪个,更像是对待朝臣,均衡各方势力。 后宫嫔妃承宠,都是按固定的规律排的。 初一、十五皇后共两日,贵妃也会轮两日,剩下的丽妃和兰修容,能排一日,再往下的可能一两个月或者几个月才能排一次。 在元睿帝这里,从来没有出现过连着宠哪位美人几次的。 宫里的子嗣也不多,皇子公主剩下四位。 林皇后膝下是长公主长乐,今年九岁。 大皇子元兆十三岁,则是贵妃俞氏所生。 静昭仪生育三皇子元恒,六岁。 兰修容生了二公主长宁,四岁。 元睿帝二十岁大婚,如今十三年,从子嗣来看他也并非一个重色的。 第5章 深音 高公公把呈盘搁到一旁,又端起茶递过去:“皇上,是不是头痛犯了?” 元睿帝冷沉的眸子,扫到茶盏上的氤氲水汽上,闪了一下,想到无禅大师房中那杯淡淡梅香的茶。 眸色更阴郁,挥手示意高公公退下。 又过了几日,元睿帝还是没有进后宫。 这天是初一,皇后携嫔妃去为太后请安。 寿康宫院里,太后跟前的吉安嬷嬷正站在廊下,看见皇后笑盈盈的上前微微福礼:“太后老人家刚刚还在念叨着要与皇后聊会子天呢。” 皇上抚了一下头上的凤钗:“这几天长乐有些咳嗽,晨起闹腾,给太后她老人家请安迟了些。” 殿内传出太后的声音:“长乐身子怎么样了?” 皇后提着裙摆进入殿内:“劳太后老人家惦记,她那是小毛病,太医已经看过,再喝几服药便能好。” 长乐公主幼时早产,身子骨娇弱,有痼疾,经常犯咳症。 皇后唯有这一女,是千娇百宠,放在心头精心养大的。 太后是先皇继后,今年也才四十岁,细长脸,细眉细眼,说话时慢声细语,给人感觉很是温柔:“你啊,就是重规矩,长乐身子不好,你使人来说一声,也不一定要请安。” “这如何使得,事孰为大,事亲为大,身为后宫之主臣妾岂可懈怠。” 太后脸上一丝褶都没有,跟皇后像姐妹花,全凭一袭绛紫色凤袍压着才显得有点太后威仪,脸上摆出长辈的慈祥笑意:“晓得你是个好的,皇后快快落座吧。” 又看向下面的众妃嫔:“你们也坐吧。” 俞贵妃落座后垂首,翘起兰花指捏着,整理珊瑚红水褶裙,上面金线绣大朵牡丹花,随着她的指尖的提捏,闪出细碎的光,裙摆整理好,轻清了一下嗓,娇声道:“皇后一心顾及小的。草民之妇尚且知道,妇以夫为先,你的侍夫之道呢?” 皇后面上笑容减淡,美眸压下一半,淡淡道:“贵妃与本宫都是宫里老人了,这侍奉皇上的事,要多辛苦新入宫的妹妹,她们个个花骨朵般,皇上看着也心悦,不是吗?” 其他嫔妃或端着茶盏喝茶,或敛目,都知道皇后贵妃一向不睦,高位的神仙打架,小鬼可不想掺和。 就连太后,盯着手里的茶盏,都装没听见。 皇后这话说得确实不中听,宫中妃嫔,唯贵妃年纪最长,她是最早跟了皇上的人,与皇上同岁,可人家育有大皇子,就算年岁大了,皇上还是待她不薄。 俞贵妃翘起玉指,双眸下压,盯着红艳艳的丹蔻,娇嗤一声:“皇后不要只说那些漂亮话,皇上已经多久未进后宫,你让众妹妹们怎么侍奉皇上。” 俞贵妃把话题引到这里,大家再也不装了,住在兰章台的李芳仪,拿着帕子轻拭了一下唇角,又看了看左右的姐妹:“皇上日夜操劳朝政,咱们难免担心他的身子。” 大家纷纷附和。 太后放下手里茶盏,柔和的眸子扫视一圈,淡漠几息才缓缓开口:“皇后你瞧这事如何处理?” 皇后唇角弯着,唇角似是有笑,却又让人感觉有凉风吹过:“本宫也劝过皇上,保重身子,多到后宫走到,可众妹妹也知咱们皇上是心怀天下,励精图治的圣君。” “皇上忙碌,妹妹既然惦念,何不多往紫宸殿递些吃食汤水,也让皇上知晓大家惦记他。” 皇后出这样的主意没有甚用处,紫宸殿那是皇上处理朝政的地方,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送吃食的。 几位妃嫔神态恹恹的。 太后此时笑了笑安抚大家:“皇上勤政,你们更应体谅皇上,怎可有怨尤。” “本宫会寻机会劝皇上,让他也顾一下后宫。时候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 “臣妾不敢。” “臣妾告退。” 大家退出去后,太后面上的笑容全部消散,细眉拧着,起身走到窗前榻上,支棱着身子靠下。 疲惫地半阖着眼唤她最信任的嬷嬷:“锦兰。” 一中等身高,身姿清瘦的嬷嬷从外面进来。 这嬷嬷一看就是个干练的,衣服素净整洁,头发挽的简单,但是一丝不苟,连一根碎发都没有。 走路轻快,几乎听不到声音,便到了榻前:“太后怎了?是那些不省心的又闹腾了?” 太后阖目轻嗤一声:“本宫才不管她们怎么闹腾。” “你去准备一碗四神鸽子汤送去紫宸殿。” 锦兰嬷嬷会意:“奴婢这就吩咐小厨房准备。” “太后,青莲庵的明镜师太来信了,说是她日前做了一梦,梦到马头山上开了一片莲,心里惦记你,询问您近来可还在抄写经文。” 太后进宫前与明镜师太的兄长认识,虽说比明镜师太长几岁,一位是皇后,一位是王妃,也常有来往,有些情分。 后来一个成了太后,一个进了庵堂。 太后成了太后,便开始经常抄写佛经,有时会请明镜师太进宫,一是听她讲授佛法,另外也是寻故人小叙。 “本宫记得马头山春天漫山遍野桃花盛放,莲怎么开在那里。”太后闭目养神,声音细细似梦呓。 “你给明镜师太递个信,请她这几日进宫再讲讲心经,顺带也把本宫这段时候抄的佛经供奉到菩萨跟前。” “奴婢这就去办。” 锦兰嬷嬷见太后快睡着了,知道她夜里又没歇息好,手脚放得更轻,退了出去。 暮云鹤壁,西沉的碎金泼洒在拙政殿的琉璃瓦上,泻出波澜的流光。 “高公公,皇后亲自为皇上煮了百合莲子粥。”皇后宫里的宫女站在汉白玉台阶上,笑盈盈的在搭话。 “哎哟,劳翠姑娘跑一趟,粥给咱家吧。”皇后宫里的人,自然被善待一些,高公公笑着欲接过粥。 翠竹却没有把粥递过去:“皇后惦记皇上,这几日长公主身子又有一些闹腾。这粥奴婢是不是可以亲自递进去?” 高公公一派和气地笑眯眯:“翠姑娘等着,咱家进去禀告。” 殿门是开着的,元睿帝应该已经听到外面对话,却未出声。 皇后宫里的人,高公公自然不好直接阻拦,转身猫腰进了殿。 “皇上,皇后派翠竹送粥来了。” 元睿帝放下手里的折子,沉声:“让她进来。” 第6章 入梦 翠竹进去见礼后,把粥放在一旁桌案上。 “皇上,长乐公主咳疾又犯了,吵着要见父皇呢,皇后让奴婢传个话,皇上得闲去瞧瞧公主吧。” “哦,怎咳疾又犯了,可传了太医?”元睿帝蹙眉。 元睿帝性子冷淡,对膝下几个孩子都算不得亲近,待大皇子尤为严苛。 因长乐公主是嫡出,皇上敬重皇后,加上公主出生后身子弱,元睿帝还算宠溺。 翠竹忙柔声禀:“公主已经用过几服药,身子大好,只是几日不见父皇,惦记皇上呢。” “嗯,朕晚些时候过去。” 翠竹退出去后,元睿帝又改了半个时辰折子,传了銮舆去往玉坤宫。 戌时时分天幕已经落下,宫殿和廊道被点缀着无数的灯笼,影影绰绰,流泻着空寂。 坐在銮舆上的元睿帝一直单手扶额,眸子沉过夜色。 玉坤宫今日的灯火要比平日亮许多,皇上到了,殿内不时传出公主撒娇的软糯声音,一贯严苛的帝王,压着眸子,脸上带着少有的温意,在听公主背书,虽然公主被得磕磕绊绊。 元睿帝训导的声音低沉,却不含多少苛责。 皇后有温婉贤惠盛名,脸上随时端着笑意,可唯有此时笑是发自内心的。 亥时,公主被宫人带去歇息。 元睿帝也站起身。 皇后面上一滞,立马温笑着走上前:“皇上时辰不早,臣妾侍奉你安歇吧。” 她想留下皇上,自从生了公主后一直未有身孕,作为皇后更希望有自己的皇子,她年岁已经不小了,得抓紧时间。 元睿帝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还有一些折子没批完,朕今夜就歇在紫宸殿。” 再不想皇上走,皇后还要端着自己的体面,她含笑,柔声道:“皇上勤政也要保重自个的身子。”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透着温意,朝皇后颔首,便出了殿门。 皇后陪着元睿帝从一位毫不起眼的皇子,登上至高尊位,两人一起经历过很多风雨,所以对皇后是有情义的。 只不过那种情义更像是携手的利益捆绑,又或者是亲情。 所以他敬重皇后,后宫的事也全部交于她手,给她皇后该有的尊荣和权势。 回到紫宸殿,元睿帝拿起折子翻开,看了一会儿,心中浮躁,转头看向窗,月挂在窗外。 “高泓——” 高公公猫腰进来:“皇上可是要饮茶?” 元睿帝捏了一下额头,沉声吩咐:“安置吧。” 高公公随元睿帝回内殿,侍奉着换衣沐浴,等皇上躺龙床上,蹑手蹑脚退到殿外,对外面值夜的小公公交代:“主子这几日心燥,侍奉经点心。” 元睿帝睡得并不安稳,躺着久久没能入眠,头还胀痛。 夜过半,才渐入梦境,梦境里的美人面如烟如雾一般,无处不柔,无处不媚。特别是那双水波盈盈的眸子,眼瞳纯净得像黑宝石。 卯时,高公公支棱着耳朵听着殿内的声响。 元睿帝作息规律,一般不用叫起。 片刻里面传出:“进来。” 高公公捧着朝服,后面跟着小公公捧着洗漱用具,相继入内。 元睿帝接过面巾,吩咐高公公:“去把李怀安传过来。” 元睿帝换好朝服,出紫宸殿的门,李怀安正巧过来, “你去一趟崇明寺”。 李怀安不解地抬头。 “去打探一下那日放风筝的女子。” 李怀安立马领命,赶往崇明寺。 午时回到紫宸殿复命:“皇上,属下去到寺院那姑娘已经离开了寺院。” 元睿帝问:“不是说她一直生活在寺院吗?何时离开的?” 李怀安:“属下寻到青竹小师傅询问,那姑娘刚离开两日,回了庵堂,她从小是在庵堂生活的。” 这是林兮月特意嘱托的,如果说皇上离开后,人立马离开,便太过刻意。 “哦,”元睿帝放下手里的御笔,沉思着说,“你没打听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姑娘虽穿得素雅,气度言谈绝非一般人家教养出来的。 李怀安先是一愣,随后回答:“青竹小师傅不肯说,属下又寻了几个小沙弥,都说不知道,要不属下再去一趟,问问无禅大师?” 元睿帝也是因梦一时起意,并没有其他心思,也就挥手示意:“算了,你下去吧。” 晨曦暮霭流转,又过了三日。 寿康宫,太后坐在锦缎绣凤黄花梨雕花木椅上,明镜师太坐在下首,身后站着林兮月。 太后看着明镜师太感叹:“才半年未见,你怎添了这些白发。” 明镜师太笑道:“山中无岁月。太后倒是容颜不变,还是如在马头山初见之时。” 太后笑了:“出家人不打诳语,你就别逗本宫开心了。本宫也开始生华发咯。” 太后叙话的时候,眸子一直瞟向后面站立的林兮月:“师太身后这位姑娘是?” 明镜师太笑着介绍:“这是怀化大将军林长晟的独女。” 太后蹙眉思索:“就是那位苦守燕隆关月余的怀化大将军家的姑娘?” 明镜师太点头:“月儿快过来见过太后。” 林兮月乖巧上前为太后福礼:“臣女林兮月参见太后,祝太后万福金安!” 太后笑着朝她摆手:“过来,到本宫跟前来。” 林兮月走上前。 太后拉住她的手,上下打量:“这姑娘生得跟个天仙似的。” 太后想到林兮月的母亲,叹息:“林大夫人当年便是名满都城的美人,生下的女儿竟然还要胜她几分。” 说到这里她的眸子落在林兮月身上细看,只见小姑娘一身素白衣衫,袖口领口绣了云纹,一头乌发简单挽起,上面只有一支檀木簪装饰,再看那雪白的耳垂,纤细的皓腕,如玉的脖颈,没有一件首饰。 正是花骨朵的年纪,哪个小姑娘不爱装扮。 太后心里瞬时生出涩意,她母亲早亡,未进宫前,在继母下面讨生活,过得也很是艰难。 看到林兮月让她想到了自身,不由怜惜,捉着她的手没放,问明镜师太:“这姑娘怎么跟师太在一起。” 明镜师太闷闷地叹了一口气:“月儿随我在庵中生活。” 太后先是一惊,后来想起曾听人言,说是林府有个姑娘八字弱,所以送到了庵里:“姑娘多大了?怎么还生活在庵里?” 第7章 风来 明镜师太道:月儿再过三个多月就要及笄。早年无禅大师算她要受香火到十三岁。 “原该回家了,可……” 明镜师太故意慢悠悠收了话,面上露出为难之色。 太后细眉挑了一下,自然想到其中缘由,柔声问:“你可愿留在本宫身边?” “待到你好日子到了,本宫替你操办及笄宴。” 太后为何要揽这事?一方面是可怜林兮月的身世,另外一方面,皇上圣明,敬重功臣,林兮月父亲是为国捐躯的将士。 为她做主,那是彰显她这个太后的慈悲贤德。 还有另外一点,留着她在宫中,这是打以贤德自称的皇后脸。 林府不善待自家姑娘,放在庵中多年无人理,却无人诟病,不过是因无人为姑娘出头。 太后就想把这事给她摆到台面上。 她拍了拍林兮月安抚:“林姑娘先坐。” 然后看向一旁侍立的锦兰嬷嬷:“你安排人去跟皇上说一声,就说林长晟将军之女来寿康宫请安,本宫留下她与明镜师太在宫中小住。” “另外再派人去一趟玉坤宫,让皇后来一趟。” 锦兰嬷嬷领命去办。 明镜师太起身后,林兮月也立马跟在她身后,走到太后跟前跪下。 “妹妹我代月儿早亡的父母叩谢太后,谢太后体恤为国捐躯的将士遗孤。” 明镜师太这次是以“妹妹”自称,她出嫁前一直喊的太后姐姐,另外她本是出家人,这是尘俗事。 太后上前亲自扶起明镜师太:“林姑娘本宫一看就喜欢。” 林兮月:“谢太后怜惜!” 太后示意她们坐:“林姑娘在林府排行几?” 林兮月柔声回:“上面有四位姐姐排行五。” 太后:“喔,那就是林家五姑娘。” 太后吸了一口气,猛地想到一件事,看向一侧吩咐:“速速去请贵妃过来,让她也认识一下五姑娘。” 一旁的吉安嬷嬷立马明白了什么意思,快速赶往俞贵妃宫中。 去往玉坤宫的宫人只是说太后请皇后去一趟寿康宫,皇后不知何事,陪着长乐公主逗了一会儿乐,才慢悠悠去往寿康宫。 所以后通知的俞贵妃反而先到的寿康宫。 俞贵妃进入殿中,明镜师太和林兮月起身站到一旁。 俞贵妃刚屈身准备向太后行礼,太后就抬手示意她坐:“明镜师太你认识,她旁边那位姑娘你不认识吧?” 俞贵妃进门的时候,第一眼便看到了林兮月,宫里的女人但凡对外貌好的女子都很敏感。 她鼻子里哼了一个“嗯”。 太后笑笑,知道她往哪里想了,赶紧介绍:“这是早年为国捐躯的林将军之女,林家五姑娘。” 俞贵妃美艳的眸子一转:“哦,是皇后的五妹妹,之前怎么没见过啊?” 太后端起茶呷了一口:“一直被林家养在庵中。” 俞贵妃美眸眨了一下:“现在接回来了?许配人家没有?” 太后笑着说:“五姑娘早被先皇指给靖王爷咯。” “哎呀!”俞贵妃的笑容一下灿烂几分,“这样的一个美人靖王好福气。” 林兮月在一旁微垂着头,一副乖巧害羞模样。 太后又说:“林府家大,把花骨朵的姑娘忘在庵堂了,本宫喜欢得紧,准备留她在身边陪着说个话,待到及笄给操办一下。” 俞贵妃拿着帕子掩了一下唇,脸上都是笑意:“五姑娘到本宫这里来。” 林兮月走上前规矩的行礼,然后站好,敛目任由她打量。 俞贵妃啧啧赞:“你们瞧瞧,这张小脸比那芙蓉花还要美。” 此时殿外传来声音:“给皇上皇后请安!” 大家一怔,皇上和皇后怎么一起来了。 除了太后,剩下的赶紧站起身。 林兮月从俞贵妃身侧退回到明镜师太身后。 见礼后,元睿帝和皇后先后落座。 元睿帝和皇后是在寿康宫门口碰上的。 太后派去紫宸殿的人禀告,太后留了林将军家的姑娘在宫中。 元睿帝脑里翻转,目前朝中没有姓林的将军,他一时不知是谁,就多问了一句。 得知是林长晟,才忆起有这么个人物。 元睿帝过目不忘,他对林府尤为熟识,将军留下的这位姑娘,在他脑子里没有任何印象。 太后提起这个人,他才记起,林将军有个遗孤。 所以才会来寿康宫见一下,也算体恤为国捐躯的将士。 太后还没开口介绍,元睿帝狭长的眸子就扫了过去,视线落到林兮月婉丽的小脸上,视线猛然一顿,随后快速收回。 面上淡淡不显,端起茶盏,压着眸子饮了一口。 太后笑着朝林兮月招手:“来,过来见过你家姐。” 林兮月低眉顺眼,走到皇后跟前施礼问安:“参见皇后娘娘。” 她没有唤“姐姐”。 皇后脸上挂着一贯的温婉笑:“这是哪家姑娘?” 林兮月父亲是林家长子,他因母早亡,继母苛待,所以少年就去了边疆,一直等到三十岁,才被先皇调回都城,然后娶了刚及笄的白府小姐。 他成婚晚,所以林家长房的姑娘,林兮月在林府排成了五姑娘。 皇后十五岁嫁给还是皇子的元睿帝,那个时候林兮月才两岁,后来又去了庵里生活,皇后根本不认识她。 元睿帝听她问谁家姑娘,眸子沉沉扫了皇后一眼,又淡淡饮茶。 太后敛目,眼梢一丝几乎看不出的笑,视线落在手里的茶盏上。 还是俞贵妃最先出声:“哎呦,皇后不会连自个家妹妹都不认识吧?” 皇后不认识人,但是也知道自己家伯父的姑娘养在庵里,只是她一时没有想到那里。 此时林兮月弯唇,懂事地主动出言解释道:“姐姐见我时,我才几岁,不记得也是正常。” 她现在不能引起任何人警觉,她只能是一位可爱,心思简单的好妹妹。 房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算计,她们愿意帮她,是因为她无害,看着可怜。 一旦旁人发现她有她的目的,她们又会马上联合到一起。 在这些人眼里没有朋友,也没有敌人,只有利益。 林兮月眨了一下纯净的乌眸,自我介绍道:“皇后姐姐,我是五姑娘林兮月。” 皇后身子晃了一下,面上笑的有点僵:“原来是五妹妹,你不是在庵里吗?怎么进宫了?” 太后直接说道:“本宫瞧这孩子喜欢,林将军当年苦守边关月余,那是咱们元国的英雄,他的遗孤,自当要照顾,否则不是寒了边关将士的心。” 第8章 素雅 太后细长的眉眼弯着,温柔的看向元睿帝:“这孩子还有几个月就及笄,本宫想把这孩子留在身边,到好日子给办个及笄宴,皇上意下如何?” 太后要把世家姑娘留在身边,皇上能说什么,何况这还是照顾捐躯将军的遗孤。 元睿帝放下茶盏:“林五姑娘陪在太后身边也好。” 皇后紧张起来:“这不可,家父家母定然早就盼着五妹妹归府。” 元睿帝手疏松的搭在桌面,手指无声地敲击,淡淡不语。 林兮月知道,最后她不可能留在宫中,所以微垂着头,也不说话,继续装柔顺。 太后也没说话。 俞贵妃拿帕子摁了一下唇角,开言:“哎呀呀,想五姑娘怎么不见林府早些去接?” 她又开始啧嘴:“啧啧,你看这小可怜见的,你们看看身上穿的啥?头上又戴的啥?” “花骨朵样年纪。” 俞贵妃拿起帕子在眼睛上虚抹了一下,唤林兮月:“来,到我跟前来。” 林兮月走过去,她从头上拔下一支翠玉簪,放进林兮月手心里:“待会儿我着人为你送些头饰,衣裳来,小姑娘家家的,要好好装扮。” 元睿帝眸子无声落在乌发云鬓上,只看到一支檀木簪,再看,还是寺里他看到的一袭半新不旧的简素白衣。 眸色沉了几分。 林兮月知道,只能让旁人感觉她可怜,而自己不能卖惨。 贵妃给她簪子立马收,那就是没见过世面,不收,贵妃不高兴。 思量后林兮月福身:“谢贵妃娘娘赏。” “臣女以前在庵堂侍奉菩萨自然要素雅。” 她现在没到跟林府决裂的时候,也没有那个资本,所以言语之间还要让别人觉得她心是贴着林府的。 等有一天真到了决裂那会儿,旁人才会觉得她是被逼无奈,而非她不顾亲情。 元睿帝眸子在她笑语晏晏的小脸再次扫过。 此时太后开口道:“贵妃赏你,你就收着,回头本宫也有赏。” “既然从庵堂出来了,以后打扮鲜亮一些,本宫就喜欢看你们小姑娘装扮得有颜色。” “本宫记得,先皇把你指给了靖王,靖王也是一表人才,你们俩凑到一起,也是一对璧人。待到及笄了让钦天监选个好日子。” 最后太后又问元睿帝:“你说是吧,皇上?” 元睿帝眉头拧了一下,忆起,先皇好像确实赐过婚,淡淡应了一声:“嗯。” 他感觉心里有些不舒服。 就像是你看到一件爱物,本来也没有想据为己有,可你正欣赏的时候,有人收进了他口袋。 你就会若有所失。 元睿帝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寿康宫。 皇后俞贵妃留下陪着太后一起用了晚膳。 皇后走时想把林兮月带回玉坤宫,太后没放人,林兮月也不想去。 皇后回到玉坤宫立马给林府递了信,她不能让林兮月在宫中住着,那是打她这个皇后的脸,打林府的脸。 此时林兮月看似是最大赢家。 用过晚膳太后就赏了一匣子首饰,接着俞贵妃和皇后的赏先后送到。 紫宸殿那面听着信呢,等她们的赏都到了,皇上的赏也紧跟来了。 是高公公亲自送来的。 元睿帝去崇明寺的时候没有带高公公,他不晓得寺里发生的事。 皇上让他亲自去寿康宫送赏,他还只当皇上是为了体现对边关将士家眷的看重。 他是皇上跟前的脸的人,一般这样的小事,派个跑腿的小公公就可以了。 高公公进入寿康宫院,就升高音量:“锦兰嬷嬷何在?” “咱家受皇上之命为林姑娘送赏来啦。” 锦兰嬷嬷听到声音,从太后殿内掀帘出来迎:“高公公。” 半福了福身。 高公公赶紧略弯腰。 锦兰嬷嬷:“姑娘在偏殿歇着呢,我带你过去。” 房里的林兮月已经听到声音,站到门口去迎。 “咱们皇上宅心仁厚,待臣公宽厚,知晓林姑娘在太后这,立马着咱家为姑娘送来一些首饰,上好的衣裳料子。” 高公公走着路,嘴里甜话说着。 到偏殿门口,看着锦兰嬷嬷的眼,随意抬起转向林兮月,嘴角含着笑,准备说几句应景的词。 看到林兮月却怔了一下神,心里第一个念头就是,这姑娘容貌太好了。 随即反应过来,立马笑着道:“林姑娘是吧,皇上赏了你一些姑娘家用的首饰头面,还有一些衣裳料子。” 林兮月赶紧跪下:“臣女谢皇上圣恩!” 高公公抬手:“起吧”。 然后眼睛又在她脸上细致扫了一眼,才转头对锦兰嬷嬷道:“赏送到了,咱家也回去复命了。” 林兮月朝高公公福了福:“劳烦公公跑一趟。” 高公公点了一下头,由锦兰嬷嬷送着出了寿康宫的门。 回紫宸殿的路上,心里还在想着林兮月的那张脸。 宫里不缺美人,可那般清新脱俗的美人却难得。 …… 林夫人一大早就进了宫。 众嫔妃正在给皇后请安,皇后今日却无心情听她们在下面斗嘴,只觉得她们吵得头痛,放下手里的茶盏:“众位妹妹回去吧,今本宫有些乏了。” 俞贵妃看了皇后一眼,笑着挑了一下眉:“哎呦,我是要去花园赏赏花咯,今的太阳正好。” 安芳仪和赵贵人跟着起身,“我们一起陪贵妃姐姐去花园赏花。” 大家陆续退了出去。 李嫔留到最后,往皇后跟前走了两步:“皇后是头痛?” “妾为你按按头。” 皇后挥手:“你也回去吧。” 都打发出去,翠竹出声:“夫人来了,在内殿等着呢。” “走吧,”皇后吐了一口郁气。 倒不是完全因林兮月的事头痛,她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她现在着急子嗣,帮助受孕的汤药已经不知喝了多少,好不容易身子调整得差不多,昨夜皇上又没留下。 她这皇后看着面子上风光,没有皇子就如同坐在冰上。 林夫人见她进去,脸色不好,关心地询问:“可是那月丫头气你了?” 皇后沉沉看了母亲一眼,出声抱怨:“伯父去世,只留下这么个姑娘,又不跟你们抢家业,大房人家自己留下的家业都够她嫁妆。你们好生养大给风光嫁出去也就罢了。” “非容不得人,给送庵里去,人马上及笄你们都不晓得接人?” 林夫人被女儿苛责得脸上一僵:“这,这不是打算再过两月再接嘛。” 皇后气自己母亲心眼小:“五妹妹定的可是靖王,你们都没想着以后?” “你们是不想要靖王这门亲戚,还是看不上靖王府的门楣?” “如今跟五妹妹闹成这样,不怕她寒心,将来不愿与你们走动?” 第9章 奉之 林夫人着急地咳了一声:“我们哪能看不上靖王府,只是,只是你不知……” 林夫人看了一眼门口,又看了一眼皇后身后的翠竹,似乎有话难说。 皇后吩咐翠竹:“你去门口守着,不要让人靠近。” 翠竹出去后,皇后拧眉看着林夫人:“说吧。” “这话有点难开口,”林夫人起身走到皇后跟前,压低声音,“你四妹妹爱慕靖王,所以,所以我才一直迟疑着没去接。” “否则你以为我计较什么,她那个不要脸的娘都已经死了,我才不在乎。” 皇后挑眉瞪着母亲:“胡闹,靖王的婚事那是先皇赐的。” “你难道想让四妹妹去做侧妃,你回去跟她说,让她收了那份心思。” 林夫人看到女儿真生气,有些不敢说话了,她这个女儿做事沉稳,心智深沉,她有时也有点怕。 心中抽搐了一会儿,还是咬牙说了实话:“艳姐儿,现在分不成了,你四妹妹她,她已经跟靖王在一起了。” “你说什么?”皇后感觉自己头上血管跳。 林夫人低着头,退回到座位没说话。 皇后手撑到桌案上,也不再说话。 两人心里都各自琢磨事。 良久,皇后才开口:“靖王怎么说?” 林夫人抬头:“靖王?” 忖量几许:“靖王对你四妹妹说,心里只有她,那丫头在庵里住那么些年,靖王从来没去看过,对她能有什么情义。再者说了靖王又不傻,她一介孤女,身后没有依靠,娶你四妹妹可是搭上咱们丞相府。 ” 皇后对于母亲的浮浅也是无奈:“喜欢有什么用,咱们林府这样的门楣绝不能出,姐妹侍一夫的笑话。” 林夫人也知道,她可不愿女儿做妾,侧妃也不过是妾:“艳姐,你跟皇上说说,让下个旨退婚行不?” 皇后冷笑一声,瞪了母亲一眼:“你觉得皇上会下那样的旨?” “那怎么办?”林夫人本来就是个心狠又没有什么主意的,遇到大事一点法子都没。 皇后叹了一口气:“只能以后慢慢图谋,现在当紧的是把五妹妹请回府去。” “这我知道,来时候你父亲也叮嘱了,一定要把人弄回去。” 皇后叮嘱道:“我带你去太后那里,你一定要收好自己的脾气,好好跟五妹妹说。” “好” 昨夜林兮月的事已经传出去了风声,林丞相在府里便斥责了林夫人。 皇后再次叮嘱:“回去之后要厚待五妹妹,要堵住悠悠众口,起码面子要做到。” 她这个母亲就是个嘴利,无甚头脑的,这些年要不是父亲和她在后面给善后,不知道要办多少蠢事。 皇后和林夫人进入寿康宫殿门,为太后见礼,太后很客气地赐了林夫人坐。 皇后开口:“母亲得知五妹妹下了山,心里惦记得紧,立马赶到宫里,要来看。” 林夫人马上接着道:“五丫头呢?昨个派去庵里接五丫头的人回府说是她随明镜师太下山了。臣妾昨个就想立马进宫,只是时辰太晚了。” 太后想给皇后难堪,却不想得罪林府,毕竟林丞相甚得皇上看重。 太后端起茶盏,先缓缓饮了一口茶,然后放下茶盏,才慢声慢语地道:“五姑娘真是个让人心疼的孩子,用早膳时见本宫胃口不好,现在在小厨房做山药糕呢。” 吩咐一旁的锦兰嬷嬷:“去小厨房让五姑娘过来,就说林夫人来看她。” 林兮月随锦兰嬷嬷进来,先为皇后福礼,皇后看到她笑盈盈的,就是一副疼爱妹妹的家姐模样。 “母亲昨日就已经派了人去山上接你,不巧你跟师太来了宫中,这不,她一大早赶进宫来接你。” 林夫人也不坐着了,站起身往林兮月跟前走,嘴里还喊着:“哎哟,可算见到五丫头,来让叔母仔细瞧瞧。” 林夫人越往林兮月跟前走得近,脸上的笑越绷不住,看到素无脂粉的小脸灼若芙蕖,只觉心口痛。 笑不出来她就开始干嚎,双手各抓住林兮月一只胳膊:“五丫头,可想死我啦,你在庵里,你祖母、叔父,无一人不惦记你。” 林兮月的胳膊被她抓得痛,眼里也适时含着眼泪,泪盈盈地先看着太后。 又看了看皇后。 皇后也拿起帕子擦了一下眼角。 林兮月抽出自己的胳膊,搀住林夫人往椅子坐:“叔母,莫伤心,是兮月的错,这么些年不能侍奉在祖母和叔父跟前。” “这,这怎么能是你的错呢,只是你小时身子弱,不得不去庵中。”林夫人收了哭声。 太后淡淡看着,端起茶,饮茶。 皇后道:“以前的事不必提,现在总算可以回家了。” 林夫人马上附和:“是啊,叔母来接你,你住的院子前段时间就专门重新为你收拾了一番,等回去再让花房给你在院里种上喜欢的花花草草。” 林兮月依然是一副乖巧,柔和的模样,就似你说什么她信什么:“谢叔母”。 太后放下茶盏:“本宫还想着留五姑娘在宫里住些时候。这寿康宫冷冷清清的,就缺这么个小丫头添点热闹。” 林夫人笑着看向太后:“太后如若喜欢她,日后让她常进宫来瞧您。住在这里不太合适,她祖母还在家里眼巴巴等着见她呢。家里这么多孙辈,老人家最疼这个。” 太后看向林兮月:“五姑娘你是想跟林夫人回去,还是在宫里住些时候?” 林兮月下山的目的就是回林府,她看得出来太后只是利用她,不会真心为她打算。 林兮月咬着唇,一副为难的模样,看看太后,又看看林夫人,迟疑了好大一会儿:“我想陪在太后身边,可我记挂祖母和叔父,而且我还想回去给父亲牌位前去上一炷香。” 林夫人来接人,太后再插手,对于她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利处,慈悲心她已经表现出来了。 对林兮月倒也真有一二分怜惜,太后勾手,示意她上前:“以后想进宫,随时递牌子。” 林兮月点头,然后看向林夫人:“叔母劳烦您等我些时候,我为太后做好山药糕再随您回家。” 皇后和林夫人见目的达到,也不想在太后这里继续说这些场面话,起身先回了玉坤宫,只等林兮月做好糕点一起回林府。 第10章 娴静 因林兮月昨日进宫的消息,靖王下早朝后就去紫宸殿里寻了元睿帝,他本应去太后宫中探望自己的未婚妻,却先去见皇上,就是想探听一下皇上对林家这个遗孤是什么态度。 元睿帝当然看出他的小心思,却淡淡无所表现。 两人坐在榻上一盘棋下结束,靖王爷话也没到正题。 当然是靖王爷输了,不是他刻意让元睿帝,而是元睿帝的棋艺就没有几个人能胜的。 靖王爷眼看着棋盘,心绪却飘了。 元睿帝见他走神,问:“还要下一盘吗?” 靖王爷放下手里的棋子:“臣弟听说林府的五姑娘在太后宫里小住,臣弟……” 话还没说完被外面的高公公打断。 “皇上,太后宫里的锦兰嬷嬷来了。” 元睿帝出声:“让她进来吧。” 锦兰嬷嬷手里提着一个朱红漆绘牡丹食盒,进来给皇上福礼道:“林家五姑娘做了一些山药糕,特意送过来给皇上尝一下。” 锦兰嬷嬷打开食盒,端着一青色瓷盘,上面板正的摆放着一些做成梅花样的软糯糕点。 “五姑娘是个心思纯良的,一直念着皇上和众位娘娘的赏,觉得无以回报,特意做了糕点,皇后和贵妃宫里都送了呢。” 锦兰嬷嬷最后这话是特意加的,是帮林兮月在皇上跟前讨个好,靖王爷也在,也是说给他听的。 “哦,倒是一个有心的,”元睿帝伸手拿起一块山药糕打量。 吃食送到,锦兰嬷嬷就退了出去。 元睿帝咬了一口,很软糯,比御膳房平日做的甜味淡,也更符合他这种不喜甜食的人。 元睿帝拿着山药糕朝靖王爷示意:“六皇弟你也用啊。” 靖王爷看着盘子里雪白的糕点,心里不知什么想法,他对这个未婚妻没有任何印象,自然也没有任何感觉,包括喜恶。 只是有先皇那么一句口头指婚。 他与林家四姑娘反而打小熟识,可以说是青梅竹马。 最后他还是拿起一块山药糕放进嘴里嚼,感觉味道淡淡,没甚滋味。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扫在自家皇弟那张寡淡的脸上,心里暗自思量,有如此一位娇媚的未婚妻,他竟然能如此淡漠。 一块糕点用完,靖王缓缓起身:“皇兄,臣弟去一趟太后宫中。” 元睿帝接过高公公递过去的帕子,擦了一下手:“走吧,朕也去瞧瞧。” 高公公接过递回的帕子,一怔,皇上最不愿掺和闲杂事,今有点异常。 元睿帝到太后宫里,朝下面向他福礼的姑娘一瞧,她已经换下来半新不旧的素白衣衫,身穿一袭天水碧对襟褶裙,发髻也装饰了珠花和玉钗。 虽依然装扮素雅,可也衬托得越发灵动,娇媚。 元睿帝眸子不觉扫向一侧的靖王。 只见靖王蹙着眉头,面上沉沉,盯着看。 靖王最后一次见林兮月还是她九岁入庵前。 他当时对未婚妻的感觉就是一个软糯的孩子,样貌不错。 可那个样貌不错是指孩子,而非女子的美艳。 所以林兮月没在他心上留下一星半点涟漪。 靖王比林兮月大五岁,林兮月入庵时,他已经是十四岁,已经有朦胧的男女情感。 林兮月走后,很快被身边的人遗忘得没了踪迹,就像没有出现过这么个人一般,没有人提及。 他与林府四姑娘林妙日久渐生出一些不一样的情分。 现在靖王见到林兮月,他是男子自然也被她不俗的容貌惊到。 之所以蹙眉,是现在心里犯难。 原他计划想法子看能不能同未婚妻商议,给些银钱补偿,与她一起到皇上跟前求着解除婚约。 现在见到林家五姑娘,聘聘袅袅,螓首蛾眉,娴静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 这样一位姑娘如若被退婚,岂不可怜,万一,万一她想不开,再寻了短处。 靖王爷越想眉头皱得越狠。 元睿帝睨着靖王的眸子,生出几分不喜,如此婉约佳人配与他,他竟然还皱眉。 元睿帝心里念了一句,有眼不识荆山玉,然后笑着朝林兮月说道:“起吧。” “林家五姑娘倒是一个手巧的,山药糕做得很好。” 林兮月再次福身:“能得皇上和太后喜欢,臣女很欣喜。” 太后此时看向一侧的靖王爷,他进殿还没有说过话:“靖王和五姑娘相互能认得出吗?” 从他进来,林兮月就已经认出人,比起当年他的眉眼没变,只是从十四岁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的男子,阴郁了一些。 她快速抬眼看向他,又快速做羞状,低下头,轻声问安:“臣女见过靖王爷!” 靖王眉头压了一下,声音沉沉地道:“五姑娘一切安好吧?” 林兮月浅笑点了一下头。 太后在一旁瞧着两人疏离,而又别扭,笑着说:“以前五姑娘在山中,如今回来了,两人可以多相处,虽说有男女大防,你们不一样,那是先帝赐过婚的,婚前有些往来也使得。” 林兮月和靖王都没有言语。 太后看看两人又瞧向皇上:“林夫人一大早就进宫了,说是要接五姑娘回府,本宫原想着留下这丫头做个伴,可这丫头也想回去。” 元睿帝端起茶盏“嗯”了一声。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 片刻后,元睿帝放下茶盏:“朕还有些事,靖王随朕回紫宸殿吧。” 靖王爷待元睿帝起身往外走,他故意慢了几步,走到林兮月跟前,压着眸子瞧着她,低声说了一句:“过几日本王到林府去瞧你。” 林兮月屈身福身,垂眸,向后退了一步,没有言语。 待靖王出殿门,她复抬头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太后则在看着她:“靖王人不错,做事踏实,也有才能,是几位王爷里难得有实干之能的人。” 林兮月转身,面向太后,垂下浓密的睫羽,润玉般的小脸上一排阴影。 太后叹了一口气:“你安心,先皇赐的婚,出不了什么风波,只是你二人太过生分,你要稍微主动一些,嫁过去过得好坏,全在你在那个男人心里的分量。” 林兮月知晓太后这话是为她好,毕竟她没有娘家可依靠。 太后又叮嘱了几句便让她回去收拾东西,然后去皇后那里。 第11章 恣睢 明镜师太还在房中等着她,见到她立马问:“你觉得靖王怎样?” 林兮月说不上对靖王的感觉,刚的印象不错。 元睿帝和靖王爷都是那种较高,身姿挺拔,面容英俊,浓眉凤眸的男子。只是元睿帝更持重一些,他眉宇冷峻,漆黑的眸子落在人身上,有重量般,带着上位者与生俱来的压迫。 而靖王,月白风清,嗓音温柔,举手投足如温润君子。 如果可以选择,她更想择一位温润好脾气的夫君。 靖王更符合。 明镜师太看着她长大的,不用她言语,从神情就能知她心里想法:“月儿,你听我话,先不要急于进宫之事,再了解一下靖王。” 从她心里还是不想林兮月进宫,希望她能嫁一位疼惜她的夫君,恩爱一生。 两人还在说话,林夫人已经在玉坤宫等得不耐烦,打发人过来催。 林府的紫篷马车,双马并驾,要比寻常人家的马车宽大,车里,锦缎软垫,果盘,茶水,黄花梨雕花小几上紫铜错金鹤熏炉香气袅绕。 林夫人坐在榻上闭目,并不是养神,是懒得看人。 林兮月坐在一侧的小木几上,也静静敛目养神,一会儿到林府要应付的人还多呢。 马车停在林府二门,已经有婆子等在门口,伸手搀着林夫人下了马车:“夫人,老夫人在屋里等着呢。” 林兮月跟在林夫人后面走在五彩描绘的廊院,院里种满花草,假山奇石,还造了湖,八角凉亭,可以说一步一景,无一处相同。 林兮月暗叹林府现在可谓如日中天。 穿过几道门最后来到老夫人住的后院。 廊庑下站着一位十五六的小丫鬟等候,小丫鬟生得甚为喜庆,圆脸上笑得甚甜。 见到林夫人慌忙上前迎:“老夫人一直在里面等着呢,夫人可算把五姑娘接回来了。” 话间打帘请了两人进去。 入了堂屋,林老夫人穿着一身酱紫福字团纹褙子,坐在福寿椅上,雪白的头发梳的晶亮,高高挽了圆髻,额上带着同色紫福纹扶额,因着年纪,眼尾已经下垂,眼睛被遮的有些小,但是双眼有神犀利。 只见她面色红润,脸上含笑,看着一脸慈祥。 视线落在林兮月的脸上,开口道:“五丫头回来了呢。” 林兮月忙走到老夫人跟前:“祖母,您老人家可好?月儿一直惦记着您呢。” 老夫人视线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回来就好,去见见你三叔母和四叔母。” 林三夫人生的很是端庄,一袭绣牡丹对襟裙,头戴金累丝嵌红宝石头面,手腕上是一条碧绿玉镯。 看到林兮月放下手里的茶盏,“五姑娘长这么大了,容貌随了大嫂,一回来把府里几个姐妹全比下去了。” 一句话轻飘飘地就把林兮月放在了众矢之的。 房里的三姑娘,四姑娘,还有六姑娘全都齐刷刷看着,四姑娘手里的帕子被她揪得都快烂了。 林兮月粉唇微抿,不慌不忙地说道:“三叔母谬赞了,众芳摇落独暄妍,各自傲娇依旧添。有人喜欢国色天香的牡丹,有人喜欢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有人喜欢不惧严寒的梅花,花入各眼罢了。” 见林兮月竟然轻松化解了她的话,三夫人帕子遮在唇上,娇笑道:“呵呵,没想到五姑娘倒是一个嘴厉的。” 林老夫人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林兮月暗吸一口气,心道自己不应该这么急,适当藏拙好。 咬了一下下唇,没再言语。 “五姑娘过来让我也瞧瞧,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大伯,他可是咱们元国的英雄。” 坐在下面的林四夫人开口,也解了林兮月的尴尬。 林兮月认出她,一袭草绿色绣长条枝纹,乌发挽圆髻,上面插了白玉簪,掐丝金钿。 如果说林府还有人真心待她,就是这位四叔母。 林兮月小时在林府她也很照顾她。 后来去了庵堂,四夫人也曾给她送过多次衣物等。 林兮月走上前恭恭敬敬地施礼。 四夫人捉住她的手:“好孩子,怎这般瘦弱,回来了就好。” “你不回来,不但府里的老夫人、夫人们惦记,就是当今皇上、太后也都记挂着呢。” 四夫人是用这些话替她敲打堂屋坐着的人,让她们收敛一些。 林老夫人,放下手里的茶盏:“想来五丫头也累了,让常妈妈带你下去歇着吧。” “谢祖母!我身边的两个小丫鬟还在庵里,需要派人去庵里接回,收拾我的箱笼。” 林夫人道:“这个你放心,我会派人过去,你下去歇息吧。” 林兮月出去后,堂屋一时都没人说话了。 四夫人知道,这是等她也走呢。 抚了抚头上的钗,林四夫人站起身说了句告辞的体面话,也离开了。 四夫人刚离开后,四姑娘林妙便沉不住气地恼道:“一看就是跟她那个娘亲一样,一副矫揉造作的狐媚子像,不是个安分的。” 林老夫人面色沉下来,出声呵斥:“住嘴,怎么教你的,这样沉不住气,哪有嫡出金尊玉贵的闺阁姑娘模样。” 四姑娘不服,她可是林老夫人嫡亲的孙女:“祖母,你怎么帮她。” 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道:“跟你说了多少次,别没脑子地光嘴上利害,你将来是要执掌一府中馈的。” “你是不是看重靖王?模样没有五丫头好,性子方面你还不注意,你觉得靖王为甚要选你?” 四姑娘是真心仰慕靖王,提到他,态度立马软了下来:“祖母我省得。” 林夫人知道小女儿随自己,是个没心机的,老夫人为此没少挤兑,可她心里也知道,老爷和老夫人还有成为皇后的大女儿那浑身都是心眼:“母亲,我回府之时皇后一再交代,说是那个丫头,咱们不可慢待,要面子过得去。” 林老夫人往椅子里挪了挪身子,调整了一下坐姿:“艳丫头说得对,那个丫头大了,你们都忍忍,也过不了多久,早点打发着嫁出去算了。” 三夫人挑眉笑问:“嫁谁?” 说话时候看了一眼四姑娘。 四姑娘手帕捏着,着急的看着。 老夫人看向三夫人吩咐:“你也下去吧。” 三老爷虽说是林老夫人亲生的,可三夫人与她并没有多亲厚,她只是个爱挑事的。 见撵她呢,起身就笑盈盈出去了。 第12章 刺探 林老夫人对四姑娘说道:“妙丫头想嫁靖王这事不好办,你回头探一下靖王的想法。” 老夫人知道林夫人是个没主意的直接吩咐道:“五丫头既然回了府,你去找裁缝师傅过来,给好好地置办几套衣裳,面料要好,要贵重,颜色越艳越好。” “首饰头面全要赤金贵气的。” 林夫人刚想出声,四姑娘就吵:“祖母干嘛对她那么好。” 林老夫人面色沉着睨了她一眼:“没脑子就住嘴听话。” 四姑娘和林夫人俩人都蔫蔫地低着头没再作声。 这边林兮月被安排在林府一个最偏远的小院,不过小院确实新整修过,所以还算干净整洁,这处看来原本就是为她回来准备的。 林兮月倒不嫌弃偏僻,清幽正是合心意。 下午青烟和云兮两个小丫鬟被接回了林府。 俩人整理了一下午,也让小院更有了鲜活劲。 林兮月还给小院起了一个名,落月轩,找了一块木板写了字,云兮拿着挂在了门口。 两个丫鬟自打回到林府心一直提着,就像是在随时有猛兽出没的林中,以后面对的太多未知。 云兮把茶递给林兮月:“姑娘,咱们下一步怎么打算?” 林兮月还是很镇定,你要是让她主动出招去害别人,她可能还不行,但是她擅长拆招。 不管实施什么计划都得有机会,她们在林府毕竟不熟,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以静制动,观察他们,然后想应对职场:“什么都不做,走一步看一步。” “那,什么都不做,我们下山不就没有意义了吗?”云兮一头雾水。 林兮月抿唇一笑,“现在不过是大家相互试探的阶段而已。” “具体要做什么我无法告诉你们,但是你们要随时提着精神,咱们不能招别人的道。” “还有一点,在林府我们没有依靠,就是受气的,所以有些气必须受,记住你们姑娘是个软弱的。” “明白了姑娘”,青烟脑子转得最快,云兮懵懂也跟着点头。 第二天靖王爷到了林府,先去拜会了林丞相,然后提出要去看看五姑娘,林丞相让府里一位婆子带着他去林兮月的院里。 靖王爷由婆子引着穿过一条条小路走了很久才到。站在门口一抬眼就看到,一个简朴的木牌上三个娟秀的簪花小楷,落月轩。 一看就是姑娘家刚住进来写的。 如此偏僻的角落,却有如此雅致的心境,他视线不由看向院里。 婆子恭敬地道:“王爷就是这个院,您随老奴进去吧。” 靖王爷看了一眼那婆子:“这里不用你了,下去吧。” 把婆子打发后,对跟着自己后面的下人吩咐:“你们先在外面等。” 这次来他为林兮月带了一些东西,下人拿着东西在门口等。 他自己推门进去,视线在院里扫了一圈,院落不大,收拾得倒也整洁,西侧的小房里传出笑闹声。 靖王爷循声过去,站到门口,看到林兮月竟然跟着两个小丫鬟,在里面一起做吃食,手里拿着一块梅花状糕点在说笑。 林兮月正巧面向门口,看到他,把手里做的糕点就从小厨房走了出去:“靖王爷。” 靖王爷拧着眉,看着向自己施礼的人,眸子沉沉的,待人抬头看向他的时候,看到一些面粉沾在嫣然的小脸上。 他轻咳了一声,错开视线:“在林府还习惯吧?” “一切都好,王爷请房子里坐吧。”林兮月没想到他真的会到林府来看自己,之前宫中所言还为是客套。 靖王爷略在前,往房里走,林兮月跟在他身侧。 走到堂屋门口,靖王爷停住脚步,压着眸子盯着林兮月的脸,林兮月被他盯得脸颊有些绯红,拧眉刚想问,他抬起手在他自己脸上指着比划了一下。 林兮月突然明白,拿起帕子细细擦了几下。从一侧先进入房中,在铜镜跟前照了,发现没有问题,唇角勾起,心中觉得靖王倒是一个心细之人。 靖王随后入内,在椅子上落座,视线在房里扫了一圈,房子里的摆设都是新的,相对于林府来说,这些家具用具,都算不得好。 比方,四姑娘房里的桌椅家具都是紫檀木的,而这个房里用料都是榉木。 青烟进来奉茶,然后又退了出去。 林兮月看出他不动声色在打量房内,端起茶柔声:“王爷试下这茶是否喝得惯。” 靖王端起茶盏,一股淡雅清香,茶汤也透彻清亮,饮了一口问:“这是什么茶?” 林兮月笑答:“这是我自己炒制的茶。” 靖王眸子再次扫在绝尘的小脸上:“五姑娘倒是蕙质兰心。” 心里暗道,容颜娇丽,性子出尘,倒是很适合红袖添香。 林兮月目前对靖王的感觉还不错:“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王爷如若不嫌弃可带走一些。” 靖王放下茶盏笑道:“如此先谢过五姑娘。” “今本王来,也为你准备了一些心意,可让人去门口把人唤进来。” 青烟去门口传了靖王的人进去,下人把东西放下再次退了出去。 靖王指着下人放下东西:“初次也不知姑娘喜欢些甚,为你带了两盒东大街的糕点,还有几匹锦缎,另外还有几本书。” 林兮月眸子落在那几本书上,最上面一本《女诫》,眸光微滞。 靖王注意到她的视线,清了一下嗓解释:“本王不知姑娘在山上读哪些书,估计是经书居多,随意选了几本。” 林兮月收回视线,柔和的语气里,略带了一些疏离:“谢王爷” 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愣住了。 时间在无声中流逝,拉扯。 靖王又开口:“你与本王的婚事是父皇所赐,本王自当遵守,你可安心在林府先住着,只是这婚事急不得,还有些……” “我五妹妹在吗?” 林兮月听出声音是四姑娘的。 青烟很快打帘请她进来了。 林兮月站起身迎:“四姐姐怎过来了?” 四姑娘视线落在靖王脸上:“我来瞧瞧你这里可还有什么缺的。如果缺什么随时差人过去跟我说。” “谢谢四姐姐”,林兮月看到四姑娘说话时的视线,眉头微拧,也看向靖王,发现靖王压着眸子沉沉看不出。 此时四姑娘落座,看到桌上放的东西:“呵,靖王爷有心啊,还为妹妹送了这些蜀锦。” 林兮月抬起蝶羽般的睫羽,看向靖王,从这位五姐姐的话里,听出一些意味,但是她还无法确定。 第13章 品红 靖王端起茶压着眸子不言语。 林兮月什么都看不出,她决定刺上一下试试,故做出开心模样:“我刚刚回府,王爷就来瞧我,我心里也很是高兴。” 四姑娘脸上神情没变,但林兮月敏锐地发现她眼睛眯了一下。 视线再下移,看到她捉帕子的手发紧。 “原我还担心我们的婚事是先帝所赐,也是我高攀,恐配不上王爷。” 说话的时候她故意眼梢带着几分娇羞,瞧了一眼靖王。 发现靖王自打四姑娘进屋,就一直目视前方,再不曾落在她身上,当然也不曾落在四姑娘那里。 林兮月心想除非他是守礼君子,外人在才端着。 但是总想来有些怪异。 靖王放下茶盏起身:“本王还有些事,就先告辞了。” 林兮月起身欲送,四姑娘紧跟在身后,快走几步,到屋外超过了林兮月,与靖王并肩。 回过头朝林兮月一笑:“五妹妹留步,我也要回去,由我来送靖王吧。” 林兮月还是跟在他们后面,一直走到院门外才停住,脸上是清浅的笑意与靖王和四姑娘再次道别。 回身进入院里,小声吩咐青烟,远远跟着。 青烟跟在二人身后,一直跟到靖王出府,回落月轩复命。 因离得远,她并没有听到二人有何交谈,却发现两人途中走到一小花园无人处,发生拉扯,其实是四姑娘停下,捉住靖王了衣袖。 林兮月思索良久,目前看不出靖王的态度,但是可以断定她那个四姐姐对靖王有心思。 林兮月冷笑,觊觎妹婿。 …… 四月十四是林府老夫人陈氏的六十四岁寿诞,按道理说不是整寿不会大办,只是有高僧言,老夫人六四一坎,要大操办冲喜。 一大早,林兮月在梳洗,一旁的云兮小嘴就唠叨个不停:“姑娘听说这次寿宴都城有头脸的府邸都会有人过来。” 林兮月接过云兮递过去的帕子,默不作声听着。 云兮性子活泼有她的长处,擅长与丫鬟仆人打交道,加之林兮月额外给了她银子使,经常给院里婆子小厮买些酒菜,已经结交了不少人,消息也灵通。 林兮月并不像外人猜测的那般凄苦,父母去世给她留下了一些家底,而且不算少。 明镜师太出了家,但是当年从福王府出去的时候,带走了自己的嫁妆,她视林兮月为女,那些身外之物也全给了她。 外人只看到林兮月清简的布衣木钗,那一方面是她刻意为之,另外一方面她从小生活在庵堂,性子清雅。 虽然她生活在庵堂,身边也是有两个丫鬟侍奉着长大的,粗重的活计可是一点没沾,比闺阁里的小姐一个样,娇养大的。 换几句话来说,如果她出嫁嫁妆只会比林家四姑娘多,而不会少。 云兮说得起兴,眉眼飞舞;“这么盛大的宴,听说咱们林府的大姑娘,皇后娘娘却来不了。” 林兮月这时出声问:“为何?” “听说是长乐公主生病了。” 在宫中就听说公主生病,看来这位皇后姐姐的孩子身体是个弱的。 云兮扶林兮月坐在铜镜跟前,接着说听到的消息:“不过有个婆子说皇上会来。” 青烟托着一套海棠红色衣裳走过来,小脸皱巴巴的:“姑娘,府里纯粹欺负人,名义上疼您,给置办新衣裳首饰。送过来的衣裳艳俗夸张,首饰看着华贵,全是黄金,且款式老旧俗气。” “唯有这套还稍微看得过去。” 云兮也不满地嘟囔:“那些衣服也就是风月楼姑娘站台子迎客才穿的出去,那首饰戴头上,就像一个满头珠翠的浮浅蠢货。” 林兮月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此时的她刚刚洗脸,脸上半点脂粉没有,素雅的小脸如清水芙蓉,勾唇一笑:“蠢货有什么不好?” 青烟把衣裳往她跟前举起:“姑娘穿这个怎么样?这是寿宴,咱们之前在庵堂带来的衣裳太素雅,也不合适。” 林兮月点头:“就这件吧,首饰还戴咱们自个的。” 外面传出脚步声,主仆看向门口。 “五姑娘可起了?” 青烟迎到门口:“是苕姑娘啊,大忙的日子劳你跑一趟,可是老夫人有甚吩咐?” “这不是老夫人惦记五姑娘嘛,今大日子,府里来的都是贵客,五姑娘又是第一次露脸,老夫人命奴婢过来替姑娘梳头上妆。” 苕儿走到门口看到林兮月已经坐在铜镜跟前。 林兮月回头一双杏眼迎着笑意:“有劳苕儿姑娘了。” 苕儿上前,视线先落在一旁的海棠红衣裳上:“这衣裳有些寡淡,五姑娘长的倾国倾城,合该穿的更鲜亮一些。” 青烟蹙眉,却不好争辩,放柔着嗓子说道:“我家姑娘不喜鲜亮的颜色。” 苕儿姑娘看了她一眼:“今可是老夫人的好日子,她最疼姑娘,最喜欢府里的姑娘们穿的好看。” 林兮月怎不知她们的心思,眼睛微眯了一下,唇角上勾:“听苕儿姑娘的,带苕儿姑娘去里面房挑衣裳。” 青烟和苕儿进了里屋,云兮不忿地想说话,被林兮月一个眼神压了下去。 很快苕儿抱着一件品红绣芍药的衣裳进来了:“姑娘您看这件石榴裙就不错,面料可是上好的软烟罗。” “还是苕儿姑娘眼光好,”林兮月透过铜镜看了一眼,淡淡道。 苕儿把衣裳递给青烟,从云兮手里接过檀木梳,开始为林兮月挽发:“五姑娘的头发真好,油黑发亮,又浓密,奴婢为您梳个飞天髻。” 睫羽掀起:“单螺髻吧,飞天髻我年龄太小压不住。” 苕儿听着五姑娘轻软的声音,准备再劝,视线落到铜镜的时候,看到里面娇软的人,眸子里却是清冷冷的,她噎了一下,也不知怎的,到了嘴边的话又变了:“好,听姑娘的。” 发髻梳好该妆点头面了,苕儿拿起一支赤金镶红珊瑚步摇,就要为林兮月戴。 林兮月眉眼弯弯道:“我的妆是苕儿姑娘上的,待会儿如若哪位夫人问起,我定然要多多称赞苕儿姑娘。” 苕儿的手一顿,就想往发髻上插步摇。 林兮月又开口:“如此华贵的步摇配品红是不是太过艳丽,只怕会压了其他姐妹的风头吧。” 第14章 耳光 她从首饰盒里拿起一支赤金镶白玉的钗:“苕儿姑娘看这支怎样?即金贵,也不会太浮夸。” 苕儿想,老夫人让把五姑娘往俗气上装扮,可粉配红却是太出格,万一有人问起,五姑娘说自己给上的妆,自己也跟着丢面。 她接过林兮月手里的钗,想着现在这样的装扮老夫人那里已经可以交差了。 苕儿把首饰给装点好,也没有细看,就匆匆回了老夫人院里复命。 品红这个颜色一般人还真压不住,还过艳了,可林兮月有个优势,那就是她皮肤白皙,如上好的瓷器。 “你们瞧着怎么样?” 林兮月站起身问青烟和云兮。 云兮瞪圆了眼,惊叹:“原想着会很难看,没想到竟然有种艳丽无双的感觉。” 青烟蹙眉,心中担忧:“这样的装扮,只怕旁人会置喙姑娘,会认为姑娘是小家子气,为在姐妹跟前出彩,刻意装扮。” 林兮月转身在椅子上坐下:“我管不到大家怎么想,只需要那几个人怎么想。” “你们二人今天,随时要有一人跟在我身侧,我会有吩咐。” “去把我绣的万寿图屏风拿出来,再次查验,不可出纰漏。” 青烟转身去查看。 这个屏风是一幅松鹤拜寿图,是在庵堂那会儿绣的,原本是为明镜师太绣的。 林老夫人寿诞,重新绣来不及,就把这个拿了出来,这几天把剩下的针线做完了。 林兮月的绣活手艺也不错,很拿得出手。 她原本想送自己制的禅香,后来想到那东西太容易被人做文章。 时辰尚早,云兮再次出去探听了消息。 不一会儿小跑着就进来了:“姑娘——” 跑得呼吸急促,声音急躁。 青烟出声,轻声说她:“小声点,稳点。” 林兮月笑着对青烟吩咐:“赶紧给云兮倒杯茶。” 她们俩虽说是下人,林兮月却待她们亲厚。 云兮摆手不接茶,压低声音:“姑娘,皇上来了,穿了常服。” 林兮月柳眉微挑:“确定?” 云兮深吸了一口气,语速平稳下来:“真是,人在花园,几位姑娘都去花园了。” 林兮月站起身:“云兮再去探消息,青烟咱们去花园寻四姐姐聊会儿子。” “靖王在皇上身边”云兮在后面补了一句。 林兮月脚步停了一下,继续往花园走。 两人都在岂不更好。 林府的花园还是很大,花草繁盛,绿树成荫,俩人往里走,没看到人。 青烟张望着小声道:“咱们去哪里寻皇上?” 林兮月捏帕子的手甩了一下:“我们是来寻四姐姐的。” 往前走了一段,远处传来四姑娘和六姑娘娇丽的声音,林兮月往一旁的一树梨花下站住,给青烟使眼色。 青烟不知其意,林兮月用口型告诉她。 青烟大了声音:“五姑娘,怎么还找不到人,咱们要不去那面瞧瞧?看他是不是去那面了。” 不远处的四姑娘一听是林兮月来了,还在找什么人,气一下上来了,跟六姑娘骂道:“下贱胚子定然是想寻靖王,勾搭靖王。” 林兮月听到她的话,唇角扬起,她刚才已经看到皇上带着高公公和靖王站在芭蕉树那面,这就是她选择站在梨树下的原因。 一树梨花素雅的白,与她的品红相映。 而且这个角度刚巧,对方可以清晰地看到她那里,而他们却不容易被发现。 四姑娘和六姑娘身后跟着自己的丫鬟,颇有气势走过来,围住林兮月。 只见她一身明艳的品红,如初开枝头的海棠般娇媚,再看她的发髻,插满赤金珠翠,一看就是精心装扮。 四姑娘气得狠狠瞪着林兮月:“五妹妹刻意装扮成这副模样是等谁呢?” 林兮月知道此时她不能出声,但是还要激怒四姑娘,所以故意挑高眉头,不屑的睨着她。 四姑娘哪能受得这个气,上前一步紧挨到林兮月跟前:“别以为你装扮一下,就是林府的正头姑娘了,你不过是个庵里长大的野丫头。” 林兮月微眯眼,像是瞧不上她的话。 气得四姑娘抓住她的胳膊,拉扯她,想拔她头上的钗。 芭蕉树下站的两个颀长身姿,一个拧着眉头,一个眸子深深,看不解其意。 今府里有贵客,林夫人交代过,四姑娘也不敢有过激行径,拉扯了一下林兮月的衣袖,就被六姑娘给拦住了。 元睿帝侧眸看了一眼靖王:“走吧”。 往一旁走了。 俩人一起往前走,走了一会儿,元睿帝突然问:“此事六皇弟可有话说。” 靖王自然知道四姑娘的性子,但是在他眼里,她只是骄纵,算不得坏:“两位姑娘家的龃龉,臣弟不好说。” 元睿帝无声笑了一下。 顺着湖边转去了。 在凝夜紫衣角闪过的时候,林兮月就知晓他们离开了。 四姑娘也被六姑娘拉着走了。 林兮月带着青烟,往湖的另外一个方向走,走到一丛斑竹处,看了看,四下无人,吩咐青烟:“打我一记耳光。” 青烟怔住了:“姑娘?” 林兮月低声:“这是我的吩咐,你照做。” 青烟迟疑着抬起手,手是落在林兮月脸上,可没敢用力。 “用力,否则你这巴掌没有任何用处。” 青烟知晓姑娘定是有筹谋,咬牙,用力把手甩出。 林兮月的脸当时就被她打偏了过去。 白净的小脸立马红肿起来。 加上刚才四姑娘的拉扯,发髻又有些乱,一时看着是脆弱又可怜。 林兮月背身低头就站在那里,眺望着湖面,心里想着母亲,想着自己的经历,眼里不知不觉起了雾气。 青烟站在一侧低垂着头,也是一副伤心的模样。 站了一会儿,听到似有人过来,两人就像没有察觉,低头地继续低着头。 眺望湖面的,眼神虚空地盯着前面。 元睿帝远远就看到站在湖边远眺的佳人,风吹起她身上的衣裙,乌发飘起。 就像是临风要飞起的仙子。 他不觉放慢步子,缓缓走近,视线似是无意地观赏。 走到人近前,人还没有反应,没有给他见礼,就像是没有察觉他过来。 元睿帝在人身旁驻足,低唤了一声:“五姑娘。” 仿佛这声惊到了林兮月,佳人回首,清澈的眸子含着水盈盈的一滴泪,欲滴不滴。 元睿帝清冷的视线定在香雾缭绕,最是妩媚的海棠面,上面的巴掌印是那么碍眼。 元睿帝心里突然有些闷,眸子更沉,定定地看着她。 林兮月像是刚刚反应过来,屈身施礼。 第15章 怜惜 林兮月起身的时候眼梢瞄了一眼靖王,发现他皱着眉头,看不出情绪。 元睿帝站了片刻对青烟道:“这里风大,扶你家主子回房歇息吧”。 林兮月没作声,微屈身,随青烟离开了花园,回落月轩的路上问青烟:“你觉得谁可依靠?” 青烟刚才没有留意皇上,而一直在观察靖王,毕竟靖王是与自家姑娘有婚约。 也不知是不是靖王藏得太深,她在靖王脸上没有看到“怜惜。” 青烟拧眉琢磨,心里想到曾经听庵里一位师太讲过,她说爱是从怜惜开始的,一个男子对一个女人有爱会怜她,疼她。 林兮月淡笑:“没有谁是依靠,帝王还可利用,靖王却是用都不愿让我所用。” 出了花园,靖王寻了理由便与元睿帝分开了。 高公公问:“主子,林丞相为您在前院留了雅轩,供您歇息,现在要不要过去。” 元睿帝摇头;“咱们在丞相的院里再逛逛,就去松鹤堂,去看望林老夫人吧。” 高公公跟在元睿帝身后,猫着腰,脑子里突然想到刚刚林兮月的可怜模样,低声感慨:“原来见五姑娘素雅得如一枝莲,这刚出庵堂,就大变样。” 元睿帝知道他说的是林兮月的装扮,那样的装扮确实在外人看来有些过了。 元睿帝低嗤一声,说了一句:“只怕是有人刻意把她扮成那样,做样子。” 元睿帝面上沉如水:“一位姑娘如果连选择自己穿什么的自由都没有,可想她在林府过得是多么谨小慎微。” 高公公不解:“林府就算待她不亲近也没必要做得那般地步吧,会不会是姑娘下山后放飞了心性?” 元睿帝停下步子,视线落在花瓣的一只蝴蝶上:“这林府比朕的后宫还热闹。” 高公公瞄了一眼皇上,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主子是不是出手帮一下姑娘,怪可怜见的。” 高公公之所以说这话,是发现主子对五姑娘好像有些关注。 元睿帝开始往松鹤堂走,淡淡道:“朕能帮到哪里,那是靖王的人。” 高公公听皇上的话,又觉得自己是想多了,赶紧住嘴,跟在后面。 林兮月回到落月轩,重新按原模样梳了发,上了妆,前往松鹤堂去为林老夫人拜寿。 松鹤堂已经坐满了宾客,林兮月刚一露面就听坐在上面的林老夫人笑着提高音量招呼:“五丫头来啦,赶紧来祖母跟前。” 林兮月抬头往上瞧的时候,发现正首位坐着元睿帝,林老夫人坐得稍微朝下。 不敢造次,立马收了视线,小脸挂着笑,走到老夫人跟前乖巧道:“孙女给祖母拜寿了,祝祖母松鹤长春,后福无疆。” 林老夫人一脸亲和,笑得很开心的模样:“快起来,来祖母跟前。” 林兮月上前,老夫人捉住林兮月的手,看向大家:“大家可能还不认识,这是我们林家的五姑娘,是长房唯一留下的宝,也最讨我欢心呢。” 下面或坐或站的人纷纷看着惊叹。 “这就是林将军的姑娘。” “长得像林夫人,这容貌实在好,只怕现在的都城美人之名要易主。” “五姑娘多大了?”此时有位夫人问。 林老夫人笑有些僵,这丫头的容貌确实太盛,这样艳俗的颜色竟然让她给压住了,心里不愉,面子上还是维持着笑:“还有三个月及笄”。 平时跟林夫人交好的一位夫人,此时突然直指林兮月的穿着:“五姑娘这一身装扮可真是光彩夺目,艳丽无比。” 刚刚还在称赞的众人,脸上瞬间有些意思了,眼都盯着林兮月打量。 林兮月两指轻捏了一下自己的裙摆,娇俏地晃着,面上露出闺阁姑娘的天真:“谢夫人称赞。” 然后亲厚的看向林老夫人:“这是祖母一大早特意派人去为我装扮的。” 一句话,房里的气氛突然有些压抑。 林老夫人精明的眼扫向林兮月,发现她说那些话时,神色自若,不像是刻意为之。 林老夫人只能自己解围:“人老了就喜欢小姑娘家穿得亮一些。” 元睿帝突然发现,林五姑娘并非看着那般不通世故,薄唇抿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林老夫人故意把林兮月装扮成那个模样,只因林兮月容貌太过出挑,她想压着她,不想让她名声太盛,另外就是因靖王,四姑娘虽说与靖王有些情义,可男子哪个不爱美色。这才想着让大家在德行方面诟病她,这样靖王即使对她有心,也会考虑她能不能担得王妃之位。 只是今日之事因林兮月的实诚话,有些适得其反。 …… 都城最繁华的街道,南大街上林兮月有三家铺面,这三家铺子是父母留给她的,她小时一直由东叔帮着打理,东叔原来是林将军的手下一位军师,后来在战场受伤,腿走路有些瘸,林将军当年便让他回都城帮着打理家里的生意。 回都城有些日子了,林兮月还没有去铺面见过东叔和义兄。 林兮月还有一位比她大三岁的义兄,这位义兄的父亲是林将军的副将,后来战死,母亲也病亡了,林将军托人把只有五岁的义兄从边关送进了都城,一直由东叔照顾,长大后一直跟在东叔身边帮着打理生意。 这些年东叔年纪大了,很多生意方面主要靠义兄。 这日林兮月寻了借口,带着云兮坐马车到南大街,走到一家琼玉阁的铺子,里面的伙计看到她上前招呼:“姑娘想瞧些什么,咱们铺子里各式头面都有。” 伙计并不认识她,林兮月很少出现在铺子里,更没有对外公开过自己东家的身份。 “东叔在吗?” 小伙计瞧着姑娘是来寻人的,笑着答:“掌柜不在,去其他铺子查账了。” “赵免在吗?” 赵免就是林兮月的义兄,林兮月这次去宫里也没料到会直接回林府,所以还没有跟东叔和义兄通过信。 楼梯响起脚步声,楼上下来一位清隽少年。 “姑娘,”赵免吃惊的看着林兮月,眸子渐渐染上笑意,“你怎么进城来了?怎么不提前递信,我也好去接你。” 几月不见义兄他似乎又长个子了,林兮月笑眯眯看着他:“去食味居聊吧。” 林兮月喜欢那里的菜色,但凡来城内,都要去那里。 “好,”俊逸的少年手提了一下衣摆,立马走到林兮月身侧,带着她往外走。 第16章 义兄 到了食味楼两人要了一间雅房,坐下点了菜,伙计上茶后退了出去,赵免问道:“姑娘怎么不吱声自己来了?” “我回了林府”。 林兮月把自己陪着明镜师太去宫里,然后回到林府的事,毫无隐瞒地告诉了义兄,除了隐去崇明寺,以及自己想寻仇相关的事。 义兄年轻义气,如果知道她要复仇定然不会袖手旁观,而她的仇家林丞相位高权重,所以不想拖累他。 父亲在世时就常念叨,他要好好把赵免养大,让他做自己喜欢的事,施展自己的抱负,成家生子。 林兮月知晓义兄一直有习武,他的愿望是想像两人的父亲一样成为一位骏马似风飙的将军。 他有从军的心,却因担心林兮月,一直没有提出,上次通信东叔还提到想让义兄去投奔边关的韩武将军。 母亲的仇搭上她一个就算了,义兄应该有更好的将来。 “在想什么?”赵免把林兮月喜欢的一盘芙蓉糕移到她跟前。 林兮月飘远的思绪被拉回,弯唇朝义兄一笑,为他先夹了一块:“义兄,你也吃。” 赵免夹起芙蓉糕咬了一口,嘴里的甜味,蔓延到心里,他五岁到林将军府上,当时的林兮月还是一个幼童,第一眼就被她软化了。 从此他总爱跟在她身后照顾,走到哪里都喜欢把她带身边,等她再大一点,带着她去放风筝,树上摘果子,也曾带着她偷溜到街上去买糕点。 那个时候林将军是有意正式收他为义子的,上族谱的那种。 后来林将军出了事,夫人把他送到了铺子里,跟在东叔身边。 后来夫人也出了事,她被接进了林府老宅。 再后来她去了庵堂。 当时他想着她娇气,吃食、日用都精细,是费银子的,万不能没有了银钱使,心里只晓得要替她守好家业。 成年后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自己喜欢她,不是兄妹。 可也一直都知道她是要嫁给靖王的。 自己孑然一身,无有功名,无有身家地位,什么也给不了她。 林兮月睫羽轻颤了几下,对义兄道出自己心中的想法:“义兄前些日子东叔去信,想让你去从军,你怎么想?” 赵免盯着林兮月:“姑娘是想让我去?” “我只想待在都城,帮姑娘打理生意。” 林兮月唤他义兄,他却执拗的喊她姑娘,因为他不想做她的义兄。 赵免自小被东叔教导熟读兵法,林将军当年接他回京时就为他拜了武义高深的玄空道长为师,这些年从来不曾放弃习武。 他这样的才干盯着几家铺子,实在委屈了。 “义兄,我知你是担心我,可我马上及笄,将来嫁入靖王府,一切安稳。铺子你也无需担心,我以后会自己打理,东叔也不会辛苦。” 赵免点漆的眸子微动,有些受伤般看着对面的人,心里想她这是赶自己,她快成婚了,所以不需要自己了。 林兮月心里也有些难过,敛着眸子。 两人一时都不再说话,房里静得如没有人。 “怀瑾,你今天要给我说个明白呢。” 隔壁传出声音。 林兮月掀眸,是她那四姐姐的声音。 “怀瑾”,林兮月心里重复这个称呼,蹙眉思索,听着有些熟。 “妙妙,咱们先点菜。” 是靖王的声音,林兮月杏眸睁大,支棱起耳朵。 赵免发现她的异常,刚张嘴,就被林兮月用手势制止。 “点什么菜,话你说不明确,我吃不下。”那面林四姑娘的声音急躁里带着一些气恼的娇。 “你想让我说什么?”又是靖王的声音。 只听林四姑娘吩咐酒楼的伙计:“你下去吧,我们等会儿点菜。” 接着是开门关门的声音。 林四姑娘:“你跟林兮月的事打算怎么办?” 听到名字,赵免也瞪大了眼,大概料到里面是谁了,有些担忧的盯着对面的林兮月。 隔壁一阵沉默。 林四姑娘再次追问:“怀瑾你不会对那个狐狸精动心了吧。” “你说的甚话,妙妙你也知道我跟她的婚事那是先皇定的。” “可你喜欢谁?” “这还用问嘛,我们俩是青梅竹马,打小的情义,我与她只是一个婚约。” 赵免听着隔壁的姑娘一口一个“怀瑾”,靖王的名讳并不叫那个,猜的到应该是他表字。 放在桌子下的手抬起,他想握住林兮月的手安慰,却发现她脸上淡淡,敛着眸子。 也不知是伤心得太狠,又或者对此没有感觉。 “怀瑾,现在就是你想娶她也不行,你别忘了我可是你的人啦。” 靖王沉默半晌开口:“如今如何是好?” 林四姑娘的声音响起:“还能怎么办?跟她退婚啊。” “你觉得我父亲能让我嫁你做侧妃?让她做妻,我为妾?” “自然不能”,靖王是对林四姑娘真有些情义,从他心里也认为她更适合做他的王妃。 首先林四姑娘是丞相府嫡女,做事排面在那里,适合在各家夫人府邸之间走动。 而林五姑娘,虽有仙人之姿,是在庵里长大的,不染尘埃,那是应该藏起来,娇宠的人。 “可她无错,我怎么去退婚?皇上也不会同意。” 林四姑娘生气了:“你不退婚,好你个怀瑾,你是憋着主意俩都要,还想让我做侧妃?” “你别急,你是我所爱,怎会让你做侧妃,让她做王妃。” 林四姑娘听他的话刚缓和心情,就听他又说。 “你也知道,就算再爱你,我的身份是不可能只娶你一人,我是想着让她做个侧妃。” “啪”,像是拍桌子的声音。 “你想什么呢,我父亲是丞相,姐姐是皇后,我们林府会把俩姑娘都嫁给你。” 林四姑娘气得夺门而出,等了片刻靖王也出去了。 听着脚步远去,赵免眸色沉沉盯着林兮月,没错过她的每个细小的表情变化。 林兮月睫羽颤了颤掀开,粉软的唇轻抿,似是在笑,赵免却在清浅的眸里看到了薄雾般的忧伤。 赵免感觉心似被打了一闷锤,嘴张开,想说那样的男人不要也罢,可想到自己,又觉得配不上她。 林兮月神色微凝:“义兄不必为我担心,靖王与我原无情分,如若他光明正大地来找我退婚,我反而敬他是君子。” 第17章 蚀心 赵免放在桌下的手握紧拳头:“姑娘,你能这样想最好,靖王配不上你。” 林兮月抿唇露笑:“我年岁还小婚事本不着急。” 赵免握拳的手松开,放到桌面,端起一盏酒饮下,下了决心:“我明日就启程去投奔韩武将军,定然会挣得军功,不会再让人欺你无有依靠。” 林兮月想只要他愿意去从军就好,如果他不走,一旦发觉她要复仇,势必会掺和进来。 赵免思量,自己从军虽说可以拼命挣得军功,可那不是一朝一夕之事,即使几年后有幸升为将军,她也不能嫁他了。 因为他不想她嫁给一个随时有可能丢命的人,她是供在佛前的娇花,合该被呵护一辈子,而万万不可像她娘亲,夫君没了,自己也出事。 他想让她嫁个文臣。 “我有一事与姑娘商议。” “义兄尽管说。” “你既然唤我义兄,自然我就是你兄长,虽说将军不在了,可我还是想改为林姓,以后我就是林长晟之子,你的长兄。” “好,”眼泪滑落到林兮月的脸颊,她脸上却是笑的,她有了亲人,他们将军府也不会断了香火。 “以后我要出嫁的,将军府以后就是你的家,你既然是兄长,将军府合该你继承。” “姑娘,我认林将军为父,是因打心眼里就一直视他为父,而不是图谋林家任何产业,将军的一切都是你的。”赵免出声解释。 “怎么还能称呼我姑娘。”林兮月娇睨了他一眼。 “月儿”,赵免一直想这样称呼,现在终于可以名正言顺,虽然是以兄长的身份。 林兮月郑重地唤了一声:“兄长,你以后就叫林免。” “我为兄长缝了一双鞋子呢,明天拿与兄长。” 林免点头:“月儿明天来送我?” “兄长远行,小妹应当相送。” 次日林免行囊里背着一双所爱女子缝制的鞋,远赴边关,只为用血肉之躯拼出一条血路,让自己成长为她依靠。 他的爱无疑是最深沉的,深到只要她好,可以不求回报,不要她,只要做她的兄长就好。 …… 林兮月送走兄长便一心待在落月轩,等着靖王来上门与她协商退婚之事。 她甚至都想好了,如果靖王好好地把退婚责任揽他自己身上,那么她愿意同他一起到皇上跟前说明缘由,成全他。 这样子他娶他心仪之人,林兮月则自己再做打算。 别说她想为母报仇,不想嫁他,即使她不想进宫,一个能与自己家姐暗通款曲的男人林兮月也不会要。 等了五天,靖王府一点信都没有,林兮月渐失耐心。 不止是她急,林四姑娘更急,上次与靖王吵闹过后,赌了几天气,靖王着人为她送了一支碧玉簪,送簪子来的人是靖王身边的小亭子,那是一个嘴巧的,他笑嘻嘻的把簪子双手奉上:“姑娘这可是我们王爷亲自为您雕刻的发簪,从选材到一点点雕磨,都是他亲力亲为,为了一个簪子,手都磨破了皮呢。” 几句话把林四姑娘哄得软了心肠,关心地问:“严重吗?有没有寻太医瞧过?” 小亭子道:“王爷的手姑娘莫担心,已经上过药,王爷是真心实意待姑娘。旁人怎么能跟您比,只是王爷有王爷的苦处,她可是怀远将军的遗孤,没有错处王爷如果坚持退婚,声誉往哪放。” 小亭子走后,四姑娘气消了,冷静地想了想,别说靖王不能主动提退婚,即使提了,退婚后如果她再嫁过去,只怕大家连同她得一起骂。 四姑娘越想越觉得钻牛角尖,就像是把她闷进酒坛子里,喘不过气,憋得要死。 她坐不住了,直接去主院寻林夫人。 路上碰到林丞相,林丞相见她一副失魂模样斥责道:“走路不看路,脑子里想些甚?” 林四姑娘吓得一惊,忙避到一侧,她的事是不敢跟林丞相说的,他的这个父亲,完全不插手内宅。 林夫人育有一子两女,儿子和大女儿心机谋略都随林丞相,唯有这个小女儿肖母,头脑简单,还短视。 林丞相不悦地瞪了她一眼,离开了。 林四姑娘寻林夫人白寻,那也是个没主意的,如果平常遇到这事她会直接磋磨林兮月逼迫她退婚。 可皇后交代过她,五姑娘不能轻易动。 她无良策,只能陪着女儿骂了一会儿靖王和林兮月,然后带着四姑娘去寻林老夫人。 虽知道婆母因为她没心计,没少挤兑她,可为了这个女儿她不得不受着。 老爷心里只有大女儿和儿子,瞧不上像她的小女儿,那她只能多疼她。 林老夫人正阖眼靠在椅榻上,常妈妈手里拿着小木槌正在为她捶腿,说话儿。 “想当年那个女人在时,没少拿捏您,可再厉害又能怎样,还不是个短命的,现在您是林府正经的老夫人,她一捧黄土埋骨,就连带她那个儿子都是个短命的。” 常妈妈嘴里的“那个女人”说的是林老太爷当年的原配夫人,也就是林兮月的亲祖母。 当年林兮月的祖母那是上过战场的女英雄,后来嫁给了林老太爷,治理后宅如同治军,没有一个妾室能冒头掐尖。 林老夫人也是世家小姐,只是后来家道中落,才不得嫁与林府为妾,她岂能心甘。 忍气吞声多年,林兮月祖母去世后,她才被扶正。 扶正后自然不喜压制她多年的原配所生的大公子,加上林老太爷是个性子软的,不管后宅,原配生的长子没少吃暗亏,所以一气之下去了边关。 如今林老夫人自己的儿子做了丞相,孙女做了皇后,可人越老,越爱想以前的事,所以怎么看林兮月都不顺眼。 另外还有一件事恶应着她,那就是林兮月母亲的事。 林兮月母亲被林丞相掠走,偷藏在外宅,那可是他的家嫂,这是违背人伦的,可林老夫人和林夫人把这错全赖在女人身上。 认为是林兮月母亲不检点,勾引了林丞相才做了这事。 林兮月又长得像母亲,她们是更容不下她。 第18章 西山 林老夫人听了常妈妈的话,闭目叹息:“百足之虫不僵。” 常妈妈不以为意:“都已经化成土的人了她还能怎样,现在唯一留下的这个孙女还不是在您跟前讨生活。” 林老夫人恨恨的睁开眼:“就留下这么个都够恶应人,跟她娘一样长着一副狐媚子像,如果让她嫁入靖王府,能跟咱们林府一条心?” 常妈妈收了手上的动作:“她再攀高枝,咱们林府也是她娘家。” “娘家?”林老夫人嗤笑,“把人给放庵里多年还敢指望她把这里当娘家?” “现在我压制她,你以为,我是老的给小的较劲呢?” “那老狐媚子的事,只怕瞒不得一辈子,万一将来被她查出来,还不得祸害林府。” “我得趁她不成气候把她翅膀爪子都给剪了,长霄心里还念着那个死了的,他对这个小的下不下去手。” “我能活几年,不过是希望林府能长长久久。” “母亲歇着没?”院里传出林夫人的声音。 林老夫人坐正身子,吩咐常妈妈:“让她进来吧”。 常妈妈去门口笑着招呼:“夫人,老夫人让您进去呢。” 林夫人进去扬着笑脸,在婆婆跟前放低姿态:“婆母我带四丫头陪你说话来了。” 林老夫人睨了她一眼,早看出她有事:“说吧,什么事?” 林夫人就把上次四姑娘在食味居见靖王的事,和靖王差人带的话一五一十的全部学给了老夫人。 林老夫人听后沉思了须弥:“靖王的想法虽自私,可也是对的。” “五丫头的婚事那是先皇定下的,再者还是四丫头的妹妹,如果由靖王提出退婚,再嫁四丫头,这是欺辱孤女,姐抢妹婚,咱们府都得被吐沫星子淹死。” “只能让五丫头主动退婚。” 林夫人在椅子上坐下:“让她主动退婚,她怎么舍得?现在她也就剩下这门婚事还像个样子,如果退了婚,她还能找到好的。” 林老夫人眉毛压了下来:“那丫头不傻,不会主动去退婚,我们得让她私德出现问题,婚她不退也得退,别人也说不到靖王头上和咱们头上。” 林夫人一听事有戏,立马奉承道:“妾就知,婆母是个有主意的。” 林老夫人被她给逗乐了,虽说这个儿媳是个笨的,可贵在听话,也算有福,生得儿子好,还有一个当了皇后的女儿。 落月轩里,主仆三人也在喝着茶聊退婚的事。 云兮给林兮月把剥好皮的葡萄递了过去:“姑娘靖王不退婚,干脆咱们退。” 林兮月心里叹,哪有那么简单:“先皇赐的婚,谁退谁要背责任。现在是他们背信,无媒苟合,我不计较就已经不错,总不能让我来担这个罪责,我担不起,也不想担。” 青烟也愁:“可靖王不退婚,还想让四姑娘做大,你做小。” 林兮月不屑的嗤了一声:“哪来这么多他想,事情也不会全由着他。” “他跟林妙站出来退婚,我还敬他们是有情人,他们吃肉,让我闻腥,也得瞧姑娘我乐意不。” 云兮斟了一盏茶递给姑娘:“姑娘有何打算?” 林兮月细品了一口茶:“我们急甚,急也是他们急,明个咱们去西山观海棠去。” 能出去玩,两个丫头都开心,立马商量着要做些糕点明儿带。 翌日林兮月带着两个丫鬟坐马车去了西山。 天有些阴却凉爽宜人,远远望去,漫山重重颜色,娇媚的海棠,不知名的小花,五月花事未央,是枝头的盛放。 置身这样的景致,什么样的糟心事风一吹便没有踪迹。 云兮跑在最前面,伸手就折下一枝海棠,嘴里念道:“春似酒杯浓,醉得海棠无力。” 青烟和林兮月纷纷笑赞她:“云兮能耐了,竟然也出口成章。” 云兮娇瞪着:“不要笑,我打小跟在姑娘身边,总还是有点长进的,人家不是说什么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嘛,姑娘喝了这么多墨水,我自然也黑。” 青烟道:“姑娘读了那么多书,肌肤皙白无瑕,敢情学问到了姑娘肚子里,墨黑传到了你那,哈哈……” 云兮嘴快,但是每次都说不过青烟,跺了下脚,往前跑了:“我去前面捉蝴蝶去。” 林兮月叮嘱:“慢点,山地界这么大,别跑的一会儿我们寻不见你。” 青烟在自家姑娘脸上看到许久不见的笑,这笑是发自内心的轻松笑容,不是往常挂在脸上笑给别人看的。 姑娘笑起来漫山地花都比过的娇艳。 青烟问道:“姑娘,您真的决定要进宫了吗?” 青烟的性子与云兮相反,很沉稳,平时姑娘决定的事,她不多问就去做,可这关系到姑娘的一辈子。姑娘看着娇,却是开在原野里,承受自然雨露的花,皇宫再好,也不过是个镶宝嵌玉的金笼。 只怕真进去了,再难见到姑娘脸上这样纯粹的笑容。 林兮月摘下一株海棠插在发间,回过头朝青烟一笑:“不进宫,靖王这边退了婚,你觉得林府还会为我定一门什么样的亲?” 青烟轻吁气,没吱声。 走路有些热了,林兮月拿帕子轻扇:“如果可以,我更想带你们回将军府,一辈子不嫁,好好经营铺面,为兄长攒一份家业,待他回都城,为他说一门亲,这样将军府也算后继有人。” 青烟想,如果那样何须为公子说亲,公子的心不知自己姑娘是否看的出。 她晃了晃脑袋,知道这些不该想:“姑娘你累了吧,咱们寻个地方歇息一下,再吃些糕点。” 林兮月这时发现好一会儿没瞧见云兮:“我确实累得走不动了,云兮跑哪去了?” 她们现在是往山上走,才走到半山腰,往上爬费劲呢,青烟道:“姑娘要不你在这等,我去前面去寻云兮,然后我们回来找你。” 林兮月往后面的山路看了一下,山上陆续有行走观花的人,在这里站着等,不太合适,旁边的海棠树林倒是个不错的去处:“要不咱们先去海棠林里寻个空地,我坐下等你们。” 第19章 西岭 青烟想这样最好,来时带了羊毛毡,铺地上姑娘可以坐着,还可以先吃点心。 主仆二人走进海棠树林,往里走了一截,有一大片空地,青烟帮着把羊毛毡铺在地上,又把糕点和灌了茶水的皮囊壶放好,才去寻云兮。 青烟走后林兮月先折了一枝海棠拿在手里把玩,坐下拿起一块糕点吃。 糕点都吃了两三块,还不见俩人回来,林兮月站起身朝林外张望,海棠挡得严实,什么也看不到,她心焦地叹气时,听到海棠林深处传出几声女子呜咽。 林兮月知道不该看,可又忍不住好奇,往那个方向走去,从海棠的花枝缝隙里看到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男子背身站着,个子很高把女子挡得严实,只是一侧露出鹅黄裙摆。 林兮月想着定是哪家私会的公子姑娘,大元民风开化,相恋的姑娘公子出游赏花也正常,可这搂搂抱抱,却是不适合人看。 她想悄悄退回去,退了两步,踩到枯枝,惊了她的同时,也惊了那二人。 林兮月揪着心刚想说抱歉,男子回过头的脸让林兮月愣在当场。 竟然是靖王和她的那位四姐姐。 靖王显然也没有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被林兮月看到,眸子沉沉盯着她看。 林四姑娘吓得捉住了靖王的衣角,小脸惨白。 谅她再想嫁靖王,也不想在没有出嫁前传出对名声不利的事,那样即使她嫁过去,将来在世家夫人圈子里都是受排挤的。 林四姑娘沉不住气,她紧张地问靖王:“怎么办,这事如果被她传出去,咱们俩都完了。” 靖王除了眉头紧皱,倒是镇定得多。 林兮月心在颤,她有些怕,靖王和四姑娘会不会灭口,心道自己赶紧表示想退婚,一下把这事解决算了,壮胆说道:“我,我没想到王爷与四姐姐两情相悦,我,我不怪你们,如果靖王想退婚可以去御前说,我愿意。” 林四姑娘听了她的话看向靖王。 靖王推了一下她的肩:“你先出去,我跟五姑娘说几句话。” 这个时候林四姑娘没有主意,自然听靖王的。 林四姑娘出去后,靖王沉着脸往林兮月跟前走,吓得林兮月往后退:“你,你想干什么?” 她的视线落到他身侧虚握的拳头上,上面青筋突起,一看就不是文弱书生,定然练过。 倒霉就是倒霉,往后退的时候,海棠枝挂住了她发髻。 动弹不得,靖王已经走到她跟前。 吓得她闭上了眼。 林兮月之前没有经历什么风浪,胆子就像雀。 闭眼前看到靖王伸出的大掌,似是带风。 靖王压着眸子看着,淡樱色的唇,小巧的琼鼻,覆下长如蝶羽的睫毛,紧张地微微颤着。 靖王眼梢上挑,看她如此害怕,难道以为自己要杀她,眸子落在细白的脖颈,杀她自己还不舍得。 他伸手想为她解下被树枝挂住的发髻,手刚挨到发髻,人就吓得一颤,睁开了眼睛,盛满星河的眸子带着恐惧盯着他。 “我只是想帮你解开发髻。” “哦,哦,我……” “别动,”靖王敛着心绪,细致地帮她把海棠枝绕住的发丝抽了下去。 发髻解好,靖王也不做辩解直接道:“刚才你也瞧到了,我与林四姑娘。” 林兮月不作声,等着看他怎么说。 靖王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说道:“那个时候你在庵里,本王跟四姑娘接触多一些,也就生了一些情义。不过你放心,咱们有婚约,本王也不会弃你不顾。” “如今本王也是进退两难,既不想负你,本王跟四姑娘已然这样,她自然也不好再嫁旁人。既然事你已知晓,本王就跟你说一下本王的想法,再过几个月你便及笄了,待及笄后本王会挑个好日子,把你们俩一起接进门,四姑娘父亲是林丞相,他的面子要给,在外她称王妃,你为侧妃,但是在王府里,在本王心里,你们俩都是一样的,都是本王的王妃。” 林兮月感觉像是吞了一只苍蝇,她原本对靖王的印象还不错,没想到他把她当无知幼女哄骗。 可林兮月不想与他撕破脸,这样树敌太多,压着心口的恶应,放柔声音:“王爷不必考虑我,既然你与四姐姐两情相悦,我愿意退出,成全你二人。” 靖王唇角弯了一下,淡淡问:“退婚?以你现在的情况,退婚后你又能找到什么好的选择?” 他伸出手,用躬着的指背在林兮月的脸颊上摩挲:“你可知靖王府的侧妃也要好过一般府邸的正妻。” “你可知女子在家从父,在外从夫,林将军去世,你就没了依靠,出嫁后本王就是你的依靠,你是先帝指婚给本王的,可不是一般的侧妃,本王定然会好好待你”。 他的手指挨上林兮月的脸颊的时候,林兮月的身子都僵了,立马往后退了一步:“王爷如今处理这事只有一个方法,就是你到御前禀明缘由,我相信皇上也愿意成全有情人,我也可以跟皇上陈情,表明自己愿意成全。” “你,”靖王的眸子染上冷意。 “姑娘——” “姑娘,你在哪?” 青烟她们回来了,林兮月心中松了一口气:“王爷,丫鬟唤,我先走了。” 靖王站在那里没动,沉沉看着她离开。 青烟和云兮站在铺羊毛毡的地方,林兮月走过去时,脸色惨白,腿脚发软,不敢再停留,直接吩咐她俩:“赶紧收拾。” 云兮问:“不是要休息嘛,怎么又让收拾?” 青烟看出姑娘脸上有异,拽了一下云兮,便麻利地开始收拾。 东西收拾后,林兮月就带着她们往山下走。 快走到山脚处,看了一下,四下无人,才小声道:“我刚刚碰到了靖王和林妙在一起。” 云兮大嗓门嚷道:“他们俩怎么敢,青天白日的。” 被青烟制止住了:“喊什么。” 林兮月继续往前走:“回去再说。” 云兮看了一下天:“姑娘快走吧,奴婢看要下雨。” 林兮月也抬起头,乌云沉沉地压在低空,周遭氤氲开潮湿的气流,雨意渐浓。 “赶紧走吧”。 第20章 君故 三人加快脚步,赶到山脚下停放马车的地方,却找不到林府的马车。 青烟四下张望:“会不会是赶车的伙计挪地方。” “我去一旁寻寻,”云兮跑着往一旁去了。 青烟也想去:“姑娘要不你在这等,我去那边瞧瞧。” “你就陪着我,”林兮月怕再出状况,不敢一个人独处。 云兮跑了一圈也没看到马车。 林兮月心里有种不好的感觉:“只怕林妙让马车回林府了。” “那我们怎么办?” 俩丫鬟着急了。 云兮想了一下:“要不我走回城里,雇一辆马车过来接姑娘。” 林兮月摇头:“这里离城里太远,你走回去时间太久,先等着吧,待会儿看能不能遇到个善心人带我们一程。” 主仆三人守在下山的路口,看到下山的马车就盯着那马车挂的铭牌。 一般家里的马车会挂自家府邸铭牌,每个府邸的马车都有标志,她们要选一个稳妥的才能寻求帮助。 随便找人,一是人家未必相帮,二是姑娘家出门万一惹出不好的闲话。 等了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几辆马车,三人都没有寻到合适的搭讪。 天空开始飘起了小雨。 青烟拿起羊毛毡给林兮月顶在头上遮雨,这个季节衣裳单薄,一旦淋湿会贴在身上,姑娘家的可就是无法见人的。 林兮月吩咐:“拿羊毛毡举起来,你们俩也进来。” 青烟和云兮一人抓了一头,林兮月夹在中间,这羊毛毡临时避雨还行,只怕雨大了就不成了。 这时又过来一辆青篷马车,一匹马拉车,看马车的大小,马车上的装饰,也是普通人家的。 官宦世家的马车一般会用兽首铜辕饰,一些皇亲国戚,勋贵人家用错金银马首形铜辕饰,甚者使用纯金的也大有人在。 他们仨望着马车犹豫,要不要上前。 林兮月看了一下天,顾不得太多了:“青烟你去拦一下马车。” 马车其实已经走过去了。 在青烟开追的时候,停在了前面,赶车的伙计还在朝后张望。 青烟快跑几步上前,把手掌摊开在额头,挡着雨:“小哥请问这是哪家的马车?” 青烟要问清楚,才敢照情况看要不要求助。 伙计迟疑着没回话,往马车里瞄。 这时马车里伸出一只手,撑着一些车帘,帘子缝可看到绣竹节纹的大袖,冷白的手指修长:“你们姑娘是哪个府的?” 男子声音清冷,带着压迫力,可听出身份并不似普通人。 青烟照实回:“我家姑娘是林府五姑娘。” 车里的人静默了一会儿,似是在确定身份。 “怎么在这里淋雨?” 府里的腌臜事,不能与外人道,青烟就随意扯谎:“府里的马车坏了。” 只见马车里的人又迟疑了一下,道:“去问你家姑娘可用我送一程。” 青烟没想到车里竟然是位男子,她顺着车帘缝隙看了,却看不清人,心里有些担心:“请问贵人,您是?” 马车里的男子答道:“告诉你家姑娘,这是英国公府的马车。” 青烟施礼:“麻烦贵人等一下。” 她不知车里人年纪,只好称呼贵人。 青烟跑回去:“姑娘,是英国公府的马车,里面是位男子,听着声音清朗,应该年纪不大。” 没想到一个普通的青蓬马车竟然是英国公府的。 既然是有爵位的府邸,起码人可靠一些。 也顾不得男女大防,再这样等下去,天黑也不一定遇到合适的马车。 林兮月不再迟疑:“走吧。” 赶车的伙计看到主仆三人过去,跳下马车,拿出车凳,让她们上马车:“姑娘小心些。” 林兮月先上,车帘被里面的人掀开,露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男子肤色冷白,骨相清隽挺拔,气度极雅。 男子此时出声:“五姑娘里面请。” 声音很好听,清贵儒雅,像玉落进碧潭,一看就是一位谦谦君子。 林兮月一时呆愣住了,脑里没有反应,嘴也锯住了。 呆傻傻地径直进了马车。 马车空间不大,一张样式简单的矮几,上面的错金彩绘鹤香炉,青烟丝丝盈盈,飘散淡淡沉木香。 对于林兮月的呆,男子并无责怪,反而蕴出一丝笑意,把一块雪白的帕子递过去:“擦擦吧。” 林兮月接过帕子,这才回过神,嗫嚅着道谢:“打扰公子了。” 青烟和云兮也上来了,上来的人带着雨中浸的寒气,公子拿手捂口,低低咳嗽了两声。 似乎身子有恙,林兮月有些抱歉地抬眸看他。 公子放下手,再次朝他一笑:“五姑娘不必担忧,陈年小疾而已。” 马车本不大,上来她们三人空间显得拥挤:“遭遇困境幸得公子愿意出手相帮,公子的恩情我定然谨记。” 公子寥寥抬手:“举手之劳罢了。” “刚听那小婢言,姑娘是林府的五姑娘,可是近日都城盛传的林长晟将军之女?” 林兮月点头:“可否请教公子身份,往后有机会也好答谢。” 公子倒了一杯热茶递给林兮月:“吾是英国公府长子,字玉罄” 林兮月弯唇笑笑,竟然是用乐器做字,倒也合适,玉磬本一种玉制乐器,声音清脆:“兮月见过世子。” 他报的是自己表字给她,可公子的字不是谁都叫的,所以林兮月才称呼他为世子。 英国公家的世子,林兮月早先也多少听过,英国公早年娶的是芙蓉长公主,长公主在生育世子后没多久去世了,世子因早产,也一直体弱。 英国公世子唇微动:“兮月,皎皎兮若明月。名字与姑娘很配。” 纤长的睫羽覆下,林兮月心中叹,父亲当初为她起名自然是“兮若明月”,可如今不过是挂在漆黑夜空里的孤月,孤掌难鸣。 思起逝去的双亲,一滴泪无声滑落。 英国公世子看到了,清浅的视线落在那一滴泪上,他觉得自己懂她,从雨中的狼狈他就能想到,她在林府的艰难。 自己的母亲是大长公主,当今皇上是自己的舅舅,自己还是英国公府的世子,如此尊贵的身份,小时都过得辛苦,几次差点没命,虽说活了下来,却也是落得一个病体。 第21章 离鸢 她一介孤女,从小又被送进庵里,自然要比自己过得更艰难。 世子什么都没说,重新倒了一杯茶,递到林兮月手边。 林兮月接过茶,抬眸说了一句:“谢谢。” 世子从袖里掏出一块绣着竹纹的帕子:“呐。” 刚刚他递给林兮月擦雨水的那块帕子是什么也没绣的素白帕子,而这块从袖里掏出来的,应该是他自己的私用帕子。 林兮月看着手帕迟疑,她的帕子早被雨水淋脏了。 看出她的想法,世子道:“行正道何必拘泥于小节”。 听了他的话,林兮月接过帕子擦了一下眼角,然后把帕子捏在手心里,用过,这样还他不太好。 “帕子待清洗干净再还公子吧。” 英国公世子抿唇一笑,拿起书,垂首开始看书。 马车一直安静行到林府大门。 雨已经停了。 再次与世子道谢后,林兮月回到府中。 拥挤的马车变得空荡荡的,世子放下书,吩咐前面赶车的:“马昭去查下林五姑娘今日之事。” 负责为他赶车的并不是普通下人,而是他母亲大长公主为他留下的护卫。 林兮月回到落月轩,就开始沐浴换衣服,整个过程她都沉着小脸在思考,今天她吃下的亏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 自己的家姐与自己的未婚夫偷情,她不计较,他们还想让她来背负他们犯的错。 靖王看不上她的孤女身份,她不怪他,可他不该罔顾人伦与未婚妻的姐姐勾搭在一起,竟然还想让她做小。 她是孤女也不是让人这般欺辱的。 林妙,她的家姐被抓住偷情,竟然不觉羞愧,还竟然指使马车把她们丢在山上。 青烟和云兮见姑娘不愉,都悄悄地,谨慎地侍候着姑娘。 知晓此时她心里定然很伤心,轻手轻脚地,帮着姑娘沐浴,擦身子。 青烟望着姑娘沉寂的小脸:“姑娘,靖王不想退婚,做侧妃咱们不应,他跟四姑娘会不会想法子逼迫?” 林兮月凄楚一笑:“他们欺我弱,我岂能伸着脖子待宰,兽尚且知道奔着搏命。” 待头发擦干,林兮月命令青烟,取了脂粉,在脸上厚厚涂了一层,脸色显得煞白,然后着云兮大张旗鼓的出府请大夫。 云兮逢人就嚷自家姑娘淋雨生了病。 云兮身子本就弱,大夫来时不用装,她就开始发烧,粉擦得厚,又加上发烧,一脸病容。 大夫进门都一惊,号脉后本来不严重,看到病患的脸色,又往重里写了几分。 送走大夫,云兮去熬药。 青烟先去了林丞相的书房去请林丞相,林丞相听小厮报,五姑娘的丫鬟寻他,惊了一下。 林兮月回府这么久他都没有单独看过五姑娘,只在老夫人那里见过一次,很像她母亲,心里很复杂,甚至说是有点怕见她。 青烟被传进书房,按之前想好的话说道:“今姑娘去西山赏花,府里的马车竟然没有知会姑娘擅自回了府,又恰逢下雨,留姑娘在山上淋雨,幸得英国公世子相帮,把姑娘送回府中。” “我们姑娘说受人恩惠自当道谢,她一个姑娘家的自不好直接登门,所以想请二老爷和四老爷去英国公府表示一下谢意。” 林丞相略一沉思,便知这是后宅谁搞的是非,如今牵扯到英国公府,自当要过去答谢。 马车的事他审都没审,直接传令下去,打了马夫板子。 青烟从书房出去,又去了四老爷院里,四老爷和夫人听到林兮月生病,立马去往落月轩看望。 四夫人看到林兮月一脸恹恹病容,心疼得坐在床前落泪,林四老爷站在后面脸上沉得很。 四老爷现在任太中大夫,是从四品,当初因他是庶出,被老夫人等拿捏着,就是一个闲散公子哥,还是长兄为他谋了一个侍御史郎,才一点点升上来的。 现在长兄不在了,只留下这么个女儿,在府里被欺负。 心疼归心疼,现在连他们都在林府受着气,也没有太多办法。 律法规定,父母健在不允分家,所以四老爷过得再憋屈,也不能单独立府。 林将军是有单独的将军府,那是皇上赐的,但是也没分家,所以他去世后,林兮月不能独立,只能在林府。 现在虽说认了林免为义兄,但只是他们俩承认这种关系,林府是不会让他上族谱的。 最后四老爷走的时候交代,以后出去不要用林府的马车,让直接去寻四夫人,让她给安排。 丞相那面在青烟走后吩咐林夫人到落月轩探望。 老夫人也装模作样地派了人去问候。 第二天下朝后四老爷去寻了林丞相,要一起去英国公府。 世子让侍卫马昭昨天就已经把林兮月马车的事调查清楚了,也知道了一些她在林府的情况,对她更是生出一些感同身受的怜惜。 林丞相和四老爷备了礼,去拜会英国公。 英国公着人去给世子递信,世子亲自去前院见了他们。 四老爷趁此机会,奉上一个木匣,里面装的是林兮月清洗整洁的世子手帕。 这东西她留不得,为了避人耳目装在匣子里。 世子接过木匣打开看了一眼又合上,看向林府两位老爷问道:“听五姑娘言,府里马车坏了,送姑娘回去本也是举手之劳,只是林府的下人做事欠妥,既然马车坏了,就该立马调度新的马车,怎能把一位姑娘家放在山上淋雨。” 他早知马车没坏,这是他私下调查出的,不能说在明面。 现在他说林兮月说是马车坏了,这说明姑娘懂事,受了委屈还在维护府里体面。 林丞相面子上一滞,他可是处尊居显人,被一位无有实职的世子说道自然不高兴。可也无法,因为世子虽无实权,怎么说也是皇上的外甥。 皇上虽说与已故的大长公主非同母所生,当年大长公主未出阁时曾帮助过当时的皇上。 皇上念恩,再加上心疼这个外甥身子不好,待他还算亲厚。 林丞相咳嗽了一声:“已经严惩过疏忽的下人。” 世子又问:“昨日五姑娘淋了雨,身子还好吗?” 林四老爷叹一口气:“昨日回去就传了大夫,至今还烧着。” 世子又道:“那可得好生照应,我跟宫里的御医熟,待会儿递了牌子让去为五姑娘瞧瞧。” 第22章 花宴 林丞相面上沉了下来,他一个丞相还需要旁人递牌子去请太医,这不是指责他们苛待姑娘嘛,出声拒绝道:“世子不必麻烦,府里自会安排。” 世子淡漠一笑:“不麻烦,五姑娘怎么说也是我从山上送回去的,身子给瞧好了,才算圆满。” 英国公在一旁瞧着,一向不问闲事的儿子为了给人家姑娘请太医跟丞相杠,甚为奇怪。 四老爷平时很少跟林丞相交际,府里的事也从不插嘴,现在却接话道:“既然世子有信得过的太医我们就在此谢过。” 他开口应下,因为他知道林府不会为林兮月去请太医。 林丞相不愉地睨了四老爷一眼,四老爷装作没看到。 林丞相他们走后,英国公瞅了儿子很久,才开口问道:“你为什么对林五姑娘这么上心?莫不是看上人家了?” “你可记得你是与表妹有婚约的,那林五姑娘也是许给靖王的。” 世子面色淡淡看了英国公一眼,直接出去回了自己院。 马昭跟在他身后忍不住问:“刚才国公爷的话,奴才也想问。” 他知道世子与表姑娘相互看对方不喜,只是从小家里定的婚约。 世子还是沉默着没说话,林兮月与丫鬟站在雨中,还没有截马车的时候,他从车窗窥了一眼,便起了兴趣,让马昭停了马车。 他自己也没有琢磨自己是什么心思,也不想琢磨。 那样一位娇人,当然谁也会喜欢,可他只是帮她一把,不求回报,不存任何心思。 林兮月的病不重,她为了病得像个样子,之前大夫开的药煎好没有喝,所以才没有退烧。 世子请的太医很快进了林府。 元睿帝在御书房画画,高公公端着一杯茶,进去递到皇上跟前。 元睿帝没接,而是抬笔看着画,他画的是一幅江山图,画上高山凌空拔地起,壁立千重刺破天。 高公公也压着眸子欣赏皇上的画,想起刚刚听到的一点闲话,就顺口给皇上学:“听说林府的五姑娘病了,英国公世子刚刚递牌子给请太医呢。” 元睿帝转头看向他,有些理不清他的话,缓慢问道:“林家五姑娘病了,玉罄为她请的太医?” 高公公也觉得奇怪:“是呢,奴才刚碰到太医院的赵太医,他是这样说的。” 元睿帝放下笔,嗤了一声:“五姑娘生病不是林府为她请太医,也不是靖王,竟然是英国公府。” 高公公愣着没回话,他不知道怎么回。 元睿帝又问:“太医从林府回来没?” 高公公一愣:“奴才不知。” 元睿帝吩咐:“你去太医院瞧瞧,如果太医回来了问下情况。” 高公公应声,往太医院走。 路上暗自酌量,这林府五姑娘不简单,出了事连英国公府都出面了,皇上这边好像也有点关注。 以后凡是五姑娘的事,他还是要上心一点,多给皇上那面汇报。 太医过来瞧过,林兮月便开始认真服药,病很快痊愈。 林四姑娘从西山回去就把遇到林兮月的事给林夫人说了,林夫人一下着急起来,担心万一林兮月闹起来,坏了女儿名声。 趁着林兮月病中,去宫里寻了皇后。 皇后也听说了英国公府请太医的事,责怪母亲和妹妹的同时,也觉得,林兮月那里不能再由着她发展下去,这才出庵堂多久,竟然引得这些人为她出头,后期如果为她说话奔走的人更多了,只怕婚事更不好退。 皇后下旨十日后要在宫中办一场赏花宴。 赏花宴当天通往宫中的巷道延绵着各府的华丽马车。 林府的马车也在其中,前面一辆是林夫人和林四姑娘,后面一辆林三姑娘和林五姑娘。 林三姑娘是林丞相的小妾所生,今年已经17岁,之前与一位尚书家的庶长子订婚,后来尚书因错罢了官,进了牢狱,婚事便退了。 年初林夫人要把她许配给允王爷做续弦,那允王是已经有了孙辈的人,三姑娘自是不愿,还拿了一根白绫,差点没命。 三姑娘姨娘是林老夫人当年给林丞相,第一个教他识人事的通房,虽没有多喜欢,可毕竟有些情分,丞相念起已故的旧人,很是斥责了一番林夫人。 从那后三姑娘的婚事被搁置了。 林兮月心里感慨,却不可怜她。 世上是有一句话叫“感同身受”,可这一句话的前一句便是“隔岸观火”,再往深了去便是“怙势凌弱”。 当年林兮月在府里的时候,她姨娘还活着,夹缝生存的人都最擅长看主母的脸色,为了讨好四姑娘三姑娘没少出手欺负林兮月。 林兮月知道自打上了马车,她这位三姐姐便不时在瞧她。 林兮月半阖着眸子,不予理会,心里在盘算自己退婚的事。 想来想去却没有甚好方法,不觉轻叹一声,睁开了眼,马车也已经到了宫门口。 按规矩没有天恩,自己马车是不可入宫的,下了马车大多数人要走进皇宫,皇宫地界可大,一般姑娘走下来,得一身汗。 她们是林府的,在宫门可以换乘软轿。 林兮月坐在软轿上看着一路上靠双脚往里走的娇弱姑娘,第一次有那么一点生在林府的优势。 这次的赏花宴没在御花园,而是在花信殿。 负责为她们引路的内侍见是皇后家里人,殷勤地给小声介绍:“花信殿离后宫偏远一些,但是殿里种了好一些奇花异草呢。” 林兮月抬头望了一眼西方的日头。 微风轻拂,落日黄昏晓。 不知一个赏花宴为何要办在日落时分。 进入花信殿附近才知道,这里连着一个很大的花园,花园一侧还有一处竹林,不像是在皇宫里,反而清幽得很。 花信殿附近的宫道和树上挂满了红色灯笼,夜里同时点燃,灯下观花确实美哉。 她在山中长大,对草木自然有特殊的感情,看到这些原紧绷的心松懈下来。 殿内已经到了不少人,三姑娘和四姑娘都先后看到自己相熟的闺阁小姐招呼,也有人频繁地在跟林夫人寒暄。 林兮月谁都不太认识,就像个局外人,被一位小宫女直接带到了林府的座位。 席位就摆在露天的花园中,各种花香萦绕。 第23章 月下 很快皇后来了,大家见礼后,宴便开始。 只有皇后坐在上座,如此规模的宴,林兮月还以为皇上也会来,他却未曾露面。 丝竹声起,一道道佳肴呈上,林兮月用了一些,感觉有些渴,想喝茶,发现桌案上摆放的只有果酒,看到一侧的三姑娘、四姑娘都饮的是果酒,也端起尝了一下,酒不烈,充斥着淡淡果香,就多饮了一些。 日暮落下,灯笼被同时点燃,映照的琼楼玉阁,如同仙境。 中间场中有一位世家小姐在弹琴。 上位的皇后突然出声:“五妹妹,你上前来。” 众人看向林府席位,林兮月在众多的视线中起身走到皇后席位下首。 皇后一脸笑意,声音透着关爱:“前段时间听说五妹妹病了,本宫还担心呢,今瞧着小脸红扑扑的,本宫也放下心来。” “回去坐着吧。” 林兮月谢过皇后,回到自己席位,皇后举杯娇声对众人道:“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此等良辰美景本宫与大家共饮一杯。” 众人纷纷起身,林兮月自也不能落后,端起面前的酒杯饮尽。 皇后出声令大家入座,坐下的刹那,感觉三姑娘的眼稍睨着她,林兮月心惊了一下,莫名有些慌乱。 这时后面有小宫女上来为她们添酒,林兮月有些心不在焉的时候,感觉身上衣服传出凉意,果酒从壶嘴直接流在她的衣裳上。 林兮月猛然抬头眼梢含着微怒看过去。 小宫女立马往后撤,一副犯错的惊慌:“姑娘对,对不起,奴婢失手……” 皇后也看向那处,出声斥责:“怎如此不小心,五妹妹身子刚好,这岂不要再害她生病。” 小宫女跪地哀告:“奴婢知错,请皇后娘娘责罚。” 皇后没有去瞧跪在地上的宫女,满脸担忧地看着林兮月:“自会罚你,当下要紧的是五妹妹,先带五妹妹到中萃阁去换衣裳吧,小心侍奉着。” 小宫女起身走到林兮月跟前:“林五姑娘,随奴婢先去换一件衣裳吧。” 衣裳脏了,自然不能再坐在这里,林兮月由小宫女引着往外走。 她还是有些警觉,出了花信殿问:“中萃阁离得可远?” 小宫女道:“过了前面的竹林就是,很近的。” 林兮月叹了一口气,跟着她往前走,走到竹林,就感觉身子有些软,心里还以为是自己饮酒的缘故,再往前走又是一个小花园,她有些跟不上小宫女的步伐,小宫女把她落在后面。 林兮月想加快步子,身上却越发无力,头也昏。 不禁停下步子,手扶额歇息。 “月下观美人”,有戏谑的声音。 林兮月抬头,假山后面走出一穿黛蓝色衣裳的男子,随着男子的接近,浓烈的熏香味也传来。 林兮月心道不好,定是中了套,自己应该还被下了药。 她心中最先想到的便是下作的媚药,更加害怕,身子也开始发抖,想强撑着厉声斥责:“你可知我是谁?敢对我……” 说出的话都是软的,声音也抖颤着。 男子呵呵笑着已经到她面前:“这满园的花都不如姑娘这小脸的颜色,小爷能不知道你是谁嘛。” 林兮月想跑,腿软地往后挪几步,就被他给捉住了:“小模样把小爷见过的女人都比成了庸脂俗粉,有了你小爷爷等于睡了仙女的身子。” “你……你……” 本来就中了药,又加上害怕,林兮月更是无力反抗,只知道抖,害怕,绝望此刻无声地吞没了他。 “何人在那里?”一声厉呵叱。 一些熟悉的声音,林兮月觉得犹如天降救星,带着哭腔娇声呼救:“皇上救我。” 元睿帝高大的身影逆着月光出现。 林兮月就像是看到生机,迸发出一丝残力,蹒跚着上前,一把揪住了他赭黄色衣袖。 泛红的杏眼,湿漉漉地望着他,粉唇微微半张,极软地求救,是那种惊恐到极致,声音里带着颤,呼吸也紊乱:“皇上救我。” 元睿帝看了一眼她苍白的小脸,视线又落在紧揪着自己衣袖的手上,月下纤细的玉指更是白皙。 元睿帝含着寒光的眸子射向男子。 男子早就跪在地上,嘴里告饶道:“臣,臣只是跟林五姑娘开个玩笑。” 元睿帝只是一抬手,一暗卫出现。 “别让他聒噪,直接丢湖里。” 暗卫一个闪身到了男子身后,一掌劈在颈后,男子身子便倒了下去。 暗卫不知皇上的意思,到底是要人生还是死,看向皇上,想听进一步命令,发现皇上视线落在身侧摇摇欲坠的姑娘身上。 看到男子倒下,林兮月也眩晕,身子往下滑,元睿帝伸臂揽住了她的腰。 暗卫只好看向一旁的高公公。 高公公迟疑了一下,还是问道:“皇上,人留不留?” 狭长的眸子凉凉地扫过去,暗卫也不敢再问,立马提溜起人消失。 这可是老睿亲王唯一的嫡子,高公公暗抽一口冷气,只怕湖里明天会多出一具饮酒失足的尸体。 元睿帝压眸看着,缩在自己臂弯里抖的人:“我让人送你回宴上去。” “我动不了,只怕中了药。”林兮月全身都沁出了冷汗,是那种渗进血脉里的恐惧。 远处传来匆忙脚步声,听着不止一人,林兮月估计是安排好捉奸的人,吓得把元睿帝的衣袖揪得更紧。 元睿帝一看,人已经吓得没有神志,手臂把人捞起,在人来前抱着拐进了假山后面,回了藏书阁。 元睿帝是从藏书阁出来的,走到竹林附近听到有说话声,一时好奇多走了几步,竟然听到有人在宫中污言秽语,预行苟且之事,一时气恼出声。 抱着人放在藏书阁的椅榻上,元睿帝想直起身子,发现林兮月还在揪着他衣袖。 那块被她揪得皱巴巴的,他拧眉盯着衣袖上的手,想让她放开,林兮月顺着他的视线,也看到了,心里明白他的意思,却晃着脑袋,不松。 就像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浮木怎么会放手。 还在呢喃着让救她:“不,皇上救我。” 元睿帝脸更沉了:“现在不是已经救了你嘛”。 “我……我……中药了”。她感觉自己是被下了那种隐私的药,所以特别害怕。 元睿帝早已经观察过,她面色不红,皮肤也不烧,眼里也清明,不是中那种药的表现,心里觉得她只是被吓的,但还是命令高公公:“去传太医立马过来一趟。” 高公公出去后,房里只剩下元睿帝和林兮月,元睿帝想安抚她,却又不知说什么。 而林兮月小脸惨白的在走神,心里乱想呢,她听人说,如果女人种了那种药,非要跟男子做夫妻之事,也不知太医有解药嘛。 第24章 娇人 高公公往太医院一路小跑,脑子里还不停地乱想,五姑娘是靖王的未婚妻,皇上的弟媳,弟媳抓住大伯衣袖不放。 到了太医院高公公直奔宋柏寒,抓住他的胳膊就往外拽:“快点,皇上传你。” 宋柏寒最受皇上的信任,这事高公公不敢随便叫人,免得风声外露。 宋柏寒被高公公抓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以为皇上急症呢。 到了藏书阁一看椅榻上,一貌美的姑娘躺靠在那里,皇上坐在边上,衣袖还在姑娘手里攥着。 宋柏寒不敢多瞧,低头敛目上前。 元睿帝开口:“你给她瞧瞧。” 宋柏寒上前,看向林兮月捉着皇上衣袖的手。 元睿帝侧过,眸色深深,低声道:“你先放手,这个样子太医如何诊脉。” 林兮月这才松了手,元睿帝起身把位置让给太医,坐到一旁的黄花梨木椅上。 宋柏寒拿出一块帕子盖在林兮月手腕上,诊脉后,朝皇上躬身禀:“这位姑娘中了软筋散。” 元睿帝手搭在桌案上,手指轻敲,没想到还真是被下了药,竟然是软筋散:“速配解药。” 林兮月心里略微松了一些气,毕竟软筋散比那种药要好很多。 等太医把药给林兮月服下,退了出去。 元睿帝问了事发的情况,听后面,眸色深深,什么也没说,林兮月看不出他怎么想。 只是吩咐高公公:“去找个宫人,给她重新换装梳洗,你亲自给送到宴上,就说林五姑娘在花园摔倒了,恰巧被你看到,所以亲自给送回了。” 高公公带着林兮月出现在花信殿的时候,皇后已经大张旗鼓地派宫人去寻她。 高公公何其聪明的人儿,进入殿中,先朝皇后躬身,然后扬声道:“林家五姑娘在小花园绊倒了,正巧被奴才看到,奴才见是皇后的家妹,带到就近的藏书阁寻了太医给瞧了,见姑娘衣裳淋了果酒又寻了衣裳让宫女给梳洗了一番,这才亲自给皇后娘娘送过来。” 高公公是皇上跟前的人,亲自送过来的,皇后想问,也不能再问,因为高公公已经解释了,只得道:“我正担心五妹妹呢,还好遇到高公公。” 高公公道:“人既然已经送回,奴才回皇上跟前侍奉去了。” 高公公离开后,林兮月坐回到自己座位。 皇后美眸扫了她一眼,心里有疑,怎么会被高公公碰上的,那睿亲王的世子怎么也寻不见了。 可话她不好问,问了就显得她太过在意这件事。 赏花宴结束,林夫人在前面的马车里骂:“这都能让那狐媚子逃掉,是不是软筋散下少了?” 四姑娘气呼呼地嚷:“谁知道是不是三姐姐阳奉阴违,故意少放了药。” 后面林兮月和三姑娘坐的马车里,静得像没人,两人各有心思,三姑娘在担心没成事,回去林夫人会不会责怪她。 林兮月则在想什么时候被下的药,想来想去,就是皇后唤她上前的时候,那是一个空当。 看来这事皇后也参与了,定然是想把失贞德这样大的帽子扣在她身上,给靖王退婚找借口。 林兮月心里还在后怕,当时如果不是碰到皇上,就算是软筋散,被人看到她与世子拉拉扯扯也会失了名节。 如此别说给母亲报仇,只怕会被退婚然后再送到庵里去。 她原本还想好好退婚,给对方留情面,既然她们出手这么狠,她也顾不得了,出手慢了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现在婚定然是要退,还要退得光明正大,轰轰烈烈,让林妙和靖王承受他们应该承受的。 今天注定是个特殊日子,皇后在玉坤宫有些惶惶,高公公平时都跟在皇上身边的,这次皇上是不是也遇到了。 一次失手,再次寻机会就要等。 御书房里的元睿帝,手里拿着一本书,眸子却盯着门外的夜色,脑子里都是那张杏花沾春雨的小脸。 刚从庵堂出来就如同刚出窝的幼兽,遇到危险下抓着他的衣袖不放,眼色软软地看着他。 高公公侍立在一旁偷瞧着,皇上很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候,定然是因为林五姑娘。 高公公见皇上神思不定的时间久了,迟疑着出声:“说来那五姑娘怪可怜见的,虽说跟靖王有婚约,靖王却护不住她。” 元睿帝压了一下眸子,没说话。 高公公停了一响又道:“奴才觉得,林姑娘那样的娇人合该进宫来。” 元睿帝重重地把书放到桌案上:“胡说,朕岂是抢夺弟媳之人。” 高公公吓得立马噤了声,他是看着皇上心思活泛了,才给递的话,毕竟这种事有时需要人给帝王个梯子。 好像这次他话递错了。 高公公就想着补救,赶紧又说:“奴才是瞧五姑娘在林府过得艰难,这林姑娘马上及笄了,到时让靖王早些与她成婚,离开林府也不失为个办法。” 元睿帝冷冷的一个眼刀扫了过去,高公公感觉脖子凉飕飕的,这句话好像比刚才那句更惹得帝王不喜。 回到落月轩,林兮月强撑的精神全到了极限,眼皮合起来,再也睁不开。 青烟和云兮看到姑娘脸色惨白,赶紧小心地侍奉,跑着去打水,然后拿面帕擦脸,洗手。 看着姑娘纤细的身子,缩成了一团,想到她回林府这些日子遭的罪,丫鬟心头蓦然酸痛。 林兮月第一次经历这么危险的事,是真被吓到了,半夜就发起烧来。 好歹俩丫鬟没敢直接去休息,留下一个值夜呢, 云兮看到姑娘发烧,赶紧去唤了青烟:“青烟,姑娘发烧了,你去守着姑娘,我去外面请大夫。” 云兮匆忙忙出了门。 青烟打了温水,拿帕子做降温处理。 云兮去了很久没见回来,青烟心急也不敢离开,只能不停换水,给姑娘拿毛巾擦。 一直等到天已经见了点曦光,林兮月的烧才算退,可云兮还没回。 青烟想着定然是出事了,看到林兮月退烧后睡得踏实呢,就出去寻。 巳时林兮月转醒,想喊人,张嘴发现声音涩涩地沙哑:“云兮。” 青烟走了进来:“姑娘你醒了。” 第25章 悍妇 林兮月坐起身:“我感觉全身无力。” 青烟上前扶住她:“姑娘你夜里发烧了呢。” “哦,云兮呢?”林兮月随口问。 青烟帮她取衣服的手顿了一下:“云兮她,她身子有些不舒服在休息。” 林兮月担心地问:“怎么了?” “不当紧,受了点风。”青烟不想让姑娘担心。 “你别管我了,出去给她请个大夫去。”林兮月接过衣服。 青烟迟疑着没动:“姑娘没事,云兮歇一天就好了。” 等梳洗完,林兮月不放心,去了云兮房里。 云兮看到姑娘进去,从床上起身:“姑娘你怎么过来了,你还病着呢。” “你别动,”林兮月把手搭在云兮的额头。 没发烧,但是脸色确实不好,转过头吩咐青烟:“请大夫去。” 云兮出声阻拦:“姑娘不用请大夫,我已经上过药了。” “上过药了?怎么回事?”林兮月感觉她们有隐瞒自己,小脸绷着,拿出主子的威仪逼问。 青烟迟疑了一下说了:“姑娘昨夜你发烧,云兮想出去请大夫,门房不给开门,她就去寻林夫人,结果被林夫人以喧闹不守府规为理由,责罚跪到天亮。” 林兮月气的猛地一阵咳嗽,这真是阴招明谋全都用在了她身上。 “姑娘你别气,奴婢没事。”云兮急得跳下床,去为林兮月拍背。 林兮月按住她的胳膊:“你躺着,青烟跟我走。” 林兮月发髻都还没梳,直接由青烟扶着去了老夫人院里,走一路哭了一路,她知道自己该坚强,可你不流眼泪,别人看不到你的委屈。 所以她也不控制自己的情绪,随意宣泄。 林夫人和三夫人都在林老夫人屋内陪着用饭呢。 林兮月进屋就朝老夫人一跪。 林老夫人不知道她这是怎么了:“五丫头这是做什么?” 林兮月膝行到老夫人跟前,揪住她的裙摆:“祖母说几个孙女里最疼我,皇后娘娘也说最怜惜我父母早去。我原本该是这府里过得最得意的姑娘,可有人想让我死,祖母所说的疼我到底有几分真?” 林老夫人心里一紧,以为她在揪宫里的事:“五丫头这话怎么说的,祖母哪点待你不好了,还是府里谁作践你?” 林兮月凄凄道:“祖母疼我,可二叔母呢?昨夜我生病,半夜发烧,丫鬟想为我去请大夫,门房不放人,丫鬟被逼去寻二叔母,她不但不为我寻大夫,还罚丫鬟跪了一夜。” “这就不是恨不得我病死吗?知晓父母不在,自己在林府是个拖累,我也不想再碍人眼,不如就让我原回庵里去吧。” “胡说甚话,好不容易从庵里把你盼回来,祖母怎舍得再把你送走。”老夫人说话的时候狠狠剜了林夫人一眼,计谋没有,净搞这些没用的短招。 “快起来五丫头,祖母为你做主。” 林兮月哪会起来,抓着老夫人的衣襟越发紧了,眼泪唰唰往上掉,把擦了鼻涕的手帕攥在手心里,鼻涕也蹭到了老夫人衣服上。 老夫人心里一阵犯恶应,朝一旁的常妈妈吩咐:“赶紧扶五姑娘坐下。” 林兮月这才在一旁落座。 老夫人看向林夫人:“你说怎么回事?” 林夫人看向林兮月嚷:“五丫头你可不能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昨夜你丫鬟的事我都不知晓,更不知道你生病。” 林兮月握紧帕子:“我那丫鬟跪了一夜,这事不是你一个不认就能揭过的,如果昨夜我是个急症,今指不定就去见了父亲母亲了。” 她又嚎啕大哭了几声,凄厉历道:“我就不信没人为我撑腰了,实在不行,我就递帖子进宫去寻皇后姐姐,她总是疼我的。” 老夫人和林夫人一下滞住了,皇后就算再想向着林夫人,可面子工夫得做,真被她闹进宫,事不大,一家子跟着丢脸。 老夫人朝林夫人使眼色,林夫人看了一眼身后的妈妈,那妈妈立马站出来跪下:“是奴婢的错,昨夜五姑娘的丫鬟去闯主院,老奴担心惊扰夫人,就直接以夫人的名义罚她跪了,夫人根本不知道这事。” 林兮月知道她最后会想法子推脱责任,林老夫人也不会诚心去管这事。 没人是真心疼她的。 她这样闹只是要让她们明白,自己不能随便欺负,收敛一些罢了。 所以林兮月并没有揪着林夫人不放,而是要求罚那妈妈跪到日落。 林老夫人为了安抚她,又让常妈妈给她取了一棵人参。 青烟抱着人参跟在林兮月身后回落月轩,林兮月擦干眼泪,问青烟:“你看姑娘我是不是与街头的悍妇没有区别?” 青烟摇头,她心里为姑娘难受,姑娘如荷一般的女子,孑然雅致,被逼成了这样。 林兮月苦笑一声:“以君子之心待君子,以小人之道还小人。” “你跟小人讲理没用的,只有用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过了几天林兮月和云兮身子都养好后,林兮月就开始谋划退婚的事。 她主仆三人先去打听着,买了一些药。 接着林兮月又吩咐云兮去铺子里取了一些银子备用。 云兮把五百两银票递给林兮月,不解地问:“姑娘你一下取这么多银子干嘛?” 林兮月接过银票,她特意交代过,要五张一百两的银票:“咱们没人,没势,就要舍得银子,有银子就会有人帮咱们办事。” 她抽出一张,把剩下的四张交给青烟,让她藏好。 主仆三人又出了门,先把一百两换成了现银,然后进了个酒楼,要了一个雅房,吩咐云兮:“你去寻两个半大的乞儿带过来,要寻那种机灵一些的,就说每天给他们一两银子,雇他们办事。” 云兮出去后,林兮月和青烟坐在房里饮着茶等。 约莫半个时辰,云兮带着两个十二三的乞儿进来了。 林兮月问了他俩一些话,感觉还挺机灵,于是道:“我每日给你们一两银子,你们每人负责给我去盯一个人,如果能寻到他俩经常见面的地点,我会额外再赏你们每人十两银子。” 两个小乞儿听后两眼放光,一个伙计一个月的工钱也只有两百文,他们一天一两银子,这是天大的好事。 小乞儿立马表态会好好办事。 林兮月让他俩跟踪靖王和林四姑娘,他们既然已经在一起,不可能不约会。 第26章 微浮 乞儿被林兮月放出跟踪了人十天,四姑娘头三天没出门,后几天出去两次,一次是参加世家家宴,另外一次出去买脂粉。 靖王那面倒是经常出去,可除了每日上朝,就是约了友人或同僚去茶楼、乐馆。 总之没有看到两人碰面。 林兮月都感觉气馁了,怀疑自己判断错误,他俩还没亲密到一定程度。 这日在酒楼见过俩小乞儿出去,林兮月垂头在暗自忖量,一身影挡在她前面。 “姑娘,我家主子请你到楼上一坐。” 林兮月抬头看到一穿黑色窄袖衣的男子。 男子看出她的疑惑解释道:“属下是英国公府的。” 林兮月这才觉得有点眼熟,好像上次在西山赶车的就是他,便不再害怕,随他上了旁边的茶楼雅房。 护卫推开雅房的门,并没有跟进去。 世子端着一盏茶坐在里面,窗外的浮光落在他银白暗纹衣衫上,跃出细碎银辉,矜贵若玉。 竹纹宽袖里,手骨节秀雅,因清瘦经脉微浮,握着白瓷茶盏,疏星淡月。 “五姑娘坐吧” 声音透着宛若珠华般的清冽。 林兮月含着几分淡笑:“没承想在这里能遇到世子,上次之事还没来得及亲自跟你道谢。” “五姑娘这几日在忙什么?” 突然的问话让林兮月错愕抬眸:“我,我一个闺阁姑娘每日无非做些针线,没有甚可忙的。” 他的声音很轻:“五姑娘刚才去酒楼做什么去了?” 林兮月却像是被那话烫到了般,放在膝上的指尖猛地一缩,睫羽轻颤。 他道:“先说说宫宴的事吧。” 林兮月惶恐迎上他的视线,深邃不见底的眸子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看出她无措,淡淡开口,语调轻柔:“赏花宴有人给你下了药?” “下药之人跟林府又或者靖王有关?” “你,你怎么知道?”林兮月颤着声音,她还是太稚嫩,几句话就交代了。 世子的眸子渐沉,突然静静不语,林兮月坐在那里不动,没敢发出一点声音。 房里寂静,只有窗外的阳光,静静地洒在屋内,将一切染上一层淡淡的银光。 少许后世子再次开口:“你寻两个小乞儿跟踪靖王和林府四姑娘是怀疑他俩?” 其实那天宫宴世子也在,皇后让人去寻林兮月,他就知道定然是出事了,也悄悄派人出去寻,过了很久,林兮月被高公公送回,第二天宫中湖里便捞出睿亲王世子的尸体,虽说宫里对外的消息说是睿亲王世子酒后失足,世子就敏锐察觉到有异,所以一直在注意林兮月这边。 虽说接触不多,林兮月从内心觉得他不会害自己,盯着世子看了一会儿,道出了实情:“世子那日在西山遇到我之时正是因为我发现靖王与我四姐姐私相授受。” “所以你才被丢在西山?” “嗯”,林兮月点头,“接下来宫宴我被人下了软筋散,又有安排好的宫人把酒洒在我衣裳,皇后提出让我下去更衣,走到花园便有人出来欲……,后来幸遇到高公公。” 世子拧眉,深邃的眸子暗沉,透着冷意。 “出了这事我只想退婚,靖王不想退婚,还想逼我把王妃之位让给四姐姐,让我做侧妃。而我那四姐姐想让我退婚却又想把退婚的责任强加在我身上,所以才设计我。” “你让两个乞儿跟着他俩,是想揪住把柄?” “嗯,我不能让他们伤害了,还要背负恶名。”林兮月的声音也很轻,甚至有些缥缈,加上她那散乱的神色,就像一层浸满轻愁的纱,缠绕在世子的脖颈。 “可有收获?” 林兮月抿唇:“跟踪了十日,他俩没有任何接触的迹象” “不见,你要给他们创造必须见的理由。” 世子的话就如玉珠丢入水里,林兮月心里激起层层水浪,她那四姐姐是个性急的,从她那里入手,定然不会错。 “谢世子,”林兮月瞬间觉得拨开云雾。 “月姑娘,有事可让人到楼下寻掌柜,他会转达给我。” 世子这次唤的是月姑娘,而不是林五姑娘,林府于她不好,他只当她是月姑娘。 “此事非小,如有进展自己不可擅自行动,可通知我。” 世子再次叮嘱过才放她离开。 林兮月出了酒楼带着青烟寻了一家针线铺子,买了一只荷包,然后回去,让云兮在几个跟四姑娘说得上话的下人跟前有意无意透露,林兮月这几天在为靖王绣荷包。 两日后云兮故意搞出了一点动静,然后拿着荷包去往了靖王府。 荷包是真的去送了,云兮没有进王府,而是给了守门的下人。 靖王下朝就收到门房递过去的一只木盒,打开里面是一只绣并蒂莲的荷包,说是林府五姑娘送的。 靖王拿在手里摩挲了一下,戴在了身上,唇角勾着一丝笑,心道林兮月是想明白了,愿意做他的侧妃。 当下人把林兮月给靖王送荷包的事告诉四姑娘,四姑娘气得在房里一通骂,又命人去给靖王送信,让他出去见面。 俩人平时私会都会选在南大街头上的一家客栈,那里人来人往,反而不容易被发现。 林四姑娘进入房间就看到靖王身上戴着一只荷包,气得一把揪了去,让靖王给她一个交代。 靖王一通哄才把人安抚住,荷包也被四姑娘给绞烂丢了。 两人从客栈出去,两个小乞儿立马跑去跟林兮月报信。 林兮月想接下来就要趁他们下次见面的时候让人去捉奸了。 可无法预知他们什么时候去,等到他们突然去了,再组织人就有些来不及。 思量了许久林兮月也没有好主意,这事必须一次性成功,否则引起他们的警觉,她再没机会出手,他们还会反手弄死她。 林兮月觉得还是寻一下世子,看是否能朝他拿主意。 第27章 捉奸 世子接到林兮月的消息立马赶去上次见面的酒楼。 世子刚坐下就询问情况,沉思后道:“需要他俩人的笔迹。” 林兮月想到他说的是要做什么:“可哪里寻能模仿笔迹不出纰漏的人?” 世子端起茶盏,淡声:“不需外头寻,我便可以,只是没有他们的文稿笔迹。” 林兮月眨眸思考了一下:“四姐姐的我能想办法,靖王的我估计弄不到。” 世子饮了一口茶:“靖王那里我来想办法,只要弄到他平时写的奏章即可。” “好,那这几天我想办法弄到四姐姐的文墨。” 这事还得靠云兮,不过这种事不能寻林四姑娘身边的人,万一将来事发,容易被查。 林兮月考量后,最后把目标定在平时为林府收拾垃圾的独眼老伯身上。 云兮寻了理由接触到了老伯,然后盯了几天,终于确定哪些是四姑娘房里丢的废弃纸张笔墨。 四姑娘这几天被皇后责令抄写佛经磨炼性情,所以废弃的纸张不少。 云兮收拾后送到与世子联络的酒楼。 第二天世子便把两封私信送到了林兮月手上,送信的人还捎话,世子问她可还需相助。 林兮月拒绝了,世子帮她是情分,她不能让他牵扯过多。 林兮月亲自带着银子,在自己铺子里换上丫鬟衣裳,还带了围帽,和青烟云兮一道去寻访可用的人。 在街上遇到一位泼辣的妇人,妇人一袭染成青色的布衣,头包一块兰花头帕,端着一碗牛肉汤穿街而行,被一个路过的大汉迎面撞洒了。 只见妇人掐着腰,拦住大汉,把大汉骂了好大一会儿。 林兮月就在旁边看着,听她骂了几刻,骂的话都不带重样的。 原本耍泼皮的大汉被她骂得耳红面赤,却支吾着无法还嘴。 待大汉赔了钱,妇人才收拾了摔坏的碗准备离开。 林兮月上前拦住妇人去路,得知妇人相公是猎户,一年前在山上摔断了腿,家中困难,林兮月当即雇佣了她,并让她去寻了几个大嗓门妇人。 然后又让东叔去寻了几个街面上无所事事的闲子。 一切准备就绪,离靖王和四姑娘上次客栈见面又过去七天了。 时间间隔恰恰好。 林兮月分别让人给靖王和林四姑娘送去了对方约见面的信件。 月如醉,荡清辉。 四姑娘悄悄从林府后门出去了。 两个小乞儿悄悄潜伏在街道,繁华的客栈突然几个妇人风风火火地闯了进去,冲到二楼,妇人走到一门口砸门大喊:“天杀的,你敢瞒着老娘偷人,老娘不活啦。” 二楼有两个房间是林兮月提前安排进去的闲子。 他们听到声音,一窝蜂围住客房门,其中一个闲子一脚跺开木门。 里面的男女正在床上火热,房里的熏香是林兮月调配的,是下了猛药的。 两人衣衫不整,看着冲进来的人。 林四姑娘情动而泛红的小脸变得煞白。 靖王倒还镇定,披上衣衫下床呵斥道:“大胆,本王的房间你们竟敢乱闯。” 几个闲子扑过去,揪住靖王就往院里扯。 靖王虽然练过,可一手不敌众拳,被几人揪着往院里走。 几个妇人也上床抓住林四姑娘,有个人还薅着她的头发。 两人被弄到了院里。 这时围观的人一下多了起来,突然围观中有一人大声喊道:“这不是靖王和林府四姑娘吗?” 其实百姓能有几人认识靖王和林家四姑娘,这也是林兮月提前安排的。 客栈老板认识靖王,赶紧让自己人去给靖王府报信去了。 又带着几个伙计去帮靖王。 这时禁军统领带着一队人来了,几个妇人往客栈冲的时候,小乞丐早就跑去报了官,只说客栈有人打架。 禁军来后自然认出靖王,把几个妇人和闲子带走了,靖王的身份不可能直接带走,但是这事是属于案子,靖王自然要出面。 几个妇人被带去,统一口径,说是为了抓自己男人,谁知道闯错了房间,几个闲子则称听到吵闹,只是去瞧热闹,不知道何事。 禁军只好把几人放了。 这件事一夜之间传遍都城。 元睿帝下早朝,高公公伺候着换朝服的时候,没忍住,把这当做趣事说给元睿帝,把听到的消息描绘得绘声绘色。 这种艳事经过街头巷尾的加料,变得更有味道,甚至有人说四姑娘被从房里揪出的时候赤身裸体。 元睿帝听后却并没有觉得好笑,面上反而绷得紧。 沉默了一会儿吩咐:“立马宣李怀安。” 高公公见皇上严肃,想着有大事,立马出去办。 元睿帝眯着眸子手不时敲击着桌案,心里有些浮躁,高公公把那事当趣事说,他却觉得没有那么简单,指不定这事与那个人有关,越是无知的幼兽,有时越胆子大,上次在宫中吃了暗亏,指不定按捺不住亮了小爪子呢。 李怀安很快出现在御书房。 元睿帝问:“靖王在客栈的事你知道了吧?” 李怀安是护卫统领,就是负责线报的,当然第一时间便听说了:“臣知晓。” 元睿帝眉峰略抬:“此事你怎么看?” 李怀安一怔,这就是一件朝臣的艳事,皇上竟然问:“臣觉得靖王跟四姑娘确有关系。” “朕问的不是这个,事是真事,只怕中间也会有些手脚,你去查,如果……”元睿帝略一停顿,“朕想着应该与那人有关,如果查出跟林府的五姑娘有关,你就帮着清扫一下痕迹,把相关的人处理一下。” 李怀安有些不解望了一眼皇上,皇上怎第一时间想到林府五姑娘,那个就是一个娇弱不食人间烟火的人,怎会搅进这事里。 还让自己去帮她清理痕迹,这是料定是她? 做臣子的皇上不说自然不敢多问。 李怀安出去查探后,高公公在一旁忍不住开口:“皇上,奴才觉得这事定然与五姑娘无关,那就是家雀的胆子,岂能布出这样的局。” 元睿帝冷哼一声:“无知者无畏,这种刚出窝的幼兽,你瞧着她胆小,弱小,她越发会趁你不备的时候亮亮小爪子。” 高公公深吸一口气,皇上这是料定了五姑娘,嘴里斥责着,却还让李怀安去收残局。 如果真是五姑娘做的,那可是整治的靖王,皇上的亲皇弟。 “奴才觉得,是五姑娘做得,定然也是被逼得没法子了。” 元睿帝眼梢睨向他:“没法子?这是法子吗?朕如果不帮她料理了后面,一旦被林府或靖王查出是她,你觉得她的小命能留几天。” 高公公摇头叹道:“靖王爷也不知怎抽了风,有那么一位仙人般的未婚妻,还去招惹四姑娘,四姑娘跟五姑娘比起来,一个是天上月,一个是地上尘。” 元睿帝轻嗤一声:“你个没根的还懂得多。” 高公公嬉笑道:“奴才没根,但是有眼,能看得出美丑。” 元睿帝斜了高公公一眼,拿起御案上的折子:“只怕她这是作着要退婚。” 高公公斟酌了一下:“未婚夫与自己家姐有首尾,这事隔哪个有气性的也得退婚。” 元睿帝顿了一下:“你倒是向着她。” 高公公笑着猫腰未语,他认识五姑娘是谁,不过是皇上心里向着谁,他就为谁说话罢了。 第28章 退婚 御书房里发生的这些事,林兮月全然不知,为了避嫌她这几日窝在落月轩没出门。 自打那事出了,林府就像被放在炼丹炉里烤,出了这等丑事,林相直接跟林夫人发作了。 吵着要把四姑娘送庵里去,当然这只是气话,之前四姑娘与靖王交往过密他也是知道的。 林四姑娘哭得寻死觅活。 今日大早皇后专门派了人到林府请林夫人进宫,估计也是商量此事。 林兮月有些担心,她怕他们按靖王提的要求让林妙为王妃,而自己成为一个陪嫁的侧妃。 林夫人进宫不过一小时,宫中就来人宣林兮月入宫。 原来林夫人和皇后商议后去寻了元睿帝,她们倒没有提林兮月,只是说,出了那样的事,想让四姑娘与靖王完婚。 元睿帝沉思了一下道:“商量这事,得宣靖王和林五姑娘一起进宫。” 林夫人和皇后忐忑地坐在御书房等。 元睿帝淡淡地压着眸子饮茶。 林兮月这边收到消息,青烟出去赶紧给宫里来的内侍递了一个装着银子的荷包:“劳烦内官您等下,进宫我家姑娘得收拾整齐了。” 林兮月在房里刚换了衣裳,让云兮拿了沾过辣椒水的手帕擦眼睛,出了这样的大事她不得哭得眼睛红肿。 这辣椒真厉害,瞬间她泪唰唰地流,眼睛不一会儿都红肿了,像是哭了很久的样子。 云兮另外给她准备了两个帕子在宫里用,一个同样少量沾过辣椒水,另外一块干净的。 林兮月在铜镜里照了照,正准备出去,云兮拉住她:“姑娘等下。” 把她两鬓弄出了一些碎发,这样看着更是孱弱娇柔。 林兮月赶到御书房,靖王已经到了,舒朗磊落,蕴藉风流的人,看着竟然有些潦草。 他站在御书房门口,回头看到林兮月,眸子怔了一下,盯着她似是想说什么。 林兮月马上垂下头,从他身边穿过,走到御书房中间,拿着帕子遮着唇:“臣女参见皇上。” 声音小又软,带着伤心的细颤,帕子往眼梢一擦,再抬眸,大家看到哭肿了的眼,泪水无声地挂在脸颊,真真是美人带泪,让人生怜。 元睿帝冗长的视线紧盯着,心里一顿,如果不是李怀安那边已经查清,还真感觉这事与她无关。 既然事是她做下的,为何又哭成这样?莫不是不想退婚?舍不得靖王? 这小丫头到底想做什么? 元睿帝的脸上挂了霜,也没有叫起。 太后刚才也来了,她看了一眼皇上,替林兮月解围:“林丫头伤心成这样啦,你放心本宫和皇上会为你做主。” 她又看向元睿帝:“皇上赶紧让五姑娘起来吧,你看憔悴的那小模样。” 元睿帝冷冷的说了一句:“起吧” 林兮月准备起身,却因紧张,腿软,起了一下没起来,还险些跌倒。 这下更是坐实了伤心欲绝的苦主形象。 元睿帝看到眸子一紧。 靖王往前走了一步,弯下腰伸出手臂欲扶她,林兮月往后撤了一下身子,避开了他的手。 元睿帝眼梢扫了一眼高公公,高公公会过意,上前扶住林兮月:“林姑娘起吧。” 林兮月站起身,往后退到一侧,她要先听他们说。 元睿帝看了一眼靖王:“出了这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靖王跪地:“臣弟与林四姑娘情发于心,发生这样的事臣弟追悔不已,可已然发生,臣弟自当迎娶林四姑娘,挽回四姑娘的名声。” 听了他的话皇后和林夫人都松了一口气。 太后眉头挑了一下。 元睿帝面上淡淡不显,扫了一眼林兮月:“你与五姑娘的婚约打算如何处置?” 靖王看向林兮月朝她拱手:“发生这样的事是我对不住林五姑娘,请五姑娘放心待你进了王府的门,以后我定然弥补。” 元睿帝眉头压着,低嗤一声:“靖王这话朕怎么没听明白。” 靖王道:“如今也是无奈,臣弟想同时迎四姑娘和五姑娘进门。” “呵”元睿帝道:“怎么安排?可没有娶两个王妃的祖制。” 靖王看了一眼林兮月:“四姑娘原本就是姐姐,五姑娘进门我会一般无二对待,王妃只不过是个虚名,只要她们姐妹和睦。” 林兮月偷瞄了一眼皇后和林夫人,她俩也是一脸不愉,看来也不想同时嫁两女。 林兮月掏出帕子再次擦了一下眼,泪汪汪地再次跪到前面:“皇上既然四姐姐与靖王两情相悦,臣女愿意成全,请皇上允臣女与靖王退婚。” 她这句话让皇后和林夫人松了一口气。 靖王却立马否决了:“臣弟与五姑娘的婚事是先皇定下的,怎能就此取消,五姑娘只是一时之气,不知女子退婚要被人诟病。” 太后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看靖王,最后看向林兮月:“这事原本就是靖王和林府四姑娘的错,怎能退婚,更不能让五姑娘去做侧妃。” 她睨了林夫人一眼:“林四姑娘既然敢捅出这娄子,就该承担后果,本宫的建议是五姑娘为王妃,林四姑娘为侧妃。” 林兮月听了太后这话,她低着头,心里料定皇后和靖王那面不会同意,她没必要插嘴。 皇后没说话呢,靖王倒是开口了:“如此也可,反正她俩是姐妹,没必要计较这么多。” 原先让四姑娘做王妃是综合考虑,如今林兮月闹着要退婚,再说四姑娘已经坏了名声,在靖王心里,林兮月为王妃也可。 他的话一出口,林夫人自然不愿:“如果让妙妙做小,只怕她要寻了短处,五丫头你就让让你四姐姐,出了这事要不是我命人看着,她早就拿一根绳吊死了。” 林夫人拿着帕子掩面哭出声。 林兮月再次看向皇上:“皇上,臣女愿意成全姐姐和靖王,愿意退婚。” 靖王不想退婚,出声斥责:“本王都已经答应让你做王妃,五姑娘还想怎样?” 皇后在那里坐着气得心肝疼,这就是她那没脑子的四妹妹看重的男人。 林兮月真怕婚退不了,看向皇后,叫了一声:“皇后姐姐……” 想让她出声劝皇上。 皇后在皇上跟前端的是贤惠仁爱,不到万不得已她不会随意开口偏颇。 第29章 袅娜 虽然林兮月退婚的想法正合皇后的意,她依然压着眸子对林兮月的求救视而不见。 因为她不会出头说出那样的话。 皇上狭长的眸子顺着林兮月的视线扫向皇后:“此事皇后怎么看?” “四妹妹虽说是臣妾嫡亲的妹妹,可臣妾也疼五妹妹……” 元睿帝忽然不耐,指敲了几下御案,直接出声:“靖王跟五姑娘的婚事,先帝当时只是随口一说,并无明旨,就此作罢。” “既然靖王与林四姑娘两情相悦择日成婚吧。” “皇兄——”靖王还欲说道。 元睿帝冷冷瞪了他一眼:“当然林五姑娘这委屈也不能白受,皇后该赏赐些什么自己看着办吧?” 皇上这样的处理按说皇后该满意,可她心里竟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她看向林兮月, 一袭玉色莲纹裙衫,玉肩上搭了一条白色薄纱披帛,腰束明珠玉石宫绦,露出盈盈一握的腰肢,带泪的小脸没有任何胭脂,却越发楚楚动人,难怪靖王死活不想退婚,只怕这宫中的满园娇花都不及她半分风华。 皇上退婚答应如此利索,会不会也被美色所诱惑。 皇后不敢往深里想,美眸一转,她不能冒险:“皇上说的是,这事确实是五妹妹委屈了,臣妾这几日就为五妹妹再相看一个好男儿,到时还请皇上为她赐婚。” 元睿帝压着眸子没作声。 林兮月可不想再被婚约拿捏,当即表示:“妹妹心绪一时难以调整,婚事短期不想再提,皇后姐姐还是操心四姐姐的婚事吧。” 林兮月愿意退婚,回去的马车上林夫人看她的眼神都好了一些。 心里对她的懂事还是有些触动的,到了林府马车停下的时候,林夫人临下车说了一句:“五丫头放心,你的婚事以后包二叔母身上。” 回到落月轩不久皇后的赏赐就到了,皇后面子工夫一贯做得好,珠宝首饰,珍贵布匹给赏了不少,其中就连云锦和云雾纱都各赏了一匹呢。 林老夫人听了林夫人讲宫中之事,对林兮月也很满意,也派人送了一些东西安抚。 看着满屋放的赏,两个小丫鬟高兴的眉眼都眯一起了。林兮月却坐在床前榻上蹙眉望着窗外。 这些好东西姑娘家都喜爱,可她所做的一切不为这身外之物,如果只为这些她可以好好经营自己的铺面,多挣点银子。 林府作为她的至亲,在父亲去世后,害死她母亲,又苛待于她,致使她现在浮萍无依。 如若母亲在世,她完全可以像众多的闺阁姑娘一样,在自己及笄之际盼着嫁如意郎君,相夫教子过一生。 “姑娘,如今婚顺利退了,你怎还蹙眉?”青烟放下正在整理的首饰盒,起身为林兮月倒了一杯茶。 “青烟,我觉得自己之前的一切都白做,看着有些成效,可自己想做的事,一点进展都没有。”林兮月接过茶,这几天的强撑的斗狠劲散去,反而悲观起来。 云兮也放下了手里的活计,看向姑娘,有些不理解她的话:“怎没有进展,事态的进展每一步都是按姑娘规划进行的啊” 林兮月叹了一声:“不过是退了亲而已,可退了婚一切都还在零处。” “你们说我以后该当如何?按道理说应该在冬月入宫参加选秀,可皇上我还没拿下呢。” 主仆三人一下都陷入愁绪。 …… 林风和靖王很快商量出了大婚的日子,时间紧凑,林府一下忙碌起来。 皇后派翠竹亲自到林府见了林老夫人,说了自己的担忧,让林老夫人赶快为林兮月重新订一门亲。 这事没有让林夫人去办,而是直接寻了林老夫人,可见皇后多重视。 一向敏锐的老夫人,这次却觉得皇后的担心没必要,她不认为林兮月能进宫。 一说元睿帝非贪色之人,这么些年没看到对哪个美人费份心思。 二说从平衡朝堂来说,他也不会允林府再出一位宠妃。 林府如果再想送女儿进宫除非庶女。 其实这两个原因都在明面上,大家都这么看。 皇后既然担心,林老夫人也就开始合计着给林兮月订一门亲,可她心里对大房一脉的厌恶,那是生在根子里的,人说有人越老心眼越小,她怎么会为林兮月真寻个好门户。 但是林府门楣在那里放着呢,四姑娘抢了五姑娘婚事,这事现在还没平息,给她择婿,选不好会被人骂。 林老夫人就想着选个门户高,但是人浮夸一些的。 最后费了一些心神,挑出两个她比较满意的,准备等四姑娘成婚后再操作这事。 老夫人为林兮月选看人家这事云兮最先知道的,立马使银子打听了那两家公子的情况。 打听好小跑着回落月轩禀告林兮月,一只腿刚迈进门槛就嚷骂:“天杀的老虔婆,天不收她都是不仁。” 林兮月和青烟正坐着做针线,听她骂得这么凶还以为府里那个婆子惹她了。 “云兮这是怎了?”林兮月出声。 云兮进屋朝外看了一眼,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压低声音,气得声音都有些不稳:“姑娘奴婢得到消息,老夫人哪个虔婆为你相看了两个人,奴婢一打听,气色奴婢了。” 林兮月知道就算她退婚成全林妙,林府也不会有是知恩之人,不会给她好好说亲:“说的是哪家?” 云兮端起茶灌了一口,细说道:“安和侯府公子,听着不错,奴才打听到,这个侯府就是一个虚壳子,侯爵到了公子这一辈已经不能袭爵,领的是宪州州事,一个从五品,还是外放的。” 这是想让她离开都城啊,林兮月声音冷冷道:“还有一家呢?” 云兮愤愤道:“文信王府的二子,听着名声倒是好,写得一手好文章,据说清高得紧,无心仕途,闲暇都是与一些读书人聚在一起作诗咏赋。” “是个胸无大志,靠吃祖阴的主也就罢了,听说还奉红袖添香为雅事,光通房都三个。” 林兮月漠然道:“原本就没打算靠着林府嫁人,何必生气。” 青烟道:“姑娘进宫的事还能成吗?” 原来姑娘想进宫,她心里还替姑娘犹豫,现今看也没有太好的出路。 林兮月心里已经有了计较:“我也不知,只有再走一步看看。” 第二天她给太后递了牌子说是要进宫谢恩。 太后自然允。 第30章 赖上 隔天林兮月乘坐马车由青烟陪着去了皇宫,青烟是不能进宫的,留在宫门外马车里等。 吉安嬷嬷把林兮月引进寿康殿内的时候,太后正靠在椅榻上闭目养神,小几上乳钉纹豆形嵌铜琉璃香炉散着青桂香,这种香软绵绵的。 林兮月站在那还在犹豫突兀的问安是不是打扰太后的时候。 太后睁开了眼:“林家五姑娘来啦。” “臣女参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起吧。” “太后对臣女多有怜爱,臣女无以回报,绣了一些小东西,略表一下心意。”林兮月赶紧把自己绣的帕子和扶额递给吉安嬷嬷。 吉安嬷嬷接过,走到太后跟前,展给她看。 太后压着眸子瞧了瞧:“五姑娘这绣活做得好,花鸟活灵活现,本宫很喜欢。” 吉安嬷嬷拿了下去。 太后笑着问:“五姑娘婚事退了,可有什么打算?” 林兮月浅浅一笑:“臣女暂时年纪还小,再说这事有长辈操心呢。” 太后压着眉毛淡漠笑着:“如此也好。” 林兮月踌躇道:“这件事情得亏皇上和太后为臣女做主,臣女铭记于心,此番前来谢恩臣女也为皇上带了一些臣女自己熏制的茶叶,想略表心意,想请太后派身边的嬷嬷陪着去趟御书房。” 太后对于她的话没多想,进宫谢恩见下皇上也是应该的,于是吩咐一旁的吉安嬷嬷带着林兮月去趟御书房。 高公公站在紫宸殿门口,看到太后宫里的嬷嬷带着一位姑娘朝这边走,人到近处才看到是林家五姑娘,瞧了一眼,又同吉安嬷嬷招呼:“嬷嬷这是?” 吉安嬷嬷上前笑着道:“林家五姑娘进宫谢恩来了,太后让我带着过来。” 高公公看了林兮月一眼道:“咱家这就进去禀。” 高公公转身进殿,不一会儿,出来道:“五姑娘皇上宣你进去。” 吉安嬷嬷把人送到就回了寿康宫。 元睿帝坐在御案里眸子清冷的看着进来的人 林兮月随高公公进去殿内,跪在地上:“上次多亏皇上为臣女做主,臣女感念圣恩,却身无长物,所以……所以……臣女为皇上献上自己熏制的新茶,希望皇上别嫌弃。” 元睿帝淡声:“起来吧”。 朝高公公一个眼色,高公公上前接过林兮月手中的竹罐。 元睿帝唇角一丝似有若无的笑,视线扫在林兮月的小脸上:“退了婚,这几日精神养的如何?” 林兮月眼神游移,有一些话,她在心里掂量着不好出口:“臣女还好,臣女……臣女……” 玉齿咬着下唇:“臣女有话跟皇上说。” 轻柔的目光看了一眼一旁的高公公迟疑着。 元睿帝眼梢睨了一眼高公公:“你下去吧。” 殿内只剩下二人,元睿帝的视线带着些许重量般,落在林兮月身上,她还在微垂着头,手里揪着帕子夷犹。 元睿帝也不催,很有耐心的淡淡瞧着她。 林兮月抿紧唇,似下定决心了般,小声开口:“祖母为臣女相看了亲事,臣女不喜。” 元睿帝的眉头皱起:“为何不喜?” 林兮月只是摇头,不解释,元睿帝无法明白她的意思,只能耐着性子问:“相看的哪家?” 高公公人虽然出去了,可没有离开,而是在殿门口值守,里面的说话听得清楚,心里感叹没见过皇上跟谁有这般耐性的,声音简直比哄皇子公主时还柔和。 林兮月心里揣着事,所以说话一直在掂量,反应比平时慢许多:“安和侯府公子和文信王府的二子。” 元睿帝的眉头皱得更紧,心里也生出一股气恼,难怪小姑娘不喜,小姑娘都已经把自己的婚事让给了林府嫡女,林府还不知好歹,如此作贱。 “不喜这两家,这婚便不定吧,你的婚事朕要太后帮你操持张罗如何?” 林兮月再次摇头。 元睿帝又被她弄糊涂了,这又是什么意思? 索性他也不问了,盯着人,等她慢慢说话。 林兮月愣了好大一会,像终是下定决心,垂首看着身前相互揪扯的小手,如同蚊蝇般道:“上次皇上救了臣女,臣女只信任皇上,另外,另外皇上还抱了臣女,臣女想进宫。” 元睿帝眸子深深盯着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当然不是他听错了,这是林兮月想了很久的主意,她判断皇上看着严肃,可对她还算有些怜惜。 男人天生都有英雄情结。 他们更需要女人的崇拜,需要一个小女人委身在自己丰满的羽翼之下。 而她以皇上救了她,还说只信任皇上,给自己想进宫也寻到了正当理由。 林兮月很久没听到元睿帝回答,掀起睫羽,乌黑的杏眸,含着雾气暗光流转,看到元睿帝直直地在盯她,有些慌乱地又赶紧垂下眼眸。 “朕遇恶浊之事出手这是本分”,元睿帝微顿,声调降了下去,“至于那日抱你,你中了药行动不便,那算不得男女授受。” 林兮月再次抬头看向他,心里想他这是什么意思,拒绝自己吗? 元睿帝看她一副懵懂样,有些无奈心里暗叹,最后说道:“你先回去吧。” “哦”,林兮月迟疑了一下,听命福身离开了紫宸殿。 回去的路上还在想皇上只是说让她回去吧,是允还是没允的意思。 高公公在林兮月离开后,端着茶进去。 元睿帝接过茶盏,看着清澈的茶汤,唇角不由戏谑一笑。 高公公有些摸不着头脑:“皇上是有甚高兴的事?” 元睿帝自顾好笑地摇了一下头:“林家小姑娘在庵里待得久了,心如稚子。说什么上一次宴上朕救了她,还抱了她,她要进宫。” “啊?”高公公在一旁惊得嘴张得老大。 元睿帝唇角挂着笑调侃:“大有赖上朕的意味。” 高公公见元睿帝被赖上还挺愉悦,立马识趣的笑道:“五姑娘也没错,民间女子落水被男子救起,男子也必要娶她的。” 元睿帝没再言语,开始批阅奏折。 高公公想,莫非这五姑娘真能进宫做娘娘,以后看来自己还是上点心,结个善缘。 想进宫的话已经跟皇上表明,林兮月这等于走了最后一步,皇上应不应,她只能等。 反正皇上允了老夫人为她看的那两家亲事作罢,至于皇上怎么去操作就不是她去操心的了,起码眼前的危机解决了。 第31章 笄礼 为了抵消之前的风言风语,靖王和林府四姑娘的婚事办得十分隆重。 鼓乐响堂前,红妆延绵十里,宫中的皇后娘娘也亲自前往观礼。 都城世家皆派人前往道贺,街道两旁站满看热闹的人,纷纷赞叹婚礼的隆重。 哪还有人嬉笑他们感情的来路不正。 就像他们合该是金玉良缘,林兮月不过是这段姻缘里一个不和谐的音调。 成婚前靖王倒是让人递过信,约过一次林兮月去茶楼见面,这种情况,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都不能见。 林兮月当然不希望他俩毫无间隙的夫妻和美,虽然不方便见面,也回了信,信里写:从小便仰慕靖王,想着与他一生一世,只是这些话姑娘家不方便宣于口,所以之前没有说,信最后表示自己看到他另娶她人很伤心,身心交瘁,但是祝福他。 靖王看到信很是感动,遗憾就像在心里砸出一个洞。 他立马又重新给林兮月写了一封信,还把自己贴身的一块玉佩一起让人送了过去。 林兮月见到来人手里的玉佩,就能想到信里内容,她拿帕子掩面,做出伤心状,对靖王派来的人道:“如今这信看了只能徒增伤感,请小哥直接带回吧。” 信没收,玉佩也退了回去。 四姑娘大婚后二十天就是林兮月及笄日。 这次及笄宴林府倒也不想拘着,想给林兮月正常办,毕竟这么多人盯着呢,另外也要为她说亲,大操办一下,就是等于跟各家公开说自己家姑娘成年了,谁有心结亲的可以派人上门啦。 他们可不想把人在林府留多久。 林府是林三夫人管家,怕她中间搞事,林老夫人除了让她操办,还让四夫人一起操持。 及笄宴的筹备没有林兮月什么事,她每日大多数时间窝在落月轩制香或者做针线。 也会寻机会去自己铺子里照看一下生意。 及笄日前几天英国公府来人给她递信,世子约她去茶楼。 林兮月特意选了一套薄柿色褶裥裙,这条裙子是皇后赏的料子新缝制的,上衫用的是素罗,下裙用的可是蝉翼纱。 弄好妆容连俩小丫鬟都看呆了,尽管日日看着自家姑娘,还是被惊心动魄的娇色给震撼到了。 姑娘是第一次如此用心的装扮。 “去把给世子的谢礼拿来。” 这是一块上好的云纹白玉,是林兮月从自己铺子里挑选的,还配了草绿色线亲手打了络子。 与世子素昧平生却得他屡次相助,这也算林兮月表达一份感激之情。 林兮月把玉佩接到手里细致察看,唇角上翘,白皙的指满意地摩挲着温润的玉。 最后放进红木雕花木盒里,交给云兮拿着,两人前去赴约。 世子一袭月白色暗竹纹交领长衫,坐在桌前,右手执一把纸扇,左手端着一盏白底蓝花茶盏。 桌上摆放几盘精致的小菜还有几盘糕点。 常跟在他身边的护卫马昭立在一旁,心中念叨,五姑娘与靖王退了婚约,主子就着急约人,莫非是想要表露心意。 不一会儿,传出敲门声,世子一个眼神,马昭打开门:“五姑娘里面请。” 林兮月从云兮手里接过木盒,进入房中。 马昭退了出去,关上门,和云兮守在门口。 林兮月坐下后,世子执壶为她斟茶:“要了几样糕点,也不知是否合月姑娘口味。” 林兮月清浅含笑,把手里的木盒放桌上,往前推了推:“几次获世子相助,这是小女子的一点心意。” 她的视线落在世子身上,世子喜白衣,清若风吟,舒朗磊落,皎如玉树临风前,这白玉最与他相配。 世子唇角噙着一抹笑,把木盒拿到手中打开,把玉拿在手中看。 眼梢的笑意加深,什么也没说,直接把挂在腰间的玉佩取下,系上了林兮月送的。 林兮月看着他的动作,柳眉挑了一下,她没想到他会直接佩戴在身上。 世子问:“如今婚事已退,你有何打算?” 林兮月睫羽颤了颤,没有作声,进宫之事,她还不知结果,所以不好说。 世子只当她没有方向,也不再等她回话,把糕点往她跟前推了推:“先用些。” 林兮月拿起木箸,夹起了一些凉菜,天气热,这些菜开胃:“世子也用些。” 世子拿起木箸,两人静静用饭。 待林兮月放下木箸,世子拿起面帕净了手:“眼下先及笄,待礼成,”他愣了一息,“婚事后面我会帮你相看一位靠得住的。” 虽然林兮月知晓他有婚约,并没有把他放在自己考虑里,可他这样的话,还是让林兮月心里有些不舒服。 可她又能怎样。 “走吧,带你买及笄礼物去,”世子站起身。 林兮月想说自己不用,可世子已经转身朝外走,分明是不容拒绝。 出了房间,世子放慢脚步,示意林兮月走前面,他紧跟在身后,马昭和云兮则隔开一些距离跟在二人身后。 元睿帝今天带着高公公换了常服和瑞明王约在这家酒楼,他正巧站在另外一侧的二楼栏杆,侧眸先看到下楼的世子,再看身前竟然是林兮月。 皇上的眸子暗了下来,高公公注意到皇上的面色顺着视线看过去,心里抽了一口冷气。 元睿帝冷哼一声:“玉罄知不知自己可是有婚约在身的。” 他心里其实骂的是,之前还赖着想进宫,看着这边没准话,这么快又在给自己另谋出路了。 高公公偷瞄了一眼皇上,发现真怒了,也不知是气世子还是五姑娘。 高公公心里暗骂,这五姑娘也真是的,你前刚撩完舅舅,你今就跟外甥一起光明正大上街了。 “走,”元睿帝吩咐一声进了订的雅房。 瑞明王还没到。 元睿帝坐下打开手中的扇子扇了几下,低声抱怨了一句:“今的天气真热。” 又道:“元昌怎还没到?朕约他都敢迟。” 高公公一猫腰,赶紧倒茶,心里默念,哪是瑞明王迟了,是您早到了。 可这话他哪敢出口。 闷的元睿帝感觉扇子没用,直接重重地放在了桌上:“小丫头就是不行,没个定性。” 眸子闪了一下:“玉罄没个差事,太闲了,你传旨让他到江南去查船运。” “皇姐就这一个孩子,走时让朕关照呢,总得给他些事做。” 高公公赶紧道:“将军下马问前程,君子留步求仕途,世子大了确实该领差事了。” 第32章 及笄 世子这边还不知道,因为今日之事他的仕途之路开始了。 林兮月被他领到了南大街最大的一家首饰铺子,伙计认识世子,上前殷勤的招呼:“爷,您今想看个甚么?” 跟世子招呼的同时还偷着往店里瞄了一眼。 世子看着林兮月道:“你去瞧喜欢什么。” 马昭身为侍卫比较警觉,先看到与世子订婚的表姑娘带着丫鬟在里面买东西呢。 马昭猛然一惊,上前一步,偷偷拽了一下世子衣袖。 世子抬头,神色淡淡没有任何变化。 表姑娘在他们进门的时候早瞧到了他们。 面色也淡淡的,他俩是相互不喜,根本没有感情。 相互对望一眼,还是表姑娘过来,看了一眼林兮月,林兮月不知此时情况,盯着铺里的东西在看。 世子移了一步,把林兮月挡在身后。 表姑娘却被他多此一举的动作逗得冷嗤一声,才上前轻道了一声:“表哥安好。” 世子淡笑:“表妹这是选好了吗?” 表姑娘看了一眼林兮月:“表哥陪姑娘慢慢挑。” 带着丫鬟出去了。 林兮月听到对话回过头,望向出去的姑娘,又看向世子,不明白状况。 世子温和地笑了笑,不予解释,朝伙计吩咐:“有没有好一些的簪?” “有,爷稍等。” 伙计上了二楼。 不一会儿伙计拿出几支精美的头簪。 世子拿起其中一支白玉莲花簪在手里,压着眸子看了一下,没问林兮月而直接递给伙计:“装起来。” 当世子把装了簪的雕花木盒递给林兮月的时候,她没敢接,而是带着些迟疑,望着他。 世子把木盒直接塞进她手中:“及礼就用它吧,别多想,只把它当成一件礼物。” 林兮月感觉手里的盒子很重,什么别多想,只当一件礼物,可这不是一件普通的礼物。 她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可从他眼里没看到其他情愫,他真的只当一件普通礼物。 最终踌躇着没问。 俩人从铺子出去,没有再逛,世子直接让林兮月回了。 从街上回到国公府,世子浑身都透着一种萎靡之气,坐在书房,半身隐在阴影里。 簪子都送出去了,姑娘也收了,马昭不知,世子为何这样。 因担心世子出声问道:“如今姑娘的婚事已然解决,世子也可尽快与表姑娘退婚。” 世子眸子沉重地睨了他一眼:“你以为我想要她?” 马昭一愣,送簪子不就这个意思。 世子眸子沉重地半压,缓声道:“我自个的身子自个知道,护不了她一辈子,何苦再招惹她,” “看着她嫁个可靠的人,这就是我的想法。” 马昭沉默了,世子小时被下过毒,余毒未解,一直是靠药控制着。 * 元睿五年七月二十一,空中清碧到如一片海,略有些浮云。 林兮月犹豫许久,最后及笄日还是用了世子送的那支白玉簪。 她也不知自己什么心理,明知无法嫁他。 礼成后林老夫人带信给之前说媒的夫人,让她安排着让那两家的公子分别让林兮月相看一下。 结果办那事的夫人没来林府,派人递信说之前说的亲事不成了。 林兮月听到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老夫人随后又张罗着为她选了一位伯爵府的长子,就在此时宫中传出旨意,冬月宫中选妃,一切未婚配女子暂停婚配。 这个消息一出,众人都有些奇怪,因为之前宫里也选过新人,都是小规模的,没有说让世家停止婚配,不明白一向对选妃淡淡的皇上怎么就突然要大选了。 林兮月心里却明白,这是自己的那些话,他听进去了,真要入宫,心里没有半点开心,反而说不出的一种失落。 世子已经去了江南,还给她写了信来,信里为她讲了江南的古都彩练映长堤, 拂面玉风舒心脾。 还言道回来会为她带江南的锦缎。 林兮月只是简单回了几字,叮嘱他注意身体。 心道他回来之时只怕自己已然进宫了。 旨意是皇后下的,却是元睿帝的意思,她为此还专门见了林丞相,林丞相考虑后让她放心,从目前的朝局分析,认为皇上不会让林兮月入宫。 皇后又想,每次选妃皇上都不会出现,都是自己跟太后定夺,谁进不进宫,全在自己。 想到这里心才安一些。 可总是要有新人进来,她心里还是不舒服,毕竟身边还没有嫡子傍身。 想到这些皇后头又开始痛了,吩咐玉容嬷嬷:“嬷嬷去亲自煮一碗神仙粥,让翠竹送紫宸殿去。” 玉容嬷嬷是皇后的奶娘,也是皇后最信任的贴心人,她厨艺好,皇后怕她劳累,一般都不舍得她进小厨房。 这也是为了能让皇上来玉坤宫,才用的这种手段,给紫宸宫递吃食是嫔妃让皇上记起自个的方法,皇后一向认为自己与皇上是结发夫妻,最看不起这样的手段,如今也与那些争宠的后妃一般无二。 * 宫中大选的消息,世子在江南自然也听说了,他还特意写了信,让林兮月不必忧心,他也认为林家不会再出一位皇妃。 还说待他回来会为她寻一稳妥夫家。 看着信笺,林兮月心里微凉又有些麻木的感觉,她提笔只回了寥寥数语: 一切安好,请君勿念。七月流火,八月授衣,九月未央,望君仔细加减衣裳,勿忘时令,长久安康。 * 元睿五年冬月初一,冬月少光辉,霜天影渐微。 今日是林兮月入宫参选的日子,卯时她便起身梳洗。 云兮手里拿着几套衣裳给她挑:“姑娘今日穿哪件?” 林兮月放弃了那些颜色娇丽的,选择了一袭天水碧色长裙,腰上佩戴了一只香囊,简单挽了单螺髻,发间独插一支白玉莲花簪。 双耳配白玉耳坠。 不张扬,却清新素雅,也不显得她有那份入宫的心思。 这次宫中要求未婚配女子都要入宫参选,林府的三姑娘林晗也需要参选。 装扮好,林兮月要去福寿堂去拜别林府的人,三姑娘已经到了,她今日是精心装扮过的,一身银红色圆领绣长枝纹如意月裙,发髻和发饰装扮得体,三姑娘像她姨娘,有弱柳扶风之姿,看来林府是真想送她进宫,一个庶女,进去还可以帮衬皇后。 林丞相今日竟然也在。 自打她进去众人都注视着她,看到她妆容简单,衣裳清雅,才放下心。 第33章 入宫 端坐在上首的林老夫人,撑起下垂的眼皮,盯着下面站着的二人看了一会儿,才清声道:“宫中日月长,日子难熬的紧,但凡是有一点办法的女子,没有哪个愿意孤寂宫中。五丫头让你入宫参选是皇上的旨意,不过庆幸你只是走个过场,待甄选结束祖母会为你相看一门婚事。做个正经的夫人,才是明智选择。” 话略停顿,老夫人再次敲打道:“你二人在宫中,不可生不该有的心思,要听你长姐的话。” 林兮月低眉顺眼的轻声应,从头到尾一副乖顺模样。 林丞相望着下面的人,有些发愣,他想起那个死了的人,假咳了一声才沉声说道:“也不必担心,宫中自有皇后照应,你们只管听话就好。” 林兮月再次点头。 林丞相道:“马车在外面等,你俩走吧。” 四夫人站起身:“我送三姑娘和五姑娘到门口。” 老夫人看了一眼没说话。 四夫人上前走到林兮月跟前:“五姑娘走吧。” 青烟和云兮等在寿康堂门口,她们俩也跟到林府门口。 参选的时候是不能带自家丫鬟的,俩小丫头眼里噙着泪。 林兮月想笑着安抚一下她们,却只是扯了一下唇角:“你们俩在家等着。” 在林兮月转身要上马车的时候,四夫人上前拉住她的手:“五姑娘,有事给你四叔捎信,别不吭声。” 她往林兮月手里塞了两张银票。 林兮月想推拒,她却按住她的手:“这是我跟你四叔的一点心意,如果有难事,记得稍信,你四叔本事不大,也会替你奔走。” 林兮月转身投进四叔母的怀抱:“四叔母,你们保重。” 坐进马车,林兮月看了一眼对面的三姑娘,没管她,摊开手里的银票,是两张五百两的,四房底子薄,这些应该已经是他们竭尽了全力。 马车上俩人起先都不说话,还是三姑娘坐了一会儿,睨了林兮月一眼开口:“不管怎说咱们都是林府姑娘,入了宫还是要相互照应。” 林兮月看了她一眼,顺势应付:“一切听三姐姐的。” 三姑娘也不再理她。 拱宸门外整整齐齐排列着无数送秀女入宫的马车,等着检查入内。 等了半个时辰有内侍招呼林兮月下马车,林兮月排在一众红飞翠舞的秀女之间,缓缓跟着队往宫内走。 红墙金瓦,悬在空中的日头,洒下金色的光斑在庄严肃穆的宫殿流转,尽显皇宫的辉煌与神秘。 队伍走得缓慢,走走停停,林兮月抬眸看了一眼天,阳光微弱,宫道两旁的树蒙着一层薄薄的霜。 林兮月前面是一位穿鹅黄衣裳的姑娘,她回头瞧着,只见咧嘴一笑,娇道:“你是哪家姐姐?长得跟个仙人儿似得。” 圆脸明眸,一派天真娇俏的模样, 林兮月看去,也回她淡淡一笑,柔柔开口:“我是林府的。” 姑娘眨了一下眼,她记得林府只有一位庶女适龄:“你是三姑娘?” 林兮月往后看了一眼:“你说的是我三姐姐,而我是林府五姑娘。” “哦——”姑娘拖着长长的尾音,眼睛瞪得大大的,“刚刚与靖王退婚的五姑娘。” 她的声音很大,挨着的几位姑娘都看了过去,姑娘马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姐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母亲在家中常常抱怨我性子太过率真,嗓门还大。” 林兮月笑笑没说话。 姑娘又自己介绍道:“姐姐我叫宋妙月,家父是参知政事。” 林兮月观她的穿着便知家世底蕴不差,从二品家的姑娘,又长得娇丽可爱,看来进宫位份应该不会低。 林兮月笑着唤了一句:“宋姑娘。” 宋妙月笑着问:“姐姐的名讳?” 林兮月答:“与姑娘有缘,林兮月。” “哈哈!都是月,”宋妙月一把抓住林兮月的手,“我的名字取自,最好月筛花影,花月浸、香奇绝。你的呢?” 林兮月答:“皎皎兮若明月。” 宋妙月轻扯了一下林兮月的衣袖,“咱们俩以后在宫中就做姐妹啦,你多大?” 她的话似是定然会留在宫中的,排队走的秀女都沉默,只有她们这里在喧哗,林兮月不想跟她一直聊,这样太高调了,大家都在往这里看,可又不好说,只有小声回她:“我刚及笄十五岁。” 宋妙月惊道:“哦,原来你比我还小一岁。” 好在内侍往她们那个方向看了一眼,宋妙月可爱地吐了一下舌头,转过身子也不再说话。 众秀女被带到万芳殿,然后由掌事嬷嬷为她们分配房间。初期参选是根据家族和父亲官职给她们安排相关的待遇事宜。 一直到中选,皇上下旨册封都会考虑秀女的家世门第。有了位份才算正式皇家人,以后一切衣食住行相关都是根据位份发放份例。 再以后的晋升那就看各自造化了。 这也是体现了另一种意义上的,在家从父,在外从夫。 所有秀女集中住在拱宸门附近的西六所,四品以上家的贵女每人独住一间房,还有一位宫人照顾起居。 五品以上的也是独住一间房,但是身边不安排宫人照料。 五品以下的是两人同住一间,自然也是无有宫人照料。 林兮月、林三姑娘和另外一位太常寺卿家的姑娘祁云烟分配到了一个小院。 小院分主、侧三处住所。林丞相是一品,可林三姑娘是庶出,按道理主房是林兮月或祁云烟住。 可能林三姑娘知晓皇后和林家这次是安排她入宫的,心里有底气,刚进院她就径直走进主房:“我就住这里,剩下的两位妹妹自己看着选吧。” 祁云烟只是轻扫了一眼林三姑娘,不甚在意她的行为,随后朝林兮月点了一下头,直接进了自己那一侧的西厢房。 林兮月也没有在院里多停留,随后进了东厢。 进房后负责照顾林兮月的宫女自我介绍道:“奴婢兰草以后负责照顾姑娘,姑娘有事尽可吩咐。” 林兮月拿出一个装了碎银子的荷包递给她:“以后有劳你了。” 她知晓这方面不能小气。 兰草荷包接手里,大概感受了一下分量,笑容真挚很多:“奴婢先侍奉着姑娘梳洗一下,歇息后会有嬷嬷宣讲选秀规程。” 林兮月见她是个沉稳的,也满意。 第34章 试探 林兮月刚洁过面,坐到榻上,端起一盏茶,祁云烟来了,这姑娘性子也是个沉静的,说话时语调慢慢地:“都在一个院里住,想着过来打个招呼,我叫祁云烟,请教林五姑娘芳名?” 林兮月笑着起身招呼:“祁家姐姐你快坐,我叫林兮月。” 祁云烟抿唇笑着道:“刚进宫都累了,我来也就认识一下,妹妹歇着吧。” 林兮月起身送到门口,祁云烟家世在秀女中不高不低,长脸细眉大眼,温婉中又带着几分疏离,举手投足端庄雅致,规矩极好。 林兮月回到榻上闭目养神。 秀女要在宫中先要接受一系列身体检查,宫规、礼仪教导,最后进行甄选。 这中间每个环节都会淘汰一部分人。 她心里盘算着,就算为了林府的面子,皇后也不会让她过早被遣送出宫。 先顺利熬过前半月再说。 紫宸殿内,元睿帝坐在御案里批阅折子,突然朱砂笔抬起,问了一句:“人都进宫了吧?” 高公公一愣,没反应过来问的什么。 元睿帝看了他一眼:“秀女。” 高公公瞬时反应过来,心里暗道,自己轻心了,怎没打听一下林家五姑娘的情况,皇上以前从不关心选秀的事,这次刻意提起,问的指不定就是那位呢。 “这个时辰众秀女应当已经在宫中了。” 元睿帝眸子带着些许冷意,睨了他一眼,继续低头批折子。 似是对他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甚满意。 高公公心里想着,待会出去要寻个可靠的盯着那面呢,别皇上再问还啥也不知道。 宫中的日子林兮月过得基本还算顺畅,毕竟她是林府出去的,世家培养出来的贵女,最擅长审时度势,多少都懂一些内宅斗争策略,会看碟下菜。 外人也不能完全吃透林府内宅的事,不敢轻易在她身上动心思。 林兮月没想到选秀最让她吃苦的竟然是学规矩,她在庵里可没有这些规矩,在宫中一颦一笑,一站一坐,就连睡觉都是规矩。 虽然都咬着牙坚持,可每学一天,到了天黑,躺到榻上身上哪哪都痛。 转眼进宫已经十余日,该学的规矩大家学得差不多了,只等两日后春晖殿大选。 这天教导嬷嬷训诫完,早早放她们回去歇息了。 林兮月带着兰草回住处,路过一处湖,驻足眺望对面,湖中心建造的湖心亭阁三层,飞檐八出,高瓴琉瓦,翘角滴翠。 远眺的景致让她宫中多日来的郁结之气慢慢缓解。 正当她望着湖面出神之时,后面传来污秽的骂声。 “你个小贱蹄子,也不看看你的出身就敢跟我学。” “呜呜……我没有学你……呜呜” 林兮月回过头。 “没有?我昨天穿黄白游,你穿黄白游,今日我穿嫩黄,你也穿嫩黄。”叫骂的这个秀女林兮月不熟识,这十几天只是在教导嬷嬷处见到,双方却没有接触过,但是听宋妙月提过一嘴是雍州牧的嫡女明花蕊。 林兮月初见她之时就看出她性格张扬,便不打算有所接触。 被她责骂的秀女叫白莹,正六品内侍省都知家的嫡女,这个秀女一副小家碧玉之美,性格柔顺的有些懦弱,给人的感觉也是没有甚主见,谁说什么她都会附和。 有人破坏了美景,林兮月转身准备离开。 “小贱人,下贱胚子,我看你还敢跟我穿一样的颜色吗?” 接着传出白莹弱弱的哭求,“我不是故意的,我们又不住一起,我怎么会知道你穿什么颜色。” 林兮月又停住了脚步。 跟在一旁的兰草小声喊,“主子。” 轻摇了一下头示意她。 林兮月知道不该管闲事,可还是心里不落忍,往回走,到她们跟前站住。 白莹蹲坐在地上,明花蕊正揪着白莹的头发,看到林兮月过去,瞪着眼轻叱:“少管闲事。” 林兮月神色清冷:“明姑娘是不想入选留在宫中了吗?你可知宫中没有秘密,今日你这种行径传到圣人耳中,不知他会怎么看姑娘?” 明花蕊放开白莹,站直身子冷冷地与林兮月对视:“怎?你想做好人?” 林兮月知晓她跋扈,也不想无辜与她对上:“我从不多管闲事,只是好心提醒明姑娘一句。” 明花蕊忽然明艳地笑了一下:“林丞相深受皇上信任,林皇后也得皇上敬重,我父亲雍州牧也是皇上的一颗好棋。” “林姑娘收起你那副狐媚子样,不是所有的人都吃这一套,”她冷笑几声,“否则你也不会被靖王舍弃而进宫选秀。” 明花蕊虽然跟林兮月叫板,却不想真把事闹大,所以又狠狠瞪了一眼林兮月便离开了。 白莹抬起头,眼里含着泪道谢,“谢谢你林五姑娘。” 林兮月只是一时没忍住,出言帮了她,并不需要她的感激,或者因此与她过多接触。 没理她直接转身走了。 殿选前一日上午教导嬷嬷再次为秀女讲了殿选的规矩,下午便给她们放了假,皇后宫里来人传林兮月和三姑娘去玉坤宫,她们是皇后的妹妹,也理当见一下她们,见得早了显得关照自家人,不见又显得冷情,所以皇后选在离大选前一天的时候传了她们。 走在路上,林兮月突然念起,太后平日对她挺好,这次她进宫也没有派人探望,也没有宣她过去。 不知后边会不会传她。 想着想着就到了玉坤宫门口,林兮月不敢再走神,端好仪态跟在三姑娘身边往里进。 皇后坐在榻上,在她们半福身的时候,笑盈盈道:“起吧,都是自家姐妹,没那么多规矩。” 二人起身后,皇后的视线在她二人的脸上扫了一圈,才幽幽开口:“两位妹妹是咱们林府容貌最出挑的,姐姐一个人在宫中,也很想有一位妹妹进宫陪伴,一来作个伴,二来也有个帮衬,不知哪位妹妹愿意留下?” 林兮月和三姑娘都微垂着头不语。 皇后是视线在二人脸上切换,最后落到林兮月脸上:“五妹妹呢?” 林兮月晓得她这是试探,往后缩了一下,然后有些紧张的说道:“皇后姐姐,我在庵里待久了不耐规矩。” 皇后笑道:“瞧把你吓的,本宫最疼你,既然你不愿,本宫定然护你安全出宫,待回到林府,自叮嘱祖母和母亲好好为你相看一门亲事。” “谢皇后姐姐,”林兮月福身道谢。 “晚间就留下一起用膳吧。” 皇后又看向一侧的翠竹问:“紫宸宫回信没,晚膳皇上在哪里用?” 皇后说话时视线落在林兮月脸上,林兮月垂首,不敢有任何表情。 翠竹答:“传信了,皇上会过来陪皇后用膳。” 林兮月先看向三姑娘,发现她不语,迟疑了一下,然后开口道:“既然晚膳皇上来,多有不便,我跟三姐姐就回芳芜阁。” 皇后看她不但没有期待,反而有些拘谨,心又放下些许:“都是自家姐妹,皇上也知今你二人过来,无须避讳。” 皇后做事是个谨慎的,她让人去紫宸殿的时候特意说过林府两位姑娘会在玉坤宫。 她原存了试探之意,试探林兮月,也试探元睿帝。 林兮月这边没试出问题 没承想皇上竟然会过来,她还要观察一下皇上的意思。 申时末,外面传出皇上驾到的唱呵,皇后起身,林兮月和三姑娘退到后面为皇上请安。 元睿帝上前搀扶起皇后:“听说这几日你身子不爽利,不必多礼。” 坐下后才道:“林家两位姑娘也起身吧。” 一旁的翠竹端着茶盏,皇后接过,笑着走上前,递给皇上:“两位妹妹进宫有些日子了,臣妾也是今日身子好些,才得空见见她们。” 元睿帝接过茶,视线在林兮月和三姑娘身上扫过:“你还是要多顾念自个。” 皇后仔细观察了,发现皇上的视线在林兮月身上匆匆掠过,反而在三姑娘脸上停了一息。 想来皇上也知,她有意让这位庶妹进宫。 皇后想着自己与皇上也算相濡以沫多年,他对自己的情分还是有的。 这时宫人禀:“皇后娘娘膳已经摆好。” 皇后软语道:“皇上咱们移步用膳吧。” 用膳期间,林兮月眼观鼻,鼻观心,眼神一点不曾游移。 元睿帝也如往常,食不多言,偶皇后布菜才与皇后说一半句。 用膳结束,元睿帝起身回了紫宸殿。 林兮月和三姑娘坐了半盏茶也回了自己住的地儿。 第35章 选秀 冬月十五,终于到了大选的日子,林兮月和一众秀女站在春晖殿院里等着喊名字,然后进殿内参加第一轮的初选。 初选通过的秀女,三天后会再次参加最后的甄选,那个时候留下才算真正成为后宫的女人。 第一批进去参选的五个秀女已经出来了,有人围着问,里面负责选秀的是谁。 秀女言道里面负责此次初选的是皇后和贵妃。 林兮月心里开始担忧,皇上和太后都没来,只怕皇后连初选都不给过。 她现在想想又有些担忧,皇上也没给过她明确的话,只能听天由命。 正在纠结的时候,听到内侍尖细的声音喊下批入内的秀女名字,其中就有她。 林兮月闭目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道,俗话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不能进宫,仇能不能报,全交给老天吧。 复睁开眼,已经冷静下来,跟在三姑娘身侧往殿内进。 进去后整齐的站好,内侍一个个报她们的家门和个人情况,林兮月低垂着头,看似随意,却支棱着耳朵听着,上面两位的话。 内侍的声音停了,只听贵妃一声娇笑:“哎呦,这次选秀竟然有两位皇后的妹妹呢。” 皇后没有回贵妃的话,只是交代一旁的嬷嬷,谁留下。 林兮月没想到留下的人里竟然有她的名字,皇后明明不想她进宫又让她过了初选,纯粹是为了面子。 毕竟皇后的家妹第一轮就被选下不太好看。 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林兮月就通过了初选。 早在进宫身体检查和学规矩时就有一部分没通过的秀女被送出了宫,现在初选又筛选掉了一半,等着参加复选的秀女也就剩下三十几人。 祁云烟也留下了,她们这个院住的三位姑娘同时都进入了复选。 留下的人少了,大家反而变得气氛紧张起来。 复选那天一大早,侍奉林兮月的小宫女兰草问林兮月要穿哪套衣裳,林兮月的视线在轻粉色银纹绣百蝶度花裙和若草色绡翠纹裙上犹豫不定。 兰草建议道:“姑娘皮肤白皙,眼眸含春,穿粉色更衬得姑娘出众。” 林兮月也知道,可她吃不准皇上会不会去,如果皇上不去,留下留不下,跟她穿什么都没有关系。 林兮月忍不住问了一句:“复选皇上会去吗?” 兰草摇头:“每次都是太后、皇后还有贵妃负责,皇上从来不会去。” 林兮月也不再考虑:“穿若草色那套吧。” 一袭若草色绡翠纹裙,前面乌发高挽抛家髻,头上主插白玉莲花簪,几只小金饰,这样装扮携几分飘逸,清风幽梦。 林兮月又在眉心画了莲花花钿,清雅中又透出几分妩媚灵动。 收拾好也到时间了,出房正好碰到林三姑娘也往外走,清冷的眸子扫过林兮月的脸。 祁云烟也出来了,三人都没说话,出了院跟在复选的秀女中往春晖殿走。 复选就在那里。 甄选的顺序是抽签排的,这次林兮月和林三姑娘分开了,她俩都抽到了后面的签,林兮月在林三姑娘前面一批人里。 到了春晖殿,得到信,在殿内负责甄选的还跟往届一样,是太后、皇后还有贵妃。 甄选的速度不算慢,一次进殿三人,现在在殿内的是第五队秀女,第五队秀女出来的时候,走在最前面的秀女唇角含笑,应该是中选了,中间的一位神色淡淡,最后的秀女面色很差,从穿着头饰判断家世应该不高,她下台阶的时候竟然直接软软地倒下去,也不知是吓的,还是因没中选伤心所致。 院里一下乱起来,很快几个内侍过去把人扶走了。 此时外面传出一声高唱:“皇上驾到。” 院里的秀女,纷纷避让到两侧见礼。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扫过众人的头顶,很快落到跪在后面的一人身上,往殿内走去。 殿内的人没想到皇上竟然亲自来了,忙起身问安,请他上座,元睿帝也没有往中间坐,而是径直坐在边上:“朕闲来无事,只是过来瞧瞧,你们继续选你们的。” 选秀重新开始,又进来三位秀女,内侍报完名册,皇后贤惠地看向元睿帝:“皇上您瞧着可有中意的?” 元睿帝端着茶盏淡淡道:“朕只是过来瞧瞧,你们看着选即可。” 皇后指着中间一袭粉色曳地长裙的秀女,那秀女一头青丝仅仅用一根珍珠白色的宽丝带绾起,肌若凝脂,气若幽兰,娇媚无骨,入艳三分:“臣妾觉得夏姓姑娘不错。” 贵妃不喜这样一脸媚态的女子,不屑的挑了一下眉头,偷瞄了一眼皇上,终是没敢出声。 皇后也看了一眼皇上,只见他还是神色淡淡不开口。 为了彰显自己为皇上选美的贤惠,皇后便直接决定:“这么出色的美人便留下吧。” 三人留下一位,接着后面又进去三位秀女,皇上依然只是坐在那里看,好像对此都不在意,就像真如他说的,只是过来瞧瞧。 再后来内侍唱到了林兮月那组,中间是宋妙月,林兮月站在边上。 皇后笑着视线落在宋妙月身上:“这个姑娘长得灵动,明眸秀色,又天真可爱,真真不错,留下吧。” 她又看向皇上:“皇上您觉得呢?” 元睿帝放下茶盏:“皇后觉得好,便留下。” 皇后示意内侍把一块玉牌递给宋妙月,然后淡淡吩咐三人:“你们退下吧。” “林家的五姑娘也来了,”元睿帝突然开口。 众人都看向皇上。 元睿帝停了几息,才缓缓道:“朕记得太后挺喜欢这丫头,也留下吧,留在宫中陪太后说个话也好。” 太后愣在那里,嘴张了张,终是没说话。 皇后脸上的笑僵住了,愣了一会儿才让内侍去递了玉牌。 林兮月伸手去接玉牌的时候,手心都是汗,微微福身,出了殿。 选秀结束,林府原本计划送进宫的三姑娘没有留下,却留下了五姑娘。 留下牌子的,都原回原住的地儿,接下来就是要等册封旨意,根据位份安排住所。 这次选秀总共留下七人,是元睿帝登基以来,新人入宫最多的一次。 用过晚膳,林兮月的心神都还没有定下来,感觉恍惚得像在梦里。 屋外传出祁云烟的声音:“林家妹妹歇了没?” 林兮月起身迎到门口:“祁姐姐快进来。” 祁云烟脸上没有中选的喜悦,坐下后还轻不可见叹了一口气:“咱们以后看来再也出不去这宫墙了。” 林兮月很谨慎,她对祁云烟不了解,不敢轻易接话,也就垂下眸子,说了一句:“在哪里都是过日子。” 祁云烟看向她:“妹妹在宫中的日子应该好过,皇后可是你家姐。” 林兮月抿了一下唇:“姐姐,春有百花秋有月随寓而安才是造化。” 祁云烟看她不予深入交流,也不再说话。 第36章 留牒 林兮月不是摆谱或者不好相与,而是从留牌子到现在她脑子里还是一片迷茫,对前路。 另外在宫中的一切都是未知。 对宫里一起来选秀的人也不了解,她只能谨言慎行。 虽然宫中生活还没有规划,但是她想着宫中忌讳站队,所以她现在不知道该跟谁亲近一些,那就谁也不亲近,维持体面即可。 祁云烟也是性子稳妥的,她没想到竟然被留了牌子,心里没底,也不知道谁可信,只是通过这几日观察发觉林兮月不是个爱掐尖的,所以才示好。 她看出林兮月的谨慎,明白她其实与自个一样。 也不再言语,两人榻上一左一右沉默坐着。 等了好一会儿,林兮月叹了一句:“祁姐姐,妹妹只担心皇上会册封什么位份,姐姐应该知道,我父母早亡,却有两个丫鬟伴我长大,我视其为亲人,我听人言说,位份低的只能带一位下人进宫,而她俩我哪个都舍不下。” 她现在还没有心思想别的,只是在想青烟和云兮的事,所以有些心神不宁。 祁云烟进宫前,府里专门为她寻了一位宫里出去的嬷嬷教导,听她讲过留牌子后,册封位份的事:“不满妹妹,进宫前家里曾为我寻过一位嬷嬷,嬷嬷是宫里的老人,听她讲,宫里选秀册封位份一般都是按家世,家世一般的进宫都是最末等的贵人,家世好的或者得皇上眼的会被封为才人、美人。” 林兮月之前也打听了,确实如此:“如果被封为贵人那只能带一位丫鬟进来,封为美人就可以带两位。” 祁云烟听了她的话笑了:“妹妹如果是为了这个忧心,就不必烦恼,我听嬷嬷说像我们这种家父是三品官员的世家女子进宫大概率是会被册封为美人。” “有姐姐这句话,我也暂时把心放下,只待册封圣旨到了。”林兮月回她清浅一笑。 “妹妹的性子我挺喜欢,咱们俩都不是事多的,真希望到时分配寝宫的时候能把咱们俩分一起。”祁云烟伸手握住了林兮月。 林兮月也觉得跟祁云烟住不错,毕竟比起完全不了解的秀女,她俩总要好很多:“祁姐姐我俩有缘,妹妹也有此意。” 祁云烟看了一眼窗外的月,起身:“时候不早了,妹妹早些歇息,估摸着圣旨明日就到了。” “姐姐慢走。” 林兮月把人送到门口,看着她进了对面的房,才回身上床。 说是不多想,可躺到床上,她脑子还是乱糟糟的,一夜都处在半梦半醒的状态。 第二天起床,人恹恹地没点精神,眼下一片乌青。 林兮月涂了脂粉,用过早膳,拿着一本书坐在窗前看书。 宋妙月进来了,进到院里从窗瞧到她,笑着喊:“林家妹妹,我来寻你啦。” 林兮月起身到门口迎她,发现她立在院里没动:“宋家姐姐你进来。” 宋妙月捏着帕子的手朝院里一指:“不进去了,你出来,瞧这院里的梅花开得多好,咱们出来坐在花前喝喝茶,聊会子多好。” “好,我这就出去,”林兮月吩咐宫人搬了椅子,桌几出去。 她又去西厢唤了祁云烟出来,祁云烟身边的宫人也开始张罗着为她们仨端茶,还摆了几碟子点心。 三人坐在梅花树前,一人一盏茶,手里各自拿着点心,吹着冷风闲聊。 宋妙月性子是个活泼的,在留下的这些秀女里她的家世算最好的,自然没有什么忧心的:“留在宫里旁的好处我目前没发现,但是有一点我很满意,就是宫里的点心不错,我这人就是喜欢吃,有吃食我就高兴。” 她的话刚落,外头匆匆进来一位小宫女:“小主,快回去,册封的旨意到了”。 宋妙月放下手里的糕点,拍了拍手上沾的糕点沫子就急匆匆往外走:“妹妹,我先回去,旨意应该一会儿就到你们这了。” 林兮月和祁云烟相互看了一眼,祁云烟道:“咱们就在这等算了,回屋等旨意到了还得出来。” 话音刚落没多久,持旨意的内侍就到了,册封的品级却比她们意料的低,祁云烟是才人,而林兮月竟然是末等的贵人。 宣旨的内侍收起圣旨,看着她二人道:“两位小主收拾一下去各自的寝宫吧。” 内侍走了,林兮月还没回过神,她不知道封她为贵人,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皇后的意思。 可容不得她多想,要先搬进给自己分的宫里居住。 祁云烟上前拽了一下她:“妹妹,也不知你住的蕙兰轩离我住的丽芳阁远近。” 林兮月回握住她的手:“不知,没承想咱们俩也要分开。” 祁云烟脸上也有些轻愁,还是安抚她:“妹妹咱们先收拾吧,待安顿妥当,我去瞧你。” 两人各自回屋收拾。 林兮月入宫带的东西不多,简单看着宫人规整了一下,就等着内侍帮她往蕙兰轩搬东西。 * 紫宸殿内,高公公猫腰在御案前禀道:“林贵人被分配到蕙兰轩了。” 元睿帝的眸子从折子上抬起:“同住的都是什么人?” 这次的秀女品级全部是他亲自定的,可寝宫分配是皇后操办的。 “蕙兰轩地儿小,住的三位都是这次新进宫的贵人。” 元睿帝轻嗤一声:“皇后对这个家妹还真是一点不偏私呢。” “那个年纪小,没甚心机,偏还心思活泛,你给寻位可靠点的嬷嬷放在身边,不时指点着。” 高公公忙点头应:“奴才定然办妥当。” 元睿帝眸子一动,又问道:“人入宫这几天瞧着怎样?” 高公公心道,皇上对林贵人还真是上心:“听侍奉的宫人说,自打留了牌子贵人都精神恹恹的,夜里睡不好,宣旨册封那天还哭了。” 元睿帝面色沉沉:“她闹着要进宫的,这入宫还不开心了,还哭,这闹得哪一出。” 高公公略一思虑忙道:“秀女刚入宫不习惯,兴许想家,新入宫的小主哭也是常有的。” 元睿帝把笔放下冷声道:“她那个家有甚可想的。” 元睿帝心里有些不痛快,心里琢磨姑娘家年纪小,心思活泛,想一出是一出,之前闹着要进宫跟自己,后来又看上玉罄,觉得英国公世子好,指不定她还谋划着要做个世子妃呢。 如今定然是掂量着比做个贵人好,所以后悔了。 第37章 落微 想到这里元睿帝的脸色一沉,侍立一旁的高公公感觉御书房的温度噌噌往下降,不觉想,这御书房是不是该加个炭盆。 偷瞄了一眼皇上,试探性地问:“皇上新人正式册封了,今夜翻牌子吗?” 高公公想皇上已经有时候没进后宫,这段时间前朝出了一个贪墨案,皇上近来脾气可不怎么好。 有新人进宫,温香暖玉在怀,心情也会好点,主子心情好,他们好当差。 元睿帝沉着脸没回话,高公公都不知皇上这是要不要翻牌子,尚寝局那面还等着信呢。 高公公也不敢再追问,从御书房出去,给尚寝局回信去了,另外按旨意去为林兮月安排可靠的嬷嬷。 林兮月这边已经到了蕙兰轩,分到这里的是三位贵人,尹贵人家父是从五品定远将军,另外一位贵人是林兮月帮助过的秀女白莹。 算下来林兮月的家世算是中间最好的,所以她住主屋,白莹和尹贵人住东西厢房。 为什么介绍时候不说她住的是主殿而说是屋呢,因为给他们仨住的地儿太小,也就是一个小院落,连一宫都算不得,所以叫蕙兰轩,这个地在后宫最偏远的地。主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两间,院子也是一个长条形的,不大点地方,院中间一棵桃树,除此连个种花草的地儿都没有。 贵人按规矩宫里为她们每人安排两位宫女侍奉加一位做粗使活计的小公公。 林兮月坐在房里,看着下面分到她这里的三人:“你们仨都叫什么名?” 小公公是个很瘦小的人,个子也不高,人倒是看着很机灵:“奴才小庄子,小主要是觉得这名不好听,重新为奴才赐个名也好。” 林兮月笑着道:“小庄子这个名挺好,不用改。” 长得略高的那个小宫女笑着道,“奴婢叫香蕊,原来在俞贵妃宫里侍奉过,这名儿还是贵妃给起的。” 林兮月看了她一眼没说话,慢悠悠端起茶,呷了一口:“敢情是贵妃宫里的老人,到了我这也委屈姑娘了。” 香蕊面上一僵:“奴婢愿意侍奉贵人。” 林兮月没再理她,笑着问另外一位小宫女:“你叫什么名字” 小宫女抬头笑着回话:“回主,奴婢原来叫柳儿,请贵人重新为奴婢赐个名吧。” 这个小宫女看着是个老实的,从进入屋内就乖巧地跪在那,眼神也不乱瞟,林兮月放下茶盏:“柳儿这个名不错,以后你就叫抚柳吧。” 抚柳笑笑的叩头谢恩:“抚柳谢主儿。” 林兮月感觉累了:“我这个主子是非分明,注重规矩,但是事不多,只要你们按规矩做事就好,也别跪着了,各自去忙吧。” 内侍省已经来人统计要接入宫的自家丫鬟,林兮月综合考虑后决定先接青烟进来,待青烟回来这些人再交由她盯着。 林兮月坐到榻上准备假寐一会儿,院里传出声音:“林贵人在吗?” 抚柳在院里答:“贵人在房里,高公公您怎来了?” 林兮月坐直身子,她也不解皇上身边的公公怎么来她这了,莫不是第一天就翻了她的牌子。 高公公进屋的时候,林兮月已经站起身,现在位份低,不能在皇上跟前的人面前拿乔。 高公公看到她略弯腰,笑呵呵道:“奴才给贵人问安。” 林兮月哪敢真受他的礼,微侧了一下身,抬手道:“公公客气啦。” 高公公看向身后的嬷嬷:“贵人这是苏嬷嬷,宫里老人,做事踏实,以后让她在贵人跟前侍奉。” 苏嬷嬷上前福身:“老奴给贵人请安。” 林兮月上眼打量苏嬷嬷,看着年纪三十几岁,中等身高,长圆脸,皮肤微黄,但是眼神清亮,衣裳发髻一丝不苟,一看就是个能干的。 高公公专门送过来可见这是个可靠的,林兮月当即道:“我这地方也不大,没有几个人,以后都交给嬷嬷给看着了呢。” 高公公在旁边一听,林贵人年纪不大,是个伶俐的,在一旁笑笑道:“贵人放心,苏嬷嬷是个可靠的。” “人我送到了,奴才就回紫宸殿复命了。” 林兮月转身拿出一个荷包递过去:“有劳公公跑一趟。” 高公公接过荷包揣起来,他不在乎林兮月这点银子,今跑一趟就是为了把事办了,领个好。 主子给银子,那是看重自己,自己收了,她就会觉得自己是她的人。 虽说林五姑娘现在是个贵人,可这是皇上惦记的第一个人,以后谁晓得什么造化呢。 高公公离开后,林兮月知道苏嬷嬷来这里定然是皇上的意思,她笑着对嬷嬷说道:“嬷嬷我少不经事,以后要靠您老提点呢,以后我这里就是你主事,几个奴才都归你管。” 苏嬷嬷宫里的老人了,原还因高公公让她来侍奉一个贵人,心里还有些不愿,如今一见,明白了,这样的颜色,只怕是这皇宫大主子动心了,不放心,让人照看着。 再看到人也很机灵,只要以后不犯大错,只怕后福无量。 苏嬷嬷心踏实下来,也跟林兮月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奴婢不敢托大,既然来了贵人身边,就是贵人的人,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别的不好说,奴婢有的是护主的忠心,在贵人身边贵人就是奴婢的主子。” 听她的话,林兮月心里轻松许多。 打发嬷嬷下去歇息,她也歪在榻上继续假寐去了。 这次选秀皇上封的位份整体不高,最高的也就是美人,宋妙月和吏部尚书的嫡女夏君兰。 按惯例皇上翻牌子一般都会先翻她俩的牌子,尚寝那面没在皇上那里得到准信,只能先通知两位美人,各自等消息。 辰时尚寝局的内侍端着写了宫妃名字的玉牌,等在紫宸殿门口。 高公公一脸愁容地接过呈盘,临踏进殿门又换上笑脸,贴着小心走到元睿帝跟前,猫腰举起了呈盘:“皇上,尚寝来了。” 元睿帝视线在玉牌上扫了一眼,冷声道:“下去。” 高公公退到殿外,尚寝的内侍小声问:“还是不翻牌子?” 高公公抬起一只袖子,擦了一把额头不存在的汗,把呈盘塞给尚寝,甩袖示意他赶紧下去。 后宫那么多人都盯着皇上这一个男人,皇上翻牌子的事那是头等大事,很快传遍了后宫。 第38章 灼凉(微改) 皇后在玉坤宫跟长乐公主说话,听到内侍报来的信,暗自松了一口气。 林兮月被皇上初留下那会儿,她还担心皇上是被那个狐媚子给迷了。 册封的时候皇上竟然给她一个最低的贵人位份,现在新人已经入宫,也没着急翻牌子,可见皇上还是那个端方雅正不贪恋女色的帝王。 林兮月靠在榻上,半眯着眼,看着悬在窗外的月,天气寒,月都是惨白的。 她心里在琢磨元睿帝,感觉这个人就像一块玄铁,没个温度,也是个没情感的。虽说允自己进了宫,竟然给自己封了一个最低的贵人,害得云兮都带不进宫,想到云兮,林兮月眼里又起了水雾,云兮性子莽撞一些,但是小时陪她玩的时候更多一些,那个时候在庵里云兮经常带着她去山上摘果子,还偷偷陪着她去山下逛街市。 所以云兮不仅是侍奉林兮月的人,更是她的玩伴。 青烟性子沉稳可靠,一切都按规矩来,两人她都喜爱,可她心里对云兮的感情更深厚一些。 想到此处不由有些怪罪元睿帝。 苏嬷嬷端着一盆热水进来了:“贵人天气寒,少在榻上坐,窗缝钻风呢,房里没有炭,不敢沐浴,给贵人打盆热水,擦擦身子早些安歇吧。” 林兮月坐起身:“嬷嬷这些粗活你让她俩做,你就别操劳了。” 她可是高公公亲自送过来的,林兮月自然倚重。 苏嬷嬷把面巾放进水里:“奴婢就是一个干活的,侍奉主子那是应该。” 林兮月接过她递的湿面巾,叹道:“天真冷,窗户也封得不严实。” 苏嬷嬷道:“这个季节房里没炭,贵人可不受罪呢。” 林兮月把面帕递还过去:“嬷嬷我初到宫中,不晓得是贵人份例里都没有炭吗?” 林兮月这个人特别怕冷,身子弱,容易生病得很,在庵里的时候,山上凉快,秋里她早早就用炭盆了。 苏嬷嬷重新把面帕洗了又递给她:“贵人的份例里有炭呢,奴婢刚去问了另外两位贵人,今夜也没领到炭,不知是不是刚晋封,份例没分配下来呢。” “哦,大家都没有也只有忍耐了。”林兮月拿起毯子盖在腿上,又歪到榻上。 “宫里能出头的定然都是能忍之人,新人入宫无宠,靠的就一个忍字,贵人若想要长久,必不可初期就露风头。” 苏嬷嬷看着斜靠在榻上的人,乌发松散地挽着,绿色圆领,露出纤细雪白玉颈,如一枝开得正浓的海棠,粉魇香腮,般般娇媚。 自个一个女子看着都心跳,皇上那样端方的人必然也会心动吧。 “嬷嬷说得我都晓得呢,忍嘛,就忍。”林兮月已经困倦犯迷糊。 苏嬷嬷笑着暗自摇头,还不过是个孩子:“贵人上床去睡吧”。 等林兮月躺床上,苏嬷嬷为她掖好被角,放轻手脚端着水盆退了出去。 第二天卯时还没到,林兮月就被喊起来上妆,这里离玉坤宫远,位份低,没有软轿,要走着去玉坤宫请安,所以只能早起。 苏嬷嬷拿着一款金镶玉发钗问:“贵人戴这个行吗?” 林兮月直接道:“戴我那个白玉莲花簪。” 她现在每天都要戴那个,已经成了习惯,好像戴着它心就会安一些。 白玉簪插进发髻,林兮月想起了世子,他还不知自己已经入宫,不知又给自己写信没。 “林妹妹,收拾好没,咱们一起给皇后请安走。”是白贵人在门口唤。 白贵人就是白莹,没想到她竟然也被留了牌子,因为比林兮月大一岁,所以就称了姐姐。 “好了白姐姐,马上来,”林兮月起身走到门口。 白莹的视线在她脸上停了几息,才笑笑往外走,尹贵人等在院中,神色淡淡地睨了一眼,没作声往外走。 三人走在宫道上,尹贵人走在前头,林兮月和白莹跟在后面,不时白莹会小声说几句,路上看到的情景等。 白莹长相秀美,说话声音很轻,很温柔,慢条斯理的,听在耳朵里一点都不觉聒噪,还很舒服。 “妹妹你这样的家世怎么也被封为贵人,而且还跟我们住在这么偏远的地儿,听人说皇后不是你家姐吗?”白莹问。 尹贵人可能也对这个好奇,回过头再听。 林兮月唇角挂着得体的笑,缓缓道:“家姐平时很疼我们几个妹妹,只是她是皇后,更要照章办事。” 林兮月现在不能暴露任何对皇后的不满,也不能从嘴里说出任何姐妹不和的事。 如果她们知晓她在林府的遭遇,和皇后心里对她的厌恶,没人会为她抱不平,反而更多是落井下石。 现在姐妹间没有走到最后对立冲突的那一步,皇后是重颜面的人,为体面也不会在外人跟前显露对她这个妹妹的嫌弃。 所以她位份低要利用皇后家妹的身份,让其他嫔妃不敢太过轻视。 走了那么远的路,三人到了玉坤宫,里面衣裳被汗浸湿了,露在外面的脸和手被风吹得有些红。 到玉坤宫时候还早,三人第一次请安起得太早,皇后才起床,只能站在玉坤宫院里等。 三人站在院里都不敢说话,相互看着,尹贵人和白莹在家都是娇养的姑娘,林兮月在庵里也是被明镜师太呵护着长大的,现在这样站在院里吹冷风,心里难免有些难过。 站了约莫三刻,外面陆续有嫔妃进来了,宫里的老人,三人都不太认识,只能根据服饰装扮上前给人请安,反正她三位分低,见谁都得见礼。 请了一会安,腿都是麻的。 皇后身边的翠竹出来了,招呼大家进去。 大家进到殿内,高位份的嫔妃纷纷在自己位置落座,林兮月三人等着旁人都坐了,迟疑地看着最后面几把椅子,不知是不是该她们坐的。 这时一位穿翠绿缎子面小夹袄的嫔妃朝她们招手:“你们是新进宫的妹妹吧?” 林兮月瞧她望着自己,上前小声道:“是。” 她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妹妹坐。” 林兮月看看白莹,然后对指座位的嫔妃道:“我们仨是新封的贵人。” 她抿唇:“我虽然比妹妹们进宫早,也是贵人,我姓卢。” 林兮月拉住白莹:“那咱们坐吧。” 两人入座后,尹贵人也挨着坐下。 卢贵人又指了指自己旁边:“这是汪贵人。” 林兮月和白莹朝汪贵人含笑点了一下头。 林兮月心里想,怎么之前进来的嫔妃里还有贵人,不是说侍寝后会晋位嘛,难道还有没侍寝过的。 第39章 兮心 皇后进来了,今天她穿了一件月白银线绣牡丹花的宫裙,头上只是简单的插了一支金凤展翅步摇。 皇后一向被人称赞贤惠有德,节俭自奉,平时的穿着和装扮还没有几个嫔妃华丽。 皇后的眸子朝大殿扫了一圈:“新添了几位妹妹,这殿内一下子花团锦簇的。” 众人纷纷起身为皇后请安。 “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都起吧,”皇后坐在凤位上,脸上淡淡端着笑,“都是自家姐妹,本宫也不多说,以后众姐妹要德谓贞顺,言为辞令,好好侍奉皇上,为大元多延绵后嗣。” 众嫔妃又起身齐道:“谨遵皇后教导。” 再次重新坐下,林兮月才敢抬眼四下看了看,前面空着一张椅子,俞贵妃没来。 皇后训诫话儿说完,似乎不打算再说,端起了茶盏。 殿内一时静了下来。 丽妃娇娇的声音响起:“我看了一下新进宫的妹妹,一个个都跟盛开的娇花似的,我听说有位新封的美人,宋美人是哪位?” 丽妃声音很软很娇,甜如浸蜜,听说就是因为声音皇上赐她“丽”字。 宋妙月听到丽妃点她名字,直接站起身:“嫔妾便是,给丽妃姐姐问安。” 宋妙月声音清脆明快,说话的时候,笑意盈盈,带着少女的纯真,她的应对很得体。 丽妃眼梢睨了她一眼:“果真是一笑百媚生。” 林兮月不由身子往后靠了靠,得亏今天苏嬷嬷给她梳妆的时候弄了一个大刘海,说是第一天请安要遮遮她的容貌。 给她配的衣裳也都是那种不打眼的。 这时叶婉容开口道:“听说皇后娘娘的家妹也入宫了呢。” 林兮月身子一震,眸子本能看向皇后。 她也正好抬眼瞧她:“是啊,林贵人就是本宫的五妹妹。” 皇后看到林兮月刻意往低调里打扮,瞧她也顺眼了一些。 众人朝林兮月看过去,也都没有说什么。 皇后此时道:“姐妹们也相互都认识了,以后有的是时间相处,今都散了吧。” 林兮月跟着白莹她们准备往外走,翠竹走到她跟前:“林贵人皇后娘娘留你说会儿子话。” 林兮月朝白莹和尹贵人点头示意后,随翠竹去了皇后的内殿。 皇后扶额坐在榻上,看到她进去不等福礼就道:“五妹妹坐吧”。 林兮月还是规矩的福礼后才坐到椅子上。 皇后看了她一会儿道:“五妹妹在宫中还习惯吗?” 林兮月垂下眸子,露出几分委屈状,但是嘴里说的却是:“还好。” 皇后又停了一下:“既然皇上留了你的牌子就安心地在宫中待着。要守规矩,做事说话低调一些,本宫虽有心护着你,可这么多眼睛盯着呢。” “我知道呢皇后姐姐。”林兮月从头到尾一副乖巧听话的模样。 皇后看向一侧:“翠竹把我为林贵人准备的东西拿给她。” 翠竹抱着两匹布,还有一盒蜜橘递给了林兮月。 林兮月接过东西,知道这是皇后用来安抚她和堵大家嘴的。 免得别人说她不关照家妹,毕竟给安排了一个那样的地儿住。 林兮月可听说蕙兰轩空置很久了,这次选秀结束才匆忙收拾了一下,甚至都怀疑是为了让她住那,不得已又安排了两位贵人。 抱着东西林兮月微屈膝:“谢皇后姐姐,想必皇后娘娘也乏了,妹妹就不打扰了。” “嗯,回吧,”皇后摆了摆手。 出了殿门,抚柳从她手里接过东西:“贵人,皇后赏的?” “走吧”,林兮月往外走。 回到蕙兰轩青烟已经来了,看到她就迎了过去:“姑娘”。 又赶紧改口:“贵人。” 林兮月朝她笑笑:“进去说吧。” 回屋坐下林兮月问:“云兮怎么样?” 青烟道:“接到贵人的信,云兮就去了铺子里,她让我给贵人带话,一定要想法子再把她接进宫。” 林兮月不放心把她放在林府,让她去铺子里跟着东叔去打理铺子。 云兮自然要接进宫,如今是眼下需要先在宫里立稳。 苏嬷嬷进来,看到榻上放的锦缎:“皇后赏的吗?” 林兮月点头:“看着颜色挺好,可这些布料穿不到身上。” 林兮月针线不错,也只是会绣花,做些小玩意,像外裳这些却没做过。 苏嬷嬷摸了摸面料:“这个颜色倒是很适合贵人,淡粉流彩暗花云锦可以给贵人做成交领长裙,这个翠纹织锦羽缎可以做成斗篷。贵人不嫌弃,奴婢倒是可以做。” 林兮月道:“那敢情好,只是要嬷嬷辛苦伤眼睛了。” 苏嬷嬷把布拿起来递给青烟,让她收拾起来:“贵人今天请安,有什么感受?” 林兮月想了一下:“无非就是女子们斗嘴,不过我发现丽妃性子有点骄纵善妒,育有三皇子的静昭仪倒是个低调的,从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苏嬷嬷点头:“贵人现在位份最低,又没有承宠,大家都不会在意,正好可以悄悄观察一下她们每个的脾性。日后遇事的时候,也知道如何应对。” 林兮月不解:“嬷嬷我听人说皇上很久没进后宫了,他怎么不翻牌子?” 苏嬷嬷道:“咱们这个皇上持重,醉心朝事,对女色淡淡。不过应该这两天就会翻牌子,皇上是个重规矩的,基本会按位份高低翻,你先不用管。” 林兮月撇嘴:“那就是说得叫雨露均沾?” 心道雨露均沾还有自己什么份,自己可不是为了来宫里混饭的。 苏嬷嬷想了一下:“也不尽然,皇上对贵人还是有些不一样的,不是让高公公送奴婢过来嘛。” 林兮月淡漠一笑:“嬷嬷我可不敢有那种侥幸的想法,你所说的也许只是他的怜悯,未必与感情有关。否则我也不会封了一个贵人,这也存着遏抑我的想法,也可能是因他不能再抬升林府的势头。” “我的路还很长,我有耐心。” 苏嬷嬷就怕她年纪小处事急躁,现在看到她通透,也放下心,更觉得从微末之时跟这个主子虽辛苦可值得。 “主子给你传膳吧,用过膳咱们一起琢磨一下给你缝衣裳的事。” …… 新人册封后的第三日皇上终于翻牌子了,晌午尚寝局就通知宋妙月准备晚上侍寝。 第40章 恹恹 皇上开始翻牌子的消息一出,新进宫的嫔妃气氛一下起来了,人人面上都带着喜色,好像跟自个侍寝般。 蕙兰轩最明显的是尹贵人,自从消息传出,眉眼带笑,下午指挥着宫人在院里给她整理带进宫的一些衣裳。 林兮月倒是没甚感觉,毕竟连皇上翻牌子的顺序都是大家能意料到的顺序,下一个估计会是吏部尚书之女夏君兰夏美人。 如此侍寝人人都能轮到,不过等轮到贵人应该还有些时候。 这两天林兮月和她身边的人,都一心在为她缝制衣裳的事忙碌,能做针线的几个都在绣花。 抚柳负责绣腰封,青烟在绣鞋面,苏嬷嬷和林兮月在绣裙子上的花。 外面的侍寝消息就像与她们无关。 苏嬷嬷把绣了一半的穿枝花递给林兮月瞧:“贵人你瞧还行吗?” 林兮月仔细瞧了一眼:“嬷嬷这针线做得真好,是跟江南的师傅学的吧?” 苏嬷嬷抬眸蹙眉道:“我母亲是江南人。” 愣了一会儿,她又说到侍寝的事:“虽说圣宠这方面不急,眼下有个问题贵人可曾想过,第一次侍寝是嫔妃跟皇上的首次正式接触,这很关键,很多小主儿因是初次很紧张,甚至都没敢跟皇上说过话。这宫里多的是侍寝过一次就被遗忘的主。贵人有没有想过以后要给皇上留个什么样的印象?” 林兮月捏着针思量:“林家现在势盛,皇上有防范之心。” 青烟道:“贵人那咱们就装得愚钝蠢笨一些,做个笨蛋美人。” 林兮月睨着她笑:“你觉得一个博闻多识,智勇双全的皇上会喜欢一个没有脑子的蠢货?” “当然太聪明的也不行,他会欣赏一个人的聪明,同时也会防范,无法敞开心对待。” 青烟压眉:“这聪明也不行,笨也不行,还要人怎样。” 苏嬷嬷叹道:“所以这么些年后宫没有宠妃。” 林兮月弯眸一笑:“所以我要偶尔有点小聪明,但是又心思单纯,毕竟我在庵里待久了,我要懂事,识大体,但是不能贤惠,要会使性子,偶尔还要有些任性。” “既有自己的坚韧,也要让他认为我是依附于他,柔弱需要他的庇护。” 青烟听着感觉好乱:“好复杂,既要又要,太难了。” 林兮月点头:“是,主要是度的把握,这个没有标准可参考,只能根据实际情况把握。” 生活里不是什么事都有规律可循的,比方接下来的日子,元睿帝翻了宋美人的牌子,大家都认为下一个是夏美人,可他却翻了枢密直学士之女云才人的牌子,云才人不是这次新入宫的,而是去年入得宫。 等后面竟然跳过剩下的美人和才人又翻了尹贵人的牌子。 元睿帝这次翻牌子接连打破了以往的惯例,宫里原老的嫔妃和新进宫的都蒙了。 尹贵人侍寝回来第二天,赏赐到蕙兰轩的时候,林兮月正躺靠在窗前的榻上。 前天降了很大一场雪,她请安路上摔了一跤,回来就病了,夜里开始发烧,天亮还请了太医。 在床上躺的她嫌闷,让青烟把她扶到榻上,透过窗还可以瞧瞧院里。 就这样从窗看到几位给尹贵人送赏的内侍,手里托着呈盘站在院里。 青烟端着药进来了。 林兮月问:“给尹贵人送赏的?” 青烟把汤药递过去:“现在是尹才人啦。” “哦,”林兮月接过药,好像宋美人侍寝后就晋升为婕妤了,“赏了些什么?” 青烟道:“锦缎两匹,金钗一支,玉镯一支”。 林兮月问这些,是想从赏里判断皇上的喜厌,将来自己侍寝是可以比较一下。 青烟催促道:“先喝药,药凉了,贵人先操心自个身子。” 林兮月端起碗,只喝了一口,便开始咳嗽,青烟拿着帕子给她擦唇角。 强忍着喝了小半碗,又一阵咳,胃里一阵翻涌,药全吐了出来。 “这是怎么了?” 苏嬷嬷从外面跑进来,拿出帕子给林兮月擦衣襟上的药汁,刚吐的时候沾上的。 青烟不觉心里难过,眼圈红了,主子好好的一个世家小姐,从小被放在庵堂,现在又要在宫中受这份苦。 苏嬷嬷吩咐:“赶紧重新再煎一碗。” “嬷嬷,我想洗个澡,刚咳嗽的身子有些汗,粘着不舒服。”林兮月无力地靠在软枕上。 苏嬷嬷看了看房里的铜炉:“贵人还是别洗了,房里冷,要沐浴就得多加炭盆,给的炭不好,烟大得很,炭多了房里呛得你受不住。” 林兮月也看向铜炉:“宫里给的炭不够用吗?” 苏嬷嬷拧眉:“分量不少,只是给蕙兰轩的炭都是次等炭,烟气大得很,贵人要是冷,奴婢给您加个汤婆子。” “嗯,”人发烧本就身子冷。 苏嬷嬷出去弄了汤婆子递给林兮月,低声唠叨:“以往宫里的贵人也不用这么次的炭,这次内务局也不知怎么的,给蕙兰轩发下来的炭这么差。” 林兮月无声笑了一下,她这位家姐真是心细,细节都想得如此到位。 她都没有获宠便如此磋磨,看来还是不放心,想早把她磋磨死这宫里才安心吧。 林兮月的一场小伤寒,还越来越重了,拖了五天都不见好转,主要是吃不下药,药服了就吐,后来两天连饭都吃不下了。 青烟看着主子连说话都没了气力,小脸白得像透明,急得哭:“奴婢去寻皇后,让她给贵人换个好点的太医,她总算是贵人家姐,就算为了面子也不能不管贵人。” 林兮月强撑着精神道:“你以为我的病皇后不知道呢?” 青烟怔住了:“主儿是说?” 林兮月虚弱地笑笑:“从我入住蕙兰轩,再到后来的炭火,再到这来看诊的太医,只怕都少不得她的关照。” 青烟着急了,吓得脸色发白:“那每天给主子喝的药会不会被下毒。” “那倒不至于,我现在根本无宠,她划不来用那种极端手段对付我,只是这药虽无毒,也未必是甚有用的药。” 苏嬷嬷也开始往那处想:“是啊,好好的药吃了就吐,这就是问题。” 林兮月压了一下清浅的眸子:“药害人,不一定非要用毒,像我这般吃不下东西,人能撑多久,万一出了事还查不出问题。” 青烟没了主意:“现今怎么办?” 林兮月:“只有皇上。帝王多疑,要把我病的消息递到他那里,还不能以我的名义。” 苏嬷嬷点头道:“贵人顾虑得对,不能以贵人的名义去寻皇上,奴婢私下去寻高公公,他让奴婢来照顾人,人病得不成了,给他个话也是应当。” 林兮月觉得苏嬷嬷考虑得很细致:“按嬷嬷说的办吧” “青烟别愣着,给主子把汤婆子换下,越到这个时候咱们越要有条不紊,要淡定。”苏嬷嬷吩咐过后不敢耽误,立马往紫宸殿走。 走到紫宸殿,御书房门口守着的是一个脸生的小公公,苏嬷嬷笑着凑过去问:“敢问高公公人呢?” 小公公有些不耐地睨了她一眼,皇上身边的奴才都气性高,不认识苏嬷嬷自然没有好脸色:“你是什么人?” 苏嬷嬷想了想,如果说自己是蕙兰轩贵人身边的,估摸着小公公会赶人,脑子一转说道:“我姓苏,前段时间高公公吩咐我办一些事,现在要给公公回禀一些情况。” 第41章 拈檀 小太监再次打量了一眼苏嬷嬷,才道:“你在这等着,我去给公公递个信。” 转身进了偏侧给御书房办差宫人歇息的耳房。 高公公心情不错的正坐在耳房端着茶,嘴里唱着小曲:“红豆红,绿豆绿,看一眼,两分清呦……” 小公公进去一脸谄媚地笑:“高公公外面有个姓苏的嬷嬷,说是您前段时间托她办事,现在有话回。” 高公公一时没想起:“姓苏的嬷嬷?” 小公公点头:“嗯。” 高公公脑里转了会儿记起,送到林贵人身边的姓苏,她过去一些日子了,怎今天来这里寻他。 高公公起身往外走。 苏嬷嬷看到人,往前迎:“高公公。” “嬷嬷怎么到这来了?” 苏嬷嬷道:“公公之前让奴婢去侍奉林贵人的时候交代,要好生侍奉,现今贵人病了,已经病了五日不见好,奴婢担心,悄悄过来寻公公说一声。” 高公公神色一禀:“没有看太医吗?” 苏嬷嬷:“太医去过了,也用了药,不见好转,人都瘦得脱相了,奴婢怕出事,来寻公公说一声。” 高公公朝御书房看了一眼:“你等着。” 不敢耽误,直接进去跟元睿帝回禀去了。 元睿帝坐在龙榻上,手里拿着一本书在看,听到进门的动静,抬头看了一眼。 高公公低声禀:“皇上,之前派到蕙兰轩林贵人身边的嬷嬷来了,说是林贵人病了五日,吃了药也不见好。” “病了?怎寻到这来了?是林贵人让她来的?”元睿帝抬了一下眉头。 高公公道:“不是贵人让她来的,是那嬷嬷怕出事,过来跟奴才交代一声。” “哦,”元睿帝语气松散了一些,“你帮着寻个太医去瞧瞧。” “好,”高公公刚转身。 元睿帝又道:“你刚才说病了五日?” 高公公又回身:“嬷嬷是这样说的。” 元睿帝眸子沉了下来:“你让她先回去,这事等到晚些时候朕到了玉坤宫,你再琢磨着看怎么说给皇后听。” 高公公退了出去,说给皇后听就不能刻意,还得把林贵人摘出去。 皇上是个重规矩的,初一十五都会到玉坤宫去,今早早给玉坤宫递了信,说皇上会和皇后一起用晚膳。 申时末龙辇就到了玉坤宫。 听到外面人报,皇后没想到皇上来得这么早,赶紧起身去迎,今皇后刻意叮嘱了长乐公主身边侍奉的人,公主都不让过来打扰,她还特意挑了一件鲜亮的桃色拖地长裙,发髻也换了一个不常梳的飞仙髻,妆容精致的,人比平时多了一些柔媚。 元睿帝坐下后,皇后端着茶盏娉娉递了过去:“皇上这是用雪水煮的茶,这雪都是在梅花上取的。” 元睿帝接过茶:“长乐呢?” 皇后坐下:“长乐性子太好动了,臣妾让嬷嬷拘着她描字呢。” 元睿帝没再说话,缓缓呷了一口茶。 皇后目光灼灼地看着皇上:“臣妾吩咐厨房做了您爱吃的烧鹿筋。” “嗯,”元睿帝放下茶盏,“年节将至宫里的事也多了,皇后要多注意自个身子。” 元睿帝与皇后之间没有多少情爱,却有着亲情和关心。 皇后听了这话,心里很是软和,跟元睿帝说话的声音更柔了:“天气寒,皇上政务忙,更要注意自个身子,臣妾不能随时在身边,心里时刻惦记呢。” “皇上,奴才有事禀,” 外头突兀地传出高公公声音。 元睿帝压着眸子,沉声:“进来。” 高公公进去,先看了一眼皇上,随后笑笑地看向皇后:“奴才是有事跟皇后禀。” 皇后不解,含笑问道:“高公公何事?” 高公公扬声:“奴才刚刚在外头碰见在蕙兰轩当差的小庄子,听他说主子病了,病得挺重,好些天了。” “这不奴才刚想起他的主子是林贵人,不就是皇后的家妹嘛,再三考虑,奴才不敢慢待,想着还是跟皇后说一嘴。” 皇后面上一僵:“哦,病了。” 她朝外出声唤:“翠竹传个太医到蕙兰轩瞧瞧林贵人。” 翠竹匆匆去了太医院。 皇后看着皇上,他面色淡淡什么也看不出,遂说道:“臣妾这个五妹妹从小身子就不好,入宫臣妾也是担心的紧。” 元睿帝此时合上茶盏盖子,把茶盏放在桌案:“皇后既然担心家妹,便去探望一番吧,朕随你一起过去瞧一下。” 皇上好不容易来了她这,她哪想让旁的事打扰了,可皇上提出来去蕙兰轩,她只能笑着站起身:“臣妾正有这个意思呢。” 皇后披了狐裘就跟元睿帝出了门,龙凤两撵迎着暮色往蕙兰轩去。 早有小太监跑着去给蕙兰轩送信。 只是探病,蕙兰轩这边倒也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林兮月指着铜镜:“把铜镜拿来我照照。” 青烟把铜镜递她手里,镜里的人一部分乌发松垮垮挽了一个斜髻,一部分随意披散着,身上是一件圆领暗纹月白寝衣,几日下来,下巴越发尖,人瘦了,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得特别大,顾盼之间让人心疼。 苏嬷嬷在一旁道:“贵人就这样刚好,不需要任何装扮。” 不一会儿,就听外面有内侍唱道:“皇上皇后驾到!” 小公公刚开始喊话,被元睿帝瞪了一眼:“瞧生病的,喊什么。” 小公公缩了一下脖子。 呼呼啦啦,蕙兰轩除了躺在床上的林兮月,都出来参拜皇上皇后。 元睿帝站在台阶上在院里扫了一眼,进了屋。 靠在床上的林兮月作势要下床请安,元睿帝没作声看向皇后,皇后快走了两步到床边:“五妹妹身子不好,那些虚礼就算了,你好好躺下。” 林兮月弱弱的道:“妾这病怎还劳皇后姐姐和皇上来了。” 皇后坐在床前拉住她的手:“生病怎不跟本宫说?你的身子原就弱,不仔细着怎行。” 林兮月拿帕子捂唇轻咳了几声:“皇后姐姐每日要忙宫中这么一大摊子事,妹妹怎好再让你担心。” 元睿帝坐在一侧的木椅上,视线扫向床上的人,两弯似蹙非蹙柳叶眉,态生两靥之愁,说话的时候娇喘微微。 心里暗道,如若自己不来,只怕香消玉殒在这了。 第42章 含苞 视线又在房中打量,房里收拾得很干净,却很清苦,进门一张朱红屏风,有些地方都落了漆,靠墙一张枣红方桌案,也是陈年老用具。 靠窗的、榻上的矮几上放着一只青瓶,里面插了一枝白梅,为这房子多少增加了一些生机。 元睿帝把腕上的佛珠拿在手上,轻轻捻着。 皇后还坐在床边温声慢语地在叮嘱她注意身体。 这时翠竹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太医。 太医来得还没皇上皇后快。 太医进来先请了安,才走到床边。 皇后起身让了位置,走到皇上旁边坐下。 太医诊了脉禀道:“贵人是寒邪侵入人体,损伤了脾胃阳气,导致阳气温煦功能减弱,使身体出现畏寒怕冷、四肢不温。” 元睿帝道:“去开方吧,这些日子林贵人的身子就由你负责。” 太医开了方退了出去,青烟跟着到太医院去取药。 元睿帝看了一下房中:“这地儿后面是个湖,冬季又寒又湿,这窗户也不行,漏风,朕在这坐着都感觉冷风吹进来呢。林贵人这样的身子更不行了。” 皇后面上的笑有些挂不住。 元睿帝的话并无苛责之意,狭长的眸子看着皇后的时候,含着几分笑:“皇后管理后宫一向克己复礼,不偏不倚,循规蹈矩,连自己的家妹有心照顾也不敢偏私,才会让林贵人住在这样的地儿。” 皇后顺着元睿帝的话:“臣妾心疼五妹妹却不能让人置喙,利用管理公务的权限为自个人谋私利。” 元睿帝伸手握住皇后的手,轻轻拍了一下:“你啊,总是为朕考虑,为后宫考虑,朕倒希望你多为自己考虑考虑。” 皇后有些感动地望着皇上,感动的眼里起水雾。 元睿帝道:“皇后的心,朕知晓,朕不能让你这般委屈。” 他看向高公公:“给林贵人换个地住吧,免得她生病了,害得皇后忧心。” “高鸿有什么地可以给林贵人住的?” 高公公脑子极快地搜寻,皇上没让皇后安排,反而问自己,定然是想为贵人寻个舒心的地,那么就不能让她与人同住一个宫殿受憋屈。 “奴才想了一下,海棠苑可以,那院里种了几棵海棠树,待到海棠花开的时候很美,只是地方不比这里大多少,地方小就没必要再安排人同住,林贵人一个主子住,完全可以。” 元睿帝含笑看着皇后:“皇后说呢?” 皇后起身福礼:“臣妾代五妹妹谢过皇上。” 元睿帝虚扶她:“你啊,就是太重规矩。人你也瞧过了,太医也来了,这下总该放心了吧?” 皇后笑着点头。 元睿帝站起身:“咱们回玉坤宫吧。” 走到屋中间,元睿帝看向一旁的苏嬷嬷:“人还病着不要急于搬,待人身子大安再挪动。” 苏嬷嬷忙遵命。 换了太医林兮月用药一下不吐了,胃口慢慢也好了起来。 宫里人都是人精,看主子的脸色行事,自打知道皇上皇后去瞧过林贵人,御膳房给准备的食物也精致起来。 皇上自打初一去过玉坤宫又停止了翻牌子。 一晃又过了七日,林兮月的身子完全好了,几人搬进了海棠苑。 高公公说海棠苑与蕙兰轩大小差不多,搬进去才知道院落要比蕙兰轩大一倍,院里除了种有海棠树,还建有两个小花坛,收拾得十分雅致。 屋里的家具用具都是高公公让人重新添置过的,比蕙兰轩要精致许多,寝房进门一扇雕花花草屏风,背墙一张大的博古架,上面放了一些玉瓶,瓷器类的小摆件,再往里是一只四兽足铜炉,一面很大的铜镜。 靠窗的榻上的矮几,摆放了一尊鎏金梅花纹铜香炉。 按照宫规,嫔以上的后妃才可以当一宫之主,她一个贵人单独住一个院林兮月很满意。 林兮月搬地儿第一天,高公公就跟元睿帝禀报了这事。 元睿帝从一桌子的奏折里抬起头,问了一句:“身子好了?” 高公公答:“好了”。 心里还在琢磨皇上晚上会翻林贵人的牌子,毕竟操了这么多心弄进宫,现在都还没侍寝过。 晚上皇上没翻牌子。 身体好了就不能躲懒,林兮月一大早就去玉坤宫给皇后请安,请安出来白莹拉住她,要跟她说话,俩人一起回了海棠苑。 白莹进去瞧过,赞道:“妹妹这地方虽说偏些却雅致清幽,而且不用与人同住。” 她现在住在百花宫偏殿,主位住的是唐淑容,林兮月搬离蕙兰轩后,皇后为她和尹才人也重新安排了住处。 林兮月榻上坐下淡淡道:“我这也是因病得福,皇后姐姐顾念给了这么个住处。” 白莹坐下,接过抚柳上的茶:“妹妹病时皇上来探过,可见皇上也念着妹妹呢。” 林兮月也接过茶饮了一口:“我生病之时正巧皇上在玉坤宫,陪皇后一起来的。” 白莹笑道:“如今妹妹身体大安,只怕皇上要翻你牌子了。” 林兮月:“……” 这话林兮月不知怎么答。 白莹笑着又道:“咱们姐妹日后要相互照应呢。” 林兮月笑笑:“白姐姐说的是。” 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白莹才离开。 她离开后林兮月就跟苏嬷嬷商量着,既然院她自己住,能不能整理出一间房弄个小厨房,平时可以自个做些吃食。 苏嬷嬷告诉她才知道,宫里不允私下弄小厨房,必须要皇后或者皇上允了才行。 林兮月有些泄气,她原还想着给院里弄个秋千,待到春暖花开,看花荡秋千多好。 心里感叹,难怪宫里的女人不择一切手段争宠呢,没宠什么都不行。 这边屋里暖和一些,晚间林兮月又让多加了两盆炭,把房里烘的热乎了,让宫人把浴捅抬到进来,洗了一个澡。 泡在桶里,林兮月想,听人说皇后和贵妃宫里都有浴池呢,还是从山上引的活泉水。 在那样的汤池子里泡多舒服。 戌时过半元睿帝还在书房,都以为他今夜又不翻牌子了,却突然放下手里的御笔对高公公吩咐道:“传林贵人侍寝吧。” 真听到这个话,高公公还愣了一下,立马应声出去通知尚寝局的内侍。 旨意到海棠苑时已经戌时末。 林兮月正倚靠在榻上犯瞌睡。 苏嬷嬷匆匆进去:“贵人,皇上宣你侍寝。” 第43章 侍寝 苏嬷嬷匆匆进去:“贵人,皇上宣你侍寝。” “啊!”林兮月惊的睁圆了一双杏眼。 苏嬷嬷道:“奴婢吩咐人给打水,贵人需要沐浴。” 林兮月道:“我刚沐浴过。” 苏嬷嬷道:“按规矩嫔妃侍寝必须仔细沐浴,得重新洗。” 这么冷让她再洗一遍,林兮月拒绝:“我不,我又不臭。” 苏嬷嬷看了她一眼,慌忙道:“好吧,那赶紧换衣裳,上妆,尚寝的软轿在门外等着呢。” 林兮月想了一下,每次见元睿帝都穿的素净。 今也是她的好日子,如果是嫁人该是洞房花烛,可她进了宫,没有夫君,更没有婚礼。 “拿咱们新缝的那套粉交领襦裙吧。” 青烟忙去取。 苏嬷嬷帮她挽发,林兮月五官精致娇媚,年纪不大,所以苏嬷嬷给淡淡地上了妆。 主子侍寝是大事,几个宫人都送到了门口,看着她上了软轿,站在那看着软轿消失,才回了院。 回房后苏嬷嬷心里都沉着,主子以后的路,第一步很关键,之前竟然忘了给她讲一些床笫之事,只怕那个什么都不知道。 青烟也担心:“嬷嬷,贵人什么时候回来?” 苏嬷嬷道:“你别盼着回来,留得越久,证明贵人越得皇上喜欢。” 青烟压眸没说话。 苏嬷嬷道:“这多长时间回来,真不好说,有一个时辰就回去的嫔妃,也有两个时辰,三个时辰的。今咱俩都别睡了,等着吧,贵人回来要侍奉呢。” 林兮月知道洞房,但是洞房的事还真知道的不多,懵懂的也不知害怕什么的。 她之前在庵里,哪有人讲这些,后来回到林府也没人给她讲。 刚进宫时管教嬷嬷倒是讲过些,林兮月理解的不深。 软轿直接把她抬到了紫宸殿,前殿是元睿帝处理朝务的地方,后殿是他的居所。 高公公在门口等着,看到她下软轿,笑着迎上去:“给贵人道喜了。” 林兮月含笑朝他颔首,随着他往里走,走到廊庑下,高公公推开门,退到一侧:“贵人里面请吧,皇上在里面。” 林兮月绕过一面山水屏风,进入寝殿。 元睿帝正坐在榻上看书,听到动静抬头看着她走近,今日不同以往那般素净,粉色的衣裙显得她如雨后枝头的海棠,蛾眉皓齿,娇媚无双。 人走到中间站住,盈盈望着,含着笑的眸子似有波光。 元睿帝薄唇上翘,朝前伸出手掌:“过来。” 林兮月上前把一只小手搭他掌里,就像一只蝶落下。 他稍用力把人拽到自己跟前:“身子好了吗?” 林兮月点头。 他的视线带着温度,掠过她的眉,她的眼,最后落在粉软的唇。 再一用力勾着细腰让人坐到了榻上,他的手指在她的脸颊,耳畔轻轻地触摸。 佳人在怀,元睿帝感觉血脉有些翻涌,心跳也比往常快,沉沉的眸子落在怀里的人身上,越来越灼热。 按着往常,元睿帝招人侍寝,起码会先与嫔妾小叙一会儿,积累一点情绪,才好上床。 可今日元睿帝感觉自己也是一个急色的,见到人,身体就开始胀,把人捞起,抱着急不可耐地就往龙床走。 把人放下,就钻进了帐幔里。 林兮月这个时候才想起紧张。 她的手抵在他的胸膛,阻止他的进一步接近,粉白无力的手腕被他握住压在头顶,细密的吻落在唇瓣。 男人的气息拂过她的皮肤,把她整个笼罩住。 少女的馨香刺激着他的感官,冲撞着血脉。 疼痛让娇媚的眸子渐浮水雾,指甲挠进他背部的肉里。 本就是怕疼的人,什么嬷嬷讲的不能伤龙体,那些话早被她抛到了脑后。 帝王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忍着停下来,吻着慢慢哄她。 烟纱帐幔浮动,盈靡之香,暧昧异常。 殿门口值守的内侍,瞧了一眼天上的月亮,外面传出 “咚!——咚,咚”三更天了。 殿内的动静还没停。 林兮月的乌发已经被汗浸湿,几缕黏在潮红的雪肤上。 她推了推元睿帝,声音可怜兮兮的,求他放过自己。 元睿帝把人搂住,亲了亲她的耳垂,用从没有的耐心很温存,低声哄着人。 只是哄人而已,却还是不够。 四更天林兮月已经累的动弹不得,软绵绵地被元睿帝抱着泡在浴池里,迷糊着睡了,被抱起的时候,以为他又要,气性上来了,趴到他的肩头咬了一口。 “朕抱你回去睡觉,”元睿帝脸上都是饕餮后的餍足,压着眼,轻声解释。 林兮月撇撇嘴,谁说的皇上是个持重的,不重女色。 都是骗子。 五更天,元睿帝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想把人叫醒,结果人只是小嘴咕哝了一下,继续昏睡。 元睿帝无奈地无声笑了一下,穿上外衣,到殿门口吩咐:“去让软轿进来。” 然后返回殿内,拿自己的狐裘把人裹住,抱着半睡半醒的人,放进软轿里。 叮嘱:“好生把人送回去。” 待软轿出了紫宸殿,返回殿内换了朝服去上朝。 五更敲过,苏嬷嬷知道人定然快回来了,原想着让主子在皇上那里多留些时候,没承想留了一夜。 青烟也一夜没睡:“嬷嬷,贵人怎么还不回来?” 苏嬷嬷朝外看:“快了,已经到上朝时间,定然该回来了。” 话音落,院外一个内侍快步跑了进来:“赶紧接你家主子。” 苏嬷嬷和青烟身子一震,心里担忧,内侍这般着急,不会出了什么事吧,小跑着往外走。 发现主子裹着一件裘衣,靠在软轿里,阖着眼。 苏嬷嬷心里一紧,上前轻摇了一下林兮月的胳膊,担忧地唤:“主子” 一位内侍出声道:“没事,人只是睡着呢。” 苏嬷嬷和青烟放下心,上前把人摇醒,搀扶着进了屋。 等人扶到床上,青烟不放心地问:“贵人你没事吧。” 林兮月翻身朝里:“青烟别吵,我困。” 两人这才彻底放下心,悄悄退出去给关了门。 送人的内侍并没有走,还站在院里,看到苏嬷嬷掏出一个玉瓶:“这是皇上给的,交代你们给主子用上。” 苏嬷嬷明白是什么药了,接过朝内侍道谢:“谢谢公公。” 交待完内侍才离开。 皇上翻林贵人牌子的事,大家都盯着呢,都知道林贵人在紫宸殿留到了五更天,按照规矩嫔妃第一次侍寝,皇上的赏到了,皇后、贵妃和其他嫔妃的赏也会送过来。 众嫔妃接下来等着看皇上赏些什么呢,另外就是位份晋升。 皇后当然也在盯着。 林兮月一觉睡到了午时才醒,伸了一个懒腰,坐了起来。 苏嬷嬷和青烟听到动静进来了。 沐浴的水早准备好了,苏嬷嬷看到人除了疲倦一些,小脸红扑扑的气色不错,夜里应该没什么事。 苏嬷嬷安奈着帮人沐浴,上了药。 第44章 赏赐 用过膳。 午后林兮月靠在榻上看书,苏嬷嬷绷不住了,小心的问道:“贵人,昨夜皇上没说什么话吧?” 林兮月想了一下,皇上说了很多,但是那些话不是什么正经话。 也就摇头。 苏嬷嬷又问:“你走时皇上是高兴着呢,还是生气了?” 林兮月想了想,她被折腾的全身疼,又累又困,哪还顾得上注意他。 又摇摇头。 苏嬷嬷缓声:“都这个时辰了,没有晋升你位份的旨意,连赏赐也没到。” 林兮月这才想起这一茬。 嫔妃第一次侍寝也有不晋位份的,但赏赐是都有的。 她这边竟然连赏赐也没。 林兮月拧眉头着回忆,自己哪里是不是得罪皇上了,一想还真有可能,她记起自己好像咬了他一口。 教习嬷嬷曾经说过侍寝之时皇上想这么着,便顺着他,不能伤龙体。 小声咕哝道:“我好像咬了皇上一口。” 青烟在一旁惊的“啊”一声。 苏嬷嬷也抽了一口凉气,不过细想了一下,皇上也不像生气,人送回来时,还是用皇上的裘衣裹着呢,而且还贴心的给了药。 再回想,贵人身上痕迹遍布,全是青青紫紫的,皇上定然痴迷的很。 想到此,苏嬷嬷心定下来:“先别急,皇上也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林兮月小手用力揪了一下帕子,冷哼了一声:“定然是他故意为之。” 青烟没明白:“贵人谁故意为之?” 林兮月撇嘴:“还能有谁?定然是那个人呗,故意压着我的势头,就像册封的时候,不也只封了我一个贵人嘛。” 苏嬷嬷也能猜到这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为为何如此?” 林兮月又撇了撇嘴。:“当然从朝局出发。” “嬷嬷你跟海棠苑的人叮嘱一下,在外面可不敢乱说,也不能表现出任何不满。” 人在受到委屈的时候,都会想到亲近的人,林兮月眸子压下,突然想起一人和云兮,低低叹道:“不知云兮怎样了,不知世子怎样了,我想她了。” 她说的想她、他,没人知道她说的是谁,连她自己都不知晓。 在宫外也没有觉得世子多重要,可真离开了,才明白,萍水相逢多数是利用,而是世子是她下山后唯一对她相帮而无有所求的人。 特别是经历过侍寝,她从心里会偷偷拿帝王跟世子比较。 青烟也垂下眼眸:“是啊,奴婢也想云兮。” 林兮月抬眸看向苏嬷嬷:“嬷嬷能不能想法子给宫外带信啊?” 苏嬷嬷摇头:“贵人位份太低,这事办不成。” “不能给云兮带信……”林兮月小脑袋转着,“能不能打探一个人的消息啊,这个人的事应该好打探呢。” 眼眸一闪看向苏嬷嬷,带着一点娇:“嬷嬷,好嬷嬷你帮我打探一下英国公世子的消息呗,看他在江南办差办的如何。” “咱们可多使些银子,嬷嬷不必担心银子的事。” 苏嬷嬷不解:“贵人打探英国公世子的消息作甚?” 青烟道:“世子之前帮过贵人,贵人惦记他的情况。” 苏嬷嬷点头,英国公世子是先长公主之子,经常出入宫中,本来就与宫中渊源颇深,他的消息不难打探。 林兮月不知,册封她为贵人的旨意刚下,消息便传到了江南,世子听到消息当时震惊的身形就不稳了,不敢确信,派人刻意打探了一番。 确定是真信后,一夜未眠,马昭立在门外听他咳嗽了一夜。 他的差事三天前办完的,此时已经在回京的马车上。 马车停在驿站门口,马昭立于车前:“世子进驿站歇下脚吧?” 车里传出低沉的声音:“打些水补足食物,继续赶路。” 马昭怔了一下,从上路便是昼夜不停赶路,马不行了换马,车不行了换车,已经连赶了三天的路。 他只担心世子的身体受不住:“世子再走就黑了,进客栈歇息一晚,明日再走不迟。” 世子声音里透出威仪:“马昭听命行事。” 马昭朝车帘看了一眼,转身进了驿站,去置办路上的吃食。 他摸不透世子怎么想的,听到宫中消息后,只有那一天能看出他的失态,再往后这几天,人都是沉寂的,面上淡淡什么也看不出。 以往让他吃药,总是有些厌烦,现在反而主动用药,似乎开始在意自个身子了。 * 林兮月承完宠似乎就被皇上给忘了,蕙兰轩这边一直等到天黑,都没等到皇上的赏。 第二日林兮月如常到玉坤宫请安。 进到殿内一瞧,今嫔妃都来的挺早,看到她进门齐刷刷看着。 林兮月心里知道这是都等着看她笑话呢。 敛下眼眸,走到自己位置坐下。 在她坐下后,白莹悄悄在她胳膊上捏了一下招呼。 卢贵人侧首朝她笑了笑。 此时皇后来了,众人起身请安。 “众妹妹们坐吧。” 皇后的视线从殿内扫过,最后落在林兮月的身上,随即离开。 “今个天气真冷,各位妹妹出门可要穿厚实一些呢。”皇后一向端的贤后模样。 俞贵妃人今来了:“天冷了真没劲,在屋里闷的,想逛个园子都不成。” 丽妃看向林兮月:“林贵人听说你侍寝了?” 林兮月抬眸含着一丝笑看向她,没作声。 俞贵妃抬起玉手,看着自己新染的蔻丹:“小模样不错,承宠也是必然,赏本宫都准备好了,不知怎的没有送出去。” 林兮月暗自思量,在这个时候是该扮做弱,任由她们奚落,还是要说句话争辩。 最后没忍住,回嘴道:“身为嫔妃侍奉皇上乃是妾的责任,赏不赏的都无所谓。” 这一句话惹的俞贵妃凤眼眯了一下,眼梢挑起,娇声冷冷讥刺道:“林贵人的小嘴可比侍奉皇上的本事大。” 听了俞贵妃的话,几个人偷偷拿帕子掩嘴笑。 皇后坐在凤位,淡淡看着下面,饮了一口茶,才开口:“今不早了,众位妹妹也都回去歇着吧。” 有了皇后这话,嫔妃纷纷起身往外走。 林兮月有意避开她们,所以故意落在后面。 白莹轻声问:“妹妹今到我那里坐会儿吧?” 林兮月轻笑着道:“白姐姐先回,改日我再去寻你。” 她现在这种情况,最好待在海棠苑避风头。 白莹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着她一起往外走,祁云烟也在一旁等她。 高位嫔妃都走了,林兮月才道:“两位姐姐咱们也走吧。” 三人顺着宫道慢悠悠往前走,前面宫道拐角处是个小花园,几人每次都是从那个地方分开,各自回住处。 白莹指了一下花园:“咱们去那棵白梅下站会儿子,回去也无聊的紧。” 祁云烟握住林兮月的手:“走吧,稍微站会儿。 第45章 委屈 林兮月由她牵着往小花园走,看到原本请安走了的俞贵妃,竟然带着几个宫人坐在梅花树下吹冷风。 三人皆一怔,俞贵妃的眸子已经扫过去,她们也不能再退回去,三人相互看了一眼,只好上前去见礼问安。 “贵妃安!” 俞贵妃清冷的凤眸扫着她们,不叫起。 三人只好屈着身子。 等到她们腿打颤的时候,俞贵妃睨着林兮月淡淡开口:“林贵人是不是有个皇后姐姐,本宫这个贵妃都不放在眼里?” 林兮月忙道:“嫔妾不敢。” 俞贵妃冷哼一声:“哼!不敢?本宫瞧着你敢的紧。” “一个不得圣宠的小小贵人都敢跟本宫叫板,本宫今就要看看谁给你的胆识。” 林兮月心里暗叫不好,今日请安时话说多了,得罪了贵妃,抬头望向她:“嫔妾没有。” 其实贵妃并不单单是因为林兮月顶撞与她才有怒气,她之所以揪着林兮月不放是因为皇后,皇后与贵妃不睦,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她动不得皇后,所以才拿林兮月下手。 俞贵妃朝身侧的宫人一个眼色。 宫人立马上前扬手朝林兮月就是一个巴掌:“大胆,竟敢顶撞贵妃。” 祁云烟和白莹吓得惊叫出声。 只听俞贵妃又道:“林贵人无视宫规顶撞本宫,罚跪……” “哎呦——”突然有人惊叫一声。 元睿帝要去玉坤宫跟皇后商议年节宴群臣的事,龙辇刚好经过此处,跟在侧面的高公公最先瞅到这里,惊叫了一声。 坐在龙辇上的元睿帝这才侧眸看向小花园的人,然后抬手示意停辇。 下了龙辇元睿帝负手走到小花园:“爱妃这是为何?” 俞贵妃没想到竟然被皇上看到,早慌忙起身,迎到皇上身边福身:“臣妾见过皇上。”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扫向后面的梅花树:“没想到这小花园的梅花开得还旺盛。” 俞贵妃含娇应:“臣妾也是瞧着梅花好才驻足。” 凤眸此时含情去看皇上。 只见皇上略侧身,视线落在地上跪着的林贵人身上。 这个时候林兮月什么话也不能说,这个时候捉着皇上叫委屈没用,高位嫔妃教训低位嫔妃,即使教训错了定多斥责两句,反而让贵妃更记恨。 可什么也不说不等于什么也不做,她现在只能无声卖惨,勾起男子天生怜惜弱小之意。 人微垂着头跪在冰冷的地砖上,细颈弯出好看的弧度,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是红红的掌痕。 元睿帝的视线停留了几息。 俞贵妃攥着手里的帕子,心里暗骂狐媚子:“皇上,这个林贵人没有规矩竟然顶撞本宫。” 元睿帝收回视线,沉沉睨了俞贵妃一眼:“这么冷的天贵妃也别在这站着了,朕送你回宫。” 俞贵妃面上一喜,上前扶住元睿帝的胳膊,二人一起上了龙辇。 元睿帝就那样走了,好像根本不在乎小花园里跪着的人。 约莫着人走远,祁云烟和白莹才上前一左一右扶起林兮月:“妹妹咱们走吧。” 林兮月的腿麻了,可更麻的是她的心,原想过进宫艰难,却没承想会这么难。 虽心里下定决心要不惜一切往上爬,为母报仇,可真遇到这些事,她还是心里无法承受。 辞别了二人,林兮月回到海棠苑。 伤心的午膳都没用。 等到日央,林兮月歪在榻上,看到偏西的日头似乎怕冷般,藏在了棉云后。 苏嬷嬷进来禀道:“贵人让我打听的事有消息了,英国公世子的差事已经办完,不日将会回都城。” 林兮月眸子微动,看着苏嬷嬷没说话。 苏嬷嬷又劝道:“贵人午膳都没用,要注意自个身子呢,这会儿用碗粥如何?” 林兮月睫羽眨几下:“好吧。” 用了一碗粥,接着歪在榻上阖着眼养神。 没过半个时辰,有内侍过来通传,皇上翻了她的牌子。 才申时就翻了牌子。 苏嬷嬷忙张罗人给林兮月打水,要给她沐浴。 林兮月坐在浴桶里,任由她们帮自己清洗身体,心里一点欢喜劲都没。 上次元睿帝给的药好,经过这两日的休养,她身上的痕迹早就没了。 脸上的巴掌痕回来时青烟也帮着上过药,现在也看不出来了。 沐浴完苏嬷嬷问:“贵人今天穿哪件衣裳?” 林兮月淡淡:“随便,嬷嬷看着办就好。” 苏嬷嬷给拿了一件若绿色拖地烟笼梅花百水裙,正在挽发,外面就传出小庄子的声音:“嬷嬷,接贵人的软轿已经到了。” 苏嬷嬷一愣:“这么早”。 夜幕刚落下。 苏嬷嬷加快手上动作:“贵人中午都没用东西,晚膳又顾不上了。” 青烟道:“要不拿几块糕点贵人垫垫肚子。” 林兮月感觉不到饿:“不必。” 收拾好就上了软轿,被抬进了紫宸宫。 坐在榻上的元睿帝抬眸看着进来的人,只见小脸淡淡的,眸子压着也不瞧他。 站在那一会儿,才略敷衍地行了一个礼:“皇上万福金安。” 元睿帝放下手中的书,出声道:“别在那站着了,到朕跟前来。” 林兮月迟疑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元睿帝伸手托住她的下颚,用力抬起,浓密的睫羽颤巍巍着掀起,楚楚可怜。 片刻便聚了水汽,一滴泪自顾落在他的掌上晕开。 元睿帝的眸子很沉:“疼吗?” 这句话让林兮月一下生了气性,含泪瞪了他一眼,心想觉得自己受的这些委屈还不都是他造成的。 还问疼吗?用问吗? 元睿帝收回手,低声问:“还没用晚膳吧,朕让人传膳。” 林兮月抽了抽鼻子别过脸没说话。 元睿帝看了一眼,想着这是跟他使气性呢?他又没做什么,知道她被欺负了,立马翻了牌子,人还不高兴呢? 元睿帝自然也不会跟个小姑娘置气,沉着眸子朝外吩咐:“传膳。” 守在殿门的高公公立马让人安排。 很快膳摆了上来。 皇上的膳食也就精致一些,样式也简单呢,八个菜一个汤,元睿帝对吃食不讲究,都是常见的菜。 他拿起木箸看着对面的人:“吃吧。” 林兮月又翻了他一眼,朝一旁侧了侧身子,不想再看他。 元睿帝的脸沉了下来,这是不想看见他? 哪个嫔妃见到他不都得小心温柔地侍候他。 她一个小女子还不知圣恩。 木箸重重地落在桌案。 声响震得林兮月身子一颤,更委屈了,泪簌簌往下落。 元睿帝拧眉:“你还委屈上了?” 林兮月性子上来是影响她智商的,这个时候她是顾不上权衡利弊的,扭头瞪着元睿帝抱怨:“难道我不委屈吗?” 说着嘴憋着:“旁人欺负我,还不是看你的脸色,从我进宫,你就故意折腾我。” 元睿帝觉得莫名其妙:“朕什么时候折腾你了?” 说完这句话,又想到侍寝那夜,把那一夜算上,自己是折腾人吧。 第46章 晋位 林兮月倏忽抬眸:“封位份的时候,明明按规制我该封为美人,却故意给了一个贵人,承宠后旁人都有晋位份,我不但没有晋位份还连赏赐也没有。” “她们就是看着我没得赏才欺负我。” 跟帝王如此说话,是她临时起意,她靠柔弱吸的帝王怜惜,也要有所战果。对于帝王她了解的不多,来宫里这段时间,发现从皇后到嫔妃多都以贤德自居。 她年纪小,再要跟别人比贤德,那是装不过。 而且那么多贤妃,也没见皇上偏宠那一个,她想冒险试探一下帝王的底线。 越说越委屈,装装装着,心里的情绪上来了,压抑着嘤嘤呜咽出声:“我没有亲人,就两个丫鬟陪在身边,结果被你封成了贵人,我的云兮都不能带进宫来。” 元睿帝被数落的脸像挂上了霜,帝王的面子哪能被人撸,龙威起了,大声朝殿外吩咐:“高鸿。” 门口的高公公一听皇上含着怒气的声音,一个哆嗦,推门进入殿内。 心里暗道原以为着林贵人能得圣心,谁知刚承宠就惹得圣怒,只怕这一生是毁了。 元睿帝黑沉着脸睨了一眼林兮月:“去吩咐尚寝的内侍,人怎么给朕抬过来的,怎么给朕抬回去。” 高公公偷瞄了一眼,一旁含泪的人,不敢出声,转身去外出传软轿去了。 人前脚被送回去,元睿帝气的站起身,“哼!真是的,朕好心待她,竟然给朕甩脸子,还怪罪起朕来了。” “又是嫌弃位份低了,又是嫌弃没给赏。” “别人想要位份,想要赏赐,总得给朕装装深情,她倒是实诚,直接给朕要上了。” 高公公在一旁不敢贸然接话。 暗自琢磨着皇上心理,要是旁人侍寝惹了皇上,那直接处置了。 皇上看着生气,可说的是怎么送来的,怎么抬走,还让坐着软轿给好生送回去。 可见还是没有舍弃林贵人。 想到此处,高公公晓得该怎么接话了:“林主子年岁小,没甚心机,也是信任皇上,说话直了些。” 元睿帝哼了一声,没作声。 高公公一看,自己果真猜对了,问出心里的一个疑问:“不是林贵人闹,奴才也不知为何只给她封了一个贵人。” 元睿帝冷声:“那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还是个胆小的,看着伶俐,没经历过事,朕不压着,位份封的再高了,谁晓得出什么乱子。” 高公公又问:“那嫔妃侍寝都有赏,为什么独林贵人没有?” “朕能少得了她的,朕自有谋划,”元睿帝不耐道,“算了,算了,给你们这些短视的说不通。” 连高公公一起被嫌弃了。 元睿帝的气也消了一点,坐下道:“不是要赏嘛,去给送去,再下个旨给晋为美人。” 高公公一怔,皇上这是跟自个置气呢。 元睿帝突然又想到,人哭着抱怨他的一件事,说什么一个小丫鬟没带进宫,看向高公公问:“林贵人进宫没带服侍的人吗?” 高公公想了一下:“带了,贵人只能带一位下人。” 元睿帝想着道:“你去问清楚那个叫云兮的丫鬟怎么回事,给想办法弄进宫来,免得抱怨朕。” 林兮月侍寝惹得皇上生气,直接被抬回去的消息,很快都传了出去。 有人还等着明日请安看笑话呢。 一个时辰后送赏的内侍又去了海棠苑,林贵人还被封为了美人。 一时间大家摸不清怎么回事了。 林兮月被直接抬回去后,眼睛哭得红红的,坐在榻上,苏嬷嬷和青烟正在劝慰。 谁问她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肯说。 她觉得自己这次事,把自己给埋进去了,定然得罪了帝王。 等外面报皇上的赏来了,林兮月不敢相信的朝外张望。 还是苏嬷嬷提醒才出去谢赏。 听到被晋封为美人,林兮月呆愣住了。 众人向她道贺的时候,小脸上没有一点喜气,她摸不清皇上这是个什么意思。 苏嬷嬷看着主子呆呆的,以为太过惊喜,没回过神。 她马上拿出装了碎银子的荷包递给领头宣旨的公公:“有劳公公跑一趟,这是我们美人的一点心意。” 内侍接过荷包塞进怀里,笑着客气道:“好说,好说。” 打发走人,几人回到屋里,林兮月坐到榻上也没琢磨清,就把紫宸宫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 苏嬷嬷一时也无法捉摸透,皇上可是规矩重的人,怎么会因为她几句话就给赏,还晋位份。 苏嬷嬷安抚道:“美人咱们不想这些了,反正晋位份是好事,皇上的赏来了,估计其他人的赏也快到了。” 不多久太后,皇后,贵妃,丽妃,等的赏都到了。 海棠苑一下热闹起来。 林兮月坐在榻上,听着苏嬷嬷在外面跟各宫,送礼的客套,听着就头疼,捏着帕子摁了摁额头。 青烟进来请示:“美人这些赏您要看看吗?” 那些嫔妃有哪个是诚心给她送礼的,明后不知怎作践她呢,淡淡道:“你跟苏嬷嬷登记造册,放库房就行。” * 第二天请安怕被揪把柄,林兮月特意早到了些时候,卢贵人和白莹俩已经到了,看到她招呼过去,白莹道:“这以后就不能再喊你妹妹了。” 林兮月的位份在她之上了,不过林兮月还是客气地含笑道:“都是自家姐妹怎么称呼都可以。” 卢贵人进宫早,知道宫里规矩重:“私下怎么都好,规矩应该放在前头,今就算了,以后咱们见到林美人要问安呢。” “面上归面上,私下没必要这么生分。”林兮月拍了拍卢贵人的胳膊,“我先坐过去了。” 她不敢站在这里聊太久,往前寻了自己的位置坐下。 晋了位份,她的位子也往前挪了。 陆续嫔妃都到了。 今皇后来得迟。 丽妃进殿就看了一眼林兮月,坐下端起茶开始饮茶。 俞贵妃也到了,在林兮月身边走过的时候,低哼了一声。 叶婉容看着俞贵妃娇声道:“娘娘今日这袭碧色暗花攒心菊长裙好看。” 俞贵妃捏着帕子的手,拎着整理了一下裙摆:“这可是皇上赏的散花锦。” 叶婉容一脸艳羡:“哦,难怪妾瞧着这花型好看呢,颜色也刚刚适合娘娘。” 俞贵妃对她的话很喜欢:“是吗,皇上也说本宫穿绿色最好。” 此时丽妃再次看向林兮月:“本妃还没恭贺林美人呢。” 林兮月含笑看向她没作声。 丽妃低嗤一声,看向一个位份低的:“你们都向林美人学习,你看人家的位份升得又快又省劲,连侍寝都省了。” 林兮月已经想好要忍,不再生事,低眉顺眼的对丽妃的挖苦视而不见。 丽妃得不到回应,也不好再说,扯了一下帕子,转头与别人说话去了。 第47章 萋萋 皇后来了,神色有些疲惫:“长乐又有些不舒服,本宫来迟了一些,让众位妹妹们等了。” 林兮月看到皇后端起茶盏的时候,扫了她一眼,心里的弦绷紧了。 果真大家请安的时候,皇后声音比平时严肃一些:“众位妹妹既然进了宫就要守着宫里的规矩,谁也别想掐个尖,耍个心机和小性。” 林兮月睫羽轻颤了下,知道这是暗自敲打呢。 皇后今日精神不济,也没有多说就让大家散了。 回到内殿,玉容嬷嬷正喂长乐公主吃药,公主怕苦每次吃药都要折腾,宫人都喂不进去,只有皇后和玉容嬷嬷哄才会喝。 喝了小半碗公主又推着不喝了:“嬷嬷苦。” 玉容嬷嬷拿了一颗蜜饯放她嘴里:“公主不闹,吃了药嬷嬷给你做桂花糖蒸栗糕。” 哄着公主吃完药,皇后吩咐宫人:“把公主带回去歇着吧。” 公主出去后,皇后倚靠在引枕上,疲乏地闭上眼。 玉容嬷嬷走到旁边,低声道:“您说皇上突然晋封五姑娘为美人是为了什么?难道真被她给勾引了?” 皇后睁开眼,思量了下:“先是贵妃惩罚了她,接着皇上就翻了牌子,人接过去没有侍寝,又送回去给晋封了。” “贵妃罚她,那是打本宫和林家的脸,皇上翻她牌子,也可能是为了敲打贵妃,这也是给本宫和林府体面。至于后来惹怒皇上,唉,那个好像也不想在宫里待,看着对皇上没多少心思。” 玉容嬷嬷道:“这样更好,就怕她存心思。” 皇后叹息道:“现在那些都不当紧,多宠谁一次,她们也翻不起浪,当紧的是嫡子。” 提到这个,玉容嬷嬷也犯愁,主子的内情她都知道,那几年操的心太多,以至于心里憔悴,一直月事不稳,生长乐公主的时候又伤了身子,一直再未能有孕,偷偷吃了这么些年药,身子好不容易调整好了,又不得圣宠。 皇上为着规矩初一十五都会来玉坤宫,却很少跟皇后行夫妻之事,皇后是名门贵女出身,自己也放不下身段主动。 皇后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这就看这一次。” 上次元睿帝来时是要了水的。 苏嬷嬷凑到皇后跟前耳语:“娘娘,新入宫这几个是也要把药给用上?不过老奴有些担心,宫里最小的孩子都已经四岁了,这些年没有一人有孕,万一被皇上察觉出异样,只怕会彻查。” 皇后一惊,元睿帝的手段没有谁比她更清楚的,这位帝王人道宽厚仁德,一旦动起怒来那可是比阴曹地府的阎王手段还狠:“嬷嬷不提醒我都不觉意这么久了。药暂时不能用了,让她们怀,能不能生下可就是命了。” * 当夜元睿帝翻了新进宫的夏美人牌子。 * 转眼进入腊月中旬,自从升了林兮月位份,二十几天中间元睿帝再没翻过她的牌子。 马上年节,宫中多少也有了些喜庆,尚衣局派人带着布料样子入各宫让嫔妃选新衣样式。 宫里很多地方也开始重修布置,有了一些节日氛围。 这天林兮月带着青烟从玉坤宫请安回到海棠苑,小庄子站在院里:“主子,奴才有话。” 林兮月驻足:“你说。” 小庄子压低声音道:“主儿,这不方便。” 林兮月怔了一下:“你随我进房吧。” 进入屋中小庄子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函:“英国公世子托人寻到奴才,让把这个给您,奴才本不敢收,他说可以问您。” 林兮月微微一惊,世子回来了,他竟然能通过关系寻到小庄子头上:“快把信给我。” 小庄子把信留下退了出去。 信里没有写什么内容,只是写让她酉时到西北角的荣昌阁。 林兮月把信烧掉,喊来苏嬷嬷,问荣昌阁在哪里。 计划好后,就等时辰差不多往那里走。 还有几个时辰,林兮月感觉时间突然变得难熬,坐在窗前的榻上,手里掂着一本书,不时瞧日头,等着它偏西。 青烟几次送茶点,看到主子那样都暗自偷笑。 苏嬷嬷在房中做针线,却眉头拧着发愁。 嫔妃见外男本就是错的,又见她如此心境,苏嬷嬷更担忧。 后悔自己被她缠得没办法同意了随她去。 苏嬷嬷心里愁,不觉叹气。 林兮月惊觉,回过头看。 她是个聪慧的,加之在林府生活的不易,所以敏感。 清浅的眸子盯着苏嬷嬷皱起的眉头,什么也没有问,她似乎懂了,知道了苏嬷嬷为何这样。 柳眉也蹙了起来,又回转过去盯着外面的天,却再没了心急,也没了期盼,反而染上薄雾般的轻愁。 到了时辰,青烟进来催:“姑娘荣昌阁偏远,咱们该走了。” 林兮月起身,青烟给她把披风披上,准备为她戴帽斗的时候,林兮月突然心思一动,从头上把白玉莲花簪摘了下来,这是世子送她的及笄礼物,自从及笄那日她每日都会戴在头上。 玉白的手摩挲了一下白玉簪,递给青烟:“放下吧。” 宫阙万间,雕楼映水,鳞次栉比。 主仆三人在宫道穿梭,越往西北走越有些荒凉,这里很多宫殿都空着。 这里就是人所说的冷宫所在的位置,世子约的荣昌阁,也是个荒废已久的地儿。 到了地儿,天已经黑了,荒草萋萋,偶有野猫的叫声,还是挺瘆人。 青烟先推门进去瞧,马昭就在院里等着呢。 苏嬷嬷留在门口把守,林兮月由青烟陪着进入房内。 里面竟然点着烛火,世子负手站在房中,烛火在他身上跳跃。 他转过身,眸子深深落在林兮月身上,等着她走近。 林兮月站着看了一会儿,才往前走。 两人站在房里,站得不远不近,谁往前一步,就会挨到一起。 世子的心一点点揪痛,摇曳的烛火,映着佳人如画的眉眼,如同天上的皎月,是人心之往。轻颤的眸子,如月在水中荡漾。 视线扫到她的乌发,已然不是闺阁姑娘的发髻,而是高挽的宫妃髻。 承受不住这样无形的撕扯,还是林兮月先开口的,樱唇轻启,细细地唤了一声:“世子。” 世子沉重的压了一下眸,开口:“怪我。” “怪我没有早早谋划,让你入了这牢笼。” “我原以为皇上他,他不是一个重色之人,不会因为一张脸而破规矩,从局势上分析,林府不会再有人进宫,就以为万事无忧。” 他的声音很轻,却能听出每个字都很沉重。 第48章 牵缕 世子回都城已经有些日子,林兮月在宫里的情况,他也都知晓,包括她侍寝过一次,第二次侍寝被直接送回去,他都知晓。 自己放在心上的人,被人这样对待,他怎不心疼。 林兮月抬起眸子盯着他的眼:“这又不是世子的错,世子无须替我难过,入宫是我谋划来的。而且我在宫中很好……今天来见世子,只是……只是之前没有来得及与世子道别。” 世子盯着她,想看从那双沁着水色的眸子,看进她的内心:“你为何要入宫?” 林兮月怔住,她不能说,也不想他被牵扯进来。 世子眸子压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不必说了。” 两人默默无语,就那样站住,林兮月感觉世子的视线就像一张网罩在她的头上。 她敛下眸子,身形晃了一下,呐呐道:“望世子保重身体,我,我回了。” 世子唇动了下,却没有声音,后又点了一下头。 林兮月转身低着头往外走。 出了荣昌阁,她走得很快,苏嬷嬷和青烟小跑着在后面跟。 青烟不懂,好不容易见到世子,主子为何说那样的话:“主子,你为什么说你在宫里挺好的?为何说你自愿进宫的,也许你可以说些别的,或许世子能想办法帮你出宫。” 林兮月站住冷冷看着她:“不说这些说什么?但凡我透露一点后悔进宫的意思,只怕最先被毁的是世子。记住我就是自愿进宫的,自己选的路就算我跪着也要走完。” 林兮月抬头看着天上的玄月:“我不能让他帮我承受自己的选择。” 苏嬷嬷没想到主子年纪虽小,大是大非前非常清醒:“主子今日做的对,只有这样才可以你好,他也无忧。” 回到海棠苑,青烟服侍林兮月躺到榻上,林兮月吩咐:“去把白玉簪给我拿来。” 青烟从首饰匣里拿出白玉簪,林兮月握着簪子缩着身子躺在上床。 青烟熄灯退出去,关了门。 门合上的那刻林兮月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世子回去做了两件事,第一件便是与表妹退了婚。 第二件去紫宸殿见了元睿帝,要求入仕。 * 自从见过世子,林兮月夜里总是入睡困难,苏嬷嬷要请太医,她拒绝了,晓得自己是心中有郁结。 这日窗微露曦光,便醒来了,隐约听到门口有压低的说话声,林兮月坐起身子朝门口问了一声:“谁在门口值守?” 青烟笑着推门而入:“美人今醒这么早。” 后面两人端着洗漱一应用具。 林兮月视线落在后面端铜盆的人身上,那人笑盈盈看着她。 林兮月睁大眼确认,是穿着一身宫女衣裳的云兮。 “云,云兮。” 云兮放下水盆,过去抱住床上的主子:“主子奴婢终于回到你身边了。” 主仆俩眼里都含着泪,青烟在一旁转身拿帕子也擦眼角。 “你,你怎么进宫来的?” 云兮眼里还有泪,脸上却是笑的:“是高公公,他让人寻到奴婢,说是可以把奴婢以宫女的名义送到主子跟前,其实奴婢已经进宫一些日子了,跟教导嬷嬷学了几天宫中规矩。” 青烟此时说道:“高公公刚走,他送云兮来时说主子现在是美人了,身边按规矩也应该添人,正好让云兮过来。” 林兮月握住云兮的手:“云兮进来我高兴,可也多一个人跟我进这牢笼。” “主子说的什么话,奴婢一辈子都不会离开你,你可知离开你的这些日子,奴婢日日揪心,夜里总是做噩梦。”云兮哭着拿帕子抹眼泪。 “好,咱们几个在一起终归是好的,赶紧扶我起来,梳洗过后,咱们一起用些糕点,云兮一来我感觉饿了呢。”林兮月好些日子没有这么开心。 两人侍奉着林兮月梳洗换衣裳,抚柳和苏嬷嬷端着早膳进来。 用了一碗粥,留下云兮休息,青烟随着到玉坤宫请安。 云兮回来青烟神采也不一样了,路上笑着道:“美人你别说皇上也不算太坏,晓得你念着云兮,想了主意给送了过来。” 林兮月抿唇笑着,之前封美人,心里还想着他是赌气或者应付,能把云兮弄来,看来还是用了一点心思的。 现在请安林兮月已经习惯,每日去了就是向熟识的嫔妃打招呼,跟比自己位份高的嫔妃见礼,然后悄悄坐在自己的位置,听旁人说话逗乐,又或者听谁挤对谁,她都缩在里面不插嘴。 为皇后请过安,皇后又开始端坐在凤位饮茶。 下面的嫔妃又开始斗嘴。 或许心情好吧,心境就不一样了,原来听着烦的话儿,今竟然品出一点乐。 还有些理解后宫的这些女人了,这么些女人,就皇上那么一个男人,大家无所事事,心里烦闷,闲来无事总要找事,不斗干嘛呢。 还是丽妃最先说话的,今她嘲弄的是宋妙月:“原没发现宋婕妤喜欢珠翠,这才侍寝了两次,头上的珠翠插满了,也不怕压得头痛。” 昨夜元睿帝又翻了宋妙月的牌子,这下等于她一月内侍寝了两次,这可是破了以前的规矩,以前月里只有皇后和贵妃那里皇上才有可能去两次。 宋妙月捏着帕子的手轻抚了一下发髻:“皇上喜欢妾这样,妾不得不装扮。” 丽妃鼻子里哼了一声:“喜欢?这宫里还没有谁敢说自己得皇上喜欢。” 这次一向低调不言语的兰修容竟然开口了:“咱们这位皇上胸有沟壑,心里装的只有江山社稷,咱们这些庸脂俗粉是绕不来他几分心神的。” 话略一停,突然看向林兮月笑了一下:“我的话也不全对,林妹妹这样的姿色,只怕没有男人不喜欢吧。” 林兮月抬头,已经降低存在感了,这火还想烧到自己身上。 “修容姐姐过誉了,嫔妾是个愚笨的。” 皇后笑着掀眼看向宋妙月:“宋婕妤性子伶俐,又是个活泼有趣的,别说皇上看着喜欢了,就是本宫也爱。” 话结束皇后眼梢示意一旁的翠竹:“本宫这里有个镶八宝的手镯,款式正适合宋婕妤这样灵动的。” 第49章 笺若 宋妙月起身接过手镯:“妾谢皇后娘娘赏。” 皇后又道:“皇上多翻牌子是好事,大家也不要说道,多想着法子讨皇上欢喜才是正事。” 林兮月心里暗道,皇后为宋妙月说话,看来想把这个新宠纳到自己手下,那些话也有针对贵妃和丽妃的意思。 俞贵妃和丽妃俩人的关系维持得很妙,看着平日不亲近,可从来不针对对方。 皇后说话的时候俞贵妃挑了一下眉,身子在椅子上似是不舒服,挪动了一下。 兰修容压着眼皮,唇角似有若无地笑着。 林兮月的视线却看向了一旁的明花蕊,她册封之前性格张扬的很,后来册封后,在今日之前再没见过她,据说是生病了,今日第一天在众人跟前入面,也低调不见插话。 皇后眼扫过众人的头顶,又换成了高兴的话:“年节将至,尚衣局为大家裁制的新衣也都到各位妹妹手里了,有哪位不满意的吗?不满意报上来,待到年节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大家都没做声。 皇后接着道:“头面首饰按规制给你们送了过去,按皇上的意思再额外给你们一两件合心意的,谁想要什么可以给尚衣局报,只要不太出格,都让众位妹妹满意。” 众人听后纷纷道谢,谢皇上皇后体恤。 最后皇后道:“腊月二十四要办一场宴,宫里的姐妹一起热闹一番,这次皇上也会到。” 众人一听皇上也会到,气氛一下浮动起来。 不少嫔妃脸上都有了喜色。 林兮月回到海棠苑,苏嬷嬷和云兮正在房里收拾尚衣局送来的衣裳和首饰。 林兮月瞧了一眼,给她送的首饰都中规中矩,衣裳一共四套宫裙,竟然有两套不适合她穿的宝蓝色:“这不是咱们报给尚衣局的衣裳样子啊。” 苏嬷嬷道:“刚尚衣局人送来的时候奴婢就问了,她说不知晓什么情况。” 林兮月有些不愉地睨了榻上的衣裳一眼,她喜欢穿,在意装扮,就不为争宠,也喜欢穿的舒心:“嬷嬷拿着到尚衣局去寻她们管事。” 苏嬷嬷把两套宝蓝的衣裳包起来往尚衣局去了。 云兮递过去一杯茶:“主子别生气,先喝杯茶。” 林兮月接过茶,看着榻上剩下的两件衣裳:“把那个绿色绣长草纹的八幅湘裙收拾好了,宴的时候就穿它吧。” 云兮道:“主子这个清雅,可不适合宴上穿,旁人都穿得鲜艳夺目,您这好比是绿叶陪衬去啦。” “就这个吧,只怕苏嬷嬷这趟尚衣局白跑。”别说有可能是人故意为之,就算是失误,尚衣局也不会把她个不得宠的小小美人的不满当回事,直接便寻了理由推诿。 果真如她所料,苏嬷嬷去后尚衣局的人说是负责登记信息的宫人搞错了,现在来不及重新赶制,请美人担待,将就着穿吧。 林兮月看着那两件宝蓝色的衣裳反而笑了。 苏嬷嬷以为主子气得紧了:“美人别气,那些奴才就是喜欢欺软凌弱。” 苏嬷嬷话一转:“美人也该考虑一下圣宠的事了,您瞧见院里的那几株海棠没,每到春天一树的海棠迎风绽放,却无人赏,一阵风雨纷纷枯落,没入泥土。” 林兮月轻笑:“嬷嬷不须劝我,我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如果真如那海棠,我进宫岂不是白进了。” “我只是还没有想到好的法子。” 苏嬷嬷分析道:“上次美人跟皇上使性子,皇上虽然让人直接把美人抬了回来,可美人说的几件事,他全给美人办了,可见心里是在意的。” “可美人上次也伤了皇上面子,皇上定然撂不下面子翻牌子。奴婢觉得美人应该主动向皇上示好。” 林兮月想了一下:“再说吧。” 这事急不得,得有合适的机会。 院里传出清脆女声:“林美人可在,我来打扰了。” 林兮月听出是白莹的声音,笑着应声:“白姐姐快进来。” 白莹进入房内笑着道:“尚衣局送的衣裳美人收到了吧?” 林兮月笑着请她坐下:“衣裳收到了呢,白姐姐的也到了吧” 白莹道:“美人还是不要唤姐姐了,如今你位份高,免得旁人置喙。” 林兮月笑了一下:“好,你规矩重,以后按规矩称呼你贵人吧。” 白莹瞧向榻上的衣裳:“怎么两套都是宝蓝色的?妹妹喜欢宝蓝色?” 林兮月笑笑,这事也没有什么可避讳的,直接道:“哪里,这事尚衣局出了纰漏,给我送错了。” 白莹伸手摸着衣裳:“这衣裳料子真好。” 林兮月含笑没说话,这两套衣裳颜色不是她喜欢的,但是却是用上好的蜀锦缝制的。 白莹问:“林美人宴上准备穿这个吗?” 林兮月照实说:“我穿另外件,这个宝蓝色我不喜欢。” 白莹低声说了一句:“这个我倒是很喜欢。” 林兮月迟疑了一下,她是不是想要这件衣裳的意思,给她也不是不行,只是怕自己误会她的想法,贸然提出送衣裳,她多心。 白莹转回身子,还朝那衣裳瞅了一眼,她是真想要,尚衣局给她们那些没有侍寝的贵人送的衣裳,面料不如这个,加上她本来就喜欢蓝色。 林兮月看向一侧的青烟吩咐:“去把栗子糕端来给白贵人尝尝。” 吃栗子糕的时候,白莹还在盯着那衣裳。 林兮月见她是真喜欢,也就笑着道:“白贵人喜欢蓝色,正巧尚衣局给我送错了,这两件衣裳我没上过身,如果不嫌弃,都送给白贵人吧。” 白莹一愣:“这,这怎么好意思,按规制美人也就四套衣裳,两套我都拿走怎可。” 林兮月拍了拍她的手:“你不嫌弃就好,原本这个颜色我也不穿,给了你反而物尽其用。” 白莹面露惊喜:“如此我便谢过林美人了。” 白莹抱着衣裳,欢喜地走了。 青烟望着门口:“听说白贵人父亲是正六品内侍省都知家的嫡女,就算品级不高,家境也差不到哪里,竟然这般稀罕两件衣裳。” 林兮月叹道:“她是家中嫡女,可母亲早逝,那是在继母下面讨生活,多数也艰难呢。” 这次的宫宴摆在梅苑,听说皇后这几日身子不爽利,她把宴交给兰修容操持的,兰修容算得上嫔妃里算是一个可以说道的存在,她样貌不算多出众,但是眉清目秀,端庄娴静,而且饱读诗书,她的书画连元睿帝都曾称赞。 第50章 嫣然 二公主长宁就是她生育的,也是宫中最小的孩子,今年四岁。 兰修容父亲为从六品翰林院修撰,只因家世低,虽育有公主也只是一个修容。 看这次的宫宴就能发现兰修容的慧心巧思,殿内悬挂的灯笼都是梅花型的,每个灯笼上面都隽写着一首咏梅的诗句。 元睿帝最爱诗书,也是风雅之人,胸藏锦绣,进入宫宴看到布置,狭长的眸子含着满意的笑,坐下后扬声道:“朕观这宴应是兰修容协助皇后操办的。” 皇后笑道:“臣妾可不敢领功,这一切都是兰修容一人操持。” 元睿帝笑着看向兰修容,视线又落在前面的酒盏上:“赏兰修容一杯酒吧。” 高公公立马执金龙錾壶为兰修容倒了一杯酒,兰修容双手持盏起身嫣然一笑:“妾借此机会邀皇上共饮一杯。” 元睿帝笑着端起自己面前的酒:“兰修容聪敏,这宴办的好,朕就与你同饮一盏”。 元睿帝饮过酒,视线淡淡在宴场扫了一圈。 此时乐起,乐妓袅袅婷婷入场,长长的水袖和着乐声挥舞,身姿轻灵飘逸,使得人迷醉。 元睿帝端着酒盏,已经自饮了几杯,狭长的眸子似盯着场中的舞瞧,余光却是在宴中搜寻一个身影。 在后面看到穿了一袭绿衣的林兮月,正端着酒盏慢慢抿着,眸子专注盯着场中的乐妓。 元睿帝眸子微眯,也端起自己的酒盏抿了一口。 上次真是把他气着了,他是皇上,哪有嫔妃敢那样子下他面子,给他闹的,也就只有这个没开智的。 虽然生了几天气,可他心里还是放不下人,这就是品了滋味,再后面吃不到,他想的紧 想翻牌子,又撂不想面子,想着冷她些时候,给她点教训,否则她不知道谁是君上。 今日酒宴见到林兮月吃喝自在的样,没有一点难过和失落劲,感觉教训她体会不到,那就是没心没肺的。 被元睿帝盯得久了,他的视线似有温度,林兮月感觉到视线,突然转头迎上了看着自己的视线。 发现是元睿帝在盯着自己,弯唇朝他笑,还狡黠地冲他眨了眨眼。 元睿帝收起唇角的笑,故矜肃地睨了她一眼,移开了视线。 视线继续落在歌舞上,酒盏放到口中唇角笑意变浓。 感觉口中的酒也变得有些甘甜。 元睿帝赞道:“今日的酒不错。” 高公公上前又为他斟酒。 酒宴是难得可以在皇上跟前展示自己的机会,有嫔妃跳舞的,也有嫔妃自荐弹曲。 上位的帝王似是带着几分醉意,每个曲目都眯着眸子含笑淡淡瞧着。 众嫔妃觉得皇上心情不错,应该会宣人侍寝,大家心里都想着这个人会是谁。 舞乐表演没看出皇上对哪个特别欣赏的,都猜着最大的可能是获得称赞的兰修容。 宴进行到亥时,接近尾声,元睿帝朝身后的高公公瞧了一眼,高公公立马附耳上前。 帝王低语道:“把林美人给朕送到紫宸殿。” 高公公放下手中的酒壶,悄悄退下去办。 林兮月还端着酒盏小口抿着,小声跟一旁的白莹说话。 这时苏嬷嬷突然凑上前:“美人随奴婢来下,有些事。” 林兮月不知什么情况,放下酒盏对一旁的嫔妃道:“你们先饮着,我去去就来。” 随着苏嬷嬷出了殿,就看到高公公在前面等着,看到她上前笑着道:“皇上传美人侍寝呢,奴才现在送美人过去。” 林兮月心想,皇上不是还在里面嘛,自己那会儿对他笑时,他可是没给自己好脸子。 心里在分析这件事,人还是遵旨跟着高公公坐上软轿往紫宸殿走。 软轿停到紫宸殿门口,高公公把她引到殿门,让她自己进去了。元睿帝还没回来,她在寝殿中间地上站着,不知皇上多久来,也不敢贸然坐,心里想上次跟皇上闹了,皇上还把云兮给送进了宫,今要谢他,让他为自己办了事感受到成果,下一次才更愿意去做事。 帝王治国讲究的是恩威并施,林兮月想转换到女子这里就应是刚柔并济,万事方能游刃有余。 人生需要张弛有度,对待男子夫君也无非如此。 想到这里她心也不慌了,耐着性子站在那里等皇上。 宴上的元睿帝瞧到退出去的人,就知道,已经去了紫宸殿等呢。 皇后此时自然没有注意到下面突然退出去的一位低位嫔妃,皇后眼梢含笑,声音刻意放得很柔,端起一盏酒:“皇上这样的良辰让臣妾想到,皇上曾赞臣妾,皓态孤芳压俗姿,不堪复写拂云枝。” 皇后边说边观察皇上的神情,今日的皇后也是刻意装扮过的,她的妆容放弃了原有的端庄大气,特意改成了当下流行的桃花妆,这种妆容让女子更妩媚一些。 几天前太医已经诊脉,她还是未能有孕。 狭长的眸子轻转过去,虽端起酒盏与皇后共饮,却并未在皇后脸上停留。 一盏酒饮下,元睿帝放下酒盏淡淡道:“时辰不早,朕有些乏,先回去了,你们继续,不要辜负良辰美景。” 起身就往外走。 突然离去的皇上,众嫔妃有些懵,相互看着,心想皇上这是不招人侍寝了? 没人想到林兮月,她今天的衣裳本就不打眼,也没有上场献才艺,自然没人注意她。 从龙辇下去的元睿帝,大步朝紫宸殿内走,眼尾的笑意也在推开门的那一刻隐去,面子上端肃得紧,负手进入寝殿站住,眸色沉沉看着。 人站在中间,双手揪着绣海棠花的帕子,微勾着头,听到他进去,抬眸,眼波流转,似是娇羞,瞧了一眼立马又低下。 元睿帝低低冷哼一声,大步走到榻上坐下,也不理人,端起茶盏慢慢呷了一口。 茶是凉的,还是去宴前高公公上的茶。 凉凉的茶水顺着喉咙进入元睿帝燥热的身子,反而感觉舒畅一些。 林兮月在那里站着,等了一会儿,看皇上也不理自己,想起请安,又屈膝娇软道:“给皇上请安。” 元睿帝瞥了一眼下面的人,想起上次撂下的面子,也不叫起,又黑着脸低哼了一声。 林兮月膝还屈着,偷瞄了一眼皇上,发现他应该不是真生气,自己起了身,走到他跟前,看到茶盏里所剩不多的凉茶,出手接过茶盏走到门边吩咐门口的高公公:“去为皇上换盏茶。” 第51章 夫君 高公公早知道该上茶,可哪敢进去打扰。 新茶递上来,林兮月双手捧到元睿帝跟前,他没接。 林兮月放在桌案上,然后低眉顺眼的站在那。 元睿帝的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瞧着人很是乖顺,沉声问了一句:“你可知如何侍君?” 长睫缓缓抬起,眼眸晶亮,带着幼兽的懵懂,粉软的唇张合,问道:“哪个君?” 元睿帝不耐道:“朕,还有哪个君。” 皇上嘴里的“君”当然是帝王,原本是要教训她的意思。 林兮月脑袋一转,明白他什么意思了,眉梢一挑,媚眼如丝道:“皇上是旁人的君王,可是嫔妾夫君。” 这句话让元睿帝一滞,原本准备好要训斥她的话被堵在了喉咙里。 夫君,就连皇后也从没敢说过他是她的夫君。 他从大婚就知自己要做帝王的,太傅对他的教导也是他要爱子民,爱大元国,却跟他说的帝王不可有儿女之爱,不可陷于私情。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会有众多女人,却从没想过去爱谁,帝王最忌讳的便是有软肋,有偏爱,更没想过要成为谁的夫君。 元睿帝沉着眸子看了林兮月一会儿,突然不想跟她摆道理了,心想自己跟这样一个小丫头计较什么。 伸手扯住林兮月的胳膊把人拉到自己怀里,托起她的下巴,望着那美到惊人的小脸,长密的睫羽颤动的时候,每一下都扫在他的心上。 揽在腰肢上的掌慢慢收紧,狭长的眸子,也有了暗色,这小丫头年纪虽小最会撩拨他,除了会气人,也最会让他动情。 让他心软。 让他在宫中一成不变的生活,变得多少有些滋味。 声音也不觉多了一些温意:“今这样的花宴怎穿了一身如此寡淡的颜色?” 林兮月往后退了一步,压下眸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不好看吗?” 元睿帝再次伸臂把人圈进怀里:“好看,清雅的如出水芙蓉,只是这样的宴太素净了,你上次来时穿的那件就挺好,颜色亮丽些,喜庆。” 她穿的颜色不打眼,宴上他费了眼神才寻到人。 林兮月撇嘴低叹了一声,没回话。 元睿帝眯着眸子,凑近问:“你叹个什么气?” “因为皇上问嫔妾的话不好回答,”林兮月扭动了一下纤软的腰。 元睿帝掌掐在腰上揉捏,狭长的眸色渐深。 “照实说,”美人在怀,任元睿帝这样的端方帝王,也会耐下性子。 林兮月声音放的很慢,每个字都托着长长的尾音,像是思考着在说,语调又无形中带着一些嗲意:“不好说是因为,嫔妾说了就像嫔妾每次见到皇上都告状,都跟皇上讨便宜似的。” “莫非你想要衣裳?”元睿帝听了她的话,心就像被小猫挠,唇角蕴着淡淡的笑,心里猜着小姑娘家家的心里无非就那点心思。 林兮月抬头睨了他一眼:“嫔妾可没想要,是皇上问嫔妾为什么不穿的鲜亮,嫔妾是要回皇上的话。” “尚衣局按规制让嫔妾选四套衣裳样子,嫔妾报上去了,结果给嫔妾送回来的两套都错了,给嫔妾送了两套老气横秋的宝蓝色,你说皇上嫔妾穿宝蓝色好看吗?” 元睿帝看到她不满嘟起粉软的唇瓣,凑上前抵在唇角,声音暗哑:“这么说是尚衣局的错,那你想要什么颜色?” 林兮月没有顺着他的话答,却突然说了一句:“什么都不要了,嫔妾又不是没有衣裳穿,总不好这些小事也麻烦皇上。” 元睿帝没想到她竟然这样回话:“呵,你还这么懂事呢。” “头饰也没有吗?怎么只戴了这一只白玉簪”,元睿帝伸手拔下她的簪子。 三千青丝倾泻而下,散落在肩头,增添了几分妖娆。 鬓发如云,腰枝似柳。 肃正的帝王从榻上起身,捞起人便钻进了烟纱帐幔:“今夜朕便教教你如何侍君。” 林兮月被他置到宽大的龙床上,两指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张开唇。 只是眨了一下眼,他的吻落了下来。 舌与舌追逐,痴缠。 吻了好一会儿 他咬了咬那软甜像桃子的唇。 捧着艳丽如仙子的脸颊,女子半阖的眼眸,微微上挑的眼尾,轻清浅的呼吸,又如妖,勾着人的魂魄,让他意动,让他心猿意马。 欲像喷薄的海水冲击着血脉。 他用两指顶开檀口,看着尖巧的舌。 湿漉漉的 元睿帝呼吸一滞,薄唇重新重重的落了上去。 用力的吻, 他像是脱下了谪仙的外衣,入了凡尘的男妖,沾满尘世的欲。 顺着女子细腻如玉的肌肤缓缓往下。 他紧紧钳制住,不让人挣扎,林兮月那点绵绵的力道在帝王的掌中,只是增加了一点情趣。 … 四更天,平时端肃的帝王还把人摁在怀里。 怀里的娇人,樱唇微张,微微轻喘。 汗水浸湿了发丝,粘在娇如桃花的绯红两颊。 此时的帝王深沉的眸子里只有自己身下盛开的这朵娇花。 站在廊下值夜的小公公打了一个哈欠,被刚刚在耳房歇息出来的高公公给看到了,上前朝后脑拍了一巴掌,外面值守的人是不能发出一点声音的,万一惊了里面的人还了得。 高公公听着里面的动静,抬头看向悬在空中的月,从皇上还是一个普通皇子他就跟在皇上跟前,后来大婚,到登基,后宫的女人越来越多,从来没见他如此动情过。 他心里知道,这宫里再也不会像以前般水静无波,要出一位宠妃了。 翌日下朝,高公公在为元睿帝脱朝服,元睿帝想到昨日林兮月说尚衣局给她送错衣裳的事吩咐道:“你去尚衣局问下林美人那里的衣裳怎会弄错,让重新给补上,另再多给送十套,算朕赏她的。” 高公公点头应:“奴才待会儿就去办。” 元睿帝换上常服,坐进御案里想了一下又道:“上次气人的紧,这次乖顺的让人满意,朕自然要好好赏她,让她晓得恭顺能得益处,以后晓得在朕这里收敛点性子。” 高公公再次点头应着。 “再从朕的私库里寻些头面,拿给朕过目,给她也送些。” 嫔妃第一次侍寝基本都有赏,后面侍寝一般都不赏了,除非皇上高兴了,皇上私库里的东西,可是好东西,这样的赏人还是从来没有过的。 高公公从私库里拿了两件头簪,一些珠花,元睿帝冷睨了他一眼:“朕的东西,你这么小气作甚?” 高公公一怔,皇上的意思是嫌弃少了,又赶紧进去取了一些,放在一个红木盒子里,有大半盒子,感觉这下够了。 呈上后元睿帝又瞥了一眼,“给凑满去,小姑娘爱美多给些,朕记得有一对赤金珊瑚玲珑镯,寻出来给添上,还有一支金玉蝴蝶步摇也给加上。” 高公公心道,皇上一向重规矩,给林美人的这赏也太重了,可是破了规矩的。 元睿帝似乎也意识到了,又嘱咐了一句:“衣裳那些正常赏下去,这些是朕私库的,悄悄给她就得了。” “奴才领旨”,高公公嘴里应着,心里却想,皇上说的悄悄也就是暂时哄了面子,收到这东西林美人要往外戴的,能瞒谁去。 高公公承旨去了海棠苑,今日的态度比往日还要热忱几分,进院便笑的眼角可以看到褶,声道尖细高高扬起:“林美人何在?奴才承旨给美人送赏来啦。” 第52章 绛颜 林兮月身后跟着苏嬷嬷云兮、青烟从房里出来。 高公公看到林兮月出来道:“恭喜美人,皇上让奴才给您送来这些衣裳,全是颜色鲜亮,这料子啊,做工啊,都是顶好的,你保管满意。尚衣局那里也敲打过了,保管以后任谁的份利出岔子,美人这里也不能出错啊。” 林兮月含笑道了一句:“有劳公公了。” 苏嬷嬷带着宫人接过赏赐的衣裳。 高公公亲自把手里抱着的雕花首饰盒递给林兮月:“那些是赏赐,这些是皇上自个贴己给美人的,这种荣宠可是宫里的独一份呢。” 林兮月双手接过首饰盒,脸上也没见得赏的张扬,还是一如往常般的温和柔美:“劳烦公公回去代我谢过皇上。” 高公公心道,能稳得住,这个美人能走长远。 高公公离去,苏嬷嬷打开首饰盒,惊叹道:“哎哟,美人盒子里的每件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只怕是皇上私库出来的,这些就算皇后和贵妃每人也未必能拿出来几件。” “皇上对美人可是上心了。” 林兮月也没想到竟然真引得皇上的几分用心。 她却清醒得紧,这几分用心不过是因着一张惹人的脸,让他动了些情而已。 引得帝皇喜欢,后面这份喜欢长久一些,最后变成感情,这条路还很漫长。 宴上皇上是悄悄把她抬到紫宸宫,又送了这赏,只怕宫里早就暗潮涌动。 宋妙月一个月内被翻了两次牌子,还被挤兑,只怕她们会更不喜她。 晨曦请安之时,林兮月为了少与他人纠缠,特意掐着时候去的,到了玉坤宫,有一部分嫔妃已经到了,她刚迈进殿,白莹就朝她招手,几个稍微相熟的嫔妃,都朝她一笑。 刚坐下不大会儿,嫔妃都到了,皇后今也来得早。 众人行过请安礼,各自坐下。 皇后看向林兮月,“听说昨夜你侍寝皇上甚满意,还赏了你一些衣裳。” 林兮月轻声答:“是赏赐了些衣裳。” 皇后好像很欣慰的样子,笑着道:“能讨得皇上欢喜这是你的福分,圣心悦,咱们后宫福泽。” 皇后又看向众人:“现在你们中间也有不少圣宠的了,希望能听到你们的喜讯,为咱们大元多延绵后嗣。” 众嫔妃答:“臣妾谨记皇后娘娘教诲。” 这时翠竹端着一呈盘上来。 皇后看了一眼道:“把本宫赏林美人的玉镯送过去吧。” 翠竹走到林兮月跟前,笑着道:“昨夜皇上宣了美人侍寝皇后甚欣慰,今听到龙颜悦,也高兴的说要赏美人,这玉镯是皇后娘娘亲自选的呢。” 林兮月接过:“妾谢皇后娘娘圣恩。” 皇后笑着点头,又看向众人说:“各位妹妹不要嫌本宫偏心这个家妹,实在是本宫这个妹妹伶俐得紧,会讨人喜欢。” 林兮月唇角含笑,低眉顺眼地想,她这个姐姐真是明捧,暗烹,想把她架火上烤制。 皇后又说了几句场面话,便放了她们出去。 回到内殿皇后脸上的笑容没了,疲惫地撑着额头坐在榻上。 玉容嬷嬷把一盏茶轻放在桌案上,虽很小心,茶盏落的时候还是发出一点声响,皇后睁开眼,看到是玉容嬷嬷道:“嬷嬷宫里太医的药吃了这么些,都没有效果,是不是要到宫外去寻个大夫。” 玉容嬷嬷看着憔悴的皇后叹了一口气,她是皇后奶娘,自小自个养大的,怎能不心疼。 提到皇后谁不道一句贤德,可这都得益于她多年的耐于隐忍,心里承受了多少苦闷不能宣于口。 先皇当初为还是皇子的皇上选妃,皇上当时看重的是太傅家的女子,碍着先皇的旨意娶了皇后,虽不曾薄待,却少了一份感情。 随着皇上身边的人越来越多,皇后没有嫡子,心里越发紧张。 心事重,必然耗费心神,这些年下来,皇后身子越发虚,心肾相通,月事如常。同时,心主神明,即“心藏神”,“总统魂魄。” 虽然药用看不少,皇上留宿本就少,一月两日,还多不行夫妻之事,何谈成孕。 玉容嬷嬷劝道:“皇后嫡嗣这事寻医只是一方面,您稳居中宫,您名下的孩儿都是嫡子。现在那个林美人不是入了皇上的眼吗,照老奴看,不妨对她稍许恩惠,待到她生育皇子,抱到玉坤宫来养,反正也是林家的血脉。” 皇后摇头:“不可,本宫宁愿抱旁人的孩儿也不会要她的。” 玉容嬷嬷不解,抱有林家血脉的不更好:“为何?” 皇后冷道:“你没瞧才进宫几天,已经迷得皇上翻了她两次牌子,还赏了她十套衣裳,咱们这个皇上最重规矩,你何时见过他如此赏人?” “那就跟她那个狐媚子娘亲一样,天生媚骨,会让男人上瘾,这样的人防都来不及,还敢想让她生孩子。她要是有了孩子你觉得还能只是个美人吗?” 玉容嬷嬷想了一下:“皇后多虑了,就算皇上赏了她也就几件衣裳。” 玉容嬷嬷又劝道:“君王喜欢美人,自古如此,这个时候娘娘可不能犯糊涂,只要您端坐着,您就是皇后,她不过就是皇上床上一个乐,这就跟养个家雀一般,再金尊玉贵的,也不过美人,后面的日子长呢,这宫里还要有多少美人进来呢。” 皇后自然也懂这个道理,再说现在还用不到她动手:“嬷嬷放心,本宫不会在皇上的兴头上去触霉头。” “既然皇上喜欢,就由着这只家雀蹦跶呗,一个美人想成气候路还长呢。” 这些日子本来天气开始转暖,今日上午竟然变了天,午后就开始降温,待到下午起了风,天空还飘下雪粒子。 元睿帝从御案抬起头,看了一眼外面:“变天了?又冷了。” 高公公笑着问:“奴才吩咐人把炭烧起来。” 元睿帝习武,身子健硕,不喜房里太热,所以升温这几天房里停了炭火。 元睿帝想了一下:“烧地龙吧。” 高公公愣了,这个时候烧地龙,皇上不嫌热? 看了皇上一会儿,皇上再没说话,高公公又重复道:“奴才吩咐人把地龙烧上。” 看书的皇上头也没抬:“什么时辰了?” 高公公答:“未时末” 皇上又迟疑着缓声:“你去把林美人给朕宣来,给了她些衣裳头面,朕要问问喜欢嘛。” “先去叮嘱御膳房准备些精细点的吃食,就让她陪朕一起用吧。” 高公公一愣,也就隔了一天,皇上这又是要林美人侍寝,之前的规矩可真打破了。 元睿帝睨了他一眼:“怎么不去?” 高公公立马笑着应,出去办了。 第53章 袅袅 林兮月都没想到只是隔了一天皇上竟然会翻她牌子,心里有些高兴,起码证明皇上对她是有一些好感的。 她要趁此抓住机会,让他的好感慢慢变成宠,宫里的女人所依仗的无非就是这份帝王宠,这样她才能往高处走,才有可能达成为母报仇的心愿。 高公公站在廊庑下看着袅袅婷婷而来的人,也为美貌所撼。 他稍微一愣,立马笑着说道:“林美人请进吧,皇上传了膳等着用呢。” 林兮月含笑轻轻颔首,抬腿进入内殿。 绕过山水屏风,林兮月款步轻移,她特意穿的是元睿帝新赏的衣裳。 她在殿内地上最中间的位置站住,笑吟吟地看着坐在榻上的元睿帝,一双美眸波光盈盈,勾人心魂。 元睿帝放下手中的书,淡淡开口:“傻站着干嘛,过来啊。” 林兮月这才不慌不忙请安,娇娇地软声:“嫔妾给皇上请安。” 元睿帝睨了一眼:“嗯,倒是守规矩。” 看她还愣在那里,元睿帝又道:“过来吧,别做样子了呢。” 林兮月还是没有过去,而是抬手捏出莲花指,扭动腰肢转了一圈,裙摆随着她的转动,层层轻软的霞影纱如花朵绽开:“今我穿了新赏的衣裳,皇上瞧好看吗?” 元睿帝想真是一个爱美的小丫头,低笑一声:“好看,过来让朕好好瞧瞧”。 林兮月刚走近,一只大手便握在她的腰间,把她紧紧揽住了。 被他禁锢在怀里,那样被圈在他坚实的胸膛,帝王的气息整个笼罩着,林兮月带着一些娇羞,抬眸就跌进深邃的眼眸里。 林兮月刚想低头,下颚被捏住,抬起,然后元睿帝头低下,唇落了上去。 一时间殿内空间里只有二人微微急促的喘息,纠缠、交融。 许久才放开,林兮月娇媚的眸子看到远处的膳食:“皇上……” “嗯,”元睿帝唇覆在她的脸颊轻应,热气喷在肌肤上,林兮月耳上渐染绯红。 他低低的笑,揽在腰间的手更紧,掌略一用力便把人抱到了榻上。 重新把人控制住,恣意吸取。 娥娜翩跹在怀,清冷的帝王也动情。 漂亮的罗裙很快被元睿帝解下随意丢在地上。 林兮月看着远处桌上放的膳食,这下菜该凉了。 果真等皇上放开她,允她用膳之时,连汤都没热乎劲了,林兮月眨着水气的眸,有些可怜巴巴地瞪了元睿帝一眼。 这一眼瞪得元睿帝心软软的,把皙白的小手握在手心里揉捏着安抚:“朕让御膳房重新准备。” 林兮月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高公公带着两小公公来撤凉的菜,暗想皇上真是心急,吃个饭的工夫都等不住。 元睿帝牵住林兮月往书案走:“膳还得一会儿,朕记得你写的簪花小楷不错,不知是否会丹青。” 在庵堂的时候明镜师太为了她将来成为靖王妃,不被人小瞧了去,可是请了名师教导她的,自然丹青也涉猎:“妾会画一些简单的花鸟。” “山水呢?”元睿帝喜画山水。 画山水要构图宏大,林兮月会画,但是画出来的山水缺了一些壮阔的意味:“嫔妾画不好。” 她看到墙上挂着一幅瀑布图,行笔须轻巧、线条勾出水纹的灵活,用淡墨染天空和远处的波浪,画活了,让观赏者如同身临其境。 林兮月不由得赞叹:“这幅画画得真好。” 她看了一眼下面的落款是“煜宸”。 “皇上煜宸是谁啊?” 元睿帝朝画看了一眼:“朕的表字,林美人可有小字?” 林兮月摇头:“嫔妾没有。” 元睿帝想到她父母早亡自然没人给她起小字,沉思了一会儿道:“姑娘家的字多由双亲或者夫君起,你也说了朕是你的夫君,朕就帮你起个字。” 林兮月长长的睫羽掀起,笑笑的望着元睿帝:“好啊。” 元睿帝拿起御笔,在纸上落下“袅袅”二字。 “娉娉袅袅倚东风,柔媚忍轻摘。朕觉得你最当的袅袅二字。” “袅袅”,林兮月重复了一遍,顺着他的话喊道,“袅袅谢夫君赐字。” 元睿帝听到“夫君”两个字很自然地被她喊出口,心里也有些触动,算起来他也算宫里一众嫔妃的夫君,可没有哪个人真敢把他当夫君的。 小丫头倒是全心依赖于他,把他真当做夫君了:“以后朕便唤你袅袅。” 紫宸宫又是一夜旖旎。 帝王情深之时,一遍遍低唤着“袅袅。” 林兮月寅时中才被送回海棠苑。 高公公进去为元睿帝穿朝服。 元睿帝眉眼舒展,沉声吩咐:“你让文思院专门给林美人做一套头面,錾刻上‘袅袅’林美人的小字。” 高公公抬头瞄了一眼皇上,林美人侍寝还次次有赏,这次竟然专门为她督办首饰,这样的待遇只有妃位的才有。 这次倒不是刻意赏赐林兮月,元睿帝是为了给她起的小字做个留念。 不管什么原因,元睿帝为林兮月做了很多破规矩的事。 林兮月正坐海棠苑的榻上,趴在小几上跟云兮在下棋,手里还拿着一块芙蓉糕小口啃着。 云兮刚落子,站在一旁的青烟哎呦一声,云兮发现局势不对,立马又拿起棋子要悔棋。 林兮月不满地阻止:“哪有你这样的,君子落棋不悔。” 云兮撒娇道:“奴婢是小女子又不是君子,好主子你就让奴婢一次嘛,再说奴婢要是这么早输了,这棋下得多没意思。” 林兮月笑她道:“对弈就是要诀输赢。” 青烟推了一下云兮:“你赶紧,下一局该我跟主子下啦。” 云兮捉着青烟的手腕,又朝她撒娇:“好青烟你去帮着我跟主子一人倒一杯热茶来,芙蓉糕吃多了,有点腻味。” 青烟娇瞪了她一眼:“你倒会使唤人。” 转身出去斟茶了。 青烟刚走到门外,看到有人来,朝房内禀:“美人,祁才人来了。” “林家妹妹我来瞧你了。”院里传来祁云烟的声音。 林兮月站起身往门口迎:“祁姐姐快屋里坐。” 祁云烟还是第一次到海棠苑,进房并没有直接入座,站着在房里看了一圈:“海棠苑虽说地方小一些,院里收拾的挺雅致,这房中一应都布置的甚妥帖,比蕙兰轩好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祁姐姐快坐,这里有些新做的芙蓉糕,你也吃些。”林兮月笑着请她榻上坐。 云兮早就从榻上起身,利索地收起小几案上的棋子。 青烟也端了茶进来。 祁云烟道:“妹妹这里的宫人规矩不错,这海棠苑有几个侍奉的人?” 林兮月被问得一愣,不是她不知道有几个宫人,而是因她的问话才想到身边侍奉的人超过了美人的规制。 通过之前的短暂接触,林兮月觉得祁云烟并非是非之人,恰恰相反她聪慧反而在避事,也不隐瞒,也就如实道:“这里有六个宫人。” 第54章 浅显 按规矩美人身边合该有两位近身侍奉的,一位粗使宫人和一位内侍。现在海棠苑多出来的是苏嬷嬷和云兮。 祁云烟别的也没说,只是含笑说道:“恭喜妹妹,以后姐姐也要靠你帮衬一二呢。” 林兮月迟疑了一下道:“祁姐姐这话说的,我也不过刚刚侍寝了几次而已,也许得了皇上几分兴趣,可不敢在姐姐跟前托大。” 祁云烟知道林兮月还没把她当自己人,浅笑:“听说皇上命令文思院专门为妹妹督办首饰,这可是不多得的盛宠。” 林兮月离开紫宸殿后元睿帝才吩咐下去的,林兮月还不知这事:“姐姐这是在哪里听到的风头子,可没有这茬” 元睿帝准备给她惊喜,所以也没派人给她说这事。 祁云烟能看出她是真不知:“妹妹这事可不是空穴来风,这是文思院传出的信,很多宫里都知道了。” 林兮月蹙眉心里在想。 祁云烟又接着说道:“妹妹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姐姐多提醒一句以后妹妹言行更应谨慎呢。” 林兮月明白她的话,在这宫里有宠被人妒忌,无宠也不会好过,会被人欺负:“谢姐姐提醒。” 祁云烟能感觉到林兮月对她不反感,但是也防范的如铁桶,也就把话挑明了:“不瞒妹妹说,我观察了所有新进宫的姐妹,觉得妹妹是最可靠的,今我是投诚来了。” 林兮月蹙眉,微微侧头:“祁姐姐这话把妹妹我说糊涂了。” 祁云烟缓声道:“我知妹妹未必信我,但我今日都是肺腑之言,进宫原非我所愿,只是命运弄人,已然入宫,我无心圣宠,只希望以后平安度日。” 她看着林兮月:“我能看出妹妹绝非池中之物,并不求妹妹为我做什么,只求以后妹妹有能力,得妹妹庇护在这宫中过得顺遂一些。我也自知无有甚筹码与妹妹交换,但是我永远不会与妹妹为敌,如果以后有机会,或者妹妹需要的时候,但凡我能出力,定然以妹妹马首是瞻。” 祁云烟这些话还真不是作假,她在家里有一位青梅竹马的表哥,两人早就互许终身,只是家里不同意,非要送她来参加选秀而她又真选上了,她不想对不起表哥,对皇上也没兴趣,可人在宫中她又不得不为以后筹谋。 来宫中这些时日,她知道宫里无宠的女人生活得有多艰难,所以才想着自己找个依靠。 她仔细分析过每个人,这个宫里的女人没有容貌很难出头,有容貌没有头脑也不会长久。 已经得势的嫔妃不屑与她这样低位的嫔妃为盟,新人里只有林兮月有这样的野心,也有这样的实力。 可林兮月没有跟人联手的打算,想了一会儿她才说:“祁姐姐我什么都不能答应你,宫里的事瞬息万变,谁能料到将来呢,别说帮姐姐,也许以后我还需要姐姐提携呢。” 话锋又一转:“既然姐姐给我说心里话,证明就拿我当自己人,以后我们自当多亲近一些。” 祁云烟拿帕子擦了一下眼角:“有妹妹这句话便可以。” 林兮月看向桌子上的茶:“姐姐用杯茶吧。” 祁云烟欠了欠身子,调整了坐姿,也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随即面上端着一脸浅笑:“好。” 端起茶盏。 林若妍玉指轻指了一下粉白描银瓷盘:“姐姐再用些糕点,这芙蓉糕不错。” 祁云烟也不客气,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妹妹喜欢这些甜食?” 林兮月吃不得太甜,偏又喜欢软糯的口味:“我喜欢微甜的吃食。” 祁云烟笑着道:“妹妹改天我为你做些桃花酥和薄荷糕,我祖籍是江浙一带的,府里的厨娘也是家乡人,原在府里时我跟她学了不少呢。” 林兮月抿唇笑:“那敢情好,先在这里谢过姐姐了。” 她虽不想结盟可也不能在宫中孤立无援,目前同期入宫的与她来往多一些的,无非就是宋妙月、祁云烟、白莹、尹才人。 新人里宋妙月与她都还算比较受元睿帝青睐,也算势头上竞争的两人,虽然林兮月没把宋妙月当对手,但是无法料定她内心怎么想。 剩下白莹和尹才人,尹才人并不是与她很对脾性,而白莹性子太懦弱,而且没有主见。 祁云烟虽然无盛宠,但她是个伶俐有智慧的。 今日已经腊月二十七,年节马上就要到了,宫里的年节比民间更为隆重一些,特别是平时无所事事的后妃,都很期待,祁云烟突然想到除夕年宴的事:“妹妹可听说年宴娴妃会参加。” 林兮月捏着帕子准备擦唇角的手顿住:“娴妃不是说一心向佛,从不出素心宫吗?” 娴妃就像这宫中神秘,不可说而又不得不说的存在,她与皇后同时嫁进东宫的。 娴妃是元睿帝太傅的小女儿,才情样貌皆出众,与元睿帝也算青梅竹马。 先帝却从朝局考虑册封了林府大姑娘林艳为太子妃,娴妃以侧妃之礼与林艳同时入东宫的门。 随后东宫的内务是由侧妃执掌,可见她当时的势头。 二皇子也是她生育的,后来二皇子三岁的时候因病去世,她好像也从那个时候起,没了心劲,据说一心向佛,只为二皇子祈福。 元睿帝登基后册封她为娴妃,也从东宫搬入宫中,但是这么些年闭宫门不出。 突然要参加宫宴,确实让人惊奇。 祁云烟道:“我听说她与咱们皇上青梅竹马的情义,皇上登基,为了迎她入宫,特意重新修缮了赐她住的宫殿,并重新赐名‘素心宫’。” 是啊,从别人嘴里说道的点点滴滴都能看出她在元睿帝身边的不同。 林兮月想的却是另外一方面,她弯唇笑道:“我对这位娴妃娘娘倒是也有几分好奇,据说她有倾人国之貌。” 祁云烟也听过人讲娴妃如何貌美,可她无法想象能美到什么程度。 林兮月已经是她见过的女子里样貌最出众的,不知二人站在一起,谁又会更胜谁一筹。 第55章 宫宴 祁云烟离开后,苏嬷嬷进来了,走到林兮月近前才小声道:“小庄子说世子那边给送来一些锦缎,美人看收吗?” 睫羽缓缓垂了下去,在宫外之时收到的世子最后一封信里,他曾提起要为她带江南的锦缎。 如今她都进宫了,他还找人带过来。 苏嬷嬷见主子不语,也在一旁沉默着。 过来一响,林兮月长睫才颤颤巍巍掀起:“嬷嬷,收下吧,也让小庄子带信说宫里什么也不缺,以后他不必操心了呢。” 苏嬷嬷张了张嘴,迟疑着,终是没说话往外走。 林兮月又出声唤住她:“嬷嬷我还有话,这事让云兮去办吧。” 云兮听命立马出去寻小庄子。 苏嬷嬷又回到林兮月身边:“美人可是有吩咐?” 林兮月挑眉轻声问:“刚才祁才人听到消息说是娴妃要参加除夕宫宴,嬷嬷可知道一些娴妃的事?” 提到她,苏嬷嬷脸上严肃起来,回忆着道:“娴妃这宫里的老人无人不知,她势头最盛的时候就连皇后当时也被压着一头。她生育的二皇子聪慧过人,甚得圣心,可惜后来二皇子病夭了”。 林兮月心道,原来大家传来传去的都是这几点情况,没有人知道更深入内情的。 苏嬷嬷见主子沉着脸,怕她担心,宽慰道:“美人无须担忧,其实大家传的事都是之前在东宫之时的事,自从入宫,她便闭了宫门,连尚寝局的玉牌都撤了。” 林兮月轻叹一声:“以我的判断这位娴妃要复宠了,参加宫宴是她出前宫的试探。” 苏嬷嬷摇头:“怎么可能,她要是有那份心,何必闭宫这么些年,蹉跎年华,就凭皇上对她的那份心,她想要圣宠还不简单。” 林兮月看向苏嬷嬷:“嬷嬷是觉得皇上对娴妃还是有情义的?” 苏嬷嬷道:“当然,情窦初开的伊始,年少轻狂的激情,是令人刻骨铭心的。男人都是征服欲,轻而易举得到的,食之无味,求而不得,辗转反侧,得到后又失去的,更是念念不忘的。” 云兮领着小庄子一人抱着几匹锦缎进来了,林兮月示意他们放在榻上。 她原以为就一两匹,没想到这么些,偷偷往她这里运可是不容易。 林兮月转过头,压着眸子看着那些布匹,心就像是被谁给揪住了:“小庄子,你把我的话儿带给世子,宫里什么也不缺,他这样往宫里捎东西太危险,让他好好保重身体,顾念好自个就好。” “哎,奴才这就让人把话儿带给世子。”小庄子施礼退了出去。 林兮月视线停留在那匹银粉色暗蝶纹的素锦上:“劳烦嬷嬷把那批粉色素锦给我缝制一身寝衣,其余的都入库吧。” “仔细着保管。” 苏嬷嬷也看向那粉色素锦:“美人这个颜色做小袖高腰长裙会更漂亮。” 林兮月当然知道,这么好的料子做裙子更好,这是世子偷着给运进来的,她不能冒一点风险,才想着做成寝衣贴身穿着:“万一多事之人问衣裳来历,还是做寝衣吧。” * 除夕宫宴这样重要的日子,嫔妃都会在装扮上用尽心思,林兮月也不能例外,她也早早坐在铜镜前。 苏嬷嬷在为她梳理头发,她的头发很浓密,又黑又亮。云兮和青烟每人拿着一套衣裳进来,云兮先开口:“美人穿这身鹅黄色十二面石榴裙吧,颜色娇媚,最重要的是这个颜色明亮,保管皇上在一众姹紫嫣红的娘娘里第一眼就看到美人。” 黄色是所有颜色里最显眼的,这件鹅黄色石榴裙,是元睿帝赏的衣裳里林兮月最喜欢的一件,上面的绣工很好,还点缀了珍珠,很是华美。 不过林兮月今日却不打算穿。 她看向青烟手里杏粉色八幅罗裙:“这个吧,颜色娇艳,而又不张扬。” 苏嬷嬷点头:“这两件都不错”。 苏嬷嬷手巧,梳的发髻很好,几下为林兮月挽了灵蛇髪,拿起一支金镶粉碧的桃花步摇就要往发髻上插。 林兮月从铜镜看着桃花簪:“嬷嬷为我戴那支白玉莲花簪吧” 苏嬷嬷迟疑了一下:“这只步摇比那支白玉簪更配美人的妆容。” 她不晓得为什么主子那么爱戴那支白玉簪。 青烟走上前取出白玉簪出声:“嬷嬷就为主子戴这支吧。” 只有她才知那簪对主子的意义。 苏嬷嬷把白玉簪插进发间,又配了几支金镶小饰,又在侧面加了一只粉色芙蓉绢花点缀,换上衣裳,人娇丽得如同芙蓉仙子。 林兮月到花信殿的时候,大殿内已经坐满了人,可见大家对除夕宴都很重视。 宴还是按位份安排的,林兮月前面是晋为婕妤的宋妙月,下首是之前进宫的刘美人。 林兮月先笑着看向宋妙月点头示意,她一袭茜色齐胸襦裙,像一朵盛开的芍药,看到林兮月立马眉眼弯弯:“林家妹妹你来啊。” 她还是像初入宫选秀遇到时一般,唤“林家妹妹”。 林兮月柔声回了一句:“宋姐姐安。” 坐下后又转头含笑向刘美人打招呼。 刘美人眉头挑了一下,鼻子里勉强哼出了一个“嗯”字。 如此林兮月端正身子也不再理她。 宋妙月往她跟前凑了一下:“妹妹,梅花饼做得不错,你尝尝。” “好,我试一下。”林兮月拿起一块,咬了一小口,对于她的口味有些甜了,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 “怎么样?”宋妙月笑笑地追问,她喜甜。 林兮月也就顺着说道:“还不错。” 宋妙月握住林兮月的手腕,把她拉得离自己更近一些:“听说娴妃要来,别人都说她明艳如芙蕖。” 林兮月也放轻声音:“是呢,待会儿咱们也见一下,宋姐姐你头上的珠花做工好精细,上面这些小珠子点缀得闪闪亮,好漂亮。” “好看吧,是我母亲亲手做了,托人给我送进宫来的”,提到家人,宋妙月刚还喜盈盈的小脸如遮了云雾。 林兮月拍了拍她的手:“姐姐再稍微忍耐,初一宫中大宴群臣的时候家眷也会入宫,你就可以见到家里人了呢。” 第56章 娴妃 宋妙月是愁来得快,高兴起来也快,立马小脸又恢复了神采:“嗯,明天我们都可以见到家人,这么久没见,还真想他们。” 林兮月轻不可见的深吸了一口气。 宋妙月想起她父母已经不在:“妹妹有想见的人吗?” 长长的睫羽覆下:“有” 明天她也可以见到他。 “我四叔父和四叔母待我很好。” 宋妙月捏了捏她的脸:“妹妹别不开心,你也说了明儿咱们就见到他们。” “皇后娘娘驾到!” 外头的内侍高唱,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皇后一身正红色凤袍,上面用金线绣出瑞凤展翅,云鬓高高挽起,云鬓插了金镶红宝石双凤步摇。 皇后笑笑伸手示意大家入座。 林兮月心想,竟然是皇后一人出现的,这样的宴应该是皇上皇后一起来,表示帝后恩爱嘛。 她游魂之际外头又传来内侍唱呵:“皇上驾到!” 众人又纷纷起身。 皇上和皇后竟然是分开出现的。 元睿帝阔步走了进来,他身后紧跟着一位女子,女子外穿薄蓝色绣云纹长褙子,里面是更浅色的蓝宽袖对襟裙,长发上半部挽了圆髻,下半部随意披散着,头上只插了一支碧玉钗。 元睿帝上位入座后,女子也入座,座位在丽妃之前。 宋妙月偷偷拉了拉林兮月衣袖:“妹妹,没瞧见如传的那般玄乎哦。” 林兮月知她说的是娴妃外貌:“应该不差,离得太远咱们看不真切罢了。” 娴妃又完全素着一张脸,敢素着面出现在这里就证明她容貌的自信。 宋妙月又小声道:“原本宴上皇上和皇后该一起来,却带着她,可见传言也不失真。” 此时皇后笑盈盈地问候了元睿帝几句,就宣布宴开始了。 丝竹乐器。 宴上都是几个高位嫔妃的主场,皇后、俞贵妃还有丽妃,不时与俞元睿帝笑谈几句,娴妃与皇上也会聊。 林兮月这样的位份,除了几次向皇上皇后敬酒的时候跟大家一起站起来参与一下,其余时间都坐在席位上老实的吃东西,看表演。 前面几个都是舞姬表演,林兮月兴趣缺缺,后来换成了说唱艺人,说唱艺人是个包着头巾的老汉,他的口技很好,模仿了很多人说话,林兮月和宋妙月都看得起劲。 老汉表演完,丽妃站起身:“臣妾想为皇上唱上一曲”。 元睿帝笑道:“丽妃声音婉转清丽,歌唱余音袅袅,既然她有心就唱一曲吧,也是你们的耳福。” 丽妃起身走到场中,提前安排的乐师奏起乐。 宴嫔妃表演是常有的事,但是这么早就提出献艺,还不是因新人进宫,皇上很久没有翻之前嫔妃的牌子,丽妃有些沉不住气了。 丽妃曲唱得果真不错,曲调婉转,又包含柔情。 一曲结束,元睿帝含笑道:“丽妃唱的好,赏一杯酒吧。” 这样的赏自然不是丽妃期盼的。 此时娴妃开口了:“听说宫里新进来几位妹妹,臣妾还无缘见过。” 她的视线在后面的席位来回流连。 俞贵妃斜挑眉头:“这次的新人可不简单,里面就有与娴妃妹妹的美貌有一拼的主儿。” 俞贵妃话说完看向皇后,希望她接后面的话。 皇后端着茶盏,眸子下压盯着看茶盏。 娴妃淡淡抿唇轻笑。 俞贵妃有些不服气地看向元睿帝:“皇上你说是吧?” 这样的送命题就连帝王 也是难以回答,元睿帝压着眸子,神色淡淡,看不出他怎么想。 娴妃轻声开口:“哦,我也看到了,新入宫的妹妹个个都如三月春桃。” 她又看向元睿帝:“这样的好日子,不如让几位新入宫的妹妹每人献一个才艺,露露脸也好让大家都熟识一下。” “皇上觉得可好?” 这样的提议像林兮月和宋妙月这种承宠过的,反而不喜,那些册封还没有侍寝过的新人,眼睛一下亮了起来。 元睿帝薄唇轻启:“便依娴妃安排吧。” 娴妃看到皇上迟疑后还是最终同意了她的话,笑着转过身朝下面席位看去:“几位妹妹也不必排序,反正每人都要献艺,咱们就随性,谁愿意第一个上场?” 七个人沉默了一会儿,明花蕊站起身:“妾无甚才艺,唯有剑舞还拿得出手。” 娴妃看着皇上,发现他没有反对,才道:“那便舞剑吧。” 这种场合是不能出现锐器的,元睿帝一个眼神,高公公出去取了一把剑递给了场中的明花蕊。 明花蕊接过剑,一个转身就耍了一个漂亮的剑花。 当场就有不少人发出赞叹,没有几年的功夫是耍不出剑花的。 一众嫔妃环肥燕瘦,万般娇态,各有各的美,却没有明花蕊这样的飒爽女子。 林兮月心道,明花蕊要出头了。 果真明花蕊表演完元睿帝眯眼笑赞:“明才人的剑舞让朕想到明爱卿行云流水的身手,你们可能不知明才人的父亲明爱卿一手明家拳打得极好。” 皇后也赞道:“臣妾记得,三年前明大人还在宫中打过拳给咱们瞧。” 俞贵妃道:“明才人表演的好,皇上是不是该赏?” 元睿帝大笑道:“赏,赏明才人玉佩一块。” 高公公立马拿着呈盘把赏赐送了过去。 宴前赏赐的物件都是提前备好的,就是看谁能拿到。 接下来就是尹才人,尹才人上场要表演画。 元睿帝自然允。 尹才人最拿得出手地就是画作,她的画是家里花重金请的名师教授过的。 画了牡丹图,自然画得不错。 可元睿帝擅长丹青,在他看来就有些马马虎虎了,只是淡淡赞了一句:“不错。” 没有提赏。 尹才人有些落寞地回了自己席位。 祁云烟悄悄走到林兮月跟前:“妹妹,待会儿想表演什么才艺?” 林兮月这个时候不想冒尖,所以她也想画画,她画画技能跟尹才人差不多:“我想画画。” 祁云烟了然地笑笑:“我也正有此意。” 宋妙月不解地问:“你们怎么都画画,难道你们能比尹才人画得好。” 祁云烟笑道:“唯有书画拿的出手,没办法。” 这时场上没人表演了,好像就剩下她们仨。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她们那里。 第57章 婀娜 三人相互看着,谁也没有站起来表演。 丽妃道:“宋婕妤和林美人最的圣宠,这个时候却缩在后面。” 俞贵妃道:“既然都不主动就点名吧,林美人。” 元睿帝漫不经心摩挲着九龙盏的手听到名字,不觉顿了一下。 林兮月起身走到场中,先福礼,刚张嘴准备说自己要画画。 丽妃便先于她开口道:“林美人腰若抚柳,身姿婀娜,跳舞定然好看,不如跳一曲吧。” 元睿帝的眸子眯了一下。 林兮月恭敬道:“嫔妾舞学的不好,不敢在这样的好日子出丑,影响大家心情。” 俞贵妃冷哼一声:“林美人让你表演个节目,推三阻四,众姐妹不过图一个乐,难道跳不好谁还能笑你不成。” “我……”林兮月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有学过舞,学得真上不了台面,而且这种场合她才不想跳呢。 元睿帝此时沉声道:“看着也是一个笨拙的,也舞不出甚花样,弹个曲吧。” 崇明寺初遇,元睿帝听过她弹曲,这话看着是贬,其实是为她解围。 听到这话,娴妃朝上看了一眼皇上。 林兮月不敢迟疑走到筝前坐下。 林兮月敢在崇明寺弹琴给元睿帝听,她的琴艺自然是很好的,一众嫔妃里娴妃的琴弹得最好,也暗自感叹林兮月与她不分伯仲。 心里一滞,这就是嫔妃嘴里与自己有一拼的女子。 不管样貌或者才情,都不比她差。 一曲结束,林兮月起身福身就回到了自己席位。 皇后此时眉眼含笑,就像是因自己妹妹出彩而高兴:“皇上,林美人这一曲入耳妙韵悠扬,醉人心弦。当赏。” 随后又笑着解释:“本宫这可不是偏向自个妹妹,而是林美人这一曲当得起赏。”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挑起,看向低头敛目坐在席位上装乖巧的人,薄唇翘起:“既然皇后说赏,那便赏吧。” “赏林美人金八宝手镯一只。” 高公公笑笑地去送赏,皇上待林美人果真不一样,这可是赏里最贵重的一件。 接下来宋妙月上场跳了一段民间的采莲舞,曲子正合她活泼的性子。 可众人想看的人,已经看过,上面的几位都没了心劲。 跳完竟然无一人评价。 等到祁云烟的时候,元睿帝倒是淡淡说了一句“赏吧”。 这个赏只是个赏,与画作好坏无关。 七人表演完,娴妃看向元睿帝:“臣妾身子不好,熬不得夜,想先退席。” 元睿帝看向她,面露关怀之意:“要仔细身子呢,回头朕让宋柏寒为你再调理一下身子。” “谢皇上,臣妾的身子不当紧。”娴妃起身退了席。 娴妃退席后,皇后的眉眼明显轻松了不少。 娴妃走后,众嫔妃心思也开始活泛,时辰不早,不知皇上会不会宣人侍寝。 皇上今日心情不错,还饮了些酒,从这些方面来看都应该是会的。 可明日是初一,天不亮众臣便会进宫,皇上要带他们去祭祖。 往年除夕宴元睿帝不宣人侍寝,会去皇后那里小缓两个时辰。 除夕宴一般都是正子时过后结束,意味着迎来了新年。 时间一到皇后笑着看向元睿帝:“皇上明日还要祭祖,早回玉坤宫歇了吧。” 元睿帝压着眸子淡淡嗯了一声,又轻抬眼看向下面坐的人,那人正侧着身子,跟身边的人头低着头在悄悄说什么。 “朕还是回紫宸殿歇吧。”元睿帝站起身就往外走。 高公公立马跟上。 突然离去的皇上让皇后愣住了,这还是他第一次除夕不歇在玉坤宫。 出了殿门元睿帝吩咐:“把林美人给朕送紫宸殿来。” 高公公哈腰,明白主子心意得紧。 高公公转身去办,元睿帝上龙辇直接回了。 林兮月没想到皇上传她。 跟着高公公就上软轿到了紫宸殿。 坐在榻上的元睿帝笑着看向进来的人,看到人站下想见礼,出声道:“别做样子啦,直接过来吧。” 林兮月弯唇笑着走上前,揪住皇上的衣袖摇了一下,故意娇道:“嫔妾对皇上恭谨得很,可不是做样子。” 元睿帝伸臂揽住撒娇的人:“是嘛,朕在宴上帮袅袅解围,袅袅准备怎么谢?” 林兮月眸子转了一下,故意说道:“嫔妾又没让皇上帮。” 元睿帝冷哼一声:“朕不帮你,看你在宴上怎么出丑。” 林兮月又扭动了一下腰肢:“嫔妾会跳舞,只是跳得不太好。” 元睿帝也生了逗弄她的心思:“会跳,你跳下给朕看。” 林兮月在宴上不跳,一是因她确实跳的不好,二是她们让她跳舞就是存了贬低她的意思。 在贵女里是琴棋书画那是高雅才艺,而舞则是不入流的技能。 世家贵女也学舞,学舞只为练身段,或者夫妻闺房一舞添个雅趣。不会在宴上当众舞。 林兮月从元睿帝的怀里退出去,走到寝殿中间站下,纤臂抬起,腰肢柔软,莲步轻移。 拙若芙蕖的美人在眼前晃,谁有心思管她舞姿标准不标准,元睿帝的眸子渐深,被欲笼罩,声音低沉透着几分压抑的暗哑:“别跳了,过来。” 林兮月没管,踮起脚尖开始旋转。 元睿帝下榻上前,一双手臂像铁钳,夹住人的腰肢:“想跳到床上跳去”。 林兮月还在他怀里叽叽喳喳的问:“皇上我跳的好吗?” “好,”元睿帝胡乱应着。 林兮月的手腕被扣到头顶无法动弹。 帝王灼热的身子紧密的贴着,肌肤贴着肌肤,唇贴着唇。 他的亲吻落在光洁的额头,挺秀的鼻,柔嫩的脸颊,脖颈,在往下。 非常有耐心,细细密密、无处不至,每到一处酥麻的感觉,刺激的林兮月身子跟着颤。 但是动作一点也不温柔。 力道强劲,能把人贯穿。 林兮月感觉自己就像他爪下的猎物,正在被他拆分入腹。 让她有些后悔跳舞逗他。 五更过半,高公公站在殿门口着急,要祭祖呢,还没有听见皇上起的动静。 他的小徒弟小豆子悄声说:“要不喊起吧。” 高公公张了张嘴,没敢出声。 这时里面也传出元睿帝让进去的声音。 高公公知晓林美人还没送走,不敢让旁人进,自己抱着冕服轻手轻脚进去了,皇上穿着白色寝衣站在地上,身后龙床上厚厚的帐幔垂下。 高公公小心的帮着穿衣裳,小声问道:“要传软轿把林美人送回去吧?” 狭长的眸子朝绣龙帐幔看了一眼:“让睡着去,什么时候醒了,再送回去。” 皇上的决定高公公不敢质疑,他只知道皇上对林美人的纵容在增加。 侍寝一夜的嫔妃都少有,这林美人每次在紫宸殿待到皇上上早朝时才送回,如今竟然更是纵着,让这样睡着,也不送走,也不知晨起侍奉皇上。 第58章 玄月 玉坤宫皇后也醒了,她正坐在铜镜由宫人给梳妆,玉容嬷嬷站在一旁:“昨夜皇上又悄悄把林美人抬进了紫宸殿。” 皇后冷冷一笑:“去就去呗”。 玉容嬷嬷一怔,这是皇后第一次对林美人这么宽容。 皇后道:“嬷嬷是不知,昨天宫宴我这位五妹妹可是压了娴妃一头呢。看着那贱人吃瘪,本宫心里别提多畅快了,连带看那小狐媚子都觉得亲切了呢。” 玉容嬷嬷担忧地问道:“娘娘你说娴妃是什么意思?憋不住了,准备出来?” 皇后轻嗤一声:“现在出来跟以前的境况可不一样了,她一向清高,就看她能不能放下身段跟这些新人争宠。” “我原还想着早早把那个小狐媚子给除掉,没承想还是有她的用处,得把她好好留着,不但好好留着还要待她好些,能跟那个贱人打擂台的只怕只有我这五妹妹了。” 玉容嬷嬷蹙眉想了一下:“娘娘您不担心她得宠作大了吗?” “哼,担心,”皇后这也是没办法,“给药给她用上吧,只要她不生育子嗣就无法再晋封,一个美人也翻不起太大浪花。” “现在不但要留着她,还要待她好些,嬷嬷明日寻些好的衣裳料子,再寻几件像样的首饰给送过去,就说我这个做家姐的惦记着她呢。” 林兮月醒来发现自己还在紫宸殿,皇上祭祖还没回去,紫宸殿没有贴身侍奉的宫女,自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坐着软轿回了海棠苑。 皇后的赏还放在桌子上,等着过目后入库呢。 林兮月只是走上前扫了一眼:“收起来吧”。 苏嬷嬷进来瞧着主子眼下有乌青,明显昨夜被折腾得没休息好:“美人再躺下睡会儿,晚上还有宫宴呢。” “好吧。” 脱了衣裳躺在床上,阖眼躺了一会儿,又睡不着。 林兮月起身坐到榻前,手支撑着额,脑子里乱糟糟的。 可能是年节的原因,本应欢喜的节庆日子,她心反而很低沉,这个时候在宫中的人更容易想家。 她没有家可惦记,却有很多放不下的人,她想明镜师太,自从回林府就再没见过她,也不知她身子如何。 还有世子,上次小庄子说他现在御史台任御史中丞。 御史台的主要职责是监察官员的言行。御史台都是皇帝任命的官员,他们负责巡视各地官员的行政和司法行为。 世子初入朝便是从三品,可见皇上对他的信任。 林兮月心中一直还担心一人,便是义兄林免,入宫前写过信给他,只是还没收到回信,人便已经在宫中。 嫔妃入宫也不是完全与外面断了联系,嫔妃每个月都可以与家中通信,再好一点的,得皇上皇后恩准家人还可入宫探望。 可林兮月惦记的人,都算不上她的家人。 与世子那是无法言说的关系。 与林免,只是两人承认兄妹关系,在外人看来他只是一个见不得的外男。 苏嬷嬷听到房中动静,知道主子没睡,端着一盘子糕点进来,正巧听到主子叹息:“美人大过年的怎叹气?” 林兮月道:“想到了义兄,战场刀剑无情,不知他怎样了?” 边关离得那么远,义兄现在还寂寂无闻,消息都无处打探去。 林兮月想下次有机会在皇上跟前提一提义兄,探听一下他的口风。 如若得他的认可,那么义兄的身份就能正大光明。 * 未时又到了更衣上妆的时候,林兮月依然坐在铜镜前,等着青烟和云兮去拿衣裳。 很快她俩手里各抱着一件紫色高腰襦裙和浅粉留仙裙来了。 苏嬷嬷问:“美人准备穿哪一套?” 要根据衣裳为她上妆。 林兮月淡淡瞥了一眼:“鹅黄色十二面石榴裙。” 青烟进去重新取了出来。 林兮月换上,坐到铜镜前由苏嬷嬷梳头。 今日苏嬷嬷为她挽的是双刀髻,伸手去拿白玉簪的时候,林兮月道:“今日不戴它,嬷嬷给我配几支珍珠小簪吧。” 苏嬷嬷应:“好,衣裳上缀有珍珠,配珍珠头饰更好。” 青烟站在后面紧抿着唇,她不懂主子,今日明明刻意穿上了最喜欢,颜色最明亮的衣裳,偏偏又不戴那支簪。 刚装扮好,祁云烟就过来寻她,俩人一起说着话再次往花信殿走。 年节期间还是有些冷的,两人都披了披风,手里还各拿着一只手炉。 快到花信殿的一个路口处,远远看到一穿紫色官服的瘦长身影立在那里。 祁云烟最先看到:“妹妹已经有官员进宫了。” 林兮月淡淡扫了一眼,并未在意。 等越走越近,感觉前面站的人有些像世子,可他又怎会站在那里。 果真是他。 林兮月不敢再看,微垂着头往前走。 快走到他跟前时,只听他清朗的声音招呼道:“林美人。” 他并不认识祁云烟,所以只是含笑向她略点头施礼。 林兮月和祁云烟只是低位嫔妃,对于世子的礼是不能全受的,两人规矩地略侧身。 “世子” “中丞大人。” 林兮月唤的是“世子”,话出口才发觉不对,忙小声改口:“大人。” 祁云烟也是一个聪敏的人,她与表哥相爱颇深,经历过情感。 虽然眼前二人都很克制,祁云烟还是敏锐地感觉到了一些异样。低垂着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去打扰。 三人就那样静静站着,世子压着眸子望着低垂着头的人。 睫羽颤了几颤,林兮月才抬眼看了他一眼,他似乎更清瘦了,应该是新到任上,公务忙的。 迟疑着用若蚊蝇般的声音说了一句:“大人保重身子。” 世子已经在这里站了半个多时辰,就是为了等着看一眼她,看到清冷的风吹得她鬓角的碎发乱舞,开口道:“这里风大,两位娘娘进去吧。” 林兮月低着头“嗯”了一声,往前走了,走得很慢。 祁云烟跟着她的步伐,小步跟在后面,心里一阵难过,是那种在旁人身上看到了跟自己相同伤口的伤感。 她没想到看似纯真灿烂无忧的林美人,心中也有不可言说的痛。 表哥与英国公世子都是她们仰望而又摘不得的月。 祁云烟的心绪一下被愁云笼罩,再无参加宴的欣喜。 林兮月倒是调整的很快,踏进花信殿的时候,她的小脸已经淡淡看不出情绪。 第59章 花蕊 宴上君臣把酒言欢,好不热闹。 林兮月默默隐在自己位置。 世子在与人寒暄的同时视线不时飘向对面那抹黄色身影上,黄色真好,在一众姹紫嫣红中一眼便能望到。 明花蕊的父亲明大人也来了宴,他前刚缴清了一股长期在边境骚扰的敌国部队,皇上为了嘉奖他,特意宣旨准他入宫。 明大人这几年把雍州治理得不错,原来那里常受他国的抢掠,他善用兵法,自从他接管那里后,带着士兵屡次击败匪军,边境的居民得以安心畜牧养殖,也算让朝廷松了一口气。 元睿帝对他多有赞赏,宴上还特准明大人明日入宫探望明才人呢。 林兮月想以这样的形势明花蕊要侍寝了。 宫宴在初一,进行到凌晨,元睿帝按照祖制去了玉坤宫。 初二就宣了明花蕊侍寝。 侍寝后晋升为美人。 初三,众人在玉坤宫请安后,皇后道:“今众位妹妹都先别回去了,咱们说会子儿话,中午本宫让小厨房做炙羊肉,春里本宫还让人酿了一些桃花酒,埋在园子里,待会儿使人取出几坛,咱们吃肉喝酒畅快一番。” 明花蕊是雍州来的自然最喜羊肉,欢喜的身子都抬了一下,然后看向皇后:“娘娘炙羊肉要想好吃必须用料好,我那里有从雍州带来的调料,我让宫人取来。” 现今明大人受皇上看重,就连带着明花蕊在宫里也得脸。 皇后笑着点头:“要说做烤肉那还是雍州人做的好吃,翠竹你去外面寻到明美人的宫人,让她回去取调料来。” 皇后又看向众人:“有雍州的调料炙羊肉,咱们也吃一回正宗的味。” 明花蕊又叮嘱:“麻烦翠竹姑娘再让我那宫人把雍州的酒拿两坛让姐妹们尝尝。” 俞贵妃道:“雍州的酒还真没喝过,待会儿本宫也尝尝。” 明花蕊朝俞贵妃点点头,白嫩的小脸飞上一抹霞晕,想到昨夜皇上的温存,别扭了一下,出口道:“不知皇上是否得空与咱们一起热闹。” 尹才人小声说了一句:“年节期间又不用处理朝务,应该有空吧。” 皇后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一旁的宫人:“你去一趟紫宸殿,就说众姐妹在这里等着吃炙羊肉,如果皇上得空让他也过来热闹一下。” 祁云烟拉了一下林兮月的衣袖:“原还想着去妹妹那里下会儿棋,看来咱们也要跟着在这里凑热闹了。” 林兮月嘴里还咬着一瓣橘子:“无妨,咱们只要默默吃就好,你别说我也喜欢炙羊肉呢。” 祁云烟笑她:“看来妹妹还是一个嘴刁的。” 宋妙月转过头,挑了一下眉:“说到吃,林妹妹可不如我,吃就是我的快乐来源。” 黄色锦缎绣牡丹门帘一动,静昭仪裹挟着一些冷气进来了,看着众人笑笑,动手开始解披风,皇后身边的宫人上去,福身接过披风去收好。 静昭仪往前走了两步福身:“皇后娘娘万福。” 皇后忙笑道:“快坐吧。” “早间你派人传话说是三皇子有些不舒服,现在怎么样了?” 静昭仪在一旁垫了福寿温锦垫的木椅上缓缓坐下:“谢娘娘挂念,早起那会儿三皇子有些咳嗽,吃过太医开的药,已经好多了,现在正在睡。” “臣妾听人说姐妹们要在娘娘这里吃炙羊肉,也忍不住过来凑个热闹。” 林兮月在一旁听着,静昭仪平时不言不语,今是说话最多的一次,话说的温婉有度,滴水不漏。 皇后笑道:“你能来最好,众姐妹一起才热闹。” “这个季节乍暖还寒,小孩子们又不知冷热,身边侍奉的人要多用心呢,前几天长乐也犯了咳疾呢,成夜的咳,把本宫心疼的啊,也整夜睡不着。” 静昭仪柔声道:“病在儿身,痛在母心,这做母亲的心被儿女揪着。” 皇后叹了一口气道:“如今宫里本就子嗣单薄,大皇子和长宁身子骨还好,三皇子和我们长乐身子就弱,咱们不多用些心也不行啊。” “本宫这里还有一些上好的燕窝,待会儿你拿回去些,瞧你这些日子都清减了不少。” 静昭仪慌忙起身谢恩:“皇后的恩臣妾便虚受了,难为皇后慈爱一直记挂着臣妾。” 皇后虚扶了一下静昭仪:“咱们都是宫里老人,相处多年,比亲姐妹不过如此。” 皇后声音提高了些对众人道:“宫里好久没有传出孕喜,几位新进宫的妹妹可要努力啊。” 视线又落在一旁的丽妃身上:“丽妃妹妹你年纪还小,也要担起孕育子嗣的重任,不能只靠这些新进宫的妹妹。” 丽妃眉毛抖了一下,努力弯唇想露点笑:“臣妾谨记皇后教导。” 手暗自用力揪了一下帕子,哪是她不想有孕,得给她机会啊。 黄色锦缎绣牡丹门帘再次掀动:“朕听说皇后这里炙羊肉,也赶过来凑热闹了。” 无人通禀,元睿帝径直走了进来。 大家纷纷起身见礼。 皇后笑着请元睿帝上坐。 元睿帝坐下,狭长的眸子扫了一圈:“喔,今天这么些人都在啊。” 皇后唇角挂着温柔的浅笑,盈盈望着皇上道:“趁着年节期间约姐妹们热闹一番,臣妾平日事多,有心却难抽出来时间与姐妹们亲近。” 元睿帝伸手拍了拍她胳膊,温声道:“这些年你打理后宫也辛苦,朕那里有两颗百年老参回头让高鸿给你送来。” 皇后眸子盈盈漾着笑意,心里舒畅得紧:“难为皇上记挂着臣妾,为皇上打理好后宫是臣妾的本分。” 元睿帝再次拍了拍她的胳膊,转身看向下面坐的几人:“你们几个小声在说什么?” 小声聊的几人都停下看向元睿帝,发现他一脸温笑着问话。 停了几秒明花蕊笑道:“嫔妾刚刚在与尹才人讲雍州的风土民情。” 元睿帝笑问:“讲到哪里了?” 明花蕊故意眨了眨眼,带着几分明快:“讲到酒。” 元睿帝呵呵笑道:“明美人有女侠的风范,嗜酒爱肉。” 明花蕊抿了一下唇,歪头道:“嫔妾让人带了几坛来呢,待会儿请皇上共饮。” 元睿帝道:“好待会儿朕与你饮一杯。” 第60章 凌霜 他的视线已经落在后面坐的林兮月身上,看到人今穿了一袭粉渐白渐变圆领窄袖长裙,淡扫蛾眉眼含春,皮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若滴,比外面刚开的桃花还要娇丽几分。 元睿帝心里暗道,那个一贯会装乖。 这会儿低眉敛目地坐着,他来了这么久,也没有瞧他。 好像看了他,跟他说了话,旁人就会怎么她似的。 想到这里,元睿帝突然生出逗弄她的意,在牡丹粉彩瓷盘里拿起一块梅花酥,开口道:“朕记得袅袅最爱吃糕点,这块梅花酥给你。” 一声“袅袅”把众人喊糊涂了。 林兮月一怔,水眸睁得大大的,看到元睿帝手里拿着一块梅花酥笑着看她。 迟疑了一下,林兮月缓慢地站起身,走上前从元睿帝手里接过梅花酥:“谢皇上。” 这时大家才知道喊的是林兮月。 林兮月低垂着头,又坐回自己的椅子,视线扫到一旁的桌几,心想每个桌子上都放有梅花酥,皇上干嘛要叫她一声,还刻意给她这么一块。 皇后侧眸看向元睿帝:“袅袅?臣妾还不知林美人有这么个小名。” 元睿帝扬唇:“朕给起的小字,不错吧?” 皇后自然要端着贤惠,只是迟疑了一息便笑着问:“不知皇上取的哪两个字?” 元睿帝笑吟:“聘聘袅袅。” 皇后道:“皇上起的字当然好,这宫里还没有哪个妹妹能有林美人这样的福气,得皇上亲自赐字的。” 元睿帝缓声:“朕也是一时起意,觉得这个袅袅二字跟林美人甚合。” 明花蕊突然挑眉道:“皇上偏心。” 元睿帝眉头压了一下,淡声:“哦。” 这个“哦”字是什么意思没人知道。 明花蕊的性子自然也不是那种细致去琢磨的人,她接着道:“皇上为林美人起字,为何不予嫔妾起。” 元睿帝自然不会因这些小事迁怒:“林美人没有小字,朕才帮她起一个。” 明花蕊带着几分撒娇:“嫔妾也没有小字,皇上也帮着起一个吧。” 元睿帝又“哦”了一声。 手臂抬起,放到桌几上轻敲着。 停了一响,缓声吟道:“嘉寒园之丽木,美独有此贞芳;质葳蕤而怀风,性耿介而凌霜。” “明美人便叫凌霜吧。” 明花蕊重复了一遍:“凌霜,好,谢皇上。” 几个对元睿帝性子比较了解的嫔妃,悄悄抿唇,凌霜看着是赞品行高洁,同时也隐刺冷傲之意。 反而那个看似随意一起的“袅袅”,却暗含着亲昵。 这时宫人端着炙好的羊肉进来了。 明花蕊因得了皇上赐字,很是高兴,站起来招呼宫人:“赶紧把我从雍州带过来的酒拿来。” 酒拿了过去,明花蕊又招呼宫人:“把酒给大家都斟上一杯。” 元睿帝出声吩咐宫人:“这酒太烈想来她们几个也喝不得,把皇后酿的桃花酿给她们喝吧。” 明花蕊今日的热情似是玉坤宫的半个主子,皇后娘娘非但不见任何不悦,反而笑吟吟道:“明美人伶俐活泛,这次的宴就由你替本宫负责照应吧。” 明花蕊高兴的眼睛猛地一睁,马上又稳下身子,让自己端庄一些,但是眉眼还是藏不住飞舞:“嫔妾承娘娘的命定然把姐妹们招呼好呢。” 然后起身看向元睿帝:“皇上,既然皇后娘娘让嫔妾负责这次宴,那嫔妾就安排众姐妹热闹一番,皇上也要与我们同乐,不许扫兴哦。” 元睿帝笑着扫向她:“明美人是个爱热闹的,皇后把这事交给你是找对人了。” 俞贵妃抬手轻抚了一下鬓发:“臣妾也觉得明美人能担起这事,宴可少不得欢愉的人。” 兰修容含笑附和:“几位新入宫的妹妹有些放不开,她们年纪小,正是欢闹的时候,这般拘谨压抑了本性,明美人带着她们好好玩。” 明花蕊道:“这正是嫔妾擅长的,嫔妾这就过去招呼。” 为了热闹明花蕊提议大家行飞花令。 林兮月小脑袋机灵着呢,输得少,可她酒量不好,一时辰后也饮了几杯下肚,开始晕乎了。 明花蕊看出她酒量不行,在她再次输时起了心思:“林美人你尝一下我在雍州带来的酒。” 也不等林兮月同意直接给倒了一杯。 林兮月刚端起来,元睿帝出声:“放下,那个酒烈你喝不得。” 他跟皇后、贵妃她们坐一桌,林兮月和几位美人、婕妤坐在一桌。 虽然没坐在一起,元睿帝随时注意着那边的情况呢。 明花蕊看向元睿帝娇道:“皇上,只是让林美人浅尝一杯,无妨的。” “林美人你尝一下,味道要比都城的酒好喝呢。” 不喝,皇上在必然也无事,不过以明花蕊的性子,她会认为驳了她面子,后面少不得找麻烦,现在明家正得势,连高位嫔妃都不得罪她,划不来出头。 再想,皇上皇后跟前,明花蕊再蠢也不敢使用下作手段,只是一杯酒,无非就是烈些,不过是想看她喝后出丑,她想捉弄她。 明花蕊一直对她有敌意,后面定然会生事端,不如顺势演个苦肉计,让皇上眼看着自己吃亏。 想到在这里她不再迟疑,心一横,端起酒饮下。 林兮月没有喝过真正的烈酒,心里没有概念,加上饮的有点迷糊,端起酒盏就往嘴里灌。 一下半杯进去,又辣又烧,当即就咳嗽起来,两颊通红。 元睿帝声音扬起来,对她身边的人道:“赶紧给她递杯茶。” 林兮月咳得捂着胸,眼泪都出来了。 一旁的人端着茶愣着。 元睿帝一看生气了,起身端着自己的茶盏走过去,嘴里生气地斥责着:“不让你喝,你偏喝,朕的话你都敢不听。” 把人揽住,一只手掐住人的下巴,直接把茶灌了进去。 林兮月有些气恼地推开他的手,又咳了几声。 虽然自己是想演苦肉计,可他没有心疼的哄她,还出声斥责,又被他吼,心里还是委屈的,长长的睫羽上都挂上了泪珠。 元睿帝把空茶盏递给宋妙月:“再倒一杯。” 一手揽着林兮月,又开始厉声斥责:“想学旁人喝酒也得衡量一下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自己没本事你就听话也算,偏生还不懂得听话。” 林兮月抬头看向他观察,他眼里像是怒火,更像是气恼。 林兮月心里有了底,眨了眨眼,瘪着嘴,眼里的泪开始积蓄。 元睿帝从宋妙月手里接过茶,塞到林兮月手里:“把这杯再喝了。” 一脸的嫌弃,面色沉得就像林兮月犯了大错。 众嫔妃多数也懵了,林美人喝个酒惹了圣怒? 也有好心肠的暗自替她担心。 林兮月配合着抱住茶杯委屈地小口喝着茶,泪水都流进去了。 元睿帝还不作罢,继续责骂道:“看着眼睛眨巴眨巴的,就是一个没成算的,没一点稳妥劲。” 大家就默默看着。 就在大家猜接下来怎么收场,或者皇上生气过后会怎样处置林美人,元睿帝突然看向皇后,缓了声音:“你们继续玩乐,朕先把这个没出息的弄回去。” 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就见皇上长臂一收,把人抱起就往外走,嘴里还在继续责骂林美人。 还是俞贵妃最先反应过来:“这?这,皇上动这么大怒。” 元睿帝性子沉稳,情绪甚少外泄,这样的怒责一个人,大家还真没见过。 林兮月被他抱着上了龙辇,沉声吩咐:“去海棠苑。” 第61章 勾引 在龙辇上,林兮月被元睿帝放在腿上。 苦肉计唱完了,林兮月欠了一下身子,准备从他身上下来,他厉声说了一句:“别动。” 林兮月又窝了回去。 想着帝王是有些生气了,得想法子。 她故意往帝王怀里蹭了蹭,反身抱住他的脖颈,唇抵在他的颈窝下面一点仰头,对准他的喉结,伸出小舌头 舔 帝王身子一震,面上沉着,人却配合的往下压低了一点身子。 林兮月放开帝王的腰身:“嫔妾醉了呢。” 小手如蛇,撩开帝王的衣襟在肌肤上游移,还歪着头,那上翘是眼梢睨着帝王:“你要凶我吗?” 帝王呼吸一滞,她的手握住…… 帝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这小女子胆子太大了。 帝王无奈的咬着自己的下唇,狭长的眸子,看向抬辇的人,附耳边小声警告:“别惹朕,否则待会儿看朕怎么收拾你个小东西。” 林兮月调皮的轻轻在那个头上,按了一下。 帝王身子抖了一下,一把捉住她的手从里面拽出来,紧紧的握在手心里,再也不敢放。 林兮月有些无聊的重新靠在帝王怀里,合上眼缓神。 戏是演的,可酒是真烈,再加上龙辇晃晃悠悠,到了海棠苑元睿帝压着眸子一看,人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圣驾来了,苏嬷嬷带着海棠苑的人出去迎驾,看到皇上抱着自家主子,后面紧跟的高公公摆手示意她们不要出声,免得惊到睡着的人。 进入寝殿帝王那还会儿怕吵醒人,他着急报仇,帝王先解下腰间的桃粉宫绸,然后把林兮月的双手朝上绑在床架子上。 被绑住林兮月才转醒:“皇,皇上……” 帝王薄唇上弯:“还敢坏吗?” 然后修长的手指,灵活的开始剥她的衣衫,脱掉一件拿到林兮月跟前让她看一眼,他在衣裳上吻一下,然后丢在地上。 直到最后,粉色的罗衾上是赤裸的 他的吻细细密密落在每一处。 吮,咬 …… 林兮月一觉睡到了日偏西,睁开眼爬起来刚想喊云兮,看到元睿帝拿着一本书坐在榻上。 压着眸子看着她:“醒了”。 林兮月坐起身:“嗯。” 小心地看向他,想看他还在生气嘛,另外就是想知道这苦肉计的结果。 元睿帝看着她那小心谨慎的样子,感觉有些好笑,出声道:“过来。” 林兮月穿上绣鞋走到他跟前。 元睿帝压着眸子问:“朕不让你饮酒为何不听话?” 林兮月眨了一下水色涟漪的眸子,盈盈望过去:“嫔妾也知那酒烈。如果不喝以明美人的性子定艴然不悦,明大人守护雍州为皇上解忧,嫔妾不想为了一杯酒,让明美人认为皇上偏帮了嫔妾。” “嫔妾饮了那杯酒,无非就是受些苦楚,可为了皇上,为了后宫和谐也值得了呢。” 元睿帝静静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道:“这地方还是简陋了些,回头让高鸿给你再重新收拾一下。” 他指了指房中:“这些帐幔重换成新的,朕让他们给拿几匹烟云纱,床也给你铺得软和一些,地上再铺块地毯。” 林兮月的手腕被他握住,稍用力把人带到他跟前坐下,继续说道:“你看喜欢什么摆件或者花草,让高鸿给你弄。” 林兮月抓住机会忙道:“皇上我想在院里建个秋千。” 元睿帝把她的小手抓在手心里摩挲:“可。” “我还想要个小厨房。” 元睿帝沉思了几息:“那个随后再说。” 小厨房在后宫是一种恩典,只有妃位的可以。 “好吧。” 重新收拾海棠苑已经是给了恩典,不能因为小厨房没准就让皇上觉得自己不高兴,贪心不足。 林兮月小意温柔地软着身子主动靠在他怀里,细声慢语地道:“皇上,晚上就留在海棠苑用膳吧。” 元睿帝把这个视作邀宠的信号,大掌扣在细腰上,唇抵在耳畔低笑着道:“朕现在便饿,想吃袅袅。” 袅袅被他戏弄得面若朝霞,但是不躲不避,男子都喜欢有风情的,太正经的反而让他失了兴趣,带着几分羞怯道:“皇上是想吃嫔妾哪里?嫔妾可不是个受气的,嫔妾也想咬皇上。” 元睿帝身子激动,声音压抑得喑哑:“袅袅想咬朕,朕应了。” 袅袅伸出玉般的食指,按在帝王的薄唇上:“这里先咬一下如何?” 然后顺着脖子划过喉结,帝王的喉结不停地抖动,再来的前胸,那指调皮的,穿进衣服在里面画圈,画着圈望向。 到了帝王的王处。 帝王眸子里是压抑的低沉:“袅袅,你知道在做什么吗?” 林兮月如沁了水的黑宝石的眸子,此时竟然带着懵懂和单纯,看着他:“知道,嫔妾在擒王。” 说完手指在那个高处摁了一下,帝王一声闷哼,不再压抑:“你还真做作死……” 大掌钳住腰。 直接把人按在榻上。 丝锦撕裂的声音。 “食色性也”,帝王的爱也是以情事为基础的,既然入宫,那么色便是她抓住帝王的唯一手段。 虽然不一定会让他因情事爱上自己,起码会有宠。 后宫宠也是倚仗。 羊肉宴上元睿帝从玉坤宫把林兮月带走,皇后很快反应过来,明白这事并不像看到的样子。 她心里气恼,面子上却越发柔和,笑盈盈地招呼大家继续玩乐。 皇后待一众人比平时多了少有的耐心和真诚,还打开自己的私库,拿了一些彩头,让大家比赛投壶。 就连平时与她不对付的俞贵妃,皇后今日也和颜悦色,主动示好,拿出皇上上次狩猎捕获的一件火狐皮子做了人情。 俞贵妃都没想到皇后竟然舍得把皇上赏的火狐皮子送自己,也笑笑地收了。 玉坤宫的宴一直持续,下午皇后已经发话让大家晚膳也在那里用。 一众人欢闹着,皇后脸上含着笑看着。 把茶盏一放,对一旁坐着的静昭仪和兰修容道:“二位妹妹先坐着,本宫先进去换一身衣裳。” 静昭仪和兰修容起身恭送。 皇后由翠竹扶着往寝殿走,进入寝殿脸上的笑容淡尽。 坐到榻上扶额叹了一口气。 玉容嬷嬷把茶盏递了过去:“娘娘又头疼呢?” 皇后揉了揉额角。 玉容嬷嬷道:“前面传来消息,皇上一直在海棠苑陪着林美人,现在又带着人回了紫宸殿。” “宴上看皇上生那么大气,结果竟然是这个样子。” “莫不是皇上生气是假的?” 玉容嬷嬷有些吃不准,因为很少见皇上如此斥责嫔妃。 皇后露出疲色:“谁见过皇上为这么点小事发火,只有在意了,才会生气,气一定是真的,那些责骂半真半假。” 玉容嬷嬷面色一紧:“这么说皇上岂不是对她用了真心。” 皇后深吸一口气,摆手道:“不当紧,嬷嬷也不是说了嘛,本宫要稳住,现在不是还有个明美人嘛,让她斗去,最好斗得两败俱伤。” “明美人”,玉容嬷嬷摇头,“那才是一个没成算的,嘴巴像刀子,脑子像豆腐,根本入不了皇上的眼,怎么跟林美人斗。” 皇后抿唇笑了一下:“得不得圣心不要紧,只要她父亲把雍州守好,皇上不会轻易动她,她就有在后宫立足的根本。” “无脑有无脑的好处,没脑子胆子才大,除了她谁敢跟皇上宠妃硬碰。” 玉容嬷嬷心里也轻松下来:“娘娘说得对,眼下咱们重要的是考虑子嗣问题,让明美人斗去。” 说到这个,皇后一下又愁云笼罩,初一皇上来玉坤宫又没要水,她身子调养得再好,皇上不碰她没用,她总不能用强,她还要在他心中维持自己皇后的端庄,体面。 玉容嬷嬷压低声音:“实在不行用点香?” 皇后摇头:“不可,哪里出问题,我这玉坤宫都不能出问题,皇上性本多疑,敏锐得很。如果嫔妃给他用了这些下流手段,说出来顶多认为是为了争宠,但是到本宫这里性质可就不一样啦。” “自从本宫嫁给他,他都对本宫没有一丝喜欢,在东宫被那个贱人压在头上,也是后来皇上慢慢被本宫的贤德打动,才对本宫有了敬重。” “本宫清醒得很,本宫立足不是靠爱,是靠皇上的敬重,是靠贤德之名。” “贤德”是赞誉,也像枷锁,让皇后想做事,又瞻前顾后,不得不费尽心机暗自筹谋。 “嬷嬷,等会儿这些人回去的时候,把明美人留下,你亲自把本宫的赏给她,也好让她知道本宫的心意。” 皇上不在嫔妃玩闹了一天,也没了心劲,在玉坤宫用过晚膳纷纷跟皇后问安离去。 明花蕊和尹才人二人想一起走,有宫人赶过去:“明美人稍候,娘娘身边的玉容嬷嬷有话。” 明花蕊对尹才人道:“妹妹先回去,晚些时候我去寻你。” 宫人带着她进入内殿。 玉容嬷嬷看到她进去,笑着指了指身后宫人手上的呈盘:“娘娘对美人甚为喜欢,特意寻了一只玉镯给你。” 明花蕊看向呈盘里水透的翠色镯子,那水头那颜色,当真难得。 玉容嬷嬷笑道:“这镯子意义不凡,这可是早先在东宫那会儿先太后赏给娘娘的,娘娘自个都没舍得戴。” 明花蕊听了镯子来历甚是惊喜,这可代表着皇后对她的看重:“我怎好收皇后娘娘如此贵重的物件。” 第62章 顺杆 玉容嬷嬷轻笑:“正因为这镯子好娘娘才赏给美人,咱们皇上忙于政务,平时疏于后宫,如今你和林美人都甚合皇上的心意,你俩能慰藉皇上那就是大功一件。” 明花蕊欢喜地接过镯子,当即便戴了上去:“请嬷嬷代我谢过皇后。” 玉容嬷嬷又笑着把明美人送到门口:“明美人要趁着机会多用些心,你看林美人就是一个伶俐的,这不夜里皇上又传了她侍寝。” “嬷嬷说今夜是她侍寝?”明花蕊有些不信,宴上皇上可是对林美人很不满。 玉容嬷嬷笑笑没言语。 明花蕊从玉坤宫出去,带着宫人丹菊回朝花宫偏殿。 朝花宫主位住的是兰修容。 明花蕊抬起手,看着雪腕上的玉镯,丹菊问道:“皇后娘娘赏的镯子真好看,想来是看重美人。” 明花蕊挑眉一笑:“哼,以为我不知道呢,不过是想让我去针对林美人而已。我还想着林美人是林府出来的,是皇后的人,没想到啊。” 丹菊迭声:“不会吧,美人打算怎么办?” 明花蕊冷笑一声:“哼,我与林美人必有一争,有皇后的支持岂不更好。” “我早就看出她矫揉造作,宴上不过饮了一口酒便装模作样把皇上骗走。” 明花蕊又叹了一口气:“丹菊你说连我都看得明白,皇上看不出来?为什么男人偏偏喜欢那种矫情的。” 明夫人知晓女儿性子鲁莽,特意让稳重的丹菊跟在身边提点她,丹菊想了一下:“林美人最大的优势是她懂得示弱,而又矫情恰到好处,能激发男人兴趣和保护欲。所以美人咱们还是不能跟她硬刚的。” 明花蕊没说话,她心里在想主意。 * 天光大亮,元睿帝坐在龙床边上看着还在酣睡的人,卷翘的长睫如同两把小扇子落在小脸上,呼吸绵软睡得又香又甜。 元睿帝压着的长眸含笑,那笑有宠溺,也有几分无奈,有些粗粝的指捏住嫩滑的脸蛋,用力掐了一下,人不满地嘟了嘟小嘴。 元睿帝暗道,这人也就睡着的时候是真乖,平时惯会做样子。 高公公在门口往里张望,到传早膳的时间了,皇上还没有说让把林美人送回去。 正在想着元睿帝出现在门口:“让侍奉林美人的宫人过来一个,侍奉着她洗漱。” 高公公一愣:“林美人不送回去了?” 元睿帝眉头一挑:“怎么送,人都没醒,先让留着用过早膳吧,交代宫人来时把她替换的衣裳带上。” 昨夜他性子急了一点,把人衣裳给扯烂了。 吩咐完,元睿帝又回到床边坐下,看着人,眉头蹙起,自从这女子出现破了他很多规矩,再这样下去只怕不行。 他不想再往深了想,伸掌在人的屁股上拍了几下。 床上的人睫羽轻颤了几下,才缓缓掀开,坐起身看了他一眼,迷瞪着扑进了他怀里:“皇上。” 元睿帝皱着眉,无奈地把人搂住:“朕已经吩咐你的宫人过来侍奉你梳洗,陪朕一起用过早膳再回。” 林兮月这才清醒,忙扬起小脸问:“皇上什么时辰?” “辰时过半了”。 “啊!皇上怎么不叫嫔妾,还要给皇后请安呢。”林兮月急了,这个时辰早过了请安时间。 元睿帝沉着脸:“现在知道慌啦?睡得时候跟小猪似是,怎么都叫不醒” 林兮月有些可怜兮兮地望着:“现在怎么办啊?” 元睿帝勾起手指在她额上弹了一下:“朕早派人跟皇后说过了。” 林兮月捉住元睿帝的衣袖晃了晃:“还是皇上待嫔妾最好。” 说到这里,细白的手指突然放下衣袖,垂到两侧,头也勾了下去,声音低低地说了一句:“除了去世的父亲母亲就数皇上待我最好。” 元睿帝被她低落的语气搞得有些心疼,刚想摸她头安抚一下。 林兮月又道:“其实义兄也待我很好。” 元睿帝一听是个男人,眉头皱着问了一句:“你哪来了一个义兄?” 林兮月要的就是他问:“义兄是父亲一个副将的孩子,那位副将沙场捐躯了,妻子也病故,当时义兄才五岁无人照料,父亲就收了他为义子,再后来我家也出了变故,我被送到林府,义兄就被送进我家铺子里跟着一个管事生活,再后来义兄去参军去了边关,我连他音信也没了。” 说到这里林兮月眼尾起了绯色,泪水在眼里打转。 元睿帝哪见的这个,微微拧着眉。 林兮月咬着唇,泪珠吧嗒吧嗒开始往下掉:“妾把义兄当做世上唯一的亲人,父亲在世时常常说要我们兄妹亲如手足,还说以后义兄就是将军府的继承人。” 元睿帝伸手去帮人擦眼泪,带着温度的泪水,似烫得他指腹痛:“你义兄叫什么名字?在哪里从军?怎么会没了音信?” “哭甚,多大点事,朕让人给去查,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消息。” “我义兄叫林免,投在韩武将军麾下。” 元睿帝一听,知道在哪个将军下面的兵,查起来不简单:“侍奉你的宫人也来了,让她陪你到浴室去沐浴,换了衣裳出来用膳。” 云兮和青烟来了一阵了,站在殿门口没敢进。 听到里面传才敢进去。 林兮月重新换了衣裳,陪着元睿帝用过膳,知道自己这次待的时间有些长了,很自觉地道:“皇上事忙,嫔妾就先回海棠苑了。” 元睿帝睨了一眼:“先不急,你上次在宴上说要画画的,给朕画一幅,朕瞧瞧画得怎么样。” 林兮月嫣然一笑,娇俏得如枝头初开的海棠:“皇上臣妾画花草可好?” 元睿帝握住玉手,牵着走到书案:“可会画海棠?” 林兮月瞧着皇上眉眼弯弯,拿起笔在纸上开始专心作画。 少时一株娇艳的海棠跃然纸上,花蕾红艳,开的花瓣渐变浅粉,薄透如玉,画出了海棠在乍起的春风中花枝招展的动感瞬间。 元睿帝眸里也是欣赏的笑意:“朕的袅袅是琴棋书画样样精湛,也是才女呢。” 林兮月娇俏一笑:“皇上你现在可知道了吧,你是捡到宝了呢。” 元睿帝就没有见过这么不谦虚的人,别人夸她就顺杆儿爬,哧哧笑出声:“你都不知道谦让一下。” 第63章 弯绕 林兮月转身抱住元睿帝的腰身:“皇上圣明,你说的都对,我还谦虚什么。” 元睿帝轻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也不对,琴棋书画,还差一个棋,朕还没有与袅袅对弈过。” 两人又开始下棋。 高公公站在殿外听着里面的笑声都没有断,连沉稳的帝王都几次大笑出声。 不知不觉日头西坠,看来林美人今夜又要留宿。 高公公心里都佩服里面的林美人,竟然把一块玄铁都哄软。 林美人又留在了紫宸殿侍寝。 这消息比年节的烟火还要炸裂。 太后使人去了玉坤宫,说皇后有责任规劝皇上雨露均沾。 太后的人走后,皇后久久沉默着。 玉容嬷嬷轻声道:“其实皇上也不算过火,历代帝王就没有哪个真能玉露均沾的,先皇年轻那会一个月中大半个月都住在柔妃宫中。皇上也不过多宠了林美人几次,她一个太后竟然坐不住了。规劝她怎么不自己去,让娘娘您去出这个头。这事做不得,在外人看来皇上宠的是你家妹,你怎能出面阻拦,再说皇上正在兴头上,皇上万一认为你妒忌呢?” 皇后思量后却道:“嬷嬷担心多余了,这次规劝,皇上不会认为本宫妒忌,反而会认为本宫贤德。” “煮一碗参汤吧,本宫亲自去一趟紫宸殿。” 皇后的銮舆到了紫宸殿,高公公瞧见立马下了白玉台阶迎候:“皇后娘娘这是亲自给皇上送吃食来了。” 皇后从翠竹手里接过参汤:“皇上在忙吗?” 高公公笑道:“皇上在殿内看书呢。” 皇后一手端着参汤,一手提着裙摆:“本宫煮了参汤进去瞧瞧皇上。” 高公公殷勤地想上手去接玉碗:“娘娘小心着脚下,参汤让奴才端着。” 皇后出声:“不用。” 高公公在一侧快走几步推开殿门,朝内通传了一句:“皇后娘娘来了。” 元睿帝从书上抬起头,看到皇后端着一碗参汤:“一碗参汤你使个人送来就行,还特地跑一趟。” 皇后温声软语:“臣妾闲来无事,正好过来瞧瞧皇上。” 元睿帝接过参汤:“坐吧”。 皇后压着眉眼,满脸都是温柔,瞧着皇上喝参汤。 虽然元睿帝不爱皇后,可皇后却是爱他。 她还未及笄那年,一次参加皇家狩猎,在狩猎场看到皇上一身银白骑装,坐在马上,弓弦拉满一箭命中一只黑熊心脏。 当时心怦怦直跳,她知道不是吓的,而是遇到了自己心仪之人。那个时候从来没敢奢求嫁给他,因为都知道太子与太傅的嫡女青梅竹马。 老天成全,先帝竟然下旨册封她为太子妃,虽然是衡量当时朝局的结果。 等皇上用完参汤,皇后心一动,把自己的帕子往前递了递,元睿帝就像没看到,直接掏出了自己的帕子:“长乐这几天怎样?” 皇后道:“咳嗽好了些,这几日臣妾拘着她描字呢。” 元睿帝淡淡:“嗯”。 皇后一时也不知说什么了,静默了一会儿,才柔声道:“昨日皇上又宣得林美人侍寝。” 元睿帝的眸子眯了一下。 皇后愣了几息:“五妹妹能得皇上欢心,没有比臣妾这个家姐更高兴的,只是五妹妹尚且年幼,她不知这宫中的弯弯绕绕。臣妾才多说这几句,得宠是好事,只是难免被他人说道,臣妾是皇后最希望的是看到后宫姐妹亲和,所以希望皇上也顾念一下其他妹妹。” “如今还有祁才人和白贵人没有侍寝。” “臣妾今日多言了几句,还请皇上恕罪。” 元睿帝唇角弯起,蕴含着笑意:“朕晓得皇后贤惠,又怎么会怪罪。” 他的笑容浮于面上,眼里却是一片黑寂。 皇后自认为了解元睿帝,这次她却来错了。 他本身就意识到偏宠了林兮月,知道该换人侍寝了,心里又不舍得,这就像一个吃食,他吃的正香,突然让他换成不喜欢的。 本来心里就别扭着,皇后又多余来这一趟,正好,让他给自己的委屈找到了发泄口。 皇后不来,他翻别人牌子,心里再不高兴,没处怪罪去。 皇后来了,这错就是皇后的。 元睿帝当然不是那种随时翻脸,泄露情绪的人。 帝王就算高兴不高兴全在心里,都可以让你一点看不出来。 元睿帝看了皇后一眼:“朕瞧着皇后这些时日清减了一些,你在操心宫务的同时也要顾念自个身子,朕这里有些他们新献上来的鹿茸,让高鸿给你取些,你回去补身子。” 皇后心理慰藉:“臣妾谢皇上挂念。” 元睿帝看向高公公:“去库里给皇后取来,让带玉坤宫去。” * 元睿帝一连三日没有翻牌子,第四天晚膳时元睿帝想了一下,让宣祁云烟侍寝。 夜里林兮月拿着话本子歪在榻上看,苏嬷嬷还有云兮和青烟坐在下面小凳上,说着话做针线。 一会儿门口传出小庄子的动静。 苏嬷嬷起身走到门外,不一会儿进来了。 “美人,皇上今夜翻了祁才人的牌子”。 林兮月视线都没从书上移动,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心里想着祁云烟之前还说要为表哥守身,这宫里身子都是皇上的,哪由得自己做主。 苏嬷嬷看着主子淡淡地没有反应,心里想皇上待主子不薄,她难道不妒忌,心里没有一点不舒服? 苏嬷嬷道:“看来是皇后去紫宸殿说的话起作用了。” 林兮月抿唇无声笑了一下,没说话。 苏嬷嬷不解:“美人就打算这样不作为?” 林兮月这才抬起头:“我做什么?嬷嬷不要担心,皇上不会就此冷落我的,他是皇上不可能只宠我一人。” 她的仇要她爬到那个位置才能报,这可不是一下能实现的,现在就算她天天承宠,也不可能直接坐上那个人的位置。 所以林兮月她不急。 她要的是往上的阶梯,是恩宠,不会奢望帝王的爱,痴想他只宠自己一人。 往上爬得需要时间和契机,不是着急就可以。 现在义兄的事总算有了进展,走了这么些步,她也想让自己的心歇歇了。 天天这样演戏,也累了。 林兮月看话本子到将近子时才看完,正准备休息,苏嬷嬷带着些许清凉的夜风进来了:“美人,祁才人突然发病,没有侍寝,尚寝局又抬了白贵人去紫宸殿。” 第64章 静微 林兮月解扣子的手顿住,压着睫羽坐在床上:“下午祁姐姐还来过,面色红润,精气神很好,怎么会突然病的。只怕……” 苏嬷嬷问:“美人觉得这里面有问题?” 林兮月思量着道:“我也只是猜,只怕她用了手段避宠。” 苏嬷嬷吸了一口气:“为什么?” 林兮月隐隐一丝苦笑:“为什么一定要获宠,宫里那么多女人,争得死去活来。如果我不是因着家仇,定然也愿像祁姐姐一样守着自己的心过一辈子,永远不要什么圣宠。” 苏嬷嬷看她那个样子有些担心:“美人你可不敢那样想,宫里一个女人没宠爱过得很凄惨的。” 林兮月再次笑笑:“嬷嬷我不会那样的,你也歇吧,明儿去瞧瞧祁姐姐。” * 白莹起先听到皇上翻了祁才人的牌子,不知怎么过来没多远尚寝的内侍又通知她侍寝,一下她屋里侍奉的几个人乱了手脚,才开始给她烧水沐浴,沐浴完白莹又纠结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尚寝的内侍都等得有些不耐烦了。 白莹喜欢蓝色,最后穿了一袭天青色裙装,等收拾好被抬到紫宸殿已经子时。 元睿帝原本对这次翻牌子兴趣就不大,拿着书一直坐在榻上看着。白莹进去直接跪在地上行了叩拜大礼:“皇,妾参见皇上!” 元睿帝放下书,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人,沉声道:“起来吧”。 白莹缓缓起身,站在原地。 她紧张得很,生怕犯错,在那里站着等皇上吩咐。 元睿帝再次瞧了一眼低着头的人,他对白莹没什么印象,现在也看不真切:“你上前来。” 白莹听话地往前走。 元睿帝看着走过去的人,长得还算清秀,就是感觉畏畏缩缩的。这个宣嫔妃侍寝也不能一来直接上床,一般都会聊会儿。 元睿帝神色淡淡,没有说话的兴趣。 白莹站了一会儿,不见皇上吭声,抬头看了一眼,发现皇上面端肃得很,她本就怯懦,这下更是害怕了。 元睿帝眉头下压,淡淡说了一句:“就寝吧。” 白莹头一回侍寝,茫然地看着已经走到床边的皇上。 元睿帝也不管她,自己直接躺床上了。 白莹在那站了一会儿,熄了灯,就着窗外微弱的光线往龙床走,她手哆嗦着解了自己衣裳,然后穿着小衣躺在外侧。 虽然还是侍了寝,元睿帝的兴趣不高,没多少时间就匆匆结束了。朝外就喊:“让尚寝把白贵人送回去吧。” 白莹一听皇上这话,赶紧起身又穿了衣裳,她身子还疼着,也没清洗,就这样上了软轿。 前后来到紫宸殿也就不到半个时辰。 在软轿上就哭了,她可知道林美人侍寝都是在皇上那里住一夜,就连尹才人当初侍寝送回去也是两个时辰。 第二天皇上的赏倒是到了,两匹锦缎,一只钗,一只手镯,没晋位份。 白莹看着赏反而哭了,去皇后那里请安的时候,路上遇到汪贵人,被她嘲笑说平时关系跟林美人近,怎么没学到人的讨喜本事。 白莹在家里是嫡女,可家里的一切全是继母做主,继母平时偏爱亲生的二姑娘,所以在家过得甚艰难。 她的样貌在老家那个地方还是算不错的,后来父亲让她进宫选秀,她还想着自己进宫争口气。 到了京城才知,她自以为不错的相貌,到了一众秀女里,变得平平无奇。 加上世家高门的姑娘穿着言谈气度,那更是她无法比拟的。 可她又不想回家,就悄悄着学其他人装扮,那次林兮月救她时就因此事。 本来她很难中选的,是贵妃突然点了她,就留在了宫中。 原还想着等皇上宣她侍寝了,把握住机会,她知道自己成不了宠妃,但是起码有宠在宫里日子过的好一些。 之前她都悄悄寻几个侍寝的人套过话,都说皇上人看着威严,床上还算温存,可到了她这里完全就不一样了。 回去后她一夜没睡,回想自己哪里做错了,惹得皇上反感。想来想去都没觉得自己哪里错。 就像汪贵人说的,皇上是吃惯了林美人那样的细食,咽不下她这样的粗糠了。 林美人帮过她,平日待她也好,她也不想怨,可她在宫里就不给她们这些人留活路嘛。 元睿帝果真没再翻林兮月的牌子,这些天中除了白莹侍寝那次,他再没翻牌子。 等到十五,该去皇后那里的日子,着人去玉坤宫传信,说这几日政务忙,就不过去了。 皇上一向重规矩,很是十五不去玉坤宫,皇后得了信沉默了很久,立马派人到紫宸殿打探。 皇上在御书房与瑞明王对弈。 瑞明王手执黑子,狭长的凤眼余光扫到窗外:“月亮出来了,今可是十五。” 元睿帝落下一子:“安心下棋,什么时候赢了朕,什么时候回去。” 瑞明王笑道:“臣弟就算陪皇上下一夜棋都可以,可皇上不得去玉坤宫。” 元睿帝端起茶盏打开盖子,茶盏送到嘴边,闻着味道又停住。 一旁侍奉的高公公,心里一个警醒,莫非今的茶不对,不是啊,他亲自取的龙图胜雪。 那是温度不合适? 高公公还在想原因的时候,元睿帝开口:“重新给朕和瑞明王换一杯茶,朕记得林美人送过一罐梅香茶。” 高公公明白了,原因在这里,立马笑呵呵地猫腰:“奴才这就去换。” 瑞明王抬起头:“人都说这次入宫的新人有得皇上眼的,其中包括这林美人吧。” 因他跟元睿帝亲厚,所以说话也不太拘规矩。 元睿帝压着眸子盯着棋盘,又落下一子,并未否认。 瑞明王胆子更大了:“这林美人不会就是跟靖王退婚的那位吧。” 元睿帝冷然:“她是朕的美人,与旁人无关。” 瑞明王感觉到话有些不对,皇上这个反应,可见林美人不一般。 这时恰好高公公来上茶,瑞明王接过茶盏,掀开盖子,一股清雅梅香,瑞明王赞道:“这茶好。” 元睿帝又勾唇浅笑着道:“这是林美人自己熏的茶。” 第65章 何欢 瑞明王视线停留在元睿帝唇角的笑上:“这林美人倒有些巧思,定然是位蕙质兰心的女子。” 元睿帝眉头蹙了一下,笑加深,但是又带着一些无奈意味:“聪慧倒也是的,不过有时也是个不开窍的。” 瑞明王的眼眨巴了一下,怎么品着皇兄这话里有些宠溺味,这还是那位端肃的帝王吗? “皇上你不会?看来皇兄也有偏宠的人。” 元睿帝端着茶盏呷了一口,缓缓道:“偏宠倒不至于,只不过多顾念了几次,在你们这些人眼里就变了样。” 从小到大,旁人都告诉他,他是皇子,不喜怒不形于色,就连饮食习惯也不能外露,不能一味吃自己喜欢的食物,甚至都不能多吃一嘴,后来成为太子,父皇和太傅又教导,你是未来国君,情感不能外露,你能为一个女人动心,娶太子妃到侧妃都是考虑朝局的结果。 可他再是帝王,也终究是一个男人。 想到这里他捏棋子的手紧了,自个这些天都多次念到人,也不知这些天没宣她过来,会不会生气。 转念一想,下次来她敢因这个使性子,一定要斥责她不识大体,有失贤惠。 瑞明王又看了一眼窗外:“你不去皇后那吗?” 元睿帝呵呵一笑:“你不专心下棋,今夜赢不了朕,朕哪有空去。” 瑞明王拿棋子的手一顿,这不是让自己背锅嘛:“皇后如若知晓还不得怪罪我。” 皇后那边已经收到紫宸殿在下棋的消息,皇后坐在榻上沉默了很长时间,明白自己上次的紫宸殿还是鲁莽了,惹了帝王不愉。 皇上一段时间不进后宫是常有的事,除皇后以外的嫔妃都没有觉得奇怪,这些天有些嫔妃反而欢喜得紧。 皇上不来后宫自然林美人也被皇上厌弃了。 此时云才人传了太医,然后传出了好消息,云才人喜了。 云才人是去年入宫,这次皇上翻新人牌子的时候偶翻了她一次牌子就有了身孕。 消息传动玉坤宫,皇后手里的杯子直接掉到地上:“这么快就有了喜讯。” 玉容嬷嬷有些担忧地看着皇后:“奴才也没想到,这药停没多久,就有人有孕。” 皇后的手覆在自己小腹,好大一会儿,煞白的脸色才恢复一些,不管伤心,嫉妒,愤恨,她都要表现出一个皇后的贤德,后妃有孕,除了皇上她应该是最高兴的那位:“怀了也好,这宫里几年没人怀孕了,只怕再下去皇上会觉察,再说怀上生不生得下来还不一定呢,最好多几个怀孕,事更乱一些。” 玉容嬷嬷道:“老奴有个想法,这云才人家世不显,娘娘何不把她的孩子护住,万一是公主,皇上那里还可以得一个贤名,如果是皇子就抱回玉坤宫养在膝下。” 皇后摇头,玉容嬷嬷早就劝让别人替生孩子,让林三姑娘进宫也是为了这个,可皇后心不甘,还是想自己生。 皇后站起身:“翠竹你去库房寻些补品给云才人送去,另外跟云才人说,让她孕期不用过来请安,好好保重身体,缺什么差人跟本宫说一声。” * 第二天请安,除了有孕的云才人,一个不落地全到了玉坤宫,而且去得比平时早。 大家坐在那里没看出多喜庆,最先开口的是丽嫔:“还是云才人有福气,皇上半年时间也没翻过她几次牌子,竟然有了身孕。” 然后又看向几个新人鼻子里刺道:“几个新人被皇上翻了那么多次牌子竟然没一个争气的。” 林兮月低眉敛目,就像与她无关,新人里除了她跟宋妙月剩下的也都是侍寝了一次。 明花蕊睨了林兮月一眼:“有人势头那么盛,连着侍寝,也不过是过眼云烟,就像风吹过什么都没有留下。” 林兮月低头淡淡抿了一下唇,只要她们不点名,她就置身事外,为了几句话与明花蕊那样的炮仗对上划不来。 她没脑子自己不能跟着她一起吠,否则不跟她一个智商了嘛。 而且她身后现在有个好父亲,林兮月尽量避免与她斗争也是为了积蓄力量,不想在她身上浪费自己的心力。 明花蕊看到林兮月不理睬她,更是骄狂:“林美人你说是吗?” 林兮月抬眸眨着一双无辜,黑白分明的眸子:“明美人你说的什么啊?” 明花蕊扬声道:“刚刚我说有的人就是山中野菜,皇上一时贪鲜,多吃几嘴,但是野菜就是野菜,永远成不了主食,总有下桌的时候,你说是吧,林美人?” 嫔妃有人笑出了声,有人则拿帕子掩着嘴偷笑。 既然明花蕊点了名字,林兮月也得有来有往。 笑笑地看着她:“明美人这话不是该问皇上去吗?” “皇上爱不爱吃野菜,野菜吃多久,只有皇上自个知道,再说皇上的事岂是你我能说道的,这可是非议君上。” 明花蕊气得站了起来:“你……” 话还没说完皇后由翠竹扶着出来了:“让众位妹妹等了,本宫头疾犯了,昨夜没睡好,才起迟了一些。” 有几个平日跟皇后关系近的嫔妃立马出言关心:“娘娘可是仔细身子呢,春寒料峭,看着天气回温,其实这样的天气最折腾人。” “娘娘,要不要嫔妾帮按头。” 皇后捏着帕子的手摆了摆:“众妹妹不要担心本宫,隔了这么长时间咱们终于又有了喜讯,大家平日多关心一下云才人,她为皇上孕育子嗣才辛苦。” 林兮月心中暗道,她这个姐姐最为口蜜腹剑,云才人刚刚有孕,就被她置于众矢之的。 皇后看向俞贵妃:“本宫精力有限,加之犯了头疾,剩下的嫔妃里唯你为尊,你可抽出时间多看顾一些云才人呢。” 俞贵妃有些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皇后,她又不傻,会看不出皇后打的主意,都觉得大皇子是她生的,都认为她一定怕宫里再添皇子,其实错了,她只在乎皇后生不生,皇后如果生了,那就是嫡子。 其他人生再多,大皇子还是大皇子。 在皇嗣上动手,一旦被查出来,那是重罪。 她划不来去做那种傻事。 俞贵妃笑着道:“皇后娘娘这话的意思是想让臣妾协同打理六宫吗?如果是,臣妾自当为皇后分忧。” 皇后面上一顿,她怎么可能把皇后的权利分出分毫。 第66章 浮光 林兮月压着眸子心里叹道,能把皇嗣平安生下来,再养大的人,果真都不简单。 她又看向静昭仪和兰修容,俩人平时做事看似低调,话都很少,却没有哪一个是能让人小瞧的。 林兮月突然想到一句话“大智若愚。” 元睿帝初听到云才人有孕的事,也愣怔了一会儿,突然想起好像宫里很久没有这样的喜讯了,帝王个都在意子嗣。 这天处理完朝政,亲自去看望了云才人。 从云才人宫里出去,元睿帝坐上龙辇。 高公公问了一句:“皇上回紫宸殿吗?” 元睿帝愣了一下,吩咐:“海棠苑。” 他已经二十多天没进后宫了,贵妃、丽妃就连宋婕妤和明美人都往紫宸殿递了吃食,以表关心。只有那个人没有一点动静,也不知是故意装的,还是真的没记起他。 龙辇刚走到海棠苑门口就听到里面传出咯咯银铃般的女子笑声。 “云兮,云兮,你看我荡得高吗?” 元睿帝的脸色沉了下去,自己一段时间没进后宫,没见人,心里还时常惦记呢,敢情人家没有任何感觉,还蛮开心呢。 龙辇停,元睿帝制止了要通传的内侍,没有直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听。 “美人你小心些,万一摔了呢”,是苏嬷嬷的声音。 “没事,云兮你再推高一些。”林兮月的声音。 高公公侧眸打量了一下主子,面色越发沉。 心里也搞不懂,主子刚刚来的时候兴头还挺大,这突然就不高兴了,人都没见到呢,林美人也没惹他啊。 元睿帝开始迈步往里走。 几人都看着秋千上的人,没人注意到进门站在院里的人。 元睿帝站了几息,发现竟然没个人理。 朝身侧的高公公怒道:“越来越不像话,把这个秋千给朕拆了去。” 院里的几个人,回头一看是皇上,立马跪了下去,林兮月的秋千还在晃着,她就想松手下去。 “你干什么?秋千没停稳呢?”元睿帝看到人冒失的动作,急忙往前走了几步。 林兮月不敢动了。 云兮这才想起主子还在秋千上,赶紧过去扶。 林兮月被元睿帝莫名的怒气吓愣怔了,进来就要拆她的秋千,这可是他命人给自己搭建的。 林兮月从秋千上下去,站在那好一会儿,心里在想皇上为什么生气。 元睿帝见人傻愣愣地杵在那,睨了一眼,沉着脸往房里走。 苏嬷嬷上前悄悄推了一下主子的胳膊,示意她跟过去。 林兮月往前走时,到高公公跟前小声问:“皇上怎么了?” 高公公悄悄摇了摇头。 林兮月遇事爱观察,她跟进房先站在门口,继续看着元睿帝。 元睿帝进房已经在榻上落座,带着些气恼睨了门口的人一眼,视线就移开落在小几上放的一本书上,是一本游记。 苏嬷嬷端着一盏茶在门口。 林兮月接过茶,唇角蕴着笑走到元睿帝跟前,殷勤地把茶盏往前递。 元睿帝没接。 她就那样笑盈盈端着。 不急不躁,笑容不变,端了一会儿,元睿帝才睨着她沉脸接过茶。 林兮月开始试探:“皇上可是这几日朝务繁忙累着了?” 转着弯问原因,但是不能把皇上的不愉归结到自己身上。 元睿帝听她那话,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那就是个没心没肺的,什么也不懂的。 元睿帝沉声问:“这些日子你很忙?” “不忙,”林兮月被问愣了,“嫔妾能有什么忙的。” 话说完发现元睿帝的脸又沉了一些。 林兮月立马警醒,这是生自己气呢,虽不知道原因,可她知道谄媚,这个时候说好听话一定没错。 “嫔妾闲来无事也就绣绣花,想着皇上待嫔妾好,这几日绣了一只荷包准备送给皇上呢。” 元睿帝的眸子闪了一下,这小丫头一准哄他呢,能记得给他绣荷包:“你拿来朕瞧瞧。” 林兮月立马往门口走,吩咐云兮:“去把我为皇上绣的荷包拿来。” 云兮一愣,不知道主子什么时候为皇上绣荷包了,苏嬷嬷反应快,转身过去取。 前段时间林兮月绣了一只竹纹荷包,没说给谁绣的,所以云兮那个直肠子没反应过来。 荷包拿来了,林兮月拿着呈到元睿帝跟前:“竹经冬不凋,且自成美景,刚直、谦逊、不亢不卑、潇洒处世,嫔妾觉得与皇上最配。” 元睿帝伸臂把人揽到自己怀里,接过荷包,压着眸子看,针脚细腻,构图配色雅致,是用了心绣的,薄唇弯了弯。 林兮月瞧出皇上的怒气消了:“嫔妾女红一般,皇上平时用的都是绣娘精绣出来的,担心皇上看不上,不过这也是嫔妾的一点心意,嫔妾还想着再为皇上缝一双袜子呢,里面的物件,即使手艺差一些,皇上也可以将就着用。” 这几句话说得皇上像是被喂了蜜,把手里的荷包递给林兮月:“袅袅为朕戴上吧。” 林兮月接过荷包给元睿帝系在腰间。 现在她明白皇上为什么生气了,身子软软的往他怀里靠,扬起小脸,小嘴继续讨巧:“些许日子没见皇上,嫔妾这几日都吃不下饭了呢,皇上你瞧瞧嫔妾是不是都瘦了。” 元睿帝自然不信她的话,心想这小丫头又在装模作样。 视线还是落干净如玉的小脸,上面没有任何脂粉,如清水芙蓉。 眉眼皆长在他的心上,扣人心弦。 元睿帝粗粝的指腹按在柔软的唇上,眸色深深:“朕怎没瞧出瘦了,反观着面色红润得很。” 小脸又抬起一点:“皇上你仔细瞧瞧,定然是瘦了,至于面色红润是见到皇上欣喜呢。” 薄唇压了下去,堵住了那张骗人的小嘴。 光透过窗,浮光掠影。 衣裳一件件被丢弃在地上,如开在地下崴蕤。 林兮月纤细玉白的手被粗糙的大掌捉住,放在口中,细细啃|咬。 感觉指尖酥麻微卷。 帝王的有磁性的声音蛊惑着:“朕要验一下袅袅想朕这话是真是假。” 林兮月勾唇一笑,眸子里闪着细碎的光,跪他他腿上直起身子,抱着他脖颈,在他耳边哈着气:“错了,皇上,是嫔妾要惩罚你,这么些天没来理嫔妾。” 帝王喉结滚动:“袅袅想怎么惩罚?” 樱唇轻启咬~耳垂 然后放开:“嫔妾要把皇上弄哭” 帝王呼吸一沉:“你让朕哭,那朕等着袅袅是想把朕咬哭,还是准备把朕给要哭?” “这个,嘛……” 小手勾住他的白玉龙腰封。 帝王哪能受这个“气” 手一挥把榻上小几上的东西全扫到地上。 把人按在几案上,报仇,他要看看最后是谁在哭。 到后来林兮月不成声调的哀求也不起作用。 …… 床上的帐幔低垂,上面悬挂的福字玉结,不时摇晃。 重重帷幔,似有若无的低泣,断断续续。 元睿帝在海棠苑待了一下午,用晚膳时让林兮月坐着他的龙辇,一起回到紫宸殿用的晚膳,自然晚上还是林兮月侍寝。 林兮月坐着龙辇去紫宸殿的事,被人传成了皇上亲自到海棠苑去接林美人侍寝。 第67章 绯殇 白莹一大早一个人去玉坤宫请安,往常她都会刻意绕远去海棠苑等着林兮月一起过去。 昨夜的事她也听说了,皇上对待她和林美人完全是两个样子,待林美人那样才是男子对待女子的模样。 她羡慕,又控制不了内心的嫉妒,心里像是暗烧着一簇火,焦灼折磨着她的心,让她难以安枕。 到玉坤宫时候还早,白莹不敢这么早进去打扰皇后,她觉得现在的她还不如没有侍寝那会儿,谁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她都觉得像是一簇火苗在烤着她。 不大一会儿,卢贵人也来了,看到白莹快步走过去:“白妹妹,怎么你一人,林美人呢?” 白莹眸色沉着:“昨夜是林美人侍寝,想来她也累了,我没去打扰。如今她不比我们,即使不来请安又能怎样。” 卢贵人进宫已经两年有余,心里通透呢,轻声劝慰道:“白妹妹不该如此想,进这宫里每个人有自己的造化,谁得宠全看皇上,不是林美人就会是旁人,咱们心放轻松了,日子也过得好些,再者说了,我看林美人人不错,就算再得宠,从没见她张扬,更不见她仗着圣宠欺辱过谁,就凭这一点,皇上宠她总比旁人好,何况她与咱们还算亲近。” 白莹脸有些涨红:“卢姐姐我也没有旁的意思,只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就乱说几句,林美人得宠我也高兴得很。” 又有其他嫔妃过来了,卢贵人牵住白莹:“我晓得,外头吹风咱们进去吧。” 卢贵人知道自己的姿色和心机在宫里出不了头,所以她安于现状生活,进宫两年还是贵人,又或者一辈子都是贵人,她不强求那些得不到的,一个人照常过自己的小日子。 她不得罪人,脾气好,而且不站队,也算过得顺遂。 两人往里进的时候身后传出嘲刺声:“成天跟个影子似的跟在旁人后面,今怎么落单了?” “呵呵,巴结了人家这么久,怎不见人家在皇上跟前为你说说话,把圣宠一个人都霸着,也没见分你一星半点。” 后面是唐淑容和陈才人。 白莹回头看了一眼,低着头没还嘴,侧身让她们先进。 两人进去的时候还翻了她一眼。 卢贵人捏了捏她手腕安抚:“没事的,没必要理她们这些言语,你不搭理她,她没趣就不说了。” 没过多久,林兮月也来了,进去看到白莹和卢贵人弯唇朝她们笑着招呼过才去自己的座位坐下。 皇后也来了,众人刚起身请过安,布帘闪动,明花蕊进来了。 她稍有些迟,走到中间,朝上福身:“嫔妾来迟了,请皇后恕罪。” 皇后关切道:不当紧,明美人怎看着憔悴的,身子不舒服吗?“快坐下吧。” 明花蕊起身坐下:“谢皇后。” 她的座位挨着林兮月,侧眸瞧着脸上发青,眼下也是一片青。 皇后再次关心:“要不要传个太医?” 明花蕊轻声答:“谢皇后,嫔妾无事,只是昨夜没睡好。” 皇后又道:“如果身子不舒服就不用过来请安,差人说一声就行,虽然要遵守宫规,可本宫更心疼众妹妹。” 每一句话都说得亲如姐妹。 这时有宫人上来为明花蕊斟茶,明花蕊端起茶盏。 林兮月的袖子湿了,茶水刚倒的,灼热感让林兮月直接站起来,睨向明花蕊。 一瞬间的事,连林兮月自己都没留意到,水怎么就泼到她胳膊上了。 明花蕊也看着她,惊叫道:“林美人对不起,我身子不舒服手软,茶盏又有些烫,失手了。” 林兮月知道她是故意:“明美人一个练武的竟然软到一杯茶都拿不稳,这话说不过去吧?” 祁云烟已经快步走过去:“妹妹,先看看烫伤没?” 皇后对翠竹道:“带林美人去内殿,看看伤着没,顺带传个太医。” 胳膊传出的痛,让林兮月知道定是伤了,跟着青竹往内殿走,祁云烟,卢贵人和白莹也跟着进去了。 宋妙月也站起身:“皇后嫔妾也去瞧瞧林妹妹。” 皇后点头:“去吧,让太医给好生瞧瞧,别再留了疤甚的。” 明花蕊起身走到中间跪下:“嫔妾刚才没拿稳杯子,伤了林美人,请皇后责罚。” 皇后面露担忧:“你身子也不好呢,别跪着了,以后做事不可如此鲁莽,万一伤了林美人,本宫也跟着担忧。” 明花蕊听到,皇后也就说了一些场面话,并无苛责她之意,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坐在自己位置上。 皇后扫了一眼众人,沉声道:“林美人受了伤,本宫担忧,今无心陪各位妹妹叙话儿,早些散了吧。” 大家起身的时候又出了乱子,夏美人直接软软地倒在地上。 “啊!” “夏美人这是怎么啦?” 大殿一阵乱,皇后也走过去,几人把夏美人扶到椅子上。 皇后对一旁的宫人吩咐:“去内殿守着,太医来了让先给夏美人来瞧。” 众人纷纷心里赞叹皇后为人公正,在家妹也受伤的情况下,竟然先考虑昏迷的嫔妃。 内殿,祁云烟和卢贵人小心地帮林兮月脱了外裳,皮肤红肿了。 祁云烟道:“这样的伤太医进来不方便,我去门口守着,让医女带着药进来就好。” 卢贵人拉住白莹道:“祁才人你在这陪着林美人,我和白贵人去门口等太医。” 祁云烟点头:“你们俩去也好。” 二人出去后,宋妙月上前关心地问:“林美人疼得很吗?” 林兮月本身就是一个怕疼的,好歹水顺着胳膊当时就流了下去,烫得不算特别重:“宋婕妤别担心,伤得不重。” 祁云烟看着那细腻如白玉的肌肤:“可千万不敢留疤。” 太医院离玉坤宫也有些距离,宫人过去需要时间,太医往这赶同样需要时间。 太医还没到,大殿里的夏美人就转醒,小脸煞白,言道自己心脏不舒服,头昏的很。 皇后着急了,派人在院里去等太医。 太医进门还没等卢贵人和白莹上前去说烫伤的事,已经被宫人引着进了正殿去给夏美人看诊,连医女也跟着进去了。 卢贵人她们自然不能进去直接要人,只能也跟着进了正殿,等着给夏美人看过诊再带医女进内殿。 第68章 流凨 玉坤宫出的乱子已经传到了紫宸殿。 今日休沐,元睿帝在御书房跟几位大臣在闲叙。 高公公听到信儿,不敢耽误,转身推门进了御书房:“皇上出事啦”。 元睿帝两指正夹着一颗白棋,抬头斥责道:“慌慌张张作甚。” 高公公猫腰:“玉坤宫请安时出了乱子,林美人被烫伤,夏美人也昏了过去。” 元睿帝急问:“好好的怎么会烫伤?” 高公公:“奴才不知。” 元睿帝站起身:“朕过去瞧瞧。” 丢下几位大臣就往外走。 御书房的人里有靖王和英国公世子玉罄,俩人都听到是林美人,神色各有不同,但都可看出有担忧。 龙辇到玉坤宫,元睿帝先进的正殿,请安都是在玉坤宫正殿。 进去后看到众人围在一起,狭长的眸子穿过众人,发现被围着的不是那人。 大家看到皇上慌忙福身。 元睿帝淡声:“都起吧”。 视线飞快扫了一圈,没看到林兮月。 皇后满面笑容走到元睿帝跟前:“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宫里近期喜事连连,夏美人也有喜了呢。” 元睿帝看向夏美人:“刚传太医可是哪里不舒服?” 夏美人蹙眉羸弱的道:“太医已经诊过脉,嫔妾无事,只是初有孕,身子不太适应。” 太医在一旁也禀道:“夏美人无大事,只是气血有些弱,慢慢调养即可。” 元睿帝回头看向皇后:“林美人呢?” 皇后捏了一下手里的帕子:“太医快去内殿,刚刚只顾得夏美人这里了,林美人被烫着了呢。” 元睿帝道:“让医女过来就可以。” 大步朝内殿进,皇后紧跟在后面:“当时夏美人直接昏倒了,臣妾作为皇后得考虑大局,所以先让太医去诊治夏美人。” 元睿帝没说话,他已经进了内殿。 视线落在裸露的胳膊上,看到皮肤明显颜色发红。 林兮月见到他进去,立马抿着唇,可怜兮兮地喊了一句:“皇上。” 站在边上的祁云烟往后退到一旁。 元睿帝上前手抚在她没受伤的那边肩膀上,让人靠自己身上:“怎这么不小心。” 林兮月抿了抿唇,抬眸看着元睿帝,心想哪是自己不小心。 但是什么也没说,她说就是告状,这个时候会有人说的。 医女上前查看了伤,然后拿出烫伤的药膏给她轻轻涂抹上药。 元睿帝看了一眼医女手里的药膏,只是普通的烫伤药,对一旁站着的宫人吩咐:“你去殿外让高鸿把雪玉膏送到海棠苑。” 雪玉膏可是圣药,去腐生肌功效极佳,据说有让人白骨生肉的功效,这样的药只有皇上那里有。 皇后垂在一侧的手,慢慢握成拳,不过这么点伤,皇上竟然连雪玉膏舍得给用,可见心里珍视得紧,狐媚子果真有手段。 等药上完,元睿帝看向皇后问:“林美人的伤怎么回事?” 皇后轻声道:“只是意外,在大殿明美人端茶没端稳,洒在了林美人胳膊上。” “臣妾本欲斥责明美人,她也是无心,当时就跪下认错,臣妾也不好再多苛责。” 元睿帝没说话,视线移向林兮月。 宫人已经帮着她穿好衣裳。 “朕送你回海棠苑。” 轻揽着林兮月的腰就出了玉坤宫,上了龙辇。 宫人多嘴道:“林美人坐皇上的龙辇走的,上了龙辇皇上就把人抱到怀里了。” 皇后猛然瞪向她,视线冷得像刀子,宫人吓得一哆嗦,跪在地上住了嘴。 玉容嬷嬷朝宫人道:“下去吧。” 劝慰皇后道:“娘娘没必要生气,皇上也就图个新鲜,多宠着一点又能怎样,娘娘也说了咱们没必要参与,皇上越宠她,她越招人眼,会有人出来收拾她的。” 皇后唇角浮起一抹凉笑:“说来可笑,本宫身为皇后却从未与皇上共乘过一辇。” 林兮月刚刚在玉坤宫规矩的很,虽然元睿帝揽着她,都没敢多说一句话,眼神也没敢乱瞟。 等龙辇回到海棠苑立马变了样,该下辇了,赖在元睿帝怀里不出去,嘟着嘴撒娇:“嫔妾疼得很,皇上抱嫔妾下去”。 元睿帝压着眸子看着耍赖的人,觉得又气又好笑,但还是绷着脸冷声道:“先坐好,你这样朕怎么下去。” 林兮月撇了撇嘴,往一旁挪了挪。 元睿帝下辇后还是长臂一伸把人打横抱起进了海棠苑。 左右跟着的内侍和海棠苑里的宫人,都低垂着头不敢瞧。 林兮月被轻放到榻上,他就开始脱林兮月的衣裳:“朕仔细瞧瞧这伤。” 刚才在玉坤宫他也不好做过意亲昵的动作。 元睿帝看出后朝门口吩咐:“打温水来。” 青烟和云兮一个人端着温水,一个人拿着干净面巾进来。 元睿帝出声:“把你们主子伤口的药给清洗了。” 林兮月不解地问:“刚抹的药,干嘛洗掉。” 元睿帝道:“给你上雪玉膏,那个药好,而且不留疤,你不怕留疤?” 林兮月爱美:“怕。” 云兮拿了帕子沾了水给林兮月擦伤口,面帕碰到伤口林兮月痛得“嘶”了一声。 真的很疼吗?当然疼,但是她叫那声是给皇上听的,皇上已经知道受伤的始末,却未曾说过怎么处置。 元睿帝在一旁立马轻责:“轻一点。” 说罢直接走上前接过云兮手里的面帕,自己弯下身子,一手捉着林兮月纤细的胳膊,一手拿着帕子亲自为她擦。 威严的帝王动作轻柔的为林兮月处理伤口。 医女抹的药膏擦干净,苏嬷嬷已经把雪玉膏送了进来。 元睿帝接过,打开盖子,用指腹挑出一些,轻柔地抹在伤处。 他眸子专注地盯着,指腹动作轻柔克制,就像对待珍稀无比的珍宝。 林兮月也被他的温情感动,觉得他是有真心待自己的,软着身子靠向他:“皇上明美人是故意弄伤嫔妾的,皇后却还在为她开脱,你要给嫔妾做主。” 元睿帝微微一怔,掌在她的发上轻抚:“这个药抹上很快伤便好了。” 这句话让林兮月知道,,皇上为了朝局不会动明花蕊。 帝王不想追究这件事,她如果再揪着明花蕊不放,只能适得其反,加上她本身伤不重,也闹腾不出什么结果。 不如让自己的懂事,忍让换帝王的几分歉疚和怜惜。 想清楚后林兮月马上止住了这个话题,转而道:“皇上怎么会去玉坤宫的?” 元睿帝道:“朕听说袅袅受伤了,自要过去瞧。” 第69章 过耳 林兮月唇畔蕴着浅笑:“嫔妾心里知道皇上待嫔妾最好不过了。” 元睿帝见她懂事,把人抱起直接放在自己膝上,温声问:“袅袅受了伤,跟朕说想要什么,朕全应。” 这是对她受委屈的补偿,也是对她不追究明花蕊,懂事的奖赏。 林兮月要那点亏欠一直留在他心里,就不能张嘴真的去索取利处,她故意歪着头,作思考状:“上次在皇上那里吃的蜜渍豆腐很好,嫔妾还想吃。” 元睿帝见她想了这么久,竟然只是提出一盘菜的要求,心里又软了几分,更觉得她委屈了。 “袅袅喜欢吃便让御膳房做。” “袅袅爱美,朕让尚衣局给你好好做几套衣裳,朕的私库里有一套上好的南珠头面,也给袅袅。” 林兮月故作娇道:“太好了,能得这么些好东西,让我多受几次伤也值得。” 看似天真的话,却是为了后面索取更大的利益而做的铺垫。 元睿帝脸色沉了下去,指压在她的唇上:“不许胡说,下次防着一点,万不可再受伤,不受伤你想要甚,朕也给你。” 林兮月呵呵笑道:“嫔妾也是随口一说,才不想受伤呢,嫔妾最怕疼呢。” 她心里却知道这只是她初次在宫中受伤,后面还会有无数伤害。 * 林兮月烫伤虽然不是特别重,皇后为体现对家妹的关照,顺势免了林兮月几日请安,让她好好休养。 虽说伤影响不大,皇后既然准她休息,她自然顺势偷几天懒。原本她就不是那种勤快喜欢早起的人,平时就有赖床的习惯,只是身在宫里,做不得自己。 休息的那几天她都窝在海棠苑没有出去,前段时间小庄子想办法从宫外弄来很多话本子,闲来无事看话本子到深夜,晨起也都到了日出三竿。 祁云烟从玉坤宫请安后来瞧林兮月,进门便问道:“妹妹昨日讲的话本子里的红柳和书生私奔成功没?” 这几日请过安后她都会来陪林兮月说会儿话。 林兮月从书上抬起眸:“那本书弃了。” 祁云烟在榻上坐到林兮月对面:“为何?” 林兮月不忿道:“那张生太懦弱,临行又舍不得老母亲,又舍不得明年的科考。” 祁云烟叹了一口气:“真有几人能为了爱舍弃一切,爱在理性面前是苍白的,多数人会因权衡利弊而放弃爱。” 林兮月放下书:“祁姐姐,我佩服你,你就是一个勇敢为爱之人。” 祁云烟苦笑,摇头:“妹妹谬赞了,如果我真如你说的勇敢,便应该同话本子里的红柳和书生去私奔,而不是因家里的逼迫而入宫。” “我还是权衡了利弊,怕连累母亲,而参加了选秀。” 祁云烟突然问:“妹妹与世子为何?” 林兮月心揪痛了一下,是自己想报母仇,如果自己没有入宫前他提出,也许自己会犹豫,不会那么决绝地进宫。 那时他有订婚的表妹。 也从不曾透露一丝半点对她的喜欢。 林兮月压着眸子什么也没有说,人生从来只有前路,没有后悔药。 祁云烟看她忧伤,笑着道:“妹妹咱们不看话本子了,那些痴男怨女跟咱们这些在宫里生活的没有甚关系。不如咱们俩对弈如何?” 林兮月把书拿起放到一旁:“今日我要同祁姐姐在棋局一决高下。” 青烟过来帮她们拿过去棋,摆好。 林兮月抿唇道:“今日咱们好好下几盘,轻松一下,明日我也该恢复请安了。” 祁云烟落下一子:“妹妹不休养了?” 林兮月道:“已经五日,这点小伤再不去请安,只怕说不过去。” 祁云烟随口道:“你烫伤休息了五日,白贵人也派人跟皇后说病了,也五日没去。” 林兮月蹙眉,有些担忧:“白贵人病了?什么病?” 祁云烟不怎么喜欢白莹,对她的事自然不关心:“不知,只是听人说病了。” 林兮月低声:“明日咱们请过安,一起去瞧瞧她吧。” 祁云烟淡淡道:“妹妹想去我便陪着,从我心里没想着刻意去探望她,妹妹也别觉得人弱小,便生出一份怜惜之意,老话说‘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话必然也有道理。” 林兮月笑笑:“瞧姐姐说的事大的,她现在这个情况确实也可怜见的,我也没想着帮她到哪里,去探望一下,也算给她些宽慰。” 祁云烟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棋子:“探望一下也应该,我只是觉得她心眼太小,这样的人容易做偏执之事。” 林兮月也看出来,白莹的格局小,这样的人难成气候,她也没想着跟她多亲厚,可心里又觉得她是一个可怜人。 林兮月觉得自己也是可怜人,便有些见不得旁人也可怜,能帮的时候多少帮一些。 * 林兮月请安之时到了玉坤宫,卢贵人看到她上前关切道:“林美人你身子可好?” 林兮月含笑道:“好了,卢贵人这几日还好吧。” 卢贵人叹息道:“我无事,只是白贵人不太好”。 林兮月心微动:“白贵人病得很重吗?” 卢贵人视线扫过四下的人:“妹妹去瞧过便知道了。” 林兮月点头:“待会儿我去瞧她。” 卢贵人道:“我陪美人一块去。” 此时宫人报皇后来了,卢贵人回了自己座位。 众人按例请过安,皇后看向林兮月:“林美人伤怎样了?” 林兮月起身恭敬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嫔妾身上的伤已无大碍。” 皇后唇角微微含笑:“你好了,本宫也安心。希望你心中不要因这个意外与明美人生嫌隙,咱们众姐妹契若金兰后宫才能和睦,后宫和睦了皇上才能安心朝务。” 听出这话里的敲打意味,林兮月低眉,一副乖顺模样:“皇后姐姐教训得是。” 故意强调姐姐二字。 皇后面上滞了一息,端着几分威严又看向明花蕊:“明美人可听见?” 明花蕊起身也做恭敬状:“嫔妾谨记于心。” 林兮月清楚的知道自己进宫的终极目标是谁。 她目标本就不是宫里的任何一位嫔妃,所以无意与谁争斗,为了大计才愿意忍明花蕊一二。 她以后只要不得寸进尺,那么之前的一切都可以如风过耳。 第70章 托月 林兮月与祁云烟、卢贵人三人离开玉坤宫前往百花宫看望白莹。 人还没进院便听到里面传出谩骂:“呸,见天半死不活的,晦气,赶紧死了得了,早死早清净。” 三人想着这是谁在叫骂,沉着脸便进去了。 一个十五六的小个子宫人对着白莹的房门在吐口水。 祁云烟先声斥责道:“大胆!你个奴敢叫骂主子,谁教你的规矩?” 小宫女并不认识林兮月三人,但是能看出是来探望白贵人的小主。 她心想能跟白贵人结交的能有什么厉害主子,满不在乎的哼了一声,往一旁耳房走了。 白莹身边侍奉的香草出来迎,眼睛红着施礼:“三位主子,我们贵人请你们进去。” 几人往房里一进,房里一股说不出的味道,有熏过香,两种味道混淆后更有些怪异。 祁云烟拿起帕子摁在鼻下:“刚刚在院里叫骂的谁的人?” 白莹声音软乏无力的道:“唐淑容的人,算了姐姐,忍一下少些是非。” 唐淑容住的是百花宫主殿,她的位份在几人以上。 林兮月上前在白莹身边坐下,人还真病得不行啦,脸上惨淡没有血色,说话都在喘:“你怎病的这么重,太医怎么说?” 一旁的香草哭着突然给林兮月跪下了:“林美人求你救我家贵人。” “哎,这是怎么啦?”林兮月急欲起身搀她,“有话你好好说,跪着干嘛。” 卢贵人搀扶香草,香草不起,哭诉道:“我家主子病的第一天倒是来过一个太医,可药吃了没作用,人还越发不行了,奴婢去过太医院,太医院推三阻四再没派太医,昨奴婢着急的没办法,到玉坤宫想去求皇后,碰到皇后身边的翠竹说是皇后犯了头疾,把奴婢打发了回来。” “香草你胡说什么,”白莹想厉声斥责,却无力气,反而害得自己咳嗽连连。 林兮月在她胸口轻柔地帮她顺气:“你别急,她也是心里担忧你。” 白莹握住林兮月的手:“我是不希望你因此事为难。” 林兮月拍了拍她,温声宽慰:“这有什么为难的。” 然后看向香草:“你出去跟我身边的青烟说,让她去一趟太医院,就说我在百花宫,让他们派个太医过来。” 香草擦了眼泪,起身出去了。 她们几人都位份不高,祁云烟和卢贵人还都无宠,所以这事林兮月不得不管,唯她有圣宠,太医院也不敢拂了面子。 太医很快来了,诊了脉,开了药走了。 白莹并不是大病,主要是心郁,心里头转不过弯,硬生生把自己给逼病的。 看着她饮了药,林兮月站起身叮嘱她身边的几个宫人:“你们小主心思细腻,你们几个平时要多宽慰呢。” 几个宫人点头应着。 叮嘱白莹好好休息后三人出了房准备回,一盆水从对面泼了过去,吓得几人惊叫。 抬眸看去,是那个唐淑容的小宫女,手里拎着盆,还在瞪她们。 原来是刚来时祁云烟斥责过她,她当时没还嘴,回房后想着自己竟然被几个没用的主子吓到了,越觉得自己胆小了,所以又故意出来报复。 水虽然没泼到几人身上,这明显是在示威。 一个宫人都敢欺到她们头上,林兮月生了气,给了云兮一个眼色。 云兮大步上前,朝她脸上重重就是一巴掌。 声音响亮得很。 小宫女当时就哀叫出声。 林兮月她们三人看向主殿的门,院里闹出这么大动静,也不见唐淑容露面。 这小宫女有这样的行径背后定然少不得主子的撑腰。 林兮月道:“去殿内请唐淑容出来。” 云兮踏着台阶,站在主殿的门口:“唐淑容,我家美人请您出来。” 房里没有动静。 林兮月看向那个小宫人,厉声道:“你给我跪下”。 小宫女歪头挑衅着不肯跪。 祁云烟和卢贵人直接走上前两人压着两边肩膀,迫使她跪下了。 祁云烟问:“你家主子呢。” 小宫女道:“你们没有权利惩治我。” 林兮月冷笑一声:“我今天就要你看看我们有没有权利。” “云兮,你在这里看着她跪着,一直跪到她们主子来,把今天的事给她主子讲了,她主子如果说我罚错了,尽管来海棠苑寻。” 回去的路上祁云烟有些为林兮月担忧,自打入宫她一贯在外柔顺温和,连她自己遇到事都是忍着,今却逼着为白莹发作了。 这事只怕不多时便会传遍后宫。 “妹妹,哎,今日这事也是赶上了,你不得不管,只是这下怕会为你招来她们的注视。” 林兮月笑道:“祁姐姐不必担心,我在宫中早晚会走到这一天。” 她的柔弱柔顺不可能一直装下去,她们早晚会逼得她动手。 云兮在那里看着小宫女跪到下午唐淑容才回去,她去旁的嫔妃宫里斗花草玩呢。 小宫女敢有那样的行径,自然离不了她这主子的撺掇。 听了云兮说了事发经过,她没去海棠苑寻林兮月,却当即给了云兮一巴掌。 林兮月没料到唐淑容这么没脑子,这事本应顺坡下,责骂几声小宫女罢了。 在自己明显理亏的情况下,还想着把事闹大。 紫宸殿御书房内。 元睿帝正在看折子,高公公在一旁小声问:“皇上该预备晚膳的时候了,御膳房问今日准备什么菜?” 元睿帝停了笔,抬起头:“瑞明王不是献上来一些肥蟹还有海鱼嘛,林美人爱吃,让给做成糖蟹,再给做个山海羹。” “去传林美人过来用晚膳。” 高公公笑着应。 心道,如今才刚进入二月,海里的鲜货可是难的,这林美人真是皇上放在心上的人,皇上是但凡有好东西第一时间先想着她。 云兮回到海棠苑,林兮月正在琢磨,这个事她是要去寻皇后说道,还是寻皇上的时候,接到紫宸殿内侍的信,让青烟把皇上新赏的黄白游色宫裙拿出来换上,苏嬷嬷帮她梳好妆,她自己又在眉心点了一凤尾花花钿。 她知道自己的容貌,所以擅长使用自己容貌的优势。 女子要有才,不能空有其表。 同样的话你有才,也要装扮好自己,你不要指望男子忽略外貌,而直接爱上女子的内在。 他们往往是因你的外貌,才愿意慢慢去发现你的内在。 第71章 蘧然 林兮月乘软轿到了紫宸殿。 高公公站在汉白玉石台阶上,看林美人如月宫仙子聘聘袅袅而来,心里暗赞这才是真正担得起美人二字的人。 林兮月问:“皇上忙吗?” 高公公笑眯着眼:“这些日子山西出了点事,皇上心烦呢,由林美人陪着皇上,皇上心里定然宽解。” “有劳公公进去禀报”,林兮月道,这是御书房,嫔妃自然不能随意出入。 高公公把门一推:“林美人来不用通传,快进去吧,皇上在里面等呢。” 元睿帝已经听到门口动静,抬眸看着逆光站在门口的人,外头霞的光在她身上映出了光晕。 “袅袅过来。” 林兮月绕过宽大的御案,走到元睿帝身边,一到他跟前人跟没了骨头一般,往他身上靠:“皇上嫔妾好难过。” 元睿帝抬眼:“为什么难过?” 林兮月眼睫垂下,脸上一片淡淡的忧伤:“每每嫔妾受了委屈,皇上总是让嫔妾忍,嫔妾也不想皇上为难,每次都听皇上的。可人都是见人下菜碟,现今就连一个小小宫人都欺辱到嫔妾头上。” 说到这里气性起了,用力揪了一下皇上胸前的龙绣:“以前跟皇上的宠妃有纷争,让嫔妾忍也罢了,如今是宫人,皇上难道还要嫔妾忍?” 元睿帝看到她骄蛮头就沉,只抓住两个重点,一宠妃,二宫人欺负她。 “胡说甚,朕哪有什么宠妃,哪个宫人敢欺负你?” 林兮月就把今日在百花宫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元睿帝听完朝门口喊:“高鸿” 高公公立马猫腰进去听命。 元睿帝没有思考直接沉声:“唐淑容的宫人竟敢对主子大不敬,杖责三十,发配为司圊。唐淑容性子刁钻,生性刻薄,降为贵人,搬入蕙兰轩居住。” 高公公心头一颤,唐贵人是被一撸到底,淑容是三品,现在直接成了六品的贵人,再加上皇上斥责的那些话,她就等于进了冷宫。 林兮月怔在一旁,也没想到皇上会罚得这么狠,心里还有些不忍。 元睿帝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心又不忍了?这事与你无关,是她太过愚笨,朕惩治的狠一些也是替你立威,免得谁都想欺辱朕的袅袅。” 皇上这次惩治的这样重是由她前面在明花蕊跟前受委屈的铺垫。为了朝局没责罚明花蕊,别说林兮月心里不愉。 皇上心里也憋着气呢,唐淑容撞到这个时候,严惩就是敲打其他人看的,也让人知道林兮月他护着呢。 林兮月捉住皇上的手:“嫔妾知道皇上是为了嫔妾。” 元睿帝的眉眼舒展,手轻揽上纤软的腰肢:“以后有事说事,不许跟朕胡搅蛮缠,还指责朕什么宠妃,朕最宠谁,袅袅不知道吗?” 林兮月这个时候乖巧地点头:“皇上今有螃蟹吃吗?” 元睿帝还有几本折子没看完,沉声:“嗯,你先坐一旁等着。” 林兮月才不管,双臂缠上她的脖颈:“皇上……” 元睿帝无奈地拧着眉,搁了笔,伸臂把人捞到自己膝上:“缠着朕是又想说什么?” 林兮月眸子盯着,柔得像水:“嫔妾瞧着皇上看来这么久的折子,想让皇上歇息。” 元睿帝薄唇蕴着笑,搂住她的腰,让人靠在自己怀里:“朕的袅袅最慰朕的心。”他拥的更紧了一些,“是不是觉得委屈了,想趁机跟朕要点赏,袅袅想要什么?” 他特意为她低垂着头,薄唇贴在她的脸颊:“别拘着,你想要点什么跟朕直接说。” 林兮月因他的话蹙眉,不敢信地小声问:“真的可以吗?这不好吧。” 元睿帝被她逗得唏嘘,心道这丫头又开始装模作样:“袅袅还知道个不好意思啊。” 林兮月纤细的玉手揪着他胸前的龙纹金绣:“嫔妾确实有想要的,说出来怕皇上骂。” 元睿帝把胸前的手捉在自己手心里:“说吧,朕都说了不怪你。” 林兮月直道:“嫔妾想要皇上升位份。” 她之前受得委屈就是为了这一刻。 “升位份,”元睿帝抬着眉头思量,这是唯一得自己心的女子,自己与她在一起体会到了普通的男女之情,也浅尝了什么一日不见就思念的滋味。 就凭这一点,让她做个美人确实委屈了,按自己心里的地位,妃位也可。 可是这位份晋升不是那么简单的,总要有个由头。 宫里的嫔妃晋升都是有规律的,第一次侍寝是个机会,再往后一般都要孕育子嗣才可。 他的视线落在怀里女子平坦的小腹。 林兮月年纪还小,元睿帝倒没有着急她有子嗣。 他盯着问道:“你怎想起要升位份?” 林兮月有些委屈地嘟着粉软的唇:“嫔妾身子弱,不喜走路,美人没有软轿,另外位份太低,每日请安见了谁都得行礼,还受气,还有,还有你也知道那个明花蕊不喜嫔妾,她是美人我是美人,每天请安还要坐一起,我怕她哪天又泼我水。” 元睿帝的眉毛压了下去,这样听确实她很委屈,没道理的事都能让她说出这么多歪理:“这事……你容朕想想。” 他要想个机会或者理由才可,总要堵住悠悠众口。 “皇上……”林兮月双臂又缠上了元睿帝的脖颈准备撒娇耍赖。 “好啦,这个暂时办不成,现在夏美人和云才人有孕朕都没有晋封她们,这个时候把你推出去,你敢吗?”元睿帝绷着脸轻声训。 林兮月不说话了,确实这个时候不合适,委屈地瘪了瘪嘴:“皇上传膳吧,嫔妾饿。” 元睿帝怕人不高兴,搂住在额上吻了一下:“你提的事朕记着,有机会朕立马给办。” “朕也不让袅袅失望,朕的私库里有一只母后留下的玉镯,那玉镯还是皇祖母给她的,今朕送给袅袅。” 林兮月依偎在皇上身上,闻着他身上的淡淡龙涎香,这一刻心里感觉很安心。 对得安心,她双亲早亡,生活里多要看人脸色,所以缺乏安全感,此刻皇上给足了心里的安定。 “这么贵重的物件给嫔妾合适吗?” 元睿帝下巴抵在她的头上:“除了给袅袅朕还能给谁。” 那只镯子在库里放了这么些年他从来没有想过给谁。 从这一刻林兮月才真正在心里感受到皇上待他的情义,有了相知相守的感觉。 云鬓花颜金步摇,芙蓉帐暖度春宵。 林兮月第一次身心投入,前所未有的一种欢愉把她颤栗地送到了云端。 * 近日天气开始转暖,尚衣局又开始为大家统计春日的单衣,自从上次弄错海棠苑的衣裳,被皇上敲打过,但凡做衣裳,尚衣局都是派资深的绣娘亲自带着面料到海棠苑里让林兮月选面料款式。 从他们那里出去的除去份例衣裳首饰之外,单单皇上给林美人赏的都不少。 知道皇上重视林美人,她穿的好了,皇上对尚衣局也会满意。 这次尚衣局来人时,林兮月不在,她们就留下了布样子让林兮月选。 苏嬷嬷瞧着榻上放的各色料子样,道:“美人得宠就是不一样,里面很多料子可是珍贵着呢,嫔位的都不一定给用,一股脑全给这拿来了。” 云兮拿起一件银红素锦和蝉羽纱:“这个可以做一件半袖罗裙。” “林美人可在?” 房里的几人从窗户看去,院里站着一个抱着一匹布的内侍。 苏嬷嬷出去接待。 不一会儿苏嬷嬷抱着料子进来了:“皇上听说尚衣局要做新衣裳,着人送来一匹缂丝,让配衣裳用。这个可以用在腰封、抹胸位置。” 林兮月道:“嬷嬷这些料子我一个美人身份用上好吗?穿在身上旁人一眼就能看出越制。” 苏嬷嬷却笑道:“越制又怎样,这是皇上给的,美人现在不比你刚进宫那会儿,根基不稳咱们低调一些,瞧着皇上对美人的这份心,只怕更大的圣恩还在后面呢,现在已经无法低调了,明眼人都瞧着呢。” 现在别说林兮月,就连她身边的青烟、云兮、抚柳几个穿的用的都比那些无宠的小主好。 林兮月叹还真是如此,这就是她们说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72章 春忧 隔天是十五,元睿帝如常到了玉坤宫,帝后二人一左一右坐在榻上对弈。 皇后捏着一颗白子眸子看向皇上:“臣妾听人说昨日皇上让人给海棠苑送了缂丝。” 元睿帝掀眼看过去,淡声:“袅袅爱美,朕也就送过去逗她欢心。” “皇后专门说此事,莫不是觉得朕偏待呢,朕回头让人给玉坤宫也送来一匹。” 皇后笑得很是贤惠:“臣妾又不是那些小姑娘,喜欢穿得花花绿绿,臣妾怎会小眼。” “本宫是为了宫规制度,林美人她的位份只是美人,皇上平日赏的衣裳多都超过她的身份,这就不说了,现在又给她用缂丝,这可是僭越。” 她看到皇上的面沉了,柔声解释道:“臣妾是担心皇上如此宠她,旁的姐妹诟病。” 元睿帝坐直身子冷声:“朕不过是赏了林美人一些东西,哪轮得到她们说三道四,她们谁想说,自己寻朕来。” 皇后心里不舒坦,好一会儿没说话。 压了一会儿情绪,端着笑道:“君子以俭德辟难,不可荣以为禄。作为嫔妃更当如此。” 元睿帝端起茶盏,呷了一口,缓声道:“她就一个小姑娘家,穿几件衣裳戴几件首饰而已,何必拿什么君子之德要求她。再者说了,现在国库充盈,还管不起你们穿几件子衣裳。” 狭长的眸子扫了一眼手里的茶盏:“就像皇后这里喝茶是密云龙,每饼二两金,自然要比寻常百姓家里的茶味道好,贵也是值得。” 皇后脸上的笑有些端不住,她可是大元国的皇后,吃用能跟那个小狐媚子一样嘛。 就是在宫外她也是妻,而那小狐媚子充其量算个妾或者暖床的。 皇后思量了一会儿又道:“臣妾可能话说得不太中听,臣妾是希望皇上待众位妹妹公平。比方翻牌子这事,老祖宗都说了圣人要雨露均沾,这才是后宫福泽。” 这话闷在皇后心里很久了,她都知道,皇上为了见林兮月,有几次白天都悄悄抬进了御书房。 元睿帝薄唇上翘,露出温笑,声音也柔和了下来:“朕知皇后劝谏的皆是大义,朕确实因忙碌忽视了一些后宫的人,突然想起很久没去瞧过静昭仪,现在过去瞧下,皇后好生歇息。” 元睿帝临走还亲昵地拍了拍皇后的胳膊。 皇后跟到门口,呆呆望着皇上远去的背影,心一点点往下坠。 玉容嬷嬷上前扶住主子:“娘娘往常不是鲁莽之人,明明看出皇上不愉为何还要多说那些?” 皇上走了,皇后才晓得后悔。 皇上十五宿在了静昭仪宫中。 第二天嫔妃请安的时候,皇后精神恹恹的,眉头蹙着扫了一眼林兮月。 林兮月在宫中经营这些时候,也多少有些人脉,昨日玉坤宫发生的事,听到了一些消息,怕皇后借题发挥,特意穿得低调。 皇后瞧着她一身普通粉白色锦缎的六福罗裙穿在身上照样如枝头娇嫩的夭桃。 头上的血管猛跳,玉手掐上鬓角,沉着声音:“这几日头正好,风也不大,天气也暖,柳芽绿意婆娑,冬日里众妹妹们都拘在宫里不得出门,现在春光乍现,咱们一起到翠烟湖去逛逛吧。” 李方仪笑言:“嫔妾来时正巧经过翠烟湖,站在岸边眺望发现湖中心隐隐有粉意,约莫着岛上桃花有开的。” 丽妃道:“臣妾宫里的一株桃便有花苞开了呢。” 皇后脸上有了松散的笑意:“咱们一起去瞧春意走。” 兰修容招呼着内侍跑着提前到湖那里准备小船,待会儿大家要乘船到湖中的小岛去瞧桃花。 一众穿着各种颜色衣裳的嫔妃说笑着往翠烟湖走的时候,瞧着可不就如春天花开,姹紫嫣红。 林兮月和祁云烟、白莹、卢贵人四个人最喜在一起,四人走在最后头。 白莹身子好后这还是第一次出来,心情不错,柔声慢语的讲她和弟弟当年搬着梯子去偷邻里桃子的事。 翠烟湖之所以得此名因堤岸两旁种满垂柳,柳树垂下柔嫩如丝的枝条,在春风吹动下,远远望去像一团团随风飞舞的烟。一阵风吹过万万条泛绿的柳枝,密密的,细细的,远看就像是一片缥缥缈渺的绿烟微微游动的翠云。 内侍共准备了三艘小船,皇后贵妃还有兰修容上了第一艘。 上船顺遂既看着随意,又有按位份。 林兮月四人站在岸边,也不着急,祁云烟去折柳枝:“林妹妹,这柳枝是世上最善舞的,你瞧风里摇得漂亮。” 林兮月笑道:“所以人说,柳腰春风过,百鸟随香走。” 其余的嫔妃都上船到了湖心岛。 一位小内侍朝她们喊:“四位小主也上船吧。” 林兮月几人相互搀扶着上了船,宫里的湖没有多大,很快到了湖中心,大家起身准备下船。 站在林兮月一侧的白莹一手扶着林兮月胳膊肘,另外拿帕子的手指向湖中:“快瞧,鱼,好大一条……” “啊!”接着白莹惊叫一声。 大家回头看向她的时候,看到她伸着双手,林兮月已经掉进水中。 “啊-,有人落水。” “林美人落水啦!” 大家开始慌乱。 只见林兮月软软的往水里没。 她小时有落水经历,怕水,二月的湖水不过是刚刚解冻,冰得刺骨的水,加之心里的恐惧,脑子里空洞地失去了正常的反应和机敏。 皇后慌了,朝内侍喊:“赶紧寻会水的去救。” 昨日她刚在皇上跟前挤兑过林美人,今日又是她提出往这里玩,如果林美人这会儿出了事,皇上得把错全看在她身上,她平日里积累的宽厚贤德全完啦。 “快,快救人。”皇后着急地再一次催。 两个小内侍相互看着,他俩也不会水,迟疑着不敢跳。 祁云烟看了一圈,发现除了皇后是真有点急,其他人,多是看热闹,一咬牙“噗通”她跳了下去。 祁云烟家在江南,她小时多少学过水。 嫔妃也不敢这样看着人真在眼前出事,大家看到又有人跳进去,赶紧嚷起来,内侍滑了船回去求救。 第73章 蔓延 从对面的岸边又有几个会水的跳了进去。 祁云烟跳下去后就抱住了林兮月,她是小时学的水,多年的闺中生活,力气不大,拖不动人。 只能在原处撑着没让人往下再沉,待到岸边跳进去的两个宫女游过去,三人才一起把林兮月弄上了岛。 皇后的脸吓的也白了,出声命令:“赶紧把人弄上船,送回去传太医。” 林兮月和祁云烟被扶上船后,兰修容悄悄往前走了一步,扯了一下皇后的衣袖,眼神看向还在船上傻呆着的白莹。 皇后立马厉色吩咐:“把白贵人给本宫抓起来。” 只要抓住白莹,今日之事就与旁人无关。 嫔妃落水这样的大事,早有人报给了元睿帝,他原本下朝正在回紫宸殿的路上。 听到人禀林美人落水,帝王的脸上当时便寒了。 立马命令龙辇快些往过赶。 等林兮月被小船载着回到岸边,元睿帝的龙辇刚好也到,人下了龙辇就快步往岸边走。 林兮月本就是一个胆小惜命的,落水那会儿,对死亡的恐惧笼罩着,以为自己要那样死去了,后来被救上船,慢慢缓过了神,心里还是很怕。 想到自己如果就那样的去了,白白入宫一场,母仇未报,另还有些她牵挂的人。 想的越多,心中的恐惧越深。 连带被湖水冰的,身子一直在抖。 小船还没停稳,元睿帝直接便冲到了前面,急切地唤:“袅袅。” 没顾及自己身上的朝服,这一只脚踏进水里,去扶船上的人,把人扶起抱在怀里,转身上岸:“快传宋柏寒到紫宸殿。” 林兮月被抱在怀里,这时所有的恐惧委屈才有了宣泄:“皇上我怕。” 元睿帝知这个胆小,自然是害怕,把人又搂紧了一些,低声安慰:“现在无事了,朕宣了太医,马上就到紫宸殿。” 冻的苍白的唇,微微颤着:“皇上嫔妾刚刚差点死了。” 元睿帝视线下垂,凝视怀里脆弱轻颤的人:“不许胡说,朕的袅袅定然无事,定然长命百岁。” 周身散发着帝王压抑的怒气,微敛的目压着凌厉寒凉,深不见底。 高公公这样常在身边的人,早就感受到帝王看似平静下的龙威。现在要不是当紧林美人身子,只怕帝王的火早就烧起来。 太医宋柏寒已经一路跑到紫宸殿门口候着。 元睿帝抱着林兮月下了龙辇款步往紫宸殿进,路过宋太医,低吼:“愣着干嘛,跟上来。” 高公公小跑着在左前方,引路开门。 林兮月被安置到龙床上,宋太医上前诊脉,确定无大事,下去开方。 林兮月刚掉进水里呛了几口水,后来祁云烟抱着她没淹到,主要是冻的加吓的。 元睿帝回到床边,看到人衣裳还湿着,何止林兮月,元睿帝自个是抱着人回来的,龙袍也是湿的,顾不上自个,俯下身,去解林兮月的衣裳带子,替她脱衣裳。 “皇上我想洗下。” 元睿帝沉声问:“人受得住吗?” 林兮月咬着下唇,点了一下头,身上又冷又脏,紫宸殿这里有温泉汤子,泡下更好。 元睿帝重新把人裹上,抱着往浴池走。 宫人有条不紊的开始把龙床上的被褥换成了新的。 等元睿帝那面给自己和林兮月清洗,换过衣裳抱着出来放到龙床上,药已经煎好。 海棠苑那面的苏嬷嬷和青烟早赶了过来,青烟端着药上前准备喂药。 高公公在一旁瞅着机会禀:“皇上,皇后和嫔妃们担心林美人都想进来探望。” 元睿帝冷着眸子睨了过去:“让都进殿内等着,一个都不许回。” 院里的皇后往寝殿张望,丽妃在后面小声嘟囔:“看太医怎不回海棠苑,莫不是准备在皇上的紫宸殿养着?” 俞贵妃冷声:“紫宸殿是嫔妃待的地儿嘛,瞧过太医就能回她的海棠苑。” 门开了一个缝,高公公从里面探出来,朝皇后弯了弯腰:“皇上请各位娘娘到殿内等着。” 这殿内可不是林兮月现在躺的地儿,林兮月在的是寝殿,殿内只的是正殿堂屋,隔着寝殿有三间房呢。 皇后往门里瞧了一眼:“本宫和众妹妹想进去瞧瞧林美人。” 高公公道:“没有旨意。众位娘娘还是到殿内等吧。” 皇后愣了一瞬,才淡淡转身:“走吧,咱们去内殿吧。” 俞贵妃拿帕子捂着鼻子:“你们等吧,本宫乏了,要回去歇息。” 走在前面的高公公转过身子,笑道:“贵妃留步,皇上旨意,众位娘娘都得留下。” “什么意思,她落水干我们什么事。”俞贵妃声音扬起。 丽妃悄悄拉了一下她的胳膊。 俞贵妃哼了一声不再言语。 众人进了内殿坐下,高公公命紫宸殿的宫人给上茶。 皇后整理了一下裙摆,问:“公公,林美人身子怎样?” 高公公轻声道:“这个时节湖水冰,林美人连惊带吓估摸着得调养些时候才可。” 元睿帝这边看着林兮月用过药:“你先歇着,朕出去见她们。” 林兮月知晓皇上是要出去调查落水之事,拉住他的衣袖:“皇上嫔妾与你一起去。” 元睿帝低声:“你好生歇着,这事交给朕。” 元睿帝到了正殿,没理起身请安的嫔妃,沉着脸坐下,看着在下面屈着膝的人,停了一响才淡声叫起。 看着众嫔妃落座后,含着威严的狭长眸子看向兰修容:“今日之事兰修容先为朕讲讲缘由。” 兰修容身子一顿,不明白皇上怎么会先问自己话,心里转了个圈:“这事发生的很意外,臣妾离林美人远知道的并不多,皇上可曾问过林美人,她人不是清醒了吗?” 元睿帝的手肘轻搭在桌案上:“林美人受了惊吓,脑子还不太清晰,这事晚些时候再问她。” “你只管说你知道的。” 兰修容想了一瞬,柔道:“我们去湖心亭瞧桃花,船是分批运送的我们,我跟皇后和贵妃在第一艘船上,林美人跟祁才人、卢贵人、白贵人四人在最后面的船上。” “当时臣妾根本没注意,就听有人喊人掉水里了。” 元睿帝问:“何人提议去的湖心,好好的怎么会去那里?” 兰修容捏着帕子看了皇后一眼。 皇后侧眸看向皇上:“是臣妾,臣妾想着今天日头暖,想着带众妹妹外面踏春来着,谁承想出了这事。” 第74章 白绫 元睿帝眸子压了一下:“皇后也讲一下今日发生之事。” 皇后早梳理过事情,不慌不忙地讲道:“前面跟兰修容讲的一样,臣妾与众妹妹分批坐船前往湖中心的小岛,之所以去那里是有人说岛上桃花开了。” “臣妾和贵妃,兰修容是坐的第一艘船,林美人等四人最后一艘,林美人是还没下船时候跌进水里的。事发突然,当时就有人看到林美人落水跟她同船的白贵人有关,刚才皇上在寝殿陪林美人时候臣妾已经问过,有人看到是白贵人推林美人下水。” 元睿帝的狭长的眸子微眯,这可是一个危险信号:“谁瞧到的?” 李方仪和汪贵人欠了一下身子。 李方仪:“嫔妾瞧到白贵人猛地往前一扑,林美人便掉水里了。” 汪贵人:“嫔妾瞧到林美人掉水里后,白贵人手还举着,就是推林美人动作。” 俞贵人挑眉看向后面,低垂着头的卢贵人:“卢贵人当时也在船上,你怎么不说话。” 卢贵人惊着抬起头,咬了一下唇:“嫔妾,当时也看到了,先是听到白贵人惊叫一声,然后就看到她往林美人身上扑,然后林美人落水,祁才人马上跳进去救人了。” 皇上转头看向皇后:“白贵人呢?” 皇后忙道:“臣妾当时已经让人把白贵人扣了。” 然后吩咐一旁的内侍:“赶紧把人带来。” 两位内侍押着白莹进入殿内。 白莹早就吓傻了,身子抖得像筛糠。 元睿帝声音沉着:“是你推的林美人?” 白莹身子抖得更厉害:“皇上,皇上,嫔妾……” 元睿帝道:“为何要伤害林美人?” 他的声音并不大,声音缓慢,但是每个字都透着阴寒之气。 白莹匍匐在地:“嫔妾不是故意的,请皇上恕罪……呜呜……” 元睿帝又问:“何人指使你?” 白莹:“没人指使嫔妾,嫔妾不是故意的。” 只是一个劲哭。 元睿帝放在桌案上的手抬起,冷声:“赐白绫。” 房里人皆吸一口冷气。 这样便处死了一个嫔妃,历朝后宫嫔妃争斗不断,阴私手段也多有,处理嫔妃甚少用极刑,一般降位份关冷宫。 白莹反应过来,凄厉地哭出声:“嫔妾冤枉,嫔妾不是故意的……” 林兮月知道皇上在这边问询她落水的事,不放心,早派了苏嬷嬷在外面留意。 苏嬷嬷听到要处置白莹,赶紧进去回禀。 林兮月自然知道是白莹推的她,她与白莹没有过节,总觉得这事有隐情:“悄悄去寻高公公让他跟皇上说,白莹我要亲自问过话在定夺处置。” 皇后觉得处置得有些重,正在殿内劝:“暂且不论白贵人是否故意,现在林美人无事,白贵人这里也可从轻一些。” 元睿帝面上丝毫不见松动,今日这事把他都吓到了,当人说林美人落水那一刻,他的心便揪着,心里竟然出现的慌乱,他一个帝王竟然也有一些害怕。 这样的情绪连他自己都没想到,那个女子竟然不知不觉侵占了他的心。 帝王是不允许自己身边出现危险的,所以他一定要处置了白莹。 “皇后心慈,只是这样的人留在后宫是祸害。” 苏嬷嬷从一侧悄悄走到高公公身边耳语了几句,高公公立马走到元睿帝跟前悄声。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压了一下,然后吩咐:“先带下去关着,五日后白绫处置”。 不管白莹怎么哭喊,帝王处死她是必然。 人带下去后元睿帝站起身:“你们也都散了吧。” 众嫔妃起身看着帝王稳步出去,正殿内龙祥锉金熏炉里丝丝缭绕的沉木香,也没让大家沉静几分。 元睿帝回到寝殿,看着床上的人轻责:“不好好歇着,使人传什么话,那些事是你该操心的嘛。当下紧要的是养好你自己的身子。” 林兮月有些虚弱地朝他笑:“皇上你不在我睡不踏实。” 元睿帝沉着脸睨着她,走到床边坐下,顺了顺她的发丝,声音低沉地说道:“睡吧。” 皇后并没有离去,高公公在门口禀:“皇后想进去看下林美人。” 元睿帝放开林兮月的手,走到榻上坐下:“进来吧。” 皇后走进寝殿,往龙床走:“五妹妹今日吓死姐姐啦。” 她声音亲切,也没有自称皇后。 林兮月作势欲起身。 元睿帝出声:“躺好,如今你身子有恙,皇后自不会与你计较。” 皇后在床边坐下,柔声:“妹妹快躺好,看到你落水那会儿,本宫吓得都丢魂啦,好歹无事,皇上也为你做主,处置了白贵人。” 林兮月轻声:“谢皇后姐姐惦记。” 皇后拍了拍她的手,看向皇上:“今日臣妾要代林府,代五妹妹谢谢皇上,如果五妹妹出事,祖母父亲必然责怪臣妾在宫中没有照顾好妹妹。” 皇后拿帕子擦了擦眼角。 林兮月看了,她真的流泪了,真情实感般。 元睿帝瞧皇后难过,出声安抚:“她现在已经无事,你也别担忧了。” 皇后缓了一下情绪:“太医已经为五妹妹诊治过,五妹妹既已无危险,臣妾安排软轿把她送回海棠苑休养。皇上每日还有朝务,她在这里难免有影响。” 听了这话林兮月不再躺着,胳膊摁住床就要起床,她也想回海棠苑,回去方便她尽快去查落水之事。 元睿帝冷嗤她:“不是让你躺好嘛”。 林兮月只能躺下,不知他为何每次跟自个说话,都是一副嫌弃或者斥责模样。 “皇后就别操心了,袅袅身子弱,目前不适合挪动,过几日再看情况吧。” 皇后唇角的笑微凝:“好,臣妾谢皇上体贴林美人。” 坐在榻上的皇上微斜着身子,冷峻的五官,逆光而显得有些朦胧,榻到床的距离,对于皇后来说却又是遥远的距离。 她忽然感觉自己从来就没有站到他的身边。 他与她的距离一直难以跨越。 她这个人人艳羡的六宫之主,被人称为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却匍匐着,用尽手段往帝王跟前爬了这么些年。 定了定心神,皇后站起身:“臣妾回玉坤宫让人送些补品来给林美人养身子。” 第75章 探询 皇后坐在銮驾上,强撑的凤仪弥散殆尽,只剩下一身的枯寂。 玉容嬷嬷在玉坤宫听说了湖边发生的事,一直忧心着呢,她自己的孩子生下没多久就去世了,她进入林府开始奶皇后,所以是把她当自个孩子般心疼。 见到皇后进去,玉容嬷嬷端着温度刚好的茶上前:“娘娘乏了吧。” 皇后以手撑额,声音里都透着疲惫:“嬷嬷,本宫想到了东宫那会儿。” 玉容嬷嬷知道皇后话的意思,担忧的看她。 皇后阖眼深吸了一口气:“还记得娴妃那个贱人,当初皇上也是护得紧。我那个五妹妹,你说会不会成为第二个娴妃?” 玉容嬷嬷摇头宽慰:“皇上宠着归宠着,她成不了娴妃,娴妃与皇上那是有太傅的关系在,又有青梅竹马的情分。” “娘娘别多想了,虽说皇上处置白贵人有些重,但好歹这件事没牵连。平时看白贵人跟林美人关系挺好,她竟然对林美人下手了,这真让人想不到啊。” 想了一下又道:“会不会是谁挑拨,或者指使她?” 皇后想着也奇怪:“今日是皇上审的她,没容本宫插手。” 林兮月在紫宸殿躺了三天便开始心急,皇上每日盯着她让休息。 想查落水的事根本没法子行动,而皇上的旨意是五日就要给白莹用白绫。 下午送太医过去给她诊脉还是说她身子虚,可调查白莹的事迫在眉睫,林兮月急求了皇上好一会儿才同意她去见白莹。 林兮月到了关白莹的地方,看到白莹披头散发,几天时间完全变了模样。 看到林兮月就跪在地上:“林美人救我,林美人救我……” 一遍遍磕头哀求。 内侍知道林兮月身子不好,殷勤地给房里搬了一把椅子。 云兮和苏嬷嬷扶着林兮月坐下道:“你想让我救你,你就得给我说实话,那日你究竟为何突然推我?” 白莹用力摇着头,散乱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乱舞:“林美人我没想推你。” 林兮月蹙眉:“你这样子我怎么救你,那日明明是你推的我。” 白莹瘫软在地。 林兮月叹了一口气,温声引导她:“你仔细想想那天的事,包括任何细节。” 白莹愣了一会儿,辩解道:“我没想推你,那天突然有东西砸在我的膝盖窝,然后我身子不知怎么就往前俯冲,然后便推了你。” 林兮月相信她不是故意要她命,知道再也问不出些什么,起身走到门口,又转身道:“我会想办法保住你的性命。” 出了地方林兮月吩咐云兮:“你去找到那日的船,看船上有什么东西没有,类似石子,野果等。” 苏嬷嬷道:“美人相信她的话?” 林兮月低叹:“目前来看她害我对她没有任何利处,咱们去寻祁才人,也不知她发现什么异常情况没。” 林兮月到了祁云烟住的丽芳阁,她正坐在榻上做针线,透过窗,看到林兮月,放下针线,快步迎到门口:“妹妹你怎来了?” 林兮月走到她跟前郑重行了一礼,关切地看向她:“那日多亏祁姐姐相救,你也在水中那么久,身子可好?” 祁云烟扶起林兮月,拉她坐到榻上:“妹妹莫担心,我也就受了一些寒气,回去喝了太医的药,早就好了。” “妹妹看着气色还不太好,身子定然还需要养,怎着急过来?” 林兮月道:“落水的事尚未查清,我哪还躺得住,那事要尽快查,事拖的越久越难查到线索。” 祁云烟眸子闪动:“妹妹是怀疑这事另有隐情?” 林兮月端起茶盏:“姐姐你觉得像是白莹所为吗?” 祁云烟摇头:“那是一个胆小怯懦的,再说妹妹待她不薄,前几日她生病可是妹妹帮她寻的太医,她总不至于如此以恩报怨。” 林兮月还没有饮茶又把茶盏盖子合上:“刚才我去见了白莹,她言道有东西砸了她的腿弯,身体不受控制才冲向我。” 祁云烟压着眸子,也在想这话的可信度:“妹妹信她?” 林兮月轻摇头:“这起码能算个疑点,我已经派云兮去查看那天船。” 没多久云兮便寻来了丽芳阁,她找到了当天乘坐的船,上面寻到一块石子。 祁云烟怔怔回忆,道:“那日白贵人在船上刚开始还是挺开心,突然惊叫着扑向前面,把你推了下去。” “现在仔细回忆当时情景,确实似有什么咚一声,然后才是白贵人的惊叫。” 林兮月沉着眸子:“白莹声称有东西砸了她的腿弯,云兮也在船上看到一个石块,这必然有些异常。” 祁云烟看向云兮:“多大的石块?” “比杏子还要小的石块”,云兮拿手比划着。 祁云烟:“那么点石块怎么能砸得人往前冲,而且石块哪来的?” 林兮月沉思片刻:“只有会功夫的人能做到,姐姐可曾留意当时明花蕊站在什么位置?” “明美人?”祁云烟慕然,“你怀疑她?别说嫔妃里唯有她练过武。” 林兮月蹙眉低叹:“只是说怀疑,却无法确定,宫里没有善茬子,平时看着良善的也可能突然趁人不备,咬人一口。” 林兮月站起身,然后举起双手比画:“人遇到后面的力量往前倒的时候会本能的伸出双臂挡在前面,白莹如果受了石子的击打,她脑子来不及转,本能的会想伸手保护自己,又或者伸手是想借助我稳她自己身子。船本来就没停稳,然后我受了力道直接掉了下去。是不是明花蕊这个问题很简单,只要知道她站的位置,她必须在白莹身后才能行动。” 祁云烟笑道:“这个好办,只要知道她和谁站在一起可以,这不是秘密,知道的人都会说。” 林兮月点头:“如今我住在紫宸殿不容易出来,这事只有拜托祁姐姐去寻一些人聊会子天,查清楚了派人到紫宸殿给苏嬷嬷带话儿。” 第76章 鬖鬖 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宫院。 宋太医又来给林兮月诊脉,说她身子除了有些弱,其他倒也无妨了。 给开了一些调理气血的药,青烟煎了,端进紫宸殿。 “美人高公公派人传话,说是皇后在玉坤宫捏了角儿,皇上已经过去,让您晚会儿也过去,高公公还特意提一嘴,说是祁才人也会去。” 林兮月看向一旁的苏嬷嬷:“嬷嬷你说皇上传我和祁姐姐到玉坤宫只是为了吃角儿吗?” 苏嬷嬷想着道:“奴婢想着是不是要嘉奖祁才人,她可是救了美人的。” 林兮月也这样想:“赶紧替我梳妆,那天祁姐姐为救我也落了水,皇上能嘉奖她,那也算我还她的恩情。” 苏嬷嬷上前扶住她:“不急,高公公那话儿就是暗示美人晚去片刻。” 苏嬷嬷回头吩咐青烟:“去为美人取那套黄白游小袖高腰长裙,这套衣裳颜色看着鲜嫩,也能衬得美人纤纤病弱之姿,妆容也不用上,你这里显得病弱一些,祁才人救人的事功劳越大。” 林兮月含笑点头,她还住在紫宸殿,当然还得在病中。 换好衣裳,林兮月又喝了一盏茶才上了软轿往玉坤宫走。 进了玉坤宫的院,翠竹远远看到,笑着招呼:“角儿都捏好了,几位主子也都到了,就等林美人呢。” 林兮月笑着点头,由青烟扶着进了房内。 只见元睿帝下首一左一右坐着皇后和俞贵妃,其他嫔妃也都在。 俞贵妃身前站着大皇子。 林兮月上前刚想见礼,元睿帝道:“坐吧,你还在病中这些礼暂时免了。” 俞贵妃挑了一下眉,捋了一下手里的帕子,没说话。 皇后笑着招呼:“林美人是个重规矩的。” “今日捏了一些羊肉馅的角儿,约大家一起过来吃,羊肉补阳气,上次那事,林美人落水伤了身子,祁才人为了救人也病倒了,正好吃点角儿养养身子。” 元睿帝抬眸看向皇后:“祁才人敢跳进湖里救人,娇娇弱女子有侠义之风,品德难能可贵,皇后你说是不是应当嘉赏。” 皇后含笑点头:“祁才人品若青竹,方正质朴,皇上自当好好赏她。” 元睿帝手里摩挲着一串玉珠:“既然皇后也认为该赏,朕也不能吝啬”,他似是想了一下,“这样吧,祁才人封充媛。” 狭长的眸子又移到林兮月身上:“这次的事林美人也受了委屈,也封个充容吧。” 俞贵妃眼睨着林兮月:“祁才人救人封赏也应当,皇上晋封林美人有些失了章法吧。” 她看向皇后:“皇后你说呢?” 皇后微嘶,又转念一想,金口玉言都已经出了,也不能说皇上错:“落水这事林美人也是无辜,皇上晋封她也算给林美人一些安抚,只是直接封充容有些超了规制。” 她看向元睿帝:“臣妾认为封婕妤更合适。” 元睿帝手指在几案轻点了一下:“朕的口谕已出,你们二人便领旨谢恩吧。” 林兮月没想到自己能因这事晋封,与祁云烟二人跪地谢恩。 俞贵妃有些气恼,鼻子里哼了一声,嘟嘴不再说话。 元睿帝笑着扯了一下俞贵妃的衣袖:“好啦,你也别眼气,朕那里有一只上好赤玉步摇,便赏给你啦。” 俞贵妃立马有了喜色:“臣妾谢皇上。” 元睿帝道:“你也不用谢,平时照料元兆也甚辛苦,朕心里晓得贵妃的好。” 贵妃眉头挑了一下,露出得意之色,别管其他人怎么得宠,皇上念着她生育大皇子,对她总是有一些不同情分。 皇后神色一黯,身边没有皇子傍身,这点是她心中的痛点:“大家也别光顾着唠,想来也饿,让小厨房煮角儿吧。” 一顿角儿吃的最高兴的应该是林兮月和祁云烟啦,两人一会儿这个帮那个夹一只角儿,那个又帮着另外一个夹些凉菜。 吃过角儿,大家各自散去。 祁云烟这边也回丽芳阁,身边侍奉的宫人小桃花扶着她的手:“恭喜主子,没想到主子能晋位份,而且是从六品的才人一跃成了三品的嫔,那些养育皇子的都没有这般晋封的呢。” 祁云烟自然很开心,她能想到有赏赐,但是没有想到晋位份。赏赐再多都不如位份来得实际,平时她们的吃穿用度全是根据位份分配的。 不由感叹:“这还不是因着林充容,皇上是想晋封她,自然要把我捎带上,否则哪寻到理由呢。” 自己一个无宠没有侍寝过的嫔妃竟然成了充媛。 元睿帝的龙辇带着林兮月回了紫宸殿。 林兮月这边还坐在龙辇上,窝在元睿帝怀里:“皇上,今宋太医诊脉之时可是说嫔妾的病好了呢,嫔妾不好再住在紫宸殿。” 她心里还惦记着调查事呢,白莹那面她求了很久才让皇上又宽限了几日没处置她。 元睿帝揽她腰上的手捏了一下她的软肉:“病好了,就想着立马离开,用完朕你都没有一点表示。” “小没良心的,朕好歹照顾了你些日子,还升了你位份。” 林兮月柔软的小手在皇上胸口轻抚:“皇上,瞧你把嫔妾看成什么人,皇上对嫔妾的好,嫔妾都记在心里呢。” 元睿帝按住在自己身上作乱的小手:“别记心里,不如来点实际的。” 林兮月搂住他,仰着小脸,眸子温软地瞧着:“皇上说要怎么谢?” 元睿帝俯她耳边低声:“夜里再说,你知道该怎么谢。” 林兮月咬唇娇睨了他一眼:“那也算谢?岂不是更劳累皇上。” 元睿帝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次日林兮月搬回海棠苑。 林兮月刚回到海棠苑祁云烟立马过去了,她探到了一些消息,等着商议呢。 云兮给上了茶,退到一旁。 祁云烟坐下道:“妹妹当日说让我去查落水之事的异常情况,我先去寻了卢贵人,她细细回忆当时似听到什么东西落在船上的声音。” “我又去寻了尹才人和汪贵人,那天她俩和明美人站在一起,确定她们站的位置就是白贵人后面,而且尹才人还看到明花蕊曾弯腰在地上捡拾什么东西。” 林兮月沉着眸子:“白莹声称有东西砸了她的腿弯,云兮也在船上看到一个石块。” 一切都明朗了。 第77章 寒芜 林兮月带着云兮赶往御书房,她想着把情况跟皇上说了,免除白莹的罪责,另外严惩明花蕊。 到了御书房,高公公见到她立马笑呵呵地往前走了两步:“林充容怎么过来了?” 林兮月道:“我寻皇上有事,皇上现在忙吗?” 高公公刚张嘴,里面就传出元睿帝的声音:“进来。” 林兮月进去就准备撒娇着跟皇上讲自己调查的情况。 人往里迈了几步,睁着盈盈的水眸,微嘟起樱唇,做好了撒娇的准备,却看到一侧站立的世子。 水眸偏过去匆匆瞧了一眼,便赶紧压下睫羽。 脚步顿住,两只手揪着帕子呆愣站在那里。 能感觉到世子的视线就在她的上方罩来。 元睿帝从一堆奏折里抬起眸子,看了她一眼,沉声:“在那傻愣着干嘛,不是寻朕有事,到朕跟前来。” 林兮月迟疑了一下,还是小步缓慢地开始往前挪动,在世子面前每往皇上跟前走一步脚都是灼烫的。 最后还是站在帝王一步的距离停下。 元睿帝大掌握住她的胳膊,稍用力,把人拉到跟前,环住了她腰:“不好好养身子,乱跑什么。” 声音低沉而又透着亲昵,仿佛旁边根本没有站着一个外人。 林兮月感觉环在自己腰上的不是手臂而是火蛇,她抿紧唇,神色调整自然:“皇上既然在忙,嫔妾不好打扰,先告辞了。” 她想向后退一步福礼离开。 元睿帝却把胳膊一收,用力把人转到自己身前,迫使人坐在他的腿上。 狭长的眸子眼梢上扬,含着温笑:“怎么,英国公世子不认识了嘛,他在无妨有什么话你只管说。” “林充容” 世子在一旁唤了她一声招呼,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林兮月却能感觉到他的视线,颤着睫羽抬眼,也弯唇回应了一句:“世子安好。” 两人就像是两个陌生人,各自移开了视线。 帝王淡淡的声音传出,低沉轻缓的像闲叙:“朕记得袅袅当初生病还是玉罄帮她请的太医。” “袅袅?”世子蹙眉,知道皇上说的是林兮月,但是不知她竟然有这么个名字。 帝王低笑一声:“小字,朕起的。” 世子压了一下眼皮,才缓声道:“臣当初是在西山遇到林充容,她和丫头被当时的靖王妃丢在西山,天色渐暗,又恰逢下雨,充容后来生病,臣才会帮她请太医。” 帝王薄唇微弯,哼笑一声:“又是一个英雄救美的故事。” 坐在他怀里的林兮月身子更僵硬了。 世子怎么不清楚帝王话里的意思,隐去情绪淡声:“皇上说笑了,臣可没想着做英雄,谁遇到那样情景难免都会载林充容一程,只是顺路而已。” 帝王温声:“说到这里朕还是要谢玉罄相帮呢,袅袅身子弱,稍微不注意便会生病,前几日不小心落水,朕把人留在紫宸殿亲自盯着,这不到现在身子都没养回来。” “刚落水那两日夜里总是发烧,做噩梦,要朕整夜搂着哄着才能安睡一会儿。” 世子面上淡淡看不出,就像听皇上讨论朝务。 林兮月却在帝王的腿上再也坐不住:“皇上与世子还有朝务相商,嫔妾先行告退。” 帝王任由她站起身,却握着她的手没放。 世子视线自然也瞧到了,漠然地上前一步躬身:“皇上,臣公务已经回禀完,先行告退。” 元睿帝点头。 世子离去之时林兮月微低垂着眸子,没敢偷瞄一眼。 她不能有任何多余的情绪,影响到世子,等世子离开她暗自调整好自个,上前一步捉住帝王的衣袖,娇道:“皇上你要为嫔妾做主呢。” 狭长的凤眸掀起睨了一眼:“怎了?” “有人要害嫔妾。” 元睿帝执笔的手抬起:“何人要害你?话一次说完,别没头没脑的。” “明花蕊要害嫔妾性命,上次那事白莹就是冤枉的,嫔妾查出明花蕊拿石子砸了白莹的腿,白莹吃痛才往前趴,然后把嫔妾推了一下。”林兮月简明清晰阐述了问题。 元睿帝沉着眸子,把御笔放了下去:“可有什么证据?” 林兮月道:“白莹说有东西砸她膝盖窝,云兮在船上找到石子,嫔妾也查证了,明花蕊当时虽然站在岛上,可正巧在白莹侧后方,她练过武,可以做到。” 元睿帝紧绷着脸,放在御案上的手,指轻点:“你说的这些只是臆测,哪算的甚证据。” “白贵人你不让朕处死,朕也依着你只是撤了她玉牌不允她侍寝,你这里身子也养好了,朕也晋封你为充容,这事已经了结,不要再揪着不放。” 他的声音冷肃。 林兮月心里含期待,有些不敢信的,抬着明眸看着他。 在她心里皇上就算对她没有爱,是有宠的,而且一直那么疼她,有人害她,定然会为她做主。 呆呆的瞧了一会儿皇上,还是乖顺的依偎到他怀里,继续撒娇:“皇上如果你不惩处明花蕊,只怕她后面会再下黑手,万一,万一” “哼!”林兮月委屈地嘟唇,“万一她得手,皇上以后也不用宠嫔妾啦,嫔妾就变成尸骨埋地下了呢。” 元睿帝只觉得头痛,冷声斥责道:“胡说什么,张嘴闭嘴都是不吉利的话。” 林兮月往他胸口腻着,想让皇上改变主意:“嫔妾也不想,也怕死,所以才请皇上做主。” 元睿帝叹了一口气,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许胡思乱想,落水之事也不许再提。” “皇上有人要杀嫔妾你都不为嫔妾做主,平时说的待嫔妾的好都是骗人。”林兮月气性上来了,身子从他怀里撤出去,后退了几步睨着他。 心中突生悲凉,她所获得的那点宠爱,在朝局的衡量中竟然不值一提。 今天她沾沾自喜的晋封,也许是他早知真相 她想到世子,刚才世子在时,被帝王圈禁在怀里,似是多么宠溺,可只不过是一个笑话。 元睿帝伸手想把她拉过跟前,被她躲了,叹道:“又想跟朕胡闹。” 林兮月望着皇上,发现他说话是认真的,不会因为她的撒娇而改变想法,而为她去做主。 原本她只是做样子,此时心里竟然开始伤心,眸子里闪着的泪,大颗大颗滑落。 原没想过要帝王的真心,可他待她的好,让她有些忘了他的帝王身份。 “骗子,”林兮月喊了一声,转身拿着帕子掩面跑出了御书房。 等在门口的云兮立马在后面追。 高公公则悄悄朝殿内张望,不知帝王怎么想的。 这时里面一声含着怒气的低吼:“高鸿!” 高公公一个激灵,立马推门进去,哈着腰准备承受帝王之怒。 元睿帝却沉沉问了一句:“你说朕是不是太宠林充容?” 高公公一愣抬起头,还没回话,元睿帝已经低头去看奏折,淡淡说了一句:“让她好好静一段时间吧。” 帝王的这样一句话,妃嫔多是要失宠了,高公公垂下头,心里有点替林充容惋惜,路终究是没走远。 第78章 夕落 林兮月一路往海棠苑跑,软轿都没坐,走到一处石块铺的路,被凸起的石块绊倒,云兮终于追上,搀住了她的胳膊:“充容慢些……” 林兮月哭着跑一路,这样一来宫里都知道了。 各种传言猜测四起。 却无人知道林兮月心里的伤到底有多深,她为了母仇才入宫,想依仗着皇上的恩宠为母报仇,可进宫才发现,没走一步的艰难。 她得到了皇上的恩宠,可那样的恩宠仅仅是几件衣裳,首饰。 那些都不是她想要的。 真遇到事,那点恩宠却什么也做不了。 一个明花蕊,皇上为了朝局还让她一忍再忍。 后面她要对付的人呢? 今日皇上在御书房说的那些话,是对世子的伤害,更是她的难堪。 每一句话都像是火烤在她的脸面上。 进宫来所发生的一切,林兮月感觉自己的小聪明智慧,在宫里就如浮木,在帝王跟前就像是笑话。 回到海棠苑她就躺到了床上,夜里再次发起烧来。 小庄子跑着去太医院。 青烟端着铜盆,苏嬷嬷把面帕放进水里浸湿:“这次烧得有些严重。” “师太……母亲你往哪走……” 林兮月嘴里时而说着胡话。 云兮站在门口张望,心焦地说了一句:“小庄子怎么还不回来,我去门口迎他。” 云兮刚走到院里,小庄子拉拢着脑袋回来啦。 “主儿还病着呢,你走路能不能快些,”云兮着急上前,“太医呢?” 小庄子哭丧着脸道:“太医说德辰苑的太妃病了,抽不出人手来给主子瞧病。” 云兮急了:“什么,太医院竟敢说这些话,他们不怕皇上知道了处置他们。” 云兮嗓门高,房里的苏嬷嬷听到了,赶紧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阻止:“在外面喊什么,想给主子添乱。” 云兮跺了一下脚转身进了房:“嬷嬷现在怎么办?” “不成,我再去一趟太医院,他们定然是瞧小庄子性子软。” “站住,”苏嬷嬷呵止她,“太医院一个小太医没有这么大胆,只怕,就怕……” “你别去了,去院里寻一些蒲公英熬了水,先给主子喂,熬过今夜,明日再看情况”。 云兮提了灯笼去小花园里寻蒲公英。 苏嬷嬷回到内室,叹气:“青烟,咱们多操点心,主子能熬过今夜,明早便会退烧。” 青烟往苏嬷嬷跟前走了几步,看了一眼床上的人,压低声音:“嬷嬷是觉得太医院得了皇上的旨意?” 苏嬷嬷摇头:“主子就算说话得罪了皇上,他也不至于想要主子的命,只是这宫里的人都是看脸色行事的,太医院不来看诊一定是有原因的,只怕咱们主子这是一劫。明日你早些去玉坤宫给主子告假。” 嫔妃请安前青烟到了玉坤宫,宫人进去禀报后,带回皇后的话,说是既然林充容病了,这些日子都不必请安。 林兮月还是按请安的时辰醒了,苏嬷嬷听到动静进来,看到主子神色散乱:“充容,奴婢已经让青烟去跟皇后请示,不着急请安,充容再躺下睡儿。” 林兮月眸子动了一下:“皇后原话怎说的?” 苏嬷嬷转头往门口走:“奴婢去唤青烟。” 青烟进来想着皇后的原话学:“奴婢没见到皇后,是皇后宫里的人传的话,宫人说,‘皇后知道了,既然林充容生病了,这些日子不必请安,让她好生歇息吧’。” 睫羽压了几下,淡淡问:“紫宸殿没有任何动静?” 苏嬷嬷摇头:“昨夜主子发烧,小庄子去寻太医,太医院说太妃病了没太医。” 林兮月沉默了一会儿:“把人都叫进来吧。” 青烟出去把人都叫了进去。 林兮月下床坐在榻上,清浅的眸子看着他们一会儿,说了道:“从今个起把海棠苑的门关起来,谁过来都说我病了,需要静养。” “你们这些日子也少出去走动,除非万不得已,不要出去。” 人都从房里退出去后苏嬷嬷问:“充容这是认为皇上要降罪?还是您自个心凉了?” 林兮月感觉心乏无力:“不管哪个原因,已然到了这一步,现在这些安排是顺势。” “不管我后不后悔昨日的行为,皇上那面都需要时间,我这样的安排也是为了保全你们,我尚且得宠的时候就算咱们没有招摇,也难免让人心里不舒坦,现在遇到机会,只怕有人会趁机动心思。我,她们尚且还多少忌惮,怕皇上哪天顾念旧情,你们就不一样了,寻你们个错,惩治很容易,皇上即使知道也不会怎样。” 苏嬷嬷垂下头,她在宫中已然十载,见过太多朝花夕落,如果主子从未得宠也罢。 如今是只有前路却无可退之策。 苏嬷嬷启唇欲劝主子发现林兮月已经回到床上躺下,叹了一口气,退了出去。 她刚退出去,青烟和云兮悄悄行动,云兮站在门口盯着。 青烟走到床边压低声音:“主子你有何打算?” 林兮月知道她们担心,唇弯了一下,安抚:“你们别担心,过几日就会好。” 青烟压抑地声音带着呜咽:“奴婢跟云兮商量了,觉得主子在宫里的日子太难了,想劝主子出宫去。” 林兮月凄笑:“这是哪来的傻话,你以为这是串门子呢,想走就走。” 如今帝王不会给她退路,哪怕宠幸是个笑话,她也得把这个笑话给演下去。 青烟蹲到床边,抓住林兮月的手:“小庄子说世子也病了,自从主子落水那日他就病了,这次从宫里出去病得更重,我们没敢跟主子说。世子心里定然是有主子的。他昨夜让人带话,问主子想怎么办,想不想出宫?” “但凡有想法,给他说一声,他都会尽力去办。” 青烟说了那么多话,林兮月只抓住了几个字:“世子病了?” 青烟轻声:“嗯,那日从御书房见过小主回去夜不能眠。” “可传太医看过?” 青烟哪知道这个:“应该传过吧。” 林兮月低吟:“也不知是哪位太医给世子看诊。” 青烟道:“咱们现在这个情况,太医院那面情况也不好探听。” 林兮月脑子里都是世子病了,心慢慢往下沉。 青烟见主子走神,又道:“那个苏嬷嬷一直劝主子争宠,她不可靠,定然是想利用主子的宠让自己体面。” 林兮月笑笑:“她就算有那点私心,也不算什么,只要不背主,踏实办事。” 青烟想再劝:“如今主儿反正已经失宠,在宫里也难报夫人的仇,不如与世子一起去过自由的生活。” 林兮月失笑:“失宠?” 皇上对她没爱还有喜欢的,不会因着几句话就真的舍弃她。 现在她已经与帝王闹过了,帝王为了面子,也会冷些时候。 再者她心里气不顺,不愿与他虚与委蛇。 闭门休息几天正好缓缓心神。 * 林兮月缓了几天,心情缓和不少。 早在闭门的第一天祁云烟就去探望过,林兮月想着见一个人,消息一旦传出去,旁人再来不好拒绝。所以让小庄子给说让她别担心,就直接没见。 闭门这几天海棠苑外面的消息林兮月一点没听,每日不是看书,就是绣花。 门不能一直闭下去,她也不能一直以病为借口不去请安。 而且她还有挂念的人。 原本打算第五日去请安,又拖沓到第七日。 林兮月今日特意装扮了一番,她觉得今天是个契机,昨日是初一,皇上定然歇在玉坤宫,而且今日又刚好休沐,在那里指不定能遇上皇上。 在玉坤宫院里遇到夏美人和卢贵人。 夏美人眸子清冷冷的看了她一眼,便快步进了殿内。 林兮月望着她的背影,心想夏美人的身孕应该两个月了吧。 卢贵人走到林兮月跟前:“人都传你惹了圣怒,我原本想去看你,祁姐姐说海棠苑的大门关了,连她都没见呢。” 林兮月低声:“前些日子不爽利,现在好了。” 二人进入殿内,元睿帝果真在。 林兮月低垂着头跟卢贵人上前施礼。 皇后道:“看来林充容身子好了,这小脸气色很好,可是看不出一点病容呢。” 皇后看似随意的话说的,隐射她装病。 又或者跟皇上闹过后还精气神很好。 林兮月想知道皇上怎么想的,抿唇掀起睫羽,视线先扫过元睿帝,后落在皇后身上:“谢皇后姐姐记挂,养了些日子确好许多,所以不敢懈怠,立马过来问安。” 皇上根本没看她,正在与一侧的兰修容款款对望。 皇后也在观察皇上,她端着威仪:“自从你入宫皇上屡次晋封你位份,这样的恩宠你要知感恩,不能因为是本宫的家妹而骄纵。” 林兮月再次掀眸看向皇上,希望他能说句话,发现他根本没有分给她半分眼神。 林兮月屈身:“嫔妾谢皇后姐姐教诲。” 皇后挑了一下眉头,还算满意:“回去坐吧。” 林兮月回到自己位置。 明花蕊看到她,歪头斜睨了一眼,又鼻子低哼了一声。 嫔妃都请过安后,皇后笑语晏晏:今日你们都有福气,皇上命御膳房煮了羊汤子,每人也跟着用一碗吧。 第79章 雾雨 宫人给每人上了一碗羊汤子。 林兮月看着那碗羊汤,耳听着嫔妃,笑着称赞味道如何好。 明花蕊端起碗,碗刚送到嘴边便做出了呕吐状。 众人看向她。 她放下碗,拿着帕子做出娇柔态:“嫔妾看来无福享受,不知怎的,闻到味道胃里不舒服。” 殿内坐的人都想到一个问题。 皇后眉头先是拧了一下,随即又笑着看向皇上道:“今天是个好日子,指不定喜事,传太医吧。” 元睿帝也是满脸笑意,短短时间已经有三位嫔妃有孕,他又怎能不欢喜:“好,传太医。” 林兮月纤长的睫羽覆下,隐去自己的情绪,像是谁把她心摘下来放进了冰盆里。 原来还打算今日见到皇上缓和关系,可自打进来发现,他都没有瞧她一眼,林兮月的心就开始泛苦水。 现在明花蕊竟然有可能有孕了呢。 太医很快赶来,为明花蕊诊脉的时候,明花蕊却没有伸手腕,而是看着皇上娇道:“皇上到嫔妾身边来吧,嫔妾害怕。” 元睿帝低笑道:“朕还以为明美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侠,竟然也有怕的。” 缓缓起身往明花蕊跟前走。 林兮月低眉敛目不去瞧,依旧能清晰地闻到龙涎香的味道渐近,避无可避。 元睿帝在明花蕊身旁站下,明花蕊才把手臂伸出让太医诊脉。 太医手刚搭上去不久,便笑笑地收回了:“明美人是有了孕,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好,好,宫里这些日子喜事多,朕高兴,通通有赏。”元睿帝手在明花蕊的背轻拍了拍。 又看向皇后叮嘱:“这段时间有劳皇后,希望她们三个都能平安诞下皇嗣。” 皇后知道,皇上这话看似客气,也含有敲打的意思:“臣妾定当尽力照顾好三位妹妹。” 林兮月听着嫔妃纷纷说着没有几分真心的喜庆话,心想可能真正高兴的只有皇上吧,哪怕那个女人想害自己,有了他的孩子,他也是欢喜的。 想到这里林兮月有些不悦地撇了撇嘴。 这个动作刚好被眼梢偷瞄她的元睿帝看到,帝王的眉毛不觉拧了起来。 面上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起身想回座位,转身发现衣袖被人揪住了。 明花蕊揪了他的衣袖,狭长的眸子眯起。 明花蕊沉浸在有孕的欢喜里:“皇上,嫔妾累,你送嫔妾回朝花宫吧。” 元睿帝唇角弯着,视线落在不远处林兮月的身上:“好,准明美人与朕共乘一辇。” 两人出去后,丽妃翻了一个白眼:“明明是个棒槌偏要装绣花针,害得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几个嫔妃拿帕子掩嘴笑。 林兮月觉得骂得解气,可心里还是难过着。 之前看着对自己有几分心,那点情义竟然跟雪花一样,到手心就化。 皇上走了,皇后也散了精神:“众位妹妹都回吧。” 祁云烟走到林兮月跟前:“妹妹,我随你到海棠苑小坐。” “好,祁姐姐正好也陪我会儿。” 两人回去的路上空中飘起了小雨,雨很小,如丝如雾,两人也没撑伞,也不着急赶路,就那样淋着雨,说着话往前走。 祁云烟:“运气全赶到明美人那了,她害得妹妹与皇上有了嫌隙,竟然又有了身孕。” 林兮月伸手去接雨丝:“姐姐与我现在在淋雨,看着悲惨,可雨终究会停。” 祁云烟看着林兮月,雨淋湿了她的发,碎发黏在皙白的小脸上,长长的睫毛上挂着雨珠,让人感觉脆弱与坚韧矛盾地融在一起。 矛盾而又和谐自然。 “妹妹莫不是有计划?” 林兮月摇头:“姐姐我累了。” 祁云烟拿起自己的帕子去给她擦脸:“妹妹,宠咱们不要也好,你瞧姐姐现在不也挺好,如果你觉得累,那么选择后退一步也可。” 祁云烟原本是存了依附利用林兮月的想法,后来待她渐有了知己姐妹的情感。 她想可能是上次在宫宴看到世子跟她,那挣扎破碎的眼神,直接刺激了她的心。 她和她是一样的人。 林兮月握着祁云烟的手,两人的手都很凉,却握着在给对方力量。 云兮见主子站着淋雨,着急的想催,明明身子弱还这样淋雨,晚间还不得又发烧,现在可是一个太医都请不到的。 “主子——” 云兮的一声喊林兮月和祁云烟同时回过头。 林兮月看到远处雨中皇上的龙辇过来了。 和祁云烟俩人牵着手退到路边避让。 龙辇在她们面前停下,元睿帝冷着脸问:“为何在此淋雨?” 林兮月和祁云烟跪在湿漉漉的地上,没回话。 帝王的脸比天还阴,从龙辇下去,走到林兮月跟前。 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 林兮月别过去脸,不想瞧他。 祁云烟见到皇上怒了,而林兮月又在使性子,揪着心,出声解释:“嫔妾和林充容请安准备回去,没带伞不是故意淋雨。” 元睿帝的眉头压着:“不是故意?没带伞何不找地避雨,让宫人回去取伞不可吗?朕瞧到你们在雨里站着未走,怎不是故意?” 捏在下颚上的手,重了几分:“明明身子弱,不想活了不成?” 林兮月想到自己的委屈,气性又上来了,这个时候她是不顾后果的,抬眼瞪着元睿帝:“请问皇上淋雨犯了哪条宫规?” 一旁的祁云烟吸了一口冷气,揪了一下她的衣袖,恨不得去堵她的嘴。 而林兮月着嘴还没停:“淋雨能淋死了才好,死了正好如了皇上的愿。正好不碍皇上宠妃眼。” “你!”元睿帝气得血往头顶冲,明显更怒了。 祁云烟惊得身子一抖,心想看着林充容平时挺聪明,这跟皇上说起话来,就像拿脑袋往刀上碰,碰不死不罢休。 赶紧替林兮月求情:“皇上恕罪,林妹妹头前生病还没好,说胡话呢。” 元睿帝强往下压了压气,冷冷的看林兮月一会儿,心想这真是一个没开智的。 祁云烟还在那里垂头求情,就看到有道影子压了下去,帝王阴沉着脸,把地上跪着的林兮月抱了起来。 林兮月被身材高大的帝王打横抱在怀里,还在撕扯着帝王胸前的衣裳挣扎,就像一只跟主人发脾气的小奶猫。 祁云烟跪在雨里看着远去的龙辇,突然笑出声,宫里都传林充容惹怒皇上,被皇上厉责,哭着从紫宸殿跑出去的。 第80章 雨霏 都传林充容要失宠,连她当时都是这样想的。 如今看到这个模样的林充容,把她都吓傻了。 林兮月被抱上龙辇便不再挣扎,靠在他胸口开始哭,元睿帝也淋了那会儿雨,衣裳本来就淋湿了,身上是凉的,她的泪水带着温度透过龙纹刺绣,传进他的胸膛。 帝王颇无奈地压着眸子,伸手帮她整理粘在脸上的发丝。 龙辇到了海棠苑,元睿帝抱着林兮月往里走,苏嬷嬷愣了一下神,才反应过来,皇上竟然抱着主子回去的。 元睿帝把人放到榻上,然后吩咐:“赶紧传太医去。” 苏嬷嬷转身往外走,交代了小庄子几句,小庄子才往太医院走。 元睿帝又命令:“给你们主子把衣裳换了。” 青烟去取衣裳,苏嬷嬷上前想帮林兮月解玉扣。 林兮月却耍脾气往后躲:“我不换。” 元睿帝低声斥责:“大胆,衣裳湿着不换你想干嘛?” 林兮月哭得湿漉漉的杏眼瞪了一眼,又覆下睫羽,抽鼻子:“要你管,人都给你生孩子了呢,你还管我作甚,反正被人害死,还不如自己病死。” 元睿帝的脸色已经凉得像冰,一旁站的几个人都感觉自己的脑袋快落地了。 最后元睿帝叹了一口气,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鬓角,低吼了一声:“都出去。” 苏嬷嬷和青烟,云兮担忧地看了林兮月一眼,不得不退出去。 元睿帝上前伸手把人控制住,一边解她衣裳,一边压着怒火责骂:“你那个小嘴要是再敢胡言乱语,朕就把你丢进冷宫,把你宫里的人关进慎刑司。” 衣裳被他剥下,丢到地上,凉气激的林兮月赤裸的身子一颤,人只管钻进元睿帝的怀里:“皇上嫔妾冷。” 人往怀里钻,元睿帝的手只好揽着,掌下是细腻如玉的肌肤,元睿帝的身子僵着,沉声又斥责:“让你换衣裳不换,还晓得冷?” 林兮月又往他怀里深处钻,人完全贴在他胸口:“皇上身上暖和。” 元睿帝感觉都快被气得吐血:“赶紧穿衣裳,太医马上要到。” “平时都是侍奉的人给嫔妾穿,嫔妾不会,皇上把她们都赶出去,只能皇上帮嫔妾穿。”林兮月从他怀里扬起小脸,一副骄蛮又可怜的模样。 元睿帝额头的血管跳了一下,晓得人在装模作样,故意做作呢。 想斥责,后又叹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亵裤和小衣。 这也让他给穿? 眉头皱得更紧。 强压着性子帮着穿好。 帮着人穿好衣裳,他心里窝的火还没处发泄呢,转头朝门口厉声呵斥:“太医怎么还不到?” 这时苏嬷嬷进来回禀:“去了太医院,太医现在调配不出人给林充容诊治。” “说什么?”帝王瞪着龙目,含威看向门口。 苏嬷嬷忙道:“赶紧让小庄子进来禀。” 青烟去喊了小庄子。 小庄子得准许进入房中,跪地上老实委屈地禀告:“奴才得令跑去太医院,执事说太医都在忙,暂时抽不出人给海棠苑,让充容自己忍一下,多喝些热水。” 苏嬷嬷小声道:“上次夜里充容发烧,也请了太医,太医院也是说没人手。” 元睿帝的怒火一下烧了上来:“高鸿,你亲自到太医院去瞧,看看太医们都在忙些什么,凡是喘气的都给朕带到海棠苑来。” 太医真这么胆大?皇上在他们都敢不看诊? 当然不是,是苏嬷嬷在小庄子去的时候交代过,到太医院只说林充容病了,不要提皇上也在。 所以他们才敢胆大说那些话。 苏嬷嬷也是想让皇上亲眼瞧着,太医院怎么对待海棠苑的,趁此机会整治太医院。 林兮月虽然跟元睿帝闹,看似泼辣,其实掌握着度呢。 此时反而温柔得很,白玉般的小手轻扯着帝王的衣袖,柔声细语道:“嫔妾无事,皇上别气,为了这点小事气坏身子可划不来。” 元睿帝并没有因她的话而高兴,反而瞪了她一眼:“现在知道怕朕生气了呢,你这么懂事呢?真正想气死朕的是你,不是旁人。” “皇上,”捉着元睿帝的小手晃了晃,“嫔妾怎么还想着气你呢,嫔妾生活全仰仗皇上,现在有皇上护着太医都敢如此对嫔妾,皇上如果不理嫔妾了,嫔妾只怕死在这海棠苑都没人管。” 元睿帝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不许把死呀死呀的挂在嘴上,不吉利,朕的袅袅会长命百岁。” 门口传来高公公的声音:“皇上,太医院的太医都来了。” 元睿帝冷声:“让宋柏寒进来,其余都在院里跪着。” 宋太医进来贴着小心进来问了安,然后绷着身子上前去给林兮月诊脉,开方。 原以为皇上会发怒,没想到皇上让他开过方便退下了。 元睿帝再没对太医院的人斥责,院里跪着的太医也跪得不久,等林兮月的药煎好,元睿帝便准他们回了。 从海棠苑出去,太医们都各自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之前不来看诊是都在传林充容惹了圣怒,大家不知道风向,才不敢来。 皇上什么意思,各个都清楚了。 晚膳元睿帝是在海棠苑用的,夜里自然也留在那。 * 这边百花宫里,兰修容用过晚膳,到了明花蕊住的偏殿。 “用过膳,闲来无事,过来寻妹妹聊会子儿,不打扰妹妹吧?” 明花蕊起身迎兰修容坐下:“瞧姐姐说的,怎会打扰,妹妹正好闲来无事呢。” 兰修容落座后,笑言:“我原本也想着跟妹妹住一个院,多走动来着,可妹妹有身子,怕打扰了你休息。” 明花蕊也笑着道:“姐姐有空尽管来,我在房里也闷呢。” “唉——”兰修容轻轻地叹了一声,“咱们宫里的姐妹哪个不是闷得无事做。” “皇上平日多忙于政务,偶有闲暇,如今的心思全在海棠苑那位身上。” 明花蕊不以为意地笑道:“姐姐这话哪来的,谁不知道海棠苑的那位,前段时期刚惹了圣怒。” 兰修容转头看过去:“妹妹只怕不知道吧,皇上今夜可是歇在海棠苑呢。” 明花蕊美目娇瞪:“现在才什么时辰,皇上怎会去海棠苑。” 兰修容淡笑道:“皇上不但现在在海棠苑,晚膳也是传在海棠苑。” 眸子闪了闪她继续道:“妹妹怕是不知,还是你成全了林充容吧。” 明花蕊冷笑一声:“我成全她?哼!” 第81章 黄雀 兰修容拿帕子压了一下唇角:“早上请安皇上送妹妹回来的,从妹妹这里出去,不知怎么的銮舆遇到林充容在路上淋雨,引得皇上动容,銮舆直接去了海棠苑。这可不是妹妹成全的她嘛。” 兰修容离开后,明花蕊心里的火越烧越旺,嘴里骂着:“狐媚子,连我也敢利用,敢跟我争。” 气得接近子时还无法入睡。 而海棠苑里,林兮月早累得沉沉睡去。 今日因早早喝过药,夜里并没有发烧。 而元睿帝好几天没见到人,现在见到,自然要宣泄一下,但因着人在调养,没敢尽兴。 林兮月睡着了,元睿帝睁着眼,盯着怀里的人,怀中的女子前所未有的乖巧,长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遮住了眸子的星光,小巧挺秀的鼻子,微软的唇。 元睿帝心里不禁感叹,这女子如果一直如睡着这般乖巧,平时也柔顺一些多好。 又想她气人的时候无法无天,根本没把自己当成帝王。 他拿起林兮月的一缕发丝在手里把玩,心道,敢那般任性胡闹,难道她真把自己当成夫君,跟宫外女子嫁人的那种夫君一般。 转而他想到忠武将军,朝里的不少官员都笑忠武将军惧内,他听说粗犷的忠武将军爱酒,夫人却不让他饮,一次他与同僚去酒楼,被夫人抓到,吓的竟然躲到同僚身后。 “皇上,皇上……” 外面传出高公公小声地呼喊。 元睿帝下床帮人掖好被角,披上外衣走到门口,压低声音问:“喊什么?” 高公公身子往下弯得更低,这个时候打扰本身顶着脑袋惹圣怒,可百花宫明美人那里来人了,说是肚子痛,这关系到皇嗣不敢怠慢:“明美人那里来人说是肚子痛。” 元睿帝示意高公公止声,回头朝房里看了一眼,里面的人本来就见不得明美人,万一知晓明美人宫中的人这个时候过来,只怕又要开始闹腾。 压低声音问:“请太医没?” 高公公不敢发声,摇了摇头。 元睿帝还是有些不放心,回到房中放轻手脚准备穿了衣裳过去瞧。 刚刚收拾利索,准备转身走,帐幔被纤细的玉臂掀开,娇柔的声音响起:“皇上这是要去哪里?” 高大的身子一震,停住脚步,回过头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明美人腹痛,朕……” 后面的话声音不觉略低了下去。 “哦,那皇上赶紧去瞧明美人吧,就算皇上不会医病,有皇上在明美人的病症也会减轻一些。”林兮月的声音不见任何不悦,反而还透着担忧地催促皇上。 元睿帝看着她:“你不生气?” 高公公喊第一声的时候林兮月便醒了,明花蕊过来使人来叫皇上她开心还来不及呢,不怕明花蕊搞事,就怕她安心养胎,林兮月自然不能表露心里想法,她抿了一下唇,眸子柔软地望着皇上,很懂事:“嫔妾就算再不喜明美人,她肚子里也是皇上的孩子,有什么比皇嗣更重要的。” 元睿帝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往外走。 * 明花蕊练过武,身底子好,本就不易生病,让人去海棠苑还不是因皇上宿在海棠苑心里不服气。 元睿帝是沉着脸进房的。 明花蕊看到皇上,立马脸上有喜色:“皇上你可算来了,你不在嫔妾睡不着,都肚子痛了呢。” 元睿帝坐下看向一旁侍奉的宫人:“可有传太医?” 一旁的宫人吓得身子一抖,她知道主子装病,怕皇上怪罪。 明花蕊起身走到皇上跟前,伸手揪住皇上衣袖:“皇上,嫔妾那会儿肚子痛,皇上过来,就不痛了,定是肚子里的孩儿知道父皇来高兴呢。”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微眯,看了一眼自己衣袖上的手:“放手,明美人这习惯实在是欠妥,朕的龙服也岂是你能随意揪的。” 明美人手一僵,随后放开:“皇上嫔妾失仪。” 元睿帝没再理她,朝门口喊高公公:“高鸿去传太医。” 高公公一听皇上声音里隐着怒气呢,赶紧往太医院小跑,一边跑一边心里骂,明美人傻呢,旁人盼龙胎都盼不来呢,她有了龙胎不说好好躲起来安胎,照这样下去,福气都被她折腾没。 太医来了朝花宫,诊过脉禀:“明美人脉搏平稳,腹中胎儿康健。” 元睿帝眸色沉沉,压了一下眼皮,沉声道:“刚明美人说肚子痛,怎回事?” 太医一怔,宫里待久了,他自然知道里面弯绕,想一下道:“美人娘娘首次有孕定然是心里紧张造成的。” 元睿帝搭在桌案上的手指轻点了几下桌面:“嗯,给看着开些安胎的药吧。” “我们修容来瞧明美人。” 门外传出声音。 元睿帝抬眸:“进来吧。” 兰修容上前先规矩地见礼。 面露担忧道:“深夜惊动皇上可是明美人身子不好?” 元睿帝看向一侧的椅子:“太医已经瞧过,无大碍,你坐吧。” 兰修容的仪态规矩很好,只见她微微担在椅子边,身姿秀雅地落座:“无事便好,嫔妾在房里听到这边动静,心里担忧,所以过来瞧瞧。” 明花蕊笑着轻道:“劳烦修容姐姐记挂了。” 元睿帝看向兰修容:“你是生养过的,明美人又与你住一起,平日多照看些,多给她讲讲该怎么安胎。” 兰修容自是点头应:“皇上放心,嫔妾以后定然多照看一些明美人。” 外面响起三更声,兰修容道:“有身孕要休息好,既然看过太医,皇上就让明美人早些休息吧,只是明美人这身子要注意呢,无法侍寝,皇上您是?” 元睿帝沉声:“明美人有身孕便让她好生歇息,朕到你房中去吧”。 元睿帝到了兰修容房中,兰修容温柔小意地上前为皇上去解扣子,柔声道:“嫔妾听说皇上在生林美人气呢?” 元睿帝不知她何意,压了一下眸子未说话。 兰修容声音如潺潺溪水,贤惠温婉:“嫔妾多言几句皇上莫怪嫔妾多嘴,林妹妹新入宫不久,嫔妾听说她从小是被林府放在庵中长大的,说话办事难免有些单纯,皇上莫要因着几句话记怪于她。” 元睿帝在床边坐下:“兰修容跟林充容熟?怎想起为她说话?” 兰修容蹲下去为元睿帝脱鞋:“不瞒皇上,嫔妾平日与林充容不熟稔,只是嫔妾觉得她是性子简单的女子,心里有一二份不忍。” 元睿帝伸手拉住她的胳膊:“你啊,兰心蕙质这一点朕非常喜欢。” 第82章 承诺 林兮月淋雨遇到元睿帝确实是意外,她抓住了那个意外,之所以敢跟皇上闹是知道,知道皇上心里还是念着她。 上次御书房她闹了一场,皇上虽然从那之后几天再没翻她牌子,没降她位份,也没有斥责她。 如果真惹怒了皇上,他早就不会让她好好待在海棠苑。 旁人都以为她提溜着脑袋不要小命跟皇上胡搅蛮缠,其实不知道她使性子的时候是在一点点地试探着帝王的底线。 所以她闹的时候,帝王虽然气,却越来越把她放心里了。 她是一点点让他知晓,她与他那些嫔妃是有区别的,也是在一点点收服这个性烈的帝王。 让他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情义也是跟那些嫔妃不一样的。 林兮月的操作确实无形中达到了那种效果,这次跟皇上闹,她可是没有说过一句太医的不是,顺手就把太医院收拾了一遍。 紫宸殿内元睿帝坐在榻上在看书,旁边的小几案上放着一封信,是林免的信,上次林兮月提出自己还有个义兄,元睿帝答应帮她去寻找,其实早就找到人,当时边关出现一次敌国骚扰,林免受命参与抵御,在战场受了重伤,情况不乐观,元睿帝怕林兮月伤心,这事瞒了下来,后来林免康复,知道林兮月入宫为妃,皇上还派人去寻他,当即便给林兮月写了信,案头放的就是林免的信。 林免是东叔一手教出来的,有军师智慧,猜到信不可能直接到林兮月手上,所以他的信送来之时便没有封口。 帝王多疑何况他对林兮月又喜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兄长,没有血缘的男子,自然也留意。 信他已看过,信里林免讲了自己目前的情况,当然报喜不报忧。 另外信上完全以兄长的口吻担心她在宫中的生活,还无数次提到林将军当年对他的养育之恩,并表达了自己会像将军当年一样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 字里行间无有一字提到私情。 元睿帝这才放心。 林兮月听到林免有信了,赶过来。 进入殿门一脸喜色,这次没规矩地见礼,而是上前直接便揪住了皇上的衣袖:“皇上,义兄有消息了吗?” 元睿帝一手绕到她身后松松揽住,另一手里的书往几案上一指:“自己去瞧。” 林兮月拿过信,直接掏出信笺,也不避讳,反而往皇上的怀里靠着看起信来。 视线最后落在信笺下角画的一朵蔷薇花上,那是林免唯一展露的私情。 林兮月拿帕子拭了一下眼角,歪着头往后靠在元睿帝身上:“知道义兄无事,嫔妾的心也放下了,想父亲在世之时便说希望义兄能继承他的志向,如今他定然也欣慰。” 她的话元睿帝心里一热,当年林长晟将军在关键时刻坚守城池月余,那是铁骨铮铮的英雄,独留下这么个女儿,还伴在自个身边。 收的一个义子也是个忠君爱国的人。 “袅袅,朕会让林免顶了林将军的门楣,只要他后面行为不出差错朕定然会眷顾他。” 元睿帝想了一下:“在上次与敌国对战中,林免表现英雄,这些朕都给他记着,后面如果再有些功绩朕会嘉奖。” 入了深宫林兮月体会到深宫与前朝的关系,她一个人在后宫就算本事再大,身后没人也是独木易摧,义兄这条线当初无意为之,却有可能成为她的助力。 林兮月听到皇上这样的承诺心里自然欢喜,柔软的手臂圈上皇上的脖颈,抬头用脸颊蹭了蹭他的下巴,她也只能蹭到下巴,元睿帝身材高大,即使坐着也差着比例:“皇上待嫔妾最好了呢。” 元睿帝心里软和,低下头低声道:“你晓得朕待你好,以后少气朕一些。” 林兮月眸子微微一闪,带着一些娇嗔:“皇上那也怪不得嫔妾,嫔妾在旁人那里受了气,你是嫔妾的夫君,嫔妾不找你撒气,找谁去,寻旁的男子,皇上你觉得合适嘛。” 元睿帝眉头压下,无奈低声:“你的歪理邪说最多。” “哼,”林兮月轻哼了一声,“嫔妾可没乱说,明美人上次害嫔妾,皇上都不替嫔妾做主,嫔妾才气的。” 说到这里又不满地耸了耸鼻子:“皇上也就是嘴上哄嫔妾,其实在你心里嫔妾比不过明美人的肚子。” 元睿帝有些气恼,低头直接在张合的唇瓣上咬了一下:“胡说,朕不疼你,她都有孕也没见朕给她晋位份,你现在位份在她之上为何?” 叹了一口气,有些怜惜地把人抱起,直接放在腿上,温声:“朕跟袅袅保证即使她生育了皇嗣,朕也不会让她的位份压着你。” 他的视线又落在林兮月平坦的小腹上:“如果将来袅袅有了朕的孩儿,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朕许你妃位。” 林兮月听他突然提到孩子,有些不好意思,伸手去堵他的嘴:“皇上不许说那些不成调的话。” 元睿帝把堵在自己唇上的手握住:“这没有什么羞的,虽然袅袅还小,朕不着急,可最后袅袅还是要有朕的孩子呢。朕和袅袅的孩子,你明白吗?这跟旁人生得不一样。” 说到这里他突然有了一种对孩子的期盼。 从紫宸殿出去,林兮月心里一直想着事,青烟在后面问:“主子心里在想什么?” 林兮月黯然低声道:“在想明花蕊的事。” 青烟拧眉:“她现在有了身孕就是倚仗。” 林兮月抿唇:“她那里尽量避着点。” 林兮月志不在明花蕊,可心里总觉得发慌,那个女人是个头脑热的,就怕她仗着肚子,胡作非为。 有今天皇上的承诺,林兮月根本不需要在意明花蕊,现在她又有身孕在身,那就是个危险的陷阱,林兮月不想惹祸上身只有避着她。 现在别提报仇,万一被她一个落胎牵连上都是麻烦。 现今宫里同时三人有孕,看似喜庆,林兮月总感觉平静下只是在酝酿风雨。 雍州又发生蛮夷作乱,此次作乱受到了敌国的支持。 元睿帝每日焦灼政务自然无心后宫,却下了一条旨意,明美人淑慎性成,雍和粹纯,克娴内则,现又身怀龙裔,朕甚心悦,特封为婕妤。 虽然大家都知这是皇上因着局势给晋封的,可却无人敢指摘。 嫔妃都是出自臣公世家,后宫连着前朝,大家都晓得当前明花蕊父亲明大人得皇上看重,所以就连皇后和贵妃待明花蕊也有几分刻意的亲和。 林兮月更是知晓明花蕊本就不喜她,所以都是尽量避免这个时候去硬碰。 第83章 夜惊 林兮月每日请安都尽量离明花蕊远一些,请过安不多逗留在有她的地方,所以一段时间下来,明花蕊也就最多讽刺几句,林兮月每日都低眉敛目装作没听到,明花蕊就是一个直筒子,她抓不到机会,也就只能瞪几眼林兮月,熄火了之。 又过了几日收到雍州信,局面稳定了一些,皇上到朝花宫去看望明花蕊,陪着明花蕊用过晚膳,自然也是歇在那。 这些消息当然也传到了海棠苑,林兮月对此根本没有任何感觉,因为明花蕊现在有孕不能侍寝,皇上去瞧她那是给明大人体面。 知道皇上去了朝花宫,便晓得皇上今夜不会翻牌子,祁云烟去了海棠苑,跟林兮月二人一起用了晚膳,又一起坐在榻上看了一会儿书。 祁云烟走后,林兮月又饮了一杯茶就躺床上睡了。 睡到半夜突然腹痛难忍,她汗津津地从睡中醒来,一只手捂住小腹,一只胳膊用力抓住床,用尽力气探出身子:“苏……云……云兮……” 今日值守的是云兮,她听到动静推门进来:“充容怎么了?” 林兮月指了一下烛台,她已经没有力气说话。 云兮过去掏出火折子点燃了烛火。 再次回头看向主子,才发现主子面色不对,额头全是汗,快步上前:“充容怎么啦?” “我肚子痛。” “是不是来月事?”云兮还没有意识到问题,平时林兮月那几天也会痛。 林兮月摇了摇头:“你快去寻太医。” 云兮听到主子的话,嘴里应着,人已经往外跑,她本就是急性,走到门口就喊:“苏嬷嬷,青烟,快,主子病啦。” 苏嬷嬷和青烟穿好衣裳出去是时候云兮已经着急跑着出了海棠苑去寻太医。 苏嬷嬷和青烟进到房中看到林兮月头上都是细汗,立马去打水,给擦脸。 太医来得很快,今太医院值守的是一位年老的太医,老太医听到是海棠苑里传,顾不得年迈,一路小跑着奔,到了房内喘得上气不接下气。 稍微平复了一下就开始诊脉。 老太医手搭在脉上,闭着眼问:“充容晚膳用了什么?” 苏嬷嬷在一旁回:“充容晚膳用得极少,只用了一小碗鱼丸汤。” 青烟回忆着道:“晚间与祁充媛看书时吃了一些樱桃,再也没有吃什么。” 老太医想了一会儿:“充容像是吃坏了肚子。” “充容可想去净房?” 林兮月摇头:“只是腹胀痛。” 老太医捻着胡子:“是有吃坏了肚子的迹象,先为美人开一些下泄的药,另多准备温水让充容服下。” 小庄子去太医院取来了药,青烟盯着去煎,美人这边没有缓解老太医不敢离开,在外边房里坐等服药后的情况呢。 房里人都在忙。院里传出给皇上请安的声音。 林兮月一怔,望向门口。 元睿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袅袅,你这是怎么了?” 大步走到床边,看到床上的人,浓密垂落的发间一张失了血色的小脸。 “皇,皇上你怎么来了?” “朕听到你病,便即刻赶了过来。”元睿帝担忧地弯着身子,查看。 苏嬷嬷往后悄悄退了几步,让出位置。 帝王在床边落座,林兮月娇娇地靠在他身上:“皇上嫔妾肚子痛”。 带着些委屈地捉住帝王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 元睿帝从外面刚赶过来,手还有点凉气,就覆在了她肚子上,平日平坦的小腹,今日鼓胀,摸起来很硬。 “叫太医来。” 苏嬷嬷去外间又把老太医喊了过去。 老太医看到皇上有些慌张地跪地请安:“皇上金……” 元睿帝不耐呵斥道:“好了,你就说一下充容怎么回事?” 老太医一个哆嗦,随后沉思着回道:“充容……充容娘娘……应该是……应该是吃坏了东西……” 帝王眸子沉冷地扫向一侧的苏嬷嬷:“食物哪来的?拿了什么东西给主子吃?怎会吃坏肚子?” 苏嬷嬷忙恭敬地回道:“御膳房取的吃食,看着也新鲜呢。” 药煎好了,青烟端着上前想喂林兮月,林兮月却捉着元睿帝的衣袖眼神可怜兮兮地望着:“皇上。” 元睿帝听到她这声头重:“生病了不好好吃药喊皇上,唤朕一声是不是病能痊愈。” 嘴里抱怨着,手接过药,给吹温耐着性子亲自喂药。 药喂完林兮月像往常一样想要蜜饯。 青烟刚把盛放蜜饯的粉彩盘递过去,老太医开口了:“婕妤不能吃那些,现在要开始大量饮水。” 林兮月又委屈地睨着元睿帝,元睿帝也不惯着她,沉着脸吩咐:“听太医的。” 苏嬷嬷立马把温水递过去,林兮月接过喝下一杯,太医还说不够,一连饮了五杯,林兮月感觉肚子都快胀爆了:“皇上嫔妾喝不下。” 元睿帝问太医:“让充容饮这么多水干嘛?” 老太医禀道:“为了让充容排泄,把肚子里的毒素排泄出去,如果充容的肚子胀,可让宫人为她顺时针轻轻揉按。” 元睿帝调整了一下位置,手插进被子,大掌覆在鼓起的肚子上轻轻给她揉推,不一会儿就听咕咕噜噜几声,林兮月便吵着要去净房。 从净房出去,身上更乏了,可肚子真不痛了。 老太医重新把脉,确定已经无事。 房里的众人也都退了出去。 元睿帝也上床睡了。 第二天林兮月醒来,苏嬷嬷进来:“充容肚子还痛吗?” 林兮月摇了一下头。 苏嬷嬷笑着走上前去扶她:“皇上上朝走的时候,已经派人去玉坤宫说过,今不用去请安。” 不用请安,林兮月犯懒又躺下,赖了好些时候,才起来梳洗。 熟悉结束就听院里传出祁云烟的声:“妹妹身子怎么样了?” 林兮月笑着站起身迎:“祁姐姐今来得早。” 祁云烟:“在玉坤宫听说你病了,就过来瞧你。” “听说夜里传了太医?” 林兮月含笑道:“不是大事,可能吃坏了肚子。” 祁云烟微微蹙眉:“妹妹昨日把皇上从百花宫叫走,明婕妤可是很不高兴。” 林兮月杏眼微睁:“我没有去百花宫叫皇上。” 话说完林兮月眉毛压下,皇上昨夜确实来了。 祁云烟看她脸上有疑云罩着,便细细说道:“今日请,安明婕妤说你为了争宠装病,派人到她那里半夜把皇上叫走 。” 第84章 风起 说到这里林兮月也奇怪,皇上在朝花宫过夜,怎么会知道她生病,而突然赶过来,心想难道是云兮出去寻太医的时候去了朝花宫:“云兮。” 云兮听到主子唤,进来了:“充容有什么吩咐。” 林兮月问:“昨夜可是你去朝花宫寻了皇上?” 云兮直接回话道:“奴婢直接去了太医院,不曾去过朝花宫。” 祁云烟在一旁吸了一口气:“这是怎么回事?” 林兮月吩咐:“你去问下,海棠苑可有人去朝花宫寻皇上。” 苏嬷嬷听到问话,从外面进来禀:“充容,昨夜海棠苑除了云兮再无人外出。” 祁云烟疑道:“在玉坤宫里听到明婕妤抱怨妹妹,我还以为你是急症,不得已去寻了皇上。所以赶过来,听你说只是吃坏了东西,我也想着妹妹做事一贯谨慎,不可能让人去朝花宫寻皇上。咱们都知晓明婕妤的脾性,这个时间怎会去惹她。” 皇上宿在谁那,旁人去寻皇上,放到谁身上也不会高兴,这是往死了得罪人嘛,何况昨夜自己的病症不严重。 苏嬷嬷道:“定然是明婕妤诬陷充容。” 林兮月摇头:“不会,皇上确实是从朝花宫赶过来的,而且来时说的是知道我病赶过来了。那个时间他定然已经和明花蕊歇息了,怎么知道的消息?” 祁云烟也道:“明婕妤虽说心有恶意,但不是那种随意编排旁人的人,她爱明火执仗。” 林兮月想了一下:“这事改天见了皇上问他便知。” 还没容林兮月见到元睿帝便出了事。 第二天黄昏时分,温柔的日光洒在海棠苑,院里海棠开得正浓。 林兮月和祁云烟,卢贵人三人坐在海棠树下饮茶说话。 一个内侍的身影匆匆闯到海棠苑门口寻小庄子。 小庄子出去在门口,跟他低语了一句,脸上有些慌张地来寻林兮月:“主儿不好啦。” 林兮月看向他:“何事惊慌?” 小庄子急回道:“云兮被抓啦,说是抓到她在明婕妤菜里下药。” 林兮月惊得身子都抬起了一些:“云兮怎么会去下药,她人被抓哪里去了呢?” 小庄子道:“主儿,刚刚来的那个小公公是在御膳房干活的,他给的信,说是明婕妤的人带走了。” 林兮月惊着看向祁云烟:“怎么办?” 祁云烟道:“妹妹别急,先去皇后那里。” 还没等她们去,玉坤宫的宫人便已经来了海棠苑,说是皇后让林充容立马去玉坤宫。 祁云烟和卢贵人不放心自然也要跟着。 这次皇后传人搞得阵仗还挺大,来的是两个年轻力壮的嬷嬷。 两人一左一右在前面带路。 祁云烟偷偷扯了一下林兮月衣袖,声音放到最小:“妹妹到那里千万小心,不能把事引到自个身上。” 林兮月现在脑子里是乱的,满脑子就是担忧云兮。 玉坤宫的一位嬷嬷回过头:“两位小主有什么话到皇后娘娘跟前再说。” 玉坤宫里已经摆出了堂审的架势,皇后端坐在上位,下面是俞贵妃和丽妃,再往下兰修容也在,明花蕊坐在她对面。 看到嬷嬷带着林兮月进去,明花蕊立马指着林兮月:“皇后定然是林充容指使宫人害嫔妾。” 她的话没进林兮月的耳朵,她进门先看跪着的云兮。 云兮头发散乱,脸被打得肿得像馒头,嘴角全是血。 “云兮,”林兮月扑过去先抱住云兮,回头怒瞪着,“你们谁动手打她。” 皇后把手里的茶盏放下,端着皇后的威严道:“林充容,你的宫人被抓住向明婕妤膳食里投毒,这事可是你指使?” 林兮月看向皇后分辩道:“嫔妾没有指使,云兮也不可能去投毒。” “请皇后明察这事定然是有人栽赃。” 明花蕊在一旁厉声:“栽赃?人赃并获。” 林兮月知道这个时候不能迟疑不能害怕,她直起身子质问:“有何证据?” 明花蕊看向一旁的两位宫人。 两个宫人一起跪到地上,粉绿宫女装的那位先道:“奴婢是秋儿,是明婕妤跟前的人,今天去御膳房发现林充容的宫人在给我们主子的汤里投毒。” 祁云烟原想着皇后是林充容的姐姐,定然会暗自相帮,现在看来情况不对。 她悄悄往后撤,与一位宫人耳语几句。 云兮红肿的眼又流出了泪,她摇着头:“主子我没有,我什么都没做过。” 林兮月心疼地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 林兮月辩解道:“她是明婕妤的宫人,单单听她一面之词只怕有失公允,请皇后娘娘再细查。” 她也感到现在形势不妙,这是一个做好的局,就算她有嘴说得清,这里没有谁是在乎真相的。 形势对她十分不利。 林兮月转头看向祁云烟,想给她暗示,在她看过去的那一刻,祁云烟叠放在身前的手指轻指了一下。 林兮月瞬间了然,回过头看向皇后:“皇后姐姐,嫔妾……” 说到这里,手捂胸口,檀口微张,急急喘息,似是受了大刺激而发了心疾。 身子也开始摇晃。 祁云烟见此上前刚扶住人,林兮月便软软靠在她身子上。 “林充容——” 在祁云烟惊慌地呼喊中,众人都看了过去。 祁云烟搂住人:“皇后娘娘先传太医吧。” 明花蕊气地站起身指着:“林充容定然是装的。” 祁云烟知道林兮月不能就此被她们算计了,她要在这个时候顶住,也不管得罪明花蕊:“明婕妤事还没审查清楚,就想害死林充容不成?是不是装的太医来了自会知晓。” 林兮月假昏是为了拖延时间,等着皇上来。 皇后看向一侧的俞贵妃:“林充容是本宫的家妹,本宫不好定夺,贵妃看如何?” 俞贵妃无声冷笑,谁不知道林充容得皇上的宠,皇后这是想让她做出头鸟:“皇后娘娘管理后宫一向公平贤德,家妹的事相信也能公平处置。” 皇后其实想趁快把罪定下来,可她不好办,还想维持贤德和家姐形象,心里迟疑着。 这时明花蕊站起身,走到林兮月跟前,拔下簪子:“嫔妾可以治疗晕症。” 说罢,抓住林兮月的手腕,把簪子高高举起就要刺过去。 “做什么?” 第85章 萧萧 元睿帝大步进入屋内,看到明花蕊举起的手,用了功夫一个闪身便过去了。 大家都觉得一晃,没看清具体怎么回事,元睿帝已经一手揽着林兮月,一手捏住了明花蕊的手腕。 明花蕊看到皇上愣了一下神,才感觉到自己手腕被捏得像是要碎,装作出娇柔:“皇上……嫔……嫔妾手疼。” 元睿帝把她手放开。 皇后出声道:“怎么惊动了皇上?” 元睿帝神色淡淡,把林兮月重新给祁云烟揽住,站起身走到上位坐下:“事关皇嗣朕怎能不来。” 皇后一副为难伤心的模样道:“明婕妤的宫人说是抓到林充容的宫人下毒,臣妾这也是才开始询问。” 元睿帝眸子落在“昏”的人身上:“林充容怎么回事?” 皇后道:“林充容刚刚说着话突然就那样了,明婕妤想来刚才也不是想对林充容不敬,只是想查看她是否昏过去。” 皇后这话前面是为明花蕊开脱,后面则是暗示林兮月在装晕。 人装不装元睿帝早知道了,他把人抱在怀里时,身子猛然僵了一下,自然是装的。 可他还是第一次在心里觉得小丫头装模作样挺好,这个时候装晕总比吃亏好:“既然抓的是宫人,审宫人便可以了。” “林充容既然昏过去了,高鸿你把人送回海棠苑,让太医去诊治。” 林兮月知晓皇上是想把她摘出去,可她走了云兮就没人管。 谁会在乎一个丫鬟的死活,她不敢再装晕。 高公公带着两个宫人准备从祁云烟手里接过林兮月的时候,林兮月只好装作刚刚转醒,轻轻地缓了一口气。 这也就是演戏,她这样一醒,大家心知肚明。 明花蕊哼了一声。 元睿帝面上淡淡不显,仔细瞧,眉头有些无奈地挑了一下,但还是沉声给了一个台阶下:“既然林充容醒了,便扶她在一旁坐吧。” 祁云烟扶着林兮月两人在一旁落座。 皇后轻咳了一声:“皇上,这事还是挺严重,意图伤害皇嗣断然不能容忍。” 元睿帝面上严肃地紧:“是谁发现的下毒?” 明花蕊的宫人身子抖了一下,忙起身跪正了身子:“禀,禀皇上是奴婢。” 元睿帝声音带着几分威压:“既然是你,详细说一下事发经过,要实事求是,如若发现一点不实,直接进慎刑司。” 宫人紧张地看了一眼明花蕊,明花蕊回瞪了她一眼,宫人道:“回皇上,奴婢到御膳房去取明婕妤的晚膳,走到那里看到林充容的宫人正揭婕妤汤盅盖子。” 云兮在一旁道:“皇上,奴婢冤枉,奴婢是去拿主子的汤,主子晚膳要了鸽子汤,几案上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汤盅,奴婢就打开盖子想看一下哪个是鸽子汤。” 明花蕊娇声道:“太医已经查过,那汤里确实有毒。” 她起身走到皇上跟前,委屈地拿帕子掩面:“皇上,有人要害咱们的孩儿。” 元睿帝沉沉看向过去:“朕自会查清,你先回去坐。” 林兮月出声:“汤里有毒也不能证明就是云兮下的药。” 明花蕊明亮的眼眸透出狠意:“已经从你那宫人身上搜出了药,林充容还要狡辩?” 云兮面色一紧,匍匐磕头声辩道:“奴婢身上没有装药,那是她冤枉奴婢的。” 照这样的情况发展下去,事情回转很难,林兮月也不敢再坐着,起身跪在云兮身边:“皇上、皇后娘娘,明婕妤的宫人一人言,完全没有佐证,这分明是栽赃。” 兰修容看了一眼远远站在一侧的宫女,那小宫女立马跪下:“奴婢是侍奉兰修容的,今天与明婕妤的宫人一起去的御膳房取膳食,奴婢也看到了。” 皇后道:“皇上,之前臣妾已经问过,种种证据都指向林充容的宫人。” 元睿帝面色沉着,手搭在几案上开始轻敲。 林兮月此时就像谁在她心头敲了一锤,她明白这是别人精心布的局,就是为了最后把罪责指向她。 她还在心里盘算细节,看能不能找出破绽。 元睿帝敲击桌面的手指顿停,冷声道:“林充容的宫人由慎刑司去审,林充容暂幽禁海棠苑,待宫人云兮招供后再做定夺。” 林兮月大惊:“皇上不要啊,云兮是冤枉的。” 元睿帝沉沉看了她一眼,移开视线,命令高公公:“把云兮带下去。” 高公公出去宣侍卫。 林兮月膝行至元睿帝跟前,手捉住他的五彩金线绣龙袍襟:“皇上不要,真的不是云兮做的,你不要把她送进慎刑司。” 元睿帝的眸子压着,看了一下自己衣襟上的小手用力揪着他的时候,用力到发白。 高公公已经带侍卫进去,林兮月又回去抱住云兮,想护住她:“请皇上不要把云兮送慎刑司,可以暂时关押,给嫔妾一点时间,嫔妾定然能查清楚真相。” “如果没查清楚,可以把嫔妾一起送进慎刑司。” 不是林兮月不冷静,而是进慎刑司没有几个活着出来的。 高公公在一旁听得心突突跳,皇上想把林充容往外摘,她还想进去。 元睿帝眸子微眯,朝桌案重重一拍:“胡闹,高鸿还不把人带下去好好审。” 兰修容看了一眼明花蕊,随后视线移向林兮月,挑了一下眉,明花蕊脑子转动,起身指摘:“皇上,宫人定然是受林充容指使,林充容也应押进慎刑司严审。” 元睿帝的瞳孔微缩了一下:“高鸿还在磨叽甚,赶紧把人带走,把林充容给朕关海棠苑里。” 祁云烟知道林兮月把两个身边侍奉的当姐妹,可眼前先保住她自个后面才有机会。 她过去手捂住林兮月的口,朝她摇头。 林兮月没再说话。 她怎么不知道皇上这是想把她给撇清。 正因为如此,她才害怕,害怕帝王会因此舍弃云兮,让她稀里糊涂包揽所有罪过。 那么便没有人去查真相。 云兮被侍卫带走后,林兮月也被送回了海棠苑,海棠苑当即从外面落了锁。 苏嬷嬷扶住瘫软的主子:“主子这个时候要先保重自个,不能慌神呢。” 林兮月挣脱她的手,有些摇晃地往房里进。 但是没有再哭,这个时候不是伤心的时候,她脑子一直再想这事。 从她腹痛到有人冒充海棠苑的人去朝花宫,再到御厨房,这是一整套连环计,一环扣一环。 苏嬷嬷打了水,把面帕递给主子。 林兮月接过,洁了面。 “嬷嬷去给我取纸笔来。” 苏嬷嬷取来纸笔,林兮月执笔在纸上写出发生的每一个环节。 第86章 逼迫 苏嬷嬷取来纸笔,林兮月纸笔在纸上写出发生的每一个环节,然后蹙眉盯着,终是察觉到疑点。 凡事是计谋定然有纰漏,可现下首先是保下云兮性命。 凡是进慎刑司的不死也得脱层皮,就怕云兮受不住酷刑胡乱招供,而帝王为了保林兮月会弃车保帅。 这就是林兮月为什么在玉坤宫非要救云兮。 她怕慎刑司连夜审讯。 林兮月放下笔走到门口,看着漆黑的天。 风吹动悬挂在廊庑上的铃,夜深殿突兀,风动金锒铛。 云兮虽是奴婢,也是女子娇柔之躯。又有几人能扛过酷刑。 她要抓紧把疑点告诉皇上才行。 想到这里,林兮月跑到门口扒住门,朝侍卫喊:“劳烦你们去跟皇上禀我有话说。” 侍卫道:“请充容不要为难我们,还是好好在里面待着。” 苏嬷嬷和青烟过来扶林兮月:“主子咱们回房吧。” 林兮月道:“我必须见一下皇上,否则云兮性命堪忧。” 苏嬷嬷也知道皇上下令送慎刑司那刻,便注定云兮走不出来了。 她心里酸涩,这就是她们做奴婢的命。 也只有她们主子在这种时候依然还会惦记一个下人的死活。 苏嬷嬷凑到门缝:“劳烦侍卫给紫宸殿递个信,你们也晓得皇上一向宠林充容,虽现在遇这事,也只是暂时的,今日二位爷一个善举日后成为福报也指不定呢。” 矮个子那个厉声吼:“林充容现在是戴罪之人,你还是安分点,不要妄想。” 高个子那个想了一下,看向矮个子的那个:“要不老弟你在这守着,我去趟紫宸殿,也就是跑个腿。” 林兮月看向苏嬷嬷:“拿些银子,不能让白辛苦。” 高个转身走了,林兮月从门缝想把银子塞出去,门缝太小。 “主子给我,”小庄子接过,从墙头丢了出去。 矮个跑去捡了钱袋。 林兮月赶紧道谢:“你二位拿着回头买点酒喝。” 侍卫腿脚快,很快回来了。 高个有点丧气:“没见到皇上,高公公进去问了话,就把我赶了回来。” 林兮月眸子转了一下:“劳烦你再去一趟,你就说我知道是谁下的毒。” 她想先把帝王骗过来。 林兮月又拿出一些银子,让小庄子从墙头丢下。 矮个子捡起,看向高个子,高个子迟疑了一下:“林充容,我哥俩也是见你可怜,倒不是为这点银子,那我再跑一趟。” 高个还是很快回来了。 林兮月趴到门缝看:“皇上怎么说?” 高个摇头:“皇上说林充容神思错乱,胡言乱语。” 林兮月心头一惊,身形开始不稳,皇上之所以说这话他是打算要把云兮拉出去顶罪,不管云兮招不招,她都得招认。 她的心开始骤然窒息,喘不上气,嘴张得大大地开始用力呼吸。 几人一看情况不妙,七手八脚地扶着主子就往房里走。 林兮月被扶着靠在榻上。 房里昏黄的烛火,就像蚕茧,林兮月觉得夹裹得自己窒息。 皇上已经决定的事,只有他过来林兮月才有机会为云兮争取,可他定然是知晓她的目的,所以才不过来。 还剩最后一个方法试,那便是利用他那点仅存的爱恋逼他。 也等于胁迫他。 胁迫帝王这样的罪责,后果林兮月已经无法周全。 “去把剪刀取来。” 苏嬷嬷吓到声音都拔高了:“主子——” 青烟快步上前:“主子我也心疼云兮,可奴婢知道,云兮定然希望主子平安。” 从小与云兮一起长大,云兮出事她早哭红了眼,可她得盯着主子,不能让主子再出事。 林兮月残笑:“你们以为我真要自戕?我只是想逼皇上过来。” 几人摇着头都不同意。 “我只是做样子,不会割得太深,稍微流点血,指不定能换云兮一条性命。” 青烟紧紧抓住她的手,苏嬷嬷也不同意。 林兮月看向小庄子:“你去取,这是最后一搏,如果皇上还是不来,便作罢,再说你们都在这里守着,我也不会有性命之忧。” 小庄子迟疑了一下,还是去取了剪刀,林兮月抓过剪刀,伸出手腕,闭上眼就想割。 “主子——”房子的人惊叫着。 林兮月割上去了只是划破了点皮。 苏嬷嬷和青烟扑上去,看到只是一道红痕,连血都没流。 林兮月生气地冲她们吼:“你们离远一点”。 不是生她们气,是气自己,想做英雄,却没有勇气。 心里侠义,真到动手的时候,却对自己下不去手,看向房里的人,想让他们动手。 转念一想谁要是真割她一下,只怕小命就没了。 林兮月挣脱她们,拿起剪刀再次试,还是对自己下不去手, 苏嬷嬷摇头道:“主儿,反正是假的,你如就这样,皇上怪罪就怪罪吧。” 林兮月用力握着剪刀,然后苏嬷嬷便大声呼喊起来:“主子你不要。” 青烟会意,也扬高声量:“啊,快救人。” 小庄子跑着到门口:“快,快去寻皇上,林充容拿刀割腕……快,快……” 护卫掏钥匙要开门进去查看,小庄子一把推住门:“先去寻皇上,你们担待不起。” 高个愣了一下,再次往紫宸殿跑。 这次紫宸殿已经熄了烛火。 高公公听到糟乱出去,听到侍卫回禀,吓得赶紧往殿门跑。 元睿帝刚躺床上,还没入睡,听到动静气恼吼道:“吵什么?” 高公公缩了缩脖子,小声道:“海棠苑林主子自戕啦。” 元睿帝面色猛然变了,衣裳都没顾得回去穿,抬腿就往外走。 帝王还真当真了,因为在他面前,林兮月一直有点任性,性子也烈,而且年纪小。 在他眼里林兮月还没开智,是个有小聪明,但是做事不怎么周全的,冲动起来什么事都敢。 帝王揪着心,催促着龙辇一路飞奔,到了海棠苑门,看到侍卫低吼:“怎还锁着门。” 高公公也催促:“快啊,快开门,耽误了小心你们小命。” 侍卫打开门,帝王大步飞奔到房中。 林兮月听到动静那刻,重新把剪刀举起了,苏嬷嬷和青烟一人按住她一只胳膊:“主子你不要啊。” 元睿帝进到房中看到这个场景,看到人没事,松了一口气,动作却没停,快速上去夺过剪刀丢在地上,转身瞬间气得脸如挂了冰:“你……” 气得不知道该怎么责骂,转头看向一侧的宫人,朝门口吼:“把海棠苑侍奉的人全部拉出去杖毙。” 第87章 分析 房里人全跪了:“皇上饶命。” 林兮月上前一把抓住元睿帝的衣襟跪在地上:“皇上不要,求求你不要。” 高公公站在门口没行动,在瞧里面动静。 帝王这是气恼急了,也是为了吓她:“还敢自戕吗?” 林兮月知道自己走的是臭棋,也不隐瞒:“皇上你先听我说完话,说完你怎么处置我都可以。” 元睿帝由上微眯着眼,冷冷看着她不说话 林兮月吩咐房里的人:“你们都出去。” 几人额上汗都出来了,知道自己是保住了小命,起身出了房。 林兮月仰着小脸朝帝王委屈地瘪了瘪嘴。 帝王神色沉着,没有一丝表情。 林兮月手揪紧帝王的衣襟,拽着站起身,然后伸手又捉住帝王的衣袖,拽了一下:“皇上你过来。” 帝王纹丝不动。 林兮月小声道:“皇上你过来看,看了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帝王眸子深深压了一下,顺着她的力道走到桌子,看到她写的字,眸子有了变化。 林兮月伸出一根细白的手指指着:“皇上一切的事是从嫔妾痛那天开始的,那天半夜嫔妾突然腹痛难忍,皇上那夜是宿在明婕妤那里,问题就出在皇上突来了海棠苑。当时嫔妾问皇上怎么来了,皇上当时说是听说嫔妾病了,第二天明婕妤在玉坤宫说是海棠苑的人半夜去她那里把皇上叫走的,问题就出在这里。” 元睿帝拧眉,疑惑地望着她。 林兮月解释道:“嫔妾并没有命人去明婕妤那里寻皇上,腹痛只是小疾,没有嫔妾的命令,不是紧要的事,宫人是不敢擅自去寻皇上的,何况已经传过太医。” 元睿帝眉头挑了一下,在思量。 林兮月知道他听进去了,继续道:“虽说嫔妾有些骄蛮,可不是那种拈酸吃醋不识大体的人,皇上仔细想,嫔妾可曾为了争宠用过下作手段?可曾在皇上宠幸其他姐妹的时候去寻过皇上?” 元睿帝眸子动了一下,坐在了榻上。 林兮月道:“这个疑点要靠皇上来解,嫔妾腹痛那个时间皇上应该已经就寝,何人告诉你嫔妾病了?” 元睿帝想到那日:“朕确实已经就寝,但睡的尚浅,听到外面有小声嘈杂,让门口值守的小公公去外面查看,他回禀说是海棠苑的宫人说是袅袅病了,朕便匆匆赶了过来。” 林兮月道:“嫔妾宫里几个人皇上都知道,不如把那天的小公公寻来,让他指认一下可是嫔妾宫里的人。” 元睿帝出声命令门口值守的高公公:“去把小豆子寻来。” 他来后元睿帝命令海棠苑的人都站在房里,让他认。 小豆子记忆力很好,否则也不会允他在皇上跟前侍奉,海棠苑本来没几个人,一眼扫过去他摇头:“没有那夜的宫人。” 林兮月道:“现在就差一个云兮,皇上让他去慎刑司辨认吧。” 小豆子弓腰禀:“云兮那丫头经常陪着林主子走动,奴才认识她不需要去慎刑司辨认,那天夜也不是云兮那丫头,那天是一个瘦小的陌生丫头。” 元睿帝搭在几案的手指开始轻敲。 林兮月放轻声音,不急不缓地申诉:“嫔妾腹痛那夜皇上曾问太医为何要让嫔妾饮那么多水,太医言道是为了排泄毒物。” “太医之前可是说的嫔妾吃坏了肚子,出了云兮这个事,嫔妾回来翻了医书,这也是一种治疗中毒的方法。” “在嫔妾腹痛的同时便有人去了朝花宫,那嫔妾真是吃坏肚子了吗?” 林兮月稍微缓了一下,给皇上思考时间,又继续道:“皇上再往后想,云兮去拿嫔妾要的鸽子汤,怎么就这么凑巧明花蕊也要了汤,而且跟嫔妾的汤盅还一模一样。” 见皇上不说话,她又伸手捉住皇上的衣袖:“你想,就算嫔妾想下毒,会让宫人到御膳房那么多人的地方去下毒?嫔妾又不傻。” 元睿帝听这话,眼尾挑着睨了一眼,心道你不傻吗? 性子上来什么不敢做。 可这话帝王自然不会出口,他沉声问:“即使你犯了错,朕也可为你遮掩,朕就问你一句实话。你真的没动明婕妤?” 林兮月摇头。 她明白了,皇上着急把云兮下入慎刑司是以为她真做了,想让云兮替顶罪。 元睿帝追问:“真的没有因为上次她害你落水而报复她?” 林兮月有些伤心地抿着唇:“皇上怎么会那样想我。” 元睿帝的视线清冷冷地落在如玉的小脸上,不怪他心中有疑,上次她在宫中中药,后来她还不是胆大包天地设计了靖王和林府四姑娘。 林兮月看到帝王不是全信她,诚恳道:“嫔妾真没动明花蕊,虽然还气她,可嫔妾是庵堂长大的,信因果,不会动孩子,胎儿。” 她又加了一句:“那也是皇上的孩子,嫔妾依仗的是皇上,绝不会让皇上伤心。” 元睿帝叹了一口气,伸手把人往前拉,拉到自己跟前:“朕信袅袅。” 他的手轻摩挲着柔嫩的小手,视线落下的时候看到上面一道划痕,眸子冷下来:“你,你想救你的宫人是吧?以后不管遇到何事你胆敢自戕,朕把你身边的人都直接处死。” 他怕她死,这事他想一下都无法接受的。 林兮月往上举起自己手腕,泪一下流了出来,委屈道:“皇上,嫔妾原以为自己是个坚强又有气节的人,可嫔妾偏偏很怂,怕疼,想割自己,可不敢,你说我是不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懦弱之人。” 元睿帝听了她的话又心疼,又想笑:“蝼蚁尚且惜命,袅袅又不是将士,朕也没有指望你上战场,你逞什么英雄。” “朕的袅袅胆小惜命这不是错。” “皇上,”林兮月见帝王如此待她,她也触动,双臂环住了他的腰身,扑到他怀里。 元睿帝环住人,轻抚着人的背:“朕知道袅袅心善,想保住自己的奴婢,可朕是君王要考虑多方面,现在的证据不够,另外明婕妤那里牵扯较多暂时动不得。” 说到这里皇上轻叹,心里想林府那面势重,但是有皇后,如果遇到事没人真为林兮月出头。 后宫连着前朝,遇到事林兮月身后没有支持不行,但愿她那个义兄是个争气的。 林兮月从皇上的话里琢磨出意思来了,担忧地捉住元睿帝的手,点漆的眸子盈盈望着:“皇上的意思是还要嫔妾委屈?” 元睿帝手抚上她脸蛋:“委屈会委屈一些,但是朕会查这事,会保住你的奴婢,但明婕妤那里只怕……” “她会受到惩罚,但不是你想的那种。” 第88章 棋局 林兮月眸子眨着在思考,现在这种形势先保住云兮,后面时间还久,明花蕊那里的仇只能放在后面报。 元睿帝眸子沉着:“事交给朕来查,袅袅要在海棠苑禁闭三个月你可愿意?” 林兮月盯着帝王看了很久,心里的气虽咽不下去,可现在不得不低头,她不答应的话,云兮便从慎刑司出不来。 悲从心生。 这就是帝王的爱,永远排在朝局之后。 可她? 在这个时候连委屈都不能表露出来。 元睿帝第二天便把这事交由李怀安亲自查办。 下午御膳房几个人就被带进了慎刑司,晚上声称看到下毒的明婕妤的宫人和兰修容的宫人突然也被抓进了慎刑司。 天亮传出消息,明婕妤的宫人招认是自己看不惯林充容的宫人陷害。 林兮月冷笑,最后这事成了两个宫女之间的龃龉。 皇上传了两道口谕,分别斥责林充容和明婕妤没有管教好下人。 林充容因管教宫人失责在海棠苑幽禁三个月。 明婕妤因有孕只是被斥责,免幽禁。 紫宸殿外是高公公的小徒弟小豆子值守,他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在想事。 “发什么愣”,后脑勺被刚过来的高公公打了一巴掌。 小豆子捂着后脑勺,呲嘴小声道:“我在想林充容。” 高公公朝他又是一巴掌:“林主子也是你能想的。” 眼还朝御书房里头瞄了一眼。 先头他进去瞧过,皇上在和丞相在榻上下棋,离门口远,高公公这才敢在门口说话。 小豆子委屈地挤了一下眼:“公公你干嘛下手这么重,我说是我在想这次发生的事,你想歪了。” 高公公低笑道:“你这个脑子能琢磨什么事。” 小豆子把头凑到高公公跟前:“我在想林主子和明主子,这事明明是林主子受了委屈,还被幽禁,明主子把责任往宫人身上一推自个什么事都没。” 高公公叹了一口气:“奴才替主子背锅的少吗?林主子是个好人,也只有她能不要命地保自己奴婢,咱们都是奴才,奴才遇到那样的主儿是福气。” 以前林兮月在他心里也就是一个以色侍奉君王的主,现在在他心里是真有了敬佩之意。 小豆子点头。 高公公低笑道:“输赢不在眼前,也不在表面,过段时间你小子就知晓啦。” 四月,绿柳吐烟,陌上花艳。 这天日头正好,风也不燥,花园里花繁蝶舞,元睿帝和兰修容坐在凉亭里对弈,皇后和丽妃各坐一边观棋。 元睿帝陪旁的嫔妃下棋那纯粹是逗乐,算不得对弈,而兰修容棋艺也高超,偶也能赢元睿帝一次呢。 兰修容落下一子,一旁的丽妃惊叫出声:“哈哈,兰修容竟然胜了。” 皇后点头也赞道:“兰修容堪称女先生。” 兰修容轻声道:“嫔妾不过侥幸胜了皇上。” 声音绵软,仪态端庄舒雅,兰修容虽无过人姿色,但浑身的书卷气,也有自己的特色。 丽妃有些兴奋,她也想跟皇上对弈:“这次臣妾与皇上下一盘。” 元睿帝略抬眼笑着睨了一眼:“爱妃还是在旁边观棋吧,朕再与修容对决一局。” “哎呦,今这么多人都在花园。”俞贵妃来了,一袭杏花色高腰裙裹身,外披白色纱衣,露出线条优美的颈项和清晰可见的锁骨,裙幅褶褶如褶光华流动轻泻于地,三千青丝弯了斜髻,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在胸前,薄施粉黛,简单又不失大雅,妩媚雍容,雅致的玉颜上画着清淡的梅花妆。 嫔妃里她年纪最长所以在装扮上最下功夫。 今她把大皇子也带来了,元兆今年十四岁,因居长,所以被教育得有些老成。 走上前躬身,恭恭敬敬地叫了一声:“父皇。” 元睿帝抬头看了他一眼:“课业完成了吗?” 大皇子规矩地回:“儿臣的课业都完成了,太傅准儿臣歇息半日。” 俞贵妃知道皇上对大皇子要求严苛,看到儿子拘谨地站在一旁,出声道:“臣妾瞧着兆儿每日做功课辛苦,想着趁太傅准他歇息之时带到花园,舒缓一下。” 元睿帝眸子盯在棋盘上:“嗯,也该适当休息,一张一弛,文武之道。” 俞贵妃对大皇子道:“兆儿你不是想放风筝吗,自己去玩吧。” 大皇子离开后,她往跟前凑着也去观棋了。 远处明花蕊由宫人丹菊扶着往这里走来。 等她走到近前,俞贵妃扫了一眼:“哎呦,明婕妤脸色怎看着不好。” 皇后和兰修容都看过去, 明花蕊的脸色苍白,而且白里隐隐泛青,可能因走了一段路吧,额头有细细的汗珠。 皇后自然要关心一番:“明婕妤身子可好?” 明花蕊先上前走了一步,给元睿帝见礼:“嫔妾参见皇上。” 元睿帝淡淡应了一声。 明花蕊在皇后旁边的木凳坐下,缓了一口气才回皇后的话:“嫔妾因着有孕这些时日总是疲乏力,还时常腰痛。” 皇后眸子动了一下,淡声:“可曾传太医?” 明花蕊道:“太医看过,说是无妨,只是有些气血虚。” “哦——”皇后的声音很缓,“既然太医说无事那便好。” 皇后视线看向皇上,而皇上正在垂眸认真跟兰修容下棋。 明花蕊扭动了一下腰,蹙眉问:“皇后娘娘和修容姐姐当初有孕,可像嫔妾这般腰痛?” 兰修容手里捉着一颗棋子,娇笑道:“皇上,嫔妾刚才大意,现在局势对嫔妾不利啊。” 明花蕊只好看向皇后:“皇后。” 皇后停了一息,缓声说道:“女子有身子都辛苦。” 这局棋元睿帝赢了,他站起身:“你们几个说乐吧,朕得回书房去处理政务。” 几人站起身恭送皇上离去。 丽妃道:“修容咱们俩下一盘。” 兰修容含笑:“丽妃娘娘你还是观棋吧,嫔妾与皇后下一盘。” 丽妃的棋艺最差,还爱下。 皇后起身坐在元睿帝刚才的位置,开始与兰修容对弈。 没人愿意跟丽妃下棋,她心里有点烦躁,看到一旁坐的明花蕊:“明婕妤咱们去一旁赏花去。” 明花蕊微微喘息:“丽妃娘娘我可去不成,我有孕身子重,要小心龙裔呢。” 她的话让丽妃更是不痛快了,出声呛道:“既然需要保重龙裔,我看明婕妤还是回朝花宫去躺着。” 第89章 输赢 明花蕊哪是受气的人,立马出声回怼:“丽妃娘娘还不是见我刚进宫没多久就有了身孕心生嫉妒罢了,我理解,自然也不会一般见识,可有孕也不是我的错,丽妃有本事多承宠啊。” 丽妃气地站起身,走站到了明花蕊跟前,一副要开撕的模样:“你个小小的婕妤,以为我是林充容那样软的任你欺负呢。” 皇后冷声呵斥道:“都住嘴,你瞧你们什么样,咱们虽不是亲姐妹,来到皇上身边,应当和睦情同姐妹。” 丽妃冷哼了一声转身走了。 祁云烟和卢贵人站在远处,淡漠地看着发生的这一幕。 卢贵人感慨道:“斗嘴似乎就是这宫里女人的日常。” 祁云烟脸上是淡淡的伤感:“林妹妹在的时候就像一朵开在眼前的花,大家的视线都盯着她,她幽禁在海棠苑后竟然无一人提起,就像没这个人似的。” 卢贵人也叹了一口气:“林充容已经幽禁了快两个月,皇上以前待她多好,如今连皇上也不曾念及她。” 卢贵人担心道:“祁充媛,你说林充容会不会就此失宠?” 祁云烟唇角轻扯,一抹带着蔑意的淡淡笑:“宠不宠的,未必是林妹妹在意的。咱们去一旁湖边坐会儿。” 祁云烟和卢贵人转身走了。 明花蕊跟丽妃拌嘴,她气性大,气不顺,突然开始胸闷,心就像被谁揪住,喘不上气,捂着胸口,嘴巴张得老大。 唇都憋成了青黑色,一旁的皇后惊慌起来:“快来人,快传太医”。 皇后和兰修容两人走到明花蕊跟前,兰修容扶着她给她顺气。 皇后招呼着宫人:“去传软轿把明婕妤抬回去,让太医去朝华宫。” 花园里的嫔妃听到信都跟着去了朝华宫瞧情况。 朝华宫院里,皇后吩咐:“人多进去太闹哄,贵妃和兰修容陪本宫进去,其余妹妹在院里等着吧。” 三人进去,没多大会儿太医来了,皇后出声:“太医赶紧先为明婕妤看诊。” 太医放下医药箱,坐在小凳上开始诊脉,又让明才人吐舌看了舌苔。 “无妨,只是心血有些亏虚,待会儿开些温补的药即可。” 皇后眉头皱着:“好,太医去开方吧。” 明花蕊捂住自己肚子,喊住太医:“太医,我腹中的胎儿如何?” 太医压着眸子沉声:“婕妤安心。” 再不多言。 太医退到外屋去开方。 明花蕊无力地靠在床上:“昨天夜里我做了一个噩梦,梦到肚子里一摊血水。” 胆大猖狂的人,说这话时候也是颤巍巍的。 皇后一怔,看向兰修容,兰修容迟疑了一息,出言劝慰道:“妹妹心血虚自然多思多梦,你好生养着。” 皇后也说:“太医都说了没事,你可不能自个吓自个。” 俞贵妃从进房便远远站着不曾言语。 明花蕊虚弱地笑了笑:“嫔妾在家也听母亲说梦是反的。” 皇后笑着点头:“明婕妤你好生休息。” “两位妹妹咱们也回吧,不要打扰明婕妤。” 三人出来走到院里,皇后对院里的嫔妃说:“太医诊过,明婕妤无事,你们也都散了吧,别吵到她休息。” 皇后回到玉坤宫,唤来玉容嬷嬷:“嬷嬷本宫瞧着明婕妤这胎怀得不好,人怀孩子都身子重,她的尤为厉害,面上惨白不说,走路都气喘。” 玉容嬷嬷把一盘果子放到皇后跟前,压低声音:“会不会有谁……” 后面的话没说,做了一动作比画。 皇后忖量道:“太医刚刚去看过诊,说是正常。” 玉容嬷嬷给皇后倒了一杯茶:“这才是奇怪的地方。只要这事没闹出来,管她怎样。娘娘不觉得现在太过风平浪静,三位嫔妃有孕,竟然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皇后端起茶盏:“离生下来还早呢。” 她刚把茶盏递到嘴边,想起一件事:“明婕妤这个事要小心呢,你让翠竹去趟紫宸殿送信,把今天发生的事说清楚,只要咱们自己撇清关系,其他顺其自然。” “好,老奴出去安排。” 紫宸殿皇上知晓明婕妤看太医的事,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派人送了好些补品,并叮嘱让安心养胎。 第三天夜里。朝华宫明花蕊那里再次传了太医,那天正巧是初一,皇上歇在玉坤宫,龙凤两辇同时赶了过去。 去的时候兰修容正在明花蕊房里陪着,床上的明花蕊捂着肚子在呻吟。 站在床边的兰修容想见礼。 元睿帝摆手:“明婕妤人怎样?” 明花蕊看到皇上过去,手伸向皇上:“皇上嫔妾肚子痛。” 元睿帝并未上前,幽深的眸子看向一旁侍奉的人:“太医还没到吗?” 院里传出极快的脚步,太医来了。 元睿帝道:“别见礼了,快瞧明婕妤。” 太医快步走过去诊脉,诊脉结束太医转向元睿帝坐的方位跪下,颤着声音禀:“启禀皇上,明婕妤的胎不好了。” 元睿帝沉沉。 皇后道:“该如何救治?” 太医道:“已经胎死腹中,无法保胎,只有用药把死胎引出,保明婕妤性命。” 明花蕊惊诧,微弱的声音也拔高上去:“不会,皇上这个太医诅咒嫔妾的皇儿,嫔妾的皇儿好好的。” “请皇上再重新传太医。” 元睿帝压了一下眼:“传宋柏寒进宫。” 宋柏寒是太医院医术最高的太医,今夜并没在太医院值守,从宫外传他需要时候呢。 皇后看向皇上:“皇上这样等宋太医进宫是否耽误时机?” 元睿帝的脸如夜色,看不出,思量了一下他道:“太医认为该如何?” 太医道:“既然明婕妤不相信微臣,微臣不敢擅自引胎,先让宫人煮些人参水等宋太医进宫吧,应该不会再加重情况。” 皇后朝一旁道:“去玉坤宫取一根五十年老参给明婕妤用。” 现在也只有等宋柏寒进宫,等待过程大家都沉默着。 偌大的房间只有明花蕊的病吟,和元睿帝搭在桌案上敲击指尖的声音。 半时辰过去宋柏寒赶到宫中,手搭在明花蕊的手腕上,面色开始凝重,随后收手禀道:“启禀皇上,明婕妤的胎已经保不住,得抓紧引出,否则对明婕妤身体也不利。” 第90章 流萤 明花蕊像是被从头浇了一盆冰水,朝皇上凄厉喊道:“皇上定然是有人害嫔妾,是有人下毒害了嫔妾的胎。” 元睿帝看了她一眼,问宋柏寒:“太医怎么说?” 宋柏寒道:“从脉象来看明婕妤是胎儿与母体不合,并无中毒迹象。” “不,皇上定然是有人害嫔妾。”明花蕊用了全部力气,身体颤栗着控诉,眼睛也红通通的。 元睿帝又看向早先来的太医:“你怎么说?” 那太医垂头禀:“微臣与宋太医一样的说法。” 元睿帝长叹一声:“明婕妤你与那个孩子无缘罢了,好生调养不必过于伤心。” 他站起身,面色肃沉:“朕心里郁闷,先回紫宸殿,皇后在此盯着吧,细心照看好明婕妤。” 说完他朝外走了。 明花蕊看着皇上出去的身影,泪止不住地往下流:“皇后,皇上这是生我气了?” 皇后出声安慰道:“怎会,你肚子里也是皇上的孩子,皇上定然也伤心,不想触及生悲。” 兰修容在一旁小声说了一句:“明婕妤年纪还小,以后还有机会,好好养身体。” 明花蕊的胎才三个多月,一服药化成了血水。 养身子期间太后、皇后、贵妃,还有从不出门的娴妃,以及丽妃等都给送了补品安慰。 皇上也经常派人前去问候。 一抹飞絮缠上湖畔行舟,疏帘后透出裙摆的微痕。 时光不觉进入五月中旬,这几日嫔妃们时常游园赏花,平静的似又不同。明婕妤落胎已经养了一个月,估摸着快出来了。 海棠苑林充容的幽禁再有三日便到了时间。 三日后海棠苑的守卫撤退了。 当天皇上并没有翻牌子,而是下了一道旨意,明花蕊晋封为充仪,赐居梨花小筑。 没能保住胎,皇上还晋封了位份,可是厚恩。 也让沉寂一月的明花蕊心里多少有了一丝甜。 各宫的贺礼也不停往梨花小筑送。 丹菊含着笑指挥着人,分类入库,遇到好的东西会拿给明花蕊看。 “主子,你瞧这是皇上让人送来的粉白瓷瓶,回头摆房间里,再插上花,定然漂亮。” 明花蕊笑着点头:“皇上待我总算有些情分,哪怕是因着父亲的面子,也算给了我体面。” 初落胎那会儿,她即伤心,又担心皇上因此冷落,还有旁人看笑谈。 现在皇上竟然升了她的位份,还给了她一处雅致的住处,她现在也是独居一处的嫔位。 趁着主子高兴,丹菊在一旁劝道:“林充容也解除幽禁了,主儿不要再跟她起冲突,现在紧要的是重获圣宠,早些再有个龙胎。” 明花蕊落胎这个月也想了很多。 相对于明花蕊这边,林兮月那面是寂静的,海棠苑解禁后,第一位过去探望的便是祁云烟。 祁云烟进房看到林兮月,握住她的手从头打量到脚:“妹妹在海棠苑清静这三个月,没想不但没有清减还丰润了呢,很好,很好,我也放心了。” 林兮月见到祁云烟也很是开心,拉她坐到榻上:“我每日除了吃喝,就是看话本子,绣花,自然胖了呢。” 幽禁她的时候元睿帝都交代清楚的,而且还把云兮给她送了回来,她心中无忧,自然吃的好睡得好,人也缓了。 祁云烟含笑:“妹妹哪是胖,之前太过清瘦,如今刚刚显露一些韵味,身子更有料了呢。” 林兮月娇睨了她一眼:“姐姐惯会打趣我。” 祁云烟看到她害羞,也就正了神色:“妹妹可听说明花蕊落胎之事?” 海棠苑虽说是被幽禁,元睿帝让高公公照看着呢,高公公经常派小豆子过来给跑腿,也会偶尔说些宫里发生的事,明花蕊落胎这样的大事,自然林兮月也知道:“只是听说胎死腹中,怎么会胎死腹中?姐姐可知道些内情?” 祁云烟也觉得奇怪,那明花蕊身子可壮实呢:“我也奇怪呢,不过太医都说了是胎儿和母体不和。” 祁云烟冷哼道:“人不敢作恶,她太过猖狂,那日在玉坤宫都敢举起簪子要刺你,还被皇上看到,在皇上面上持利器行凶这是大忌讳。” “只可惜她虽落了胎,皇上看在明大人的面子上为了安抚她,还给升了位份,充仪还在你我之上。” 林兮月蹙眉轻叹:“皇上是上位者,咱们看问题停留在黑白、喜恶,而上位者考虑更多的是制衡”。 祁云烟点头:“妹妹年纪虽幼看问题却很通透。” 林兮月涩涩一笑:“不是妹妹通透,而是我把心摘出来,放在明处呢。” 祁云烟黯然道:“明日只怕妹妹也要开始去玉坤宫请安,跟明花蕊免不得接触,只希望后面她能少惹些是非,你们的恩怨能就此打住。” 林兮月朝门口喊道:“云兮来给祁姐姐上杯茶。” 云兮端着一杯茶走到祁云烟跟前:“祁充媛请。” 祁云烟接茶盏的时候视线落在云兮的手上,惊地抬眼看向林兮月:“云兮的手指?” 入慎刑司的人有几个能全乎出来的,能活命已经算不错。 林兮月薄笑一声:“我跟明花蕊之间还隔着云兮的一根手指,怎能两清,我也不多要,待有机会,欠多少还多少。” 窗外一阵风吹过,五月风里已能感觉到温热的躁意,混合着院里各种的花香糜旎。 这便是皇宫。 夜里林兮月拿着一把画蝶恋花的团扇坐在廊庑下,抬眼看星星,垂眸瞧灯光里影绰的娇花。 因着她喜欢花草,海棠苑不大的院落已经被元睿帝安排人种满了各式花草,独留了一条青石铺的小路,这样瞧着不像是一个院落,反而更像是一个小花园。 其实林兮月是一个特别懒散的人,她更喜欢这种坐在花前月下,打扇扑流萤的生活。 心里无怨无恨,如同晚风轻拂枝头,宁静而舒适。 苏嬷嬷走出来催促:“充容该歇了,明天还要请安呢。” 林兮月收了扇,是啊,明日还要与她们唱戏呢。 第91章 掌珠 次日林兮月还在梳妆,青烟进来说:“主子,接你的软轿来了,过来的内侍说皇上赏林主子以后软轿代步。” “哦”,林兮月盯着自己铜镜,铜镜里的人唇角微微上勾。 她早料到皇上在晋封明花蕊之后定然会端水。 心里还在想他会做什么,现在知道了,一副软轿,接下来应该就是翻她牌子了。 宫规,嫔以下没有轿辇,嫔位嫔妃几人共用那几副轿辇,谁有事可以传用。 轿辇少,自然也就请安的时间都不能用。 现在有轿辇接她,那是帝王恩惠,给她专人越制配了轿辇。 林兮月坐着轿辇往玉坤宫走,走到玉坤宫不远,看到带着丹菊走在前面的明花蕊。 她听到动静也侧过了身,看到比自己位分还低的林兮月端坐在软轿上。 轿辇行得快,行到明花蕊跟前,林兮月含笑按规矩打招呼:“明充仪好久不见。” 明花蕊回道:“是啊,林充容好久不见。” 这一次声音平和,竟然没见炸毛,林兮月还有些奇怪,心里暗道,莫非做了一个小月子转性了。 如果说后宫里谁消息最灵当属皇后,林兮月的软轿还在路上,皇上赐林充容轿辇的消息已经传到皇后跟前。 皇后正坐在榻上饮茶,玉容嬷嬷上前禀:“皇上特赐林充容轿辇,林充容坐着轿辇来请安了。” 皇后远山眉微挑:“什么?” 其实话她听清了,之所以问,是因为吃惊,不待玉容嬷嬷回复,她放下茶盏冷声道:“我这个五妹妹果真不简单,被幽禁三个月丝毫不影响皇上对她的偏宠” 皇后淡笑几声:“她幽禁的这三个月里从没听皇上提过她一句,都以为不过是浮云,结果刚出来,恩典便至。” 玉容嬷嬷想了一下:“想法子让素心宫那位出来,让她们俩两相斗,一个是心头肉一个是掌中珠,看皇上顾忌哪个。” 皇后冷冷一嗤:“素心宫的那个贱人满身都是心眼。” “嬷嬷可知年前宴上她露那次脸后为何没了动静?” “那是因为她试探了一下,知道现在不是出来的时机,所以又缩在素心宫里礼佛。等她认为机会到了,自然会出来。” 翠竹进来报:“禀娘娘,俞贵妃宫里来人说,贵妃身子不爽利,其余的人都来齐了。” “本宫要你准备的赏物可准备妥当。” 皇后吩咐一声,由翠竹搀着进入正殿。 里面在小声说话的嫔妃安静下来,待皇后坐好,按规矩问安。 皇后先含笑看向明花蕊:“明充仪面色红润,身子应该缓得不错。” 明花蕊笑道:“谢皇后娘娘记挂,臣妾身子好了呢。” 皇后又看向林兮月:“林充容也解除了幽禁,是喜事,三个月没能见到你,本宫也记挂得紧。” 林兮月轻道:“谢皇后娘娘惦记。” 皇后声音略扬高:“你们俩也算经历了一个小关口,本宫给你们一个小彩头,图个吉利。” 皇后言毕,宫人端着呈盘上面放着两只一样的金镶玉螺丝金钗。 明花蕊和林兮月接过赏赐纷纷起身谢恩。 皇后笑着淡声:“你们俩坐吧,今夜便让尚寝局把你们俩的玉头牌放上,以后都安分着好生侍奉皇上。” 众人又闲叙了一会儿,便各自回了。 晚间尚寝局的内侍便到了海棠苑。 紫宸殿内元睿帝一个人在榻上拿着棋子在下棋,狭长的凤眸眼梢不时扫一下门口,已经习惯跟他矫情,三个月不在身边他心里可是像缺了一块。 又过了一盏茶还不见来,元睿帝摩挲了一下手里的棋子,都丢进棋盒里:“高鸿去瞧瞧林充容怎还没过来。” 高公公心道,这也没多大会儿,嫔妃侍寝总要收拾一番,可他不敢说皇上心急:“哎,奴才这就去瞧”。 只好往紫宸殿外走,站在紫宸殿外张望了会儿,看到远处的软轿,立马回身去报信。 “林主子马上进来啦。” 站在房中踱步的元睿帝这才回到榻上稳坐。 林兮月何其聪慧,摸着帝王的脉呢,进殿这次没有像往常般规矩地见礼问安,绕过屏风便快步扑进了帝王的怀里:“皇上,嫔妾好想你”。 在她冲过去那刻帝王早敞开了臂等着,把人揽住,沉稳的帝王心里也是无限的动容:“袅袅。” 指轻托着下颚,抬起的小脸挂着眼泪,带着委屈,惹人爱怜。 帝王的心更是化了,化成一摊温水。 林兮月小脸在他怀里蹭了蹭,娇声软语地小声抱怨:“嫔妾以为今日皇上会让明充仪侍寝呢。” 帝王把人直接抱起来放在榻上:“怎么会呢,朕也想袅袅。” 林兮月揪着他胸前的金龙刺绣,抽了一下鼻子:“谁知道皇上说的真话假话,指不定还想让人家给生皇嗣呢。” 帝王按住胸前的小手,握在手心里,知道她的小心思,知道她担心什么:“明充仪不会再有皇嗣。” “朕现在只想要袅袅的孩儿。” 林兮月歪着头,高挑起下巴,睨着:“皇上是骗子。” 帝王眉头压了一下:“没规矩,谁敢这样说朕。” 林兮月撇了撇嘴:“就是骗人,这宫里有多少皇上的嫔妃,哪个生孩子皇上不高兴,谁晓得等到那一会儿,皇上又喜欢上谁呢。” 林兮月的话就像一颗石子丢进水里,在元睿帝心里激起一层层浪花,他在想,眼前的人与自己。 帝王也会说几句好话哄嫔妃开心,那些话当不得真假。 可他刚说的是内心里的话,这个女子确实在他心里不一样,让他念着,心疼着,甚至闹腾的时候也愿意包容着。 他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是她? 颜色,容貌好? 是真的,但这不是偏爱她的原因。 才情? 有才也是的,但宫里还有比她才情更卓着的。 不管什么原因,她确实莫名其妙地成了他心里最疼惜的那个。 帝王想到这里,暗暗冷笑,只怕这满宫里的任何一个人比不得她让自己牵挂。 这个念头出来,帝王想笑,这话可是一点不敢往外透露的。 就连跟林兮月,他都不敢给说,一旦传出去只怕就是风雨。 第92章 插柳 “瞧,你没话辩解了吧,哼,骗子。”林兮月掀眼又瞪了帝王一眼。 其实她的矫情有时是故意为之。 怪只怪宫里“贤惠”的嫔妃太多了。 皇后一向以贤德自称。 娴妃给大家的印象也是高洁如竹。 兰修容塑造的形象品性如兰,知书达理。 林兮月几经尝试,得出结论,她骄蛮一些帝王也受用。 面对她的骄横,元睿帝也只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现在他跟前都如此骄横,如果她知晓自己心里的分量,还不知该骄纵成什么样,该怎么拿捏人呢。 元睿帝把人抱到膝上,让人面对着自己,手揽在腰后暗自低叹了一声。 话不能宣之于口,他只能用其他方式去宣泄自己的情感。 林兮月的发饰一件件被卸下,三千青丝滑落缠绕在二人之间。 元睿帝用五指帮她顺 一下发丝,抱起人往龙床走。 林兮月刚挨到床,吻便堵住了她哼哼唧唧的小嘴。 他放开她的唇,深幽的眼底暗流涌动:“袅袅,朕是谁?” 林兮月眸子含着水光,柔声回:“皇上。” “不对,”他的唇重新落下。 他再次放开,追问:“朕是谁?” 林兮月被她吻得脑子晕乎的一片空白,眨巴着眼想了一下:“夫君”。 元睿帝低笑:“唤煜宸” 煜宸是他的字,他让她唤他的字。 两个字在林兮月舌头尖打转,却喊不出口,嫔妃胆敢喊皇上表字是要杀头的。 她喊不出来,他就咬她。 含着细嫩的肌肤。 由轻到重地咬。 酥麻中带着痛意。 林兮月躲无处躲,被逼出水雾的眸子瞪着他:“你不会是故意逼我喊你名字,趁机想砍我脑袋吧。” 正在饕餮的帝王,听了她的话一扑哈哈笑出声。 手臂撑在她身子两侧,抬开些距离,笑了一会儿,又叹了一口气,俯下身,朝让他又恨又爱的两片柔软的唇用力咬了一下:“袅袅,你真行,这个时候都能把朕逗乐。” * 进入六月连天的高温,林兮月就像被晒蔫了花,除了请安见皇上,见天的躲在放了冰盆的屋里。 人热了便乏力,连针线都懒得摸一下,懒散到白日靠在榻上看书,晚上让侍奉的人搬了椅榻放到院里,饮着茶观花赏月。 这日,晚间照常想搬椅榻到外面来着,外面却也闷着呢。 林兮月从廊庑走到院里,抬头看了一会儿天。 云兮凑过去:“主儿,明天热吗?” 林兮月摇了一下手里的团扇:“明儿有小雨。” “呵呵,朕的袅袅都成小半仙啦,还能知道明的天气呢。”元睿帝醇厚的声音响起,他现在来海棠苑都不让人提前通传。 “我们主子本来就会观天象呢,”云兮道。 现在海棠苑几个近身侍奉林兮月的,因着主子得圣心,在皇上跟前也没那么拘谨,偶尔也敢插话给皇上说两句呢。 “是嘛,”元睿帝走近,站在林兮月前面压着眸子含笑看着。 林兮月上前半步揪住皇上的衣襟:“皇上不信咱们不妨一赌。” 元睿帝畅快应道:“好,朕便应了袅袅。不过朕赢了,袅袅可不许耍赖。” “好,皇上想嫔妾拿什么做彩头?” 元睿帝抬手轻捏住林兮月莹润小巧的耳垂,轻轻揉捏了一下,手指又插入她披在肩头的发丝,目光缱绻:“袅袅给朕生个孩子。” “皇上”,林兮月扭了一下身子,“这个怎么能当赌约呢。” 元睿帝手轻揽在她背后:“也是,这个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实现的。袅袅输了就为朕绣块帕子吧。” 林兮月问:“好,皇上输了呢?” 元睿帝道:“袅袅爱乐,朕把焦尾琴送给袅袅。” 当夜元睿帝歇在海棠苑,海棠苑里的床原本很小,内侍省已经给换成了宽大的拔步床。 晨曦帝王更好朝服出了房间,抬头看了一下天,没有雨,勾唇笑了一下。 半时辰后林兮月从床上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林兮月让把早膳摆到床前的榻上,她推开楹窗,边用早膳边观雨。 鸣雨既过渐细微,映空摇飏如丝飞。 林兮月喜欢雨。 这样观雨又觉得少了意味,想了一下,吩咐:“收拾上那只青釉莲花香炉,然后再带上那套青釉莲花盏,我们到碧荷湖心亭听雨走。” 青烟和云兮连连点头,主子一向有雅趣,在庵中之时春日赏花,夏日听雨,秋日观月,冬日观雪。 自从进入宫中,每次心里盛着事,好久没有如此兴趣了呢。 苏嬷嬷忙指挥着她们收拾:“既然主儿今日有兴致,再带一些她喜欢的糕点,瓜果。” 青烟问:“主儿,这样的天气带什么香?” 林兮月道:“乌沉香。” 林兮月选碧荷湖听雨,是因为那里碧荷连天,偏远还清幽,很少有嫔妃去那里。 几人打着伞,苏嬷嬷、青烟、云兮每人拿着一些东西穿梭在宫中小道往湖边走。 下雨天外面都看不到人,几人一路走,一路小声说着话。 林兮月走在前面,走到一处院落,看到一个十几岁的小宫女跪在一处墙根。 林兮月看着小姑娘衣裳都淋湿了,有些心疼,走了过去:“在哪里当差的?怎跪在这里?” 小宫女身上的衣裳都洗得发白了,定然不是什么得势的主子跟前的。 小宫女听到声音转过脸,拿袖子抹了一下眼,看向林兮月,她自然不认识,不过宫里的都最擅长察言观色,看到林兮月穿着和后面跟的人就知道大概:“回主子,我是浣衣局,嬷嬷罚我这里跪着。” 小宫女眉清目秀,长得甚是让人心疼:“犯了什么错啊,下雨天罚你在这跪?” 小宫女虽然看着娇柔,却很坚韧,这样的天跪着小脸都发青了,却没哭:“洗坏了娘娘的衣裳。” 林兮月心里不落忍:“咳,多大点事啊。” “苏嬷嬷你给带回去,找她们管事,就说我说的,让看我的面饶了她。” 小宫女这个时候反而哭了:“主子心善,请主子再多行一善,我一个妹妹被嬷嬷关着柴房,几日粒米未进,主子但凡救了她,以后奴婢结草衔环报主儿大恩。” 其实林兮月看到她一时不忍,并没有想要她报恩。 可听了她的话,林兮月愣住了,心里起了一个念头:“我再给你一个机会思考一下,你报不报恩我都会帮你。” “不报恩,你妹妹我也会让人救。如果选择报恩,你可知没有好报的恩,将来也许你会为此付出很多。” 小宫女叩首:“奴婢不需要考虑,但凡主子一句话,性命都是主子的。” 林兮月看出她眼里的坚定:“我不要你的命,你等我消息,需要的时候自然会有人寻你。” 苏嬷嬷把手里的东西递给一旁的青烟,牵了小姑娘去浣衣局。 林兮月想到自己:“云兮我瞅着,跟我去庵上那个年纪差不多。” 云兮是六岁到的林兮月跟前,比林兮月也只大了两岁:“是啊,看着跟主儿那个时候一样瘦弱。” 青烟怕主子心情不好,在一旁故意把话题岔开:“主子这一场雨可赢了皇上一把好琴呢。” 林兮月闻言笑了,焦尾琴谁不想要呢。 第93章 焦尾 走到湖边看到一女子静静地站在湖边,凝望着湖面的被雨水激起的涟漪。她身穿镶着银丝的细纱裙,裙摆随着微风摇曳。 听到身后的动静她转过身看,随后莞尔一笑:“林充容这是要去哪里?” 林兮月按例半福身:“静昭仪,怎在这里站着?” 静昭仪含笑:“如此雨景让我驻足。” 林兮月笑道:“好雨当有人赏,我也与昭仪一般去赏雨,如若昭仪不介意随我们到湖心亭一起饮一杯茶吧。” 静昭仪弯唇一笑:“饮茶听雨此乃大雅,我便却之不恭了。” 几人一起到了湖心亭。 几个宫人快速把一应东西摆好,林兮月拿了水沉香点燃。 青烟斟茶。 林兮月亲自把一盏茶递到静昭仪跟前,静昭仪虽育有三皇子元恒,平时说话做事都很低调,从不参与任何嫔妃的争论,林兮月知晓这是她在宫中坚守的立足之本。 两人也不聊宫里的是非,反而聊了很多闺阁姑娘之时的趣事。 静昭仪母亲是典型的名门淑女,性格雅致淡然,对静昭仪的教养也是如此,静昭仪小时性子爱动,母亲经常拘着她读书、习字,做女工。 母亲的严苛说起来让静昭仪闺中的生活沉闷而无趣,可现在进入宫中,静昭仪回忆起常常感叹,如若不是母亲把她教成这样,她未必能过得像现在这般顺遂。 林兮月讲了很多自己在山里见过的各种动物,花草。 静昭仪这样的深闺女子自然对那些很是好奇,听得津津有味。 元睿帝那边,他上朝的时间还没有下雨以为这次赢了赌约。 上朝的过程中听到外面开始下雨,不觉无声笑了一下,他倒没有想到林兮月会观天象,而是心里觉得老天爷都偏帮那女子。 好不容易听大臣长篇大论说完,准备去见林兮月,被告知林充容在翠莲湖观雨。 元睿帝当即让人取来焦尾琴和他的玉笛去翠莲湖。 林兮月和静昭仪没想到皇上也去了,两人起身见礼。 元睿帝先看着静昭仪:“静昭仪也在,你喜静,袅袅可有聒噪到你。” 静昭仪自然知道这是皇上打趣:“嫔妾听充容妹妹讲了很多山中的新奇事物,可是长了见识呢。” 林兮月故作生气:“皇上嫌弃嫔妾聒噪,做甚来呢?” “雨馀无事倚阑干,媚水荷花粉未乾。” 元睿帝吟道,“这样的美景,朕自然也喜欢。” “再说朕不是给你送琴来了嘛。” “我的琴,”高兴地站起身走到了抱琴的宫人跟前。 静昭仪含笑看着,心里感叹皇上待林充容真好,她记得娴妃也喜琴,很喜欢焦尾琴,皇上现在却给了林充容。 “嫔妾那里还有去冬的雪水,让宫人取来,咱们煮茶再听林充容弹上一曲,何其美妙。” 元睿帝笑道:“朕还带了笛,待会儿与袅袅合奏一曲。” * 自从明花蕊小月子过后,皇上再无招幸过她,她给远在雍州的母亲写了一封家书。 明夫人只带了两位得力嬷嬷骑着快马,千里迢迢奔赴京城的明府,这府邸是上次明大人回京之时元睿帝赏下的。 你别看明花蕊冲动,脑子简单,可明夫人却是一奇女子,她父亲是教授明大人武功的师傅,明夫人从小与明大人订婚,后来明大人从军,立功开始带兵后,明夫人作为一个女子,女扮男装跟在他身边为他出谋划策,明大人才立功做了雍州牧,据说明大人在雍州的政绩也离不开明夫人的指点。 他们只有一子一女,把唯一的女儿送入宫中也是为了稳固明家长远的发展。 女子进宫定要生育皇嗣才可长远,如果能生育皇子就会有无限的可能,哪怕将来只是一个普通王爷对明家的发展也是大有助力。 明夫人先给宫中递了帖子,言明要进宫去探望女儿。 皇后禀了元睿帝,这样的要求自然得允。 明夫人入宫先去拜见皇后,从玉坤宫出去到了梨花小筑。 明花蕊已经带着宫人焦急地等在院里,母女俩相见先是哭着互诉思念,明夫人先冷静下来,听了明花蕊详细讲了宫中之事,她认为女儿当前要先抓圣心复宠,有宠才有可能再有孕。 明夫人走后三天元睿帝休沐,在皇后宫中与兰修容对弈,皇上在,嫔妃请过安自然都不想离开,也在一旁观棋,明花蕊趁此机会提出让举办一次狩猎,让嫔妃趁着花繁叶茂的时节出去踏青赏花。 身在深宫的嫔妃自然都想出这四方高墙到外面去走动,很多人附和。 元睿帝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出去狩猎,当即允了,而且授意皇后大办狩猎活动。 林兮月虽身子弱,她也学过骑马,在山上还打过兔子,听到能出去也甚是高兴。 据说这次狩猎活动也会有不少朝臣和世家公子参与。 * 皇上狩猎基本在西山的皇家猎场,那里建有行宫。到了日子大家乘坐马车浩浩荡荡前往西山。 行宫当然没有皇宫那么大,除非皇上、皇后和贵妃是单独住,剩下的人都是几个嫔妃一个小院落,到林兮月和祁云烟两人住一个小院。 行宫的第一日大家会先休整,两人收拾好各自的东西,祁云烟便去寻林兮月:“妹妹西山的风景很美,咱们出去四处走走。” 二人出了行宫的门顺着山坡往上走,七月天气正热,不过山上翠绿欲滴,凉快得很。 两人在山上摘了一些野花,拿在手里把玩着,听到一处传来喧闹声,像是好几个女孩子说话。 循着声音过去,看到好些人围在一起。 那里盛开着一大片野鸢尾很是漂亮,有人三三两两地结伴聚在一起玩。 林兮月大概瞧了一下,有聚在一起赋诗作词的,也有拿着棋席地对弈的,而吵闹声是从最多的那群人传出来的。 祁云烟拉住林兮月的手:“妹妹咱们过去瞧热闹去。” 都爱热闹,林兮月也不例外,两人相互牵着手,往人最多的地方去了。 发现小声争执的竟然是卢贵人,卢贵人性子最好,怎么会跟人争执,两人拨开人群走到前面。 卢贵人:“明充仪我不擅长投壶,你就放过我,寻旁人跟你比去嘛。” 第94章 风头 明花蕊:“哼,我肯跟你比这是看得起你,你还推三阻四,真是不识趣。” 一旁有人立马附和:“不就是玩玩吗,输就输了,何必这般输不起。” 祁云烟和林兮月转到卢贵人身后轻声问:“怎么回事?” 卢才人小声道:“明充仪非要跟我比投壶,我投不好,陪她玩了两场都输了,把我最喜欢的一支钗和玉镯都输给了她,她还非要跟我比。” “再输下去,我连一样拿出手的首饰都没有了。” 她本就位份低无宠,头饰这些好的原本少,输了两件自然心疼。 明花蕊看到林兮月过去,眉头挑了一下,她故意寻卢贵人麻烦就是 为了引出林兮月。 祁云烟知道林兮月跟明花蕊不对付,不方便开口,于是说道:“明充仪何必非盯着一个卢贵人比试,她本就是一个不善投壶的,你赢了她又有甚意思,不如寻其他姐妹,在不济这里不是还有许多世家姑娘,找个旗鼓相当的比试岂不更有乐趣。” 明花蕊呵呵一笑,眸子扫到林兮月身上:“祁充媛说得也有道理,那我选林充容与我比试,可敢?” 她在众人面前提出,林兮月自然不再退让:“那明充仪是想我拿什么做彩头?” 明花蕊入眼先看向林兮月腕上的手镯:“林充容手上的玉镯不错。” 林兮月捂住手腕,这是元睿帝赏给她的,还是先太后的东西:“这个不行,换一个。” 明花蕊勾唇冷笑了一下:“林充容也太小气了,不过一个镯子,做彩头自然就要拿好的。” 林兮月也勾唇冷笑:“明充仪让别人拿好的彩头,你又拿什么输给我?” 明花蕊就像听到了笑话:“呵呵,你能赢?” 随后从身上拿出一把小巧的弯月刀,刀比巴掌略长一点,刀身嵌满宝石:“这个总可以了吧。” 林兮月从头上摘下一只镶七宝的花细:“我拿这个做彩头。” 明花蕊故意为难她:“我就要手镯。” 两人正僵在那里,就听到内侍唱:“皇上驾临。” 众人纷纷朝那个方向看过去,元睿帝一身银白色窄袖衣,胸前金线绣龙,头戴白玉冠,比起平时的帝王威严,多了一份温润之气。 他身后还跟着一些伴驾的臣公。 众人见礼后,他温笑着让大家平身,视线落在中间的林兮月和明花蕊身上:“朕听着这边热闹,也过来凑个趣。” “明充仪这是要做何?” 明花蕊本身习武投壶技艺比起一般的闺阁姑娘自然要好,她之所以提议狩猎就是明夫人给她出的主意,让她发挥自己的骑射优势,捕获圣心, 那这个投壶自然不能错过,既然皇上来了,正好让他看看她在林兮月面前的风采。 想到此处,明花蕊几步上前走到元睿帝跟前:“嫔妾要与林充容比试投壶,她连个彩头都不舍得拿出来。” 林兮月举起自己手里的七宝花钿:“明充仪可要把话说清楚,我说了拿这个花钿做彩头,你却执意要我手腕上的玉镯。” 元睿帝深沉的眸子落在皓腕上,那是他私下给的,帝王唇角微勾:“好啦,这个彩头朕来出,你们谁赢了归谁。” 元睿帝解下自己随身挂的一块双龙戏珠玉佩递给高公公。 祁云烟投壶不错,她担心林兮月输,出声道:“不如组队如何,我跟林充容一对,明充仪再找一人。” 明花蕊睨了一眼:“祁充媛是怕林充容输得太惨,确定你加入就能赢?” 元睿帝视线也扫向林兮月,纤细的身条,就像迎风的花儿,这般娇柔的人定然是输了,还不是为了给她解围,可惜他的玉佩。 暗自无奈地勾了一下唇。 这时尹才人站了出来,她平时跟明花蕊关系好。 这样两队组织好了。 皇上在这边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就连世家公子姑娘也围了不少。 明花蕊第一个站出来出场,拿起一箭挑,衅似的朝林兮月挑了一下眉。 一箭中,又一箭中 连中了十箭。 围观的人出现大量惊呼,一个姑娘家能中十箭太神了,男子能中十箭的都不多。 明花蕊投完箭,看向林兮月拍了拍自己的手腕。 林兮月刚准备出去,就被祁云烟拦住:“妹妹我先来。” 她又小声交代:“咱们输赢无所谓,就当陪孩子玩了。” 林兮月被她逗的无声弯唇一笑。 祁云烟上前第一箭有些紧张的原因,砸中壶嘴落了地,后来九箭中了八箭。 十中八在姑娘中也算很好了。 林兮月带头给鼓掌。 尹才人上场了,她十中五。 明花蕊很高兴,她算作是稳赢,她本身嬴过了祁云烟,而林兮月未必能赢过尹才人呢。 林兮月上场了,不少世家公子抽冷气低叹:“这般娇软的女子,投壶能中二便是高手。” 世子站在元睿帝身后,面上虽寡淡,视线却紧紧落在场中。 林兮月走到场中,把袖子往上撸了一下,她也不磨叽拿起箭噌一下命中。 周围的人“哦!” 比明花蕊中十箭还吃惊。 明花蕊轻佻的神色,郑重几分。 本来在下面一边与人闲叙一边观看的元睿帝也调整了身姿,不再说话,认真观看起来。 还没等他们从吃惊里出来,林兮月蹭蹭已经五箭全中。 “啊?”周围的人有人吃惊,有人赞。 元睿帝看看投壶,看看场中拿着箭的人。 噌噌噌九箭全中,大家都紧张地盯着林兮月手里最后一支箭,秉着呼吸盯着。 如若再中可就堪比明花蕊。 就在大家的视线中,最后一支箭稳稳落入壶嘴。 周围一片欢腾。 元睿帝不可置信地望着场中的人,唇弯的笑意明显。 世子面上表情没变,但是眸子里明显亮了。 第二轮,明花蕊不敢相信,愣怔了一会儿才上场,可能心态受了影响,她第一箭投中了壶身,失败了,不过她很快调整过来,十箭九中。 祁云烟也受了鼓舞这次中了九箭。 尹才人中了四箭。 林兮月在一片惊叹中十箭中。 第三轮明花蕊十中。 祁云烟七中。 尹才人六中。 林兮月那组已经稳赢了,她也没了负担噌噌噌,还是一个十中。 第95章 狩猎 三局结束,周围的人自发鼓掌。 元睿帝朗声大笑道:“袅袅是瞧上朕那块玉了才这般用心吧。” 对高公公吩咐:“把玉佩给林充容,她的彩头拿得当之无愧。” 高公公把玉佩递到林兮月手中,笑着凑趣:“林主子让奴才眼前一亮。” 说完抱拳。 皇上带着一众臣公,世家公子离去,凑热闹的也散了。 明花蕊冷冷地看着林兮月,感觉她那眼里能射冰柱子:“你等着。” 林兮月蹙眉,这人输不起。 祁云烟和卢贵两人上前开心地抱住林兮月:“啊,太好了,林充容你投壶竟然这么厉害。” “老天爷也不想坏人嬴,把运势给我们。” 林兮月投壶全中可不是平的气运,她敢接受明花蕊的挑战就是因为她本身这个游戏便玩得好,在庵中的时候,她们无事都投壶玩,玩得多了自然技艺好,这个跟武功有关系,更多的还是技巧和准头,不但她投壶好,青烟和云兮各个投的都不错。 林兮月被她俩抱得紧,身上都是汗:“梧桐苑里有汤池子咱们去泡一下,泡温泉晚上睡得好。” 三人吩咐各自宫人去取换洗衣裳,然后直接去了梧桐苑的温泉池。 温泉池子是露天的,在花草绿树间泡着很是舒适。 林兮月趴在一块青石上昏昏欲睡。 卢贵人捏住林兮月的胳膊:“林充容的胳膊好细啊,皮肤细腻得如羊脂玉。” 祁云烟笑着睨着林兮月打趣:“所以皇上才爱不释手。” 林兮月懒洋洋地抬了一下眼眸:“姐姐净拿我说笑,怎不把你这张利嘴留下对付明花蕊。” 祁云烟笑笑:“不与智者争高低,不与小人论短长。” 林兮月呼出一口气:“姐姐说得有道理,可小人并不会因你的忍耐而懂得收敛,都说人不与狗计较,如果那只狗每次见了,都龇牙咧嘴往你身上扑你怎么忍?” 祁云烟无奈地挑了一下眉:“真正厉害的不是狗,是狗主人。” 卢贵人今天刚被欺负,低语:“打狗还得看主人,明大人现在在雍州至关重要,就算皇上和皇后也都给她留有几分颜面,咱们三人都是后面家族不太得力啊。” 这话林兮月自然赞成,沉默下来。 皇上是有些喜欢她,可他更是一个帝王。 祁云烟朝林兮月的腰上拧了一下:“林妹妹看着瘦,脱了衣裳还挺有料,腰细那地方丰润得很。” 卢贵人跟着笑起来。 林兮月小脸泡得红艳艳的,翻了她俩一眼,这个白眼翻的带着轿意:“再拿我说笑不理你们俩了。” 祁云烟立马正色:“二位妹妹会骑马吗?” 林兮月歪着头:“我会骑马,但是在林中穿梭狩猎不行。” 虽说在庵中的时候学过骑马,但在树林追逐猎物她还不行,技术不太好。 祁云烟道:“我可以打猎, 我还射过兔子呢,明儿我争取给咱们猎一只兔子。” 卢贵人:“我也会骑马狩猎,我祖父当年做过猎户,明日我和祁姐姐一起去为林充容组队去给咱们争取猎兔子。” 林兮月懒洋洋地伸了一下腰:“看来明天我有烤兔肉吃了。” 三人又泡了一会儿汤池子,就回去换了衣裳,晚上膳食给她们送到了房间。 元睿帝还派高公公到了林兮月住的地,见到林兮月笑笑地上前问安:“林主儿好,皇上命奴才过来问主子会骑马吗?” 林兮月以为皇上让她去打猎:“马算是会骑,狩猎不行。” 高公公哈腰道:“既然主儿会骑,皇上会让人给您挑一匹温顺的马。” 林兮月道:“劳烦公公回去代我谢过皇上。” 林兮月这一夜睡得很好,睡得身子软趴趴的。 晨曦大家都到了行宫门外集合,皇上还没到,高公公牵着一匹马到林兮月跟前:“主儿,这是一匹母马,性子温顺,皇上说让您不要打猎了,骑着马山中四处瞧瞧风景。” 兰修容笑道:“皇上待林充容就是不一般,咱们这么些人可没见皇上记挂谁,姐姐真是羡慕。” 周围的嫔妃看向林兮月,明花蕊冷哼了一声,在林兮月接过马的时候道:“林充容咱们比一下骑马?” 林兮月自然不会拿自己的弱势去比她的强项:“明充仪是马上英雄,我可不敢跟你比。” 这句话把明花蕊抬高了,她不好意思再说,鼻子里冷哼了一声。 一阵马蹄声传来,卷着些许尘土,一身玄色骑装的帝王骑马而来,后面紧跟在一众臣公,林兮月却在众人里,最先看到后面一身月白衣衫的人,白色的骑装上绣竹纹,衬托的若清风明月。 她的视线不敢多做停留,立马拉回到前面的帝王身上,元睿帝一手举起手里的弓箭:“今日西山狩猎,大家竭尽所能,狩猎多的,好的,朕一律有赏。” 众人一片欢呼。 元睿帝缰绳一勒,调转马头率先朝山林跑去。 后面追随的人也打马跟上。 又是扬起一阵尘土。 几位会狩猎的宫妃和一些世家姑娘,今日也都穿了骑射服,也先后上马去了林中,皇上对女子的狩猎要求没那么高,但凡能猎到些东西的都有赏,帝王文武双全,女子自然也希望赢得帝王的青睐。 剩下不会骑马的嫔妃都进了帐篷。 林兮月牵着马在那站了一会儿,青烟上前:“主儿,我扶你上去,你骑马去附近溜达一会儿。” 静昭仪此时拿着一把短弓过来:“这本来是为我自己准备的,我明日才狩猎,这个给林充容先用吧,这个弓拉弦不用什么力气,但是缺点是射程近。你拿着也不要指望射多少猎物,万一碰上了就试着射一下。” 林兮月知道这种短弓,特别适合力气弱的女子:“谢谢昭仪姐姐。” 林兮月接过弓翻身上了马,不想去人多的地凑热闹,打马往众人相反的方向去。 她手里虽然拿着弓,却在慢悠悠遛马玩,主要是看风景花草。 走了一会儿,看到一只兔子,林兮月拉开弓射了一箭没中,兔子往前跑,林兮月也打马追。 追了一截,一阵马蹄声,世子骑在马上也看到她,拉了缰绳到她跟前:“林充容,你怎么也想狩猎?” 第96章 气性 林兮月道“我只是骑马溜达着玩。世子怎么骑马狩猎?你身子可以吗?” 世子看着她眸子闪动:“嗯,这几日身体还可。” “你别担心,这不有马昭跟着。” 林兮月点头,她便开始沉默,因为没话说,或者不能说。 世子深深看着,她看了一会儿,低声叮嘱:“林子深处不要去,遛一会儿早些回营地。” 林兮月点头,世子不能在此多待,又看了她一眼打马离去。 林兮月在原地呆滞了一会儿,又开始往前走。 元睿帝已经在另外一侧的密林中捕获了不少猎物,这时负责警戒的李怀安上前禀报,西面林中有异动,怀疑有人潜进来。 当即要护送元睿帝返回营地。 跟在后面的世子,担忧地望向一侧,他不知道林兮月此时在哪里,调转马头往刚才碰到的地方去寻。 其实已经有护卫冲进林子,山野四处悄悄通知狩猎的人回营地,林子里到处是侍卫。 另外也击鼓提醒大家返回营地。 世子还是不放心。 林兮月这边还不知道情况,但是听到了要求返回营地的鼓声,准备扯动缰绳调转马头的时候,她的马突然嘶一声,往前猛奔,林兮月回过头看到明花蕊骑在马上,正拉着弓对着她。 而马屁股上中了一箭。 林兮月心里大惊,手里握紧缰绳,马颠着她越跑越快,她再回头看到明花蕊还在追她。 马受惊跑得太快,林兮月感觉自己马上要被颠下来,俯下身想抱住马脖子,晃得她根本搂不住,吓得已经呼吸急促。 两耳是呼呼的风声,她感觉胃里难受的想吐,头晕得不行。 隐隐听到一侧传来呼喊声:“林充容。” 她听到声音也无法做出反应,马上要把她甩下去了。 这时明花蕊从后面骑马追了上来,又拉开弓的时候世子和马昭冲了过来,明花蕊被马昭撞了一下,箭才偏了,直接射到了林兮月的马脖子上。 世子心都提了起来,驱马冲过去捉住了林兮月的胳膊,把她往自己马上带。 她的马这时也不再跑,而是往地上倒。 世子和林兮月同时掉在地上,世子垫在下面,林兮月跌在他身上。 此时周围树林跳出两个黑衣蒙面人,一看就是刺客,明花蕊悄悄往后退,这些刺客是刺杀元睿帝的,可不是她安排的,所以她也害怕。 马昭顾不上明花蕊,冲过去跟黑衣人搏斗,并且引着他们往外走。 这时又有两个黑衣人分别冲向明花蕊和世子、林兮月。 世子本身子弱,刚才又从马上跌落,但还是把林兮月紧紧护在身后,拿着弓阻挡着攻击。 明花蕊在离林兮月不远处被人给踹倒在地上不能动弹。 在这时马昭回来了。 世子拉住林兮月准备往后撤,一支箭射了过来,从林兮月后面的林子直朝林兮月的背,这时世子把她抱在怀里转了一个圈,只听一声穿透肉的声音,箭射进世子的背部。 林兮月被他抱着倒在地上。 外面传出呼喊声。 几个黑衣人感觉到有救兵来了,立马一起撤退。 林兮月手搂着世子的背,手上湿热,她举起手,看到上面鲜红的血。 从他怀里撤出去,看向躺在一侧的明花蕊,她被黑衣人伤得躺在地上。 林兮月眼里都是愤怒,她一再忍让她竟然敢起杀心,今日要不是她射马那一箭,又怎么会有后面的事。 林兮月视线看到地上自己的短弓,捡起来用力拉满弓弦。 “不要” “放下” 同时两声男子呼喊。 一个是地上的世子。 另外一个是骑在马上的元睿帝,他回到营地才得知林兮月没在,立马带人来寻,赶到这里就看到林兮月把弓箭对准了明花蕊。 林兮月视线先看向马上的帝王,又落在地上的世子身上。 今日明花蕊的错就是射她马的那一箭,可没有证人,皇上为了朝局不会处置明花蕊。 还是会同以前一样让她忍让。 明花蕊伤她都可以,可她因此却连累的世子,她不该害了他。 林兮月握箭的手一送,箭射了出去,明花蕊吓得闭上了眼。 箭在众人的眼前射向明花蕊,射中了她的脸颊。 元睿帝已经从马上跳下去,一把抱住林兮月:“你……” 终究什么也没说。 而是转头看向后面的李怀安:“把明充仪抬回行宫。” 狭长的眸子带着寒意,扫了一眼地上的世子,抱起林兮月上了自己的马。 一路元睿帝的脸就像万年寒冰,到了行宫把林兮月抱下马,朝皇后命令道:“把林充容看管起来。” 然后命令全部拔营回宫。 回到皇宫,林兮月便被关在了海棠苑。 御书房内李怀安正在跟元睿帝回禀:“已经查清刺客是淮山王的旧部。” 元睿帝沉沉问:“确定与明家无关?” 李怀安道:“确定无关。” 元睿帝指尖在御案上轻点,思忖少许继续问道:“英国公世子?” 李怀安道:“黑衣人刺杀之时他为救林充容背中一箭。” 元睿帝的眸色更暗了一些:“他,现在如何?” 李怀安怔了一下:“世子原身子便不好,这一箭伤了肺,太医看过很危险。” 元睿帝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李怀安不知帝王的意思,他是不是还有深意。 帝王却没给他揣测的时间:“你退下吧。” 李怀安想到一事又禀:“那日林充容射明充仪的时候骠骑将军赵远也在。” 提到这事元睿帝就头疼,扶额的手,挥了一下,示意他退下。 李怀安退出去后,高公公看到帝王扶额叹气,小声上前道:“林主子这事做出了差池,虽说事出有因,是明充仪先射的她,可明充仪那箭射的是马,人家现在咬死只是射马吓吓她玩。而她射明充仪那箭却是在众目睽睽下射的人。” 元睿帝蹙眉道:“那个气性上来后,连朕都不认,根本就是一个没开智的。” 高公公又开始替林兮月说话:“这也不能全怪林主儿,她在明充仪跟前吃了太多亏。” 元睿帝压眉:“她不射那箭,朕也还得继续让她受委屈,她定然是想到了,才会不顾一切。” 高公公思考着说:“现在皇上不好出面偏颇,就看林相那面,不过林府好像也不怎么在意林主儿。” 元睿帝冷嗤:“这一次不一样,林长霄这次必然出头,这可不是林家和明家的事,而是文臣和武将的纠纷。” 朝堂文臣和武将本来有些分化。 第97章 破相 虽说是世子现在重病,元睿帝能料定即使他躺在床上,只要还有意识一定会联络文臣和林府相和。 想到这里元睿帝周身都是冷气。 他这位外甥倒是一位少有的多情人。 元睿帝淡定得很,只是案头每日堆积满了文臣武将的奏折,相互驳斥,文臣一律要求严惩明充仪,武将斥责林充容心肠歹毒,对嫔妃起杀心。 武将要求废黜林兮月,打入冷宫。 元睿帝每天上朝被两方吵得头痛,他就是两头按着。 这天下朝,帝王头痛地在御书房掐自己的额角。 高公公心疼地递过去一杯茶:“皇上,这事您不处理总是端水,得闹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元睿帝端起茶盏,气地低声斥责道:“还能怎么样,只能让他们继续吵。” 他长叹一口气,他们没吵累,他听得累了。 高公公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林主子关在海棠苑,听说这些日子也是吃不下,睡不好。” 元睿帝恨恨道:“她还知道担心,朕瞧着她那会儿本事大得紧。” “明充仪那面呢?” 高公公晃了晃头:“哎呀别提啦,奴才听宫人说,自打明充仪知道自己容貌受损后,天天在梨花小筑摔打东西,还打骂宫人,跟疯魔了一样。” 文人和武将在朝堂一吵,就是一个月,还是无法辨出胜负,此时朝堂收到一封韩武将军的奏折,上面提到一位叫林免的小将,他数次带兵剿灭边关匪乱,此次上奏是为他请功。 而且奏折里还特意提到他乃林长晟将军之子。 大家皆愣了,都知道林将军有一女在宫中,元睿帝为大家解惑说是林长晟将军当年认下的义子。 正在两派争斗的关键,林丞相也只能认下,站出来承认,并且说早就打算给上族谱的,只是因为他一直在边关才推迟了。 这时一些之前跟林长晟有些渊源的将军,才忆起他们揪着不放的林充容是他独女,武将这边的声音慢慢削弱。 可事元睿帝还得处理,毕竟明大人还在雍州。 几日后皇上下了一道旨到了海棠苑。 林兮月跪在院里接旨。 高公公打开圣旨高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充容林氏品性顽劣,行事乖张,误伤充仪明氏,兹事体大,但念其初犯,平时侍圣躬亲,遂降其为婕妤,在西山行宫丹桂苑建造佛堂,命其迁入,每日抄写经文磨炼心性。以示惩戒,概不容再犯。钦此。” 林兮月叩首:“嫔妾领旨,叩谢圣恩。” 她抬头双手接过圣旨,小脸上有忧伤,却还有让人不明的是执拗和坚定。 高公公把圣旨放在她手中,想安慰,但是有些话又不好说:“林主儿,你安心去行宫待着,后面会有机会。” 林兮月起身,低声道谢:“谢公公。” 高公公叹了一口气:“这次去行宫只能带三个侍奉的人,主儿考虑一下带哪几位吧。要抓紧收拾,立刻就要走。” “好,有劳公公。”林兮月再次道谢。 高公公离开后,林兮月把苏嬷嬷先叫到房中:“嬷嬷走到今日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我知道你们跟着主子也都盼过好日子,安稳日子。” “偏生遇到我这样一位主子。”林兮月轻嗤自个,“我知道很多人笑我那个时候不够冷静,不该去射那一箭。不射那一箭我可在宫中继续委曲求全地做宠妃。云兮的手指,世子的伤,我心里过不去。” 苏嬷嬷道:“主儿对付她可以有其他方法,你那样明着射她一箭划不来。” 林兮月冷笑:“什么方法,给她下毒,或者慢慢构陷她,那我除非一下毒死她,只要她不死,身后的明大人不倒台,她在宫中的位置就安然无忧。” “也许你说得也对,也许是我当初进宫想得太简单,以为只要得到皇上的宠爱一切都可以。” 林兮月长叹一声:“嬷嬷如今多说无益,嬷嬷就算我离开海棠苑,这里还是要有人看护和周旋,这事只有嬷嬷可担其责。所以这次我去行宫想带着云兮、青烟和小庄子。” 苏嬷嬷也想到了,主子不会放下那俩丫头:“主子尽管放心,奴婢会守好海棠苑。” “从圣旨上斥责的话来看皇上对主子有情,还是顾念的,定然过不了多久便会接主子回来。” 林兮月薄笑了一下。 然后吩咐青烟和云兮开始收拾东西。 其实也没有什么收拾的,她是被贬到行宫,平时穿的,用的都不适合。 林兮月交代她们多带一些金银细软还有赤金首饰,以防不测。 林兮月上了马车,出宫门的时候掀开马车窗帘回头看了一眼,只看到厚重的宫墙和押解她的侍卫。 到了行宫,丹桂苑大门就被侍卫从外面关了,门口还有侍卫把守。 云兮站在院中,看着四方天:“门口都有侍卫值守,跟坐牢一般,这是怕主儿跑了?” 林兮月扯唇无声冷笑,随即往房里走,房里还是之前的装饰,只不过堂屋中间给摆了一尊观音像。 “你们谁见过这样华丽的牢房,已经很好了,比打入冷宫要好很多。”林兮月自嘲。 青烟四处看了一下,这里是刚收拾过的,一尘不染,不用再重新打扫,她拿起茶壶递给云兮:“你去外面瞧瞧有厨房吗?主子总要吃饭用水。” 云兮接过出去了。 青烟问:“主子,你说皇上是什么意思?” 林兮月现在不想考虑那些:“就这个意思,不提那些。” 清浅的视线落在窗外,脸上挂上淡淡愁绪,这愁不为她自己,而是为了世子,世子受了箭伤,她担心世子情况:“青烟你把小庄子叫进来。” 小庄子进来规矩地见礼:“主儿寻奴才有何吩咐?” 林兮月看着他,知道自己也是白问:“可有世子的消息?或者能有什么办法知道?” 小庄子摇头。 “你下去吧。” 世子在初封闭海棠苑那天让人带过信,让她安心在里面待着,定然会无事。 林兮月心里生出一个念头,想去见世子一面,门口的守卫,四周的高墙无不告诉她这个想法不现实,可她相信一定有方法只是方法一时没想到而已。 第98章 茵萝 住了一天林兮月就把这里的情况摸清楚了,行宫原本就有看守打扫的宫人和内侍,也有厨房。 她们的吃食是每日由厨房的一位嬷嬷送进来。 用的水也有专人帮她们拿桶提到门口,然后再由小庄子倒进缸里。 第二天用过饭后林兮月带着云兮顺着不大的院落来来回回走了几圈,连一个狗洞都没发现,墙高的爬出去也不现实。 还有一个问题,即使出丹桂园凭她的体力两只脚也无法走到英国公府。 林兮月垂头丧气了一天,坐在榻上像蔫的花。 青烟拿着火折子进来了:“今天的饭厨房送晚了吧,还不见人来。” 正在唠叨外面传出厨娘嬷嬷的声音:“林婕妤的饭到了。” 林兮月突然来了精神,吩咐青烟:“你去把那嬷嬷唤进来。” 她送饭每次都是到院里,然后有青烟和云兮去接。 青烟接过饭盒:“我们主子唤你进去。” 老嬷嬷回头看了一下门口,迟疑着。 青烟见此立马说:“可能是主子有赏。” 老嬷嬷不再迟疑跟着青烟往房里进。 进房便跪在地上。 林兮月温和地端着笑看着她却没有叫起:“嬷嬷昨日送的一个小菜我很喜欢,唤你进来是看赏,虽说我是主子,现在也不过是一个被困在这四方院里的人而已,以后还指望你们给口可心的吃食。” 眼神示意青烟,青烟立马拿出几块碎银子,并且扶她:“嬷嬷起吧,咱们主儿最和善不过的一个人。” 老嬷嬷看着手里的银子随即揣起来,又认认真真地磕头。 林兮月唇角悄悄上弯,没有什么是银子说服不了的人:“嬷嬷起吧,我如今在这里可是指望你们生活,咱们聊几句,你是原先就在行宫当差还是宫里出来的?” 老嬷嬷弯腰回话:“奴婢原先在宫里当差,后来年岁到了放出了宫,嫁了人,后来丈夫死了,没处去,正好行宫缺人,便托人进来做事。” 林兮月点头:“原来如此,有孩子吗?或者家里还有什么人?” 老嬷嬷道:“没孩子,现在婆家回不去,娘家有个哥哥是猎户,已经娶妻成家,条件不好,奴婢也回不去。” 林兮月叹了一口气:“倒是一个可怜人,虽然如今我也可怜,可我这人偏生见不得旁人可怜。” “你回吧”。 林兮月看了青烟一眼,青烟立马领会,送着那嬷嬷到院里,小声道:“你别看我们主子现在到了这个份,之前她可是宫里最受宠的娘娘,你们只管好好侍候,她手头松散着呢,总会不时赏下人一些散碎,这个攒起来的可是一笔,将来养老购置田地,哪样都可以。” 老嬷嬷笑得很开心:“放心,主儿想吃什么给奴婢说一声,奴婢就算想办法也给主儿弄来,让主儿吃舒服。” 青烟笑笑,转身回了房中。 接下来每次老嬷嬷过来送饭,林兮月都会叫她进房聊几句,今赏点碎银子,明是一只金钗。 老嬷嬷态度越发恭谨。 如此过去七八日,老嬷嬷又来送饭,站在院里,云兮接过饭没说请她去屋里坐。 她站在那等了一会儿,笑呵呵问:“主儿在歇着吗?” 青烟道:“没,在房里坐着呢。” “老婆子今日无事,想陪着主儿聊几句。”她一脸谄笑。 林兮月每次都多少赏她,所以她已经贪婪,把林主子当成人傻钱多的主儿。 青烟挑着眉头带着一些傲气:“那你等着吧,我进去请示一下主儿。” “诶,诶,”只要有钱老嬷嬷愿意伏小做低。 青烟出来了,站在台阶上:“进来吧。” 等她走到台阶上,青烟又叮嘱:“今主儿头疾犯了,你进去说话小声点。” 老嬷嬷进去便跪在地上:“奴婢给主儿请安。” 林兮月坐在窗前的榻上,手肘支撑在小几案上扶着额头,拿着帕子的手挥了挥,云兮在一旁替她道:“主儿让你起来呢。” 老嬷嬷起身就看到小几上放着两个闪光的大银锭,眼里立马放光:“主儿这是怎么啦?” 林兮月小声道:“头疾犯了。” 老嬷嬷上前:“哎哟,心疼的个人哦,奴婢替主儿揉揉。” 云兮道:“主儿这是老毛病,这些年连宫中的太医都没治,只有城里的一个江湖郎中扎针才有效,只是如今被关在这里也出不去啊。” 青烟也进来了:“如果嬷嬷能想出办法,那咱们主儿可有重谢。” 故意走到桌子跟前,拿起银锭把玩。 老嬷嬷盯着银锭,两眼放光:“是啊,可这怎么出去呢?” “是啊”,青烟故意叹气。 房里一时静默。 老嬷嬷看到银子,拿不到,心里像猫爪:“奴婢但凡能帮主儿,定无不从。” “哦,”林兮月看向她,“嬷嬷这话倒是让我有了一点想法。” 老嬷嬷看向她:“主儿有吩咐请讲。” 林兮月淡声:“也不用嬷嬷做什么,只需要帮我出宫就好。” 老嬷嬷没有头绪:“门口的那些护卫不听奴婢的啊,奴婢怎么帮主儿。” 林兮月细细给她说道:“你不是每日进来送饭嘛,明日你来咱们俩换了衣裳,我悄悄出去。” 老嬷嬷想了一下:“门口的侍卫会认出来的,主儿是鲜花般的人,老婆子这个模样根本不像。” 青烟在一旁晃了晃手里的银子:“如果事成,主儿会赏你两锭银子。这两锭银子是你几年都挣不来的,你可买一个院落,剩下的买上几亩田产,以后生活可就有了着落。” 老嬷嬷动心了:“主儿说让奴婢怎么做?” 林兮月把一个银裸子递给她:“明日一大早你下山先去买一匹马,拴在一个地方,准备好火把,我下山的时候要用,另外就是想办法让明天晚饭做得晚一些,天黑再送过来,天黑护卫也不太好认人。” “好,放心交给奴婢”,老嬷嬷把银锭子捧在手里,眉眼都是舒坦的。 等老嬷嬷走好,青烟担心地问道:“如此只能主儿一个出去,我和云兮都无法跟在身边照料。” 林兮月在庵中之时也常偷溜到山下玩耍,所以她根本不害怕:“这就跟当初我从庵中偷溜出去玩一个样。” 第99章 偷潜 第二天果真到了时辰老嬷嬷没来,定然是寻了理由故意把饭送迟了。 房里林兮月正在叮嘱青烟和云兮:“云兮你换上衣裳,躺在床上,万一他们请了大夫,就让她们诊脉,诊脉之前记得把给你的那颗核桃夹腋窝里,这样你的脉象会不稳。” 云兮担心道:“大夫会不会认出我是假冒?” 林兮月轻笑:“我已经问过,行宫并没有太医,侍卫发现我生病只有两个办法,一是报进宫里,报进宫里,现在这个时间天色已晚,等层层报到皇上跟前,再派太医也得明日,明日一大早我便能赶回来。第二个选择,如果他们不往宫里报就得下山寻大夫,大夫来了侍卫是不能进嫔妃的寝殿的,外来的大夫哪认得谁是林婕妤。” 夜幕落下,房里的云兮已经装扮成了林兮月的模样等着。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完全黑了,老嬷嬷来了。 她快步进入房中,青烟开始为林兮月换穿嬷嬷的衣裳收拾化妆。 一切收拾好,青烟一声尖叫:“主子——” “林婕妤晕倒啦。” 小庄子快步跑到门口,与门口的侍卫交涉:“我们婕妤晕倒了,麻烦两位赶紧去请大夫。” 侍卫为难道:“这,这里哪有大夫。” 小庄子急眼了:“可婕妤晕倒了,怎么办。” 送饭的“老嬷嬷”此时从小庄子身后低着头快步出去了。 其中一个侍卫说:“婕妤既然病了,咱们先报给头,看头怎么办?” 两人商量后才去给上面负责的去报。 林兮月快步拿着老嬷嬷的腰牌出了行宫,然后寻到拴马的地方,掏出火折子点燃火把迎着夜色往英国公府赶。 不见世子一面她不安心,她现在顾不得想自己,只有看到世子无忧才有心思计划自个的事。 赶到英国公府后,林兮月上前,看门的一看是一个穿得破烂的老婆子,很不屑地驱赶:“何人敢在此徘徊。” 林兮月上前道:“麻烦给通报一下,我想见世子。” 看门的一听要见世子,更烦躁了,世子狩猎之时受重伤,引发旧疾,情况很不好,整个英国公府都是乌云压顶:“走走,世子也是你能见的。” 林兮月声音放得强势:“大胆,你没有问明缘由就如此驱赶于我,你不怕你们世子真的跟我有渊源,责怪与你?” 看门的仆人怔住了。 林兮月趁机掏出一块碎银子:“这点辛苦钱给小哥,你只需跑一趟腿,拿着这个给世子,他见我,你无过,不见我,你也得了银子,不算白辛苦。” 看门的看着银子,这是稳赚不赔的事,笑着接过银子:“你是不知道,我们世子受了伤,情况不太好,他能不能见你不好说,我倒是可以为你跑上一趟。” 他接过林兮月递过去的白玉莲花簪,转身去寻世子。 世子房中,世子靠在软枕上在喝药,喝了一口便开始咳嗽,马昭接过世子递过去的手帕,看到上面的血,心里沉痛。 这时有丫鬟来报:“外面门房来报有人拿了这白玉簪来寻世子。” 世子看到簪子一怔,示意马昭。 马昭接过簪子,呈给世子。 世子把簪子握在手里:“快让人进来,马昭你亲自去接。” 马昭站在那里没动:“世子,那人的事你就不要再管了,她现在是皇上的女人,她跟咱们有什么关系呢。” “她没入宫的时候也没与世子有多少交集,你何苦为她。” 世子苦笑:“没有多少交集吗?” 像是自问:“有的人一辈子也走不进你心里,有的人一眼便是终生。” 马昭气道:“是误终生,她害得你连命都快没了。” 世子虽无力气,却口气严肃:“快去。” 马昭叹了一口气往外走。 他原以为是林兮月派人去寻世子,走到门口,上前说话时才发现不对:“你?你怎么敢来这里?” 林兮月点了一下头。 马昭摇头,无奈道:“走吧。” 进入英国公府走了一段,马昭突然停住脚步:“属下不知婕妤为何来寻世子,但是属下有一句冒犯的话,世子为你已经要搭上性命了,他,太医说可能会,已经无药可医,只是在拖时候。所以婕妤如果是让世子帮你做什么事,请你放过他,不要开口了。” 马昭不忍主子再拖着病体付出,才提前把实话说了出来。 林兮月感觉一阵眩晕,脚退了一步才堪堪站稳:“世子?太医来过了吗?” 马昭:“太医来过。” 林兮月双手抚着胸口,好一会儿心悸痛才缓解,低低谢道:“谢你提醒,我只是来瞧他,并不是让他为我做什么事。” 马昭又叹了一口气:“走吧。” 房里的世子在马昭出去后,便命令丫鬟给他拿了新的外裳更换,刚才那件沾了血渍。 林兮月推门进去,看到世子脸色冷白,更加清瘦,心里又是一阵难过。 世子看着她呆住了,他知道林兮月被关在西山行宫,没想到是她亲自出来了,急声询问:“你怎么出来的?” 林兮月走到床上:“扮作厨房的老嬷嬷出来的。” 世子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的衣裳上,眼眸里有怒,有担忧,更多的是气恼:“胡闹,这样半夜三更从西山过来,出事怎么办?还偷跑,被发现又当如何?” 世子用力后,猛然一阵咳嗽。 林兮月掏出自己的帕子递过去,世子没接,他怕自己吐血,看向马昭。 马昭拿着帕子给了世子。 世子握住又是一阵咳,看到林兮月再看那帕子,极快地把帕子捏成一团,握在手心里。 “你,你身子怎样?”林兮月嗫嚅。 世子弯唇,含笑:“无妨,太医说养养就好了。” “嗯”,林兮月顺着他的话点头。 世子声音无力:“你这样冒险见我可是遇到难事?” 林兮月摇头:“自从你受伤就没有消息,我担心才来看。” 世子缓声:“你在西山如何?吃用可有难处?可有人苛待于你?” 林兮月低着头,泪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他的三连问皆是对她的关心:“我很好,除了不能出去,吃喝住都跟宫里一般无二。” 第100章 毒誓 世子苦笑:“从处理你的事上,我也看出皇上,他定然是在意你的。只要他把你安排好我也安心了。” 林兮月低头不语。 世子看向她:“射明花蕊那一箭,你可有话说?” 林兮月摇头。 “没有?”世子的声音猛然拔高,“是因为她在宫中屡次欺负你?你便做出如此鲁莽的行径?” 世子又开始猛然咳嗽,林兮月上前欲替他顺气,他却手臂一挥,挡住林兮月,还害得她后退一步。 世子深吸一口气:“你身在宫中如在炭上行走,竟敢做出这等,看着爽快,实则愚蠢的行为。” 林兮月怕他因气加重病赶紧道:“我错了,以后定然不会。” 世子定定地看着她:“你发誓。” 林兮月举起手:“我发誓以后再不鲁莽做事。” 世子郑声:“错了,重来。” 林兮月不知她的誓言错在哪里,含泪的眸子望着世子。 世子深吸一口气:“以我发誓。” 林兮月激烈地摇头:“不,我的事怎么能以你发誓。” 世子却不管:“我说一句,你学一句,否则从今天起便让我死去。” “不,我不发誓,你不能死。” 世子再次命道:“发誓,跟着我说。” “林兮月对天发誓,今后遇事定当三思而后行,斟酌筹谋之后再行动,如果再鲁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让玉罄死在我前面。” 林兮月:“我林兮月对天发誓,今后遇事定当三思而后行,斟酌筹谋之后再行动,如果再鲁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让……” “这个不行。”她做不得,对他说那种恶毒的誓言。 世子再次逼她:“说,你如不发誓让我现在死去。” 林兮月泪水模糊:“林兮月对天发誓,今后遇事定当三思而后行,斟酌筹谋之后再行动,如果再鲁莽将自己置于危险之中,让玉罄死在我前面。” 她跑到世子跟前:“我说了,你不能再死,你要答应我。” 她抱住了他。 世子抬手轻拍了一下她的头:“我不会死的。” 林兮月知道这是骗她的。 可她不会让他死。 想到这里,林兮月拿帕子擦了一下眼泪:“我回了。” 世子没有阻拦,她在外面多待一会儿,多一点风险:“马昭你亲自把她送回西山。” 林兮月走到门口,回头看向世子:“你一定要活着,我也不会让你死。” 她这么着急走,并不是着急回西山行宫,而是要去一个地方。 林兮月也不管跟在的后面马昭,骑上马,打马就跑。 马昭跟在后面。 林兮月的马和她的骑术都比不过马昭,马昭也不催,就按着她的速度跟在后面,跟了一截发现不是去西山的路,冲到前面逼停她的马:“婕妤这是要去哪里?” 林兮月厉声:“让开,你想不想救你家主子?我是去崇明寺,无禅大师没有皈依之前是药王谷圣手怪医的关门弟子。” 马昭一怔,然后双手抱拳:“谢婕妤娘娘。” 然后让开路,后面继续追随着她。 等到了崇明寺,林兮月直接到无禅大师的禅房。 青竹小沙弥从里面出来:“女菩萨怎深夜赶来?” 林兮月道:“麻烦青竹小师傅禀无禅大师,小女有事相求。” 青竹进入禅房,很快出来了:“大师言道,他帮不了女菩萨。” 林兮月直接跪下:“请大师帮帮小女,佛家不是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嘛。” 青竹小师傅走到她跟前弯下腰,小声道:“女菩萨回吧,佛只救有缘人。” 林兮月跪在那里高声:“大师不答应,小女只能长跪于此。” 青竹小师傅摇了摇头,叹着气离开了。 林兮月并没有跪多久,也就一个时辰,里面便传出声音:“进来。” 林兮月知晓大师这么快让她起来,是被逼无奈,一个该在西山行宫的人,如果在次大闹,定然要惊动宫里。 大师原本对她有恩,她现在又用了小人的行径逼他。 进入禅房,林兮月跪地磕了一个大礼:“请大师原谅小女的执拗。” 无禅大师睁开眼:“你跟他是孽,而非缘。” 林兮月答:“小女知晓,不会妄求,只求大师救他。” 无禅大师眼睛睁大了一些,盯着林兮月的脸:“你上前来,老衲看下你的脉。” 林兮月虽不知大师为何,还是听话地露出手腕。 大师手指轻搭在她的手腕,搭过脉道:“你中毒了。” “我中了毒?”林兮月有些吃惊,因为她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 无禅大师缓声:“也可以说是药,一种让人不能有孕的药。毒与药密不可分,宜治宜毒。” “我被关在西山何人给我下这药,现在这些药有何用?”林兮月想不明白。 无禅大师跟她细说:“不是近期,你中这个药时间已久。” 林兮月眸色微动,那便是在宫中之时:“我在宫中有太医把平安脉的,没有发现这个问题。” 无禅大师眉毛压了一下:“太医没诊出的原因,老衲不得而知。” 林兮月迟疑着问:“我的身子可还有救?” 无禅大师道:“下毒之人并没有下狠手,这个药停药后便能恢复,从脉象上来看,你到西山后药性在减弱,过一段时间身体便能恢复。” 林兮月放下些许心:“大师这药有什么特点,怎么寻出毒源?” 无禅大师捻着胡子:“此药无色无味,很难追查,一般人无法分辨出。” 林兮月问:“如果有投毒之物,大师可能分辨出?” 无禅大师点头。 林兮月退后一步跪在地上,给无禅大师郑重又磕了一个头。 无禅大师起身走到桌案,取纸笔写下一个单子:“你现在用不到,如果后面回到宫中,按单子制香,便可保你不受那毒侵害。” “谢大师,”林兮月双手接过单子,“英国公世子那里还请大师相帮。” 无禅大师点头:“老衲不能下山。” 林兮月知晓大师这是应了:“大师的恩德小女铭记五内,也会让世子尽快上山。” 无禅大师不再说话。 林兮月出去叮嘱马昭天一亮就带世子过来。 马昭护送着她回到行宫才返回。 林兮月回到行宫已经四更,抹黑走到丹桂苑寝房的后窗户下点着火折子晃了一下,青烟一直不敢眨眼地在后花窗盯着呢。 第101章 复宠 青烟拿起房里的灯笼晃了一下回应,立马去门口寻小庄子。 小庄子走到大门去敲门:“快开门,婕妤主子半夜胃痛,要一些吃食。” 一个侍卫不高兴地斥责:“大半夜的吃什么吃。” 另外一位拍了一下他胳膊,小声道:“李统领回宫走之前可是交代过,里面的主子虽说犯了事,让咱们不能慢待了去。听说这是皇上的宠妃,指不定哪天皇上又想起来,又心疼了,接回去呢。” 那个不高兴的没再唠叨,而是气恼地回怼:“你懂事,你去吧。” 林兮月此时已经去到厨房的院里,装作起夜,看到侍卫问:“这位爷半夜怎么来厨房了呢。” 侍卫道:“别提了,丹桂苑的那位这会儿非要吃东西,你去拿一些,跟我走吧。” 林兮月到厨房胡乱拿了一些吃的,就跟在护卫身后,他根本没怎么注意林兮月,打开门便催促:“快进去吧。” 房里的人看到她平安回去,松了一口气。 林兮月和老嬷嬷快速换了衣裳。 * 紫宸殿寝殿内,高公公正在侍奉元睿帝脱衣,今日没有翻牌子,帝王换上寝衣坐榻上拿起一本书再看。 看到亥时,高公公的有些慌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皇上素心宫走水了。” 元睿帝眸子闪动,放下书,开始穿外衣:“娴妃人呢?” 高公公进来想帮皇上整理衣裳,元睿帝手里系着衣裳扣子,脚下已经大步往外走。 高公公也放快脚步紧跟:“还不知道呢,据说娴妃娘娘还在里面。” 上了龙辇,元睿帝便催促快走。 高公公小跑跟在龙辇侧面,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里暗道,这素心宫在皇上心里果真不一样,皇上听到那里出事,神色都是紧张的。 玉坤宫自然也有人通报了。 皇后还没睡,听到素心宫走水,皇后有些恍惚,她看向一侧的玉容嬷嬷:“嬷嬷,那贱人要出来了。” 玉容嬷嬷心猛地一跳:“娘娘是说这水走得蹊跷?” 皇后凤眸都是寒光:“那个小狐媚子去了西山,倒是给这个贱人抓住了机会,她这个时候不出来更待何时。” “嬷嬷陪我一起去一趟素心宫吧。” 元睿帝最先到素心宫。 素心宫宫门大开,穿梭来回都是提着水救火的人。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扫了一圈,捉住一个从里面出来的内侍:“娴妃呢”。 “臣妾在这里,”娴妃被人扶着过去,看到元睿帝,甩开扶着自己的人跑过去抱住了他,“臣妾好怕。” 她身上只有一件单薄的里衣,抱着元睿帝的身子一直在抖。 元睿帝把自己的外裳脱下披在她身上,把人搂在怀里:“莫怕,朕在呢。” “呜呜……”娴妃趴在元睿帝怀里小声呜咽起来,她抬起满面的泪水:“皇上,臣妾差点死了,多亏身边侍奉的小桃红相救,她为了救臣妾都烧伤了,请皇上先为她传太医吧。” 元睿帝吩咐一旁的高公公:“传太医,先救治那宫人,你盯好了这边,查清走水原因。” “皇上,娴妃妹妹没事吧?”皇后到了。 娴妃从皇上怀里撤出,半屈膝:“娘娘。” 皇后面上端的还是皇后的慈善:“无事便好。” 然后看向皇上:“这好摸好的怎么会走水,这事想来有些蹊跷,扰了娴妃妹妹的清静,要深查才好,定然要查出失火原因。” 这点元睿帝也认同:“嗯,这事是要查。” 娴妃凄凄跪地:“走水是臣妾的错,臣妾这几日总是梦到皇儿,便想着抄写佛经为他祈福,谁承想,太累了,趴在书案睡了过去,定然是梦中不小心弄倒烛台,才导致走水。” “害的……害的小桃红为了救我受伤……呜呜……” 元睿帝上前扶她:“你何错之有,自个都差点丢了性命。” 感慨道:“朕知你一直念着元锦,只是那孩子与我们亲缘薄,你枉费心思,以后还是要顾念自个。” 娴妃再次扑进元睿帝怀里:“皇上说的是,臣妾以前过于执拗才走不出来,因为思念皇儿,忽视了照顾皇上。这次火烧的好,定然是皇儿也希望我别再念他,多顾念他父皇。” 元睿帝心里也是五味杂陈:“你如此想最好,走,跟朕回紫宸殿先梳洗一下,再宣太医给你把脉。” 龙辇带着元睿帝和娴妃去了紫宸殿。 皇后站在风里,风垂得她鬓发乱舞。 玉容嬷嬷上前扶住她的手臂:“娘娘料对了,真是让她抓住了机会。” * 宫里厉害的不是那把火,而是娴妃复宠的消息。自从那夜皇上把娴妃接进紫宸殿,娴妃便住在了那里,一住便是十日。 这是后宫从没有过的事,林兮月之前落水也只在紫宸殿住了五日。 这十天娴妃对外称是在养身子,大家都没有见过她。 第十一天,一众嫔妃请安后坐在玉坤宫没走,先是丽妃出声:“自从那一位住进紫宸殿,皇上可有些日子没翻牌子了。” 赵婉仪:“嫔妾进宫晚,听说皇上对那一位的圣宠可不是这几天了呢。” 外头水晶帘响动,娴妃一袭石榴红锦袍,绣着繁星般的珍珠,身披翠羽轻纱,玉肤如雪,透出淡淡的芬芳,仿佛是牡丹绽放,频频而来。 全无当初的素雅寡淡。 “臣妾罪过,昨夜歇得晚,起得有些迟了。” 娇丽的声音是对刚才嫔妃话的讽刺。 款步走到中间,朝皇后敷衍地福了福:“原本臣妾早就想来请安,只是皇上顾念我的身子,故推迟到现在,望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面上淡淡,但是眸子已经眯起:“娴妃快起身吧。” 拿着帕子的手指掐了一下:“咱们皇上一贯待后宫宽厚,原林充容,哦!说错了。” “现在是林婕妤,她当初在宫里受宠的时候,皇上也是甚顾念她身体呢。” 娴妃扶了一下头上元睿帝新赐的钗,她还不明白,皇后的意思是笑她最后也无非跟林婕妤一样。 宠又能怎样。 娴妃可是老人,怎么会因为皇后一句话而情绪波动,她笑道:“林婕妤,臣妾没怎么注意这个人,只记得她在宴上筝弹得不错。” 第102章 事发 俞贵人帕子甩了一下,娇俏的声音响起:“林婕妤可不只是筝弹得不错,一手丹青也深得皇上的眼。” 她冷哼一声:“我不信娴妃在紫宸殿住了这么久这都不知道,皇上的书案旁边至今都挂着林婕妤画的一幅海棠图。” 丽妃也眉眼飞扬,好像很骄傲:“咱们中间谁的画能出现在紫宸殿。” 如果林兮月在这里一定会笑,这些人为了气娴妃,把她这个曾经的眼中钉都搬了出来。 这就是林兮月说的宫中没有朋友,没有敌人,只有利益。 娴妃初听之时有些尴尬,随即抬起自己的玉指,清浅的美眸盯在画了牡丹的蔻丹上:“林婕妤的丹青能得皇上青眼,那是她的本事,这有什么,咱们也都各自画一幅,看谁有本事挂进紫宸殿才算。” 俞贵妃轻哼了一声:“书画啊,我是不懂,我瞧大皇子背功课去了。” 俞贵妃走了,丽妃也趁机告辞,皇后端着茶盏,却始终没有喝过一口。 * 林兮月的画当然不可能挂进御书房,她的海棠图那日是在寝殿画的,元睿帝后来命人装裱后直接挂在寝殿的书案旁。 画上没有题字,娴妃自然没留意。 从玉坤宫回去,娴妃先走到书案,去看那幅画,脸上一丝蔑笑。 也不怪娴妃蔑视,林兮月最差的技能一个是舞,一个便是画。 娴妃的父亲是太傅,他可是大元的丹青圣手,娴妃的画自然很好。 元睿帝把林兮月的画挂在那里,当然不是纯粹从技能和艺术方面考量,更多的是个人情感。 娴妃拿出一张堂纸在书案摊开,行笔画了一幅牡丹图。 然后坐在榻上看书。 娴妃与宫里那些争宠的嫔妃不同,她要的是元睿帝的爱。 她是太傅的女儿,才貌双全,加之与帝王打小的情义,所以是有些小清高和傲气的。 夜幕降下来的时候,元睿帝从前殿书房回来。 娴妃放下书迎到门口:“皇上今日折子多吗?怎这个时辰才回来。” 元睿帝淡淡嗯了一声,往里走。 娴妃在后面往书案跨了几步,纤纤玉指点着海棠图:“皇上,这幅海棠图不错,是大皇子画的吗?他的年纪丹青到这个程度不错。” 元睿帝视线落在海棠图上:“那是袅袅画的。” 怕她不知道又解释道:“林婕妤,朕瞧着不错,便命人挂那处。” 娴妃轻笑一声:“皇上觉得好便好吧。” 元睿帝的眉头挑了一下。 娴妃指了一下桌上的画:“请皇上为嫔妾题词。” 元睿帝走过去,拿起笔题下:“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待墨迹干一些,娴妃举起画:“皇上,臣妾把这幅画挂在这里怎样?” 元睿帝沉声:“你让高鸿去装裱。” 这是应了,娴妃很满意地拿起画往殿门口去寻高公公。 帝王的视线还落在那幅海棠图上。 内侍端着晚膳进来了。 皇上和娴妃坐下开始用膳,用到一半,高公公进来禀:“皇后娘娘到了。” 娴妃:“皇后娘娘怎么这个时间来了?” 她不知,她走后皇后开始跟玉容嬷嬷商量让她搬离紫宸殿的事。 元睿帝:“让皇后进来吧。” 皇后进来未曾开口,笑三分:“臣妾是不是打扰了皇上和娴妃用膳。” 元睿帝道:“无妨,你也坐吧。” “高鸿为皇后添玉箸。” 皇后落座:“臣妾已经用过晚膳。” 元睿帝淡声:“皇后此来可有什么事?” 皇后缓声:“想来是臣妾的失职,这么些天也没能为娴妃重新安排一个宫殿住,以皇上是意思看,让娴妃住在哪里比较合适?” 娴妃听出皇后的意思:“臣妾住习惯了素心宫,还是等着那面收拾好了搬回去吧。” 对于娴妃这样的话,皇后来之前早想好应对之策:“素心宫一把火损失严重,等完全收拾好可要一两个月呢。” 她看向皇上:“不是臣妾着急让娴妃搬,而是想到林婕妤那个时候,她落水在紫宸殿小住了五日,总是怕打扰皇上清静,着急忙慌地就要回海棠苑,臣妾是怕娴妃跟林婕妤一个想法。” 皇后这话可是一语多意,是拿娴妃跟林兮月比较,也是在暗嘲娴妃不懂事,但这也是给林兮月拉仇恨。 元睿帝怔住了,他想起林兮月那个时候怎么都不肯在这里多住,旁人都盼着住这,也只有她不惜福,看不上这地。 “皇上……” 娴妃唤了一句。 元睿帝思绪回笼:“皇后说得对,素心宫失过火,你再住着心里多少有些不好,便从明日起搬入瑞香宫吧。” 娴妃起身谢恩。 瑞香宫她也满意,离紫宸殿近,证明皇上还是念着她。 * 山中无岁月。 元睿帝趴在御书房的御案上批改奏折,高公公进来禀:“皇上,英国公世子的病痊愈了。” 元睿帝笔一顿,猛然抬起头:“玉罄的病痊愈了?” 高公公点头。 元睿帝追问:“谁治的?” “无禅大师,”高公公缩了一下脖子,“是林主子去求的。” 御笔被重重地搁置在砚台山:“你是说袅袅从西山行宫出去了?” 高公公感觉他这个回话的都快掉脑袋啦:“嗯,是林婕妤想法子偷……溜出去的。” 元睿帝冷嗤一声:“好啊,李怀安就是这样为朕守行宫的。” “传旨:所有守丹桂苑的侍卫换回来,每人杖责八十军棍,李怀安失职杖责四十,如果今后有一只苍蝇飞进或者飞出丹桂苑,李怀安直接提头来见。” 这次可不是打板子,二十军棍。这样的刑罚八十下来不死也伤,可见帝王是真怒了。 元睿帝又想到一个问题:“何人帮助林婕妤逃出去的?” 高公公小声回:“厨房的一个老嬷嬷。” 元睿帝冷笑:“好,真不愧是朕的袅袅,走偏门倒是很厉害。” 高公公小声问:“那嬷嬷怎么处置?” “打五十板,把人给朕弄到丹桂苑院里去打,让那个不听话的好好听一听。” 帝王沉重的声音响起:“你觉得在袅袅心里朕与玉罄有何区别?” 第103章 中毒 高公公听了皇上的话吓一愣,急忙道:“这怎么比,皇上是天,林婕妤是皇上的人。” 帝王知道他是奉承话:“你错了,在袅袅来看,从西山初遇到这次狩猎玉罄都是救她的人,而朕就是那个一直给她委屈,斥责、降罪她的人。” “既然她救了玉罄,便让玉罄到雍州去做个通判吧。” 帝王的要求世子即刻上任。 世子离开都城那日,只有一人到城外相送。 世子没想到竟然是靖王。 靖王从随从手里接过酒,递给世子:“玉罄,饮了这杯酒一路顺风。” 世子笑笑,接过酒饮下。 世子上马后,靖王对着马上的他拱手一礼。 靖王可也是世子的舅舅,这一礼让世子,有些避让不及:“靖王为何这样?” 靖王却道:“你应当受,谢谢你对林婕妤的帮助。” 世子刚想说什么,靖王伸手阻止:“她打小与我订婚,从小养在庵中,人至纯,无有任何过错,我却与林家四姑娘有了首尾,致使她不得已进入宫中。你我都知宫中是什么样。” 世子原本在心里很看不上这个舅舅,现在心里也满是感慨:“靖王不必如此,这次与明家的争议,你也曾为此出力。” 这次文武相争靖王也是站林兮月的。 世子去雍州,娴妃复宠。 行宫已经完全与外隔绝,宫外发生的这一切林兮月全然不知。 她现在每日就是窝在丹桂苑,看书,抄写佛经。 帝王要求她每日抄写佛经。 上次帝王把老嬷嬷拉到院里打了半死,林兮月知道帝王这是警告她,已经触到他底线了。 所以她也不敢再生事。 又过了半个月,已经是秋,院里的桂花开得恰到好处,正是在金秋时分。桂花树披上了深翠的秋装,满树翠叶闪烁着银白的露珠。 这日午时,她拿着一本书坐在桂花树前。 云兮端着一盏茶递给林兮月,然后在一旁的小凳坐下:“主儿,难道咱们以后要永远关在这里?” 青烟从房里端着一盘山药糕出来:“这里有什么不好,主回到宫里还得受气。” 云兮却不这样认为:“这里跟一座牢笼一般,这里除了吃就是睡,夫人的仇也报不了,世子的消息也没有。” 林兮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原想着帝王气消了自然会来瞧她,或者让她回宫,这样等帝王回头,太耗费时间。 一时却没有好主意,视线扫到一旁荒草疯长的花坛,脑子里有了一点想法。 她起身在有草的地方乱逛。 青烟和云兮不明白主子在找什么。 林兮月前面院看完,又转到屋后看,在屋后一个墙角看到一株植物眼睛一亮:“把那个海芋给我拔下来,然后把那里重新弄好,别让人看出痕迹。” 云兮上前拔出来海芋拿在手里:“主儿要它作甚?” “房里说”,林兮月转身往房里走。 坐到榻上给她们解释道:“你们知道海芋是中药。具有清热解毒,行气止痛,散结消肿之功效。也可以用于疥癣,虫蛇咬伤。用于治疗的时候要煮熟了用。它生服便是毒,引起舌、喉发痒、肿胀,流涎,肠胃灼痛,恶心,呕吐,腹泻,出汗,惊厥。” 青烟脑子转得快:“主儿是想用它,太危险了。” 林兮月自然知道这个一旦服用剂量大,严重者窒息,心脏麻痹而死,这些不敢跟她们讲:“你们想法弄出汁液,我小剂量试着服用,你们在旁边守着没事的。” 上次她装病逃出行宫,元睿帝便在这里安排了太医值守,太医诊治好,会把她的脉案往宫里报,这个需要时间,那么病程就要久一些,林兮月先少量服用了一些,然后把症状装得夸张,等消息传到宫里,她再次服用,症状会再加重。 如此安排,她自己少受一些罪。 等到快天亮林兮月寅时开始服药,天亮刚好发作,青烟出去叫了侍卫,侍卫又去唤了太医来。 太医诊脉得出的结论像中毒。 圈禁的嫔妃被投毒,这是大事,侍卫不敢耽误,快马报进宫里。 元睿帝刚下朝,行宫这边过去禀报的人便等在御书房门口。 元睿帝进入御书房,高公公便进去禀:“皇上,行宫来人传信说林婕妤中毒了。” 元睿帝正准备拿御笔的手一顿:“传信的人呢?” 高公公快步到门口唤了侍卫进去。 元睿帝也不等他见礼:“林婕妤人怎么样?太医怎么说?” 侍卫禀:“林婕妤天亮发病,太医诊过是中毒,属下来之前太医还在救治。” 元睿帝立马站起身:“传宋柏寒,命他携带几位太医即刻骑马去行宫。” “把朕的马也牵来。” 高公公在一旁问:“皇上,不传銮驾吗?” “封锁消息,朕微服去,速速去办。” 元睿帝起身往内殿换了常服,领着几位太医打马奔往西山行宫。 帝王之所以这么急,他以为是投毒。 后宫的隐私手段太多,他才心急。 一行人到了行宫,元睿帝翻身下马,便大步进入丹桂苑的寝殿,看到林兮月斜靠在床榻上,原本小巧的脸蛋肿大了一圈,而且肤色很红,檀口张着喘息。 看到他身影的那一刻,眼泪簌簌往下落,朝他伸着手,却发不出声音。 他顾不上管跪了一地的人,快步上前把人抱住:“袅袅朕来了。” 人到了他怀里,哭断了气,也因激动呼吸更加急促,喉咙里发出呲呲的声音。 宋柏寒在一旁道:“婕妤不可情绪波动,快调整呼吸。” 元睿帝一声吼:“愣怔着作甚,赶紧诊治。” 宋柏寒上前诊脉后道:“林婕妤这是中毒了,毒性可解,毒造成喉咙发炎,肿胀,淤堵了气管,臣先开药缓解症状保证睫羽正常呼吸才可。” 元睿帝:“速去开方。” 宋柏寒开方后,元睿帝又问“林婕妤现在这个情况多久能治愈?” 宋柏寒:“这个需要些时日调养。” 元睿帝朝门口吩咐:“去宫里传銮驾过来。” 林兮月喝了宋柏寒的药,呼吸果真顺畅许多,手里揪着元睿帝的衣袖,躺在软枕上睡着了。 这时宋柏寒道:“药里有安眠的成分,林婕妤得睡些时候呢,皇上也去歇息一下吧。” 第104章 查毒 帝王视线落在揪着自己袖子的小手上没说话。 青烟在一旁拿着帕子摁着眼角:“主儿自从来行宫,夜里总是做梦梦到皇上,现在见到皇上却口不能言,睡着都捉着皇上的衣袖,这是怕皇上离开啊。” 元睿帝低声吩咐房里的人:“你们都出去,朕在这里守着林婕妤。” 待人都从房里撤出去,元睿帝抬起手,指抚着发红的小脸上轻轻碰触,看到原来灵动的人如今成了这般模样,从心底泛出疼惜,此时想把脆弱的人紧紧抱在怀里,又担心影响人的睡眠。 视线深深地落在人脸上,一刻也不曾移开。 过了很久。 直到青烟放轻脚步走近,小声禀道:“皇上銮驾到了。” 元睿帝挥手示意她噤声。 起身弯腰,连人带锦被抱在怀里往外走。 青烟会意,立马先出去,用手势示意众人噤声。 元睿帝抱着人上了銮驾,怀里的人都没醒,只是一时因不舒服,身子动了动,在他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继续安睡。 銮驾一路平坦行驶到海棠苑门口,林兮月在睡中又被抱着放到床榻上。 此时宫里沸腾了,皇上的銮驾到西山接回了林婕妤,就像天猛然一声炸雷。 这次林兮月的回归除了明花蕊气地在梨花小筑打砸外,其他嫔妃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悦,反而内心有点小雀跃。 她们暗自感叹新欢旧爱的回归模式都够奇葩,一个走水,一个中毒。 更多是等着看戏,看娴妃与林婕妤的对手戏,想看究竟是旧爱知己常欢,还是新欢犹如掌中莲。 众人翘首以盼中,海棠苑的大门始终闭着,外面探不到里面一点动静。 林兮月在养身子的同时让苏嬷嬷在海棠苑细致排查,想查出让她不孕的药下在哪里。 无禅大师有给她解毒的配方,要调配成熏香使用,她现在中毒造成喉咙发炎,无法使用任何熏香,所以回到海棠苑还在日日受毒的侵蚀。 苏嬷嬷详细排查了任何一个可能下毒的途径,每日的饮食都用银针试过,房里院里也仔细搜查过,没有发现任何有异的东西。 林兮月回宫根本没有考虑与娴妃争斗,反而利用养病的空闲,在琢磨宫里这段时间发生的事,静下心去查给她下避子汤的人和上次明花蕊那事是不是还有人参与。 按明花蕊的智商,构陷云兮这事她计划不了这么周密。 首先皇上在她那里留宿,她那样的性子绝不会在那个时候搞事,让皇上离开。 那么便是有人制造了这个误会,增加明花蕊对她的怨怼,进而做了构陷云兮下药的事。 林兮月最先怀疑皇后,后来想到兰修容,感觉这个人看似满身清雅书香,但是眼神不清明,每日请安时说话不多,偶尔说的几句话大多绵里藏针。 云兮那次为明花蕊作证的正是她的宫人,按道理说以她平时的谨慎的性子不该让自己宫人参与到那个构陷罪了,除非有她的目的。 下午宋柏寒过去为林兮月诊脉,诊脉结束又查看了林兮月的喉咙:“婕妤的喉咙已经基本恢复,但是这几日还是不可食用发物和辛辣刺激的食物。” “好,”林兮月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坐在一旁看书的元睿帝,伸出自己的手腕到迎枕上:“劳烦宋太医再帮我诊一下脉,仔细瞧瞧可还有其他的病症或者隐疾。” 宋柏寒刚诊过脉,对她这样的要求感觉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听命的手重新搭到脉上。 元睿帝视线也从书上抬起:“袅袅身子还有什么不舒服?” 林兮月没说话,轻摇了一下头。 宋柏寒很认真地摸了脉搏,然后收回手:“婕妤除了身子有些虚症再无问题。” 林兮月压了一下眸子,声音轻柔:“那我可否有孕?” 宋柏寒怔了一下,立马说道:“婕妤身子正常,至于什么时候有孕,臣不好推测。” 元睿帝放下手里的书,朝宋柏寒挥手:“你先下去吧。” 宋柏寒退出去后,他伸手把林兮月拉到身边,搂在自己怀里:“袅袅是想要朕的孩儿?” 林兮月往他身上靠:“嗯,皇上是嫔妾的夫君,嫔妾希望有我们自己的孩儿。” 元睿帝唇覆在她耳边,低语:“晚上朕留下,为了袅袅自当要劳累一番。” 林兮月娇着推了他一下:“皇上人家说正事呢。” 元睿帝哧哧地笑:“朕也很认真。” 林兮月娇瞪了他一眼,又叹了一口气,小脑袋耷拢下去:“嫔妾有个问题想不明白,希望皇上给我解惑。” 元睿帝拿下巴爱怜地蹭了蹭她头顶:“说。” “上次嫔妾从行宫偷跑出去到崇明寺寻无禅大师,原本是想为世子求医。” 元睿帝脸色沉了下来。 林兮月却自顾道:“无禅大师见到嫔妾,让嫔妾伸手给他诊脉。” 元睿帝的眸色动了,认真听着。 林兮月的态度就像是随意聊天:“大师说嫔妾身子中了药,是那种使得女人不会有孕的药。刚才嫔妾问了宋太医,他又说一切都正常。” 她似是惆怅,缓了一口气:“唉,也不知宋太医的医术好,还是无禅大师医术好。” 元睿帝眸色深沉,沉默着什么也没说。 林兮月安静地在他怀里靠着,也不问。 “高鸿,”元睿帝的声音响起。 高公公打帘进来。 “传旨,命李怀安即刻接无禅大师进宫。” 林兮月故作不懂:“皇上是信无禅大师?” 元睿帝拍了一下她:“无事,朕只是传大师进宫确认一下。” 高公公命人去寻李怀安后,元睿帝再次吩咐:“袅袅中毒这些时日,想来其他人也担心她,高鸿去传旨,今晚在海棠苑摆宴,一起庆贺林婕妤身子康复。” 林兮月晓得她的话皇上是听进去了。 无禅大师说她的毒可解,也判断出毒下在海棠苑,她从行宫回来也详细做过排查,却没查到任何线索,连毒下在哪里都不知。 那这种情况下她只能借助皇上的力量,只有他能宣无禅大师进宫,查明毒源。 第105章 落纷 皇上临时一场宫宴的口谕宫人全忙碌起来,高公公调配了很多内侍和宫女在海棠苑院里布置。 林兮月和元睿帝则坐在榻上对弈。 一时辰后,高公公进来禀:“皇上,已经有主子过海棠苑来了。” 元睿帝把手里的棋子下入棋盘:“来了便在院中入座,任何人不允进房来。” 林兮月把手里的棋子放入棋盘,呵呵娇笑道:“皇上这次嫔妾可是占优势呢, 如果赢了可有奖赏?” 元睿帝低笑:“你这小丫头净会讨便宜,是不是又看上朕的甚?” “禀皇上,无禅大师进宫了。”高公公再次出现在门口。 元睿帝放下棋子:“请大师到海棠苑。” 林兮月也放下棋子坐等。 无禅大师被迎进海棠苑,皇上赐座后道:“久闻大师在入佛门前曾承师怪手圣医门下,今日请大师入宫为林婕妤把个平安脉吧。” 林兮月下榻坐到桌几前,伸出手腕放在迎枕上:“有劳无禅大师。” 无禅大师颔首回复,轻轻搭在林兮月的手腕上,然后道:“林婕妤前些日子有中海芋之毒,不过已经恢复,现在身上有一种叫‘无根’的毒,此毒只对女子有用,女子食用后不会有孕。” 元睿帝的眸色现了冷意,放在桌案上的手握拳敲了一下桌面:“此毒是否可解?林婕妤的身体如何?” 无禅大师收回自己的手,捋着胡子言道:“此毒可解,‘无根’虽说可避子,却不损失身体,林婕妤只要不再服用,经过调养可以正常有孕。” 元睿帝:“有劳大师为林婕妤开方调养。” 林兮月问道:“此毒有何特点?以大师所见是以什么方式下的毒?” 无禅大师摇头:“此毒无色无味,任何吃食都可能动手脚。” 元睿帝身上的龙威呈现,狭长的凤眸眯起:“有劳大师在宫中小住两日,帮着在海棠苑查看一番,希望能帮着查毒投在何处。” 无禅大师点头:“好,老衲便应承下此事。” 元睿帝又道:“大师再辛苦一下,朕传几位进来,大师也帮着诊脉,看还是否有人中同样的毒。” “高鸿,宣娴妃、丽妃、李方仪进来。” 娴妃先进去的,她一袭淡紫色对襟长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腰间佩着金饰,头戴花簪,步履轻盈,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林兮月从椅子上起身,以制上前见礼:“娴妃娘娘安!” 声音柔和,行礼的规矩做得很到位。 “哎呦,婕妤妹妹这是作何,都是自家姐妹哪来的这么大规矩。”娴妃笑盈盈地快步上前,亲自扶起。 林兮月抬头看到一张惊人的美人面,眉如弯月,眼眸清澈宛如湖水,泛着智慧的光芒。她鼻梁高挺,唇红齿白,淡施粉黛却清丽脱俗。 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地看清娴妃的样貌。 娴妃同样被眼前的女子惊到了,面上的笑容滞了一下,很快调整好。 元睿帝开口:“这位是崇明寺的无禅大师,朕请他过来为袅袅把平安脉,想起淑娴你也身子不太好,让大师也帮着调养一番。” 娴妃眸光闪动,盈盈望过去:“皇上倒是时刻记挂着臣妾。” 林兮月看到二人视线相对,起身把位置让出来,在边上的一把雕花紫檀木椅落座。 娴妃坐下后,无禅大师诊脉后言道:“娴妃娘娘是郁症。由于肝的疏泄功能发生异常,全身的气机不畅,导致肝气瘀滞,使调畅情志失调。” 元睿帝:“好,有劳大师也帮着开方调理一下。” 娴妃也起身道谢:“谢大师” 无禅大师此时又道:“这位娘娘应该已经有身孕,只是日子很短,需要再过几日才能确准。” 娴妃眼睛因震惊圆睁,手抚上小腹,定定地看着元睿帝。 林兮月也吃惊,视线也落在元睿帝身上,她在行宫也就两个月,娴妃便出了素心宫,还有了身孕。 林兮月心里憋闷,但是她不能表现出来。 垂下眼眸,盯着手里的帕子。 元睿帝笑着道:“既然还不是特别确定暂不宣布。” 娴妃走上前,对他伸出自己的手:“皇上,臣妾感觉是我们的锦儿回来了。” 元锦是早先病夭的二皇子。 元睿帝对这个聪慧的儿子很是喜欢,现在娴妃提到他,皇上内心也触动颇深在娴妃扑在他怀里的同时,伸臂搂住了她:“别难过,现在你可要仔细自个的身体。” 林兮月眼观鼻,鼻观心,感觉坐在那里焦躁。 娴妃余光看向林兮月,然后带着几分羞从元睿帝怀里撤了出去:“皇上林妹妹还在这里,这个样子不好。” 元睿帝视线移了过去,放开了娴妃,对娴妃道:“你先出去,大师还要为丽妃她们诊脉。” 娴妃看了一眼依然坐在那里的林兮月,怔了一下,终究还是出去了。 丽妃和李方仪进来诊脉。 元睿帝则看向林兮月,看到她坐在远处,小脸绷着,便唤道:“袅袅来。” 林兮月神色淡然,抬眸看他没说话。 “到朕跟前来”,元睿帝再次唤。 虽然表情淡然,他有种感觉,人又要使性子呢。 林兮月还是过去了,她咽下心里的情绪,现下查中毒之事重要。 元睿帝见她一声不吭在榻上落座,知道人心里别扭呢,可大师在他也不好说旁的。 无禅大师诊脉结束,元睿帝同样打发丽妃李方仪出去了。 房里在无旁人之后元睿帝问:“大师,她们三人皆无中毒迹象吗?” 无禅大师道:“这个毒一旦停止服用,过段时间毒性会逐渐减弱,到最后完全消失。脉象来看三人近期都无中毒迹象。” “有劳无禅大师这几天帮着查探那人究竟把毒下在哪里。” “高鸿。” 高公公进来后,元睿帝吩咐:“带大师先去歇息,这几日由你陪着查海棠苑的事。” “奴才遵旨。” 等房里的外人都出去了,元睿帝伸手去握林兮月的手:“袅袅,这次朕定然会把下毒之人查清,不会让你在这件事上受委屈。” 林兮月睫羽颤了颤,迎上他的视线,扯唇笑了一下。 元睿帝却觉得她那笑有敷衍的意味,心里有些慌,刚想说什么,皇后进来了。 第106章 复位 “臣妾听说皇上特意从崇明寺请了无禅大师为林婕妤看诊,可是我五妹妹出了什么事?”皇后一脸着急地闯了进来。 好像是对妹妹的担忧。 林兮月从元睿帝手里抽走自己的手,起身安制行礼。 皇后说了一句“免了”,看向元睿帝。 元睿帝淡淡道:“朕传无禅大师过来帮袅袅调理一下身体,她自从中毒后身子一直不太好。” 皇后问:“无禅大师怎么说?” 元睿帝淡声:“大师说只是身体虚,好好调养即可。” 皇后在元睿帝跟前落座:“身体一切都好吧?” 元睿帝看了她一眼:“嗯,都好,因此朕这才办宴庆贺袅袅身子恢复。” 皇后也松了一口气:“林婕妤无事,臣妾这个做姐姐的也安心啦。” 元睿帝点头:“朕瞧着这海棠苑实在窄小,办个宴都只能办在院里,想着跟袅袅换个地方住,皇后认为呢?” 皇后正当表达贤惠的时候,无禅大师没有察觉林兮月中药,她已经觉得万幸,元睿帝此时提出对林兮月恩裳,她自然盼不得用另外一件事,把这件事掩盖过去,立马温婉地笑道:“臣妾也正有此意呢。” 元睿帝指尖轻敲了几下桌几:“现在的‘翠微宫’改为‘宸月宫’重新收拾一下让袅袅搬进去吧。” “皇上,”皇后急唤,她原本想扮贤惠,可皇上竟然把翠微宫许出去,“臣妾知皇上是心疼妹妹,可妹妹现在是婕妤,做不得一宫之主。” 她又担心说服不了皇上,看向林兮月:“妹妹你认为呢?” 林兮月柔和地笑笑:“嫔妾什么也不懂,都听皇上和皇后的。” 元睿帝出声:“不就是一个住处嘛,按朕的旨意办即可。” 皇后张了张嘴,终是没再说。 林兮月自然满意,她起身:“嫔妾谢皇上皇后。” 皇后扯唇笑笑。 元睿帝起身:“走,她们都来了,咱们也出去吧。” 宴上林兮月自然不能跟元睿帝坐一起,她按位份坐在偏后的席位。 元睿帝坐在宴上,朝下面瞧,看到她坐在末尾,都看不清人。 帝王端起面前的酒盏:“朕知林婕妤生病这些日子,你们大家也都惦记着她,如今她身子好了,大家一起热闹一番。” 众人都举起酒盏,看着上坐的皇上。 他则看向最后的那个身影:“袅袅你来。” 林兮月怔住了,不知皇上在这种众目睽睽的时候喊她干吗,这不是给她拉仇恨吗。 心里不愿意,还是遵命走上前。 只听帝王朗声道:“之前林婕妤虽说犯了一点小错,在行宫也关了那么久,还被人下毒,如今下毒之人都未查出。” 说到这里他缓了一口气:“朕便复了她的位份,也算给她冲个喜。” 众嫔妃一愣,这种时候谁敢表现出不悦,那便是犯七出之罪其中的嫉妒。 “恭喜林充容” 大家纷纷娇声道贺。 皇后心里自然不痛快,之前在房中刚给赐了宫殿,如今又复位份。 她看了一眼兰修容。 兰修容帕子摁了一下唇角,她是个谨慎的人,皇上跟前出言必思量,娇笑着再次举起酒盏:“臣妾要敬皇上一杯呢,之前有娴妃姐姐这般神仙姿容,现在又得林妹妹这样的妙人。” 这一句话给娴妃、林兮月每人心里扎了一根软刺。 她俩谁心里难免不舒服。 帝王沉默着没端酒盏,视线落在林兮月的脸上,只见人低敛着眉眼,在看自己的手帕。 娴妃是个骄傲的人,出生在太傅那样的家庭,从小被寄予厚望,成婚虽为侧妃,独掌东宫公务。 那个时候的皇上眼只有她。 现今,这个时候他的视线却落在一个在庵堂里长的黄毛丫头身上。 宴上的嫔妃都没人接话,等着看笑谈。 娴妃又其是让她们看笑话的人。 拿着帕子的手轻抬,扶住额头,做出眩晕状,她身边的宫人沐雪适时喊起来:“娴妃娘娘——” 她合上眼,要让大家知道皇上会不会舍弃她。 刚无禅大师诊出娴妃有孕,现在突然昏过去,元睿帝以为她也是因兰修容的话太过激动,自然担心,含着龙威的眸子冷冷睨了兰修容一眼,然后起身奔向娴妃的座位。 皇上看的那眼让兰修容全身一阵冰寒,她自然看出娴妃是装的,可装不装不要紧,重要的是帝王信不信。 她立马起身走到中央空地跪下:“嫔妾失言。” 她旁边还站着皇上叫过去的林兮月,都处在宴会中心,突兀地尴尬。 皇后也离座去瞧娴妃:“皇上娴妃先扶林充容房中请太医。” 娴妃此时弱弱道:“皇上送嫔妾回去吧。” “好,”皇上弯腰抱起娴妃,沉声:“宴散了,各自回去吧。” 皇上抱着娴妃大步出了海棠苑。 皇后从林兮月身边过去的时候看了一眼,然后吩咐:“大家都回去吧。” 院里人撤下去,繁盛的宫宴一片狼藉。 林兮月站在一片狼藉中久久没动。 云兮走过去,扶住她的胳膊:“主儿进去吧。” 没人顾得上,残乱的席面,苏嬷嬷吩咐小庄子:“你带着人撤这些东西。” 她也跟进房里,走到林兮月跟前小声宽慰:“主儿咱们不难过。” 林兮月低垂着眉眼,轻摇头:“不难过,嬷嬷放心,我知道那是帝王。” 青烟端着一盏茶往林兮月跟前递:“主儿之前不是说过,咱们要的是宠而不是爱。” 林兮月没接茶,挥了挥手示意他们都下去。 她现在一个字都不想说话。 苏嬷嬷几人相互看了一眼,轻声退了出去。 她们都退出去后,林兮月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暗自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可难过的,今日自己可是赢家,复充容位份,还被赐了宫殿。 想到这里她不想让自己胡思乱想,和衣躺在床上。 就那样竟然睡着了。 第二天醒来,苏嬷嬷进来给她梳妆,林兮月必须打探情况:“昨夜可传出娴妃有孕的消息?” 苏嬷嬷拿起梳子:“昨夜传了太医,却没有传出有孕的消息,定然是皇上想护着她的龙胎,故意隐瞒了下来。” 林兮月扯动唇角,却无笑意。 苏嬷嬷看着铜镜里映出的人:“主子,不可多想。” “也要尽早调理好身体,有了皇嗣一切会好很多。” 林兮月自然知道。 有皇嗣不为争宠,她也想有个自己的孩儿,另外她还记得自己当初进宫的目的。 她如今的位份想再往上走,就须有孕。 皇上可是承诺过她养育皇嗣后给她妃位的。 那样离那个位置会更近一些。 林兮月轻声道:“该给红柳那小丫头换个地了,你即刻托人去办。” 苏嬷嬷明白主子这是在提前布局:“好,红柳的小丫头身世干净,容易安排。” 第107章 点梅 元睿帝在瑞香宫陪了娴妃一夜,下早朝换朝服的时候,吩咐高公公:“你亲自盯着把宸月宫按林充容的喜好,给好好收拾妥当。” 他换了常服走到御案拿起毛笔,写下“宸月宫”三字,递给高公公:“这是朕题的牌匾。” 高公公双手接下,说着应景的话:“皇上待林充容真好,处处细心。” 元睿帝无奈笑道:“这话你说没用,要袅袅晓得才可。” “那人未必觉得朕待她好。” 高公公笑道:“怎能呢,林主子最晓得皇上宠她。” 元睿帝坐到龙椅上,眉毛压了 一下:“你觉得袅袅……” 话并没有说完,而换成了:“算了,你去海棠苑,让林充容过来陪朕用午膳。” 林兮月坐在寝殿的铜镜前自己细细上妆。 苏嬷嬷站在一旁帮着递发簪,铜镜里映出的美人面,是清淡轻柔的,但是作为在主子跟前侍奉久了老人,苏嬷嬷能感觉出,自从昨夜的宴,主子到现在情绪都处在低点。 作为女人当然知晓主子心思,可这是皇宫,主子嫁的也不是一个普通的男子。 皇上心思缜密,苏嬷嬷担心主子这个样子被皇上察觉,在一旁出声劝道:“主儿,您看这宫里,皇上对您的宠幸也算得上独一份。” “那娴妃虽然昨夜叫走了皇上,可也是因着肚子,她现在有皇嗣必然不能侍寝,主子现在正好多抓住机会侍寝。” 林兮月没作声,只是默默地给自己上口脂。 苏嬷嬷一怔,主子不喜嫣红的口脂,今日竟然用了正红的,赶紧又劝道:“主儿,千万不能因这些事跟皇上闹性子,咱们才回到海棠苑。” 林兮月知道苏嬷嬷担心什么,因为一个明花蕊都让人处境困难,何况娴妃那是连皇后都要避其锋芒的人。 “嬷嬷不必费这样的口舌,我知道哪些话该说不该说。” 林兮月站起身:“贤惠大度我做得到,而且会做得很好。” 到了紫宸殿的时候,膳食已经摆好,元睿帝坐在桌前,门帘晃动之时看到林兮月一身明艳的石榴红洒金宫裙,乌黑的发高挽,妆容也要比平日精致许多。 她平时装扮都喜简单,特别是发饰戴得简单,问她总是说头上戴多了压的头沉。 元睿帝笑着出声:“袅袅来在,朕让御膳房做了你爱吃的笋子炒鹿肉。” 林兮月并没有如往常一般敷衍地行个礼,就像没骨头地开始往他身上贴。 这一次等他的话落了,站在那没动,非常标准地行了一个问安礼。 仪态雅致、面上还端着温柔的笑意。 看着很好,可元睿帝心里感觉怪怪的。 因为太规矩了。 “今日你怎么这般规矩,过来吧。”元睿帝再一次唤。 林兮月依然端着仪态走上前:“谢皇上!” 走到元睿帝旁边落座,仪态万千,既没有往他身上靠,也没有骄蛮。 元睿帝一滞,总觉得哪里别扭,就去拉林兮月的小手,她也规矩地给他拉着。 “你喜欢的煨明虾”,元睿帝放开人,给夹了一只虾。 “谢皇上!” 还是平日的话,只是味道变了,以前跟他说话声音里娇而透着亲昵。 现在同样的三个字柔和透着客套。 元睿帝放下筷子,重新把人手捉住:“袅袅,宸月宫朕让高公公亲自盯着为你收拾,你喜欢什么只管说。” “谢皇上”,还是三个字。 元睿帝仔细去瞧,她脸上的笑也是标准的无可挑剔。 帝王心里晓得定然是因为昨天的宴。 把人往自己跟前拉了拉:“袅袅,应该知晓朕与娴妃之前曾有一个二皇子,锦儿早夭,这一直是娴妃过不去的一道心坎,如今她初有孕,朕自然要顾念着点。” 林兮月柔声:“娴妃与皇上的事,宫里传得较多,嫔妾自然也听说一些,如今娴妃有孕,这是皇上与娴妃娘娘的喜事,嫔妾也替皇上高兴。” 林兮月心想自己这番话够识大体吧。 只见元睿帝脸上的笑僵住了:“袅袅不吃味?” 林兮月摇头。 元睿帝把人给放回座位:“好,袅袅是个识大体的。” “用膳吧。” 他拿起玉箸开始用膳。 默默用了一会儿膳,拿起碗为林兮月盛了一碗仙贝海鲜粥:“朕打算为玉罄赐婚。” 林兮月接粥的手抖了一下。 帝王狭长的眸子眯起:“袅袅这是怎么了?” 林兮月嗫嚅:“粥有些烫。” 帝王压了一下眸子,从她手里接过粥碗,放在桌子上:“烫便等会儿用,抱起人往龙床走去。” 龙帐薄纱里,美人曲线婀娜,肌肤如雪似玉,上面有点点暧昧的红痕,元睿帝轻轻咬的,带着一些惩罚。 柔软的肌肤在齿间厮磨, 很快雪白的肌肤绽开一朵梅。酥 麻的感觉,让林兮月感觉自己要被他吞入腹中。 腿也被他的手用力地折在他腰身两侧。 晶莹的细汗在细腻的皮肤上滚落。 洇湿了鬓发,长发随意披散摇晃着,像瀑布,像浪花。 …… 林兮月像一尾缺氧的鱼,眸子水雾盈盈的,迷离着。 元睿帝拿过帕子,细心地帮她擦额头上的汗,低沉的嗓音带着笑意:“还要喝粥吗?” 林兮月无力的声音又娇,又委屈:“饿呢,可起不来了。” 他低低笑,捉起她的手,在手背亲了下:“朕喂你。” 林兮月捉住他的手报复性地咬了一口,没咬多重。 从嘴里拿出来上面几个尖小的牙印。 他自然不怕这点疼,反而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 帝王喜欢她这样带着一些骄纵的亲昵,脸上笑意更深,下床把粥端到门口命高公公去重新热过。 然后把人扶起身,耐着性子喂了一碗。 * 宸月宫都是按帝王的意思由高公公亲自督办,经过一个月修缮完成。 迁入新宫殿的第一天,元睿帝自然留宿在那里。 第二天请安之时林兮月到了玉坤宫门口,下软轿的时候遇到兰修容也刚下软轿。 林兮月位份低自然先笑着招呼:“兰修容安。” 兰修容站在那里看着她笑:“林充容今日的气色不错,听说你搬进新宫殿了呢。” 第108章 阴鸷 “昨夜才搬进去”,林兮月不管兰修容处于何心问话,都正经地回答她的问题。 两人一起进入玉坤宫正殿,然后入座。 娴妃见到二人进去视线在林兮月身上落了一下。 宋妙月放下手里的茶盏,看向过去,笑着道:“林妹妹,听说你的宫殿修缮好了,待会儿我们去你那里坐坐,给你新居添点喜气。” 林兮月刚想笑着接话。 皇后的声音响起:“林充容从行宫回来,复了位分还迁居新宫殿,确实可贺。” 皇后被青竹扶着在凤椅落座。 兰修容对上皇后的视线,眸光闪动,柔笑道:“嫔妾以为不如由林充容在宸月殿办个宴,咱们大家都出点彩头为她庆贺,由她好弄些好菜,好酒饮着畅快一下。” 林兮月垂下眼眸,唇角勾起,皇后与兰修容的一唱一和,让她不得不小心。 迁居新宫殿按往常其他嫔妃也都会办宴庆贺,这事容不得她拒绝。 可这个节骨点上,宴不好办,云、夏两位美人有孕,现在又添了一位娴妃,哪个在宸月宫出点事都不是大麻烦。 林兮月复抬起眸子看向大家:“嫔妾倒是想办一场宴与众姐妹热闹一番,既然是喜庆之事,自然也该做足准备,待我回去请示了皇上选个吉庆的日子通知大家。” 正在饮茶的皇后,合上茶盏盖子:“明日初八,初八是个好日子。” 丽妃立马附和:“明日好,明日咱们大家一起准备礼物送去宸月宫为林充容庆贺。” 已经有大半人点头附和。 向来沉默的静昭仪声音柔柔地说:“嫔妾觉得宴还是不要那么赶,大家都说了要林充容好好准备,这好好准备,便需要时间,不如让她选日子,咱们按时间凑热闹便好。” 祁云烟也道:“静昭仪说得好,准备食材和酒都需要时间,这次的宴可不能让林充容以时间仓促给咱们敷衍。” 林兮月眸子扫过玉坤宫殿里的一众,能为她说话的人太少了,她以往忽略了很多东西。 少胜多就需要技巧了:“其实办宴这事,夜里皇上也曾提及,还说呢,说是帮着选个日子。” 她们催促这般急切更是说明有问题。 利用皇上是拍板的关键点,当然她说的谎话,但这样的小谎,皇上也不会打她脸面。 皇后也擅长借力,她眸子微闪,看向一侧,想借娴妃来制衡:“娴妃认为你?” 娴妃初有孕精神恹恹的,可怕大家察觉,不敢告假,虽她看不惯林兮月,可她是理智聪慧的,现在她更在乎龙胎。 与皇后斗了多年,没有比她更了解皇后,不会中她的招:“我昨日没歇好,短着精神呢,不晓得你们说得甚。” 林兮月直接站起身,往中间走了两步福身:“皇后姐姐,既然要办宴,嫔妾先告退提前回去准备。待选好日子便让人去给姐妹们送信。” 不给她们再谈论这件事的机会,强硬最后决议。 皇后一怔,眸子含着一丝凉意看向兰修容。 兰修容也有些吃惊,林兮月向来温良,即使别人针对,也是柔和地避让。 今日竟然直接起身,准备这样走。 皇后回过神,心道她这位五妹妹变了:“好,既然如此,林充容不要让我们等太久。” “这个自然,嫔妾会让钦天监选最近的日子。” “嫔妾告退”,林兮月起身离开了玉坤宫。 俞贵妃挑眉带着冷笑睨了皇后一眼,明显在看笑谈。 林兮月离开后,她甩了一下帕子:“哎呦,秋日了玉坤宫还又热又闷,改日请安皇后让人摆几个冰盆吧,我也回了。” 大家陆续都散了。 祁云烟和卢贵人两人到了海棠苑。 林兮月起身招呼她二人坐下,又命云兮:“快去把小厨房做的荔枝冰碗给祁姐姐和卢贵人一人端一碗来。” 卢贵人:“皇上允你开小厨房啦。” 林兮月摇头:“没有,这里原本就有个小厨房,苏嬷嬷偷摸摸的给我做点吃食,这也是你们俩来了我才敢端出来。外人可不敢这般猖狂。” 祁云烟吃了一口,满意地晃着头:“秋末了,这几天闷热得很,吃一嘴这个心里真舒坦。” 林兮月也喜欢,只是身边的人不让她多用,每天才可以用半碗,这些天一直在吃无禅大师给她调理的药:“我还在吃药不让我多用,姐姐喜欢可以多吃一碗。” 祁云烟今天来是想商量办宴的事,她放下冰碗:“妹妹这宴你打算怎么办?我怎么感觉要出乱子。” 林兮月心里想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我正要与你商量兰修容的事,我总感觉那个人阴鸷的有点可怕,姐姐可记得云兮之前被明花蕊冤枉下药的那次,她的宫女可是出面指证过云兮。” 祁云烟道:“这事不好说,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她参与了,感觉也不是特别像,她这个人说话做事都挺谨慎的。” “可细想妹妹说得也有道理,明花蕊那样的脑子是明火执仗,你看这次狩猎竟然直接朝你射箭,那次诬陷如此缜密后头定然有高人。” 林兮月沉思说道:“明花蕊是狗,咬人前会叫,可以防备,再说被狗咬一口,只是会伤,不会毙命,兰修容那是一条毒蛇,不除,指不定什么时候趁人不备咬一口便足以致命。” 祁云烟想了一会儿,也没想到什么主意:“我们现在只是猜测,要确定确实是她所为才能做打算。” 林兮月轻蔑一笑:“祁姐姐说得我懂,我会派人查证,眼下我要先把宴给顺利办好。” 待送走祁云烟和卢贵人,林兮月问苏嬷嬷:“去瞧还有冰碗嘛,我亲自给皇上送一碗去。” 苏嬷嬷有些担心:“咱们私下动用小厨房的事敢让皇上知晓吗?” 林兮月笑道:“无妨,你只管去。” 青烟端着冰碗跟在林兮月身后往御书房走,到了门口,高公公笑着迎:“还是林主子贴心,皇上刚在里面喊着热,您这冰碗就送到了。” 第109章 办宴 林兮月笑着问:“里面没其他人吧。” 高公公帮着推开殿门:“皇上自个,主儿快请。” 林兮月接过冰碗,提着裙摆就往里走。 元睿帝听到门口的说话,知道林兮月来了,放下御笔,含笑看着,待人走近接过冰碗,尝了一口:“御膳房今日的冰碗比往常好吃,换了御厨吗?” 林兮月听到圣赞,高兴地解释:“这是嫔妾那里的苏嬷嬷亲自做的,里面搁了羊奶,所以好吃。” 元睿帝明白这是动了小厨房了,什么也没说,继续吃冰碗。 林兮月就那样站在一侧笑盈盈地看着他吃。 等用过冰碗,把碗往一侧放下,握住林兮月的手,温声叮嘱:“你不可用冰碗,要听无禅大师的叮嘱。” 林兮月有些不愉地抿唇:“苏嬷嬷她们盯着呢,每日只让用半碗。” 元睿帝点头。 林兮月道:“今日请安的时候皇后和兰修容提出让嫔妾在宸月宫办宴。” “嗯,”元睿帝放开她的手,还有很多折子要处理,转过身就准备看折子。 林兮月道:“嫔妾一个人怕做不好,想要两个人帮忙。” 元睿帝打开一份折子:“这事你自己看着安排就行。” 林兮月见他心思都在奏折上,一只手挡住折子,让他听自己说话:“嫔妾想请皇后和兰修容帮忙,嫔妾请不动她们俩,想请皇上帮着说几句话。” 元睿帝放下折子,她这要求有些怪,不寻平时与她交好的人帮忙,却寻皇后和兰修容。 林兮月盯着皇上等他答应。 元睿帝沉思了一会儿,也没想出她目的,逗弄她:“袅袅凭你的两瓣小嘴一叭叭,就想让朕应你?” 他这样说是想让她解释原因。 林兮月却想歪了,以为他不想应承,便撒娇耍赖,转身往他膝上坐,双手捧住元睿帝的脸颊:“嫔妾的小嘴皇上不喜欢嘛。” 软软唇瓣覆在薄唇上, 舌也灵巧地伸出。 呼吸交缠了一会儿,帝王的气息开始紊乱,把怀里的人越搂越紧。 把帝王的火撩拨起来了,林兮月撤开些距离,趴到他耳边小声问:“喜欢吗?” 帝王深幽的眸子透着欲,声音喑哑:“袅袅,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说完,长臂在御案一挥,那些写着国事的折子被扫向一侧,有的掉在地上。 帝王看都没看一眼,而是把膝上的人放在御案上,掀起她的裙摆。 鬓发金钗散乱批改国事的御案台之上。 软绵如蜜地娇喘。 和男人粗重的喘息交织。 碰撞 云雨初歇,御案上的人已经累得迷离,被帝王重新给抱起,放在内殿的龙床上,返回开始继续处理朝政。 第二天玉坤宫请安之时大家发现皇上也在。 元睿帝手里端着一盏茶端坐在那里,神色淡淡瞧着众人。 按制问安后,众嫔妃落座。 林兮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裙摆,然后柔声道:“上次众姐妹都提到让我办宴的事,日子定在三日后。” 说到这里,林兮月起身走到中间空地,朝上一礼:“说到宴,嫔妾有一事相求,嫔妾从小庵堂长大,没有管过家,没有操持过宴会,怕宴办得不好扫了大家的兴致。” “还记得上次的赏梅宴兰修容办得好,嫔妾知晓自己人小势轻,想借皇上的面请皇后姐姐和兰修容帮着一起办宴。” 皇后没想到林兮月竟然想把她们给绑一起:“不就是一个小宴嘛,这也是你锻炼自己的机会,本宫每日还要处理后宫事务,也忙得紧。你也不用担心,办宴遇到不懂的都可以过来问。” 林兮月料到皇后会推脱,让皇后帮她办宴也确实不可能,那只是她抛砖,后面才是目的:“既然皇后姐姐忙,那不如就派玉容嬷嬷去,嫔妾在家里就听人说嬷嬷做事稳妥。” 皇后还想推脱:“她年岁大了”。 林兮月笑着轻声道:“不当紧,不让她多操心,她来了只管这次宴上的酒,兰修容姐姐只管宴上的吃食即可。” 兰修容美目压了一下,心道,她倒是精明,酒吃食最容易出问题,全交给她们,刚想推辞。 元睿帝看着皇后开口了,又是一副嫌弃的口气:“你们林府真是把袅袅给宠坏了,什么事都不会,这也就是嫁给了朕,要是放在世家只怕内宅都操持不好。” 然后又看着林兮月叮嘱道:“既然不会,这次皇后和修容帮你,你就好好跟着学。” 皇上都应了,皇后和修容相互看了一眼,也不好再说话。 * 紫宸殿内高公公立在御案前:“给林主儿下毒那事查到内务局管糖茶的孙茂才那里线索就断了,那孙茂才进了慎刑司熬不过刑罚咬舌自尽了。” 无禅大师离宫之前查出海棠苑的毒下在茶叶里。 元睿帝命大师重新查所有宫殿的茶叶,只有供给海棠苑的有毒。真凶没找出来怕打草惊蛇,惊了幕后凶人,茶叶里不下毒再换地儿打主意更麻烦。 抓管茶叶的内侍当时没敢提毒,是以他偷盗为由下的慎刑司,刚进去半天便自尽了。 线索断了元睿帝有些窝气:“再查。” “以后林充容的茶叶,从紫宸殿出,内务局送的一律悄悄处理掉。” 高公公应声:“奴才盯着呢,这次好歹无禅大师发现了,林主子身子没受损。” 元睿帝放下手里的笔:“是啊,朕可盼着袅袅给朕生个孩子呢。” 高公公知道皇上对于让林充容生孩子这事有一种执念。 好像跟后宫没皇嗣一般,特别是这段时间,可以说是殷切地期盼着。 后宫现在还有三个嫔妃有孕,他却天天盼着林兮月有孕,经常盯着她吃药调理。 高公公:“皇后的人刚才来问宴上用桃花酒和苏合香酒怎样?” 元睿帝:“让她们自己决定。” “袅袅的小心思也多起来了,就拿这次宴,你以为她是真不会办宴呢,她让皇后和兰修容帮着,有她自己的主意。” 高公公不解问道:“林主子能有什么主意?” 元睿帝掐了一下眉心:“朕哪有时间琢磨这些小事,由她去折腾吧。” 高公公心里感叹娶的女人多了也不是福气,一个个都是事,他还有一件事没禀呢,皇上都已经头疼了。 第110章 紫玉 “瑞香宫刚才来人,娴妃请皇上过去用膳。” 元睿帝面色沉沉,睨着高公公:“朕答应袅袅要去宸月宫……罢了,娴妃有孕,朕还是去她那吧,你派人去一趟宸月宫,给好生解释一番。” 他想了一下,怕林兮月听说他被娴妃叫走使性子:“你把忠诚王献上来的那只紫玉手镯给带过去。” 等到高公公从宸月宫回来复命,元睿帝问:“林充容怎么说?” 高公公笑着禀道:“林主子是个通情理的人,听到皇上有事不能过去,还特意给她送了玉镯,林主子说让奴才带她谢圣恩。” 元睿帝追问:“她没问朕要去哪里?” 高公公一顿,实话道:“问了,但是奴才瞧着主不是刻意打探皇上,也就随口问一句,奴才,奴才便实话实说了,但是奴才留了个心眼,说是娴妃身子有些不爽利皇上才去瞧她。” 这样回话高公公不怕被责怪,皇上晚上宿在哪里这个事瞒不住。 元睿帝的眉头挑起:“你是说朕要去娴妃那里她没有不愉?” 高公公心想皇上这是想怪罪林充容善妒,可她却是没有不愉啊:“没有,林主子确实没有不高兴,脸上还有笑容呢。” 元睿帝并没有因他的话而神色变得轻松,反而眉头沉沉往下压着,最后拧起来,挥手示意他退下。 高公公走到门口,元睿帝又出声:“无禅大师走时说林充容身子多久调理好?” 高公公怔住了,皇上怎么这几日一直问这个问题:“大师走时留下的药已经服完,应该调理好了。” 元睿帝想了一下:“你去宣白太常即刻进宫。” 高公公看了一眼殿外的夜色,宫里马上就要落锁,皇上这个时候宣太常进宫:“奴才这就安排人去传。” 太常掌宗庙礼仪之官,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兼管文化教育、陵县行政,也统辖博士和太学。主要掌建邦之天地、神只、人鬼之礼,吉凶宾军嘉礼以及玉帛钟鼓等威文物的官员。 其中包括太医院的管理。 这样的官员皇上是不会夜里传召的。 元睿帝与白太常谈完已经是亥时,中间娴妃又派宫人来催了一次。 龙辇子时方到瑞香宫,娴妃从榻上起来,到地上给元睿帝请安。 元睿帝面上露着一些疲累之色,虚扶了她一把:“你现在有身子这些虚礼免了。” 榻上落座后,看着娴妃,灯下的娴妃脸上没有任何脂粉,透着温婉如玉的光辉,不可不说她与那个小丫头都是貌美的女子,一个温婉如月,一个娇如春花。 那个女子的娇媚中透着灵动,情感饱满,让人又爱又恨。 “你的身孕如今已经两月余,身孕之事不可能瞒得太久,所以近期你行事还是要稍微低调一些,一切以腹中胎儿着想。” 娴妃知道皇上说的每句话都为她,她也知道此时她更应该闭宫门称病养胎,而不该再去找皇上。 可她怕,这次出来虽说在紫宸殿住了十余日,却只有寥寥数次有行房,每次还都是她主动。 能明显感觉出皇上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 这次有孕不能侍寝,如果再时间长不见皇上,只怕感情会更淡。 她派人去请皇上,皇上来了,说的那些话,似乎有些不情愿来瞧她。 此时元睿帝起身往床边走:“安歇吧,你有孕也熬不得夜。” 娴妃上前去为元睿帝更衣。 他站立在那等着侍奉。 在任何一个嫔妃那里,都是嫔妃侍奉他,只有宸月宫道那个愚钝的女子从来不会侍奉他更衣,每次还得他侍奉她脱衣。 狭长的眸子压着:“你一向是个懂事的,从不给朕添乱,希望以后也如此,不要学那不成器的。” 娴妃的手一顿,掀起眸子:“皇上嘴里说的那个不成器的是指林充容吗?” 元睿帝淡声:“嗯,那个小时在庵里长大的,性子骄纵,不懂圆滑。” 娴妃想冷嗤两句,话到喉咙又咽了下去,皇上这是敲打她呢。 斥责她今夜不该明知道他要去宸月宫,却还派人去请他。 今日理亏,娴妃忍着没还嘴,怕说多了最后皇上对她的敬重也会受损。 就如同娴妃判断的,元睿帝对她还有些情义的,晚上敲打了她,第二天一大早高公公带着两内侍就到了瑞香宫给送补品。 这让娴妃的心情好了许多。 太医院开始张榜招贤,但凡是岐黄圣手,都可通过考试进入太医院。 宋柏寒原是皇上最信任的太医,林兮月中毒期间他数次诊脉却没有提及她被下避子之药的问题。 太医院已经不能再让帝王相信。 太医院不但掌着后宫嫔妃的性命,还有帝王的。 帝王自然不能容忍,太医院要更换新太医。 宸月宫宴那天众嫔妃各个装扮得如百花苑里的娇花,最出挑的自然还是娴妃和林兮月。 娴妃一袭天水碧色的长裙,宛如湖水般涟漪,丝绸的柔滑质地和那静谧的色彩宛如山水一般。衣襟上那精美的竹叶绣花,似乎在默默诉说着女子的婉约与贤淑。 林兮月鹅黄色罗裙镶银丝边际,白色纱带曼佻腰际,着了一件明黄色彩绘云纹拖尾曳地对襟收腰振袖的长裙。唇角含着浅淡的笑意,美丽而懵懂的一双眸子,泛着珠玉般的光滑,更添三分俏皮和活泼。她的头上戴着一顶精美的白玉花冠,又点缀若干金镶珍珠花钿,犹如仙子一般清丽动人。 宫宴虽然是林兮月这边办的,但是席位还是按位分排,皇上右侧坐的是皇后,皇后今日穿了只有皇后才可以穿的正红色凤袍。 左侧的则是一袭紫色宫裙的俞贵妃,再下来是娴妃和丽妃。 皇后道:“林充容进宫一年的时间,这一年从贵人到如今的充容,可算是盛宠,本宫身为家姐心里也很是欣慰。” 俞贵妃拿帕子按了一下唇角道:“林充容能得皇上宠幸那是她的福分,臣妾倒是看出来了,她是真性情的女子。” 自从看出皇后并不喜欢这个家妹后,俞贵妃反而不怎么针对林兮月了。 第111章 惊宴 兰修容今日穿了一袭深绿色拖地宫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色半衫,她很会装扮,不太出挑的容貌,这样一身衣裳衬托得清雅不凡,她笑盈盈道:“待会儿可要请林充容为大家弹奏一曲呢,皇上的焦尾琴都给了她呢。” 元睿帝拿起前面的酒盏淡声:“可不是朕给她的,而是袅袅赢走的,朕还是甚不舍得那琴的。” 林兮月知道她们这些捧她的话,是说给皇上听的。 皇上听了自然高兴。 可娴妃和其他人可不一定了。 林兮月起身故意娇道:“皇上,你瞧几个姐姐跟串通好了一般,在这里拿嫔妾当笑谈。” “皇后姐姐端庄有度,俞贵妃姐姐为皇上育有大皇子,那是有功的人,兰修容可是连皇上都赞不绝口的女先生。” “嫔妾不过是识几个字,恰好会弹个曲,听着什么都会,却没有一个拿得出手的,可担不起她们这样夸。” 元睿帝端起面前的酒盏,笑道:“难得袅袅还晓得自己不成器,你们几个也别逗弄她了,咱们共饮一杯。” 大家端起酒盏共饮起来。 饮过一杯酒后兰修容上前要为大家弹琵琶,一曲琵琶弹得荡气回肠。 后大家又吃喝了一会儿。 兰修容站起身:“嫔妾依然记得东宫皇上寿宴之时,娴妃一曲凤求凰听得人心触动。已经多年不曾闻娴妃妙乐,请娴妃弹一曲,也让我们这些人饱饱耳福。” 然后李方仪也站了起来:“待会儿也请林充容弹一曲,感觉她俩的琴艺都好。” 这还是想让她俩斗琴艺啊,林兮月看得明白,她想兰修容如此聪慧更明白旁人的用心,应该不会答应。 元睿帝道:“都弹琴有甚意思,你们想听曲,让袅袅弹一曲,后面让丽妃为大家唱一曲。” 娴妃有孕,这话自然是护着她。 娴妃也听出来了,可她早想寻机会与林兮月较个长短:“既然大家想听我和林充容便每人弹上一曲,这本不是多为难的事。” 娴妃走出来,林兮月命人去取来焦尾琴。 还是一曲凤求凰,娴妃的琴艺确实很好,她重在对曲的感情理解诠释得很到位。 曲终,众人纷纷赞叹,元睿帝却淡淡地饮着酒,没有言语。 该林兮月了,她坐到焦尾琴旁弹了一曲《泛沧浪》。 谈完后大家也是一片赞誉。 皇后说:“不是本宫向着自个家妹,我怎听着跟娴妃不分伯仲。” 俞贵人也道:“各有各的好。” 兰修容望着元睿帝:“皇上你觉得谁弹得更好一些?” 宋妙月在下面打趣:“皇上可要公平,不许偏私哦。” 皇后从头上拔下一支碧玉瓒凤钗:“今日乐呵,本宫拿出这支碧玉瓒凤钗,做个彩头。”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含笑,扫过林兮月落在娴妃身上:“都弹得不错,不过朕心里觉得娴妃似是更胜一筹吧。” “皇后那钗便赏给娴妃吧。” 元睿帝心想,既然娴妃想较高低,想胜,便让她胜了吧。 娴妃听了皇上的话,含情脉脉看着。 她就知道他心里有她。 林兮月倒是不太在意这些,娴妃赢对于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她本就不想出这个风头,更不想与娴妃去争那个宠妃的名头。 她神色淡然地回到自己席位。 又有雪婉容上场跳舞。 这时席上夏美人却出了状况,突然捂着肚子喊腹痛。 林兮月神经 一下绷紧了。 皇上和皇后都围了过去,并且派内侍跑着去了太医院。 夏美人和云才人两人的身孕已经七个多月,肚子已经鼓鼓的。 太医很快赶了过来,诊脉后说是食用了活血的药。 几个年壮的嬷嬷七手八脚把她抬上软轿就回了万翠宫。 大家都跟了过去,宴上又是一片狼藉。 众人站在万翠宫院里,听着里面夏美人的喊叫声,心里毛毛的。 林兮月站在最边上,往前走了两步到了静昭仪跟前,把声音压到最低:“昭仪姐姐,夏美人的胎能保下吗?” 静昭仪生育过,林兮月才问她。 静昭仪凑到她耳边小声道:“现在不是保胎,估计要提前生产。” 林兮月惊呆,小嘴张得老大:“现在能生吗?” 静昭仪:“这要看运气,有的孩子七个月可以活。” 林兮月往后退了几步,这次宴她已经很小心了,膳食都是兰修容那边负责,酒是玉容嬷嬷,如今还是出了状况,也不知道到底是从什么途径下的药。 偏殿的门被打开,宫女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了。 皇后问:“里面怎么样?” 小宫女道:“夏美人出血量比较大。” 接生嬷嬷出来了,走到皇上皇后跟前:“孩子没到生产时候,现在要用催生的药,可夏美人出血很多,用药只怕会引起大出血,不用药只怕会胎死腹中。” 皇后道:“用药吧,尽量保住孩子。” 元睿帝的脸在这样的夜色里,让人看不透他怎么想。 林兮月最终于心不忍,走过去,扯了扯皇上的衣袖,元睿帝侧眸看着她,然后对接生嬷嬷吩咐道:“尽量保夏美人吧。” 有了这句话,林兮月又退到了旁边。 祁云烟走到她身边:“妹妹,夏美人这事会不会连累到你?” “现在还不知道她从何处中毒,只能等查明再看。”眼下还顾得上毒不毒,房里可是两条命呢。 皇后贤惠地看向元睿帝:“这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皇上明日还要早朝,早些回去安歇吧。” “朕哪能歇得下,”元睿帝也想到宴的事,刚才大家往这来的时候,李怀安已经带人在宴上守着,让太医去验毒。 高公公带着几个内侍搬了一把椅子给元睿帝和皇后。 一会儿李怀安来了,走到元睿帝跟前耳语:“已经查出药下在茶中。” 这关系到自己,林兮月也走过去听。 元睿帝交代皇后:“你在这里守着,朕亲自去一趟宸月宫。” 林兮月跟在后面。 准备上龙辇,元睿帝看到她站在后面:“你去干吗?” 林兮月小声:“事出在宸月宫,嫔妾也要过去看。” 元睿帝叹了一口气:“上来吧”。 第112章 沧笙 林兮月上了龙辇,被元睿帝揽住,沉声问她:“怕吗?” 林兮月趴在帝王的怀里点了点头。 元睿帝又追问:“怕什么?” 林兮月这个时候自然要让皇上感觉到她需要他的保护,需要依赖于他:“嫔妾刚从行宫出来,怕出事再受牵连之罪而离开皇上。” 元睿帝心疼地把人搂紧,低下头在她脸颊蹭了蹭:“朕的袅袅心最善,刚才那情景还想着救夏美人,朕知晓这事与你无关,不会委屈你。” “朕问你怕不怕,是问你怕为朕生孩子嘛。” “怕”,林兮月声音很柔很轻,“可嫔妾爱慕皇上愿意去冒险。” 龙辇回到海棠苑,由高公公引着去了夏美人的位置。 一旁站立的太医道:“臣查验了所有的吃食,只有这杯茶里有毒。” 林兮月看着那饮了一半的清茶,夏美人有孕,她喝茶也是淡茶:“夏美人所中何毒?” 太医道:“‘花落’这种药活血化瘀效果很好,也可治理跌打损伤,花楼里也有姑娘拿这个堕胎。” 林兮月端起那杯茶,闻了一下:“这个药除了落胎还有其他毒性吗?” 太医:“正常人喝了毒性不大。” 林兮月闻言,茶盏举起到唇边。 “袅袅,”帝王急躁的声音响起。 林兮月饮了一点,把杯子递给元睿帝:“皇上你闻味道。” 元睿帝接过,放在鼻子下面闻了一下,眉头皱起,然后也像林兮月一样,抿了一小口,然后吐了出来。 把杯子递给一旁的高公公:“茶留着,其他的可以全部撤下去,让人把宸月宫打扫干净。” 伸手揽住林兮月的腰:“袅袅,咱们去瞧瞧夏美人吧。” 二人回到万翠宫门口,下辇的时候就听里面喊:“生啦。” 元睿帝迈步进入院中,众人回头看过去,皇后笑道:“恭喜皇上得了一位公主,老天爷保佑啊,夏美人七个月为皇上诞下一位公主。” 元睿帝神色淡淡:“孩子呢?” 接生婆立马抱上前,元睿帝掀开包被一角看了一眼,孩子很小,但好歹活着:“三公主暂由皇后抱回玉坤宫去照料。” 大家被皇上的话惊了,有母妃怎么会给皇后抱去照料。 皇后也怔愣了片刻,她从来没想过皇上会把别人生的公主给她养,皇上开口了,她还是很开心,多个孩子多个依仗,哪怕是公主,在皇宫里分量也是不同的:“臣妾定当好好养着三公主。” 乳母抱着三公主先回了玉坤宫。 元睿帝又问:“夏美人如何?” 接生嬷嬷道:“人没问题,只是昏过去了。” 元睿帝脸上沉沉的:“既然昏过去了,明日再说,你们也都散了吧。” 皇后上前跟在元睿帝身边:“皇上,夏美人中毒之事当如何?” 元睿帝视线落在前方,而没有看皇后:“你且回去好生照料三公主,中毒之事朕自有定夺,” 元睿帝走到龙辇跟前停住脚步回头,他的视线最先落在林兮月身上,随后移开。 一众嫔妃全跟在后面等,等皇上的御驾走了,她们才能走。 娴妃走上前:“皇上我有些不舒服。” “好吧,朕送你回去。”娴妃在一众的注目中上了龙辇。 龙辇起驾后,皇后回头看向林兮月:“今日是宸月宫的喜宴,我还以为皇上会随林充容去宸月宫,却被娴妃给请走了。” 林兮月压下睫羽没作声。 俞贵妃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挤兑皇后的机会:“皇上宠娴妃也不是一天了,当年从东宫起便是如此。” 她之所以跟皇后过不去,可不是因为皇后待她刻薄,皇后待她反而贤惠大度。 当然皇后待贵妃的好,那是刻意为之。 皇后是后宫最尊贵的女人,俞贵妃只比她地位低一点,身下还有大皇子。 只要皇后没有嫡子,目前来看大皇子最有可能成为储君。 自个儿子成为储君,上面有皇后,那她就是嫡母,也会是未来太后。 贵妃自然不喜欢这样的一个人压在自己头上。 贵妃的话替林兮月怼了皇后,但是林兮月并不觉得高兴,更不想参与在她们之间。 皇后没有因为贵妃的话而恼怒,今天皇上能把三公主让她抱回玉坤宫便证明,谁才是这后宫的真正女主子。 她登上凤辇回了玉坤宫。 玉容嬷嬷见到皇后回去,立马把一个浸了温水的帕子递给皇后擦手:“娘娘今累了吧。” 皇后接过帕子:“今真够乱的,到现在我脑子还没有理出头绪呢。” “三公主呢?” 玉容嬷嬷:“乳母抱到偏殿睡了。” “皇上怎会把三公主给娘娘抱回来,又不是一个皇子。” 皇后解开脖子里的一个玉扣,让自己松快一些,坐在榻上:“可能担心夏美人早产身子弱,指不定等夏美人身子好又要回去了呢。” 玉容嬷嬷叹了一口气:“这次的毒下得够怪的,酒水咱们的人可是盯死了的,御膳房兰修容那样细致的人也不会出错啊。这事皇上怎么说?” 皇后道:“皇上说他自有定夺。” 玉容嬷嬷看到皇后又在扶额,晓得又犯了头疾,上前为她按头:“皇上今夜宿在哪里?” 皇后冷嗤一声:“没想到娴妃一把年纪也开始争宠,刚出万翠宫就把皇上给勾走了。” “如今看来还是我那个五妹妹脸皮薄,放不下面子与她争。” 玉容嬷嬷道:“老奴却不这般认为,娴妃定是感觉到皇上的心思已经偏移到林充容身上,她才出这下下策。” 宸月宫里,林兮月坐在榻上,苏嬷嬷青烟云兮悄悄站在一旁。 皇上可是说今日要宿在这里的,娴妃一句话便叫走了。 说林兮月不生气,那是在外面装的,娴妃一而再用这些小手段,真是把林兮月惹到了。 就算她不在乎皇上的爱,娴妃的这样行为却是犹如打她的脸。 第二天下午元睿帝派人传所有嫔妃到万翠宫。 林兮月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嫔妃站在万翠宫的院里,祁云烟看到她悄悄勾手。 林兮月站过去后祁云烟小声问:“皇上传大家到这里是要查夏美人中毒的事吧,妹妹你可留点心。” 第113章 铅华 她担心也是自然,毕竟事发生在宸月宫,林兮月抿唇,摇头示意她安心。 丽妃来,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林兮月,然后站在了贵妃旁边。 皇后到后,众人见礼,她招呼大家平身,先去偏殿内去瞧了夏美人,然后又回到院里。 又等了片刻元睿帝到了,身后跟着娴妃。 皇后起身迎过去:“皇上传大家过来,可是要询问夏美人中毒之事?” 元睿帝道:“都在院里吹冷风干嘛,去主殿吧。” 万翠宫主位没住人空着呢,众人进入主殿。 皇上皇后和几位高位嫔妃入座,其他人站在房中。 入座后元睿帝道:“这是后宫之事,理应由皇后来问。” 皇后凤眸含威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林兮月身上:“林充容,夏美人的事可出在你办的宴上,这可是差点害了三公主,你回去有没有想到什么线索?” 林兮月从人群中站到前面:“宴虽然是在宸月宫举办的,可查真相还需要大家共同来找疑点。” 皇后厉声:“宸月宫是你林充容的,本宫自当先问你。” 林兮月也提高了一些音量,让自己的气势足一些:“娘娘此话差异,这事应该先问事主,她是亲历这件事的,更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隐私。” 皇后觉得有些被驳斥失去了面子:“林充容谁教你的规矩,本宫说一句,你说一句,事情发生了,本宫还问不得你?再说夏美人刚生产过,身子虚呢,怎么问她。” 元睿帝出声:“事主也当问,皇后还是按程序先询问事主。” 皇后态度立马柔和:“皇上说的是,夏美人正坐月子,不易走动,那臣妾去偏殿中先问夏美人吧。” 元睿帝沉声:“不必,宣她过来。” 皇后和一众妃嫔都愣了,夏美人是刚生育三公主,又是受委屈的人,皇上却在她生育后的第二天就让她下床过来接受问话? 皇后也就愣了一下,随即命令翠竹:“去传夏美人过来回话。” 夏美人被侍奉的两个人几乎是架着进来的。 本就是一个病娇美人,生育时又失了血,脆弱的感觉一口气能把人吹跑了。 进入房内她挣脱扶着的人,跑到元睿帝脚下跪下,捉住了元睿帝的衣摆:“皇上,你怎么把公主抱给皇后娘娘了呢。” 元睿帝眸色沉沉,面对这样的娇弱美人没有一丝心疼,视线盯着自己被捉的衣摆:“放开朕的龙服,现在先由皇后了解你中毒的事。”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透着帝王的威严,震得夏美人立马松了手。 皇后看了一眼:“夏美人,你说一下你是如何中毒的?” 夏美人拿帕子擦了一下眼泪:“嫔妾在宴上突然腹痛,又怎么会知道如何中毒,这事应该问林充容,宴上的吃食是她安排的。” 林兮月看着夏美人:“夏美人的意思是吃食上中的毒?” 夏美人一愣,她知道吃食和酒是兰修容和皇后那面负责的,她可不敢得罪,随后讪讪道:“嫔妾没说,嫔妾不知道怎么中的毒。” 林兮月看向皇后:“原本这事该由皇后问询,因发生的宸月宫,嫔妾不得不问几句话。” “夏美人可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这是林兮月想让她回答的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夏美人眉头蹙着:“嫔妾没有发现异常情况。” 皇后道:“太医查出夏美人所中毒是被下在茶里,林充容,本宫受你所托负责宴的酒,兰修容负责吃食,这茶水可是你们宸月宫自己负责的。” 林兮月不急不缓地柔声道:“皇后所言极是,请皇上传人把昨日封存的茶呈上来。” 元睿帝一个眼色,高公公出去了一下,身后跟着端着呈盘的小豆子。 林兮月端起那盏茶:“这便是宴上夏美人喝剩下的半盏毒茶。” 然后又递给小豆子:“请大家都闻一下这茶。” 小豆子看向元睿帝,元睿帝颔首。 小豆子端着茶从皇后开始,皇后接过茶,看了一眼茶色浅黄,接茶的时候,带了一点风,她鼻子皱了一下,随后交还给了小豆子。 小豆子又交给了俞贵妃,她接过茶极快地还给小豆子,然后拿帕子在胸口扇。 茶很快过了一圈。 皇后狐疑地问:“这真是昨日夏美人喝的茶?” 元睿帝道:“朕亲自命人封存的。” 皇后瞟了一眼地上夏美人,最后还是看向林兮月:“林充容你拿这样一杯茶想说明什么?” 林兮月朝一侧的高公公一个眼色:“这是用夏美人所中的毒重配的新茶,嫔妾已经咨询过太医,无孕的人喝了不会有事,谁敢尝一下。” 高公公端着几杯茶走过去。 皇后有些气恼:“胡闹,林充容你让大家去饮毒茶。” 祁云烟和卢贵人相互看了一眼:“嫔妾愿意尝一下。” “嫔妾愿意尝试” 林兮月亲自端了两盏茶递给她们。 众人觉得她们是疯了。 祁云烟不犹豫仰头喝了一大口,只一口,脸上五官皱了起来。 卢贵人也饮下一口,马上吐了出来:“啊,什么味道啊,苦涩中隐隐透着一点辛辣。” 林兮月轻笑出声:“这样的茶,如果给你们谁喝算不算异常?你们几人能喝得下?” “虽然大家没有尝味道,可是闻过,味道也带着一些草药的苦涩味。夏美人的中毒之事还用查吗?” 众人:“哦” “啊?” 恍然,纷纷看向地上的夏美人。 皇后眉头拧着,几息后指着地上的夏美人:“大胆夏美人,你不顾肚子里的皇嗣,竟然想构陷旁人。” 夏美人扑在地上,再次捉住元睿帝衣摆:“嫔妾没有,嫔妾是被人害的,皇上你要为嫔妾做主。” 元睿帝猛然站起身,手提起自己的衣摆,脚踏在夏美人肩上,踢了一脚:“虎毒尚且不食子,你个毒妇为了自己的一点小谋算敢拿骨血去赌。” 这一脚虽没用十成的力气,夏美人还是被踢得往后移出去好远。 “嫔妾没有……”夏美人还想辩解。 林兮月想不通她那样做的道理,不想再听她无谓地强辩:“夏美人难道你没发现你身边的绯绿不在?” 夏美人自从生育过后精神不济,在床上昏沉沉躺着,没注意。 林兮月道:“她早就招了,包括你们在哪里弄到的毒,以及下毒的过程,皇上都派人一一查证过。” 夏美人吐出一口血:“皇上,嫔妾不是故意的,嫔妾只是想稍微中点毒,引起皇上关心,没有想到会直接让孩子早产,还差点没命。” 第114章 温香 为了争宠连肚子里的骨肉都可以利用的人,元睿帝一个眼神都不愿给,直接对皇后吩咐:“夏美人如何处置由皇后决断。” 他站起身走到林兮月跟前握住她的手便往外走。 林兮月被牵着,回过头想看一眼地上的夏美人,余光却看到娴妃眸色阴冷地盯着她,视线稍微一移是兰修容唇畔的冷笑。 林兮月不觉顿住了脚步。 元睿帝还不知道她为什么停下:“走啊。” 林兮月重新跟上。 回宸月宫的路上,林兮月一直在想,这宫里看似灯火辉煌,其实至暗,而灯只有一盏,那就是她身边的帝王。宫里的嫔妃就如黑夜里的蛾,都想飞向灯,其实不知那是火。 元睿帝发现林兮月一直安静地没说话,手扶住她单薄的肩头,温声问:“怎了?被吓到了吗?” 林兮月摇了摇头,头靠在他怀里,这个怀抱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温度,双手又环上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他身上。 哪怕这个依靠如同虚幻,她也要抓住,只能抓住,否则下面是万丈深渊。 等到宫门口下辇的时候,林兮月已经恢复正常,脸上是柔和的浅笑,依恋地牵着帝王的衣袖。 元睿帝看着牵着自己的小手,薄唇上翘,只有这个人牵他的时候,他是满足而非烦躁。 两人一起用过晚膳,坐在榻上开始下棋,到亥时,元睿帝刚准备吩咐安歇。 门口高公公道:“皇上,瑞香宫的娴妃娘娘派人来说她今日受了惊吓,心口痛得紧。” 元睿帝的身子微微抬起,又顿住,看着林兮月:“袅袅,娴妃她……” 林兮月一双秋水的眸,压了一下,终是说道:“既然皇上挂念娴妃便早快些过去吧。” 接下来的日子皇上都宿在瑞香宫。 林兮月派人打听了,这几日娴妃留下皇上的理由是,她夜里发噩梦,需要龙气震着才能安睡。 今年下雪迟进了腊月才开始下第一场雪,宸月宫院里几株腊月,在雪的衬托下更是美丽,林兮月坐在窗前的榻上,临窗画梅花,苏嬷嬷端着一碗冒热气的牛乳蒸蛋进去了:“主子,皇上这么长时间都留在瑞香宫了呢,你怎么还有心思画画。” “是啊,是够久了”林兮月叹道。 苏嬷嬷看她那一点也不在乎的劲,有些恨其不争:“主儿……” 林兮月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抬手阻止道:“嬷嬷不就是想让我邀宠嘛,没问题。” “你去打听一下,皇上现在哪里。”林兮月吩咐。 苏嬷嬷没想到主子这么听劝,当即便要行动。 立马出去寻小庄子,让他出去打听皇上动向。 一会儿的工夫,小庄子跑得气喘吁吁,进了房内:“主儿,皇上原本是陪娴妃去东北梅园去赏梅,后头皇后和兰修容也去了呢。” 看来大家都急了,林兮月放下手里的笔,笑着道:“嬷嬷这不机会来了吗,去给我取我那件银红色兔毛斗篷来。” 苏嬷嬷笑笑地去拿了斗篷,又去门口吩咐青烟去取手炉。 林兮月披上斗篷,带着青烟往梅林走,到梅林往里面走了一截,便看到了元睿帝几人,往前见了礼。 元睿帝道:“没想到袅袅也来观梅。” 林兮月道:“原本是在房中画梅花,画着画着总觉得少些韵味,过来梅林看看。” 兰修容来此是跟林兮月一个目的,她道:“皇上你看那株重瓣梅,风递幽香出,禽窥素艳来。” 她的文采瞬时吸引了元睿帝注意。 男子自然爱有才情的女子。 林兮月勾唇浅笑,故意拐到一个离那里不远的一个角落,那里孤零零地有一株黄色花瓣的梅花,她把帽斗边沿的兔毛在鼻子上扫了扫:“啊嚏——”。 元睿帝回过头,没看到人,狭长的眸子四处搜寻。 接着又是一声“啊嚏——” 元睿帝丢下身旁的皇后、兰修容和娴妃,去寻林兮月,走过去沉声:“你没有狐裘吗?这么冷的天穿个这么单薄的斗篷就出来,瞧冻成什么样。” 说着把人往自己怀里带,用自己狐裘把人裹住了。 林兮月身体紧贴着他的胸膛,伸手出手圈上他的脖颈,用力往下带,元睿帝顺着她的力道低下头,林兮月小声道:“狐裘有甚用,有什么比得过皇上的身子暖和,嫔妾想抱着皇上取暖。” 她的声音很小,说这样的话时候眼睛如带了钩子。 皇上的眸子沉沉盯着粉软的唇。 他自然不可能像她一般不正经,在外面说那样的话,但是揽在纤腰上的手轻轻捏着。 然后回过头对那三位道:“袅袅穿得有些单薄,朕先送她回去。” 娴妃和兰修容脸上都不好看,只有皇后脸上一丝若有若无地笑:“皇上跟林充容走了,本宫也感觉有些冷了,你们俩爱梅,在这里多赏一会儿吧。” 皇后走过娴妃身边的时候视线扫在娴妃脸上:“娴妃胖了?” 她还不知道娴妃有孕的事。 娴妃立马道:“冬日衣裳穿得厚。” 兰修容在梅枝条上捏下一撮雪,捏在指尖:“皇上接连这么久的宠幸,也难怪娴妃娘娘脸圆润了不少。” 皇上不在,娴妃不想再受冻:“我先走了,皇后和兰修容慢慢赏梅。” 林兮月从梅园上了龙辇后就窝在元睿帝的怀里,抬起自己的脚娇道:“嫔妾的绣鞋都湿了”。 元睿帝捉住她抬起的那只小脚,伸手褪去绣鞋,果真连里面绣莲花的袜子都湿了,把袜子也给脱了,露出如雪的脚,她的脚很漂亮,脚趾小小圆润的如同珍珠。 帝王用大掌握着:“朕给你暖暖。” 鞋脱了,到了宸月宫,自然是帝王抱着人下去的。 回到房里,把人放到榻上坐下,帝王弯下身子又去给脱另外一只鞋。 鞋脱下来,帝王欲上前跟她亲近,她的脚抬起抵在他胸口,阻止他接近。 柳眉挑着,下巴歪挑着,骄蛮吟道:“合昏尚知时,鸳鸯不独宿。 只见新人笑,不闻旧人哭。” 元睿帝轻声斥责道:“胡说什么新人、旧人,朕去娴妃那里是住几日,那也是因她胎象不稳。” 第115章 东隅 抓住胸前阻碍他的脚,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娴妃有孕不能侍寝,袅袅吃哪门子醋。” 林兮月更娇了:“哼,娴妃有了身孕,皇上满心满眼都是她,哪还记得嫔妾啊,嫔妾也不能替皇上生孩子,自然遭了皇上厌弃……” 说着说着眼泪还出来了。 元睿帝把人抱住:“不许胡思乱想,朕什么时候厌弃你了。” 林兮月抬起满是泪痕的小脸,睫毛上还挂着泪珠,眨眼的时候。泪珠无声滚落,那泪珠就像滴在元睿帝的心上。 “是朕的错,朕念着太傅和早夭的元锦想着多顾念一下娴妃。” 林兮月拿帕子擦掉眼泪,眼泪有用,但是流得太多便会遭人烦了:“皇上不知这几日嫔妾夜夜都想你,嫔妾夜里寒,侍奉的人总会给汤婆子,可搂着汤婆子更思念皇上。” 帝王嘴里不说,心里一直有个阴暗想法,那便是他总觉得林兮月喜欢世子,从她嘴里说出这样的话像勾住了帝王的心:“袅袅说的可是真话?” 林兮月含情脉脉迎着他的视线。 帝王直接把她摁在榻上,指背在那张惑乱人心的小脸上摩挲:“袅袅不是在骗朕吧?” 林兮月声音小得如蚊蝇,只有离得他这么近才勉强听到:“骗不骗皇上可以验一下。” 随即她的身子放松,打开,就像一个无声的邀请。 帝王眸里如点了火,这个女子最擅长哄他,也最能勾得他动情,让他在她面前不是像个帝王,只是一个男人。 窗外雪压红梅,房内一地交织的衣裳。 帝王这段时日歇在瑞香宫一直素着,现在着在自己身下一层层绽放的美人,从身到心得到释放。 云雨初歇,床上的人已经累得迷瞪,帝王抱起人下榻,给放到床上,拉了被子盖好,复又在粉软的唇上吮了一口。 元睿帝随意披着一件外衫满足地坐在床边看着床上的人,初入宫,她喊他夫君,那个时候他当作逗小孩子玩。 如今在他心里,她也是不一样。 * 太阳出来了,照在雪上,天气还是寒得很,宸月宫内却暖如阳春。 这里跟海棠苑的区别,其中一点就是海棠苑取暖是用的炭盆或者铜炉。 而这里就是地龙,地龙烧起来房里暖和得很,林兮月在房中只穿了一件白色绣玉兰花斜领单衫,外面罩了一件粉色素罗褙子。 云兮在小几上敲核桃,苏嬷嬷要做核桃蘸。 林兮月手里拿着白色素罗在为元睿帝做棉袜,自从林兮月给他做过一双,他穿过后一直念叨,说做得好,他穿着舒服,让再给做一双。 青烟在门口禀:“主儿,小庄子有事禀。” 林兮月派小庄子在暗自查上次冒充海棠苑宫人的那个小宫女呢:“让他进来。” 小庄子进来规矩地行了一个礼:“奴才承主子的指使,经过多日暗自打听,寻到了那天冒充的小宫女,那个小宫女叫小容,是一个下等宫女,在浣衣局里负责浆洗内侍衣衫。” “寻到人后,奴才找到她威逼加利诱,问出兰修容宫里的李嬷嬷跟这个小容是同乡,是李嬷嬷让她那夜在朝华宫如此回话的。” 林兮月放下针线,心里在细细琢磨,如果现在捅到皇上那里,单凭这一件事,无法撼动兰修容,还有可能打草惊蛇。 “苏嬷嬷取一些银子。” “小庄子你去把银子给小容,叮嘱她千万不能把你找她的事透露出去,一旦透露她的小命不保。另外也让她留点心,兰修容那里有什么消息让她说一声,必然有重赏。” “主儿,奴才现在就去办”,小庄子接过银子出了。 林兮月命令云兮:“你去让我的软轿去一趟丽芳阁,把祁姐姐接过来一趟。” 苏嬷嬷道:“主子与兰修容没有过节,接触也不多,没想到她竟然在背后下这样的黑手。” 林兮月早感觉那人有些阴鸷:“我在庵堂长大感觉要比常人灵敏一些,之前便觉得此人城府极深,像一条盘曲在阴暗之处的毒蛇。” 苏嬷嬷问:“主儿打算怎么做?” 林兮月蹙眉轻叹了一口气:“明花蕊做事明火执仗,看着凶狠,实则危害可以防范,这兰修容却是在暗处伺机的毒蛇,所以她必须除掉。现在的问题是抓不到她的证据,这个人要比明花蕊难对付,必须放长线钓鱼。” 林兮月准备花费这么大精力对付兰修容,也是因为兰修容是皇后的一个助力,除了她,也等于削弱皇后的实力。 苏嬷嬷明白主子是要与祁充媛商量大事,弯腰开始收拾云兮砸核桃的地。 祁云烟很快来了,人刚走到屋门口就开口:“妹妹在做什么?” 林兮月笑着道:“闲来无事在为皇上缝棉袜。” 吩咐一旁的苏嬷嬷:“去把新做的榛子酥取一些。” 青烟进来上了两盏茶。 祁云烟在林兮月一旁的榻上坐下:“妹妹想见我让人传一声就可,怎还让软轿去接我,那是皇上为你配的,我坐着让外人看见不好。” 林兮月笑道:“这几日正化雪,路上滑,让软轿接你一趟她们谁还敢说道不成。” 祁云烟也笑了:“知道妹妹待我好。” 等榛子酥也端上来,林兮月吩咐房里的人:“你们都退下吧。” 祁云烟看出她这是有事,正了姿态等着她说话。 林兮月把盛了榛子酥的粉白瓷盘往她跟前推了推:“祁姐姐不必这么紧张,咱们边吃边聊。” 祁云烟笑了:“我很少见你这般正色,想着有大事呢。” 林兮月拿起一块榛子酥:“姐姐想对了,确实有大事。” 祁云烟正坐身子提着精气神:“妹妹说。” 林兮月:“我找人查出,之前冒充海棠苑的人到明花蕊那里惊扰皇上的人是兰修容。” 祁云烟吃惊地睁大了眼:“她为何要这样做?” 林兮月微微勾唇:“兰修容不愧是女先生,她一个策略一石二鸟,既可以让明花蕊侍寝不成,又可利用她的炮仗脾气,增加对我的仇视。以此推断后面明花蕊构陷云兮下药这件事也有兰修容的参与。” 祁云烟想了一下:“真是的,上次她的一个宫人还站出来指证云兮呢。妹妹有没有把调查到的情况告诉皇上,请她为你做主?” 第116章 争宠 林兮月浅浅一笑:“祁姐姐,现在跟皇上说没有任何用处,兰修容完全可以推脱说她不知情。” 又叹了一口气:“兰修容可是为皇上生育了二公主长宁的,就算她承认让人假冒海棠苑的人惊动了皇上,这样的小事也无法从根本上撼动她。” “如果皇上只是斥责或者降她位份,那么反而让她毫不顾忌地开始与我为敌,这个人不动则已,动则要有铁证,要有让她永远无法翻身的证据。” 祁云烟看到林兮月在成长,她的成长是被这宫里明枪暗箭给逼的,她心里欣慰,也难过:“妹妹唤我来可是有什么盘算?” 林兮月握住她的手,恳求道:“要想除掉兰修容这颗棋子,需要姐姐配合我演戏,这自然也是有危险的。” “虽然咱们姐妹情深,我也不能让姐姐白辛苦,我知道姐姐无心圣宠,可无宠宫里的日子不好受,这件事成后我会为姐姐在皇上跟前为你争取一位公主养在身边,有孩子傍身你以后也就有了依仗。” 祁云烟回握住她的手:“你不答应我任何条件,我都会帮你。现在你提出让公主记我名下,我,这个我真的无法拒绝。” “无论让我养公主这事成不成,就凭你的这个心思,我都谢你。你放心,有什么需要我做的,我定然全力支持。” 这样的情义在充满利用和争斗的宫中,更加显得难能可贵,林兮月眼里有了朦胧泪光:“麻烦姐姐陪我演一场戏,咱们姐妹翻脸的戏。” “兰修容做事太过谨慎,必须得有个人与她交好探听消息才行。” 祁云烟点头:“妹妹让我怎么做,我便怎么做。” * 三日后又下了一场小雪,兰修容由宫人绯红陪着在梅园采雪,兰修容手里拿着一个长颈玉瓶,她小心地把梅花瓣上的雪装进玉瓶里,很快装满了一瓶,回身倒进绯红手里捧的白底蓝花的瓷坛子里。 绯红道:“主子咱们已经弄了十坛雪水了,还要弄多少?” 兰修容道:“皇上喜欢雪水煮的茶,这梅上雪,是雪水里最好的,雪封在坛子里,在地下埋上几个月,到夏里挖出来煮茶,味道好只是其次,还能去火气呢。” 绯红感叹:“主子事事都为皇上着想,皇上也没见记得主子的好。” “宠幸都被瑞香宫里的和宸月宫的两人给霸占了。” “主子虽说身下有二公主,但是还得再有一个皇子才好,主子你也该想想主意了,娴妃以前是多清高的主儿,如今都放下身段开始争宠。” 她压低声音小声道:“奴婢听说娴妃为了争宠装病。几次把皇上从林充容那里请走了呢。” 兰修容这些日子也在想这个问题,宫里新人后面还会增加,承宠要趁早,她也知道,只是做事谨慎习惯了,考虑了几天也没有行动。 也不算完全没有行动,她也亲自往紫宸殿送过几次吃食,皇上还是没有翻她牌子,她心里暗下决心,要向娴妃学了。 回到百花宫,兰修容吩咐绯红:“你领着二公主到院里玩会儿雪。” 绯红不解,娘娘平时生怕公主生病,这么冷的天,别说玩雪,根本不允许她去院里:“主子,外面这么冷,公主玩雪会生病的。” 兰修容瞪了她一眼,声音清冷得如雪:“你听命行事便好。” 绯红去偏殿领公主。 早早元睿帝便派人到宸月宫里传信说是晚膳会过去吃。 林兮月的身子调养好了,元睿帝现在不翻牌子,除非娴妃让人请,都住在宸月宫。 两人用过晚膳,坐在榻上,元睿帝眼里带着玩味:“袅袅朕想看你跳舞。” 林兮月摸了摸吃得胀满的肚子:“嫔妾吃得饱不想动弹。” 还不是无禅大师说林兮月过于清瘦,要养得丰润一些好有孕,元睿帝逼着她多吃。 元睿帝的眸光在她身上逡巡:“不想跳舞罢了,朕想画袅袅,你只管在那里坐着,这你总应吧?” 林兮月靠在软枕上,慵懒地掀开眼皮:“好,我不动,你画吧。” “这样画不行,朕要画美人图”,元睿帝伸手开始拉扯林兮月的衣带。 林兮月抓住自己的衣襟:“你要做什么,你不是说画画吗?” “是画画,你可应了朕的,不许反悔。”元睿帝悠悠道。 林兮月看到他脱光自己的衣裳蒙了。 他起身到书案取来笔和丹青,放到小几上,然后扶着林兮月在软枕上躺好,她挡着两团的手也被他放在身体两侧,低声叮嘱:“不许动啊。” 然后执笔先从玉峰开始画,画得一枝开得娇媚的海棠,艳丽的海棠花从胸开到小腹。 妩媚的海棠花盛开在美人身上,美人与花争艳,百媚千娇的美人在他心里更胜一筹。 林兮月不满地娇瞪着他:“皇上贯会折腾人” 元睿帝把人抱在怀里,温声道:“你这小嘴胡说,朕还没开始折腾你呢。” 说完再俯身在唇上啄了一下。 “皇上——”高公公的声音不合时宜地响起。 元睿帝的脸色沉了下去。 林兮月鼻子出气,冷嗤了一下。 元睿帝看着怀里的人,没动,厉声朝门口喊:“找死呢。” 高公公脖子缩了下,鼓了勇气道:“朝华宫里来人说是长宁公主夜里发高烧。” 禀完高公公嬷默默在心里念佛号,这一个个都不安生,害得他倒霉。 元睿帝怔了:“袅袅是公主有事,朕……” 林兮月从他怀里起身:“皇上去吧。” 元睿帝在那里愣了几息,还是起身往外走。 皇上走后苏嬷嬷进来了:“主子,这宫里一个个都学会来咱们宸月宫抢人。” 林兮月身上的画都懒得洗,直接回到榻上睡了。 苏嬷嬷看主子不想说话,放轻手脚退了出去。 这一夜林兮月并没有失眠,反而睡得很好。 请安的时候看到兰修容,林兮月含着笑上前问道:“修容气色不错,看来长宁公主身子好了吧?” 兰修容也端着笑:“长宁烧退了,难为皇上昨夜不放心,非要守着公主。” 林兮月转身没再理她。 第117章 柔刀 请安结束,回到宸月宫,林兮月从书架上找出五本医术,唤来青烟吩咐:“你去把这几本医术亲自交到皇上手里,就说我说的,请他好好研读医术,回头宫里谁生病,请他过去,直接让他顺带把病给治了,也不用再另外麻烦一次太医。” 青烟拿着书愣在那里:“主,主子,这话不敢跟皇上说吧。” 林兮月冷声:“照吩咐办。” 青烟很少见主子这么严肃,不敢再迟疑,去了紫宸殿御书房,高公公远远瞧到她:“青烟姑娘。” 青烟上前道:“充容让我为皇上送几本书。” 高公公伸手欲接书:“好,把书给咱家吧。” 青烟迟疑了一下,主子让她带的话,她确实不敢亲自在皇上跟前说出来,不如把这个艰巨的任务给交出去:“高公公,主子除了送书还有几句话带给皇上。” “主子说,请皇上好好研读医术,回头哪个病了,再请皇上的时候,让他,让他过去顺带把病也给治了,不用再麻烦太医。” 高公公脸上的笑容消失,接在手里的书如烫手山芋:“这,这……” “高公公记得把主子的话儿带到,”青烟转身就走。 高公公感觉自己被摆了一道,小声嘟囔:“捉膺的被膺捉瞎了眼。” 推门往书房进。 高公公进去站在御案前,抱着书迟疑。 元睿帝正因一道折子生气,瞧到高公公神色怪异地站在那里不语,斥责道:“何事?” 高公公把书放到御案上:“林主子让人送的书。” 元睿帝伸手翻了一下:“送这么些医书干吗?” 高公公缩了一下脖子,把声音捏得很柔和:“皇上,主子还带了几句话。” 他停下看皇上的反应。 元睿帝蹙眉:“吞吞吐吐,什么话?” “请皇上好好研读医书,回头哪个病了,再请皇上的时候,让皇上过去顺带把病也给治了,不用再麻烦太医。” 高公公抬眸,只见帝王的脸色黑沉,他小声嘟囔着解释:“这是林主子说的,奴才只是传话。” 高公公以为皇上会发怒,他沉着脸直直盯了一会儿医书,最后抬眸吩咐了一句让高公公没想到的话:“娴妃有孕的事,让太医回禀皇后吧。” 高公公接了一个没头没尾的口谕离开了御书房。 申时元睿帝命人到宸月宫传信,晚膳要过去吃。 酉时龙辇到了宸月宫门口,元睿帝本来寡淡的脸到了迈门槛那会儿挂上一丝温笑。 进房看到太医院的一位老太医侍立在一旁:“袅袅你生病了?” 林兮月按着规矩起身迎他坐下,然后手指向桌子上放的一尊观音:“嫔妾听闻娴妃身子弱,每日没有龙气镇守就无法安枕,特意从庵堂请来一尊观音,观音的法力不亚于龙气吧,想来有这观音娴妃也不用再日日派人来请皇上。” 元睿帝脸上的表情僵了一下。 林兮月却挑眉继续道:“娴妃有孕,自然万事要小心,嫔妾把太医也找来了,让他当着皇上的面好好检查这观音,确定没有做手脚,再送去瑞香宫,如此皇上安心,娴妃安心,嫔妾更是安心。” “太医开始检查吧。” 元睿帝晓得人这次是真生气了,比以往的气性都要大,那个一旦气性起来,做事是不管规矩,不看情面的:“袅袅,你是怪朕……” 他的话还没有解释,就被林兮月堵了回去:“皇上说的什么话啊,嫔妾岂敢怪罪皇上,嫔妾只是想为皇上排忧解难。怎的?皇上想以此给嫔妾定罪不成?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这次皇上是想把嫔妾关行宫还是冷宫?” 元睿帝见到她使性子就头疼:“胡说,朕什么时候说降罪于你。” 太医把白玉观音也检查完了,瞅了一个空隙道:“臣仔细检查过,这尊观音没有任何问题。” 元睿帝挥手示意太医退下,然后用两指轻轻捉住林兮月衣袖:“袅袅别闹了。” 林兮月冷哼一声朝门口喊:“高公公。” 高公公头发麻,怎么又到他这了,不想,又不得不进去:“林主子唤奴才何事?” 林兮月挑眉:“把观音像抱上送瑞香宫,就说皇上特意为娴妃请的,观音镇守,她以后定然可以安眠。” 高公公尬站着没动,拿眼偷瞄皇上。 元睿帝拿眼梢睨了他一眼,没作声,看他有什么用。 高公公一看这种情况,只有抱起观音像去了瑞香宫。 高公公出去了,房里只剩下二人。 元睿帝伸手想握林兮月的手,被她躲了。 “袅袅,如今观音像也送去了,你性子也使了,咱们用膳可好?” 林兮月斜睨了帝王一眼:“还有兰修容那里呢。” 侧面激怒兰修容才是她的目的。 元睿帝气恼了,低声斥责道:“你这次的性子有些过分。” 林兮月冷哼一声朝门口唤:“苏嬷嬷去再取几本医书。” 元睿帝以为又是要给他医书:“袅袅你再闹朕回紫宸殿。” 林兮月眸色凉凉地瞧了一眼欲起身的帝王:“苏嬷嬷把医书交给外面的小豆子,让跑一趟兰修容那,让他带话,皇上说修容素有女先生之称,读起医书来更容易会晤。” 苏嬷嬷怕主子真惹恼皇上,站在那里没动,先去瞧皇上的意思。 皇上看到她的视线,沉着脸朝她挥手,意思是允了。 苏嬷嬷抱着医书去寻小豆子。 房里这些彻底静了,安静得像没人。 一个坐在榻左侧着身子生气,另一个坐在右侧黑着脸。 两个人就那样坐了有半个时辰之久,门口站着两个为主子担心的人,一个高公公,一个苏嬷嬷都在听房里动静。 元睿帝睨了林兮月一眼,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菜凉了。” 此时听到林兮月抽了一下鼻子,元睿帝蹙眉往她跟前挪了一下,伸手抬起人的下巴,睫羽眨了一下,大颗的泪珠滴在帝王手上。 无声诉说自己的委屈,她知道今日做的事十分强硬。 没有哪个男子喜欢像刀一样的女子,特别是帝王这样的掌权的上位者,更不会喜欢一个比他强悍的人。 第118章 似涕 偶尔强硬只能让他当作自己闹闹小脾气,见好就收懂得收敛才能把他抓在手里。 她不想嘴上说违心的话服软,那么就只能用眼泪。 眼泪是一个女子诉说委屈,表现柔弱的最好方式。 元睿帝薄唇吻上她的眼,温柔地吻干了她的眼泪。 抱起人往床榻走去。 房里除了交缠的呼吸,到后来床幔的摇晃,徐徐似涕似诉,似娇的声音。 林兮月这次使性子做的事,都是经过考虑的,她并没有让自己宫人的人去送东西,而是让皇上的人去送的。 娴妃和兰修容刚接到东西,都以为是皇上的意思,以为是皇上敲打她们。 两人都很乖巧地受了礼,还向皇上告罪。 过了些天又听到皇上给她们送东西那日在宸月宫,就想着皇上是受了林充容的蛊惑。 娴妃心里气林兮月,但看到观音像警醒了,她在素心宫拜观音多年,想到了逝去的二皇子,知道自己现在不该争长短,而是应该保住龙胎。 皇上已经把她有孕的事公布出来,她需要打起所有精神防范,林兮月那面她顾不得计较。 兰修容却不一样了,原本她就在寻机会对付林兮月,送书这件事更让她增加仇视之心。 娴妃有孕另外两位高位嫔妃都紧张,一个是皇后,一个是俞贵妃。 她们不得不担心,以皇上对娴妃的宠,一旦她诞下皇子,皇后担心自己的后位,俞贵妃则担心大皇子将来的前途。 * 林兮月跟世子发过誓,事不做则已,但凡做必要筹措细致。 这日午时青烟去紫宸殿说是宸月宫跟御膳房要了酿蟹请皇上去用午膳。 自从发生送观音那事,两人一夜云雨过后,都不再提及,感情反而更好了。 到了时间元睿帝结束朝务便往宸月宫走,进到院里听到有悠扬的小曲传出,听着是林兮月的声音,他快步走到殿门口示意身边的人噤声,站在门口听。 林兮月唱的是一首民间小调,她此时正坐在房里的榻上,手里拿着为皇上缝制的棉袜,因无聊随口哼着小曲。 听了一会儿,元睿帝开始合着乐调拍手,然后走入房中。 林兮月弯着眉眼等着他夸赞。 元睿帝视线先落在她手里棉袜上,此时他心里浮现“夫妻”这个词,榻上那个拿着针线的人就是一个小妻子在为夫君缝衣。 他把袜子接到手上,指腹摩挲上面细致的针脚,心里一种酸涩和甜蜜同时涌现:“袅袅,这袜子是不是做好了?” “还有最后一点收尾,明天皇上就可以穿。” “朕要留着,留到除夕穿。” 林兮月一下被他逗笑了:“皇上,你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还要把新衣留作过年穿。” 元睿帝手轻轻抚着林兮月的脸颊:“因为这是袅袅为朕缝的。” 林兮月环住他的腰:“皇上喜欢,以后嫔妾还会为皇上做的。” 他回抱住她,低下头在她额发上轻轻亲了下:“袅袅可要说话算数,每年都要为朕缝。” “好,以后嫔妾每年为皇上缝制”她想了一下又说,“当然也有例外,如果哪天嫔妾没管好脾气惹怒了皇上,皇上把臣妾给打冷宫了,又或者有一天嫔妾年老色衰皇上喜欢上了新的妹妹,那嫔妾便不为你缝了。” 他直接吻住了那个张合的粉唇,吻结束,还轻轻咬了咬唇瓣,才放开:“临近年关不许胡说,朕怎么会嫌弃袅袅。” 林兮月视线透过窗,看到祁云烟来了:“皇上,让人摆膳吧。” “好,”元睿帝牵着她往桌前走。 门口苏嬷嬷禀:“祁充媛来看望主子。” 元睿帝:“她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林兮月含笑道:“请祁姐姐进来。” “苏嬷嬷让青烟她们摆膳。” 祁云烟今日穿了一件淡紫色对襟长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睡莲短腰襦。 进来先给元睿帝问安,元睿帝淡淡让其免礼。 林兮月笑着招呼:“姐姐既然来了,不妨坐下一起用膳吧,皇上觉得呢?” 元睿帝很淡地嗯了一声。 菜很快上了,林兮月又招呼苏嬷嬷拿来一瓶梨花酒,给三人一人倒了一杯。 祁云烟拿起酒壶就要为元睿帝斟酒,视线也看向元睿帝。 “啪!”林兮月手中的玉箸重重拍在桌上,“祁姐姐我好心留你用膳,你竟然勾引皇上。” 祁云烟放下酒壶,跪在地上:“皇上,嫔妾没有。” 元睿帝也确实没注意到祁云烟有勾引他的行为,最多也就是看了他两眼,她柔声对林兮月道:“袅袅用膳呢,不可乱使性子。” 谁知林兮月更蛮横了:“你们这样对我,当着我的面眉来眼去。” 元睿帝眉头皱起,沉声吩咐跪着的祁云烟:“你退下吧。” 他倒是没有多想,以为林兮月吃味了,伸手捉住她的手:“不许胡闹,朕都没有瞧那祁充媛一眼,怎会眉来眼去。” 林兮月假着哼了一句,扭过身子。 元睿帝气林兮月胡闹,心里又隐隐高兴,觉得她这样草木皆兵,这般小心眼是在乎自己,把人抱在腿上坐下,耐着性子小声哄:“不生气了,以后朕不看她。” 他心里感觉挺冤,没有刻意去瞧祁云烟:“朕记得祁充媛还从来没有侍寝过,你吃哪门子味。” 林兮月心头一紧,生怕他记起这茬,再翻祁云烟的牌子,人家可是要给表哥守身的,立马骄蛮道:“怎么,你现在想翻她牌子?说谁没有眉来眼去的?” 元睿帝对祁云烟的印象还是之前林兮月落水,她救的时候留下的,根本没有惦记这个人:“朕没有,袅袅别气,朕不会翻她牌子。” 祁云烟那边从出宸月宫大门就开始哭,哭着一路走回的丽芳阁。丽芳阁离宸月宫很远几乎绕了个大半个后宫。 消息传到玉坤宫里的时候,兰修容正坐在皇后身边陪她对弈。 皇后蹙眉不解道:“俩人关系挺好的,闹成那个样子?” 兰修容也无法猜透,拧眉道:“祁充媛性子沉稳,即使跟林充容拌几句嘴也不至于在外面哭啊。” 第119章 蹊跷 皇后也觉得蹊跷必然有事,吩咐一旁的玉容嬷嬷:“派人去打探一下宸月宫的事。” 一盏茶的工夫,皇后的人带来了消息,玉容嬷嬷进去禀:“还真是出事了,祁充媛去宸月宫的时候正巧皇上在呢,据说是林充容留她一起用膳,后来也不知怎的,林充容说祁充媛勾引皇上。” 皇后嗤笑道:“这祁充媛真是急了,当林充容面都敢勾引皇上。” 兰修容想了一会儿才说:“皇后相信祁充媛会做出那样的事?” 皇后哼了一声:“你别忘了她进宫一年了,是唯一一个没有侍寝过的嫔妃,定然是急眼了。” 兰修容摇头:“我感觉她不是那样的人。” 皇后道:“兰修容看待问题不能看表面,你从另外一个角度来瞧,如果她跟林充容的交好从一开始就是有目的呢,也许就是为了能有机会多见到皇上。” 这样一分析,兰修容也吃不准了,祁云烟是个有城府的,完全有可能那样做。 皇后接着道:“不过祁云烟倒是可以利用,你可以寻机会跟她接触一下,只要她听话,咱们可以助她获得圣宠。” 兰修容做事一向沉稳,也多疑:“还是再看看情况定夺。” 皇后道:“现在要抓机会,而不是瞻前顾后的时候。” 兰修容点头称是。 两人下完这盘棋,都没了心情,也就散了。 兰修容离开后,皇后拿手轻轻拍打着自己额头。 玉容嬷嬷把手里的药碗递了过去:“娘娘,治疗头疾的药煎好了。” 皇后瞥了一眼碗里黑乎乎的药道:“这些贱人不解决,本宫就算喝再多的苦药有何用。” 玉容嬷嬷劝慰道:“娘娘还是要宽心。” 皇后涩涩道:“怎么宽心,娴妃那贱人有了身孕,万一生个皇子呢?” “你别忘了当初皇上就有意立元锦为太子,她的孩子为太子,本宫这个皇后还算得了什么,那个贱人是个有野心的,她能让本宫安然坐在她头上?” 玉容嬷嬷小声道:“她那面自然要想法子,只是要慎之又慎。” 皇后长叹一声:“现在咱们是两头焦灼,那个小狐媚子也得除掉。” 玉容嬷嬷道:“她那面不急,暂时还没成气候。” 皇后冷笑几声:“都说咱们皇上铁血无情,对贱人和小狐媚子却是不一样的,他已经宣林免年节期间回京受赏,这是他为那小狐媚子铺路,此次回京定然是让他入林氏族谱。” “林家本已经势重,皇上有防范之心,为了平衡,扶一个起来,必然要摁另外一个下去。” 玉容嬷嬷心里一惊:“那怎好? ” 皇后道:“谈何容易,原本想让娴妃和林充容俩斗,结果两人都聪明得紧,不肯正面交锋。” 玉容嬷嬷狠道:“岂能容她,咱们想法子也得让她们斗。” * 这天元睿帝翻了兰修容的牌子,他去朝华宫多数是为了看一下二公主,二公主五岁多,正是娇软可爱的年纪,见到父皇一下扑过去抱住元睿帝的腿:“父皇长宁要抱抱。” 元睿帝举起二公主抱在怀里,小公主眨着灵动的眸子,想着母妃之前的交代,奶声奶气地道:“父皇,长宁给父皇背诗。” 元睿帝笑着道:“呵,长宁学新诗了呢。” 长宁看到父皇笑开始背:“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哈哈哈!”元睿帝大笑,“长宁真厉害,将来能像你母妃做女先生。” 长宁听到父皇夸赞,也跟着露着小白牙笑。 兰修容接过公主递给一旁的乳母:“带公主下去吧。” 元睿帝在黄花梨雕花木椅上落座。 兰修容端着一杯茶走过去:“皇上这是春日里在桃花上收集的露水煮的茶。” 元睿帝接过茶:“还是你有雅思。” 兰修容转到元睿帝背后:“嫔妾为皇上按按肩,松开一下。” 有才,性子雅致,体贴这是她在帝王跟前的形象,也是她能让帝王偶尔想起她的手段,同样也是她宫中生存的本钱。 按摩是她跟经验好的嬷嬷特意学的,元睿帝很是受用,放下茶盏,阖着眼假寐。 惬意之时兰修容轻柔的嗓音响起:“嫔妾听宫里人传那日祁充媛哭着从宸月宫跑了出来,说什么是祁充媛勾引皇上,惹恼林妹妹,嫔妾见她俩人素来交好,还为她们担心来着。” 元睿帝眸子睁开:“多大一个事,这有什么好传的,真是闲来无事长舌妇。” 兰修容这下彻底信了那件事。 轻笑道:“本来就是嘛,都是皇上的女人,哪有什么勾引不引的,谁侍奉皇上,那还不得看皇上的意思,嫔妾觉得林妹妹也不是那种拈酸吃醋,不懂事的。” 她是绕着指责了一番林兮月不懂事。 可这话白说,人心天生是偏的。 如果换个嫔妃不让元睿帝宠幸旁人他会觉得不贤,放到自己喜欢的人身上,在他看来这就成了在乎他,这是感情。 元睿帝坐正身子:“不用按了。” 兰修容看到皇上面色沉了下来,明白帝王这是心里护着那位,不想让人说道。 心里气急,可面上温柔得很:“皇上咱们早些安置吧。” 元睿帝现在没了心思,看了一眼窗外的夜色:“今日朕只是过来瞧瞧长宁,你早些安歇,朕回紫宸殿还有一些折子。” 圣驾离开了。 沉稳的兰修容气得也摔了一个杯子,咬牙骂道:“林充容难怪皇后喊你狐媚子,你还真是狐妖转世。” 龙辇没有回紫宸殿,而是直接去了宸月宫。 寝殿已经灭了灯,林兮月已经就寝,刚入睡。 元睿帝也知自己来得迟,没让人通传。 苏嬷嬷和值夜的云兮上前跪拜:“主儿已经歇下了,用不用奴婢进去唤主儿起来迎驾。” 元睿帝挥手示意都退下,他推开雕花门,放轻手脚往里进。 抹黑往床榻走,内心竟然有些偷花的小雀跃,撩起帐幔,手滑进衾,摸到跟丝绸一般滑嫩的肌肤,这小女子睡觉竟然只穿了一件小衣。 他开始心猿意马,略粗粝的大掌往下摸。 林兮月困乏得紧,还没清醒,身上肌肤的痒意让她嘤咛一声。 第120章 云烟 帝王手上的动作越发放肆,林兮月中间便醒来了,为让帝王有些情趣,毕竟没有人喜欢一成不变的女人,故意装作在梦中。 …… 帝王发力:“抬眼看看是谁?” 林兮月缠住他的脖颈:“嫔妾梦里正梦到皇上,没想到把皇上从梦里拉出来了呢。” 帝王被逗弄得嘿嘿低笑。 事毕林兮月软软地侧躺在床上,衾外露着薄瘦的肩,披散的长发被汗热湿,微挑的眼尾如同染了薄薄的胭脂,人越发娇媚。 帝王瞧着心再次悸动。 * 转眼又临近年关,在铜镜跟前梳妆的林兮月感叹道:“这是我在宫中度过的第二个年头了,我是前年冬月进宫选秀,如今已经一年两个月了。” 青烟道:“是啊,也不知铺子东叔经营得怎样了。” 林兮月深吸一口气:“那些都是身外之物,我现在用不到了,以后都是东叔和义兄的。” 青烟有了笑意:“是啊,这次皇上下旨让公子回家过年关呢,之前明大人来京,皇上允了明大人进宫单独见明修仪,这次定然也会让公子来宸月宫。” 林兮月也高兴起来:“是啊,我这几天抓紧再为义兄缝一双鞋子。” 苏嬷嬷拿着一套青白相间的宫裙进来催促:“主儿快点,请安要迟到了呢。” 林兮月放下手里的口脂,起身由苏嬷嬷服侍着更衣。 到玉坤宫的时候虽不算迟,嫔妃都到了。 林兮月视线冷淡地扫了一眼祁云烟。 祁云烟看到她,随即低下头,拿帕子摁着眼角。 兰修容默默看着这一切。 “皇后娘娘到。” 皇后由翠竹扶着上位落座,神色疲惫,视线落在娴妃身上:“娴妃现在有身子可要多注意,每日请安之时过来露个脸便可,不必跟着她们福礼。” 娴妃缓缓坐下:“谢皇后体恤,臣妾定然护好腹中龙胎。” 从寥寥数语众人都能听到其中暗机。 皇后凤眸扫过众人:“宫里孕事一个接一个,其他妹妹也都要加把力气。” “林充容你承宠不少,也要尽早有孕,免得辜负圣恩。” 林兮月淡淡一笑,声音柔和:“嫔妾年岁还小,有孕这事倒也不急。” 皇后脸僵了,又一年了,她的龙胎还是没有着落,再无心思说话:“今日长乐身子又有些不好,你们都散了吧。” 皇后回到内殿,玉容嬷嬷迎了过去。 皇后问:“长乐怎样?” 玉容嬷嬷:“喝了药睡下了。” “娘娘脸色不好,可是殿上发生了什么事?” 皇后紧绷的双肩,因嬷嬷的话,疲乏地塌下去,眼睛里含上泪水:“嬷嬷,看来本宫有孕的事是没有指望了,皇上不碰我,娴妃那贱人又有了身孕,不能这样一直等下去。” “只能依你的计策,让一个低位嫔妃怀孕,然后把皇子抱来养。” 玉容嬷嬷看到主子流泪心里很是心疼,主儿刚入东宫那会儿没有少哭,后来便慢慢哭得少了。 玉容嬷嬷盯着皇后的眼,那双曾经明艳的眼,早就因心思而变得浑浊,透着不甘和愤恨。 “抱来的也是一样的,只要选个家世低的,你是皇后,是嫡母,跟亲的一样,再不济去母留子。” 兰修容从玉坤宫出去,走到一个小树林拐角处,听到几句高声嘈杂,带着宫人往前走,看到前面两位嫔妃,各自身后跟着一个小宫女对立站着。 再往前走了一点,看到竟然是林充容和祁充媛。 林充容抬手就狠狠地给了祁充媛一个巴掌:“贱人,你胆敢一而再地勾引皇上,也不照照镜子,你那张寡淡的脸,皇上能看到眼里嘛。” 巴掌是用了全力的,兰修容听着都感觉痛。 祁充媛被打得身形不稳,差点摔倒地上:“我,我没有,林妹妹我待你那么好,还曾经下水救过你,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我?” 林充容厉声责骂:“还敢强辩,昨日是谁在紫宸殿去往宸月宫的路上装作偶遇皇上?” “贱人,你再敢如此,小心我打花你的脸。” 骂完林充容带着自己的宫人气势汹汹地走了。 祁充媛捂着脸无声流泪。 兰修容从一侧拐出:“林充容真是欺人太甚。” 祁云烟看到兰修容一惊,手赶紧捂住自己红肿的脸颊:“你,兰修容你怎么在?” 兰修容拿下她捂着脸的手,拿自己的帕子擦了一下:“唉,可怜见的,这漂亮的小脸成了这样。” 祁云烟慌张地想解释:“兰修容别听林充容的,嫔妾没有勾引皇上。” 兰修容唇角弯了一下,冷嗤道:“皇上是所有嫔妃的皇上,又不是她林兮月一个人的。妹妹别理她,林充容是个软欺硬怕的主,娴妃在她跟前抢了几次皇上,她一声不敢吭,到了妹妹这里便不依了,还不是见你没依仗。” 她收回自己的手转身:“妹妹好好想一下,你以后在宫里要如何生存。” 走了一段路,吩咐身旁的宫人:“你去查一下,昨日祁充媛有没有在宸月宫附近出现。” 等到兰修容回到宫里,公主长宁跑着出来迎:“母妃,母妃,你见到父皇没?” 兰修容抱起公主:“长宁寻父皇作甚?” 长宁伸出小手:“长宁要过生日,长宁要父皇给长宁送一只大大的,漂亮会说话的鹦鹉,比长乐长姐那只还要好。” 说到这里小公主委屈地瘪着嘴,委屈道:“长宁摸了一下长姐的鹦鹉,被姐姐打手手。” 兰修容心疼地看着公主的手,小孩子打的力气自然不大,白嫩的小手上什么也看不出来,可这样的屈辱她咽不下,她和父亲全心依赖皇后和林丞相,他们却只是利用她:“长宁不难过,母妃一定让父皇也送你一只漂亮会说话的鹦鹉。” 早晚有一天她要把他们所有人都踩到脚底下,让自己的长宁成为大元最尊贵的公主。 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宫人回来了,进来禀道:“昨日傍晚祁充媛确实出现在宸月宫附近,听说还摔倒在龙辇跟前,皇上让高公公把她扶起来了呢。” 兰修容轻笑了几声,祁云烟还是耐不住寂寞了:“你去库房寻一颗人参给祁充媛送去,就说本修容担心她的身子。” 第121章 猫祸 入夜祁云烟进了朝华宫,一时辰后方出。 这夜元睿帝宿在宸月宫,在雍州当差的世子,查到雍州牧明大人的贪墨军饷的罪证,而且雍州显得一部分官员已经投靠了世子。 明家这颗钉子终于可以拔出了。 按道理说心头旧患去除帝王应该高兴,可他高兴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玉罄做这一切不是为了忠君爱国,而是为了那个他放在心里的女子。 而那个女子同样是帝王所在意的。 没有哪个男子喜欢自己女人被其他人惦记,何况,也许,那个女子心里也在惦记人。 帝王的眉头压得很重,沉沉看着坐在一旁看书本子的林兮月。 她一无所知,但是感受到了帝王的视线,从书上抬起视线,朝她眉眼弯弯一笑,漆黑璀璨的眸子,瞬间婉转而又缱绻。 帝王想,这样的女子谁会不动情。 “皇上你一直瞧着嫔妾做甚?”巴掌大的美人面带着几分娇嗔质问。 因人靠着,对襟衣领散乱,露出绣了芙蓉花的水红色小衣。 帝王心头一热,她那小衣不比他的巴掌大多少,堪堪裹住那处:“朕瞧袅袅自然是因袅袅貌美,朕被你的美貌所惑。” “皇上莫要逗弄嫔妾,嫔妾才不会信呢。” 元睿帝收起戏谑,表情认真地问:“袅袅喜欢朕吗?” 粉软的唇瓣张合,娇软的声音道:“嫔妾当然喜欢皇上。” 元睿帝食指按在樱唇上,轻轻摁了一下,这张骗人的小嘴,几分真:“那朕问袅袅,你喜欢朕什么?” 这是考题,林兮月蝶翅一般的睫毛细细一震,望着谪仙般的帝王失神。 一袭明黄色圆领窄袖衣,银线绲边,领口,袖口同样用银线绣了云纹,衬托出高大挺拔的身姿,凌厉而又俊美的五官,无疑他有一副出色的外貌,只是帝王的身份让人忽视了他的容貌。 林兮月收回神:“喜欢皇上长得好。” 他长得真好,可以说美得太过凛冽。 她却是喜欢温润如玉的男子,带一些病弱气质的也很受用。 元睿帝微不可见叹了一口气,虽然这句话他不满意,但是总是除了帝王身份之外,喜欢他自身。 他也不想追问,把人抱着往床榻走,她是他的人,这足够了。 她是开在他心头的一朵娇花,除了他自己,任何人不能亵渎。 “皇……上……”林兮月的声音很轻,像的被风吹着飘。 帝王俯身咬在玉嫩的肌肤上,要撕开看一眼她的心里到底装的什么。 他并不是一个文弱帝王,打小练骑射,所以他的手掌很宽,覆盖着薄薄的老茧,粗粝的掌,下是盈盈一握的细腰。 高大的身子把林兮月完全罩在下面为所欲为。 …… 次日玉坤宫请安出去走到门口,祁云烟突然拦住林兮月的去路,她双目凄凄含泪:“林妹妹我意识到自己做错了,这些日子都在后悔,你便原谅我吧。” “为了向妹妹赔罪,我特意绣了一个荷包送给妹妹。”她把手里的荷包上手呈到林兮月跟前。 林兮月压着眸子看了一眼荷包,迟疑了一会儿:“其实当初你也曾救过我,那我就原谅你这次吧。” 祁云烟很是开心:“妹妹我把荷包为你系上吧。” 林兮月由着她把荷包系在腰间,然后两人一起回了宸月宫。 * 腊月十二是二公主长宁的生辰,皇上命皇后摆宴,宴办在永乐宫。嫔妃自然又聚集一堂欢闹。 宴中长宁公主一直惦记会说话的鹦鹉,等大家都给她送过贺礼,她奶声奶气地问皇上:“父皇,你给长宁带鹦鹉来没?” 元睿帝哈哈笑道:“长宁想要的,父皇自然要满足。” “咱们都移步院内吧,一起去瞧瞧朕为长宁寻的巧嘴鹦鹉。” 众人纷纷走到院内,院内站着一位穿青布衫的男子,包着青布头巾,应该是驯养鹦鹉之人。 等众人围过去,男子弯腰行礼,然后对站在他臂上的鹦鹉说道:“阿彩啊,你瞧瞧这么多娘娘都来瞧你,你要给她们请安呢。” 鹦鹉头点了一下,张口:“美人娘娘万福!” 声音吐字清晰,大家都呵呵笑。 丽妃在一旁问:“除了说话,旁的还会什么吗?” 青布衫男子又道:“小彩啊,你为美人娘娘唱首歌吧。” 鹦鹉抖了几下翅膀,摇着脑袋开始唱。 唱得很逗,大家都看得津津有味。 突然一个黑影朝着林兮月扑了过去,大家惊慌着四处躲,林兮月站在那里却纹丝没动,大家这才看清是一只黑猫扑在她怀中,而她两只手紧紧抓着那只黑猫身子,黑猫有些发狂,叫的很凶,爪子极快地挠在她脸上,胳膊上。 元睿帝喊道:“袅袅把它丢开。” 林兮月吓得闭着眼,但是手上依然没松动。 元睿帝走上前,揪住那猫的脖子往远处丢了去。 握住林兮月的手,看到胳膊上有几道猫的抓伤,下巴也被抓了一道。 元睿帝眸子黑沉:“哪来的黑猫?” 众嫔妃相互看着,没人吭声。 元睿帝看向高公公:“去传太医,另外带人去把那只猫给朕捉来。” “臣妾,臣妾肚子痛。” 元睿帝这才注意到娴妃在林兮月后面站着,视线扫到她身上,林兮月刚才被猫扑也站着没动,如果惊慌往后退,只怕娴妃就要受伤。 “先进殿中吧,太医马上就过来了。”元睿帝扶住娴妃,视线看了一眼林兮月。 祁云烟先与兰修容对视一眼,然后上前扶住林兮月:“妹妹没事吧。” 卢贵人也上前跟祁云烟二人一起扶着林兮月往殿内进。 太医来了,看到两位娘娘似乎都需要诊治,看着皇上,不知道该先为谁诊治。 元睿帝出声:“先为娴妃诊脉吧,让医女为林充容处理抓伤。” 太医为娴妃诊脉,元睿帝放开她。走到林兮月跟前,吩咐医女:“把雪玉膏给林修容抹上。” 医女抹药的时候林兮月疼得抽了一口气,元睿帝的眸子眯起,对医女道:“手脚放轻一点,你清理伤口,朕来上药。” 接过雪玉膏,弯下腰拿玉片轻轻给上药,一边上,一边低声:“忍一下,抹上就不疼了。” 众人盯着,正在号脉的娴妃也看着,帝王的声音像哄孩子般。 太医诊完脉,看到大家都在注视着林充容那面,皇上也在亲自为她上药,走到皇上跟前禀:“娴妃娘娘只是受了惊吓,喝几付安胎药即可。” 帝王的视线落在伤口上没有一动,淡淡吩咐:“高鸿安排人送娴妃回去吧。” 娴妃站起身,视线落在帝王身上。 高公公上前:“娴妃娘娘请吧。” 娴妃回去了。 第122章 联手 林兮月自然不能放过任何在皇上跟前讨怜惜的机会,药抹好后她手捉住元睿帝的衣袖:“皇上会不会留疤?” “不会,朕送你回去。” 上了龙辇后林兮月靠在元睿帝身上:“皇上臣妾脸也伤了,你会不会因为嫔妾丑陋,不要嫔妾了?” 她自然知道不会留疤,只是故意撒娇给帝王,让他感觉自己有多在意他的宠爱。 元睿帝把她搂住:“不会的,朕不会嫌弃袅袅,永远不会。” “袅袅刚刚你不害怕吗?为什么抱着那个猫不放?” 林兮月小声抽了一下鼻子:“嫔妾怕,嫔妾最怕猫了,可嫔妾不能放手,我后面是娴妃,万一它冲撞到娴妃,她可是有身孕的。” 元睿帝更是心疼,把人直接抱自己腿上:“袅袅你心底太善良了,总是为旁人着想。” 林兮月扬起小脸,含着水雾的眸子盈盈望着帝王:“皇上你错了,嫔妾不是因为善良。” “嫔妾做这些因为皇上,皇上喜欢娴妃,所以嫔妾才会那样做。” “袅袅你,朕更希望你能平安,你懂吗?”元睿帝迎着她视线,“你永远应该先考虑自己,如果你有事朕更担心。” 元睿帝心里对她的话是存疑的,但是又宁愿相信她说的都是真的。 * 瑞香宫里娴妃正坐在榻上做针线,宫人进去禀:“林充容来了。” 娴妃怀疑地重新问了一遍:“谁?” 宫人再次禀:“宸月宫的林充容来瞧主子。” 娴妃朝门口看了一眼,脸上挂上笑容:“快请林充容进来。” 林兮月进去以制为娴妃见礼,然后入座。 娴妃吩咐宫人上茶:“林充容今日怎么会来我这里?” 林兮月接过宫人递过去的茶盏,打开茶盏盖子,又合上:“不知娴妃姐姐对昨日突然出现的野猫有什么看法?” 娴妃斜靠在椅榻上,散漫地玩弄着手里的帕子:“我能有什么看法,林充容怕是找错了人,我可跟那件事一点关系也没。” 林兮月解下挂在腰间的荷包递上前:“娴妃当真认为那件事与你没有一点关系” 娴妃不解,伸手接过荷包,拿在手里先是看绣工,然后又放到鼻子下面闻,眉头拧起:“这荷包与我没有任何关系。 林兮月唇角弯起,浅浅一笑:“我自然知道荷包不是出自娴妃之手,那只猫被人灌了药,而我这只荷包里又装了荆芥。娴妃可曾想过那野猫扑向我,如果当时我惊惶失措会往后退。” 娴妃脸色变得煞白,她正是站在林兮月后面:“可,也许是我们碰巧站在一起。” 林兮月压了一下含着一股冷意的眸子:“娴妃娘娘在宫中几载春秋,应该不会说出这么单纯的话吧?” “就算你当时不在我后面,我不抓住那只野猫,它乱窜大家惊慌失措,你又会怎样?” 娴妃秋水的眸子,惊得一眨不眨。 林兮月轻声:“只怕是有人想一石二鸟,所以这荷包才会出现在我身上。有什么让你落胎,最后凶手指向我更好的,这样可是一下拔出两颗眼中钉。” 娴妃直直望着林兮月:“你知道是谁?” 林兮月唇角再次勾了一下:“知道不知道有什么不同,必须想法子引她现身,拿到铁证才可。” 娴妃沉默了一会儿:“你跟我说这些,想做什么?” 林兮月捋了一下自己的帕子:“第一投诚,让你知道我对你腹中的龙胎没有兴趣,第二合作,不找出那个人,我们俩都无法安稳。” 娴妃压着眸子思考很久,复抬起,脸上漾出笑意:“林充容是想顺势而为,给她机会,我知道怎么做了。” 林兮月知道跟聪慧的人打交道容易:“那妹妹我便先行告辞了。” 林兮月回到宸月宫没多久,娴妃宫里的管事嬷嬷携带很多补品还有锦缎进了宸月宫的门,说是她家主子回想昨天的事,念叨是林充容救了她的龙胎,让送一些东西过来感谢。 娴妃给宸月宫送东西的事很快传开了,紫宸殿元睿帝听到这个消息,一连问了高公公两遍才敢确认是真事。 可他心里还是觉得悬,这俩人能关系好? 朝华宫里兰修容正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人:“这件事你办得不错,我早看出你是一个聪慧的人,只要你好好办事,后面圣宠的事自有我为你安排。” 对面的正是祁云烟,她压着眉毛,神色恹恹:“原本想着可以顺带解决那个人的肚子,没承想林充容竟然死死抱着那只猫没放手。” 事一次没成后面还可以慢慢图谋,这次原本也只是想试一下祁云烟的忠诚,荷包她真给林兮月戴了,猫也攻击了林兮月,还抓伤了人,一看就非作假,目的也达到了,兰修容安慰道:“这事不急,需要慢慢计划,后面还有机会。” 祁云烟想了一下道:“没想到娴妃竟然主动跟林充容示好,原本该相斗的两人竟然修复了关系。” 兰修容想到是另外一层:“她俩关系不修复咱们哪来机会啊,修复得好。” “你也要多跟林充容亲近。” 祁云烟道:“这个自然,她现在受了伤,明日我做些糕点给她送过去。” 兰修容看向一旁的宫人:“把皇上新赏我的那套珊瑚头面拿给祁充容。” “你啊,打扮得太过素净了,男子都是需要视觉刺激的。” 祁云烟也不推辞,轻笑道谢:“谢修容姐姐。” 兰修容:“跟我客气什么。” “我知道你跟林充容有一起进宫的情义,咱们宫里的女人,入宫之前无仇无怨,谁愿意莫名其妙针对旁人,还不过是没办法。” “你进宫时间尚短,早些在东宫之时皇上偏宠娴妃,当时大家的日子都过得很艰难,皇后那个时候是太子妃,被压制的都还不如一个侍妾。后来娴妃闭了宫门,这宫里才算恢复正常秩序,没了宠妃,皇上开始雨露均沾,咱们这些人的日子才有盼头,每个人多少都会轮到侍寝。” “这样的平衡维持了几年,从林充容进宫慢慢被她打破了。” 第123章 阑珊 “我们现在做的这一切也是为了后宫安定,而不是咱们自己跟她的恩怨。” “如果没有林充容,你也不可能进宫一年不侍寝。” 祁云烟连连点头:“兰姐姐素有女先生之誉,看待问题自然要比我们深许多。” * 与夏美人同时怀孕的云才人上月足月生了四公主,皇上命在宫里为公主摆满月宴。 云才人是个聪明的,自打怀孕她就以各种理由窝在住处,几乎不出现在公共场合,大家都快忘了这么个人的时候,冷不丁传出她生育了四公主的消息。 今日她一身水红色八福福纹宫裙,纤纤而立于门口迎接大家。 “哎哟,林充容和祁充媛来了,好些时候没见,充容似乎又长高了一些,姿容也更出挑了,原看着是一个没开苞的花骨朵,如今开始争春了呢。” 众人随着她的话看向林兮月,只见女子一袭裸粉色对襟宫裙,碎金流光下少女的容颜更加娇媚艳丽,一双眸子秋波流转。倾国倾城,艳极近妖。 林兮月浅浅笑道:“云才人生育公主后精气神很好,都开始打趣我了呢”。 云才人上前一步,扶住林兮月手腕:“哪里是打趣,第一次见林充容那会儿子我都以为是仙女下凡了呢。”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 众人纷纷退让着请安。 元睿帝视线落在林兮月身上:“云才人还是莫要称赞袅袅,那小女子经不起夸,回头飘上天,跟那月娥仙子一般,住在月亮上不下来,朕可是要寻你们讨要人的。” 众人迎合着帝王的打趣,面上笑着,心里腹诽,皇上真是把林充容当宝了。 云才人捏着帕子挽着林兮月的胳膊:“皇上放心,就算林充容是天上的月娥,定然也舍不得离开皇上。” 林兮月故作含羞地笑着,心想云才人这是深藏不露啊,之前可没见她这么能言善道。 元睿帝笑着看了一眼林兮月入座。 外头有内侍唱:“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笑盈盈道:“皇上已经来了宴上,可见对小公主的喜欢。” 随后在元睿帝身侧入座。 林兮月上眼,皇后今日一身明黄色绣凤凤袍,乌发高挽,一只金凤展翅步摇,几支金镶红珊瑚簪,华贵而又庄重。 以前皇后都是素雅装扮,像这样规模的小宴是不会穿凤袍的,这样全乎的妆容,可见皇后是想强调她后宫之主的地位。 林兮月心里冷笑,由此也可看出,皇后有些心慌了。 皇后坐下后说:“云才人快让人把四公主抱来让皇上和本宫瞧瞧。” 云才人示意身边的人,很快乳母抱着四公主递给云才人。 云才人上前,先走到皇上身边:“四公主你瞧父皇。” 四公主足月生产白白净净的甚是可爱,似乎是听到了云才人的话,小眼睛睁一下。 元睿帝看后自然欢喜,立马扬声道:“云才人生育四公主辛苦了,晋为婕妤。” 云才人大喜,愣住看着元睿帝。 皇后伸手接过公主:“还愣着干吗,赶紧谢恩啊。” 云婕妤跪地叩谢:“谢皇上圣恩。” 元睿帝挥手示意她起身。 皇后则一副慈爱嫡母的姿态逗弄着怀里的四公主。 云婕妤从皇后手里接回公主,大家开始围过去瞧公主。 林兮月也在一旁踮着脚看。 元睿帝瞧她那个模样心里触动:“袅袅,你瞧小公主可爱吗?” 林兮月点头:“软软糯糯的很好玩。” 云婕妤看过去:“要不给林充容抱一下她,指不定沾沾喜气,你也很快有孕了呢。” 林兮月摇头:“她好小,我不会抱。” 元睿帝端起一旁的茶盏,轻笑一声:“她自个都跟个孩子似的,整天还得朕哄着,哪还敢指望她去抱孩子。” 给林兮月下避子药的人定然在这里,帝王故意打趣岔开了话题。 林兮月故意嘟嘴:“皇上净在姐妹们跟前埋汰嫔妾。” 元睿帝饮了一口茶:“朕还说错了不成。” 林兮月皱了皱鼻子:“皇上说得都对,可皇上在众位姐妹跟前总要为嫔妾留点面子呢。” 元睿帝嗤笑出声:“看来是朕伤了袅袅的面子,以后在她们跟前朕不说实话,多夸袅袅总成了吧。” 众嫔妃听着二人的逗趣心里泛着苦涩,皇上素来端肃,在林兮月跟前竟然很自在地与她说笑打趣,完全没有帝王的架子。 皇后心里更不舒服,自己是正妻,从来到这里皇上都没有看过她一眼,一直笑语晏晏地跟林充容温声闲叙。 “皇上,宴可以开始了吧”,皇后问出声。 元睿帝点头:“嗯” 皇后一声,宫人端着精美的菜肴和美酒入内。 声乐也起了,舞姬舒展着舞姿入内。 虽然宫宴在云婕妤宫里举行,晚上元睿帝确是歇在宸月宫的,今日高兴多饮了一些酒,回到宸月宫斜靠在椅榻上捉着林兮月的手:“袅袅你瞧到了四公主多可爱吧,你也为朕生一个。” “朕连封号都为你想好了,待你给朕平安生育皇嗣,就封你为妃。” “什么封号?取的什么字?”林兮月好奇地追问。 元睿帝捏住她的鼻子轻轻晃了晃:“笨,这么好猜,既然你没有想到,朕便保密。” 林兮月软着身子趴在他胸前:“皇上喜欢公主还是皇子?” 元睿帝笑道:“都可以,公主定然跟袅袅一样讨人喜欢,如果是皇子,朕会亲自教养,免得你给朕教得骄蛮而又爱使小性子。” 念念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到亲自教养,因为宫里几个皇子都是太傅在教,帝王最多抽查一下功课。 转念一想,不管帝王做不做得到,他能有这样的想法也算对自己有一份心动。 林兮月抱住他的脖颈,仰头吻住薄唇:“皇上现在就给嫔妾一个孩子吧。” 帝王意动,抱住人回吻。 很深地回吻,把人紧紧扣在怀里。 …… 她不知道帝王为什么对于让她生皇嗣这般有执念,也不可否认他待她也是有一二分情意的,有时她也会沉迷于他的温情,可她不敢敞开自己的心,在心里一遍遍告诉自己,自己要的是宠而非爱。 不可动情,不可动心。 第124章 乱拳 祁云烟带着一只香囊进了宸月宫:“妹妹我又给你送香囊来了。” 林兮月迎着她坐下:“姐姐先饮口茶再说。” 祁云烟无精打采耷拉着肩膀,满脸苦色:“兰修容心思太缜密,滑得像泥鳅,满肚子都是算计人的心眼,我跟她打交道太累,都快被她算计死了。” 林兮月把茶盏亲自给递了过去:“这些日子辛苦姐姐了。” 祁云烟接过茶盏,饮了一口:“辛苦我也不怕,只是这次的事难办,我感觉咱们想算计兰修容比登天还难。” 林兮月也知女先生饱读兵书,心里都是诡谲:“姐姐细说,咱们再想主意。” 林兮月叹气:“就说上一次的事,她让我拿装了荆芥的荷包给你,为了让我取得她的信任你真戴着那只荷包,结果被猫给抓的受了伤。现在她又拿来一只荷包给我,你看这个局怎么破。” 林兮月接过荷包,粉色素锦的面料上面绣着云纹粉白渐变的芍药花,拿到鼻子下闻,柔柔出声:“里面有麝香、藏红花、苍术、山奈、白芷、菖蒲、藿香。” 祁云烟道:“妹妹还懂药理?” 林兮月浅笑摇头:“不,我是制香,制香人鼻子比较灵敏。这个香包是想让娴妃滑胎吧,可那人定然不知这样小的药量,靠我带在身上短暂地跟娴妃接触,药效根本不足以对龙胎有影响。” 祁云烟道:“妹妹说对了,兰修容也知道不足以滑胎,她们会另外下药,只是需要在妹妹身上寻一个害皇嗣的证据而已。” 林兮月看了看荷包,没想到兰修容如此奸猾:“即使拿着荷包当证据,去告她,让姐姐当证人,荷包是你绣的,送荷包的也是你,她完全可以推得一干二净。如果咱们不按她的计划执行,她以后便就不会再信任你。” 祁云烟叹道:“所以我才说这个局难破。” 林兮月坐下拧眉思忖:“原本计划顺着她的计谋,顺带拿到证据揭穿她,如今看来很难,我们只能另外用她意想不到的怪招。” 两人一阵沉默,都在想法子。 林兮月撑着额头好一会儿,她才有了主意,对祁云烟一阵耳语。 祁云烟:“妹妹计策甚妙,只是需要娴妃配合。” 林兮月:“姐姐帮我的事就连娴妃也不能让她知晓,知道的人多,危险多,你且回去,我这就去瑞香宫寻她。” 为了避嫌,送走祁云烟,林兮月并没有着急去瑞香宫,她又细想了一下,娴妃她也不能完全信任,不能给她留下什么可以对峙的把柄,所以她不能去瑞香宫商议这事。 用过午膳,林兮月让云兮去瑞香宫送信,就说林充容请她过来玩。 半时辰后娴妃的软轿已经停在宸月宫门口,林兮月从窗望出去,看到娴妃身上裹着一件火狐裘,手里抱着手炉过来。 在她迈入殿门的那一刻,林兮月起身迎:“娴妃姐姐来得挺快。” 娴妃把狐裘脱下,递给自己的宫人:“妹妹寻我,我自然要尽快赶过来”。 她的狐裘一脱,里面是件碧蓝色的锦缎绣长条枝双对连枝花宫裙,小腹已经微微隆起。 她看到林兮月的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处于保护的心理,手抚上自己肚子,脸上露出防范之色:“林充容寻我何事?” “娴妃姐姐先坐。” 青烟进来上茶。 林兮月看向一旁宫人:“姐姐,让其他人都下去呗。” 娴妃迟疑了片刻,她担心林兮月要对自己不利,虽然两人达成共识,也不完全信任,又想到人不会傻到在自己的宫殿动手,在这里出事,无法推脱责任,最后朝宫人点头。 室内就剩下林兮月和她二人。 娴妃问:“林充容寻我何事?” 林兮月把祁云烟拿来的荷包递给她:“姐姐你看。” 娴妃接到手中。 林兮月开口道:“这里面有麝香、藏红花……” 娴妃一愣,把荷包丢得远远地:“林充容这是何意?” 林兮月轻笑:“娴妃姐姐,何必这样紧张,你看那个荷包多大一点,就算里面装的全是麝香,这样的一点量,靠闻味道也不至于让你滑胎,这些都是药,药效没有那么大,闻闻味道就滑胎那是无知者的说法。” 娴妃冷静下来,也晓得这个道理,有些尴尬地清了一下嗓子:“林充容今日寻我与这荷包有关吧?” 林兮月指了指地上的荷包:“这是朝花宫新送过来的荷包。” 娴妃嗤道:“你不也说了凭一个荷包无法落胎吗?” 林兮月冷嗤一声道:“荷包只是她给我的罪证,你的药会下在旁处。” 娴妃惊得一愣怔:“下在哪里?” 林兮月摇头:“娴妃娘娘,应该比我更了解咱们这位女先生,她做事如果简单,咱们现在也不用联手,她不除你的胎,永不会安生。” 娴妃沉沉吐了一口气:“我能看出兰修容后面有人,不知这次可否连带她背后的人一起揪出?” 林兮月:“能躲在她后面的人又岂会轻易露面。” 娴妃心里知道是谁,她与那人不共戴天,可也只能徐徐图之:“林充容可有什么计划?” 林兮月道:“如今只能用乱拳去打,打她个措手不及,跟这样心思深沉的人过招不如用她最看不上眼浅显招数,因为过于简单她反而不防范。” 娴妃压着眸子思量:“似乎有道理,可具体呢,我觉得毫无头绪。” 林兮月手沾了茶水在桌子上写下几行字。 娴妃怔怔看着林兮月好一会儿,点头:“血哪来?” 林兮月道:“方法我告诉你,东西你自己准备,用肠衣装动物血制成血包,你提前塞进裙子里,摔倒时肠衣破裂血会流出来,你要表现痛苦,越痛苦,皇上的怒气越大,兰修容受到的惩治越会严重。” 她可以出计谋,但是不会亲自为她准备任何可以留作证物的东西,今天是合作者,日后牵扯到利益,也许会是仇敌,不能给她留下把柄。 娴妃再次思考后:“这事皇上是关键,要皇上亲眼看到才好。” 林兮月:“事发时我会带皇上准时出现,至于太医那边需要打通关系,太医的说辞要跟你保持一致,需要你自己来想法子。” 娴妃:“太医那里我有办法。” “这件事只怕皇上会看在长宁公主的份上,只是降她的位份,过一段时间她再辩自己是无心之失,再经她背后的人运作,皇上难免起恻隐之心。” 林兮月道:“后面我会另有计划,她很难再得皇上信任。” 第125章 偷情 冬日升暖阳,风也失了寒意,拘在房中多日的嫔妃纷纷出去透气。 祁云烟惊惶失措地跑进百花宫,见到兰修容轻拍着自己胸口:“吓死我了呢。” 兰修容放下手里的茶盏,含笑轻声问:“妹妹这是怎了?” 祁云烟抬头看她,眼珠转动看向周围的宫人,张着嘴,没发出声音,似是有难言。 兰修容吩咐:“你们退下,不许人靠近殿前。” 房里无闲杂人等,祁云烟上前走到兰修容跟前耳语:“修容可知我刚刚瞧到了什么,我看到枫林那面一男一女抱在一起。” 兰修容瞪了她一眼,无非就是宫女和内侍又或者侍卫,虽违宫规,也不值得如此吃惊:“这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 祁云烟急促道:“我没看到脸,但是那俩的穿衣可都不是普通人呢。” 兰修容来了兴趣:“什么人?” 祁云烟回忆着道:“女子身上是宫妃才能穿的宫裙,那衣裳可是彩云锦的,那样的面料宫里几人能有?” 兰修容拧眉,声音压得更低:“男子呢?” 祁云烟趴她耳边:“我只看到衣角,四品以上。” 兰修容嘴巴惊得圆张,好大一会儿才找回声音:“走,你带我偷去瞧瞧。” 她想如果抓住谁的把柄,指不定可以利用。 祁云烟似是为难,犹豫了一瞬,还是带她往枫林走。 枫林很偏僻,俩人坐软轿快速赶到附近,怕惊扰,远处下了软轿,步行着往那里走,都到一处,听到隐隐女子声:“你别,讨厌。” 兰修容一愣,看向祁云烟,声音听着耳熟。 祁云烟道:“我怎么听着是娴妃。” 兰修容听后也觉得是,加快脚步,正想弄娴妃,她就出了这事,这不是瞌睡有人递枕头嘛。 马上走到娴妃跟前,娴妃突然从假山里一个人出来了。 鬓发散乱,神色慌张,明显不对劲。 兰修容更确信她在跟谁私会,认为男人就藏在假山后面,她往前冲,娴妃却挡着她的去路。 兰修容道:“娴妃你这是做甚?让开。” 娴妃则高声:“修容妹妹你,你饶了我吧,放过我这次”。 她越求,兰修容越觉得有事,越要去看。 这边纠缠。 另外一处林兮月正牵着元睿帝的手往这边走:“皇上,到枫林嫔妾为你跳舞看。” “不要,饶过我吧”传出女子呼叫。 林兮月却像没听到,元睿帝习武耳力好,他示意她噤声。 林兮月双手捂住自己嘴,认真听,然后一手往假山那里指,又装作害怕的样子,靠近元睿帝身边捉住他衣袖。 二人往那个方向走。 看到前面有两个人在拉扯。 再往前走,似是娴妃。 元睿帝加快脚步,就在帝王大步接近的时候,娴妃被推倒在地。 “娴妃”,元睿帝唤了一声,人快步走到跟前。 娴妃鬓发散乱,小脸苍白,满脸泪水,双手捂着腹部,月白色的衣裙血迹斑斑:“皇,皇上,我们的皇儿……” 元睿帝惊慌地抱起地上的人,冷冷瞪了一眼罪魁祸首兰修容。 兰修容颤着声音想解释,突然想起假山后面,她急忙跑过去,想为自己找到证据,假山后面空无一人。 高公公大声唤龙辇,元睿帝抱着娴妃上了龙辇:“把兰修容暂时关押。” 龙辇快速走了。 高公公摆手,几名侍卫上前押着兰修容也走了。 高公公走到呆站在那里的林兮月跟前:“林主子,奴才替你重新传软轿。” 林兮月乘坐的软轿到瑞香宫的时候,皇后还有一些嫔妃也陆续到了。 大家都站在院里。 林兮月先看了一眼一侧的祁云烟,然后走到皇上身边:“娴妃姐姐怎么样?” 皇上脸上沉得如冬夜,侧眸看了一眼她:“太医在里面,具体情况尚且不清楚。” 他现在的心都揪着,刚才抱娴妃的时候,他的手上都是血。 又过了一会儿,太医出来了禀:“启禀皇上,娴妃这下摔得很严重,要卧床保胎,具体能不能保住无法确定。” 娴妃宫里的嬷嬷出来道:“娴妃请皇上和皇后进去。” 娴妃看到元睿帝身影,朝他伸出手,元睿帝快步上前握住她的手:“淑娴。” “皇上,臣妾好怕……呜呜……”娴妃投进帝王的怀里。 皇后神色关切地站在后面,手用劲揪着帕子,腹诽骂着贱人。 娴妃哭了一会儿:“皇上你要为咱们皇儿报仇,那兰修容她欲要加害咱们的孩儿,你可要为臣妾做主啊。” 皇后在一旁思量许久,开言道:“这事还是要带兰修容问清楚。” 元睿帝想了一下:“淑娴你需要休息,这事你交给朕。” 娴妃捉住帝王手腕:“事关重大,臣妾能撑得住,把兰修容提到这里,当面审问吧。” 谋划到这个地步,她要亲自盯着,不能让中间出岔子。 皇后自然觉得合适,最好贱人情绪激动直接落胎才好:“既然兰修容如此担心,臣妾也以为带兰修容此处来问审。” 元睿帝椅榻上落座,沉声吩咐:“带兰修容来。” 兰修容被带来,宫裙沾着尘土,发髻也偏了,以往她很注重形象,头发一丝不苟,衣服上一个褶皱都无法容忍。 进入房内,直直跪下:“皇上,嫔妾不是故意推娴妃的。” 这个时候谁先陈述,谁的先机,娴妃抢先开言:“皇上,先由臣妾说下情况。” 皇上担忧地看向她:“你别急,慢慢说。” 娴妃由宫人璎珞,扶着躺靠在软枕上:“臣妾今日和璎珞到枫林散步,一会儿兰修容也赶了过去,她上前与嫔妾打招呼,臣妾与她闲叙提到去世的皇儿元锦,说是腹中定然是锦儿转生,也不知哪里刺激到兰修容,她认为嫔妾讽刺她没有皇子,然后突然开始斥责,并且发疯一般上前推搡臣妾。” 兰修容大声惊呼:“娴妃你怎可颠倒是非。皇上,娴妃说的全是假话,明明是她与人私通,怕嫔妾看到倒打一耙。” 娴妃凄凄一笑,似是被伤,声音也尖利起来:“兰修容好歹毒,竟然冤枉臣妾不洁,她指了指自己肚子,有挺着这么大肚子偷情的人吗?” 兰修容随即望过去,脑袋如挨了一闷棍,她怎么忘了她有孕的事,随即想到祁云烟:“皇上是祁充媛与嫔妾说的,她也看到了。” 里面传祁云烟,林兮月担忧地看了一眼,祁云烟朝她勾了一下唇角。 第126章 修容 祁云烟进入殿内,跪地先按制请安:“嫔妾参见皇上皇后。” 元睿帝道:“你说一下今日发生的事?” 皇后已经感觉出兰修容处于劣势,她眸子带着威压叮嘱:“要实话实说。” 她知道兰修容不是那种鲁莽之人,更不可能因为嫉妒而去推搡娴妃。 祁云烟跪在地上:“兰修容让嫔妾陪她去枫林……” “胡说,”兰修容厉声呵斥,心中有种不祥预感,她才是被设计之人,“明明是你到朝花宫说看到有人在枫林偷情,我才会跟你一起去。” 听到她的呵斥,祁云烟显得胆怯而柔弱,身子颤抖:“嫔妾不敢,嫔妾说的是实话。” 皇后眸子看向兰修容,然后直直盯着祁云烟:“祁云烟你可想过后果?” 娴妃眸子一动,立马出声:“皇上,兰修容这是怕祁充媛说出实情。” “祁充媛你放心,你只管说,这里有皇上为你做主,我也不会让你因说实话而受牵连。” 元睿帝道:“你只管说实话实说。” 祁云烟这才继续道:“嫔妾随兰修容到了枫林,遇到散步的娴妃,她二人便起了龃龉,然后发生推搡。” 兰修容眼睛通红,盯着皇上:“皇上,祁云烟刚开始便是陷害嫔妾,她定然是和娴妃联手,才骗嫔妾过去。” 皇后道:“皇上,兰修容是个性情高洁如竹的女子,定然做不出这样的事,反而是那祁充媛有问题。” 祁云烟忙辩解:“嫔妾与兰修容无怨,与娴妃也不交好,没必要偏向谁,是皇上让嫔妾据实说,嫔妾才说。” 娴妃突然捂着腹部又开始喊痛:“皇,皇上嫔妾腹痛,我们的皇儿不会离开臣妾吧。” 再次提到去世的二皇子,引的皇上怜惜。 元睿帝上前握住她的手:“淑娴,太医说让你好好养胎,你不要情绪起伏。” 元睿帝再次站起身,眸子里有了几分寒意,冷声下口谕:“兰修容口若利剑, 鲁莽灭裂,伤害龙胎,即日降为才人,另幽禁朝花宫三月。公主长宁暂交由皇后教养。” 兰修容膝行到皇后跟前,一把抓住皇后的衣襟:“皇后你可是知道嫔妾冤枉的,你可不能不管。” 皇后压着眸子冷冷盯着她,然后淡声道:“本宫也不信兰修容做下这等事,可眼下,本宫会替你教养好二公主。” 兰修容跌坐在地,她原想威胁皇后,可她拿捏着二公主,林相手里还捏着兰修容的父亲。 兰修容再也没了往日的端庄,身后跟着押她的两位强壮嬷嬷和四位侍卫。 她走在前面,身形不稳地往朝花宫回,心里悲愤无比,想她谨小慎微多年,从未出错,这次竟然被如此浅显的雕虫小技而设计。 回去路上遇到的一些嫔妃都在小声说道,有同情,也有幸灾乐祸。 唯独没有人觉得奇怪,这深宫大院,多的是今日圣宠,明日冷宫的囚徒,大家已经见怪不怪了。 想她入宫初期,因家世低,样貌也不出众,在东宫是最不起眼的侍妾,后来靠依附皇后才有机会侍寝,再后来有了公主,这么些年被人捏着喉管她都小心生存着,想着终有一日她要做最至高无上的女子。 在她后面,宫里新人进了不少,但是她凭借聪慧和才情,每月皇上都会眷顾她一次。 她一直盼着再生育一个皇子,那么只要她好好教养,未来自然可以更进一步。 可后来林兮月这批人进宫。 之前形成的秩序直接被打破,连一月一次的侍寝都没了,不侍寝一切计划就是空。 在皇后的支持下她才会积极地想除掉娴妃和林兮月。 她也知计划有些冒进,可她已经乱了阵脚。 原本想给旁人下陷阱,自己反倒成了瓮中人。 可她不后悔,成王败寇漫相呼,如果当初不是她拼尽全力争取,可能会如这青石板缝隙里的草,被碾压了一秋又一秋。 审完兰修容,元睿帝感觉特别疲惫,叮嘱了娴妃好生歇息,便出去到院里,嫔妃们还都站在院里,当然也有林兮月。 夜幕初落,帝王的脸比夜色还要暗,走到林兮月跟前沉声道:“走。” 转身往外走,林兮月跟在后面。 皇后和嫔妃看着林充容被帝王扶上龙辇,二人同辇离去。 龙辇停在宸月宫门口。元睿帝先下辇然后伸手扶住林兮月,二人牵手进入殿内。 元睿帝榻上入座之时轻叹了一声。 林兮月接过宫人递上来的茶:“皇上累了吧? 元睿帝接过茶盏,放到一旁几案,捉住林兮月的手,往自己跟前拽:“袅袅让朕抱抱。” 林兮月知帝王是心烦,乖巧地伏在他怀里。 “朝堂上勾心斗角,后宫也是明争暗斗,朕从出生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小心谨慎地长大。” “兰修容在朕看来是一个知书达理,品行如兰的女子,出这样的事,朕至今都无法全信。” 帝王心里还存疑,林兮月缓声:“每人都有多面性吧,皇上平日公务繁忙,自然无法全面了解。” 元睿帝放开林兮月,改成把人轻揽着:“朕不能说自己了解她,这后宫这么些女人,朕也没有想过了解谁,朕记住的样子,都是她们想让朕看到的样子。” 他举起林兮月的手看了一下,薄唇弯了弯:“袅袅,朕待你是不一样的,跟她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一样,你明白吗?” 林兮月柔顺地点头,话却没往心里走几分,她心里还在想兰修容的事。 这次扳倒兰修容利用的娴妃,林兮月的仇还没有报。 之前可是她在背后撺掇明花蕊,构陷下毒,致使云兮失去一根手指,林兮月善良,念恩,也记仇。 皇上把她降为才人,但还是幽禁在朝花宫主殿,可见还是念了一些情义。 林兮月就要在这个时候棒打落水狗,她给皇上营造的不是端庄淑雅的知性女子嘛,即使出了这事,皇上心里还持怀疑,那她就要彻底撕下兰修容的假面。 兰修容被囚禁后,林兮月让人提拔了一位叫小容的宫女到花信殿里做事。 第127章 冉冉 世事悠悠人未了,年光冉冉今如许。 林兮月是元瑞五年冬月入宫,除夕过后就是元瑞七年,意味着她已经在宫中一年多,奔向两个年头。 林兮月坐在软轿上去花信殿参加除夕宴。 美眸看去,宫阙千间,高低檐相望。雕梁画栋,金碧辉煌。金色的屋瓦在夕阳下闪着耀眼的金光。 到了地方,嫔妃已经到了不少,大家或坐在自己位置或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说话,祁云烟和宋妙月还有卢贵人聚在一起,看到林兮月笑着挥手示意她快过去。 大家的脸上都是节庆的喜悦。 宋妙月身着淡粉色对襟裙,绣着连珠团花锦纹,内罩玉色烟萝银丝轻纱衫,衬着月白微粉色短腰襦,腰间用一条白色烟雾软纱轻轻挽住。一头锦缎般的长发用一支赤金镶红珊瑚簪子挽成坠月簪,并装饰了海棠绢花。 一看就是用心装扮过的,她也很久没有侍寝了。 她眉眼弯弯,脸上是明快的笑容:“听说这次宴上不但有烤鹿肉还有烤全羊呢。” 祁云烟:“林妹妹最喜欢烤制的肉。” 林兮月含笑浅浅应着:“我听说了,特意让宫人给备了消食茶,待会儿准备多吃一点。” “皇上皇后娴妃到”。 殿外内侍高声唱呵,元睿帝一身银白色帝王常服,身侧一左一右跟着皇后和娴妃。 林兮月视线不觉瞟了一眼俞贵妃。 皇上对娴妃的宠才是放在明面里的。 而娴妃身为贵妃,这样的场合都不能站在皇上身边,林兮月想自己获得的那点帝王喜欢还是远远不够的。 她需要首先能升成妃位,才有资格谈跟那些上面坐的争宠。 妃位的不管皇上翻不翻牌子,宠不宠,她们都是有名头的皇上女人。 而下面这些不过是跟宫里养的一些猫狗一般,平时也就逗个主子欢心罢了。 林兮月的视线落在皇后身上,红色绣刻百鸟朝凤广袖双丝绫凤衣,头上戴着装满珠翠象征身份的凤冠。 娴妃则是银红色牡丹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宽大的裙摆遮盖住了她隆起的小腹,脸上的妆容刻画精致。 元睿帝回过头,看向她:“你身子不好,坐一会儿早些回去。” 娴妃点头:“章太医的药很好,臣妾不但保住了胎,身体也恢复得不错。” “如此便好”,他的视线落在下面坐的林兮月身上。 林兮月正好也看着他走神,很少见帝王穿银白色衣裳,这个颜色是世子常穿的颜色,不同的是,世子的衣襟都是暗竹纹,而高坐的帝王胸前是金线描绘的五爪金龙。 银白的衣衫柔和了帝王的一些锐利,让他多了几分温和之气。 厚重而又清朗。 如果说世子是郎朗明月,帝王就是光芒四溢的太阳。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会儿,林兮月先移开了视线,垂下眼眸。她想到明日初一宴群臣,义兄便会进宫,今年的年节总算有她可以见的家人。 觥筹交错,林兮月安坐在自己位置。 宫人也忙着为大家斟酒。 一个穿绿裙红半臂的小宫女专门负责为皇后和娴妃斟酒。 站在皇上身后的小豆子,刚开始没有留意,一个偶然眼梢扫过去,愣了神,仔细揉了揉眼睛,细细看。 迟疑了一下,悄悄挪到高公公身边:“高公公,小的看到上次在朝花宫冒充林充容的宫人惊扰皇上的那个小宫女了。这事要不要禀告皇上?” 高公公歪头看他:“哪一个?” 小豆子悄悄指了一下。 高公公看了一眼:“你确定?” 小豆子又看了一眼:“确定。” 高公公小声道:“你没看到宫里的风向?这是你在林主子跟前立功的时候,你想该怎么办?” 小豆子想了一下:“奴才知道,这事麻烦师傅你老人家啦。” 高公公笑着点头,他这个徒弟还算上道。 悄悄走到元睿帝跟前:“皇上,小豆子在宴上瞧到了上次冒充海棠苑的人。” 元睿帝眸色微动:“哪个?” 高公公一个眼色,小豆子上前悄悄耳语禀。 元睿帝道:“先带下去,找人看住,待宴结束再审。” 底下是宋妙月在弹琴,娴妃手抚着隆起的肚子,浅笑道:“如果不是臣妾身子重,定然为皇上好好弹奏一曲,要说这弹琴,除了林充容的还可以入耳,其他都可见一斑。” 她的话是想让林兮月上去弹琴。 又不是新入宫那会儿,这个时候元睿帝也没指望林兮月上场表演逗乐,只要她高兴,想表演就表演,不想表演就不表演。 “宴不就图个乐呵,又不是竞技,像淑娴这样精湛琴艺的女子自然不多。” 元睿帝话把林兮月摘了出去。 宴结束皇后想邀皇上到玉坤宫歇着,元睿帝却道:“捉到一个之前在宫中搬弄是非的奴婢,朕想带到紫宸殿问几句,你回去早些安歇吧。” 关系到林兮月,龙辇自然是带着她一起去的紫宸殿。 大家见到皇上除夕又没有去皇后宫里,而是带着林兮月去了紫宸殿,虽然这次有理由,大家心里还是酸涩。 也为皇后叹息。 龙辇上元睿帝就把小豆子发现小宫女的事跟林兮月讲了,这个宫女小容,本来就是小庄子找到,今日让她在宴上露面就是为了等着小豆子发现呢。 当然这一切林兮月都装作不知。 小容被押进紫宸殿内殿,紧张地跪在地上:“奴,奴婢参见皇上。” 元睿帝含威的狭长凤眸,冷冷扫过去:“数月前谁让你冒充海棠苑的宫人到朝花宫去说林充容病了?” 小容身子一抖,直接道:“是奴婢的一个同乡,曹嬷嬷她说海棠苑的林充容病了,让奴婢到朝花宫去报信,奴婢没有冒充,只是按嬷嬷的吩咐去说是海棠苑的林充容病了,没说自己是海棠苑的人。” 今天这事是林兮月安排的,答应保她性命,她才愿意说实话,所以元睿帝一问她就交代了。 她当天确实只是说林充容病了,小豆子当然就认为她是海棠苑的人。 林兮月问道:“你那个同乡嬷嬷在哪里当差?” 小容答:“在朝花宫兰修容处当差。” 第128章 慕灼 林兮月脸上微诧:“皇上这?怎么会?” 元睿帝眉头也拧着,安抚地拍了拍林兮月的手,沉声低斥小容:“你说的可是实话?如果胡乱攀咬乱棍打死。” 小容身子一抖:“奴婢不敢。” 元睿帝冷声:“带下去。” 林兮月似是被吓到了,小脸呆滞。 元睿帝把她的手抓在手心里:“袅袅莫怕,朕会再查。” “皇上,嫔妾怕,如果她说的是真话,那一夜嫔妾肚子疼,便是被人下药了。嫔妾,嫔妾好怕,当时如果是毒药,嫔妾今天已经不在了呢。” 元睿帝把她搂入怀里:“此事如果真是兰才人所为,朕定然不会放过她。” 其实他内心还是有些不完全相信兰才人背地里会是如此一位蛇蝎之人。 林兮月自然知道他内心的那点想法,男子薄情也多情,往往会同情有才而遭了劫难的弱者。 第二天一大早李怀安带人进入朝花宫抓走了曹嬷嬷。 还没等到中午,曹嬷嬷在慎刑司什么都招了。 李怀安还寻了太医查证,证实那天夜里林兮月确实是中毒,只是毒性较弱,下手之人没想要她性命,只是想让她腹痛。 当天一道圣旨兰才人被剥夺所有封号,关入永夜宫,成为元睿帝第一位打入冷宫的嫔妃。 正好是大年初一除掉的兰修容,林兮月觉得是个好兆头,除旧迎新,晚宴还可以见到自己的义兄。 君臣同欢的初一宴。 晚宴酒过三巡,帝王狭长的凤眸含笑看着下面坐的一众臣公,手一抬,鼓乐停止,众人安静地看向上位的帝王,等着他开金口。 帝王醇厚的声音响起:“林免上前来,让朕瞧瞧林长晟将军看重的人长得何等模样。” 林免从武将座席站起身,走到中间面向上位跪下:“末将林免参见吾皇万岁。” 元睿帝压着眸子看过去,林免中等身材,有棱角的脸型轮廓,因长期战场的磨砺,皮肤黝黑,但是透着英气,一看就是一个铁血将士:“平身吧,朕听林充容讲家兄立志要承林将军之志尽忠报国,今日一见果真有其父遗风。” 林免拱手道:“义父常教导与末将皮之不存,毛将焉附?卫国御敌乃吾辈之责也。” 元睿帝大笑:“韩将军多次上书表扬你在边疆有勇有谋,朕授予你明威将军之职,希望你承林长晟将军之风,保国之安定。” 林免跪地谢恩:“末将叩谢圣恩!” 林兮月眼角溢出泪花,视线一直盯着义兄。 林免起身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一眼林兮月,朝她笑了笑,算是招呼。 林兮月还在想皇上会不会应承林免入宫见她的事。 在宴上元睿帝没有提,林兮月还想着过一天皇上不提她主动要求 第二天皇后宫里的人就来了宸月宫,说是今日皇上允林免将军进宫拜见。 林兮月这才想到,林免认了林家,那皇后是家姐,自然拜见也是在家姐那里。 可能俩人独处的时间都没有。 林兮月在心里有些埋怨帝王,他可能还是介意林免不是血亲,不想让她私下见面。 林兮月命云兮收拾好准备给义兄的东西,立马去了玉坤宫。 林免还没到,皇后看到她笑着让她坐:“五妹妹先坐,内侍已经提前来报,六弟已经进了宫门。” 林免记入族谱后在林家排行六。 “好,只是许久没见义兄确实想念,心里焦急了一点。”林兮月看着门口。 皇后道:“六弟会留在这里用过午膳,有时间给你慢慢说话。” 林兮月点头,她还有一些私下话想交代,想单独见,来玉坤宫的时候已经让苏嬷嬷去寻元睿帝,不知道他会不会同意。 又过来一盏茶工夫林免来了,按制先跟皇后请安。 转向林兮月:“林充容” 他弯腰的时候,林兮月不安地抬起身子,虚抬着手:“义兄你快起。” 林免抬头看了她一眼,只一眼立马错开了眼睛,眼睛酸涩,离别的时候她还素着一张小脸,一脸的少女稚气,如今再见已经是妆容精致的宫妃。 这样的变化他无法欢喜,而是胸中闷痛。 皇后跟林免不熟,而林兮月和林免因皇后在,说话也多有不便,三人坐在一起也就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边境的一些事。 用午膳期间高公公来了,传来皇上口谕,准林免进宸月宫与林充容小聚。 两人用罢膳就往宸月宫回,林兮月坐在软轿上,林免跟在一侧。两人开始聊,聊了一下小时候的事,还有目前铺子和东叔的情况。 回到宸月宫,林兮月打发人都出去,云兮在殿门口守着。 林兮月打开一个木匣:“兄长,这是将军府的房契地契,还有几个老奴的身契。” 又另外打开一个木匣:“这是三间铺面的房契你都拿好,这一切以后都是你的了。” 林免:“月儿,为兄说过将军府的一切都是你的。” 林兮月轻笑一声:“你看我现在还用得到这些吗?” 林免怔住了,是啊,她被关在这金笼里,锦衣玉食唯独没有自由:“月儿,是为兄的错。” 林兮月凄凄压着眉头:“这怎么是兄长的错,兄长以后不要再自责。” 林免知道如今说什么已经晚了,他从发髻里掏出一个偷藏的纸条:“玉罄给你的。” “世子?”自从世子去了雍州,林兮月再没有他的音讯。 林免道:“玉罄到雍州后便派人寻到我,这次来时他有叮嘱,你的仇他尽然知晓,要你在宫中不要想报仇之事,你只需保重好自个,报仇之事我们会为你筹谋。” 林免强调:“这是玉罄的意思,也是为兄的意思。我会尽量取得林丞相的信任。” 林兮月不想他们担心,满嘴应承:“好,我听你们的,你们也不要着急。” 林免饮了一口茶,从怀里掏出一块白玉雕刻的玉佩:“这是玉罄给你的,他帮着皇上铲除了明道一,稳定了雍州,现在已经任雍州牧。” 林兮月把鸡蛋大小的玉坠子接到手中,上面图案雕刻得很特别:“既然明家已经铲除,世子为什么要留在雍州而不回京任职?雍州环境恶劣不利于他的身子。” 第129章 杳然 林免叹了一口气:“你救了玉罄,就凭这一点,皇上让他平安活着就是有条件的,那就是永远不得回京城。” “你别担心,玉罄的身子在雍州还能撑得住。” 相聚的时间总是很短,林免在宸月宫坐了一个时辰,门口就传出宫人报稍后圣驾就会过来。 这是帝王催促离开的信号,林免只好离开。 半时辰后元睿帝到了宸月宫,林兮月坐在榻上看着他没有起身,心里气,他今日这么早过来,耽误自己与义兄相聚。 林兮月心里不高兴,认为他这种行为是为了防止后妃与朝臣勾结。 其实她错了,元睿帝不是为了朝局,而是因为他是个男人,是一种对外男的防范。 林兮月不迎他不见礼,他也不恼,笑着坐在林兮月跟前:“袅袅喜欢吃蟹,朕让御膳房准备了蒸蟹,晚间咱们一起用一些。” 林兮月最后想到义兄,他刚受封,万一自己闹脾气影响到他便不好了,暗自叹了一口气,歪到帝王身上:“皇上,嫔妾刚想到父亲。” 解释她情绪不好,不是对皇上有意见。 元睿帝抱住人:“袅袅现在有了兄长,还有了朕这个夫君,将来还会有自己的孩儿,你幸福相信林长晟将军和夫人在天上看着也会欣慰。” 林兮月把头靠他怀里,柔声娇道:“义兄他年节后还要返回边境,嫔妾所能依赖的只有皇上。” 元睿帝薄唇弯起一抹笑意,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袅袅你不是说朕是你的夫君,朕自然是你的依靠。” 林兮月长长叹了一口气:“皇上是嫔妾的夫君,可也是宫里其他姐妹的夫君,自然要顾及的事情也多。” 这一句话像一颗细小的钉子,扎进了他的心里。 元睿帝心绪有些复杂,因为他能感觉出来林兮月没有刚入宫那会儿信任他,那个时候她是全心的依赖着他。 这也让他生出一种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悄无声息地流逝。 他想抓住,却又有几分无奈,就像她说的,他要考虑其他人的感受,也要考虑朝局的平衡:“袅袅你要理解朕,朕待你是与她们不一样的。” 他好像只能这样说。 林兮月抿唇一抹很淡的笑,待自己不一样,待娴妃呢?皇后呢?自己又排在第几,幸运自己是为了复仇进宫,如果是因为感情,心里会多难受。 现在她就不难受了吗?当然也会心里不舒服。 两人开始沉默,各自的心事,像是一层薄纱在二人间随风飘荡。 过来好大一会儿,元睿帝把林兮月打横抱起往床榻走,他在床上细细地吻她,卖力地耕耘。 似是想用这些诉说自己的情感,或者是想以此说服林兮月,又或者是想借此驱走二人间的疏离。 元睿帝知道,林兮月心里一定会拿他待她的情感,偷偷跟玉罄比较。他也觉得自己为她做了很多,以前都是雨露均沾,现在大半的时间给了她。 * 皇后宣了林夫人进宫。 林夫人看到皇后精神恹恹上前关心:“娘娘这是怎了?莫不是头疾犯了?” 皇后原本半阖的眸子睁开:“母亲来了。” 林夫人上前按制行了半礼:“你这头疾还是要治呢,宫里的太医不行,为娘出宫给你托人访名医去。” 皇后坐正身子:“母亲快坐。” 她这个病是心淤,肝燥,宫里的事不安稳,吃再多的药也没用。 林夫人道:“急着传我进宫可是有事?” 皇后眸子眨了几下,才缓声道:“你回去再重新复查一下,当年有关大伯母那事的所有相关人,该除掉的全部处理干净,如今的五妹妹不容小觑,如果被她查到线索,可是大麻烦。” 林夫人没作声,心里在仔细想,想了一会儿:“之前侍奉她的几个人我都处理了,给她灌药,推她下水的可是你安排的人,你这边只要不出问题,便无事。” 皇后抬手在额头狠狠掐了一下,缓解头痛的感觉:“真是一步走错,后面满盘皆乱。” 林夫人一怔:“是那五丫头生事不成?” 林夫人压低声音:“娘娘没必要这样担心吧,我可听人说皇上最宠的还是娴妃,而且娴妃还有孕。五丫头那里你担心什么,她再怎么说也是林家人,林家败了对她也没好处,再说一个嫔妃没有孩子傍身就是一个玩意儿。” 皇后睨了一眼林夫人,自己这个母亲一向短视:“母亲可听说兰修容被剥夺封号打入冷宫的事?” 宫里的消息,当官的当然随时盯着呢, 官途要想顺,那就要消息灵通,善于把握方向,后宫前朝那是千丝万缕。 林夫人:“当然听说了,听说是她想害娴妃的胎,惹怒皇上。” 皇后刚开始也是这般想,兰修容刚出事那会儿,皇后心里只是担心自己被牵连,后来兰修容被打入冷宫,并没有牵扯她,才心神定下仔细琢磨事情细节。 “这些日子,我细细琢磨了一番,越想越觉得的中间问题越多,这件事初看是娴妃为了自保而出手对付兰修容,可再后来除夕夜宴上之前害过五妹妹的小容被发现,这个偶然太奇怪了,一个浣衣局最低等的宫女,怎么会到花信殿做事。” “母亲有所不知,兰修容是本宫的人,本宫已经偷偷见过她,害娴妃那桩事是娴妃构陷的。那件事皇上虽然发怒也只是降她位份为才人,还让她住在朝花宫,那个时候可以看出皇上是念了情分的。” “后来把她打入冷宫却是因为五妹妹。” 林夫人眉头拧成了疙瘩:“怎么会有那小狐媚子的事?” 着急起来,五丫头都不喊了。 皇后瞧林夫人没有城府的模样,晓得跟她白说:“这事你别管,五妹妹那里我来想办法,你回去把大伯母的事清理干净。” 林夫人扭过身子:“我这次进宫还去看那小狐媚子吗?” 为了面子林夫人每次进宫也会顺带问候一下林兮月。 皇后:“越是这个时候,面子越要做全乎,把给我带的糕点给她也拿过去两盒。” 第130章 蝉羽 皇后不放心,让翠竹带着林夫人去了宸月宫。 林夫人离去后玉容嬷嬷进来了:“那边的事已经确准,只是如此做,林充容必然名声尽污,会不会连累林府?” 皇后没说话,摆手示意她退出去。 * 元睿帝在藏书阁看了一下午的书看累了歪在榻上缓神,常公公端着一盏茶走了过去:“皇上可是累了?” 元睿帝身边有两位大的内侍一位是高鸿高公公,高公公已经被提拔为总管,偶尔忙起来无法在皇上跟前侍奉,半年前又提拔起来这位叫常威的常公公。 元睿帝睁开眼:“书看得久了,眼睛有些干涩。” 常公公笑笑地道:“今天气很好,不如奴才陪着皇上到竹林逛逛,老瞧书伤眼。” 元睿帝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也好,去竹林缓缓眼睛。” 竹林就在藏书阁旁边,那里风吹竹叶沙沙,元睿帝眼睛和脑子都得到舒缓。 常公公道:“皇上你在前面木椅坐下暂且小憩。” “也好,”元睿帝看了一下前面的木椅,走过去坐下。 春天了,风吹得也柔和,他闭上眼靠在椅背上,常公公悄悄站在一旁。 过了一会儿,竹林一侧有人小声说话,声音是苍老的女声:“哎,我听说英国世子跟我们宫里的一位娘娘是两情相悦,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另一个声音细一点地说:“是真的,之前那个娘娘没进宫之前原想嫁进英国公府做世子妃的,后来咱们皇上下旨要大选,他们的婚事没订成,后来世子被皇上派到江南。” 她还无限感叹道:“真是可惜啊,一对有情人就这样被分开了,一个进了深宫,一个在外面痴等。” 桑老的女声:“听说就算那位娘娘进了宫,世子依然与表妹退了婚,如今二十几岁,还在苦等着宫里的这位娘娘。” 声音细地道:“是啊,可怜的痴情人啊。” 常公公去偷瞧皇上的脸色,帝王神色淡淡,凤眸微眯,眼梢挑起。 常公公问:“皇上?” 元睿帝一个眼神,常公公一招手,隐在暗处的侍卫现身,直接把两个说闲话的宫人抓住按在地上。 两位嬷嬷看到元睿帝,身子抖得像筛糠:“皇上饶命。” “皇上奴婢知错了。” 元睿帝薄唇轻启:“背后无事生非,敢诽谤主子, 常威拉下去打死。” 年纪稍微轻的那个嬷嬷跪地:“奴婢没有诽谤,奴婢说的是真事。” 元睿帝手往下一挥,拉嬷嬷的侍卫又把她们放下:“说,你们从哪里听到的闲话?” 他不能让这样的言论在宫里流传。 嬷嬷道:“是采办处做事的王公公,之前世子在江南为那个娘娘带了很多布匹,还是王公公给悄悄运进宫的。” 帝王一句话没说,身上透出的威仪和冷气让在场的人都心惊。 “常威带下去问出每一个知道这件事的人,给朕全部……”他的手一平划。 常公公心里一紧,立马点头,不敢耽误立马去办,不知道得有多少人为此丢了脑袋。 元睿帝回到紫宸殿,命人去寻高公公。 高公公已经听到风声,知道宫里又要起风了。 他在帝王跟前,腰猫的低低的,夹着小心听吩咐。 “你亲自到慎刑司去审那个姓王的内侍,问清楚带进宫的布匹是什么样子的。然后悄悄查,袅袅……不林充容身上可曾穿过同类衣裳。”高公公点头领旨,心里不由得替林兮月担忧。 如果这事查实,也不知皇上会如何处置。 有人故意放消息让查,自然很快便查实了。 深夜元睿帝还坐在紫宸殿里听高公公回禀情况。 高公公小声禀道:“奴才让姓王的内侍列了一个世子送的布匹单子,然后到浣衣局详细查询了林充容所穿衣物的记档,林充容所有衣物都是尚衣份例或者是皇上赏赐的衣裳,从未使用过世子送的布料。” 林兮月用世子的面料做过一身寝衣,高公公因林兮月平时待他不错,撒了一个小谎,希望皇上念在林兮月没有使用过,而从轻看待这件事。 元睿帝冷声问道:“布匹呢?” 高公公道:“林充容下面的几个宫人使用过,剩下一些应该是入库了。” 元睿帝手指轻轻在几案敲着,过了片刻:“跟这件事有牵连的人一个不留活口,你亲自盯着去办。” 高公公松了一口气,可见林充容这边皇上不会动,只是不知道帝王是为了面子还是为着待林充容的情义。 如果为了面子,那林充容从今失宠。 如果为了情义,林充容这边问题倒也不大。 高公公领旨:“奴才势必办得妥帖。” 元睿帝叹了一口气:“摆驾宸月宫。” 高公公一怔,现在已经三更天了。 圣驾到达宸月宫,宫人一惊,皇上从来没有这么晚进过后宫,惊归惊,还是赶紧迎驾。 帝王狭长的凤眸冷冷扫过跪在院里的人,低声:“都退下去,不可惊扰。” 帝王推殿门进入寝殿。 林兮月睡的时候受不得光亮,寝殿的灯是全部灭的,窗外的月很好,静谧的月光透过窗,房里有微弱的光线。 帝王高大的身躯立于地上,黑暗中如一座隐在黑夜里的山岳,狭长的眸子泛着冷光,是唯一的亮。 视线直直盯着帐幔低垂的雕花木床,少许过后才开始移动。 大掌掀开烟纱罗帐,床上的林兮月睡得正酣,清浅的呼吸是房里唯一的动静。 帝王压着眸子睨着。 后来帝王身子在床边落座,大掌微微勾起,指背在离那诱人的脸颊寸余的距离空中摩挲。 林兮月似乎在梦中,睫羽突然颤了颤,然后小嘴咕哝着动了动,还是未有清醒,接着好眠。 帝王狭长的眸子眨了一下,伸出一指按在那唇上,力道慢慢加重。 林兮月感觉到唇不舒服,竟然张嘴,伸出粉色小舌,无意擦过帝王的指尖。 帝王的眸色乌沉。 手掀开了衾,露出雪玉的肌肤,松垮的红色小衣。 第131章 涤荡 帝王的视线从高耸的两团审视到细腰,他想把人揉碎,吞食入腹,以解他的怒气。 他的喉结滚了滚,朝着林兮月薄弱的脖颈咬了下去。 先是含着细腻的肌肤,后面开始用力,林兮月觉察到痛,挣扎着醒来,鼻息里的龙涎香让她知道是帝王,受痛没有躲,反而伸手抱住了帝王,往他怀里钻:“皇上。” 帝王这才松开口,低声问了一句:“疼吗?” 林兮月还迷糊着,根本没搞清楚状况,小脑袋在帝王怀里拱了拱:“疼。” 帝王冷道:“疼就对了。” 大掌捏住她的柔弱,薄唇再次压了上去。 帝王往日的时候不管多心急都会顾及她的承受力,今天却很放肆,动作很是粗鲁,让林兮月完全承受不住。 最后小声地哭啼,细碎的哭声被她吻得不成腔调,像小奶猫的微弱抗议。 帝王满意后终是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她:“睡吧。” 翌日,高公公侍奉帝王更衣的时候,发现帝王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元睿帝走后没多久云兮服侍着林兮月梳洗,一会儿要去请安。 玉坤宫 皇后比往常要起得早,昨夜她只是眯了一下眼,一直在盯着宫里的消息。 后半夜得信,知道帝王去了宸月宫。 她还在等探消息的人。 皇后有点心焦,端起桌几上的茶,发现是昨夜的陈茶,气恼地重重放下。 刚想责骂宫人,玉容嬷嬷进来了,皇后挥手示意宫人出去。 “怎么样?没有一点风声吗?” 玉容嬷嬷摇头:“奴才寻宸月宫的人问了,皇上三更进去,戌时起床上早朝,没有人听到一点声音。” 皇后看过去:“嬷嬷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玉容嬷嬷又摇头:“是不是帝王不信啊,毕竟没有抓到实证。” 皇后原本想着放出去风声,自己不露面,让皇上气恼处置林兮月:“皇上做事喜怒不形于色,待会儿林充容来了,看她神色便知道了。” 发生的那些事林兮月根本不知道,所以到玉坤宫请安之时还笑语晏晏地跟旁人打招呼。 把皇后给看迷了,大家请过安,皇后状似无意地问:“听说皇上昨夜是歇在宸月宫?” 林兮月神色自若点头:“回皇后娘娘是的。” 皇后想套话:“前些日子看着皇上有些咳嗽,春日里燥,不知现在可好一些?” 林兮月摇头,皇上半夜来的,天一亮走了,来的时候她睡了,走的时候她还在睡:“嫔妾没有听到皇上咳嗽。” 皇后觉得可能皇上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处置林充容,心里还有一些不舍,暗想该再加一把火了。 她的视线最后落在林兮月腰间的一块白玉上,随即移开视线与一旁的李淑仪说话。 大家都告辞的时候,李淑仪也站起身准备离开,皇后挽留道:“你且留一下,本宫记得李淑仪喜欢吃酒酿蟹,中午留下一起用吧。” 李淑仪也是进宫比较早的老人,她是皇上登基第二年入选进宫,如今已然六个年头,中间有过身孕,可是后来被人害着滑了胎。 她家世好,母亲是章华郡主,父亲是乐安国公,所以她即使没有皇嗣依然位份在淑仪。 李淑仪一直有想和皇后示好,她觉得自己没有孩子,在后宫应该有个依靠,在她眼里皇后宽厚贤德。 今天皇后留她,自然高兴:“嫔妾谢过皇后。” 皇后唇角溢笑:“淑仪不必与本宫客气,你也算宫里老人,平素是个规矩得体的人,宫里人是越来越多了,规矩的人还是你们几个老人,眼瞅着下半年又要进新人,本宫还想着跟皇上建议一下,给你们几个进宫早的老人提提位份,宠被那些新进宫的妹妹们抢了,位份总不能再被她们压一头。” 李淑仪甚是感动,忙起身福礼:“娘娘待我们一向宽厚,嫔妾代姐妹们谢皇后厚恩。” 皇后起身亲自扶了她一把:“瞧你规矩的,本宫说了咱们虽不是血亲,犹如亲姐妹。特别你的性子招本宫喜欢,你兄长这些年在刑部差办得不错,本宫打算让皇上把你晋封为妃。” 李淑仪激动得又要拜,皇后阻止了她:“不是跟你说了嘛,不需这么多礼。” 兰修容被打入冷宫皇后等于失去一只臂膀,她考虑多时,选中了李淑仪,这个人首先家世好,有人撑腰,不容易倒台,其二她一直有意投靠,另外就是这个人脑子简单,还认死理。 * 两日后的午时,皇后先派人唤了俞贵妃、娴妃、丽妃、李淑仪、静昭仪,说是有事相商。 随后又派人到了宸月宫去传林兮月,当时是午膳时间,林兮月问皇后派去的人传她何事,来人称,皇后想问几句话。 林兮月到玉坤宫的时候看到几个高位嫔妃都坐在那里。宫里的位份高的都请了,皇后就是为了把事搞大,让皇上的面子下不来,为了面子也得惩治。 林兮月心里有些警觉,可不知道原因,她上前规矩地见礼。 皇后并没有像往常一般让她入座,而是道:“本宫听到有人竟然在宫中传播林充容与世子的谣言。我林府出来的人,男儿个个高风峻节,忠君爱国,女子贤良淑德岂容他人污蔑。” “五妹妹从小在庵堂长大,乖巧懂事,所以本宫才请各位来审问此事,如果林充容清白,本宫定然向请皇上请旨,严惩散播谣言之人,如若……如若确有其事,本宫定然不姑息自个家妹。” 殿内坐的几人纷纷看向林兮月。 俞贵妃捋了一下帕子,道:“这事可大了,女子最重不过贞洁,皇后可要好好查。” 娴妃清了一下嗓,看了林兮月一眼,垂下眸子没作声,她能感觉到是皇后的计策,心里也不讨厌林兮月,可这个女人却是她的强敌,有人帮她除掉最好不过。 皇后脸绷着,厉声问道:“林充容有人传你与英国公世子玉罄有苟且之行,你可有辩解?” 林兮月没想到皇后竟然想拿这样下作的事惩治她,冷声道:“皇后怎可随意听人一句谗言就这般指责于嫔妾,皇后也说了嫔妾是家妹,难道嫔妾被人泼污水,皇后脸上有光?” 这是她第一次当众驳斥皇后,因为皇后明显是对她动手了。 皇后却是一副委屈模样:“本宫正是因为相信五妹妹清白,才要在众人面前力证,再者说如果不把众位也请来,必然是要置喙本宫偏私,也会怀疑你的品行。” 第132章 裂云 林兮月被她这种行径气得不怒反笑:“皇后既然说有人传嫔妾与英国公世子,那把传谣言的人叫出来吧。” 她想着世子已经离开都城这么长时间,他们连书信也没有通过,之前义兄来时带的信,林兮月看过当场就烧掉了。 便是谁传闲话,只要没有证据就不怕,越在此时她越不能胆怯,胆怯在旁人眼里便是坐实。 皇后看向一侧的玉容嬷嬷:“去把那人带上来吧。” 一个穿一袭玄色长袍裹着头巾的男子被带了上来,林兮月上眼去瞧,装扮并非宫中之人,就像是一个教书先生又或者账房之类的。 宫里散播谣言之人已经被元睿帝清理干净了,林兮月不知此人来自雍州,世子到雍州后很快开始搜寻明家的罪证,明大人被罢免了官职,这一下明家跟世子有了仇怨,而明花蕊又是被林兮月给毁容的,所以明家把此人偷偷送到了皇后跟前。 那人上来跪在地上:“参见皇后娘娘,参见众位娘娘。” 皇后问道:“先告诉大家你是何人,你也不必胆怯,据实说便可以。” 男子答:“小的张弓之前在雍州做书吏一职。” 皇后:“你之前声称雍州牧与宫里的一位娘娘有首尾,你可知是哪位?” 张弓答:“是一位姓林的娘娘。” 林兮月根本不认识这个人,想着他也不认识自己,便冷笑一声:“皇后娘娘也姓林吧。” 皇后玉手在几案一拍:“林充容胆敢以下犯上,本宫也岂是你能说道的。” 林兮月等她把话说完:“皇后娘娘也知清誉不容人说道,随便出来一个人胡言乱语几句便可污蔑嫔妾吗?” 男子自然是有备而来,他伸手指向林兮月:“她腰间戴的玉是萧大人的。” 林兮月一怔,手握住了腰间挂的白玉,这个玉义兄带给她的时候她自己查验过上面并没有字或者印记,才敢佩戴在身上。 被他一下指认,林兮月心跳加快,随即调整好表情,壮胆扬声斥责他:“胡说八道,这是本宫自己的玉。” 皇后轻笑:“妹妹应该知道宫里分发给嫔妃的东西都是有记档的,传尚衣局的人,让查档。” 很快尚衣局的人来禀记录里没有这样的一块白玉。 林兮月想了一下辩称:“这块玉是兄长当日进宫送我的,当然没有记档。” 皇后似是有些为难:“我也希望林充容是清白的,可这怎么证明,不如选一位跟世子亲近的人来认。” 林兮月记得义兄来的时候说这是一块新玉,世子在边境购得,然后雕刻的。 即使熟人应该也不认识。 想到这里林兮月心慌减轻许多:“皇后想请谁辨认尽管去。” 皇后随后让人去传了世子的妹妹。 这可不是亲妹妹,而是他继母所生,平时关系一般。 萧姑娘进来先柔声见礼,她外貌随其母,与世子完全两个模样,世子清风朗月,而这个妹妹在是美艳中带着几分妖娆。 柔声道:“是不是兄长的玉,这样远观臣女也不识的,不知林充容能否把玉给臣女看一下。” 林兮月愣了一怔,还是把玉解下来递给她,放柔声音叮嘱:“姑娘可要看好,这可关系到英国公府。” 林兮月是想借此提醒她英国公府的颜面前途。 萧姑娘没说话,含笑接过玉,拿在手里转着看了一下:“这就是我兄长的玉。” 林兮月眸子含威盯着她,冷声:“姑娘可不敢妄言,你就算不顾及本嫔的清誉,英国公府的声誉你也想毁掉?” 萧姑娘挑了一下眉梢,视线含着几分笑意,从林兮月脸上扫过,又看向上坐的皇后:“臣女确认这是兄长的玉,这话并非空言,这玉定然是兄长亲自雕刻,皇后可看上面的蝴蝶,兄长雕蝴蝶有个特点,蝴蝶翅膀的尖部会伸出雕成旋涡纹。” 皇后示意宫人上前接过玉递给皇后,皇后看过又递给一旁的俞贵妃。 殿里的人传着看了一遍,都看着林兮月,想着这下林充容再无法翻身,哪个男子能容忍这样的事。 林兮月同样视线在看她们,视线扫了一圈,只看到冷漠和暗自地欢喜, 只有静昭仪迟疑了下道:“这也不能完全证明是世子的,也许有人也喜欢这样雕,这只是一个花样。” 静昭仪是里面唯一愿意为林兮月说话的人,她看向皇后:“林充容可是深得皇上心,这样的事还是通知皇上,让皇上定夺吧。” 皇后自然也不敢偷着处置林兮月,她还要做出光明正大的样子,不相信皇上能咽下这口气,于是她吩咐人:“去紫宸殿请皇上。” 林兮月怔在那里,她不敢把希望寄托在皇上身上,她此时想的是万一皇上要追究,怎么能把错全部揽在自己身上,别害了世子。 宫人去请皇上后,殿内没人再说话,皇后端着茶盏慢悠呷,其他人沉默,不时抬眼看一眼站在中间的林兮月。 林兮月心里忐忑,两只手垂在下面抓着手帕,压着眸子站在殿内等。 元睿帝沉着脸,进殿第一眼便看到孤零零站在中间的人,那人掀起浓密像扇子一样的睫毛,看到他带着几分可怜地瘪着嘴。 他极快移开了视线,就像没看到她的模样,径直在上位落座。 “皇后这么急寻朕何事?”宫人这么急去叫元睿帝,他早就问过情况。 皇后神色伤痛:“臣妾听到有传言对林充容不利,原本是不相信的,想着把几位妹妹都叫来,为五妹妹证明一下清白。” 到此处皇后悲涕:“谁承想……谁承想……五妹妹竟然真与玉罄……” 元睿帝的剑眉拧起,声音冰冷:“皇后可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皇后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苦恹恹道:“臣妾已经问过雍州来的书吏,他言道世子与林充容相互爱慕,还赠了一块玉佩。” 皇后指向一旁的萧姑娘:“为谨慎起见,臣妾传了萧姑娘进宫,她确认玉佩是玉罄的。” 元睿帝狭长的眸子含着森森寒气,睨了林兮月一眼,扫向一侧的萧姑娘。 随后神色寡淡道:“玉何在?” 第133章 蝶恋 皇后连忙把玉递过去,元睿帝压着眸子在手里翻转着瞧。 俞贵妃冷嗤轻吟:“蝶恋花的雕花,一曲蝶恋花,唱不完的情丝,蝶恋花,花依蝶。蝶为花而舞……” 俞贵妃的诗没吟完,元睿帝一个眼刀扫过去,她悻悻地闭了嘴。 “呵呵,”元睿帝低笑几声,“原来是因为这块玉佩,竟然让你们闹出这样的误会。这是前段时间玉罄献给朕的玉佩,朕听人说暖玉凝神,前段时候林充容夜里睡不踏实,朕把这块玉给了她,她并不知晓这是玉罄的玉佩。” “皇上”,皇后没想到皇上会这样说。 元睿帝眸子微眯:“怎了?皇后有什么可说的?” “臣妾……”皇后总不能说皇上撒谎,“臣妾……哦,原来是误会。” 丽妃看着大家都不说话,她心里不服:“可,可明明刚才林充容说是兄长送她的,后来被证实撒谎,是萧大人的,怎么又成了皇上给她的,是皇上给她的,她直接说不就得了。” 元睿帝道:“朕唯独送了她玉,林充容可能怕你们认为朕偏宠她。” 丽妃虽然不服,也不再说话。 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谁敢让皇上提供证据不成,皇上说的就是证据,就是事实。 元睿帝看向林兮月:“既然这块玉造成了误会,朕便收回,回头有好玉再给林充容一块如何?” 林兮月没想到皇上没有追究,还替她包揽了一切:“嫔妾都听皇上的。” 元睿帝站起身:“既然无事,林充容便与朕一起回吧。” 话罢他径直往外走,林兮月在后面跟,他步子迈的很大,也没有管林兮月能不能跟上。 林兮月只能加快脚步,等到了玉坤宫门口,元睿帝已经登上龙辇。 林兮月迟疑地看着她,小心地瞅着,他却没有看她。 高公公在一旁给林兮月使眼色,让她上龙辇。 林兮月知晓帝王必然是心里窝着怒火,把她从玉坤宫带出来,允她上龙辇,这已经是全了她的面子,所以她贴着小心登上龙辇,乖顺地坐在旁边。 坐在龙辇上的人一路无话,跟在一侧的奴才连呼吸都不敢发出声音。 龙辇停在宸月宫门口,元睿帝冷冷的眼梢斜着睨她:“下去。” 辇轿很高,以往都是帝王下去然后扶她下辇。 高公公机灵地立马上前伸出手,隔着衣袖扶住林兮月的胳膊:“林主子慢点。” 林兮月下辇后回转身子站住,看着元睿帝,他却脸沉着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她。 林兮月一直站到龙辇走远。 高公公想刻意为林兮月说句话,小声嘟囔了一句:“林主子还在后面站着呢。” 元睿帝听到他的话,一个比刀还锋利的眼风扫了过去。 高公公缩了缩脖子。 苏嬷嬷已经从里面出来,走到林兮月跟前:“充容进去吧。” 等到进入殿内坐下,苏嬷嬷接过云兮手里的茶盏,递到林兮月跟前:“皇后唤你过去何事?” 林兮月蹙眉,心里一团乱,不知道该何去何从。 青烟是跟着去的玉坤宫,虽然她在殿外等,但是里面的事,都知道,详细讲了一遍。 苏嬷嬷:“充容怎么不跟皇上解释一下?” 这个时候林兮月连解释也难,玉佩确实是世子的,确实她戴在身上:“怎么解释,说我不喜欢世子,可又戴着他的玉。我现在什么也不能说。” 苏嬷嬷也没有好方法:“这次比较麻烦,可不是主子往常闹个小性子,说几句软话皇上会心软。” 青烟和云兮也愁地叹气。 林兮月被淡淡的愁雾笼罩,心脏也像被谁掐着了:“皇上虽然把玉佩的事揽在了他身上,这并不说明他不计较,你们这些日子在外面谨慎,但是也不可惶惶表现出异常。” 几人应承。 林兮月再也没有了力气说话,无力地挥了一下手,使得她们退出。 太后和皇后一起到了紫宸殿,劝慰皇上春日选新人入宫。 元睿帝言道:“三年一纳征,如今三年时间未到不适宜再添新人。” 皇后劝道:“如今宫里没有一个能贴心照顾皇上的,嫔妾觉得还是把纳征的日子提前,选几个可心的人照顾皇上是紧要的。” 这又是她新的计策,新人进宫自然要分宠,宠妃的风头自然也要被盖掉。 现在宫里的局面已经稳定,如果扩大自己的势头,只能在新人里挑一些人成为助力。 元睿帝现在没有那份心思:“朕还有些政务,这事不再议。” 太后和皇后出了紫宸殿的门。 太后看向皇后:“林充容那面没有任何处置吗?” 皇后道:“皇上没有任何旨意。” 太后细眉高挑,细柔的声音带着一些威仪:“皇上没有处置,你作为后宫之主也不作处置?” 皇后心里酸涩:“太后也不是不知林充容在皇上跟前的分量,她可不是臣妾擅自能处置的,如果太后的懿旨,臣妾立马去办。” 太后冷声:“好,本宫便下一道旨给你看,林充容有违恭顺,罚抄女则女戒千遍,抄不完不允出宸月宫。” 太后的旨意在紫宸殿大门口下的,自然最先传进殿内。 高公公小心地把太后的旨意禀给元睿帝,元睿帝视线盯在奏折上,头都没有抬。 高公公心道,皇上这是真生林充容气了,连太后处罚都不管了。 太后的懿旨下后,紫宸殿没有一点动静,从那天起皇上也再没有传过林兮月侍寝,皇上也没有到过宸月宫。 宫里暗暗传皇上还是因世子的事恼怒,只是为了面子才没有亲自处置,林充容这次必然要失宠。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能容下自己的女人心里有旁人。 过了一些日子大家又觉得有些吃不准了,因为帝王没有进宸月宫,连后宫都没有进。 帝王不进后宫,最难受的不是嫔妃,而是贴身侍奉的高公公,他们只有贴身侍候的能感觉到帝王周身的寒气,他们侍奉得比平时要细心许多,还竟然惹得圣怒。 也有嫔妃悄悄往御书房递吃食的,无一不是被斥责。 大家都盼着有什么事转移帝王的怒气。 这个时候永春宫传出好消息,宋婕妤有了身孕。消息传到玉坤宫,皇后感觉松了一口气,从来没有哪个嫔妃有孕,而让她感觉轻松的:“翠竹你去把消息报给皇上,嬷嬷你安排人给宋婕妤送些补品。另外听着信,如果皇上要去永春宫探望,本宫也一起过去。” 翠竹到紫宸殿,高公公进去禀后,只是出来说了一句:“皇上知道了。” 再也无话。 元睿帝也没有去探望,只是在晚间让人送去了一些补品。 第134章 浅水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得志猫儿雄过虎,落毛凤凰不如鸡 。 这样的话用来形容至今的宸月宫再合适不过。 苏嬷嬷站在殿门口值守,云兮悄悄走了过去:“嬷嬷茶叶没了。” 给林兮月的份例茶叶被下过避子药,后来林兮月所用的茶叶都是紫宸殿悄悄送过来的。 紫宸殿已经一月没有再送过茶叶,而林兮月的份例茶又不敢喝。 苏嬷嬷也无奈:“现在何止茶叶,连带其他份例,内务局给的也是不足量,从御膳房送过来的膳食也比往常差了很多。” 云兮道:“我们吃用差一些都无所谓,只是难为主子,这些日子清减了不少。” 苏嬷嬷想了一下:“主子本就情绪不佳,这事不要跟主子说,暂时先给换成花茶吧。” 云兮进入耳房,从里面端着一盏花茶进入:“主子春日里燥,奴婢泡了菊花茶。” 林兮月她什么都知道,看了一眼茶盏:“放下吧。” 云兮道:“宋婕妤有了身孕,其他人都给永春宫送了贺礼,咱们要不要送?” 林兮月想了一下,她这种时候一定要万事小心,以免旁人抓住机会落井下石:“你去让苏嬷嬷从库房取一尊送子观音过去,送过去后要主动请宋婕妤的人检查之后再入库。” 云兮出去了,林兮月知道这样下去不行,她得想法子挽回帝王的心,她在等待机会。 * 夜里元睿帝从玉坤宫看望公主回紫宸殿,龙辇走到中途经过一片桃花林,传出女子曼妙唱曲声。 “日色欲尽花含烟,月明欲素愁不眠。赵瑟初停凤凰柱,蜀琴欲奏鸳鸯弦。此曲有意无人传,愿随春风寄燕然。忆君迢迢隔青天……” 高公公瞥了一眼桃花林处,这样勾引帝王的手段,宫里不算新鲜,帝王一般都置之不理。 小心地偷瞄帝王,龙辇上的元睿帝半阖着眼,听到唱曲声抬手。 高公公抽了一口冷气,莫不是皇上今日动了心思:“停辇” 元睿帝没作声在那里听,听了一会儿问高公公:“唱得如何?” 高公公小声回:“论宫里唱曲最好的要数丽妃娘娘,这个唱的奴才听着也独有韵味。” 元睿帝薄笑一声:“既然连你都觉得独有韵味,便把人叫过来吧。” 高公公转进桃树林,一会儿后面跟着一位穿粉色拖地裙的女子,跪在龙辇前:“奴婢落霞参见皇上?” 她低垂着头。 元睿帝清冷的视线扫过去,粉色的宫裙和发髻这样看有些像林兮月。 帝王脸上的厌恶之色露出,冷声:“抬起头来。” 帝王一个眼色,内侍提灯走到女子跟前,灯火映照里一张描画精致的小脸,柳眉杏眼,瑶鼻,樱唇,五官也有几分像。 帝王冷嗤一声:“在哪里做事的?” 女子挑眉朝帝王一笑:“奴婢平日里在万章殿负责打扫。” 元睿帝压了一下眸子:“难为你从万章殿跑到这个地方唱曲。” 宫女刚想解释,就听帝王又吩咐:“带回紫宸殿吧。” “跟上吧”,高公公想明日这宫里要添一位主子啦。 龙辇回到紫宸殿,元睿帝进入紫宸殿院里,走到寝殿廊庑停下:“让她在这里为朕唱曲吧。” 吩咐罢,自己进了寝殿。 宫女一愣,她没搞明白皇上是什么意思:“公公皇上是?” 高公公冷笑:“皇上的意思是让你站在门口唱曲。” 宫女没想到这样,皇上竟然不让她进寝殿。 皇上从桃花林带走一人后,立马消息到了玉坤宫。 翠竹匆匆进去禀:“皇上已经把人带走了。” 皇后眼中满是厌恶之色:“皇上果真念着那个狐媚子,一个相像几分的,立马引得他动情。” 玉容嬷嬷笑道:“娘娘这是好事,只要皇上今夜宠了,明宫里就添一位跟宸月宫一样的人,两个几分像的人放在一起,膈应不说,皇上也会厌烦。” 第二天一大早,皇后那边随时注意紫宸殿的动向呢,竟然没有等到册封的旨意,派人一打听,她的人在寝殿外唱了一夜的曲。 唱曲的宫女早晨就那样被打发了回去。 等到午膳时间,高公公走到殿内:“皇上是不是现在传膳?” 元睿帝放下手里的朱砂笔:“传吧。” 高公公站着没动,他考虑了一下还是禀:“昨夜唱曲的宫女,回去后自缢了。” 帝王毫不在乎地摆手,示意他出去。 宫里谁会在意一个宫女的死活。 午膳摆上,帝王视线扫过色香味俱佳的菜肴,视线落在清蒸蟹上,林兮月最爱吃蟹。 昨天苏嬷嬷带着一只沉甸甸的荷包找到了高公公,所以高公公让御膳房在皇上桌上每日添加一道林兮月爱吃的菜,让皇上睹物思人。 高公公爱财,更重要的是他觉得林兮月人好。 另外一点就是知道帝王只是生气,没有真的厌弃林兮月。 所以做个顺水人情。 元睿帝看到蟹,什么也没说夹起来一只吃了,便神色淡淡,摆手让把菜都撤了。 三日后傍晚,林兮月带着苏嬷嬷和青烟二人抱了几坛酒到翠莲湖心亭去饮酒。 林兮月坐在亭中,手里拿着一坛酒,望着湖面。 细碎的夕阳,金闪闪地洒在湖面上。 她一口接一口,而又慢悠悠地在饮酒。 青烟心疼地站在一侧:“主子稍微饮一点,做个样子就算了。” 林兮月道:“做不得假,但凡我有一点假,被皇上发现,事情会更糟。酒我必须得真喝,醉也得是真醉。” 青烟还是担心:“皇上万一不来怎么办?” 苏嬷嬷道:“现在只能赌皇上心里还有主子。” 青烟:“主子饮这么些酒,又穿着单衫,只怕会发病,如果皇上不来,这些罪白遭。” 林兮月道:“凡是计策便没有百分之百,赢率多少都是赌而已。” 酒从卯时饮到了寅时,已经喝了三坛,虽然是低度果酒,林兮月已经彻底醉了。 御书房高公公端着一盏茶递给元睿帝,然后退到一侧,微微叹了一口气。 元睿帝没在意,饮过茶继续批改奏折。 停了片刻高公公又叹了一口气。 元睿帝的眉头皱起。 第135章 翠莲 等他批完一本奏折,往一旁放的时候,眼梢瞄到一旁侍立的高公公蹙眉,张嘴又要叹气。 元睿帝轻斥:“你今日为何一直叹气?” 高公公一副为难的模样,迟疑了几息,才踌躇道:“奴才听说林充容在翠莲湖饮酒,已经饮了一个多时辰。” 元睿帝皱着眉头看了他一眼,然后像没有听到,低下头继续批改奏折。 御书房里,静得只有御笔在纸上的沙沙声,不知不觉又过了一时辰,外面隐隐传出嘈杂声,细听像是女子在恳求什么。 元睿帝不悦道:“何人在外面吵闹。” 高公公哈腰含笑道:“奴才这就出去瞧个明白。” 高公公转身出去了御书房,一会儿工夫一脸踌躇地回来了。 元睿帝看着他,等着回禀。 高公公一副踌躇为难的模样,低声禀:“是宸月宫的苏嬷嬷在外面。” 元睿帝眉头再次皱起:“她在外面何事?” 高公公小心道:“说是林主子在翠莲湖饮多了酒,哭闹着不肯回宫,谁劝都没用,苏嬷嬷过来寻皇上,希望皇上过去瞧瞧。” 元睿帝冷声:“打发走。” 高公公明白皇上这是不想管那位的事,又出去到紫宸殿门口,让苏嬷嬷回去。 元睿帝又拿起一本奏折打开,看了几眼,心里烦躁,重重丢在御案上,然后起身走到床榻上坐下,拿起一本书看。 书翻了半时辰,帝王的视线落在窗外:“你去派人瞧,看林充容回去没。” 高公公唇角勾了一下,皇上心里还是念着人呢。 高公公派人看了一趟,回到御书房,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摇头念叨:“奴才派人去瞧,林主子喝多了,在湖心亭地上坐着呢,几个宸月宫宫人谁也拿她没法子,都在那陪着呢。” 帝王的脸黑过窗外的夜色,冷过湖里的春水。 高公公适当又加了几句:“春寒料峭,这样的夜可是冷呢,林主子就那样席地坐在湖心亭的石地上,就她那样娇弱的身子骨定然是要生病了呢。” 帝王怒了:“朕还没有惩办她,她竟然给朕闹起来了,真是无法无天,真以为朕拿她没办法。” 高公公哈腰,低头而不接话。 帝王:“摆驾翠莲湖。” 高公公麻溜跑外面去传辇,着急迈门槛的时候还被绊的一个趔趄。 元睿帝不悦地睨过去,这奴才比自己还心急。 龙辇在夜色中穿行,到翠莲湖边上,就听到湖心亭传出女子断断续续的哭,哭声随着夜风飘过去,柔弱而又悲戚,连带着夜晚也被带上伤感。 下了辇元睿帝顺着九曲石廊走到湖心亭,人竟然真席地坐在那里,发髻披散了下来,铺散一地。 视线带着怒气扫向周围站立的人。 在帝王发怒前,高公公一个眼色,大家都退了出去。 留下元睿帝和林兮月。 元睿帝站在那里居高,视线压着看地上的人。 林兮月是真醉迷糊了,只是哭,根本不抬头,就像没看到帝王来了。 帝王忍着怒气,弯下腰,两指捏住她的下巴:“你觉得朕该如何惩罚你?你觉得送你进长秋宫去跟兰氏做伴如何?” 林兮月抬起满是泪水的小脸,透着夜色眨了眨眼睛,看到是皇上,根本没有听清他说什么,一把抱住了他的腿:“皇上……她们都说你不要袅袅了……” 元睿帝被她抱住后,身子僵直,愣了好大一会儿,冷声斥责道:“放开朕,林充容你看你成个什么样子,太不成体统。” 林兮月听了他的话反而抱得更紧,脸也贴在他腿上,哭得更厉害了。 元睿帝拧着眉。想把人从自己身边扯开,弯下腰去扯她胳膊。 扯了几下,竟然没扯开,终是叹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跟这样的一个醉鬼计较划不来,现在骂她什么她也听不明白。 不如等这个清醒一点再处置。 “站起来。”他冷声命令。 林兮月这次听话了,拽着他的衣襟,借助他的力量站起身,刚站起来立马往元睿帝怀里钻。 “朕是谁?”他用力掐住她的下颚逼问。 人饮多了酒痛觉会减小,林兮月没有感觉到下颚痛,而是抬眸认真看着他的脸,认真看了一会儿,大逆不道地喊了一句:“煜宸”。 帝王的名字。 元睿帝压着眸子,咬牙说了一句:“朕砍了你脑袋。” 把人打横抱起,出了湖心亭往岸边走。 岸边等着的人一看,悄悄松了一口气,招呼着上了龙辇。 回到宸月宫苏嬷嬷和宫人忙着准备沐浴的水,又准备了换洗用的干净衣裳。 元睿帝抱着去汤池子的时候,林兮月紧紧抓着他的衣襟,不肯下水。 帝王低声威胁道:“你要是再不听话,朕直接把你这宫里的人每人杖八十。” 要搁平时林兮月最疼自己的身边人,现在喝醉了哪还管那些,死活抓住帝王的衣襟:“不要,我要皇上抱我。” 帝王按住她的手:“朕命令你放手。” 林兮月因为不想挨水,双腿抬起圈在帝王腰上:“不,我要皇上抱。” 帝王生气地盯着她:“那你敢抗旨。” 喝醉的人哪管圣旨,又开始委屈地哭。 帝王无奈地连衣服也没脱,抱着她进入浴池。 进去后扶住她,被他在水里抱着,林兮月乖得不得了,再也没有闹腾,任由人解自己的衣服带子。 他双手忙着给她脱衣服的时候,林兮月双手闲着无事,直接圈住他的脖颈,身子往上抬,对准帝王的薄唇吻了上去。 帝王呼吸一滞,这是林兮月第一次如此主动吻他,以前就算勾引他也相当含蓄。 解衣服带子的手顿了一下,随后继续,她吻着他,他也不慌不忙地脱着她的衣裳。 等衣裳都脱下来,帝王不再任由她小猫一般的撩拨人,反客为主,深深地吻了回去。 把人圈在怀里用力地吻。 “袅袅以后听话吗?” “以后再敢什么人的东西都要,什么礼都收,朕就把你给掐死……” 用力含着娇软的唇瓣。 用了一些力气咬住。 帝王虽然气,可也知林兮月与世子之间是清白的,林兮月从庵堂出来到进宫,整个过程他都一清二楚,知道她与世子两人最多是有些心意,却没有过多的接触机会。 所以他的袅袅还是他一个人的。 第136章 悠然 第二天休沐,元睿帝担心他突然宿在宸月宫林兮月被有心人说道,请安时间陪她一块到了玉坤宫。 昨夜的事各宫自然也听说了。 大家没想到两人不但和好,皇上竟然还陪着林兮月一起过来请安。特别是皇后,看到皇上和林兮月一起进去,脸上的表情僵了好一会儿:“皇上怎么陪着林充容一起过来?” 元睿帝含着浅笑上位入座后才悠悠道:“这段时间前朝政务多,朕也很久没有见到你们,今正好休沐随袅袅一起过来瞧瞧大家。” “袅袅”叫的自然,话语亲昵,就像从来没有过隔阂,世子的事是大家的无解,林充容的失宠只是大家想象出来的。 俞贵妃揪了一下自己的帕子:“是谁说的林充容因玉佩的事,惹得皇上生气而不进后宫了,真是乱嚼舌头根,皇上怎么会介意呢。” 最后说这句话可是为了激怒皇上。 元睿帝龙目扫过坐在殿内的一众嫔妃:“朕已经说过玉佩是朕送给林充容的,谁在背后在议论此事朕定然不轻饶。” 最后视线沉沉落在俞贵妃脸上:“你是宫里老人了,总该知道什么可以说,什么不可以说。” 俞贵妃悻悻闭了嘴。 皇后温婉道:“想着这件事只是一场误会,林充容也算受了一些委屈。” 她看向皇上:“也是我这个皇后考虑不周,林充容搬进宸月宫已经一段时间,宸月宫地界大,她还是海棠苑的那几个奴才,臣妾琢磨着再给林充容添些人。” 皇后这个时候刻意给她添人,林兮月可不敢要。 人进宸月宫容易,进去的人只怕是带着目的和任务,人说家贼难防。 她不好当面拒绝,而是侧首看向皇上。 元睿帝没有觉得皇后这样安排有问题,目前他对皇后是基本信任还是有的,毕竟多年夫妻,皇后又没有被抓到过把柄,贤德被人称道。 收到林兮月求助的眼神,明白她不想要皇后的人,元睿帝知道这是林兮月这是谨慎,既然她不想要,自然要护着:“这件事不劳烦皇后了,朕已经让高鸿去安排。” 皇后好不容易缓和的表情再次僵住:“皇上对林充容真是用心,这些原本该臣妾操心的事,皇上也都让人办了。” 元睿帝淡淡看过去:“皇后不是也说了自己忙嘛,袅袅搬进宸月宫有几个月,皇后不一直没顾上嘛,朕做这些事,还是不为了少让那个不成器的麻烦你。” 皇后干巴巴地道谢:“臣妾谢皇上体恤。” 林兮月自然不能让大家认为她依仗皇上的宠,无视皇后,顺着元睿帝的话说道:“皇上经常对嫔妾说皇后贤德,管理这么大的一个后宫甚为辛苦,让嫔妾要懂事,少给皇后姐姐添乱。” 皇后看向元睿帝的视线一下柔和起来。 元睿帝笑笑地看了林兮月一眼,这小丫头说起谎话来信手拈来。 娴妃突然手扶住自己的腰。 丽妃立马问道:“娴妃是身子不舒服吗?” 元睿帝也随之看过了过去,娴妃有身孕已经六个月,身子也重了,脸色看着有些苍白:“要不要传章子恒给你诊个平安脉?” 娴妃抿唇笑道:“臣妾无事,只是这些日子夜里睡不安稳,气色有些差罢了。” 元睿帝担忧道:“总是睡不安稳太医怎么说,可否用些药调理?” 娴妃这次的胎怀像不好,孩子在肚子里闹腾得厉害,她跟着休息不好:“太医说可以调理,只是臣妾认为是药三分毒,不吃药对腹中胎儿更好一些。” 元睿帝点头:“你早些回去歇着吧。” 娴妃原本就想回去,她但是想让皇上送她回去,站起身看了皇上一眼,发现他没有要送自己回去的意思,心里有些失落,也没有说什么直接走了。 大家在玉坤宫饮了一会茶,然后皇上和皇后二人又下了一盘棋,一直在旁边观看,完才各自离开玉坤宫。 元睿帝随着林兮月一起回了宸月宫。 两人榻上入座,高公公进来问午膳要准备些什么,林兮月眨了眨蝶羽般的眸子:“皇上,嫔妾要吃红煨明虾还要吃清蒸蟹。” 元睿帝看到她提起吃的眼眸亮亮的,感觉自己也有胃口了:“再加个红烧鹿筋和炙羊排。” “我让云兮去院里挖两坛桃花醉。”林兮月眉眼弯弯。 元睿帝睨了她一眼:“昨夜喝得还不够?” 林兮月奉承道:“嫔妾是为皇上准备的。” 元睿帝视线落在那一张一合骗人的小嘴上,突然意动,把人拉到身前,吻了上去。 高公公垂下眼,赶紧往外退。 等他放开,林兮月咬着下唇娇嗔着抱怨:“皇上刚才高公公还在房中。” 元睿帝忘了高公公这个人,时间长没进后宫,昨夜人又醉着,他还没有尽兴,所以这会儿有点冲动。 “袅袅,朕又想你了,”元睿帝把人抱起,放到自己腿上,“时间来得及,你先陪朕一次。” “这?现在吗?”这事哪轮得到林兮月拒绝。 帝王利索掀起她的裙摆,让人趴在榻上。 林兮月就像盛开在帝王身下的一朵花,在他的大掌下翻转绽放。 他感受到了满足,这个女子始终都是他的,只有他可以拥有她全部的样子。 午膳已经准备好,寝殿内的动静还没有停。 用过午膳高公公领着三个内侍和四个宫女进来了。 “奴才带来几个人过来给林主儿过一下目,这几个人身家奴才都调查清楚了,您看着选。” “高公公办事我放心,”林兮月知道按她的位分还可以选两个内侍两个宫女,视线在几人脸上扫,她选人第一看穿着打扮,虽然宫人穿得差不多,仔细也能看出区别,同样的衣裳,选干净整洁的人,这样的人做事都利索,另外就是看眼神,眼睛清亮的人一般精灵,鬼心眼还少。 林兮月点了四个人让苏嬷嬷带下去调教。 然后又亲自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一旁的云兮,让她给高公公:“这次的事得亏公公中间转圜,才使得我重获圣恩。” 高公公自然不敢托大:“这事奴才可不敢领功,是皇上心里一直惦记着林主子,奴才只是顺势而为。” 如果皇上真厌恶一个人任凭他胆子再大都不敢掺和。 第137章 珠胎 元睿帝已经接连七日都宿在宸月宫,刚进宫那会儿皇上一个月多翻林兮月两次牌子,都觉得事很大,后来他慢慢在她这里的日子越来越多,反而成了一种习惯,习惯地让林兮月觉得他在是正常,不在才是意外。 晨起元睿帝早朝走了一会儿,林兮月才起床梳妆到玉坤宫去请安。 到玉坤宫的时候不算晚,皇后竟然已经坐在凤位上,往常都是嫔妃到齐她才出来。 众人请过安,皇后开口道:“太后有意带众妹妹们到千佛寺去礼佛,今日咱们过去商议此事。” 太后喜静,平时嫔妃每月初一十五在皇后娘娘的带领下去请安即可。 今日是个初八,太后竟然让她们过去。 太后的寝殿可不是谁都能进的,嫔以上的可以进入房内给太后当面问安,嫔以下的在院里磕个头,就站在一旁等着。 往常去太后宫里请安,林兮月这些位分低的也就悄悄跟在后面行礼就得了,太后不怎么与她们说话。 以前还是林家五姑娘的时候感觉太后还算喜欢林兮月,自从她入宫,太后便就像不曾认识过她一样,待她不比其他人多一分亲近。 到了寿康宫,给太后请安,行过礼林兮月像往常一样悄悄和祁云烟往后面退,听皇后和妃位的跟太后聊几句,这一个请安礼节就完成了。 今天皇后和俞贵妃、娴妃入座后,太后突然往后头看:“林充容来了吗?” 林兮月走上前福身:“嫔妾参见太后。” 太后细长的眼淡淡地看她,然后又转向皇后:“你这个五妹妹进宫变化还是蛮大。本宫记得刚入宫那会,布裙荆钗,是个伶俐懂进退的好孩子。如今是衣香鬓影,衣饰奢华,却失了原本的模样。” 太后这样的话说林兮月可谓是很严重了。 一说她奢靡,她的衣裳首饰是元睿帝赏的都是珍品。 二是说她不懂事,骄纵,往大了扩展就是品性有问题。 林兮月忙福身恭敬道:“嫔妾知错。” 太后看向半曲着身子的她,却没有叫她起身:“听说皇上已经一连七日歇在你那里。本宫暂且不说是不是你魅惑皇上,单凭你没有尽到规劝职责便是大错。” 林兮月屈身,屈的时间久了,已经腿发颤,只好跪在地上:“嫔妾知错。” 太后轻道:“既然知错院里跪两个时辰吧,也算小惩大诫。” 林兮月只能退到院里跪下。 太后带着冷意看向皇后:“皇后这后宫管理得实在不怎么样,造成这样的局面难道不是你偏向家妹。” 皇后也是苦楚,她想维持好自己的贤德,面子上就要柔和:“臣妾知错。” 太后这才说到去千佛寺的事:“娴妃和宋婕妤两人都有了身子,正好去千佛寺拜一拜观音,保佑在给咱们大元添两个皇子。” 娴妃淡淡坐着没言语。 宋妙月立马起身谢:“托太后的洪福,希望嫔妾平安诞下皇嗣。” 太后对一旁的嬷嬷吩咐:“去库房取些灵芝和人参给宋婕妤补身子。” 两个嫔妃有孕太后只赏了宋妙月。 太后并没有留大家多久,很快以身子乏为借口打发大家回去了。 众人从房里出去看一眼院里跪着的林兮月纷纷离开,只有祁云烟和卢贵人稍微停留了一下,不过也不敢说话。 太后坐在榻上看向窗外:“没承想从庵堂出来一个祸害。” 吉安嬷嬷在一旁小声劝道:“后宫有皇后管着,您何苦生这个气,外头那个正得宠,划不来让皇上不痛快。” 太后听了这话更是生气:“她进宫之前皇上原也不是个贪色的,宫里也算雨露均沾,跟娴妃一个样都不是安分的。” 吉安嬷嬷端着一盏茶温声道:“皇上也不是亲生的,也是因着皇上的几分敬重,太后才在后宫立足,皇后和那些嫔妃遵循孝道,咱们只要寿康宫安稳,划不来惹这些闲事。” “怎的,本宫罚他的宠妃跪两个时辰,皇上还能怨本宫不成。”太后把茶盏重重放在桌案上,“自从那个进宫,皇上疏离的何止后宫,本宫这寿康宫他也有多久没进了。” 吉安嬷嬷怎么不知道她的心思,可那样的心思是死罪,她叹了一口气也不再劝。 太后斜靠在榻上合眼小酣,吉安嬷嬷则拿着小木槌坐在小凳上给太后敲腿。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院里传出惊呼:“充容,快来人救我家主子。” 太后猛然睁开眼,看向吉安嬷嬷,示意她出去。 嬷嬷出去后太后的脸阴沉着,她在宫里待久了,此时想的是林兮月假装昏过去,暗自指责她太后不仁,另外逃避惩罚。 吉安嬷嬷过去查看,后快速返回房里:“太后,不如让林充容回去吧,顺带给传个太医。” 太后挥手,她现在认定林兮月是装的,为了给她难堪。 林兮月刚才确实昏了,摔倒在地上后立马清醒了,她真不是装的,一阵眩晕人就栽下去了。 软轿抬着她回到宸月宫,太医没多久也赶了过去,诊过脉后太医笑着道:“恭喜林充容,这是喜脉。” 林兮月因惊,呆呆地看着太医。 太医朝她点头,再次跟她确认。 苏嬷嬷和青烟云兮一脸喜色,林兮月却小脸绷着看不出一丝欢喜,她的手不觉抚在小腹上。 停了一会儿吩咐:“劳烦太医先到偏殿休息,我派人去通知皇上,待皇上来了还要问话。” 然后给了云兮一个眼色。 云兮带着太医去了偏殿。 苏嬷嬷想了一下:“主子这是怕走漏消息?” 林兮月道:“暂时隐瞒着更有利。” “嬷嬷派人立马去御书房给皇上送信,一切要等皇上来了再定夺。” 青烟道:“奴婢去吧。” 青烟还没出房门,外面传出给皇上请安的声音。 元睿帝听说林兮月在太后宫中被罚昏倒,赶了过来,进房看到只有主仆三人,问道:“怎么没有传太医。” 林兮月起身迎元睿帝坐下:“嫔妾暂时把太医安置在偏殿休息。” 元睿帝不解:“太医怎么说。” 苏嬷嬷和青烟笑笑地在一旁福礼恭喜道:“恭喜皇上,主子是有了身孕。” 第138章 隐瞒 她们知道皇上盼她们主子有身孕可是盼了一些时候。 “赏!”元睿帝高兴地大声说,又突然住口,看向林兮月:“袅袅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你有孕这事最好先瞒着。” 林兮月道:“嫔妾也是这样想才让太医留下。” 元睿帝笑着握住林兮月的手:“袅袅考虑得周全,听说你在寿康宫晕倒了,现在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林兮月靠在他身上,柔声回:“太医说嫔妾无碍,之所以晕倒,是初有孕身体好不太适应。” 元睿帝吩咐一旁的人:“你们都退下,另外让高鸿去跟太医传朕的口谕,林充容有孕的事不准外泄,今后林充容的身子由他负责。” 外人都退出去后,元睿帝直接把人抱到自己腿上,然后去撩林兮月的裙摆,林兮月以为他要,慌忙双手按住自己的衣裳阻止:“皇上不行。” 元睿帝笑她:“你想什么呢,朕是想看看你肚子。” 林兮月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刚诊出来,皇上能看出来什么。” 元睿帝才不管能不能看出来呢,他把人抱着放到榻上放下,大掌轻抚着她平坦的小腹:“袅袅,这里面真有朕的孩儿了?” 林兮月也感觉像做梦:“嗯,应该是。” 摸了一会儿,元睿帝低下头又在林兮月平坦的小腹亲了一下,才帮林兮月把裙子拉下来,整理好:“别着凉。” 宫里已经有了几位皇子和公主,他还是第一次这么激动,这样期待这个孩子。 林兮月靠在他身上轻声问:“皇上觉得是皇子还是公主。” 话到此处元睿帝脸色猛然一惊,搂紧了林兮月:“袅袅,昨夜朕梦到一条小白龙,你发现有了身孕。” 林兮月娇娇地捉住他的衣襟抬头看着他:“皇上竟然还做梦了,嫔妾可是什么都没梦到。” 元睿帝轻拍了拍林兮月:“按梦来说应该是皇子。” 林兮月搂住他的脖子,带着几撒娇:“皇儿公主嫔妾倒不在意,嫔妾只是担心自己能不能护住这一胎,皇上也知就算嫔妾无孕都招人眼呢,万一旁人知道嫔妾有了身孕,嫔妾好怕。” 元睿帝把人搂住,轻声安抚:“莫怕,朕定然会护住你跟孩子。” 因为要隐瞒怀孕之事,林兮月每日照常去玉坤宫请安,言行却低调了很多,也不在外面多做停留,请过安立马回宸月宫。 元睿帝对林兮月的这一胎也很是重视,悄悄送了一个懂药理的医女扮作小宫女在她身旁侍奉。 因元睿帝在宸月宫住了太多日子,后宫有些不满,为了让宸月宫不再受大家瞩目,他又开始翻了两个嫔妃的牌子。 转眼到了五月十四,太后要带宫里所有的嫔妃去千佛寺的日子,也正好是林兮月有孕将近两个月,这些天也是她孕吐反应厉害的时候。 平时她请安之时怕发生孕吐被大家看出来,嘴里含着医女晓荷给她做的止吐蜜饯。这些方法只能维持一段时间。 去寺院要住三日,就需要小心。 元睿帝自然也不放心,他传了信给太后,会一起到千佛寺祈福。 宫里的主子都去,车驾浩浩荡荡排成了一长队。 车行到半途,元睿帝坐在銮驾里看向跟在一侧的高公公:“你去后门瞅一下袅袅怎么?有没有不舒服?” 高公公调转马头刚准备离开,元睿帝又觉得不妥:“你先去看娴妃,就说朕惦记她的身子,让她有什么不舒服的随时告诉朕。最后再去瞧林充容,低调一些。” 高公公按着口谕先去瞧了娴妃,娴妃腹中胎儿已经将近七个月,舟车劳顿自己疲乏得很,小脸苍白,不过好歹人还扛得住。 林兮月那里的情况更糟,为了压制孕吐,她一直在含蜜饯,可蜜饯含多了酸水伤胃,使得她胃痛得不行,痛得满头都是薄汗。 高公公回来小声跟帝王禀:“娴妃那里一切还好,林主子胃里不舒服,痛得满头都是汗。” 元睿帝担忧更甚:“去把魏承泽唤过来。” 他是负责林兮月的太医。 魏承泽走到圣驾跟前:“臣参见皇上。” 元睿帝低声问道:“林充容现在这个情况怎么办?” 魏承泽:“必须先把蜜饯停掉。” 元睿帝有些担忧:“孕吐怎么办?” 魏承泽想了一下:“现今已经五月,天气也算热了,可对外称林充容中了暑气,如此呕吐也算正常。” 中暑胃口不好,反胃恶心,这些都符合林兮月的症状,元睿帝当即吩咐高公公:“去把林充容扶过来,让她跟朕坐一起,对外称林充容中了暑气。” 很快消息便传了出去,皇后根本没有多想,毕竟她可是给人用着药呢,她根本没想到林兮月有孕。 听到皇上把林兮月接进銮驾共乘,也就在玉容嬷嬷跟前小声骂:“小狐媚子事就是多,早不中暑,晚不中暑,这个时候还不是为了让皇上担忧嘛。” 太后自然也知道林兮月病了,气恼地也跟吉安嬷嬷抱怨:“本宫一个太后都好好的,她倒是娇弱金贵。” 娴妃的宫女璎珞探听消息回去小声骂道:“那个林充容真是太不像话,真把自个当宠妃呢,主子有孕都没有如同她那般娇气。” 娴妃心里也不舒服,可她更在意眼下的肚子,她扶着自己日渐长大的肚子:“眼下最要紧的是他,你们都给我打起精神,免得那个老贱人趁着在宫外而下手。” 眼下顾不上林兮月,她防的是皇后,之前二皇子突然病夭虽然没有查出证据,一直怀疑是皇后所为。 太医已经诊过脉确定她这一胎十有八九是男。 目前她的最大仇敌是她上面的位置,谁小眼才会浪费精力跟下面的人去争斗。 林兮月坐上龙辇,元睿帝把人揽进怀里,为了降低宸月宫的存在感,他也是几日没有见到人了,看见原本便清瘦的人,又瘦了一圈,像是一阵风便能吹走:“怎么没有好好用膳?” 林兮月有气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臣妾不是不吃,是吃不下。” 元睿帝轻轻道:“就算不想吃,为了腹中孩儿也要吃一些,待会儿到寺里多用一些素斋,那里的素斋不错。” 第139章 礼佛 第一天嫔妃需要休整,礼佛从明日开始,到了千佛山大家先用了素斋,然后自由安排时间。 千佛寺后面是一座很大的花园,除了娴妃和林兮月,大家都到花园里赏花。 花园里种了大片的芍药,月季,梨花等争相斗艳,这些山间的花草比皇宫花园的花草多了一份生命的张力。 皇后身边跟着李淑仪,皇后笑着道:“这满山姹紫嫣红,本宫却一眼看到了素雅一树的梨花,梨花就像含蓄内敛的女子,不争不抢满园皆是它的陪衬。淑仪也是一个含蓄内敛的女子。” 李淑仪马上道:“满园的花朵争奇斗艳又如何,只有牡丹才是真正的国色天香。” 这话说得皇后心里很是慰藉:“李淑仪在本宫面前无须如此小心。” “皇后也在这里啊”,太后也来了花园,只见她一身缬草紫绣团花对枝纹宫裙,没了往日宫中身为太后的沉闷,不知道的人看去,还以为是元睿帝后宫的嫔妃。 皇后和李淑仪起身见礼。 皇后请太后坐在自己锦缎绣莲花的坐垫上。 李淑仪自然要把自己的坐垫让给皇后,皇后看向她:“你且下去,本宫陪太后说会儿话。” 李淑仪再次行礼告退。 皇后看着她走远。 太后淡声:“皇后还记得来礼佛的目的吧。” 皇后捏了一下自己的帕子,脸上是淡淡的笑意:“自然是为娴妃腹中的皇嗣祈福。” 太后又问:“准备得如何?” 皇后捏着帕子的手指了指蓝色的天空:“这样的天气礼佛最适合不过。” 太后站起身:“这满园子的鲜花怎能少得人赏,明日让大家一起来吧。” 晚膳元睿帝要陪着太后和皇后一起用晚膳,视线先落在芦笋百合上,吩咐一旁的高公公:“去把那道糖醋芋和那道冬笋苏罗汉给娴妃送去。” 太后道:“皇上倒是时刻惦记着娴妃,这娴妃也是一个好福气的,新人进宫了这么多,皇上还待她这般贴心。” 元睿帝:“如今娴妃身子重,多照应她一些也是应该。” 太后是继后,比元睿帝只大三岁,之前在元睿帝登基之时出过力,所以帝王敬重,却从来称呼她为“太后,”而非“母后”。 皇后道:“娴妃貌美而又聪慧,皇上自然念着她”。 元睿帝笑道:“太后和皇后说得好像朕偏宠娴妃似的,那这样的吧,再把这道芦笋百合和金玉满堂给林充容送去,她中暑了,也算朕顾念她。” 皇后笑了:“说来说去皇上心里只有娴妃妹妹和林充容。” 元睿帝含笑看向皇后:“倒也不是,朕只是怕这菜再赏赐下去,菜送完了,太后和皇后没得吃。” 太后和皇后的脸同时滞住,最后太后笑言:“皇后倒也没有那个意思,只是希望皇上雨露均沾。” 元睿帝有些不愉了,声音虽不大,也算温和,可周围的人已经可以感受到帝威:“在寺里面这些就不要提了吧。” 看出惹得皇上不愉,皇后温婉地转圜:“皇上,这个翡翠豆腐瞧着不错。” 皇后殷勤地为元睿帝布菜。 元睿帝压着眸子吃了一些。 晚膳用过,太后和皇后各自回禅房。 在寺里皇上自然要单独居住。 等太后和皇后走后,他先去探望了娴妃,稍微坐了一盏茶的工夫,然后又到了林兮月住的听风雅阁。 晚膳林兮月用了不少,素淡的口味她吃后胃里舒服,膳食吃得多,人精气神也好,坐在桌前在抄写佛经。 元睿帝直接进入禅房,在烛火摇曳中看到一身素雅白衣的人执笔案前,满屋淡淡墨香。 听到声响,她轻轻抬首,美目巧笑倩兮,嘴角微扬,眉眼弯弯,盈盈地望着他,目光中饱含情,却一言不发,也不见礼,就像民间普通夫妻一样,静静地等待着元睿帝的走近。 “袅袅在写什么?” “嫔妾在抄写佛经祈福。” 元睿帝走过去一瞧,一行行娟秀整齐的簪花小楷:“先歇一会儿。” 他把笔从她手里拿出放在砚台上,牵着人到了榻上坐下:“朕让人送来的两道菜你可喜欢?” 林兮月小手无聊地轻轻拽着帝王胸前的刺绣,小声娇娇地道:“皇上送的,自然是嫔妾喜欢的口味。这寺里斋菜清淡不腻,嫔妾吃了不少呢。” “朕好些天没见袅袅,让朕瞧瞧孩儿长大没。”他的大掌穿进她的裙装里,覆在平坦的小腹上。 林兮月笑他:“哪有这么快,嫔妾听苏嬷嬷说要再等两个月才会鼓出来一些。” 元睿帝也笑了:“是朕太心急了,他出来也不知道会长得什么模样。” 林兮月摇头:“嫔妾也想不到。” 随后小嘴又奉承道:“如果是皇子定然像皇上一般英武。” 元睿帝一脸笑容,对这个话很是满意:“如果是公主也会像袅袅一般让人欢喜。” 两人就像期待孩子的夫妻,这样琐碎的话竟然聊了一个多时辰。 林兮月初为人母,这样也很容易理解。 元睿帝几个孩子的父皇,竟然也像初为人父。 林兮月知道宫里的孩子虽然都是皇上的血亲,可人常说陪伴最多的感情也最为深厚,所以她会引导着皇上参与到腹中胎儿的每个阶段。这样孩子出生心理上感情也深厚。 次日一大早在太后的带领下去礼佛,跪在一侧的林兮月,看到光线透过窗户斜照在佛堂之内,落在斑驳的墙上,仿佛为每一寸地方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沉香和檀香的香气,使人心神宁静。 礼佛结束,还有半时辰到用斋饭的时间,太后提出到花园一起去观花,从佛堂穿过一条小道,到达一条叫月亮湾的小溪,溪水横穿千佛寺,这里也是千佛寺的一处很着名的景致。 月亮湾上面是一座木板吊桥,从上面走过去就是花园。 皇后和太后最先走上吊桥,然后俞贵妃和娴妃一看也紧跟在后面。 宋妙月也想上吊桥还招呼林兮月:“林妹妹快点咱们一起走。” 林兮月迈步想跟上的时候,突然腹部猛然痛了一下,旁人有身子是十分小心,而她则是十二分的小心,她在佛堂长大的比较相信预感。 第140章 落水 林兮月停住脚步没动,对宋妙月笑着道:“桥上人太多了,咱们等她们都过去,咱们再过吧,这么些人上去万一桥承受不住重量呢。” 宋妙月往后退了两步笑她:“你看这桥每天来来回回多少人,安全着呢。” 其实林兮月也不确定桥会出问题,但是她突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也就想等谨慎无大事。 祁云烟和卢贵人也跟在林兮月身边,祁云烟也不知林兮月有身子,她调笑道:“妹妹何时变得如此谨慎小心了。” 卢贵人笑着扶住林兮月的手:“林充容这段时间身子病着,自然多思多忧……” “啊——” “救命!” “不好啦,太后皇后掉水里啦!” 林兮月和宋妙月两人正好盯着桥,眼看着铁链断裂,这么些人掉水里了。 宋妙月吓得一手扶着肚子,往后退到林兮月跟前,一手紧紧抓住林兮月的手腕:“妹妹,妹妹,太后皇后都掉水里啦。” 祁云烟和卢贵人也紧张起来。 “怎么办?” 水并不深,落水的人在水里挣扎着站起来也在大声呼救。 岸上的几个人心安定了一些,林兮月吩咐云兮:“快去里面寻人搭救。” 宋妙月的手还抓着林兮月,可能是太紧张,她的手很用力,抓到林兮月手很痛:“妹妹,娴妃?旁人没事,娴妃只怕……” 林兮月摇头示意她,有些话不能说,这桥坏得太奇怪。 很快元睿帝听到消息也赶到了溪边,他的视线先往水里看,没看到林兮月,然后大声问:“林充容呢。” 他在溪水对岸,看不到这面站的林兮月她们,只能看到水里的人,慌忙命人进水里去一个个把人扶出去。 溪水不深也就到男子的腰际,都是女眷只能由内侍和侍奉的宫人下水去扶。 元睿帝直接就进入水里,高公公吓得在后面喊:“皇上您不能去。” 元睿帝大步往水中跨,到了水里一眼扫过去,娴妃抱着肚子在哭。他大步上前捞起,视线四处看问:“林充容呢?” 她们几个都没有注意,赵婉仪说:“林充容和宋婕妤两人都没有上桥。” 元睿帝抱起娴妃往岸边走。 抱着娴妃到了岸上,盯着后面跟着的高公公:“快派人到对岸,确定一下林充容她们的情况。” 然后抱着娴妃回禅房。 这次来寺院是有御医随行的,太医很快进去为娴妃诊治,娴妃这次是真从桥上摔下去的,已经见血。 她这个跟之前夏美人情况可不一样,夏美人的胎是七个多月快八个月了,而且那个胎儿发育得好。 娴妃的胎弱,根本无法提前生产,只能保胎。 娴妃哭闹着说这次事件不是偶然,是有人陷害。 元睿帝感觉头沉,在太医给娴妃施针的时候,他出了房间,问等在门口的高公公:“林充容呢?” 高公公小声禀:“林主子无事,当时她还没来得及上桥。” 元睿帝叮嘱道:“这里乱得很,让她不要出听风阁,另外派侍卫守住那里。” 李怀安已经从断桥查看回来:“臣有话禀。” 事没查清前皆不能有任何消息外传,这样的事不适合在外面禀报:“随朕走。” 元睿帝回到自己的禅房坐下:“你去查探什么结果?” 李怀安禀道:“桥是被人为破坏,但是没有查到有用线索。” 元睿帝指搭在几案轻敲,太后皇后这么些人全部落水,溪水不深,不至于致命,这些谋划之人必然也知道,所以其他的落水者是陪衬,最终目的是有身孕的人。 对外公开的有孕的人是娴妃和宋婕妤,宋婕妤却没有上桥,看来重点是娴妃。 太后皇后全部落水,这些人都需要看医,随行的太医只有两位,出了这样的事,礼佛自然进行不下去了,元睿帝决定立马返回宫中。 娴妃下红,自然经不起车驾颠簸,元睿帝命两位太医在寺里照顾,待情况稳定再回宫。 林兮月虽然没在桥上,也吓得不轻,她分析对娴妃动手之人定然是位份高的那些人,娴妃得宠如果再生子,势必会对她们有威胁。 今日那些高位嫔妃可都是一起落水的,也可看出她们做事之狠绝,为了洗清自己连自己都能下得去手。 林兮月怕,如果自己有孕的事一旦爆出来,自己不会比娴妃幸运。 人都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后宫的手段更是防无可防。 暗下决心,她有孕的事得拖着不能对外声张,能瞒多久瞒多久。 回到宫里传出太后和皇后都生病了,皇后派人到各宫通知免去三日请安。 林兮月刚想着可以松快三天,玉坤宫又来人传皇后口谕,说是太后身子不愉要求林兮月和祁云烟到太后跟前侍疾。 给太后侍疾那是需要一定的位份的,一般是皇后和贵妃,最差也要是妃位,原还轮不到林兮月。 现在上面那些都落了水,皇后自然不能再派人去侍疾,没落水的只有四人,林兮月、祁云烟、宋妙月,卢贵人。这里宋妙月有孕自然不能去,卢贵人位份又最低,所以林兮月还推脱不过去。 这事也不能让皇上下旨不让她去为太后侍疾,那可是不孝。 林兮月也只能先去太后宫中,再想法子,她怕出事,去之前命人寻了元睿帝。 到了寿康宫,一股浓重的药味,太后是真病了,多年的处尊养优的生活,落了水伤了风寒。 宫里又不缺侍奉的人,一般侍疾是做做样子,表示一下孝心就算了。 寝殿太后在打喷嚏,一个接一个地打。 这样的情况很容易传染,林兮月如果没有身孕,传染风寒也就罢了,有身孕就不得不小心了。 林兮月和祁云烟进入殿内,远远地站着,太后突然看向她们俩:“林充容过来。” 林兮月上前,等太后的旨意。 太后给了一旁侍奉的宫人一个眼色,宫人把自己抱的痰盂递给了林兮月,抱这个更容易被传染。 林兮月压着眸子不敢有反感的表情,神色淡淡地接过,站在床一侧。 太后一侧首,她就要抱着痰盂让太后吐痰。 她心里默默祈祷着皇上尽快赶过来。 第141章 嫌弃 不负她的期望,元睿帝很快赶了过去,帝王进去眼神扫到林兮月手里竟然抱着痰盂,眉头皱成了疙瘩。 他走到太后床边的雕花木椅落座。 太后道:“皇上怎来了?” 元睿帝道:“朕听说太后得了风寒自然要过来探望。” 这时吉安嬷嬷端着一碗药进来,林兮月悄悄看了皇上一眼,她觉得皇上会明白她的意思。 林兮月慌慌张张地放下手里的痰盂,就快步上去,接吉安嬷嬷手里的药碗。 与其说是接,不如是说夺,药液洒了嬷嬷一身她自己一身。 太后看到她鲁莽的行径,气地咳嗽了几声,嗓子沙哑地指责道:“林充容你怎么做事的,你刚刚抱了痰盂,不净手竟然去拿药碗。” 林兮月是故意的。 给太后侍疾不能是她不愿意,也不能是元睿帝不让她侍疾。 元睿帝来到这里,也需要她给他找到不让她侍疾的理由。 所以在林兮月听到太后斥责后立马跪下:“嫔妾心急给太后喂药我忘了洗手。” 太后气道:“你……” 元睿帝此时开口斥责道:“胡闹,你这哪是给太后侍疾,分明是捣乱,放你在这里待下去,别说侍奉好太后,只怕得把太后气得加重病情。” 他又看向太后,语气也温和起来:“太后不知,林充容就是一个不成器的,毛手毛脚,什么都做不好,也不知皇后怎么想的让她侍疾,这不是添乱吗?” 皇上如此指责林兮月,太后便要表现得大度一些,反而故意为林兮月说话:“年纪还小,皇上也别把林充容说得如此不堪。” 话说完看了一眼林兮月。 元睿帝冷声道:“不要在这里气太后了,赶紧回你的宸月宫去,真是的,看着就让人来气。” 林兮月噘着嘴,做出一副欲玄欲滴的模样:“嫔妾,嫔妾知错了。” 元睿帝几分嫌弃,不耐烦挥了挥手:“赶紧走吧,少在这里碍眼。” 林兮月被“赶”出了寿康宫,祁云烟局促地站在那里,太后自然不会让一个无宠的嫔妃侍疾:“你也回去吧。” * 皇后真病了。 皇后坐在榻上咳嗽不止,玉容嬷嬷端着一盏茶站在一侧担忧道:“娘娘现在要往长远想,事虽然失败,后面咱们可以再谋划。” 她把声音压得又低了几分:“当初二皇子还不是病夭了,孩子生下来离长大还远着呢。” 皇后猛然又一阵咳嗽:“那个贱人运道这么好,挺着大肚子跌进水里竟然胎都保住了。我跟太后落水还病了这些日子。” 她们做这局为了不被怀疑,不惜以身冒险,一起跌落水中。皇后回来那会儿是装病,让别人觉得自己也是那场意外的受害者。 昨日从太医院传来消息,留在寺里的娴妃的胎竟然保住了,一着急皇后昨夜真发了病。 皇后接过茶水饮了一口压了压咳嗽,喘息地吩咐:“既然娴妃的胎已无大碍便接她回宫吧。” “她回宫后嬷嬷亲自安排,冒险用药吧”。 玉容嬷嬷点头:“用药的话可能会被查出,风险比较大,不过娴妃的胎已经七个多月,也只有冒险了。” 嬷嬷又想到宋妙月那里:“宋婕妤虽然看着不显山不露水,像是一个单纯的,可世家教出来往宫里送的人,那会是单纯之人。娘娘可别忘了她父亲是正二品,一旦她产下皇子,危险不会比娴妃少多少。” 之前夏美人和云才人能平安生下孩子,不是没人去动她们的胎,而是她们家世低,即使生下孩子,竞争太子的可能性也不大。 皇后沉默着思忖,许久后道:“咱们重点还是放在娴妃那个贱人,她才是能压本宫一头的人。” “嬷嬷觉得李淑仪这人可否能用?” 玉容嬷嬷道:“家世好,又听话,还认死理,是个好用的。” 皇后打了一个喷嚏,拿帕子擦了擦鼻子:“夏美人生下的三公主皇上让本宫养着,后来兰修容出事,二公主也送到了本宫这里。三位公主放到本宫这里未必是好事,三公主早产身子又弱,本宫的长乐就已经够让本宫担忧,不如把三公主记在李淑仪名下,这样她更是会感念本宫的好。” 玉容嬷嬷道:“娘娘考虑的是,咱们还要养一位皇子,现在名下三个皇嗣确实多了。” 皇后昨夜一夜未眠,想出了主意:“嬷嬷派人点拨李淑仪一番,事她做好了,三公主便记她名下。” 正在说话期间三公主的其中一位乳母赶了过来:“娘娘,三公主发烧了。” 皇后有些气恼道:“怎么会又病了?乳母怎么照看的?” 玉容嬷嬷劝道:“娘娘莫生气,本来就是早产,身子自然比平常的孩子弱。奴婢过去盯着吧,这个时候三公主可不能在咱们玉坤宫出事,皇嗣如果在咱们这里出了事,只怕以后想抱养皇子皇上不会应允。” 皇后身边可用的人不多,老嬷嬷是她最放心的人,原本留她在身边是为了让她安享晚年,她这个皇后这些年一直不顺,嬷嬷自然跟着辛苦:“有劳嬷嬷。” 玉容嬷嬷拿皇后当自己孩子,也当主子:“娘娘的话折煞奴婢了。” 三公主在皇后这里被当作累赘,想拿她跟李淑仪换利益,林兮月也盯着三公主呢,她想把这孩子给记在祁云烟的名下。 祁云烟一生无心圣宠,有个孩子这一辈子也算有着落。 三公主这次病得很凶险,高烧一夜未退,都惊动了元睿帝,他从玉坤宫回到紫宸殿。 林兮月正巧去为他送小厨房炖的鸽子汤,看到他进去,上前就要跟他撒娇,元睿帝往后退了几步:“离朕远点,朕刚从玉坤宫回来,那里皇后和三公主都病着,别把病气过给你。” 林兮月嘟着嘴:“哪有这么玄乎。” 元睿帝站在远处,不敢往前走:“你现在有身子,还是小心一点。” 林兮月见他那么慎重,心里颇为感动:“皇上先沐浴更衣去。” 吩咐一侧的高公公:“去准备一些艾草水给皇上沐浴用。” 第142章 滑胎 宋妙月在宫里人际交往可谓圆滑,平时做事不掐尖,不斗狠,给谁的感觉都是一个整天乐呵没甚心机和大志向的人。 自从有了身孕为了保护好龙胎,她更是低调,可就算再低调也不能整天窝在房里。 这天风和日丽,宋妙月带着自己的宫人到花园去散步。 六月的天,日头毒辣,但是花园里繁花极盛,皇后和俞贵妃坐在八角亭里饮茶,大公主和二公主在一旁玩耍。 这两不对付的人自从娴妃有孕关系缓和不少,今日竟然坐在一起饮茶了。 李淑仪也从远处扶着宫人的手过来:“皇后娘娘和贵妃今日在此处饮茶好雅致。” 皇后道:“这几日身子利索了,带着两位公主出来透口气。园子里的花这般好,可不能辜负。” 俞贵人也笑着招呼:“淑仪坐,咱们三人聊会儿。” 李淑仪看了皇后一眼,莫名说了一句:“嫔妾看到吴才人和宋婕妤往后面揽月亭去了。” 俞贵妃道:“揽月亭附近的栀子花开得好,要不咱们也去凑个热闹?” 李淑仪轻轻一笑:“日头大的还是坐在这里比较好。” 皇后摇了摇手里的帕子扇风:“栀子花有什么可看的,还是这里杜鹃更赏心悦目。” “谁允许你拿我的花?” “姐姐你丢地上我才捡的。” “犟嘴,你只是个废妃生的,我可是大长公主。” 两位公主拌嘴了。 皇后淡淡地饮茶,没打算管。 俞贵妃心里可怜二公主,兰修容被夺封号,公主没有娘亲护着被欺负,心中暗下决心定然要护好大皇子。 两小公主吵着吵着,长乐动了手,被打的长宁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皇后这才不耐烦地说了一句:“一天到晚哭,吵得人头痛。” 然后看向长乐:“长乐你是长公主要有容人之量呢,妹妹即使做错也不能打。” 李淑仪立马含笑道:“长幼有序,尊卑有别。长公主教训妹妹何错之有,娘娘莫要怪罪于她。” 皇后笑笑地看着李淑仪,她就喜欢李淑仪这样谨记自己身份的:“本宫对长乐要求一贯严苛,皇上反而爱纵容着她的性子。” 一旁的宫人上前为三人添茶。 皇后刚端起茶盏,远处传来惊呼:“不好啦。” “快来人,宋婕妤摔倒啦。” 皇后立马把茶盏放到石桌上:“怎么回事?” 俞贵妃站了起来:“咱们过去瞧一下吧,宋婕妤可怀着身孕呢。” 皇后眼梢扫了一眼李淑仪,然后看向出事的方向:“走吧。” 等三人走到揽月亭,看到宋妙月跌坐在亭子底下,她的宫人跪在一旁,扶着她哭啼。 看到皇后,宋妙月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指着离得不远的吴才人:“娘娘是吴才人把嫔妾从揽月亭推下来的。” 吴才人双手拿着帕子捂着嘴:“嫔妾冤枉。” 皇后回头看向吴才人:“怎么回事?” 吴才人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嫔妾和宋婕妤到揽月亭赏花,谁知亭子顶上的琉璃片松动,跌落时,差点砸到宋婕妤身上,嫔妾是担心伤到宋婕妤,就推了她一把,准备把她推到安全的地方,谁知道她自己没站稳,跌出了亭子。” 俞贵妃在一侧听着蹙眉,摔下去的宋婕妤还在地上,她插言道:“皇后,宋婕妤还在地上,是不是先传太医再问话?” 皇后仿佛恍然道:“宋婕妤你没事吧?” 立马呵斥一旁的人:“还不扶婕妤起来。” 两个宫人上前去搀宋妙月的胳膊,刚往上拽,她就痛呼:“我肚子痛。” 皇后这才慌神:“快,快,传太医。” “扶宋婕妤回永春宫” 宋妙月被人用力扶起,转身的时候俞贵妃惊叫了一声:“啊,血。” 宋妙月先是惊着看向俞贵妃,极快顺着她的视线用手拉扯着去看自己的裙子,上面有血。 一阵眩晕:“我的龙胎。” 泪从宋妙月的眼里流出,她人直接昏了过去。 昏迷的宋妙月被抬回了永春宫,太医赶到的时候确定孩子已经没了。 元睿帝也过去了,安慰了几句宋妙月,要求皇后严查此事。 这段时间娴妃和林兮月都有孕,他几乎没有在意宋妙月那边,孩子没了他心里也不舒服。 娴妃在寺里出了那档子事,刚消停,宋妙月这里又出事落了胎。他不禁担心林兮月,那个有孕也两月了,现在瞒着,她那面暂时没人打主意,如果肚子大了呢? 从永春宫出去,元睿帝一身冷肃坐上龙辇。 高公公小声问:“回紫宸殿吗?” 元睿帝迟疑了一息:“去宸月宫。” 看一眼林兮月他才能安心。 林兮月也听到了消息,她平时与宋妙月的关系还不错,知道她落胎,林兮月双手护着自己还平坦的肚子久久没有说话。 元睿帝进入屋内,看到的就是这种情况。 他一惊,大步上前:“袅袅你怎么了呢?” 林兮月抬起毫无血色的小脸:“皇上宋婕妤的胎真落啦?” 元睿帝在她身边坐下,大掌覆在她的手上,也抚着她的肚子:“朕刚去瞧过。” 林兮月现在有孕更能理解一个女子的心情:“宋婕妤怎么样?” 元睿帝叹了一口气,沉沉说了一句:“悲痛不已。” 林兮月歪头靠在他怀里:“皇上。” 她轻轻唤了一句,心里害怕,可又能怎样呢。 元睿帝把人抱起:“袅袅,朕一定要想法子保住你跟孩子。” 他缓了一会儿道:“朕也怕,宫里一个孩子想平安出生太难了。你有孕已经两个多月,再过些时候肚子长了,再想这样瞒她们便不容易了。” “是啊,夏日里衣衫薄,肚子稍微大点旁人就会注意到。”林兮月担忧地小声道。 元睿帝想了一下:“你怀孕的事还得想法子瞒着,瞒到六七个月吧,那个时候胎还稳定一些。” 林兮月拧眉:“怎么能瞒得了那么久,总要去为皇后请安的。” 元睿帝把林兮月的手捉在手心里把玩:“宫里要出新的宠妃才行。” 林兮月不晓得他说的何意,抬眸瞪他。 元睿帝道:“太后和皇后都建议让朕充盈后宫,等新人进宫你便犯个错,朕下旨把你幽禁起来。” 第143章 幽禁 林兮月想了一下,这是唯一可行的方法,新人入宫,大家的注意力会在新人身上,而她这里关注度会小,然后她再与新人争宠,惹怒皇上即可。 如果能躲几个月她基本到了快生的时候。 两天后一道宫里遴选良家女,充盈后宫的旨意由皇后发出。 这次遴选没有针对全国,只是都城小范围内进行,由太后和皇后全权承办。 娴妃为了保胎一直在千佛寺住到七月底才回宫,回到宫里没有几日便生下了三皇子。 元睿帝大喜赐名元瑾,已故的二皇子名元锦,可见是把这个四皇子当做二皇子转世。 娴妃看着自己臂弯里的孩子,对一旁坐着的元睿帝道:“皇上你看跟锦儿那个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元睿帝凑过去看着,也开心道:“确实几分相象。” 娴妃道:“我在千佛寺的时候都想好了给皇儿命名元瑾,谢皇上遂了臣妾的愿。” 元睿帝拍了拍她没说话。 娴妃坐直身子道:“听说过几日新人就要进宫了。” 元睿帝道:“嗯,这次是太后和皇后遴选。” 娴妃在心里掂量了一下道:“臣妾听说因为选秀的事林充容妹妹跟皇上使小性子呢?” 宫里近期有这样的谣言,据说皇上翻了林充容牌子,结果林充容因为近期新人要进宫的事,跟皇上闹,惹得皇上当夜没留宿,从宸月宫出去了。 这事都是私下传,也只有娴妃才敢在元睿帝跟前求证。 提到这事元睿帝脸上的笑容没了,冷声道:“别提那人,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娴妃心道谁想宫里进新人,只不过端着贤惠,心里苦,也只有林充容才敢闹。 又坐了一会儿,元睿帝起身道:“你早些歇息,朕要去玉坤宫。” 今天十五,按例要歇在皇后宫里。 到了玉坤宫元睿帝陪了三位公主一会儿就歇了。 翌日休沐,元睿帝也出现在请安的大殿。 众人请过安各自坐下,先是皇后道:“三日后新妹妹们就要进宫了,你们要宽容以待,和睦相处,不许仗着资历拿乔挤兑。” 这样的话看似说给大家,视线却看向林兮月。 林兮月明白皇后也是听到传言了。 神色淡淡,知道接下来就该她表演了,她甩了一下帕子,扭着鼻子很不满地“哼”了一声。 元睿帝视线冷冷地扫过去,大家都感受到了帝王视线里的怒气,也都看着林兮月。 元睿帝冷嗤道:“林充容你刚刚那冷眼翻谁呢?” 林兮月骄蛮地道:“嫔妾没翻谁白眼,嫔妾只是想到几句话心里不舒服。” 元睿帝问:“什么话?” 林兮月悠悠道:“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阁去。玉颜随年变,丈夫多好新妇。” 众人听后皆暗自提起一口气,林充容什么都敢说,就像娴妃那样得宠,新人进宫之时也得说几句贤惠的得体话。 都去瞧帝王的脸色。 帝王的脸色自然一片寒意:“朕往日对你也算宽厚几分,致使你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朕是君。” “好一个新人从门入,故人从阁去,既然如此,朕便成全于你从阁去,从即日起林充容幽禁宸月宫,无诏永不得出。” 祁云烟不知真实情况,忙出声为林兮月求情:“皇上你饶了林充容吧,她有口无心,绝没有置喙皇上的意思。” “林妹妹你快跟皇上认错。” 林兮月从椅子上起身跪在地上,双眼含泪:“皇上” 然后又略带慌张地求皇后:“皇后姐姐” 皇后叹了一口气:“你这样的性子确实该闭宫门反思。” 元睿帝沉着脸吩咐:“即刻把她给朕关宸月宫。” 宫人皆传娴妃生了皇子,新人又进了宫,林充容成了帝王厌弃的落叶黄花。 这次进宫的新人共有四人,两位才人,两位贵人。 势头最盛的当属一位姓张的贵人,据说此女通晓文墨,还弹得一手好琵琶,侍寝后虽没有被晋升位分,却得元睿帝赐了一个“惠”字。 在大元就连嫔位的妃子大多也是没有封号的。 她一个贵人得了“惠”字,使得她的身份一下不一样起来。 皇后和娴妃对她也不得不多关注几分。 元睿帝对惠贵人果真喜欢得不一般,翻她的牌子不多,但是极其喜欢宣她到御书房侍候笔墨。 午膳的时候帝王用膳喜欢听她弹琵琶。 虽然每天也只是宣她到御书房待一个时辰,也只是弹弹琵琶,可这已经很了不得了,哪个嫔妃能天天被传到御书房去弹琵琶。 宸月宫林兮月在练字,云兮端着一盏燕窝粥进来了:“主子还有心思写字,奴婢可听说新人里出了一个风头正盛的贵人。” 苏嬷嬷怕她的话影响林兮月的情绪,斥责道:“瞎说什么,风头盛怎么还是一个贵人。” 云兮不服气地嘟囔道:“人家可是得了皇上的赐字呢‘惠’,咱们充容都没有封号。” 苏嬷嬷瞪了她一眼:“住嘴,皇上待咱们主子的好不是她们能比的。” 林兮月知道苏嬷嬷是怕她听进心里影响到腹中胎儿:“嬷嬷莫担心,那些我不会往心里去。” 她低头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咱们皇上不过而立之年,日后还不知要有多少新人入宫,与其为那些气着自己,不如练会字,眼下没有什么比肚子更重要的。只有他才是真正属于我,于是我血脉相连的人。” 苏嬷嬷倒了一杯蜂蜜水递过去:“主子能这般想可谓通透。” “说句实话,虽然外界都传新人如何得宠,皇上待主子确实可谓用心,为了护主子这胎,幽禁了主子,可从吃喝用度都是高公公亲自经手,生怕委屈了主子和肚子里的龙胎。” “皇上还经常半夜悄悄过来瞧主子,就凭这份用心,连娴妃也没有的。” 林兮月淡淡道:“皇上待娴妃什么样子,咱们也是外人,夫妻的事只有二人最清楚,没有必要比较。我现在想的就是平安生下皇嗣,皇上按允诺晋我位份即可。” 林兮月心里通透,可这样的话不能让帝王知晓,男女之间只有感情才能成为羁绊,她以前不敢往外推元睿帝,现在更不敢,因为她的盛衰不只是一个人的问题,还关系到腹中的孩儿未来。 第144章 梦魇 深夜元睿帝又悄悄来了宸月宫,林兮月已经睡下,只是睡得尚且不踏实,做梦梦到了庵堂后面的山,她赤脚在树林里走。 元睿帝撩起床幔,人似乎梦魇呢,手轻轻放在额头,发现都是汗,掏出帕子给擦。 林兮月惊醒一把捉住了元睿帝拿着帕子的手:“皇上,嫔妾梦到小时候庵堂,嫔妾赤脚漫山遍野地在寻皇上。” 元睿帝脱了外衣上到床上,把人揽怀里:“无事,只是做梦而已,朕不会让袅袅寻不到朕的。” 林兮月别过头,轻叹了一口气:“谁知道皇上还能记得嫔妾几日,嫔妾可听说宫里有了新宠呢。” 元睿帝笑着拍了拍她:“你啊小心眼,什么新宠,朕如此做还不是因着你。” “哼,”林兮月用手指在他胸口戳了戳,“皇上倒会说,自己宠了新人却说为嫔妾。” “没有的,”抓住胸口的小手,“朕只是让她到御书房去弹琵琶。” 帝王的话是真是假林兮月自然不会去深究,她使小性子只是为了让帝王知道她在意他。 林兮月环住元睿帝的腰身:“嫔妾信皇上的。” 元睿帝能感觉到两团有弹性的肉抵在自己胸前,眼眸幽深几分:“袅袅朕听太医说你这些天身子养得很好。” 他的手掌探进衣裳里,轻轻抚着有些隆起的小腹,感受着两个孩儿。 软软靠在怀里的人,昏黄的烛光下,如开在夜里的海棠:“袅袅朕想你了”。 他的掌在她身上轻轻游移。 “皇上,”林兮月按住了他的手,软着声音阻止。 元睿帝低头脸抵着她的脸颊:“朕问过太医,太医说小心一些无妨。” 林兮月在他胸膛蹭了蹭:“嫔妾不敢”。 比起意动元睿帝自然更在意林兮月的感受,轻轻拍了拍她:“睡吧,朕等你睡着了再回紫宸殿。” 不能让人知晓他来这里的事,所以每次都是稍微待一会儿就回。 林兮月不肯躺下:“嫔妾白日睡多了,皇上好不容易来,嫔妾要陪着皇上。” “朕躺下陪你,”元睿帝躺下把人搂住,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闲话。 孕妇嗜睡,不过一会儿林兮月便睡实了。 元睿帝就那样静静看着熟睡的人,看了很久才起身穿了外衣回紫宸殿。 人回到紫宸殿门口瑞香宫的宫人等在那里,上前跪在地上:“皇上,四皇子夜里一直啼哭,像是受到了惊醒,娘娘想请皇上过去。” 元睿帝微顿,立马转身又上了龙辇往瑞香宫赶。 进入瑞香宫院里就听到孩子的哭声,夜的寂静放大了哭声,让人听着幼儿一声声啼哭而担忧。 元睿帝大步跨进房里,乳母抱着孩子摇晃着哄,娴妃一脸愁楚盯着而毫无办法:“怎么不传太医?” 娴妃看到元睿帝进去,眼泪立马在眼里打转:“太医来瞧过没病,臣妾想着定然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吓到了,要皇上的龙气镇守。” 元睿帝自然不信这些,走上前想看一下四皇子,他走近的同时四皇子的哭声确实减弱。 娴妃一脸惊喜望过去:“皇上你瞧,瑾儿知道他父皇瞧他呢。” 乳母也道:“孩子阳气弱,灵性大,民间受到惊醒也是要父亲在跟前才能缓解。” 元睿帝压着眸子看了一眼四皇子然后榻上坐下:“明日还是再传太医看一下。” “明日臣妾传章太医来瞧。”娴妃看到四皇子慢慢不哭了,也走到榻前坐下。 乳母道:“既然皇子不哭了,奴婢抱他回房睡。” 闹腾了这么久娴妃也累了,挥了挥拿着帕子的手,准乳母退下,然后温声对元睿帝道:“夜里惊扰了皇上,现在瑾儿无事了,皇上明日还要早朝,也歇下吧。” 上前侍奉元睿帝脱衣。 * 晨间娴妃坐在榻上,拿着针线在为四皇子缝制衣裳,宫人璎珞端着一盘糕点进来:“昨夜也不知皇上翻了谁的牌子,奴婢过去紫宸殿的时候,皇上正巧坐着龙辇回紫宸殿。” 娴妃愣住,三更天,翻谁的牌子会三更天回紫宸殿? 再说一般嫔妃侍寝都是抬进紫宸殿,除非妃位的皇上才有可能亲自过去。 妃位的也就三人,皇上去俞贵妃那里都是早起直接去上朝,去丽妃那里自然也是如此,而且丽妃已经很久没有侍寝过了。 娴妃有些好奇:“你派人悄悄去尚寝局打探一下,看皇上翻了谁的牌子。” 凡是嫔妃侍寝尚寝局都会有记档。 娴妃为什么对此如此关注呢,因为她自从生过皇子还没有真正侍寝过。 很快从尚寝局传来消息,皇上昨夜没有翻牌子。 娴妃心里疑虑更大了,再也没了做针线的心情,坐在榻上望着院里,心里一直在想这个事。 她想到了林兮月,她被幽禁的时候娴妃在坐月子,只是听人传林兮月请安之时言论过激而惹恼皇上的事。 现在细想林兮月不像是言语如此鲁莽的呢。 娴妃当即朝门口唤:“姚嬷嬷进来一下。” 姚嬷嬷是娴妃首先最能干的人,在宫里做事久了人脉广,也有一些手段。 “娘娘唤老奴何事?”姚嬷嬷四十来岁中等身高,鬓角虽然已经有些花白,人收拾得干净利索,一双眼睛透着亮。 娴妃道:“你去详细排查一下宸月宫,这段时间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她想了一下又道:“紫宸殿也要注意一下,从生活细节的角度注意最容易查明真相。” 姚嬷嬷问:“娘娘是对林充容有所怀疑?” 娴妃心里有个兆头生出:“只怕那个是有了身孕。” 姚嬷嬷不解:“有了身孕皇上还幽禁她。” 娴妃道:“别忘了当初皇上为了护我这一胎也是隐瞒过的,想来皇上幽禁她,是为了护她。” 姚嬷嬷蹙眉想了一会儿,也觉得可能:“宫里林充容受宠最多,很有可能有了身子,这方面容易查,就算她再谨慎有了身子吃喝用度,还有太医院一定会有迹象。” 事查起来并没有像她们想得那么简单,元睿帝亲自布置的,太医那面没有查到一点情况,后来查御膳房,包括浣衣局林兮月平时穿的衣服都查了。 第145章 查证 三天后,姚嬷嬷进房跟娴妃禀这些日子调查的进展:“娘娘老奴细细排查了各方面都没有林充容有孕的迹象。唯一一个稍微奇怪的点在紫宸殿,紫宸殿这个月用掉了五两燕窝。” 娴妃想到元睿帝不喜甜食,怎么会用掉这么多燕窝:“是不是赏人了。” 姚嬷嬷摇头:“赏赐会有记录,老奴查了没有记录,另外也打探了几个宫里,皇上没有赏给哪个主子。” 娴妃沉默着没说话。 姚嬷嬷:“燕窝最有可能是进了宸月宫,可就算是燕窝给了那里也不能证明她有孕。” 娴妃又想了一会儿:“我们查证不了,你悄悄往玉坤宫放消息,就说林充容有了身孕,是不是真有孕,她会替我们查证。” * 初一,元睿帝来到了玉坤宫,皇后笑着说:“皇上,臣妾近日闲来无事,研究了几天棋谱,今日与皇上对弈一局,也检验一下臣妾的棋艺是否有提升。” 元睿帝到日子因着宫规到皇后这里,两人却无过多的话,下棋不失一个打发时间的方法:“好,朕就看下皇后的棋艺提升多少。” 皇后笑着朝一旁的一位女子吩咐:“嫣然你来布棋。” 被称作嫣然的女子上前,手抬起,十指尖如笋,腕似白莲藕,修得完美的指甲形状,瞧着并非一般宫女,元睿帝的视线扫了过去,女主一袭纱碧霞罗,逶迤拖地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透着世家女子的婉约之美,穿着就能看出非普通宫女。 元睿帝眸子眯了一下,脸上神色淡淡,如同没有发现什么不同。棋盘摆好女子退到一侧,这时玉容嬷嬷端着一盏茶进来,把茶盏递到女子手里。 嫣然双手捧着茶盏到元睿帝跟前,缓缓开口:“皇上请用茶。” 声音婉转娇媚。 以前元睿帝在玉坤宫的时候,他跟前从来没有出现过一位样貌出众一点的宫人。 元睿帝伸手去接茶,嫣然把茶交到帝王手里的时候,小拇指若有似无划过帝王的手背。 元睿帝淡淡饮了一口茶,把茶盏放在一旁,伸手捏起一枚棋子:“四皇子的百日宴还要皇后操劳。” 皇后眉头压了一下,皇上待那个贱人的皇子果然不一样,三皇子可没有办百日宴:“三皇子还没有办过宴,不如这一次一起办了,也算给三皇子补上”。 她不能说不给娴妃皇子办百日宴,如果两个皇子一起办,在外人眼里这个宴的权重和重视程度可就低了。 元睿帝落下一子:“三皇子当初没办,没必要再补,皇后有心的话,后面可在他生辰时热闹一下。” 皇后捉紧了手中的帕子,自从娴妃生下这个皇子,皇后夜夜无法安枕。从帝王给他起的名字再到这百日宴,无不比其他皇子上心。 之前在东宫之时二皇子也是深得帝王的欢喜。 皇后担心后面娴妃依仗皇子,更加得势,最后如同东宫之时,压皇后一头。 玉容嬷嬷到一旁看到皇后愣神,她轻轻上前递了一盏茶:“娘娘茶”。 眼神看向一侧的嫣然。 皇后笑着看向一侧的嫣然:“嫣然把内务局给的蜜瓜为皇上端一些。” 嫣然出去了一会儿,端着一盘蜜瓜,走到了元睿帝跟前。。 皇后悄悄地在观察元睿帝:“皇上用些瓜果吧。” 她处心积虑,让嫣然数次出现在帝王跟前,意在使皇上意动,自己则顺水推舟。最初,她还期望自己能生育皇子,以巩固地位。然而,皇上留宿后已不再碰她,如今娴妃有了皇子,她意识到形势紧迫,于是让林老夫人亲自在林氏族亲中挑选了一个家世低、样貌好的女子,以期达到自己的目的。 元睿帝自然猜出了皇后的意思,他的眼神没有丝毫的波澜,仿佛嫣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宫女。 皇后终是没耐住,主动介绍道:“嫣然是臣妾一位远房叔伯家的嫡女,她幼年母亲去世,臣妾瞧着可怜,想着多照顾一下。” 元睿帝装作未明白她的话:“既然是皇后家门妹妹,照顾也是应该。” 龙目淡淡扫过去:“今年多大了?” 皇后一听,皇上这是心动了,笑笑看着。 嫣然柔声道:“民女今年16岁。” 只听元睿帝淡淡嗯了一声:“嗯,年纪不小了,要不要朕帮着赐一门亲?” 他这等于告诉皇后自己没有那个意思。 皇后却不想放弃:“臣妾想着让嫣然留在宫里陪臣妾说话。” 元睿帝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袖:“皇后想留着说话,便留在宫中小住些日子。” 嫣然的脸色惨白,皇上这是没看上她的意思,人呆呆地站在一侧。 皇后也怔了一会儿,又怕惹帝王不高兴,随后吩咐嫣然:“你先下去吧。” 嫣然行礼后没多留,凄楚楚地退了出去。 次日清晨,皇后强撑着精神接受嫔妃请安。 刚坐下,几个新进宫的就掐起来了,惠贵人拿帕子捂嘴,笑一旁的罗才人:“罗姐姐这是熏得甚香,闻的我鼻子痒。” 罗才人不高兴了,就算她惠贵人再得宠,也不该当着这么些人,说伤人面子的话,罗贵人阴阳道:“我没有惠贵人得宠,我们用的不过是内务局给的普通货。” 惠贵人眉飞色舞:“是啊,我今日用的香就是皇上赐的丹桂香。” 罗才人道:“有些人自以为自个得宠,好像皇上也好些日子没翻她牌子了。” 惠贵人生气了:“你……” “都住口,”皇后一声呵斥,她今日头痛,没有心情听她们斗嘴,“你们是嫔妃不是街妇,没事好好读读女德,别没事就斗嘴,今天都散了吧。” 二人悻悻闭了嘴,众人看出皇后心情不好,也都各自告辞了。 皇后回到内殿,嫣然进去直接跪在地上:“皇后姐姐,家里送我进宫就是要侍候皇上呢,现在皇上却要打发我出宫,请娘娘想想法子,如果我能得了圣宠定然生育一个皇子送给娘娘抚养。” 皇后听到她的嘤嘤哭泣心里更烦,正想让起来,玉容嬷嬷从外面进来,走到她跟前说:“你先下去。” 嬷嬷是半个主子,嫣然不敢再哭,擦了眼泪出去了。 第146章 走水 约莫嫣然走远,玉容嬷嬷走到皇后身边小声说:“奴婢听到一个不妙的消息。” “什么消息?”皇后侧头抬眸望向玉容嬷嬷。 “有消息传宸月宫被幽禁的那位有了身子。” 皇后眼睛猛然圆睁:“你不是给她用药了吗?” 玉容嬷嬷思量着摇头,她也没有想明白:“奴婢初听到这个消息也不信,派人去打探,发现了一些异常。” 皇后问:“什么异常。” 玉容嬷嬷声音压得更低:“宸月宫自从被幽禁便没了任何消息。” 皇后蹙眉看着她没明白意思。 玉容嬷嬷解释:“这就是异常之处,一个内宫什么消息都没有,如果不是刻意封锁消息怎么会这样?有谁能有如此手段?” 皇后一惊:“皇上?你说莫不是皇上?” 嬷嬷叹道:“有什么比幽禁更能保护得好,侍卫把一个宸月宫围得像铁桶,不过是一个犯了小错的嫔妃,她又不是飞檐走壁的大盗,有必要如此吗?” 两人都不再说话,而是默默思考。 停了半盏的功夫,皇后道:“目前那个小狐媚子是不是怀孕还只是猜测,只要想法子把她逼出来宸月宫就好。” 玉容嬷嬷问道:“是啊,不能让她这样下去”。 皇后道:“如果传言是真,她有孕应该时间早了,本宫记起去千佛寺途中,她曾呕吐,御医说是中暑,现在分析未必是中暑,再幽禁几个月只怕孩子都生了。” 玉容嬷嬷想了一下:“奴婢去安排,会让她不得不出宸月宫。” 半夜元睿帝被高公公惊醒:“皇上不好了啊。” 元睿帝撩开床幔坐起身:“什么事?” 高公公这样惊慌可是少见:“宸月宫走水啦。” 元睿帝立马清醒,外裳都没有穿,便外走,拉开殿门:“即刻传辇。” 守在门口的高公公一看皇上这样出来的,立马吩咐小豆子:“快去里面取皇上的披风。” 自己则快步跟在帝王身后。 上辇后,小豆子拿着披风快跑着,追上了奔走的龙辇,高公公接过皮披风递给元睿帝披上。 元睿帝催促:“赶快点。” 宸月宫现在是最不容易出事的宫殿,因为元睿帝以幽禁为借口派了侍卫值守,所以火刚烧起来侍卫立马知道了,打开宸月宫的门把林兮月扶了出去。 元睿帝赶到的时候,林兮月站门口,侍卫和内侍已经进去灭火。 “袅袅,”元睿帝下辇快步走到林兮月跟前,扶住她的肩膀,上下打量她:“你没事吧?” “皇上,嫔妾无事,只是有些害怕。”林兮月投进他怀里。 “林充容怎么样?”皇后也赶来了,视线落在林兮月肚子上。 元睿帝放开林兮月,一旁的侍卫走过去,要禀走水的事。 侍卫禀:“火是在小厨房烧起来的,发现得早,只有小厨房遭受了损失,其他地方无恙。” 元睿帝回过头问:“袅袅,夜里小厨房在煮东西吗?怎么会有明火?” 林兮月都已经睡下,她看向苏嬷嬷。 苏嬷嬷还没回答,皇后突然指着林兮月的肚子:“林充容这肚子?” 大家顺着她的手都看向林兮月的肚子。 林兮月自己也低头看,她身上穿的是一件单薄的寝衣,五个月的身孕,虽然她的肚子不算大,但是以前如柳的腰肢粗壮了,小腹也看得出一些鼓。 林兮月知道再也无法隐瞒下去,她不能让元睿帝为难,于是跪在地上,娇柔道:“请皇上恕罪,嫔妾之前因生皇上幽禁嫔妾的气,所以有孕没有禀报。” 她把隐瞒怀孕的事全都揽在自己身上。元睿帝见她如此懂事,心中不忍,不想让她受到责罚,赶忙扶起她,解下身上的披风裹在她身上,柔声说道:“虽然你隐瞒怀孕之事有错,可你为朕孕育皇嗣也算有功。” 一侧的嫔妃们本来是想看热闹,现在林充容有了身孕,热闹变成了喜事。她们都知道林充容得宠,可在大家心里,得宠跟怀子嗣是两码事。现在看来又是一回事,只有得宠才能侍寝多,得到帝王的眷顾,怀孕也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皇后故作贤惠,上前说道:“林充容有喜,这是好事,皇上应该免除她的幽禁。” 她的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心中却暗自嫉妒。 皇后知道,林充容怀孕后,自己的地位可能会受到威胁。她不能让任何威胁到皇后这个位置的人出现,不能让她生下皇子。 出言提出解禁,把林兮月放在众人眼前有什么事更方便。 元睿帝也只有顺着皇后的话:“好吧,既然皇后为你说情便免除你的幽禁吧。” 林兮月起身后朝皇后一礼:“谢皇后娘娘。” 元睿帝立林兮月又拉到自个跟前:“这里今夜不要住了,先随朕回紫宸殿吧”。 元睿帝又看向皇后:“这里交给李怀安,你们也回吧。” 皇后看着元睿帝扶着林兮月上龙辇,唇角勾着看了一眼身侧的娴妃。 娴妃脸上比夜还要黑,从皇上过来都没有看过她一眼,当然她不会丢了气势,让旁人看笑话,抬起手臂,戴的臂钏叮当发出清脆声响,璎珞立马上前扶住主子胳膊,搀扶着上了软轿。 皇后还没走,她心里还有担忧,走过去问侍卫:“可查出失火原因?” 皇后问侍卫自然实话禀:“目前的情况来看是小厨房不小心造成的。” 皇后神色淡淡:“小厨房失火本来就是一个用火的地,也没什么奇怪的,你们赶紧帮林充容打扫干净,她现在有身子,小厨房要用呢。” 龙辇回到紫宸殿,元睿帝把披风从林兮月身上解下递给一旁青烟:“袅袅你确定没事吗?要不要给你传太医?” 不问还吧,现在细细感受,觉得肚子有些抽痛,林兮月紧张起来:“嫔妾腹部有些痛。” 元睿帝着急地朝一侧的青烟急声吩咐:“还愣着,快去宣太医。” 肚子似乎更痛了,林兮月趴在元睿帝怀里,心中害怕:“皇上……” 元睿帝看到她额头沁出细汗,把人抱紧,掏出帕子:“袅袅别担心,没事的。” 林兮月心里紧张,紧张后所有的感官都集中在腹部。手无意识紧紧抓住帝王的衣袖,心里焦虑地为腹中胎儿担忧。 万一孩子有了意外,帝王会不会护住她的胎,会不会为她惩罚纵火的人。 第147章 娇气 宫里有孕的嫔妃接连出事,元睿帝也害怕,所以知道林兮月怀孕后,才会想着办法帮她隐瞒。 元睿帝知道她心思细腻,性格又娇气,万一胎出点问题定然承受不住。 他只能沉下眼,隐藏下不安,安抚她的情绪:“无事,袅袅莫担心,朕和你这么喜欢这个孩子,他定然也能感受到,一定会好好地陪着父皇母妃。” “太医到了”。 高公公带着太医匆匆进来。 太医抬头就看到帝王把林充容搂在腿上,他怔住,迟疑着不敢上前。 元睿帝怒斥:“快点诊脉来。” 同时也放林兮月坐在榻上。 太医上前掏迎枕的时候汗从额头顺着脸颊流下,也不敢擦,立马开始诊脉。 元睿帝站在一旁盯着。 片刻太医收回手:“林充容只是受了一些惊吓,龙胎并无问题。” 元睿帝放下少许心:“现在如何办?” 太医低头禀:“臣现在下去给开方,服过药一切会好。” 元睿帝挥手:“下去吧”。 太医这才敢拿袖子擦了一头的汗。 林兮月斜靠在榻上,睫羽轻颤,还没缓过神:“皇上,嫔妾的龙胎真的没事?” 元睿帝重新坐下,看她眼尾哭得红红的,一副可怜楚楚的模样,指腹抚摸着小脸安抚:“无事,姜太医是妇科圣手,之前娴妃几次都是他保胎成功,他说无事定然无妨。” 林兮月软着身子,腻在元睿帝怀里:“嫔妾什么都不懂,皇嗣的事全靠皇上这个父皇。” 现在都把责任担在了帝王身上。 不一会儿,太医亲自端着一碗药进来,林充容的事皇上如此在意,太医不得不亲自盯着药,以免出意外。 元睿帝伸手去接药碗。 太医惊着了,这可是养尊处优的帝王,给谁伺候过汤药。 在太医震惊的目光里,帝王接过汤药,盛了一汤勺,细致地吹凉,喂到林充容唇边。 林充容这才张开小口喝,一副帝王侍候她理所当然的模样。 太医不敢相信地望了望周围的人,大家都神色淡淡,好像习以为常。 “皇上苦”,林兮月皱着小脸撒娇。 元睿帝压着眸子认真道:“苦也忍着,袅袅为了皇儿辛苦了,待身子好了,朕重重有赏。” 一碗药用完,一旁的苏嬷嬷已经端着一盘蜜饯凑了过去。 帝王捏了一块蜜饯放进林兮月嘴里:“这下好好休息。” 林兮月叹了一口气:“皇上,宸月宫的火烧得奇怪。” 元睿帝也觉得,问一旁的青烟:“夜里是有谁用过小厨房?” 苏嬷嬷道:“傍晚我为主子炖过鸡汤,后面再也没人用过厨房。” 傍晚用过厨房,即使有隐患也不会等到半夜再起火,元睿帝又问:“里面可留有烛火?” 青烟摇头:“苏嬷嬷管理宫中谨慎,每晚就寝前她都会查询一遍火烛问题,小厨房里没燃烛火”。 林兮月:“皇上,臣妾怀疑是有人刻意放火。” 元睿帝也有这样的想法,可宸月宫闭着宫门,周围也有侍卫把守,想了一下道:“先休息,明天朕让李怀安细细排查。” 天亮光线亮了,李怀安带人详细排查了宸月宫,确实没有外人进入的情况。 那么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不小心失火,另外就是宫里人自己放火。 一时间大家人心惶惶。 现在慌也没有办法,林兮月知道这些人里苏嬷嬷、青烟云兮起码没有问题。 现在只让她三人近身侍奉。 午时元睿帝从御书房赶回后殿用膳,林兮月还住在紫宸殿。 元睿帝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喝药,本来自己抱着碗喝得很好,看到帝王立马娇了起来:“皇上,药好苦。” 元睿帝上前无奈地接过药碗,拿着小勺喂,一个小口喝,一个喂得认真。 喝完药,元睿帝又掏出自己帕子给细致地擦唇角。 林兮月翻身一把抱住他的腰:“皇上,嫔妾为你生孩子好辛苦啊,你都不心疼嫔妾。” 元睿帝无奈地点了点她小巧的鼻尖:“朕还要怎么待你才叫心疼。” 林兮月捉住他的指放到嘴里咬了一下:“哼,反正皇上待嫔妾不如旁人好,嫔妾可不想将来孩子生下来再让他也受委屈。” 看似刁蛮不讲道理,林兮月却实故意说出这样的话。 元睿帝自然也听出她是故意,心想着这是跟他讨便宜呢:“按道理说你有了身子,晋个位份未尝不可,可最多晋封到修媛,还是嫔。” “此时位份晋不高还惹人眼。之前跟你承诺过只要你平安诞下皇嗣,便是妃位,朕不会让你和孩儿被旁人压制。” 林兮月今天真不是要位份,她没有小眼去盯一个嫔位。 他要的是帝王的承诺,帝王的心。 “谁不知道皇上有贤德的皇后,有知己般的娴妃,往后还会有很多新入宫的妹妹,嫔妾害怕等龙胎生下来皇上厌弃。” 元睿帝朝她光洁的额头重重屈指弹了一下:“胡说八道。” * 林兮月在紫宸殿休息了三天,第四天主动搬回了宸月宫。 请安的时候路上,遇到祁云烟和卢贵人,命令停了软轿:“我陪你们走一截。” 卢贵人担心道:“身子能受得住吗?” 林兮月道:“哪有这么金贵。” 她走到祁云烟跟前,两人平时关系这么好,这次有孕都没有跟她说,林兮月怕她介怀,想解释一下:“这次有孕我连你们俩也没有告诉,不是因为不信任你们,而是全面考虑后才决定不告诉你们的,这样的事,你们知晓解决不了问题,反而跟着担忧。” 祁云烟握住林兮月的手:“妹妹心里信任就好,我知道这样的事你谨慎一些也是应当。” 卢贵人笑着说道:“只要平安生下皇嗣最重要,我们三个人里只有你有孕,等生下来,咱们三个可以一起护着她,我和祁姐姐在宫中生活也有了乐趣和盼头。” 宫里日复一日,像她们这些不争宠的,每天请安,用膳,睡觉。 三人说说笑笑进入玉坤宫院看到娴妃。 三人屈膝问安:“给娴妃娘娘请安。” 娴妃笑着看向林兮月:“林充容身子还好吧?” 林兮月也浅笑柔声回应:“托娘娘的洪福一切都好。” 第148章 手脚 娴妃始终一脸温柔,眉目和蔼,可林兮月并没有觉得她的笑容有几分温和。 娴妃这么些年在皇上跟前常宠不衰,就这一点也让人不敢小瞧。 林兮月感觉皇后的手段已经很厉害,可她在娴妃跟前也是经常吃亏的。 林兮月刚坐定,外头传出:“皇后娘娘到。” 众人纷纷起身,等皇后落座后行礼道:“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的眸子清线地押了一下:“众位妹妹们入座吧。” 旁人都入座后惠贵人却起身走到中间:“前日嫔妾把两件织花锦衣裳送去浣衣局去浆洗,她们竟然给洗得毛了,嫔妾为此寻到浣衣局,谁知那里的管事嬷嬷好生刁蛮,竟然说嫔妾一个最低下的贵人也敢为难她们这些奴才。那两件衣裳是皇上赏赐的,也是嫔妾最喜欢的,请皇后为嫔妾做主。” “我当做多大事,”皇后吩咐一旁的翠竹:“翠竹,你亲自去一趟浣衣局斥责一番那位嬷嬷,如若对主子再敢不敬,定不轻饶。” 她又含笑安慰惠贵人:“你也别难过,本宫库里有两匹上好的彩织锦晚点你走的时候带走,让尚衣局重新为你缝制两件合心意的衣裳。” 惠贵人大喜,立马跪下向皇后谢恩:“皇后娘娘贤德待嫔妾们真好。” 这样恭维的话皇后自然喜欢听,这可是皇上喜欢的惠贵人,在皇上耳边夸几句皇后贤德,可是大有益处。 皇后示意一旁的宫女亲自上前扶起她:“咱们姐妹进宫原就该和睦相处,本宫身为皇后更应宽待你们,只要你们好好侍奉皇上,本宫这里定然会有赏。” 最后的话是说给众人的,大家立马齐声:“谨遵皇后娘娘教诲。” 皇后看向林兮月:“林充容有身子,不必跟她们一起行礼了。” 林兮月恭敬地道:“这是嫔妾的本分。” 皇后看了一眼娴妃:“林充容这一胎皇上很是重视,希望你也跟娴妃一样再添一位皇子。” 皇后又在给她拉仇恨,林兮月淡淡回声:“皇子公主嫔妾不敢挑,那都是老天给的缘分。” 皇后看向一旁的玉容嬷嬷:“嬷嬷给林充容去库房取一些人参鹿茸燕窝,让她回去补身子。” 皇后的面子工作自然到位,这些补品也是送元睿帝看的。 林兮月再次道谢:“如此嫔妾便受了,谢皇后娘娘厚恩。” 皇后对大家的赞誉很是开心,她现在没有皇子傍身就要把人情维持好,随后看着另外三个新人:“本宫也不能厚此薄彼,给你们三人一人一匹锦缎。” 三位新人皆无不欢喜地起身谢恩:“嫔妾谢皇后娘娘!” 皇后端起桌几上的茶盏,开始饮茶,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嫔妃了。 惠贵人看向林兮月:“嫔妾自从进宫便听到林充容如何受宠,何等美貌,今日一见还以为是画中人走出来呢。” 她如此言语,林兮月自是不敢领受:“惠贵人谬赞了,我看新入宫的几位妹妹,个个清丽绝俗,如花似玉,令人赏心悦目。” 祁云烟适时接过话题:“林妹妹不知,惠贵人一手琵琶弹得精妙绝伦,就连皇上也赞呢。” 林兮月道:“皇上精通音律,获他称赞想来不错,改天有机会还要听惠贵人一曲。” 皇后放下茶盏:“既然大家想听惠贵人的曲,这机会不用等,马上是七夕,本宫禀明皇上举办一次宴,也让大家和新进宫的妹妹们熟悉一下啊。” 从玉坤宫请安回去,林兮月坐在软轿上养神,快到宸月宫的时候经过一条很长青石铺的宫道,这条道很安静,平时走的人并不多。 软轿猛地一晃,林兮月瞬间睁开双眼,只见前方左侧的轿夫单膝跪地,手紧握着轿抬杆,满脸惶恐:“请,请林充容恕罪,奴才,不是,不是故意的,是脚下被异物绊倒。” 林兮月看到他也惊吓得一头汗:“先放我下来再说。” 几位抬轿的轿夫缓缓放下软轿,在一侧吓得呆的青烟缓过神,上前把林兮月扶了下去:“主子你没事吧。” 林兮月只是被闪了一下,有些心跳加快,别的没有感觉。 她下软轿后,四个抬轿的立马跪成一排,如果皇上的宠妃因为坐轿龙胎没了,不管什么原因他们都活不了。 林兮月走到前面看了一下,一块青石明显有松动,她过去拿脚轻轻点了一下,那块青石立马翘了起来。 林兮月看向四个轿夫:“你们起来吧,此次你们无错反而有功,刚才他虽然被绊倒依然紧抓着轿杆,如果他不这样做,我们都要遭殃。” 四个轿夫点头。 林兮月指着青石叹了一口气:“这明显是人为,有人想害咱们,以后你们走路要更加小心谨慎,赶路的同时随时观察异常,一旦出了问题,不是我不保你们,是根本保不住。” 四位轿夫明白:“谢林充容,以后我们定当更加小心。” 林兮月问轿夫:“你摔了下,还能走吗?” 轿夫道:“奴才无事。” 林兮月重返软轿,平安抵达宸月宫后,她先是吩咐苏嬷嬷取些银子犒赏轿夫,随后又命云兮前去觐见元睿帝。 苏嬷嬷担忧道:“她们开始动手了,以后怎么办?” 林兮月神色冷峻,语气严肃地说道:“可不是动手的时候,走水那次便是证明。长此以往,恐怕不妥,必须抓住一人严惩,以儆效尤,方能震慑住她们,使其在动手之前有所顾忌。” 苏嬷嬷道:“是,走水那次问题应该出在宫内,充容上次分析说让老奴重点观察香蕊,奴婢也觉得那个丫头心气高,还小眼。这几日一直派人盯着她呢。” 林兮月想了一下交代:“小庄子机灵,我打算把他提起来做你的帮手。” 苏嬷嬷年纪大了,加上还要管理宸月宫,外面的事便有些顾不上,小庄子却擅长外面的人际交往。 苏嬷嬷:“如此甚好,现在主子有孕,旁人虎视眈眈盯着,咱们只能万事小心,如此宸月宫的宫人还是有些不够用呢。” 林兮月深知,尽管自己身居一宫主位,但也只是个充容而已。按照制度,她手下的宫人数量已经达到上限。若有嫔妃怀孕,需要增加侍候的人手,这必须由皇后进行安排。皇后即便贤德,也不会将此等恩惠施于林兮月。 第149章 杀鸡 林兮月请安回来路上遇险的事也报给了元睿帝,皇上丢下政务立马到了宸月宫 见到林兮月先确定她可否受伤:“朕已经派人去查在路上动手脚之人。” 之前失火之事尚未查明,如今竟敢在路上动手脚,元睿帝龙颜大怒:“这些人真是胆大包天,即便这次查不出结果,朕也要对她们威慑一番,让她们知道,谁再敢犯,朕定不轻饶。” 其实帝王跟林兮月想到一块了:“嫔妾已经让苏嬷嬷盯着有嫌疑的宫人,相信不久出结果,这次万一查出真凶,还希望皇上不要心慈姑息。” 元睿帝拍了拍林兮月的手:“袅袅,放心这次朕定然重惩。” “既然她们不仁咱们也不以规矩。” 元睿帝朝门口喊:“高鸿,去玉坤宫跟皇后说林充容在回来的路上受了惊吓,朕准她这些日子不必请安。” 等事情安排好元睿帝又回到御书房处理政务。 庄子行事机敏,在宸月宫宫人走水一案多日未有头绪之际,他想出了一个计策。他暗中散布消息,称皇上对宸月宫失火后未能及时查出线索一事极为恼怒,皇上推断此人行事必然是为了钱财,而所收钱物定然来不及转移,故准备明日派遣侍卫进入宸月宫,掘地三尺,搜寻赃物。 当夜元睿帝也宿在宸月宫,三更天,外面一阵嘈杂,小庄子站门口禀:“林充容,放火的人抓着了。” 元睿帝也被惊醒,二人穿了衣服,然后到院里,看到香蕊被跪在院里,一旁是小贵子和两个内侍按着她。 小庄子把一个包袱丢在地上:“主子你瞧,香蕊这丫头偷偷摸摸带着这些出宸月宫。” 元睿帝命令道:“把东西拿过来看。” 今天在元睿帝身边侍奉的是小豆子,他弯腰捡起包裹里的东西,里面银票三百两赤金镯子一对。 元睿帝问:“既然抓了一个嫌疑人,不如便惊动了吧,传各宫到紫宸殿。” 林兮月仰头看过去:“皇上这是?” 元睿帝揽着她回身进入殿内才说:“既然抓住人,朕便连夜审讯,半夜猛然把人惊醒,人更惊恐失措。” 林兮月拿出自己的外裳穿:“好,咱们换了衣裳去紫宸殿吧。” 元睿帝按住她的肩:“朕要回紫宸殿审讯就是为了让你避开,今夜要见血,你有身子还是不要看那样的场面。” 林兮月反握住帝王的胳膊:“皇上,现在嫔妾腹中已经有了咱们的孩儿,遇事不能逃避,嫔妾要他知道母妃为了他可以浴血,也要让所有妃嫔见到嫔妾护龙胎的决心。” “好,”元睿帝从她手里接过衣裳,你身子重,朕帮你更衣。 两人像一对平凡的夫妻,相互帮着对方整理好衣裳,打开殿门去面对外面的风雨。 帝王的旨意最先到玉坤宫,皇后慌忙把玉容嬷嬷唤了过去:“皇上半夜传召可是出了纰漏?” 玉容嬷嬷摇头:“没有消息传出,娘娘千万不要慌,这些事老奴安排得很谨慎,即使备查也查不到咱们这里,林相掌握着她们的家里命门,她不敢攀咬您。” 皇后心定下来,端出皇后的劲头:“嬷嬷侍奉本宫更衣。” 皇后穿了一件红色上绣着金凤和祥云的宫裙,三千青丝高高挽起一个缕鹿簪,素日最喜的点翠九凤尾步摇戴于发髻,赤金镶红包耳坠在耳边浅浅摇晃。 凤辇到达紫宸殿,她的眸子扫过院里被侍卫夹在中间的香蕊,看了一眼,只觉得是一个陌生宫女,这样的事自然不是皇后亲自安排,所以嬷嬷才说攀咬不到皇后。 “皇上这是为何?”她摊开手掌指向香蕊。 元睿帝道:“此女受人指派竟然敢在宫中放火。” 皇后脸上严肃:“敢做这样的事定然要严惩不贷。” 元睿帝看向下面的嫔妃:“今日夜里惊动你们是朕要整肃后宫,这段时间宫里腌臜手段频出,从千佛寺吊桥断裂,到后来宋婕妤被人推落胎,再到林充容宫中走水,昨日又有人在宫道故意松动了青石。” “这桩桩件件无不是冲着皇嗣下手的,宫里岂能容如此险恶之人。 你们看下面所跪之人,便是在宸月宫放火的人,朕要你们亲眼看着审讯,如果谁与她有所牵连,必然一同治罪。” “意图残害皇嗣其罪当诛,但是如果你们主动站出来的,朕可以不牵连你的家人,如果你存侥幸心理,查证后可想一下你在朝里做官的父兄。” 众人一禀,知道帝王这是真发怒,要用铁血手段了。 元睿帝在处理朝务方面一向手段很刚硬,唯有对后宫多有宽容,他内心一直觉得自己母亲当年在宫中不易,所以对后宫多了几分仁厚。 元睿帝命:“把那宫人带上来。” 侍卫把香蕊压到元睿帝脚下,她哆嗦着为自己辩解:“皇上,奴婢冤枉,奴婢没有放火。” 元睿帝神色淡淡压着眸子从上看着她:“你说你没有放火,那你包裹里的银票和赤金手镯哪来的?” 香蕊辩解称:“这些年奴婢攒下的,都是其他主子赏的。” 元睿帝道:“高鸿由你来审她。” 高公公冷冷逼问:“宫里主子赏的可都是有记档呢,你说哪个主子赏你的?” “这?”香蕊只是哭,话却憋住了,主子赏东西起码要有赏赐的原因。 高公公郑声:“你犯这样的罪,命定然是保不住了,可死法还是有区别的,比方凌迟,或者活活打死等,有的方法是先慢慢折磨你,那种苦男子都受不住,你如果想痛快就好好招认。” 香蕊不想死:“奴婢真的没有放火。” 高公公冷笑一声,指了指一旁的李怀安:“慎刑司的人可在呢。” 香蕊咬唇后看向林兮月:“主子救奴婢。” 林兮月冷然反问道:“你现在想起我是主子,放火的时候呢?为了一点利益出卖主子,这样的人本就该受到惩罚。” 高公公再次逼问:“说谁指使的你?” 跟自己有没有关系众嫔妃各自心里明镜一般,没有参与的人自然心里安定看热闹。 娴妃视线扫了一圈,最后落在皇后身上,唇角勾了一下。 第150章 血染 香蕊知道一旦承认是自己放火,不管是纵火罪还是谋害皇嗣哪一条都至死,明明已经没有生机依然想做最后的挣扎:“奴婢什么都没有做过.” 元睿帝目光一沉:“既然给机会不想招认,没必要与她啰唆,李怀安当即动刑,朕要让有些人瞧瞧,是她的野心厉害,还是慎刑司的酷刑厉害。” 李怀安一招手,两个慎刑司的人把香蕊吊了起来。 紫宸殿只有一种声音,香蕊犀利的惨叫,穿透夜色,传遍皇宫每一个角落。 元睿帝深知林兮月胆小,于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她,发现她虽然面色苍白,但仍然稳稳地站着。原本想让她回到内殿,但现在觉得没有必要了。元睿帝说道:“地上包裹里的东西是你们谁的,你们自己清楚。若有失主前来认领。若无人认领,定当追查到底。” 这个时候,迎面吹过来的风都是血腥味,原本看热闹的嫔妃,也没有看热闹的胆子,不少胆小的嫔妃,已经开始相互搀扶。 元睿帝淡淡看着,他从来不是一个心软之人,一路走来本就是踏血走上的帝位。 “奴婢,奴婢招,是……” 香蕊一个“是”字刚说完,嫔妃后面一阵骚动,一个嫔妃倒下了。 “小姚贵人昏过去了。”站在她周围的嫔妃喊。 元睿帝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既没有吩咐让回宫,也没有让传太医,而是继续盯着香蕊。 李怀安逼问香蕊,刚刚她被小姚贵人倒下打断了,喘了一口气才道:“是姚贵人,就是小姚贵人。” 贵人里两人姓姚,所以分大小姚。 元睿帝冷冷地道:“把姚氏拖过来。” 侍卫快步走到嫔妃跟前,嫔妃惊慌地避让,露出倒在地上的小姚贵人。 小姚贵人还昏着,被两个侍卫一人一只手握着肩膀拖拽到中间。 元睿帝挑着眉头,睨着这个他早已不记得的嫔妃:“冷水泼醒她。” 侍卫提起一桶冰凉的井水从头浇了下去。 小姚氏缓声,睁开眼,迷瞪不过一息,立马清醒过来,往元睿帝跟前爬,元睿帝站在石阶上,她连他的鞋面都抅不到:“皇上,皇上饶了臣妾吧。” 元睿帝自是不信区区贵人,竟敢耗费如此巨大的代价去谋害皇帝的宠妃,此事有悖常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贵人,即使成功除掉宠妃的胎,也无法从中获利。元睿帝说道:“你只需供出幕后主使,朕自会酌情从轻发落。” 在元睿帝身侧的皇后还是不觉虚晃了一下身形,不过她立马调整好了仪态。 小姚氏抬起花了妆的脸:“嫔妾是……” 她迟疑着视线扫向皇后身侧的玉容嬷嬷,只见她不慌不忙,此时抬起手拿着一条绣兰花的帕子,慢悠悠地抹了一下唇角。 小姚氏哭了,一种绝望地哭,她摇摇晃晃站起身:“没人指使嫔妾,”手指着林兮月,“怪只怪皇上给了她太多宠,我嫉妒,嫔妾嫉妒……” “哈哈……哈哈……” 她癫狂地大笑,对周围的嫔妃控诉道:“我受够了宫里的虚假,那些面子端的慈悲,仁厚的人,却是最为龌龊腌臜。” 皇后不由脚上前半步,厉声呵斥:“大胆小姚氏你还不知悔改,皇上这种人应该直接处死。” 小姚贵人抖动肩膀,笑着冲向一侧的影壁墙,大家惊愣,元睿帝虽然出声让人去阻止,已经来不及,只见她的脑袋冲击在墙壁上,血当时便顺着墙喷出,后往下流,血在满是烛火的光影里特别黑红,影壁墙彩绘的龙凤呈祥,她正好撞在凤上,那只凤染了血反而更显得斑斓。 这个线索到这里一定就断了。 元睿帝着人把香蕊带了下去,她的结局不用问,自当在无生路。 元睿帝含威的眸子不见一点松动,如同寒冰睨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谁胆敢再动皇嗣的主意,朕必要她的性命。” 他的视线还落在了一侧的皇后身上。 如同一把冰刀扫向她:“皇后一向仁德自称,可你的仁德让后宫一团乱,这不可谓不是皇后的失责。” “既然皇后管理不好后宫,朕便寻一人来帮帮你。” “娴妃,以后由你协助皇后打理后宫。” 娴妃一愣,她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意外收获,随即立马上前:“臣妾谨遵皇命” 态度谨慎,面子上不敢露出一点惊喜。 元睿帝转过身揽住林兮月,对众人淡淡挥手:“都回去吧。” 已经五更,回到内殿没有休息多久,元睿帝就去上朝了。 林兮月没有在紫宸殿多留,青烟进去侍奉着穿好衣裳,扶着回宸月宫,走到影壁墙的时候,林兮月特意看去,血迹早就清理干净,就像这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 回到宸月宫,苏嬷嬷跟了进去:“主子,皇上怎么会突然让娴妃协理后宫?” 林兮月轻嗤:“自然是信任娴妃。” 青烟上前帮林兮月解披风:“不管怎么说娴妃主理后宫多对主子是好事。” 林兮月笑着问她:“你为什么说娴妃主理后宫是好事?” 青烟道:“娴妃性子端雅,而且她刚接手后宫,为了立威一定会想法子护主子的胎。” 苏嬷嬷摇头:“你啊,看问题太过浮于表面,娴妃平时瞧着是柔和的性子,可一个从入宫以来便圣宠不断的人,又怎么会是一个简单的人。” 林兮月笑道:“有一点你倒没有说错,皇上是因为有人谋害皇嗣才让娴妃协力后宫,那么她定然不想我肚子里的皇嗣出事,那样会让人觉得皇上用人不当,是打她的脸,所以她协理后宫对咱们有利。” 一夜没睡,林兮月此时感觉到乏了,虽然说最后的凶手没有抓到,但是她心里能猜出大概有可能是谁,那些人的手段不是一下便能暴露的,死了两个人,眼下她们会安生一段时间,林兮月不想中间生事,只要让她平安把皇嗣生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嬷嬷你去让小厨房给我炖了牛乳鸡蛋羹,我先睡会儿,等起来用。” 林兮月现在心思放宽,重点都在养身子和龙胎上。 玉坤宫,皇后回后久久没有缓过神,今天打击她的不是小姚贵人的死,而是元睿帝让娴妃协理后宫的旨意。 她感觉仿佛又回到了东宫那会儿。 第151章 失踪 皇后回到玉坤宫,进内殿,退出强撑的精神,人软软地往地上倒去,一侧的人惊呼着去扶。 她瘫在地上。 “娘娘” “皇后娘娘” 皇后只是在倒下时失去了知觉,众人将她搀扶至榻上,待她坐稳,便逐渐恢复了意识。然而,她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流泪。 玉容嬷嬷转过头,悄悄拿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然后回过身来,轻声安抚皇后:“娘娘,此时万万不可过度悲伤,应振作精神,想办法打破眼前的困局才是。” 皇后静静地坐在那里,眼神呆滞,一言不发,只是呆呆地望着前方。许久之后,她的眼珠终于转动了一下,缓缓开口问道:“长乐呢?” 玉容嬷嬷道:“公主下午跟二公主拌嘴,哭了一会儿,现下睡了。” 皇后蹙眉:“怎么两人又争执了?” 玉容嬷嬷:“长乐是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可二公主被兰氏那会儿骄纵坏了,根本没有长幼尊卑之心,凡事要跟长乐公主比较。” 皇后心里烦躁,但是又无法,一时内殿压抑着静悄悄的。 静了半盏茶功夫。 皇后轻抬双眸,缓声说道:“嬷嬷,如今本宫做事有些掣肘,身边缺少可用之人。若能将兰氏从冷宫中救出,使其与长宁团聚,她定会对本宫死心塌地。” 玉容嬷嬷深知,兰氏女先生之名并非虚传,其才智定能助皇后一臂之力,遂应道:“可问题是如何才能说动皇上,放出兰氏。” 皇后对此也是束手无策,主仆二人又一起陷入思考。 这时门口传来慌张的脚步声:“不好啦!长宁公主不见了。” 皇后和嬷嬷对视一眼,照顾二公主的嬷嬷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喊道:“长宁公主不见了。” 皇后心急如焚,喝问道:“胡说!公主怎么会凭空消失?” 嬷嬷浑身发抖,带着哭腔回道:“奴婢也不知道,公主明明在床上睡得好好的,人怎么会不见了。” 玉容嬷嬷一脸厉色,呵斥道:“哭什么!还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公主万一有个好歹,你十条命都不够赔的!” 老嬷嬷身子一抖,不敢再哭泣,忙将事情原委一一道来:“公主在床上睡着了,奴婢搬了小凳坐在床边。可后来,后来,奴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睡着了。等奴婢醒来,公主就不见了。” 皇后刚刚因管理宫中不善被斥责,如果此时公主再出事,皇上会更加认为她这个皇后无能:“院里找了吗?” 嬷嬷哭着点头。 她们几个侍奉公主的发现公主不见,怕被责备,私下寻找了,没找到,逼不得已才禀报。 “啪!” 皇后的一个巴掌甩在嬷嬷脸上:“公主如果出事本宫剥你们的皮。” 玉容嬷嬷道:“眼下不是跟她计较的时候,找公主最重要。” 皇后闻听公主走失,遂率数人于玉坤宫中寻找,玉容嬷嬷则领一队人前往御花园湖边等公主常去之处寻找。初始,皇后为免惊动陛下,只命众人暗中寻访。然,苦寻半时辰,仍未见公主身影。 玉容嬷嬷在一旁出主意道:“现在不能再隐瞒,万一出大事咱们责任更大,现在可以把公主不见推说她想念兰氏,皇后不是正巧没有借口嘛。或许皇上为了公主一心软宽恕了兰氏也指不定。” 皇后慌了神,没了主意:“按嬷嬷说的办。” 玉容嬷嬷当即派做事比较牢靠的翠竹去寻元睿帝。 翠竹到宸月宫的时候,元睿帝正在床上,林兮月已经被他脱得只剩下一件松垮垮的小衣,忍了这么些日子,今天林兮月终松口为他松解一下。 高公公在外面提着脑袋敲门:“皇上,出乱子啦。” 元睿帝手拽着小衣带子的手顿住,冷声:“说” 高公公知道皇上不高兴,可谁让事赶事呢:“皇后让人来通知,说是二公主不见了。” 元睿帝起身往殿门口走。 林兮月坐直身子,支棱着耳朵听,夜里公主怎么会不见,她怕皇后这是又起了什么心思。 元睿帝很快返回来:“你先歇息,朕去瞧一下。” 林兮月担心是皇后的幺蛾子:“皇上你等下,嫔妾也担心公主。” 元睿帝劝道:“夜里冷,你身子重跟着干嘛。” 林兮月不管,抓起衣裳就往身上穿。 元睿帝一看拗不过她,吩咐门口值守的青烟进去:“进来侍奉充容穿衣,给那件厚披风,再准备一个手炉。” 苏嬷嬷也听到动静,她跑着去准备手炉,而青烟则给林兮月穿厚实了。 到玉坤宫,皇后立马迎了过来,她眼里都是泪:“皇上,是臣妾的错,大胆的奴婢竟然在值夜的时候睡着了,公主可能自个跑出去了。” 元睿帝正想吩咐侍卫搜宫,院里人喊:“公主找到了,祁充媛派人说公主在她那里。” 皇后待着问:“怎么会跑林充媛那里?” 林兮月也不知道,她立马说:“既然公主找到了,也可以安心,咱们一起到祁姐姐那里吧,过去见到公主自然就知道原因了。” 到了祁云烟住的丽芳阁,而公主正在那里吃桃花酥。 皇后从门口快速冲过去一把抱住二公主:“母后的心肝啊,你吓死母后啦。” 她随后转身看向祁云烟,视线带着几分冷意:“祁充容不解释一下原因吗?” 祁云烟向皇上福身道:“嫔妾夜里在玉兰亭赏月,听到孩子哭声,然后寻过去看到是二公主,当时她被冻得不轻,身边也没有侍奉的人,嫔妾这才把她带回,并派人去通知了皇后。” 元睿帝看着公主问:“你是怎么跑到那里去的?” 长宁眼睛还红肿着,一看定然是苦了不短的时间:“走着去的.” 元睿帝又问:“为何一个人出去?” 皇后怕二公主说出跟长乐吵架的事,极快出声:“公主还不是因为想兰氏,这些日子一直闹着找兰氏。” 她抱着二公主的手上用了一些力气,然后问二公主:“你说是吧长宁?” 公主已经六岁懂得害怕和撒谎,她只有顺着皇后的话,因为委屈更是想母妃:“是,父皇长宁想母妃。” 林兮月一怔,知道皇后想做什么了,怕元睿帝心软,她捂住肚子:“哎哟!皇上嫔妾有些撑不住了,腰痛。” 元睿帝的注意力被拉了回来,他扶住林兮月对皇后道:“既然长宁已经找到,你带回去好生照看,那些不得用的奴才该换全部换掉。” 然后又柔声对林兮月道:“袅袅咱们回。” 第152章 策动 次日,林兮月特意去了一趟丽芳阁,昨夜公主走丢之事她要再详细了解一下情况,她觉得皇后有利用二公主救兰氏的想法。 祁云烟正在房中做针线看到林兮月过去,把手中绣了一半的绣活拿给林兮月:“妹妹你瞧我给你绣了一双桃花枝的绣鞋,上次份例里有一盒子珍珠,等做好了给点缀几颗到鞋面上定然好看。” 林兮月抚摸着细致的针脚,心里感动,祁云烟性子静,无事便在房中做针线,没少给林兮月绣东西:“姐姐有心了,我现在是越发懒散,我那里还有几批当初世子给的料子,我是不能再用,不如拿来给姐姐吧。” 祁云烟拉着她的手:“你怎么舍得给我?留作念想吧。” 林兮月轻轻扯动唇角:“念不念不在于那些东西,而是在心里。” “再说与其让那些东西放在库里蒙尘,不如物尽其用,世子定然明白我为何如此做。” 祁云烟握住林兮月的手用力:“妹妹,你想世子吗?” 话间她的眼眶红了。 林兮月知道这是问世子,更是说她自己:“想,却不能想,你我都牵扯太多的人。我现在每天都是想法子把日子过去,过好,其他的都不敢去想。” 祁云烟抱住林兮月哭了出来,泪水温热地浸湿林兮月的肩膀,就那样抱着许久。 最后祁云烟拿帕子擦干眼泪,又笑着道:“妹妹你瞧我这没出息的。” 林兮月何不是眼睛湿润,她也拿帕子擦了眼角,笑着道:“姐姐,今日来寻你,我是想问一下有关二公主的事。” 祁云烟叹息:“二公主说来也可怜,大人造孽,孩子遭殃,按道理说废妃兰氏坏事做尽,罪有应得,那长宁公主却是一个可怜的孩子,兰氏当初对皇后很是恭敬,没想到二公主在玉坤宫后还能被苛待。” “以前我总觉得皇后只是有些善妒,但是女人嘛,还不是为了那点情情爱爱,这不算大缺点,觉得皇后的品质是宽厚贤良的,通过昨天的事才知道她真正是什么人。” 林兮月问:“可是中间有什么隐情?” 祁云烟:“我在花园遇到二公主的时候她穿着一身单薄寝衣,赤脚站在小花园哭,她并不是因为想念兰氏跑出来的。” “我从二公主口中得知,她经常被大公主欺负,皇后看到也不管,昨日是因为大公主打了她,她才跑出来的。” 林兮月:“我觉得皇后要利用二公主打主意,想通过二公主让皇上心软而放出兰氏,而纵然可怜,但是兰修容却放不得,那是一条蛇,一旦出来只怕会反咬你我。” 祁云烟道:“妹妹我不糊涂,也只是感叹一下,可没想着真让兰氏出来。” 林兮月想了一下问道:“姐姐觉得二公主心性怎样?” 祁云烟昨晚与她相处了一段时间,非常喜欢:“孩子还行,品行还单纯,兰修容坏,那是成年人为了欲望野心而变成那样的。” 林兮月放下手中茶盏:“我曾承诺过为姐姐争取一位公主寄养名下,原本想着三公主,因为她年纪小,不记得自己母妃,谁养就会把谁当亲生母妃。现在皇后想利用二公主放出兰氏,二公主在皇后宫中又生活得不好,大人的错,实在不该牵扯到孩子身上,如果你愿意,干脆养二公主。” 祁云烟欣喜万千:“我当然愿意,只是皇上和皇后又岂能同意?” 林兮月早就分析过祁云烟的情况,她的位份不算低,如果想养一个公主,家世品行方面挑不出问题:“姐姐想养公主大家会置喙你的一个理由可能是你没生养过,旁人会担心你养公主养不好。” 祁云烟点头,这点连她自己都不是很有信心。 林兮月道:“你要想法子多与二公主接触,让她喜欢你,然后我会寻机跟皇上提出。” 祁云烟眉头舒展开来:“她喜欢我做的糕点,往后我做一些小动物形状的糕点,多与她接触一下。” 林兮月觉得这个主意可行,皇后不会在意祁云烟跟公主接触,祁云烟无宠,另外她也想不到祁云烟想养公主的事。 因为没有林兮月的操作,这事不可能轮到祁云烟头上的事。 * 晨曦玉坤宫,众位嫔妃请安过后坐在那里饮茶,娴妃美目如同含着晨光的溪水,盈盈扫过坐着的嫔妃:“我昨日摘了一些桂花,做了桂花糕,带了一些过来给姐妹们品尝。” 迎上她视线的人,无不心中暗道,娴妃光彩熠熠,生育皇嗣美貌更甚。 娴妃不过一个普通妃位,竟然越过俞贵妃得到了协理后宫的权力,身下又有小皇子,正是意气风发之时,不少嫔妃立马笑笑地出言感谢。 大姚才人道:“嫔妾昨日看到院里的桂花开得香浓,还想着馋桂花糕呢,今托娴妃姐姐的福便吃上了。” 赵美人:“娴妃姐姐贤德,有吃食还想着我们。” 娴妃笑着,命人端出了桂花糕,皇后贤德,她现在协理后宫自当要一点点收服人心。 要收服的人里当然包括林兮月,毕竟皇上的宠妃,只要她没有生下皇子,那么就对她没有威胁:“林充容现在月份也大了,平时要注意营养呢。” “皇后你瞧,林妹妹有孕身子还这般单薄,臣妾昨日查看内库账务的时候,看到有一筐新到的上好蜜瓜不如便给了她。” 蜜瓜现在这个季节是稀罕物,宫里统共到了一筐,平时按皇后的惯例都是紫宸殿几个,寿康宫几个,剩下的玉坤宫再留几个。 当然了,元睿帝对这些零嘴没什么兴趣,知道林兮月爱吃都让人又送到了宸月宫。 娴妃的提议,在众人面前皇后自然不会不同意:“娴妃果然贤德,本宫原本想着中秋宴时让大家一起尝个鲜。” 这就是高手过招,娴妃想在众人面上表现贤德,皇后一句话让众位又觉得娴妃是动了她们的利益去给皇上的宠妃做送人情。 第153章 斗谋 “父皇来了你该怎么说?”皇后在问二公主。 二公主眨巴着眼乖巧地说:“父皇长宁想母妃,长宁要母妃。” 皇后从桌子上拿起一块桃花酥:“学得不错,父皇来了你不但要说想母妃,还要哭,要很大声地哭。” 二公主接过桃花酥点头:“长宁记住了。” 皇后:“你现在哭一个给母后瞧。” 长宁愣了一下,把手里的桃花酥重新放盘里,两只小手揉着眼睛:“呜呜……呜呜……” 嘴里发出哭的声音,却没有眼泪。 皇后气地呵斥:“眼泪呢?你哭都不会哭吗?” 吓得二公主呆呆地看着皇后。 “本宫让你哭你,你盯着本宫作甚?”皇后气得巴掌抬了起来。 在空中举了一会儿,没落下去,最后化成一指狠狠点在二公主额头:“你是不是傻啊?” 玉容嬷嬷走过去推住二公主的肩:“你下去找乳娘吧。” 二公主出去后,皇后气地指着:“看着挺机灵,实则是块榆木疙瘩。” 玉容嬷嬷一旁,柔声劝慰:“娘娘何苦跟个孩子置气,让她骗皇上这事本就不稳妥,你想她才几岁,皇上随便问几句她就答不上来,皇上定然说娘娘背地里撺掇的。” 皇后冷静下来细想确实这回事:“嬷嬷给她用药吧。” 玉容嬷嬷有些不忍,可眼下也没有好主意:“奴婢先让人抓一只小猫试一下药量,尽量减少对公主的损伤。” 人本身都有向善之心,只是在牵扯个人利益的时候出现了分化,大多数人是会选择对自己有利的,哪怕伤害他人。 皇后:“嬷嬷是不是觉得,本宫对这么小的孩子用药有些不忍?可如今还有更好的法子吗?娴妃那贱人已经平安生下皇子,还拿到了协理后宫的权利,而那小狐媚子肚子的皇嗣也马上要生。” “咱们这个皇上看似不管宫中事务,却保住了他的两位宠妃的孩子。他不是不管,只是有心无心罢了。” “只有本宫,本宫看似是最尊贵的女人,实则除了这个皇后的名头什么也没有,这仅有的一点,本宫就算拼了一切也要保住。” 玉容嬷嬷又怎么能不知道她心中的苦楚:“娘娘奴婢是看着你一路走来的,又怎能不知其中艰辛,这次虽说给公主用药,也是为的救兰氏。” 皇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兰氏不得不救,如果让本宫一人去对战贱人和狐媚子明显精力不够。” 玉容嬷嬷也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她们这两个宠妃为什么不斗,她们俩才应该互撕争宠的啊。” 皇后冷嗤一声:“嬷嬷这个问题你是没看明白,小狐媚子很聪明,她不主动斗狠,只想抓牢帝王的宠,而那个贱人不是不跟小狐媚子斗,而是因为之前她有孕,精力用在护龙胎上了。如今她皇子生了,权力握手里了,那个小狐媚子如果生一个皇子,那个贱人难道不怕?” 玉容嬷嬷:“娘娘分析得有道理,咱们眼下就缺兰氏这个助力,她心思缜密,刚好利用她对付娴妃。” “奴婢现在就下去试药,晚上就给公主用上。” 用过午膳林兮月正由苏嬷嬷扶着在花园散步,月份大了,太医刻意叮嘱让多活动。 祁云烟也在,她是来给林兮月送新做的芙蓉糕来的祁云烟江南出生,从小跟府上江南的厨子学过手艺,糕点做得细腻而又花样精美:“妹妹你这肚子怎么看着不不大呢?” 林兮月低头看着肚子突然笑了:“姐姐你看,他在里面听到你说他了,在里面动呢。” 祁云烟上前把手放了上去:“我感受一下,哎呀呀,真踢人呢,是不是对我的话不满了?” 林兮月笑着说:“太医说我只是不显怀,他长得可一点也不小。” 祁云烟笑了一会儿,从苏嬷嬷手里接过林兮月,扶住她,对一旁侍奉的人吩咐:“你们都稍微往后退点,我与林充容说会儿话。” 祁云烟扶着林兮月往前走了一截,看着林兮月肚子小声说:“皇上这段时间都没有怎么翻牌子,一直在你的宸月宫,你肚子都这样了,可不敢让他……” 林兮月无声笑了一下:“姐姐多虑了,皇上虽然……怎么跟你说呢,你没侍寝过,不晓得他有方法可以不伤到肚子……” 说到这些林兮月脸红的,跟一个外人,哪怕关系再好,她还是有些说不出口:“反正你放心好了,皇上比我更重视他”。 她指了指自己肚子。 祁云烟心中石头落地,想起二公主的事情,她今日前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为了二公主。 “前些日子妹妹说让我设法与二公主接触,我尝试了几次,前两次给皇后宫中送了我做的糕点,皇后倒没有防范我,当着我的面就把两位公主叫了过去,糕点她俩都喜欢,昨天皇后还派人去寻我,说是公主要吃糕点,让我做一些送过去。” 林兮月说道:“如此甚好,你要继续努力,寻机让皇上看到你跟二公主相处,我也好找机会跟皇上提让你抚养公主的事。” 祁云烟知道这事急不得:“妹妹眼下最重要的是你的肚子,一切的事情要排在后面。” “你的月份越大,有人心越发着急,可要万事小心。” 她摆手示意苏嬷嬷上前,郑重地说道:“你家主子眼下身子重了,万事皆要依靠你们这些近身侍奉的人。你们务必将事情办得细致周到,切不可有任何疏忽大意之处。就像后面的接生嬷嬷,最终还得你亲自去摸底细,乳母更要提前调查清楚。” 苏嬷嬷恭敬地回话:“充媛放心,现在宸月宫上下都提着精神呢,定然会护着主子平安。” 林兮月还有两个月生,皇上昨天给玉坤宫递了话,已经准她剩下日子不去请安。 这样她们动手的机会也会少。 花园稍微遛了一会儿弯,回到宸月宫便躺下小酣,谁知一觉竟然睡到傍晚。 林兮月睁眼静静望着帐幔一会儿,伸出一只玉手撩开帐幔,想喊人侍奉,看到榻上小桌上的熏炉香烟袅绕,元睿帝端坐在那里,视线正含笑对上她:“醒啦?” 看到她呆萌萌的,感觉甚是可爱:“还没完全清醒吗?” “嗯,”林兮月朝他伸手。 元睿帝走过去,握住她的手,扶她坐起身。 第154章 巧魇 当日元睿帝陪着林兮月用过晚膳,又陪她下了一会儿棋,白天睡得多了到了就寝的时间,林兮月躺在床上睡不着,肚子大了,躺着不舒服,在那里一直翻身睡不着。 元睿帝拍着她的肩,小声陪着她说话,当然是林兮月在讲,她讲到自己母亲,说着说着就哭了。 林夫人是一位特别温柔的女子,跟谁说话都是细声软语的。 玉坤宫派的人,到了宸月宫说是二公主梦魇了,嘴里哭着一直要母妃,哭得谁也哄不住。 林兮月立马警觉,对元睿帝道:“嫔妾马上也要做母妃了,也想去看二公主。” 元睿帝想着她也睡不着,就同意她一起去:“你穿厚实一些。” 苏嬷嬷已经在门口等着侍奉,林兮月却命令:“让连翘进来侍奉。” 连翘是元睿帝给的医女,林兮月之所以让她进来侍奉,是为了把她随着去玉坤宫,她现在的防范之心非常重,但凡外出都会让她跟在身边,免得接触到一些害人的药。 元睿帝对此当然不反对。 到玉坤宫门口就隐隐听到公主的哭声。 林兮月心里发紧,她也即将成为母亲,对孩子自然心软。 元睿帝眉头也紧紧皱着。 进入殿内皇后把二公主抱在怀里,二公主哭得眼泪鼻涕都流出来了。 皇后视线落在元睿帝身侧的林兮月身上,她没想到林兮月会来:“这更深露重的,林充容怎么来了?” 她当然不希望林兮月在,兰氏跟林兮月有渊源,皇后怕她破坏放兰氏的计划:“林充容身子重,还是先回去歇着吧。” 元睿帝走到皇后跟前:“长宁这是怎么了?” 皇后眼也红红的:“梦魇到了,这么小的孩子离不开母亲,可怜见的。” 林兮月朝皇后怀里的二公主看去,不知怎么地看着有些魔怔,也不知是不是皇后说的梦魇,她悄悄看了一眼身后的连翘。 连翘明白她的意思,绕过去往公主跟前走了几步,又悄悄退到林兮月跟前,在扶林兮月的时候,捏了一下林兮月胳膊。 这样的情况下,连翘不敢说话,只能捏她引起她的注意,所以林兮月并不明白具体情况。 她只能偷偷观察。 元睿帝问:“传太医了吗?” 皇后道:“这几天二公主一直闹着要兰氏,早让太医瞧过,太医说这是心病。” 玉容嬷嬷此时道:“说到兰氏虽罪有应得,可公主无辜。” 皇后在观察元睿帝的脸上神情,林兮月自然也在瞧,他确实有动容之色,林兮月伸出双手握住他的胳膊,元睿帝自然回过头去看她。 林兮月趁机说:“嫔妾瞧着公主也是梦魇了,嫔妾那里有一串活得道高僧的手串,那手串可以镇守一切邪祟,而且珠子可以入药,刮一些药珠粉末服用,即可安神,刚好对公主的症状。” 元睿帝一听大喜:“速命人取来。” 林兮月道:“手串是明镜师太知晓嫔妾有孕,特意让人送来的,做过加持,所以嫔妾不能离开它,不如皇上把公主抱回宸月宫,嫔妾也是公主的母妃,自然也可以暂时照料她。” 元睿帝看了一眼她的肚子:“你身子重……” 林兮月捉住元睿帝的手:“皇上,嫔妾的孩儿马上也要出生了,嫔妾宫里那些人定然能照顾公主。” 皇后可不想让她带走二公主,今晚所有的计划都是为了兰氏:“林充容的好意本宫知晓,皇上既然把二公主给本宫养,就不劳你费心。” 林兮月声音轻柔地辩解:“皇后此言差矣,皇后是二公主的母后不假,嫔妾也是她的母妃,疼她一样的,我带走二公主并不是为了要养在身边,而是带回去给她用圣药。” “皇后也说了,公主梦魇了,那圣僧的手串刚还而已震邪祟,再说皇上也在宸月宫,他可是公主的父皇,皇后有什么不放心的。” 元睿帝以为林兮月自个有了孩子,所以对小孩子多了一份情感,她愿意善待他的孩子,自然高兴,立马对皇后道:“袅袅说得对,让她把长宁带回宸月宫吧,朕守着呢,皇后也劳累了一夜,好好歇息,小孩子梦魇不是甚大事,你也别着急上火了,这些天不是长乐也在咳嗽吗?” 话说罢,元睿帝伸手去皇后怀里接孩子。 皇后无奈把二公主递了过去,吩咐一侧的玉容嬷嬷:“嬷嬷你也跟过去照顾公主吧。” 林兮月本来也不想中间做手脚,也应允玉容嬷嬷跟着。 元睿帝拿自己的披风裹着二公主和林兮月登上龙辇。 回到宸月宫林兮月亲自到耳房去请圣僧的手串,这些圣物不能经他人之手。 连翘也跟了进去,趁机小声跟林兮月说:“奴婢观察公主是被灌了药,致使她产生迷幻。” 林兮月一惊:“你敢确定吗?” 连翘摇头:“需要诊脉确定。” 林兮月:“我来想办法让你诊脉,但是诊脉结果你不要直接说。” 林兮月看着手里的圣珠串:“公主如果是服用了迷幻药,这个她能服用吗?” 连翘:“圣僧手上戴的药珠本身便有镇定安神的功效,正好对公主的症状。” 林兮月心中一喜,如此她可以说是圣物镇邪祟的功效,以此把二公主多在宸月宫留几日,中间寻机让皇上同意记在祁云烟名下。 返回到寝殿林兮月道:“皇上虽说这是圣物,公主的身子可是金尊玉贵,还是先让连翘把脉后再看能不能服用?” 玉容嬷嬷立马阻拦:“已经看过太医,太医说了只是梦魇,林充容你身边的一个侍奉人的比太医都厉害吗?” 皇后的身份在那里林兮月才会顾及,一个下人,哪怕再得宠也不足以惊骇,只见林兮月浅浅沟通唇:“皇后宫里的人果真不一样,一个奴婢都敢跟我这般说话,皇上还在呢,你都敢如此跟本嫔说话。” 随后转身连娇带气地揪着皇上的衣袖:“皇上。” 元睿帝拍了拍她的手安抚:“有朕在谁冲了熊心豹子胆了,一个奴婢而已,既然对你不敬允你责罚,不过也给皇后留几分薄面,小惩大诫一下。” 第155章 连翘 林兮月还没打算在此时与皇后撕破脸,因为现在撕破脸是让娴妃渔翁得利。 她们三个现在是一个怪圈,可以相互制衡。 所以她随即温婉道:“玉容嬷嬷怎么说也是皇后姐姐的乳娘,又是林府老人,这次算了吧。” 元睿帝笑着看她,他的袅袅心慈。 林兮月看向连翘:“去为公主把脉。” 连翘上前给公主把脉,然后看向林兮月点头。 林兮月也朝她点了一下头,连翘跪地上道:“禀皇上,二公主之所以哭闹是被人下了致幻的药。” 元睿帝大惊,龙目含威看向一侧的玉容嬷嬷。 玉容嬷嬷跪地,大呼:“皇上一个宫女的话怎能信。” 连翘是元睿帝给林兮月的,他知道连翘的医术不比太医差,只是因女儿身做不得太医,只能为医女。 “高鸿传太医。” 太医很快到了,也确定公主是中毒了。 元睿帝的脸色沉得紧。 林兮月把圣僧的手串递给连翘让她取药。 连翘接过手串那小刀在药珠上轻轻刮,刮下粉末,然后给公主服下,没多久她安定下来睡着了。 宫人把二公主抱到了偏殿休息,元睿帝这才命人去传皇后。 皇上她们把二公主抱走,皇后心里隐隐害怕,现在传她,她猜到是因为公主服药的事。 她定神到了宸月宫,还是一副慈母模样:“皇上把长宁带走,臣妾一直担忧,躺在床上无法入眠,皇上现在传臣妾可是长宁又闹了?” 元睿帝冷哼一声:“皇后倒像是一个好母后,可一个慈母怎会让公主中毒?” 皇后帕子一甩。一脸震惊:“皇上说的什么?谁中毒了?” 玉容嬷嬷看到皇后反应,知道她必然是已经摆平后面的事,随后配合着说:“娘娘有所不知刚才皇上命太医跟公主诊脉,确定二公主是中了一种治时人迷幻的药。” “奴婢都不敢相信,玉坤宫里也有人敢下手。” 皇后做出伤心模样:“长宁呢?皇上长宁呢?她没事吧?” 拿着帕子开始落眼泪:“是本宫这个母后的错,本宫定然要把下毒之人找出来。” 随后皇后又对元睿帝道:“皇上把侍奉二公主的人拉过来审吧。” 元睿帝了看了一眼林兮月的肚子,那个身子重,现在夜已深,在这里审,那个势必无法歇息:“把侍奉二公主的几个人全抓慎刑司去审。” “皇后也回吧,待审出结果,朕再定夺。” 林兮月明白皇上不认为这事跟皇后有关,在他心里最多算皇后失职,没照顾好公主,他对皇后还是有基本的信任的。 毕竟皇后这些年的贤德不是白装的。 皇后回去后,元睿帝扶住林兮月:“累吗?” 林兮月点了点头。 元睿帝扶着她往床边走:“咱们也早些歇息吧。” 林兮月坐到床边思考着缓声问:“皇上,公主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置?” 元睿帝伸手去为她脱衣裳,林兮月月份大了穿衣裳,脱衣裳都得人侍奉:“那些事你别操心了,你现在把你自个照顾好就是天大的功劳。” 林兮月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肚子:“皇后现在一个人要照顾三位公主,还要管理后宫,有些应付不来了。” “是啊”,元睿帝也把掌放在她腹部正好胎儿在动,他高兴地笑呵呵道:“这小家伙是个爱动的个性,在腹中跟练武一样。” 林兮月弯唇:“皇上要体谅皇后姐姐呢,三个公主都放皇后那里就算她再有心,可精力有限,再说长乐公主自小身子又不好,公主随着年纪的增长后面还有学业,这要操心的事多呢,何不把公主给没有孩子的嫔妃养。” 元睿帝道:“朕也想过,可没有特别合适的人,睡吧,你再不歇息孩儿要抗议了。” 慎刑司连夜审讯侍奉二公主的人,果真皇后已经都提前安排好了,母乳主动承认是她下的毒,而且很快自杀了。 元睿帝中午回到宸月宫准备陪林兮月用晚膳,走到门口就听到传出二公主的笑声。 元睿帝肃沉的脸也露出微微的笑容进入房中:“长宁在你林母妃这里高兴得很啊。” 二公主手里拿着一只刚捏成小兔子形状的糕点,走到元睿帝跟前:“父皇你看这是祁母妃教长宁做的兔子。” 元睿帝看了一眼:“长宁做得很好”。 二公主很聪慧,她又说:“林母妃做了桃花,说是要给父皇吃。” 拉着父皇走到林兮月跟前,指着林兮月手里正做的桃花形状的糕点。 元睿帝笑着道:“袅袅做的这桃花堪比二月枝头的花,让人都不舍得下口。” 二公主又跑到祁云烟跟前:“祁母妃会做好多好多可爱的小猫,小兔子。” 林兮月趁机说道:“二公主最喜欢祁母妃做的糕点对吧” 二公主很认真地点头:“嗯!” 林兮月笑着问:“你喜欢祁母妃吗?” 二公主点头:“喜欢祁母妃。” 林兮月放下手里的糕点,拿帕子擦干净手,凑到元睿帝跟着,人没骨头一样歪在他身上,手还牵着他的手,声音轻缓地娇道:“皇上嫔妾喜欢二公主,她在这里,宸月宫欢乐了许多,让她多在这里待几天吧,玉坤宫还有两位公主,皇后还要忙宫中事务,太劳累了。” 元睿帝问二公主:“你林母妃想让你在这里陪她些日子,你愿意吗?” 祁云烟跟着说:“祁母妃也会每天来陪你玩,给你做好吃的点心。” 在这里没有人欺负她,给她脸色,二公主眨了眨眼睛,望着元睿帝:“长宁真的可以在这里吗?” 元睿帝笑着点头。 二公主走过去,指着林兮月的肚子:“林母妃会给我生个小皇弟或者皇妹陪长宁一起玩吗?” 林兮月摸了摸她的头:“可以,等生下来,让他跟长宁玩。” 下午皇后到宸月宫来了,进门看到在院里玩耍的二公主:“长宁这么寒的天,你怎么在院里?吸了冷风进肚子里可就不好了。” 第156章 柔和 二公主看到皇后,呆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动,房内的人也听到了声音,祁云烟走了出来,先向皇后请安:“嫔妾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薄笑一声:“本宫来宸月宫,竟然是祁充媛来迎驾。” 祁充媛温婉地笑道:“皇上在里面,皇后娘娘进去说话吧。” 然后她朝二公主摆手:“长宁来,祁母妃带你去外面花园摘桂花去。” 长宁看了看皇后,往祁云烟跟前靠。 皇后知道元睿帝在里面,语气柔和:“长宁,母后是来接你回玉坤宫,你长乐姐姐想你了呢。” 高公公从里面出来了:“皇后娘娘,皇上请您进去呢。” 皇后提起裙摆,款步上石阶往房内进。 元睿帝端坐在榻上,林兮月在皇后进殿的时候站起身,站在一侧,她因身怀六甲,被元睿帝准许见位份高的不用请安,所以她只是站在那里,双手叠放,微微欠身施礼:“给皇后娘娘请安。” 人不屈膝,不下跪。 皇后走到中间给元睿帝见礼:“臣妾参见皇上。” 元睿帝绷住脸:“起吧。” 没说话,皇后着端庄的笑站在那里。 “皇后,朕将两位公主交由你教养,你身为她们的母后,本应尽心尽力。但长宁公主中药一事,虽说是乳母所为,你也难辞其咎。你对公主照顾不周,以致发生如此事故,朕实难宽容。” 皇后立马跪在地上,瞬间红了眼眶,哀伤为自己辩解:“皇上把公主放在玉坤宫,臣妾把她俩当做长乐一样疼,只是臣妾平日还要忙于后宫事务,这宫中老老小小,上上下下,每个人的日常臣妾都要操心,生怕哪里做得不好,辜负皇上的托付,百密恐有一疏,臣妾知错,请皇上责罚。” 毕竟多年夫妻,元睿帝就算对她从来无爱,多年的陪伴还是有敬重:“你起来吧,朕知晓让你一个人教养三位公主确实辛苦了,朕想着给长宁重新认养母妃。” 皇后怔愣在那里,她是想着把一个公主给人养,那是计划的三公主,而公主是兰氏的,还指望兰氏出来做事,把她孩子送出去,兰氏就没了出来的希望:“臣妾谢皇上体恤,臣妾却也这样考虑过,长宁已经大了,心里知道兰氏是其母,再说臣妾与她已经有了感情,长乐也离不开这个妹妹。” 皇后稍微缓了一口气:“皇上如果想为公主寻一个母妃养,臣妾认为三公主合适。” 元睿帝看向一侧的林兮月,她已经提过让祁云烟养二公主的事。 林兮月知晓皇后打的主意:“三公主怎么打算,嫔妾认为可以另做打算,二公主年纪稍大,这个年纪孩子调皮需要更多精力照顾,皇后姐姐身边已经有一个差不多大的长乐公主。” 元睿帝想了一下,长宁刚在玉坤宫出事,自然不放心再放回去养着:“朕打算把长宁给祁充媛来养。” 皇后冷冷看了林兮月一眼,急着地前倾身体面向元睿帝:“皇后万万不可啊,祁充媛不合适。” 元睿帝问:“为何不合适?” 皇后道:“祁充媛自己无宠,又没有生育过孩子岂能养好公主。” “嫔妾却不这样认为”,林兮月此时道,她声音轻软,比起皇后的焦躁沙哑的嗓音就暑气中一丝带着甜甜花香的春雨,让人舒心,“祁姐姐家父是太常寺卿,官居三品,为人清正,办事皇上很是赞赏,祁姐姐性格温婉,通晓文墨,那一点来看都养的公主。” “至于皇后娘娘说的,她没有养育过孩子,可正因为如此,没有自己的孩子,会越发对得来不易的孩子好。” “要说祁姐姐有缺点吗,那就是充媛的位份稍微有点低,不过等养育公主,皇上也可以稍微提一提她的位份,也算是为着公主照顾母妃。” 皇后没想到林兮月连公主都敢谋划:“臣妾认为如果选养育公主的人还是要在老人里选,李淑仪跟在皇上身边多年,不论家世或者个人条件更适合养育公主。” 元睿帝有些犹豫了,李淑仪确实是元睿帝登基第一年进宫为妃的。 林兮月看出他犹豫,手伸出,扯住他的衣袖。 皇后自然也看到这个动作,在她眼前竟敢如此,眼睛带着些威仪看向林兮月。 林兮月却眸子娇娇软软地盯着元睿帝。 元睿帝被她盯得心软,逐言道:“选李淑仪、祁充媛、让长宁自己选吧。” 林兮月勾着唇角朝元睿帝一笑,她有孕后,小脸有了肉肉,反而比以前更加娇嫩,如果说以前犹如海棠,现在嫣然如一朵开得正盛的芍药,灼灼姿容让人怦然心动。 皇后在一侧瞧着心里酸涩,皇上看林充容的眼神都能化成水。 祁云烟和二公主在花园,所以她们脸最先到的,进殿内的时候,祁云烟牵着二公主的小手,公主另外一只手则拎着一个小篮,里面是刚摘的桂花,房内一室桂花香。 皇后立马朝公主伸手:“长宁到母后这里来。” 祁云烟接过她手里的小篮,递给一旁的宫人拿了下去。 小孩子也聪明呢,二公主看了一眼皇后,却往元睿帝跟前走:“父皇”。 “嗯,”元睿帝淡淡应了一声。 林兮月拿起桌上的水晶糕:“长宁饿吗?” 二公主接过糕点,直接靠在林兮月和元睿帝两人中间。 外面水晶帘子响,就听青烟说:“李淑仪到了,皇后娘娘和祁充媛都在里面呢。” 李淑仪还不知道,皇上为何突然传她到宸月宫。 进来后先按制行礼,然后娇笑道:“今大家都来了林充容妹妹这里莫非是要办宴?” 她好久没有见过皇上了,来时特意装扮了一番,一袭白色挑金线窄袖斜襟裙外面的罩衫是一件桃粉色洒金夹棉褙子。长发挽了半月发髻,头上的金镶玉蝴蝶步摇,随着她的一颦一笑而颤动。 元睿帝道:“今叫你们来是二公主的事,她之前一直养在玉坤宫,皇后原本就有长乐,现在添了长宁和长虞,朕不忍她这么辛苦,想把公主另外给人来养,不知你们俩中间可有人愿意养长宁。” 第157章 母妃 皇后还是不想放弃二公主的抚养,后面还指望兰氏为她效力,再次道:“此次长宁的事是臣妾一时疏忽,下次定然小心谨慎。皇上想给妹妹一个公主教养,三公主长虞年纪小性子乖巧,把她给李淑仪妹妹养最为合适不过。” 元睿帝放下茶盏:“皇后这是不喜欢长虞?怎么一直要把她给人?” 皇后的娇躯猛地一颤,她的双眸闪烁着泪光:“臣妾哪个都喜欢,两个都舍不得,是皇上定然要给出去一个,臣妾只是觉得三公主年纪小好养一些,妹妹们又没有教养孩子的经验。” 元睿帝的脸色如霜,声音低沉而威严:“公主放到谁宫里,贴身照看的还是乳母和宫人,你们做母后母妃的只需要盯好了奴才,别出现奴大欺主的事,让那些个奴才知道尽心侍奉主子就好。” 这么严肃的斥责,皇后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身体摇晃了几下,似要倒下。 祁云烟含着温和的笑意:“嫔妾这几日跟长宁在一起,有她的陪伴感觉人精气神都不一样了,如果让嫔妾来养长宁,嫔妾做梦都得笑醒,定然照顾公主细致体贴,无不精细,还望皇上念嫔妾这一片赤诚真心,把长宁交给嫔妾来抚养。” 皇后赶紧给李淑仪使眼色。 李淑仪也马上道:“嫔妾入宫多年,一直盼着能为皇上生育一男半女,可惜天不遂人愿,如果皇上能把二公主给嫔妾抚养,嫔妾自当恪尽母则,悉心照料。” 元睿帝犯了难,他纠结地说:“你们两个都想养,朕倒有些为难了。” 林兮月脑子一转,微微一笑道:“母女也要靠缘分,不如让二公主自己开选吧。” 元睿帝笑着示意二公主到自己跟前,给她指着介绍:“那个是你李母妃,那是你祁母妃,以后你想跟谁一起生活呢?” 二公主忽闪着大眼睛,先看看李淑仪。 李淑仪拿起桌上的一只苹果,温柔地说:“长宁来到母妃这里吃苹果。” 二公主又看向一侧的祁云烟。 祁云烟拿起一块兔子糕点,这是她自己做的:“长宁以后跟祁母妃一起生活好吗?祁母妃天天给你做好吃的糕点。” 二公主歪头看向元睿帝:“父皇,长宁今天和祁母妃在公园摘了好多好多桂花,长宁想去祁母妃宫里,那样还可以给父皇做桂花糕吃。” 元睿帝把她抱起来,放在自己膝上:“长宁真是好孩子,还想着给父皇做糕点,好吧,那以后你跟着祁母妃一起生活吧。” 祁云烟高兴地起来福礼:“嫔妾谢皇上对臣妾的信任,嫔妾定然尽心尽力照顾好公主。” 元睿帝目光温煦:“以后你就是二公主的母妃了,着升祁氏为修容,赐居临华宫。” 祁云烟跪拜接旨谢恩:“嫔妾领旨谢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李淑仪此时跪在地上:“皇上,嫔妾自皇上登基那年便陪在皇上身边,也曾有孕,后来被人害得流了胎,再未能有孕,这么些年日子寂寞,也想有个孩子陪伴身边。” “皇上既然已经把二公主给了修容妹妹,能不能把三公主长虞给嫔妾抚养。” 说话间伤心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元睿帝心里也是有感触的,按资历条件确实应该把二公主给她,只是他心里偏向了林兮月,知道她在中间谋划着。 皇后之前已经提过要给李淑仪晋封为妃,元睿帝也觉得合适,她 的家世为嫔确实有些低,原想着等林兮月生下孩子一起封妃这样能少一些风头。 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先应允了:“既然你想养三公主,她年纪小,又是早产,你这个做母妃的可要多上心呢。” 李淑仪明白这是皇上同意了,带着泪的脸上又笑了,带着眼泪的笑让人更看出她的欢喜:“嫔妾叩谢皇上大恩,吾皇万岁万万岁!” 元睿帝扬声:“你也是宫里老人了,皇后之前便提出要晋封你为妃,朕认为也可,赐你一个‘良’字,良妃起身吧。” 良妃惊喜地张着嘴呆呆地望着皇上。 皇后笑着道:“良妃还愣着,赶紧接旨谢恩啊。” 今天这样的局面虽说皇后不喜,她也不得不端着贤惠,装作高兴。 良妃这才反应过来,再次叩头谢恩。 随后祁云烟带着二公主回去了,良妃也跟着皇后去玉坤宫去抱三公主。 玉坤宫里一阵嘈杂的乱,二公主和三公主都要搬回自个母妃那里,宫人来来回回地整理拿取东西。 皇后歪在内殿的榻上,用手指掐着自己的额头,她那张原本俏丽的脸庞,如今却布满了疲惫和忧虑,仿佛一朵枯萎的花,透着萧瑟。眼神黯淡无光,宛如两颗失去了光彩的宝石,深藏在无尽的忧伤之中。 玉容嬷嬷手里端着一碗百合莲子汤:“娘娘你用些吧。” 皇后唇瓣干裂,面部可怖,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某处,仿佛要喷出火来:“本宫哪能吃的下。” 她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咱们辛苦筹划一场竟然让李淑荣和祁充媛白白捡了便宜,两个个得了一个公主,一个成了良妃,一个成了修容。” 她的手指紧紧地握着,关节都泛白,仿佛要将手中的手帕捏碎一般。 玉容嬷嬷道:“娘娘你万不可气,咱们越在紧要关头,越要沉的住气才行。” “如今细细想来,我们之前的行事确实过于冒进了。娘娘您只管放宽心,让她们几人都去争去。现在中宫无子,贵妃身下有一个大皇子,娴妃生下了四皇子,宠妃肚子里还有一个,着急的应该是她们几个。无论我们斗与不斗,娘娘您都是中宫皇后,她们却不一样了,特别是生了皇子的,有了皇子谁不想更进一步呢?” 皇后冷静下来,坐起身说道:“是啊,当务之急还是皇嗣的问题,中宫无子才是本宫的大事,得想办法赶紧让新进宫的几个人侍寝,这次选的几个都是家世低的,谁生下皇子,本宫都可以抱过来养。” 第158章 皇后 皇后起身:“嬷嬷侍奉本宫梳妆吧。” 玉容嬷嬷不解地问:“娘娘这是要?” 皇后走到铜镜跟前坐下:“本宫要去一趟太后宫中,也该她出一份力了。” 玉容嬷嬷走过去拿起一把象牙梳,先为皇后去掉头饰:“太后精明得紧,只怕她不会相帮。” 皇后望着镜子里自己越发锋利的容貌,阖上了眼。 曾经她也是如果开在春里不知烦忧的花,如今一脸的算计和锋芒。 这是宫中生活逼出来的。 男人呢,都喜欢心思纯粹,娇软,全身心依赖他的女子。 可进了宫就如同上了战场,慢慢逼不得已开始无尽厮杀,心思岂会再单纯下去,性子也变得刚硬。 依赖皇上,谁刚进宫不想依赖他。 可终究是失望多了,自然就没了依赖。 这就是宫里得宠的为什么都是新人,除了男子本身的薄性,更是因为进宫久了大家都变了。 皇后娘娘沉稳地坐在凤椅之上,双目紧闭,心中若有所思。突然,她感到头上几点刺痛,便睁开了眼睛,看到玉容嬷嬷正悄悄地将几根白发捏在手中。 皇后微微一笑,说道:“嬷嬷,不必藏了,是不是本宫的白发又多了几根?” 玉容嬷嬷安慰皇后:“无事,回头让太医为娘娘调养一下,白发慢慢会变黑。” 皇后凄楚一笑:“嬷嬷莫要安慰本宫,过去的时光又怎么重返。” 皇后上完妆容去了寿康宫,吉安嬷嬷正好在廊庑下站着,瞧到皇后打帘道:“太后前面还在念叨皇后,这时您便过来了呢。” 皇后提起裙摆迈门槛:“太后歇没?” 吉安嬷嬷柔声道:“眯了一会子,刚起来在里面逗柑橘呢。” 里殿内,太后手里拿着一根木棍系一根长绳,末端用鸡毛拴了一个毛球,在一只黄色橘猫眼前晃,橘猫来回扑着绣球。 皇后笑着道:“这胖橘又长了。” 太后放下手里的逗猫棒:“吃了不爱动弹,不胖才怪呢。” 一旁的宫人立马端着雕凤赤金净手盆,过去请太后净手,然后手持毛巾的宫人把一块粉色绣牡丹花的帕子递过去。 太后伸手的时候皇后看了一眼,手保养得很好,细嫩得如同少女,食指纤纤,指甲也留得很长,还用了粉嫩的颜色做的蔻丹。 净手的宫人退出去后,吉安嬷嬷进来为太后皇后各奉一盏茶,退到一侧站下。 太后姿态秀美端起茶盏,轻轻拿盖划了一下浮沫:“这宫里燕巢幕上,你倒也有私心来本宫这里闲坐。” 皇后也端起茶盏,凤眸笑盈盈望着太后:“正因为危机四伏才来寻求太后老人家的支持。” 太后的茶没饮又放在了桌几上:“后宫是皇后掌事,本宫一个老人家不过安享晚年而已。” “太后此言差矣,咱们可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虽说这宫里不管谁主事您都是太后,咱们别人不说,如果今后是娴妃主理后宫,您这个太后未必像现在过得这般舒心。那个人是个敖主,不会让任何人压在自己头上。再进一步,如果四皇子将来……只怕你我都是聋子的耳朵,宫里的摆设。” 太后的眉头压了下去,又端起茶盏,缓缓饮了一口道:“哼,是不是她还指不定呢,不是还有你五妹妹嘛,那个肚子里还揣着一个就算这个不是皇子,年龄还小将来定有机会生育皇嗣。” 皇后眼睛一亮:“太后的意思?之前臣妾问过太医,太医都不肯透露她的脉象。” 太后抿唇一笑:“她那里你不用担心了,本宫问了太医,她的脉象大可能是位公主。” 皇后堵在心口的气消去半截:“那个还有一个多月就要生,生产后再养一两个月,臣妾觉得这三个月正好是机会。” 太后冷嘲道:“既然是机会,皇后想法子去,把皇上弄到你的玉坤宫才是本事,你与本宫说,本宫总不好看押着皇上与你同寝。按规制皇上初一十五都在玉坤宫,你是不是身体有问题?” 皇后以前总是顾及面子,元睿帝不碰她的事,她从不外说,到了这样的境况,她也不顾及了:“太后可知,皇上每次去只是做样子,却从来不碰臣妾。” 太后手中的茶盏重重落在几案:“都是被那些个狐媚子蛊惑的,也是你这个皇后没本事。” 皇后脸上铁青,太后可不是皇上的亲母,她敢这样责骂皇后,也是不给皇后脸面,皇后的脸僵了一会儿,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她现在需要太后这个助力:“现在我也不期望皇上宠幸,这样的局面唯有让几个新入宫的妹妹多承宠,等她们生育了皇嗣然后抱养到中宫,这样于太后于本宫都好。” 是啊,这样的皇子生母地位不高,外家势力也薄弱,需要太后和皇后的助力,自然好拿捏。 太后想了一下:“现有个现成的,林充容是你们林府出来的,何不让她给你生育皇嗣,你抱来养,于她于你都好”。 皇后:“呵,太后也知那个从小养在庵里,对林府没有几分感情,现在那个是充容,只怕生育后位分还得升。” 她一脸凄楚:“太后不知,在谈论二公主给谁抚养的时候,林充容只是扯了扯皇上的衣角,皇上就改变了主意。皇上现在护那个跟眼珠子似的,只要那个流几滴眼泪,孩子就不会给臣妾养。” 太后搭在几案上的玉手紧紧握成拳头:“如此更不能给她留皇子。” 皇后心猛地一跳:“太后不是说脉象是公主吗?” 太后气缓了几分:“是啊,太医说是公主,不过要防范万一,如果是皇子,就要看皇后怎么去母留子。” 皇后自然不可能在林兮月这边没有谋划:“我已经准备了两个接生嬷嬷,这几天就让太医院给送宸月宫去。” 太后却摇头:“不急,你这里声势浩大,就等于替另外两个冲锋陷阵,贵妃和娴妃为什么不动弹?因为皇后你替她们冲在了前面。” “现在不是该她们更着急吗?皇后你在宫中沉浮这些年,手段还这般浮浅,你送接生婆,她会用吗?” 皇后冷静了,玉容嬷嬷也是说她现在乱了阵脚:“让她们出手,最后寻机去母留子,这个如果是公主,便由着她去吧,留下正好为娴妃添堵。” 第159章 势力 元睿帝揽住林兮月让她枕在自己肩头,大掌轻抚着鼓起的肚子,腹中的孩子又在里面运动呢:“这小子,等他出来朕要给他寻个师傅教授他武艺,大皇子那个时候朕也想让他习武来着,俞贵妃心疼不舍得,加上那个时候二皇子又没了,把大皇子养得有些娇了,袅袅,如果朕让他习武你舍得他吃那份苦吗?” 林兮月道:“为什么不舍得?” “嫔妾从小就看父亲教义兄练武,当时嫔妾也想学来着,只因嫔妾是女儿家,父亲不肯教。”她回头手摸着元睿帝的下巴,“说真事皇上,万一嫔妾生了公主也要让她练武。” 元睿帝捉住下巴上的小手,放到唇边,亲了一下:“现在朕叮嘱你几句。” 林兮月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下坐姿:“嫔妾聆听皇上教诲。” 元睿帝被她逗笑了:“你想让朕把二公主给祁云烟抚养,现在这事办了,以后不许你再掺和她们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当紧的是顾念好自个和肚子里这个。” 林兮月在知道他能把二公主给祁云烟全是因着她,林兮月双手捧住他的脸颊吻在薄唇上,先是轻啄,后面细小的贝齿轻轻咬着他的唇瓣,微微用力的时候,元睿帝闷哼了一声,双手揽在林兮月身后,启唇邀请她进去。 林兮月退却的时候,元睿帝掌握了主动,他的掌压在林兮月的脑后,加深了这个吻。 一直到林兮月身子有些发软才放开。 刚放开她,她开始惊叫:“皇上,嫔妾腿,腿好疼。” 这把元睿帝吓到了:“这是怎么了?” 林兮月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抽筋了。” 元睿帝把人放榻上,然后蹲下去给她检查腿,手刚轻轻摁来一下,又哭:“疼。” 元睿帝朝门口喊:“快去传太医。” 虽然已经传太医去了,这边却没有停着,元睿帝知道抽筋要按揉呢:“你忍着,朕给你揉一揉就不疼了。” 林兮月怕疼,手紧紧摁着元睿帝肩膀,初揉的时候疼,揉开了便不痛了。 等太医到的时候,人已经好了。 元睿帝还是命太医给把脉,确定人什么事也没有,并且说孕妇月份大本来就容易抽筋,让多熬骨头汤喝。 云兮跑着去御膳房取牛大骨,苏嬷嬷要亲自给林兮月在小厨房熬汤,为了防范别人动手脚,现在林兮月的吃食都是在小厨房弄的,几个厨子也都是调查清楚根底,从宫外招进来的,可以说林兮月这一胎元睿帝非常重视,比娴妃那个时候可是劳师动众多了,只是事办得比较隐秘,宫里知道的人不多。 太医走后,元睿帝看着因为抽筋而哭的泪盈盈的人,眉头拧着,心里感叹这人是被自己宠得越来越娇气,最后元睿帝无奈地走上前,掌抚上肚子沉声叮嘱:“咱们可不许跟你母妃学,动不动哭,太过娇气。” 林兮月眨了眨无辜的眸子,不满地嘟囔:“嫔妾,这孩子还没生就被皇上嫌弃了呢。” 元睿帝无奈地笑笑,大拇指擦过她的眼泪:“说得甚话,朕是说皇儿,又不是说你。” 林兮月拉住元睿帝的手摇:“皇上还说是不嫌弃,口口声声皇儿,皇儿,万一是个公主,嫔妾母女俩没活路了。” 元睿帝被噎住了:“你,朕什么时候说嫌弃公主了,是公主朕更欢喜,姜太医诊脉说是皇子,他诊脉从未出过错,朕不喊皇子,喊公主,不把肚子里的孩子喊糊涂了吗,生出来一个男孩子跟公主一样娇气怎么办。” 林兮月挠了挠元睿帝的手心:“嫔妾知错了,嫔妾还不是担心皇上后面不喜嫔妾了,才故意跟皇上撒娇。” 元睿帝叹了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林兮月。 高公公出现在门口:“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用晚膳。” 元睿帝挥手示意他退下,对林兮月说:“太后估计要与朕商量她寿诞的事,下个月是太后寿诞。” 元睿帝去了太后宫中,林兮月吩咐传了膳,一个人正在吃五香闷醩鱼,这种鱼香酥无刺,小庄子进来了,走到林兮月跟前小声禀道:“奴才得到信,晌午皇后去过太后宫中,太后寻皇上并不是为了寿诞,而是要劝皇上宠幸新人。” 林兮月想了一下吩咐:“你去摸一下四个新人,看她们都有没有靠山,又都是谁的人。” “奴才想法子去查。”小庄子到现在还跟世子那面有联系,查朝堂关系的时候都是用的世子的人。 小庄子退出去后,苏嬷嬷道:“主子现下准备怎么办?” 林兮月没有心情吃了,放下手中的木箸:“我现在能怎么办,这个身子总不能争宠。” 坐回到榻上林兮月摸着自己肚子想主意:“嬷嬷,我是不是也该培养自己的势力?” 苏嬷嬷点头:“应该,如果肚子这位真如皇上说的是条小白龙,主子应该早谋划。” 林兮月郑重道:“白龙这话不许再提,这样的话皇上可以说,咱们嘴里不能出现一个字,一旦被人抓住把柄,这可是忤逆之言。” 苏嬷嬷意识到失言了,这样的话无人在,自个宫里也不能说,帝王正值盛年,龙只能是天子。 苏嬷嬷道:“主子要培养自己的人承宠,得有合适的人啊。” 林兮月陷入思考,这样的人一定要看准了,万一走眼,把她扶起来,反咬一口更麻烦。 * 次日清晨,皇后请安时,提及皇上近期会翻新人牌子。几位新人各自心中盘算,罗才人与惠贵人同住潇湘苑,请安归来路上,惠贵人面露得意之色,对罗才人说:“罗姐姐,皇上这几日说不定何时就会传召我侍寝。你回去把你那些稀奇古怪的香料都收起来吧,免得同住在一个院中,把我也熏得浑身怪味。若引起皇上厌恶,可如何是好?” 罗才人被气的好大一会儿才缓过劲回怼:“惠贵人有什么可拽的,皇上多长时间没有宣你去过御书房,你怎么断定这次一定是你侍寝。” 惠贵人帕子一甩,满不在乎道:“不是我,难道会是你罗才人吗?” 第160章 圣宠 被惠贵人挤兑的罗才人忍着眼泪,转身往一旁的小道走。 惠贵人才不会在意她高兴不高兴,她还沉浸在皇后给她描绘的美好未来里。 罗才人低着头看着自己脚尖,一路漫无目的往前走,心里想,惠才人之所以这么张狂还是不是因为皇后私下把她叫过去说了话,她有了皇后这个依靠。 罗才人走到湖边,在湖边站了一会儿,下了堤岸,把身后跟着的宫人吓地大喊:“主子你别想不开啊。” 罗才人回过头瞪了她一眼:“别吵,我没有想不开。” 踩着石头走到水边,看着微微荡漾的湖水,翠绿的水映出她秀美的容颜,她的姿色不比惠贵人差。 突然有了主意,提着裙摆往岸上去:“走,咱们去宸月宫。” 宫人不解地追问:“咱们去宸月宫做什么?” 罗才人眨了眨眼道:“你不知道宸月宫那个娘娘可是这宫里最受宠的人哦,我去拜见一下,请她告诉我一些皇上的喜好,这样我也能获圣宠。” 宫人想了一下:“娴妃娘娘好像更受宠。” 罗才人摇头:“娴妃那样高傲的人,都不会看我们一眼,又怎么会愿意教我们。” 宫人:“是啊,谁又愿意教别人来分享自己的宠爱呢。” 罗才人笑容凝住:“不试一下永无希望,那个娘娘现在有孕无法承宠,也许她愿意让我成为她的人呢。” 每一个在宫里的人都如同一棵草,被人踩踏着依然努力地活着,努力往上爬,期望长成一棵树或者一株花,林兮月当初进宫何尝不是如此。 两人走了很久才到宸月宫,罗才人站在门口张望,守门的小公公也在看她,从装扮可以判断出是一个低位份的小主子,小公公问:“在这里张望什么?” 像这种位份低无宠的,就是宫里的下人也不怎么尊重。 罗才人低头看了一下自己的衣裳,上前道:“我是新进宫的罗才人,想拜见一下林充容。” 看门的内侍礼貌地朝她行半礼:“才人实在抱歉,我们主子现在身子重,不见外人。” 林兮月要保胎,自然是谢绝访客,除非跟她熟悉的几个才可以进去。 罗才人不死心:“麻烦你进去通报一声,就说我寻她有事。” 小公公再次拒绝,罗才人还是不肯走。 这时青烟听到吵吵,走到门口问了一下情况,进到内殿跟林兮月禀道:“有个新入宫的才人闹着非要见主子。” 林兮月对四个新进宫的都不熟,除了跟惠贵人说过几句话,剩下的仨长什么模样都不记得。 林兮月正好闲着无事,同意见一下:“你带她进来吧。” 青烟走到门口:“罗才人是吧,我家充容请你进去。” 罗才人立马笑笑地:“劳烦姐姐带路。” 青烟走在左前带路,罗才人跟在后面,宸月宫的院子很大,院里佳木葱茏,奇花闪烁。有玲珑精致的亭台楼阁,清幽秀丽的池馆水廊,还有大假山,连绕着围墙屋脊建造的雕龙,鳞爪张舞,双须飞动,好像要腾空而去似的。 穿过前院左转走进一条长廊,廊上彩绘精美的五彩画,两侧是郁郁葱葱的树,五彩簇拥的花。放眼望去每一个角度都可见雅致和讲究。 罗才人心里感叹,林充容只是一个嫔,因为得宠竟然可以独居这样一座精致的宫中。 她听人说林充容初进宫才是一个贵人,也只是用了两年的时间走到这一步,心中暗下决心自己也要想法子抓住帝王的心。 青烟撩起水晶穿的珠帘:“罗才人里面请吧。” 林兮月听到说话,手抚着肚子看向门口。 罗才人进来站在地中间,望着林兮月,然后便跪下了:“林充容。” 按林兮月的位份她见面只需要行屈膝礼,不需要跪,林兮月慌忙让她起身:“你这是作何?” 罗才人跪在地上不起来:“请林充容帮帮我。” 林兮月忙让青烟扶她起来:“你先起来说话。” 罗才人站起身,林兮月摆手示意她往前:“都是自家姐妹,你进来就跪,把我都吓到了。” 罗才人笑了笑。 待她上前,林兮月打量她,一袭藕粉色夹袄,下面配一条曳地裙,裙摆沾了灰,露出一双粉色绣鞋,绣鞋上的绣花针脚可看出绣活功底不错,是江南师傅的针法,应该是她自己做的,按她的位份内务不会让那么好的绣娘给她做针线。 “罗才人坐吧” 罗才人走到红色锦缎绣牡丹锦缎垫子的木椅坐下,她的仪态很好,只是担着一点椅子边坐下了,这次入宫的四位,皇后选的都是家世低的。 罗才人的礼仪一看就是有人专人教过的,一般世家为了送姑娘进宫,才会请宫里出去的老嬷嬷教导自家姑娘,小门小户鲜少专门请教导嬷嬷的。 林兮月就那样含笑淡淡不说话看着她,等她开口。 罗才人揪着自己帕子,她很拘谨,就算来的时候决心多大,进到宸月宫,看到这里的一切,再看到端坐在那里便光彩夺目的林充容,她的信心在一点点瓦解。 她之前请安时也见过林兮月几次,可这次给她的感觉是冲击性最大。 迟疑了很久她还是开口了:“充容姐姐,我今天来的目的实在难以开口,可我既然来了又不得不说。” 她站起身:“我还是跪着吧,跪下我更能坦荡地说出来。” 林兮月见如此,没有阻止她下跪:“我这个人性子最和善不过,有什么能帮到你的,定然也不推辞。” 罗才人跪倒地上道:“妹妹我进宫这么久还没有侍寝过,不瞒充容姐姐我跟惠贵人同住在潇湘苑,惠贵人得皇上宠幸最多,又是皇后的人,我被她挤兑的实在受不了了,想请林充容帮我获得圣宠。” 林兮月压着眸子看着她:“我也想帮妹妹,只是皇上宠幸谁也不是我能左右的,我更没有权限安排皇上翻牌子的顺序。” 罗才人心一沉,明白自己平白让人帮忙,而且是这种为难之事,想了一下罗才人道:“我知道这样的要求是僭越了,我也不敢妄想姐姐帮我中间安排,只是想跟姐姐讨要几点私密,比方皇上的喜好和忌讳,只要姐姐告知我这些,其他一切都看我自个的造化。如果我后面有幸得了圣宠,定当以姐姐马首是瞻,事事以姐姐为先。” 第161章 效颦 林兮月一直清醒的知道自己嫁的是帝王,帝王有宠没有爱,而宠也不可能只是一个人的,既然太后和皇后可以为自己谋划,那么她何不为自己铺路:“按道理说你这样无理的要求我该把你撵出去,不过我敬佩你的真性情,进宫谁不想要宠,很多人暗戳戳的做事,你却敢坦荡地来寻我。” 罗才人听出有希望,再次放低姿态:“请姐姐赐教。” 林兮月不动声色地观察,发现罗才人是个执着人:“你且坐下。” 罗才人起身坐回椅子上。 林兮月端茶润了润嗓:“我不会为你谋划圣宠,不过你想问什么,知道的可以告诉你一二。” 罗才人想了一下问:“皇上喜欢什么熏香,不喜欢什么熏香?” 林兮月柔声道:“皇上喜欢清雅的熏香,百合香、梅香、檀香等都喜欢,不喜欢味道浓烈的香,比方你身上的丹桂香,还有玫瑰香等。” 罗才人这才知晓惠贵人说的话虽然难听,却是真话。女人身上的熏香至关重要,自己总是熏他不喜欢的味道,难怪他没有兴趣与自己接触。 “皇上喜欢什么样的颜色?” 林兮月嫣然一笑:“颜色没有什么忌讳的,不同的颜色有不同的风采,只要搭配得当都好看,这个我不好教你,你看一下受宠的嫔妃她们平时穿的衣裳就知道了。” 罗才人问:“充容姐姐麻烦您跟我说一下,我怎么才能吸引皇上?” “咱们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我就指教你一二,首先你这个装扮太小家碧玉,你没有过多的衣裳首饰可以往清雅方面走,另外你衣服颜色选得不好,有风尘味,咱们皇上喜欢两种,一种高雅如兰的知性美,另外就是娇媚但是不忌讳俗气。你瞧你头上的头饰都是赤金的,但是款式老旧,做工也糙,咱们这个皇上比较看重细节。” 罗才人扶着自己头上的钗:“我进宫原本没有甚首饰。” 林兮月想着做个人情算了,在自己头上拔下一支钗递给青烟:“咱们也算结交一场这个钗送给你,以后能走到哪一步看你造化,我能跟你说的也只能到这里了。青烟送她出去吧。” 罗才人站起身行了一礼,从青烟手里接过钗:“姐姐帮人帮到底,能不能送我一些熏香,我房里都是丹桂香。” 林兮月吩咐青烟:“你去给她取一些吧。” 罗才人跟着青烟出去,站在院里等,青烟去库房把房里用的熏香和熏衣裳的各给取了一些。 这原也不算什么大事,林兮月现在有孕,除了熏炉点香,衣裳甚的都不用香了。 罗才人带着打听来的一肚子东西,高高兴兴地往回走,她回去要好好总结了才能用到自个身上。 宸月宫可都是高公公安排的人,罗才人前脚刚走,事就传到了御书房。 高公公立于御案前,他汇报这件事倒也不是为了告状,林兮月有孕,她接触的每个嫔妃这边都留心呢:“皇上,刚才罗才人去了宸月宫去见林主子。” 元睿帝睨过去:“哪个罗才人?” 高公公:“新册封的罗才人。” 元睿帝低头又开始看折子:“她去做甚?” 怕皇上生林兮月的气,高公公迟疑了一下,捡了一些无关紧要的话禀道:“去问林主子您的喜好,希望林充容能帮助她获宠。” 元睿帝冷嗤一声没在意,想着林兮月定然是随便几句话就把她打发走了,所以没有追问。 两日后傍晚,常公公进入御书房:“皇上,尚寝局的人来了。” 元睿帝在忙着看折子,不耐烦道:“打发他回去。” 常公公立着没动,轻声劝道:“皇上,你时长没翻牌子了,几个新进宫的主,进宫几个月了,还有三个没有侍寝。” 元睿帝执笔的手一顿,脸沉着。 常公公愣了一下,想到皇后的叮嘱,又劝道:“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都在问这事,这新人入宫不能承宠定然会伤心。” 元睿帝沉思了一会儿:“让尚寝的进来吧。” 尚寝的内侍举着玉牌到了元睿帝跟前,元睿帝的想到高公公那天说有个罗才人去宸月宫,就想着去瞧一下,是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胆大到直接去宸月宫要宠去了。 他也没看玉牌,直接说:“让新入宫的罗才人来侍寝。” 位份低的嫔妃住的地方简陋,都是被抬到紫宸殿侍寝。 内侍得令立马退出去给潇湘苑报信去了。 尚寝的内侍刚到那里惠贵人以为传她呢,知道是宣罗才人,气得牙要咬碎了。 罗才人的宫人立马忙碌起来,给罗才人打水沐浴,那次从宸月宫出去,罗才人就重新置办了一件衣裳,这件衣裳跟那天她见林兮月时,林兮月身上穿的是一个颜色。 沐浴好,上妆的时候特意交代宫人画得柔和一些,把她的玉羽眉改成了林兮月的柳叶眉,发髻也是模仿的林兮月那天的倾髻,再插上林兮月送她的钗。 收拾妥当,上了软轿到了紫宸殿。 元睿帝正坐在榻上自个下棋,转头看向跪着的人:“抬起头来。” 罗才人含羞带怯地抬起头来,说实话能进宫的没有丑的,罗才人眉眼算是里面精致的,美人见多了,帝王也是淡淡地问:“会下棋吗?” 罗才人点头。 元睿帝指了一下:“过来陪朕下一局。” 罗才人的棋艺自然无法跟帝王比,她也只能算是会下而已,帝王却也无心真与她下,只是打发时间。 在罗才人低头琢磨棋的时候,元睿帝的视线落在她发髻的钗上,他一眼就认出是林兮月的钗,眉头皱了起来,由此发现熏香也熟悉。 帝王的脸黑沉:“听说你去宸月宫了?” 罗才人一滞:“是林充容告诉皇上的吗?” 元睿帝薄笑一声:“还用她说,宫里有什么是朕不知道的。你头上的钗是她的?” 罗才人一时辨别不出帝王心思:“是充容姐姐赏的。” 帝王薄凉的视线落在她的脸上:“你想学她?” 第162章 巧嘴 帝王冷嗤:“宫里这么多人你不学,偏生想学她,还是不要她跟学了,学她只怕你得死百次。” 罗才人放下棋子,慌忙从榻上起身跪到地上:“嫔妾有罪。” 元睿帝冷着脸:“朕给你留脸面,你在这里再坐一时辰,便回去吧。” 话说完,帝王直接从殿里出去了。 罗才人瘫坐在地上,帝王让她自个坐一个时辰,这是顾全她的名声,可不让她真侍寝。 走到门口,对门口侍立的高公公吩咐:“摆驾宸月宫”。 高公公一怔,今天可是翻了牌子的,罗才人还在里面,皇上怎么又要去宸月宫。 元睿帝冷冷瞪了一眼,在那里杵着没有动的高公公,帝王的眼神带着寒气,高公公一个激灵:“罗美人给送回去吗?” 元睿帝冷声:“一时辰后派人送她回去。” 高公公不敢再瞎琢磨,虽然不知道什么事,但是总能看出帝王有怒意,转身去外面传龙辇去了。 等元睿帝坐上龙辇,高公公跟在一侧叹息,罗才人也是个没福的,好不容易侍寝,怎么把皇上气着了,这宫里但凡侍寝那个不是小心谨慎,唯一敢气帝王的也就宸月宫那位。 龙辇到了宸月宫,元睿帝进到房中,林兮月正抚着自己肚子在地上来回踱步,天气冷不方便去外面活动,她每天睡前会在房里走动一会儿。 看到突然出现的帝王,她抱着肚子愣在那里,紫宸宫翻牌子的事她知道,也知道是翻的罗才人的牌子,元睿帝出现在这里,一脸怒色,林兮月心里隐隐猜到是与罗才人有关。 愣神后,她故意装作不知,娇着朝元睿帝跟前走:“皇上,你总算来了,嫔妾原本还打算派人去紫宸殿请皇上呢。” 元睿帝视线盯在她肚子上,看到这些日子肚子越发大了,小脸反而憔悴了,暂时先压着怒火,沉声问:“怎么了?” 林兮月指着自己肚子:“他今天闹得嫔妾不舒服。” 她能想到帝王突然来这里定然跟罗才人有关,也不知她说了什么样的话,做了什么样的事,反正帝王怒了,怕帝王迁怒,只能先拿龙胎说话,让皇上怜惜。 林兮月贴到元睿帝跟前,主动往他怀里腻,然后双眼起了水雾,可怜兮兮地说:“嫔妾知道皇上今个翻了其他妹妹的牌子,不敢打扰,身子不舒服,也只能忍着在地上遛弯呢。” 话说的非常委屈。 元睿帝就算再生气,看到人眼泪都出来了,只能先压着火气,先顾及林兮月的身子:“怎么不传太医。” “高鸿传太医。” 林兮月阻止道:“皇上不可,你今日翻牌子,嫔妾立马传太医,旁人以为嫔妾吃味,故意容不得旁人呢。连翘已经为嫔妾诊过脉,说是无事,月份大了,嫔妾身子弱些,自然辛苦。” 元睿帝一听连翘看过,知道无事也放心下来,扶着林兮月回到榻上坐下,问了一句:“你会吃味吗?” “嗯?”林兮月没听太清楚。 元睿帝视线冷冷地在林兮月的小脸上扫视:“袅袅你有心吗?” 林兮月觉得这样藏着掖着反而让皇上不痛快,不如直接把话给说开,索性发挥自己的骄蛮,逼得帝王说出心里话:“皇上这是生嫔妾的气了吗?” “嫔妾为了皇上每天托着这么大个肚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皇上倒好,翻了旁人的牌子不说了,自己舒爽了,回过头反而给嫔妾不痛快。” 骄蛮最大的武器就是眼泪,林兮月拿起帕子呜咽出声。 元睿帝的眉头皱起,接过她的帕子给人擦眼泪,轻声斥责:“又开始胡闹”。 “你还好意思说朕翻牌的事,你说那罗才人是怎么回事?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林兮月抱住元睿帝,扑到他怀里哭:“嫔妾哪敢置喙,太后皇后都劝皇上福泽后宫,嫔妾只不过效仿而已。皇上不要说太后和皇后没有私心,她们都盼着皇上宠她们的人,那罗才人自己来寻嫔妾,嫔妾也是做个顺水人情。” 人把实话说出来,元睿帝反而无奈地只剩下叹气:“袅袅,旁人能那样做,你不能。” 他两指捏住林兮月的下巴:“袅袅,你有心吗?” 问完话,唇就落了下去,狠狠地吻。 他不需要她回答。 林兮月知道自己犯了错,很乖顺地窝在他怀里由他。 过了许久,帝王有些气息不稳的,放开人,手轻轻摩挲着有了红晕的小脸:“等你生下他,朕非要狠狠地惩罚你。” 林兮月无辜地眨了眨眸子:“也不知那罗才人怎么跟皇上说的,她那天来寻嫔妾,问皇上的喜好,嫔妾也就说了你喜欢什么熏香,其他一概没说。” 元睿帝捏住林兮月的脸颊:“还说什么也没有,她身上的熏香哪来的?头上的钗不是你给的?” “熏香是她问嫔妾要的,嫔妾不好拒绝,发钗是看她没首饰,送她的,也只是想做个人情”,林兮月拉住他的手,软了嗓子认错,“嫔妾知错了,以后再也不做这样的傻事了呢。” 元睿帝扶她从榻上起来:“现在该就寝了。” 林兮月往床上走的时候,突然停住脚步,她心里还是介怀的:“罗才人回去了吗?” 元睿帝道:“朕只是跟她下了一会儿棋,没有幸她。” 林兮月慕然一怔:“真的?” 元睿帝屈起一指,在她鼻子上刮了一下:“你啊,朕骗你做甚,朕想了一下,你这也快到生的时候了,要比往常更加小心,这些日子还是守在宸月宫这边,朕时常在这里,她们不敢放肆,守着你稳稳地把咱们的皇儿生下来。” 林兮月环住他的脖颈,美眸盈盈含着依恋:“皇上在嫔妾身边,嫔妾心是定的,皇上不在的时候,心是悬着的,总是害怕。皇上说话可要算数呢,就算太后皇后给皇上递话,皇上也不许改变主意。” 元睿帝深邃的眸子,灼灼与林兮月的视线交汇:“朕是帝王,帝王一言九鼎。” “朕待你的好,你要记心里头呢,等咱们皇儿出来,好好补偿朕。” 林兮月伸手去帮他解脖子里的玉扣:“等嫔妾生下他,养好身子,一切还不是都由着皇上痛快嘛,哪次不是让你尽兴来着。” 元睿帝指腹在她娇软的唇边按着摩挲:“你个小没良心的,也就剩下这一张小嘴,还算讨朕喜欢。” 第163章 胎动 皇后给太后大办寿诞,寿宴那日皇族亲眷和重臣家眷都到宫中,这次的宴男女分席,皇后的意思是女宾这边宴上安排了对花草,投壶,踢毽子等活动,女眷的宴摆在寿康宫。 男宾那里因着安排射箭,比武,蹴鞠等活动,男席摆在离练武场近的朝和宫。 宴上的膳食林兮月不敢乱吃,去之前特意吃了一些糕点,垫了垫肚子,然后带着苏嬷嬷和连翘前往寿康宫。 这样的宴苏嬷嬷和连翘不能跟着入席,她俩只能在专门给宫人留的耳房里等着,这样的宴会给她们也准备吃食,都是各宫的宫人一起用。 林兮月去得还算早祁云烟带着二公主已经到了,看到她迎了过去:“妹妹你也来了。” 林兮月道:“太后的寿宴我不能不到。” 二公主喊了一句:“林母妃”。 然后拽住祁云烟的手:“母妃我想去寻大皇兄。” 祁云烟放开她:“你去吧,不要乱跑。” 林兮月看着欢快跑开的二公主:“看来姐姐跟二公主处得不错。” 祁云烟也看着二公主的身影:“长宁是个懂事的孩子。” 静昭仪一袭清新脱俗的碧绿色高腰襦裙,长发挽两双刀髻,淑雅含笑走过去:“林充容快生了吧?” 林兮月转头含笑看向她:“按太医的推断还有十天左右。” 静昭仪的视线落在林兮月的脸上:“你气色不错,应该怀像好,好生养。” 静昭仪为人和善,林兮月愿意与她说话:“就是怕难生,现在每天按太医的要求运动着呢。” 外面传出内侍唱呵:“太后驾到!” “皇后嫁到!” 众人纷纷给请安。 太后今穿了一件金线绣的枣红色凤袍上位落座,视线含笑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寿康宫平时冷清,今日你们一到花团锦簇,本宫跟着也开心。” 皇后道:“如果不是怕扰了太后的清净,姐妹们可是愿意到寿康宫多走动。” 太后笑道:“还是别了,你们一个个花骨朵般,陪着暮气的老人家,把你们都影响坏了。” 俞贵妃笑着接话:“太后可一点不老,这脸上的皮肤看着比臣妾还嫩呼呢” 众人纷纷附和。 林兮月静静坐在那里听旁人说笑。 宋妙月递过去一只苹果:“林充容吃个苹果吧,我尝过,没问题。” 宋妙月自从落胎后人消瘦了好多。 林兮月接过苹果,咬了一口:“谢谢。” 宋妙月笑了笑,笑容依然带着几分苦涩,宫里的女人有孕本就不容易,被人害着落了胎,就像被人夺去一半的生命力。 林兮月想说几句话安抚她,可又觉得说什么都是轻轻飘飘的,无法抚平她内心的忧伤。 “宴已经备好,可以入席了。”吉安嬷嬷出现在门口。 太后站起身:“大家入席吧。” 众人跟在太后皇后身后入席。 大殿内坐满了参加宴席的皇家女眷和臣公家眷,林兮月和祁云烟宋妙月等几人一桌。 每个桌上的菜品很精致,桌子中间还摆有一只白瓷莲花熏香炉,大殿靠墙的位置摆放了各种鲜花,林兮月感觉皇后这次是把花房温棚里种的那点花全放了进来,这种掺杂了各种香味的空气,她鼻子是很灵敏的人,现在都无法分辨出什么味道了,只觉得香得腻人。 林兮月拿手帕捂着鼻子。 祁云烟问:“妹妹怎么了?” 林兮月放下手帕:“房里香味太浓了,你说现在的花匠也是厉害,这个季节竟然能种出开花的芍药和茉莉来。” 祁云烟道:“妹妹你多少吃一些,这样看着心里饿吗?” 她歪头凑到林兮月跟前,小声说:“太后的大宴上,这么多人瞧着呢,应该不会动手脚。” 林兮月端起茶,饮了一口:“我来时刚用过糕点,不太饿呢。” 不大一会儿林兮月感觉头有点晕,心跳也有点快,刚想跟祁云烟说,一个宫人跑到祁云烟跟前:“祁修容你赶紧过去吧,二公主跟长公主在那里拉扯呢。” 祁云烟慌忙跟着宫人出去了。 林兮月感觉肚子往下坠,她听接生嬷嬷说过要生时的情况,眼睛四处看,想寻求帮助,她明白现在要马上回到宸月宫,那里有提前备好的产房和接生嬷嬷。 她想喊卢贵人,她坐得远,喊了几声没喊应。 宋妙月发觉她脸色不对:“林充容你这是怎么了?” 林兮月抓住她的手:“你帮我去喊我的两个宫人进来。” 静昭仪也凑了过去:“林充容你是不是要生了?” 林兮月不敢说:“麻烦静昭仪姐姐你扶我出去。” 大家开始往林兮月那里看,皇后和太后也过去了。 皇后道:“林充容这是要生了。” 太后立马道:“快扶林充容到偏殿,传太医和接生嬷嬷。” 林兮月可不敢用旁人安排的太医和接生嬷嬷:“不,宸月宫有产室,现在送我回去。” 太后冷声:“在这里生一样的,你都要生了回去来不及。” 自己来前连翘还诊过脉,怎么会这会儿肚子下坠,这让林兮月不得不谨慎,两位宫人已经过去一左一右架住林兮月就强扶着她往偏殿走。 林兮月看向静昭仪,把希望寄托在她身上,朝她喊:“帮我去寻皇上。” 静昭仪从震惊中恢复,立马亲自带着宫人去往朝和宫。 等宋妙月带着苏嬷嬷和连翘赶到,林兮月已经被强制扶到了偏殿。 太医已经赶过去,诊脉后说是要生了,所以要服用助产的药。 连翘和苏嬷嬷也感觉情况不对,连翘想往偏殿进,两个宫人拦着:“林充容马上要生了,太医和接生嬷嬷在里面,你们进去添乱吗?” 连翘在门口朝里喊:“充容——” 林兮月无法信任太医:“连翘你进来。” 苏嬷嬷和连翘也顾不得其他,苏嬷嬷与两个宫人纠缠着,连翘闯进去。 林充容看到连翘,心里安定了一点:“你快给我诊脉,他们说我要生了。” 连翘上前手搭在林兮月手腕:“有宫缩,但是还早,没到服用助产药的时机。” 第164章 发动 林兮月看到连翘,心里安定了一点:“你快给我诊脉,他们说我要生了。” 连翘上前手搭在林兮月手腕:“有轻微宫缩,离生还早,没到服用助产药的时机。” 林兮月紧接着问:“那现在来得及回宸月宫吗?” 连翘:“可以回。” 林兮月想起身:“快扶我回去。” 两个接生嬷嬷走过去按住林兮月:“林充容你想做什么?你别听你的宫人瞎说,一切都要听太医的。” 林兮月厉声呵斥道:“我现在要回去,你个奴才敢拦我。” “林充容怎这样任性,你连肚子里的皇嗣也不顾及吗?”。皇后扶着太后走了进去。 皇后问太医:“林充容什么情况?” 太医禀:“马上要生产,必须服用助产药。” 连翘争辩道:“充容刚开始宫缩,现在服药更危险。” “啪!”皇后走过去给了连翘一个嘴巴,“你个什么都不懂的奴婢也敢妄言,林充容胎出了问题你敢负责?” 林兮月道:“我想回宸月宫的产房去生。” 太后道:“其他都能听你的,关系到皇嗣岂能由你做主。” 林兮月心急地看向门口,从来没有这么期盼皇上。 林兮月不敢坐以待毙:“连翘过来扶我。” 连翘扶起林兮月便开始往外走。 太后命令:“太不像话,你们还不拦住她。” 两个接生嬷嬷在门口拦住林兮月,几人拉扯期间,元睿帝大步奔进来:“袅袅!” “皇上!”林兮月的眼泪一下掉了出来,“快带我回宸月宫。” 两个阻拦林兮月的嬷嬷,看到元睿帝看死人一样的眼神盯着她们,立马往后退。 元睿帝上前扶住林兮月:“怎么回事?” 皇后上前:“林充容马上要生了,她非要闹着回宸月宫去生,臣妾和太后担心半路出状况,这边已经喊来了太医和接生嬷嬷。” 太后也道:“生孩子哪由得自己挑地方,万一回去路上出问题呢。” 林兮月看着元睿帝:“连翘给我诊脉了,说还有时间,我要回去。” 元睿帝看向连翘:“林充容能回去吗?” 连翘点头:“充容时间完全来得及。” 元睿帝没说话,弯腰抱起林兮月就往外走。 坐龙辇回到宸月宫重新传了姜太医,姜太医的说法跟连翘一样,说是有宫缩不明显,有可能只是心情紧张或者其他情况造成的宫缩,生产还要再看情况。 果真一夜无事,一直等到快天亮林兮月才真正发动,宸月宫一下忙碌起来,灯笼点得亮堂堂的。 接生嬷嬷和姜太医都进了产室。 姜太医诊脉出来后。 焦急的元睿帝问道:“林充容情况怎么样?” 姜太医道:“林充容和胎儿的情况都很稳定,皇上不必担忧。” 皇后和一些嫔妃也知道了这边动静,全都赶了过来。 皇后走到元睿帝跟前:“林充容怎么样了?” 元睿帝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继续拧眉盯着产室的门。 他现在哪有心思跟她们说话,满心都是担忧里面的情况。 皇后看出元睿帝眼里的担忧,双手合十念叨:“求观音娘娘保佑我五妹妹平安生下皇嗣。” 娴妃唇角微微抽了一下,她也不会放过表现的机会,走到元睿帝跟前:“皇上,臣妾生瑾儿的时候生了一个多时辰呢,林充容这是第一胎时间更久,外面寒,皇上不如回殿内等。” 元睿帝回头看了一眼在寒风里瑟瑟发抖的嫔妃:“你们去殿内吧,朕就在这里等。” 俞贵人甩了下帕子:“林充容这一胎也是一个有福气的,一个公主皇上这般重视。” 皇后冷着眸子睨过去:“贵妃胡说什么呢,林充容还没生呢,你怎知是公主。” 自然是听太医说的,那是元睿帝故意放出去的风声,也是因为这个,有些人才没有动手。 私下打听这样的秘事,难免让人置喙对皇嗣有图谋,俞贵妃自知失言了:“我,我只是瞧着林充容有孕后更漂亮了,人家老人不都说女儿打扮母亲,怀女儿人会变漂亮嘛。” 元睿帝被她们聒噪得头痛,眸子含着帝威扫向她们:“你们全部进殿内去。” 过去了半个时辰,坐在内殿的皇后,又走出来到元睿帝跟前,刚想问情况,一个宫人端着一盆血水出来了, 元睿帝急声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宫人站住:“接生嬷嬷说胎儿有点大,娘娘骨架,恐难生。” 元睿帝的视线扫过宫人手里的那盆血水,感觉心揪住了,往前走了两步,大声喊:“袅袅——” 回应他的只有林兮月的断续的痛吟声。 元睿帝一把抓住姜太医:“去派个可靠的医女进去盯着。” 他迟疑了一下:“不管什么情况,朕都要林充容平安。” 姜太医领命:“皇上勿过于担心,臣再让人熬些人参水给林充容服用,增加她的体能。” 元睿帝朝高公公喊:“去把朕的那根五百年的人参取来给林充容用。” 高公公跑着就去紫宸殿皇上的私库。 皇后在一旁暗暗咬牙,五百年人参,只有那么一颗都舍得给那个小狐媚子用。 皇后自然不会表现出来,重新回到殿内坐下,娴妃问:“还没有什么动静吗?” 皇后道:“说是有可能难产,皇上命人去取那根五百年的老参去了。” 娴妃的眉头挑了一下,她保胎的时候也没见皇上提那根人参,不过她这样城府的人自然什么也没话说,只是捏紧了自己手帕。 俞贵妃不屑的“哦”了一声,又住嘴了。 人多嘴杂,谁又敢说心里话? 这在座的人,有几个真心盼着林兮月平安生产的,又有多少暗自祈祷出事的。 转眼一个时辰过去了,还没有生,元睿帝有些着急了,又往产房门口走进了几步:“袅袅——” “袅袅——” 连喊了几声。 姜太医心想皇上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父皇,还是第一次这么担心一个嫔妃生孩子,可见是对林充容动了真情的。 他出声劝:“皇上,林充容第一胎,一个开骨缝慢,你别急。” 元睿帝厉声斥责:“朕不急,你急啊,你少在这吹凉风,林充容但凡有个好歹朕饶不了你们。” 第165章 宸妃 娴妃正好从殿内出来,皇上一贯沉稳自持,从来不会妄加责怪,现在为了里面的女人威胁的话都出来了。 他待自己呢以前她一直觉得他们之间比皇后更似夫妻,现在呢?让他牵肠挂肚的却是另外一个女人。 以前帝王对她好,可那样的好跟现在待林充容的心完全是不一样的。 娴妃压下心中苦涩,心里默默念着希望林兮月肚子里是个公主,这样对大家都好。 “皇上,你别急,有姜太医坐镇自然无忧。” 林兮月此时在产房,根本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她在面对生孩子的害怕和一次次无尽的疼痛里。 看到接生嬷嬷从刚开始的信心满满,到后面的小心谨慎,林兮月知道时间拖得越长,越麻烦。 她忍着痛,撑起精神按接生嬷嬷的话来做。 这个时候谁也没有办法代替她,或者说一切关键点在她自己身上。 在嬷嬷喊她用力的时候,她深吸气,咬牙配合。 找的嬷嬷很稳妥,也经验丰富,她一直很耐心地在帮林兮月:“娘娘,看到孩子头了,你再用点力。” 林兮月深吸一口气。 一声孩子啼哭传到房外,元睿帝松了提着的气,紧贴着产房门站着。 已经有宫人进殿内,知道林兮月生了,都跑出来,站在院里。 产房门被打开一个缝隙,一个接生嬷嬷侧着身子挤了出来:“生了,生了,是个白白胖胖的皇子。” 元睿帝脸上立马阴转晴:“林充容怎么样?” 接生嬷嬷笑着道:“禀皇上,充容很好,只是累得睡过去了。” 元睿帝上前一步就要往产室进,嬷嬷道:“里面血还没收拾好。” 皇后也道:“皇上里面血腥不易进入。” 都认为产妇的血污秽不吉利,元睿帝哪管这些,推门进去,里面的人正围着皇子给擦洗。 元睿帝只是扫了一眼,便直接去看产床上睡着的林兮月,苍白的小脸安静地躺在那里,汗水浸湿的头发粘在脸上。 一屋子的浓重血腥味,元睿帝眼睛湿润了,他唇动了动还没想唤林兮月,最后没有唤出声。 手轻轻放在她的头顶,回过头问:“能挪动吗?可以把林充容抱回房了吗?” 接生嬷嬷走过去道:“要挪回寝室的,包裹好了就让人抬。” 元睿帝弯腰整理了一下衾,连同衾被一起抱着,出了产房,回宸月宫寝殿。 嫔妃看到帝王抱着一个被子裹严实的人从产房出来,一时吃惊地没搞清楚状况,看着帝王回了寝殿。 随后接生嬷嬷也抱了包被裹着的皇子出来,也去了寝殿。 皇后跟着进寝殿,其他嫔妃只能在外面等。 元睿帝把林兮月放在床榻上,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 乳母抱着皇子走上前:“皇上你看看皇子吧。” 元睿帝回过头,掀开包被,仔细看着,这就是在她肚子里待了几个月的孩子,生下来是这个样子的:“朕抱一下他。” 元睿帝接过孩子,龙目充满浓浓情意地盯着孩子。 抱了一会儿把孩子放在林兮月身侧,眼睛盯着孩子,手轻扶着林兮月的头顶。 皇后站在后面,不知道此时该说什么,她无声地出去报信了。 临出门站住脚步,整理了一下情绪,换上笑容推开门,去面对外面的嫔妃:“林充容母子平安,众妹妹们也安心吧。” “哦。” “是皇子?” “之前传的是公主。” 皇后道:“俞贵妃,娴妃留下,其他人都回吧。” 其他人都退出去,皇后带着她们二人再进去殿内:“咱们等林充容清醒过来再回吧。” 俞贵妃:“不把五皇子抱过来让咱们瞧一眼吗?” 皇后轻扯了一下唇角:“皇上抱着呢,可是稀罕五皇子的很。” 此时元睿帝从里面出来了,身后跟着抱着五皇子的乳母:“给皇后她们看一下五皇子。” 乳母走上前:“众位娘娘来瞧一眼五皇子吧,白白胖胖的很是可爱的呢。” 皇后三人一脸笑容走上前,看到五皇子纷纷夸赞。 皇后:“五皇子很可爱。” 俞贵妃:“这孩子长得像他母妃,漂亮呢。” 娴妃:“这孩子软软糯糯的,娇软的让人心疼。” 元睿帝听着她们的夸奖皱眉,男孩子,她们夸得跟公主一样:“五皇子赐名熠,元熠。” 三人愣怔,五皇子刚生下就赐名,明显是之前就起好的名字,那之前皇上便是知道是皇子的。 贵妃和娴妃心里震动最明显,皇后反而扯动唇角,嘴里奉承道:“元熠这名字好。” 心想这些该你们俩急了吧。 元睿帝接着道:“林氏生育皇子有功,封宸妃。” “宸妃?”三人一起惊喊出声。 封妃也就罢了,还是宸字,这个宸字就排在娴妃之前了。 元睿帝自然不管她们的惊诧,直接打发道:“宸妃需要静养你们先回去吧。” 皇后三人从宸月宫出去,走到大门站住,她想到什么,回过头指着门口的匾额:“二位妹妹瞧。” 俞贵妃,娴妃抬头去看,都再次一惊“宸月宫”,“宸妃。” 娴妃笑了一下:“外面有些冷,我就先回了。”转身上了自己的软轿。 皇后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俞贵妃:“大皇子这几天功课怎么样?” 不等俞贵妃回答就上了凤辇。 俞贵妃看着凤辇远去,她的宫人玲珑上前扶住她:“娘娘咱们也会吧。” 俞贵妃由宫人扶着上了软轿。 回去后俞贵妃依然心事重重,玲珑上前奉茶:“没想到皇上竟然如此越制,宸妃原只是嫔位里末等的充容,竟然一跃这么些级直接封了仅次贵妃的宸妃。” 贵妃的心腹嬷嬷也在,惊道:“皇上一贯注重规矩,怎么会给这么大的封赏,娴妃可是宠冠后宫多年这次生育四皇子也没有封赏。” 俞贵妃一脸忧愁:“你们还没有往深里想,咱们皇上字是什么?” 嬷嬷和玲珑愣着望贵妃,谁敢直呼帝王的字,那是要砍头的。 俞贵妃冷笑一声:“煜宸” “皇宫里只有两处敢以‘宸’字题名,紫宸殿,宸月宫。这个细节在皇上赐她宫殿的时候,本宫就注意到了,所以才不让你们轻举妄动。” 第166章 顾念 “皇宫里只有两处敢以‘宸’字题名,紫宸殿,宸月宫。这个细节在皇上赐她宫殿的时候,本宫就注意到了,所以才不让你们轻举妄动。” 老嬷嬷惊问:“那大皇子?” 俞贵妃示意她噤声:“大皇子能安然长到现在,是本宫够冷静,咱们永远不能乱阵脚。” “前面有皇后,后面有娴妃咱们怕什么。” 瑞香宫 娴妃沉沉呆坐了很久,比起林兮月生育皇子,打击更大的是皇上对林兮月的态度。 皇子刚生下来便直接有名字,这一定是皇上提前就想好的名字,她的瑾儿名字是她要求帝王按二皇子的“锦”字取的,这样看五皇子的名字更用心。 娴妃又想到自己,当时自己生育四皇子,皇上是也很高兴,可并没有晋位份,当然这也跟她本身便是妃位有关,上面已经有贵妃,可赏赐无非一些首饰衣裳,都是一些没有特殊有心意的俗物。 宸月宫里林兮月醒了,睁眼就看到元睿帝坐在床边:“皇上,皇儿呢?” 元睿帝按住她:“你好生躺着,熠儿在偏殿有乳母带着。” 林兮月不解:“熠儿?” 房里的苏嬷嬷等人立马跪在地上,齐声:“恭喜宸妃平安诞下五皇子。” 林兮月看着元睿帝:“宸妃?” 元睿帝笑着长臂伸到她背后托起,给她塞一个软枕,让她靠得舒服一些:“宸妃,朕为我们皇儿取名‘熠’你觉得可好?” 林兮月揪住元睿帝衣袖:“皇上,嫔妾是宸妃了吗?” 元睿帝点头:“傻,你早该想到的。” 林兮月嘟嘴:“我怎么能想到封号。” 元睿帝屈指敲了一下她额头:“傻,你住的这个宫殿叫什么?” “啊!”林兮月故意撒娇,“皇上知道臣妾笨嘛。” 元睿帝给她掖了一下被角:“我让人把孩子抱来给你瞧。” 苏嬷嬷立马出去传乳母去了。 乳母抱着皇子过来了,走到林兮月跟前:“五皇子睡着了呢。” 林兮月伸着脖子去瞧。 元睿帝见她稀罕孩子的,脖子伸得费劲,伸手从乳母手里接过孩子,轻轻放在林兮月怀里。 林兮月紧张得不敢出声音:“臣妾,臣妾不会抱。” 元睿帝握住她的手,指导她怎么抱。 林兮月视线含着绻绻柔情盯着自己怀里的孩子:“皇上,你瞧皇儿长得跟你像。” 元睿帝凑过去:“确实像朕。” 林兮月抬眼问:“为什么没像臣妾?” 元睿帝沉声:“像你做什么,男孩子不能太漂亮。” 林兮月故意嘟嘴叹了一口气:“怎么生了一个皇子,如果是公主的话,我可以为她梳头发,穿漂亮衣服,还可以教她簪花小楷,也可以教她绣花,男孩子我还真不知道怎么教。” 元睿帝看了她一眼:“有朕,将来有太傅,用不到你教。” 林兮月要的就是他这个话,需要让他把做父皇的责任担起来:“有皇上这个话,臣妾就放心了。” 苏嬷嬷端着鸡汤进来了:“娘娘先喝点鸡汤吧”。 林兮月接过鸡汤,感觉端着碗手都是软的,小声抱怨道:“我的手都是软的。” 元睿帝皱了皱眉,心里心疼她,他知道林兮月原本就娇气,刚才在产房受了那么久的痛,他吩咐乳母:“把五皇子抱下去吧。” 然后从林兮月手里接过鸡汤碗喂她。 林兮月喝了一勺他喂的鸡汤,然后含笑看了他一眼。 元睿帝脸上都是关心:“身上还疼吗?” 林兮月娇道:“疼,肚子感觉怪怪的。” 元睿帝又给她喂了一勺鸡汤:“这段时间孩子交给乳母,你就别操心了” 喂完鸡汤,元睿帝抽掉林兮月腰后的枕头,想让她躺下休息:“刚生完不能多食,少食多餐,现在躺下休息一会儿。” 林兮月低头的时候看到自己肚子,低声惊叫:“我孩子都生了,为什么肚子还这么大啊。” 元睿帝掀开衾,看到林兮月肚子鼓鼓的,他伸手掀开林兮月的衣摆,看到肚子上的皮像老人身上的褶皱。 “啊,怎么会这样?”林兮月一把拉过衾,“好丑啊。” 人脸上有惊有羞,更多的是难过,神色复杂地看着元睿帝,小嘴瘪的马上要哭出来了。 元睿帝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情况,他虽然是几个孩子的父皇,可嫔妃坐月子,他都没有这么近距离接触过。 按宫里规矩嫔妃有孕,尚寝局会撤掉侍寝玉牌,生孩子后,他的赏赐会到,他也偶尔会去探望,没有什么亲密接触。 这还是他第一次全程亲眼看着一个女人肚子一点点长大,生出来。 元睿帝安抚道:“别急,朕宣太医去。” 苏嬷嬷正好引着抱了五皇子的乳母进来。 元睿帝命令:“去传姜太医来” 苏嬷嬷看向林兮月,以为林兮月不舒服。 林兮月则看向乳母,知道她生过孩子:“嬷嬷,我肚子好大啊,好丑啊。” 乳母上前,这样隔着被子看不出,她看了一眼元睿帝,看到他坐在那里不动,没有避讳的意思,犹豫着说:“娘娘掀开我看下。” 林兮月掀开,乳母看后笑了:“这是正常的,怀胎十月,最伤的就是母体,肚子被撑大了,哪能一下回去。” 元睿帝担忧道:“没有其他问题吧?” 乳母问:“娘娘身子可有什么不舒服?” 林兮月摇头。 乳母断言:“那便无事。” 元睿帝还是不放心:“你把五皇子先抱下去,还是等太医来了瞧过。” 苏嬷嬷去传太医,乳母抱着五皇子出去了。 房里又剩下二人。 元睿帝去握林兮月的手想安抚她,林兮月却躲了,眼睛颤了几下,眼泪在眼里打转:“我变得这么丑,皇上一定不要我了。” 元睿帝拧着眉,低声斥责:“又胡说,朕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 林兮月自己还把自己气到了,背身躺下了:“还用说嘛,臣妾变丑了,皇上嘴里不说,以后也会喜欢旁的妹妹。” 元睿帝俯身过去,小声哄:“不要这个样子,月里不能生气,朕要袅袅,别难过了。” 第167章 图谋 就那样,元睿帝耐着性子一直低声哄着人,太医来了也没把人哄好。 姜太医进去,元睿帝坐直身子正色道:“姜爱卿,宸妃生育皇嗣后肚子还有些大,你过来诊一下脉。” 姜太医询问:“宸妃娘娘可有什么腹痛或者下红?” 林兮月在太医来后已经坐起了身:“没有,就是肚子好丑,都是皱纹。” 姜太医已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他走到床榻前,掏出迎枕,又给林兮月手腕盖了一块帕子诊脉。 诊脉结束太医已经确定,可这是皇上在意的人,他的慎重起见,吩咐身后的医女,你去检查娘娘的腹部。 姜太医自个先避了出去。 等医女检查完,姜太医又回到寝殿。 汇总后姜太医禀道:“娘娘的身子一切正常,至于说的腹部大,松弛情况,这是正常现象,每个女子生育孩子初期都是那样的。” 林兮月问:“还能好吗?” 姜太医笑着道:“会恢复,如果能用上雪玉膏更好,肌肤定然恢复如初。” 雪玉膏金贵,一般嫔妃用不到,知道皇上宠林兮月,太医才这样建议。 元睿帝立马吩咐:“给宸妃去取雪玉膏。” 太医退了出去,林兮月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元睿帝轻手轻轻在她脸颊摩挲:“太医都说了没事,怎么还不开心?” 林兮月瘪了瘪嘴:“谁知道太医是不是哄人的。” 元睿帝把林兮月抱到怀里,林兮月挣扎着:“臣妾生孩子那天出了一身的汗,还没有洗过,丑呢。” 元睿帝为了逗她故意用鼻子嗅了嗅:“很香,一点也不臭。” 林兮月抿唇笑了。 元睿帝贴着她的脸颊小声道:“以后不可以动不动使性子,你现在可是做母妃的人了,你这个样子不怕皇儿笑话你。” 林兮月不服气的娇瞪了他一眼:“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哪会笑话人。” 元睿帝继续逗她:“等皇儿长大了,朕就把你的这些丑事都告诉他,你看他笑嘛。” 林兮月侧身,拿手堵住了他的嘴:“皇上不许胡说呢。” 半时辰后太后,皇后,携几个位份高的嫔妃都来了。 正是处理朝务的时间,没想到元睿帝竟然守在这里。 太后眉眼含笑:“皇上也在呢,本宫听说宸妃又为皇上添了一位皇子甚为高兴。” 元睿帝:“五皇子被乳母抱下去喂奶了,待会儿抱来给您瞧。” 太后往床前走了几步:“宸妃为皇家生育皇子辛苦了!” 林兮月笑的谦和:“臣妾也很开心能为皇上生育一个皇嗣。” 太后听了她的话轻轻颔首:“皇上破例把你从充容一下晋升为宸妃,以后你要持重一些,多为皇上和皇子考虑。” 月子里来探望人,还带着敲打,林兮月心里不高兴,可不能表现出来,毕竟现在多少人眼热她呢,越要表现得端庄,低调:“太后娘娘教训的是。” 元睿帝有些不高兴了,人她刚刚哄的心情好点,她们这又给气着了:“宸妃需要静养,你们看过皇子便回吧。” 太后脸上的笑容一滞,虽她不是皇上生母,皇上很少对着人不给她脸面,现在竟然为了那个女人。 乳母抱了五皇子过去,太后和皇后上前,襁褓里的五皇子刚吃过奶,嘴里还在吐泡泡,小嘴不时咕哝。 太后心里也有点软化,她想到自己,十几岁嫁给先皇,先皇那个时候已经快五十岁,因着早年好女色,又爱酒肉,她入宫的时候,先皇的身子已经不行了,她自然也没能生育一男半女。 现在看到软糯的孩子,她心里有些失衡。 可脸上还是端着慈祥长辈的笑,逗弄着皇子:“五皇子长得真好,长的跟皇上很像。” 皇后也在看,她一直盼着自己名下有个皇子,可一直不能如愿。 静昭仪也在看皇子,她看了一会儿走到林兮月跟前,关心地问:“林充容身子可好。” 林兮月抬脸朝她笑:“谢谢姐姐,我身子无恙。” 静昭仪立马道:“你现在是宸妃,可不好叫我姐姐。” 宫里规矩大,首先按位份排其次才按年龄排姐妹。 林兮月却不管这些,那次太后寿宴,多亏她去寻了皇上,林兮月才没出事,谁对自己好,她都记在心中:“姐姐跟我别客气,你当得起这声姐姐。” 娴妃也凑了过去,她现在协理后宫,自然要表现得自己的贤德:“宸妃刚生育皇子,要好好保养身体,宫里缺什么,想吃什么,只管让人去说一声。” 林兮月声音软软地道谢:“谢娴妃关心!” 皇后一怔,她可是中宫之后,贤德一向是她的美誉:“待会本宫让人为你送些红参来,好好将养身子。” 林兮月自不会让自己失礼数,照常温声道谢:“谢皇后娘娘。” 元睿帝担心林兮月应承她们太久伤了精神:“你们皇子也看过了,先行回去吧。” 太后等人各自走了,皇后却迟疑着没走,她看向元睿帝:“臣妾有些事相商,想请皇上移驾御书房。” 元睿帝没作声,沉着脸往殿外走。 皇后的父亲林丞相这段时间在朝里很活跃,林兮月生育前竟然提出如果生育皇子,交由皇后抚养这样大胆的提议。 元睿帝虽然故意他的颜面,没有当即驳斥,心里却并不高兴。 皇后说有事商议,他以为皇后又是想说那事。 所以到御书房直接没有给皇后好脸色。 皇后看到元睿帝阴沉的脸色想到这段时间娴妃和林兮月先后产子,皇上对她们的顾念,这段时间憋在心里的委屈突然就绷不住了:“皇上这般厌弃臣妾,臣妾作为你的发妻得到的温情尚且不如一个嫔妃,您先是重新娴妃,后来又是宸妃,为何独独对臣妾却这般吝啬感情。” 皇后抑制不住地哭出声:“臣妾自认为不比她们少爱皇上,可皇上呢?普通百姓尚且知道除了正妻其他不过是床上的玩意儿。” 元睿帝眸色深沉,他不想争辩:“你想说什么?” 看出皇上的不耐烦,拿帕子抹了一下眼泪:“中宫无子……” 第168章 枯寂 元睿帝直接冷声打断了皇后的话:“每个皇子都喊得你母后,你竟然说中宫无子?” 皇后身子绷得很紧,红着眼:“既然臣妾是他们的母后,皇上想把哪个皇子给臣妾教养?” 元睿帝转过身不去看她:“皇后退下吧。” 皇后咬着朱唇跪在地上:“请皇上看在臣妾陪着您从东宫一路走来的艰辛,允臣妾一个要求。” 元睿帝以为她是惦记,林兮月的皇子,沉默着没作声。 皇后等不到皇上的回话,直接道:“请皇上恢复翻牌子,后面如再有位份低的妹妹有孕,子嗣抱到臣妾跟前。” 元睿帝看了一眼皇后,沉默了一会儿终是说了一句:“你的话朕会考虑,你且退下吧。” 皇后把这个视作皇上应允了,她起身的时候,腿痛得没有起来,双手按着地面借力才算成功起身。 元睿帝看着她的那个模样,眸子里是复杂的情绪,皇后和林府的所作所为注定两人渐行渐远。 他念着当年的跟随之情,已经给了林府该有的荣耀,也给了皇后该有的体面。 太子是一国储君,关系到大元的未来,元睿帝心里早认定太子不能跟林府扯上关系,更不能由皇后教养。 * 一声惊雷林兮月从梦中惊醒,撩开床幔,眨了眨眼,看到烛火摇曳中元睿帝坐在榻上:“皇上,你怎么在这里?” “醒了,”元睿帝转过身看她,“可是被雷声惊到了?” “是打雷了吗?”林兮月撑着胳膊想起身。 元睿帝下榻走了过去,按住她:“躺好了,外面下雪了,仔细受凉。” 他细心地为林兮月掖好被角。 林兮月才不管受不受凉,起身腻在他怀里靠着:“下月鲜少打雷的。” 元睿帝顺了顺她的发丝,声音低柔:“你在月子里,别着凉。” 林兮月抬头,眸子软软地望着:“皇上抱着一点也不冷。” 元睿帝无奈中带着几分宠溺笑了:“朕陪你睡。” 他躺在床上搂着林兮月,像哄孩子一般,一下一下轻轻拍着。 林兮月没了睡意,手臂在胸前折起,手摩挲着元睿帝的下巴,他的下巴有一点点胡茬,指摸上去有点扎手,她轻轻摸着玩。 初入宫林兮月只是想引起他的兴趣,以获得更多的圣宠,初有身孕的时候,也是想着,以此升位份。 自从有孕他宠着她,护着她,就像现在,月里他还是大部分时间守在这里。 这让林兮月越来越依赖他,想到这里林兮月心里有些害怕,害怕有一天爱上他。 那样自己会想要更多,而他未必能给。 林兮月收回了放在他下巴上的手,转过身闭上眼。 元睿帝:“怎么了?” 林兮月小声回:“困了。” “睡吧,”他拉了一下衾为她盖好。 林兮月没有睡意,身子总是不时动一下,元睿帝按在她腰上的手,突然用力攥住:“袅袅别动。” 他在她身边守了这么长时间,可是隐忍了很久,她这样扭动身子,摩擦着,他的身体都在叫嚣。 林兮月意识到,僵着身子不再敢动。 元睿帝深吸了一口气:“睡不着朕陪你说话吧。” “嗯”,林兮月转回身子,“皇后那日寻皇上做什么,是不是劝皇上翻牌子?” 元睿帝捏着林兮月的小脸:“只是说一些宫里的事,你啊,小脑子就爱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臣妾不想了,要睡了。”林兮月打了一个哈欠,调整了一个姿势,枕着他的手臂阖上了眼。 * 云兮端着净面的玉盆进入寝殿:“娘娘,小庄子说是有点事禀。” 林兮月手浸在温水里:“你让他进来。” 小庄子笑笑地进来:“恭喜娘娘马上出月了。” 林兮月笑着感叹:“是啊,这一个多月把我闷得快受不住了。你来得正巧,我寻你有点事呢。” 小庄子:“请主子吩咐。” 林兮月从云兮手里接过面帕擦了面:“我想重新详查我母亲当年的事,只是你也在宫中,估摸着行动也不方便,你跟我义兄和世子联系一下,商议一下这事怎么进行比较好。” 现在为了避免被人抓把柄,世子再无与林兮月直接联系,但是跟小庄子一直有接触。 小庄子道:“世子已经知晓主子生了一位小皇子,很是替主子高兴,交代奴才带话给主子,让主子安心教养小皇子,他也给小皇子准备了礼物,会和林免将军的贺礼放在一起,由林免将军送入宫中。” 现在两人连一纸半字都不敢留,有话都是通过小庄子或者林免带话。 林兮月愣怔着,她望着虚空隐去心里的痛:“你给世子带话,边境清寒他该有一位佳人常伴身边,英国公府也不能无后。” 林兮月知道这是她应该做的事,世子应该拥有自己的幸福。 小庄子作为他们之间的纽带,很多事比当局者更清楚,他心里也很沉重,甚至比二人更难过,也知道最终要走到那一步。 他知道英国公已经开始在为世子打探合适的姑娘,这事林兮月不知道而已。 现在林兮月主动说出这样的话,小庄子认为会让世子更快下定决心。 这话林兮月不说,最后世子也是要定亲成家,帝王一定不允他不成婚,帝王枕前不留危,他会掐断一切苗头。 而且现在林兮月又生了皇子,为了皇子将来能更进一步,世子也得成婚,只有他成了婚才可安帝王的心。 小庄子退出去后,林兮月一身落寞坐在榻上发呆,云兮为了缓和她的情绪,故意提小皇子:“奴婢刚去看五皇子了,他正在吃奶,他好能吃,吃奶吃的咣咣响。” 林兮月回过神,抿唇笑了一下。 云兮继续说道:“感觉皇上挺喜欢五皇子的,怎么不给五皇子办满月呢?” 林兮月理解元睿帝满月不办宴,等百天再办宴:“宫里的孩子不是生下来就万事大吉,还要护着他平安长大,我从充容一下成了宸妃,已经出了风头,五皇子这边必须低调一些,这样他才不惹人眼。” 第169章 幽然 祁云烟带着二公主来瞧林兮月,二公主围着乳母看五皇子,很是好奇,惊奇地嚷着“皇弟在吐泡泡。” “皇弟他在看我。” 祁云烟和林兮月坐在榻上吃着糕点看着两孩子。 祁云烟:“妹妹明天就要出月了,我听人说要拿艾草洗浴呢。” 月子坐了五十天,林兮月真是闷坏了:“是啊,这下可以好好洗个澡了。姐姐是不知道,这么些天我都只能拿温水擦擦身子,自己都感觉自个脏得不行了呢。” “我给妹妹绣了一个红色的小衣,你明日穿上,图个吉利”,祁云烟把从一旁宫人手里接过一个手帕包裹递给林兮月。 她伸手的时候露出一截手腕,林兮月的视线无意扫到白如雪的肌肤上有一块红痕,以为她受了伤,握住了她的手腕:“姐姐怎么受伤了?” “没,没……”祁云烟挣扎着收回了自己的手。 林兮月怔怔地看着她,撸起她衣袖的时候上面几处,那不是伤。 祁云烟仓促站起身:“妹妹你还在月子里,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明日你出月的好日子我再来瞧你。” 林兮月看着她,心里一个疑团,没有挽留:“姐姐慢走。” 祁云烟走后,林兮月吩咐乳母:“你把五皇子抱下去吧。” 苏嬷嬷看出她心不在焉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林兮月脑子里还在想祁云烟胳膊上的红痕,那分明是暧昧留下的:“嬷嬷祁姐姐承宠了吗?” 苏嬷嬷一脸疑问,不知道为什么那样问:“这段时间皇上没有翻牌子。” 林兮月仔细想了一下,确定她胳膊上不是伤:“你去尚寝局悄悄查一下。” 苏嬷嬷出去查档,却准元睿帝这段时间确实没有翻牌子。 林兮月更是好奇了,压着眸子想:“嬷嬷,有没有可能皇上幸了谁不记档的事?” 苏嬷嬷被问迷糊了:“祁主子承宠的可能性不大,娘娘为何觉得她承宠了?” 林兮月想了一下,摇了摇头。 第二天是林兮月出月的日子,一大早苏嬷嬷指挥着人把宸月宫里外认真打扫了一遍,中午的时候静昭仪,祁云烟,宋妙月,卢贵人都带着贺礼来了。 林兮月留着她们一起用午膳,中途小豆子带着元睿帝的赏赐的一对玉镯也到了,还带话说晚膳会过来陪着林兮月用晚膳。 小豆子这句话说完,林兮月当初小脸就红了,在场的都知道帝王是要留宿,元睿帝这些日子以朝务繁忙为由久没入后宫,这边月子刚结束他就要过来。 用过晚膳大家都各自走了,林兮月晚膳还要陪帝王,人又刚出月子,想着让她好好歇息,留足精神。 元睿帝按着晚膳的时间准时到了宸月宫,唇角蕴含着笑意进入内殿看到人经过一个月子的休养,唇红齿白,皮肤光滑细腻,眉眼多了几分原来没有的温柔,人也愈发娇媚,再看身子,比原来多了一些丰润,线条更勾人,就像熟了的桃,想让人咬一口。 看到他进去人眉眼含笑,静静地欲迎含羞。 “袅袅,”元睿帝走到近前,指抚上玉嫩的肌肤,喉结滚动。 林兮月感觉被他灼灼的视线烫到了,娇声道:“皇上,晚膳摆好了。” “嗯”,元睿帝放开她,他都等了这么久也不急于一时,让人吃饱了更有精力,牵了林兮月的手,“走先去用膳。” 坐下后林兮月殷勤地为帝王夹了一块烧鹿筋:“皇上这些日子忙于朝务,人瞧着都清减了,多用一些补补身子。” 元睿帝拿起牡丹描金小碗给林兮若盛了一碗人参鸡汤:“袅袅才需要好好补,别一会嚷着没力气。” 林兮月因他的话羞,娇嗔着喊了一句:“皇上。” 元睿帝低笑了一声:“喝汤。” 林兮月接过小碗,压着眸子乖巧地拿着汤匙喝汤,雪白的小脸在烛火下娇俏可爱:“皇上也吃一碗鸡汤吧。” 元睿帝的视线一直落在她的脸上没有离开过,就像黏在她身上:“嗯,朕也喝一碗。” 晚膳在元睿帝殷勤地照顾下林兮月用了不少,等她放下筷子表示自己不用了,元睿帝也跟着放下筷子:“吃好了吗?” 林兮月拿帕子擦了一下唇:“用好了,皇上还吃吗?” 元睿帝勾唇:“朕还没开始。” 林兮月眸子带着疑惑看过去的时候,元睿帝已经站起身,扶起她往寝殿走。 大掌陇上纤腰,掌传出灼热的温度,身体深处的欲念不受控制地涌出来,让他一把林兮月带入怀中,指在她身上用力揉着,恨不得揉进自己身体里。 滚烫的鼻息落在无瑕的肌肤上,元睿帝喉结滚了滚,吞住娇软的唇瓣,细细地品尝,研磨。 “袅袅。” 元睿帝低声唤,薄唇移了位置,到了脖颈,温热的气息弄的林兮月感应痒。 林兮月轻吟了一声。 元睿帝的眼眸内生出些许笑意,像是被无形间被取悦,再次在唇上啄了一下,把人打横抱起往床榻走。 林兮月早软得像藤蔓,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颤着,身上也起了薄汗。 人就像在云端虚浮地飘着,空虚,急于被充实。 她紧紧攀附着他,只有这样才让自己有方向,随着他被一点点送上制高点。 一次下来,林兮月浑身便失了力气儿,软软的靠在元睿帝胸前,入瀑的青丝掩着欺霜赛雪的身子,肩胸,玉臂是深深浅浅的暧昧。 林兮月抬起自己的玉臂,看着上面的痕迹,神思渐渐回笼,张了张樱唇,声音是事后的沙哑慵懒:“皇,皇上,你这些日子可有去瞧过二公主?” 元睿帝轻捉着她的一缕青丝在手里把玩着:“这段时间前朝有点事,朕没顾得上去看几个皇子和公主,出来你这宸月宫,旁的地朕还都没有去过。” 他的掌又按住林兮月的腰:“长宁怎么了?” 林兮月头枕在他胸口:“无事,昨儿祁姐姐带着二公主来了,臣妾觉得二公主长的越发可爱” 元睿帝的唇落在林兮月的额头:“长宁是个懂事的孩子,性子随了兰氏,沉稳的紧。” 林兮月抬头,正好挨上他的唇:“皇上,不许提兰氏,二公主现在是祁姐姐的孩子。” 元睿帝以为她吃味:“你精力还不错。” 攥住林兮月的腰,身子又贴了过去。 宸月宫寝殿,呼吸交缠,娇喘不断。 第170章 仓皇 “噢,熠儿,哦,”林兮月正抱着五皇子逗弄,“苏嬷嬷你瞧,他认识我,冲我笑了呢。” 苏嬷嬷凑过去:“哈!五皇子认识母妃,真笑了呢。” 青烟也凑过去看:“五皇子奴婢是青烟。” “这是怎么了?”外面传出抚柳的惊问。 “我有事寻宸妃娘娘。” 祁云烟的宫人桃红仓皇的闯了进来,直接跪在林兮月跟前:“宸妃娘娘救我们修容”。 林兮月望向她:“怎么回事?” 桃红喘着粗气:“修容被娴妃娘娘抓走了。” 林兮月急切地问:“你把话说清楚啊,娴妃抓祁姐姐做什么?” 桃红迟疑着看向房里的人,房里只有苏嬷嬷和青烟。 林兮月道:“她们两个无妨,你尽管说。” 桃红心一横实话说道:“宸妃娘娘你也知道我们修容与表少爷青梅竹马,后来不得已入宫,两人情根深种,主子进宫不想承宠,而表少爷放心不下她,竟然入宫做了侍卫。” 林兮月什么都清楚了,之前在她身上看到的痕迹,定然是:“你家主子可是私下跟那人见面了?” 桃红拿帕子捂着脸:“就是见面的时候被抓到了。” 林兮月着急地站起身:“糊涂,你们做下人的怎么不拦着,看着她去做那寻死的事?” “把五皇子抱下去,苏嬷嬷快给我传软轿。” 林兮月匆匆赶到了玉坤宫,院里就听到二公主的哭声。 进入大殿,祁云烟衣衫发髻散乱地跪在地上,一侧跪着一个穿侍卫衣裳的男子。 二公主在一侧哭得凄惨惨的:“祁母妃,祁母妃。” 林兮月顾不上礼仪,上前一把揽住二公主,责问:“这样的事怎么能当着二公主的面。” 皇后娴妃相互看了一眼。 林兮月对一旁卢贵人道:“你把二公主带下去。” 然后又蹲下安抚二公主:“你先跟卢贵人下去,你祁母妃不会有事。” 卢贵人经常去祁云烟那里,跟祁云烟一起照料二公主,所以二公主跟她熟,听话地跟卢贵人走了。 皇后看着林兮月:“既然宸妃来了,也该知道什么事,祁修容竟然与侍卫私通,被娴妃当场抓获。” “你匆忙赶来可是想插手此事?” 林兮月退到一侧:“皇上把宫中事务交给皇后和娴妃打理,臣妾自然无权干涉,只是宫里出了这样的大事,臣妾也是后宫一员自然也要过来关注一下啊。” 皇后冷冷地扫了林兮月一眼,转回头看向祁云烟:“祁修容,人证具在你可有辩解?” 祁云烟脸上是悲壮:“嫔妾认罪,是嫔妾不甘寂寞主动勾引侍卫,请皇后重罚嫔妾,饶过侍卫吧,他是无辜的。” “烟儿你胡说什么,”表少爷厉声阻止他,“皇后娘娘杀了卑职吧,修容是无辜的,是我强迫的她。” “不,不,是我,是我勾引的他……”祁云烟用力摇头驳斥,她一心想保下表哥。 娴妃冷笑一声:“真是没想到,两个偷情之人也偷出了故剑情深。” 皇后冷声道:“既然两人都承认直接一起处置了吧。以娴妃看该怎么处置?” 娴妃初掌宫务正需要立威直接道:“敢污秽后宫,直接拉出去乱棍打死。” 林兮月出声阻止:“慢着,出了这样的大事,是不是应该让皇上定夺?” 皇后娴妃互看了一眼,最后皇后吩咐翠竹:“你去紫宸殿。” 一直咬着唇没有哭的祁云烟此时转头看向林兮月,眼泪流了出来:“妹妹你保重自己,如果可以日后帮我看顾一下二公主,我再无所求。” 她朝林兮月摇头。 林兮月明白她没说出的话是,要林兮月顾全自个,别为她的事将自己搭进去。 可林兮月怎能不管。 这吃人的宫里,她们一直赤诚地对待着对方。 翠竹很快带回了元睿帝的旨意:“皇上把此事全权交给皇后娘娘处置。” 帝王根本不在乎祁云烟的死活,林兮月心被锤了一下,脑子飞快地转,她必须暂缓审讯,为她去求皇上预留出时间。 想到此处林兮月大喝一声:“皇后娘娘,只怕她二人不只是苟且,指不定还有什么见不得光的隐私。” 林兮月眼睛盯着祁云烟,手悄悄给她做手势,希望她能明白。 祁云烟何其聪慧,虽不完全理解林兮月,但是也还是顺着她的话:“宸妃,我自认待你不错,你怎么能这般对我?” 林兮月马上对皇后和娴妃道:“你们不要急于把人弄死,万一有什么隐秘没挖出来呢,还是用心审清楚吧。” 大家都看向林兮月,心里暗骂,林兮月阴险,平时关系这么好,现在遇事先踩一脚。 皇后浅笑,她倒也不认为祁云烟还有什么隐秘,而是顺着林兮月的话继续审,她要让大家看一下,宸妃的为人:“宸妃平日与祁修容关系最要好,既然她说祁修容有问题,定然有问题接着审吧。” 林兮月朝上一礼:“嫔妾挂心五皇子先回宸月宫了。” 出了玉坤宫上了软轿,林兮月匆忙催促:“快,快到紫宸殿。” 高公公站在御书房门口看到林兮月匆匆赶来,欲上前施礼:“宸妃……” 林兮月匆匆问:“皇上在里面吧?” 高公公还没来得及回答,林兮月已经闯了进去:“皇上——” 元睿帝帝执笔的手一顿,抬头看到大冷的天她一头的汗:“这是怎么了?” 林兮月快步走过去:“皇上是祁姐姐……” 元睿帝直接沉声阻止她的话:“那事你别管。” 林兮月知道私通是重罪,不可能赦免,上前握住元睿帝的手:“皇上能不能饶祁姐姐死罪。” 元睿帝脸色很沉,普通男子都无法忍受那个事,就是民间私通也要沉塘,何况他是帝王:“袅袅你别过分,朕宠你也不是无底线的纵容。” 林兮月挤进他怀里:“皇上你先听臣妾说,祁姐姐不是与侍卫私通,那是她表哥,他俩青梅竹马,情根深种,表哥也是为了她才入宫的。” 元睿帝的眉头皱起:“你且回宫去照顾熠儿去。” 第171章 玉簪 林兮月小声继续道:“祁姐姐有错,请皇上看在他们情真意切,饶他们一命吧。” 元睿帝一脸严色:“住嘴,现在给朕退出去。” 如果旁人的事林兮月定然不管了,可祁云烟不行,她与祁云烟相同的感情经历惺惺相惜,现在如若她退出去,再也无人为祁云烟说话。 林兮月后退了一步,跪在地上,“皇上,臣妾知道不该忤逆皇上,请皇上为二公主想想,她刚与祁姐姐有了感情,如果此时处死她的另外一个母妃,她心里承受不住,也请皇上看在臣妾的面上,让宫中不见血,也算为咱们的孩儿积福。” “皇上与祁姐姐无情,她出轨也只是她的事,您犯不着气。” “你,”元睿帝被气得无语,带着气瞪着跪在地上的人:“你刚出月,在地上跪着做什么,起来。” “皇上饶过祁姐姐吧,”林兮月白皙的小手紧紧攥着帝王的衣襟。 元睿帝叹了一口气,伸手把她拽了起来,朝殿门口传旨道:“高鸿去一趟玉坤宫,传朕旨意,祁修容淫秽后宫剥夺所有封号囚禁落霞宫,那个侍卫杖一百。” 杖一百这是要打死的,不过祁云烟的命总算保下了。 林兮月刚想往前,娇着跟元睿帝道谢,元睿帝眸子沉着:“宸妃,朕待你的好,你要惜福,不要把那当作你拿捏朕的资本,现在退下去吧。” 林兮月知道自己逼了帝王,惹得他不愉,柔顺地道:“臣妾告退了。” 回到宸月宫,给了小庄子一张银票:“你去打探一下那个侍卫在哪里执刑,让执刑的人手下留点情,留他一命。” 林兮月可怜他们这对苦命鸳鸯,如果她不使银子,一百杖直接会没了命,只怕他去了,祁云烟会追随他而去。 晚膳的时间过了,苏嬷嬷进来问:“娘娘这个时间点了,是不是要摆膳?” 林兮月透过窗,往院里看了一眼,这些日子元睿帝都会过来陪她一起用晚膳,即使哪天不来也会提前派人过来递信,今日时辰都过了。 “摆膳吧。” 膳都摆好,林兮月的视线落在门口。 苏嬷嬷问:“要不要派个人到紫宸殿去问?” 林兮月摇头,没作声,拿起木箸,看着一桌子的菜肴,几道菜都是元睿帝喜欢的, 没了胃口,林兮月只吃了几口放下筷子。 晚间林兮月拿着针线在为元睿帝缝罗袜,苏嬷嬷端着一盏茶进来了:“娘娘歇一会儿吧,夜里做针线仔细伤眼睛。” 林兮月今天逼了帝王,她想早些把袜子做好给他:“无妨。” 云兮快步进来了:“娘娘,皇上翻牌子了。” 林兮月拿着针的手顿住:“皇上过来了吗?” 云兮迟疑了一下:“没,皇上翻了惠贵人的牌子。” 林兮月拿着针线愣怔在那里。 苏嬷嬷和云兮都看着她。 苏嬷嬷轻声喊了一句:“娘娘……”想劝慰。 林兮月眸子眨了一下,抿唇笑了一下,反过去安抚她们:“无事,皇上不可能只守着我一个人,早晚要去宠幸旁人。你们下去吧。” 苏嬷嬷和云兮看着林兮月,随后相互看了一眼离开了内殿。 林兮月呆滞了一会儿,低眸看了一眼手里的袜子,继续绣上面的云纹。 “哦!”一个走神针扎进了手指里,林兮月抬起手指,指腹上渗出一滴鲜红的血珠。 第二天请安的时候,宫里就像久旱逢甘雨,都在为帝王昨夜入后宫而开心,虽然宠幸的惠贵人,可这也说明皇上已经恢复了往昔,只要帝王翻牌子总有机会轮到她们。 丽妃看到林兮月笑盈盈打量她道:“宸妃气色不错啊,应该也是为皇上开始宠幸后宫而开心吧。” 林兮月不想与她逞口舌之快:“丽妃气色也不错呢,今天这件蝶恋花的八幅宫裙不错,很衬肤色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兮月诚心地夸赞,丽妃自然不好再挖苦,移开视线去跟别人说话去了。 惠贵人来了,一袭黄色宫裙,衬得她愈发明艳动人,千青丝绾起一个松松的云髻,随意戴着白玉梨花簪。 赵婉仪笑吟吟招呼:“惠贵人来了呢。” “哎哟!” 惠贵人眼睛盯着赵婉仪,一侧的尹才人猛然起身,想在她前面穿过去,两人撞在一起。 “我的簪,”惠贵人惊叫着去捡地上的簪。 捡起后仔细地查看,簪上的花叶磕掉了:“这可是皇上昨夜新赏的,就这么碎了……” 惠贵人眼里是怒火“啪,一巴掌重重地打在尹才人身上。” 尹才人进宫比她早,位份也高,挨了一巴掌,心里气恼,捂着自己的脸,看向一侧的娴妃:“请娴妃娘娘做主。” 娴妃刚想说话,惠贵人气道:“尹才人弄坏皇上赏赐的东西,本就是错。” 尹才人争辩:“我不是故意的。” 娴妃温和道:“都是自己家姐妹为了这么点事,实在不应起争执,尹才人你虽说不是故意的,但是毕竟弄坏了御赐之物,惠贵人打了一巴掌这事就过了,至于惠贵人为了一个簪子打人也是不该。” 她从头上拔下一支赤金金镶玉梅花簪:“这也是皇上赏的,本宫就送给惠贵人吧,你也别气了。” 有宠谁都得多少给点面子,尹才人只能吃下这个亏。 “皇后娘娘驾到!” 皇后由翠竹扶着进来了,众嫔妃纷纷起身。 皇后凤椅落座,视线喜盈盈地落在惠贵人身上:“听说你昨个侍奉皇上,侍奉得好,皇上还赏了一支簪呢。” 惠贵人立马撇嘴道:“簪子嫔妾原本戴在头上,被尹才人撞了一下,跌在地上坏了。” 皇后视线冷冷地扫了尹才人一眼。 尹才人心不甘,可不得不忍着气告罪:“嫔妾鲁莽了。” 皇后根本没看她,还是温雅地瞧着惠贵人:“无妨,惠贵人侍奉皇上辛苦了,本宫这里有赏。” 她手一抬,翠竹端着呈盘走到惠贵人跟前:“这是一只赤金镶红玛瑙手镯,赏你了。” 惠贵人跪地谢恩:“嫔妾谢皇后娘娘。” 皇后笑得很是满意,看着惠贵人似乎看到了未来的皇子:“你要好生侍奉皇上,早先有身孕,为大元孕育子嗣才是正经事。” 第172章 安念 林兮月站在几案前执笔在抄写经文,这几天她每日都要抄写一百张经文。 苏嬷嬷端着一碗鱼翅进来:“主子,皇上已经半月未曾来过,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林兮月知道还是因为祁云烟那事,虽然他随了她的愿,却因此而冷着她,对她越线的惩罚,为了让她清楚自己的身份:“把我新为皇上封的那双袜子让青烟送到紫宸殿吧。” 送过去这是主动示好,让他知道林兮月念着他。 青烟到了御书房门外,高公公看到笑着问:“青烟姑娘怎么来了?” 青烟含笑道:“宸妃为皇上缝了一双袜子让奴婢送过来。” 高公公朝书房里瞧了一眼,往常宸月宫的来不用问帝王定然是要见的,这次吃不准,都知道皇上冷宸月宫一些日子了:“青烟姑娘等一下,咱家进去禀一下皇上。” 青烟微微颔首:“有劳公公。” 高公公转身推门进入御书房:“皇上,宸妃娘娘为皇上缝了一双袜子,让青烟给送来了。” 元睿帝视线看向门口:“东西留下,人回去吧。” 高公公明白帝王这是还没转过来弯呢,出了殿说了一个转圜话儿:“皇上政务繁忙,你把袜子留下,先回去吧。” 青烟回到宸月宫详细跟林兮月禀告了经过,林兮月放下手里的笔,敛着眸子,在想事。 一旁的青烟和苏嬷嬷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都静静地看着。 过来一会儿,林兮月的睫羽颤了一下:“把五皇子抱来。” 苏嬷嬷去了偏殿,身后跟着乳母过来。 苏嬷嬷以为林兮月是有什么计划,她只是从乳母怀里接过五皇子,抱在怀里,压着眸子看着,唇角蕴含着一丝笑,望着怀里的五皇子。 抱了一会儿又给乳母抱回去了。 然后转身坐在榻上去看书了。 苏嬷嬷想着主子定然心里不痛快,也没再追问,转身出去给林兮月倒茶。 茶放在小几案上,林兮月眼睛盯着书,伸手去摸茶盏,一个不小心茶盏推倒了,茶水洒在桌上放着的绣活上,那是林兮月重新为帝王缝的另外一双袜子。 “哎哟,不得了”,苏嬷嬷赶紧上前拿着帕子去擦上面的茶渍。 林兮月直接从她手中抽出袜子:“不用。” 拿起一旁的剪刀朝袜子上剪了一刀:“丢了吧”。 苏嬷嬷欲阻拦:“娘娘使不得。” 林兮月把剪烂的袜子丢在苏嬷嬷手里。 苏嬷嬷拿着坏的袜子叹了一口气:“娘娘现在可不是您自个,为了五皇子的将来也不能与皇上置气。” 林兮月自然明白这个道理,男子爱她的初期她就是有些骄纵性子的,不能因为有了孩子就委屈砍掉自己所有的骄傲,男子想让你改变,但是未必会喜欢上你改变后的样子:“人喜欢玫瑰,但是又嫌弃玫瑰有刺,玫瑰为了人拔掉自己身上的刺,人未必喜欢它那个面目全非的样子。” 苏嬷嬷想了一下林兮月的话,想想也是自个主子委曲求全太多,以前把委屈归结于位份低,现在位分皇子都有了,还要委屈到什么时候。 林兮月吩咐道:“你去做一些糕点,明日请安之时我要带着。” 苏嬷嬷眼里带着疑问,看向林兮月:“主子这是要拿给谁吃?” 林兮月轻声:“给二公主吃,我担心皇后再次利用祁姐姐这件事救兰氏,所以要给娴妃提个醒。” 娴妃现在协理后宫,是分皇后的权,现在必然不希望皇后多出助力来,林兮月现在也要学着借力,点拨她们达成目的。 晨曦,林兮月上软轿往玉坤宫走的时候,青烟小声说:“娘娘送了袜子,皇上昨夜没翻牌子。” 林兮月听后没有言语,她不认为皇上翻不翻牌子跟她的一双袜子有关,如果说孕期积累出一些对帝王的爱意,这次又让她清醒了。 所以她没指望他守着自个,一切还是指望自个的筹谋,利用着帝王的宠爱报仇,把儿子的未来规划好,这才是本分。 软轿到了玉坤宫门口,林兮月并没有急于下轿,她是估摸着娴妃平时来的时辰,故意比平时晚了一些时候。 不一会儿看到娴妃的轿辇来了,林兮月这才下软轿往玉坤宫院里进,走了一截放慢脚步,娴妃已经在后面跟了上来,林兮月装作不知,抬声道:“我让你带给二公主的糕点你带没?” 青烟恍然:“哎哟,还在软轿上放着,回头再给二公主算了。” 林兮月扬声斥责:“快去取,只怕过不得几日兰氏就得出来了,祁姐姐叮嘱我关照二公主,兰氏出来后哪还轮到我。” 青烟转身,看到娴妃屈膝:“娴妃娘娘安!” 行礼后去外面取糕点。 娴妃笑着上前两步:“妹妹。” 唤林兮月“妹妹”了,以前她都是称呼位份,现在称呼妹妹可不是为了亲切,现在林兮月的“宸”字排在“娴”字前面,她这样喊就是压林兮月一头,不过林兮月现在不计较这个,笑着回头:“娴妃姐姐。” 娴妃问:“妹妹怎得知兰氏的消息?” 林兮月怔了一下:“姐姐这消息还用听人说嘛,祁姐姐出事对谁最有利?” 娴妃摇头,祁云烟无宠,她不认为对谁有利。 林兮月浅浅一笑:“对兰氏有利,二公主又无人抚养了,皇后娘娘早先便向皇上提过,想让皇上看在二公主的份上放出兰氏。” 娴妃托着长长的尾音“哦”了一声。 青烟抱着一盒糕点来了。 林兮月笑道:“娴妃姐姐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赶快进去吧。” 大殿内皇后已经端坐在凤位,林兮月娴妃是最后两位,到齐后,众人起身以制请安。 坐下后,皇后端着一盏茶笑盈盈开口:“过几日咱们办个赏梅宴。” 娴妃看了林兮月一眼,去年的赏梅宴是兰氏负责的,林兮月知道她是把话听进去了。 等皇后说完,该底下的嫔妃闲叙的时候,林兮月把卢贵人叫到跟前:“卢妹妹你来。” 之所以叫到自个跟前说话,是因着林兮月现在的座位跟娴妃排在一起。 卢贵人上前后,林兮月拿出糕点盒子:“这几日二公主在你那里怎么样?可有闹着要母妃?” 第173章 念心 卢贵人道:“前一日吵着要祁母妃来着,现在不闹了。” 林兮月故意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二公主与你处得好,祁姐姐在的时候,你也经常帮着她照顾二公主,原本就有熟识。只可惜你位份低,位份再高一点,把二公主给你养最合适不过了。” 卢贵人忙道:“嫔妾自知身份低贱不敢奢求。” 林兮月又叮嘱道:“糕点你带给二公主吃吧。” 卢贵人坐了回去。 * 五日后下了一场雪,雪很大,皇后体恤后宫,让人传信免了三日请安,林兮月手里拿着绣活坐在榻上卡在拿着窗外的雪景。 云兮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椰奶蒸蛋进来了:“娘娘先吃些东西吧。” 林兮月放下手里绣了一半的绣活,她在给五皇子绣外衫,现在正绣领口的福字纹,接过蒸蛋问:“宫里有什么消息吗?” 云兮拿起五皇子的外衫:“皇上下旨晋了卢贵人的位份,把二公主交由她抚养了。” 林兮月唇角一丝笑,娴妃办事果真利索:“不得不承认娴妃拿捏帝王比我好,如果是我去办这件事未必能做得这么顺利。” 云兮在主子笑里品出一点悲凉,出声劝慰道:“主儿不要那样去想,皇上心里还是有主子的,这些日子虽然没来,不也没翻牌子嘛。” 元睿帝中间也就翻了惠贵人一次牌子,便再也没进后宫。 林兮月没作声,敛着眼皮开始吃鸡蛋羹。 下午青烟进来禀:“卢婕妤来了” 林兮月把手里的绣活递给青烟:“快请卢妹妹进来。” 卢婕妤手里拿着一个包裹进来了:“给宸妃姐姐问安。” 林兮月笑着道:“坐吧,咱们姐妹私底下没必要这般生分。” 卢婕妤入座后,林兮月道:“恭喜你晋了婕妤位份。” 卢婕妤再次起身,双手举起手中包裹:“我能得已晋位份,还能得二公主抚养,我知道这都是娘娘筹谋。我也身无长物,给五皇子做了两双鞋子,聊表心意。” 卢婕妤果真是个聪慧的人,林兮月没有客气,笑着点头:“坐吧,” “妹妹是个通透人,咱们宫里的女子,也就图过个安稳日子,你现在有了二公主福气还在后面,千万不敢乱了心智,就像祁姐姐,顺了自个心意,却也搭上自个一生。” 卢婕妤顺着林兮月的称呼喊了姐姐:“宸妃姐姐说得我都清楚,定然会安心把二公主带好。” 她虽然比林兮月还要大三岁,按位份却只能被称“妹妹。” 卢贵人刚走不大一会儿高公公来了。 进入殿内见到林兮月,满脸笑容上前见礼:“奴才给宸妃主子问安。” 皇上跟前的人林兮月自然也含笑道:“高公公前来为了何事?” 高公公哈腰:“皇上想五皇子,想让乳母抱过去紫宸殿待会儿。” 帝王将近二十来天没进宸月宫,现在提出要见五皇子,他这个做父皇的总算念着孩子,林兮月自然不会阻碍他们父子亲近,父皇的喜欢对一个皇子来说便是资本底气。 “让乳母随高公公去吧。”林兮月吩咐一旁的乳母。 高公公带着乳母进入御书房,元睿帝抬眸,视线落在乳母怀里的五皇子身上,嘴里问高公公:“宸妃在做什么?” 高公公一怔,莫非皇上以看五皇子为借口,实则是希望宸妃抱着五皇子过来:“奴才去时宸妃主子在做针线。” 元睿帝伸手从乳母怀里接过五皇子,继续问:“做什么针线?” 高公公想了一下:“好像是五皇子衣裳。” 元睿帝蹙眉:“有针线房,她费那个眼睛做甚。” 高公公笑笑没回话,皇上看来是气消了,心里惦记宸妃呢。 元睿帝看着五皇子,满脸的笑:“哎哟,这些日子没见,这小子小脸白胖了不少。” 高公公见帝王心情好,也伸着脖子凑了过去:“呵!五皇子长得越发像皇上了呢。” 五皇子的五官跟元睿帝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 元睿帝嘿嘿低笑了几声:“这小子没袅袅一点的影子,全像了朕。” 又冲五皇子笑着逗:“你说是吧,熠儿,难怪你母妃吃父皇醋呢,你全照着父皇长了。” 皇子也吃着小手,乖巧地看着父皇,父子俩对视着。 高公公在一旁奉承道:“五皇子像父皇是因为宸妃有孕那会儿,皇上整日陪着,陪得多了皇子跟皇上亲,自然照着父皇长。” 这话说得元睿帝越高兴:“熠儿,父皇这些日子没去瞧你,你想父皇没?” 五皇子就像是听懂了,竟然咧嘴笑呢。 元睿帝高兴得不成:“哈!小东西听懂了,冲朕笑呢。” 高公公奉承:“五皇子颖悟绝伦,这点也随皇上。” 宫里已经五位皇子,这话可是高捧五皇子。 元睿帝却笑着道:“哎,袅袅也聪慧呢,只是有些小性子。” 高公公一听,帝王是真想宸妃了,句句话离不开宸妃:“宸妃不但聪慧,手也巧,为五皇子缝制的衣裳绣功好,为皇上缝的袜子,穿着最舒坦。” 高公公是个妙人,每句话都说到了元睿帝心里。 元睿帝心被惹到的更念林兮月了:“你去让御膳房加几道菜,晚些时候让宸妃过来接五皇子。” 高公公笑着点头。 晚膳前,小豆子到了宸月宫通知让宸妃去接小皇子。 苏嬷嬷笑着进入内殿:“皇上这是想见娘娘,给自个找台阶呢。” 林兮月自然也明白:“你去接,就说我身子不舒服呢。” 苏嬷嬷心里叹,主子这又开使性子,这是跟帝王比呢,看谁犟过谁。 苏嬷嬷到了紫宸殿门口,高公公一脸懵:“宸妃呢,皇上不是请宸妃过来吗?” 苏嬷嬷扯出一抹笑:“娘娘身子不爽利呢。” 高公公接皇子时见过,知道人好好的,心知道这是也犯执拗呢,俩主子一个比一个倔。 叹了一口气转身进入内殿去禀:“宸妃身边的苏嬷嬷过来接五皇子了。” 元睿帝的视线看向门口:“宸妃呢?” 高公公干笑一声:“宸妃娘娘身子不爽利,派了苏嬷嬷过来。” 第174章 铺垫 元睿帝脸上的笑容渐融,知道这是故意的:“让她带五皇子回去吧。” 人走后,高公公问:“皇上,现在摆膳吧?” 元睿帝:“嗯” 膳食摆上来,元睿帝拿起玉箸,眼睛盯着菜,新加的几道菜都是林兮月爱吃的。 高公公在一旁看到元睿帝拿着筷子不吃,轻声道:“这几道菜都是宸妃主子爱的,不如赏给宸月宫?” 俩主子不省心,他们做奴才的只好多费心撮合。 元睿帝看了高公公一眼:“你倒是晓得惦记宸妃,也不晓得她给了你甚好处。” 高公公笑嘻嘻道:“奴才知道皇上惦记宸妃主子,宸妃能让皇上欢喜,皇上欢喜就是给奴才最大的好处。” 元睿帝笑着道:“便依了你让人送宸月宫去吧。” 高公公一摆手,小豆子带着两个小公公端着几盘子菜出去了。 元睿帝拿起桌上的一块把玩的玉蝉丢给高公公:“这个赏你。” 高公公知道今他的话儿说对了。 赏赐的菜到宸月宫的时候,林兮月正在用膳,就像苏嬷嬷说的,她现在做做样子也就算了,不能跟皇上真置气,一是因她现在还有无皇子,二是现在已经开始重新查林府,林兮月准备寻机为母报仇了。 林兮月名一旁的青烟:“辛苦小豆子公公跑一趟,青烟快给取点碎银子,让小豆子公公买酒。” 小豆子可不敢在林兮月跟前托大,主子敬着他那是主子给面,如果真惹了主子,他没有好出路:“宸妃主子你是客气, 能多跑几趟宸月宫那是奴才的福气呢。” 林兮月拿起帕子摁了一下眼角,似是感动地流泪了:“有劳公公回去待我谢恩。” 小豆子笑着地躬身退出去。 林兮月放下帕子:“既然菜送来了吃吧。” 她指了指桌上几个:“把这几个撤下去,留给你们几个吃。” 帝王赐的她是不能赏人的。 小豆子回到紫宸殿复命。 元睿帝看着他等着他学话。 小豆子回话道:“宸妃主子见到御赐的菜很是高兴。” 元睿帝追问:“宸妃没有说什么?” 小豆子想了一下:“宸妃主子哭了。” 元睿帝心震了一下:“哭了?” 小豆子:“像是哭了,奴才看到她悄悄擦眼泪呢。” 小豆子这样的描述,像极了林兮月心里难过还故作坚强,更使得帝王动容。 元睿帝站起身,后又坐下:“你再去一趟,告诉宸妃,朕会过去陪她用晚膳。” 小豆子只好又辛苦跑了一趟。 晚膳时,元睿帝到了宸月宫,内殿里林兮月怀里正抱着五皇子逗弄。 元睿帝像往日一样没让人通禀就已经进入房内。 林兮月看到惊了一霎,随即把手里的五皇子递给一旁的乳母,整理了一下衣裳,给元睿帝施礼。 这个礼,让元睿帝一怔,快步上前拽起林兮月:“袅袅你这是作何?” 然后揽着人往榻边走:“朕……” 他突然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这样的结果,林兮月现在这个样子绝对不是他想要的。 元睿帝眉头皱起,自己也感觉自个很矛盾,怕宠得太狠她没了规矩,真按规矩来了,他又怕她与自己生分。 “袅袅……朕……” 林兮月自然清楚他心里想的:“皇上你看五皇子,他今个心情很好,一直笑呢。” 元睿帝也顺着话:“好,朕抱抱熠儿。” 林兮月自个起身走到乳母跟前,接过五皇子抱着走到元睿帝跟前:“熠儿,你父皇来了。” 元睿帝没去接五皇子,伸手臂揽着林兮月把两人都收在怀里。 林兮月在他怀里待了也就几息的时间,转身把五皇子放进他臂弯:“皇上你抱下五皇子,他可乖了。” 然后从他怀里撤了出去,离元睿帝一步之遥站着。 元睿帝一怔,接过五皇子,笑着逗弄:“熠儿,你这么高兴是不是看到母妃漂亮开心的。” “袅袅,你把熠儿养得很好,长得白白胖胖的。” 林兮月站了一会儿,往后退了几步,远处一把木椅坐下了,唇角含着笑,静静地望着而没有说话。 元睿帝视线不时从皇子身上移到林兮月身上,最后命令乳母:“你把五皇子抱下去吧。” 乳母上前接过五皇子,房里的人一看情况全悄悄退了出去。 留下两人。 元睿帝坐在榻上朝林兮月手掌心朝上:“袅袅来。” 林兮月抿唇笑了一下走上前,手搭在他的手心里,任由她捂住。 元睿帝把人往跟前带了带,手抚上她的脸颊:“吐蕃新献了一套金镶玉的头面朕瞧着不错,回头让高鸿给你送来。” 林兮月脸上始终的清浅的笑意,声音也轻轻柔柔地:“谢谢皇上!” 元睿帝手摩挲着林兮月的手:“袅袅怎么与朕这般生分,朕有好东西不给你给谁。” 林兮月笑了笑,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嘴轻启还是说了一句:“谢谢皇上。” 元睿帝的眉头挑了一下,握着林兮月手的手用力往自个身前拽,另外一只臂绕到身后,把人抱在自己膝上。 “袅袅” 一声低唤,薄唇吞住了樱唇,唇滚烫。 掌紧紧攥着纤腰。 “袅袅别这个样子好吗,别跟朕生分”,他小心而又虔诚地吻着。 宸月宫寝殿一室缠绵蕴藉。 * 自从林兮月命重新查林大夫人当年的事,小庄子因为自己是内侍,出不得宫,便把消息递给了世子,世子派人详细排查了一遍发现当年相关的人员全部被灭了口。 只剩余当年外宅看门的一个跛脚大叔,那个人是林兮月还在庵堂之时查到的人,为了留作人证,当年把他藏了起来,才留下这唯一的人证。 世子是个心细如发的人,他写信给林免,让他利用军中关系重新查当年燕隆关之战可有问题。 林兮月的父亲当年正是为守燕隆关而亡。 这一查,竟然查出燕隆关之战竟然另有隐情,敌国是收到消息,知道那几日燕隆关守卫松散才出兵。 这些情况传到林兮月这里,她大惊,这才是刚查出的一点苗头,再往深里想如果是内外勾结呢? 如果是人的算计呢? 第175章 忠勇 燕隆关查到的消息送进宫里,林兮月一夜未睡,晨起青烟和云兮端着面盆进去的时候发现主子衣着完整地坐在榻上:“主子你,没睡吗?” 林兮月抬头看她:“给我去把那套朱红色衣裳拿来。” 那套衣裳颜色是接近正红的艳丽宫裙,上前有手艺高超的绣娘精心用银线绣出长枝纹,上面还缀有圆融的珍珠,居尚衣局的内务说这套宫裙是五位绣娘做了三个月才完成的。 是元睿帝为林兮月册封为妃而悄悄准备的礼物。 册妃仪式上皇后会穿正红色,林兮月为了低调,而选择了其他颜色。 青烟很快拿着那条宫裙出来了,林兮月视线扫过去,那件宫裙在这样光线暗的房内依然夺目。 梳妆结束林兮月乘坐软轿到了玉坤宫门口,晨光如流金般洒在琉璃瓦上,仿佛为玉坤宫镀上一层金。 林兮月驻足看了一眼,迈步进入玉坤宫大门。 玉坤宫的宫人远远看到一绚丽身影娉婷而来。待林兮月走近慌忙恭谨立于一旁,福身:“宸妃娘娘安。” 林兮月唇角含笑算是回应,已有宫人手脚麻利地上前为她打帘。 随着她的进入如同带着耀眼的光,坐在大殿等着请安的嫔妃皆眼前一亮,宸妃一向低调,平时装扮素颜,今日这样的装扮让她气场全开,也压人一头。 俞贵妃眸子动了一下。 娴妃脸上的笑一僵,随即道:“不过隔了一日没见宸妃,让我都觉得认不得了呢。” 林兮月抿唇轻笑:“有什么认不得,不过换了一件衣裳而已。” 皇后茶盏端在眼前,视线落在林兮月身上:“宸妃什么时候做了这样一身衣裳?” 林兮月拿帕子的手,在衣裳上划着整理了一下:“这是册封之时皇上送臣妾的,当时没穿而已,皇后娘娘觉得如何?” 皇后放下茶盏,拿起帕子轻压了一下唇角:“这个颜色应该叫朱红吧,没想到朱红也这般漂亮,不过本宫只喜欢正红。” 良妃抬手抚了一下鬓角的珠花:“娘娘喜欢正红因为娘娘是皇上的发妻,宸妃喜欢朱红正巧也符合她的身份。” 林兮月的视线迎上皇后:“正红谁不喜欢呢,还记得我小时为着一只正红色的绢花与三姐姐推搡呢。” 皇后压下眸子:“小时皆可穿红色,长大之后这规矩也多了。” 林兮月笑着的清浅无状:“咱们有喜欢红,有喜欢绿,还有粉,大家还不得最后看皇上的眼色,皇上喜欢什么色才是主要的。” 娴妃对这话很是满意,那帕子压着唇,无声地在笑:“是啊,咱们万事要以皇上为先,这不也是皇后常常教育我们的话。” 林兮月现在位份也高了,新进宫的人,看她们就像是看神仙打架。 皇后下面是俞贵妃的位置,再往下可就是林兮月这个宸妃了。 娴妃协理后宫,位置还是排在林兮月后面。 新人的眼睛不时漂亮看着跟自个年纪差不多,却坐在高位的宸妃。 皇后岂能让娴妃和宸妃联合起来,她一个眼色,良妃问道:“宸妃今日精气神这般好,昨夜皇上定是歇在宸月宫吧?” 宫里的女人怎么不知皇上歇在哪里。 林兮月盈然一笑:“良妃这话说的,皇上昨儿可是去的娴妃姐姐宫中,皇上不管去哪里都是恩泽后宫,咱们做嫔妃的岂能有情绪,皇上去哪个我心情都好呢。” 已经准备与皇后对上,林兮月自然不会再为自个树敌。 娴妃这样聪慧的人也笑着问候林兮月:“我听皇上说五皇子越长越像皇上了呢,改天带四皇子到妹妹宫中,让小兄弟俩一起玩。” 林兮月笑着回:“好呢,我随时恭候着姐姐呢。” 娴妃自然不是真心交好,只是现在不让旁人看笑话而已。 林兮月跟娴妃之争,那是再往上那张椅子,或者储君之争,现在还没到那个节骨点。 既然要动皇后这里,就需要在元睿帝跟前做铺垫。 元睿帝忙完政务去往宸月宫,云兮站在梅花树下剪梅花,见到元睿帝,施礼,元睿帝扫了一眼她手里的梅花:“你把那边那棵红梅也剪一些插瓶。” 云兮这些丫头见皇上多了也不怵,直接把手里的白梅递过去,朝窗看了一眼,故意压低声音:“皇上拿这个送给主子吧,今个主子不高兴呢。” 元睿帝问:“为什么?” 云兮小声道:“主子为五皇子缝衣裳,想起了林夫人。” 元睿帝晓得这个林夫人指的是林兮月的生身母亲。 狭长的眸子压了一下,接过梅花,为了逗林兮月开心,口里吟着诗进入房内:“匝路亭亭艳,非时裛裛香。素娥唯与月,青女不饶霜……” 林兮月看到他进去,侧过身,拿帕子擦了一下眼泪。 元睿帝上前,伸手抬起林兮月的下巴:“袅袅怎还哭了……” 林兮月道:“臣妾想父亲母亲了,臣妾如今也是做了母亲的人,更是体会到父母的不易,想到父母皆不在了,心里不由得悲。” 元睿帝轻揽住人:“虽说林将军和夫人不在,朕与熠儿皆是你的亲人。” 想起父母林兮月一时半会儿止不住悲,抱住元睿帝的腰身,脸颊靠在他身上流泪。 泪水不一会浸湿了元睿帝的衣裳,他伸手托着林兮月的下巴,看着挂满泪水的小脸,像一株海棠挂着露珠。 满心都是疼惜,不知怎么宽慰,脑子一转:“林将军是大元英雄也是朕的岳父,他把袅袅养得如此乖巧,朕也该有所嘉赏,朕惟治世以文,戡乱以武。而军帅戎将实朝廷之砥柱,国家之干城也。林长晟将军元之忠勇,现追封林长晟将军为忠勇公,为其重修陵墓。” 林兮月放开帝王,忙跪在地上谢恩:“臣妾谢皇上!” 林长晟将军原来是正三品,现在晋封忠勇公,那可是一等公。 林兮月和五皇子的身份也跟着涨。 元睿帝伸手拽起林兮月:“又没有外人,不要跪来跪去的,只要你少流几滴眼泪,比谢朕更让朕开心。” 长指轻轻摸去了林兮月眼角的泪,低头抵着她的额头:“不许老哭,你都是做母妃的人了,不怕熠儿笑你。” 第176章 赐婚 元睿帝下了一道圣旨到了雍州,为英国公世子雍州牧大人萧墨池和翰林院大学士曹大人的嫡女曹笙歌赐婚,并允他返京成亲。 圣旨发出后元睿帝就在留意雍州那面的消息,在大家的关注中,世子很顺利接了旨意,并没有丝毫不愉和排斥 元睿帝在书房正在批改折子,高公公捧着一份折子进来了:“皇上雍州牧萧大人的谢恩折子到了。” 元睿帝抬起头:“拿过来。” 他大概翻了一下,这份折子是世子接到赐婚圣旨后上的谢恩折子:“玉罄会这样痛快地接旨是朕没想到的。” 高公公斟酌了一下道:“萧大人不是一个糊涂人,当初也不过是未婚男女的那点懵懂的好感,并非什么深情,如今宸妃可是连皇子都生了。” 元睿帝淡笑了一下:“曹家姑娘知书达理配他不算委屈,他成了婚朕也不算辜负皇姐的托付。” 高公公笑着点了一下头。 元睿帝:“午膳传在宸月宫。” 元睿帝到的时候,宸月宫里很安静,他的脚步迈进房里,就看到林兮月一个人坐在榻上,手里拿着针线在做。 斑斓的光影从窗外笼罩在她身上,一室静谧,元睿帝一时感到宁静而温暖,这就是最纯粹的生活。 让他因朝务而浮躁的心瞬息归于平淡。 他心里告诉自己,一切都不重要,只要她永远陪在自己身边。 如果说来之前还存了试探之意,他现在不想再提任何人,这样的温馨是独属于他,不想任何人的名字出现打扰。 “袅袅,摆膳吧,朕饿了。” 林兮月拿着针的手停住,看向帝王轻轻一笑:“今有皇上爱吃的炙鹿肉呢。” 元睿帝上前几步走到林兮月跟前,伸手摸着林兮月手里的素白的布料:“袅袅这是在做什么?” 林兮月:“这素罗柔软,臣妾想着为皇上缝一件寝衣,待到天气热了就可以穿。” 元睿帝手指揉捏着布料:“朕喜欢袅袅做的东西,你也要仔细眼睛,这些东西不必赶工。” 两人牵手走到膳桌一起用过膳,元睿帝回御书房去处理政务。 林兮月重新坐在榻上,玉手托着腮,呆呆盯着窗外。 青烟手里端着一盏茶,视线落在主子发髻上的白玉莲花簪上。 林兮月回过头,手抚了一下簪:“这簪子再戴今日一天,便收起来吧。” 青烟抿了一下唇不知道说什么:“主子喝茶吧” 林兮月接过茶盏:“听人说曹家姑娘知书达理,性子恬静,学识随其父饱读诗书。如果真如言传也算跟世子匹配。” 青烟道:“听说明日曹姑娘要到皇后宫中谢恩,娘娘可以去看一看那曹姑娘。” 林兮月沉默了几息:“我去瞧算什么。” 她还是见到了曹家姑娘。 曹姑娘进宫谢恩,皇后派人到宸月宫来唤林兮月。 林兮月到玉坤宫的时候俞贵妃,娴妃都在,看到林兮月进去皇后道:“宸妃也来见一下曹家姑娘,这可是皇上特意为玉罄选的。” 林兮月在走向自己位置的时候侧头看过去,曹家姑娘一袭略嫌简单的素衫,淡雅脱俗,深蓝色丝线在衣料上绣出一朵朵连枝纹从裙摆一直延伸到腰际,看去却不显妖媚,反添了几分清冷的气质;一根青色的宽腰带轻束细腰,显出了身段窈窕,反而还给人一种清雅而不失华贵的感觉;浅蓝的敞口纱衣松松垮垮地披在肩上。 青丝一半绾成盘丝髻,一半密密编成纤细的长辫,只用一只月白玉簪装饰,用碳黑色描上柳眉,更衬出皮肤白皙细腻;唇上淡淡的抹上浅红色唇红。 人低眉敛目规矩的站在房中,素荷玉立,正应了那句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 虽说没有出色的容貌,气质足以弥补,不得不说元睿帝选这位世子妃可谓用心。 林兮月含笑点了一下头:“本宫早听说曹家姑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今日一见果真应了那句‘胸有诗书自芳华 ’。” 这个称赞林兮月真心实意,她虽不舍却期望有一位好的姑娘能陪伴世子余生。 他们已经无缘,自当希望他幸福。 见到曹家姑娘林兮月心中没有嫉妒,反而是欣慰,想来这样的好姑娘定然能抚慰世子的心。 皇后道:“是啊,玉罄可是大长公主的独子,又是英国公世子,外貌咱们不说了自然是身若玉树,学识才能也是顶尖的,你们瞧他在雍州的政绩,朝野内外无人不赞,又深得皇上信任,玉罄这个孩子一向心气高,一般的世家千金瞧不到眼里,跟曹姑娘的赐婚圣旨下达,他还专门上了谢恩折子,可见对曹姑娘也是甚满意的。” 俞贵妃捋了一下帕子:“这也算咱们皇上眼光独到,真乃天作之合。” 娴妃笑吟吟的视线落在林兮月身上。 皇后此时道:“听说玉罄已经在返京的途中,你们也即将成婚,曹家姑娘本宫一见便喜欢,这里有一只玉雕云纹手镯,给曹姑娘做个贺喜的彩头。” 皇后赏了东西,俞贵妃自然也提前准备了:“皇后赏了玉镯,本宫便送你一只金玳瑁钗给你添个喜气。” 轮到林兮月,她拿出一支发簪:“本宫这里有一支金枝玉叶发簪,今送给曹姑娘贺你与世子金玉良缘。” 曹姑娘趁谢恩的机会视线扫向林兮月,世子跟这位宸妃传闻,她多少也听到一些,只一眼便恭谨地敛下眸子。 元睿帝赐婚是有其深层考量的。世子事先对此毫不知情,直到圣旨降下,才知悉自己所娶之人为曹氏姑娘。相较于世子,皇上对曹家在赐婚一事上则显得较为慎重。在圣旨下达之前,曹大人曾被征询过意见,他也将此事告知了曹姑娘,元睿帝还给予了她足够的时间考虑。世子之前为救林兮月而负伤,随后又被派往雍州,坊间对此多有猜测,曹姑娘自然也有所耳闻。,曹姑娘点头,元睿帝这才降下圣旨。 娴妃笑道:“我送你一盒子南珠,你用来点缀嫁衣。” 四人送的东西皇后和娴妃的最为贵重。 第177章 查实 御书房内,李怀安立于御案:“按现在的行进速度,世子于明日午时便可进都城。” 元睿帝把御笔放在笔山:“待他进京后严密留意动向,见什么人,做什么事都要详细汇报。” 李怀安一滞:“皇上是怀疑世子有不臣之心?” 元睿帝扯唇一笑:“不,他不会。” 李怀安领旨退出。 高公公端着一盏新茶,递到元睿帝跟前:“皇上既然不疑世子,为何又命人监控他动向?” 元睿帝饮了一口茶:“炳若观火。” 两日后世子进都城的线报到了御书房案头。 世子回国公府沐浴更衣,稍作休整便到递折子,表达自己想进宫觐见皇上,亲自谢恩。 元睿帝自然准了。 世子进入御书房两个多时辰,没人知道里面谈了什么,就连守在门口的高公公也没有听到一点动静。 从御书房出去,世子又去曹府去拜见,并且见了曹姑娘。 世子回京第三日李怀安到了御书房:“世子昨夜去了都城外一处民宅,见了一个跛脚的男子。” 元睿帝执笔画画的手没停,淡声问:“男子什么情况?” 李怀安道:“男子之前在林丞相的一处外宅看门,是宸妃进宫前把他安顿到那里的。” 元睿帝挑眉疑道:“你说具体。” 李怀安身子一震,立马原本细细禀:“奴才现在所知道的这一切都是那跛脚看门人所说,宸妃娘娘还在庵中之时曾派人查林大夫人失踪之事,那跛脚人说,林大夫人并不是被匪徒掳走,而是林丞相,他看上了家嫂,在林将军去世后,趁着林大夫人去寺院的路上掠走了她关在一处外宅,林夫人后来不堪欺辱疯了,冬天掉入湖中淹死了。” 元睿帝一脸惊愕,呆着想了一会儿才道:“你去细查这件事,另外派人到燕隆关去查燕隆关之战的隐情。” 李怀安看着元睿帝。 元睿帝又细道:“这次玉罄进宫给朕递了几位参与燕隆关之战将士的陈情折子,里面只怕有些隐情,你要查清中间的可有人通敌之人,另外林长霄可有牵扯。” 李怀安离开御书房后,帝王久久拧眉思虑。 “又是玉罄,查这样的事,又是玉罄去帮袅袅做的。” “你说朕待袅袅好吗?” 高公公在一侧答道:“好啊,这宫里皇上最宠宸妃。” 元睿帝低笑了一声,没人知道他这一声笑代表什么意思。 夜里宸月宫乳母抱着五皇子跟林兮跟前的小凳坐着,林兮月正在逗弄他。 眸子带着笑意,抬头看向进去的元睿帝:“皇上来了。” 五皇子也随着她转过头,看到父皇,小腿蹬着笑。 元睿帝接过举起他:“熠儿。” 五皇子听到父皇声音,小腿蹬得更欢快。 元睿帝看着林兮月笑道:“这小子力道大,小腿蹬得可有力气了。” 林兮月抿唇含笑看着。 元睿帝把五皇子递给乳母:“抱皇子下去歇息吧。” 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元睿帝挨着林兮月身边入座:“袅袅,等你再养养身子为朕再生个小公主。” 林兮月抬眼看他,他的眼眸星光点点,映着她的影子,一个喜怒不形于色,心深的不可窥探的帝王,她却想在他眼前翻转演绎。 细想了,林兮月觉得自己足够了解他,深想又觉得自己只是窥到一斑。 如果说他的心谋是一片汪洋,而她只是一叶扁舟,而她这只扁舟竟然寄望借用汪洋的力量走自己的航线。 林兮月感觉自己跌进他那深不见底的眸子里,傻愣愣地眨了眨眼却不知说什么。 元睿帝似是被她呆模样逗乐了,伸手轻轻刨了刨她的额发:“袅袅比熠儿还要可爱。” 林兮月这才想起说了一句:“哪有皇上这样愚弄人的,拿臣妾跟只几个月大的奶娃娃比。” 元睿帝弯身,臂伸进了林兮月的腿弯,打横把人抱起:“朕这可不是愚弄你,在朕心里熠儿和你一般,都是朕的心头宝。” 林兮月被他放在铜镜跟前坐下,他站在她身后。 林兮月看着镜子里的元睿帝,他伸手拔下她的钗,又轻柔地卸下镶宝嵌玉金钿,等头饰卸完又拿起玉梳细致梳理乌黑浓密的发。 铜镜里能看到他,也在看着铜镜里的林兮月。 眸光缱绻而又温柔,那样子就像小心呵护着珍宝。 林兮月一个恍惚,任谁看到都觉得帝王给她不只是宠,是有爱,很深沉的爱。 * 几日后,李怀安又查到了一些林兮月母亲当年的事,前去紫宸殿禀报帝王。 李怀安道:“臣承旨查林大夫人的事,细细走访后寻到一位当初给林府外宅送过鱼的渔妇,据她说,林大夫人甚爱食海物,尤爱鱼虾,所以她定期会去那里送食材,一日她把鱼放进厨房,准备回去的时候,肚子痛,蒙头找茅厕,转进一个小院,看到两个年壮嬷嬷按着林夫人灌药,她吓得躲在茅房不敢出声,悄悄看,看到林大夫人被灌后昏迷了,然后被两个嬷嬷拖走了,她寻机偷偷溜了出去,第二天再去送鱼,看门的不让进,她偷听到两个仆人说那个夫人落水死了。” 李怀安说到这里,抬眼去瞧帝王。 元睿帝看出他的脸上有踟蹰,轻斥道:“还有什么没有说的?” 李怀安吸了一口气道:“臣详细询问了给林大夫人灌药的两位嬷嬷的样貌,根据她的描述,两位嬷嬷应该是宫中人。” 元睿帝面上微微惊诧,他原以为只是林府内宅之事,如果嬷嬷是宫中之人,那么皇后为何要插手这等事。 他表情凝固,脑子飞转:“你之前说看门人是宸妃进宫前藏起来的?是她进宫前多久的事?” 李怀安略一想:“元睿五年二月。” 元睿帝表情凝了几息,轻轻“哦”了一声。 李怀安拿眼梢偷偷瞧了一眼元睿帝,帝王是三月在崇明寺遇到的宸妃,原本以为是一个天作之合的巧遇,最后却得知一切不过是算计,以为的情真意切,最后是为母报仇的初衷。 第178章 翠竹 夜里皇上歇在玉坤宫,晨起皇后精神恹恹,眼睛有些浮肿,还在强撑着精神侍奉皇上更衣。 帮皇上系玉扣的时候扣了几次没扣上,元睿帝脸沉沉的:“你先去瞧一瞧长乐。” 然后吩咐一侧的翠竹:“你过来。” 翠竹没动,先眼梢看了一眼皇后,皇上在皇后最忌讳宫人往皇上跟前凑,近身侍奉皇上的事都是她亲力亲为。 看到皇后并没有说什么,而是出去看长乐公主了,翠竹才上前为皇上系玉扣。 站的有点远,加上紧张,她扣了一次也没扣上。 元睿帝勾唇含着一丝笑,手覆在她的手上,轻轻用力拽了下:“你离这么远怎扣得上。” 翠竹脸红了,脸颊如染了霞,又如三月的春桃遇春风,她今年二十有三,宫人按道理二十二岁就该放出宫曲许配人家,可皇后身边没有可心人用,不肯放翠竹出去。 宫女的家境一般都不好,放出宫去,日子也不好过,家里条件好的都不愿意娶宫女为正妻,比较之前是伺候人的,另外宫女放出去年纪都已经大了,适龄的男子都已经结婚生子,如果想做正妻一般都是要找条件稍微差点的男子,或者只能做续弦,更多样貌好一点的都是嫁人为做妾。 这样看来如果能有幸入了帝王的眼更好一些,虽说位份不高,但是比普通人的妾好得多,起码是主子,未来万一生养,那日子会更好。 想到此处,翠竹并没有挣脱自己的手,而是眼神含情睨了帝王一眼,随即娇羞地低下了头。 只听帝王低笑了几声。 这时皇后回来了,看到翠竹慌忙地往后撤,皇上脖子里的玉扣还是没扣,刚才阴沉的脸,现在明显含笑。 皇后视线如刀冷冷地刮过翠竹。 翠竹一个哆嗦,收敛了神色。 元睿帝的眸子看向皇后,皇后缓了神色:“皇上,臣妾帮你扣扣子吧。” 元睿帝往后撤了一步,神色又沉了下来:“不必。” 自个把玉扣扣上了:“朕瞧着今儿天气好,去瞧瞧五皇子,抱他晒会儿子太阳。” 元睿帝走了。 皇后猛地回头瞪着翠竹,翠竹吓得身子往后一缩。 “去院里跪着。” 翠竹吓得绕的远远地从门口出去,跪到了院里。 玉容嬷嬷端着一盏热茶进来:“娘娘这是怎么不快了?” 皇后颓废地坐在榻上佝偻着身子:“昨夜本宫想着为了皇嗣主动一下,皇上竟然斥责本宫扰了他休息,他,他竟然如此厌恶本宫的身子。” 玉容嬷嬷把茶盏递给她:“今日休沐皇上去哪里了?” 皇后接过茶盏重重放在小几上:“去小狐媚子那里看五皇子去了。” 皇后叹了一口气:“嬷嬷中宫无子不成啊,本宫这个皇后早晚被那些狐媚子,贱人骑到头上。” 玉容嬷嬷想到院里的翠竹:“翠竹那丫头怎么了?” 提到这茬皇后咬着后牙:“竟然敢趁本宫去看长乐的间隙勾引皇上。” 玉容嬷嬷拧眉,这个她信,翠竹能在皇后跟前得脸就是因为她是个有野心的:“可惹得皇上不快?” 皇后冷嗤一声:“男人哪有不喜欢狐媚子的。” 玉容嬷嬷眼仁一闪:“娘娘这是好事啊。” 皇后诧异地看着玉容嬷嬷。 嬷嬷小声道:“咱们之前还想着为皇上安排人,结果皇上没看上,现在来了一个现成的,你想翠竹承宠了位份也不会高,你把她放在偏殿,勾着皇上时常来,生了皇子,中宫无子的问题不就解决了。” 皇后透过窗,看着外面跪着的翠竹:“能成吗?这丫头的姿色可不出众。” 玉容嬷嬷笑道:“娘娘此言差矣,皇上美人见多了,也许看着这个就顺眼了,对于男人来说永远的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皇后思量了一会儿:“嬷嬷说得有理。” 玉容嬷嬷亲自走到院里扶起翠竹:“娘娘昨夜头疾又犯了,气性有些大,咱们做奴婢的要体谅她。” 翠竹立马恭敬地表达:“奴婢怎么敢,主子赏罚都是恩宠。” 她想解释:“嬷嬷,刚才在房里,我只是想帮皇上……” 玉容嬷嬷笑着打断她的话:“说什么傻话,皇后拿你当自己人,本就舍不得你出宫,如果你能留下,她高兴还来不及。” 玉容嬷嬷亲切地拉着翠竹的手回到殿内。 皇后神色还是沉着,不过语气好了很多:“刚才不是罚你,而是让你晓得自己身份。” 她摘下手上的手镯:“这个赏你。” 翠竹躬身:“奴婢不敢”。 皇后扯唇笑道:“你这丫头,本宫赏你,你就拿着,晚间本宫会让小厨房做几道皇上喜欢的小菜,你好生侍奉。” 翠竹愣怔着看向皇后。 皇后笑道:“高兴傻了?你以为本宫容不下你呢,不是你也是旁人,何必便宜了她们,你是本宫的自己人,以后懂得忠心,少不得你的好处。” 翠竹欢喜地双手接过玉镯:“奴婢永远是娘娘的奴婢,万事以娘娘为先。” 皇后满意地笑了:“好,下去好好歇吧,晚些时候本宫给你送衣裳首饰好好打扮一下。” * 宸月宫 元睿帝坐在榻上在看书,一抬头看到五皇子双手在抱着林兮月的脸,在啃她的下巴,哈喇子流了林兮月一脸。 元睿帝放下书,把五皇子抱过去,朝他小屁股上轻轻打了一下:“你这小子,稀罕你母妃也不能这样没出息,父皇亲你母妃还要注意分寸呢,你倒好直接啃上了。” 林兮月娇嗔道:“皇上你在熠儿跟前说什么胡话。” 元睿帝头偏到林兮月跟前:“让朕瞧瞧有没有被熠儿咬伤。” 林兮月被她逗笑了:“皇上,熠儿牙都没有,怎么会咬伤。” 元睿帝朝殿门口唤:“乳母进来。” 五皇子的乳母进来了,恭敬地站在那里等主子吩咐。 元睿帝把五皇子递过去:“你把五皇子抱着在院里晒会子太阳。” 林兮月伸腿就要下榻。 被元睿帝一把拉住:“你去做甚?” “臣妾去陪熠儿晒太阳。” 元睿帝一把握住她的肩,扭着人面向他:“袅袅不能有了熠儿就忘了朕。” 第179章 凝脂 “皇上这是什么话?” 元睿帝什么话也没说,手开始解林兮月的衣带,自从有了皇子,因着五皇子爱啃林兮月的脸,林兮月在看孩子的时候,不再上脂粉,素净的小脸,肤如凝脂,眸若丹华,清淡之余却又透着几分娇媚,那双眼又如纯粹的琉璃,清纯的紧,一眨一眨勾的帝王心里痒。 他的视线带着温度落在她的唇,手细细摩挲着细软的手腕。 林兮月有些承受不住他炙热的眼眸:“皇上——” 大掌攥住了她的腰,往他跟前带,把人拉进怀里,薄热的气息喷在她侧颈,灼得人发颤。 林兮月身上穿的是银红衫,配六副锦绣裙,玉足系着一双绣梅花的软底鞋,满头乌发只由一支金钗松松绾着,被元睿帝拖拽的时候,发髻已经散乱,金钗也掉在地上,乌发松散,碎金流光下少女的容颜更加娇媚艳丽,一双眸子秋波流转,让人不能不动情。 帝王的喉结滚动,眸色越发深幽,俊逸的脸上是极淡的笑。 不过片刻银红的衣裳被丢在地上安静地躺着。 帝王怀里的人只剩下一件绯色小衣,也被揉得皱巴巴的。 窗栅外有光细细碎碎落进屋内,室内是翻涌的情欲,和细弱的嘤咛声。 午后帝王抱着瘫软的人进来浴池,侍候着人清洗干净,又给抱回寝殿。 …… 傍晚时分,帝王坐在榻上看书,云兮进来小声禀:“皇后宫里来人了,说是要请皇上过去用晚膳。” 元睿帝扫了一眼垂落下来的帐幔,床上的人还在睡着:“朕过去一趟,宸妃醒后你让她先用膳,朕晚上过来。” 到了玉坤宫,一桌子晚膳都是元睿帝爱吃的,皇后见礼后迎着元睿帝入座:“翠竹快为皇上斟酒。” 元睿帝的眸子扫在一旁侍奉的翠竹身上,只见她一身烟粉软烟罗宫裙,发髻重新梳过,金钗玉钿,鬓角还有一株海棠,装扮起来确实有几分颜色。 帝王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几息。 翠竹端着酒盏红唇轻启,娇娇地唤了一声:“皇上” 皇后看到元睿帝唇角蕴含着一抹笑接过酒盏的时候,手指扫过翠竹白细的手。 强忍着心里的不舒服,皇后端着有些僵地笑:“翠竹跟臣妾身边多年,原本去年就该放她出宫,本宫实在舍不得,想着把她长期留在身边呢。” 这是给元睿帝递话呢。 元睿帝没接话,拿起玉箸伸向一盘子炙羊肉:“看着羊肉做得不错呢。” 他夹起一块羊肉在嘴里嚼。 皇后看了一眼玉容嬷嬷,交换了眼神:“皇上让翠竹侍奉你先用膳,臣妾去瞧瞧长乐,那孩子这几天不好好吃东西。” 元睿帝关心道:“小孩子正长身体,饮食很关键,你叮嘱厨房做些长乐爱吃的。” 皇后看向元睿帝的眼:“臣妾晓得。” 皇后和玉容嬷嬷都出去了,房里只剩下元睿帝和翠竹。 元睿帝放下手中的玉箸:“皇后的意思你可明白?” 翠竹跪下:“奴婢请皇上怜惜。” 元睿帝抬起她的下巴:“朕来玉坤宫早注意你多时,迟迟不曾说要你,你可知为什么?” 翠竹没想到皇上早就留意了她,那也就是说皇上对她是有情义的,不是一时图新鲜,这让她的心更活跃,仿佛看到了无限的未来,声音越发娇媚:“奴婢不知” 元睿帝淡笑一声:“朕要了你,只怕你的小命便不久矣。朕不是昏庸之人,既然对你有几分情义便不能害了你。” 元睿帝放开她,站起身:“你是个聪慧的,好好想想,怎么破局。” 帝王走了,去了宸月宫。 皇后进去看到翠竹还跪在地上:“皇上怎么没有留下?” 翠竹自然不会说实话:“皇上说不想勉强奴婢,让奴婢再考虑一下。” 皇上让翠竹考虑这是尊重她,可见这点心意便不一般,皇后随即笑道:“这有什么考虑的,皇上幸了你,你就是主子了,不过考虑一下也好,太容易到手男子不珍惜。” 翠竹低眉顺眼地微垂着头。 皇后又看了她一眼:“以后不用你侍候了,这几日好好想想怎么抓牢皇上的心。” 翠竹施礼:“奴婢谢皇后娘娘。” 皇后:“下去吧。” 翠竹从内殿出去,外面已经天黑了,她回头看了一下廊庑下挂的八角玲珑灯笼,回了自己住的窄小耳房。 坐在小木床上,心里想着元睿帝的话,她在皇后身边多年,知道皇后一直存了去母留子的心,如果自己被得了皇上宠幸,住进偏殿,等于被皇后监控着,将来生孩子,自然也在皇后的控制下。 帝王说怕他丢了小命才不敢幸她,这让她更加坚信帝王对她的情义。 翠竹视线扫在简陋的耳房,里面除了一张窄小的床,就是一张四方桌,一把脱了漆皮的椅子,她要脱离这里,她早晚一天也会走上像宸妃一样的路,宸妃不就是因皇上属意而从最低的贵人,一跃成为妃。 身份低贱又怎么样,只要皇上喜欢,家人也会被封赏。 宸妃连同去世的父亲都成了国公。 她又想到皇上最后走的时候说让她想法子破局,破局那么她就要找个人投靠。 现在能够投靠的只有三个人,俞贵妃,宸妃,娴妃,三个人没有谁会平白帮她。 她现在手里握着宸妃和娴妃可以交换的筹码。 可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 瑞香宫 四皇子已经蹒跚学步,乳母架着他的腋窝,娴妃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只布老虎逗他:“瑾儿到母妃这里来。” 四皇子看看母妃看看不老虎,迈开步子朝前走,走了几步很稳,娴妃吩咐乳母:“你放开他。” 乳母放手后,四皇子依然往前走,正当娴妃高兴欢呼的时候,一下跌坐在地上哇哇大哭起来。 元睿帝进门就看到四皇子坐在地上哭:“这是怎么了?” 娴妃走过去抱起四皇子,走到元睿帝跟前:“瑾儿瞧,父皇来了。” 元睿帝伸手要抱四皇子,四皇子不如五皇子跟元睿帝熟,转身子抱住娴妃的脖颈。 第180章 运筹 元睿帝收回手,问娴妃:“怎么让孩子在地上坐着?” 娴妃把四皇子递给乳母,迎着元睿帝坐在榻上:“刚才瑾儿学走路来着,这不摔倒就哭了嘛。” 已经有宫人上了茶,元睿帝接过茶:“哦,走路摔几次就会走路了,仔细看着别磕碰着便可以。” 四皇子的哭声一时半会收不住,娴妃担心吵到帝王,吩咐乳母:“你把四皇子先抱下去。” 宫人已经上了热茶,元睿帝端起茶盏:“现在瑾儿已经开始学走路,也大了,皇子比不得公主,不可养得骄纵。朕想着让老四和老五单独立宫居住。” 娴妃有些不舍:“皇上,瑾儿才八个月,五皇子不到半岁,宸妃能舍得?” 元睿帝放下茶盏:“有甚舍不得?两个年纪小可以安排离母妃近的住处,又能独立,你协理后宫,住处你觉怎么安排合适。” 娴妃想了一想:“瑾儿好安排,对面的暮梨苑就空着。” 元睿帝:“嗯,把暮梨苑改成鹿鸣苑让四皇子即日搬入。” 鹿鸣苑在瑞香宫对门,这样的搬宫分住不过是出了一个门,跟原来住瑞香宫偏殿没有多大区别:“瑾儿这里这样安排没有问题,五皇子那里怎么安排?” 元睿帝做沉思状:“噢……宸妃附近没有空置的地儿……干脆让老五搬到玉辉殿。” 娴妃怔了一下:“玉辉殿,可是在前宫。” 皇后大概区分前宫和后宫,前宫一般都是以殿为名,是皇上居住之处,皇子大了也会移居那里。 宫里居所取名按地位,大小分别:殿、宫、苑、阁等 娴妃现在心里有些不舒服,因为四皇子住对面的苑,而元睿帝让五皇子住玉辉殿:“五皇子住玉辉殿不合适吧?另外离宸月宫又远,宸妃妹妹定然以为臣妾故意让人家母子分离。” 元睿帝沉了脸:“她周围没空地儿,五皇子又小,只能离朕近一些,这玉辉殿离朕的紫宸殿近,朕好歹可以照顾一二,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别担心,朕亲自与她说去。” 娴妃现在心里左右不是,让四皇子也搬入前宫,现在不到一岁,她舍不得,不搬又觉得五皇子得了好处。 元睿帝站起身:“为了不使你为难,朕现在过去跟宸妃说去。” 娴妃送到门口:“皇上如果宸妃妹妹不愿意,咱们再想办法,万不可因这点事让她不愉。” 元睿帝冷声:“还由得她,你且安心,朕不会让你为难。” 到了宸月宫,林兮月正坐在榻上看书,看到元睿帝进去,视线从书上抬起,视线迎着他。 元睿帝也含着笑,走到林兮月跟前坐下,揽住她的肩,凑过去瞧书:“熠儿呢?” “在偏殿睡呢。” “袅袅朕与你说一件事,朕想着让老四和熠儿搬离母妃宫里独居。” 林兮月脸上微诧,回头望着他:“四皇子和熠儿才多大?我记得皇子都是三岁之后才分宫啊。” 元睿帝拿起她的一缕乌发把玩:“朕有朕的计划。” 林兮月问:“怎么搬?” 元睿帝道:“老四搬到瑞香宫对面的暮梨苑,现在改名鹿鸣苑。” 他稍微停了一息:“咱们熠儿直接搬到玉辉殿。” 林兮月挑眉:“玉辉殿在前宫,熠儿这么小搬前宫?” 元睿帝:“之前咱们说好的皇子由朕教养,玉辉殿就在紫宸殿隔壁,熠儿你就少操心,朕会盯着。” 孩子还这么小,林兮月自然不舍得:“可臣妾,他还这么小,离臣妾这么远,见一面多不容易。” 说着说着就要掉眼泪了。 元睿帝轻拍她的肩:“有什么不容易的,朕不是每天到你这,有软轿,可以让乳母每天给你送过来,晚间再回玉辉殿,你自己过去也可以。” 林兮月不高兴地瞪他:“为什么四皇子不搬前宫,非要欺负臣妾?” 元睿帝沉声轻斥:“傻了是吧,等到皇儿再大一点,前面有几个哥哥,有什么理由让他住玉辉殿?” 林兮月还是没明白,微张着嘴准备辩驳。 元睿帝:“熠儿朕要亲自教养,你别给朕使性子,这事由不得你。” 林兮月瘪着嘴低下头,心里知道帝王是在为五皇子筹谋,皇子离皇上近当然好,可自己还是舍不得。 元睿帝抬起她的下巴,放柔了声音:“傻子,只是把他搬个地儿住,又没给旁人养,朕是他父皇,难道还不比你疼他?你也说了让朕教他骑射诗书,放朕身边他更安全。” 有些话元睿帝感觉跟她说不清,只能先哄。 林兮月心里有些难过,可知道这是一个皇子最终要走的路,现在看着母子分开可怜,可后面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福气。 虽然都是一个父皇,古话说得好,谁养谁亲。 元睿帝见她不再任性,拍了拍她的头:“朕回紫宸殿去处理政务,你收拾一下熠儿的东西,明日就让他搬去。” 五皇子几个月大就要搬到前宫,宫里没有几个人羡慕,反而都觉得有些不忍,玉辉殿在紫宸殿隔壁,自然是个很大的宫殿,可一个几个月大的孩子住那么大的宫殿,不会显得气派,反而是显得可怜。 大家反而觉得四皇子是得到了最好的安排,就连皇上为其新改的住处名字,也可看出寄予厚望。 隔天元睿帝又下了一道圣旨,皇后身边的宫女翠竹册封贵人,赐居宸月宫偏殿。 这道圣旨让大家更是一头懵,皇后身边的人封贵人,却放在宸月宫偏殿。 众人想,都觉得这是一个大麻烦,把新人放到宠妃宫里,宠妃能痛快?能不闹矛盾? 元睿帝一连的操作,宫里谁都看不懂,但是大家隐隐都觉得这是针对宸妃,还隐隐有些同情宸妃。 御书房 元睿帝放下手里的奏折:“五皇子搬进玉辉殿没?” 高公公:“正在搬,已经开始往里拿东西。” 元睿帝又问:“宸月宫没信?” 就连元睿帝都认为封翠竹为贵人的圣旨下后,林兮月会闹。 高公公摇头。 第181章 添堵 宸月宫 苏嬷嬷和青烟云兮都在房内守着林兮月。 林兮月吩咐:“青烟,你去亲自跟着到玉辉殿,守一天再回来。” 青烟出去了。 苏嬷嬷道:“皇上怎么会看上翠竹?” 林兮月摇头。 云兮听到宫中各种传言:“皇上这不是欺人嘛,把皇后的人放咱们这里不是恶应咱们吗?” 林兮月摇头:“我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她看向玉容嬷嬷:“高贵人有说什么时候搬过来吗?” 玉容嬷嬷道:“已经派人来说,一时辰后搬过来。” 玉容嬷嬷问:“要不要问问皇上,摸一下皇上是个什么意思?” 林兮月道:“问什么,皇上不会做无道理的事,她来了一切如常。” 男女之间的事往往自个比旁人更清楚,床上他还跟没够一样,她并不觉得元睿帝辉会对她不利。 如果五皇子在宸月宫她可能还担心,现在五皇子去了前宫,偏殿住谁都不当紧。 御书房,元睿帝没有等到林兮月,反而是皇后坐不住寻了过去:“皇上,翠竹是本宫里面的人,怎么给分到宸妃那里了?这岂不是让宸妃不愉?” 元睿帝冷声:“朕安排一个人还由得她置喙。” 这句话堵住了皇后的嘴。 宸妃不敢置喙,那她呢?自然也不能置喙。 皇后怔住,心道莫非皇上是跟宸妃置气?先是把她皇子从身边闹走了,又给放了一个新人添堵? 翠竹收到册封圣旨心里一个高兴,皇后还把宫里的两个宫人拨过去侍奉。 在外人看来翠竹这里是个困局,首先作为皇后的人搬到宸月宫去分宠,宸妃必然磋磨她。 就连皇后分过去的巧秀都说:“贵人到了宸月宫要万事小心,不要急于去跟宸妃争宠。” 翠竹表面似有担忧,心里却为摆脱皇后而高兴,看似她是皇后的人,可皇后要的是她的子嗣,还要去母留子,这是要拿她命。 宸妃再难缠,无非争宠,她有子,没有去母留子的心。 而且她手里有能打动宸妃的东西,自然心安定。 翠竹当然不会跟皇后的人说实话,故意叹气:“唉,原指望留在皇后跟前,由娘娘庇护,谁知皇上却让我去宸月宫,你们都知,宸月宫那个气性大,一旦犯起小性子,皇上都没法子,你们两个也都小心些,咱们现在可不敢惹事。” 她之前宫女出身,皇后也不是一个大方人,翠竹能收拾的也就几件子衣裳和不多的首饰,满共两个包裹。 翠竹带着两个宫人到了宸月宫,云兮在院里等她,见到她面上挂着一点笑:“呦,贵人来了,娘娘已经让我们帮着把偏殿收拾出来了,娘娘说你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说一声。” 到底是在皇后跟前得脸的人会做事,翠竹立马道:“我先把东西放下,就过去拜见娘娘。” 云兮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翠竹进到偏殿,里面宽敞明亮,一点灰尘都没有,可见是真刚打扫过的。 翠竹吩咐两个宫人:“我虽说已经是贵人,可还没有获圣宠,跟半个奴婢差不多。我现在去给宸妃请安,你们把东西归置一下。” 宫人巧云道:“奴婢陪主子一起去”。 玉容嬷嬷叮嘱过,让她们盯着翠竹。 翠竹回头睨了一眼:“你们跟着也进不得房内,还显得我托大。” 巧云一听是这个理,也就不再坚持。 翠竹走到主殿廊庑下,对侍立的青烟道:“劳烦青烟姐姐进去禀,我来给娘娘请安。” 青烟笑道:“贵人稍等。” 掀帘进去了,片刻出来:“贵人请吧。” 翠竹进去视线微微下垂,并没有直视林兮月,走到正前,恭敬地行了问安礼:“给宸妃娘娘请安。” 林兮月轻语:“高贵人坐吧。” 翠竹:“谢娘娘!” 林兮月道:“以后都是姐妹,高贵人不须这般客气。” 翠竹低眉敛目端坐着等林兮月敲打。 林兮月视线落在她身上,一袭素锦宫衣,外披水蓝色轻纱,发髻简单绾了双刀髻,插了几支玉珠花。 她五官本就不太出色,装扮起来也就最多算清秀,林兮月有些不明白元睿帝看上她哪点了。 “我这个人喜欢清静,你只要别太闹腾,以后有什么需要的跟侍奉的人说一声。” 没有任何敲打,这就完了,翠竹有些不相信地眨了一下眼,这才抬眼看向林兮月,看到她一袭樱粉锦绣宫裙,随即绾单螺髻,纯净的小脸,淡淡含笑。 眸子微动,在房里扫了一圈,进来的帘子是水晶穿的,盈门的屏风是黄花梨雕花,上面的画有落款,是皇上画的。 地上是整张狐狸皮拼接的地毯,这样的物件皇后宫中都没有。 略扫过博古架,房里的一应摆设皆不比玉坤宫差。 任谁看到都得心里暗自感叹一句当真是宠妃。 林兮月看到她愣神:“高贵人可还有事?” 翠竹立马站起身:“无事,嫔妾回去收拾一下,就不打扰娘娘歇息了。” 翠竹出去后,青烟进来给林兮月换茶:“紫宸殿送信,皇上会过来用晚膳。” 林兮月冷嗤了一声:“听说皇上册封前没幸过,估摸今要了吧。” 青烟没作声,知道主子不说,心里也不舒服。 晚膳时间,圣驾到了宸月宫,元睿帝直接进了主殿,看到林兮月坐在榻上手里拿着一只五皇子的鞋在绣,他伸手接过拿在手里看:“五皇子的衣裳有针线房,你少操心。” 林兮月抬眸,小脸没笑,没气:“臣妾闲来无事打发时间”。 元睿帝把小鞋样放在一旁,在林兮月跟前坐下:“你要真有这个时间不如为朕缝一件衫子。” 林兮月想笑,还有人跟孩子挣东西:“皇上,我让人传膳。” 元睿帝站起身:“你先让她们摆膳,朕去偏殿看一眼就回来。” 话说完人就出去了。 这下惹出林兮月的气了,想着竟然这么心急。 元睿帝进宸月宫翠竹就知道,以为会陪宸妃用了膳再过她这里,没想到现在过来了,赶紧跪地迎驾。 元睿帝绕过她坐在椅子上:“起来吧,朕也就过来瞧瞧你。” 翠竹走到元睿帝跟前,吩咐宫人:“去给皇上奉茶。” 元睿帝看向宫人抬手:“不必,你们下去吧”。 巧云和巧秀退了出去。 元睿帝的视线在房里扫了一下:“搬过来可还习惯?” 翠竹道:“一切都好。” 元睿帝道:“有什么需要跟宸妃说,宸妃有些性子,但是心地纯良,朕安排你到这里的苦心你也懂得呢?” 翠竹一怔,深意她现在还不完全清楚,不过会私下再琢磨,嘴里顺着元睿帝的话:“嫔妾知晓皇上是为嫔妾好。” 元睿帝站起身:“万一你有了孩子……所以朕现在不能幸你。” 翠竹知道皇上的意思,如果皇上宠幸她,万一有孕,皇后那里就要去母留子,她的小命堪忧。 皇上为她着想,她要懂得感恩,立马起身恭送:“嫔妾晓得皇上深意,定然想法尽快破局。” 第182章 呆萌 元睿帝再次回到宸月宫主殿,林兮月看到他回去眼梢挑着,娇声嘲讽道:“哎哟,皇上怎这么快回来了?” 元睿帝就像没听到她嘲讽,笑言:“朕还没用晚膳呢。” 林兮月坐在榻上没动,歪头眼梢睨着:“臣妾以为皇上有了美人,膳都不需要用了呢。” 元睿帝上前走到林兮月跟前站下,屈指在她额头用力敲了一下:“与其跟朕说这些不着调的话,不如想想偏殿那位对你有什么好处。” 林兮月又呆住了,盯着元睿帝怔怔地。 元睿帝实在喜欢她那个呆萌样,低笑一声,用力捏了捏人的脸蛋:“用膳。” 转身往食桌走。 林兮月回过神,从榻上跳下,追到元睿帝跟前:“皇上晚上过去吗?” 元睿帝笑道:“你让朕过去,朕就过去,你不让朕过去,朕便不过去。” 对于他这样模棱两可的回答林兮月很是不高兴:“你心里想过去吗?” 元睿帝笑着摇头叹:“袅袅你有时很聪慧,小聪明很多,有时又呆得让朕觉得可爱。” 二人用过膳,在榻上开始下棋,林兮月一边下棋,心里还在想元睿帝把翠竹放在偏殿的用意,翠竹可是皇后人,放在她这里可以是一个隐患,同样也可以是皇后的攻破点,她跟在皇后身边这么些年一定知道很多旁人无法知道的事。 她的棋艺本就比元睿帝差,脑子在走私,自然下得臭。 元睿帝屈指又在她脑袋上敲了一下:“在想什么?你走这步棋不就是自寻死路吗?” 林兮月一把抓住他的手指,掀起眼皮娇嗔道:“皇上疼呢。” 元睿帝重新摆好棋盘:“怕疼认真下。” 林兮月的视线无意识扫到窗,她的主意来了。 想要翠竹为她所用,单单靠对她好是不行的,利诱也作用不大,这样的人一旦得到一点好处,会撕咬着为自己谋划更多的利益。 那么就要逼她,逼得她和皇后失和,让她没有退路。 想要逼她必然要给她一点颜色。 想到这里,林兮月直接把棋子一推:“不下了,天色不早咱们安歇吧。” 元睿帝就知道她是又打了什么主意,任由她吹了灯,然后拉着自己往床榻走。 偏殿巧云正趴在窗口瞧外面的情况:“主子,主殿的灯灭了。” 她们还在等皇上。 翠竹知道皇上刚才走时那意思是怕她有孕,没有破局前不会让她侍寝。 可眼见着旁人承宠她心里也不舒坦,也凑到窗前看了一眼,然后回到床边坐下。 巧秀小声骂道:“才什么时辰都灭灯了,真是一个狐媚子。” 狐媚子这话可是皇后私下经常骂的话,以前她们还不觉得,现在亲眼看到,认为皇后这个“狐媚子”形容得太好了。 主殿内元睿帝被林兮月牵到床边坐下。 林兮月已经爬到里面了,看到元睿帝还坐在那里没动:“上床睡啊,你还坐在那干什么?” 元睿帝坐着没动:“朕睡不着,你总不能让朕这样平白睡觉。” 林兮月在只有微光的床帐里瞪了他一眼:“怎么?心飞到偏殿去了?” 元睿帝:“没,朕精神气正旺,要消耗一下才可以安枕。” 林兮月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了,眨着睫羽看着他。 又听元睿帝说道:“你总得许朕一些好处。” 林兮月心道,他还真是会贪便宜:“皇上想要什么好处?” 元睿帝笑着转过身子:“这次你主动。” 林兮月眨巴着眼看他。 元睿帝问:“怎么不愿意?” 林兮月是在想初入宫时嬷嬷给她们看的小册子,这些年被元睿帝伺候习惯了,小册子上讲的那些,记不清楚了。 她在床上不是那种矫情放不开的主,毕竟那事也不只是他一个人快乐。 回忆也没想起什么实用内容,索性实践着来。 她一把推倒帝王。 她那点力道自然是放不倒帝王的,准确地说是帝王顺着她的劲自己倒下的。 林兮月学着帝王平时的样子,先去吻他。 …… 林兮月很快败下阵,还是帝王掌握了主动。 这一夜宸月宫主殿黑灯瞎火,闹腾了一夜。 偏殿烛火通明到天亮。 晨起,元睿帝轻手轻脚地退出房,唇角含笑走到院里。 “给皇上请安!” 翠竹站在院里。 帝王收敛唇角的笑意,头朝主殿看了一眼,又回过头朝翠竹点了一下头,后面跟着高公公出去了。 翠竹还怔怔站在那里。 巧云道:“主子咱们回屋吧。” 主仆二人回到房中,翠竹落寞道:“刚才在院子皇上连嘴都没有张,是怕主屋那位听到吗?” 她也就私下发发牢骚,等着快到请安的时辰,殷勤地站在主殿的廊庑下,问云兮:“娘娘醒了吗?嫔妾等着一起去玉坤宫请安呢。” 云兮道:“娘娘正在上妆,你要不先回屋,这里站着的且等会儿子呢。” 翠竹道:“嫔妾无妨,就在这等娘娘吧。” 屋里林兮月出声了:“谁在外面?是高贵人吗?” 云兮道:“贵人来等娘娘一起过玉坤宫请安呢。” “外面站着做什么,让她进来吧。” 翠竹进去就看到林兮月从刚净过面,见到她出声道:“高贵人先坐”。 带着一点慵懒地坐在铜镜跟前,青烟拿着玉梳为她梳理头发。 翠竹看向床前的小几,上面是一只双鹤错金熏炉,炉袅袅青烟,熏了梅香,可细闻,室内除了这梅香,还有一股子男女欢爱的味道。 翠竹起身走到铜镜跟前:“让嫔妾为娘娘上妆吧。” 林兮月从铜镜瞧她:“那便有劳高贵人。” 青烟把玉梳递过去,退到一旁。 翠竹温柔地帮林兮月梳发,视线扫到铜镜里的林兮月,不时捂嘴打哈欠,明显没有休息好,你说精神恹恹吧,小脸两颊绯红,一看就是餍足,被玉露滋润过。 林兮月只道没看到翠竹的眼神。 翠竹侍候皇后贯了,梳头的手艺不错,上好妆林兮月看了看:“高贵人的手艺不错。” 翠竹:“只要娘娘喜欢,然后嫔妾常常为您梳妆。” 第183章 投靠 去玉坤宫的路上,林兮月坐在软轿里,翠竹跟在一侧,陪着说话儿。 到玉坤宫门口下软轿的时候,殷勤地去扶林兮月。 扶着林兮月下了软轿她就想收回手,只见林兮月一把抓住她的手:“妹妹咱们进去吧。” 林兮月今去得迟,皇后已经端坐在上面,看到林兮月和翠竹手牵着手进去。 林兮月上前朝皇后盈盈一礼:“臣妾今起得有些迟,请皇后娘娘见谅。” 皇后视线在她和翠竹脸上扫:“皇上昨夜歇在你那里,你也辛苦了。” 林兮月自顾起身入座,然后扶了一下发髻。 卢婕妤道:“今宸妃娘娘这发髻梳得新颖。” 林兮月笑道:“我也瞧着漂亮呢,这可是高贵人的手艺。” 皇后的视线带着探究看了一眼翠竹。 翠竹身子微微抖了一下。 “说什么呢这般热闹?”元睿帝打帘进来了,竟然没有禀报。 皇后笑笑道站起身:“说宸妃的发髻。” 元睿帝在皇后身旁入座,看了林兮月一眼。 皇后问道:“皇上今下朝怎这么早?” 元睿帝:“朝中无事过来瞧瞧你们。” 皇后心道,皇上现在是敷衍都懒得敷衍,越发会省事,趁这个时候大家一起都看了。 娴妃见皇上进来还没瞧过她,寻了个话题道:“臣妾刚才路过花园看到桃花苞了呢,转眼又要到了桃红柳绿的季节。” 皇后尴尬地挑了一下眉头,娴妃为了让皇上注意她,这样无聊的话都在说,这些人为了皇上多看自己一眼,什么招数都用了,一个个都不省心。 视线落在林兮月身上,昨日翠竹册封,该是翠竹的好日子,狐媚子竟然勾搭着皇上没让皇上过去。 皇后想交代皇上几句,顺带上点眼药,出声打发大家:“众位妹妹也坐了一时了,只怕都累了,各自散吧。” 皇后这话等于逐客令,大家各种寒暄着离开。 大家起身的时候,元睿帝也眼神浮动,有要走的意思,皇后上含笑对元睿帝道:“皇上去内殿坐会儿吧。” 元睿帝没作声,起身往内殿去了。 皇后亲自捧着一盏茶:“皇上今臣妾怎么看着翠竹那丫头精神恹恹的?” 元睿帝抬眼看了她一眼,结果茶什么也没说。 皇后在一旁坐下道:“不是臣妾背后置喙宸妃妹妹,她现在也是做了母妃的人怎还这般小性呢,翠竹住在偏殿臣妾怎么看着她有些容不下呢?” “皇后如果真这么宽厚,翠竹为什么会住宸月宫偏殿?”元睿帝沉着脸,“朕还有些朝务先回紫宸殿了。” 这句话对于皇后信息量很大,元睿帝走后,她喊来玉容嬷嬷:“嬷嬷皇上走的时候说,‘本宫如果贤惠翠竹怎么会住宸月宫。’” “本宫怎么觉得他这话的意思是翠竹是被故意安排到宸月宫的,而且还是为了避本宫。” 玉容嬷嬷道:“当然是故意,咱们之前觉得是皇上为了跟宸妃置气,恶应宸妃。从皇上那话又觉得翠竹去宸月宫,跟宸妃没有关系,可不知是皇上的意思,还是翠竹自个的意思?” 皇后脑子里想到请安时林兮月拉着翠竹的手进去了,还说她的头是翠竹给梳的:“那个小贱蹄子是不是想投靠宸妃?” 玉容嬷嬷刚开始摇头“不会吧,怎么会投靠娴妃呢……投靠宸妃她又有什么好处呢……” 皇后想了一下也道:“她之前跟在我们身边,宸妃岂能善待她,她不傻,我们可能多想了。” 玉容嬷嬷道:“嗯,她现在在宸妃宫里难免有时会讨好宸妃,但是投靠宸妃她应该不会。” 皇后思量后道:“让巧秀敲打一下她,以防万一。” 林兮月从玉坤宫出去直接去了玉辉殿看五皇子,查看了玉坤殿的情况,发现侍奉五皇子的人都是元睿帝亲自挑的,管事嬷嬷和宫里掌事内侍还是原来紫宸殿的老人,也就放心下来。 逗弄了一会儿五皇子,元睿帝也过去了,让她抱了五皇子一起到御书房去。 五皇子睡饱后在榻上爬着玩,高公公端着一盏冰莲百合:“春里燥,娘娘用一碗百合吧。” 林兮月视线还在看着五皇子:“熠儿在这玩得还欢呢。” 高公公道:“皇上每日都让乳母把五皇子抱来在御书房待会儿,早在这玩熟悉了。” 林兮月接过冰莲百合,端着走到元睿帝跟前,盛了一汤匙,递过去:“皇上每天把熠儿抱书房来做什么?” 元睿帝放下折子看向她:“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叫耳濡目染。” 林兮月回头看在榻上坐着玩玉玩具的孩子:“他才多大,能耳濡目染什么。” 元睿帝不想就这个问题跟她掰扯,就着她的手喝了汤:“你去陪熠儿玩,不要打扰朕处理朝事。” 又过了不大会儿,有朝臣过去要商讨要事,林兮月抱着五皇子回了玉辉殿。 一直等到五皇子午歇后回了宸月宫,林兮月把侍奉的人打发出去,准备榻上小酣,云兮进来禀:“高贵人在外面求见。” 昨被折腾了半夜,林兮月这会儿,困顿头痛,本不想见了,后又叹了一口气:“让进来吧。” 人进来,林兮月微阖着眼没有瞧她。 翠竹进来放轻声音关问:“娘娘这是怎么了?” 林兮月道:“头有些痛。” “嫔妾为您按按”。 瞧着林兮月没有拒绝,翠竹上前。 皇后有头疾,翠竹经常为她按,这手艺真不错,力道拿捏得好,每下还都能按在穴位上。 林兮月闭目享受的时候翠竹轻柔的声音道:“娘娘觉得嫔妾侍奉得可好?” 林兮月睁开眼:“高贵人说的什么话,咱们是姐妹,如今你可是做了主子的人。” 翠竹转到林兮月跟前跪下道:“嫔妾清楚自个的身份,现在是诚心想投靠娘娘。” 林兮月笑了一下:“高贵人什么话,咱们都是皇上的女人罢了。” 翠竹道:“不瞒娘娘,皇后让我侍奉皇上是有目的的,她想借腹生子。” 林兮月故作不懂:“什么借腹生子?” 第184章 离间 翠竹膝行一步:“皇后想让嫔妾生个皇子给她养,为皇上孕育子嗣本无可厚非,皇后却存了去母留子的心,嫔妾不敢与娘娘比拟,只希望得娘娘庇护。” 话到此她抬头看着林兮月。 林兮月端着茶盏缓缓饮茶。 翠竹道:“为显嫔妾的诚意,嫔妾有事告诉娘娘。” 林兮月一副淡淡的样子道:“可以说来听听。” 翠竹道:“娘娘之前是被人下过避子药的,所以你承宠很长时间未能有孕,后来定然是你发现了。” 林兮月看着翠竹突然笑了,翠竹能说出这个,不用问给她下药的是皇后:“你且回去吧,回去好好想想。” 林兮月听后并没有吃惊,让她回去想想,这让翠竹蒙了,不知道林兮月心里怎么想的。 翠竹想多了,林兮月也没有想什么,现在心里根本没有主意,说让她回去,只是打发她走的一种方式。 等把翠竹打发出去,林兮月才开始想这件事,她现在孩子也有了,拿下药这样的事去跟皇上说,治皇后的罪,似乎不够。 想了一会儿,也没有好成算,想着索性拿这件事去探探皇上的口风,看他舍得动皇后吗。 想到此处林兮月唤青烟取了一些自个小厨房做的梅花饼,到御书房去了。 元睿帝还在批折子,而五皇子这次竟然坐在御案上,手里拿着一支毛笔在玩。 看到林兮月转过头,咧开小嘴笑。 “哎呀!皇上你怎么不看着他。”五皇子似乎把毛笔填嘴里了,满嘴的墨水。 元睿帝看着五皇子笑道:“大惊小怪,熠儿这也算吃了一肚子墨水,咱们也是肚子有墨了,是不是熠儿?” 小孩子哪听得懂,扑腾着小手让林兮月抱。 林兮月没抱,掏出帕子给他去擦嘴,结果他不愿意了,哭着转向元睿帝。 元睿帝笑了:“这小子知道告状了。” 林兮月也笑了,抱起他。 抱了一会儿,五皇子直接睡了。 乳母给抱回了玉辉殿。 元睿帝把龙椅往后推了一下,侧过身子:“累吗?” 林兮月看出他是让她坐他膝上的意思,直接坐过去,腻在他怀里:“皇上今翠竹给我说了一件事,你听一下看可信吗?” 元睿帝:“你说。” “皇上可还记得臣妾在有熠儿之前,无禅大师查出臣妾被下了无子药。” 元睿帝低头看她:“记得。” “翠竹说知道内情。” 元睿帝眉头拧了,翠竹知道内情,不用说就知道谁所为,元睿帝原想着也就林大夫人那点事,没承想皇后竟然还对林兮月做下药的毒事。 元睿帝一时没说话。 林兮月也不再追问,安静地在他怀里待着。 元睿帝过了一会儿,说道:“朕给你讲一个故事。南大街豆腐坊的张寡妇被一个财主惦记上了,财主总是以买豆腐为由挑逗张寡妇。张寡妇一心为夫守节,不理睬财主。这财主日夜惦记张寡妇,一日趁着夜色翻墙进了寡妇的门,把张寡妇给强了。张寡妇是个性子烈的,上吊了,幸运被邻居所救。这件事传出去后,大家都骂财主,纷纷可怜张寡妇。张寡妇的儿子要去报官,村民纷纷支持。后来财主被抓,判赔了很多钱。张寡妇的儿子靠那笔钱置产业做生意,后来也成了财主。原本可怜他家的那些乡邻,开始背地把张寡妇被强当作笑话来讲,还嘲笑他儿子。你说,这是为了什么?” 林兮月想了一下:“那村民是见不得人好。” 元睿帝道:“你好的时候可能旁人为了显示自己道德高尚,不会吝啬地给你一点同情。一旦你变得比他们好,那他就酸了。” “为什么说家丑不可外扬,因为不管你是不是委屈的那个,旁人都会笑你。” 林兮月脸上凉了下来:“皇上是想让我别追究?” 元睿帝看到她又急了,温声道:“不,朕说的不是这件事,而是告诉你,你可以做任何事,但是你自己身上和熠儿身上你能有让别人置喙的地方。” 元睿帝引导她:“假如你有仇人,不一定要你手刃,只要他伏法便同样是报仇了。” 林兮月被他这一长串的道理说迷糊了,呆呆的在想里面的弯绕。 元睿帝轻拍了拍她:“借力,绕开自己去揪她的罪。” “臣妾不懂,”林兮月摇头。 元睿帝手揽在她腰上:“你母亲的事朕知晓了,朕说的这件事,林相,不能公布出来,那样的事是奇闻恶事,又是桃色秘闻,一旦公布会传遍街头巷尾,你跟熠儿说是受害者,可也会是他们说道之人。” “这事不能急要慢慢筹谋,朕也会帮着你,你要另外想法子。” 林兮月眨着眸子直直盯着他在想,皇上已经算跟她交心了,不能全指望他,还是要靠自己筹谋为主:“皇上也知臣妾愚钝,待臣妾回去好好想想。” 林兮月坐在软轿上回宸月宫的路上想了一路,最终决定还是在翠竹这里施行离间计。 回到宸月宫主殿,林兮月把苏嬷嬷叫了进去,然后让青烟在门口守着。 林兮月道:“你联系红云,现在她那里要利用上了。” 苏嬷嬷道:“自从翠竹走后,她已经顶了上去,现在也能接触到不少的事。” 第二天晨起翠竹再一次主动赶过来为林兮月梳头。 等梳好了头,林兮月看了看铜镜里的自己:“高贵人梳的样式最合我心意。” 她站起身双手搭翠竹肩上:“你我都是皇上的女人合该以姐妹相称,做姐姐的也不能总白使唤妹妹。” 双手略用力,按翠竹坐在铜镜前,林兮月从自己的首饰盒里拿出一只金镶彩宝的蝴蝶步摇插在她的发髻。 翠竹看着漂亮的步摇,惊地回头看林兮月:“娘娘这是?嫔妾可配不得这贵重物件。” 不怪她吃惊,这支步摇上镶嵌了多种宝石,可是一个稀罕物件。 林兮月含笑道:“你要忘记过去,人不能妄自菲薄,我听人说先祖元昌帝的母亲就是一个宫女出身,出身并没有什么,要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第185章 步摇 林兮月要把翠竹的野心和胆气给捧出来,人心内敛的时候是最谨慎不易出错的时候,而一旦心绪漂浮,虚放的时候,判断裁决也都会出错。 到玉坤宫之时,众人皆盯着翠竹头上的步摇,那样的步摇不是特殊恩裳根本不会出现在一个贵人头上。 皇后到了,大家按制请安,皇后视线淡淡扫过众人头顶,也在翠竹发髻上的步摇停了一息,她认得那个步摇,当初内务局进献了一份给宫妃做的份例首饰单子,她当时从众多图样中一眼便看中了这支步摇。 等到内务送来实物的时候,少了这支步摇,当时皇后问过内务,内务说是这支步摇被皇上留下了。 后来在宸妃头上出现过一次。 “高贵人头上的步摇不错。” 皇后的话让翠竹身子俯下:“谢皇后娘娘赞。” 翠竹怕皇后认为她投靠了宸妃,可又不能直接当着众人出声解释。 请安后林兮月直接去了玉辉殿陪五皇子,翠竹带着巧秀准备回宸月宫,走到院里,有一个宫人走到她跟前,招呼也没跟她打,直接对后面的巧秀说:“玉容嬷嬷寻你有事。” 翠竹对这样的行为很不满,她怎么说也是一个贵人,一个皇后宫里的宫人竟然见到她不问安,还直接命令她下面的人:“红云几日不见不认得了吗?” 红云暂时没有针对她的话没做反应,而是继续对巧秀说:“快去吧。” 巧秀直接去找玉容嬷嬷了。 翠竹现在可是她主子,皇后的人随便一声,她就走了,自己身边的人只听皇后的,翠竹感觉到了威胁。 巧秀离开后,红云并没有离开,而是站在那里,视线带着一些不屑看着翠竹。 那样的视线让翠竹感觉到自己被冒犯了:“大胆!一个奴婢竟然敢直视主子。” 红云收了视线,笑了一下,做样子福了一下:“哦,贵人主子见谅。” 随即视线落在翠竹腹部,话锋一转:“如果不能尽快有孕,也不知道这个主子能当多久。” 红云挤兑完翠竹,留下一脸铁青的翠竹离开了。 皇后宫里的人如此对待翠竹当然不是皇后的意思,皇后还指望翠竹给自个生皇嗣呢,自然不会真得罪翠竹。 现在因林兮月的几次操作,对翠竹有所怀疑,但也只是敲打。 玉容嬷嬷叫走巧秀就是为了了解翠竹有没有异心,另外让巧秀敲打翠竹。 红云的那些操作,确实为了故意激怒翠竹,激化她跟皇后之间矛盾,增加不信任。 翠竹一个人站在玉坤宫院里,头顶的日头晒下来,心里更是浮躁,她心里再想主意,要想摆脱皇后的控制,首先得把身边皇后的人给换了。 巧秀从玉容嬷嬷那里出来,翠竹她们回了宸月宫,到了自个房里坐下,翠竹问巧云:“玉容嬷嬷寻你何事?” 巧云道:“嬷嬷问贵人已经册封这么久为什么还没有承宠?” 翠竹心里冷笑,皇后这是催自个给她怀孩子呢,自己早生孩子,早奔死路。 她心里清楚,一日不承宠,她都不算名正言顺的主子,皇上让她自己破局,她也急。 晚间亥时,翠竹吩咐巧秀:“夜深了,你过来为了我卸头饰。” 巧秀走到铜镜跟前,把步摇,金钗都给取下,然后散了发髻,拿起玉梳帮着把头发梳理顺,然后道:“贵人安歇吧。” 翠竹坐着没动:“有些睡不着,你再给我把头发绾成圆髻,我在榻上看会儿书。” 巧秀皱了一下眉,刚拆了发,又让梳,有些不耐烦:“夜里看书也没外人,没必要再挽发。” 翠竹神色一凝,厉声道:“我还使唤不得你?” 巧秀不高兴,还是重新拿起梳子给重新绾发,头发绾好,压着性子问:“贵人主子还用簪头饰吗?” 翠竹拿起一只翠玉钗,往上递,巧秀去接,手还没勾到,翠竹就松了手。 玉钗跌落地上,碎成了几截。 “巧秀你大胆,竟然故意摔我的钗。” “奴婢不是故意。” 林兮月也在铜镜跟前坐着卸妆,云兮跟她讲听到的偏殿的吵闹。 林兮月勾唇轻笑,翠竹开始动手了。 等她把身边那两人处理了,那她跟皇后之间就更没有信任可言。 次日请安之时翠竹便禀了皇后要换掉巧秀,皇后自然不想允,翠竹却横下心,说奴大欺负她这个主子无宠,她是用不起了,宁愿身边没人侍奉也不要巧秀。 皇后生气的不是她换人,而是觉得翠竹已经开始谋划着不想被她控制。 这让皇后又想到,那日元睿帝的一句话“你要是贤惠,翠竹怎么会去宸月宫。” 此时,她暗自忖,也许翠竹是为了蓄意避开自己,才向皇上请求移居宸月宫的。 这样想,更是担心,翠竹在她身边可是待得久了,知道她的不少事呢。 目前这样的情况对林兮月最有利,林兮月命苏嬷嬷再次寻了红云。 皇后为翠竹送了一份山药糕,这是皇后跟翠竹闹了一些不愉快后想安抚她,翠竹自然也知道自己驱赶巧秀的行为惹恼了皇后,可也没打算立马翻脸。 翠竹一脸笑意跟皇后宫里的人道:“玉容嬷嬷做的山药糕最为好吃不过了,我想这一口,想了好些时日了呢。” 宫人含笑:“娘娘念着主子叮嘱奴婢看着主子尝下味道。” 这样的话皇后自然不会让她说。 翠竹因着这句话心噔噔跳:“糕点先放下吧,你回去带我谢过娘娘。” 宫人迟疑了一下离开了。 翠竹拔下自己头上的银钗插进食物里试了一下,看到头钗并没有变色,缓了一口气,转身到一旁做针线去了。 待了一会儿,宫人冬香进房收拾,看到桌子上丢的银钗:“这是谁,怎么不把钗收拾进盒子,放到这里都弄得发黑了。” 她有些心疼地拿着钗往自个衣袖上擦。 翠竹放下针线,伸出手道:“你把银钗给我.” 冬香走过去把手里的钗递过去给看:“主子,你瞧这银钗都泛黑了呢。” 第186章 哑婆 翠竹手紧紧握着银钗,断定皇后这是要灭口了。 自己就算好好听她话生皇子,她也不会留个皇子生母,如果自己不生,对于皇后则是废棋,又知道这么多她的事情,留自个就是留隐患。 这样看,左右都是死路。 翠竹手里握着银钗起身就往主殿走。 林兮月正坐在榻上看书,就见翠竹神色异常,直直走到她跟前跪下:“娘娘救我。” “当”随即手里的银钗跌落地上。 林兮月视线扫了一下钗,没有叫她起身,而是含着几分笑意道:“之前你一再说投靠本宫,本宫都没有应允,你可知这是为什么?” 翠竹昂首:“嫔妾不知?” 林兮月看着她缓缓说道:“你的诚意不够。一旦我插手你的事,皇后会把你视为我的人,而你又不愿拼尽全力,我也做不了什么事。” 林兮月又叹了一口气,她故意让翠竹以为她退缩:“你也知道我是林家女,皇后是我家姐,就算她待我不好,我们也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 翠竹怕林兮月不帮她:“娘娘可知皇后数次算计你呢?” 林兮月声音淡淡:“你且说来我听听。” 翠竹把从林兮月进宫,皇后给她安排住处,再到授意内务局和尚衣局苛待于她,又到后来给林兮月下药,在后来自然是撺掇明花蕊与她斗。 这些事已经都是经历过的事,林兮月已经没有多气,她叹了一口气:“我那个皇后姐姐一贯不喜欢我,你说的这些我都信,可这些不足以撼动她。” “你可还知道其他隐情?” 她想到皇上说的话,绊倒皇后要借力,皇后在后宫这么些年一定做过很多恶事。 翠竹一怔:“什么样的事?” 借力,如果能借到娴妃和俞贵妃最好,这两家的家族在朝中根基深:“娴妃与皇后一直不合,她一直怀疑当年二皇子去世有隐情,针对这件事,你可知道一些内情?” 翠竹缓慢思考着说:“二皇子去世那年奴婢才十一岁,刚刚进宫,还没到皇后跟前侍奉。” 林兮月:“之前侍奉皇后的人你可曾有认识的,那些人都去了哪里?” 翠竹想了一会儿:“皇后曾让人给城北一个哑婆送过银钱。” 林兮月觉得这可能是个重要线索:“除了这一些,可还有其他你知晓的事?” 翠竹想到一件事,咬着下唇。 林兮月看到她的迟疑:“翠竹,开弓没有回头箭,皇后原本就如参天大树,她身后又有林府,林丞相门生不说遍布朝野,也可说星罗棋布,如果我们只是不轻不重地参皇后一下,就如同朝老虎身上锤拳,不致命,还惹斗的她张口。” 翠竹心一横:“皇后曾经给宫里的嫔妃都下了给娘娘你下的那种药。” 林兮月吸了一口冷气,这事可就大了,一旦证实,皇后会是后宫公敌:“怎么可能都下药?这宫里可是有皇子公主出生的。” 这样的事,就是翠竹这样身边侍奉的人,皇后也不会透露给她,办这样的大事,都是玉容嬷嬷亲自去做,翠竹也是在一次准备进殿奉茶的时候,隐隐听到皇后与玉容嬷嬷对话,听得断断续续,加上一些猜测:“皇后为人谨慎,做事周密,给她办事她会按轻重缓急安排不同的人去做,这个消息嫔妾也是偷听到一两句,并没有证据,之前不说不是存私心,而是缺少证据,说了怕没有用。” 林兮月自然明白,翠竹现在矛盾的心理,她是心里没底:“你且放心,既然我们现在拴在了一起,我不会急功近利把你给套进去。” 林兮月也感叹即使把皇后扳倒,翠竹的圣宠也难,皇上对她都没有几分喜欢。 林兮月想到自己能做的,只有请皇上晋升她的位份,让她生活好一些。 这也不完全怪林兮月存了利用她的心,她被利用还是野心作祟。 或者说原本就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她能在皇后跟前冒头,不也是因着她那份敢拼敢做的心嘛。 有的人天生安逸,有的人只想争朝夕。 翠竹面上凝重在想其中的遗漏点。 林兮月嘴里轻声念叨:“大皇子今年一十六岁,大公主十一岁……三皇子三岁……” “不对,宫中有四年完全没有一个孩子出生,按你说的那就是二皇子去世后,也就是皇上登基后,皇后就开始给宫里所有的嫔妃下药,她定然是想中间空出时间让自己生育嫡子。” “后来一看四年了,她都未能有孕,才停了药,用意可能也是想让人生了皇子她抱养。” 翠竹眼睛也立时一亮:“是,中间四年,皇上照常入后宫却没有一人生下皇嗣。” 林兮月道:“你且下去歇着,这事我再细细琢磨一下。” “如此有劳娘娘费一些心神了。” 翠竹站起身回去了。 虽说现在跟翠竹合作,可林兮月也不得不防备着她,毕竟为了利益能跟前主子翻脸,也有可能咬任何人一口。 等翠竹回了自个房,林兮月才让云兮喊来小庄子:“城北陶庄住着一个哑婆,我怀疑是当初从宫里出去的。” 小庄子哈着腰道:“奴才派人去打探。” 林兮月思量摇头:“这事事关重大,最好你自己亲自去办,这样我跟皇上给你要一个腰牌,准你随时出宫。” 小庄子道:“如此更方便奴才行事。” 这事林兮月还不知元睿帝是否能准,还得想一下怎么说要腰牌的事,现在只是一个哑婆的消息,没有确凿证据,自然不能直接跟皇上说:“你且下去,等我问过皇上再定。” 林兮月心焦得恨不得立马去,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想着是半夜,这事不办,林兮月心里存着事得失眠。 林兮月唤来苏嬷嬷:“今皇上翻牌子没?” 苏嬷嬷道:“还翻什么牌子,也不知前朝出了什么事,听说皇上下午在御书房发了好大脾气。” “你去派个人瞧一下皇上歇在那?”林兮月问道。 派去的人很快回来禀,这么晚元睿帝还在御书房。 林兮月当即决定去御书房。 第187章 相濡 元睿帝之所以深夜没睡,是因为他派去边关的人回来了,查证后确认燕陇关之战,是因军中有人通敌,把燕陇关几日调兵之事透露给了敌国,敌国才举兵进宫。 而做这件事的人竟然是受了林长霄的授意,他这样做有两层原因,一,他的母亲,现在的林老夫人原是林家的妾,是原夫人去世后才被扶正,他才有庶子变成正房的嫡子,可他这个嫡子在正房夫人生的林长晟跟前永远低一头,林长霄人野心大,他想在朝中有更大的发展。 其二,当时林长晟一人在边关,林夫人带着林兮月独自在京都生活,林大夫人不但长得貌美,性格温婉柔和,她与林二夫人经常一起在林老夫人跟前侍奉。 林长霄看到自己的夫人行为粗鄙,又性子急躁,与林大夫人一对比,林长霄更是暗自爱慕自己家嫂。 他为了这两点见不得人的原因,花大笔银子买通军中之人。 这事已经不是林兮月的一点私仇了,元睿帝作为帝王,最痛恨的不就是这种系国家安危不顾的卖国之人。 他之所以生气,是因为林相在朝中门生颇多,一时不能直接公布这个罪证治他的罪。 治理国家靠的权谋,用的是制衡之术,这个人有错,立马一刀,那是江湖的快意恩仇。 林长霄他自然不会放过,却需要布局,瓦解他的根基,确保把他拿下的时候,政局要是平稳的。 林兮月到御书房门口的时候,高公公正因着皇上在里面气得不肯就寝而发愁,看到林兮月也顾不得奇怪她深夜怎么来了,立马上前:“哎哟,娘娘您来得太好了,朝里出了一点事,皇上气得到现在无法就寝。” 朝中的事后妃不能插手,所以林兮月没有细问:“我进去劝。” 高公公推开门,请林兮月进入。 元睿帝听见声音了,回头看着林兮月,声音里冷沉:“这么晚不歇息,过来做什么?” 林兮月被他问得一怔:“臣妾有点事寻皇上。” 元睿帝等她走近:“什么事?” 林兮月道:“臣妾想让小庄子出宫查点事,想要个随时出宫的腰牌。” 来的时候林兮月还想着要编个什么理由,来到这里被元睿帝问得突然,怔怔地就直说了,说完心里又觉得不合适,皇上必然会问,一个内侍出去查什么事。 元睿帝道:“你给高鸿说,让他给你一块腰牌。” 答应了,林兮月都没想到这么容易,他竟然原因都没问。 其实元睿帝不问,也知道她定然是想查林府的事。 事办好了,林兮月说到元睿帝身上了:“天色不早,皇上该安歇了。” 元睿帝在林兮月来之前,气得原本在房里踱步:“朕睡不着……” 处理了一天政务,压着眉毛,一身疲累。 林兮月有些心疼,伸手牵住他,扶他坐在榻上:“臣妾帮皇上揉揉头吧。” 她是真心心疼帝王,平心而论,元睿帝不失为一位好帝王。他对后宫的嫔妃宽容大度,对国事励精图治、勤政爱民,他执政这些年百姓安居乐业,生活富足,堪称一代明君。 “你别帮朕按了,袅袅,你让朕抱一会儿。”元睿帝把林兮月的手从额头捉下。 两人在一起这些年让他有一种相濡以沫的感觉,林兮月年纪要比他小很多,他今年已经三十八岁,林兮月才二十岁。 自从五皇子出生,常常让元睿帝生出一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他把林兮月抱在怀中:“袅袅,如今朕只想把大元治理好,另外就是好好守着你跟熠儿,也不会再往后宫纳新人了。” 林兮月自然希望他这样做,只是这样做皇后和太后未必会同意,朝臣也会反对:“只怕会有人站出来劝皇上为了子嗣而充盈后宫。” 元睿帝笑着抱起林兮月,放在自己膝上,掌抚在她小腹:“你一个人给朕生便够了。” 他俯下头,贴着林兮月的面颊,气息撩在林兮月耳边,林兮月水眸含娇:“臣妾一个人能生多少。” 元睿帝捉着林兮月的手把玩:“把熠儿好好教养一下,不拘你生几个,再生一个公主和一个皇子帮衬着熠儿吧。” 林兮月笑着应承:“好,那就听皇上的,生一个公主和一个皇子。” 初入宫时,她对他仅仅是利用而已。但后来他却诚心相待,即使知晓她与林府之间的纠葛,也没有因为她入宫目的不纯而斥责和厌弃她。甚至在世子一事上,他也宽容地没有追究,还给世子赐婚,这或许是给到世子和她最好、最完美的结局了。 元睿帝唇角弯起,抱起人往床榻走去:“给朕生公主走。” 晨光从窗射进来,林兮月伸胳膊撩开帐幔,看到一室的幸福。 五皇子在榻上爬,两位乳母站在一侧逗弄着她。 青烟端着净面的金盆站在床头等着侍奉她熟悉。 林兮月下床先清洗了一下,然后朝五皇子拍手:“熠儿——” 五皇子听到她的声音,立马抬头循着声音看过去,看到林兮月咧嘴笑,实在是个脾气很乖的孩子,平时很少哭闹。 小家伙被林兮月抱到怀里,两只小手抱住母妃的脸就开始啃。 林兮月感叹:“母妃刚洁的面,弄得满是你的口水。” 乳母在一旁笑着说:“五皇子只喜欢啃娘娘,旁人他都不亲。” 还真是,他也喜欢被元睿帝抱,每次被抱的时候都乖乖地不啃。 青烟走过来道:“娘娘挽发上妆吧,是不是要收拾着回宸月宫?” 林兮月把五皇子递给乳母:“你去找高公公要一块出宫的腰牌,给小豆子送过去,我在这陪五皇子。” 元睿帝早晨上朝的时候叮嘱过,要她等着中午一起用膳。 青烟走后林兮月自己坐在铜镜跟前给自己挽发,因着还要抱五皇子,脸上只是简单涂了一点润肤膏,这膏是林兮月自己配制的,是油脂和花的汁液调配的,小孩子偶尔弄到嘴里一些也没有关系。 不大一会儿,小豆子过来传信,元睿帝下朝了,让林兮月抱五皇子去御书房。 第188章 坛子 小庄子从宫外探听消息后给林兮月回禀:“主子,奴才此番出去先找到哑婆的住处,然后跟周围邻居打探她的情况,邻里说哑婆是十多年前搬到那里的,这个人深居简出,从不与邻里交往,而邻里也从未见过她有什么儿女或者亲人。邻里还说,这婆子虽哑,也无谋生途径,生活却不清苦。” 林兮月安静地听他讲。 小庄子喘了一口气继续道:“奴才看到邻里那里打探不到甚有用情况,便装成小货郎,接触了一下哑婆,发现哑婆仪态端着,发髻衣裳收拾得很整洁,虽口不能言,但是能听人说话,还会写字,后来奴才装作口渴,她请奴才去了屋里,趁着她进小厨房泡茶之际,奴才在房里发现她供奉的观音竟然是上好的白玉观音,那玉的材质绝非一般人家能有的,立马拿起观音在底座看到了‘临章殿’的落款。” 林兮月判断:“临章殿是原东宫所在,看来那嬷嬷跟东宫有些渊源。你给我描述一下哑婆长相。” 小庄子挑眉想了一下:“哑婆圆脸,下巴有个尖,眼睛大圆,鼻子的蒜头鼻子,眉毛头发很粗,已经花白……对啦,婆子鼻头偏右有一个很小的黑痣。” 林兮月研墨,摊开纸在纸上画了人,边画边问小庄子意见:“嘴像吗?” 小庄子:“再稍微大一点。” 等画完小庄子点头:“能看出是她,七八分像。” 苏嬷嬷在宫里待得久,认识的老人多,林兮月唤来她,让她想法子寻一寻宫里有没有当初从东宫出来,现在还在宫中的奴才。 最后苏嬷嬷打探到尚衣局的邵管事,是当年从东宫出来的,当初她在东宫针线房做事,因针线伙计做得好,东宫里的人都搬入宫中后她到了尚衣局,后来升了管事,她看了苏嬷嬷带去的画像,竟然不是皇后的人,而是二皇子其中一个乳母,具体叫什么名字,她忘了。 林兮月让苏嬷嬷给了那尚衣局的管事一些银子,让她寻机把消息透露给娴妃的人。 当年二皇子突然出事,娴妃定然是痛苦欲绝,作为母亲她定然查过,她怀疑皇后一定是有一些疑点,但是没有抓到证据。 如果乳母是皇后藏起来的,娴妃收到消息必然会行动,她又让小庄子安排了人,盯着哑婆。 这件事必须由娴妃亲自查出,并且揭露,才足以震撼。 林兮月自己还有事做,那就是要私下查证皇后给宫中所有人下避子药的事,这个事也不容易查,因为时间已经很久了。 详细考虑后林兮月先去了静昭仪宫中,之所以先选择她,林兮月知道此人很聪慧,虽说是宫里老人但是与皇后的关系淡淡,保持中立。 她听到宫人禀宸妃来了,很是高兴,迎到了门口:“宸妃今个来得好,我母亲差人送来一些榛子,我做了一些榛子酥,咱们就着茶一边吃,一边聊。” 林兮月也不客气,往榻上一坐:“榛子酥我就不吃了,你把榛子拿出一些,让宫人给咱们剥着吃呗。” 静昭仪也在榻上,跟林兮月分坐在几案两侧:“你喜欢的话,走时再带一些,我这里多呢。” 林兮月闻言一笑:“那我可不客气了。” 宫人端着茶上来,林兮月端着闻了一下,是上好小凤团茶,用梅花露泡的:“嗯——不错呢。” 小凤团茶不是宫里份例茶,应该是静昭仪娘家给弄进宫里的。 世家的女儿入宫那是为了家族,是家族的荣耀,家里条件好的,有好东西也会给往宫里送。 静昭仪把一个小粉彩瓷碟放在林兮月跟前,上面是宫人剥好的榛子酥:“妹妹给你。” 林兮月拿起一颗榛子放进口里嚼:“好些天没见三皇子了呢。” 三皇子是静昭仪所生,她带三皇子去看过五皇子几次。 静昭仪拿起一块榛子酥:“他啊,也嚷着要看弟弟呢,只是五皇子现在在玉辉殿,白日大多数时间又在御书房,不好过去,怕打扰皇上政务。” 三皇子性子随静昭仪,是个沉静宽厚的,林兮月自然希望孩子们多亲近,皇子也不能跟兄弟都不睦,亲情还是要的,兄弟之间有一两个关系好的,也是个帮衬:“改日咱们约着一起去玉辉殿。” 静昭仪笑道:“去玉辉殿还成,三皇子最怕去御书房,皇上严厉,每次都要考他功课。” 林兮月笑了,她见过元睿帝绷着脸考皇子功课的时候,真是脸上一丝笑容也没,神情绷得像寺里的金刚像,唬人得很:“哈哈,皇上对皇子跟对公主完全两个样。” 静昭仪也笑道:“是啊,公主功课不会背了,皇上即使训斥声音都是轻的。” 林兮月再次端起茶盏饮了一口:“昭仪姐姐,你这里有没有四五年前宫内给的份例茶叶?” 静昭仪觉得她问得有些奇怪:“怎么了?” 林兮月随即一笑:“哦,是这样子的,我新在古书上看到一个熏香方子,上面说得用陈年老茶。” 静昭仪笑道:“份例茶即使喝不完也会赏给下人,谁会留这么些年,你不如去内务问问,那里库房指不定有。” 林兮月压下眸子,内务的茶是没分到个宫里的,自然也是无毒的。 “王嬷嬷那里有,前几日奴婢帮着她收拾东西,拾掇出来一坛子茶叶,嬷嬷还在感叹说是几年前主子赏她的,都收起来忘了,可惜了茶叶。” “哎,你别说,王嬷嬷过日子最细致,赏她的甚她都爱留着”,静昭仪吩咐宫人,“你去把王嬷嬷喊来。” 王嬷嬷很快进来,给林兮月和静昭仪见了礼。 静昭仪问:“听说你前几日收拾出来一坛子几年前的茶叶?” 王嬷嬷一脸遗憾:“是啊,还是内务给娘娘的上好青茶,被奴婢给糟蹋了。” 静昭仪问:“现在还留着没?” 王嬷嬷道:“奴婢想着丢了可惜了,准备回头缝茶叶枕头。” 静昭仪笑了:“现在不算糟践了,宸妃正巧要用老茶,你拿来吧。” 第189章 陈茶 王嬷嬷看着林兮月笑了笑点头去取。 茶叶坛子抱过来,林兮月道:“你举高些,我看一下底部的落款哪一年的。” 王嬷嬷把坛子底部露给林兮月,是五年前的,时候刚刚好。 林兮月道:“那方子也不知道好用嘛,我先拿一些茶叶回去试,剩下的你可要给我保管好了,指不定过些日子还要用。” 林兮月如果全拿走,对方可能会质疑她动了手脚,拿走一部分,确定后再说,如果她不信可以自己去验剩下的茶叶。 药物会挥发,林兮月拿到茶叶还是担心经过四年时间,茶叶上的药性挥发了呢。 这个茶叶放在坛子里密封着呢,减少了挥发性,加上茶叶本身极具吸收性,所以茶叶送到崇明寺,无禅大师在里面查到了毒。 这下林兮月该行动了,她再次来到静昭仪处。 林兮月没有绕弯子,坐下便道:“我跟姐姐说句贴己话,能不能请宫人先回避一下?” 静昭仪愕然地看了林兮月一眼,然后对宫人吩咐:“你们下去吧。” 林兮月的视线往门口扫了一眼,声音压低道:“不瞒姐姐,我在生育五皇子之前,曾查出被人下了避子药,这事皇上也知。” 静昭仪眉头拧了起来,略微惊讶地听着:“哦?” 林兮月淡声:“后来查出避子药是下在供给我的份例茶里,当时皇上派人查这事,内务的一个小内侍自杀了,线索便断了,后来我再也没用份例茶,现在有了五皇子,想着重新查一下当年的事,排查的时候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自从皇上登基,宫中有四年,没有孩子出生,也没人有孕。” 林兮月说到这里停住话题,留给静昭仪去思考。 以前大家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静昭仪心里默念了以下几个大点的皇子公主立马也发现了:“你那天来我这里找陈茶是?” 林兮月点头:“夏美人和云才人是两年前有孕的,所以要找之前的茶。” 静昭仪想明白了,定然是她这里的茶叶查出了毒,林兮月今天才摊派这件事,一个人能给宸妃下毒,她这里也有,而当时的娴妃又闭宫敬佛呢,这是谁一目了然。 静昭仪也想得到,林兮月寻她不是讲故事来了,是想让她一起,去告发。 静昭仪沉默了。 她和她身后的家族都是保持中立的立场,宫里女人之间的恩怨从来不只是个人,还牵扯家族。 林兮月看她长时间不说话,便明白了她的意思:“我理解姐姐,我也不逼着姐姐,只是请姐姐给我参谋一下,还有谁,可以查茶叶的事?” 静昭仪想了一下:“你去寻唐淑容,我知道你们多少有点小过节,不过唐淑容一直想要一个孩子,为此她还想过很多办法,如果知道是被人陷害,定然会不惜一切。” “谢谢姐姐。” 林兮月没因静昭仪的明哲保身而生气,她这么些年在宫里就是靠着这个生存的,她身下还有三皇子,自然不能任性妄为。 这件事林兮月本来也没打算现在就爆出来,她是先做好准备,等娴妃那里有了动作,一起用来击倒皇后的。 静昭仪那里出去,林兮月坐在软轿上,前往百花宫走,与唐淑容的一点纠葛是因为白莹,白莹那个时候也住百花宫,唐淑容总是欺负她,那个时候林兮月还是一个美人,为了给白莹出气而惩治过唐淑容的一个宫人。 从那之后,唐淑容一直不怎么喜欢林兮月。 软轿到了百花宫,进入院内,一个宫人站在院里侍弄花草,呆呆地看着进去的她们。 青烟道:“宸妃娘娘瞧淑容来了。” 宫人这才站起身,有些局促,看着林兮月施礼:“我家主子在房里。” 青烟道:“你去禀一声。” 唐淑容这院里很少有人来,她已经听到声站在门口,虽然她也吃惊林兮月的出现,还是站在门口道:“宸妃娘娘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她说话的时候脸上的笑也是凉的,林兮月的位分高,她又不得不虚假应付。 唐淑容看着林兮月入座,看着这个初入宫比自己低很多的女人,如今华服明珠,光彩耀人,她在下面的椅子坐下:“宸妃娘娘今个怎么过来了?” 林兮月视线在房里扫了一圈,房里还是一些旧物:“在宫里闲逛,刚好路过你这里。” 唐淑容扯了一下唇:“娘娘闲来无事,偶来我这宫里,我还只怕接待不周呢。” 言语无错,可语调却说得很是生硬,她也知道林兮月现在的身份是她惹不得,她这宫里很久没有见过皇上了,自然看到皇上的宠妃心里不欢喜。 林兮月今日不是来跟她计较的:“唐淑容应该是比本宫早两年入宫吧?” 唐淑容努力挤了一个笑:“是啊,娘娘。” 林兮月道:“据说那时候也得了一些皇上的宠幸,一直没有过身孕吗?” 提到孩子的问题唐淑容脸上有些落寞:“……” 林兮月道:“其实你我这些年接触得不多,唯一一次,是白贵人那个时候,再后来,基本是各自过自个的生活,今日我来自然也不是无事闲叙。” 房里本来就她们俩,青烟也在门口把守着,林兮月便不跟她绕了:“这些年我观察下来,你是个有主见不盲从的,不会特意巴结谁,只是一心过自己的日子。所以我今日才来寻你。” 唐淑容抬眼看着林兮月,等她把话说完。 林兮月端起茶盏润了润口:“我还住海棠苑的时候一直未能有孕,后来能有五皇子是崇明寺的无禅大师查出我中了避子药,当时我还是一个贵人,上面的人不敢惹,便悄悄防备,而没敢拿出来声张,近日预重查此事。” 唐淑容带着些微怒:“这事与我何干?” 她以为林兮月要找她追究此事。 林兮月笑了一下:“你也不一定与你没关系,因为那个药是下在份例茶叶里,我今天来寻你就是想私下看看你这里有没有遇到那种情况,毕竟你也一直无孕。” 第190章 皇后被幽禁 唐淑容皱着眉头,起身去拿茶叶。 林兮月阻止道:“这几年你无宠,定然没问题,要查前几年的茶叶。” 唐淑容在桌边站住:“这要问香杏,她负责茶水饮食。” 这样的事,在揭露前就怕外传,怕唐淑容行事张扬,林兮月提前警告道:“这事咱们只是猜测,万一被有心人听到,对你我都是麻烦,所以没查清楚之前,宫人跟前也不能说实话。” 唐淑容愣怔了一下,事没查出来确实不易传出去:“我晓得。” 她走到门口喊自个宫人:“香杏” “主子有什么吩咐?”香杏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圆脸宫人,站在门口。 唐淑容看向她:“你进来说。” 香杏进来后,唐淑容装作随意:“咱们有没有前四五年的茶叶。” 香杏摇头:“没有。” 唐淑容看了一眼林兮月,没孩子是她的一个遗憾,想看看林兮月的话是不是真的,心里不死心地道:“你去翻一下,必须找到。” 香杏出去找茶叶后,唐淑容和林兮月都默默饮茶,过了一盏茶的工夫,香杏抱着一个青花茶罐进来了:“只有一些茶沫子了,这个罐放在柜子最里面,是那一年内务发的茶叶不好,主子后来赏给我们喝的茶。” 唐淑容接过去看了一眼,吩咐香杏:“你下去吧。” 林兮月欠身往茶叶罐里看去,里面的茶叶勉强有一撮。若要送给崇明寺,她需全部带走才行。她与唐淑容之间本就关系一般,因此不能给她任何怀疑的机会。 原本我中的毒是无禅大师查到的,不知宫里的太医是否能查验出来,先试一下吧,不行再送崇明寺。 唐淑容对此完全没有主意,林兮月的建议她自然点头。 林兮月吩咐青烟去请了太医院医术最好的姜太医。 姜太医来后上前见礼,林兮月笑着命他平身:“劳烦太医看下这个茶叶是否有些问题?” 唐淑容抱着茶叶罐走过去,屈着身子,放低茶叶罐方便查看。 姜太医抬眼看向唐淑容:“臣需要把手伸进去,取一些出来?” 唐淑容点头:“太医需要怎么查看都可以。” 姜太医伸手捏出一点,先看了看,又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往里吸着气摇头,也是一脸诧异,最后把茶叶填进嘴里嚼,嚼了几下掏出手帕吐了进去:“娘娘这茶里被下了一种叫‘无根’的药”。 唐淑容脸上这才露出吃惊:“这药有什么作用?” 姜太医道:“避子的作用,这药说是无色无味,仔细嚼的时候有一点点甜腥,这点味道掺在茶叶里根本感觉不到。” 林兮月看向太医叮嘱:“姜太医这事牵扯颇多,还望你守口如瓶。” 宫里的太医自然晓得这是宫里隐秘:“臣定然一字不外泄。” “这里没你事了,且下去吧。” 这样的事太医也不想多知晓内情,便告辞离去。 太医刚离去,唐淑容便急急转身看向林兮月:“你知道谁做的吧?” 林兮月缓声引导她,让她回答宫里几个皇子公主的年龄。 林兮月就那样定定地看着她,唐淑容由刚开始的疑惑怒气渐渐转成震惊,巨大的震惊。 “你打算怎么做?”唐淑容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是从心里带着恨意出来的,“如果你不敢站出来,我来,定然不会把你牵扯出来。” 唐淑容性格跋扈,又欺软怕硬,但她并非歹毒之人,仍存有做人底线。因此,即便与她有过节,林兮月依然敢来找她商量对策。 林兮月坦言:“你也清楚牵扯到谁,所以不可莽撞行事。我若无意追究,也不会来找你。你必须冷静,等我消息。对方背景复杂,咱们需从长计议,妥善谋划。若贸然揭发,你身后的唐家也会受到牵连。你还要顾及唐家的声誉和利益。” 唐淑容红了眼眶:“这样的事就算搭上性命我也不惜,还提什么念即唐家,一个好好的姑娘家,为了家族的前程富贵,被送进宫里蹉跎岁月,谁又想过女儿家过得如何。” 唐淑容性子本就有些急躁,林兮月让她把茶叶罐留好,劝了很久,才让她平复心绪,答应等消息一起揭发。 林兮月之所以让等,是小庄子派出去盯哑婆的人回了消息,知道娴妃已经让娘家人去查了哑婆。 娴妃的父亲可是大元的大儒,势力非凡。 不过三日娴妃的兄长携众多官员上折子,声讨皇后下手给二皇子下毒,要求重查当年之事,而且要求严惩皇后。 元睿帝看到折子当即宣了皇后和林丞相。 林丞相和皇后跪在御书房,元睿帝手重重地敲着御案上的奏折:“皇后你说这是不是事实?” 皇后昂头,一张脸上都是泪:“皇上臣妾是冤枉的,臣妾怎么会做那样的事。” 皇后当然不会承认,她跟林相已经商讨过,那事已经久远,单单凭一个哑婆,那人还是二皇子的乳母,她完全可以说哑婆是娴妃的人。 林相也装模作样痛呼:“臣在皇后小时便教她贤良,她岂会因为妒忌而伤害皇上的骨肉,如今宫中有四位皇子,多位公主,也证明皇后非善妒之人。” 元睿帝心中早就想好了林相一起动,他也得借机会,林家的皇后被绊倒,那林相这棵大树也要摇三摇。 可还有林兮月,他不能让众人看出他要动林家这边的心,为了五皇子,林家的势力,只能拔树,不能动土。 所以他也瞅机会:“目前的情况对皇后很不利,朕一贯视你为贤内助,觉得有你,后宫便会安稳,如今闹出这样的恶事,朕也不能偏袒与你。” 元睿帝停了须臾,长叹一声:“皇后暂幽禁玉坤宫,收回凤印,后宫事务暂交由娴妃和宸妃打理。” 皇后厉声:“皇上——” 喊出一声,却找不到更好的话反驳,这样的情景元睿帝的安排,看似是最完美的解决方法,让娴妃暂理后宫是对娴妃那方的安抚,而虽然圈禁了皇后,却让宸妃一起管理宫中事务,这样看似乎又是为了林家这面。 第191章 废后 元睿帝任命大臣重查当年之事,幽禁皇后,让娴妃和宸妃二人共同协理后宫,朝中两股势力都安稳下来。 御书房 元睿帝拿起一本奏折,看过合上,看向坐在榻上逗五皇子的林兮月:“你所查之事,你自己不能站出来控诉皇后。” 林兮月手里晃得拨浪鼓停住,递给五皇子,起身走到御案前:“为何我不能指认?” 元睿帝抬头看她:“你出来指控皇后就是站在林相那方势力的对立面,皇后下台后,那股势力会转而支持你,让你顶上来。” 林兮月怔住,让她盯上来是做…… 这些话帝王现在也不能言明。 “我不出来指控就剩下一个唐淑容,她一个指控,势单力薄。” 元睿帝压了一下眼睛:“不是还有静昭仪嘛,她那里朕来说,你抱熠儿回宸月宫,朕晚上会过去。” 林兮月知道她不方便在,抱起五皇子就出了御书房。 林兮月离开没多久,元睿帝就宣了静昭仪。 静昭仪也很久没有见到过皇上,突然收到传召,心里隐隐感觉与皇后有关,现在前朝后宫都有些乱。 “嫔妾参见皇上。” 元睿帝视线扫在她的头顶,对着这个静昭仪,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就是这个人很安静,所以当初给了一个“静”子做封号。 她在后宫的存在感很低,即便生育了三皇子,也是不争不抢。 “起来吧。” 静昭仪平身后,安静地站在御前等着皇上吩咐。 元睿帝道:“朕当初给你拟封号的时候,选用‘静’字,便知道你是一个好的,这些年安心教养三皇子,进退有度。不争不抢是好事,可也不能见到恶行,也视而不见。大多时候退让是好事,但是也不能没有血性,你还有三皇子,朕希望他将来是一个有用之才,而不是避世的圣人。” 静昭仪大概能猜出什么事了,俯身道:“嫔妾知错。” 元睿帝沉沉看了她一眼:“也不能说你错,老三被你教的也是谦谦君子。” 他自然也不希望每个儿子都有野心,那还不得乱。 “避子药那事你与唐淑容一起去办,事成后你便为静妃,淑容那里朕也会晋封。” 静昭仪跪地,明白了,帝王是想把宸妃给护起来,不想让她沾染一点是非。 静昭仪生下三皇子后再无晋封,如今封妃自然值得去做些事,皇上如此安排护的只怕不只是宸妃,宸妃再往上,那五皇子贵不可言,与她交好,对三皇子未来不无助益,一个母亲就算不为自己,也会全力为儿子谋划,思及此处,后退一步,跪地拜谢:“嫔妾叩谢皇上!定然不负所望。” 这样安排是因为二皇子那件事皇后除了留下一个哑婆,再往深查也再无证据,皇后不承认,那就无法治她的罪。 现在要靠避子药这事来定皇后的罪了。 为什么当初两件事不同时爆出来,是因为两件事同时爆出来,大家的震惊力度反而会减轻,甚至人会怀疑这事同时爆出来是有预谋。最后一件事没有证据,另外一件也会被怀疑真实性。 分次爆出等于组合拳。 就如现在,二皇子的事不算有实证,但是皇后也失了德行,此时在爆出避子药,而且有实证,人证,那么一个本就让大家怀疑的人,便是被实锤了,连之前的事也都是真的。 这就是谋。 第二天一大早静昭仪和唐淑容两人跪在御书房门口的汉白玉石阶上。 此时元睿帝还在上朝,下面站的是静昭仪的父亲,刑部尚书张大人:“给所有嫔妃下药这等恶行已经不能用妒妇来形容,实则是歹毒至极。” 唐淑容的父亲唐侍郎跪在地上恸哭流涕:“身为嫔妃最大愿望就是为皇上生育子嗣,皇后的恶行,让大元上下震惊。” 林相跪在地上:“皇上——” 这次无法狡辩,因为是一条线的证据,内务局也抓了人,都指认皇后。 这个消息在宫里传开后,有陈年茶叶的吩咐也请姜太医。 退朝后,又有两位宫妃跪在了静昭仪她们旁边。 一时宫内和朝野震惊。 玉容嬷嬷一身素白衣衫,脱簪也跪在了御书房门口,她声称是自个瞒着皇后所为。 最后元睿帝下旨处死玉容嬷嬷,皇后褫夺封号,囚禁在皇宫西北的废弃宫殿悔过。 皇后被废,一时娴妃风头无二。 元睿帝下旨晋封娴妃为贵妃,这样娴妃身后一派安抚了下来,但是大家又觉得隐隐不对劲,他们觉得皇后被废,娴妃应该有更高的圣恩才对。 可册封圣旨下来,只是一个娴贵妃。 静昭仪晋封了静妃,也得到安抚。 唐淑容被赐字“淑”,一跃成为九嫔之首太仪,也得到了安抚。 事情就此像是作罢咯,皇后之位悬空,后宫公务依然是娴贵妃和宸妃共同协理。 元睿帝那里没有任何苗头,似乎打算让后位悬空。 大元的祖制储君是立嫡立长,有嫡子只能立嫡,没有嫡就立长,朝中大家纷纷猜测,皇上不立后是为了大皇子。 朝野安定三个月后,御书房。 林丞相跪在地上。 元睿帝把一厚沓卷宗砸在他脸上:“你给朕好好看看。” 林长霄伸手去接,手只抓到两张,其他纸张纷纷散落。 那两页纸已经让他手抖,又拿起地上散落的纸张,每一字像一记耳光,每一行字就是一记重锤。 上面写满了他这些年做下的阴私之事,包括陷害家兄,强迫家嫂,再到贪墨军饷,随便一件都是有条有理,有凭有据。 元睿帝背身站着,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你们林家跟随朕一场,朕也不想落个满门不得善终。” 他转过身视线如冰刃:“你这些罪证一旦在朝堂公布,你的那些门生,你儿子仕途皆毁,你可知太傅一派早就想让朕立娴妃为后,一旦他们知道你的任何一点罪证,便会咬住不放,你身败名裂,身首异处,林府从此跌落泥潭。” 林长霄匍匐在地,鼻涕眼泪都在往下流,这可不是装的,人到尽头真正的悲伤:“皇上……臣……有负皇恩……呜呜……” 第192章 封后 元睿帝眼睛闭了一下,长叹一声:“朕是个念旧之人,你自裁吧,朕不再追究他人,你自裁后朕会立宸妃为后,五皇子便是嫡子,也可保你们林家荣耀。” 林丞相病了,突发的急症,太医也去了林府,药石无效。 皇上和宸妃皆派人前往探望,大量的补品被搬入林府。 五日后病症突然加重离世了。 在林丞相离世不久,林老夫人一时气急攻心,也跟着去了,林二夫人有了疯癫之症。 大家都叹息林家这个大树瞬间分崩离析之际,一道册封皇后的圣旨挽救了林府一派下落的势头。 大家纷纷赞叹皇上重情义,皇后还是选在林家。 林兮月坐在玉坤宫的榻上,看着窗外的宫人在忙碌地往里搬东西。 一切恍如梦一场。 她回忆起母亲身着缟素,牵着自己的手站在城外,等待父亲骨灰的那一天。母亲的手冰凉刺骨,林兮月紧握着母亲的手指,那凉意似乎渗入了她的骨髓,但她却不肯松手。 后来被送到庵堂的时候,九岁的她站在门口呆呆地看着青砖泥瓦,明镜师太走过去抱她入怀的时候。 她还想起坐在庵堂院里的那棵桃树下晒太阳。 现今林长霄死了,那个害得自己家破人亡的凶手死了,曾经苛待自个的林老夫人和林二夫人一个死,一个疯,大仇得报。 林兮月心里没有一点高兴劲,反而想哭,想寻个无人之处好好大哭一场。 缓了一口气,她告诉自己,该高兴,所有人此时想看到的是她的笑容。 林兮月拿帕子抹掉眼角一滴挤出来的泪。 元睿帝的身影出现在院里,须臾他迈着大步打帘进来了,看到林兮月,顿了一下,才往前走:“哎哟,这是哪里惹袅袅不痛快了?” 林兮月从榻上下去,快迎几步上前抱住他的腰身,挤进怀里:“皇上。” 撒娇地唤了一声。 他伸出长臂,直接把人抱起来,走了两步放在榻上,掌落在她的发顶,眸光像窗外暖和的春阳,笼罩着她:“还给小孩子一般,如今你可是皇后了,不带这样撒娇的。” 林兮月仰着小脸,朝他皱了皱鼻子:“又没有外人。” 说着又往元睿帝身上腻。 这时外面通传:“五皇子来了。” 林兮月手揪着元睿帝的衣袖看向门口。 乳母原本抱着五皇子,进入殿中,把五皇子放在地上,五皇子站在那里,先是笑着看了看父皇母后,迈开小腿就往前走。 他刚学会走路,很喜欢走路。 元睿帝转过身子,弯下腰朝五皇子伸手。 五皇子走到父皇跟前,拨弄父皇的手,往一旁转了一点方向,往林兮月跟前走。 一下抱住了林兮月的腿,仰着小脸看着母后笑。 元睿帝抱起五皇子,让他给林兮月视线平:“这小子,朕待他多好,他心里也永远只有母后。” “怎么会呢,熠儿最喜欢父皇了是不是?”林兮月握住五皇子的小手。 听到“父皇”两字,五皇子回过头看着元睿帝:“父皇——” “啊!他刚才竟然说话了”,林兮月惊呼。 元睿帝也低头看:“熠儿,你再叫一遍,叫‘父皇’。” 五皇子咧嘴笑,听了一会儿,小嘴动了:“父皇。” 林兮月一脸羡慕地掀眼皮看了一眼元睿帝:“熠儿还是最喜欢皇上,他先喊父皇。” 压了压睫羽,小脸带着几分醋意。 元睿帝一手抱着五皇子,一手揽住林兮月,温声哄:“以后教他喊母后。” “皇上皇后,御膳房把午膳送来了。”苏嬷嬷站在门口。 林兮月手握着元睿帝胳膊:“咱们用膳吧。” 三人走到食桌,元睿帝把五皇子放在椅子上,小家伙看到吃食,一脸的急不可耐。 五皇子实在是个十分乖的小孩子,平时爱笑不爱哭闹,小脑子还聪明,虽然才不到一岁,竟然自己可以解开九连环。 元睿帝没少感叹他沉稳聪慧。 元睿帝夹起一个卤鸡腿放到五皇子面前的小盘里,五皇子垂下眼,伸手抓了就吃,大口大口的吃肉,十分的可爱。 然后元睿帝又夹了一只虾给林兮月。 林兮月朝他笑笑,也开始吃饭。 用过膳没多久,五皇子就困了,被乳母带回去休息。 剩下元睿帝和林兮月二人一个在榻上做针线,一个坐在榻上看书,房里安静得很。 过了一会儿,元睿帝准备饮茶润喉,视线从书上抬起,看到林兮月,凑过去下巴搭在她的肩上:“熠儿的衣裳有针线房,你少操心,有空为朕缝件寝衣。” 颈窝处酥酥麻麻的,林兮月娇瞪了他一眼:“皇上的衣裳没有针线房操心吗?怎么还跟孩子争?” 他的手搂着林兮月的腰:“小孩子穿谁做的都一样,朕穿袅袅做的衣裳心里舒坦呢。” 手伸进衣襟在软肉上一下下揉捏着。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做针线。” “反正也是熠儿的衣裳,他不急。” 原本感觉口干,直接擒住了柔软的唇,掠夺她的滋润。 “袅袅你答应要为朕生公主呢。” 林兮月手里还拿着针,怕扎到他,手往外举着,嘴被含着想说“针”,却被他都把声音给吞了进去。 一直等到他给她缓气的时候,林兮月娇怪道:“瞧你性急的,我手里还拿着针呢,万一伤到你还了得。” 元睿帝放开她:“放得远一点,皇后咱们该午歇了。” 林兮月无奈地又瞪了他一眼什么午歇,还不是他想压自个,想畅快。 把手里的五皇子衣裳放在针线篮里,又拿到一旁,坐回去。 元睿帝的手就抚上林兮月的脸颊:“袅袅,朕觉得你越发漂亮了,像熟透的桃子,想想都觉得好。” “主子,娴贵妃派人来说……啊……” 云兮说着话闯了进来,看到自个主子衣衫不整地被帝王搂在怀里,惊慌失措地往外跑。 林兮月有些羞恼地拧了一下元睿帝。 元睿帝却道:“又不是朕的错,是你这宫里奴才太不懂规矩了。” 林兮月瞪了他一眼:“你的娴妃似乎有事。” “什么事也没朕的事重要。” 元睿帝抱起人往床榻走。 第193章 祁云烟 外面下雨了,雨不大,淅淅沥沥地洒在窗前的芭蕉叶上。 林兮月望着窗外的雨丝出神,许久收回了神思,朝门口唤:“云兮”。 云兮进来:“主子,这雨下得真好,人说柳丝长,春雨细,一场雨后,柳抽条就快了。” 林兮月抿唇无声笑了一下:“你去备两把伞随本宫去个地方。” 云兮一怔,随后出去拿伞。 青烟抱了一件嫩黄绣凤的披风进来:“娘娘莫不是起兴要去瞧雨,现在可不比当初,你是皇后可不能由性让旁人笑。” 林兮月轻叹了一声:“我要去个地方,万一皇上来了问起你就回,我出去外面逛园子瞧雨。” 青烟:“主子……” 林兮月示意她别再说。 云兮拿了伞后在廊庑下。 青烟为林兮月系好披风带子,林兮月并没有让云兮帮着打伞,而是从她手里接过自己打伞朝外走。 出了玉坤宫的门一直朝北。 林兮月在前面走得很快,云兮感觉不是悠闲观雨的劲头:“娘娘这是往哪里去?” “去看看祁姐姐吧。” “皇上可是下令不允任何人去瞧祁氏的”,云兮有点紧张,声音都压低了不少。 林兮月停住脚步,朝前看了一下雨幕:“正因为如此才挑现在,下雨外面无人,正好悄悄去。” 冷宫偏僻,林兮月冒雨走了很久,裙摆和鞋子全湿透了。 林兮月走到关祁云烟的地,说是冷宫其实是荒废多年的宫殿,大门上着一把铁锁。 林兮月看了一眼云兮:“打开。” “娘娘——”云兮不愿意去,看着林兮月迟疑了一下,跺了一下脚,从头上拔下一支珠花,在锁上鼓捣了几下,锁子打开了。 “你在门口守着,”林兮月自己推门进去了。 院里完全没有林兮月想象的落败,收拾得很整洁,林兮月还在想,冷宫的宫人不错。 “妹妹——”一声带着急切,而怀疑地唤。 林兮月抬头看到祁云烟已经走到院里,站在雨中望着她:“我不是做梦吧?” 不相信林兮月会出现在这里,而加重她怀疑的是林兮月身上的衣裳,那披风绣凤,里面的宫裙,裙摆绣牡丹。 林兮月怎么会穿越制的东西。 林兮月也呆呆地撑着伞站在那里,站在前面的祁云烟一头花白的头发,身子也有些佝偻:“祁姐姐,你?” 祁云烟抓住自己的长发:“我老了是吗?” 林兮月摇头。 这才往前走:“姐姐咱们进屋”。 林兮月的手握住祁云烟,她眨了一下眼,才确信是真的:“妹妹你真来了。” 房里一张木板床,一张桌子,三把椅子,门后一个破口的水缸,林兮月心里发酸。 “妹妹你坐,”祁云烟抓住林兮月的手,然后走到水缸跟前,“我给你烧水,这里没有茶叶,但是可以烧热水。” 林兮月走过去捉住她的胳膊:“姐姐你别忙,咱们先坐下说会儿话,我不能久待。” 祁云烟坐下,视线盯着林兮月的衣服:“妹妹?” 林兮月知道她问的什么:“原皇后在离你这里不远的地方幽禁。” 祁云烟惊得眼睛圆睁:“妹妹,你是贵妃?还是皇后?” 林兮月笑了一下:“姐姐,我是这后宫的主子了。” 祁云烟压了几下眼,她可以想象林兮月在这中间经历了多少,才走到这一步。 林兮月轻声:“这荒废的宫院,不该住人的,趁着春初风噪该起一把火。等到草木发芽,便不易燃了。” 祁云烟神色怔怔,直勾勾望着林兮月。 林兮月继续道:“表公子我帮你救下来了,只是残了腿,不过你应该不会嫌弃。” 祁云烟还在巨大的震惊里。 “姐姐等我消息放火,我会安排好人送你出宫,你跟表公子汇合后去雍州吧,世子在那里,他会照应你们,让他帮着你造个户籍,你们成婚做一对平凡夫妻吧。” 祁云烟上前蹲在林兮月跟前,握着她的手:“我不走,我走了会牵连妹妹,你救了表哥我已经感激不尽。” 林兮月拍了拍她手:“我考虑好的,一个无宠的冷宫弃妃,死了也没人在意,你只管走,牵扯不到我。” 祁云烟细想确实,她与人无怨,帝王不在意,宫里死个这样的人,谁不细究。 祁云烟道:“妹妹,走时我会杀一个人”。 “谁?” 祁云烟视线定定望着虚空:“这个在这冷宫里折辱我的人,正好拿他尸身代替我。” 林兮月没有往深里问,能让祁云烟恨得如此,那个人定然是做了极恶之事:“你这几天不要露出马脚,只等我消息,银子甚的,我到时会让送你的人给你带一封信,你去南大街林家铺子去取即可。” 祁云烟后退一步,跪在地上:“妹妹你要受了我这个礼。” 林兮月坐着没动,她唯有受这个礼,祁云烟心里会舒服一些。 回去的路上林兮月撑着伞走在雨里哭了。 云兮悄悄跟在后面,她知道主子为什么哭,她一辈子不能实现的事,祁云烟如愿了。 有一个人替自己圆满,跟爱人相守,是另一种安慰吧。 * 大皇子突然呕吐不止,宫里乱成一团,皇后刚掌了凤印,大皇子便病了,私下有了一些传言。 林兮月也匆匆赶到大皇子居住地春白殿,院里已经站了一些嫔妃,看到林兮月纷纷往两侧移动。 “皇后娘娘!” 林兮月点头往殿内进,俞贵妃在里面,看到林兮月视线冷冷地没吭声。 娴贵妃在她一侧:“皇后娘娘,这大皇子也不知怎么了,突呕吐不止,还昏厥了。” 林兮月的视线扫过去,又看向正在诊脉的太医:“别慌,有太医在呢。” “元兆这是怎么了?”元睿帝挑帘进来了。 俞贵妃上前:“皇上,兆儿病了,不知道是谁害兆儿。” 元睿帝沉声:“慌什么,先听太医怎么说。” 太医收回自己的手,禀道:“大皇子是食物中毒的迹象。” 元睿帝脸上露出怒容:“侍奉大皇子的人呢?” 这时一个小内侍进来跪在地上,身子都在抖:“回……回皇上……大皇子中午用的膳食都是从御膳房拿的,奴才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第194章 过敏 林兮月明白这是有人想惹是非,置喙她这个皇后管理后宫不善,林兮月轻扯了一下元睿帝的衣袖:“这是后宫之事,臣妾作为后宫之主有责任查清真相,这件事便交由臣妾来处理吧。” 元睿帝原本担心累及到她,想亲自来查,既然她想自个负责,便放手给她,这些后宫事务最后都要面对:“嗯,便由皇后处理吧。” 说完他往后坐在椅子上,一旁负责盯着就好。 林兮月转头看向侍奉的内侍:“太子是什么时辰用的午膳?” 内侍道:“一时辰前。” 林兮月又问道:“本宫之前为每一位皇子都配了一位尝膳的内侍,他何在?” 当初元睿帝让林兮月和娴妃共同协理宫务的时候,就想到皇子的事,担心有人利用皇子添乱,给每一位皇子配了一位负责尝膳的内侍。 当时的意图是为了警示大家,别对皇子动手。 一侧另外一个内侍走到中间跪下:“奴才便是负责为大皇子尝膳,大皇子所有膳食奴才都尝过。” 大家看去,小内侍除了有点紧张,脸上明显很正常,并无中毒迹象。 林兮月吩咐太医:“你过去为他诊脉。” 太医上前诊脉后道:“内侍无中毒迹象。” 林兮月转头看向俞贵妃,颇有深意的一眼:“大皇子可有什么过敏之物?” 俞贵妃眼神游移了一下:“没……没吧……” 林兮月视线带着几分冷意,再看向太医:“太医可曾留意大皇子身上有红疹,这不是过敏症状吗?” 元睿帝龙目如炬扫了太医一眼。 太医立马跪俯下身:“大,大皇子,也可能是过敏,也可能是中毒。” 林兮月吩咐:“去传姜太医。” 林兮月之所以怀疑是过敏,是她早想到膳食容易做手脚,所以抓得很严,并且还给每个安排了试吃。 姜太医来后,先查看了大皇子身上,又诊了脉:“启禀皇上,大皇子他是吃了过敏的食物。” 林兮月把御膳房的人传来,列了一个大皇子的膳食单子,详细的连配料都有,没有发现过敏原。 负责跟随大皇子的内侍被逼问没办法,又从头叙述这一个时辰,太子都吃了什么:“真出了膳食,什么也没有了,大皇子用过膳就去了贵妃娘娘那里,奴才不能跟入殿内,所以里面有没有吃什么不得而知?” 林兮月再次看了一眼俞贵妃,又转向元睿帝:“皇上,为了搞清楚具体情况,臣妾想请俞贵妃宫里的几个人下去问话。” “皇后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个母妃会害大皇子?”俞贵妃站了出来。 元睿帝视线冷淡瞧着:“带俞贵妃身边的嬷嬷和宫人下去。” 林兮月走去外间吩咐高公公亲自盯着去审:“你先问大皇子进去吃了什么,另外派人去查俞贵妃和大皇子之前的食档,重点找从来没有在食谱上出现过的食物。” 大皇子服药后,症状已经减轻,查御膳房的档,需要时间,大家都各自散去了。 元睿帝和林兮月回到玉坤宫,入座后问:“袅袅为何怀疑俞贵妃?” 林兮月坐下端起茶润了一下喉:“皇上如果食物中毒,可能是别人下黑手,可这食物过敏嫌疑最重的便是她这个母妃了。” 元睿帝:“为何?” 林兮月道:“孩子有过敏症母亲一定知道,之前却从没有传出大皇子吃什么东西过敏,那么一定是俞贵妃为他规避了过敏食物。臣妾让他们去查大皇子的食谱,哪种没有出现过,便是过敏原。” 林兮月心里还有话没有说出,那便是母亲想让孩子生病,但是不忍真下毒,便给他吃了过敏的食物。 定然是因林兮月成了皇后,影响到了大皇子的地位。 元睿帝也想到了这一层,沉思了一会儿:“大皇子已然十七岁,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事物有自己认知的年龄,怕他把一些人的话听进心里,认为一些东西是属于自己的。朕该立储了。” “袅袅认为哪个皇子能担这个责任?” 林兮月也不知皇上心里怎么想的,他喜欢五皇子,可五皇子才会走路,大皇子被他严厉教养多年:“国之大事,自然全由皇上做主。” 皇上自然是试探,立储这样的大事岂会听她的。 元睿帝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林兮月坐在榻上却在想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冷宫该起火了,如果立储后起火,意味着不吉利,发生走水,定然会严查。 晚上元睿帝又到了玉坤宫,他已经很久没有翻过牌子,每日宿在玉坤宫成了常态,不用通知,大家都知皇上是白日御书房,夜里玉坤宫。 两人用过膳,又跟往常一样,一人看书一人做针线,这次林兮月手里拿的是为元睿帝缝的一件银白色常服,领口衣襟用浅蓝色丝线绣的是云纹。 元睿帝看了一眼衣裳:“袅袅的针线真好,若不是担心你劳累,朕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想要穿你缝的。” 林兮月捏着针,看向他:“别,皇上,你看绣这些多费神,若果知道做了皇后要做针线,臣妾还不如在宫外开个针线房。” 元睿帝伸手捏住她的脸蛋:“你啊,会偷懒得很,你要学着做个贤后呢。” “元武帝时德惠贤皇后不但亲自缝衣,还每日在宫中纺线织布,生活也甚为清俭。” 林兮月也听说过这位皇后的事迹,据说她自己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自己缝制的,一件棉衣穿多年,坏了缝了还穿:“皇上是甚意思,是想臣妾学她,废了臣妾,臣妾也做不到,如过生活的如此清苦,当初臣妾还不如在庵堂不下山。” 元睿帝痴痴笑,笑得胸腔震动:“朕只是跟你讲故事,又不是真让你去学,你真学成那个样朕还消受不得。” 林兮月放下手里的衣裳,掌往元睿帝胸口一推,他便就着力道拉着林兮月躺下了。 “皇上是喜欢臣妾布袄荆钗每日随行左右还是喜欢臣妾华衣美饰,侍奉?” 第195章 择储 元睿帝抵在林兮月唇边。声音低沉得像饮了酒:“朕更喜欢袅袅与朕坦诚相见。” 林兮月挑着眼梢,像一个勾人的妖精:“臣妾担心皇上的身子,不敢太过劳烦皇上。” “袅袅你就像一个桃妖。” “皇上——” “娘娘——” “不好了,走水啦。” 元睿帝松开林兮月站起身:“哪里走水了?” 林兮月也坐起来整理好了衣裳。 “冷宫走水了。” 元睿帝回头看林兮月。 林兮月拿了元睿帝的披风给他披上:“咱们一起去。” 元睿帝敛着眸子看她:“你也穿厚实了。” 林兮月回身又取了自己的披风。 二人共同乘坐龙辇到了冷宫,那里已经有人开始救火,周末也围了一些嫔妃。 常公公上前禀:“这地偏僻发现得晚,等人搞到已经烧得差不多了。” 元睿帝问:“这里没人吧?” 常公公:“祁氏被关在这里。” 林兮月面露震惊:“祁姐姐呢?” 人就想往前靠,被元睿帝给捉住了:“你干嘛,危险呢。” 林兮月睫羽眨了一下:“臣妾担心祁姐姐。” 常公公道:“皇后娘娘节哀,祁氏已经被烧死了。” “祁姐姐在哪里?”林兮月露出悲痛之色。 常公公道:“已经烧得不成样子。” 林兮月转身抱住元睿帝:“皇上……” 元睿帝拍了拍她的肩安抚:“朕会让人厚葬她。” 帝王不爱,厚葬已经算恩惠。 娴贵妃的软轿来了,上轿后走过去,视线落在元睿帝怀里的人上:“没伤到人吧?” 元睿帝道:“祁氏在里面。” 娴妃视线还在林兮月身上:“皇后也别伤心了,当下不是该查火势是否波及其他宫殿嘛。” 她转过身问常公公:“废后应该也是囚禁在这里吧?” 常公公道:“离这里还隔些距离,已经派人去瞧过,那里无事。” 林兮月拿帕子擦了一下眼睛:“可有查到因何失火?” 常公公一摆手,上来一个内侍:“奴才负责勘察,是从内部起火,或者是点木柴取暖起火或者是罪妇自焚。” 元睿帝知道林兮月与祁云烟关系好,担心她伤心,直接吩咐,清理现场,把人入葬,然后带着林兮月离开了现场。 第二天清晨负责查验膳食档的人回禀,这些年大皇子从来没有用过榛子类的食物,就连俞贵妃宫中也没有用过榛子。 榛子酥是宫中常见的糕点,俞贵妃从来不传这个糕点,可见她知道大皇子榛子过敏。 关系到贵妃,林兮月自然不能随意处置,一直等到元睿帝下朝,林兮月去了御书房。 元睿帝穿着朝服进去,看到林兮月在那里:“你怎么来这么早?” “御膳房那里已经查出结果,事关皇子,臣妾自然需要问皇上拿主意。” 她上前为元睿帝去解玉扣,脱朝服。 元睿帝压着眸子看到白皙如玉的小手拨弄玉扣很是灵活,想起她初侍寝那会儿,让她解个玉带扣她都笨手笨脚地急出一身汗。 “御膳房那面什么情况?” 林兮月声音轻柔的,把真实情况,归结成简练语言叙述,只是叙述,不掺杂任何个人的看法:“大皇子这些年唯一没有吃过的是榛子,太医也证明有人对榛子过敏。他们还查了俞贵妃的膳食记录,她也从来没有传过任何含榛子的食物。” “榛子做的食物?”元睿帝拧眉。 林兮月抱着朝服,交给一侧的小豆子:“最常见的便是榛子酥,御膳房有时熬粥也会放。” 榛子酥是宫里常见糕点,贵妃却从来没有吃过,已经很明白。 “这事你别管了,把材料留下,先回去吧。” 皇上拿起御案上的纸看了一眼,脸色很沉。 圣驾到了俞贵妃宫中。 这事出了后,俞贵妃就有些后悔了,知道自己办了一件蠢事。 外面通传:“皇上驾到!” 俞贵妃迎到门口:“参见皇上”。 元睿帝淡声:“免了。” 他大步走进去坐下,俞贵妃从一旁宫人手里接过茶:“皇上,你是刚下朝吧?” 元睿帝没有接茶,而是点了一下桌子,示意她放下:“元兆怎么样了?” 俞贵妃道:“兆儿已经没有了呕吐情况,只是身上还有红疹,太医说得过些时日才能消。” 元睿帝目光淡淡扫过去:“你当真不知他为何过敏?” 俞贵妃抬头看着皇上,神色一震,迟疑须臾:“臣妾不知。” 元睿帝什么也没说,把几页纸递了过去。 俞贵妃接过,看后神色慌乱。 元睿帝沉声:“朕一直觉得你是个好的,安守本分。你跟朕追最久,朕凡事对你也多一份厚待,念及你生育大皇子,封了你贵妃。没承想你竟然也动了不该有的心思。” 俞贵妃脸色微变:“兆儿懂事,学业也刻苦,太傅无不赞他……” “刻苦读书是一个皇子的本分,这些皇子里他是长兄,钝学累功,这些是一个皇子的基本。”元睿帝声音微冷。 俞贵妃:“皇上严厉教导兆儿不就是希望他将来……” 元睿帝的脸已经黑了,他正盛年,帝王最忌讳旁人算计他的权力:“希望他将来能好好扶持太子,所以朕才如此严苛教导他。” 俞贵妃脸色煞白:“皇上觉得谁比兆儿更合适?” 元睿帝扯唇笑了一下,却是冷的:“大元有祖制只能立嫡。” 俞贵妃因激动,声音都在抖:“五皇子不过黄口小儿,未来怎么样还不确定”。 元睿帝的眸光寒到极点:“这是你贵妃能说的话?” “你知道为什么兆儿没有任何希望吗?因为有你这个母妃,皇后她不会为了那个位置而去伤害自个孩子陷害旁人,从她嘴里也没有说过任何皇子公主一句不是。” 俞贵妃软软地跌坐在地上,泪流到了脸颊:“皇上原谅臣妾吧,臣妾也是一时信了旁人的点拨。” 一直以来她内心都认为皇上是属意大皇子做储君的。 元睿帝站着从高处睨着:“你如实说谁撺掇你,朕可宽恕你这次。” 俞贵妃长长地抽噎了一声:“是娴贵妃。” 第196章 帝王的爱 元睿帝冷漠道:“这事件会对外宣称是大皇子自己误食,你这贵妃的位子,朕也给你留着,以后你要安分,如果再生事,朕直接绛你位份。也不妨跟你说句实话,朕从来没有想过立元兆为储君,即使袅袅不是皇后,也不会是元兆。” 他需要个文武双全的储君,大皇子被娇养长大,学识可以,却缺少血性。 就像娴贵妃说的五皇子还小,将来未必比大皇子好,可人都是有私心的,五皇子在肚子里都是他守护着,然后看着他每天成长,所以感情更深。 龙辇从俞贵妃宫里直接去了娴贵妃那里。 帝王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娴贵妃隔着帘子看过去,看不清他的脸色。 娴贵妃脸上带着温柔的笑,盈盈望着,等着帝王进入:“皇上怎没在御书房处理政务?” 元睿帝沉静的脸上看不到任何表情:“刚才去俞贵妃那里瞧了元兆。” 娴贵妃笑容凝了一息,随即柔声关心:“大皇子怎么样了?” 元睿帝抬眸看了她一眼,低声道:“不过是误食了一些榛子,问题不大。” 娴贵妃不予在这个问题上纠缠:“皇上难的不为朝务所累,臣妾让人取茶具亲自为皇上点茶。” 元睿帝眼神斜过去看了一眼没作声。 娴贵妃已经唤人取了点茶的用具。 这点茶可是一件雅事,要用团茶炙好冷却后,置于茶碾内碾碎成细末。碾时要快速有力,称为“熟碾”。然后罗茶,以细茶罗将茶末筛细,罗以绝细为佳。 这些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娴贵妃只需要点茶即可。 两个宫人抬着一个玉石凿的一个玉净手盆里,先净手,然后舀取茶粉入茶盏。 元睿帝的视线落在茶盏上:“朕近日一直在纠结一件事,淑娴一向聪慧,以你之见这储君该考虑哪位皇子?” 娴贵妃正在提着沸水往茶盏注入,元睿帝的话让她心思乱了,水注在外面,不过她立马调整了回来:“皇上属意谁?” 这样一句反问已经透视出她的内心,因为大元的制度是立嫡立长。现在林兮月是皇后,五皇子自然是嫡子,如果她没有私心,便不会反而去套皇上的话。 元睿帝勾唇一笑:“祖制立嫡立长,从哪一点来看都轮不到老四啊。” 娴贵妃压着眸子,拿帕子去擦桌面上的水,擦干净才掀开眼皮看向元睿帝:“是我这个母妃不好,拖累了瑾儿。” 说话间眼尾起了嫣红,让人生出几分怜爱之意。 元睿帝声音带上了冷意:“只要皇后跟俞贵妃斗得两败俱伤,老四就可以收渔翁之利?” 俞贵妃在用茶筅搅拌,使得茶均匀地混合,成为膏状。同时要用茶筅击拂茶盏中的茶汤,使之产生汤花。 茶汤溅洒一桌,点茶时的动作本应是体现女子柔美与雅致的,如今这番狼狈,美感更是无从谈起。 茶汤是烫的,俞贵妃春日里穿的衣裳料子并不厚,热水烫得她肌肤疼。 她的眼眸湿润了,是因为茶水的温度,还是内心的伤痛,她自己也难以分辨。 元睿帝就那样看着,神色没有一丝变化。 娴贵妃拿起帕子,动作缓慢地在身上擦着:“人皆羡慕臣妾得皇上的盛宠,是皇上心尖上的人,这样的殊荣就连废后都艳羡不已。” 娴贵妃抓着已经脏了的帕子,眼睛直勾勾地盯元睿帝,想从上面看出什么端倪来。她的手指紧紧地攥着帕子,用力得关节都泛白,可她却浑然不觉:“皇上爱我吗?” 元睿帝直直回视着她,面像石头,没见波澜:“淑娴是个聪明人,何必纠结那些,只要你安分,朕该你的不会少。” “是吗?”娴贵妃冷笑一声,“皇后之位呢?” 元睿帝眉头拧起:“皇后之位不一样。” 娴贵妃再次冷笑,从胸腔发出的冷笑。 元睿帝的脸色再次转冷:“朕爱不爱你,又爱的是谁你不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吗?她一向愚钝的不如你通透,只怕这话说给她,她都不会信。”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透着一些无奈。 娴贵妃的声音犀利起来:“那我呢?” 元睿帝沉声:“咱们相识与幼年,朕一直待你如妹妹,太傅对朕有大义,后来他提出要你嫁入东宫为太子妃,朕当时想拒绝,太傅说了两点朕无法拒绝的理由,一你爱慕我,不想嫁旁人;二太傅说他全力支持朕也希望付出为家族谋一份荣耀。” “后来先皇下旨把废后赐给了朕做太子妃,朕曾经征求过你的意见,你愿意做侧妃,因你受了委屈,在东宫朕一直厚待与你,你侧妃掌东宫事务。” 那个时候娴贵妃的风头无二,谁不说皇上待她是真情,皇上与她青梅竹马的情义也是那个时候传出来的,旁人羡慕的声音,让她铸就了一个美梦,让她也觉得他是爱他,从小便对自己有深情。 让一向聪慧的她失去了冷静判断感情的心。 娴贵妃不甘心:“皇上东宫之时也没有爱过臣妾吗?” 元睿帝幽沉的眸子看着虚空:“那个时候朕从来没有想过爱不爱。” 他心里剩下的话没有说,也是遇到林兮月被她气了几次,才知道什么是牵肠挂肚,什么是又爱又恨。 之前他觉得自己是帝王,对宫里的每一个女人都有一些喜欢,都有一些爱意。 这也符合从小到大对他的教育,帝王不能爱一人,要雨露均沾。 直到遇到那个人,刚开始对她也仅仅是一点兴趣,后来是一点同情,再后来感觉那个女人得寸进尺,不是个好的,经常气他。 后来发现那个人很容易让他生气,又会轻易原谅她。 她就像一块饴糖,让他上瘾,只要时日常不见就像心里缺了一块,他那个时间这就是人常说的爱。 他也爱上了一个人。 他是帝王这样的话自然不能宣出口,一是怕她太猖狂,借着爱意做一些出格的事,二是一旦说出来,只怕她会成为众矢之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皇宫里帝王的爱就是罪过。 娴贵妃看着沉默的帝王,心越来越冷。 第197章 太子 娴贵妃脸色愈发苍白如纸:“如果臣妾当初不闭宫敬佛,那皇后是不是就没有机会了?你便不会爱上她了对吗?” 元睿帝眸色如冬日的霜雪,没有半点情意:“那样朕也不会爱你。” 他不能让她记恨林兮月,无情言语没有给娴贵妃留一点念想。 “朕没有对不起你的地方,那个二皇子的乳母当真是废后养在宫外的吗?” 帝王带着讽刺地冷笑,让娴妃拼命摇头想否认。 “二皇子的乳母是淑娴你当年藏起来的,为的是‘给二皇子报仇’可到现在废后有没有给二皇子下药不也是没有真凭实据吗?” “是你假意透露消息给袅袅,引导她去宫外查废后,这些你也只有骗骗她,朕明知道这一切是假的,还是没有揭穿你,顺着你的意废了皇后。你觉得朕会让你算计到底,再让你做皇后吗?” 皇上知道二皇子的事证据是假的,可他也为了给林兮月报仇,也就顺势让事态发展了,故意纵容了娴贵妃的行为。 这是他不能说的事情,他任何时候都不能把林兮月牵扯进来,就像一直做的事,希望林兮月不沾这些是非。 “哈哈……臣妾算计,皇后呢?她进宫为了什么?皇上在她心里只怕还不如世子。”娴妃嘲笑地看着元睿帝。 元睿帝冷嗤一声:“这没有可比性,朕爱她想要什么便给她什么,她不需要算计。在你看来这是算计,但她的算计是朕甘之如饴,如果没有算计,朕可能无法让她进宫。” 元睿帝话语一转:“你知道你们的区别吗?袅袅只想得到她要的,她知足,而你总希望得到更多。还有你们身后的家族,你的哥哥,叔伯无不想利用裙带关系霸占更多,而袅袅,她只有一个义兄,她从来没有提过一句让朕关照她义兄的要求。” “皇上臣妾错了,臣妾是真心爱慕你,真心喜欢你的,”娴贵妃过去牵元睿帝的手,却被他佛开了。 “朕念及往日情分也不打算苛责与你,如果你从今后安分守己教养老四,那么该你的荣耀,不会少,朕也会教育太子善待兄弟,老四将来也不会差。” “如果你和你身后的人敢动太子的根基,朕便没有任何情分可讲。” 娴贵妃问:“太子?谁是太子?” 元睿帝道:“朕有嫡子,你说谁是太子?” 娴妃跌坐地上,什么都没有说。 元睿帝毫不留情地走了,回了御书房。 “五皇子呢?”元睿帝问高公公。 高公公:“今日后宫事多,皇后在忙,五皇子自个还在玉辉殿呢。” 元睿帝坐进御案里:“去把他抱来。” 不一会儿,五皇子迈着小短腿自个走进来了,进来后先站在御案跟前看了看,个子太矮什么也看不到,又转身朝御案后面,看到元睿帝,一把过去抱住了他的腿。 元睿帝手里还拿着御笔,一只手把他抱在自己膝上,五皇子坐着不老实,伸手去抓元睿帝手里的御笔,元睿帝直接给了他:“熠儿,喜欢吗?以后天天让你握着它你便知道它的重量了。” 元睿帝看到孩子,眼睛笑眯眯的,眼里全是笑意:“熠儿想做太子吗?朕要封熠儿为太子。” 还差一个月才满一岁的孩子,哪听得懂什么,只是看到父皇在跟他说话,便咧开嘴笑。 一旁的高公公却震惊,虽说立嫡是祖制,可皇子还小。 元睿帝看到五皇子笑却很高兴,朝高公公喊:“那你瞧这小子也知道让他做太子高兴的。” 高公公心想五皇子根本听不懂,你说啥他都笑,不过他自然要顺着帝王心意说:“五皇子长得最像皇上,天命有归。” 当天一道立五皇子元熠为太子的圣旨就传了出去。 圣旨到的时候林兮月都是懵的,之前元睿帝没有给她透露过要立五皇子的事。 各宫道贺的礼陆续被送了过来,林兮月站在玉坤宫的窗口,看着苏嬷嬷和小庄子带着人忙碌。 元睿帝来了。 林兮月转身看向门口:“皇上,熠儿呢?” 元睿帝走过去揽住她往榻上走:“在玉辉殿,尚衣局在为他量身子,要准备新的服饰。” 他现在是太子了,所有衣裳都开始重新准备,首先要准备的就是祭祀的衣裳,受封后他要祭祀。 这么小的孩子已经要穿象征他身份的衣裳了。 林兮月有些意外地望着元睿帝:“皇上熠儿还小,你怎么会封他做了太子?” 元睿帝把人搂在怀里:“早册封免得兄弟几人为了那个位置而起纷争,另外也让熠儿早些明白他的责任。” “哦,”林兮月睫羽颤了颤,样子乖巧得很。 元睿帝的手在她脸上摩挲:“袅袅,你要的,不要的,朕能给的都给你了,今后你要乖一点,不要再惦记什么不该惦记的人。” 林兮月的眉头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元睿帝的唇落了下来,落得时候很轻,吻得越来越深,手开始拉扯林兮月的衣裳。 林兮月感觉他力道大得身上的衣裳要废了。 帝王是因娴贵妃的话,他不在意林兮月算计,却在意她的心。 春日天气不错,今天玉坤宫停了炭火,可这样的天裸露肌肤还是凉的。 被他掌揉捏的地儿火热,其他地则凉,成了冰火两重天。 白日里她还是羞的,不时想去拿手挡自己胸前,元睿帝禁锢住她的双手,雪白的身子被冲击地轻轻颤着。 苏嬷嬷想询问一点贺礼存放的事,刚走到廊庑下便听到里面激烈的动静,主子不能抑制的嘤咛让她脸红的,赶紧转身往远处走。 “皇上,”事后林兮月的嗓子又软又媚,还带着满足后的慵懒。 “嗯”,元睿帝饕餮心满意足,心里的那点不舒服也没有了,手温柔地抚摸着林兮月的长发。 “让人把熠儿抱来,臣妾要瞧瞧小太子。” “朕为你做了这么些事,袅袅什么时候为朕生个小公主,像袅袅一样可爱的小公主。” 第198章 番外·萧鹤轩(一) 我的母亲是大元最尊贵的长公主。 长公主又可以解释为宫里出生的第一个公主,但是大公主却不一定受宠,不一定是“长公主”。 长公主需要受封,历史上也只有不多的几位被封为长公主。 母亲的出身介绍起来有点乱,我需要一点点掰扯。 她的母妃是先皇的表妹,与先皇从小在宫里一起长大,真正的“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皇家很难有两小无猜白头偕老,先皇成年后,综合朝局考虑他的父皇让他娶当时枢密使家的嫡女为后。 纵然先皇与表妹情义深厚也不得不从,先皇的表妹内心伤心至极又不想先皇为难,独自去了庵堂居住。 那个时候她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母亲。 当时她走的时候先皇并不知道她有孕,只因她性子柔弱,担心她受太子妃的磋磨,想先把她藏起来,待以后自己登基,权力握在自己手里再把表妹接回。 如果迎娶的新妇一位粗鄙善妒的女人,那么先皇与表妹则会是让人同情的一对苦命鸳鸯。 先皇后却是一个温婉善良的女子,处理东宫事务行事有度,大家一片赞誉。 而庵堂的表妹却郁郁寡欢,造成母亲早产,那是一个深夜,她突然腹痛,护卫分出两拨人。一批去山下找接生嬷嬷,一批去宫里报信。 等先皇从宫中赶去,表妹已经大出血去了。 先皇抱着母亲失声痛哭。 这个时候还是不得不说先皇后慈善,她把母亲抱到自个跟前,当成自己的孩子精心照顾。 表妹去后,先皇伤心的同时开始迷恋与表妹相像的人,特别登基后,后宫最受宠的芙蓉贵妃是最像表妹的人。 皇后这样温婉的女子却不得先皇喜欢,所以一直子嗣困难。 一直等到母亲八岁那一年,先皇后才有了太子,也就是现在的元睿帝。 为什么讲这些,是想让你知道我母亲身份的尊贵,先皇对她的宠爱当时远超太子和几个皇子。 母亲的外貌随先皇的表妹,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这些是我听人讲的,因为我也没有见过母亲。 母亲不但外貌随了她母亲,性子也是,温柔里有些软弱。先皇怕她受气,想着给她选一个性格好的夫君。 那个时候便选了我父亲,他是新探花郎,长得仪表堂堂,待人温和有礼,另外家世不高,正好可以做驸马。 先皇为了母亲的面子还破例封了父亲为英国公。 父亲是一个性格好的,但是这样的人同样也是一个没主意的,加上母亲性子软,让一些人生了不该有的心思。 父亲有一个表妹家道中落,母亲可怜她是一介孤女便允她在英国公府生活,她在母亲跟前表现乖得很,经常为母亲做针线,为母亲做糕点。 一次她带着新做的糕点去了她的表哥英国公的书房,还贴心地给点了熏香,那熏香是闺房里增加夫妻趣味的媚香,父亲后来便与她有了苟且之事。 她也在日常里给母亲的膳食里下了小剂量慢性毒药,母亲那个时候肚子里怀着我。 母亲生我的时候大出血,而我生下来便身中奇毒。 原本我是活不下来的,是先皇命太医院全力保下来的。 就这样,成年过程中也没少遭父亲后院的那些女人的毒手。 我很幸运我没有遗传母亲的懦弱,十三岁那年便设计除掉了害母亲的那人。 十七岁那一年,我一位表哥大婚,他只比我大一岁,穿着一身大红喜服,手里是一根红绸,红绸后面牵着同样一身红衣的新娘,她盖着盖头无法看到长相,我跟所有人一样,盯着红盖头,好奇新娘长什么模样。 那个时候我突然想到自己,自己也有一个从小订婚的表妹,表妹跟我是同一种比较冷情的人,两个人有一些孤傲,性子里带着几分薄凉。 相互能在对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相互排斥着对方。 我不想娶她,她不想嫁我。 她为什么不想嫁我,我没有问过,但是我觉得有一部分原因是太医说我中毒太深,寿元不长,而且不利子嗣。 我不愿意娶她有一方面是不想结婚,自个身子自个知道,不想拖累任何人。 我的日子一天又一天就那样过着,本该是少年意气的年纪过得如同一潭死水。 有一段时间我痴迷佛法,甚至生出出家的念想。 那个时候都城茶余饭后都在传林家的事。林长晟将军是燕陇关之战的英雄,他去世后夫人竟然在去寺庙的路上被人掠走,本就是奇闻。后来几年里林家大房就不存在一样,再也没有了他们的消息。 这次被大家提起是因为林长晟的女儿突然回了林家,是庵堂的师太带着她去宫里为太后讲经,大家才知道林丞相竟然让自己兄长唯一的嫡女住在庵堂里。 百姓传这件事,无不唏嘘。 我也是无意听说几句,没过心里。 一日我与一位法师相约去观花踏青,下山的时候,鬼使神差撩开了马车帘子,看到雨中三位姑娘顶着一块羊毛毡站在路旁,第一眼很狼狈,我的视线扫到中间的姑娘一身淡粉衣裳,简单素净,却如一朵海棠让人感觉到春的生命力。 让我震撼的是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空灵里却又透着几分娇媚,那双眼又如纯粹的琉璃,清纯的紧。 我刚命马昭停了车,让他去问姑娘是否需要载她一程。 马昭抱怨说我从来不多管闲事,今个怎想惹是非。 正在他劝说与我的时候,姑娘的丫鬟跑了过来,说是让帮忙带她们进城。 我当然允了。 姑娘上车,我才知道她便是人们口中谈论的林家五姑娘。人还是淋到了一些雨,发丝湿漉漉的贴在白瓷的小脸,眼尾沁着绚丽的红。 即便人心再硬看到她都不得不生出怜爱之意。 林家在都城可算的勋贵人家,能让自家姑娘在山下淋雨,就可知她在林府的生活究竟怎么样。 把她送回林府后,我命马昭查了林府马车的事,得知是林家四姑娘故意为之。 (林兮月封了皇后,儿子也封了太子,主线故事结束了,先写世子的番外,后面再写祁云烟。) 第199章 番外·萧鹤轩(二) 心里心疼她,一个外人却无从下手。 后来林丞相和林四老爷过来道谢,得知林家五姑娘得了风寒,我趁机以请太医为由,暗指林府苛待自家姑娘。 我以为林府这样的人家终究会顾及自个的颜面,不至于待自己姑娘太过分。 皇后在宫中举行赏花宴,往常这样的宴会我是不参加的,那天对父亲说闲着无聊要去。 马昭说我动了凡心。 我没有承认。 宴上男女宾分坐两侧,我看到她安静地坐在林府姑娘中间。中途皇后唤她上去问话,她的身影立马吸引了世家一众公子的视线,我听见他们小声谈论他,纷纷可惜她与靖王有婚约。 我心里也有一团小火苗在烧。 宴进行中皇后的人竟然报她失踪了,我当时猛然一惊,竟然第一个想到皇上,其实我那位皇舅舅并不是一个贪恋美之人,起码当时看来不是的,不会贪恋美色做出荒诞的事。 皇后派人去找的时候,我也悄悄派人出去寻。 正在大家焦急之时皇上身边的亲随高公公领着她回来了,她还换了一身衣裳。当时高公公说的是林家五姑娘在花园摔倒了。 可我还是敏锐感觉到她发生了事。 我想知道她究竟遇到了何事,没有身份。 第二天派人去宫中打探,从宫中湖里捞出一个人,知道是有人设计了她。 不放心她,派了人悄悄跟踪她,其实是为了保护。 发现她花银子雇了两个小乞丐跟踪林家四姑娘和靖王爷,很明显是定然问题出在两个人身上。 担心她鲁莽行事,伤及自己,我帮着她设计了靖王和四姑娘,为她出了气。 她及笄前来寻我,送了我一块玉佩,我收了。 马昭说我应该跟林五姑娘求婚。 我想的,可是一个寿命不久之人,她这样的姑娘,应该有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珍爱。 我也能看出,她眼里有对我的一些懵懂的情义。 如果我开口,她会应下。 可我没有。 我想她应该找一个能守护她一生的人。 而不是一个连子嗣都不能给她的人。 此时皇上派我去江南,我走时跟她说让她安心,回来会帮她相看合适的人家。 在她看来,这也是拒绝了她。 我后来才知道我的皇帝舅舅派我去江南是为了她。 他终究还是男人,也会为一张脸而动心。 我江南的差还没办完就传出她入宫的消息。 这个消息让我当场便吐出一口血,如果知道她进宫,我宁愿自个娶了她。 起码她会是英国公府明媒正娶的国公夫人,而不至于成为皇城了一个不起眼的贵人。 自古无情帝王家,我不信皇帝会好好待她。果真没有多久又传出她侍寝惹怒了帝王,被抬了回去。 自己放在心尖上的姑娘被人如此轻贱,我的心像被火焰焚烧。 当时我想想法子偷偷把她接出宫,她拒绝了。 我开始调查她的经历,才发现进宫是她设计的。这更加让我心疼,她一个弱女子,身如浮萍,为了给母亲报仇,唯有委身于人。 我怪自己没有早点晓得她的母仇,我母亲也是被人害死的,这让我更加能感受到她为母报仇的愿望。 她想对付的林丞相在朝堂根基很深,我想助她就得入仕。 于是我隐藏掉自己的感情,去寻了皇帝,要求入仕。 她在宫中与我意料的一般,过得十分艰难,其中最大的障碍就是明家,明家女倚仗明家势力,总是寻她麻烦。 一次狩猎,明家女竟然拿弓箭对准了她,为救她我中了一箭。 她气不过,射了明家女一箭,那箭射得她毁了容。 明家自然不会放过她,联合一些势力在朝中要严惩她。 不管朝堂里人怎么闹,帝王都压下不理,还以囚禁为借口,在海棠苑派了护卫保护。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看出帝王待她是有几分真心的。 这次为了救她,受了一箭也让帝王感觉到我的情义,他感觉到了威胁。 给太医私下了命:救我,但是不能救活。 我知道后冷笑,救我一是做给外人看,二是为了吊着我的命,他知道我只要有气必然会为她在朝中奔走。 狩猎之事最后有了定局,她被关进行宫。 事解决后我的价值便失去了,我知道帝王该收我性命了。我不惋惜,也不恨,生命能为她燃尽,也算让我这个病痛之躯有了价值。 我没想到她竟然因担心,我从行宫偷溜出来瞧我,还为我跪在崇明寺求医。 她那么聪慧一定想过这样做的后果。 无禅大师救了我也跟我说,我因胎里中毒,伤了根本,还是寿元不长。 我就想,死就死吧,死之前为她扫平前路便无憾。 皇帝宣了我进宫,我跪在御书房在他没开口之前,便提出愿意外放到雍州。 雍州的明家是皇上的心头患,也是她的隐忧。 皇帝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我离开京城,让他安心,还会为了她而全力去拔除明家这个钉子。 宫里一直有我的人在留意她的情况,我在雍州收到了她有身孕的消息。 那天夜里我一个人提着一壶酒,在山上对着天上的月饮酒。 赐婚圣旨到了雍州,我笑着接了旨,承旨回京成婚,以谢恩为名,我去见了皇上,呈上了这些年查到的林长霄的罪证。 我告诉帝王我的寿命最多还有两年,所以不会成婚。我问他爱她吗? 帝王没作声,我看出了跟我一般隐藏的爱意。 我说你爱她就不要伤害她,就让她做皇后,除了皇后即便你封她为贵妃也不过是一个人的妾,她还要看旁人脸色。 我不知道帝皇会不会去做。 这不是我能控制的了,我只能保证自己对她的爱,保证自己心里只有她一个。 从皇宫出来我去了曹府,我跟曹姑娘说我不能跟她结婚,因为两个原因,一是寿命不久,另外是我心里有一位姑娘。 曹姑娘是个聪慧的人,也心地善良,最后我在其他方面做了补偿,我们达成协议。 赐婚圣旨以下自然不能再退婚,我们只是把婚期定在两年后。 两年后,我回归一捧黄土。 我有无数个夜晚想自己死时有什么心愿。 “想要告诉她,我喜欢她。” “要一缕青丝放在我的墓里,与之相伴。” 我知道这些只能想想,我什么也不能做,不能让她再感觉到我的意思情义。 让她去爱皇上吧,因为她以后只能依靠那个人。 每天面对一个不爱的人,是一种折磨,所以我希望她爱上他。 我不要来生,不要她明白的爱,只需要她能无忧地活着。 第200章 番外·祁云烟(一) 我的父亲官拜正四品太常寺卿,在都城有爵位官职的勋贵人家很多,他又是负责,属于宗族祭祀的长官。主要职责包括主管祭祀社稷、宗庙和朝会丧葬等礼仪,祭祀时充当主祭人,皇帝的助手。此外,太常寺卿还主管皇帝的园陵及其所在的县,每月要巡视诸帝陵墓一次。 这样的一个官职现实中获得的实权并不多。 父亲是一个老实而又刻板的人,母亲是祖母替他选的,母亲的性子也是一个性子沉静的人,也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典型闺秀,熟读女德女戒,生活里一切都是按着规矩在做事。 我小时性子跳脱,母亲没少给我用规矩,她整日把我拘在房里做针线。 除了《女诫》、《女训》、《女论语》不允许我看其他的书。 我有个姨母跟我母亲关系最好,她经常来跟我母亲说话,每次来时都会带着我的表哥。 我们年纪小时母亲并不阻止我们往来,表哥是个很皮的孩子,他经常往外跑,知道很多新奇的事,每次来跟我讲的时候,我总是一脸崇拜地望着他,我想我那个时候眼里一定闪着星星点点。 一次,表哥知道我从来没有上过街,很是震惊,他说:“烟儿,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去外面逛一逛,外面街上有卖糕点,糖葫芦,还有你们女孩子爱的衣裳布料簪花的。” 一日他又来了,手里还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裹,看到我的丫鬟就往外轰:“你出去,我跟表妹有话说。” 丫鬟不想走,后来迟疑了一会儿,可能觉得我们是主子,她最终还是出去了。 表哥把包裹塞给我:“你赶紧换上,我带你去南大街瞧热闹去。” 说完话他就出去了,给我关上门说:“我在门口守着你换衣裳。” 我打开一看是一套男孩子的衣裳,我穿上衣裳照了照铜镜,感觉不伦不类。 打开门有些不好意思地去看表哥。 表哥咧嘴笑:“很好。” 然后又看向一侧的小丫鬟:“你,过来,给你家小姐梳个我这样的头。” 小丫鬟撇嘴:“我家姑娘是女子。” 表哥故意绷着脸威胁她:“你不听话我就告诉姨母把你发卖了。” 我和表哥当时十来岁,小丫鬟也才十二,她怕了,就听话地给我梳了一个表哥那样的男子头。 然后表哥拉住我的手,回头威胁小丫鬟:“你留在这里,不许给姨母告状,否则我还是会让姨母把你卖了。” 他拉着我到了后花园:“我提前勘察过地形,这里有个狗洞,咱们俩爬出去。” 我们俩钻狗洞到了大街上,我第一次上街,就像到了一个奇幻的世界,表哥带着我吃了糖葫芦,吃了糕点还有很多零食。 一些零食我在家里都吃过,只是不知道它们从哪里来的,也从不知道人可以这么多,可以自由地穿梭在大街上行走,说自己想说的话,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们不知不觉一直逛到了天黑,还是被父亲母亲知道了,小丫鬟被吓得说的说了实话,表哥的父亲也出来寻人,两家人在大街上寻到了我们。 我们俩被抓了回去,因为我是女孩子只是被罚跪了祠堂。而表哥惨了,被姨父打了二十鞭。 我跪在祠堂哭,求列祖列宗,希望他们保佑表哥。 我想一切都是因为我,我以为以后表哥再不会理我,他伤好后,还是来看我了。 又过了两年,我们成年,开始有了男女大防,表哥依然会偷偷来看我。 那个狗洞成为我们相聚的地方。 狗洞他已经爬不进来,我们一个坐在院里,一个坐在外面,通过狗洞对话。 他还经常给我带零嘴塞进狗洞里,后来带过玉钗,带话本子。 我看过一本话本子,是一个书生带一个院外家借宿,与员外的女儿相互爱慕的故事。 那本书我很喜欢,反复看了几遍,书生和小姐也有些跟我们一样偷偷见面的经历。 表哥再来见我的时候,我还他的书里夹了一块我绣的手帕。 表哥从狗洞接过书,我听到他爽朗地笑。 然后再后来我收到了他的一支发簪,他说:“表妹你等着,我让母亲跟姨母提亲。” 姨母真来提亲了,母亲却没有高兴,因为她知道从我小时起父亲就计划着将我送入宫中。 她自然想我好,还是跟父亲提了姨母提亲的事,父亲斥责道:“许家那小子就是一个莽汉,读书不行,靠舞枪弄棒将来有什么出息,烟儿那是我培养来送进宫里的,这事不要再提。” 我知道后,伤心得吃不饭,皇宫里的那个帝王与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为什么要嫁给他。 我两天未进食,母亲来劝我,她是以夫为尊的女人,来到我房中只晓得哭。 我进宫前一夜,坐在狗洞前哭。 “表妹” 外面传出声音,我才知道,表哥也来了。 我们俩互诉衷肠,那个时候我嘴里劝他好好听姨母的话重新娶个好姑娘。 心里却暗下决心,绝不把身子交给帝王。 在我心里,我已经嫁给了表哥,我也是一个传统的女子,也想守贞。 我的马车进入皇宫,我细细观察了一众秀女,我的姿色不差,但是在里面也只能算中上。 我来时父亲说我最好被选上,如果没选上他会把我许给招远将军做续弦,我知道父亲的性格,他不是吓我。 我冷静下来仔细分析形势,看着眼前这些螓首蛾眉,含苞欲放的众多女子,突然觉得入宫才是我最好的归属。 据说宫里有众多女子等着皇上去临幸,哪个女子不稳性子温柔模样俊美。 这么多人只有帝王一个,有的人一辈子都见不到帝王一面。 我没有绝世容颜,只要我不刻意讨好,帝王根本不会注意我。 如果我被父亲许给那将军,在他眼里我可能就是如花似玉,一个武人,性子烈,怎么会放着娇妻不碰。 所以我决定一定要想法留下。 在嬷嬷教导规矩之时我就开始留意可以为我所用之人。 这个人要样貌出众,是个有野心的,但是不能是太张扬的废物。 第201章 番外·祁云烟(二) 嬷嬷教导规矩之时,我就开始留意这些秀女中间可以为我所用之人。 这个人要样貌出众,是个有野心的,但不能是太张扬的废物。 进入我眼帘的是林家的五姑娘,她的容貌用惊为天人来形容一点不为过,她纯净的同时又媚骨天成,活色生香,是令人一见难忘。乃至渴望的昳丽。 她的叔父是林丞相,家姐是皇后。 进宫前父亲为我分析过,其中提到林家五姑娘,按父亲的推测,林府并不会让这样一位嫡女进宫,这样的人进宫势必会夺皇后的宠。 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好拿捏的庶女固宠。 选秀结束她竟然留在了宫中,是最低等的贵人,可我知道,她未来绝对是宫里一个让人仰视的人。 你想一个小小的孤女,被家族放在庵堂,她能借助太后的力量回到林府,又让皇上给退了靖王的婚事。 她之前可是跟靖王有过婚约的,皇上也知道,还把她留在宫中,可见是有意的。 后来我去寻她合作,她没有答应。 又经历了一些事,她才对我有了信任。 一次宫中宴会,我看到站在冷风里多时的萧大人,他站了那么久,只是为了看她一眼。 那一眼里满是隐涩的爱意,那个时候,我在她旁边站着心很痛,她原来跟我一样。 面对一个同病相怜的人,我再也无法利用。 从那以后我开始真心希望她好。 我后来也隐隐知道她进宫是为了报仇。 一天我在小花园逛,一旁的灌木丛突然伸出一只手,把我拉了进去,是表哥,他竟然进宫了。 我没想到他竟然为了我放弃了从军,进宫做了一个普通的侍卫。 再见压抑已久的情感,让我们再也无法控制,再一次约会的时候被娴妃抓到。 被抓住我们都没有惊慌,做这些事之前大家心里便已经预料到后果了。 已经是宸妃的林家五姑娘救了我和表哥。 她先悄悄把表哥送到了雍州,曹大人给表哥在雍州安排了住所,身边还雇了一个佣人照顾。 我被关在冷宫,一直等到她成为皇后,又救了我出去。 我乔装赶到雍州,把她写的信拿给曹大人,曹大人敛着眸子盯着纸张很久,里面的字并不多,对他来说熟悉的笔墨,就像看到心里的人。 在曹大人的安排下我见到了表哥,表哥身子已经恢复,他双腿虽然都有问题但是拄拐能走路,他在雍州开了一家小酒馆维持生计。 我们隔着很远就直直地望着对方,然后一点点走近,走到跟前的时候,都在对方脸上看到泪水。 曹大人还安排人为我上了户籍,我跟表哥成婚了。 成婚那一夜,我们相拥在一起,表哥无意中提到:“曹大人房中挂着一张女子画像,看着像宫里的那位宸妃娘娘。他们跟我们一样吧,真希望他们也能在一起。” 我说:“这话以后不要再说了,她现在已经是皇后了,咱们能在一起这是万幸。” 半年后我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表哥说咱们去给恩人报喜去,我们俩带了两壶好酒,还有自己种的一些瓜果,到了曹大人的府上。 曹大人出来见我们,瘦得像带着风,脸色清瘦而苍白的没有血色,他的眉毛轻轻拢着,深陷的双眼笑而无笑意,除了无尽的孤独。 如果他这个样子,被宫里的那位知道,还不知该怎么伤心,我张嘴嗫嚅许久,却什么也说不出,最后只是道:“我有身孕了。” 曹大人一笑:“恭喜你们。” 说话时声音轻柔,更增添了几分柔弱美感。 表哥忙在一旁说:“等孩子出生,让他认你做义父。” 曹大人抿唇笑了一下,压着眸子:“宫里也于前几日传出了皇后再次有身孕的消息。” 我愣怔在那里,想说她心里是有你的,可这样的话世子未必需要听。 世子抬起眼笑了:“我的身子可能撑不到你的孩子出生……也等不及她这胎……” 我终于问出口:“她,她知道吗?” 曹大人摇头:“她不会知道,我不想让她知道,我已经叮嘱过林免,在她生育后照常为她送去贺礼。” 我:“瞒得住吗?” 曹大人扯出一丝苦涩的笑:“这一点我跟咱们那位帝王是统一的,都会瞒着她。” 我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你不想见她最后一面吗?不遗憾吗?” 曹大人的声音更轻了,像是飘着:“一个已经刻在心里的人,见不见都一样。” 他的眼睛久久盯着虚空。 我怀孕到八个月的时候,曹大人的病加重了,我们去看他,他的副官来外面迎我们,我看到他眼角都是红的,走到一处无人处,他停住脚步:“听说你跟宫里的那个人熟悉,也不知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能让他念念不忘?” 我张了张嘴,总结道:“是一个值得的女子,曹大人目前是什么情况?” 副官拿袖子擦了一下眼角:“吊着一口气,只是为了等宫里的信,想知道那位生了男孩女孩,好备礼。” 表哥听后腿脚不稳,往后趔趄了几下,扶着墙哭了。 而我忍着泪在撑着坚强。 副官又说:“曹大人有一个遗憾,便是一直想要那个人的一缕青丝相伴,可他又不让给宫里去信……” 副官又哭了:“他已经交代后事了,要的陪葬是那人送的玉佩和挂在墙上的那幅画。” 走到屋门口,表哥说:“我不进去了。” 我知道他是不忍看。 我拿帕子擦了眼泪进去了,我喊着浅笑坐在他床前:“曹大人可要好好吃药,也要好好吃饭,我还要你做我孩子的义父呢。” 他虚弱地笑了笑,视线落在我硕大的肚子上,眼神飘摇,我知道他想到了谁。 我没有多说坐了一会儿,便急匆匆地离开了,我有事要办。 他不忍心,我要想办法让他没了遗憾,我托关系给青烟送了信,让她别惊动皇后,悄悄弄一缕青丝。 青烟知道是曹大人的心愿,便在没有惊扰皇后的时候,偷偷剪了她一缕发丝,托人送到了雍州。 拿到青丝那一天,我又去看曹大人,那天他精神不错,因为宫里传出皇后生了一位小公主的消息。 我却感觉到这时回光返照。 我把手里的荷包递给他。 他问:“这是什么?” 我说:“你放心,她什么也不知道,这是她身边的青烟偷剪下来的。” 他捏着荷包的手指发紧。 我一直陪到他日西,给他讲一些我和皇后在宫中的趣事,讲皇后的一些小习性,他一直含笑听着。 那天夜里他去了,手里捏着那个荷包。 曹大人的离去,让我们跟宫里的联系彻底断了。 我跟表哥在雍州全心经营着那个小酒馆,我也生了一个女儿,她很乖,我们给她起名叫念恩。 我们每年都会带她为义父上坟。 第202章 帝后 自从林兮月封了后,帝后伉俪情深,后宫除了玉坤宫,其他地都见不得皇上。 嫔妃刚开始暗自着急,也会给紫宸殿送一些吃食,希望帝王能想起自己,后来发现送到紫宸殿的吃食根本没进帝王的嘴,全被他赏了给侍奉的内侍。 内侍吃舒服了,嫔妃的心白费了。 她们想抱怨皇后,又张不开那个嘴,因为这个皇后待她们宽厚,吃穿用度,比原来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而且这个皇后行事公允,不管有宠无宠的嫔妃,都能享受到自己足额的份例。 实打实地给了她们实惠。 后来她们闲着琢磨出来一个门道,皇后宽厚,她们便总是变着法子寻了理由往玉坤宫奔。 那里是个好去处,不但有好茶好糕点,还经常能遇到皇上。 这日,林兮月坐在院里的葡萄架下面,葡萄架下放着一个小四方桌,上面放着一壶茶,两盘点心,还有青烟刚帮她在架上摘下来的一串葡萄。 青烟手里拿着一个团扇在扇:“娘娘难得今日那些人没来烦,你能躲个清闲。” 林兮月摘了一颗葡萄放嘴里:“是啊,皇上带着熠儿也去了书房,耳朵清静了,心里那个舒坦。你唤人把美人榻给本宫抬过来,本宫要在这葡萄架下好好睡一觉。” 等宫人搬来美人榻林兮月的腿往上一收,准备躺下小缓,就听到外面传来哭哭啼啼的安贵人的声音:“皇后娘娘为我做主啊。” 林兮月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复睁开眼坐起身:“这是怎么了?” 安贵人进来跪在地上,一抬头差点没把林兮月逗笑了,她妆浓,哭花了妆:“娘娘你要为我做主,嫔妾与惠贵人在小花园说话,嫔妾就夸了一句她头上的簪漂亮,她把簪花摘下了递过来让嫔妾瞧,递的时候没递稳钗掉在地上,她就让我陪,还说要我一百两银子,嫔妾没钱。” 林兮月压了一下眉:“你先别哭,我让人去传惠贵人。” 话刚说完,还没来得及吩咐青烟,惠贵人也进葡萄架下面了:“娘娘,你要为嫔妾做主。” 说着也拿帕子摁眼角。 林兮月无奈地压着眉头:“你们俩也别哭了,青烟拿两张梅花五脚凳。” 青烟拿了两个小圆凳放在地上。 安贵人和惠贵人各自坐下,林兮月看向惠贵人:“是什么样的簪,你要一百两?” 惠贵人抬起头:“是这个。” 一张妆容描绘精致的脸与安贵人成明显对比。 林兮月心叹,女子精致不精致区别可大了,难怪皇上曾经宠过一段时间惠贵人。 青烟上前接过惠贵人手里的簪递给林兮月,是一个金簪,上面是两只镂空的蝴蝶,蝴蝶做得很是精巧,戴在人头上的时候,随着人的走动,会微微颤动,就像蝴蝶在飞。蝴蝶上面镶嵌有几颗小金珠,其中掉了一颗。 林兮月挑了一下眉头:“惠贵人说这个值一百两?” 惠贵人看了林兮月一眼:“这是嫔妾及笄只是母亲送嫔妾的物件,它承载着嫔妾对母亲的思念,嫔妾戴着她犹如母亲在身边。” 林兮月发问:“既然如此珍贵,为何轻易让人去瞧?” “皇后常常教导我们大家和睦相处,嫔妾拿给她看是因着她喜欢,谁知道她竟然粗心大意。” 惠贵人真是一张巧嘴,小心思挺多。 林兮月想了一下道:“既然簪这么重要,本宫便让尚衣局寻金匠为你修复可好?” 惠贵人拿帕子遮住唇道:“修过的东西已经不是原物,嫔妾不能接受。” 林兮月低笑一声:“你的意思是要银子?如此本宫瞧着这簪在惠贵人心里也不甚贵重。” 惠贵人愣了一下,她一方面想讹安贵人的银子,最重要的是为了寻机会来玉坤宫,想见到皇上,现在皇上还没过来,她不能让这事就这样了结,说要一百两银子,知道安贵人不同意,为的是多磨一会儿时间。 “嫔妾想要银子。” 林兮月用手掂了掂发簪:“市价一两金十两白银,簪子没有一两重,给你打一两,金匠的做工费用,这样子的也就不超过三两白银,你说簪子是母亲给你的,有附加的情感价值,本宫再给你加一些的金价。” 林兮月看向安贵人:“你给惠贵人二十两银子,多出来的算是赔她的”。 惠贵人有些生气:“娘娘,账不是这样算的,安贵人弄坏嫔妾的心爱之物,赔付自然应当。” “惠贵人簪子是你主动拿给安贵人瞧,东西坏了她也不是故意的,本宫说让金匠为你修复,你却只要银子,”林兮月话锋一转,“这簪子真那么重要吗?你安了何心?” 惠贵人愣了一下,随即有点泼辣的道:“娘娘处事不公,嫔妾要寻皇上。” 林兮月笑了一声。 这时纱帘外传出元睿帝的声音:“寻朕做什么?” 见到元睿帝惠贵人眼睛陡然发亮,从梅花小凳上起身跪在地上,抬起描画精致的小脸,眼里含着欲滴不滴的泪珠:“皇上为嫔妾做主?” 元睿帝没管她,而是坐在林兮月跟前问:“怎么回事?” 林兮月慢悠悠地拿起桌上的葡萄,揪了一颗:“皇上何故来问臣妾,让惠贵人跟你说。” 惠贵人跪在地上,往前行了两步到元睿帝跟前,娇娇怯怯地把事发经过又讲了一遍,临了还向前俯身捉住了元睿帝的衣角:“皇后让安贵人陪嫔妾二十两银子,皇上要为嫔妾做主啊?” 林兮月拧眉看了一眼她捉元睿帝衣襟的手,视线从她手上移到元睿帝脸上,然后轻“哼”了一声。 元睿帝眉头蓦然一跳,手拽回自己的衣襟:“皇后的裁决你也敢不听,回去闭门抄写女的女戒,三月不许踏出宫门。” 惠贵人怔住了,呆呆地望着帝王。 元睿帝视线带着寒气扫过去:“还不下去。” 惠贵人抽了一下香想哭,看到元睿帝脸上,止了声音,规规矩矩地告罪走了。 她一走,安贵人立马跟着回去了。 第203章 帝后(二) 元睿帝挨过去:“是不是被她们吵得烦了?” 林兮月神色恹恹的,掀眼皮看了一眼,被他抱着虽没有症状,却僵着身子不往她怀里腻。 元睿帝低头凑到她脸颊跟前,温声:“下次这样的小事,你就直接让宫人把她们打发了。” 林兮月这几日身上总是疲累,心情不好了,连带说话都是不顺的:“臣妾哪敢啊,万一那个是皇上的心头宠,可不就犯错了。” “袅袅”,元睿帝两指捏住林兮月的下巴,抬起,使得她视线与他交融:“朕心头宠只有袅袅一人,袅袅莫要说那些话伤朕心。” 林兮月意识到自己有些胡搅蛮缠了,放软身子,扑进他怀里:“臣妾错了,臣妾晓得皇上待臣妾最好不过了。” 元睿帝却双手撑住她的肩,从自己怀里扶出来,定定望着林兮月的眼睛,有些话他必须跟她讲清楚:“你是朕唯一爱过的女子。” 林兮月愣住了,呆呆地瞪着水眸,望着帝王:“那,那娴贵妃呢?” 她震惊后的呆样取悦了元睿帝,又把她重新搂进怀里:“朕对娴贵妃有喜欢,毕竟她姿容出众,书画双绝……” “哼,”林兮月不悦地扭了一下身子,“娴贵妃好,人家色艺双绝,臣妾什么都比不过。” “你,”元睿帝拧了一下眉头,又松开,“袅袅不管什么样,都是朕爱的人。” “皇上……”林兮月抬起乌澄澄的眼睛,感动的里面起了水雾。 元睿帝拍着她:“朕要与你生同寝死同穴,你是朕的妻。” 元睿帝把她压在美人榻上。 林兮月有些紧张地往外瞧了瞧,这葡萄架四周围了层层软纱,到也看不到。 …… 晚膳的时候太子也来了。 用过晚膳,元睿帝抱着小太子在膝上,手捉着他的手教他写字。林兮月则坐榻上拿着一本游记在看。 房里温馨而又静谧。 小太子抬头看到母后,伸出小手跟父皇指:“母后睡睡。” 元睿帝抬眸,唇角往上翘,林兮月手里拿着书在小鸡啄米。 太子被放在地上,元睿帝起身走过去,轻柔地把林兮月抱起走的床前放床上。 小太子跟在后面走到床边翘着一根手指,指了指自己,又指床:“睡睡”。 他要跟母后睡。 元睿帝示意的手声,牵住就往外走,要交给乳母带回玉回殿,小太子机灵得很,走到殿门口,知道父皇要赶他,回过头看着凤床的方向喊:“母后,睡睡……” 元睿帝拎起他胳膊递给了殿外的乳母。 然后回到床上,林兮月睁开眼:“熠儿呢?我听到他喊。” 元睿帝:“我让乳母带回去睡了。” 林兮月这时脑子转得清醒了,定是儿子想留下:“怎么不让他留下?” 元睿帝躺下把人揽怀里:“他是太子,将来肩上要扛天下,哪有总跟母后睡的道理。” 林兮月感觉他是歪理邪说,多大点的孩子:“皇上……” 元睿帝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阻止她接下来的话。 转醒后有些难在眠,她靠在他的胸口,纤细柔软的手指描绘他的眉眼,淡淡的梅香无形撩拨。 元睿帝喉结滚动,他刚翻身,林兮月就开始胃一股气往上冲:“皇上,臣妾……” 元睿帝惊慌地把人扶起:“这是怎么了?” 林兮月胃里难受,指了指一侧的唾盂。 元睿帝下床来到她跟前。 林兮月爬过去又干呕了几下,什么也没有吐出来:“臣妾好像是又有孕了。” “真的?”元睿帝龙目眯着,笑嘻嘻的。 林兮月抚了抚胸口:“月事超了十来天呢,这几日也犯懒,应该是。” “袅袅你坐好,朕传太医”,元睿帝下床朝门口喊:“去传太医。” 吩咐好,回过头看到林兮月穿的寝衣有些裸露,给拿了外裳给穿上,弯下腰,细心地给系好每一个玉扣。 太医来时已经把林兮月收拾整齐,他就站在一侧紧紧盯着太医。 被帝王这样盯,太医都感觉有些紧张,收回自己的手跪地禀:“启禀皇上,皇后娘娘是喜脉,有身孕已经月余。” “赏!”元睿帝高兴的声量拔高了,“皇后娘娘有孕,全宫上下都有赏,重重地赏。” 说罢走过去,一只胳膊把林兮月揽怀里,一手轻托着她的下巴,眯眼充满柔情地瞧着她:“袅袅居功为首,要当首赏。” “皇上,”林兮月轻唤了一声提醒,太医还在呢,已经把人不好意思的头低着。 元睿帝看了一眼太医:“你且退下”。 等人都退出去,元睿帝俯下身,轻柔地抱住她,一只手抚在她的小腹,低声在她耳畔小声:“袅袅,我们又有孩子了。” 青烟端着一杯甜水进来:“娘娘喝点水吧,安太医叮嘱熬的橘皮生姜水,能缓解胃里不适。” 元睿帝直接伸手接过茶盏:“朕昨日城外狩猎,猎了几只山雉,去给娘娘炖汤。” 林兮月在一旁有点懵:“现在炖吗?” “现在炖。” 林兮月挑眉:“现在是夜里。” “管时辰做什么,你现在有身孕要养好身呢,”元睿帝又转头吩咐青烟,“快去让小厨房打火。” 皇上一向待皇后细心,青烟一脸笑去厨房了。 林兮月握着元睿帝的手晃了晃:“臣妾算是为皇上达成了愿望,算不算有功?” 元睿帝反握住她:“有功,只是要辛苦袅袅。” 听了他的话,林兮月嘴角翘起:“既然皇上说臣妾有功,那臣妾有孕的这段时间你要每日陪着臣妾,不许趁臣妾身子不便去旁的地。” 似是怕说得不够明白,她小脸摆出威严,认真地盯着他:“不许翻牌子。” 元睿帝掐住她的脸蛋:“善妒,小心眼,朕喜欢,朕以后只幸袅袅,只守着袅袅。” 这次有孕元睿帝真是比上次太子的时候更加细心,每日除了处理朝务,都待在玉坤宫陪着林兮月,照顾林兮月的事也做得得心应手,用膳的时候随时关注她爱吃什么,不时给布菜。 小太子有样学样,也跟着父皇照顾母后,他会抢着给母后布菜,给母后递水果。 第204章 帝后(三) 因为天气炎热林兮月又有身孕,气虚身燥,容易出汗得很,命人多往屋里放了一些冰,苏嬷嬷却担心她受凉不敢多放,打开窗户让她吹自然风,她就那样什么也没盖,歪在榻上睡着了。 元睿帝处理完朝政回到玉坤宫,看到酣睡的人。 放轻手脚走过去,因着热林兮月里面穿了一件粉白色绣花小衣,外面罩素白软烟罗,脖颈露出大片莹玉般的肌肤,上面是细细的汗液,头歪在软枕上,唇微微张着,松散的鬓发被汗水粘在小脸上一些。 元睿帝拿起小几上的团扇,坐在一旁给她轻轻打扇,可能感觉到了凉风,睡梦里的人,小嘴咕哝了一下,发出一声舒畅的嘤咛。 视线下移,软烟罗之下是她纤细的腰肢和依然平坦的小腹。 他也不觉无聊和厌烦,就那样一直在一旁扇着,青烟进来上茶,他也不吩咐她来打扇,而是示意她动作轻点,赶紧出去。 安睡的林兮月突然开始蹙眉头,人也轻轻动了一下。 过了一会儿眉头越拧越紧,额头又开始出汗,人也开始不安地梦呓。 元睿帝扶住她的肩,揽到自己怀里:“袅袅醒醒。” 然后轻拍了拍着人。 林兮月睁开眼,眸子里带着惊。 元睿帝柔声安抚:“无事,是不是做噩梦了?” 林兮月还没有从梦里的场景走出来:“皇上,臣妾梦到了父亲母亲。” 元睿帝掏出帕子为她擦拭额头的汗:“你想岳父岳母大人了,朕安排一番,把熠儿也带上,一起去陵墓上香,告慰他们在天之灵。” 自从林长晟将军被封承恩公后,元睿帝下旨重新为他和夫人修建了陵墓。 新的墓地建造在皇家用地,墓地建造在山脚下,旁边还有大片的竹林,规模也很大,大的石块铺出很长一条道路,还有一个大的圆形祭台,有威武的石像石马守护。 林兮月跪在石碑前伤心得不能自抑,一会儿便哭红了眼,小太子什么也不懂,看到母后哭,他也跟着哭,他不懂得为祖父祖母伤心,他是心疼母后,母后伤心,他就伤心。 元睿帝从高公公手里接过酒盏:“承恩公和国公夫人放心,朕定然会照顾好袅袅,不会再让袅袅无依靠。” 林兮月搂住小太子:“熠儿喊外祖父和外祖母。” 小太子抽了抽鼻子,朝着墓碑听话地喊:“外祖父,外祖母” 元睿帝敬完酒,把酒盏递给高公公,弯下腰扶起林兮月:“袅袅不可太过悲伤,你腹中还有一个孩儿,你要顾及,想来岳父岳母见到你定然开心,你也不要太过悲切。” 林兮月转身扑进元睿帝怀里,又开始继续哭。 元睿帝温声暖语哄了林兮月一路,车驾到宫中之时,林兮月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下车的时候,小太子看到父皇抱着母后直接下车了,不抱他,看都没看他一眼,他瘪了一下嘴,又止住了,父皇照顾母后,他要乖,自个从车里往外走,打开帘,高公公把他抱了下来,放在地上。 他乖巧地在后面跑着去追父皇母后。 * 林兮月歪在榻上,心里想自己是变得娇气了还是这一胎折腾人,她这几天吃不下饭,却总是想宫外市集上的各种零嘴。 昨个想吃糖葫芦和南大街的豆花,害得小庄子为她出了两次宫,这会儿竟然又犯馋,想吃土地庙后面小巷子的鱼丸汤,她不想麻烦人,就让青烟通知御膳房做了一碗,吃了一嘴,感觉不是那个味,就直接吐了。 午膳都没吃,坐在榻上望着窗外,谁劝都不肯吃东西。 大家没办法只能到御书房去寻元睿帝,他在处理一件紧要的公务,刚处理结束,高公公走进去禀:“启禀陛下,云兮说皇后今日想吃鱼丸汤,让御膳房做了一碗,说味道不对,想吃宫外土地庙后面的那家鱼丸汤。” 元睿帝沉着脸站起身:“这些人真不会侍奉,皇后想吃出宫去给买嘛。” 说完便往外走:“传辇。” 元睿帝被政事惹得有些微怒,一路脸都沉着,进入玉坤宫,神色渐缓,进入房中的时候,带着一些笑意:“袅袅想吃鱼丸汤,朕让他们买去。” 林兮月带着一点娇,皱了皱鼻子:“鱼丸汤要趁热吃,买回来就不好吃了。” 元睿帝上前揽住人,敛着眸子一脸宠溺:“朕带你出去吃如何?” “当真?”林兮月恹恹的小脸立马来了精神。 元睿帝捏了捏她的脸蛋:“朕什么时候骗过你,你换常服咱们走。” 两人换了常服,太子也没带,因为元睿帝说这是他第一次跟她像寻常夫妻一般去外面,所以是要有属于两人的独特会议。 这次轻车简行,李怀安负责守卫,也扮作赶车的车夫,自然怪不得高公公这个亲随,他也换了寻常家仆的衣裳。 林兮月看着元睿帝,身着一袭银色的锦缎长衫,衫身上绣着繁复的云纹,颇具神秘感。衣摆处,银线镶边,显得高贵而华丽。腰间系着一条镶白玉丝带,将他的英姿飒爽衬托得像儒雅的公子。 林兮月有些吃惊地看三人,这个样子像是提前有准备:“你们都有常服?” 高公公在一旁笑着道:“娘娘不知,早年皇上可是经常带奴才等在宫外走动呢。” 元睿帝牵着她的手,扶她上马车:“你以为朕是整日关在深宫里指点天下呢?朕早年去过大元任何一个地方,了解过当地实际情况。” 上到马车上林兮月回握住他的手,眼里闪闪的都是孺暮:“皇上还去过都城外面?” “臣妾最远也就去过城外的寺庙。” 元睿帝自得地摇着手里的折扇:“想去吗?” 林兮月赶紧点头,乖巧得如同听话的孩童。 “等熠儿大些,可以处理朝务,朕带你去踏遍山河,带你去各地吃美食。”他又叮咛,“你知道出去该怎么称呼朕吗?” 林兮月轻声唤了一句:“夫君”。 元睿帝目光灼灼:“夫人。” 第204章 帝后(四) 大元自从元睿帝继位内外安定,都城更是繁盛无比,出了皇宫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吆喝卖冰水的。秋里天气热,林兮月扒拉开车帘:“夫君我要喝冰水。” “夫君”叫得很是顺口,元睿帝冲她弯唇浅笑,随后掀开车帘吩咐外面的高公公:“去为夫人买一份橘子味冰水。” 高公公下马去买了冰水从窗递了进来,元睿帝递给林兮月,又叮咛道:“只许饮一半。” 林兮月接过一气都饮下了一半,还在喝,元睿帝直接伸手夺过了冰水饮。 林兮月急地捏紧手里的团扇:“皇上自个想喝,干嘛不买两个,怎么能抢臣妾的。” 元睿帝笑了:“朕会抢你一口吃食,你现在有身子,不能用太多冰的东西。” 林兮月压眸子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有些委屈的,靠过去:“我热,夫君给我打扇。” 元睿帝把空的竹筒从窗递给高公公,打开折扇为林兮月扇凉:“贪凉待会带你到南大街,那里有家冰圆子好吃。” “真的?”林兮月抱住他的胳膊,又想了一下,“我还想吃鱼丸汤。” “好,那便吃鱼丸汤,”元睿帝在小事上特别迁就她,也很有耐心,哪怕使性子,也会很耐心地跟她沟通。 “冰圆子也想吃呢,咱们可不可以在外面多待会儿,先吃鱼丸汤然后逛街,等累了就去吃冰圆子。”林兮月现在被帝王宠得像个小孩子,也只有外人在的时候为了皇后的威仪才端庄一些。 元睿帝好性子地应:“好”。 “皇上,熠儿那个时候好像没有想吃这么多东西,这胎指不定真是公主,女孩子都爱吃零嘴。” 元睿帝索性把人抱到了膝上:“如此袅袅真是大功一件。” 林兮月勾住他脖子正准备送个香吻,外面传出李怀安的声音:“老爷,土地庙巷到了,巷子太窄马车只能停在巷子口,需要步行往里走。” 林兮月从元睿帝腿上站起来,元睿帝自个小下了马车,然后回身伸手扶林兮月:“慢点。” 林兮月却赖皮不肯自己下车,直接朝前扑,双手去勾元睿帝的脖子,让他抱下去。 元睿帝惊了一下,赶紧把人抱住,皱眉轻声斥责她:“不可毛手毛脚。” 林兮月则得逞地呵呵笑,站在地上后牵着元睿帝的手就往巷子里走。 出了宫像是换了一个人,完全不像在宫里那样蔫蔫的精神,现在神清气爽,就像没有怀孕一般。 走到鱼丸店林兮月进门便笑着吆喝:“老板两碗鱼丸汤。” “好嘞!” 老板是一位五十几岁的老伯,他家在这里卖鱼丸卖了三十几年了,林兮月小时和母亲便过来吃过。 两人入座,元睿帝的视线始终落在林兮月身上,这样的他们只是一对寻常夫妻。 他想如果他不是帝王,能娶这样一个妻,和她迎朝阳送落日,白头偕老也很好。 他突然感觉自己特别幸运,幸运林兮月选择了他,如果不是她那点小心机,可能他一辈子都是一个得不到真正情爱的人。 “鱼丸来了——”老板端着一碗鱼丸汤过来,先放在了元睿帝跟前,自来夫为尊,哪怕同时吃饭习俗也是要先给夫君。 元睿帝却把碗推到了林兮月面前,又给她拿了一把汤匙,贴心地叮咛:“烫,吃慢点。” 老板又端着一碗鱼丸汤过来了,笑着看林兮月:“娘子你夫君真贴心。” 林兮月抬眸看着他眼眸眯起。 用过饭要去街道逛,没走多远,元睿帝看到周围不少男子都在瞄林兮月,她那张小脸在外面煞是惹人,立马走到一旁卖围帽的小摊,买了一个给她戴上。 戴好又确认了一下遮挡严实,牵起她的手往前走。 林兮月是走一路买一路,遇到喜欢的,就摇元睿帝的手:“夫君,我要那个饴糖。” “夫君我要那个簪花?” 元睿帝看了一眼,小摊上的簪花,做工不错,材质一般,看到人一脸期盼地望着他,折扇一指,高公公上前付银子。 小贩一看生意来了立马笑盈盈道:“有牡丹,芍药,菊花、梅花、海棠、芙蓉花,夫人你想要哪一支。” 林兮月:“夫君你帮我戴上试一下。” 元睿帝又帮她摘下围帽,拿起一支粉色芙蓉簪花帮她插在鬓角,林兮月本就娇媚,再由着芙蓉相互衬托让元睿帝想到一句“出水芙蓉。” “这支很好。” 林兮月看向小摊上的簪花:“多拿一些吧,回去送给其他妹妹们每人一支。” 元睿帝压眉毛笑了一下,她心底善,就算他不过问后宫,她也不曾苛待过任何一个人。 反而因为他独宠她,待那些嫔妃更好了。 高公公立马又掏出一些钱。 这时一个穿一身蓝色长衫的男子在对面的楼上饮酒,他朝窗外一瞧,正好看到林兮月,说了一句:“好貌美的小娘子。” 说完就往楼下走,跟他一起饮酒做客的绿衫公子喊:“周兄你往哪里去。” 被称为周兄的是太尉家的次子,而绿衫公子是归德将军家的嫡子姓白,两人平时都是酒楼茶馆的常客,喜欢斗鸡走狗,没事调戏个良家女子。 周公子下楼便直朝林兮月她们那里走,街道来往人多,以为他也是看簪花,没人特别注意他。 他过去的时候元睿帝已经给林兮月重新戴上了围帽,那周公子把折扇伸出去就想撩围帽。 在他出手的同时元睿帝已经捉住了扇子,冷声:“好大胆子!” 面上带上了怒容。 周公子抽回自己的扇子,猥琐的目光隔着围帽盯着里面的人,还出声警告:“本公子看上你的小娘子那是你们的福气。” 林兮月受惊往元睿帝跟前挪了挪,元睿帝揽住他,挑眉笑了一下:“哦,你好大的口气啊。” 这句话刚住,李怀安已经上前拎住周公子的后脖颈,恶声骂了一句:“瞎了你的狗眼,上天有路你不走,入地无门偏进来。” 后面跟过来的白公子一看好友,吃亏抡着胳膊就上来了:“不要命啦,连周小爷你们也敢动。” 李怀安朝周公子一脚,然后一个侧身抓住了白公子的脖子。 第205章 帝后(五) 周公子和白公子这样的泼皮,周怀安一个人对战十个都不在话下,很快禁军也到了,李怀安把两人交给禁军小声交代了几句。 高公公在一侧想这俩不开眼的竟然调戏皇后娘娘,只怕整个家族都得跟着他们倒霉。 这事还是让林兮月受了一点惊吓,感觉肚子不舒服,然后急匆匆地回了宫,立马传了太医,太医说只是紧张造成的子宫收缩,无大碍,即使如此元睿帝很是愤怒。 太尉和归德将军两人在家里听到消息,吓得立马跪在御书房门口,元睿帝见都没有见,直接让跪着,一直跪到宫门要关的时候。 时光在静谧中流逝得特别快,来年的六月林兮月如愿生下了一位小公主。 宫里人无不赞皇后娘娘命好,已经生育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的她被皇上宠得还像个姑娘一样娇滴滴的。 也有人说皇上待皇后像是在养姑娘。 小太子特别喜欢妹妹,妹妹会走路后除了课业时间,走到哪里都带着妹妹。 而元睿帝没有因为孩子而忽视林兮月,反而留出了更多的时间陪她,每天下棋,逛花园,只要是她喜欢做的。 有一段时间林兮月特别喜欢到宫外去,元睿帝不允她一个人出去,但凡有空二人便换了常服出宫。 都城的大街小巷都有他们的身影。 元睿帝还经常带着她郊外跑马,她的骑术现在练得很好,还可以骑行中射兔子。 林兮月之所以这么上心练习骑术,是因着元睿帝承诺她待太子大一些便带她去游山水。 小太子越长越像父皇,少年老成,不但做事沉稳,善于筹谋,而且手段狠起来比过他父皇。 自打小公主降生元睿帝就盼着她像林兮月,小公主不管是外貌个性又随了父王,性子沉静爱读书,爱骑射,也许是哥哥带大的原因还跟着哥哥习武。 元睿帝做到了自己的承诺,之后宫里没有进过一个新人,也再没翻过牌子。他这样做也有好处,宫里嫔妃之间没了可争斗的,皇子之间也是,只能没有希望人便没了妄念。 小太子达小被元睿帝带着身边,除了课业时间就待在御书房,等长到十来岁,上朝时候也让他旁听。 十二岁,已经可以独立批阅一些奏折,十六岁的时候,元睿帝直接让太子主持局面,他带着皇后去各地考察巡视去了。 元熠坐在御书房御案里面,公主元瑛在一旁给研墨和整理折子。 御书房的门帘被撩开,一个大男孩端着盘子糕点进来了:“青烟嬷嬷做了山药糕,皇兄和皇姐用一些吧。” 他是六皇子,林兮月生的第三个孩子,今年已经八岁了。 不靠谱的皇上皇后把宫里一摊子事留给了三个孩子,自个去外面逍遥去了。 *(重生) 元睿三年,春 已经进入三月桃花绽放的季节,从昨日突然一场大风,温度骤降,今晨竟然飘起了小雪花。 御书房外,高公公走到廊庑边抬头看了一下天,摇头叹了一口气,天气不正常。 他的徒弟小豆子凑过去小声道:“公公,这算天有奇象,这个时候飞雪,是不是天知道林长晟将军有冤。” 高公公回头看了一下御书房的门,御书房的门紧闭着依然能听到帝王高声斥责林丞相的声音,这次林家只怕在劫难逃。 只有在元睿帝跟前侍奉的高公公才多少知道一些细节。 年节那夜的宴上元睿帝饮了一些酒,按往常惯例宿在玉坤宫,高晨曦骤然醒来,直接把皇后从床榻上踢了下去,然后便高声唤他。 穿着寝衣赤脚走出来就要他传辇去宸月宫,又问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问题,问太子,宫里只有两个皇子还没有立太子呢。 后来又问年号。 从那日起皇上变得便有一些不同了,先是命枢密使去查当年的燕陇关之战,而后又让太傅协同祁丞相去查林丞相这些年所犯罪状。 这么刚进入三月,被尊为国之砥柱的林丞相便出了事。 三日后朝堂上元睿帝向天下公布了林相通敌卖国和贪污军饷,受贿舞弊等罪证。 林府老夫人和林府二房三房全部发配边疆,林府四房因没有参与被帝王任厚没有坐连,林四老爷的官职也没有影响。 因林府的牵连皇后被废,迁入无忧宫囚禁。 处理了林府后,元睿帝在朝堂上念及林长晟将军,感叹道当年林长霄通敌,林长晟将军为了大元百姓苦守燕陇关一月,直至最后战死,此乃忠勇之人。 由此提到林氏大房一脉,元睿帝高坐的龙椅上,狭长的眸子扫下一众躬身附和的大臣,洪亮的声音响起:“朕不知这林长晟将军可有后人?将军已作古,应善待他的后人。” 众大臣一怔。 林四老爷站了出来:“启禀皇上,家兄有一女,今年一十三岁。” 元睿帝身子前倾:“哦,人何在?” 林四老爷道:“因月姐儿小时身子弱一直养在庵堂。” 元睿帝唇角微微翘起:“既然已经十三岁了,姑娘家也不该继续在庵堂了,朕会回禀太后,派人把她接入宫中养在太后身边。” 林四老爷躬身道:“兄长的孩子理应臣照料,臣下朝后便吩咐内人从庵堂接回月姐儿。” 四老爷也心疼大房的这个女儿,他与大哥关系最亲厚,之前不接是因为林府由林老夫人当家,他做不得主。 元睿帝淡声:“照顾忠臣之后本就应当,林卿这件事你不必管。” 皇上要进林五姑娘进宫,没有大臣反对,因为功臣之后养在太后跟前这是体现皇恩浩荡,另外大家都想到这位姑娘先帝是有口谕赐婚给靖王的人,本来也算皇家人。 下朝后元睿帝直接去了太后宫里,朝堂上的事太后已经听说了一些,当即表示同意。 元睿帝却没让太后派人,而是命李怀安亲自带人去接。 人接来后也没住在太后附近的宫殿,而是让她住进了海棠苑。 太后提出过质疑,元睿帝说:“十三岁的姑娘家正是喜热闹的年纪,怕她扰了太后清静。” 第206章 帝后完结章 太后也没有多想帮着旁人教养姑娘,也不会坚持要林兮月跟她住。 御书房外,高公公正在殿门口踌躇。 娴妃就在她对面:“我也不可以进去见皇上吗?” 皇后被废后一直闭门礼佛的娴妃就出了宫,这不带参汤来瞧皇上了。 元睿帝已经几个月未曾进过后宫,不少嫔妃给御书房送吃食,高公公领了命任何后妃不得踏入御书房,面对娴妃高公公犯了难,娴妃可不是一般的人,那是帝王心尖的,就算她闭宫多年,宫里的嫔妃还没有哪一个的宠能比得过她。 高公公笑得一脸亲和:“娘娘你稍等,待奴才进去禀一声。” 朝娴妃点了一下头,转身推门进入御书房,元睿帝正伏在案头处理朝务,听到高公公进去,冷着脸抬眸看过去。 高公公一滞,随后弓腰禀:“娴妃娘娘亲自煮了参汤想……” 话还没说,就听元睿帝冷声斥责:“朕的旨意没用了吗?” 高公公一怔,帝王这是连娴妃的面子都不想给。 缩了一下脖子,转身的时候元睿帝又问:“派去庵堂接林家五姑娘的人还没回宫吗?” 高公公道:“还没。” 他看着帝王,帝王低头又开始处理朝务,高公公愣了一下,出去打发娴妃:“娘娘皇上政务繁忙实在是……” 娴妃听出来了这是不见,心里对自己道皇上应该是真忙。 “好,有劳高公公了。”也没再痴缠转身离开了。 娴妃前脚刚走,后脚靖王从远处往这里走。 高公公看着渐近的身影,今天林姑娘进宫,他这个有婚约的未婚夫实该出现探望以表关心。 靖王走近之时高公公弓腰,含笑唤了一声:“靖王” 靖王面上表情寡淡:“皇上在忙吗?” 靖王不是宫妃自然可以进:“靖王稍等。” 高公公再次进去禀。 元睿帝听到靖王两个字眉头皱了起来:“让他进来。” 靖王进来走到御案前躬身:“皇兄。” 元睿帝坐直身子,龙目带着几分凉意,扫在他身上:“你来何事?” 靖王被问得一愣:“今日不是林家五姑娘进宫,臣弟自当……” 元睿帝淡声:“林五姑娘进宫与你什么关系。” 靖王怔怔地抬头看着。 元睿帝道:“当年父皇是提过一嘴给你们赐婚,最后圣旨不也没有下嘛,你出现不合适。” 靖王脑子有点乱,皇上的意思那婚事不作数?他不知道自己该追问吗?其实自己上次见林五姑娘她还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就算现在也才十三岁,也还算个半大孩子,他对她也没有男女之情。 靖王脑子再一转,林府现在又是这个光景,皇兄定然是为了自己好,随即拱手:“臣弟鲁莽了。” 元睿帝知晓他现在对林兮月没念想,语气缓和几分:“你且回去,朕这边给你好好琢磨一个好的世家姑娘。” 靖王出御书房松了一口气,轻快地离开了皇宫。 半时辰后,接林兮月的车驾进了皇宫。 高公公进入御书房,笑笑地禀道:“林五姑娘已经进宫了。” “哦!”元睿帝猛然提笔,墨晕染了一个字,“人进海棠苑了吗?” 高公公心道皇上对林五姑娘这么重视,几月前就开始重新装修海棠苑,当时宫里的人还以为皇上要纳新人,谁知道装修好给林五姑娘住了。 里面的摆设用具高公公都亲手督办的,无一不是好物件。 “车架才进皇城门。” 元睿帝道:“你派人吩咐苏嬷嬷,让她问问林五姑娘有什么需要随时说,海棠苑的日用份例从紫宸殿走。” 高公公一惊,皇上对林姑娘也太上心了,如果不是林五姑娘才十三岁,皇上的用心真让人怀疑。 之后元睿帝便没了心思处理朝务,一心等着林兮月。 她初进宫定然要过来谢恩。 元睿帝放下手里的御笔:“高鸿,你给朕把铜镜取来。” 高公公眼睛抖了一下,过去取了铜镜,元睿帝照过铜镜,抬眼问:“朕今日穿这一身,不失仪吧?” 高公公咳嗽了一下:“林五姑娘才十三岁,还是孩子,皇上见她有什么失仪。” 元睿帝的唇角压了下去:“朕都有孩子了,朕是不是太老了?” 高公公没明白帝王是什么意思:“皇上说是她长辈也不为过。” 元睿帝的脸僵了一下,她之前与靖王订婚,自己是靖王兄长,不过比他大几岁,怎么成长辈了。 心又道,这个年龄把袅袅接进宫确实早了些,可他不得不早做打算,上一辈子她能进宫是为了给母亲报仇,这一世自己已经帮她报了仇,她定然不愿意进宫了,放她在宫外,自己没有机会,反而让玉罄与靖王占了先机。 他只有以照顾忠勇遗孤的名义把她先留在宫里当养女儿般养几年。 林兮月过来谢恩来了,元睿帝看着高公公领进来的人,一身淡粉色圆领对襟襦裙,乌黑的发髻扎着双丫髻,戴着一朵小巧的珠花。 上前规规矩矩地跪在地上:“臣女林兮月叩见皇上。” 元睿帝压着心情,声音淡淡道:“林五姑娘平身吧。” 林兮月起身双手捏着帕子规矩地叠在身前,声音又娇又透着一些小女孩子的甜:“谢皇上恩准臣女住在宫里。” 元睿帝知道她还小不能吓到,自己必须要端正好言行,耐心地等她长大:“海棠苑那里你去瞧了可喜欢?” 林兮月弯唇浅笑:“喜欢”。 再次屈膝谢恩:“谢皇上!” 元睿帝声音温和:“有任何需要都可以告诉朕”。 林兮月再次屈膝算作应答。 元睿帝愣了一瞬,想自己应该给自己定个身份,免得她真把自个当长辈:“你也不需客气,你只管把朕当作一个异姓的兄长。” 元睿帝在重生世早早下手帮林兮月报仇,还早早把她接进宫,为难他做几年的兄长,不过这也是让他有更多与她培养感情的机会。 重生必然甜蜜,是没有悬念故事。 谢谢大家!这段时间的陪伴这本书完结了,最后这一章写了一些段重生,送一颗糖给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