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情》 第1章 起局 傅英刚办完了差回京,心情正好,马上就要和妻子及幼女欢聚。他身为锦衣卫副指挥兼右卫护卫使,经常出京办差,行走江湖。 傅英回到了兴桥胡同自己家中,门户紧闭,推门径入,只见尸横遍地,个个咽喉似被针状物洞穿,年仅二十三岁的妻子徐双菱与年仅三岁的幼女敏华亦然殒命。 傅英惊骇不已,饶是他遇事冷静沉着,也无法接受这个现实,但是他告诉自己,这就是江湖,这就是斗争。傅英迅速向自己的上级锦衣卫总指挥使顾大均报案,顾大均迅速得到手下线报,行凶者为血剑门,一个出现在江湖不久的神秘门派,而且得到消息,血剑门与锦衣卫副指挥兼左卫护卫使张金龙结下仇隙,张金龙也有一个年轻的媳妇及幼女,宅邸为兴峤胡同,血剑门此次行凶应为误杀。 傅英安葬了妻女,想到了妻女的惨死,这里面一定内幕复杂,为了复仇了无牵绊,于是向顾大均递了辞呈,顾大钧上报皇帝,得到了批复。傅英换上了一套白衣白裤和准备了一套黑色夜行衣裤,就离开了家。 傅英见了张金龙,问张金龙与血剑门有什么仇隙,张金龙道:“兄弟,哪有什么仇隙,以前我无法奉告,因为我们各理一摊,但你替我遭了难,背了锅,我不得不直言相告,这个血剑门的来头神秘,我奉命最近一直在查血剑门,捣破了他们几柱香坛,所以才遭他们报复。”傅英点了点头:“既然这伙人杀错了人,是绝对不甘心了,大哥还需谨慎,我愿助张哥一臂之力。”张金龙道:“兄弟脱离了公家的羁绊,能在暗中助我是最好不过了。我吩咐左卫底下的弟兄们,你办事一律不得为难。” 傅英出了兴峤胡同,就感觉被盯上了,傅英再向前一照,前面一个黑影若即若离,便脚步加快,追了上去,等出了京城,前面那人越奔越快,竟然是陆地飞腾的上乘轻功,傅英紧追不辍,自己后面那人速度也越来越快,已经不再顾忌自己是否发现其盯梢。到一片稀疏的树林,前面那人渐渐慢了下来,傅英一个燕子三抄水,倏起忽落,便待追上,前面黑影一道金光,借着月光,一串铜圈袭来,傅英躲闪,后人奔至,也是一道铜圈,傅英受到了前后夹击,傅英身形侧飘,突然一道天网从天而降,一道地网平地升起,将傅英兜个结结实实,原来两人是故意让傅英追到此地上套的。傅英道:“道上的,难道误杀了人,还要继续么?”那两个黑影收起铜串,更不搭话,却亮出了两柄殷红如血的血蜂剑,包抄而上。 正在这时,他们身后却又冒出四个黑衣人,向他们发动了进攻,但是只有一转眼的功夫,后来的四人纷纷倒地不起,但是傅英也在这一转眼功夫,转头从肩头衔出了一枚玉锋利片,划断了几层网眼,双手一分,网洞遽开,微用缩身法,如鱼跃渊,窜出了网兜。只差分毫,两柄血蜂剑,已双双刺入网兜,傅英鲤跃之时,双臂交挥,两枚玉锋利片打出,前后黑影就双双倒地了。 第2章 入局 傅英并没有打死他们打算:“你们只能活一个,如果谁能回答我的问题呢,谁就可以活。”一人不动,一人点头。傅英拾起一柄血蜂剑,刺穿了那个点头的咽喉,对那个不动的人说:“你回去罢,放了你了,传个信儿,我不把什么什么血剑门的灭了,我不会罢休的,明晚子时我在卢沟晓月等你们。”傅英取出了对方中招的玉锋利片,解了穴,盯着那人走了一会儿,确信再无人盯梢攻击伤害这个人,这才回到密林,但是发现五个尸体消失匿迹,现场也被清理,傅英在附近找了又找,终于发现了一个靴印。 傅英见了张金龙,叙述了事情的经过。张金龙说:“他们领教了你的厉害,明晚血剑门必高手如云倾巢而出,这样吧,明晚你去赴约,我带领所有左卫高手埋伏在卢沟晓月外围,对他们一举而歼。”傅英想了想,摇了摇头,道:“现在双峤胡同密布你的人手,明晚就怕他们乘虚而入,借我的口调虎离山啊。”张金龙道:“兄弟的意思呢?”傅英道:“卢沟晓月明晚就是龙潭虎穴,我必去赴约,张哥留守在家里,以逸待劳,毕竟关心则乱,您的妻女,您亲自来守护是最安全的。”张金龙眼珠转了转:“兄弟哪里话,你与弟妹伉俪情深,你现在身负血海深仇,与他们不共戴天,你的心情我理解,我又怎么能怀疑你呢?卢沟晓月还是我去,我十三太保的横练功夫难道是吃素的?我找一个兄弟替你上桥,我率左卫在外围,你留守在我家,保护我的妻女,同时我申请顾总指挥使调你曾经管过的右卫在胡同外围埋伏。”张金龙顿了一顿:“兄弟,你知道的,在家保护自己的妻女可是立不了功的,在卢沟晓月打个大胜仗是大功一件,因为你家的血案惊动了皇帝,你也是知道的,锦衣卫第一副指挥使一衔始终空着……”傅英皱了皱眉,道:“万一明晚那边只是个幌子,血剑门重点攻击胡同怎么办?须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张金龙笑了笑:“华容道冒烟了,难道曹操就改主意了不成?”张金龙生生把后半句“灭个门连胡同都弄错,一个江湖门派还能有什么计较”咽了回去。 次日晚,夜已深沉,梆敲子时。傅英在张宅闺楼一层,桌上放着自己玲珑刀,感觉坐立不安,由于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知自己是否应该上楼去保护张金龙的妻女。突然,耳边传来一声非常轻微的衣衫破空之声。傅英心道不好!立即上楼,只见一条黑影窜出,窗格洞开,一袭月光入屋,张金龙的妻女双双倒地,傅英探了鼻息,已知无救,凌窗跃出,迎面无数暗器飞来,只得玲珑刀一挥格开,身形落院,只见房檐、墙头人形高高低低,有凌空跃下的,有遽然跌落的,原来代理右卫护卫使胡得计已经命埋伏在胡同的右卫兄弟们齐扳手弩,发动了进攻。然而,一时间右卫护卫们惨叫不绝,原来又有无数黑衣人在他们的背后发动了进攻。 第3章 现局 傅英刚才还心烦意乱,现在反而镇定下来,他一边杀人,一边用目光急促的追寻着什么。突然右边杀声大起,突然左厢房也杀声大起,傅英心下一沉,毫不犹豫,直入左厢,只见左厢房中数人倒地,两名黑衣围攻一女子,那女子一剑刺倒一人,但被另一人掷出一铁丸,右肩头中丸倚墙而立,傅英杀了那个人,扶住了那个女郎,女郎急促道:“你是谁?”“傅英。”“我是凌霜。”“女儿呢?”“已送乡下。”傅英这才知张金龙的真正的妻子已被张金龙藏在了丫鬟仆妇之中。 傅英也不及细问,拽着凌霜从后窗跃出,只见两道黑影已拦住去路。又一道蓝影迅疾扑至,后者正是代理右卫护卫使胡得计,胡得计道:“傅哥,你先走。” 傅英道:“我的仇不报了么?”刀诀直指左黑影,胡得计与右黑影搅作一团,左右黑影如同鬼魅,傅英几击不中,越发焦躁,猛然一转“一骑红尘妃子笑”,刺中左黑影小臂,却听胡得计一声轻哼,挥刃奋力击断一支血蜂剑,但身子却倒了下去,左手紧紧握住半支插入喉管的剑锋。傅英心志一乱,知道左右黑影合力与自己武功不分伯仲,一时难分胜负,又一招“天女散花”,把玉锋利片花雨般绽出,携了凌霜,又重穿左厢房而出,到了正院。只见正院尸身密布,黑衣人已占上风。 傅英想起了妻女的死,还想杀几个,但发现已不是携着凌霜,而是被凌霜拽着走了,凌霜低声道:“快随我到密道!” 转眼间一到了张宅后院的一座佛堂,穿过佛堂,忽现一座假山,傅英就随凌霜进了山洞,转眼又进了密道。密道并不宽敞,只能容一人穿行,有时甚至低矮需爬行而过,原来张金龙设置密道就是怕敌追击,便于阻击敌人,密道紧窄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功效。果然左右黑影率人追至,明知是密道,却也不敢再追击了,天光渐明,于是呼啸而去。 由于密道紧窄,傅英与凌霜跌跌跘跘,满头土灰,终于出了密道,抬头望去,原是一口枯井之中,由于两人你扶我拽,傅英与凌霜都觉得尴尬,凌霜粉面通红,只是井底阴森,傅英难以察觉。傅英道:“我先出去看看。”凌霜点头。傅英跃至井沿,未敢贸然钻出,一看不觉大惊,竟是皇宫内院的冷宫所在。原来傅英身为锦衣卫,也曾在皇宫护卫当班,皇宫内院,倒也熟悉一些。 傅英只得跃下,道:“外面是皇宫,咱们只得扮成宫女太监出去了。倘有意外,你我悦来客栈相见。”不一会儿,傅英打了宫内两个下人的昏睡穴,取了宫女太监的衣物回来。傅英先入了密道,除去了白衣,换好了,再轮凌霜去换衣。傅英等了许久,不见出来,便问:“你换得怎么样了?”凌霜不由叹道:“我右肩中了一铁丸,右臂难动,十分吃力……”傅英只得再等,过了许久,凌霜道:“傅,傅义士,你就不能帮帮我么?”傅英入了密道,密道入口处虽未漆黑一团,但也阴晦难辨,傅英夜视目力虽强,也看不分明,但依稀可辨识凌霜右肩方向,伸掌推宫过血,输送内力,凌霜才换妥宫女衣冠。 第4章 转局 傅英拉凌霜上了井,由于冷宫地带人迹罕至,倒也无人发现。傅英与凌霜四目相对,傅英这才发现凌霜与自己年纪相若,虽然灰头土脸,但难掩清秀隽丽。二人在紫禁城内穿行,傅英直奔太监清晨向外输送废弃之物的侧门。 谁知,园门一闪,对面袅袅婷婷出来一众人等,傅英眼快,忙拽了凌霜退在一侧恭立,待那众人等走过,傅英拽凌霜伏地低头,捏了嗓音口诵:“公主吉祥!”那公主却不前行,停住了脚步,裹足不前,回头道:“你们先退下,我问问这个奴才。”点手弹了一下傅英的帽子:“你随我来!”傅英无奈,只得陪着小心在后跟着,随着公主走了几步,那公主始终不言,突然回身“噗嗤”笑道:“你怎么做了太监?”傅英已知瞒不得了,只得简单叙述了事情的经过。 公主道:“你妻女不幸的事、你辞去差事的事,我俱知晓。你什么打算?要水落石出?要把涉及之人统统杀光?”傅英不语。公主又道:“你辞去差事,就是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意思,是也不是?”傅英只得道:“公主还是那样善解人意!”公主秀眉一挑:“怎么,被我说中了?但事已如此,我的心意,你是明白的。”傅英道:“恕臣不明白!”公主道:“如果我命人血洗血剑门呢?……你会……你会感激我么?”傅英道:“我相信公主有这个能为,但这是臣个人的家事,而且臣不希望牵连到任何人,包括公主。公主金枝玉叶,江湖的事,还是远离吧。” 公主突然握住了傅英的手,道:“这是老天爷把你再送到跟前儿的,你知道擅闯皇宫内院的罪!我只要你知道我对你的心意,至于你怎样做,我全不干涉……你走吧。” 傅英回到总卫,顾大均问傅英:“你有什么打算?”傅英道:“右卫、左卫于昨晚相继全军覆没,张金龙、胡得计惨死,我怀疑对方有熟悉我们‘锦衣八绝阵’阵型的内鬼”。顾大钧问傅英:“你有什么证据?”忽然锦衣卫仵作上报在右卫、左卫将士尸身上发现了东厂靴印。原来锦衣卫着虎头靴,东厂着狮头靴,西厂着豹头靴。顾大均于是召集了副指挥使兼前卫护卫使龙卷冈、副指挥使兼后卫护卫使张子羽。 张子羽足智多谋,人称“小子房”,道:“难道东厂联合血剑门对付我们锦衣卫?但是不至于疏漏了换靴问题,也可能东厂中有人通过靴印给我们警示。”龙卷冈道:“东厂一向压我们一头,但这次难道疯了不成?竟然联合邪魔外道公然里应外合?” 顾大均道:“侍卫亲军锦衣卫自立国以来,就是太祖的立下的牌子。东厂开端是成祖太宗皇帝定乾坤、扫北蒙、下西洋的功臣,我们可让可不让,让,是出于公心,东厂于本朝坐北京功劳卓着;不让,我们是太祖的传下的吃喝、定下的规矩,虽然本朝是成祖的嫡传,但再大也是太祖的江山。当年建文帝失踪,我们是站了队的。东厂姓朱,锦衣卫更姓朱,东厂没有理由杀人,没有极大的后台也不敢对我们动手。” 第5章 变局 张子羽道:“难道有人故意穿了东厂靴,挑唆我们互相厮斗?”傅英道:“实不相瞒,在密林天罗地网中,有四个人要救我,留下的是西厂的靴印。”龙卷冈道:“西厂?那不是……”张子羽忙把羽扇一挥,制止了他。 张子羽对顾大均道:“有些话我想到密室与傅副指挥使单独说说。”顾大钧点头。张子羽问:“你最近见到公主没有?”傅英道:“见了。”张子羽又问:“你有答应公主的意思没有呢?”傅英看了看张,道:“你什么意思?”张子羽道:“公主是皇室的代表,实际总揽锦衣卫、东西两厂的调度,是不设名的总督,且亲揽了西厂大权,不设西厂统领,西厂各个副统领均听从公主指挥。如果咱们没有这样靠山,你复仇很难!我们必须背靠公主,才能争取主动。你明白我的意思的。” 傅英道:“你是说我们现在可能腹背受敌?”张子羽道:“你必须速见公主,答应公主的一切条件。”傅英道:“我正在妻女服丧期间,我怎么能与公主见面呢?”张子羽道:“如果你要复仇,就得这样,只有公主能是我们的靠山,我们也才能尽快找到解开谜题的钥匙。” 傅英望着一块玉玦,这是妻子徐双菱留下的遗物。他想了很多……未知的敌人,未知的对手,未知的江湖,未知的帮派,未知的内鬼,一切一切的未知,包括才结识不久凌霜,都是那么不可思议,只有公主,才是最真的实在。他想到了凌霜,来到悦来客栈,未发现凌霜踪迹。他镇定不下来,不知该怎么办,他恨不得所有的对手或对头都一一出现,向他坦白一切,而后他一一和他们对决,一一将其诛杀,也许只有张子羽的建议的是最可行的,只有这样,才能迅速促使幕后人物的暴露。 傅英一身黑衣,挑窗进了西暖阁,这是公主的寝宫。公主对他的到来既感到吃惊,似乎又在意料之中。公主是喜欢傅英的,从傅英当上了锦衣卫的第一天,或是从顾大钧第一次带傅英觐见了公主时起,公主暗道:“竟然是他!原来是他!他原来在这里!”傅英人如其名,天赋英俊不说,还有一种不同的气质,非江湖的气质,沉静内敛、明朗纯净,却又从容自若。 公主的心砰砰跳了起来,故作镇定地问:“你怎么来了?”傅英道:“我……”公主道:“这不像你。”傅英道:“你喜欢我?”公主道:“你不确定?”傅英道:“我确定!但你知道的,第一次遇见你之前,我与双菱早有婚约在前,我不能做陈世美的。”公主盯着傅英看了一会儿,泪水陶然而下,叹道:“我虽贵为公主,却没有这个缘分……”傅英道:“是臣没这个福分!我的心迹,只有你懂。但我只能慧剑斩心魔,我现在孤单极了,只能来找你,我需要你的帮助!”公主摇了摇头:“我不敢相信,除非你起誓来!” 傅英道:“我此后一生一世只爱朱翊镡,否则……”公主接到:“否则就得你亲手一刀将我杀死。”傅英如雷击顶一般。公主重复道:“你不爱我,就要亲手杀死我。”傅英只得重复道:“我此后一生一世只爱朱翊镡,否则我就亲手一刀杀死她”。 公主破涕为笑,道:“我是知道你永远不忍杀我的!” 第6章 危局 漆黑渐退,月色渐朗,公主道:“你离开京城吧,到边疆等我,锦衣卫再威风,终究是皇家的奴役,我们难能自由。我求圣上调你到北疆或西疆,一年为期,我出镇边疆宗藩,你我相会成亲!”傅英道:“我的仇还没报!”公主道:“我在京城,我会处理好一切,难道你不信我么,难道一年之后,我会让那些能够威胁我们的人存在?”傅英道:“我必得亲自杀了他们才好!”公主道:“我知道你不可能短时间忘了双菱她们,但你必须离开,相信我,我一定会坐镇京城,解决这些麻烦。”傅英挑帘栊出门,回头一望,帘珠散乱,白珠跳跃,竟然汇成一个玲珑局的图案,傅英奇道:“这里怎么类似我刀上的玲珑局?”公主一顺帘珠,嫣然一笑道:“日日思君不见君,睹物思人,这又有什么奇怪的呢?” 傅英在十里长亭更尽一杯酒,告别了锦衣卫故友亲朋,在妻女墓前洒泪而别。 东厂第一副统领栾福亲自向公主提议,要护送傅英一程,公主敕令不准。 入夜,傅英却回到了京城。 锦衣卫得到线报,血剑门在京城郊外的据点是大佛寺。公主一声令下,要锦衣卫血洗血剑门,务求全歼。锦衣卫除中卫留守,前卫、后卫会同五城兵马司一千兵丁直扑大佛寺。顾大均率龙卷冈、张子羽亲自坐镇,兵如潮涌,箭似雨发。血剑门的血剑左使与右使、三名坛主相继冲出重围,余下的副坛主、香主、教众相继战死,顾大均、龙卷岗、张子羽各身负轻功,率众追击,追击时间一长,竟不知不觉抛下了部众。 血剑左右使与玄武、青龙、白虎三名坛主并没有各自分散奔逃,而是若即若离,相互呼应,眼见着到了香山地段。即将入山,张子羽提醒道:“恐有埋伏。”顾大均脚步不歇,道:“不能纵虎归山。”三人渐至山道中段,果然伏者四起,黑衣人密密层层,血剑左右使直取顾大钧,龙卷冈挥龙卷鞭迎敌,对方两名坛主也蹂身而上,张子羽挥动风雨八方扇,顶住了二坛主。 顾大均挥动铜人手,顶住了余下的黑衣人。一场鏖战,龙卷冈血溅当场。张子羽毙掉了青龙白虎两名坛主,与血剑左使接战,顾大均毙掉了无数黑衣教众,与血剑右使接战,右使不敌,身负重伤;张子羽不敌左使,也负重伤,退出战圈。左使只对顾大均,起初难分难解,左使渐渐不敌。还剩下的一名坛主慢慢走向张子羽,便待要杀掉张子羽。突然,一道白光,玲珑刀闪,玄武坛主人随刀转,倒了下去。傅英扶住了张子羽,只见顾大钧中了血剑左使一掌,但左使中了一铜人手,失去了战力,命在旦夕。 一声怪笑,一蓝衣老人出现,高帽无须,正是东厂统领百稻老魔祝添一。铜手今圣顾大均撑住了铜人手,道:“师兄,你是来救我的了。”祝添一桀桀怪笑:“我是来度你的。”挥手一掌,顾大均的铜人手便震飞了。顾大均气沉丹田,一记“山呼海啸”,直驱祝添一。这记山呼海啸,能教对手躲无可躲,避无可避,只能硬接这一招,但也是欲和对手比拼内力,同归于尽的一招,祝添一用手接招,却左右挪移,将顾大均的掌力卸到周身,随手盘旋,将手一扬,竟然卸到了空中。 第7章 定局 顾大均已知没有好活,道:“你杀了我罢,你要的东西,我是绝然没有的。”祝添一用手一指傅英,道:“没在你身上,难道就没在咱们的小师弟身上吗?”傅英掏出了一册书:“大师兄,这本《玲珑局》您拿去吧,只是别要了掌门师兄的命,因为他毕竟是掌门,杀掌门就是欺师灭祖!” 祝添一哈哈大笑:“从我自宫练移魂大法那天起,我便不是玲珑山上的人了。我要的东西,何用你给?我自会来取!”蹂身而上,傅英将书一收:“可以给你,但你不能硬取!”一刀劈出,祝添一并不躲闪,左手一举便扣住了傅英的脉门,右手就来取书,傅英并未弃刀,腕不动刀动,刀尖倒扬,直驱祝添一后脑,祝添一只觉脑后恶风不善,傅英的脉门竟滑如鱼鳞,知道中计,只得向右躲去,傅英哪给他时机,左臂暴长,一册《玲珑局》径直点了祝添一胸口的膻中穴,祝添一的穴位反弹,但也受制了片刻。 就在刹那间,顾大均顾不得江湖道义的局限,集气于掌,一记“暗夜无声”,印在了祝添一的后颈,祝添一身子一软,口洽鲜血,直喷傅英面门,傅英好洁之人,只得用《玲珑局》书册一挡。祝添一委顿在地,道:“想不到我自宫苦练移魄大法多年,竟然功亏一篑,没能夺回本应属于我的《玲……珑……局》。”顾大均业已拼尽了全力,道:“你这是邪门外道、离师叛道,天不佑你!”正要挥掌击毙祝添一,傅英道:“师兄且慢,我问问他。” “你问他,倒不如来问我!”一尸身突然跃起,原是一护法衣冠的人。他慢慢褪去法服,只见他面如枯槁,白须夹灰,鹰眉狼视!顾大均与祝添一同时惊呼:“大师兄!”傅英皱眉:“我怎么还有个师兄?难道……难道他是师父提到的——死去多年的杜居端。”那人道:“你是师父的关门老弟子,当然不知道我。我们师兄弟三人,一人居端,一人居一,一人居大,这其实才是我们学艺时的本名。我现在的名讳是为血剑门通天老祖。”祝添一:“哈哈,原来是你在捉神弄鬼,什么通天老祖,你若真通天了,还来夺什么《玲珑局》?哈……哈,可笑,咳……咳……” 血剑老祖嘿嘿一笑:“你们是螳螂捕蝉,又道是鹬蚌相争……你,祝居一,早想杀掉顾老三和傅四,但他们身居公职要位,不得下手,于是你勾结血剑门,挑起我们与锦衣卫的争端,好渔翁得利,从中染指,把罪责都推在血剑门的身上,你故意将双峤胡同地址告诉我们的左右使为双桥胡同,我们将计就计,虽然我们知道《玲珑局》必然为傅四随身携带,但我们还是去杀了人,但当我们实力不够的时候,你必然会全力支援,我们不断地杀人,引你出洞。你——顾居大,血剑门一出现,你就疑神疑鬼,你派张金龙不断滋扰我们,其实却在得到线报的关键时刻,佯作不知,命谙悉内情的张金龙按兵不动,出卖了你师弟傅四的家人,为的就是让傅老四彻底与你站在一起面对你疑神疑鬼的所有对手,而且你知道,只有傅四的妻女死了,才会令傅死了心,重燃他与公主的旧情,使你更加获得公主的信赖,立于不败之地!你们这样坏傅四,还不该死么?” 第8章 空局 祝添一:“哈哈,顾师弟,想不到我们同属一丘之貉……姓杜的,你不要狂,你逃不出去的,东厂、锦衣卫、西厂恐怕已经把这里团团围住了……” 血剑老祖道:“东厂已经把锦衣卫和五城军挡在了香山之口,自相残杀,这就是你亲自下的令,自作自受!”血剑老祖将手一挥,张子羽一声闷哼,死于非命,又一挥,顾大均却挡在了祝添一的面前,一口鲜血:“二师兄,实不相瞒,那本《移魄大法》是我放在你的案几之上的,本想让你被逐出师门,我好继承师父衣钵,却不想你由此走火入魔、不男不女!傅师弟,我坐视不顾,也是为了你好!”言毕而亡。祝添一哈哈大笑,猛然举掌,似要击在顾大均的天灵盖上,却又恨恨地目视杜居端,你想杀我么?我偏不让你如意。”嚼舌而亡。 傅英默默地将祝添一和顾大均的双目合上,道:“大师兄,你为什么诈死瞒名呢?你杀我之前,能让我知道吗?” 血剑老祖道:“你把《玲珑局》完整地给我,我告诉你!”傅英将《玲珑局》抛给了血剑老祖。后者默默翻了良久:“果然是《玲珑局》!”突然将书一抛,《玲珑局》化作点点飞沫:“从此以后,天下除我将再也无知道玲珑局了!” 蓦地默默地道:“傅四,赴死!我告诉你,我……” 突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杜居端,别太得意了!” 一道白影,正是四公主朱翊镡。公主将手一挥,只见东厂第一副统领栾福、东厂第二副统领王浩、东厂第三副统领庄灿、东厂第四副统领时忖、西厂第一副统领柴放言、西厂第二副统领明皓弯、西厂第三副统领石洞天、西厂第四副统领燕子孟一起出动,无数手弩、弓箭、暗器对准了血剑老祖。 血剑老祖轻轻笑一声,将地上一根枯枝搭在了傅英的咽喉,道:“难道你们不在乎小驸马的死活不成?”公主也轻轻一笑,又将手一挥,无数大内高手、护卫悉然而退。公主道:“怎么放人,开个价吧,《玲珑局》你已经得到了,又亲自毁了,还要什么?”血剑老祖道:“《玲珑局》我还没有毁尽,还有两人两物没毁……”公主道:“谁?什么?”血剑老祖道:“你们两人!还有玲珑刀和玲珑帘!”公主道:“玲珑刀江湖皆知,难道你能杀尽江湖人?玲珑帘今上也曾目睹,难道你还能刺王杀驾?不怕千刀万剐?放人!没有了《玲珑局》,玲珑刀的一局只是其中的一环,天下无人可解!” 血剑老祖:“不打自招,原来你读过《玲珑局》!”公主:“当然,傅英已然是我的夫君,我当然读过!”血剑老祖转向傅英,缓缓放下枯枝:“你应该知道谁是杀害你妻女的真凶了吧!你妻女的死只不过公主想要《玲珑局》的牺牲品!为什么偏偏她们死了……只是公主借刀杀人,以让你转恨于血剑门而已!你夜宿西暖阁,失去的不止是你对妻女的忠贞,更失去的是你对师父的承诺……我没必要再说这些,因为你们现下都得去死!” 傅英道:“大师兄,你得到了《玲珑局》,可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血剑老祖:“不,我还没有得到,我必得杀了你们,我再到你坟前去说!” 公主摘下了冰魄剑:“傅英,我们一起杀了他!” 第9章 破局 傅英转向公主:“你为什么要阻止他说出当年的秘密?” 公主道:“我们当年还没有被生出来,对陈年往事,应是过眼烟云!” 血剑老祖:“你想知道,好!那我先杀了公主,再说给你听!” 公主道:“杀了我,我的部下一拥而上,你恐怕就取不得玲珑刀了!” 血剑老祖突然尖叫道:“你……你……你是连瑛的徒弟?” 傅英道:“南海洛神?怎么了?这个我知道!” 公主一剑刺向血剑老祖,血剑老祖二指一合,夹住了剑尖。 傅英道:“师兄!你说给我听,然后再杀我们,你知道,我们反抗不得的。” 血剑老祖将公主的冰魄剑拈来,点了穴,将傅英也点了穴,却将重伤的血剑门左右使也都杀了,将潜伏在附近的东厂第二副统领王浩和西厂第三副统领石洞天也都杀了。 血剑老祖缓缓说道:“当年师父玲珑子与南海洛神连瑛在南海对决,比剑、比镖、比掌之后,又比了棋,那时她还不叫南海洛神,师父也不叫玲珑老人。玲珑子剑、镖、掌皆胜。当年我只有十六岁,师父也只大我九岁,于是就我带了师父的人皮面具去对局,命我务必要输此一局,师父离开南海后,不想我年轻好胜,而连瑛却有意要输这一局,她输了之后,对我说,她曾在她师父南海飞仙前立誓,决意要嫁一个在剑镖掌棋都胜了她的男子,也可能师父也知道这个誓言,我却懵懵懂懂地赢了她,连瑛揭开了她的人皮面具,我当时被南海洛神的美貌所倾倒,我也摘下了面具,背着师父与连瑛暗定了终身。我事后好怕,于是连夜逃走,不想被连瑛追上,我无处可逃,眼见快被她追上,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于是决意跳海而死,不想被金鳌岛一位奇人救起。事后我回到南海附近,多方打听,才知连瑛跳海救我未果,后却在蓬莱又遇到了师父,师父向连瑛问起了我的下落,解释了北地有要事,不得不留下我来对弈,连瑛大怒,要师父要么随她回南海,要么让师父自刎而亡,而后自己也自刎而死,师父说自己教徒无方,惹下大祸,但罪不应死,于是抛下一册《玲珑局》,共计十局,说只要连瑛能解开全局,就可以答应连瑛一切条件,连瑛百思无解。我想师父可能无意于连瑛,便想得到《玲珑局》,帮她解开,让连瑛得偿所愿。但是《玲珑局》在师父头脑里,图册却在只在连瑛那里,我不敢露面,只好日夜苦练武功,得到了一些奇遇,经过了这许多年,期间我几次到玲珑山,几次到妈祖岛,都空手而归。但我探听到了一些事,师父重绘了《玲珑局》作为镇派之宝,传给了顾居大。祝居一以为《玲珑局》是武功秘籍,嫉恨不已,背叛师门,顾居大参详不透,以为只是一些棋谱,便交由你这个小师弟保存,其中一局师父刻在了玲珑刀上,传给了你。想来南海洛神也未能解开……” 第10章 终局 公主:“想不到我师父如此苦命!” 血剑老祖续道:“但是,我刚才才见,其实你刀上的玲珑局并非册上其中的一局,也就是说,当年师父很可能故意给了连瑛一册缺了一局的《玲珑局》!而你这个小妮子的玲珑帘,也并非傅英玲珑刀上的那一局,更非《玲珑局》册上的一局,看来师父传给顾居大的《玲珑局》是缺了两局的,所以你们都无法参透全局,也就是说南海洛神无法参透全局,是因为缺了傅英那一局,而顾和傅连册带刀都无法参透全局,是因为也缺了一局,就是玲珑帘的那一局,只有玲珑刀加玲珑帘加玲珑册,才能合成真正的玲珑局!也就是说,顾不管知不知道玲珑帘的事,但是知道只有傅英与公主合璧,心曲相通,才能真正解开真正的玲珑局,而今知道玲珑局的只有我一人了,因为你们已经死了!” 血剑老祖抬起了手臂,正要下手。公主道:“你要达成你师父玲珑老人和我师父南海洛神的心愿么?那你就不能杀我们!因为你师父知道我师父有了我这个女徒弟之后,才收傅英做的关门弟子,目的就是有朝一日我们结合,完成当年你师父亏欠我师父婚姻的那个心愿!所谓的玲珑局,都是一道心障,如果我们能结缘,玲珑局迎刃而解,如果我们无缘,玲珑局就永远失去了意义,我早就见过了傅英的玲珑刀,我也早就得到了玲珑局全图,而相信傅英在那一晚过后的清晨也得到了玲珑帘的真图,因为我在他醒前挂了上去,但我不知还有外人进了西暖阁,窥见了玲珑帘。你杀了我们,破坏了前辈的心愿,你就永远洗不脱你当年的罪孽!” 血剑老祖缓缓揭下了面具,只见白须掩映之中一张眉目曾经英俊的脸却包含沧桑:“好,看来你这个小妮子是第一个解开的,傅四应是第二解开的,我是才知道全图的,你们告诉我玲珑局的隐藏着什么武功秘籍,我便不杀你们!” 公主道:“看来你惦记的还是武功秘籍,什么二位师父的心愿,空言塞责而已,我凭什么相信一旦我说出来,你就不杀我们?” 血剑老祖哈哈大笑:“二位大剑恐已作古多年,我堂堂一个通天老祖,怎么会食言杀两个小辈?” 傅英道:“师兄,你杀我之前,我想先杀了她,以祭奠我亡妻之恨!” 血剑老祖摇头:“你不能杀她,因为你知道真相太晚,未必解得出来!” 血剑老祖杜居端正要杀傅英,突然心机一转:“师父当年收此关门弟子,或许他还掌握更多更大的机密也未可知,先不杀他,待我参透《玲珑局》所有奥秘再杀了这个娃儿不迟。”心念一转,当即提了傅英与翊镡公主如提小鸡儿一般,随风纵下香山。 香山下山通路与山脚周围果然兵甲层层。前时由于祝添一搞怪,东厂与锦衣卫及西厂也曾发生了误会,由于公主亲临,很快一致对外。锦衣卫与东西两厂的副统领们虽各守要隘,但怎奈血剑老祖武功远他们之上,身法极快,有的人连人影也见不到,有的人只能听到衣袂带风之声,便如感觉大鸟掠过一样逝风而去。 第11章 无局 时光倒转,一个少年在海中随波逐流……他虽然一意求死,但人的本能还是竭力求生,抓住一些浮藻都绝不放手!他的游泳本能还是让他浮出了水面!一艘舢板经过,板上一人蹬水踩浪,将他救出,随即舢板靠向大船。待少年睁开双目,恢复了神智,挣扎出舱,只见满船俱是挎刀悬剑的女子,连水手都是女子!随即一女子带他到船主之前,船主戴人皮面具,看身段打扮,仍为女扮男装! 船主道:“扶他回舱休息……一会儿我去看他!” 回到舱室,船主进来问道:“你因何落海?” 少年只是瑟瑟发抖,不敢应声! 船主对随从道:“这孩子吓坏了!”便让侍女们尽行撤去,摘下了面具! 少年看到一张温和的脸,面容姣好,清秀娟丽,二十多岁,但是眼角眉梢仍蕴含一层杀气! 船主又道:“我们这一船都是女子!若是男子,断断是上不了此船的,即使捞上来,也要扔下去!” 少年道:“那你便把再扔下去好了!” 船主道:“原来你是求死而跳海的!” 少年:“我还是想死!” 船主笑道:“那就让你欲仙欲死!来人啊!”进来两名千娇百媚的少女。船主说罢,转身而去! 那两名女子也不客气,将佩刀佩剑都扔出了房外,接着宽衣解带,爬上了少年的床头,少年抗拒了一会儿,无奈飘泊半日,力气虚弱,便被少女们按住……少年只觉畅美难言,忽然之间仿佛有了无数的力气! 晚饭之时,船主亲自送来美馔,少年狼吞虎咽吃了起来! 船主见他吃完,道:“还想死么?” 少年:“不死了!” 船主:“怎么?” 少年:“活着……挺好的!” 船主:“就这么一点欲惑,便不死了?” 少年:“不死了!因为我……我发现我也没犯多大错误!” 船主:“到底因为什么跳海?你不说,我不问,大家作个闷葫芦,也白枉了我们救你一场!” 少年:“只因我师父让我输棋,我却不听师父的话,赢了棋……然后……那个女菩萨就摘了面具!她实在太美太好看,说愿意与我定下终身……我按捺不住,就答应了,后来我不停地亲她摸她,她娇喘吁吁,喘息之声却炸雷一般在耳边响起……她……她呼唤着我师父的名字!我才醒悟自己做了恶事!我万分害怕……她越娇美款语,我越心惊股战!在她又叫了一声‘玲珑子’之后,我心旌动揺,大叫一声,便奔了出去……隔了片刻,发现她一边在追我,一边呼唤师父的名字,我越发跑得快了,我想应该是她穿着衣衫耽误了时间……但我轻功不如她,很快便被她追上,这时已到了一处悬崖,我想我已经到了天涯海角,无处可逃了!她逼问为什么要逃走?我说,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跳下去!她说,莫非你不是他?我知道我拙劣的轻功露出了马脚……本想告诉她,你认错了人。但想到自己的恶行,实在没有勇气承认。她一步一步的逼近,崖下一片漆黑,似有波浪翻滚……想到比起身败名裂,还不如一死了之……” 第12章 开局 “我将身一纵,耳边生风,跃入海中,虽然我会游泳,但求死心切,惟愿自沉,没想到她也跃入海中,而且泳技远胜于我,我眼见她在我头顶上游了过去,而且游出好远……我不想被她捉获,待她游远,我向一侧拼命游去,直到失去知觉……直到被你们救了……” 船主想了一想,道:“你说这个女子非常美丽,武功泳技又高,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不能说……我不能再坏她的清誉!” 船主道:“嗯,你的师父叫玲珑子对吗?你师祖就是着名的南绝衡南宫恻隐吧?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道:“我提过么?我不想说……” 船主道:“我不勉强,过几日我们到了目的地,我派人把你送回大陆!” 少年突然挣扎下床跪下:“我不想回内陆,我想重新做一回人,你们能留下我么?” 船主道:“你也看到了?我们这个教门都是女子,除了教主是男子,没有男子可以登船上岛!” 少年道:“恩公,你们不仅救了我肉身的命,更医治了我心灵上的病……留下我吧,我什么粗活儿累活儿脏活儿都能干!” 船主道:“你再想两天,如果能够起誓发愿,问你什么都能据实以告,我自然可以考虑!”起身走了。 过了两日,少年被领到船主面前:“我叫杜居端,是玲珑子洛长伶的大徒弟,被我伤害的那名女子是南海飞仙的大徒弟,叫连瑛。” 船主点了点头:“南海飞仙与你师祖南宫恻隐在南海齐名,你与连瑛误定终身确实差了辈份!你如果发毒誓,不将这里的一切告知外人,并终生不娶,自然可以入我教门。” 少年:“终生不娶?” 船主道:“终生不娶只是说你不能有一个专属于你的妻子,不能只爱一人,并非禁止你与女子交合,入我教门,教中女子,只要两厢情愿,任你交往。同意?好!” 船主将少年领到船上一密室,只见室正中一幅画像——一名一袭白衣的英俊少年端坐,白绫束发,头发半束半披,金色斗篷、金带、玉靴! 少年依言对画像发誓。 船主道:“天心教的前身叫血印教,那时是臭名昭着的邪门外道,教主叫天通老人。天心教驻地在天心岛,对外称金鳌岛,现在的教主是第二代教主,几乎不露面,也不在岛上,他的真实身份在教中也很少有人知道。我叫非天,是天心教的副教主,实际上代理教主之位。你还有个师兄弟,年龄比你小,但入门比你早,是我师姐非日的徒弟。整个教门就你们两个男弟子。你以后跟我学武功,有朝一日功成,你们都要另创教门,你有没有这个志向?” 少年:“有!但不知教主叫什么名字?” 非天:“他曾是文章第一,后又是武林第一人,直到天下第一人,走上了权力的巅峰,他的名字你早晚会知道!所以你们要刻苦用功,他虽然不能亲自教你们武功,但也不要堕了他的威名!” 少年:“师父,你教我用什么兵刃?” 非天:“用剑!” 少年:“那个师兄弟用的什么兵刃?” 非天:“用刀!” 少年:“师父,将来有一日我们功成,另创教门,就分别叫血刀门、血剑门,以纪念血印教!” 非天一皱眉:“为什么纪念血印教,不纪念天心教?” 少年:“逝去的才纪念,天心教永远都在,何用纪念?第一代教主叫天通老人……等我老了,就叫通天教主!” 第13章 密室 血剑老祖一夜飞驰,早已远离京师。一路上,鼻香阵阵,他只道公主妆容异香与香山叶香混合,虽然皱眉,却也未加在意。 血剑来到一处密坛。当即有血剑门朱雀坛主冷耆拜见。血剑秘嘱道:“血剑门左右二使与玄武等三位坛主均已在香山之战中殉教,现择一密室,用金蚕丝捆缚两人。” 冷耆询道:“单独关押,还是一起?”血剑:“一起。要夹层密室,拍开他们的哑穴。” 傅英与公主相对而坐。公主笑道:“我原以为黄泉路上与君共赴奈何桥,不想还能与君晤别这一刻……” 傅英不答,怔怔出神。公主道:“双菱与敏华之死实与我无关!你要信我,不要为杜居端所离间……” 傅英心志恍惚,不由喃喃道:“这些天,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公主:“傅郎,你的面容怎么如此苍白?”公主本欲待用手拭摸傅英的额头,怎奈金蚕丝绑缚甚劲,抽臂不得,只得探身以己额去触碰傅英额头。眼见粉面要与傅英挨擦在一起。傅英蓦然一闪:“休得碰我!” 傅英道:“我不明白!这里面有太多太多我不明白的事!我不敢相信的事!” 公主:“你忘了西暖阁的誓约了吗?你有什么事不明白?我来解释!我不信你立誓是骗我的!” 傅英道:“誓言?不错!我中意你,但那是在妈祖岛!双菱才是我名正言顺的妻子,双菱敏华是无辜的!我立誓也是为了为她们复仇,但我万万没想到,双菱之死竟然与你有关!” 公主:“傅郎,你信我!这里面关节错综复杂,难道我会主使去杀你的亲人吗?!” 傅英:“你得到线报没有?!一个小小的张金龙都事先知道的事,东厂祝添一是不是你的下属?你会不知道?” 公主:“我说我不知道你信么?我最多也只是坐视而已,我承认我也自私的!杀人的是他们血剑门啊!你去杀杜疯子,你打不过他,却来盯着我问?祝添一只听掌印太监冯宝的。” 傅英:“你可以派人保护啊!你统率三大机要营!” 公主:“我为什么要保护我的情敌?不让他们下手,大幕何时拉开?内情何时揭露?时机稍纵即逝,只能由着他们来,由着他们演绎……” 傅英:“没听血剑说来?你是最大的幕后!你掌控了一切!” 公主:“我掌控一切?我若能掌控,我怎会被绳捆索缚在这儿?” 傅英:“双菱、敏华她们是无辜的,成了被设套的诱饵!” 公主:“谁不无辜?!你师父干的好事,治徒不严不说,没有与我师父携侣的心意就直说,拖到最后竟派弟子去冒充?那么多年不清理门户。留下一册残缺不全的《玲珑局》,搅动得武林血雨腥风!你大师兄二师兄不是东西,你掌门三师兄也……” 傅英精神几近崩溃:“住口!……别再说……别再说了……” 第14章 和密 公主:“你怕听么?你三师兄对你长兄如父,呵护有加,又怎么样?他为什么坐视,甚至积极促成灭门惨案!甚至他也在动《玲珑局》的心思!消息到我这儿已经到了什么样的级别?!我能公然动用公权去否定下面的一切策划部署吗,只因为我们的一点私谊……” 傅英:“……别再说了!求你……让我静一静,我想静静!” 公主:“静静?静静是谁?是张金龙的妻子么?” “够了!谁让你们在这里卿卿我我,嘁嘁喳喳,哀哀怨怨,儿女情长?!为什么不提《玲珑局》的事?!” 血剑老祖从夹层密室破门而入!“我看你俩敬酒不吃吃罚酒!” 傅英看了看血剑老祖,慢慢回过神来:“静静不是一个人,张金龙妻子叫凌霜!” 公主:“好呀!原来你还牢牢记得她的名字!” 血剑:“够了!再不讲《玲珑局》,分开关押!” 公主:“别!我们马上就要谈到了!” 傅英:“可以分开!我想一个人静静!” 公主笑道:“又是静静!为什么要一个人想?我帮你一起分担,一人单思不如两人相思……” 傅英:“你别打岔,我在想双菱、敏华,她们是无辜的!” 血剑:“无辜之人的尸骸只配奠成我血剑门上升的阶石!” 傅英:“你这种渣材!你为了虚幻的野心,害了多少人?你永远别想知道《玲珑局》的秘密!” 血剑:“即使你们嚼舌自尽,我也参详得透!反正我已经得到了玲珑册、玲珑刀、玲珑帘全局之图,假以时日,没有不破之局。” 公主:“你若放了傅郎,我可帮与你参详!” 血剑:“你以为放了他,他便会对你回心转意,感恩戴德?都别想走!” 公主:“好呀,我俩一起,共处一室,求之不得!” 血剑:“傍晚我来,好自为之!” 公主:“噢?难道外面还是白天?” 血剑:“天明我来,好自为之!” 血剑老祖一走。傅英坐倚墙体,幽然长叹,一夜之间,只觉天旋地转,理不出什么头绪。公主知他心绪烦乱,生怕他激忿发作,也不相扰,也随之幽幽叹息。 俩人无声半晌,傅英甚感无助,信念崩溃,杀气顿消,突然轻声叫道:“翊镡!” 公主大喜:“傅郎,你是在叫我的名字么?” 傅英不觉柔声道:“是啊,难道只能称你殿下么?” 公主:“这使我想起在妈姐岛时,你也是这样叫我!你……你不再生气了么?” 傅英:“那时你叫我英哥,我们并未成婚,但你在外人面前这样子叫我傅郎不太好!” 公主心头一热:“西暖阁我们已有夫妻之实,我们能否活着出去都是问题,何必在乎世俗之言!” 傅英:“我已辞去差事,为自由之身,当然不在乎,可是你毕竟贵为公主,又怎能降尊纡贵,为人话柄……” 公主:“我若在乎世俗之见,又怎会集结全军全卫出击,犯禁干险在香山救你?” 傅英:“是了,我本不该疑你,但我现在实在不敢再相信任何人!” 第15章 密吻 公主道:“你不必试探于我,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只要你需要我做,我便做!” 傅英:“你对《玲珑局》有参悟?若有,不妨尽告我知!” 公主顾盼了一下密室夹层,轻声道:“也不知他们是否还有其他夹层可以窃听?” 傅英:“我们可用传音入密之法私聊!” 公主皱眉道:“那太费功力!我猜老家伙自恃老祖身份,绝不会再行此掩耳盗铃的苟且之事!你附耳过来即可!” 傅英依言将耳朵凑至公主妩媚的唇边,却听公主柔声道:“傅郎,你能不能亲亲我?” 傅英一怔,转头望去,只见密室一灯如豆的光影下,翊镡红晕脸颊,眼如桃花深潭,幽幽不可方物。傅英心中一动,想起西暖阁一夜缱绻,公主娇羞之状,恍兮若昨,那一夜,公主似乎也喃喃不已,呼唤“傅郎”……心念至此,傅英似乎气息也不匀畅了起来,他心头又浮现了双菱敏华仿佛金针刺喉的景象,强摄心神,回道:“我不能亲你!” 翊镡哪里管他,唇齿蓦然叼住了傅英的耳垂:“你爱我不爱?”傅英也是血气方刚的少年男子,何况在妈祖岛曾对翊镡一见倾心,作势欲抱,怎奈臂膀被缚,遂以口相就,触口香甜湿滑…… 吻了片刻,翊镡笑道:“怎么,你还不信我么?难道你还怕我是通天老祖的卧底?” 傅英心态松驰下来,不再紧绷:“你这样神态自若,仿佛生死置之度外,我怎能不疑,疑只疑血剑也受你的控制!” 公主又笑:“我若能控制,现就让他为你亲解其缚,可免得你只能动口,不能动手……” 傅英:“我与你,到底谁是结过婚成过亲的?我真怀疑人生!” 公主反唇相讥:“难道她不在床第之间逗你?” 傅英:“她可从不像你这般调皮,非常端庄斯文,我们相敬如宾……” 公主:“好一个相敬如宾!是不是这样?上床之前给你万福‘请多关照’,下床之后鞠躬‘给您添麻烦啦’!” 傅英:“不是这样的!上床之前,‘孩子睡了’;下床之后,‘孩子还在睡’!” 公主:“呸!休在我面前提她!” 傅英:“是你先提的!你最好尊称她一声姐姐,她比我还大了几天。” 公主叹道:“我叫她千声万声姊姊,她也活转不来了!你可注意到血剑门谁擅使金针刺喉?” 傅英:“血剑左右使在战阵中,似未使用暗器,后又被血剑老登亲自杀死,实是死无对证了……” 公主:“老……够狠,为使不泄密,连自己人都杀。” 傅英:“不知老登能否一夜参悟得透,一旦参悟,我们也命不保矣!” 公主摇头:“我是参悟不透了,但我不敢让他知道,否则也命在旦夕!” 傅英:“你是不是在西喛阁看过我随身携带的《玲珑册》?” 公主:“当然,我只是核对一下,我主要是记下了你玲珑刀的图案,我师父给我留下的玲珑册,也就是你师父留给我师父的那一册,其实是包括玲珑帘的!只是故意删去玲珑刀一局!而你师父留给你们的,故意缺少了玲珑刀与玲珑帘两局,由于留刀于你,其实你们玲珑门也只是缺少玲珑帘一局而已。所以两老人一定有协商……” 第16章 宦密 傅英:“我需要你的玲珑帘,你需要我的玲珑刀,你我各自的师父就这样希望在我们这一代合璧吗?” 公主:“对呀,我们本来就是天设姻缘,谁知你一到京师就成亲,你竟然还应了媒妁之言这种亲事,你既然当初喜欢我为什么要应下来?” 傅英:“主要是掌门师兄之命,更有媒妁之言,我自幼投身师门,师父走后,长兄若父,投靠师兄才晋身锦衣卫……更何况你贵为公主,我一小小侍卫,怎能高攀得上?” 公主:“你高攀不得,我可以下嫁啊,只要你同意,我随你同回南海成亲,在京师重新见到你时,不想你就成亲了……” 傅英:“其实亡妻菱姐是师兄的表妹,成亲之前见过多次,她风姿绰约,知书知礼,心境平和,与我性情相投,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她比我大了两岁,冥冥之中仿佛一直在等我出现……我-直也未能确定你的心意,也不知你是否还在妈祖岛,抑或是南海,即便是现在回到从前,我也……我也……” 公主逼视道:“怎么?你也要选择她,是么?” 傅英:“不是,我想说,我也实难决断……” 公主:“你就是阴柔有余,缺少一点男子汉的魄力,往好了说,是心存仁义,往不好了说,就是心慈手软。惟一让你果决起来的,就是复仇!就是她们的血!” 傅英:“……” 公主:“你……你参透玲珑局了吗?” 傅英摇头:“我也未参透!” 公主:“我就说,玲珑局只是上一辈织就的恩怨情仇,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傅英道:“也不尽然,我师父离山前曾郑重交待了一句诗‘世事如棋每镂空,玲珑若画西岳寻’。我推断我们掌握的玲珑局并不完全,应该还有一局在华山。” 公主:“噢?那一共是十三局了?我们去吧!” 傅英皱眉:“怎么脱身?” 公主:“不久就会有人来救我们!如我所料不错,此处应为血剑门在北方设的玄武坛。我一路从袖口抖下追踪香,三机营一定会寻踪而至!” “至个屁!”血剑老祖不知又从何处闪身而入,“娃娃,我来带你们去华山!” 公主被劫!由于级别不够,东厂第一副统领栾福与西厂第一副统领柴放言只能第一时间上报司礼监掌印太监冯宝。冯宝先是瞪大了眼睛,随即轻哼了一声:“她亲任西厂统领,又坚决不设锦衣卫提督,并建议圣上更名锦衣卫总督,要把锦衣卫升格,实际上是她自己想当总督!这样甚好……老祝呢?” 栾福:“回元辅,司礼监秉笔太监兼东厂提督统领祝添一已经殉国!” 冯宝叹:“老祝一直顶住东厂统领的位置不让给她,也算难得了!这还算是个听咱家话的人。总共殉国了多少人啊?” 栾福:“副统领及副指挥使以上共计八人,除祝提督外,尚有侍卫亲军锦衣卫总指挥使顾大均、东厂第二副统领王浩、西厂第三副统领石洞天、锦衣卫副指挥使兼左卫护卫使张金龙、代理右卫护卫使胡得计、副指挥使兼前卫护卫使龙卷岗、副指挥使兼后卫护卫使张子羽。” 第17章 密旨 冯宝一叹:“百年老魔与铜手今圣同一日都死了?!”一惊:“这么多一流高手竟几日间相继殒命!”一笑:“玲珑门把持的锦衣卫竟然被血剑门打得全军覆没了!”一问:“那个姓傅的小子怎么样了?” 栾福:“与公主一同被血剑门掳走!” 冯宝:“废物!嗯,一对苦命鸳鸯!福儿,咱家想提拔你为东厂统领,但咱家知道你是个阴阳人,又献媚于四公主……” 栾福:“蒙元辅提携,奴才誓死效忠元辅,绝不敢脚踏两只船,萌生异心!” 冯宝:“首席秉笔太监咱家我定不了,恭听圣裁。但是你作为东厂统领没有问题!这一回血剑门与玲珑门互殴,想办法把我们的人都安排上!” 在乾德宫南书房,一名少年身着龙袍,踌躇搓手,掩饰着内心的不安。 朱翊钧:“冯太傅!” 冯宝:“奴才不敢……” 朱翊钧:“朕小时一直唤她做媖姐,尧媖是我的一母所生的亲姐,她自幼离宫,离朕远赴南海,应该是受了不少苦,直到前年才回銮京师!先帝神文圣武,内廷最信之人莫过于你,外廷最赖之臣莫过于张先生!先帝只此一女,我也只此一姐!朕祈愿尧媖永远平平安安。传朕旨:赐封尧媖——朱翊镡为永安公主兼锦衣卫总督、代管西厂、遥制东厂。遥制东厂……遥制东厂……去掉最后一项!另外,顾大均的名字原为钧字,犯朕名讳,朕心不悦,除此人外,战殉者一律优恤!依卿意,擢栾福为东厂统领,可兼为秉笔太监,但首席秉笔太监,朕另有酌定。” 冯宝:“圣上,公主被掳已过了三个时辰,奴才推荐一人,可代为总指挥使统率锦衣卫及西厂三名统领,前往赴救,目前西厂第三副统领燕子孟已经先行追踪。” 朱翊钧:“推荐何人?” 冯宝:“奴才推荐武惠伯凤绎纬代理总指挥使。冯邦宁、刘守有、张鲸、徐爵为前后左右卫护卫使。” 朱翊钧:“邦宁,国邦安宁,可用!凤绎纬之父凤一炳为先帝所忌,置之虚爵可以,统领全卫,实权太过!冯邦宁代理全卫,凤绎纬不可用!” 冯宝:“其父凤一柄为张先生倚为股肱,张先生对凤绎纬寄予厚望,望圣上三思明察!” 朱翊钧:“好吧,凤为副指挥使兼右卫护卫使,但锦衣卫南北镇抚司统领悬空不设,人选必得由朕酌定,任何人不得觊觎染指!……对了,听说公主为救傅英而被掳?” 冯宝:“此情属实!” 朱翊钧:“自我朝成祖以来,为防止外戚专权,钦定铁律三条:公主只得下嫁平民或低级官员,不得结亲于显官巨族;驸马所有亲族不得参加科举以及出任高级官员;公主必须定期回宫居住。傅英已为一布衣平民,公主如若钟情傅英,倒也不违反祖制。” 冯宝:“圣上英明,依奴才愚见,如若此次能成功营救公主,奴才以为功高莫过救驾,不如将公主许配此次出力多而功高者,不知圣上以为如何?” 第18章 荐密 朱翊钧勃然变色:“一派胡言!我姐姐是人不是物,是金枝玉叶、皇亲国戚,这样岂不成了论功行赏的赐物,冯顾命,你虽为先帝顾命大臣,也不能干预朕皇室内部的家事!” 内监入禀:“太后到!” 冯宝:“奴才斗胆进言而已,奴才不能干预,难道太后也不能管吗?” 朱翊钧立时面色趋缓:“如卿所言也并非全无道理,此事容期缓议,万勿提及此事,徒增太后烦恼……” 玉面狴犴凤绎纬年方二十七,是武惠伯凤一柄的独子,凤一柄生前在江南以一柄沧浪剑独占鳌头,后更名陆炳,依附裕王朱载垕,与其麾下的西厂合作,在内廷中更以击倒欲刺杀世宗嘉靖皇帝朱厚熜(朱翊钧之祖父)的女刺客杨金青而受封武惠伯,曾先后执掌过伴驾南下及南京的御林军。凤一柄师承东方一绝东方家族的真传,时易势移,朱载垕登基为隆庆皇帝,凤一柄因触逆鳞被下狱赐死,幼子凤绎纬在东方家族的庇护下隐姓埋名。势易又时移,朱翊钧即位为万历皇帝,顾命大臣张居正为凤一柄平反,独子凤绎纬得以承袭武惠伯兼候补锦衣卫佥事,居住在京师诚意胡同,此次终于得以出头担负营救永安公主之责。 冯宝传旨已毕,道:“诸位,此次行动虽然由冯邦宁为代总指挥使,但凤绎纬有爵位在身,可以全权指挥此次行动,西厂的三位统领包括先行出发的燕子孟亦要听其指挥……你们且退下……凤指挥使,借一步说话!” 凤绎纬:“感谢恩相推荐之恩!不知恩相有何叮嘱?” 冯宝:“圣上有口旨,能将公主救回的得力干将,即将公主下嫁于他,你要把握好哟!另外,咱家的从子冯邦宁,平日只知吃喝……那个赌,这趟差是他建功立业扬威立万的好机会,千载难逢,你要多加看顾帮衬!由于血剑门贼逆武功太强,我拟启奏圣上,第三拨加派东厂为援。” 凤绎纬:“恩相放心,属下明白!” 凤绎纬率领锦衣卫并西厂将卫共六人,又沿燕子孟留的火漆令标记,一路急驰,驿站换马,待追踪到血剑门玄武坛,只见人去楼空。寻至密室,只见梁上倒吊一人,已然血肉模糊,被血蜂剑刺成蜂窝一般,众皆骇然,仔细端详,只有面颊无伤,不是燕子孟却是谁?!西厂的柴放言与明皓弯一见,不禁悲从中来,怒从心头起,毕竟兄弟一场,耳鬓厮磨,同仇敌忾,柴放言潸然泪下,明皓弯放声大哭。凤绎纬不动声色,冯邦宁等不以为意。 明皓弯哭声方毕,凤绎纬听音辨位,剑挑密室夹层,不想夹层露出一个女子,也持剑而立,双方俱是一惊。 未等女子发剑抵御,凤绎纬早已一柄沧浪剑,剑搭脖项,随即剑尖挑动,一张人皮面具翻然而落,该女子身材高挑,容貌清丽!众人之中倒是有人认得。张鲸失声道:“这不是张金龙的遗孀——闺名凌霜的吗?”凤绎纬随即撤剑。 第19章 密刺 原来凌霜当日从皇宫脱险,怕有贼人尾随,并未去乡下探女,因傅英被扣,未知安危,所以也未敢去悦来客栈,而是在小栈逗留京师,潜心观察,一直跟住了香山大战以及对燕子孟的追踪。由于燕子孟轻功脚程甚快,凌霜轻功虽不弱,但也追及不上,由于张金龙生前教过他认火漆令,于是凭燕子孟一路留给西厂及锦衣卫的火漆令记号一路赶来。待她上坛进入密室时,恰巧凤绎纬追到。凌霜听得脚步匆杂,只道贼人复返,情急生智,只得躲在夹层,不想呼吸细微之声,竟被有“鸡司晨犬守夜”功夫的凤绎纬发现。 凤绎纬听了张鲸指认,收剑在鞘,道:“既是嫂夫人,都是自家人。只是追踪线索已断。” 张鲸与张金龙交好,故而识得。冯邦宁识得张金龙,一向专意打听他人妻女,打听到张金龙金屋藏娇——妻子即师妹凌霜貌美如花,当下见了真人,色胆陡生,道:“你怎么身在血剑门的密室,或为血剑门的内应,张金龙得罪血剑门,傅英却妻女死于非命,我看当予拿下审问!”随即向凤绎纬使了一个眼色,凤绎纬知他不怀好意,不由得一皱眉,本欲反对,想到冯宝之恩,只得上前点了凌霜的穴道。冯邦宁道:“你们且退,我拿出北镇抚司的手段,不怕她不招。”凤驿纬想到追踪公主线索已断,正自懊恼,不如由着冯的性子去,或有新的发现,当即率众人解下燕子孟尸身,鱼贯而出。 冯邦宁身在密室,只觉血脉喷张,他原在京师夜嫖日宿,这一路风尘仆仆,多日未近女色,此时更是色胆充盈,兽性发作,强行将凌霜摁倒,褪去衣裤。虽然如饿虎扑羊一般,毕竟是眠花宿柳的老手,并不急于霸王硬上弓,突见其臂上一枚守宫砂红莹如血,凌霜竟为处子之身! 原来张金龙练的是十三太保横练“金钟罩铁布衫”的童子功,为保有武功向上爬,轻易不肯破功。凌霜本是其师妹,也知他向师学艺不易,只得含羞忍辱,由他冷落,每日打熬筋骨。由于傅英妻女被血剑门误为张金龙妻女而被杀,张金龙心下恻然,上阵之前已有一点托妻托孤的念头,所以执意傅英保护其妻女,女儿也不过抱养过来的。谁知公主皇宫一冲,竟然使傅英与凌霜分成两拨。 冯邦宁哪知其中细节,连傅英也蒙在鼓里,不知端倪。此时冯贼一阵狂喜,山野密室之中,如获至宝……却不想一根金针从颈后一直刺穿至喉前。 冷耆缓缓抽出金针,将冯邦宁身体翻正,冯目瞪口呆,冷耆十分厌恶,又狠刺几针,冯喉头鲜血汩汩而出,气不长出,面不更色,已到那世报到。冷耆心道:“本欲待你至极至乐之时,送你到极乐世界,却不想你实在无聊,翻来覆去,上下其手,委实等你不得,徒然浪费时间!”冷耆又待杀凌霜,见凌霜红晕双颊,又恐又惧,暗道:“此女衣衫不整,杀之不祥,恐坏我清誉!”遂收回金针,将朱雀披风罩在凌霜身上,藏身密室入口。 第20章 围密 凤绎纬在外等待了半个时辰,早已烦躁不安,但想到驸马得作这个目标,只得耐下性子。徐爵按捺不住,也欲一饱春光,道:“这个美人鲜嫩得很!属下去照一眼吧!”凤绎纬也觉得时间过长,颔首应允。徐爵入内,只见冯邦宁仰尸倒地,未待眼光转向凌霜,只觉后颈剧痛,已然被一根金属透过了前喉,徐爵一声闷哼,“刳唧”一声倒地。 凤绎纬察觉异样,只听风带衣袂之声,一红袍黄带之人扑面而来,如风似电,金刃钻风,凤绎纬早有预料,反应极快,身转剑出,只听“噗”的一声,身侧的明皓弯喉头中针,艰难倒下,原来对方只是虚晃一招,攻击对象实另有其人。凤绎纬身形一晃,跳出圈外。刘守有急忙顺手在场中兵器架子上取了一枝白蜡杆,猱身攻上,杆刺冷耆!冷并不躲闪,伸腿抬足,顶住杆头,刘守有发力刺去,白杆弹成弯弓形状,仍不绷断!冷耆足底发力,杆头尾掉转飞转,杆头秒中刘守有,后者喉头洞开,血汩涌出,双手难抑,倒地身亡。 凤绎纬倒吸一口冷气,想来冯徐二人在密室之中必遭偷袭,好死无活,不想在玄武坛庄半晌之间转瞬之际已四人毙命于对方一人之手。饶是凤绎纬艺高人胆大,却也惊魂稍定:“想必阁下血剑门玄武坛主吧?”冷耆道:“实不相瞒,我本朱雀坛主,我奉谕留守玄武坛,玄武坛主因熟悉北方,陪同赴京师上阵殒命,通天老祖驾临,我已被升为南方护法……” 凤绎纬:“但阁下藏身匿形,屡屡偷袭,趁之无备,手法卑劣得很!” 冷耆冷笑:“怎么死不是死呢!省些力气对付你这个太阳穴鼓鼓的对手不好么!” 张鲸道:“你杀的是飞鱼服、锦衣卫、官家的人,你好大的胆!” 凤绎纬回视柴放言:“柴统领,您先去喂喂招,趟趟路,让在下也开开眼界!” 柴放言知他不怀好意,分明是想在后观察对方的攻击模式:“在下也属实想摸摸他的底,但营救公主时间紧迫!此人非是一人能敌,一起上还是车轮战?我想一起上!这是唯一线索了,千万断线啊,最好留下活口!” 凤绎纬暗中也不由竖大拇指,挑大指赞叹!在对方连杀四人,威慑己方,生死存亡之际,张鲸只是虚张声势,外强中干,自己只想保命克敌,西厂的人却能想到要捉活口,这份镇定与胆量值得钦佩!虽说一起上,凤绎纬仍岿然不动。柴放言也寂然不动。张鲸握笔之手早已冷汗涔涔了。 冷耆心道:“血剑门左右使位置已空,加一把劲,杀得他们,除却这股追兵,为老祖了却后患,再加一级并非没有可能!” 当下算计已定,心性浮躁,一式“满天星”,细小金针洒落,手执两根长针分取凤与柴,柴后跃加防守,凤却在剑崩金针之际,长身进攻,如猛鸷夺嗉!通过明皓弯之死,他已料定冷耆实为进攻张鲸!张鲸已挥笔护住要害,但肩头仍不免中了细小金针,却不想冷耆身形一转,向他扑来,慌乱之际,却见冷耆后跃,原来凤绎纬围魏救赵,成功预判,救了自己一命。 第21章 密攻 冷耆后跃,柴放言猱身而进,一柄细齿飞镰锯舞动翻飞,上护其身,下护其体,崩飞金针成金屑,一瞬间三人成角,围定了冷耆!冷耆深悔自己心浮气躁,长针窥探,敌住三人,只觉凤之攻如泰山压顶,招招狠辣,往往攻敌之必所救,并无丝毫留活口之意;而柴放言先求自保,防御出击;张鲸是唯一漏点,招式稀松平常,且不敢太过近身,判官笔笔短难挨,又兼有伤,基本是个凑数的货。但是三人围定,又是正面对敌,冷一时难脱。尤其凤之武功,本就未必弱于冷耆,尤其是锋芒出鞘,见冷耆虽杀四人却并非不可敌,精神大振,愈加杀伐骁勇,狠招频发、怪招频出。冷耆愈斗愈忙,愈斗愈急,身上长短金针已然出尽,除了手中两根长针,渐呈力衰之势! 突然,柴放言后身腰际一痛,身子一软,细齿飞镰锯为之一缓一顿,冷耆何等聪狡,双针立时交织格杀,柴放言双手不幸着刺,但柴放言宁死也回视一下谁在身后下此黑手,却见凌霜双手按剑,剑身稍斜,一剑而中后已抖剑身退!电光火石之际,柴放言后颈被冷耆刺穿! 凌霜突然出现,并向厂卫进攻,实出凤绎纬意料之外,但冷耆杀柴放言之际,留下一角空档,沧浪剑已朝发夕至,立奔至冷耆后心,冷耆无可闪避,只得右臂挥针一挡,针错剑落,右臂被刺穿。 冷闪身落形,甫得岀口,哪敢停留,发足狂逃。凤绎纬哪肯放松,发足猛追,三晃两晃,踪迹不见。只余张鲸目瞪口呆,凌霜挥剑相逼! 凌霜举剑分心便刺,张鲸挥刀接架相还。论武功,张鲸虽然被酒色渐淘身体,但毕竟受过锦衣卫地狱模式的摔打,武功非凌霜原来的江湖身手可比。张鲸跳出圈外,道:“弟妹,你背后偷袭官人儿,实在是不地道!” 凌霜冷笑:“你们也堪称官人儿,锦衣卫的声名就是你们这些败类带坏的,杀了你们这些禽兽才得遂我愿!” 举剑又刺,张鲸用刀压住,四顾无人,凶相毕露地道:“美人儿,别给脸不要脸,爷爷我今天有伤,也没那兴致,不像老冯,见女人如蚊蝇见血,逃命去罢!” 凌霜抽剑不得,才知张鲸作为一个男人气力之大,远超自己一个女子。只得撒剑远纵,抽身而去。张鲸长出一口气,浑身酸痛,几乎连刀也握不住了。 正在这时,只听呼啸几声,却见东厂栾福、庄灿、时忖押着凌霜返回。栾福看了看地上尸身,询问情况,张鲸深知东厂地位向在锦衣卫之上,不敢隐讳,只得将所有情况据实以告。 东厂新任统领栾福叹道:“锦衣卫这帮猴崽子真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当年玉银廷总督锦衣卫,甚至统兵赴辽,何等名震天下,今日冯邦宁所为,与宵小何异?!传咱家口敕,凌霜为张金龙遗孀,在圣上优恤之列,不得为难,愿则与我们同行,不愿同行可发放银两,自行离去。” 第22章 留密 庄灿咧嘴一笑,对凌霜道:“我们都是太监,一起走,没事的。” 张鲸:“我不是太监!” 庄灿:“如果你想,很容易!我割个小切口,抓住一个球一弹,抓住另一个球一弹,小切口,大成就!” 时忖:“没那容易!东厂怎么可能进锦衣卫这帮渣渣!” 庄灿:“我说给他去势容易……” 时忖:“那也没那么容易!” 庄灿:“很容易,我在神宫监干过!” 时忖:“神宫监不干这个活儿,敬事房才干……” 庄灿:“那为什么叫宫?” 栾福勃然作色:“住口!你也住口!敬事房也不干这个事,神宫监也不干这个事,东厂十二监四司八局共计二十四衙门就没有干这个事儿的,你们业务太不熟了!明明是他们入宫前自宫的!” 言毕转向张鲸,面色转缓:“东厂一向藏龙卧虎,不像西厂藏污纳垢,不知足下可否有兴趣加入东厂?” 张鲸抱拳:“在下上有八十老母,中有娇妻美妾,下有嗷嗷待哺的婴孩,本人也留恋世间繁华,暂时未作此想!” 栾福:“不急!不急!东厂大门随时为足下敞开……” 凌霜道:“我愿加入!” 栾福:“女人加入东厂?尚无此例……这样,既愿同行,你身着东厂袍服靴帽,我们一同追杀血剑门!张鲸回京禀奏!” 玄武坛外五十余里,朱雀坛主冷耆右臂重伤,脚步越来越缓,凤绎纬提气相持,紧跟不舍!眼见前面悬崖陡壁,冷耆只得回身,忍痛抵敌,欲作困兽之斗!凤绎纬道:“我只问一事,便不杀你!” 冷耆:“何事?” 凤绎纬:“听说傅英之妻女及家中仆妇喉中金针而亡,是不是你杀的?” 冷耆:“虽然我擅使金针,但并非我杀!” 凤绎纬:“我怎么信你?” 冷耆:“我怎么信你?” 凤绎纬将沧浪剑倒提,抛向石耆:“这是宝剑,你先断臂存生!” 冷耆用剑断臂,撕下袍服一角,用左臂包扎了:“我身为朱雀坛主,不熟京师路径,故被留在玄武坛留守,玄武坛主随教主入京,我并未入京!” 凤绎纬将沧浪剑收回:“血剑门还有谁惯用金针?” 冷耆:“青龙白虎玄武三坛主都善打针镖,且凶犯所用金针与我之金针未必相同!凶犯又怎能将凶器留于现场?” 凤绎纬:“你怎知现场留有金针?” 冷耆:“是你方才所言,现场若无金针,又怎知喉中金针?” 凤绎纬:“你所言属实?现场并无金针!” 冷耆桀桀怪笑:“你这个问题很笨!” 凤绎纬探手入怀,一绢在手:“要么你很诚实,要么你很狡黠,但我只需要你否认你所为这句话就够了,望你写下来!” 冷耆:“你可以杀了我!但我不会留下一个字!” 凤绎纬剑抵冷喉:“我各退一步如何?你留名,我留命!” 冷耆:“血剑门南方护法兼朱雀坛主冷耆,老日耆!” 凤:“冷耆?事实……我留你这个活口,但我希望你活到我需要你时!” 第23章 密对 傅英与翊镡公主被血剑老祖押到了华山!血剑拦住一樵夫打探当年陈抟老祖与宋太祖赵匡胤弈棋所在。樵夫倒也热情:“陈抟弈棋赢了一座华山,还有当年的棋盘在呢!”血剑大喜,命教众在山下看押傅朱二人,未领一人上山。亥时,杜居端下山,欲将傅英与公主的琵琶骨打透。 公主道:“且慢,欲废我们武功,也须让我们明白个究竟!” 血剑:“陈抟与赵匡胤特么下的是象棋,不是围棋,哪里来的玲珑局?!” 公主急道:“你带我们上山,我们从中破解,倘若穿了琵琶骨,我们无法指点棋局,可真是无法破解了!” 血剑:“那便挑断足筋!” 傅英也急道:“那我们连山也上不得了!” 公主:“无法走路,怎么上山?” 血剑:“我让香主们抬你们上山。” 公主笑道:“那香主们也不得好活了,为防泄密,你连自己的左右二使都杀……” 血剑冷笑:“他们当时都身负重伤,活着也是活受罪。” 公主:“我们身为金蚕丝所缚,琵琶骨与足筋就免了吧!” 血剑略一思忖,又上前点了傅朱二人肩、肘、膝关节的穴道:“你们的这点微末之技,也真没必要穿骨挑筋!” 血剑老祖提着二人,在天色方亮之时来到陈抟弈棋处。只见雕像中的陈抟老祖把须微颔,似笑非笑,仿佛天下事都如掌上观纹般自信,目光注视赵匡胤,似并不在意棋争。雕像中的赵匡胤双眼紧盯棋盘,仿佛输了一盘棋不仅仅是输掉了一座华山,而是输掉了整个天下。 公主道:“奇怪!” 血剑、傅英:“什么意思?” 公主:“明明老祖意在华山,却似志在天下;宋祖志在天下,却似意在一卒一马之得失,一城一地之输赢!” 傅英观棋:“红方没有卒,只剩了一帅一马。” 公主:“赵匡胤有卒,我奇怪的是赵很在意这个事儿。” 傅英:“那时赵还未得天下,年轻气盛,好胜心盛!黑红力量悬殊!黑有九子五卒,却赢不了只余二子的红子!” 公主:“九子五卒代表了赵的九五之尊。” 傅英:“怎么证明赵官家执黑方?” 公主:“这个问题幼稚!” 傅英:“你说谁幼稚?” 公主:“谁幼稚谁知道!” 傅英:“你才幼稚!” 公主:“我怎么幼稚了?” 傅英:“你就是幼推!我问了什么?” 公主:“你问了什么我怎么记得?” 傅英:“我问了什么你都不记得,你还说我幼稚?!” 公主:“好吧!算你赢!” 傅英:“我问了什么就答什么!不要所答非所问!更不要人身攻击!” 公主:“算你赢!” 傅英:“两个人的感情,不是谁赢谁输的问题!论输赢伤感情!” 公主:“陈抟与赵匡胤两个人,有没有感情?怎么还争输赢?” 傅英:“他俩当然有感情!” 公主:“两个大男人,能有什么感情?!” 第24章 绝密 血剑老祖:“吵什么!你们一直当我是空气?一个象棋,别争了……” 傅英:“感情不分男女!照你这么说,刘关张没有感情?没感情能食则同桌、寝则同榻?” 公主:“我就不信,他们各自娶了媳妇儿还寝则同榻?” 傅英:“那应该是不会!他们是兄弟之情。” 公主:“这不正好证明了我的观点吗?陈赵两人有感情还要争输赢!” 傅英:“我从来没有否认他们有感情!我只是强调,他们有感情,还争输赢,这样会伤感情!” 血剑老祖:“我插一句好么……” 公主:“……算你赢!” 傅英:“不是我赢!传说中是老祖赢了!” 公主:“老祖?哪个老祖?血剑也是老祖!赵匡胤也是老祖!” 傅英:“赵是太祖好么?” 公主:“太祖比老祖还要老!” 傅英:“怎么证明?” 公主:“太祖过世了,老祖还活着!” 傅英:“血剑也是老祖!你这是偷换概念!陈抟老祖还活着只是传说!他是神仙只是传说!” 血剑老祖:“……” 傅英:“我再重复一遍我的问题,怎么证明赵匡胤执黑子?” 公主:“赵面前是黑子!” 传英:“怎么证明低头观棋的这一方是赵匡胤?” 公主:“不要抬杠!” 傅英对血剑吼道:“马上给我解索解穴!快点!” 血剑老祖一怔,略有迟疑,随便用血影剑挑断金蚕丝,用掌拍开要穴。 傅英解困,把棋盘一转:“如果有人转过棋盘呢?” 公主道:“还有我……” 血剑老祖挑索解穴。 公主道:“我明白了!这只是调了个个儿,如果有人把棋盘翻了个个儿呢?”言毕,伸手又把棋盘翻个个儿。三人顿时瞪大了眼睛!一局围棋的残局呈现在眼前! 公主道:“可这并不一定是玲珑局!也许只是一局普通的围棋残局!” “华山派掌门华子川在此!三位高人可否留下名姓?” 血剑老祖紧紧盯住棋盘,仿佛一错神,棋盘就会丢失一般,其左手却立掌为刀,一记劈空掌! 那个自称华山掌门的华子川躲闪不及,如滚球一般,骨碌碌滚下山去,血剑老祖身形暴涨,飞空一掌,正击在华子川后脑,华子川哼也没哼一声,萎顿不动,身体仍然是一个球状。 傅英:“堂堂一个华山掌门怎地不禁打?” 公主:“我们不也是被他说抓就抓,说点就点?” 傅英:“可我们并不是一派之掌门!” 公主:“我是掌门!我是南海派掌门!” 傅英:“你师父仙逝了?” 公主:“不知道啊!血剑在香山说你我的师父南海洛神与玲珑老人都作古了!我下岛前,师父便将掌门指环给了我!” 血剑老祖:“你们不要乱打岔!现在各派并没有什么真正武功高强的掌门!各派真正的老掌门当年都被状元郎陈沐杀了!” 傅朱二人:“陈沐是谁?” 血剑老祖:“陈沐就是……” “住口!恶贼!你敢提及白马誓约?” 第25章 密师 公主一惊!三人循声望去!一貌似中年的道姑突现面前,面容清曜秀丽,依稀可知当年何等的花容月貌! “重提这两个字都得死!知道这两个字的人也都得死!” 公主惊喜喊道:“师父,师父!师父没死,但……我也得死么?” 道姑:“我不杀你!但我会消除你的记忆!” 傅英道:“拜见前辈,那他们怎么办?”傅英一指,只见不少华山道徒陆续上崖,正在呼唤华山掌门! 血剑老祖:“凉拌!”言毕身形飞起,在华山栈道大开杀戒,或拍或打,或抛或掷,一霎时,华山派上崖而来的徒子徒孙被杀个一干二净! “居端不端,你好不过分!你重提白马誓在先,却为什么杀我的徒子徒孙?”一白发老者并不走栈道,在峭壁之中如履平地! “你们所谓这些名门正派当年是上了必死名单的!若不是为独狐九剑保全一脉,你焉能活到现在?”血剑老祖擎出一柄血红夕照剑,直取白发老者! 白发老者撤步连环,一柄独孤九天剑平空亮剑,两人在峭壁之上剑刃相交,打在一处,剑刃扫落之处,壁石翻滚,壁闪火光,犹如血闪雷鸣! 中年道姑正要上前助阵! “连瑛!你先杀你徒弟!我来杀我徒弟!”又一鹤发童颜发之人出现。傅英闪目:“师父!”来人正是玲珑老人! “我为什么先杀?” “那好!同时杀!” 傅英与公主对视一眼,急忙跪地叩头:“师父,我们刚才什么也没听见,饶命罢!饶命则个。” 连瑛叹道:“他们都承认没有听见了……” 玲珑子:“我们不要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否则我们都会应誓而死!” 连瑛:“我们活得还不够长么?宁可我们死也不能让他们去死!” 玲珑子:“我们死不足惜,但这一绝密关系到国本,关系到有明一代的江山。” 连瑛:“你们还不跳崖自裁?还等我们动手吗?” 公主:“我不想跳,我还看一会热闹!” 傅英:“师父,我们就不能互述一下别情吗?” 玲珑老人更不搭话,举掌就劈向公主。连瑛伸臂挡住:“你不杀你徒弟?为什么杀我徒弟?” 玲珑子:“我们互相换着杀,下手容易些!” 连瑛:“我自会清理门户!” 南海洛神连瑛使出十连劈,玲珑老人玲珑子使出对空掌!两人飞升上空,踩住峭壁,在陈抟老祖像与宋太祖赵匡胤像头顶打了个难分难解! 突然一声霹雳,陈抟像与宋祖像被气流卷上半空,连带棋盘飞起,连瑛一甩洛水剑,象棋残棋十一颗子飞向玲珑子,玲拢子却并未掣出了玲珑剑,将陈抟像转动,十一棋子皆镶入陈抟像后背! 公主不由一声惊呼:“原来这便是刚才那一局——九五至尊!” 玲珑子力道反噬,推动陈抟像后背,棋子飞出,连瑛转动宋祖像,棋子又嵌入宋祖像背。 傅英也不由惊呼:“华山棋局第二局——五步定天下!” 连瑛反推背,打出了华山棋局第三局! 公主又惊呼:“这一局我却不认识了!” 玲珑子连瑛反复推背,又用围棋子打出了十二局玲珑局! 第26章 徒密 傅英叹道:“他们打得这样激烈,我们还是自尽吧!别再让两位前辈为难!” 公主:“他们在热身,我们何其无辜?只是偏巧听到了一段陈旧的木头……”傅英慌忙去掩公主之口:“还说!这两个字已经引出了三个世外高人……”公主:“我偏说!好一段陈旧的木头!看还能引来谁?!” “玲珑子!连瑛!华听风!今日的华山真够热闹!你们教徒不严,老身也来凑个热闹!”一声娇笑,一名花枝招展的女子空降华巅。 玲珑子、连瑛、华听风、血剑都停止了霹雳对攻,向那女子瞧去,那女子看样貌也就四十多岁年纪,娉娉袅袅,仿佛观世音再世,手中却没有净瓶,持着一枝铁莲花。 “东方……娉婷!你……你怎么还这么年轻?”九霄剑魔华听风十分惊讶! 连瑛道:“婷妹,你这练的是返老还童功啊?” 东方娉婷却不搭言!目不转睛盯着众人,道:“南宫世家南方一绝的徒弟玲珑子与徒侄连瑛在这里,东方家族东方一绝的子嗣,我今天算是代表了!中原一绝的记名子弟坐地户华听风在这里,只余北方一绝、西方一绝没有代表了……” 血剑老祖道:“我代表西方一绝!” “咯咯咯,你快别气你师父了!”东方娉婷道:“你原本出自玲珑门,怎么代表西方!” “血剑血刀的源头,本来源自藏边密宗,怎么不能代表西方?!” 东方娉婷冷冷笑道:“玲珑哥,你先清理门户吧!我只提一条,违背白马誓约!” 玲珑子:“他和老二早就叛出师门了!违誓背约,人得而诛之!连瑛,你看呢?” 血剑:“师父,出了师门,老二老三恢复了本名或改名,只有我仍然保留着学艺时您起的名字!” 玲珑子讥讽道:“你我本来没差几岁,你现在又做了通天老祖!陈抟才称为老祖,我才称为玲珑老人!我更杀不得你了!” 东方娉婷:“什么话!杀,是一种态度,杀不了,是能力问题!大丈夫杀伐决断,你们玲珑门磨磨唧唧,如今养痈为患,血剑门为害江湖,瑛姐,这个决定权还在你!” 连瑛痛苦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好,我来问他一个问题,再杀他!当初你冒充你师父与我私定终身?你悔不悔?” 血剑:“我悔过,所以我才跳海自杀,那个对不起你的人已经死了!现在的我已非旧我!如若当日,你杀我,我必然不躲。” 连瑛:“好!当初我跳海救你,虽未果,也算对得起旧你一片心了。我们互相对得起了!你我当初的孽缘归零!” 东方娉婷:“好!话已说开!听风哥,你打了半日,也未拿下他,还是我来动手吧!” 玲珑子:“婷妹,算了,你们东方家族别沾这个血!我来!心魔还得心药医,瑛妹,咱们一起上吧,共同斩妖除魔!” 公主道:“诸位前辈,且慢,血剑曾说跳海得遇金鳌岛奇人相救,莫非这个奇人就是原来血剑门的门长?” 东方娉婷:“江湖上原来根本没有什么血剑门!” 公主:“那么他的绝世武功从何而来?毕竟他脱离师门时不到二十岁?通天老祖身上还干系着许多重大的秘密!” 第27章 密誓 华听风:“血剑门大闹京师,倒与二十年前一个邪教大闹京师有些相似!” 公主道:“那就大伙儿一起上,生擒他!撬开口!” 东方娉婷:“瑛姐,你的徒弟说一起上,你说我们还要不要这张老脸!” 血剑老祖:“你们不能因为我一时口误就杀我!为保密,你们可以杀了这两个娃儿!想一想吧!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为什么当初白马誓约那人允许我们这些邪魔外道也在?回忆一下白马誓的第三条?” 东方娉婷:“你今日违背第一条,大闹京师违背第二条,第三条还有意义吗?” “怎么没有意义?意义就在今日!”声音细微入耳。众人甩目观瞧,一人拾级而上,怀抱一柄血红色的圆月弯刀——血夜弯月刀!“血刀门通仙教主在此!血刀门血剑门已经将华山要隘团团包围,是战是和,你们决定!” 玲珑子许久未发一言,终于开口道:“我玲珑门治门不严……” 东方娉婷打断:“现在不是你自责的时候……” 玲珑子:“听我说完……血剑、血刀,别看你们围山,我们四人要走的话,你们是拦不住的……” 东方娉婷打断:“现在不是走不走的问题!而是白马誓约行将崩溃的问题!” 血刀门通仙教主:“不,白马誓约还在!而是谁违约谁遵守的问题!白马誓约第三条:正邪存,互制之!名门正派与邪魔外道互监互制,后者有权存焉,勿预武林俗务,帮派危明时,铲之。这一条明确了邪魔外道可以监督制约名门正派,所以有存在的必要,而且在名门正派帮派化碎片化大明江山基业时,可以铲除这种土壤和危害!所以白马誓约合法化了我们的地位!” 东方娉婷哂笑道:“到底危害大明江山的是我们,还是你们?难道你们忘了第二条:危明者,共诛之!守大明江山,外寇者诛,里通外寇者诛!闹京师、杀官兵、挟公主,你们这是守护明室,还是危害明室,如果这还不是危害大明,这是什么?” 血剑老祖:“守护明室江山抵的是外敌入寇略地,你勿要断章取义!” 血刀教主:“虽然各说各话,见仁见智,当年的他主持天下,无非要保持一种守明而不危明的动态平衡……” 东方娉婷义正辞严:“可你们却打破了这种平衡,我们可以安分三十年、六十年,一个甲子的隐忍不出,你们呢,蓄力待时,以求一逞!” 血刀教主:“当年的他在第三条中主要是提防谁、防范谁,显而易见!” 东方:“你们才是最为明显最有组织的帮派!” 血刀:“当年的他指的是各大门派各自为政、各立山头的帮派!” 东方:“可血剑连他的女儿都要杀!” 血刀:“可你这句话比杀他女儿还要厉害!你违反了白马誓约第一条:泄陈者,共诛之!所有当年在场的人不得透露他的双重身份,否则其他人可共诛之!” 第28章 血密 东方娉婷:“我没见到你也在场!也好,可以!看看谁诛谁!” 玲珑子:“血剑,汝等这次实是作得太烈,否则我等不会重新抛头露面,再出江湖!” 血剑老祖:“原来是你们约好的,诱我到这里……” 血刀:“今日不见一仗,看来谁也走不了!” 华听风:“你们都可以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这个坐地户往哪走,更何况掌门都死于非命……人头滚滚呵!” 血刀教主:“方才你与血剑未分胜负,我来讨教一番,先杀你祭约!” 血夜弯月刀与独孤九霄剑两团旋风杀上天际,又从天际陡落华巅!独孤九剑重见天日,无敌必杀!血刀刀卷残云,刀刀进逼,血影落落,刀刀见血,圆月弯刀,月圆月缺,亏盈消涨,伴随云海日出,仿佛日月交辉,云山易色!剑气刀光逼山映日,都是内力的比拼!突然两人刀刃剑尖相抵,内力相牵相抵,都无法撤刀撤剑了,这是直接内力对决,高手比拼最为危险的时刻!两人头蒸白气! 东方娉婷:“玲珑哥、瑛姐,还不搭把手?” 玲珑子犹豫:“东方,此乃趁人之危,我此时不太宜出手!” 东方娉婷:“那你清理门户,杀了血剑!” 玲珑老人温吞吞上前拱手:“杜居端……” 血剑老祖:“血剑门通天老祖!” 玲珑子叹:“好呀,好叫你们今日一个通天,一个通仙!” 玲珑子掌力催动,势缓凝劲而发!血剑老祖却直接拔剑相向,一柄血影夕照剑,剑动山河,剑挑上云,玲珑子的袍袖被剑风搅动,化作碎片,玲珑子空着两条胳膊后退。 公主一见,仙风道骨的玲珑老人如此狼狈,不觉咯咯笑出声来,傅英狠狠剜了公主一眼!公主忙握住傅英的手,撒娇似的摇了摇,傅英只觉柔荑在握,心旌也不由摇了几摇。 玲珑子一对肉掌,步步后退,却始终不肯拔出玲珑剑!血剑老祖剑光血影,只把玲珑子罩在血影之中,剑影之下。玲珑子退无可退,却不肯纵身出圈,仍在剑光血影从容晃动。剑闪处,毫发无伤,剑剌处,安然无恙,剑挑处,衣袂碎片飘荡……不多时,玲珑老人的冠服皆已化成碎片,随时而逝,只余下短衣襟小打扮。 公主更是笑个不住:“不枉一代宗师,宁可冠服坏,不可名头坏!肉掌还敌不过,但就是不肯亮剑……” 傅英狠狠捏了公主一下手! 公主道:“哎呀,你捏疼我啦!” 傅英:“你再胡乱评论,我还捏你!” 公主:“希望能有一个晚上,随便你捏……” 傅英:“……” 傅英:“对了,师父为何不亮剑?” 公主:“双方都是宝兵器,也许怕伤了宝刃!” 傅英:“高手过招,生死存亡,怎能顾器伤己?” 公主:“那就是师徒对决,亮剑有伤体面……” 傅英:“我们走不走?我们知晓了这个白马誓,这么大的秘密,何时不走,更待何时?” 第29章 密杀 公主:“你是要我拿主意吗?” 傅英:“我是向你讨主意!” 公主:“走到哪里还不是个死,况且我们并未了解白马誓的核心机密,一段陈旧的木头到底是谁?后面可能还有更大的热闹!” “可惜你们没眼看了!”东方娉婷双双点了他们的穴道,一枝铁莲花当头砸下! 一柄洛水剑横亘在铁莲花之下,火星四溅!正是南海洛神连瑛:“婷妹,此时杀我的徒弟,好像不分轻重缓急!” 东方娉婷火往上撞:“还没有人敢拦我东方的兵刃!” 公主道:“师父,不要拦东方前辈!她要杀便杀,名门正派也自相残杀起来,血刀血剑才喜不自胜呢!东方前辈,您再与我师父对攻一阵,恐怕那边已打出了分晓!” 东方娉婷暗道不好,险些误了大事!忙撤花观瞧。那壁厢也堪堪分出了胜负! 血刀与华听风透剑内力比拼,内力相激相撞,已经消耗了大半内力,由于华听风乃是正宗内功,进展慢却根基深,消耗剩了三分之一的内力。血刀教主内功进益采取偏门,平时进展神速却在战斗中消耗极大,仅剩了四分之一的内力。由于所余内力不像初始相斗时狂风骤雨,所以一方撤力不会引发对方山洪海啸般的决堤!血刀在藏边久经搏杀,所以能统一褐教胜出,因而搏杀经验远胜深山自守自悟的华听风。血刀奸狡异常,不断收力后退,华听风持续跟进,血刀退到壁边,猛然发力,华听风冲力相抗,眼见血刀退无可退,便遽然一击,要冲垮血刀内力堤坝,力催剑进,不想对方内力倏忽不见,反有一股大力“引狼入室”。 华听风暗叫不好,独孤九霄剑犹如一艘大舰涉入浅港,搁浅难出,只听“嗞”的一声,金石交鸣,剑入峭壁,深没剑身,未等华听风撤剑出壁,一柄血刀幻化无数刀影狂呼而至,真可谓刀刀诛绝、刃刃诛尽,可怜华听风身负九剑绝学,不幸罹难,身体被团成一片血影、一片血光! 血刀教主一经得手,并未怡然自得,知是险胜,反而逃命要紧,不顾血剑老祖,一溜青烟,飘下山去! 东方娉婷亲见华听风惨死,一惊之下,猛然醒悟,若不是自己要杀傅朱二人,耽误了有利时机,否则以二攻一,血刀已毙命,等于自己的任性托大坐失了良机,深悔不已,又知血刀已经强弩之末,哪里肯放,往山下疾飞,追杀血刀教主。 这一边玲珑老人与血剑老祖也相继定出了输赢。 玲珑老人以掌敌剑,虽然不敌,血剑却难以伤他,这意味着玲珑子一旦拔剑,血剑必落下风。玲珑子之所以弃剑不用,一方面仍怀着对大弟子的一份愧疚——即当年不该派徒前去,纵然徒弟把持不住,却也跳海清帐了,另一方面故意示弱,也是对昔日之徒杜居端心性的一番试探。他哪知杜居端从当初一单纯任情的少年成为今日的血剑老祖,已经黑化到何等程度! 第30章 换密 血剑的奸狡,实不下于血刀,他发现剑风急骤,玲珑子躲避也必然迅疾,剑道平缓,玲珑子闪避反击也趋缓。于是采取中速与缓速进攻相间隔,玲珑子只道他力道时不济,也并不在意,随血剑节奏而动。血剑在一次缓速进击之后,突然提速到最高攻速,玲珑子闪避不及,被一剑穿掌。血剑大喜,左掌暴涨,直击玲珑子天灵,同时右手撤剑,剑身却纹丝不动,而自己左肩一痛,被对方不知何时亮出的玲珑剑洞穿琵琶骨,原来血影夕照剑并未“洞”掌,而是穿指隙而过,玲珑任其在指隙间划血滑行,待其发掌撤剑之机,洞肩穿骨! 玲珑老人一声轻叹:“设玲珑局之人怎会被寻玲珑局之人所败!” 血剑老祖忍痛,连瑛乘势挥剑点穴,正欲击杀血剑。玲珑子拦住,在血剑身上拍打止血,点了其昏睡穴,并从其身上取下傅朱二人的玲珑刀、冰魄剑、玲珑册、玲珑帘。 连瑛早已拍开傅朱二人的穴道。 傅英奇道:“玲珑册我已眼见他撕成碎片……”取过玲珑册,只见册封上还有百年稻魔祝添一的喷血,果是原书。 公主奇道:“难道我兵围香山之时,他又入皇宫取了玲珑帘?!” 玲珑老人将四物一起交给连瑛:“如你还未参透,都归你分派吧!” 连瑛:“老天巴地了,还参个什么?你设的玲珑局,还是你来分派吧!” 玲珑子道:“恭敬不如从命!《玲珑局》其实只有十二局,华山这一局若有若无,可忽略不计了!” 公主道:“怎能不记计,若不是这一局,我们师徒共四人,怎能相聚于此?” 傅英:“前辈说话,你莫打岔!” 公主道:“他又不是我的师父,我打个岔有什么要紧?” 玲珑子:“好!那你便打吧,我不说了!尤其这涉及到你和英儿的好事!” 公主忙道:“您说!您说!” 玲珑子道:“玲珑册分为了两个版本,版本一缺玲珑刀,现在你师父连瑛手中,所以,徒儿,你能否把玲珑刀献于师叔?” 傅英:“刀是师父所赠,不必与徒儿商量,自行决定就是!” 玲珑子:“好!”转头看连瑛。 连瑛:“我不使刀,打算转赠翊镡!你同意接刀么?” 公主笑道:“我同意!”言毕,从连瑛手中接了玲珑刀! 玲珑子又道:“玲珑册的版本二,也就是这本血书,缺刀局与帘局,翊镡,你能否舍得把玲珑帘献于你师伯?” 公主眉花眼笑:“拿去拿去!” 玲珑子道:“傅英,你同意接受玲珑帘吗?” 傅英脸一红:“我……师父,我一个男子怀揣一堆珠帘作甚,有些不妥!还有,师父,我没有兵刃了……” 玲珑老人皱眉道:“莫非你想要我的玲珑剑?” 傅英道:“徒儿岂能生此非分之想!” 玲珑老人:“把翊镡的冰魄剑送与你用吧,等于你俩互相交换了兵刃!英儿,接剑接帘!” 第31章 密阵 傅英仿佛猜到什么,他看着三人殷切的目光,尤其是翊镡柔情蜜意、充满期盼的眼神!他知道,也许从今天起,生命揭开了新的一页,生命中不再只有复仇、江湖、奸邪、官斗、血雨……自己的人间尚有温暖,自己的生命尚有温馨,自己被世界温柔以待!他的眼前不禁模糊起来,模糊掉了妻女惨毙的冰冷和忿恨!他强抑感动的眼泪,跪下,垂颈,用颤抖的心、感恩的情、战栗的手从师父手中接过了玲珑帘与冰魄剑:“徒儿同意!”此时的允诺不下于第二次立誓。他心中暗想:“从此朱翊镡就是我在江湖上名正言顺的第二个妻子了,我再也不应该疑她,这是仅次于父母之命的师父之命!” 看到傅英如此郑重,公主不禁也热泪盈眶,一并跪于傅英身旁:“今日定亲,弟子感谢二位恩师的主持,今生今世不能相报于万一,来生来世愿与为师父做牛做马……” 连瑛想起了自己少女时的相思,看了玲珑子一眼,双手相搀:“为师最为牵挂你们,你们好,我便心愿得遂!” 傅英突然想起了什么,拔剑在手,要杀血剑老祖,好把复仇的念头清零! 玲珑老人道:“徒儿,听为师一言,先莫杀他,他身上还干系着血剑门如何崛起等一系列重大秘密!必得……” 突然,山下奔上一名秀丽的少女,面色十分焦急:“各位前辈,快救我大姑,她被困在一个叫什么天罡血刀阵与地煞血剑阵的合阵里了!” “你是谁?”玲连二人齐问。 “东方娉婷!不,她是我姑,我叫东方涟漪!同时被困还有华山派的一些人!”少女过于灼急,有些词不达意。 玲珑子道:“连瑛,你护送英儿与镡儿从后峰下山,我去救人!” 连瑛:“自古华山一条路,后峰尽是悬崖峭壁……再说你一个人去救人怎么行?” 玲珑子道:“所以说你带他们下壁,他俩是弥补你我遗憾的希望所在,再说对于破阵,他们也不顶用!” 公主笑道:“又是希望,又是无用,岂非自相矛盾?!” 东方涟漪急道:“你们再要在这里扯皮!我姑母要化为齑粉了!” 公主:“不要发急!要从长计议!这里有个血剑老祖,实在不行还可以走马换将!” 傅英本来剑指血剑老祖,犹豫一下,转剑入鞘:“救人十万火急,一起下山破阵!” 公主:“不急不急!东方前辈刚才还要用铁莲花击破我们脑壳呢!咱不能羊入虎口……再一个,怎么证明你不是坏人派来的?” 东方涟漪道:“我这次随姑母一起上的华山,我一直在山下监视血剑门动向,不想大批血衣教众汇集山下,我正上山报信儿,途中又遇的华山掌门夫人顾芳及女儿华冲龄正在抚尸哀哭,我说了山下情况,顾夫人与女儿带部分华山弟子去下山守山,正在对峙,血刀教主自山飞下,把紧追不舍的姑母引入了一个邪阵里,兵书上从未见过的阵法阵势,华山派不敢冲阵,待了片刻,阵脚移动,将他们也卷入阵中,姑母喊我快上山喊人,我才到这里……” 第32章 圈密 公主道:“好吧,去吧……看看热闹!” 连瑛已等得心灼,挟起公主与涟漪下山,玲珑子也只得挟起傅英和血剑老祖,紧随其后。 到得山下不远,极目眺去,只见上百人黑红相间,分成一小红圈一大黑圈,小圈内又分五小圈,大圈内又分八小圈,有时圈圈相叠,有时圈圈相切,层层转转,还有一些旗幡晃动。东方娉婷犹如一条被困的母狼,东闯西突,岀此圈入彼圈,总之难以出圈,她一柄铁莲花,不仅护住了华山顾芳及华冲龄,还能所到之处,血门门众纷纷倒下,但不断有内圈补上,外圈补内圈,圈外教众再补。 傅英深谙锦衣卫的“锦衣八绝阵”,对阵法有一定研究:“大黑圈七十二人,人持血剑,为地煞血剑阵;小红圈三十六人,人持血刀,为天罡血刀阵……” 公主曾指挥三机营,也懂一定的阵法:“天罡阵分了六小圈,每圈六人,其中五圈分为金土水火土五行,一圈替补;地煞阵分为九圈,每圈八人,九圈分为九宫,八人分踩八卦。” 傅英道:“这都是易学阵法,血刀血剑源自藏边密宗,如何掌握了中原阵法?” 玲珑子道:“杜居端本为中原人,如何爬上了血剑门门主之位,都是谜题!” 连瑛道:“关键是如何破法?” 公主道:“对东方而言,十分简单,纵轻功踩人头出来即可。” 傅英:“那她为什么不出阵?” 公主:“我猜一方面入阵时有些托大,越陷越深,一方面有华山的两个累赘……” 东方涟漪:“二位前辈,两位哥姐,别光作壁上观发议论,倒是上阵救人啊!” 公主白她一眼:“她是你姑,又不是我姑;你作为亲侄女都不入阵,反倒撺掇我们外人入阵?” 涟漪见公主一直不给自己好脸色,揶揄挖苦讽刺,无所不用其极;而二位前辈又师道尊严,脸色凝重,不敢相扰;眼见傅英面色和善,像是个好说话的人,加上傅在山上救人态度坚决,似也粗通阵法,便不顾男女之嫌,加上本是江湖儿女,当即拽住傅英胳膊,摇了几摇:“这位哥哥,快点想想办法!” 这一摇不打紧,打翻了公主的醋坛子! 一旦涉及傅英,公主是个人狠话不多的人,何况东方涟漪拽的是傅英的胳膊,非但涉及,更是触及,若非细看,只道是挽着傅英,加上乞求的语气娇嗔,只气得大明永安公主、锦衣卫总督兼代管西厂、南海派掌门朱翊镡(表字尧媖)三煞神暴跳、五灵豪气飞空!公主掣刀(兵刃已换至玲珑刀)在手,要刀劈东方涟漪!由于公主怕伤了傅英,刀势缓了一缓,说时迟那时快,玲珑子一直观阵,未加注意,而连瑛爱徒心切,又多年未见,未得倾诉,公主一颦一笑,都在眼内,眼见公主神色陡变,忙出手一弹,公主手腕一震,刀被夺下。 傅英与东方同时大惊!傅英一声高叫:“翊镡,你……你怎么能一言不合,就杀人呢?!” 公主闹:“你护着她是吧?” 傅英:“我……” 第33章 密消 涟漪受此惊吓,反而整个身子倚在了傅英臂侧,靠得更紧致了! 公主大怒:“你你你……”气得说不出话来,劈手将涟漪拽在一边,反唇相讥道:“怪不得这么护着……原来……原来……她手这么软,皮肤这么好!” 涟漪本来既急且惊,突感一丝甜蜜:“谢谢姐姐夸奖!” 玲珑子观阵既久,突然一声长啸,冲入阵中,或避或打,提了顾芳与华冲龄,踩人头如履平地,回到本队,而东方娉婷仍陷于阵中。 “你怎么不救我姑姑?” “此阵专为困高手而设!所以我迅入疾出!而依你姑武功,并非出不来,而是心志迷乱,陷在其中了!” 连瑛道:“莫非越懂阵法越易失陷?” “不错!具体名堂我说不出,我的直觉告诉我入阵莫停留,入圈莫打斗,否则心神必乱!” 忽西边一声高叫:“将血剑老祖掷入阵中,我即撤阵放人!”正是血刀教主! “掷人!徒儿,你的仇只能日后再报!” “徒儿谨遵师命!” 涟漪关心则乱:“等等,他们不放人怎么办?” 玲珑子:“不放人他们也拿不下,没见你姑越战越勇,这也是你姑不得出阵的原因所在!” 玲珑子把血剑老祖向西抛入阵中,一阵幡响,众阵一阵哗乱,不多时撤得干干净净,只余地上横躺竖卧的死亡重伤者,不下数百人之多,轻伤者俱被撤阵时掩护抬走。 惟一立者东方娉婷,一枝铁莲花殷红如血,仍在不停舞动,在心中,仿佛仍有千万血刀血剑血影血光向自己攻来! 玲珑子跃至,血莲花呼啸袭来,玲珑剑接架相还……任东方娉婷发泄了一阵,力滞气泄,玲珑子方才点了东方穴道,涟漪上前抱住娉婷,缓缓躺了下来! 当日,血剑老祖挟傅朱二人上山寻棋为日出之时,终于经过一天鏖战,夕阳西落,残阳似血,日落之处,仿佛无数血刀血影蹿踱踊跃! 玲珑老人掣出袖中的血影夕照剑,这是曾擒获血剑老祖的战利品和纪念物,轻抚剑身,血色锈蚀,不知浸透多少亡魂落魄的鲜血,映照夕落,血湛莹光! “不祥之物,难留人间!”玲珑子把血剑向远处的一块巨石投去,嗤的一声,剑没至柄,从此华山脚下多了一块“没剑石”,经过的游人都会试着拔一拔剑,看能否拔得下来,可惜剑仿佛生于石中,无一人拔出。 大战后的华山,一片狼藉……华山弟子的死伤、不知名血字门教众的死伤,一面呈官报府,一面收尸或埋或烧,一应事宜,皆由傅英出面襄助办理,只因华山派掌门夫人顾芳及华冲龄一为女眷,二为服丧期间。于是众人重上华山。玲珑老人玲珑子与南浪洛神连瑛不与俗务,便欲先行离去,傅朱二人相陪下山送行。 公主道:“师父、师伯先别走……有一个谜团,我想了又想,怎么一天之内,南、东、中的四位隐遁江湖多年不露面的高人齐聚华山?难道是巧合?莫非是一个局?师父们,你们是怎么凑到一起的?” 第34章 约密 玲珑老人道:“血剑门神秘出现并大闹京师是第一个讯号,香山一战中玲珑门几乎被团灭是第二个讯号,南绝第三代子弟——你与傅英被掳是第三个讯号,所有这些讯号都只可能指向一个目标——《玲珑局》!而《玲珑局》的存在只有南绝的子弟才知晓的内幕!我当年留给傅英的一句诗‘世事如棋每镂空,玲珑若画西岳寻’,乃是我的一个锦囊,让傅英关键时刻留身保命的锦囊,只要局图不全,对方便会马不停蹄地追寻奔波,中途会留下蛛丝马迹,而且会留活口,对于我而言,这血剑老祖终于在华山露出了本来面目——原来是我当年的大弟子!而且这个人在白马誓约时似也在场,或我与连瑛在现场并未注意到他……” 公主道:“白马誓约在场一共几个人?” 玲珑子:“白马誓约在场一共十三个人,这个誓约若未外传,一般而言,有且仅有这十三人知道!江湖上甚至不知道有这么个誓约!” 傅英道:“算我与公主,现在应该是只有十五人知了?” 玲珑子:“不!当年主持誓约的他似乎不在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也许更多的人不在了,也许更多的人知道了,比如血刀血剑,他们明显知道白马誓约的基本内容!东方娉婷不停地套他们,但他们可能并不清楚白马誓约的精神要义与核心秘密!” 连瑛道:“师兄,点到为止,别再说了。” 傅英:“师父,我不舍得您离开,我想与您一齐走!” 玲珑老人摇头:“我可能会去趟江南,我自会寻你,对有些事情做一个彻底的交代与交接!” 公主道:“江南那么大……” “杭州吧,再见随缘……连瑛,你同一起走么?” 连瑛:“你走你的,我走我的,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走?” 二人先后遁下华山! 公主笑道:“我们用不用跟上去看个究竟?看他们是不是一起走?” 傅英一皱眉:“你别顽皮!” 公主道:“怎么样?” 傅英:“什么怎么样?” 公主:“那两个妹子!” 傅英:“哪两个?” 公主:“东方涟漪与华冲龄,一个皮肤好,一个年纪小……” 傅英:“与我有什么关系?” 公主:“不动心么?” 傅英生气:“你把我当成采花大盗了?!” 公主:“我这枝花你采不采?” 傅英也顽皮道:“采过了……” 公主:“还想采吗?” 傅英道:“这里是华山派的宅子,不大稳便……” 公主:“怕有人听窗根?” 傅英:“还说?皇宫西暖阁都有人听……” 公主:“那个好死不死的血剑,死血剑,死太监,也不知他听到多少?” 傅英:“人家武功高,咱们察觉不到,又有什么办法?” 公主:“权当他是个太监……” 公主抱住了傅英,傅英道:“这里不好!” 公主:“怎么不好?”傅英:“心里不踏实!” 公主:“密室好,可惜血剑又在夹层偷听!” 傅英:“他怎么有这么个癖好……” 第35章 密闺 公主竟替傅英宽衣解带,傅英想到公主在师父们的主持之下实际上已成为自己名正言顺的未过门儿的妻子,尤其感到了公主对自己一片真情,不禁把公主紧紧的搂在了怀里,手触到公主那细软的腰肢,情欲暗生。公主也十分动情,两人正作势要吻,两人同时感到了异样! 公主一噤鼻子,傅英道:“我身上是否汗味太重?” 公主道:“我被擒以来,也好久没有洗澡!” 傅英道:“可能女子出的都是香汗……” 公主忽用手指屏住傅英嘴唇,眼神上瞟——房上有人轻落?接着只听从墙头又有四人飘上,这四人武功弱于房上那人,只漫高到墙头便被发觉! 傅英公主未敢作声之际,又听门外脚步声响,一人已推门而入,却是东方涟漪! 东方涟漪进门一见,顿时面红耳赤,深悔未曾敲门,可见“推敲”之别,古人尤重,并非无由! 只见傅朱二人衣衫尚整,但互相搂抱,脸颊相对,如胶似漆,十分亲密。 涟漪忙别过脸去,转身欲退! 公主:“妹妹且慢,不知有何指教?” 涟漪却不转身:“你们轻车熟路,我指教什么?!” 公主心道:“傅郎轻车熟路,我却只尝禁果一次!”想到房上有人,对涟漪也未加反驳。 只听房上那人也飘身落在院中,连同墙上跃下四人,一齐下跪高诵:“公主殿下吉祥!” 公主、傅英、涟漪一齐吹灭灯芯,傅英掣冰魄剑在手,先行挥剑跃出,同时准备拨打暗器,公主、涟漪相继跃出! 正中跪一人,正是栾福,后面四人有两人认得,两人但并不认识,其中气宇轩昂,实为凤绎纬。 栾福道:“圣上密旨下!” 公主等跪地,惟有涟漪不知跪,傅英只得轻轻拽了拽涟漪衣襟,涟仍不动,涟心道:“这些都是何等样人,奇奇怪怪,还口称有旨!”傅英无奈,只得握住她的手,使劲往下拽。涟漪心中莫名泛起一阵涟漪,只得顺从跪地! 栾福起立称敕:“奉天承运,圣上诏曰:赐封四公主朱翊镡为永安公主兼锦衣卫总督、代管西厂!东厂统领栾福……锦衣卫副指挥使兼右卫指挥使凤绎纬……等对公主进行救驾并护卫公主回銮京师,护卫途中悉听公主指挥,钦此!” 公主接了密旨!栾福道:“旨意中所称锦衣卫冯邦宁、刘守有、徐爵、西厂柴放言、燕子孟、明皓弯六人在玄武坛皆已不幸殉国!此乃武惠伯凤绎纬,重伤了朱雀坛主冷耆……” 公主打量了一阵:“不错!年轻有为!小小年纪便爵至武惠伯,想必军功不小!” 凤绎纬:“小的参见公主,小的承继了家父凤一柄的爵位……” 公主:“噢,稍后将玄武坛激斗情景一一禀来!可惜我大明锦衣卫与西厂面对江湖邪魔,竟然接连损兵折将,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殊为可叹!你们退下,栾福且留!” 众人皆退出院,傅英也退下。公主唤住,又命庄灿、时忖分守院门、房坡观望,余者不得靠近。 第36章 启密 三人入室,公主端坐,傅英侍立一侧。 公主问栾福:“先行上房的是不是凤绎纬?” “正是!” “凤绎纬是何人所荐?” 栾福偷觑了傅英一眼,公主道:“但讲无妨!” 栾福:“回主子,乃是冯太傅。冯宝从子冯邦宁被荐为代理锦衣卫总指挥使,并在玄武坛密室企图对张金龙遗孀凌霜不轨!” 栾福将玄武坛所闻所见一一上禀公主。 公主道:“先说冯宝!冯宝在先帝驾崩之后,内倚太后,外恃张辅,恣权作福,当今圣上忌之,故命我日侵月蚀,终于亲统锦衣卫与西厂,以分其权。冯宝此次荐举,任人唯亲,除了凤绎纬,多为酒囊饭袋……间接导致西厂统领级别诸人在玄武坛殒命。稍后,我命庄灿、时忖返京,我当具表以奏,荐此二人代理分掌锦衣卫与西厂,以免权力真空为冯宝所趁,又添新人!” “再说凤绎纬,为张辅、冯宝之干将,是否得力姑且不论,唯有一点疑问,既然朱雀坛主身负重伤,凤为何并未追上?这乃他一面之词!朱雀善使金针,官人儿六人毙在金针之下,莫非此乃亲自杀害傅郎妻女之真凶?此人非常关键!凤竟然未能捕获,命其百日之内,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将功补过。” “再说凌霜,我好像想起来了什么,这个女子有点奇怪,有女儿竟然不管了,是为夫报仇吧?一路追踪……应该是美女,不然为什么那些个山猫野兽怎会起意!这个美人我若得空,何妨见见!另外,凤绎纬这个人我不想见,无非是当面又说一遍谎,但他执意晋见,可以一见!” “栾福,冯宝能荐你为东厂统领,圣上能擢你为秉笔太监,有朝一日,我也能荐你为首席秉笔太监,甚至为司礼监掌印太监!” 栾福:“奴才只愿一心追随公主,并不在乎职位之高低……” 公主:“还有件事,我方才想起,你命庄灿、时忖回京后,迅速找回一样东西——顾大均手上的玲珑门掌门指环!” “玲珑掌门指环?”傅英与栾福都大吃一惊! 傅英未动声色,栾福诺诺称是! 公主又道:“栾福,我向你交个底,傅英是我的夫君,也是未来的驸马,只是名份未定,忠于他就是忠于我,以后在关于我的各种公私事务上你要配合他!” 栾福:“奴才忠于皇室,皇室姓朱,不姓李,也不姓张,恕个罪说,更不姓冯!只要殿下信任的人,正是体现奴才需要效忠的地儿!” “好,退下后看住门院,严防有人窃听!” “是!”栾福鞠躬退下。 公主神色一转,起身,温温柔柔地把手搭在傅英肩头:“站累了吧?郎君,快请坐!我有一事不明,要向夫君请教!” “我也有一事不明,要向公主殿下请教!” “你先说!” “你先说!” “好,我先说,我记得顾大均在时向我提过一嘴,分兵设伏血剑门,其中一路你保护凌霜,然后发生了什么情况呢?” 第37章 密聊 “我保护凌霜通过一处暗道,直通了紫禁城冷宫的一处废井!”傅英回忆道。 “噢,然后你和她就扮成宫监宫女,不巧撞到我?” “正是!” “有暗道通向皇宫,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向我说?” “我……我也没得机会说呀!”傅英一脸无辜! 公主笑道:“你俩在暗道里是你一直背着她么?” 傅英老老实实:“没有背!” 公主:“难道一直抱着?” 傅英:“更没有!” 公主:“那就是背累了也抱抱!” 傅英:“她会武功,也更熟悉路径,一直是拽着我走!后来遇你,我被留下,她应是混出了宫苑,女儿之前就送了乡下,府里二楼被杀的是替身……” 公主:“张金龙为什么府里有这样一条地道?目前看来顾大均有所图谋,而且设在张家,顾极为信任张!” 傅英:“莫非掌门师兄知道了你有玲珑帘而欲进皇宫窥探设此密道?我夜入西暖阁也是顾与张子羽出主意,说我要复仇须背靠皇室而公主代表皇室,原来让我接近你也是为了玲珑帘。” 公主:“顾知道玲珑帘的存在?应该师伯玲珑老人只让你知道你我帘刀互补这桩事!” 傅英:“我被师兄宣召来京就把师父临行之交代悉之告于师兄!” 公主:“包括玲珑册?” 傅英:“当然!但师兄很快把玲珑册还给了我……” 公主:“顾肯定留了副本,这次庄与时回京查玲珑指环,很有可能发现副本!” 傅英:“这也是我想问的!师兄死,玲珑指环在收尸时有可能落在锦衣卫之手!因为遗物返归家属之前必然经锦衣卫审视过目!” 公主:“你我被摛后,锦衣卫统领级将领全军覆没,收尸许多善后之事应为东西两厂所代为!” 傅英:“不一定!师兄还留有中卫看家!” 公主:“可我从未设过中卫护卫使……” 傅英:“当然,中卫的弟兄由师兄亲自掌握!” 公主:“凤绎纬原是锦衣卫指挥佥事,你认识么?” 傅英:“武惠伯担任这种挂名的佥事只能分在中卫或总卫,由师兄掌握!” 公主:“一会儿问栾福,栾福还掌握一些情况未报……怪不得师伯玲珑老人主持你我定婚之后,始终未提传位给你掌门之事,原来他也不确定玲珑指环在哪里,如何传位给你,面子上下不来!” 傅英:“我都没想到这个事,你怎么想到的?” 公主:“我是南海派掌门,师父直接把洛神指环赠给了我……我的夫君也应是玲珑门掌门啊,所以我突然想起这个事,但师父们已经走了!我猜师伯后来其实想把掌门传你这个关门弟子,但指环已经给了顾,只好命你去投师兄,肯定给顾过了话,将来师兄再传与你!” 傅英:“但师父去找掌门指环为什么不回京师,而往江南?” 公主:“只能问他自己了,也许另有事体,也许认为指环只不过是一个形式而已。但是身为师父传掌门而无指环相赠,确实面子上过不去。” 第38章 究密 傅英:“另外,张金龙与张子羽似乎比我更为我师兄亲信之人……凡事就怕分析,公主殿下真聪明,我一辈子都把掰不开的叉,您提纲挈领,我醍醐灌顶。” 公主:“什么时候嘴巴变得这么甜?还说掰不开,你那一夜掰得我好痛!” 傅英:“……” 公主:“怎么不说话了?” 傅英:“臣不敢讲……” 公主笑道:“恕傅爱卿无罪!” 傅英:“曹操有句名言——痛并快乐着!” 公主:“曹操的名句是‘宁教我负天下人,莫教天下人负我’,从未听说你这句!” 傅英:“曹孟德过华容,历经三次伏兵打击,却大笑三次,岂不是‘痛并快乐着’?” 公主:“那也不叫名言,只能说这种行为很艺术!” 傅英心道:“难道那一夜我们的行为也很艺术?”却懒于反驳,只好皱眉应道:“你说了算!” 公主单独召栾福:“顾大均等人的收尸事务是谁执行的?” 栾福:“当时是西厂会同锦衣卫进行的!由于锦衣卫将领全军覆灭,只好由公主麾下的西厂主导收尸敛物,东厂并未参与!但关键是西厂副统领在玄武坛全部阵亡,当时具体由谁来执行的,死无对证,只能回京调查询问锦衣卫的中下级校尉。” 公主:“我后来想起,当时锦衣卫中卫在香山一战中并未出动,中卫尚有两名指挥佥事,凤绎纬就是其中之一……” 栾福:“奴才现在就唤他过来!” 公主:“栾福……” 栾福:“奴才在……” 公主低声道:“那个冷耆若被活捉,不肯承认怎么办?莫不如要死的?” 栾福:“只要进了西江米巷(锦衣卫驻地)或东安门(东厂驻地)的‘诏狱’,除了一个名臣杨继盛,奴才还未听说过有不招的!” 公主点头:“如果姓冷的活着并供认不讳是最好!” 栾福唤了凤绎纬。 公主:“凤副指挥使,香山一战,死难将校们的尸体是谁收的?” 凤绎纬:“是臣等会同西厂柴放言一同收的。” 公主:“当时中卫另一名指挥佥事是谁?” 凤绎纬:“张鲸.……但张鲸家中有事,请假未去,是冯邦宁代替张鲸,陪臣一齐做事!” 公主:“这么说,执行收尸之人除你之外都已经死了!” 凤绎纬:“正是!其实柴放言也并未到现场。” 公主:“我看冯邦宁这个纨绔子弟也未必肯干收尸这样的苦差事!现场就只你一人了!听说你一向挂名在家泡蘑菇,怎么突然履职了?” 凤绎纬:“冯太傅见锦衣卫出现人员空档,命人急唤我出来做事。” 公主一声断喝:“凤绎纬!你干的好事!还不将顾大均手中的玲珑掌门指环交出来?!” 凤绎纬忙道:“顾总指挥使中指上确有一枚指环,本欲请顾兄家属来收取或暂入库房,一则顾兄并无家属,二则臣见指环奇特,怕该指环担有重大干系,置之库房,由于东西小巧,或不虞丢失,由于臣亲自现场收尸敛物,深恐担责,故臣一直亲自精心保存,不,保管……” 公主:“为什么不上交你的贵人冯太傅呢?” 第39章 密环 凤绎纬:“冯太傅并无江湖武林经历,对其而言,只是一枚普通指环,所以冯太傅命臣暂予保管!” 公主:“好一张巧嘴!现在你的顶头上司在这里!你心头到底想把它交给谁呢?” 凤绎纬:“臣若有任何私匿之心,也不会说出西厂柴放言也不在场的话……公主方才说是掌门指环,臣自然无法仅凭一枚指环就成为什么掌门,今特献与公主,请公主分派!”说罢,解开镖囊,取出指环,双手呈上,栾福接了,转呈公主! 公主仔细端详了一下,十分高兴:“绎纬,你虽献环有功,但直到我问起才说出来,故仍难脱私匿之嫌,你可否愿将功折过?” 凤绎纬叩头:“公主为臣指出一条明路,臣甘愿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公主:“血剑门玄武坛主冷耆(实为朱雀坛主)连毙我厂卫数人,与京师灭门案有重大干系,他既有伤,你因何追之不及?限期百日,我想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凤绎纬:“臣肝脑涂地,愿为公主驱驰!” 公主问:“可有追踪冷耆的线索?” 凤绎纬道:“臣以为,无外乎一个方向:血剑门发自西南,他失守玄武坛,必不敢归教,此其一;方于北方大肇事端,必不敢滞北,此其二;而西北毗邻西南,地广人稀,非藏匿之所,此其三;而东南人口稠密,且易通海外,可能性极大。” 公主:“好!你先行一步!我们随后将至!” 凤绎纬来到庭院,暗暗抹了一把汗,心道,这小妮子明察秋毫,仿佛事事亲眼所见一般,实难对付。只见迎面来了一人,穿青挂皂,面如美玉,丰神俊逸,丰采神秀,但目含忧郁,青巾束发,腰悬佩剑,身形矫健,干净利落,心道,莫非这就是傅英?怎么佩剑不佩刀? 傅英巡视庭院内外,以防有贼窃听,月亮门外听得脚步声音,心道,此人脚步好轻,轻身功夫不错,便转身按剑回迎此人,只见凤绎纬双肩抱拢,鼻直口方,相貌堂堂,身姿挺拔,尤其身着金黄色飞鱼官服,臂抱绣春刀,背插沧浪剑!更显得英武非常,心头暗暗称赞,真是个中翘楚,“玉面狴犴”堪称锦衣卫形象担当,可惜一直挂名休养,无缘得见! 两人同时抱拳“傅兄、凤兄”,擦肩刚过……傅英转头:“可否麻烦凤兄代为巡视一下……” 凤绎纬回视:“不巧得紧,督堂刚刚布下公干,公干在身,恕难从命!” “什么公干?这般官腔?我姑母叫你速去!”东方涟漪忽然跑出,拽了便走。 “噢?师父怎么在华山?”凤绎纬只得随涟漪向东方娉婷跨院走去。 傅英心道,原来他是东方家族的弟子,怪不得眼神炯炯,内功精湛! 傅英入屋,栾福退下,他们形成了一种轮流巡房顶巡院落的默契。 傅英:“翊镡……”公主:“英哥……” “你先说!”“你先说!” “好!我先说,华山派现在就掌门之位之争分成两派……一派是支持华山原掌门华子川的遗孀顾芳……” 第40章 辑密 “另一派是支持华子川的女儿华冲龄的?”公主续道。 “不是!另一派支持华山大弟子何劲!由于华山元老九霄剑魔华听风仙逝,无人主持,双方各执一辞,相决不下!” “一个小小的华山掌门!有什么争头!” “关键是,谁夺得了掌门,谁就可以合情合理合法合规地保存华听风遗留下的剑谱……” “剑谱?什么剑谱?《独孤九剑》?” “不错!” “《独孤九剑》向为华山失传口授绝学,只有隐遁华山的世外高人,方可机缘巧合习得!怎么会有有字之书的剑谱传世?” “可是的确有啊!你看!”傅英掏出了一本剑谱。 公主惊喜得眼睛一亮:“你这个傻子有这个傻福?怎么在你这?” “昨夜,我协助顾夫人现场收尸时于渊底在华老身上觅得,我交给了顾夫人,不想其他华山弟子将消息传于大弟子何劲,双方争执不下,于是仍交由我暂时保管,今日下午定下执掌华山的正位,再交与掌门。” 公主翻开这本薄如蝉翼《独孤九剑》绢轴,只见上书“独孤求败创”,下辍“沐辑”。 公主道:“‘沐辑’何意?” 傅英:“可能是一个姓名或字号带‘沐’字之人所辑录……” 公主:“也就是说由这个人把无字之学变成了有字之书……他辑录之后又给了华听风?或说华听风口述之后,他记下来?沐?难道又是一段陈旧的木头!” 华山镇岳宫议事堂。何劲道:“我是华山派顶门大弟子,掌门之位应由我继承!师母若想承继,须得有师父的遗命!” 顾芳道:“就算我不承继,冲龄女继父业,不可以吗?” 何劲:“不可以!冲龄年方十三,又是女孩,如何能够掌事?” 顾芳:“我可以辅佐,代为执掌具体事务……” 何劲:“那还不是一回事!师母就不要再争了!您一介女流,而华山道冠二十余座,多为男道,您进进出出,十分不便!师父是在家的道士,尚能统御,您执掌华山,我恐怕华山就要分裂成二十余个华山派了!” 华冲龄:“何师哥,只要你不带头分裂,华山派便不会分裂!” 何劲:“今日尚有东方老前辈、南海派掌门、玲珑门的嫡传弟子俱在!大家评评理!这又不是家产继承,而是一个门派的传承,如何能搞‘家天下’的这种玩法!” 顾芳与华冲龄相顾无语,连东方娉婷也不住摇头,又不住点头:“顾夫人,如果……如果您能得门人弟子们拥护,自然无话可说!承继了掌门也就承继了!现在众口难调,众口铄金,我看这一烂摊子事儿何苦再理?何必再理?正所谓世事纷纭何足理?华山派自华听风一走,日益式微还要加个更字,顾夫人才三十几岁,不说年少青春,也算半老徐娘,正当壮年……不若再寻个稳当人家……” 顾芳突然打断:“且慢!东方老前辈,我本来尊重您,因您在血门阵中拼死救护过我们,但不想您身为女流,也说出了这一番藐视女子的言语!” 第41章 密诘 东方娉婷愠道:“我这把老骨头真是多管闲事了!涟漪,我们走!下山!” 东方涟漪:“姑姑,我不想走,我和冲龄、翊谭才认识几天,还想再呆一阵!” 东方娉婷:“你呆着吧!反正你脚程也慢!我找你时自会找到你!”言罢,出门上房,扬长而去! 公主回头低声问栾福:“凤、庄、时都出发了么?” 栾福:“刚刚下山!前者往南,后者往北!” 公主扫了一眼涟漪,对栾福:“附耳过来……你下山跟住凤一段时间,如果有异动,通过各地锦衣卫驻所,传讯与我会合,若无异样,速回京师,勿使京师厂卫权力出现真空!注意安全……” 栾福点头转身离去! 傅英低声道:“你怎么把栾福派走了?” 公主低声道:“凤与涟漪是师兄妹,按理说,凤下山行走江湖,青梅竹马,师妹本应相随;涟却不走,也不知凤不带她走,还是她不愿相随,东方娉婷下山,她仍不动,我怕凤耍花样,故派栾福盯一盯!” 他们正低头私语。场上已出现变化! 原来何劲振臂一呼道:“各位,东方老前辈为不世出的世外高人,如今她已一锤定音,请支持我作掌门的袒露右臂!” 一时间,右臂袒者纷纷,不愿袒者也迟迟疑疑,捋起袖子…… 傅英见情势紧迫,问公主:“怎么办?乱了!” 公主笑道:“你支持谁?” 傅英:“还用问么?支持顾芳母女!” 公主:“为什么啊?她们不占理呀!” 傅英:“我也不知为什么!可能我习惯站在弱势一方……” 公主心道,你这是睹人思人,潜意识想起了你原来的妻女…… 公主又问涟漪:“你支持哪一方?” “冲龄啊,还用问?!” 公主突然从客位站起,手指何劲:“你不要误导大家!众位!大家不要这个奸贼给骗了!” 大厅登时寂静下来,有的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公主道:“我是南海派掌门朱翊镡,是南海洛神的弟子!华山这几日来发生了不少惨剧!尤其前一日,血剑门、血刀门围攻华山,华山老前辈九霄剑魔华听风被血刀教主暗算,掌门华子川被血剑老祖杀死,顾夫人母女继而被困在天罡血刀阵、地煞血剑阵!华山发生了几十年未遇的大事变!” 公主顿了一顿:“我想问,在这样的大事变中,你在哪里?连顾芳这样的女子,甚至连十五岁的华冲龄都加入了战团,冲上了阵前,你作为华山派顶门大弟子,你在哪里?当华掌门被杀,华山弟子冲上去抢夺尸身,要为掌门报仇时,你在哪里?当隐居华巅多年的华听风大战血刀时,你在哪里?当掌门妻女为保卫华山,身陷阵中,你在哪里?甚至在收尸报官、打扫战场时,你又在哪里?” 何劲道:“我在……” 公主遽然打断:“是,你在!但是人在心不在!你躲在华山秘道里瑟瑟发抖吧?你在窥探局势,随时准备逃走!一听说《独孤九剑》面世,你便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是也不是?” 众皆哗然! 第42章 谱密 只见人群跃出一名少女一名少男:“弟子华韶龄、弟子华冠笄,愿意重新拜顾夫人为师!” 涟漪奇道:“华山派好多人姓华?!” 华韶龄道:“我们无父无母的孤儿,投到华山派门下,都以‘华’为姓!” 何劲道:“现在活着的华山弟子,都是没冲上去的!凡是冲上去的,都战死了!我为了保全华山一脉,为了顾全大局,故而我及几个师弟躲在地道……” “大师兄,不,你不配做我们的大师兄,我们当时也是被他强制要求躲起来的!” 何劲道:“不要喧嚷!且听我说!华山一向安安静静,为何发生这样大事变?为何祸起萧墙?就是他们南海派与玲珑门引上山来!你们二人才是罪魁祸首!况且,你们无权插手华山派的内部事务!” 众人又皆议论纷纷! 公主一时语塞,粉面煞白,她这个人,本来肤色光洁白腻,一生气脸色变得更白。 傅英突道:“这样,且休论华山之战参与与否、出力多寡,支持顾夫人做掌门的,站在左边;支持华冲龄作掌门的,站在中间;支持何劲的,站在右边!如何?”众人听说不再追究华山大战避战之责,纷纷同意, 本来众人只是两边倒,现在分作三堆。有些中间派不偏不倚或摇摆不定的,站到了中间;还有一些认为何劲当了掌门会成为强势掌门的,也转而站到顾、华两边;又有些鬼祟之人心道,一个女人进进出出道冠,反添了许多风景生趣,竟都站到顾夫人一边……大家站来站去,除了何劲的几个酒肉死硬分子,右侧人数极少。 公主道:“顶门大弟子,不用点数了吧?你还有何话讲?” 傅英道:“不,得点数,涟漪,麻烦你点一下数!” 东方涟漪道:“好!……顾夫人:十三人!华冲龄:十六人!何劲:五人!” 傅英:“我宣布,华冲龄为华山派掌门人!” 公主:“南海派承认!” 傅英:“玲珑门承认!” 东方涟漪:“我……我代表东方家族承认!” 何劲冲傅英大嚷:“你有什么权力宣布?” 傅英愈加反感何劲的无赖,亮出了剑谱:“我找到的《独孤九剑》!这本剑谱就是华听风老前辈的遗物,代表他的意志,请问,华前辈有没有这个权力?” “不要拿死人压活人!这本书会说话吗?” “会!”傅英拽出冰魂剑,连甩了九个剑式,道:“ 这本剑谱本是华老前辈咽气之前留给我的!我当时想此书乃华前辈心爱随身之物,复归其身,以祭奠华前辈,不想领人收尸之时,又被华山弟子翻检出来,既是天意,只好献给顾夫人,你们因剑谱归属又起掌门之位纷争,我只好收回剑谱,代为保管。昨夜华老托梦给我,传我九剑!所以这本剑谱能够代表华老意志!” 话音甫落,公主、东方涟漪、华冲龄三个女孩竟然鼓起掌来!公主心道,当时的见证,在场的只有你我二人了。 第43章 密壁 顾夫人道:“不错!包括过世的华掌门与华老前辈,甚至当年的中原一绝‘中绝渊’华倾风,皆是以华山为家,以‘华’为姓……” 一听到“华倾风”这个名字,底下众人都静了,甚至连何劲身后的几人都闪身撤步,俱站在华冲龄的中间一堆,可见一门一派历史的积淀、底蕴的传承,乃至传奇人物的光辉业绩仍在或明或暗地影响人们当下的意念及行动。 何劲见只剩一人,恼羞成怒:“若论祖宗,我的祖宗是一位武林高人——何足道!” 众人中有一人哂笑:“我祖宗是何苦来!” 不少人吃吃笑起来! 吴劲便要抢剑谱,但傅英手中有剑,便也亮剑,剑削傅英手腕:“我倒要看看你这假模假式的独孤九剑,是真是假!” 傅英探书入怀,剑反挑何劲使剑手腕,何劲速度慢于傅英,削腕未成己腕反被削,只有剑腕后缩,长剑剑刃正碰傅英剑刃,只听“嚓”的一声,何之剑被削去一段,原来傅英所使乃公主的“冰魄剑”,是一柄宝刃,而何劲的长剑只是一柄普通的宝剑。 何劲将断剑一扔,道:“原来自称独孤九剑传人,只是凭宝家伙赢人!” 傅英一皱眉:“华老前辈的独孤九霄剑何在?你可拿来一用……” 公主打断道:“宝刃对宝刃,容易宝刃互伤,你们都用普通宝剑比试……” 何劲道:“不行!华老宝剑何在?是否又像剑谱一样被你们收尸时私藏?” 傅英:“收尸时我们并未发现此剑,我若私藏,怎会提及?!” 何劲大喊:“你这是欲盖弥彰!当初剑谱若不是有华山弟子通报我,我还不知!我们都不知!” 公主回想了一番,冲傅英使了个眼色,道:“华老这柄宝剑的去处我想起了!当时参与华山大战的人都能想起!偏偏你这躲在秘道的人想不起!” 傅英也回想起了!便道:“这样,谁若能取得这柄剑,剑与谱合二为一,便归谁所有!” 何劲:“你们知道地方,当然能取!” 傅英道:“跟我来!我们一同去看剑!” 只见华山之巅的侧壁上,仍巍巍插着一口宝剑,剑身没尽,只余剑柄。 众人抬头远眺,都不由纷纷咋舌:“难!难!”那侧壁高有数十丈,平滑如镜,难以攀援!只有绝世轻功之人才这样危而又危的地方搏斗,没有轻功,上也上不去,停也停不住,更别说激斗了! 原来华听风与血刀教主性命相搏,血刀教主诱华听风将剑刺入峭壁,方才杀华,随即血刀迅即逃走,剑仍在壁中,由于剑柄不长,又在绝崖侧壁,所以一直无人发现。 公主突想起一事,轻轻拉过傅英:“那一日,华老被血刀片成血尸,血尸自然坠落,但为何身上剑谱未被片成碎片?” 傅英道指了指道士们发髻上道冠,公主恍然:“你特意摸的?” “道冠一落,白发难掩,发簪即是卷轴!” 第44章 悬密 何劲看那绝壁剑柄,有些眼晕,想剑书合一仿佛就在眼前,鼓足勇气:“谁先上,还是一起上?” 傅英道:“我不与你争,任你先上!” 何劲掣出了百练飞抓! 公主哑然失笑:“你怎么还备了器具?” 何劲:“不兴用器具辅助吗?” 公主道:“不兴!” 何劲瞟了瞟傅英:“你也可以用!”言毕,何劲将飞抓一抖,尽量甩高,拽了又拽,这才上身攀崖。 公主将一柄匕首递傅英:“危急时可用!” 傅英将匕首插于靴筒,也腾身而上。 那侧壁只是在阳光映照下显得光滑如镜,其实也有一些石缝与壁生野草可供攀援。 何劲得飞抓之助,上得飞快,不一刻,便至一半;而傅英抠缝衔草,虽有轻功,也慢了一块。 何劲手撸绳索,脚蹬崖壁,心急火燎,一味图快,攀至三分有二时,一脚蹬滑,在空中悠旋起来!这一空旋,飞抓抓处活动来回吃力,便不稳当起来,愈来愈松动。 傅英正攀到一块石壁之侧,一面石壁高过丈,既无缝隙,又无寸草,毫无着力之处,欲将匕首插进岩石,火星四溅,匕尖弯折!正自发愁,一段何劲攀过的百练绳索晃来晃去,正晃眼前,傅英一把抓住,心道,你能用我亦能用,抓索蹬壁,攀过青石壁。 但一绳飞抓本已松动,又如何能承载两人重量,待傅英刚过青石壁,飞抓抓劲松落,何劲直跌了下来,正砸向傅英,傅英自身难保,哪能托他,抠住岩缝,只得闪身避过。但何劲并不罢休,手刨脚蹬,一把薅住了傅英的衣襟,犹如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傅英身子一沉,并不觉如何重,但要带着一个活人向上爬,可难上加难! 两人就这样上不能上,下不能下。公主一把冷汗攥在手心! 这个巅崖侧壁,若一段一段斜纵下去,可以回到出发之点的“华山一条路”,若直直跌下,便是千丈深渊。傅英急中生智,见飞抓虽落,但抓仍在何劲身上缠绕,便左手仍抠住岩缝,腾出右手,拾起抓绳,一提抓绳,提上飞抓,又一抛,抓住山巅某处,拽紧了,便让何劲仍然顺绳而上,何劲却不动作,仍死死抓住衣襟,不但左手抓住,右手也抓了上来,誓与傅英同归于尽,其实与溺水之人抓住一物便死不松手一个道理。 傅英便将抓绳在何劲肩膀绕了三匝,用膝连击何劲膻中穴,何不为所动,用掌击了何面门一掌,何负痛下坠,带着傅英身子下坠,仍不松手! 傅英想起匕首,当时尖弯无法插入靴筒,便别在护腕,于是右手抽出匕首,斩断衣襟,迅疾抓绳上跃。何劲抓着断襟,肩绕抓绳,在空中盘旋,嚎叫起来! 傅英趁抓劲未懈,一提气,来到“九霄独孤剑”之处,用力一拽,拔剑出壁,而后继续借力上跃华巅,又将飞抓固定了一番,却不肯拉何劲上来,自顾下山,心道,你不肯自救上来,便永远悬在那里…… 第45章 密妻 公主、东方涟漪、顾芳、华冲龄等几颗心才放了下来。傅英来到众人面前,将宝剑与剑谱一同交给华冲龄:“此处无有香案,因陋就简,请大家参拜华山派掌门!”众人参拜礼毕,华冲龄又道:“请前华山掌门遗孀顾芳代理掌门之位!” 下得山来,众人散去,顾夫人单独安排筵宴款待傅朱二人及东方涟漪。 顾夫人道:“二位将欲何往?” 公主道:“将欲前往江南一趟,去查英哥的一位仇人的下落,已经派人先行追踪,顺带与师伯一晤!” 顾夫人又问:“东方姑娘呢?” 涟漪道:“我家也在东南,正好与他们一路。” 华冲龄道:“娘,我想随二位姐姐同去,自小我就未离开华山这方圆百里!” 顾夫人点头道:“这样,你毕竟年龄还小,让师姐华韶龄陪你同去,这样一路也能照顾你,免去哥姐不少麻烦!你师哥华冠笄留下,毕竟华山还需一男丁来看家料事。还有,你的剑谱还放在你傅哥那里比较稳妥!不知三位能否带他同行?” 公主心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剑谱一面世,打主意的人便多了,这顾夫人是风险外移呢!但若不带华冲龄走,剑谱无由转存在傅郎那里!只是这个东方不知葫芦里卖什么药,也许是凤绎纬的卧?与眼线……”当下笑道:“夫人的安排极为妥当,天色已晚,我们明日就动身!” 傅朱二人回到跨院,傅英问:“你怎么知道华山有地道,且何劲躲在地道?” 公主道:“我早听说华山有秘道,但说何躲了只诈他一下,没想到他竟承认了!你却怎么机灵到把投票的人分为三拨?” 傅英:“鸟随鸾凤飞腾远,人伴大聪明更聪明!” 公主:“华老给你托梦了?” 傅英:“那九式剑法只是之前看了一眼,现场作势比划了一下而已!” 公主:“也不知我们一手扶持了顾芳母女做了掌门对也不对?!” 傅英:“怎么不对?” 公主道:“不知道!总之那个何劲很恶劣便是!” 二人吹熄了灯烛,公主道:“你若一不小心从壁上跌落下来,我便成了小寡妇了!” 傅英:“多谢你的匕首!” 公主:“顾芳成了寡妇,是非一堆一堆的,他让你保管剑谱也并非好意,而是让她女儿避开风险!” 傅英:“正好我不太会用冰魄剑!” 公主:“来,我托梦教你!” 傅英突然将翊镡抱起……但直觉告诉他,未婚妻并不简单,一切仿佛都在她的控制之下、算计之中,她的猎物如果是自己,她已经得到了人……他的目标如果不是复仇,傅英将不再是傅英——妻女的仇仍未真正得报,摆在眼前的仇人——血剑老祖与那个金针杀手……背后的大幕已经基本掀开,但似乎还差着那么点幕角,仍然掩盖着无尽的黑暗……玲珑之局未解,师父们的重现华山,当年白马誓约的幕后人物……他希望自己的妻子能够简简单单,就像双菱那样……但简单只能让他孤立无援,而似乎只有借助公主才可能揭开这一切的最终谜题!智计百出而又果决过人的朱翊镡是一把钥匙,同时她又是一把锁…… 第46章 踪密 傅英轻吻公主脖项,触手所及是公主柔滑细腻的脸颊、手指、长腿、足踝…… 公主正在享受傅英的温存,双目突然睁开,目光无奈,傅英侧耳倾听,果然有夜行人的声息。公主问道:“去么?”傅英:“看看吧!” 两人整装支窗出屋,上了房脊,只见两个黑点正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在上山顶!” 傅朱二人紧跟不舍,距离越来越近,前面两人脚程虽然很急,但并不甚快。 待黑影到达山巅,已气喘吁吁,可见他们轻身功夫,也只在中流左右。 只听一影男子声音道:“师父,难道还等他爬上来?” 另一影女子声音道:“等!” 过了一阵,只听崖壁气喘之声越来越大。原来何劲被悬在空中,最终体力恢复了一些,随着山风愈来愈大,愈来愈紧,求生的意念超过了自暴自弃的想法,便积攒起残余力量,顺着抓绳,一点一点爬了上来,已足爬有一个时辰! 一影道:“一个躲在秘道之人,怎么甘心去死?” 何劲眼瞅着就爬上来的一刹那,看见一张脸揭下了蒙面!“顾……” 那影道:“你来!” 另一影用剑将卡在石棱上的飞抓撬下…… 顾芳对华冠笄道:“你今晚陪我做了这件事,便是我与掌门最信任的人!” 顾芳又道:“那个女娃是公主,是锦衣卫总督,那么些飞扬跋扈的厂卫对她毕恭毕敬……《独孤九剑》在我们身上也没有用的!保不住!学不会!只有通过傅英教会冲龄,也只有掌握了独孤九剑剑法,华山派才能重新崛起……可惜华子川,多次哀求华老爷子……可恨华听风,宁肯把独孤九剑与白马誓秘密带到坟墓,或传给外人,也不与我们讲!想不到我们华山派这样的名门大派竟沦落需要玲珑门南海派这样的小门小派来支撑!只是那女娃如何知有秘道的?华山派中谁还知此秘道……” 傅英轻声道:“想不到她白天柔弱可欺都是假的,城府却如此之深!” 翊镡道:“也未必是假,如果我们不出手,她确实也扭转不了局面……以她的心志,一定会与何合作,但她决心孤注一掷把宝押在我们这儿,因为何劲侵犯其核心利益!我出京也想多控制几个江湖门派,孤儿寡母才便于我们控制,何半道蹦出来,怎么为我所用……这是一拍两合的结果……哎?他怎么抱住了她?” “谁抱住了谁?” 只听一阵喘息之声从崖上传来! “师娘,不……师父,不……顾芳,我喜欢你!” “你……别……我女儿都这么大了,而且,我夫君尸骨未寒……我们有师徒的名份……” “师娘,你真美,我每夜作梦都在想你,为了你,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我就喜欢您这份端庄娴静,尤其衣着孝衣,更显凄美……” “你不要这样!你只比我女儿大两岁,还这么年轻……这么……英俊……” 傅英几乎叫出来:“她也抱住了他!” 翊镡道:“干柴烈火,或有情人终成眷属……”两人刚要离开。 只见何劲突然从崖边冒起,原来他并没有完全掉下去,拾起华冠笄丢在一旁的宝剑,凶神恶煞般朝华冠笄后心插去,想一剑贯透两人,两人吻在一起,毫无察觉! 公主不假思索,抖手一颗石子,复将何劲打下崖去。 顾华师徒一惊,也发现了傅朱二人。 傅英道:“你们……你们继续……” 翊镡:“小心山风凉……我们走后……你们有的是时间……” 第47章 四姝 第二日,天清气朗,朱傅二人、东方、二华或骑马,或骑驴向江南出发,除华冲龄外,俱是男子装束。一路上,时节正值初春,春日日渐明媚,兔蹿草长,獐鹿出来饮水,蜂蝶日益浓烈,春气开始蒸地,空气中充满雌雄相吸的气息。 一路上,开始朱傅一个房间,东方与二华一个房。傅英精心学练独孤九剑,怕贪恋公主的女色,后于翊镡分房,翊镡便与其他三女一房,傅英借练功之机也经常夜间巡视。其他三女,无忧无虑,也经常互相探讨刀剑招术,除涟漪武功稍差于朱傅,华韶龄、华冲龄武功修为远逊于三人。 傅英偶尔也和她们聊天。这一日,他们住在平安镇的一家客栈。翊镡与涟漪嫌客栈饭菜平淡,便去上山打些野味。傅英便与二华留守店房,在场院教她们比划一些自己所领悟的剑法招式。 华冲龄:“大哥,你为什么不太爱说话?”华韶龄也说:“就是就是!” 傅英道:“是么?好吧!冲龄,你一定是七八岁起的这个名字!”华冲龄:“嗯,七岁时我爹爹正式给我起了这个大名!” “韶龄,你一定是十五六岁起的这个名字!” “嗯,十四岁时,爹娘交不起租、服不得徭,开始把我寄在华山,后一年就把我卖了,卖到华山派之后,师父见我伶俐,直接收徒,才给我起的大名!想来三年了,我仍叫着这个十五岁的名字。” 傅英:“你都十七了,武功怎么还这么薄弱?” 华韶龄:“我一直干活,而且师父也没空教啊!” 傅英:“师父忙什么啊,这么忙?” 华冲龄:“爹爹每天去磨华爷爷,也要学更上乘的功夫啊!” 傅英道:“独孤九剑我们现在不能只学招法,真正的剑法是建立在深厚的内功以及超凡的轻功之上的,假如已经练成了上乘内功,即使飞花摘叶也能伤人。所以,九剑从根本而言,也是一门内功心法,首先要心中有剑。而对内功和轻功登峰造极的人而言,才真正使出独孤九剑,比如独孤九转,如果不能提住气在空中连续九转的话,是根本使不出来这招的。” 冲龄:“那怎么办?” 傅英:“所以要你们一定要打好内功与轻功的?子!我练了十年功,这几日研究九剑,发现九剑中能练成一剑就已经不错了!我知道顾夫人想要你们速成,目前很难!” 韶龄:“大哥,我们不急,我们能出来玩便已经很开心了!” 冲龄:“十年功?大哥你多大?” 傅英:“我二十三!” 冲龄:“大我八岁,大你六岁……” 傅英:“好了,我来喂招!”他剑抖如风,疾向冲龄刺去!华冲龄始料不及傅英在闲谈中递招,“妈呀”一声,剑被击落!“你已死了!”又一剑向韶龄刺去!华韶龄倒不慌乱,挥剑外挡,傅英欺身上去,劈手便夺了韶龄的剑。韶龄抚着剧痛的手腕,有些嗔怨瞅着傅英! 第48章 鸡兔 傅英:“刚才你俩不是剑法不济,而是基本形不好:一个反应迟纯,假如敌人正在通名报姓,突然出手怎么办?一个以为比剑只是比剑,真正的战斗中,对方除了一边用剑,还可以一边用其他各种方式来杀伤你!韶龄,你左手为什么闲着不用!” 韶龄:“我想用啊,只是你太快了!我也是不及反应……” 傅英:“下回我慢一点,武学修为很高的人未必战斗力就强,除非高出很多;武功差不多的,战斗力强有杀气的一方胜券大!你们俩杀过人没有呢?” 二人均摇头。 傅英:“冲龄,你在血门阵中打了那么半天,一个人都没杀么?” 冲龄:“当时想杀人,杀不到!” 傅英:“想杀人,有杀心就有杀气了。你呢?” 韶龄:“干活儿时杀过鸡鸭!” 傅英:“比连鸡鸭都没杀过的人还要强一些。文人与武人的区别是什么?就是有没有、能不能、敢不敢亲自杀人!你们今明两天,去各杀一个人回来!” “杀人?青天白日杀什么人?”翊镡与涟漪正打了一只野鸡和一只野兔回来! 翊镡笑道:“你教孩子什么不好?却叫孩子杀人?” 傅英:“所谓杀人一是实战,二是练胆!” 翊镡:“好!听‘师父’的,我不干预!” 涟漪:“二龄什么时候拜英哥作师父了?” 翊镡:“‘英哥’只能我叫,你叫‘傅哥’好了!” 涟漪:“我想与傅哥结拜成兄妹!” 翊镡:“这……不行!一天哥哥妹妹的,成何体统?” 涟漪:“我问的是傅哥,又没问你!” 翊镡:“你问他不如问我,他的主意得我拿。” 涟漪:“你还没有被他明媒正娶,凭什么替他拿主意?” 翊镡:“你问他!你看他敢同意吗?” 傅英:“……” 涟漪:“你不同意我们结拜兄妹,到时你可别后悔!既然我们不是兄妹,我们就可以发展别的关系!” 翊镡:“你……可以!同意!” 冲龄:“既然涟漪姐姐可以,我们也想如此!” 翊镡:“你们向他学剑,实质上与师徒无异,岂不乱了辈份?不行!你俩不要东施效颦、邯郸学步!不听话的话,赶紧回华山啊……” 韶龄:“好了姐姐,不要生气,冲龄年小,闹着玩呢……” 翊镡:“你们仨个,不要得寸进公里啊!来!我打了鸡打了兔,烧鸡烧兔吃!” 涟漪:“明明兔子是我打的。” 翊镡:“如果我不轰它蹿起来,你打得到吗?” 傅英忙道:“你们用什么打的?又没有弓箭!” 涟漪:“我用的石子!” 傅英:“好一个‘没羽箭’!你呢?” 翊镡:“我一直追鸡,鸡飞不动了,我飞起一刀,斩了鸡头!” 傅英:“用的我的玲珑刀?杀鸡焉用玲珑刀?大刀小用!” 韶龄:“我去给鸡拔毛!” 华龄:“我去用水溺兔,溺死才好吃。” 涟漪:“好残忍!” 华龄:“姐姐打的兔,却说我残忍!” 傅英:“你们收拾鸡兔,我出去静静……” 涟漪:“他去干嘛?” 翊镡:“去找他的静静!” 第49章 鸡腿 华韶龄是个干过活儿的苦孩子出身,借了店房的一个灶及佐料,弄得干净利落;翊镡虽贵为公主,长期与南海洛神相依为命,长期自己照顾自已,也能收掇饭菜;华冲龄虽为掌门之女,但华山派生活清苦,也能帮忙;傅英更不必说;只有一个东方涟漪,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户人家生活,成了五人中的惟一贵族,等吃现成的。 傅英见鸡分作两半,一半炖了,一半烧了,鸡肉丰硕,还有配菜木耳、笋片、豆腐等,饭是白米饭,怕诸女又有什么口角纷争,主动招呼大家动筷子:“吃鸡吧!” 涟漪“嗯”了一声便要夹向鸡腿,翊镡一筷便夹住了涟漪的筷子:“鸡腿只有两个,你做饭没有帮忙,让给韶龄吃吧!” 涟漪内心受伤,要耍娇蛮,看了一眼傅英,眼圈一红,撤回筷子,默默扒饭。 翊镡道:“我们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团队,要同路呢,便要既有分工、又有协作……” 涟漪忍了忍:“我没打兔子么?” 翊镡:“你夹兔腿我不会拦你啊!” 涟漪:“兔腿在哪里,都辨不出来了……” 傅英:“镡妹,别……涟漪,我把我的鸡腿让给你……” 翊镡:“你哪有鸡腿?另一个鸡腿是冲龄的!她小,正长身体!” 傅英:“那……我碗中的鸡腿……谁夹的……” 翊镡:“夹错了!来,冲龄儿,你的!” 涟漪:“吃个饭,你也这么强势,分配来分配去!不吃了!” 翊镡:“有骨气,明天各走各路!” 涟漪一怔:“我只是说不吃鸡腿而己,兔子,还要吃的!” 翊镡道:“现在我把我们这个临时团队的名份定一下,涟漪与英哥口头结拜了,叫‘傅哥’就好!你们俩,二龄儿,就别叫哥了,你傅哥老实,一下子多了这么多妹妹,个个欺负他,应付不来!虽然韶龄大冲龄一点,但也随冲龄一样,叫傅少侠叫‘假师父’即可……” 涟漪:“假师父?这个称呼好奇怪!假的师父?” 翊镡:“你休得插言!‘假’就是‘代理’的意思,韩信做过假齐王,王莽做过假皇帝,我英哥就是你俩暂时的代理师父,虽然不是真师父,你俩一定要尊重,不能也哥哥妹妹的,没大没小!” 韶龄:“明白,了解!” 冲龄:“遵命!” 涟漪:“赞成!这样我是傅哥唯一的妹妹,不错!” 翊镡:“这样,‘傅哥’也别叫了!你们以‘义兄义妹’称呼!” 涟漪:“姐姐,这样叫是不是有点太正式,板板的干嘛?” 翊镡:“凡事都得有规矩呀!无规矩不成方圆!嗯,假师父叫你俩杀人的事,是对的!要抓紧杀……不杀人,没有经验,武力值是上不来的,跟我们行走江湖就会成为累赘,拖累整体的行动!” 傅英:“举个简单的例子,有的名门正派、名师传授的弟子与帮会的混混打斗,往往被反杀,就是这个道理,再高妙的武术不经实斗检验,就真成了花拳绣腿,再下三滥的手段,能够生存防身,就是有用之学,江湖上先要生存!” 第50章 草标 冲龄:“师父,不,假师父,杀人也得杀坏人啊,这里是平安镇,民风淳朴,这一两天哪得碰到什么坏人?” 傅英:“好人坏人,有时只是一个人的两面,当你实力强大时,周围‘好人’相对多一些,当你弱小时,欺负你的‘坏人’就出现了……” 涟漪:“演戏扮可怜吗?好玩!我也想玩!” 翊镡:“你杀过人没有?” 涟漪:“没有!” 翊镡:“算你一个!三人杀三人,一人杀一个,一天杀一个吧,反正不太赶时间,不到危急时,我俩不出手!” 第二天,平安镇集市出现了一个头插草标低头跪地的女孩子,女孩十七八,虽然粗衣布裙,蓬头垢面,但仍然难掩俊秀的面庞、纤细的身段……盼望着,盼望着,终于几双脚停了下来。 一人道:“老爷,做丫鬟大了点!” “老爷”道:“不妨事,我来来回回走了好几遭,观得仔细,个头虽然起来了,但是奶子与屁股好像都没有发起来,肩头瘦削,还是个雏儿!” 另一人道:“回去等养大还须费几年米饭!” “老爷”:“你懂什么?!管家去问,问仔细,无论几个钱,买回去,洗干净,晚上我要教她写字!” 管家:“哎,丫头,你自己卖自己吗?” “丫头”哭泣道:“无钱葬父,情愿自卖一千文,卷个薄席,刨个坑,把父亲入土,生生世世为婢,感您的大德!” 管家:“好不麻烦!这样,我与你五百文,你寻亲戚去把后事办了,马上跟我走!” “丫头”:“如此也好!全凭您的主张便是!” “丫头”将钱交与一个衣衫破烂年轻人:“表哥,此事托与你办,这户人家急用人,我先去了!莫要再赌!” “去罢!跟个正经书香人家,最好能学个女工字画,端茶倒尿,手脚要勤快,我自会把阿舅的后事办妥,无须挂心!” “丫头”不是别人,正是华韶龄。 韶龄随那管家来到一门大户人家,进了两进庭院。管家找个仆妇领着,简单梳洗了等着,着另一个仆妇烧汤准备沐浴更衣,便来正房向那“老爷”请示:“一切平顺,那孩子估计一会么便可在厢房洗浴了,再带过来见老爷!” “沐浴时着几个仆妇看好门,闲杂人等不要靠近!” “老爷,沐浴时您不去看看么?看看办得是否妥帖?” “你把老爷我当什么土豪劣绅了?这么性急?晚上我教她写字,一点一点地上手,方才有趣!” 管家心道,第一晚让与你,以后便由不得你了。管家到了厢房外僻静的一角,沾湿窗纸看去,见俏丽的华韶龄正在宽衣,只见胸脯略略隆起,身子跃入澡桶中,十分轻盈…… 管家心痒难挠,摇头叹道:“可惜一双天足……”回到自己下处,欲火中烧,眼见小丫鬟雨红从门前经过,便开门喊:“进来,我有好东西与你。”雨红早知他平日行径,哪里肯进,转身便跑,管家一急,抢出门去,雨红年小身轻,被他从身后抱住扔入房内,闩上了门…… 第51章 砚台 傅英早在他一出去时抱人时便闪身进入,此时用剑柄敲了管家后脑一记,待雨红从管家身底爬出……却连个人影也未见。 掌灯时分,管家揉着脑后的鼓包领华韶龄到书房来见“老爷”。“老爷”早已铺开宣纸,饱蘸浓墨以待。“老爷”亲自要教华韶龄写字。 韶龄道:“我会写字!” “老爷”道:“会写字不一定写得好,我先手把手教你这‘永’字八法……” 华韶龄将手一缩:“我自练便好,不劳老爷沾衣捋袖!” “老爷”道:“不要害羞!初学都是这样……我怕你这笔头不稳……你看我这满墙字画,有一半出自我的手笔!” “老爷,您这样好的才学,想必夫人也是个知书达理的!” “愧杀人也!人老珠黄,早已不堪得紧了!哪得像你?水灵灵的能捏出水来!你若今夜写好了字,我便纳你为妾,甚至扶你为正……” “小女子哪得如此福分!你们老夫老妻相伴才是正理……” “相伴个什么,妻不如妾,妾不如婢……” “老爷”说着说着,一手握住华韶龄的右手,一臂便要搂住她。韶龄情知不妙,左肘向后猛击“老爷”左肋,哪知前面有桌,后面“老爷”贴身过近,一肘击中,“老爷”负痛,上身不稳前倾,反而泰山压顶从韶龄身后将她压在桌上。韶龄只感觉“老爷”的身子无比沉重,自己喘息都十分困难,更无从挣扎,右臂也被压住,只得右腕抖力,将毛笔后掷! “老爷”脸上沾了些墨汁,哪管什么笔墨纸砚,斯文荡然,笔也掉地,纸也皱了,狠命压住韶龄一会儿,感觉她没有力气了,便起身将韶龄身体翻了过来。虽只一会儿,韶龄几乎窒息,身体一翻,一口气才提了上来,眼见一张须脸又压了下来,左手向旁一抓,正抓到那块砚台,一砚台砸向了“老爷”的太阳穴。 “老爷”近身压住华韶龄,可以“一力降十会”,但要躲开这砚台可难上加难!迅台不及掩穴,砚角击中这一死穴,正所谓“一法打太阳,拳中倒地下,轻则昏厥,重则殒命”,何况是砚台的迅疾蓄力一击!“老爷”一声闷哼,身归那世,倒在韶龄身上!韶龄只觉浑身虚脱,听得开门声响,忙用力一滚,将“老爷”尸身掀在一边,扬手便又将砚台向门口来人掷去!来人正是管家,退出带上门后一直在窗孔窥探,见势不妙,方得进屋,迎面却被砚台击中面门,血流不止。 韶龄见墙上还挂着一支宝剑,飞身抽剑,一剑刺去,管家转身欲逃,门却被掩,后腰被一剑刺中,却刺不进去,原来剑未开刃,只是一把装饰剑。韶龄觉剑身沉重,于是以剑为棍,砸向管家后脑。管家推门未开,只得回身,这一剑又砸在太阳穴这一经外秘穴,一命呜呼! 这时门开,韶龄惊魂未定,正欲又劈,方看清是傅英,死里逃生,一口气泄,扔了宝剑,几乎一头扎在傅英怀里。 第52章 乞丐 傅英知她连杀两个男子,气力已尽,只得轻提兰腰,纵身上房,将韶龄放下,见仆妇仆佣并无一人来援,原来管家早已密嘱今夜不得入此跨院,众人趁得早歇,息事宁人,远离为上。 傅英又重入房内,将砚台置入管家之手,将宝剑置于“老爷”之手,这才回房顶背着华韶龄遁入夜色。韶龄伏在傅英背后,突感有说不出的放松、安全,还有一丝甜畅,轻声道:“谢谢师父!” 翊镡、涟漪、冲龄都在荒村野店等待消息,只见傅英扶了韶龄进门,后者脸上、身上墨迹、血迹满是的,众人大惊失色,傅英道:“她没伤着,只是惊吓而已!”涟漪、冲龄帮着除去血衣、洗脸、倒热水。 折腾了一时,众人方才团团围坐,傅、韶二人讲述了经过。 翊镡:“虽然危险,毕竟得了历练,而且以柔弱之身连杀两名胳膊粗力气大的男子,殊为不易!” 涟漪:“对呗!超额完成拜师投名状!明日我争取杀他三个人……” 翊镡:“明天该冲龄了……英哥,既然已经造成互殴致死现场,我看就无须用锦衣卫牌结案了!” 涟漪:“否则呢?” 傅英:“如果官府结不了案,锦衣卫也不去结案,这个案子就成了悬案,永远挂在那里,恕个罪说,哪怕改朝换代,依然会有后人追查下去……哪怕凶犯已经百年,苦主已经百年……” 涟漪:“那我还是不要杀人作案了!” 冲龄:“那我呢?” 翊镡:“你明天装成乞丐,江湖上的这种互殴不会有官府追究!” “但是丐帮会追究!”傅英道。 翊镡:“不会!几个小臭要饭的可能连丐帮的门儿都摸不到。” 次日,华冲龄装成乞丐,很快便被几个小乞丐劫持到了乡下! “你是女孩儿吧!”“是……不是!” “是与不是,让我摸摸便知道!” “别!你们是丐帮的吗?丐帮弟子不这样的!有帮规的!” “小妹妹!正因为有帮规,难进哟!所以丐帮帮规管不到我们!” “不对!你们只要要饭,就是乞丐,只要是乞丐,就归丐帮管!” “小浪蹄子,下面毛儿还没有,就一套一套的!” “你们不能碰我!因为我是丐帮帮主之女!所以刚才在集市我并未高喊,就是怕堕了丐帮的名声!” 四个小乞,最大的十九,最小十二,中间十五与十四,一个问:“大哥,怎么办?” 十九道:“凉拌!把她推进那所破木屋!” “我不去!” 那个十二岁的,反而胆子更大,过来便要连抱带推!华冲龄心道,一旦入屋,不仅难以逃走,一拥而上,自己也绝打不过三个男孩儿,一个大人。当即身子一塌,一拳打下体,一腿扫下盘。 十二不想她会武术,被一拳击中,一捂下体,被一腿扫倒,华冲龄趁他未起身,便将十二拽起,用拳中大拇指长甲顶住十二咽喉:“你们若敢上来,我便杀了他!” 第53章 宝剑 除了十九,十五十四有点慌,因为看不清华冲龄手中拿着什么,只见十二嗷嗷惨叫!十九不管,飞起一脚,连十二与冲龄一齐踹倒,过去把十二提开,伸手去掐冲龄脖子,冲龄就地一滚闪开,双腿一剪,反而将十九绊倒! 冲龄一个鲤鱼打挺,起身一拳,击中十九面门,十九虽被击痛,并不在乎,反而一把拽住冲龄胳膊,将冲龄拽倒!冲龄不如他力大,倒地之后,化掌为刀,一掌切向十九咽喉,但速度还不够快,十九正起身,这一掌正砍在鼻尖,十九鼻子一酸,眼泪几乎下来!冲龄趁机正要再起身。 这时十五十四反应过来,一起扑向冲龄,有的按肩头,有的按腿!十二抱来一块石头,照冲龄头部便砸,反被十九一拳,将石头打飞:“玩活的,不要死口!” 冲龄哪能屈服,使出九牛二虎之力脱出未按住的一腿,一膝击在十五头部!十四按肩,却未按住胳膊,又被冲龄一拳,击中下巴! 十九挥了挥手,叫大家不要再打,掰了掰手腕,道:“我就喜欢刺激的,本想剥光你轮着上!没想到你这么能打!我单独会你,你若能打倒我,我便服你,认你做哥们儿!” 冲龄业已站起身,感觉力气几乎在缠斗中用尽,突然眼前白光一闪,用手一接,空中掉下来的竟然是自己平时把玩的那柄九霄独孤剑!此时感觉重逾千斤,虽然接剑在手,但别说挥剑,连举剑都十分吃力! 十九猛然见她手中多了一把宝剑,四顾并不见其他人影,猛冲过去,便要夺剑。冲龄回身便走,一招“回光返照”,往回一冲身一带剑,实是借力回刺,由于剑沉力怯,这一剑并没有太大力道,剑招也不精准,只是胡乱一刺,竟然直入十九肺腑!这柄九霄独孤剑当初与血刀、血剑拼斗多时,剑刃早已凹凸走钝,没想到刺入血肉之躯还是这样锋芒利刃!鲜血直喷了出来!十九抓住剑身,竟然大哭起来! 华冲龄见十九握住剑身,以为他夺剑,双手握剑回夺,十九倒下,不知痛死过去还是吓死过去。 十五十四吓得转身便跑,冲龄奋力一掷,一招“孤虹落日”,竟是独孤九剑的一式,十五背部中剑,剑锋犀夺,剑透胸前。独孤九剑杀小丐,不是大材小用,而是巨材小用了! 十五栽倒,十四跑得更急了!傅英出现,怕十四走漏消息,引起事端,一剑杀死。 冲龄刚把宝剑掷出,十二从一侧蹿出,一个虎扑,掐住冲龄扑倒,冲龄被掐晕,并且开始撕衣…… 傅英忙上前一剑,结果了他。用自己的衣服裹住了冲龄胸部,找回九霄剑,飞身回店。 翊镡等一见,又是一阵忙乱,安定好之后,翊镡道:“若不是英哥同去,女孩儿们真的危险,真好比羊入狼口!” 傅英:“她才十五,靠自己赤手空拳,一个无论如何打不过四个,所以我才掷剑给她,还不错,杀了两个大的,不却着了最小的道!” 第54章 歌女 涟漪道:“杀几个不会武功的人还费这么大力气……这要碰上有武功的怎么办?” 冲龄眼圈一红。韶龄也低头不语。 傅英:“别听她的!若不是你们有些武功,一般女孩儿别说杀人,早被……糟蹋了……” 公主深思道:“这说明什么?我大明王朝统治下的芸芸众生,毫无地位的女子可以被任人践踏、糟蹋?感谢师父,在我实力弱小的成长过程中,保护着我!甚至在华山派内部,何劲这样的男子就该承继权力?而女子就要被排斥,当不得家、作不得主?” 傅英:“……” 翊镡:“唉!” 涟漪:“我以为,从这两天的杀人经历,伤害女子的是男子;保护女子的也是男子!” 傅英:“这句话有道理,从两个方面看问题。我就是那名保护女子的男子!” 翊镡:“这个团队就你一名男子,你不保护大家,谁来保护?!” 傅英:“好困……平安镇已经连死6人,涟漪就不要在这里杀人了,以后你行走江湖,有的是机会杀人!” 涟漪:“不!我就要在这里开戒!” 傅英:“华山与血刀血剑一场大战,难道你就一个教众也未杀死?” 涟漪:“杀了不少人的是我姑!你在华山杀着人了?” 傅英:“我……我好像在华山……真没有杀人!” 翊镡:“一个羊也是赶,两个羊也是放!涟漪就在这里开斋吧!” 傅英叹:“平安镇,真的不平安啊!” 这一日中午,平安镇惟一一家大酒楼——平安酒楼人来熙往……两名特殊的“客人”走进酒楼——两名歌女,一名歌女还怀抱琵琶! 在酒楼喝酒吃饭的人无不停下了吃喝!只见这两名歌女,虽然钗荆裙布,却都十分年轻貌美,一人如梨花带雨,一人如海棠竞枝,袅袅婷婷,声柔气嫩。 平安镇小小一镇,只有几千常住人口,算上周边往来,勉强近万,哪里见过这样的国色天香! 未等歌女歌喉宛转,早有人带头喝起采来,也有人品头论足,这里是哪里来的,分明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二女只应天上掉,平安哪得几回看! 这时,楼上下来一家奴装扮之人:“你们俩,跟着上楼。”口气不容置疑,二少女只得跟随上楼,楼下客人的目光也随着她们的纤柔腰身的扭摆扭上了楼。 楼上一位少爷,伙着几个人正在喝酒! “少爷,来了!来了!”家奴喊着 “邢少爷,今日你可有口福了啊!”桌上的人起着哄。 “什么口福?耳福!不会措辞!”正中的邢少爷得意洋洋,一双色眼在两名少女上打着转悠。 “你们不像是平安镇的人啊?”旁边一个“狗油须”问。 “小女子京师人氏……” “怎么流落到此啊?”“胡油须”接着问。 “哎!少爷我要听歌!咱们不是查户口的……”邢少爷发话。 “就请大爷点个曲子吧!” “点个‘十八摸’……”旁边一个帮闲替少爷点了! 第55章 恶少 听到“十八摸”,二人互相对视一眼,翊镡用眼神示意涟漪:“你会唱么?” 涟漪用眼神示意翊镡:“我不会!” “哎!不要不要!不要那么粗俗,要雅一点!”邢少爷又发话,他挖空脑筋想了又想,突然用折扇“啪”地一击桌沿:“‘眼儿媚’……对,‘眼儿媚’!” 涟漪假装作低伏小道:“这位爷,‘眼儿媚’我只会背,不会唱,我给你背一个吧……” “不会唱那可不成!罚酒!”还是那个帮闲帮了一句闲。 邢少爷嫌帮闲总是多嘴,突然用酒杯泼了那个帮闲一脸酒水:“不会唱那可不成……罚酒不是罚你喝酒,而是罚你喂酒!一曲不会,喂酒一杯……” “喂十杯!喂百杯!”“没那么多酒怎么办?”“喂奶啊!”“还没奶怎么办?”“先生孩子再喂奶……” 突然家奴在楼梯口喝道:“干什么的?” “吃酒啊!” “二楼被我家少爷包了,下去!”家奴挥手即打。 傅英用手一拨,一指戳中这个家奴一臂的“曲池穴”,便腾身上了二楼。 傅英只见一个家伙,端着酒杯,递给涟漪时,便来摸涟漪的手,涟漪本来伸手去接,见状一闪手,那人端酒不稳,酒洒了…… 那人索性将酒杯一扔,一个熊扑,便要将涟漪抱在怀里,由于离得过近,涟漪猝不及防,躲闪不及,只得一猫腰,用肘一顶邢少爷的胸口,一拳上击,打中少爷油腻肥硕的下巴,这么缓了一缓,便钻出了少爷的熊抱,飞起一脚,将少爷的身躯蹬了出去! 楼上登时大乱!有去扶少爷的,有去捉涟漪的,有去扑翊镡的,也有钻桌子的,更有跳楼的…… 傅英并没有趁势加入战团,而是小心翼翼侧到角落,静观其乱。 翊镡也不想多打,想给涟漪一个发挥的空间,于是一脚踹飞迎面扑来的傻缺,退到楼梯口的梯阶之上,也想只看个热闹。不想被楼梯上刚才被傅英只点中“曲池穴”的家奴从后面抱住!翊镡又惊又怒,回手二指猛点,刺入那家伙脖颈,那人一声痛叫,一命呜呼,滚下楼梯。 涟漪在楼上大展拳脚,二楼虽阔,但由于人多,反显促狭,除了一个跳楼的、一个滚楼梯的、一个钻桌的,包括少爷竟然还有七个大男人围定了涟漪扑打。 涟漪虽然武功远胜这些人,可一旦被这些大男人搂脖子抱腰按住了,便也英雌无有用武之地了!所以她索性跳在桌上,把那些盘盏踢飞,阻挡一部分攻势,而后蹲在桌上,用切掌崩掌将来人一个一个弹向翊镡。 翊镡无奈,只得将涟漪打发过来的四人一个一个扔到楼梯下面。涟漪又将两个背后袭击的人顺窗踢到街面,这时楼面上便只剩了邢少爷一个人! 涟漪跳下桌子,把一只盘子敲成两半,提着半只尖碴盘子,一边冷笑,一边向邢少爷逼去! 傅英提醒道:“桌下还有一个……” 未等涟漪缓神有所动作,翊镡上去捉出,正要扔下楼梯,发现这人正是那个多嘴的帮闲,干脆拾起另一半盘子,直接插入这个坏种的喉咙! 第56章 掌故 涟漪捏着半只残盘在邢少爷眼前晃来晃去,对他凶道:“不是要唱‘十八摸’么?唱呀,怎么不唱了……” 邢少爷急忙唱道:“一呀摸,摸到姑娘头发边儿……” 涟漪一盘子插在邢少爷下体,恨道:“你是不是傻?”恶少杀猪般嚎叫起来! 涟漪嫌他叫得撕心裂肺,索性拔下盘子,一盘割断他喉管。 傅英道:“你一个斯文姑娘,我才发现下手也这样狠!” 涟漪道:“我嫌他恶心!不狠不足以平我之厌恨!” 傅英:“走吧,一会儿官府来了!” 翊镡道:“我正要等官府来!” 傅英:“走!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于是三人用布遮了面目,也不顾光天化日,上房而飞腾而走,回到客栈,见了冲龄、韶龄,五人提缰上马,策马奔出了平安镇,一路无话,从安庆府,乘船过了长江,经宁国府,进入杭州府。 此时节的江南杭州,好比一位美人,比花花不语,比玉玉生香,只见青砖白瓦,绿苔甜井,百业涌动,街户烟火,湖光山色,碧草长空,舞榭歌台,远寺近巷,集雅风景致与喧嚣市井于一地。 翊镡公主便要直趋锦衣卫所在的杭州站点——缉事衙门。傅英有些犹豫迟疑。公主笑道:“怎么?不是官人儿了,就不想进衙门了?” 傅英道:“也不完全是,我觉得还是先找一处客栈落脚,摸摸情况,再去衙门不迟!” 公主道:“我现升你为锦衣卫总指挥使,只待上奏皇帝,你目前先代理好了!” 傅英一皱眉:“这不是小事,我还没想好是否回云,你不要擅自单方面决定好不好?” 公主笑道:“这样方便我指挥你么!怎么?这样可以随我直接去缉事衙门了吧?” 东方涟漪道:“你们是在谈论公事么?我能插一句嘴么?” 公主道:“快到了你们东方家族的地界,可以插,但一定要插得有价值!” 涟漪:“我们东方家族在家族内部设了一个学馆,在子弟练武之余,攻读子史经集,我专好读史!” 公主:“你能不能木匠拉线——照直绷?” 涟漪:“《史记》上有这样一个故事,汉高祖刘邦有一次被楚霸王项羽打败,打得全军覆没,但是他的手下大将韩信还率领着一支大军驻在外地,他连夜去投韩信,半夜到了之后,并没有直接奔赴军营,而是先找一家小客栈委屈下来,等到第二天凌晨,他径到军营,没有让人通报韩信,而是直入中军大营,取了韩信的印信军令,方才派人唤醒韩信,并责他治军不严,趁机收了他大军的兵权!” 翊镡点头,啧啧称赞:“这一路上,东方小姐除了捉了一只兔子,杀了个恶少,就属这番话最有价值!” 涟漪见翊镡头一次夸自己,十分得意。于是五人在一家“秀义客栈”歇息下来,还是东方涟漪与二华一室,傅朱二人一室。华冲龄、华韶龄与东方涟漪要傅英一起去西湖游览一番。 翊镡道:“不行,他一个男子,随行这个许多妙龄女子,太不雅观!只我一人陪他去即可!” 涟漪:“算我们向你借他行么?” 傅英不由道:“我也觉太过招摇……” 翊镡道:“可不,前呼后拥,美死你了!这样,你们仨个先行,我们俩在后面缀行。” 第57章 绰号 这一日,五人吃了早饭,分作两拨,前往西湖,无奈人流涌动,熙熙攘攘,把明明的两拨人挤作了一拨。东方涟漪道:“傅哥,要不要听‘眼儿媚’?” 傅英道:“你别顽皮!你翊姐该生气了!” 翊镡怒道:“涟漪,你别发骚啊,发浪就给你撵了回去!” 涟漪脸一红:“人家本来要好好地为大家背一首诗,却被你定性为发骚发浪……” 翊镡:“你昨天讲史记,今天又背诗,显你书袋掉得多啊?有能耐考女秀才去!去考去考!离我们远一点。” 涟漪道:“我在江湖上还没有绰号,‘女秀才’不错,我喜欢!永安公主金口玉言,定了定了!眼儿媚——杨柳丝丝弄轻柔,烟缕织成愁。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而今往事难重省,归梦绕秦楼。相思只在,丁香枝上,豆蔻梢头。” 傅英:“这是谁写的?这么好听!你写的么?” 翊镡:“她哪写得出来?又是相思,又是轻柔,她不是发骚,又是什么?” 未及涟漪搭言,华冲龄忍不住问道:“翊姐姐,你总说她‘发骚发骚’的,‘发骚’是什么?” 涟漪忍不住笑了起来!翊镡却脸一红:“‘都瑞咪发骚啦稀’七个音阶,是一种西洋乐理中记载音阶的音符,‘发骚’是其中两个音,类似中土五声音阶‘宫、商、角、徵、羽’。” 华韶龄本来不爱说话,这时也不禁问:“‘宫、商、角、徵、羽’又是什么?” 翊镡道:“涟漪学问大,由她来解释好了。” 涟漪:“我只不过一个‘女秀才’,学问能大到哪里去?对了,我现在绰号‘女秀才’,我师哥凤绎纬为‘玉面狴犴’,你们有江湖绰号吗?如果没有自己起一下吧!” 翊镡:“江湖绰号都是别人赠的,或成名成功之后,根据个人独特的特征或功绩而定,如有大功绩,贺号戴花而成,哪有自己起的?傅哥,你有绰号没有?” 傅英:“我没有绰号,但我希望继承‘玲珑’两字,一则光大师门,二则……” 翊镡:“这样吧,你师父现叫玲珑老人,年轻时为‘玲珑子’,他现在老了,‘玲珑子’肯定叫不得了。另外,血剑管你叫‘傅老四’,不如你就叫‘玲珑四子’!既致敬了师父,表达了传承,又表明了排行,也纪念了几位师兄!” 涟漪道:“不对!不对!” 翊镡:“怎地不对了?还连说两个?” 涟漪:“其一,人老了,也可叫‘子’,‘子’是一种尊称,如孔子、孟子、庄子、荀子、曾子、墨子、老子、孙子……其二,‘玲珑四子’感觉像是四个人,比如宋末有‘全真七子’,元末有‘武当七子’……不如叫‘玲珑第四子’!” 翊镡:“滚!” 涟漪:“粗鲁!我叫‘女秀才’,你叫‘女屠户’吧……” 翊镡:“你迅速以身体蜷曲的方式移动,这样就不粗鲁了……” 傅英道:“我大师兄自称‘通天老祖’,二师兄是‘百年稻魔’,三师兄‘铜手今圣’,都是四个字,我觉得‘玲珑四子’挺好的!翊镡,你绰号叫什么呢?” 第58章 断桥 翊镡得意地道:“我师祖南海飞仙、师父南海洛神,我现在又是南海派掌门,当然要叫‘南海什么什么’……” 涟漪突然咯咯笑了起来:“师祖师父都带‘神’带‘仙’,南海……南海里面肯定有海龟,‘南海神龟’怎么样……” 翊镡怒道:“我看你今儿早晨是活腻歪了……”也不顾周围游客,说着就拔玲珑刀,觉得刀不称手,又拔出傅英身侧自己原来的冰魄剑,把刀递还傅英。 涟漪见她要动真格,连忙求饶:“南海女神、南海女神……” 其实翊镡又抽刀又换剑,只是拉拉架式,吓唬涟漪而已,见她服软,收剑道:“就叫‘南海尧媖’了,尧舜禹的‘尧’,女中英杰为‘媖’!” 华冲龄:“好听!好听!嗯,我和韶龄姐叫什么呢?也给我们起一个吧!” 翊镡:“你们太小,起不了,一没出徒,二无特点,三无事功,怎么起?” 涟漪道:“可以起啊……错了错了错了……” 翊镡:“韶龄、冲龄,不是不给你们起,等到你大了,武功强了,我亲自给你起号。” 涟漪:“哎,这就是断桥,雷峰塔也应该离此不远了……你们听说过白娘子和许宣的传说么?” 冲龄:“没有,讲讲啊!” 涟漪见翊镡这次没有反对,于是续道:“据说有一条白蛇,被一牧童所救,过了千年,成了蛇精,修成人形,为了报恩,下了峨眉山,到了杭州,在西湖遇到了牧童转世的许宣,于是化名白素贞,与许宣结为夫妻,结果当年的捕蛇人也转世成为金山寺的禅师,法号法海。法海为了报仇,于是把许宣扣在了金山寺。白娘子为了救许宣,水漫金山,结果中了法海的计,触犯天条,被法海压在了雷峰塔。” 冲龄:“后来呢?” 涟漪:“后来?哪还有什么后来?” 翊镡:“你这个故事不完整,据说还有一条青蛇,也修炼成精,后来风云突变……” 正在这时,桥上人流突然不再前行,前面挤作一团,人声嘈杂,乱了起来。 又过了一刻,人流方动,有些人拼命往回走,后面的人又拼命往前拥,人们挤成一团。 傅英怕冲龄与韶龄被人群挤散,忙挽了冲龄的胳膊,牵住韶龄的手。 慢慢地,人群才静了下来,有人慢慢下桥去了,人群不再那么忙乱,倒听见桥头桥尾俱有女子哭喊之声。傅英忙问一从前返回的老者:“老人家,前面怎么了?” 老者惊慌地紧紧拉住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子,道:“祸害来了,祸事到了,桥头桥尾应该都被番子堵住了!我的孙女怎么办?” 傅英心下一沉,翊镡也不由眉头一皱。 涟漪问:“什么是番子?” 傅英道:“应该就是锦衣卫,东厂或锦衣卫里的役长被称为档头,普通侦辑差役被称为番役,老百姓俗称之为番子。” 老者道:“他们经常堵住街的两头,只许男子通行,而后把年轻貌美的女子掳掠而走,但是堵桥好像还未听说,这是头一遭!一会儿,这个桥上的男子会越来越少,应该是只允许男子或老妪下桥,有时他们连半老徐娘也要,小孩子也抢!” 第59章 千户 傅朱、东方、二华一行五人随着人流来到桥头,只见桥头果然番役密布,为首两名小旗从七品校尉正在盘点人流,凡少妇长女去向桥右,由番役看护;凡男子,任由自便下桥从左离去,可惜女子哭号不肯留下,男子呼号不肯离去。 一名小旗查到傅英等五人,用手点指:“你可以走了,这几名女子留下。” 傅英一皱眉头:“这几个分别是我未过门儿的妻子、妹妹、徒弟们,你们要留她们作什么?还要带她们到哪里去?” 另一名小旗校尉大怒:“我们个个都要解释,岂不口干舌燥了?滚开!再不滚捉到衙门!” 第一名小旗提醒道:“此人有刀,另几名女子也有刀剑!” 那名生气的小旗突然嘿嘿笑了起来:“光天白日,你们拿刀仗剑,正无理由捉你们,原来都是些凶歹之徒!拿下!” 番役们执鞭牵锁,一拥扑来! “且慢!”翊镡把冰魄剑半圈一划,众人一缩。 公主道:“你们这不是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么?名州都肆,还设计成批抢夺,你们身为朝廷命官或执卫,难道疯了不成?” “你们退下,我亲自来品鉴!”两名小旗闪开,一人在百户、副百户、总旗们的簇拥下,如众星捧月而出,此人面目阴鸷,三十多岁年纪,身着锦衣卫斗牛服,斗牛服补子乃蟒首牛角,头上双角向下弯曲如牛角状,但此人目光飘忽,精光四射,透着一股淫邪。 此人先打量翊镡公主,见她虽然年轻,但端丽凝华,稳重自持,目光飒爽犹寒,姿容标致,却毫无冶艳之气;再看东方涟漪,明眸善睐,灵气逼人,青春气息难遮难掩,明显为心态活泼之人;再看华韶龄,少女婉约风姿,柔若轻风细柳,虽然衣着简单朴素,但难掩风流身段和柔美韵质;再看华冲龄,年岁尚小,可在古时已届出嫁之龄。 “斗牛服”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最后眼神竟然定在华冲龄身上,淫邪之意四溢,十分可怖!终于,一臂伸出,竟要把华冲龄夹在腋下。华韶龄在冲龄身边,手疾眼快,一掌格挡,不想却被对方反捉住脉门,气息一滞,竟被那人反手搂在怀中。东方涟漪在旁大怒,二指疾点此人太阳穴。 “斗牛服”不躲不闪,伸手竟然去捉涟漪的手,涟漪收手,那人就势一扯,将涟漪剑袖扯开,竟将手伸进衣袖,顺臂摸瓜,摸了上去。涟漪大惊失色之时,华韶龄并不甘心被轻薄,已有近身格斗经验的她用肘狠狠撞了一下此人的脐中神厥穴,此人这才脱离涟漪。傅英早已忍无可忍,一个箭步双撞掌,打在此人肘部麻筋,趁势把华韶龄夺了回来。此人本想温香暖玉满怀抱,却不想连失两人。于是回身便走,傅英却不急于赶上,暗暗抽出玲珑刀,那人果然有诈,一招“回头望月”,抽刀回劈,傅英一招“野渡无人舟自横”,“叮”地一声架住,两人插招换式,刀裹劲风,刀挟劲雨,斗在一处。 那人后面的百户、总旗将校们及番役们个个疾呼“千户”,本欲一拥而上,无奈那人一贯抢民女靠前指挥、夺美女亲力亲为,个个急得摩拳擦掌,不敢上前。 第60章 蒙面 这名千户名叫许应还,乃是明朝锦衣卫二十四所千户之一,坐镇杭州,一向抢男霸女,无恶不作,连地方官员都畏惧十分!此时他手舞绣春刀,刀势凌厉,刀光劈闪,进势锋芒毕露。傅英本来这些日一直习修独孤九剑,由于轻功与内力未达巅峰,独孤九剑使不出来绝杀威力,若用宝剑反而剑滞气涩,此时他与翊镡误换兵刃,重使自己所熟悉的玲珑刀,反而如见故人,得心应手,面对对方凌刀厉势,并不见惧,更加弛张有度,任凭许应还心急刀快,并不心急。许应还的武功在二十四所千户之中,能够拔得头筹,他的升迁也全非拍马送礼而得。许应还施尽刀法,见并不能拿下傅英,心道不妙,知是碰上武林中人,但是他狂妄猖獗也久,明知碰到硬茬,也绝不甘心,终于丧心病狂,刀花一转,撒手十颗子午透心钉,一旦命中,则命在旦夕,子不见午,午不见子! 傅英对付他并不吃力,但也并未达到手到擒来的地步,由于尚有余裕,也由于他格斗经验丰富,不仅盯刀瞄招,更紧盯对手眼神,见对手眼神一转一变,分明是心神分离之兆,于是玉锋利片也暗扣在手,见暗器来路,也打出五支锋片击落五颗问心钉,同时身形转动,躲开两颗,另三颗用刀反击了回去。 许应还本想到十颗之中必有斩获,不想偷鸡不成反蚀把米,竟然有三颗反飞回来,分赴自己印堂、咽喉、裆部三处命门,情急之下,磕飞迎面两颗,但裆部无论如何,难以顾及!突听“叮”的一声,那颗问心钉竟被一颗围棋子击飞! 傅英本不欲对昔日锦衣卫同僚痛下杀手,即见有人相救,为引出暗中相助之人,竟使出玲珑刀的一记杀招——“玲珑剔透”,身纵刀刺,人刀合一,犹如强弩劲发,眼见许应还就要命丧剑下,突现一人飞纵,一掌击向傅英的身侧,那人也知救之不及,意图围魏救赵。傅英见高人现身,意图已达,一不反击,二不反挡,飘身一跃,闪目观瞧! 他与翊镡都是一惊,此人乃是一名锦衣卫百户打扮,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用青纱蒙面,实在是极为罕见!那人却撤掌抽身,不欲再战,向许应还使个眼色,意在撤退,但许应还在众人面前哪肯咽下这口气,否则以后如何还在杭州立棍儿…… 他将绣春刀一抛,亮出了自己的独门兵器——一对风云双环! 翊镡突然亮出冰魄剑,向蒙面的锦衣百户发难,蒙面百户本想在救了许应还之后,趁机重新混入众校尉之内,不想许应还不肯罢休,还要逞强,致使他也犹疑了一下,这一停顿,被翊镡窥破要害所在,掣剑缠住——绝不允许有人暗中作祟! 于是蒙面人不得不与翊镡斗在一处,傅英也不得不与许应还再次斗成一团。翊镡与傅英的武功相仿相若,而许应还亮出双环,如虎添翼!而蒙面人的武功却应在翊镡之上,他只用拳脚相加,却不用兵刃。 第61章 两影 这边翊镡用冰魄剑与那蒙面百户只仗空手白刃手法斗得难分难解,那边傅英却在许应还亮出了本门兵刃之后处在下风。 傅英这一刀劈去,就被许应还的风环粘住,原来这风云双环乃是磁铁打造,在许应还的拨弄操运之下,善吸对方的钢铁之刃。许应还用风环吸住玲珑刀,即用云环盘旋打来,傅英撤刀不下,只得弃刀,躲开了云环,云环盘旋一圈,又飞回许应还的手中。 许哈哈大笑,把玲珑刀插在腰旁带间,手掣双环,直扑傅英,后者无奈,正要挥舞一对肉掌迎敌,旁边的东方涟漪见势不妙,忙把自己的沛霖剑塞在傅英手中。 傅英得剑,见对方双环如风起云涌,潮起浪逐,滚滚霍霍而来,无形中一式独孤九剑中的“破潮式”应景而发,剑尖避潮,剑刃踏浪,踏波逐浪,随环急速旋转,借离心之力脱离磁环吸力,剑如疾风,横扫许应还腰间。 许应还见那支宝剑如细雨穿丝,穿风破云而来,不敢怠慢,回环不及,硬躲硬闪,只听“叮”的一声,带断刀落,原来是方才插在腰侧的玲珑刀反替他挡了这一剑,否则必然腰斩而亡。 傅英趁机用剑将刀挑回入鞘,许应还也趁机撤环跳出圈外,不由出了一身冷汗。两人各擅胜负,不敢再战,于是把目光投向翊镡公主与蒙面百户,各自担心,开始为二人掠阵。 翊镡的冰魄剑如追魂夺魄,晶光闪烁,又如寒星银芒,分几路点、挑、刺、劈、撩、带,分指蒙面人诸般要穴。蒙面人却身法轻灵得宜,轻纵漫闪,使翊镡剑剑运空。他以轻灵身法对肃杀剑法,虽然伤己不得,却也无暇还攻。 许应还暗自着急,这什么关口,还托什么大,竟不亮兵刃?他哪知蒙面人识得傅英与翊镡,正所谓刀剑无眼,万一伤了公主,祸诛九族…… 翊镡见蒙面之人还手不及,攻势在己,掌握主动,于是剑式一变,由南海波高涛急之凛然夺魄改为南海风平浪静、风和日丽的轻柔灵动,以轻灵对轻灵,一利剑对一肉身,针尖麦芒,蒙面人闪处正是剑锋所至,反而更加被动! 翊镡心机一转,计上心来,一招“天南海北”,长剑指左挑右,配合身法而击,蒙面人也自心焦不已,一掌挂左,一掌应右,哪知公主两招皆虚,回身便走,此时蒙面人看不清路数,就应亮兵刃自御自防,或停身撤步,但他求胜心躁,身形一纵,中门大开,翊镡回首一剑“南海渡劫”,煞是犀利,一般定数是在劫难逃,蒙面人双掌甫回,生是了得,生生挟住剑身,虽有惊无险,但面上青纱,已被挑上半空。 说时迟,那时快,一个身影纵入,袍带一卷,翊镡剑滑出手,那身影将蒙面百户身子一挟,踩着众校尉的头顶,隐遁不见。 翊镡、傅英都是一惊,突然又飞出一人,作比成样,将许应还也挟走如飞,众目睽睽之下,如魅似电。 众旗校、番子乱成一团,见没了主心骨,偃旗息鼓,纷乱而去。众游客以及被押长女少妇,也乘乱而起,一哄而散! 一时之间,西湖断桥,鞋袜散乱,冠饰乱丢。傅英急忙欲护住二龄,以防冲散,见华韶龄已护住冲龄,忙又将韶龄拉在身边。 第62章 炉火 翊镡当时接住了救走蒙面人第一影抛回的冰魄剑,四人原地未动,怕被人流冲散,只是将挤过来的人一一推走,待到人去声息,这才回了秀义客栈。 傍晚,华韶龄到客栈后厨借灶整理饭菜,傅英怕她一明媚少女又遭心存不善之人的调戏,也过来帮她拾掇。 华韶龄一边向灶里添柴,望着通红的炉火,突然问道:“师……师父,您好像一直有什么心事?” 炉火红彤彤、黄灿灿的。傅英打了个沉儿,避而不答,于是问道:“你一直不爱说话,莫非也有心事?” 华韶龄道:“是的,我师父……华山那个的师父顾夫人与我师兄华冠笄的事儿,你知道吗?” 傅英的心神猛地一抖:“怎么?你知道些什么?” 华韶龄支吾道:“华山师父好像特别喜欢我那个师兄……总之,冲龄又是她的女儿,我在华山根本找不到可以说心里话的人!” 傅英:“你……你喜欢你师兄?” 华韶龄:“不是,但是顾夫人好像很提防戒备我,我……我不太想回华山了!我……我想一直跟着师父您!可是,又怕公主误会……这就是我的心里话,这也是我借机出来的原因,师父,你的心事能和我说么?” 傅英迟疑了一下,道:“跟着我危险,还是回华山吧!” 华韶龄:“不!师父您不要我,我也绝不回去了,我也没有地方可去……” 傅英心想,华韶龄显然觉察到顾夫人与华冠笄的暧昧,姑娘的第六感真的很准。他又想到自己其实也是无家可归,尤其是近来的一阵阵疑团——杭州的怪事,自己与公主将错就错重换回刀剑之后,似乎也预示着什么。 傅英看着华韶龄,虽然她表情柔婉,但目光坚决。傅英道:“你不怕危险?今天救走二人的那两个身影武功明显远高于我们,锦衣卫在杭州的老巢竟然是个烂透了的坏果子……” 华韶龄:“只要能跟着师父,我什么也不怕!” 傅英看看四下无人,又摘耳细听了一下:“……你可以师徒之名跟着我,但先不要脱离华山派,要巩固住与冲龄的感情,东方与公主来头都很大,不要得罪她们,我现在也吃不准她们的意图。还是那句话,危险可能性大,如果我保护不了你,你就要用机智,同时我们都加强提升自己的武功!” 华韶龄扑闪着秀美的眼睛,心潮澎湃,她没想到自己在傅英心目中竟能获得比公主还要高的信任。 这也并非奇怪,正是这些日子来,她以一个出身农家、干活朴实、沉默寡言、不争不抢、温柔宁人的性格给了傅英极好的印象,与东方涟漪骨子里的某些傲娇、公主朱翊镡的锋芒毕露、霸气自专完全不同。而傅英其实也恰是一位安静聪颖、善良内敛的男子。其实,某两个人的心意相通就是在对方身上发现另一个自己的结果。 傅英回到房中,见翊镡若有所思。翊镡见了傅英,不由叹了一口气:“想不到杭州锦衣卫所一个千户,竟然宛如杭州的太上皇一般,若不是涟漪提议缓去,说不定还探得不了实情。护着千户那几个高手是何方神圣也不得而知,我们此去,说不定进了龙潭虎穴……” 傅英宽慰道:“无妨。一则我师父说到杭州见我,二则凤绎纬可能也先到杭州,三则让涟漪联络东方婉约前辈,这不都是我们的帮手么?” 翊镡哼了一声:“你提到的三个人,除了你师父没一个靠得住,如果我师父南海洛神也在才好!” 第63章 曹操 翊镡突然搂住傅英的猿腰:“不知为什么,我……我有点怕,不如我们回南海吧……” 傅英轻抚她的秀发:“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嚣张跋扈的性格,什么时候怕过?” 翊镡道:“我不是怕他们,我怕失去你……” 傅英道:“我们都定了亲,我怎会离开你,哎,咱俩忘了把玲珑刀、冰魄剑串回来……” 翊镡奇道:“那个人既然救走了蒙面人,为什么又把我的宝剑抛还给我?” 傅英:“也许是想飞剑刺你呢!” 翊镡:“不对,不对,力道、抛线完全不对!” 傅英:“你这样一说,蒙面人救那千户的暗器似是一枚围棋子!” 翊镡:“武林中很少有人用围棋子作暗器……除非……除非……” 傅英:“除非我们玲珑门?玲珑局是围棋,但师父并未教我拿棋子作暗器!对了,既然我们武功不够强,为什么不研究一下玲珑局,也许是一门秘籍!” 翊镡:“玲珑局是你师父留给我师父的棋局,现在十二棋局已全,恩怨已解,为什么在华山不告诉我们解法?” 傅英:“也许是要在杭州告诉我们。” 翊镡:“也许他也不会解!” 傅英:“既然师父是弈棋高手,这十二局当然是他亲自所设。” 翊镡:“也许是他收集的古今迷局,他当然自己也解不开。” 傅英轻轻推开翊镡,一股脑把玲珑局血书拆页、玲珑帘、玲珑刀一起铺在桌上。二人第一次共同面对这十二棋局研究起来。傅英早年就有十一局随身携带琢磨,除了玲珑帘,其实已对棋局了如指掌,但即使颇精棋道的他也一筹莫展。 傅英道:“不如把涟漪叫来,一起研商,毕竟她读的书不少……” 翊镡反驳道:“不行,这是我们玲珑门与南海派内部的秘籍,总之是南绝南宫世家一脉的内部事务,绝不能让东绝东方家族参与进来。” 这时敲门声响,翊镡忙示意傅英把书刀帘收起,傅英还在犹豫,涟漪已经推门而入:“小两口儿是不是有种‘说曹操曹操到’的感觉?这干什么呢?摆什么的龙门阵呀?这不围棋谱么?” 傅英:“怎么?你懂这个?” 涟漪:“难道这就是闻名天下的玲珑局?” 翊镡见已经无可回避,便道:“你若能解出来便给你看,只能在这里看,不能拿走,也不能复制……” 涟漪:“你不给我看,我怎知我解不解得出?对不对,英哥哥?” 翊镡白了涟漪一眼:“别瞎乱叫啊?” 涟漪:“允许我叫,我才答应帮你们看!” 翊镡:“滚滚滚!能滚多远滚多远!” 傅英:“别再斗口,涟妹妹,看吧,想看多长就看多长时间,只是别拿走!” 涟漪道:“你们不知道玲珑局的来历,当然不可能解得出!这玲珑局可能要用到一份当年只有九个人知晓的一份图。” 翊镡警觉道:“什么图?怎么?你知道来历?” 涟漪:“我当然清楚!我自然是不会白看你们的,今天我告诉你们这个来历的秘密……玲珑局一开始应该并不叫玲珑局,而应该叫百里谱!这也并不是玲珑子发明的棋谱!而是……” 第64章 老人 突然,门声一响,闪进一人,傅英拾刀回身,翊镡剑掣在手……三人定睛看去,来人非别,正是玲珑老人! 玲珑老人一笑:“怎么拿刀动剑,徒弟,你怎么才到杭州?让我好找!” 傅英惊喜跪见!翊镡公主金枝玉叶,不便跪拜,却也施以抱拳之礼。东方涟漪施以飘飘万福。 玲珑老人对东方涟漪道:“东方小姑娘对玲珑局也有兴趣?” 东方涟漪道:“我虽然称不上在东方家族中最有才学的人,但是打小儿族里人把我叫作‘小神童’……” 玲珑老人点了点头:“东方姑娘既然有兴趣,帮忙解一下,但是条件也有一个,不得对他人讲,包括你姑姑东方娉婷!” 东方涟漪一愣,顿了一顿:“既如此,那我就不看了,毕竟如果别人用刀子架在我脖子上,我也没法信守承诺了不是?” 涟漪转身便要出门,玲珑老人意味深长看她背影消失在门后,等她脚步远去,便轻声对傅英和翊镡说:“你们太过大意,这小丫头不随姑姑走,不随师兄走,偏要与你们同行,难道就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吗?还不把册刀帘都收起来?” 傅英收了册刀帘。 玲珑老人:“你与公主的刀剑怎么又换回来了?这样你一旦有失,册刀帘一样不落,岂不全被外人所乘?” 傅英不好意思地说:“在西湖断桥一战,危急关头,我们还是觉得各自的原装兵刃使着更便利!” 玲珑老人:“胡说!如果你不是使出独孤九剑,怎么能破金钱帮弟子的风云双环?” 翊镡惊?:“原来您也在场?” 傅英惊?:“原来那名千户本来面目是隐迹江湖数十年的金钱帮的弟子!对了,师父,公主通过敲打凤绎纬,帮我们找回了原在三师兄手上的玲珑门掌门指环。” “噢?”玲珑老人眉尖挑了一挑,“这确实是件好事,这样吧,你随我来,我把掌门传给你!” 翊镡笑道:“怎么,师伯,当我面传不得么?” 玲珑老人一皱眉:“我们师徒多日未见,难道不能有些私房话么?” 说罢,挟了傅英便出了客房。 傅英只听耳畔生风,不多时来到海观亭。 玲珑老人放下傅英:“徒儿,一枚玲珑指环没什么了不起,师父可以随便打制一枚便传给你,关键是我给你的这份托付。来,我给你戴上!” 傅英掏出公主帮助寻获的玲珑指环,恭恭敬敬递给玲珑老人。后者把指环给傅英戴上:“从今后,你便是玲珑门第三位掌门人,第二代掌门!为师这柄玲珑剑本想一并与你,但为师尚未找到一口新剑,杭州免不得还要与东方娉婷争竟,先留在为师这儿.……” 傅英:“师父哪里话,我也是使刀使惯了的。师恩传承深重,弟子绝不敢有负所托!” 玲珑老人:“现在便有一件事要托你去办,又怕你为难……你知道,为师平生第一件心事就是求解玲珑局,无奈岁月蹉跎,天不遂人愿,我只当此局无解。现在曙光乍现,便要着落在你身上……” 第65章 面具 傅英道:“弟子不明白!” 玲珑老人:“你答不答应?” 傅英急忙跪地:“师父将掌门重任交付弟子,弟子既已承接掌门之位,但凡师有所请,弟子无有不从!” 玲珑道:“那个东方姑娘对玲珑局似有所参悟,而她是喜欢你的!如果你也去向她表达你对她的喜欢,她就会和盘对你说出她对玲珑局的判断!” 傅英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仔细端详师父,有点怀疑是否是外人戴了一张人皮面具来骗他。 玲珑老人两道犀利的目光射来。傅英心里一紧又一寒:“师父,万一……万一翊镡知道了误会我怎么办?” 玲珑道:“我看住公主,你把东方涟漪也带到这里,除了海便是亭,把册帘刀给她参研,怎么会有人知道?” 傅英:“可是,师父不是担心涟漪泄露玲珑局给外人么?” 玲珑:“你太不懂女子心性了,心上人亲自说服她,她就会听你的,等到东方娉婷嗅到气息,我们已经捷足先登了!” 傅英道:“好的,谨遵师命。”他缓缓起身:“师父,你看那落日沉海,多么璀璨壮观!” 玲珑转头看去:“你还有这心思?” 傅英猛然一招“揭天动地”,向玲珑老人的耳根处撩去!玲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武功层级远在傅英之上,即使事出突兀,也是一招“回头望月”,不仅躲过,而且捉住了傅英的掌指,一抓一抖一放一推:“你疯了不成?” 傅英握了推被捉痛的掌指:“徒儿只是怕血刀血剑戴了人皮面具,冒充师父来哄骗于我!” 玲珑老人大怒:“荒谬!何其荒谬!我虽隐居多年,你十几岁便看不见我,难道我变化这么大?华山你没见我么?他们把声音也能模仿?岂有此理?” 傅英道:“除非您能说出我的身世,才能证明您果真是我当年的师父,否则我绝计不敢相信师父教我做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事!” 玲珑更怒:“胡说,你的身世你自己以来不知、根本不晓,我若胡编出来你又能信?快去按我吩咐去办!身世之事……以后再说,我死之前定会告你!”说着又挟起傅英回到秀义客栈。 傅英单独回房,心中却七上八下,公主见他形色不豫,尤其他接任玲珑门掌门却无喜色,也觉奇怪:“你那师父把你挟到哪里去了,鬼鬼祟祟?”扳过傅英左掌一看,玲珑指环赫然在目:“你怎么了?失魂落魄的?” 傅英不敢欺瞒,竟直言道:“师父命我……命我欺骗涟漪,让她对玲珑局做研判,代价就是违心向她表白心地……” 公主大怒:“这个老杂……”想了一想,突又镇定下来:“当初在华山你师父指刀换帘,一力成全,才撮合了我们……反正只是诈她,又不是真的,我何必在意,又怎会在意?”言毕,眼神却紧紧盯住傅英。 傅英却对公主的话不以为然:“本来涟漪就会说出她的判断,我师父却强来阻断,又设出这一番安排,岂非没事找事,无事生非?实在令我无所适从,无法理解!” 公主眼睛一转:“你且按他说的去做,咱们静观其变,我自有主意!” 第66章 心机 东方涟漪在晚饭时手上却多一张字条,到得无人处展开一看:“三更时分在客房外等我。” 她本来与二华同睡一房,听到梆敲三更,便点了二华的昏睡穴,着了夜行衣靠,上了店房,只见房上一黑影向她招手,那黑影揭开面罩,正是傅英。涟漪便紧随傅英往海观亭而去。 公主也着了衣靠,正要上房尾随,却被身后一人点了穴道,推回房内,那人却也跟入房内。 房内浸有月光,故可依稀可辨人的轮廓方位。 公主冷笑道:“师伯,您这是唱的哪出?” 玲珑老人叹道:“我这个徒弟,哪里都好,就是太过朴实直率了一些!心里藏不住话,眼里藏不住事儿。” 公主道:“你教他勾三搭四,他不愿意,不是他师父的不对,反倒是徒弟的不对了?” 玲珑反问道:“东方丫头对于玲珑局的判断也未必准确,我押的不是这个……” 公主:“那就奇怪了,你在华山撮合我们,杭州却要拆散我们?” 玲珑道:“撮合他俩,不等于拆散你俩,公主殿下,难道你不希望你的势力拓展到东方家族么?” 公主:“什么东方家族,区区一窝占据十二连环坞的草民水寇,难道还能翻天覆地不成?” 玲珑老人道:“如果这么不堪,白马盟约又怎会有东方家族的人在场?” 公主:“你想通过傅英与东方涟漪联姻,进而控制东方家族?” 玲珑道:“控制还远远谈不到,只是打入而已……” 公主道:“你在华山撮合我们,也是为了打入皇室了?” 玲珑道:“你俩本就两情相悦,这是我与连瑛的共同意愿,这不也是你一直的企盼么?” 公主:“想不到你这样心思深沉,老谋深算!你这样做有什么目的?扩张玲珑门?大徒弟成了血剑老祖大邪派,二徒弟成了东厂阉人二邪派,三徒弟成了锦衣卫指挥使,又与二徒弟双双毙命!咦?我怎么没想到?能让徒弟们控制住这么些个机要衙门的背后怎么会是一个隐居山外、不问世事、淡泊名利的人?这背后必然有强大的背景!若说锦衣卫与东方家族有一定渊源,尚有可说,怎么会被南宫世家的徒孙们接连登场,占据高位?” 玲珑老人摇了摇头,微微苦笑:“这里面盘根错节,我一时跟你解释不清,只可惜我教徒不严,致使徒儿们自相残杀,丧失了这一大好局面!” 公主:“可见你为人为心不正,所以教出来的徒弟也多是心术不正,多亏傅郎与你相处不长!” 玲珑道:“他是我关门弟子,怎会相处不长?只是受其他早离师门不成器的师兄们影响少一些。” 公主道:“你全力运作指挥其他徒弟争名逐利,哪有太多工夫关门教他?后来又把他也送入他三师兄那,一送了之,自己却苦心孤诣,钻研玲珑局而不解!于是干脆把玲珑册的去向透露给大徒弟血剑,以引爆徒弟们的纷争,从而浑水摸鱼,以便引出能够破解玲珑局的高人……” 第67章 夜风 玲珑老人道:“我岂能策划如此惊天大局?血剑又岂受我的控制?我没想到他如今成了气候,华山念师徒之仁,本欲剑下留情,他却必杀我而后快!血刀又现世,如今各方你方唱罢我登场,玲珑局的解不能再拖了。” 公主:“那个状元郎陈沐倒底是谁?为什么在华山好像提到我是他的女儿,难道我不是先帝的女儿、当今皇帝的姐姐?” 玲珑老人:“这些都不是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我也不会向你泄露一丝一毫。” 公主:“待我回京,一查名册,自然水落石出。” 玲珑老人:“恐怕在本朝状元名册中再也找不到名唤陈沐的人……一切恐怕都被销毁、篡改得干干净净。天下所有知道陈沐这个名字的人几乎都被莫名其妙地死亡了。” 公主:“只留下了参加白马誓约中的十三个人?主持白马誓约的这个人还活着么?” 玲珑:“我不知道,也许还活着,所以江湖沉寂如死这么多年……也许已经死了,所以江湖又开始乱象频仍,却也在一点一点恢复生机……” 公主:“你既然什么都不说,你还在这里耽搁啊,如我所料不差,东方娉婷已经赶在你前面了……” 却说傅英引东方涟漪来到海观亭,这才停下脚步。 涟漪奇怪地问:“傅哥,你深更半夜把我领到此处,难道……” 傅英低头不语,沉了一沉,道:“不错,就是想让你帮忙参研一下玲珑局!” 涟漪道:“你师父和翊姐都反对给我看,所以你才要避开他们?” 傅英只好红着脸点了点头。 涟漪突然一声轻笑:“我说干嘛这么偷偷摸摸的?说真的,还吓我一大跳!” 傅英忙把玲珑册刀帘递给她。涟漪却用手一推:“你既然求人,就应该有求人的样子嘛……” 傅英只好说:“算我求你好了!” 涟漪却不买账:“这算什么,哪有这样求人的!” 傅英只好不说话。双方沉默了半晌。 涟漪道:“你叫我来,却又不说话。” 傅英道:“我该说的都说了,册刀帘都摆在你面前,你既不看,我也毫无办法,那咱们还是回去吧!” 涟漪万不料傅英如此干脆,心道,虽然公主是他未婚妻,看得也紧,但天赐良机,此时若不能一箭双雕,岂不辜负了我这一身才智? 涟漪于是大胆说道:“傅哥,小妹多日与你相处下来,十分感谢大哥对我的关心照料,尤其感佩你的侠肝义胆、侠义心肠、侠骨英风、侠……” 傅英愈发局促不安起来,只盼她脱口一个“但是”。 涟漪又生造出了一个“侠心慧质”的四字词语,便也憋不住笑了起来,心道又不是成语比拼,便不再拘礼:“总而言之,我喜欢你!” 傅英纵有精神准备,也不禁心一颤,手一抖,竟把玲珑册滑落了。 涟漪与傅英都“啊呀”一声,一齐去按玲珑册,以免从亭上滑落崖下!但那玲珑册本就拆成数份,哪禁得住临海夜风吹刮,顿时四散纷落。涟漪大急,凭空捉扑,身子不由顺崖滑下! 第68章 泥泞 傅英更是急上加急,由于手中尚有玲珑刀与玲珑帘,慢了半步,待按住地上数份残卷,抬头观瞧之际,月光之下,却见涟漪已向崖下黑暗急坠,于是放下刀帘压住残卷,也向崖下滑去。 涟漪为一路捉住散册散页,不肯停滑,傅英为救涟漪,也不肯停滑,两人竟先后跌入大海。 东方涟漪自幼生在十二连环坞,水性颇好,一个冒头,便将抓在手中的散册提出水面,却见散册上水珠滚落,原来内页都是丝绢织就,此时听得一声“涟妹”,只见傅英也跌落入海,并向自己游来。 涟漪见傅英泳技甚高,灵机一动,反而向陆地相反之处飘去。涟漪水性虽好,但海上无风三尺浪,比江河颇为不同,游飘一阵,加上滑崖的惊吓,此时才感滑伤的灼痛,欲要回游,却顿感心体不顺…… 傅英见涟漪似被海流荡走,只得将全力游追。毕竟他是南海海中历练长大,水性更高一筹,男子体力也更充沛,不一会儿便追上涟漪,见她已努力在浪中停稳不动,知她也通水性,便轻揽住她的腰肢,带她回游。 傅英冒头一看,距海观亭已经很远,于是便携了涟漪向最近陆岸游去。 东方涟漪本来体力略有不支,被傅英强力一带,反而心神一醉,身体更加绵软无力,紧紧贴靠在傅英臂弯肩头,双足打水蹬水,以为助力。 傅英带着涟漪上了陆岸,仍然是一处崖底,又背着她向上攀援,突然天降细霖,江南本多雨,此时傅英身上汗水、雨水、海水混在一处,崖草崖苔愈滑,仿佛比当初华山绝壁取剑还要危险狼狈。 雨夹杂着海风,风动乌云,黑云压崖崖欲摧,忽然间豆大的雨点瓢泼而下,既而倾盆而泼,浇得傅英无力睁眼,手抓的杂草脱落,足底一滑,背负着涟漪直滑了下去,滑下两三丈,突觉身下一空,两人重重跌入一个洞穴之中。 这个洞穴极为隐蔽,穴口甚小,但穴内空大,仿佛一个倒漏斗,由于经年累月,不断有些海水雨水灌入,洞底泥泞不堪,所以两人并未跌坏,但两人跌在泥泞之中,加上半夜与自然搏斗,损耗了气力,一时竟挣扎不起。 隔了半刻,傅英便摸黑挣扎向洞壁滚去,竟然发现洞壁一侧竟然是干地,傅英这才发现自己仍紧紧揽住涟漪,而涟漪原本伏在傅英背上,跌落之际,竟被傅英压在身下,傅英滚动之际,又将她抱来怀里。 傅英先将她推上干地,待自己滚上,才发现这干地只宽约有一人身隙,自己竟又压在涟漪身上。 此时两人已是泥泞满身,疲惫不堪。 涟漪道:“傅哥,你的火折还好使么?” 洞中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傅英虽周遭泥泞,仍只觉她吐气如兰,正要说话,只觉口中有一颗沙砾,便“扑”的一声,吐了开去,不想涟漪怒道:“什么东西,吐到了我脸上,好痛!”傅英一惊,要抬手替她擦去,无奈泥巴满手,触手所及,不知是泥泞稀软,还是她娇躯松软…… 第69章 火折 傅英既无奈压在涟漪身上,只觉得体内似有一团火在乱窜,正要重新将自己再滚入泥泞之中,却感觉一对嫩如藕莲般胳膊弯住自己脖项,两片樱唇吻上自己脸颊,樱唇不断在脸颊摩索,有时不小心含住脸上泥点,只好吐出,口水、泥沙、芳唇、肌肤混成一片……过了良久,涟漪呻吟声息,喘息声降,只觉这污泥洞中仿佛天降仙园,虽满身泥泞,却体舒心泰,畅美难言。 涟漪又轻轻问了一遍:“你的火折还能用么?” 傅英道:“火折用油布包裹,倒是能用,但是燃烧消耗空气,会影响我们呼吸,唯恐窒息;而且洞中若有泥沼之气,一旦燃起,可能洞中引发大火,会把我们焚毁!” 涟漪道:“难道我刚才就不窒息么,你还没把我焚毁么?我是一点都不想出去了,只盼这里有些光亮,能一生一世活在这里!” 傅英重重叹了口气。 涟漪道:“叹什么气?我没有公主好么?” 傅英道:“不是!我只感觉又犯下一桩罪孽,一个明媚少女毁在我这,而且我又怎向翊镡交待?为了给妻女复仇,我与公主交好,为了玲珑局之解,我又与你不清不楚,我傅英真是无能无识,凭着自己,什么也干不成!” 涟漪:“难道你就一点也没喜欢过我或公主?” 傅英心头浮现出一个影子——华韶龄那无依无靠的身影,仿佛自己失去家人后心灵上的形单影只。 傅英道:“我当然喜欢你们,但是你们都太过强势,我这个人只求平平安安一生,我的性格也是如此,平实平淡,往好了说,淡泊功名利禄,往坏了说,就是平庸不求上进,我真不知你们看上我哪一点……” 涟漪:“如果突兀一件事打破你平静的生活呢?” 傅英:“我的平静已经被打破,我想复归平静,甚至不再去想复仇的事!哪怕复仇牵涉到公主,我也不想再伤害她……” 涟漪:“可是你拜的这个师父注定了你要被卷入江湖恩怨与风波……” 傅英:“所以我想帮他把玲珑局解开,以报师恩,然后我会远离江湖……” 涟漪:“这就是你引我到海观亭的心因?其实你引我之前,姑姑已经告诉我了,她一直跟在你们身后。但你拼命救我,我心里好暖,我一直希望有这样一个大哥哥,保护我照顾我周全……” 傅英:“你干嘛为抢回玲珑册那么拼命?我师父那还应有一份全册。” 涟漪:“我怎知道?再说你师父怎会给我看?我只知道如果不是为这个玲珑局,你才不会单独约我!傅哥,我只想听你一声‘我喜欢你’,我便把一片心交给你……” 傅英的心猛地一颤,想起与公主的第一晚也曾发过类似的誓言——“今生今世以后只爱公主一人,若有违此誓,公主必待我亲手杀死”——只因傅英心地良善,既不忍杀公主,则必不能施爱他人,这是公主用来反推的激将之法。 第70章 黑棋 傅英虽看不清涟漪的表情,心道,她不惜把清白的女儿之身都交给了我,我若无此担当,怎对得起男儿大丈夫几个字,公主见责,只好在公主面前自刎而死,以践誓言,于是脱口而出:“涟漪,每一个为我付出的女子,都值得我为她去死,你也不例外,我若不喜欢你,别说在污泥烂沼之中,就是在瑶池仙境,你美若天仙,我也绝计不会碰你一下……” 涟漪道:“谢谢英哥,只要你对我有过这片心,我便满足了。我这片心不是空的,这里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我告诉你一个大秘密!” 傅英道:“玲珑册只有你手上这一份散册,其余残卷与刀帘都落在了海观亭上,可能还有散页失落崖间,这里又没有光,怎么解读?” 涟漪道:“你把火折打开,我们纵然或窒息而死,或焚为灰烬,只要死在一起,又有何惧?” 傅英不由笑道:“那我入海救你,所谓何来?”手中却不停歇,将火折点亮,只见东方涟漪脸上红扑扑的,虽有几道泥印,比平时却平添了许多妩媚。 涟漪缓缓展开玲珑册散页,对傅英道:“你懂围棋不?比如这一局,你知道下一步该如何落子么?” 傅英看局,道:“这不就是第五局么?这一局我与顾师兄实际布局下过,如果黑先落子则黑胜,白先落子则白胜,你看黑子这边一支孤军被白子紧气团团围住,若黑不先落子打劫,黑军被歼,后续恐怕无力回天!” 涟漪道:“黑子若打劫,你劫在何处?” 傅英道:“应在你那面左上角这个点。” 涟漪道:“不!你怎知执黑子者必然在你那面下棋?” 傅英道:“当然也可在对面执子,这个是无法判断的!” 涟漪:“如果我们把这一棋局看作一张地图呢?” 傅英问:“什么?为什么?怎么看?” 涟漪:“我小时候在家族典籍中偶然翻到一张尘封的地图,上面标明了三天门三家族八大派的势力范围。” 傅英:“怎么?还有这样一张势力范围图?谁定的?” 涟漪道:“你先将火折熄灭,需要时再点亮……你听说过么……好多年前,有一次天下论剑,叫做‘真武论一’,夺得了‘天下武功第一’名号的那个人就制作了这个图,厘清天下门派的势力范围边界,以免各派相争互斗不休……” 傅英奇道:“还有这样的能人!你姑姑给你讲的?” 涟漪道:“才不是,是我一个姑奶奶在我小时候哄我觉觉时讲的,后来我大一点时再问她,她却又不肯承认了,她也没想到我那么小时便会记住……” 傅英问:“这个人叫什么名字?” 涟漪:“不知道,当时让我记住的一个点就是这个人考上过状元……” 傅英:“是不是叫‘陈沐’啊?” 涟漪:“这个不清楚,只记得姑奶奶说这个人能文又能武,所以能把天下各门派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当时姑奶奶还说,她自己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按理说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状元郎能够打赢天下这么多强手……” 第71章 海潮 涟漪又道:“这样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我想玲珑局会不会就是这个人设的?十二局玲珑局会不会就是十二张地图?” 傅英道:“十二份地图?每一局的劫点或关键一子就是表明方位?” 涟漪道:“不错!在这一方位中,定有武功秘籍或是什么珍奇秘本……这个就是我的猜测了。” 傅英:“我觉得你的猜测大致不差,可是棋局毕竟不是地图,如何判断东西南北呢?” 涟漪道:“这个简单……英哥,你能亲我一下作为奖励么?” 傅英道:“不能!昨日我们生死未卜,我把持不住,滚在一起,我是有亡妻、有未婚妻的人,已经犯错,怎能错上加错……” 涟漪道:“你……你这不是对我始乱终弃么?既如此,我就把这几页扔到泥里,让它们永不见天日好了……” 傅英不知就里,黑暗中忙伸手阻挡,哪知抬手所及,酥弹软嫩,急忙缩手,不想竟被涟漪紧紧按住:“怎么?占了便宜,还想撤回?” 傅英只好说:“你放手,我答应你就是!” 涟漪道:“不用你答应了,我亲自来……” 傅英感觉她亲吻自己,如小鹿点水,顽皮心性上来,轻轻吸吮起来,涟漪原本处子,初经雨露,哪里经过这般温存?心旌狂跳,嘤咛一声,竟然昏厥过去。傅英忙帮她吹气呼吸……此时山穴之内,空气稀薄,雨水不断由洞口流落,洞内由湿到润,水声涟涟,涟漪这才悠悠醒转。 傅英忙道:“涟妹,我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吧……”语音未落,忽听“豁喇”一声,一股海水倒灌进来,原来雨势愈大,海面愈涨,已经淹没崖底,海水不停涌入,洞壁也开始脱落。 傅英忙搂起涟漪,此时洞内水势猛涨,涟漪勉强刚刚起身,水势竟一涌而至胸口部位,涟漪感觉呼吸都困难起来,忙道:“英哥,我体力难支,你独自一人出去罢。记住黑子为坎为水为北方……”言未毕把散图塞入傅英怀中。 此时洞内海水雨水交织漫灌,傅英怎能弃她自己逃生,紧紧揽住她腰肢,双腿一蹬,随水势上浮,随着水势上涨,竟然浮了上去,洞口光隙越来越大,原来外面黑夜已过,光透浅海,也播至洞口。彼时洞内业已完全被海潮所淹没,须知几千几百年来,这种海水倒灌的情况也不知发生过几万几千次,并非海潮灌洞是傅英偶然遇到,倒是海潮灌洞第一次偶遇了有人在里面。 傅英与涟漪凫水出了地穴,进入浅海,海流冲浸,竟然冲洗了二人身上的泥污。 待傅英游到岸边,涟漪早已浑然难支,不堪一夜的雨淋浪击,体力虚脱,瘫软在傅英怀里。傅英忙给涟漪呼吸,涟漪呛出几口水,睁开双眼…… 这时只听一声高喊:“在这里!” 只见公主朱翊镡、玲珑老人等人瞬息之间,俱在眼前。 原来玲珑老人领公主赶到海观亭,却见东方娉婷手执玲珑册刀帘,正四处张望,原来东方娉婷有事耽搁,虽然先到一步,却也不知傅涟二人落海。 第72章 眉心 玲珑老人劈手一击,想夺回册刀帘,东方娉婷一闪:“人都不见了,你不关心人,倒先想着抢东西!” 玲珑大怒:“你先把东西还我,我再向你要人!” 东方娉婷倒也不恼,把册刀帘还了玲珑:“我来时只见刀压帘册,撇在亭台,也不知二人有什么急劲上来,连玲珑局都不要了!” 玲珑接过册刀帘,疑道:“怎么册子散花儿了?” 公主来到亭边,只见乌云漫月,夜风飒沨,细霖沙沙,崖底漆黑,海浪翻流,由远及近看去,不禁喊道:“你们瞧!那是什么?” 玲珑、东方顺指展目望去,亭边不远,石缝枝桠中刮住几片绢页,玲珑老人膀摇、身动、手摘,瞬息而归,正是玲珑册散页。 东方道:“难道二人为争夺玲珑册,一齐坠崖?” 玲珑道:“蠢么!他们二人都是善良孩子,相爱相杀倒有可能,怎么可能为此俗物而斗?真是以小人之心忖君子之腹!” 东方又道:“莫非少年见了我那侄女落单,貌美如花,心生歹意,逼奸不允……” 公主叫道:“停停停,老前辈吐不出象牙来,就请不要妄测……又怎知不是你侄女见我家傅郎英秀潇洒,挑逗未成,强行动粗?” 玲珑老人将袍袖一挥:“都住嘴吧!沿岸寻找,生要见人,死要……” 东方与公主都“呸呸”了两声,三人冒雨沿岸巡了几个来回,雨势越来越大,又只好回亭暂避! 公主担心傅英,亭外雨扬如沸,心中也忧急如沸,又加上雨淋风吹,不禁干咳了起来! 玲珑老人只不过借助公主势力,东方娉婷更是视公主宛若仇雠,二人各揣心腹事,一个欲得玲珑之解,一个欲得玲珑之局,任凭公主虚弱地倚坐亭柱,并不加以安慰理睬! 翊镡毕竟习武多年,觉得心病漫上,病体欲来,于是缓缓打坐,调匀呼吸,任凭雨响如筛,独念心诀,渐渐摄住心神不乱,一口忧急之气才缓缓理顺,不再咳嗽。 玲珑老人还是武功卓绝,深得其师南绝衡南宫恻隐的小乙真气的口授真传,在白马盟约中又得了主盟人‘天下第一人’转授的《太乙真气》全本,因此,竟然在大雨之中、滑崖之上往来奔行如履平地,一一将夜风所刮散的玲珑绢页寻回了五幅,方才停歇。 这其间东方娉婷与公主二人单独在亭中避雨,东方娉婷望着正在打坐运功调息的翊镡,而四下无人,不禁杀心顿起、杀意渐浓:一则她是侄女东方涟漪的情敌;二则她为徒儿凤绎纬所倾心,阻碍了凤与侄女的联姻;三则既然她是当年隆庆皇帝的女儿,那么极有可能也就是那个已成为传说中人的亲生女儿,而东方家族的一代翘楚东绝晚东方婉约的死与其父难脱干系,新隙旧恨一齐涌上心头…… 东方娉婷正要绝心一指,点向公主的眉心,听得风卷雨啸,一人随风携雨刮进亭内,本以为是玲珑老人寻页而回,定睛闪目观瞧,竟然是她! 第73章 姐妹 来人非别,正是南海洛神连瑛。 原来那日连瑛与玲珑老人同下华山,两人相寂无言,下得华山,玲珑子道:“师妹,你徒与我徒已共结连理,如今我们一桩心事了结,我们就此……就此……别过吧……” 连瑛冷冷地道:“我姐姐连琼、妹妹连瑶、连瑜还好吗?” 玲珑子道:“她们……她们在我身边很好,我会极力维护她们的周全!但是她们无论如此也代替不了你!你的风姿、你的才具、你的容颜,我无论如何忘不了、搁不下、割不断的……” 连瑛:“别再信口胡说!我们连家四姐妹,被你一人独占三人,为什么你偏偏不肯娶我?谢谢你让我成为漏网之鱼。” 玲珑子道:“正是因为娶不到你,我后来才娶了你的姐妹!俗话说,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如果当初你痛痛快快应允了我,而不是通过比掌比剑比暗器比对弈来难为我,我的色爪当然也就不会伸向你的姐妹!” 连瑛道:“哪有那么多如果?其实你只不过为觊觎我师父的衣钵,我怎会轻易与你言婚论嫁,我们之间若能生情,乃自然而然,水到渠成之事,不能以此为条件为交换,我师父离岛远走,你又后悔比了前三场!只怪我没有太早认清你!你当初非要娶我的目的何在?是要通过我继承南海飞仙的衣钵吧?你要继承我师父的衣钵目的何在?无非是想得到玲珑局正解……你后来把不完整的玲珑局给我,也无非是想通过我解开玲珑局……可惜我们从来不知玲珑局为何物……” 玲珑子:“我是南绝南宫恻隐的徒弟,你是南海飞仙南宫羞萼的徒弟,他们是堂兄妹,一笔写不出两个‘南宫’,什么衣钵不衣钵的,我根本没放在心上……” 连瑛:“衣钵你的确是没放在心上,你真正的目标是从我师父那里得到参悟玲珑局的途径……” 玲珑子:“玲珑局,顾名思义,是我玲珑子所提!当然出自我手!跟你师父有什么相干?” 连瑛:“你以为私下匿下了这个册子就是你自己的了?难道当初托付给你的人不是叫你转交给我师父吗?” 玲珑子道:“难道我有负所托吗?找不到你师父!我后来是不是把玲珑册给了你?” 连瑛摇头:“你只说让我解开玲珑局,可没有说这本来就应是我们南海派的东西!” 玲珑子道:“什么你们我们,我你都是南宫世家的分支……再说这也的确不是你们的!是你们的东西为什么你们解不开?我原本想也许只有公主——他的女儿才解得开,没想到公主更是无知无畏!” 连瑛道:“原来真的是他?他给师父的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玲珑子道:“原本他给你师父南宫羞萼的东西,你师父必然知道何解!没想到他连你师父也防,空有真经,无有真解!” 连瑛:“我还是那个问题!他的东西要转交给我师父的东西,怎么到了你的手里?” 玲珑子道:“我熬了这么多年,也才知道你们也无解,你现在嫁给我!我便回答你这个问题!” 连瑛:“无耻之尤!你这么想娶我!为什么还让徒弟来应付我?你心机之深,我至今仍揣摩不透……” 第74章 先生 玲珑子:“我只道你在为难我,我一气之下,才派了个大徒弟,万没想到他竟然色胆包天!你也明明知道不是我!故意委身于他来气我吧?” 连瑛道:“你娶了我三个姐妹,也是为了气我了?” 玲珑子突然上前,一把搂住了连瑛:“我拿她们只当是发泄的,因为她们不是你!我初识你时,你我都带着面具,我也只把你当作一个小妹妹,但后来在蓬莱见了你的真容,当我知道我大徒儿干出了无耻之事,我才知道我错得有多么离谱!我嫉妒得发疯,我的心被绞成碎片……” 玲珑子吻向连瑛,连瑛一把推开玲珑子:“洛长泠,你……你糟蹋了我的姐妹,还嫌不够?你放尊重些!我现在是道姑,我们都七老八十了!你还搞这个,你疯……” 玲珑子一嘴吻住连瑛,一手袭胸,喃喃地道:“你今年多大,我还记不得?那一年你才十九岁,才过二十年,你就老了?你的皮肤还这样滑嫩……” 连瑛大羞大窘,用臂肘一顶,伸二指点住了玲珑子:“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玲珑局是不是开始并不叫‘玲珑局’?” 玲珑子万想不到连瑛竟然对自己使出了武功,怔了一怔,一面调动真气解穴,一面拖延时间说道:“好吧!我告诉你!说来话长,你得有耐心听完!你知道吗,我绰号‘玲珑子’,因为我擅长专解围棋中的一个千古之局——对弈史上的玲珑局,这个局传至宋末,也只有当时的‘南帝’,一个大理皇帝才解得出!然而,你可能并不知道,不要说在嘉靖年间的整个天下,就是在南宫世家,我也并非第一胜手!棋艺远在我之上的,就是我师父南宫恻隐的智囊——百里彼此……百里先生的琴棋书画、卜算诗文,无一不精;棋术在我之上的,就是你师父南海飞仙南宫羞萼……我师父让百里先生闲时教教他的族妹,不想日久生情,百里先生竟然爱上了南宫羞萼,当时你师父年龄还轻,比我大不了几岁,我师父四十多岁,他的族妹才二十来岁。南宫羞萼聪颖异常,按照他哥哥的密嘱,把百里先生的本事学了十之八九。不想我师父偶然发现了百里彼此喜欢学生这个心事,而学生对老师的学问也倾慕不已,因二人岁数相差过大,我师父暗中恼火不已,却无可奈何,一个是智囊,一个是为未来培养的智囊……只得命我暗中严密监视二人。在我看来,学生只不过是羡慕老师的学问和敬重老师的人品而已,而我却向师父进行了带有倾向性的汇报——长此以往,小妹必然倾心先生。其实是因为我也喜欢上了她,因为她恰如其名,天生丽质,闭月羞萼之貌,……恰逢此时……好巧不巧,我师父带我参加‘真武论一’时,那个‘天下第一人’好损不损,要求三大家族向他那里送质子,于是我师父便以此为由,快马急信令南宫羞萼北上,借机分开了两人……” 第75章 质子 连瑛道:“怪不得你的徒弟们除了傅英之外都行为不端,原来是有传承的……你大徒弟喜欢我原来是来自于他师父年轻时也喜欢师叔……后来呢?” 玲珑子道:“后来?南宫羞萼到了天下第一人身边,美人爱英雄,当然坠入爱河……但是,状元郎北绝心却是个爱美人更爱江山的人,他早听闻百里彼此的大名,又要强行征调以为军师,而我师父百般推脱,最后提出,质子只能留一个,留百里则遣回南宫,二人可以轮换,绝不能同时留质。状元郎也是个通人情世故的人,同意轮换。可是后来在南海竟然爆发了明军与葡萄牙舰队的冲突争执,葡萄牙强占澳门,状元郎亲自调水师上阵,南宫世家全部随军征调,也正是在这个时期,立有海上军功的南宫世家在武林中越过西门、东方两大家族,成为三大世家之首,备受天下第一人的宠信。停战之后,这一日,我随百里彼此正在京师,百里先生掏出了一本棋谱,让我回南海亲自转交给南宫羞萼,我怕百里这里有什么猫腻,以谱传情,日后师父知道责罚,况且南宫羞萼也应是状元郎中意的人,于是我坚决不肯应承这个差事。后来百里先生说,这是状元郎赠与南宫羞萼的册子,如果不信,可以先转交给我师父,再由我师父转交其妹。我依然不肯应承,这时……一声轻叹,他出现了,他在楼上轻声说,‘长泠,当初你在东海南、南海南,充当向导,诱使葡萄牙大船入围,也算随我出生入死过,你当时死都不怕,把这个册子替我转交一下,怎么比死还难么?我不日即将出征朝鲜,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战,我便不带你去了,你仍回去驻守南海海疆,那是你们南宫世家擅长守望的地方……把这本棋谱带给南宫羞萼,算是我留给她的一点念想……’我慌得跪地叩头如捣蒜,不知为什么,涕不成声,他长叹一声,转身回屋了,不知为什么,自从回到京师,我亲耳听过,他叹气不下三次……而在南海激战,即使座舰被群船围攻,他也从未叹过一口气,镇定自若,指挥若定,杀人如麻!也许是京师这个地方太难了,也许是朝鲜形势太严峻了……总之,我身负棋谱,连夜向南海赶去!” 玲珑子顿了一顿,这时才发现气穴早已被自己用真气冲开,自己却陷于对当年情境的追忆而未浑然不觉……他也不觉叹了一口气。 连瑛发现有异,又连点他的穴道,玲珑子用手一一拨开。玲珑子又反向点向连瑛,两人拆了数十招,不分胜负。玲珑子突然抽剑抵住了连瑛,连瑛万想不到他竟亮了兵刃。玲珑子点了连瑛,挟起了她,步履如飞,眼见天色已晚,到了一处密林,玲珑子开始上下其手,连瑛只觉一阵撕裂般的疼痛。玲珑子道:“想不到这许多年,你还是个姑娘,看来我那不肖徒儿并未占到多少便宜……”连瑛挣扎不得,只得任由他轻薄。连瑛不禁泪流双颊,自己多年最期盼的结果,竟然是自己最不想要的结果。 第76章 古谱 玲珑子发泄完毕,对连瑛道:“此时你便杀了我,我也不在乎!美女胯下死,做鬼也风流,不想你为我保留这么多年的处子之身……”说罢给连瑛解穴,并把玲珑剑递给连瑛,连瑛不接,哭道:“一本破棋谱,为什么把我们的人生弄得这样支离破碎……” 玲珑子仍然舌耕不止,喃喃而语:“洛神不愧为洛神,你太美了,太美了,洛长依愿为你死在这里,玲珑局,滚它娘的蛋吧!心肝儿,宝贝儿……” 连瑛被他缠绵得躁动不已,情欲暗生:“长依,我们能不能不在这里野合?哪怕换个山洞也好……” 玲珑子道:“天为被,地为毡,胡天胡地胡为媒,洛神娇妮伴我眠!” 连瑛道:“原来我少时爱着的玲珑子,只是一个幻像,真正的你我从未了解,也未窥破!” 玲珑子道:“你听我讲了许多故事,你为什么不讲一讲怎么开始怀疑我的?” 连瑛道:“我师父前些日子跟我说的!” 玲珑子大惊,语无伦次起来:“不可能!不可能!我师父、你师父……天下所有的掌门、旧五绝、新五绝,传说都被状元郎骗在一起,效仿明太祖朱元璋炮轰庆功楼,全都杀死了!” 连瑛道:“你从哪里听的传说?那天下各门各派岂不一起涌起来造反了?” 玲珑子:“这么说,你师父还活着?” 连瑛道:“不知道,我感觉像是托梦,又像是真的!” 玲珑子:“她……她怎么说?” 连瑛:“她说,你的一姐二妹怎么都嫁给了玲珑子?我说不知道这事,她说,那你回连家去踏查一下;她又说,好多年前,陈沐和百里先生托你转交给她的一本棋谱,怎么她收到一本假的?” 玲珑子不答,沉了一沉:“难道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她长什么样子?” 连瑛:“不是鬼,是仙,她一如离开我时般年轻,美若天仙!” 玲珑子放下心来:“她若活着,应该也老了,原来真是一个梦……” 连瑛道:“你接着讲你赶回南海的事……” 玲珑子道:“还未到南海,我发现棋谱用火漆封着,我也是对弈高手,心痒难挠,便用井水一点点泡开,心想送到只说被雨淋掉,打开一看,一共十二局,果真都是棋史上的难解之局、名盛之局。我贪看一阵,经过华山,出于好玩,便在陈抟老祖像的棋盘后复制了一局;经过苏州,便用丝绢复制了一份;经过常州,又在玲珑刀上复制了一局……眼见快到了琼州,突然出现一名儒生,与我对弈,结果以我的棋艺,左支右拙,竟然连战连败,我年轻心性,好胜心起,便向他出示了棋谱,让他试解一两局。他看后连连晃头,感觉哪里不对,说他家藏一本古谱,愿与之对照一下。我与他一对之下,的确发现了端倪,与古谱对照,我的棋谱一般或是提前间断几步,或是延后几步,也有个别完全一致之局。他说愿以古谱为押,拿我之谱回房深研一夜,我见既然他留下了三十六局的古谱为押,远多于我之十二局,不疑有他,便欣然同意他拿回房去讫……” 第77章 儒生 “哪知一夜过后,那儒生与原谱竟然蒸发不见,急得我如热锅蚂蚁一般,纵起轻功在琼州蹚了几个来回,一无所获。我想多亏复制了一份丝绢之图。我不敢再耽搁,回到南宫世家,思前想后,打算再复制一份上交,哪知你师父南宫羞萼早已经接到了飞鸽传书,向我索谱,我一慌之下,鬼使神差,竟然效仿儒生,把古谱交了出去。” 连瑛道:“这么说来,原谱至今消失未获?” 玲珑子续道:“消失在历史迷雾之中,琼州本是南宫世家势力范围所在,我撒下人马,密密寻访这个儒生,毫无收获。” 连瑛道:“区区一介儒生,如果不是高手装扮,怎么可能轻易迅速逃出琼州,莫非有人杀死儒生,抛尸大海?而且如果原谱涉及绝密,副总盟主与百里先生怎会不找我师父南宫羞萼核对此事?而且副总盟主那也应该还有一份原谱!” 玲珑子摇头:“这一切已经无从知晓了,我本待得机向天下第一人坦承此事,可惜后来我便再也见不到他了,开始他扬兵异域朝鲜,与日军大战,再后来发生了丙寅之变,天子易位,江湖上再没有这个人了,直到白马盟约……” 连瑛道:“这么说,你私匿下的那份复制棋谱就被你命名为《玲珑局》?” 玲珑子道:“不错!开始只限于你我知道。因为我除了棋谱看不出其他奥秘,我师父死后,你师父那时早已离开南宫世家,在妈祖岛独自开创了南海派,号南海飞仙,我想她与他心曲相通或然可解,便想通过娶你之后投身南海派,以继承你师父衣钵,或可得解,不想你却心高气傲,提出一不谋面,各戴面具,二要四比,全胜可嫁。前三比我皆胜,第四比对弈我更是胸有成竹,便妄言道,你提四比之约,我提出四比之胜,一旦你嫁我后,我即继承你师衣钵,你却反唇相讥,说你师父定则,南海派只招女子为徒,且师父已经远遁隐居,你已继承了衣钵。我一气之下,推迟四比,后派大徒赴约,这后来的事,你都知道的,我大徒闯了祸……你在东海小蓬莱找到了我责问,我想既然无法投身南海,便抛下缺失了华山棋盘与玲珑刀上两局的十局玲珑,试你是否可解。你携玲珑局临别之时,揭下面具,真是美貌不可方物,倾城之貌、倾国之容,比你师父有过之而不及,我登时呆了,痛悔不已……那时我本已打算在东海小蓬莱独创玲珑门,为了追你,我又回到了南海,在琼州玲珑山开派,几次派人到妈祖岛与你联络,然而你却与我老死不相往来。我一面授徒,一面思念你的美貌,后来我打听到你们连家姐妹众多,于是我便把连琼娶了,为避徒弟耳目,安置在蓬莱,可是无论我怎么在她身上发泄,却始终找不到拥有你的那种感觉,于是我又娶了连瑶、连瑜,连瑜那时还年方及笄,可是快感之后仍是一片空虚……于是我把她们三人……” “你个老杂毛……渣男……你是不是要把我们连家襁褓之童都包圆儿……” “不,我那时还很英俊的!” 第78章 雨亭 “你个老流氓……老登徒子……”连瑛气得一掌扇去,反被玲珑子用手捉住,反复摩搓。 玲珑子一边狂吻,一边哄道:“你的手好软,柔若无骨,你的声音好亢,宛如天籁,你的身躯好美,仿佛玉雕……” 连瑛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得浑身发软,欲情又炽,如堕五里雾中,便又任他百般玩弄。 次日天明,玲珑子道:“我要到赴杭州一游,你陪我同去与否?” 连瑛摇头:“你我道家打扮,男女同行,成何体统?你到杭州,也必有你的图谋,我岂能为虎作伥?我昨夜失身于你,又怎可错上再错?你自去便了……” 玲珑子得意哈哈一笑:“这样,我们分开而行,如果你也去杭州,想我大阳具了,便去海观亭与我一晤……” 连瑛道:“呸……无论你如何求解玲珑局,但万不可伤害我徒弟,她不仅贵为公主,独特身份更是干系重大,否则我们必死无葬身之地!” 玲珑子:“怎么?难道她是他与你师父的结晶?你师父何时离你而去的?” 连瑛道:“很早,白马誓约之前,师父把真气内力传我一半,命我去一趟白马山,盟誓之后,在白马山领回了一个女娃,回到妈祖岛,映入眼帘的,却是师父的一封诀别信。” 玲珑子:“天下第一人让你带徒弟,必然给了你什么好处?” 连瑛反问:“他给了你什么呢?我们同属南宫世家分支,当然是、也只能是把南宫家传绝学《太乙真气》一式两份,分传你我二人!” 玲珑子一皱眉:“我原来也这样想,他本非刻薄坚吝之人,但是有无可能他把《太乙真气》一分为二?你我要不要对一下?” 连瑛道:“我的秘籍并非随身携带,如何对?” 玲珑子:“口头诵背吧!我知你的未带,昨夜我褪去你衣物时,已经摸了一遍……” 连瑛:“你……你这老王八蛋……杭州有缘再会!” 玲珑子:“到时我再教你一些新的姿势……” 连瑛到了杭州,发现锦衣卫杭州驻所千户许应还抢男霸女,无恶不作,不由感叹:天下侠义已经被天下第一人当年消灭殆尽,一个锦衣卫千户,竟然嚣张跋扈到无人能治、无人敢管,可恨可叹!连瑛于是夜探缉事衙门,点卫落锁,解救出一大批被许应还还未分房安置的少妇长女。这也导致了许应还勃然大怒,竟然兽性发作,拥兵围堵断桥街坊,大肆抢掠少男少女。 连瑛听闻锦衣卫在断桥失利收兵,联想到可能傅英及公主到了杭州,便想先与玲珑老人取得联系,未到海观亭时,尚细雨霏霏,突现大雨滂沱,见亭中人影绰绰,随即入亭,却见东方娉婷面色不善,二指拈紧,杀气腾腾,而公主却双目紧闭,盘膝打坐,风声雨声充耳不闻。 连瑛连忙一支椰壳镖打向东方娉婷,随即护住翊镡。东方把镖打飞:“怎么闺友见面,就施以重礼,愧不敢当!” 连瑛骂道:“杀才!亏你愧为前辈,竟然暗下毒手。” 第79章 令牌 公主感觉耳畔的话音熟悉,把杏眼一睁,见师父南海洛神连瑛就在面前,不禁大喜过望,又见与东方剑拔弩张,便起身劝道:“师父,傅郎与涟漪姑娘可能滑入海中,如今暴雨肆虐,海潮湍急,我们还是先救人为要……” 此时玲珑老人寻回部分残卷,也飙回亭内,见连瑛冒雨而来,奇道:“我多日等你不见,怎么大风大雨倒把你吹来了?” 连瑛道:“我若不来,我徒弟就成了他人案板上的鱼肉了……” 玲珑老人只道她嘲讽自己莫对公主起那邪念,苦笑一下,不以为意,心道,我怎么会对下一辈份人有那个心思,这个东方娉婷,倒是值得琢磨惦记……此念一生,不由向东方看了几眼。 东方娉婷对玲珑老人道:“洛哥,你在华山脚下从血剑血刀阵中救了我一命,无以衔报,我那侄女生死未卜,又有劳你了……” 这时雨声渐悄,旭日东起,虽被乌霾遮蔽,但光丝透出,愈透愈大,四人出亭又寻,徘徊几回,终于看那岸边一个黑点,愈挣愈大。 公主见二人死里逃生,虽然相依相偎,却也无从顾忌,殊不知二人正是在这生命的最后关头,逾越了男女界限,才鼓舞出了对生趣的执念,迸发了对生趣的渴望。 东方背了涟漪,玲珑背了傅英,直奔秀义客栈,众人方进店房,掌柜、小二对翊镡齐叫:“你们同行的两位小女子,已被番子们带走了……” 原来锦衣卫耳目众多,断桥一战,早有人盯梢至秀义客栈,而华韶龄、华冲龄还被涟漪临走前点了昏睡,故而番役们围店之后,不费吹灰之力,把二女带走。 傅英虽然乏力昏沉,但并未昏厥,听得真切,心念二华,急忙起身,拉起公主:“快去救人,耽搁不得。” 公主更知,尤其华冲龄,年纪虽小,却是名义上的华山派掌门,一旦有失,不堪设想,于是公主让师连瑛挟了自己,速至锦衣卫杭州驻所缉事衙门。玲珑老人让东方娉婷照顾二人,傅英不允,坚持要去,其实他心中无比惦念的,韶龄比冲龄更甚。 四人到了缉事院,公主让师父先行漫高入内搜寻,自己与傅英、玲珑老人直奔门口,早有番役拦住,傅英道:“快去通报,锦衣卫总督永安公主微服巡视杭州驻所。” 番役听得名头甚大,也记不得许多,先报给执事小旗,小旗听闻,十分震惊,不敢怠慢,要亲自去看,惟恐虚报进去,获罪匪浅,一面着番役们佩戴整齐,一涌而出,以防有人假冒,走了匪人。 公主见出来了军官,把总督令牌一举:“何人当值?” 小旗见那金色朱字令牌——如意云纹之下正面中上刻有横写“锦衣卫”三字,小字“大明侍卫亲军”,竖刻“总督朱翊镡”赫然在目,左侧刻着“武字第壹号”字样。公主将金牌一晃,背面两行文字——“无牌者依律论罪”、“借者及借与者罪同”。 第80章 服色 小旗一头扎地,跪地请安:“公主吉祥!从七品小旗方得志正在门口当值,容小人禀明千户,开中门列队迎接……” 公主点头。 方得志一边喏喏退下,缓退至门口,才回身奔入通报,两旁番役兵丁早得了眼色,一齐远远绕行,将公主一行三人围在当中,小心伏低,既排开阵势,又防匪人误冒。 千户许应还正陪锦衣卫副指挥使武惠伯凤绎纬说话,正说起杭州断桥有刁民抗官,已逮住其中两个,已加派人手在秀义客栈埋伏,正准备肃街清道,大肆捕人,以迎迓总督莅临下榻…… 已得了小旗方得志禀真探明的值班总旗入报:总督莅临。 凤绎纬一个虎跳起身,带了千户许应还,急命在值百户、校尉准备列队出迎。众人换衣整装,着盔披甲,佩刀跨剑,大开中门,迎接公主巡狩。 许应还何等眼力,岂是易与之辈,一搭眼傅朱二人,便已认出,一股冷气直冒在脊梁沟儿!旁边一个道人,虽不相识,却也似曾相识…… 以凤为首,众将跪地请安,公主并不搭言,直入中堂高位就坐,而凤绎纬等人还在衙门之外匍匐跪地。凤绎纬心中无比纳闷儿,一般而言,公主当命诸将校平身之后,各就各位,怎么成了变相罚跪了呢? 此时许应还早已转了几个念头:一是拥兵拿下来者,无异于谋反,祸连九族;二是巧言辩解,听凭发落,恐怕性命难保;三是不入衙门,马上趁机逃走,亡命天涯。 不容他再多想,那边公主命人传唤,着凤许二人晋见。这也是公主的机智,恐怕先唤凤入内,许在外捣鬼,故召二人一同晋见。 于此千钧一发之际,许应还决定入见,原因无他,一旦反叛或潜逃,自己千辛万苦打拼来的显赫权势就荡然无存,虽生犹死,如果伏罪,只要不是立斩,或有转机。 他掂量得十分精准,公主一则担心他叛反,二则更为担心他不叛反。若叛反,自己带了玲珑老人、南海洛神,但对方也有断桥一战时出现的两影高人;若不叛反,反而一切走程序走流程,达不到立时可诛的结果。 公主先唤凤副指挥使起身站在一旁,单问许应还:“这名千户,是千户吧?” 许应还听话中有话,不敢妄答:“小人杭州驻所千户许应还。” 公主问:“你几品官?” 许答:“正五品。” 公主又问:“你穿的什么服色?” 许答:“斗牛服。” 公主道:“那天你在断桥抢掠民女就穿这件斗牛服,我看了极不顺眼,斗牛服一般为三品大员立下功劳,方才得天子赐服,你有什么功劳可以破格?敢僭越服色?” 许答:“公主,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凤绎纬已看出问题应在许身上,骂道:“大胆奴才!”上前正要掌嘴。 公主用话头一拦:“且听他说!” 许应还道:“外阁大臣,要想着蟒服、飞鱼服、斗牛服,非一定品级、非皇上授予,是穿不得的。而我们内廷职事,无论品级高低,都可穿得,正因为我们拱卫皇室,这也是对外显示我们与皇室紧密一体、权威不可侵犯的象征!” 第81章 官场 “好一个拱卫皇室?像你这般身着斗牛服,天日昭昭欺男霸女,不是拱卫皇室,反而是抹黑皇室了,难道我们朱家就这样对待天下黎庶的么?你吃我们朱家的,喝我们朱家的,竟然奴大欺主,在外面磕碜我们朱家!有什么面目还披着斗牛服?左右,与我扒下冠袍带履!” 那堂下左右其实已被许应还私人培植、收买,俱是其党羽爪牙,哪能动手,即使有长期忍耐的,也绝不敢贸然发动,察颜观色而已。 凤绎纬见堂下百户、副百户们等俱不敢上堂动手,知道事已至此,虽不至于哗变,但离哗变不远,可见杭州驻所的将校们早已随着许千户作威作福惯了,个中温柔滋味更已深尝,许应还一经获罪,覆巢之下,岂有完卵?于是众人以拒不作为力挺许应还。 傅英手扶刀柄,也暗暗捏了一把汗。 许应还见无人动手,胆色益壮,急中生智,边高声边叩头道:“公主,奴才冤枉!断桥封桥,其实臣是为皇室甄选秀女之举,只是方式稍嫌粗糙而已,不幸偶遇公主微服私访,多亏公主明察秋毫,纠正臣等不当之举,臣知罪了!念为臣一片赤胆忠心为公!开罪了公主,万望公主开恩!” 许应还不愧为官场老手,这一番措辞既开脱了自己,又给公主下了台阶,言辞之中还隐含着为了公事而得罪公主的意旨,若公主再加追责,仿佛为一己之私怨而碍公事。 公主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其实公主有更深顾虑,自己微服而遭自家锦衣卫拦截之事不仅上不了台面儿,一旦传扬开来,不仅锦衣卫蒙羞,更使皇室蒙羞,最好之策即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加追究,息事宁人。 虑及至此,公主不由沉吟起来,公主又想,大明官场,多是官官相护、乡愿宁人之弊,如果自己不剜掉锦衣卫在杭州驻所这颗毒瘤,只恐毒瘤更大,流毒更广,自己身为总督,若不壮士断腕,清理内部,则除了皇室,天下衙门无人能治此毒瘤了,而奴大欺主,留下这条恶犬,一旦反噬主人,隐患无穷。而且,择日不如撞日,应当趁热打铁,除犬杀鸡,以儆效尤。 公主心志一坚,反倒松驰下来,微笑道:“绎纬,你说对许应还当如何论罪?” 凤绎纬不由热血沸腾,一则公主头一次对自己直呼其名,二则并未先向傅英询问,而是先询自己。 其实公主先问他也是必然,傅英业已辞官为白衣,凤为副指挥使,正指挥使缺位,在锦衣卫系统中话语权仅次于总督,按照官场位阶,自然先行向他征询。 凤绎纬虽然心潮澎湃,但仍不失理智,并未贸然搭言,他想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加大在公主心目中的权重,抵消当初私匿玲珑指环的负印象,首先便要精准揣摩公主心中意图。否则,一失言则成千古恨。他眼珠滴溜乱转,心窍也转个不停:公主是要自己先垫一步好彼此下个台阶?还是想翻脸办人?真是难猜难测! 第82章 双环 凤绎纬不愧聪明透顶,他一听口风,公主话虽平淡,但“论罪”两字如灵光乍现,措辞“论罪”,而非“办理、处置”;俗话又说,“进门休问凶吉事,察言观色便得知”,为证实心中所猜,于是他偷偷向公主看去,只见公主面上虽有微笑,但并无笑意,眼神深不可测,但蕴含一种犀利坚决,那么这种微笑极为可能是一种杀机的前兆,而非和缓的体现。 凤也缓缓倒吸了一口凉气,决定赌此一回,于是斩钉截铁地道:“冲撞公主鸾驾,以奴犯主,论罪当斩;顶撞督堂训谕,以下犯上,论罪当诛!” 凤绎纬一言既出,四座皆惊,其实也只有公主一人在座而已。 傅英也想不到凤之态度果决鲜明若此,暗赞其黑白分明,而不是首鼠两端,他哪知凤之心机细密若丝,已精准把握公主心态。 公主也有意智激凤绎纬为己所用,而非被敌策反,于是道:“凤指挥,我看一人作事一人当,除了许应还首恶按罪当诛,其余人等一律罪不及株,我看还是一赦到底吧!” 公主语中第一个“诛”,是“诛杀”的“诛”,第二个“株”,是“株连”的“株”,此语一出,等于孤立了许应还,把他作为首恶与其他将校分隔开来,也是离间策反其爪牙党羽。 凤绎纬不由暗叫一声“天幸!”于是大步到堂口,高声道:“公主有谕:许应还首恶按罪当诛,其余人等一赦到底!” 堂下将校们顿时如遇大赦,悬着心顿时落室为安,心室一稳,只盼许之速死。仿佛主人每日杀一猴,笼中拽住一猴,该猴挣扎不出,反被其余群猴一齐奋力扔出笼外一样。 许应还顿时面如死灰,不想公主机智一言,分化瓦解军心,形势瞬间逆转。 凤绎纬已经挥刀相向了,许应还将心一横,听脑后恶风不善,奋起风云双环,用云环吸住绣春刀,释放风环打向凤绎纬。 凤之出刀,只是意图挟持住许,并非杀招速度。而许之奋力自救,却是拼了命的,所以一始便亮出双环。凤未曾与其较量过,颇存轻视之心,又不知其武功路数,尤不知双环为磁铁打制,可以吸兵粘刃,因此许应还双环一吸一放,凤绎纬措手不及,性命堪忧之际,只好一掌拍去,竟被凤环环刃把半只手掌削飞,鲜血淋漓。 还未等许应还下步动作,傅英玲珑刀指其后心,许应还本来云环吸住凤之绣春刀,一时夺不下刀来,立即弃环闪身,将将躲过傅英这一刀。 傅英一刀刺空,顺势横向一卷,许应还真是拼了命的,迅抽自己的绣春刀相格,哪知忘了上堂见公主之前佩刀已被卸下,一抽抽空,傅英一刀卷中许应还右臂,本来能卸下其半条臂膀,岂知许千户实在奸狡,出迎之前整理衣冠之时不仅暗揣双环,更箍上了铜箍、内披软甲。所以傅英这一击并未奏功。 凤绎纬失去半只左手,不仅并未退缩,反而凶性大发,以刀作剑,须知东方家族的回风舞柳剑、雨打飞花剑乃是看门剑法,凤早将剑法融入刀法,刀剑相融,一招“风雨交加”,要立取许应还的性命。 第83章 孤剑 眼见已手无寸铁的许应还就要命丧玉面狴犴凤绎纬的刀下,凭空中飞出一影,二指轻轻拈住凤绎纬之刀,用力一夺,凤便失刀而去,那灰影劈手一掌,眼见手无寸铁的凤绎纬也要命丧灰影掌下。 傅英用刀一点,杀向那影后脑,此为围魏救赵之法,那灰影无奈,把那夺来的绣春刀用二指夹的刃背,一竖一格,挡住傅英,但右掌为之一缓,凤绎纬便从掌下逃出。 公主见势不妙,一声“接剑”,傅英改过冰魄剑,改刀为剑,立刻一式“独钓寒江雪”,缠住灰影,随即一招“孤雁南飞”,进逼灰影,尽管傅英内力轻功无法配合独孤九剑九种破式的充分施展,但毕竟剑招可嘉,仍然在一招半式之内敌住了灰影。 凤绎纬得以喘息,撕下衣襟包住手上伤口,心志一懈,便无力再攻了。 公主见许应还并无逃意,想起身边的玲珑老人竟一直冷静观战,只道他认为些须宵小不值出手,此时傅英明显难敌灰影,忙示意玲珑老人出手。 玲珑老人恍似不见,仍然作壁上观。 傅英又把“苦心孤诣”“孤剑难鸣”“孤剑奋战”几剑使下来,功力已经达到极限,即功力难以御剑之时,那人也被独孤九剑剑招逼迫,不得已扔掉绣春刀,不再搪塞,亮出自己的兵刃,竟然也是一对双环,只不过是龙凤双环! 那人环抖如风,轻轻一带,傅英便冰魄剑脱手,眼见要命丧双环之下,公主“啊呀”一声,救援根本不及。玲珑老人这才出手,玲珑剑一招“玲珑剔透”,格住双环。 那灰影见千钧一发之际,竟能有人格住双环,心头有点惊讶,但惊异也是一闪而过,双环上下飞动,将玲珑老人罩在环招之内,两人在堂上剑环相交,疾风骤雨般斗将起来。可见傅、凤的武功根本无法与灰影过招。 傅英本来海洞脱险,未得歇息,用独孤九剑这几招顶下来,已经疲惫不堪,勉强拾回了冰魄剑,递给公主。公主美目含情,轻轻握住傅英的手。 凤绎纬见公主对傅英关心尤切,而对己失手毫无关切,炉火中烧,心绪难宁,自然要向许应还算帐,哪知许应还捡回风云双环时,竟把属凤的绣春刀一并拾走,只因环刀仍吸在一起。 凤绎纬只手空拳,不敢再攻击刀环附身的许应环。 公主当然不可能自降身份,亲自去斗许应环。于是四人不战,观战玲珑与灰影。 玲珑子守多攻少,剑势保守,灰影攻多守少,却意图以攻为退,速决速退,因而两人都未使出全力,更不想内力相较,因而剑环相交,往往一触即退。 那灰影见玲珑老人剑势越来越弱,似有意放水,心想得理不让人,得势也岂能让人?这也是他为人凶狠之处,龙环抵咬住玲珑剑,凤环一式“九凤朝阳”,杀风大炽!玲珑老人一点放水的私心,自作自受,本来武功不及灰影,只能闭目待死。说迟时快,堂下攻上一名蒙面百户,刀指灰影。灰影听音辨位,根本不理,回身一脚,将刀踢飞!凤环虽缓,玲珑老人仍难逃厄运。但这么略缓一缓,傅英已扔过玲珑刀,玲珑老人一式“八面玲珑”,抵住了“九阳朝阳”,可惜以“八”敌“九”,仍有一漏。 第84章 护盾 眼见这惊天一漏便要环毙玲珑子,房上一椰壳镖打来,“叮当”一声,火星四溅,使环势一滞,一滞之机,房上一人,洛水剑剑网四张,杀向灰影。 灰影才想起本来目的也无非是救人,而非杀人,躲剑转身,挟了许应还欲走。连瑛剑攻不止,灰影带着许应还全身而退已成奢望。 公主一指灰影,冲堂下一声高喊:“救驾!” 此时堂下众卫早已摩拳擦掌,意欲建立新功,以显示自己将功赎罪,听闻公主一声令下,蜂拥而上,将灰影团团围住。 灰影只得放下许应还,挥动龙凤双环,指东打西,指南打北,把众百户、众旗牌、众校尉杀得尸身满堂,血流成溪。 许应还见了,既是心疼,又是解恨,心疼的是这些人当初都是自己的党羽爪牙,解恨的是这些人朝秦暮楚,投靠新主,有奶便是娘。 但锦衣卫的军官军士们并不向许应还进攻,甚至不围不攻,只是一味攻向灰影!许应还身为千户,黄册之上有名有姓者应为一千一百二十人,实际另有白册,军户人数远不止此数,所以百户也相应不少。此时发生此等大事,早有军官把卫所之兵调至缉事衙门,所幸相隔不远,一拥而至,越聚越多,灰影杀之不尽,深知杀官拒捕,已经罪孽深重,不由迁怒许应还,发现众军士遭遇许应还便纷纷绕行避让,惟恐避之不及,心急生智,便一把提起许应还当作护盾,许应还大惊,不由惊叫失声:“师兄,不要……”他后面的“如此”还未出口,几支长矛便洞穿其阴,原来许应还不仅在市井强抢民女,更把军户中颇有姿色的妻女也肆意霸占玩弄,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此举引起部分普通侍卫兵士的忿恨,却无从发泄,见其被制,于是趁乱把兵器向他身上招呼!这么骄横跋扈的许应还,不想反死在自己所辖士兵的矛下,这也是怙恶不悛,罪有应得了。 灰影见应还已死,也是痛心沮丧不已,连叫两声“英环、英环”,只得将许的尸身抛下,打算擒贼先擒王,便向公主杀来,可惜公主面前早有退出混乱战圈的玲珑子与连瑛护卫,玲珑剑与洛水剑敌住了龙凤双环,灰影难以攻入,于是纵起轻功,回旋一跃,踩住众军士的头顶,燕子三抄水,便要逃走。 此时堂上由于尸身枕藉,无形中构成众军士进攻的障碍和羁绊,进不来太多的兵勇,给了灰影逃机。他踩踏头顶,三抄出堂,却不想一枝铁莲花从房上当空砸下,灰影避无可避,举环一挡,虽然挡住铁莲花致命一击,可惜脚下无根,力有不逮,被砸落在尘埃。 众军士刀矛齐下,换作平常人,早成肉酱齑粉,可惜此人武功实在太高,身一着地,一个乌龙摆尾,犹如鲶鱼翻身,偏在刀矛之间翻滚而出,饶是如此,一袭灰袍俱被扎划成条,面具也震落碎片,原来里面一身黄金软甲。 赶出堂外的玲珑子及房上落下的东方娉婷不由同时惊呼“上官……上官!” 第85章 双臂 玲珑老人洛长依、南海洛神连瑛、铁血飞莲东方娉婷三人在院中围住金钱帮帮主上官金戎厮杀,玲珑剑八面玲珑、洛水剑翩若惊鸿、铁莲花出水芙蓉,把龙凤双环困在当中!玲珑剑与洛水剑的御剑之功为南宫世家太乙真气,铁莲花的御兵之功为东方家族的三花五炁功,任凭龙凤双环如何龙飞凤舞,也一时难脱其困。 此时公主、傅英、凤绎纬都出堂观战,连同东方娉婷背来的东方涟漪、以及连瑛救出的华韶龄、华冲龄,都在房上观战。 上官金戎初时一心想逃,以掩身份,未免仓皇失措,后见三个高手来相困相斗,身份已然暴露无疑,反倒镇定下来,激发了其本来的孤傲好胜之心,反倒把此战作为平生一大磨炼,决定使出当年父亲上官炉在“真武论一”会斗西门南宫华山三绝时所用的家传绝学。只见他双环一收,亮出乾坤双圈,左牵右引施展乾坤大挪移,把洛水剑刺向玲珑剑,把玲珑剑刺向铁莲花,又把铁莲花打向洛水剑,在诸兵交接交鸣不绝之际,突然打出天地双轮。 玲珑子与东方娉婷在少年时曾随长辈参加“真武论一”,尤其玲珑子的师父南宫恻隐曾亲斗上官金戎的父亲上官炉,各大高手纷纷落败情形仍然恍兮若昨,记忆深刻,因而加了万分的小心!玲珑子对天轮抵挡不及,完全迅闪战圈之外,躲过一劫;东方娉婷也闪过了地轮,但没有退出战圈,其姑东方婉约当年也未与上官炉交过手,对地轮回旋打来估计不足,被地轮打中后心,一口鲜血喷出,亏得回旋之轮力道有欠、准头有亏,否则必死无疑。 而连瑛则从未见过这种战法,虽未轮上天地双轮,却被上官金戎继而打来的龙虎双环击中,环锋犀利,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立时被削去了双臂。公主见师父被重伤,一声痛叫。这一声痛叫反而吸引了上官金戎,他抛出乾圈,一圈把公主套在跟前,挟公主而走。众军士不敢阻挡也难以阻挡,上官金戎飞腾而去。这也使受伤的连瑛、东方娉婷逃得一命。傅英、凤绎纬纵身追去,但他们的轻功哪能赶得上上官金戎?即便赶上,以他们的武功,也何能解救?更何况他们连上官金龙的逃离的方向都辨别不了。 傅英忙回身催促师父玲珑老人去追,也只有师父的轻功可追,但玲珑老人担心连瑛安危,连点了她几处止血之处,包扎敷药,必得先行搁置公主被劫。 凤绎纬虽然失去半只手掌,但在杭州驻所衙门公主被劫,实比他自身残伤更令他这个副指挥使忧心如焚、如蒙大耻,他师父东方娉婷也受了内伤,南海洛神更痛失双臂,相比之下,他只算得轻伤了。凤绎纬面对衙所残局,下令收拾众将校尸身,找到幕僚写手,推敲文字,将发生一切情形具表上奏,八百里加急递送京师。 除凤绎纬仍留守锦衣卫衙。其余众人回转秀义客栈,玲珑子照顾连瑛,东方涟漪照顾东方娉婷。 傅英安顿华韶龄与华冲龄,意让韶龄护送冲龄回华山,自己要去寻救公主。韶龄道:“师父,我随你一起去救公主!” 傅英摇头道:“不行,那冲龄谁来照看?”突然发现冲龄目光呆滞,并无以前那般天真灵动,不由一惊:“冲龄,你怎么了?” 第86章 雷峰 冲龄木然摇了摇头。傅英担心冲龄在锦衣卫中已经受辱,自己想问,又忌讳自己身为男子,冲龄难于启齿;想让韶龄去问,韶龄又是未婚,心上再蒙阴影;想找涟漪,又怕万一猜中,知悉范围过大;只有公主最为合适,可是公主又被劫不在。思来想去,傅英只好先单独问韶龄,冲龄是否与其一起关押,韶龄说,冲龄被许应还单独提走。 傅英又问:“你没有事吧?” 华韶龄脸一红,急忙摇头:“没事没事……” 傅英只得亲自来问冲龄:“许应还欺负你了?” 冲龄“哇”的一声,扑在傅英怀里,哭了起来。傅英道:“不要怕,他已经死了,罪有应得……” 冲龄哭道:“他把我按趴在桌子上,我就觉得后面好痛,一个硬梆梆的东西捅进我的身体,正在这时,外面一个人报说,凤指挥找他,他才匆匆去了……” 傅英如遭雷殛,心想,回到华山如何向其母顾芳交代?!如今公主被劫、连瑛重残、冲龄失贞……自己却毫无办法、毫无能力保护她们!许应还虽死,但亲者之痛,自己却百身莫赎! 傅英叫韶龄陪着冲龄,自己冲出客栈,正是黑夜,在杭州房上一路蹿行,毫无目的。 突见一塔,上书“雷峯”,他望塔沉思,想起了东方涟漪讲过的那个古老的传说,白蛇素贞就压在此塔,正所谓“江湖不起,西湖水干,雷峰塔倒,白蛇出世”。 他不由手抚佩剑——冰魄剑,心潮翻滚,他战上官遇危时,公主援剑;他师父战上官遇危时,自己援刀;公主被上官劫走时,她手无寸铁。 他又想起妻女双菱敏华旧仇未清,新击又来!是自己软弱?还是自己武功太弱?自己的武功曾行走江湖绿林道,一时无对,风头无两,可惜绿林并非武林!血剑老祖、血刀教主、九霄剑魔华听风、师父玲珑老人、南海洛神、铁血飞莲东方娉婷、金钱帮主上官金戎……这些多少年不面世、不世出的世外高人怎么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他几纵上塔,探手入怀,摸出了《独孤九剑》,反复摩索,难道必须先把一门内气练通练深,才能练剑御剑?他摇摇头,断无此理!从华山一路东向南下,他已把《独孤九剑》背熟背透,但就是没有参熟悟透!公主被劫、其师已残,时不我待,自己手头只有这一本武林秘籍可恃…… 自己被血剑所囚,身边尚有公主机智可用,而今……他想起师父,想起《玲珑局》,伸手又一探,才想起入海之前落于亭上,而后似又重新被师父收起…… 此时天雷滚滚,阴霾又至,暗月无光,无边黑暗、无限风雨又压迫而来。黑云压塔塔欲摧,他想起了“破电式”,又回想自己入海潮来一番挣扎,又想起了“破浪式”,终于似有所悟,原来独孤九剑之所以独孤,就在于独孤求败无对手可对,于是以大风大浪、大雨大潮、大震大川、大雷大闪为敌,以一人之力对抗自然之力而后生,从而以弱击强,遇强则强,化弱而强,胜强而强!精髓在于——并非平空自强,而是以对方之强——促己之强,以对方之暴——激己之暴,遇强破强、遇暴破暴!反思自己,每遇强敌总是先依赖玲珑刀这一谙熟之器,万不得己才用剑敷衍,而非心剑合一、以心驭剑、以剑护心! 第87章 雷电 傅英坐塔听雷,将独孤九剑九式又重新经心洗心过心,默想心剑合一,缓缓地,只觉从丹田一股真气游走,气走如剑,剑克阻滞,贯通任督二脉,遍走人体周身五十二个单穴,三百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把七百二十个穴位巡刺一遍,其中一百单八个要害穴,即七十二非致命穴及三十六个穴致命穴,自百会以下,涌泉以上,把周天气机、气滞血淤之处用气剑一一挑通。 原来傅英的内功心法,师承来自南宫世家的太乙真气。虽然南宫恻隐只对徒弟玲珑子传了一部分心法要诀,但在白马誓约时,天下武林共主对在场十三人每人传了一部其所属本门本派原汁原味的秘籍全本,因而玲珑子的太乙真气,比其师南宫的内功心法,不忝多让,而且玲珑子有自己“玲珑心窍”的独创,除了他大徒杜居瑞内功另走他路,其余如二徒祝居一、三徒顾居大、四徒傅英内功根基是都是“玲珑心窍”所源所本。 因为傅英通过独孤九剑的启发,意走心剑合一,自有太乙真气贯通游走,心窍玲珑,也把心剑、气剑合二而一。因而心动处剑动,意动处气动,心、意、气、剑相辅相成,相互转化,心使意,意使气,气如剑。 这时雷响五声,闪电击塔,雷贯雷峰,正是五雷贯顶,傅英正在塔顶,被霹雳击中,由于气剑打通经脉,真气贯通之后,自然充盈,经霹雳一激,傅英把气剑由五指尖射出,把电击导出体外,暗合了五雷天心正法的大道,气剑所出,“嗤嗤”乱响,气剑所至,瓦檐乱飞。傅英将五指剑气收为一指,用指驭气,气剑更厉;傅英再抽出冰魄剑,五指贯气于剑,只觉剑薄如纸,剑轻如絮,纵身凌空,再使出独孤九剑,如天女散花,落英缤纷,纷纷扬扬,犀利无匹。 又一声雷响,傅英运剑一划,隔空气扬,“雷峯”塔匾断为两截。此时傅英才感到,手中之剑,已经非剑,而只是心剑、气剑的一种延伸和拓展。而且飞纵运剑之时,由于从头顶百会穴到足底涌泉穴气血通畅,身轻比燕,仿佛有一股云海之气在托着自己飞纵,此时他才心神领悟到“独孤九剑”更是一种炼气运气的上乘内功心法,以心使剑,无所不至,以气运剑,无所不克。 此时雨又磅礴,傅英反复使出“破雹式”;他又重回海观亭,见风知着,练出“破风式”;踏潮而行,练出“破浪式”!他见那漆夜之中、依稀月下的鱼鳞潮,想起前一日还在潮中挣扎求生,而此时即可御潮临风,其潇洒者也。由于他水性甚好,逐潮运剑,“破浪式”升级为“破潮式”;海风遒劲,遇强则强,轻松御风,“破风式”升级为“破飙式”;由于曾经电击塔顶,“破电式”升级为“破雷式”! 一夜之间,由于形势所逼,傅英的心感外汇,其武功已经被《独孤九剑》提振飞跃突破了一番。 第88章 剑谱 傅英再回客栈,身心不仅毫无疲惫之感,反而充满了一阵莫名的轻松愉悦,自己终于成为了独孤九剑的主人!他正要去看韶龄冲龄,突感身后声促,反手一击,格住了玲珑老人的一挟。他对自己的反应之速都感到惊?,正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心神所至,举手之劳。 玲珑老人也万想不到傅英挡住了自己出其不意的一挟,不由冷笑道:“怎么,连师父也防么?” 傅英仓皇跪地叩头:“师父!师父!子弟恳请师父,我们快去救公主吧!” 玲珑老人道:“不急!不急!我已有人去跟了……我看你顶住上官金戎的那几手剑法使得不错啊!我可没教过你这样的剑法……你断桥斗败许应还的剑法……” 傅英:“弟子不敢相瞒师父,我……” 玲珑老人食指放在唇边,傅英急忙停了嘴,掏出了《独孤九剑》,玲珑子满意地点了点头,挟起了傅英,到了一个无人的所在,问道:“如何得来?” 傅英便把华山掌门之争以及在华听风尸身上所获讲了一遍,最后道:“师父,这个是原本儿,还要还给华冲龄,作为她执掌华山的镇山之宝,弟子只不过是暂为保管而已,师父若想练,弟子另行誉写一份便了。” “胡说!这个是原本儿,难道为师看不出来?难道为师自己不会誊写一份?华山派的镇山之宝为师岂能独占?我只是看一眼,一会儿便还你。” 玲珑老人翻了一遍,随手还了傅英,其实早已暗记于心,玲珑局十二局何等复杂,他都能一一复盘,何况这几手剑式还附有图样,对于他这种过目不忘的人,实在是小菜一碟。 玲珑又问:“那一日东方涟漪与你在海观亭,可曾向你透露玲珑局的相关线索?” 傅英虽然尊师重道,但也并非傻子,第一次在海观亭即感师父性情大变,功利之心极盛极炽,内心虽然不解,但也加了些提防,尤其在雷峰塔立志之后,似乎心窍也开通了不少:《独孤九剑》秘籍一事,师父肯定趁己不在时询问了二华,而且二华暂时拜自己为师肯定是有缘由的,遮掩不住;而《玲珑局》之解是东方涟漪拼了性命和贞操托付给自己的,连对她的姑姑东方娉婷都未必肯于泄露,只能是海洞之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的大秘密,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傅英道:“那一日晚上我正展给她看,不想海风吹散玲珑册,于是我和她去追散页,不慎落海!” 玲珑老人半信半疑:“你们落海,竟然坚持了那么长时间?” 傅英道:“我在南海练过水,涟漪在十二连环坞练过水,水性都很好,后来体力终于不支,不想海潮又把我们冲了回来!” 玲珑老人道:“你们一共追回了几页散页?” 傅英道:“大约两幅,好像是放在涟漪那里,我这里没有!” 玲珑老人道:“没在她那里,你们被海水冲上来之后,我就从你怀里取了过来。我在亭上发现时已经只余三幅,又亲自找回了三幅,除了玲珑刀、玲珑帘以及华山棋局,还差了一幅。” 第89章 碎片 傅英道:“华山棋局我于华山画在了玲珑册其中一幅的后面……” 玲珑老人问:“用毛笔画的?”傅英点头。 玲珑道:“留下的残卷没有,我追回的散页没有,你上岸后怀中的两幅没有,一定是被海水泡没了,或难道在丢失的那一幅上?” 傅英道:“海洞有泥,莫非泥把背面污了?” 玲珑道:“什么海洞?” 傅英知说漏了嘴,忙道:“海中有泥,我是说海潮中杂有泥砂……” 玲珑翻了翻眼睛:“你不要扯谎哟,你小时候一说谎,脸就红到耳根……” 傅英:“夜色漆暗,脸红什么,想是师父您看差了……” 玲珑道:“好吧,先不管它,言而总之,总而言之,我打算毁掉玲珑局文本!” 傅英惊问:“这是为何?” 玲珑道:“你连师叔那里除了玲珑刀与华山棋局未有,尚有十局文本,她双臂已失,武功不存,难以保全玲珑局了,我已取回毁之,但她徒儿公主应该是已经记住了十二局,也等于还她们南海派了!你这里有九幅文本,丢了一幅,只余八幅,连刀帘算上共十一局,也一同毁了吧,这样世上只有你我公主三人真正熟记了十二局。” 傅英道:“刀、帘是我与公主见证定情、定亲之物,还是留下罢!” 玲珑道:“冰魄剑可以代替玲珑帘为你二人定亲表记,帘与册这种有形之物,一旦为匪人贼子所乘,贻害四方,必须不留,但是玲珑刀为宝刀,而且伴你多时,只留下玲珑刀这一局吧!” 傅英又道:“可是从涟漪那还未得到线索,又毁去文本,好么?” 玲珑道:“现在形势比先前不同,上官金戎出世,你也看到了,他同时会斗我们三大高手尚能重伤两位,可见武功之高,恐怕天下无人能制。相比血剑血刀虽属邪魔,武功上尚有可制。一旦上官金戎来抢《玲珑局》,谁人能挡?不如毁之为净!” 傅英道:“师父!一则上官金戎之大获全胜,只不过出其不意而已,如今我们已见识了其套路,他未必还能一逞!二则公主人在他手里,仿佛一册活的《玲珑局》,一旦上官知悉此情,公主反而危险了。毁掉有字之书也未必有益!” 玲珑盯着傅英看了看:“你所虑甚是,什么时候头脑这么灵光了?这样,我把这些残册刀帘交付给你,你自行处理吧!” 傅英接过册刀帘,道:“不!师父既然有此顾虑,徒儿岂敢不遵师命?”掣刀在手,将册帘一扬,挥刀一个“夜战八方”,一阵乱刀,把册与帘劈搅成无数碎片。 玲珑点了点头,十分满意,道:“当前先救公主为要,如无意外,我所布之人应已飞鸽传书到缉事衙门了;你对涟漪也不要放松,让她先解玲珑刀这一局,需要哪一局,默给她看,看过即毁。” 两人重回秀义客栈,抬头正见凤绎纬正来看他的师父东方娉婷。 第90章 凶狼 傅英见了凤绎纬,不由暗吃一惊,只见凤绎纬如同一头凶狼看着自己。原来凤绎纬失去四指,左掌落个半残,师父被伤、公主遭劫,心性有些失常,见了情敌,当然恨意难掩。而傅英之前的遭受亦大致不差,心志受激,但在雷峰自我调节,体悟了独孤九剑,武功得到突飞猛进,获得了自我突破的巅峰体验,因而扭转了心志受困受挫的局面,反而愈挫愈勇,心智也随之大开。 而凤仍身在公门,无时无刻不在压抑着自己,一旦受挫,把恨意自然投向了环境、投向了他所认为的弱者,而非反思自身,向内投射,自我反省。 这也是他与傅英的差别所在,差距所在。 傅英以前对凤印象不错,但是武功带动心智飞跃之后,第六感开始对凤提防与戒备,见他恶狠狠看着自己,自己目光反而无畏迎了上去:“凤兄,何事如此不开心?” 凤绎纬道:“公主被劫,生死未知,傅兄如何不牵不挂?” 傅英心底分明感到一股寒意,他自小以来一直感受身边人对自己的好和善意,包括师父、公主,尤其原掌门师兄锦衣卫总指挥使顾大均对自己的关照,长兄若父,很少感受到同僚的敌意……他分明感觉凤话里的坑。 傅英反唇相讥了:“你们的上司总督被劫,你作为下级,当然是极其挂念着的了!” 凤绎纬一怔,他不想傅英言语如此犀利,点出了对方的职责,却摘出了自己的责任,因为傅英已是布衣之身,又无驸马名份,无责当然无挂。 正在这时,东方涟漪掀帘而入,她见了傅英,十分惊喜,海观亭一别,缉事衙门虽见,碍于众人,东方娉婷又负伤,自然一路无机会过话。 东方涟漪此时恨不得上前抱住傅英,强按住对公主遭劫一事的一点窃喜,反而瞋目怒道:“姑母内伤未痊小憩,师兄、英哥你们反而在这里斗口……” 凤绎纬这才强压妒火,对傅英说:“我此番前来,正想向傅兄讨个主意……” 傅英突然感到一阵厌恶,想起了师父玲珑老人的性情之变,何不东施效颦一番,于是指着凤绎纬大骂起来:“自我玲珑门离开了锦衣卫的主要岗位,锦衣卫变得何等不成器,千户许应还抢男霸女还抢到了公主头上,简直猪狗不如,你身为副指挥使,坐视公主在杭州驻所衙门被劫,该当何罪,尚有何颜面在此叨叨不休?” 武惠伯玉面狴犴凤绎纬一惊,他一向听闻傅英为人柔顺豁朗,不像本人竟然这样暴躁!连东方涟漪也是吃惊不已,她从未见过傅英发过脾气! 凤绎纬按捺不住,抽刀相向,涟漪急忙一剑格住。傅英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屋。原来傅英故意激凤绎纬将敌意释放出来,从而观察到他对自己的真实反应。 涟漪急忙追了出来:“英哥、英哥,师兄怎么得罪了你?” 傅英突然转身一剑,抵住了涟漪:“如果你还认你那个师兄,就不要再跟着我傅英。” 第91章 飞鸽 涟漪一急,不由落下泪来:“他是我师兄,是个事实,我们二人又没有一个被逐出师门,怎能不认?” 傅英不理,转身来找二华,见涟漪并未追来,突然感到自己能够主动挑动掌控他人的情绪反应,而不是任由自己的情绪被动由人摆布,莫名激动起来。 傅英要去寻公主,又担心二华,所以决定带二华同去。傅英先来见玲珑老人,询问师父可有线索。 玲珑老人道:“我已收到飞鸽传书,上官金戎的金钱帮老巢即在苏州,他应是一路逃了回去。” 傅英即使不遭电击,也不由怀疑起来,只是他以前一味迷信师道尊严而己,不敢挑战权威,遭了雷电,终于敢于怀疑一切了,人一旦敢字当头,心智模式便无形间受到激发,问道:“师父,飞鸽是何人放飞的?又固定落在哪里,师父在哪里收到?” 玲珑老人一瞪眼:“放肆!我自有渠道,难道还要向你解释不成?自从我让你继任了玲珑门掌门,怎地越来越嚣张跋扈了起来?” 傅英忙道:“师父训诫的是!徒儿不问了也就是了!” 傅英回房,见涟漪正与二华一起,涟漪眼圈通红:“你去追公主,为什么不带我去?” 傅英:“你姑母受伤,如何离得了人?何况你是她亲侄女!” 涟漪道:“我可以不与你同去,可是你总要与我约定一个见面的时间地点呀!再说你带着二华,行动如何能利落?不如留二华在我身边!” 傅英想了想,对二华道:“也好,你们就留在东方姐姐这里,等东方前辈伤好了,一起到苏州去找我!” 涟漪道:“苏州那么大,苏州哪里见面?” 华韶龄道:“我要与师父同去!” 傅英道:“这样罢,韶龄跟我走;冲龄还小,跟着你,如果都跟着你,你们将来一行四个女子,目标太大,伤的伤,小的小,你也照顾不过来……” “这……”涟漪看看韶龄情窦初开,又看看傅英英气逼人,“不行!你们一起出行,这哪像师徒,不知道的还以为情侣!” 华韶龄顿时满面通红,偷偷瞟了一眼傅英。 傅英对涟漪使个眼色,二人先后出了房间。 傅英轻轻捏了一下涟漪的手掌:“你怎么也学起她来,刁蛮起来?醋坛了翻了?让凤副指挥使多陪陪东方前辈,替你分担一下!你照顾好冲龄,尤其注意她的情绪……多多关心她,她是名义上的华山派掌门,不容有失!” 涟漪知道傅英口第一个“她”即指公主,话里仿佛自己与傅英关系比公主更近,不由一丝甜蜜漫上心头,道:“那你也多加小心,我们十日后晚上在苏州拙政园见!” 傅英又想了想,表扬道:“不愧是江南才女,对江南名胜了如指掌,我想了半天苏州第一名园的园名,就在嘴边,拙嘴笨腮,竟然说不出来……” 涟漪转悲为喜,见四下无人,在傅英耳边轻问:“这几日,想不想……我?” 傅英一怔,说心底话,公主遭劫、冲龄受辱、连瑛失臂、雷峰电击,哪一件不比自己与涟漪情情爱爱之事的事大,加上对凤的厌恶,厌屋及乌,真的竟没有想起涟漪。 第92章 椰镖 傅英这样一想,很是惭愧,为了一抿愧疚,便道:“无日……不思,无……日不想……”其实,他若真的想念反而说不口了。 涟漪见他面无表情,结结巴巴,言不由衷,将手一甩,心下却喜不自胜,肯于当面承认这层关系,已是极大的突破。傅英只好捉住她的柔荑,口中遮掩道:“想着呢,想着呢……救公主,事在紧急,时不我待!我去向连老前辈道别,苏州再见……” 傅英见了连瑛,连瑛早已不似昨日面色惨白如纸,看她表情,倒是淡定得很,似乎失去双臂并没有什么大不了,旁边已有玲珑老人陪着他。 玲珑一皱眉:“你怎么还未出发?” 傅英道:“看一眼连老前辈伤势如何,马上就走!” 玲珑老人眉头皱得更紧了:“伤势何用你看!还不去先行去救公主,快走快走!” 傅英道:“一则关心前辈伤势!二则一旦救出公主,公主问起,弟子怕无从作答……” 玲珑子正要发作。 连瑛道:“师兄,你先回避一下,我叮嘱一下英儿,免得公主强势,英儿不得施展……” 玲珑子本待让连瑛当自己面叮嘱,想到涉及公主私情,只好回避。 连瑛单独对傅英道:“金钱帮树大根深,历来充当皇庄王庄工具打手,如今敢于重现江湖,必有依仗,今看上官金戎,武功已然大成!他的父亲老帮主上官炉,虽然作恶多端,但是由于当年是天下第一人的干爹,所以仍然给他留了一支独苗,留下了上官金戎,但绝对应该是不准金钱帮重现江湖。光棍不斗势力,金钱帮依靠官府发财,想来不敢伤害公主,等我一会儿,我说话喘不上气来……” 连瑛突然叼起一支椰壳镖,低头在傅英的手上写起字来,傅英急忙抬起手掌,只觉连瑛写了“你的身世来历——白马誓约后,天下第一人把一名男童交给了玲珑子”几字。 连瑛续道:“你此去金钱帮务必以谈为上,轻易不要动武……与公主同心一意,见机行事,公主一心爱你,你绝不可负她,务必成为驸马,襄助公主,共同守望明室江山!去吧……” 傅英握住了这一支椰壳镖,出了屋子,只见玲珑子正在门边踱来踱去,满目狐疑看了看傅英,傅英道:“师父,连老前辈命我与公主同心一意,不可有负公主,徒弟这便先赴苏州了,十日后在拙政园等您!”玲珑子点头。 傅英又见了华冲龄,把冰魄剑与独孤九霄剑作了交换:“冲龄,此剑虽是你作为华山掌门的见证,但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执此剑反而容易吸引坏人,你现在佩带公主的冰魄剑,虽无尚方宝剑之名,却胜似一张护身符!你要跟住涟漪姐姐……” 其实由于在华山独孤九霄剑与血影夕照剑一番激烈比拼,早已卷刃,反而不如冰魄剑锋芒利刃,所以杭州锦衣卫在客栈掳走二华,并未以为是一柄宝剑,仍留在客栈未收,否则早已难寻。 华冲龄知道冰魄剑乃是傅英与公主定亲信物,竟留给自己,又想师父要走,眼圈不禁红了起来,眼眶噙满了泪水。 第93章 苏州 傅英虽然只比华冲龄大了八九岁,名托师徒,却一直把她当作女儿一般,想到许应还这个畜牲专意奸淫幼女,心下恻然,也不顾涟漪、韶龄在跟前,轻轻把住冲龄肩头,抚了抚她的头顶。 涟漪虽不知冲龄失贞受辱之事,也只道是傅英对徒儿的关爱,冲龄对师父的不舍。 傅英于是携了华韶龄,两人骑马疾驰,赶奔了苏州府,只一日,行了一百多里,看看月上枝头,天色已晚,韶龄问道:“师父,我们不打尖休息一下么?”傅英道:“越是夜晚,越是不可停留!月黑风高,魑魅魍魉,都出来活动,一旦休息,反容易着道儿。” 两人于是这样昼夜兼程,一口气二百多里,看看天色将明,估计也进入了苏州府地界,傅英看看韶龄其实疲劳,实在咬唇支撑,这才勒住了马缰。 傅英看到路边树林,心想若是自己一人,去树枝上憩息即可,但想到韶龄身为女子,身子骨儿柔弱,便道:“估计的前边也有小栈,我们去那里便了。” 韶龄却摇头道:“师父,我们还是去树林休息吧,小店腌臜,而且人多眼杂……” 傅英点头,入了树林,二人并肩坐在树下歇息。韶龄心想,他若是能抱着我的肩该多好。但是偷眼一瞟,师父的手仍规规矩矩地放在他的膝上。 韶龄脸上泛起一朵红晕,不由回想起平安镇上师父救她时将她背在后背的情景,便道:“师父,听说苏州水巷纵横,我们就不方便骑马了……” 傅英道:“没事,你的轻功若跟不上我,我挟着你便了……” 韶龄脸一红:“不必,若苏州巷道逼仄,我们共骑一匹马,便得舍弃一匹马了!” 傅英道:“江南买马不易,我们把马寄在店家即可,你肚饿不饿?我们进城打尖吧!” 两人歇息了片刻,打马进了苏州。苏州在元末之际为西吴王朱元璋的死敌东吴王张士诚所据,苏州百姓尽感张之仁德。朱元璋灭掉张士诚之后,恨意未绝,迁离苏州富户并对苏州苛以重税,于是苏州萧条。经过百年,苏州重又繁盛,江南通衢,商贾大户,店家鳞次栉比,金钱帮选此为址,钱上生钱,风水通畅,生意兴旺。 傅英韶龄看那水城风致,比别个城池不同,小桥流水人家,船荡桥下,水波荡漾,白墙绿树,和风依依。韶龄感觉情郎就在身边陪伴,虽然师无情而徒有意,也感觉人生之乐无复此极矣! “师父”并无情!傅英其实最为喜欢纯朴无华、平和文静、老实巴交的华韶龄,相比公主的多智霸气、东方的多才娇贵,以傅英原有天生的性情,既难驾驭,也有忍让退让相全之情。所谓情人眼中出西施,有时其实是在异性中发现了另一个相似的自己,傅英仿佛就在韶龄身上发现了一个与己性情相合的自己。翊镡、涟漪、韶龄、冲龄的相继出现,渐渐熨平了痛失亡妻幼女的悲愤。忘掉一个心爱的女子,无须多久,只须另一个值得钟情的女子出现。他的心中突然又跳出一个女子的身影以及幽怨的眼神,即是张金龙的遗孀及师妹——凌霜。他揉了揉眼睛,他不会看错,那的的确确是凌霜的身影!她怎么会在苏州? 第94章 舱蓬 韶龄见傅英出神:“师父!师父!” 傅英回过神,喃喃道:“难道我看错了?” 这时突然一名青衣高帽、白面黑须之人走上小桥,遮住了傅英的视线,拱手施礼道:“阁下可是傅公子?” 傅英摇头道:“我不是什么公子!” 那青衣又问:“阁下可是傅义士?” 傅英又摇头道:“我也不是什么义士!” 那青衣又问:“可是锦衣卫前副指挥使、未来的驸马都尉傅少侠?” 傅英怕他满口跑马,道:“在下玲珑门第三任掌门、玲珑四子傅英!你是谁?” 那青衣道:“在下金钱帮总坛坛主吕奉德,我奉帮主之令,诚邀英杰,二位可否到帮中一叙?” 傅英道:“好,请带路!” 吕奉德道:“请上船,二位的马匹自有帮众照管。” 傅英道:“有劳了,马匹一路劳顿,望饱草足料、刷洗饮遛一番!” 吕奉德领了二人下桥上船,这一只小船前后各站定二人,加上摇橹,金钱帮一共六人在船上。 吕奉德掀开舱篷之帘,傅英道:“我站在船头不行么?” 吕奉德道:“总坛密址,即使金钱帮帮众也未必尽知,外人入坛,总要蒙蔽双眼,怕二位见怪,已备下密蓬船舱,可免去蒙眼之累,万望海涵见谅。” 傅英道:“只要不是请君入瓮就好。”掀帘率先入舱。 华韶龄、吕奉德跟入。 船只不大,舱蓬之内,也并不宽敞,四周帘栊,密不透风,一灯如豆。 傅英嘲讽道:“密址何等机密,还须如此戒备?” 吕奉德笑笑:“少侠,帮中总坛乃是隐秘所在,船头船尾,俱是可以入坛的副坛主!以前外人入帮,照料马匹、一应酒食,包括船资,都须自付,今个不同,一应俱免,开支由帮资冲抵,已是招待贵客之道了。” 傅英道:“盗亦有道,果然生财有道,不亏金钱之谓。” 吕奉德见他冷嘲热讽,话不投机,便道:“舱内狭小,吕某人亲自到船头为少侠站岗了望……” 韶龄欲言又止,吕奉德已掀帘出舱。 傅英问:“你要说什么?” 韶龄道:“我怕他出舱之后,来个‘草船借箭’,或‘火烧赤壁’……” 傅英道:“所虑甚是,那我把他叫回来。” 韶龄脸一红:“不必不必,这里只有我们两人单独一起,很好,即使死在一起,也……也很好……” 傅英见她含羞微笑,在灯豆映照之下,显得眼睛更大,含情脉脉,俊美无比,何况自己早已对她喜欢上心,禁不住想要搂住吻她一下,但又想到师徒这一层,虽然是“假师徒”,是临时代理,毕竟仍有师徒名分,于是暗暗责怪自己:自己已经是情债缠身,怎能又去欠下新债?明明是去救公主,身在险境,却心生绮念,于是急忙转开头去。 韶龄本想他若能抱抱自己,自己就势倚在他的怀中,该有多么幸福,管它什么大险大恶,似乎都能视若平常。可是傅英却如木雕泥塑,一动不动。 韶龄眼圈一红,不由一声轻叹,缓缓低了头,傅英却轻轻握住了她的手。韶龄只觉手很暖,心很甜。 第95章 右手 过了一刻,舱帘一掀,伸出个脑袋,吕奉德道:“二位,总坛已到,请!” 华韶龄匆匆把手抽了出来。傅华二人出舱,只见沿岸高宅古镇,岸柳依依,似是一岛。 吕奉德拿了两条黑布眼罩,道:“少侠,不好意思,这里九曲十八弯,不容为外人所窥!” 华韶龄看看傅英,满目狐疑,傅英一笑:“客随主便好了!” 吕奉德命一名副坛主分别递给二人一根枝条作为牵引,然后用黑布眼罩将两人双眼蒙住,这才前行。 华韶龄只觉路上并不平坦,青石垫脚,凸凹错落,突然有人似不经意轻轻撞了自己一下,华韶龄只道自己双睛被蒙,误撞别人,一会儿肩头又被碰了一下,一会儿又被踩了一脚,韶龄顿时心生警惕,自己双睛被蒙,只有自己误踩别人,哪有别人误踩自己的道理?接着,那人似乎更加胆大起来,韶龄感觉自己右手被捉,她向外抽手,那只手却紧紧攥住了她的手,肯定不是傅英的手,傅英的手她是有感觉的。那只手不仅攥住自己的手,反而开始恣意戏弄,一会儿粗暴揉搓,一会儿蜻蜓点水…… 华韶龄不由咬紧了下唇,脚步也加快了,只盼早到终点,此时若叫将起来、停下来,惟恐对方已将刀剑对准他们后心,害了自己,也害了傅英! 这时,突觉左手一紧,一只熟悉温润的手掌握住自己,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牵着你的手,你把枝条交在右手!” 韶龄猛抽右手,那人终于不敢再强行握住,只得撒开。韶龄又觉腰肢一颤,右边一只臂膀将自己搂在身边。原来傅英右手握她左手,左臂拢住了她。 不一会儿,身边呼吸声近,有人摘下了眼罩。 韶龄向自己左侧看去,并无一人,于是环视,仍是除吕之外,四名副坛主。她一一向四人的眼睛看去,只见他们有的似笑非笑,有的转开头去,有的垂下眼睛,有的垂涎三尺。 傅英见韶龄脸色难看,下唇一道血痕,难得的目露寒光,不肯迈步,情知不妙,马上问道:“怎么了?” 韶龄用手一指一圈:“师父,我看金钱帮应该换了名字了,不如叫‘淫邪帮’。有人……有人一路上握住我的右手,不住揉搓,侮慢于我……” 傅英勃然大怒:“双口吕,你管的好下属!”一剑弹出,道:“你们哪个做的,不予承认便都得死!” 吕奉德一直在带路,不由一怔,犀利目光直逼左后一名副坛主,口中却道:“哪个做的,速速承认,还不快向傅少侠的徒弟认错?” 四人竟无一人吭声作答,死一般的沉默。 吕奉德道:“既如此,马上就能见到帮主,你们自去解释!” 傅英:“不必见帮主了,你们现场五人,都走不得了!” 吕奉德脸色一变:“少侠,这反客为主并非为客之道。” 傅英:“你们的待客之道,我已领教……”突地一剑,逼住左前一名副坛主:“谁做的?” 第96章 银两 这人摇头不答,傅英一剑断喉;又逼住左后一名副坛主,依旧是那句话:“谁做的?”这叫指前打后,使其前后不能自顾。 这人虽然不答,却向身边使个眼色。傅英并不撤剑,道:“我想前面两人,左手牵着柳条,应该撤不出手来!”一剑又刺穿他的咽喉,这叫先除羽翼,再集中对付嫌犯。 吕奉德叫道:“他的眼神明明已有答案,为何又将他杀死?” 傅英道:“我说过,无有承认者便均须被我杀死,我第一遍询问时,他没有作答,第二遍时,也没有口头作答!” 吕奉德道:“我也在场,难道你连我也敢杀么?你知道杀死一名普通帮众就须赔偿三百两银子,一名副坛主高达三千两银子!杀了我赔帮里一万两银子!” 傅英:“怪不得金钱帮这样有钱,原来是拿人命赚钱!” 吕奉德道:“不错,普通帮众死得越多,我们收入也就越高!” 傅英道:“我怀疑你们是否能够拿到这些赔偿的银两!” 吕奉德摇头晃脑:“当然能,锦衣卫们帮我们收,官私两面一齐逼,怎么会收不到?” 傅英道:“这么一笔好买卖,除了杭州千户许应还外,我就不信大明天下剩下的其余十三个卫所、十三个千户都替你金钱帮收债!” 吕奉德道:“许千户重的是色,我们重的是财,有钱能使磨推鬼,没有什么是金钱办不到的……” 傅英道:“好,现在就让金钱来救他一命吧!”一剑指向右后那名副坛主,也就是在方位上最便利欺侮韶龄的那个嫌犯。 那人早有戒备,一刀指向韶龄,意图把她劫在身前作为人质盾牌,可惜心力有余,武力不足,速度哪里比得上雷峰悟剑的傅英,被傅英一剑刺中手腕,钢刀落地,韶龄也回身一剑,速度远不及傅英,但那人早被傅英刺伤,对韶龄这一剑躲闪不及,也被一剑刺穿小腹!其实傅英并未想一剑结果他,不想却被气愤难平的韶龄一剑击中要害。 吕奉德又一声大叫:“上官公子!”急忙扶住那人,那人紧紧握住韶龄刺入小腹的剑刃,以缓剑势,也不知手上血、腹中血,血流如注。韶龄入剑不得,抽剑不能,傅英上前,挥动独孤九霄剑,把“上官公子”的左手削断。韶龄回剑,把断手刺个稀烂! 那“上官公子”对吕奉德哽咽道:“让父亲与帮主为我报仇!”挣扎一阵,便身归那世。 吕奉德命余下的惟一一名左前的副坛主卜天仇整理收殓尸身。傅英为多留个见证,便没有杀这个卜天仇。 吕奉德道:“傅少侠,你闯了大祸,你们杀的这位上官公子名为副坛主,其实是我们帮主的堂弟,是老帮主上官炉的老弟——上官烛的独子——上官银戎!你要赔的可不止是银子了……” 这时金钱帮总坛院门大开,堂门大开。吕奉德不再理睬傅英二人,自行入院。 不一会儿,帮众四出,人数并不太多,只有几十人,应该是金钱帮内的顶级高手。 傅英之所以刚才不肯上堂见上官金戎打这个官司,主要怕对方趁机调包,换走嫌犯。华韶龄似有点恐惧,傅英并不在乎,牵了韶龄,入院入堂,只见正堂之上,端坐两人,左上一人正是金钱帮主上官金戎,而右上一人不是别人,正是永安公主朱翊镡。 第97章 大树 傅英见公主被劫,却高踞堂上,不禁吃了一惊,不明所以,但想起连瑛的叮嘱,猜到了几分。 上官金戎先开了口:“公主殿下,既然驸马爷是殿下的人,还是您老先问吧!”. 公主道:“傅郎,上官帮主派吕坛主迎接待之以礼,你因何把上官帮主的堂弟都杀了,而且连杀三人?” 傅英施了一礼,并未下跪,道:“公主,待之以礼谈不到,对我的女弟子非礼才是真的!不信你可以问吕坛主及另一名副坛主。” 公主道:“吕坛主与卜副坛主都已报了前因后果,我不知实不实,所以再问问你!” 傅英道:“他们说得实与不实,我并未听到,我只陈述我所知所经历之事实。” 公主转头对上官金戎道:“上官帮主,你既已决心投靠朝廷,不期又出现了如此岔头,不知帮主是否反悔?若悔之为时犹未晚也,你可有你的置措,孤当然也会保留孤原来的想法。” 上官金戎道:“金钱帮背靠朝廷这棵大树,才好乘凉!这是万难更改的振帮之略,无论发生怎样的风波,有我上官金戎在此坐镇一天,就不会偏移这个方略!第一,金钱帮门人弟子——我的师弟许应还,违犯了朝廷的法度,自身谋逆当诛,与金钱帮无涉,我帮绝不介入,更不会为其站台,为为其复仇提供任何直接或背后的支撑。第二,我误伤南海洛神与血手飞莲,纯是误会,当公主自明身份之后,我已解释过了,而今我帮损失了三名副坛主,尤其其中一位是我上官家族中人,权当弥补了我对令师的误伤。我敬送公主及驸马出坛,我金钱帮仍是大明的顺民!以上想法,不知我表达清楚没有?” 公主道:“孤家听得明白,既如此,为何还让驸马站在堂下呢,一起坐下共议岂不是好?” 上官金戎道:“快给驸马爷看座!” 突然一个声音道:“看座?我看他坐不下了。”随即一个老者出现堂口,“金戎!你一心投靠朝廷,难道连堂弟的仇也不报了么?” 上官金戎道:“叔父,银戎无礼非礼在先,不信可问奉德与仇天……” 上官烛一声冷哼:“你断了公主恩师南海洛神的双臂,又劫持她到这里,许应还谋逆叛反,每一条都是死罪,却幻想她不记此仇,直是痴心妄想,白日作梦,依为叔之见,把他们通通拿下,溺死在太湖,毁尸灭迹,方为上策;纵虎归山,只能是自取死路!我们名为叔侄,一同长大,宛如兄弟。金戎,你听我此劝,否则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上官金戎略一沉吟,摇头叹息:“叔父,金钱帮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自从当年陈沐严禁我父金钱帮重现江湖,后来我父又暴死得不明不白,多年来,我们一直猥琐发育,才有今天这个局面。金钱帮求的是和气生财。如果我们再与朝廷作对,金钱帮,真的要永远消失在江湖了。我相信公主会有大格局大胸怀。不计私仇小怨,给我们金钱帮在江湖上一席发展之地……” 第98章 蝴蝶 上官烛道:“难道我们上官家在面临外患之际竟然要内部分裂么?” 上官金戎道:“不存在所谓什么外患,上官家的人要服从金钱帮的整体利益,你的个人私怨只是个案,且这个私怨是上官银戎个人引发,也只能是他个人承受!” 上官烛道:“碰了一个小姑娘的手就当血溅五步?另两位副坛主又该当何罪而死于非命?” 上官金戎道:“账不是这么算的!自古女子沾衣捋袖即为失节!银戎之死,我也很心痛!但他实为自取其祸!” 吕奉德道:“帮主,卜副坛主有话想禀!” 上官金戎道:“讲!” 卜天仇道:“禀帮主,小人看得清楚,亲手杀死上官公子的,并非这位傅少侠,乃是这个小女子!” 吕奉德续道:“我也是一同见来,帮主,这样好不好呢?一命自有一命偿,两位副坛主为驸马爷所杀,相当于被朝廷所诛,我们可以不计,但上官副坛主之死应由亲手杀死他的人负责……”接着用手一指华韶龄,又续道:“我们连死三名副坛主,杀人者若一个个都毫发无伤,大摇大摆走出金钱帮总坛,堕了金钱帮的威名不说,但寒了其他帮众兄弟们的心,恐非我帮之福,唯愿帮主三思!” 上官金戎略一沉思,道:“吕坛主所言甚是有理!”转头对公主道:“公主殿下,想必只交出这一亲手杀死上官银戎的小女子,给敝帮主一个薄面,两下扯平,两下心安,应该不是难事!” 公主一声冷哼,并未作答,目视傅英而己。 傅英岂能同意如此荒涎不经的决定,沉声道:“我看也不必这样辩来争去,咱们还是按江湖规矩,赢了我手中这口九霄剑,你们怎么说都可以,我们师徒的命今天就搁在这儿,赢不了,三个副坛主的命,由于上官公子有错在先,按你们金钱帮喜爱索赔的规矩,一条命一百两,三条命三百两!” 傅英此言一出,总坛大厅顿时大哗,帮主以下,左右副帮主、金钱左右双使、左中右三大护法、总坛中在场的地方各坛正副坛主、在总坛只配站岗了望的诸香主纷纷攘臂揎拳,有的甩掉大氅如蝴蝶乱飞,此正是:一言激起千层浪,技压群宵凭真功。 但是众人慑于上官金戎的虎威,帮主不来先开口,哪个虫儿敢作声,都不敢直接下场。 上官金戎也不禁怒发冲冠,除了当年天下第一人曾亲手把自己打得满地乱滚,还没有任何人能入他的法眼,自己稍有忌惮的三绝三大家族中的东方家族与南宫世家的传人已经被己以一敌三打败……而他却不了解傅英业已通过彻悟《独孤九剑》间接继承了当年中绝渊华倾风以及九霄剑魔华听风的衣钵。而当年华倾风与其父上官炉几乎打个平手。 所以上官当然不可能在第一阵中亲自下场。他目视右副帮主上官烛,意味也很明确——欲解心头恨,拔剑斩仇人!上官烛受痛失爱子之痛的刺激,一声怒吼,手掣一对子午鸡爪鸳鸯钺都直奔华韶龄而来! 第99章 男女 公主并不知傅英已经心剑合一、独孤九剑已至化境的事,本以为傅英将与其师玲珑老人来金钱帮总坛救自己,却不想傅英只带了华韶龄而来,当然为傅英和自己的处境担心。 她被上官金戎携到苏州后,上官金戎只知她为锦衣卫中一核心人物,并不确切知道她的身份。公主自报家门:永安公主兼锦衣卫总督。上官金戎深知民不官斗的道理,金钱帮要的是金钱,而不是政权,金钱帮的目标是赚钱,而不是推翻大明,一旦金钱与政权合作,公主是官府之中远高于云王、千户许应还的大靠山!上官遂起合作与投靠之念,公主何等机智,身在虎口,随机应变,见景生情,愿意合作与收纳,至于报师断臂之仇可以秋后算账,于是二人一拍即合,公主由阶下囚摇身一变成为座上宾! 此时她见只要牺牲了华韶龄就有了脱险机会,她并不在乎一个普普通通华山派弟子,这也是她身为公主兼总督为人处事霸气跋扈的格局,为达目的不惜牺牲他人。但是她为人并不险恶奸恶,她对韶龄并无恶感和恶意,对东方涟漪倒深为提防,对华冲龄则是全力回护的,因为华冲龄身为将来实质意义上的华山派掌门,是她控制华山派的关键棋子。而华韶龄为傅英的临时弟子,虽然也在她的保护范围之列,但在与某种重大利益与风险迎头相撞的考量上,当然是完全可以牺牲的。 然而,她并不知华韶龄在傅英心目中的位置,华韶龄由于与傅英本来先天的性情相近,在傅英心目中地位甚至隐然超过了傅英的亡妻徐双菱。一般而言,男人对母老虎总是提不起兴致,女人的温柔温顺是征服男人的致命武器,女人天生的慕强心理使男人感觉被崇拜被倾慕,这更是对男人的杀手锏。傅英当然感受不到公主的崇拜,恰恰相反,他第一印象吸引公主的是他的丰神俊逸和老实可控制,公主能够吸引傅英的,除了绰美身姿,更多的是智计百出、强韧斗志的工具价值;傅英吸引东方涟漪的是他的彬彬有礼和英武温文结合体,而涟漪能够吸引傅英的,是与亡妻双菱重合的一部分才女气质、闺阁气质,其余只是海洞绝境求生之中释放出来的纯粹的异性欲望。 也许只有华韶龄才配称傅英的心灵港湾。公主若知傅英内心深处的秘密,不知会作何感想,也许更欲除去华韶龄而后快,也许只有保住傅英心爱的韶龄才能保住她心爱的傅英。 公主喊了一声“且慢”,这一声当然约束不了上官烛,即使上官金戎恐怕也难束缚他装聋作哑的叔父。 上官烛右钺点到,华韶龄却剑指左钺,身闪右钺,这也是她多日与傅英在技艺上耳鬓厮磨,剑术灵性大有跃升的结果,如果她剑格右钺,一旦被右钺压制,左钺杀至,必然被动。她顶过了这一招,无论如何也接不住功力高其数倍,杀机甚厚的上官烛的招法,步步后退,多亏了她也受了独孤九剑的熏陶,又使开破风式,免遭了上官烛的毒手。其实傅英早筹剑待发,只是让韶龄多历练一些而已。 第100章 灭烛 上官烛用右钺上的鸡爪衔住了华韶龄的剑刃,只一较劲,韶龄的青钢剑就拿不稳了,只听“嗤”的一声,长剑不翼而飞,又听“铮”的一声,钉在一根梁柱上。上官烛骂道:“小浪蹄子,我儿不知御了多少女子,对你只合碰碰手就死于非命,今天我要生擒你,替我儿当众御了你,完成我儿生前之愿!” 把左钺交在右手,一掌抓向华韶龄的肩头,要把她带到怀里! 公主一直斜眼观察上官金戎,此时上官金戎若直扑傅英,压制住他,使他无暇去救韶龄,则韶龄必遭上官烛的辣手摧花。 可是上官金戎并没有动!上官金戎在杭州时,与傅英比划过几招,以为傅英武功远逊于己,相信上官烛可以应对,而是做好了只要“活驸马”,不要“死驸马”的准备,即万一上官烛也要杀死傅英,即救下傅英的准备。 傅英在上官烛身侧出剑,一记破浪式刺向上官烛,后者十分托大,此时右手已执双钺,向身侧一格,左掌仍然迅雷般抓向华韶龄,哪知右手一痛,中指与无名指已断,原来破浪式剑势犹如打水漂一般,长剑一挑一跃,一跃一挑,这一跃恰恰穿过双钺缝隙,一挑刺中上官烛握钺的拳脊! 上官烛“哎呀”的一声痛叫,其余三指仍然握着双钺,此时如果上官烛左掌继续打向华韶龄,虽然可以将韶龄立毙掌下,自己也难免再被傅英击中,他当然不愿这种同归于尽的死法,于是撤掌转身。 其实傅英早备有破川式——掷剑穿掌以救韶龄,可惜心有备而未能用上,上官烛竟撇了韶龄,棋胜反而更顾家,致使傅英更加干脆,破浪式前浪催后浪,浪头翻滚而至,上官烛被一剑贯喉。等于傅英只一招便杀死了上官烛。 金钱帮众人大哗,公主、上官金戎也震惊非小。 上官金戎知道堂弟上官银戎乃是纨绔子弟,银样蜡枪头,沉迷花海肉池,武功上不肯用功,但是其父上官烛并非俗辈,虽然在武功上也不太着吊,但多年沉浸在上官炉、上官金戎身边,轻学简练,武功也远在师弟许应还之上,竟一招被杀,简直不可思议之至。 左副帮主荆孝廉、金钱左使金无帛、金钱右使钱广禄一齐亮出兵刃,要向傅英围拢过来!上官金戎一挥手,命他们退下。他掏出龙凤双环,要亲自会斗傅英的独孤九剑。 上官金戎的兵刃——环、圈、轮在杭州锦衣卫缉事衙门大战中有所遗失,他顾不得拾取,一路逃走,在帮中诸种兵刃均有备件,这也是他首选逃回老巢的原因。 其父上官炉能够把龙凤双环、乾坤双圈、天地双轮、日月双镯打得神出鬼没,只是由于以乾坤大挪移为基本功的缘故。当年天下第一人收了《乾坤大挪移》,禁止金钱帮公开行走江湖,后使干爹上官炉暴毙,但并未斩草除根,留下了干弟上官金戎,这为金钱帮的重现江湖留下了伏笔。上官金戎在上官炉死前已习得乾坤大挪移基本心法,后苦心孤诣,竟有大成。当年上官炉险些栽在华倾风的独孤九剑之下,不知傅英如何以独孤九剑破局? 第101章 反噬 傅英对上官金戎道:“上官帮主,您若真正想投靠朝廷,便须拿出点诚意,喊打喊杀,何诚之有?!” 上官金戎:“你在我金钱帮势力范围之内连杀四人,其中两人是为上官家的人!我不动动手,恐怕老天爷、财神爷都看不过眼了!” 傅英道:“晚辈向前辈动手,望前辈点到为止,只消一对龙凤双环即可,那些圈呀轮的,一些零碎就不必都用上了,否则被旁人认为您老擅长用暗器赢人,反而不美!” 公主一听,心中诧异,觉得几日不见,傅英仿佛变了一个人,不仅武功见长,似乎机变也多了起来,于是紧紧盯住傅英,似想参透其中引起变化的秘密。 上官金戎本来就不想杀傅英,只是后者伤人太众,表面动手,灭其狂妄,兼找台阶而己,见他自承晚辈,于是遂点头道:“对你这样的晚辈,何须圈轮,只一对双环即可!”他只用双环这一决定影响深远,后来他改名上官金虹,龙凤双环被百晓生排名为武林兵器谱第二,直到被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杀死,也始终未亮出乾坤圈与天地轮。至于日月双镯,早在其父时被天下第一人毁掉,终其一生,他都未曾用过。 傅英示意上官先出招,须知独孤九剑往往在获悉对方攻势之时,才能发挥破剑式的最大威力。 上官金戎只觉傅英有几手古怪剑活儿而已,并不知他已吸收独孤九剑,但他并不轻敌,因他一向临敌从不轻敌,出招迅猛,狠辣无情,一绝“环环相扣”,如狂飙骤雨,接连打出八招。 傅英心念一动,破飙式与破雹式同时发动,两式并进,这是当年华倾风也未尝试过的创新,只因傅英心剑合一,剑随心动,心动剑至,故而随心化形,除内功不如华倾风,剑招控制则更为灵动上乘。 破飙式是破速与破力,破雹式是破速与破繁,上官金戎的环环相扣变成环环相错,只听叮当几响,他的杀招皆被瞬间封住。 上官无法相信,一环四式,双环八招,不可谓不狠不毒,乃是自己杀招中的看家绝技,竟被两剑封门。他沉气自若,又一式“环环相因”,上扑下砸,招未用老,变式为“环流不息”,而对方的破川式与破江式竟能相继反守为攻。 总而言之,无论上官金戎的龙凤双环如何龙飞凤舞、龙翔凤蹈,愈是凶暴狂烈,反被独孤九剑反击得也愈厉害……愈凶,自身愈危;愈暴,自身愈险;愈狂,自身愈退;愈烈,自身愈缩! 两人的比斗没有插招换式的分明,似乎都在进攻,又似都在防守,斗到后来,上官愈攻愈被动,愈攻愈被攻,仿佛就在自己进攻自己一般,又似乎面对一面镜子里的自己,愈向镜子里的自己进攻,被镜子反弹的愈狠,到后来仿佛竟要镜子反噬一般!此时的上官金戎既无力反攻,也失去了与对方进行比拼内力这最后一击也是唯一获胜的机会! 第102章 留情 上官金戎已经在剑光大盛、剑影扑朔之中忙于应付、穷于应对、疲于奔命,其实恰恰陷入了独孤九剑九破式之“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最高剑藩剑篱之中,人之藩篱,实困在心!其实也是用自己的力量困住了自己,自己当初进攻的花样越多,自己被困住的花样也就越多:正南离火纷飞,正北坎水汹涌,正西乾金坚牢,正东震木尖削,东南巽风彪猛,西南坤土迷漫,西北兑泽噬陷,东北艮山欲坠!无计可施,无计可脱! 突然上官金戎意识到自己被骗上当,被对方画地为牢、固步自封,但此时即使再想抛圈使轮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到处是对方的剑光剑影、剑尖剑刃……对方手中的剑无论多么快,也只有一柄,即使一根手指使一支剑,也不过十支剑而已,怎会犹如一张剑网、一座剑阵、一簇剑雨,如此之多,如此之快?上官金戎不由得一声哀叹:罢了!今番罢在我自己家里。他奋尽洪荒之力格出离自己最近的一剑,本欲闭目待死,忽听“当”的一声脆响,似是剑断之声,他灵光一闪,正南正北正东正西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八面埋伏,但上方有隙,于是奋力一跃,忽然上面一刀疾刺,正是傅英最后一式破震式!九霄独孤剑由于打斗多时,剑质已然不佳,被上官震断,于是傅英掣玲珑刀,以刀为剑! 上官金戎已无法抵挡,猛然回想起当年己父上官炉就是几乎险些死在华倾风的破震式,不想历史重演!一声长叹,眼见这一刀就要刺天庭而入! 傅英却撤刀鱼跃,将身落在华韶龄旁,一刀打落了攻上来的吕奉德、卜天仇的兵刃。原来吕奉德、卜天仇二人见帮主打斗不利、败势凸显,便暗打主意攻击华韶龄,以分傅英之心!不想傅英观六路听八方,早有其备,护住韶龄。 上官金戎侥幸得命,回惊作喜,掏圈握轮,还要趁其不备,出其不意,杀死傅英。傅英身形如电,携住韶龄,已跃在吕卜二人身后。吕卜二人反成了傅华二人的挡箭牌。 公主一声高喝:“上官帮主,且慢动手!稍息雷霆之怒,罢却虎狼之威,今日之比,点到为止吧。” 上官金戎目眦欲裂:“姓傅的小子,如果我打出乾坤圈、天地轮,你是赢不了的!” 公主道:“会说的不如会看的!只能说你环、圈、轮并用,赢面更大一些。其实你也不得不承认,我家傅郎的最后一剑,其实是留了情的,如果是绝命一剑,他是撤不回来的。” 上官金戎心中一凛,复盘回想,这么一场双方凶狠拼命的恶斗,对方不全神贯注、专心致志是不可能的,既然对方能够分心去救华韶龄,起码说明对方的最后一剑有所分心缓和,而不是要一心要置己于死地。 只听公主续道:“上官帮主,我们的合作还得作数!我师失去双臂,你失去两亲;你未用圈轮,我郎撤回一剑,也算基本扯平。你有忠顺朝廷之意、归顺朝廷之心,我代表朝廷完全接纳。正所谓不打不相识,我们萍水相逢的恩怨,今日就画个了结吧?” 第103章 击掌 上官金戎本来就要留傅英活命,只是上了一当,才被傅英击败,所以恼羞成怒,要再杀傅英,经公主一提一点,才想起依靠官府发财的初心,于是恢复了故态:“没有一万两银子,我们金钱帮这四人性命是不能白送的……” 公主道:“我同淮安府的漕运总督支会一声,把盐帮、漕帮的业务分你金钱帮一些,难道不值上万两的白银么?” 上官金戎见有如此台阶与利厚,把双手一拍,道:“既如此,还有什么恩怨化解不开的呢?难道还有什么比发财更为紧要的事么……帮中兄弟们,你们说是也不是?公主殿下,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是何以践诺?颇让敝帮心下惴惴不安!” 公主道:“孤家绝不可能给你留下任何白纸黑字之凭,朝廷有法度,江湖有气度,你我击掌为凭可也!” 须知朝廷与江湖,乃是几乎完全平行、略有交汇的两大秩序,有重叠有兼容,但绝不相等,也绝不平等。若金钱帮为无视朝廷之帮派,则无论公主及什么高官显爵,都被其视为无足轻重;若金钱帮有意攀附朝廷,仰仗官府庇荫,则公主为高不可攀之存在,区区一个金钱帮,无非草莽之辈、结社之徒,若无一定的机缘纽带,根本不入朝廷的法眼。官府本是一个讲等级、重秩序的所在,有其严森的统治秩序,所以江湖之士一旦投靠官府,便也丧失了江湖独立风骨,反沦为鹰犬,也失去了与朝廷分庭抗礼的对等地位!比如,梁山好汉越造反,越反抗,在朝廷眼里,越有招安价值,而一旦纳入统治秩序,则万难抗拒兔死狗烹的命运了。 上官金戎只因师弟许应还曾是大明锦衣卫十三千户之一,靠这一层攀结上了官府,金钱帮便横行长江下游了,所以尝到了甜头,便鱼见饵而不见钩;拼了老命去救许应还,是为了利益,舍得老脸放纵公主,也是为了急于洗白帮派,宁愿低头吃亏,当下飞身与公主击了一掌,算是双方签了口头之约。 上官金戎道:“今既化敌为友,不如大排筵宴,为公主接风、洗尘、践行!” 公主心想身在险地,哪敢多留?便道:“感帮主宽宏大量,但你们上官家的家事,恐非轻易平息,也许上官银戎等觊觎帮主正位之心已久,他们父子虽然身死,尚有其他党羽潜伏,我们不宜在此多加耽搁,惟愿帮主亲自送我们速出总坛!” 上官金戎本是老谋深算之人,也不禁暗叹公主之深谋远虑,派他人护送,中有上官烛余下死党,一旦冲突,又生新变,于是命左副帮主荆孝廉镇守总坛,亲率金钱左使金无帛、金钱右使钱广禄护送朱傅华三人到岸登舟。 及至登舟之时,左使金无帛带船开路,右使钱广禄合后,上官金戎带吕奉德、卜天仇与公主等同船。 傅英对吕奉德讥讽道:“怎么?今番出坛不必蒙眼遮蓬了么?” 吕奉德嚅嚅无语,上官金戎道:“少侠放心,出坛尽可观看出湖路径及风景,一则出与入路径不同,出得去未必入得来,二则你们一旦出坛之后,我们必然进行全坛转移,一帮之总址,没有狡兔三窟怎么行?另外,吾尚有一事存疑,不知少侠可否见告?” 第104章 弄舌 上官金戎顿了一顿:“今日少侠破我龙凤双环的莫非是独孤九剑?” 傅英蓦地想起,因自己注意力被双方击掌所吸引,尚有半支九霄剑的剑刃忘了拾起,遗落在金钱帮总坛,忙道:“你击断我的宝剑,尚有半支残剑遗忘在贵宝地!” 上官金戎道:“丢不了,丢不了,无人敢匿的……” 吕奉德以目示意上官,上官道:“奉德有话可以直言!” 吕奉德道:“这支残剑已被属下拾起……”双手把这支断刃呈给上官金戎。 上官并不接着,示意傅英:“怎么样?我的属下拾剑不昧,少侠可否见告剑法所承系的是何剑谱?” 傅英接过断刃,又恢复了自己的君子之风,如实以告:“不错,我剑法所源,正是华山派的镇山之宝——《独孤九剑》。” 上官金戎虽然早有思想准备,仍是一惊,不禁咬碎钢牙,暗叹,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想不到我上官父子两代都被这《独孤九剑》所克。上官金戎本来自幼骄蛮跋扈,后来遭干兄毒打,才收敛了凶性,把心胸格局修养扩大加深了许多,逐渐有了枭雄之气象。此时嫉恨之情既生,不免故态复萌,盘根问底道:“自杭州一别,少侠武功几日之内,武功有如此大的进益,想必有什么奇遇,不妨给大家讲上一讲!” 傅英见公主同样以诧异的眼神盯着自己,便道:“人怕逼,马怕骑,公主被你这等高手劫持得无影无踪,也不得不由得我提升自己……” 其实恰恰是上官金戎与傅英在总坛的一番激烈比拼才使傅英又身剑合一。傅英在雷峰塔虽然心剑合一,只是从内功心法与九破招式上的印证,但并没有在真正的殊死搏斗中得以印证,从心到剑、从剑到身,殊途并非同归,后者一日不证,则前者一日悬空。若没有与上官金戎这样的高人互搏,傅英便难以在与人奋斗中发挥施展与领略运用独孤九剑的巨大威力。而上官金戎之败,在于两弃所长,弃用圈轮,使其自身的乾坤大挪移无从尽展,而一开始狂风骤雨般的进攻又恰是九破剑式所克,因而内力对决又无从发动,这才几乎死在傅英剑下,可谓诸般天时要素、机缘巧合全来协助傅英这一战!这一战——心剑合一、身剑合一也使傅英一跃而成为仅次于上官金戎,而与玲珑老人、南海洛神、血剑老祖等几乎平列的高手。 上官金戎见探不着傅英口风,又心生一计,问傅英道:“少侠小小年龄,便已开香授徒,不知你的这位女弟子怎么称呼?” 傅英对华韶龄最是在意回护,怕上官日后报复,怎能轻易由他口中透露?便轻轻一笑:“原不成器得紧,小徒区区名讳,何足挂齿!” 上官金戎一计不成,便招呼公主去船头说话。上官道:“公主千岁,不是老夫多口弄舌,殿下这个驸马爷好像对他这个女弟子情有独钟……” 公主心下一凛,当傅英与上官恶斗之时,她偶然瞥了一眼韶龄,发现后者关切之情溢于言表,一个女子对心仪男子的倾慕,什么都藏得了,惟有爱慕的眼神掩饰不住,而且,另一重困惑也油然而生! 第105章 回城 公主微微一笑:“本来男子三妻四妾也没什么……不知上官帮主几房妻妾啊?” 上官金戎道:“金钱帮么!有钱能使鬼推磨,在下当然是妻妾成群了……” 公主哼了一声:“妻妾成群,想必也子女成群了?” 上官金戎道:“只得一个犬子上官飞,还在龆龀之年……” 公主道:“上官帮主的私事我也无意打听,我只要一条:只要金钱帮忠于孤家和我那未来的驸马,在我能支会一声儿的地界儿,总要罩着你上官家的!” 上官金戎:“还是那句话,不打不相识。但凡日后有用得到我金钱帮的地方。从打我上官金戎这来说,没有过不去的事儿。” 公主满意地点点头,转身回舱,问傅英道:“我的冰魄剑怎么没有带来?” 傅英道:“我把冰魄剑留给了华冲龄,用公主的佩剑加固一层对她的保护。” 公主点头,对韶龄道:“你先出去一下,我对你师父有话讲。” 傅英一摆手:“我们还没有出九曲十八弯,还很危险,韶龄不能离开我身边,只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什么话当面但说无妨。” 公主直言道:“你怎么带她来这龙潭虎穴?她的武功还未练成,不成助力,反成累赘。” 傅英道:“多一人多一份力量,多少也是个帮手。” 公主见傅英处处回护华韶龄,醋意更盛:“名为师徒,不要弄假成真才好。”转身扔下目瞪口呆的傅华二人,转身又出舱去了。 傅英见华韶龄眼中一湾泪光打转,伸手抹去她眼角的泪水,道:“我们也出去透口气……”走至舱门,回头见韶龄仍然呆在原地未动,便又走回到她身边,见她仍木雕泥塑一般:“怎么了?” 韶龄道:“没,没事,只是有点怕而已……” 傅英拍了拍她肩膀:“怕什么?傻丫头!有什么好怕?上官和公主又不能吃人!”拉住了她的手:“你只要跟住了我,就没有什么好怕的。” 傅英与韶龄出了舱,看那水景柳色,悠悠转转,转转悠悠,不知不觉已出了太湖,复入苏州城。 公主一路上想到二人重逢,似乎傅英竟殊无喜悦之感,仿如陌路,不禁黯然心伤,但表面又不愿流露,强做镇定,不露声色。 三人下船与上官金戎作别,径往苏州第一园拙政园而来。华韶龄知他们二人情侣重逢,只得忍痛知趣,缀在后面,给他们一些单独谈心的机会。 傅英暗叫着自己的名字,提醒自己,公主已是自己名正言顺的未婚妻,于是轻轻拢住了翊镡的肩:“你这几日还好么?” 公主摇头:“自从被血剑老祖挟出京师以来,一直与你相伴,又被一个魔头掳走,师傅又被重伤,吓也吓死了,心痛得痛也痛死了!” 傅英见她仍端美明丽、深情款款,不由打趣道:“你这么聪慧美貌,难道上官没有胁迫于你?” 公主哼了一声:“他妻妾成群,什么样的女子没见过?女子都玩腻了好吧?” 傅英摇头叹息道:“真是饱汉不知饿汉饥!” 公主不禁笑了,停下脚步:“怎么?你饥饿了不成?”傅英也不禁跟着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不禁又有了新的发现,在公主跟前,他是可以开一些荤玩笑的,而在华韶龄面前,他只能端着,一味的端着。他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 第106章 捕蝉 傅英、公主、华韶龄来到拙政园,此时的园主叫徐少泉,乃是从第一代园主王献臣儿子处通过豪赌“六面六点红”赢下了这部园子,听说公主微服上门,急忙要把中园让与公主安歇,公主说住在西园即可,公主之所以选中西园,只因祖父嘉靖常居皇宫西苑,自己又掌管西厂,是以对“西”字情有独钟。三人于是入住西园鸳鸯馆,等待玲珑老人等人的到来,因为当初傅英临离杭州之时与师父即有十日之约,约在此园。 公主问傅英:“你与韶龄一路追来,住宿时怎么住的?分房还是合房?”韶龄脸腾地一红。 傅英知她意思,本想故意气气她,但虑到韶龄名节,道:“我们一路马不解鞍,住什么宿,对了,我们的马还在金钱帮手里……” 公主摆手道:“不要了,不要了,两匹马而已……今晚怎么睡?”她其实心想与傅英一房。 傅英道:“你与韶龄一房,我守夜,以免金钱帮的宵小之辈前来报复!” 公主道:“上官金戎是不会派人来的!来也就是上官烛余党背着他们的帮主而来。” 入夜,公主将计就计,要与韶龄同睡,韶龄道:“公主万金之躯,我在桌旁趴一会就好!” 公主哪里管她,竟然出指点了韶龄的穴道,韶龄毫无防备,站立不稳,公主就势把她抱进帐里。 韶龄目瞪口呆,不知公主要做何事体。公主道:“叫你上床,你又不肯,只好动了动粗……睡吧!” 韶龄哪里睡得着,公主于是又点了她的昏睡穴,这才轻轻捋起韶龄的衣袖,只见她白藕般的玉臂上,一点守宫砂血莹鲜红,灯火可鉴。原来华山派道观参差,男道女道混杂相处,为防止风气走坏,私通滥交,未婚女子皆被派规要求点砂为志,易于管理和监督。 公主不由会心一笑,心道,这两人倒是诚实,我明明看到韶龄爱慕之情充溢眼神,这两人孤男寡女,不知怎么忍得住?心下也不禁体恤起来,心想韶龄多日鞍马劳顿还和衣而卧,疲累难解,于是替她宽衣解带。 傅英在园中巡视,不知不觉已到东园,才觉这个园子好大,而且景致亭阁层出不尽,搞得地形十分复杂,不敢乱转,正欲回身西园,突听房上有悉悉窣窣的夜行声音,于是轻身上房,只见一个女子身形的黑影,正向中园运动。再往前看,还有一个黑点,不知是同一伙,还是人盯人,若是人盯人,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突然前面的黑点寂然不动,接着,落身消失不见。盯梢的女影也只好在中园远香堂屋顶伏身不动。等了一会儿,女影起身,突然又一个黑影向女影扑去,原来前面的黑点发觉盯梢,竟偷偷转在女影身后!两人就在房上搏斗起来,那女影根本不是对手,又受到偷袭惊吓,又轻手轻脚不得施展,三招五式,一足踩滑,跌下房来,她空中一个筋斗,以元宝壳的方式平安落地,但却被纵身而下的黑影一掌打落面纱。 借着月光浅浅映射,傅英看得清楚,正是张金龙的遗孀凌霜! 第107章 颤栗 凌霜面对黑影一个鹰爪无从闪避,径被掐住喉咙,由于那人又要点穴而要活口,力道略微一缓,已被傅英拿住手臂,凌霜挣脱,气衰力竭,那影趁机要走。傅英一手扶到凌霜,另一支手臂暴长,已拍到那影肩头,那影万想不到傅英手法如此之快,被傅英一手拍中,但力道很轻,只把那影拍个趔趄,于是那影迅疾回身一掌,要直插傅英咽喉,哪知傅英早有所料,要比他更快,一拍中其右肩的同时,傅英另一手早已撇下凌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一把掐住对方咽喉!对方顿时一口气提不上来,左掌软塌塌停在半空。 傅英故意左手加劲,那人气息顿促!凌霜:“英弟,先不要杀他!” 傅英故意道:“不用问,定是金钱帮的余孽,杀一个少一个。”手上却松了松劲儿。 那人呼的一口气上来,急道:“师兄,不要下死手!” 傅英点了他的穴道,将他提到一处假山洞中:“你是谁?为何唤我师兄?”轻轻揭下面罩,打开火折观瞧,是一个年轻人,面貌十分英俊,似曾相识,却又想不起是谁。 那人无奈地摇摇头,道:“能让她先出去么?我只能说与你一人!” 傅英向凌霜使个眼色,那人见凌霜退出假山洞,沉了一会儿,才道:“我叫……我叫洛……洛回首,是你师父的儿子……” 傅英一惊非小,自己师父玲珑老人洛长泠何时生了这个儿子却又养这么大?于是二指一顶他的咽喉:“胡说!我师父何曾生养你这么个儿子?你妈妈是谁?” 洛回首道:“我妈妈叫连琼,我还有两个姨妈连瑶、连瑜,她们加一起,一共生了九个儿女,分别叫洛居首、洛回首、洛仰首、洛俯首、洛倾首、洛侧首、洛竦首、洛疾首、洛姿首、洛经首!我排行在二……” 傅英惊得几乎浑身都要颤栗起来:大师兄杜居端(血剑门通天老祖)、二师兄祝居一(百年稻魔祝添一)、三师兄顾居大(铜手今圣顾大均),而今又多出个洛居首……“端、一、大、首”,都是“为首第一”之义,而自己的名字明显并不属于这一命名序列,果然自己的身世有异,不仅与别的师兄弟不同,连师父的子女都在排序之列,难道师父玲珑老人并没有把自己看作徒弟? 傅英见洛回首背后有刀,腰间有剑,抽刀拔剑,一见更惊,刀是绣春刀,剑是玲珑剑,剑虽非师父的玲珑本剑,但式样薄刃,玲珑镂空,无一不似。 傅英灵光一闪,用剑抵住洛回首:“杭州断桥一战,那个救许应还的蒙面百户就是你吧?你怎么样加入的锦衣卫?” 洛回首道:“你怎么加入的锦衣卫,我就怎么加入的锦衣卫!” 傅英心道,原来三师兄顾大均在世之时把洛回首安置在了杭州卫所,可惜洛回首遇人不淑,竟然跟上了许应环,也许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的,只有师父玲珑老人安排了这一切。 第108章 重逢 傅英又问:“你怎么也到了这里?” 洛回首道:“上官金戎大闹杭州锦衣卫缉事衙门之时,我也在场,藏在锦衣卫校尉之中,本来想帮许应还,没想到我父亲也侍立在公主身边,我当然不敢轻举妄动,后来见上官金戎挟持公主而走,你们都在救理伤者,我便一路追踪,虽然我轻功追不上上官,但由于我与金钱帮的许应还关系莫逆,知道金钱帮总址在苏州这个秘密,便沿苏州一路打听追踪,直到苏州,我逼住了一个金钱帮的帮众,这人原来在许应还身边做过贴身侍卫,从而确定上官金戎回到苏州……” 傅英续道:“于是你就飞鸽传书给杭州缉事衙门所在的落鸽点,那也是我师父以前经常传书给你,而你收信的地方?你哥哥洛居首又在哪里?” 洛回首道:“不清楚,我哥离开东海小蓬莱之后,我从未见过他。” 傅英道:“看来我师父与你们都是单线联系了……” 傅英出了假山洞,发现凌霜已然不见,他在中园四顾,正要上房查看,突然听见身后动静,原来凌霜藏在一座山石之后。凌霜伸手拉住傅英,两人躲在巨石之后一处僻静所在。 傅英道:“原来我刚到苏州之时,见到的那个身影果然是你……你怎么样?还好么?怎么也到了这里?” 凌霜讲起从京师到血剑门玄武坛,在玄武坛获救又加入东厂,随东厂统领栾福到华山,栾福被公主派下山跟踪凤绎纬,她也一直跟着,后来栾福回京,命她继续跟踪,并密嘱盯住凤绎纬是否能捉住血剑门朱雀坛主冷耆以及与东方家族的联络。 对于这些情况,傅英并不完全清楚,对于这个冷耆更是毫不知情,看来公主对自己刻意隐瞒了!傅英突然感觉到了凌霜对自己的重要,轻轻拉住她,仔细地问:“这冷耆是何样人,你还能够认得么?” 凌霜道:“当然认得,他擅使一对金针,杀死冯邦宁,竟使我免遭侮辱,他在玄武坛杀了锦衣卫和西厂很多将领!” “喔?金针?那凤绎纬是否捉到了冷耆呢?”傅英的身躯不由微微颤抖起来,仿佛茫茫黑夜中见到一丝微光,而玲珑老人亲子阵营的浮出水面,刚刚给他心头又罩上一层暗网。 凌霜道:“其实根本不用捉!我跟凤绎纬跟到杭州,第一天凤绎纬假装逛灵隐寺,冷耆主动与他会面,只不过冷耆已经剃度出家,当了和尚……我虽女扮男装,但也不敢靠得太近,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 傅英听得冷汗涔涔,见凌霜声音又轻又细,几乎只能贴面而闻,不禁两人紧紧贴在了山石之后。 “后来凤到了缉事衙门,我不敢进衙门,只好盯住了门口,再后来你们到了衙门,里面杀声震天,又有卫所不少士兵进衙支援!我便上房察看,突然一个蒙面锦衣卫从衙门反向而行,跳出衙门,我见他身法矫捷,以为是凤绎纬,便又一路跟到了苏州,后又发现他盯住了你们,直到跟他跟到这个园子……” 凌霜长出了一口气,突然把傅英紧紧抱住,泪流满面! 第109章 结拜 傅英想到当初身负丧妻失女之痛,而凌霜也身负丧夫之痛,两人同病相怜,而凌霜恰恰是自己第一个帮手,眼下见凌霜孤苦无依、真情流露,却又暗中一连帮自己破解两个大秘密,一个关系到师父、一个关系到复仇,十分感动,不由伸过胳膊,也轻轻拢住了她。 凌霜道:“我虽嫁于师兄金龙,但他耽于童子功金钟罩横练功夫,我们无法同房,我一直仍是处子之身,女儿只是我乡下姐姐的女儿,过继给我,掩人耳目……” 凌霜这样一说,傅英只觉得她娇躯微颤,怀中的她身体愈来愈热。傅英猛的一惊,暗暗警告自己,不可再惹情债,于是反而松开了胳膊,但并未推她出怀。凌霜只觉傅英一股男子气息沁透鼻息,暗夜之中,也不顾礼法严矩,仰面去吻傅英。傅英接触到她面颊上的泪痕,更加心惊,急忙要把凌霜推开,一推之下,触手所及,更加酥软,只好缩手。但这一推未开,就只能任凭凌霜吻到了自己,对方吹气如兰,傅英也情欲暗生。 但傅英毕竟英侠磊落,君子理智尚在,欲心虽动,未必行动,还是轻轻摆脱凌霜,道:“我……公主已经是我未婚妻,我与涟……已经铸错,我不能一错再错,我感激你的帮助,以后还会需要你的帮忙,我们同病相怜,只要你不嫌弃,愿拜为兄妹或姐弟……” 凌霜幽幽叹了口气:“我好命苦!你就仿佛我的亲人一般……这次重逢本在我意料之中,真的想不再分开……” 傅英道:“我今年二十三,你……你多大?” 凌霜道:“我也二十三,你几月?” 傅英道:“我七月……” 凌霜道:“我四月……” 傅英道:“那你是我姐姐了……凌姐,你在拙政园外找地方等我,咱俩一起回杭州灵隐寺,或者你先去灵隐寺去看着点那个人,但是你先去我还有些担心你!” 凌霜道:“我想和你一起行动,那个假和尚武功很高,我怕盯不住他,反被他所制。” 傅英心想,按理说应该与凌霜秘密直扑杭州,可是对公主不告而别以后如何解释,而且师父不日即来苏州,还有洛回首这一摊子事,最关键的,不能把韶龄扔在苏州,还是有金钱帮的危险隐患…… 傅英不由得心急如焚,看来公主故意向自己隐瞒了冷耆这个人,如果自己向她告辞一定会引起她的怀疑和警觉,而凤绎纬为救公主,必随师父一起来苏州,到时候再走只怕凤绎纬觉察后会飞鸽传书让冷耆逃走…… 傅英最终还是放心不下韶龄,对凌霜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 傅英回到假山洞,见洛回首仍在苦苦解穴挣扎,怕他自由后对凌霜不利,又封了他几处穴道,道:“既然你是我师父的亲生儿子,师恩重如山,我一会儿便来放你!” 傅英又回到西园鸳鸯馆,轻轻拉开了帷帐,只想临走前再看公主与韶龄一眼…… 第110章 捅破 傅英见公主不仅和衣未睡,正笑吟吟看着自己,又偷偷瞟了一眼她身边的华韶龄,见韶龄睡得香甜,但眉头微蹙。傅英正要抽身合帘,哪知公主把韶龄身上的香被一掀,火折之下,只见韶龄春光乍现,体白如玉,少女体态纤毫毕现! 傅英大惊,急忙闭眼,用手遮眼,才想起抖灭火折,电光火石的一刹,公主连点了傅英几处要穴,径把傅英拉倒在床,除下靴子,又闩了门,回到帷幄。 傅英红了脸,苦笑道:“翊镡,你这是要做什么?” 公主道:“你现在武功大进,我制你不得,只好行此下策……”说罢,把傅英衣物尽行除去,傅英更惊。公主又把韶龄昏睡穴拍开。韶龄惊醒,公主问:“你是不是喜欢他?今天我教你如何让他也喜欢你……” 傅英忙道:“你把韶龄衣服穿上,把她送离,随便你怎么样……” 公主道:“我偏要她看!”遂也宽衣解带,一丝无挂扑在傅英身上……傅英只觉公主之美艳冶浪,比前番无与伦比,只是自己身不能动,只能任她摆布……韶龄羞得满面通红,只得闭目。 公主对韶龄道:“你若喜欢他,也同意如此,便闭一下眼……”韶龄只好睁眼,一点月光透过纱帐缝隙,只见公主交合剧烈,不觉溪水横流。 傅英道:“翊镡,你疯了不成?我与韶龄尚有师徒名分,你怎能这样强行撮合我们?” 公主道:“她身为华山派弟子,名正言顺的师父是顾芳,你这个假师父还要继续装下去么?”又对韶龄悄声道:“你们谁也不曾捅破的窗户纸,我今天帮你生米做成熟饭,你感激我不?你若再不领情,恐怕你一辈子也不敢迈出这一步!” 韶龄喘息道:“我在华山,虽出身奴婢,但我也有尊严底线的,我虽爱师父,但绝不能违背师父的意志,师父不同意,我不能强迫他爱我……” 公主哪里管她,一把把韶龄推到傅英身上,道:“你不敢遵从自己的内心,恐怕你就像我师父,孤守青灯一辈子了!” 韶龄心头大震!也不知与傅英肌肤相亲而心头大震还是听了公主此言心头大震。公主解了韶龄的穴道,韶龄身体得已舒展自由,本该反击公主,但另一本能却不能自主,一面是情郎在侧,千载难逢,一面是个体尊严,不容亵渎,是放任情欲自由流淌奔涌,还是遵从师道尊严男女礼法大防?她只觉头晕目眩,竟绵软无力,在傅英身上喘息不止。 公主见状,也不勉强,下床出帐,任凭韶龄自行选择。韶龄陡然经此巨大变故,精神十分疲惫,肉体却不由自主,十分兴奋,她本来便无主意,此时干脆不去选择,躺在傅英怀里,浑体畅美难言,只觉人生至乐,无异于此。 傅英此时调息运气,已经把穴道冲开了大半,他轻轻地对韶龄说:“我喜欢你,但是此时此地,我们不宜逾越此界限,如果你愿意跟我一起走……那你穿上衣物,也替我穿上,咱们一起走!” 第111章 摆脱 韶龄点头,借助月光透过纱帐,见自己衣物仍在床尾,傅英衣物也在,于是轻轻起来,先自己穿好,又给傅英穿着,突然触手之处,硬硬橛橛的,知是羞耻之处,急忙撒手……两人穿好之后,傅英道:“你给我解一下穴,在膻中穴与足三里,猛击猛钻……” 韶龄解穴手法与力道均不足恃,但也可缓冲一下血凝气滞。傅英用气剑一冲一应,这才能够起身,他轻轻拉开帐子,随即一闪,预防公主偷袭,这才一跃出帐,只见公主打着火折,幽幽地叹道:“男子三妻四妾本来没有什么!我对韶龄也十分喜欢,愿意与韶龄妹妹共侍一夫,本想撮成你们,都对我死心塌地,不想你们不愧君子淑女,真的忍得住……” 傅英一边蹬上靴子,一边责道:“荒唐!荒唐!即使我们真心相爱,我也轻易不会背叛公主你——我真正的未婚妻,即使我们真心相爱,我们也不会草草结合……难道你忘了当初逼我立的誓言?” 公主不禁泣下:“是我破了誓言,逼你去爱,但是你们能守礼如新,我其实很高兴!正是因为你们一路双双入虎口来救我时,守礼如常,韶龄又受了上官银戎之辱,我才下决心要把韶龄视为己妹!” 傅英道:“公主,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你在此等你和我的师父们,韶龄留在苏州——金钱帮的虎口,我要带着一起去……” 公主道:“什么事这样急?傅郎,难道我们不能一起去么?” 傅英摇头,背了韶龄,飞身出屋,回手打出一支锋片,上书“中花园的假山洞藏有一人”。 傅英来到巨石之后,找到凌霜。凌霜见他背负一人,正要相询, 傅英怕公主追来,左臂夹住凌霜,施展陆地飞腾之法,提气如飞,一路奔到苏州城门,见有官马两匹,也不问凌霜是否会骑马,先让韶龄骑了一匹,与凌霜共乘一匹,奔至城门,挥刀削关落锁,一掌击开城门,不想还有护城河,原来古苏州以水定城,傅英等未奔至水城,已是万幸,于是沿城又奔至来时陆路所入城口,所幸只绕了半城不到,方才驰向杭州。 路上傅英问明凌霜也会骑马,因为她与张金龙也曾是江湖儿女,她与东厂中人到华山路上也是骑马,于是傅英为节省马力,跃至韶龄的马背上,反复与她们共乘一骑,以使另一骑负力有缓,一夜一日,奔至杭州。 此时已至傍晚,三人买了些点心糕饼充饥,弃了官马,步行来到灵隐寺旁。 傅英不禁疑问:“灵隐寺僧侣众多,哪里去寻一个如幽灵般隐藏在寺中的冷耆?” 凌霜摇头道:“难!凤只在假装烧香闲逛时与冷耆会了一面,我也顾得盯住凤,没有盯冷耆,当时想反正跑了和尚跑不了庙……” 韶龄并不知他们所议之事,但也知他们在找人,便道:“莫不如我们白天扮成香客,进寺打听……” 第112章 入寺 傅英受韶龄启发,道:“何必等到白天,夜晚正好!和尚庙全是男子,你们别进去了,在这里竹林僻静所在等我,对了,忘了介绍,这是我的义姐凌霜,这是我的假徒弟华韶龄!凌姐,你可把你所知的情况告诉韶龄。如果我三个更次不回,你们就……凌霜,你与韶龄一起回华山,你也就呆在华山吧,别回东厂!” 凌霜与韶龄几乎异口同声:“不,等你!” 韶龄几乎泪水滢滢:“你说好带我一起走的!我也不想回华山了……” 凌霜道:“英弟,你的徒弟我就当我徒儿一般,你放心去吧,如果你一夜未归,我俩也绝不离开杭州,我们每日早午晚还回此竹林相会!” 傅英十分感动,分别抱了抱凌霜与韶龄后,飞身入了灵隐寺,凌霜一愕,义弟怎么抱徒弟?韶龄也一怔,师父怎么抱义姐? 灵隐寺背靠北高峰,面朝飞来峰,以宋代出了一代名僧济公而闻名天下,本来“不到灵隐寺,不知寺庙之大,不来灵隐寺,不知规模之宏”,只可惜隆庆三年毁于雷火,悉付祝融之口,万历年十一年又重修此寺。傅英所潜之处,皆为新落成之堂殿,并非东晋所传的古物。 傅英擒住一个小沙弥,询问近一月是否有新进僧人,岂知沙弥的江南口音,听不甚清,傅英无奈,只好将其击昏。哪知这小沙弥乃是给主持方丈祓秽法师沏茶送水之人,祓秽法师候茶不到,便踱步出了方丈禅房,忽见房上人影一闪,也并不声张,也纵身上房,见此影对地形并不熟悉,跟傅英跟到妙应阁,这才用手一搭傅英肩头,哪知傅英反应极快,一闪肩避过,一个筋斗,反手一支锋片,打向祓秽法师。祓秽把手一招,接到锋片,其实傅英也并不想伤人,怕万一把冷耆打死,只是想缓一下对方攻势。祓秽法师用手一指,纵向北高峰,显然是不想惊动寺人,傅英只得跟去。 二人轻功漫到北高峰,峰阶间一块平地,宽大平整,民间高手比拼曾用作擂台。祓秽法师仔细看了傅英一眼,道:“施主,你……你面带桃花,莫不是有什么女施主接连麻烦于你?来找我念经扫除淫秽?欲海无边,回头是岸,美女美色,其实与冢中枯骨无异,正所谓‘绡金帐里无强将,丧精失魄于妇人’……” 傅英道:“这位禅师,我不想问桃花,只想向你打听一个人,寺内最近可有新进僧人?” 祓秽法师一皱眉:“这个……这得问执事僧,我是不过问这些俗务的,只是每天参禅,功课不辍,故能禅机充盈,禅锋敏锐……” 傅英心道,我怎么今晚净遇废物?当下道:“禅师既然不知,咱们就此别过……” 祓秽法师拿话头一拦:“你还没问老衲为谁,你也没说自己是谁,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我如何帮你?” 傅英道:“倒是被禅师问住了,我是无名小辈,禅师莫非是本寺住持?如何找人,还请禅师指教!” 第113章 论禅 祓秽法师道:“人们称我为祓秽法师!如果你要抓的是坏人,我帮你找,如果你要助的是坏人,我不让你找;如果你抓的是好人,我不让你找,如果你助的是好人,我帮你找。如果你信不过我,怕打草惊蛇,不愿透露,我也有法儿,或者咱二人论禅,或者咱两人过招,你赢得老衲一项,我即发动全寺寻找,不然像你这样,在这千人大寺,千间殿房,真好比大海捞针!” 傅英自恃已通彻独孤九剑,也不晓得论禅为何物,便选择过招,其实当年独孤求败在剑法中便已蕴含了求战求胜的底蕴,傅英精通了九剑,当然也潜移默化,有了好胜之心,而且抓捕冷耆心切,不愿多耽搁时间,以掌为剑,左掌斜劈带刺,其实是一招投石问路,因为独孤九剑胜在后发制人。 祓秽法师把双掌一分,右掌格开傅英这一掌,左掌反攻,哪知傅英这一掌掌锋如刃、臂骨如剑,饶是法师积四十余年的功力,也觉得掌臂交错,痛如火烧火燎……而傅英右掌已到,原来傅英故意以左掌引开对方强劲的右掌,以自己的更擅长的右掌来进攻对方相对迟滞的左掌。 傅英右掌这一招叫做“一叶孤舟”,既可速如箭发,也可舟到湖心,滴溜溜打转,可见速度与灵活兼备,硬使祓秽法师左掌迎空,被傅英一掌打在左肩,可惜傅英只是挥而不击、击而不发力,点到为止。 祓秽法师万想不到,一招即落败给一个年轻人,十分沮丧,其实是败给了独孤九剑而己,傅英若亮刀作剑,因为身边无剑可用,祓秽法师恐怕已被伤于剑下。 祓秽法师心态倒好,调整得快,可能参禅年深日久之故,道:“招已比过,不知少侠对参禅论道有兴趣否?” 傅英虽然心急如焚,强作镇定,不愿多辩,直接应承道:“请禅师开题!” 祓秽法师道:“我也不难为你,只问,你来找人,我应不应帮你?” 傅英道:“无论我要找的是不是好人,只要我是好人,你应不应帮我?” 祓秽法师似有所悟,又问:“怎么能证明你是好人?” 傅英道:“过招、论禅两为难,我却不觉为难,我是不是好人?禅师过于执着了好坏对错了,找到了人,自然真相分明!” 祓秽法师叹道:“昨日之好人,未必为今日之好人,今日之好人,未必为明日之好人……” 傅英道:“腾蛇乘雾,终为土灰;好人坏人,一百年后,终为古人!” 祓秽法师点头:“施主过招能够挥而不击,击而不重,已经在证明自己是好人这一局上胜了!走吧,我们回寺找人……” 两人下了北高峰,一路上精密计划如何捉人,傅英也当然告知了被找之人为血剑门朱雀坛主冷耆以及自己妻女被金针所害的情况。祓秽法师回到方丈室,密召四大首座与八大执事僧,传法旨令积年可靠武僧严守各条出寺通道及寺门。而后,祓秽法师唤出傅英,带上知事僧直奔知事堂,查验新进僧人名册及度牒,一查之下,却见一月之前,竟然新进十多名僧人,均有南京礼部僧录司之印。 第114章 捉人 祓秽法师大怒,命左右将知客僧见能拿下,怒问:“我作为灵隐寺的住持,兼作杭州府僧纲司的都纲,新进这么多僧人的事情,为什么没有我的签批在上面?南京礼部僧录司的印信又是哪里加盖的?” 见能委屈惶恐,不能自持,叩头如捣蒜:“长老,每年新进僧人这样的小事,怕妨碍耽误您参禅,故而只盖您作为都纲的印信,不敢烦劳您挨个签批……” 祓秽法师立即吩咐首座见心收回放在知客僧那里的杭州府僧纲司都纲印信,又道:“从我朝洪武十七年始,朝廷规定,新进僧人的度牒须参加三年一次的佛典考试,方能获得,这些新进僧人怎么能顺利落籍我寺?他们从哪里剃度的?” 见能道:“主持有所不知,从景泰年间始,只要新僧捐纳五石粮食,礼部僧录司便签发空白度牒给当地官府……” 傅英心急,再也沉不住气,插言问道:“哪个官府?是谁把这些新僧领到寺中叫你安排?” 祓秽法师拍案:“还不快讲?” 见能道:“杭州锦衣卫千户许应还……” 傅英道:“看来冷耆就在这十几名新僧之中隐匿!许应还此人已经谋逆被诛!我之见把诸新僧一个一个传唤进来,进来一个捉一个!我也不认得冷耆,但武功高强能反抗的必然是他!” 于是祓秽法师命首座见心带知客僧见能亲自去逐一传唤,果然来一个捉一个,来一对捉一双。 在传唤第七个时,都监僧来报:新僧法唤已与首座见心斗了起来,并且连伤了监院僧与纠察僧。 傅英闻言,也不顾祓秽法师,一跃而出,也不必等都监僧指路,听音辨位,不一刻,来到喊斗之声所在,此时夜交三更,一座僧院之中,两僧剧斗,其余众僧已将院落团团围住,灯球火把、亮子油松,照得通明! 傅英虽不认得冷耆,但看那使一对金针者非他又谁?于是一声高喝:“冷坛主,还不撤针束手?今番你无处可逃了!” 想冷耆在玄武坛连毙厂卫将领五六人,杀伐骁勇,若不是有断臂,早就见一个杀一个,来一对杀一双。心见虽然在灵隐寺武功仅次于祓秽法师,但临敌经验不足,下手又是春劲而无秋劲,若不是冷耆断臂又应对车轮战,心见也早已败落。心见如今见对方一怔之机,于是闪身撤步,跳出圈外。但他哪知冷耆之打法古怪凶狠,专趁人不备,致人死命!冷耆虽断一臂,但一直隐藏在长大僧袖之中,刚才一直以长袖系住金针御敌,此时突然放纵长袖善舞之巧,袖松金针,眼见一针破圈而出,就要刺中首座心见的印堂,突然只听“啪”的金脆之声,金针被劈为两段,原来傅英手中无剑,运刀如风,左手执住了一截断针,仔细观察,努力回忆妻女咽喉的创口……冷耆深知凤绎纬保护自己与对方捉拿自己互为矛盾,即使凤之保护也是一柄双刃剑,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于是豁出命去,趁傅英走神,好手执针,一针飞快,这一招“针锋相对”要致傅英死命。 第115章 审对 傅英正在回忆,冷耆这一针刺来!傅英独孤九剑已随心所欲,一招“破飙式”将“针锋相对”横斩过去,由于无剑可用,手上玲珑刀灌注了独孤剑气,冷耆的这一针也被断为两截,傅英又一手捞住了断裂的针尖,等于两支针尖都落在傅英手里。 傅英以前并不知冷耆断了一臂。只有凤绎纬当初逼冷耆断臂,知晓此事,却瞒了栾福与公主;栾福只知冷耆受了臂伤,如实汇报公主,公主却硬生生把冷耆这个人完全瞒了傅英。冷耆在寺内更是一直用长袖遮掩了断臂。 此时傅英见他只有一臂,胜券在握,怕误伤了冷耆,收起了玲珑刀,化掌为剑,双掌一式“险峰独行”,一掌纵来如峰,一掌独行直插,冷耆只得“金鸡独立”,用一掌一腿来接架相还,傅英见他中计,收招变式,只轻轻一个扫蹚腿,就把大杀厂卫的冷耆勾倒在地,二指如电,点了他的穴道。 祓淫法师早见这个冷耆用招阴毒,不像好人,见傅英生擒此人,也感高兴。傅英见目的已达,辞别主持,祓淫法师自去清理其余那些假冒以图掩护冷耆的僧人不提。 傅英提了冷耆,并未去与凌霜、韶龄会合,单独寻了一处僻静所在,审问冷耆。 傅英问:“兴桥胡同的少妇母女二人是否为你所杀?” 冷耆道:“并非我杀,目前我的两根金针都被你截断收走,你自己回忆比对一下创口大小……我的金针乃是手使兵器,并非暗器如芒的金针。” 傅英又搜了他的身,当然并未发现有针镖的踪迹,于是又问:“凤绎纬为何将助你藏匿?” 冷耆道:“他对我说,要我一口咬死就说兴桥胡同的母女二人并非我杀,所以要留我这活口,其实我根本未随通天老祖入京,如何杀人?” 傅英怒道:“先不论我妻女是否死于你手!凤绎纬为何让你坚决不认?” 冷耆道:“果如我所猜不错,你就是那母女的苦主,凤留我这个活口就是要说给你听,我没杀你的家人,这意思就是凤让你能另寻真凶!” 傅英道:“据你所知,血剑门谁还使针状暗器?” 冷耆道:“我不清楚,我对凤说其他青龙白虎玄武三坛主都会使针镖,但其实他们使什么暗器我并不知道,只因三个坛主都已死在京师,死无对证,我开始怕凤是苦主杀我,只好骗他!” 傅英道:“凤为什么不让我锁定你为真凶,而让我另寻真凶呢?” 冷耆道:“你与凤有什么纠葛矛盾吗?” 傅英想了想,打断道:“你是不是真凶我现在也不能确定,只是针口不符,你既能使大针,或可使小针,都是贯喉而入,我若杀你,你还有什么可辩的?” 冷耆道:“能证明我一直在玄武坛的教众早已风流云散,近日我在灵隐寺隐了多日,也多有思考,凤只为稳住我,早晚有他们为达到自己目的而把我推出来的时候……我自有我之求生欲,逃,断臂明显易认,反不如不动,我也倒要看凤葫芦里是什么主意?我无法自辩,你要杀我,可惜也没有任何直接之证可证我为真凶!其实……” 第116章 循真 冷耆续道:“我早在玄武坛就知道你叫傅英,但死者为你的妻女及仆妇,却是凤询问我时透露,我便一直记到今天。通天老祖退到玄武坛后并未告诉我他们在京师的所作所为,他只让我把你和公主囚在玄武坛密室。其实,一般来讲,你的妻女被害,谁能是最大的受益者,谁便为最大的嫌犯……” 傅英想起张金龙及血剑老祖所述,道:“有人跟我说是你们血剑门的误杀,也有人说血剑门将错就错……” “误杀?”冷耆狂笑起来,“你真是要笑死我了,真是当局者迷!血剑门集合双使四护法及东西北三坛人马,对付东西两厂锦衣卫,还要挑你们之间内斗,怎会误杀?每一步都精密计划……恐怕傻子才会信误杀!只要你真心要为她们报仇,如果你不杀我,我愿意为你分析到疑犯!” “我亲身经历种种,都毫无头绪,你凭什么分析得到?” “因为我不在局中!我比你客观!我在灵隐寺冥想很久!” “讲!只要你不是真凶,分析有理,我立誓绝不杀你!” “疑点之一,你的妻女死了,谁是受益者?血剑门?血剑门只是替自己增加了一个死心塌地向我们复仇的人,没有多大利益!疑点之二,你的妻女死了,没有了家,谁立即闯入你的心里,谁要与你组成新家?你与公主被囚密室卿卿我我,凤说你妻女已死,我还奇怪,一直以为你与公主本是情侣!所以,你回忆一下,你妻女一死,公主怎么一下子就勾搭上了你?” “血剑门攻入张府时,我从张府密道进了皇宫,遇到公主……” “我认为是有人故意领你走密道去见公主。张府是谁的府?撮合你们的都是谁?” “张金龙的家,我师兄顾大均,小子房张子羽,均已死,都是我的同事……” “你之前是锦衣卫吧?你同事都是锦衣卫吧?公主是锦衣卫总督吧?包括隐藏我的凤绎纬、许应还也是锦衣卫吧?结论已经出来了吧?” “也就是说,公主派人或用计杀了我的妻女,为了得到我?凤绎纬本想让我怀疑公主,从而引起我与公主不共戴天,他……他想当驸马?却不想被我钓出了真相?” “逻辑上是这样,可惜一则你不愿或不忍面对,二则逻辑链条上没有任何证据,所以……所以你一直困在局中,其实你的心已被情所困所蒙敝,也许你有过怀疑,可惜情爱使这些怀疑成为无数次的闪念而已……” 傅英叹了口气,挥手解了冷耆的穴道:“你走吧!逃得越远越好!” 冷耆道:“如果你想当驸马,就应该杀了我,让真相永远沉没;如果你想报仇,就应该拿我与公主对质真凶……” 傅英摇头道:“正像你所言,我为情所困,不愿面对,所以执迷不悟至今,只是你今天帮我揭开了盖子,让我无法再欺骗自己,你是我心灵上的恩人,我怎能杀你?” 冷耆道:“公主也一定在找我,逼我承认为真凶,断了你复仇的心结;凤也把我当奇货可居,也可能卖了我,使他加官晋爵……其实,只不过我碰巧使了一对金针,你妻女咽喉创口为针刺,那么真正使金针暗器的下手人又在哪里?” 第117章 追随 傅英道:“我既饶你命,你能不能为做件事?” 冷耆道:“可以!何事?” 傅英道:“你我兵分两路,你先回血剑门,替我打探可有金针暗器使用者以及当时血剑老祖派谁去我家灭门?这边我探查公主的手下……” 冷耆道:“我失守玄武坛,又失踪数月,通天老祖岂饶我?” 傅英道:“你在玄武坛连杀厂卫将领多人,又为此断臂,向你们老祖请求将功赎罪,听说血剑升你为南方护法,你可自请自降一级,请血剑降级使用,将功补过。现在,即使我们不追究你作为兴桥胡同灭门的疑犯,但死在你手里的有西厂第四副统领燕子孟、锦衣卫代理总指挥使冯邦宁、后卫护卫使徐爵、第二副统领明皓湾、前卫护卫使刘守有、西厂第一副统领柴放言共计六人,必已成为通缉要犯,天下厂卫可共诛之,你一人东窜西逃,躲得初一,躲不得十五,凤绎纬也是利用你一时,不如逃回血剑门,尚可保命无虞,还可替我查访……” 冷耆僵硬表情慢慢松动,道:“感少侠义德,我愿追随少侠,为少侠办一办这个事情!” 傅英取一根断针:“这两支断针,你我各留其一,这是唯一有利于可证你兴桥胡同灭门案清白的标物!你知到哪里去寻血剑门么?” 冷耆沉吟道:“实不相瞒,玄武坛教众被老祖带入京师赴死,留守玄武坛的其实为朱雀坛教众……但南方朱雀坛仍有据点,仍可与血剑门飞鸽传书保持联系。” 傅英道:“朱雀坛在何处?” “在四川成都,离血剑门总坛不远,血剑门总坛其实设在西方白虎坛,在藏边冰川一带。血刀门、血剑门据传起源于多年前消失的一个邪魔之教——血印教,血印教本在海外,后来不知何因,血刀血剑迁在藏边,我还从没到总坛去过……” 傅英道:“去吧,先回朱雀坛,一路小心!” 傅英目送冷耆,只见背影一僧,一袖空空荡荡,曾经杀冯救过凌霜免于受辱,也不知他此去可否顺利……傅英转身,去竹林找凌霜、韶龄,此时早已过了三个更次,启明星已升,二人却仍在竹林…… 凌霜韶龄见傅英一人归来,神情恍惚,眉头紧锁,欲问又止。傅英默默坐下,暗想公主翊镡在逻辑上几乎板上钉钉,难脱干系,真相呼之欲出;证据却无存无链,没有证据,真相却又扑朔迷离,以后如何面对对自己半遮半掩真相的未婚妻?她杀我爱之人,却为爱我;我杀爱我之人,却为我爱之人。 傅英喟然长叹,只觉好难!倘若在雷峰通剑之前,他会一根筋认为,天下皆难逃一个“义”字、一个“公”字!但是,雷峰心剑合一之后,世上似乎并非全都黑白分明,黑白之间,尚有一片灰色,一个人对一些人是十足的好人善人,对另一些人却是十恶不赦的坏人恶人…… 第118章 冥想 尤其公主与上官金戎互相借助的交易,他更加体会到了这绝非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权力与金钱、利益与资源的交换让江湖侠义显得那么不合时宜……他想起被血剑老祖挟持出京与公主一路的患难与共、公主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体贴与水乳交融、公主的智计百出与恢宏大气甚至略带刚愎自用,尤其是最后一点还与自己形成一定的互补。但是,才妻双菱与幼女敏华又何辜?可恨这个世界为了野心与欲望牺牲了太多无辜的人。他暗想自己绝不能与这个世界妥协和解、和光同尘,乃至同流合污,否则自己与那些高高在上的野心家、阴谋家、权势者又有何区别?这也是他与公主有所隔阂却与韶龄心意相通的原因。然而,与这个世界的“恶”相斗,绝不是一味鲁莽的挑战与蛮干,而是要有策略地斗,适时灵活妥协与后退,峣峣者易折,皎皎者易污,要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人,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物! 他本来就是聪明之人,雷峰一激一击的心窍开启,越转越灵!他头脑中仿佛展现出一幅图景,想到了妻女被害之谜、玲珑局之谜、白马誓约之谜、师父玲珑老人多子之谜、自己身世之谜、血刀血剑之谜,种种谜团仿佛多个巨大的谜球,相激互撞,有主线有支线,有主干有支干,也许还有更有多的谜团……自己要想解开这些谜团,必须比设置谜团的人更狡猾更邪恶,而每一个谜团必然有一把钥匙,犀利精准地发现诸多谜团之钥乃是关键……他突然有一种前二十年白活了的感觉,每一种命运都是被人安排与推手的结果:包括自己是玲珑老人的徒弟以及与公主的结合,大大小小的人物都在设大大小小的局,也许这背后有一个终极大人物,也许这个人还在,也许这个人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只是他多年前设计了一切肇始之原点,也许这个人还在操控…… 他不禁微笑,突然感到生命充满张力和激情,这一切需要自己一个个地去破解,去揭秘……想到妻女被害之谜,冷耆曾经无意中析到的一个点、一个细节蹦到脑海,也许就是一把钥匙……他问凌霜:“你家通往皇宫的地道什么时候挖的?” 凌霜本来见他陷入冥思,忽叹忽笑,仿佛痴颠,冷不丁被这一问,吓得花容失色,平静了一下,才道:“可能是我到乡下姐姐家时金龙挖的,也许早就存在,但是直到事发前一夜,也就是血剑门攻击我家的前一晚,金龙才告诉我有这秘道可以逃生!” 傅英又问:“你知道这秘道会通到皇宫么?”一边用眼睛紧紧盯着她,心悬到了嗓子眼儿。 凌霜眼神一飘,生气道:“这个我怎么知道?金龙只说应急逃生,并未告诉我出口在哪里!” 傅英心底一凉,她在撒谎?又问:“难道你当时没再追问一下?你怎么可能不问一下出口?金龙又怎可能不告诉你出口所在?” 凌霜恢复了平静:“确实他没有说,我也没有问……”傅英表示信任地点点头,心里却想,怎么才能敲开这个核桃?她能一路跟踪燕子孟到玄武坛,又能跟踪凤绎纬到灵隐寺,又跟踪洛回首到拙政园,怎么可能简简单单,难道真是一枚闲棋冷子? 第119章 使船 傅英对凌霜与韶龄道:“我们找一家店,先住下来……” 韶龄道:“师父,难道我们还住那个秀义客栈?” 傅英摇头:“那家店是上了锦衣卫黑单子的!天色已明,我们沿西湖找一个小店,白天既可观赏风景,夜晚还可休息……” 韶龄奇道:“您一向把时间恨不得掰成两半用,又一直痛恨住店,怎么一反常态?” 傅英道:“你们在此干熬干等了一夜,多么辛苦,走吧!” 韶龄道:“你说要重游西湖,我便一点也不困了!” 三人直奔西湖,点了一些小吃,如酥鱼、凉皮、生煎、卷饼之类,吃饱喝足,信步由缰,再看那西湖,比前番断桥走马观花别有不同,只见轻柳如烟,湖光潋滟,美景如酥,拱桥如画,欲把西湖比西子,浓妆淡抹总相宜! 傅英道:“俗话说,‘忆江南,杭州最忆是西湖’,果然不错!” 韶龄道:“想不到师父如此有雅兴,我只道与公主、东方小姐一起才有此兴……” 傅英道:“你们溜达玩吧,我坐着歇一会!” 韶龄虽然第二次来,但西湖之大,也未收全景,便拉了凌霜在湖畔指点贪看景色。 傅英看那湖中有游船过舫,不禁计上心头,起身招呼二人道:“你们可愿意泛舟西湖?” 韶龄大喜,拍头欢呼道:“愿意愿意!” 傅英问:“你会游泳么?” 韶龄打了个沉儿:“这……那个……” 傅英:“什么这个那个的?不会游不能玩船!” 韶龄:“你……”本想续说“不讲理”,想到意中人是师父,只好咽下了后半句。 傅英不理她,又问凌霜:“你会……” 凌霜忙道:“我会一点,但不精通……” 傅英道:“韶龄不会游泳,咱俩去吧,十年同修得同船渡嘛!” 两人唤过船家,租船游弋,傅英橹篙并用,慢慢撑划到湖心,凌霜笑道:“想不到英弟还会弄舟……” 言还未尽,只觉船体一荡一斜,向左猛然翻覆,凌霜叫道:“你这样不禁夸……”两人俱都落水…… 韶龄在岸边看得真切,欲救两人,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急唤船家,船家更是暗暗叫苦,无奈傅英先使了银子,只好把银子将出一半,另唤船往湖心去救人。 凌霜落水,并不慌乱,自然而然,双腿一夹,浮出水面,但只觉另有一双手将自己抓住,一只手按住了自己,一点点反将自己按在水下,一口气憋不住,水便呛了进来,有点水性,也早忘到了爪哇国…… 傅英如鳄鱼一般,仿佛咬到了落水猎物,带她在水中翻滚,另一只手在她腰、怀、靴筒等处摸索了一番,这才将用臂将她拢住一带,使她头部露出水面。 这时船家已使新船赶来,傅英带凌霜上了船,呼吸按胸,凌霜呛出几口水,这才好了些,原有船家下水料理翻船,傅英随新来之船回岸,背了凌霜,叫韶龄寻店住宿。 三人在一家望奎客店住下,傅英如厕时,将水中从凌霜身上摸取的镖囊打开,翻检内外三层,寻找金针。 第120章 寻针 傅英并没有在凌霜的镖囊之内找到金针之类的暗器,但镖囊是空的,并没有任何暗器,这反而使傅英更加起了疑心,也更难以死心。韶龄与凌霜同一间房,傅英本想让韶龄再搜翻凌霜的衣物,可是又怕韶龄被凌霜发觉而遇险,思来想去,心想如果再不抓紧,万一哪天嫌犯扔掉金针,如何求解印证?!千载难逢之机,不可错过! 眼见行将中午,傅英把韶龄轻轻唤出到僻静所在,让她骑马连日连夜回苏州拙政园,先与冲龄会合,共回华山,他随后追赶。韶龄犹豫一下,道:“师祖玲珑老人赶赴苏州,未必会带着东方前辈与南海洛神前辈一同前往,她们两人有伤,东方前辈不动,涟漪姐姐也不会动,涟漪姐姐不动,冲龄自然也不会动……” 傅英一想也是,苏州乃是金钱帮老巢,师父玲珑老人为救公主怎会带一批伤的伤、小的小的人手前去与我会合?成为拖累,反而不美!莫非她们还都在杭州秀义客栈养伤? 傅英一拍额头:“你所虑甚是,差点让你白跑一趟冤枉路,这样,今晚你夜探秀义客栈,如果她们没走,你就与冲龄会合,不必回来,明天我再带凌霜与你们大伙儿会合……” 韶龄心想奇怪,为什么不现在一同赶去会合,也许是因为凌霜落水受惊受寒需要休息吧!于是傅英让韶龄下午好好休息,以便晚上行动。下午傅英趁机到了秀义客栈偷窥,果然除了玲珑老人与凤绎纬两人,其余四人都在,傅英这才放心返回望奎客店。 到了夜晚,韶龄动身去了秀义客栈。傅英既然支开韶龄,便闪身进了凌霜房间,轻拉幔帐,却见凌霜和衣而卧,又将她的靴筒、靴底摸了一遍,并无异样。 傅英虽然寻找行凶金针心急如焚,却不敢发出声息,假装轻唤了凌霜两声,见她并不答应,只道她睡着,于是又轻轻自足底沿小腿细细搜摸。 凌霜虽然落水受惊受寒,但她本有武功,岂是一般女子可比?虽也正在昏头迷糊之间,听到有人轻唤,听音似是傅英,未及翻身答应,却感觉一双手自足底沿小腿、膝、大腿逐渐漫上,先是一惊,后来竟情思迷乱,待那双手入怀摸寻,实难隐忍,翻身将来人抱住……傅英索性趁她情浓如火,把她的衣物一件一件温柔剥落,暗中一一查检。不想这一剥之下,凌霜蜂腰丰臀、长腿高胸、光洁如玉、滑腻如丝,其中之凹凸有致、丰满有度与涟漪江南女子别有天地,无怪乎为京城名美,傅英又不是太监,触手所及,激得欲火燃起,何况凌霜本带嫌疑,热情如火,傅英兼有破案心切,干脆腾身而上,大开大合,颠鸾倒凤,哪管她是否初经人事。凌霜经张金龙、冯邦宁启动,却未得真耕,此次初尝禁脔,又是心上之人,虽然痛乐参半,不免七荤八素,神魂颠倒,魄飞九霄,欲火中烧! 傅英趁势把美体衣物搜遍,毫无斩获,正在一亲芳泽之时,想起了华听风把剑谱藏在发髻之中,再看凌霜发髻,早已被搞得蓬松散乱,于是趁其水深火热之际,除去簪钗,终于藏在发中的一叠钢针落在傅英手中! 第121章 还原 傅英在凌霜发髻中寻到了钢针,心里其实是拔凉拔凉的,想到凌霜极有可能是杀害自己妻女的凶手,于是更加狂暴狂野,把凌霜直弄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傅英发泄完毕,这才慢慢把钢针递到凌霜眼前,凌霜本来双目微闭微睁,见到钢针,一股冷气直透脊椎,顿时欲火全消。 傅英问道:“你头发里怎么藏有这个?” 凌霜急忙要推开傅英,哪想傅英如鲶鱼一般,粘住自己无法动弹,只得娇喘吁吁地道:“原来你今夜蓄谋已久来算计我,你先放开我!” 傅英又狠狠弄了她几下,凌霜突然狠狠咬了他肩头一口,这才挣脱:“你的妻女不是我杀的!” 傅英这才把衣物扔给她:“你是不是与公主单线联系?” 凌霜道:“我们没有联系,我也不是公主的下属!我可以把所有我知道的告诉你,但只要你一句话!” “什么话?” “你今晚这样对我,是出于爱我,还是出于怀疑报复而奸污我?” 傅英道:“出于对真相的迫切与渴望!” 凌霜道:“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傅英道:“当然,还有你激起了我恶的欲望。” 凌霜:“没有爱,你这不是耍流氓么?” 傅英一时语塞,只好承认道:“本来是要找寻钢针,见你裸体十分迷人诱人,又萌生恨意,于是才兽性发作的!” 凌霜不管怎样,本爱傅英,经此一夜,更是爱极了他,只是见他揭破了自己的秘密,才恼羞成怒,见他回答得实在,只得叹了一口气,从头讲起:“你家出事的前一阵,你出公差其实是公主吩咐总指挥使顾大均安排的,她为了得到你,准备趁你不在,结果你妻女的性命,但是不好直接下手。恰巧血剑门在京师设分坛发展教众,被锦衣卫侦知,公主命我师兄金龙接连捣毁血剑门京师分坛,从而要引起血剑门对张金龙的报复,同时派线人秘密把我家兴峤胡同误报为你家的兴桥胡同,那天出事之前,公主命金龙派人监视你家以目睹血剑门屠门过程,金龙于心不忍,派我前去,扮作仆妇,趁机救护你的妻女。那天晚上,我见到双菱,告知晚上贼来灭门,叫她把以前雇过的仆妇全都找来好保护她们,你家原有一个丫环和一个老妈子,又找来了三个,其实是我想她们替死,让她们其中一人打扮成你的妻子,但双菱坚决反对这么办,及至贼人围府,她也不肯抛弃大家带女独自逃生。血剑门虽然围住了府邸,但进来杀人的只有一个人,不知是坛主、护法还是什么,未等他动手,我便把一把钢针掷向了他,哪知他袍袖一抖,便把针全收了去,我见势不妙,躲在柱后,只听哼叫之声不绝,甚至可能哼也未哼一声,他用接住我的钢针连掷连中,接连杀了你的妻女和五个仆妇共计七人!那人又将钢针从尸身咽喉中一一拔出,却听你的妻子说出了最后一句话:‘锦衣卫为什么不来保护我们?’我知道这句话说给我听的……” 第122章 祭妻 “我自知自己武功远不及那人,为了求生,也要奋力一搏,一剑向那人刺去,那人杀完了人,才意识到这一门女子之中只有我会武功,于是将所收钢针一齐向我掷来,银芒一闪即到,我眼睁睁待死,哪知一人飞旋而至,只用一尾头巾便把钢针卷成一团,这人虽然蒙面,但由于头巾摘落,长发滚落,竟是一个女子,这女子并不与那血剑门的凶人打斗,提我便走,我们纵身上房之后,未等血剑门那个高手出厅,这女子便带我跃墙而出,杀了几名教众,逃出生天!临别之际,她把头巾裹住的钢针用巾丝绑紧,掷还给我,便消失不见!” 傅英道:“她用什么兵器杀的教众?” 凌霜:“她始终未亮兵刃,用的是我手中的剑!” 傅英想到自己妻子一代才女徐双菱手无缚鸡之力,临难不肯抛弃仆妇独逃,更不肯做那找人替死的坏事,不禁痛入心肺,不觉涕下:“我的妻子曾祖徐经(徐霞客之高祖)、祖父徐洽、父亲徐衍芳,祖上几代都是书生,本家财万贯,只为求学进仕,散尽家财,但遗留下书香美德于后世,不想因我遭此横祸,我虽百死而莫赎!” 他赤体裸身,状若疯颠,招唤店小二来铺纸研墨,饱蘸浓墨:“我虽非文人墨客,也要写下一些东西,凭吊我的妻子!” 傅英一边流泪,一边写道:“ 吾妻双菱,家世书香; 才学斐然,馨德锵锵; 贤妻良母,堪比孟光; 慧外秀中,远赛孟姜; 得女敏华,洽在仙乡; 不意横祸,邪教乖张; 天不假年,原在我殃; 有女同去,独剩我康; 呦呦鹿鸣,悲戚海江; 我心烹煎,煎如沸汤; 愿子之魂,魂归细壤; 愿女之思,化作情殇; 空余此身,慰有他想; 芳泽魂魄,天高水长! 呜呼哀哉,伏惟尚飨!” 傅英写完,来到院子,打着火折,焚天以祭。凌霜也不禁心下凄然!傅英道:“你这番供词需要两个人才能得证,但我情愿相信你所言句句为真。血剑门一名护法或坛主的武功肯定运高于你,而救你那名女子,武功既高于那名坛主,京师之中除了公主,别人还我想不起来,这也是你我入了皇宫,公主是识得你的,知你是金龙的人……你试图去救她,力所不逮,也算尽心了!你还能记得那名坛主的样貌么?只是那个坛主有可能已丧命于京师大战了……” 凌霜道:“那人带人皮面具……” 傅英道:“只能问血剑老祖了,如果他亲自微操的话……”取出那叠钢针,“这便是便我家人致死的凶器了!” 凌霜无语。傅英对凌霜道:“今夜起,你是我傅英的女人了,我对你有所误会,你还愿意跟着我么……屠门之祸,你亲身亲历,你为什么不早说,在苏州拙政园不说?瞒着我到现在?直到我找到冷耆才发现你这一线索,不然你要瞒到什么时候?” 凌霜道:“我请你原谅,也怕……怕你不信,怕触动你痛处,怕公主……我还愿意跟你,愿为你做一切事……” 第123章 回炉 傅英将钢针包好,揣入自己的镖囊,以找公主对质,凌霜替傅英穿着衣物之时,抚着傅英肩上的咬?:“还痛么?” 傅英看看床上的杜鹃血痕,道:“我们彼此彼此了……依你所言,公主才是我妻女殒命的始作俑者,真相虽未全白,也接近大白了,我希望别再反转!” 凌霜把傅英抱在怀中,用自己的胸口紧紧贴住傅英的脸颊:“我把身子都给了你,你还不信我?” 傅英挣开凌霜,哼了一声,道:“公主还是我未婚妻呢,不也是瞒我骗我?张无忌说得好,越是好看的女人,越会骗人……” 凌霜一怔:“张无忌是谁?” 傅英道:“他是元末明初的明教教主,虽然武功高强,甚至不亚于武当张三丰,但却被身边几个女孩子玩得团团转,以至丢了江山给明太祖朱元璋……” 凌霜道:“你身边女孩也好几个,别学他就行。” 傅英道:“人家是教主,我几辈子也达不到的成就……我们去秀义客栈吧。” 两人起身,付了店账,由于韶龄先骑一马去了,只余一马,傅英牵了马,见凌霜出店走路迟缓、趔趔趄趄,便问:“怎么了?” 凌霜啐道:“没事,昨晚的事!” 傅英脸一红,扶了凌霜上马,两人来到秀义客栈。 傅英拜见了南海洛神连瑛、铁血飞莲东方娉婷,又见了东方涟漪、华冲龄。华韶龄早把在苏州金钱帮公主脱身的事向她们述说了备细。 东方涟漪与冲龄重见了傅英,十分高兴,傅英见了她们,心情也不再沉重,轻松了许多,便把凌霜介绍给她们。凌霜见那涟漪看傅英时眼神爱意浓盛,不觉叹息傅英害人不浅,一旦一个年轻男子若偷走了少女的心,那少女便失魂落魄了,少女没有什么都可活,却唯独不能没有爱情。 大家商量下一步的行止,东方娉婷要回东方家族的十二连环坞,华冲龄也想随涟漪同去,去开开眼界,若在以前,公主在,往往公主拿主意,傅英本是个没主意的,但从救公主以来这一阵的经历,傅英已经是自有主见、成了大家主心骨的人! 傅英摇头道:“冲龄,你离家太久,更何况华山不能总是多日无主!等你再大一大,武功再强一强,再下山不迟!我让凌霜、韶龄护送你回山。这几样事你记着:一,独孤九霄剑由于在华山大战消耗太过,在苏州被上官金戎震断,虽然是断剑,但仍是剑质颇优,可以重炼,是你掌门之位的正统象征,不可丢弃;二,《独孤九剑》你与韶龄已熟记在心,但要烂熟于胸才好,练气重于练剑,这一文册我还你后,你切记不可独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一定要抛出去,你回华山后交给你师兄华冠笄,毕竟华山派需要有武功高强的男子辅佐你顶门立户,至于他练不练得成是他的造化;三,冰魄剑虽是你的护身符,但不可倚仗,否则反成倚赖,你回去把独孤九霄剑回炉重造之后,把冰魄剑给华韶龄使用,我想公主也不会反对;四,你们回华山一路上,韶龄在明里护送,凌霜在暗中护送,一明一暗,昼夜兼程,如果歇息,一定白天住宿,夜晚行路……” 第124章 述历 凌霜道:“我护送完之后,又当如何定夺行止呢?” 韶龄道:“我跟你说过的……我不想回……” 傅英道:“你们这回都要听我的!凌姐,你的武功,连凤绎纬、冷耆、冯邦宁、张鲸之流都打不过,怎么能帮我将来清除血剑门,也为你师兄夫君金龙报仇?只怕韶龄、冲龄,以她们的潜力,将来武功都会远超于你。我这柄玲珑刀送给你,一会儿我把独孤九剑心诀也传给你,你将刀作剑,创出一套独孤九刀或玲珑九刀才好呢!你们三人回华山之后,不可歇息,研练九剑,等候我飞鸽传书的消息,除了冲龄,你俩那时再下山不迟!” 韶龄道:“师父,你不随我们回趟华山么?还留在杭州做什么呢?” 傅英道:“我也未必在杭州了,我还有一个玲珑局之谜需要解开,你们在西岳等我,如果你们不练好武功,我西进需要你们之时,你们岂不反而成为我的累赘?” 傅英把独孤九霄剑断剑与《独孤九剑》正本还了冲龄,又嘱了凌霜独孤九剑心诀,赠了玲珑刀,冲龄提前把冰魄剑给了韶龄。三人这才辞别傅英,上马西行,赶赴华山。 傅英打发走了三人,这才要专心一念解开玲珑局之谜。他单去拜见连瑛,询问身世与白马誓约之谜。南海洛神道:“你的身世我说过,只能去问你的师父,我也并不清楚!关于白马誓约我们立过誓,一些内容在华山你们也知道了,内情当然不能泄露。我双臂已失,使不得洛水剑了,本要去苏州与我徒弟相会,现也无此意了,洛水剑你替我给她。我虽无法告知你身世与白马誓之谜,但是,玲珑局的来历我可以告诉你,这也是你师父下华山之后告诉我的,唉,也可以说用我的身子换来的……” 傅英一惊,又是心里苦笑,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为斗血剑许身公主,为解玲珑许身涟漪,为了复仇许身凌霜,只有韶龄才是无欲无求的白月光。 连瑛之所以把玲珑局的来历讲给傅英,一则自己双臂已断,无力感倍增,公主又不在眼前,二则傅英是徒弟娇婿,为人诚朴,早离官场,不逐功利,目的单纯,侠义傍身,可托可靠。 傅英一听之下,这才知道当年的天下第一人、师祖南绝衡南宫恻隐、南宫世家智囊百里彼此、南海飞仙南宫羞萼以及师父玲珑子的一段爱恨情仇的往事。 傅英便接连不断地提问:“这个天下第一人是不是就是主持白马誓约的状元郎?琼州盗走玲珑局原本儿的对弈儒生又是谁,又在哪里?你师父南海飞仙是否还活着?” 连瑛摇头道:“这些个问题要么像你的身世,我回答不出,要么像白马誓,我无法回答……” 傅英道:“如果我向前辈透露一条消息呢?” 连瑛道:“什么消息?” 傅英道:“我师父玲珑子生了不少孩子,共有洛居首、洛回首等九人,名字多得我都记不住,恐怕连我师父都记不过来……” 第125章 追问 连瑛先是一怔,后又微微摇头,道:“这也不奇怪,你师父其实是个野心勃勃的人,可能是跟了天下第一人几天,受了其感染,天下第一人真武论一成名之时才十九岁,那时你师父都二十多岁了还不知名,只是在南海有名……当时与天下第一人较量的是你师祖等天下五绝,都是四五十岁的人;甚至于四天老人都接近百岁了……你师父还能怎样,只能把徒弟扶上去,或是多生孩子,广种厚收,把希望寄在下一代!” 傅英道:“我师父的徒弟——我三师兄、二师兄能做到锦衣卫都指挥使、东厂统领,还有我这个曾经的副指挥使兼右卫护卫使,莫非与天下第一人有什么关系?” 连瑛道:“当然有关系!只是你是凭你师兄做上的官。而锦衣卫向来是与东方家族关系密切,现在凤绎纬不仍在锦衣卫?若不是天下第一人,南宫世家岂能在京师占据如此众多与与天子密切的重要职位?东方、西门、南宫都要给天下第一人送质子的,其实就是送年轻貌美、知书达理或武功高强的女子,而东方、西门并不驯服,惟有南宫世家最为驯服,送得多,送得勤,我师父南海飞仙年轻时就是质子,我也正因是她的徒弟才能入白马誓约范围!” 傅英道:“南宫世家还有谁被送了?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连瑛道:“孟子说,人应有恻隐之心、羞恶之心、辞让之心、是非之心。除了你师祖南宫恻隐、我师父南宫羞萼之外,当年南宫世家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南宫辞让,是你师祖的堂弟,被送到天下第一人身边出谋划策,曾替代智囊百里彼此,还有南宫是菲,在南海对付葡萄牙舰队时也曾助天下第一人一臂之力……” 傅英又问:“那么琼州为什么未见有南宫世家的后人出现?” 连瑛道:“除了你师祖南宫恻隐晚年得一子一女,被我师父南宫羞萼带走不知去向,其余并无后代,南宫辞让也不知所踪,只有你师父与我各创了玲珑门与南海派,算是继承了南宫世家的衣钵……” 傅英又问:“听了这些故事,感觉这个天下第一人总在东征西讨,为什么呢,边境总有战事么?他是替皇帝去打仗吗?” 连瑛摇头道:“这个我就不清楚了,他与葡萄牙舰队西班牙舰队争夺南海,据说为了让美洲大量的白银输入中土明境,之前与后来,先后打过蒙古、吐蕃、倭国、朝鲜……不知为个什么,屡屡用兵!” 傅英道:“那……他建了这么些战功……皇帝又最终给了他什么官职呢?” 连瑛道:“除了他自己做皇帝,皇帝已经没什么可封赏的了……我朝除了国姓,异姓不得封王,他已经被封王了……” 傅英又听糊涂了:“异姓不得封王,他又怎么封的王?” 连瑛道:“皇帝曾赐他国姓,所以他才可被封王!” 傅英道:“当年是哪个皇帝?他又被封了什么王?” 连瑛:“你已经在白马誓约的周边徘徊,你也不要再问,我也不会再讲!” 第126章 磋叹 连瑛把洛水剑交给傅英,并要乘舟回南海。傅英送至岸边,担心她双臂已失,路遇险情,劝她去苏州与公主会合,连瑛苦笑道:“难道我的腿功、脚法、长袖便不能御敌了么?一般人是近不到我跟前的。你有何打算?是与翊镡会合么?” 傅英不敢应对在屠门案上已与公主有巨大裂痕,只得把另一个心思实话实说:“我打算破解玲珑局!” 连瑛又加苦笑:“你师父与我多年未解之谜,哪会被你轻而易举而破?好自为之!” 傅英望着断臂洛神远去之影,与舟相合,与海天共色,仿佛比不断臂时更加美丽,不觉叹了口气。 只听身后一人咯的一声:“怎么,很惆怅么?不然叹气干嘛?”傅英不用回头,就知是东方涟漪了,不觉又叹了一口气。 涟漪道:“你是不是觉得,南海洛神,武功很高,容貌很美,这一断臂,就两优俱失了?” 傅英看了涟漪一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涟漪道:“怎么又摇头?” 傅英道:“你只猜中一半,另一半是我发现缺失仍是另一种美!人生中的有些美丽竟要以缺失为代价,故而叹了第一口气……” 涟漪沉思片刻:“有道理,那么为什么又叹第二口气?” 傅英心道,连瑛半生孤凄,皆是被师父所误,却不想师父早已成亲多次,生儿育女多个,成亲所娶,又皆是连瑛姐妹,让她情何以堪?而她失身于师父时才发现师父并非君子,心机深沉、野心膨胀,以前相思,俱是幻影,现又失双臂,怎能不叫人唏嘘感叹?! 傅英念及至此,却把口风一转:“想到你又来纠缠于我,我怎能不叹?” “好呀,好呀,人家不理你就是了!免得你长吁短叹,仿佛遭了天大的罪似的!真是什么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呸呸……” 傅英心道,破解玲珑局,还得着落到这个女子身上,单刀直入:“你愿意帮我共破玲珑局么?” 涟漪道:“求人么?哪有像你这个样子?耷拉着这么长的脸?” 傅英本非油嘴滑舌之人,与公主之间还可玩笑,对东方涟漪本来看作妹妹一样,怎可调笑出口,其实女孩儿也无非想让情郎哄一哄而已。 傅英竟一赌气,转身便走。涟漪急忙喊道:“你别忘了崖洞之夜!你还说了要对我负责的!” 傅英闻听此言,顿时僵在那里,赌气的心气儿立时灭了一半。 涟漪跟上来,见他呆若木鸡,气焰全无,不禁感到好笑:“你怎么把女徒弟们都打发走了?” 傅英想了一想玲珑局,把身段放了又放,半真半假道:“还不是打算专心一意找你……破玲珑局?!” 在恋爱之人听来,只听中了前半句,涟漪大喜:“走,找个僻静地方看看局!” 傅英见她答应,一颗心放了下来,面部不再僵硬,也有了笑模样,突然想起一事,又紧张兮兮起来。 涟漪刚见他难得喜笑颜开,突又变化,正在奇怪。 傅英道:“杭州锦衣卫缉事衙门能与苏州拙政园飞鸽传书,我们在秀义客栈的一举一动,俱被监视,恐怕公主、师父、凤绎纬正在赶回来,我们必受干扰……” 第127章 奔坞 涟漪听他似乎要躲开公主,不是似乎,那口气简直是一定的,不禁喜出望外:“你说怎么办?” “走为上计,叫上你姑姑,马上走!” “你是说这杭州遍布了他们的眼线?公主、你师父、还有我师哥,他们会不利于我们么?那他们会不会也不利于冲龄她们?” “不会,她们与玲珑局无涉,与血剑门也无涉。总之我们不能在公主师父他们到来之前被定在这里!且要在他们之前解开玲珑局!” 涟漪见四下无人,附在傅英耳边道:“玲珑局的原理我已解开,只是需要对照具体的某一局参看!不如……你随我回东方家族的十二连环坞吧,在那里不会有任何人干扰,锦衣卫也休想靠近……” 傅英道:“但我听说那里原来是锦衣卫的大后方,最起码凤绎纬可以自由进出吧?” 涟漪冷笑道:“自从锦衣卫被你们玲珑门把持以后,锦衣卫就休想靠近十二连环坞了,我师哥虽是东方家族在锦衣卫中仅存的硕果,他也多年不回去了!” 傅英不想让铁血飞莲东方娉婷也知晓玲珑局之谜,又道:“十二连环坞目标太大,我们不如另寻他地,不知你肯不肯离开你姑姑,现在就和我走?” 涟漪:“我姑内伤基本已愈,只是贸然走掉,不知所踪,恐她担心……你再被官府抓到,说你拐带少女!” 傅英:“……你现在已不是少女了……” 涟漪:“那是什么?” 傅英:“称呼为少妇才贴切……” 涟漪:“我们再这么磨磨唧唧,就真走不掉了!” 果然,不远山头之上,出现一个灰衣之人,双肩抱拢,发髻蓬松,眼圈戴着一层黑圈罩,似在远眺大海。 涟漪急忙拽住傅英的手:“这人怎么这样可怖?” 傅英也最怕节外生枝,道:“没事的!我们走吧!” 两人慌忙回到秀义客栈,所幸那人并未跟来,涟漪道:“还是一起回连环坞吧?那里安全!”傅英点头。 东方娉婷见傅英肯随涟漪去连环坞,知他身负玲珑局的绝秘,当然高兴,立时把徒弟凤绎纬抛在九霄云外,起了撮合涟漪与傅英的念头。 三人立即出杭州,直奔十二连环坞,因为无马,也不及买马,所以施展轻功。东方涟漪轻功跟不上二人,东方娉婷挟住涟漪而行,傅英不认路,跟住而己。有时涟漪要让傅英背,其姑瞪了一眼,方才作罢。连环坞仍在浙江,三人脚程极快,一日之间,即到了连环坞。 十二连环坞乃是坐落于岛屿上的水寨,从前寨到分水关再到内三堂,岛岛相环相卫,机关遍布,状如迷宫,坞门戒备森严,木桩、旗杆、箭楼、哨岗、木箱、推车、拒马可以随时阻挡与攻击闯入者。即使入坞之后,仍是水旱两面,步步设防,没有坞中的腰牌和号令,无论内外都很难进入,不愧为东方家族的大本营所在。后来万历年间末叶出了一个东方不败,在魔教黑木崖所建营堡,皆是模仿他童年所生活成长的连环坞格局。 第128章 洗澡 三人刚刚通过连环坞的唯一水上通道——浮桥。只听疾风劲响,号角吹鸣,旗幡招展之中,一前一后走出两大美女,一时众声喧哗,声震四野:“欢迎副族长回家……欢迎二当家回家!欢迎大小姐回家!” 东方涟漪上前叩拜,对两大美女口称母亲与老姑。东方娉婷介绍道:“这是我的姊姊东方家族总族长东方婀娜与妹子东方迤逦;这个是涟漪的小友——玲珑门掌门玲珑四子傅英傅少侠。” 傅英抱拳施礼,东方婀娜微微一笑:“既是涟漪的朋友,欢迎欢迎……” 只听咯的一声娇笑:“……热烈欢迎……”却是东方迤逦发出的声音。 涟漪对傅英道:“我们先去洗漱除尘,再陪她们聊天不迟……” 这时众多使女拥上,其中一名少女上前飘飘万福:“我叫小翠,少侠请随我来……”傅英只得跟她前去,不知绕了几个廊、穿过几条巷,才进入一间密室,无窗无棂,一大木桶,香气熏蒸,小翠道:“请娇客宽衣入浴。”言毕上前便解傅英的衣袢钮扣。 傅英急忙一闪,道:“我自己来解就好!你出去吧……” 小翠道:“这怎么行,小的就是服侍公子洗澡的……” 傅英见她一脸天真无邪,也相信她并无他意,只是强调自己一个人洗澡就好,无须她在旁服侍。小翠这才退了出去。 傅英褪去衣物,用手试了试水,跃入木桶,只觉蒸气氤氲,除尘洗垢,正在惬意,只听脚步声响,回头看时,只见又一名女子柔媚无比,袅袅婷婷,身上只裹了几抹轻纱便走近澡桶,声音充满娇媚诱惑:“奴家唤作小翡,特来给公子递巾送皂……公子有何吩咐,奴家无不应承,只盼公子能够心舒体泰、神清志明……”说着说着,一条白嫩光洁的大长腿竟然一翘而起,伸入桶内! 傅英又惊又窘,只得迅速点了她的穴道,把伸进来的这条腿推了出去,小翡穴位被点,站立不稳,跌倒在桶外。傅英也不去管她,自顾自洗完,这才发现自己的衣物已然不见,只得探身解了小翡的穴道,让她把自己的衣物取来。小翡却不起身,轻轻揉搓自己的大腿,娇声道:“公子的力道太猛了,奴家实难堪受!” 傅英见她躺地四仰八叉、翻蹄亮掌,姿势难看,太骚太浪,连连摇头,只得高喊:“小翠、小翠!”但并不见小翠应答! 这时门开一闪,东方迤逦华服艳装而入,一条绢纱行如鬼魅,向傅英缠来,傅英身在木桶,又赤身裸体,避无可避,只得任凭其缠住了自己。 东方迤逦道:“妙极!妙极!我们把你当作贵客相待,你却欲行不轨,奸污冰清玉洁的婢女,该当何罪?同我去见大族长!” 傅英心道,原来设套给我,又不知涟漪身在何处,我若赤裸裸被掼到堂上,岂不是丢人他妈回娘家——丢人丢到姥姥家了?于是也不顾体面,飞身出桶,虽双臂被缚,却身形如剑,身剑合一,在半空翻滚几转,绢纱自行脱落! 第129章 克剑 傅英得脱束缚,但由于身无衣物,只好又落回桶中。小翡跃起,一柄软剑直取傅英!东方迤逦出口阻止,已然不及,因为这等于送剑上门。傅英劈手夺剑,一剑反刺,小翡即要丢命,傅英收剑,剑风一带,小翡身上几抹轻纱随剑风而逝,白亮亮一个窕冶身躯暴露无遗。 此时东方迤逦绢纱瞬间飞到,把小翡甩在身后,她这才亮出了扶风舞柳剑术、雨打飞花剑法,如风挟雨,与傅英软剑相交,嗤沙作响,双方以快打快,交接了数十招。只是对傅英身法灵动提出更高要求,他只能在桶内腾挪闪避,而东方迤逦则可以满屋飞旋。 以傅英现下的武功,当初若与上官金戎的天地轮、乾坤圈、龙凤环全兵器相斗,必然落败,只与上官的双环相斗,竟然能胜;而当初东方娉婷等三人与上官全兵器相斗而负伤,由此推论,傅英比东方娉婷武功为高,虽只高出了一根头发丝;但东方迤逦的剑功乃是东方三姐妹中最高的,又兼了场地之优势,无论如何,傅英也必处于下风。 只可惜,东方迤逦的剑功所长,正是碰上了傅英独孤九剑这一大克星。扶风舞柳也好,雨打飞花也罢,剑术、剑法、剑招、剑功都克不了“破风式”与“破雨式”这一剑道,何况傅英又分别升级为“破飙式”与“破雹式”! 这时小翠也提剑入室,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两人一左一右,相对而斗,只见傅英软剑挑动桶内水花,卷起千堆雪,无数剑光喷薄而出,迎着东方迤逦的剑雨剑风,仿佛一道利光驱云破霾,乌云既开,雨散风歇,犹如日出一声鸡鸣,万怪烟消云落! 以小翠角度而观,傅英身带木桶而纵,已经将东方迤逦一剑穿喉,其实只是剑掠其左颈而已。 这时小翡着衣又入,只见傅英左手已把东方迤逦的剑锋捏住,也就是说,东方迤逦的风雨剑攻,只是空迎了一堆水花而已。 东方迤逦被誉为东方家族的剑神,不想竟被对手剑胁脖项!东方迤逦顿感颜面无存,掩面大哭!她其实本来就是个想哭就哭,想笑就笑的人。小翡小翠手足无措,傅英撤剑。东方迤逦气无所出,突然纵身发难,一剑一个,竟把小翡小翠杀死,以免二人对家族泄露她落败这一恼人事实,折损她在家族中的威信。 傅英大惊,不想东方迤逦竟这样狠辣,草菅人命! 东方迤逦回颜欢笑:“傅少侠武功之强,机变之快,果然不愧为南宫世家后起之秀!”变脸之快,更让傅英吃惊。 东方迤逦一声招呼“出浴待客”,又有两名侍女入内,一名侍女捧来一盘新衣新靴,另一名侍女盘中是南海洛神让傅英转交公主的洛水剑和锋片镖囊。 傅英想到自己原有衣物乃是海洞淤泥之后换的,也从杭到苏、从苏到杭几番风波周折,于是换了新衣,佩剑悬囊而出。迈步出门前看看小翡小翠尸身上的面容,犹见她们死不瞑目。 此时东方迤逦已在门外等候,见傅英着了新装,笑逐颜开,用手牵了傅英,在前领路,傅英把手抽了出来。 第130章 过例 傅英随东方迤逦穿廊过厦,来到一间小厅,只见大族长东方婀娜、二当家东方娉婷、大小姐东方涟漪俱在。 东方迤逦向东方婀娜轻语了几句。大族长嗔了前者一眼,想是责怪东方迤逦不应杀人,但随即面色如常。 傅英施礼就座,东方婀娜道:“我今天如果话多,望傅掌门莫怪……上一代掌门人东方婉约在数十年前真武论一中获得五绝之一——东方一绝东绝晚的称号,后来她定了一个门规,凡入十二连环坞的外人,必须符合三条……” 东方婀娜看了一眼东方迤逦,后者解释道:“第一条,须有东方家族族人的引荐;第二条,入浴除尘时能抵御住诱惑;第三条,武功上能接住几位当家其中一位的招式,十招之内不落败。恭喜少侠样样通过!” 东方婀娜续道:“这几条毫无例外,即使当年的武林副总盟主、威宁侯、锦衣卫总督兼九门提督、北绝代玉桢玉银廷来到连环坞,也要例行公事。” 傅英点了点头,反问道:“如果……陈沐也来到十二连环坞呢?” 傅英此言一出,东方三女侠无不颜更色变,胆落魂飞。傅英续问:“如果当年的武功天下第一、北绝心、国姓爷、状元郎陈沐也下榻贵地,不知是否也要遵守这几条?” 东方婀娜沉默不语,东方迤逦收声不言。关键时刻,还是参加过白马誓约的东方娉婷反应机敏:“即使皇帝前来,也要遵守这几条,可惜皇帝贵足不踏贱地,我们无从考验……” 傅英见东方娉婷打了哈哈,也就不加追问,只是想一句话打掉东方族长的气焰而已,于是把话一收,转移话题:“入坞之后,在下有一事不明,万望不吝赐教,怎么三位当家都是女子,涟漪又怎么随母姓而复姓东方?” 东方娉婷既也接话,便不推转,道:“实不相瞒,我东方家族当家的都是女子,与男子婚配之后所生子女皆随母姓东方,男孩当女孩养,女孩当男孩育,其母好比其父,故称其余同姓长辈为姑,而不称姨。即使所收的徒子徒孙,皆取女姓……” 傅英不解:“女姓何意?” 东方娉婷:“姓氏带女旁,或寓意女子,如姜、姬、妫、姚等。比如凤绎纬,他本姓陆,从他父亲一辈便改姓为凤,如凤一权、凤一柄、凤一翥……” 傅英接道:“那么凤一柄就是当年大名鼎鼎的锦衣卫都指挥使陆炳了,也就是凤绎纬的父亲?” 东方娉婷点了点头:“少侠一路奔劳,应已疲惫,你的房间我们已经安排好,涟漪与你同在一个园子,如需四处逛逛,务必叫她一同前往,否则坞中岛上机关销弦密布,恐有闪失!” 傅英点头之际,涟漪已然起身,拉了傅英就走。 两人穿过重重叠叠的巷弄,来到一个门楣题有“春秋小筑”的地方,有一些丫鬟倚立在园门旁。傅英本想记路,但是七绕八绕,晕头转向了,恍入迷宫。他暗叫糟糕,刚离金钱帮龙潭,又入连环坞虎穴,一旦激起事变,如何出得去、离得开? 第131章 听床 傅英入园,只见一个名叫“春兰馆”、一个名叫“秋菊屋”,东西相对,园内花木扶疏,繁简得宜。 傅英道:“想必我是得住在那秋菊屋了……” 涟漪不管,硬把他拽到了春兰馆。傅英所入,正是涟漪的春闺,兰香幽幽,沁人心脾。傅英怦怦心跳,转身便走,不想被涟漪拦腰紧紧抱住。 傅英伸手去掰她手指和胳膊:“不是说帮我解玲珑局么?怎么儿女情长起来?” 涟漪这才松手:“到了我家,我想怎么就怎么……你亲我一下,我就帮你看局!” 傅英道:“别闹了,来,我画局给你!” 涟漪不依不饶:“不行!你先亲我!” 傅英眉头紧皱,眼珠转一转:“这样,你有一还,我有一报,这是你我之间约定,玲珑局一旦解开,你不许让你的三位长辈知道!” 涟漪道:“好说,一言为定!” 傅英吻了涟漪脸颊,涟漪却以口相就,一支香?小心翼翼探入,傅英浑身“燥热”起来,把这如花似玉的大小姐搂在怀中,轻轻抱在桌上,扯去香衫裙带,对着白生生、粉嫩嫩、光溜溜、滑腻腻的身子狂吻狂舐……涟漪不禁千娇百转,呼吸急促,浪叫不绝…… 这一闹,只听得房上三位长辈——东方婀娜、东方娉婷、东方迤逦个个脸红耳赤、心痒难挠。 东方婀娜作为母亲第一个听不下去,飞身而逃。东方迤逦久待闺中,早已山溪叮咚,本想续听,怕被二姐嘲笑,只得捏了一把东方娉婷,转身走了,去找个面首泄火不提!东方娉婷定力颇好,仍然坚持不退,任他们屋中胡天胡帝,只求一心听到解局之果,突听他们一会儿桌上、一会儿床上、一会儿地上,一会儿又椅上,满哪翻滚,吱吱呀呀,叮当乱响,又听“宝贝儿、亲亲”淫声浪语不绝,感觉自己山洪爆发一般,又恰如多少蚂蚁在牝内乱爬,想想自己离坞多日,未近男色,终于崩溃下来,这才仓皇逃离! 傅英听得她们走了,这才暂缓了“攻势”,涟漪一笑:“听床根儿的都走了?” 两人忙起身,傅英取了纸笔回床,涟漪把幔帐拉实拉紧,傅英打开火折,画出了玲珑局的第一局。 涟漪道:“记不记得我们当初在海洞之中对第五局的分析?这一局哪一方须打劫?在何处打劫?” 傅英脱口而出:“这些棋局的走法我早已研究的底儿掉,这一局仍是黑子打劫才是转危为安。” 涟漪道:“不错!黑子劫点即是秘籍与珍奇所在之点。” 傅英道:“这玲珑局并非我师父所设,而是我师父从当年的天下第一人那里取得,我认为第一人藏的可能是武功秘籍。而且,还有这样一个细节,许多年前,也就是我师父年轻的时候,玲珑局原本儿曾在琼州被一个儒生盗走,你说有没有可能这个儒生早已经破解了玲珑局,而把所有的秘籍掳走?” 第132章 揭秘 涟漪道:“我觉得几乎没有可能,如果秘籍已经先我们一步被掳走,别说十二本秘籍,哪怕他取得并练会其中的一本,也会名扬天下!我们还是继续看局,记不记得临出海洞之前,我怕出不去,叮嘱你一句话:黑子为坎为水为北方?乾一兑二离三震四巽五坎六艮七坤八是先天之数,我们用八卦洛书后天之数,戴九履一,四二为肩,八六为足,左三右七,五居其中。你看这一局,哪边半盘黑子较多,哪边就是北方!” 傅英道:“照此推算,此局打劫之子在南方!” 涟漪道:“如果以天元一线为中线,视为长江,那么黑子打劫所落之点为何省份?” 傅英用手比了比:“湖南?江西?福建?” 涟漪道:“大哥,这个是错不得的!我给画一张与你这棋局同尺寸大小的大明两京十三省地图,你再对照看!” 涟漪画完,傅英把两纸重叠,在需棋局打劫之子用钢针穿透至地图,撤去棋局,针洞赫然在江西。 傅英虽然惊喜,却也犯愁道:“江西之大,何处去寻?” 涟漪道:“你难道不记得我还有一张当年的武林势力范围旧图?” 涟漪取同尺寸大小之纸,又缩放比例画出了武林势力范围旧图。只见上面标得清楚:三天门:先天无极派:天山、龙虎天师派:江西、蓬莱望海派:南直隶东部。三世家:西门族群:西昆仑、南宫世家:南海、东方家族:浙江。十大派:昆仑派:东昆仑、峨眉派:四川、崆峒派:陕西西部、青城派:四川西南、少林派:河南、武当派:湖广、华山派:陕西东部、九华派:南直隶西部、崂山派:山东、燕山派:北直隶。 傅英这回不用重叠,也无须针刺,目光便锁住了江西龙虎山:“可惜龙虎山也很大,怎么找?” 涟漪:“笨啊,再把龙虎山地形图以同等尺寸纸张画下来,再用针刺劫点之孔,藏籍之处岂不昭然若揭?假若该孔所指是龙虎观,我还不知道有没有这个地方,假如有这所道观,再把道观图复制一下,同理可得!” 傅英叹道:“找寻这第一局秘籍都如此麻烦,不知其余各局所指秘籍又何等循环往复?” 涟漪:“我们把其余十一局的大致地点也解了吧?” 傅英摇头:“依我之见,我们先找到第一本,若确实如你推理所言,再循序渐进寻找不迟!” 涟漪笑道:“怎么,怕我知晓全部独吞了么?” 傅英又摇头,用手一指上面:“不是,我怕……” 涟漪一吐舌头,低声道:“怎么?她们又返回来了?!”傅英苦笑。 涟漪道:“那我们继续?”说着又凑了过来,傅英又只好收起图纸,变换手段姿势,把涟漪弄得呼天叫地…… 房上的东方三女侠面面相觑。 东方婀娜道:“想我东方家族,家教门规甚严,千金小姐还未出闺出阁,更未成婚,怎么就如此放浪形骸?” 第133章 计议 东方娉婷道:“若非涟漪使出了美人计,色诱情郎,不然这个准驸马又怎会巴巴地跑到我们连环坞里来?” 东方迤逦道:“既然他们两情如此相悦,如胶似漆,何不就举办了婚事?只是二姐本来一意要徒弟凤绎纬来娶了这个大侄女!” 东方娉婷道:“我本来不也是要亲上加亲,大姐的女儿、我的徒儿,彼此都知根知底,而且年貌相当!不知大姐什么意见?” 东方婀娜道:“我听说小凤意在公主,如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倒好,如今落花流水都无意,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生米已经做成熟饭,涟漪已经告别黄瓜,不如就成全他们,这样他做了我们东方家族的女婿,玲珑局自然也如掌上观纹了!而且,如果一旦小凤取得公主欢心,东方势力扩至皇亲,岂不皆大欢喜?” 东方迤逦道:“果然姐姐考虑最是周全!既然如此,选日不如撞日,马上成婚,操办起来,否则夜长梦多,既遂了两小口儿的心愿,傅英也对我们感恩戴德,不怕不心甘情愿献出玲珑局!” 东方娉婷皱眉道:“可是姓傅这小子的正式未婚妻是公主,只怕惹翻了公主!” 东方婀娜点头:“难道让我女儿作为妾室给公主做小伏低?岂有此理?迅速成婚,这才叫生米煮成熟饭。” 东方娉婷不愧为东方家族的头脑担当,又皱眉道:“有没有另外一种可能,傅英为了破解玲珑局,为得到涟漪的帮助,而故意与涟漪情好日密,打得火热,其实是利用涟漪的纯情?” 东方迤逦道:“你是说不是涟漪色诱傅英,而是傅英色诱涟漪?涟漪年方十九,多在闺阁,沉湎书卷,不知人心险恶,也是有的!” 东方婀娜大怒:“那姓傅的小子岂不是始乱终弃?” 东方娉婷道:“不错,一旦傅英如此为人,心术不正,两人成婚,岂不把涟漪推入火坑?” 东方迤逦道:“他已经过入浴色诱这一关,不会是这种人。” 东方娉婷哼了一声:“画龙画虎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东方婀娜也没了主意:“如之奈何?顺其自然?” 东方娉婷道:“我们混淆了多重目的,是要玲珑局,还是要涟漪幸福,还是要两全?依我之见,涟漪定然发自真心,我们面见傅英,提出成亲,若一拍即合,自然无话;如若推脱,必然对涟漪有诈,以始乱终弃为名,强索玲珑局,以偿涟漪清白!” 东方迤逦道:“他入浴时所留衣物并无半点《玲珑局》册帘刀的影子,看来已牢记于心,强索不是办法!还是借助涟漪的温柔攻势!” 东方婀娜道:“百般计较百般错,心动不如行动,先抓了现形再说,让他无法抵赖……”挥动阎王扇,身形一跃,自房上直扑窗棂,破窗而入,本待出其不意,将傅英一扇而擒,房中漆黑,一扇撩开幔帐,却是无人之境,突觉双足脚踝三阴交一麻,原来傅英竟已藏在床底,暗中施手。 第134章 擒三 东方家族的大族长东方婀娜还未施展武功,竟被傅英暗算了,原来傅英以“鸡司晨、犬守夜”的功夫早把她们在房上的对话计议听个一清二楚。 东方三女侠之所以疏忽,未用传音入密之法,在于东方娉婷并不知傅英的武功已然心剑合一、气剑合一、身剑合一而突破大进,而惟有东方迤逦为保存自己的权威并未透露澡房被傅英战败一事,这才又使东方婀娜托大。东方婀娜本来竟要空手擒傅,只因怕房中二人赤裸裸无所遮掩,才用阎王扇以便遮蔽,而非忌惮傅英武功。 傅英听其对话,已知双拳难敌六手,于是拽了涟漪藏于床底,以突袭之法点中了东方婀娜。傅英钻出床底,反手连点东方婀娜后心穴位,一把推入幔帐。 后续跟入的东方迤逦,见大姐竟然被擒,心急如焚,剑至傅英,势如奔雷,暴烈迅猛,傅英使出“破雷式”,以剑破剑,叮当几响,东方迤逦被克得毫无脾气。本来以东方迤逦的武功,虽不至于与傅英势均力敌,但总不至于几招被擒,只因一点,自己手中风雷雨电剑功,不偏不倚,正在独孤九剑被克之列,因而束手缚脚,难以施展。本来就是傅英的手下败将,何敢言勇,眼见就要被傅英一剑穿心,连傅英几乎也收剑不及,这时被东方娉婷一莲花格开,但傅英收剑之际,左足已飞旋而至,把东方迤逦踢晕。 东方娉婷之所以后至,其实一直在外守候,以防傅英从后窗逃出,听里面激斗甚剧,这才持莲而进。 傅英以突袭、克剑轻松解决东方家族的大当家与三当家,更加自信自如,又施新计,径把又被封穴的东方迤逦当作护盾,以抵御铁莲花,东方娉婷投鼠忌器,一柄铁莲花无从施展,遂大骂傅英无耻。 傅英的临场实战经验是丰富无匹的,曾经在平安镇调教韶龄斗大户、冲龄斗乞丐、涟漪斗恶少,于是把东方迤逦往东方娉婷怀中一推,后者只得让开铁莲花,以免误伤己妹。 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傅英一剑削断铁莲花,其实他本可一剑刺中东方娉婷的脉门,甚至可以从东方迤逦后心一剑透入,甚至透至东方娉婷的前心,但傅英又怎能下此死手,把涟漪的姑姑们造成伤亡,遂剑削铁莲花,以防反击,另一指则打出剑气,穿透迤逦,点中娉婷。 东方娉婷受屋内促狭局限,无从闪避,与迤逦双双跌倒,被傅英一手一个,扔入幔帐,这才把涟漪从床底唤出。涟漪只听剧斗甚烈,不知三位长辈俱已被擒,哪敢作声? 傅英牵涟漪出了春兰馆。涟漪这才问道:“我娘和姑姑们呢?” 傅英道:“她们都被我擒住扔到床上了。” 涟漪不由睁大眼睛:“你一人能打过她们三个?还是生擒?” 傅英为人还是诚朴,只得实话实说道:“你娘与你二姑被我连施突袭和诡计而擒,你老姑剑术属东方甲乙木,我独孤九剑属西岳庚辛金,故为我所克。” 第135章 出坞 涟漪道:“我们出连环坞需要腰牌与号令……” 傅英道:“以你大小姐的身份也不行么?” 涟漪道:“除了三位当家,没人可以出入自如!但她们身上应有一个金字紧急令牌!” 傅英道:“那你还不去取?” 涟漪道:“我不敢……” 傅英道:“你去备两匹快马,我去取牌!” 傅英重入春兰馆,拉开幔帐,打开火折,只见三人横二竖一,都正在调气冲穴,身躯微微颤动,看来已经解开不少!傅英只好用重手法把她们又封了一遍穴,见她们姿势不雅,于是把她们一一摆齐,先摸索东方娉婷的腰间,果然摸到了一枚金牌,突然又带出一册。火折映照一下,只见封面“三花五炁功”几字,下缀“沐辑”。傅英才知这必是东方家族的看家秘籍,应与华听风所藏之《独孤九剑》为同一性质,都是当年天下第一人所辑所赐,后者根据各派本来的看家本领,在白马誓约会上分赐给各派挑选之人,作为本派镇派之宝。 傅英本想据为己有,犹豫一下,只见东方娉婷恶狠狠盯着自己,有违君子之行,只好苦笑一下,又塞回了她的腰间。 傅英带了金字紧急令牌,出了春兰馆,会合了涟漪,两马快马,通过了出坞的浮桥,奔向江西龙虎山。他哪里知道,他这一制住东方三女侠的偶然举动,对《三花五?功》留而不取,几乎引发传承百年的东方家族的覆灭。 由于东方涟漪使用了金字紧急令牌,惊动了十二连环坞的副总管冷三。冷三惊动非别,涟漪一向随各当家出行,此次出动与外人同行,而且未用寻常腰牌号令,担心被外人挟持,所谓亡羊补牢,时犹未晚,不待天明,于是马上要向三位当家汇报,哪知甲木堂、乙木轩的侍女均回复说,大族长二族长均未在馆堂休息。 于是冷三来到三当家的寅木居,只见众侍女个个警备异常!冷三十分奸狡,见情势不对,瞅空便招呼一个熟识的侍女出来,递了大元宝,问道:“何事神神秘秘的?” 那侍女见四下无人,低声道:“小翡小翠死了……我们刚刚在后山焚尸回来!” 冷三既惊且怒:“谁杀的?怎么死的?对我这个副总管怎么一点风声不透?” 那侍女道:“我知小翡与你相好,小翠名为你表妹,实为你亲妹,但……” 冷三又递上一对手镯:“红花妹子,你听我说,大总管殷腾已经老了,挂名而已,现在外寨一应事务,一应大小头目都由我来掌管过问,只要……自有你的好处!” 红花道:“白天来的那个年轻贵客入了浴后,二人就死了,为剑伤,那个年轻人与三当家都使剑,具体谁杀就不清楚了,但……” 冷三一把搂了红花:“你只要说得清楚,我成为大总管一定娶你……” 红花:“一般而言,贵客入浴,衣物佩物,包括佩剑都是送到屋外的,只要查清送衣物的侍女是谁,一问就知!” 冷三道:“不用查了!那个见过现场的侍女肯定也不在了……三当家去哪了?” 红花:“你怎知她不在?” 冷三道:“她如果在,你怎敢出来?” 第136章 欺主 冷三直奔春秋小筑而来,因涟漪与傅英出坞,傅英又与小翡小翠之死有关,他也想在此寻一些线索。他先到秋菊屋,一无所获。这时天已蒙蒙亮,他又走近春兰馆,门未闩,只见桌、椅倾倒,幔帐垂蒙,于是抽出冷艳锯来,轻轻挑开幔帐,顿时大吃一惊,只见三位当家并排而卧,一动不动,正目不转晴盯着自己! 冷三急忙跪倒:“三位当家,大小姐用金牌出坞,我怕被人劫持,特来禀告!” 只听东方娉婷道:“既被劫持,你还不亲自带人去追,还等什么?” 冷三道:“因有金牌,颇有疑虑,不敢造次!” 冷三缓缓起身,见她们仍无动静,也不动弹。 东方娉婷见他面露狰狞,暗暗叫苦!冷三终于大着胆子,决定赌一把,把一柄冷艳锯横在她们脖项,又用重手法给她们点了一遍穴,这才放下心来! 他把门闩上,心中暗喑冷笑,自己一路爬到副总管,不知受尽多少委屈呵叱,曲意逢迎,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除了东方三女主,冷三最为忌讳的就是大总管殷腾,于是又直奔后坞而来。殷腾年已六十,平常本已睡下,因外孙女霍思青从前坞甲木堂来见,告诉他大小姐东方涟漪已回,还带回了一位年轻少侠,祖孙多日未见,聊至半夜,霍思青当夜就在祖父家安歇。殷腾本来觉浅,觉得有动静,多年警备之心未曾稍减,于是执了双钩,披衣而起,出门只见两名守卫寨丁俱已倒下,又听背后恶风不善,好在他一个背手钩挡住了这一击。待他转回身来,右手钩向黑影打去,毕竟年迈稍缓,被冷三一脚踢脱,冷三反接钩在手,一钩钩至。殷腾要抽左手钩抵挡,却被冷艳锯的锯齿挂住,终究气血衰减,抽钩不得,被冷三所夺之钩钩至咽喉,气绝身亡,冷三又补了一钩,这才奔了前坞而去。他却不料他这一杀人行径被殷腾外孙女霍思青在屋内看个清楚。由于冷三并未蒙面,霍思青惊骇之余并未鲁莽出击。这个少女十分聪明,拾了祖父双钩,去甲木堂、乙木轩、寅木居寻三位东方族长作主,不想遍寻未获,便知大事不妙。由于她是大族长心腹侍女,立即回甲木堂,提了出坞令牌,自身本有腰牌,假称奉命在坞中巡视,又探听到坞主、头目们均被召至外寨集结,于是星夜驾舟而走,逃出了生天。 冷三到外寨召集十二位坞主及大小头目,把与大总管有盘根错节之联系的全部处死。这才闯入内寨,把与三位当家的心腹侍女逐一杀死,把一部分美貌侍女连哄带吓,收归己有,一部分稍有姿色的赏与大小头目,但办这许多坏事仍然称奉三位族长之令,自此东方家族十二连环坞的一切已经全被他操纵在手,东方三位族长被他圈禁在春秋小筑,俨然成了连环坞的土皇帝。东方迤逦被他多次奸污,生下一个男孩,起初被他起名为冷不败,后来东方袅娜、东方涟漪收复十二连环坞,才依照东方家族的传统,把这个孩子更名为东方不败。 所以说堡垒最容易从内部瓦解,虽有傅英偶然外力这一根稻草,但从根本上,还是东方三女主用人不当、修德不厚、自私自利、威压滥杀之故。 第137章 追溯 傅英、东方涟漪当然不知十二连环坞发生如此之大的变故。他们一门心思要验证这玲珑局第一局是否为他们所分析推演的结果,于是日夜兼程,赶奔了龙虎山。傅英、东方二人刚出浙江不久,公主便率大队人马来到了十二连环坞。 自从傅英走后,公主怅然若失,知道二人隔阂已深,看到锋片上书写着“中花园的假山洞藏有一人”,于是赶往中花园,又审了一遍洛回首,洛回首当然认得公主,如实交代,这才被公主解了洛回首穴道。待到第二天中午,玲珑老人与凤绎纬赶到,凤绎纬所带锦衣卫将拙政园团团围住,戒备非常。 公主命凤绎纬侍立身后、护卫自己、以防不测,揶揄玲珑老人道:“作为南宫世家的分支,你们玲珑门比我们南海派可壮大得紧啊!” 玲珑老人道:“不知公主此话从何提起?” 公主命洛回首入内,玲珑老人顿时脸上颜色更变。 公主问:“你怎么让洛回首成为锦衣卫百户的?出身金钱帮的杭州千户许应还与你是什么关系?” 玲珑老人并不惊慌:“傅英当初怎么成为能副指挥使的,洛回首同理可得!我让顾大均把回首安排在杭州也是不想让鸡蛋都装在京师这一个篮子里,那时回首年龄还小,多蒙他顶头上司许应还的照顾,所以断桥之战,许千户遇坎儿,我儿当然得出头。至于我们与金钱帮的上官家,毫无瓜葛,并无干系。断桥一战,纯是碰巧,上官金戎救他师弟许应还,我去救了我儿回首,至于回首,断桥之战连兵器都未亮,就是怕误伤了公主……后来为救公主,又一直先行追踪到苏州,飞鸽传信给杭州!我若与金钱帮有干系,何苦在杭州衙与上官金戎大战?” 公主道:“正是前辈在杭州衙出工不出力,才导致的惨败!洛回首能追踪苏州,算是断桥与我对战的将功赎罪。我不明白的是你生那么多儿子干嘛?你当年不娶我师父却暗娶了连家三姐妹?” 玲珑老人看了一眼凤绎纬,意指后者能不能回避一下。 公主摇头道:“我害怕被你像在秀义客栈之时一样点中!你不知,当时你已经犯了欺君之罪,我只不过看在你是驸马师父的面上宽恕了你!” 玲珑老人哈哈大笑:“你们两人武功加起来也不及我一个,他怎么护卫得了你?” 公主大怒:“洛长泠!你不要全无君臣之礼!我只要一声令下,能让你苦心经营的洛家灰飞烟灭!” 洛长泠道:“难道你也能让玲珑门灰飞烟灭么?你的准驸马傅英已经是玲珑门掌门!” 公主道:“傅英不是准驸马,他就是驸马!你这一步一步局设得好深!可惜……可惜……” 洛长泠道:“可惜什么?” 公主道:“可惜你大徒弟……” 洛长泠突然连点了自己的穴道:“可以让他们出去了么?我们单独来谈!” 公主打了个沉儿,命凤绎纬带洛回首出馆候命。 第138章 惊秘 公主续道:“可惜你大徒弟冲破了你与我师父的衣钵姻缘;你三个徒弟火并冲破了你在京师厂卫的布局;你为解玲珑局引入东方又冲破我与傅英的感情;你多子多福又冲破四徒弟对你的信任……你处处布局,但又什么都想要,多重目标,你最终无法控制走向,结果局与局之间相互冲突,顾此失彼,最终竹篮打水……” 玲珑老人洛长泠道:“我想效仿天下第一人,可惜第一,我既不懂军事不会打仗,又无文采考状元,无法建功立业;可惜第二,我没有他那样的天赋异禀,把武功练得登峰造极;可惜第三,我没有一个像他师父张湛然那样的好师父,能扶我无限接近皇帝,最后篡位夺权……” 公主大惊失色:“什么?你说什么?谁篡位?篡了谁的位?” 洛长泠道:“先帝隆庆皇帝其实并不姓朱,实则姓陈。裕王朱载垕代替真正的皇太子朱载坖做了皇帝,而裕王朱载垕又是被代王朱赢功所取代,朱赢功就是天下第一人状元郎陈沐!这也就是白马誓约存在的真正含义:除了参加白马誓约的十三个人,天下武林之中所有认识陈沐的人都要不明不白地死去!” 公主惊得魂飞魄散,连连发问:“那么我是谁?谁生的我?皇祖父嘉靖皇帝难道不认识自己的亲生儿子?当今皇上又是谁生的?难道不是我的亲弟弟?你如何出此大逆不道之言?你有何根据?” 洛长泠摇头道:“这些我都无从确定以及肯定,因为以上纯属我的推测。第一,你皇祖父嘉靖皇帝笃信道教,相信‘二龙不可相见’之说,所以未见过皇太子,这就给天下第一人篡位夺权留足了空间漏洞。第二,你只须细想,历朝历代哪一个和平时期的公主会被送到武林之中寄养学艺,而且远离北方政治核心?你是谁的女儿不言自明。第三,当朝首辅张居正与厂公冯保都是先帝留下的托孤倚重之臣,惟先帝之命是从,这就使得当今皇上被架空,内外几无可用之人,这也是皇上倚靠重用你的原因。” 公主又问:“那么当今太后是谁?也是先帝的人?” 洛长泠道:“我只知道太后听张居正的!” 公主道:“冯保也是先帝的人,为什么太后不听冯保的?” 洛长泠道:“太后倚重外朝,却不准内朝擅权,当然不能对冯保言听计从!” 公主道:“我既是先帝之女,冯保是先帝之臣,冯保为何处处与我作对?” 洛长泠道:“这个颇为奇怪。只能说殿下与冯保的权力存在交叉重叠!厂公掌握不了厂卫,叫什么厂公!看来太后与皇上在反对冯保控制厂卫上,意见是一致的,要你分冯保的权,制衡冯保。” 公主道:“难道太后也不是我的亲妈?” 洛长泠:“先帝的女人太多,李太后到底是不是他的女人,是他哪一个派系的女人,我真的搞不清!” 公主道:“不说先帝,只说天下第一人,他的女人还分派系?看来我的亲生母亲是谁还真不好定了呢!” 第139章 沟联 玲珑老人洛长泠:“他可不像我,我的女人只有连家姐妹。他的女人遍布于西门、东方、南宫三大世家、峨眉派、蓬莱派、血印教、官家小姐……” 公主好奇道:“蓬莱派?血印教?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洛长泠道:“蓬莱派的女子都被他娶了,自然就消失了……” 公主道:“莫非血剑门、血刀门都是血印教的分支?” 洛长泠一怔:“公主所言颇有见地,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公主把话题一转,道:“绕了这么大个圈子,为什么当初玲珑门能把持东厂、锦衣卫的主要职位?您还没说……” 玲珑老人沉吟不答。 公主见抓住了问题关键所在,便道:“我来替你答吧!先帝把我寄在南海派,南海派与玲珑门都是南宫世家分支,所以在我长大之前、学成之前,回京之前,先帝要提前布局,把本为南宫世家嫡传的弟子们安排在厂卫,而玲珑门弟子俱为男丁,年纪较大,也能与我年龄较小相衔接,便于我将来接管厂卫!也就是说,玲珑门是因我而上位京师,你就是先帝指定的居间人,因你参加过白马誓约,说明先帝对你也是极其信任的……可惜你却把这一切玩砸了!” 洛长泠实然胀红了脸:“我没有玩砸……我没有玩砸……是血剑门突然介入京师闹事!” 公主道:“如果血剑门是血印教的分支,你说先帝在血印教有女人,那么……那么有无可能是先帝布局让血剑门铲除玲珑门在京师的势力,血剑老祖又曾是你的大徒弟,从而让玲珑门自相残杀起来!” 洛长泠不禁毛骨悚然起来:“难道……难道……先帝还活着?但是你父亲为什么要把当初为你布好的势力范围及大好局面毁掉?” 公主摇头道:“这个答案可能只有你知道!我猜不到……也许与傅英有关系?我家傅郎的身世,你同我讲一讲!” 洛长泠道:“一介布衣之后,没有的讲……” 公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这里面必有隐腻,否则先帝毁局说不通,逻辑链条也断了……如果傅英不是驸马的话,玲珑门也无法与我走得过近,傅英是连接我与你们玲珑门的关键之子!你今天与我讲了这许多秘密,有利于我把控政局、正确决策,所以即使剔除傅英的因素,我也愿意让洛家与我合作也好,继续为我效命也罢,日后定然不失公侯之位。” 洛长泠急忙起身长揖:“公主不弃,洛家愿意为公主赴汤蹈火,甘为驱驰!” 公主道:“师伯何必行此大礼?只是我师曾被上官金戎所伤,望师伯不要记恨于他,因为金钱帮业已答应为我所用。” 玲珑老人道:“怪不得公主能够在金钱帮总坛中得以全身而退,原来上官金戎也起了投效之心。” 可怜可叹南海洛神连瑛!一个徒弟、一个情郎,都算是她至亲之人,都为了政治上的一点交易,出于联合的目的,竟然抛却或搁置了为她复仇的念想,这也是她心有灵犀,失望淡出,寄望于傅英可托可靠的原因…… 第140章 寻踪 公主心系傅英,想携傅英回京成婚,强力控制厂卫,干涉政局,所以认为当务之急是摸清傅英动向,找到傅英,于是公主命凤绎纬、洛回首紧急与杭州锦衣卫飞鸽联系,严查傅英动向。经过几日盘桓盘查,确定傅英到过杭州。 公主迅速与玲珑老人洛长泠、玉面狴犴凤绎纬回杭。凤绎纬想到藏在灵隐寺的冷耆,派人一查,查明冷耆被傅英捉走后去向不明。又查得秀义客栈共有三女、一女、两女一男相继出店出杭。凤绎纬撒开人马,终于查得傅英三人在浙东出示路引的相关情况,此时玲珑老人也另行得到讯息,傅英三人去了十二连环坞。 公主询问凤绎纬当初派他先下华山追寻冷耆情况。凤不敢隐瞒,只得将灵隐寺所查情况具禀。公主已有判断:京师兴桥胡同屠门案,傅英越来越接近真相;傅英随东方涟漪东来,必为玲珑局之解;但一想起傅英与涟漪日久生情、双宿双飞不禁炉火中烧。 公主汇总了所有情况:“华韶龄、华冲龄与一陌生女子可能回奔华山,我师父走海路回了南海,冷耆下落不明……俗话说,将军赶路,不逐小兔,既然傅英被东方家族所蛊惑,我们做好攻打十二连环坞的准备,绎纬,你是东方家出来的,按理说对地形地势十分熟悉,但这样让你背叛师门,陷你于不义,我打算召上官金戎出山,与玲珑老人一起到十二连环坞要人……”玲珑老人、玉面狴犴均表示同意。 上官金戎听说要去找东方家族的晦气,心想当年己父上官炉与东方婉约在真武论一并未较量过,而今若能借机灭掉东方家族,必对自己在江南独家坐大大有裨益,于是带了总坛坛主吕奉德、副坛主卜天仇等人从苏州出发,直奔十二连环坞,与公主会合。 公主带了玲珑老人与洛回首将将赶到连环坞附近,迎面一人灰袍眼罩、发髻蓬松,上前禀道:“金钱帮人马已经到了!可是傅英是否还在连环坞,我难以确定,我日夜守望浮桥,未见可疑人等出坞,除非他们乘船另出。”其实傅、东二人骑马走的就是浮桥,只是此人晚到一日,未料傅英当夜未及天明便走了。 玲珑老人介绍道:“这是我的犬子洛居首,排行在一,极不成器。” 公主点头,心中苦笑,遂与金钱帮上官金戎等人会合了。 上官金戎道:“我看公主此来,未带兵甲侍卫,是不准备以朝廷名义剿灭连环坞了!” 公主道:“驸马被骗进坞内,若得驸马同去,就留得东方家族苟延残喘;若东方不知好歹,不得要领,再调大军,叫他们片瓦无存!” 上官金戎见过玲珑老人,虽然自己比玲珑子年纪为轻,但心存鄙视,并不主动施礼,因上官金戎年轻时不晓世故,尚与当年天下第一人比斗过,虽被暴打,但绝对看不起连与第一人过招都未过招过的玲珑老人、铁手飞莲、南海洛神等人。 于是公主召集玲珑老人、上官金戎、洛居首、洛回首、吕奉德、卜天仇几人商议入坞方案。 第141章 泄愤 上官金戎道:“只能入夜潜入,若白天硬入,便成强攻,我们人手不够!” 玲珑老人道:“即使入夜,但里面形如迷宫,好进难出,不如递上拜帖,体面入内,若一言不合,再直接动手,挟住东方三女主中一至二人,即可出寨!” 公主综合两人的主意:“先递拜帖,光明正大,但也不可不防。这样,一明一暗,我与洛老前辈明日为明,上官帮主今夜为暗,先入一步。” 及至天色已暗,上官金戎不敢走浮桥,否则必惊动寨丁,他久居苏州、太湖,知连环坞水势颇大,早有准备,着了避水鲛服,泅水而渡,到了水下暗网,用龙凤双环绞断,钻过暗网,约又泅了一两里地,这才登陆。 以他的武功,一旦登陆,除非东方三女主,无人能觉察,也无可抵敌。这还是他首次来到连环坞,只见坞村相靠、坞镇连环、错落有致、错综复杂。他不敢在坞中道路中行走,以免迷失方向,深陷其中,只好攀纵飞跃,专在高处飞腾,逐渐向坞心靠拢,这才准备跃下,打算捉个舌头,以探明情况,这时才发现,靠近坞心,寨丁俱是女兵,而且成群结队,并不落单巡逻。 上官金戎也是一帮之主,何等聪明,知道巡逻越密之处,越是核心所在,终于摸到了一处所在,只见高墙矗立,仍有工匠在不断砌墙。他见终于有落单工匠,拿住一个询问。 工匠老实答道:“此处原叫春秋小筑,现为东方三女主闭关修炼之地,房屋外覆铁皮铁甲,院子环筑高墙,只有大总管冷三才能持钥而入。听说大族长二族长在秋菊屋修炼,三族长单独在春兰馆修炼。” 原来冷三原为十二连环坞的副总管,每每亲自折磨坞岛佃户,手段十分凶残,随身即带有钩、匕、绳、药等物。傅英涟漪出坞那一夜,冷三就把东方婀娜等三位女主人身上的衣物全部……,拿到了两枚金字紧急令牌,得到了《三花五?功》,又用匕首挑断脚筋,用钩子穿了琵琶骨,敷了金创药,这才放心发泄。东方迤逦四十来岁,相对年轻,他垂涎已久,好比蚊蝇见血,吸吮不止;趁余势未歇,又下手东方婀娜,因她保养得好,风韵犹存,最有征服感;最后上了东方娉婷,她虽然武功被废,仍然倔强反抗,撕咬不已,这反倒刺激了冷三,把她绑成“大”字形,霸王硬上弓,颇觉无趣……只好又扑在了迤逦身上,反复折腾,最后呲一泼马尿,以报小翡小翠被杀之恨。这还不肯罢休,他又把三女主贝齿一一敲掉,恣意放纵。肆意发泄完毕,冷三这才满足地把衣服穿上,又把婀娜、娉婷另关在秋菊屋,落锁封门。他每夜召唤侍女,这也苦乐了东方家族那些年轻貌美的侍女,本来如入冷宫,寂夜凄凉孤独,无处排遣,如今被这个冷三日夜宣淫,尤其一入黑夜,赤体相逐,蛇哭兔笑,宛如地狱天堂。 第142章 盗书 上官金戎见春秋小筑封门落锁,铁包铁裹,不得其门而入,于是问明冷三驻地,结果了工匠,来到青木堂。青木堂本为大族长东方婀娜的的驻所,如今被冷三盘踞,其中本来许多秘室,可供冷三淫乐使用,本来也无法让上官盯上。偏偏冷三小民乍富,十分膨胀,竟公然在青木堂正厅宣淫,命三十余名年轻美姬赤体舞蹈,他自己竟也抛弃了左拥右抱,蒙眼入群,众姬惊笑奔闹,任他捉住一个,大力耕耘。 上官金戎惊?不已,自己愧为金钱帮主,在苏州府坐拥不少钱庄赌卡,也未享此齐人之福,难道东方三女主闭关,手下人就可以如此骄奢放纵?上官心觉蹊跷,于是耐下性子,观看这出闹剧!这冷三玩乐尽兴之后,遣散众人,严命无令不得入内,转身入了后屏。上官从堂上落下,蹑手蹑脚,转屏偷窥,只见冷三神神秘秘从怀中掏出一本书来,伏案磨墨抄写。 上官大为奇怪,想不到这个淫魔浪种竟然搞起了文雅之事,只见他已经翻抄了大半,显然每天坚持抄写。上官心痒难挠,于是转在冷三身后,一掌把他劈晕,拿起书册展页观瞧,但见内容多涉气功:“人花炼精化气,精满不思欲,生出铅花;地花炼气化神,气满不思食,生出银花;天花脱壳还虚,归入虚空,神满不思睡,生出金花……三花聚顶则头顶百会穴、气汇泥洹宫,精、气、神汇聚玄关……五气朝元则心、肝、肾、肺、脾五气归源,三五相聚,则内丹安合……”上官翻回册封,只见“三花五炁功”五字,下缀“沐辑”。上官金戎并不知东方家族的传族武功为何,但他知“沐辑”为何意,乃是天下第一人陈沐在真武论一搜罗天下武功秘籍所辑!这正是东方家族的看家武功秘籍、镇族之宝——《三花五炁功》!上官将书入怀,低头一看,冷三所抄之纸,竟为副本。上官心道,你夤夜淫乐,如何练得成这样清心寡欲的武功,纵然留这大半册副本,也是无用,于是便未取副本,转身离去。他也不再泅水,怕浸了秘籍,既是出坞,反倒不怕惊动寨丁,干脆足踩巡桥寨丁,从浮桥飞掠而过,一回手,将飞来的飞蝗石、金钱镖俱都拨落,这才出了连环坞。 上官金戎得此秘籍,心满意足,无比兴奋,心想此来,未能空去白回,也不去与公主会合,找了一个僻静之处,细细翻咏,爱不释手。 却说天明,公主命洛回首去送拜帖,寨丁并不允许入内,只把拜帖转递而入。洛回首在坞外等了半晌,里面传出一信,只得把书信带回给公主观阅。 公主展书观瞧:“公主殿下并南海派掌门阁下雅鉴,今东方家族三位族长均已闭关修炼,无主对接,愧不自安,阁下拜帖所称之玲珑门掌门傅英,与本族少族长东方涟漪已于多日前出坞而去,不知所踪,诚不在本坞之内!欲以酒馔款奉,无奈地促偏狭,物贫品瘠,惟愿东方三女主出关之日,必当箪食壶浆,以迎诸君,书不尽言,言不尽意……十二连环坞大总管冷三叩首百拜!” 第143章 盘山 冷三在坞中找了一名宿儒写了这一封回信。公主正在踌躇,半信半疑,上官金戎回来,把夜探连环坞的情况一说,当然隐去盗书一节。公主得知与书信中所述大致相符,倒也宽心,本想难以对付东方三女主,故此携上官金戎、玲珑老人两大高手而来,得知傅英不在、三长闭关,倒也不必再动刀兵。 上官金戎想回苏州研读秘籍,便提议撤回。公主无奈,只得准其所请,但要求把吕奉德、卜天仇留下护驾,上官金戎也想在公主身边留有眼线,于是同意,公主的本意则是留人与洛家相制衡,以免自己回杭之前被玲珑老人等人所操控。 上官金戎于是率金钱帮其余人等回苏州,临行前密嘱了吕、卜二人,一不可造次,二要努力建功以博公主信任,三要严密监视公主等人行动。而公主犯愁下一步哪里去寻傅英,惆怅不已。 此时傅英与东方涟漪已到了江西龙虎山,两人哪敢惊动龙虎天师派,首先围绕龙虎山勘察地形,但深夜入山又恐难以构图精准,于是白天又以香客为名先是在沿山循序而转,一连数日,才将山体地形范围、地物地貌简单钩勒出一半。 傅英看图,连连摇头:“不到龙虎山,不知龙虎山之大;不到龙虎山,不知龙虎山之仙;不到龙虎山,不知龙虎山之美……我看我们的推理是不是错了,范围实在太广了!” 东方涟漪却把嘴一撅,顾左右而言他:“你觉得是山美,还是我美?” 傅英见她在月光映照及光下桃树桃花映衬之下,人如桃花,桃花比人,清纯俊俏,声音更是娇嗔软糯,心道,女人会撒娇,可真是个尤物,不由赞道:“当然你美!” 东方涟漪道:“既然我美,那你为什么只一路贪看景色,而不看女色?” 傅英无言以对,只得实说:“这不是着急为了寻找秘籍吗?” 涟漪道:“女子的心也是一本秘籍,就看你能不能读懂?” 傅英叹气,干脆躺平:“读懂又如何?读不懂又如何?难道我巴巴地赶到龙虎山是陪你看景,陪你散心来了?” 涟漪笑道:“我觉得你在龙虎山陪我这几天,比我找到什么秘籍都开心!” 傅英还是提不起兴致:“困了、累了,想睡!” 涟漪也躺平,钻进傅英怀里:“我陪你一起睡!” 傅英轻轻拢住涟漪肩头,心里反倒有一种说不出安详静谧:“你是东方家的小姐,饱读诗书,我只是一介江湖子弟,只有匹夫之勇,配你不上……” 涟漪娇憨道:“对,你是配我不上,配得上你的只有大明永安公主……” 傅英摇了摇头:“她卷入了杀害我妻女的凶案了,我们心已裂缝,恐难弥合。” 涟漪一惊:“什么意思?” 傅英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十分复杂,据推测,就是翊镡为了得到我,使用借刀杀人之计,让血剑门沾血杀人,这与雇凶杀人又有什么区别?” 涟漪摇头:“她虽然霸道,但我不信她会这么狠毒……” 第144章 撞尴 傅英道:“人虽非她亲手所杀,但真相也几乎呼之欲出,我真是不知该怎么办?杀了她?我实在不能……这许多日来,她已仿若我的亲人,除了一份最初的爱意,已经有了一份亲情存在,我怎么可能对爱我不渝之人下手,那岂不是已经负了一个不在人世的她,又去负第二个她去离开人世?” 涟漪道:“所以你携我来破玲珑局,其实内心乃是逃避?” 傅英道:“也并非逃避,我本心也不想让这许多谜团围绕我周围,压在我心上,至死不得其解……” 涟漪轻轻用脸蛋去蹭蹭傅英的脸:“我也想培养我们的亲情,这样将来你也不忍心杀我啦……” 傅英猛然一推她:“难道你将来也会做出负我之事?不要发此不吉之语!” 涟漪一惊,只见傅英眼中布满血丝,显然已唤起他痛楚已极之事。傅英见她惊若羚羊,一推之下,只见她领口脖颈皮肤白嫩,不禁爱意大盛,便把她衣衫轻轻解开,只见她……宛如圆月初升,肤若凝脂…… 两人正在郎情妾意,兴云布雨之时,只听半空中一声娇叱:“何方禽兽,色胆包天,胆敢在我圣山道场野合?” 傅英听得身后剑风不善,回身用指一夹,可惜那人武功并不弱,撤剑及时,并未被夹住。傅英一怔,对方竟能闪过自己的回指一夹,也是殊为不易。 他这才起身,只见身前一个白袍素披的年轻标致的女道姑,仿若射姑仙子,冰肌玉骨,略带仙风,稍存道骨,手执长剑,正拧眉怒目而视,美女促颦,反而别有风韵,更加好看! 年轻道姑见他起身,只见傅英虽然貌若潘安,但眼角眉梢带千层杀气,身前身后亦有百步威风,尤其身前宝器,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仰天长啸。 年轻道姑一惊,倒吸了一口冷气,羞得脸红耳赤,手中长剑几乎把持不住,强自镇定…… 东方涟漪也觉无地自容,只好匆匆系好钮袢,傅英倒不慌忙,总之被人撞破,事已至此,只能顺其自然,不慌不忙,整衣束带,颇有君子从容之风。 涟漪连羞带怒,一连三问:“你是何人?岂不闻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难道这里也归尔等龙虎山管辖?” 年轻道姑沉了口气,道:“贫道一一回答你这三个问题。我乃龙虎山六师尊无圆子袁晋芳之徒,绰号射姑仙子的袁鲍儿。第二,你刚才说少了一句,还有一句未提,子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非礼勿动’被你吃了不成?第三,你看这里遍地桃花,名唤桃花洲,正属龙虎山正一教管辖地界……” 傅英急忙抱拳施礼道:“在下有所不知,今番相遇,未免唐突,鲁莽之处,幸勿见怪!” 射姑仙子袁鲍儿见他礼数周全,出语文明,这才消了怒气,收了长剑,问道:“你们从哪儿来的?来此何干?” 第145章 缀行 傅英道:“我叫傅英,这位少女叫东方涟漪,上山游玩,只因景致优雅,情不自禁,于暗夜之中,才贸然行此周公之礼……” 袁鲍儿讥讽道:“周公之礼?你别玷污了周公才好!你这叫……你这叫禽兽之行……” 涟漪大怒:“什么禽兽之行,你又自以为是谁,锦衣卫么?管天管地的锦衣卫都不管,你来管?” 袁鲍儿道:“龙虎山乃正一教道家祖庭圣地,岂容你们在此亵渎侮慢?况且,你们二人在我境留连多日,我师父慧眼明察,恐有奸人混入,所以命我巡山,不想你们果然趁月黑风高,行此苟且之事!” 涟漪正要反驳,傅英急忙捂住她的嘴,道:“你看也看了,我们做也做了,该赔礼也赔礼了!再次表示歉意,玷污了你的法眼,现官不打赔礼之人,我们现在就离开,也就是了!” 傅英生怕涟漪还要口角,轻揽她的柳腰,转身便走!涟漪本来不服,心道你坏了我们的好事,还要拿上句?但是被傅英一揽,顿时满腔怒气,化作冰消,酥软了半边身子,只得随去。 傅英本来并无目的地,也不太认得路,与涟漪走了一段,只听身后脚步轻响,二人回头,只见姑射仙子仍然一路跟来,缀行不辍。 涟漪奇道:“我们已离开桃花洲,你还跟着我们干嘛?” 袁鲍儿道:“不干嘛,你们还没离开龙虎山地界,当然我要目送你们出境。” 涟漪道:“你这哪里是目送,分明是押送!”手一抖,一柄胜邪剑连刺带劈,剑指袁鲍儿,原来涟漪此次回连环坞,顺手把春兰馆的宝兵器随身携带了。这柄胜邪剑剑虽不长,但据传却是春秋时期欧冶子所造,欧冶子铸此剑时曰:吾每铸一剑,便铸一恶,每铸一寸,便更恶一分,故名“胜邪”。因而胜邪剑每铸一寸,邪长三分,只铸了十寸,却已邪气凛然了! 袁鲍儿用长剑一格,叮的一声,被胜邪剑断为两截,换了一般人,眼见对方剑入中空,只怕已被吓傻,但姑射仙子并不慌乱,仍然用半支残剑不断去格,同时身形后撤,又听叮叮之声不断,半支残剑又被削成数段,手中只剩一个剑柄,最终却用剑柄一端顶住了这一招! 东方涟漪的武功虽比华冲龄、华韶龄为高,但却未向傅英习学独孤九剑,因而增长潜力反不如二华,加上一直受家族宠溺,爱好文学文笔,于武功上并不在意,因而她这一招只凭了宝剑锋利而已,而且这一招用老,却不知变通,反倒给射姑仙子反攻之机。 袁鲍儿果然用手一推,故意让自己手中剑柄崩飞,胜邪剑正在吃劲,顺滑而来。袁鲍儿刚才用剑柄阻住胜邪剑,已得喘息之机,此时故意放胜邪剑走入,只一闪,避剑同时,右手一翻,已扣住东方涟漪脉门,一紧又一松,劈手把胜邪剑夺下!这也是胜邪剑是柄短剑的缘故,是欧冶子“三长两短”中的“两短”之一,因而涟漪执剑之手与剑尖距离不过一尺之长,给了袁鲍儿夺剑之机。 第146章 夺剑 傅英见势不妙,忙把东方涟漪拽在身后,并不动手,仍然抱拳施礼道:“仙长……仙姑请了,我家妹子行事过切,未及细思广虑,贸然动手,还请仙姑把宝剑赐还,我们就此去毕,倘若不识路径,误闯误撞,还请仙姑包容海涵,只要你指明出山路径,我们无有不从……” 涟漪见傅英对姑射仙子如此彬彬有礼,便十分有气,正想激傅英尽快出手,转念一想,傅英只想速离,也未尝不可,免得动手时双方沾衣捋袖,反而有了瓜葛,夜长梦多,便道:“我哥哥已经是仁至义尽、好语相商、好言相求,你速速还剑,我们也速速离开……” 袁鲍儿本想还剑,息事宁人,把他们劝离也就是了,突然心机一转,顽皮心性顿起,心想,这一对少男少女与我年纪相若,互相钟情怀春,也是自然之情,但不知这个少年武功怎么样,不如比上一比,也不枉我这些年在山中清修一场。虑及至此,她微微一笑:“这柄宝剑把我的剑削断了,而且令妹先动的手,且不说赔我的剑,要想就这么取回,不亮几招、过几式怎么能行呢?” 东方涟漪心道,果然她要节外生枝,便道:“你的长剑如何能与我的宝剑相提并论?我家这柄胜邪剑是春秋铸剑大师欧冶子所造,春有胜邪,秋有希冀,本来一对,怎能平白给你?你原来是要占我们的便宜,想要霸剑不还!” 姑射仙子也懒得与她斗口,干脆一剑捅向傅英,致使后者一闪一弹,弹得剑身铮铮作响,但试出袁鲍儿内力不弱,看来人在青山,清虚静笃,好功夫出在一个练功运气的好环境。傅英一连躲了几剑,见剑锋犀利,不敢托大,回身一个背手剑,挡住了袁鲍儿的攻势,又一闪身,从容抽出洛水剑,用剑分挡胜邪剑的剑脊,以免伤了彼此的剑锋,尤其恐怕洛水剑也顶不住胜邪剑的锋利,反被胜邪所断。这样连推再挡,竟然让袁鲍儿连攻了十几招! 姑射仙子由于占了先手,攻势凌厉兼蓄久远绵长,但傅英只是胡乱抵挡,就使前者招招不进、招招落空。 袁鲍儿暗自心惊,又连攻几十招竟仍未使傅英闪躲后退一步!这几十招分别是龙角剑、龙须剑、龙爪剑、龙尾剑、虎纵剑、虎吼剑、虎扑剑、虎剪剑八式及其演化……傅英见她用招龙潜虎纵,招式堪堪走尽,这才把“龙从云、虎从风”的规律抓到,于是一式“破飙式”、一式“破雹式”,雹飙并除,把袁鲍儿的龙虎风云剑彻底打乱,龙落云头、虎下风头,一时间袁鲍儿的剑法仿佛虎落平阳遭“独”戏、龙搁浅滩被“孤”欺! 傅英独孤九剑已收发自如,破了龙虎风云剑之后,当然可立取姑射仙子的性命,但他逼近袁鲍儿,月光之下,不由心中一动,世间竟有如此绝色美貌之女,气质清冷宛仙子,风姿绰约比琼娥!傅英不敢亵渎而劈手夺剑,遂用洛水剑一绞一崩一带,于是胜邪剑终于完璧归赵。 第147章 斗尊 傅英取回了胜邪剑,回手插入东方涟漪的鞘内。涟漪十分兴奋,抱住了傅英的胳膊,连连叫好:“傅哥好剑法!果然玲珑门、华山派的剑法远胜于龙虎天师派的剑法!” 不想她这一叫却惹恼了龙虎山的一位高人!风声乍起,风声骤停,一人无声无息,又取走了胜邪剑,不仅取走了胜邪剑本剑,连剑鞘也一并捎走。 傅英听音辨位,一掌劈去,那人回身一掌,砰地一声,傅英后退数尺,那人却借势飘落在了袁鲍儿身旁。 袁鲍儿本来被击败,喜忧参半,喜的是得遇高明剑术,忧的是多年修剑,一朝被破!抬头一看,慌忙施礼:“师父!” 龙虎天师派六师尊彰天大剑无圆子袁晋芳转身对傅英道:“你这是独孤九剑!怎么南宫世家的徒子徒孙还用上了华山派的武功?南宫世家的太乙真气、子午劈空掌、点穴镢怎么都没传下来?哎哟,我忘了,点穴镢早在‘真武论一’之时,就被南官恻隐亲手掰断了……” 傅英见她提及师祖之名,虽然未从未见过师祖,但自己身为玲珑门之现掌门,怎能听凭他人辱及师祖?于是勉强见礼道:“前辈,师祖当年之事,早已事过烟云,何必再提?我妹一句戏言而已,前辈也不必放在心上,还请归还敝剑,令我等去讫为妙!” 袁晋芳摇头道:“当年你师祖打败我师父,今夜他的徒孙又打败我徒弟,这其中可还有道理可言?我若听之任之,倘若我师弟地下有闻,岂不棺材板也盖不了?” 傅英听得一头雾水,奇道:“敢问前辈师弟何人?” 袁晋芳道:“想当年,南绝衡南宫恻隐、中绝渊华倾风都败在我师弟手下,你说我师弟是何人?” 傅英叹道:“能打败南绝、中绝的,莫非是天下第一人?” 袁晋芳不答,反问道:“你今日之来,继南绝之后、携中绝之功,是来挑战龙虎派的么?” 傅英道:“误会!令徒一来,我们本欲离开……” 袁晋芳抽出胜邪剑,只见青铜剑光在金黄月色之中,粼粼有光,杀气煞人,十寸之间,犀锋无匹,不觉叹道:“好剑!我师父生前酷爱名剑,若见此剑,必然为之一叹!” 突然转头对袁鲍儿道:“徒儿,你的龙虎风云剑使得不对,你看为师如何使的!”说罢,将剑一抖,飞取傅英,把\"卧虎藏龙式\"、\"龙吟虎啸式\"、\"龙精虎猛式\"、\"龙腾虎跃式\"、\"龙行虎步式\"递次而出! 袁鲍儿不禁失声叫道:“这不是龙虎浑元掌吗?怎么变成了剑法?” 袁晋芳道:“以掌化剑,以剑充掌,看来掌剑互化的精髓,你还未通啊!” 这边傅英毫无怯惧,只把“破飙式”与“破雹式”这两式反复使用,竟然仍然适用,把袁晋芳这许多龙虎剑式一一挡住不说,还有余裕,但毕竟这两招被袁晋芳刚刚暗中窥见,所以要只凭这两式击而败之,尚有难度。 两人忽升忽降,在半空旋杀恶斗,已经半晌难分难解,但是傅英仍有七式未用,而无圆子的龙虎剑只有一招还未用,只是傅英能否以正确的一式破解这最后一招,尚未可知。 第148章 飞剑 彰天大剑袁晋芳使出了龙虎三绝剑,这一招实际由“龙蟠虎踞”、“龙潭虎穴”、“龙化虎变”三式构成,乃是一记杀招,非毙敌死命不可。这一招本不属于龙虎云风剑,是她师父第四十八代天师弘化大真人张湛然根据伏龙六剑在“真武论一”时临时所创。袁晋芳情知对面是闻名天下的独孤九剑,而且九剑只使出两剑,也不知对方是只会这两剑还是手下留情,反正自己生死悬于一线,若待对方使出其余七剑,恐怕自己也无力回天,于是才先后制人,使出了龙虎三绝剑这一杀招。 她先连抖开三剑,把龙首虎尾、虎首龙尾摆开,“龙蟠虎踞”一出,逼开傅英,而后又“龙潭虎穴”,亮出中空,诱敌来攻,最后好使出“龙化虎变”这一扭天转地的变化之招。 哪知傅英实战经验异常丰富,他见“龙蟠虎踞”本是固若金汤的一记守势,只是以攻代守而己,而后对方中线亮开,门户大开,颇为不可理喻,十分蹊跷!他本非冒进之人,更非贪功好胜之辈,早嗅到了“龙潭虎穴”一丝死亡的味道,更何况独孤九剑总是后发制人,以破为要,所以傅英一个回旋落,撒手洛水剑,分水破浪而来,正是撒手“破浪式”! 袁晋芳万想不到对方竟然不肯以身犯险,却又撒手掷剑,不放过每一个进攻的机会,而自己手中胜邪剑只有十寸,欲杀傅英,剑短莫及,颇不给力,只得使出“龙化虎变”,剑扫洛水剑!她却不知,恰是“龙化虎变”式把她从“破浪式”中救出。 但胜邪剑实在过于犀利,何况被贯注内力,洛水剑被一扫两断,但剑尖所含的破浪式余劲未歇,受外力准头一偏,瞬飞插入袁晋芳的右肩头! 无圆子一声痛叫险些跌倒:“胜邪剑误我!” 袁鲍儿忙飞纵抱住师父,傅英也忙纵身过去,欲点穴止血。姑射仙子只道他要继续攻击师父,回身接战,傅英也知胜她不易,只得避开攻击,引她侧位,又逼她转在身后,一腿后踢抵挡,这才给袁晋芳点穴止血。 东方涟漪上前顶住袁鲍儿,傅英给袁晋芳手拔剑包扎止血!袁鲍儿这才知道误会。 涟漪收了胜邪剑,傅英也收起洛水剑两段残剑,背起袁晋芳,要送她回山,于是姑射仙子引路,重经桃花洲,溯上山腰,来到仙姑庵。 仙姑庵本来是尼姑所居,后来袁晋芳见同是女流,十分方便,便来此居住。 由于洛水剑也十分锋利,几乎剑透肩胛,袁晋芳的伤不算轻,傅英给她推宫过穴,以气疗伤,以使其常葆元气不泄。 袁晋芳点了点头:“你这后生,良心还算不错……只是这最后一剑,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被你识破这一招,我能幸存,也是天造化了!” 傅英道:“若非胜邪剑过于犀利,换作平常宝剑,只是把洛水剑击飞,也不至于您受伤落败,最多平分秋色而已……只是不知前辈对晚辈何以祭出如此大杀招?” 第149章 露经 袁晋芳道:“我师父湛然真人当年与你师祖南宫恻隐比试,恰恰是我师父不忍毙敌,一念之仁,才使南宫恻隐反败为胜。我不想重蹈覆辙而已。不想独孤九剑名不虚传,果然是独孤无对!你尚有六剑未发,即使胜邪剑助我,我也是必败无疑!” 傅英叹了口气:“我手中的洛水剑并不是我的,乃是南海洛神托我转交给一位朋友的,不想剑折于此,所以感叹……”其实傅英是在感叹连瑛双臂已断,而今洛水剑又断,实是命运弄人! 袁晋芳又道:“断剑之过,委实在我。你坦白与我说,你们来此何干?看我能否助你一臂之力……” 傅英想起连瑛所述,便道:“天下第一人曾设了一册玲珑局,后来玲珑局辗转传在玲珑门,玲珑局第一局指向龙虎山,我此来需要一张龙虎山图,所以我几日一直逛山取景,以构山体全貌。” 袁晋芳道:“既是如此,我也好奇我师弟当年设了个什么局。我马上命袁鲍儿把山图画给你也就是了……以弥补我断剑之过……” 傅英探手入怀,取出把第一局的叠纸并翻了个儿,请袁鲍儿直接画在背面。袁鲍儿早把龙虎山熟个底儿掉,于是把仙水岩、象鼻山、崖墓群、排衙峰、正一观、天师府、上清宫、泸溪河等从西北至东南一一标明。 待她画毕,涟漪已迫不及待,在第一局打劫落子之处穿洞,背面对应之处赫然三字“崖墓群”。 傅英一怔,问道:“这是什么所在?” 袁鲍儿也是一怔,道:“这里……这里是悬崖峭壁,春秋战国时百越古人高崖墓葬之地,大小洞穴各异,悬棺二百余座,千尺绝壁,下临泸溪河,几乎无人可及。” 袁晋芳却点头道:“正是这个所在!相传,当年,我七师弟无凭子陈谨言就是在这里与我师祖第四十七代天师天渠老人张元庆相遇并习修的《九阴真经》……” “天渠老人?《九阴真经》?”傅英、涟漪,包括袁鲍儿都是大吃一惊! 袁晋芳续道:“不错!你们没有听错!陈谨言那时也才十四五岁吧,就是后来的状元郎陈沐。天渠老人就是‘通渠瞑机’四天老之一,武林地位登峰造极,位在五绝之上。至于《九阴真经》,乃是元朝北方战乱,一部分终南山全真道南下,归附了龙虎山正一道带来的,这个《九阴真经》的版本就是全真教创始人中神通王重阳留在重阳宫的另一秘本。这个秘密除了师弟跟我说过,连师父都不曾与我说起。难道……难道你们来此就是要寻《九阴真经》?” 傅英直言道:“我们也不知来寻什么!只是顺着第一局的指引一路而来,不知天下第一人到底藏了什么……” 袁晋芳摇头道:“难!难!难!仙水岩崖墓群我们小时都不敢去,只有谨言敢去,所以才能得此机缘,遇到天渠老人,得授《九阴真经》。说来好笑,就连我师父湛然真人也万想不到他的父亲张元庆竟然就隐居在他的眼皮底下!我师父能够习修九阴反倒是沾了我师弟的光。我师弟小时候消失在崖墓群地穴三年,只有我师父敢去寻他,这才使祖孙三代共研九阴。” 第150章 临崖 东方涟漪道:“这有何难?只要我们泛舟在崖下,找一个目力极佳者,只要我们把崖壁一侧所有洞穴俱都画下,依旧附在棋局图上,该穴自然如白染皂一样明确,然后按图索骥即可。” 袁晋芳道:“既是如此,你们待天明之后,我让袁鲍儿摆舟带你们同去,我有伤在身,不便相陪。只是一节,不管拿不拿得到《九阴真经》,小心为上,而且,《真经》你们不能独占,见者有份,回到庵里,你们抄一份副本,原经仍属龙虎山,或者放归原处,或者交于现掌门,你们不能私自带走。否则,失去了镇山之宝,倘若现掌门一旦知晓,追究起来,我难逃干系。” 傅英道:“前辈,我多问一嘴,现龙虎天师派的掌门为谁?” 袁晋芳道:“是我大师兄张承兑之子的堂弟,叫张国祥,是第五十代大真人,虽在排行上也是我师侄,但关系颇远,不好说话。” 涟漪奇道:“他不是天师么?” 袁晋芳道:“是天师,但这是俗称,正规名称是为‘大真人’。因为我朝太祖洪武皇帝说,皇帝尚为天之子,张家岂可为天之师,故钦命改为大真人。” 此时天色已明,袁鲍儿去后厨忙活了一阵并取了板栗、茄子干、上清豆腐等物作为早饭。傅英等人折腾了一宿,腹中也甚是饥饿,狼吞虎咽了一番。 于是三人起身,备了匕首绳索等攀援之物,来到泸溪河,找了渡船,上河溯流,直奔崖墓群下。傅英见那丹崖碧水,清晰对比,如画如描,不由赞叹不已。 姑射仙子道:“无怪你赞叹,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们纷纷来此探幽揽胜、隐居修真。王安石、曾巩、陆九渊、朱熹、杨万里、文天祥、赵孟頫,到我朝的宋濂、夏言,无不留下墨宝诗文书画碑刻,唐朝道士吴筠直接以《龙虎山》为题留诗一首,‘道士身披鱼鬣衣,向日忽向青天飞。龙虎山中好明月,玉殿珠楼空翠微。’” 涟漪皱眉道:“有什么好?!这高崖悬棺,瘆人巴拉的,你们本地人自己都不来,外人也只是看个热闹而已……” 袁鲍儿道:“你不知么,江湖上专有一些人对这些墓葬感兴趣,如搬山、卸岭、摸金、发丘等门户,比如,听说高崖棺木中存有陶瓷器、竹木器、乐器、骨器、织机构件等等!” 涟漪道:“这不是盗墓么?只有盗墓贼才能对这些东西目冒绿光!怎么,你们龙虎派兔子也吃窝边草么?靠山吃山,靠水吃水……自家盗取自家的资源了?” 袁鲍儿道:“非也非也!崂山全真道下辖卸岭一派,曾经来此观看,不知怎么就上手实操了一下,才发现了棺木中一些百越器皿……” 这时船家道:“少观主,已经驶到,不知这里是否适宜作画?” 傅英等人仰观崖墓群,只见悬崖高耸,峭壁如刀,上面遍布大大小小的洞穴,有的洞穴被木板密封,有的洞穴外板脱落,隐约可见巨型棺椁。 涟漪叹道:“古人为求升天成仙,也是拼了!活人都难以上去,怎么把死人棺材安放去的?” 第151章 争上 袁鲍儿道:“这就是千古之谜了,等你揭秘呢!还不作图,更待何时?” 涟漪道:“我每日读书,目力不佳,你每日目极山水,目力想来极好,你来画吧!” 袁鲍儿笑道:“你终有服我的地方了!还是你来画,我指点给你看。” 傅英见她们合作得甚好,乐得做甩手掌柜,但也仔细盘点那些洞穴,心道,也不知当年天下第一人少年时在哪个洞穴中与他师祖相遇,可能就在这些洞穴之中,他们又如何能在洞穴之中待了三年?吃什么?难道吃蝙蝠?还是直接下江叉鱼吃? 正在浮想联翩,只见涟漪冲自己点头,应该是已将绘制的崖穴图与玲珑第一局核对上了。 傅英问道:“我们从上面顺下去,还是从崖底攀上去?” 袁鲍儿道:“洞穴靠近下面,当然从下面往上攀,才能找得准,否则顺下去未必是我们所找之穴。” 三人根据劫空找到图上之穴,又据图穴盯准了实穴,便催促船家直奔该穴的垂直崖底。不多时,船行崖底,水流静缓,船家撑住了船。 傅英有华山绝壁攀援之经历,肯定上得去,也必须上去,但必得留下一人在船上瞄定这个洞穴,以免位置发生偏移。东方涟漪道:“我得上去,解玲珑局尽得我之推理分析,我必须得现场见证这一时刻。” 袁鲍儿一皱眉:“这份宝贝毕竟是我龙虎山所有,我不上去怎么行,回去我如何向师父交待?” 涟漪道:“你有,你不知道有,还不是等于没有?那就让船家瞄住洞穴,我们三人都上去!” 傅英沉吟了一会儿:“要么我一人上去,你们俩人都留下,上面也可能会有危险,所以下面必须留人,否则全军覆没,连外援或去通风报信儿的人也没有。要不……仙子,你留下吧,你是本派之人,能更好与本派师兄弟沟通,便于要人来援!” 袁鲍儿突然又顽皮心性迭起,道:“说不定那物件藏在棺材里,白天突然诈尸也是有的,有的尸身上生有一种蛆虫,一旦开棺,会化为飞蝇,活人被吸血之后,也会五官腐烂而死,只剩一副骇人的白骨骷髅;更有甚者,一旦有冤魂附尸……” 涟漪“啊呀”一声,道:“停!住口吧你……” 袁鲍儿语犹未尽:“恐怖之景一旦深植于心,便是连夜梦魇挥之不去……” 涟漪打断道:“你一不用激我,二不用吓我,我不上去便了……” 傅英叮嘱船家道:“你也在下面,只听我家妹子的吩咐便了,你唤作什么名字?回头一发多算船资与你。” 船家道:“小的名唤鞠五,自然会照看好令妹。” 袁鲍儿看了傅英一眼:“这都是祖祖辈辈常年在龙虎山泸溪河讨生活的良善船家渔户,不似那穷山恶水的刁民,何况她还有武功在身,你担心什么?” 傅英脸一红:“没,没担心什么!” 傅英腰系粗绳,用匕首插土撬石,先行上壁,过了一会儿,姑射仙子也系绳而上。而小船则稍远荡开,以瞄定洞穴。过了一柱香功夫,傅英感觉到了瞄定之穴,只听涟漪下面远处呼喊:“到了到了。” 第152章 诈尸 傅英只见封洞木板散乱不堪,进入悬洞,又见几副棺椁横二竖三,明明外面风和日丽,这里却一股阴风煞气扑面而来! 傅英见那封洞木板并非年深日久而散乱破败,似是人为破坏,又见棺面上并无积尘,更感惊异,看洞壁颜色丹红如外壁一色,土壁错落凹凸,不似有机关销线。于是回身拽绳,把袁鲍儿提勒上来。 袁鲍儿道:“此洞甚大,难道还得对上玲珑棋局?” 傅英“哎呦”一声:“棋局图在涟漪手里!……无妨,我记得棋局,再画一幅便了。” 所以两人并不着急瞎翻乱找,一个做棋图,一个做洞图,分工合作,不一会儿,两人便锚定了靠右侧近前一副棺椁。其实不用作图,傅英也能大致判定方位了,做图只是为了更加精准而已。 傅英走近那副褐色棺椁,棺椁原来几乎与洞壁一色,年深日久,不仅没有掉色,不知什么材质,反而颜色愈深,自然包浆。傅英见那棺材板并无外钉,又瞄了其他棺椁,也无外钉,于是轻轻把手搭在棺盖儿之上。突然瞄见袁鲍儿,正在棺头正对的方向,于是把手一招,比划一下,让她站在自己身后,也就是棺木一侧!袁鲍儿不知何意,不由一怔。 正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刹那,棺盖儿飞起,尸身飞出,一个筋斗,一爪抓向袁鲍儿。 饶是傅英早有准备,也救援不及,只因棺盖儿侧翻,挡住了傅英去路,待傅英把棺盖儿打飞,暗道不好,袁鲍儿恐已性命难保。 那尸身看清袁鲍儿面容,急忙收招,一把抓住肩头扔在一旁,回身直取傅英。 傅英早见他身法迅疾,已掣匕在手,因胜邪剑在涟漪之手,洛水剑又断,只好用匕抵挡。一尸一人,又是电光火石,竟连对了十几招。 独孤九剑变成独孤九匕,只听嗤的一声,那尸身手掌中匕,又听嘭的一声,匕首被打飞,插入洞壁。 傅英失去匕首,面对阴爪阴掌,只得硬刚硬壳。 一人掌风如剑,一尸阴爪如钩,一尸一人,近身剧斗,难分难解。傅英本来拳掌并不突出,失去匕首,顿时威势立减,虽然可以化剑为掌,也难抵对方的超强利爪,不由得步步后退。 那尸身也自惊异,没想到杀一个年轻人竟如此费力,难道这许多年的九阴真功白练了不成,一声暴喝,手臂暴长,无数爪影,倾盆而下! 傅英暗叫一声“罢了”,双臂合一为“剑”,一“剑”破雹式,举火烧天,三划两竖,而后一“剑”穿心,内力倾城而出,只待自己毙在爪下,对方也能被击穿,落得个同归于尽! 对方万想不到这个年轻人能如此豁得出去,又听得身后剑风甚急,不及细想,只得把身一闪。 这一闪,傅英收招不及,虽想强行撤回,力道已全部打出,正打向欲救傅英的姑射仙子。 袁鲍儿也是救他心切,一剑飙至,迅疾无匹,虽然距离不近,但也被“剑”气打中! 第153章 误伤 姑射仙子“啊呀”一声,如断线风筝,被打得飞出数丈,滚落洞口。原来傅英先前抵敌不住,步步后退,已经退在洞穴深处,不然仙子必被击出崖洞,击落河中。 袁鲍儿身受重伤,已无力抓住洞口边缘,正要坠下崖洞,被那尸身一把抓住。 袁鲍儿一口鲜血喷出,看清了那人面目,虽然已白发白须,大叫了一声:“师伯……”便昏厥过去。 傅英打出这一招,可谓倾尽全力,也浑身虚脱,加上误伤友人,心火交攻,瘫软在地,委顿难起。 那尸身把袁鲍儿拉上洞来,运功给她疗伤,一股内气打入,袁鲍儿连咳几声,这才一口气吊了上来,清醒过来,保住了性命,还好受击之时距离尚远,因而只受了内伤,气血翻涌而已,还不至于骨断筋折。 那尸身发出人语:“你们怎么找到这个地方?” 可惜从傅英到袁鲍儿,都没有气力来回答。 那尸身经此一番搏斗,手被匕伤,又给袁鲍儿输功半天,也是身心疲累,于是打坐调息。 三人都正在恢复,只听洞口“窸窸窣窣”声响,又上来一人,正是东方涟漪,原来她在河心看见袁鲍儿险些掉下崖洞,大惊失色,看来洞中已然不谐,顾不得找人,急忙舟回崖底,攀登上崖。 涟漪与那尸身互见,正要动手,袁鲍儿喘息道:“这……这是我四师伯无量子段……段师伯……不要再打……” 涟漪见傅英伏在地上,急忙过去把他扶坐起来,好在傅英并没有受伤,只是力竭而已。 四人都在沉默。傅英内疚打伤袁鲍儿,叫涟漪把袁鲍儿抱过来,躺在涟漪怀里。傅英把洞中情形对涟漪简单讲了一遍。 段弘潼道:“还是那句话,壁穴以千百计,你们怎么找到这个穴的?又来此何干?” 袁鲍儿虚弱至极,无力发声,傅英道:“前……前辈……” 东方涟漪道:“我们是受了当年天下第一人所设玲珑局的指引,来寻一本武林秘宝,无圆子袁前辈提示我们要寻的就是《九阴真经》,命徒弟陪我们来寻……” 段弘潼白发须张,怒道:“天下第一人?我那师弟还好么?《九阴真经》?《九阴真经》已经没有了!我就是《九阴真经》!我存,则《九阴真经》存!我死,则《九阴真经》死!” 傅英道:“莫非前辈把《九阴真经》吃了?” 段弘潼道:“不错!我把它吃了!这样就谁也抢不到它了!我也一辈子不用守在这里,守着它了!” 傅英与东方涟漪面面相觑,心中不由一喜一苦,喜的是玲珑局的解法已经一通百通,其余十一局次第可解;苦的是即将到手的《九阴真经》就这样不翼而空,成了镜中之花、水中之月。 袁鲍儿鼓足气力,道:“师伯,您多年无音无讯,我们以为您……已经作……作古……” 段弘潼道:“你师父还好么?她为什么没来?” 袁鲍儿道:“她受了伤,没有来!” 段弘潼道:“受伤?谁打伤了她?” 袁鲍儿道:“是误伤!我这个不也是误伤?” 段弘潼血贯曈仁,要杀傅英:“你为了一己之私,一连误伤我师妹师侄两人,不杀你难平我忿!” 第154章 追忆 突听洞口一声微弱的声音:“师兄……四师哥……不要杀他……”原来袁晋芳放心不下,亲来崖墓群,见到崖下小船,便也租舟到崖下,见了船家鞠五,得知具体崖洞,况有三人的攀援痕迹,于是不顾肩伤,使开梯云纵轻功,攀上崖洞。 无量子段弘潼这缓缓放下举起的九阴白骨爪。 袁晋芳见了他的爪形,摇了摇头:“师兄,你怎么变成这副模样?你的须发怎么都白了?你怎么到的这里?你怎么练了《九阴真经》上的功夫?” 段弘潼脸上变形,不断喘息:“你想听我的故事么?你坐下来,我从头讲给你听……师妹,年轻的时候,其实我一直很喜欢……喜欢你!可是,师父有一项严规,你是知道的,即出家为道可以成亲,但师兄妹之间、师姐弟之间不可成亲!我想与你成亲,一方面在想如何能讨你的喜欢,一方面想如何能让师父放开禁令,后来两个问题集中在一个焦点,就是如何练成绝世武功,我想我武功高强,一定会引起你的注意和喜欢,如果我武功盖世,也会在‘真武论一’中暂露头角,便能够得到师父的青睐,因为师父那时心心念念的,就是在真武顶或九华山争夺五绝名号…… 可是咱们练的龙虎浑元功进益太慢了,需要循序渐进及长时间的打磨,有时七天才能打通一个穴位,一个月才通一次小周天……练到四五十岁,才能有小成。我实在等不了!我需要速成!这样我才能与你成亲,我恨不得每夜每晚把你搂在被窝里…… 这时我想起了一个传说,传说一部分全真道为避北方战乱南下归附了正一道,曾带来《九阴真经》真本儿作为见面礼。我想我若能找到并练上《九阴真经》该多好,这本武功秘籍成就了多少天下武功第一的名号。可惜我当时认为这只是个传说…… 然而,一个事件的发生给了我很深的印象,就是七师弟的失踪。他刚失踪时,当时师父组织了大规模的搜山寻找师弟,后来师父把目光集中在了崖墓群,师父里联外调,召集了上千名道士开始了这里逐一的排查。可是你记得不?刚查了几个洞,师父就停止了搜排,遣散了众道,各回各山,各回各观。后来我才想明白一定是师祖连夜把师父提到这里,让他放弃排查。原来咱师弟在这里没日没夜,与师祖修练九阴,从而师父则偶尔夜里也来这里修习九阴,如是者三年…… 至于师祖如何知《九阴真经》在这里,师弟又如何巧遇师祖,不得而知。我的猜测是师祖是得到《九阴真经》之后才把天师之位让与师父,而后隐居在此,专心修炼…… 那时崖墓群还没引起了我的怀疑,直到三年之后,师弟突然重新出现,师父便开始带师弟离山,打开江湖之门、京师之门。可惜我还是懵懵懂懂,直到师父几乎率所有亲传弟子上真武顶支援,师弟在“真武论一”夺下了“天下武功第一”的北绝心称号、荣膺天下武林第一副盟主之职!我才知道,我的梦想被七师弟实现了,而咱们,在真武顶连上阵的机会都没有,更别说露个小脸儿……我才锁定崖墓群,这里必然藏着一个重大的机密,很可能就是《九阴真经》……” 第155章 相残 段弘潼说到这里,顿了一顿。袁晋芳并没有打断他的意思,静静地听着,想让他一口气说完。傅英、涟漪、袁鲍儿也一动不动,希望他尽快讲下去。 段弘潼续道:“我本来以为这次真武顶我是白来了,空是见证他人的精彩而已。我当然怀疑师弟失踪了三年是去修习了《九阴真经》而武功大进的,《九阴真经》的最大嫌疑隐藏之处应该就是师父围而不搜的崖墓群,我深悔不应该出来,应该趁师父不在家的这段时间去搜崖墓群,可是崖穴成千上百,而且下临泸溪河,一个人没有帮手是很难干完,还得泅水,还得攀援。正在我冥夜苦思之时,你五师兄无方子方天尺半夜归来,他被我在身后拍了一下,他以为是师父,吓得惊慌失措。我想他会是个好帮手,于是诈他说,你干了什么坏事,老实与我说,我帮你,否则我报告师父追查你。他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嘿嘿一笑,扬长而去…… 后来我们回到龙虎山,过了好长时间,突然有一天老五又惊慌失措来找我,让我帮他想办法。我说告诉我什么事,我好帮你。他说,说不得说不得。后来他说了部分情况,原来他与武当一名弟子一起在“真武论一”结束后干了一件恶事,后来他与那名武当弟子以飞鸽传书的方式,每月互报平安,结果一连数月武当弟子无消息,他这才慌了神…… 我问他谁会来查他?他支吾了半天,才说有可能是当时的武林副盟主,也就是咱们的七师弟,已经查到了武当山,这是那个武当子弟的兄弟冒死飞鸽传给他的消息。我觉得这个事不简单,很明显七师弟掌握了一定的线索,但不好先查自己师尊所在的龙虎山,怕查无实据,所以先查武当,证据确凿后再回龙虎山抓人。 于是我对他说,一起到崖墓群找《九阴真经》,找到真经上可以速成的武功,就什么都不怕了。老五说想逃走,我说取了《九阴真经》再走不迟。于是我们说干就干,一到入夜,行舟至崖边挨洞盘看。没想到,三师兄无数子何宝幢巡夜寸发现了我们的异常,偷偷跟在我们身后。由于这一夜我们采用先到崖顶、再用绳子往下缒的方式,三师兄也跟到了崖顶…… 三哥并没有吱声,应该是一直观察了我们干什么。我们一连轮流探了十复个崖穴,一无所获,我在图纸上对探明的洞穴都做了标记。离开崖顶路上时,老五这才发现被人跟踪,原来他在下山时在丹崖赤土上的脚印留意留神,发现上山路多了一个人的足迹。我们二人不敢再走,三哥于是现了身,厉声呵斥我们,让我们一起去见师父。老五说道不要逼我们。把我拉到一边,密商要我一起杀三哥灭口!我连连摇头,力劝老五不要鲁莽,一旦师兄弟手足相残,我们将万劫不复,失足千古。方天尺说,你只想盗书而已,而他不同,他已经万劫不复了。于是他骗三师兄回身,一剑刺去,三哥躲闪不及,被刺成贯通伤……” 第156章 现身 “我见事不妙,眼见老五又要下死手,知道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急忙挥剑挡住。方天尺急得大骂!我一边招架,一边心想坏了。方天尺肯定在武当山做了极不可见人的坏事。我不能再同他一路!我边打边退,又要护住三师兄,手忙脚乱。方天尺是拼了命的,我再护三哥,恐怕自己也性命不保!可是我一旦逃走,便更加罪无可恕!若见到师父,我的盗经图谋也将暴露无疑!心神交战之际,我一招不慎,也被方天尺刺中穴道…… 方天尺道,他不会杀我,但希望我停止动摇,一旦我检举了他,便要诬我杀了三师兄。他把重伤的三哥藏到了就近崖洞之中,因他怕直接扔至崖下河中,尸体会飘浮上来。他解了我的穴道,他让我以后接着帮他寻找《九阴真经》。从我要让他帮忙,变成了他强迫我帮忙。 我当时并不知三师兄生死,倘若三哥没死,那么三哥活着还可以证我的清白。倘若他在洞中杀死了三哥,那我就辩无可辩了。也许是他还有敬畏恐惧,其实他并没有直接杀死三哥,而只是把三哥封禁在崖穴,想让他自己慢慢死掉罢了。 而我却一直处于矛盾之中,不知该不该向师父揭发他。师父也非常奇怪,自从“真武论一”回来之后,他一直闭关自守,所以这件事情竟然一连几天没有人发现三师兄已经失踪。后来我才知道,师父闭关修炼,其实也是在练功,原来七师弟借“真武论一”之机搜集了各门各派的秘籍武功,一股脑儿地交给了师父。师父回龙虎山了之后便迫不及待的大练特练了起来。 可惜好景不长!也就是在方天尺把三师兄封在崖穴之后的第七天,七师弟回山了。那一夜,我们一直在崖顶缒绳子忙活,估计他一直在冷静地看着我们。等我们忙活累了……当然,这些天一共探了七十二个崖穴……等我们忙活累了,正往上爬的时候……他突然冷不丁地在崖顶出现!他背对月亮,看不太清他的模样,只觉他头后一轮明月,仿佛死神降临!直到我们上到崖顶,他也没有出手!只是这么静静地看着我们,看得我们毛骨悚然! 老五显然豁了出去,喝道,你来干什么,我是你师兄,别挡道,滚开!他不吱声,只是看着我。 我倒冷静,反正再也不用提心吊胆了!我说,惩处我们,也得师父出面吧,没听说过师弟惩处师兄的,你又不是掌门,你无权清理门户。 他点了点头,冲后面说了一句,师父,你说怎么办?他的背后出现了师父的身影! 师父打个哈欠,说道,我困了,授权给天下第一人,他可以代我清理……门户……我敢肯定,如果不是师父有亲生儿子张承兑,龙虎天师派正一道必须家族传承,师父恨不得把天师掌门之位传给七师弟,对这个姓陈的简直言听计从。 七师弟叹了一口气,又一招手,崖后又上来两个人。五师弟方天尺“啊呀”一声,直吓得体如筛糠。我好生奇怪,他连师父和天下第一人都不怕,还有什么人能把他吓成这样?” 第157章 隐穴 “上来这两个人,一个是‘死’而复生的三师兄,一个是个我并不认识的道姑。老五脸色大变。七师弟突然出手,手到擒来,像抓狗一样把老五抓了起来…… 师父对七师弟说,老四怎么办?毕竟关键时刻是他重回洞穴救了老三。 七师弟问我,你是不是很喜欢《九阴真经》? 我点了点头! 七师弟说道,一个好消息,你可以永远与《九阴真经》在一起了;一个坏消息,你只能守着《九阴真经》,永不出世了。 我正在诧异,只听师父说道,龙虎山发生师兄弟相残这一武林丑闻,一旦传扬出去,必将大损师父作为天下道教副教主的形象,也会影响你七师弟作为武林第一副盟主的威权,所以,弘潼,你必须起誓,永护真经,不得须臾分离,而且真经不得离开崖墓群。 我知道,今后我只能作为一个活死人隐居在这崖墓群了,虽然我知道我还活着,但世人都以为我死了。 随着我立完誓,七师弟挟住我,跃向崖底,眼见我们要掉入水中,他却在崖壁之上如履平地,不一瞬就到了这里! 他对我说道,师兄,难为你了,你可以出这个洞穴,但绝不能离开龙虎山,也不能让任何人看到你,因为一旦世人知道《九阴真经》在这里,会发疯般向你争夺。他又道,《九阴真经》不是不能给世人习练,只是好人练了,没有定力,会变成坏人;坏人练了,只能恶上加恶,邪而更邪!所以,师兄一定要先练定力,再练好龙虎浑元功这样光明正大的正功,而后再尝试《九阴真经》,否则,宋代桃花岛的梅超风、元代峨眉派的周芷若,本是良善之人,都走上了邪路,以至于走火入魔,万劫不复,望师兄珍重。 我突然问道,我只有最后一问,五师弟在武当山时到底做了什么恶事? 七师弟犹豫了一下,说道,虽然你成了活死人,但你也要立誓不说出去!方天尺被血印教主天通老人所控制,参与了以采阴补阳之法去轮奸一名女子。 我想起了崖顶出现的那个道姑。 七师弟走后,我在棺木的夹层发现了武林至宝《九阴真经》。我从此便在这墓穴待了下来!我没有听他的话,迫不及待练了起来,好几次险些走火入魔,只可惜天不亡我,亏我有龙虎浑元功的底子,终于挺了过来,但是练到第四层便也再也上不去了……期间我也有时夜间下崖,偷偷看看你,后来看你收养了徒弟,你一天天变老,徒弟一天天长大……只是再也看不到其他亲师兄弟!一方面我在躲,一方面我有种不祥的预感…… 直至忽然有一天,七师弟突然出现在这里,他脸色苍白,我几乎以为他受了伤,像变了一个人,相貌还是那样英俊、年轻,可是却不再意气风发,完全失去了天下第一人雄霸九州的风采和威赫!他见了我,大哭了起来,接着又仔细地摸索着这里的一棺一木,一石一土,仿佛在回忆着什么。” 第158章 来去 “我问他怎么了,他木讷地摇了摇头,只说,一个活死人是幸运的!多少活人,都成了死人! 他这样古怪,我以为他要杀了我! 他不由哈哈笑了起来,他又哭又笑,看出了我的恐惧,他说,你比我正常,是因为只练到第四层的缘故,如果也练到第九层,就会高处不胜寒了! 他给我输功,用一股阳气把我以前几次几乎走火入魔的关碍和气结打通! 他建议我把洞中其余棺椁中的干尸扔掉,否则只会助长邪气更邪、阴气更阴;而且不要不见白天,要见阳光,阳气足一些,才会抵御住修炼阴功的反噬;而且不要再往上一层练! 我问他,师父、师兄弟们都怎么样了? 他说,世事不是你应该操心的! 我又问,是不是你把他们都杀了? 他惊讶地看我,摇了摇头说,不用我杀,师兄弟们大都为国捐躯了! 我说,他们是为了成就你的野心、你的霸业而成了炮灰。 他咬住嘴唇道,他们是在战场上战死的,死在倭寇、葡萄牙人、西班牙人枪下,不是死在尔虞我诈的官场上。 我问,为什么你为了建功立业而发动战争,都把他们送上战场? 他平静地说他没有,是蒙古人、女真人、日本人、西洋人来到中土大明抢粮食、抢女人、抢土地…… 我说,可他们并没有抢皇位……你要当皇帝? 他说,果然练过九阴真经的人,心是相通的。 我说,不,我们的心不通,是你小的时候经常让一群小伙伴山呼你为万岁,从小看到老…… 他可能认为与我是鸡同鸭讲,转身要走! 我说,我什么时候可以离开崖墓群? 他说,你要走随时可以走,你一直是自由的,只是你被你的心束缚住了,一本《九阴真经》拴住了你! 我说,不,是你袁师妹拴住了我的心。 他这才回过神,说,那你就不要走了,有外人来盗经,你就杀了他;如果是六师姐领人过来的,你自己看着办好了! 直至今日,你们来了!我……” 袁晋芳道:“师兄,我徒弟既然先上来,并非外人,你为何还要痛下杀手?” 段弘潼道:“是我先入为主,先看到这个年轻人,后看到我师侄,虽有些印象,但不真切!可此时凶性已经发作,尤其我修炼九阴多年,竟然举手之劳杀不得一个年轻人,现在想来,实是赌气之行!” 傅英道:“前辈武功卓绝,相逼太甚,逼得晚辈不得不行此同归于尽之法,以致我亲手误伤仙子,我听说广西有个灵芝洞,盛产石灵芝,能医百病,我愿意为仙子取来灵芝疗伤。” 袁晋芳为袁鲍儿输了一点真气,袁鲍儿脸上又恢复了一些血色:“师父!别忘了《九阴真经》……” 段弘潼道:“师妹,如果你是来取《九阴真经》的,这册《九阴真经》就归你保管。”说罢,把从棺木夹层中取出一轴黄绢,又道:“王重阳的真本儿在此,师妹只管拿去!不必找什么石灵芝,这也可以疗伤之用,尤其是内伤。” 第159章 下崖 傅英奇道:“你不是说把书吃了吗?难道前辈说的是疯话?” 段弘潼道:“这个真本儿日月伴我而眠。这是我唯一在洞里的朋友。我怎么舍得吃掉它?日夜我摸索着它,只有它最了解我。” 袁晋芳道:“这个真本还是留在你这。我们誊出两份副本。我之所以能找到这个洞,也是这个年轻人带我来的,他是玲珑门的掌门。七师弟当年设了一个玲珑局,才把他引到我们这里,也才找到了你。这两份副本,我们仙姑庵与玲珑门一家一本。” 段弘潼道:“怎么不是龙虎山与玲珑门各一,难道仙姑庵从龙虎山分离出来了?” 袁晋芳:“龙虎山现在的天师掌门并非大师兄——咱师父的儿子,而是侄子,所以今日之龙虎山并非的当年的龙虎山。另外师父亲传的九个徒弟在龙虎山上的只剩了我一个……” 段弘潼道:“你从大师兄张承兑说起,他们都怎么了?七师弟曾说他们殉国什么意思?” 袁晋芳道:“在遇你之前,据我所知,师父的继承人大师兄无边子张承兑战死于东海,二师兄无际子尚惟淮战死于南海,三师兄无数子何宝幢原来没死于你们之手,倒战死于朝鲜,四师兄你无量子段弘潼当时失踪,五师兄无方子方天尺失踪,既作恶多端,应该是死了,我无圆子袁晋芳回守龙虎山,七师弟无凭子陈沐陈谨言征战四方后无音信,八师弟无据子颜文敏作官无音信,九师弟无限子洪学勤作官无音信。” 段弘潼道:“除了我和老五,大多被七师弟带偏,成就了一派忠烈,师父呢?” 袁晋芳道:“听说与师祖云游,云深不知处!我们下崖吧!” 傅英此时真力已恢复,主动背起袁鲍儿缒绳下崖,东方涟漪随之下崖。袁晋芳知下崖不比上崖,况自己肩伤未愈,也坠绳而下。 段弘潼见了崖下船家,不由脸色大变。原来袁晋芳租船到后,上了鞠五的船,便付清租船之资,遣回了租船,故而崖下只余鞠五的船。 段弘潼飞身纵下,偶尔点一下崖壁,以稍缓下坠之势,待快坠到船体,突然一爪,抓向鞠五天灵盖。 鞠五见势不妙,一个鹞子翻身,落水而去。众人大惊。 段弘潼落在船上,道:“此人被我试出有武功,快追!” 傅英忘了自己杭州御海而行的本事,反而本能地凫水去追,只见鞠五顺流而下,已经游出十余丈,显然对这里水情十分熟悉。 傅英虽然水性颇大,一时也追之不及。正在此时,无量子段弘潼已经使出燕子三抄水,连抄十几下,由于无水下阻力之碍,迅速追上鞠五,待他探头换气之时,将他拍晕。 众人回到仙姑庵。除东方涟漪誊写《九阴真经》,袁晋芳给袁鲍儿疗伤。段弘潼、傅英来审那鞠五是何来历。 段弘潼道:“我是龙虎山的夜游神,竟然没有发现还有这么一个探子,潜伏在这里十余年!” 鞠五道:“我是泸溪河的河神,深潜河下,你当然看不清我。” 段弘潼道:道:“谁派你来的,什么目的?同伙是谁?” 傅英曾作过锦衣卫,心道,他既然自称“河神”,深潜在龙虎山多年,是条大鱼,必然不肯轻易就范,这样问也是白问,锦衣卫除非是例行公事,否则这么问绝对问不出来什么。 第160章 析历 这个鞠五什么也不招。无量子段弘潼与傅英背后密议道:“估计他一定也是来搞《九阴真经》的……” 傅英摇头道:“未必,我们解玲珑局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确定龙虎山这个藏宝所在,若非遇到袁前辈,恐怕还不能够成功……如我猜得不错,这个人有可能就是天下第一人当年派来的,也就是你七师弟派来长期暗中驻守在龙虎山的……” 段弘潼道:“看押着我?还是守着《九阴真经》?” 傅英道:“看来都不是。他武功不是太高,绝不可能知道《九阴真经》这样天大的秘密。我听了您给我们讲的故事,得到几条线索。一者,据传一大批秘籍被你师父从真武顶带回龙虎山,很有可能这个鞠五就是你七师弟怕外人知道后纷纷来抢,特意安排一个人注意龙虎山是否有外人窥探;二者,当年您及三师兄与五师弟方天尺在崖顶争斗,也很有可能被鞠五侦知觉察,所以你师弟来了之后能够迅速了解情况;三者,您的师兄弟们被陆续抽调离开,致使龙虎山高手空虚,天下第一人担心大量秘籍不保,于是重新取出,分散到各地藏匿,又怕永远不见天日,便设计了玲珑局,以未来待有缘之人可以破解……” 段弘潼道:“不对,既然后来我师弟把大量秘籍转移,鞠五为什么仍然留守此地?” 傅英道:“因为还有《九阴真经》的原本儿在么,还须防着外人么,所以你师弟就叫他永居在泸溪河畔,对着崖墓群,便于监视河面往来船只!只是一点,你师祖、师父、师弟当初练了九阴真功后,为什么不带走或毁掉真经?还把它留在洞中?” 段弘潼道:“这个你就真正不解了!带走?带到哪里能安全?相反,龙虎山崖墓群是最安全隐秘的地方!况且,祖上留传之物,他们修练可以,不敢轻动的,道家讲求风水,真经也有灵性。” 傅英道:“可是这回我们把真经动了地儿……” 无量子道:“这是没有办法,你们光天化日租船攀崖,真经已经待不得了!你们能来,更不知有多少人会嗅着味儿来。” 傅英不便问他日后真经又要藏在何处,便道:“这鞠五如何处置?” 无量子道:“若他真是师弟的人,放之可也,但如果不是……” 傅英道:“也应一放了之,因为咱们一是撬不开他的嘴,二是他级别太低,也不知什么秘密,唯一价值就是他被放后去哪。跟住他,说不定能找到天下第一人。” 段弘潼摇头道:“我没那个精力跟住这个鞠五,我七师弟也不用找,肯定在紫禁城金銮殿啊,他的野望,为了往上爬,听说给曾给当年那些大厂公、大首辅下跪,直到后来掌握了兵权、内廷外阁,哪有他做不成的事?” 傅英道:“当今皇上朱……朱翊钧才十七岁……” 段弘潼道:“那……可能就是当今皇上的爸爸喽,太上皇!” 第161章 分经 傅英道:“先帝隆庆皇帝在位仅六年,庙号明穆宗,谥号契天隆道渊懿宽仁显文光武纯德弘孝庄皇帝,葬于明昭陵……” 无量子段弘潼道:“明昭陵很有可能有具空棺,或尸体另有其人……可能你当时还小,且我隐于洞中,不解世事。你说的这个隆庆皇帝肯定有些古怪……等你回京师查一查他在位的历史,怎么只在位六年?这六年上不上朝?难道怕天下臣工认出他来?他的上一个皇帝怎么死的?这些都是疑点!我就不去京师了,讨厌这些个政治漩涡,只想守在袁师妹的身边就好……” 于是段弘潼和傅英放了鞠五。两人又不肯甘心,偷偷跟着他回了渔家,后这个鞠五又到了另一家养鸽的农户,不多时,放了一只灰鸽。段弘潼用石子打下了灰鸽,解下绸条,上书:“秘洞已现,出洞者五人,外人一男一女,本地人一男两女。” 段放了鸽子,与傅面面相觑,这鸽子发给谁?难道天下第一人还活着?如果他还活着,以其严控与能量,怎会坐视江湖乱象渐起?如果死了,这条讯息又是发给谁的?谁能一连几十年搁眼线监控龙虎山?莫非鸽到处是一个永远无法收到讯息的地点? 段、傅二人见了袁晋芳,备述这一情况。袁晋芳道:“随他去吧,不必深究,越究越乱。不知傅少侠下一步有何打算?玲珑局只此一局,还是更有其他局存在?” 傅英忙又画出了第二局:“感念前辈们分享真经,这一局同理可解,今赠与你们。我们已得真经,如愿已偿,不敢再起贪念,况有其他要事处理。二位若得空暇,不妨尝试一寻此局为快!” 段弘潼疑道:“既然是一批秘籍,不会仅是两局吧?” 傅英心道,你这个人,特以的贪心,怪不得多年恋洞不出,原来当年天下第一人把你吃得透透的,于是搪塞道:“其余各局,均被我师玲珑老人掌握,我们每名子弟也各掌两局而已。” 段弘潼哼了一声,这时东方涟漪把真经正本及两册副本带入,段收回了正本黄轴,涟漪先任由无圆子袁晋芳先抽副本,以示二副本相同无差别,傅英这才取了另一副本。 时值正午,大家吃了龙虎山土鸡、泸溪河鱼等物。傅英与涟漪起身告辞,临行前又去看了姑射仙子袁鲍儿的伤势如何。 袁鲍儿道:“若不是我伤势难愈,必向师父请求同去,与你们一同闯闯江湖,开开眼界!” 傅英叹道:“我们此去可能要到藏边去破血剑门血刀门,血雨腥风,不是玩的。故我们先来找秘籍,以加持武功,利于争斗。” 段弘潼道:“既是这样,你们不妨在这里修经练功,一俟我师妹师侄伤愈,我们可与你们同去,而且在习修九阴上,我先行了一大步,或可指导你们。” 傅英心道也未尝不可,自修解经,免不了弯路崎岖,若得人指点,必然事半功倍,何况当年天下第一人何等天赋异禀,也有其师祖天渠老人张元庆的指引调教。 第162章 释经 于是傅英与涟漪就在仙姑庵外客舍住下,无量子段弘潼身为男子,当然也不便在庵中居住,也在客舍歇息,他也不去见龙虎山的掌门张国祥这个师侄,免得陡增礼数、颇费周章。大家这样一住,一月有余。 这一日,段弘潼正在教袁晋芳、傅英、东方涟漪、袁鲍儿团坐习练九阴真功,其中袁晋芳与傅英本已打通任督二脉,所以进益较快,而且袁晋芳有龙虎浑元功、傅英有南宫太乙真气的分支玲珑门小乙真气及孤独剑气的支撑,二人进益更速。 段弘潼道:“九阴真功本质亦正亦邪,当你毫无玄门正宗的内功根基时,它是一门邪功,根基越浅,邪性越大,若越过上篇,直修下篇,简直就能走火入魔。相反,若习修之人本身正宗内功强大,则九阴真功是门正功,自身正宗内功愈强,九阴可练上的层级就越高!举例而言,王重阳在得到《九阴真经》之前已经武功天下第一,再练之可能如顺水行舟,过目即会。七师弟当年十四岁入洞修练,内功必无太大根基,一定是师祖先把己身内气传了九牛一毛给他,他才能在正道上行。七师弟查案回山之前,我练到三层便练不上去,他帮我打通关节滞碍之后,我轻易而上四层,多年之后练到五层玄楼,到了六层又过不去了,正所谓地基不稳,地动山摇。师妹、傅少侠,你俩一月之余即轻过第二层,直逼第三层,也是托了先前正宗玄功之福,师侄、涟漪你们能把第一层基础打好,已是不易……” 他突然停声顿住,摘耳一听,果然一人脚步声近,那人脚步虽轻,但在段、袁、傅三人听来,隐有风雷之音,此人武功不弱,来到门前,报门道:“弟子张心湛,求见师叔!” 袁晋芳宣进,那人推门而入,只见来人只有二十多岁年纪,史书有载“生有异姿,绀眉碧瞳,迥出尘表”,意为黑红色的眉毛、碧绿色瞳孔,面貌与一般中原人长得不太一样。只见他举止斯文,仪表温文,书卷气宇,不像个龙虎天师派正一道掌门人,倒像个举人秀才。 傅英想不到第五十代天师竟然如此年轻,不由多看了几眼。袁晋芳给他介绍了除袁鲍儿之外的几个生人。 张心湛与众人一一见礼,单给无量子段弘潼一个长揖,道:“想不到四师叔归去来兮,这是从九重天下来的神仙,真是天大的喜事!” 段弘潼皱眉道:“你不叫张国祥么?怎么刚才自称什么张心湛?” 张心湛道:“我大名国祥,字文征,号心湛。之所以自号‘心湛’,乃是‘心念心敬师祖湛然真人’之意,也是自励效仿湛然真人,将来做出一番事业!” 段弘潼眉头紧锁,道:“我表达我的两点意见,一则我师父湛然真人的名号你要知道避讳,第二一点,身为道家中人,清静无为守太虚,你讲什么建功立业,颇与你道家身份不匹配。我劝你息却浮躁之心,去除功利之念,才能证得正果……” 张心湛呵呵一笑:“师叔此言差矣……” 段弘潼打断道:“差矣?敢问我的掌门人,我怎么差了?” 第163章 舌战 张心湛坐了下来,道:“师叔,且听我把话讲完,我天师道始祖张良,为兴汉三杰之一,辅佐汉高帝刘邦成其霸业,退封留侯;我正一道创立者张道陵,炼成九天玄丹而龙虎现,降妖除魔,为后世尊为三天扶教大法司;其嫡传弟子太平道教主张角,发动黄巾起义,号天公将军;我五斗米教发扬光大者张鲁,割据东川,建立政教合一理想国,称汉宁王,后迁镇南将军;我朝历任天师,均有不俗建树……及至当朝,我堂兄小子房张子羽,出任锦衣卫副指挥使,前一阵京师血战血剑门,不幸殉国!” 傅英想到同事好友张子羽,与己年纪相若,一向不知他是何背景,原来出自龙虎山,想到他曾在自己与公主之间一力劝亲促成,不想英年早逝,令人唏嘘。 无量子听了张心湛一席话,甚为反感,反驳道:“张角张梁张宝三兄弟、汉中张鲁,要么造反,要么割据,难道你要效仿他们吗?我龙虎山怎么净出野心家?须知,一将功成万骨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张心湛一怔:“难道道家只管炼丹修仙、研究房中术,百姓就不苦了么?这龙虎山道场方圆百里,多少佃农佃户为我们耕种交租,若不是圣上眷顾老张家,咱们一样受苦,哪还有时间精力去研经问道?” 无量子哼了一声:“你们这些汲汲于功利之人,少折腾一些,治国多用一些黄老之术,萧规曹随,清静无为,百姓就好了!我们并非朝堂之人,我也不想和你辩论这些个东西,也许有朝一日你会登上朝堂。只是有一点,我颇为不解,你年纪轻轻,如何登上掌门之位的?我大师兄张承兑,也就是永绪真人,他的亲生儿子哪里去了?” 张心湛道:“师叔,您连永绪真人之子的名字都不清楚,怎么还能寄望于一个无名之辈继承掌门之位?我前面提到的堂兄张子羽其实就是永绪真人之子,不过一直隐姓瞒名!您虽是我师叔,但天师之位在我张氏家族内传内定之事,您是毫无发言权的,此其一。实不相瞒,今天六师尊袁师叔也在,我不妨直言相告,我这掌门之位,并非承自永绪真人,换句话说,我乃是师祖弘化大真人湛然天师亲自隔代指定,‘心湛’这一名号及五雷天心正法也是师祖口授亲传,太阴符经、天师玉印、太阿雌雄双剑都是我掌教的凭证,此其二。我尚有一问,我的伯父大师尊、二师尊、三师尊都战死在外,余者三人,七师尊、八师尊、九师尊也报效朝廷,生死不明,张子羽殉国,连我六师尊一介女流也曾鏖战蒙古,男儿皆效死社穓,可谓满门忠烈!怎么四师叔却安然无恙,毫发无伤?不知四师叔是如何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另外五师叔无方子也莫名其妙的被剔籍除名,莫非这其中有什么关联?这些年师叔到底去了哪里,愿师叔悉以告之,我正编撰《龙虎山志》,愿秉笔直书,各人生平业迹,据实以录!此其三。” 张心湛言及至此,只听“啪”的一声,段弘潼左掌把面前几案拍碎,错碎口中牙,右手暗中成抓,脸色铁青,嘴唇不停颤抖,眼中凶光毕露,胸口随着喘息微微起伏…… 第164章 交锋 傅英不禁暗想,自己出京师以来,历经华山派、金钱帮、东方家族、龙虎天师派,可谓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尤其龙虎山,可谓大山大派、天下道教祖庭,更是故事颇多,盘根错节! 他用眼一瞟,只见袁晋芳用手轻轻按住了段弘潼已经成爪之手。在袁晋芳柔荑之下,无量子这才控制住自己,怒气渐息。看来修炼《九阴真经》对他身心伤害之大,一旦陷入狂悖,攻击性起,难以遏制。 傅英本想劝解,但想到这是龙虎山家事,自己不便插言,只得看向袁晋芳。 张心湛见无量子失态,心下本来一惊,后来一想,自己的话肯定揭到无量子的痛处,又不禁自得起来,心道,敢质疑我掌门之位,无论是谁,都要予以迎头痛击。 袁晋芳稳住了无量子,缓缓地道:“张掌门,你此来是拜见新回来的四师叔,还是难为你四师叔?无论如何,你师叔毕竟是回来了,这些年隔离人世,受了不少苦,也遭了不少罪……他去了哪,经历了什么,这是上一代的秘密,就让这上一代的是非恩怨停留在上一代,不要再传播下去,你也不要继承下来。你虽然年纪轻轻就继承了掌门之位,但毕竟是个年轻人,资历、阅历、威望尚不足以……慑服武林,所以也需要我们老一辈儿给你压场子、镇局面、扶上马、送一程。所以你师叔回来,是一件好事。恕我直言,如果你不能团结龙虎山内部,何以一致对外?龙虎天师派想当年原是与先天无极派、蓬莱望海派并列的三天门之一,是跻身八大门派之前的一流门派,也是皇室倚重的名门大派,历代掌门多出仕朝廷。只是在那些年作为天下第一人的嫡系门派,抽血过多,才造成这些年人才凋零断档,所以你也要担负起来,不要让一流大派沦落为三流帮派……你想建功立业是好的,只是今日你连你师叔都容不得,这样的心胸如何干得了大事?今日……你与你师叔初次见面,你师叔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你心里即使一千个、一百个的不情愿,随口应承着便是,何必纵古论今,举一列三?你看看你数数,你提到了多少人的名讳?这些人哪一个不是你的先辈、前辈、长辈,却在你这里被侃侃而谈,如数家珍?我道家虽不如儒家讲求个‘仁’字、佛家讲求个‘恕’字,但也讲求个‘敬’字!我上了几岁年纪,年老不以昏聩为能,我讲这些话,你听得进也好,听不进也好,望你深思!” 傅英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暗想,姜还是老的辣,看这个张心湛如何回答。 只见张心湛的脸色不红不白,耐心从容听完这些,面不改色:“六师尊所教者甚是,我年轻懵懂,还不甚谙世事,师尊所教,我必当铭记在心,铭刻肺腑,将来若临境有所思所想,必当浮现师尊今日所教所诲!” 傅英更是倒吸一口凉气,袁晋芳所言,话虽平和,实则夹枪带棒、句句带刀、刃刃见血,不着痕迹把张心湛从头到尾数落教训得体无完肤,这人竟能不动声色,喜怒不形于色,着实是难得难见。 第165章 商剿 傅英见这时不打圆场,更待何时?忙道:“小子房张子羽曾为我同僚,与我关系甚好,知心相印,不幸早折,至今思之,仍痛彻心肺!他是于执行公务之时为血剑门所害,我不日将赴藏边,挑战血刀门、扫平血剑门,如果龙虎山也欲报此仇,不妨派人随我共去,一则报仇雪恨,以祭子羽在天之灵,二则也可报效朝廷,除妖伏魔,上光门派,下建功业,不知张真人意下如何?” 张心湛一笑:“我还未被朝廷赐封‘真人’之号,不敢忝列此位。真人称呼,实不敢当……我看去除血刀门血剑门一事,恐非傅兄一人所能担当,虽然弥天大勇可嘉可许,龙虎山定然参与此事,也慰子羽之父永绪真人在天之灵,但兹事体大,还须从长计议。” 傅英听他语气老气横秋,与年龄颇不相符,不禁皱眉道:“怎么个从长计议?” 张心湛道:“不如支会一声南北盟主武当少林,联合八大门派,一同进剿,岂不胜算更大?” 傅英连连摇头:“一者兵贵神速,联络各大派,在途中空耗时日,走露了消息,反而让血刀血剑加强了戒备防守;二者‘军合力不齐’,即使各派人手集结到位,但是若无一人威望足以服众,则难以协调,各行其事,陡增罗乱内耗,恐非胜兆!” 张心湛道:“既然傅兄坚持,不如这样,傅兄权作先锋,先行刺探,能挑则挑,我则汇集众派,随后接应,再全力进剿……” 东方涟漪不由插话道:“这倒让我想起了两则典故:十八路诸侯伐董卓、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都是作鸟兽散,不败而败。” 张心湛道:“晦气晦气,还未见仗,先出此不吉之语,实在影响士气……” 傅英道:“张真人……” 张心湛道:“不要叫我真人!” 傅英道:“张天师……” 张心湛道:“也不要叫我天师!” 傅英道:“张掌门……” 张心湛道:“这样,傅兄年庚几何?我们以兄弟论称,岂不简洁明快?” 傅英道:“虚长二十有三!” 张心湛道:“我二十有二,显然‘傅兄’这一称呼并未有错。” 傅英道:“冒昧问一句,你何时担任龙虎派掌门?” 张心湛道:“我十岁即作掌门,已经十二年了!” 傅英心道,竟然比华冲龄作华山掌门还早了五岁,可见龙虎山人才凋零到了何等程度。 张心湛问道:“不知傅兄何时担任的玲珑门掌门?” 傅英道:“说来惭愧,我师父今年才把掌门之位才传了给我……” 于是众人商议布置如何进剿血剑门。最后,决定傅英与段弘潼、东方涟漪直奔成都,张心湛与袁晋芳、袁鲍儿暂时留守,联络各派,最终在成都武侯祠或附近会合。傅英让张心湛派人往杭州锦衣卫缉事衙门与华山镇岳宫飞鸽传书,他亲自写信召公主与华山派顾芳、华冠笄、华韶龄及凌霜前来助阵。 第166章 聊天 傅英与东方涟漪晚上回房安歇,两人上了床。 涟漪紧紧依偎在傅英怀里:“你没发现袁鲍儿很漂亮么?” 傅英道:“嗯,气质确有出尘脱俗之概,应是山清水秀、地杰人灵、山水钟毓秀之故。怎么了?” 涟漪道:“《庄子·逍遥游》有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餐五谷,吸风饮露……” 傅英道:“不食五谷?恐怕袁鲍儿做不到,虽然她的外号叫做姑射仙子……吸风饮露应该可以……” 涟漪道:“用‘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形容可谓贴切!” 傅英道:“女子也欣赏女子么?她肌肤如何我没注意,处子与否我更不清楚!” 涟漪不由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莫不如叫她和我们一路走?” 傅英道:“原来你在这里等我?我若同意,岂不正跳入你挖的坑?你这个坑也太明显了!拿这个来试探我!” 涟漪道:“除了公主与我,你还搞过多少女子?” 傅英道:“亡妻算么?” 涟漪呸了一声:“只说活的!” 傅英道:“我喜欢华韶龄,公主逼诱我搞她,但我真心喜欢她,不想野合,所以我们没有真正发生关系!” 涟漪道:“她不是你徒弟么?你连徒弟都惦记,你可真是禽兽……” 傅英道:“还有一人叫凌霜,由于怀疑她是杀我妻的嫌犯,为了搜集物证,我把她搞了,也兼有报复之意。” 涟漪问:“她是什么人?” 傅英道:“她是我同僚的媳妇儿,后来同僚也被血剑门所杀,我们同命相怜,成了朋友……” 涟漪道:“男女之间哪有什么朋友?那……她原有丈夫,你……你岂不是搞了一个寡妇?” 傅英脸一红,道:“不算寡妇,他师兄练金钟罩铁布衫童子功,所以……所以她仍是处子之身!” 涟漪连连摇头:“我本说你是禽兽,如今看来,禽兽不如了!还有谁?” 傅英道:“还有一人,在海洞里滚泥巴,滚来滚去,滚在一起!现在眼前!” 涟漪笑道:“没了?你干嘛毫无隐瞒地说了?不怕我生气走掉么?” 傅英道:“走便走!反正可做媳妇儿的女子多的是!” 涟漪打他一下,道:“你看似一本正经,却原来也不正经得很!” 傅英叹道:“俗话说,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我四面是纱,自然显得不正经了。若是女追男,隔座山,我四面是山,自然就正经了起来……” 涟漪道:“反过来说,如果男追女,隔层纱,你不就可以四面出击了么?” 傅英摇头道:“若是我心上之人不喜欢我,需要我来主动讨她的欢心,恐怕我连一个女子都搞不到手。总之,我这方面木讷得很,不知如何追求女子,也不会花言巧语、油嘴滑舌去讨心爱女子的欢心,极大的可能就是打一辈子光棍。还好,有你们主动喜欢我这个傻子,让我还不至成为一个鳏夫……也不知我哪一点吸引你们?” 涟漪道:“男子好女色,女子也好男色么!英气俊逸潇洒明朗当然吸引我了!” 傅英道:“你师兄凤绎纬也是一表人才嘛!为什么你不喜欢?” 第167章 听窗 涟漪道:“他是我师兄,一是太过熟悉,再说,他有喧嚣之气,而无静澹之容,他心眼儿太活,爱使阴招损招,据说,随他父亲无底线,而且,他对我也爱搭不理,可能觉得我有千金小姐脾性,不符合他的胃口!咯咯……” 傅英眉毛一动:“嘘,段前辈有动静,你不要动,我去看看……” 涟漪道:“我也要去……” 傅英按住她:“你这一去,他便容易发觉了,你手脚动静太重……” 傅英轻轻把门撬个缝,侧身出房,也不关门,以免吱呀作响,待上了房,只见远处一个黑点,落在仙姑庵。 傅英心道,好快的身法。于是也不着急,并不提速,轻轻来到仙姑庵,正在犹疑段弘潼人在何处。他对此庵的路径并不熟悉,平时练功都是袁晋芳出庵到客舍与大家共同练功。他只好躲在一角,窥探一阵,准备回去,突然听到身后声音,一支长剑担在肩上,原来早有一人藏在这里,未言未动,傅英并未发觉。 傅英一侧头,那人却把剑撤下,一股少女幽香扑鼻而来。那人一拽傅英衣角,正是姑射仙子袁鲍儿。 袁鲍儿低声耳语:“你偷偷摸摸来这里做什么?” 傅英正要回答,只听吱呀一声,窗棂响动。袁鲍儿听音辨位,轻念一声“师父”。傅英随袁鲍儿来到袁晋芳的屋檐之下,只见半扇推窗合上了。两人蹲到了窗台之下。 只听里面一男一女低低的声音。 “你放开!快撒手!” “芳,明天我便去四川了,我在庵外这一月有余,咱俩并无一丝独处,我实在是想你想得好渴!” “师兄,师父先前有命,师兄妹之间不可以婚配,也不允许有私情……” “不许私情?我知你喜欢他,可是咱们都到了这把岁数,你何苦还念着他?” “师兄,你先放手,坐下慢慢说……” “我不放手……” “你……你别这样……你……你不能这样……我们都是出家之人……啊……啊……唔唔唔” 仿佛一只手捂了女子的嘴。 “你这里好……” “你不要动手动脚……你的手老实一点……别……了……受不了了……” “芳,你好美,这么些年,你还是这么美……” 傅英与袁鲍儿在窗下只听得面红耳赤,幸亏是黑夜,双方互相看不真切,但仍然是尴尬无比。尽管这样尴尬,两人竟然像被定住了一般,无一人动身离开,从头听到了尾。尤其听到那销魂蚀骨之声阵阵浅吟低唱,姑射仙子纵然心如止水,也禁不住意动神驰,只觉得头晕头眩,浑身瘫软,也不觉微微喘息,蹲也蹲不住了,不由坐了下来。傅英见她身形一晃,下意识用手一扶,姑射仙子便顺势倚靠在傅英肩头。此时傅英若上下其手,在袁鲍儿情欲正炽之时,当可得手偷心,可惜傅英虽然也血脉贲张,却一只手仍规规矩矩放在膝头,另一只手稳稳托住袁鲍儿肘部,以免她倒在自己怀里。 第168章 探村 只听那个男声道:“怪不得你不停抗拒,原来怕我发现这个秘密!你的初夜给了何人?是不是他?” “你今既得了便宜,不要再盘根究底,我本来便不属于你!你若再问,我便死在你面前!” 男声叹道:“我丝亳没有责你怪你之意,是我不争气而已,我不在乎你年少时的既往,只盼你日后能与我同心一意……” “不要再作痴想,这一次是我们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权作圆了你多年的痴恋,人生如白马过隙,何必贪恋肉欲繁华,其实不过一堆尘、一抔土而已!” “既如此,何必苦此一生?来……” “你……” 傅英猛然惊觉,袁鲍儿吐气如兰,自己也涨得难受,于是一推她,自己先走了,袁鲍儿一会儿也追了上来,两人出了尼姑庵。 袁鲍儿拦住傅英:“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你一个男子半夜入仙姑庵,是何居心?” 傅英反驳道:“你半夜三更不睡觉,藏在那里作甚?反来问我?” 袁鲍儿道:“你们男子没一个好东西,我师伯夜入我师父卧室,你也肯定没安好心!你都有那样伶俐水灵的女伴,还这样花心?” 傅英道:“你先回答我,我再回答你……” 袁鲍儿道:“我半夜起夜,不行么?难道你也起夜,还起到我们仙姑庵来?” 傅英一怔:“我……你……你起夜不在屋里,却到院里鬼鬼祟祟?” 袁鲍儿越发越急了:“小解才在屋里……” 傅英道:“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你不食五谷,吸冰饮露呢?” 袁鲍儿道:“什么意思?” 傅英道:“没什么……” 袁鲍儿抱住傅英一臂:“你说不说?” 傅英大窘,忙抽出胳膊,现学现卖,解释道:“《庄子·逍遥游》有云:藐姑射之山有神人焉。肌肤若冰雪,绰约如处子,不食五谷,吸冰饮露……” 袁鲍儿道:“什么‘不食五谷,吸冰饮露’?分明是‘不餐五谷,吸风饮露’……” 傅英又窘了一下:“原来你知道……” 两人突然沉默下来,不知再说些什么! 傅英眼神一错,突然向东北奔去!姑射仙子轻功也不弱,跟了上来,只见傅英前面,一个黑点越来越明显! 姑射仙子四下一望,已到了泸溪河畔,那黑点一闪不见。傅英停止不动,袁鲍儿来到跟前:“怎么不跟了?” 傅英道:“再跟就暴露了,须得等一等!那人必然隐在暗处,观察有无他人跟来……” 两人静默了一会儿,入了渔村!只见一户隐约有光亮,两人轻轻附在窗前,傅英轻轻润破窗棂纸。袁鲍儿拿过傅英的手,傅英只觉她一手柔若无骨,另一手食指如葱笔娓娓写来:“这一夜净听窗根儿了!” 傅英只得回写道:“息声!” 两人向屋内张去,只见有两个人跪在地上,背对他们,一人站在他们的面前,也是背对。那人转过脸来,傅袁两人都是一惊,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少年掌门人张心湛。 张心湛道:“我此去成都,再去藏边剿灭血剑门,不知师叔允许与否?” 面前两人也都站了起来,侧立两旁。傅袁两人更惊,一人侧面不是别人,正是鞠五。 鞠五道:“飞鸽往来还须时日,只能等了!” 第169章 偷听 张心湛道:“鞠六叔,你上一次给师叔发讯息是什么时候?” 鞠六道:“一个月之前!” 张心湛道:“是告知他们外人入崖墓群洞穴一事吗?” 鞠五道:“不错!” 张心湛:“我去过,洞穴之中丢了东西!” 鞠五道:“我的这一点武功也不足以阻止,反而被擒……” 张心湛道:“里勾外连之故!与你们无关!看来他们不仅解了玲珑局,而且已经开练了《九阴真经》有一个月了!” 鞠六惊道:“什么?《九阴真经》?那是魔经之首!一旦出世,必将武林大乱!发生了这样的大事!少主人,我们如何向主人交待?!” 张心湛道:“该来的总归会来!其实我刚才问得不对,我其实问的是上一次你收到师叔回讯息的时间!” 鞠六道:“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 张心湛道:“师叔在不在这个世间还是个问题,即使在世,理不理事,仍是问题。所有这一切,都得我们自己拿主意!” 鞠五道:“真经就在他们手中,如果要不回来,就得盗回来!” 张心湛一摆手,道:“毫无道理!我练得,别人就练不得?《九阴真经》在我两位师尊手中,并无危险。那两个山外人解了《玲珑局》而来,也是与经有缘!且两人都有朝廷锦衣卫的背景,倒也放心,只是一个来自南宫世家,一个来自东方家族,如今手握真经,外加背景强大,一旦萌生吞并各派、称霸武林之心,十分可虑!” 鞠五鞠六齐问:“那怎么办?” 张心湛道:“无须多虑!《九阴真经》并非魔经之首,真正的魔经之首、无论好人坏人练经即成魔的,乃是《葵花宝典》。《九阴真经》好人练之有好处,坏人练之才成魔。我听师祖湛然真人推算,南宫、东方、西门三姓中出现异人,乃是下下一代的事情。而且,傅英不姓南宫,东方涟漪武功低微,均无可虑。他们有了《九阴真经》也未必修炼上去,会了九阴真功也未必轻易传给旁人。只是《九阴真经》原本儿或他们另誊写副本,一旦遗失,谬种流传,才是真正可忧之事。” 鞠五鞠六又一齐问:“那怎么办?” 张心湛道:“好说。我们分两拨进四川,只要调整安排,我与两位师尊一路,傅英与两个小妞一路,我便可先收两师尊之心,再收两师尊之经即可。只余傅英一书,这是个聪明人,他一定是背经不留经,我再徐图之。我在这里等个七天,若无师叔讯息,也只好动身了……五叔六叔,你们二人,潜伏此地,看好龙虎山,尤其注意飞鸽讯息,若有变故,一人守山,一人入四川速报我知。” 傅英捏了捏袁鲍儿的手,牵着她转身离开了泸溪村。 袁鲍儿问道:“他们提到的那个被称为‘主人’的人是谁?” 傅英道:“你没听张心湛称之为‘师叔’么?能不能就是你那个七师叔——天下第一人呢?” 袁鲍儿道:“这个人还活着?” 傅英道:“如果还活着……” 袁鲍儿道:“怎么样?” 第170章 下水 傅英道:“如果还活着……没什么……” 袁鲍儿一笑,幽幽地道:“怎么说半句又不说了?” 傅英脸一红,道:“天下第一人毕竟出自龙虎天师派,是你七师叔,是你长辈……我说好说赖都不好……” 袁鲍儿哼了一声,道:“怎么?顾虑我毕竟也属于龙虎派,与你不是一路呗?可惜我师兄要安排咱们一路走,你有些话真不好处处背着与东方姑娘讲了!” 傅英道:“哪里哪里……自从我误伤了你,心下惭愧无已,从来未把仙子当作外人!” 袁鲍儿叹了口气,道:“活该我同一个不知心不知肺的男子,先一起偷听了我师父的窗根儿,又共同偷听了我掌门师弟的窗根儿,竟然……竟然得不到对方的一句实话,反而对我藏着心、掖着肺……” 此时天色初明,龙虎山一阵雾霭升起,两人不知不觉沿沪溪河已行出好远。 傅英见那突石如龙,卧石如虎,更有象形之山,扬鼻而立,于是问道:“这里莫非就是象鼻山了?” 袁鲍儿不答:“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岔开话题!若天下第一人活着会怎么?” 傅英只得坐了下来,掬一把河水,洗了一把脸,又道:“这里的水好清、好静、好绿……你……你不会游泳吧?” 袁鲍儿道:“真真岂有此理!我自幼长在河边,怎能不会游泳?” 傅英点了点头:“我也会,这里水这么好,恬静柔美,我要下水畅游一番!” 袁鲍儿诧异道:“清晨的河水冰凉拔骨……” 傅英道:“真真岂有此理!我堂堂七尺男儿,又会武功,又习水性,怎么怕水深水凉!”说着开始去除衣物。 袁鲍儿一怔:“哎……你真要下水?你别下去……你没听说么……泸溪河中藏有龙虎!当年我正一道始祖张道陵炼内丹大成而龙虎现,潜入河中忽不见!从此以后,沪溪河常有水怪出没!很少有人下去游泳的!” 傅英道:“真真岂有此理!那水怪难道从东汉活到了明朝?你刚才还说小时常在此河游泳!鞠五更是跳水求生!哪来什么水怪?休要诳我!” 袁鲍儿眼见傅英只脱剩一条短裤,回想起昨夜师父卧室的销魂之音,不禁面红耳赤,只得由他去了,反而恨不得他早点下水,以蔽其体。 傅英在水中走了几步,突然似一条大鱼潜伏而去,随着水花翻滚,越游越远,已然不见踪影。 袁鲍儿只能无奈等侍,感觉时间之慢,慢似树獭,她感觉约有小半个时辰,仍未见傅英回游,而且似未见他露头换气,这才焦躁起来。她也想下水一看究竟,但又未带来水衣水靠,想去叫船,又怕碰到鞠五等人,越想越烦,终于忍不住脱下道袍,只剩短衣襟小打扮,跃入水中,往傅英失踪方向游去。 此时山顶站定两人,正是张心湛与鞠五。鞠五问道:“他们在玩什么把戏?难道要把《九阴真经》藏在河底?” 张心湛摇头:“不清楚,也许临时兴起,玩水嬉戏?” 第171章 交合 袁鲍儿游至泸溪河河中,傅英消失之处,仍不见他的踪影,于是一口气深潜水中,仍然寻觅不到,只得继续前游,眼看将至对岸悬崖之下,这才浮出水面换气。 她正在水面换气之时,突觉身子一沉,一股力量从水下抱住了自己。袁鲍儿大惊,沉入水下之后,自而然,回身肘击。那人身子一摆,又转在她身后,反而更加贴紧了她,一只手探入她的怀中,擒住了她的双鸽,另一只手除去了她下身的亵衣,然后箍住了她的腰……不由得她喘息起来,随即呛了一大口水。背后那人双足一蹬,带她浮出水面。她一口气喘了上来,却觉下面一痛,仿佛被什么捅了一下,这时那人的擒鸽之手又轻握自己脖颈,腰也箍得不那么紧了,这才转头看去,不想那人以口相就。 袁鲍儿看清了那人,顿时浑身瘫软,仿佛不是飘在水中,而是飘在半空,便任由那人取了自己的元阴。 张心湛与鞠五在山顶看不到崖底河里之情形,于是两人走到崖边,向下张望。张心湛看了一会儿,道:“这两人在水中纠缠什么?” 鞠五皱眉道:“虽然看不太清,据我猜测,这两人似在水中交合!” 张心湛虽是掌门,毕竟年轻,面皮一红:“怎么选在水里,莫不是为了避人耳目么?” 鞠五道:“少主,依我之见,傅英的真正目的是水中藏经,不想姑射仙子竟然游来寻他,为了要避前者的耳目,转移她的注意与怀疑,所以在水中与其行房游戏!” 张心湛连连摇头,转身便走,叹道:“一部真经,真的把人弄得神经了,行事乖张,不可思议!取消分批赴川的计划吧,我要在离开龙虎山之前,解决真经之忧!也许……也许傅英为了拉拢龙虎山而故意如此,因为控制了师姐,也就控制了六师尊;控制了六师尊,也就控制了四师叔;控制了两位师尊,半个龙虎山就……” 傅英把欲昏欲死的袁鲍儿背负上了岸。给袁鲍儿披了道袍,后者腿麻脚软,嗔道:“想不到你竟然在水中打我埋伏……” 傅英道:“我赌你一定会来救我,如果你不来……” 袁鲍儿道:“如果我不来,你就会憋不住出来换气了?” 傅英道:“如果你不来,我便宁可死在水中!” 袁鲍儿大为感动:“你何时喜欢上我的?” 傅英道:“从你出现的第一天起,我便被你的绝世容貌灼伤了……” 袁鲍儿道:“那你还打伤了我?在师父卧室外还推开了我?” 傅英道:“只有打伤了你才能疗伤和背你呀!仙姑庵内,时机还不成熟,地点也不妥……” 袁鲍儿道:“水里就很妥当么?让我呛了水!” 傅英道:“这样你才不好反抗么!我才好得手啊!” 袁鲍儿道:“如果我不喜欢……你这不是强行非礼么?” 傅英道:“女子动情,我怎会觉察不到?何况你在掌心写字,若存男女芥蒂之念,又怎会执我之手……怎么样?水里舒服么?” 袁鲍儿摇头道:“不怎么舒服!倒很害怕!” 傅英道:“害怕什么?” 第172章 入观 袁鲍儿道:“害怕东方姑娘啊……她万一来水边怎么办?会不会杀了我?” 傅英道:“东方姑娘很少杀人,好像只杀过一个人……” 袁鲍儿道:“杀我倒也不怕,我真正怕的……” 傅英问:“怕什么?” 袁鲍儿道:“有时很怕,怕像师父那样,直到青春已逝,才有真爱来寻……自古红颜悲白发……我今年二十四了,何能例外?” 傅英想到南海洛神连瑛,心下一叹,嘴上却道:“啊?你二十四?我也得管你叫姐姐了!” 袁鲍儿道:“怎么?嫌我老么?” 傅英道:“没有没有,我以为你只有十七八岁……看上去很嫩的样子……” 袁鲍儿冷冷道:“怎么?摸上去不嫩么?” 傅英玩笑道:“十七八就是七老八十,嫩个什么?水中倒是很滑溜!” 袁鲍儿倒也不恼,叹道:“别再信口戏我了!你在水中搞什么古怪,难道我一点没看到么?下水之前那里鼓鼓囊囊的……虽然你存心戏我,转移我的注意,但我并不恼你!”说罢,转身飘然而去。 傅英一怔,望了望远处崖下水面,想去追上姑射仙子,又觉无趣,只得一人回了客舍。东方涟漪见傅英有点失魂落魄,也不及细问,便道:“适方才一个道士来传讯,说龙虎山掌门请咱们上正一观一见,说二位师尊已经赴观。” 傅英不知喜忧,只得携涟漪联袂来到正一观。只见灰瓦白墙,古朴端雅,气势恢宏,仙骨傲然;正门中额为“正一观”,乃当今圣上的祖父嘉靖皇帝亲书御笔,阙门内隐约重檐丹楹,彤壁琉瓦;阙门皆朱漆铜冒;阙门外矗立高大幡旗杆;从阙门至楼前的甬道、台阶,皆巨石垒砌而成;龙虎山道士两厢齐整排列,可惜并非手持拂尘焚香,而是剑阵如麦、剑雨如林,不愧为“昼夜长明羽人国,春秋不老药仙宫”! 傅英心下一凛,只得与涟漪在剑阵中穿行,在剑雨中走过,所经之地,剑撤处,剑穗飘动,杀气肃然!傅、东方二人揖过正殿中道陵天师浴金铜像后,被道人接引至玉皇楼,只见龙虎山掌门第五十代天师张心湛居中打坐,旁边左右两侧分别坐着无量子段弘潼、彰天大剑无圆子袁晋芳,姑射仙子袁鲍儿立在一旁。 傅英入殿,并不开口,上下打量张心湛,心想无论你玩什么花样都奉陪到底。 只见张心湛碧瞳微睇,道:“傅掌门,这一夜,发生好多事!自从你们来到龙虎山,也好生多事!” 傅英微微一笑:“贤弟何须多礼!有话直说便是!” 张心湛道:“这里更无他人!我不妨直言,你拿了我们龙虎山崖墓中的《九阴真经》!” 傅英道:“据传,《九阴真经》乃北宋黄裳所着,后被全真教创始人王重阳所得,这理应是北坛全真教的东西,怎么成了南坛正一教的东西?” 张心湛道:“真武论一之后,南北道统早已归一,我师祖湛然真人是天下道教副教主,统摄天下道教资源,难道这本《九阴真经》不是我们龙虎山的,倒是你们南宫世家、东方家族的不成?” 第173章 激辩 傅英道:“可惜《九阴真经》不在天师府,也不在正一观,更不在龙虎山的藏经阁……若在以上诸地,我取之非义!段老前辈是《九阴真经》是守护者,我的《九阴》一方面来自段前辈的馈赠,一方面来自我玲珑门的独有秘宝《玲珑局》的指引,我取《九阴》并不妥之处。” 张心湛道:“此言谬矣!你且听我说,一者,我虽不知《玲珑局》之真正溯源来历,但《玲珑局》绝非你们玲珑门所创,只是你师父玲珑老人以‘玲珑’冠名而已,贪天之功,以为己功!难道《九阴真经》是玲珑老人藏在崖墓群的?《玲珑局》的真正主人也并不属于你们玲珑门!二者,《九阴真经》并非山野所遗的无主之物,并非遗忘物、埋藏物,而是有我龙虎天师派师祖湛然真人及七师叔指定的专人无量子来专门守护,你若硬取,则非劫即盗!三者,我四师叔只是守经人,而无权决定经书之去留,决定经书去留只能是我这个掌门人!” 傅英皱眉道:“我听说龙虎派名门大派,非是我们玲珑门小门小户,贵派历代之掌门并非可以私相授受,必得朝廷册封‘天师’或‘真人’之号,方才合法合规。你这个掌门若有朝廷册封,才可配称掌门。” 张心湛掣出太阿剑,道:“这柄太阿剑,乃是师祖亲传的掌门宝剑!咱们武林人,只讲江湖规矩,朝廷封不封我为真人,对于我继掌门之位,并不重要,江湖上认就可以,我天师派从东汉至今传了五十代,比明朝更早,这是太平盛世,若是朝代更迭的乱世,谁来册封?难道我龙虎派就没有掌门了么?” 傅英道:“段老前辈赠我《九阴》,若是段前辈向我收回其馈赠,我自然无话可说。你身为龙虎派掌门,只合向段前辈去讨,你又不是我的掌门,不合向我来讨!” 张心湛道:“段师叔无权赠你《九阴》,其不合门规之举,是我门户内部之事,不劳你费心!我现在代表龙虎派向你讨回,你应是不应?” 傅英竟然无言以对!这时东方涟漪上前一步,应道:“《九阴真经》我们已经深印脑海,难道割了我们的头不成,我们已经练了其吐纳之法,难道还要废了我们武功不成?” 张心湛道:“那倒不必!我划出个道儿来,不知你们能否听得进去?” 傅英道:“《九阴真经》原本儿不在我这里,我这唯一副本,其实也已经还给了龙虎山,其实就藏在……”傅英看了一眼袁鲍儿。 张心湛忙制止道:“不必再说!我只需傅兄、东方姑娘立下两条誓言:一则不得存有《九阴真经》有字之书;二则只允你们二人自练,不得再向第三人转授!” 傅英如释重负:“早知如此,我们何必如此剑拔弩张,激辩不已,这两条我可立即起誓,若有违此誓,必不得善终!” 东方涟漪也照葫芦画瓢,立了一遍誓。 只听一段苍劲声音在张心湛身后传来:“下一步莫非我们这点老骨头也要立誓么?”正是无量子段弘潼! 第174章 交经 张心湛心道,小时师祖湛然真人传我《九阴真经》,七师叔天下第一人也是其师祖张元庆所传,皆是祖辈隔代相传!本来除去老一辈不在了,全天下只我一人会练,虽然境界不是很高,只练到四层五层之间,可是一月之间,周围竟冒出五个人在练《九阴》……《九阴》哪里还能成为天下绝秘?究其根本在于你段弘潼守经不力!于是怒道:“四师叔,师祖命你护经,可没命你学经!你擅自学经、散经、授经,已然触犯了天条大忌!” 段弘潼将身一纵,跳至殿中:“那么就请掌门人来废我的武功罢!” 张心湛道:“无论我杀不杀得你,从辈分而言,都是以下犯上!请师叔自裁罢!” 段弘潼道:“错了,错了,我若与掌门人交手过招,才是以下犯上……”说罢,举手欲自击天灵赴死。 其实他若真心求死,无论是近在咫尺的傅英,还是间隔稍远的张心湛、袁晋芳都无法相拦相救!但段弘潼怎肯轻易去死,只是作一姿态而已,意为我已放低姿态,表明愿意承担后果。 张心湛何等聪明,他当然不肯放任段弘潼去死,龙虎山正在用人之际,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多一个人便多一份力量。他见傅英已取下涟漪腰间的胜邪剑,只待段弘潼一旦自击,宁可飞剑断其一臂,也要避免救之不及。于是转头看向袁晋芳,此时若袁晋芳求情,给自己一个台阶,自己也好赦下段弘潼。 袁晋芳本来恼恨段弘潼昨夜之兽行,打断自己多年清修之果,但又驱散了自己多年孤寂之霾,所以十分矛盾,此时见殿上其余五双眼睛,不觉都投向自己,只好喟然一叹:“掌门人,依我之见,一法一则不宜有失偏颇,我与你段师叔,也都献出有字之书,九阴真功也限于我们自练,你师姐前时为了疗伤,也允她也练了一段经上功夫,我们都立誓绝不转授也就是了!你师叔刚刚归山归派,你若逼死了他,传出去也一不好说,二不好听……” 张心湛道:“不仅要限于自练,外人我约束不得,我们自己门人,还应加上第三条,对外不得轻易使用经上功夫,否则一旦被外人窥知,必然掀起寻经大潮,给门户带来无妄之灾!” 袁晋芳探手入怀,掏出了《九阴真经》副本,递于张心湛。段弘潼也探手入怀,掏经递上。张心湛接过段经一看,竟然也是一册副本!除段、傅二人,众人都是一惊! 段弘潼解释道:“这个副本原是傅英的,我用原本儿换了出来,然后我让他把《九阴真经》原本儿重新藏到泸溪河底,一则我水性不佳,二则也避免有字之书外流!傅英,你若已办妥此事,把具体藏经之地私下告于我们掌门即可,不必再告我知!” 张心湛道:“这个傅英何德何能,能得四师叔如此信任,去藏《九阴真经》的原本儿?” 段弘潼一怔,道:“一月相处下来,发现他是个至诚至朴的君子……而且,我看傅掌门的相貌像极了一个人,十分面善!” 张心湛好奇心起,傅英更是心念一动,两人同时发问:“像谁?” 第175章 合心 段弘潼沉吟一下,道:“你眉间一颗红痣特别像……特别像当年的四天老人之一的天瞑老人!” 张心湛等人俱是一惊:“天暝老人?那不是位在五绝之上顶流高手?应该都不世了吧?你如何得缘见到?” 段弘潼道:“几十年前,那一场真武论一之后,五绝高手已经争竞完了、定号完毕,但万万没想到金顶之上还有一场更加激烈的四天老之比……也就是我五师弟出去犯事儿的那一夜,我想,不日大伙儿即将离开武当山,我发觉五师弟不在,就想追上他一起最后游览一下武当的夜色。当我追出去后,看到月亮突然发红、变红,变成奇怪的一轮红月!我感到奇怪,为了看得真切一些,就改变了主意,直奔真武顶而去。当我快到了真武顶时,才发现金顶附近有几个人,其中就有师父湛然真人和七师弟,师祖天渠老人元庆真人站在金顶之上…….几十年过去了,惟有夜色下金顶上那一幕幕我仍然记忆犹新,仿佛就在昨日!师父湛然真人竟然根本没有资格上场……七师弟于金顶之上接连单独战败了先后出现的天机老人和天瞑老人。我记得清楚,天机老人是个侏儒,而天暝老人竟然是个年轻人,似乎比七师弟大不了多少,也是眉心间有颗红痣,后来才知道他是返老还童功,已经七十多岁了……崖墓群那一日,傅英你掀开棺盖,我第一感觉便是天瞑老人来抢《九阴真经》了,所以下了死手,也逼得你绝地反击,不得不险些与我同归于尽……” 傅英问道:“我再问一遍,我与那个天瞑老人除了在眉心有颗红痣之外,面容也很相似吗?” 段弘潼道:“虽然月色之下看不太清,年深日久,记忆不准,但是那份气质是完全模仿不来的!” 张心湛笑道:“难道天暝老人七十多岁又生了儿子?如我所记不差,傅兄年庚二十有三……那么真武论一发生在……二十三年前?” 段弘潼道:“山中一日,世上千年,我在洞中多年,每见雪花飘零便画上一道,记不太清,除非回洞一观……” 袁晋芳插言道:“我记得……我记得真武论一发生在嘉靖四十二年,嘉靖皇帝于四十五年驾崩,此为三年;隆庆皇帝在位六年驾崩,合为九年;现为万历十五年,真武论一发生至今共计二十四年!也就是说,如果傅少侠是天暝老人的后代,也是在真武论一之后一年发生的事……” 袁鲍儿道:“有没有可能你就是天瞑老人本人?” 傅英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这么老么?” 东方涟漪与袁鲍儿都一起笑了出来。 涟漪道:“难道肏了我的竟是一个百岁老人么?” 袁鲍儿小脸也飘起一朵红晕。 张心湛、袁晋芳、段弘潼也绷不住笑将起来。 袁鲍儿憋不住笑道:“你不老,应该是挺滑溜的……” 袁晋芳道:“大家不要为道不尊,收敛一些吧,还是说一说去成都的事吧!” 张心湛将两册《九阴真经》副本朝天一扬,化作齑粉,高声道:“大家不必分批,我们以后化干戈为玉帛,同此进退便了。” 第176章 难决 袁鲍儿道:“四师叔,你那个金顶上四天老相斗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到底我七师叔把四天老都赢了么?” 段弘潼道:“我说了,我只亲眼见了七师弟赢了天瞑和天机,后来我莫名其妙地被打晕,后来的情形就没有看到……等我醒来,别说向师父询问,连提及也不敢提及,因为四天老比武是严禁旁人旁观及偷窥的……” 其实无论段弘潼是否被打晕,他也绝不敢透露后来的情形,因为后来四天老之首血印教主天通老人出现,龙虎天师派的确胜之不武!段之师祖天渠老人张元庆险被天通击杀,段之师父张湛然上去救护,更是一招难过、险被击杀!由于天下第一人、北绝心、状元郎陈沐(无凭子陈谨言)接连战败天机、天瞑,内力几乎耗尽,最后凑成五人使用“九阴连珠”合力才战败天通老人(详见《天山雪色》)……虽然最后是邪不胜正,但毕竟是众正合力才胜一邪,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于是张心湛命人置备盘缠、马匹、干粮,等不及各大派的回讯,傅英也等不及公主的回讯,一起动身,离开江西饶州府龙虎山,直奔四川成都武侯祠。 其实公主被十二连环坞大总管冷三一封回信与金钱帮帮主上官金戎轻易骗过,离开十二连环坞,过门而不入,回到杭州之后,心挂傅英,心神不宁,一直未离杭州。她本来担心久离京师会使自己对京师锦衣卫的大权旁落,想速回京师,可是又割舍不下傅英,只怕北返之后,二人就此天南地北,分道扬镳,再难相聚!因此公主把抓柔肠,坐立不安,尤其担心傅英无穷无尽地追查京师兴桥胡同血案真相,而身边玲珑门的玲珑老人、洛居首、洛回首与金钱帮的吕奉德和卜天仇又离心离德,各怀心思,凤绎纬更是难猜难防,全靠玲珑门维持对凤的平衡。 公主身边少了傅英这个体己之人,越加思念傅英,只要傅英在,似乎自己就智计无穷,而现在身边遇事连个掏心掏肺商议之人都没有,兴师动众杀到十二连环坞,却无果而终,而且怀疑上官金戎有什么瞒了自己,一悔未尾随上官亲自夜探连环坞,二悔未带凤绎纬前去,三悔未能见东方三女主之面即撤队…… 公主思来想去,多么想开诚布公、坦诚以待,说清京师兴桥胡同血案前后经过,以求解脱,但是又怕傅英从此与己一刀两断,甚至一杀两绝,因而又踌躇万端,想来思去,终有一决,决定寻到傅英,若能求得谅解,一同回京,若难得原谅,便自杀谢罪! 公主这决心一下,便感觉无比的轻松!目前关键的关键就是如何寻出傅英?公主也无计可施,突然想到一点,如果傅英主动联系自己怎么办,自己是否能收到傅英反馈来的信息?心念及此,立即让凤绎纬放手缉事衙门飞鸽传书联络点,亲自搬到飞鸽站点彤云楼,每日亲收飞鸽信息。 第177章 收书 这一日,玲珑老人力劝公主速返京师,不要再于杭州蹉跎时日。公主道:“我知你们玲珑门要急于收复在京师锦衣卫失去的权位,我也急于了解厂公冯保的意图,避免他过多染指厂卫。但是,孤家离京多日,冯太傅在此期间不染指是不可能的。事已至此,只要圣上保住我锦衣卫总督这块牌子,我名位在,万事无虞!而且,只要你力保你的掌门子弟傅英成为驸马,你还怕玲珑门在京师没有存在感么?我现在即将你的次子洛回首从百户提为为杭州驻所千户,你长子洛居首若有建功,在京任职,再行封赏。” 玲珑老人道:“傅英心头一直为京师血案所困,排解不开,钻了死牛角尖,不要说驸马能否拴住他,恐怕他连这个掌门都保不住!实在难堪重任……” 公主道:“他的驸马位置由我来保住、来拴住,掌门位置由你必保住、必拴住!傅郎精通独孤九剑,力挫上官金戎,我想一定会成为你我的大助力……” 玲珑老人道:“助力?不成为卸力就好!我其实是一力要促成撮合您二位的!我的徒儿若成为驸马,当然有助于加固玲珑门在内廷的地位和权势,可惜他的妻女被害已经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魇……这是你们难以弥合的鸿沟、朝夕潜在的隐患……不如……公主看我这两个犬子如何?可有中意的地方……” 公主心道,你真是……要死了,难道我是一件物品,任由你来安排? 公主不动声色地道:“洛回首的武功肯定是不济的,勉强与我平手,与傅英相差悬殊!不知老大洛居首的武功怎样?” 玲珑老人道:“他的武功,不是我这个作父亲的夸口,只在傅英之上,不在傅英之下……” 公主心道,你这是未见我家傅郎恶斗上官金戎的情形,口上却道:“口说无凭,眼见为实!等寻到了傅郎,比试一下!说起来,原来你让傅英做了掌门,只是看中了他未来驸马这个身份,通过他再利用我这个公主的身份!真是老谋深算!其实你早想让洛家子弟接管玲珑门,只可惜他们不是驸马,借不上我这个力……” 玲珑老人道:“说起来,我朝的公主与驸马也没什么尊贵,哪像汉唐时期左右政局风云,玲珑门看中的,是殿下锦衣卫总督的身份,玲珑门与南海派,都是南宫世家的分支,我师父南绝衡南宫恻隐,你师祖南海飞仙宫羞萼,一笔写不出两个‘南宫’字……” 公主心道,你好不知耻,上官金戎虽然也可恶、也无赖,但总不像你这样伪善和无耻!不知不觉,她动了一点两点的杀机,却仍然套着话道:“原来你只把傅英看作一件工具而已……” 玲珑老人道:“哪里话来?傅英不是我培养的?只是他学了独孤九剑之后,便不那么纯粹了!我也奇怪,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像我这个作师父的?” 公主又心道,不像你岂不就对了! 玲珑老人道:“罢,罢,罢!不必理他,我们护送公主回京吧!” 这时鸽奴报进:“收到传书一份,上缀千,下缀万,中间……小的不敢讲!” 公主怒道:“有何不敢讲?报上来!” 鸽奴道:“中间两字不认得!” 公主接丸在手,转丸一阅,只见中间“翊镡”两字! 第178章 聚首 公主收到傅英来书,顿时大喜过望,展丸一阅,只见书云:“翊镡吾妻,速到四川武侯祠一晤,共入藏边,会剿血剑!” 公主虽然不知傅英已经破解玲珑局、获取《九阴真经》、整合龙虎山势力等事,但得知傅英线索,已经精神大振,忙把信丸也与玲珑老人看了。 玲珑老人不禁眉头紧锁:“藏边冷僻险远孤寒之地,劳师远征,恐非易事,何不等血剑再入中原时,以逸待劳,一举荡平!” 公主十分不悦道:“正是血剑自恃老巢易守难攻,才会放松戒备!你若恐惧不去,我自去便了!” 公主见玲珑老人处处违逆自己,还想捞权捞位,此时恨意渐浓,那一点因由情郎傅英、师父连瑛而来的爱屋及乌的情感被玲珑老人消耗殆尽。 玲珑老人当然不可任凭公主自去。于是公主率领玉面狴犴凤绎纬、玲珑老人洛长泠、洛居首、洛回首、金钱帮总坛坛主吕奉德、副坛主卜仇天以及七名锦衣卫侍卫火速赶奔四川成都,一路上风餐露宿,晓行夜宿,非止一日,抵达成都。 他们来到武侯祠附近之日,傅英等已早到多日,张心湛在武侯祠周围租下了一座洪家老店,专以迎接招待各路豪侠。 傅英把龙虎山群侠与公主所带的侠士们一一相互介绍了。东方涟漪见了公主,犹如老鼠见猫一般,愀然不乐,当然也重见了师兄凤绎纬。傅英也见过了师父玲珑老人与两个师弟。众人相互见礼,感慨系之。 张心湛道:“群侠聚首,今有南海派、龙虎山、玲珑门、东方家族、金钱帮各号人等俱都在列,群龙不能无首,我们应推举一人作为总决策人或总联络人,或者是总掌舵人,不然群口交织,莫衷一是!” 玲珑老人道:“还用什么推举?永安公主自然是总决策人,这个是不容辩驳的!” 张心湛道:“公主作为这个总决策人,我们自然无话可说!但是还应该有一个总联络人……” 玲珑老人皱眉道:“你的意思是龙虎山还应该出一个人作为副手吗?” 张心湛道:“我推举傅掌门作为总联络人,因为他对龙虎山与玲珑门两边的情况都比较熟悉!不知各位是否同意?” 未等玲珑老人搭言,公主点头道:“甚好!” 玲珑老人竟无法反驳,一想毕竟傅英是自己的徒弟,自己对龙虎山各位的脾气禀性都不熟悉,也只好点头同意。 张心湛续道:“既然傅兄为总联络人,总不能事必躬亲,各位的衣食住宿的安排照料由我来负责吧!” 玲珑老人一想,此事费心费力不讨好,也是点头同意。 公主道:“既如此,张掌门务须严加注意饮食安全,以及院墙安保,待凤副指挥使联络好锦衣卫成都缉事衙门,我们可以搬到那里去住。” 张心湛道:“是了是了!那就有劳洛家二位兄弟负责安保,金钱帮二位坛主负责饮食安全!” 傅英道:“殿下,我看成都缉事衙门就不必相扰了,当今时令,我们不宜久留此地,应趁晚春入夏之际,抓紧入藏,否则一旦大雪封山,恐怕困难叠倍!” 第179章 对帐 傅英与公主来到武侯祠,只见大门一副对联:“望重南阳,想当年羽扇纶巾,忠贞扶汉季;泽周西蜀,爱此地浣花濯锦,香火拥灵祠。” 二人默默无语,进了院子,来到一所偏殿。 公主道:“此番你唤我前来与你会合,共剿血剑门,莫不是要我来与血剑老祖对质兴桥胡同的血案么?” 傅英看着她的眼睛,注视着她,心道,她还是那么聪明,完全猜透我的心思。傅英见她眼睛中突然噙满泪花,不禁心下一软,想了又想,心肠又硬了起来:“冷耆这个人,你听说过吧?” 公主道:“听说过……” 傅英道:“他手使金针,是重大嫌疑对象,你让凤绎纬下华山奔赴江南捉拿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公主道:“我知道你捉了他,他是凶手么?” 傅英掏出一根断针,道:“他不是凶手,他手使的这一对金针是兵器,而非暗器。” 公主道:“既不是他,我们另寻凶手便了……” 傅英道:“你直到现在还要瞒我?双菱虽非你亲手所杀,但却因你而死!”说罢,又掏出一打钢针:“这点东西,你是否见过?” 公主道:“她是因我而死,但也是因你而死!” 傅英道:“好一个因我而死!那我自刎便了!” 傅英掣出半柄洛水断剑,作势就要往喉咙割去! 公主慌忙擒住他的手腕:“我师父的洛水剑怎么在你手里?她的剑怎么断了?” 傅英道:“她让我把剑捎给你,被我一不小心用断了。” 公主趁机把断剑也横在自己脖项:“剑在人在,剑断人亡,要不你把我也杀了吧。” 傅英夺回了剑,冷哼了一声:“你不把真相说出来?怎么好意思去死?” 公主心若死灰:“你知道多少真相?我一概承认便了!” 傅英收起了剑:“血案之前,我出京办差是你故意使的调虎离山计吧?” 公主道:“是!” 傅英道:“是你故意设局让张金龙捣毁血剑门的分坛,从而引起血剑门的报复,又把报复引入我家,对不对?” 公主道:“对!” 傅英道:“在血剑门包围我家时,你不仅让锦衣卫按兵不动,而且还派眼线目睹全过程,是不是?” 公主道:“是!” 傅英又道:“在血剑门行凶之后,你……你突然出现在现场,救走了你布下的眼线,对不对?” 公主道:“对!你还有什么要问?我一律承认!” 傅英道:“你之所以救下眼线,是因为怕眼线死在现场,引起我的怀疑,是不是?” 公主面色惨白:“是……” 傅英道:“在我入皇宫之时,你并没发现假扮太监的我,是眼线向你示意了,对不对?张金龙通往皇宫的地道其实你是知道的,你是故意把我引向皇宫,张金龙也是故意让我守护他的妻女……这一切其实都是你安排好的。顾大均,张金龙,张子羽都是你在我身边布局的棋子!” 公主道:“但是你的妻女不是我亲手杀的,是血剑门的人亲手杀的。” 傅英:“古语道,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我想你也知道这句话!” 第180章 自戕 公主道:“你这是拿死人压活人!”蓦地抽出匕首,向自己心窝刺去! 傅英一怔,虽然近在咫尺,却并未阻拦! 只听疾风劲响,一根簪子射中公主手腕,匕首偏转,但毕竟公主剜心速度太快,匕尖已经刺透肌肤一分,鲜血迸流! 傅英这才出手如电,夺下匕首。这时姑射仙子袁鲍儿一跃而入,拾起了一根冠簪,怒怼傅英:“你怎么见死不救?” 傅英没有功夫去理姑射仙子,点了公主穴位止血。 公主面色凄惨,苦笑道:“傅郎,你的心肠好狠!” 傅英轻轻把她抱在怀里,道:“你对她们母女也好狠!” 公主道:“你……你还不肯原谅我?我如今已经死……过了一回!” 傅英道:“一门几命,你还得死四回!” 公主道:“你好……你好……狠!” 她几乎晕厥,忍痛又道:“我……这次来,即使你不问我,我也要向你坦白一切的……这一刀,是杀死我以前的恶念的一刀,从此我……我便新生为一个与过去一刀两断的人了,你是否还愿意接受我?” 傅英道:“你难道不记得我给你去信时的抬头——翊镡吾妻?你我虽未正式成亲,但你是我第二任妻子,我内心早已接受,何曾推托否认!” 袁鲍儿道:“你们不要再讲话,快给公主包扎上吧!” 公主道:“你……你是谁?是龙虎派的什么仙子……谢谢你救我……” 傅英脱了内衬,撕成条状,又把公主衣物脱下,只见伤口如剜,一道血槽,血浸亵衣,急忙抹了金创药,包扎束紧了。 傅英要把公主背回客栈歇息。公主道:“不要回去,我这个伤也不可为外人所知,姑射仙子,你也要保守这个秘密……扶我起来,我要看看这个殿里是谁!” 只见殿上高踞一塑像,眉目清秀,白敦儒雅,冠冕黄袍。 公主咳了一声,皱眉喘息道:“这是……哪位神只,我怎么不认识?” 傅英、袁鲍儿均不认得。袁鲍儿眼尖,一眼看见旁边一座石碑,不由脱口念道:“刘湛,北地王,汉昭烈刘备之孙,魏将邓艾进逼成都,刘谌劝其父后主刘禅全力一战,刘禅未听劝谏,奉书投降。刘谌先杀己妻,后杀己子,于昭烈帝庙自杀身亡,配享祖庙。” 公主道:“原来也是个逼妻杀子的狠人,今日我在他的殿中,能够不死,也算是天幸了。” 傅英脸一红,道:“我们到其他殿中吧!” 袁鲍儿道:“公主负伤如此,何能行动?还不回客栈么?” 公主道:“不!不妨事!你暗中扶着我,我一定要到武侯像面前看一看!” 三人来到孔明殿,只见武侯塑像上方悬挂着“宁静致远”的匾额,塑像羽扇纶巾,神清志雅,不愧千古名相兼有一代名将风范! 公主跪下默祷:“弟子朱翊镡,愿武侯明鉴,能够助我度过一切险灾困厄,平安回京,与傅郎完婚,得偿所愿!我必然再塑金身,另立石碑,重修庙宇。” 祷毕,回头看向傅英:“你没有要祈福祈祷的话么?” 傅英犹豫一下,于是也跪下默祷:“弟子……”刚刚念了两个字,忽然一阵疾风从殿口刮过,打着旋儿冲入殿内,将神龛也震动得嗡嗡作响。 第181章 见昔 傅英见此异兆,深受震动,更加惶恐,默祷中生生咽下“傅英”两字,继续默祷道:“弟子……自妻女亡后,宿公主于暖阁,就涟漪于泥淖,欺凌霜于湖栈,戏袁鲍儿于泸溪,恋韶龄于拙政……弟子并非有意四处留情,今又险逼公主亡身,日后不知如何自处?愿武侯明示默示于我,使弟子迷途知返!” 傅英抬头望去,只见武侯像神目如电,才想起武乡侯诸葛亮本人平生只娶丑妻一人,而把一生夙愿志向放在复兴汉室、平定天下的事业上,不觉自惭形秽至极,甚觉暗室欺心,再也祷告不下去! 只听殿外一个声音宛转,由外而入:“诸葛未出茅庐,自比管仲、乐毅,隆中对三分天下,你们在此默祷,莫非也要干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么?”来人正是东方涟漪! 公主忍痛,转头道:“不愧为女秀才!又来掉书袋……” 原来东方涟漪见傅英与公主一早双赴武侯祠,有心跟去,又恐不便,不去又心痒难挠,于是怂恿袁鲍儿先去,这样自己再出现便不显突兀,而相对公主而言,袁鲍儿属于相识不久的外人,自然不会引起公主的醋意、怀疑及责难。 涟漪见公主面色痛楚,不觉一怔,显然并不知公主自戡一事。 正在此时,前殿后殿门窗突然都被长板盖住,殿内一片漆黑。傅英反应极速,在前殿门板将合未合之际,已飞跃而出,只见一个人影上房而去。傅英见许多血剑门朱雀坛门众正在把门板钉死,正要出手,房上之人向己招手,不是别人,正是朱雀坛主冷耆。 傅英随冷耆来到一处偏院。 冷耆道:“为能够单见少侠,只能出此下策!” 傅英道:“你这不是调虎离山之计吧?而且亵慢武侯神龛,不是闹的!” 冷耆道:“岂敢岂敢!少侠多虑,这份羊皮地图标明了入藏路线及血剑门总坛所在位置,只可惜血刀门总坛的位置神秘莫测,即使他们自己的门人也难获知,而且据传血刀教主并不在总坛栖身,而在冰川雪谷之中。这样血刀门与血剑门在西藏就成互成犄角之势,一方有难,另一方支援……” 傅英道:“血刀门的教主唤做什么名字?” 冷耆道:“这个……我并不知晓……只知他一柄圆月弯刀神出鬼没……” 傅英道:“血刀教主在华山杀死了华听风,表面上圆月弯刀胜过了独孤九剑,实际未必尽然……藏边形势如何,可有明军驻扎?” 冷耆道:“除外围朵甘都司驻有大量明军,深入乌斯藏都司,则只有少量明军,大部为羁縻治理,冠以明朝司卫之衔,实为当地头领所辖武力。” 傅英道:“驻地明军与当地武力不剿血剑门么?” 冷耆道:“不仅不剿,反而有大量军士实为血刀门血剑门的门徒弟子!” 傅英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怎么能保证你提供的这个路线图能使我们不在途中遇袭?” 冷耆道:“由川入藏只此一途,除非由西疆、青海、云南入藏……” 傅英点头:“命你的门众撤了封板吧,别在武侯祠行妖作浪了,这样对武侯颇为不敬。” 冷耆道:“门众可撤,若封板一撤,我恐部众起疑!” 第182章 坐镇 冷耆别了傅英,召唤门众无声无息而去。 傅英回到孔明殿,打破门窗封板,此时公主、涟漪、袁鲍儿惊魂未定,见傅英破板而入,招呼三人出殿,这才心下稍安。 四人回到洪家老店。在公主养伤的一段时日里,少林派、武当派、峨眉派、青城派、崆峒派已分别派遣高手抵达成都武侯祠。 每当一部分高手抵达,都会飞起一只信鸽,朝川藏交汇处飞去,每一只信鸽降落,又都会飞起一只雪鹰,沿唐古拉山盘旋入云,飞上世界屋脊,飞入圣洁幽远的乌斯藏!雪鹰所带的警信如雪片般飞来。 拉萨城红山上布达拉宫的法王洞,端坐一人,下跪两人。 “教主!教主!恭迎教主大驾莅临!” “……” “太上!太上!” “……” “副总盟主……” “……” “公子……” “你们一个个自称老祖、教主,通天通地,我怎么敢被称为教主?太上皇也称呼不得,朕已经是个活死人了!” “我们马上去掉‘老祖、教主’之号!” “不必!有这样的称号,可以树立你们在本门本数的权威,利于控制教众门众,而且称呼日久,教众都习惯了。不必去掉。” “谢谢……谢谢公子!” “他们都是些什么人?” “据报已有十大派齐集成都武侯祠……” “武侯祠?诸葛家族的人这是要在武侯旗帜下反攻倒算吗?十大派?没那么夸张!昆仑派、九华派、燕山派就不会来!哪儿来的十大派?我知道是龙虎山以当年代理副总盟主的大派地位召集的,各派只是被裹挟而已!但你们消息……不准!消息来源为何?” “明线是血剑门南方护法兼朱雀坛坛主冷耆,暗线是只有我单线联系的一名普通门众。” “他们分别通报了什么?” “明线报其中有公主、傅英两人。暗线报有各派人数,但认不清具体人物。” “这个冷耆会不会有问题?” “他报说杀了锦衣卫和西厂许多将领,查核属实,应该不会有问题。” “为什么要核查?他脱离过大帮行动吗?” “脱离过,命他留守玄武坛,回来时已被敌方断了一臂。” “有疑点。有可能是苦肉计,没听说过王佐断臂吗?从通报情况而言,此人不知道你有暗线存在。明线与暗线有不符之处。此人不值得信任。” “教主英明,哦不……公子英明……公子有何谕示,属下无不遵令服从。” “大明公主杀不得。张心湛是龙虎天师派的掌门,是个年轻人,也不要杀。这两个人同父异母而己,都不要杀。” “太上……” “一些必杀之人,要杀。龙虎山无量子段弘潼是一个!南宫世家玲珑子洛长泠是另一个!其余各派人等,视情况而定,你们为自卫计,可以反杀,但不要主动杀。” “我毁了一本玲珑册,但估计是假的,或者他们已经把玲珑局默记在心了,有负教主之托!” “我其实也想到当年玲珑子有可能复制一份,但念在他南海的战功,既追回了原册,就没有追究。另外,段弘潼可能会九阴真经上的功夫,不知他练到第几层,你们杀他时,小心一些!” “教主,您一会儿还走吗?” “走?不,我不走!我要在此亲自坐镇,精准对付这批不知天高地厚、破坏明室主持青藏大局的狼崽子!明天,我要在白宫持明殿见一下大哥——三世答赖索南嘉措!” 第183章 入藏 “我大哥这十多年还好吧?” “每日清修而已,未见有什么异动……教主,当初……为什么不做掉他?” “我大哥三世答赖镇西藏,二哥俺答汗镇蒙古,都杀了,群龙无首,反而麻烦……这一次尧媖进藏,你们要确保所有驻藏都指挥使司、行指挥司、宣慰司、招讨司、元帅府、万户千户卫所不得异动!乌斯藏的七位法王,我让答赖去说!” “如果对方以大明公主的身份调动各卫所怎么办?” “没有兵部的行文绶印,你们凭什么就服从调动?只要明军不动,藏军不动,剩下的就是门门派派的武林恩怨了,武林恩怨是可以谈的!关键时候你们可以亮明身份,小恩怨要服从大道理!” “但是……那个傅英杀不杀?” “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我不说了么?其余人都视情况而定,他若杀你,难道你不杀他?” “公子……傅英这个人……这个傅英是公主的相好……” “哦?难道他是入藏队伍的核心?我本以为洛长泠是核心……” “教主,我有一事向您请罪,我大闹京师并不知公主是您的……所以劫持了公主,而且血刀也杀死了九霄剑魔华听风……” “华听风死了?那他的《独孤九剑》在哪里?” “这个……他的尸身已跌入华山悬崖。我们没有这个意识去找,也没有时间去找!” “华……听……风……血刀,你没有必要杀他,你们都是白马誓约的宣誓人,何必自相残杀呢?血剑,《玲珑局》你一眼没看过?是不是也背下来了?” “属下也记了几局,但参悟不透!” “多余记这个东西,我亲自找人命制的玲珑局,我自己都记不住。你想学什么功夫,需要什么功夫,我教你便了,何苦在一些围棋的棋局里打转?” “公子,我们不知道该问不该问……” “问!” “我们的师父在哪里?还在您身边么?” “怎么?还惦记着你们美貌的女师父们呢?她们……一个在昆仑山圆月山庄,一个在金鳌岛天心宝阁,目前都不在我的身边,有时我会去看她们。我这次出山,并不是担心我的后裔被杀被害,一代自有一代之命运!我担心的是你们被杀被害,青藏的明军就会群龙无首,一旦乌斯藏被分离出去,不再归大明管辖,我数十年前的心血就毁于一旦。青海是扁担,一头连接蒙古,一头连接西藏,失去了一头就会失重,扁担就会翻个……” “启禀教主,山下又得到了讯息,华山派加入了入藏的队伍……” “华听风不是已经死了吗?华山派哪还有人了?” 华门派果然来了!顾芳领华冠笄、华韶龄、华冲龄,包括凌霜,尽管是最后一批,都到了武侯祠。傅英见华山派倾巢出动,深悔不该召他们前来,因为入藏极可能是一场血战,华山派人手武功不济,有可能血战无归,为了不让华山派全军覆没,于是让顾芳与华冲龄留守武侯祠。 这一日,天和气朗,中原各门派每五人一组,外加向导、脚夫三人,多备骡马、干粮、淡水、烧酒、帐篷、棉衣等项,每三十里间隔出发。各派沿邛峡关、雅州、黎州,西向大渡河,出康定,至昌都,打算陆续入藏。 第184章 调队 傅英这一组到了昌都,傅英就后了悔,他想别因一己复仇之私而让众人负累牺牲,于是在昌都停止行进,等其余四组到达后,便找公主与张心湛商议此事,想要自己一人带一名向导与一名脚夫单独入藏,其余人等留守昌都。 公主摇头:“你找血剑门报妻仇是你的私事,但血剑门大闹京师,杀死无数将官厂卫,已成公事,难道就罢了不成?何况杀死华冲龄的父亲以及九霄剑魔华听风等等,人神共愤,我打算派凤绎纬联络乌斯藏都司,会同明军共同进剿。” 张心湛先摇头,后点头:“我们龙虎派也不只为永绪真人之子小子房张子羽报仇,而是要借此事团结武林,同心一意,重振名山大派的声威声势,怎能半途而废?又岂容邪门邪派横行?我的一点私心,就是凭此建功立业,得以被朝廷赐封真人,我也有文章好写,在天师年谱续写自己的一点事迹……” 公主斜了他一眼:“你们老张家世袭真人,建不建功倒在其次……” 傅英道:“那就……女子全部留守昌都,不必上山了,高原空气稀薄,对女子体质殊不友好,只我们男子上山便了!” 公主更是反对:“多一个人便多一分力,我是必须入藏的,其余女子,也俱是武功好手,若是体力不支,再撤下不迟!”心下却想,涟漪、韶龄、袁鲍儿、凌霜……这许多美貌女子围绕在傅郎身边,正好趁此时机让血剑门一鼓而歼,能假敌手除去几个是几个。 张心湛道:“我看这样,折中一下,重新调配队伍,大家伙儿不必再分组,以免敌人途中偷袭伏击,各个歼灭,女子可被护在核心,任务是炊事及救治伤者,队伍整个平移上山。” 傅英只好同意。于是重新调整队伍,大伙儿一同行进,一起休憩。公主率东方涟漪、华韶龄、袁鲍儿、凌霜、袁晋芳在中间行进;傅英、张心湛、玲珑老人、段弘潼、华冠笄在前或在两侧掩护;峨眉派、崆峒派、青城派也多是女子,紧随其后;洛居首、洛回首与侍卫、脚夫押送物资在最后;队伍前端是少林、武当二派人手;凤绎纬与吕奉德、卜天仇及向导则在最前端开路。 卜天仇真是满腹牢骚:“我们本在江南苏州水乡,何等舒心适意,却不想到这苦寒之地受罪!” 吕奉德看了一眼前面的凤,徐徐地道:“咱们是替帮主遭罪来的,咱俩不来,帮主岂不就得亲自前来?” 卜天仇:“关键是咱俩就不来,但帮主又岂能饶过咱们?” 凤绎纬心道,我左边这只断手就拜你们帮主师弟许应还的龙凤双环所赐,今时今日,正好做掉你们泄愤。于是催道:“我们快些走,与后面拉开些距离,否则怎能起到逢山开路、遇水叠桥的作用?” 卜天仇道:“我俩有武功,脚程快,跟得上你!向导哪里跟着上?” 凤绎纬展了展手中地图,道:“让向导留下,在此等着与少林、武当同行。你二人与我先去联系最近的明军驻所!” 卜天仇:“这苦天巴地之处,哪能有汉人的驻军?” 凤绎纬道:“地图标着的这些招讨司、宣慰司、千户所密如棋布,难道是假的不成?” 第185章 互杀 吕奉德道:“凤副指挥使,入藏的地形地势地貌,我也研究过,你所称之招讨司、宣慰司、万户府,其实大都属于朵甘都司管辖,早入昌都之前,已被我们甩在后面!这附近的驻军所在,我还不十分清楚,咱们到底去哪一个,还请明告,这样我们总归有一个目标,不至于瞎走乱撞。” 凤绎纬卷图一指,道:“联络驻藏明军,我是奉了公主的诏令的。就在那个方向,唤作‘着由万户府’,走吧!” 吕奉德冷笑道:“凤指挥,我虽不知道这个着由万户府在哪,但据我所知,从昌都到将近拉萨中间这一地段,根本没有任何大明驻军驻所,只有到了拉萨周围,才布满了都司行司。你能把图给我看一眼么,或把着由万户指给我看吗?” 卜天仇道:“总坛主,你也未免多疑!我们先到驻所联络,那里起码有一些热乎的牦牛肉、青稞面等吃喝,还可以偷懒半日。” 吕奉德不再说话,与卜天仇跟随凤绎纬而去。三人纵起轻功,越行越远。凤绎纬并不识路径,心仗有图,反把两人往僻静之处引领。 吕奉德身为金钱帮总坛坛主,虽然武功不弱,但智计是其所长,更是帮主上官金戎的主要智囊之一,他见不是路,便绝不肯再走了! 吕奉德道:“凤指挥,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们兄弟讲?这里讲便了,不用再走。我们也不会再跟着你走。” 凤绎纬这才转身,抽出沧浪剑,呵呵笑了起来:“金钱帮劫持公主,罪不容诛,我今奉公主的诏令,秘密诛杀你二人。” 卜天仇大惊:“胡……说!” 他一个“胡”字刚出口,剑透咽喉,仍然把一个“说”字带了出来。 吕奉德早就打听到凤的断手是许应还所伤,因而早有防备,把暗中紧握的一对子午鸡爪鸳鸯钺亮了出来,这原是副帮主上官烛的兵刃,上官烛被傅英杀死,于是上官金戎把这对兵刃赐给了吕奉德。 凤绎纬与吕奉德的武功,本来伯仲之间,凤绎纬毕竟师承东方家族,还是略高一些,但沧浪剑经常被鸳鸯钺的鸡爪钩住挂住衔住,吕奉德仗着有兵刃的优势,所以两人竟然杀个势均力敌。 早就跟了他们半日的血剑老祖与血刀教主互相嘀咕了起来。 “师兄……” “师弟……” “他们怎么自相残杀起来?” “可能是早有宿怨。” “他们这样半路都互相残杀起来,也用不着咱们动手了。” “咱们等他们两败俱伤,再去动手吧。” “他们二人武功这样低微,还用等两败俱伤吗?” 两人正在嘀咕,都觉肩头有人一拍,回头看时,低呼:“教主……公子!” “你们还等什么,有两个脱离大帮的活口还不捉?” 血剑老祖于是先行腾身而出,凤绎纬与吕奉德只觉黑影一闪,脸颊都挨了一记耳光,未待看清来人,由于来人身法太快,他们脑后又挨了一记,都晕了过去。 待凤绎纬悠悠醒来,只见身在一间密室之中,漆黑之中前方尚有一丝油盏光亮,一人戴着龙头面具,问他:“你是谁?” 凤绎纬反问道:“你又是谁?” 第186章 见陛 凤绎纬见那人不答,无声无息便到了自己跟前,一掌推在后心,顿时五内俱焚,接着四肢经络仿佛被烤着了一般,似有无数蚂蚁在乱爬乱咬,又一股寒流奔涌而至,把那些蚂蚁冻在经脉,把五内也冻住了,浑身僵成冰块…… 那人撤掌,凤绎纬才一口气喘了过来,仿佛在冰火之中死了两回,才重回人世。 那人又问:“你是谁?” 凤绎纬艰难答道:“锦衣卫副指挥使玉面狴犴凤绎纬……” 那人把沧浪剑掷在他面前:“你本姓陆,对不对?” 凤绎纬使劲看着那龙角面具。 那人顿了一顿,道:“你父亲凤一柄,又叫陆炳。你两个伯父——凤一翥、凤一权。三人都出自东方家族门下。” 凤绎纬很想问问你是谁,但想想撕心裂肺的冰火强击,还是把三个字咽了下去。 那人问:“你父亲怎么死的?” 凤绎纬道:“官家的结论是饮酒暴亡,当时我还小,并不在家。” 那人问:“隆庆为什么要查抄陆府,甚至开棺戳尸?” 凤绎纬道:“那是当时的首辅高拱弹劾的。” 那人又问:“当今万历为什么又给你父亲平反,让你承继爵位?” 凤绎纬道:“这也是首辅保举的,只不过首辅换成了张居正!” 那人道:“败也首辅,成也首辅。看来你丝毫没有怨怪皇帝的意思!” 凤绎纬道:“我只知效忠皇室,政治上的斗争我不清楚,也不参与。我父亲曾说,皇帝叫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那人点了点头,道:“我与你父亲是老相识,你肯不肯为我做事?” 凤绎纬道:“我都不清楚你是谁,我怎么可能为你做事?反对皇室的事,我也绝对不会做!” 那人道:“既如此,你咬舌自尽罢,杀你也脏了我的手!” 凤绎纬摇头道:“你要杀便杀,我这个人是绝不自尽的!” 那人道:“好,好,与你父有点像,狡狯却也有些倔犟。这样,你有什么愿望?你帮我做一件事,我便帮你达成一个。” 凤绎纬道:“为什么不是反过来,你帮我达成一个,我便帮你一件?” 那人道:“因为你是我的俘虏,你的命现在还攥在我手里。” 凤绎纬道:“我最大愿望就是与公主成亲!” 那人道:“朱翊镡么?她喜欢你么?” 凤绎纬道:“她另有喜欢的人!” 那人道:“那有什么难办?杀掉她喜欢的人!” 凤绎纬道:“我不敢。” 那人道:“那人叫傅英吧?为什么不敢?” 凤绎纬道:“我怕公主会恨我一辈子!” 那人叹了一口气:“你还是个良心未泯的人……记住,自己的愿望只能靠自己去实现,只有自己凭能力、谋划去实现,这样才有真正的成就感,人生才有巅峰体验!你试着调转一下体内的真气……” 凤绎纬不知所以,莫名其妙,于是转动真气,突然发现百骸俱通,任脉清凉、督脉温暖,运转一个周天,真气充盈,好不适意,这才知道那人用阴阳二气打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脉,还给自己灌注了真气内力。 第187章 收心 凤绎纬不禁大喜过望,须知武林中“武功可授,内力不可轻传”,除非亲父子或师逝徒存等重大时刻!武林之中武功高低强弱往往决定了一个人的层级,所以练武习功之人无不孜孜以求、汲汲以求,以求武功更上层楼,压人一头,先人一步。 凤虽有疑惑,但眼前形势,明明性命危在旦夕,却意外另获得五年之上的内力积累,才知对方已成操控一己命运之神,虽然对方如深渊一样深不可测,但为了出人头地,只觉惟一可攀援可借助的力量向自己伸出援手,于是如沙漠见泉、枯芽见水一般,心悦诚服道:“不知如何称呼您,不知您有何事借助于我?” 那人道:“不急!你先讲一下你的经历或所见所闻给我听听,算是我帮你打通经脉的回报。” 凤于是将自己由厂公冯保举荐复出、为救公主追击血剑门至玄武坛、在华山受公主之命追击冷耆、暗中联络冷耆将之藏于灵隐寺、杭州千户许应还对抗公主、上官金戎大闹缉事衙门并劫走公主、公主与金钱帮结盟、冷耆失踪、公主为寻傅英进逼十二连环坞、接书来赴成都等事。 那人轻轻点头,又轻轻摇头,突然跃起,身子倒栽葱一般,二指顶住了凤绎纬的天灵,凤绎纬瞬间只觉得如醍醐灌顶,又一股真气冲入自己身体! 那人轻轻跃下:“怎么样?再调息一番!” 凤绎纬运息调气,丹田生暖,顿感比被擒之时多了十年功力,凭着这份意外之功,不仅可弥补断手之残,或可与傅英一较高低、一争高下,甚至可以再建新功,获得公主的欢心……当下单膝跪倒:“感谢恩公传功之恩,不知恩公哪旁使用?在下必当铭记肺腑,敢不效犬马之劳?!” 那人道:“你回去,想办法把龙虎山的段弘潼或玲珑门的洛长泠分别引出来,我有些事要和他们谈,能引出来哪个,就引出来哪个……看你方便,一起引出来也可以……” 凤绎纬问:“引到哪里?” 那人道:“这里!” 凤又问:“这里是哪里?” 那人道:“这里是粗朴寺,又叫哈立麻寺,是大明册封的白教领袖‘如来大宝法王’的驻地。你可以走了!” 凤绎纬道:“与我性命相搏的那个同伴现在怎么样了?我怕你们把他放了回去揭发我。” 那人道:“尽可放心,他已经死了。” 这时凤绎纬只觉后脑又一沉,晕了过去。 血剑转了出来:“公子,据吕奉德所供,那个傅英能够打败使上官金戎,说明武功大进了,比我在京师捉他时进益了不少。” 那人哼了一声,道:“他武功进益必有所据,不会无缘由的有所进益。也许你们在逃离华山的时候,他把华听风的《独孤九剑》拾了去了。” 血刀道:“独孤九剑有什么了不起,华听风会使独孤九剑,还不是被我杀了。” 那人叹气:“你斗的是华听风,假如华倾风还活着,你斗一斗他的师兄——华倾风试一试。独孤九剑威力还是很大的。” 第188章 入瓮 凤绎纬醒来,发现自己被扔在一座喇嘛庙附近,沧浪剑与绣春刀分别在背后腰间,仔细端详,这座庙正是那个神秘人提及的粗朴寺。 凤绎纬展图回寻,又一路用土石标记,终于见到了一些人影,不是别人,正是少林幻休禅师与其弟子无言。 幻休道:“大队人马已经过去了,我二人留下等寻你们。你所领的另两个人呢?” 凤道:“我与他们走失了。” 幻休只得领他追上大队,留弟子无言继续等寻。 公主、傅英、张心湛见凤绎纬失而复归,知有蹊跷,聚在一起盘问于他。 凤绎纬道:“我们发现小股血剑门门众,于是一路追击,不想追散了,后来我发现一处喇嘛庙,不敢轻入,于是回来报信。我想吕卜二人武功不弱,如果被抓入寺内,我认为应该派两名高手前去探寺。” 张心湛道:“也许金钱帮这两个人真被捉到了寺内也未可知。我的意思是派人探一探也好。” 傅英道:“你确定是喇嘛庙?如果驻有法王,我们不可打破触犯藏僧藏教这个禁忌!所以不能大动干戈。我也赞成探庙,而不是围庙。” 公主道:“如果这里是匪巢重穴怎么办?也许他们捉了我们一两个人只为了引蛇出洞,再来个关门打狗……” 公主接着又问凤绎纬:“你为什么不直接探一探,怎么还回去送信?” 凤绎纬赧颜道:“我怕我武功不济,所以未敢只身入寺,也是心有所忌,不敢冲撞藏僧藏教!” 张心湛道:“既然我们都同意探庙,派谁去好?” 公主道:“去者必须武功高强,别肉包子打狗,一去不返。” 张心湛道:“我们龙虎山目前武功最高的就是我四师叔无量子段弘潼。你们南宫世家再出一个吧,我认为任务凶险,不宜派其他各派的人前去犯险。” 公主道:“那就是我师伯玲珑老人了,傅郎武功虽高,但不宜轻动。” 张心湛道:“忘了傅兄还有驸马的身份,所以不宜轻动……” 公主道:“说也奇怪,我这驸马怎么无缘无故与龙虎山的人马相遇了,而且得到龙虎大派的鼎力支持及倾力相助,我不相信他是凭了驸马的身份,我还未及细问……” 傅英扫了一眼凤绎纬,并未向公主使眼色,只是当作耳旁风而已。 于是凤绎纬带路,领无量子段弘潼与玲珑老人洛长泠连夜出发,直奔粗朴寺。 三人到了寺周,玲珑老人道:“我看绎纬就留守在这里,若我们天明未归,你就回队报信。” 段弘潼道:“这时估计已近四更,留给我们时间不多了!” 玲珑老人道:“不错,鸡鸣之前我们一定回来,虽然不知这高原之上是否能养鸡。” 两人纵身入寺,只见寺内幽静无人,连一丝声音也没有。段弘潼以传声入密之法对玲珑老人道:“莫非是一座荒寺?” 玲珑老人也觉蹊跷,他经验颇为老道,想抽身撤出,但甫一入寺就撤,未免难堪,于是强打精神! 这时人影一闪,段弘潼如风似电般追去,玲珑老人怕无量子有失,随后跟去,只见段弘潼奔入一座佛殿,殿上竟空旷无人。玲珑老人见势不妙,急忙招呼段弘潼速速退出,突感背后一阵劲风,竟站立不稳,被这股劲风推入殿内。 第189章 月攻 玲珑老人被推入如来宝殿,只见如来法身之后闪出两人,正在他凝目细看之时,他身后的殿门也徐徐关闭。 血剑老祖杜居端道:“师父别来无恙,我的血影夕照剑自被你夺走之后,徒儿一直没有兵刃可使了!” 血刀教主道:“既如此,我来奉陪你师父吧!你们毕竟师徒一场,下不得死手……” 血刀教主把圆月弯刀掣起,迅疾攻至,玲珑老人抖玲珑剑蜿蜒绵亘,两人杀在一处。本来玲珑老人师承南宫世家,剑术非其所长,太乙真气的内力内气才是绝学,可惜南宫恻隐对徒弟留了一手,并未传其全部,只拣部分精华传授;玲珑老人的《太乙真气》全本儿其实是在白马誓约之时得天下第一人所赐,因而也得跻身高手之列。 眼见血刀的刀法越织越密,刀舞成月,刀飞如晕,每一刀的杀气都越来越充斥大殿,玲珑剑越战越滞,步步后退!血夜弯月刀则越战越勇,挥斥方遒!新月刀如新如泣、峨月刀巍峨淡扫、弦月刀控弦在天、凸月刀凹凸有度、满月刀刃满如弓、残月刀杜鹃残血! 只可惜这六种刀式,玲珑老人都见过,当年真武论一时,血刀教主的师父非日九尾灵狐穆灵珊斗败凤绎纬之父凤一柄时,即用的这六种刀式。玲珑老人也是武学奇才,年轻时的玲珑子洛长泠虽无资格上场,但过目不忘,对这六手绝命刀有些印象!而且他在华山之时曾经先观摩了血刀与华听风的比试,因而已经有所应对,圆月刀法虽然精妙,也无法立时将他毙命。 眼见血刀门通仙教主把玲珑老人已经逼至将近殿口之处,后退即为殿门,几乎退无可退!血刀一招“阴晴圆缺”打出,分别从两个方位劈出“晴、圆”两先发之刀,实则暗含“阴、缺”两后发之刀。这一招玲珑老人并不认识,暗叫一声“今番休矣”,由于这段时间他一直暗中修习从傅英处索要强记来的《独孤九剑》,无奈中使出一招“破潮式”,同时后背撞开殿门!殿门洞开一缝,此时半轮残月将月光洒入,血刀只觉眼睛一花,手上之晴刀式与圆刀式在七月月形月令侵染之下便无可发挥,只得迅速转为阴刀式与缺刀式,前两式与后两式的转换正应了“阴晴圆缺”之势带动的“潮涨潮落”之势,“潮涨潮落”这一过程立时被独孤九剑“破潮式”破攻破防。 血刀教主四式落空,玲珑老人绝处逢生,溯潮而上,剑如通神,一剑就要把血刀教主开膛破腹,不想殿口又刮来一股劲风,把他的剑势扫歪,结果一剑刺偏,血刀教主惊魂未定,用刀将剑向外顶了一下,旋即三刀,又下杀招。 以上变化都在瞬息之间,瞬间一过,无量子段弘潼早已掌爪并行,攻向血刀身后!血剑老祖岂能袖手,掣出一把新剑——血虹剑,一式“血雨腥风”顶住段弘潼。于是血刀教主与玲珑老人撤出血拼,分别绐杜居端与段弘潼掠阵。 第190章 出手 其实血刀教主与玲珑老人之比拼,玲珑老人虽然侥幸得胜,却也先有了些须知已知彼的积淀以及独孤九剑的救场,看似偶然,冥冥之中也有必然。 血剑老祖对决段弘潼,以剑对掌,本来颇有优势,只可惜段之掌功与爪功非寻常拳脚功夫可比,乃是九阴真经为底蕴的九阴白骨爪与摧心掌交织而成,一时间大殿之内阴风飒飒,奇寒入骨!而血剑老祖的剑招,是以《降龙诀》中伏龙十二剑为基本,兼采各家剑招之长,独创出来的一套血影涤生剑,特点之一即为杀气,不出剑则矣,出剑则必须见血,洗涤众生,所谓兼采各家之长,即专门采用各派剑招之实用杀招,以杀人毙命为目的的剑术,除了当年燕十三一剑封喉的剑术之外,只此一家,别无分号,所以有招而无法,以无法为有招,但却急攻段弘潼不下。 两人都擅长攻击,不屑于防守,只拼双方谁攻得更急、更快、更凶,逼得对方防守,从而掌握主动! 两人搏命之争,以快攻快,转瞬之间决了上百招,每一次对决都险象环生,隐有同归于尽之势。由于大殿空旷,尽得闪展腾挪之地,因而三尺血剑并未增加血剑老祖的优势,而摧心掌也有隔空击人之能,九阴白骨爪变幻莫测、奇谲诡异!时间一长,血剑渐处下风,而且血剑屡屡落空,使血剑又生焦躁之心,而九阴真功的发挥,则愈行愈扬,攻势绵长,攻力持久狠辣,越来越显出天下武功绝学之锋芒与稳健的兼收并蓄之效! 两狠相争,终于一数。 与玲珑老人相反,血剑的不敌与败退,退向如来塑像。 眼见血剑已经背靠如来之像,段弘潼这左爪袭来,血剑迎剑而上,以剑削爪,不怕段弘潼不撤爪,哪知无量子功高胆大,不但不撤,化爪为掌,一掌击在剑脊,但并非将剑击开,反而一股吸力,把剑斜带。 血剑万想不到对方竟能以内力为爪,本以为无爪,却胜似有爪,忙擒剑后扳,以抗吸力。 段弘潼右爪却无声而至,果然阴绝! 血剑迅速撒手放弃这粘人的血虹剑,以免身形躲闪有滞,否则必然命丧爪下。 可惜血剑将将躲开这一爪,自己的血虹剑被夺,反向自己的主人杀来!段弘潼右掌的掌力吸剑反为己用,迎面瞬息而至。 血剑老祖也只能徒唤奈何,暗叫一声“罢了”,眼睁睁待死。 哪知身后的如来神像竟然移动,在上方发出了一记“如来神掌”,段弘潼毫无防备,只听“啪”的一声,掌风正中无量子,直打得段弘潼三魂走掉七魄,身子并未飞出,反而被那掌力一击、一吸,身子软绵绵倒了下去。 在后旁掠阵的玲珑老人大惊失色,竟然转身欲逃,如来神像纵起,飞凌而下,击了一掌,手头沉了一沉,打在玲珑子后背,也把洛长泠打的骨软筋酥,委顿在地。 只听一个声音道:“谁让你出手了?” 只听另一个声音道:“呵呵……我只怕他打坏佛像,因而出手!” 第191章 一问 只听第一个声音叹了口气:“活佛,这是中原武林的内部事务,藏人就作壁上观,不必插手了!” 第二个声音从如来神像后发出,一阵疾风把如来神像送回原位,一个大喇嘛手持念珠,稳步走出殿外:“中原的事闹到藏边,把你逼了出来,也是奇迹了!” 这时殿外又出现了第三个声音,又一个大喇嘛用藏语道:“白教领袖如来大宝法王参见‘圣识一切齐瓦尔达喇答赖喇嘛’活佛上师!” 三世答赖索南嘉措摆了摆手:“这里交给明室暂用,黄教大慈法王感谢白教大宝法王的支持!” 两人离开,殿门一合。此时玲珑老人、段弘潼皆已失去战力。血剑老祖、血刀教主亮剑摆刀,正要杀人取命。 殿顶飞降一人,轻声道:“先把洛长泠带出去,我逐个问话。” 血剑提了玲珑老人,与血刀退出殿外,殿内只余两人。 那人开口道:“你不在崖墓群守护《九阴真经》,怎么跑出来了?” 段弘潼躺在地上,奋力撑起上体,缓缓地吐气道:“你……这些年还好么?怎么……成了血刀门血剑门的总后台?怎么还跑到了这里?” 那人不答,轻声道:“《九阴真经》到底有无散失,到底流落到几人手中?” 段弘潼道:“师弟,你就这样与你的师兄讲话的么?” 那人道:“既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可交流的了!”说着缓缓提起右掌! 段弘潼喊道:“你既制成了玲珑局,不就为了让后人去寻的么,如今怎么有人破解了还要杀人诛心呢?” 那人道:“你怎么知是我制的玲珑局?” 段弘潼道:“你只须承认是不是你制的?” 那人道:“是我命人制的,但不想洛长泠在送局过程复制了这些东西,还以己号命名为玲珑局,欺世盗名之心昭然于天下,还不可诛么?” 段弘潼道:“那是他的事,你怎么知道《九阴真经》被人寻到?” 那人道:“你都出洞了,不再守护真经了,真经难道还是秘密么?” 段弘潼道:“你也出动了!《九阴真经》面世不是把你这个活死人都惊动了么?” 那人道:“惊动我的不是《九阴真经》……而是你们贸然进入川藏!血刀血剑都是我大明在西藏的布局,是川藏青藏的守望者,你知不知道,剿灭血刀血剑会撼动明帝国在西藏的统治!” 段弘潼呵呵一笑:“守卫这些蛮荒之地有什么用?洪武永乐之后,成千上万的明军都在陆续撤出了青藏,难道靠这几个邪门外道顶着?川藏的明军都已经本土化了……” 那人道:“你懂得什么!青藏高原乃天下至高之地,号称世界屋脊,北可入疆,东北联蒙,东视川陇,西南下滇,战略地位十分重要!即使盛唐之际,吐蕃入寇,关中震动、长安不保!十数年前,我经营青藏,使诸法王相互制衡,分而治之;尤其提佛倡教,让青丁壮男皆入佛门,以绝其衍;让大明朵甘、乌斯藏二都司盘踞不去,否则一旦真空,蒙古、天竺入主高原,对明朝本土必将成俯瞰或包抄之势!我不杀你,也不再对泄露《九阴真经》的事情追究,我不追究,并不代表我不想了解相关情况,回去告诉现掌门张心湛,速速撤出藏区!” 第192章 一答 段弘潼道:“你要杀便杀,无须多言!亏你幼读孔孟之书、常习圣贤之礼,愧为天下文章魁首!你杀我便是弑兄,有违圣贤之道!我守护《九阴真经》二十多年,形同监禁,不知外界春秋几度,不知人间冬夏凡几!傅英是在你六师姐指点下寻到崖墓群具体洞穴的,难道你连你袁师姐也要杀么?我们一行六人都在练《九阴真经》,把我们都杀了?心湛也会《九阴真经》,咱师父祖孙亲传亲授的,你也杀么?你杀得完么?你在蒙古高原、青藏高原、云贵高原的政治利益,我是个粗人,我不懂那些个政治上、军事上的争争斗斗!我只认为是你的政治野心作崇使然!我只想与晋芳闲云野鹤,携手安度余生……这次召集六大派,全力配合南海、东方两大家族进剿血剑门,是心湛全力促成的,也为给大师兄之子张子羽报仇!我不信你敢杀师父隔代指定的龙虎天师派掌门人……” 那人惊问打所:“怎么,血剑门在京师杀了大师兄的儿子么?” 段弘潼道:“不错!亏你还不至于如此冷血!如果不是大师兄战死,如果张子羽继承天师之位,尽可以在龙虎山待着,又怎么会丧命京师?” 那人道:“人各有志,张子羽愿驻在锦衣卫,恪尽职守,死得其所……人生不过百年,惟死而已!师兄……你与袁师姐在一起……很好……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恨不知所终,一笑而泯。怎么?袁师姐也来了么?如果你肯听我一句话,回去后与师姐速回龙虎山!张心湛能劝则劝,不听劝你们自行回去罢!” 段弘潼道:“心湛年纪虽小,但毕竟是我们的掌门,我们怎能弃掌门而去?而且为子羽报仇,也算告慰大师兄一点在天之灵……” 那人道:“想不到龙虎山这样团结!这些年我不在武林,更想不到白马盟誓之后,平静如水的武林今天竟然乱象纷呈,京师、华山、江南、藏边……烽血迭起……” 段弘潼道:“你不在武林,你去了哪?庙堂之高,不见你影;江湖之远,难见你踪!难道你也像我一样,被一句承诺自我囚禁了不成?” 那人叹了口气:“我操心得很!张居正实施一条鞭法,李成梁东镇蒙古女真,戚继光西御东倭西洋,隆庆开海、蒙古归化、正式册封答赖……这些成果如果不巩固,大明如何续命?西洋诸国环球之行之后,如今日新月异……” 段弘潼道:“不要和我说这些!我们老百姓只想过几天安稳日子!你当年血洗武林,武林为此沉寂数十载,毫无生机……” 那人道:“现在全天下也就只有……你敢和我这样说话!没有一条鞭法,苛捐杂税必多如牛毛;没有天子守国,高原铁骑会俯冲平原;没有开海开关,美洲的白银会源源不断地输入大明么?没有册封答赖,西藏会稳如磐石么?百姓又哪能有什么好日子、安稳日子?” 第193章 二问 段弘潼长叹一声,道:“我是山中之人,乃不知有秦汉,无论魏晋……我还是要说,我不懂你说的这些个大道理……你世面见得多,懂得道道多,我权且信你一次!不是因为你不杀我!而是……你同意我与你袁师姐在一起么?” 那人道:“把我的这支毛笔捎给张心湛,就说我说的,要他以掌门人的身份,废除上一代定下的龙虎派师兄妹不得成亲的规矩!” 段弘潼突然放声大哭:“你为什么不早早劝劝师父?为什么当初学到《九阴真经》的是你而不是我?” 那人道:“没有玄门正宗的内功相佐为基,贸然习修九阴真经只是害了自己。师兄,我离开龙虎山离的很早,很多师兄弟、师兄妹之间的瓜葛我并不清楚……所以也无法唤不起我的注意,我不知道你暗恋袁师姐多年这个事情……你走吧,完成我所交代给你的……” 段弘潼转身离去! 那人又命殿外血剑血刀提玲珑老人过审。 血剑禀道:“此人身上除了玲珑剑,并无《玲珑局》。” 那人点头:“有无《独孤九剑》?他战胜血刀凭的就是一招‘破潮式’!” 血剑道:“没有!” 那人道:“此人有过目不忘之能,警惕之心也颇强!你对你这个师父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血剑道:“我们师徒间的恩恩怨怨,一笔勾去!对他的处理,全凭公子作主!” 那人道:“好,你退下吧!” 血剑退出后,玲珑老人急切道:“公子……大帅……皇上……我知罪了!” 那人道:“当今圣上朱翊钧在京师待得好好的!你知了什么罪?” 玲珑老人:“当年我在送谱过程中复刻了《玲珑局》并据为己有!” 那人佯问:“解开了么?” 洛长泠道:“属下愚钝,未能破解!” 那人道:“无非是一些古谱的集合,有什么解头?白马盟约上我给了你本门的不传之秘《太乙真气》全本,还不够你练的么?” 洛长泠诺诺连声:“够!够!” 那人问:“傅英是你徒弟?” 洛长泠答:“是!” 那人又问:“他就是当年我托付给你并让你收养的那个孩童吧?” 洛长泠答:“是!” 那人问:“你告诉他关于他的身世没有!” 洛长泠答:“没有。” 那人道:“那他怎么认祖归宗到了武侯祠?” 洛长泠道:“不清楚,应该是巧合!” 那人道:“他的名字是我给起的……傅英,他的父亲有负于他的祖先岳家军诸葛英的英名,所以叫负英……” 洛长泠道:“是的!” 那人问:“他听你的话么?” 洛长泠道:“他越来越脱离我的掌控了……” 那人道:“你对他根本没有掌控!” 洛长泠道:“有掌控,有掌控……,我命原来的掌门弟子顾大均监控他!只是血剑的出现、大闹京师打乱了这些……” 那人道:“这里面难道你没把你玲珑门的利益纠葛掺杂其中?他怎么跟尧媖混在一起的?” 第194章 二答 洛长泠冷汗涔涔:“我……我本意是遵照大帅当年的指示,要让傅英沦为一个庸人,武功上我只传了他小乙真气中的一小部分,如同我师父对我一样,并未传他太乙真气,玲珑剑法也未传他,只传他本门并不擅长的刀法,本来要一直把他圈养在南海,后来三徒弟顾大均在京城需要人手,点头要他,我当时未在南海,我自己也一大家子人,故也未多想,无非让他在锦衣卫当个小兵。入京之后,为进一步约束他,我传书命顾大均给他介绍了一门亲事,老婆孩子热炕头,以使他不思进取!直到血剑门大闹京师,玲珑门自相火并,元气大伤,血剑挟持他与公主到华山,我追到华山,才知公主心仪于他。我为了保住玲珑门在京的权势,我及连瑛才有意撮合他与公主……” 那人打断:“傅英已经婚配,你们为什么还要撮合?” 洛长泠道:“傅英的妻女在京师被血剑门杀了,所以他这次才纠集各派入藏,但不知他怎么和龙虎山搭上线儿了。” 那人叹气:“错误!复仇之心最是能激发一个人的潜力!他多大?” 洛长泠想了想:“二十三了吧,这个……大帅应该是比我更清楚!” 那人问:“他练成独孤九剑了?” 洛长泠:“据说在苏州斗败了上官金戎,我没有亲见。” 那人哼了一声:“怎么?我这个干弟弟也不安分起来了吗?听说还与我女儿击掌结盟?” 洛长泠道:“下一步怎么办?请大帅示下!杀了他?” 那人道:“哪个?上官还是傅英?” 洛长泠道:“还有,上官削断了连瑛的双臂!” 那人不答,陷入沉思:“连瑛?尧媖的师父是连瑛,情郎又是傅英,三英相连,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杀之不祥!”顿了一顿,又道:“可是他如今裹挟了尧瑛、心湛……破了玲珑局,练成了独孤九剑,参拜了武侯祠……” 洛长泠惊问:“怎么?!这小子竟然破解了玲珑局?我们会合之后,他从未向我谈及。” 那人又哼了一声:“你掌控不了他……尧媖本来在南海待得好好的!怎么回京了?” 洛长泠道:“听说当今圣上背着厂公冯保,密召公主回京执掌锦衣卫,以分冯保掌控厂卫之权!” 那人不语。过了一阵,他缓缓地道:“朱翊钧想借尧媖之手搞掉冯保,一旦控制内廷,下一步的矛头很可能就是外阁的张居正!” 那人渐渐陷入回忆:“我年轻时,为了尊重玉帅,不得不借用玉帅的势力——东方家族在锦衣卫的存在!后来,出于南海距京师较远而不易在京师生根发芽的考虑,我调你们玲珑门子弟进入厂卫,以接替除掉陆炳留下的真空……” 他顿了一顿:“从后续来看,小皇帝为了利用姐姐尧媖这张牌,把南海势力子弟都提到东厂及锦衣卫的要职高位,想要从太后、首辅、厂公三角控制中撕开一角!” 洛长泠道:“属下愚钝,竟然糊涂得以为支持公主就是支持着您留下的布局!” 第195章 放人 那人道:“你聪明的很,你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想在这种博弈中搏一杯羹……你要记四个字:玩火自焚!政治不是你能玩起的。我本来以为你挑动了这场西进,今天本要杀掉你的!” 洛长泠汗流浃背:“谢……大帅不杀之恩!” 那人道:“你还忠于我么?” 洛长泠忙不迭地叩首:“忠!忠!万岁万岁万万岁!陛下!要不废掉他!” 那人摇了摇头:“朕是活死人了,怎能擅行废立!” 洛长泠道:“首辅可以联合太后及厂公废掉他!” 那人道:“不要乱出主意!不要忘了!这是朱家的江山!我已经错了一步,岂能再错?朕只宜在位六年!一旦政治清明之后,把江山还给朱家,这是我登基之前的誓言!” 洛长泠道:“可是小皇帝明显在让我们自相残杀!” 那人摇头:“我们终将老去、死去!儿孙自有儿孙福!张居正、冯保、李成梁、戚继光、谭纶统统也一样,如果朱翊钧将来能够不废一条鞭法、不禁海边、对周边保持强大军事威慑,我也管不了他那么多……我放你回去,你以清理门户之名杀掉傅英,阻止这个西进!” 洛长泠:“……” 那人道:“怎么?舍不得这张可以挟持公主的牌?” 洛长泠道:“师徒情深,下不去手……” 那人道:“胡说!你是不是打不过他?” 洛长泠道:“我可以暗中除掉他,可是,公主那边如何交待?” 那人道:“无须交待!除掉他,你回玲珑山,别再贪权恋势……尧媖也须回到连瑛身边,你们都别再在政治漩涡中打转!这是我的一句良言。” 那人挥了挥手。 洛长泠退到门口,转身,回头。 “什么事?” “金钱帮的那两个人?” “死了!” 玲珑老人走后。血刀血剑上殿。 那人问血剑:“你在京师重创玲珑门就可以了,怎么还杀人妻女?你把张子羽也杀了?” 血剑道:“听说傅英也有《玲珑局》,派人去他家搜搜而已,没想杀人,没想到家眷之中有会武功的,只好都杀了。不对,好像跑了一个,被另一人救走。张子羽是谁我不清楚,见人就杀,不知杀了哪个……” 那人道:“好能闯祸!去傅英家谁报的信儿?你又派谁去的?” 血剑道:“事情是这样。我记得锦衣卫中有个叫张金龙的,带人突然捣毁血剑门的几个香坛。我于是派玄武坛主火崇去杀他。火崇是个精细的人,他说眼线给的地址并非是张金龙的家,而是另一个锦衣卫傅英的家,张金龙的家是兴峤胡同,而眼线所报的兴桥胡同是傅英的家。我深感蹊跷,一番调查,才知傅英实是我四师弟,手使玲珑刀,听说出差不在京师。我想家里应该没有什么,就没有亲自去。于是我派火崇去他家看看有没有《玲珑局》的线索。火崇怕是陷阱,带了不少人,但只他一人进去搜,于是杀了几个人,也没搜到什么。” 那人问:“火崇人呢?” 血剑道:“好像在香山之战中死掉了。当时战况太乱,双方都死了不少人,我也记不清了……用不用再查查?” 第196章 误行 那人道:“还查什么!节外生枝……我放段弘潼回去劝张心湛回山,放洛长泠回去除去傅英,让他们内部先乱起来,止步不前,不战自退。如果不成,他们继续西进,你们要先保存实力,一味避战,在前藏步步为营,引到藏心,在后藏利用山势地形,除了公主之外,个个诛杀,万不得已之时,可请求三世答赖索南嘉措协助。擒获公主之后,启动明军护送回本土。而后,收拢血刀门血剑门在中原的各香坛回藏区,以免中原武林报复,别忘了除掉朱雀坛主冷耆。我走了。你们好自为之!” 血剑老祖、血刀教主跪送:“恭送天心教主!” 此时天色早已大亮,血剑与血刀辞别如来大宝法王旺秋多吉,撤出了粗朴寺,已不见了“天心教主”的身影,更早已不见了玲珑老人洛长泠与无量子段弘潼的踪迹。 其实段弘潼出寺后,便立即找到了接应的凤绎纬,段弘潼并未怀疑是凤绎纬故意引他们前来,因凤绎纬前后言行并未露出什么破绽,见段平安出来,虽有些疑惑,但怕露出声息,也未加询问。两人待了半晌,天光早亮,玲珑老人也平安出来。三人并未搭言,匆匆离去,虽然各怀心腹事,但其实俱已被“天心教主”策反了一遍。 三人追上大队,先见了公主、张心湛,玲珑老人因为不知段弘潼是否与凤绎纬交底,自然等段弘潼先说,以免说穿说破。段弘潼说他与血剑交手,在要击败对方之时,对方被一人所救,他追之不及,只好与凤会合。玲珑老人也依样画瓢,说与血刀交手,本与血刀不分胜负,将胜之际,血刀也被救走。 公主道:“想不到甫一入藏,就遇上了两个仇家正主!那么,能救走血刀血剑的人,也并非平常之人,应该武功极强。你们没遇见傅郎么?” 玲珑老人早已发现傅英不在,反问道:“我那掌门徒弟何在?” 张心湛道:“你们离开之后,傅兄颇不放心,想要随后接应,想是没有追上你们,走岔了路……” 玲珑老人心下一惊,但想到天下第一人的听觉已至化境,绝无可能殿外有人偷听而毫无觉察,于是放下心来。 傅英的确是走错了路,其实傅英想要跟着他们作为后应时已经晚了,玲珑老人等三人的轻功不弱,所以傅英出来的时候也已见不到了三人的踪迹,黑夜之中,他又认不得凤绎纬所做的石标,只有一张地图导行,朦朦胧胧、模模糊糊向前摸去。 他误打误撞走了几程,只听山下沟中有人轻轻说话,可惜都是藏语,虽然他听觉异于常人,听得清楚,也与听天书无异,于是他轻轻向下俯视,这一看不禁吓了一跳,只见山沟中密密压压都是大大小小的喇嘛,俱戴黑帽。他不知道这些喇嘛僧人都是白教弟子,正是从粗朴寺中迁出躲在这里,留出整个空寺,供“天心教主”使用。喇嘛们等着不动,傅英好奇,也等着未动。这时天色渐亮,只听身后有人摸了上来,此人虽然轻盈,但明显并非习武之人。却听一个女子声音,虽是藏音,但十分悦耳。 第197章 领路 傅英回头一看,是名藏女,十七八岁模样,修长如柳,背着竹篓,头顶绢巾,两侧套辫,长袖大襟,饰以簪、璜、珠,目闪繁星,脸上两朵红晕,十分好看。她见了傅英,奇道:“怎么,你是汉人?你在看什么?” 傅英也甚为奇怪:“怎么,你会汉话?” 这名藏女往下一张,也不禁唬了一跳:“这是噶玛噶举派的僧侣们,他们不在粗朴寺,怎么都挤在这里?” 她的声音稍大了一些,山下有的喇嘛听到了动静,不禁抬头循声望去,傅英大惊,忙把她拽下山头。 这名乌思藏少女道:“我叫央金,翻译成汉话就是‘妙音天女’。你……和他们……”用手一指山下。 傅英道:“我有几个朋友误陷在一个喇嘛庙,可能就是你说的粗朴寺,你认路么?” 央金道:“你的朋友可能出不来了,汉人、女人是绝不能入寺的,除非也入藏教、起藏名才可以……” 这时山下的千名喇嘛开始向粗朴寺方向移动,显然已经得到法王法旨可以回寺了,其实也意味着血刀血剑们已经撤离了粗朴寺,只是傅英并不清楚其中的原委。 央金又道:“你要想救你的朋友,可以找我阿爸为你想办法!他在羊卓行司当差,手下管着很多士兵……” 傅英大喜:“是明朝的军队吧?你说的这个行司我在这个图上怎么找不到?” 央金把图展平,指着图道:“俺不罗行司就是羊卓行司……” 傅英打了个沉:“不对啊,俺不罗行司离拉萨不远,我们难道已经到了藏心?” 央金道:“而且已经到了拉萨西北方,这不就是粗朴寺?只是这里标着哈立麻寺。” 傅英道:“羊卓行司在拉萨西南,距离不近……咱们快点去吧!你走得快不快?我背你吧?” 央金道:“可是我还要牧牛放羊啊!” 傅英这才向后坡望去,极目远眺,果然远处牛羊成片连群,一眼望去满是的。 央金像一只藏羚羊般活活泼泼向山下奔去,一边喊道:“尕日玛、那木卡,你们接着放牧吧,我要领这个汉人去见我阿爸,去救他的朋友!”匆忙间竟忘了转换成藏语。 傅英跟上,来到牦牛群边,果见一名藏族少女和一名藏族少年正在悠然地策牛拢羊,看他们的装束,头顶布巾,袍服质地装饰却简朴了许多。 尕日玛于是牵来了一匹青毛藏马,央金扔了竹篓,先上了马,对傅英:“马只有一匹,你上我身后来吧!” 傅英脸上一红:“我就不上了,你信不信……你的马四条腿还没有我这两条腿跑得快!” 央金笑了起来:“好呀,那就来比一比,我就不信你们汉人的腿脚有这么神奇!” 两人一马一步,竞跑起来。傅英虽未使用陆地飞腾的轻功,也遥遥领先在马前。 央金于是勒住了马,不高兴地说:“是你带路还是我带路?” 傅英忙道:“当然是你……” 央金道:“那你跑在前面干嘛?奇怪!人怎么比马跑得快?” 傅英:“在平原上,良马的奔速与我相若,如今高原上空气稀薄,即使藏马,也未必呼吸顺畅,自然是跑不过我了!” 央金道:“那更奇怪了!汉人初上高原,呼吸更是艰难,怎么你不怕么?一点也不喘?” 第198章 入寨 傅英道:“我喘息当然是要喘的,谁不喘气呢?但我会调息之法,不一定借助外气,内生丹田之气即可够用;而且我会轻功提纵术,当然马跑不过我了!” 央金道:“你会的这么多,还到我阿爸那里求什么帮?” 傅英道:“这……一拳难敌四手,好汉架不住人多,你没看那些个喇嘛密密层层?官面上出人总比我一介平民好说话……最主要的是,我想联系上明朝在当地的驻军……” 他突然“啊”了一声,只见前面一大片粉白相间的花朵,犹如一条粉毯,仿佛直铺到天际,他万想不到在这苦寒高冷之地,竟然有这样漂亮绚丽的存在。 央金望着他惊?的表情,不禁哈哈大笑:“怎么?我们高原之上就不配长有这样美丽的花朵吗?” 傅英问:“它叫什么名字?” 央金道:“我们藏人管它叫格桑花,从六月一直能开到九月,由白转粉,由粉到红!‘格桑’就是‘幸福’的意思,你们汉人管它叫‘翠菊’。其实……我也是半个汉人呢!” 傅英道:“你阿妈是汉人呗……” 央金道:“聪明!” 傅英道:“你阿爸是藏人,怎么在明军当差?” 央金道:“其实许多年前,我阿爸的祖先也是汉人,当年是随邓愈、沐英这些大将进军到藏区,然后驻在浪卡子,我的祖先代代与当地藏女通婚,结果如今变成了地地道道的藏人。” 傅英精心摘了一朵花瓣较大的格桑花,递到央金面前:“送给你!戴上吧!” 央金顿时脸色大变,傅英也吓了一跳:“怎么了?” 央金吞吞吐吐地说:“没什么……藏人都是比较爱护格桑花的,所以很少有人把格桑花采摘了戴在头上,因为他们认为只要躺在地上……欣赏格桑花的美丽就好,就能接收一天的好运气了,而不用将它强行采摘下来。” 傅英懊恼地收回手:“那怎么办?扔了可惜了!” 央金于是把这朵格桑花接了过来,道:“没关系,既然是你真心实意送我的,我戴上便是。” 央金戴了花,两人行过了这片花地,来到了浪卡子的明军驻地。只见一座汉寨拔地而起,寨碑用汉文标着“大明乌思藏卫俺不罗行都指挥使司”,旁边亦有一行文字,应是藏文,反正傅英是看不懂的。 央金正要带傅英驰马而入,突然多名守卫一拥拦住,其中一名军士用藏语不知说了什么。 央金只好拨转马头,回头对傅英道:“我阿爸颁了寨戒将令,可能有事发生,我们走侧门吧!” 傅英与她绕过石碑正门入寨,沿途所见明军,虽是明装打扮,但五官口鼻,明显与内地汉人迥异。 央金道:“今天是怎么了,我大早上才出来放这么一会儿羊,军兵们怎么都换上汉人军士装束?难道有什么大官儿来检视么?” 傅英不禁问道:“你阿爸当的什么差,做的什么官?” 央金道:“他就是这座寨的寨主,官号叫指挥佥事。” 正说着,傅英远还瞧见了寨中心的飞檐翘拱,依稀可辨为中原建筑。 央金却这时下了马,领他到了一座偏帐,侍女端上了糌粑、酥油茶、青稞酒。央金道:“你等我一下……”转身便出去了。 傅英正喝了一阵茶驱寒。突然毡帘一挑,一名女子进来,傅英内心不由一阵狂跳! 第199章 索奴 只见这位贵族少女身穿玄青裙,外罩帝青袍,足登缕花织锦筒靴,腰带丝穗婆娑,臂带海螺镯,颈上琥珀项饰,胸前瑰玉璎珞项链,珠璎顶髻,十分华丽,不是别人,正是央金。 央金见傅英目瞪口呆,不由含笑问道:“怎么,不认得我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由于帐内香气四溢,不知是酥茶香,还是粉妆香,傅英不由得轻咳了一阵。 央金更笑出了声:“与马竞跑,终于喘不过气来了吧?” 傅英只好点头:“我的名字叫傅英!你这身装扮,定然是藏区贵族,怎么上山放羊,而且还背着竹篓拾粪?” 央金笑道:“他们去放羊,我也经常陪去玩玩!可是我背的竹篓并不是拾粪的,而是增大我给他们的目标感,无论我跑多高,跑多远,他们都能一眼发现我,不至于跟丢……怎么,不让我也吃些东西么?” 傅英忙道:“客随主便,主人怎么反倒客气了?” 央金拾起一块糌粑,美美地咬了一口,这时一名侍女走入,在央金耳边低语了几句,央金手一抖,手中糌粑不由得掉在桌上。 央金急切间用藏语一口气说了许多,那名侍女转身离去。傅英看央金急得直搓手,也有些懵逼,忙问:“怎么了?” 央金道:“你的朋友先放一放,先救我的朋友吧!” 傅英道:“你的朋友……哪个朋友?” 央金道:“就是你刚才见到的尕日玛,为我牵马的那名少女!” 傅英问:“救她?她怎么了?” 央金道:“有人要把她要回去……我阿爸要把她还回去!” 傅英也禁不住奇怪:“你这个人说话怎么有头无尾,你不能用汉话完整地说清楚吗?她不是你的伙伴么?” 央金语气也急了:“是,也不是,她与那木卡,还有其他一些人都是藏奴,他们不在明军万户府、千户所名册上,不是世代家传军户,他们小时候从农奴主那里逃出来,得到明营的庇护,才免遭人皮法器的荼毒。” 傅英一怔:“人皮法器?” 央金道:“对!用最纯洁的少女皮肤,做最残忍的法器手鼓。因为只有用人皮做的鼓,其鼓声才可沟通六道、连接生死,喇嘛们才能借此超脱轮回、修成大果。扎马茹鼓、嘎巴拉碗都需要少女少年藏奴的人皮与头骨!尕日玛还很幸运,有的女孩们出生时就被割去舌头、刺聋耳朵……” 傅英不禁毛骨悚然:“为什么?” 央金叹了口气:“比如阿姐鼓的人皮,必须是没有说过污言、没有听过秽语、没有经受情爱的少女的皮肤。为了确保能人皮完美完好,喇嘛们会在少女失去反抗能力但活着的时候,将头上凿开一洞,然后注入水银,流向全身,这时皮肤可被完整地剥下。” 傅英“啊”了一声,把胃内的茶水一道水箭般射了出来。 央金:“可是……可是奇怪的是,尕日玛他们十岁逃来明营,已经过了五年,怎么僧侣们突然想起要把他们索还回去?我要找阿爸问个清楚!” 第200章 悄悄 傅英拦住道:“且等一等,要知心腹事,单听背后言,我们何不等晚上悄悄过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尕日玛他们还在放羊么?” 央金道:“我已经着侍女去告知他们千万别回来,能跑多跑远,让侍女先把牛羊赶回来。” 傅英摇头:“如果跑不出藏区,早晚不得还被抓回来?” 央金道:“这些法王们、教王们各有辖地,互不统属,只要跑出被管辖之地,就有逃生机会!” 这时又有侍女来报事,央金听毕,道:“我几位伯伯、叔叔都来了,果然有事!我们去听听,不必等晚上了……” 央金让傅英换上侍卫装束,自己也换上轻衣便装,央金在这里从小长大,门清得很,七绕八绕,领傅英从一个角门进入羊卓都司都厅的一座偏厦,傅英见偏厅与正厅有一段房梁相通,便提了央金,纵上了房梁! 房梁上灰晦窄仄,傅英只得紧紧揽住央金,怕她一不小心掉了下去。央金作为将门千金,对于骑马射箭简单技击这些平常武艺没有问题,但对于拳脚、气功、轻身术、点穴功这些高深细致的中原武功却是毫不入门,所以在傅英眼里,自是毫无根基可言。央金长大之后,第一次被一个年轻男子揽在身侧,内心不觉狂跳起来,呼吸也不均匀起来,傅英于是右手不知不觉轻轻用衣袖掩住央金口鼻,以免她呼吸过重被下面发觉。 两人刚刚稳当,只听甲胄声响,从正门进来三人。 央金不仅会汉话,还会汉文,在傅英手掌写道:“他们是牛儿宗寨行都指挥使司佥事宋嗣多吉、仁蚌行司指挥佥事王嗣普布、蔡巴行司指挥佥事孙嗣边巴,祖先原是明初大将邓愈的部下,后留在乌思藏驻守,世袭罔替,虽然被藏人同化,但仍保留了汉姓。” 进来的这三人,并没有就座,而是分列两侧,仿佛后面还有更大的人物。 央金又写道:“这三位叔伯都到我阿爸的营寨里来了!” 这时又有两人从后厅绕了进来,一人当先,一人相陪,相陪之人随即站在三人之旁,共四人分列两边!一人正中就座。 傅英见那正中之人身影似曾相识,却想不起是谁。 只见原来相陪之人带头插手施礼:“大明俺不罗行都指挥使司佥事盛嗣次仁参见大帅!” 央金在傅英手上写道:“我阿爸!” 只见其余三人也逐一参见了,说的都是汉话。 正中之人并不答言,停了一会儿,他也用汉话道:“我这次未在总都司召见你们,而是就近来到了羊卓行司(俺不罗行司),顺便把你们三人也召来,是有两件重要的事。一件事,是上面的意思,有一伙子汉人进入藏域,其中有人在朝廷官职显赫,但是只要没有兵部的调令,任何要求明军出动的要求,都是无理要求,不得服从调动!即使是都督府的军令,也不要让它蒙混过关,须知,东北的奴儿干都司、西南的乌思藏都司,包括朵甘都司、哈密都司,除兵部予以任除调转外,都是皇帝直接诏令的,不在任何一个五军都督府的战区管辖之内!” 第201章 蹊跷 正中就座的这名大官儿续道:“这第二件事……应该也是没有问题,我事先已经向各行司、万户府、千户所发了函,让明营对营下逃亡藏奴进行清逐,能查到原主的,遣返原主;查不到的,暂时收容。现在看来,无论是否查明有无主人,无论男子女子,只要原属藏奴,不在军户名册,一律逐出明营!” 央金的阿爸盛嗣次仁出列禀道:“曲培大帅,这十六岁以下的少女,就免了吧,免于遣返、免于清逐,被他们做成人皮法器、唐卡锦卷……与我中原风俗,实在差异太大……” 正中大官儿沉吟半晌:“大宝法王此次提出遣返驱逐明营中藏奴的要求,意在稀缺。十六岁以下的幼女如果有原主的,还是一律遣返,刻不容缓。绝不能因为此事影响到汉藏和谐,否则引起汉藏纷争,不是闹的,你我都担待不起,尤其我身为一省之都司,担责顶罪,首当其冲!毕竟我们无权干涉藏教内部事务。” 央金在傅英手中写道:“我要救尕日玛,正在今日。”万料不到她竟挣脱傅英臂弯,将身一纵,跳下房梁,由于她并不会轻功,重重落在厅中,除了“曲培大帅”,其余四将都吓了一大跳。 阿爸次仁大惊:“央金,此乃军机重地,你如何躲在这里?还不向大帅请罪!” 央金跪地,摘下头上的傅英赠她的那朵格桑花:“大帅,我乃次仁指挥佥事的女儿,名唤央金。我愿意一死,以求我的侍女及伙伴尕日玛以及其他少男少女免于遣返!我曾经内心立下誓愿,只要有一名男子肯为我摘戴藏域美丽的格桑花,我就要为救藏奴献出我的生命。我万想不到,今天我竟然也能拥有这种幸福,有了我心仪心动的男子。” 傅英仍在房梁,眼泪几乎夺眶而出,也几乎就要飘身下去,想了一想,仍然定住未动。 “曲培大帅”摇了摇头:“次仁佥事,你该当何罪?齐家不严、治军不正,竟使家人误入军机重地!” 阿爸次仁立即跪地,只是叩头如捣蒜,竟然一句也噎不出来! “曲培大帅”见此情状,又郑重问了一遍央金:“你父叫了你一遍,你方才又报了一遍,我还想正式的问你一遍,你叫什么名字?” 央金道:“我叫央金。” “曲培大帅”道:“好一个妙音天女,好一个柔烈女子!甚有侠胆侠风!可惜你误入军机重地,已经是死罪,你已经赔上一条命了,哪里还有命为藏奴请命?左右,与我拖出去!念在年少无知,留她个全尸也罢!” “曲培大帅”虽已传令,但毕竟是在羊卓都司,若不通过次仁佥事,他无法直接传达他的将令、指挥军士,而央金的阿爸次仁,无论如何也是要保女儿一命的!当下连连恳求道:“末将不再为藏奴幼女遣返清逐求情,只求放小女一条生路!” 央金道:“阿爸,不要失去你的立场,女儿心甘情愿就死!”说着,猛然抽出阿爸次仁的佩刀,向颈下抹去。 傅英岂能袖手旁观,一指剑气将佩刀打落,随即落在正厅,双足一点,将央金提在腰间,身如离弦之箭,正要离厅,突然身后恶风不善,劲风扑背,忙回手一劈,将一支汉椅扶手打落。 经此一阻,他心中蹊跷,因为对方手法精妙,身形一滞之际,回视一瞥,不由得一个回旋,强行定身。 原来这一瞥,看清了“曲培大帅”的面目,心头狂跳,竟然是他!这是他们时隔百日之后的再次相见! 第202章 惊悸 傅英万想不到!堂堂的大明乌思藏都指挥使不是别人,正是血剑门天通老祖——自己的大师兄杜居端! 血剑见是傅英,也是一惊,他早已听到梁上有人,但只听到央金的呼吸,进而判断她不会武功,却未听出还有一人,可见傅英武功,已非昔日,他哪知傅英除了独孤九剑,又打下了九阴真经的根基,双九相逢,乃是重阳,能专克一个“老”字。 血剑老祖缓缓起身,运气于掌,心生警惕,因他最近新败于段弘潼,于是全神戒备;傅英更是亮出了从华冲龄处重新借出的独孤九霄剑,此剑经过重铸,锋质更佳,但傅英此前在京师曾被血剑举手而擒,心有忌惮,也是全神戒备,不敢贸然发招。 四家行司长官不知端倪,也纷纷抽刀,也不知应护上司“曲培大帅”,还是护住保护央金的傅英。 局面僵持了一会儿,血剑见傅英并未发招,重又落座,但抽出了身后血虹剑,以防不测。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傅英道:“想不到你还有个名字叫曲培!” 血剑老祖道:“不错,这是我的藏名,意为降妖除魔!” 傅英道:“难为师兄,不如自降自除,出了玲珑门,又当教主,又当大帅,果然在玲珑门是没有什么发展!” 血剑曲培道:“你家满门是玄武坛主火崇所杀,他已经在香山混战之中殒命,你还要怎的?” 傅英道:“冤有头,债有主,你作为总头子,自然难逃干系!没有你的亲自部署,怎会大围一个小小兴桥胡同?” 血剑曲培对四将道:“你们先回避一下。” 羊卓次仁、牛儿宗寨多吉、仁蚌普布、蔡巴边巴正要退出都厅,不想外面进来一人,白绸僧袍、金缘红帽,气场强大,不由得四位又退回厅内。来者非别,正是白教领袖、噶玛噶举派首领、如来大宝法王“旺秋多吉”。 血剑曲培一惊,起身相迎:“法王何故莅临,而且为何不经通报,骤入军厅,恐非所宜!” 这位“法王”身形一纵,竟然越过血剑,直接坐在了军厅正中缺了一侧扶手的椅子上这个主位,他将口一张,说开了藏语:“你认得我么?” 血剑曲培也用藏语反问:“你不是白教第九世噶玛巴旺秋多吉么?有什么不认得?” 傅英见事有变,于是紧紧把央金护住,央金也把两人的对话悄声翻译给他听。 “法王”道:“我不是旺秋多吉,我是他的孪生弟弟土登丹巴。你没看我戴的是一顶红帽么?” 血剑这才注意到土登丹巴戴的并非黑帽,而是一顶红帽。 血剑道:“原来你是红帽派的土登丹巴,你为什么要冒充你的孪生哥哥黑帽派九世法王旺秋多吉?” 土登丹巴道:“我没有冒充他,只是你们自己认错了而已……” 血剑越发惊悸:“这几天我们借用粗朴寺,接待我们的是你还是你的哥哥?” 土登丹巴道:“所见非所是,所是亦非所见,世人常被幻像所迷惑,这又有什么值得奇怪的呢?无论你见的是谁?你见的都是九世法王!因为,我——土登丹巴,才应是二十多年前应该坐床的噶玛噶举派转世活佛,大小喇嘛们抱错了孩子!你们朝廷也认定错了!” 第203章 懵逼 土登丹巴说出了这一番他才是噶玛噶举派九世活佛的话来,血剑、傅英、央金、四将无不目瞪口呆! 血剑懵逼了一阵,也不顾得再用藏语,直接用上了汉话:“活佛转世、法王认定,须得朝廷掣签、皇帝颁旨,旺秋多吉二十多年前已经坐床认定,这是无法更改的!你翻出这桩旧案,不知何意?旺秋多吉现在哪里?” 土登丹巴一阵冷笑,也说起了汉话:“他已经被我囚禁在粗朴寺。我有大明永安公主的手谕,要我帮助剿除血剑门、血刀门,即可重启二十年前旧案,重新认定我为真正的转世活佛、大宝法王。” 傅英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原来公主不知何时竟然联系上了红帽派首领,不知此举是凶是吉。 土登丹巴又对四将道:“我要求明营遣返清驱藏奴之事,只要四位将军愿意配合我捉拿血剑门头领,我可以撤回此项要求。” 羊卓次仁、牛儿宗寨多吉、仁蚌普布、蔡巴边巴面面相觑,只因大宝法王要求遣返明营藏奴,总都司血剑曲培为避免汉藏纠纷,刚才险些逼出人命。其实,四位行司佥事都不愿遣返藏奴,并非避免藏奴被残虐做成法器唐卡而惜悯藏奴性命,只因投奔明营的藏奴多年来均已融入军户,或做下人、或兼骑奴、或充军士、或成牧兵,甚至成为了军士将校的老婆、侍妾等等不一而足,包括尕尔玛与那木卡,名为央金的侍女侍从,其实都是其幼时玩伴朋友。四行司从心底当然反对遣返明营藏奴。 血剑也不禁冷笑了起来:“我们借用了一下粗朴寺,你就提起遣返一事,我是协同照办,原来你要求遣返是假,目的是设个套儿在这里等我!你是从哪里知道我曲培就是血剑门的门主的?” 土登丹巴道:“血剑老祖的官面身份是乌思藏都指挥使,血刀教主的官面身份是俄力思军民元帅府的元帅,真是滑天下之大稽!整个藏边,还能有谁知道的最清楚?!” 血剑道:“原来三世答赖做了你的后台,泄露了我们的身份!不过,我奇怪的事有两点,一则答赖是黄教领袖、格鲁派首领,为何要帮你噶举派的一个混子上位?二则你如何能联系上永安公主,没有一个中间人,我是无论如何不信的!” 土登丹巴道:“我无须与你废话,拿下你,大明的册封就离我近了一半!四位将军还不动手么?拿下他,即可保住你们帐下所有的藏奴!” 血剑杜居端用眼睛依次向羊卓次仁、牛儿宗寨多吉、仁蚌普布、蔡巴边巴一一扫去。只见四将有的低下头去,不敢直视;有的无所畏惧,正目以视;有的若有所思,目光呆滞;有的目光关切,等待指令。 血剑将目光收回,缓缓地道:“你们谁要动手,尽可动手!” 由于这是在羊卓行司的大寨都厅,央金的阿爸次仁首先表态道:“俗话讲,军令如山,曲培大帅只要一日没被朝廷免职或拿问,始终是卑职的顶头上司,大帅若是下令遣返,我便遵令遣返;大帅若拿问我女儿闯厅之罪,我心虽痛,也只好忍痛割爱;总之,我在军职一日,便要惟上峰之令马首是瞻,绝不能以下克上,妄酿兵变!” 第204章 焦躁 血剑点了点头:“盛将军果然识大局、知大体,怪不得有女若此,敢为隐匿藏奴出头!我现即赦免央金误入都厅之罪!我刚才其实是要杀央金的,借以堵住法王的嘴,人命关天,用央金的命换数百藏奴的命,换来一个汉藏之间的和谐稳定,也是值得的……可惜这只是对方一个拿捏我的套路!众将,既然对方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了!噶举派中红帽与黑帽之争,与我驻藏明军毫无干系,捉我血剑可以,只可惜捉到了明营里……我宣布助黑帽派大宝法王旺秋多吉平叛!土登丹巴,你擅闯行司军营,私囚大宝法王,还不束手就擒?” 次仁、多吉、普布、边巴一拥而上,土登丹巴功高人胆大,并不惊慌,使出大手印,把四人一齐打飞,四人虽是武将,一则承平日久,并无真正上阵杀敌之经历,二则武艺不同于武功,会武艺者对平常人是吊打,会武功者对会武艺者则是碾压。 血剑当然不指望四将来诛擒土登丹巴,只是让四将作出姿态,也让双方沾一沾血,可惜土登丹巴虽然年轻,可是心却老辣,怎会擅杀朝廷命官,而且一试之下,便知四将并非血剑门弟子。 由于血剑早已操剑在手,一剑掠去,打算剑搭脖项,生擒这个红帽首领。只因血剑这一剑留有余地,剑速不快,土登丹巴又甘于犯险,借机双掌一合,闭住了血虹剑的剑脊。血剑用剑在对方掌中一绞,心想这你如何按得住,哪知剑如被焊住一般被对方内力擒住!血剑大惊,忙将内力也源源不断向剑身灌入,须知这擒剑之力须比绞剑大上数倍才能形成静止之平衡。 土登丹巴潜志多年,虽然年轻,但所承武脉乃是正宗瑜伽乐修双运之功,也料想不到血剑有如此之高的功力,只觉手中所擒之剑内力激荡,反抗激烈,屏蔽自己的内力如登如徒,渐次增强,竟然慢慢从自己掌中溜了出去! 血剑老祖重取主动,抽出了自己的血虹剑,暗叫一声惭愧,莫非真的年老不讲筋骨为能?本来对对方身份颇为所忌,不敢凶性发作,此时却不再轻敌,剑如虹雨,把土登丹巴罩在剑中,心想任凭对方一对肉掌,如何能敌,更难得脱! 哪知土登丹巴非比寻常,一式“千手观音”,把虹雨之剑一一弹开,瞬息之间,雨过虹落,略占上风。 血剑老祖不得已,再不能身不动而膀不摇,飞身剑动,滴溜溜围绕土登丹巴打转,开始从不同角度发动进击。土登丹巴仍然稳坐扶手椅,挥动大手印,拨打拍击,只堪抵御,突然“啪”地一声,他取下另一支扶手,盘旋回绕,开始守中有攻。 傅英在旁看得焦躁,本来他若此时助攻,当可秒掉血剑,但是自己话未问完,而且不明了藏教内部、藏汉之间有何纠结、是何牵绊,所以不敢贸然出手,只能旁观,因为不管怎样,血剑此时声称代表明军平叛,而土登丹巴又称获得公主支持剿匪,两不相帮,才是正途。 第205章 凌厉 血剑与土登丹巴相斗,一时之间不分胜负,其实后者若亮出兵刃、起身全力相斗,还可维持这一局面,本来血剑就杀法凌厉,年长功高,全力以赴,只可惜土登丹巴过于托大,以致渐落下风,待他起身腾跃之时,已经势不如前,只听“刷刷”声响,木制扶手已被削成数段,原来土登丹巴是个从不用兵刃的人。 土登丹巴本来自恃把握十足:囚禁法王、三大后台、武功卓越、策反众将、助明除魔,不想此时却无一可恃,只好边打边退,而血剑的攻势有增无减,杀心大起,土登丹巴已经难得体面,险象环生。 傅英眼见血剑堪堪一剑要取土登丹巴性命,只得将身一跃,一剑“精卫填海”,将这致命一剑格开,反手一推,把土登丹巴推至厅口。 血剑之所以急杀土登丹巴,就是忌惮傅英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果不其然,见傅英上手,于是改变战法,不再继之以疾风骤雨式的打法,守中带攻,稳中有变,以观傅英招式。 傅英求的是真相,并非杀戮,因而剑卷剑扫,也是求稳待变。两人叮当几式,平分秋色,各擅胜场。傅英得势一退,道:“血剑,我有话问,话有话在,死活何必急于一时?” 此言正中血剑下怀,他也把剑招收平,道:“冤有头,债有主。你在香山杀了我们血剑门多少人,左右二使、玄武、青龙、白虎三坛主,都有可能死在你的玲珑刀下!还不够么?我实话实说,眼线故意将你家报为张金龙的家址,其实我已反复探明是你家的地址,你也并不在家,我部署玄武坛主火崇进去只是为了搜一搜《玲珑局》,由于你的家眷中有会武功的,火坛主反击才引起你全家毙命。这背后的逻辑链条,昭然若揭,一个不愿意做鸵鸟的人,自可明了……” 傅英其实早已洞悉一切前因后果,所以险险逼死公主,但内心仍存有一线希望,只盼血剑能够亲口说出来,才能甘心接受,以慰心安。 他把剑还鞘:“一个人,立于天地之间,不能双标,你与公主,都是棋手,互相借刀杀人,就势顺势,陈陈相因,才形成了杀我家人的因果合力,公主的过错更大于你,她已经自刺一剑,我连她都能原谅,何况于你!但我今天一定要斗败你,才能高抬我手饶你,算是我为亡妻尽的一份心意!” 言毕,宝剑又重新出鞘。 血剑道:“傅英,你我个人私怨,不如哪一天找个地方,痛痛快快打一场,你杀我,我无怨,我杀你,绝后患,好不好呢?省得你如粘糖,粘人缠手。甚至也可以拉来师父玲珑老人,你们一场一场来,好不好呢?何苦来在行司杀了我这个朝廷命官?有刺杀之嫌,难脱干刑之罪,意下如何?” 傅英摇了摇头:“茫茫雪域,千里冰川,再去找你,即使挖地三尺,如何能够?还有小子房张子羽、凌霜之夫张金龙之仇,你在京师造了太多的孽,豁出我一人之命,免除众人奔劳之忧,也算我一份功德与心意!” 正要动手,血剑却不愿再打,高喝一声:“左右,与我拿下!” 于是盛嗣次仁传令下去,厅外侍卫一拥而入,整个羊卓行指挥使司的驻藏明军也把都厅团团包围。血剑在明营的这一声号令与土登丹巴在藏教的这一内讧,彻彻底底违背了天下第一人“天心教主”当初亲来藏域所定下的“不准藏军与明军卷入”的规划。 第206章 紧迫 傅英是绝对不肯杀害明军的,尽管这些明军其实大部分已经被同化为与藏人无异,但在名义上仍然是驻藏明军。于是他一手运剑,一手执鞘,把纷纷拥入的侍卫的兵器用剑削断,用剑鞘把人或打翻、或点中,就是不肯杀戳,但是拥入军厅的士兵越来越多。这时土登丹巴也从厅口退在了仁次跟前,而央金早被她的阿爸次仁紧紧护在厅壁,以免被乱军踩踏。 傅英眼见不是办法,央金无恙即可,于是心窍一转,飞身上了厅梁,沿来时厅梁纵到偏厅。土登丹巴见了,也要依样葫芦,眼睛一转,转身打倒次仁,抓过央金,于是众军校不敢再用刀剑向前招呼,紧迫为之一缓,趁此时机也飞身上梁而去。 血剑岂是易与之辈,他对傅英心有所愧,可以不上心追捕,但对土登丹巴则是志在必捕,否则一旦纵脱,必酿成藏汉之间大乱,于是也飞身上梁追去。 傅英由于穿着侍卫装束,很快在营寨中混入军士之中。本来土登丹巴一旦被血剑盯上,是难以逃脱的,可惜他能直入羊卓都司大寨,并非是其武功高超飞进来的,而是寨中有其信徒作为内应,加上他本是藏人面貌,加有内应接应,于是也挟带央金混入了内应之中,相机驰马逃出。待到血剑出厅,虽有千目也难以锁定,何况他只有双目。 傅英脱离了大寨,运起轻功,正在奔行,忽听前方马嘶,几匹藏马从侧山上飞奔下来,迎面而来。傅英不惧反喜,正要挥鞘打掉其中一人,马上那人一声娇呼,原来正是尕日玛,另外一人则是那木卡,还有两匹空马似为傅英与央金而备,正是央金嘱咐侍女而为,本为他们二人长奔换马蓄力,不想反成空闲脚力。两人心惦主人,不仅未逃,一直在附近山上观望形势,见羊卓营寨大乱,更是小心了望,见傅英逃出,于是下山接应。傅英翻身上马,并未疾走,带两人上山坡向后了望。突然只听风声劲响,只见土登巴丹骑马挟央金领三名内应奔至。 傅英看得真切,不及招呼尕日玛二人,纵马来抢央金,两马交错,土登丹巴把央金一抛,傅英接住。 土登丹巴喊了声:“随我来!” 于是傅英、央金、尕日玛、那木卡四骑相随。 羊卓行司的官军本想鼓噪追驰一阵,装装样子也就算了,毕竟围困都厅都未捉住,追上又有何益?可惜羊卓行司的最高军政长官——指挥佥事盛嗣次仁的女儿央金被掳,次仁怎肯干休,亲自催动兵马,大追特追起来。血剑老祖杜居端听说次仁肯于用命,已经觅踪追去,也是精神一振,以乌思藏都指挥使杜嗣曲培的名义传下军令,令牛寨、仁蚌、蔡巴三行司也立刻集齐可用的骑校、骑奴沿藏马蹄踪,分进追击,同时令部分步军持械拉网,包抄粗朴寺。一时之间,拉萨附近方圆二百余里的明军纷纷出动,马嘶声、咬环声、蹄踏声、呼喝声、械撞声,远近相闻。 第207章 盎然 土登巴丹领傅英等进行了一大阵急驰,终于纵缰缓行。 傅英放眼望去,一座高山渐次而起,山下山腰的喇嘛们一团一团,黑帽白衣,原来正是傅英清晨所见在山沟中躲避的上千僧侣,如今把面前这座高山的一面团团困住。这座高山甚是奇特,一面险峰陡峭,鹰顾狼视,令人望而生畏,一股寒意油然而起;而另一面线条柔美,绿野如绸,暖意盎然,如天鹅放歌,曲颈朝天。 土登巴丹摘下红帽,换上黑帽,勒马停住,用汉话问道:“这位汉人兄弟,你叫什么?难道与血剑有仇?这次多亏有你在厅中相救,否则我插翅难飞……” 傅英道:“我叫傅英,是与血剑有些瓜葛。你布置这些僧侣困山作甚?” 土登丹巴道:“这是岗巴拉山,山上困住了一些昨夜从粗朴寺出来的人,为首正是血刀教主,藏名为达哇仁增,公开身份是大明驻在后藏的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元帅,据说还在藏边创立了褐教,以继承吐蕃的苯教支脉。而我则从粗朴寺出来,亲自从另一路追踪血剑到羊卓行司,本来兵分两路,可惜我那一路失算了,不知这一路能否困住血刀……” 众人行进至喇嘛僧团,这时一名堪布与一名格贵走了过来,分别相当于大明内地寺院的方丈和执事。两人上前执礼:“参见多吉活佛!” 傅英心道,显然众僧还不知眼前这位“旺秋多吉”乃是由他的孪生弟弟土登丹巴假冒的,怪不得后者要把黑帽换上去。 土登丹巴回礼道:“可曾搜到血刀门主的影子?” 这名堪布道:“山体甚大,我们主要在缓坡围堵,陡崖一侧早已派人看守,僧力虽少,应该无虞。” 土登丹巴下了马:“关键是他们有没有过岗巴拉山口?” 另一名格贵答道:“绝对没有,侦知他们一大早上山之后,我们才围山困山的!” 土登丹巴疑惑道:“他们不连夜逃遁,一大早上山做什么?” 格贵道:“他们没有骑马,并无逃遁迹象,显然认为是自家地盘,走走停停,不然我们也追不上他们!一早上山我猜可能是为了观赏羊卓雍措的湖景!毕竟羊湖是‘神女散落的绿松石耳坠’!” 土登丹巴道:“好呀,这回他们可以好好观赏了,观赏一天了吧……” 央金把这一番对话译成汉话,说给傅英。 傅英提醒道:“应该马上拉网搜山!如我所料不错,明军已经在全力追击,因为羊卓主将的千金有失,一旦辨别出我们的马蹄踪迹,不出一个时辰会到!而且,他们会同时出兵粗朴寺,那里你不是还囚着……” 土登丹巴忙用汉话打断他:“傅兄弟放心,他们只会扑个寂寞,那里我是雀占鸠巢,并不是我的大本营,我的哥哥其实也并未囚在那里。” 土登丹巴随即下令搜山。 土登丹巴问傅英:“我们要不要随同大队搜山?” 傅英道:“既然是拉网式,即使千人,也是层层薄弱,根本是擒不成血刀的,起到的作用就是打草惊蛇,把蛇惊出来而已。一经发现,我们再适时出击。” 第208章 高傲 血刀教主果然还在岗巴拉山,只因此山是俯瞰藏域三大圣湖之一——羊卓雍措的最佳地点。从山上放目一望,羊湖如一条蓝绸,静润如玉,配上远峰千年积雪、近野绿萍如茵、白云、碧空,实实宛如仙境一般。血刀久在后藏,其管辖的俄力思军民元帅府乃是明朝西面最为遥远的边境地带。血刀虽屡过藏心,但于羊湖,还是初见。正在留连之时,门众报说喇嘛围山,血刀便一皱眉。其实对于血刀武功而言,即使从陡崖而下,也非难事,但手下还有五名教众,无法放手,尤其是涉及到天下第一人曾驻留过粗朴寺的秘事,不能有一丝一毫的外泄。血刀本想杀掉手下这五人灭口,又想摸透这些喇嘛的来头、意欲何为,所以如一头默狼,一直沉静待变。 终于喇嘛开始搜山,血刀真是心狠刀辣,把五名心腹召到眼前,逼他们从陡崖一一跳下。其实他若从陡崖攀纵而下,也就走了,崖下少量喇嘛僧兵根本拦他不住。 可惜血刀心高气傲,反要查个水落石出,所以反而迎缓坡而下。他捉住一个喇嘛询问,喇嘛回说是堪布与格贵下令围山与搜山的。他见问不出什么,便想从崖后撤走,到羊卓行司去寻血剑。哪知这岗巴拉山并非林木密蔽之山,即使草长三尺,稍有异动,附近之人也能发觉。那僧侣搜山,三人一小组,九人一大组,伙伴见不到人,也喊不到人,便呼哨起来,其他组伴、其他组群循声迅速向呼哨之处聚拢过来,血刀只得冒身贸然而出,刀光到处,人皆倒下,起初只是见血封喉,后来人越上越多,便不顾了体面,断肢残手满天飞,可怜一座神女般的秀峰,血光迸溅,血影流淌。 血刀虽然用刀杀得轻松,但心情却越来越沉重,每一个喇嘛的性命都意味欠了藏人一笔血债,眼见僧兵蜂拥而来,越杀越多,杀之不尽,便边杀边退,步步后退。之所以杀之不尽,乃是有长草遮蔽,僧人对杀人惨状观之不清,倘若在平原空地,只须杀上个一圈,旁人见冲上必死,便不敢再上了。因而血刀此处未能起到以儆效尤的效果,故而越杀越多。 血刀见这样杀法儿不是头儿,转身飞跃,打算踩着人的头顶突围,但这时已经走不了了,他的踪迹已经暴露得太长时间!突然上面飞天一剑,正是独孤九剑之“破震式”,当年“真武论一”中,华听风的师兄华倾风曾用此一招与上官金戎的父亲上官炉斗成平手。 血刀身体正在上跃,是无论如何躲避不及的,而且这一剑根本不知从何方位而来,凭空一剑,迅如奔雷、倏如闪电!血刀不肯就范就死,拼命使出自己的绝招绝式“天外流星”,这一招并不是圆月刀法,本是一记鞭招,而且他对敌从未使过,因为绝招一旦被人见过,就会被人惦记着寻求破招之法。因从未在对敌中使过,也不知好使与否、好用与否,他把自己的这份身家性命完全寄托在撞大运上,用圆月弯刀使出了软鞭之法! 第209章 猝速 傅英这“破震式”的一剑名称的来历来自于三国刘备在青梅煮酒时的“圣人闻迅雷风烈必变,一震之威,乃至于此”。“震”即“雷声”,这是形容猝不及防以及声音传递速度之快。所谓“破”字,也并非“破解”之意,迅雷之猝之速之响难以破解,这里“破”字意为“突破”之意,即这一剑要挟风带势,远超雷声之猝、之速!当年的华倾风使出的这一剑缺“猝”少“速”,未能打出“破震式”的精髓,故而被上官炉顶住,相持不下。而傅英这一剑,功力虽不如华倾风,但神韵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血刀这一招“天外流星”,“天外”也强调了一个“猝”字,“流星”也注重了一个“速”字,但是“天外”过远,“流星”目测虽快,不及迅雷之入耳震心撩肺! 所以血刀这一招“速”不及人,一则并没有挡住这一剑,二则没有格住这一剑,然而,这一刀恰恰是由于“速不及人”,反而斜斜削向傅英的手臂! 也即是说,傅英这一剑,可以立毙血刀,但血刀却要削断傅英半只胳膊!但是,傅英已无法收剑,血刀更不能收刀!血刀竟然以“半同归于尽”的方式重创了“破震式”…… 眼见一命换一臂、一臂换一命的惨剧就要发生,土登丹巴凭空一掌击出,把“天外流星”的准头击偏,血刀这一刀抡空,而傅英则剑贯血刀头顶…… 血刀教主并非无来历的人,血刀教主本名丁耽,他的兄长是当年血印教的大坛主“天乌”,被少年时的天下第一人在卢沟桥战败服毒自尽而亡,临死前将圆月弯刀嘱状元郎转予其弟,天下第一人后来把刀转给当时未婚妻的师姊九尾灵狐穆灵珊,后者改鞭为刀,无意中在圆月弯刀的刀柄中发现了圆月刀法,在“真武论一”初步亮相,后来加入了血印教的后身——天心教,更名“非日”,寻获了天乌之弟丁耽后,授以刀法,遂以成名。丁耽后得天下第一人赏识,被命镇守藏边之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实为代表明朝监控后藏的诸法王、诸教王,巩固明朝在藏域的统治,兼有监视帖木儿汗国、东察合台汗国诸部动向的功用,他在藏边创立血刀门,自号通仙教主,藏名丁嗣达哇仁增,又自称褐教,也为藏域一代枭雄,不意这一次为瞻仰一下羊卓雍措,被噶玛噶举派内讧势力追困,不幸殒身。 血刀教主之死,纵然有其自高自大而疏于防护的一面,但其行踪一向诡秘难以捉摸,这次意外之毙也与天下第一人的亲召相关,致使行踪暴露,从而被歼。傅英与土登丹巴合力杀了血刀,傅英这一剑虽然为华山九霄剑魔华听风报了仇,却也惹下了塌天大祸,此后藏边血刀门群龙无首,为祸冰川雪谷;大明在西陲遂失一枚重要棋子。 傅英感觉终于杀了血刀,虽险失一臂,却为华山派报了仇,心头一松,上午曾救土登丹巴一命,也算互不相欠了。 第210章 鲁莽 傅英虽然只用一招杀了血刀,但其实是与土登丹巴合力才杀的血刀。傅英这一剑也刺得鲁莽,须知血刀与血剑一样,都是与他武功相若的高手,不可能不留余地的被他一招制胜,双方不存在碾压的差距。这也是傅英与血剑在羊卓都司一触即离、并未殊死搏斗的原因之一,面对血剑,傅英不敢鲁莽;面对傅英,血剑多有所忌,不然双方也是非死即伤。 傅英从血刀手中抠出圆月弯刀,土登丹巴道:“兄弟,我想要这个物件向永安公主报功,不如与我吧。” 傅英也是聪明,也是个老实人,心想此刀或是干系重大,不如与土登丹巴收着也好,就递给了土登丹巴,后者又亲搜了一遍血刀教主的尸身,搜出了“大明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元帅印”铜印一方,也自己一并收了。 这时央金、尕日玛、那木卡也陆续赶到。 傅英道:“上师可知永安公主下落?” 土登丹巴也是个爽快人,虽然不知傅英与公主关系,见他一路助己,便道:“永安公主应该是已经到了与此不远的雅砻,去与帕木竹巴灌顶国师阐化王札释藏卜会合。” 傅英又问:“我有几个朋友陷在粗朴寺,不知命运如何?” 土登丹巴见周围人多眼杂,并不回答,转身召堪布与格贵料理后事,收拾喇嘛尸体,将血刀尸身焚烧,而后方丈堪布领老弱部分回转粗朴寺,执事格贵领精壮僧侣随他赶奔雅砻。 土登丹巴随即领傅英先走一步,这才打开话匣:“兄弟与血剑打斗交涉过程中,我也听了几句,你是与公主一路来的吧?” 傅英道:“我在赶往粗朴寺时,迷了路,与几位同去粗朴寺的朋友失去了联络……” 土登丹巴道:“实不相瞒,前些时日,一位神秘人物来到藏域,此人与格鲁派三世答赖索南嘉措相交甚密,与我噶玛派前世活佛弥觉多吉更是亦师亦友。他来到之后,密会血刀血剑以及索南嘉措。后者随即告知了我血刀血剑的真实身份。此时我正在山南,从阐化王处已经得到关于公主要求山南帕竹政权协助剿灭血刀血剑的手谕,阐化王全力支持我红帽派夺黑帽派的权,我在山南囚禁了黑帽活佛旺秋多吉后,随三世答赖直奔粗朴寺,于是假扮我哥哥大宝法王,答赖通过我和粗朴寺本来驻有的黄教僧官,要求清空寺众。不久,血刀血剑带人来到粗朴寺,要借用一日,我暗中窥探,发现他们捉有两个汉人,分别审讯,后来,他们放了那个年轻人,而另一个被他们杀了。随即不久,又有两名中原高手前来探寺,他们被引进如来宝殿,只听里面一番剧烈打斗,我是无法进入亲见的,后来答赖走了出来,我迎接答赖。这两个中原高手一一被擒,又分别被审,血刀血剑并未进入大殿审问,显然,审问者另有其人!俄而,不知为什么,两高手又分别被放出粗朴寺。血刀血剑离开粗朴寺,我让方丈通知执事所带领的寺外僧众追困血刀,我亲自带几人追踪血剑到羊卓行司。那个神秘人物始终未现身,主要听答赖说他的武功太高,离开时也如岗巴拉山上的行云,捉摸不定,总之答赖走时叮嘱我千万不要在粗朴寺对血刀血剑轻易妄动……” 第211章 豪爽 傅英听了土登丹巴这一番话,一一对号,才明白凤绎纬、段弘潼、玲珑老人都可能被神秘人物或策反、或下药、或挟迫,总归总有原因,不可能平白无故被放归。虑及至此,若非自己先救了土登丹巴一命,恐也难以获得这些重要而敏感的情况,傅英虽然对土登丹巴挑动藏教内讧心有疑虑,但是既然土登丹巴对己敞开了天窗说亮话,也觉十分温暖,于是道:“我们汉人有个规矩,若是两人年纪相若,投缘合缘呢,可以结拜为兄弟,不知上师可与愿与我结为兄弟?” 土登丹巴既会汉话,当然对中原风俗也颇为了解,自己意欲篡夺大宝法王之位,正缺少有力臂助,见傅英武功高强,逼住血剑、杀死血刀、行司突围举重若轻,真是少年英雄!他们藏人本有淳朴豪爽、热诚好客的一面,当即同意,当时就要互叙年庚,插草为香、焚土为炉。 傅英道:“且等一等,我这次入藏,还交了一个好朋友,就是你刚从羊卓行司带出的央金,不如我们三个一同结拜吧!”说着招呼央金催马上前来。 傅英把结拜之事一说,央金指着土登丹巴,怒道:“这个喇嘛不是个好人,是他提出的要求——要求明营归还清逐逃亡藏奴,而且还囚禁法王,对大宝法王之位起了觊觎之心,最后,他之所以能逃出都厅,是以我为人质,吓退围攻而出,不算好汉!我不与他结拜。” 土登丹巴脸色一变,道:“傅兄弟,我们藏人的传统,女子是不配与男子结拜的,即使她像碧玉湖羊卓雍措一样美丽也是不行的。” 傅英见两人越说越僵,也是只好打圆场:“你们两个都是我入藏后新结识的朋友,又都会汉话,十分难得!如果你们真的不愿结拜,那么何妨先各个与我结拜,各拜各的、各论各的。” 央金仍然摇头道:“不成话!你就不应该与这种人结拜……” 土登丹巴大怒:“你又不是他的老婆,他与谁结拜是他自己的事,用得着你来管?” 央金脸一红,在傅英与血剑对话时,已经听出傅英是有过妻子的人,便道:“他娶几个老婆,是他的本事和造化,不像你,一辈子无法娶老婆……” 土登丹巴一想,事实如此,竟无法反驳,只好双手合十道:“出家人一心成佛,心无旁骛,岂是世俗庸人所能理解?” 他俩斗口,把傅英听得连打哈欠,毕竟一夜未睡了,只待他们歇一歇口,自己方好插言。 这时日头西坠,残阳如血,只见羊湖上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别有一番风姿韵貌,不禁自言自语道:“怪不得藏地多生高僧大德,地杰人灵,想必西天极乐世界,也不过如此,置身此景,哪怕弃世脱俗,也要皈依我佛,圣洁之志,油然而生,不可遏制!” 傅英虽不是书生,但绝非胸无点墨之人,面对这仪态万千的景色,也不禁咏诗一首:“羊卓雍措西境奇,雪峰冰顶微熏习。几抹共蓝宝穹色,多流为湖美芳仪。碧茵追阳失牛马,朱彤逐波暗熊罴。凡人置此尘心杳,幽境空灵魂梦离。” 第212章 仁义 傅英这一吟诗,无意间反而打断了土登丹巴与央金的争吵,两人放眼一望,听诗一首,美景如画,触景生“情”,都被诗情画意所打动,几乎都脱口而出:“好了,算了,别吵了,我们结拜了便是……” 傅英回头,见他们不再互责,便道:“胜景不可辜负,人生倏忽,转瞬即逝,所遇是敌是友,皆是缘分,何必计较长幼、男女、藏汉、喜好、尊卑……我看让尕日玛与那木卡也加入结拜吧!” 央金连连拍手,土登丹巴则连连摇头,傅英坚持。 土登丹巴道:“央金虽是女子,也对我抱有成见,可毕竟是明军官宦之后、藏心贵族兰闺;傅兄弟虽然是汉人,但宅心仁厚、武德高深,人皆有慕强向上之心,故而结拜,以为奥援;我怎能与藏奴为伍,有失身份……” 央金冷哼一声,许是吵累了,不予置评。 傅英却不慌不忙,耐心劝解道:“如果不把二人加进来,我看你这个法王也好、活佛也好,也不必争了,你心中有太多的我执,不放不解,不解不脱,如何能修佛成果?” 提到“我执”,土登丹巴似有所悟,道:“傅兄弟倒颇具佛性,所言所议暗合佛理……”他哪知灵隐寺的主持禅师与傅英论禅,都甘败了下风。 但土登丹巴还不肯干休,朝着圣湖念经背咒,嘟嘟囔囔说了好些藏语,似祈求,似赌咒,又似发愿,而后才同意了尕日玛与那木卡的加入。五人互叙了年庚,以土登丹巴为长,傅英其次,央金第三,尕日玛第四,那木卡年方十四,排在第五。 土登丹巴带路,众人来到雅砻。 傅英果然在此见到公主一路的大队人马。原来公主见玲珑老人与段弘潼粗朴寺无恙归来,而去接应的傅英却不见踪影,心生惦念,速与张心湛商议,二人一致认为粗朴寺涉及藏教,不宜轻动,还是要通过藏域当地上层来协助、协调,于是就驻扎在了附近的雅砻。 而雅砻乃是藏域政教合一的政权——山南帕竹政权的所在地,为首者乃大明御封之灌顶国师阐化王,名义上掌控着藏域十三宗的宗本及大部藏军,而实际上已被天下第一人当年实施“众封众建”之法搞得支离破碎。 公主等人早在昌都之时,在等待队伍集结之时,闲极无聊,便已经抱着试试看的心思派杭州带过来的七名锦衣侍卫赴山南帕竹政权传递了手谕,伸出了橄榄枝。 这个新阐化王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为了恢复祖上第悉藏王绛曲坚赞的伟业,自接到公主昌都手谕,奉如珍宝,立即联系手上的暗牌红帽派首领土登丹巴,支持其兼做白教黑帽派与红帽派的活佛,以完全控制噶玛噶举派,加上朗氏家族的帕竹噶举派,共同对抗新兴的黄教格鲁派。新阐化王与土登丹巴亲拟愿助剿血刀血剑以求大明册封的奏疏,包括互相推荐的奏表,汉文藏文一式两份,交予锦衣七卫后,立即扣留了来雅砻传经辩法的大宝法王旺秋多吉。 第213章 惊惧 在与傅英失联后,公主并未率先联络驻藏明军围搜大宝法王驻地粗朴寺,惟恐引起汉藏对立,而是想起那份冀望藏人合作、助剿血剑血刀的手谕。恰巧锦衣七卫回赴昌都不遇又返回雅砻途中得遇公主大队,递交了奏疏奏表。公主大喜,立即批复同意上奏转奏所请。其实公主即使联系上驻藏明军,后者也不可能为她所调动,一则驻藏明军暗地里为血剑血刀所操控;二则公主没有兵部的调令及战时主帅军印致使程序上手续上也不可能完成调动。 傅英、公主、张心湛、土登丹巴、新阐化王共商灭血剑门大计。 公主道:“既然血刀已死,血剑孤掌难鸣了。” 张心湛:“万想不到血剑竟然是乌思藏都指挥使,那么驻藏的明军会不会受其蛊惑,而完全听其肆意指挥呢?” 新阐化王道:“根据最新探报,拉萨周围四行司的兵马是纷纷出动了,兵锋已占领了粗机寺、冈巴拉山口,撒网搜索,直逼雅砻。” 公主道:“着实可笑,明军竟被用来对付大明公主了……” 新阐化王道:“我手中握有一支藏军,保护公主没有问题。” 土登丹巴关心的是公主手谕的问题,直言不讳地道:“公主殿下,如果殿下回到朝廷能够落实我们的奏请,把册封奏请转呈圣上,并为我们多多美言……区区一个血剑不是问题,只借给我们一个傅英即可,殿下尽可安心,甚至可以回转内地了……” 公主道:“怎么?不允许我在这观看你们再立新功么?我亲眼目睹的事情,回京美言自然少不了的,作为明室代表,我之前这个手谕以及你们的奏请,我是打了保票的,毋须多虑,只要二位戮力同心,积极用事,何愁册封不至?” 土登丹巴、新阐化王诺诺连声。 傅英心中所想所挂,却与他们所思所议毫不合拍。 他想,一则是如何避免明军与藏军的大规模交战,实属于同室操戈,弄不好会激起大范围的兵变、事变;二则兵凶战危,应该让东方涟漪、华韶龄、袁鲍儿、凌霜及其他各派中的的女侠尽快回转内地,其实在昌都他就已生此念;三则要密切关注段、洛、凤三人的动静,内部不稳才是最大隐患。 可以说,傅英的思虑已经完全跳出剿灭血剑这个最初本心,因为他已经解决了京师兴桥胡同灭门血案的基本来龙去脉,公主才是此案的罪魁祸首,甚至对血剑杀与不杀都在两可之间,因为血剑兼有朝廷命官的特殊身份,更应慎之又慎! 傅英有些走神,张心湛却没有走神,继续提议:“血剑坐拥乌思藏都司的明军,我们莫不如想办法联系朵甘都指挥使,调动朵甘都司的明军从北、西深入高原……” 傅英心道,要死了,你这是唯恐天下不乱么? 新阐化王却是一愣:“朵甘都指挥使不是被咱们杀了么?” 此言一出,公主、傅英、张心湛呆住,连土登丹巴也是呆住,大家疑惑地看着新阐化王。 新阐化王道:“血刀就是朵甘都指挥使!” 什么什么?傅英只觉天旋地转,血液倒流,如堕冰窟,大为惊惧,其余几人也觉脑壳要被烧掉。 第214章 和煦 众人懂的都懂,朵甘都司管辖着青海、甘肃、汉中、四川部分地区,从西北到西南,是藏域外围地带、内地缓冲防护地带。而血刀不仅是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元帅,还新兼了朵甘都指挥使,说明他这一任命的身后有着强大的朝廷背景。这明显是朝廷有意在加强血刀丁嗣达哇仁增的在涉藏地区的军政统辖势力与驻军掌控实力,而且朵甘与俄力思可分别从北、东、西三面夹控、夹击乌思藏,确保血剑明军在藏心有惊无险。 傅英等人更认为要重新评估杀死血刀这一后果。血刀丁嗣达哇仁增被新任为朵甘都指挥使当然要通知藏域的三法王、五教王,只是新阐化王最早得知这一信息而已。 眼见场面尴尬,傅英冲公主、张心湛使个眼色,干脆散会。 公主率各大派大队人马驻扎丹萨梯寺,这乃是帕竹噶举派的祖寺。傅英回房,央金正在等他。 央金道:“怎么一转眼便不见了你?” 还未等傅英回答,公主也进来了,看了一眼央金,又看了一眼傅英,哂笑道:“才几天时间,又认识了一个藏族少女!” 路上傅英已对她讲明了这几日失联经过的来龙去脉,若不是央金带他到羊卓行司,还发现不了血剑就是乌思藏都指挥使这个重大秘密,也遭遇不上土登丹巴,自然也追歼不了血刀,可以说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傅英这一迷路,才取得了入藏以来的重大进展。 央金上前拉住公主的手道:“听说你是大明公主,让我好好看看,是不是比羊卓雍措还美?” 公主“哎”了一声,不同意道:“不要唬我,羊卓雍措汉名碧玉湖,孤家岂是小家碧玉可比?” 傅英见她话不友善,忙道:“央金是我结拜义妹,不可轻视,亦不可侮慢!” 公主想到两人结拜兄妹,又是欢喜,又是忧虑,欢喜的是既成兄妹,应无其他念想;忧虑的是兄妹比旁人关系更为亲密一层。 央金身为藏女,自带淳朴直率,哪能揣摩公主这些微妙心思,仍然拉着公主说话。 这时东方涟漪进来,傅英失踪,重又归队,涟漪当然挂心,立即来看他。 央金只见公主本来还算和煦的脸上,顿时罩上一层寒霜,正在疑惑,又一美貌道姑闯了进来,正是姑射仙子袁鲍儿,原来因公主素来不喜东方涟漪,后者也颇知趣,于是全程与龙虎天师派同行,尤其与袁鲍儿结伴。还未等傅英介绍,又一青春年少的俊秀道姑推门而入,见了傅英,口称“师父”,正是华韶龄,原来她回转华山后,便恢复了道装,这次入藏,一直与公主贴心而行,也就是说,公主多随华山派行动。 央金只看得眼花缭乱,目不暇接,心道,傅哥的汉人女伴好多,还个个这么美丽,或端丽,或明丽,或隽丽,或清丽,正要曲指数数,又一高挑秀丽女子入内,小小居间几乎挤不下了,她见不是势头,转身就要退出去!哪知回身又与后来的两名女子几乎撞个满怀。 第215章 窘迫 高挑秀丽的女子正是凌霜。而后来的却是华山派顾夫人与华冲龄,她们二人在成都待了一阵,后也率华山子弟跟进昌都,正遇上返回昌都送奏表的锦衣七卫,遂同锦衣七卫追上公主,也来到了雅砻。顾芳与华冲龄见屋内人满为患,便停在了门口。 央金十分好奇,问傅英:“这莫不就是你们汉人所说的桃花运么?” 傅英几乎无地自容,只好叹了口气,道:“大家认识一下,她叫盛嗣央金,是我的义妹!” 凌霜道:“姐姐只有一个,妹妹却是不少啊……” 公主道:“除了徒弟他不肯染指,其余姐妹是不是都……都被他幸运了!” 傅英见顾夫人与冲龄还在门口,狠狠瞪了一眼公主,道:“我平安回归,大伙儿散散吧,这样密集,无益于呼吸,须知高原本就空气稀缺……” 涟漪道:“岂止是平安?我想到一个成语——塞翁失马,一匹公马走失,却又带回一匹母马……福兮祸所倚,祸兮福所伏……” 傅英道:“这不是你掉书袋的时候……大家散散吧!” 央金道:“一下子认识这么多好姐妹,我教大家学习藏语好不好呢?你们教我多学一些成语,因为你们刚才说的有些我听不太懂,比如什么失马,什么福祸……” 还是华韶龄聪明,见师父所处情势不妙,于是先向外挤去,向顾夫人与冲龄道:“师父、师妹,咱们华山派一会儿再过来……” 不料这一句却被央金听懂了,拉住韶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两个师父?” 其实华韶龄师承华山派前掌门华子川,后又改拜师母顾芳为师父,傅英只是教她独孤九剑的“假师父”——临时师父、代理师父。 华韶龄一时对央金也解释不清,着急离开,心下一急,眼神指了指顾芳,道:“这其实是我师母。” 央金“喔”了一声,看了一眼傅英,道:“原来是嫂嫂!” 满屋哄堂大笑起来,连公主也憋不住乐了起来。 顾夫人大窘,转身牵了女儿冲龄便走。迎面走来尕日玛和那木卡,顾芳其实从成都一路赶来,主要惦念大弟子华冠笄,顺便看看恩人傅英与公主而已,一则傅英与公主当初替她女儿稳住了掌门之位,二则对外隐瞒了她与华冠笄的私情,三则杀了血刀为华听风报了仇,只差杀血剑为华子川报仇了。 韶龄也随顾夫人走了,正巧尕日玛先进去。韶龄只听身后凌霜又飘出一句:“这想必也是你的义妹了?” 只因尕日玛参与了羊湖结拜,傅英只得如实答道:“是。” 惹得袁鲍儿也笑出了声,她本外号“姑射仙子”,喜怒不形于色,清高冷寂,这时倒觉得煞是有趣,原来意中人如此“受欢迎”。 可是公主脸色明显又是一沉,连东方涟漪也与公主同一战线了,开口道:“原来这雌马还不止一匹……” 虽然央金于汉话并不精研深刻,但也觉得不中听了,道:“尕日玛虽是……不要开她的玩笑。” 第216章 疲累 凌霜就忍不住多问了一句:“是什么?” 这时少年那木卡也进了屋,他们本来是找央金。 那木卡道:“我们是藏奴,现在整个藏心都在通缉我们!” 央金翻译了一遍,又道:“有我们这么多人在,没有人能动你们一根汗毛儿。” 傅英点头,向公主使个眼色,公主摇头。 傅英只好向东方涟漪使眼色,涟漪装作没看见,袁鲍儿却看得真切,拽了拽涟漪,涟漪这才不情愿地走了。 凌霜叹了口气,又狠又柔地把傅英看了一看,也转身离去。 傅英一看,屋内只余了央金等三人与公主。傅英支不走公主,只好又看央金。央金低头想了一会,起身在傅英耳边说了一句:“我可以离开一会儿,晚上你一定来找我!”她带着尕、那二人刚跨过门槛,张心湛与玲珑老人又来了。 公主气得翻了个白眼儿。张心湛也只装看不见。傅英单膝给师父玲珑老人见礼。 公主把玲珑老人、段弘潼夜探粗朴寺回来所述又转述给傅英。 傅英听完,暗暗吃惊,默默摇头,果然与义兄土登丹巴所述有出有入,颇为不同。 张心湛与玲珑老人见傅英表情麻木,似乎身心疲倦,心想刚才一大堆女子前来窜访,也怪不得傅英,其实二人早已来到,见女侠扎堆、侠女成簇,门槛踩平,只好驻足观望,见众女或三或两地离开,这才入门。 张、洛二人见傅英实在疲累,也只好撤了。 张心湛与玲珑老人一走,傅英即一跃而起,也不理公主,悄悄跟了出去,见张、洛分头回房,想了一想,先跟住了张心湛。 只见张心湛刚入房间,只听段弘潼便道:“心湛,你还没下定决心么?” 张心湛摇头道:“四师叔,不是我信不过你,血刀已经被歼,箭在弦上,而且各派是我召集而来,我怎么能撇下他们,独自撤队?” 段弘潼道:“七师弟命我传讯给你,无论如何,要龙虎天师派收兵撤队,我的话你不信,这支毛笔你已反复揣摩,你师祖赠我们九个徒弟每人一支,难道还有假不成?” 张心湛又取出了毛笔,手指反复摩索着“龙虎山无凭子陈谨言”几个字,道:“四师叔,你回去罢,你与六师尊一起回山,正如七师叔所谕,我已以掌门之名,打破师祖所谓‘同门师兄妹不得成亲’的规矩,这是我前些日早已写好的掌门令,师叔您把它收好!这张绢子就是你们可以结亲的赦令!你们回山,我一人陪各大派留下,誓与他们共生死、同渡劫!” 段弘潼于是郑重地给张心湛跪下,他跪的不是年轻的掌门人,跪的是这份掌门令——上溯到对龙虎山第四十八代天师弘化大真人张湛然门规的重大修改。 傅英心中又惊又叹,这才转身回到自己的下处,只见公主仍逗留不去。公主道:“你干嘛去了?对谁不放心啊?” 傅英不答。公主附在傅英耳边轻声道:“你对心湛不放心,你师父对你不放心呢!”原来傅英方才身后还跟着玲珑老人,这一幕又被公主瞥见。 第217章 憔悴 傅英轻轻把公主揽在怀里。 公主道:“你见到了血剑?” 傅英轻轻点头。 公主道:“他说了什么?” 傅英道:“他说什么不重要,其实也等于什么也没说……” 公主道:“我是罪魁祸首!你不生气了么?不再杀我一遍么?” 傅英道:“你也未必是祸首……” 公主奇道:“难道还有人背后操控我?” 傅英道:“不知道,也许吧……谁知道呢?他正可操控龙虎天师派,邪可操控血刀血剑,上可操控朝堂,下可操控江湖,近可操控京师,远可操控藏域……段是他师兄,张是他师侄,我师父曾是他部属,血刀血剑是其爪牙……莫非你也是他什么人?” 公主偎依在他怀里,道:“我?他?他是谁?我只是你的!你名正言顺的第二任妻子!即使你杀了我也是!” 傅英想起她自刺一剑的惨烈,又恨又叹,又痛又惜,道:“你那里伤口愈合得好么?还痛么?” 公主道:“你不碰它,它就痛,你摸摸它,它就不痛了!” 傅英探手摸去,突然浮现幼女敏华的红扑扑的小脸儿,手仿佛被灼烫一般,缩了回来:“血剑说,直接杀死我全家的是玄武坛主火崇,这人可能已经在香山被我杀死了……” 公主灵机一动,道:“香山一战的收尸,我听说是凤绎纬参与了大半,这火崇如果是玄武坛主,必有特殊衣饰或致命剑伤,即使乱战,一般人武功近他不得,其尸身定有锦衣仵作敌尸标号及登记在册。找凤回忆一下,回京师之后查档,即可确定是否为你亲自杀死!” 傅英精神一振,想了一想,对凤不放心,提前说怕他动手脚,道:“现在不急找他,到了京师再说。” 公主紧紧偎着傅英,好像他一不小心就会融化了似的,眼泪不禁扑簌簌滴了下来:“你知么,杭州我被劫,苏州又一别,我留你不住,我有多想你么?成都一会,逼我自尽;出了昌都,你又失踪;我多想让你时时刻刻在我身边!你不在,我六神无主,洛、凤二人,甚至上官,常怀虎狼之心,阴蓄挟持之志,没有你,我真的好难……” 傅英见她娇美容颜平添了几分憔悴,感动无已,回忆起公主被劫才激起自己雷峰塔奋发悟剑之事,不禁在她唇上一吻:“谁让你不好好练功?不然怎会被劫?等我们正式成亲,我便永不离你左右,你看我不是把她们都支走了么?只留你一人陪我……” 公主得此一吻,怎肯放松,身体紧绷起来,紧紧衔住了傅英的嘴唇,灵蛇开始攻城掠地。 傅英轻轻推开她,道:“这是帕竹祖寺,怎能造次?” 公主道:“我告诉你一件秘事,附耳过来……” 她一边吻着傅英耳朵,一边轻声道:“据你师父讲,天下第一人就是先帝隆庆皇帝……” 傅英一哆嗦:“怪不得。也就是说,你有可能是天下第一人的女儿,姓陈不姓朱?” 公主道:“如果我不是公主,我不是朱翊镡,未来可能变成陈尧媖,你还爱我么?” 第218章 忐忑 傅英道:“如果你不是公主,我只会更加怜惜你,别人也不会说我有贪权恋势之心,很好呀!” 公主道:“如果我贪权恋势呢?” 傅英道:“只能说你充分传承了先帝的遗风,我又无法左右你。” 公主道:“看来先帝还活着,这可是天大的秘密,万不可泄露!” 傅英道:“如果两人是一人,很多事能说通。避免犯讳,只能说天下第一人还在,逻辑上虽说得通,但目前尚无实据。段、洛、凤都可能在粗朴寺均被策反,段只不过劝张心湛回山,洛是何意图,还不明了。我借机想让众女,包括各派女子都返回中原!” 公主道:“怎么,你怕她们都死在这里?让她们回去,将来你好一一娶了她们?” 傅英道:“我是否能活着回去还是未知之数,只是不想让她们年轻的生命无谓牺牲!如果你愿意,你也可回去!” 公主道:“依照我以前的心性,除了韶龄冲龄,让她们都战死在这里才好;我是不回去的,我情愿陪你在这里同生共死,让她们回去好了,她们不配与你同穴。” 傅英道:“不要出此不吉之言,我只是做最坏估计而已。” 傅英把公主哄睡之后,想起央金之约,想让她劝尕、那随众女一并回中原,免受藏区通缉之苦。 他出了屋,只见月光之下玲珑老人正在等自己。 他心下忐忑,不知师父打何主意。玲珑老人出了丹萨梯寺,傅英也只得尾随而来。 月光飘洒,仿佛在这高原之上,离月亮也近了许多,手可摘星月。 傅英见师父停住,长袍、长剑、长发、长影…… 玲珑老人道:“傅英,徒儿!天下第一人……命我杀你。未等我寻到你,不想你已经杀了血刀!” 傅英道:“师父,您……这算是清理门户么?” 玲珑老人道:“你现在是玲珑门掌门人,只有你有清理门户的权力,我杀你不叫清理门户……” 傅英道:“天下第一人为什么要你阻止我向血刀血剑报仇?” 玲珑老人:“状元郎在白马盟誓之后,隐居数十年,前时则亲自出动来到藏域,若非干系重大,怎会如此反常!” 傅英道:“我不明白!” 玲珑老人:“我杀你不是为了我自己,为我自己我不会杀你,我承认我利用你,利用你与公主的关系,为玲珑门争取利益。可是,玲珑门已经完了!你被第一人盯上,有你在,玲珑门就不会好……” 傅英道:“第一人不会因为玲珑门好与不好来杀我!” 玲珑老人:“不错!第一人给我的说法是,他需要血刀血剑为他镇守藏域、监控藏域,你杀了他们,汉人就在这里失去了根基,自永乐以来,驻藏明军日益藏化,一部分万户府、千户所的职位都册封给了藏人。丁耽、杜居端创立发展血刀门、血剑门的目的就是要扩大藏区汉民数量、争取藏民基础。他们是明帝国插在藏域的钉子,一旦被拔除,有朝一日,蒙古西下,天竺北上,帖木儿汗国东进,东察合台汗国诸部南下,或有藏域雄立自强,产生新藏王,明帝国的战略纵深将大大缩减,秦、陇、蜀都将成为边疆省份,在高原兵力的俯瞰之下……” 第219章 虚实 傅英道:“我不懂什么这个帝国,那个汗国!什么竹子、木头、台子……如果我说,第一人要杀我,就是因为我夺了他的《九阴真经》呢?” 玲珑老人一怔:“什么意思?什么《九阴真经》?” 傅英道:“我破解了他当年请百里先生设的《玲珑局》第一局,在他当年学艺之地龙虎山找到了他赖以成名的绝世神功《九阴真经》。这也是为什么我能够汇合了龙虎天师派在成都等你们的原因。” 玲珑老人不知为何连声音都颤抖了:“你……你……你说什么?你破了《玲珑局》?你竟然找到了《九阴真经》?你怎么破的?《九阴真经》在哪里?快讲给我听……快拿给我看……” 他越说越急,越来越语无伦次。 傅英平静地答道:“《九阴真经》没有文本,现在只记在我脑子里,刻在我心里……” 玲珑老人大怒:“胡说八道!一派胡言!没有文本?难道天下第一人口授给你的么?把文本拿来!” 傅英道:“文本在我心记了之后,都让张心湛给毁了,不仅文本没有,心记的真经也不允许外传……” 玲珑老人道:“难道你师父是外人么?” 傅英道:“师父不是外人,但也并非内人……” 玲珑老人道:“你把《九阴真经》给我,我……我便不杀你!” 傅英道:“师父养育了我,给我传道授业解惑,这条命,只要师父收回,弟子敢不从命?只是《九阴真经》不得留文、不得外传是起过誓的,不敢毁誓践誓。” 傅英道:“龙虎山上,一共五人起誓不得外传。除非……除非……” 玲珑老人道:“除非怎样?” 傅英道:“除非我死了,再传给师父,这样不得外传的人数还是控制在五人,不增不减,应该不算违誓。” 玲珑老人连声称善,又道:“这样,你先传给师父,再去死,否则你先死了,用阴魂传我不成?” 傅英道:“不对,若我未死就传,知晓真经的立时变成六人,多了一个,还是用我的阴魂托梦传您便了!” 玲珑老人大骂:“你莫非拿我插科打诨不成?”摘下玲珑剑,正要动手! 傅英跪地,道:“师父暂息雷霆之怒,我马上背诵,师父记牢之后,再杀我不迟!‘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是故虚胜实,不足胜有余。其意博,其理奥,其趣深,天地之象分,阴阳之候列,变化之由表,死生之兆彰,不谋而遗迹自同,勿约而幽明斯契,稽其言有微,验之事不忒,诚可谓至道之宗,奉生之始矣……’” 玲珑老人脸色一和,打断道:“不要再背,还是写下来,不然有些字同音不同形,不同形则不同义,一字之差,谬之千里!别再走火入魔!即使我过目不忘,也是见字而不忘,而不可能过耳不忘!” 傅英道:“此处荒原野岗,哪来纸笔?如何陈写?” 玲珑老人脱下长袍,道:“你嗑破中指,写在上面!” 傅英刺破中指,默写了一个时辰,写成了一部血字的《九阴真经》。 第220章 满意 玲珑老人接过长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却不穿上,小心翼翼折叠好,系在腰间,道:“甚好!你临死之前也算做了一件好事。你不如好事做到底,好人做到终,一并把破解《玲珑局》的方法告诉我,然后再死不迟!” 傅英为报师恩,只好又把《玲珑局》的破解之法和盘托出。 玲珑老人更加满意,这才剑指傅英,道:“为了让明朝保有西藏,我会让你死个痛快利落!”一剑刺去,剑尖已经刺入傅英咽喉一毫之间,傅英心念一动,心动则行动,双指竟然夹住了剑尖,中指之尖尚存血书血痂。 玲珑老人一愣:“怎么,你反悔了不成?这样,世间就多了一个知晓《九阴真经》的人,你就违誓了,快快受死!” 傅英不由哽咽道:“师父,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鸟之将亡,其鸣而哀……师父能不能让临死之前死个明白?把我的身世与我说一说?” 玲珑老人道:“你的身世,无父无母,有什么好说?” 傅英道:“有人说我的相貌与当年四大天老之一、天暝老人相像,我又打听了一下,天暝老人俗名澹云,是大明第一位北绝傲,而后才有的北绝代、北绝心。历代北绝都是天下第一人。” 玲珑老人镇静答道:“胡说!天瞑老人乃成化年间的世外高人,我都没见过,谁能见过?还说你们相像,滑天下之大稽!四大天老只是武林传说而已,你就是一介平民之后,相貌平平,武功稀松,别再临死之前往自己脸上贴金!” 傅英道:“不是传说!龙虎山无量子段老前辈说他当年在真武论一结束时,偷窥见武当金顶出现了四天老,状元郎技压四天老,成为真正的天下第一人……” 玲珑老人手中的玲珑剑不禁抖了起来:“你说什么?天下第一人少年之时竟然打败了四天老?难道真武论一时,他战败上官、独孤、西门、东方、南宫,你告诉我这竟然不是终局之战?” 傅英道:“原来师父知道的还没有我多!” 玲珑老人撤剑,怒道:“我知道的怎么不多了?天暝老人么,澹云原名诸葛澹云,是元代的天下第一人诸葛真之后,这个诸葛真是当年岳飞部将诸葛英之后、岳雷部将诸葛锦之后……” 傅英道:“原来我在成都武侯祠阴差阳错,竟然拜对了祖先!” 玲珑老人道:“我可没有说你是诸葛家的后裔,你不要胡猜乱想。该我杀你了,别再拖延时间!” 这时天上开始飘起了稀稀落落的雪点,傅英头上、身上沾满了雪点,他突然起身站了起来:“师父,你不能杀我了!因为你已经死了!死人是不能杀人的!” 玲珑老人一阵错愕:“你今天怎么净说疯话……傻话!我现在活得好好的,怎么死了?” 傅英道:“我义兄告诉我,佛说,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这句给我的启示是,万物有如生,光逝如射电。师父,你剑刺我咽喉时,入一毫便可入一分,入一分便可入一寸,入一寸即是贯穿!那一瞬间,师父在我心目中,便死了!” 第221章 仁厚 玲珑老人暗骂,我操,我还以为你在血书《九阴真经》时下了什么毒呢!他二话不说,摆剑便刺! 傅英一个急转身,抽剑格住:“师父!你不能杀我!因为你已经死了!” 玲珑老人大骂“放屁”,突然虑到一层紧要关节,于是道:“你不得用独孤九剑,因为那不是本门武功!” 傅英又格开几剑,道:“师父,本门武功你只传了我刀法,没有传我剑法!” 玲珑老人又道:“本门武功是我亲授,对我也不得使用!” 傅英道:“那我几乎无功可用了!只能用……用九阴真经上的功夫了!” 玲珑老人气道:“好好好,你竟然比我先练了《九阴真经》……真是好样的!” 傅英道:“既然师父同意,徒儿只好弃剑用爪了!” 傅英闪身,收起独孤九霄剑,右爪左掌,迎着玲珑剑,交攻而上,只见爪影错落,奇诡谲离,空手对白刃,竟然丝毫不落下风! 玲珑老人只见傅英伴着雪花,仿佛一头雪虎,雪影爪影,总是从不可思议的地方攻来。玲珑剑抵敌不住九阴白骨爪,玲珑老人一狠心,剑招一变,使上独孤九剑的“破电式”,嗤嗤几剑,从傅英爪缝中刺过,可惜他的九剑神通并不如傅英,后者已经把“破电式”升级为“破雷式”,所以无异于班门弄斧。傅英无须用剑,即可轻松应对,化解剑中陷阱与后势之招。 但毕竟傅英新用九阴白骨爪,阴狠之气并未灌注其中,所以威势减半,虽是绝学,却拿不下用剑的玲珑老人。但是玲珑老人却恰是傅英练习新爪的最佳陪练,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正因玲珑也拿不下傅英,使傅英爪功越加娴熟,收发开始自如,时间一长,威势渐显:阴风来袭,阴寒笼罩,阴影弥漫,阴毒初萌。玲珑老人渐渐抵敌不住,想起与血刀大斗时的“破浪式”,越是在绝处逢生之际,越能发挥巨大的威力,于是开始掂量独孤九剑的打法,从中选择最合适的一式,以其破敌! 而九阴白骨爪的使用,越是阴毒狠辣之人,越能发挥其神髓,而傅英明显背道而驰,故而傅英使出了“九五至尊”时,上九下五,完全可把对手一切逃生之机全部封住,而后一招天灵毙命,可惜傅英宅心仁厚,尚存一息悯念,绝对不会对师父下死手的,于是点到为止,阴爪出击,在天灵虚晃一晃,便即收招撤势,全线后退!也恰恰是自身这一丝悯念,救了傅英自己一命! 因为玲珑老人在危在旦夕之际,使出“破风式”,由于傅英使九阴白骨爪与性格不合,所以此招并未打出凌厉之势,过于疑慢,给了“破风式”的绝地反击之机;另外,由于“九五至尊”此招恰是当年南宋末叶黑风双煞——梅潮风、陈玄风惯用之招与看家本领,也恰恰使“破风式”成为双风绝招的克星;如果傅英不留余地,坚决进击,必然死于“破风式”剑下。 由于傅英自认为虽然胜券在握却又不肯赶尽杀绝,并未将玲珑老人逼入绝地,所以后者的绝地反击也大打折扣,一剑挥空,傅英仿佛早有洞察一般,已经飘出丈许。 第222章 衰竭 傅英转身便逃.,理由有两个:自己不能作出“弑师”之举,自己又不想被杀,只好逃走。 玲珑老人则紧追不舍,非杀傅英不可,理由也有两条:第一人的命令,独享《九阴真阴》与《玲珑局》的大秘密。 两人开始了长途竞跑,傅英使出了陆地飞腾、梯云纵、燕子三抄水、移位换形等诸般轻功,玲珑老人也使出玲珑微步、玲珑倥偬等上乘轻功。 傅英也未辨方向,只向艰难崎岖之地跑去,以求摆脱师父的追杀,不觉越跑越向高处跑去。他不知他本在山南雅砻,这一路向西向北,竟沿喜马拉雅山向库拉岗日雪峰跑去!玲珑老人也是越追越想追而杀之,越是人迹罕至之处,越易掩盖他杀徒的恶行。 在这世界屋脊高原、海拔最高之地奔行,无疑是最消耗体力、内力的。两人虽都是武林高手,也经不起奔跑两多百里的消耗! 眼见身涉冰川雪峰,雪花也越来越大,雪点早变作雪花,由雪花变为雪雾。两人虽隔数里之遥,却谁也跑不动了。 傅英知道,再往上跑,分明是累死、冻死、饿死、窒息而死,于是停了下来,回头一看,一个黑点封住了下山的道路,他却不知,黑点已经几乎不能动了。由于玲珑老人未穿长袍,怕汗渍摩擦把血字经文抹掉,一直把袍子系在腰间,长时间奔跑造成身体失温严重,生命迅速衰竭,全靠一丝内气维系。 傅英灵机一动,拔出宝剑,把九霄剑当作雪撬滑板一般,踩着“滑剑”直向山下滑去,速度极快,而且不用费力,意图绕开黑点,胜利逃亡。 玲珑老人虽然体力衰竭,行动受限,神智却是清醒,见傅英越滑越近,奋起余力,持剑一击,傅英足踏“滑剑”剑柄,身带“滑剑”腾空而起,一个半弧飘过! 玲珑老人一剑着空,急忙收剑再刺,却不想脚下踩的不是陆地平川,乃是如镜冰川,这一跤滑倒,力道全失,身体控制不住,竟然一剑刺穿自己的锁骨,血光映雪,凄惨倒下。 傅英在空中见师父倒下,身体却收势不住,依旧直向山下猛滑,于是踩转“滑剑”,复向山上滑去,滑至玲珑老人身边,抱起玲珑老人,俯身点击穴道,给玲珑老人止血。 玲珑老人洛长泠已经气息奄奄:“英儿……你并不姓傅,这个姓与‘背负’的‘负’谐音,英就是指岳家军将领……诸葛英。‘负英’这个名字……其实是一段……耻辱身世的见证……为师一直不愿……告诉你。你把《九阴真经》的血袍给我穿上,很好……很好!这样……我死……我也……死得……暖和!如果……你还能……活着回去,带……走玲珑剑,照顾好我的……家人。连瑛,我只……爱你!” 洛长泠突然拼命用最后一点气力点了傅英的穴道:“公子……我尽……力了……” 傅英想到师父玲珑老人华山之时对自己的慈爱有加,又想到他杭州之后的乖张悖行,不禁欲哭无泪,只得调息冲穴,可惜力不从心,待他冲开了穴道之后,几乎气力不济,拔下玲珑剑,着鞘背好,又整理了一下老师的袍冠,正要继续“滑剑”下山,突觉眼睛一花,雪山、雪野、冰川、冰麓……白茫茫一片,仿佛失明了一般,身子一软,倒在了雪中。 第223章 晕眩 傅英眼前一白,一亮,又一黑之际,空中一只黑雕可称雕眼光明,又嗅到玲珑老人的血味,直扑下来,径直啄向傅英,傅英毫无气力,只得把头一偏,那黑雕啄个空,未等双爪撕胸,傅英足尖一弹,把足底“滑板”九霄剑踢起,一剑倒插穿入黑雕身体,贯出雕顶,雕血滴滴答答,正滴在傅英脸上,一股热气直蒸脸颊。 傅英用舌舔了一舔雕血,于是按住雕尸,咬住雕伤,干脆大口吸吮起来,饱舐了雕血之后,又把黑雕大翅铺在身上,解饥保暖,慢慢恢复了一些体力。 血腥四溢,又吸引了一只万丈高空盘旋的天之骄子。这只金雕在库拉岗日神山已经巡徼多日,雕目突兀,藐瞰冰川,遂急遽而下,竟先扑向玲珑老人尸身。 傅英岂容师父尸身有失,一掌斩向雕头,雕头迅疾一闪,一喙反向傅英啄来!傅英化掌为爪,一爪握住雕喙,另一只手从黑雕身上拔下九霄剑,正要斩落雕首,突然心机一转,腾身而上,骑上了雕身。 金雕也知冰川上难是傅英对手,索性扶摇直上,回到自己的空中领地。傅英收剑,双手紧紧缚住雕颈,岂能容它不断升腾?金雕双翅暴展,直冲云霄,要把傅英丢下雕背。傅英用掌推住雕头,用力下按,使金雕不再仰飞,待雕身平衡,这才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使金雕不断下降,然后又一下下把雕头按下去,金雕随即雕身一转,避免撞山,振翅向山下俯冲,这才符合傅英本意。 飞下山来,傅英见它又向深沟大壑冲去,不由又一惊,忙收回“千斤坠”,重任其飞起,头晕目眩之际,沿冰川一路南回,只见冰雪消融,渐呈翠色,这才知道离高山益远,又用“千斤坠”迫降,约两丈来高,从雕背一跃而下,任雕飞去。这只金雕盘旋一阵,似有留恋之意,乃翱翔天际而去。 傅英见得人烟毡帐,终于松下一口气来,远眺库拉岗日雪峰,不由感慨万千,有心有朝一日移尸玲珑山,又心悸于冰川绝境,惟愿师父玲珑老人得《九阴真经》相伴,安息长眠于神山。他抽出玲珑剑,抚剑追忆师父音容,慨叹良久!可见玲珑老人愚忠于天下第一人,必得杀死傅英复命,致使命丧雪峰,此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之局,除非局中之人憣然有悟,否则无从破解。 傅英于是向当地土着藏民打听雅砻方向,虽然听不懂藏语,但是连作手势再比划,勉强沟通一二,其实汉藏语系同源,许多基本语汇发声极其相似,这也是许多上层藏人多兼通汉话的原因。 由于藏民热情好客,拿出食物款待傅英,他吃饱了羊肉,又休息了一宿,这才向雅砻赶去。越快到了雅砻之时,他心中却越加慌乱,如何向洛居首、洛回首解释玲珑之死成了他的心病。他本不善扯谎,若实话真说,恐怕也有害玲珑老人的声誉。 第224章 断然 傅英回到雅砻。公主、张心湛、洛居首、洛回首对玲珑老人与傅英二人失踪四日之久甚为忧急,见傅英一人回来,忙询问情况。 傅英叹了一口气,只得把所遭所遇讲了一遍,包括月夜之会、被迫逃走、玲珑自伤、伏雕而还等重要关节,只略去了涉及《九阴真经》、《玲珑局》、身世的相关细节。 洛回首冲冲大怒,一跃而起,剑指傅英,喊道:“一派胡言,你说,什么我父亲得了天下第一人的授意杀你,为的却是要保住血剑,毫无凭据,杀你时,你为什么不往寺内跑,却往雪峰跑去?还有什么我父一不小心重伤了自己,我父何等高手?难道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骑雕而还?天方夜潭!” 洛居首身为老大,却是冷静稳重,只是思考着傅英所言的细节衔接,最后道:“玲珑剑在哪里?” 傅英取下玲珑剑,包括九霄剑都给洛居首验看。 洛居首看了玲珑剑的血迹、九霄剑的划痕,未发一言。张心湛道:“傅兄既然杀黑雕、骑金雕,与双雕搏战,把藏袍脱下来,我看一眼。” 傅英原来在羊卓行司假扮侍卫,着了侍卫装束,一直未脱,直到伏雕而还,在土着藏民那借了一件藏袍取暖。若非这件藏袍裹体,傅英身上的雕翎恐怕在他回雅砻路上,便跌散吹落。由于傅英用黑雕尸取暖、吸雕血充饥,身上果然扎了一些雕翎,一路上散落不少,但仍有遗存。 张心湛拈起一根金色雕翎,对洛回首道:“我看傅兄所述非虚,洛家兄弟难道对你们的掌门师兄弟还不放心么?” 老大洛居端仍是默默无言,把九霄剑还给傅英,却把玲珑剑收了起来。 洛回首道:“我父亲的尸身你为什么不运回?” 公主道:“你没听清楚么?傅郎若不是借助金雕飞行之力返回,恐怕也是自身难保!哪里还能顾得上一具尸身?难道一只金雕能负两人?” 洛回首道:“还不是他为了自己逃生,把我父活活扔在了那里?傅英,你怎么能一个人回来?你就不应该一个人回来!” 傅英突然暴怒,大喝道:“我的师父……你父亲一门心思要杀我,还是要暗杀我!难道我跑回寺内,让天下人都知道师父要明杀掌门弟子这桩丑闻不成?我只能逃跑,跑了几百里,把我逼上了雪山冰川还不肯放松,我已仁至义尽!我也是侥幸逃生。回首,你若要尸身,你可以回头去找,我问了当地藏民,那里就叫库拉岗日神山,你自行找去,恕我不能奉陪。居首兄,这柄玲珑剑,是师父临死之前传给我的,并未叫我转交于你,请还给我!” 洛居首此时才肯说话:“父亲之逝,令人唏嘘,我权信你所陈所述,只是把这柄剑留给我们做子女的,能让我们睹物思人,权当一种纪念……” 傅英断然拒绝,一改仁厚之风:“不能!这不是一种交易!我是玲珑门掌门,就应掌握玲珑剑!” 第225章 恨恨 洛回首怒道:“你莫不是为了玲珑剑,杀了我父亲?” 傅英听此一言,顿感心力交瘁,想想这几日所受师父逼勒,师父师父,以师为父,处处退让,性命攸关,全在内耗……他几乎就要崩溃大哭!但他终于强行忍住,反而微微一笑:“我若大哭,反像在演戏!我若自刎以证清白,那才是愚蠢至极。我们都有死去的那一日,等到了阴间,咱们再找师父对质对证不迟!居首兄,既然你对这柄宝剑甚是在意,不妨就留给你们。师父生前欲杀我以保血剑,你们若继承师父遗志,可以续保血剑,离开我们这支剿杀血剑的队伍,恕不远送。” 洛回首道:“好好好,我们马上就走!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大哥,我们走!” 洛居首突然道:“回首,我劝你不要走,你已经是官身不自由,公主曾提拔你为杭州千户,填补了许应还空出的位置,你弃官封印而走,便是背叛朝廷。” 洛回首一惊:“大哥,你什么意思?” 洛居首道:“父亲已经错先!公主尚在眼前,我们岂容再错?我是决意追随公主的,我劝你稍安勿躁,坐下讲话,从长计议!” 洛回首顿时语噎,停了一停:“大哥,你想留下……很好很好,只是把玲珑剑给我,我要凭此剑另立玲珑门。” 洛居首道:“你要另立玲珑门?恐怕你管我要玲珑剑是拜错了菩萨,你应该向你傅师哥要掌门指环……” 公主、傅英、张心湛都是一怔,心道,怎么他们兄弟二人还有矛盾? 公主不禁冷笑,不愧为玲珑老人的传承,徒弟们打做一团,儿子们也居然不和。 公主他们并未想深一层,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两人同父异母,而且相处不长,洛居首早早走出家门,隐姓埋名,独来独往,孤僻寡合;洛回首在许应还的庇护之下,多出一分机灵奸狡和蛮不讲理,却又意志薄弱,半是温室花朵;洛居首所得父爱不多,多被玲珑老人赋予跟踪、刺探、报信等隐蔽任务,而洛回首相对被溺爱,被置于锦衣卫中得顾大均、许应还等重点照顾,恃宠而骄,当初许应还在杭州有大肆强抢民女之劣行,洛回首为其小弟,坐视不劝,虽未同流合污,也是个是非不明、黑白不分的浑人,与侠字相距甚远,所以洛居首耻于与其为兄弟,鄙其为人。 傅英见舍了玲珑剑,竟得了洛居首的支持,兄弟之争,不便插言。洛回首本来仗着大哥洛居首在背后,有恃无恐,见大哥背刺,哪敢向傅英索要指环,再想服软,已是箭在弦上,只好扭头恨恨而去。 这时土登丹巴、央金得知傅英失而又归,来看傅英。傅英见他俩来,又把张心湛介绍了一遍,向张心湛道:“这是我义兄,我们是结拜了的,你不如加入我们,可以排行在第三……” 张心湛呵呵一笑:“你们两个我认得了,没有其他人在结拜之中了么?” 傅英又介绍了羊湖结拜中的央金以及尕日玛及那木卡。 洛居首突然道:“我可以加入你们这个结拜么?” 第226章 嘻嘻 土登巴丹不认得洛居首,之前傅英也未介绍,当然不好插话,其实他内心是巴不得助己夺王的党羽越多越好。 傅英心下略一迟疑,本来他对洛氏兄弟的平白冒出是颇有戒心的,虽见兄弟不和,但并未消除对洛居首之疑虑,毕竟相交不深。 傅英与土登丹巴在斗血剑血刀中时,并力一战,有过命之交;他与张心湛也是共享《九阴真经》、不吵不相识、能够敞开心扉的交情;而洛居首则是他与东方涟漪在杭州海边偶见的那个蒙眼怪人,后来从公主口中知洛居首又跟踪他与涟漪二人直到连环坞,所以敬而远之,毫无亲近之感。 张心湛何等聪明,瞧出端倪,哈哈一笑:“洛兄,你们本来就是同门师兄弟,何须结拜?你先不要着急,现在是先研究一下我加入的事。我先试入一下,先不磕头,只是改个称呼,哥儿几个处得相得呢,你再入不迟……” 洛居首一皱眉,提了玲珑剑,转身出去。 傅英见了,心中不由一寒,忙喊一声,跟了出去:“洛兄若不见弃,何妨一拜?” 于是众人论庚,土登丹巴为长,洛居首次之,傅英、张心湛分列三、四,央金等后推,一共七人要在雅砻结拜。 此时公主插言道:“既然女子也能加入,何不将涟漪、仙子一并列入?”公主的私心,按中原的风俗,既然结拜为兄弟姐妹,就不便谈婚论嫁了。 傅英不由一怔。 以张心湛之聪明,哪里会看不出来傅英、公主、东方涟漪之间的微妙关系,即使自己的师姐袁鲍儿孤清自命,目视傅英却含情脉脉,他也尽收眼底。 所以他见傅英尴尬,急忙圆场:“汉人女子自有儒礼约束,不宜结拜,怎像藏女不拘常礼,我看不要生拉硬凑,东方与袁鲍儿就算了。殿下若嫌人少,我看华山派有个少年,好像叫华冠笄,不如加入进来。” 公主狠狠瞪了张心湛一眼,又看了一眼傅英,心道,你的兄弟,真是替你着想。她还不肯甘心,喊了一声:“心湛,你随我来一下。” 公主把张心湛引了出来,佯装关切地问道:“心湛,你多大了?我知道你们天师派历代天师是可以成亲的,你看你师姐姑射仙子这样清丽脱俗,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心动么?” 张心湛道:“殿下多虑了,我们俩是纯纯的师姐弟关系,毫无那方面瓜葛的……” 公主道:“不妨,你若心动,我做回月老,来给你俩牵线搭桥……” 若说见了自己漂亮的师姐毫不心动,张心湛也不是唐僧。只是这个人素有吞吐天下之志,所以少年时除了一门心思精纯练功悟道,而且把“掌门道尊”看得极重,有意疏远这个师姐,避免与她见面,即使见面,也是拿出掌门派头气度,不肯拿出一丝一毫的亲和狎昵态度,而姑射仙子更是清冷至极的生性寒凉之人,所以两人虽然郎才女貌,同在龙虎山,竟然毫无火花。而恰是傅英与涟漪在林中亲密,才第一次勾动了袁鲍儿的性情心火。 张心湛对公主嘻嘻一笑:“俗话说,兔子不吃窝边草,我们历代天师真人,都是皇上亲自赐婚的!等我做了勋贵皇戚,还请殿下赏光喝杯喜酒呢!” 第227章 狠狠 公主狠狠剜了一眼张心湛。 张心湛道:“三嫂不要生气,我会替你看着我三哥。要不,你把涟漪介绍给我?” 公主听他叫了声“三嫂”,心中一甜,面色顿时为之一缓,叹了口气:“凤绎纬文韬武略,都吸引不了他师妹,你个穷酸道士,又来做什么春秋大梦!你多给你三哥出谋划策,让他不再依赖那个女秀才比什么都强。” 于是,张心湛又找来华冠笄,这场雅砻重新结拜,仍以年庚论序,土登丹巴为长,洛居首次之,傅英第三、张心湛为四,华冠笄又次之,央金居六,尕日玛列七,那木卡忝八,一共八人。 虽然是一场小范围结拜,并未包括少林、武当等派。但凤绎纬仍在队伍之中,他耳目极灵,得知这场结拜并未包括他,心情十分复杂,一方面他已为天下第一人做了事,曾引诱段、洛二人到粗朴寺,使二人被策反;另一方面,他倾心公主,与傅英水火不容。他还不知,土登丹巴一番密告,已经把他初步暴露在傅英面前。 但傅英目前急需面对的是段弘潼的撤离。玲珑老人自取灭亡,这一路策反除了洛回首出走已基本失败。 张心湛提出,让段弘潼护送各派中所有女侠撤下高原。这正中傅英下怀,他也知张心湛若单提出龙虎派的段弘潼、袁晋芳先走必然突兀。 所以傅英也乐得顺水推舟。 公主本来想让这些“情敌”都死在藏域方趁心意,借刀杀人,她是的高手,后来也嫌这些女子在傅英身边围来绕去麻烦累赘,当然同意。 于是三人拟定了一个出藏名单:凌霜、东方涟漪、尕日玛、那木卡、龙虎天师派段弘潼、袁晋芳、袁鲍儿、华山派代掌门顾芳、华韶龄、华冲龄、峨眉派陈念、陈榭、崆峒派谷心澄、青城派易恸绝,共计十四人。 公主道:“十四人中,却只有两名男子,那木卡还不会武功,我看还是再加派一人。” 张心湛道:“男子除洛居首、华冠笄、凤绎纬,只余少林、武当各两人,崆峒、青城各一人,峨眉派已全在出藏名单之上。” 公主道:“莫不如让华冠笄回去,华山派嫡传弟子只剩这一个男丁,而且顾夫人……” 张心湛点头。 傅英道:“华冠笄武功太弱,既然是护送众女出藏,还须另选一个武功高强的。” 公主道:“武功太弱在这里留守不也是白搭?” 傅英道:“我们刚结拜为兄弟,他遽然就走,稀淡了兄弟情谊。” 张心湛道:“要不派凤绎纬回去?” 傅英更是连连摇头:“凤这个人心有鬼胎,派他护送,我更悬心了。” 张心湛便不再提议。 傅英不动声色地道:“莫不如四弟你回去吧?” 张心湛盯着傅英,笑道:“戏谑我么?对我,你还有什么可试探的!” 公主嗔了傅英一眼:“他不也是你结拜兄弟了么,你明知他是不肯走的。” 傅英心道,天下第一人让张心湛撤出这场纷争,后者却坚持不走,也算够交儿了,不像玲珑老人一根筋,非要杀死自己不可,临死还要点自己穴道。 傅英感动道:“感谢兄弟舍命相陪!” 张心湛道:“明军反明,藏军内讧,这一场大热闹我怎能错过?” 第228章 悠悠 公主打了哈欠:“老四,天色已晚,你回去吧!” 张心湛道:“你们如不嫌弃,我今晚在你们这睡了……” 公主一皱眉:“怎么,效仿刘关张食则同桌、寝则同榻么?快滚!” 张心湛笑道:“十四人出藏队伍出发前,我一直睡这儿,免得‘被迫失踪’……” 傅英会意,心道,这是防止段弘潼偷袭他,再把他偷运出藏。 公主不解,十分烦他:“快走快走!这里没你睡觉的地方。” 傅英拦住:“让他打地铺也成,这几天他胆儿小,不敢独居。” 其实果然被张心湛料中,无量子段弘潼在获知出藏名单之后,一直寻觅要把掌门点睡,偷运出山,可惜实在无隙可乘,只好作罢。 第二日,天清气朗,除尕、那二人,其余十二人都扮作藏民,带足物资,新阐化王又派了十多名藏兵向导引路护送,伙成一伙儿,向昌都而去。傅英不放心,又亲自护送了一程,方才回转雅砻。 此时雅砻周围已密布明军探马,与藏军探马呈犬牙交错之势。 探马飞报上司,未经周折,情报直呈乌思藏都司杜嗣曲培血剑面前。 血剑已知血刀死讯,原来血刀逼迫从者跳崖,中有不死者得命回报,几经探查,又捉得回转粗朴寺的老弱僧侣详审确凿。血剑闻得确报,目眦尽裂,大哭大笑,势如疯虎。这时探马来报,一部汉人扮成藏民,携有藏兵,有出藏之势。 本来血剑若见他们有撤回动作,应觉遂心宽慰,此时哀怒满腔,竟然不顾理智,当即传令,派重兵追堵,同时召集血剑门众、血刀在藏心的余众,日夜追赶。 由于十四人扮成藏民撤退,为了不引人注意,并未如风似火急行,一路又贪看神山圣湖奇景,悠哉游哉,因而行动缓慢,终于这一日,在伯舒拉岭被血剑围追堵截。 此时血剑理智恢复了一些,他怕汉藏冲突过甚,首先把驻藏明军布置在十里八里外围,而后把血剑血刀门众投掷到最前沿。 段弘潼手搭凉蓬,勒住缰绳,只见从“横看成岭侧成峰”的伯舒拉岭上冲下来密密层层一支红衣黑衣队伍,从容布阵,身前、身后、左右两侧鼓角相闻,遥相呼应。 血剑老祖一马当先,拦住去路。 段弘潼骂道:“前番败于我手,还想送死不成?” 血剑见了是他,知是天下第一人策反放走之人,也是一愣,拦是不拦,颇为犹豫,想了一想,回马奔回阵中。 段弘潼正要入阵,东方涟漪忙纵马拦住:“这是地煞血剑阵与天罡血刀阵,连我姑母东方娉婷都曾被困阵不出,你不要命了么?” 段弘潼冷笑道:“区区小阵,有何惧哉?” 东方涟漪道:“前辈,你若不懂九宫八卦五行,还是不要入阵了……你若陷在里面,我们怎么办?谁能救你?” 段弘潼道:“去路已断,难道我们在这等死不成?” 涟漪道:“不是等死,从长计议一番,好过鲁莽入阵,死个不明不白。” 顾夫人道:“我曾被困阵中,眼见东方前辈杀得血流成河,就是突围不成!千万小心……” 第229章 侥幸 这时无圆子袁晋芳也纵马上前来瞧个究竟,东方涟漪努力回忆华山之战时的相关话题及画面。 一时之间,竟成僵持局面:一边等待入阵,一边不敢入阵。 血剑在阵后一挥令旗,天罡血刀阵、地煞血剑阵见旗而动,其徐如林,缓缓向段弘潼等碾压过来。 段弘潼只得策马后退,可惜身后、身右都各有两座天罡血刀阵、地煞血剑阵也在徐徐而动。原来一共六座大阵将十四位侠剑客及十余名藏兵向导困在当中,身左则是察隅河。 区区察隅河倒是困不住段弘潼与袁晋芳,他们早在龙虎山泸溪河如履平地,可以踏水而行,但是其余人等,皆无此功夫,未免会成为瓮中之囚。 段弘潼这才深悔刚才未能与血剑暗示接洽,倘若暗示此乃按天下第一人指示撤回,又岂会如此被动? 血剑用人梯垒起一座高台,斜上伯舒拉岭,以便从容指挥,一双鹰眼更是把下面每人面貌认个清清楚楚,这才发现汉女居半。 段弘潼想起凤雏庞统死于落凤坡的典故,忙问向导此山为何山。 向导有通汉话者,急忙解释道:“伯舒拉岭意为‘勇士山麓’。” 段弘潼这才稍稍放心,想到“两军相逢勇者胜”,这样退缩也不是办法,于是一声呼啸,驰马阵中,这时只听东方涟漪叫道:“快进快出,不可停留,不可恋战!” 这一提点其实正合段弘潼心意,心想“擒贼先擒王”,先拿下血剑,各阵不战自乱,于是踩人头掠过大阵飞身上岭! 岭上人梯人台每人一把血刀、一支血剑,于是血刀血剑如雪片雨落般打来。 段弘潼接住一把血刀,刀舞狂花,把刀剑打得支吾乱飞,越来越欺近血剑老祖。 血剑老祖本身就是杀人的魔头,单打独斗杀伐骁勇,何况得手下人山人海般的助力?因而并不慌忙,手拾门众,三个两个,向段弘潼掷去,待段招架躲避之时,一个倒栽葱,掠过段弘潼,直落到山下的阵中,这就不由得段弘潼不入阵了。 但段并未如影随形般入阵。段弘潼反而灵机一动,放弃“擒王”意图,学血剑的样子,把山上的人台人梯倒散的门众如炮弹一般,向山脚二阵投去,一边向袁晋芳等招手。 段弘潼此举果然有效,“人弹”投入阵中,大阵见是己方人马,无法攻杀,“人弹”又混入阵中,打破了大圈小圈、红圈黑圈的固定人数。 本来天罡血刀阵为小红圈三十六人,又分了六小圈,每圈六人,五人为金木水火土,一人替补;地煞血剑阵为大黑圈七十二人,又分为九小圈,每圈八人,九圈分占九宫,八人分踩八卦。这一下,人梯人台被掷入阵中,阵中刀剑不敢招呼,人数暴增,反而乱了。 袁晋芳等人趁乱连杀带跃,瞅准一隙,也退上了伯舒拉岭,与段弘潼会合,侥幸反客为主。可惜十余名藏兵向导,武技低微,即使趁乱,也难以过阵上山,均死在乱阵之中,尕日玛、那木卡有峨眉派陈念、陈榭保护,一人夹了一个,也混上了山。 第230章 愚蠢 血剑老祖万想不到自己弄巧成拙,不仅诱段入阵未成,反倒让段误打误撞,破了阵形,不禁冲冲大怒,又一道嗜血之令应声而下:“乱阵入阵者,不分敌我,一律斩杀?” 随着这一声霹雳,“人弹”纷纷被杀,死尸仆倒,杀了一阵,去掉了“赘肉冗余”,阵形才慢慢恢复,但是士气大衰。 血剑此时又下了一个愚蠢的命令,命阵形攻山,可惜段弘潼等人已占据制高点,飞镖、袖箭、飞蝗石、山上余落的刀刀剑剑,一阵飘射下来,门众死伤无数,阵形又乱,攻势停滞。 血剑身兼都司,也是个懂兵法的人,眼睁睁见这“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局面,只好叫停。 血剑不禁嗟叹:“天不佑我!难道自己失去了天心教主的亲自指挥,竟然真如废柴一个?从京师远到华山,从华山败走藏边。天下第一人来时,略施小计,策反三人;前脚刚走,行司被闹,血刀被杀,三面合围,竟被占据山岭……” 血剑命令困山、切断水源。血剑门新任白虎坛主木桑提醒道:“教主,此山四季分明,山顶有的是冰雪可供解渴……” 血剑打断道:“胡说,他们若敢爬到千仞峰顶,岂非自寻死路!” 木桑又问:“是否把周边明军调来,一同困山攻山?” 血剑道:“你睁眼看看,山上一共十几人,多半又都是女子,你难道让将士军兵来看我们血剑门的笑话不成?休得多言!” 血剑于是安营下寨,又召集了新玄武坛主炎?、新青龙坛主金钥商议,只缺了已经见疑、身在成都的南方护法、朱雀坛主冷杉。 血剑道:“现在我门中左右使、北西东三护法都空缺,你们戳力效命,有了功劳我即升赏。” 金钥道:“山上暗器会越打越少,赔上一百人性命进行强攻,消耗掉他们的暗器,也就是了。” 血剑道:“有理!” 他正要传令,突然探子来密报:“来了一蒙面人,自称来自雅砻,要单独求见教主。” 血剑于是屏退三个坛主,密召那人入帐。 那人入帐,扯下蒙面。 血剑定睛一看,竟是前些时被策反的凤绎纬。 原来傅英护送一程返回,公主与张心湛还觉不妥,因为毕竟并未定下多添一名护送男子是谁,还是决定比华冠笄武功强出不少的凤绎纬缀后护送,即不与前队同行,避免被一锅端,发现情况有异,可以回报求援。 凤绎纬渗透过外围明军,果然在后发现了血剑布阵围困撤藏队伍,可惜他并未回转雅砻报告,而是心生了一条毒计,于是来见血剑。 凤绎纬建议由他诱出傅英等人来援,血剑沿途布下重兵埋伏,来个围点打援。 这时探子又报,山上队伍向峰顶移动。 此时血剑又下了一道蠢令,命令暂停强攻准备。可惜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那木卡认得地形,想起一条小路,领众人先离开血剑门众视线,然后绕山而行,找了一处断崖,众人攀援而下,只弃了残余马匹,带足青稞、淡水,段弘潼夹了那木卡,袁晋芳夹了尕日玛,施展轻功,不舍日夜,速向昌都奔去。 第231章 喃喃 这时探子又报:山上人等踪迹不见! 这才引起血剑警觉,急令二阵保持基本阵形,强行上山,经过好长时间一段搜山,终于发现断崖踪迹,回报血剑。 血剑大惊大怒,几乎煮熟的鸭子不翼而飞,岂非咄咄怪事。但他判断这支队伍并非主力,向凤绎纬核实,果然多是女侠,惟一目的是让女子基本撤出藏域,保存部分实力,以免统统喋血异乡。 血剑只好与凤绎纬商量诱歼傅英主力之事。 血剑担心凤绎纬回去不被信任,凤绎纬道:“别人不敢保证,这方才被困女子中有不少是傅英的相好,别人不来救,他必然亲自来救。只是一节,倘若公主随同前来,一定不要伤及公主。另外,据传玲珑老人已死,具体死因不详。” 血剑一惊,喃喃地道:“师父死了……他死了……怎么平白无故就死了?” 凤绎纬道:“他与傅英一起失踪,几日之后,傅英一人归来,玲珑便死了。” 血剑道:“肯定是天下第一人命玲珑杀傅英,不想师父被徒弟反杀。” 凤绎纬道:“我不与你说了!你这次排好兵阵,别让他们再抢占侧面的峰岭。” 两人议计已定,凤绎纬出帐,寻到自己来时马匹,又借一马,一日一夜,凤绎纬两马换骑,临到雅砻前,把借马野放。 傅英听了凤绎纬的叙述——撤藏队伍被血剑六座大阵围困在伯舒拉岭,惊骇莫名,果不出凤绎纬所料,他要先行一步,前去救援。 张心湛道:“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哥儿几个一块上呗。” 傅英道:“我与义兄土登丹巴先行一步,你总督后队跟进。” 于是傅英与土登丹巴、凤绎纬带领部分噶玛噶举派黑帽派僧兵与红帽派僧兵先行救援,当然黑帽派僧兵仍然误以为土登丹巴就是大宝法王旺秋多吉。 公主、张心湛、洛居首、华冠笄、央金、少林派幻休常润、无言正道、武当派白紫电、雷虎、崆峒派薛谔道人、青城派佯谬道人、帕竹噶举派新阐化王率领部分宗本及藏军,一齐出动。 这边一动,探马蓝旗飞报血剑。血剑老祖杜嗣曲培速召羊卓佥事盛嗣次仁、牛儿宗寨佥事宋嗣多吉、仁蚌佥事王嗣普布、蔡巴佥事孙嗣边巴、新任白虎坛主木桑、新任玄武坛主炎?、新任青龙坛主金钥商议。由于事态紧急,血剑也顾不得分别召开驻军将领与血剑门坛主会商,索性一股脑儿聚在一起商量。 央金的父亲羊卓次仁道:“万万没想到的是,帕竹阐化王竟然率藏军出动,这一下,不仅增加我们伏击的困难,看来汉藏一场大纷争是避免不的了。” 血剑道:“是脓就得挤出来,这一场大事变他们早在酝酿之中,只是在窥伺方向,永安公主入藏,他们终于得以一逞,纷纷跳了出来。不要怕,朝廷首辅还是张居正,厂公还是冯保,这都是先帝生前最为信任的人!” 第232章 明明 牛儿宗寨佥事宋嗣多吉插嘴道:“可是永安公主身兼锦衣卫总督,极有可能代表着当今圣上!” 血剑道:“我的兄弟血刀——俄力思元帅丁嗣达哇仁增,殉职之前却被朝廷新任命兼为朵甘都司都指挥使,虽然他还未知此信就不幸殉职,难道这不就恰恰证明了朝廷中到底谁在当权掌势么?是圣上还是先帝,不,是圣上还是首辅、太后、厂公……不是一目了然么?” 仁蚌佥事王嗣普布道:“大帅,庙堂的事我们不去管他,也管不了。但是,谁胆敢攻击驻藏明军,就是反叛大明,意图颠覆大明在藏域的统治。” 蔡巴佥事孙嗣边巴道:“但是他们挟持了公主,他们会声称他们也代表明朝,而且代表朝廷来揖捕……” 新任玄武坛主炎?道:“不错,他们会佯称代表朝廷剿灭不合朝廷法度的会道门。” 新任白虎坛主木桑道:“我们不能加入明军系统么?这样他们就没有理由攻击我们。” 新任青龙坛主金钥道:“加入不了,咱们不是军户。” 血剑道:“诸君,目前研究的不是打与不打,而是如何打、怎么打。” 羊卓次仁道:“既然他们意图上山救人,不如我们放他们上山,在山上埋伏重兵,多备滚木礌石,居高临下打,打他们个措手不及。” 木桑道:“不错,他们攻山不利的时候往下撤的时候,咱们用三座大阵挡住退路,两下夹击。” 血剑道:“主意是好主意,但是假如他们带着公主前来,如何能不伤及公主,避免公主死在乱军之中?” 炎?道:“既然他们分两拨来,第一拨先用此计。公主未必在作为先锋的第一拨人马中。” 血剑道:“那第二拨如何应付?” 金钥道:“第二拨先用另外的三座大阵挡住。如果公主进阵,传令下去,务必生擒不得损伤。只要生擒了公主,其余人可能作鸟兽散,或者可以用大军无情碾压,藏军每日吃斋念佛,应该是没有什么太大的战斗力。” 血剑道:“好,大家既然群策群力,咱们就依计而行。盛嗣次仁听令,你率领羊卓行司兵马驻守在伯舒拉岭,多备滚木礌石,一旦傅英攻山,把所有滚木礌石一次性放出。宋嗣多吉、王嗣普布听令,你率牛儿宗寨行司、仁蚌行司兵马埋伏在第二拨人马行进路上,一旦公主被诱入阵,你们可以对残留藏兵进行全歼。孙嗣边巴,你率蔡巴行司兵马在我身边保持机动,随时援助形势不利的一方。白虎木桑,你负责引诱第一拨人马上山,玄武炎?,你负责组织联系天罡血刀三阵,一旦傅英攻山不利,截住厮杀。青龙金钥,你调动地煞血剑三阵,活捉公主,千万不要伤及公主,否则我们所有的人命都不够填的。” 此时傅英等人已经越来越接近伯舒拉岭,一路上毫无阻力,如入无人之境,正在疑惑,突然一支阵容挡住去路。 第233章 狼狈 血剑门白虎坛主木桑拦住傅英去路。 凤绎纬上前对傅英道:“我回去向后队报个信儿,让他们多加防范。” 其实凤绎纬想避免为傅英陪葬,而要回到公主身边好见机行事。 傅英心道,这家伙满是诡计,殊为可疑,一定是要借机开溜。于是道:“凤副指挥使,如我所料不差,其实我们已入重围之中,明知山有虎,也偏要向虎山行了。你既随之,且安之,不必来回奔波了!” 凤绎纬本心怀鬼胎,为之语塞,只好不动。 傅英拽出剑来,催马直取木桑。 木桑知道己命为诱敌,若一战身死,反而不美,于是掣马便走。傅英早已离马腾身而起,本来能一剑取木桑之命,为留活口,收剑露爪,一爪抓向木桑后心。 木桑听得恶风不善,也是机灵,一个镫里藏身,竟然闪开了这一抓。这也是傅英半途收剑造成的迟滞所致。 傅英索性落身木桑马上。 木桑不可能一直在“镫里”藏着,又不能脱镫而走,起身之际,被傅英一把锁住咽喉,横摁在马上。 此时其他血剑门众欲围住搭救,被土登丹巴及手下僧兵拦住厮杀。 傅英提住木桑发绾,问道:“血剑何在?” 木桑为了引诱傅英上山,便道:“在山上。” 傅英心道,血剑上山,难道段弘潼他们已经不在山上?便道:“今日要带上你这活口走一遭了。” 傅英押着木桑来到伯舒拉岭下,这时土登丹巴领僧兵杀散余众,也到岭下。 傅英用眼一了,见凤绎纬没在,便知这厮趁乱溜了。他手搭凉蓬,向岭上看去,此时正当午时,只见伯舒拉岭高耸入云,岭端白雪如环,岭中灰黄相间,岭下绿草如茵,一岭带有四季之特:冬之白、秋之黄、夏之碧、春之翠。 傅英对土登丹巴道:“义兄可曾看出破绽?” 土登丹巴道:“既然我们的人被困此岭,何以我们能够轻易到得岭下?难道是为了放纵我们上山救人,然后合围,把我们困在此山?真令我百思不得其解!” 傅英道:“可能我们的人也并不在山上!” 土登丹巴道:“什么意思?” 傅英道:“也许我们的人已经逃走,也许我们的人已经被捉获,也许我们的人根本就没有困在这儿。总之,凤绎纬诱使我们入这个圈套而己。” 土登丹巴道:“那我们上不上山?” 傅英道:“一半一半!义兄率一半人留守山下,我带另一半人上山看个究竟!” 土登丹巴眼珠一转,点唤起黑帽僧兵下马随傅英上山,让嫡系红帽僧兵与自己同在。 傅英提了木桑一同上山。众人漫过平缓之坡,眼前一座陡坡,只听山崩地裂一声响。 土登丹巴在山下看得清楚,只见滚木礌石、灰瓶炮子仿佛从天而降,可惜那一百多名粗朴寺黑帽僧兵顿时化成齑粉。 多亏傅英以木桑做盾,抵挡住了这一波重击,否则轻功越好,蹦得越高,挨打愈早。 傅英从死人堆与木石堆中爬出,顾不得狼狈,向山下逃去。无论傅英个人武功如何高强,也不可能与训练有素的大军相抗。 这时又一阵箭雨铺天盖地而来,傅英暗叫一声“罢了!” 第234章 缭乱 傅英正要使出“破雹式”,只见箭雨从头顶天空挤挤插插漫过,如泼雨一般,砸向了山下土登丹巴及其僧兵。 土登丹巴看势不妙,翻身藏在马腹之下,其余僧兵哀嚎之声、战马嘶鸣之声不绝于耳。 傅英见并无新的一轮的滚木礌石,于是几个兔起鹘落,回到山下。 傅英见了土登丹巴,幸好两人都未受伤。这时回视山上,半山腰间,冒出无数长弓长矛、大刀大戟的军士,发一声喊,蜂拥下山,如一线潮汐,滚动而来。 这时座骑都被射死,两人只好扭头凭轻功步行逃遁。可惜天有不测风云,只听三声炮响,玄武炎?率领三座天罡血刀阵,约一百零八人,挡住去路。 傅英与土登丹巴收势不住,杀入阵中。 三座血刀阵呈品字形,把二人挤在品字正中研磨。 傅英见过此阵,不说通晓,倒也明白一二,明白不能缠斗、不能好胜,否则会如入沼泽,愈是挣扎,则愈陷愈深。 土登丹巴不懂其理,施展瑜伽大手印,击溃了一圈一组六人,马上又有一组围定,对这第二组,土登丹巴还未攻溃,马上第三组又来接替,如此循环往复,仅仅六组三十六人就让土登丹巴应接不暇了。 傅英则见围定自己厮杀的这六柄血刀分有不同:尚金血刀白色、尚木血刀青色、尚水血刀黑色、尚火血刀红色、尚土血刀黄色、替补一刀棕色。 傅英本不允许他们每人攻己一刀即退,否则人人一刀,车轮战法,每人一刀毫不费力,可以保持无穷战力、无尽攻势,而傅英则一己之力,人力有时而穷,而他攻其一人,不计其余,那人一撤,其余刀到,掩其撤回,是以攻撤连环,十分难缠。 本来三阵,现渐有一阵撤出战斗,休息旁观,另两阵分别围住了傅英与土登丹巴作战。这两人本已经是与血剑基本齐平的高手,可惜陷于两阵,毫不能脱。 这时盛嗣次仁所率羊卓行司兵马已经杀下山来,可惜众军竟无用武之地,本欲夹而击之,现在反倒做了吃瓜的看客。 另外血剑率孙嗣边巴及蔡巴行司兵马本来保持机动,此时也里三层、外三层晾在外围,看起了热闹。 土登丹巴越打越眼花缭乱,但他佛学修养造诣极深,所谓“回头是岸”即是一个“弃”字——学会“放下”,所以他竟然不再随刀而舞、随攻而动,索性打坐静思,双目微闭,任凭各色血刀呼啸而来,他听音辨位而动,一俟一刀近得不能再近之时,他用手指拈花一般,夺刀而坐,或身后几刀同来,他晃动大手印将刀吸过,对方若不弃刀,则或被打飞,或被毙命,不一而足。 土登丹巴把所有夺下之刀尽垫在打坐臀下,不一刻,他竟然越垫越高,仿佛坐在了一座血刀莲台之上,三十六把血刀皆收臀底。 玄武炎?的第三阵无心再观,蜂拥而上对付土登丹巴。 这时傅英所陷之阵也发生变化。傅英采取类似办法,也是静俟敌攻,待对方刀至,一剑精准刺中敌之手腕,刀落之时,对方脉门被豁,不一刻,三十六人死伤相藉。这也是暗符了“以己之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的打法。 第235章 嗤嗤 血剑老祖在马上一观,眼见土登丹巴与傅英分别以静制动,后发制人,竟然先后破了两座血刀阵,这还得了。眼见玄武炎?率第三座血刀阵继续围困土登丹巴,而傅英则要相助土登丹巴,急忙把令旗一挥,盛嗣次仁于是率下山之兵直扑傅英。 傅英还未从以静制动之态中跳脱出来,眨眼间长矛兵们的长矛已经将将够在自己的身上。 傅英一剑削去一排矛尖。那后继的长弓兵又把长箭毫无忌惮地一簇簇射入。 傅英一边拨打“嗤嗤”不绝的雕翎,一边拨打时不时捅过来的长矛,心道,这样下去,我连一个兵都碰不到我就死了。眼见又一支长矛搭过来,他足尖一点,跳上长矛,沿矛杆几点几纵,落入长矛兵与长弓兵阵中,挥剑杀去,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傅英虽曾立愿不杀明军,此时也顾命要紧了。 这时盛嗣次仁持一把腰刀杀来。 傅英知他是央金父亲,惟恐伤了他,远远避开。 这时一些削刀手、藤牌手纷纷杀到,围定了傅英厮杀。 傅英虽曾经任过锦衣卫护卫使等军职,但并未上过真正的战场、真正的战阵,须知战场之上不比单打独斗,往往瞬息万变,敌军三五成团,来攻方向四面八方,兵器随手可抄,除了手疾眼快,更要心黑手狠,招招致命方可。 不一刻,处于步战之中的傅英已经杀成一个血人,杀了应有上百人,尽管身上都是对方崩溅上的血,任何一个试图靠近自己的人,都会被先发制人地杀死。这时羊卓行司的长矛兵、长弓兵都把兵器换成了短矛、钢刺、铁棍、铁铲,不断涌上。 傅英惟恐宝剑砍断,又恐体力尽失,于是夺了一把钢刺,边打边退,向山上退去,这样居高临下,而且后背无忧,可以保存体力。 盛嗣次仁见几千军兵杀不死傅英,反倒被他反向逃上山去,又要亲自冲上去,不想被血剑喝止。血剑知次仁上去必死,所以不忍爱将送死。 另一边,土登丹巴他用了一式“千手观音”,把屁股下面的血刀莲台打了出去,打得血刀门众鬼哭狼嚎,成功破了血刀第三阵。他未瞧见傅英逃上伯舒拉岭,便向来时方向纵去,正遇血剑率机动人马卡住了归路。 血剑手下孙嗣边巴把手一挥,蔡巴行司的兵马不愧为总机动预备兵力,皆是火铳兵,前身在中原为大明神机营。 火铳兵架铳开射,一顿乱轰,可怜土登丹巴,尽管把藏袍甩成衣棍抵御,右肩仍中了一铅弹,虽未贯通,但也血流如注,胸前若非有那柄圆月弯刀又挡了一弹,只怕早已命归那世。他不敢转身,否则转身之机,必被轰成筛子,于是忍痛后纵,一纵纵出两丈开外,趁火铳兵前排填弹、后排补位之机,又纵出两丈,正落在羊卓行司的兵众之内。 羊卓兵将刚被傅英杀个透心凉,乱了行伍,纷纷杂杂,一部分上山追杀,一部分正在懵逼。不想土登丹巴这只落魄的凤凰砸在这里。 第236章 灼灼 众军士刀铲齐下,要把土登丹巴剁为肉泥,土登丹巴把藏袍乱挥乱舞,拼命挣扎。 这关键时刻,血剑飞纵而至,一声断喝,喝开众军士,飞起一掌,打晕了土登丹巴。他要捉这个活口,以换回大宝法王旺秋多吉,因他在粗朴寺并未搜到旺秋多吉。这样反而救了土登丹巴,否则他必死于乱军之中。 血剑老祖命令搜身,士兵呈上圆月弯刀及俄力思元帅铜印。血剑见了血刀的遗物,忿恨不已,恨不得亲手一剑杀了土登丹巴,但还要拿他打官司,只得强压忿恨,命人上了重镣重铐,又因土登丹巴毕竟涉及红帽派,故而也不敢乱挑他的手筋脚筋。 血剑对羊卓及蔡巴两军十分满意,若不是他们,三座天罡血刀阵竟然根本困不住傅英与土登丹巴。由于两支部队的参战,一则活捉了土登丹巴,二则逼得傅英上山。 血剑于是发动两军上山继续搜拿傅英,可惜两军如篦子刮山一般,一直搜至灰黄地带,仍一无所获,至于半山断崖小路,早有伏兵在那里,傅英仍是踪迹皆无。 血剑知道再往峰顶就是冻饿而死的绝路,傅英绝无可能再向上逃窜。他猛然想起当初在羊卓行司,傅英曾混在军士中逃走。这时果有军士来报,发现一名士兵被击晕后甲胄被夺走。 血剑忙传令各军各队各组归建清点人数,羊卓蔡巴两军共八千兵马,除去战死者,竟如大海捞针一般,难寻难觅。 血剑只得慨叹“天不亡傅英”,领两军直扑二线——雅砻第二拨人马。 此时公主、张心湛、新阐化王领藏军与青龙金钥地煞血剑三阵交上了手。少林派幻休常润、无言正道、武当派白紫电、雷虎、崆峒派薛谔道人、青城派佯谬道人一共六人皆杀入阵中,不得解脱。 这里面只有公主与华冠笄在华山见过此阵,但也不得破解要领,只是叮嘱众人快进快出,可惜各派中人心里明白,入阵后行动却不得自由。地煞血剑阵大黑圈七十二人,分为九圈,每圈八人,九圈分为九宫,八人分走八卦。这三座阵每阵分困两人。 张心湛心下灼灼,于是也提太阿剑杀入阵中。之所以血剑阵与血刀阵在华山大展神威,关键在双阵配合,且有血刀亲自指挥。而今血剑失误,单独把血刀阵三座置于伯舒拉岭,又不会指挥;把血剑阵三座置于二线,又没有亲临,这给了傅英、土登丹巴破血刀阵、张心湛破血剑阵、各个击破、千载难逢的大好机会。 而张心湛作为龙虎天师派传人,精通九宫八卦,因而对血剑门众步法有所预判。他指挥与薛谔道人、佯谬道人三人背靠背,成品字形,以防待攻,统一思路。 张心湛道:“九宫者,即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 薛谔道人、佯谬道人都以参道悟易为主业,当然理解,八卦后天之数,即二为坤,四为巽,六为乾,八为艮,三为震,七为兑,九为离,一为坎。 张心湛道:“我按坎一坤二震三巽四中五乾六兑七艮八离九之数行进,薛谔你按上数逆行,每行进一步,刺出一剑,佯谬居中不动,见机行事。” 第237章 滚滚 其实,地煞血剑阵正是一个缩微的九宫八卦阵,按后天之数或顺行或逆行不等。 张心湛等人也按此法行进等于把自己混入了敌阵,致使产生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局面,张心湛等一发动,顿时血蜂剑大乱,不辨敌我,乱刺一通,竟相自行残杀起来。张心湛趁乱取栗,前杀后斩,直把血剑阵杀得人头滚滚,尸横满地。 一阵既破,如法炮制,又攻其他两阵,依法而为。青龙金钥见势不妙,也不管是否擒得公主,提前呼哨起来。宋嗣多吉、王嗣普布立率埋伏在左右的牛儿宗寨行司、仁蚌行司两司兵马一起出动,朝公主这一簇人马掩杀过来。 新阐化王指挥朗氏藏军,分别抵挡,可惜一方面兵力过少,一方面僧侣居多,训练不足,虽然驻藏明军皆是大明三流部队,藏军也抵挡不住,被明军连射再砍、马踏枪挑,大败亏输。 公主这边,历数过来,惟一算做军官的,只有逃回来的凤绎纬一人,其余更无统兵经验。 凤绎纬怕公主有失,紧紧护在公主身边。这时张心湛、新阐化王也护了过来。 公主问凤绎纬:“傅英他们怎么样了?是否与段弘潼等会合?” 凤绎纬道:“他们也中了埋伏,生死不知,我担心公主,故而先行回转报信,不能再往前去。” 公主“哎呦”一声,心痛得几乎坠马。 张心湛一把扶住,只道:“我们护住公主,撤回了雅砻便了。” 这时只听雷鸣一般的吼声,只见一人,在两军之中左冲右突,所到之处,明军纷纷落马,这人手使两枝短把狼牙棒,往来奔驰,如入无人之境。 看得公主、张心湛、新阐化王等人目瞪口呆。张心湛道:“此后生是武当派的雷虎,真有万夫不挡之勇!” 原来这马上行伍作战与个人较量武功单打独斗,颇有不同。倘若雷虎与张心湛步下单打独斗,雷虎可能连张心湛的一招也接不住,但若论在马上冲锋陷阵,十个张心湛可能也赶不上一个雷虎。 驻藏明军如潮水般避开雷虎的同时,又如众星捧月一般,一支兵马簇拥着宋嗣多吉、王嗣普布杀奔雷虎。 张心湛胆气也壮了起来,太阿倒持,一马当先,给雷虎掠阵,这边公主、新阐化王、凤绎纬、洛居首、华冠笄、央金、少林各派纷纷杀到,给雷虎助阵。 宋嗣多吉手使一柄九耳八环刀,一刀“立劈华山”,雷虎并未用棒磕飞,而是用双棒一夹,把这柄刀夹住,刀环被狼牙钉绞住,宋嗣多吉往回抽刀,可惜力有不逮,根本抽不回来,雷虎也不敢撤棒,两人遂成僵持局面。 武当派白紫电暗骂雷虎废物,心道,你用一棒架住八环刀,另一棒不就可以直取对方,何苦双棒夺此一刀?当即挥动紫电剑,纵马来取多吉,那边王嗣普布挥动月牙方便铲,来架住紫电剑,两人马头衔马尾,盘盘绕绕,叮叮当当战在一处。若在步下,普布休想顶住白紫电一招,但在马上,比较的是马术轻盈娴熟,加上普布的方便铲杆长铲重,白紫电根本近身不得。 第238章 堂堂 雷虎在武当练的是十三太保横练功夫,他捏住双棒,用力一夺,宋嗣多吉便眼睁睁地看手中的九耳八环刀滑手而去。 雷虎的双棒一摇,双棒夹中的八环刀迅速一转,调了个头,“噗嗤”一声,斜肩斩背,把宋嗣多吉劈于马下。后者虽然着了重铠,也禁不住这重重反抡过来的这一刀,虽然还剩有一口气,雷虎的狼牙棒已经棒击天灵。可怜正三品牛儿宗寨行都指挥佥事宋嗣多吉死于非命,这是继血刀丁嗣达哇仁增之后死的第二位明军将领。 魔匣一旦打开,便收束不住。白紫电身形一跃,跃立在马上,剑指王嗣普布。白紫电一旦脱离马的束缚,便恢复了剑术的轻盈灵便,而王嗣普布的方便铲,便显出了沉重笨拙的弊端,失去了力大铲猛的优势。自古以来,众骑兵对众步兵,骑胜;但一骑兵对一步兵,步胜。更何况白紫电立于马上,居高临下,这一剑“海底摘星”,普布笨重的大铲抵挡不住,任凭这一剑肆意钻了进来,一剑封喉,可怜正三品仁蚌行都指挥佥事王嗣普布也死于非命。 明军两员主将阵前殒命,两行司兵马乱成一团。 公主既喜且忧,喜的是武当派两名弟子阵前立功,稳住了形势,否则这些侠士被大军一冲,无论什么样的高手,都有可能被冲得七零八落,作鸟兽散;忧的是堂堂世袭驻藏明军大将被杀,不像血刀兼有会道门的江湖身份,将来不好解释。 明军正处于混乱,没头苍蝇一般,青龙坛主金钥吆喝不住,突然之间二行司军马背后尘头大起,血剑率玄武坛主炎?、盛嗣次仁的羊卓行司及孙嗣边巴的蔡巴行司兵马杀到。 血剑老祖杜嗣曲培治军何等严酷,他大喝一声,牛儿宗寨、仁蚌两行司兵马才停止乱窜。 血剑当即传令,玄武坛主炎?与青龙坛主金钥分别代理牛儿宗寨、仁蚌两行司都指挥佥事。 血剑收拢军马,四行司兵马及血剑血刀门众不下万人。 公主这边,由于阐化王部下藏军死伤过半,加在一起,寥寥无几,不到百人。 但是双方两阵对圆,公主得此机会,一马当先,叫道:“明军众将士,我乃大明永安公主朱翊镡,当今圣上的御姊,望大家听我号令,不要再服从血剑老祖的号令,他创立邪教血剑门,大闹京师,杀死多名厂卫将领官员,已经成为朝廷通缉要犯……” 血剑与公主在京师、华山已经是老相识、死对头,岂容公主在此“蛊惑”军心,但又不敢伤及公主,所以不敢发暗器,只得高声道:“我看你是假冒公主,在此蛊惑人心!左右,凡能生擒此假冒公主者,赏黄金百两!假阐化王札释藏卜公然对抗官军,图谋反叛,拿下不管死活,赏白银百两!”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即使没有勇夫,莽夫还是有的,血剑部下兵马及门众,一个个横矛跃马,盘弓搭箭,就要碾压过来。 第239章 无奈 张心湛大惊,公主却还镇定,她亮出“锦衣卫总督”金牌及东厂栾福于华山所传递的圣旨,高声喝道:“孤是如假包换,如假天诛地殛的永安公主,今日凡有胆敢向前攻击者,一律被大明视为反叛,有朝一日,户灭九族,你们只要捉住血剑杜贼,何止金银百两,孤必保奏圣上,官升三级,晋升侯爵。” 血剑见部下一个个犹疑不定,心想只要有一个先行鼓勇向前,即可带动一片。 盛嗣次仁正要挺身而出,突见自己女儿央金在公主队伍之中,顿时气馁,关心则乱,生怕女儿死于乱军之中,带头冲锋的念头立时冰消雪释。 血剑却一眼瞥见公主身边的凤绎纬,盯住凤绎纬,微使眼色,让他擒住公主,纵马来归。 凤绎纬瞧见血剑的示意,却另有打算,他想得到公主的心,有朝一日成为驸马,若此时擒拿公主,则必然为公主所记恨,他怎肯做这样的蠢事,而构陷傅英并使其陷入重围,则有利于此目的;反叛公主却无利于此目的。 凤绎纬算盘打得再精,却不知公主在雅砻已得了傅英的提醒。 血剑见公主这边年轻人居多,估计并无高手,而自己手下之将,只余盛嗣次仁、孙嗣边巴、玄武炎?、青龙金钥四人,死伤一个即少一个。 血剑于是抖擞精神,手提血虹剑, 亲自纵马上前叫阵。这边洛居首手持玲珑剑,来战血剑,可惜两人武功根本不在一个等级。 本来血剑的血影涤生剑法,在两马交错之际,可立取洛居首性命,但他一眼瞥见了洛居首手中的这柄玲珑剑。这柄剑,在血剑杜居端少年时——还是玲珑老人的徒弟时,便已识得,今见故物,如获至宝,所以稍一犹豫,就擒人夺剑,留了洛居首一个活口。 公主见血剑轻松擒下洛居首、又夺了玲珑剑,十分紧张,环顾左右,也就龙虎山传人张心湛有可能敌住血剑。 张心湛正待催马上前,却听公主喊道:“绎纬,你去杀了血剑!” 凤绎纬顿时心惊肉跳,按说他本来的武功,洛居首只在其上,不在其下,连洛居首都被轻松遭擒,何况自己?但公主这一声“绎纬”的召唤,而非“凤副指挥使”的命令,实在让他心潮澎湃,莫名激动,不要说斗血剑,哪怕去死,也心甘情愿,乐意之至,其实公主叫他去斗血剑,又与赴死何异? 凤绎纬万般无奈,硬了头皮,来战血剑。 血剑也是一怔,不知凤绎纬到底打算如何,戒备之心,油然而生。 凤绎纬的主意很正,若撞上大运,能杀血剑则杀之,杀不得便暗示血剑也活擒自己。 凤绎纬纵马,沧浪剑直取血剑老祖。公主看他毫不犹豫冲了上去,知他虽是年轻人中的侥侥者,可惜他自述当初斗朱雀坛主冷耆都十分吃力,他的师父东方娉婷与血剑老祖才应是同一武功级别,也不知他何来胆量与血剑对阵。 血剑老祖见他沧浪剑来,只用血虹剑一搭,一股内力震了过去,直击凤之心窍,凤绎纬便握不住手中这柄剑了,任凭对方血虹剑把自己这把剑搭了过去,但血剑万万没想到,凤绎纬还有后招。 第240章 灵性 凤绎纬左手已失,当然不可能再抽绣春刀还击,但他的右手放弃沧浪剑却是一招诡计,因为他在粗朴寺得到了天下第一人的两次内力传功,内力不可能被血剑一震即失! 所以他以微弱内力让出了沧浪剑,借以迷惑血剑,却把绣春刀暗藏袖中,一剑被夺之后,实际用沧浪剑占住与化解了血虹剑的攻势。 凤绎纬把绣春刀滑在手中,一招“风雨送春归”泼风带雨般杀向血剑!这一招是把东方家族之回风舞柳剑与雨打飞花剑的精华与绣春刀的“春”字相结合,一个“送”字,有含蓄暗发之力,一个“归”字,要的是一个“视死如归”的狠劲。 血剑万想不到,凤绎纬来势之迅之猛超乎寻常! 血剑万想不到,凤绎纬竟然首鼠两端,遽然发难! 天下第一人的传功岂是玩笑,虽然对于第一人而言,只是举手之劳,弹指之功,但对于凤绎纬而言,无论内力与速度,已经跃升在血剑之侧。 天下第一人也一定想不到,凤绎纬竟然用自己所传内力要杀死自己的心腹爱将——血剑! 血剑一招不慎,就要满盘皆输。 凤绎纬这一刀送在了血剑的心脏部位,可怜天不亡血剑,又是胸口的圆月弯刀顶住了这一刀。血刀的这件兵刃,实在灵性,救了火铳枪下的土登丹巴,又救了绣春刀下的血剑老祖。可惜一个是杀己的死敌,一个是生死兄弟。 虽然内衬圆月弯刀,血剑也禁不住此重击,被打得跌下马来,跌出数丈。 想那西门庆照武大郎心门一脚,险些把武植踢死。 血剑虽不是武大郎,凤绎纬这一刀比西门庆那一脚厉害岂止千百倍。 凤绎纬为得公主欢心,岂肯干休,顾不得策马,飞身一纵,一刀闪电般照头劈去!血剑遭此心门暗击,几乎晕毙,什么“就地十八滚”,根本来不及,电光火石的一刹那,将头一偏,凤一刀劈空。血剑来不及剑交左手,迅即飞起一脚,凤已收势不及,被血剑这一个临时救急的“兔子蹬鹰”,蹬出一丈。 这是双方一场殊死搏斗,早顾不得什么招式的高深与精妙,愈原始愈见效。 凤绎纬也知自己若杀不死血剑,必被血剑所杀,拼了命地再攻,血剑也知对面这人是死神附体,自己若不能自救,已然命悬一线。 待凤绎纬第三次扑上来时,其实已经杀不了血剑了。第一次,凤使诡计,出其不意,一个意料之外的“护心镜”导致凤失手。第二次,血剑已遭受重创,凤却未能杀得了血剑。 所以凤绎纬第三次这旋风一刀,被血剑轻松用剑格开。凤绎纬这才想起再用一遍“风雨送春归”,可惜血剑这边已无法再给凤绎纬机会。玄武炎?、青龙金钥已飞身扑至,挡住凤绎纬。 虽然张心湛也纵马杀到支援,但盛嗣次仁、孙嗣边巴也牵马奔至,把血剑?上马背。 此时众军一拥而上,一道兵墙顶住了张心湛与凤绎纬,凤绎纬拾回了沧浪剑,张心湛拾回了凤绎纬,撤归本阵,这一阵算是勉强打个平手。 第241章 交涉 血剑虽然受伤,却不敢命令大军碾压过去,主要是投鼠忌器,怕误伤公主,想用土登丹巴先换回大宝法王旺秋多吉。 盛嗣次仁汇报想用洛居首换回央金,血剑点头,于是派一名会汉话的游击前去交涉。 公主阵前召张心湛与新阐化王密议。 新阐化王道:“旺秋多吉远在雅砻,即使在此,也放不得,一旦噶玛噶举派都知土登丹巴是个赝品,黑帽派就会对红帽派的土登丹巴大加挞伐,我们帕竹噶举派用红帽派掌控黑帽派,进而掌控噶玛噶举派的企图就化为泡影了。” 公主道:“原来如此,你联合土登丹巴是为了搞乱噶玛噶举派,为你帕竹噶举派占据噶举派有利地位创造条件。” 新阐化王叹了口气,道:“没有办法,帕竹政权已由元末的新藏王沦落为五大教王之一,位次更在三法王之下。尤其黄教格鲁派答赖喇嘛崛起,对白教噶举派空间挤压过大,我们噶举派再四分五裂下去,恐怕藏域虽广,也没有我们立足之地了……” 公主道:“如果你失去土登丹巴,岂不更失去了底牌与助力。我看不妨答允他们,只说在雅砻走马换将,这样我们一则可以安全退回雅砻,二则也可见机行事。” 公主又来唤来央金:“你阿爸要换你回去,你可愿回去?” 央金道:“我不愿回去,我这辈子只愿意跟着给我带上那朵格桑花的人。” 公主道:“给戴花的人已经生死不知,你回去正好探听一下消息,因为你三哥肯定与他们交过了手。” 央金想了一想,点头同意。 公主道:“你去交涉吧,先把洛居首换回来,告诉他们,我们回到雅砻再用旺秋多吉换土登丹巴。” 央金带马随那名游击来到阵前。 血剑下令放出洛居首。 洛居首道:“还我玲珑剑。” 血剑道:“你是谁?玲珑剑怎么会在你那?” 洛居首道:“我是玲珑老人的大儿子洛居首,怎么,我不配继承玲珑剑吗?” 血剑道:“我曾是玲珑老人的大徒弟,难道我也不配拥有玲珑剑吗?放你回去吧,想要玲珑剑以后凭本事来夺。” 洛居首突然发狠把一名校尉打下马来,夺马而去。 这边央金也驰马来见她阿爸盛嗣次仁。 血剑见了央金,吩咐好生“照看”。 央金转达了公主欲回雅砻换将之意。 因血剑受了严重的内伤,也只好同意,还派那名游击前去转达。 公主等人于是调转马头,重回雅砻。 而血剑则率领着一万五千马步将士军兵,亦步亦趋,进逼雅砻。 乌思藏都指挥使杜嗣曲培率四行司驻藏明军围逼雅砻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前藏、藏心、后藏。藏域的三法王、五教王部众纷纷集结警戒,上层僧侣及贵族惊惧不已,他们虽不知血剑老祖是何许人也,但晓得“曲培大帅”的厉害。三法王除噶玛派大宝法王被囚,另外的萨迦派大乘法王、格鲁派大慈法王三世答赖喇嘛索南嘉措两个宗教领袖率众起身赶奔雅砻。五教王除新阐化王外,另外的护教王、赞善王、辅教王、阐教王四个地方领袖纷纷拥兵自卫,一时谣诼四起。仰思多万户府、着由万户府也结兵响应血剑,枕戈待命。 第242章 飞传 关于三法王、五教王、两万户府起兵集结的探马如流星赶月般报到血剑老祖的帐前。 血剑暗叫不好,一旦藏域乱将起来,如星火燎原,酿成滔天巨火,岂不糟糕?!血剑于是亲拟血书,放飞一只雪鹰,向北直扑昆仑山。 昆仑山西麓西门族群的西门芳菲收书之后,转递给天下第一人“天心教主”:“幸亏你没回天山,否则又将耽搁时日。” 天心教主阅毕,道:“正巧非日、非命都在,召她们前来商议。” 非日、非命一到。 天心教主道:“都是坏消息!穆师姊,你的徒弟丁耽——血刀死了……还有,非命,我刚一离开,你的师侄杜居端就把藏域彻底搞乱了。” 非日穆灵珊道:“我徒弟丁耽的圆月弯刀无敌于天下,怎么好端端就死了?” 天心教主道:“无敌个什么,在粗朴寺,他圆月弯月正要险胜,却不幸惜败给玲珑老人的独孤九剑。关键是,血刀一死,朵甘都司与俄力思元帅府都群龙无首了。血剑独木难支了,血剑的师父——你妹妹非天又远在金鳌岛天心阁……,非命,你就近去帮一下血剑……” 非命道:“公子,要不……我们放弃青藏吧,任他们年轻人耍去……” 天心教主“啪”地一声,一掌拍碎了书案。 西门芳菲道:“通过血书上报分析,血刀牺牲,玲珑子洛长泠不明而亡,任务失败,这都与那个年轻人傅英脱离不了干系。另外,藏域新一代的年轻人——红帽派一个叫土登丹巴的与这个尚未被朝廷正式册封的阐化王扎释藏卜对黑帽派发起了攻击,囚禁了大宝法王旺秋多吉,估计你的老朋友老阐化王夏仲阿旺扎巴也被软禁了!这本是噶举派的内部纷争,但他们却带动了汉藏之争。他们利用公主,这分明是欲得册封,借助钟魁,公主也在利用他们,这是两相利好,但却搅动了藏边各方势力蠢蠢欲动。” 天心教主徐徐站起,背了手:“我觉得尧媖与扎释藏卜他们怎么会一下子一拍即合,这里必然有一个动因,有一个人,有一个第一推动力,这个巨大的阴谋就是要搞乱藏域,好浑水摸鱼!” 西门芳菲、非日穆灵珊、非命齐声发问或自问道:“谁?” “是我!还有我!”翩翩然走进两名美貌女子。 天心教主看也不看,只说了一句:“答非所问。” 西门芳菲道:“聪明过人的南宫妹妹,快出个主意吧,公子都快要愁死了!这一大片的青藏高原可是公子当年只身入藏,青海湖汉蒙藏三兄弟结拜,打下的江山、奠定的基础,不想现如今却被他不争气的一对儿女闹个底儿掉……” 南宫羞萼一怔:“一对儿女?怎么?不是只有公主尧媖在么?心湛没回龙虎山么?” 这时她身后那名女子把案上血书一拾,道:“南宫妹妹,你也是听三不听四,你看这封传书上写得明白,龙虎山的段弘潼带各派女侠回了成都,在伯舒拉岭未发现似有张心湛在回中原的队伍里面!各派女侠?难道我们峨眉派也出人出剑去搅这趟浑水了么?” 第243章 喧嚣 南宫羞萼道:“飞渡仙子姊姊,既然西门姐姐已经说我聪明过人了,我还用看么?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把握细节看整体,只有公子的思路和我是一致的……” 飞渡仙子陈香道:“你也不羞!说你聪明你便狂上了!你怎么不说你跟盟主的思路一致,反倒说盟主跟你思路一致,真真岂有此理!你的思路是什么,还没说,真是抬高自己,贬低他人!” 南宫羞萼道:“我闺名叫羞萼,我羞个什么……怎么,说我贬低他人,我就贬低你的副总盟主了,怎么?你心疼了么?” 天心教主愠道:“你们来这里就是来斗嘴的么?” 西门芳菲道:“各位姊妹,你们如果来斗嘴玩,就请回去吧,别不请自来!他够烦的了。” 陈香道:“西门妹子,什么叫不请自来?你曾挂名为峨眉派副掌门,还敢这样与我这个掌门姐姐讲话?入藏队伍明明有峨眉派参与,我为什么不能来参与这个讨论,保不齐就能给盟主弟弟想个主意,出个点子……” 天心教主叹了口气:“羞萼,你来的正好,这个闹事的傅英是洛长泠的徒弟,也算是你的徒侄孙了。” 南宫羞萼笑了起来:“徒侄孙?怎么论的?” 天心教主道:“他是你堂兄南宫恻隐的徒孙,是你徒弟连瑛的师侄,当然是你徒侄孙。” 南宫羞萼道:“但我听说这个傅英是天瞑老人诸葛澹云的私生子,如此说来,他与澹云的徒弟北绝代玉桢是同一辈……” 陈香突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如此说来,傅英比天下第一人、武林副总盟主还大了一辈,与我应是同一辈的!” 西门芳菲道:“比副总盟主大一辈,与你同辈份?那岂不是说你比盟主辈份还大?” 陈香道:“当然,真武论一时,我管玉桢——这个叫傅英的超级同辈儿份大师兄叫玉哥,那时谨言一直称呼我为前辈……” 天心教主“哎”了一声,意图打断。 南宫羞萼道:“这个事情得好好扒一扒,公子爷是怎么娶了陈香前辈的?” 西门芳菲道:“乱了!乱了!” 陈香道:“我又算得什么!我师父洞妙真人与你家公子的关系那才叫一个瓮实。” 非命道:“我先退出去了,我们教主的风流逸事,我们做奴婢的,实在不忍卒听。” 非日穆灵珊道:“听说咱们教主的第一次给了你,你还自谦什么奴婢呢?” 非命道:“可不是给我,是给了我孪生妹妹非天的。” 陈香道:“可能他把妹妹误认为姐姐。” 天心教主还想怒拍一下书案,可惜书案已被拍碎,面前无案可拍,只好道:“你们一直把我当空气么?你们再这样喧嚣不停,我便回东海了!” 陈香道:“人家要回东海蓬莱岛找正宗原配去了,咱们是没人要的……” 西门芳菲突然把脸一沉:“大家静一静吧,毕竟是在我西昆仑的何必宫里,谈正事要紧!” 穆灵珊道:“你若真撵大家走,欢迎大家到我的圆月山庄,离这儿不远……” 第244章 推手 西门芳菲面色一寒,道:“你们再不安静,就滚出去!立马滚!” 陈香道:“妹妹息怒!我弱弱问一句,什么叫‘立马滚’?” 西门芳菲道:“立刻滚!马上滚!” 非日穆灵珊“霍”地站起:“走就走!有什么了不起!” 非命也随之站起。 天心教主见“剑拔弩张”起来,反而淡淡说了一句:“自古三个女子一台戏,我点点,西门南宫,非日非命,外加陈香,五个女子,可不止一台戏了……” 南宫羞萼面容一素,道:“谈正事了……我先插一句题外话!非命与非天不睦,非日与非夜不睦,陈香与公子正室不睦,我南宫与西门倒是中立的。所以我们为了一个共同目的凑到一起的,你们是三对三,但如果我们中立的两位偏向任何一方,对另一方都是一个无形的压力,是也不是?话不多说,你们各自体会……谈正事!目前青藏之乱,我认为三世答赖索南嘉措就是幕后的最大推手。我的理由有三条!” 天心教主重重“嗯”的一声,道:“羞萼所言与我心中所想不谋而合,不愧为我的智囊,你说说看,为什么我这个结义大哥嫌疑最大?” 南宫羞萼道:“第一,从受益方而言,索南嘉措受益最大!目前,虽然你继续了当年太宗永乐皇帝‘多封众建’的治藏策略,又实施了‘分化瓦解、分而治之’的新策,但实际上,三法王与五教王中只有三股势力在暗中较量,噶玛噶举派创造了第一个转世活佛体系,大宝法王目前势力位列第一;帕竹噶举派是当年元末明初新一代藏王第悉的遗留政权,瘦死骆驼比马大,阐化王朗氏家族政教合一,势力位列第二;而索南嘉措的黄教格鲁派才历三世,只是与蒙古俺答汗互敬尊号,你做皇帝时又没有给他加封号,所以他虽然深受诸法王、诸教王尊重,但仍然势力不如前两位,而白教噶举派的大宝法王与阐化王内乱起来,黄教格鲁派正可以坐山观虎斗,坐收渔翁之利。第二,从目前形势而言,我得到消息,你二哥蒙古俺答汗身患重疾,而你作为三弟又退位了这么长时间,他感觉形势日益严峻,孤立无援,于是要奋起一搏,尤其俺答汗病重应该是对他的刺激很大。第三,从细节而言,前一阵,你到粗朴寺,我听你说他也到了粗朴寺,并且替你出手击败了段弘潼与洛长泠,表面上是在帮你,但实际上,是了为让你放心离开藏域,他已经把假法王土登丹巴带入了粗朴寺,为土登丹巴攻击血剑血刀创造条件!事实上,血刀离开粗朴寺不久即被围歼,而血剑在羊卓行司也遭到土登丹巴攻击……” 天心教主道:“血刀血剑是我的人,我义兄为什么要放任土登丹巴攻击我的人?” 南宫羞萼道:“因为血刀血剑是你派去驻扎青藏、监视藏域的眼线,必然要维持维护‘众封多建’的藏边秩序,只有去除了这两个障碍,才能使乌思藏乱起来!” 第245章 对策 天心教主道:“丁耽与杜居端名为都指挥使,暗地为血刀门、血剑门门主的身份在藏域也只有我义兄知道,如今他把血刀血剑的江湖真实身份捅了出去,红帽派土登丹巴与新阐化王札释藏卜协助尧媖擒拿二人自然没了心中之障,而土登丹巴扣押了大宝法王,札释藏卜软禁了老阐化王,他们都是逆法犯上作乱,只有给尧媖帮忙立功,才有望得到朝廷的承认和册封,深究起来,原来并非汉藏之争,而是旧秩序一部分汉藏同盟与新秩序一部分汉藏联盟之争,而索南嘉措借傅英及公主入藏剿拿双血门之机,从中推动、激化了这部分矛盾,目的以使两败俱伤,从而永保格鲁派不断崛起,力争一家独大的局面!” 西门芳菲道:“不错不错,这么分析下来,确实是这样,那么下一步怎么办?” 天心教主道:“下一步……南宫,你的意见如何?” 南宫羞萼叹了口气:“除非你亲自出马,否则无人能制索南嘉措……” 天心教主摇了摇头:“我是个活死人了,不宜再出动。粗朴寺出马了一回,洛长泠死了,段弘潼走了,都不成功,尧媖与心湛仍滞留藏域,只剩一个陆炳当年留下的儿子,好像叫凤绎纬,我传了些内力给他,他喜欢尧媖,应该是傅英的死对头,也不知能不能成事……” 南宫羞萼道:“公子,你的思路错了!正所谓退一步海阔天空,既然小公主尧媖与小天师心湛能够整合噶举派一部,他们也可以代表明朝,何必让血剑苦撑,不妨让他彻底退出藏域,以避免双方争斗更剧、流血更甚,两败俱伤。至于索南嘉措,毕竟是你义兄,不听谁的也得听你的,且势力在藏域仅列第三位,还敢分裂出去不成?说起来,就是你对疆域的控制欲太强,非得安插个血刀血剑在青藏,难道就只有血刀血剑能代表大明?难道就只有你信得过的人能代表明朝?” 陈香道:“对嘛!难道只有你能代表大明?你又不姓朱……” 天心教主“啪”得一声,拍碎一个扶手,怒道:“我怎么不姓朱?我不代表明朝,谁能代表?朱翊钧?张居正?李慈圣?冯保?戚继光?李成梁?高拱?难道还要把死了的严嵩、徐阶搬回来不成?” 陈香道:“谨言,朱载垕已经驾崩,你应该……做回你自己!” 天心教主长叹一声:“没想到藏域形势这么复杂,一日三变,年轻人闹得这样凶!我白白空去一趟,竟然甩手走了。首先,血剑已成众矢之的,非日、非命,你们去把他安全带出!朵甘都指挥使、乌思藏都指挥使、俄力思军民元帅府的空缺,可由血剑递表推荐……其次,西门、陈香,你去把以下讯息告诉张心湛,转达给公主尧媖:土登丹巴杀了血刀,也就是杀了朵甘都指挥使,罪不容诛,罪不可赦,他永远当不了大宝法王!大宝法王还是旺秋多吉,要救出来,大明只承认他。札释藏卜只要未杀老阐化王夏仲阿旺扎巴,只要是朗氏家族中人,可以袭爵,成为新阐化王,朝廷予以承认。夏仲阿旺扎巴当年也是这样夺位,今日同样被夺位,这也算是一报还一报吧。另外,一并吩咐凤绎纬杀掉傅英。再次,南宫,你随我去会索南嘉措,把他带到青海,不准再回乌思藏,朝廷会考虑加封号,封号‘金刚大持’,藏语就叫‘朶尔只唱’……” 第246章 奇局 天心教主吩咐完毕,叫大家散去。 非命道:“教主,奴婢还有些话想单独禀报。” 南宫羞萼道:“我也是。” 陈香道:“这样说来,我也想单说一番。” 天心教主对陈香道:“你根本没有要事可说,别再捣乱。大家散了吧!非命留下。南宫一会儿进来。” 非命待四姝出去后,道:“教主,此番出动,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杀鸡焉用牛刀?我非命一人赴藏即可……” 天心教主摇头道:“杀鸡正要牛刀,何况索南嘉措当年是仅次于四大天老的人物,这许多年过来,武功智计应该不逊当年四大天老。我与他在藏域一次短晤,通过他借用了大宝法王的粗朴寺,不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被他蒙蔽……而且,毕竟傅英是天瞑老人之后,万一天瞑老人重现江湖……” 非命道:“他还能活着吗?那得多大岁数啊!他既然把天山都让给了你,我觉得他不可能重现了。我已经练成天蚕功,一人前去完成三个任务应该没有问题。” 天心教主叹了口气:“如果血剑能练成血印教天蚕功,也不致于今日如此窘迫,可惜我看他颇有当年血印教主之风,惟恐他走得太邪,所以禁止非天传给他天蚕功。今日藏域变数颇多,你一人恐怕应对不来。我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妨活动一下筋骨,你去吧,把南宫叫进来。” 非命转身唤入南宫羞萼。 南宫羞萼道:“公子,我也是来劝你不可轻动。” 天心教主道:“怎么说?不是说我亲自出马才能对付索南嘉措么?” 南宫羞萼道:“不知公子最近有无排盘开局?我最近测了一局奇门!” 天心教主道:“测藏边事态么?” 南宫羞萼道:“测大明气运!” 天心教主道:“讲!” 南宫羞萼道:“与公子重视平定的西南藏边、东南沿海、南海南洋、北方高原相反!大明祸起于西北方、东北方!” 天心教主道:“这两个方向当年是玉桢亲自平定过的,所以这两个方向我很少用兵。我现在亲自坐镇西北天山与昆仑山,小梁子的铁骑在奴儿干都司搞得女真人痛不欲生,会有什么问题?” 南宫羞萼道:“我说的大约是七十年之后的气数,西北方为生门,东北方为开门,八门之中惟此两吉门为敌人所占,大明危矣,所以我劝公子对西南不必用力过度!” 天心教主道:“敌人为何,盘上可能读出?” 南宫羞萼道:“该局西北方乾宫落在内盘,应在祸起中土内部,东北方艮宫落在外盘,敌为外国番邦。” 天心教主道:“七十年后,我们都成古人,随它去吧!也许正是我们今天重视西南,七十年后西南才不会作乱!” 南宫羞萼道:“西南长处杜门,闹起来无非割据一方,难得龙脉,所以自古并非龙兴之地。” 天心教主道:“我大明太祖洪武皇帝起于东南之死门死地,不也一统天下、攘除凶夷?八门生吉之说,看看罢了,并不绝对,不必较真!” 南宫羞萼又道:“主公,我个人的看法是,血剑不能再救了,宜听凭其生死由命……” 第247章 匿潜 天心道:“血剑不可不救,这样,非命先动,咱们待机而动,不可不动,如你所言,我们不宜全动,兵凶战危,别再全军覆没了……难道一个小小的傅英还承载了天命不成?” 傅英别说承载天命,能保住小命已是不易,他在伯舒拉岭打晕了一个士兵,换上士兵的甲胄,一点一点向岭下蹭去,为何一点一点地蹭?因为明军是上山搜他,而他要反方向下山,必然引人怀疑或注意,所以他上一步退两步,上两步退三步,就这样一直退到山下。可庆明军这时只是搜山,还未自查自检,待血剑下令各部归建清点人数时,傅英又已混入山下尸堆之中,这样躺尸当然不是办法,傅英依稀记得,与伯舒拉岭相对的,正是察隅河,于是又一点一点向察隅河畔“就地十八滚”滚去。 血剑队伍自查完毕,开始清理尸体,可惜傅英这时已经“滚”到察隅河边,他深知伯舒拉岭方圆已经密布血剑军兵,的确如此,人上一万,无边无沿,血剑当时两行司虽只有八千兵马,确也铺天盖地,傅英再滞留伯舒拉岭周围,不是遭擒被杀,就是血战突围。 所以傅英心一横,潜入河中,横渡察隅河。 若血剑一人独追傅英,风吹草动,一目了然,可惜血剑人多兵杂,反而给了傅英藏匿遁形之机,又搜山、自查、翻尸步步跟不上,结果傅英渡河之后,在伯舒拉岭周围真好似人间蒸发一般。 傅英潜入水中,河水冰冽,虽然一时寒爽,倒不至于奇寒入骨。 傅英渡河上岸,饶是他武功高强,心剑气剑合一,也禁不起与天罡血刀阵、羊卓大军的这一番血战,几乎累倒难起。他怕遽然而起,被对岸探马千里眼发现,索性躺倒不动,调息运气,过了几个时辰,夜幕初临,他又怕对方渡河来寻,于是乘夜色浓郁之际,远离察隅河而去。 由于昼夜温差之大,此时他才感到身上湿漉漉的甲胄奇寒入骨,这才把甲胄卸下,小心折叠,埋入土中,算是对明军衣甲的一份尊重。 他只盼能遇到一户人家,可以驱寒休息,可惜夜色中目力所及,并无人烟气息,虽无气息,却有声息,他只听得有一丝丝女子哭喊之声,便循声而去,只听那声音愈来愈大,原来来自一座小小的毡帐。 来到帐外,他并未鲁莽,于是依旧平躺,用剑挑起帐底一缝,透隙看去,先见一双着靴双足正在移动,随着缝隙撬大,只见一个身着各种饰物、身强力壮的男子把一名衣着简陋的少女的衣物正用力剥下,少女拼命反抗,喊着“米归吧(不要)”,却不及那男子野蛮力大,强行按倒,正在纠缠撕扯,只见男子怀中掉出一物,却听那男子呼喝了一声:“迪卡热(这是什么)?”手中缓缓举起了一卷精美的人皮唐卡。 那少女顿时吓得瑟瑟发抖。那贵族男子又吼了一声:“哈古桑依(你明白吗)?”少女立时放弃了反抗,便任由那男子剥光了衣物。 第248章 转变 傅英虽听不懂大段藏语,但一些简单对话还是可以理解,何况情境如此逼真,分明是一名藏族领主男子要占有一名藏奴少女的身体,少女十分不情愿,男子便以剥皮作成唐卡相威胁,顿使少女吓破了胆。 领主见吓住了少女,便不慌不忙也脱去了自身衣物,如一头饿狼扑了上去,可怜羔羊般少女再也不敢反抗,必要任由那领主欺辱糟蹋。 还未等傅英起身相救,突见毡帘一挑,一人跃入,一刀杀了那个领主,随即收刀,一指指灭了那个领主带来的马灯。 傅英一惊,见此人身法,分明身负武功。 帐中立时暗了下来。那人救了少女,但并不离去,随即把裤子一卸,把那少女倒提了起来,连亲带吻。 少女虽被吓呆,但只要对方不是她的主人,胆气又起,待要反抗,可惜被那人摆布,竟无毫无反抗之力。那人把她身子甩倒,从背后贴了上去! 傅英急忙出手,毡帘一挑,出手如电,虽然漆黑,但也依稀可辨那人方位。 那人武功不弱,可惜与傅英相比,差了不止一个层级,加上色胆包天,双足被裤子绊住,所以被傅英一点即中,栽倒一旁。 傅英将那人提出毡帐,在月光下一看,不由倒吸一口凉气,不是别人,正是洛回首。 想来也不奇怪,许应还就是一个贪姿恋色、抢男霸女的家伙,洛回首与许应还恩若兄弟,又能好到哪里?自然是有一学一、有二学二。他离开傅英队伍之后,不肯罢休,又无处发泄,所以以采藏花为乐,游游荡荡,不巧正碰上领主欺辱女奴,于是杀了领主,要代替领主来发泄兽欲,殊不知他此行径比领主还坏,领主欺辱自家女奴,倒也符合藏众的暗规矩,他一个外人来强暴,不仅是侵犯了领主的“财产”,按照中原侠义的规矩,更是完全走到了反面,只余了一副弱肉强食的肆意妄为。 傅英不假思索,一剑便杀了洛回首。 这是傅英身上一个巨大的转变! 在傅英身上,之前一共发生了几大转变,前三次都被客观情势的惨烈倒逼而成。下了玲珑山的傅英,温煦宁和,成亲后身伴娇妻娇娃,第一个转变,京师妻女的惨死,让他辞官复仇,鲜明果决,疾恶如仇,刚狠冲动!但后来公主柔情、血剑强势,他智计穷绝,又犹疑犹豫,恢复了之前的温和雅正,也意味着平庸复生,第二个转变,公主遭劫,连瑛断臂,冲龄遭辱,这让他独立自强,在雷峰塔悟透独孤九剑,武功连上层楼,智计频生,勇斗上官!第三个转变,凌霜到来,他果断与公主绝决,捉审冷耆,果断查清兴桥胡同惨案,依靠东方涟漪,破解了玲珑局第一局,联合了龙虎山势力为己所用。 之后的第四个转变是他自身带来的平和转变,他联合包容公主,在险逼公主自裁之后,彻底为公主的“罪恶”画上句号!此时傅英,是自觉主动的智慧转变,由一己认知的“偏狭复仇”,更多地走向对与自己人生结缘生命的尊重。 第249章 篝火 本来洛回首的父亲——玲珑老人为完成天下第一人的交待,不惜百里追杀,傅英却始终念及师恩,折冲逊让,直至师父自伤自误。而此时的傅英,不知不觉间,在一场血战之后,又静默无声地发生了一场转变,他毫不犹豫地杀了师父之子洛回首,因为他在洛回首身上看到了侮辱华冲龄的那个许应还的影子,正所谓除恶务尽,他看不到留下洛回首会有什么于自己生命与信念有益的意义。这第五次转变说明了傅英抛却无原则仁慈的一面,“与己不合,无情待之”成为他新的心性特征。 傅英心思缜密,想了一想,割了洛回首的头颅,直奔察隅河,直接扔进了河里,这才回身找路,一时茫然,不知向何处去好,想展地图定位,可惜身上火折皆被河水打湿,无光可借,漆黑暗夜,想到自己投身藏域,竟然接连三次与众人失联,先赴粗朴寺迷路,后被玲珑老人追上库拉岗日雪峰,这又在伯舒拉岭横渡察隅河,莫非自己真个是“身世飘零雨打萍”,命运弄人? 傅英不知不觉又向来时毡帐走去,这时眼前一个亮点,愈来愈大,原来那名少女藏奴重穿好衣物,点了马灯,骑了领主的藏马,来寻恩人。 傅英十分感动,虽然只能用简单的藏语与对方交流,但绝大部分交流还须手势比划。 少女比划道,领主死了,她必得连夜逃走。傅英也比划道,不用怕,我可以带你逃走,保护你,但是需要一些引火之物。少女比道,都在毡帐之内,但她不敢回去。 傅英与她沟通了一会,两人便一同回帐取了引火之物,生起一堆篝火,可是少女真是害怕之极,害怕领主的随从随时来寻领主,可惜领主的随从们都知趣得紧,知道领主去寻乐子,哪敢跟来,若冲撞了领主行此“乐事”,岂不罪莫大焉? 傅英烤了火,烤干了紧衣衣物,回毡帐吃了简陋咽嗓的糌粑,盘膝打坐,不知不觉昏昏睡去。待他醒来,已经是天光大亮,只见少女仍然瞪大双眼,紧张局促不安,不时看看帐口,不时看看自己,不时又往地上看去。 傅英顺她目光瞧去,原来领主的尸身还在帐内,尚未收拾,还有洛回首的无头之尸,原来也被这少女拖入帐内,怪不得少女一夜紧张警戒,却并非警戒傅英,而是警戒领主的手下来寻。 傅英心中一叹,自己也蛮大意了,如果血剑派兵过河来追,自己岂不是又陷入一场血战,其实若不是他疲累已极,又怎能任留尸身还在帐内? 傅英忙问了这少女名字,原来少女名叫旦增喜绕,“旦增”是“福气无忧”之意,“喜绕”是“学识才华”之意。傅英心下不禁又是一叹,这样一个美好的名字,在藏域却是一名奴隶,在领主眼中,无异于牛马獒羊。 傅英见那领主尸身穿着华贵,便把那些饰品都抛去,却把藏袍好裘披在了旦增喜绕身上,宁肯自己的外衣仍然潮气仄仄的,接着与喜绕收拾了一些扎营结帐之物后,一把火烧了毡帐。 傅英提了喜绕上马,把她系在自己身后,瞄了地图,纵缰离去,喜绕一夜未曾合眼,又多经变故,与两尸身一男子共帐,连惊带吓,任凭马背颠簸,伏在傅英背后,也沉沉睡去。 第250章 裘袍 喜绕忽听马匹嘶鸣,这才醒来,只见约有五六名藏兵挎刀背弓,正将傅英与喜绕这匹马团团围住,原来正是那名死去领主的随从,其中还有一名随从认出了喜绕所穿的领主裘袍,过来就要动粗,一人径自来拽傅英马头。 傅英猜出对方来意,并不搭话,对方都用藏语,搭也无用,背负喜绕,也不解绑,飞身而起,一招“九天玄凤”,身剑合一,剑随身转,顷刻之间,六名领主随从人头落地。 喜绕大惊,头晕目眩之际,尸横满地,还以为傅英是神仙下凡。 傅英心道,这是给我送坐骑来了,示意喜绕可会骑马?喜绕表示骑过牦牛。傅英把喜绕解下,见六匹随从的坐骑有的原地打转,有的受惊奔逃,于是拽过一匹性情温良的坐骑,扶了喜绕上马,其实骑马相对比骑牛更易获平衡。 傅英又把其余五匹坐骑上的牦牛肉干袋一一摘下,两人这才纵马向雅砻驰去,一路上,两人在汉藏双语交流上取长补短,傅英的藏语竟大有进益,喜绕也渐粗通汉语,两人沟通愈加顺畅。傅英这才了解,那名领主并非简单,乃是杰顿珠宗正宗下的谿卡首领,一般而言,宗正多为帕竹政权任命的行政流官,而宗寨及其领地的首领则为世袭贵族,旦增喜绕虽是杰顿珠宗谿卡首领宗寨及领地中的女奴,但属于文奴,即主要负责书信文札、整理饰物衣冠的奴隶,而非干农活与放牧的粗奴,所以有单独的毡帐,由于她少女年龄渐长,身体个头也日益丰高,引起谿卡领主的觊觎,夜半试图强行奸污霸占她的处子之身,不想被黄雀在后的洛回首所杀,可见这些世袭上层平日如何侵虐藏奴,只当牛羊看待,予取予夺。 喜绕道:“既然你杀死了我的主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主人,我就是你的奴隶了!” 傅英道:“我没有杀你的主人,是另一个人杀的。” 喜绕道:“那个人也是坏人,你杀坏人,就是好人,我愿做好人的奴隶。” 傅英的藏语不畅,难以与喜绕分辩,不由随口应道:“好。” 两人晓行夜宿,夜晚生火结帐扎营,帐子狭窄,两人只好轮流休息。这一夜,傅英刚刚躺下,喜绕也挤进帐来。 傅英道:“你怎么也挤了进来?不是一会儿我去换你么?” 喜绕道:“外面冷……” 傅英道:“生了篝火,怎么会冷?” 喜绕道:“烟大,呛得厉害……” 傅英无奈,只得道:“那我先出去守夜好了!” 喜绕心儿怦怦直跳:“我们一起在帐内不好么?这里遮风挡寒……” 傅英摇摇头:“那怎么能行?我们汉人,只有夫妻或彼此喜欢才能睡在一起……” 喜绕不答,停了一会子,道:“我们藏人不同,只要领主喜欢,可以和领土地上任何一个女奴交欢,不需要女奴喜不喜欢,你现在就是我的主人……” 傅英皱眉:“……还是不行,即使强迫,也要确定对方喜欢,这是我的原则……” 喜绕道:“我喜欢你做我的主人!” 第251章 教婢 傅英道:“你年纪还小,不要想这些男女之事。如果你愿意,我可以教你武功……” 喜绕道:“是你背着我在空中一转,就杀了六个人的功夫么?” 傅英心想,这可是独孤九剑的功夫,你如何能学得,就道:“我先教你一些呼吸之法、站桩之法、柔筋韧骨之法。” 喜绕道:“谢谢主人!你现在就教我吧!” 傅英“嗯”了一声。两人出帐,月光篝火映照之下,傅英教她站桩,拿个架子,触手所及,只觉她容貌虽秀,但骨肉单薄,可见藏奴平时衣食不周,三餐不继之故。 傅英道:“一个人打架要打赢,先要站得住,不被人打倒,如果你站桩三年,每日不懈,自然别人轻易就打你不倒了,否则一阵狂风都可能把你吹倒!嗯……你今年多大?” 喜绕道:“十六吧,我也不记得,我们藏奴没有生日,没有名字……” 傅英道:“那你丹增喜绕这个名字谁起的?” 喜绕道:“是领主夫人起的,本来我在领主夫人面前做个小答应,后被领主要出来,协掌书札饰品。” 傅英道:“那你又如何知道你十六的?” 喜绕道:“打我记事起,经历了十三个格桑花开的日子,我问领主母亲的一位侍女,这个抚养我长大的老姨说我三岁起记事。” 傅英道:“真是个无父无母的可怜孩子,其实,我们的命运是相通的,我打小也无父无母。站累了么?” 喜绕道:“不累!比领主罚饿罚站罚跪轻松多了!” 傅英暗挑大指,心道苦孩子出身果然意志坚毅。 时日易逝,傅英与喜绕将近雅砻,只见城外营帐连阡越陌,兵甲栖息连绵,正是血剑集合四行司兵困雅砻,表面上,这是驻藏明军与藏域帕竹政权的一次大对峙,扰动了藏域的各方势力。实质上,是以公主为代表的当今万历少主与以杜嗣曲培军功势力为代表的隆庆先帝遗留外朝内廷辅弼大臣在藏域的对决,以及藏域白教噶玛噶举派、帕竹噶举派、黄教格鲁派达赖喇嘛三大势力的纷争。 虽然大兵困城绕寨,但都是结营驻扎,岂能拦得住傅英。傅英深知,若纵马闯营,是必经一场血战的,不如只待深夜纵轻功漫高过营。 及至入夜,傅英对喜绕道:“既然雅砻被困,你就不要再入困局,以免入围再作突围打算,你留守在城外,如果我们突围,你可以接应,如果雅砻解围,你再入城不迟,你孤身在外围,一定要机警,远离大军的远哨近探,否则一旦被捉入军中,后果不堪设想。” 傅英把所有食物和水、马匹物资留给喜绕,这才入营。傅英的轻功,入大营如入无人之境,如浮光掠影,《九阴真经》的内功积淀日益生发出来,经过玲珑老人追行百里、伯舒拉岭血战,傅英的武功在实战实用中更加淬炼升级。 俗话说,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又道是,怕什么,来什么。傅英在大营中飞纵,自然尽量向高蓬大帐纵去,以免被巡逻兵士发现。 刚刚纵至一黄罗金帐,只听里面一声娇叱:“要死了……你要死了不成?” 第252章 劝退 傅英一怔,伏在帐顶,用大纛旗把身子隐住,用剑刺开一孔,向内观视。 只见帐内两人,一人戴人皮面具,端坐帐中案后,另一人匍匐在地,看背影依稀可辨为血剑,显然女子声音为面具后所发出,两人俱用“传音入密”之法交流,但终究未逃出多日浸淫《九阴真经》的傅英之耳。 面具道:“你真是要死了!竟然擅自用黄罗金帐作为帅帐,失心疯了不成?” 血剑道:“我以为……以为太上这次会亲自前来,所以……所以准备了御用金帐。” 面具道:“你把大军撤了,找人代理乌思藏都司之位,我带你离开藏域!” 血剑起身道:“这……大军已经箭在弦上,只待换出大宝法王旺秋多吉,就可全军攻城拔寨,还有两支万户府的兵马正在路上……” 面具道:“刀兵一起,矛盾激化,无法收场!即使主人来了,也更难以圆场!我们退出藏域本土势力纷争,任由他们自生自灭罢,反正强者即使统一全藏,也要向大明求册求封;即使亲永安公主势力占据上风,也无非在藏域换个明室代表而已;只要你撤出来,公主他们不会把目标指向驻藏明军!” 血剑不满道:“师伯,我是先帝派驻这里专门平息、监视、控制藏域纷争的存在。如果我只身离开藏域,只怕血剑门、诸行司群龙无首,三法王四教王刀兵四起,各自为政,各自为战……生灵涂炭……” 面具一阵冷笑:“杜九儿,你太自命不凡了,你刚才所云纯属臆想!大喇嘛索南嘉措——你算得过?诸葛傅英——你抓得住?朱翊镡与张心湛——你敢动一根汗毛?你连一个小小凤绎纬都拿捏不住……你在这里硬撑,只会步血刀的后尘!” 血剑老祖猛然哭拜于地:“这可目前这一切,我绝不能撒手!我还要为血刀报仇!” 面具道:“我知你们情同兄弟,但是你们本属天心教不同的分枝,他是非日穆灵珊的徒弟,应属骊山派或蓬莱望海派一系,我们才是天心教的前身血印教的嫡传……” 血剑道:“不,他哥哥就是当年血印教的大坛主,非日只不过代传圆月弯月给他,他也是血印教的支脉……” 面具大怒:“这么说来,你是不肯跟我走了?难道你连天心教主的口谕也要违背么?你真是称王当祖惯了,我看已经是尾大不掉!” 说着,她缓缓举起修罗刀,祷道:“原为修罗能障日,迁灾酿祸至今贻。”正要杀死血剑。 血剑突然狂笑起来,又一阵痛哭:“我愿撤出藏域,但要携血剑门同走,望乞准许!” 面具这才放下刀来,语气放缓:“血剑门不必解散,但西方白虎坛要撤至成都,朱雀坛另觅他地,可撤至两广或云南,但他们要自行撤入内地,你不能带他们一起撤,否则你可能也走不了。” 血剑道:“我兵困雅砻,明明优势在我,难道旺秋多吉也不救了吗?” 面具道:“主人有令,既然土登丹巴沾有杀死血刀沈耽之血,要求立即诛杀!我看不必走马换将,救出旺秋多吉再另想办法。” 第253章 命搏 血剑道:“我命人把土登丹巴押来,我要手刃此人!” 面具道:“慢!你亲自去押过来!我不便出去,就在这里等!” 血剑道:“师伯所虑甚是!” 血剑出了帅帐,领了亲兵直奔粮草辎重营地,入营后屏退亲兵,只见一大片空旷之地,间插灯球火把,亮如白昼,四周了望楼,火把互警,旷地周围暗布弓箭手、火铳手,一有异动,乱箭齐射、乱弹齐发! 血剑高呼“盛嗣次仁”的名字,盛嗣次仁出帐,血剑又呼“走马换将”口令,盛嗣次仁领了几名彪形大汉把身着重镣的土登丹巴押出帐,缓缓拖出旷地。 尾随而来的傅英见此情形,十分忧急,他知此时若不救,恐怕土登丹巴被押到帅帐将更加凶多吉少,这是解救义兄的最佳窗口期,于是不顾自身安危,一把玉锋利片打出,除了血剑躲开,除了盛嗣次仁被击中穴道,其余土登丹巴周围人等,均被见血封喉。 傅英飞身纵至,趁机先剑劈土登丹巴脚镣,此时血剑拔剑猛刺,一式“绝命三击”,将傅英罩在剑下,傅英一式“众星捧月”,把“绝命三击”挡开,又一式“孤星朗照”,又剑挑土登丹巴手镣。 血剑已经是忿怒显相,剑掌齐攻,如惊风骇雨,招招致命,可惜对于孤独九剑而言,敌方招式越是狂暴凌厉,越是反守易攻,敌方越是平和,反而越是难以发挥九剑威力。 所以傅英只是轻松应对,以“破雹”“破飙”两式便好整以暇,不仅反逼得血剑手忙脚乱,还抽空把土登丹巴的重镣尽行卸除。 血剑老祖的武功并非如此不堪,当初被凤绎纬一击而中,只是没想到凤绎纬会倒反水,而今急火攻心,反倒应了独孤九剑的优势。 此时营哨号角齐鸣,弓手、铳手纷纷瞄准营口三人,可惜有他们的曲培大帅还在与傅英近身搏战,没有一人敢乱射乱发一箭一弹。 血剑此时不仅剑掌交攻,神腿连踢,势如彪鹰,傅英一面为护住土登丹巴,也不由得连连后退,渐渐退至旷地。 土登丹巴虽然被解除重镣,但尚有要穴被封,行动仍然受限,更别说施展武功帮助傅英,无意中成为傅英累赘,傅英在血剑的猛攻之下,做到两人毫发无伤已是不易,但要做到同时给土登丹巴推宫解穴,可并非像斩镣落铐那般轻而易举。 傅英知道,一旦退至旷地中心地带,便有无数利箭铅弹悬在头上,因而剑卷狂花,不仅抵住攻势,还要纠缠住血剑,不使其能够纵身跃攻,以免两人脱离接触。 可惜血剑由于一股急火攻心掠肺,不仅忘了后撤,反而近身傅英,愈攻愈烈! 傅英猛然一剑押住血虹剑,开始使用吸劲,血剑大惊,因为傅英抵住攻势,主要用的是崩劲,突然改为吸劲,明显是要相较内力! 血剑急忙调息运气,内力灌注血虹剑,可惜中了傅英之计,傅英虽有九阴真气的优势,但怎会在这个周围千箭在弦、百铳齐瞄的当口,与血剑比拼内力?一旦双方内力相较,哪怕僵持半刻,一枝不急不徐的羽箭、一颗不紧不慢的铅弹,就能要了傅英的命! 第254章 令发 傅英用剑吸住血虹剑,诱骗血剑老祖注内力相抗,却在这瞬息万变之机,左掌打出一记催心掌,掌锋带足十成内力,化掌为刀,切向血剑喉头,催心掌是九阴真经下卷的功夫,主讲一个“阴”字,傅英这一掌确是阴狠无比、阴损无匹,终于打出了九阴真经的精髓,血剑撤招不及、援手不当,只得等死!血剑门通天教主杜居端终于在数的难避、在劫的难逃! 可惜…… 一张人皮面具在电光火石之瞬飞到,硬生生、活生生挡住了这一掌! 催心掌把这张人皮面具劈作两半,可叹这两半的面具竟不飞落,竟然复合,又硬生生、活生生夹住了傅英的左掌。 就在一沉之机,傅英再侧身收剑又刺之时,一影飞至,擒住血剑肩头,把他向营口方向一甩,同时一刀对接傅英这一剑,刀尖对剑尖,妙到毫巅,借傅英这一剑的攻击之力,如风筝远逝,纵离旷地,而后一声娇叱:“放箭!” 血剑身落,身形甫稳之际,非命也已回落在他的身旁,两人已双双脱离旷地! 血剑也如梦初醒,大喝一声:“放弹!开火!” 旷地周边密布弓弩手、火铳手更是如梦方醒,箭放如麻,弹淋如雨,向傅英与土登丹巴铺罩而去。 非命身法再快,抛具、甩人、抵剑、回纵虽然一气呵成,但两次发令开火后的如梦初醒,也造成了一定的迟疑和停顿。 傅英何等机敏,抓起土登丹巴便纵,但仍然难躲箭林弹雨的覆盖! 傅英使出了九阴真经中的“凤翔九翼”与孤独九剑的“破雹九霄”,一柄孤独九霄剑,右护其身,左护义兄,飞纵之中形成一团剑芒,箭林弹雨纷飞四溅! 然而,九阴真经与孤独九剑中的顶级轻功与超级剑式,只能救得下自己,却救不得行动不便的土登丹巴!俗话说,神仙难逃一溜烟,土登丹巴只是红帽派活佛,而非神仙,终被一颗漏网之弹击中与一枝破网之箭射中。 傅英携土登丹巴纵出旷地,再看手中宝剑,已经是千疮百孔,已经难以再用! 非命、血剑俱震惊不已,本想二人必死于乱箭乱弹之下,不想二人竟如神附体,强行冲破箭网弹雨,似乎还毫发无伤。 血剑惊呆,箭弹交攻之中,携带一人,全身而退,自己绝难做到!非命大怒,又将两半的面具打了过来,原来这面具后面牵有天蚕丝,这就是绝迹江湖的武功——当年四天老之首天通老人血印教主童天养的看家本领——曾把刚刚出道的状元郎北绝心天下第一人天心教主秒成渣的——天蚕功。傅英如果接招,必被天蚕丝缚住手臂! 傅英虽不识得天蚕功,但也发现了其中必有蹊跷之处,挟住义兄,一个“玲珑九转”,躲开这一击,使开梯云纵,绝向营外逃去。 非命岂肯干休,掣修罗刀,如光曳电,追杀傅英! 在四行司千军万马的大营中,在密布弓手铳卫的旷地中,在非天与血剑的目视下,在天蚕功、修罗刀、血虹剑的夹击中,如果让傅英逃出生天,再眼睁睁救出个土登丹巴……非命自觉还何面目去见天心教主,出动之前还曾信誓旦旦要只身赴藏完成三大任务…… 第255章 脱身 此时大营不像傅英来时,那时除了巡兵了哨,万籁俱寂,此时边角声嘶,军兵将士以为大敌来袭,纷纷夜起,顶盔贯甲、罩袍束带、执兵仗刃,出帐迎敌。 傅英若凭一己之力,胯下无马,土登丹巴又并非阿斗,即使赵云附体,也万难杀出。但也给了非命出了道难题,目标易丢易失。故傅英还是故伎重演,想混入军中脱身。 非命并非血剑,既是血剑师伯,目光如电,又是女子,心细如发,身法又好,矫捷如鹞,岂能轻易追丢? 傅英夹住土登丹巴,在帐顶连纵连跃,燕子三抄水,连抄九抄,见此处兵少,才跳下帐顶,正遇一队巡兵。 傅英将巡兵杀散,非命已经赶到。 由于四面营帐遮住傅英,非命视线中暂失目标,待非命转过营帐,傅英已然消失不见。 非命既惊且怒,连挑三座营帐,空无一人,不见傅英!待挑到第四座营帐,只见帐中一名贵族少女,不慌不忙,正在对镜贴花黄。 非命终于见到活人,问道:“可曾见到两名男子?” 不想那名贵族少女竟用汉话回答:“不曾见过!” 非命奇道:“你怎么会汉话?”用眼一扫帐内,帐顶、毡床、地毯,只见毯上有血迹斑点,于是一刀逼住贵族少女,喝道:“你们再不出来,我便杀了她!” 贵族少女道:“小小帐内,如何藏人?确有两人进来,见无处可藏,便出帐而去了……” 非命一刀劈去,刀风即劈断了毡床,见确实无人,她也不愿殃及无辜,便转身离去,抓紧继续搜拿追杀。 贵族少女随即出帐,见四下无人,尤其注意观察帐顶,这时一队巡兵发现附近被傅英砍翻的尸体,慌忙来参见这少女,少女把手一摆,让他们退下了,这才返回帐内。 少女把地毯一掀,打开坑板,傅英这才挟土登丹巴上来。原来这名少女并非别人,正是央金。这帐下坑道正是央金阿爸盛嗣次仁惟恐兵凶战危而特意为女儿在这营帐内挖了这避难之所,不想为傅英所藏身。这附近营地又都是文职军官营地,所以士兵较少,一听号角,又都出去集结,所以非命连挑几帐,俱是空帐。 傅英早已发现土登丹巴中弹中箭,所以救义兄要紧,又身在敌营,所以不敢与非命对战,只能一味逃避。 傅英给土登丹巴运功输力,土登丹巴这才一口气喘了过来:“这是穿心之箭,你救不了我的!” 傅英道:“只要箭头无毒,不是穿心之弹,还可救的!” 土登丹巴道:“我死之后,不要杀旺秋多吉,毕竟他是我孪生兄弟,让他继续做大宝法王……” 傅英不答,运用九阴真气给土登丹巴输功过血。 土登丹巴道:“三世答赖索南嘉措的部分绝世武功乐运双修……其实来自噶玛噶举派……是他把噶玛噶举派的传世武功又传给了我……我有太多的话要说……” 傅英见他气血充盈了一些,于是运气在他前胸一拍,将他背后铅弹拍了出来,但是始终不敢拔箭。 第256章 练经 土登丹巴喘了一会儿,道:“二弟,不,三弟,不必再损耗真气救我……我只是不服这口气……现在想来……终是幻梦一场,我与旺秋多吉多年王不见王,只见一面,却成终别……可叹我多年苦心潜志,终是幻梦!终是幻梦!冈……冈仁波钦……我的雪山之宝,多想在夺回大宝法王宝座之后,去参拜我心中的上区神魂山——冈底斯神山……把我的骨灰撒到神山……不……不,我是叛逆者,不能用我的骨灰……不能玷污神山!……不,我才是正统大宝法王的继承者……我……我为什么不配葬在神山……” 土登丹巴巨咳一阵,又挣扎一阵,攒足所有气力,道:“三弟、五妹……你们再叫我一声……” 傅英、央金不敢放声,低叫了一声“大哥!” 土登丹巴已溘然而逝。 傅英将土登丹巴双睛抚闭,擦拭了眼泪,沉了一会儿,对央金道:“大哥的尸身恐难以运出,估计一会儿全营大搜捕,怎么办?” 央金道:“我来想办法!你先藏到坑道!” 傅英道:“你说说看,什么办法?” 央金道:“没有时间细说,你放心好了。” 傅英看了一眼央金,既来之,则安之,只得回到坑穴,他在坑穴中五心朝天,意守丹田,运息打坐,调络整脉,复练九阴真经第三层,土登丹巴的身影一直难以去除,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摒除了一切杂念,进入冥想状态,忘却外界纷扰,浑失外物感官,静心绝虑,只觉一股内息缠缠绕绕,升腾而起,这股阴息与剑气颇为不同!剑气者,凌厉无匹,通畅无阻,以心驭气,以气驭剑,心气合一、气剑合一、心剑合一;而阴气者,缠绵回绕,幽幽怨怨,阴冷狠辣,柔媚肃杀! 傅英要调动这股内息阴气直接运转真经第三层,颇为不易,剑气阴气两相矛盾,互相抵牾,于是又从第一层练起,引丹田之气沿督脉上行,又沿任脉下归丹田,如此运转小周天三十六圈,由慢至快,越转越快,待气重归丹田后,打开两气门,真气贯入气海、命门两穴,意守下丹田一柱香。通行无碍后,傅英复盘第二层,幻想独坐寒床,重开气海、命门两穴,吸收寒气,汇聚阴息,寒气螺旋而入,约有一柱香期间,寒气汇成寒珠,寒珠旋转八十一次,转成寒球,收发自如。傅英这才重练第三层,冥想独坐火鼎,以剑气催燃火鼎,又以阴寒之气抗拒火鼎,阴气成球,剑气成薪,鼎底添薪,鼎下愈燃愈烈,鼎内寒球越滚越大,翻滚升腾,寒热相抗,热力愈旺,寒力愈猛,此之谓“真阳之中求真阴”! 傅英竟然轻松、也终于越过第三层,直扑第四层。他默诵“阴合阴为生,同为修罡气,静急流极法。水阴练真阴”,先冥想坐于静潭之中,流不过颈,以气抗压,水避如诀;继而冥想激流之中,湍流迅过,以气御水,水不沾衣。他气聚如神,通体阴寒之气漫漫蒸蒸,恨不得发掌发力,将这股幽冥之气尽情挥洒释放。 第257章 出魔 傅英也不知如何解决,正要向第五层修炼迈进,恰在这时,坑板打开,央金目光关切出现在坑口。 傅英顿觉央金充满媚惑,眼睛晶亮如水,脖颈酥胸曲线宛转,央金却见傅英双眼布满血丝,坑穴中一股幽寒扑面而来。 傅英只觉自己浑身发冷,暗道自己莫非走火入魔?只盼央金能够下来能够温暖自己…… 央金见他五心朝天,欲言又止,不住战栗,也不由呆住。 其实九阴真功第四层为至阴至寒之境,实应与第五层连进呼应,须随后跟进,摄取太阳之精华,以补至阴之缺。 傅英在三四层纯属自练自悟,边练边悟,并无无量子段弘潼在旁指导,因而不晓得这个四五层连练的道理。 傅英只盼打出一套催心掌,把阴气泄出,见了央金,生怕伤了她,就想把她拨在一旁,好出坑穴发功。 傅英手臂暴长,把手搭在央金肩头,不知怎的,竟然推拨不动,只觉她柔肩火热,只盼把她抱在怀里取暖,于是把央金拽下了坑穴。 央金落在傅英身上,傅英只觉奇暖无比,柔软似棉,柔劲如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把坑板拨上,便向央金索吻。 央金顿感被一团阴寒紧紧裹住,经唇至口,一股股阳气被他一一吸吮,不禁头目森森,汗流涔涔,便任由傅英恣意而为。两人裸肌相遇,阴阳相交,阴女生阳,阳男返阴,央金只觉一阵至寒、一阵至酷、一阵痉挛,在寒酷之间,便似是那苦乐双修的至境。 傅英并不懂得道家房中术“采阴补阳”的道理,《九阴真经》本是道家根基“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的产物,傅英无意中暗符了“以阴滋阴、以阳化阳”的规律,竟使自己从走火入魔的边缘拉了回来。 一阵烈火寒冰、急风骤雨,傅英紧紧搂住央金:“谢谢你用……身体救了我!” 央金大窘,羞红了脸,慌忙岔开话题,道:“大哥的后事还没有办妥,我们就在这里胡天胡地……” 傅英这才从物我两忘之境醒来,忙问:“你怎么解决的?” 央金道:“我把尸身拖出营帐,让巡兵速报我阿爸来检视……” 傅英一惊:“啊?你把大哥的尸身献了出去?你怎么能这样……” 央金道:“我阿爸带人检明正身,我提议火化,一会儿我便去把大哥的骨灰取回来。” 傅英急道:“快去快去,别再让他们扬了抛了!” 央金“嗯”了一声,正要出坑,却发现自己衣不遮体,亵衣撕扯得十分不堪,不由埋怨道:“三哥,你……你不帮帮我么?” 傅英这才发现自己也一丝不挂,阴气阴精散发无遗,也感羞惭,两人忙着好衣物。央金出穴,掩好坑穴,出帐赴委积营向烧埋仵作团头取了土登丹巴的骨灰匣,又取了一套侍卫衣物,径回己帐。 血剑与非命端坐营楼,睥睨央金出营往返的一切行动。 血剑道:“动手么?” 非命道:“可笑!军营之中,兵上一万,无边无沿……捉傅英这样滑不留手的人,兵越多,越碍事!” 血剑道:“还是师伯眼光独到!在羊卓行司与伯舒拉岭,他都是这样混在士兵中逃走的!” 第258章 阻路 非命道:“哼,我刚才也险些让他走脱!土登丹巴已死,也算我们完成了主人的一项指令!” 血剑道:“全赖师伯在此,不然土登丹巴反被傅英劫走!” 非命道:“傅英的武功是谁教的?他师父洛长泠的武功好像也没这么强,竟能在箭林弹雨中全身而退!那名少女是谁?” 血剑道:“是羊卓行司指挥佥事盛嗣次仁的女儿央金,一旦我随你离开藏域,打算让次仁代理都指挥使……” 非命道:“既是你心腹爱将的女儿,就留她一命吧!” 血剑道:“那么我们何时动手?” 非命道:“你把军队交给盛嗣次仁,等傅英出营,便杀了他,而后我们先到成都,等其他血剑门门众赶来,你安顿好血剑门之后,我们一起回金鳌岛见你师父非天,在那里你静心修炼天蚕功,功成之后,重新出世!” 血剑道:“谨遵师伯之命,成都尚有南方护法朱雀坛主冷耆在那里,教主算出他为内奸,命我除之。” 非命道:“嗯,去把军队与门众分派好,别忘传令下去,若少女带人出营,一律不得阻拦。我自在这里盯着。” 傅英并不知已被非命与血剑盯得死死的,他换上侍卫衣甲,把土登丹巴的骨灰匣捆绑在背后,等待夜色深沉,便对央金道:“兵凶战危,你又不会武功,留在你阿爸身边吧。” 央金道:“不行,我要随你一起,昨天,你对我百般温存……我便更要与你共一个命运,只与你在一起!” 傅英道:“等我到冈仁波齐峰葬了大哥的骨灰,便回来接你!” 央金道:“不,离开你这段时间,我无日不思,无日不想,见不到你,更是生不如死,今后,要与你同生,共你同死。” 傅英一阵沉默,道:“既如此,我们一起走!将来你也同我一起回中原么?” 央金拼命地点头。 及夜,两人策马出营,逢巡遇卡,央金亮出“走马换将”口令,其实军营口令每日一换,早换成了“走马观花”,卡哨放行,其实是血剑针对盛嗣次仁千金的特令与圈套。 两人十分顺利,出营之后往雅砻急驰,眼见前面一马平川,雅磐遥遥在望。 突然前面一声炮响,一彪人马蜂拥而出,将道路横住,为首不是别人,正是盛嗣次仁。 傅英心道,怪不得出营一路顺利,原来出其不意埋伏在这里。 央金正要说话。 盛嗣次仁道:“央金,虽说女大不由爷,但我只你这一个女儿,你不随阿爸回去么?就打算这么干干净净地撇开我而走么?” 央金道:“阿爸,他是我的情郎。烦请盛指挥让行!” 次仁道:“无法让行,你可以过来,他不可以过去,要么从我这儿杀过去,要么你们另觅他路!” 傅英要想杀过去也并非不能,但碍于央金颜面,怎能动手?只得望雅砻兴叹,带马绕行,央金紧随而来,由于盛嗣次仁所带队伍截断横面过大,傅英这一绕,绕出几十里,竟脱离了平川,绕到了山川,前面出现山峦起伏,一峰突兀,傅英感觉出不对头,正要带马回转,只听一声冷哼,峰腰出现一人! 第259章 激斗 这是一名身材高挑窈窕的女子,不施粉脂,但姿容美艳,看不出年纪,一身白衣,与白雪峰壁映衬,仿佛从壁中脱颖而出,手执一柄修罗刀。 这是傅英第一次正面面对非命,之前无论在帅帐,还是在旷地,都未看清其本来面目。 傅英心中暗道,血剑老祖喊她师伯,以为她年纪得多大,没想到竟像东方娉婷一样,不知是否真的年轻还是驻颜有术。 非命也从未见过傅英正脸,在旷地为救血剑只是一掠而过,只见面前这个年轻人,端坐马上,稳如泰山,看脸上,鼻直口俊,双目炯炯生彩,整个人英姿飒爽,英挺蕴秀。 看到傅英眉心一颗红痣,非命不由暗吸一口凉气,暗道,怪不得是天瞑老人北绝傲澹云的后裔,也怪不得小公主尧媖为之倾倒,当年三代北绝,不愧为继承了第一代北绝的风采,看来即使明珠蒙尘、明珠落于尘埃,明珠的禀赋仍是明珠,这如果要是自幼习练家传的先天无极功,恐怕除了天下第一人,无人能敌、无人能制了!可惜武功为玲珑老人所误,也只能等而下之了。 傅英见非命上下不住打量自己,不知她打什么主意,想到独孤九霄剑已经在旷地被彻底打坏,看看央金腰间有一把佩刀,本想取来,又怕她没有自卫的家伙,便打定了用九阴真功御敌的主意。 非命收束了纷乱的思绪,更下了要诛绝后患的决心,从山峰将身一纵,一刀劈来,挟有风雷之音!这一刀,并非一招,而是蕴含了十二路屠龙刀招,可以根据对方变化而随意变化,将傅英整个人笼罩在刀光之下。 傅英也不搭言,先立于马上,也飞纵迎起,双掌一推,双掌推心,直面硬刚,管你什么刀招,哪怕千变万化,也要将你平推而后快。 非命万想不到对方已达九阴四重,掌力阴绝,寒意扑面,刮得面颊生疼,而这一劈的刀招仿佛被寒气凝固在空中一般,迟于变化了! 也就是在这一缓之机,修罗刀竟被傅英右掌拍偏! 非命甚是机敏,转腕转刀,强行纠偏,刀转如轮,眼见傅英这一支左臂就要被轮成多段! 傅英当时是提气上纵,此时只须松了一口气,身即下坠,自然躲过“刀轮”,可惜非命偏是下纵,“刀轮”如影随形而至,于是傅英的右掌切向非命的脉门,来个釜底抽薪,要断了“刀轮”的动腕。 非命不躲不闪,另一只手在空中一招,一根天蚕丝无声无息,反缠上了傅英的右腕! 但,缠上了并不等于缠紧了,缠紧了不等于缠住了!傅英仍然击中了非命之腕,非命“刀轮”骤停,但刀未脱手;非命脉门被击,但并非封住! 这几段拆招换式,都是互攻敌之所必救,但都未得逞,可谓半斤八两,然而,傅英右腕被缠,终究落了下风,但也是吃了没用兵刃的亏。 天蚕丝一经得手,颇为灵性,圈圈紧缚,又把傅英右臂缠住,非命飞纵,傅英被蚕丝带倒,危急时刻,央金把佩刀扔至,傅英接刀,一割之下,蚕丝竟然不断,原来天蚕丝避刀抗剑,非凡兵可断。 第260章 落隙 傅英运足真气,用刀刃抵住天蚕丝,反复摩割,丝崩线裂,应声而断。 两人这时俱已落在峰坡。 非命以刀攻为主,天蚕为辅,傅英以九阴为主,刀守为辅。若不是傅英那一日在坑穴中修练了《九阴真经》到第四层,今日手中又因无称手宝剑而发挥不得独孤九剑,恐怕早已为非命所杀。 非命的修罗刀本来已至化境,但傅英若用独孤九剑尚可对付,但非命辅以天蚕功,即使傅英能用独孤九剑,也绝非对手,天蚕丝软绵轻飘,九式无一式可破之。修罗刀加天蚕功,傅英有九阴真功加持,一时也不易落败,因而,两人翻滚纵斗,可谓招招诛心、式式舔命。 傅英虽练了《九阴真经》上册的大部,但只是驭气为主,下册也只练了最为基本的九阴白骨爪及摧心掌的招式,并未与上册真气相合达到融汇贯通以收发自如的地步,更未涉及《九阴真经》中“灵台九现”等超级神功,加上阴狠与他自身心性不合,所以九阴真功还没有像独孤九剑一样成为他真正可以纵情纵性而任意发挥的武功! 这时血剑一直在崖顶观看,由于师伯非命亲自上手实操,他未敢造次,见非命颇占优势,把傅英打得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十分欣喜! 央金在峰底观看,只见两人对招电光火石,自己不懂武功,目花缭乱之际,也感凶险万分,不觉为傅英把心提到嗓子眼儿。 血剑灵机一动,将身一纵,飞身来抓央金,央金欲调转马头奔逃,但哪及血剑迅速,被血剑仿佛老鹰抓小鸡一样挟在臂弯。 血剑高喝:“傅四,你的小心肝儿在我手中,我要捏死她,你的肝儿颤也不颤?” 傅英果然心一哆嗦,心志一分,急忙回视峰底,未等他看清,非命一刀刺到面门,听风辨声,傅英慌忙用佩刀刀面一抵,不想被猛攻而来的修罗刀一刀击为二半,傅英虽未中刀,但措力不及,被对方刀尖喷发之力击得身子如断线风筝,倒飞了出去。 非命大喜,正要再接再厉,亲自结果傅英,却发现对方已然消失不见。非命由大喜转为大惊,移步下到峰壁跟前,只见坡面与峰壁之间有一道暗隙,这道暗隙幽暗无光,深不见底。 血剑提了央金,纵上峰腰,也来看这暗隙。 非命道:“想不到这傅英如此命大,恰在我要结果他时,他却不偏不倚落在这暗隙之中。你去找来一条绳索,我亲自下去看看。” 血剑应声而去,不多时,遇到盛嗣次仁所部探马,终于找来一卷粗绳,血剑要抢先下去,被非命制止。 非命缒绳而下,直到绳索放尽,仍不见底,血剑又在上面多次续绳,过了好久,非命上来,摆摆手道:“不必找了,下面似有流水之声,应是一道地下暗河,九死一生,看他的造化了。” 血剑恭维道:“师伯出手,果然力挽狂澜,几日之间,土登丹巴殒命,傅英生死悬线。” 非命却叹了口气:“土登丹巴本来就是你捉的,傅英几次脱险,莫非冥冥之中果然有天意佑之?” 第261章 还刀 血剑道:“我愿缒绳而下,继续追杀,是死是活,弄个确实,好回报教主!” 非命道:“我修罗刀加天蚕功都未致其死命,你现在的武功,即使追上,也难能打得了他!而且暗河凶险,不知通到哪里。我传书给主人,他将亲自来会索南嘉措,这才是正经!” 血剑沉了一会儿,道:“师伯不必阻我,替我在上面了望,我一定要下去,完成教主交待的使命。” 非命见血剑眼珠乱转、眼神飘忽,突然将修罗刀横在血剑脖项,举手便点了他的要穴。 非命续道:“杜九,不要和我耍心思!你无非是想激我下暗河去追傅英,支开我,好重掌四行司兵马,围攻雅砻!你听我说!你是在玩火自焚!你灭不掉雅砻的!主人的一子一女现都在雅砻,你怎么可能赢?你兵困雅砻,推动了汉藏之争、藏教内部纷争,泼油助火,火上浇油,生灵涂炭,一旦局面连主人都不可收拾,你就罪莫大焉!你之前的所做所为已经违反了主人的训谕,他临走前叮嘱你不要动用驻藏明军,你为什么动兵?这些我们姑且不去追究,你还不听我的话么,还不肯跟我离开乌思藏么?” 血剑虽被点住,但并未点住哑穴,所以他是开口能言的:“血刀死了,为血刀复仇,血刀之死逼我动兵的,此其一;教主的子女朱张二人其实反在替姓朱的那个小皇帝搅乱乌思藏,我们能撒手不管么?他们不入藏,藏域还是宁静平和如前,此其二;教主当年为什么不让师父传我天蚕功?否则,我怎会杀不了傅英?” 非命道:“看来你是腹诽已久,我与你师父名为天心教副教主,也不过是主人的奴婢而已,你实实是忘本了!我是不屑与你解释的!” 非命举刀要杀血剑。突听一声“妹妹且慢”,峰下纵上一人,非命看去,非是旁人,正是血刀教主的师父非日穆灵珊。 非日走到血剑旁边,伸手解了血剑的穴道。 非日对血剑道:“贤侄休惊,有我在,你师伯不会怎样你的。她不屑解释给你听,我来解释!你先把我徒弟的圆月弯刀还我。” 血剑从怀中取出圆月弯刀,非日接过,对血剑道:“公主代表的是万历,万历即是大明,先帝隆庆既然传位给朱翊钧,又怎会反对他,新君即位多年,谁代表大明治藏不是代表呢?你一日不离藏,公主傅英们就一日不消停,藏域本土势力也就火中取栗,利用明室矛盾闹纷争,趁机多事。至于天蚕功的事,你是参加过白马誓约的,怎么也揣着明白装糊涂?先帝集天下绝世武功于一炉,当然不可能让一人重新集齐天下绝学,各门各派分而担之其中一两项绝学已经不错了,而且得是先帝信得过的人!你师伯既然承诺传你天蚕功,你为什么还不乖乖回金鳌岛?如果你还想着在藏域争王夺霸,意欲成为新藏王,还是不……要……幻……想!三世答赖索南嘉措声望日隆,我徒弟血刀一死,你在后藏俄力思与青海朵甘都司顿失倚柱,难成犄角之势!我这次从你师伯刀下救你,完全是感念你对我徒儿的兄弟之情!” 第262章 听井 非命也劝道:“九儿,你听师伯一句劝,你习了天蚕功,重新出世不晚,你原是玲珑子洛长泠的大徒弟,可以重夺玲珑山,甚至可以把血剑门总坛扎在南海!如果傅英有命,不妨让他追到东海金鳌岛,他有一百条命也不够主人杀的!” 非日道:“你们还不知道,教主在你非命离开昆仑山不久,便也已出发来藏域了。” 血剑无奈,知道自己在藏域愈闹愈大,智计愈穷,已经骑虎难下,只得随非命与非日离藏。 血剑临行之前将央金交于探马,由探马将央金押回军营,交还她阿爸盛嗣次仁。次仁已承血剑之命,代理乌思藏都司,遂率军各回各行司,撤了雅砻之围,让前来会合的两支万户府兵马也各回驻所,非令不得擅离驻地。 血剑门通天老祖杜居端,曾任大明乌思藏都指挥使的杜嗣曲培,回望了藏域的碧水皑山,依依不舍,在非日、非命的“押解”之下,先赶赴成都府,回归中原去也,这一别,血剑再没能重返藏域。 傅英在跌下暗隙之后,开始之时失力失重,由于坠底之距过长,他几次提气,重获平衡,又掌击暗壁,以缓坠势,后来傅英其实已经可以攀附在暗壁之上,之所以不愿重新攀附上崖,只怕再遇非命下来追杀!其实非命当时也正在下崖。及至他听到流水之声,便更不肯重新上崖,越加笃定了从暗河逃走这一路径。 由于他习通九阴真经上册大部,寒流反有助于他功力的增长。他一路不肯顺流,知顺流必然向下,地下之水,难得出口,所以逆流游水,时而潜游,时而凫水,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前处暗流湍急,但水中隐约有光显现出来!傅英一口真气足,逆流而上,湍流之处,甚至游三丈退两丈,只见一处光源愈来愈亮,水流也愈来愈急,可惜对傅英而言,都非难处,独孤九剑的“破潮式”剑气与九阴真经第四层的以气御水皆是对付此难的良方良解,因而他一路逆游,劈波斩浪,向光亮之处猛冲,突然水波转静,光亮大盛,傅英露头望去,上面仿佛是天空漏个洞,即只有一洞天空,原来是自己置身一处深井! 井上还有人在或讲汉话,或讲藏语。只听众人言语甚轻,突然一句汉语一出,众语皆静。 此人音量不高,但异常清晰:“除噶玛派大宝法王、帕竹派阐化王在雅砻之外,我大明在藏域册封的萨迦派大乘法王、格鲁派大慈法王两个宗教领袖,以及护教王、赞善王、辅教王、阐教王四个地方领袖都在这里了!感谢我义兄大慈法王三世答赖索南嘉措提供他的祖寺哲蚌寺为我们在此相聚!” 只听另一汉话不太纯正的人接道:“国姓爷状元郎今日能亲赴哲蚌寺以解当今藏域之争,实乃敝寺之幸!篷壁生辉!荣幸之至!” 众人皆称:“愿聆裕王千岁教诲!” 又听那“裕王千岁”道:“朝廷关于藏域‘多封众建’的理藩国策永远不变,始终于明祚,众王安心!当年我于嘉靖四十四年一赴藏域,集齐三法王五教王于布拉达宫,齐誓共保明朝、同扶明室!如今时光荏苒,众王有的不复当年模样,有的已经子嗣在座!今日又秘密集齐各位,无非又是重宣当年保明扶明之誓。缺席的二王,也就是卷入纷争的大宝法王与新阐化王,我不日将与义兄共赴雅砻排纷解争、定纷止争……” 第263章 两绝 那“裕王千岁”顿了一顿,又道:“如今我已得到确报,欲兼并黑帽派的红帽派头目土登丹巴已经伏诛身亡,围困雅砻的驻藏明军已经撤围,各归行司。原乌思藏都司杜嗣曲培已经回归中土述职,由羊卓行司指挥佥事盛嗣次仁代理此职,只等朝廷任命旨意。今后藏域秩序,一如既往。未定事宜,只要新阐化王札释赞卜肯放旺秋多吉,可以考虑予以册封承认。我义兄如今在藏域声誉隆天,但却遭受噶玛派挤压,朝廷会考虑册封三世答赖新封号及新驻地,绝不会侵蚀其他众王的利益……” 那“裕王”又顿了一顿,道:“此时需要各位做的,除义兄配合我去救旺秋多吉之外,众王各回驻地,安抚人心,不得异动,则共保富贵,万世无忧!各王宜马上返回,避免人心浮动,奸佞之徒、宵小之辈趁机掇事。” 众王唯命是从,称善散去。 傅英在井下继续听着,似乎井边只余了“裕王”与索南嘉措。 只听索南嘉措低呼道:“参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裕王”道:“大哥何必如此多礼,朕不居庙堂之高好些年了!” 索南嘉措道:“不想藏域一点儿纷乱,又把你惊动了回来……” “裕王”道:“如今噶举派内部乱成了一锅粥,我劝哥哥就别再添油加火了!” 索南嘉措“哼”了一声:“三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我添了什么油?加了什么火?” “裕王”道:“血剑血刀的江湖身份与命官身份的重合,谁泄露给土登丹巴与札释赞卜的?土登丹巴的武功,堪比血剑,与你同出一辙,谁打小儿便传功的?粗朴寺一战,谁将土登丹巴带入?哥哥,这么些个事,经得起推敲么?” 索南嘉措“嗯”了一声:“还有什么?” “裕王”道:“这些还不够么?由于你幕后的推动,土登丹巴与札释赞卜借公主朱翊镡入藏剿血剑门血刀门之机,趁机起事发难,造成兵戎相见的后果,羊卓行司一战、岗巴拉山一战、伯舒拉岭三战、围困雅砻,生灵涂炭,兵荒马乱,人心惶惶……” 索南嘉措打断道:“不!是你们把汉人的纷争带到了藏域!血剑是不是汉人?公主是不是汉人?是你们明室内部先分裂了!噶举派内部也有矛盾,长期潜伏着,是你们的纷争引发了噶举派内部矛盾的总爆发!” “裕王”道:“所以格鲁派可以坐收渔翁之利了?” 索南嘉措道:“那么,我还能怎么着呢?我又不是新藏王,我有权力制止么?” “裕王”道:“你巴不得有权力!你的野心就是统一青藏高原!事实如你愿,青海朵甘都司血刀死了,藏域乌思藏都司血剑走了!你成功摒除了我安置在青藏的两大眼线!同时,藏域第一与第二大势力乱了!” 索南嘉措道:“不要把你的野心代入我的佛心!永远不要以己之心忖人之腹!血刀血剑在中土犯下大案,逃回藏域避祸,这是你用人不当的缘故!你把他们当工具,你忘了,工具也会反噬!至于土登丹巴,他是旺秋多吉的孪生兄弟,转世灵童本应是他!这是命运的不公!我看着他长大,如果土登丹巴不是个好人,我不会传他一丁点的武功!而且这些武功,原本就是我黄教创始人宗喀巴大师与藏传佛教第一位活佛噶玛拔希切磋得来的,我只不过是把这些武功原物奉还而已……他没有任何罪过,而你们却杀了他!” . 第264章 切磋 “裕王”道:“土登丹巴杀了血刀——一位朝廷命官——朵甘都指挥使兼俄力思军民元帅府元帅!” 索南嘉措道:“血刀在华山摆下天罡血刀阵、地煞血剑阵大杀华山派弟子,之前又杀死当年中绝渊华倾风的师弟九霄剑魔华听风,不要以为我封印佛门就什么都不知道!” “裕王”道:“是呵,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个世界如果没有了杀戮,就不能称之为江湖了……人总是在相爱相杀中得到淬炼!” 索南嘉措道:“人有情,才有爱与恨,物就没有。我坚信在人间做非常多的好事才能成佛,这样灵魂可以自控,随想而逝。我认为,要成佛,就要用‘六度’斗‘三毒’。六度为布施、持戒、忍辱、精进、禅定、智慧。三毒是像猪一样混混沌沌、愚昧无知;像雄鸡一样欲壑难填、桀骜不驯;像蛇一样心狠手辣、狠毒无比。我们之所以没存成佛,就因为不同程度地存在‘三毒’。智慧与修行不可或缺……” “裕王”道:“想不到义兄这么多年,佛法造诣竟然如此精进。但是,你不要再给我听这个!” 索南嘉措道:“天下第一人,你要听哪样?” “裕王”道:“我很想知道,我还是不是天下武功第一!” 傅英听到这里,不禁抬头观瞧,只见十几丈高的井口天空出现两个黑点! 一个黑子向另一个黑子发动了攻击,另一个黑子岿然不动,任凭第一个黑子盘盘绕绕、来来回回、飞来飞去,突然第二个黑子向井口天空的一侧缓慢退去,第一个黑子不断进逼,眼见第二个黑子即将退出天洞,突然第一个黑子消失不见,第二个黑子又缓缓退至天洞中心,第一黑子层层进逼!如是者几番!两个黑子倏然不见! 只听索南嘉措微微喘息道:“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在武功上的差距不仅没有缩小,反而扩大了!你围困于我,已经到随心所欲的程度!” 天下第一人道:“但是佛学的造诣我可比不得你了!” 三世答赖道:“怎么讲?你也参悟佛学了?” 天下第一人道:“佛学讲求众生平等!当年我初次入藏时,农奴主们手中还有一本名册,写着本庄园农奴的出生年月,孩童满八岁才开始当农奴。可是我这次前来,农奴主们的名册都不记年龄了,农奴的孩子从出生便是农奴,生生世世、世世代代,生是农奴主的人,死是农奴主的鬼!所以说你们佛学造诣更深了!” 三世答赖道:“你说这个不完全!你所提到的‘众生平等’,我一直矢志不渝在奋斗,以前贵族加族名,姓名共六个字,藏奴两个字,而今部分贵族,尤其是被藏化的汉族,已经简化为四个字,而一部分农奴的名字也增加到四个字,名字上渐趋平等了。至于名册,据我所知,大大小小农奴主们,有的名册完整,有的名册难免有所疏漏。而这,恰恰是你采取‘多封众建,各自为政,分而治之’理藩之策造成的恶果。只有我们长期处于分裂状态,相互掣肘、相互制衡,你们才能安心睡大觉么!一个统一而强盛的吐蕃王国将是你大明的噩梦!由此可见,权术的造诣我就远远比不得你了!” 第265章 各退 天下第一人道:“权术也有造诣?你想说什么呢?” 三世答赖道:“你的权术,我用几个字就概括好了!叫做‘挟诸侯以令天子’,是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的逆运用!对游牧民族,你拉拢我这个答赖镇青藏,拉拢俺答汗镇蒙古,去除了两大外邦威胁!对朝堂,你用张居正镇外朝,用冯保镇内廷,用太后镇后宫,确保了‘一条鞭法’的实行!对海疆陆疆,你分别用戚继光的戚家军镇东南、李成梁的辽东铁骑镇东北,你亲自坐镇帝王命脉——西北!虽然你不做皇帝了,但是这套权术平衡系统把当今圣上紧紧围困在深宫内院,毫无作为,成了小傀儡,无法亲政……” 天下第一人道:“大哥,我们不要再吵了!我们坐下谈谈好不好?” 三世答赖道:“好啊!我们上个火锅,我们边吃边谈怎么样?” 天下第一人道:“我从来不在外面吃东西的……” 三世答赖道:“那么我们进屋去吃……” 天下第一人道:“不是!你不要误会!我不想吃东西的时候谈事情,不是……我不想谈事情的吃东西!” 三世答赖道:“支支吾吾的!你怕我在锅中下毒么?” 天下第一人道:“哪里,哪里!我怎会往那里想……我只是……怎么感觉似有外人在,隐约有呼吸之声……” 傅英在井下一直尽量屏着呼吸,轻轻换气。 三世答赖道:“这样大的广场,连个人影也没有,众王退场,哪有什么人?我特地找了这个一目了然、无法藏人的所在!” 天下第一人道:“不是吧?那里好像有个井,我们去看看藏没藏人?” 三世答赖道:“你不要疑神疑鬼的!井壁光巴出溜的,井水奇寒彻骨,哪里能待住人?本寺依山而建,海拔不低,井口至井底长达十几丈,短有几丈,难道有人能从地下暗河钻上来么?真是天方夜谭!况且,你们汉人有句俗话,叫做‘两人不观井,三人不抱树’,你要杀我,我现在任凭你杀,何必到井边再杀?便于抛尸么?” 天下第一人笑了起来,道:“好吧,好吧!哥哥,我们谈一谈,各退一步!” 三世答赖道:“我已经退无可退了,二十年来,我与人无恃,与物无争,明廷需要我,却又不扶持我,煞是奇怪,空费苦心!” 天下第一人道:“血刀已死,血剑已去,今后,我退一步,不再向藏域投放汉将汉官;我让朝廷给你‘朶儿只唱金刚大持’的封号,超然于三法王五教王之上,你也退一步,要移居到青海去,也别再回来。我们都不染指噶举派内部纷争,大事化小,小事化无。” 三世答赖道:“我可以答应,这么多年来,我早已去了争竞之心,惟有一点热望,就是把格鲁派的衣钵传承下去!格鲁派从我开始,才被认定为转世灵童,活佛转世制度的确立比噶玛派差了三百年!我忧心,我多虑,多想一层,想深一层,不过分吧?我要我后世徒子徒孙都争气,大宗师宗喀巴在有明一代创立了我教,说句不好听的,即使明祚不在,我师根敦嘉措的灵魂仍然可以世世代代流传下去。我到青海、到蒙古、到京师,都可以,只要明廷仍然把扶持的重心放在黄教上,而不是白教上,有什么化解不开的呢?” 天下第一人道:“好,有话说出来,有屁放出来,肚子就舒服了!既如此,我们同赴青海,雅砻之事,我自有料理!” 第266章 全退 傅英听得上面没有了声音,又在井下寒水中泡了好一阵,尽管尤其好奇天下第一人的模样,终究不敢上去偷窥,估计上面这天下两大绝世高手已经离开,这才施展了最下乘的壁虎游墙功,不图迅捷,只求无声,缓缓攀上井口。 他出了井,发现天色已近黄昏,井口在一个广阔的石铺旷地一角,广场正对一座大殿。他不知这座大殿正是位于哲蚌寺中心的措钦大殿。 他轻轻潜入大殿,只因刚才天下第一人召集众王,三世答赖已下令清空措钦大殿百丈以内及周围所有闲杂人等,故大殿空寂无人,只见大殿雕梁画栋浓墨重彩,幢旗帏幔绚烂多彩,铜像油灯流光溢彩。 傅英简单拜了广法文殊菩萨及皓白伞盖佛母,见大殿内有高敞的天窗,便攀在天窗,估摸完全入夜,即纵窗而出,连夜出了哲蚌寺,算准方向,直奔雅砻。 傅英一路上,体寒如冰,也心寒如水,感觉几战下来,总是处处被人追逼,从羊卓行司到羊卓雍措,从库拉岗日到伯舒拉岭,从粗朴寺到哲蚌寺,除了岗巴拉山侥幸杀了血刀,几乎九死一生,在藏心东奔西顾。因而,傅英感叹对手实力的强大! 他却未能总结到,几乎是他以一己之力,接连集结各派、破除反水、困杀血刀、送转诸侠、习练真经、争取雅砻,无意中在索南嘉措暗中推波助澜之下,逼得血剑失智,非命失手,天心教主两次默默往返藏域!傅英携公主、张心湛此番入藏,血刀血剑一死一离,已经对隆庆藏域布局造成了重大破坏,从此索南嘉措被天下第一人强迫驻扎青海,虽然削弱了他在乌思藏的统治根基和影响力,但却变相加强了他与蒙古的联系,终于在他重新转世之后,被蒙古拥立为活佛入藏,格鲁派遂成藏教主流,蒙古藉此联系不断侵入藏域,成为藏疆新的宗主,明室在明朝末年于内忧外患中逐渐丧失了整个青藏高原的版图。 傅英眼见快到雅砻,突然一人一马从山坡驰下,一名少女欢叫着“傅英阿吾(哥哥)”,傅英看得清楚,正是藏奴旦增喜绕,原来她一直在雅砻外围等着傅英,她一直小心躲避大军,无论怎么七绕八绕,总是设法回到原地等待,直到大军撤离。 喜绕道:“我把你的马弄丢了,我实在看不住它。” 傅英紧紧抱住了喜绕这个小妹妹,想到自从与喜绕别后,自己在乱箭乱弹中不死,在非命修罗刀下不死,在暗河潜流中不死,在与天下第一人相隔不远处不死,不禁眼睛湿润。 傅英道:“只要你没被坏人捉去,即便两匹马都丢了,又有什么关系!” 喜绕道:“杰顿珠宗谿卡首领的奴才们不会跑这么远来捉我呢……但是有一次我险些被军队中的探马捉到,多亏被一位汉人姐姐救了。” “姐姐?”傅英心生疑窦。 经过一夜奔波,这时天色已明,初升的阳光从山坡上绕下来,一位身披羽氅、紧身白衣女子仿佛从光浴之中缓缓走来! 傅英心下一寒,这哪里是什么“姐姐”,而是又一个驻颜有术的“妖女”! 傅英连忙把喜绕护在身后,血贯瞳仁,提气于掌,全神戒备! 第267章 西门 来者非别,正是天心教主的红颜知己之一——西门族群族长西门芳菲! 西门芳菲早听得旦增喜绕喊的那一声“傅英阿吾”,心想,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倒想想见识一下傅英何许人也,于是束袖收带,走下山坡,只见一位年轻人,心想,这个少年精神气质不错,五百年前是一家,我杀不杀他?且试试他的武功! 正在犹豫,不知不觉已贴近傅英有两丈来远。 傅英也看清了,来者是一名绝色女子,端丽大气,想来年轻时更是美丽不可方物。 西门芳菲一扬手,一记落雁掌,隔空发力,傅英万想不到,隔有两丈,掌力竟然能打到自己身上,把自己打得飞了出去! 落雁落雁,一掌挥去,可击中高空之雁,虽然略显夸张,但也说明了此掌力的特点,以无相神功发力,隔空打人,之所以没有降龙十八掌与百步神拳无迎掌那样名满天下,因为该掌法只是通常女子使用练习,所以名声不显。 西门芳菲显然手下留着情,第一掌只是打着玩玩! 傅英虽然只是跌了一跤,但迅速调整应对之策。 喜绕喊道:“姐姐,你怎么一上来就打我的恩公!” 傅英道:“别叫她姐姐,她年纪比你姑姑还大!” 西门芳菲大怒,虽然她脾气还好,但女人最忌讳年龄被人提及,“英雄气短,美人迟暮”应蕴此意。 所以她第二掌以凌厉无匹之势打来,如果说第一掌含着“春劲”,掌下留情,那么第二掌则“秋劲”临降!但效果却不如第一掌,被傅英迎着她掌势,五指挥出一道剑气,掌势与剑气在空中一迎,掌势竟然被剑气拦截,当然,也只是拦截而已,劈断是想都别想。 西门芳菲这才知,第一掌之中只不过打了对手个措手不及,第二掌才知对手也不是那么好打,于是双掌平刺,掌心一翻又一推,瞬间变了三种掌形,一个“雁落平沙”,直取傅英咽喉! 傅英双掌交错,一个“童子拜佛”,护住咽喉要害,当然这一招保守了些,但在不知对方掌路底细的情况下,也算明哲保命,上上之选,但对方掌力遒劲,直打得自己连连后退。 西门芳菲见一连三掌未能撼动傅英筋骨,于是身法步配合掌势一变,又一个“雁字回时”,回掌削向傅英脑际,傅英用肘一顶,把这一招活生生顶住!须知这一招“雁字回时”力可开碑裂石,除非对手有金钟罩铁布衫的功夫尚可一顶,竟被傅英不仅顶住,而且反守为攻,臂弯一直,打向西门芳菲面门! 西门芳菲多年来在西域未遇对手,除了偶尔与天心教主在床第之间夫妻打闹,见招拆招之外,对手竟然能得暇反攻,实在是前所未见,于是身子一转,亮出了量天尺! 傅英这一掌“呯”地一声,打在尺背! 那量天尺非金非玉,乃墨石制成,比花岗岩还要坚硬数倍,丝毫未损,反震得傅英掌心发酸。 这量天尺并非直天树地的一根直尺,而是一块三角形状,三尖两刃的奇门兵器,原是西绝嚣西门放飞所使,西门故去后,就落在了其妹西门芳菲手里。 这柄量天尺一出,大罗神仙也难逃干系,何况傅英不是神仙,还赤手空拳! 所以西门芳菲轻轻把尺一翘一送,尺尖就顶住了傅英的哽嗓咽喉。 第268章 渊源 傅英顿时通体冰冷,只能闭目待死。 哪知西门芳菲把尺一撤,道:“我复姓西门,你们诸葛家族在元代曾与我们西门家族联姻,你身上也流有西门家族的血,所以我不适合杀你!” 傅英想起段弘潼的话,忙问:“那么请问,我父亲到底是谁?阁下可否见告?” 西门芳菲一怔,觉得说漏了嘴,抽身便走。 傅英哪里肯放,除了一命归西的玲珑老人再无线索,所以拼了命也要留住西门芳菲! 当下一个鲤跃龙门,想纵在前面挡住她。 西门芳菲听闻头上风响,已知难以善了,于是一尺打去,正值傅英身落于前! 傅英身子一摆,仍难以闪开,于是一掌拍去,想将尺拍偏。 西门芳菲应变奇速,把尺一翻,以刃迎掌,眼见便要把傅英手掌切为两半! 傅英把掌一翻,将将避开尺刃,用掌一掏,掏入三角尺形中间,反手一抓,竟然捉住尺沿一端。 其实以傅英现下的武功,与西门芳菲比掌,胜之尤难,何况西门有量天尺在手,傅英没有宝剑在手,使不出独孤九剑,本应必败无疑! 可惜西门芳菲不像非日、非命,与血刀血剑并无任何瓜葛渊源,她也并不属于天下第一人改造血印教之后成立的天心教,自然犯不着为天心教的分支血刀门、血剑门伤人害命!其实反而与傅英甚有渊源,所以当然武斗中未尽全力,甚至怕伤了傅英性命,因而竟然被傅英捉住了兵刃! 这样双方当然就较上了内力! 西门芳菲运无相神功一崩一震,想把傅英捉尺之手震开。傅英只觉手中一颤,尺子竟要滑出去! 他当然不肯就此放手,否则西门执尺,自己仍是案板鱼肉,于是一股内力贯注于臂,想要夺尺!两人内力相较,相执不下。 西门芳菲毕竟身负西门族群百年传承,又在天下第一人身边耳濡目染,机变百出,索性弃尺不顾,一掌落雁打去。傅英夺尺成功,却被闪了一下,本能要稳住身形前倾,被这一记落雁掌在前胸打个正着,正在气血翻涌之际,西门已将尺夺回,一尺搭在傅英脖项! 西门芳菲冷笑道:“还想动武么?” 傅英知她掌下留情,尺下留了分寸,只好压住气血,道:“感谢前辈两次不杀之恩!” 西门芳菲道:“元朝中期时武功天下第一的峨嵋派掌门诸葛真,娶了当时厚黑教教主之女西门源枫,又支持西门源枫的弟弟西门源阳创立了昆仑龙脉派,我是西门源阳之后,你就记住你是诸葛真之后,这就是我们两家的渊源所在!” 西门芳菲撤开量天尺,傅英勉勉强强爬起身,旦增喜绕上前扶住他。 傅英还想问自己生父是谁,突见雅砻方向尘头大起,似有千军万马奔涌而来,还未等他看清。 西门芳菲身边却多了一名道姑,这个道姑也姿容秀美,但也看不出年纪,她好奇地打量了一下傅英,向西门芳菲问道:“你认识?” 西门芳菲反问道:“姐姐,你的任务完成得怎样?” 第269章 互揭 道姑把拂尘向身后一撇,道:“那不是他们护送大宝法王旺秋多吉从雅砻出来了么?” 西门芳菲对道姑道:“既如此,我们离开此地回去复命吧!” 道姑疑惑地打量傅英与旦增喜绕,问道:“他们是谁?” 西门芳菲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怎么,想认识一下么?” 道姑笑道:“你哪里交到这么年轻的小朋友?既是朋友,不妨一起同行吧!” 西门芳菲道:“我介绍一下,这位女道长叫陈香。他叫……英傅,这名藏族少女叫丹增喜绕!” 陈香笑道:“英傅……应付?你这个名字起的够应付的了……” 西门芳菲向傅英使个眼色,傅英心下感到蹊跷,便带了喜绕跟这两绝色女子同行,喜绕牵了马匹,四人便绕过山坡。 陈香对西门芳菲道:“我们且看看他们是否按我所规划的行动……” 西门芳菲也道:“看这尘土,护送一个旺秋多吉怎至于动用这么人力物力?” 她们连同傅英在山坡处观察,只见尘土到处,除了马队,还有步兵,包括僧兵,俱是藏军,可见雅砻军马倾巢出动。 傅英道:“不对,这并非出兵护送,你们看这个队伍,横着两三人一排,纵着队伍蜿蜒如长龙,这分明是行军!” 陈香一惊:“行军?他们行军是要到哪里呢?” 西门芳菲道:“我们在暗中一直跟着不就完了?” 正在此时,藏军队伍突然停止行进,由于距离甚远,看不清队伍中的细微动作。 傅英道:“如果我有千里眼就好了!” 喜绕从怀中掏出一支千里眼,原来她携带的物品中就有这件方便目测的什物。 傅英他们轮顺拿了千里眼观看,只见藏军把骑兵的马匹摘铃、裹蹄、衔枚,这分明是开始悄悄行军的准备。傅英再仔细看藏军的装束装备,全副毡甲及刀戈弓箭,尤其是携带了多壶羽箭。 几个人面面相觑。 西门芳菲摇头道:“这分明不在我们的规划之内!” 陈香道:“看来捉几个舌头也没什么用?得捉他们的大头目,严审一番才能知道!” 西门芳菲瞥了一眼傅英:“他们的大头目就在这里!” 陈香盯住西门芳菲和傅英。 陈香突然“啊”地一声,拔出五光剑,要杀傅英。 西门芳菲用量天尺格住了五光剑。 陈香道:“妹子,你疯了?还与他作朋友,他是副盟主交待要杀的人!” 西门芳菲道:“又没交待给我们!你那峨眉派的师妹掌门及徒子徒孙还帮助他入藏剿血刀血剑呢!” 傅英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就是傅英,不是什么英傅,你们要杀就杀。” 傅英又对陈香道:“我猜你就是峨眉派的前掌门飞渡仙子吧?这次莫非就是又向张心湛传达天下第一一的指令?” 陈香一声冷笑,用冰冷的剑抵住傅英咽喉:“你这样讲就是恨生盼死,活得不耐烦了!” 西门芳菲道:“你不能杀他,他身上流有西门家族的血!” 陈香道:“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西门芳菲道:“诸葛真是当年峨眉派的第六代掌门,难道你曾身为第十六代掌门,不该给诸葛真的后裔留一条生路么?” 陈香呵呵一笑,把剑一收:“如此说来,倒是我考虑得欠周了!” 第270章 双绝 傅英道:“自伯舒拉岭一战,我离开大队人马多日,他们搞什么名堂,我根本无从知晓!” 西门芳菲道:“他们的先头部队也刚出动不久,我们跟着罢!” 傅英道:“咱们三人运用轻功提纵术,正好只有一匹马,只能喜绕骑了。” 其实西门与陈香也想贴近观察傅英为人如何,见傅英倒会体贴人。 陈香打趣道:“她是你什么人?” 未等傅英答言,喜绕倒是把这句话给听懂了,抢答道:“我是他的奴隶。” 陈香一怔:“他是汉人,又不是农奴主,你怎么成了他的奴隶?” 西门芳菲道:“你是不是想说‘奴婢’二字,而不是‘奴隶’?” 傅英道:“她既不是我的奴婢,也不是我的奴隶,而是我的小妹,是我从坏人手中救出来的!” 陈香对喜绕道:“他在扮演英雄救美!别被他迷惑,他有过妻子,现还有未婚妻。你要谨慎,莫要被他骗了!” 西门芳菲瞪了陈香一眼,道:“你别对小朋友胡说了。” 陈香笑了起来,对傅英道:“我给你相个面,你好像命犯桃花!” 傅英一怔。 西门芳菲不耐烦地道:“你有点长辈风范好不好?” 陈香不满道:“哎,我们是平辈,好么?玉桢的师父天瞑老人是他的父亲,玉桢又与我师父洞妙真人平辈论交,我比傅英还小一辈呢!如果从年龄上,我管玉桢叫哥,才勉强和他拉齐辈份!” 急得西门芳菲去掩她的嘴。 傅英怔了一会,鄙夷道:“你们多大年龄了?还这样顽皮?也不知天下第一人如何受得了你们?” 陈香道:“实际年龄自己不要管,关键还是要有一颗少女心!” 西门芳菲摇头,道:“受不了你!” 傅英道:“东方婀娜、东方娉婷、东方迤逦三位前辈也驻颜有术,比你们年龄如何?” 陈香道:“她们年龄几何我不清楚,但她们明显属于小字辈,她们的姑母东绝晚东方婉约还算个人物!哎,芳菲,东方袅娜还在你那么?” 西门芳菲叹道:“这点儿秘密都被你唠出去了?副盟主一直让她闭关,你忘了?” 陈香道:“对对对,忘了!我只记得是南宫权衡闭关么……是我弄差了!” 傅英一惊,忙问:“东方袅娜?南宫权衡?他们是谁?我怎么没听过?” 西门芳菲不答。 陈香也觉失言。 傅英突然纳头便拜,道:“东方涟漪是在下的义妹,南宫恻隐是在下的师祖,二位前辈所提到的东方袅娜、南宫权衡到底与他们有何渊源,乞望明告!” 陈香道:“你叫我前辈?” 傅英打了一个沉,停了一会,笨笨叫了一声:“陈香姐姐!” 陈香正要开口,西门芳菲急忙戟指制止。 傅英越发机智了,又低气下气叫了声:“西门姐姐!” 西门芳菲一皱眉,道:“我没她这般花痴!”自顾自走去。 陈香见西门芳菲既不当面反对,便道:“南宫权衡就是……就是南宫恻隐当年的幼子,东方迤逦是东方婉约当年的幼女,分别是南绝与东绝的后代,被副盟主所收养抚育。” 傅英盯着又问了一句:“姐姐口中的副盟主就是天下第一人么?” 陈香奇怪地看了看傅英:“当然!你是初出武林么?” 第271章 规矩 陈香续道:“武林中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摘得‘武功天下第一’名号的人从来只能做武林副总盟主,或第一副总盟主,总之不能做武林总盟主。” 傅英道:“这是为何?莫非要另选一个总盟主来制约天下武功第一么?” 陈香道:“我也做同想!想那武功天下第一的人本来就谁也打他不过,再加上拥有武林总盟主在武林之中至高无上的权力来号令武林,岂不是可以随心所欲,为所欲为,太可怕了么?但是……实际上,规矩是人定的,历来总盟主总是副总盟主推荐的,一般由德高望重之人担当,反而只是个牌位,武林实权还在副总盟主那里控制着。” 傅英道:“天下第一人是武林第一副总盟主,那么当今武林总盟主是谁?怎么从未听人说起?我师父生前也从未提起?” 陈香叹了口气,道:“如今的江湖,已经多年没有什么总盟主与副总盟主了……” 傅英问道:“为何?” 陈香道:“说来话长……不说也罢……” 这时,西门芳菲等他们走近,插了一句道:“不说出来你会不会憋坏?” 陈香道:“当然会……当年的武林第一副总盟主在‘真武论一’中慑服三天门、三大家族、八大派,当时除了蒙藏高人、血印教等邪教,已经基本统一了中原武林,而后主要把精力放在朝堂之争、边疆之患,于是他把中原武林事务交给其师父龙虎山湛然天师打理,由于湛然天师兼任道教副教主,真正的南北总盟主武当显声真人、少林宗书上人反而成了牌位,并无实权,天下武林唯龙虎山是瞻!时至今日,小字辈张心湛仍可拉大旗、借虎皮,借当年龙虎山的余威,倡议入藏,各门各派皆给面子……武林萧条是在隆庆皇帝即位之后,确切地说,应该是登基之后,突然颁布了‘禁武令’,取消了一切武林名号,对各门各派收徒、下山、经商、收租、涉政进行了严格的限制,特别是严禁纠纷争斗!从此,总盟主与副盟主的名号就没人再敢提了。后来,天下第一人又感到此举过火,因为他南征北战主要是以武林人才资源为后盾,从武林中就地取材,选兵择将,依靠武林崛起,却又反杀武林,为了让武林后继有人,于是召集了白马盟约……”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傅英想到了在哲蚌寺井下所听所闻,问道:“隆庆皇帝是不是就是……”话到嘴边留半句,他没有再问下去,如果他把这后半句真的问出来,无论何等渊源,恐怕西门芳菲与陈香真就得杀人灭口了。 这时喜绕用手指道:“他们已经停止行进了!” 傅英、陈香、西门芳菲伏在坡前望去,雅砻大队藏军来到一道深沟高壑之前,开始采摘掩遮之物就地埋伏。 天近黄昏,深谷沟壑对面又来了无数喇嘛及僧兵,推上一堆堆滚木礌石,开始了埋伏。 事态已经非常明显,他们要伏击什么人。 西门芳菲面色明显紧张了起来,陈香也面色一正,不再侃侃而谈,谈笑风生。 傅英认出了这道深谷沟壑,就是当初粗朴寺大批僧众曾经的藏身所在,而崖上伏兵所在,也是他与央金相识之处。 傅英有一种不祥之感,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儿,扑通扑通直跳,不知道哪些倒霉蛋要经过下面这条深谷。 第272章 埋伏 西门芳菲当机立断:“无论被伏者是谁,都已经超出了我们事先的规划!香姐,你去制止雅砻藏军,英儿,你们马上去制止粗朴寺军!我与喜绕分别去阻止东西来路可能的入谷之人。” 傅英在哲蚌寺已知血剑撤出藏域,当然不愿再起纷争,但他不肯让喜绕单独行动,因为喜绕不会武功,而且他想亲自去制止雅砻藏军。 西门芳菲犹豫起来,她不知道能不能信得过傅英,很明显雅砻藏军是伏击主力,如果傅英去了万一不起作用怎么办,如果只迎一路,而入伏者是从东入谷还从西入谷只能凭运气碰了。 陈香叹了口气,脱口而出:“如果羞萼在就好了,可以马上起一卦,可惜沐郎偏偏留她看家。” 西门芳菲盘算了一下,担心血剑与非命、非日从东重新返回藏域,对傅英又不托底,于是道:“事不宜迟,我看这样,我去东路,傅英去制止对面寺军,香姐直去附近藏军。” 西门芳菲这一匆忙决定直接导致了阻止大明在藏边悲惨落幕的最后一道防线成为了泡影。 傅英当然得尊重西门芳菲的决定,因为西门芳菲两次能杀自己而没有杀,把他当朋友。 傅英的性格中总不失忠厚诚朴仁义的本色,这一点始终是他后来成为武林最终主宰的累赘!而对此上两代的天下第一人却无此负担!玉桢虽然优柔,但并不寡断,陈沐虽然温柔,但为了目的不失狠辣,搬开上位路上的一切绊脚石!本质上二位也都是考过科举的主儿,书生从读书时就有一股狠劲儿,一旦掌军,向来慈不掌兵。 而傅英本质上是布衣,是武生,是侠士,是侠客,粗通文墨,不考科举,他不是儒生,缺少“不做则已,做就做绝”的狠绝。 从智计而言,傅英也不是没有判断的。其实傅英的直觉是,入伏者是从西路来,有可能是血剑门众,自然由西而东出藏,而他也并不反对伏击这伙子残渣余孽。 所以傅英内心也并不反对西门芳菲的提议,不如让西门向东扑个空,自己也不便出面制止雅砻方面的行动。 于是各人分头行动,西门芳菲骑了喜绕的马,向东驰去,陈香要到藏军之中尽量与张心湛取得联系。 傅英则要直下沟谷,再上到对面。 傅英对喜绕道:“你就待在这里藏好,不要动!” 喜绕虽然听不太懂三人的交流,也听个大概,于是道:“我沿西路去迎迎吧!” 傅英更加担心喜绕遇上血剑门的人,还是坚持喜绕不要动,自己也不可能携带她翻崖过沟。 傅英靠到崖边,拍晕几个伏兵,顺崖溜去,以他的轻功,不一会儿就溜到谷底。 这时天色也越来越暗,几抹黑云在月亮周围盘来绕去,使得月亮也晦暗不明。 傅英趁机缓缓爬过谷底,又向对面崖上攀登,他若用梯云纵轻功也并不费事,可为避免自己身后崖上藏军发现,也只好再用壁虎游墙功,缓缓而动,眼见离崖上不到丈余。 只听崖上有轻轻的说话声,一人用藏语,一人用汉语。藏语道:“据报明军已经入谷大半!”汉语道:“等到全部入谷,再封断入口,行至谷中而击之。” 第273章 剧变 傅英听得汉话声音好生熟悉,仰头望去,只看个侧脸,待侧脸转过头来,傅英十分吃惊,竟是“土登丹巴”! 傅英心头狂跳,稳了稳心神,才想到自己看到的应该是大宝法王旺秋多吉,即土登丹巴的孪生兄弟。 但这个人明显说的是藏话,汉话另有其人。 正在疑惑,月亮挣脱了乌云,将月光正对谷底照去,只见急驰行进的队伍之中,密密层层簇拥着几员将领,正是代理乌思藏都指挥使兼羊卓行司指挥佥事盛嗣次仁、蔡巴行司指挥佥事孙嗣边巴、代理牛儿宗寨指挥佥事玄武坛主炎?、代理仁蚌行司指挥佥事青龙坛主金钥,而在盛嗣次仁的前后,分别是凤绎纬和央金。 壁虎游墙功关键在闭气而行,见到央金也在入伏队伍之中,傅英这一惊,险些从崖壁跌落下来。 深谷南面公主朱翊镡与新阐化王札释藏卜也不再藏形隐迹,带领少林派幻休常润、武当派白紫电、崆峒派薛谔道人及帕竹朗氏雅砻藏军上万人,深谷北面张心湛与大宝法王旺秋多吉也现身露形,显然旺秋多吉或被胁迫,或与公主达成妥协,站在公主一边,带领少林无言正道、武当雷虎、青城佯谬道人及噶玛派粗朴寺军上万人,只待朱翊镡一挥手,便万箭齐发。 傅英大喝一声:“住手!” 可惜与此同时,朱翊镡并没有挥手,只一努嘴,白紫电将一支火把掷下山谷。 傅英一支锋片打去,把那支火把钉在对面崖壁!随即跃下深谷,这时两崖千万只火把点将了起来,把半壁山谷照如白昼一般! 朱翊镡看见了从对面崖壁上下纵的傅英,也听到了傅英的吼喝,急忙挥手叫停,可惜以一支火把投入为信号,千万只火把一齐投向深谷。 傅英在空中一个连翻,踩在士兵头上,来救央金。 却不料凤绎纬已一手抓过央金,正要跃上崖壁逃生,但见就近盛嗣次仁弯弓搭箭,对准朱翊镡。 凤绎纬一掌把盛嗣次仁打落马下。 央金见阿爸被打,近身一刀刺中凤绎纬。 央金抬头看见傅英纵至。 火把们落在驻藏明军头上、身上、衣甲上…… 终于有一支火把落在地上,引燃了一地火药……数支落地,无数引爆…… 山上万箭齐发,朱翊镡、张心湛急令停攻,可惜用汉话吆喝不住藏军…… 凤绎纬本来要救央金,受到央金反击,索性一掌击向央金天灵! 傅英一掌把凤绎纬的掌撩开,一掌打向他面门,凤躲开,傅英一把扯过央金,同时拽住一柄木盾,顶住乱箭! 此时周围马嘶声、火爆声、箭雨声、哀嚎声、哭喊声、叫喊声响彻连天。 凤绎纬用沧浪剑拨打乱箭,逃命要紧,顾不得与傅英争斗,纵身跃向崖壁!血剑门二坛主炎?、金钥也依样葫芦,扑向崖壁。其余众军在乱作一团之时,有的躲在马下,以避乱箭,马亦横倒。谷中遍布的硫磺焰硝地火燃烧起来,人火乱滚,滚出火堆的,逃过箭雨的,便攀爬崖壁。 崖壁两侧的旺秋多吉与札释藏卜用藏语一声令下,滚木礌石如滔瀑洪流,顺崖而下! 第274章 凄离 傅英紧紧抱住央金,陷身箭雨、血海、火团、雷烟、木流、石瀑! 崖上的永安公主朱翊镡、龙虎天师张心湛目瞪口呆,两人在两岸嘶喊叫停,但此时无论是谁下去救人,都是必死无疑! 傅英抱着央金退至崖壁下一块凸石之下,木盾已经碎成筛子! 央金见傅英满身火星,道:“我能与你……我能死在你怀中……也算值了!我阿爸他……我要随我阿爸去了……” 傅英见她胸口渗出血来,用手在她后心一探,竟然与当初土登丹巴伤势相同,也是一枝穿心之箭! 傅英给她注入一股真气。 央金道:“想不到我给……大哥尸身送去火化,我亦得此厄运……” 傅英不禁流下泪来,面庞紧紧贴住央金脸颊!央金喘息着,在他耳边说道:“在我的怀中有一件事物,你拿去,见它如同见我,它就像我一样,陪在你身边!” 傅英探手入怀,绢包之中,竟是一朵压平枯萎的格桑花! 此时谷中火舌乱窜,那格桑花经火苗一烤一冲,化作碎片,飞入火中,逝入风中。 傅英再看央金,气息已绝。 傅英伤恸不已,把央金的披风撕成条带,又把央金尸身绑在身上。 这时恰巧玄武坛主炎?、青龙金钥为避滚木礌石,也发现了这座凸岩,也要躲入,正遇傅英! 傅英一见,来得正好,杀心陡起,灌足九阴真气,嘭嘭两爪,力透二人天灵!这也是他第一次完整、准确、凶狠地使用九阴白骨爪,武功必杀技这种事,也是有一就有二。 二人尸身被傅英当作灭火扫帚,扫出一条避火诀,又可当作盾牌,抵挡雕翎劲弩。 待傅英身子如钉子一般,扎入崖壁,将二人抛开,提一口真气,御气上行,几个梯云纵,如驾如腾! 此时箭雨已歇,滚木将尽,傅英瞬间就上了崖顶。 此时谷底的惨状,烟蒸雾腾,地狱之喊渐息,连两崖藏军、寺兵也惨不忍睹,面露戚色。 傅英上顶,藏兵寺兵当然并不完全识得他,着刀使矛来打,他又把真气提起,足踏众军,如御风而行,不一刻,消失在深夜之中,把地狱般的战场远远抛在脑后。 傅英凭着记忆,于清晨之际又来到格桑花开之地。他把央金葬好,在坟头立了一块石头,刻了“六妹盛嗣央金之墓”,默祷道:“本想带你去中原,看看中州风物……这是你最为喜爱的花朵,愿你的肉身,来年化作春泥,成为这护花使者,愿你的英灵,所去不远,与你阿爸及众将士永在!” 他又解下了装有土登丹巴骨灰的木匣,经过在地下暗河的冲刷与哲蚌寺井水的浸泡,骨灰流损也有小半。他把木匣葬在央金墓侧,未敢立石,也默祷道:“大哥,我未能把你带到冈仁波齐神山,希望您能在这里陪伴着六妹,守护着她!” 他又重摘了一朵粉白色的格桑花,插在坟头! 他艰难地离开,一步三回头,天上飘下了雪花,藏域的冬季来了,漫野的格桑花伴着越下越大的雪花,铺盖在央金身上。 傅英的心越来越凄凉,越来越凄冷!他想,也许明年的秋天,央金的身上,土登丹巴的身上,又会重新开满格桑花…… 第275章 诘诘 公主与张心湛见傅英平安回到雅砻,又喜又忧。 喜的是他死中得脱,忧的是央金应已遇难。 傅英单刀直入问公主:“翊镡,为什么要用凤绎纬把驻藏四行司明军诱至深谷之中聚歼?这毕竟是大明开国将士们的后裔!也是明帝国在藏域仅有的军事存在!” 公主心有戚戚,小心陪道:“驸马,容妾身禀回!你于伯舒拉岭一战失踪之后,驻藏明军追随血剑,拦住我救援的去路,在我亮明大明永安公主身份之后,仍然公然举兵对抗,其行径已经视同反叛了!我杀的是叛军,不是明军!还有,我得到线报,大批血剑门门众隐匿在四行司军户之中,甚至有坛主代理朝廷正三品都指挥佥事荒谬之事,我剿的是匪军,而不是明军!况且……况且……一支不听调动的军队应视同叛军,一支死掉的叛军才是最好的军队!所以,我派凤绎纬前去谎称血剑老祖被困有难,一不作二不休,尤其趁血剑离藏,彻底铲除这支窝藏血匪的残渣余孽……” 傅英接道:“这就奇怪,血剑是否离藏,你们怎么知道?凤绎纬一无兵部调令,二无五军都督府将令,三无血剑总都司官印,如何能调动四行司的兵马?而且,既是去救血剑,央金明明不会武功,为何随军行动?” 公主道:“这得问绎纬和央金本人,可能他们已经不在人世,至于血剑离藏之事,是你四弟心湛的消息!” 傅英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张心湛,道:“是峨眉派的前掌门飞渡仙子陈香告诉你的么?” 张心湛一窘,又迅速恢复平静:“三哥倒是消息灵通得很……” 傅英接着话题一转,道:“我不在的时候,你们倒是办了好些个大事啊,聚歼四行司,到底谁的主意?谁的首倡?” 公主道:“傅郎,你不用看他!这完全是我的主意!我这人就是这样,冲撞了大明公主的权威,明朝的军队不听朱家的,虽九死不足以惩其恶、偿其孽!不干心湛的事,他一直是反对的!” 傅英饶有兴致地又看向张心湛,道:“但我看四弟似乎在全力配合公主殿下,为什么呢?” 张心湛一皱眉,道:“你生不见人,死不……生死不知,我不配合她,又能怎样?公主许我回京之后,立即禀奏圣上,正式赐我‘正一嗣教凝诚志道阐元宏道大真人’之号,历代天师,如果得不到朝廷的承认册封,那与不在道籍的野道士又有什么区别?” 傅英道:“大宝法王旺秋多吉也是这样屈服的了?被监禁之后却又反过来帮仇人?” 张心湛道:“不是仇人,他的仇人土登丹巴,已经牺牲,总归得有个大宝法王吧!” 傅英:“注意称呼!土登丹巴是咱们结拜的大哥……” 张心湛道:“我赞成公主,主要就是因为这伙子驻藏明军世代驻藏,已经完全藏化!山高皇帝远,什么兵部,什么五军都督府,什么永安公主锦衣卫总督……他们都不放在眼里,已经成了血剑的私兵!” 傅英摇头道:“不,你们不了解,逃亡的藏奴是可以隐匿在行司、户府、驻所军营里的,得到明军的护佑,是不一样的!” 公主道:“我们又没有像央金那样的藏族美少女作朋友,我们哪能了解?” 第276章 盈眶 傅英道:“央金是我羊卓结拜的三妹与雅砻结拜的六妹,在揭破血剑官方身份及结识土登丹巴上,帮了我大忙,她这次本不应该死的!” 公主道:“说了归其,原来还是为了央金来对我们兴师问罪……” 傅英道:“可惜我没能救得了她!你们要全歼四行司,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等我回来商量一下?” 公主道:“刚才心湛说了,这么长时间,你无音无信,血剑兵困雅砻,勒逼换将,我们何等窘迫,张皇无措。不知怎的,血剑就退兵了,他仓皇逃出藏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如果我们不当机立断,斩草除根,血洗他的巢穴,一旦他卷土重来,我们还能二次入藏么?” 傅英道:“好,且不提我,也不提央金。我现在想,我师父玲珑老人有些话是对的!藏域本高原苦寒之地,汉人体质不宜驻扎,只能是笼住这些祖辈仍是汉军汉将的世袭驻军,只要他们仍奉明朝正朔就好!一旦他们灰飞烟灭,汉藏势力失去平衡,朝廷可能就极易失去对乌思藏的控制了!而且,多名朝廷命官死于非命……如何向朝廷解释?” 公主道:“夫君勿忧,我规划着,四行司仍然保留,羊卓行司改为俺不罗行都指挥使司、牛寨行司恢复为牛儿宗寨行都指挥使司、仁蚌行司改为领思奔寨行都指挥使司、蔡巴行司改为擦力巴行都指挥使司。仿照那个着由万户府的体例,采用羁束之策,由藏军当把土司首领担任,只要他们仍奉我明朝,一律赏官赐爵,担任都司、指挥、佥事之职。至于那些个将领之死,服从血剑,勾结邪门,死不足惜,死有余辜!一律由朝廷宣布为叛将!” 傅英道:“不要过火……须知,朝廷大权仍在首辅、厂公手中,公主殿下还代表不了朝廷……” 公主冷笑道:“我姓朱的代表不了,难道由姓张姓冯姓牛姓马的代表?” 傅英回想起哲蚌寺中偷听天下第一人的话,不禁叹道:“你怎么和那个人的口气一模一样?” 公主道:“我都不知道你到底站哪边?你为报妻仇来杀血剑,你邀我同来,却又怜惜血剑同党!” 傅英道:“不是,我只觉得你下手太狠,数万明军是可以争取的,而且,央金是无辜的!” 公主道:“傅英!你终于说了实话!为了徐双菱,我死了一回,为了央金,我是不是还要再死一回?” 张心湛劝道:“夫妻打架,床头打床尾和,怎么谈生论死了呢?三哥、三嫂,我还有点事,先走了……”他见势不妙,提了袍襟,迈步出门。 傅英也被公主问成了哑巴,哑然不答! 公主泪盈眼眶:“你还新收了个藏奴叫旦增喜绕吧?寺兵在打扫战场时捉到的,本来是要遣返给土司的,只因提到你名,被我得知,救了下来,你与她婚配好了,藏女对你吸引力如此之大,要我何来?” 说罢,命人唤来喜绕送入,公主自己也转身甩手出了门。 喜绕见了傅英,如见亲人,跪倒在傅英面前。 傅英见了喜绕平安无恙,不由想起央金,似乎失去央金的痛楚减轻一些,安慰喜绕道:“你能无事,这是最好,以后你跟着我走便了……” 第277章 转圜 傅英见公主与张心湛都舍己出门,认为与他们的关系已经出了裂痕,心想,心湛能够以龙虎山为旗帜、以道教领袖为号召,整合武林一部分名川大派;公主代表皇室及官方最不受约束的势力——锦衣卫;玲珑门则只剩下了自己老哥儿一个,刚才想问二哥洛居首何在,却又忘了问;自己无权无势,朱张他们联盟做事,何必多我一个?现在血剑已撤,血剑门又作鸟兽散,况且血剑门杀妻灭门本又是层层误会,自己已杀伤对方多名坛主,冤冤相报何时了?自己不如退出江湖,把掌门指环传给洛居首……此番入藏,双方先后折了金钱帮二坛、血刀、土登丹巴、玲珑老人、洛回首、土登丹巴、央金、盛嗣次仁等行司四将、血剑三坛……士兵、门众等无数……只为自己一个复仇之念…… 念及至此,他心灰意冷,心境转和,由于他已粗通藏语,便用藏语问喜绕道:“我要回中原,你也回去么?” 喜绕方才见他面色阴晴不定,时而面露戚容,时而刚毅果决,时而犹豫不决,听了此言,大喜过望:“只要主人肯带我,奴婢没有不遵从的!” 傅英又用汉话道:“你多习汉话,以后我们兄妹相称,抛却这藏域落后蒙昧的主奴之份罢……” 喜绕起先点头,后又连连摇头。 傅英又想起央金,心里叹息一声,索性随喜绕凭习惯叫去。 傅英又问:“我教你的吐纳之法可曾坚持?” 喜绕连连点头。 傅英又起了不如收之为徒之念,但想起自己的临时徒弟华韶龄、华冲龄,不知是否平安回川,又是一声叹息!于是感叹央金死后,自己怎么变得婆婆妈妈起来…… 他决定不告而别,领了喜绕,牵了两匹马,欲出丹萨梯寺。 他的行止,早有侍卫密报公主,公主正在焦灼,忙让侍卫速报张心湛知晓,自己出门几个起落,先在寺门等候。 傅英又犯了犹豫不决之症,心想自己约邀永安公主与龙虎天师二人与己联袂入藏,自己却又秘密不告而别,是否合适,所以并没有挟喜绕用轻功夜行而逝,而是堂堂正正走了正门出寺。 忽见公主身影一闪。 公主道:“驸马真要携这个藏奴……呃不,这个藏女私奔么?” 傅英道:“我不是什么驸马,公主殿下,请收回这个称呼!” 朱翊镡道:“我们在师父们面前定了婚,难道你要毁婚么?” 傅英点头道:“算我毁婚好了!我还是主动退出为好,我见四弟心湛不错,他颇有建功立业之心,你们性情相合,不如招他为婿罢……” 公主大怒:“你不要就不要,往我这儿硬塞什么人?” 突听“呵呵”一声轻笑,在藏域仍一身书生打扮的张心湛转了出来,他只是偶尔披个道氅算是点缀,平时不在山中时,皆是入世打扮。 他笑道:“三嫂不要生气,三哥只是吃醋了而已……历代天师中,做驸马的不是没有,我也好想一步登天,不知公主姊姊是否应允?” 公主叱道:“滚!” 张心湛转身对傅英道:“三哥不要单独走么?形单影只,不如带上我们二人,一道闯天涯!” 傅英听到“吃醋”两字,似乎被点中心事,面色一窘,又带了愠色:“你们只管打情骂俏,扯上我做什么?” 第278章 挽留 公主见傅英似乎“吃醋”的窘态,不禁咯咯笑了起来,心下一宽,道:“原来夫君也会来这个……这……这是好事。张心湛算个什么东西,我怎会看上他?一个穷酸书生臭道士……傅郎请放宽心,只要你不走,我们马上回京完婚!” 张心湛咳咳两声,道:“没必要捧一个,就贬一个吧?如果你们回京,我也陪你们回去,见见圣上,讨个彩头……” 傅英见两人一唱一和,并没有和自己分道扬镳的意思,便道:“我本是心灰意冷的,朝廷家国大事我不想管,也管不了,但是央金之死,与你们这次狠心设伏脱不开干系,如果你们留我,须得答应我三件事。” 公主眉花眼笑:“只要你答应不走,千件百件也依得。”说罢,上前从傅英手中取下马缰,捏住傅英的手,轻轻摩挲。 张心湛一皱眉,对公主道:“你别这样贱兮兮的,他要是……要我们的人头给央金殉葬,从我这里说,别说千百件,就是一件,我也是不能依的。” 他这么一说,公主的心也提了起来,她对傅英是又爱又怕的,生怕傅英认死理, 傅英叹道:“第一,把央金的阿爸盛嗣次仁的尸骨找到,葬在央金之侧;第二,把阵亡明军尸骨妥善收敛入殓;第三,优恤所有阵亡将士家属。说是三件,其实就是一件,死者为大!” 张心湛一顾,沉思道:“驻藏明军之所以遭到被我们全军覆没、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只因被定性为叛军,如果再加优恤优葬,会搞得是非不明,事上添事……” 公主狠狠剜了张心湛一眼,对傅英柔声道:“这算什么大事?完全依你,我马上吩咐人去办!” 傅英“嗯”了一声,转身向公主介绍喜绕:“这是旦增喜绕,你也已知道她的名字的。我从一名土司领主意欲强暴之时救下的,表面是我婢女,实则我视同亲妹,你不可欺侮于她。” 这里他略去杀掉洛回首一节。 又对喜绕道:“这是公主。” 未等喜绕见礼打招呼。 只听见寺外巡逻僧兵用藏话大声盘问的声音。 几人扭头看去,不远处一人萎顿在地,又在地上爬至一半,又倒了下去。 还是张心湛眼尖,脱口而出:“绎纬!” 只见凤绎纬衣甲破烂,遍体鳞伤,挣扎回来,见了公主等人,终于昏厥于地。 公主忙命人抬到后面,立命雅砻最好藏医救治! 见凤绎纬回来,除了朱张二人相挽留,傅英为进一步了解深谷伏击真相,当然更不能走了。 凤绎纬也只是些皮外伤,他的内气,虽然只是天下第一人稍传内力,内力却已经直逼傅英,因而后来在深谷之中也得以躲在凸岩之下自保,但已经身负箭火礌石之伤,待风平浪静,才勉强攀崖而上,这也几乎除傅英之外惟一得以生还之人! 张心湛发现傅英见凤之后神色不豫,剑眉倒竖,俊目圆睁,也知凤绎纬要面临一大关了。 第279章 对质 傅英待凤绎纬伤势稍复,携公主与张心湛亲自来问凤绎纬全过程,共同对质。 凤绎纬深知若所答非问,只恐性命不保,因而先是据实以告:公主命张心湛诱敌,张心湛反对聚歼,公主无奈,亲召凤绎纬,承诺回朝之后劝圣上进凤之武惠伯为武惠侯,凤绎纬于是承命前去诱敌! 傅英问道:“血剑不在,驻藏明军中谁掌握兵权?” 凤绎纬道:“就是央金的父帅羊卓次仁,代管了乌思藏都司。其实我此行冒了极大的风险,由于我在大仗阵前曾偷袭血剑,次仁观敌了阵应该看在眼里,根本不相信我的话。我只能向他谎说当时为了自保被逼而上阵,一家老小都在公主掌握之中……” 傅英哼了一声,道:“你完全不用此借口,由于你与血剑暗中勾结,那一次你诱我到伯舒拉岭去救段弘潼,次仁就认得了你!你致我们身陷重围,土登丹巴被擒,我偷渡察隅河才得逃生!之前在粗朴寺,你又诱使段弘潼、玲珑老人入寺!手法娴熟,同出一辙!” 凤绎纬辩解道:“伯舒拉岭,那一次我实不知血剑还有埋伏,我之所以未陷重围是我惦念我的主子——公主殿下,所以我先行回来了。粗朴寺一事,你所说的,我更是如堕雾里,不知所云。” 傅英转头问公主:“凤绎纬回来,是否告知我们已经被围?” 公主看向凤绎纬,凤绎纬也紧紧盯住公主的两片朱唇! 细节在于,凤绎纬在傅英接战之后、重围之前便已溜走,而回报公主时却称亲见傅英被围。粗朴寺一事,土登丹巴一死,更是死无对证,傅英没有任何证据,只好死抠伯舒拉岭这个细节。 公主知道据实说出,凤绎纬难逃干系,尤其傅英在杀完血刀,第一次到雅砻时就对自己提及了对凤绎纬在粗朴寺被策反的怀疑。 公主咬紧牙关,故作轻松道:“凤绎纬他跟我说,他离开时并不知道你们可能被围,走不上十里,听后面杀声震天,担心我也入围,才快马加鞭来通报于我。”这番话与当初报与公主傅英已身陷重围之说已大相径庭。 凤绎纬大大松了一口气!傅英看向张心湛,张心湛把目光转了开去。傅英就知道公主说谎了,分明在回护凤绎纬。 也难怪,公主身为锦衣卫总督,凤绎纬作为惟一一名从杭州一直跟随到藏域的副总指挥使兼护卫使,只这一个死心塌地的奴才,一旦有事,便无人可用了,真成了孤家寡人。 傅英知道这一话题没有必要再问,盛嗣次仁既然知凤绎纬可与血剑直接联系,阵前二人见仗一事很容易被凤绎纬圆过去,盛嗣次仁当然有极大可能被凤诱惑入谷。 其实盛嗣次仁也得到了雅砻集结兵力并出兵的探报,但他误判为雅砻出兵去劫杀血剑,从侧面间接证实了凤绎纬所报非虚,他却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四行司驻藏明军才是明室公主杀戳的目标! 傅英转移话头,又问:“你在谷?为什么要杀央金?” 凤绎纬道:“我本来要救央金!因他阿爸要箭射公主,我为救公主,打了他阿爸,央金用刀刺伤了我,我才要杀她!不想被你救下。” 第280章 自曝 傅英道:“她刺伤了你哪里?” 凤绎纬看看公主,突然纵声狂笑了起来,又几声抽泣,大哭了起来。 凤绎纬哭笑不止,边疯边道:“我把央金夹在臂下,她这一刀,正刺在我会阴之中,导致我男根受损,已经无法人事……” 他接着续道:“可惜我一颗心倾慕公主已久,从我出京时肩负营救公主之责时起,我就朝朝暮暮盘算当上驸马,可惜天不佑我!公主心上早有了你这个心上人。为了让你与公主关系破裂,我故意放走了血剑门朱雀坛主冷耆,把他藏身于灵隐寺,以备将来有一日能够起到作用,即我保他命,他将来在兴桥灭门案中作伪证或提供线索,或供出公主为灭门案主使,这样你就会憎恶公主,拆散你们!或者为保护公主,让他自承为凶犯。没想到一计不成,冷耆被你捉走,你们后在成都破镜重圆,公主自戗,误会冰释。入藏之后,我杀了曾劫掠公主的金钱帮中人卜天仇泄忿,正要杀吕奉德,不想被血剑血刀抓到粗朴寺,在那里,一位神秘人传我内力,要我办事,诱段、洛二人入寺。我照做,不想二人平安而出,我惊惧莫名,难以自处。在追送众女侠之时,我眼见他们被围,于是与血剑密谋,围点打援,先诱你入围。看你入围之后,我火速折回,想劝返公主,不想公主要强行救援,为救公主,我拼死上阵与血剑搏了一搏!这次诱伏,危险万分,我其实并不希罕什么武惠侯,只是能得公主信任,能够为公主办事,我便是赴汤蹈火,也万死不辞!见到次仁,我假说血剑已被你截住,公主正率藏军追击,我得机溜出,望他率大军驰援,不想他竟然猛醒一般,全部信以为真。” 傅英回想了一下,果然自己落入地下暗河之前,先与非命及血剑相遇,之前与央金又被盛嗣次仁拦截,次仁肯定是受过血剑交代,即不难联想到血剑可能为我所制,进而随凤绎纬出兵入伏。 凤绎纬续道:“那个央金,一直被他阿爸软禁着,好似怕她私逃一般,即使出兵,也要带在身边共同进退。入谷遭袭之后,我本可先逃,但一想央金可能吸引你远离公主,便一心想也救她出去,不想反成了我命根的克星,这可真是,一啄一定,莫非前报!我恶意害人,屡屡无恙,善意救人,却遭恶报……” 傅英等三人面面相觑,傅英暗想,这是央金在冥冥之中,临死之前的一击,使凤不能人事,才使他野望破灭,癫狂若斯,如实供出一切!于是先开口道:“凤绎纬几次三番害我,明里一套,暗里一套,罪不容诛!” 公主听毕,本来也是对凤又恨又怕,但想到凤一心为己而碎,心下恻然,便道:“如今他阴谋已泄,并未得逞,又兼伤残,并未做出对朝廷不利之事,不妨留他一命!” 傅英看向张心湛:“贤弟意下如何?” 张心湛笑道:“这是你们锦衣卫的家事,又是二郎争妇的故事,与我相干?我不便发表意见!三哥是不是昏了头,却来问我!且喝杯茶,润心清爽之后,自拿主意。” 说着他起身给傅英倒茶,借机拿左臂袍袖一掩,右手利落地向傅英做了一个“杀”的手势。 第281章 介入 傅英先传藏医来问,果然凤已为凰。 傅英在察隅河畔杀洛回首时,已经深刻践行一个道理,刀尖向己之人,绝不能容!尤其介入自己与公主之间重大纠葛的害己之人! 傅英纵起,一爪打向凤绎纬天灵,当初凤曾打向央金天灵,如今正要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凤绎纬并未甘心引颈受戳,双臂一封,如能封住,即可与傅英比拼内力,尚不致落败! 但是傅英这记九阴白骨爪若是落空,岂不是空落下了《九阴真经》这五百年的威名!何况他已在谷底拿血剑门两位坛主开祭! 爪影扑朔,闪过臂封,已至凤之头顶。 突然一人,在凤之身后飞至,也是一抓,在凤头顶抓向傅英脉门,当然傅英不可能让对方抓到,但部不得不中途转向,两人以爪对爪,互抓在一起! 能够阻止傅英中途变招的,自非常人! 傅英却攻招不停,一膝顶向凤绎纬心口。 逃过这一致命一爪,这时凤绎纬就抽出空来,双肘一并,顶住了傅英这一膝。 傅英与那救人者爪抓较力,翻转到一旁。 傅英只觉那人手掌柔似无骨,定晴看去,原是陈香。陈香右手五光剑一闪,作势来断傅英之臂,傅英自然就坡下驴,撤爪抽身。 傅英先发声道:“前辈何故要救他?” 原来陈香那一日按议定来阻击深谷近侧藏军行动,可惜阴差阳错,她认识的张心湛率粗朴寺兵在深谷对面行动,而这一边,她并不识得公主,即使识得,也绝难遽然找到,因藏军沿崖顶设伏二十余里;即使找到,也无可奈何,因为即使公主后来亲自叫停行动,也无能为力,虽然汉语藏话沟通有碍,更为重要的是,众军以投掷火把为号,一号即出,天神难回,成命难收,所以陈香杀了一些藏军头目以阻止行动,但终究难以撼动大军的整体行动。 陈香待战事落幕,便重回雅砻,以查明深谷伏击真相!她在丹萨梯寺已经暗中驻扎了一阵,直到傅英、凤绎纬相继回寺,这才现身。 陈香道:“你叫我什么?” 傅英一顿,咳了一声,忙改口道:“香姐,这凤绎纬阴险歹毒,何必救他?” 陈香道:“驻藏明军全军覆没,兹事体大,他是全过程见证之人,怎能轻易就死?我要带他去见副总盟主!” 陈香此言一出,顿时镇住在场四人。 公主起先还要竭力保住凤绎纬一命,此时反倒起了灭口一念。 公主对傅英与张心湛道:“凤绎纬是生是死是我们锦衣卫的家事。绝不能让此人将凤绎纬带走!” 陈香看向张心湛:“你敢与我动手么?”又看向傅英:“你好意思与我动手么?” 傅英道:“恕在下不恭了!” 双掌一送,拆招换式,与陈香斗在一起。 张心湛也即动手,来抢凤绎纬! 凤绎纬双害相权,知傅英必要杀自己的,公主未必能保住自己,不如去见“神秘人”,于是摆出沧浪剑,顶住了张心湛! 第282章 阻救 以血剑老祖武力值为衡量,这四个人的武功都在血剑级别上下,以公主的武功,是插不上手的。凤绎纬虽得传功,武功上比血剑级别却还稍下,张心湛武功与血剑级别相若,陈香武功当然超过血剑,而傅英在央金营帐暗道中逐层复盘《九阴真经》之后,武功也已轻松超越血剑! 这样凤绎纬将将拼命与张心湛打个平手,而后者并未使用全力。想张心湛的武功,来自师祖第四十八代天师张湛然的秘传,包括了《九阴真经》,凤绎纬只凭雄厚内力,怎能取胜,何况实有新伤在身。 陈香与傅英相比,虽然傅英战不过西门芳菲,但陈香武功资质及传承,远远不及西门芳菲。西绝一门,绝世武功,百年传承,族群严控,严承密传,自然功高日月。陈香之峨眉派,虽然百年前后,也曾出过“天下武功第一”,但毕竟曾有郭襄僧尼派与诸葛世俗派及道法派之交替争端,传承多有断代,因而傅英打不西门,却可与陈香一较短长。 两人相斗不长,傅英的九阴摧心掌、九阴白骨爪交替为攻,变幻莫测,狠辣双绝,早已与下龙虎山时判若两人,经过营坑之炼、暗河之浸,功力又突飞猛进! 可怜当年曾为武林三大副盟主之一、武林五绝之一的中绝境洞妙真人之徒、峨眉派前掌门的飞渡仙子陈香被傅英打得步步后退,只好又亮出了五光剑,配合六阳掌、六阳功勉强抵挡,方才稳住架势。 傅英见上身九阴二攻虽占上风,却难奏效,干脆以腿代剑,又加上独孤九“腿”,踢踹连环,这样手足联动,陈香是无论如何招架不住了,一瞬间便香汗涔涔,气喘加重! 而另一边凤绎纬也勉强支撑,只待张心湛一发力,即将束手就擒。 见此情形,公主心下宽慰,陪孤伴驾的这两大美男子一文一武竟然武功皆臻上乘,关键时刻不负自己所托。 凤绎纬宁肯死在公主手下,也不愿遭擒受辱,索性一剑逼退张心湛,摆剑向自己心窝刺去! 这边陈香手中五光剑的剑脊也被傅英踢中,几欲脱手而出! 一阵飓风般门窗暴响,一人双手一分,分别夺下五光剑与沧浪剑,双剑分射傅英、张心湛,待两人闪避之时,那人一个飞纵倒踢,袭向二人后心,却又把两剑收回。身形曼妙,身法如行云流水,撇下二人,反把陈香、凤绎纬推至门外。 傅英、张心湛又惊又怒,抢出房去。陈香已把凤绎纬提上房,房下西门芳菲拦住去路! 傅英认出西门芳菲,便知今日捉不回凤绎纬了,自己武功比西门尚有差距,何况西门两次饶己不死。 张心湛虽不认得西门芳菲,也知她与陈香一路,都是天下第一人的红颜体己,如何能够动手?斗凤绎纬尚手下留情,何况对自己亲七师叔的人? 西门芳菲抛下一句话“血剑赴东,早离藏域”,即飞身上房,拍晕凤绎纬,与陈香直奔青海而去。 第283章 爱恨 西门芳菲与陈香带凤绎纬来到青海红花寺,此庙正名为“弘化寺”,乃明成祖永乐皇帝时建、明英宗正统皇帝赐名,也是黄教二世答赖西天佛子大国师释迦也失圆寂之地,天下第一人挟持义兄三世答赖索南嘉措从哲蚌寺转移至此并暂驻于此。 陈香即向天下第一人陈述近日藏域的重大过往,原来深谷伏击之前,陈香在藏域向张心湛传达了天下第一人之命,即土登丹巴已死、血剑已撤,命令张心湛也必须撤出藏域,并由张要力促公主同时撤出。陈香走后,据各方面信息,及凤绎纬的供述,张心湛去劝朱翊镡,哪知公主心忧傅英行踪,不但不撤,还要犁庭扫穴,聚歼驻藏明军,张心湛不敢明抗,只好暗中延宕抵制,公主于是密嘱凤绎纬前去诱敌,又说服新阐化王召集藏军,配合行动。张心湛见木将成舟,只好全力配合,逼妥大宝法王旺秋多吉加入同盟之后,明室、帕竹、白教三方力量共歼了驻藏明军不下万人。等到西门、陈香发现两军动向,已经阻止不及。 听到此处,天心教主“哎呀”一声,直感痛彻心肺!他缓缓舒了一口气,回头问南宫羞萼:“如果我不让非命非日把血剑强行带走呢?如果血剑尚在乌思藏,当不致发生如此惨祸……” 南宫羞萼道:“血剑若在,双方拉锯,兵火连绵,也未可知!” 天心教主仰天长叹:“陈尧媖……朱翊镡……你真不愧是我的女儿,心够狠!意够毒!心湛,你屡屡违我指令,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陈香又提到傅英及凤绎纬与公主的纠葛,由于凤是诱伏亲历,又问要不要再亲审凤绎纬。 天心教主道:“粗朴寺我曾传他真气的那个年轻人吧?废物点心一个,比他爹凤一柄真是差得远!” 陈香道:“他在深谷身受重伤,据说已经不能人道,他还曾心慕公主,现在已万念俱灰,一心求死。” 天心教主道:“唤上来!” 凤绎纬入殿,只见一道黑帘后面隐约人影端坐。 天心教主问道:“你还记得我的声音吗?” 不待凤绎纬回答,只听帘后又问:“谁把你的器官打坏?” 凤道:“一个叫央金的女子,是盛嗣次仁的女儿,傅英的姘头!” 帘后又细问:“她为什么专朝那个地方打?难道你强迫她了?” 凤绎纬道:“深谷中伏后,我本意要救她,把我挟在臂下,但见她父次仁张弓拈箭要射公主,我于是把她父打落马下,不防她抽刀刺中我这个部位,当时兵慌马乱,虽然疼痛,逃命要紧,也不觉如何,后来发现已经不治!” 天心教主又问:“兵凶战危,你本爱公主,救那个央金干嘛呢?” 凤绎纬道:“如果傅英能够移爱于央金,我不就拆散他们一半了?所以救她,我未安什么好心!但我救公主是真心!” 天心教主轻叹,问道:“我肯听我的劝么?” 凤绎纬道:“您传我功力,我怎会不信您?否则我犯了诱杀四行司的大罪,又怎敢来见您?” 天心教主道:“前些日,大慈法王索南嘉措在这弘化寺讲经布法,我也旁听了几句,他说,爱人如爱己,率已以随人,去掉我执我爱的最好办法就是发慈悲之心,愚者为自己,智者为别人。你自己默想一会儿,现在恨的都有谁?爱的都有谁?” 第284章 狱门 凤绎纬道:“我做不到慈悲!我想都不用想,我爱朱翊镡,我恨傅英!我恨不得把朱翊镡压在身下狠狠地蹂躏,可惜我已失能!我恨不得亲手割了傅英的鸡巴!” 这一番恶毒之语,只听得天心教主身边的陈香、西门芳菲、南宫羞萼一个个错愕不已,花容失色。 天心教主却镇定如常,他自言自语道:“不失心爱之人,又怎会被这种巨痛攫住和噬咬?” 他轻叹一声,突然问道:“人欲解脱,必得自助!你可愿解脱?” 凤绎纬道:“我不愿解脱!此恨深种我心,死了也愿此恨伴我为厉鬼!” 天心教主又紧逼了一句:“我再问一句!如若你愿解脱,我有教你解脱之法!若你不愿,只怕阿鼻地狱之门已经朝你敞开!你想清楚!” 凤绎纬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天心教主又一声轻叹:“你自宫罢!自宫干净,也落个干净!你练会了这个,便会觉得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他人言道,除你自己之外,武功天下无人能制!天下爱恨,随你颠倒,弃爱追恨,任你逍遥!休恨凡世梧桐轻,上栖凤凰引吭鸣,照进日月葵花重,泪洒清凉世界城……” 凤绎纬问道:“练会什么?我上哪儿去找?” 天心教主:“这是《玲珑局》最后一局的秘本,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在红花寺……” 凤绎纬下去后。天心教主垂泪,问陈香:“乌思藏没有我们的人了吧?” 陈香道:“没有了……应该是没了吧……藏边、后藏的血刀门残余还有不少护法、坛主未入藏心,但在藏边群龙无首,正窝里斗!算不算呢?” 天心教主一声苦笑! 西门芳菲插言道:“不!新阐化王与大宝法王臣服永安公主,接受明朝册封,谁说藏域没有大明的人呢?” 其实由于永安公主朱翊镡为泄私忿,驻藏明军灰飞烟灭,导致了万历、天启之后的崇祯十五年,也就是五十五年后,卫拉特蒙古固始汗率军横扫青藏,如入无人之境,彻底征服全藏,建立了和硕特汗国,汉藏世俗统治双双退出了藏域历史舞台。 但无论天下第一人,还是南宫羞萼,尽管精通奇门遁甲,也不可能做到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新阐化王札释藏卜与大宝法王旺秋多吉不要说后五十年,更是连后五年如何,都心中没谱,他们为朱翊镡、傅英、张心湛等人献上了藏域人的最高礼节——纯洁无瑕的哈达,目送他们马踏飞雪离去,回转昌都,回赴成都! 公主的心是轻松惬意的,有了傅英与张心湛两大高能的相伴,相信回京后定可一举击溃厂公冯保,全面攫取厂卫大权,而且,与傅英的婚姻指日可待。 张心湛的心有点忐忑不安,两次贯彻天下第一人的指令不彻底,不知将来可否被训斥,但无论怎样,那是他龙虎天师派中的亲七师叔……另外,此次上京面圣,不知能否像以前历代天师一样,得到圣上的恩宠…… 傅英的心是沉重而悲凉的,央金没能与他成行,土登丹巴没能与他成行,他们都长眠于格桑花开之地,师父玲珑老人身死异域,数万将士血灌深谷,也许他不入藏,这些亡逝都不会发生,这些人都会在原来的生活中活得好好的! 他回头望去,远远的,“世界之轴”冈仁波齐峰雪白无垠,又仿佛金芒笼罩,圣洁无比…… 第285章 话头 藏域这一页虽已翻过,但出藏这一路上,傅朱张三人心情不同,表现也各异。 过了昌都,过了澜沧江,眼见成都府在望,公主兴致很高,谈笑风生;傅英心事重重,闷闷不乐;张心湛首鼠两端,东张西望。 公主笑道:“傅郎为何愁眉苦脸,难道不愿回京与我成亲?” 傅英其实深悔一件事,就是没有把央金尸身火化,好把央金与土登丹巴的骨灰随身带走,后来一想,央金已葬桑梓地,人生有处皆青山,这才想开了些。人,就是这样,只念失去,难念拥有,越是失去的,也就越发珍惜,何况央金几次为救他人,不惜牺牲自己,心灵如金子般可贵。其实央金生前随父驰援,也未必没有见护傅英之意,但斯人已逝,便无从追寻探问了! 公主见傅英呆呆不答,有些生气! 张心湛连忙转移话头,道:“这一路出藏,我不知你们想什么,反正我叮嘱众侠一路警惕,不可轻易懈怠,以免中伏,难免会有一些血刀血剑余党东施效颦,也可能设伏袭击我们……” 哪知“中伏”“设伏”这些字眼正触动傅英的伤疤、公主的软肋,二人不由自主瞪向张心湛! 后者感觉尴尬,急忙又转移话头,道:“我四师叔及众女侠他们为何不在昌都等我们,却一路撤到成都?” 原来公主他们起先也不知段弘潼及众女侠等人是否在伯舒拉岭脱险与否,也是公主他们到了昌都,问了当地人,才知这第一拨撤藏的众侠已经撤向成都府相对安全的地带,虽然昌都是入藏门户,毕竟也属藏区,相对危险。 所以张心湛为转移话头,这句话问得十分无脑,倒似责怪段弘潼他们应该在昌都接应大家,傅英、公主实是不屑与之讨论。 傅英内心深处其实还沉缅于悲痛之中,央金与土登丹巴是他在藏域危难之中交下的两个好朋友,一个勇于救助他人,一个藏传武功高强,是他真真正正的嫡系好友,抛开感情不谈,即使从理智出发,从政治格局而言,央金作为乌思藏代理都司盛嗣次仁之女,如果不出意外,这份少帅地位日后有可能成为驻藏明军的领袖,而土登丹巴作为红帽派领袖,如果兼并了黑帽派,一统噶玛派,成为新的大宝法王,则汉、藏两大举足轻重的势力将半握在傅英手中,可与黄教、帕竹四足鼎立,分庭抗礼!这是与目前自命崛起的新阐化王札释藏卜与受挟反正的大宝法王旺秋多吉之脆弱关系是不可同而语的! 路上得以清醒复盘,傅英虑到了此节,实是对公主深谷设伏这一招昏棋痛恨无已! 傅英不由慨叹一声,公主真是自己命中克星、冤家对头,可是不知为什么,每当把她搂在怀里,她便一抛公主的高贵与端庄,变得无比温柔,无比风骚,甚至无比疯狂!她的至情至性,敢爱敢恨,机心深藏,心狠手辣,刚柔并济,却又缺乏安全感,渴望保护,构成一幅不可知的、难测的、相互矛盾的神秘存在! 傅英知道自己的性情,不负己者必不负人,可叹红颜缭绕,眼见就要到了成都,不知公主与东方涟漪、袁鲍儿等人见了,又会起什么样的冲突,给自己出什么样的难题? 第286章 庆宴 傅英本是宽容厚道之人,但央金与土登丹巴两结义兄妹之死已经触犯到了他的底线,此二人之死皆与凤绎纬有一定的干系。而血剑之离、凤绎纬之被救等于主要的心头之患皆未消除,怎能不让他心焦魂虑?!所以他断定事情并未结束,或只是告一段落,不知什么时候,他们就会反攻倒算! 其实傅英并非多虑,那血剑老祖杜居端赶赴金鳌岛去修炼当年血印教主天通老人的《天蚕功》,可能会全面复活当年血印教主的衣钵与特质;玉面狴犴凤绎纬仍在青海红花寺逗留,一旦自宫将从天下第一人那里直接取得《玲珑局》第十二局指向的秘本——《葵花宝典》!《天蚕功》与《葵花宝典》,这两套至邪至阴的武功,曾让天下第一人对敌吃尽苦头、达到极限挑战才驯服封印的邪功,终于经不起岁月的消逝,又将经他的手予以解脱面世。 将近成都十余里,洛居首与华冠笄前来迎接,原来他们二人在张心湛得知血剑撤藏消息之后,即被张心湛派回成都,以防血剑经由成都,对段弘潼及众女侠痛下杀手,这也是张心湛心思细密之处!其实洛居首与华冠笄二人武功远不及他龙虎山四师叔段弘潼、六师尊袁晋芳,洛、华二人主要起到报信儿的作用,意让段、袁加强戒备,防止血剑偷袭,这也是他关心则乱的缘故。所以这洛居首与华冠笄缺席了深谷聚歼的大战,手上没沾染屠杀驻藏明军的血。 段、袁率众女侠在洪家老店日夜警戒,提心吊胆,可惜血剑并未来袭。血剑连清理门户、杀死冷耆的功夫儿都没有,一则非命督促迅速赴东,“将军赶路,不逐小兔”,怕他再被牵绊住;二则血剑老祖已下血剑密令,各路各坛都至东南青龙分坛集结,可在集结会上动手处置冷耆。 公主入城见段、袁等众侠无恙,大喜过望,兵合一处,将打一家。她亲自率众侠入驻锦衣卫成都缉事衙门,成都卫所千户洪祥调集千名余锦衣卫将士,环衙守护,大修工事,环衙设箭槽、战壕、了望楼,绊马桩,固若金汤,以确保公主周全。 于是翊镡公主大宴群侠,计有傅英及结义兄弟妹张心湛、洛居首、华冠笄、尕日玛、那木卡六人;嫡近各派:凌霜、东方涟漪、龙虎天师派段弘潼、袁晋芳、袁鲍儿、华山派顾芳、华韶龄、华冲龄八人;其余各派少林派幻休常润、无言正道、武当派白紫电、雷虎、峨眉派陈念、陈榭、崆峒派薛谔道人、谷心澄、青城派佯谬道人、易恸绝十人,共计二十四人。 众人正在吃菜喝酒,轮流发言。 傅英却发现旦增喜绕不在宴中,于是起身离宴。 傅英的一举一动是极受公主与心湛关注的。但两人忙于应酬群侠,无法分身。 傅英知道喜绕自认以婢女身份是无法上桌的,所以特来找她参宴,走在回廊,只听两个女子说话声音。 一个少女声音说:“真好玩,你竟然会说藏话。” 喜绕道:“我本来就是藏人,不过你养的这只兔子才真正好玩!” 傅英的现身,打断了她们。 只见一名少女怀抱着一只白兔,眼神目光灵光有神,非平常人目光所蕴含,傅英拽过喜绕,警惕地问:“你是谁?” 第287章 深然 抱着白兔的少女微微一笑,道:“怎么,这位少侠难道还害怕一个只喜爱白兔的年轻姑娘么?我叫蓝真娇,你叫什么名字?” 倘若一般少年男子,可能会被问得有点些羞赧不好意思。可是傅英在藏域屡经大战,九死一生,虽然少女这样温语款款,傅英仍是不肯放松警惕之心,心想,一个官宦人家的闺阁小姐,怎会如此大方不怕人?转念一想,这是锦衣卫衙门,藏龙卧虎也未可知,于是对喜绕道:“这是后衙,我们回到前面去。” 蓝真娇笑道:“为了让群侠居住,除了没让我把房间倒出来,其余正房厢房一律拿出来用了,哪里还分什么前衙后庭?你问我是谁,我报了姓名,你却连姓名也不肯赐下来,是不是太没有礼貌?” 傅英暗暗心慌,浑然不理,捉住喜绕的肘部,推她转身便走,却听脑后劲风疾至,听音辨招,应该是一招兰花拂穴手中的“兰心蕙质”! 傅英便知这时再跑,应是极大的不恭敬了,于是不待回身,一招“龙爪回旋”,挡住了这一招!本来“龙爪”可以抓住“兰手”,但傅英颇知体统,怎能贸然去抓少女的柔荑,所以只是一挡,这一挡,对方却是点穴指,指尖戳住傅英手背,如戳钢铁,虽然递不进去,指甲却划了傅英手背一下。 傅英“咝”了一声! 蓝真娇也噫了一声。 傅英深深瞪了蓝真娇一眼! 这回轮到蓝真娇歉意的眼神! 傅英却心道,极好极妙,故意皱眉轻抚自己手背,故作冷漠地道:“此仇不报非君子,我会记住!” 蓝真娇当然只能眼睁睁看傅英携喜绕离开。 傅英这才脱身,暗道侥幸,女子这种麻烦,少惹了一个是一个。 将近前厅,听到觥筹交错之声渐息,公主在群侠面前提出:“入藏之功,全赖诸君,不知众人可否随孤家回京共享富贵?当年武林北盟主少林派掌门宗书小山上人即结庐京师,住于宗镜庵,天子脚下,聆听圣音,崇佛尚道,何等适意!” 少林禅师幻休常润听到公主提到少林宗书上人,于是首先表态道:“此次入藏,我先后与多位藏传佛教高僧大德交流切磋,广开眼界,俗话说,除恶人即是善念。血剑门覆灭在即,既是殿下诚挚相邀,贫僧愿意到京师宗镜庵重瞻一番宗书上人的故地。” 公主大喜,目光锁定张心湛。 张心湛急忙扇乎道:“既是如此,大家没有事情的,不妨同去!同去……而且,多在自愿,我看公主有重塑武林之志,并无相强之意,何苦回归山林,青灯相伴,孤此一生?圣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我等不妨入世修炼,得道而归,岂非皆大欢喜?” 在座众人大多皆深以为然,因为自从先帝隆庆即位登基,严谕僧道,严束武林,重拾韩非子“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之要旨,切切昭告天下,儒者凭借文献来扰乱国家法制、侠士凭借武力来打破国家禁令的,一律按《大明律》《明大诰》严惩不贷,于是高侠名士,无不销声匿迹,隐匿藏形,所以公主代表明皇室崇侠倡道,实在是机遇难遇、机会难会的一大明举。 第288章 犹豫 傅英却暗暗叹了一口气,公主得张心湛相助,如鱼得水,两人向往功利,而自己却心系林泉,难道自己老了?真是人未老,心已倦! 喜绕轻轻拉住傅英的手,却发觉他的手心渐生汗渍。傅英还在犹豫,是否应该与他们分道扬镳,索性便不回到前厅,回到自己的下处,刚到门口,就听里面嘁嘁喳喳,热闹非凡,开门一看,正是东方涟漪、袁鲍儿、凌霜及华韶龄。 傅英面色一沉,奇道:“你们不去吃宴,却到我这里作甚?” 袁鲍儿道:“你一离席,东方姑娘便拉我出来了。” 傅英叹了口气,又问凌霜:“你怎么也来了?” 未等凌霜回答,转头又对华韶龄道:“华山派都在前厅,你一人出来不好,快回去吧!” 东方涟漪看到傅英身边的喜绕,道:“你怎么吃席还带中间退席的?却来与婢女厮混?” 傅英知道涟漪来开他的玩笑,却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对她没好气道:“起开,累了,让我也坐一会。” 涟漪、袁宝儿、凌霜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只有华韶龄起身道:“师父,坐我这里吧,你看我们把这里能坐的地方都坐满了,真是不好意思!” 傅英打了个哈欠:“都困了,都回去睡吧……” 凌霜道:“韶龄,你把地方让给他,你坐哪呢?” 涟漪道:“坐他腿上呗。他的意思是你起开,他抱着你坐。” 她这么一说,傅英反倒不好意思坐,但总不能立着像被珍奇动物一样看,索性一屁股坐了下来。 喜绕好奇地用藏语问道:“她们是你的姐妹还是老婆?” 傅英竟然一时不知如何回答。 凌霜问道:“怎么,你们之间竟然用暗语交流么?” 涟漪问韶龄道:“你没地方坐,怎么不坐他腿上?” 韶龄羞涩道:“你想坐是不是?你想坐便坐,何必拿我们师徒开这种玩笑……” 喜绕终于憋不住用汉语问道:“这些都是你的老婆?你好多漂亮老婆!” 四女有的憋不住的笑,有的脸皮通红。 傅英索性也不抵赖,破罐破摔道:“除了这个站着的是我徒弟,其余三个都做过我的老婆,加上公主,一共四个,若是算上死的,还有两个。” 喜绕道:“与我们藏人一样,也是一夫多妻,一个领主,一堆老婆。” 涟漪对喜绕道:“不,不一样,我们中原汉人是一夫一妻,男子只能有一个正妻,其余的老婆,只能做妾,所以我们若不愿做妾,就不能嫁他。” 傅英心道,这些情债孽缘,终须有个了断,难道像天下第一人一样,拥有未知数目的老婆,在藏域竟派出一堆红颜知己来追杀自己,自己又无人家那样的丰功伟绩、至高无上的武功和权力,于是道:“现在我立正妻一人,你们谁愿意嫁给我,就跟我走?其余的,从此形同陌路,一刀两断,毫无干系!” 此言一出,顿时屋里音消声杳,静得出奇! 谁若先说,便摆明了与其余女子为敌!但若不提,难道就前情尽弃了? 傅英冷笑道:“平日里拿我暧昧,一见真章,竟无一人跟我!” 众女面面相觑,一面是姐妹情,一面是争郎嫁,委实难决,谁也不肯冒先撕破面皮这个险,而把他人的情缘一笔勾销。 第289章 信物 这时旦增喜绕突然打破这沉默之局,道:“她们不愿嫁你,我来嫁你!” 众女倒吸了一口冷气,东方涟漪一咬牙,回身拔出了胜邪剑,刺向喜绕。 华韶龄怕涟漪惹祸,急忙取出了冰魄剑,去为喜绕挡这一剑! 须知胜邪剑乃是春秋神刃,即使公主的冰魄剑,也难于以之相较,喜绕得生,但只怕冰魄剑一断两截。 本来春意浓?的一屋子人,竟然上演了一出互杀争夫的戏份! 傅英见闹得不成话,也怕涟漪的胜邪剑伤了冰魄剑,出手如电,径直夺了双剑。 华韶龄弱弱地道:“我师父不是与公主订婚了么,不是公主的未婚夫么?大家不是在此浑争了个寂寞么……” 只听屋外抚掌咯咯娇笑:“说得好!说得好!” 公主推门而入,对华韶龄道:“所言甚是!师母没有白疼你!” 公主见了这些个女子,转向傅英,脸色冰冷起来:“群侠都在前厅,你怎么躲在这里来了?” 傅英在入厅之前,便听公主宴上一番语言,知她野心非小,明明是播乱藏域,却被她自树为平藏之功,今番又要挟持众侠入京,不忍卒听,这才转身回来,今见了公主这番态度,却不想解释,心里更是坚定了分道扬镳的心。 公主亲眼看见了自己的冰魄剑在华韶龄手中,傅英早告知过她,自己在江南曾把冰魄剑与玲珑刀分别转给了华韶龄与凌霜,以增加她们护送华冲龄回华山的路途安全。 虽然冰魄剑与玲珑刀是傅英与公主二人的定情信物,傅英转赠,所以公主心里疙疙瘩瘩的,因以刀剑定情不吉,又因公主对单纯的华韶龄也有好感,也就不再深究。 但公主此时亲眼目睹定情信物之失,百感交集,又冷冷地道:“你们都出去吧,我要与傅郎单独谈谈!” 东方、凌霜、仙子、韶龄、喜绕都退了出去。 公主问:“你心里是不是还一直认为是我害死了央金?如果你那么爱她,你的心不在我这里,那么你走吧,我留得住你的人,留不住你的心……” 傅英道:“央金之死,阴差阳错,我也有错,我们的芥蒂不在这里!而是我们的志不同,道亦不合。” 公主把纱裙一褪,把衣物款去,道:“我们怎么便志不同,道不合了?我的处子之身在皇宫西暖阁给了你,你把我玩了,却又与别的女子相继为好,你这不是始乱终弃么?” 她扑了上来,猛烈的吸吮傅英,仰头道:“怎么,奴家侍候你不舒服么?你难道还要众女一起来服侍你就寝?” 傅英被她弄得一阵哆嗦,一阵澎湃,只好把归隐林泉与分道扬镳的念头抛到九霄云外。没有办法,傅英也是一名“食色性也”的男子,实在抵挡不住公主疯狂起来的那份骚情浪劲,只好乖乖投降。 两人事毕,傅英道:“你有了凤绎纬与心湛,何必缠住我不放?” 朱翊镡狠狠亲了一下傅英:“他们与你能比么?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丈夫,他们一个下属,一个军师而已……我此番回京师要夺回厂卫大权,我未来的丈夫不帮我,谁来帮我?何况你原本就是锦衣卫护卫使……你好好让我爽、让我爱……我升你为锦衣卫总指挥使!” 傅英道:“我对这功名利禄、宫争廷斗毫无兴趣,是想回南海玲珑岛的……” 第290章 主见 感觉与公主的志观不同,傅英感觉一阵心力交瘁,只想好好歇一会儿,于是便轻轻闭上眼睛,内心仍然剧烈的斗争、撕扯、挣扎,是回南海,还是赴京师,他并不极度排斥做这个驸马,但是公主行事出人意料,出手狠辣还是往往超出了自己的预期,这是他必须意识到的一点! 借刀杀人来灭门夺郎、被查出真相竟不惜自戕、为泄私忿竟聚歼数万明军……傅英有些不寒而栗,而自己的为人行事也随着她越来越不觉狠辣起来,自己杀洛回首毫不犹疑,毫不留情,虽然是为救喜绕,这种狠绝或许是自己习修《九阴真经》的缘故,总之傅英开始对公主朱翊镡也许有些生畏、无法理解,甚至对自己之行都无法理解,他对无法理解的东西总是望而生畏,或退避三舍,而不是战而胜之,消极心因越来越强烈,让他对公主犹豫、逃避、犯难。 婚姻大事,非同一般。东方涟漪,世家小姐,多诵诗书,博览群经,这一点与故妻徐双菱颇为相似;凌霜,江湖儿女,不拘小节,机警非常,京师绝色,与自己这个无父无母的布衣之子倒颇为相似;华韶龄,农家子弟,真纯无邪,朴实无华,惟命是从,含蓄隽永,对自己芳心暗许,两人命运都仿佛一叶孤舟,无牵无着,同病相怜,惺惺相视;袁鲍儿,不沾尘迹,清冷自持,但外冰内炽,冰清玉洁之身却在自己重藏《九阴真经》之时,为转移眼线栖身于己;央金,用情专致,刚柔兼济,勇于利他牺牲,不幸罹难…… 傅英起身出房,踏着月光,只见月影细碎,枝桠错落,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想要问一问张心湛,是聚是分。 正想着,一个人影从月亮门洞中闪了出来,不是别人,正是张心湛。 傅英一惊,怎么?想谁来谁?想到方才入夜与公主在房中缱绻,不由问道:“你大半夜不睡觉,怎么来听窗根儿不成?” 张心湛面色一正,道:“我看三哥白天宴上无故缺席,必有缘故,想你一路上心事重重,料想你今夜无眠,特来走走,不想我们真的不期而遇!” 傅英道:“我正要找你有事商量,是我个人的事。” 张心湛道:“三哥只要信得过我,但说无妨!” 傅英看看四下无人,寂静无声,又拉张心湛到一处僻静葡萄架下。 张心湛一声轻笑:“怎么如此神秘?难道你又要离公主出走?” 傅英一声轻叹:“正被你所言中,我心上有道坎儿实在过不去……你的堂兄张子羽在世时也是我的好朋友,我以前有事经常与他相商,现在我有事问你不过份吧?” 张心湛道:“你与子羽兄并未义结金兰吧,而我们二人一个头磕在地上,论关系比你俩关系还近,何用如此多礼客套?” 傅英道:“我现在的情感犹如一团乱麻,这是一样;央金之死与公主设伏直接相关,这是一坎;一旦我与公主赴京,只恐成亲之日,便是陷入无穷无尽的政治漩涡之时,我这个人只想清出淡守,因此,我该不该现在就走?你旁观者清,为我出出主意!” 第291章 志向 张心湛深深看了一眼傅英,道:“三哥莫非是在试探于我?” 傅英皱眉道:“我要你对我说心里话,我是该走还是该留?我是携一知己回走南海,还是与公主赴京成亲?你和我说心里话,我是真心问你!” 张心湛叹了口气:“哥哥,若让我说,我便掏心掏肺的与你说!” 张心湛顿了一顿,面色紧张起来:“我今夜见你,是有备而来,筵中缺席,我便知你这心魔大了!你作为准驸马,席中不告而退,置公主颜面于何地?在群侠之前,面儿上得过得去,哥哥纵有心结,但也过于任性了,之所以这样任情任性,一则你多半又要走,却又犹豫,二则公主也难免要对于你无比失望!从这件事说开去,哥哥作为一个男子汉,必须与公主成亲,伴她上京!且不说她一心一意为你,就是寻常好友,你也不能弃她于不顾,让她独自上京去面对政争廷斗!不错,我们这些人也可以追随她赴京,但是,哥哥别忘了,你才是她生命中最为体己之人!你撒手一走了之,你让她依靠何人,而且……而且,你们明铺夜盖,准驸之声,尽人皆知,你一走了之,公主清誉何存?莫非你是要领着你那一帮红颜知己去那清幽秀雅之境去逍遥快活?却独抛公主面对险境?须知,血剑未除,何况你杀了他师兄弟血刀?凤绎纬被高人救走,他为争公主,与你不共戴天,难道你退隐江湖便能置身事外?这两大血仇死敌与你和公主都有莫大干系!你们二人合则两利,分则俱危!哥哥千万不要有什么功成身退的想法,功未成,退则危!另一方面,也许你有……若娶了公主便辜负其他红颜的想法,不忍心就一抛众,但是,大丈夫三妻四妾常有之事,这并不是什么难事,你与公主之情,在他人之先,你定将与公主成亲,其他红颜早有预判,若在乎,怎会实心跟你到今日?不妨一并带了赴京,我想公主着眼政争,必然心胸宽宏,格局恢廓,等于为她增加了帮手,绝不会计较。至于六妹央金之逝,我亦痛悼,但是,活着的人还要继续活着,逝去的人亦不希望活着的人消沉退缩,有大心胸、大境界者,当止则止,当进则进,不因一人一事而废人、废功、废事、废言!兄弟之言,言之敦敦,望兄三思!” 傅英听罢,冷汗涔涔,却又不断摇头,对张心湛深深一躬:“四弟一言,让为兄拨云见日了,如荆刺脊,不觉汗流浃背,真是一番话点醒梦中人!可是……” 张心湛道:“哥哥是个实在人,我也不过说了些实在话而已。希望我们三人能够同心戮力,共扶当今圣上,将来一日我能重愈武林之殇,重恢武林之繁华,余愿足矣!不知兄有何志向?” 傅英道:“我哪有什么志向?无非是走一步看一步,只是觉得江湖风恶、朝堂云诡,总是幻想有一个桃花源、天台山、小石潭,我能携一知己于其中,我练剑,她读书,我砍柴,她耕织,身心共洽,此乐何及……” 轮到张心湛连连摇头:“等你杀了血剑老祖、玉面狴犴,才做这个白日梦不迟……” 第292章 原因 傅英道:“我尚有一事不明,我也想打开天窗说亮话,也望你对我说实话……” 张心湛道:“但问无妨,我们今夜不妨剖心见底,一吐为快!” 傅英道:“天下第一人——你的七师叔,一直与你单线联系吧?据我所知,第一次在龙虎山泸溪村,你通过鞠五鞠六飞鸽传书与他联系,传讯《九阴真经》被《玲珑局》破解的情况;第二次在雅砻,由于段弘潼在粗朴寺被策反,传讯给你,让你撤出西藏,你未遵从,只命段弘潼撤藏;第三次又在雅砻,飞渡仙子陈香又亲自传讯给你,通报血剑撤藏及土登丹巴已死的情况,命你释放大宝法王旺秋多吉……可惜你后来竟未能阻止公主撤藏之前设伏施暴,又一次忤逆了天下第一人!你既与他关系密切,为什么又总是抛开他的谕令,自作主张?” 张心湛脸色变了几变,打了个哈哈,正色道:“也难怪,三哥是锦衣卫的出身,侦知能力果然了得……三哥如此信任我,原来早知我这个‘内奸’内而不奸!是这样,天下第一人当年是我师祖最爱的徒弟,师祖能隔代指定我继承掌门之位,天下第一人是关键因素,所以我是从龙虎山角度继承了天下第一人的部分衣钵,主要是《九阴真经》以及他当年让师祖代理天下武林第一副总盟主的余响,但是……由于天下第一人角色的复杂性及多重性,他早期是名门正派的代表,后来他在剿灭邪教血印教时,并没有完全除根儿,而是把血印教改造成天心教,这样他就成了一明一暗、一正一邪两种力量的总代表,因此,他在东征西讨、守护大明江山时就有了三股力量,第三股力量就是他初出道时、考取状元后在内廷外朝获取的官方力量,也是他主要斗争生涯的所在——军事场与政治场。入藏后的一系列事件,我由此不难推断,他主导的天心教,是血剑门血刀门的总后台,而且,他当年把此二人,相对黑暗邪恶的力量设在了藏域,并授予了都司等官方身份,血刀血剑一明一暗的身份同样继承了他的统治权术和操作手法!可是,我并不是天心教的人,血刀血剑与我毫干系,我是可以参与到剿灭血刀血剑中来的,天下第一人只能通过人来劝退我,不可以像命令天心教那样命令我,我对他也没有绝对服从之义务,来传讯的峨眉派前掌门陈香也不是天心教的人,属于名门正派,所以派她来劝我而已。明力量、暗力量、官力量,这三种力量被我七师叔交织混用!但总的来说,白马誓约前后,他限制明力量,打击名门正派、耗空名门正派,他真正信任使用的,竟是当年他痛恨的暗力量!我,张心湛,龙虎山第五十代天师,只部分继承了他早期明力量的衣钵,与他的暗力量是绝不可能妥协的、互通的、共存的,这也是我坚持支持你入藏的原因!至于官力量,翊镡公主代表当今圣上,是新兴的官力量,也是我积极要融入与合作的力量,所以我只能力劝公主不要设伏,一旦公主下定决心,我是不可能阻止与反对的,只能合作。三哥,你今天问到这儿,我把我认知的这个逻辑框架和盘托出,你还不明白我的心迹么?” 第293章 新人 傅英点了点头,道:“可是,这一点你知不知道?你这个七师叔,就是先帝隆庆皇帝,隆庆驾崩后的化身,仍然操控着首辅张居正与厂公冯保,甚至李太后,我们赴京,面临惊天大战与变局,我们怎么可能赢?这其中不知道还有多少个央金要死于非命?我中途退筵,本来是要回到筵席的,但是听了公主鼓动群侠赴京的一番话,我便不打算再回去了,我是想带走她们归隐,哪怕能带走一个也好,不想让她们在这场政治斗争中无谓地牺牲……” 张心湛道:“三哥,树欲静而风不止,而且众人拾柴火焰高,你再脱离大队,反而危险!如果你真想保护她们,就必须赴京,做稳驸马,重入锦衣卫,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人在江湖走,要偏向险峰行。这是我设身处地为你着想!你人还未老,怎么就江湖跑老,胆子跑小?” 傅英摇了摇头,心想,你若跌入暗河一次,跃入深谷一次,千军万马冲杀几次,死里逃生几次,亲眼见师父兄妹死几个,自然胆子就小了……当下却道:“就如兄弟所言,我回京便是,梆交五更,天色渐明,快回去睡吧!” 说完,撇下张心湛,自己先行回房了。 张心湛也不生气,自顾自也叹息一阵,转身走了。 傅英见公主睡姿,风云雾鬓,自然香甜,面容纯真无邪,怜惜之心又起,款款温存起来,只扰得公主骚情涌动,不由得任由傅英恣意轻薄狂浪一番。 公主经此浪击,对傅英爱意更甚、眷恋更浓。 公主柔声对傅英道:“怎么,对我回心转意了?不惦念那几个小女子了?” 傅英又想起华山之上两人共患难的相濡以沫,讥讽道:“你用锦衣卫指挥使的官职引诱我,我怎会不从?” 公主歉意道:“是我昨天喝多了的醉话,我家傅郎是个不好功名利禄的人,我实实是说错了话,原谅我吧……” 傅英见她以公主之尊,做小伏低,竟浑然不似昨夜众女之前的任气使性,也不禁感动,道:“既然决定回京,事不宜迟,兵贵神速,我们在外耽搁日久,迟则生变……” 公主大喜道:“你终于下定决心与我共赴京师了?” 傅英道:“如果她们跟我走,你能不能不伤害她们?” 公主莞尔一笑:“她们都是谁?姓甚名谁?你一个一个点出来,我好记住,放她们一马,否则难保我哪一日心血来潮,醋性发作,恶性上头,一不小心杀个干净!” 傅英皱眉道:“凌霜、东方涟漪、袁鲍儿这三个人你都不要伤害!” 公主奇道:“华韶龄不算么?” 傅英道:“你是韶龄师母,怎会忍心?” 公主道:“只要肯于随你赴京的,既是你的助力,自然也是我的助力,我担保我个人绝不做扣儿伤害她们,但是再有新人加入,我可无法保证。” 傅英道:“哪里还会有什么新人?” 这时只听房上咯咯轻轻娇笑:“从来只有新人笑,哪里听得旧人哭,爱情两个字,好辛苦……” 傅英脸色一变:“是她?” 公主诧异道:“是谁?” 房上传来一个少女声音:“我是新人,想要加入,二位新人,可否应允?” 第294章 薄刃 傅英道:“昨天宴上,我退席其实去叫喜绕上席,不想在后园遇上这个人,名字好像叫什么蓝真娇!” 公主冷哼道:“什么蓝真娇,成都千户洪祥有个女儿叫洪真娇,因喜欢白兔,被人们称为白兔少女,你也是听三不听四。你怎么又搭上了她?” 傅英道:“搭什么搭?偶遇而已,我避且避之不及,不信你去喜绕……” 公主道:“你既未惹她,她怎么又来到这里?” 公主与傅英着好衣物,傅英把门一推,只见庭院当中果然站着那个亭婷玉立的蓝真娇! 蓝真娇道:“想不到你已经有了心上人,我白天还真是冒昧了!” 傅英道:“你深夜来听窗根儿,才是真的冒昧!” 公主在屋内想到昨夜狂浪,脸色一直红到脖子根儿。 蓝真娇用眼一瞄启明星,道:“这叫清晨!怎么叫深夜,你是不是颠鸾倒凤,弄得昼夜颠倒了?” 公主听她如此对傅英说话,不由大怒,高声叱道:“何人放肆?滚进来!” 蓝真娇一惊,用手一抖,两颗飞珠打了进来! 傅英眼疾手快,用手指一抄,捞过飞珠! 又听一声嘶吼:“犬女不得放肆,这里是公主行辕!” 公主也纵身而出,又只见一名中年男子赶到,不是别人,正是千户洪祥! 洪祥速跪:“犬女真娇,不知深浅,冒犯了公主殿下的凤仪,罪该万死!孽子还不速跪?” 公主瞥了一眼蓝真娇,对洪祥道:“洪千户,我本来对你这次勤王护驾十分满意,却不想令爱却要刺王杀驾!” 傅英将两颗飞珠掷在洪祥面前! 公主又道:“若无驸马救驾阻挡,孤家恐怕已在珠下超生,难道这就是你口口声声中的护驾千金女尉么?” 洪祥道:“臣罪该万死,管束不严,万望公主念在不知者不怪的份上,饶恕则个!” 公主恨恨地道:“冲撞了公主的威仪,从来没有好下场的!杭州千户许应还、驻藏四行司的下场,难道你没有耳闻?” 洪祥只是叩头如捣蒜! 蓝真娇却不下跪,只是面如白纸,低声道:“冲撞了公主的凤仪,实是不该,我只好以死谢罪了!” 说罢,从怀中掣出一柄薄刃,向心窝一刺! 公主触景生情,回想这一动作,心有所动! 心动不如行动,傅英岂是吃干饭的,仍是用手一抄,把蓝真娇手中的薄刃夺了下来! 傅英也真怕她触了公主的逆鳞,忙岔开话题,问道:“你到底叫蓝真娇,还是洪真娇,难道昨天我听错了?” 洪祥忙道:“她是我的亲生闺女,只是拜了骊山玄女蓝晓澜为师,从了师姓,多年学艺在外,不懂规矩,万望殿下海涵,但是她若知您是公主,忠心护主之心是绝对无可怀疑的!自公主将来未来之际,她便每每问起您,充满仰慕之意、钦慕之情!” 公主这才缓和一些,看了看蓝真娇,叱道:“公主行辕,护卫层层,她却能出入自如,可见你们的防护何等漏洞百出!念她敢于自戕以谢罪,我便不追究了,留着这份心力和这条命将功补过吧!退下!” 第295章 推断 傅英见洪祥喏喏而退,蓝真娇却桀骜不驯地施礼而退,这才不由得多看她几眼。 回到屋中,公主笑道:“怎么?又有心动的?” 傅英想起蓝真娇拽出薄刃的那一幕、公主定性为冲撞凤仪銮驾的一幕,心头仍是一沉。 公主见他无心说笑,知他心情又不好了起来,便道:“我想这一路回京,少不了护卫,京中锦衣卫,更是空虚,我见洪祥也是个办事的人,有心带洪祥及部分卫官,一同进京,充实京卫。刚才只是借机给他个下马威而已。” 傅英的眉头又皱了起来,道:“你怎么权术气越来越重?” 公主笑道:“我是……我是金枝玉叶,在外代表皇室,当然要摆出凛然不可侵犯之态,反复拿捏他们……原来你是怜惜喜绕的奴婢身份无法上桌而去找她,我还以为中途退席却去鬼混!” 傅英道:“你要带洪千户进京,摸清他的底细没有?” 公主道:“我无非听说他有个会武功的女儿,本要以之为侍卫,方便带在身边,哪知这样顽劣!” 傅英道:“天下锦衣卫这十五个千户所的千户,没有一个是省油灯。那个许应还,何等来头?地方金钱帮加我师父玲珑老人的靠山,若不是偏偏作死,触碰了公主殿下这个大霉头,还不知嚣张跋扈到几时?我劝你还是查一查,或把张心湛来问问!” 公主道:“锦衣卫官场这些事,他一个道士,懂得什么?不用了!” 忽听门外人语响动:“胡说了!我什么不懂?我这个军师岂是摆设?爱问不问……”进来的正是张心湛! 公主正要和他斗嘴。 傅英不愿听他俩斗口,急忙抢先问道:“洪祥什么来头,什么底细?” 张心湛还在说:“哪有什么事是我不知道的?”听此一问,顿时一怔。 公主狡黠一笑:“怎么?不想说?你这一怔就有问题!” 张心湛道:“这……没什么,换个问题吧!” 公主大怒:“臭道士,你别和我绕弯子!不说就永远闭嘴!永远别说!” 张心湛遭此呵斥,反不着恼,道:“你对我这个态度?由此可见,这个世界只有一个被你温柔以待的人,就是我三哥!” 傅英正色道:“心湛,洪祥背后有人么?什么人?事关重大,公主想提携洪祥入京。” 张心湛道:“也没什么,也从未有人提起,应该也没人知道……” 公主道:“别卖关子!” 张心湛道:“以我这样年轻的见识,也见识不到!但以我的推测,倒不难推测,其实我一见到他,听其名,见其人,已揣摩了一阵。我九师叔名唤洪学勤,道号无限子,被我七师叔带出去打仗,后被授以大同总兵之职,又与京师的宁家联姻,听说当年宁家三姐妹与骊山圣母的徒弟九尾灵狐穆灵珊是干姐妹,而洪祥之女又是骊山圣母的关门弟子骊山玄女的徒弟,其中源渊,无论正推或反推,都是藕断丝连,故我推断,这个洪祥极有可能是我九师叔洪学勤的族弟之类。” 第296章 来峨 傅英吃惊叹气道:“你九师叔是被你七师叔带出来的总兵?怎么到处都是天下第一人安插的暗线?你九师叔还在么?” 张心湛道:“听四师伯段弘潼转述,九师叔已经殉国了,这一条本来也是我撰写《龙虎山志》需要的素材……” 公主道:“如此说来,这个洪祥是非带走不可的了!” 傅英、张心湛都诧异地望向朱翊镡。 翊镡公主道:“我这个人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有你们二人为羽翼,我有何可惧,这个洪祥我倒要看看他何许人也!” 三人又闲谈了一阵,盘酌了一下回京路线。 次日,公主、傅英、张心湛率领群侠出成都。 峨眉派陈念催马来见公主:“翊镡,峨眉山离此不远,过西川而不入我峨眉,岂非大刹风景?” 公主莞尔一笑,看向傅英和张心湛。 傅英心中一动,《玲珑局》之秘籍多涉名山大川,第一局是龙虎山,其余各局可能为何,也许就是峨眉山,于是想偷偷瞟了一眼精通共研《玲珑局》的东方涟漪,可惜人头众多,瞟一眼根本瞟不到。 张心湛道:“过名山岂能交臂而失之,当然要去照一眼,三哥的意思呢?” 傅英道:“公主归心似箭,岂能耽搁日久?我虽想去,也全凭公主一言而定。” 公主道:“既然大家都有此心,我也不好强拂众意。洪千户……” 洪祥转过马头:“公主殿下,臣在。” 公主道:“群侠之中有愿上峨眉的随我去,不愿赴峨眉的侠士仍回到缉事衙门,你好生护卫,留守成都,不得有误!” 洪祥插手施礼:“遵命!” 群侠中人大多自顾于本山本庙,多愿游览一下圣山胜景,无量子段弘潼本不想去,想与袁晋芳回去缠绵,无奈袁晋芳想去;华山顾芳也不想去,特想与华冠笄独处,也无奈华冠笄少年心性,要去看看,只好同去。 公主见大多数并无异议,说道:“既如此,大伙儿同去便了!麻烦陈念、陈榭二位女侠带路。” 于是众人三三两两,三个一群、两个一伙儿,关系相好相密的作同一路,虽都骑马,队伍却渐渐拉开了距离! 傅英惦念《玲珑局》,急盼东方涟漪上前来同一路行商量,但东方涟漪慑于公主威势,不敢近前。 傅英、公主、张心湛、陈念等急驰二百里,只见两山相峙如娥眉。陈念道:“西晋张华撰《博物志》载‘观此山如初……真如螓首蛾眉,细而长,美而艳也’。这是大峨山与二峨山,还有三峨山与四峨山。” 公主等人于是弃马上山,边行边问:“峨眉山庙宇如此众多,怎不见道观羽士?” 陈榭道:“峨眉山原来是道教教场,被称为第七洞天,后来传说普贤菩萨在此临凡过,于是佛教后来居上,不少道观纷纷改作庙宇。” 张心湛接道:“天下道教分为十大洞天、三十六小洞天和七十二福地。峨眉山在三十六小洞天中位列第七,名为虚灵洞天……” 公主道:“书呆子不要掉书袋,请问你龙虎山位列第几洞天?” 张心湛道:“排列洞天之时,龙虎山还不出名,所以湮没在七十二福地之中,但是我祖师张道陵,包括吕洞宾、陈抟、张三丰都曾来此修道、盘道、访道……” 第297章 论争 公主一听,马上应道:“如此说来,华山派、龙虎天师派都出自于峨眉派了?” 傅英道:“原来峨眉派才是众派之祖!” 这时东方涟漪、袁鲍儿也跟了上来,饶有兴味地听着。 陈念道:“也不能这样说,众派之祖谈不到,但巴蜀一带民间的武术传承,多来自峨眉!” 陈榭补充道:“岂止巴蜀,东汉张鲁在四川发展五斗米教,后被曹操迁到河南,中原那里的武术也有峨眉的影子!” 没想到陈念一句话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心湛忙抢道:“不错,不错,当年我祖师张道陵在鹤鸣山创立天师派,当时鹤鸣、青城、峨眉并称蜀中三大道场……那时的天师派前面还没有‘龙虎’二字!后来传至二世祖张衡,张鲁割据汉中时不幸被太平道的黄巾起义所连累,被迫迁入邺城、洛阳……” 这时华山派顾芳道:“陈抟老祖虽然访道峨眉,但他创立的老华山派与我们独孤求败老前辈创立的新华山派属于两支,所以我们武功的传承应与峨眉派毫无干系。” 这时青城派佯谬道人道:“另据唐代着名道士司马承祯在《天宫地府图》说,三十六小洞天的第七小洞天即为峨眉山,而我青城山属于十大洞天之第五,而龙虎山属于七十二福地之第三十二,却又等而下之……” 张心湛急切打断道:“停,我都说过了,洞天之说刚出来的时候,我祖师还未到龙虎山,所以那时候龙虎山能司马承祯被记为七十二福地之一已经是了不起了。” 公主道:“你是生怕自己的龙虎山被看低了!” 陈念道:“其实关于峨眉最早的记载已上溯到轩辕黄帝时期,据说一位名为‘天真皇人’的远古道仙隐迹在峨眉,接受了黄帝的多次问道。” 张心湛道:“天真皇人?那乃是前劫修真获得极道的上古仙人!据说唐代大道真人罗公远、叶法善曾经注解天真皇人的《真龙虎九仙经》,可惜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直未曾一睹真经原迹,哪怕原文也好……峨眉山有吗?” 陈念苦笑,摇了摇头:“关于此经,我们只有耳闻,恐怕当年连我师父中绝境洞妙真人也没得这个机缘!” 公主道:“如此说来,峨眉派渊源流长,是我们汉人,哦,不,是我们炎黄后裔土生土长的宗派,如果正本清源,只怕少林、武当、全真都难以望其项背!” 武当白紫电道:“少林是天竺达摩西来开派,是外来宗派无疑了,怎能与峨眉相提并论……” 少林无言正道年轻气盛,不服道:“峨眉派再好,干武当什么事?犯得着你武当来贬低我们少林,少林再外来,也比武当多出世了千年!” 白紫电道:“千年?南北朝宋齐梁陈距今有千年之久么?” “喝!”幻休常润狠狠瞪了一下无言:“徒儿不得无礼,贪、嗔、痴、慢、疑,你犯了哪一条?” 无言只好低头合什:“嗔就是生气,痴就是不明事理,慢就是看不起别人,疑就是否定他人,自以为是……心中五毒,徒儿竟然犯了四毒,徒儿知错了!” 公主觉到好像傅英好半天未插言,向身边一扫,发现傅英已然不见,又向群侠人群中一扫,并未发现傅英身影,心中不由一急,不想傅郎又不翼单飞。 第298章 布局 傅英并非单飞,而是双飞,他瞅空串到东方涟漪身边,拽她便走,来到一处僻静所在,取出一块墨石与一块绢布,道:“我把玲珑局画给你,你有空就帮我看,破解峨眉山这一局!” 涟漪道:“其余十一局之中,你知道哪一局是峨眉山,不得都画出来?” 傅英一边画,一边道:“这么些个局图,我已烂熟于胸,这一路上,我在心头早已一一滤过,惟有第九局在西南一域,且在西南一域的北面,我的估计是在峨眉山,而非青城山。我只推演了方位,至于在峨眉山哪一峰哪一寺,具体地点的推演就有赖于你了,公主一直在我身边,我不方便推演。” 东方涟漪悻悻地道:“你二人不都要成亲了么,你还这么防她干嘛?” 傅英一皱眉:“这是两回事,她想知晓自然知晓,她有她的权术和野心,并非我有意防她,而且她并未参与到破解《玲珑局》中来,你是全程参与的伙伴,我不找你找谁?” 东方涟漪心中一抖,眼泪险些迸出来,道:“只有你这个傻子还找我……” 傅英耳朵一动,道:“有人来了……” 他把目光往一处修长秀美的峨眉竹林一瞥。 东方涟漪拽过绢图入怀,转身要走,却听竹枝摇曳,一位少女飞跃而出,把一团白物掷向东方涟漪。 涟漪正要挥掌击落,被傅英用手一抄,提前把这团白物接住,原来是一只白兔。 蓝真娇笑道:“你不是准驸马么?怎么背着公主来与这位漂亮的小姐幽会?” 傅英把白兔掷还蓝真娇,皱眉道:“你心真够狠,竟把你心爱的白兔抛了出来,倘若被她误伤了,如何是好?” 蓝真娇头一次听见傅英如此和缓地对自己说话,立即道:“怎么,被我抓到了把柄,语气也变得缓和了?” 傅英的眉头皱得更紧:“奇怪,你怎么跟来峨眉了?你不是应随你父亲留守成都么?”转过头来,却向东方涟漪使了眼色,让她快走。 涟漪却不顾眼色,胆色壮了起来,冷冷问道:“你是何人?人家成亲也好,幽会也罢,与你何干?鬼鬼祟崇,也不自羞?” 傅英恐怕公主撞见,虽然心里没鬼,但却忐忑,拽了涟漪,回身便走。 蓝真娇哂道:“上次拽了喜绕走,这次又拽了一位走。” 傅英也不管她,暗暗在涟漪手心捏了三下,意为速速推出《玲珑局》第九局所指向的具体地点。 只听背后“啊呀”一声,似乎无比震惊,傅英好奇回头一望,只见三只褐猴来抢蓝真娇怀中的白兔,其中一只已经揪住白兔的短尾巴,而蓝真娇正把另两只猴子踢飞。 原来刚才蓝真娇与傅英用白兔互掷,被猴子们观察到,觉得好玩,径来抢兔玩。 傅英忙一挥手,锋芒利片打在猴子爪子上,那猴只好松爪。 三只猴子吃痛,一齐呼啸起来,只听竹叶沙沙,竹枝曳曳,一时之间,群猴毕至,约摸有几十只猴子呼啸而来,把蓝真娇团团围住。 第299章 猴战 这些山猴将蓝真娇围住,呲牙露颚,十分凶恶,直把蓝真娇吓得花容失色。纵然她身负武功,赤手空拳,也难以抵敌这些野性未泯、生龙活虎、机灵百变的猴子,何况她一手怀抱白兔,于是便一手抽出腰间薄刃——灵感刀。 群猴本来只是威吓恐吓,见她亮刀,不仅未作收敛,反而猱进鸷击,四面八方向她猛扑过来。 蓝真娇挥刃反击,灵感刀对灵猴,竟有力有不殆之相,群猴闪避自如,上蹿下跃,反把一个兰心玉女逼得鬟松鬓散,十分狼狈。 这下连东方涟漪也担心起来,本来她对蓝真娇的突然出现十分不快,抱有敌意,可是群猴凶猛,实在也是出乎她的意外,于是急忙喊道:“快快抛下白兔!” 一语点醒梦中人,但要蓝真娇平白抛兔,岂不叫她心疼?于是她抽空将白兔抛向傅英! 傅英伸臂待接,一团棕褐飞荡而至,平空将白兔劫走,傅英一记长传,将那团棕褐打落尘埃,那团棕褐一声嚎叫,群猴停止了攻击,将那团棕褐围拢起来,个个匍匐在地,原来竟是猴王亲自出动,空中劫兔。 傅英这一记长传虽未用力,但猴王哪能吃此暗亏?它又一声长啸,为了泄忿,径将白兔咬死,抛于众猴,群猴得令,蜂拥而上,把白兔连抓带咬,扯撕成碎片,吃得干干净净。 蓝真娇目睹这一惨景,痛彻心扉,挥动灵感刀,滚住身形,杀入猴群,上劈下剁,左挑右砍,下了杀着,群猴挨着就残,碰到就伤,纷纷溃散。 静谧和谐的峨眉山间画卷掀起了一层血光,小小竹间阡陌仿佛猴国地狱! 那猴王虽被溃退的群猴们连撞了几个筋斗,却执拗不退,稍作镇静,即呼啸群猴坚决顶住,凡有退者,它必亲自上去接连撕咬,残猴们只好重鼓勇气,以攻为守,当然肉肢难抵金铁之刃,得到的只能是更加凄惨地被兰心玉女屠戳,由残猴变成了猴尸。 猴王却得了此喘息之机,越加凄厉地尖鸣起来,在数十只山猴尸横遍地之际,却有数百只山猴从峨眉山各处陆陆续续赶来支援,源源不断汇入“战场”。 傅英虽是旁观,但也被峨眉山群猴如此之强的报复心凝聚力所震撼,眼见猴尸遍地,心头也急了起来,他忙对东方涟漪道:“事有不谐,你快回归大队!注意……别……” 傅英欲言又止,东方涟漪何等聪明,一塌腰,钻入竹林不见,绕道回向大队。 这种动静怎可能不惊动群侠,傅英耳聪目明,听得群侠距离已近,于是纵身跃到竹巅,却见远近群猴源源不断,加入“战团”,蓝真娇却越来越难以为继,只好仓皇后退。 她这一退不打紧,群猴斗志高涨,穷追不舍,眼见兰心玉女力不能支,又陷入了猴军这灭顶之灾,傅英只好从竹巅频频打出锋片,替蓝真娇解灾纾难。 这时公主率群侠赶到。 朱翊镡一阵懵逼,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双方竟然上演如此惨烈的人猴“大战”。 第300章 尼出 公主远见傅英只是用暗器为后援,对张心湛道:“你三哥与你相处日久,道心湛然,不然怎不亲自下场救人?” 张心湛道:“果然,三哥只是打猴,而不是杀猴,群猴如此猖狂,蓝女侠身陷猴围,三哥救人必要杀猴,心有不虞之故!” 张心湛突然灵机一动,对陈念、陈榭道:“这是你们峨眉山的猴,还不速速管束一下,也减少猴头们的伤亡……” 陈念无奈地念道:“无量寿佛……自有管束它们的人在,我们真不好管呢……” 公主问张心湛:“你的太阿剑干嘛用的?下去救人!” 张心湛道:“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照灯……灵猴们也是生灵,我不好开杀戒!殿下何不上去,拿群猴练练手?” 公主怒道:“你看这满地猴头、猴脑、猴浆、猴肢,我本是好洁之人,怎能踩着这些脏兮兮的血浆去救人?” 言罢,她扫了一眼群侠,大都为僧道出家之人,大家都把眼睛闪避了开去,原来众人都不愿沾这种“灵猴”的杀气,找自己的晦气。 眼见兰心玉女的灵感刀已经砍钝,就要命丧群猴利爪利齿之下,傅英也正要跃下杀猴救人。 陈念实不忍见,高喝一声道家口头禅:“无量天尊!” 听到熟悉的声音,群猴顿时为之一怔,见诸多道人矗立,凶狂顿时为之一缓。傅英已经跃下,趁机一搭蓝真娇的肩头,即把她抛出圈外。 猴王仍不肯干休,尖叫更加凄厉,其时已经聚集五百只余山猴,四面八方,天上地下,不仅把傅英困在当中,把群侠也团团围困。 群侠见猴势凶猛,只得纷纷操棍亮剑,要奋起自卫。 此时又一声“无量寿佛”,音破寰宇,声鼓竹林,一名中年尼姑穿林过叶,落在猴王之侧。 猴王一声呼啸,群猴立时退潮般停止了喧嚣。 那尼姑骂了一声:“孽障!” 那猴王顿时气焰全消,如同奴才一般,做小伏低,苟苟且且,滚到尼姑身边,抱着尼姑的大腿反复摇晃,呻呻吟吟,仿佛撒娇一般,其实豁牙露齿,反觉可恶可憎,毫不可爱。 尼姑恨道:“你威风得紧啊!竟然指挥猴群攻击游客!还不快去讨饶?” 公主低声问陈榭:“这是谁?是你们峨眉派的么?” 陈榭也低声道:“说来话长,她叫凌音,往大了说,也属于峨眉派,但属于峨眉派的另类。这只顽猴负过伤,被她所救,精心施治饲养,放归山林后竟然成了猴王,想必也是猴仗人势之故。” 那猴王听了凌音的训斥,当着群猴的面,老大不满意,眼珠骨碌碌转了一会儿,便一颠一颠,一摇一摆来找蓝真娇,趴在地上,高高耸起猴屁股,仿佛人样,向真娇跪拜! 蓝真娇见它服软,甚听“主人”之言,十分惊?! 傅英离真娇不远,见猴王突然抬头,凶光邪露,高叫一声“小心”! 凶猴遽然钻入蓝真娇裆下,用利爪猛抠玉女下体。 蓝真娇一惊非小,一刀插入凶猴的后脊!这一刀直刺穿了猴的心肺,透胸而出。 凶猴挣了一挣,方才暴毙,群猴没了主心骨,这才怕人,溃散四逃,尚有胆大的猴头攀跃逃走几步又回首观看。 哪知凌音师太见宠猴被杀,一声暴喝,剑指蓝真娇! 第301章 内斗 公主虽然讨厌蓝真娇,但毕竟真娇是锦衣卫成都千户洪祥之女,她如何能不护着? 于是她一个眼色,陈念、陈榭双双挡在蓝真娇前面。 陈念拱手道:“凌师姐,不知这位蓝女侠哪里得罪了你,你操剑在手,还把剑对着她?” 凌音冷哼一声,扫一眼遍地猴尸:“陈念,你眼瞎么?”便不再作声。 陈榭听出不是话,补了一句:“师姐,蓝女侠杀猴儿,必有所因,但看在我们同门之谊,无非帮问一声,何必出言粗俗?” 凌音大怒:“什么同门之谊?佛与道各行其道,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陈榭,你算老几?陈字辈哪有你这一号?规、见、香、思,你一个‘榭’字,敢在这里教训老尼?” 陈念道:“你只提‘规、见、香、思’,看来我这个‘念’字,也是不上数了!” 看到这一幕,公主低声道:“同是峨眉派,同是姑子,这怎么还互掐了起来!” 张心湛道:“尼姑道姑不同炉,应该是早有底火……三哥怎么先到了一步?” 公主道:“刚才我扫了一眼,东方涟漪也没在!你三哥上龙虎山时,当时是不是东方涟漪一直陪着他?” 张心湛道:“这个……我忘了,我不清楚……你得去问袁鲍儿。” 公主道:“你这个回答就是最好的回答!” 两人正窃窃私语,凌音尼与陈念道及陈榭道交上手。凌音一柄长剑蜚声烈烈,把陈念与陈榭盘在剑下。 陈念与陈榭曾伴公主西赴藏域高原,能够历受住恶劣气候、严酷兵事等考验,武功、体质自然非同一般。但两人双斗凌音,凌音竟然丝毫不落下风,颇有余裕反击。 这时傅英已经把几乎累得虚脱又惊吓过度、血人一般的蓝真娇背到公主面前。 公主于是只问蓝真娇:“怎么回事?” 蓝真娇道:“群猴吃了我的白兔。傅少侠正巧路过……” 公主看了看傅英,傅英支吾道:“我内急……” 公主心道,你有事瞒我。她当着群侠的面,并不点破,于是又问蓝真娇:“你怎么也来了?” 蓝真娇道:“我也想来峨眉山,看看热闹。” 公主心道,你特么现在弄得好不热闹。 公主回头看向人群,隐约看到东方涟漪的影子,便点手唤东方涟漪。 袁鲍儿轻轻捏了捏涟漪手心,涟漪心怀忐忑迈步过来。 公主在她耳边吹气如兰:“我刚才怎么未见你。” 涟漪轻声道:“想是翊镡姐姐看花了眼……” 公主轻语恨道:“胡说!我才多大,就花了眼?” 涟漪道:“我内急,离开一会不行么?” 公主哼了一声:“你俩同时内急,原来急到了一处……” 涟漪脸一红,并未搭言。 只听群侠一阵惊呼,原来场上已出变化。 凌音身法遽变,如梦似幻,每一步法变幻都出人意表,假使绕到敌人身后,即使是平常剑法,亦难料难防,何况凌音抖出了佛光掠影剑,“剑不行尾,方是峨眉”,配上步法轻灵飘逸,招式连绵不绝,如鸿雁逐影,佛光普照,剑尖却不偏转,始终直指敌身。 第302章 轻胜 陈念、陈榭抵敌不住,手忙脚乱,只听“嗤嗤”两响,两人皆被刺入手腕,剑落神滞。手腕位关脉门,凌音却可伤敌而不害敌,可见剑诀精准,剑法精奇,剑术精绝。 公主道:“陈念、陈榭武功比我如何?” 心湛道:“只在公主之上,不在公主之下。” 公主道:“她的身法实在绝了,身剑合一,剑招刚柔相济,别有天地。” 东方涟漪道:“我在闺中苦读,偶来得一闲书,言有‘凌波微步’这一轻功,翩若惊鸿,矫若惊龙,言犹是也。” 公主道:“我师父南海洛神,轻功了得,也不敢用‘翩若惊鸿,矫若惊龙’来形容描述,你用词这么随便么?” 傅英道:“如果她用的的确是‘凌波微步’的轻功,这么形容也不为过。” 公主白了傅英一眼:“你这么维护她?要不要娶她?” 东方涟漪不敢搭言,傅英却已飞身而上,踢起了两枝长剑,搭住了陈念、陈榭的腕子,将身一纵,把她们带出了凌音的攻击范围。 公主于是亲自上场,她是女扮男装,文生公子打扮,手上掂了一把折扇。 朱翊镡并不行礼,微微颌首:“这位师太,山猴无礼在先,弄死了我手下的白兔,我的手下才出手伤猴,我想咱们不必为了一些孽畜而犯了和气,再弄出人命,岂不本末倒置?” 凌音仍然盛气凌人:“你的手下?你是谁?你是陈念请来的外援么?峨眉派内部的事,你们外门外派还是少在中间插手为妙,不要倚仗人多势众以势压人!” 公主并不着恼,反而引起了兴趣,话语顺着竿攀了上去:“峨眉派派人参与了武林剿灭江湖邪门邪教血刀门血剑门,峨眉派的事就是武林的事,武林昔日的副总盟主龙虎天师派的嫡传掌门张心湛也在此,帮派门派事务有什么是我们管不得的?” 此言一出,凌音顿时气得浑身立抖,连声音也颤了起来:“你说什么?什么剿灭血剑门血刀门,根本没有人通知我们尼宗,我们尼宗又如何参与?这个武林多少年没人管了?当年北绝傲、北绝代、北绝心三代北绝都支持峨眉派的道宗,才使我们尼宗大权旁落数百年,难道我们尼宗今时要拿回我们应得的,却又冒出个什么狗屁武林副盟主来横插这一杠子,岂有此理?” 凌音越说越气,摆剑来挑公主! 群侠大惊,急忙护驾! 公主却不慌乱,毕竟她朱翊镡也是南海派的掌门,虽然年轻了一些,只是手中没有了冰魄剑和玲珑刀,无法御敌,于是轻轻一闪,叫了一声:“护驾!” 武当派白紫电犹如一道闪电,斜刺里挡住了这一剑。 凌音与白紫电两团剑光,斗在一处。 凌音的佛光逐影剑对上白紫电的太极两仪剑,一快一慢,煞是好看! 虽然白紫电年轻,太极剑并未练成,但由于是当年张三丰祖师传下的武当绝学,尽管一代不如一代,仍勉强可对得上佛光剑。只可惜凌音一变换身法、步法,轻功如凌波上,微步轻云,正是“凌波微步”。 白紫电的轻功驭剑就不够看了。只听“叮”的一声,凌音一剑“凌云显志”,身子倏忽而来,剑尖宛转而刺,随即收势!再看白紫电,抵剑未成,白袍中衣尽被划开,倘若凌音再入两分,白紫电难逃开膛破腹。 第303章 约辩 凌音用剑精绝,连胜两阵,未伤性命,也算手下容情了。公主并无震动,己方高手如云,不愁不胜,只是谁去上场颇费踌躇,显然男侠不宜再上场,白紫电上场是在仓促之间,倒也情有可缘,再上场必派女侠。所以公主把目光落在崆峒派谷心澄、青城派易恸绝两名女道身上。 谷心澄、易恸绝倒也识趣,西赴藏域寸功未立,于是自告奋勇,双双出战。 凌音道:“怎么?以二敌一么?来吧!教你们见识见识真正的峨眉大家!只是别像刚才那位突然冒出来就好。” 谷心澄道:“那么我先来战罢,我乃崆峒派柔舞天君谷心莹的关门弟子谷心澄,想讨教阁下的大名和武艺。” 凌音道:“峨眉派副掌门伏虎寺无浪上人凌音。” 她此言一出,陈念、陈榭大声反对:“一派胡言,没有你这个副掌门!” 公主见势,插言问道:“现任掌门是谁?” 凌音道:“峨眉派第十六代掌门无波上人慈音!” 陈念、陈榭怒骂:“明明是第三十二代掌门飞逾子陈思!” 凌音道:“你们既不承认郭襄祖师为峨眉派第一代祖师,那么把六阳功、五光剑、铁指环还我们!你们道宗为什么用尼宗的武功来欺世盗名?用你们的无相神功和太气真气呵!” 陈念哈哈笑起来:“你连尼宗祖传的六阳掌和五光剑都不会,还自称什么尼宗?尼宗武功早已并入道宗多年,哪里来的野尼?还冒充什么尼宗?” 傅英见双方越辩越糊涂,急忙走过来对公主道:“这是峨眉派内部的纷争,一笔糊涂账。我们迅速点唤谷真人回来,不宜介入。” 张心湛却摇头道:“三哥,这是千载难逢之机,建议公主强力介入峨眉派,扶立亲我势力!” 公主略一思忖,道:“不可轻入,不可不入,但可借机先把猴兔之争了结了罢。” 于是公主复上前道:“凌音师太,我是当今永安公主、锦衣卫总督、南海派掌门朱翊镡。我看这样好不好?峨眉派道宗、尼宗之争,三日之后,掌门或双方意争掌门之人在峨眉白云观见面,如今武林之中龙虎、少林、武当、华山、青城、崆峒、玲珑、南海八门派都有人在,到时候双方辩出一个真理来,自有公允之论,如何?” 凌音道:“为什么在白云观?却不在白水寺?” 陈念道:“在纯阳殿好了……” 凌音道:“伏虎寺!” 陈榭道:“飞来殿!” 凌音道:“卧水庵!否则免谈!” 陈念道:“免谈就免谈!” 公主也莫衷一是,傅英摇头,心道何苦来,转身见蓝真娇体力难支,已躺平在地,于是让涟漪与袁宝儿扶她起来,亲自给她推宫过血。 张心湛呵呵笑道:“好像谈一次就能谈成似的?这样,不妨道宗先让一步,第一次在白水寺,第二次在白云观,两次谈不成,就在峨眉山巅峰谈第三次……” 凌音道:“好,一言为定!那兔死猴悲之事,各说各话,今日权且略过……” 凌音将身纵入竹顶,仿佛翔飞而逝,消顿无声。 第304章 问诸 凌音消逝。公主于是率群侠随陈念来到白云观。陈念命峨眉派子弟召一些火工道人去竹林收拾掩埋猴尸不提。 公主步入白云观,见了峨眉派掌门飞棘子陈思等人,飞逾子陈念互作了介绍,彼此见礼,免不得一阵寒暄。公主见那天真皇人殿旁一副楹联,巨字如椽,公主离楹联过近,只得先看了右面,上书:“修道存玄机天下扬名朕邀宠”,公主不胜惊异,又念了左面:“辅帝念稽首武林止杀主苍生”。 公主更加惊异,倒吸了一口凉气,问道:“好一个‘朕邀宠’与‘主苍生’,这副楹联何人所撰,谁人所书?口气好大……” 陈思稽首,笑道:“这是我朝明穆宗隆庆皇帝所书,先帝本人并未亲自驾临,只是派人送来了手迹。” 公主点了点头,想到自己始终未见生父之面,心有所动,道:“怪不得,面对天真皇人这样的上古仙人,连轩辕黄帝问道也要‘邀宠’,何况我父皇了……” 公主漫步而行,又见一无匾之殿,这回离得较远,看得全面,只见左右分书:“入真门修真心参透真玄真自在,出妙理览妙境悟开妙道妙神通。” 公主于是又停步不前,问道:“飞棘真人,不知孤当问与否,此殿为何无匾无额?” 陈思略一犹豫,道:“说来话长,殿下果有眼光,其实这副联含有两个人的名字……分别是我峨眉派第二十七代掌门、元代天下武功第一、武林副总盟主诸葛真的‘真’字,以及第三十代掌门、上一代武林总盟主、我师父中绝境洞妙真人的‘妙’字……” 听到“诸葛真”三字,傅英浑身一震,回想起西门芳菲对陈香说的话,曾提到“自己是诸葛真后裔”,又想起玲珑老人临终前提到自己是“岳家军将领诸葛英之后”,不禁插言道:“烦劳真人,我有一问,不知是否得当,你们的玄高祖师掌门诸葛真是岳家军将领诸葛英之后么?” 陈思道:“不错!正是!诸葛英生子诸葛锦,诸葛锦生子诸葛凭,诸葛凭生子诸葛真,都是一脉单传……” 傅英道:“我很想了解一下峨眉派玄高祖师掌门的事迹,倘掌门得空,我当拜会一聆!” 公主道:“可是还是没有解释为什么不挂匾?” 张心湛道:“如我所猜不错,山下成都武侯祠祭祀着诸葛武侯,故峨眉派祭祀诸葛真不敢再挂匾设像,毕竟诸葛真作为诸葛武侯的后世子孙,再大也大不过祖宗……” 陈思道:“正是如此!虽然我玄高祖师未必就是诸葛武侯的嫡传子孙,但依然追武侯之风,慕武侯之烈,岂能僭越?” 傅英道:“我们在成都去了武侯祠,可惜未能了解武侯后裔之一二……” 陈思道:“诸葛亮病逝五丈原后,其子诸葛瞻年方八岁,长大后成了后主刘禅的驸马,再后来与诸葛亮的孙子诸葛尚在蜀汉灭亡时战死,诸葛瞻还有一个幼子叫诸葛京,西晋八王之乱不知所踪。据传现在许多诸葛家族的后裔其宗都是三国时诸葛涎的后代。” 公主见傅英听得十分仔细,不禁笑问:“傅郎怎么对诸葛氏家族这么关心?” 第305章 又揭 傅英对公主心里尚有隔阂,况人多耳杂,当然一笑了之,不肯正面回答。 公主只好转移话题,又对陈思问道:“这副‘入真出妙’的对联又是何人写的?我看书法笔迹与上一幅相类,莫非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陈思古怪一笑:“公主好眼力,但可惜……并非同一人所写,这一幅是当年的武林第一副总盟主、天下第一人所书!专门致意诸葛真以及洞妙真人。” 傅英突又想起了无量子段弘潼所提及的自己貌似天瞑老人,只是场合不宜,不便发问,只好暗暗把问题咽了下去。 天色不早,群侠在陈思、陈念、陈榭安顿下到各正房厢房安歇,不一而足。 傅英与公主也回屋休息。公主问:“你怎么碰上了蓝真娇?” 傅英道:“原来蓝真娇一直从成都跟到这里,见我脱离大伙儿,又跟上了我,不意遇到群猴捣乱。” 公主问:“你和东方涟漪脱离大伙儿干嘛去了?” 傅英见公主相问,实在不便相瞒,只好如实道:“我让她参谋一下《玲珑局》,不知这峨眉山会不会破一局?” 公主追问道:“你与她到龙虎山是不是也是为此?” 傅英道:“不错!怎么现在才想起来问?” 公主道:“你我在成都重逢时,你查案心切,险些把我逼死,我自保不及,哪有心思问这个?在藏域时更是聚少离多!” 傅英轻抚公主秀发,道:“今晚向你请个假,我还要去找涟漪。” 公主道:“把她叫来不好么?难道她就这样忌讳我?” 傅英道:“不是她忌讳你,而是她怕你忌讳她。” 公主叹道:“你俩只是研究《玲珑局》么?没有别的?” 傅英:“……” 公主见傅英欲言又止,又单刀直入地问:“你们俩之间有没有发生什么?” 傅英道:“在杭州海观亭,我与涟漪都跌入大海,在污泥穴中,我们都以为生而无望,不期然地就……” 公主推开傅英,紧抿住下唇:“当时我在忧心地找你,你却在生死关头快活……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没什么,你……你为什么瞒我到现在?我若不问,你是不是永远不说?你当初在西暖阁立的誓言呢,若你移心他恋,便先杀了我……对也不对?” 傅英道:“我既已违誓,我不杀你,你杀了我罢!但是,谁说我不爱你了呢?并没有移情别恋……” 公主道:“但你立誓是只爱我一个!你说没有移情?你几次三番想弃我而去……” 傅英道:“不是想弃你,而是想远离权力的旋涡。” 公主道:“不对!你真正爱的是华韶龄!因为我把她推上你的床,你却始终保护她,不肯伤害她……也不对,你真正爱的是央金,自从央金死了,你整个人都不好了……” 傅英道:“别再说,不要再提!在武侯祠,我默默深悔,我承认我不是一个无情无欲、无欲则刚的英雄,我其实只是一个内心软弱,害怕孤独的人,不断渴望爱、不断索取爱的人。翊镡,我其实是深爱你的,从皇宫、到华山、到成都,除了你伏杀驻藏明军给我带来了疏离感,我始终是爱你的,虽然你也曾犯下大错,借刀杀我的妻女……你拔刃自戕,我还不是原谅了你?最终留了下来,要陪你回京……我们这样互相揭盖子,揭得完么?” 第306章 交媾 公主道:“你知道我爱你什么吗?我不问,你像个闷葫芦,也不说。但我知道你心软,心善。只要我问,你从不谎我,对我诚实质朴,这就是我爱你的地方。你去找涟漪吧,但是,记得回来!早一点回来!” 傅英又把公主抱在怀中,对她亲了又亲,安慰道:“我们这次只是研究《玲珑局》,没有别的!” 公主紧紧偎在傅英肩头,道:“你下次让她到我这里研究,我就接纳她……” 傅英道:“我先给她吹吹风,再带她过来。” 傅英出门,来到涟漪的房间,只见袁鲍儿与她共卧一间,傅英与袁鲍儿在龙虎山泸溪河已有肌肤之亲,袁鲍儿与东方涟漪又是死党,所以傅英并未避讳袁鲍儿,与涟漪摊图大弄,连作了几个图。 涟漪道:“还有一些地势不明,需要咱们亲自去踏查一番,一览全貌,才能精确。” 傅英道:“我正为此而来,事不宜迟,趁着夜幕,我们四处转转,仙子也一同去么?” 袁鲍儿欲推还就道:“我……去呗,呆着也是呆着……” 三人出了白云观,重上峨眉,沿会宗堂、伏虎寺、雷音寺、纯阳殿、圣水庵、乾明观、广种福田寺、清音阁、卧云寺、一线天、白天战猴区、千佛庵、九十九道拐、慈延寺、九老仙府、遇仙洞,一路到九岭岗,而又沿华严顶、初殿古刹、万寿堂、息心所、白水寺、古德林、白龙洞下来,几次三番,饶是东方涟漪有轻功相辅,也不禁娇喘吁吁,于是对傅英撒娇道:“英哥,实在是走不动了,歇一歇吧!” 傅英道:“这才转了一圈,还未登顶,你就累了?姑射仙子还撑得住吧?” 袁鲍儿也是香汗微熏,道:“我还可以!” 东方涟漪道:“不行!你得背我走!” 傅英对袁鲍儿道:“她要你背她走……” 袁鲍儿忍不住笑了起来。 涟漪生气道:“哪个要她背?我要你背!” 傅英笑道:“我背你而不背她,岂不是不公平?那我们就一起歇歇好了!” 这时夜凉如水,月色溶溶,傅英抬头四顾,只见邻近上下两洞,上书“白龙洞”,便道:“我们进洞歇歇……” 袁鲍儿道:“里面会不会有白龙冒出来?” 涟漪道:“你担心的不应是白龙,而是白蛇!英哥,记不记得我在杭州给你讲的那个白娘子下山报恩的故事?” 傅英道:“跟这又有什么关系,那是白蛇,这是白龙。” 涟漪道:“白娘子下的是峨眉山,这白龙洞就白娘子修真之所,修炼成精的地方。” 傅英道:“既是传说,那这里自然就没有什么白龙或白蛇了,我们进去罢。” 傅英将身一纵,进了上洞,袁鲍儿与涟漪也纵了上去,却听洞内传来一阵呻吟之声,立时吓得三人都不敢动了,却听那呻吟之声愈来愈大,而且销魄蚀骨,让人意乱情迷,心猿意马。 细听之下,竟然是两个女子的声音,顿时把傅英等三人听得呆了,难道洞中真的有一青一白的双蛇交媾? 第307章 销魂 三人顿时屏息凝神,不敢发出任何声息,任由洞中的淫靡之声肆意弥漫。 涟漪在傅英手中写道:“两名女子,怎么能弄到一起?” 傅英回写道:“我哪知道?” 袁鲍儿也在傅英手中写道:“我怎么一和你在一起就碰上听窗根儿这种事?” 傅英回写道:“应该是我反过来问你!” 涟漪写道:“我好想过去看一眼,好奇……” 傅英回写道:“我也好奇!” 傅英与涟漪于是继续向洞中张去,张不到什么,于是继续前行,可惜洞道只余一人可通行的空间。 涟漪见袁鲍儿未跟来,于是把她也拽了过来。 淫声扑面可闻,傅英怕再前行被发现,头触洞顶,只得在一人通道蹲身而进,涟漪与袁鲍儿一股脑儿拥在傅英的背后,三人向洞内看去,可惜洞内漆黑不见五指,不要说看风景,连他们三人都互不相见,只能听出是两个年轻女子的声音在潮起潮落。 三人听得血脉贲张,傅英背后被涟漪与袁鲍儿两个柔软的玉体挤压着,少女体香泌人心脾,不禁心乱如麻,于是往前挪了挪,意欲拉开点空隙,哪知越挪越跟,涟漪如影随形,须臾不肯离开傅英,还拽上了袁鲍儿,不知不觉,三人已陆续通过了一人空隙的通道。 傅英强行控制自己,暗暗告诫自己“淫声美色,破骨之斧锯也”,不断把自己的身体脱离与二人的接触。此时洞内二女的淫声浪语已经如在耳畔。 由于洞内狭小,无法起立,傅英原来一直蹲行,此时转身要推开涟漪与袁鲍儿出洞,可惜一人之隙已经被人挡住,触手所及,皆是赤峰裸臂,光滑绵柔,无比适意。 傅英大惊,难道自己已经卷入二女混乱之局? 涟漪不管,紧紧搂住傅英,却不想被另一柔荑上下其手,不觉意乱情迷,袁鲍儿也不知被谁宽衣捋带,情欲暗生,三人与洞内两女混作一团。 以傅英的武功,本来可以将其他人击昏,可惜击昏虽易,洞内狭促,脱身颇难,三人之洞容了五人,可谓枕腰垫乳,而且洞内漆黑不见五指,他怕击错了对象,只好出手摸去,本待摸到不着衣物的,即是外人,摸到身着衣物的,即是内人,可惜摸来摸去,着衣物的人,越来越少,连自己的宝贝,也被人摸来吮去,无所不用其极。 傅英正在混乱,只觉身下一紧,仿佛被什么箍住了一般,被一条条软绵绵、香喷喷、滑腻腻的大腿里挟得密不透风…… 傅英虽然强自镇定,但是这个洞仿佛有一种极其魅惑之力,让他无从抵御,只想放任自流……“英雄要过美人关”与“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两种念头在他心头不断交战。 柔媚、热吻、香汗混在一处,随着傅英进入角色,众女不仅没有感到热辣滚烫,反而一丝丝寒凉潜滋暗长,瞬间袭来,傅英的九阴真功无意中把她们的真阴滋润、真阳吸纳,一股韧而不绝的阴寒让她们彻骨销魂! 第308章 纤手 这时洞外天色渐明,隐约有一丝光感透入洞中,一番胡天胡帝之后,傅英真不知如何收场,各人的衣物都混作了一团。众女也十分羞愧,谁也不肯先发一声。涟漪挨个去摸每一个人的手,其余三女都清醒过来,哪一个肯被一只纤手牵着,尖叫一声缩了回来。 直到涟漪摸到傅英的手,写道:“难道一直这样睡下去?” 傅英回写道:“难道一直这样不声不响?” 涟漪于是先发声道:“我有一个办法,一个人先出到那一人通道的亮光之处,你在洞内把所有衣物收集好,一件一件抛出去,属于她本人的便穿上,不属于她本人的就抛回来。” 袁鲍儿道:“可是这样赤身裸体的,谁愿先出去呢?” 涟漪刚要说什么。洞内一女应道:“我……先出去……”那女子出到一人之隙,已经有亮光透入,于是涟漪抛衣,那女子接到自己的,便穿了,不是自己的,便抛了回来,待穿全了,便离开出洞。 然后,洞内另一女也依法而为,穿全之后离开。 此时洞内只余了傅英等三人。 涟漪道:“这二女怕被人认出假凤虚凰之事,故而聪明地先行走了。” 傅英此时已摸出了几件自己的衣物,毕竟自己的男装与女装颇为不同,先行穿了,又听涟漪道:“剩下的都是内人,不必着急了。” 袁鲍儿道:“怎么不急?羞煞人了……” 涟漪道:“你的肌肤吹弹可破,想必英哥爱你多些……”说着就来摸袁鲍儿,一只纤手上下游走。 姑射仙子被摸得既惊且怒,急忙擒住涟漪的腕子:“别恶心!” 涟漪道:“说不定你还怀了他的孩儿,还怎么回去做道姑?不如和我一起与公主斗一场!” 袁鲍儿道:“昨夜这一番孽缘,与你一力拽我难逃干系,实是无颜再出洞面对世人,你们出洞罢,我便在这白龙洞修真好了……” 涟漪笑道:“修什么真,白蛇修炼千年,都下山相夫教子去了,你还修个什么,或像你师父无圆子袁晋芳,孤守青灯二十载……” 袁鲍儿惋叹一声,心道,师父最终也没有守住,为段所乘,惟有这傅英这冤孽,有众女爱他,这样我也乐得清净自在,人生有这两番雨云经历也不枉了,何计苦淹留?! 袁鲍儿不知不觉把“何计苦淹留”念了出来。 涟漪笑道:“我记得柳永写的《八声甘州》里是‘何事苦淹留’,怎么姐姐还要作诗纪念么?” 傅英突然想起亡妻徐双菱曾多次吟咏柳永这首词,不想她二十三岁就撒手人寰,而自己却在这洞内腌臜不堪,风流快活,做得比柳永有过之而无不及,自愧无地。 傅英出洞,才发现昨后夜已经雨沐峨眉,晨曦初歇,不觉一怔,不知怎的,这一番疯狂之后,竟然神清气爽,心里仿佛卸下了藏域遗留的无尽痛楚。 他轻拾洞外一棵雨打落的楠木阔叶,翠叶欲滴,尚存雨露,不觉这首《八声甘州》脱口而出:“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残照当楼。是处红衰翠减,苒苒物华休。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不忍登高临远,望故乡渺邈,归思难收。叹年来踪迹,何事苦淹留……” 第309章 望庵 “想佳人妆楼颙望,误几回天际识归舟。争知我,倚阑干处,正恁凝愁。”一个娇柔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正是东方涟漪,也已穿戴整齐,斜倚在傅英肩头。 傅英轻轻躲开,道:“她一直说这首词韵脚妥帖,朗朗上口,念得我耳熟能详,我也这样以为,你说呢?” 涟漪道:“她是谁?” 傅英道:“她闺名双菱,和你一样,博览群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无有不通,只是不像你一样会武功。” 涟漪道:“就是你的初恋了……” 傅英道:“不是初恋,其实翊镡算是初恋,但当时在南海也我想我只是一厢情愿,不敢高攀,我回京后,大师兄,哦不,掌门师兄牵就了这门我与双菱的亲事。” 涟漪道:“可惜血剑从藏域逃走,你未能给这个姐姐报仇!” 傅英道:“一饮一啄,莫非前定,又不是血剑老祖亲自去杀的人,算了……哎,仙子怎么还没出来?” 涟漪道:“莫非她真的要在洞中修真养性不成?” 傅英慌道:“莫非她惭愧无地,自尽了不成?快回去看看!” 傅英与涟漪急忙纵身回了上洞,却不见了袁鲍儿。傅英急忙打开火折,却发现洞角尚有一人可匍匐进入的间隙。这时只听袁鲍儿在里面唤道:“英弟,涟妹,快来,这里另有出口……” 傅英与涟漪匍匐而入,并未见到袁鲍儿,除了火折之光,仍是暗底如漆,两人又前行了一段,始有一丝外光透入,又听袁鲍儿的声音从空旷处传来。 待一段强光打入,两人相继从空隙中爬出,俯视下去,只见远远一个山凹中,一座寺庙掩映在绿树翠叶之间。 袁鲍儿见他俩出来,忙道:“快看,公主与峨眉派掌门陈思他们也来到这里。” 傅英手搭凉蓬,目力所及,远远只见公主、张心湛、陈思、陈念、陈榭、无量子段弘潼等一行人已陆续前来,再展目望去,那寺庙悬着“念心庵”一匾。 傅英道:“峨眉内部止纷止争不是先定在了白水寺么?怎么大家又聚到念心庵?” 袁鲍儿道:“我们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涟漪道:“昨夜洞内的二女会不会就是从念心庵出来,从这个出口进入的白龙洞?” 袁鲍儿道:“极有可能,难道她们是尼姑么?”二人一齐瞧向傅英。 傅英皱眉道:“漆黑一团,我哪知道?我又没摸她们头顶,你们没摸到么?” 涟漪与袁鲍儿一齐摇头。涟漪道:“又大又圆,都是软软的,但脑壳应该是硬的。” 傅英追问道:“那你们的衣物又是被谁剥光的?” 袁鲍儿道:“不是被你么?” 傅英道:“我怎会如此唐突?” 涟漪急忙问道:“你一共……了几个?还有处子么?” 傅英脸一红,道:“当时性发如狂,记不得了,只记得有一名女子,如鳅附身,于是多插了上面和后面,是你们么?” 涟漪脸也红了起来,看向袁鲍儿。袁鲍儿幽幽地道:“看我作什么,我哪能如此淫荡?” 涟漪笑出了声:“不妨不妨,她们的内裤还在我这里,一会儿不怕她们不招,如此欲望,就怕是半老徐娘……” 袁鲍儿道:“徐娘怎么呢?” 涟漪道:“听说徐娘三十如狼,四十如虎……” 第310章 入庵 傅英皱眉道:“你怎么把人家的亵裤攥在你这里?” 涟漪道:“好玩呗!” 袁鲍儿道:“她们穿着有缺怎么也不讨要,反而去了?” 涟漪道:“她们速离还来不及,更羞于讨要亵裤了。” 傅英道:“之前的那个问题,你看一眼亵裤不就清楚了。” 涟漪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人肉相藉,难道你还用它擦拭的不成?” 袁鲍儿道:“什么落红?” 涟漪道:“我和他第一次在烂泥里,你与他第一次在河水里,当然看不到落红。但他与公主以及双菱姐姐……” 傅英急止道:“住嘴,你一个闺中小姐,怎么如此粗俗,你看人家仙子,就不懂这些个无聊的东西……” 涟漪道:“我只好把这两件宝贝交给公主姐姐了,她一定懂的。” 傅英道:“那你直是疯了,疯了……还不销毁作甚?” 袁鲍儿突道:“公主他们已经入庵了!我们也快过去吧!” 傅英巴不得有事打断尴聊,忙道:“我们悄悄过去,也别一起出现,被公主看到,反而不美……” 傅英的轻功远胜她们二人,见她们不够轻灵,索性一手一个,提起她们后腰带子,腾云驾雾般飞纵到山凹,一个“雁落平沙”,落在庵顶。三人慢慢目出檐顶,只见庵中四四方方一院,两面两线摆齐了桌椅,他们正对着念心庵的人众,一名师太居中而坐,旁边落座有僧有尼,是所谓峨眉“尼宗”。 而己方除公主、凌霜、蓝真娇为俗、少林派无言正道为僧,几乎都为道长道姑,以陈思为首,是为峨眉“道宗”。 正中师太身边的凌音将身一跃,朗声说道:“公主及与非峨眉派人等既然名为调停、仲裁,就应该居中而坐,而不应混杂于道宗之中。” 张心湛道:“公主只能坐北朝南,正房之前你们并未摆放桌椅,我们难道坐地上不成?” 正中师太咳了一声:“这的确是我们失虑之处,来人,摆放桌椅,沏茶焚香!” 待一切就绪,张心湛冲公主点点头,公主也只好率群侠坐北朝南于正房之前就座,这样一来,反显得峨眉“道宗”人丁寥落无几,只剩了陈思、陈念、陈榭三人。 凌音用眼一扫,道:“飞轶仙子陈亭怎么没来?” 陈思道:“我们三人对付你们还不绰绰有余么?何须我小师妹出手?” 凌音道:“陈念、陈榭都是我手下败将,还敢嘴硬?” 陈思回视二人,二人赧颜。 凌音道:“怎么,她们未敢报出败绩么?” 陈思目光一转,笑道:“我们前来辨正,既不是比武招亲,又不是以武会友,要文斗,不要武斗。” 公主见状,低声问张心湛:“我们若不帮忙,看来陈思陈念不好办呢……” 张心湛耳语道:“殿下存心帮哪一边呢?” 公主话锋一转,道:“你说呢?” 张心湛一怔,道:“公主,陈念陈榭她们可是随您入过藏的……” 公主一撇嘴,道:“看来龙虎山与峨眉山渊源甚深,所以你替道宗说话?” 第311章 正辩 张心湛道:“我们同为三清弟子,当然……” 公主哼了一声,道:“还是且行且看吧!” 张心湛于是朗声说道:“在下龙虎天师派掌门张心湛,奉永安公主调停谕令,主持今日之辩,我以为,先由现任掌门陈思发言!” 凌音道:“不服,何以她们先说?她这个掌门,我们是不承认的。” 张心湛道:“地点已经遵照你们的意愿,先来的尼宗所在,发言先后你们不得再有异议!” 公主低声道:“为什么不让尼宗先说,这样道宗再批驳尼宗,就有了靶子……” 张心湛低声回道:“从来都是先入为主,还是让道宗先说……” 凌音还要坚持,被正中的师太用手势一压,于是任由陈思先说。 陈思道:“峨眉山自上古真仙天真皇人显迹,轩辕黄帝问道,从汉代张道陵、唐代吕洞宾相继以为道场,均有史书地志记载,可见峨眉自古以道宗而兴……” 凌音正要插言反驳,一直关注凌音动向的张心湛先插言:“能否先听对方说完?” 陈思续道:“虽然我峨眉发源于道,但山灵毓秀,佛道儒、僧道俗三家都在峨眉发迹,可见我峨眉兼容并蓄之底蕴。尤其自元代以降至今,峨眉连出三位高人,从俗宗诸葛真、尼宗郭襄,再到道宗中绝境洞妙真人,可谓各擅胜场,但俗道同流,一直是峨眉派的主流,流传至今已三十二代,我玄高祖师诸葛真与我师洞妙真人都以此为正朔排资论辈,历次武林盛会,如华山论剑、九华论兵、真武论一,都由我道宗代表峨眉出战,也是峨眉派惟一正统代表!尼宗别辟蹊径,也不是不可以,只可惜只历经数代,年短资薄,妄称峨眉正朔,何以服天下悠悠众口?今日相会,不妨把话说开,愿聆明诲!” 那正中的师太待飞棘子陈思说完,先缓缓地向公主合什:“无量寿佛与无量天尊,都是无量世界;峨眉尼宗与峨眉道宗,都是化外之人!公主,小尼慈音,不敢擅先,先聆听了飞棘子的一番开场,算是于礼上补过,不知诸位肯否听小尼一语,畅言峨眉源流正奇之变?” 张心湛还未搭言,公主道:“愿洗耳恭听!” 慈音道:“峨眉武术渊源流长,其发源之早,虽少林、武当、全真亦不妨多让,但论溯源清晰,武林之中,惟有龙虎天师派一脉,代代相承,堪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方自称峨眉正朔,我想问的是,自元代诸葛真以上,不用上溯十代,只须上溯三代,谁能述清,历代掌门是谁,有何成就?无非一笔糊涂帐,也就是说,道宗有载者,也就是诸葛真以来历任掌门。而诸葛真却并非是道宗代表,而是僧道俗三家代表,他的无相神功,代表僧;他的太乙真气,代表道;他的天山七十二剑,代表俗,此其一……其二,他的确传承了你们道宗自称的正朔,但是他的三项绝艺在哪?他的三项绝艺没有一项留在峨眉!无相神功在西门族群,太乙真气在南宫世家,天山七十二剑湮没无闻……你们道宗现在用的六阳掌、五光剑都是我们郭襄祖师传承下来的武功!” 第312章 续辩 东方涟漪在庵顶听了,轻轻在傅英手背上写道:“你师父既是南宫恻隐的徒弟,又是白马誓约的参与者,没把《太乙真气》传给你么?” 傅英回写道:“如果师父随身携带,极有可能《太乙真气》也随之葬在库拉岗日雪峰。” 此时只听庵下慈音续道:“其三,郭襄创立峨眉派尼宗是在元代,所谓有据可考的诸葛真继承峨眉派俗宗也是在元代。都是在元代有据可考,凭什么说我们尼宗年短资薄?既然我们在法理上处于同一起点,俗话说,皇帝轮流做,明年到我家,现在小尼只有一个要求,武功上见高低,而且道宗不得使用我们尼宗的武功——六阳掌与五光剑!” 陈思道:“也好,如果我们无权使用尼宗六阳掌与五光剑,那么你们就必须使用六阳掌与五光剑,以代表你们才是尼宗正宗!” 慈音顿时语塞。 公主道:“这里有一节实在是让孤不解了,怎么道宗会尼宗的武功,而尼宗却不会尼宗的武功了呢?” 慈音不语,陈思也不语。 群侠都感到这里面有重大蹊跷。 会场由双方激越之辩顿时陷入冷场。 张心湛道:“这可能涉及到峨眉派的重大隐秘,既然不便公开,我看就此罢休了罢,尼宗丢了自家的看家本领,还争什么掌门?道宗掌握的尼宗的看家本领,完全可以代表尼宗,这个掌门还是道宗来坐。” 凌音听罢大怒,飞身而出,剑抖如风,只见剑光点点,正是佛光普照剑三十六式! 凌音练了一通剑之后,收剑在手,点指陈思:“也别管什么佛光剑、五光剑,上场过过手,便知有没有,飞棘子,请赐招吧!” 张心湛见凌音盛气凌人,十分讨厌,不满意道:“尼宗的意愿就是一个字——打!对么?我可以这样理解么?” 慈音也觉凌音鲁莽,便又把手势一压,道:“尼说尼有理,道说道有据,我看还是一比定乾坤!” 庵顶上的傅英在袁鲍儿和东方涟漪的手中写道:“你们注意到那几个僧人没有?” 涟漪回写道:“尼姑那边确实夹杂着几名老僧,僧尼都是佛禅一家,怎么了?” 傅英写道:“这几个老僧武功非同一般,深藏不露而已。” 袁鲍儿写道:“不对!僧尼毕竟男女有别,哪有尼姑上阵,和尚助阵的道理?” 傅英写道:“不错,这绝非只是尼宗与道宗之争,而是峨眉山上禅家与道家之争,也就是说,峨眉山全寺佛教都来支持尼宗,要把源渊流长的峨眉派掌门也掌握在手里!” 涟源回写道:“我们帮谁?” 傅英写道:“以猴兔之争而言,尼宗与我们发生了正面冲突,从情感而言,毕竟陈念陈榭响应了入藏,当然帮道宗了,而且……” 傅英心想,为了查明我的身世,道宗也是一条重要的线索。 三人正在以指代笔,指谈代替笔谈。庵下已经发生了变化。无浪上人凌音直取飞 棘子陈思,群侠一阵哗然,陈思只得拔剑自卫。 第313章 两斗 凌音未把调停瞧在眼里,即与陈思战在一处。张心湛十分不满,大声喝止不及,立即目光示意无量子段弘潼上去替换陈思,接战凌音。 公主见状却把眉一立,轻轻摇头,制止张心湛、段弘潼。 陈思摆开五色剑迎战凌音,哪知凌音上手就是佛光普照剑与凌波微步的结合,陈思越战越怯,步步后退,只有招架之功,并无还手之力。凌音岂容她退出圈外,身形转开,如御波而行,把陈思的退路也完全封住。陈思后悔没有弃剑比掌,但是六阳功灌注在五色剑上,剑力纯厚,每每将凌音的剑锋剑脊格开,也颇让凌音握剑的虎口生疼。 凌波微步之高妙使凌音剑招轻灵空畅,陈思毫无克敌之方,不要说招架,若不是凌音剑下留着情分,几乎连性命险险攸关。 公主、张心湛都同时发起急来……傅英也蓄意出手,但他瞥见西南角有一道亮光刺目闪动,便静停未动。 果然,只见一人纵入场中,叮叮几剑,拨开凌音的剑招,将陈思推出圈外,这飞来的道姑收剑一退,婷婷玉立,容貌清丽,年纪却也就在二十七八岁。 凌音见了,高声喝道:“陈亭,你终于来了,当年洞妙真人的关门弟子、峨眉道宗高手终于现身!怎么才来,大清早闭关练功去了?” 飞轶仙子陈亭脸色略微一红,随即恢复了常态,冷哼一声:“凌音师姐,老虎不在家,猴子称大王!争竞峨眉掌门的火候拿捏得好准,我师父洞妙真人、我师姐飞渡仙子陈香若在时,你们想什么呢?你们在干嘛?现在我们道宗势微力弱,你们个个跳了出来,真真可叫人可发一笑!” 凌音大怒,纵剑来战陈亭,陈亭接架相还,只见陈亭的峨眉剑法——越女素心妙入神,残虹一式定乾坤,身若惊鸿莺穿柳,剑似追魂不离人,临敌只须半出手,纵是勾践也失魂。 傅英不禁连连摇头,在袁鲍儿手心写道:“她的剑姿虽然曼妙,但功力恐怕还不如陈思。” 东方涟漪突然轻轻掐了傅英一下,回写道:“她这仿佛是越女剑,在江南失传了很久的!” 傅英想到涟漪来自江南,便写道:“越女剑既已失传,你怎知道?” 涟漪写道:“南宋江南七怪韩小莹自被西毒所杀,就在江南失传,但尚有一些余韵,所以我识得一些。” 袁鲍儿写道:“那越女剑怎么传到了峨眉派?” 三人正在指谈讨论,场上又已变化! 飞轶仙子陈亭被无浪上人凌音的佛光普照剑逼得团团乱转,东躲西闪,剑法大乱,明显要退出战圈,而凌音故技重施,仍用凌波微步身法困住了陈亭,让陈亭欲战不能,欲逃不得。 傅英却捏了捏涟漪与袁鲍儿的手心,写道:“小心!” 凌音把陈亭剑招、身形封死,便要生擒陈亭,右剑把陈亭剑脊压住,左掌击向陈亭的肩井穴。 傅英又写道:“凌音本应用剑逼住陈亭,今弃剑用掌,失于缓滞……” 只听“啊哟”一声,凌音撤掌,一丝血线飞出,原来陈亭低头甩发,发簪射出,竟是一支峨眉刺,贯穿了凌音掌心,而与此与时,越心剑一式“越女穿梭”,摆脱凌音左剑压制,随即“西子捧心”,一反剑姿曼妙、身姿轻妙之态,狠辣双绝,直贯凌音心口。 涟漪与袁鲍儿这才知傅英所写的“小心”实则指出凌音处于危险之境。 第314章 商榷 凌音大限将至,就要死于陈亭越女剑下。同时,场上三人飞出,无波上人慈音一掌打向陈亭,以图围魏救赵,张心湛惟恐飞轶仙子陈亭打出人命难以收场,来救凌音,同时一名峨眉僧人也飞身来救凌音,等于陈亭同时遭受两人之阻与一人之攻。 其实,傅英更早有预判,一颗锋片早已射出,打偏了陈亭的剑锋,让陈亭一剑走空,而凌音恼羞成怒,反手一剑,已刺向陈亭咽喉。 瞬息之间,局势反转,陈亭竟命在旦夕。 傅英不得不现身,与此同时,一团翠影飘至! 这时场上已先后聚齐七人。 那名男僧只道张心湛来救陈亭,与张心湛对了一掌。 而傅英二指搭住凌音反刺陈亭咽喉这一剑,从正面救了陈亭。而那团翠影从陈亭背后对了慈音的一掌,从背后救了陈亭。 翠影携陈亭跳出圈外,陈思、陈念、陈亭、陈榭一齐搭手施礼:“二师姐!”翠影来人原来是“穿荆渡棘”的第二人飞荆子陈见。 傅英、张心湛也退下场来。 陈见对慈音道:“怎么有劳慈音师姐亲自下场对年轻人动手了?” 慈音也只好扯回了凌音,亲自看顾凌音左掌的伤势,抬头恨道:“我这凌音师妹哪点都好,就是总想点到为止,不肯下死手,比不得道宗口宣道号,上来就要死口的!” 陈见哼了一声:“若不是凌音用凌波微步封住陈亭下场之退路,她又怎肯痛下杀手?” 张心湛道:“双方不必斗口!这样打下去难免你伤我命,我伤你命,总之要商榷出一个办法来,上来就武力邀胜未免太过野蛮,都有失风范!” 公主轻轻拽住傅英,低声道:“你怎么一夜未归,泡姑子去了?” 傅英回想起这半夜洞中淫行,心有余悸却又留有余味,只好转移话题道:“不是约到白水寺么,还是什么地方?怎么到了念心庵?” 公主当然不知道他从白龙洞上洞后洞钻了出来,只道他回白云观后,留守道人们指点他到此,便叹道:“凌音的那个师姐慈音,也就是要争当峨眉掌门的,一直闭关在念心庵,反正都是尼宗地盘,所以凌音一大早便领我们到这里来了。” 傅英聊起这个只为转移话题之用,实则并不关心在两宗哪里辩斗,于是又转到另一话题:“殿下,你说说,怎么咱俩到华山,华山有掌门之争,到峨眉,峨眉又有同一档子事?” 公主往后偷瞟了一眼华山派的华韶龄,心中一动,发现顾芳与华冠笄并未跟来。 这时只听慈音高声诵道:“无量寿佛,依我之见,不如我与陈思真人单对单、个对个,一争掌门之位,旁人一律不得插手!如若两宗其余有欲执掌门的弟子,也可上场挑战我与陈思之中的胜者!” 道宗以陈思为首大哗,须知陈思明明已败于凌音,又岂能胜过凌音师姐慈音?陈思当然不能同意这一提议! 张心湛眼珠一转,说道:“无波上人所见甚是,但是还须修正,双方不妨比试三场,两场胜者,掌门即落其宗,宗内有不服者,自行协调。” 慈音盯了一会陈见与陈亭,想到凌音已然受伤,道:“我修正两点,凡佛家弟子,皆可参与,其二,比试三场改为五场。同一人只能上一次场。” 第315章 回议 陈见看看己方的“人马”,除了自己和陈亭尚可一战,余者如陈思、陈念、陈榭显然已经落败过,锐气已挫,支撑五场实在勉为其难,而对方背后显然还有更大后手。 慈音看出了陈见的犹豫不决,便道:“陈见,你多年闭关,不知尼宗道宗实力,只有五场见高低才能凸显双方的综合实力,如果你们胆怯,比三场也可以!” 陈见岂能受她之激将,“呵呵”冷笑道:“兵在精而不在多,三场足矣!” 哪知公主突然发声:“五场可以!五场就五场!输者必输个心服口服才好!” 傅英、张心湛同时大惊,不可思议地看向公主,显然这将置峨眉道宗于绝对劣势!须知公主金口玉言,一言九鼎,万无更改之理。 张心湛于是朗声道:“今日天色已晚,我看今日的辩争权且如此,明日大家齐聚白云观,再作计议……” 凌音虽然受伤,仍沉不住气,怒声道:“我说这一小道士,你眼瞎么?看看这天色,日当正午,怎么就天色已晚了?” 慈音心想让凌音再养一养手伤,明日也有可能出战,便道:“好,明日就明日,白云观于辰时见,但约好的五阵赌输赢之议不可再改了!” 未等张心湛搭话,公主道:“一言为定,回观!” 傅英忙向庵顶的东方涟漪与袁鲍儿使个眼色,示意她们先回白云观。 公主与群侠回到白云观,从纯阳殿新出关的飞荆子陈见与飞轶仙子陈亭与公主、傅英等重新见礼。公主命群侠尽去安歇,只留了陈见、陈思等几人密谈。 陈见道:“我看了陈思师妹派人送来的通报,听说凌音双败陈念、陈榭,便出关到了念心庵,又亲见了凌音战败陈思,陈亭险胜凌音,不想尼宗数十年卧薪尝胆、深研武学,竟然冒出了尖,如今实在不可小觑了!” 傅英道:“我昨夜探了一番峨眉,一上一下,虽未到顶,但只感觉尽是佛家庙宇,连阡尽陌,数不胜数;而道家观宇,寥寥无几,屈指可数,可见尼宗武学,广有根基,每庙每庵哪怕每月精研出一招一式,积年累月,尼宗博采众长,兴盛崛起,必然之数也!” 陈见叹道:“峨眉道宗衰竭,何其速耶!其实我师父洞妙真人少年时乃五绝之中绝,曾荣膺武林总盟主之位,我师妹飞渡仙子陈香也曾为三大武林副盟主之一,可惜都音飘信杳,不知所踪,我们几个,殊不成器,反叫群侠忧心挂虑了!” 傅英道:“我有一节,甚不明了,当初诸葛真的无相神功与太乙真气为何不得流传?” 陈见道:“说来话长,追溯百年之前,玄高师祖诸葛真的妻弟叫西门源阳,继承了诸葛真的无相神功,去西昆仑开宗立派,流传至西门族群的族长西门芳菲,后者还曾兼任过峨眉派的副掌门,当年我与师妹陈香争夺掌门之位,就是西门芳菲轻手利脚打败了我,可见峨眉与西门渊源之深……” 第316章 探幽 陈见顿了一顿,觉得自己一不小心说了过了头,提到自己与陈香曾经的掌门之争,连忙转移话题道:“至于太乙真气,传至诸葛家族的后裔诸葛澹云时,他不肯拘泥于峨眉,出去大闯,并去掉了‘诸葛’之姓,北闯京师,南遨南海,把太乙真气传给了妻子南宫飞云,而南宫飞云把这册《太乙真气》留在了南宫世家,可南宫世家好像并不知这本武林秘籍的存在,或者是一直练不成,后来不知怎的,直到南宫恻隐练成了太乙真气,在真武论一取得了南绝称号……在争夺南绝时,他一不小心打败了龙虎天师派的湛然真人……” 张心湛不由对傅英一笑,插了一嘴:“你的师祖打败了我的师祖……” 傅英道:“为什么叫‘一不小心’?” 陈见续道:“我未在现场,陈香在,听她说是湛然真人下手容着情,结果就败给了南宫!这一下捅了马蜂窝!须知上一代的南绝是南绝世南坛祖师……张道殷,即张湛然的兄长,等于龙虎天师派卫南绝之冕失败,弄丢了南绝称号。湛然真人的七徒弟十分恼怒,也就是那个状元郎,把真武论一的中绝华倾风、西绝西门放飞、南绝南宫恻隐、东绝东方婉约、无绝之绝上官炉打了遍,并强行索要了他们的镇族绝艺、镇山秘籍。由于状元郎与我师妹陈香关系……甚笃,他听说太乙真气在峨眉派久已失传,就把从南宫世家要来的这本《太乙真气》副本算是原璧归赵给了我师妹陈香……” 公主问道:“打断一下,那天下第一人打遍了中绝、西绝、南绝、东绝、无绝,怎么未提北绝?” 陈见道:“说起来,原北绝唤作北绝代玉银廷,真武论一时并未出战,而是主动把北绝称号让给了天下第一人,新北绝从此改称北绝心……” 公主道:“这个玉银廷听着好熟,莫非就是上一代的锦衣卫总督玉桢?” 陈见道:“应该是嘉靖皇帝时的锦衣卫总督兼九门提督……” 公主道:“锦衣卫常设指挥使,指挥使之上一般不设或虚设总督,一旦实设总督,说明与我嘉靖皇祖关系非比寻常或得皇祖父极大信任,又兼九门提督,可谓京畿重地尽在玉桢掌握之中。” 陈见道:“说起来,峨眉派我师父洞妙真人这个武林总盟主只是个虚衔,而嘉靖中期唯一的武林副总盟主玉桢才是当时武林的话事人。只不过状元郎在真武论一取而代之而已。” 傅英问道:“这个玉桢何门何派,有如此神通?” 公主也问:“这个玉桢还活着么?” 陈见道:“这个玉桢就是我上文提到的澹云的徒弟,至于是否还活着就不清楚了。” 傅英蓦地想起关于“天暝老人”的问题,一直模糊难定,心想此时不问更待何时,心若悬胆般鼓足勇气问道:“我听说四天老中有个天暝老人,不知与贵派玄高师祖诸葛真是否有一定关系?” 陈见道:“澹云就是天瞑老人啊,只不过年轻时叫澹云,后来即是第一代北绝,即北绝傲,再后来在天山创立了先天无极派,与妻子南宫飞云并称天山巨擘与天山巨擎,据传独创先天无极功、沾衣十八跌、胡笳十八拍三大神功!祖传的无相神功与太乙真气当然就不在眼内了……” 第317章 溯往 “天暝老人就是诸葛澹云……”几字仿佛一道强光透过傅英心中,醍醐灌顶一般,于是继续追问道:“那么天下第一人抢给陈香的《太乙真气》没留在峨眉么?” 陈见摇头道:“这册集子……当年我师妹陈香并没有留给我们。天下第一人来峨眉祭祀无匾之殿,亲书了一副对联‘入真门修真心参透真玄真自在,出妙理览妙境悟开妙道妙神通’之后,亲自把《无相神功》与《太乙真气》焚化,以表祭奠尊崇武林先辈诸葛真的在天之灵,我认为焚化的那本就是陈香手中那本,所以我们除了从师妹那得到一些太乙真气的基本吐纳呼吸之法,并未见过《太乙真气》的副本,更别奢谈什么《无相神功》了。” 陈思叹道:“关键是……” 公主追问:“什么?” 陈见道:“关键是西门族群的西方芳菲与南宫世家的南宫羞萼都是天下第一人的情人,所以这两本书不可能回归峨眉,以维护两家一西一南的江湖地位。” 陈思道:“那陈香师姐也不简单啊!我说的关键是其实我们还丧失了一次机会……就是在武当山白马寺……” 陈见狠狠点了陈思一眼,陈思马上闭口不言。 公主道:“白马誓约么?有什么不能谈的?” 张心湛道:“不错,参加白马誓的一共十三个人,据说参加者每人都得到一册本派失传的武林秘籍。” 公主与傅英心中都一动,均想,心湛他怎么比我们还清楚? 傅英为了引话,主动道:“确实是这样,据我所知,华山派九霄剑魔华听风得到了华山派的《独孤九剑》,我师父玲珑老人应该也得到了南宫世家的《太乙真气》,可惜这本《太乙真气》我至今也没见过,甚至很长时间都不知道这件事。” 张心湛道:“更可惜的是华老前辈与玲珑老人都已作古,偶焉?必焉?” 公主心道,我师父南海洛神连瑛与东方涟漪的姑母铁血飞莲东方娉婷也是参与者,也不知她们在白马寺得了什么秘籍。 傅英心想,华听风、洛长伶、连瑛、东方娉婷,加上血刀、血剑,已经是六个人,已经死了三个,残了一个(他还不知东方娉婷已被冷三弄残),不知另外七人又是何许人也? 傅英于是追问道:“既然我们大体都知白马誓约的事情,就不必藏着掖着了,显然峨眉派错失了前去白马寺的机会,没有得到属于峨眉的那一份秘籍。” 陈思索性不再遮掩,道:“其实当年本来是陈香师姐通知我去的,不想在路上,我被师父洞妙真人拦住。她说,恐怕峨眉不宜再去,其一,《无相神功》与《太乙真气》已经被天下第一人在峨眉无匾殿焚化了一份;其二,《无相神功》与《太乙真气》随着岁月流逝,分别成为西门与南宫的镇族之宝已是既成事实,重回峨眉已失去意义;其三,《无相神功》与《太乙真气》会以融入《玲珑局》的方式重回峨眉,有缘自会重见天日;其四,去白马寺必然要起誓,违誓者必遭天谴,千万不要去起这个誓……于是我半途而返。由于没有拿到秘籍,这几日后果显现,峨眉道宗竟反被尼宗后来居上,我身为掌门,简直被打得落花流水。” 第318章 商量 陈见道:“所以目前最纠结的,依靠道宗自身力量三局两胜已是不易,五局三胜实难做到!” 张心湛道:“规则把我们这些外人屏蔽在外,上不了场,实难应对。” 公主道:“只有五场才能把尼宗背后的高人纷纷逼出来,让他们亮相。各位真人,如无其他情况,你们暂去安歇吧,我与傅郎、心湛再商量一下。” 陈见、陈思一走,张心湛道:“今日念心庵一战,我觉得殿下对道宗似无偏袒之意……” 公主道:“你们看一下这个!” 公主掣出一张小小的绢条。 张心湛接过来,先递给傅英。 傅英接过一看,娟娟字体上书:“峨眉尼宗百拜于公主膝下。” 傅英转给张心湛,问公主:“哪里得来?莫非是……是那只猴子?” 公主道:“正是。那只猴王把这张绢条塞到蓝真娇裙下,真娇转给了我!” 心湛道:“这表明了尼宗可能有意结纳于公主,而且公主将至峨眉之时,已有尼宗眼线报于慈音、凌音。” 傅英道:“这也解释了凌音为何盛气凌人,下手却并不狠辣,而群猴只是得令而行的牺牲品……” 公主对心湛道:“她们今晚必有动静,今晚谁当班?全部撤除警戒,心湛,你在隔室听取动静!” 张心湛走后。朱翊镡问傅英:“那件事进展怎么样了?” 傅英道:“岔路从头捋了一遍,只是峨眉峰顶未至。” 公主道:“今晚还去么?” 傅英犹豫一下:“想去,既然尼宗今晚可能探观,我去了担心你。” 公主摇头道:“《玲珑局》关于峨眉这一局在白天探陈见、陈思口风时已很明显,尤其是陈思所转述的洞妙真人的暗示,这一局的秘籍就是《无相神功》及《太乙真气》无疑!《太乙真气》既然你从你师父玲珑老人那里未曾得到,那就只能是着落在这《玲珑局》上。你去吧,我有心湛保护,尼宗也是来谈的,无须担心我,不会有差错。” 傅英点头,轻轻抱了一下朱翊镡,转身正欲离去。 公主突然叫住傅英:“你身上怎么有一股异香?” 傅英一惊,暗叫糟糕。 公主扯住傅英,又嗅了嗅,舒了一口气:“好像是焚香气息,我以为你假借探索《玲珑局》去鬼浪了!” 傅英的心悬了又悬,道:“想是峨眉佛道圣地,焚香缭绕之故,难免沾染了一些,不信你再去闻一下心湛。” 公主气道:“滚!”傅英这才脱身。 傅英走后,公主躺下安歇,思绪万千,渐渐睡意渐浓,睡眼惺忪,慢慢沉沉睡去,但心有牵挂,睡一阵醒一阵,就在半梦半醒之间,突见幔帐轻撩,公主并未动作,又见幔帐重垂,公主缓缓起身,隔着幔帐问道:“来者何人?” 只听一人近在咫尺低声答道:“小尼慈音,特来拜见公主殿下!” 公主心道,我等你好久,却道:“你来做什么?一个意欲篡夺掌门之人,身入道宗重地,不怕挫骨扬灰么?” 第319章 一阳 慈音道:“小尼殒身不恤,也要来参拜公主!只求公主主持公道、秉持正义,重塑尼宗权威。” 公主道:“如果论公道、讲正义,你就不应该来见我。尼宗哪有什么权威?佛教才有精神,有精微!所以,尼与僧,都属佛!你明白么?” 慈音道:“好的,就请公主为峨眉佛宗主持一下。” 公主道:“你们争的是峨眉武学正宗的掌门,还要以武学切磋定纷止争……五场定输赢,你们佛宗有什么把握?” 慈音道:“请公主殿下放心,到时候看,我们有必胜把握!只求公主保持中立即可。” 公主道:“你不交底,我如何中立?” 慈音道:“南岳下临济宗祖孙三代禅师:圆觉通天明彻禅师、无穷禅师、遍融真圆禅师现皆在峨眉修行。” 公主心下一动,表面仍镇定如常:“武林的事,禅学能搅和出什么?五局定输赢的比武改成比禅了么?” 慈音道:“这三位禅师不仅禅功了得,武功亦是卓绝。” 公主不动声色道:“如果我率群侠保持中立而使你们佛宗获胜,你拿什么孝敬我呢?” 慈音道:“我听说殿下也是武学中人,我们尼宗……哦不,我们峨眉佛宗的武功,任凭殿下撷取!” 公主道:“凌波微步么?尽管微妙,一项轻功而已……佛光普照剑?保命立身有余,难称会当凌绝顶,不足以称绝技。” 慈音道:“那么一阳指呢?” 公主不由得神情一振,一口气连问了几个问题:“一阳指?这不是当年全真派的武功么?怎么至今还有流传?道家的武功还流传到了佛宗?” 慈音道:“溯源一阳指,殿下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一阳指在南宋时的确是道家的武功,但后来全真教主王重阳为了结交大理国王段皇爷联合逼宋抗金,就把一阳指传给了段皇爷,而段皇爷后来遁入佛门,法号一灯,一阳指就留在佛门。” 公主道:“你说的莫不是中神通王重阳与南帝段智兴的故事么?照此说来,凌波微步也是来自大理佛门的武功了!只是大理佛国的武功怎么辗转到了峨眉?” 慈音道:“大理段氏来自唐末南诏国,建国大理而历经整个宋朝,在元兴时被忽必烈为攻宋绕道灭国,但仍保留了段氏家族的爵位,可惜明兴时被朱元璋义子沐英率兵横扫云南,至此段家灰飞烟灭,大理段氏在云岭之南的统治遂被沐王府永镇云南而代替。但是,个别段氏子孙由于遁入空门而由云南辗转到了四川得以逃脱清洗,武功代代耳口相传。其中一位禅师到了峨眉,他把大理武功毫不吝惜地传给峨眉佛宗!峨眉佛宗得以在失去本门武功百年之后,意欲重新崛起……” 公主点点头:“这么说来,你会一阳指了?” 慈音道:“虽未臻于化境,但略有小成。” 公主又道:“有件事颇令我好奇!尼宗的本门武功怎么被道宗继承了过去?” 慈音叹了口气:“说奇也不奇,无非人性而已!自诸葛真的后裔诸葛澹云出走峨眉之后,把无相神功与太乙真气的佛道双功合二为一,独创了先天无极功,又创立了先天无极派,道宗就彻底失去镇派之宝……” 第320章 假尼 慈音顿了一顿,仿佛在倾听室外是否有他人在,见公主听意甚浓,全无懈怠之意,又沉了沉,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咬牙切齿地续道:“说起来这实在是一件当年让道宗与尼宗都惭愧的事!道宗失去了镇派神功的传承之后,竟然干了一件无比恬不知耻的事,他们派了一个少年,伪装成尼姑,混入尼庵,经过数年的卧底,竟然一路攀升,成了尼宗的主持,全面继承了尼宗的六阳功、六阳掌、五光剑、五色剑,甚至尼宗的铁指环……” 公主神色也陡然一变,有些失色道:“怎么可能?难道身边其他尼姑就没有发现么?难道亲自传他功夫的师父也未发现么?” 慈音又深深叹气:“古传有花木兰女扮男装替父从军,要说少年男扮女装也是有的,若说一时看不破也是有的,但是经年累月,不被人看破绝无可能,这实在蹊跷得很。” 公主点了点头,道:“我在江湖上行走虽然不多,却也时常女扮男装。若说男扮女装,如果面目清秀,也并非不可能,比如男子喉结如果不大,用领子围脖遮着;嗓音可以夹着;比如胡须,可刮可拔;如果尿尿,则可以蹲着尿……” 慈音脸色一红:“殿下,小尼是出家人,听不得这些……” 公主道:“也许此人阴阳同体,也许当时发现他真身的尼姑俱被他挑起欲念、破身裹挟,甚至他的师父也可能被已他肆意玩弄……玩弄于股掌之上……” 慈音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殿下,小尼是出家人,听不懂这些……我们尼宗自郭襄祖师开派以来,每一个女子都是清清白白、清清爽爽的女儿家,绝无这种腌臜龌龊的事情发生。” 公主见她忸怩不已又气忿忿的,只好收了话头,继续问道:“后来呢?师父就顺理成章把尼宗衣钵传给了这位假尼姑、真道士么?” 慈音道:“不错!他待师父一坐化,便公然宣称峨眉掌门按道宗排资论辈,并重新蓄发,遣散尼众,从此,峨眉掌门又从尼宗转移回道宗,尼宗在历经郭襄祖师、风陵师太、灭绝师太、若止师太、百无师太之后,重归于道宗至今!” 公主道:“既然汝与孤直说了这件峨眉隐秘,已取得了孤的初步信赖!你只须再做两件事,这张投名状就完整了,峨眉佛宗掌管峨眉武学之门也必然能得到朝廷的认可!” 慈音问道:“何事?” 公主道:“一个就是汝刚刚提及的,把一份《一阳指》秘籍给我,有不通之处孤来问你,直到孤学会为止,学不会孤不离开峨眉;第二件,你来刺杀孤家,这样你就有了刺王杀驾的罪状,只要你有不臣之心,孤可随时拿捏于你。” 慈音道:“既如此,我何不就假意劫持殿下回念心庵,既方便了教授一阳指,又让小尼触碰了罪名,又让殿下避免坐视道宗不顾而得罪道宗,又让道宗比武有所顾忌,可谓一举四得!” 公主道:“善!心湛!进来!” 第321章 舍身 张心湛推门而入,慈音一惊。 公主道:“无浪上人,你的《一阳指》秘籍带来了?” 慈音探手入怀,取出了一本薄册。 公主道:“心湛,你都听见了?你且收着。我要随无波上人去一趟念心庵,你留守白云观,明日比武,且保持中立,随时联络。” 张心湛接过《一阳指》秘籍,简单翻了一翻,点头收好。 公主又嘱咐了一句:“傅郎回来,转述给他,无须挂念!” 这时傅英已经随东方涟漪与袁鲍儿上了峨眉金顶之侧的舍身崖。 傅英只见月光倾泻之处,岩壁陡峭,怪石嶙峋,气势雄险,不由一叹:“确定就是此处了?摄身之险峻,虽华山犹不及也!难道玲珑局第九局就着落在此处么?” 涟漪道:“经我推算,咱们一遍又一遍转,局中劫子应在此处,可是这是一个绝地啊,难道要秘籍不要命了么?” 傅英道:“百年之后,你我俱是古人,惜命何用?你们守在这里,我一个人下去探探。” 东方涟漪曾亲见他在华山、龙虎山上下悬崖,倒也不特别担心。袁鲍儿放心不下,关切道:“夜色深沉,你悬缒而下,有事就拽一拽绳子。” 傅英连连摇头:“以我现在的轻功,加了绳子,反而束缚了我,我只身探崖,闪辗腾挪,见机行事。” 傅英自恃轻功,下了舍身崖,他每几丈一纵,感觉比在藏域的奇峰暗隙轻松得多,只是夜幕亲临,月光无泻之处,不免漆黑幽暗。 下到数十丈,仍不见有何洞穴可依,他又见横面宽有数丈,心道,难道这样一直纵到崖底后还要重攀再过一遍才成? 在这几乎万尺之峰,待他下到数百丈,仍无殊异之象,心头也不期然一股绝望渐渐弥漫升腾!他想,如果把这样广阔的崖面再看成一个棋局,寻找应劫之子的棋眼,何异于登天之难?除非有天眼加持,可如此冒蒙儿寻去,又何异于蝼蚁摸象,全无把握! 傅英心道,天下第一人设了此局,难道他便能一窥舍身崖万尺之峰么,除非其腾云驾雾并开了天眼,既然设局,必然留有解局的线索,在荒无人烟、渺无人迹之崖,几乎无解。 但他重新攀登回去又心有不甘,执心下崖绝望更深,一时之间,傅英悬在半空,竟不知是上是下了。 傅英游目四顾,突见左下数丈之外有一株横松,仿佛一个手掌从崖壁伸将出来! 傅英大喜,心道,舍身崖舍身崖,多少人舍身跃下,而这棵横松却如佛掌一般,不知拯救了多少人命免于一死……傅英心中感叹这棵横松颇具佛性,将身一纵,跃至横松之上,心里顿时凉半截,只见松枝斑驳,挂住的俱是骷髅断骨,残肢断臂,原来即使接住那轻生之人,百丈之崖,也是死口的了,纵使不死,又哪有傅英般的功力攀纵上去? 傅英得此横松栖息之地,吐纳运功,恢复了精力,脑力也活跃了许多,准备谋定而后动,把那玲珑局第九幅的棋局在头脑中反反复复地推演,并把棋局与崖壁方圆相较相契,却仍然理不住个头绪。 第322章 谶明 既理不出头绪,傅英干脆恒心一下,决定继续下纵,不下到崖底看个究竟誓不罢休! 这时天光渐明,一阵晨熹初露!傅英抬头望去,云层已远在头上,想起夕阳西落之际,他在金顶之上,夕光从云层之上反射上来仿佛佛光,想来自己在暗夜之中,不知不觉已穿过云海! 傅英正要向下攀纵,又一道熹光躲开云层投了过来!熹光乍现,傅英觉得有点炫目,将身一侧,那道初晨之光照在崖壁上,傅英无意用眼一瞟,石壁上竟然隐然有字! 傅英向上一纵,以掌为刀,把石壁缝隙中的杂草劈扫干净,也亏有杂草覆盖,保留了石壁上的凹字不被风蚀雨磨。 他用九阴白骨爪插壁为凭,移动身躯,逐字辨认,其实写者不易,但可随写而随时平衡,而观者殊难,先把握平衡不坠崖而后观字。 傅英不由逐字辨识,一一念道:“秋风……清,秋月……明,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夜难为情!” 傅英虽然不是文人,但在故妻才女徐双菱的熏陶之下,也粗通诗文,知道这是李白写的一首《秋风词》上阕。 他这才重新纵回横松,心道,能在这绝壁之上以指为笔、以壁为宣,铭刻下这样一首词,也可称是一位绝世高手了!难道……莫非是天下第一人书写?可这字迹又分明与天下第一人在无匾殿的对联笔迹殊为不同! 他脑中突然灵光一现,莫非这一幅字就是一幅棋局?他把互劫之眼慢慢锁定了一个字“明”! 于是他又将身一纵,左手抓住石壁,右手五指成抓,插入“明”字,向外缓缓拉动,竟然抽出一部石匣! 傅英大喜过望,惟恐石匣脆裂失落崖下,左手也不抓着石壁了,双手抱住石匣,重新落在横松之上! 他缓缓打开明字石匣,用指甲挑开油包,果然有一部绢制秘籍! 他惟恐秘籍绢页上浸毒,折下一根松条,挑动绢页,封皮上书“北冥神功”四字,继续翻动,皆有文字图画,每一幅画皆是一裸体美女的行功运功姿态,千姿百态,不一而足。翻过一多半,只见文字皆倒立,傅英于是将绢册也倒了过来,不由瞠目结舌,翻过去竟然又是一本秘籍,名曰“六脉神剑”! 傅英得此异宝,也无暇去推究原委,发挥博诵强记的本领,除了图形,先将一正一反两册书文字生生地背了下来! 此时的他,已经完全忽略了崖上东方涟漪与袁鲍儿的忧心如焚,也忽略自己身处千尺崖壁的横松之上,完全沉浸在了文字与形体的游戏之中。 当他把两种秘籍的所有痕迹皆编码风暴般印在脑海与心间,这才松了一口气,扬首回望石壁,《秋风词》上阕缺了一个“明”字,“明”字有缺,联想到当朝国号为“明”,心头漫过一种不祥之感,于是纵身将明字石匣插回壁内,但是五指爪洞已经深陷“明”字,无可更改了。这一迹象后被重到此处的天下第一人解读为一谶:大明天下将在万历四十五年走向衰落,后悔不应在“明”字后藏有石匣。如此说来,也多亏了傅英一念之生,将明字石匣放了回去。 第323章 崖底 傅英放回石匣,瞥见“秋风清”的“清”字十分模糊,心中强迫一犯,挥指如刀,径将“清”又重描了一遍,使那个“清”字清晰可辨,这一描不打紧,竟又一描成谶,半个世纪后,满清十万?貅入主中原,扬州十日、嘉定三屠、剃发留头、乾隆焚书……华夏文明几乎中断。 傅英背下了《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虽然一招一式未练,一吐一纳未得,却仿佛如鹰展翅,如虎添翼,一路下纵,直到目力所及,发现崖底一座青石牌坊,森林远峰依稀可辨。 待傅英先落身在牌坊之上,只见牌坊之旁的崖壁上几行字迹,与横松之处笔迹相似! “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早知如此绊人心,何如当初莫相识。” 傅英一看便知,这正是《秋风词》的下阕! 尤为引人注目的是,牌坊旁边一座院落! 傅英又轻轻落在了院落屋顶,放眼一望,只见牌坊刻满麒麟、白鹿、青狮、祥云图绘,中上更有“敕赐禅林”四字,下缀“嘉靖辛卯春二月,给事中安磐书”。 傅英正待去仔细观察崖壁字句可有暗藏,竟听到了身下屋内有一男一女对话之声。 只听一个苍老的男音说道:“恕老衲无法从命,天下第一人自嘉靖四十四年就约我在崖下守坊,老衲未敢擅离此处一步,除非天下第一人亲自前来毁约!” 又听一个女子声音娇娇地道:“老上人、老禅师,我今有天下第一人二指宽的字条,这是他亲手所书,难道还有假么?” 傅英听这女子声音有些熟悉,情不自禁透过窗格观看。 苍老声音明显来自那名老和尚。 再看对面,并非别人,正是峨眉派前任掌门飞渡仙子陈香! 傅英想起离藏之前陈香与西方芳菲救走凤绎纬的事,怎么陈香竟也来到峨眉山? 苍老和尚仍然不为所动,合什道:“恕老衲难以从命!” 陈香勃然变色:“别传老灯!别给脸不要脸!天下第一人没有时间亲自来会你!我风尘仆仆从青海红花寺赶来,难道是和你闹呢么?切记,峨眉山仍然是我的一亩三分地!你今既不能协助我取此秘籍,就请让开,我亲自上崖去取。” 别传老禅师摇头道:“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除非天下第一人亲自前来!否则谁也休想从此上崖!” 他顿了一顿,又道:“你既知晓这秘籍所在,何不从舍身崖向上而下取得?” 陈香大怒:“舍身崖,多少人殒身丧命,我明明可以从下攀上到三分之一处,为何偏要从上下纵三分之二的险崖?” 别传禅师仍是不慌不忙:“当年峨眉派创始人郭襄女侠即是从舍身崖舍身一纵,纵至如佛手横出的一棵松树上,遂题了《秋风词》的上阕,下至崖底,又题完了下阕。当年天下第一人亦是如此,自上而下,亲自藏了这当年大理南帝段誉留下的秘籍!逆取顺守,天之道也!我只能顺守,不能逆守!你为何不能逆取,偏要顺取?” 第324章 剑气 傅英这才知道陈香是天下第一人派到峨眉山来取走《玲珑局》第九局的《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的,自己也好险不险才刚刚拿到,多亏陈香由藏域先赴青海,再来峨眉,绕了一个大圈,尽管马不停蹄,仍然比在成都延宕数日之久的傅英迟了一步。 傅英心道,天下第一人竟然派人来收回《玲珑局》在峨眉之秘籍,可见这二功非比寻常,而且显然已经通过张心湛在龙虎山时的飞鸽传书了解到自己已经悟透《玲珑局》的解局规律,而且,原来舍命崖的《秋风词》是当年郭襄所题,而天下第一人也是见词有感而发,在《秋风词》的“明”字之后的石壁藏了秘籍,又把地点巧妙地设在《玲珑局》第九局中。 只听陈香所答非所问地道:“你刚才的说法有误,峨眉派的创始人并非郭襄,而是白猿祖师动灵子司徒玄空!郭襄至多可称之为尼派创始人……” 别传禅师道:“老衲心外无物,心内亦无物,峨眉派创始人究竟是谁,我们同为出家之人也不必争了,仙子若无他事,就请退出敕赐禅林牌坊!” 陈香道:“你在舍命崖下耽误我取籍,贫道怎能说走就走?” 陈香左手一掌拍去,别传禅师因男女有别,并不肯与之对掌,用袍袖一卷,将陈香手掌卷住,一股巨力将陈香的身体也带翻,陈香的武功岂是吃素的,并不逆势强扛,而是身子顺势翻卷中右手又一掌打出! 别传禅师因一袖被缠住,反而成弱势,无法躲闪,不得已用五成功力与陈香对了一掌! 却听别传禅师“啊呀”一声,陈香随即亮出五光剑,一剑斩断了别传的袍袖。 陈香道:“我们这也算是割袍断义了吧!” 别传愠道:“陈……香,你身为峨眉派前掌门,也曾为武林第三副盟主,怎么竟用暗器!而且,先用暗器,后割袍,好不无耻!哎呦,暗器还有毒……” 陈香道:“我指环上有一颗子午钉,自动弹出,亏你未用全力,否则只会刺得更惨!谁让您是大理武功的活继承人呢,论真功夫,我如何能速战速决?这是解药!等我取籍之后自会给你从崖上扔下来!” 别传禅师怒道:“你……你……你怎么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无耻之尤!无法无天!无可理喻!” 陈香笑道:“老禅师,既然心内外俱无一物,就不应该生气,生气可犯了‘嗔’戒,有碍修行……有碍修行……” 她正要起身离去,别传禅师却笑了起来! 陈香皱眉道:“难道你毒攻心脉,失心疯了不成?” 别传禅师提起了受伤的左手,只见五指指尖,滴滴答答,被逼出一溜黑血,那黑血转紫,又由紫转红,显然别传禅师已经运功逼出了毒质! 陈香一惊:“六脉神剑?” 陈香忙挥剑斩去,剑气逼人! 却见别传禅师身不动膀不摇,只是五指轮番合并指去,或三指、或两指、或一指,数道剑气抵御五光剑,“嗤嗤”作响! 第325章 露面 在这“嗤嗤”作响之中,陈香起先是执剑进击,别传禅师用六脉神剑的剑气抵御,而后陈香渐渐守多攻少,最后完全趋于守势,但陈香反击之中,剑力真气之足仍远超在藏域之时。 傅英不知,原来陈香在回青海之后,向天下第一人说明自己在藏域已经战不过傅英,全赖西门芳菲所救,天心教主据此推断傅英的九阴真功至少已经达于五层,而陈香要南下峨眉,若遭遇傅英,武功尚不足以应对,于是天心教主连夜给陈香输功传气,并将《九阳真经》要诀传于陈香。若说这《九阳真经》的来历,错综复杂,据说一位武学奇才读了黄裳所写的《九阴真经》,感觉阴寒至极,因而撰写《九阳真经》以补其偏,几经辗转,分别为武当张三丰、少林无色、峨眉郭襄各自心记下一部分经文,而郭襄所记的九阳功流传下来,仅余六阳。历数世上曾经真正练过《九阳真经》全经的,也仅有少林觉远、明教张无忌、当世天下第一人三人而已,练全《九阴》《九阳》的,惟有第一人!那陈香所继承的峨眉六阳功,本就从九阳真经转化而来,因而天心教主把九阳真功传于峨眉陈香,却未把太乙真气传于陈香,才是真正地增益其所固有,夯实其所本原。以陈香的武学天赋及功夫,虽得九阳真功的润泽,但如何能与别传禅师这种仅次于三世答赖索南嘉措的武学巨匠相抗?她在剑技上胜于别传,全赖于此,能攻能守数招已殊为难得了! 眼见陈香已无招架之力,傅英心有所念,立刻出手相助,一则陈香所承为峨眉道宗名号,尊自己先祖诸葛真为玄高祖师,二则峨眉陈念与陈榭参与赴藏,无功有劳,所以径把陈香前来破坏《玲珑局》的来意放在了一边。 其实别传禅师才要收招,却见一团白光,穿窗而过,只用掌爪一撩,就把自己六脉神剑的指隙剑气冲到了一边! 正所谓行家伸伸手,便知有没有,单是对方这份轻功,就令自己目不交睫了。 别传禅师收招定势,闪目观瞧,一名少年已将陈香扶住,而陈香已经脸色煞白,鬓乱发散,衔剑之腕犹自颤抖不已。 别传禅师急忙双掌合什,连称“罪过”不止:“我曾在天下第一人面前立誓不再使用大理武功,除非对方是想来取大理秘籍,这位施主,刚才老衲收招不及,实是罪莫大焉!” 傅英心道,见高手岂能交臂而失之?我虽熟记《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但并不知关窍所在,所谓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不若趁机讨教! 傅英立即还礼,道:“一事不明,请问禅师,这崖中与崖下的《秋风词》,不知郭襄祖师当年为何要分两个地方题写?” 别传与陈香同时大惊,难道崖中题诗中的明字石匣已被他发现? 别传禅师稳了稳心神,道:“听说当年郭祖师为思念一个人,百思千寻而不得!故而纵崖,由于其轻功卓绝,每临死地,身体不禁自动弹起,直到一棵横松如佛手一般将她揽住!在这棵横松上,郭祖师对佛法恍然有悟,却只题了上阕,可见心中仍存难割难舍之意,直至崖底,才彻然大悟,题了下阕,出家为尼,从而永驻峨眉。以上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 第326章 激将 傅英点了点头,故意叹道:“想不到郭襄女侠也是个苦命超脱之人!但可惜她的徒子徒孙们都不作为,直到第十六代无波上人慈音时,才重新荣登峨眉掌门之位!” 陈香与别传又同时一惊,几乎同时脱口而出:“什么?” 傅英道:“你们在这舍身崖底,两耳不闻崖外事,一心只争是非端。尼宗无波上人慈音、无浪上人凌音在峨眉禅宗的帮助下,已经五局五胜,俱都战胜了道宗陈见、陈思、陈念、陈亭、陈榭,峨眉掌门已由道宗转为尼宗了!” 陈香一怔:“峨眉禅宗?峨眉哪来的什么禅宗?” 别传禅师赧颜道:“我是南岳下二十八世、临济宗门人、光泽慧禅宗法嗣……” 陈香大怒:“想必明彻、无穷等等秃……秃……,都是你别传的徒子徒孙了!你们一些个外来的大理天龙寺余孽,竟然也都披上禅宗的外衣,还敢插手我们峨眉道宗尼宗之争,难道你们……你们还想立个‘僧宗’不成?” 傅英本来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听闻“僧宗”二字,不禁险些笑喷。 陈香更加恼怒,尤其是被傅英这一番胡说挑动了肝火,浑忘了此行的目的,大骂别传禅师:“尼宗多年以来一直武德不振,没有你们大理武功的襄助,怎会五决五胜?大理武学向来秘不外传,怎么和尚见了尼姑,膝盖就酥软了?有的没的都往外掏?” 别传禅师被抢白得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大声喝止道:“陈香,你也是三清门下,莫要污言秽语,血口喷人!我门下通天明彻、无穷禅师,包括年轻一代遍融真圆,都是不世出的高禅大德,怎会如你所言,做出什么卑污行径?!其二,大理武功——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全天下只有我一人精通,天下第一人也不会,我曾向天下第一人发誓,此二神功不外传、不流传、不后传,除了我这个活化石,只存于石……石……” 别传顿了一顿:“明彻、无穷等人,无非得了我一阳指、火焰刀、凌波微步等并非争天霸地的武功强身健体而已,又哪有什么资格参与卷入峨眉道宗尼道宗掌门之争!这位少年施主所言,我是一千个不信,一万个不信……” 陈香道:“想不到你们大理天龙寺余孽吞了南岳禅宗,又要吞了峨眉,我你今日誓不两立……” 陈香自恃天下第一人在青海给她输功过气,自己又在九阳真功上入门过关,与六阳功化为一体,于是这一掌恃风挂雷,要与别传对掌较功。 其实别传禅师若论招式技巧,反不擅长,但若论功力,可谓年深日久、树大根深,想那六脉神剑,需要何等的深厚的功力才能使得,一阳指也只不过是六脉神剑的入门功夫罢了!其北冥神功更是化功大法的上乘之作,乃是与九阴九阳、葵花宝典相提并论的绝世神功!若非别传禅师资质迂拙、禅心宅厚,恐怕几乎囊括天下武学于一身的天下第一人都忌惮不已,险险失手,何况一个陈香?敢与别传对掌,实属忒不知天高地厚了! 第327章 对功 陈香与别传对掌,别传禅师禅宗修为深厚,忌讳男女有别,以袍袖覆掌。陈香的九阳真功一股掌力如春阳沐地,渐次光重,别传的掌力却如大地回春,以“泰山不辞细壤,故将成其高”之势将阳光点点缕缕,一一吸纳;陈香感觉掌力如泥牛入海,以为掌势过于平和,遂以夏日的暴烈,即以炙烤难捱之势摧动袭压,别传的掌力却相应一转,化为大江大河,以“江河不择细流,故能成其深”之势将烈阳之酷引入深水巨渊! 陈香大惊,右掌也相应递上,双掌对决别传禅师,一掌如秋阳萧杀,一掌如冬日冷峻,直扑别传! 别传禅师一叹,直接把内力化以北冥之海,把秋阳冬日俱收海底。至此,无论技艺、内力,陈香均已惨败于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之下,这还是别传看在天下第一人二指宽字条的面上,但绝非九阳真功不敌北冥神功,而是陈香比起别传还是太过年轻,即使从打幼时即练,无非四十年而已,何况天下第一人才传她九阳真功不过数月,而别传禅师已八十有余! 傅英本意怂恿陈香与别传剧斗,自己再加把力,合力斗败别传,自己再想法救下别传,以冀获得别传指点秘籍一二。哪知陈香竟难以抵上别传禅师功力之十一,上阵即败。 傅英只得先救陈香,一臂挥去,正巧别传收掌收功,陈香的功力已被北冥神功化个七七八八,倘若别传用北冥神功全力施为,大吸特吸,只怕陈香会晕昏过去。饶是如此,陈香体力难支,一阵痉挛,径自倚在傅英肩头! 傅英知道自己武功比陈香虽高一块,但若胜别传禅师岂止是毫无胜算,简直判若云泥,也由此可见能胜过别传禅师的天下第一人的武功难以仰止。 傅英挟起陈香,转身要走!却被别传拦住去路。 原来别传禅师看他从崖上下来,又提起尼宗道家纷争之事,既怕他取走秘籍,又想问清原委,当然不肯轻易放他。 别传禅师道:“这位施主,你能从舍命崖上平安下来,实在我二十年来所仅见。我在崖下守经,不敢掉以轻心,你不经过我搜身,恐怕难以走出敕赐禅林牌坊了。” 傅英暗念报应报应,自己明明将二书已经背熟,却仍将秘籍带下悬崖,实是出于求完求全之心,本来可以在房顶脱身而去,却偏要穿窗而入,自作聪明,自陷困地。 傅英只得把陈香轻轻放下,恭敬道:“前辈所料非虚,这两本秘籍,确实被晚辈得了……” 陈香听闻此言,大惊失色,但刚才由于用力过度,虚弱至极,此时只能用手点点别传,又指指傅英,意为千万不能让傅英携书而逃。 傅英知道,以别传的仁厚宅心,自己留下秘籍,当可平安脱身而去,但还是那句话,遇高人岂可交臂失之?傅英既然以身犯险,熟记了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定然要亲自领教一下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的厉害! 他灵机一动,却把两本秘籍径自扔给了陈香,而后才一招“凤凰九翼”,身如凤翼展翅,双爪如九爪影重,杀气弥屋,直扑别传,这一招,是九阴真经中九重中第五重的最利杀招,也是当年天下第一人陈沐初出道时对付北绝代玉银廷使出的疯狂一招,集功力、招式、阴狠、凶残、威势于一体,顿时风鼓窗棂门边,门窗俱被震开,别传无处可躲,也无法判断爪影之虚实,难以招架! 第328章 容情 别传禅师心思并不在抵御这一招,他见明匣秘籍被转移到陈香手上,心中大急,一式“回天乏术”,用力一吸,一股劲风卷将明匣秘籍卷了过来,但傅英的凤翼九翔正席卷小室,劈头打来,秘籍哪能经此风卷翼撩,两股劲力一扯,顿时化作碎片,真个是回天乏术了! 而且,别传禅师经此一分心,已经挡不住了傅英贯顶而击的九阴白骨爪,只听砰的一声,一爪击在别传的头盖骨上! 别传禅师当然情急之中,将毕生的功力以三花聚顶之力集于头顶,一顶一吸,先硬后软,外刚内柔!傅英本无杀心,这一击本来需汇聚全力才能奏效,具有开碑裂金之效,而他只用了五成功力,见别传禅师躲不开,临时又收回两成功力,所以不但未能力贯于顶,反而一爪下去,如击岩石,而后又如入棉花柳絮之中! 傅英一面大惊,难道这一爪力透头骨,打出了脑浆不成?他不知乃是别传的北冥神功已经开始狂吸他内力——内力流失的感觉!比对付陈香有过之而无不及,多亏他保留了大半功力未贯于爪力,否则用功愈猛,化功愈急;而另一面,觉察不妙的同时,他的左掌已化掌为剑,一式独孤九剑的“九转千回”插向别传的咽喉,尽可说,九阴与九剑在他的修练层级之中,已经杀招尽出。 别传禅师是先用铁头闭气功,再用北冥破吸功,已经毕全功于顶,才挡住了傅英九阴真经第五重的凤翔九翼,而且用天灵盖反守为攻,狂吸傅英内力,而自头部以下,浑身肢体则僵直如尸,毫无抵御之力,别说六脉神剑,连一阳指也打不出了。 傅英这一掌若不收招,别传禅师必将被傅英掌剑击喉,死于非命!但傅英收招几乎绝无可能,任何一人的本能,在功力被狂吸狂泻之时,必然抓住一线生机自保,消灭使自己功力消失的源头,而且要在功力行将消失之际,愈快愈好,愈急愈好! 瞬息之间,别传禅师只感到“法名无为,若行有为,是求有为,非求法也”,所有禅机,都在生死一瞬,或幻或灭,或生或存! 不想傅英收掌一撩,奋力击向自身右臂,将自己右爪弹起,双腿一蹬,蹬在别传肩头,既把别传蹬飞,也让自己纵开! 以傅英生性,必不可能凶残以致杀死别传。 傅英之胜别传禅师,也在于三分侥幸!一在别传长于内力,拙于招式,二在别传被秘籍吸引,心有旁骛,三在傅英只用三成功力,留有余地,被化的功力不多。可叹别传携有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两大神功,竟然还在傅英容情之后得生。而当年天下第一人剧斗六十多岁的别传禅师,是在内力俱被吸走大半,竟以九阴内力冻住了别传,才勉强获胜!可见傅英之胜是何等的天幸! 其实即使当年北宋中期大理的段思平、段誉都身负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也是时强时弱,时胜时败,时灵时不灵,从未以此绝学达到取得天下第一名号的地步,可见此二绝学作为辅助救急之功有奇效,但若论争雄武林的名头,比葵花宝典、九阴真经,甚至降龙十八掌还稍逊一层,也可能是秘钥难得,非有仙机灵赋难以掌握驾驭的原因。 第329章 授剑 别传禅师虽然被傅英蹬开,但其实毫发未损。 傅英虽胜,功力却被卸掉有三成之多。 此时别传如若提掌来杀傅英、陈香,可谓不费吹灰之力。 别传禅师双手合十道:“施主一念之仁,让老衲得以掌下超生!”望了望化成碎片的秘籍,索性点起一炷香,掌力将碎片卷为一堆,又将碎片焚成灰烬,又道:“秘籍化为灰烬,甚好,甚好!人生苦短,终为土灰!老衲守经多年,到头来,原来守的不过是一团灰烬!老衲使命已尽,也当化灰而去!”当下坐化而逝! 傅英万想不到经在人在、经毁人亡,喟叹不已,自责不已。 陈香望着灰烬,探了别传的鼻息,也是惊叹交集,不胜唏嘘。她知道自己的功力被吸走大半,无法杀傅英,而且由于在藏域时傅英最终站在驻藏明军一边,印象不错,也无意杀傅英,又惦念峨眉派道宗,反正秘籍已毁,未让傅英取走,也算功德半圆满,于是冲傅英点了点头,道:“你料理一下别传的遗体吧!也烧了吧,等于与经同焚!” 陈香便不上崖,也无力上崖,只得沿崖底来时小径出禅林牌坊,径往白云观而去。 傅英想到自己所到之处,终要方人,于是冲别传禅师坐化遗体拜了三拜,而后起身拾掇了些干柴经卷等引火之物,围成一圈,掏出火折,把火燃起,默祷道:“禅师在天之灵莫散,去往西方极乐世界,早成仙佛,再佑众生……” 眼见火光渐起,烟火窜冒,别传禅师突然暴睁双目:“你这是要活活烧我我么?你随我来!”傅英一惊,难道他刚才用了传说中的龟息闭气法? 别传腾身窜起,纵身出屋! 傅英喊了一声:“不灭火么?” 别传喝道:“烧了好!烧了好!落个干净岂不好?” 傅英随别传禅师来到崖下,只见他指点石壁,在《秋风词》下阕“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长相思兮长相忆,短相思兮无穷极……”中数到第四个“思”字,腾身而上,贴住石壁,取出思字石匣,而后飞身继续上崖。 傅英愈发惊异,飞身上崖,紧紧跟上。 两人如腾云驾雾般,直上舍命崖,眼见又到横松如佛掌伸张之处,别传禅师才停身不前! 别传见傅英也跟了上来,打开思字石匣,里面赫然一册秘籍。 别传道:“这思字石匣里这才是真正的《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明字石匣里在关键处各有两处篡改!当年我败在天下第一人手下,被逼不过,默书时动了手脚,其实我当时只是恨他扶道抑佛!我们相互立誓,我立誓不传此功,终身守经,而他也立誓绝不涉猎大理绝学,共约此经惟有缘者才得。现在看来,他应该也是恪守了誓言,否则早便走火入魔了,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派人来取秘籍?如今你曾取过此经,又在我像前叩拜于我,老衲也不算违誓了……六脉神剑源自于人体中十二经脉中的六脉——手太阴肺经、手阳明大肠经、手少阴心经、手少阳三焦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太阳小肠经。其中少商剑由中府,经天府、尺泽、孔最、列缺、经渠、太渊、鱼际、少商,属于手太阴肺经。你运气于指,以气指驭气剑,将含于指尖的内力隔空激发,指力所及,有如无形之剑,横扫虚指,均可伤敌,你且试一试……” 第330章 误诀 傅英恍然大悟,原来自己叩拜燃火,竟无意间触发了大理天龙寺高德坐化传钵的礼仪,所以别传禅师要把两大神功别传给傅英,而未传给南岳下禅宗弟子,反而印证了“别传”之法号。 傅英又连试了少泽剑、少冲剑、关冲剑、中冲剑、商阳剑等其他五脉的指功剑气,不觉天色又暗了下来。 别传禅师连连点头,又连连摇头道:“你习修之速,实所罕见,应是你之前已经打通一些重要关节心脉,所以将心脉重新一一串联起来即可打出六脉神剑,这是我点头的地方。但是你的内功仍然没有深厚到登峰造极的地步,所以六脉神剑打出来威力不大,尚不如我,这是我摇头的所在。” 傅英道:“可是我并未发现我所熟记的功诀与师父所授有什么出入……” 别传禅师道:“你叫我师父,很好,很好!六脉神剑是无法篡改的!比如少泽剑,从听宫,经颧髎、天容、天窗、肩中俞、秉风、天宗、臑俞、小海、支正、养老、腕骨、后溪,至少泽,属手太阳小肠经!稍有出入,练者无非打不来,而且武功高神者可自行修正!关键在于北冥神功,庄子‘逍遥游’有云,‘穷发之北有冥海者,天池也。有鱼焉,其广数千里,未有知其修也……且夫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覆杯水于坳堂之上,则芥为之舟;置杯焉则胶,水浅而舟大也’。是故内力既厚,天下武功无不为我所用,犹之北冥,大舟小舟无不载,大鱼小鱼无不容。是故内力为本,招数为末……这最后一句便有误,我白日之间败于你,就在于招式上远不如你!” 傅英道:“这也没什么,练拳不练功,到老一场空;练功不练拳,犹如无舵船么!” 别传禅师道:“这是经误我,非是我误人。更为关键的是,我在北冥神功上删去了一句要诀——欲得北冥之海,必得白地之空。” 傅英表示不解! 别传道:“当年大理第十六帝段正严,也就是段誉,之所以练成北冥神功,就是因为自幼体弱多病,得到北冥神功之前从未练武,白纸一张,所以才能修成北冥!也就是说,练北冥神功之前,如果不是白纸一张,必得清空自身修炼的所有内功,重新吸聚他人内力而为己用方可,否则必然冲突自误,走火入魔,所以……已经成名成家的巨匠大宿,谁也不肯干冒奇险,是以北冥神功几乎失传,练此功者也几近绝迹!” 傅英脸色顿时苍白,只是夜色中难以觉察! 别传又续道:“不知天下第一人是否知道此诀,多年未见,也不知他是否练了此功,反正当初他立誓不练……” 傅英回想起自己在藏域哲蚌寺措钦大殿前坐井观天,观看了天下第一人与三世答赖的“黑子”之战,道:“不管他练没练,总之,他应该是没有走火入魔……” 第331章 回崖 别传道:“不管他,你都练过哪些内功?” 傅英道:“我的内功较杂,练过小乙真气、独孤九剑的心剑合一、九阴真经……” 别传道:“我只听说过太乙真气,什么叫小乙真气?” 傅英道:“我第一个师父玲珑老人师承南宫恻隐,太乙真气只学了一部分,所以应叫大乙真气,我更是又只学了些皮毛,所以叫小乙真气!” 别传连连摇头道:“呵呵,你的九阴白骨爪一使出来,我就知道你会九阴真经……那你这个北冥神功练不得了……必须白纸一张方可!” 傅英道:“之前有人练坏了么?” 别传道:“唉,我只说我,由于我自幼愚钝得紧,什么内功也学不会,反而得益,所以可以直接来练北冥!你们这些已有内功根基的,容易走火入魔,还是不要练了,你正年少,武功也自不凡,不要坏了原来的功底和性命!” 傅英沉着道:“无妨!我已经几次应死而未死成,但死一次也无妨!” 别传禅师微笑不语,隔了片刻,道:“你既殒身不恤,也需这一样,北冥神功的练成要看缘法,缘法到了,自然有成,倘若这个功夫与你无缘,纵使千般努力,万般勤奋,也是空自打转,毫无进益!好比一副书架,上面已经摆满了经书,新印的经书就不能往上摆了,只能见缝插针,而如果一股脑儿强行摆进去,就会使书架子倾覆或崩塌!” 傅英道:“既如此,弟子就靠缘法如何了。” 别传禅师在傅英耳边密嘱一番,又道:“今夜一为别,孤蓬万里遥……你我分别上崖,亦或下崖,你是上是下?” 傅英想起崖上的东方涟漪与袁鲍儿,道:“师父,我自崖上而下,自然回到崖上了……” 别传禅师道:“我自崖下而上,自然也回到崖下了!这一册真本你既已熟记,我放回崖下思字石匣了!” 傅英问道:“师父还留在峨眉么?” 别传禅师道:“缘法!缘法!” 傅英又问:“我算是大理天龙寺的传人么?算是第多少代传人?” 别传摇头道:“缘法!缘法!”言毕,一展袍袖,飞纵下了横松! 傅英心中感慨,此番奇遇,也不由得不相信“缘法”二字,但他多经磨砺,早已过了多愁善感之段,也就不再感慨,腾身而起,直奔舍命崖顶,刚行至一半,只听上面窣窸有声,抬头观瞧,只见东方涟漪与袁鲍儿绳刀交替,正向下攀援,原来二人等了一天一夜,终于心系情郎,相援下崖。 傅英索性背起一个,夹起一个,也借了她们的绳索的力,扶摇直上舍命崖顶。 上了崖顶,借着月光一看,涟漪眼圈发红,犹带泪痕,袁鲍儿却神色如常,只是凝重中略带几分欣喜,同是关心,显然一俗一道,在俗者情感外露,而修道者却水如止水,喜悲多不形于色。 傅英在崖下故意谎称道宗五局皆败于尼家,诳走陈香,当然他也十分关切峨眉尼道之争,也十分矛盾,一面道宗传承的是先祖诸葛真的代际,一面尼宗所倚者又是第二个师父别传禅师的禅宗弟子,实难偏倚。 第332章 聚比 其实就在昨日白天,傅英到崖下与陈香及别传纠缠争斗之时,尼宗与道宗并未比武! 原来张心湛作为龙虎天师派的掌门以及未来的南宗正一教掌教(还未得到朝廷敕封),甚至有可能继任为天下道教副教主,他当然绝对支持峨眉派道宗,本着天下道教是一家的神髓,只要峨眉派、青城派、崆峒派、九华派、茅山派,乃至华山派、武当派都是道宗当家作掌门,他将来就可能以道教副教主的身份统率以上各派,以道教法器事务进行控制或施加影响,他虽然年轻,龙虎天师派也不复往日荣耀,但正谓瘦死骆驼比马大,他仍能以当年师祖湛然真人犹在的影响力组织了各派赴藏之行,所以他打心底反对公主为一本《一阳指》秘籍而支持尼宗! 他也从藏域深谷伏歼驻藏明军中吸取了教训,一则绝不能再趁着傅英不在场时任由公主决策,二则七师叔天下第一人明显与峨眉道宗渊源极深,尼宗上位绝非天下第一人所乐见,自己已经深忤七师叔两次,又不敢违逆公主,所以决定一个字——拖,拖时间、等傅英,因为傅英是唯一可以降住公主的人。 一方面,他对陈见谎说公主被慈音所劫,另一方面,他建议陈见以商量对策为由派人予以推迟! 尼宗那一面,公主也获得习修一阳指宝贵的一天,所以也未反对,让慈音同意推迟一天。 这一日,白云观群侠、群道、群尼、群僧汇聚。 东壁厢分别是飞荆子陈见、现任掌门飞棘子陈思、飞逾子陈念、飞沙子陈榭、飞轶仙子陈亭、飞漠子陈台等人,正是洞妙真人当年取自“穿荆渡棘、逾沙轶漠”之意!只是少了大师姐飞穿子陈规与前任掌门飞渡仙子陈香。 西壁厢分别是无波上人慈音、无浪上人凌音、无澜上人晴音、无满吞音、无溢噬音、南岳下临济宗圆觉通天明彻禅师、无穷禅师、遍融真圆禅师等人。 正北供奉的是峨眉派创始人先秦时期白猿祖师动灵子司徒玄空、峨眉第十六代掌门人及元代天下第一人诸葛真、峨眉尼宗创始人郭襄三人之像。 慈音向凌音使个眼色,凌音高声道:“由于南岳禅宗加入峨眉尼宗,尼宗一词已不能囊括僧尼两众,据‘儒释道’三教分立之名,现峨眉尼宗改为释宗!” 陈思哂笑道:“什么尼宗变释宗?无非是尼姑不够和尚凑,我看就是变相请外援罢了!僧尼沆瀣一气,谋夺道宗在峨眉的地盘和名头才是真!” 陈见道:“我师妹……我家掌门所见甚是,莫不如道宗陈字辈一一对决尼宗音字辈,双方都不用外援,好不好呢?” 张心湛一咬牙,也顾不得公主尚在尼宗之列以及公主临行前嘱托,也帮腔道:“不错不错!道姑、尼姑,双方俱是女子比试!僧人上来参乎什么?沾衣捋袖十分不雅,陈字辈对音字辈,合情!合理!” 公主藏在众尼之中,狠狠瞪了一眼张心湛,却不好公然出面! 第333章 扩宗 公主心中正骂张心湛糊涂,突然眼前一亮,发现南面阵中多了一个身影,虽然隐隐约约,但她对此身影显然不是一般的熟悉,不是别人,正是傅英。 原来傅英经过这两夜一日,正好与东方涟漪及袁鲍儿回到白云观。傅英见东西对峙,而出藏群侠皆在南面,坐南朝北,于是悄没声地来到张心湛身边。 张心湛心中正没着落处,原来关心则乱,事不关己,他倒颇有智计,如今既期望峨眉道宗胜出,公主与天下第一人两处又都难违逆,正在纠结,见傅英回来,忙将傅英拉到一边,长话短说道:“尼宗已暗中投靠公主,献出《一阳指》,公主假装被慈音劫持,已支持尼宗!你意下如何?” 傅英连连摇头,原来他这一路上,本已打定主意,无论双方积年恩怨是非及与己的亲疏远近,只是陈念与陈榭曾经随己入藏,便已是仗义之举,况且天下第一人曾亲自撰联焚籍,祭奠自己的先祖诸葛真,感觉第一人颇有气度恢宏的一面,自己虽然功业造诣远不及他,又怎能器局狭小,于是打定主意支持道宗。 傅英轻声道:“咱们如坐视不管,则道宗必输!因为尼宗有禅宗大理武功的加持!” 张心湛要的即是傅英的态度,听话听音,感到傅英有意支持峨眉道宗,自然大喜,便道:“也只有三哥能降得住公主,只要三哥出面,我自有办法支持道宗!” 傅英皱眉道:“五局三胜,基本规则已定,尼宗扩为释宗,如何应之?” 张心湛本来也无甚办法,只想在规则上尽力扳一扳,如一人只能上场一次等等,听了傅英这一句,心头一亮,道:“亏得三哥点醒,我现在倒有了个主意!不知三哥是否肯委屈一下?” 傅英眨巴眨巴眼睛,道:“你的鬼主意甚多,怎么委屈?” 张心湛道:“我已是龙虎天师派的掌门了,是大派掌门,内心已没法屈就了!三哥虽是玲珑门掌门,但玲珑门毕竟立门时间不长,不知三哥肯否屈就作一下峨眉派的副掌门?” 傅英道:“你意思是既然尼宗扩为释宗,道宗也扩为……扩为道俗宗?” 张心湛道:“不错!三哥加入峨眉,必保可胜一局!” 傅英道:“你底下的这意思就是我这门户是小门小户了?” 张心湛道:“哪里哪里!贵师玲珑老人出自南宫世家,即当年的玲珑子洛长泠,见过真武论一,参过白马誓约,大徒通天老祖杜居端独创了江湖闻风丧胆的血剑门,二徒百年稻魔祝添一曾为东厂统领,三徒铜手今圣顾大均曾为锦衣卫都指挥使,四徒傅英窥破天下奇局《玲珑局》……即将为东床驸马……” 傅英立刻制止:“别那么多废话!我答应就是!” 张心湛道:“权宜之计!权宜之计!” 他速找来陈思,说了想法。 陈思点头道:“可以。”她仰头向东面张了一张,又低头低声道:“这副掌门之位……峨眉派其实也并非没有先例,我二师姐陈见当年要夺三师姐陈香的掌门之位,逼她不得使用六阳掌等尼宗武功,三师姐便请了西门芳菲作副掌门,一举破局……” 第334章 田忌 张心湛道:“既有先例,那就立刻宣布我三哥为峨眉副掌门,以使其参与五局定输赢!” 陈思道:“这……我回东面问一下我二师姐陈见吧!” 傅英道:“我不一定非得在峨眉派有什么职位职事,只要宣布我加入峨眉派,我即可代峨眉派出战一局!” 陈思当即立断道:“无可无不可,就为副掌门,又能怎的?”于是回到东面,向西而叱:“玲珑门掌门傅英入驻峨眉派,峨眉道宗扩为道俗宗,傅副掌门可为峨眉道俗宗出战第一局!” 此言一出,释宗大哗,连道宗也震撼非常! 傅英飞身而出,跳在当院,抱拳拱手道:“正如田忌赛马,我这匹下马愿对彼方上马!” 公主在尼宗这面顿时气得皱眉! 慈音悄问:“殿下手下的人怎么会支持道宗?难道想故意败给我们一局?” 公主道:“你来的那一夜,你也看到了,只有孤与张心湛在场,傅英当夜并不在场,我对你们也只能是暗中支持!傅英加入峨眉的意图,我在这边,现在也无法揣测。他的武功可能是在场所有人中最高的!我的主意是,这一场千万不要派出你们释宗中的最高手上场!就像田忌赛马一样,他是上马,你派出一匹下马去应付他。” 慈音想了想,道:“公主见地颇是!晴音,你去上场一试。” 无澜上人晴音听了,一声娇叱,拔剑上场! 傅英定晴一看,只见一个年轻女尼,弯眉杏目,目清目秀,身姿曼妙,眼角眉梢却带有千层杀气! 傅英本以为会是禅宗高手明彻上场,见是一位少女,心有所悟,转身便走! 慈音见“以下马对上马”之计被识破,焉能容得,高叫一声:“晴音快追!” 晴音得旨,一剑挥空而来! 傅英哪敢回头,一纵而走,却听背后“啊呀”一声!他漫目回视,却见那女尼从半空跌下,下坠之姿却是剑尖对一己之咽喉! 其实高手的轻功,往往都是提气而纵,以气驭轻,如御风而行,并非仅靠腿脚肌肉的弹跳之力,然而,这样却有可能出现一种情况,一口气提不上来,或中间岔气,极有可能由身轻如燕变为如断线风筝。傅英身为高手,自然对此深有体会。 他头脑中突然闪现出师父玲珑老人死时的画面,也是跌倒自戕而死。画面之惨不由得让他身形一转,纵至晴音面前,二指去挟晴音剑尖,那晴音却嗓音咕噜一声,一个“拈花沾雨”,发狠转剑奔向傅英咽喉! 众人不由发一声喊,原来晴音竟然是以提纵之术设的圈套,让傅英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但她这种伎俩在傅英如同小儿辩日一般,傅英仍是二指不变,身在空中,二指如影随剑,只是轻轻一挟,就牢牢焊住剑尖。 晴音的长剑递不进去,但是本来身随剑动,剑不动了,身子在空中却无法刹住,也是这一剑过于发狠刺来,身体竟一头撞进傅英怀里! 傅英本来可以一掌可以将她击飞,不想掌面正对她的胸部,只好变掌为爪,上移护颈,不想对方活生生将天灵盖撞向自己的九阴白骨爪,由于不忍其香消玉殒,只好又撤爪,任凭对方撞了进来。 第335章 再认 晴音并非“投怀送抱”,而旋身背撞傅英,同时并不停手,一个“二龙戏珠”,要倒插傅英双目! 其实傅英只要拈剑一顺,就能用晴音的剑抹了晴音的脖子!但傅英又岂能这样做? 晴音嗅到傅英身上一股少年男子的气息,不由得二指再也插不下去,心旌大动,浑身瘫软,喃喃自语:“原来是你……” 傅英见她“二龙戏珠”蓦然不动,当然也不能突兀地去擒住她的手腕,索性松剑跃身,回归东面。 晴音其实此时本已完全瘫软在傅英怀里,傅英倏忽离去,她顿失依靠,一跤跌落尘埃。 凌音只道她被傅英暗中点了穴位,飞身救下晴音。 傅英虽然真真切切听见了“原来是你”,一时之间,也并未明白此语何指。 此时张心湛已经跃然出场,高声道:“刚才这一场不算正式比试!” 慈音也出头露面:“两人都交上了手,怎么不算?” 张心湛道:“如果算上也可以,峨眉派副掌门傅英可以继续下场!” 凌音见晴音无事,也不知她为何跌倒,听了此言,便道:“那怎么能行?一人只能战一局!” 张心湛有了傅英撑腰,也不在乎公主是否藏在尼宗之内坐镇了望,便道:“那这局就不能算!规则重定!” 凌音大声反对。 慈音借机回见公主,公主低声道:“不妨事,且去听他划出什么道道儿!” 慈音又跃出尼宗。 只听张心湛道:“依我之见,双方只可保留一人只战一局,其余各人可战多局!” 慈音道:“傅英若应战多局,你们用个陈念陈榭之辈只应战一局,又有什么意义? 凌音也道:“既然我们尼宗吸收禅宗合为释宗,你们道宗吸收俗宗合为杂宗……我们也不好说什么!” 陈思大怒:“道俗宗,不是杂宗,胡说什么?!” 张心湛想了想,道:“道俗宗三个字,比较拗口,我看不如这样,改为正宗,即峨眉正宗……” 陈思拍手道:“峨眉正宗,好,此称甚好,名副其实!” 凌音大怒:“我们释宗才是正宗!不行,你们不能这样叫!” 陈思道:“峨眉派道宗是白猿老祖传下来的,难不成我们再改称‘祖宗’?” 凌音正要反驳,慈音制止道:“比武争胜,又不是斗口争胜,勿作口舌之争,我们反正改称释宗,你们爱叫叫什么!” 傅英插言道:“峨眉道宗渊源流长,岂能因我一俗人加入而改名换制,我意仍称道宗即可!既然释宗反对一人多轮应战,不妨这样,双方指定而约定具体某一人只能应一局之战,其余各人可多轮应战。” 慈音不想再横生枝节,避免前约流落,又想无论多人单人,均有胜券,于是点头道:“我释宗明彻禅师在峨眉释宗武功最高,可只限于一局,你们这位傅少侠也只限于一局,同意否与?同意就开打!爽爽快快的!利利索索的!别再夹杂不清,纠三缠四!” 傅英、张心湛看向陈思,陈思心一横,道:“好,一言为定,开比!” 第336章 头阵 慈音道:“除了一局最高手的比拼,其余四局可轮流一方先出阵,对方后出,以利公平,须知先出阵一方必然处于劣势,对方可因人制宜,后发制人,这样,我们释宗先出!” 第一局,释宗仍是晴音出战。 陈见道:“头阵胜,阵阵胜,除我之外,这里只有陈亭武功上竟然打败过凌音,陈亭宜打头阵。” 飞轶仙子陈亭道:“二师姊,晴音武功似在凌音之下,用我出阵……有点大材小用……” 陈见脸色一寒:“难道你二师姊与三师姊出阵便不是大材小用?” 陈思道:“陈亭既不愿去,我自思斗不过慈音、凌音,本掌门亲自去会斗晴音便了!” 第一局飞棘子陈思上场来战无澜上人晴音。晴音虽名为上人,其实比慈音、凌音年龄小得多,但是武功上兼会一阳指与凌波微步,只功力尚不及二位师姐而已。 所以陈思用五色剑来挑晴音,后者竟不出剑,别看晴音对付傅英上手就用剑,对陈思竟来个空手入白刃。陈思的武功远比其二师姐陈见、三师姐陈香为逊,只因忠于陈香,陈香又与陈见曾有嫌隙,故而陈香把掌门之位传给了陈思,因而陈思担当峨眉派掌门颇有些名实不副,慈音、凌音均瞧她不起,故而连晴音也要人前显圣、傲里夺尊,竟不用剑,径直上手来夺陈思的五色剑。 陈思震惊非常,震怒不已,小小晴音竟敢藐视峨眉派第三十二代掌门!她注功于剑,运剑如风,挥剑如雨,挥风刹雨,恨不得一剑刺穿晴音! 可惜峨眉剑法一向崇尚空、灵、轻、妙,她气忿忿地,反而与峨眉剑法之精髓背道而驰,反而拿捏成了实、钝、重、拙!这更给了晴音凌波微步闪展腾挪的机会,倏忽自如,来去不定,只听晴音娇喝一声:“着!”她一指“阳生万物”,气指扫中陈思的手腕。 陈思只觉手腕如火咬灼痛,手腕一震,五色剑再也拿捏不住,脱手而去,这也是晴空功力尚浅,倘若换了别传禅师的一阳指,恐怕早已洞穿其腕! 晴音顺手一接,夺得五色剑,将剑一横,就势要逼住陈思颈项,迫其停手屈服! 可她错想了陈思!陈思毕竟为一门之掌、一掌之门,岂甘当众落败于一个年轻女尼,必然有拼命的打法与后招! 陈思右腕被击中,但腾得出左手,面对晴音用自己的五色剑来逼住自己,竟然用左手执住了剑刃,灌注全身内力,向空中只一撅,五色剑重又脱离晴音之手,飞空而去。晴音万万想不到陈思有此一招,原来五色剑并非双刃剑,而是五棱五刃,各反各光,故名五色,因而刃刃之间,有五平面可供抓取缓冲,不致立即伤手,而陈思又戴了一只陈香留给她的冰蚕手套,锋芒利刃难侵,故而硬生生重又夺飞了五色剑。 晴音岂肯干休,迅疾一指“百凤朝阳”伸向陈思咽喉,一指百影,陈思避无可避,但那五色剑乃是被陈思使了巧劲,听从主人召唤,迅落如风,刺向晴音头顶百会穴! 眼看二人便要两败俱伤,同归于尽! 第337章 香出 这时分别有两条人影同时蹿出,可惜未等这二人跃至近前,只听“嗤嗤”两响,五色剑偏转方向,“百凤朝阳”指也被一股气流击偏! 尼宗跃出的一人非是旁人,正是慈音。 而从空中跃出的一人是一位身材高挑的道姑,拂尘佩剑,虽在中年,却美艳潇洒! 慈音大叫一声:“你是……是你……” 众人都是一呆,什么“你是是你”,不知慈音想说什么!那道姑缓缓转过身来,冲远处的傅英冷笑道:“你藏得好,好一手少泽剑与少冲剑!” 原来傅英刚才为救陈思与晴音,使上了六脉神剑,他也不知是否能打出六脉神剑,见有两条人影去救,心想使不出来,二人也不致于同归于尽,不想二指剑气之速,远超二人身法,竟然先行救下了陈思与晴音。 此时道宗人众一阵欢呼“三师妹、三师姊”,原来此道姑正是从舍身崖底先行上山的前掌门飞渡仙子陈香! 陈香虽然早到,但迟迟未敢现身,因她的功力在崖底消耗大半,急于恢复功力,所以她拣了观顶一处僻静之处,吐纳运功,但毕竟时间过短,她只恢复了在藏域时尚存的功力,而在青海被天下第一人传功的功力却难以恢复了,等于已被别传禅师用北冥神功吸走。陈香仍不甘心,苦苦试图恢复,所以迟迟不露面,眼见自己亲手扶持的掌门陈思行将毙命,这才露面。 傅英心道,我明明用的商阳剑与中冲剑,分别从右手食指与中指射出,哪里是什么少泽剑与少冲剑了,你陈香分明是诈我! 峨眉道宗门众见前掌门陈香回山,仿佛孤儿见了娘亲一般,俱都大喜,有的甚至哀哀哭泣起来,她们当然不知道实则道宗大咖陈香、外人傅英、禅宗大拿别传三人已经在舍身崖底大斗了一番。 陈香也有十数年未回峨眉,眼见陈见、陈思、陈念、陈榭俱在,只是少了陈规、陈息,也不禁感慨,见陈亭、陈台俱已由小小顽童长成大姑娘,倒也欣慰。 陈思本要把张心湛引见给陈香,却见陈香向张心湛一摆手,意为免礼,当然陈香在藏域传讯给张心湛时,已经认识。 陈香本来和颜悦色,频频点头、握手、拥抱,转眼见了一人,顿时寒霜罩面、冷漠煞人,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傅英。 傅英想起诳骗陈香说道宗五局皆败,只好尴笑一回,抽身要走! 陈思急忙拉住傅英,指给陈香道:“此位傅少侠,已是峨眉派副掌门,加入峨眉为的是终局对决圆觉通天明彻禅师……” 陈香冷笑道:“他连明彻的师伯别传都对过,明彻又岂在话下……” 众人不解其意,陈思只道他们二人又是认识的故交,只好讪讪地道:“还是三师姊见多识广,这些少年英杰俱在师姊眼内了……” 陈香道:“傅副掌门,峨眉有玲珑门加入,实在是蓬荜生辉……” 傅英急忙左手压右拳,抱腕当胸:“晚辈后生,见过前辈!” 第338章 冤家 陈香哼了一声,却不理会,转身来到阵前,对慈音道:“我们这边故人相见,免不得寒暄一番,劳你久候了!” 慈音见了陈香,不由得心虚胆落,一时语塞。 凌音向来盛气凌人,压人一头,此时见是陈香,竟然体如筛糠,不敢直视。 这正是人的名、树的影。她们只道陈香已不在人世,所以嚣张跋扈,只道卧薪尝胆,终得一逞,不想峨眉原主陈香现身,慈音仿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恍然如梦! 当年天下第一人血洗各大派的名宿高手,一时之间,江湖肃杀萧条,武林噤若寒蝉,凡习武之高手,莫不人人自危,而峨眉派却安然无恙,全因峨眉陈香与天下第一人“交情”莫逆之故,慈音等以尼宗弱小之故得以在陈香道宗羽翼之下瑟瑟发抖,其实也确实不在天下第一人的法眼之内,只是大理余脉别传禅师以忠朴耿厚及两样绝学被天下第一人高抬贵手,但也被终生立誓禁锢在舍身崖下。而南岳禅宗栖身峨眉,兼习大理武功,与尼宗合为释宗,尼宗才得以猥琐发育,重振了一番门面。 所以陈香今番出面,给尼宗的精神震撼非小! 慈音没了主意,回见公主不及,急忙回视明彻禅师。 明彻却镇定异常,对陈香浑然不惧,示意慈音稍安勿躁,合什开言道:“第一局我看无非是个平局,五局过后再说,无非再加一局,依老衲所见,开比第二局罢。第一局我们释宗先亮的相,第二局有请道宗先出一位罢!” 陈香点头,转头对陈思道:“你们派谁出阵?” 陈思道:“师姊既归,咱们可谓必胜无疑,只须师姊除了第五局,其余各局接连出阵即可,因对方只限定傅副掌门只对一局!” 陈香摇头,道:“我未可轻动,你们先暂派一人应对第二局……” 陈思不敢违拗,即让陈亭出战。飞轶仙子陈亭见陈香坐镇,也想展示一下本领,于是亮相第二局。 慈音遍视己方人手。凌音上次虽输于陈亭,但自认为陈亭胜得侥幸,内心十分不服,正要上场重对陈亭。慈音却点名晴音再次上场。 晴音一怔,急道:“掌门师姐,徒儿刚才惊吓非轻,还是请凌师姐上场罢!” 慈音道:“你虽已战了两场,但一场未果,一局平杵,这一阵其实还是第一局,凌音曾败于陈亭,且年齿与我相近,你将来有可能担负尼宗之大事,不多加历练怎么能行?去吧!” 晴音一声轻叹,只好硬着头皮上场。 陈亭见了晴音,心中一惊,表面上却不动声色,突然灵机一动,大声道:“你我在平地比试不算本领,敢随我上房去讫么?” 言罢飞跃上房。 峨眉派向有梅花桩的轻功底子,陈亭上房似有意展示梅花步,慈音心想晴音会凌波微步,轻功自然不逊陈亭,也未加多疑,点头示意,晴音随之上房。 两人房上照面,陈亭用剑几划,平空写道:“你怎么上场了?” 晴音也用剑几划:“怎么办?真打么?” 第339章 暗交 陈亭迅速递了几招,晴音用剑格住。 晴音轻声道:“你知白龙洞那一多情男子是谁?” 陈亭挑动一下柳叶眉。 晴音道:“就是你那傅副掌门!” 陈亭的眉毛微微颤抖起来。 晴音又道:“我刚才撞在他怀里,气息与那一夜相同……” 陈亭用剑顶开晴音,又刷刷几剑,两人插招变式,故意将后脑让给房下众人,避免房下看到她们口形。 陈亭道:“这事以后待商量,我们先把今天这局面应付了再说!” 晴音道:“你赢我赢?” 陈亭道:“你让我一让,让我赢!你连战三阵,气力不支也是有的,你输了他们看不出破绽!” 晴音道:“呸……你若真爱我时,怎么不让我赢?” 陈亭无语,双方又斗了几招。 陈亭道:“我若想赢人时,先起杀心,我对你怎能有杀心,所以实是赢不得你了!” 晴音道:“你我输赢都无所谓了,他怎么办?” 陈亭道:“一夜颠狂,一夜疯狂,忘了罢,你我俱是出家之人,难道还能找他谈婚论嫁?” 晴音道:“他这么英姿挺拔,如何不嫁?你一个道姑,尚保有三千烦恼丝,可效仿杨玉环出家还俗,嫁也就嫁了……” 陈亭道:“武则天不也是尼姑来着,难道就不能重叙尘缘?” 两人在房顶比比划划,说说打打,看呆了房下众人。 慈音已回到公主身边。 公主道:“这两人怎么打得假模假式?” 慈音道:“她俩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公主疑惑地看向慈音:“俩女的……青梅……两小?” 慈音顿了一顿:“她俩年龄相仿,从小玩在一起,所以互相下不得狠手……” 公主道:“我看她俩还在嘀嘀咕咕,好像在互相通气……这还打个什么意思,难道又是一个平局?这还不如派凌音上去了!” 慈音道:“未必!未必!她们虽然是好伙伴,但是陈亭此人,一上手心黑手狠,能胜凌音,全凭此点,与她仙子的绰号外貌全不相符。晴音虽相对呆萌一些,但也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你看她一上手斗傅英与陈思,完全拼命打法!两人一开始少不得相互谦让一番……咱们且往后看!” 果然,陈亭的剑势渐渐凌厉起来,晴音左支右绌,处于守势。 晴音见不是头,赌气道:“你仗着剑法胜我,不如我们弃剑比掌,看看谁赢?” 陈亭一声轻笑,愈发攻势凌厉:“你欺我傻么?我偏要弃长用短?让你发挥长处?” 晴音轻声哀求道:“你让我赢罢!我若胜了这一阵,尼宗得胜,将来我做了峨眉掌门,这峨眉不就成了咱俩的天下……” 陈亭大恼:“你哪里来的这样大的野心?你输了罢!等我做了峨眉掌门,一定好好看顾于你……” 两人话不投机,手上越发较起劲来! 晴音见剑法上顶不住陈亭,用凌波微步转在陈亭身后,作起一阳指,食指为箭,一指气箭,射向陈亭右肩,只盼打痛她的右肩,让她使不得长剑,不战自溃。 第340章 先胜 陈亭见晴音人影不见,心知不妙,反应迅速,身形既不回转,也不左躲右闪,反而纵身上跃! 晴音这一指并未击空,倘若陈亭脑后长眼,向左轻轻一侧,即可躲开,因为晴音毕竟要运气发功而有所迟延,可惜陈亭上跃,便躲不开这一指了!这一指正击中陈亭的足踝。 陈亭对被击中早有所料,并未跌落,原来她身形上纵乃是上纵前滚翻,前翻中向后刺出一剑,这一剑有个名堂,乃是“回光返照夺命剑”,与回马枪、拖刀计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晴音之所以打出一阳指,是先弃剑而后用指,因她用剑用指都是右手!眼见陈亭这一剑分心刺来,捉狭之极,避无可避,于是足尖一点足下的弃剑,把剑弹起,射向陈亭咽喉,似乎又是一个同归于尽的场面! 陈亭确实使上了“回光返照”,但在“夺命”两字上却是加了小心!一方面,她争胜心切,但不致要致闺蜜于死地,另一方面,她知道“回光返照”只是救急,并不持久,一旦夺命,己命也危,所以,她并未全力以赴,而是在力道与快慢上缓了一缓,这一缓,也救了自己一命,发力虽急,收力也速,只轻轻一格,格飞了地上的弹剑,但要再刺晴音,已是不能! 晴音不仅踢起了长剑,足尖一探,瓦片松动,索性一足一瓦,把瓦片接连踢起,陈亭只得用剑劈削挡格,瓦片扑面而来,虽伤不得陈亭,但也使她有些狼狈之状,晴音不禁咯咯娇笑起来! 公主一皱眉:“她俩玩得好开心呢……” 慈云道:“刚才陈亭那一剑,实在是凶险万状,颇有以命相搏的味道……” 晴音边踢边退,边退边踢,陈亭见瓦片纷至沓来,灵机一动,用剑将一一弹回,击向晴音。 晴音此时手中已无长剑,用一阳指击落又太耗内力,支撑不起,只得随接随发,此时房顶上的瓦片流动,呈一个尖角态势,由晴音踢起,再由陈亭挡回,再由晴音掷回! 陈思暗暗叫苦,陈见拍案而起,手指慈音:“敢情不是你们的伏虎寺,白云观的东西,便由你们门人这样糟蹋么?!” 陈香却不动声色,嘴角反而泛起一丝笑意。 陈见、陈思不解,陈香以目示意,用眼神向房顶一瞟,陈见、陈思重把注意力拉回战团。 只见陈亭越来越逼近晴音,原来晴音用手接瓦再掷回,毕竟比陈亭用剑格瓦弹回慢了一拍,只听“嗤”的一声,陈亭以弹瓦为掩护,逼近晴音之后,突然一剑透瓦,剑刃直横在晴音的粉颈之侧! 刹那间,全场皆静,瓦片纷落爆碎之声也终于停歇。 “好!”陈思率先鼓起掌来!晴音呆住,陈亭撤剑,一跃而下,但走路微跛,毕竟足踝挨了晴音一指。第一局打平,第二局终以道宗获胜。 陈香心道,这小妮子小小年纪,却如此狠辣,智计多端,先是致命一剑,让晴音躲过一劫,趁对方身心放松之际,转而轻松拿下!实在是峨眉派未来掌门的好苗子! 第341章 盘新 飞轶仙子陈亭头一局胜了连战三场的无澜上人晴音,使得道宗士气大振! 连陈香也颇为满意!陈香心下已经开始盘算,虽然陈思是自己的死忠粉,但无论武功、智计、狠辣颇不如这个年轻的师妹陈亭,而且陈亭的武功,如峨眉剑、梅花桩,来自师父中绝境洞妙真人的纯正道宗武功,并非像其余人等,包括自己,实则来自于尼宗的传承,如六阳掌与五光剑,倒使得尼宗无功可继,只好去倒贴大理的武功,并且,“穿荆渡棘、逾沙轶漠”八子之中,只有自己飞渡仙子与陈亭的飞轶仙子被冠以“仙子”之名,可见容貌之出众、气质之脱俗远逾他人,最重要的,如果一派之掌门,不能狠辣以对,如何能维护本派之利益与声誉,似陈思,几乎被凌音挤兑下掌门之位,如何能成事? 陈香正在内心重新审视这个小师妹,释宗又已派出了第三局——实则为第二局的上场人选——无穷禅师! 慈音考虑到头阵已败,虽然凌音还想上场,但毕竟凌音多与道宗交手,底细已露,为挽回颓势,于是派出了禅宗高手——无穷禅师! 陈思问陈香:“这个……莫不如二师姊出战?” 飞荆子陈见目视陈香,也有意出战。 陈香心想,若是陈亭能经受考验,再赢一局,便积累了足够的掌门资本,便道:“二师姊年事已高,不可轻动!我看还是陈亭出战!” 但凡女子,最怕提及年纪,何况陈见还不至于“年事已高”,陈见气得柳眉倒竖,杏目圆睁,想了一想,心想大局为重,便轻描淡写道:“我哪里是年事已高,分明是难入前掌门的法眼……” 陈思怔住,陈香微微一笑,唤陈亭道:“来,我先给你疗一下足伤。”她见陈亭正在出神,又唤了一声。陈亭这才慌忙收回凝望傅英的眼神,来见陈香。 陈香轻抚陈亭足踝,输入一股真气,本来陈亭如刀钻一般地疼痛,瞬间缓解,这也是晴音手下留着情份之故。 陈亭重新上场,面对无穷禅师打了个稽手,这是也道士所行的一种礼节,即先把一只手举到胸前,再俯首至手。 公主见了,对慈音道:“陈亭诡计多端,只怕这个禅师木讷中计!莫不如换凌音上去!” 慈音道:“无穷禅师禅机无穷、智慧无穷,即使她使美人计,也是空自劳神!” 只听陈亭道:“我听闻禅师心大智渊,何苦为尼宗出头,来蹚这一波浊水?” 无穷道:“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水无所谓清浊,端在人心之清浊……” 陈亭道:“禅师一向明心见性,您看我这颗心呢,是清是浊?” 无穷微启双睛,仔细一张,道:“眼为人之心苗,我目测真人的双目,实在是不好说,不好说!” 陈亭道:“禅师何必过谦,说说看,说说看……” 无穷道:“当着真人莫打诳语,我看真人的双眸,晶晶闪闪,好比桃花潭水深千尺,这朵桃花,一根雄蕊,一根雌蕊……” 陈亭想到傅英与晴音,不想被无穷禅师隐晦地点中心事,面色先是一红,不由得恼羞成怒,拔剑相向! 第342章 攻守 陈亭的轻功是梅花桩上练的,身形步法高妙已绝,越女剑也是形神兼备,可惜这些在无穷禅师面前根本不够看的。 正所谓一力降十会,无穷使出般若掌,无形大力树起一道气墙,顿使陈亭的剑招风吹不入、雨泼不进!全场皆惊,万不想一个木讷呆呆、寡言默默的和尚武功如此高强,防守也是如此简单,只是简简单单打了一套般若掌,甚至可以无视陈亭进攻的剑招,已经达到了无招胜有招的境界! 释宗众人得起意来,道宗众人着起急来! 陈亭一胜凌音,凭的是发髻中的峨嵋刺;二胜晴音,凭的是回光返照夺命剑,可谓都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结果,而此时无穷禅师完全是“不求敌之可胜,而全恃己之不可胜”,陈亭的长剑在气墙中穿梭,或偏或倚,根本失去了准头。 时间一长,尼宗这边也着起急来。 公主道:“无穷只守不攻,何时是个了局?” 慈音道:“无穷内力深厚,耗也耗尽了陈亭!” 道宗这边陈思也焦躁起来,却无可奈何,她频频看向陈香,陈香这一回来,完全成了道宗的主心骨,陈香却不动声色。陈见心道,多亏我未上场,否则也是毫无办法。 其实只有傅英看出门道,既然无穷禅师是“一力降十会”,陈亭也完全可以“以巧破千斤”,即,般若掌这堵气墙再强大,也并非无计可施、无懈可击,既然陈亭无法以力破墙,必然要走以“隙”破墙之途,目前陈亭之病并非不在找“隙”,而在入隙不速,所以被气阻力挡。 傅英环顾四下,众人皆在看比,于是高声对张心湛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兄弟,你说是也不是?” 张心湛何等聪明,也是心领神会,也高声道:“庖丁在解牛中有云,彼节者有间,而刀刃者无厚,以无厚入有间,恢恢乎,其于游刃必有余地矣。” 陈亭在场上也听到他们的对话,似有所悟,但仍不知如何操作。 张心湛这句话也提醒了傅英,陈亭不懂般若掌的路数,如何能够像庖丁一样以“无厚”入“有间”? 正在此时,少林派幻休常润来到傅英身边,低声道:“这大理白龙寺般若掌与嵩山少林寺般若掌形异而神似,不若我把少林般若掌的心诀念一念!再以传音入密之法提示陈亭?” 傅英心道,关键是形似,而非神似,才好破墙,摇头道:“陈亭剑速不快,即使得诀,也难破局,无穷一旦转守为攻,陈亭目前实际是以攻代守,若非使计,恐怕必输无疑!” 言及至此,陈亭突然撤剑回身便走,原来她希望以身法步法破局,哪知回头一瞟,无穷仍在原地打掌,毫无追意,于是停身笑道:“兀那和尚,怎么不知来追?” 无穷收掌道:“你现在逃走,已是认输了么?” 陈亭又被气笑:“好一个以不变应万变,这样打下去,这局就是平局了!” 无穷点头道:“平局也好,文似看山不喜平,武似看水专喜平,小僧武功平平、相貌平平,人生何必钻在一个好胜心里?” 无穷的话,禅机无穷,可惜并未点醒世人,他转身便走,陈亭得机,跃步拧身,来杀无穷。 第343章 连击 陈亭一剑“越女穿梭”,刺向无穷后背大椎穴。 无穷不闪,生生回身二指夹住了来剑,陈亭当然抽剑不动,情急之下,她左手一支峨眉刺又刺向无穷的膻中穴,无穷又用二指夹住了峨眉刺!陈亭同时抽剑抽刺,像被焊住一般。 说时迟,那时快,陈亭口中射出一支枣核镖,无穷双臂二指仍然较在一剑一刺上,抵挡不及、闪避不得,被这一枣核打在面门正中! 这一枣核当然不能把无穷伤多重,关键是陈亭同时撒手剑与刺,打出双掌,这双掌几乎同时在枣核击中无穷时打出,也正中无穷双肩! 可惜无穷底座甚稳,拳掌也并非陈亭所长,陈亭这双掌只打得无穷一晃,仍未伤及无穷多少! 无穷这时已经弃去陈亭所遗剑刺,下意识双臂护颈,预防陈亭进一步锁喉。 正常而言,陈亭本应锁喉,但她一转念,一镖加双掌都难以击倒无穷,锁喉也必是无用之功,就在无穷护颈之时,早已身形滴溜一转,心上踩着梅花桩位,转到无穷禅师的巽位,也即是杜门位置,连点了无穷禅师颈脊腰三处穴位。之所以转到杜位,乃她避免无穷肘击或后蹬的绝佳位置。 点中之后,陈亭正要迅即身形后跃,不想无穷禅师下体仍然能动,只听他一声大喝,左足一跺,仿佛风云颤动,竟然把脚下的这块土地跺得凹陷,陈亭身子失去平衡,竟然倾倒在无穷背上,那无穷身子也随着地陷为之一抖,径把陈亭掼在地上,又一只大脚举起要跺在陈亭纤细的腰身之上。 陈香正要纵身来救陈亭,陈亭本来几欲闭目待死,却见无穷禅师举足不下,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于是惶急之中又连点无穷站立之腿的曲池穴、足三里、环跳穴,使无穷单足酸麻难立,这才把无穷击倒。 慈音大怒,飞身来杀陈亭! 陈香凌空一掌,击向慈音。 六阳掌对一阳指,掌气、指气相交,噼啪嗤响! 张心湛急忙飞身上前,左掌如龙,右拳如虎,将两人分开,但也未免手腕、掌背、拳脊皆被刮得生疼。另一边陈思、凌音分别救下了陈亭、无穷。 张心湛道:“二位,前掌门及准掌门,有话好好说,何必提前动手?” 慈音怒道:“我无穷禅师足下留情,未下死手,这陈亭竟然借机反攻,要不要脸?” 陈香淡淡地道:“比武争胜,无非是逞凶斗狠!心存慈悲就不要上场!” 慈音道:“好好好!好一个逞凶斗狠!道宗够凶!道宗够狠!尼宗久不出江湖,果然在逞凶斗狠方面远不及道宗!” 张心湛道:“双方勿要斗口,我说句公道话,无穷禅师最后一招确有迟疑,才给了陈亭反攻之机;就结果而言,无穷确被陈亭击倒,我看不如平局了吧!” 陈香果有大家风范,淡淡道:“可以!” 慈音十分不服,还想争辩,看陈香一双寒眸冷若寒潭,心下惴惴,毕竟陈亭战败了无穷,也只好同意。 傅英心道,禅宗从别传到无穷,都长于功力,拙于招式,不知夹在中间的明彻怎么样? 第344章 对头 如此一来,晴音对陈思是平局,陈亭对晴音胜一场,陈亭对无穷又是平局,五局之中只余两局,道宗再胜一局即可总体获胜,尼宗再胜一局即可扳平。 公主叫来慈音,道:“下一局你对陈香,最后一局明彻对傅英,你有把握么,若无把握不如互调一下。” 慈音道:“情势至此,只能拼死一搏了。此 前已经指定明彻禅师与傅英对局了。” 公主道:“不!只约定了明彻与傅英只能上一场,并非约定必须他们之间对局。” 慈音道:“陈香既然出现,我对陈香,这是天之宿命!我对傅英必败,陈亭既能斗败无穷,陈香诡计多端,未必不能斗败明彻……所以……互调无意义。” 公主道:“我只能保证外来各派群侠保持中立,惟一不听我的,就是这个傅英,我不知他为何倒向道宗……陈香出现,是个变数……如此说来,你只能凭实力争胜了!我现在想的是,如果……一旦失败,你们尼宗跟孤走吧,一同赴京如何?” 慈音凄然摇了摇头,向郭襄画像的方向看去:“峨眉是我们的根本,如果我们延续不了郭祖师的香火,到哪里都没有意义!” 公主道:“我其实希望能够真正弥和两家,而非斗败一家,扶胜一家,两家血光相见、生死相仇……如果战败,尼宗列为副掌门地位,你能否接受?” 慈音血贯曈仁道:“谁胜谁负,还不一定准呢!” 她余音未尽,一跃而出,高声喝道:“我慈音亲自上场,陈香,你敢接受我的挑战么?” 陈香冷笑道:“峨眉无老虎,猴子称大王!”也将身纵到场上。 对头相见,分外眼红。 慈音道:“你的六阳掌、五光剑是我们尼宗的武功!” 陈香道:“我用尼宗的武功打败尼宗,不好么?” 慈音一掌劈来,陈香架住。陈香借机又诘问道:“道宗尼宗,俱是峨眉,但你们尼宗倒贴大理的武功是何缘由?” 慈音不答,掌上加劲,一个倒纵之机,乘机连打出两个一阳指! 由于一阳指形被倒纵的衣裾挡住,陈香毫无防备,身上连中两个气指,而且被打中同一部位——丹田气海,陈香“哎呀”一声,翻倒在地! 慈音万想不到,陈香如此好打,一个腾跃锁喉,来扑陈香。 公主在阵中看得真切,陈香纵然中指,也绝不至于翻身栽倒,于是顾不得隐径藏形,高喝一声:“小心”。 慈音此时如迅鹰搏兔,理会不得“小心”二字了。 陈香一个“兔子蹬鹰”,慈音冷笑,不躲不闪,以足就足,用脚反踏住了陈香蹬来的这右脚,上身仍是疾扑锁喉! 陈香突然秀目圆翻,反手擒住了慈音的腕子,用力外扳,左脚冒出,蹬向慈音心口,慈音只好右掌抵住!两位大咖,竟然到了贴身近战的地步。 此时情势,慈上陈下,慈音右脚、双手皆被制或顶住,只余左腿悬空悠荡无着力处,而陈香尚余一只左手可用。陈香本想先用左手薅住慈音头发,再杀慈音,可惜慈音是尼姑,并无头发! 第345章 门齿 陈香于是左手二指点向慈音太阳穴。 慈音无法躲避,竟然转头叼住二指! 陈香气运二指,绝然崩掉了慈音两颗门齿,慈音虽然疼痛,但仍不敢稍有动作,只缘已被“兔子”牢牢蹬住!陈香又撤回左手,这左手已经到了可以“予取予夺”的地步,陈香轻挥重击,接连点了慈音的天突、廉泉、风府、人迎等处穴道,这才把慈音一掌封在了地上。 众人都大跌眼镜,万想不到道宗、尼宗两大话事人竟然几乎没有任何高绝武功的较量,而是用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贴身近斗就解决胜负。 陈香虽然战胜了慈音,但丹田气海也受到气击,其实纯靠临敌经验险而胜之,勉强缓缓起身,回头举目示意傅英。 毕竟傅英名义上是峨眉派副掌门,傅英识得蹊跷,忙上前扶住陈香,用斗篷一掩,暗中将一掌内气灌注在陈香后腰,打通了陈香气海郁结,陈香这才缓过这口气来,二指擦去了尚残有慈音唾涎及齿落血渍的湿迹。 第四局陈香胜过慈音,等于道宗已经两平两胜,即使释宗在第五局获胜,也是总体上输了,所以第五局傅英与明彻禅师根本就不用比了。 由于慈音说话露风,凌音要求,第五局继续比,并加赛两场,以消抵两平局。 道宗当然对凌音的要求嗤之以鼻。 这时一位六十多岁的僧人,缓缓上场,双手合十道:“且听我说,加赛两场是不必了。但老衲希望第五局比完,五局争胜,给五局一个完整的说法!” 张心湛道:“总体上已经输了,这一点你们释宗是否承认?” 明彻回首看了一眼慈音,道:“承认,承认……” 慈音满口是血,搽了又搽,欲争不得。 傅英于是上前,拱手道:“禅师所言甚是,此局虽无关总胜负,但是终局!请了,请禅师进招!” 明彻端详道:“不急,不急……我看施主一双慧目,也是禅机造化,想必与我释教中人多有盘桓,不知老衲看得准是不准?” 傅英回想道:“不错!灵隐寺祓秽法师、少林寺幻休常润、无言正道、藏传白教红帽派土登丹巴、南岳下临济宗别传禅师……俱是与我亦师亦友。” 明彻听到“别传”二字,双目微睁:“胡说了,分明胡说了!我别传师伯自嘉靖十三年来居峨眉,凡四十余载,已于万历八年圆寂,你才几岁,你从哪里见来?” 傅英想起别传隐居传功,自知说漏了嘴,忙遮掩道:“别传大名,何人不知?我常梦周公,亦梦到别传,梦中引为师友。” 明彻重重哼了一声:“你这小子,油嘴滑舌,不亲假亲,不近假近!接掌!” 傅英只得接架相还,感觉掌力有些沉重,于是飞纵而起,踢踹连环,明彻不为所动,毫无退缩之意,硬接硬架! 傅英当然不可能在空中悬停,翻身一爪,抠向明彻天灵,明彻一个“举火烧天”,一掌贯气顶住!若非明彻内功精湛,只怕手掌已被洞穿!傅英有心试一试北冥神功,发功吸纳,五指凉凉,五支气流顺经脉融入周天,汇入丹田。 第346章 劝言 明彻觉到不好,大事不妙,左掌心直冒凉气,内力像银河泄了口子一般,冲天而去!他急忙右掌化指,一指“一柱擎天”,乱戳乱点,向上射去! 傅英左掌气定神闲,干脆用“少商剑”应对,以指对指,以气对气,本来傅英因未清空原有内功,使出北冥神功吸纳对方内力会造成水土不服而走火入魔,但经此一番吸入即射出,竟然无意中破了此魔咒,随即傅英悟到,北冥神功并非与其他内力不合,而是要与六脉神剑配合,让内力的入与出流动起来,方能袪除滞塞,正所谓“行气之道,礼拜一日勿住,不得安于其处以致壅滞。 故流水不腐,户枢不蠹,义在斯矣”。 旁观众人不解其义,只见两人一地一空,指天画地,不知所斗何来。 傅英经此一流转,明悟其理,收获非小,不忍再拿明彻验试下去,于是将身一纵,跃离下场,拱手道:“禅师,我看此局也算平了吧!” 其实明彻心下也明白,自己其实几乎未斗先败,虽然不知傅英用了什么仙功邪法,但对那一手六脉神剑还是识货的,只是师伯别传禅师封籍不传而已,自己的一阳指遇六脉神剑,好比小巫遇大巫,无论怎样发射,悉被从容弹回,因傅英另一手成爪对峙,若一旦对方凑齐六剑齐射,后果殊难逆料,毕竟自己的一阳指,顾名思义,只是占一个“一”字,不可能六指齐发,从威力而言,一阳指只是“指”,而非“剑”,看来傅英所言与别传“亦师亦友”并非诳语。 明彻禅师既知傅英实力了,知道傅英照顾禅宗面子而给自己台阶下,既通禅机,岂有迂讷不通之理,当然也就顺水推舟承认平局,下场去讫。 明彻来劝慈音,道:“释宗虽然结合了禅宗与尼宗,终于不敌道宗,毕竟道宗源远流长,这也是运数所至,时来天地皆同力,运去英雄不自由,就让道宗继续做这个掌门,如今佛教寺庙占地在峨眉已把道教观座排挤得不到三分之一,给峨眉武学留一线生机,也是我佛的慈悲心了。” 公主道:“无波上人,我还是那句话,何必囿于峨嵋一域,释宗有愿随我赴京的,我必奏明皇上及太后,对释宗大加封赐,在峨嵋广立寺庙,重塑金身,何必为争这江湖门派一掌门而故步自封,裹足不前,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道宗之所以多年屹立不倒,还不是因为走出去了,走出峨眉才能反树峨眉,当年诸葛真后裔澹云宁愿不作掌门,也要赴京师闯荡,陈香若不是攀附上了天下第一人,又怎会保全峨眉不受荼毒?” 凌音道:“既如此,我愿随公主上京!” 慈音虽然刚烈,转念一想,不如随公主赴京转换心境,于是点头同意。 公主这才将身一纵,跃在张心湛身边,高声道:“先赦尼宗前夜劫持公主之罪,如今道宗五局三平两胜,继续掌门之位,无有异议,但尼宗对峨眉武功,自郭襄祖师立派以来,亦有贡献,宜列为副掌门地位……” 第347章 正副 群侠见公主从尼宗群尼之中跃出,虽然惊?,却也各有猜忖。 慈音率释宗撤出白云观,回去收拾行囊,却留晴音在公主身边,以便联络。 陈思吩咐大排素筵,招待群侠,以庆胜果。 陈香先与陈思沟通了,见时机成熟,便当众道:“此次五局三平两胜,其中飞轶仙子陈亭一胜一平,化腐朽为神奇,战绩骄人,我意由陈亭继为峨眉第三十三代掌门人,不知其他师姊意下如何?”说毕即盯着二师姐陈见,陈见见大势如此,不置可否,余者岂有不从之理? 陈思当即褪下掌门指环,又要递上五色剑,陈香摇头道:“把我这柄五光剑给她。” 陈亭大窘,怎敢接环接剑,连连推脱。 陈香把眼一瞪,陈亭这才跪接环剑,在祖师爷前立了誓,什么“生侠死义,永葆峨眉……”之类。 筵中仍是公主坐正位,她在丹萨梯寺,即在陈香救凤绎纬时,曾见过陈香一面。 此时,这两位地位强势女子的目光一对,不必交手,目光中即仿佛火花四溅。 陈香并不知公主暗中支撑尼宗之事,所以目光并不犀利,对视一会儿,便将目光避了开去。 公主也垂下眼睛,心道,若非陈香赶来,尼宗恐怕赢面甚大,尼宗若得手掌门,说不定还未必随己赴京呢,可见,一切缘法,必有缘故。 筵后各散,公主正欲携傅英回房,各叙别情。傅英却被陈香叫住。公主只得唤晴音与蓝真娇陪自己回房,又唤张心湛问话。 陈香问傅英:“别传火化完了?” 傅英怕陈香又去烦扰别传禅师,只得含糊扯谎道:“烧完了。” 陈香又道:“在我这前掌门面前,你这个峨眉副掌门还装得住么?你跟谁学的六脉神剑?偷看了秘籍么?” 傅英道:“我自看自悟的……” 陈香见陈亭背影,又唤住陈亭,又对傅英道:“你这副掌门还不给新掌门重新见礼么?” 陈亭深深看了一眼傅英,落落大方道:“已非初见,何须多礼?” 陈亭话有所指,暗指白龙洞,傅英却只道是在念心庵陈亭战凌音时的见面。 傅英道:“所谓副掌门,只是为了便于参比,帮助道宗巩固掌门的一个由头,现在想来可以卸任了……” 陈亭道:“岂可岂可,你若卸任,我便无从管得了你了……” 陈香对陈亭道:“你不知他的身世,你若知他的身世,只怕他与峨眉的渊源,比我们还要深厚呢!” 傅英浑身一震,陈亭正在诧异,突然想起一事,回手取出五光剑,恭恭敬敬呈给陈香,道:“四师姐已把五色剑给了我,命我务必把五光剑还给三师姐作护身之用!” 陈香点了点头,毫不客气,重又收回五光剑,但却从怀中取出一物,交到陈亭手中:“这个东西你好好学习,倘若这个副掌门不听话,即可用此物降住他。” 傅英与陈亭都在诧异此物是什么。陈香又叮嘱道:“不到关键时候不可拿出!”言毕转身去找张心湛了。 第348章 通气 张心湛由于在大比中也回护道宗,刚刚在公主的房间里被骂个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后出来。 随之又被陈香提走。 张心湛见陈香是先跪后回话的。 陈香道:“天下第一人这次命我来峨眉,主要是破坏玲珑局设在峨眉的一局,不想又被傅英抢了先……” 张心湛问道:“具体什么情况?在哪里?什么秘籍?” 陈香摇了摇头:“不是我不告诉你,说之无益,你们之间既是结拜兄弟,你且看他肯不肯向你透露分毫?” 张心湛道:“人俱有隐私隐秘,我三哥不告诉我的,我这个作兄弟的也不想知道,不愿知道,不能知道。” 陈香哼了一声:“总之,这一次你与傅英一心想帮道宗,我是看在眼里的。” 张心湛道:“其实我三哥在藏域中最后也是痛惜驻藏明军被歼的命运,为此还与公主闹得几乎分道扬镳。” 陈香道:“藏军行动之时,西门芳菲、我与傅英尚在一处,此事确与傅英无关,而且,他的倾向也是想竭力阻止,这是毋庸置疑的。对了,提到公主,我想提醒你,你万不可与公主有任何感情上的纠葛!” 张心湛道:“其一,我怎么会撬我哥哥的行,其二,公主这个人,刚愎自用,骄蛮无礼,也就我哥哥能降得住她,看得上她,其余没有人看好她,无不想不退避三舍。” 陈香道:“总之,无论他们俩是否分道扬镳,你们俩绝不能陷入情恋,否则……否则,必遭天谴……” 张心湛呵呵笑道:“怎么,难道我们是同父异母的姐弟不成?不对,我姓张,她姓朱……或者同母异父……” 陈香怒道:“休得胡贫!……你们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张心湛道:“当然是上京了,我这个天师真人还未得到御封!” 陈香道:“上京也好,但是切记,不要对京师一个姓张的不利!” 张心湛道:“还有哪个姓张?京师的,难道是当朝首辅张居正?既是本家,我当然会好好看顾,小子记下了。” 陈香道:“你不要口不应心,这些不是我嘱咐你的,是他嘱咐你的!如果你将来有空的话,应当去青海见见他。” 张心湛道:“越发叫人摸不着头脑了,他是谁?我七师叔么?这么些个年头了,他怎么不回龙虎山,却盘踞在青海?” 陈香嗔道:“你越来越没大没小,没上没下,是仗了公主的势么,还是谁的?说出这些疯话……傅英这个人我现在收拾不了,因为功力有亏,所以打个慈音也费了我好大劲,你们都撤吧!我还要在峨眉山住些日子,算算尼宗的后帐,也以防他们反攻倒算!” 张心湛道:“师姑还有所不知吧?公主打算带尼宗入京,晴音现在就住公主隔壁……” 陈香一皱眉:“什么意思?” 张心湛道:“师姑您还蒙在鼓里,公主因为得到了尼宗的投靠,见面礼就是《一阳指》,半途就开始支持尼宗,我与三哥是硬着头皮顶着支持道宗……” 陈香大怒:“怪不得比武结束后,她从尼宗中蹿了出来,还把尼宗也列为副掌门地位,这是丝毫未把我放在眼内,我当时受了轻伤,未加理会,只道她是为了弥合两派,拉拢尼宗而已……” 第349章 彤云 张心湛忙道:“师姑如果动了真气,我反倒不如不说了……我只是提个醒而已,带尼宗上京之事也是她刚刚告诉我的。您若揭开了盖子,我反倒成了公主身边泄密之人。” 陈香站起身来,端详着自己房间的一器一物,道:“心湛,这是我做峨眉派掌门时住的房间,自我离开后一器一物未曾动过,仍然保持当年的模样。这个房间原名栖云轩,据说乃是北宋时期八十一门总门长普渡道人清修之地……” 张心湛眼睛里画个问号:“普渡?没听说过……” 陈香不耐烦起来:“他徒弟上三门总门长白云剑客夏侯仁?” “没听说……” “徒孙玉面小达摩白云瑞?” “没有……” “他爸爸锦毛鼠白玉堂?” “听说过!知道知道!五鼠闹东京,御猫展昭展雄飞……” 陈香重重叹口气:“那时候峨眉可是天下武术的中心,说是天下武术的鼻祖也不为过……有点跑题,后来我师父洞妙真人改栖云轩为彤云阁,我师父与你师祖隐居后,我搬了进来……” 张心湛一怔:“我师祖?湛然真人?携一位女真人归隐……还有这等事?” 陈香皱眉道:“不是张湛然,是张湛然的哥哥——张……扯远了!你跟说一些尧媖的事,不算泄密,峨眉山、龙虎山,本来就渊源极深……” 张心湛又问:“尧媖是……” 陈香道:“公主的闺名……我说是渊源,不是指张道陵先来峨眉,后赴龙虎……我是说,我师父与你师伯祖、我与你七师叔……” 张心湛迫不及待地点头:“明白……明白……” 陈香道:“你明白个甚?我听我把话说完,尼宗既然赴京,我也派出一人随你前去,你多加看顾,一则增长见识,二则监视尼宗……” 张心湛连连摇头:“我知道您的意思了,此事不妥,甚为不妥!峨眉道宗都是女弟子,男道女道杂然相处,不成体统!” 陈香道:“我就派陈亭随你前去,她婷婷玉立,难道还不入你的法眼?” 张心湛苦笑道:“不成,不成!师姑莫要乱点鸳鸯谱了!你们父一辈的交情,子一辈的交情,难道还要延续到孙儿一代?历代天师被皇帝册封之后,都要赐婚的!我先纳了妻室怎么行?莫要坏了我大事!莫当耍子,不是闹着玩的……” 陈香恨道:“此事由不得你!尧媖那丫头做事总是出人意表,她回京之后别坏了京师的政治格局……我不日回青海,回复天下第一人!陈亭也一定是要上京的,你不带她,谁来带她?” 张心湛道:“跟我不妥,跟着支持尼宗的公主更是不妥,不妨依旧带着陈念、陈榭这两个曾赴藏的,混在群侠之中上京。” 陈香点头:“我去和陈思说一下,先让她代理峨眉事务,公主问起,你就说陈亭代替陈念赴京。” 两人正说着,只听门外轻盈脚步声响,敲门得进,正是陈亭。 第350章 音听 陈亭道:“我来见二师姊,主要是想随傅副掌门赴京。” 陈香听她说随傅英赴京,而非随公主赴京,心下奇怪,又想只因傅英名义上是峨眉副掌门之故,陈亭自然是应与傅英一路,于是释然道:“你现在是峨眉派掌门了,何须来请示于我,你安排好家里,自定即可。” 陈亭大喜,喏喏退出。 陈香喜上眉梢道:“如何?我选的这个掌门处处与我不谋而合,智勇双全,材质难得,你还看不上眼么?” 张心湛连连摇头道:“师姑,您的慧眼还有待磨练,没听无穷禅师说她的双眸好比桃花潭水深千尺,而且这朵桃花,一根雄蕊,一根雌蕊……” 陈香道:“释宗胡说八道罢了,你还信以为真?” 张心湛道:“无穷也算是个法师了,我也算是个天师,他能看出来的,我虽年轻,我看不出来?我即使看不出来,难道还听不出来?” 陈香一惊:“什么意思?你听到了什么?” 张心湛道:“她在房上与晴音剧斗时的对话,人间私语,天闻若雷……” 陈香道:“难道你练成了《九阴真经》中的音波功与音罡无形?” 张心湛道:“那倒没有,但听个小对话还没问题,何况她们并未用传音入密之法。” 陈香道:“她与晴音对了什么内容?难道她与尼宗有勾结?” 张心湛道:“那倒没有!天机不可泄露,只是她与晴音的一些私事而已!但若涉及门派之争,她还挺下狠手的。” 陈香道:“这就好!我说我不会看错。你既不喜欢她,我也就不撮合了。上京记住我叮嘱的两点,退吧。” 张心湛出了彤云轩,长出了一口气,本想去看看傅英,一想傅英肯定去了公主房里,这一对伉俪必有私密话说,于是单独回房。 傅英果然在翊镡公主房里。公主问他舍身崖一行可对玲珑局有所斩获,傅英不想有瞒,一五一十对公主一一述明,从横松取得秘籍,到下崖遇陈香与别传禅师,再到险斗别传,别传诈死传功等等。 公主大喜道:“早知能弄到《六脉神剑》与《北冥神功》,我还何必在乎这一册《一阳指》呢?” 傅英道:“别传禅师带走了有字之书,我心里只藏了无字之书。练北冥神功需清除原有功力,练六脉神剑须以一阳指为基础。你还是先练一阳指吧!” 公主奇道:“那你怎么直接上了六脉与北冥了呢?” 傅英道:“我有独孤九剑与九阴真经为基础,已经打通了任督二脉,你先练一阳指,积蓄内力与贯通各个经脉,否则经脉不通,内气不畅,即使通了,内力不够,够不到伤人,也是无益。” 公主道:“在京师时,你我功力相若,自打我杭州被劫之后,你的功力就一日千里了,如果你把四大神功都练到极致,是不是可以问鼎天下第一了?” 傅英连连摇头:“差得远呢!你想天下第一人当年设了玲珑局十二局,即使有个别神功他不练,听说北冥与六脉他就没练,再多饶一局,他最少也练有十局之多,而且局局臻于化境、炉火纯青,谁能打得过呢?而且我在哲蚌寺措钦大殿前井底见过他与索南嘉措在空中对斗,仿若天神……” 第351章 情话 公主轻轻倚在傅英肩头,叹道:“我与你的武功判若云泥,如何弥补,你会不会弃我而去?” 傅英道:“假如……假如我其实……其实是一个风流成性,到处拈花惹草的人,你又会不会弃我而去?” 公主温婉笑道:“你从不油嘴滑舌,一直本本分分,忠厚老实……拈花惹草?这话直是离题万里了。那些个女子围绕你,也不是她们的不对,好男子谁不心动,谁不爱慕追求呢?怎么?难道又有了新欢?又把自己奉献出去了?” 傅英急忙掩饰:“没有没有……只是有时性子一上来,就……唉……实在是它不好,我割了它罢!” 公主一惊:“你……疯了不成?你割了它,造孽么?大家岂不都用不成?” 傅英叹气道:“你不用一人罢了!也省得大家你也用,她也来用……” 公主道:“你不会收敛抑制一点?实在抑制不住,便来找我呀!” 傅英道:“你我又不时时在一起,性致所至,有时就把身边现成的……拿来用了!” 公主怒道:“峨眉派的女尼女道个个花容月貌,标致清秀,难道你又勾搭上了?” 傅英大窘:“哪有哪有?”。 公主道:“你到底招是不招?” 傅英只好叹道:“我在峨眉探局之时,在白龙洞得遇两个年轻女子,但洞内黑暗,看不清什么!” 公主道:“看不清又怎么知道是年轻女子?看不清你就……你就不是人了么?” 傅英怒道:“我怎么就不是人了?我这不一一向你招认错误了么?” 公主道:“你我虽未成婚,但我以前跟你说过,你的女朋友只能限于东方、仙子、霜姊这三人,怎么来一趟峨眉,又多出了两个,还不知姓甚名谁,直是撞天昏了,那两个……明明两个女子,深夜之间到白龙洞干嘛呢?” 傅英道:“我也是开了眼界,不,开了耳界,可能是长期孤寂,也可能是情窦初开……我怎么知道两个女子竟弄在了一起?” 公主道:“然后你就但行好事,不问姓名了?不计性别了?” 傅英道:“别恶心,是女子无疑!” 公主道:“你这话才恶心,长期孤寂应该岁数很大,情窦初开应该岁数不大,你是上至九十九,下至刚会走,全包不成?我怎么招了这么个驸马?” 傅英道:“现在辞婚毁约还赶趟得紧……” 公主道:“紧个甚么来?你这趟峨眉才是双丰收,不,两书两女四丰收,加上一个副掌门,五丰收……” 傅英道:“我爱妻得了《一阳指》,算是六丰收!” 公主道:“呸,我还爱妻,哪有人爱?人家去爱别人了!谁知想不想我?” 傅英道:“怎么没人爱?我就是爱你的那个,想你的那个!” 公主得此情话,心似浸蜜,道:“你的爱太分散了,爱不过来吧?能爱过来么?” 傅英道:“不能,所以趁有爱先只爱你。” 傅英把公主抱在怀里,正要亲吻,公主也紧紧抱住他,动情接吻。 突然房上瓦动,轻微之极,公主还未听见,仍然热情似火,激情难遏,但又怎能瞒过傅英,他只好轻轻把公主推开,指了指上面。 第352章 合围 傅英出房上房,只见一个黑影向暗夜消逝。 傅英一口气跟上,那人不疾不徐,似乎只待傅英追上来。两人距离越来越近,很明显那人脚程不如傅英,但凭着对峨眉地形地势的熟悉,始终与傅英拉开了一段距离。两人一始从白云观出发,经过牛心寺、一线天、洪椿寺、九十九道拐、华严顶、长寿坡、九岭岗、初喜庵、雷洞坪、接引庵、七里坡,直到金顶舍身崖! 前面那人停住,不是别人,却是明彻禅师。 明彻道:“傅施主,今日引少侠前来,无非想打听一件事……” 傅英心道,无非是想打听别传禅师与二经之事,不知当如何应对?别传禅师有托于我,已经成为我实质上的师父,绝不可有负于他! 只听明彻道:“少侠能够使出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两大神功,必是与我师伯别传深有渊源,老衲想知这一原委,不知阁下可否见告?” 傅英灵机一动,随机应变道:“我初来峨眉,人地两疏,突得一梦,一个白眉白须的老僧传我神功秘诀,并嘱我不得外泄,我只道是南柯一梦,不想醒来依诀施为,竟然气冲脉动,轻身健体,那禅者留名别传,我真心奉之为师,为尊者讳,诸多细节我就不便细谈了。” 此时无穷禅师、真圆禅师、古智禅师、续恩禅师分别将傅英的退路以及左右通路一一挡住。 傅英装作浑不在意,又道:“所言句句是实,若有虚言,甘愿从这舍身崖跳下去!” 无穷对明彻道:“师父,想是师伯祖坐化的魂灵儿托梦给他,才使他白白受益!” 明彻回头怒视了无穷一眼,道:“傅掌门、傅副掌门,我听说阁下是玲珑门掌门,又亲见你成为峨眉派副掌门,所以万万不可打诳语!我师伯别传禅师亲传你也好,托梦给你也罢,只是这《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本来就是大理天龙寺的武功!不想当年被天下第一人比武设局封印,无法传代……而今时隔十数载,在阁下身上,大理两大神功又初现江湖,且出现在峨眉,谁能说是一种巧合?望阁下不吝赐教,把二经原本还给我们!” 言毕,明彻为首,无穷、真圆、古智、续恩五大禅师竟然齐齐跪了下去! 傅英大惊,用手相搀不妥,只好还之以跪。 傅英心道,都怪自己好胜好奇,在最后一战用了最不该用的北冥与六脉,好比班门弄斧,富人露富,才惹出这么大的麻烦……便道:“我并没有这两大神功的真本及原本,我也可以把梦中之诀默写下来,但有一节,凭什么写给你们?其一,我亲见你们才加入方成立的峨眉派释宗,其二,我听说你们属于禅宗的南岳下临济宗,既然如此,为何不回南岳衡山修禅,何苦倚在峨眉?而你们又与宋元时期的大理天龙寺有何干系?你们自称这样是不行的,以你们正式的门派名号为准!大理天龙寺早已灰飞烟灭,消失在元末明初的历史尘埃之中,让我对一个已经消失的门派负责,昨是今非,物非原主,难!难!难!” 第353章 敌五 傅英这一问,只问得众僧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明彻道:“当年大理天龙寺如何辗转到了南岳衡山,又如何辗转到了四川峨眉,年深日久,说来话长!不如我们作个赌约如何?” 傅英摇了摇头:“我这个人,生来从不作赌!” 明彻改口道:“不是赌,算是约定一下,如果你打赢我们五个,不仅我们不要二经,我还说出年深日久这个故事;如果你打输了,你就把两大神功默给我们,我们也无须自证我们来自天龙寺。” 傅英思索一下,道:“恰恰相反,我们无须打斗,只要你们所执有理,我自然默经,否则即使你们武力揎胜,也无法使我默经。况且,难道你们要我以一敌五不成?” 明彻不答,揸开五指,来抓傅英肩头,傅英用左腕轻轻一摚,右臂暴涨,直取明彻咽喉,明彻一掌顶住,傅英不敢再用北冥神功吸功,撤爪反撩,抽身一转,左爪也疾风一转,攻向明彻面门,明彻的一阳指运功指点不及,于是抵敌不住,步步后退。 明彻一使眼色,嗓子清咳两声,无穷、真圆一左一右攻上!傅英先顶住真圆,待无穷的般若掌攻来,身形一转,把真圆的攻势尽皆闪给无穷,只因自己双拳难敌四手,故有此转。 无穷、真圆急急收势,否则必然撞在一起,傅英正要火中取栗,点住二人,这时明彻运功已足,双手各运一指真气,分别射向傅英双肩,一旦射中,必将卸掉傅英大半的攻力。 这二指之势,自然打不中傅英的,傅英轻侧,躲过两道一阳指力,但要再拿下无穷和真圆,良机已稍纵即逝。 明彻大喝一声:“傅英非是一人能敌,古智、续恩,你们还等什么?!” 古智禅师与续恩禅师本来认为以众欺寡颇不仗义,一直作壁上观,今见明彻老和尚已经急火攻心一般,只好也同时从后攻上,傅英一个回旋踢,一足一个,顶住二人攻势。 此时前面无穷和真圆也一左一右攻来,傅英双足被制,无可闪避,双掌一分,又顶住了无穷和真圆。这舍身崖三面临谷,如今六人在崖顶剧斗,形局已是十分逼仄,众人都毫无回旋余地,只能是硬桥硬马硬顶上。 傅英双掌敌住了无穷和真圆,双足顶住了古智与续恩,身体悬空,天灵盖空给了明彻,明彻一指击来,傅英暗叫一声,罢了,今日无非是五僧分尸而已! 明彻隔空一指,击在傅英百会穴上。 傅英闭住百会穴,明彻这一气指被反弹不入,于是明彻不再隔空,直接一指顶在傅英百会,等于傅英四肢与头顶分别顶住了这五位高僧,后者的内力仿佛四面八方波涛汹涌而来。 傅英只得一较丹田九剑九阴气,双掌双足,拼命顶住!他之所以不敢再使北冥神功吸对方内力,就怕自己已经内气充盈,对方内力如洪峰一般再涌入一个蓄满水的水库,岂不是正如水漫金山,烈火焚身,玉石俱毁一般! 第354章 收放 可叹明彻这一指顶的不是别处,正是傅英的百会穴,百会有清神冽脑,赚开百窍之效,竟然使傅英精神一振,机变百出。 那傅英主意打定,于是仍然把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混用,即头顶与双足汲取对手内力,而双手打出六脉神剑,这样真气一进一出,一收一放,便不停滞,仍是“流水不腐、户枢不蠹”的原理,借甲敌之力,施于乙敌。傅英通过百会穴从明彻,通过涌泉穴从古智、续恩那里狂吸三人内力,又以少商剑与少泽剑打向无穷、真圆。 无穷、真圆万不想傅英以指代掌,集气于一点而入,两人均感手掌一点如火灼伤,仿若剑刺洞穿,两人纷纷啊呀一声,跃了开去,虽然地势三面临谷,两僧倒有分寸,并未大跃,主在撤掌,所以未跌下深谷。 而傅英仍在一首两足三点吸力,身体保持平衡之际,少商剑与少泽剑又向明彻打去。 明彻左手一阳指被狂吸内力,其实尚余右手一阳指可以机动,之所以未反击,只因他被第二次吸力之后,仍然惊恐万分,竟然不知所措,贻误了战机,眼见无穷与真圆落败,傅英又两指气剑打来,他这才觉悟,忙一指精确顶住了傅英的少泽剑,而肩头却被少商剑击中,而这一击中他肩头的少商剑的内力,却实则来自古智、续恩的内力,即从傅英足底涌泉穴如涌泉一般调拨来的内力。 傅英干脆一抖四指,把少冲剑、中冲剑、关冲剑、商阳剑四剑一齐打出,这六脉神剑一齐出动,内气狂泻而出,把足底古智、续恩的内力吸得更加猛烈,而明彻身中数指,半身麻木,踉踉跄跄后退即跌下舍身崖,无穷与真圆急忙施救,勉强抓住明彻。 傅英一个回旋两踢,把身后已经半虚半弱的古智、续恩踢中穴位不动,即飞身来打无穷与真圆,只听砰砰两声,无穷与真圆中掌,即与明彻一齐坠下舍身崖!傅英并非见死不救之人,只是给释宗以五欺一一点教训罢了,当下将披风一甩,掷了下去! 此时无穷与真圆一手拽着明彻,各伸一只手即拽住了披风,傅英薅住披风又一带,把三人甩在崖顶,这双踢、双打、一甩一带,一口呵成,只剩下五僧在崖顶只有了气喘如牛的份儿。 傅英见禅宗五僧狼狈不堪,心想这都是后师父别传的徒子徒孙,即使徒孙也比自己大了好多岁,自己也不可太过造次,于是叹气道:“人生不满百,常怀千岁忧,各位禅师日厦参悟禅理,难道还不明白武功修炼、武学修为也是一种缘份碰撞的结果,而非苦心独诣的成就,只要武在正道,何必在乎谁来传续?在乎名分之争却又等而下之了!” 无穷、古智微颔点头,真圆、续恩也有顿悟,而明彻心头仍不明彻,听得“等而下之”几字,更加苦闷憋屈,哇的一声,竟喷洽出一口血来:“傅英,你不要走,今日,老衲……定要与你拼个你死我活!” 第355章 溯源 这时只听无穷说道:“师父,我生本有无穷苦,何苦再苦无穷?师父法号明彻,先明而后彻,在明明德,而后大彻大悟,何苦执着于这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而不放心、不放手、不释怀、不释然?” 明彻“唉”的一声,叹了口气,又“唉”的一声,又叹了一口气,如是者三番,连叹了三口气。 这时只听“噗嗤”一笑,登崖摄身而上一人,正是公主朱翊镡,她并没有惊动群侠,而是自己一路赶来,她轻功不及明彻与傅英,地形又不熟,但一路寻踪觅迹,倒也终于跟了上来。 她见五僧狼狈之极,显然是斗败之相,于是忍不住现身笑道:“我看禅师还是改了法号,叫做‘三叹’有何不可?” 明彻受此嘲笑,并不着恼,反而沉静下来,缓缓说道:“明彻早已放下,只是段明彻仍然放不下!无穷、古智、真圆、续恩,你们只知我俗家姓潘,却不知我其实姓段,我与我师伯别传俗家都姓段,我们都是大理段氏后人!大理自唐袭通海节度使段思平开国以来,历代帝王武学杰出者灿若星辰,段正明、段正淳……其中尤以段正严——江湖人称段誉的以兼通北冥神功与六脉神剑闻达天下,段智兴更以南帝与东邪西毒北丐齐名。由于大理历代帝王有年迈退位出家天龙寺的传统,当然有的是被权臣逼迫,有的是为精研武学佛理,有的是看破红尘世情……蒙古人忽必烈为灭南宋,效仿其父拖雷灭金战略,采取迂回灭宋之策,先攻灭了大理,但忽必烈念我大理段氏世镇云南,于是在大理灭国之后,仍然扶持段氏历任大理总管,世袭罔替!可惜元祚不长,明太祖朱元璋派其义子沐英攻下云南之后,命沐王府永镇云南,对大理段氏连根拔除,大理末代总管段世抵抗失败,不幸罹难!但是,明军忽视了天龙寺内仍然藏有部分早年出家的段氏子孙!天龙寺的段氏后裔以僧名僧牒为掩护,分别向西北、中原、江南纷纷逃避……其中一支,怀揣秘籍在南岳衡山投奔了六祖慧能弟子怀让禅师的禅宗法系之下。这一段氏分支中的一名僧人,恰恰是一位集大理武学之大成者,他为了传下段氏血脉与家族武学,悄然还俗,生有六子,又送其中三子出家修禅,以感念南岳禅宗收留之恩,另外三子在沿续血脉之后,也在年迈之时相继遁入空门,也沿续了大理入世出世、亦俗亦僧的传统,但却始终隐姓埋名,更不敢以奇功重出江湖,以免引起官府的注意。从明初到明中期,政局亦发生了两次巨变,给我们留下了一线生机。其一就是燕王朱棣夺了太子朱标之子朱允炆的江山,而我们的大对头沐王府,也就是黔国公沐英与太子朱标是莫逆之交,朱标与沐英这一系的彻底失势,给了我们段氏喘息之机,世世代代逃过了官府的追捕……” 第356章 同赴 傅英问道:“那怎么又介入到峨眉掌门之争?” 明彻叹气道:“到了嘉靖年间,也就是嘉靖皇帝以藩王身份入嫡之后,时移势易,完全放松了对大理段氏的追缉,我们中的一支想要返回云南,但是还是心有余悸,途经离云南不远的四川峨眉山,觉得峨眉既离彩云之南不远,又是佛门圣地,适于参禅习武,所以师伯别传禅师就带我们在这里栖息下来,种植了古德林,种树时口念《法华经》,按字计株,共植树六万余株,如今绿树成林,浓荫蔽日,细雨不透……” 公主打断道:“你莫顾左右而言他,我们是想问,你们如何又与峨眉尼宗勾搭上的,慈音凌音她们怎么就会了大理的武功?” 明彻道:“这……这无非是相互切磋一下武功……” 公主道:“切磋武功?慈音见你一阳指打得好,说你教我吧,你就教了?凌音见你凌波微步走得好,说教一个,你也教了?这么简单?就没有别的?还在争夺掌门的关键时刻给慈音站台?” 明彻吹胡子瞪眼道:“什么别的?老衲不懂你的意思!” 公主道:“和尚尼姑,自古就是一家人,你们就……” 傅英“哎”了一声,打断了公主的问话,生怕公主说出什么不好听的。 明彻道:“我这段故事只讲给傅少侠一人听的,只因他得了我师伯别传的真传,不想被公主也听了去……” 公主道:“我绝对是站在释宗一边的,你们也看到了,五局争胜,我一直在尼宗里面。我看各位高僧大德,屈居峨眉,不如随我赴京,只要你们不再希图重振大理段氏天龙寺,以前的政权更替,早已流入历史烟尘,可以既往不究!” 明彻双手合十道:“世事如尘,我们早已参透红尘,还谈什么复国重振,只愿朝廷不再追究我们先祖抵抗之责,余愿足矣。” 公主道:“大理段氏与云南沐王府在开国之初不共戴天,只要你们伏蔽在我的羽翼之下,小小沐王府早晚在我的收服铲除之列,何惧之有?” 明彻道:“愿随公主赴京朝帝面圣,以扩禅宗余响。” 公主道:“既然驸马已得大理真传,也属与禅宗同气连枝了,彼此一家,至于默经之事,也非急事,到京之后,驸马自然默给你们,物归原主……” 傅英接道:“不错!别传师父应天下第一人之誓,绝不外传,但我是通过玲珑局寻到的二经,与别传并无干系,所以我再默给你们,也不算别传师父违誓了!并无不妥之处!” 明彻道:“既如此,我们五个俱都回寺回庙,收拾行李,打点行囊,准备赴京。” 这时月影黯淡,天光渐亮,公主见日出在即,于是提出在华藏寺金顶铜殿观看日出,时隔不久,只见一轮红日从无边云海中喷薄而出,云蒸霞蔚,金光万道,仿佛普贤降临,烁人二目。傅英慨叹道:“怪不得峨眉由先道后佛,到佛道并存,再到佛盛道衰,单只这一金顶佛光,道家便无由解释,只能被判定为普贤道场了。” 第357章 八姝 待日光破云,只见云海漫漫,金光透彻,云细如棉,傅英与公主告别五僧下山,约在白云观相见赴京。 傅英经此一番恶斗,得美眷相顾,身心放松,不由张了一张那峨眉秀色,只见云蒸霞蔚,翠影红枫,奇石异树,美不胜收。 公主道:“难得你有兴致一览这美景,不知景美还是我美?” 傅英道:“对美景是兴致,对殿下是情致,不可同日而语。” 公主道:“是不可同日而语,还是异曲同工,殊途同归?” 傅英道:“算是求同存异吧!” 两人相视大笑,正下到连望坡,忽听坡下一阵莺声燕语、笑语喧哗之声。 人随坡缓而现,只见七八个少女正拾坡而上,为首正是飞轶仙子陈亭,而后女秀才东方涟漪、姑射仙子袁鲍儿、捧心女侠凌霜、华韶龄、玉兔兰心蓝真娇、旦增喜绕,最后一女竟是无澜上人晴音。 公主冷笑道:“她们凑得倒是齐刷……” 傅英低声皱眉道:“她们……她们这是相约来看日出么?” 公主少女心性一起,一拽傅英胳膊,把他拉到一边花木丛中,把他身姿压低,轻声道:“且听她们说些什么……” 傅英也轻声道:“你休要顽皮……”正要纵身出去,公主却在他肋下连点了 章门穴与京门穴。傅英无奈,只好任凭公主摆弄,慢慢冲关过穴。 只听人群中的陈亭道:“诸位姊妹,这个时辰只怕日出已过,我们登顶登得不巧了……” 又听晴音道:“分明是你这个向导的错,还不快快道歉?” 陈亭道:“峨眉山,你比我更逛个底儿掉,难道你不是向导么?” 晴音道:“我又没走在前面,一直在后面缀行……” 东方涟漪道:“二位,你们上场比武也就算了,场下还要斗嘴,我也是醉了……” 凌霜道:“真娇方才说,公主留下一句话,说与傅英去追一个黑影,咱们不去寻他俩,却在这里斗嘴做什么?” 东方涟漪道:“你们看这前面洞连洞毗,人俩说是去追黑影,说不定二人趁那时夜深人静,找个洞穴卿卿我我、浓情蜜意也是有的!” 提到洞穴,陈亭、晴音、袁鲍儿脸上均一红。 公主狠狠捏了一把傅英,道:“这个东方竟敢在背后如此编排我。” 华韶龄岔开话题道:“还是寻人要紧,峨眉洞深孔透,路歧径繁,不如我们分头去找?” 旦增喜绕道:“甚佳,甚妙,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吾等何不三人一组,速速寻焉!” 由于喜绕平日通过读诵经书来勤习汉话,说话难免之乎者也。众人忍俊不禁,笑个不停。 喜绕皱眉道:“难不成吾又说错乎?” 东方涟漪笑道:“即使我绰号女秀才,也不及你这书袋掉得频繁。” 华韶龄道:“且休理会她们,我自与你一组……” 凌霜道:“我与你俩一组……” 大家正在分组,此时傅英业已冲开被封穴道,对公主道:“再不阻止,她们分散开来,就拢不起来了。” 公主道:“怕什么,早晚都是你的,分散开来,你正好分而取之。” 傅英狠狠剜了一眼公主,只见众姝花开叶散,真的往不同的洞穴中扎了进去。 第358章 雷洞 连望坡上即为雷洞坪,坪上有雷神殿,雷洞坪亭边重峦叠嶂、悬崖峭壁,上至天门石为八十四盘,坪左悬岩千丈、云弥雾漫,相传有伏羲洞、女娲洞、鬼谷洞、雷神洞等七十二洞,深邃无尽。 东方涟漪这一探洞提议,众女散入不见。 傅英呼唤不及,只好埋怨公主误事。 公主笑道:“无妨,她们虽是女子,除了旦增喜绕,个个都身负武功。” 这时只见坪上下来无穷禅师与真圆禅师。傅英以为他们正要去白云观与公主群侠会合,急忙现身拦住去路。 无穷道:“傅副掌门,我们忽然得信,我们的对头已至峨眉,故师父命我速速通报你们知道,有所警惕防范。” 傅英道:“对头?” 公主也问:“什么对头?” 无穷道:“老衲长话短说,我们禅宗共分为临济宗、沩仰宗、曹洞宗、云门宗、法眼宗五家,其中临济宗又分为黄龙派与杨岐派两宗,都是严守戒律,代有传承的,岂知后来又冒出来一个自称莲花宗的宗派,根本也算不上禅宗,竟然以禅宗自称,实际却行了一些男盗女娼的苛且之事,被我师明彻驻在临济寺祖寺时,即顺天府一带严惩过,不料他们纠集一些匪僧,一路追杀明彻禅师到衡山,被我师又严惩几个头目之后,不想今又纠缠至峨眉,就在我们释宗与道宗在白云观比武之际,放松了上山警戒,被他们一些人混上山了,偷袭了金顶华藏寺的留守僧人,盗取了藏经阁的一些秘本,逃之夭夭,不知所踪。” 傅英道:“也就是说,在我舍身崖斗你们五僧之前,他们已经逃了?” 无穷道:“不错,我师正打算报于尼宗及道宗,并通晓各寺各庙各观,全面戒备及搜山……” 傅英忽问:“在这连望坡之下,是何寺庙?” 无穷道:“下面应是初喜庵。再下面是九岭岗的三岔路口,扼守通后金顶的惟一路径,我们下去探查一番,看看有无踪迹。” 傅英望了一眼雷洞坪,道:“禅师,你们抓紧探查,若无莲花宗他们下山的踪迹,即派人来雷洞坪接应我们,我们有一些女侠散入各洞,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我先寻她们出洞。” 无穷道:“怕就怕,事赶事事更急,我们去去就来。” 无穷与真圆走后,傅英问公主:“都怪你,不让我叫住她们,若有危险怎么办?事已至此,我们先去哪一洞?” 公主道:“看把你心疼的!她们三人一组,八个人,除了一组两人,应去了三个洞……我们先去伏羲洞吧,要不我们分开,各探一洞?” 傅英摇头道:“不成,你金枝玉叶,再有个三长两短,岂非坏了大事,你就在我身边最好!” 两人入洞,随着光线渐暗,傅英晃开火折,又高唤几声:“有人么?” 随着一声应答,里面微光愈来愈亮,出来的正是凌霜与华韶龄,傅英忙问:“就你们两个人?” 第359章 点破 凌霜道:“就我们两人一组,不想真寻到你们了,怎么你们在我们后面进来?” 傅英道:“事情紧急,我们快去寻找另外两组!” 四人出了伏羲洞。 公主心想,傅郎一直跟住我们,则众女必然无一有失,须得支开,才好做手脚,于是道:“霜姐与韶龄与我一起去鬼谷洞,如再遇一组,则共计六人,应该足够安全,我们分头行动,你独个儿去女娲洞吧。” 傅英只好点头:“多加小心!” 傅英单独进了女娲洞,愈进愈深,愈进愈暗,忽听有轻微人语之声,于是蹑手蹑脚,只听声若细蚊,一女子弱弱道:“如之奈何?难道我们还能还俗嫁他不成?” 另一女子道:“他已经名草有主,而且对方位高权重、位尊势大,难呢!除非……” 第一个声音道:“你……你……万不可有此邪恶念头,如果你动了他的未婚妻,我们峨眉派就有一万颗头也不够杀的!” 第二个声音道:“那就眼睁睁每天看着他与她出双入对,与我们低头不见抬头见?” 第一个声音道:“起码我们跟上了赴京的队伍,没让他们甩掉,只能见机行事了……我们莫不如想办法把他留在峨眉,毕竟他挂着副掌门的名头。” 第二个声音较为强势道:“不妥不妥,峨眉人多眼杂,尼宗、禅宗、道宗……一旦被发现,身败名裂……首先一点,我们要先找他,戳破这层窗户纸……” 第一个声音道:“而后我们一起隐匿江湖,就是不知他肯不肯跟我们走……” 只听“嗤”的一声,一道火光闪现,这两个声音赫然发现,一个矫健的身形、一张英俊的面容、一双冷冷的眼出现在面前,不是别人,正是傅英。 傅英并不用上下打量,第一个声音发出之处站着天澜上人晴音,第二声音发出之处站着飞轶仙子陈亭。 三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 还是陈亭先打破了沉默:“傅副掌门,我想你也不用抵赖了吧?在白龙洞,你先后奸污了我们两个冰清玉洁的女道士、女尼姑,玷污白蛇修真圣地,该当何罪?” 傅英心下冰冷,皱眉道:“既是修真圣地,你们二人假凤虚凰,便不是玷污了?” 陈亭道:“我二人本是女流,如何假凤虚凰是我们的事,白蛇修真,亦是雌性,谈何玷污之有?” 傅英转身欲走,晴音亮剑拦住去路:“傅英,今日也就是今日了。不当面锣、对面鼓说个明白,谁都不许走。” 傅英道:“白蛇本为千年女妖,她成精之所,果然妖孽丛生,你们本为尼、道,假凤虚凰已经犯了淫戒,我悔不该入那妖洞,以致也迷失了本性,铸下大错,你们今既声称我奸污了你们,我今死在这里,也算偿了你们的心愿,涤荡我的罪孳!” 傅英心想,想不到我竟然今天同样要走公主被逼自戕的路子,逼人死者恒被逼死。他竖起二指,点向自己的太阳穴,慌得晴音一声惊叫,急忙擒住傅英手腕,但傅英腕子一转,即把晴音点住,又要自杀。 第360章 娲洞 陈亭又急忙从背后点住傅英,道:“你若真心谢罪自杀,咬舌自尽即可,又何须如此惺惺作态要点向自己的太阳穴?” 傅英道:“有理!不错!” 陈亭大急,生怕他真的咬舌,急忙又点他下颌的地仓穴与承浆穴。 晴音道:“难道你一点也没听到我们之间的交谈?亭姐只是用话激你而已,何须认真?” 傅英“嗯嗯”两声,却是说不出话来。 陈亭道:“我解开你的颌穴,你却不可咬舌自尽!” 傅英只好连连点头。 陈亭点住傅英脸颊,轻轻揉搓,解开地仓穴与承浆穴。 傅英感到陈亭二指之柔软滑腻,脸色一红。 晴音却忍不住笑了出来。傅英脸色更红。 陈亭嗔道:“你只管笑个什么?难道他咬舌自尽很好玩么?他死了你没损失么?” 晴音笑道:“不是不是。只是知道的,你在解穴,不知道的,只道你在摩娑他的脸颊。” 陈亭脸色也红了起来,啐了晴音一口,道:“便是摩娑又怎么了?我们……咱们不都已经那个……什么了么?” 晴音忙收了笑容,道:“且听傅郎怎么说……” 傅英此时已运功自行解了背后之穴,喉咙咕噜了一声,叹道:“不是我不肯担当,事已至此,如之奈何?一则你们是出家人,二则公主对我纳妾有名数限制……不知你们知不知道,公主是我未婚妻,除官面名分未定,实则也已经是我的妻子……” 这时只听洞内深处一声桀桀怪笑:“一只羊也是赶,一群羊也是放,何苦在此喋喋不休?” 傅英应变奇速,吹灭火折,提起陈亭与晴音迅疾后跃,一道鬼影跃至,傅英听音辨位,一掌三影,顶住了对方分别攻向自己、陈亭、晴音的双拳一踢。 那人随即手臂一晃,点燃一支火把,以火把为武器,烧向傅英的头发,火光映照之下,原来是个和尚。 傅英挡在陈亭、晴音前面,避开火把,点向和尚手执火把的腕子。那和尚才知有了火光,自己反处于劣势,若在暗中,反而可以混黑摸鱼。可惜他醒悟已晚,傅英已点了他的脉门,劈手夺了火把。 傅英用火把指点江山,三下五除二便点了和尚的诸般大穴,衣沾火苗,和尚身上顿时好看了起来。 和尚浑身被点住,动弹不得,只好大叫起来:“救火,救火!” 傅英道:“既是火起,还救个什么,岂不是越救越旺?” 陈亭、晴音忍不住笑了起来。 傅英趁机问道:“你叫什么,一共几人,哪里来的,来此作甚?” 和尚此时被逼烧无奈,只好从实招道:“我们一共五人,分别为克贪、克嗔、克痴、克慢、克疑五僧,我是克慢僧,从顺天府经南岳衡山而来,来寻明彻禅师的晦气!” 傅英这才解了斗篷,束成一带,上下拍打扫除,把克慢僧身上的火灭了。火星才灭,灾星又至,哪知身后的陈亭剑如流星,一剑洞穿了克慢僧的咽喉! 傅英一惊。 陈亭道:“此人把我们的秘密听去了不少,传了出去,不免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所以杀之为快!” 第361章 淫僧 傅英心道,这个陈亭下手好狠。如今从克慢僧口中已经坐实莲花宗五僧均在雷洞坪躲藏,其余七女,包括公主,很有可能遇到危险。 傅英不愿再与陈亭、晴音纠缠,转身欲去其他洞穴救人,哪知被二人死死拦住! 晴音道:“傅郎今夜不给我们一个说法,休想出此洞!” 傅英一皱眉,道:“不要这样称呼我!你们觉得你们的武功能够拦得住我么?” 陈亭冷笑道:“我们的武功或许不足以拦住你,我们的身体呢?”说罢,陈亭便开始宽衣解带,不一刻,一个窈窕身躯便玉体横陈,不仅傅英,即使是晴音也猛吃了一惊,她也万想不到,陈亭如此豁得出去。 傅英收眼不及,火光映照之下,只见陈亭除去道冠道袍,竟由一个素妆淡峨的清纯玉女摇身一变,变得妖冶艳射、媚眼如丝、浪荡勾魂。 傅英不由回忆起白龙洞那一声声淫声浪叫,不由一呆,竟然忘了灭掉手中火把! 陈亭向晴音使个眼色,晴音虽然会意,但仍心有忐忑,索性心一横,也依样葫芦,除去僧袍亵衣,只是尼姑所限,并无如瀑秀发可流连。 傅英越看越惊,心道,孽缘岂可一误再误? 于是将身一跃,穿过二裸女之时,出手如电,把陈亭与晴音皆点中不动,一溜烟儿纵出女娲洞。 傅英这一走,却不想洞内仍深藏一人始终未必露头,这便是克疑僧,他亲见师兄克慢僧轻松被傅英拿捏,岂敢出头造次,见傅英离去,却定住了二女裸身在地,于是淫兴勃动,腾身而上,舌手并用,对陈亭与晴音无所不用其极,大肆宣淫,可怜飞轶仙子陈亭与无澜上人晴音,苦于身形被点,只得被这莲花宗的淫僧任意轻薄,肆意玩弄。 却说傅英离了女娲洞,直奔鬼谷洞。 他甫方入洞,便听闻了拼斗之声,再往前行,只见除了公主与蓝真娇手执亮籽油松并未上手,其余五女——东方涟漪、袁鲍儿、凌霜、华韶龄、蓝真娇各展兵刃,将两名淫僧围住厮斗。 为何称为“淫僧”,只因二僧皆赤身露体,一面手执了方便铲打斗,一面不断抖动下体雄风,对众女极尽下流调戏之能事,污言秽语,淫声外泄。 傅英心道,怪不得明彻禅师自称曾数次惩戒这帮牛鬼蛇神,实是淫性难改,见女色如蚊蝇见血,焦渴至极。 傅英正要动手,却被公主拦住道:“以五对二,已绰绰有余,何必用你这牛刀杀鸡?对了,你在女娲洞有无发现?” 一句“以五对二”倒提醒了傅英。傅英心道,一共五个淫僧,怎么还少了两个,自己放任陈亭与晴音裸身被点,万一有了危险,岂不失去了寻救了初衷,罢了罢了,只得回去再去照一眼,把两个冤家领出来。 他心念甫动,来不及回公主的话,即飞身形,重入女娲洞,正见那克疑僧已享受了前戏,正要把那话儿来上晴音! 傅英顿时怒从心头起,飞起一个九阴爪,五指贯入克疑僧的天灵,五指透骨,克疑必殛无疑。 第363章 迷香 傅英等赶到内洞边缘,只见两个赤体秃贼明火执仗,公主等七女俱被迷倒,还有四名女尼皆被绑缚,而地上一名粗壮和尚正在奸污一名女尼。 只听背对傅英的一僧道:“老大也是奇怪,放着小妞不玩,专拽那中年姑子稀罕……” 又听另一僧道:“你懂甚么?女到中年,如狼似虎,不似少女,吃痛怕羞,躲躲闪闪,与奸尸无异……” 前僧道:“老大也是能耐,竟然从下面庵中连捉了五个姑子上来,虽说姑子有姑子的刺激,但一会这七个姑娘身上的迷香起了作用,主动起来,说不定比如狼似虎更有趣……” 傅英忍无可忍,正要出手,却听身边晴音轻声道:“这五尼不就是初喜庵中未戒、未定、未慧、未惭、未信么?” 又听另一僧道:“不然,我定要趁她们昏迷之时上她们的身,待她们醒来时已失身,那才有趣……” 说罢将火把交予前僧,挨个端详起来,突然扑向华韶龄! 傅英岂能容得,一记长传,摧心掌力劈倒了这个秃贼! 前僧一惊,喊了一声:“克痴!”就要熄灭火把! 陈亭一剑刺去,前僧躲时,傅英已劈手夺下了一支火把。 地上正按着一尼姑发狠的“老大”克贪僧顾不得收拾家伙,一掌打向陈亭,一臂扶起了被掌力劈中的克痴僧。 此时晴音就势一拽,把地上的未戒拽出了克贪僧的身下。 傅英却护住陈亭,直接与克贪僧对了一掌。这一掌,傅英运上九阴真气,使上了摧心内力,把克贪僧打个筋斗,退了一丈。 前僧克嗔与与另一僧克痴见“老大”被打,实是见势不妙,扶起克贪僧,拔足飞奔。 陈亭道:“此洞还通往雷神洞,另有出口,快追!” 傅英将手一摆,制止道:“穷冦莫追,洞深幽暗,救护公主要紧!” 晴音同时解开未定、未慧、未惭、未信的绑缚。 陈亭看看公主,道:“解开迷香,须用凉水泼醒,我去取水……” 傅英急忙阻止:“你若走单,再遇三僧,谁来救你,莫让我挂心了!” 陈亭听得“挂心”两字,心中一甜,心花怒放,仿佛比傅英采了她的身子还要高兴,温顺答应,不再乱动。 傅英见初喜庵五尼只是颇有惊吓而已,于是让大家休息一阵,然后清醒的八人各背起昏迷的七人,还余一人空行,沿前洞返回,出了鬼谷洞,下了连望坡,先到初喜庵安置。 待到初喜庵,留守女尼言道,先前来的无穷禅师得知未字五尼被劫,已上雷洞坪去了。 傅英道:“我们下来时并未遇到……” 陈亭道:“许是我们出来时,他们已经直接进了雷神洞?” 傅英道:“先顾公主等人要紧……” 群尼收拾了一间大屋,将公主等中了迷香共七人安置并无根水泼面,可惜并无效果。 陈亭屏去众尼,让晴音守在屋外,这才对傅英道:“我听晴音说,她也是听明彻对慈音说的,这莲花宗的迷香乃是红、白、粉、黄、复五色莲花秘制,必得男子上身方解!当年莲花宗先抖药迷倒闺秀良女,而后不少莲花淫僧假装年轻女尼,前往假称‘医病’,进而大肆奸骗,行走晋西冀中,危害极大……” 第362章 逢迎 傅英杀了克疑僧,用他的僧衣揩了揩手上的血迹及脑浆,即来解陈亭与晴音的穴道。 陈亭一俟被解,反手便给傅英一个耳光,傅英何等身手,本来可或挡或闪,但心有愧焉,即未躲闪,生受了这一耳光。傅英又解了晴音,晴音却不打人,只是啜泣不止。 傅英劝道:“若未被这淫僧的淫器玷污,你们快着衣出洞吧!” 陈亭道:“我们受了这狗贼羞辱,还不是被你点中却放任不管的结果?你如何补偿我们?” 傅英道:“你打也打了,还要怎样?” 此时晴音一抹眼泪,道:“罚他替咱们把衣袜穿上。” 傅英此时急于出洞与公主等人会合,毕竟鬼谷洞内还在打斗,没有时间与她们二人厮磨,于是捞起她们的衣袜,也顾不得张冠李戴,便给她们着衣,也巧此时火折焰尽,洞中复暗,傅英勉强夜视,仍不免触碰二人的肌肤,触手所及,竟然溪流潺潺,谷壑嶙峋…… 傅英勉强把持自己,哪知陈亭情欲已炽,十分胆大,径来把住傅英,无所不就,晴音也从背后扑来,一对鸽兔如胶似漆般粘住傅英,傅英当然不是坐怀不乱的柳下惠,但是实在是忧心公主等人,只好把话来哄陈亭道:“这次权且记账,等抓住其余三僧,定然好好补偿.……” 陈亭已被那个克疑僧撩拨得性起,紧紧抱住傅英道:“人多眼杂,你将来又贵为驸马,哪里还得机会云雨一番,你若不从,我若叫喊起来,大家都做不得人了……” 傅英不敢再息住二人,心道,今番若不权从,只恐遗患无穷。于是勉为其难,竭力奉迎抖擞,只把洞中气氛搅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二女虽非在峨眉白龙洞花枝初折,却也是在峨眉女娲洞梅开二度,哪里经得起这一番的狂风骤雨、轻怜蜜爱,陈亭不由讨饶道:“收了神通罢,实在当不起了!” 傅英只好又转战晴音,晴音气出如丝,不堪碾泥捣蒜。傅英这才收兵,柔声道:“还要不要了?再要就是……”二女流涎虚脱,不敢回应。 三人收拾了残席,直奔鬼谷洞。刚才鬼谷洞还打得热闹,此时却寂静无声。 傅英火折用尽,陈亭重又点了火折。傅英道:“难道这些人都一股脑蒸发了不成?” 陈亭看了看足迹,道:“你有所不知,这鬼谷洞深处通往雷神洞,也许她们被诱到内洞!” 傅英道:“至今莲花五僧只露面四僧,应有一僧在内洞埋伏或从雷神洞反穿了过来!” 三人沿足迹追去。晴音突道:“你们没嗅到一股香气么?” 晴音一语,点醒二人,傅英也觉到一股甜腻腻的香气细细地冲入脑海,三人忙扯下袍袖,掩住口鼻,继续探洞,随着香气益浓,更有淫秽之声不绝于耳。 傅英一惊非小,其中华韶龄、蓝真娇、旦增喜绕应为处子,公主等皆为金贵之体或冰玉之躯,若被这群莲花淫僧糟蹋了,自己可百死莫赎了。 第364章 解法 傅英打断道:“如何解法?” 陈亭道:“我方才不说了么,须得男子上身才能解毒醒来……” 傅英道:“哪有这样的解法?还是捉住三僧,从他们身上搜一下解药!” 陈亭笑道:“这些都是你的女人,不是你的未婚妻,就是你的义姐义妹、徒弟女婢,借你的身躯用一下又有何妨?近水楼台先得月,难道还要别个男子来试?” 傅英道:“胡说八道了,信口胡诌了,那我与牲畜何异了?闪开……” 这时晴音闪了进来,道:“英哥,不必出去费心了!我所告诉亭姐的,俱是实情!明彻禅师当年在衡山与莲花宗相斗时,我大师姊慈音也是中了五色莲花迷香,就是……” 傅英一惊:“就是什么?明彻禅师乃禅宗高僧大德,你休得……休得满口喷粪!再说无波上人又怎么到的衡山?” 晴音受激不过,道:“明彻就牺牲了童子功,用男根解了慈音之毒……” 傅英与陈亭慌忙不约而同去捂晴音的嘴。 傅英的手触到陈亭的柔荑与晴音的樱唇,柔软轻弹,又急忙缩回。 晴音还要继续说,陈亭道:“只有傅副掌门用嘴去堵你的嘴,你才肯闭嘴么?” 晴音脸一红,道:“英哥有用嘴堵我的功夫,不如用嘴去把她们拱醒!” 陈亭道:“你们唠的太那个……我还是去门外守着点,傅副掌门,抓紧救人,这是我作为峨眉派第三十三代新任掌门给你的指令,不可违忤,否则罚你再救我们一回,我俩也中一些小毒……加油!” 陈亭一拉晴音。晴音道:“你去放风罢,我自在这里监督他……” 陈亭秀目一立,道:“你在这里,岂不碍事?有碍观瞻,你又不是通房丫头,随我出来!难道你还没够?” 晴音只好随陈亭出屋。 傅英面对朱翊镡、东方涟漪、袁鲍儿、凌霜、华韶龄、蓝真娇、旦增喜绕七女,踌躇再三,不知如何是好。思来想去,傅英把华韶龄、蓝真娇、旦增喜绕三人搬开,而后按年龄大小,依次从凌霜、袁鲍儿、朱翊镡、东方涟漪四女依次入手施为,每搅醒一个,使其充分释放药性,便点其昏睡穴,再入手下一个。 四人之后,他这才唤入陈亭、晴音,指华韶龄等三人,道:“这三个,没法解决……你们上吧!” 陈亭道:“这三个,有什么特殊?你……整不动了?” 傅英脸一红,道:“哪里?华韶龄是我假徒弟,这个蓝真娇我不怎么认识,旦增喜绕是我婢女……关键是……她们皆为处子,我不能够……在她们不情愿的情况下使其失身……且与韶龄师徒之分,有违伦常!” 晴音道:“你不试试,怎知她们都为处子?” 傅英瞪了晴音一眼,道:“假凤虚凰的事,你俩擅长,你俩负责把她们搅和醒,我去放风……” 陈亭道:“这样吧,我二人只能各搞一个,你自己再挑一个,不然我们一个也不答应!你挑吧,你选哪一个亲自弄?” 第366章 妖孽 傅英对未惭道:“我自去与你去取斋饭。” 傅英随未惭到了院中,月光之下,看得真切,只见这未惭女尼容貌标致,削肩轻盈,身段匀称,别有韵致,只是这一双眸子,晶亮摄魂,勾人心魄。未惭领傅英三转两转,转到一处僻静所在。 未惭回头道:“我日夜青灯相伴,孤廖寂寞,本有莲花五僧来此一闹,让我打破心澜,要尝一尝这精壮男子的滋味,却不想鬼谷洞被你们中断了我这一段好事……” 傅英一惊,心想怎会有如此无耻之尤的女尼,并不动声色,只待她说下去。 未惭续道:“我刚才来得忒早,你们适才房中的那些风流腌臜事,被我无意中听个底儿掉,你却如何封我的口?” 傅英道:“何封之有?为破迷香之毒,不得已而为之!” 未惭道:“你身体力行,解众女之毒,够辛苦的……只是不该把陈亭、晴音也搅和进来,她们可是出家之人,陈亭还是峨眉派的新任掌门,你把他们搅和进来,不怕坏了她们的清誉?也许你早已玷污了她们的清白……” 傅英杀心陡起,又按捺下去,仍静静听着,未发一言。 未惭突然抱住傅英,傅英并未躲闪,只听未惭又说:“你在五局赌输赢时,我便已喜欢上了你,峨眉山终年也见不到这么英气逼人的男子……” 傅英一个转身,摆脱了未惭的缠抱,心道,自打十七八时行走江湖以来,还是头一次碰上这么个狐狸精,如此恬不知耻,如之奈何?于是道:“你有何要求,才能对你今夜所见守口如瓶?” 未惭道:“只要你今夜从了我……” 傅英道:“今夜不行,为解迷毒,我已连御数女!” 未惭见傅英未有断然拒绝之话,便认为话有活口,又道:“今夜做不得露水夫妻,便做个长久夫妻也可!” 傅英又道:“我头顶准驸马之名,来日不久便离开峨眉,上京去也,如何做得长久夫妻?” 未惭道:“便带我一同上京有何不可?” 傅英摇头道:“我们上京,带了一帮尼姑随行,成何体统?” 未惭道:“那便做露水夫妻也好……” 说完便躺在亭桌之上,褪下裤子,只把两条白生生的玉腿乱蹬。傅英连连摇头,道:“我非苟合之辈,庵庙之中,光天化夜,做不得!做不得!” 未惭怒道:“你若再推托时,我便喊起来,喊你强行奸污我……” 傅英心道,何方妖孽,如此奇葩,便哄她道:“今夜万万不可,这样,我答应带你上京便了!而且,我还推荐一名少年男子,供你消遣……” 未惭性急难耐,抓起傅英的手在自己……一捞,傅英只觉手上……,急忙缩手出来,又道:“你且起来,你不见那主持五局赌输赢的年轻英俊道士,仙风附体一般?他系龙虎山掌门,尚未婚配,与你可谓郎才女貌,十分相宜!” 未惭只得整衣起来,皱眉道:“我想起来了……但是小白脸子,没好心眼子,他能看得上我么?” 第365章 入娇 晴音道:“有违伦常的事不能强迫你做,你挑喜绕吧,俗话说,妻不如妾,妾不如婢……” 陈亭看了一眼晴音,道:“亏你还是一个出家人,说出这番话来……我……也同意把喜绕分给傅哥,我来救醒华韶龄……” 傅英心道,当初在藏域察隅河畔为救喜绕免遭侮辱,我不惜杀了师父之子洛回首,而今我怎能重蹈覆辙? 陈亭见傅英犹疑不定,着实为难,便道:“不然,这个叫蓝什么的,粉白水嫩,也未尝不可?” 傅英道:“你们就不能解决三个么?” 晴音道:“不能!你若不解决一个,那两个我们也撒手不管了……当机立断,如果这迷香拖得时候过长,或许醒不过来了……” 傅英目光在华韶龄定了一下,在公主遭劫时,华韶龄与自己共赴苏州,心心相印,只是碍于曾经的师徒名分,在自己颇为孤单无助时,只有华韶龄伴己身边……傅英又将目光跳过旦增喜绕,察隅河畔两人几乎患难相依,自己又曾教她心法,名为婢女,也算半个徒弟…… 傅英看着蓝真娇,几乎心一横,只有此女,成都府缉事后衙相遇,欲避不得,颇有主意,单人追踪至峨眉,又无意间挑动猴战……傅英把目光锁住蓝真娇,于是把她抱起,手口相就,紧紧噙住她,一手入怀…… 蓝真娇娇喘吁吁,经此盘旋,药瘾发作,智昏靡乱,浑身颤抖不已,急不可耐,索求无度。傅英叹息一声,紧紧搂住真娇,一声莺啼,舟透万重,此后千帆竞发,彤云滚滚,不可遏制,浑忘了陈亭与晴音还在身后。 陈亭与晴音也双经战阵,但这一幅春宫画,也看得意马心猿,也不顾去门外放风,干脆各就着韶龄、喜绕假凤虚凰,引发药性,释放迷毒。 此时也已经过女娲洞、鬼谷洞这一日的时光,初喜庵月上枝头。由于室内三人急于纾解毒香之症,并未在室外设风放哨。 那初喜庵的未惭前来询问晚斋之事,是把斋饭端来还是让他们去斋房用饭。她过了檐下,隐约一些不好的声音丝丝入耳,转入房廊,这才感觉不妙,房内娇喘不绝,淫叫不止。未惭大惊,不敢擅入,只得轻轻用唾液润透窗棂纸,一眼瞄去,只见一灯如豆,花容月貌一片,香汗淋漓一团,横躺竖卧,另有几人在动,虽不真切,想是干那羞耻之事。 未惭未敢造次,心下懦懦,心道,这么些个女子都中了莲花宗的迷药,这些淫声乃是药性发作也未可知,不如且等一等,再作理会。 她怕惊动屋内,也未敢出房,停了好一会儿,这才敲打房门。 傅英早已听得门外有人,此时俱已收拾停当,将灯指灭,让晴音去开门。晴音罩了一件僧袍,开门见是未惭。未惭忙问晚上斋饭怎么个用法,晴音回问傅英,傅英来到门口,他虽不认识未惭,但在鬼谷洞也有一面之缘,便道:“斋饭我们自取便了。”回头让晴音转告陈亭,把众女的昏睡穴解开。 第367章 清醒 傅英道:“你撺掇你们初喜庵未戒、未定、未慧、未惭、未信一齐上京吧,否则又为何单带你一人?” 未惭想了想,道:“这可难了!我大师姐性情十分古板,宁愿老死庙宇,我怎么劝动?” 傅英着意为难未惭,以使她知难而退,便道:“那便是你的事儿了,你自拿主意,自想办法,当下之事,先取斋饭吧!” 两人到斋房取了斋饭,各提两个食盒,回到厢房大屋,此时众女在陈亭、晴音照料下,皆已苏醒,正是腹饥时刻。只见清汤素面、花生粥、豆腐脑、凉糕冰粉、砂锅米线,样样俱全。 众人用斋时,神智仍也有些迷糊。只有陈亭与晴音,还很清醒,尤其陈亭,十分清醒,她见送饭的未惭不断用眼来睃傅英,十分奇怪,便捅了捅晴音。 晴音与未惭同是尼姑,且晴音在尼宗中地位仅次于慈音与凌音,当然有权对未惭说话。 晴音把话来点未惭:“斋饭已送毕,你回去罢!” 未惭道:“等大家吃完,我好收拾了再回去。” 陈亭这才插话道:“这么些个残羹冷盘,我们自会收拾送回,你去罢!” 未惭无奈,只好退出。 陈亭便把眼来看傅英,傅英使个眼色,陈亭假装盛饭到傅英旁边来吃。 傅英抽空在陈亭手心写道:“未惭早在屋外窥伺,或对吾等不利。” 陈亭会意,并不回写,又抽空写给了晴音。 公主清醒之后,十分疲累,用了斋饭,疲累稍减,问傅英关于她们中了迷香之后的情形,傅英简略以对。 众人休息到天明,这时无穷禅师与圆真禅师下了雷洞坪,回到初喜庵,说从雷神洞穿到鬼谷洞,并未追到莲花三僧,想是他们又从另一暗洞——颛顼洞逃离,不知所踪。 公主急于回京,必先回成都府,于是命无穷、真圆转告明彻禅师,让五大禅师继续在峨眉搜捕莲花三僧,而后不必再去成都府,可直接追赶队伍赴京。 公主与傅英等人先回到白云观,与张心湛等群侠会合。此时,飞渡仙子陈香早已不告而别。 所以陈亭让前掌门飞棘子陈思仍代理掌门,仍领飞荆子陈见、飞逾子陈念、飞沙子陈榭、飞漠子陈台等人仍驻守峨眉,而峨眉副掌门无波上人慈音领无浪上人凌音、无澜上人晴音、无满尼吞音、无溢尼噬音随同公主及陈亭赴京。 公主朱翊镡下山之前为何不发动群侠搜山,为何不大张旗鼓地捉拿莲花三僧?只因公主曾着道中迷香,不好说不好听,不宜传播开来,所以隐讳此事,仅责成与莲花宗仇怨纠葛的禅宗追捕。 这一日,风和日丽,公主率群侠步行下山,因为马匹尚在山下,众人行至伏虎寺,突然寺中纵出五人!众人一惊,慈音、陈亭等人上前护驾,众人密密层层,将公主护在当中。 只听凌音喝道:“你们来此作甚?” 只听一女子声音高声喊道:“听闻公主招贤纳士,吾等不才,特来投效,愿为公主执鞭坠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