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界行：万界坤舆作侠歌》 第1章 浩浩波涛起，有客远方来 “乖徒儿，你下山之后须牢牢记住，白鹭门人身行于世，其言其行，皆为天下人之典范，若做善事，天下人赞之，若从恶事，天下人不斥，而是影之从之。” “需记人间百态，皆是善恶从心，喜怒哀乐，生离死别，更是人之常情。” “勿要自视清高，更不要妄加羁缠，看那千百年来因果报应，皆是屡试不爽。” “我辈门人，非百姓口中之英雄也，亦非愁我恨我者口中之小人也，三百年来，不过顺己心，守天道，其余诸事，皆是率性而为罢了。” “独来独往也好，群策群力也罢，只希望你行于高天时能看得人间疾苦，落于人群时能度得纠葛红尘！” “师父在上，弟子……莫不敢忘！” ………… 月色透过窗户洒下一抹皎白，躺在榻上的孔墨挠了挠鼻子，翻了个身，睁开双眼，已是怎么也睡不着了。 自从下山，已是几年有余。 这几年来游历大燕诸地，也算遍历红尘，看遍尘世纠葛，爱恨情仇。 现在行回芒阳，夜宿客栈，却是半年前的师父之言化作旧梦回响，让这位白鹭门人失了眠。 “抓贼啊——” 半梦半醒，迷迷糊糊之际，刺耳的呼喊声惊起道旁歇息的一树鸟儿，也惊掉了孔墨仅存的半点睡意。 且看他一个鲤鱼打挺跃将起来，一脚踩在榻边的长靴上，回身抓起榻上的衣物就开始往身上套。 一边套着衣裳又一边探手去摸倚在床边的长剑。 真是心急如火，火急火燎。 听那呼喊，明是男声却是尖锐无比，想必是贼情颇为紧急，把堂堂男儿都吓怕了音。 如此，便也怪不得他这般心急。 他把衣裳披了个大概，穿好靴子拿好长剑便从窗边翻了出去。 已是连门都不走了。 “踏——” 轻功运起，孔墨稳稳地落在道旁。 眼看周围四下无人，寂静无比，他便蹑手蹑脚，极为麻利地向着声音源头摸了过去。 且看声音源头，却是一家男人，这人起夜出房，一眼就瞧见自家院子里落了个黑衣人。 这人一袭夜行衣是藏头露尾，一双锐目透露出凛凛寒光，好似要吃人一般！ 男人眼看此景，只觉一股凉气直顶天灵，尿意全无！ 而后几乎是下意识地呼喊出声，希望惊动周围的更夫或是巡逻的官兵。 这可真是情急之下的一记昏招，更夫与官府就算是听见，也要往这赶个不短路程，而这黑衣人却是近在咫尺。 看这男子一番惊叫，那黑衣人自是大步流星，上前捂住其口鼻，任其死命挣扎，也挣脱不了那铁钳般的一双大手。 然而奇怪的是，明明双方力量悬殊，那黑衣人也只是选择控制住男子，没有丝毫痛下杀手的意思。 “基地，我被发现了。” “是，意料之外的情况，躲过了官府和锦衣卫，结果让出门小解的老百姓看到了。” “放心吧，没露面，我把他弄晕就是。” 却看那男子与黑衣人脸对着脸，黑衣人自是自顾自地说个不停，偏偏男子还听不得个真切，惹得他更是惊慌。 心说如此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莫不是有什么疯病在身。 若是一个激动给自己…… 老天爷呐，吾命休矣！ 眼看那黑衣人停下了诉说，手中开始微微用力，男子的眼中绝望神色更甚，最终更是害怕地闭上了双眼。 菩萨奶奶，老君爷爷，各路神仙，保佑保佑…… 只求这贼人只把自己害了去，千万不要去伤他里屋的妻子和孩子！ “噌——” 男子求神拜佛，万籁俱灰之际，却听一声宝剑出鞘之声响钻入耳朵。 睁开眼睛，赫然见得一袭白衣于夜色映照之下落于院中，手中长剑泛起寒光，直指黑衣人！ 这白衣侠客，自是刚刚赶到的孔墨无疑。 便看他紧握手中长剑，剑眉微蹙，沉声道：“放开他。” 处在黑衣人控制下的男子看到孔墨，在经过片刻的愣神后，便开始拼了命地挣脱起来，好像看到了某种救星一般！ 此刻，男子的眼中充满了希冀，不是神仙，恰似神仙，是白鹭门，是救苦救难的白鹭侠士！ 若说这平头百姓为何认得这白鹭门人，便是在这大燕天下，无人不知白鹭名姓！ 诗歌小传，评书唱戏，天下传唱！ 这白鹭门在各行各业的心头都是分量十足！ 而被视作救星的孔墨盯着眼前的黑衣人，却是面露犹疑。 因为这人明明周身有一股难言气势，身上却是没有半点真气流淌。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偏偏这股难言气势还堂皇正大，仿若明星皓月，英气灿然。 “你……究竟是什么人？” 便因如此，孔墨没有轻举妄动，而是举剑相问，希望能套出话来。 “白鹭门人？” 黑衣人看着那一袭白衣便是一愣，随即立刻低声道：“基地，坏了！我好像引出个大个儿的来！” “基……基地？那是何地？” 白鹭侠士是何等的耳聪目明，这点声音自然也没有逃过他的耳朵。 且看孔墨喃喃重复一遍，那黑衣人却是神色剧变。 “没错，跟情报里描述的一模一样！”黑衣人绷住劲，继续“自语”道。 “情报？”孔墨眼中的疑惑神色又更甚一分。 这情报是关于自家？ 可这天底下的三教九流，士农工商皆是认得白鹭门，要情报是作何用？ “我天！能不能别他娘的问了！跟情报里的一样，我无论说话多么小声都能让他听着！” “明白，明白，不可发生冲突。” 黑衣人有些欲哭无泪，好不容易结束了“通话”，一抬头便对上孔墨那双星目。 “白鹭……”黑衣人似是有些语滞，“白鹭侠士，咱们之间好像有些误会。” 却看孔墨面不改色，扬了扬头，示意那百姓还在他的控制之下。 于是那黑衣人赶紧松开那倒霉男子，紧接着就举起了自己的双手。 “我并非歹人！” 却看孔墨看向黑衣人举起的双手，皱了皱眉，问道：“此为何意？” “这……投降，投降之意！大侠明鉴，我并无歹心啊！” 黑衣人赶紧解释。 而那劫后余生的男子已是连滚带爬地向着孔墨奔去，就像见到了真菩萨一般。 “白鹭大侠，白鹭大侠，多谢救命之恩啊！” 这男子一把鼻涕一把泪，激动极了，说着说着就要跪倒，孔墨却眼疾手快，将他搀扶而起。 “这位大哥哪里的话，不过我分内之事，举手之劳。” “且安心，待我将此贼子扭送官府。” “官府？！”那黑衣人闻言悚然一惊，急呼道，“去不得啊，侠士！去不得啊！” 却见孔墨只是瞅着他，也不说话。 这样盯了半天，最终黑衣人只好叹了口气，蔫了下去。 “这位大哥，安心歇息吧，接下来的事交给我。”孔墨又对那名男子说道。 “好，好！”男子自是连连应允，而后一脸后怕地看向黑衣人。 谁能想到，自己起个夜都差点遭了灾、 若不是祖坟冒了青烟，招来了白鹭门人，自己这条小命还在不在怕是两说！ 一定是白鹭祖师显灵！明天一定得去城南头的景顺庙里磕三个响头！ 不，不能我自己……还得带上儿子，带上一家老小一起！ 就看这男子心思百转，对着孔墨一顿作揖顿首，千恩万谢地走了。 他家厅堂之中已是燃起烛光，显然妻子和孩子也早就被惊醒。 此刻看得男子脱险，那一直伏在窗前不敢出声的女子身影便立刻移开，跑到门前。 且不提那边房门打开，夫妻相拥，以泪洗面。 这边孔墨已是重新将注意力放在了黑衣人身上。 “阁下，且与我至僻静处一叙。” 他明明之前说好将这贼子扭送官府，然而竟是收剑入鞘，冷不丁地来了这么一句。 “啊？欸，好，好！” 那黑衣人当然也被冷不丁的这么一句话整得有些摸不着头脑，然而此刻也顾不上想太多，只要不送官府就是好的。 于是便在孔墨的示意下跟在了他的身后。 紧接着就看白鹭门人没有触动大门，而是三步两步飞跃而起，轻盈地跃过了院墙，整个过程毫无声息，宛若蜻蜓点水。 黑衣人瞪大眼睛，心说这有“真气”存在的世界就是不一样。 紧接着他也来到院墙边上，虽然没孔墨那么神乎其神，可他也是以令普通人叹为观止的敏捷程度翻过了院墙。 落地之后这黑衣人便亦步亦趋地跟在孔墨身后，直到二人穿过大街小巷，来到一处僻静无比的深巷之中。 便看孔墨停驻脚步，扭头看向黑衣人，沉声说道：“此处无人，还请阁下说清来处。” 这黑衣人闻言便是额间冒出一层细汗，心说该来的还是来了。 百种思量在脑中倏忽而过，最终只得硬着头皮说起提前准备好的词句。 “侠士，我乃云州人士，到这芒阳府经商，没成想失了供奉，惹怒了绿林恶霸，把我捉了去，而那芒阳府尹杨修昏庸，剿匪之时不管不问，将我以良冒功，关入大牢。” “于是我只得买通狱卒，夜走牢狱，逃出芒阳，以寻归家之路。” 错漏百出，真是错漏百出啊！ 黑衣人“淡淡”说完，额间之汗已是都快渗出布料，滚到眼睛里。 他娘的，真是急眼了！ 见到这方世界的大人物，怎么一着急直接把外事部准备的原稿给背出来了？！ 谁家商贾会飞檐走壁，穿着夜行衣大晚上的跑到人家院子里啊？！ 此刻，后悔与悲愤同时萦绕在黑衣人的心中。 我折了事小，如果暴露了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基地的存在才是事大。 若是终究弄巧成拙，也不知道这白鹭门人对真相会作何反应…… 是刀兵相争?还是…… 谁知孔墨听完之后却是沉吟片刻，而后出乎他意料地轻轻点头。 “既然阁下如此说，我便如此信了便是。” 什么？！ 黑衣人猛地瞪大双眼，简直难以置信。 “我相信阁下有难言之隐，不过我白鹭门有小技，通闻之法，可望气，知人强烈心绪。” 就看孔墨扶着腰旁的白鹭剑，一字一句，缓缓说道。 “且看阁下全身上下，都被堂皇正气萦绕，若非情势所迫，定然不会藏头露尾。” “既是正义之士不得已而造谎，我便信之又有何妨。” 黑衣人闻言心中一凛，不知该作何感想。 这白鹭门人知道我扯谎，但却选择了相信，只因为我身上有什么堂皇正气？ 看来…… 心中想着，黑衣人对着孔墨便是恭敬一礼，而白鹭门人自是还了一礼。 看来我们所有人都低估这方世界的江湖典范，白鹭门了。 他心中暗道。 也许，如果是白鹭门的话，就算知道了真相……也无妨？ 不不不……黑衣人赶紧摇摇头，把这种危险的想法从脑海里驱逐了出去。 这种事情怎么能感情用事！ 不过回头也许可以打份申请，把白鹭门列入这个世界的可接触名单？ 唉，应该不能了，界门已经失序，以后还能不能来到这个大燕还是两说。 想到这里，他只能朗声说道。 “多谢白鹭侠士！” 第2章 寻访苍茫处，主人成客人 夜色之中，不知从何处送来一股冷风，掀动着白鹭门人的衣摆。 非英雄，亦非小人，修行法在身，不受世俗羁缠，便从心而行，率性而为。 孔墨幽幽叹了口气，心说自己本来是想将这人扭送官府的，但芒阳官府最近的名声确也着实不太好听。 匪徒流寇见得多了，一看到这人身上的堂皇正气，自己就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想要信任他的冲动。 相信这人让自己的脑子并不安生。 但若是真让官府不分青红皂白把好人拿了去，自己岂不是让心里也不安生？ 于是他便干脆按照师父的规训——就像他下山之后一直在遵守的那样。 干脆便顺心而为，不困囿于它物。 “既然来处如此，阁下总得告诉我，你姓甚名谁吧？” “我姓胡……咳，胡建国。” 只看黑衣人轻咳一声，选择道出了自己的真名。 既然对方连那套小学生都未必会信的说辞都信了。 那么自己再编个假名出来的话也没什么意思了。 反正自己马上就要离开这个世界，到时候谁还会在乎一个毫无来处的人的名字？ 听完胡建国所说，孔墨便是沉吟一声。 “阁下这名字倒是别致，然而意义却是雄阔广大，寄望非凡。” 对方这彩虹屁着实把胡建国听得一愣一愣的，活了四十多年，头一次听有人这么夸自己这名字。 难不成这名儿真不是自己爹娘一拍脑门儿时想的？ “我看阁下年纪是要比我大些，如此，我便称呼阁下为胡兄罢。” 一听这话，胡建国回回神，赶紧回答道：“诶呦，这，这可担待不起，粗鄙之人，何德何能可与白鹭门人称兄道弟！” 孔墨笑了笑，拱了拱手，“不过称呼而已，胡兄切莫在意。” 怎么感觉这古代人的观念比自己还开明？倒是显得自己小家子气了。 于是胡建国讪笑一声，也拱手一下，“那么我便愧受了。” “那侠士怎么称呼？” “我姓孔，孔墨。” “哦哦哦，孔墨兄弟！” 就在胡建国尬到头皮发麻，在脑海中疯狂搜寻着有关古装剧的记忆，争取往下继续话题的时候。 他那一直佩戴着的耳机再一次传来了低沉到几乎不可闻的嗡鸣声。 显然，“基地”那边又在与他通讯。 当他下意识地想回应，而抬起头就看见孔墨直直地瞅着自己。 这个通讯来的可真是时候！ 胡建国脑门一红，血压瞬间高耸入云。 这下可好，被人家盯着，接听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咋办？ 谁知孔墨却好像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眉头微蹙，沉声道：“胡兄可是又要自言自语？” “欸……嗯，对，对的。” 对什么对啊，再这样迟早被人当成精神病！ 胡建国的回答万分干涩，就像东非大裂谷长在了塔克拉玛干上一样干涩。 “胡兄请便。” 显而易见，白鹭门人再次秉持了“相信”的优良传统，只是胡建国分明能看见对方眼角流露出的一丝“怜悯”。 这是真快要把自己当傻子了吧？！ 心中哀叹一声，胡建国认命般地回应起基地的通讯。 “什么？！”通讯一接通，他却是面色剧变，“界门波动加剧，马上就要关上了？” “你们正在紧急撤离？！” “那外勤人员怎么办？” “什么，就剩我一个还没归队了？！” 孔墨眨眨眼，一边听得真切，一边只觉得自己这胡兄的周身气息瞬间紊乱了不少。 虽然他说的词语里自己五个听不懂三个，但是急切的情绪终归是传达到自己这里了。 “胡兄，可是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地方？” 胡建国本就不太健康的血压此刻都快冲破天灵盖了，一听这话总算吃了一瓶降压药。 对啊，基地就在正北三百余里，以自己的速度或许不行，可若是换一个会轻功的来呢？ 于是胡建国一扭头，扯下自己的面罩，露出一张布满胡茬的大脸。 “孔墨兄弟，虽是萍水相逢，但我这身家性命可就要托付给你了！” ………… 胡建国这辈子都没有想过自己这般壮汉会让人跟扛麻袋一样扛在身上，然后在房檐屋舍上“飞来飞去”。 但是情势总是比人强，这离谱到家的情况就是切实地发生了。 虽说武侠小说看过不少，可此刻看着眼前忽高忽低的地面，他算是真正感受到了“轻功”的厉害之处。 简直违背一切物理定律…… 而那位扛着他的大侠在飞檐走壁之余竟是还有空闲跟他搭话。 “胡兄，你说你家出了急事是吗？” “呃……对，特别急！” “可城北三百里是一片树林啊，听说还有走蛟伤人。” “我住的比较偏……嗯，比较偏。” 胡建国说完，便低下头，“生无可恋”地看向忽远忽近的地面，短短一晚上，自己就把三十年份的离谱谎话全都说了一遍。 可终归还是要硬着头皮接着说下去。 “我说，孔墨兄弟，你到时候不用直接把我撂在家里，放在树林外头就行。” “咦？” 却听孔墨轻咦一声，胡建国还以为他不解，马上又解释道。 “没什么别的意思，就是天太晚了，我这久未归家，我家那口子又爱哭，怕让你看了笑话，等哪天你有空了，兄弟肯定请你喝一杯，以报答今夜的救命之恩！” 胡建国自顾自地，如连珠炮般地说了一通，却看孔墨依旧头也不回，只是闷头赶路。 “胡兄，你家那边……” “我家？我家那边怎么了？” 一听基地有事，胡建国一个激灵。 只看他挂在孔墨肩上，奋力地抬起上半身，扭头朝树林的方向看去。 这一看不要紧，可是吓了一跳！ 只见一道耀眼的蓝色光束从那片渺无人烟的树林中升腾而起，惊得大片大片的飞禽走兽从林子中往外奔逃。 不仅如此，那耀眼的蓝色光束垂直升腾，直通穹苍，几乎映照得全城都看得见，一时之间整座城的大街小巷，人声与狗吠接连响起。 家家户户都燃起了灯盏，甚至已经有胆大的居民穿上衣服走上街道，而后如同入了魔般地怔怔看着那如同银河飞落般的场景。 胡建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奇景，而后猛地给自己来了一巴掌，回回神之后赶忙按住了耳机。 “基地，喂？基地！怎么回事！” 回应他的只有从未出现过的杂音。 “他娘的！” “孔墨兄弟，能再快一点吗！” 基地失联，甚至界门还在不在都不好说。 现在，胡建国唯一能做的就是把希望寄托在这萍水相逢的白鹭门人身上了。 却见孔墨好像也才回过神来，而后竟是笑道：“胡兄真是不凡啊！” 他抬起头，看向那蓝色的星汉，因为修行的缘故，孔墨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然而他却没有显出丝毫的慌张与惊乱，眼中只有十足的震撼。 只见那流光上通苍天，下接大地，仿若河汉横置于天地中间，点点光辉逸散，又如望舒驾车御月而来，此景之美，美轮美奂，顿觉言语之匮乏。 真是得见一面，此生无憾矣！ “若是将来有空，胡兄可要为我好好说道一番这般光怪陆离之事，究极是缘何而生！” “唉……”而胡建国就没有孔墨那般心境了，他面上愁云惨淡，阴沉得像要下雨。 半晌，只得苦笑一声：“不瞒孔墨兄弟，这趟赶不上，我只怕将来就全是空闲了！” “哈哈！那可不好，我还是赶紧送胡兄归家才是！” 一边说着，一边真气运起，孔墨脚下动作更是轻盈，快速地向着那蓝色洪流腾跃而去。 ………… 此时此刻，城北树林，岱宗1号基地。 由于界门失控的影响，光学隐身设备于刚刚失效，一片银白铸就的连绵建筑终于向这个世界显露出它的真容。 就看建筑之间，一名头系马尾，身形高挑的女性研究员快速穿过一片发出爆闪与火花的实验仪器，穿过撤离的人群，逆流而上。 回头望去，一道高两米，宽两米的淡蓝色光门伫立在林间空地上，不断发出嗡鸣之声，而在它的背后，赫然就是那道直通天地的星汉奔流！ 身着白大褂，黑色制服，以及迷彩服的人员有序列队一旁，白大褂在前，黑色制服与迷彩服在后，正有条不紊地穿过那道界门。 慌乱与紧张是人之常情，但即便是在如此紧急的情景之下，这座基地里的人们也保守着钢铁般的纪律。 远方的天空坠下一缕微光，那标志着盘旋在天际的通讯卫星也终于坠落，他们在这个世界的探索任务，已被彻底地拦腰斩断。 也许假以时日那坠落的通讯卫星会发酵成一道天外玄铁坠于地的流言，最终摆在皇帝的桌上。 但女研究员此时已是无暇他顾，只见她快步穿过一栋又一栋建筑，最终来到了整座基地最核心的位置。 原本伫立在这里的建筑已被拆除，数队人马或是用小推车，或是用人力，匆忙地搬运着一副副精密的实验器械。 而一名身穿白大褂和一名身着迷彩服的男子此刻正并肩而立，一起看向那唯一一台留在原地的仪器。 “李大校，你该撤离了。”身着白大褂的男子很是苍老，头发都已经花白，此刻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声音有些沙哑。 那被称作李大校的军人却是一笑，淡然说道：“庞教授，您不走，我怎么走？” “坤舆系统出了问题，界门失序，我只有待在这个世界，才能查清楚原因。” “即便冒着被留在这个世界的危险？” “科研有牺牲在所难免。”庞教授淡淡地说道，“如果我弄明白了问题的关键，我自然有办法回去，如果没有……” 李大校摇摇头，“界门都没了您怎么回来？” “庞教授，坤舆系统本来就是天外来物，现在出了问题，您却要用一人之力克服它？” “不然呢？这是我们第一次利用坤舆系统架设界门，来到别的世界，如果不把一切问题摸索清楚，我们之后的工作该怎么进行？” “就算我自己回不去，至少我能通过这剩下的坤舆终端把我的研究成果发回去……” 老教授目光坚决地背着手，似乎已经抱定了某种决意。 “老师！大校！” 李大校刚要再劝，就听熟悉的呼喊响起，惹得两人同时转过头去。 正是那名女研究员，此刻她正俯身按着膝盖，气喘连连。 “如果，如果您留下，那我也留下！” 女研究员看着庞教授，面露正色，十分认真。 “傻丫头，啥也不懂！别说胡话！”庞教授摆摆手，直接否决了女研究员的提议，“外勤人员怎么样，都回来了吗？” 只见女研究员稍微平复了一下气息，随即快速答道：“从界门出现波动的那天起就发出召回通讯，到现在已经三天，四名外勤人员已归队。” “只剩下，只剩下胡建国，胡大哥！” “小胡？这孩子！” 庞教授略微一愣，随即接着问道。 “最后一次通讯是在哪里？” “南三百里外，报告称他三日前接到通讯起就从云州府衙出逃，本来是应该压着界门失序的时限到达，结果在离基地还剩三百里的地方遭遇了白鹭门人，耽搁了。” “白鹭门人？”李大校闻言沉吟一声，而后回头笑道：“庞教授，没想到我们临走了临走了，还把这个世界最厉害的人给招来了？” “唉——来的可真不巧。”庞教授则是无奈地摇摇头，随即看向李大校，“这样总得有人留下来等他了吧？” “要等也轮不到您来等啊！”李大校摆摆手，对女研究员说道，“宿澜啊，赶快带着你老师撤离。” “欸，好！” 谁知庞教授闻言却是一摘眼镜，终于忍无可忍，颇为恼怒地冲着李大校喊道：“李侠，我才是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你这是违抗命令！” “我接到的命令就是保证您的安全。” 李侠摇摇头，面不改色，对喷到自己脸上的唾沫星子毫不介意。 “宿澜，快。” “我看谁敢动我！”庞教授挣脱拉扯，怒喝一声，须发皆白的他犹如一头苍老的狮子。 “庞教授，您这……” 宿澜站在一旁，有些手足无措，整个探索部级别最高的两个人争执起来，她是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嘭——” 忽地一声，三人眼前的器械突然发出一声剧烈的爆鸣。 “危险——” 只见李大校在一瞬之间将庞教授扑倒，而宿澜也在听到招呼后赶紧趴下。 随后便是一阵剧烈的嗡鸣响彻又落下。 等到三人再抬起头来，眼前只有崩落出去，七零八落的一地零件，那副残缺的仪器病恹恹地躺在一旁，已是毫无用处了。 “坤舆终端！” 庞教授惊呼一声，双眼一时黯淡无光。 而李大校则是扶着庞教授站起身来，为他打扑一下白大褂上的尘土，“现在，您更没有留下的理由了。” “宿澜，赶快带着你家老师撤离！” “明白！” 宿澜应和一声，上前拽住自家老师的胳膊就要往外走。 而庞教授则是站在原地，默默地看着碎成一地的坤舆终端，最终重重地叹了口气。 他相比之前显得十分平静，甚至伸出手来示意自家学生稍等。 “好，好，李侠，我不与你争了，可是……” “放心吧，庞教授。”李侠依旧满面笑意，似乎对自己的未来并不担忧。 “要是真来不及，那我放假的时候看的那些历史资料就要派上用场了。” “咱们是唐宋元明，他们是唐宋燕，对吧？剩下的都一样。” “同宗同源，就像见了自己祖宗，都一样，都一样的。” 李侠微笑着絮叨，好像真的不在乎一样。 却见庞教授摇摇头，又叹了口气，“如果真来不及，组织一定会回来接你们的。” “我知道。”李侠沉静无比地点点头。 听闻这般冷静的回答，庞教授只得又叹了口气，转身扶住自己学生的臂膀，亦步亦趋地向着界门走去。 “李大校，再见。” 宿澜回过头来，充满敬意地挥手，向他告别。 “会再见的！”李侠笑了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道，“如果有万一，替我照看一下女儿。” “一定！” ………… 不知过了多久，整座基地的人都已撤离干净，一些来不及清理的零件碎片也被就地掩埋，这片林中空地就像从未有人来过一般寂静。 李侠背着手，肃立在那淡蓝色的界门之前，听着身后界门与蓝色光柱发出的嗡鸣响动，心情十分平静。 界门的规模越来越小，现在只有一米高，一米宽了，也许它还要过一会儿才会关上，也许马上就会关上。 职责与信念高于一切，相信即使将来能够跨越万界，职责与信念，这两个东西也会是他们之所以是他们的缘由。 要么，一个人都不会被落下，要么，被落下的那个人身边一定会有来救他的人。 李侠望向被界门的光辉染得靛蓝靛蓝的夜空，深吸一口气。 他会是这趟旅程中第一个践行这般决意的人，而在此之前，在那曲折的道路上，已经有无数人践行了同他一样的决意。 忽然，他瞧见一道人影在光辉的映照下腾跃而来——就如同武侠小说中描写的一般！ 高耸的树尖是他的落点，飞纵之间，天地中的一切都为他让路！ 而这般矫健的身影，肩上还扛着另一个身影，直直地冲着这边而来。 那被扛着的身影此刻还不断地向他招手示意。 “李大校——” ………… 炎夏国，坤舆计划实行所在，瑶池基地。 偌大的地下空间之中，白炽灯照得周围的空气亮如白昼，暂时没有任务的人们正挤在这边的界门前，翘首以盼。 尤其是一排排身着黑色制服，荷枪带甲的安保人员，以及如松柏般挺立的几位身着迷彩服的军人，几乎是一动不动地守在门前。 基地的高层已经接到消息，正在往这边赶。 安置界门的大厅中只有仪器的声响，除此之外，落针可闻。 每个人的手心里都布满了汗珠，如果李侠大校与胡建国回不来的话，他们将成为坤舆计划的第一批牺牲者。 但每个人都不希望出现牺牲。 “嗡——” 忽然，界门发出一声，不，两声嗡鸣，就看两道熟悉的身影从中钻了出来。 一人身着军装，正是李侠，一人身着黑衣，正是胡建国！ 胡建国看着眼前这屏住呼吸，一动不敢动的一群人，挠挠头，露出了个不好意思的笑容。 随即就在下一刻，全场迸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 “哈哈哈，我就知道你们一定能行！倒霉不到那个地步！” 守在最前面的庞教授赶快在宿澜的搀扶下迎了上去，一边笑一边嘴里还不饶人。 “是啊，亏了朋友的帮助，总归是赶上了。”李侠也心有余悸地说了声，随后露出了劫后余生的微笑。 “朋友？” “唉，庞教授，这就说来话长了——” 就看胡建国苦笑一下，摇了摇头。 “就是我遇上的那位白鹭门人，他……” “嗡——” 胡建国正欲解释，众人忽然又听到一声嗡鸣，那道摇摇欲坠的界门中再次钻出了一道身影。 只看一袭白衣披挂踏出界门，剑眉星目狐疑张望，一手虚扶腰旁剑器，一手前伸作戒备状，恰是一副端正的侠客模样。 “……” 此人一处，就看全场一下子从之前的欢腾模样又回归到之前的寂静无声。 “孔墨兄弟！”胡建国惊叫一声，向前一步，先一步比众人大惊失色，“我不是不让你过来吗！” “抱歉，抱歉，但胡兄你好像落了东西。” 听到招呼，孔墨赶忙收回好奇的视线，伸出手，只看他的手里静静地躺着一副耳机。 “这玩意儿落在那道“门”前，我看那道“门”还没关，于是就赶紧送过来。” “嗡——” 只看他话音刚落，几人身后的界门就发出最后一声嗡鸣，随即，倏地消散无踪…… 孔墨眨了眨眼，“嗯……现在好像关上了。” “啪！” 就看旁边的庞教授一拍手，“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下可好！” “快别探索异世界了，先准备一下对异世界访客的外交吧！” “我的亲娘欸！” 周围依旧鸦雀无声，似乎还没回过神，似乎还沉浸在某种震撼里。 “异，异世界？这……这位老人家是什么意思。” 孔墨有些摸不着头脑，或者说，现在看到的一切都让他摸不着头脑。 无论是穿着打扮，还是房屋内饰，抑或是刚刚关上的这道“门”，以及光秃秃的墙壁上挂着的“太阳”…… 那难道是灯吗？可怎么会有那么明亮的火焰？ “这门关上了，不能再打开吗……” 只见此言一出，李侠摘下帽子，拢了拢头发，随即长叹一声。 而胡建国则是认命般地苦笑一声，说道。 “孔墨兄弟，还记得你刚才说过，让我以后有空给你讲讲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吗。” “现在不是我有没有空的问题了。” “是你一直都有空了。” 第3章 又是一日清晨 “乌！蒙！山！连！着！山！外！山——” 房间内平地起惊雷，孔墨一个激灵从床上直起了身子！ 他立马拿起放在枕边的“薄砖头”，在手里摆弄了好半天，才把那音量调到震耳欲聋的闹钟给关上。 “呼——” 这人随即吐出一口夙夜的浊气，又摸摸那柔软得不像话的枕头，还有那光滑得如同丝绸一般的床单，手上传来的真切触感再次让他确认了这并非梦境。 床边小柜上的……台灯，对，是叫台灯，或许也叫夜灯，它散发着合适且微弱的灯光，让这处于地下的房间并不显得孤寂冷清。 孔墨没有着急下床，他定的闹钟要比这个“基地”的施饭……不，起床铃还要早。 在这清醒后的小憩，他只是倚着墙，呆呆地望着墙边摆满书的书架。 他从未见过那么多的书，那么多的字，并且每一本书的里面都装着惊世的学问。 在孔墨那个世界，这些学问绝不会那么轻易地得来。 但在这个世界……或者说这个时代，它们却能任由每个普通百姓肆意享受。 这个时代的人，很厉害。 这是他第不知多少次地感叹。 厉害到可以把房子建在地底下，厉害到可以完成诸子先贤毕生的梦想，厉害到已经找到了实现天下大同的方法…… 他觉得，这个时代的人甚至已经触摸到了“道”。 多亏了这些书籍，也多亏了我与这个世界的人同宗同源，我们之间的思想本就同出一脉…… 在认识了那些变化了一些的文字之后，我得以了解这个灿烂的时代。 他这么想着…… 在前不久得到这些书籍之后，他便如饥似渴地汲取着那些知识，但…… 这个过程很困难，很困难…… 来到这个时代半个月，他也只是掌握了一些基本的常识。 那些日积月累形成的旧有观念依旧束缚着他的学习能力。 这让他搞不清楚诸如“世界为何是个球，天下没有皇帝为何没有导致群雄并起，为什么每一餐都可以见到白米”等等问题…… 他看得懂那些“定义”，却根本理解不了它们背后的“原理”。 就像知道人被太阳照射会变黑，但却不知道是太阳光里的哪种东西，而后又怎么样作用，才导致了皮肤变黑。 归根到底，他学到的只是经验。 不过，在孔墨将这些困惑阐述给那位庞翰林……不，应该是叫庞教授之后，他却异常欣喜地表示孔墨能学到这种地步已经足够了。 剩下的，交给时间就可以。 真的交给时间就可以了么？孔墨歪着头，看向枕头边的“薄板砖”。 这个东西，叫手机。 然而在拿到这个“手机”的第一天，他就想把它充作磨刀石用来磨剑，幸好被宿姑娘及时制止。 第二天，他试着摸索它，结果下载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软件”，导致它闭上眼睛“呜呼哀哉”。 第三天，他拿着死掉的手机去找胡大哥，结果他只是稍微按了一下，就把它重新唤醒。 第四天，已经决定跟这玩意儿死磕的他终于在宿姑娘的帮助下学会了“闹钟”和“记事本”的用法，称得上是一场伟大的胜利。 这么看来……孔墨仰头看向天花板，或许真的可以交给时间？ 只是时间终究是向前的，无论剩下的时间有多长，自己都无法到原来的时代了…… 师父，流云山，青州城，还有那日思夜想，从小长大的山门，都是过去的东西，都化作梦幻泡影了…… 随着他了解到的关于这个时代的东西越来越多，他就愈发偏移他原来的那个时代，现在，他逐渐成了夹在时间夹缝中的人。 未来催着他前进，而他又总是对过去念念不忘。 至少，即使到了这个时代，他也还是白鹭门人，这是过去留给他的唯一来处了。 孔墨挪动一下身子，伸手够到放在床头柜上一张蓝白相间的小卡片。 这张卡片叫“人员证”，在最醒目的位置印着他的照片。 画面上的他怒目而视，好像并不怎么开心，实际上这还只是脸上，在没被照到的地方他甚至已经按住了腰旁长剑的剑柄。 记得那是他第一次面对相机，还以为这是某种诡异“法器”，自是戒备无比，要不是胡大哥和宿姑娘一左一右拉着他，他真就一剑挥上去了…… 现在想想当时的窘状，也只能尴尬笑笑了…… 只见借着小台灯的灯光，赫然瞧见那张照片的下方写着： “姓名：孔墨” “职位：坤舆计划顾问” “本证件由坤舆计划总指挥部监督印发。” 最后，是一方红彤彤的盖章印记。 这便是他在这个世界的来处了，坤舆计划顾问。 他是一名“顾问”，虽然不知道顾的是什么，问的又是什么，但好歹是有个吃饭的正经营生了。 有了吃饭的营生，就能安心做事，这是孔墨心中最朴素的认知。 为了早日能真正履行职责，做到顾得上什么，问的上什么，他还是要努力学习才是。 不然怕是对不起每天放饭的时候见到的那些晶莹剔透的大米粒了。 将证件放到原处，孔墨下床穿衣。 只见他下意识地就去拿挂在衣橱旁的那身洁白长衣，意识到什么之后又赶忙抽回手，去拿挂在另一边的运动服。 简单地穿戴整齐之后，他抽抽脑后运动服的帽子，又坐回了床边。 拿起一旁的手机划了划，在再一次地未能及时点击“跳过”，莫名其妙地进入到闪烁着“打折”与“购买”的五彩画面后，他吓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最终他还是慌乱地关上了手机，把它揣进了兜里。 而后老老实实地把双手平放在大腿上，安静地等待着起床号。 “叮叮铃铃……” 舒缓的音符由低至高，缓缓飘散，唤醒还沉浸在梦乡里的人们。 早已清醒无比的孔墨立刻站起身来，上前几步打开了房门。 伴随着“咔哒”一声，走廊内的壁灯全部亮起，同时，伴随着舒缓的音乐，宽敞的走廊两侧也不断传来房门推开的轻响。 清晨已至，瑶池基地的整座住宿区已被唤醒，住在其中的人们准备投入到新一天的工作与生活当中。 孔墨走出门去，同一时间，对面的宿舍也应声而开，从中走出一名戴着眼镜的男子，高高瘦瘦，冲着他笑了笑。 “早啊，孔顾问。” “是，见过……呃，早上好，刘专员！” “还是先去露台练功？” “对，练完功之后再去吃早食。” 那被孔墨称为刘专员的男子轻轻点头，随即先他一步关好了房门。 “真羡慕你的自在。” “唉——至于我们，可以想到，今天又是焦头烂额的一天啊！” 而后就见他一边感叹，一边跟孔墨道了别。 “那我先走了，回头再聊，孔顾问。” “嗯，一切顺利，刘专员。” 孔墨扬扬头，送别了转身离去的刘专员，随即也转身关好了自己宿舍的房门，而后将房门钥匙宝贝般地揣在了内衬里面。 做完这一切之后，他抬起头，再次努力在脑海里理清一遍整座基地的地形，而后迈步朝露台走去。 这一路上也不断有人跟他问好，或是向他投以目光。 基地里来了个“异界人”的消息早在第一天便在基地高层的授意下公之于众，在经过了短暂的好奇与讨论之后，孔墨得以像个常人一般生活在这个地方。 毕竟每个能来到这个地方的人本就不算是什么常人……在一堆天才里混个异世界来客也比较符合“常理”了。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这里的人都签署了一个名为“保密协议”的神秘契约。 到了现在，除去一开始一天一次，到现在每三天一次的定时体检，他已经算是拥有了正常的生活，并且还在努力地融入当前的时代。 至于迈出这个瑶池基地，真正地瞧一眼外面的世界……说真的，他暂时还没这个想法。 他清楚自己的身份敏感，也不愿意给这个时代造成任何影响与负担，能偏安在这一角，已经足矣。 如果还能为这座基地当中正在进行的名为“坤舆”的计划做些贡献的话，那就更好了。 孔墨之前听胡建国说过，坤舆系统的修复与重新测定已经完成。 第二轮对异世界的锚定即将开始，到时候又会需要一部分科研人员与外勤人员参与到对异世界的探索与研究当中。 他是打算报名外勤人员的，毕竟，自己在这个时代唯一值得称道的只有这一身剑术与武艺。 这拥有真气加持的剑术与武艺，或许真可以帮上些什么忙。 而如果没有真气，自己的这身本领与那些会冒烟的烧火棍比起来便没有了任何优势。 所以为了能长久地保持这份力量，每日的操练就变得必不可少。 由于这个世界的天地之中并没有真气的存在，孔墨体内储存的真气现在是用一分便少一分。 为了放缓真气的消耗速度，他只得采用了对于修行人士来说最原始的办法——吐纳天地日月之精华。 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大概就是……清晨晒朝阳，晚上晒月亮。 ………… 某西北群山深处，瑶池基地的露台。 作为瑶池基地唯一裸露在外的部分，这一部分也当让被做了特殊处理，它甚至不会出现在任何卫星的探测图上。 坤舆计划重新评估，坤舆系统修理的这段时间，有不少暂时没有任务的军中人员在这里操练，以维持基本的作战素养。 说是精兵悍将，令行禁止，实际上私下里都是一群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有些年轻人的岁数甚至比孔墨还要小。 当这群小伙子面对孔墨这么一个货真价实，从武侠世界穿越而来的“侠客”时，哪里会按捺地住心中的兴趣。 训练时间当然还是专心致志，可总有休息时间吧。 孔墨这么一早一晚地来，肯定有好几次会被正在休息的他们堵上。 而孔墨自己也不吝于跟这些将士们打成一片，在他看来，这些士卒跟他过往见到的所有军队都不相同。 如果说唯一一个能称得上有些相像的，那就是大燕朝的国公，忠国公的岳家军了。 一样的军纪严明，军令如山，不掳掠，不充私，一样是铁一般的军队，用骨气和鲜血浇铸。 不过比起岳家军，这些军人的身上更多的则是汇聚了朝气与生气的精气神，并且这股精气神仿佛生生不绝，连绵不断一样。 孔墨不敢说大燕朝一定会有第二个岳家军，但在这个世界，像他们这样的军人一定是前仆后继，永不断绝。 不过他今天到露台来，倒是没有撞上将士们的休息时间。 一队队身着作训服的年轻人正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在露台上做着操练，每个人都专心致志。 孔墨没有打扰他们，自己一个人默默地走到一个偏僻的角落，对着那正在群峦之中升起的灿烂朝阳，抻开了架势。 白鹭门功法的精神内核若要硬拉关系的话，大概是和这个世界的“太极”有些相似，同样是对大道的追求。 而比起太极的内柔外刚，道化万物，白鹭门的功法则更多的是潇洒写意，风逸不羁与直来直去。 孔墨的双腿像是钉在地面上一般，闭上眼睛，身形挺得笔直，一呼一吸之间宛若勾连着天地间的风与水。 当那抹晨曦的霞光照射在他的身上，他奇经八脉里缓慢流淌着的真气就如同谒见大海的鱼儿，欢快地流淌起来，直至奔流不息。 同一时刻，细密的汗珠自他的额头显现，没有天地间的真气作为桥梁，孔墨只能费力地尽可能舒展开自己体内的每一道真窍，使那些真窍都能够被浇灌到位。 气贯天地，感通朝日夕月，以壮己身…… 默念口诀，心随意动，过往成百上千次的勾通周身真窍，带来的是极为稳当地对真气的掌控力。 举重若轻，不失分毫，每一丝真气都得到了来自曦光的蕴养，使得它们都能够存在更长久的时间。 熟悉又不熟悉的太阳轻抚着年轻侠士的脸，依旧毫不吝啬地将这个世界未曾出现过的东西赠予了他。 念天地之悠悠，感造化之无穷…… 无论处在哪个世界，瑰丽天地中潜藏的奥妙与智慧都能让人无限受益。 感触愈深，愈加回味无穷，那便是天道。 良久……孔墨额头上的细汗消散，他缓缓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跃出群峦中间的整个朝阳。 “呼——” 千山万壑映于眼，浩然之气藏于胸。 清晨的风吹过他束在脑后的头发，看来，这个世界依旧会有振翅高飞的白鹭。 第4章 宝剑不可久留于鞘 练过晨功，又用过早食，孔墨便又去找了胡建国。 由于第二次探索任务还尚未开始，胡建国这个外勤人员也就成了这座基地里为数不多的“闲人”。 闲人对闲人，自然全是闲工夫。 这半个月里，除去宿姑娘送来的一批书籍之外，孔墨对这个世界建立的了解几乎全是来自于胡建国与他的闲聊。 这人不怎么爱讲书里写的那些，用他的话来说比较“正”的东西，他更喜欢给孔墨讲一些比较“偏”的东西。 比如基地里的八卦绯闻啊，谁和谁又打起来了啊，哪位研究员比较小心眼啊，诸如此类的东西。 胡建国管这叫生活情趣，也叫人情世故，在他看来，能忍住不在别人背后说小话，用以取乐的人还没出生呢。 而孔墨每回总是能听得目瞪口呆，一方面心惊于这个时代的人际关系可以随意至此，一方面又觉得自己这胡大哥背后议论别人实在不妥。 然而胡建国却总是反驳他，跟他说他那是“高道德劣势”，是书呆子才会说的话，真正的君子从来都是和其光，同其尘。 所以孔墨如果是个君子，就应该和他一起说别人才是。 讲真的，要不是孔墨知道和光同尘的真正意思，真的差一点就被他的一番歪理给说懵了。 不过胡建国似是也知道自己说的并不真的占理，所以他每次说完之后还会强调自己就是畅所欲言，图嘴上痛快罢了。 其实胡建国自己也纳闷啊，按理说从异界窜过来一个会飞檐走壁的大侠，怎么着高层也得亲自耳提面命，亲自监督培养啊。 结果可倒好，只是确认了自己这孔墨兄弟没灾没病，之后就任由其自由发展了，说是要相信他自己的智慧和选择。 高层把自己叫过去开会的时候说的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 归根到底就是不能擅加干涉，要把这位当做客人对待，不能把人家当成小白鼠。 如果这位客人以后有参加坤舆计划的意向，那么还可以当做同志对待。 dna检测结果都出来了，人家除了是从别的世界穿越来的，本质上就是华夏人，算算年代还得是咱们的老祖宗。 既然如此，华夏人当然要用华夏人的方式互相交往，那就是—— 唠闲嗑。 于是他这个第一个见到客人的人，就被钦点成了帮助孔墨加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和认识的桥梁。 上面提点给他的四个大字叫做“百无禁忌”。 但胡建国自己可明白，如果自己真的“百无禁忌”地跟孔墨唠，上面很快就会让自己尝尝什么叫禁忌的铁拳。 比如“你就跟老祖宗说这些？！”，然后自己今后十来年的奖金就全部歇菜了。 不过虽然算是个任务，但胡建国自己也乐得和孔墨称兄道弟。 因为他发现孔墨这人虽然道德水准高是真的高，但生活里也是个脚踏实地，通情达理的人。 这种人是最好的朋友，因为你只要不踩到他们的底线，他们就会永远站在你的角度思考问题，并提出合适的建议。 况且之前自己这孔墨兄弟可是救了自己的命，没让自己留在那个连擦屁股纸都没有的时代。 在这一点上，对于久被痔疮困扰的他来说可真真是个救命恩人。 至于老不老祖宗的，他对这点并不在意，孔墨也并不在意。 即使是在搞清楚一部分情况之后，孔墨对任何人也还很客气，也依旧称呼胡建国为胡大哥。 “胡大哥，你觉得我去考核探索部的外勤人员，有多大把握？” 胡建国的宿舍内，孔墨和胡建国正隔着茶桌相对而坐。 孔墨问了自己这几天一直在思考的问题，问完还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 “嗯……” 胡建国沉吟一声，没急着回答。 只见他以并不熟练的手法摆弄着茶桌上的那些茶具，他的操作很难称得上是“茶艺”，顶多算是浇花。 这是为了迎合孔墨的喜好，胡建国特地托后勤的朋友给弄来的一套上好茶具，当然，这扣了他三个月的工资。 更当然，他并不肉疼就是了。 “没有意外的话，十成十的把握应该是有的。” 胡建国放下紫砂壶，摩挲着下巴上的一层胡茬。 “但是如果有意外的话，就不好说了。” “意外？具体是指何物？”孔墨皱眉问道。 “当然是某几个教条主义者喽。” 胡建国摆弄着茶杯，随后略带鄙视意味地说道：“干啥啥不行，给人归类第一名。” “他们肯定先怀疑你，说你一个异界来的，终究不是自己人，哪能参与到这么核心的任务中来！” “然后就干脆践踏你的人格，直截了当地评价你，说你可能连我们到底在做什么都不知道！” 听着听着，孔墨反而舒缓了眉头，最终若有所思地颔首。 “他们其实怀疑得有些道理。” “喂！”只见胡建国瞬间撂下茶杯，吹胡子瞪眼，“我说，这就开始灭自己威风，长他人志气了啊？！” 孔墨微微一笑，连忙补充了一句：“当然，最后我肯定会证明给他们看，他们的怀疑全是错的！” “嘿，这还差不多！” 胡建国这才咧嘴一乐。 “你要是真想的话，今天就写个申请递上去，顺利的话，等到下一次探索开始，咱俩就是同事了。” 只看他一边说着，一边重新拿起那把紫砂壶，给两人斟起了茶水。 孔墨见状忙将茶杯递过去，一边点了点头。 “此言大善。” “只是不知道这“申请”到底该怎么写下。” “嗐，简单！”只见胡建国倒完茶水就是一拍胸脯，然后掰着手指就开始数。 “开篇先表达一下对坤舆计划的肯定和认同，然后叙述一下自己为何想成为一名外勤人员，再随便写一些自己想写的话，真诚一些。” “文字申请大差不差总能过的，主要还是看之后的面试。” “这里就要看真把式了，会测试你的各项能力，能不能胜任在异界的任务，说实在的，只凭你那一身真气，就足以胜过我们这一大群外勤了。” “这么看来……此事似乎还挺简单。”孔墨一脸受教般地点点头。 “所以嘛，关键还是在那群老古板，少古板。”胡建国如同看破世事，摇头晃脑地总结道。 既然胡建国都这么说了，孔墨的心里也算是有底了，他想着今天回去便把那“申请”写好，递上去。 “话说，胡大哥你当初是怎么成为一名外勤人员的？” “我嘛……”胡建国被这个问题问的一愣，随即略有些唏嘘地说道，“我一开始是跟别人一块来的，那人是我朋友，我俩以前在一个单位工作。” “那时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坤舆计划，只知道有一个新的高精尖研究基地要招人，出考察一类的任务，我和他都挺有兴趣，也就报了名。” “后来就是打申请，打完申请之后就是层层选拔，我们俩都很幸运，成功来到了最终的面试。” “在最终的面试上，高层告诉了我们什么叫坤舆，什么叫坤舆计划，并且还告诉我们这项计划无法避免地会出现牺牲。” “虽然这项计划很伟大，毕竟是勘探异世界啊！但……” 说到这，胡建国下意识地举杯喝了一口，而后才咂吧咂吧嘴，反应过来这不是酒水。 为了成为一名合格的外勤人员，他早就戒烟戒酒了。 “我那个朋友还是退却了，原因也很简单，他有家有室，父母双全，孩子才刚上小学……” “而我就没那么多顾忌，从来都是孑然一身，于是他走了，我留下了，就是这样。” “挺简单的吧，没那么轰轰烈烈。” 这个糙汉子摇摇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再后来就是第一次出任务，结果到了你那边的那个云州府，被当成可疑人士抓起来了。” “再然后就是跑路都快跑成功了结果又被你给堵上了。”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叹了口气。 “其他外勤人员也跟我差不多，没什么收获，但总归也没把命折那。” 孔墨静静地听着，听完之后亦是轻轻摇头，不过他要表达的情感可跟胡建国不一样。 “我觉得可不简单。” “你们在做一件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情，若是此事功成，以万界之灵秀，可助我华夏万古不衰，天下大同。” “若是第一次出发的时候就大有收获，没有半点挫折，那我华夏就不用自古以来传唱都是战天斗地的神话史诗了。” 胡建国一边听着孔墨说话一边点头，双眼逐渐变得富有神采，最后哈哈一笑，赞道：“对，你这人会说话！孔墨兄弟，你说得可太对了！” 是啊，若是这种开天辟地的大事从来就顺利，那为什么还会有一代又一代人的慷慨悲歌？ “可惜我已经戒酒，不然就冲你今天说的这番话，我高低得整上二两白的！” 孔墨一听，亦是心潮澎湃，干脆招呼道：“胡大哥，那咱们干脆就以茶代酒？” “以茶代酒，来！” “砰——” 屋内茶杯碰撞，知己相谈甚欢。 ………… 第二天，一份言辞恳切的申请书被放在了会议桌上，上面的文字被投影到了大屏幕上。 主管各个事务的高层们围坐一圈，其中就包括执行第一次探索任务的庞教授与李侠大校。 他们今天围坐在一起，要讨论很多事。 而这第一件事，便是孔墨的外勤申请。 “我不同意！” 一名高高瘦瘦，戴着眼镜的男子率先发难，却是住在孔墨对面的刘专员。 只见他言辞激烈地表达起自己的意见。 “恕我直言，各位，这简直就是胡闹，是儿戏！坤舆计划乃国之大事，怎么可以如此轻易地就让一个没受到认可的外人参与进来！” “这份申请今天就不应该被摆在这里，我建议，赶快停止这场闹剧，讨论下一项事宜！” 然而面对他的话语，大部分人都选择摇了摇头，或是轻啧一声，似乎都不太同意这人的意见。 “刘专员，在座诸位今天要讨论的议题是大家在昨天晚上投票拟定的。”讲话的人语气温和，但自有一股不容置疑的权威，循声望去，竟是来自主位。 只看这人五六十岁年纪，国字脸，相貌堂堂，身形挺拔，精神气十足，周身上下，一派严明的气度。 “如果你有意见，应该在昨日提出，而不是在现在的会议上质疑投票的结果。” “抱歉，李局长，我太激动了，是我的错。” “我向诸位表示歉意。”只见刘专员微微躬身，而后又平复了一下心情，才接着说道。 “但是，我想告诉各位的是，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应当以国家利益为最先。” “试想一下，如果我们今天让孔先生成为外勤，那么我们在以后的计划中遇到的所有异界人是不是都有资格参与到我们的事业中来？” “是，这其中当然会有孔大侠这样的品德良善之辈，但还会有那些穷凶极恶之徒吧！” “各个世界的道德观念很大可能是并不一样的，如果在今后的交流中，那些掌控着权势的卑劣之徒以参与计划为条件向我们提出要求，我们该怎么应对？” “是拒绝，还是同意？是优先照顾国家利益，还是保证我们的道德底线不受侵犯？” “各位！这是个大问题啊！” 刘专员说到最后一张手，言辞恳切地发出了自己的呼吁。 各个主官这才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开始思索起刘专员所说的可能性，不得不承认的是，他说的话有一些道理。 但…… “但是，刘专员把我们放在哪里了呢？”李侠大校依旧保持着惯有的微笑，站起了身。 “诸位，我个人来自军方，既是探索部的主管，也是安保部的上级，应该不用我说太多。” 李侠先是十分礼貌地向着在座的人员点头致意，而后又看向首位的李局长。 “我们的外交形势，绝对不会沦落到那种地步，只要界门还在我们手里，我们就不可能与卑劣之徒建立任何友善的关系，很简单，因为那些假恶丑的东西，根本不符合人民的诉求！” “我们的利益归根到底就是人民的诉求，所以我们根本不可能从那种人的手里获取任何利益！我们也根本不可能需要那种人手里所掌握的任何利益！” 李侠的话掷地有声，如有千斤之重。 在座的众人更是频频点头，李侠算是说出了他们最想说的话。 刘专员喉头一紧，就要反驳，谁知李侠一道如电般的眼神向他射来，就把他的反驳噎了回去。 “就算遇上强敌，强取豪夺，甚至界门失守，但只要那高两米，宽两米的界门只要还能穿过一名士兵，我们就不会让对方踏入我们的领土半步！” “我的话说完了！” 这是对刘专员所说的话最赤裸裸，不带一丝修饰地反击，简直毫不客气！ 只看刘专员面红耳赤，已经辩论不得，只好灰溜溜地坐下。 而李侠这边则是干干脆脆，坐下之后依旧昂首挺胸。 坐在他旁边的庞教授见状赶忙附耳过去，小声道：“是不是说的有点太过了？小刘他毕竟是我们当中最年轻的，心高气盛难免。” “再年轻也不能丢原则！”李侠同样小声回应道，“年轻人只愿意凭着所谓的利益思考事，我今天不教育教育他，他迟早犯大错！” “我觉得人家说的其实也委婉……” “委婉吗？要知道，总有些事情高于所谓的利。” “好吧好吧，你说的也是。” 坐在主位的李局长缓缓点头，看了一眼正附耳攀谈的庞教授与李侠，而后转过头来，开口说道：“那么我们直接对孔墨先生参与外勤工作一事进行举手表决。” 众人闻言立刻做出了自己的回应。 李局长扫视一圈，而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十人赞成，一人反对，一人弃权，表决通过。” “孔墨先生的外勤面试设在明日，依旧由探索部负责。” “明白！” “是！” 两人自是赶紧应下。 “那么我们来讨论下一项议题，关于坤舆计划真正实行之中出现的各种问题及应对措施……” …………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结束。 各个事务部的主管们都有序离席，连着刘专员也垂头丧气地离开了会议室。 而庞教授和李大校则是被李局长单独留下，显然是有些话要讲。 两人正安安静静地准备听，谁想李局长开口便是： “小刘毕竟年轻，又是负责商务，有些思维惯性在所难免，李侠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李侠一听这话就是一乐，回道：“您这话跟庞教授是一模一样！” 李局长闻言与庞教授对视一眼，随即一笑，感叹道：“这就是爱操心的老人们啊！” “我们老了，肯定是希望你们这些年轻的后辈们能好好合作的。” “别，您们离老差着事呢！” “不服老不行喽……”李局长摇摇头，随即便话锋一转，问起了正事。 “你们两个负责异界探索，在外勤这件事上有话语权，这段时间以来，觉得这位来咱们这做客的孔大侠怎么样？” “好啊，当然好！”李侠不假思索地答道：“年轻，没架子，素质很高，武功高强，反正天天在露台训练的小伙子们就没有说他不好的。” “而且比起他个人，他的师承更让我感兴趣。”庞教授则是在另一个角度给出了见解，“根据他自己对白鹭门的描述，这个门派显然跟普通的江湖门派有本质上的区别。” “白鹭门很像是儒墨合一，乃至儒释道三教合一的门派，做到了不以武犯禁，也不以文乱法，在精神修行上更是有一套独立的体系，使之有别于寻常的江湖组织。” “更别说那修行之法，是真正地神乎其神。” “所以……”李局长沉吟一声，“可以说，他是有信念，有理想的，也是可以理解我们的道路的。” “没错！”二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好嘛！看来我们都这么认为，想必这也是今天的第一项议题能这么顺利地通过的原因。”李局长笑道，“其他人也把他的表现看在眼里啊！” “而且在他的眼里，我们与他是同宗同源，是一家人，只是一个生得太早，一个生得太晚。”庞教授又补充道。 “嗯，本就如此。”李局长轻轻点头，“本就如此。” “既然这样，看来另一个计划看来也可以提上日程了。” “什么计划？” “是这样……” “……” “原来如此……可会不会想得有些太远了？”庞教授有些犹豫。 李局长则是笑道：“哈哈，可我们向来是走一步算一百步的……” 第5章 白鹭门人的部分实力 会议的隔天。 “砰砰砰——” 只听孔墨的房门被激烈地敲响。 书桌前的孔墨抬起头来，将手中正在读的书放下，站起身来拉开了门。 而就在打开门的一瞬间，胡建国的一张大脸直接就凑了上来！ “噫，孔墨兄弟，过了，你过了！” 沧桑的脸上笑得泛起了褶子，明明是孔墨的好事，这人倒是表现得跟他中了状元似的。 “申请通过了，下午就去面试！” “哦……”身为当事人的孔墨露出笑容，好像毫不意外。 “胡大哥，我昨天晚上就晓得此事了，宿姑娘让人来告诉我的。” “是嘛，嗐，小宿这办事效率还是杠杠的。” 只看胡建国笑意不减，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上面还得扯皮几天，没想到通过的这么干脆，听说就一个主管反对。” “该是运气好吧。” 孔墨面带笑意一边说着，一边闪过身，让胡建国进了屋。 “欸——我说，你得想想怎么应付下午的面试了。” 胡建国倒是也不客气，进了屋拉过一把椅子就一屁股坐下。 而孔墨则是回到书桌前，拿起桌上的书，小心翼翼地把它塞回书架里。 “没什么想法，我向来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嘿，跟我一样！” 胡建国闻言哈哈一笑，随即竖了个大拇指。 “不过呢，你跟我们还不同，考察我们的时候顶破天了也就考察一些专业知识，但你这才刚来多久啊——考专业知识这不是欺负你嘛！” “异界探索才进行过一次，还没算完全成功，上面估计也没法儿整些关于异界的考题……他们自己也不会啊！更何况你还是我们唯一去过的一个异界的本地人！” “我看哪，他们多半还是要在你这身本领上做文章，说不定还要跟真气啊，战斗啊什么的有关。” 就看孔墨认真思忖片刻，随后笑道：“那岂不是更合我意？” “对喽——就得是这个气势！” 胡建国连连颔首，喜笑颜开，而他的余光越过孔墨，瞥到了挂在衣柜上的一袭白衣。 “……” “我说，我突然有个想法！” “什么想法？”孔墨疑惑问道。 就看胡建国噌地一下站起身来，连走几步，指着衣柜上挂着的侠客衣，就冲孔墨说道：“穿这个去！迷死他们！” 就看孔墨眨眨眼，轻啧一声。 “有些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 “我看这里的人都是以日常装扮为主，很少穿这么显眼的服装。” “日常？”胡建国闻言皱起眉头，一脸疑惑地问道：“这件不就是你在原来世界的日常装扮吗，怎么到这里就变成显眼的了？” “是日常行头不假……但……”孔墨一时有些语滞。 “那时都是作表明身份之用，天下人一看这身白衣，就知我是白鹭门人，可以免去不少麻烦事。” “然而现在这环境再穿它，倒是有些显得我对这身份念念不忘，在这个世界也要着重强调一样。” “咱们现在不是不提倡什么拉帮结伙，帮派宗门之类的么……” “难道这样你不是白鹭门人了吗？” 胡建国闻言心生一计，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凑近说道。 “当然是！” 孔墨闻言神情一凛，随即毫不犹豫地答道。 “可……” “那就别废话了！婆婆妈妈的，像什么样子！”胡建国“不耐烦”地大手一挥，却在快碰到那身衣服的时候收敛了动作。 随即这人便小心翼翼地把那身白衣摘了下来。 “听我的听我的，就穿这一次，测试完了再脱下来。” 胡建国都这么说了，孔墨只得无奈接过。 这身行头自从到了这个世界之后便没再穿过，让它体验了一次洗衣机之后就一直挂在衣柜旁，到现在还能闻到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相信我，面试最重要的是什么？是第一印象！” 只看胡建国煞有其事地接着说道。 “无数前人的经验告诉我们，人与人的交往中，除了第一印象，其他的都不重要！” “而这身衣服是什么？是真正侠客的行头，是来自另一世界的神奇布料，更是天下百姓心目中的仁义象征！” 胡建国说得是有鼻子有眼，端的是一副正派形象，就差举着个大喇叭冲着孔墨喊了。 真正侠客我认，神奇布料可是一点都不神奇，就是寻常的布料，至于仁义象征……这话自己说出来也太猖狂了吧……孔墨面露尴尬地听着。 “简直就是第一印象大杀器，记忆片段的征服者！保证那帮面试官过了几十年还能清晰地回忆起你的这次面试！” “到时候那帮老头老太太跟孙子孙女讲自己当年的故事，这都属于重头戏中的重头戏！” 只看孔墨拿着自己的那身老行头，错愕地听着胡建国的讲述，一件普普通通的衣服仿佛让他说出了花来。 这件衣服仿佛在一瞬之间变成了历史的见证者一般。 “行吧……”最终他只好点了点头。“还有……” 孔墨竖起个大拇指，面对胡建国的侃侃而谈，他想起了一个才学会不久的新词。 “……牛！” ………… “这样真的可以？” 身着白衣，腰扶长剑的孔墨和胡建国走在前往作训室的路上。 这一路上当然是注目连连，回头不绝，如果说他人的目光能让人实力大增的话，孔墨此刻只怕是已经可以登神做祖了。 值得一提的是，这件衣服仿佛真像胡建国说得一般富有魔力，不只是惹得女同胞们从旁经过议论纷纷。 就连有些男同胞路过时也是惊呼不已，而后就愣愣地盯着看个没完，就像在追忆自己逝去的青春，那夕阳下的奔跑…… 有时直到同伴提醒才幡然醒悟。 “当然可以！”胡建国满意地打量了孔墨一圈，又说道，“啧，可惜，要是再来个斗笠就更无敌了！” “……我以前还真有个斗笠。” “说实话，胡大哥，我觉得没必要把剑也带上吧？”孔墨紧紧按着腰旁的长剑，生怕让过路的人以为自己心有歹意。 “有必要，很有必要！万一那帮人真让你打架，结果没给你准备武器，让你赤手空拳怎么办？”胡建国信誓旦旦地答道。 “可……那种情况下用剑也不符合要求吧？” “放心！肯定不会让你跟真人打的，顶多跟一些训练机器人，不用担心会见血的问题。” “我不是担心见不见血……”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通过了一个宽敞的，由透明玻璃包裹的通道，前方是厚重且充满科技感的白色大门。 守门的卫士持枪戴盔，身着深灰色外骨骼装甲，然而即使他们身经百战，看见孔墨这般打扮也不由一愣。 “请问，是孔顾问？” 见状，孔墨上前一行礼，答道：“正是……”。 然而一摸身上，才想起换衣服的时候把人员证给忘屋里了，于是只得抬头尴尬地笑了笑。 “孔顾问来参加外勤人员考核，兄弟，快让我们进去吧。”胡建国凑上前，举起自己的人员证说道。 “是，我们知道。” 两位卫士又着重看了孔墨一眼，只听“砰”地一声，厚重的大门自动缓缓拉开。 “两位请进。” “走走走，事情到了这就差临门一脚了！” 只见胡建国闪开身子，笑嘻嘻地示意孔墨先进。 “好。”孔墨深吸一口气，心说不管怎么样，沉着应对便是。 随即便迈步走了进去。 而胡建国则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不无感叹地说道：“这下，侠客梦终于照进现实了啊——” “嗯？什么照进现实？” “没什么。” “孔顾问，来啦？” 孔墨听闻，还没来得及回头问清楚，就听耳旁又传来一声招呼。 以一道透明墙壁分割的作训室内看不见一丝杂物，只有代表着科技造物的点点微光在有规律地闪烁。 不止宽敞，也干净得简直像是从没用过一样。 此刻有几个人正守在操作台旁，庞教授，李侠，宿澜，这都是熟人。 剩下的则是一些工作人员，正坐在操作台前有条不紊地调试着测试需要用到的程序。 “是。”孔墨见状下意识地就抱拳行了一礼，“见过诸位！” “不愧是堂堂大侠，就是一表人才！”李侠同样拱拱手回了一礼，而后不带掩饰地赞叹道。 孔墨今天穿来的这身行头可着实惊艳了他们一下，想他初来乍到的那几天基本就是在医务室待着，根本没来得及瞥见几分风采。 而接下来就换成了运动服，只是显得干练潇洒。 但现在换回原来的行头一看，不愧是另一个世界的江湖魁首，道德榜样，一袭白衣似月，真是卓尔不凡！ “谁说不是呢，今日一见，方知侠客二字有容颜啊！” 庞教授笑容挂在脸上，十分赞同地在一旁附和道。 “诸位，谬赞，谬赞了！”孔墨自然不敢领受，连连拱手。 站在一旁的胡建国却是抱起双臂，笑道：“怎么突然都变得这么文绉绉的了？” 随即这人一瞥一直没插话的宿澜，扬头就是哈哈一笑：“你们快看小宿，这才是最真实的表现嘛！” 众人闻言看去，就看见宿澜直愣愣地盯着孔墨，脸颊泛红，周围的空气仿佛要开出花来。 这姑娘一看旁人望过来，赶快反应过来，霎时不好意思地捂住了脸，双颊立马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庞教授见状莞尔一笑，随即摆摆手，“行了行了，小胡，别逗我学生了，我就这一个学生，把她害羞跑了你来帮我做研究啊？” “我说，胡大外勤，今天孔顾问穿成这样，是你的主意吧？” 而李大校则是摇摇头笑着说，像是看破了一切。 “哦？”胡建国闻言立马作惊讶状，随即便是硬拍一记马屁，嬉笑道：“李大校真是料事如神！属下佩服佩服！” “去你的！”李侠没好气地上前几步，作势便踢。 然而当然是被胡建国以一个故作滑稽的姿势扭开，惹得众人笑意连连。 “好了好了，招呼也打了，闹也闹了，咱们该办正事了。” 李侠收敛了笑意，示意一下身后的操作人员，其在操作台上快速地输入一行代码，就见透明墙壁的背后亮起了明亮的灯光。 一块四四方方，占整个房间四分之三且空无一物的椭圆形场地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其他外勤没来吗？” 胡建国张望一下四周，并没有发现那些熟悉的身影。 庞教授闻言无奈地摇摇头，“你忘了吗，今天是外勤人员最后一次述职的日子，他们去给其他主管们作异界探索的汇报了。” “坏了！”胡建国闻言便是一愣，“我不用去吧？” “你不用去，整个探索任务才多久，你光被云州官府关就关了十天！” 李侠叹了口气，“你唯一值得汇报的也只有跟孔顾问有关的一些事，你也早在孔顾问来的第一天就说完了。” “这些天来就你闲工夫多，搞得外勤的同志们现在都想封你为摸鱼先锋了。” “嘿嘿。”胡建国闻言不好意思地挠挠脸，“这我也不是主动摸鱼的啊……” “就是因为你不是主动的才没让上面有什么话说，不然，哼哼……”李侠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摸鱼，嗯…… 一直安静听着对话的孔墨托起下巴，若有所思地记下了这个词，准备回去翻翻字典，查查是个什么意思。 “调试完成，各项程序正常，可以开始考核流程。” 就在这时，操作台前的工作人员汇报了一声。 庞教授立马点了点头，冲着孔墨说道：“孔顾问，可以入场了，不用有什么心理压力，自由发挥就好。” “可以带剑吧？” “当然可以，如果剑不够用的话我们还可以为你多准备几样别的武器。” “不用不用，有剑便足矣！” 只见孔墨干脆应下，随即便拱拱手，而后抖擞一袭白衣，在众人的注视下向场中走去。 同一时刻，胡建国凑到李侠旁边，笑嘻嘻地说道：“欸，李大校，给透露一下呗，给我孔墨兄弟准备的什么测试啊？” 李侠却是没搭理他，只是瞅着他，笑而不语。 胡建国皱皱眉，又挪到宿澜身边，“小宿啊，告诉哥呗。” 谁知宿澜却也是退后一步，连连摆手，“哎呀——胡哥，你一会儿看看不就知道了。” “我这不是等不及才问的嘛！” “面试地点设在这个作训场你还没反应过来吗？”最终还是庞教授心软，给他解了惑，“肯定全是武力考核了。” “那我就放心了！我孔墨兄弟岂不是手到擒来？” “你最好还是别得意忘形，今天这武力考核可跟考核你们的时候大不相同！” ………… 场地上，孔墨按剑而立，体内的真气在熟稔的催动下流淌开来，通贯周身千万经络。 那一袭白衣无风自动，衣袂翻飞，宛若有风袭来。 显然已是做好了战斗准备。 而随着操作台上的一则指令下达，孔墨眼面的一大片地面突然猛地陷落下去，再升起来时，已是升起一台机械造物！ 白中带黑的装甲，闪着蓝光的电子传感器，宛若蜘蛛一般的机械六足，以及被全覆装甲包裹的圆脑壳不停闪烁着寒光！ 这台宽两米，高一米的怪兽转动着数对对称排列的电子眼，毫无感情地看向了孔墨。 “蛛行自走反应机甲？！” 操作台后的胡建国目瞪口呆，惊呼一声：“你们把还在试验阶段的武器都给拿出来啦？！” “我以为你们顶多上十几个作战人偶！” “真气神秘无比，高横强绝，我们想要最大程度地测定孔顾问的实力的话，就需要拿出比作战人偶更强的东西，而这，便是我们眼下最强的单兵作战装备！” “有自毁按钮吗？”胡建国赶紧追问。 “当然有，武器也经过改装，我们肯定不会让孔顾问受到严重伤害。” “那就好，那就好……可就算这样……你们也真够狠的！” 胡建国这才深呼出一口气。 而场上的孔墨目视着眼前的这只机械造物，而下一瞬间，伴随着“仓啷”一声，腰间长剑已是出鞘。 即使白鹭修行法已是运转如风，他也无法从这个蜘蛛怪身上看到半点属于活物的气息。 机械与科技的产物吗……这是自己从来未曾应付过的敌人。 “噌——” 伴随着金属划过坚硬地面的一声轻响，蛛行机甲忽地动了！ 只看它凌空跃起，朝着孔墨便是扑击而来！ 孔墨眉头一皱，未曾想到它这般大的块头，行动竟是如此敏捷！ 于是他脚下真气搬运，连续几步便是躲闪开来。 “嘭！”地一声巨响，偌大的造物果不其然扑了个空。 而孔墨却是趁势继续奔袭，连踩几步借力墙壁，真气奔腾，附上长剑。 而身体一瞬之间已是腾挪于空，手中长剑前举，要还它一个凌空一跃，持剑直击！ 谁知那蛛行机甲竟是不闪不避，电子复眼几乎是在一瞬间就锁定了孔墨的位置，圆滚滚的脑壳上突然打开一个豁口，倏地升起一座机枪炮台！ 孔墨见状便是心中一凛，他早已不是刚来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的时候。 这支黑洞洞的枪管里会发射出什么东西来他现在已是再清楚不过！ “哒哒哒——” 就看在电子复眼的辅助瞄准下，细密的子弹如同瀑布倾泻般向着孔墨直袭而去！ “我天！来真的啊！”操作台后的胡建国再次惊呼一声。 “放心，子弹经过特殊改造，只是看着唬人！”李侠赶紧拍拍他的肩膀，示意稍安勿躁。 一旁的庞教授紧皱着眉头，仔细观察着孔墨的一举一动，而宿澜更是大气都不敢喘，只能在心里默默地为孔墨打气加油。 “铛铛铛！” 只看场上火光四溅，孔墨只得于半空中将被真气包裹的长剑横置过来，竟是挡下了第一轮子弹！ 而后他落在地上，便以一种超乎常人的速度在墙壁与地面间来回闪转腾挪，与接连不断的子弹们周旋不休。 真气流转之间，孔墨一边躲闪，一边望向了蛛行机甲，暗自心说这般下去不是办法。 如果此刻还在原来世界，天地间真气充盈，自己自然可以耗到它弹药耗尽，寻到空档趁势强攻也未尝不可。 可此刻却是虎落平阳，体内真气用一分是少一分，再无持久战的可能！ 为今之计，唯有跳过消耗，直接发最大决意，行最大杀招，争取速战速决！ 一念至此，孔墨真气再附剑锋，脚下步伐一变，不再躲闪，竟是迎着机枪的扫射冲了上去！ 长剑递上，撩劈砍斩！ 倾泻不止的子弹全部被同一套剑法拦截，以一种光滑的横截面被拦腰斩断！ 眼看孔墨奔袭而上已是势不可挡，蛛行机甲身下的六足再次开始活动起来，而身上的机枪炮塔显然在过热之前都不会停下。 “嗡——” 同一时刻有电流传输声音响起，那黑白相间的六足上突然亮起数道蓝色的电子纹路，同时微微弯曲，有些像跳跃前的准备动作。 孔墨见状赶紧加快脚步，对它接下来的动作已是有些猜测，想要快些赶到它的身前！ 然而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就看这蛛行机甲六足倏地一起，“腾”地一声高跃而起，险些触到房顶！ 想来若不是作训室的高度有限，它显然还能跳得更高。 就看蛛行机甲滞空的瞬间，六足的末尾突然喷出数道蓝色火焰，这些助推器使得它成功延长了数秒的滞空时间！ 不止如此，在同一时刻，它的身体下方霎时间敞开一个大洞，一颗狭长的弹头从中落了下去！ 而这颗弹头在刚刚出舱的时候就散落开来，变化成为一张巨大的黑色束网，足以罩住方圆十米的任何东西！ 孔墨抬头凝视，这捕网的作用恐怕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而且形制不似常物，恐怕材料上还有别的玄机。 不管怎么样，要是被这玩意儿罩了个准，自己肯定就不好受了！ 心思百转，下一刻孔墨已是持剑高举，体内的真气不断涌向手中长剑！ 然而不论对方招数几何，自家心意不能常变，此时之举，依旧只求速战速决！ 真气缕缕攀附而上，几近实质化的真气将原本并无光华的长剑竟是变得璀璨夺目，摄人心魄！ “我的老天爷欸……”操作台后的庞教授愕然地看着那柄并无什么特殊之处的长剑，喃喃自语，“真气，这就是真气……” 就看场内真气升腾，密闭的作训室内仿佛刮起了狂风，就连操作台上的众人都能感受地真切。 电光石头！就在那张黑色大网将要罩住孔墨的一瞬间，白光乍起！ 肉眼之中，白鹭门人的身形突然变得模糊，只有操作台上连接的高速摄像机还能勉强捕捉到他的一举一动！ “唳——” 恍惚间，众人耳边突然传来一声清亮鸟鸣…… 除此之外，万籁俱寂！ 当众人再抬眼望去，那原本高高跃起的蛛行机甲已是化作两半散落在地，那张黑色大网竟是也被从当中硬生生地斩开。 而孔墨依旧站在原地，静静地将手中长剑归于鞘中。 而后转过头来，一袭白衣，神色安然！ 第6章 白鹭门人似乎掌握了一切 “物理学简直不存在了！” 在将孔墨的信息录入外勤人员管理系统后，庞教授如此感叹了一句。 “虽然已经收集到了不少数据，并且对你的身体情况我们也有清晰的了解，但我们依旧无法以科学的方式解释真气的运转模式……” “更无法解释你刚才发出的那道剑气……” “唉……”说到这里，庞教授又叹了口气，“所以我们还是没有找到帮你维持这一身真气的办法。” 孔墨在众人面前站定，咧嘴笑了笑，并不是很在意。 “庞教授，劳您费心了。” “其实现在的话，我用那吸取天地日月之精华的法子就足够了，至于以后真气逸散得多了……” “我相信随着我们对异界的不断探索，迟早会找到其他办法的。” “但愿吧。”庞教授点了点头。 对“真气”这一特种能量的研究其实早在坤舆计划启动，发现第一个异界之后就已经开始，只是从那时起进展就不太顺利。 而随着界门的失序，第一次探索任务的结束，研究员身边仅剩的真气样本只剩下了孔墨一例，现在想要解释真气的原理，就变得愈发困难。 现在，确实是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今后不断发现的新世界上了。 “乐观是解决任何问题的良方。”李侠抱起双臂笑了笑，而后冲着孔墨说道，“我们会一直帮你寻找和留意相关的办法。” “如此，就多谢两位……” “哦不，现在应该称两位为上官了？”孔墨拱了拱手。 “孔顾问真是客气……”李侠摇了摇头，“不过，还是哪个称呼顺嘴就用哪个吧，归根到底就是个称谓而已。” 一直未曾搭话的宿澜此刻也笑靥如花地附和道。 “孔顾问，咱们这帮一线探索人员之间的氛围没那么严肃，相互之间也是朋友关系大于上下级关系，随意就好，随意就好！” “嗯，明白了。”孔墨认真地点了点头。 “行咧——” 站在旁边的胡建国伸了个懒腰，像是卸下了一身重担，随即搭住了孔墨的肩。 “该办的事都办完了，咱俩可算是同事了，接下来，就慢慢等第二次探索任务了。” “准备大发神威吧……孔大侠！” 说罢，胡建国将手放下，又不无调笑地拍了拍他的背。 “哪里哪里，到时候还要靠胡大哥多多照拂喽——” 孔墨刻意拉长声音，也开启了玩笑。 “放心吧放心吧，把咱俩搁一块儿肯定嘎嘎好使！”胡建国豪爽地应和道。 见状，一旁的宿澜赶忙白了他一眼，随即捂着嘴轻笑一声。 “到时候可不知道谁照拂谁！” “小宿，我可听见了啊！” “也不知道谁上次干的活最少，结果最后一个才回来。” “嘿——你这丫头长得这么漂亮，嘴咋这么毒呢！都跟谁学的？！” 庞教授背着手，笑呵呵地看着聚在一起的三人，他就是喜欢看这些年轻人有说有笑的样子，这仿佛能使他看到那些他看不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好了，好了。” “诸位。” 最后还是李侠上前示意众人安静下来。 就看他又看向孔墨，说道：“坤舆计划的可行性评估已经完成，第二次探索任务的准备工作已经快开始了。” “基地里的人们最近都会忙上一阵，等忙完这一阵就该轮到外勤人员上场了。” “身为外勤人员里最能打的，孔顾问还要做好准备啊。”李侠不无感叹地说道。 孔墨闻言顿时神色一正，拱手一礼道：“定不辱使命！” “嗯，没事了，二位可以回去休息了。” 李侠点点头，随即便转过身去，回到了操作台前。 “好嘞，庞教授，李大校，小宿，那我们先走了！” 便看胡建国大大咧咧地挥挥手，朝众人道别。 “走吧走吧，我们还得再研究一下刚才的战斗录像。” 庞教授亦是转过头去，回应道。 “孔顾问！” 两人转身刚欲走，就看宿澜突然叫住了孔墨。 “孔顾问，这几天如果有时间的话，可以去见见将来的同事们。” “嗯，多谢宿姑娘提醒。”孔墨闻言便点点头。 此言的确，他以前习惯了一个人独来独往耳朵日子，现在既然要团队合作，肯定要提前和团队里的成员们熟悉熟悉，最好是能互通有无。 “嘿，不客气！” ………… 于是等出了作训室的门，孔墨就转头向胡建国问道。 “胡大哥，咱们这外勤人员里都有哪几位？” 胡建国听闻也不含糊，皱眉一边思索一边答道：“五个人，哦，算上你应该六个了！” “我给你念念啊，你记得住就记，记不住以后慢慢认识也一样。” 就看老胡掐着手指，一个个地数过去。 “常思影，征九月，周文山，白川，胡建国。” “以及，孔墨。” 最终，老胡看向孔墨，嘴中的报数也停了下来。 孔墨微微侧头，安静地听完，嘴角勾勒出一丝笑意。 “从今往后，我就要和这些名字并肩作战了。” “都挺好说话。”老胡点了点头。 “就思影和九月是某个志愿计划转过来的，因为经历过严格的受训而变得有些不爱讲话，但是性格还是很好的。” “嗯，记下了。” “对了，想起来一件事，庞教授的真名我还不知道呢！” “啊？不是有研究员工牌吗。”只看老胡一脸的难以置信，随即反应过来一拍额头。 “对了，带工牌的实验服都是新发的，老庞他就没穿过新的！” “所以你就一直没问？” “……” “好吧好吧。” “庞春生，庞教授的真名是庞春生。” “嗯，好名字，春水初生，春林初盛，万物伊始之象！”孔墨夸赞道。 “要不你看人家这爹妈……”老胡无奈地说道。 笑了笑，孔墨眼中闪过一丝别样的光彩，轻声念叨道：“师父说过，若是白鹭门人不再独来独往，而是白鸟落于群中，便可真度红尘。” “也不知道这下是算还是不算了。” “当然算，不然我们几个岂不是都不是人了。”老胡闻言说道，“不就是群吗，等下就把你拉进群！” “对了，你手机呢？” “啊，没带。” “那等你回去再说这事，我先带你去后勤那领外勤的装备。” “好嘞！” ………… 半个时辰后，孔墨拿到了一只和老胡同样款式的微型耳机，以及一只小拇指大小的微型摄像头，和一把足以电晕大象的小型电击枪。 除此之外，已是别无他物了。 从打算上交外勤人员申请的那天起，孔墨就有目的性地寻找起关于外勤人员的一切信息，自然也是知道这些装备如此不起眼且简单的用意。 现阶段的外勤人员并非战斗人员，而是信息专员，他们要以低调的行事方式穿行在异世界的大街小巷，以耳机保持联络，用摄像头记录下一切。 而执行此任务的第一原则，便是将对于异世界的影响降到最小。 首要的，便是不能向异界吐露任何有关于异世界，界门，坤舆计划的事。 而在经历了第一次异界探索之后，这三种装备又在开发部门的手下经过了新一轮的增强。 耳机的光学隐身被加强，现在外勤人员们不必再用头发或饰品作遮掩，为耳机多做一层保险了。 并且声音的传播方式也得到了进一步的改进，经过多轮测试后声音的传播范围已被局限在了微米级的区域，防范的估计就是孔墨这种听力超群的“超凡者”。 摄像头的改进并无多少，只是进一步加强了它的耐磨，耐摔，耐击打能力，同时改进了太阳能纳米电池的续航。 至于电击枪……虽然在行动中并不提倡外勤人员进行攻击行为，但当不得不自卫或出手的时候，这足以电昏一头大象的巨大电流会教一切生物领会到电的威力。 当然，这把枪的电流档位是可以调节的，从低到高，不会盲目地将电翻大象的电流施加在人的身上。 毕竟那样的话，就不叫自卫了。 总体而言，关于电击枪的改进并无多少，只是更改了触发模式，从之前的感应模式改回了扳机模式。 显然，是因为在第一次的异界探索中有外勤人员发现这所谓的感应模式并不实用。 今后这些装备还会迎来一次又一次地改良，说不定种类还会变得更多。 而现在是万事开头的时候，不管是探索经验还是开发道具的经验，一切都要慢慢摸索实践。 前无古人的事，大概就是难在这里了吧，没有任何书告诉人们应该怎么去做。 虽然有科技的辅助，但归根到底，野草与荆棘密布的前路还是要靠人的双脚一点点地踏出来。 收好这几件装备，孔墨打算回宿舍换回那身运动服，而老胡则是去了开发部，说是要尝试给自己的摄像头加几个新功能。 就这样孔墨从后勤部返回，一路上没有见到多少人，毕竟太阳还没落山，各大部门都还在忙碌，偌大的基地里很少有闲人闲逛。 然而缘分这东西就是神奇，等孔墨走到自家门前的时候却是遇到个熟人。 “刘专员？” “呃，孔顾问……”刘专员站在自己的宿舍门前，刚把钥匙插进门锁，就瞧见自己身后多了个人。 回想起自己会议上关于孔墨的发言，这位商务主管一时有些尴尬。 “今天下班这么早啊？” 孔墨笑了一下，尝试着用比较现代的方式打招呼。 就看刘专员勉强笑了笑，“最近比较操心的一个商务计划忙完了，全体部员就等下一次探索任务呢，所以空闲较多，才回来早点。” “吃了没？” “嗯……吃了，吃了。” 孔墨略微回忆了一下那本《现代交流之艺术》，问完吃了吗，然后好像是这么说吧？ “真吃了？” 啊？ 刘专员悚然一愣，随即大汗淋漓，已是有些搞不清楚孔墨要干什么了，只得木然地点点头：“吃了……真吃了！” “嗯，那就好！” 孔墨满意地点点头，觉得那《现代交流之艺术》果真有用，随即便走到自己宿舍前，上下一番摸索掏出了钥匙。 正欲开门的刘专员却是被孔墨的这一番操作搞得家也不想回了，在经过短暂且激烈地思想斗争后，他决定还是认个错。 “呃……那什么，孔顾问，我其实并不是针对你，我只是习惯了站在我比较依赖的角度上想问题。” 此话一出，却看孔墨满脸疑惑地回过头来，不解地问道：“你有针对我吗？” 刘专员木然答道：“当然没……没有这个意思！” “那不就得了！” 孔墨回应一声，而后“无所谓”地笑了笑，回过头去继续开门。 “进屋坐会儿？” “不，不用了！”上了这么多年班，这是刘专员在人际交往上最摸不准的一次。 显然，刘专员先前从事的商业工作中没有那么多的尔虞我诈，他更像是整体的计划者，而不是具体的执行者。 这也就造就了他耿直与敏感混为一体的别扭性格。 这种性格真是天生地被孔墨这种对现代人际关系的“天真者”克制。 “对了……”孔墨正欲进门，却又突然退了回来，“刘专员，冒昧地问一句，你叫什么名字来着？” 就看刘专员双眼一瞪。 不是吧！你在我对面住了半个月，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 抽搐一下嘴角，这下他算是确认了对面这位大侠的心宽程度，想来，之前谈论他的那点小事根本入不了这位侠客的心胸吧。 其实孔墨只是单纯的不知道而已。 不过刘决明也没想错就是了。 作为一位先前与老胡讨论“教条主义者”时候就说出“他们说的挺有道理”的人，孔墨就算知道此事也是根本不会在意的。 想到这，刘专员算是对这位来自江湖中的孔顾问心悦诚服了，只见他幽幽一叹，而后微笑答道：“刘决明，孔顾问，我叫刘决明。” “决明……决明子？”孔墨笑了笑，伸出大拇指，“好名字！” “此药清肝明目，味苦，但可通顽疾，有道是深耕于土，而滋养万物也。” “谬赞，孔顾问谬赞了。”刘决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刘专员歇息吧。”孔墨摆摆手，便走进了自己屋。 “好！” 目送孔墨离去的刘决明像是放下了一件心事，神色放松地推开了宿舍的门。 “深耕于土，滋养万物……”只听他轻轻念着。 ………… 宿舍内，孔墨收拾妥当，将那身白衣重新挂好，穿回了那身已经逐渐适应的运动服。 刚刚从书架里抽出一本书，坐到书桌前，就听放在床头的手机一阵震动。 他想起了老胡“拉个群”的话，于是便赶快把它拿到手里，划拉开屏幕。 “您已被“骑着坦克打蚊子”邀请入群，本群四个人不是您的好友，还请……” 孔墨低声念着展现在屏幕首页的信息，下意识地将它点开。 一块从未见过的界面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这就是群吗？ 只看屏幕最顶端书着几个大字“究极无敌007打工人”。 正在孔墨皱眉研究之际，随着不断响起的“嘀嘀”声，群里很快热闹起来。 白了个白：“新人交出红包来！”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叫大哥！新人叫大哥！” 征九月：“你好。” ………… 孔墨低头摸索了半天，终于整出了一个由小方块组成的不明物体，对，键盘，得用手机键盘打字。 之前反复攻读手机说明书的他此刻像是想起了个中要点。 拼音，对，得用拼音输入法……我看看…… 终于，在反复尝试之后，他的第一条信息终于发了出去。 …… 新用户ay：“dajiahao,wojiaokongmo.” …… 第7章 山雨欲来 坤舆系统究竟来自何处？每一个参与研究与开发它的学者或专家都会打心底里萌生出这个问题。 最开始，在科学家们于宇宙深空中观测到它的时候，只以为它是一颗将要从地球旁划过的天外飞星，就如数百万年来从地球旁经过的那些旅者一样。 可后来它却突然改变了自己的行程，朝着这片存在了数千年文明史的土地飞来。 最初坠落到地面上的只是一块闪烁着繁复花纹的石头，在经过一系列的研究之后，人们才发现了其中蕴藏的新技术。 之后又是一系列的试验与探索，人们终于清楚，理解了这项技术的运作模式，并根据技术的特点为它起了个好听的名字——“坤舆”。 坤舆者，通天地，察宇宙，包藏万物，明晓诸事。 而后，这颗石头便成为了坤舆系统的核心，为炎夏国支撑起了探索诸天万界的伟大任务。 从始至终，外界只知道在那片古老而又充满生机的土地上降下了一块普普通通的陨石。 这并不算是什么稀罕事，只要陨石不大到一定程度，甚至不会登上每天的早间新闻。 然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颗石头背后蕴藏的东西，将会为那片土地，以及在那片土地上生活的人们带来多么大的机遇与变革…… 经过层层考察，投票，与表决，对坤舆技术的大规模研究应用终于在那颗石头被发现的第三年后被允许。 而为了系统性地研究利用这从天而降的机缘，国家机器轰然启动。 后经一致表决同意，“坤舆计划”应运而生！ 该计划旨在以保证文明发展进步，平等交流互相促进的总前提下，探索，了解，交流，开发依靠坤舆系统可以抵达的异界。 在国内统一调配的资源协力下，集研究，探索，培训等各项职能于一体的瑶池基地以匪夷所思地速度在西北某处落成。 第一批次遴选两千五百名人员入驻，涉及科研、建筑、工业、外交、政务、军事、商业，信息等各类事务。 第二批次，第三批次……随着基地的不断扩建，越来越多的人将前仆后继地向着异界进发。 而在进入瑶池基地的那一刻起，他们每个人就都舍弃了自己过往的生活，全身心地投入到一项伟大且充满危险的事业中。 有人问过，这项事业会持续到何时？ 有人回答，直到这项事业的成果可以真正惠及到千家万户的那一天。 ………… 孔墨的笔记停下。 台上，为这一批次的各类新晋人员作培训的老师结束了自己最后一次的发言，并宣布结课。 孔墨放下笔，眼前是密密麻麻的一本笔记，若是有人随便翻翻，就会发现并不算薄的笔记本已经被用去了大半。 “同志们，请记住，我们是在为了一项崇高的事业而奋斗。” “个中艰难险阻，不足为外人道也！” “惟愿各位坚守初心，踏平险阻，以成万世之名！” 说完这句话，这位来自文学院，德高望重的老教授便离开讲台，向众人深深鞠了一躬，以示道别。 “哗啦啦——” 台下的众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站起身来，挺直了身体，为这位老师献上了热烈的掌声。 ………… 走出教室，孔墨的口袋中便响起了“滴滴”声，随即拿出手机一看，赫然是群里发来的消息。 白了个白：“孔大侠上完课了吗？” 这是外勤组中的白川，一位拥有文静外表，以及出乎孔墨意料的欢脱性格的女孩。 看完了消息，孔墨赶忙把笔记本夹在腋下，双手打字回复。 流云剑客：“嗯，上完了，现在正在往回走。” 起网名对于孔墨来说算是一大难关，在拒绝了“第一摇子”周文山的“瑶池基地第一剑人”的提议，以及胡建国的“骑着飞剑追蚂蚁”的提议后。 孔墨还是选择用自家师门的所在地和自家“职业”来组成网名，于是就有了这个“流云剑客”。 虽然得到了周文山“不如第一剑人”的评价，但孔墨总觉得这个“剑人”的称呼有点怪。 白了个白：“快来界门广场这边，今天是锚定测试的日子，速来围观！” 孔墨一愣，所谓“锚定测试”就是探索小组对坤舆系统所锚定到的异界的“状况”的调查。 也就是让各类机器造物先行通过界门，抵达异界采集一些空气样本与环境样本，分析过后确认能够保障人类生存，才会启动正式启动探索行动。 自从成为外勤人员后，孔墨一直埋头学习，倒是没发觉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已是又过了一周，这一周里坤舆系统已是锚定到了新的异界。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我焯，侦察兵前线报告，这次的异界又不是普通地方！” 白了个白：“你已经到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那是，这种事儿哪能少得了哥们儿，一早就来了！” 征九月：“四点敲我房门，是你？” 骑着坦克打蚊子：“再探再报！”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是！” 孔墨看着手机，静静思考，这么看来，离自己的第一次任务，同僚们的第二次任务的到来已是近在咫尺了？ 却听手机又响起滴滴声。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家人们，我又从老庞那里套到话了！” 白了个白：“莫卖关子！” 水清疏影：“说。”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我焯，怎么连思影姐都冒泡了！” 征九月：“确实。” 骑着坦克打蚊子：“斟茶兵，速报！”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好的好的！就是根据巴拉巴拉也不什么读数来看，这个世界也存在一种异种能量。” 白了个白：“不会又是真气吧！”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目前来看，不是，跟真气的读数完全不一样。” 征九月：“不是真气就好。” 骑着坦克打蚊子：“难道多元宇宙里像咱们这种平凡的世界才是异类？” 白了个白：“谁说不是呢！” 水清疏影：“恼人。”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看来上个世界给咱们留下的印象都不太好啊……” 征九月：“确实。” 白了个白：“普通人还好说，主要是那些超凡者太强了呀！” 征九月：“确实，比试，没赢过。” 骑着坦克打蚊子：“唉，看来我被关了一整个任务时段其实也是有好处的啊！” 白了个白：“你在鬼叫什么，我问你你在鬼叫什么！要不是遇见孔大侠，你就真成穿越户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嘿嘿，年轻人——你不知道，命好也是好处啊！” …… 在老胡卖弄了一句后，群里陷入了暂时的寂静，白川应该是单纯地不想搭理他，周文山则估计是又去套话了。 至于常思影与征九月两位，孔墨暂时还没有看到过他俩主动开启过话题。 不管是现实里还是网上。 这次的谈话就到这了…… 孔墨摇摇头，收起手机，夹着笔记本接着往宿舍的方向走。 他打算把东西收拾好再去界门广场那看一看，反正这一道下去都挺顺路的。 第8章 突如其来的集合 回到宿舍打开门，孔墨照旧先将笔记放好。 每次整理有关知识的东西的时候他都格外认真，这份笔记上除去教授在培训中讲的一些要点外，还有一些随感体悟。 正所谓有所思才有所得，言之有物，思之有物，方可融会贯通。 孔墨在培训的这些日子又了解了不少东西，更是听过种种微言大义，只觉这数百年后的世界，果真胜过前人。 令他尤为欣慰的是，即便是未曾有过大燕，而是夷狄灭宋，入主天下，又经过曲曲折折七百年浮沉，今世抬头望见的仍旧是汉家的月亮。 实在是令人感叹。 “叮——叮叮——” 孔墨把东西放好，抬脚刚要离开，就听见口袋里的手机再次作响。 而和之前不同的是，这次的提示音要尖锐，持久的多，说明这并不是来自聊天群内的消息，而是来自基地通讯网络的通知。 就看孔墨解锁屏幕，果不其然，“信息”位置上出现了一个崭新的小红点。 他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开。 “紧急集合，紧急集合。” “探索部各外勤人员，以及b21-34单位各序列战斗人员，请迅速到b-34地下界门广场集合！” 界门广场？孔墨略一皱眉，难道是对新世界的勘探出什么岔子了吗？ “嘀嘀嘀——” 紧接着就看孔墨他们自己的聊天群里也热烈地讨论起来。 ……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紧急情况啊！接到通知的快来啊！” 白了个白：“接到啦接到啦，正在往那赶呢！我这边所有的战斗人员都出动了，到底怎么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信息里说不明白，总之快来吧！” 骑着坦克打蚊子：“来了来了！刚撂下筷子！” …… 连一向吊儿郎当的周文山都表现出如此明显的急切，看来这突发事件是真不简单了。 “紧急集合——” 同一时间，刺耳的警报也在宿舍与走廊内响起。 “探索部各外勤人员，b21-b34各战斗人员，请迅速到b34地下界门广场集合！请迅速集合！” 如此紧急，孔墨自然是不敢耽搁，把手机往怀里一揣就要往外跑，刚跑出一步却又折回来把撂在书桌旁的长剑拿上。 而后又拉开书桌，将里面的外勤装备一股脑地塞在身上。 “真是急中生乱！” 暗道一声，随即收拾好装备，孔墨猛地推开门，就见走廊中一长排荷枪带甲的迷彩与墨黑映入眼帘。 “噔噔噔——” 军靴声阵阵。 来自各个序列的战斗人员保持着整齐的队列，快速向着事发地点前进。 其中有部分见过孔墨的向着他微微点头，孔墨也回以示意，随即也赶快加入了他们的队列中，快速地向着界门广场赶去。 刺耳的警报响彻在基地的每一个角落。 原本和煦的灯光骤然转变成代表着危急的红色，并闪烁不停。 “各研究人员，各后勤人员，以及非外勤，非战斗人员，请迅速在安全指示的引领下前往避难单位集合！” “各研究人员，各后勤人员，以及非外勤，非战斗人员……” 播报员的语气凝重但不慌乱。 整个瑶池基地并没有被拽入任何慌乱的情绪当中。 孔墨所过所见，从事一切事务的人员都在各自主官的带领下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有条不紊地向着最近的避难单位进行撤离。 一路上常常会发生这种情况，孔墨所在的应召队伍需要继续前进，而撤离队伍则是要从他们的身旁穿过。 一个继续向前，一个紧急后撤，双方在这一过程中没有任何的交流与讨论，只有短暂的眼神交汇。 孔墨分明能看见那眼神中有着什么，那是信赖的光芒。 距离界门所在越近，孔墨就感觉自己所在的队伍行进地越快，就像是这队伍里的每个人都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哪怕前方是刀山火海，天崩地坼，也要道一句职责所在，在所不惜。 “嗡——哗哗哗——” 一股无形的巨力突然自通道中袭来，突如其来的狂风不禁让众人脚下一滞。 孔墨在狂风袭来的一瞬间就有所察觉，抬起手来遮护双眼，朝前望去，就看风带来了其他东西。 点点蓝色荧光幽幽而来，如同萤火虫般飘荡在通道当中。 这是……熟悉的蓝色，孔墨瞳孔忽地一缩。 他猛地想起在离开大燕的那天所见到的蓝色洪流，那如星汉倒悬般的璀璨蓝色！ 界门又失控了？！ 最不好的想法乍然惊现，孔墨赶忙运起真气，巩固住脚下步伐。 然而狂风袭来地急切，离去也在一瞬，在众人的穿戴不再被强风托举张扬之后，队伍的行进又恢复了正常。 只有那依旧悠悠飘荡在四处的蓝色荧光证明曾经有风过境。 无需长官的命令，队伍仿佛没有遇上任何事一般地继续前进，只是每个人的脸上都带上了凝重。 在经过这一插曲之后，孔墨他们终于匆匆赶到。 通过最后一道走廊，偌大的地下空间使人豁然开朗，这不是孔墨第一次见到这界门之所在。 只是这一次双方的见面都要比上一次狼狈得多。 界门显然是启动状态，架设在“门框”四角的高能射束共同勾勒出一道泛起阵阵涟漪的模糊门扉。 抬眼望去，界门方圆二十米都被净空，而二十米之后，便是由各类物料临时组建而成的掩体。 身着白大褂的研究人员抱着手中的设备躲在后面，而在掩体的前面则是早已组成一道由组成射击架势的b34战斗人员组成的人墙。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熟悉的身影，在众人围成圈般地保护下依旧死抱着电脑屏幕不撒手庞春生，还有紧紧守护在旁边的宿澜。 李侠大校则是站在人墙的前面，手拿对讲机，目不斜视地观察着界门一丝一毫的动静。 原本光滑的四壁也翻转下去，平日里一直沉睡着的各式武器也从墙壁中探出头来，共同瞄准了界门的方向。 显然，人们已是察觉到了有某种东西可能从界门的那边过来，而这次的到来显然不像孔墨的到来那般毫无威胁且毫无预兆。 “墨哥儿——” 高昂，熟悉的叫喊在界门的嗡嗡声中窜入孔墨耳际，他抬头看去。 裹着一袭黑色风衣的黑发青年在人群中朝着他不断挥手，正是周文山。 孔墨点点头，但还是不无担忧地看了眼站在界门正前方的李侠，随后才快步赶到周文山面前。 “文山，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脚下还未站稳，担忧已是脱口而出。 见状，周文山也不含糊，深吸一口气，刚准备如同竹筒倒豆子般把前因后果说个清清楚楚—— “在那儿呢！嘿！” 二人回首望去，就看见以老胡为首，他身后是个头稍矮，头发雪白，娇小玲珑的白川，在她后面则是在任何时候都冷着一张脸，身形高挑的常思影。 身形魁梧，皮肤古铜，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座洪钟大吕成精一般的征九月则是迈着稳健的步伐跟在最后面。 说是迟那是快，一行人在招呼落下之前已经赶到了两人面前。 “文山，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依然是脚步还未站稳，老胡已经上前一步，开始问问题了。 “好好好，正好，省得我一遍遍地解释了。” 就看周文山轻抚胸口，似乎是在顺气，而后终于顺利地把竹筒里的豆子倒了出来。 原来，就在外勤众人各干各事，准备下一次外勤任务的时候，探索部这里对新世界的第一次勘探却是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当时，周文山正如常地跟对着探索小车传回的画面的庞春生谈话，这原本是一项非常安稳的任务。 搭载了光学隐身器材的探索小车会在基地的遥控下记录异界空气中的各项读数，并现场分析一些植物与泥土的样本。 这一次界门后的所在又是一片树林，似乎在某种因素的影响下，界门的出口总会出现在人烟稀少的地方。 然而这并不是重点，重点是这项本来安稳的任务却出现了意外。 一开始的征兆是勘探小车传回的画面突然中断，这种情况在勘探大燕的时候也出现过，只需稍稍等待片刻，就会重回正常。 然而这回花屏的状况却持续了好一阵子，直到超出了探索部经验中的等待时间。 一直紧皱眉头的庞春生立刻意识到了不妙，立刻吩咐所有人对勘探小车最后一次传回来的数据进行分析。 然而不分析还好，这一分析可是让众人吓了一跳。 一份数额巨大且来历不明的能量读数在勘探小车失去联系前的数秒内突然出现在了它的上空！ 这还没完，就在众人对着这份能量读数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界门突然又出现了异样。 原本平和得如同镜面一般的界门突然泛起了剧烈的涟漪，随即而来的便是从门中刮来的猛烈的狂风！ 对了，还有那代表着界门能量逸散的蓝色荧光！ 于是探索小组便紧急检测起了界门的状态，果不其然，有一个东西试图接触，甚至通过界门！ 了解到情况的李侠大校当机立断，向半个基地的战斗人员发出了紧急集合的通知，同时将外勤人员也给叫了过来，以备不时之需。 反应过来的探索小组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尝试关闭界门，然而受到那股不明能量读数的影响，这个操作失败了。 不仅如此，那来历不明的东西所携带的不明高能能量还在让界门的状态持续失控。 如果放任下去，刚刚出现过一次的“界门失序”又会再次上演。 届时，第二次探索行动的所有准备工作又将付之东流，所得到的一切初期数据再次作废，坤舆系统又要锚定新的目的地。 而这次探索小组甚至还没有真正踏上异界的土地！ 然而以李侠大校为首的军方此时已经不关心界门失序的问题了，他们更关心的是怎么阻止那个不明物体通过界门！ 拥有那么高的能量读数的东西，无论它具备的是何种能量，是何种目的，只是它的到来都足以对瑶池基地造成一次冲击！ 李侠甚至提出了要军队通过界门，前去驱赶那个不明物体的提案。 然而这一提案甫一提出就立刻遭到了庞春生的强烈反对，世界与世界的交流复杂无比，而现在他们对那边的情况一无所知。 如果要贸然派出士兵，岂不是让士兵们在没有情报的情况下进行作战，如果那个东西弱小还好，但如果它是某种存在于小说甚至神话中的东西，那…… 并且对于这东西到底能不能通过界门，庞春生持乐观态度。 依据对能量读数的估测来看，这东西的体型是要明显大于界门的。 也就是说，除非它会随地大小变，不然根本不可能成功来到瑶池基地。 当前应当与它僵持，等它对界门的存在失去兴趣，再想办法将界门稳定下来！ 而李侠对于庞春生的想法当然并不满意。 于是两人一顿掰扯，然而最终终于还是以庞春生摸出速效救心丸作为绝杀结束。 这才有了众人看到的双方相隔二十米剑拔弩张的场景。 也难为周文山这么一顿絮叨，众人总算是搞明白了这次紧急集合的前因后果。 就看外勤众人神色凝重，而周文山则是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水壶，往嗓子里狂灌一通水。 “嗓子都给我讲冒烟了……” 似乎是为了应和周文山的讲述，那原本还算平静的界门突然跟筛糠一样泛起连绵不断的波纹。 就像往落着连绵细雨的湖面又砸了一颗巨大的石头。 “他娘的，为什么总是这么一波三折……” 老胡当即就骂了一声，随即忧心忡忡地紧盯着界门不放。 “唉——”铁塔般的征九月附和一声，也随着老胡的视线看向了界门。 常思影则是沉眸不语，冰霜美人低下头，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也就是说，”娇小的白川轻声说道，“现在界门是关不上了，要么它过来，要么我们过去？” “要么它不过来，我们也不过去，然后顺利解决此事。” 孔墨眉毛紧蹙，扶着腰旁长剑，补充道。 “说实在的，”周文山喃喃一声，“我觉得有些事从来不会顺利。” “唉，你这该死的乌鸦嘴……” 第六道声音响起，就看宿澜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的身旁。 “小宿？” “宿澜姐？” 宿澜双手插着实验服的口袋，姣好的面容上勉强挤出一丝笑意，算是回应。 “我这可不是乌鸦嘴，我这是对现有事实的合理推定。” 周文山见状又露出了标志性的笑容。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还是让你说对了。”显然宿澜已经没心情跟他开玩笑了，就看她神色一正，严肃地对众人说道：“外勤组，事情又有新的变化了。” “李大校和庞教授在等你们。” “你看，我说啥？” 闻言，周文山立刻拿胳膊拱了拱一旁的白川，挤眉弄眼低声说道。 而白川则是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冷哼一声。 “知道了知道了，你个乌鸦嘴！” 第9章 未曾料想的彼端 在宿澜的带领下，外勤组的众人很快来到了李侠和庞春生的面前。 待依次列队站好，眼前是一块书包般大小的仪器，仪器旁则伫立着坤舆计划，瑶池基地探索部的正副负责人。 “诸位，现在事态又有新的发展了。”李侠只是开了个头，便转过头去，示意接下来的由庞教授来说。 庞春生苍老的面容上满载着忧心，沉重的声音响起：“各位，相信小周已经把前因后果都跟你们讲了，但是现在界门的状态又出现了变化。” 随着老迈的教授看向那碧波荡漾，众人也随着他的讲述将注意力移向了嗡嗡作响的界门。 “就在刚刚，那股不明的能量读数再次对界门施加了影响，这一次影响之后，将要造成的后果已经不仅仅是界门失序那么简单了。” “它有可能摧毁界门！” “什么？！” 众人皆是惊呼一声。 “它是不是有病，还是说就是单纯地发贱？！”周文山更是瞪大眼睛。 而庞春生也摇摇头，似乎也没有想到事态会向这种地步发展，明明在坤舆计划开始前对界门进行过各种各样的测试以应对各种环境。 界门本身更是难以摧毁，就算用上一定量的集束炸弹也无法将其彻底毁坏，高能射束流依然会牢靠地维持住双向的通道。 可实际操作起来，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再万全的准备在面对一个从未想象过的全新世界时也变得捉襟见肘起来。 叹了口气，心累万分的庞教授又开始解释。 “我所说的摧毁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物理摧毁，更多的还是那个不明物体所产生的能量对界门通道的影响。” “届时，达到容忍临界值的界门传输通道会直接崩溃，之后形成的量子塌陷会在各种意义上完全抹除掉界门的存在，甚至对坤舆系统产生影响！” “那有解决的办法吗？！”白川着急地问道。 “当然有。”庞春生看向地上的那个仪器。 “放置坤舆终端，稳定住两个世界之间的传送通道，物理上的桥梁一旦架设，量子层次就不再是独木难支。” “坤舆终端在上次的界门失序后又经过了一定的改进，重新定向的脉冲将会实时调整界门状态，保证不会再出现上一次的状况。” “所以……”周文山好像明白了什么，眼睛再一瞪，伸手指向自己，“您需要我们跨过界门，放置坤舆终端！” “没错。”庞春生点了点头。 “这好像……” “好像应该是让属于战斗序列的我们去。”李侠打断了周文山的话，皱眉看向庞春生。 “本来是应该让你们去，但是界门现在极不稳定，只有携带过一定量的量子讯息的人才不会在通过的时候出现风险。” “这又是什么东西？” “简单来说就是界门眼熟他们，不眼熟你们。” “是因为我们上次进得晚？” “没错。” “唉……” 李侠摘下帽子，无奈地捋了一把头发。 “总之，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什么尺子量子的我也不是太明白，这个危急的任务算是落到你们头上了。” 孔墨听得清楚，忽然心生疑问，上前一步问道：“庞教授，李大校，我是上次最后才通过界门，界门也认得我吗？” “认得。” 却看庞教授肯定地点点头，从身旁人的手里接过一副平板，熟稔地操纵几下，而后便把它转向众人。 只看上面赫然显示着一幅清晰的量化图表。 代表“孔墨”的数列遥遥领先，位列第一，甚至比身后总体持平的外勤众人高上一半。 数据说话，也不需要庞春生多解释什么了。 “好呀，这界门也看人下菜碟是吧！” “难不成是因为墨哥儿比较帅？” 周文山眼前一亮，随即托着下巴砸吧砸吧嘴，似乎对这个好像有自我意识一样的界门有些忿忿。 白川则是抱起双臂，干脆，且略带“无情”地撇了下嘴。 “反正比你帅就对了。” “啊？我自认……” “而且还比你稳重。” 话还没说完，就看白川又白了他一眼。 恍然间，孔墨似乎听见了某人石化的声音。 “具体原因不是很明朗，但，是的。”庞春生看着孔墨，点了点头，“孔顾问，界门很熟悉你。” “明白了。” 孔墨按住腰旁剑鞘，心思稍定，听了半天，他还以为自己不能参加此次任务了呢！ “我也明白了。” 托着胡子拉碴的下巴听了半天，老胡长吁一口气，上前一步总结道。 “就是……界门对面有个玩意儿在……额，非物理意义上的拆除界门，而我们想要阻止它，就要把这个玩意儿送过去，建立连接，让它没法在非物理层面上摧毁界门。” “对。” “没错！” “啊……大概了解了。” 老胡搓搓手，随即卷起沾着茶渍的袖口。 “那还说啥啊，兄弟姐妹们，开干吧！” ………… 具体的计划实施很快被制定出来，最能打的孔墨，常思影，征九月三人负责保证队伍的安全。 白川与周文山则负责对异界进行初步的勘察，另外应急的医疗处理工作也落在了白川身上。 大家都有活干，所以……携带坤舆终端的工作自然就落在了老胡的身上。 就看老胡一边确保自己身上穿的那副束带牢牢捆着背在背后的终端，一边不无感慨地叹了口气。 “这让我想起了以前扛着机器漫山遍野跑的时光……天底下真是没有白受的苦啊……” 周文山在他旁边把玩着电击枪，听罢甩了个枪花，呲牙笑道。 “所以啊，只要一直受苦，就能一直受苦。” “我真是谢谢你！” 孔墨闻言亦是笑笑，只见他将装备穿戴整齐，耳机和摄像头都已戴好。 由于那个世界还没有发射通讯卫星，所以他们的摄像头都将根据探索小车的方式直接与探索小组连接。 而再看他的身上，赫然是一套纯黑配色的高强度纳米作战服。 由于事发突然，探索小组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到这个世界文明存在的痕迹，就不得不向外勤小队派发了此次任务，所以自然也没有服饰上的伪装，全员以战斗装备上场。 由于纳米服光滑无比，孔墨只好寻了个绑带，在上面系了个套，而后斜挎在身上，再把长剑背在身后。 他拒绝了探索小组提供的枪械，很简单，因为根本不会用，在这种情况下反而会成为累赘。 常思影则拿起了一把造型威武不凡的狙击枪，这把枪似乎是专为她定制，代号似乎是叫“丹雀”，神话中一种浑身赤色的鸟儿。 此刻她穿戴纳米作战服，黑色马尾利落地束在身后，身形高挑，气质出尘，端的是英姿飒爽。 征九月的作战服就要大号的多，甚至他魁梧的体形干脆使纳米服失去了“紧身”的感觉，如同黑袍一般裹在身上。 他的武器也干脆超乎常人——名为“高规格聚能粒子射线炮”。 一眼看上去大抵就是一只夸张无比的手持统炮，上面密布着电子纹路，若是使用者换成另一个稍瘦弱一些的人都会显得极为不协调。 由于名字太长，在周文山的提议下，众人，甚至征九月自己，都称呼这门炮干脆为“高射炮”。 手持高射炮…… 大概这是只有巨人才能办到的伟业吧。 “准备好了吗，朋友们？” 宿澜站在众人面前，双眼扫过这一张张年轻的面孔，她此刻站在界门旁边，算是此次任务的“领航员”。 这并非指派，而是自愿，这次任务中，将由她全程与外勤小队保持通讯。 现在，年轻的伙伴们团结一致。 就看老胡带队刚走到界门前，结果猛地地打了个喷嚏。 让自己一个奔四的老汉儿穿这么少，真是遭罪啊，他心道。 六道高矮不一的身影挺立在界门前，异界之门的光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孔墨按剑，深吸一口气，立于中间。 “准备好了。”老胡答道。 “当然！” “唉，该上就得上啊……” 或懒散，或干脆，或沉着的声音依次响起，却是不见退缩。 “嗯。” 就连一直未曾说话的常思影都轻轻出声，这位飒爽女儿的眼中似乎只有任务，以及完成任务的决意。 最后，气息吐出，白鹭修行法开始运转，孔墨微微颔首，看向界门，平和的气度在瞬间消散不见。 取而代之的，眸中闪烁着的，是身为剑客的无边锐气！ “固所愿也！” 话音落罢，六人步伐迈出，嗡鸣声响彻一瞬。 ………… 奥瑞兰德王国，尘歌森林。 金色的阳光穿过重重枝叶，照在千年的密林之上，仿若能扫除一切污秽。 在那高天之上，生长着第二轮太阳，那是一头金色的巨龙。 它…… 它的身躯如同山岳，庞大而不臃肿，全无杂色的双翼展开，遮天蔽日。 它的形貌跨越种族，任何种族见到太阳折射到她身上的光彩，都会心生拜伏。 它的神态倨傲无比，也切实拥有着倨傲的资本。 身为金色巨龙，它拥有着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魔法，也拥有这个世界上最锋利的武器。 它拥有最强大的肉身，也有着敏锐到能看破魔网的大脑。 那颗狭长而漂亮的龙眸微微一竖，她察觉到，那一方刚刚才引起她兴趣的微小门户正在送来智慧的生命…… 第10章 白鸟与巨龙 最初的使者从高天落下，向森林中的古老巨龙对话。 “我服侍于高天之上的纯白之鸟，凡尘生灵，谨记拜服！” ——安霍.托法纳《纯白之歌》 ………… 层层树叶组成的乌云遮蔽了太阳，那颗巨大的火球透过葱绿的屏障只能勉强洒下微弱的光。 孔墨率先一步踏出界门，抬首张望，眼前是遮天蔽日的巨大树木。 “庞教授可没跟我说过会是这种深山老林啊！” 在他身后，周文山叉起腰，一脸震惊地看着眼前的林海。 外勤组众人陆陆续续从界门中踏出，如同澄澈湖面一般的界门忽地颤动一下。 “别感叹了，先帮我把终端安上，可沉死我了！” 背负着坤舆终端的老胡弯腰擦了把汗。 “不急。” 甫一踏出界门就立刻端起狙击枪，作警备态势的常思影却是抬了下手。 “先警戒。” 一贯的惜字如金，却得到了众人一致的认同。 “老胡，你先多背会吧！咱们还没瞅见那个不明能量源呢。” 白川边说边拿着一副望远镜仔细观察，说罢还拍了拍老胡的肩。 “思影说得对。” 沉闷声音响起，架好“高射炮”的征九月也表示认同。 “行吧行吧，可得快点……” 老胡无奈地点了点头，又十分艰难地把背负的终端往背上托了托。 孔墨全程未出一语，而是按住背后长剑剑柄，不断扫视着周围的一草一木。 他感受到了一股庞然气息，陌生，但令他寒毛耸立，全身的真气都开始鼓动起来。 这是……注视，有东西在注视着他们！ “大家小心，有东西在看着我们！” “啊？！” 就听周文山低声惊呼一声，随即赶快端起电击枪，一脸谨慎地观察起草丛与树林。 好像丛中随时会蹿出一只食人恶兽。 “簌簌——” 忽地，有风吹响树叶，送来几股凉意，惹得包括孔墨在内的众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而却是孔墨神色一凛，心中惊异不已。 哆嗦，自从修行入门之后，自己多久没打过哆嗦了？ 密林之中乍起长风，随着风的力度越来越大，原本的“簌簌”声逐渐转变为了树木摇晃的怒号。 不知名的鸟儿惊起，高大的古木发出有节奏的异响，仿佛整座森林都在共同歌唱！ 就在此时，众人猛地发觉身后的界门突然毫无征兆地开始缩小，要以极其之快的速度消失不见！ “糟了！” 守在一旁的老胡大喊一声，也顾不得身负重担，迈开脚丫子，伸手就往界门上拦。 然而怎么可能拦得住？ 就在他伸手的那一刻，界门已是倏地消散无踪！ 风意依旧，林中只剩下外勤众人面面相觑。 “这怎么办？！” 周文山眉头紧锁，不知何时已是冷汗连连。 “冷静。” 就看常思影与孔墨不约而同地转过头来，默契地吐出了同一个词语！ “好……好嘞。”周文山一愣，随即木然答道。 队伍中实力最强的两人依然保持着沉着与镇定，这对于整个团队来讲无疑是颗定心丸。 孔墨向着常思影微微点头，随即就开始全力发动真气，想要寻找到那股一直在注视着他们的气息的源头。 以孔墨的判断来看，这股气息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被庞教授他们探测到的高能能量源！ 忽然，他好似想到了什么，抬头看向了翠绿的天空。 而处在队尾，刚刚扑了个空的老胡此时则是思虑片刻，伸手按在耳畔的耳机上。 “小宿，喂，能听到吗？” “……” 回应他的只有无声的静谧。 “坏事了，界门一没，这下联系也被切断了。” 老胡两眼一瞪，面露焦急神色，看向众人。 “当务之急，就是咱们要尽快设置终端，好重新和瑶池的界门建立连接。” 就看他放下手，嘴里跟连珠炮似的说个不停。 “如果超过一定时间，等界门对这个世界的锚定痕迹彻底消失，就算是架设终端也没用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靠了，老胡！” 白川惊呼一声，显然对老胡的表现十分惊讶。 “我也不知道啊！我一着急，那些知识就自己钻出来了！” “他娘的，怎么每次考核的时候不这样！” 老胡一拍脑袋，自顾自话地说着，颇有些“咬牙切齿”。 周文山一看他那倒霉模样，嘴角一歪，就是差点没有绷住！ 只能说事到如此，某人那乐观洒脱的天性也有效缓和了现在的紧张气氛。 “既然如此，事情也算好办了。” 只看孔墨安静听完，已是回过头来，一双明亮的眸子扫过众人。 他剑眉微皱，像是下定了决心。 “要么，咱们赶快找到那个不明物体，清除它对界门的影响，并架设终端。” “要么，咱们赶快转移，试试能不能走脱那个东西的影响范围。” 众人听完，默然点头。 “我支持前者。” 浑厚的声音率先响起。 征九月手中的“高射炮”已是蓄势待发，意料之中的，高塔般的男儿作出了高塔般的选择。 “一样。” 就看常思影放弃了搜寻，竖起狙击枪，黑洞洞的枪口指向被密林封锁的天空。 她看着孔墨，古井无波的眸子中闪烁着信任的光彩。 就好像认定眼前的这个人肯定有办法带他们去寻找到气息的源头。 无疑，这便是对同僚的全权信任。 “那还说什么，干就完了！” 就算是之前稍微有些慌张的周文山也干干脆脆地附和一声。 “墨哥儿，带兄弟们再冲一次吧！” “前者是最优先。”白川也颔首称是，从理性的角度分析道，“我们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贸然向更远处转移恐怕会遭遇更大的危险。” 众人最后把目光移向老胡，却看他却是出乎意料地啥也没说，只是点点头，笑了笑。 而后朝孔墨扬扬头，竖了个大拇指。 见状，孔墨回以众人微笑，随即攥剑的手一动。 “噌——” 宝剑出鞘，拱卫身侧。 “我们去找它？” 周文山看见孔墨动作，于是出声问道。 “不，不用找。” 孔墨微微摇头，举起剑来，朝向高天。 如水流般的真气徐徐缠绕于剑锋之上，他的目光穿透条条枝叶形成的厚障，深邃地望向那高远的天空。 “把它叫来，问个明白！” “唳——” 语罢，还未等到众人反应，就听一声清亮唳鸣，来自于白鹭门的铮铮剑鸣第一次响彻于另一个世界！ 恍惚间，仿若有一只不似凡间之物的白鹭从孔墨的剑尖冲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刺透天际！ 这是问候，亦是宣告，界门的波动，干扰，乃至消失，都与那盘旋于高天的庞然大物脱不了干系。 孔墨的眸中是无边的锐意，那东西身为这个世界的主人，在自己这方的人没有丝毫恶意的情况下，就如此耍弄他们—— 实在不是待客之道！ “哗啦啦——” 随着白鹭高鸣，原本将要平息的大风再次兴起，并变得尤为狂躁。 似乎是为了回应白鹭，天边洒下一朵金芒，异状丛生！ 外勤组周围原本正常的树木突然转变起了形态，原本棕褐色的树干变成了琥珀一般的金黄。 那浓密的树叶也在一瞬之间变作了真切的“金叶子”，每一片树叶上还镌刻着精致的细密纹路，煞是好看！ 只不过众人此刻已无心欣赏，因为这种异变已在片刻之间向着周遭蔓延，他们视线所能抵达之处，全都变作了一片晃眼的金灿灿！ 盘枝错叶，雕梁画栋，恍若君王高坐的金色殿堂！ 在蔓延的金色缓缓平息之后，巨物扇动翅膀的风声突然响起。 随着疾风掠过众人周身，一大片金灿灿的草叶树木突然连根拔起，倒伏在地，枝条折断，压扁，变作闪烁着金色光芒的地毯。 服侍君王的宝座已经安置妥当，随着金色鳞片闪烁，始作俑者的面目终于出现在众人面前。 “这，这是……”周文山张大嘴，愣愣地上前一步。 “龙？！”白川代替他惊呼一声，娇俏的脸上布满着难以置信的色彩。 “我就知道，刚走了真气，就迎来了魔法……” 老胡胡子拉碴的脸上满布着错愕，震惊，不解，还有……叹服。 无他，这只存在于神话中的生物，此刻的现身实在是显得太过于完美。 庞然的阴影遮天蔽日，华丽且强壮的双翼掩藏太阳。 金色的鳞片熠熠生辉，此刻，天上只剩下一个太阳！ 巨龙金色的漂亮头颅微微低垂，扫视着这一群人类，尤其在孔墨的身上多停留了几分，随后收起翅膀，安然而落。 不同于传统西方神话中对恶龙的描写，此刻众人眼前的这只金色巨龙，可以说是集合了一切人类所能想到的正向特质。 老胡睁大眼睛，他看得出神，甚至从这只巨龙的龙脸上看出了某些独属于女性的……温婉？ 不不不……某人摇摇脑袋，赶紧把这种荒唐的想法驱逐出去。 就连常思影与征九月也有些失态，毕竟，这可是传说中的生物，有谁能面不改色地应对它呢？ 只有孔墨紧皱眉头，甚至上前几步。 此刻，这只金色巨龙安卧于它为自己准备的金色殿堂，丝丝金色流辉萦绕于它。 一双龙瞳饶有兴趣地审视着眼前的人类。 它没有想到，这些小家伙里竟然还藏着一个颇有些神异之处的人。 它原以为这些来自异界的人类会在自己的警告之下落荒而逃，自己毁掉他们的传送阵，留下他们的性命已经是一种仁慈。 然而这些人类却没有像它推测的那样，反而做出了让它意想不到的举动。 它本该生气，但身为骄傲与明哲的金龙，它愿意听一听这些小家伙的告解。 如果令它满意，它很愿意放过它们，如果不令它满意，那么它将收回它的仁慈，降下冒犯的惩戒。 就看孔墨执剑在前，面对巨龙，瘦削的身躯仿若与山较量。 他刚想说话，却微微一愣，自己好像并不会讲这个世界的语言？ “人类，说吧。” 巨龙并未开口，熟悉的语言却乍然从众人心中响彻。 汉语？！ 老胡闻言，低头沉思片刻后眼前一亮，迈步来到孔墨身边。 “应该是某种魔法……” “魔法？” “对，应该……类似于在你的脑子里按了个翻译器……” 老胡压低声音，斟酌着说道。 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说的对不对，此刻算是全部跟着自己的推测走。 只希望之前看过的那些特效乱轰的电影能来点作用。 “那还真是方便。”孔墨低声应道，微微点头。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间，外勤组的众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了孔墨的身后。 而离这头巨龙越近，他们就越发感到一股强大的压迫感在压迫着他们身体的每一寸血肉。 就这其实还是金龙刻意压制力量的结果。 没有一个人后退，因为面对异界的巨龙，一头拥有智慧，可以交流的巨龙，此刻他们代表的已经不仅仅是自己了。 “龙……其实我并不习惯这样称呼您。” 孔墨直视着那双龙瞳，开口说道。 “因为在我的认知里，我们的龙，至少，不会，不完全是您这般形态。” 出乎意料地是，巨龙微微颔首，好似并不在意，并在下一刻展现出了非同一般的胸怀。 “人类，我对异界之龙的模样并不感兴趣，然而我允许你称呼我的名字，摩罗丽丝。” “嗯，我明白了，摩罗……摩罗丽丝，我便直呼您的名姓。” 孔墨稍微咀嚼了一下这经过魔法“翻译”后的异界巨龙的名字。 有些像是英文名，又好像拥有完全不同的意义。 “我们的时间紧迫，尊敬的摩罗丽丝，请允许我跳过客套话吧。” “我准许。”摩罗丽丝安然而卧，盯着孔墨。 “请您撤除对这片区域的影响，并允许我们重新打开界门，让我等回去。” 于是孔墨十分客气地说出了自己的诉求。 “为什么呢？人类。”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 摩罗丽丝张了张精致的翅膀，就如同一位贵族妇女拢了拢头发。 “要知道，我还不知道你们的到来对这个世界意味着什么，但我的经验告诉我……” 巨龙的声音染上了一丝寒意。 “来自异界的，不是恶魔，就是怪物。” 孔墨不卑不亢，继续诉说：“我们的界门，您口中的传送阵，是为了探索，是为了建立合作与交流，让两个世界的文明共同受益而生。” “并非是为了杀戮与掠夺。” “尊敬的摩罗丽丝，我相信您的明察秋毫，您可曾从我的同伴，或是我的身上看到任何属于恶魔，或是怪物的气息？” “尊敬的摩罗丽丝，我们来到这里，只是想探查界门的情况，保证我们自己世界的安全，而现在因为您的影响，我们被困在这里了……” “您……” 金色巨龙缓缓呼出一口龙息，飓风从孔墨身旁掠过，制止了他的发言。 “我已经看在你们与这个世界的人类相似的份上放过你们一次了。” “但现在你却要对我提出要求，还肆意揣测我的想法？” 而孔墨却摇摇头，直视着那双微微带有怒意的龙瞳，继续说道。 “我尊敬您，并不是因为您是龙，更不是因为您的力量。” “而是因为我们来自礼仪之邦，尊敬您，是因为我们拥有道德，是因为我们想要尊重您。” “如果您还是不愿意在平等的基础上与我们谈话，那我只能表示万分的遗憾了。” 孔墨语气平和，继续娓娓道来。 他在培训中学到的某一课就是，平等互助的外交原则。 双方不论力量，不论种族，要以相互尊重，相互理解，相互包容的方式共谋大事。 如果一方只是一味地盛气凌人……那么外交的意义何在？ 不如直接刀剑决胜。 老胡震惊地看向孔墨，觉得他这番表达也太过尖锐了……他们…… ……不，不，就要这样才对。 老胡看看那头巨龙，又回过头来扫过外勤组的众人。 周文山随着孔墨的话语缓缓点头，攥紧了拳头。 白川脸上铭刻着笑意，真的像一位从容不迫的外交官一般注视着巨龙。 而征九月与常思影，他们保持着军人般的肃穆。 老胡收回了想要说出口的话，为自己的想法摇了摇头。 我们是带着合作的意愿而来，我们何错之有？ 为何要让步，为何要乞求？ 我们不是侵略者，更不是掠夺者，如果这方世界的人真的不愿意合作交流，那我们离开这个世界便是。 一切事项都会在双方你情我愿的基础上展开。 坤舆计划的执行者们从不是鸠占鹊巢的异界来客。 在这种背景下，孔墨的态度，似乎才是正确的。 “哈哈哈……”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摩罗丽丝龙瞳中的怒意并没有继续凝结下去，而是倏地消散开来。 由衷的大笑之声在众人心中响起，久久不绝。 “我已经多少年，多少个世纪，没有见过像你一样的人类了？” 笑声缓缓停下，摩罗丽丝低下高傲的头颅，仔细地将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 “礼仪之国吗……好，好，我头一次听到有国家用这种称呼称呼自己，礼仪，礼仪……” “你们确实拥有着让我刮目相看的礼仪！” 虽然不知道通过魔法翻译过去的表达准不准确，但看摩罗丽丝的样子，好像真的理解了某些词语的含义。 “来自礼仪之国的人类……” 黄金般的头颅凑到孔墨面前。 “你，叫什么？” “孔墨。”孔墨答道。 “孔……墨？真是奇怪的名字，不是吗？” 摩罗丽丝点点头，像是真地记下了这个名字。 “我再问你，孔墨，你使用的战技，来自哪里？” 战技？说的是我的剑法？ 来自哪里……也就是说，在问我的师门？ 一问这个，孔墨微微一怔，随即挺立起胸膛，朗声答道。 “师承白鹭门！” “白……纯白色的鸟儿，纯白之鸟？” “学自鸟儿的战技？真是奇怪。” 很显然，魔法的翻译也不能做到面面俱到，翻译过去，再翻译回来，白鹭门就变成了纯白色的鸟儿。 孔墨面对这好像不对，又好像对了的称呼有些难办。 该怎么对一头来自魔法世界的巨龙解释“师承”与“门派”呢？ 就在孔墨苦思冥想之际，摩罗丽丝看他沉默不语，还以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于是善解人意的巨龙开始自我脑补，“纯白之鸟”应该是某种代号？ 就像那些小人给自己起的诸如“绝境之狮”，“断铁之狼”之类的昵称？ 嗯，应该是。 于是善解人意的巨龙微微点头，选择了一个较为高规格的称呼。 “纯白之鸟的使者，孔墨。” “还有来自礼仪之国的各位来客。”摩罗丽丝看向众人，微微点头。 “现在，我愿意相信你们的来意，当然，这只是暂时的。” “我会离开这里，让你们设立你们的传送……嗯，尊重，我会把它称为界门。” “但我会一直观察着你们，如果你们的到来没有为这个世界带来任何的益处，我将亲自现身，将你们彻底驱逐。” 流露着人性光彩的巨大龙瞳凝视着孔墨。 “纯白之鸟的使者，孔墨，你愿意与我缔结这个约定吗？” 摩罗丽丝之所以会做出这种决定，是因为它透过自己的眼睛，看到了别的东西。 在它的眼中，那笼罩着整个世界的魔网，正张开自己的双臂，欢迎着来自异界的来客。 这是……世界的意愿。 它以前从未见过，这世界会将目光驻留在一个小小的人类身上。 “尊敬的摩罗丽丝，我当然愿意。” “我们会为你证明，我们到来的用意！” 最终，孔墨还是放弃了纠正摩罗丽丝称呼的想法。 纯白之鸟就纯白之鸟吧！使者也就使者吧。 使者跟徒弟也算近义词……好吧，差不多就行。 最重要的是，事情谈成了就行！ “好，你我约定已经作数。” 随着话语落下，巨大的金色巨龙突然变化作点点光辉。 “再见，孔墨，再见，客人们。” 最后一句话语消散，摩罗丽丝也奇迹般地化作光芒消散在林中。 连带着这片倒伏的，化作金色的树林也在一瞬之间变回了原状。 金色的殿堂已经随着金色的帝王离开。 “这真是……” 盯着巨龙消散的地方，久久未能回神的周文山喃喃一声。 即使摩罗丽丝已经离开，众人还是沉浸在良久的震惊当中。 “太牛x了！” 热烈的欢呼骤起，周文山一个大跳过来，搭上孔墨的肩膀就是一顿摇啊摇！ “孔大侠！你刚才完成了对异世界的第一次外交，历史书上都会有你的位置啊！” 白川也激动不已地挥舞着小拳头，兴高采烈地凑了上来。 “我差点以为咱们都要交代在这了呢，还得是你啊！” 就看老胡也长舒了一口气，脱下束缚着坤舆终端的束带，心灵与身体都如释重负，忙不迭地擦了把汗。 孔墨也松了一口气，向伙伴们回以灿烂地微笑。 他忽然感到一只厚重的大手拍了拍自己，回过头去，就看见征九月朝自己竖了个大拇指，脸上是掩盖不住的笑意。 在他旁边，常思影的嘴角翘起一丝，微微出声。 “干的好。” 老胡笑意不止，“感叹”般地重重颔首。 “哈哈哈哈！不得不说，我孔墨兄弟真是有几分我当年的风采了，嘿嘿……” “啊？！我表示怀疑！” “一个孔大侠至少能顶二百个老胡。” “好好好，你们不信就算了，先干正事，快来帮我我把终端安上！” “对了，你们带说明书了吗？” “……说明书？！” ………… 就在众人兴高采烈地架设坤舆终端的时候。 未曾被人注意到的草丛中，一双充斥着震惊之意的双眼注视着发生的一切。 “我听到了，我听到了……被传说中的巨龙承认的神明，纯白之鸟！” “纯白之鸟的使者……” 他喃喃出声，不自觉地向前迈出了一步。 “神使，是神使！” 第11章 森林中的神使 使者上前，他身着黑衣，只一个眼神就搀扶起了所有卑微的生灵，他说。 “不必跪拜，不必叩首。” “生灵们，用心念诵神的名，践行神的意志，这远比跪拜更加神圣。” ——安霍.托法纳《纯白之歌》 ………… 就看外勤小组一行人站在森林里，满头大汗地跟放在地上的坤舆终端较着劲。 “老胡，快使用你的灵光一现啊！”白川急切地说道。 而老胡则是无奈地揉揉太阳穴，一屁股坐在地上，正对着终端机。 “我也想啊，可我真没研究过啊！” 随后又面露古怪地轻声说道：“按理来说应该打开开关之后就行了啊。”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都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唉，老胡！ 而作为现代大文盲的孔墨站在旁边也是一脸的爱莫能助。 可别看他了，他现在连手机计算器都还玩不转呢，怎么可能在方面帮得上忙！ “簌簌——” 就在这时，林中再次传来动静。 一直未曾放下警戒的孔墨几乎是立即就朝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望去。 只见虽然有某种东西拨弄着草叶，在极力地掩盖自己的存在，可还是让他发现了那露在草丛之外的一只赤脚。 按剑不动，孔墨看向了常思影与征九月，只见他俩也面露谨慎，刚把视线从那处怪异的草丛上移回来。 在伸手示意两人待在原地保障其他人的安全之后，孔墨自己慢慢地朝着那处乱动的草丛靠了过去。 在这一过程中，真气再次发挥了妙用，适量的真气凝聚在脚下，使得孔墨即使踩在树枝与枯叶上也不会发出任何声音。 实乃夜黑风高，劫富济贫之良方。 随着孔墨的慢慢靠近，那藏在草丛里的东西也在不停地耸动，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 就在下一刻，那只露在外面的赤脚终于收回，草丛又恢复了寂静。 然而这潜藏的东西根本不知道敏锐的某人早就跑到他家门口来了。 “踏。” 孔墨停住了脚步。 别误会，他并不是害怕这里面藏着个妖怪而不敢上前。 而是单纯地怕吓着对方，因为真气已经将藏在草丛里的东西告诉了他。 只是一个人类。 于是孔墨取下长剑，用剑柄开始拨弄草丛。 随着他的不断拨弄，像是终于被惊动，一只脑袋终于从草丛中钻了出来！ 塌陷的眼眶，宽大的鼻梁，还有一头散乱不堪的金发。 很难说这到底是个什么人种，或者干脆就不属于孔墨所知的任何种族。 虽然双方离得很近，可这个从草丛中钻出来的男人还是揉了揉眼睛，似乎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在确定无误后，男人的面容凝固了…… 而就在下一刻，他竟是猛地将整个身体蹿出草丛，十分干脆地五体投地，叩拜下去！ 他从地上仰着头，看着孔墨手中那明晃晃的长剑，脸上刻满了激动！ 双膝跪地，匍匐向前，额头直抵地面，男人用一种恭敬且狂热的姿态朝着孔墨叩拜！ 只听他嘴里念叨不停。 “神使！神使！” 神明的使者，一定是神明的使者，看到了摩罗丽丝与孔墨谈话全过程的男人既惶恐又庆幸。 这无声且静谧的行动，能在一瞬间来到自己的面前，这是神使的威能！ 曾经翻阅过的书本内容此时在男人脑海中显现。 显然，摩罗丽丝使用的“翻译术”是某种大范围的魔法。 这魔法不仅给孔墨一行人充当了翻译官，也让这名机缘巧合来到这里的男子听到了部分内容。 但现在摩罗丽丝已经“离开”，或者说是“隐藏”了起来，“翻译术”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 于是在孔墨的眼里，这突然窜出来的奇怪男子就跟着了魔一样地拜倒在自己面前，嘴里还“叽里呱啦”地说着什么。 男人说的是情真意切，可孔墨就是一个字儿都听不懂啊！ “这……” “你先起来。” 不管怎么样，孔墨的第一反应是侧开一步，上去扶人，自己无德无能，可受不起这种跪拜。 可就在孔墨的手刚碰到这男人肩膀的时候，这人却像是触了电一般地一蹦三尺高，连滚带爬地移开一步，而后跪下来，朝着孔墨继续叩拜。 “神使，我未曾沐浴梳洗，不洁，不洁！” 在男子看来，即便是对方主动的碰触，只要是接触到了自己肮脏的身体，那也是自己的罪责！ 贵族，学者老爷们是这样说的，经书上也是这样写的，他更是这样认为的。 并且这可是神明的使者，他的尊贵要远远高于贵族老爷们吧！ 男人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为了病重的孩子冒险深入尘歌森林，不仅遇到了传说中的尘歌巨龙，更是遇上了神明的使者！ 孔墨伸出去的手直接僵在了原地，莫说是在现世，就说是在大燕，他也没见过这般场景啊！ 所以一时倒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然而这样一直让他叩拜下去终究不是办法，于是孔墨干脆催动真气，化成一道劲风，将这名男人托举而起。 就看男人的表情在一瞬间从卑微化作了骇然，又在看到自己安然无恙，只是被搀扶而起的那一刻化作了激动与震惊。 当身体突然触及到那股无形的力量之时，他还以为自己冒犯了神使，要被施以惩罚。 没想到仁慈的神使发动了他的神力，只是把自己搀扶了起来！ “神，名为纯白之鸟的神灵，赞美纯白之鸟！赞美神使！” 不知何时已经热泪盈眶的男人，已经开始用自己这辈子所能学到的所有赞颂神明的词句来称赞那位伟大的神明。 一定是神的怜悯，对，那位纯白之鸟的怜悯！ 祂仁慈，祂温和！至少要比希贝神都仁慈！ 因为祂即便是对我们这种人都施以善意！ 书中的希贝神……不去管书中怎么说了！ 这位名为纯白之鸟的神只一定是不忍见到人世间的苦难，所以降下了自己善良的使者，来帮助我们这些在希贝神的眼中不值一提的人！ 而正对着他的孔墨则是看着他的表现，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就是把你扶起来了吗…… 怎么搞得像是我救了你一命呢。 那男人叽里咕噜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着，孔墨是云里雾里啥也不知道，只能保持着尬笑听着。 而在男人的眼里，那慈祥且平和的微笑更加是昭示了名为纯白之鸟的神明的某种特质，于是更加激动地叽里哇啦起来！ 于是孔墨继续以不失礼貌地微笑回应……如此循环，导致两人竟然形成了某种怪异的和谐？ “嘭——” 就在这时，孔墨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吓得男人一个激灵就想躲起来，可是看到神使巍然不动，他立刻安静了下来，低下头静立在一旁。 神使，仁慈的神使会保护我的！ 孔墨回头看去，通过极佳的目力与听力，就看见老胡一拍终端，“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好了，终于他娘的好了！” “哈哈哈——” 就看随着老胡的张狂大笑，一道莹蓝色的界门伴随着缕缕微风在坤舆终端旁缓缓开启。 “欸？怎么少了个人？”老胡“咦”了一声。 “是啊，孔大侠呢？！” 这是周文山的声音。 “嗯？思影姐你想说啥，大点声，真听不清！” 眼看众人开始寻找自己，孔墨刚要迈步回去。 可他又回过头来看了一眼旁边这位缩着脖子，即使微微颤抖还维持着恭敬神情的男人，还是停住了脚步。 “你，跟我，走？” 于是孔墨连说带比划地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他，最后又指了指坤舆终端的所在地。 男人好像明白了他的意思，面带犹豫地看了看神使所指的方向，然后一脸决然地点了点头。 看着他那视死如归的表情，孔墨觉得他好像，不，是肯定会错了意…… “那你，跟我走吧。” 孔墨只能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然后轻轻摆了摆手，说道。 男人点了下头，然后他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起了莫大的勇气一般，低下头，亦步亦趋地跟着孔墨走向了界门所在…… ………… 伴随着脚步声，孔墨重新出现在了众人的视线之中。 “嚯，你这是去哪了？” 孔墨挠挠头，这下可把他问住了，不知该怎么解释。 “算了，快看，我把界门修好了，牛不牛？” 老胡摆摆手，随即邀功似的拿大拇指指向自己，全然没有在意旁边蹲在地上，一脸鄙夷神情的周文山。 “我呸，明明是我出的力，你充其量就是拍了两下！” “你就说是不是我拍完那两下它就好了吧？” “你！” “哈哈哈……欸？！” 一阵旋风刮过！ 只见一名赤着双脚的男人突然出现，紧接着以极快的速度凑到了界门面前，随即五体投地就开始叩拜，要多狂热有多狂热，要多虔诚有多虔诚！ 神国之门，这是神国之门，踏过这座神圣的门户，我将成为神的选民！ 我知道神使的意思了，但是……但是…… 但是我还不能走…… 男人在短暂的叩拜后站起身来，朝着神使坚决地摇了摇头，再次叩拜下去。 “仁慈的神使啊，请原谅我不能前去侍奉高贵且仁慈的主，我的孩子还在等着我！” 离得最近的老胡当即就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差点原地变成窜天猴。 “这是哪里钻出来的野人？！叽里呱啦说啥呢？” 常思影与征九月则是把已经扣上了扳机的手松开，若有所思，且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了孔墨。 “应该算是路上捡的……” 眼看着众人的反应，孔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啊？！” ………… “喂？！喂！小宿啊！通讯可算畅通了。” “胡大哥，你们究竟遭遇了什么，刚通过界门通讯就被切断了！” 宿澜的语气充斥着担忧与焦急。 “别提了别提了，说出来你都不信，巨龙你知道吧，西方神话里的那种大蜥蜴。” “当然知道……啊！难不成？！” “啊对对对，你胡哥牛不牛，刚出门就让一只巨龙堵上了！” “那你们有没有事啊！” “当然没事，当然，我没出什么力，还是你墨哥儿大发神威才平了事儿，具体细节以后再讲……” 老胡看着正在挑弄那个一脸卑微的“野人”的白川和周文山，以及端坐着的孔墨三人，不禁摇了摇头。 “现在是这样的啊，小宿，说出来你可能更不信，我们捡了个人！” “捡了个人？”宿澜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字面意思！” “还是你墨哥儿捡的，他好像把你墨哥儿当成某种偶像了，又是磕头又是流泪的，老那啥了。” “关键我们听不懂他说的啥啊，你跟老庞和大校商量一下，看看该怎么办。” “嗯，好的，胡大哥，相关情报我已经都记下了，教授和大校也一直在旁边听呢！” “那就好那就好，这事就交给你们了。”老胡点了点头。 “对了，现在界门稳定，终端也架设完了，我们能回去了吧？”老胡又问道。 “听……”哪知宿澜刚要说话，就被某个熟悉的声音接过打断。 “老胡啊，还回来干什么，既然界门稳定了，那就继续探索呗！” 老胡一听要加班，当即就“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喂，大校！怎么还给加上班了！” “再说我们这也没做好准备啊，身上的衣服都不对，穿着战斗装备怎么继续探索？” 谁知李大校却十分理所当然地说道：“可是你们回来的话，我们也无法为你们准备合适的伪装。” “我们对目前这个世界还知之甚少，十分需要你们继续进行探索，不过放心，岱宗2号基地的建材已经在路上了，我们很快就会过去建立前哨基地，支援你们。” “对了，顺便帮忙找一下失去联系的探索小车，回收一下数据。” “……不，不是，虽然你说的很有道理，但……”老胡皱了皱眉，反应片刻。 “好嘞好嘞，那就这么说定了，保持通讯畅通，继续探索吧！” “对了，还有，把老百姓保护好，别欺负人家！” “大校，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老胡瞪大眼睛。 “哈哈，那就没事了！” “喂，喂！大校！” “胡大哥，李大校已经走了。”宿澜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们的录像数据刚刚才传回来，教授和大校赶着去召集人员开会研究呢！” “唉！”老胡重重地叹了口气，认命般地说道：“行吧行吧，小宿，你看看，你看看！这就是咱们打工人的宿命啊！” 却听通讯那头的宿澜轻笑一声，“……可是我看你们都很乐在其中呢！” “我的天，你这丫头！” 老胡佯装恼怒地骂了一句，随即在少女的笑声中挂断了通讯，仰起头，看向那还在尝试和那不明来历的男人打成一片的众人。 “接上级命令，要咱们继续探索！” 老胡义愤填膺地站起身来，表示这份加班的苦一定要昭告天下！ “哦。” 平时一向积极响应，反抗加班的周文山此时却是目不转睛。 就看他继续拿着树枝在那“野人”眼前的地面瞎画，似乎想要用这种方式跟他交流。 “看这个看这个，老哥，这个，你，认识不？” “野人”男子凝重地看向神使的同伴在地上画出的充满奥妙意味的“图画”，很想回答，但最终只能茫然地摇了摇头。 看不懂，看不懂。 “啧，你这法子真的会管用？” 白川则是乖巧地蹲在一旁，托着下巴充满怀疑态度地看着周文山留在地上的那些“鬼画符”。 “万一呢？” 倚在树旁的常思影则是静静地擦拭着狙击枪，听到老胡的话，也只是看向他，点了点头，紧接着继续一脸淡定地擦拭狙击枪。 而孔墨和征九月则并排蹲着，这俩人好像那好大哥，露出一脸和煦笑容地看着正在尝试与男子沟通的周文山与白川。 好一派其乐融融的景象，好像根本没人在意老胡的“不满”。 “行吧行吧，还真让小宿给说对了。” 见状，老胡反而一咧嘴，笑了起来。 前一秒还义愤填膺的他，后一秒就拍拍沾在纳米行动服上的尘土，屁颠屁颠地就朝着自己的同伴们跑了过去。 一边跑还一边喊。 “小周，你这法子肯定不行！” “哦？胡哥有何高见？！” “哈哈哈，接下来就该我这个语言学专家上场了，瞧好吧你！” “好好好，你行你上！” “我说，老胡你的专业到底是什么啊……” 第12章 文明的存在 使者与他的同伴们述说着神之语，纯白之鸟在人世的第一位信徒迷茫不已。 使者邀请他前往神国，第一位信徒惶恐万分。 “伟大的使者啊，请原谅卑微的我，微小如灰尘的我，我只能拒绝神的旨意。” “伟大的，仁慈的使者啊，我的孩子还在家中等我，她不能失去父亲。” 使者露出了微笑，他满意于第一位信徒所遵守的亲情与道德。 “我将治好你的孩子，你便留在尘世，歌颂神的名。” ——安霍，托法纳《纯白之歌》 ………… 在一阵只能被称为十分离奇的手舞足蹈过后，老胡再次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就看他撑起下巴，一脸严肃地指着“野人”说道。 “他说他是老乡！” “老乡”则瞪大眼睛，伸出手来茫然地指了指自己，那一知半解的样子好像在回答他： 我是老乡？ 眼见此景，围观了半晌的众人皆是扶额，叹了口气。 “老胡，没有金刚钻，咱就别揽瓷器活，我看啊，还是我这图画交流法比较靠谱。” 周文山重新抄起自己精挑细选的宝贝树枝，一屁股坐在老胡旁边。 只看他“画笔”之下肆意勾勒，尘土飞扬，虎虎生风…… “须知……艺术，能跨越一切！” 站在一旁的孔墨微眯着双眼，仔细地看着逐渐成形的图画，随即灵光一现，恍然大悟，一拍手说道：“我知道了，文山！你这是在画四不像！” “噗——” “哈哈哈——” 白川干脆没有绷住，扑哧一声笑出了声，捂着肚子眼泪都出来了。 “这下好了，抽象派画家周文山——哈哈哈——” “不懂得艺术的家伙！” 脸颊霎时一片通红的周文山赧然地一摔“画笔”，大叫一声，结束了自己的艺术生涯。 老胡也是一脸揶揄地看着他：“嘿嘿，叫你嘲讽我……” “嗙——” 就在这时，厚重的机械与地面接触的声音响起，几个人朝着声音来源看去，赫然是搜寻探索小车归来的常思影与征九月。 只见征九月正把一个一点也不小的“小车”安置到地上，同时打开它的操作面板，连接到自己的手机上，把数据发回基地。 这有着四个轮子的高科技东西说是探索“小”车，实际上都有半人高了，也只有征九月这种壮汉才能硬生生地把他扛回来。 “嚯，这么快，从哪找着的？” 周文山眼前一亮，火速凑到小车面前，开始东摸西摸。 “不远处，就卡在树下。”征九月笑起来，闷闷地说着。 “对。”常思影补充了一句，随即又看向孔墨，“可以交流了吗？” “很困难。”孔墨苦笑着摇摇头，侧过身又看向已经从“野人”进化为“老乡”的男子。 而男子看见他看过来，当即又换上一副恭敬的神情，甚至不敢直视孔墨的眼睛。 “除了对咱们，尤其是对我展现出莫名其妙的恭谨之外，我们甚至没能跟他说上一句有用的话。” 常思影闻言看向“老乡”，就看他依旧茫然无比地听着。 “毫无进展。” “也不算是毫无进展。” 只见白川摇了摇头，看向了“老乡”说道：“值得一提的是，每次咱们尝试与他交流先不论用的是哪种方式，他都表现出极大的耐心与专注度。” “即使语言不通，微表情也无法骗人，我能从他的脸上看出情绪，他是真的十分想跟咱们交流，如果是原始人的话，我认为无法拥有如此丰富且细微的情感表达……” “并且从他对墨哥儿的恭敬来看，这个世界应该存在道德与礼仪的概念，再加上他的穿着，以及嘴中的某种语言，我们至少可以推测，这个世界的人类应该已经拥有了某种程度的文明。” “而且摩罗丽丝之前的话语也隐隐表露着这个世界存在文明。” 众人听完，都是不约而同地点点头，不得不说，白川的推测很有道理，然而…… “所以……还是毫无进展。”常思影十分“冷酷”地下了总结。 “嘿嘿。”白川吐了吐舌头，“现存的情报毕竟有限嘛！” 不过，虽然还无法建立起有效的沟通，但男子本身的存在就是一个能有效了解这个世界的实例。 就看老胡脑袋顶上好像有智慧的光芒点亮又熄灭，随即猛地一下站起身来。 “果然有魔法，有巨龙，下一步就应该是文明，是王国和骑士！” “好，我悟了！”嘴中念念有词，老胡胸有成竹地一拍胸脯。 “等会儿！你先说你又悟到什么了！” 只见周文山赶紧放下手中正在检查的电路板，立刻抬起头来看向老胡。 却看老胡一扬手，神采飞扬，伸手指向前方，目光坚定。 “剑与魔法的世界，在留名青史之前，当然是先去传说中的新手村！” 只听此言一出，全场沉默。 什么三十多岁的二次元老宅男发言！ 而且，这梗也太老了吧！ “新手村？这村子的名字很奇特呀……” 只有更老的孔墨非常认真地咀嚼着老胡的话语，想从中获得点门道，却看白川拍拍他的胳膊，轻咳一声。 “咳咳，我想……老胡的意思应该是，让咱们先去到这个老乡所属的人类聚集地，然后才能更进一步地了解这个世界的情况。” 白川真的是很努力地在为老胡找补了，真的。 “就是这么个理儿！” 眼见自己冷了场的老胡火速转变了话锋和语气， “……对，太对了白川！” “哦哦哦，原来如此！”孔墨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人聚集的地方就意味着安全，就意味着生息，就意味着有村落甚至城镇的存在，这不就是文明的痕迹吗？ “上次探索大燕的时候，咱们可是准备了好久，甚至已经对那个世界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然而这次咱们可是要当先遣队了，走过的每一寸土地都相当于新大陆。” 周文山的声音响起，只见他一边说着话，一边皱着眉头，低头确认了探索小车内部的电路板没有受到任何损坏。 随后他转过头来，一双眉毛倏地舒展开，斜倚在小车上笑道：“想想就兴奋啊！” “嗯——” 在他旁边的征九月也应和一声，瓮声瓮气地说道：“怎么说？” “分工如何？” 显然已经同意了关于寻找人类聚集地的提议。 “没意见。”常思影依旧干脆地摇摇头，表示自己只负责服从。 “那就这么定了！” 只见老胡应和一声，又凑近“老乡”，再次手舞足蹈地比划了一顿，嗷嗷怪叫着指了指他，又忽然一下趴在地上，做了个睡觉的姿势。 然后站起身来，双手一起卖力，疯狂挥舞做出了吃饭的动作。 “你，睡觉，吃饭，的地方？” 谁知老乡这下竟然理解了，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顿，随后又转过身朝向孔墨，再次俯下身去叩首，然后站起身，低着头，指了指森林中的一个方向。 “哈哈，成啦！” 老胡张开双臂大笑一声，仿佛是获得了莫大的胜利。 “我服啦，这都让他给蒙对了？” 周文山目瞪口呆，一瞬间仿佛连眸子都灰暗了下去。 他只觉得艺术跨越一切仿佛成了骗人的鬼话。 当然，前提是他那“鬼画符”能被称为艺术的话。 “厉害，厉害。” 面对老胡的成功，孔墨则真心实意地竖了个大拇指。 而众人的神情则维持在不解与困惑上，在老胡和老乡的身上来回逡巡。 老胡则是大笑着摆摆手，倒也没有得意忘形，成功取得交流之后他又按住耳机，立刻与基地建立了通讯。 “喂？喂！小宿？” “胡大哥，至于每回都像打电话一样地喂两声了吗？”宿澜无奈的声音响起。 “嘿嘿，抱歉抱歉……习惯了。” 老胡讪笑一声，随即说起了正事。 “跟你们报备一下，我们要去老乡的聚集地看一眼。” “是村落还是城市？” “还不清楚。” “嗯……好的，我了解了。” “需要我们留下人来看守界门探索小车吗？” “不，不需要了，没了外界的影响，界门能够顺利进入隐蔽态，小车里所有的数据也都已经传回来了，为了安全起见，你们最好全员一起行动。” “明白了。” “好的，有情况随时联系。” “那必须！” 挂断通讯，老胡环视众人一圈，随后笑道：“还等什么？走吧！” “老乡，带路吧！” 就看老胡一马当先，对老乡说道。 而老乡则是木然地摇摇头，依然立在孔墨面前，似乎在等待着他的指示。 见状，白川的声音适时响起。 “很明显，这老乡只听墨哥儿的话。” 闻听此言，孔墨犹疑一下，随即指了指前方，伸手示意老乡带路。 就看老乡这才长鞠一躬，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去，一边走还一边冲着孔墨招手。 孔墨于是快步跟上，老乡回头一看，这才放心地接着往前走。 “嚯——你墨哥儿究竟给老乡灌了什么迷魂汤？” 老胡见状困惑地抱起双臂，思索不出个所以然。 “就是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说可能。” 收拾好装备的周文山从老胡身旁快速经过。 “单纯的因为人家比你帅呢？” “不不不，绝无可能！” 架起“高射炮”的征九月与端着狙击枪的常思影也快步跟上。 “不过，我承认我孔墨兄弟身上的确有一种让人信服的气质。” 老胡看着孔墨的背影，先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 “气质这东西，真就是天生的啊……” “是这样啊……” “嗯。” 却见不止白川，连路过的征九月与常思影都表示赞同。 “好了，回头你再向墨哥儿取取经，咱们先办正事好吧！” 白川总结了一句，随即就带着几人快步跟上。 而同一时间，林中的界门闪烁几下，泛起粼粼波光，“消失”在了空气中。 ………… 一行人在树林中行进，沿着一条两侧盛开着不知名小花的小路走着，这条小路明显是被野兽踏出，可以称之为一条兽径。 踏着宛如碎金般透过浓密枝叶的阳光，被外勤众人称为老乡的男子，他的脚步中携带着某种激动与迫切。 激动的情绪密布了他脸上的每一寸皱纹。 赞美……赞美纯白之鸟！ 即使我拒绝了前往神国的邀请，仁慈的，尊贵的神使与他的同伴们还是想要去我的家中休息！ 这是对我的认可！我已经成为了伟大的纯白之鸟的信徒！ 我真切地希望善良的使者能将神的语言教给我，好让我能听懂纯白之鸟的教义，以使我能更好地服侍于祂！ 同时，他那浑浊的眼球上还闪烁着点点希冀。 尊贵，善良，仁慈的纯白之鸟的使者，如果他看见了我孩子的病，是会出手的吧…… 不不不，我怎能如此奢望！ 这是对仁慈的主的冒犯，我怎能如此要求仁慈且不求回报的主！ 可，可如果……如果神使能够治好我家孩子的病的话…… 哦，伟大的纯白之鸟，今后我将付出我的一切，用我的一生来服侍您！ 卑微的卡罗恩在前往您的神国之前，将用尽所有的时间向世人歌颂您的义举！无论您的教义如何，我将永不背离您的教义！ 名为卡罗恩的男人满怀着希冀前行，而孔墨虽然通闻晓物，可也不能洞彻人心，并不知道每一位普通人心中翻腾着的滔天巨浪。 孔墨只是跟在后面，默默地看着老乡的背影，那瘦弱且宽阔的脊背让他有些回想起了自己的百姓。 依稀记得，大燕……大燕的百姓也是这般，即便再瘦弱的人，那后背也宽阔得像是能背负山岳。 不久之前，自己还是一名江湖客，游荡于大燕之中，为了这样的大燕百姓仗剑。 而短暂时光过后，自己经历种种光怪陆离之事，如今已是成了名为坤舆的江湖中的一名探索者。 两者有不同之处，又有共通之处。 曾几何时，自己就是走在前面，知之甚少的老乡，而世事难料，如今与故乡分隔，反倒是成了走在后面，知道的多一些的异界客。 究竟是留在家中，与故乡的明月为伴更好，还是踏破天地，流离于诸界万般景色更好……孔墨心中分不出个高低上下。 说实在的，他也根本不会将它们放在一起比较。 白鹭门人是这样想的，来处与去处都同样重要，忘掉任何一个，这个人都不再足以称之为人。 所以，自己会永远怀念故乡的山与水，明月与秋风，师父和朋友……但也会对已经踏上的旅途中的一切人与物抱以最大的善意与敬意。 然后，努力地以白鹭门人的名义，继续仗剑陈歌！ 归根到底，这就是师父教导白鹭门人孔墨的处世之道。 率直而不冒犯，恭敬而不懦弱，有所期冀，便一往而无前。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孔墨脚下生风，似乎是走得更快了。 而他身后的外勤众人们却是怀着一种期待与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一边观察着周围，一边谨慎地前行着。 似乎有不知名的小兽在林中跃动，一双双兽瞳观察着他们。 终于，当最后一步踏出森林，天空的蔚蓝在一刹那征服了密林的葱绿与静谧。 这个世界的太阳全貌终于显现在众人面前。 那名为恒星的，温柔的，巨大的火球再次在这不知名的异世孕育出了文明。 向前望去，一个以草叶与泥土组成的小村庄，正用袅袅的炊烟，用那文明之火连接着天上的太阳！ 走在最前面的老乡看到村庄，眼中的激动几乎快化为实体。 而在他身后陆续走出树林的外勤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如当初的激动与欣喜。 “这便是坤舆计划的意义之一，哪怕看到几次都会让我激动不已……” 老胡看向那虽然简陋但在太阳底下闪烁着熠熠光辉的村庄，与众人说话，又好像是喃喃自语。 “在那无尽的时间与空间当中，我们绝不是孤独的存在。” 第13章 十步杀一人 邪恶的爪牙以伪神的名义狺狺狂吠，以武力要求人们的信奉。 人们绝望，人们恐惧，人们的眼泪滴落，淌成了苦难之河。 神的使者站在人群中，看向高台上的爪牙，他不语，他拔剑。 罪恶流淌而出的鲜血染红了苦难之河。 纯白之鸟不允许污浊的辩解，只允许他们用血与命报偿！ ——安霍.托法纳《纯白之歌》 ………… 布依埃姆，这是一座坐落于尘歌森林旁的小村庄，它位于奥瑞兰德王国的西境边陲，人烟稀少，风景秀丽。 村民们以打猎与耕种为生，会将收获的作物与猎物拿到最近的城镇上去售卖，以此来换取少量的报酬。 如果是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旅客，可能会认为这座村庄过于安静，人们的生活也朴实无华。 然而再安静，再偏僻的村子，只要迎来了贵族指派的征税官，那它就不能说是与世无争或者僻静。 这里没什么特殊的地方，最特殊的地方就是这里竟然存在着一座教堂。 在茅草与泥土夯实的房屋群落中，这栋以石料筑就的建筑显得尤为扎眼。 按照常理来说，这样的一个安静的，偏僻的小地方显然是没有多余的人力与物力去兴建一个教堂的。 除非这里的人们信仰特别坚定，即使在生活十分简朴的情况下，也不愿意委屈了自己的信仰。 只是从那正聚集到教堂前面的人们脸上的麻木与恐惧来看，这种情况，并不存在。 身着华丽长袍的征税官踏上了临时搭建起来的高台，居高临下地扫视起这群麻木不安的“愚民”。 手牵白马，身披精良盔甲的骑士侍立于下，骑士的身后是一大群待命的侍从，他们拱卫着那华丽的马车。 这般场面，显然都是为了满足征税官自己的虚荣与体面。 肚满肠肥，满脸褶皱的征税官愉悦且傲慢地看向以村长为首的布依埃姆村民，挥手示意旁边的侍从递上一本厚重的书籍，轻蔑地开口。 “庆贺吧，布依埃姆的居民！” “维良伯爵为了奖赏你们对教会的虔诚，从今日起，以《光明书》的名义，你们的信教税将再加上十个铜币！” “让我们赞美光明神希贝，因为祂的笼罩，使我们不堕暗的国！” 名为奥冯的征税官例行公事般地念了一句，随即便眯起眼睛，观察起布依埃姆村民们的反应。 奥冯的话刚刚说完，人群就爆发出一阵喧嚣，由衷的愤怒冲淡了经年的麻木，不少人都向台上挥舞起了拳头。 “怎么可以这样！” “为什么虔诚还要加税，这不对！” “抗议，伯爵大人，我们要抗议！” 奥冯见状鄙夷地摇摇头，这群衣不蔽体的乡下愚民吵闹得简直令他作呕，如果不是为了公事，这种偏僻的村庄他压根来都不会来！ “肃静！”在鄙夷过后，他使出了惯用的套路，“加税并不是我说了算，那是教会的规矩！” “难道你们这群人想要冒犯教会，迎来神的绝罚吗？！” 此言一出，全场瞬间鸦雀无声。 由衷的愤怒被更高规格的恐惧取代，使得人们即使个个都涨红了脸，也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 绝罚……如果迎来了绝罚，布依埃姆将面对伯爵的武装征税…… 那时候整个村子的人都将沦为奴隶。 只看颤颤巍巍，须发皆白的村长拄着拐杖率先跪下，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几乎要将头颅触到地面。 “尊敬的大人，请原谅我的冒犯，我们的生活并不富裕，每年交纳的税金就会夺去我们一年之中大半的积蓄。” “我们感恩光明神的笼罩，甚至为此在伯爵大人的要求下修建了教堂，但为何……为何要将更多的税金施加于我等……” 奥冯大人冷哼了一声，面无悲悯。 “我不是说了吗？” “你们的村子正是因为如此的虔诚才被伯爵大人注视到，并将更进一步向神效忠的机会交给了你们。” “你们啊——” 臃肿且肥胖的身躯向前挪了一步，球一般的脑袋低，奸诈的小眼睛眯缝向村长。 “应该懂得感恩啊！” “像你们这样的愚民，正是因为从小就被光明神眷顾着，所以才能获得如今的生活。” “你们每天跪拜光明神，赞美光明神，但又懂得什么是感恩吗？” “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代表了光明神的威严，而威严是属于神的，是不容玷污的！” “所以说，不要把你们的虔诚当作你们愚昧的资本！” 村长浑浊的眼睛看了又看，苍老的耳朵听了又听，却终究没能从奥冯大人的语句里听出一点属于人的道德与情理。 神明吗……如果真的有神明的话……祂不应该是万分仁慈的吗…… 我们究竟做错了什么？ 为何，为何要将如此如此多的苦难，施加于我等呢？ 眼角垂泪，村长重重地，无奈且无力地叹息一声，他身后的村民们已是在低声抽泣。 可以想到，他们接下来的每一天都将过得更加的举步维艰。 而台上的奥冯则是眯缝着贪婪的小眼睛，满意地看着台下村民的反应，愚民的顺从不出他所料。 对于这群逆来顺受的愚民，逼迫与威压永远是最有效的办法！ 你们可能不知道吧，伯爵大人为了补上领地里的资金亏空，已经向整个领地提高了税金。 加税…… 哈哈，这才刚刚开始呢！ 奥冯无声地笑了笑，多高的税务都与他无关，他的工作就是让这群愚民心甘情愿地将每年应缴的税金上交。 而后，他才能高枕无忧地继续他这无聊而又伟大的工作。 “神明与伯爵大人的旨意已经由我带到，接下来我将驻扎在此，直到每一家每一户都缴纳上应缴的税金！” “限期，三天！” 人群之中的啜泣声变得更为激烈，起起伏伏，仿若困难之歌的音符。 一位母亲紧紧怀抱着自己病重的孩子，这是一名小女孩，原本天真可爱的面容因为持续的疾病与虚弱已经变得惨白如瀑。 母亲听着征税官的话语，心中已是千疮百孔，面上只有无声啜泣，她那进入尘歌森林的丈夫已经去了三天，直到现在还没能归家。 他如果有任何的意外，对于现在的这对母女来说都是灭顶之灾…… “为什么……” “三天，三天绝对不够啊……” “即便是把家中剩下的一点粮食都卖了，这也来不及啊！” 哀叹声，抽噎声，无声的绝望笼罩了布依埃姆的每个人。 苍老的村长抬眼望向那偌大的教堂。 高悬于教堂顶的希贝神像注视着每一个人，冷漠地微笑着。 神说的救赎，究竟存在于哪里？ ………… 孔墨站在奥冯与随从们视线不及的远处，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尽收眼底。 同僚们与他一同张望，他们最多能看见聚集的人群，而孔墨，却能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绝望与悲哀。 “老乡，你们村子的人都聚一起干什么呢？” 老胡转过头去，指着人群，一脸疑惑地看向卡罗恩。 卡罗恩好像读懂了神使的同伴的疑惑，他当然知道村民们聚集在教堂前做什么，那是半年一次的征税日。 只看他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孔墨，随后沉下头去，脸上尽是凄凉与默然。 “怎么了这是，怎么情绪突然这么低落……”见状，老胡挠挠脑袋，刚要开口。 “我要去前面一趟。” 孔墨的面色平静如水，赶在他前面开口。 “啊？” 还未等到同僚们反应，白鹭门人已经迈步而出，以如风般的速度朝着那人群聚集之处赶过去。 卡罗恩见状不疑有他，连一点犹豫都没有，他马上奔跑着跟上了自己的神使。 “墨哥儿，等下！” 白川与周文山招呼一声，然而孔墨好像已经听不见任何话语，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着。 旁人还在等孔墨反应，征九月与常思影却是对望一眼，一步踏出，拿着各自的武器就朝着孔墨追了上去。 “欸，你俩！”老胡刚要询问，这两人却是已经如同离弦之箭一般飞出。 “好家伙，什么事啊这么急匆匆的！” “肯定是墨哥儿发现什么了，别管了，快追吧！” 白川摇摇脑袋，不假思索地说道，说罢也迈开腿追了上去。 “老胡啊，信任，信任！” 只有周文山立在原地，面露严肃之色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去你的！”老胡见状佯怒一声，“我可比你们任何人都信任你们墨哥儿！” “少废话，快追！” 话音未落，这人已是拽着周文山奔了上去。 ………… “好了愚民们，赶快缴税吧，要知道，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奥冯该说的话都已说完，直接把手里的《光明书》丢给了旁边的侍从，随即走下台去。 台下的骑士见状立刻跟上，侍卫左右。 奥冯回过头去，看着连面容都被头盔遮盖的骑士，意义不明地问了一句。 “阿德芬妮，我的演讲怎么样，是不是激情澎湃？” 骑士的表情看不到，但情绪却是万分的淡然。 “奥冯大人的口才当然不用多说，哪怕是法鲁那也不及您分毫。” 声音清脆动听，这竟然是一名女骑士。 而奥冯听完后则是面带阴沉地笑了笑，不置可否。 法鲁那是奥瑞兰德民间传说中的一种妖精，它们居住在乡间的小路上，专门用花言巧语和幻术欺骗过路的旅人，并以此为乐。 奥冯当然听出了这名自诩高贵的女骑士话语中的鄙夷之意，可他并不生气，因为如此高贵的，来自玫瑰骑士团的骑士，如今也不过是自己的随从罢了。 即便只是伯爵大人暂时指派的，那也是自己的随从！ 而想到这位女骑士的惊鸿一面，那露出的如同百合花一样的姣好面容，肥胖且丑恶的脸上又带上了几丝佞然不堪的笑。 说到底，她现在只是一名随从！也许……可以找个机会……嘿嘿。 一想到那清冷且高贵的面容的另一面，他身上的肥肉就止不住地发颤！ 阿德芬妮头盔下的一双清澈双眸满载着厌恶，看着这个不知又在思索什么恶心之事的恶心之人，她突然有种想要拔剑的冲动。 伯爵怎么会允许这种人来收取税金，来宣扬神的教义？这对于神来说简直是巨大的侮辱！ 而且那巨大的资金亏空究竟是从何而来，维良伯爵究竟做了什么？ 被贬谪离开王都之后，教会与贵族的腐败和欺压令她触目惊心。 守在王都，遵循着骑士道的骑士们被权贵包围，根本不会想象到乡野之间的平民们正遭遇着何等的苦难！ 而她……阿德芬妮看了眼镶在奥冯披肩上的教会标志，无力地将伸向佩剑的手垂了下去。 因为世俗，她的勇气依旧被懦弱牵扯，真正的骑士此时应该挥剑！ 但……唉！ 隐忍，自己需要隐忍，阿德芬妮再次开始劝诫自己。 势单力薄的自己，贸然拔剑的下场只是成为阶下囚，受尽侮辱后死在牢狱之中。 自己现在还需要伯爵的庇护，来让自己寻找机会，积蓄力量…… 可…… 将视线从那头肥猪身上移开，阿德芬妮看向那些迷茫与痛苦的民众。 一张张或年轻与苍老的面容上的眼泪令她心碎，令这个坚强的骑士痛苦不已。 他们等得到吗？ ……有几人可以等到？ ……自己呢？自己真的可以等到机会吗？ 无论如何，我都愧对身上的铠甲，与手中的剑，我不配被称为骑士。 阿德芬妮转过头去，女骑士一如之前不知多少次的内心挣扎，再次沉默了下来。 “大人，远处有人正在飞奔过来！” 就在这时，有巡逻的侍从赶来，朝着奥冯报告道。 “什么？”一听这话，奥冯收回了自己在阿德芬妮身上逡巡的视线。 只见他再次走上高台，居高临下地对着村长喊道：“喂，老家伙！我不是让你把所有人都聚集在这里吗，远处那几个是怎么回事！” 顺着奥冯手指的方向看去，村民们看到一行人正在卖力地奔跑过来，领头的那人跑得尤其快，如同贴地飞翔的鸟儿一般。 “这……大人！我也不知道那几位是谁啊，全村所有的人都在这里了！” 村长埋下脑袋，虽然也万分疑惑，但也只能实话实说。 “哼哼哼。”这话却好像让奥冯找到了新的由头，冷笑一声，“是吗？” “以光明神的名义举行的集会，有人居然敢不来参加，你们的村子就等着受罚吧！” “拿我的鞭子来！我要好好地惩罚这几个不敬者！” 随行的侍从立马为奥冯递上了一副长鞭，只见他接过鞭子，兴奋地空挥了一下。 “啪！” 鞭子拍打空气，发出尖锐的爆鸣。 “这就是我热爱这份工作的原因，无聊的工作里总有乐子自己送上门！” 奥冯哈哈笑道。 看他的表情，显然，这人除了是个卑劣的家伙外，显然还是一个虐待狂！ 台下的村民们也极目远眺，想要看清几人的模样。 “那是……卡罗恩！” “啊，他怎么回来了！” “回来的真不巧啊……” 人群中有几个目力好的已经认出了村子中的熟人，一位母亲听到他们的话语，抱着孩子艰难地挤开了人群。 当她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看到了自己的丈夫安然无恙地归来，她的眼泪终于肆意流淌而出。 苦难总是连接着困难，此时的她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卡罗恩——快跑！” 有村民叫喊出声。 “嗯？！给我堵住他的嘴！”奥冯怒道。 随行的侍从立刻上前掌掴了那叫喊之人，红通通的巴掌印成为了警告。 而卡罗恩好似没有听见，依旧在死命地追随着那领头之人，好像再大的危险也不能拦住他。 ………… “噌——” 孔墨脚下步履不停，已是拔出了背上的长剑。 白鹭真气运转个不停，通闻晓物带来的感知能力在此刻尤为明显。 悲戚，愤恨，憎恶，绝望…… 百姓们希望有人受到惩罚！ 该死，有人该死！ 他听不懂这个世界的语言，但真气透过情绪将一切肮脏的故事都告诉给了他！ 孔墨抬头看向高台之上那个臃肿的身影，他已经知道，他就是这里最显眼的罪恶！ 那还有何好说，拔剑便是！ 白鹭门人全然没有在意那个身影的旁边围绕着多少人。 他始终没有忘记自己是谁，他要践行一个侠客，一个白鹭门人的职责！ 扫除奸佞，激浊扬清！ 一切只在电光石火。 “那是……” 手执长鞭的奥冯眯起双眼，终于发现了一丝不对劲，那领头的人显然没有在以常人该有的速度奔跑！ 尤其是他手中的那点寒光……摄人心魄。 剑，那是一把剑！ 有人要行刺！ 满脑肥肠如他，也不愧能在这个位置上做那么多年，反应倒是颇快，然而此时已经没有丝毫意义。 “保护……” 话还未能说出口，一袭黑衣的孔墨已是高高跃起，那无边的锋芒掩映了太阳，好似昭告着审判日的到来！ “仓——” 剑光自上而下划过，孔墨稳步落于高台之上。 这电光石火的一瞬，奥冯的头颅已经离开身体，在高台上翻滚起来，喷涌而出的鲜血如雨般覆盖了他的那些走狗。 而身为侍卫的阿德芬妮的手才刚按到剑上，身为骑士，她的反应本不这么应该慢的。 ……是她的灵魂阻止了她身体的行动。 她也希望奥冯去死。 只看孔墨旁边已经有反应过来的奥冯侍从拿出武器想要砍过来。 而只听“嘭——”的一声。 一股无形的力量陡然轰碎了这走狗的脑壳，红的白的霎时间流了一地。 此刻，人们的惊恐呼喊才从嗓子中挣扎而出，这极短时间内发生的一切，让惊骇与恐惧笼罩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常思影手中的狙击枪冒出缕缕硝烟，来自现代战场的死神瞄准了下一个人，无情的镰刀再次挥起又落下。 “嘭！” 又是一声枪响，又一个人的脑袋爆开。 “神，是神罚！” 有惊恐不已的百姓已经趴在了地上，在他们的眼中，站在台上的黑衣人连动都没有动，两个想要伤害他的人的脑袋就已经爆开！ 而阿德芬妮的眼中也是充满了震撼……她没有感受到魔网的震动，这人使用的不是魔法！ 难道真的是神明，神明看到了这一切？！ 是……希贝神吗？ 两名倒霉蛋的遭遇也惊醒了其他的随从，只看他们立刻匍匐在地，惊恐让他们的面容扭曲至极。 奥冯的头颅还在骨碌碌地打转，那流淌在整个高台上的鲜血就是最好的警告。 “原谅我，希贝神原谅我！” “求求，求求您！” 他们以最卑微的姿态祈求着孔墨的谅解。 使得孔墨即使听不懂，也能从他们的面容上猜个大概。 但他根本不在意，他立于高台之上，扫视一下，随即将剑指向了在他看来，威胁最大的阿德芬妮。 白鹭门人目露睥睨，淡然出声。 “勿动，动则死矣！” 不曾听过的语言却如雷霆般在阿德芬妮耳边炸响，语句中蕴含的凛冽寒意令她震撼不已。 于是，她放开了手中的剑，低下头了，向那闪烁着寒光的剑锋表示了自己的顺从。 “不是希贝神……是，是纯白之鸟的使者！” 终于赶上的卡罗恩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自己的妻女，惊喜的表情只维持了一瞬。 紧接着他立刻登上高台，上气不接下气地开始履行自己作为信徒的职责。 顾不得脚下汩汩流淌的鲜血，这位最初也是最虔诚的“信徒”踩在高台上。 “是纯白之鸟看到了人们遭受的困难，派遣他的使者来帮助我们！” “希贝神不曾看见我们的痛苦，纯白之鸟看见了！” “这鲜血，就是纯白之鸟对作恶之人的惩罚！” “真正的神明已经降临，祂不是只属于贵族与教会的神，祂是我们的神！” 卡罗恩几乎是用自己平生最大的力气嘶吼出声，他要让世人听见，让每个人都听见！ “赞美纯白之鸟！” 他要让世人知道，真正的救主已然降临！ 外勤众人随后拍马赶到，常思影的狙击枪还冒着烟，征九月的“高射炮”本来也启动了一半，但一看局势已经控制住，于是就没有发射。 村民们看向高台上的使者，又看向刚刚赶到的外勤众人。 而后，所有人都激动不已地匍匐在地，向真正的神明垂下了脑袋。 “赞美纯白之鸟！” “礼赞纯白之鸟！” 此起彼伏，不一而足的祝颂声响彻云霄。 老胡看着那流淌的鲜血与无头尸体，又看看站在台上，气势已经从锋芒毕露转为茫然的孔墨，无奈地苦笑。 “我说，这下场面可是越搞越大了。” “墨哥儿平常太温和，以至于都让咱有些忘记了……” “他是一名真真正正的侠客啊……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侠客！” 第14章 高呼神名 台上鲜血如瀑，台下跪倒一片。 血液与尸体带来的不是恐惧与杀戮，而是民众眼里的崇高。 孔墨收剑，将视线从阿德芬妮身上移开，又看向周围拜倒一片的百姓，眉头微蹙。 表达感谢我能理解……但这个世界的人们表达感谢怎么动不动就匍匐在地啊…… “礼赞纯白之鸟——” 在卡罗恩的带领下，布依埃姆的村民向着代表着神明的神使叩拜不停。 当发现人群中的老者与妇幼也在同伴的搀扶下艰难跪拜时，孔墨反应过来，自己应该先制止这些百姓。 “各位乡亲，各位乡亲，不要拜了！” 孔墨下意识地用自己最熟悉的礼节，朝着周围跪了一圈的父老乡亲不断拱手抱拳。 然而这并不能起到多少作用，人们还是跪在地上，向神明表示着自己的虔诚，只有卡罗恩抬起头来，若有所思地记忆着神使使用的“手势”。 眼见无用，孔墨只得重重地叹了口气，而后一把上前拉起了仰着头观察的卡罗恩，这次，他没有给卡罗恩挣脱的机会。 “老乡，且告诉乡亲们，不必拜了！” 只见孔墨按住卡罗恩的双肩，沉声说道。 然而受宠若惊的卡罗恩此刻已是愣在当场。 他尝试过挣脱，以免脏了神使大人的手，然而神使大人的力量不容拒绝，又仿佛毫不在意自己身上的肮脏，亲切地将自己扶起。 这是何等的仁慈与温柔啊…… 一看卡罗恩愣在原地，也不吱声，孔墨只得再次“唉”了一声，随后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同伴们。 “……来帮个忙呗，朋友们？” 他苦笑一声，冲着同僚们说道。 “孔大侠你可真不讲究。” 就看周文山一摆手，而后凑上来嬉皮笑脸地说着，“自己装完x还要我们收尾！” “就是，谁说不是呢！” 老胡也在旁边笑着附和一声，随即一边说着一边上前扶起一位老者。 “老乡……老乡，快起来，快起来！” 两人一马当先，走进人群安抚着忐忑不安的村民。 和这两个一干活就话太多的比起来，剩下的三位就显得更像行动派。 只见白川迈着小碎步赶到人群里，展露出和煦的笑容，轻声细语地拽起来几位村民，不得不说，外勤众人里亲和力最高的也就是她了。 “小妹妹，小妹妹，赶快起来哦。” “大娘，欸，大娘，小心一些，我来扶您！” 一是外貌，任谁看到白川估计都会想起家中的妹妹或是邻家的姑娘。 二是性格，这姑娘面对生人从不露怯。 这致使村民们即使听不懂她说的话，也能感受到她的动作和言语里所蕴含的亲切与温柔。 白川这边是春风扑面，令人满面桃花，征九月与常思影那边则就要简单粗暴的多了。 这两人走进人群，永远冷着张脸的常思影自不用多说，气势逼人，基本上没有人会抗拒她的搀扶。 冷着脸将人扶起来，冷着脸为人拍拍身上的尘土，然后冷着脸走开，只留下被扶起来的人愣在原地。 征九月则是靠一身挣脱不得的巨力，这大汉基本上拽谁起来，谁就得跟小鸡仔似的被提起来。 任谁看到一名高塔般的汉子笑呵呵地看着你，都会不由自主的头皮发麻吧。 孔墨也一跃跳下高台，开始搀扶乡亲父老。 “莫要拜了，乡亲，莫要拜了。” “来，快请起！” 神使与他的同伴们的举动令村民们惊诧不已，即便是已经被搀扶起的人也大都惶恐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搓着手。 高高在上的神使怎么会对他们这种平民这么客气？ 然而高台上的卡罗恩却像是灵犀一点，突然明悟了一样，只见他猛地抬起头，转过身，朝着众人振臂疾呼！ “纯白之鸟跟希贝神不同，祂不需要我们的跪拜！” “正相反，大家伙，祂要我们站起来！” “祂给予了我们温柔与慈悲，更重要的是，祂给予了我们尊严！” 卡罗恩看着神使与他的同伴们穿梭在人群中，只觉得过去几十载所听到的，所看到的，全都是错误的！ 眼前这些躬身搀扶起这世界上最低贱的人的人们，他们所代表的，才是正确的！ 不知何时，泪水淹没了卡罗恩的眼眶，他“开悟”了，这个从苦难中踱步而来的庄稼汉好似领悟了“纯白之鸟”真正的教义。 当再一次被神使搀扶而起，看向那平和且慈祥的面容，他灵魂中的某个诀窍仿佛被打开，源源不断的思想火花喷薄而出！ “大家伙，不必惶恐，不必不安！” “伟大的纯白之鸟，祂不取分毫，祂只要我们像个人一样站立，像个人一样活着！” “为此，祂的神使会在我们拜倒的时候将我们搀扶而起，会用一切平和与仁慈的方式对待我们！” “除掉这些罪恶，只是纯白之鸟保护我们的方式，祂不会以此为由要求我们的信奉，要求我们的跪拜，更不会将繁重的税务施加于我们！” “大家伙，我不知道大家明不明白，我们之前一直所相信的希贝神，祂和祂的信徒们需要的只是奴隶啊！” “而拯救我们的纯白之鸟，祂和祂的神使则希望将真正的正义与和平播撒人间！” “这就是希贝神与纯白之鸟最大的不同！” “祂告诉我们——” 卡罗恩热泪盈眶，一字一句，指向天空，这半生未曾领会过的伟大情感在此时此刻激荡在他的胸膛之中。 “我们，不需要向那些肮脏的人们下跪！” “我们，不需要向那些该死的，丑陋的生命下跪！” “我们，不需要向那可笑的贵族与教会下跪！” “我们唯一需要表达敬意的，只有伟大的纯白之鸟，我们伟大的主！” “我们，是骄傲的，抬头挺胸的，高洁的纯白之鸟信徒！” 这沉重的誓言打破了更沉重的枷锁，直抵最高的高天！ 卡罗恩涨红了脸，他未能前往主的神国，而随着那些仿佛不应该出自他口的誓言念出，如今，他找到了留在尘世的意义！ “对，对！就该这样！” 台下的村长早已比卡罗恩更激动，饱经风霜的脸上满是苦尽甘来的笑！ “救赎，这才是救赎所在啊！” 拐杖激动地敲打着地面。 万分激动且满载着感染力的话语席卷全场，人们脸上的表情逐渐从不知所措的惊诧转为了狂喜的潮红！ “赞美纯白之鸟！！” 一阵更为热烈的高呼直达高天，吓了正在人群中穿行的外勤众人一跳。 “那老乡又说什么呢！”老胡抬起头来，万分茫然。 “我不知道啊，但我总觉得这些老乡看我们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狂热。” 周文山愣了愣神，而后猛地打了个哆嗦。 “说狂热也不至于，倒是让我想起了在老家一直给我说亲的那个媒人……我的天，真不自在！” “应该没什么大事。”白川笑容满面地看着周围的乡亲，“我能看出他们没有恶意，他们只是喜悦罢了。” “哦……那应该就是把墨哥儿当恩人，当英雄了。”老胡点了点头，随后笑道，“这下可好，孔大侠即使在剑与魔法的地界上也是万众瞩目啊！” 随着卡罗恩的激励下，每个人都站了起来，布依埃姆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让我们用神使的方式，向神使，向伟大的主献上我们最高的敬意！” 说罢，卡罗恩朝向立在人群中的孔墨，十分笨拙，但已是有模有样地俯身，拱了拱手。 “感谢神使的救赎！” 台下的村民们立刻有样学样，散开一个圈，把孔墨围在中间。 而后伸出手来，然后就怎么样的都有了。 有两个拳头并在一起拱手的，有干脆就双掌合十的，实在是笨拙不堪…… 然而诚意十足。 孔墨看着向自己笨拙还礼的乡亲们，不知为何，心中突然升起万分感动，他微笑着颔首，随后抬起手来，以最标准最一丝不苟的神态向着众人还礼。 人虽然不是那些人，但礼节却在机缘巧合下变得相同，原来，每个世界的人们都有着相同的朴实。 白鹭门人此刻才隐隐明白，故乡的明月原来一直照耀着他，从未离开。 被晾在一旁的奥冯的侍从们看着这一切，已经是大气都不敢出，他们虽然人数众多，但此刻全都匍匐在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神明，原来是真正的神明！ 希贝神，崇高的希贝神不再是人的唯一！ 惊骇的思绪在他们的脑海中翻腾，他们见证了新的神…… 而这位新神的教义让他们恐惧，让他们的身体颤抖不已，他们，就是祂所说的罪恶啊！ 只有阿德芬妮是个例外。 她目视着神使与他的同伴们的一举一动，目视着台上的那位信徒的高声疾呼。 阿德芬妮仔细地看着，认真地听着，她没有恐惧，她反而激动的心神震荡。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要侍奉的神明！ 她终于等到了自己等待了多时的机会！ 如此高尚的神明定然认可真正的骑士之道！ 也许……也许在这位神的注视下，自己能将真正的骑士精神与荣誉带给世间，掀翻那些权贵与罪人对平民的压迫！ 阿德芬妮注视着走近人群，与平民互相致以那不知名礼节的神使，她想，这才是神应该带给世人的东西…… 没有压迫，没有威迫，没有逼迫！ 没有只有神爱人，人爱神！ “卡罗恩！” 再熟悉不过的呼喊越过人群，钻入信徒的耳朵。 而后他抬起眼睛，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生命所在，她就站在台下，亭亭而待。 “黛娜！” “安霍！” 忠贞的教徒暂时完成了向世人宣扬主的使命，他立刻跳下高台，抱住了自己生命中最闪耀的两道光芒。 “我回来了！” 眼泪此刻肆意流淌，卡罗恩早已分不清究竟是为了神明，还是为了妻女。 或许对于纯白之鸟来说，这两者并不冲突。 侍奉着这样爱着世人的神，如果连自己的亲人都不爱，那还谈何侍奉？ “对不起，对不起，我弄丢了鞋子，划破了衣服，也没能找到草药……” “不不不，卡罗恩，你回来就好，你回来就好！” 相顾泪千行，卡罗恩将自己的妻女拥得更紧。 母亲怀中的安霍睁开小眼睛，父亲的面容令小姑娘开怀而笑。 只是那虚弱且勉强的笑容令任何人都揪心不止。 动静没有瞒过孔墨，他循声看向与妻女相拥而泣的老乡，踱步而上，他们怀中的小女孩几乎是立刻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各位，能来看看这孩子吗？” 没有犹豫，孔墨几乎是立刻就呼喊出声，随后在夫妇俩惊喜不已的注视下，他用手抚摸起小安霍的脑袋。 好烫…… “神使，神使，您卑微的卡罗恩乞求您……” 曾经被自己否决的奢望此刻再次在卡罗恩的脑海中骤然出现，为了自己的女儿，他几乎立刻就再次跪下。 这与卡罗恩所理解的“教义”并不冲突，纯白之鸟不希望人们跪拜邪恶与权贵，但卡罗恩此刻是在为了自己女儿的性命而跪。 “神使，神使！求求您，我乞求您，哪怕要用我的性命！” 名为黛娜的母亲也随着自己的丈夫跪下，深深埋首，将全部的希望寄托。 这夫妇俩的一跪，无关卑微，只有伟大。 他们双膝着地，以一种近乎哀求的神情目视着自己的神使。 周围的人们看见，也是扼腕叹息，这群最为质朴的人围绕着卡罗恩一家与神使，目露期待与希冀。 就如之前人群中有人向卡罗恩呼喊，让他快跑一样，此刻，布依埃姆的村民们也衷心地希望他的女儿能获得健康。 真气在小安霍的脑袋上温柔地摩挲，然而传回来的讯息却让孔墨皱起了眉头，他低头看向卡罗恩，轻轻叹了口气。 气不入体，面色灰白……这…… “墨哥儿，可不可以让我看看？” 外勤众人不知何时已经凑到了孔墨的身旁，白川碰了碰孔墨的胳膊，出声问道。 孔墨点了点头，随即将夫妇俩搀扶而起，做了个怀抱的姿势，向小安霍的母亲递去了询问的眼神。 夫妇俩立刻会意，将自己的孩子交给了尊贵的神使。 孔墨小心翼翼地接过，这孩子不过三四岁的年纪，却要忍受这样的病痛……他摇摇头，抱着孩子冲白川递去。 而白川则是低眉瞧了瞧，又伸手抚上小安霍的脑门。 “高烧。”这姑娘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了诊断，随即在自己一直携带着的腰包里翻找起来。 几颗胶囊立刻被她翻找出来。 “这次带的全是外伤喷剂，只有这一种退烧药，而且现在没有设备，没法检查，还不知道有没有过敏反应……” “异界人的身体构造还没经过系统性的研究……我们……” “唉！” 立在一旁的老胡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插话说道：“考虑这么多……关键这孩子还能等到咱们回去把仪器搬过来吗？” 只见他唏嘘不已地凑上前，往小安霍的小脸蛋上摸了摸，而后再次叹了口气，止不住地摇头。 “不吃药的话，这孩子可能连今天晚上都撑不过去。” “救人要紧，直接用吧，出了事我负责。” 老胡平淡如水地说道，他下了判断，抬起头来冲着孔墨扬了一下。 孔墨亦是颔首，接过白川手中的药，又看了一眼满载着期冀眼神的夫妇俩，以真气包裹胶囊，将它送进了小安霍的嘴里。 由于真气的帮助，不需要水的送服，这颗胶囊成功去到了它该去的位置。 “嗯——” “现在就看这小姑娘自己了。” 孔墨将小安霍重新交给夫妇俩，而后故作轻松地朝着两人笑了笑，两人似乎心领神会，狂喜地冲着他就要拜倒！ 然而孔墨这次眼疾手快，赶紧一手一个扶住了他俩。 随后转过头来，白鹭门人看向自己的同僚们。 “向基地汇报吧，问问岱宗基地多久能建过来。” 众人皆是认同地点点头，只有周文山犹疑一下，看向孔墨说道：“墨哥儿……这事儿也汇报吗？” 他指了指高台上的几具无头尸体。 \"为什么不说？”孔墨摇摇头，“此事皆是我一人之责，若是基地怪罪，我受罚便是。” “不不不，这事咱们都有份儿，你别想独揽。”老胡却是摆摆手，果断打断了孔墨的话。 “就是。”只看连常思影都少见地附和一声老胡，随后看向孔墨，“我杀了俩。” “对，要罚一起罚，再说那死胖子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人！”周文山一拍手，笑道。 “附议！”白川举起了手，笑意盈盈地扫视一圈自己的同僚。 “嘿，我本来都打算开炮的……” 征九月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似乎为自己连助攻都没蹭上而有些懊悔。 老胡也是笑笑，随即又面露思索地说道：“不过，以“看着就不像啥好人”为理由也太不合适了，唉，要是我们能像你一样感受别人的情绪就行了！” “怕什么，基地既然同意了孔大侠成为外勤人员，肯定是做好了让他充分发挥主观能动性的准备，我墨哥儿是什么？” 鬼精鬼精的周文山眼珠子一转，却是一仰头，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顿理由输出。 “我墨哥儿是侠客啊！侠客就该杀恶人！怎么了！” “欸——还真别说！” “对吧？” “好好好，就按文山这样说。” 眼见众人丝毫没有给自己独自负责的机会，孔墨心中倍感无奈，也莫名温暖。 “能和诸位同为一事……”只看他嘴角绽出笑意，抱拳拱手，“是鹭之幸事！” “诶诶诶，见外了啊见外了啊！” “就是就是，再这样真让你自己去写检讨了！” “你说得对！” “好吧好吧，这边提供代写服务，十块钱五十字，五十块钱五百字！” “你可真够黑的啊你！” “哈哈哈……” 第15章 国不以利为利 “对，对……差不多就是这样，小宿啊，帮忙多说几句好话呗！” “胡大哥，这不是我不想多说好话，只是有时候公事公办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欸，好吧，我明白，我明白……” 挂断了打给宿澜的通讯，老胡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同僚。 “怎么说？”周文山瞪大眼睛问道。 老胡摇了摇头：“不知道，说是上面要开会讨论，让咱们先待在这个村庄休息，等基地的下一步通知或者支援。” “也只能这样了。”白川叹了口气，缓缓点头。 “那这群……俘虏？姑且称之为俘虏吧，咱们应该怎么处置？” 周文山转过身，向众人示意了一下那台上台下跪倒一大片的奥冯的侍从。 这帮人自从孔墨大显神威之后就一直跪地上跪着，大气不敢出的一直挺到现在，部分人的身子都已经抖得跟筛糠一样了。 众人觉得兴许是孔墨和常思影杀得太快，给这帮人造成心理阴影了。 “瑶池说这是异界人自己的事务，咱们不好插手，如果实在没办法，可以先按照村民们的意见执行。” “等到时候岱宗基地建成，外事部门会负责处理这些事。” 老胡沉声说着，目光也在那群“俘虏”的身上逡巡，这么一大群人可不好管理。 这奥冯巡游各地征收税金，明明是在执行任务，可突出一个会享受，随行的这群侍卫与随从少说也得有个一百号人。 这当中最显眼的无疑是那个女骑士，不管是个人的气质还是铠甲的精良程度都高出其他人一大截，让众人尤为戒备。 当然，包括孔墨在内的外勤众人们还完全不知道这位名为阿德芬妮的女骑士已经被“纯白之鸟”折服。 说实在的，即使是到了现在，由于语言的隔阂，他们对现在的状况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犹如雾里看花终隔一层。 到底也只能从情绪上隐约觉得，这些村民们对待他们不像对待普通的“恩人”或者“救星”。 “缴械。”常思影抱起双臂，淡淡地说道，“不犯事。” “是这个理儿，总之得先把他们的武器全给缴下来。”老胡十分认同。 “我来吧！”孔墨颔首，表示自己可以承担这个任务。 “那我带上文山跟小白再去跟老乡们交流交流，争取弄懂他们的意愿。”老胡点点头，开始分配任务，“思影和九月就跟着墨哥儿一起去吧！” “了解。” “同意！” 只见周文山凑到老胡身边，挤眉弄眼：“又要胡言乱语外加跳大神？” “你才跳大神，你全家都跳大神！我这叫通情达理！” ………… 瑶池基地，一号会议室。 只有在重大会议才会被使用的一号会议室在这段时间内被频繁动用，以至于基地的各位主官来到这里就像来到了家一样。 分管基地各项事务的主管们依次落座，依然是李局长坐在首席，旁边紧挨着李大校与庞教授。 再稍远一点的位置，则坐着外事部与建设部的负责人。 外事部的主管是位戴着眼镜的中年人，五十岁上下，精明干练，举手投足间便是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建设部的主管年龄则更大一些，穿着十分简朴，精神头却肉眼可见的十分充沛。 “诸位，我相信在会前，各位都已经对本次会议将要讨论的事务有了一定的了解。” 李局长扫视一圈坐在会议室里的各个主管，“如各位所知，关于对暂定代号为“龙国”的异世界的探索，我们已经取得了新的进展。” “根据外勤小组最新汇报的情况来看，我们已经成功找到了文明的存在，而且是人类文明，并初步建立了友好关系。” “同时，对外勤小组录制的录像的初步分析也已经完成。” “在开始讨论接下来的几个事项之前，我建议，咱们先看一看几位外勤人员的微型摄像机保存下来的录像。” “嗡——” 随着李局长的话音落下，宽大的会议桌的中央陡然升起一个圆滚滚的金属小球，这是全息投影装置。 投影装置被激活，淡蓝色的球形荧幕于会议桌上浮现，开始播放孔墨一行人一路上遇到的各种事情。 穿过界门，遭遇巨龙，语言魔法，纯白之鸟的使者…… 林中偶遇，带路前进，森林外的村庄，拔剑杀人…… 在经过基地工作人员精心的剪辑之后，参与会议的众人得以辗转在外勤小组的所有人身上，在不同的视角观看同一件事情的发展。 然而，各个主管在看完录像之后的反应却是截然不同。 年轻的主管们明显更在意巨龙和魔法的存在，将心思的重点放在了力量的比较上。 而身为建设部主管的周科明显就对那片森林的气候，以及那座村庄的建筑风格更感兴趣。 外事部主管的唐风也很在意巨龙，更在意那可以双向翻译语言的所谓“魔法”。 不过在他看到异世界的人类，以及孔墨任侠的举动后，他蹙起眉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李局长观察着与会众人的一举一动，良久开口说道：“这就是目前从外勤小组那里传回来的全部录像了。” “现在他们正在这座村庄里进行休整，等待基地的下一步安排。” “……” 众人沉默着点点头，显然是在等待李局长接着说下去。 “那么，下面开始讨论会议第一项，关于外勤人员杀伤异界人的相关意见与处置办法。” “简单介绍一下吧，庞教授。”李局长说完，冲庞教授点了点头。 “好。” 只见庞教授站起身来，先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那事先写了一些文字的草稿，而后抬起头来继续说道。 “相信与会的诸位对最近新加入探索部门的孔顾问都有所耳闻，甚至印象颇深，而这一次的伤害事件，就与他有关。” “依照此前展开的关于各项研究来看，我们有理由相信该外勤人员身上存在的“真气”，是一种超越了我们目前的科学认知的力量。” “凭借这种力量，他能够以极高的准确率感知到他人身上所存在的各类“强烈情绪”，并能以此了解一小部分引起该情绪的事端，虽然不像读心术那么“科幻”，但其本质上已经超越了科学技术的检测能力。” “而本次事件，便是外勤人员孔墨，感受到了村民们身上所存在的恐惧，绝望等强烈情绪，又因为其人心中存在的侠客道德情感，做出了击杀让村民们恐惧，绝望的“情绪源头”的举动。” “这，便是本次伤害事件的背景。” 庞教授注视着每一位面露沉思的主官，继续诉说。 “专用的名词太多，各位可能听得云里雾里……” “用简单的语言来概括，便是此次事件实际上是一次孔墨本人的“任侠”行为，而其他的外勤人员们也认可，并帮助了这种行为。” “侠以武犯禁啊……”外事部主管唐风似是喃喃自语，感慨一声，倚在了座椅背上。 “是的，侠以武犯禁，但，各位同僚，请允许我以我个人的名义多说几句。”只见庞教授看向唐风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我相信，各位都能在情理上与孔墨的行为共情，关于侠客的道德情感自不用多提，千古文人侠客梦，这想必不用多说……” “但难点就在于，法理上的宽恕，比如，孔墨的这次行为究竟该如何定性？见义勇为还是故意伤人？又比如，就算可以定性，是用我们的法律定性，还是用异世界文明的法律定性？” “而如果不定性的话，异界探索上的法律准绳又在哪里？” “这些，便是法理上的问题。” “是啊，庞教授说的在理。”建设部的主管周科应和一声，向前靠在了桌子上，“这是我们之前没能讨论过的事。” “法律的管辖范围。”这位老者沉声说道。 “嗯。”李局长满意地点点头，随即示意庞教授坐下，又抬头看向坐在会议席末尾，一直沉默不语的某人。 “陈主管，能问问你的看法吗？” 负责法务的陈明生缓缓抬起头，镜片背后的瞳孔平淡如水，只见他缓缓点头。 “我认为，这个问题不能一概而论，当然，也不能管都不管。” “说到底，我认为法律只是道德的最后保障，若是将法律凌驾于我们的道德情感……未免有些不近人情。” “不如换一种角度来看待问题吧，说到底，在异界问题上，我们可以抛开社会因素，也可以抛开繁复的法律问题，而后，任何问题就都可以归咎于站位问题了。” “站位嘛，很容易理解。”陈明生摩挲着下巴。 “我们，是要站在我们的人，外勤小组这边，还是站在穷凶极恶的异界人那边，相信各位心里都有数了吧！” 此言一出，只看惹得众主官连连点头。 “相关的规定条文我们可以在进一步的考察异世界的情况后进行完善，而以目前的条件，我们显然更愿意支持外勤小组的行动。” “我们应该相信他们的判断。” 陈明生做出了总结，同时结束了自己的发言。 “嗯，有道理。” “没错，说到底，咱们都应该相信外勤小组的判断。” “探索在外，外勤小组就代表了咱们的原则和底线，如果有人触犯了底线，外勤小组就应该有全部的处置权利。” “有理！” 显然，主管们之间的讨论也是明显偏向于外勤小组一方。 “唐主管，你怎么看？” 李局长认真听完每个人的发言，最终又把视线投向了负责外事的唐风。 只看唐风应了一声，随即正襟危坐，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各位，先贤有言，国不以利为利，而以义为利也！” “这应当是我们处理一切关于异界的事务的原则。” “只要是道义所在，我们就应当无条件地赶赴与攀登，只要是异界的老百姓寄希望于我们的，求助于我们的，我们就应当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帮助！” “我们与异世界的合作里，也当然要包括锄强扶弱，自由地选择我们想要合作的对象，而越是复杂的形势，我们就越应当坚持我们自己的道德准则与道德情感。” “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挺胸抬头地把异界探索的成果再反哺给我们自己的百姓，因为这是我们光明正大争取来的。” “在这一点上，我相信，身为一名真正侠客的孔顾问，要比我们任何人都做得更好。” “同时，在这个基础上，我们应当尽快拿出一份既可以保护我们的人的利益，又可以照顾我们的人的道德的方案。” “嗯。”就看李局长听完后不禁连连点头，“国不以利为利，而以义为利，就该这样。” 随即，这位负责整个瑶池基地事务的中年人叩响会议桌，淡蓝色的荧幕散去，全息投影装置也被收回。 “那么，会议的第一项议题的讨论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下面，我们进行会议第二项，讨论关于岱宗2号基地的建设相关事宜。” 说罢，李局长停顿一下，又转头看向李大校与庞教授，“在此之前，有件事需要探索部知悉，外事部的不少人员都已经提交了想要与异界文明建立交流的申请。” “相关的申请已经发送到你们那里，还需要你们二位负责审核通过一下。” 李大校和庞教授愣了一下，随即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向外事部的唐风，就见他笑着朝二人扬了扬手。 “咱们的事业终于进行到这一步了啊，老庞，老李！” “我们这些后上场的，还需要你们这些先上场的多关照啊！” 唐风的脸上难掩激动神色，随着这次顺利地与异界的人类村庄建立友善关系，外事部的专业终于要在这场轰轰烈烈的事业当中派上用场了。 上次探索中，关于大燕的情报比这次的“龙国”要完善得多，本来外事部的男女老少们全都摩拳擦掌，就等着穿越到古代，大显神威呢。 谁知突如其来的界门失序直接打断了所有的计划，之前搜集的全部信息都泡了汤。 而这次的“龙国”探索就几乎没有情报，外勤组的人员甚至是在应急处置的情况下蹚进了异界，可令谁也没想到的是，这次还真就遇上友善的异界人了。 打铁需趁热，现在趁着界门稳定，外事部快憋出内伤来的男女老少们赶紧提交了一波申请！ “放心吧，肯定少不了对你们的关照的，以后可有你们忙的！”李大校微微点头，抬首笑道。 “哈哈哈，那才好，我们这群人，就怕不忙啊！” 第16章 群策群力 日当正中。 尘歌森林，界门。 原本处于隐蔽态的界门忽然显现而出，波光粼粼的门扉闪烁一下。 蹲在旁边打瞌睡的老胡立刻打了个激灵，瞌睡也醒了，倏地站起身来，拍拍屁股上的泥土，迎了上去。 一边走嘴里还朝旁边喊着：“人来了人来了！” “哈欠——” 倚在树旁的周文山闻言揉了揉眼，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 “可算是来了！” 就看两人立于门前，清理了一下身上沾染的灰尘和草叶，目视着正在缓缓波动的界门。 终于，随着第一只脚的迈出，熟悉的面孔再次出现在两人面前。 依旧是一身军装，身形挺得笔直的李侠。 “李大校！” “大校！” 老胡立马乐呵呵地迎了上去，叫道：“我可想死你了！” “得得得，受不住，受不住。” 李侠赶快让开两步，避开老胡过剩的热情。 然而某人的热情也是丝毫不减，笑嘻嘻地冲他身后瞥了一眼，而后“咦”了一声。 “欸，老庞呢？” 闻言李侠无奈地笑道：“你还真想每回都折腾庞教授啊？可怜可怜人家的岁数吧，基地不可能每回都让他来的。” “廉颇老矣，尚能饭否吗不是！” “真要让廉颇上，那得是无人可用了。”李侠闻言摇摇头，“咱们这年龄段的可还没死光呢！” “不是，谁跟你一个年龄段了，我才三十多。” “我知道，可你看着像四五十的，也算。”李侠淡淡地说道。 “啊——文山，取我刀来！” 闻言，前一秒还笑意盈盈的老胡立刻怒目圆睁，当即就要拼命。 “行了行了，老胡你冷静点儿。” 周文山象征性地拽了他一下，当然不可能真给他去取刀。 “大校，除了您还有别人来吗？” 就看李侠笑笑，侧身让开一步：“当然有了，还很多呢！” 就看随着他话音落下，界门又开始闪烁，又有人走出。 只见一人从界门中现身，须发皆白，头上戴着安全帽，身上穿着朴素的工装，耳朵上带根铅笔，腋窝底下还夹着大包小包的一堆。 “啧啧啧，这就是……异界啊！” 就看这位一边走还一边看，扫视着森林和天空，嘴里连连发出赞叹声。 “欸，老周老周，让一下！”界门中又传来声音。 “哦！”只见这位闻言立刻应了一下，夹着自己的大包小包闪开了身。 就看又一位打扮得十分得体的中年人从界门中迈步而出，视线越过前面的周科直接落在稍远的周文山和老胡的身上。 “你们好！”唐风露出微笑，招了招手。 “欸，您好您好！”外勤组的两人自是连连点头应道。 打过招呼，两人便开始打量这代号“龙国”的异界的一草一木，头戴安全帽的那位还不断地拿铅笔对着树木比比划划。 就见老胡看着十分好奇地打量着异界风景的两人，向李侠问道：“这是？” “还有呢！”就看李侠保持着微笑，也不急着介绍。 “还有？！” 李侠话音刚落，界门接着闪动，一双又一双脚从中迈出，踏在了这片充满未知的土地上。 就看界门闪个不停，一人又一人站在了异界的土地上，林林总总二十多号人，其中男女老少皆有，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激动与兴奋。 渺无人烟的尘歌森林迎来了一大批客人。 “这一共多少人啊……”老胡目瞪口呆。 “外事部的二十五人。” “只是外事部的……”周文山敏锐地捕捉到了前面那个代表范围的名词，沉声道：“也就是说……” “还有建设部的三十人和安保部的五十人。” “……” “咱这是要打仗吗？能先让我给家里写封信吗？”周文山闻言咽了下口水。 “打仗怎么可能就这么点人？”李侠抱起双臂，“前期建设而已，岱宗2号基地的预想规模要比当初的1号大得多，需要的人自然也更多。” 就看在外勤两人木然地注视下，那道不算太大的界门如同吐豆子一般吐出了剩下的八十多号人。 此刻这迈过界门的一百多号人正井然有序地站在界门前，没有吵闹也没有乱动，只是好奇地不断打量着这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我来介绍一下……” 人员到齐，领头的两位主管走近，李侠立刻放下双臂，站在了两位主管与外勤两人的中间。 “这位是咱们建设部的主管，周科周老。” 老人向着周文山和老胡点了点头，两人立刻伸手握了上去。 “您好您好！” 语罢，李侠又伸手看向另一位，沉声道：“这位是咱们外事部的主管，唐风，他和他的队伍今后就要和你们互相照应着行动了。” “你们好。”这位有着和煦笑容的外交官再次向两人打了声招呼。 “您好您好！” 两人自是忙不迭地问候，老胡更是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在基地的时候就老听到您二位的大名！” “是嘛？哈哈哈……” “这边的是探索部的两名外勤，胡建国，以及周文山！”李侠回过头来，又介绍了一下外勤两人。 “我当然晓得，瞧瞧，真是多亏有你们外勤做先锋，才能让我们现在站在这儿啊！” 唐风笑着，与二人寒暄一番。 “嘿嘿，您谬赞了。”两人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而周科却是对交谈不怎么感兴趣，稍稍点头回应之后就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稍等，建材准备好了。” 就看周科转过身去，按住耳朵上佩戴的耳机说了一声，界门立刻又开始闪动，以四轮自动板车运载的切割好的建材一车车地驶来。 只见隶属于建设部的人员们头戴安全帽，身穿工服，立刻开始行动起来，以事先划定好的图纸位置开始搬运建材，铺设设备。 “哈哈，老周一直这样，雷厉风行。”唐风见状笑着念叨一声。 “由不得我不着急啊，一百多号人吃饭生活就等着我呢！”周科闻言摆了摆手，将手从耳机上放下，转过头又说道，“你们这没我事了吧？” “没有了没有了，您忙吧！”李侠连忙摇摇头。 “行，等你们再回来，我保证让你们能有个睡觉吃饭的地方。” 只见周科点点头，也不知从衣服的哪里掏出个对讲机，头也不回地就迈向了“工地”。 “对了！”却见他走到一半又突然转过头来，“李侠，给我派几个人，找找附近有没有小溪河流之类的。” “您随便叫就行！”李侠大声应道。 “好，知道了。” 周科就这样走开，外事部的二十五号人则是快步从他身旁经过，来到了几人身旁。 “容我介绍一下，这就是我们外事部的人马了。” 就看唐风笑呵呵地看着周科离去，又转过头来，看向了来到自己身旁的众人。 “尤其介绍一下其中一位，这位是王轩，翻译组的组长。” 一名年轻的小伙子应声而出，向众人点了点头，“各位好，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就由我们组来负责异世界语言的翻译任务。” “好好好，可把你们给盼来了！”老胡一马当先上前一步，握住小伙子的手一脸激动，“终于不用让我和文山跟跳大神一样地跟人家交流了！” “原来你知道你那是跳大神啊！”周文山原本也是笑容满面，结果听完老胡的话之后又忍不住吐槽一句。 “嗯嗯，是……” 王轩面对突然激动，蹦到自己面前的老胡颇有些不知所措，只好顺着他的动作尴尬地握着他的手。 “哈哈，还是你们年轻人有活力，小轩的性格太文静，正好让你们带一带。” 唐风和煦地笑着，“接下来，外事部采集本地语言文字的工作还需要你们外勤多多协助啊！”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您们的工作就是我们的工作！”就看老胡闻言神情一肃，颇为郑重地应道。 “好嘛！那我就放心了。” “得，太阳打西面出来了，最忌讳加班的老胡竟然主动揽活了。”就看周文山见状抱起双臂，朝着李侠低声说道。 而李侠闻言也是轻笑一声，“老胡这人喜欢摸鱼，但那也只是他性格中的一部分罢了，真正需要办的事他可从来没推辞过。” 周文山闻言思索片刻，而后点了点头：“嗯，也是。” 结束了与老胡的谈话，就看唐风乐呵呵地看向了李侠。 “李大校，那我们就先去那个村庄和外勤小组汇合了？” “好的。”李侠点点头，沉声说道：“您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却见唐风摆摆手，笑道：“我相信有外勤组在，只要我们不在工作上出了失误，冒犯了人家老百姓，应该是不会让人追着打的！” 就看众人闻言皆是哈哈一笑。 “话是这么说，行动人数多和行动人数少的时候还是不一样的。”李侠收敛了笑容，看向老胡和周文山。 “先带上十五名安保人员，把那群俘虏看守起来。” “一定要小心，如果出了状况，第一时间通报，安保部会立刻派增援赶过去！” 外勤二人抬头看向那全副武装，荷枪实弹的黑衣士兵，不禁咂了咂嘴，这些人基本上代表着整个基地的最高武装力量。 而那小村庄里有什么，最锋利的也不过是扫把和草叉而已…… 如果真起了冲突，这么一群“凶神恶煞”的人开进去……得吓坏多少人？ 不过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二人还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 ………… 布依埃姆，余下的外勤四人正在发懵。 因为那些被缴了械的“俘虏”们正在自发组织起来的村民们的驱使下列成一排。 而村民们面上肃穆且严谨，依照神使的指令将俘虏们规划好。 “呃……墨哥儿，你跟他们说什么了？” 本来外勤众人只是将几个俘虏带到了事先选定的位置，可村民们就跟学会了一样，在卡罗恩的带领下，有样学样。 把剩下的俘虏也给带了过去。 就好像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一样。 “没说什么，我就只是收了那些人的武器，然后把他们带到那个空地……” “难不成……他们学会了？” 如果他们听得懂卡罗恩的话估计就清楚了。 此刻，卡罗恩正站在村民前方振臂疾呼。 “让我们遵循神使的旨意，将这群邪恶的爪牙赶到神使要求的地方去！” 只能说，自诩为信徒的卡罗恩确实尽到了神使的职责，依靠在这方面极高的“悟性”，他成功猜测到了神使和他的同伴们的意图。 并成功鼓动村民们一起行动。 外勤众人选定的地方是村子东边的一处空地，这里没有屋舍，放眼看去一览无余，十分适合羁押。 只看在神使到来之前还对奥冯与对他的走狗们十分畏惧的村民们，此刻已是拿出莫大的勇气，以草叉和扫把将一批批邪恶之徒押送到目的地。 就在不久之前，这群爪牙面对村民们还可以张牙舞爪，然而此刻即使是里面最穷凶极恶的人，也无法生出凶狠之心。 “别动，快走！” 稚嫩的少年舞动着草叉，草叉下凶相不减的爪牙本想发作，然而在感知到从不远处传来的目光后，再次充满畏惧地低下了头，老老实实地听从命令。 少年紧紧地攥住草叉，手心已经攥出了汗。 然而当他看向远处神使那温润的目光，纯白之鸟使者的仁慈注视再次令他升起了巨大的勇气，驱使着比他强壮万分的凶恶之徒向前走去。 同一种目光，在两种心怀的人眼中竟然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含义。 然而目光主人的真实用意却是无人理解。 只见孔墨看向白川，无奈笑道：“现在他们可是连让我帮忙都不许了。” 他在这群村民学会之后也想接着上去帮忙，可那群人在看到他之后就像是感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样，一个劲儿地俯身在地。 白川摇摇头，露出个灿烂的笑容，“等翻译人员到了也许咱们就能搞清楚这其中的意思了。” 不只孔墨自己，现在就连外勤众人想上手帮忙，村民们也不许了。 有了卡罗恩的指挥，仿佛他们现在只需要负责坐在旁边喝茶就行了。 当然真喝茶还是不行的，目光如电的征九月和常思影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群人，任何一个人敢有一点异动，他们就将介入。 眼看着最后一队的俘虏也被赶到了指定位置，孔墨站起身来，拍拍身上的灰尘。 “总不能就这么干看着吧，我……” “等等！墨哥儿，你看……” 白川突然像是发现了什么，伸手一指。 于是，孔墨，征九月，常思影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就看见老胡和周文山就在不远处，身后领着一群人。 “朋友们，看我带回来了谁——” 第17章 破除隔阂 阿德芬妮觉得神使带回来的这群人……很奇怪！ 他们现在在做的事，也很奇怪！ 原本她作为被神使俘虏的一员，还在思考着如何向神使和他的同伴们表明自己的心意，一群陌生人的到来却打乱了她的头脑风暴。 这突然到来的二十多个人穿着她从未见过的衣服，说着和神使相同的语言，步履匆匆。 他们一来到布依埃姆就十分亲切地和神使打起了招呼，似乎之前早就认识一样。 而神使也是面带笑意，与他们交谈的时候好似春风拂面。 这群人……也是神使的同伴？ 看来纯白之鸟教会的规模要比自己想象得要大，不过，既然如此，为什么自己之前从未听闻过有关纯白之鸟的消息？ 阿德芬妮迷茫且不解，本来她还以为纯白之鸟是一位新生的神明，祂的信徒一定很少，自己的加入也许能得到极大的重视。 而现在，这位坚强的女骑士有些不自信了。 因为她分明感觉那群人中有一位的气势丝毫不比王都中的公爵贵族们要差。 甚至在某种意义上还要强上几分…… 没想到纯白之鸟已经拥有了这样的信徒，那自己的加入还会受到重视吗？ 如果不能受到重视，自己还能顺利地在祂的帮助下推行骑士的道义吗？ 可以明白的一点是，就算是在真正存在神明的世界里，人们的信仰也不一定纯粹。 信仰的前提是，能从神那里得到些什么，以及是否能够依靠神的帮助达成自己的目的。 只要最终想要达成的目的是正确与良善的，那么这种信仰方式就无可厚非。 阿德芬妮看着那群人在村庄各处不断转悠，对待顶礼膜拜的村民们也十分平和，丝毫没有代神行走的架子，就如同那位使者一样。 平和……不，不是平和，是客气！ 没有泼洒圣水，没有祷告颂词，他们的到来安静无比，秋毫无犯。 他们只是指着一个又一个东西，双眸中满载着好奇的神色，每当村民们说出一个东西的名字，他们就会做出“记录”一样的动作。 那用来记录的笔和纸，都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模样…… 村民中少数几个能够写字，以老村长为首的人更是被视为了座上宾，那位气势不凡的人更是亲自前来，客气地同老村长问好。 阿德芬妮看得出来，这群人眼中的柔软与祥和骗不得人，尤其是在对待老人与妇幼的态度上，更是和蔼万分。 布依埃姆，这座只有一百多人的小村庄十分幸运，她想着，这样一群人无论去到了哪里，都会让那些所谓的贵族大吃一惊，让那些受着困苦的平民以泪相迎。 也许，他们的行为本就代表着骑士道…… 不知怎地，阿德芬妮的脑海中倏地划过这样的想法，而后猛地一惊！ 自己推崇的骑士道可能本来就是纯白之鸟教义的一部分！ 至少，那些骑士道中的品德是！ 盔甲哗哗作响，头盔下的脸蛋泛起潮红，这个想法让半跪着的女骑士激动地颤抖不已。 早该想到，如果一切真的都像那位信徒宣扬的那样，如同纯白之鸟这样的神只怎么不会把一切良善的品德作为自己的教义？ 不需要自己推行骑士的道义，因为这是他们本来就在干的事情，自己只需要加入他们！成为他们！ 自己从未离自己的归属之地如此之近！ 这一刻，阿德芬妮在自己有限的视野中取得了正确的明悟。 为什么说是正确的，因为在某种意义上，她真的理解对了…… 现在，该想办法加入他们了，她这么想着。 阿德芬妮自认为已经了解到了足够的信息，现在只需要验明自己的猜测，去向那位神使，去向那位神只诉说。 “仓啷——” 盔甲碰撞，她没有刻意压制自己站起身来发出的声响。 只在一瞬间，负责看守这群“邪恶爪牙”们的村民的草叉就向她迎来，村民们神色凛然，凝重地看着她。 而那穿着黑衣的一干人等也毫不犹疑地举起了手中的“怪武器”，阿德芬妮感受到了魔网的警告，那东西真的能杀了自己！ “不准动，跪好！” “我想见一见神使。”女骑士巍然不动，淡然地说着，“我想皈依于纯白之鸟。” 村民们闻言眉头一皱，领头的那位赶紧示意旁边的一人去找卡罗恩，而后自己向前几步，说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你在奥冯的手下做事！” “我从未干过坏事，恶事，如果不相信的话，可以让神使来看一看。” “这……你先等等。” 天性纯良的村民终究还是选择了犹豫，不过还是保持了谨慎，没有放下武器。 “嗯。” 阿德芬妮点了点头，知道他们在等谁，那位登台宣讲的信徒。 卡罗恩很快就赶到了，只见他脑门上全是汗珠，显然已经跑了不少地方。 “怎么了？”他弯下腰，气喘吁吁地问道。 “卡罗恩，是这样的，她想去见神使，说自己没干过坏事，要皈依于主。”一位村民指着阿德芬妮。 “这样啊……” 卡罗恩直起身子，打量着她，随后点了点头，“那就让她去吧。” “可……”村民们还想说话。 “这些俘虏是神使的俘虏，除了神使，我们没有判断他们善恶的权利。” 卡罗恩摇了摇头，奉行着自己领悟到的道理，“就让她去神使那里吧，只要到了神使面前，她的善恶自然就会分晓。” “明白了。”负责看押的村民们点了点头，迈步走进俘虏群中，将阿德芬妮带了出来。 安保部的十几人见状也放下手中的武器，通过耳机向基地和外事部汇报着情况。 “长官，老乡们似乎要放个人。” “嗯嗯……好，我们配合。” 卡罗恩说完，旋即谨慎地看了一眼身着黑衣的安保人员，这些神秘莫测的神使同伴拿着怪模怪样的武器，可身上的那股气势却骗不得人。 当看见他们当中领头的那位朝自己微微点头后，卡罗恩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俘虏的人群中有人看到了这一切，立刻别有用心地嚷嚷道：“我们也没做过坏事，我们也要见神使！” “是啊！我们也要见神使！” “她可以见，我们也可以见！” 喧嚷的声浪很快升腾而起，阿德芬妮则是不动声色，好奇地看向了卡罗恩，想看看他面对这种场面会作何反应。 “你们都可以去！”谁知，卡罗恩只是擦了擦脸上的汗，抬起头来大声喊道，“但，在去之前，希望你们能够想想奥冯的下场！” “谁真的认为自己是善良的，就站起身来，去面对神！” 慷慨且朴实的陈词响彻空地，原本喧嚣的众人立刻安静了下来。 卡罗恩摇了摇头，好像没发生这事似的看向了一旁的村民，“马克，等下你跟杜苏他们几人交换一下，神使与他的同伴们正在教堂里听取告解，你们也去吧。” “告解？纯白之鸟要聆听我们的苦难了吗。”几个村民闻言皆是神色一振。 “其实也不算是告解吧……”卡罗恩蹙着眉，再次反复琢磨起神使与同伴们的“动作”，“其实更偏向于聊天。” “聊天？”这村民一愣，“朋友之间的聊天？” “嗯，有什么想说的都可以说，把神使当成朋友。” “把神使当成朋友，这，我……” 卡罗恩清楚地瞥见众人脸上的恭谨和犹豫，摇摇头轻声说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但神使跟奥冯他们不一样，你觉得他们把咱们当成下人看了吗？” “没！当然没有，神使和他的同伴们都善良极了！”几位村民的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那就别让神使和他的同伴们失望，记住我说过的，仁慈的主希望的是对等的交流，而不是让咱们卑躬屈膝，低声下气。”卡罗恩笑道。 “还记得神使与他的同伴们一个个地将你们亲自搀扶而起吗？” “当然记得！” “明白了，卡罗恩！”村民们目露严肃，抬眉颔首。 “好！”卡罗恩应了一声，露出满意的笑容，“要记住，祂从不是高高在上，死守教条。” “记住了，卡罗恩！” 阿德芬妮亦是点了点头，而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卡罗恩说道：“你受过教育？” 而卡罗恩没有否定，点头应道：“算是吧，我曾经在秋风城一位学者家里做过下人。” “明白了。”阿德芬妮回过头来，若有所思。 “我自己去？” 女骑士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不断从村中小路不断涌向教堂的村民。 “对，你自己去，我还要去通知其他人。”卡罗恩神色依旧，点了点头。 “好吧。”阿德芬妮深吸一口气，随后迈着坚定地步子向着布依埃姆村中最显眼的那栋建筑走去。 ………… 布依埃姆的教堂内。 这座曾经在伯爵的命令下建设的属于光明神的场所，此刻经过村民们的允许，已被外事部征用，用来处理翻译需要的文书工作。 纸张与笔记堆成了山，在这科技还停留在中世纪的异界，人类最伟大最实用的记录方式依旧是一笔一划地书写。 正巧，外事部的人们最是善于此道。 这座自打建成后就不曾被使用过的教堂，在许久的寂静后终于人声鼎沸，不过行走在其中的人们却不是为了光明神。 而是为了科学与交流。 孔墨不懂语言学，更不懂翻译，他只能跟看戏法一样似的看着外事部的同僚们忙这忙那，他们纸笔齐用，便是天书写就。 而外勤组的一行人也是如同吉祥物一般立在教堂里，看着外事部的同僚们来来往往。 “我们对这个世界的语言模式的了解已经有个大概了，接下来需要巨量的样本来进行调整对照。”青春洋溢的声音响起。 众人抬眼一看，原来是白川从唐风那里“打探”归来。 “嚯，这么快？！”只听周文山闻言惊呼一声，“不愧是专业的！” “语言模式我能理解。”老胡摩挲着下巴，“样本是指……” “就是让母语为该语言的人说话，说很多很多话，然后对那些样本解词释意，看看准确率。” “哦——”听到这里，孔墨若有所悟地点点头，“所以唐主管才让咱们把村民们集合在教堂里。” “天哪，我再也不想跳大神了——”明显是被指派了这个任务的周文山向后仰倒，无奈地喊道。 老胡亦是挠了挠脸，“我还以为专业的来了就不用我跟文山上了呢，结果我俩马上又被唐主管派去表演了一段。” “实际上。”一直不怎么开口的征九月托着下巴，神情认真，“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用肢体动作表达出这么多意思的。” “勇气。”老胡叹了口气。 周文山仰头，“以及怨念。” “真实。”清冷的声音响起，是常思影干脆且直接的评价。 “真相了，你俩实际上是外事部的外勤，打入探索部来领双倍工资的！”白川眼前一亮，随即娇喝一声。 “一派胡言！”周文山一个激灵直起了身，忿忿地嚷嚷一声。 “朋友们，安静安静，有村民来了。” 老胡出声说道。 众人皆是神色一正，就看终于有除了他们自己人之外的人走进了这间教堂。 随着第一位村民战战兢兢地迈入，工作人员只是抬头看了一眼，而后继续自己手里的工作。 身为主官的唐风则是亲自迎了上去，嘴里不知道还念叨着什么。 而领头的村民却是眼前一亮，将头扭过去冲门外喊了一声，就看教堂大门洞开，外面是排成一队的村民。 这队伍很长，基本上集结了全村的男女老少。 “swe itn sao leei ！” 就看唐风看向村民们，朝着村民们不知又念叨了一段什么话，村民们的脸上立刻点了点头。 “lei sei ！” “啥！他说的啥？！”白川一歪头。 “还能是啥……没想到唐主管在如此短的时间就掌握了一门外语。”周文山见状再次仰天长叹一声。 “孔顾问，你们能过来吗？” 就看唐风朝着外勤众人招手，于是众人马上挺直身子赶了过去。 而已经进到教堂里的村民一看孔墨靠近，立刻露出恭敬的神情，冲着他微微躬身。 “我刚才让向老百姓们问好。”唐风看向众人笑道，“不过，也就会这一句，以及另外一句，剩下的得让村民们教我们了。” “嗯，原来是这样……”老胡点了点头，“那叫我们过来是？” 只见唐风接着说道：“在村子里考察的时候，我发现村民们对孔顾问似乎尤为尊敬，正好，让孔顾问在旁边看着，也许还能解析出更多关于尊敬的语境。” “说不定还能直接弄清老百姓们为什么对孔顾问，以及咱们，那么的尊敬了。” 就在唐风说话的当口，王轩已经带着几个人拿着纸笔凑了上来。 fei ka ta fei ！”就看唐风接着指向孔墨，嘴中继续念念有词。 “fei ! ta da fei ！” 领头的村民点了点头，目露认真神色地点了点头。 “ta da fei？”孔墨木然地重复了一句，谁知刚重复了一遍，那带头的村民就受宠若惊，连连摆手。 “唐主管……” “哦，我说让他们对着孔顾问畅所欲言，他们回答好，孔顾问重复了一遍，又变成了孔顾问要对他们畅所欲言。” 唐风笑着说完，又看向那个村民，“bei fei，nes fei！” , !”就看这村民听完之后才放松了神情，舒了口气。 “合着您会说这么多啊？那还让我跟文山去跳……” “哈哈哈……”就见唐风轻笑一声，“我也是刚会的这一句。” “行吧……” “好，快让村民们往里走吧，大采集开始——” 回应完外勤组的疑惑，唐风看向了王轩。 “明白！” 第18章 谎言的襁褓 初信者们听从了第一位信徒的建议，他们没有向神使祷告，也没有向伟大的纯白之鸟祈求额外的馈赠。 人们只是面朝着那位来自神国的代行者，像看着一位亲切的长辈，如同一名孩子那样，向他投以或恳切，或迷惘，或悲伤的目光。 人们并不总是只会讲述自己的苦难，他们更愿意，也更希望讲述一些值得欣喜的事情，那些细碎的喜悦如同透过乌云的斑驳阳光。 那才是他们活着的意义。 然而无论是家长里短，亦或是人间疾苦。 神使都微笑着聆听，他的同伴们也都驻足记录。 ——安霍·托法纳《纯白之歌》 ………… 孔墨站在教堂中，聆听着一位又一位百姓的诉说。 “神使，我的妻子马上就要临盆了，如果您能为我将要降生的孩子起个名字，那将是我莫大的荣幸！” 一名年轻人冲着孔墨拱手一礼，现在的他们做出这个礼节已经是显得尤为熟练了。 然而孔墨却是茫然地眨了眨眼，而后求助似的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王轩。 “稍等，孔顾问……”只见王轩拿着自己的笔记本勾勾画画，而后猛然抬起头来，冲孔墨说道：“先试试这个。” 随后便凑到孔墨耳边，低声说道：“ma te sfwe，a wei yi ！” 紧接着孔墨听话地点了点头，轻咳一声，凭借自己强大的记忆力对眼前的这名年轻人复述道：“ma te sfwe, a wei yi ！” “感谢神使！感谢神使！” 只见这名年轻人立刻热泪盈眶，不住地冲着孔墨行礼，而后万分激动地躬身拜别，从他转身离开的急促步伐来看，像是要赶紧回家去告诉妻子这个好消息。 而孔墨则全程面带着十足诚恳的微笑，目视着他的离去，眼见下一位村民还未上前，他赶紧低声冲王轩说道。 “王轩兄弟，这句是什么意思？” 就看王轩用笔在笔记本随手一勾，头也不抬地答道：“sa hei……嗯，似乎是一个专门用来指代孔顾问你的词语，暂且不清楚具体意思，而在它前面的ma fei te le……是感谢的意思。” “总之，我们应该回答对了！”王轩这才抬起头来，冲着孔墨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之前我跟他的对话呢？” 孔墨颔首，接着问道，他不想让自己对这个世界的了解只停留在同僚的帮助下，或是简单的一知半解。 学无止境，言语作舟。 “那名年轻人说……sa hei能不能帮他将要出生……的孩子，取名，并说如果你答应，这将是他一生的荣幸。” 王轩点点头，放下笔，用手指在笔记本逡巡着，为孔墨答疑解惑，也是为自己加深了解，巩固知识。 “然后咱们回答的是，好的，这也将是我的荣幸！” “哦——”孔墨闻言立即点了点头，“这倒没什么错，可我对这个世界的起名习惯一概不知啊！” “没事，正好趁着这个机会问问老百姓们的名字。”王轩说罢笑了笑，“保证不会让孔顾问你爽约！” “如此甚好！”孔墨亦是笑道。 就在两人低声交谈的当口，下一位村民已然立在了孔墨的身前。 这是一位老者，是这个村子中为数不多的几位年老者之一，只见他颤颤巍巍地拄着拐杖，需要在旁人的搀扶下才能站稳。 一般像这样的老人或者孩子，全部都会被外事部的工作人员们从队列中请出，让他们去教堂的座椅上休息。 然而这位老者却是个例外，他拒绝了外事部甚至外勤组的搀扶，坚持要一路站到孔墨的面前。 于是孔墨赶紧暗暗打出两道真气，守卫在了老者的身体两侧，为他提供支撑。 “神使，伟大的纯白之鸟的使者……” 老人沙哑的声音响起，翻涌着万分的激动，他老迈的身体可以感受到拱卫在自己身旁的力量，那股力量让自己的身体都不再虚弱发颤。 于是他干脆一把丢掉拐杖，冲着孔墨拱手一礼。 浑浊的双眼转动，饱经风霜的面庞只是虔诚地注视着这位突然出现在人们面前的救星。 “伟大的神使，伟大的纯白之鸟，我此刻立于您的殿堂前，原本有许多话要说，原本有许多心愿要讲，可我年岁将近……” “再多的福祉我也已经没有时间消受，再多的倾诉我也已经没有时间整理。” “而现在站在这里，您的信徒能够看到您的面容，就已经了却了心愿！” “只希望我的后辈们在您的庇佑下，能够远离曾经的困苦，不经历和我一样的人生！” 孔墨虽然听不懂多少，但却能听出其中的情真意切，于是，他依旧笑着点了点头。 年老的信徒再次拱了拱手，仁慈的微笑永远留在了他的心间，而后心满意足地捡起自己的拐杖，转身就要离去。 “稍等。” 却在这时，孔墨忽然出声拦住了这位老人，只见他仔细听完了旁边王轩的话语，而后郑重地问道：“您叫什么名字？” 老人瞪大双眼，满眼不可置信地回过来头来，而后颇有些欣喜若狂：“凯尔，凯尔·拉塞特，伟大的神使！” “kaier lei sei ti……” 只见孔墨还没开口，王轩就已经把这个名字咀嚼了一遍，而后附耳过去，低声冲孔墨念叨了一通。 “祝您身体健康，凯尔·拉塞特！” 只见凯尔用力地点了点头，而后毫不犹疑地躬身说道：“有了您的祝福，我肯定会在余下的日子里一直健康下去！” “而到了一切顺利结束的时候……”这名老人目露希冀地喃喃道，“我将前往神的国，与您再一次交谈，到了那时，我将如同孩童一般，向您倾诉一切。” 孔墨注视着他高兴的神情，寻思这反应应该对吧？嗯……应该对。 于是他便点了点头，目视着这位老人又恭敬地行了一礼，在他人的帮助下蹒跚离开。 “这个词是……sa cyi？和sa hei有什么关联吗？” 而站在孔墨身旁的王轩听完老者的话则是神色一变，眉头紧锁。 “sa……”只听他喃喃自语，仔细地将笔记本翻了又翻，甚至都没来得及给孔墨翻译刚才那位老者说的话。 “sa hei以及onf tuono，总觉得这两个词的意思要远比我想象的深远……” 语言学的学者紧皱着眉头，感觉自己快要触碰到一切的真相了。 “小轩！” 就在这时， 正在一旁的桌案上整理信息的唐风突然大声喊道。 “怎么了，老师？” 王轩循声看去，就看见唐风从桌上拿起一本造型古朴的书籍快步走来。 “有眉目了，一切的一切都有眉目了！” 沉稳的外交官此刻兴高采烈，就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般。 这是…… 孔墨与立在一旁的外勤组众人皱紧了眉头，总觉得唐风手里的那本书似乎有点熟悉…… 对了！孔墨眉头一竖。 是那些被自己缴械的人手里拿着的书，他在斩杀那个领头人的时候也看见过！ “这是……”王轩赶快冲着自己的老师迎了上去，一看那本书也是眉头一皱。 “一位老乡给送来的。”唐风大笑着，没有多提，而是飞快地在他面前翻开书本的一页，指着一行字。 “你看看，这里写的什么。” “de wtue xi bei sa……” “在……光明希贝？应该可以这么念，sa？怎么这里也有这个单词。” “先别管它，先念念后面的！”唐风摇摇头，紧接着说道。 “for ys……因为他的笼罩使得我们不堕落于暗之国？”王轩眉头一竖，“这口吻……怎么……这是宗教用书？！” 下一刻，他惊疑不定地抬起头来。 “没错！”唐风猛地点点头，而后指着书皮封面上的几个烫金大字，“光明书！光明神希贝！” “所以……sa,sa是神明的意思！”王轩眼神中似有明悟，喃喃自语。 而后就见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来，一同瞅向了孔墨！ 而孔墨则是汗毛一竖，避开他俩那令人发毛的目光，下意识地看向了自己的同僚们。 “朋友们，这什么神啊之类的，你们听明白了吗？” 正在看戏摸鱼的外勤众人就离着几人不远，自然听得也是清清楚楚，只见周文山捏着下巴，摇头晃脑：“真相只有一个！” “唉——这下一切都明朗了，原来是被人当神仙拜喽——”老胡苦笑一声，摩挲起自己的胡茬。 明朗了，老胡看向教堂中列队的老百姓们，终于知道自己之前一直隐隐感受到，而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究竟是什么了！ 一切都明朗了！ “神仙？！” “这样一切就都解释的通了……”白川抱起双臂，微微颔首，随后又展颜笑道：“啧啧，早该想到的！” “牛！”征九月竖起个大拇指，他身旁的常思影则是蹙着眉摇了摇头。 “哗啦——” 盔甲碰撞的声音响起，正在孔墨惊诧的当口，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身影突然冲出队伍，走到队首，半跪在了他的面前。 “神使大人，阿德芬妮·康洛特愿意归顺于纯白之鸟，请您见证我的誓言！” 盔甲碰撞的声音再次响起，女骑士摘下了自己的头盔，露出一副清秀且洁白的面容，五官秀丽，银色秀发飘荡。 是阿德芬妮，很显然，漂亮的女骑士没有选择排队。 “等下，等下，你得排队啊！” 随之又有喊声与脚步声响起，众人抬头一看，正是之前给自己等人带路的老乡！ 或者说，卡罗恩。 今天可算是把卡罗恩忙坏了，作为唯一一个能看懂老胡和周文山“跳大神”的当地人，全体村民就指望着他这一根桥梁跟神使和他的同伴们交流了。 他刚刚也才完成了通知所有村民到教堂集合的任务。 这不，自己这才赶过来，老老实实地排起队，也想等着跟自己的神使说说话。 谁知刚到教堂门口就看到一个身着铠甲的身影大步流星着就往里面冲，是谁的招呼也不听！ 卡罗恩当即心一凉，撒开步子就跟着她往里冲，想把她给拦下来，可终究是慢了一步，阿德芬妮步履如铁，一把跪倒了神使面前。 到了此刻，卡罗恩的心已经凉了一半，只得放慢步子，走到了自己的神使面前，低下了头。 “抱歉，神使，我没能拦下她！” 孔墨这才反应过来，看着自己眼前的两人，尤其是看着那位最熟悉不过的老乡，莫名其妙地觉得有些牙疼。 “唐主管，王轩兄弟，该从哪开始说起好呢……”他摇了摇头，“我好像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了。” “哈哈……唔！” 只见周文山直接被孔墨那窘迫样逗笑了，谁知老胡眼疾手快，一张大手直接把他的嘴死死罩住。 “唔唔唔！” “好吧。”白川亦是看向老乡，叹了口气，“现在一切都连起来了。” “看来你们已经清楚你们的的成神之路啊？”见状，唐风抚掌，爽朗笑道。 “快别取笑我们了，唐主管。” 孔墨勉强地笑了笑，随后只见他没有去管那个女骑士，而是看向了老乡。 “我的朋友，请原谅我现在才问出这个问题，请问……你叫什么名字？” 卡罗恩闻言立刻拱手一礼，面露激动神色：“仁慈的神使，您身后的随行者卡罗恩向您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请原谅我的愚钝，没能领会神的语言，还要您与您的同伴们使用我们的语言！” “神的语言？朋友，你要是领会了，就没那么多事了。”只见老胡感慨万千地叹了口气，随即摇摇头。 “不必挂怀，卡罗恩……嗯……王轩兄弟……”说到这里，基本上已经到了孔墨的所学极限了，于是他看向了王轩。 “我想问几个问题，你帮我翻译一下吧。” “好。”王轩眨眨眼，好像有点明白了什么，“没问题！” ………… 随着卡罗恩事无巨细地将自己在尘歌森林中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所想所思俱以实叙，孔墨的额头不知怎地滚落下一颗巨大的汗珠。 “我目睹了传说中的尘歌巨龙垂首于您的面前，又在绝望之际目睹了您和您同伴们的仁慈，而现在，在看到您为我们所做的一切之后，卡罗恩将把自己的一生奉献于伟大的纯白之鸟！” “原来……嗯！onf tuono是纯白之鸟，是在巨龙魔法之下翻译错误的“白鹭”，使者的意思是“师承”……连起来就成了被误会的“纯白之鸟的使者”。” “看来这翻译魔法也不是那么的十全十美。” 了解了前因后果的王轩明白了一切，只见他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把自己刚刚的发现记录下来。 孔墨低头不语，外勤众人更是沉默不语。 白鹭门人孔墨怎么也没想到，只是换了一个世界，自己的师门就变成了神仙使者的聚集地…… 这不就是天庭吗？！ 自己家直接上天了！ 身为儒释道三教合一的入世门派，师父他老人家知道了不会骂我欺师灭祖，只会，只会……笑话死我！ 只有激动不已的卡罗恩没有察觉出丝毫不对，他还在诉说。 “请原谅我擅自揣摩纯白之鸟的教义，伟大的神使，但当看到您们与我所揣摩的高尚行为相一致时，我就知道自己成了这世间最幸运的家伙！” “而现在，您身后的追随者恳求您，能将伟大的，仁慈的纯白之鸟的教义告知我等，祂的光辉理应被更多人看到！” “是啊！尊贵的神使，这是我们唯一的祈愿！” “没错，卡罗恩的话语就是我们的心声，伟大的神使！” “希贝神为祸人间已久，我们渴求真正的神明，伟大的神使！” 教堂中的众人行礼拜首，全都向着孔墨投以了热切的目光。 “怎么办……要把真相告诉他们吗？” 不知何时，外勤众人已是凑到了孔墨身边，外事部的人们也是目露正色地看向这一切。 事关信仰，这从来不是个小话题…… 然而身为主事人的唐风却神色平淡，上前对孔墨笑道：“孔顾问，不要有心理压力，我们相信你的选择和判断。” 孔墨头一次紧张到吞咽了一下口水。 成宗做祖，装神弄鬼从来不是自己的志向，应当堂皇正大…… 应当告诉他们没有名为纯白之鸟的神，没有神使，更没有神国，只有一群正在旅途之中的探索者，普通人。 可当他下定决心，将视线同那些殷切的目光对望，他犹豫了。 他们脸上的欣喜与兴奋做不得假，在这个“假神”的名号下，被这个世界的势力压迫了太久的普通人们看到了希望。 希望，多么宝贵的东西啊！ 自己要亲手浇灭它吗？ 就在孔墨艰难地开口，想要道出真相之时，空气之中忽然泛起金黄之色。 “请原谅我的疏忽，来自异世界的人类！” 雷霆乍响，黄金国再临。 教堂的墙壁与桌椅在一瞬间变成了亮金之色，外勤众人对这般场景是再熟悉不过。 摩罗丽丝的身影缩小了数倍，在这对她如同鸟笼一般的教堂中现出了身形。 金灿灿的鳞片吸收了一切阴影，完美且不可一世的形貌令凡人震慑，久久不得回神！ “是巨龙，是传说中的巨龙……” “保护神使！” 随着第一声惊呼响起，人们如同保护蚁后的蚂蚁一样蜂拥而上，将孔墨与他的同伴们牢牢围在了中间。 “大家别怕，这是同神使交谈过的巨龙，大家不要怕！” 话是这样说，冷汗连连的卡罗恩还是第一时间站在了自家神使的身前，张开了双臂。 名为阿德芬妮的骑士也在一瞬间拔出了腰间的宝剑，锋利的，闪烁着摄人寒光的剑刃直指巨龙。 摩罗丽丝没有动作，它只是饶有兴趣地看了看这些形色各异的小人，随后摆正了神色，看向了孔墨一行人。 它开口了，这次没有使用翻译魔法，而是就在那张龙嘴中吐出了最纯正的汉语。 “各位……你们的语言真是美丽且困难，不过，学习的时间代价是值得的。” 摩罗丽丝的本体声音婉转动听，就如同伴随着叮咚作响的溪涧流水，一边浣衣一边歌唱的清丽女子。 外勤众人仰起头，上前挡在了唐风和一众外事部人员的身前。 “这真是！” 唐风惊呼一声，饶是见多识广的他此刻也不由得震撼，震撼于这传说生物的美丽。 “它要干什么？” “别急别急，跟龙唠嗑，我墨哥儿是专业的。”周文山一边攥住怀里的电击枪，一边扭头安慰道。 “尊敬的摩罗丽丝。”孔墨上前一步，“不知您突然出现所为何事？” “为了信仰。”金龙摩罗丽丝沉吟一声，“为了谎言，真相无益。” “纯白之鸟的使者……哦不。”金龙摇了摇头，“应该是白鹭门人，此刻，我已经了解了这个词的真正含义。” “在这段时间的观察中，我能够理解你们所追寻的道路，也能理解你们的道德与观念，但，这个世界是不一样的，这个世界还太稚嫩，这个世界的人类还太稚嫩。” “他们还没有成长到能理解你们的理念，能理解你们的思想的地步。” “如果谎言会呵护他们的成长，直到使他们自己从襁褓中钻出。” “那么真相只会提前撕碎他们的襁褓，让他们过早地面对残酷的真理。” 摩罗丽丝如同初见一般，将自己的龙首垂下，看着孔墨，看着这些异世界的人类。 “我请求你们，异世界的人类们，让这个世界的人类自己成长吧，在该被禁锢的时候被禁锢，在该自由的时候被自由。” “纯白之鸟此刻已经代表了真善美，在这个你们所说的假恶丑过甚的世界，祂也是你们唯一合适的旗帜了。” 第19章 他们的世界 唯有光明，不可毁弃。 唯有良善，不可废灭。 唯有反抗，不可离心。 ————安霍·托法纳《纯白之歌》 ………… “我希望各位能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以纯白之鸟为名，你们也能为这个世界带来许多变革的机会。” “这个世界并不存在神，再多一个虚假的又何妨？” 摩罗丽丝的话语真切且诚恳，惹得众人都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而孔墨微垂着头，此时此刻，此情此景，他又想起了师父在自己临行前的告诫。 “不过顺己心，守天道，其余诸事，皆是率性而为……” 师父语重心长，孔墨亦有明悟。 这句话的重点看似是在率性而为，但孔墨却明白，率性而为的前提是前面的顺己心，守天道。 若是不遵循世事中的规律，天地间的法度，一味地追求所谓的洒脱无束，直来直去，带来的不会是自由，只会是混乱。 一言以蔽之，此间真自由，便是无为，积极上进之无为。 孔墨抬起头来，他又想起了在瑶池基地培训时的一课。 那一课讲的是，要尊重事物发展的客观规律。 眼中有光彩闪烁，他略微颔首，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尊敬的摩罗丽丝，您说的话很有道理。” 说罢，他看向了自己的同僚们，众人神情各异，唐风朝着摩罗丽丝点点头，随后转过头来看向了孔墨。 “孔顾问，我看你的想法应该和我是一样的吧？” 孔墨微微一愣，随后笑道：“原来唐主管早就有想法了。” 只见唐风亦是颔首，沉声说道：“其实在坤舆计划开始之前，我们就凑在一起讨论过相关问题，与异世界的文明交往，究竟是该直接干涉还是有限交流？” “大家基本上是各执一词，婆说婆有理，公说公有理，最后啊，是谁都说服不了谁。” “干脆啊，就一块定了个中间的度，也就是中庸，也就是顺势而为，因势而变，具体办法要根据具体情况而定。” “像是大燕，由于文明发展程度较高，甚至已经出现了思想解放的苗头，本来如果没有界门失序，在初步的探查结束后，我们是打算采取直接性质的交流的。” “但这个世界嘛……我们还不了解，尤其还有神权的存在，情况更是复杂，两个文明之间的特点以目前来看也是大相径庭。” “总之啊，维持现状有维持现状的路子，说出真相有说出真相的路子，但要我选啊……” 唐风伸出手来，指向围住他的村民们，说道：“我还是想给他们温暖的希望，即使那温暖是用谎言当作柴薪。” “我说，唐主管，你这可不像一位外交官能说来的话哟……”只见老胡凑过去小声说道。 “哈哈，正因为我这个外交官不够称职，所以我才把这个抉择甩给孔顾问嘛！”唐风闻言畅然一笑。 老胡一听，也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说实话，无论是从感性还是理性的角度来说，明显都是维持这个美丽的谎言更恰当。” 孔墨闻言咧了咧嘴，看来外事部和探索部都已经有相同的答案了， 于是他再次抬头看向了那一直静静倾听着的摩罗丽丝。 “摩罗丽丝，我们决定听从您的主张。” “我就知道你们足够理智！” 言语落罢，金色的巨龙很是喜悦，就连身上的鳞片都变得更闪亮了几分。 “我会继续观察你们，但从此不再是以评判者的角度，而是以朋友的角度，当你们遇到困难的时候，我会再次现身！” 众人闻言皆是会心一笑，来自巨龙的支持……想想真是不可思议啊，初到这个世界，就交到了这么珍贵的朋友。 “巨龙摩罗丽丝，我谨代表坤舆计划的所有执行者，与您缔结真挚的友谊，愿我们的友谊之树常青！” 唐风冲着摩罗丽丝朗声说道。 “而我代表龙族，将你们称为朋友，来自异世界的人类们！” “那么，再见了，朋友们！” 巨龙挥动双翼，遍布教堂的金色光芒很快褪去，而在这之后，摩罗丽丝再一次化作了点点光辉消散。 待到最后一点金色光芒飘散不见，一切恢复如初。 “好嘛，咱们接下来要干点什么呢？”老胡感叹一声，随后出声问道。 “首要任务当然还是岱宗2号基地的建设，等到通讯卫星发射以后，你们就能去探索这个世界了。”唐风答道。 “那咱们这装神弄鬼……啊不，纯白之鸟的信仰是不是也应该建设一下？” 唐风摇了摇头，“这事就交给外事部吧！你们有你们的任务。” “确实也应该去看看这个世界了。”孔墨接上了话茬，“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多，我们能办的事才能越多。” “顺便还能给咱们这个纯白之鸟的马甲提升一下知名度。” 周文山灵机一动，朗声说道。 “好家伙，这不就是角色扮演吗？” 几人讨论着接下来的计划，村民们则是刚刚从震惊中恢复过来。 而在他们的眼中…… 那尘歌巨龙的出现更加昭示了纯白之鸟的神圣，那威严的龙首低垂于使者面前的场景将永远铭刻在人们的记忆里！ 围成一圈的村民们缓缓散开，卡罗恩与阿德芬妮再次转过身来面对着孔墨。 孔墨看着这两位，他能清晰地能看到这两人眼中那毫不掩饰的热烈与赤诚。 这两人的情绪同时也代表着所有的村民。 “尊贵且仁慈的神使啊——” 只见阿德芬妮归剑入鞘，右手抚胸，再次半跪于地。 “请您务必接受我的誓言，我愿为纯白之鸟献出一切！” 连巨龙之中最为高尚的金色巨龙都为之垂首，自己再无需质疑纯白之鸟教会的任何东西！ 孔墨认真地听完，随后轻咳一声，他决定要在通讯卫星发射之前掌握这个世界的语言，不然……别人说话真的只能靠猜。 “她说她要成为信徒。” 幸亏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翻译员王轩再次上线。 “我记得她之前是在那个奥冯手下做事，能问问她的来历吗？” 征税的事在之前问询卡罗恩的时候已经听他讲过了，在知道那些被俘虏的人的性质和他们之前干了些什么事之后，外勤组只觉得一剑枭首还是太便宜那个奥冯了。 基本上是仗着收税任务横行于整个伯爵领，无恶不作，十宗罪得让他们占了十一宗。 “嗯！” 王轩点了点头，随后就对着这位女骑士巴拉巴拉的又是一通。 只见阿德芬妮认真地点了点头，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 原来，这位女骑士的来头可是不小，她生于一个奥瑞兰德王国的贵族家庭，自小喜爱剑术，在家庭的影响下长大后成为了一名骑士。 并在之后加入了赫赫有名的玫瑰骑士团，负责保护王室的安全。 她的故事确实传奇，不过众人可不仅仅只是对她那骑士小说似的经历感兴趣。 由于眼界与经历的不同，阿德芬妮的故事比起卡罗恩更是多了许多这个世界的地理名词与专有名词，还有政治体系与历史事件。 这可难为坏了王轩，一边笔记都快记冒烟了，一边还要给旁边只能听懂个大概的众人做翻译。 更别说一些特殊的历史事件与称谓更是很难找到对应的翻译。 最后连唐风都看不下去，眼见王轩就要头冒热气了，直接一声令下，召集了所有外事部的人一起听，一起记。 于是不仅是阿德芬妮的个人经历，这个世界大体的信息也逐渐在众人的倾听下揭露。 他们所处的这片地界名为奥瑞兰德，是一个君主制王国，由格森莱德利家族统治，至今已经传到了第七位国王。 王国以国王为首，又有贵族划分领地，其中以六大公爵为首，其下又有侯爵，伯爵若干，子爵，男爵众多。 政治制度是典型的中世纪分封制。 与众人熟知的那种分封制不同的是，在这个世界，骑士从原本的一种小贵族彻底变成了崇尚荣誉与忠诚的武装力量。 他们没有封地，以流浪骑士或是骑士团的名义进行活动，或是在世界各地旅行，或是充当贵族们的剑与盾。 在奥瑞兰德之外，便是整个被称为阿若夫兰的大陆，除去奥瑞兰德王国，这之上还坐落着众多政权与势力。 部落，联合城邦，王国，帝国，商业联合会等等政体百花齐放，混乱至极。 其中有很多都要强于奥瑞兰德，也有不少要比奥瑞兰德弱小。 评判一个政体强弱的标准有通常的兵力，经济等等，其中比较特殊的一项则是政体所掌握的魔法力量。 这个世界的魔法来自被称为“魔网”的……该怎么描述呢，王轩把它翻译为了一种覆盖整个世界的“能量网络”。 名为“魔力”的物质便在这个网络里来来去去，供给给那些施法者。 而骑士与战士们所掌握的战技，或是魔法师们掌握的魔法，都需要魔网的支持才能释放。 没错，在这个世界，战技也是魔法的一种，战士与魔法师们本质上使用的是同一种力量，这让游戏天才周文山直呼难以接受。 总之，这个世界的大体情况便是如此。 即使这一部分的内容只是在阿德芬妮的故事里作为一笔带过的背景介绍，也费去了外事部众人的不少精力整理。 而后，人们的视角又从整个大陆重新聚焦回阿德芬妮她个人，以进一步从个体了解整个世界的情况。 玫瑰骑士团，是阿德芬妮原来所属的组织，这个武装组织自奥瑞兰德历1354年建立，到如今1463年，已经建立了一百多年。 据阿德芬妮自己描述，这个组织曾经充满荣耀，人人都遵守着至诚的骑士之道。 诚实，勇敢，忠诚…… 如果寻常的骑士们只是道义的践行者，那么玫瑰骑士团的骑士们便是以一种苦修的方式维护着荣耀与原则。 然而这一切都在奥瑞兰德历第1460年被玷污了，在一次不公平的审判中，失去了往日光辉，逐渐被权贵腐蚀的玫瑰骑士团站在了国王那一边，不光彩的那一边。 只有以阿德芬妮为首的几位骑士誓死力争，坚守着曾经的原则，所以他们被放逐出了王都，剥夺了曾经的头衔，成为了流浪骑士。 最终，阿德芬妮被西境的维良伯爵收留，成为了侍从骑士，而在先前的流浪旅途中，她真切地目睹了生活在这个王国中的人们所经受的苦难。 如她所言，玫瑰骑士们被鲜花与富贵簇拥遮迷了太久，他们已经看不到来时的小路了。 当阿德芬妮走出王都，她看到了骑士团本应该看到的一切。 首先便是税收，大小贵族们为了满足穷奢极欲的生活，无休无止地搜刮着自己领地内的民脂民膏。 公爵向领地中的侯爵收税，侯爵向领地中的伯爵收税，伯爵又向子爵收税，最终，繁重的税务全都压在了平民的头上。 在这些税收中还包含着供养光明教会的一部分费用，这些也是要百姓们承担。 尤其布依埃姆的情况较为特殊，按说它应该称为最近的一位男爵的领地，可不知怎地，这座位于尘歌森林边缘，以打猎与种植为生的小村庄不为子爵与男爵们所喜。 兜来转去，伯爵的征税官奥冯发现了此地，于是，本着逮着蛤蟆攥出尿来的基本原则，奥冯向伯爵上报了此地，将这里划归为了维良伯爵的领地。 而伯爵可不会以平民的规格向布依埃姆收税，他一视同仁—— 他以对子爵的规格对这座小村庄收税…… 贵族们的丧心病狂，可想而知。 其次便是人们的生活状况，这跟前面的税收算是因果关系，面对贵族们的大肆搜刮敛财，老百姓们不说是家徒四壁，也得说是没有四壁。 有些百姓就差被逼到尘歌森林里当野人，看大狗熊呲牙了。 在这样的压迫下，贵族们永远是贵族，教会永远是教会，而老百姓们就差被逼到啃树皮了。 可以想象，这样的政治体系下，这个社会是没有丝毫的抗变故能力的，一场山洪，一场地震，只要是一场天灾，就会白骨遍野，饿殍遍地。 百姓们会丧失基本的生存保障，而贵族们依旧坐在高高的城堡之上，享受世袭的权柄。 在奥瑞兰德众贵族一点都不拟人的横征暴敛下，奥瑞兰德王国的状况可以说是每况愈下。 要不是供养施法者的那一部分资金还没出现问题，这个国家早就跟蚂蚁蛀的堤坝一般崩塌瓦解了。 阿德芬妮立志改变这样的状况，她想将真正的骑士道带回世间，将温饱与尊严带给千家万户。 所以她才这么急切地想要见到孔墨，因为在她看来，纯白之鸟和祂的使者简直就像是天降的救星！ 不仅是祂的使者，那些使者的同伴，都有着高尚的品德，更别提那神乎其神的力量，只要纯白之鸟想，祂的信徒们一定能将光辉洒满世间！ 这就是阿德芬妮一直在追寻的东西！ 众人安静地听完，一时间都是唏嘘不已，如果说卡罗恩的叙述只是让他们看到了这个世界的一隅，那么阿德芬妮的故事便是让他们直接看到了这个世界的构成。 “压迫，这真是一个千古不变的话题。”唐风叹了口气，这位外交官摇了摇头，“同时，反抗，也是一个千古不变的话题。” “这个国家真是没救了。”白川抱起双臂，她的感想很简单，且直指要害，“这样的正义之士没留在行政中心大施拳脚，反而跪在了我们面前？” “我想我有些理解摩罗丽丝的话了，这个世界存在超凡力量，所以掌握了超凡力量的假恶丑们很容易就能占到上风，泯灭一切反抗。”老胡习惯性地托着下巴，分析着。 “说白了就是该死呗！”周文山啧了一声，拍拍旁边征九月的胳膊，“那群贵族该被高射炮吊起来射！” 就看征九月连连点头，瓮声瓮气地应了一声，“没错！” “有理。”连常思影都很少见地赞同了周文山的话。 “我相信，您和您的神，便是这个残破国度的救星，所以我恳求您，让我也加入您们的事业，奉献我微不足道的力量！” 阿德芬妮微抬螓首，目光炽烈而坚定，话语真诚而朴实，亮晶晶的双眼始终紧紧地与孔墨对视。 孔墨默然点头，随即将她扶起，转过头，冲王轩低声说了一句。 “嗯。” 王轩点了点头，遣词造句，他冲着阿德芬妮郑重说道。 “阿德芬妮女士，使者与我们都很荣幸能够与你一起并肩作战。” “让我们在纯白之鸟的旗帜下，为了这个世界的一切真诚与善良而战吧！” 嘴角升起了一弯姣好的月亮，阿德芬妮大喜过望地行礼，有激动的泪光在这位女骑士的眼角闪烁。 “感谢您！感谢您们！我必将与您们一起，奋战至最后一刻！” 众人自然都是笑着点了点头，能团结的力量自然是越多越好。 而卡罗恩也站在旁边，欣慰地看着这一切，他想，即使是最高贵的骑士，也会折服于吾主的品德。 有了纯白之鸟的眷顾，他相信他生活的这个世界会逐渐变好。 就像家中逐渐好起来的女儿一样。 “纯白之鸟万岁！” “使者与他的同伴们万岁！” 周围，看到这般场景的人们欢呼雀跃着，为了教会的壮大而欣喜不已。 黄昏中，有欢呼声从教堂中响起，久久不绝，可以想到，这个将坠黑暗的国度迎来了第一丝曙光。 第20章 我们的任务 三日后。 静谧的尘歌森林静静地生长，同时静静地多了一座以科技力量铸就的，可以容纳数百人工作生活的基地。 界门周边，一个足有足球场大小的场地被开垦出来，区块化的各机构披着光学隐身颜料错落有致地安卧其间。 医疗所，安保科，指挥部……身为探索异世界的前哨站，每一个世界的岱宗基地基本上都是微缩版的瑶池基地。 瑶池该有的职能，每一个岱宗都一应俱全。 这座基地的建设要多亏了建设部，在周科主管的带领下，建设部在周科主管说出“我肯定让你们回来有个吃饭睡觉的地方”的当天，就建设好了食堂和宿舍。 同时伴随着安保部的探索，尘歌森林中一条人迹罕至的小河也被发现，水源的问题也得到了解决。 探索人员与入驻人员的后勤保障工作已经妥善，当岱宗2号基地正式开始运转，它将成为一切来到这个世界的本部人员的坚定保障。 随着初步的情报收集和发展建设都取得了令人满意的成果，各个部门的负责人也得以坐在一起探讨今后的探索计划。 首先是代号的改变，原先的“龙国”称呼被“阿若夫兰”取代。 考虑到这个大陆还没有形成实质上的大一统，并且在探索的过程中还可能遭遇到其他势力，所以瑶池方面并没有以“奥瑞兰德”作为这个世界的代号。 其次是被俘人员的处置，也就是奥冯征税队的那些爪牙该如何处理的问题。 各个主管在这一点上有所分歧，有人认为应该尝试说服感化，以教育为主。 这部分主管认为这些人来自奥瑞兰德各地，是用来了解这个世界的绝佳信息源，如果能以德育化导，那是最好，可以大大增强他们在这个世界的力量。 而有人则认为应该格杀勿论，原因也很简单，这些人全是帮凶和走狗，三观已经定型，所谓的教育只是一厢情愿。 为了不放虎归山，牵动奥冯背后的维良伯爵的神经，探索部应当以一切方式将这群人存在过的痕迹抹除，尽一切可能拖延维良发现奥冯失踪的时机。 从而进一步降低与这个世界的贵族势力发生冲突的可能，为岱宗基地的武装力量部署，和友好派系布依埃姆村的发展争取时间。 前者认为后者的提议太过激进，大开杀戮并不合适，而后者则认为前者太过乐观，一些危险分子本就不该拥有第二次机会。 就在双方争执不下的时候，在李局长的提议一下，最终的决策权落到了和奥瑞兰德人接触最多的探索部手里。 得到这个决策权的时候，探索部本来是在一旁观战，美美吃瓜的，谁成想吃到最后把自己吃成了瓜。 天地良心，探索部怎么就和奥瑞兰德人接触最多了？现在探索部麾下的外勤们连个有点样子的城市都还没看见过呢！ 但当众主管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探索部的时候，探索部只得本着“既然两边都不想得罪那就干脆两边都得罪”的态度拿出了自己的提案。 在这份提案中，探索部综合了布依埃姆村民的意见，以及外勤小组的意见，最终得出了结论。 该埋的埋，该管的管，总之一个都不要放，也不能随便挥刀乱砍。 应当发扬“异界人处置异界事”的原则，具体计划便是以布依埃姆的村民为核心，组建“布依埃姆劳动改造协会”。 既然布依埃姆的发展需要人手，那就在安保部的监督下，让一些经过鉴别，罪不至死的人进行劳动改造，为布依埃姆充实劳动力。 再对这些人在劳动改造中的表现进行评判，不行的继续改，确定改好了的，可以酌情给予第二次机会。 当然，即使确定改好了的人，想离开岱宗基地的监视范围，那肯定在现阶段也是门儿都没有。 至于那些命案在身，甚至十恶不赦的，探索部打算充分遵循村民们的意见，也就是随便找个地埋了。 这份提案可以说是肯定了两边的提议，又没有完全肯定，突出一个中间派。 常言说墙头草随风倒，探索部本来都做好提案被打回然后继续吃瓜的准备了。 可谁知这份提案却得到了主管们的高票赞成。 双方都认为这份提案充分尊重了布依埃姆人民的权利，也赞同理应让异界人自己处理异界人的事。 于是本来还应该再讨论个半天的事情就这么被定下来了。 再者就是对布依埃姆，乃至对整个阿若夫兰的外交政策，在聆听了外事部主管唐风所作的报告后，众人一致认为“有限介入”的可行性最高。 便是以“纯白之鸟教会”的名义在阿若夫兰进行活动，和那些友好的势力建立交流，互惠互利，以获取资源，并壮大探索者们的实力。 以“神”的名义，正好可以解释一些不好解释的科技或是理念，这在某种程度上还可以解开探索人员们的拳脚。 同时还有高深莫测，掌握魔法的龙族朋友作为支持，这个马甲想被扒掉恐怕也不太可能。 摩罗丽丝也说过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神，这也断绝了真正神只下场的危险可能。 当然，坤舆计划的执行者们可不会介入任何一场战争或是变乱，真那样的话就和坤舆计划的初衷相违背了。 他们的心里始终谨记着自己的定位，是探索者，而不是征服者，是交流者，而不是变革者。 就如摩罗丽丝所说，他们的到来会给这个世界带来很多变革的机会，但终究只是机会而已。 这个世界的成长还是应该交给这个世界的人。 于是，外交政策也被定下。 最后讨论的一项是这个世界的探索方针，在综合了现有的信息后，主管们得出的结论是稳扎稳打，交流与发展并行。 这个世界的“魔法”和特别之处都需要驻扎进岱宗基地的研究员们进行研究，这是首要任务。 其次，便是根据先前在大燕进行探索的经验，把外勤小组化整为零，分派到不同的方向进行探索，用自己的脚步丈量这个世界。 总之事业草创，征程将起，众人都以小心行事为宜，至于往后……那就是往后的事了。 ………… 在基地建设期间，原本平静的小村庄也在发生着变化。 纯白之鸟的到来犹如往一派死寂的池塘里扔了一块大石头，那涟漪荡漾在每个村民的心里，久久不能散去。 为了表达自己的信任与虔诚，希贝神教堂的希贝神雕像很快就被拆掉，村民们根据自己的想象刻了一只展翅高飞的鸟儿上去。 虽然这只鸟儿的形制跟“白鹭”没有半点关系，外形上甚至更像老鹰，不过那股翱翔高天的气势到底是展现出来了。 有的时候面对纯粹的善意你并不能要求太多。 除此之外，还有几件大事。 一是在村民们的支持下，卡罗恩成了“布依埃姆劳动改造协会”的第一任会长，这个由神使与他的同伴们牵头成立的组织是专门用来管理那些俘虏们的。 虽然包括卡罗恩在内的村民们在现阶段还不能了解“劳动改造”背后的意义，但他们的认知却很朴实。 那些犯人犯了错，纯白之鸟仁慈，让他们用劳动偿还罪孽，纯白之鸟信任我们，让我们负责看管，我们一定不能辜负纯白之鸟！ 所以即便这协会的全名在翻译成奥瑞兰德语后十分拗口，村民们也坚持着一遍又一遍地念诵它的全名。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神赐之名，怎么可以不心怀敬意地去念诵呢？ 卡罗恩更是身体力行地奔走在了第一线，神使与他的同伴们圈定了几个地方，让他们带那些俘虏去开垦荒地。 而后又指定了一个方向，让他们挖一条引水的河道，用来灌溉新开垦出来的田地。 在听说了这是伟大且仁慈的主派下来的任务之后，村民们热情高涨，拿起锄头和铲子嗷嗷叫着就往荒地冲，卡罗恩想拦，可是半点拦不住。 要不是布依埃姆的人口实在太少，他们能直接把俘虏的活儿全都给抢了。 从这点就可以看出，这个沉寂已久的小村庄里的人们难道就不渴望更多的粮食与更多的土地吗？ 当然渴望。 只是以前在领主的压迫下，他们根本没有多余的钱财与精力去开垦那些荒地。 维良伯爵的收税标准是，每多一块田地，就多一份税。 在肩头的税务压迫下，现在的几亩地已经是这一百多号村民的承受极限了。 然而纯白之鸟的到来却可以为他们打消这些顾虑，毕竟，再大的贵族能大过神明吗？ 村民们心里跟明镜似的，懂得这个理。 第二件大事则是“纯白之鸟教会”正式承认了布依埃姆众村民的信徒身份。 自称为“大祭司”的唐风以孔墨带来的礼节正式向布依埃姆的老村长表达了敬意，双方进行了亲切且友好的谈话。 虽然对这位“大祭司”的某些用词一知半解，不过老村长还是激动的热泪盈眶，在他看来“大祭司”是除去神使之外最接近神明的人了。 而如此位高权重的人物竟然对自己的村庄满是溢美之词，也怪不得他激动。 在“大祭司”唐风的提议下，神使与他的同伴们向每位村民都发放了一块方正的“小木片”，其上刻有每位信徒自己的名字和个人信息，方便信徒之间互相辨认。 村民们认为这合乎常理且非常方便，可如此超前的举动可着实震惊了阿德芬妮。 原因无他，她在这代表个人的名牌上看到了纪律性的存在，这可是在某些贵族的卫队士兵身上都不会出现的东西！ 不仅如此，“大祭司”还表示纯白之鸟教会不会对布依埃姆有任何的征税和驱使，布依埃姆的行政主体和决策主体依旧是布依埃姆的村民们。 回应唐风的自然是久久不能平息的颂唱和喝彩！ 自己家的土地种出来的东西全都归自己，不用交半点税，这难道是国王过的日子吗？布依埃姆的人们简直不敢想象！ 伟大的纯白之鸟仁慈又善良，祂的所作所为再一次超乎了人们的想象极限！ “正是因为你们的团结善良，朴素诚实，才让伟大的主投下了目光，不必感谢主，感谢你们自己吧！” 虽然当时的话是这样说的，但人群中的“赞美吾主”的呼声还是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 不过这句话还是带来了一些后续效果，便是老村长私下里召集村民们开会，要求村民们以后一件坏事也不许干。 “大祭司说了，伟大的主是因为我们的善良和诚实才眷顾我等，倘若我们仗着祂的名作恶，那伟大的主一定会离我们而去！” 老村长如是说道。 村民们凝重地同意了老村长所说的话，并感叹村长不愧是聪明人，轻易地就从大祭司的话里听出了第二层意思！ 嗯嗯嗯，我们一定谨遵神谕！人们不住地点头。 在大祭司的宣告后，紧接着就发生了最后一件大事。 便是纯白之鸟的“教义”要开始编写了！ 惊喜的消息接二连三，布依埃姆的村民们为自己能成为第一批聆听纯白之鸟教义的人而兴奋！ 然而神使只是叫来了卡罗恩，缓缓地说了那么几个词：“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 总之就是以现实的“骑士精神”为蓝本，哦不……基本上全是从骑士精神上抠下来的。 本来探索部是打算就这个编经书的任务请教外事部的，而外事部表示信仰并非小事，多说多错，最好只说一些笼统而大的概念，让听的人自己补足。 于是在老胡的提议下，探索部直接剽窃了现世西方的“骑士精神”……这玩意儿够高度概括了吧…… 而且奥瑞兰德人和西方人长得那么像，没理由听不懂骑士精神。 反正老胡是这么说的。 一共十个美好的品质，除去最后的勤奋与坚韧之外，前面的八个全都是照抄的。 而在听完了之后，卡罗恩沉默了，村民们也沉默了…… 为什么吾主的教义这么短？ 伪神的《光明书》都那么厚的一本呢！ 而阿德芬妮却激动了。 女骑士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这不就是完完整整的骑士道吗！ 除了“守礼”变成了“谦卑”，“觉悟”变成了“牺牲”，以及最后多出来的两个，简直一模一样！ “品质如斯，如神在世。若寻真意，便依此行。” 孔墨给卡罗恩撂下这一句话之后，便步履匆匆，潇洒离去。 实际上他只是在背诵而已，背完了就没话讲了，还得回去接着学奥瑞兰德语。 而留在原地的众人除去阿德芬妮都陷入了沉思，而阿德芬妮则兴奋无比，立马跑到卡罗恩身旁说了几句。 顿时，这位最初的信徒恍然大悟！眼前一亮便开始为村民们讲解伟大的主让他们遵守的是何等高尚伟大的教义…… ………… 孔墨不知道昨天说给卡罗恩的那些话，卡罗恩又是怎么给村民讲解的。 他自己倒是觉得这所谓的“骑士精神”和君子的品格有一些相像的地方，但是若论囊括程度，还是君子品格更胜一筹。 不过现在的他已经没有精力去思考这些哲学与道德的命题了，因为他和他的同伴们都在为了奥瑞兰德语而抓耳挠腮，为了将近的探索任务做准备。 随着通讯卫星的组装完成，外勤组出发冒险的日子很近了。 第21章 将往的去向 岱宗2号基地，人来人往的指挥部内。 外勤众人早已脱下了纳米行动服，换成了这个世界的服装，此刻他们正聚在一起，听李大校作出发前的训诫。 “你们还需要知道的是，这个世界的魔法力量催生出了不少与众不同的生物。” “这些，是目前我们在尘歌森林中已经遭遇到的特殊生物。” 李侠大校手上拿着几个卡片，将其中一张送进了投影机。 只见一头形似食蚁兽，尾巴上长着像锤头一样的尖梢的动物外形被映射在了光洁的墙壁上。 “重锤兽，体形有狼犬大小，食性素食，会把自己团成球状滚来滚去，尾部的锤头状外骨骼能敲碎石头。” “它并不会使用魔力，攻击方式就是用尾巴上的锤头重击敌人，将敌人击晕或是砸倒，然后团成球体快速溜走。” “由于该物种生性警戒，十分灵敏，我们暂时还没有在不伤害到它的情况下捕捉到活体样本。” “有些像甲龙？”白川面露思索神色，出声说道，“小型化的甲龙……” “也仅仅只是类似罢了，它目前展露出的习性其实更像哺乳动物。” 李侠说罢，抽出投影机中的卡片，又把手里的第二张塞了进去。 这次出现的是一头浑身毛色漆黑的狼，毛发飘逸，四肢强壮有力，一双血红色的狼瞳，长嘴中是锋利的牙齿。 “这个看起来就很普通了嘛，野狼？”周文山点点头，蹲坐在椅子上。 谁知道周文山话音未落，投影上的“野狼”仰天长嚎一声，肋部突然生长出了一双遍体漆黑，羽毛覆盖的翅膀！ 周文山见状一个激灵，差点从椅子上掉下来。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只见他面露恍惚之色，连连说道。 李侠的声音紧接着响起：“阿奴卡利亚狼，阿德芬妮告诉我们的学名，但我们更愿意称呼它为翼狼。” “尘歌森林中的捕食者，以十分违反自然规律的巨大狼群为单位，在森林中捕食漫游。” “有多大？”闻言，老胡皱眉，抱起双臂。 “一个狼群至少有五十只到近百只。” 指挥部里响起一片被口水呛到的声音。 “多少？”周文山瞪大了眼，惊呼一声，他感觉自己初中高中大学的生物老师都要吐血了，“要供养这种量级的捕食者，需要的得是一条多么庞大稳固的生物链！” “地球上可是连超过十几只狼的狼群都少见，这可倒好，一来就来五十多只保底？” 老胡面露苦涩地笑道：“只能说，魔法的事，你少管。” 李侠见状亦是摇了摇头，看着翼狼的投影说道：“关于翼狼在尘歌森林的生态体系中究竟占据怎样的生态位，以及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我们目前还在研究当中。” “不过先不说它，咱们看这个。” 话音落下，翼狼的卡片从投影机中弹出，李侠把手里的最后一张卡片送了进去。 这次倒是一反常态，墙壁上只是出现了一只洁白可爱的小兔子。 “哇——可爱！”白川露出了星星眼。 “肯定没那么简单。”有了前车之鉴，周文山一脸凝重地摇摇头，看向李侠，“这玩意儿会干什么？喷火吗？” 谁知就看李侠闻言一笑，答道：“你猜对了。” “啊？” “呼——” 火焰倒映在众人的瞳孔中，原本安静可爱的小兔子张开小嘴，火焰以极其迅猛的速度从它嘴中喷射而出，足有半人多高！ 孔墨紧皱着眉头，这是御火术？ “见识到了吧！” “这只看似人畜无害的小兔子名为卡拉托诺，翻译过来就是火焰的使者，会用魔力，我们叫它吐火兽。”李侠说道。 “为什么不加吐火兔？” “因为这玩意儿是吃石头和矿石的，除了模样哪里也不像兔子。”李侠说罢，将卡片从投影机中抽出。 “哦——” 众人颔首，俱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以上这些，全都统称为魔兽！” 随后他轻咳一声，将外勤众人从个人的遐思中拉回来。 “总之，给你们展示这些呢，是为了告诉你们这个世界有多古怪，多凶险，探索的时候千万不可以掉以轻心，一切以保障自身安全为最优先，明不明白？” “明白。”外勤众人应了一声。 “嗯。”只见李侠满意地点点头，紧接着说道，“本次探索任务依然采用化整为零，多点齐出的方式。” “不过和上次不同的是，本次探索将由单人行动更换为分队行动。” 投影机再次亮起，这次映照在墙壁上的不再是动物的形象，而是一张由线条勾勒出的简要地图。 “这是我们综合现有的情报搞出的奥瑞兰德地图，虽然各位前几天都看过了，但我还是再讲一遍。” 李侠的手指指到西边一处由红圈圈起来的地方，朗声介绍道：“我们位于这里，奥瑞兰德最西端，和尘歌森林接壤。” “往东，可以去到处于奥瑞兰德中心位置的王都，往北，是气候多变，地势较高的丘陵高山地带，往南，则是滨海的一众城邦，奥瑞兰德最大的港口和商品集散地就坐落在那里。” “据此我们可以分成三队，向不同的方向出发，” “第一队，前往王都，那里是奥瑞兰德的行政中心，同时也是施法者们的聚集地，如果在那里站稳脚跟，可以让我们对奥瑞兰德的国内局势有更进一步的了解，以在后续与贵族的接触上早做应对。” “第二队，前往北境，那里是高山峻岭，地势险峻，奥瑞兰德在这里修建了不少要塞，以防备北方的军政府邻国，去往这里，我们能对奥瑞兰德军事力量与军事体系有一定估计。” “第三队，前往南境，奥瑞兰德沿海地区，群岛丛生，可以考察该地的海洋经济与经济体系，了解该地的贸易体制，同时探索整个世界的海洋生态，加深我们对这个世界的地理了解。” 缓缓说完，李侠背过手来。 “据阿德芬妮所言，我们所处的西境因为治理问题，导致盗匪丛生，流寇遍地，佣兵横行。” “各种势力相互交错，而且鱼龙混杂，我们想在这里发展，不仅要应对周遭的这些风险，还要对整个世界有一个更远更清晰的认知。” “知彼知己，方能百战百胜，现在，我们可以讨论一下各队的人员组成了。” 众人闻言重重点头，互相看向了对方。 “墨哥儿，九月和思影肯定都是要各带一队的，咱们这仨没什么战斗力的就往他们队里补吧。”老胡摇摇头，率先出声。 “我看也是！”周文山亦是非常认同地点点头，随即从椅子上跳下来，大喊一声：“我选墨哥儿！” 孔墨见状一愣，随即笑道：“我自己还不知道我要去哪呢！” “咳咳……关于你们墨哥儿的去向，其实我有一点建议。” 众人闻声看去，就见李侠敲了敲投影机，墙壁上的地图猛地变换，化作了一个以盛开的玫瑰为基底，生长着长剑与盾牌的徽记。 “这是？”孔墨眉头一皱。 “玫瑰骑士团。” 就看李侠看向这副标记，冲众人解释道：“阿德芬妮曾经的所属，王族的私有武装力量，同时也是我们掌握的一条最为有用的线索。” “第二第三队，不管是往北还是往南，我们对那里的情况都知之甚少，而第一队去往王都，我们却拥有现成的向导……” 说到这，众人已是知道这个向导指的是谁了。 “阿德芬妮？”孔墨舒展眉头，出声问道。 李侠点点头，说道：“没错！” “目前来看，第一队所能拿到的线索是最多的，但是所要执行的任务，所要达成的目标也是最艰难的，以阿德芬妮对这个国度的评价来看，该国的王都就是一个混乱的大漩涡，危险至极。” “但我们一旦成功在王都站稳了脚跟，让我们后续的同志们能够跟进，以我们的情报手段，奥瑞兰德的一举一动，都将在我们的眼里变得透明！” “后续的同志……”老胡咀嚼着李侠的话，而后出声打断了他，“等等，大校，你的意思是情报部也要下场了？” “没错。”李侠点了点头，“为了保证我们自己在这个世界的利益，构建一个情报网络实属重要。” “咱们探索部的，这回算是要给情报部的当闯缸鱼了。” “所以这条鱼得是咱们当中最厉害的？” “说的很对。”李侠微微一笑。 “所以，我个人的建议是，让孔顾问要和阿德芬妮一队，前往王都。” 就见白川，老胡，周文山，征九月常思影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孔墨。 孔墨把情况是听得清清楚楚，但这并不妨碍他十分干脆地点了点头，笑道：“我服从组织安排。” “别这么干脆啊！”就看周文山怪叫一声，上前一步横臂拦在孔墨身前。 这小子冲李侠笑了笑，随后说道：“嘿嘿，大校，这么困难的任务都派下来了，不给涨点工资？” “好啊，你小子！” 只见李侠摇摇头，好像早就预料到了会有这一出。 “这次任务完成后，你们会拥有一个月的假期。” 一听这话，原本琢磨着是跟常思影还是征九月的老胡刷地一下立得板正，双眼瞪的溜圆，看向李侠。 “此话当真？！” “当真！” 就看在下一刻，老胡几乎是一个箭步窜上来，拉住孔墨的手就开始上下摇摆，泪眼汪汪，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墨哥儿啊，当哥的没本事，帮不到你什么忙，但是老哥的幸福就掌握在你手上了，一定要加油啊！” 原本站在孔墨两侧的征九月和常思影见状赶忙退后两步，摇摇头表示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夯货，也不想被这夯货波及。 “要是那界门能扩大个十米……别说十米，五米！咱们能把那些大飞机小坦克随便拉过来两个，那也早没有咱们外勤组的事儿了啊！” 就看李侠在一旁抱起双臂，无奈地说道：“除非你能把那些东西变成在各种意义上都能够隐身的存在，不然还是得让你们人来勘探。” 白川也乐呵呵地说道：“是啊老胡，没看咱们到了这边，用的最多的就是人力吗？连卫星都是现运材料现搓的！” “所以我才感叹啊！唉！还不许人畅想一下了吗？”老胡叹了口气，摇头晃脑地松开了手。 “你不说这个还好，你一说这个我也有落差了！”只见周文山亦是蹙了蹙眉，嘟囔道：“咱们连卫星都能手搓了，结果勘探工作还是得靠人去走？” “欸——正所谓，没有比脚更远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 “停停停！” ………… 热闹地讨论了一番，众人终于是定下了各自的分队。 征九月和老胡一队，去北方看看，常思影则带着白川和周文山这两个脑子活络的，去考察南方的风土人情。 至于孔墨，则当然是跟阿德芬妮一组，去往王都。 说起阿德芬妮…… 眼看着朋友们都走出了指挥部，孔墨故意留在了最后。 只见他凑到李大校面前，疑惑地问道：“大校，我记得阿德芬妮是从王都被放逐出来的吧，有这事在前，咱们是怎么说服她加入这次任务的？” “嗯？”却见李侠比他更疑惑，“还需要说服吗？” “啊？不需要吗？”孔墨有点发懵。 “唐主管负责的这事，好像就问了问她愿不愿意跟你去王都一趟，然后她就答应了……特别爽快！” 正在收拾文件的李侠端起桌上的水杯，转过身来。 “老唐还说她可当时兴奋了，把剑拔出来嚷嚷了好一通来着。” “嗯……我明白了。”已经知道是怎么一回事的孔墨点了点头，“看来这神使的身份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真是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啊！” “谁说不是呢！”李侠喝了一口水，随后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问道，“对了，孔顾问，你在大燕的时候应该也是这种待遇吧？” “毕竟是天下楷模，江湖典范的白鹭门人。” 孔墨则是笑了笑，轻轻摇摇头，说道：“那可不一样！” “那是立身立德才配得上的身份，尽我全力，问心无愧，而这神使嘛，就像天生被供在祠堂里似的，让我不大自在。” 闻言，李侠先是一愣，随即哈哈一笑。 “哈哈哈……有道理！” “嗯，那就先不打扰您了，大校，我去找一趟阿德芬妮。” “好，去吧去吧。” “对了，一路顺风！”李侠保持着笑意，招了招手。 “嗯！借您吉言。” 第22章 誓言与星星 阿德芬妮没有想到，刚刚加入纯白之鸟教团，就被那位气质不凡的大祭司委派了任务，而更令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的是—— 这个任务居然是护送神使前往王都！ 因为保密的原因，这一路上更是只有自己和神使两个人！ 阿德芬妮当时的心情几乎无法用激动来言说，她对教团的绝对信任表达了真诚的感谢，随即便点头如捣蒜地应了下来。 那模样是生怕大祭司丢下她跑去找另一个人。 接下任务的当晚，她基本上就在村民们为她安排的小屋里夜不能寐，辗转反侧，并不是床板实在太硌人，而是阿德芬妮根本无法抑制住自己心中的遐思和畅想。 在她看来，这可是整整要陪同神使一路啊，作为这一路上最贴近神使的人，自己在路上会聆听到怎样的教诲，又会见识到怎样的神迹？ 这一路上将要遭逢的光景，光是想想就让她不能自已。 静下心来，阿德芬妮！脱去盔甲的阿德芬妮露出了小女儿的姿态。 她拍拍自己红扑扑的双颊，拉了拉被子，目视着空荡荡的天花板，极力地想让自己睡着。 你现在是神使的侍卫了！你要成为他的剑与盾，盔甲与明镜，让一切危险都无法伤害到他！ 而为了达成这一切，你现在首先需要的就是休息，良好的休息，快睡觉，阿德芬妮！ 你明天总不能顶着黑眼圈出去见人吧，那样就太丢人了！ 可越是这样想，阿德芬妮就越压抑不住心底里那只快跳出来的小鹿，想到最后干脆一甩被子，挥动出几缕凉风，想让自己在风的吹拂下镇定下来。 然而这样却是适得其反，被子离开的瞬间，夜晚的凉意趁虚而入，碰撞在她的内薄单衣上，惹得她打了个激灵。 被凉意刺了一下的阿德芬妮立刻重新抓紧了被子，将自己团成了一个球。 不得不说，这法子还是有用的，自己扇的风或许不见踪影，然而夜晚的冷意会惩罚每一个在深夜胡思乱想离开被子的家伙。 阿德芬妮的脑袋几乎是在一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没事的，不要紧张，阿德芬妮，想想你从小学到的那些东西，你是一位淑女，还是一位真正的骑士，你不会失态的！ 你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需要记得明早带上桌上的腰包。 现在你正朝着你的理想迈进，你会做得很好的，加油，阿德芬妮！ 女骑士的外表很具有迷惑性，其实如果放在现世，这位已经经历了不少的前玫瑰骑士也才刚到大学毕业的年纪。 面对人生中的机遇与挑战，青春张扬的身心难免会生出鼓噪与激动，心中的泉水会如波浪一般荡漾不停，这恐怕是年轻人的独有资本。 总之自己折腾了好一番，年轻且坚强的骑士阿德芬妮终于感受到一股沉沉的睡意袭上心头。 而在几息之后，她终于进入了沉沉的梦乡…… ………… 孔墨来到布依埃姆，走在乡间小道上，一路上冲着向他不停行礼的人们点头致意，他面带微笑，回应每一个人都极有耐心。 人们似乎已经习惯了神使与他的同伴们进进出出，每天天不亮他们就会从尘歌森林中出来，而每当太阳下山，他们就会重新回到尘歌森林中。 不是没有人想要跟着他们去看一看，去看一看他们究竟去了哪里，这只是单纯的好奇，而无关恶意。 只是在教会做出说明和贴出告示，劝告村民们尽量不要跟随他们前往尘歌森林之后，村民们还是乖乖地停下了这种行为。 有传言说卡罗恩知道，他知道神使与他的同伴们每晚都回哪里去，可每当旁人问起，卡罗恩只会回以一个高深莫测的微笑。 他当然知道，尘歌森林的深处伫立着来自主的国度的湛蓝门扉。 他甚至有幸以活人之身被邀请，穿过门扉前往神国。 但关于此事，既然神使与他的同伴们都选择不说，那么卡罗恩也当然不说，他会牢牢地保守秘密，遵循祭司与神使定下的每一条规矩。 不多嘴多舌，这是他作为忠贞信徒的自我修养！ 村民们为阿德芬妮安排的小屋在一座青草如茵的小山坡上，而在小山坡之后，还有更多的房屋正在动工。 这些房屋的图纸和规划当然离不开建设部，在忙完了岱宗基地的建设后，他们便将目光投向了布依埃姆。 在布依埃姆转悠了一圈的周科表示让村民们住在这种泥土和草木灰夯成的危房里，实在是令他夜不能寐。 于是建设部的任务又开始了，只不过这次他们从施工方变成了协助方，他们斟酌了布依埃姆现在的需求和实际情况，决定以木料为主，石料为辅，就地取材。 于是，布依埃姆的木匠石匠们突然就学会了看图纸，于是，布依埃姆的小伙子们头一次学会了磨石料。 于是，某神秘力量突然一夜之间就把一整片树林变成了平地，让村民们只需要按图索骥就好。 周主管决定给异世界的人们来一次建筑学的新手教程，唐主管则率领着外事部在“教会”里整修“教义”，整理历史，忙得个热火朝天。 而李大校和他的安保部几乎就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今天驱赶猛兽，明天寻找走丢幼童，仅仅三天，身着黑衣的卫士们已然成为了村民们心目中的保护神。 总之，在异世界的探索工作中，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干。 “哐哐——” 孔墨站在小屋前，轻轻叩响了门扉，眼见半天没有动静，他不禁微微皱眉。 奇怪啊，平常这个时候自己都能看见阿德芬妮跟在卡罗恩身后认真“学习”了，怎么今天都快晌午了还不见踪影？ 甚至都让自己一路找到家里来了，这好像有些不符合女骑士的干练作风。 “哐哐——” 随着孔墨再次叩响门扉，屋内终于传来了一声惊呼。 “哎呀！” 随后便是重物落地的“扑通——”一声。 “嘶，痛……谁呀？” 是阿德芬妮的声音，看来睡过头了吗？孔墨缓缓点头，随后下意识地就想回应。 “我，孔……” 等等，自己好像没有告诉过他们自己的名字，可自称神使也太怪了吧，孔墨蹙了蹙眉，最终轻轻说道。 “呃……我？” “神使？！天哪！” 屋内只穿着单衣单裤的阿德芬妮正一屁股坐在地上，在听到神使声音的瞬间血压高升，差点没眼睛一翻背过气去！ 女骑士双手捂住脸，面容肉眼可见地瞬间变得通红，红红的火烧云一直烧到耳朵根，就要把那漂亮的银发燎着了。 “对，是我，不方便吗，阿德芬妮？”屋外的孔墨犹疑一下，又轻声问道。 “方便，当然方便！” 阿德芬妮放下手，再次拍拍自己的脸颊，要振作啊，阿德芬妮！ 现在神使就在屋外等你！这已经是大不敬了，神使是平易近人，但也不是这么让你拿来冒犯挥霍的！阿德芬妮！ 要快，阿德芬妮，要快！ 拿出骑士的敏捷来，你有两秒钟把盔甲穿戴整齐！ 随即就见女骑士快速从地上爬起来，急匆匆地跑到墙边，拿起挂在墙上的盔甲就往身上套。 然而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忙中出错，原本无比熟稔的动作今天却是屡遭滞涩，那些绑带扣带就好像故意和她对着干一样。 “不着急，阿德芬妮。” 屋外的孔墨又喊了一声，他当然听得到赤脚踩在木地板上发出的“噔噔”声，也知道她很心急。 “稍等，稍等我一下，神使大人！” 七手八脚，终于把盔甲穿戴整齐的阿德芬妮回应了一声，然后又去穿靴子，这又是一番连跑带踩。 之后终于把一切收拾妥当的阿德芬妮抄起桌上的腰包快速系在腰上，而后抄起桌边的长剑一把推开了门！ 站在门外的孔墨心中突然警铃大作，而后下意识地一个闪身，就见突然打开的木门从自己的鼻梁前掠过。 映入阿德芬妮眼帘的是罩着一身粗布斗篷，内衬布衫长裤，一把长剑挂在腰侧的孔墨。 “向您报道，神使大人！” 只见阿德芬妮挺身而立，左手捶胸，行了个骑士的礼节，她尽量让自己的神情充满自信和安定，然而那额头上的汗珠还是出卖了她。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一定在神使大人面前丢人了！ 阿德芬妮发誓，这绝对是她成为骑士以来出错最多的一天！ 而孔墨则是看着她那满头大汗，面露和煦神色地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不必紧张，阿德芬妮。” 神使一如既往的温和声音总算是冲淡了阿德芬妮心中的紧张，可这也让她羞愧难耐地低下了头。 “抱歉，神使大人，今天本应该是出发的日子，可我却睡过头了。” “没关系没关系。”孔墨则是面带微笑，很是无所谓。 就看他下意识地接着说道，“要不是要练晨功，其实我也是喜欢睡懒觉的。” “啊……神使大人，您？” 阿德芬妮面露惊异，她本以为即使是再平易近人的神使此时也应该带点架子，可她却没想到他却如闲谈一般的和自己吐露心声。 “我怎么了吗？” “嗯，没怎么，只是觉得您和蔼。”阿德芬妮舒展开了紧蹙的眉头，立直了身体。 孔墨闻言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和蔼？你这可把我说老了，我可比你大不了几岁。” “啊？可您不是神使……”就看阿德芬妮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什么，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抱歉，我不该问的！” “我怎么感觉你还是这么紧张啊，想问什么就问，咱们两个可是要同行好一段路呢！” “就是……您的岁数怎么会和我相近呢？您作为神使，应该在被纯白之鸟选择的那一刻就拥有了绵亘永恒的寿命，惊天动地的力量……” 阿德芬妮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地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 “你就当纯白之鸟最近才选择了我吧！”孔墨笑着答道。 “还有，不必一口一个神使，可以叫我的名字，孔墨。” “孔……墨？” 接连不断的信息冲刷着阿德芬妮，只见她歪了歪头，如果是神使的旨意的话，她愿意遵守。 “没错，用奥瑞兰德语读起来其实还是蛮顺口的，怎么样？” “很好听的名字！”阿德芬妮沉吟一声，随后连连点头。 “那就好。”孔墨点头应道，随即盯着阿德芬妮，突然沉默不语。 “怎，怎么了？是我的脸上有什么东西吗？”阿德芬妮紧张地后退一步，用戴着手套的双手摸上自己的脸。 “哈哈，没怎么。”孔墨摇摇头，随后略带认真意味地笑道：“之前见你的时候你一直板着个脸，现在头一次见到它舒展开，只是觉得很好看罢了！” “神使……您……” 阿德芬妮闻言螓首微垂，霎时觉得自己的头顶都要冒热气了，这……怎么神使大人可以这样说话…… 可当她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抬起，看到那一双清澈且毫无异色的眼眸时，她才幡然醒悟，这真的只是夸赞而已！ “谢谢您！” 轻声道了句谢，为自己的多想再次羞红了脸庞，坚强的女骑士再次垂下了头。 这辈子没和女性单独相处过的孔墨没有觉察到丝毫的异样，他轻轻点头，随即从特制的里衣口袋当中取出了久违的手机。 只见屏锁开启，代表着信号的图案依然还是叹号。 时间是11:55，距离通讯卫星升空还有五分钟。 眼见自家神使不知从哪里掏出一块怪模样的小东西，阿德芬妮没有选择多问，而是安静地立在一旁。 “还有半个小时，咱们就可以出发了。”孔墨出声说道，他随即抬头看了眼天上的太阳。 这个世界的太阳的运行轨迹和地球上如出一辙，不如说每个能诞生人类这一生命的世界上，天体的运行规律都是大致相同的。 被称为“塞伯特”的太阳照耀着大地，到了晚上，则由被称为“露娜希”的月亮接替它的位置，二者都被认为是光明神希贝的从属。 “您确定不告诉村民们一声吗？” 不知为何，只是站在孔墨身旁，阿德芬妮就能感受到一股平和无比的心绪，当习惯了这种感觉之后，就能让她面对神使不再那么紧张。 于是她凑到孔墨身旁，低声问道。 “您的远行，对于信徒们来说是一件大事。” 虽然早就被大祭司告知了此事保密，不能声张，但阿德芬妮决定还是再为信徒们争取一下。 她觉得，这些朴实的信徒们都是希望和自己的神使亲眼告别的。 “正因为是件大事，所以才不说。”望着天的孔墨淡淡说道，“我不过是出趟远门，那么兴师动众，不好。” “村民们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嗯，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阿德芬妮缓缓点头，同时心生叹服，不愧是纯白之鸟选择的人啊…… 和王都那些出个门都要骑士开路的贵族们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比起……” 思绪翻飞，女骑士目露向往神色地看向那双望向天空的眸子。 “比起神的使者，您更像是站在我们身旁的一位无比可靠的朋友，我能感受得到。” “那就把我当成朋友就好。”孔墨将视线从天空中收回，看着阿德芬妮笑道，“这同时也是我的愿望。” 而阿德芬妮则是神色一滞，漂亮的眼睛闪烁着别样的色彩。 在那与孔墨对视的一瞬间，她仿佛从那双清亮的眸子中看到了她所追求的一切美好。 紧接着就看见这位女骑士用力地点了点头，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神……孔墨大人，请允许我对您宣下骑士誓言吧！” “骑士誓言，那是什么？” “您将获得我永世的忠诚，我此生将不婚嫁，不封爵，不远行，永远守护在您的身边，直到时间的尽头！” 第一次念叨这些词句的阿德芬妮说着说着就涨红了脸，不过她还是坚持着把它说完。 “这……这怎么行？！”孔墨思考一瞬，已是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卖身契吗？于是他连忙出声制止。 “我知道这很唐突，但还请您考虑一下！”阿德芬妮漂亮的眼睛直视着孔墨，目光炯炯。 “不不不……这，我……”孔墨的脸上显示出少见的慌乱，只见他手足无措地摆着手，“我是要离开这个世界的。” “即便目的地是神国，我也将随您一同前往！” 阿德芬妮不知哪里来的勇气，竟然主动上前了一步！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我……” 就在孔墨大汗连连，思考着怎么解释之时，忽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巨响。 “轰——”伴随着巨大的响声，一排鸟儿于尘歌森林中惊叫着飞起。 就看他灵机一动，指着尘歌森林的方向说道。 “这个问题咱们先暂且搁置，阿德芬妮，想看星星吗？” “星星？” 阿德芬妮被这没头没脑的一句弄得略一皱眉，下意识地顺着孔墨的手指向的方向看去。 白日里怎么会有星星？ “对，我请你看星星！”孔墨笑着说道。 而在远处的岱宗2号基地，微型通讯卫星已经摆在了发射台上，随着指挥部的一声令下，一颗白日飞星即将升入天际。 第23章 远行已启 当那一颗并不显眼，但在阿德芬妮眼中却格外灿烂的白日飞星乘着流光升入天际的时候，她更加笃定了自己信奉的真意。 在异世界，凝结着全体坤舆人科研心血的微型通讯卫星终于再次发射了，只不过，这次没有盛大的庆功会，也没有热烈的掌声。 在众人的目视下，它就像是一只缓慢而坚定的透明气球一般，慢慢悠悠地拂过云层与蓝天，乘着风，驶入了高天之上。 它的父母，它的组装者，岱宗2号基地的工作人员们在短暂的欣喜和欢呼之后又很快投入了各自的任务当中。 在这一次对异界人绝对保密的发射任务中，有一件事他们都未曾料到。 在某一处遥远的山坡之上，某位女骑士在某人的指点下，捕捉到了那一点助推器产生的光辉焰火。 那确实很像是一枚星星。 透明保温材料劈开了天空中四散的狂风，代表着无止境升力的焰尾正升腾得欢畅，它短暂地划出了一道熠熠生辉的尾迹，而后推动着整颗卫星飞入星汉之间。 这个过程中有多短暂？转瞬即逝。 即使是最善于观察天空的人也只能看到一点云彩逸散的痕迹。 他们想破了头也只能做出推测，也许有东西曾从那里掠过？或许是某只飞鸟，或许是某只扇动狂风的魔兽？ 但阿德芬妮却知道真相，那里升起了一颗美丽的星星。 这本来是孔墨灵机一动想出的转移话题的招数，可却让女骑士碰触到了某种别样且震撼的美丽。 想象一下吧，一个人对你说了句“要不要看星星？”，随后就在他手指的方向，真的升起了一颗灿烂的星星。 即使无比短暂，即使转瞬即逝，可那般景色，如何不永驻心田？ 孔墨当然也注意到了阿德芬妮眼中的雀跃与激动，驻留在那一双银灰色眸子中的浓烈情绪久久没有消散。 “您……您是怎么做到的？” 当阿德芬妮从震撼中缓过神来，下意识地说出了令她有些后悔的话语。 自己怎么可以这样问！女骑士马上反应了过来。 一切神迹对于纯白之鸟的使者来说不都应该是理所当然的吗？ “抱歉，抱歉，孔墨大人，我太激动了。”阿德芬妮低下头，低声说道。 孔墨本来正琢磨着该如何用抽象的话语来遮掩其中的原理，毕竟这其中的奥妙对于他来说理解起来也尤为困难。 当看到阿德芬妮似乎不打算追问了以后，他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并非神迹显圣，而是人力所致，阿德芬妮。” 不过，孔墨似乎打算从另一个角度回答她的问题。 “终有一日，你们也会在天空当中拥有属于自己的星星。” “这是人力所致？” 阿德芬妮闻言猛地抬起了头，这简直匪夷所思！ 但她的眸子中除去震惊与怀疑，还不知怎地平添了一抹亮色。 “我怎么会骗你呢？不过其中的究竟还要等着你们自己去探索。”孔墨笑着摇摇头。 只见看向遥远天边的女骑士恍惚着点了点头，是啊，神使大人怎么会骗自己呢？ 不过，如果真是人力所致，那么那份神性十足的美丽在她的眼中又要变化成另外的意味。 从神明的独到造物，变成人力也能企及的瑰丽之物。 而后，一个宏大的幻想逐渐在她的心中凝结，诞生。 “谢谢您的星星。” 张望良久，直到确认自己再也无法找到那颗星星的踪迹，阿德芬妮露出了一抹微笑，看向了孔墨。 “也谢谢您的解答！” “不必客气。” 孔墨面色如常地应了一声，转过身去，缓缓地从自己的口袋里再次摸出了手机，这才沉沉地松了口气。 12:00……感谢朋友们的准时，为我化解了此次燃眉之急。 代表着信号的符号再次闪烁起来，原本如同附骨之疽一般的叹号已经消失不见。 伴随着信号格子的闪烁，还有“究极无敌007打工人”群组的再次亮起。 “滴，滴滴——” 这么积极的发讯，孔墨就算不去看，也大概知道是谁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嗨害嗨，不是同一个时间，但是同一个地点，我摇子哥又回来了！” 白了个白：“瞧你那点出息，有了信号的第一件事就是上网冲浪？”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你不是你不是你不是？” 白了个白：“是又怎么了，我就是比你强，略略略略略略略——”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打一架打一架打一架？！” 骑着坦克打蚊子：“看来各种信号都恢复正常了，家人们，都在干嘛？” 水清疏影：“收拾。”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当然是在准备远征！向特么的未知进军！” 白了个白：“我检举，这货往身上塞平板。”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唔——叛徒！你监视我！” 骑着坦克打蚊子：“你们仨不是一组的吗？怎么在群里聊得这么热烈。”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当然是因为我们二次元是这样的啦——脸对脸没办法讲话的啦——” 白了个白：“噫——关二次元什么事了！我要革你二籍！” 水清疏影：“……” 骑着坦克打蚊子：“好好好，麻烦思影姐多费心了。我跟九月已经出发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恁快？？？” 白了个白：“是啊老胡，走之前不应该再集合一次嘛！” 骑着坦克打蚊子：“嗐——这不是通讯卫星都上天了吗，随时都能联系……再集合一次也就是道个别？我想咱们就别整那么煽情了，又不是啥大事儿。”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好像……确实？” 白了个白：“嗯，也是……” 孔墨举着手机，只见消息跟坐火箭似得窜的飞快，旁边的阿德芬妮也好奇地盯着自家神使手中这不停发出奇异响声的小砖头。 “咳……” 余光瞥到阿德芬妮凑上前来，孔墨轻咳一声正想解释，抬头一看，只看见阿德芬妮带着三分乖巧七分老实地点了点头。 那副精致英气的脸上一脸“我懂”的神色。 卡罗恩在阿德芬妮刚入会的那天告诉过她一句话，那就是“要学着适应神迹”。 她深以为然，并觉得十分的有道理。 卡罗恩的具体理由嘛，则是十分单纯，神使挥挥手就能造就的奇迹多了去了，出现一个就惊讶于一个，那岂不是显得我纯白之鸟的信徒很没见过世面。 对阿德芬妮来说更是如此，要趁早习惯，学会适应，因为她和神使好长的一段路要走呢！ “这是用来联络的东西，即使远隔天涯海角，持有此物的双方也能看到，听到对方的消息。” 阿德芬妮的乖巧一下就给孔墨整不会了，他眨眨眼，最终决定该说不说的还是说说。 “嗯嗯。” 女骑士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当然知道孔墨所说的“他们”指的是谁，一定是一直团结在神使周围的那些人们。 至于孔墨对手机的描述，她想的则是…… 这些可敬的人们一定品德优良，忠诚无比，以至于让神使创造出可以即使相隔两地也能互相传话的神物来与他们保持联系。 阿德芬妮很聪慧，至少她说服了自己。 并且在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猜对了全部吧。 而孔墨在听完她的“嗯嗯”两字之后，反倒是他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真听懂了？不会吧……我当初理解这东西的功用是理解了好半天呢…… “您的同伴们说什么了？”只听阿德芬妮继续问道。 这就算是接受了？ 对异界人的接受能力已是有些刮目相看的孔墨点了点头，接着回应道：“他们有的已经出发，有的还在收拾。” “嗯……”阿德芬妮听完之后露出了思考的神色，“孔墨大人，他们都是准备去执行您的任务吗？” “不，这是教会的任务，我和你也是要去执行教会的任务。” 闻言，孔墨摇摇头，这里的教会当然指的是“基地”。 但在阿德芬妮听来，这句话则是再次昭显了神使的大公无私。 这是怎样的品德啊，视公事如己事，没有任何私心……再次在心中赞叹了一次纯白之鸟的选择之后，阿德芬妮神色微动。 “孔墨大人，我遵从您的意愿！我现在就可以随您出发，当然，我也可以继续保持等待。” 女骑士挺直身体，盔甲敲得邦邦响，总结下来就是两个字，忠诚！ 孔墨露出微笑，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看向晌午的天空，金黄色的太阳横亘于天际之中，普照着大地。 山坡下的屋舍已经升起袅袅炊烟，原本一天最多只开两次火的小村庄为了迎合客人们的习惯，在中午也开始烧饭。 相信在今后拥有了更多田地，以及岱宗基地的支持下，一日三餐会逐渐成为村民们的习惯。 不过这是以后的事情了，孔墨这样想着，他看向另一个方向。 那里是一片刚刚梳理完毕的田垄，在从森林中“意外捡到”的新式农具的帮助下，那里已经被劳改者们打理的有模有样。 村民们似乎也觉察到了神使与他的同伴们对于田地与屋舍的重视，对待这方面的知识馈赠也是极为珍惜，愿意下苦工夫去学习。 贵族的压迫曾盘旋在这座村庄之上很多时日，而探索者们的到来仅是短短几日，就使得一切似乎都在慢慢变好。 看完了这些，孔墨面带笑意。 这个世界还充满了谜题。 教会，巨龙，魔法，贵族，政治……无论哪一桩哪一件，都是自己等人将来要面对的重大命题。 但自己觉得，自己早已拨开迷雾，发现并看清了这个世界最为重要，真正值得为之努力，值得为之付出的东西。 那就是人，那就是百姓。 这一点和自己在大燕的时候一模一样。 无论山川异域，只有心有良善，才可称风月同天。 卑鄙猥劣者，任其天花乱坠，孔墨不屑正眼以视。 然而温良道义者，无论何时何地，甚至无需言语，孔墨都会拔剑相助。 就和自己曾经认为的一样，自己心中的那只白鹭，不会因世事的变迁而停下飞翔。 既然谜题众多，那就一个个地解过去就好，在此期间，只要不忘了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奔跑。 重现面向湛蓝的天际，孔墨肆意，舒适地伸了个懒腰，随后畅然一叹—— “出发吧，阿德芬妮，咱们也该出发了。” “是，我的大人。” 阿德芬妮点点头，按住腰旁的长剑，庄重地行了一个骑士礼。 然后她就静立原地，安静地等待着孔墨的命令。 “走之前别忘了把门关上。” 然而孔墨却没有下命令，而是笑意盎然地冲着她扬了扬头。 只见阿德芬妮原本严肃的神情瞬间变作了羞赧，倏地转过头看向被自己大力推得都快翻折过来的房门。 “明，明白！” 于是她赶紧遮掩住那红得都快低出血来的脸颊，掩面快走几步把遭了老罪的木门轻轻关上上。 “咱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哪，阿德芬妮？”孔墨哈哈一笑，叉着腰望向远方。 “哦！”阿德芬妮一听，连忙从早已准备好的腰包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份地图。 这份地图看上去已经并不新了，显然在女骑士的手里待了很久。 “秋风城！”说完，阿德芬妮认真地捣鼓着手中的地图，复习着自己昨晚整理的最短路线。 而孔墨则是又感受到了手机的声响与震动，于是把它拿出来，朝着屏幕上看去。 白了个白：“@流云剑客@骑着坦克打蚊子@征九月，墨哥儿，老胡，九月哥，卫星的地形扫描工作已经开始了，你们别忘了看卫星地图！” 骑着坦克打蚊子：“知道，知道，这个我熟，难道忘了你哥我是如何横穿三四个州府从云州府跑回来的吗？” 白了个白：“好好好，知道你擅长跑路了，墨哥儿呢？” 流云剑客：“欸，我在呢。” 孔墨忙不迭地回完消息，这才开始寻找白川所说的“卫星地图”。 白了个白：“指南针，墨哥儿，找比较抽象的指南针样式的图标就行了！” 指南针？孔墨了然，随即熟练地返回主屏一番搜寻，终于在角落发现了这个软件，而后点开一看，就见一道文字弹出： “地形扫描中——” 而文字的下方却是已经出现了以岱宗2号基地为中心的鸟瞰地图，这张地图还在慢慢扩大。 即使是现在的规模，以图例来看，它也已经将周围百公里囊括在内了，孔墨甚至已经看到了西边的一座巨大城池。 于是他返回群聊，打字道。 流云剑客：“好嘞好嘞，已经看到了。” 白了个白：“墨哥儿，你们也已经出发了吗？” 流云剑客：“没错，正出发呢。” 白了个白：“好吧好吧，路上小心哦！” 孔墨不免露出微笑，回道。 流云剑客：“一定，各位也顺利！” 骑着坦克打蚊子：“小白，小白！怎么我们没这待遇啊，也祝福祝福我俩呗……” 白了个白：“九月哥一切顺利！” 征九月：“啊？哦，谢谢小白。” 骑着坦克打蚊子：“我——（））” ……… 关闭群聊，孔墨接着点开卫星地图，下意识地就想转过身去告诉阿德芬妮这个好消息。 然而一转头，只见女骑士欣喜地展开手中的地图，指着图中标明的一条道路对他说道。 “没错，大人，秋风城！过考罗镇，小河镇，直接往西走，是最短路径！然后再从秋风城出发，莫尔城，阿萨罗城……再到王都！” 就在她所对他展示的那份地图上，孔墨清晰地看到了数道拿笔做下的印记，甚至在地图的边缘还写下了一些注意事项与小字。 阿德芬妮一定做了很多功课。 心中微微一动，孔墨直接收回了手机。 “好，咱们出发吧！” “明白！” 只见孔墨与阿德芬妮走下了山坡，一路上照旧与人们打着招呼。 只不过他们坚定的脚步，已然昭示了一场远行的开端。 第24章 这世道，不安生 如果让专家学者来书写阿若夫兰大陆的人文地理，那么他们一定会在这趟旅途中产出十几篇严谨程度极高的数万字论文。 但孔墨是个俗人，所以在他眼里只有蓝蓝的天，绿绿的地，以及树和草，还有时不时在草径土路间穿梭奔跑，不时好奇地抬头望向他们的不知名小兽。 其实，这里的“不知名小兽”说的并不准确，准确说来应该是一种小型的啮齿类动物，它们个头不大，毛色多为灰黑两色，习性机敏。 这种小兽被阿德芬妮称为“旅者貂”，它们在奥瑞兰德王国的西境很是常见。 它们的外形与雪貂相似，喜好结群，成群结队地在森林里搜刮植物和浆果，通常是好几个家庭组成一个群落。 奥瑞兰德的旅人们很希望见到这种小兽，因为有它们频繁出没的地方，通常不存在特别致命的猛兽或是魔兽。 他们已经离开布依埃姆两天了，周围的景观并没有太大的变化，而且孔墨很幸运地发现自己风餐露宿的本事没有多少退步。 本来与阿德芬妮同行，他还有些忧心这位女士适不适应，可在看到她爬树小憩，下河抓鱼的动作比自己都要灵敏后，孔墨逐渐放下了心来。 两人明显都是经受过旅途考验的。 值得一提的是，阿德芬妮的肩上多了个背包。 这是决定出发的时候，孔墨回到基地捎上的，其中有两副睡袋，若干干粮，以及至关重要的救急用品。 虽然风餐露宿是习惯，但谁会拒绝让自己的旅途变得更有保障呢？ 尤其是在初次体验了从背包里掏出来的睡袋之后，阿德芬妮每次整理背包的时候都变得格外小心，以至于每天都抱着这东西睡觉。 孔墨本来看那背包着实不轻，还提议着两个人轮流背来着，结果被阿德芬妮断然拒绝。 人家的理由也很充分，一名骑士怎么能让自己的大人负重前行呢？ 就这样走着走着，两人路过了考罗镇，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前往小河镇的方向。 等再经过小河镇，而后一路往西，就能到达此行的第一座大城市，秋风城。 “孔墨大人，要不要休息一下？” 孔墨抬头看了眼天色，笑着答道：“这才刚过中午，你已经问了我三四次这个问题了。” “我不是早就说过了嘛，哪怕连续走个两天两夜我也不会累。” “是，我的大人！”而阿德芬妮好像也习惯了问题的答案，只见她一脸郑重，显然早就已经进入了自己骑士的角色。 “阿德芬妮，我感觉自从出了布依埃姆以后你就变得很严肃呢。”孔墨转过头来，看向了亦步亦趋守护在自己旁边的阿德芬妮。 “怎么会呢，孔墨大人，我只是在守护您的安危。”只见女骑士轻轻摇头，轻声答道。 “是嘛？” “是的，我以我的荣誉，对着伟大的纯白之鸟发誓！” 阿德芬妮捶了捶胸膛，脸上的神情庄重无比。 “不必不必，我只是希望你能活络一些。”一看连发誓都搞出来了，孔墨连忙摆了摆手。 想让阿德芬妮活络一些，无非是因为一路上的风景总有看腻的时候，总是不由自主地想找人说说话。 若是放在从前，孔墨大可以一直闷头赶路，然而现在他却是更想与旁边的人说说话，这大概也是成为外勤人员之后对他的改变吧。 孔墨知道独自护卫着自己这个“神使”前往王都，对于身为骑士的阿德芬妮来说是一件非常值得荣耀的事情，但也会令她倍感压力。 所以……自己还是不要给她的工作造成困扰了。 想着想着，孔墨的思绪又飘到了远方，也不知道同僚们现在都到哪了？ “窸窸窣窣——” 路边穿林打叶的声响猛地拽回了孔墨的思绪，只见他目光如电，看向了发出声音的方向。 原本好奇地跟了孔墨他们一路的数只旅者貂顿时乱做一团，四散而逃。 “阿德芬妮？” 只见女骑士也在一瞬间按住了腰间的长剑，一双银灰色的眸子凝成女武神般的机敏与肃穆。 “我也听到了，孔墨大人！” 两人相视点头，阿德芬妮在前，孔墨在后，慢慢地向着路边摸了上去。 “救救我！” 只听一声仓促惊呼，树林里猛地钻出来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她蓬乱肮脏的头发已经许久没有修剪，早已遮盖了大半张脸。 使得孔墨只能通过那一瞬之间的惊慌叫声来分辨她的性别。 她身上的衣服也已是破烂不堪，满是泥土，颜色业已不见，只能从那布料的残垣断壁上看出这可能曾是一件长裙。 因为慌乱或是匆忙，她刚刚跑出树林就脚步一滞，重重地绊倒在了路边，然而她顾不得疼痛，马上支起上半身看向了自己的来处。 “别跑！该死！” “可恶的小娘皮！老子非活剐了你不可！” 路旁再次传来粗声粗气的呼喝，在那树叶摇曳掩映下，孔墨依稀看见几名身穿锁子甲的男性身影正钻过树林大步跑来。 在听到身后呼喝的一瞬间，蓬头垢面的女子猛地打了个激灵，将目光投向了正严阵以待的阿德芬妮与孔墨。 她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正经受着某种巨大的恐惧，而孔墨，恰巧感受的到。 “孔墨大人？”阿德芬妮见状，将问询的目光投向了他。 但还没有等到孔墨回答，就在下一刻，只见几名锁子甲男子手持武器，如同矫健的猿猴一般从树林中冲了出来。 霎时间树叶翻飞，泥土成瀑！ 声势浩大，原来不止几名！ 一眼望去，至少十五名身披红色锁子甲，手持刀枪棍棒的凶狠之徒在一瞬间包围了女子。 领头的一人留着墨黑色的长发，脸上刀疤密布，身形粗壮，肩上还扛着一只巨大的狼牙棒，看上去就不像是个好相与的角色。 “哈哈哈，跑啊你，接着跑啊！”壮硕的躯体发出狂放的笑声，靠近那只有半边身子撑在地上的女子。 “我说，尊贵的……哦不，那是曾经了。”领头的壮汉戏谑地大笑着，蹲下身拽住女人的头发，迫使她的头仰起。 “啧啧啧，通缉画像上那么漂亮的一张脸蛋，就这么被东躲西逃的流亡生活给毁了，真是可惜了。” “你知道吗？你现在只是一只小虫子，我只用一个小拇指就能弄死你！” 说罢，壮汉又大笑着掐住女子的脸，像是端详一件艺术品似的左右翻动着。 “瞧瞧这底子，爷们儿真是不白跑！给你洗洗干净，今天晚上好好犒劳犒劳我，怎么样？”说罢，壮汉单手勒住女子的脖颈将她提起，同时站起身来，看向自己的一众手下。 “也犒劳犒劳你们！” 领头之人的慷慨瞬间激起了一众喽啰的热情。 只见凶神恶煞的喽啰们立刻露出耐人寻味的猥琐神情，一个个都是振臂欢呼。 “哦——” “老大万岁！” 第25章 不安生，以剑平 只有一名手持钢刀的男子犹豫片刻，冲着壮汉说道：“老大，如果碰了她，首领会不高兴吧！” 这些许的杂音显然令这名壮汉很是不满，只见他拎着女子，朝地上吐了口唾沫。 “我是你的老大，还是他是你的老大？” 手持钢刀的男子看向周围朝自己激射而来的不怀好意的目光，瞬间大汗淋漓。 “那当然是您！” “嗯——你们又是谁？” 壮汉的视线本来是瞅向那名男子，然而多出来的两人却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终于看到了一直巍然不动的孔墨与阿德芬妮。 “不知道啊老大，从我们出来开始他们就没动过，应该是被吓傻了吧！”有喽啰叫嚣道。 “就是就是！” “我看他们的表情，不像被吓傻啊……”壮汉眯缝起眼睛，随后摇摇头，“算了，快滚！你们今天运气真好，赶上我心情好了！” 壮汉又跟欣赏战利品似的欣赏起自己手中的女人，攥着女人纤细脖颈的巨手不断用力，不顾她的咳嗽与捶打，他似乎很享受这种强占的快感。 “听到了吗，快滚！” “滚蛋！快滚蛋！” 一众喽啰不怀好意地向着孔墨与阿德芬妮包围上来，出声驱赶。 “你们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而阿德芬妮则是握紧长剑，死死地挡在孔墨面前，一动也不动，出声喝止。 眼见这帮匪徒一点也没把自己的盔甲与长剑放在眼里，阿德芬妮很生气。 眼见这帮匪徒一点也没把神使放在眼里，阿德芬妮是真动了怒！ “胆敢驱赶伟大的纯白之鸟的使者，你们该死了！” 女骑士头一次展示出她冰冷的声线，那一瞬间的气势，仿佛冷月浮空，寒芒毕露！ 听到这位女骑士的话，一众喽啰不禁打了个激灵，作为刀口上舔血的行家，他们是看得出这身穿盔甲的小妞身上的杀气的！ 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纯白之鸟，但喽啰们知道她真的会杀人！ 所以，同时也作为欺软怕硬的行家，这群人顿时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直接被女骑士的气势唬在原地了。 而孔墨则是毫无动作，只是握住了腰间的长剑，他没有去看那帮色厉内荏的喽啰，或是去看那令人感到恶心的壮汉。 他的双眼望向了那名被抓着脖颈提起来，双腿不断挣扎的女子。 绝望，恐惧……真气嗡鸣，这几位常客，孔墨感受得到。 然而混杂这难安心绪中的还有一位，并且格外明显……那就是愤怒！ 他那已是如同寒芒一般的目光扫去，女子咬咬牙，猛地将自己的双手掐向了壮汉的脖颈！ 那瘦弱纤细的臂膀携带着决死的心意，仿佛在顷刻之间爆发出了莫大的力量！ 然而因为力量的悬殊，最终只在那壮汉的脖颈抓出了一道血印…… “该死！” 然而女子的举动却瞬间惹怒了壮汉，被孔墨他们吸引了注意力的他丝毫没有防备住女子的偷袭！ 恼怒！壮汉恼羞成怒！终日抓鸟，今日竟然被半死的金丝雀啄了眼！ 只见他拿另一只空闲的手拭过脖颈，手上沾染的鲜血将他的怒火烧得更盛。 “我弄死你！我弄死你啊！” 这壮汉气血翻涌，巨掌上青筋暴起，如同发了疯一般狠狠地向着女子的脖颈用力，原本就呼吸困难的女子此刻扑腾着双腿，嘴角已是渗出血沫！ 若是没有外力干预，恐怕这女子真的要被掐死在这！ 然而…… “仓朗朗——” 白鹭门的宝剑出鞘了！ “阿德芬妮？”孔墨持剑而立，剑刃映出他不再温和的侧脸。 同时，突然泛起的寒光也仿佛在一瞬间斩去了阳光，遮迷了每个人的眼。 “孔墨大人，我在！”一直守卫在旁边的阿德芬妮立刻出声回应。 “只留一个活口！” “……是，我的大人！我的长剑将为您扫清一切！” 在片刻的愣神后，阿德芬妮瞬间脸颊通红，十分激动地点了点头！ 好，孔墨大人说杀他们全家，那就杀他们全家！ 为了神使而战，这怎能令她不兴奋？ 她将第一次向神使证明，自己作为骑士去守卫纯白之鸟的道义，是合格的！ 而这群不长眼的匪盗，将会是她的第一批磨刀石！ “喂喂喂，你……你们站在原地， 别，别动啊！” 已然有喽啰发现了二人气势的不对劲，滂湃的杀意竟是吓得数人退后一步。 “老，老大！”有人吞咽口水，双腿止不住地发颤，“这俩人好像不一般啊！” “去你的！！！”那壮汉怒目圆睁，咆哮着怒喝一声。 愤怒能遮迷一切，早已被女子的挣扎激起怒火的头目哪还想得了那么多？ 此刻看见这随便路过的两人也胆敢拔剑违抗自己，已是霎时间变得更加怒不可遏！ “想死是吧！成全你们！” “给我上！” “给我把他们剁成肉沫！” 面对自家老大的咆哮，有心思多的立刻咽了口唾沫，随后哇哇乱叫起来：“上啊——听老大的，咱们人多！” “咱们一拥而上，一人砍一刀啊！” “对啊对啊，给他们放血！” 别说，还真有听话的，只见离得近的几个喽啰一听这话就有了动作，心中想的不过是带头冲锋，大家伙一拥而上，事后没准还能得个赏识。 这么想着，脚底下小动作刚作。 然而就在他们动弹的一瞬间，阿德芬妮却先他们而动了！ 这群马前卒的耳边只听得盔甲作响。 他们只看见一道银光划过长空—— 而后就发现自己的视野向后倒去，他们看到了天空，以及——一个站立着的人，不不不，那好像……是自己？ 只是还没等他们确认这个答案，无尽的黑暗就席卷了他们…… 一剑，只是一剑！ 挺身而上的阿德芬妮满面寒意，一剑就将蠢蠢欲动的几人枭首当场！ 而在下一刻，女骑士灵敏地躲过了那几具喷出鲜血的无头尸体，持剑冲入人堆！ 一切只是电光石火，才刚刚反应过来的匪徒们只能强忍住心中越来越盛的恐惧，无力地招架格挡。 凤凰杀进了麻雀群，惨叫声霎时四起不休！ 而领头的壮汉一看这情景，心中顿时一凉，原本汹涌的怒意立刻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上去，如芒在背，冰冷刺骨！ 在手下们的哭爹喊娘声中，他畏惧了，他恐惧了！ 手掌一松，女子的喉咙得到了些微释放，救命的新鲜空气鱼贯而入。 逃，要逃！他的手下们在惨遭杀戮，然而他心中泛起的却不是反抗。 逃，把这个女人带回去给老大，即使这群人都死了，我也还可以继续做我的小头目！ 还未战，先失战心，这便是真正的强者与只会欺凌弱者的“强者”的区别。 前者，只会对强敌与命运拔刀！ 而后者，只敢对一切比自己弱小的存在张牙舞爪！ 面对这种敌人，孔墨所要做的，就是……递出一剑！ 以此剑，言明态度！ “你，你，你怎么在这？！” 在转身欲逃的壮汉见了鬼一般的慌乱神情中，孔墨已是不知何时挡在了他的退路上。 “你你你——我警告你，我是血影的人，血影佣兵团！” 面对孔墨的逼人气势，壮汉连连退却，只好强忍着剧烈心跳造成的不适，出言威胁。 “血影？” 孔墨喃喃一声，似是十分认真，将这个名字记了下来。 “对！你识相的最好——” “咯——嘶嘶咯——” 剑光闪过，喉咙中疯狂翻涌的血沫代替了接下来的话语。 丧失所有力气的尸体倒下，女子也被释放，而孔墨伸出臂膀，稳稳地将她接住。 翻滚着的头颅凝固着惊诧与绝望，骨碌碌地溜向那鲜血泼洒的地方。 “啊！！饶，饶命——” “我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随着求饶声越来越少，越来越小，小路上还能站着的已经不多了。 阿德芬妮的杀戮还在继续，看样子已经不需要孔墨上前帮忙了。 于是他转头看向怀里的女子，这女子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新鲜空气，显然还没有从那生死一瞬当中缓过劲儿来。 “放心，你安全了。”孔墨出言安慰，锋利的气势逐渐缓和。 道两旁的树林刮来一阵穿林风，激起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当场。 当女骑士以剑尖驱赶着一名被打的鼻青脸肿的男子滚到孔墨脚下的时候，这场战斗也以十分平淡的方式结束。 第26章 佣兵势力 孔墨把怀里的女子放到地上，而后一把搀扶住她。 他们共同看着那名男子在女骑士的剑尖下翻滚惨叫，而他的身下早已一片血红。 这名佣兵手里的钢刀早已不知所踪，身上挂彩，面上无光，眼神中充斥着对死亡的恐惧。 “大人！饶命，饶命——” 男子还在惨叫求饶，他身上的伤口也不断的向外流淌着血液。 他怎么也想不到，十几名来自血影佣兵团的佣兵，竟然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死在两个年轻人的手里。 自己老大的头颅就停在不远处，失去光彩的双眼绝望地圆睁着，如同索命的恶鬼一般望着他。 “大人，遵从您的命令，只留下了一个活口。” 阿德芬妮剑尖指地，伫立一旁，恭敬地向孔墨道了一声。 “干得好，阿德芬妮。” 孔墨点了点头，而后把目光移向了这名唯一幸存的佣兵。 他先是看了看这名佣兵的伤势，而后便将手中的长剑示威般地抖了抖，把他从血泊中拉了起来。 这是一个面色苍白，神情惶恐的年轻人，他周身已经被鲜血染红，脸上更是鼻青脸肿，血肉翻滚，看上去惨不忍睹。 血红色的锁子甲已是破破烂烂，显然阿德芬妮为了留活口没有太下死手，不然这小子肯定已经身死当场。 “你手上有人命吗？”孔墨持剑看着他，出声问道。 “……啊？”这佣兵明显一愣，显然没有猜到眼前人会问这个问题。 一看这人犹豫，守在一旁的阿德芬妮立刻喝道：“如实回答！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纯白之鸟的使者，他站在你面前便是神站在你面前，他的问询便是神的问询！” 佣兵听完猛地一惊，几乎是下意识地打了个摆子，而后一脸不可置信神色地看向孔墨。 神明的使者？难道……难道说！ “您……您真的是……” 佣兵支支吾吾，似是不敢相信。 孔墨看见佣兵投过来的犹疑目光，心中思量片刻，如果有的选，他是真的不想人前显圣，装神弄鬼，可既然自己等人已经选择了这个身份…… 那么为了便于行事…… 唉，只好糊弄了糊弄了！ 他心中暗叹，同时运起一身真气。 “唳——” 只听下一刻一声清亮唳鸣响彻云霄，由真气凝结而成的白鹭虚影挥动翅膀，直上九天。 这是白鹭门中用来昭显身份的运气法门，以声势着称。 这招在大燕的时候没怎么用过，反倒是来到了这个世界已经是用了第二次了。 “这这这……” 佣兵见状霎时间开始磕磕巴巴，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作为连施法者都没见过几次的佣兵团底层苦哈哈，他当然辨认不了眼前的人到底是不是神的使者。 但是那仿若凭空造物的本领却已经让他惊掉了下巴，他可以确定一件事，不管是不是真正的神使，眼前的男人都是自己招惹不起的！ 而守在他旁边的阿德芬妮虽然也是满脸惊叹，不过明显就要比佣兵淡定的多了，神使不触动魔网就能挥手造就神奇的本事她是见识过的。 一人心叹，两人惊叹，无人察觉到那蓬头垢面的女子也在脸上流露出了怎样的异色。 她那被杂乱刘海遮挡的双眼在突然出现的虚幻巨鸟身上流连，而后又猛地看向孔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手上有人命吗？” 一看佣兵还没有回神，孔墨轻咳一声，又问了一遍。 这佣兵明显一愣，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喉咙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掐住，而后不由自主地回答道：“没有，没有！” 这人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 “大人，大人，我最近才加入血影佣兵团，确实跟着他们做了不少坏事，但是我真的从来没有杀过人啊大人！” “你都做过什么坏事？” “是否奸淫？” “没，没有，我绝对不敢！” “是否抢劫？” “我有这贼心没这贼胆啊大人！” 佣兵使劲地咽了一口唾沫，脸色已经变得煞白。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我做过的最大的坏事就是跟着他们出来绑人，这是第一次，还被您……” 只见孔墨略微皱眉，随后点点头，归剑入鞘。 “那我暂时相信你。”他朗声说道。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片刻间，这佣兵已是大汗淋漓，汗水混杂着血水不断滴落，他感觉自己已经在死亡的边缘走了一圈。 “那么接下来，我问，你来答。”孔墨沉声说道。 “明白，我明白，大人！”佣兵当然知道对方留自己这一个活口的目的是什么，在这短暂的生死一瞬之后，他已经决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 为了自己的小命！ “我问你，你们为什么要追捕这名女子？”孔墨转头指向那名女子，沉声问道。 佣兵闻言，眼神中写满了惶恐，连声说道：“是首领在数天前下达的命令，让我们抓一个在西境内逃窜的女子！” “首领？是您们的团长吗？” “不不不，大人，首领掌控着秋风城的三大佣兵团，血影只是其中一支，我们的团长也要听从首领的指示。” “首领的名字？” “不……不知道！”佣兵摇头晃脑，咽了下口水。 “不知道？” 孔墨眉头皱的更深，而后看向身旁的阿德芬妮。 后者点点头，而后凑过来小声说道：“大人，西境的佣兵势力盘根错节，扩张无度，和强盗们互相勾连，管理混乱，像这种最下层的小喽啰不知道首领的名字，那可太正常了！” “原来如此。” 行家啊—— 孔墨点点头应道。 他心中暗道，这所谓佣兵团……原来还不能以一般的绿林匪盗与他们相提并论。 遥想孔墨当年路遇不平，处理大燕的拦路强盗的时候，便是先问匪首名姓，擒贼先擒王。 这绿林强盗们啸聚山林，大多靠的是一腔义气，所以即便是最下层的劫道匪徒都会知道自家老大的名字。 通常劫道的时候还要报一两声自家老大姓甚名谁，一是为了恐吓过路商旅，二也是为了给自己壮壮胆气。 然而现在以同样的问题问这异界的佣兵，却是问不出来什么了。 想到此处，孔墨眉头微展，而后又问道：“你们首领为什么要抓她，你知不知道？” 话音未落，佣兵早已忙不迭地摇起了头。 孔墨见状犯起了难，这一问三不知——可如何是好？ 早知道该留那壮汉一命的，不过杀都杀了，现在也没什么好后悔的了。 他转头看向女子，这女子从刚才到现在都一言不发，只是呆愣愣地站在孔墨身旁。 看来有些问题只能从这事主身上找答案了，还是问问这佣兵其他的吧…… 第27章 意想不到的仁慈 想到这里，孔墨抬头刚要开口，阿德芬妮就低声冲他说道：“大人，我来问吧，我曾经漫游西境，和类似的佣兵团打过交道。” 孔墨立刻把张到一半的嘴闭了回去，心说术业有专攻，嗯，确实应该交给阿德芬妮！ “那就麻烦你了，阿德芬妮。”他说道。 “是，大人！”只见阿德芬妮似乎格外注意在外人面前所展露的礼节，又向孔墨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看向那名佣兵。 “你来说说这些在那名首领麾下的佣兵团的情况吧，你们血影，以及另外的两个。”女骑士缓缓问道。 “明白，骑士大人！” 佣兵忙不迭地点点头，整理了一下语言，而后说道：“秋风城的佣兵团……” 在佣兵的叙述和阿德芬妮的补充中，孔墨慢慢得知了整个奥瑞兰德西境以及所谓的佣兵团的情况。 现在的情况比起以前，便是阿德芬妮漫游西境的那时候，似乎又有些不太一样。 曾经的西境上确实混乱无比，盗匪横生，佣兵团大大小小，其中有真的领悬赏做任务的，也有干脆就是强盗冒充佣兵团名头的。 可就在一年以前，“首领”在秋风城横空出世，接管了当时最大的几支佣兵势力，把他们全都纳入了自己的掌控，随后更是又进一步地控制了秋风城的佣兵协会。 而当时的其他佣兵团要么选择依附首领，要么就任由自己的团队接不到任务而慢慢消亡，以至于最终经过统合，西境只留下了首领手中的三大佣兵团。 血影，独眼隼，以及紫荆棘。 他们各有分工，装备精良，制度统一。 先不论纪律如何，总之在同一首领，共同利益的驱使下，他们至少愿意为了挣更多的钱，而为了那位首领挥刀。 至此，虽然西境之内依旧混乱不堪，盗匪依旧丛生不休，可佣兵武装却达成了统合一致，成为了一支不容小觑的武装力量。 一支首领麾下的私人武装力量。 听着这名鲜血直流的佣兵断断续续地讲述，孔墨陷入了思索。 这个首领究竟是谁？为何要突然整合这么一股武装力量？ 要知道，手持利器，杀心自起。 掌刀兵者，定有野心…… 孔墨可不相信这“首领”统合所有佣兵，是为了改革西境佣兵界的状况，让佣兵们成为爱与正义的使者。 并且听这人的描述，西境的治安状况可没有因为三大佣兵团的整合而有丝毫地变好。 而最为关键的是，面对这么一股武装力量的出现，掌管整个西境的维良伯爵的态度就很耐人寻味了。 在一个高度分封制的王国里，在自己的领地上出现这么一个不容小觑的武装力量，想想吧，他应该怎么做？ 是抵制？是愤怒？是镇压？ 亦或是……干脆这整件事的背后其实就有他的影子？ 佣兵团整合的时间是一年之前，不论这些幕后之人有什么图谋，显然他们的计划都已经进行到某一阶段了。 当然，这是孔墨的想法，至于事实是不是真的如此，那就只有去到秋风城才知道了。 不过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个结果应该是不错的。 自己只需要弄清楚，自己等人所立足的西境背后究竟在发生着怎样的波谲云诡之事，以保证岱宗基地的安全，以及坤舆计划的顺利进行。 最好是在离开秋风城，前往王都之前，把这件事搞清楚，并汇报给基地。 嗯……秋风城，看来有必要在那里待一段时日，把该搞清楚的搞清楚。 孔墨摩挲着下巴，将事情梳理了个大概，而后看向那名已经停止述说的佣兵。 “就这些？” “就这些，大人，我就只知道这些了！”佣兵慌张地点头，他把所有该说的不该说的，都已经跟竹筒倒豆子一样地倒给眼前的两位大人了。 孔墨见状点了点头，看向阿德芬妮，“阿德芬妮，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嗯……没有了大人。”阿德芬妮仔细思考了一番，最终也做出了自己的判断。 “嗯，拿份止血剂，以及一卷绷带给他。” “大人？！” 阿德芬妮惊呼一声，一听这话立刻肉疼地向后捂住了自己背着的背包，在她看来这里面装的可都来自神明的好东西，怎么能这么轻易的…… 神使大人所说的东西可不是普通的止血药剂和绷带，他们神奇无比，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巩固住一切外伤，这种救命的好东西…… 孔墨看着阿德芬妮那三分委屈一分不解的神情，无奈地笑了笑，而后摇头说道：“阿德芬妮，这是为了诚实与怜悯。” 阿德芬妮脑海中闪过孔墨说过的“教义”，最终只得扑闪扑闪亮晶晶的眼睛，“哀怨”地叹了口气。 “是……” 只见她在那名佣兵迷茫不解的神情中在背包里掏出一瓶包装精良的药剂，以及一卷比佣兵见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洁白的绷带…… 然后不情不愿地递给了他。 什么，这是给我的？ 佣兵瞪大眼睛，下意识地接过了这意外的馈赠，他原本在听到那位大人决定放自己走的时候已经够欣喜了，没想到还有东西送给自己？ 这……难道这真的是来自神明的慷慨？！ “记住，这是来自纯白之鸟的馈赠，同时也代表了祂的注视，你今后余生，务必金盆洗手，多做好事，不然我主将会于高天之上降下神罚！” “最猛烈的神罚！” 而阿德芬妮重新背好背包，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对他说道。 “明，明白！”佣兵手里捧着馈赠，赶紧俯身以头触地，感谢不止。 “将药剂拨开药塞，药水洒到患处，可以止血，再用绷带包裹，你应该会用。”孔墨则在一旁说道。 “会，会用，会用！我的大人！”再听到孔墨的话语，佣兵已是激动不已，立刻跪在地上抚胸行礼。 “我一定会遵从……”佣兵心中思索，对，是叫纯白之鸟！ “我一定会遵从纯白之鸟的教导，从今以后再也不干坏事！” 佣兵一字一句，用词十分恳切。 “嗯，那准备好了就接我一剑吧。”孔墨看着他，突然回应道。 “什，什么？”佣兵猛地瞪大了眼睛，霎时间冷汗连连。 不是说放自己走吗？又变卦了？ 看看老大的下场吧，接这人一剑，自己还有命跑吗？ 眼见身旁的阿德芬妮和佣兵俱皆露出了奇怪神色，孔墨赶紧解释道。 “放心，要不了你的命，这剑伤能被那些药治好，所谓小惩大诫，你毕竟当过帮凶，我不能在不给你教训的情况下放你离开。” 听完这些话，佣兵已是汗如雨下，而阿德芬妮的眼中则是闪过亮亮的光彩。 “那我，那我接您这一剑！” 佣兵咬咬牙，狠下心说道。 “好，爽快——” 说罢，孔墨便将一道真气赋予剑锋，递至其肩前。 这真气会冲撞那些被剑刃撕开的血肉，会让人如经断指之痛。 “放心，很快！” 就听“噌——”地一声—— “啊————” 一声惨叫响彻云霄。 ………… 站在孔墨旁边的神秘女人看完了全程，那双眸子中的神采更盛了。 而那名佣兵则是身体抖得跟筛糠一样，捂住血流如注的肩膀。 “好了，走吧。”孔墨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而阿德芬妮则再次上前一步，冲着那名摇晃起身的佣兵说道：“记住我说的话，记住我主的教义，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灵性……” “品质如斯，如神在世。若寻真意，便依此行。” 阿德芬妮仔细说完，身为神使的骑士，她忠实地履行自己宣扬神的光辉的义务。 佣兵的脸上混杂着痛苦，泛起认真神色，仔细地将阿德芬妮说的话听完，而后忙不迭地点头。 “是，是！两位大人，我一定牢记于胸。” “嗯！” 然后这名佣兵就颤颤巍巍地攥紧手里来自神的两份馈赠，带着血迹，一步一行礼地走远了。 待看到这名佣兵最终一瘸一拐地拐进道旁的一处灌木，再也不见踪影后，阿德芬妮还是摇摇头，转头冲孔墨说道：“大人，他也许明天就会重操旧业。” “但至少今天他有心向善。”孔墨则是笑着回应。 他对此不以为意，选择宽恕，并不是为了让那佣兵就此向善。 而是他自己选择宽恕，这只是一份选择罢了。 “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 再说，他已给了他一剑。 孔墨拍了拍女骑士的肩甲，而后回头看向了那名女子。 “好吧，这位女士，既然你没有选择继续逃跑，看来是已经相信我们了，现在，能跟我们说说话了吗？” “至少，告诉我们你的名字吧？” 女子看着孔墨，又扭头看看同样盯着她，气势卓尔不凡的女骑士，最终点了点头…… “我，我叫……”声音响起，如同黄鹂鸣啼，娇声细语。 孔墨皱起眉头，这声音也太年轻了。 似是许久未曾说话，女子说到一半停顿，犹豫回忆了一下。 “克劳娜……克劳娜·赫德。” 第28章 克劳娜·赫德 “所以你才刚出门，就又捡了个老乡啊，孔顾问？” 听到耳机那头传来的打趣声音，孔墨挠了挠鼻子。 “说来也巧，这种事总是能让我遇见，唉——” “哈哈，说明你和这个地界有缘分呐！”耳机那头的李侠心情不错，还开了个玩笑。 “您就别打趣我了，大校。” 孔墨却笑不出来，只见他斜眼看向地平线上的黄昏景致，无奈地叹了口气。 “您就说，我是把她送回布依埃姆还是怎么着？” “别，就算你把她送回来，我们暂时也没空去管一个来路不明的人啊。”李大校连连拒绝。 “那——” 就听耳机的那头抢先说道：“不如你就先把她带着嘛，正好从她身上抽丝剥茧，了解了解整个西境，乃至整个奥瑞兰德的情况！” “别忘了，外勤人员有对探索途中遭遇到的人或事的全权处置权，放手去干就行，不用顾虑太多！” 孔墨按住耳机，抬头看了眼正好奇地看向这边的克劳娜。 女孩儿的一袭棕色长发已经在阿德芬妮的帮助清洗下变得柔顺丝滑，刘海向上梳起，脑后则是被女骑士系了个极有巧思的编发。 没了头发的遮挡，整张脸就露了出来，脸蛋秀气，五官靓丽，活像是一颗刚刚结出的红苹果。 此刻那双桃花般的眼睛正眼巴巴地盯着孔墨，简直要凝出一汪秋水。 孔墨低下头，再次叹了口气。 “好吧，其实我也不大想把她送回布依埃姆，三大佣兵团都在找她，把她送回去反而容易暴露咱们。” “没错，虽然咱们并不怕事，但是在搞清楚这整个西境在发生什么事之前，咱们还是不要盲目地陷入被动为好。”耳机那头的李侠也很是认同。 “至少在弄明白维良伯爵和秋风城的“首领”在鼓捣什么事之前，咱们不能贸然下场。”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把她送回去，她和基地反而都会变得更不安全。” “是，对了，阿德芬妮和她处的怎么样？” “挺好。”孔墨看向阿德芬妮所在的方向，不假思索地回答道。 此刻这两人正坐在平地上的一棵大树下休息，四下一览无余没有遮挡。 岂止是处的挺好，在听完了克劳娜的遭遇之后，阿德芬妮泛滥的同情心与爱怜之意都快凝成实体了。 她几乎是在得到孔墨允许的下一刻，就把背包里的医疗用品和梳洗用品都给这女孩用上了。 不得不说阿德芬妮的手是真的巧，没有想到握剑的手照顾起人来也是一把好手。 短短一下午，克劳娜就被她拾掇得干干净净，明明白白，清清爽爽，完全恢复了本来的样子。 女孩儿的真实年龄只有十六七岁，身高却已经要与阿德芬妮不分伯仲了，这也是孔墨之前一直把她误认为“女人”而不是“女孩儿”的原因。 而在阿德芬妮给她套上自己从家里带来的备用衣物后，孔墨几乎已经看不出这女孩儿竟然在西境之内流亡逃窜了整整一个月了。 “说起来这女孩儿真是挺了不起的，本来是娇生惯养的花儿，一朝突遭变故，开始流亡，被一群穷凶极恶的佣兵围追堵截，还能撑到现在，不容易，不容易。” 似乎是想起了自己的女儿，李侠的话里充满了感慨。 孔墨听后连连点头：“是啊，莫说是现世，就说是在大燕，十六七岁的女孩儿也才刚读完官学。” “既然遇上了，那就好好保护她吧……” “好，我这里又有通讯插进来，孔顾问你先忙吧，你汇报的那些情况都已经被我们上传到共享信息平台了，其他人也会帮忙观察，你们注意安全。” “嗯，好好，一定，一定，您忙。” 挂断了通讯，孔墨将耳机摘下，放回了贴身的内衬里。 他并不习惯一直佩戴着耳机，把它放在内衬里也能第一时间感受到来消息的震动。 随后他便踱步走回了被一行人选定为休息之地的那棵大树下。 “大人，教会怎么说？”只见孔墨甫一回来，坐在克劳娜旁边的阿德芬妮就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商量完了。”孔墨对女骑士露出微笑，“克劳娜要跟着咱们一起旅行。” “那真是——”阿德芬妮下意识地想要欢呼，却猛地意识到好像有些不妥，于是一转动作咳嗽一声。 “咳——我是说，那真是太好了！” “想欢呼就别收着，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这孩子。”孔墨笑着摇摇头。 “……大人，她实在是太可怜了。”阿德芬妮红了脸颊，垂下头犹犹豫豫地解释道。 “我知道，所以好好照顾她吧，阿德芬妮。”孔墨蹲下身来，合掌看向克劳娜，“我没有什么照顾人的经验，这方面还要多麻烦你了。” “遵命，我的大人！”阿德芬妮欣喜抚胸。 大树脚下，克劳娜依旧用那双秋水荡漾的眸子看着他，孔墨与其对视后也不禁心中暗叹，阿德芬妮与她，这两人的眼睛真是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漂亮得简直像是在互相比赛一样。 “怎么样，克劳娜，你同不同意暂时和我们一起旅行，我们会尽己所能为你寻找失散的家人。” “我同意。” “如果没有拖累你们的话。” 克劳娜眨眨眼，紧了紧身上的衣裳，摩挲着衣服下缠绕着的绷带。 “我很感激你们，孔墨，阿德芬妮，纯白之鸟的仁慈我会永远铭记在心。” “所以……我很怕给你们造成困扰。” “这孩子……”孔墨摇摇头，说道，“真懂事！” “没问题的，克劳娜。”阿德芬妮更是走上前，爱怜地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有神使大人和我在你身边，该感到困扰的是追捕你的那些人。” “嗯，就像阿德芬妮说的那样。”孔墨站起身来。 “不过，你真的想不起来那个被称为首领的人为什么要派人抓你吗？” 克劳娜立即摇了摇头，“我确实想不起来。” “我只知道我跟父母乘坐着马车从秋风城前往王都探亲，路上就被一群蒙面人埋伏了，侍卫们拼死把我送了出来，我就一直跑，一直跑……” “好不容易甩掉了那群蒙面人，我就想去城镇求救，才发现镇子里已经贴满了我的画像……”女孩儿的声音沉默下去，显然那是一段并不怎么美好的回忆。 嗯……孔墨沉吟一声，所以说，这女孩儿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成为目标，所以还得从女孩儿所属的赫德家族身上入手，查明原因。 “那你的父母有把什么东西交给你，或是有给你留下什么嘱托吗？” 克劳娜皱着眉，回忆了片刻，而后摇摇头。 “没有。” “什么都没有……即使我自己也很想有。”说到这里，女孩儿显得有些失落，蜷缩起双腿，环抱住自己的膝盖。 “唉——”阿德芬妮轻叹一口气，再次揉了揉克劳娜的头发。 眼看也问不出什么，反倒是把克劳娜的眼眶里都整出泪来了，孔墨亦是停止了问询。 “抱歉，克劳娜。”他轻声说道。 “好了，孩子。” 阿德芬妮则是弯下腰去，轻抚克劳娜的脸颊，为她拭去泪水。 “不要再去想这些伤心事了，以后我们都会在你的身边，我们会保护你，你可以放心大胆地选择依靠我们。” “嗯！” 克劳娜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眶中的泪水却再也忍不住，开始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乖孩子。” 阿德芬妮从随身口袋里抽出手帕，再次为她擦去泪水。 “阿德芬妮……呜呜呜……” 克劳娜将头埋到阿德芬妮的怀里，释放着自己压抑了一个多月的破碎情绪。 孔墨则伫立在一旁，面对这一幕他叹了口气，相似的情景他从前也经历过。 这世道总是逼着人去变得勇敢……哪个世界都一样。 可当真有人告诉我们不必再强装坚强，可以想哭就哭，那将会是一场非常畅快的哭泣。 “滴滴，滴滴。” 口袋里的手机发出的响声拽回了他的思绪，孔墨回回神，将它拿了出来。 低头一看，是群里发来的消息。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果真？@流云剑客，墨哥儿你又捡了个人？” 孔墨苦笑一声，开始打字。 流云剑客：“……果真。” 第29章 闪闪的相机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ohhhhhh——！！！” 白了个白：“好呀你，走路都在摸鱼！墨哥儿别看这货胡闹，他没什么正事！”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怎么没正事了？我跟我墨哥儿讲讲我的旅途见闻，怎么就没正事了？” 白了个白：“你才出来几天？！” 骑着坦克打蚊子：“嚯，怎么这么热闹，发生什么事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你看你看，白川，摸鱼的不止我一个。” 骑着坦克打蚊子：“啊？我跟九月刚爬完山，歇会儿，累死我俩了。” 山？这俩人已经走那么远了？孔墨暗道一声。 流云剑客：“胡大哥，你们都看到山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别提了别提了！就走了一天路，眼前除了山就只剩下山了！可累坏我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牛的，辛苦了捏老胡桑！” 骑着坦克打蚊子：“你他娘的好好说话！” 白了个白：“老胡都见到山了呀！我们还在往南走呢，风景没看多少，倒是已经被雨淋了好几场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就是，幸亏我聪明，提前带了雨衣。” 白了个白：“？？带雨衣不是我提议的吗？你个崽种！” 流云剑客：“看来朋友们都已经走出去挺远了呢，我们还没到秋风城呐。”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很明显是捡人耽误了进度捏！” 骑着坦克打蚊子：“啥情况？墨哥儿又捡人了？” 白了个白：“基地有给咱们发信息，老胡你当时应该是在爬山，没看到。” 骑着坦克打蚊子：“我看看……” 征九月：“看见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嚯！卧槽！”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看见了？听说还是个长得很可爱的妹子，墨哥儿墨哥儿，来张照片来张照片呗——”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我滴墨哥儿啊！兄弟这辈子没求过人！” 白了个白：“噫——下头！” 白了个白：“不过我也想看……” 骑着坦克打蚊子：“你们真是……别吓到人家小姑娘！人家已经够可怜了。@流云剑客，墨哥儿，私发给兄弟！” 这…… 孔墨嘴角露出一缕苦笑，自己的朋友们在整活儿这方面可从来没让自己失望过。 “大人，怎么了吗？” 孔墨循声抬头，就见阿德芬妮和克劳娜都在看着自己。 阿德芬妮倒还好，略微反应过后就知道自己是在和远方的朋友们通讯，所以也不算太惊讶。 而克劳娜就要显得迷茫的多了，在她看来这位来历非凡的神明使者就是举着个小盒，一会儿傻笑一会儿苦乐…… “没什么事。”孔墨朝她俩摇摇头，“就是几个老不正经的想要看克劳娜的照片，不用理会。” 说罢，他就要把手机往兜里揣。 “照相？”两女相视一眼，异口同声，“那是什么？” “这，这怎么描述呢？”孔墨被问住了，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揉了揉太阳穴，有些犯难。 在没见识过这项神奇的技术前，他还以为照相机是什么妖魔法宝呢！差点拔剑将拍摄证件照的那副相机砍了。 现在要让自己来解释这项技术…… 那可真是李逵绣花…… 对了。 孔墨忽地灵机一动。 实操一下不就行了？ 于是他低下头，开始划拉自己的手机屏幕。 我记得……在这……对，就是这个，圆咕隆咚的东西。 一番操作，孔墨成功打开了手机的照相功能，对着还没反应过来的阿德芬妮就来了一张。 “咔嚓！” “大人，这是什么？” “呀！” 由于没有关闪光灯，阿德芬妮的眼睛直接被晃了一下，不过对自家大人的绝对信任令她没有做出过激反应，只是揉了揉眼。 而克劳娜显然就没有那个心理准备了，直接被吓得缩了下头。 “抱歉抱歉，闪着你了，我操作不熟练。”孔墨赶忙上前，一边道歉，一遍把拍摄好的照片调出来，将手机递了过去。 “你看，这下明白了吧！” 阿德芬妮低下了头，看着屏幕上显示的小人，跟自己一模一样……不对，这就是自己！ “这，这，这……”女骑士大为惊讶，只见她下意识地动了动身体，而在看到手机上的自己没有跟着一块动之后，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一块镜子。 “神使大人，这也是神明的造物吗？”她惊呼一声。 阿德芬妮已经看出了“门道”，这明显是把当时的时间凝固成图画，然后保存下来！ “不不不，哪有。”孔墨看她的反应就知道她会错了意，又把事情往神的方向想了。 “嗯……你可以把这个理解成这是一种高级的画像，我手里的这东西就是画家。” “是这样啊……可这也画的太逼真了吧。”阿德芬妮闻言蹙了蹙眉，她的双手下意识地摸上自己的脸颊，和手机里的“小人”对比起来。 “用了这个，当时的一草一木，一举一动，一切信息都会被变成画像记录下来。” “可，神使大人，除了神明，谁还能拥有这种绘画的技术呢？”阿德芬妮歪歪头，尤为不解。 “这是……对，教会科技！纯白之鸟的信徒们自主研发的产物。”孔墨擦了把汗，“假以时日，奥瑞兰德的人们也会学会这项技术的。” 虽然这“假以时日”可能要假个好几百年，但并不影响孔墨现在这么解释。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女骑士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不无感叹地说道，“赞美纯白之鸟！” “所以您的同伴们只是想看一眼克劳娜的画像？”于是话题又回到了最初。 “是，我这里拍摄，就能给他们发送过去。”孔墨有些为自己的朋友们感到不好意思，不禁抬头挠挠鼻子，“因为他们听说克劳娜长得很可爱……” 而阿德芬妮却是不以为意，反而十分欣喜地转头对克劳娜笑道：“你听到了吗孩子？连神使的同伴们都觉得你很可爱哦！” “哦，感……感谢！谢谢！”女孩儿显然一头雾水，下意识地连连点头，还在努力地让自己的思维跟上两个人的谈话。 “神使大人，那咱们就为克劳娜照一张怎么样？”转过头来，不知为何阿德芬妮显得很是期待。 “这……”孔墨微微一愣，随即突发奇想，把手机递了过去，“阿德芬妮，你来拍怎么样？” “我？我真的可以吗？” 阿德芬妮出乎意料地指了指自己，似乎有些受宠若惊。 孔墨笑了笑，理所当然地说道：“你不可以就没人可以了，来，我来教你。” “看到这个按钮了吗？” “看到了。” “点它就行。” “点？” “对，手指头，点一下。” “这样？” “诶对对对，你这悟性可比我高多了！” ………… “明白了神使大人！” “好嘛，阿德芬妮你的天赋恐怖如斯！” “嘿嘿，承蒙大人夸奖啦！” “克劳娜克劳娜，来，我为你照张相怎么样？” “嗯？可，可以吧……” “咔嚓！” “嘶——” “天哪，抱歉抱歉，闪光术没有关闭！” “我没事，阿德芬妮，结束了？能让我看一看吗？” “当然，来来来，你看你看！” “哇————” ………… 流云剑客：【克劳娜的靓照.jpg】【克劳娜和阿德芬妮的合照.jpg】【克劳娜和阿德芬妮和孔墨的合照.jpg】 白了个白：“哇———啊啊啊啊，太可爱了吧！阿德芬妮也好漂亮！墨哥儿也好帅！”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兄弟，一辈子好兄弟！吸溜。” 征九月：“嗯，真好看！” 水清疏影：“很漂亮。” 骑着坦克打蚊子：“好看是好看，但怎么好像是阿德芬妮拿着手机？” 流云剑客：“朋友们，手机提示我内存占用过多，这是怎么回事？” 骑着坦克打蚊子：“……我好像明白了。墨哥儿，你要不看一眼相册？” 流云剑客：“……满了，全满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墨哥儿，阿德芬妮有成为摄影大师的潜质啊。” 流云剑客：“……多说无益，事已至此……还请不吝赐教！这到底该怎么办！” 第30章 应当信奉 在手忙脚乱地把手机内存清理干净，只留下了最主要的三张照片后，孔墨长呼出一口浊气，如释重负地倚倒在了大树上。 “以后如果再照相，一定要先看设置，把最高画质调成普通画质，阿德芬妮你甚至还用最高画质拍了一段视频……”他有气无力地嘱托着。 而阿德芬妮则是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样，立在旁边跟小鸡啄米似的点着头：“明白明白，保证不会再犯了，我的大人！” 孔墨点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天色。 主要这东西自己现在也不是特别玩得转，要是给不小心整坏了，没法用了，那就糟糕了。 不过归根到底照个相什么的只是小事，阿德芬妮以后记住了就好。 “咕———”耳畔传来异响。 孔墨转头看向了克劳娜，只见少女害羞地捂住了脸，显然某人的肚子已经饿叫唤了。 于是他转过头来，冲阿德芬妮轻声说道：“这都入夜了，生一堆火照明，然后吃饭吧！” “是，我去捡一些树枝！” “不用不用，你留在这里陪克劳娜吧，我去就行。” “可是……” 阿德芬妮还想说些什么，但是孔墨雷厉风行。 他已经站起身来，望向森林的深处，迈开步子径直走了过去。 克劳娜看看四周，落日已经彻底沉入地平线，夜晚的华盖已经遮蔽了穹顶，当下正值初秋，凉意渐起，随着一缕微风吹过，她不禁下意识地裹了裹身上的衣裳。 她又看向孔墨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可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克劳娜的视线中，都终归无言。 随着孔墨的离开，她的心底不知为何又泛起了一丝不安，就如同之前东躲西逃的那一个月一样，每到夜晚，她的内心都会被惶恐与惊慌占据。 幸亏阿德芬妮见状马上坐到了她的身边，为她驱散了闯入心间的那一丝凉意。 “克劳娜，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阿德芬妮轻声问道。 “还好，就是有点饿了……” 克劳娜微微颔首，表示自己没有大碍。 然后她又下意识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森林，小声呢喃道：“阿德芬妮，你的大人，孔墨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嗯？孔墨大人是一个怎样的人？” 阿德芬妮被问得有些疑惑，但出于善良的本能，还是揉揉她的头发，回答了她的问题：“孔墨大人是一个很好的人，他善良且优秀，温和且慈悲，诚实且慷慨，他有着神明称赞的一切特质。” “如果不是遇见了他，我或许现在还在迷茫和绝望中惶惶不可终日。” 提起孔墨，阿德芬妮的言语间充斥着向往与敬佩，伟大的纯白之鸟选择了一个名副其实的使者，这位使者重新将光与温暖的火种带给了她，而她所能做的只有奉上无尽的忠诚。 “这样吗……”克劳娜默默地听完，转头看向了阿德芬妮，轻声细语，“能为我讲一讲你们的那位纯白之鸟吗？这位神明似乎和希贝神很不一样。” 阿德芬妮缓缓点头，这种事情她当然乐于效劳。 “希贝神是光明教会创造出的神明，在《光明书》的记述中，是祂创造了天空与世间万物，并留下了太阳与月亮来折射祂的光辉……这是先人的记述……” “然而到了现在，在希贝神的注视下，手持《光明书》的人们已经不可避免地发生了腐化，他们不再遵从希贝神的教导，反而成了《光明书》中所怒斥的黑暗。” “而纯白之鸟……” 她的嗓音清朗且澄澈，如同渐晚夜空之下的一盏小灯，以一种背负着莫大使命的语气讲述起了自己现在所信奉的光明。 “而纯白之鸟，祂是真正存在的神明，祂的存在便是为了守护所有的生灵，所以祂总能为了我们，而屡屡降下神迹。” 阿德芬妮一边说着，一边从贴身的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了一块小“木牌”，视若珍宝般地摩挲着上面刻印着的“纯白之鸟信徒，阿德芬妮”字迹。 “但祂的信徒们从来不会去歌颂祂所创下的神迹，而是以英雄般的信念与朴实去履行着对祂的诺言。” “那就是驱除那些藏匿在虚假光明中的黑暗，把真正的温暖希望带给世间的每一个人，同时，也让阳光与微笑浮现在每个孩子的脸上。” “我明白了……”克劳娜认真地听完，将阿德芬妮所讲的一切都认真地记在了心底。 “阿德芬妮，我知道了。” 她轻声说道，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情，“我想，我应该信仰纯白之鸟。” “我也应该尊称孔墨为神使大人！” 少女蹙起秀气的眉毛，若有所悟地颔首。 “阿德芬妮，为我施洗吧！” 而阿德芬妮则是看向忽然拽住自己臂膀的少女，脸上露出了温和的微笑，“我们好像并没有这项入教仪式。” “那应该怎么样……” “只要你心中存有良善，并矢志不渝地追寻它。”女骑士再次抚摸了一下少女的脑袋，“那纯白之鸟的视线便已经停留在了你的身上。” “就这样吗？”克劳娜瞪大眼睛，似是有些意外，“不用交纳钱财？或者其他的东西？” “不用，都不用。”阿德芬妮摇摇头，目光柔和且深邃，“纯白之鸟是人的神，不是教会的神。” “祂会循着你的心意，来到你的身边。” “那……我和你们的相遇，总该是纯白之鸟的安排吧？”克劳娜还是很疑惑，她从未见识过这样的教派。 不以信徒供奉，虔心，物质为目的，反而只希望信徒心存良善？ 不应当啊，教会以神的名义行事，神明总该安排点什么吧？！ 就算不像希贝神一样具体到让信徒们感恩每一顿饭里的面包，也总该让信徒们时时刻刻记住神的恩情吧？ “嗯……我想……”阿德芬妮听完，也沉眸思考起来。 根据这段时间的眼前所见，她也对纯白之鸟的教义有了更深层次的感悟与思考。 “纯白之鸟恐怕不知道自己安排了这次相遇。”女骑士答道，“如果要询问伟大的祂，祂大概只会回答——” 阿德芬妮咳嗽一声，随后拿起腔调，如戏剧一般地“咏叹”道：“哦，我的孩子，人世间每天的相遇那么多，每一个都要我来安排，你们是要累死我吗？” “噗嗤——”克劳娜被逗笑了，“这个纯白之鸟好有人情味儿啊！” “对！”阿德芬妮肯定地点头，也笑了起来，她笑得很纯粹，“纯白之鸟虽然是神，但祂更像人，祂是人的神。” “祂从来不会高高在上地安排许多事，包括我们的生老病死，而是只把祂所希望的精神告诫于我们，剩下的，就看我们自己的领会。” “真是一位怪神！”克劳娜笑完之后又摇摇头，“真是一位怪神……” “但如果纯白之鸟没有安排任何事的话，祂对我们的期望又在哪里呢？只靠我们自己的领会，真的不会会错了意吗？” “所以祂才在人间选择了自己的使者呀！”阿德芬妮温和地解释道，她看向树林之中，有一道人影已经归来。 “祂所寄希望于人类的一切品质，你都可以在这位使者的身上去看见，去追寻。” “嗯……阿德芬妮，我明白了。”克劳娜抬头，也看向了阿德芬妮双眼注视的方向，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第31章 暖夜漫谈 孔墨完全不知道二人之间发生的对话，白鹭门的通闻之术到底不是千里眼顺风耳，不能指望他在大晚上一头扎进树林捡柴火还能听清林子外发生的一切。 只见他踱步归来，怀里是一捆干燥的柴火，柴火上还摞着十几个鲜艳的红果子。 这水果算是意外收获了，它们长在一棵挺高的树上，不过还是被他够了下来。 而且他已经用真气探查过，并且自己也试吃了一个，微甜，并且酸度也适中，正好用来当饭后小食。 “我回来了。” 孔墨将柴火放在树下，拍了拍身上沾染的草叶与泥土，一抬头，就看见两人全都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 “我脸上有东西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脸。 “啊，没有没有！”还是阿德芬妮先反应过来不妥，只见她连连摆手，“大人，我来生火！” 只见她紧接着从放在一旁的背包里掏出了打火石，已是极为熟稔地在摞成一捆的薪柴上升起了火焰。 “噼里啪啦——” 燃起的火焰驱散了秋夜的微凉，黄澄澄的火光映照在每个人的脸上。 阿德芬妮又熟练地从背包里拿出三袋包装紧实的干粮，递给了两人。 只见这在克劳娜看来造型十分奇怪的干粮之上书着一行汉字——“坤舆计划特制探索用口粮”。 “克劳娜喜欢吃什么口味？清淡的，还是辛辣一点的？”孔墨接过口粮，盘腿坐下，笑着看向拿到吃的还茫然无措的少女。 “这，这……”只见克劳娜下意识地就要把包装往嘴边靠，听到孔墨的问询才停下了动作，瞪大眼睛懵懂地答道：“清淡些的。” “那你跟我换一下吧，你那包里面的主菜偏辣。”孔墨将手中的“热炒素菜拼盘与紫菜蛋花汤”递了过去，接过了克劳娜手里的那份“辣子鸡丁与蛋炒饭”。 “克劳娜，来，我来帮你打开。”阿德芬妮也先放下手里的干粮，指导着克劳娜把她自己的那份口粮整理出来。 “你看啊，这个是主菜包，这个主食包，它们底下的这个是加热包，这个是茶包，这个是奶茶包……” “哦，哦……哦哦！” 克劳娜则是已经在阿德芬妮从这个纸袋子里抽出一大堆东西的时候，就已经看花了眼，只能下意识地跟着点头。 “我先把你的饭菜热好。”阿德芬妮笑着摇摇头，想起了自己初见孔墨变魔术似的掏出这么一大堆的东西的时候，反应跟克劳娜可谓是一模一样。 只见阿德芬妮灵巧的手处置好了加热包，在经过短暂的等待后，一份香喷喷的饭菜就在克劳娜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现出了真容。 “好了哦——”女骑士将加热好的饭菜放在了她的面前。 “赶快趁热吃吧！”孔墨这里的蛋炒饭也已经加热好，见状赶紧对还愣着的克劳娜说道。 “嗯？” “啊，好的！” 克劳娜这才后知后觉地拿起那副材质特殊的勺子，开始吃了起来。 “咔嚓——” 青菜爽口，芹菜干脆，同时充斥在口腔里的还有花生的醇厚味道。 “嗯！！”眼前一亮的克劳娜马上放下素菜拼盘，端起了那碗鸡蛋汤。 随着热乎乎的蛋汤入口，热气升腾，少女的整个身体都跟着温暖起来。 熟食与热汤总是能给予人温暖的心绪，让人放下心中积攒的所有疲惫与紧张，轻松下来。 而对于流浪了一个月的少女来说，这温暖的心绪更是尤为可贵。 “嗯！！！” 只见她仰起头，顾不上烫，如同痛饮甘露一般大口大口地喝着那碗鸡蛋汤。 “慢点，慢点，小心烫！”孔墨正扒拉着蛋炒饭，见状忙抬起一次性筷子，嘱托一声。 “呼——”然而少女已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那碗鸡蛋汤纳入了腹中，紫菜与蛋花全都不见踪影。 少女撂下空碗，发出饱足且安心的舒叹。 “这真是太神奇了，赞美纯白之……嗝……鸟！” 孔墨与阿德芬妮对视一眼，随后笑着重复了一句。 “纯白之嗝鸟？” “呀！” 克劳娜这才意识到自己丧失了淑女风范，桃花一般的脸上立刻泛起红润，在火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动人。 而阿德芬妮与孔墨则是嘴角含笑，显然对克劳娜的小小“冒犯”不以为意。 “哈，我第一次吃到这种饭菜的时候也跟你一样！” 只见阿德芬妮没有着急去碰主食，而是先打开了奶茶包，拿出杯子，享受起自己的最爱，一杯甜糯可口的奶茶。 克劳娜耸耸鼻尖，好奇地凑向阿德芬妮，“阿德芬妮，你喝的是什么？” “想喝？”阿德芬妮笑道，“我来给你泡一杯！” “好！” 眼见这个异世界马上又要多出一个奶茶的俘虏，坐在二女对面的孔墨微微一笑。 而他的手里也没闲着，正努力捣腾着自己的茶包。 孔墨总觉得奶茶太甜腻，在大燕的生活习惯还是让他更偏爱于饭后来一杯清茶。 从基地带来的口粮包还是要省着点用，这东西虽然很好吃，但总归还是用来应急的，而且也差不多是时候尝尝这个世界的饭菜和食物了。 孔墨这么想着，出神地品了一口茶水，随后立即发出满足的赞叹。 “哎……要是我当初行走江湖的时候有这种东西，即使从神京城走到昆仑山都应该不在话下啊！” “喔——”而对面的克劳娜已经尝到了这辈子的第一口奶茶，桃花般的眼睛瞬间变成了星星眼。 “好喝，孔墨，阿德芬妮，这个真好喝！！” “那当然！” “好喝也不要贪杯哦。”孔墨饮了一口茶水，笑道，“喝太多会长胖。” “会长胖？！” 克劳娜还没怎么样，阿德芬妮却先是神色一凛，自己身为神使的守护骑士，一定要对体形有严格的要求，怎么能长胖？！ 孔墨一看阿德芬妮已是转换神色，如临大敌地看着手里的奶茶，赶紧开口解释。 “不不不，阿德芬妮，以你的运动量，只要坚持每天锻炼，没那么容易胖的。” “哦，是这样，好，那好吧！”不过阿德芬妮还是瞅着手中的奶茶，目露严肃。 然后……然后？ 然后当然是一脸严肃地继续喝着。 第32章 入梦 夜色渐深，孔墨倚在树下，抱着自己的长剑，微酣正兴。 大树之下燃着篝火，酒足饭饱的克劳娜和阿德芬妮把自己包裹在温暖的睡袋里，正睡得香甜。 女骑士一身的盔甲全都已经卸下，睡袋中玲珑有致的身段在一呼一吸之间微微翕动，而嘴角还含着一角浅笑，显然是在做着什么好梦。 克劳娜睡得很沉，显然许久都没能安心地睡上一觉了，她最早进入梦乡，并且在进入梦乡之后几乎就沉寂了下来。 只有微微的呼吸声能证明着她正在经历一场难得的好眠，她的身体也正用这场难得的好眠修复着身体和心理的损伤。 由于就带了两个睡袋，而孔墨则肯定是不能让阿德芬妮或者克劳娜睡地板的，于是他率先抢下了守夜的工作，并不得不拿出“神使”的几分威严把阿德芬妮赶进了原属于他的睡袋里。 星夜斗转，篝火吹暖风，本来倚在树下闭目养神的孔墨也逐渐有了睡意，他也的确有些累了。 半梦半醒之际，孔墨正要与周公下棋，却忽然觉得全身真气倏地一动，紧接着鼻尖就窜入一股似有若无的暗香。 好香……这是什么？ 然而还未等他细想，白鹭门人的眼皮就如同挂了铅球一般沉了下去，紧接着连着思考的力气也一同丧失了…… 一夜无话，星月照人眠。 待再次睁眼，四下已是天光大亮，孔墨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长剑，却摸了空。 他陡然一惊，赶紧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的怀里已是空无一物！ 抬起头来，孔墨皱起眉头看向四周，只见原本安睡在他身旁的阿德芬妮与克劳娜也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德芬妮？克劳娜？”他呼唤一声。 “沙沙沙——” 只有微风拂过树梢的几声碎响，算是回应他的呼唤。 怪事。 孔墨见状凝眉不语，心中的戒备情绪在一瞬间拉升到了最高，忠诚的白鹭真气已是升腾而起，逸散在身体周围。 他屏气凝神，仔细观察着周围的事物。 地方还是他们安营扎寨的地方，大树底下甚至还有燃尽的篝火正冒出缕缕白烟，四下的树林寂静无声，连鸟鸣声都没有。 天空中万里无云，太阳闪烁着刺眼的光芒。 只有那风吹树叶，窸窸窣窣，可以称作这寂静景色的一丝活泼装点。 这本应是生动的景色，却在此时让孔墨感受到一股难言的死寂。 “不要紧张，来自异界的旅人，纯白之鸟的使者……” 突然有声音从周围传来，没错，“周围”。 白鹭修行法运转如飞，孔墨竟是辨别不了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是从何处而来！ “谁？！”他下意识地去摸本应挂在腰旁的长剑，却再次摸了空。 “纯白之鸟的使者，我带着善意前来……”声音继续响起，渺然又清晰，极近又极远，仿佛附耳在旁，又仿佛空谷传响。 “将您从尘歌巨龙的注视下带到这里，并不容易，还请您仔细聆听我的话语……” “你还知道什么？”孔墨双眼微眯，没有再轻举妄动。 这声音不仅知道自己是异界来客，甚至连摩罗丽丝的事情都知道，实在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 “我知道您的心中有无数忧虑，但原谅我的时间有限，不能将前因后果尽数告知……” “纯白之鸟的使者啊，如果您真的希望得知我的名姓，您可以称呼我为草药师……” 声音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已经回答了孔墨的问题，又像是全然不在意孔墨的问题。 “纯白之鸟的使者啊，接下来我说出的话语，还请您仔细聆听……” 仔细聆听？孔墨摇摇头。 他目光如炬，再次看向天空，这里似乎是某种梦境…… “席卷整个奥瑞兰德的风暴即将涌起，来自西境的猛兽将把王国的尊严碾碎在脚底……” 声音渐渐止息，伴随着厚重的脚步声，孔墨周围的景色也变幻起来。 先是湛蓝的天空，然后是远山的墨绿青峰，接着是大海的碧波浩渺，最后是一望无际的人间烟火，旗帜飘荡。 狂风吹拂着草地，一支数万人的军队伫立在一座宏伟的城池前。 随着战争的号角吹响，喊杀声击穿天堂，冲锋声粉碎大地，无尽的鲜血遮迷了白鹭门人的双眼。 而他刚想伸手触碰，这番血腥场景就如同梦幻泡影，倏地消失无踪…… “旧有的秩序将被击溃毁弃，崭新的秩序会从废墟中得到建立，然而新时代却比旧时代更加糟糕……” 声音继续回响，孔墨却已经不自觉地回首环顾四周，没有任何的发现。 当他再次转过头来，却发现刚才的景色骤然大变，无论是天空还是大地，都被一层深灰色的雾气所笼罩，所有的东西都被隐藏其中，让人无法一窥究竟。 脚下所踩的大地也不再是松软的泥土，而是被火焰烧灼的黑色石头，赤壁千里，偶尔能看到一棵顽强钻出石头缝隙的葱绿小草。 然而雾气中忽然有火焰降下，刚刚获得新生的小小草叶便在一瞬之间化为了灰烬。 “无尽的战争与毁灭将自新生的奥瑞兰德涌起，而后逐渐席卷整个阿若夫兰……” “到了那时，无止休的战火会烧掉一切独属于文明的奇迹，失控的复仇与鲜血会让文明的高歌从此化作绝响……” “整个世界再也无法拼凑而起，侥幸留存的人们将在暗无天日的际遇中挣扎求生……” 声音逐渐变得凝重而坚决，仿佛在倾诉着一段将要发生的历史。 “这本是既定的未来，但，纯白之鸟的使者啊，您和您的同伴，已经改变了些许未来的颜色……” 改变未来？ 孔墨疑惑皱眉，这世事从来无常，哪里来的既定的未来，又谈何改变？ 这声音究竟在说些什么？ 凝眸沉思之间，周围的景色却再次变换，孔墨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座熟悉的小村庄。 布依埃姆？他沉吟一声，这“改变的未来”和布依埃姆有关？ 只是和孔墨印象中的布依埃姆有所不同的是，这里的布依埃姆似乎被一层血雾所笼罩着，内里分毫看不真切。 第33章 启示 “关乎着一切命运起点的小村庄没有遭到破坏与杀戮，本应诞下复仇之女的家庭走上了另一条崭新的道路……” 景色变幻，一道道人影从尘歌森林中走出，身着制服的坤舆计划执行者们走入了这座小村庄，随着他们的进驻，笼罩在村庄上空的血雾溃散无踪，阳光重新照射进来。 “一切命运的拐点与变故都已相织相交，随着您们的到来，未来的模样已然变得模糊不清……” 声音起起落落，一道钟声响彻云霄，孔墨回头看去，一座巍峨显赫的宫殿拔地而起，旗帜飘扬，他看到自己与同僚们的身影走入了那宏伟的大殿，向着端坐在王座上的一道身影献上致意。 孔墨眼睛微眯，忽然觉得王座上的身影有些熟悉…… “新的王冠已经选择了自己的主人，年轻的王者将踏上命定的成王之路，崭新的未来已经开辟，那是一条由纯白之鸟注视着的道路……” 钟声响彻，艳丽的旗帜迎风招展，一只如风般矫健的白色鸟儿在蔚蓝的旗帜中张开翅膀，呼啸着冲出旗帜，飞入天际，而后化作一道流星，消失在远方的天空。 “纯白之鸟的使者啊，我的话语到此为止，我所能展示的前路也到此为止，猛兽依旧在积蓄力量，王国依旧在堕落腐化……” “而晦暗的未来因您们的出现而有了一丝亮色，请您坚定信念，一定要拯救奥瑞兰德……” 拯救奥瑞兰德？ 孔墨再次皱起了眉头，所以这声音大费周章地把我弄到这个梦境里，然后絮絮叨叨地说了这么一大通，结果是求我办事的？ 嘶……很怪。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请原谅我无法答应你的请求，因为我个人并不信奉所谓的既定未来。” “我只相信人之脚下即为路，一步踏出一步新。” “奥瑞兰德的命运在奥瑞兰德人自己，无论他们做何选择，我们都不会贸然干涉。” 声音沉默了片刻，而后再次响起。 “纯白之鸟的使者啊，我想您并没有理解我的意思，当您们踏入这个世界的时候，就已经是这世界命运的一份子，您们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在改变着未来……” “您们并不想干涉奥瑞兰德，但奥瑞兰德的命运会主动来寻找您们……” 声音还想在说些什么，却突然被一声愤怒的咆哮打断。 “梦语者，你们总是干这种神神叨叨的破事！”声音清澈干脆，此刻却蕴含着微微的怒意。 这是摩罗丽丝的声音……孔墨猛地抬头，就发现这梦境的天空中泛起阵阵金光，似乎有磅礴的伟力要从天空之上降下。 “请原谅我，伟大的尘歌巨龙，我无意冒犯……” “纯白之鸟的使者啊，看来时间已经到了，能为您展示未来的只言片语，我已心满意足，这些片段如果能被未来的您当做选择的参考，我便达成目的……” “而再之后的事情，就看您与同伴们的抉择了……” 孔墨听闻，下意识地迈出一步，却见周围的景色在一瞬之间猛地化作虚无。 而他一步迈空，如同坠崖一般跌落下去…… ………… “大人，孔墨大人？！” 不知过了多久，阿德芬妮急切的呼喊传入他的耳际。 孔墨睁开眼，眼前是万分急切的一张俏脸。 阿德芬妮伸出手，想要摸一摸眼前人的额头。 “孔墨大人，您没事吧？” 柔荑碰到他的额头，手指所及之处并没有感受到滚烫的热意。 “没事，我没事。” 孔墨摇摇头，以微笑回应阿德芬妮的担忧。 他抬头四顾，就看见克劳娜也坐在一旁，一脸忧心地紧盯着他。 “没事，没事，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他在阿德芬妮的搀扶下坐直了身体，打量起四周，真气运转如常，看来自己真的从梦境里脱身了。 几声清亮的鸟叫传入他的耳际，他望向遥远的地平线，太阳刚刚探出半个脑袋，火红的光辉驱散着夜晚残留的凉意。 一切似乎都只是一个梦？ 但白鹭门人的记忆与直觉却明明白白地告诉他，那可不仅仅是个梦。 佩剑还在他的怀中，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却涌入他的心间。 那个怪异的声音，那个梦境，还有…… 那个声音在梦境中所为他展露的一切。 他能确定的是，他之前的所见所闻，绝非虚妄。 “没事了，我真没事了。” 眼见阿德芬妮满布着担忧的脸越凑越近，孔墨赶忙摇摇头，抓着怀里的佩剑站起身来。 似乎是为了证明自己的真的没事，白鹭门人还轻巧地跳了几下。 “你们看，没事吧？还活蹦乱跳的呢。” 一看阿德芬妮还是一脸的担心，孔墨连忙摆摆手。 “这样吧，我给你们讲讲我梦里梦到的东西吧。” “好！”阿德芬妮这才点了点头，一脸认真地凑了上来。 眼见克劳娜也一脸好奇神色地凑了上来，孔墨轻咳一声，开始了自己的讲述。 由于大梦初醒，他基本上是回忆到哪就讲到哪，有时候想起来什么还会突然跳回去补充一二，不过言语之间描述的却是绘声绘色，听得两人身临其境。 从恍然入梦，在梦中醒来，再到听到神秘声音，看到它所展示的情景，最后是摩罗丽丝的咆哮…… 为了平息二人的担忧，孔墨基本是事无巨细，将每一个细节都讲述到底。 “梦语者……” 听完孔墨的讲述后，阿德芬妮敏锐地提炼出一个名字。 只听女骑士朗声说道：“我曾经在骑士团的典籍中看到过这个名字，他们是已经销声匿迹的一个施法者集会，以能操控人的梦境而在历史中留有事迹。” “书上评价他们是一群预言者，是一群坚信命运道路的人，他们会在天命之人踏上既定道路的时候给予相应的指引。” “据说历史上的不少奇异事件都与他们有关。” 孔墨听完暗叹一声，原理是这样吗？ 也无怪乎能获得这种评价，从那个声音在他梦里所展现出的力量来看，书上的评价并非空穴来风。 “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们似乎是盯上了您？”阿德芬妮摇摇头，话语中隐约有怒意蛰伏，“擅自操控您的梦境，这简直是对您和伟大的纯白之鸟的冒犯！” “不不，阿德芬妮，你先别生气，我并不觉得冒犯。”孔墨倒是不以为意，“我更加在意他在我的梦里所展示的事情的真实性。” “嗯……”阿德芬妮皱起了眉头。 “据骑士团中的典籍记载，梦语者们的预言十分缥缈但却异常准确，但年代已经过于久远，梦语者的上一次露面还是一百年前，所以很难确认现在的梦语者是否还拥有当年的那种力量。” “十分缥缈但却异常准确……我明白了。”孔墨听闻，沉吟一声。 梦语者……算了。 无论他为自己展示的未来会不会成真，自己的任务总需要继续执行下去。 没有比脚更远的路，没有比人更高的山，他不会去太过在意这件事，只当是一件插曲，然后继续该做什么做什么吧。 “咱们接着出发吧！”孔墨想罢，冲着阿德芬妮和克劳娜说道，“有些事，只要继续走下去，自然就会真相大白。” “嗯，遵从您的旨意！”阿德芬妮依旧担忧，但她选择了相信自己的大人。 而克劳娜亦是点点头，少女早已对眼前的两人倾注了全部的信任，几乎到了言听计从的地步。 孔墨露出笑容：“好嘞，咱们收拾收拾，启程吧。” 第34章 星星河畔的小镇 小河镇，坐落于布依埃姆以南，秋风城以西，是一座风景优美的小镇。 它名字中的“小河”，实际上是叫星星河，是蜿蜒穿过小河镇的一条清澈河流，因为水质优异，在夜晚都能倒映出天上的星星，从而得名。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因为星星河的存在，小河镇的居民得以靠着它种植作物，养殖水产，纺织服装，镇子上的经济也算过得去。 横亘奥瑞兰德的各大产业协会在此都设有分部，它同时也是从秋风城出发，或是前往秋风城的旅者们的第一个或最后一个补给点。 镇内拥有酒馆、旅店、饭店、武器店、服饰店、杂货店、收藏品商店等等，可以说是应有尽有，当然，还有至关重要的佣兵协会。 因为首领的缘故，三大佣兵团的势力自整合完成那天起就自整个西境蔓延开了自己的触手，划分地盘，分配利益，而这座小镇自然也落入了其中一个佣兵团的手中。 那就是紫荆棘佣兵团。 比起擅长好勇斗狠，在利益集团里更多充当打手存在的血影佣兵团，紫荆棘攫取利益的手段就要温和得多了。 至少事在明面上显得“温和”得多。 紫荆棘安保顾问协会，这是他们给自己起的名字。 以提供安保服务的名义入驻小镇与村庄，不仅能兵不血刃地化解抢夺利益可能引起的流血冲突，还能名正而言顺地控制起整个小镇的武装力量。 至于怎么入驻，无非是对当地的长官进行贿赂，构陷，以及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狠辣手段。 当然，对于比较配合的一地长官，他们也愿意让渡出在当地的一小部分利益，以保证这些人的忠诚。 而对于一些比较顽固的长官，他们也不吝啬于使用自己的阴谋或是武力。 无论是在暗地里运作各方利益，再挑选一位听话的长官上台，还是设计一些精妙的巧合让现任长官意外身死，这都是他们的拿手绝活。 只要在当地获得了足够的资源与力量，他们甚至能够做到操纵民意。 可以想到，如此猖狂，甚至有胆触摸政治的卑劣行径，其背后一定有除了首领之外的更大黑手的默许，这也是紫荆棘的花招屡试不爽的原因。 而对于这个跟它的名字一样精明狠辣的佣兵团，孔墨现在就已经有所见识。 在小河镇的镇入口，他们一行人遭到了拦截。 一群肩披淡紫色披肩，身上穿着皮甲的“守门卫兵”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领头的那个胡子拉碴的大汉背着一把战斧，灰熊一般的小眼睛眯缝着，将视线在孔墨一行人的身上逡巡。 气势不凡的旅行者，同样气势不凡并且非常漂亮的女骑士，还有一名…… 大汉皱起眉毛，将自己的面容掩盖在斗篷之下的克劳娜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把兜帽摘下来。”大汉瓮声瓮气地出声，伸手一指。 克劳娜身形一颤，但是并没有照做，而是扭头看向了身旁的阿德芬妮与孔墨。 “喂！聋子吗你，让你把兜帽摘下来！” 随行在大汉身后的一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嚷嚷着，上前两步就要伸手去摘克劳娜的兜帽。 “等等。” 随着孔墨出声，尖嘴猴腮年轻人的手腕立刻就被一只裹着精良皮革的手死死抓住，是阿德芬妮，只见她此刻挡在克劳娜身前，一扫低调，目露寒光。 猴子脸被手腕上传来的巨力惊得咽了口唾沫，但这货瞥了一眼身后的大哥，还是扯着破锣嗓子，强装镇定地喊道：“你，你找死吗你！还不赶紧给我撒开！” 然而阿德芬妮只是淡漠地看了他一眼，并不答话，也并不松手。 孔墨摇摇头，他并没有去制止阿德芬妮，而是看向了领头的那名大汉。 “长官，我们的这位朋友患上了不能见光的疾病，还请您通融一下。” “不能见光？哼，难不成是吸血鬼？”大汉冷哼一声，抱起了双臂。 “这位长官，实在是不方便，只要您能通融一下，什么都好说，都好说。”孔墨露出微笑，从口袋里摸索一二，走上前，掏出几枚这个世界的货币递了上去。 只见那领头的大汉立刻没好气地一把伸手抢过，又把那些硬币放在牙间试了试成色，随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眉开眼笑，一改颜色。 “通融，都可以通融！”他喊道。 就看这大汉对孔墨露出了一个十分难看的笑容，然后马上开始招呼自己的手下。 “弗里克，赶快给我滚回来！” 名为弗里克的猴子脸挣扎着喊叫，他当然想要回去，却发现自己的手腕依旧被死死握住，死活挣脱不开。 “老大！”他大叫一声。 “滚回来！”而大汉却仿佛视若无睹，依旧只对着猴子脸没好气地呵斥。 孔墨嘴角一扬，心里也摸清了这些卫兵的成色，于是转头对着阿德芬妮说道：“阿德芬妮，放开他吧。” 阿德芬妮闻言点点头，手中猛然一松。 “哎呦——” 本来还在努力挣脱的猴子脸立刻在惯性的作用下惊呼一声，向后摔倒过去，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最后摔了个狗吃屎。 而他的那些同伴们则丝毫不恼，甚至有几个还指着他发出了低沉的嘲笑声。 领头的战斧大汉没有去管狼狈的弗兰克，而是又招呼手下给孔墨一行人让出了一条通道。 “你们可以进去了。” “感谢，感谢。” 孔墨点点头，随后便领着阿德芬妮和克劳娜进入了镇子里。 “老大，就这么让他们进去了？”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好不容易重新站了起来，捂着屁股呲牙咧嘴。 “不然呢？”壮汉没好气地回应一声，看向了渐行渐远的孔墨一行人，“人家给钱了，为什么不让过？” “可是他们这么可疑，那名流浪骑士没有从属贵族的徽章，但是盔甲精良，还有一个掩盖身份的女人……” “那就更不能拦了。”壮汉往地上啐了口唾沫，像是看穿一切地继续摇头，“至于原因嘛，你自己都说了。” “一名盔甲精良，来历不明的骑士，一名掩盖身份的女人，还有一名明显不好招惹的旅行者，傻子才跟这种队伍犯冲！” 说完这些，只见他扭头又冲另一个手下说道：“克里斯，你记下这三个人的特征，待会儿轮班的时候去上报一下。” “好的老大！”名为克里斯的属下立刻行了个礼。 “咱们只负责守门收钱，剩下的，让那些管事儿的烦心去！” 大汉抛了抛手中的几枚银币，“你们看看，这银币的成色，这可是皇家造币厂产出的最新批次，从来都是优先供给给那些贵族，是普通人能有的？” “老大英明！” “这种事还是得看咱们的老大啊！” 手下自然又是一阵马屁吹捧。 这大汉摆摆手，示意手下们安静，然后从银币里检出一枚成色稍微逊色些的，大方地递给了那名尖嘴猴腮的年轻人。 “来，弗里克你收着这个，做的不错。” 原本盯着远去的孔墨一行人的弗里克还有些忿忿不平，一看自家老大递过来的银币立刻一扫阴霾，喜笑颜开。 这一枚银币可是抵得上他半年的工资了。 “嘻嘻，谢谢老大，老大英明！” 壮汉将银币递过去，又拍了拍他的脸，依旧是那副看破一切的神情，“小子，别想着给人家下绊子使脑筋什么的，说实话，咱们这种人连把人家当做仇人的资格都没有！” “是是是，老大教育的是！”猴子脸忙不迭地应着，喜笑颜开地接过银币，放在牙齿上咬了咬，至于之前的一点不满，早就被他丢在脑后！ 开玩笑，谁会跟钱和性命过不去？ 第35章 太阳底下无新事 现在正是清晨，晨曦洒落，小镇广场上挤满了往来的商贩和镇民。 而孔墨一行人正混在其中，饶有兴趣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大人，那些卫兵显然不是真正的卫兵。”看着充满新意打量一切的孔墨，阿德芬妮觉得自己作为守护骑士，还是有必要有义务提醒一下。 虽然她觉得自己的大人并不会看不出来。 “嗯，我知道。”孔墨笑着点头，随后在一家卖着新奇吃食的小摊位前驻足，“我就清楚这些佣兵不会只垄断佣兵生意。” “但是出乎我意料的是，他们还挺精明的，只凭这点就要比咱们遇上的那个血影强不少。” 当一个势力在一个生意中膨胀到了极致，那么他们自然会生出野心去触碰其他的生意，现在不仅接取悬赏任务的是佣兵，守卫村镇的也成了佣兵。 这般状况，倒是让孔墨想起了自己在大燕听说过的一桩案子。 说是临海府有一个王家，世代跟随官船从事海商贸易，后来有了积蓄，便拉起船队，上报官府，自己做起了海上私商。 这王家于海上求财一途还略有天分，仅仅几年就赚了个盆满钵满，成了海州有名的富商大户，可这王家还不满于此，还想扩大自己的商业版图，赚取更多的利润。 可正规贸易所能获得的钱财终归有限，每年朝廷按规收取的税金还要占去很大一部分，这让一心想更上一层楼的王家动起了不该有的歪心思。 那就是奴隶贸易的生意。 便是从外夷往大燕倒卖人口，将这些夷男夷女卖给一些图新奇的势要豪强。 由于大燕禁绝奴仆，严查户籍，他们便贿赂官员，将这些奴隶加以包装，以“华夷交流”的路子介绍给那些买主。 王家这事做的十分隐秘，基本上动用了这些年攒下的所有人脉，一边大肆贿赂，一边大肆敛财，白花花的银子直往口袋里钻。 可天下哪有不透风的墙，仅仅过了一年，此事就惊动了临海府的巡察府尹。 按理说，此事十分隐秘，究竟因何惊动？究极原因，无非是王家这群人猪油蒙了心，竟然倒卖奴隶还不满足，还将心思打到了大燕人的身上。 他们发现再贵的夷狄也没有本族的婢女奴仆挣钱！ 只是还未等他们有所实施，临海府府衙就将他们一举拿下。 在初步调查之后，临海府巡抚发现此事涉及官员之广，复杂程度之甚，远甚于其他同类案件，便上报朝廷，请皇上定夺。 而朝廷的定夺自然是随着锦衣卫一同到来…… 此案最终被称为“临海大案”，只是处置案犯就足足用去了半年，并非不好定罪，而是人数太多。 被革职抄家的官员不计其数，刑场上的血一直流到了入海口，当地老百姓在一个月里从海中打上来的鱼都有股挥之不散的血腥味。 而王家上下几百口人，无论是主家旁支，还是故交门客，自然都是满门抄斩，家业俱皆充公，落了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这种在一种生意上有所成就，还想去掌控另一种不该触碰的生意的事情发生在了大燕，自然是天子震怒，血流成河，临海府上下官员俱皆一清。 这事发生在孔墨出生的二十多年前，可直到孔墨踏入界门，这桩案子仍旧流传天下，闻名不已，以至于全天下的官员在做些错事之前，都要思考一下那些临海大案涉事官员的下场。 但要是这种事情，发生在这个名为奥瑞兰德的国度呢？以贵族们的体量，察觉是一定能察觉到的，可是……会谈的上处罚上报吗？ 以孔墨所见，这些中世纪分封制下的贵族反而是直接同流合污才更加合理。 只要越界者一直奉上足够的好处和利益，某些笙歌曼舞的贵族恐怕巴不得自己的“麾下”有这么一群善于敛财的人物。 孔墨想罢，摇了摇头。 面对这种势力，能用几个银币脱身，这就是好事，至于他的银币从哪来的……当然是基地从还在勤勤恳恳在布依埃姆劳改的奥冯走狗身上缴获的。 废物利用嘛…… “其实比起这个，咱们现在更应该关注这镇子里有没有克劳娜的通缉画像。” 阿德芬妮闻言点点头，沉声说道：“进了镇子我就一直在观察，目前还没有看到。” “那就先当没有。”孔墨露出笑容，他的注意力暂时放在了眼前不断冒出香气的小吃摊上。 他又转头看向克劳娜，少女被兜帽遮盖的面容看不真切，但从她的脑袋一动不动地冲着小吃摊的方向来看，三人中恐怕不止孔墨一个人想尝尝这异界的吃食。 “咱们先买点那东西尝尝，然后再去那家酒馆坐一会儿。”孔墨冲阿德芬妮说着，指了指小镇广场不远处的一家酒馆。 “吃早餐吗？这……” 阿德芬妮一边说着，一边轻抚上了小腹，她总觉得这些天在吃上有些太放肆了，按理说徒步旅行不应该是三天也不定吃得上一顿吗？ “克劳娜想吃！”孔墨斩钉截铁地说道。 “啊？”无辜的克劳娜转过头来，望向盯着她的二人，“我，这，我，好吧，我想吃。” “那就买一些吧…大人…”阿德芬妮凝重地点了点头，却见自己的神使已是一马当先，“大人？” “老板，这个怎么卖啊？” 只见孔墨已然如风般凑到了摊位前，转过头对着落后的二人笑着连连示意，让她们赶快。 “先生，您是说这个炭烤马洛鱼吗，只要一个铜板，尊敬的先生！”摊主是个胖胖的中年人，一看大早晨的有生意上门，立马露出笑容开始招呼。 “帮我拿三串。”孔墨点点头，又看向一旁，伸手一指，“这个呢？” “可可酥饼，酸甜爽口，用来解腻再合适不过了，先生。”老板笑着答道。 “来五张！我朋友就好这口甜的！”孔墨大手一挥。 “当然当然，我也会为您多放水果的，我亲爱的先生！”只见老板的嘴都快咧到耳朵根了。 “还有这个，是汤吗？”点完这些，孔墨没有作罢，再次伸出手指。 “是秘制青菜汤，先生，本店的招牌！” “拿！” “明白！” 拉着克劳娜快步赶来的阿德芬妮一看此景，立马附耳到孔墨耳边，“大人，大人，差不多就行了……” “嗯？没尝过嘛，都尝尝，不会浪费的。”孔墨微笑着答道。 “是啊是啊，您们几位看上去就身强力壮，不会浪费的！”老板手里一边忙活着，一边也大笑着跟着帮腔。 身强力壮？这种形容词怎么会用在自己一个女骑士的身上啊……难道我真的长胖了？ 一听这话，阿德芬妮面露难色，一时也忘了制止，只得由着自己的神使大人去了。 而克劳娜则是盯着那阔别已久的熟悉酥饼，没有言语，只有眼睛闪烁着闪亮的光芒。 少女没那么多别的心思，她是真的想吃。 小镇广场上人来人往，一眼看上去有些特别的孔墨一行人也很快就被来自天南地北的旅行者们遮盖了下去。 酒馆中渐渐响起宿醉者们的嘈杂，清晨中的小河镇已经完全醒来。 而在清晨的阳光照不到的地方，几双眼睛已经盯上了那驻足小吃摊前的三人。 第36章 吟游诗人阿尔 小河镇，尖耳姑娘酒馆。 当孔墨一行人提着一堆吃的推开酒馆的门时，几乎在一瞬间就吸引了屋内睡眼惺忪的醉汉与上早班的侍者的目光。 只见一行手里的那些吃的明显已经被品尝过了，孔墨的评价是，分量够足，而且味道还很不错。 “抱歉，先生，女士，本店谢绝自带酒水。”一个有着金色卷发的侍者见状立刻凑了上来。 “没事，没事，没有酒水，就是找个地方坐下吃饭。” 孔墨连连否认，随即把手里的吃的叼在嘴里，空出手来在口袋里掏了几下，最终掏出几枚银币。 “要多少钱，你看着拿。” 侍者瞪大眼睛，视线直接锁在了躺在孔墨手掌里的那几枚银币上。 在下一刻，这位金发侍者立刻换上了一副客气的表情，十分谦恭地说道：“先生，还有两位女士，您们找个位置随便坐，我马上为你们收拾！” 侍者一边说还一边抬眼打量着几人的穿着，心想今天真是走了大运了，刚开门就有不差钱的大户上门。 而孔墨听完话一扬头：“咱们这提供住宿吗？” “当然，当然！咱们这里什么样的房间都有，比起隔壁的旅店都是丝毫不差。”侍者闻言立刻开始热情地推销起自己家的服务。 “那就在这里歇脚吧？省得再走路了。”孔墨看向身旁的阿德芬妮和克劳娜，询问着她们的意见。 “我听您的。”阿德芬妮自然没有意见。 “嗯！”而克劳娜此时正在专心对付着一张酥饼，从嘴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应答声。 孔墨点点头，随即把手里的银币朝侍者递过去，“那……帮我开三间房，要干净舒适的。” “好——”侍者喜笑颜开，伸手就要去拿银币。 “等等，孔墨大人，我需要保护您的安全，怎么能分开呢！”一听这话，阿德芬妮立刻上前一步，挥手制止，马上朝着侍者伸出两个手指。 “开两间！” “这……”孔墨略一皱眉。 “明白明白。”谁想侍者却是连连点头，立刻在脸上露出了“我懂”的神情，不住地朝孔墨使着眼色，“一间单人房，一间大床房，我明白，先生，女士！” “这不……”孔墨刚想说这似乎不太妥当，就看见阿德芬妮一脸坚决地看着他，显然打算寸步不离。 “好吧，那就——”白鹭门人叹口气，就打算答应。 “等等——” “又……” 孔墨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发现这回不是阿德芬妮，而是克劳娜停下了嘴中的动作，十分腼腆地拽着自己的袖子。 “孔墨，阿德芬妮，我一个人待着，会害怕……”克劳娜小声地嗫嚅着，兜帽下的脸蛋红润不已。 “是啊，大人。”只见阿德芬妮脸上正气凛然，连连颔首，又凑过来冲孔墨低声说道，“小河镇在佣兵团的控制之下，让小克劳娜一个人待着，真的很不安全。” 好像，也是…… 孔墨不自觉地点了点头，觉得阿德芬妮说的很对。 但转念一想……又好像有点地方不对。 “我明白！”可还未等孔墨思索明白，他眼前的侍者就再次喊叫一声。 你又明白了？孔墨眨眨眼，看向了他。 只见金发侍者的眼中再次跳跃起了“我懂”的光彩，想他这么多年侍者生涯，什么场面没有见过？ “先生，一间豪华大床房，舒适又不贵！并且还配有淋浴间，非常适合爱干净的女士们！” 侍者殷勤地推销着。 “这样吗？” 孔墨略作迟疑，随即转头看向阿德芬妮，“那就要这间？” “就要这间！”阿德芬妮一脸认同地颔首。 于是孔墨转过头来看向侍者。 “那我们……” “好的先生！”只见侍者小心翼翼地在孔墨手里拿了一枚银币，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随后朝着几人躬身一下，笑容依旧，“我带您们去二楼！” “先不用了，我们坐下来吃早餐，你们帮我们收拾出来就好。”孔墨连忙摆摆手。 “明白，一定帮您们收拾得妥妥当当，包您满意！” 侍者的笑容很是谄媚，却完全让人生不起丝毫反感。 于是这金发侍者就叫了几个人，一同上楼收拾去了，而孔墨一行人则是找了个地方，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 “吱呀——” 谁知这刚一坐下，就听到酒馆的门被人推开。 “给我酒！”进来的人大声地喊了一声。 孔墨抬头看去，就看见一个服饰华丽，装扮奇特，身上背着某种乐器的人冲了进来。 这人一边喊着，一边把手里的几枚铜币抛向了柜台，还好守在柜台里的侍者眼疾手快，迅速把这些货币接住。 而那些酒馆里宿醉的醉汉们似乎也和这个人认识，一看他进来全都爆发出了笑声。 “阿尔，又来喝酒了？” “哈哈，阿尔，我听说你前几天要给镇长夫人献唱一曲？结果被卫兵们追着打呢？” 此言一出，酒馆立刻一哄而笑。 “哈，那是她不懂音乐！” 名为阿尔的男人冷哼一声，高傲地扬起了脑袋，“我本来以为这么美丽的小镇里会有人能欣赏我的音乐，结果可真是太令我失望了！” 他的脸上戴着一副华丽的金色半面，牢牢地遮住他的上半张脸，而他露出来的下半张脸则轮廓漂亮，十分地干净白皙，甚至看不到有胡茬存在的踪迹。 “哈哈，阿尔，这就是我喜欢你的地方，因为你总有道理！” 起哄者又大声嚷嚷了一句，全场发出了更加热烈的笑声。 而阿尔本人似乎对自己成为笑料并不在意，只见他略微朝那些醉汉轻哼一声，随即便迈着步子走向了柜台，以一种放荡不羁的姿态靠在了上面。 “劳驾，可以给我一瓶酒吗？”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守在柜台后的侍者则奇怪地瞥了他一眼，拿起了一副杯子擦拭着，“你今天给的钱只够买一杯。” “哈哈哈……”醉汉们大笑着。 而阿尔则是毫不尴尬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答道：“那就来一杯！” 他随后又笑道：“伟大的吟游诗人阿尔在你们这里留下了无数枚铜币，你们就没有什么优惠吗？” 侍者这次干脆连搭理他都不搭理他了，放下了手中的活计，俯身在酒柜中挑选了一瓶最廉价的酒水。 然而他直起身来，一边为阿尔倒酒一边无奈地说道：“等你什么时候把记在账上的铜币还清，再跟我们谈优惠吧！” 第37章 吟游诗人的品格 “记在账上的铜币？” 只见阿尔疑惑地重复了一句。 “什么意思？” “你又忘了？你每次喝醉之后都会请全场的客人们喝酒，说全部记在你的账上。” “从你一个月前第一次来本店喝酒开始，已经记了三次了。” 侍者一边利索地为阿尔倒着酒，一边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总共八百三十二枚铜币。” “哈？？你们为什么不拦着我？” 侍者抬头，淡淡地说道：“你以为我们没有拦吗，你说谁敢拦，就用你的竖琴拍死谁！” 阿尔微微一愣，随即又缓缓点了点头，犹疑不定地说道：“好像……是有这事。” “当然有这事！”侍者白了他一眼，将倒满酒的酒杯递了过去，“你的酒。” 而阿尔则是托着下巴思索着，好像在想着自己是不是真的干过这事，又好像在思索怎么还上这巨额的钱款。 “算了，先喝酒！” 但想到最后他还是一拍大腿，决定先享受眼前的美酒。 “啊——” 只见一饮而尽的他长舒一口气，一缕酡红飞上他的脸颊，随后又意犹未尽地说道：“可惜，可惜只有一杯……” “唉，你可真是个酒鬼。”柜台旁的侍者摇了摇头，“别忘了还账！” “知道知道，伟大的吟游诗人阿尔会欠你这么一点钱吗？”阿尔沉浸在了微醺里，不耐烦地摆摆手。 “伟大的吟游诗人……”侍者叹了口气，再次冲他翻了个白眼，随即又开始擦拭杯子。 “伟大的吟游诗人？” 目睹了全程的孔墨微眯着眼，吟游诗人？这又是一种全新的称呼。 只见他低声向正慢慢享用着一碗青菜汤的阿德芬妮轻声说道：“阿德芬妮，这吟游诗人又是什么东西啊？” “……嗯？”阿德芬妮疑惑地抬起头来，随着孔墨的视线瞥了柜台旁的阿尔一眼，然后恍然大悟。 “哦，就是卖唱的！” “卖唱的？” “没错。”女骑士拿出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一些具备或者不那么具备音乐天赋的人会带上那么几副乐器，在全国各地旅行。” “他们用自己的音乐吟诵自己创作的诗篇，或者是道听途说的传奇故事，并以此换取打赏，赚取钱财。” “我明白了，看来这一位应该是吟游诗人当中的行家。”孔墨从阿尔身上收回视线，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嗯？”阿德芬妮闻言，再次抬头瞥了一眼阿尔，转头疑惑地看向自家的神使，“真的吗？” “当然，你看他的穿着这么华丽，一定靠这一行赚了不少钱！” “噗——”这次还没等阿德芬妮答话，坐在阿德芬妮旁边的克劳娜先乐出了声。 “怎么了吗？”见状，白鹭门人疑惑不解地皱起了眉头，“我说错了？” “当然，孔墨，你当然说错了。”笑意盎然的克劳娜抬起头来，三下五除二解决了手里剩下的那张酥饼。 “真正有所成就的吟游诗人可不会穿成这样，他们无一不是以音乐与诗歌见长，通常是达官显贵家中的座上宾，负责供人们在闲暇时取乐，我家曾经就有一位……” “而穿成这样的通常是一些郁郁不得志的倒霉蛋，他们的音乐与吟诵无人欣赏，只能以夸张的穿着来博人眼球，吸引注意！” 克劳娜笑嘻嘻地摇摇头，为孔墨详细解释了一通。 “达官显贵的座上宾……可如果不去旅行的话，这份职业还跟“吟游”有什么关系呢？”孔墨的疑问还是存在。 克劳娜所说的“有所成就的吟游诗人”反而更像是他认知中的大燕乐官，这群以声乐之道着称的人们会待在乐坊编撰乐谱，谱写唱词，以文艺化导百姓和君王。 如果让大燕的乐官们知道白鹭门人把他们拿来和异世不知所谓的“吟游诗人”作比，不知会有几个气到当场吐血。 “呃……”克劳娜被这个问题问住了，她沉吟一声，随后摇摇头，“我也解释不了这个问题。” “因为那群人根本就是愧对了吟游诗人之名的败类！” 激昂的嗓音传来，三人一抬头，就看见阿尔不知何时已经伫立在了自己的桌子旁。 “请问，您……”孔墨下意识地想要开口。 而阿尔则是将他的问询直接打断，自顾自地说着：“真正的吟游诗人怎么会被那群肮脏的贵族关在家里！简直离谱至极！” “吟游诗人应当像一股无羁的风，我的朋友！我们会穿梭在田野与市井，去发掘，去采集那些埋没在尘世中的优美华章！” “我们会传唱英雄的名字，我们会谱写流传百年的史诗！不仅如此，我们甚至会陪伴在英雄的左右，同他一同经历令人瞠目结舌的传奇！” “我们是真正的冒险者，只是多了竖琴与长笛，让我们得以用音符记录下历史中的一切！” “这，才是吟游诗人！” 只见阿尔的身形立得笔直，食指指着天花板，大义凛然，那模样仿佛可以随时为了吟游诗人的伟大事业献出生命。 “好好好！我为你鼓掌，阿尔！” “嘿嘿嘿，说得好啊阿尔！” 十分配合的醉汉们一看他跑到那几名出手阔绰的人前找不自在，立刻开始为他起哄，等着看一场好戏。 可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那名看起来就气势非凡的先生竟然也为阿尔鼓起了掌来。 “好好好，说得好！”只见孔墨连连颔首，满脸赞叹，“有兄台在此，此业何求不兴！” 后面一句也是发自肺腑，甚至用汉语说了出来。 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充满坚定的信心，以及清晰远大的认知，无论成事与否，孔墨都打心底里敬佩这种人。 “尊敬的先生，美丽的女士，以及可爱的小姐，请原谅我的打扰，只是我不能容忍你们对吟游诗人存在的误解！” 阿尔面露惊喜神色，显然对孔墨的认可十分受用。 虽然他听不懂孔墨的后半句在讲些什么，但是这位客人脸上的表情已经足以证明他的真诚。 而作为回应，他紧接着弯腰俯身，后撤一步，躬身行了个优雅的礼节。 孔墨点了点头，随后又笑着问起了自己被打断的问题：“那么，您的名字是什么呢？伟大的吟游诗人。” “阿尔！”只见阿尔猛地抬起头来，面露严肃，“阿尔·迪纳斯·凯罗崔斯汀·德·伊夫！” 第38章 一个请求 “阿尔·迪什么……”孔墨面露难色地念叨着。 “您可以直接称呼我为阿尔！”吟游诗人摆摆手，应了一声。 “好的，阿尔。” 孔墨露出一个笑容：“你似乎很早之前就来到小河镇了？” “当然，我的大人。”阿尔的目光机敏地在孔墨一行人的身上来回扫视，随即再次行了一个礼节，“我正在周游奥瑞兰德，寻找最伟大的英雄史诗，在一个月前刚刚到达小河镇。” “是这样啊，那您接下来要去哪？”孔墨十分随意地接着问道。 “秋风城，大人。”阿尔扬了扬头，“我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朋友告诉我，那里正在发生着一场足以席卷整个奥瑞兰德的变革！” “所以我要去那里寻找所有吟游诗人都渴望的精彩故事！” “变革吗……”孔墨面不改色，沉吟一声，只是转头看向了自己的同伴们。 阿德芬妮闻言也立刻停下了手中的动作，眼中流露出一丝别样的色彩，而克劳娜则显然也回想起了什么，倏地向孔墨看了过来。 孔墨则回过头来，故作轻松地笑道：“只希望那些变革不要被我们赶上！” “您们也要前往秋风城？”阿尔闻声问道。 “是的，我的朋友。” 孔墨点点头，说道：“实际上，秋风城只是我们旅途的其中一站，我们最终的目的地是王都。” “哦，王都吗？” 阿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大人，我在南境的时候就总是听闻那些游商讲述王都是多么多么的壮丽宏伟，如果能亲眼瞻仰一下塞西法大教堂与蔚蓝宫，想必此生就没有遗憾了吧！” “我能感觉到您的向往，阿尔先生。”孔墨笑着点点头。 “我想我们会在路上再次相见。” “我当然也是，期待着与您的再次会面！” 阿尔连忙躬身点头，只是半晌后又不无尴尬地抬起头来。 “实际上，我还要留在小河镇筹集一些路费，以及还上我欠下的酒款，恐怕不会那么容易赶上您们……” “哈哈哈……”孔墨畅然一笑，摆手道：“我们也要留在小河镇补充一些物资，购置一些装备，也许到时候咱们还能同时出发呢！” 说罢，他从口袋中摸索一下，拿出了一枚银币。 “这……” 阿尔看着孔墨突然拿出来的银币，面露难色。 “大人？我并不需要您的施舍……” “不不不，阿尔，这可不是施舍。” 孔墨微笑着摆了摆手，“你刚才提到你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朋友？” 阿尔闻言面露犹疑神色，欲言又止，但在感受到从旁边的女骑士那里传来的审视目光后，他立刻莫名地打了个哆嗦，张嘴说道：“是，是有一些，我的大人……” “是这样的，我想请你的朋友们帮我们打探一些事情。” 阿尔悚然一惊，连忙焦急摆手：“您也知道的，大人，我只是一个吟游诗人，哪里会打探什么情报啊！” “你不用害怕，阿尔。” 孔墨摇摇头，凑近一些低声说道：“我们并不是什么恶人，这只是一个请求，我们也不会让他们去做一些伤天害理或者超出他们能力的事情。”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可以当我什么也没说。” 孔墨微笑着说完，神色真诚，仿佛就如他所说一般，只是提了个微不足道的请求。 为什么要请阿尔和他的朋友们为自己打探消息呢？实际上这也是赶巧了。 孔墨一行现在在三大佣兵团的势力范围之内，紫荆棘的精明他也已经见识过了，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注意到自己一行人。 而自古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孔墨等人需要开辟一些渠道以了解掌控小河镇的紫荆棘佣兵团的一些动向。 不管能打探到多少，就算只能打探到个简单的卫兵动向，都不至于让自己这一方面陷入完全的被动之中。 不用问，孔墨也大致上知道阿尔的那些“消息灵通”的朋友们从事的是什么“行业”，无非就是“丐帮帮众”。 在大燕的时候他也在三教九流的路子上打探过消息，效果都非常得好。 毕竟真要是能让这些在此地土生土长的人们打探到一些至关重要的消息，那可就真的赚到了。 在进入小河镇的时候，孔墨还在思考去哪里获得自己的情报源，而阿尔的突然出现可真是打瞌睡了送枕头，一下子就让他找到了熟悉的方向。 天下人都以为白鹭门行于高天，高来高去，而鲜少有人知晓其门人除仗剑江湖外，办事亦常仰赖于市井。 一位吟游诗人，既能在酒馆与醉汉买醉，又能在显贵面前歌唱，这简直是异世界的江湖百晓生，白鹭门人的最佳搭档。 是啊，最佳搭档，这让孔墨想起了自己在大燕江湖中的一位朋友…… 也不知道此生还能不能再见…… 话说回来，到时候一行人如果能拿到阿尔打探到的消息，再加上自己的卫星地图作为哨探，如果佣兵团围堵，事不可为，打不一定能打，跑是一定能跑得了的。 自己一个人的时候自是不怕，但是现在自己的肩头上早就不只有自己的身家性命了。 孔墨很早之前就不再是刚下山时候的那个愣头青，多年红尘历练，心性通透了是一方面，直觉知道什么时候该仗剑直言，什么时候该避其锋芒，就又是另外一方面。 所谓和其光同其尘，知行合一，便应此理。 “先听听我的具体请求吧，我只需要你的朋友们帮我盯梢住紫荆棘佣兵团。”孔墨把声音压的极低，甚至用上了一缕真气，让阿尔能听得真切，“只是盯梢，不是卧底，更不是为敌。” “这……” 而阿尔明显还在犹豫，但令他犹豫的已经不是能不能承担这个要求所带来的的风险，而是自己有没有足够的资本接下这个请求了。 盯梢…… 意思也就是说自己的那些朋友只用远远地看着那些佣兵，遇上危险可以有多快就跑多快？ 第39章 英雄品质 自己那些朋友又都跟老鼠一样敏捷灵敏，风险，风险几乎已经可以忽略不计…… 所以…… 那可是一枚银币啊！ 一枚银币可是相当于两千枚铜币！ 阿尔看着那枚亮闪闪的小东西，半面下的眼睛都快看直了。 和别人吹牛是吹牛，自家人知自家事，他可是太知道自己这名“伟大的吟游诗人”的真实经济状况了。 自己现在全身唯一值钱的就是这身行头，还有身上的乐器，这些都是吃饭的家伙，每天都被他保养得干干净净，珍之又重。 要是抛开外表上这些所必须的光鲜亮丽，自己的兜里可是比脸还干净了。 而一旦有了这枚银币，一切又是另一番状况了。 他可以还清在酒馆的欠债，并且在把应得的报酬分给自己的朋友们后，自己甚至还可以剩下一些，用作路费！ 然后自己就可以继续旅行了！继续自己的梦想！ 把曲折的前路变成一片坦途的东西现在就摆在阿尔眼前，这名“伟大的吟游诗人”抑制不住地咽了一口唾沫。 “哦，我忘了说了，这枚银币只是是你的报酬。”孔墨一看阿尔有些心动，决定再添一把火，只见他又从口袋里摸出了四枚银币，摆在了桌上。 “这些才是你的朋友们的！” “我接下了！” “大人，我下您的委托！！” 只见阿尔脸上的犹豫神色在一瞬间变成了坚决！可以上刀山下火海的坚决！ 吟游诗人的腰几乎弯到了九十度，一脸严肃地对着孔墨说道：“我的大人，吟游诗人阿尔愿意为您忤逆希贝神的意志！” “这倒是不至于。”孔墨摇头一笑，随即将桌上的几枚银币捡起，递了过去。 紧接着他又收敛笑容，十分郑重地对阿尔嘱托道：“一切以个人安危为优先，就算什么都打探不到也不要紧！” “咱们虽然只说过这么几句话，但我想，已经可以互相称之为朋友了吧？”说罢，孔墨又乐呵呵地笑道，“我怎么能置朋友的安危于不顾呢？” 吟游诗人闻言一愣，脸上的神情僵住，随即心中立刻涌现出莫名的感动。 自从他踏上成为吟游诗人的道路，遇到过冷眼和嘲笑，这些他都淡然以待，可他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礼遇！ 并且这份礼遇还来自一位只是聊了几句天的旅人！ 有道是士为知己者死，放在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异世界里也是通用。 和孔墨的一番交流，让阿尔看到了他身上所具备的，连这个国度里的大部分贵族都未曾拥有的东西，那就是温和与良善！ 那就是自己一直在追寻的英雄的品质！不需要屠龙式的英雄壮举，在寻常的小事上就能发掘体现！ 而在这样的认同下接受拥有英雄一般品质的人的委托，阿尔更是多了一丝如同荆轲一样的决心，如果这位吟游诗人能知晓荆轲是谁的话。 只见吟游诗人深吸一口气，郑重地接过了孔墨的银币，他的嘴角凝着一抹郑重：“大人，我将再次承诺，吟游诗人阿尔愿意为您忤逆希贝神的意志！” 而孔墨依旧畅然一笑，并不挂怀，随口一句。 “那你可要做好准备，希贝神恐怕早就开始讨厌我了。” 此言一出，桌对面的阿德芬妮和克劳娜立刻对视一眼，女骑士神色如常，而克劳娜则是低下头继续干自己的饭。 “为我们弹唱一曲吧，吟游诗人！”阿德芬妮忽然大声地说道，“我想以我们的身份，五枚铜币应该足够！” 阿尔被突如其来的大喊吓了一跳，随即才想到什么，立刻扭头向周围看去。 只见酒馆内的侍者与醉汉们都注视着这边。 他们显然对孔墨一行人与阿尔的对话很有兴趣，毕竟这吟游诗人在对话中又是行礼又是鞠躬的，很难不让人对他们的谈话内容在意。 幸亏几人说话一直压低着音量，谈话的位置又清净，那些宿醉了一夜的酒客们头昏眼花，根本没听见几句。 而侍者们也怕表现得不礼貌，从而惹得那位出手阔绰的旅者厌恶，所以也没有凑热闹似的靠近。 直到阿德芬妮这一声大喊，他才意识到自己在对话中的难以自恃究竟吸引来了多少注意，不禁后知后觉，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用多想，这样的天降横财要是让这些来路各异的酒客们得知了，肯定会是个大大的麻烦事！ “哈哈哈，我没听错吧，那位出手阔绰的先生才给你五枚铜币？他给侍者的小费都不止这些吧！” “阿尔，我如果是你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准备卖掉竖琴，回老家种地了！” “哈哈哈哈，说得对！” 经历过宿醉的酒客们不经多想，在女骑士的大喊下“恍然大悟”，赶紧出声叫嚣起来，他们可不会放弃这个挖苦“伟大的吟游诗人”的机会。 而那些侍者显然没那么好骗，但女骑士随后投来的冷冽眼神还是让他们噤若寒蝉地低下了头。 没听见没听见……我们半个字都没听见。 有了阿德芬妮的解围，这一关算是糊弄过去了。 “谢谢，谢谢您……”阿尔微微躬身，对着阿德芬妮一礼。 “不必不必，我也只是为了我的大人。”阿德芬妮一脸无所谓地摆摆手，朗声说道。 孔墨则全程保持着平和的笑容，只有他知道，有真气的保证，自己可以确保没人听得见关键内容。 而阿德芬妮想的则是要牢牢地把自己一行人的显眼程度牢牢限制在“出手阔绰的旅行者”之内，要问为什么不把“出手阔绰”也去掉…… 一方面是因为自家大人的身上只带了银币…… 更重要的一方面则是，神使大人的衣食住行怎么能差呢？至少在花销上，不能省！ 只要是关乎到了孔墨，女骑士不管对任何事都会有一个灵活的自适应标准，这个标准具体是什么呢？ 当然还是孔墨的意愿，这是一个完美的圆圈。 只见阿尔全然不在意那些嘈杂的起哄，不动声色地把放在口袋中的银币又往下掖了掖。 “咳咳——”他清清嗓子，取下了身后背着的竖琴，“我这就为您们弹唱一曲！” “不是吧！阿尔？” “嘿嘿，我就跟你说他想钱想疯了。” “也是，毕竟在酒馆的账上还欠着这么多的钱呢！” 在客人们的起哄声中，伟大的吟游诗人全神贯注，开口了。 只看他手指轻轻拨动琴弦，清脆悦耳的声音连连绵绵，如氤氲弥散。 “灾难之翼，哦，灾难之翼，透过云雾惹心惶惶——” “黎明之光，哦，黎明之光，无尽旅程新的希望——” “哦，英雄穿越山川河流，在风中翩翩起舞——” “哦，英雄穿越草原海洋，吟唱着爱与希望——” 孔墨微笑着专注听着，阿德芬妮没有微笑，但是也在认真听着，原本低头干饭的克劳娜此刻也抬起头来，不自觉地为阿尔打起了拍子。 第40章 纯白之鸟的礼节 竖琴之音如小桥流水，阿尔的吟唱娓娓道来。 孔墨眉头低垂，似是从中听出了演唱者向往的英雄故事，而阿德芬妮则眉头紧锁，将目光移向了自己的神使，她从曲调中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只有克劳娜在单纯地欣赏着音乐，随着竖琴的音调微微摆头。 慢慢地，她觉得阿尔的弹唱水平似乎并不弱于曾经在家里看到的那些“有名”的吟游诗人。 随着吟游诗人的吟唱渐入高潮，在某一刻，克劳娜仿佛看见了一个个波澜壮阔的史诗画面。 阿尔的吟唱将她带入了一个古老而又熟悉的世界，那里有英勇的骑士、神秘的巫师、圣洁的教堂和熙熙攘攘的市集。 阿德芬妮的眉头却更加紧锁。 她凝视着自己的神使，歌词与现实遥相呼应，如同苍穹中伫立在彼此彼端的两颗星星，虽然远隔高天，但却闪烁着相似的光芒。 阿德芬妮本来只想让阿尔糊弄一曲，把周围人的注意力分散掉，可没想到这家伙似乎是真的有一些真才实学在身上的。 可既然如此的话，他为什么会这么落魄呢？ 随着乐曲终结，三人脸上的表情才慢慢恢复了正常。 “感谢您们的倾听。” 阿尔一脸笑意，收起竖琴，行了个极为得体的礼节。 “好，好听！” 语罢，孔墨诚挚地为他送上掌声，引得酒馆里的酒客们纷纷侧目。 阿德芬妮与克劳娜也是微笑着为阿尔鼓起了掌，只是女骑士的视线明显还停留在孔墨身上。 “谢谢，谢谢您！” 而阿尔自然也都是还以谢意。 “阿尔，我要收回我之前说的话，你要比我曾见过的所有吟游诗人都要优秀！” 声音清脆悦耳，克劳娜此刻已是为自己之前的武断懊悔不已，真心实意地为阿尔奉上了赞美。 “小姐听得开心，那便是我的荣幸！” 阿尔当然不会将自己与那些自己口中的“吟游诗人败类”比较，不过他还是笑着接受了克劳娜的赞美。 而吟游诗人和孔墨一行人的表现自然也是惹得酒馆内的众人连连侧目。 一时间或好意或恶意的起哄不绝于耳。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阿尔！” “你要是傍上了达官显贵，可别忘了我们这群陪你喝酒的兄弟啊！” “你小子平常从来不给我们唱歌，原来是在这等有钱人呢！” “真是！哈哈哈哈！” 而面对这种情况，阿尔只是略微摇头，脸上露出些许微笑，没有拿出多余的精力前去理会。 “大人，我看时候差不多了，我也应该离开了。”他再次微微躬身，冲着孔墨恭敬地说道。 而孔墨也当然知道他要去干什么，这曲吟唱属于是意外之喜，让自己感受到了来自异世界的别样风情。 “当然，阿尔先生，期待我们的再次会面！” 孔墨习惯性地站起身，抱了抱拳，相送自己的朋友。 而阿尔在经过短暂的诧异后，也是乍然一笑，学起了孔墨的路数，不熟练地抱住拳头前后摆了摆。 “我们会再次见面的，大人！” “再见，女士，小姐！”阿尔转过头，又朝着阿德芬妮和克劳娜抱拳说道。 而阿德芬妮则是站起身来，特别熟练地拱了拱手。 在她眼中，自己的神使既然向这人行了只属于纯白之鸟的礼节，那就承认了这阿尔也是践行着教会所信奉的意志的人，而无论他信不信奉纯白之鸟。 那么自己作为教会的信徒，神使的守护骑士，也应当还以纯白之鸟的礼节。 “期待我们的再次相逢，吟游诗人。” 也期待你在纯白之鸟注视下能有所作为。当然，阿德芬妮没有把这句话说出口。 “再会，期待你能够创作出更美妙的作品！” 克劳娜也站起身来，少女在左看右看之后，也学着阿德芬妮的动作拱了拱手。 虽然这姑娘直接把左右手的上下搞错了。 本来应该成掌张开，代表“五湖”的左手握成了拳头，而应该代表“四海”的右拳也变成了右掌，以一种极不漂亮的姿势贴在了“五湖”上面。 要是放在大燕江湖，这种手势可以称得上是挑衅，攥拿武器的右手张开成掌，收敛刀兵，五湖四海皆为朋友的寓意直接被颠倒了过来。 但这里是异世，这种礼节的传播更多的只是孔墨的无心之举，所谓不知者不怪。 所以他也只能报以无奈的微笑。 “各位，再会！” 吟游诗人阿尔点了点头，迈着和来时截然不同的步子走出了酒馆。 而三人则是一直注视着他出了门，才缓缓坐下。 “克劳娜，你刚才的礼节行错了哦，应当左手在上才对。” 只见刚一坐下，阿德芬妮身上的严肃态势就骤然一散，恢复了那种平和的邻家大姐姐的态度，脸上也泛起笑容。 “是嘛？！” 克劳娜瞪大眼睛，赶忙举起自己的双手，不敢置信地来回扫视着它们。 “抱歉……” 在确信自己真的做错了之后，少女低着头，一边嗫嚅着，一边看向孔墨。 “哈哈，有什么好抱歉的，虚礼而已，心意才是最至关重要的东西。” 孔墨微微一笑，摆摆手并不在意。 “而且——” 他看向阿德芬妮，笑着说道：“也确实有女人的拱手和男人的拱手是相反的这种说法。” 一听这话，本来笑着的阿德芬妮立刻皱起了眉毛，“这样吗！难道是我一直做错了？！” “哈哈哈，没有的事！” “真要反过来那便是有人去世了……” 孔墨摇摇头，畅然一笑，决定还是不逗这位认真的女骑士了。 实际上，无论是在大燕还是在前朝，从来没有女子行作揖礼的说法，女子们有自己的礼节，那便是万福礼。 有道是男行作揖女万福，江湖中的女侠们更是不屑于拿男子的礼节来用，她们无论是与男性谈话，还是同女子交谈，都是万福礼居多。 至于到了现世，这种礼节上的概念有所模糊，对于一些因为历史因素失传，或是意义被篡改的礼节，孔墨也是深感可惜。 有些蕴含着至关重要的精神的东西，那些东西可不是繁文缛节。 第41章 剑盾之势 不过对于简单的问候与道别，孔墨一直都是认可现世的原则，那便是心意到了就好，其他的就无需管太多。 “是卡罗恩把这个礼节教给你的吗？”他问道。 “是的，大人。”阿德芬妮皱眉颔首，“我在见祭司大人的时候还用了一次，他告诉我这叫“拱手”礼。” “嗯，我刚才行的那个叫“抱拳”，也是左手在上，不过要抱住右手。”孔墨笑道，“同时还有“作揖”礼，和抱拳相似，但是要更加正式一些。” “原来还有这么多种类啊……” 克劳娜喃喃一声，脑子里已经被绕得有些迷糊了，什么左手在上在前的已经把她听懵了。 而阿德芬妮则是听得极为认真，因为这关乎到在神使和纯白之鸟麾下的礼貌问题，自己身为信者，怎能不敬？ “之所以这些礼节都要用左手把右手掩盖在下面，是因为右手是握武器的手，而左手在前，不见右手，就代表了真诚与尊敬。” 孔墨觉得既然她们愿意知道，那干脆就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吧。 “也就是我把我善于攻击的右手收起来了，我没有任何的恶意，我愿意和你敞开心交谈。” “敞开心交谈……嗯！”阿德芬妮如同一个认真听讲的学生，“我明白了，大人！” “说到底，交流一事，贵在交心，只要心意是好的，那怎么样的礼节其实都无所谓。” 说到最后，孔墨一看克劳娜兜帽下的眉毛都快拧成麻花了，赶紧又笑着补充了一句。 一听这话，克劳娜的眉毛本来有所舒展，可阿德芬妮的下一句话直接就让她的眉毛又皱了回去。 “可是在纯白之鸟的注视下行走，正确的礼节就代表了对信仰的敬意，这是最基本的东西。” “好吧……我要学的还有很多。” 最后，克劳娜抬起头来，向阿德芬妮表了心意。 “随心就好……” 孔墨轻声一句，随即低头喝了一口青菜汤，咽下汤水后不禁想道。 要是把大燕的那些江湖规矩和宫廷规矩全跟她俩讲一遍，不止克劳娜要皱起眉头，阿德芬妮都得跟吃了苦瓜一样吧？ 不行，光是想想，他自己的脑子都要乱如麻了，当年进宫面圣，那一套规矩下来差点没把他的一身真气给按熄了火。 要知道孔墨自己也是个随心而行的江湖客啊！ 于是他暗自摇头，及时打住了这个危险的想法。 因为再不止住的话，孔墨就又要想起当年那司礼监大太监对着自己念的一套“天书”了。 “大人，接下来咱们有什么打算？” 结束了对礼仪规矩的讨论，阿德芬妮又问起了正事。 孔墨一听，把手里的青菜汤一饮而尽。 “按兵不动，从而以退……就是敌人不先有动作，咱们也就不要有动作，除了购买补给和补充必需品外，尽量不要走出这家酒馆。” “剩下的，就是相信阿尔。” 当然还有我的卫星地图。 孔墨放下木碗，总结道：“如果最后能无事发生地离开小河镇，那便是最好。” “明白了，大人。” 阿德芬妮露出了然神色，点了点头。 “低调行事，最好不要暴露克劳娜的存在，在不发生冲突的情况下完成补给，尽快离开。” “就是这个道理。”孔墨表示女骑士说得对。 “紫荆棘的行事风格估计会和血影有很大不同，明面上的刀剑咱们当然不怕，暗地里的毒箭冷刺咱们需要有所顾忌。” 阿德芬妮眨眨眼，问道：“那该怎么防范呢，大人？” “溺水者俱皆会戏水……这紫荆棘强在精明，当然也会败于精明，精明之人，最是会观察利弊之处，往往有谋而无胆。” “遇到弱者，自然一拥而上，而一旦遇到强者，那么就会为了保存自身而不免多想，人人逡巡而不敢进。” “人人逡巡而不敢进……” 只见阿德芬妮干涩地重复着孔墨的用词，面露难色。 孔墨见状一拍脑门，一讲到这种谋略计策自己就会不自觉地开始用典，一用典自己的话里就开始掺杂汉语，怎么能让阿德芬妮她们听懂？ “简单来说我们现在要变成一位手持大盾的剑士，平常的时候要举盾前行，低调无比。” “而一旦有人试图突破我们的盾牌，我们就要立刻拔出长剑，以一种干脆利落的力道将他击败，毫无顾忌地展示力量。” “原来是这样！ ”阿德芬妮这才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所以您现在是在等一个不自量力的人撞到咱们的盾牌上。” 孔墨闻言笑了笑，摇摇头。 “是啊，但是最好不要有这种人存在，要知道放下大盾进入战斗，可就再难找到机会举起来了，希望他们能让咱们安安静静地离开。” “嗯！无论如何，我都会全力以赴，大人！”阿德芬妮认真地答道。 “哈，我当然相信你的能力，阿德芬妮。” 随着这两人一番交谈，本来还陷在刚才的“左手右手”里的克劳娜更懵了。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难听懂而选择不去听。 正相反，她坐在一旁，选择了努力地去听清，去尝试着消化，去尝试着理解，最终把只言片语化作自己的东西。 年轻的克劳娜还不知道，她拥有着善于倾听的天赋，这份天赋能为她带来无穷尽的知识与明悟，更能让她成为一位工于审时度势的领导者。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年轻的少女此时还在努力地思考着剑与盾，进攻与防守之间的关系，这些都将成为她以后的思想启蒙。 ………… 小河镇，佣兵行会二楼。 房间内装潢华丽，各种名贵之物只是充当摆设。 一道身影靠在披着魔兽皮的椅子上，听着手下的汇报。 “艾洛夫的小队，每人再加五十枚铜币的薪资。”身影淡淡地说着。 手下一俯身，“明白！” “还有，让雷通他们小队去试试这几个人的成色，看看究竟是货真价实，还是装出来的样子。” “告诉他们要伪装好了，当无赖和泼皮可就属他们最擅长。” 身影说罢，摆摆手让手下退下。 而后他站起身来，看向了以名贵宝石压在桌角的一份通缉令。 “秋风大清洗的幸存者，赫德家的小女儿……” “嘿……” 第42章 出头鸟 随着太阳越升越高，小河镇的市集广场变得更加热闹。 阳光洒在市集的每个角落，广场上的色彩变得丰富而明亮。 摊位上的货物琳琅满目，有新鲜的蔬菜，鲜艳的水果，精致的手工艺品，还有那些叫不出名字的特色小吃。 令人安心的气息弥漫在空气中，那是来自热腾腾的食物，和各种香料共同散发组合而成的香气。 小河镇的居民们纷纷走出家门，有的前来采购一天所需，有的则是找个宽敞的地方坐下，晒着微暖的阳光，开始享受这个美好的白天。 孩子们在广场上奔跑打闹，大人们则在一旁热烈地交谈，交换着彼此的故事和笑声。 作为一名江湖客，孔墨可太熟悉赶早市这项活动了。 他领着阿德芬妮和克劳娜穿梭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就像一条灵活的鱼儿在水中游弋。 他的视线扫过这里的每一条小巷，每一个摊位，甚至每一个在此叫卖的人。 然后他就又有了熟悉的感觉，笑声、交谈声，以及那些言语间门道满满的议价声，都让孔墨觉得仿佛又回到了那段在江湖市井中穿梭的曾经。 一行人走到一个规模不小的摊位前，这里贩卖的是各种加工过的谷物和粗制干粮。 摊位上的货物堆积如山，五颜六色的编织袋与布袋躺在阳光之下。 孔墨走近一瞧，发现这些货物中有许多都是连他都熟悉的，比如那些黄灿灿的，很明显就是颗粒饱满的小麦仁。 他的目光在一排排货物中游走，寻找着最适合成为旅行吃食的干粮。 “老板，这些都是怎么卖的？” 目光逡巡良久，他指向一排以紫色布条标示的货物问道。 老板抬起头，笑着迎上前来：“您可真有眼光，这些可都是我们这儿的特产，用当地的新鲜谷物加工而成，口感可好了。” “您看，这是腌鱼饼，我们这里的鱼肉可是鲜美极了，揉在粗饼里撒盐晒干，至少两个月都不会变质。” 还有这种做法？孔墨听闻后微微皱眉，把鱼肉揉在饼里，能好吃吗？ “味道不算太差，大人。” 阿德芬妮见状凑上前来，附耳低声说道。 “但是我首推的还是米路西，用盐巴，干肉制成，吃完一条就能精力充沛一整天。” 孔墨略微颔首，顺着阿德芬妮的手指方向看向了那所谓的“米路西”。 只见肉干似的棕褐色物体躺在货架上，干巴巴得像是被阳光暴晒后的小麦秆，更别提上面还撒着可以算是巨量的粗盐。 好家伙，这致死量的盐巴……吃完了不精神才怪。 “客人，我这里的米路西也是上星期新晾出来的，您放心，我肯定不像其他人一样拿在地窖里面待了两年的米路西糊弄您！” 老板迎着孔墨的目光，一边搓手一边十分诚挚地说道。 “那好，腌鱼饼和米路西，先帮我各拿一个试试。” “好的！” 看见老板答应，孔墨便伸手去摸钱币。 “哎哟哟——” 一声惊呼响起，白鹭门人几乎是在下一瞬间就做出动作，一把拉开了即将被一名横冲直撞而来的男人撞到的克劳娜。 只见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从孔墨身旁擦肩而过，随即突然失去平衡，马上就要摔倒。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那男人结结实实地摔在了石板路上，溅起一片灰尘。 这人似乎被摔得不轻，趴在地上痛苦地呻吟，久久都没能爬起来。 周围的人见状纷纷凑上前去，孔墨也好奇地打量了那男人一眼。 他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穿着一件破旧的长袍，这衣服上已经满是油渍和磨损，他的胡须凌乱，脸色苍白，一看就是很久没有好好打理过自己了。 孔墨略一皱眉，刚要伸出手去扶那男人一把，却突然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一排身着紫荆棘佣兵团制服的卫兵从市集中呼啸而过，吸引了大部分人的视线，同时也遮挡住了摔在地上的那人。 孔墨立刻拉着阿德芬妮与克劳娜向后退了一步，等着这些人过去。 而他自己的视线则落在了这些佣兵的身上，视线停留一刹，陡然间他眸中好似有精芒闪过。 而等到阿德芬妮和克劳娜再次看清周围的一切时，除了远去的佣兵卫队，原本摔在地上的男人也已经不知所踪！ 白鹭真气悠然运转，孔墨的手摸向口袋，果然，其中放置的钱财都已经不见了踪影。 他抬起头来看向男人消失的位置，一身敏锐真气已经把刚才发生的一切细微的举动记录了下来，并告诉了他。 只见孔墨倏然一叹，转过头看向阿德芬妮和克劳娜，摇了摇脑袋。 “阿德芬妮，你带着克劳娜回去休息吧。” “怎么了，大人？” 阿德芬妮皱起眉头，虽然心中隐隐有所感应，但她还是选择了问询。 “试探盾牌的人来了。”孔墨无奈一笑。 “啊？大人，需要我帮忙吗？” 只见阿德芬妮眼中立刻流露出浓厚的凝重，上前两步。 “不必，你先带着克劳娜回去休息，我去会会这帮出头鸟。” “阿德芬妮，保护克劳娜也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 孔墨语罢，便伸出手拍了拍立在旁边的克劳娜，示意她跟着阿德芬妮走。 这不经意的动作之间，一缕真气已是经由他手附到了克劳娜的身上。 “好吧，我会遵从您的旨意，我的大人。” 阿德芬妮面露犹豫，不过最终还是颔首应下。 “仓朗朗——” 只见孔墨在周围人群的侧目中拔出了腰旁长剑，旁人不可见的大量真气在极短时间内快速传入剑中。 然后就见他挽了个剑花，紧接着将这把闪烁着锋利寒芒的长剑递给了克劳娜。 “克劳娜，你拿着这把剑，帮我把它带回去。” 克劳娜懵懵懂懂地双手接过长剑，直到看到剑刃上的一缕寒光闪烁，才猛地反应过来，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她没有为具体的缘由，而是担心起了孔墨的安危。 “那你怎么办，孔墨？” “一些爪牙罢了，拳脚功夫足矣。” 孔墨一边信心十足地说着，一边笑着为她整理好了在刚才的混乱中变得有些松垮的兜帽。 “不必担心我，快跟着阿德芬妮回酒馆吧。” 第43章 无剑亦是百人敌 克劳娜还想再说，可看着白鹭门人眼中闪烁的坚决神色，原本准备说出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这种事阿德芬妮有经验，一旦是自家神使决定去做的事，无论别人怎么去劝，也是劝不回来的。 便见女骑士轻轻颔首，凑到克劳娜的身边，冲着孔墨说道：“那您一定要注意安全！” “放心放心！快回去吧！”孔墨露出个自信的笑容，朝着她们摆了摆手。 于是两人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孔墨，随即转身快步离开。 而孔墨一直目送着她俩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而后眸中闪过深沉光泽，倏忽不见，转过身，向着她俩相反的方向走去。 而就在市集中的一个隐蔽阁楼，十数双眼睛正在透过窗户窥视着这一切，一看到一行人分开，领头的那人急忙招呼起旁边的同伴。 “嘿！快看，那几个人分开了！” “啧，那个男的好像察觉到了什么……” “管他呢，既然他选择自己去逞英雄，咱们可正好去找那个小女孩儿！” “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那把长剑……” “不对劲个屁，一把破剑罢了，咱们一拥而上，别说那个小女孩儿了，连那个女骑士都没有拔剑的机会！” “他们难不成还能是施法者？一个人打咱们好几个？” “不要太乐观。” “你……你到底干不干？！” “团长只是让咱们试试这行人的实力，可没有让咱们贸然出手去抓那个女孩儿。” “我看你就是个糊涂虫，一辈子也发达不了的家伙，机会摆在你面前你都不珍惜。” “你不上是吧？” “嗯……” “你不上我上！ ”话音落罢，一道身影猛地站起身来，带着身后的一群人就乌泱泱地下了楼。 “啧，雷通！” 却见名为雷通的人丝毫不听，脚步也丝毫不停，下楼之后带着自己的人朝着阿德芬妮和克劳娜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副队长，我们怎么办？” 见状，有人低声问道。 “还能怎么办，这个脑子里只有一团变质米路西的家伙！” “分一半人跟我去支援他，另一半人回去告诉团长。” “明白！” 阁楼内部的人员陡然散去。 而楼下脚步声响起，孔墨摸了摸手腕，在楼内众人散开的片刻之后站在了阁楼之下。 他朝阁楼旁的小巷瞥了一眼，只见那里人影匆匆，随即便迈步离开。 那名偷走他钱财的男子没有跑来这个方向，那他为什么会选择经过这里？ 当然是因为这帮人的行事轨迹在他的眼中简直就跟透明的一样。 他分明能看到那小巷里奔跑的几道人影还穿着没来得及脱下的紫荆棘佣兵团的制服。 见状，孔墨心中不禁暗叹一声，如果大燕的绿林匪盗们也是这么的“纯朴”，自己那时候得少费多少工夫？ 孔墨感叹完毕，扬起头再次寻了个方向，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慢慢地靠了过去。 而在广场中的一道暗巷之中，随着急切的脚步声响起，偷走孔墨银币的男子出现在暗巷之内，扶墙喘息着。 只见他稍稍缓了片刻，抬头扫视四下无人之后，便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亮晶晶白闪闪的一把银币，脸上流露出了抑制不住的贪婪神色。 “嘿，可别想着独吞！” 粗声粗气的声音响起，几名身穿寻常服饰，但武器都很精良的“平民”在黑乎乎的暗巷中现身。 而偷钱男子一听到呼喊，立刻扬起头露出了巴结的笑容。 “我怎么敢呢？” 随即便伸出双手，把这些银币奉了上去。 暗巷中的其中一人见状直接吹了个口哨，大踏步地迈上前来，小心翼翼地接过所有银币，放在眼前仔细检查开来。 “我的希贝神啊，以我在佣兵界摸爬滚打十八年的经验，这些银币板上钉钉的是贵族特供！” 这人只是初看就惊呼一声，瞅着手中的那枚银币就开始啧啧称奇。 “别管是不是贵族特供，现在都是我们的了！” 另外一个人一脸无所谓地摇摇头，显然对这些事情没有太大兴趣。 “我问你。”这人看向偷钱男子，“那男的有没有注意到你往哪里跑了？” 那偷钱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银币，闻言赶忙吸了一下快从嘴里流出来的口水。 “绝对没有！我在市集广场偷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被人逮到过！” “那就好。”说话的人满意地点点头，“这些赏你了。” 说罢，这人作势就要去拿银币中的一个，然而将手伸到一半动作却戛然而止，转而在自己身上的口袋里掏了掏。 最终掏出了几枚铜币。 “喏——” 偷钱男子在见到那几枚递过来的铜币的时候，满眼的贪婪已经在一瞬之间转变为了不可置信，连脑门上的青筋都快跳了出来。 他强忍住心中的怒意，低声说道：“几位，咱们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 “谁说的？我说了吗？”给钱的那人露出茫然的神情，随即哈哈一笑，“办事？你要知道，可没人找你办过事。” “你们怎么不守规矩啊！” “规矩？让你平平安安地在市集里待了这么多年，我们难道还不够守规矩吗？” 给钱之人摇摇头，随即如同打发讨饭的乞丐一样，不耐烦地把手中的铜币扔了过去。 那偷钱男子眼见几枚铜币被扔了过来，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他强压下怒火，但也没有去接那些铜币，任由它们掉到了地面上。 “兹拉兹拉——” 掉到地上的铜币弹跳起来，随后又立起来朝前滚去，不断地与地面发生碰撞。 直到一只精良的靴子踩住了它们，才停下了这段吵闹的噪音。 指尖孔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暗巷口，面无表情地注视着这一帮人。 暗巷中的几人抬起头来，倏地微微一愣，随即脸上立刻浮现出狰狞神色！ “理查德，你怎么办的事！不是说没看到吗！” 偷钱男子被突如其来的变故骤然驱散了心中的怒意，略感不妙，颤颤巍巍地向后看去，随即一个激灵向后跌倒。 “先别说这个了，没想到还真让他给找过来了！兄弟们，抄家伙上！” 穷凶极恶的几人反应也是快速，拿起武器就是一拥而上。 而孔墨则是一甩双臂，弓步踏出，摆开了架势。 说是迟那是快，就在武器与拳头接触的一刹那，一股席卷暗巷的劲风自孔墨拳掌之中轰出，势如破竹地冲向了朝他扑来的几人！ 第44章 我心澄明 白鹭门惯用剑法，更是以剑器之术在江湖中留有盛名，但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只知道白鹭门人骁剑无双，不知道他们于剑之一途究竟有着怎样的通晓与感悟。 孔墨体内周天，真气奔腾，如大河般流入四肢奇经八脉，霎时间目光如鹰，拔地如松，轰然一拳一步踏出，便是狂风搏击雷霆之势。 当剑法通达到一定地步，剑客的剑就不再只是手中之剑，而是此身如剑，此心如剑。 及至此境，那么握拳亦是握剑，同样气势磅礴，锋锐无比！ 就看那朝他扑过来的几人还没等到自己的脑子有所反应，就被拳头上携带的无形劲力裹挟掀飞。 只听武器“乒铃乓啷”散落一地，几人的身体在地面上翻滚着，一直滚了七八米才堪堪停下。 暗巷的全长也不过十多米，孔墨的这一击差点把他们直接从巷头打到巷尾。 劲风向后逸散，同样吹拂着连滚带爬躲到孔墨身后，紧贴着墙壁的理查德，只见他的头发已是根根竖起，刚刚发出来的汗珠直接被劲风吹干，显得脸上更是苍白。 兴许是孔墨刻意为之，又或者是劲风只重点照顾到了朝自家主人扑过来的几人，总之，理查德没有变成如同那几人一样的惨状。 此刻，这帮被轰飞出去的袭击者已经趴在地上，个个意识涣散，痛苦地哼哼着，短时间内多半是站不起来了。 而孔墨见状亦是收起架势，如松般挺立在那里，就如同一把立于苍翠岩峦中的绝世宝剑，周身渐渐收敛的气息依旧不断地散发着摄人身心的锋芒。 而这股锋芒显然还并不准备收入鞘中，只见孔墨缓缓转身，一双星目看向了贴在墙角瑟瑟发抖的理查德。 “钱。”他轻声吐出一字。 理查德闻声就是一颤，艰难地把抱住脑袋的双臂放下，哆哆嗦嗦地看了孔墨一眼，又万分恐惧地缩了下脖子，看向了那散落一地的银币。 拿钱的那个倒霉蛋已经被孔墨轰飞老远，他手里的银币当然也就早就脱手，在暗巷里滚来滚去，散了一地。 理查德哆哆嗦嗦地点了点头，连滚带爬地凑到那些银币前，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捡拾而起，一边捡还一边跟宝贝似的往上吹气，并用手擦去上面沾染的些许灰尘。 孔墨踱步而上，停在捡钱的理查德身后，立在那里缓缓出声。 “我问你几个问题。” 正在捡钱的理查德听声就又是一个哆嗦，冷汗霎时间遍及全身。 “您问，您问！我一定把知道的全都告诉您！”他几乎是哀嚎着说道。 孔墨摇摇头，继续出声：“谁指使你的？” “紫荆棘，紫荆棘佣兵！他们大清早找到我，让我去，去偷您的钱！” “就只是偷钱？” “只是偷钱，大人，只是偷钱！”理查德把银币捡拾干净，伏在地上，以双手奉上，用颤抖着的声音说道，“大人，大人，我为您数过了，一枚也没有少！” 孔墨缓缓接过，把钱放回了自己的口袋里，随后又打量了伏在地上的理查德一眼。 “你，你知道小河镇里有谁知道得比较多，而且还比较可靠的吗？” “知道得比较多……哦，大人，我明白你的意思！”理查德擦了擦额头上渗出来的汗水，抬起头来，“紫荆棘牢牢把控着全镇的消息渠道，没有情报贩子敢掺和关于他们的消息。” “但是街上的……街上的像我一样的人，就不会在意这个，我们这群人能活一天是一天，根本不会在意紫荆棘许下的将来的威胁。” 理查德吞咽了一下口水，紧接着说道：“您要是需要小河镇最好的情报源，可以去黄鱼屋找皮亚特他们。” “皮亚特？”孔墨沉吟一声。 “没错，那群孩子是街上最机敏的小老鼠，仗着自己的灵巧身段和孩子身份，在各种场合都能出入，可以打听到不少稀罕的消息。” “孩子？”闻言，孔墨踏出一步，皱起眉来。 “是的，大人，孩子，那群孩子都是孤儿，依偎在一起互相取暖……我记得他们最近和一名外面来的吟游诗人玩得很好，他经常会给孩子们唱歌，我有时路过，也会听上两句，他唱的真是不错……” 理查德不敢隐瞒， 一五一十地把自己知道的东西都告诉了孔墨。 吟游诗人……阿尔？阿尔所说的“朋友们”是一群孩子？！ 孔墨后退一步，突然感觉太阳穴刺痛起来，不禁让他扶额皱眉。 自己竟然让一群孩子去监视紫荆棘的动向？ “大人，我们这种人在街上讨生活，为了生存，只能什么活计都接啊，大人！” 理查德一看孔墨后退一步，皱起眉头，还以为自己说得让他并不满意，于是睁大眼睛，马上开始乞求饶恕。 “这次冒犯了大人您，求求您，求求您，就把我当个屁一样放了吧！” 孔墨却已是无心再与他说话，直接摆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谢谢大人，谢谢大人，我以后一定擦亮眼睛做人！谢谢大人！” 理查德见状大喜过望，颤抖着直起身体，一边道谢一边驱使着打颤的双腿往街上跑去，他速度也是极快，片刻后就消失在了孔墨的视线中。 而孔墨自己则是立在原地，目视着那些躺在地上的紫荆棘佣兵，久久思考无言。 “唉——” 良久之后，他才发出一声长叹。 孔墨怎么会知道他委托的人是一群孩子？孤儿们不是应该由官府刊名，送入养济院当中，直到…… 阿尔怎么会那么高兴地接下，他…… 是了，这里不是大燕，更不是现世。 他的眼前豁然明朗…… 他无法跟一群前往最偏僻的乡村征收几百倍于当地承受能力的税金的贵族讲话，更无法理解本应待在官学中的孩子却在街上摸爬滚打。 他只是一个过路的旅者，做出了一个自己看来极不合理，却在这个世界的人看来极其合理的决定。 让一群孩子去打探，去盯梢。 想到这里，孔墨再次叹了口气，充盈在周身的锋锐气息如同归剑入鞘一般回归平静，他抬起头来，神色重归平常。 孔墨，你不是变革者，你是一名旅者。 他再次告诫自己。 你是侠客，你能路见不平，拔剑相助，你是剑客，你能诸般污恶，一剑平之。 但你不属于这个世界，这个世界的命运只能由这个世界的人自己做主，这个世界的现状只能由这个世界的人自己改变。 你不能让流离失所的孩子明天就拥有温暖的住所，你不能让混乱街道上的无家可归者一夜之间就作鸟兽散…… 你…… 你要记住这些，这不是你的错……但你如果见到这些事情，保持麻木，那才是你的错。 第45章 此剑磊落 孔墨摇摇头，他心中突然闯入一股郁然之气，使得他的思绪骤然中断。 不，这就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提前问个明白，此事，应当引以为戒。 如果不能改变这个世界，那就要以最大的标准要求自身，如此，才配得上是位白鹭门人，如此，才配得上是位剑客，是位侠客。 他这样想着，仿佛又听到了年少时师父的告诫。 “徒儿，这大千世界只在你眼，除此之外，只是他人之思与他人之事罢了，尽汝所能，忠汝之道，便是善莫大焉。” “徒儿，俗话通人性，一言以蔽之。” “便是毋需想太多！” 年少时铭记于心的告诫在今日再次于脑中回想，冲散了孔墨心中的那一点郁然。 他没去管那些趴在地上的紫荆棘佣兵，他要让他们活命，让他们去告诉他们那个首领。 孔墨转过身，抬起头，望向暗巷的天空，即使被周围的屋舍遮蔽，在这里看到的天空也是如此清晰。 摇摇头，孔墨踱步而出。 天空污浊，白鸟就不再飞翔了吗？尘世如同混沌，君子就不再秉持自己的道义了吗？世事如同浪潮，勇士就不再与命运的风暴搏斗了吗？ 他心中自有答案。 ………… 克劳娜怀中的长剑突然发出一阵清鸣，不过并没有为紧张的她所听到。 阿德芬妮坚定地挡在她的身前，已经拔出了骑士的佩剑。 她们眼前是十多名来自紫荆棘佣兵团的佣兵，这群人走上大街，驱散了周围的镇民，以违反治安罪要逮捕她们。 女骑士当然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她此刻死死地护住克劳娜，目光坚毅，毫不退缩。 她举起剑来指向为首的那人，冷声说道：“我再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马上退去！” “马上退去？” 雷通哈哈一笑，戏谑地打量了阿德芬妮一眼，拍打着手中的棍棒。 “骑士大人，要不是首领要活的，你真以为我们愿意在这里跟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啊？” 这人面貌极为丑陋，可偏偏身材还十分高大，下巴上还蓄着浓密的络腮胡，显得更为凶神恶煞。 阿德芬妮面露严肃，身为曾经的玫瑰骑士，如今的神使守护骑士，以一敌十她当然不惧，但问题是她此刻可还是带着克劳娜。 看这些人的表情和眼神，显然他们的主要目标也是克劳娜。 “我说了，她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她像就是她的错！” 雷通一声怒喝。 “我说骑士大人，我们都知道你很能打，但是你一旦被围攻，还管得了你身后的那个小女孩儿吗？” 雷通一边说着，一边带着自己的人慢慢往上凑，脸上是丝毫没有畏惧。 “我只需要找到你的一个疏忽，就能把那个小女孩掳走，让你再也找不到她，所以我说，别做无谓的抵抗，也少挨些打！” “这种愚蠢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阿德芬妮连连摇头，声音冷漠，岿然不动。 “多说无益，在纯白之鸟的注视下，我不可能把她交给你们。” “纯白之鸟又是哪根葱？”看到劝降无效，雷通往地上吐了口唾沫，一声招呼，“既然你个小妮子吃软不吃硬，那也别废话了，都给我上！” 只见一声令下，雷通身后的一群人都掏出自己的武器，乌泱泱地就冲了上来。 “克劳娜，别害怕，无论发生什么都要待在我的身后！” 阿德芬妮的战斗姿态已经摆出，连忙低声告诫女孩儿。 “嗯，嗯！”女孩儿紧张地连连点头。 而克劳娜则是紧紧地抱住孔墨的长剑，虽然害怕，但她没有颤抖，只要抱着这把剑，她就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安心。 就看在战斗一触即发之际，一阵长风突然穿梭而过！ 克劳娜怀中的长剑突然剧烈地颤动起来，眼看着竟是自己浮空而起，马上就要脱离少女的怀抱。 少女微微一愣，还未来得及细想，便要再次伸手去够这把长剑，不让它飞走。 然而长剑只是轻柔地一颤，便挣脱了克劳娜的拉扯，慢悠悠地飘到了众人的头顶。 这突如其来的异象使得正要激斗起来的众人倏地一停。 只见雷通瞪大熊眼，不住地擦拭，仿佛见了鬼一般。 “这是什么？！” 站在雷通身后一直没有出声的副队长此刻也是瞪大了眼睛，随后立刻不动声色地唤来一位属下，耳语了几句。 同时，他挪动脚步，带着听命于自己的几个手下，慢慢地往后退。 “小妮子，你是施法者？！”而雷通对背后的一切一无所知，只见他扬起棍棒，遥遥地指向了阿德芬妮。 阿德芬妮却是面不改色，看向停在半空中的长剑，她就知道，神使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不会是无的放矢。 现在虽然神使本人不在此处，但他的长剑会代替他，注视着这一切。 想到这里，女骑士轻笑一声，看向雷通。 “你们刚才的猖狂呢，这就怕了？哈，不过是一群欺软怕硬的缩头乌龟。” 雷通脸上有怒色闪过，然而看着天上那把长剑，他自己也是吃不准对方的具体实力，于是这时候才想起自己还有个“军师”副队长，马上回头看去。 “嗯？!他们人呢！” 然而副队长一行早就已经不见了踪影，风紧扯呼了。 手下们面面相觑，他们刚才也被飞起来的长剑吸引了注意力，显然也不知道副队他们是什么时候，怎么离开的。 “该死的家伙，我一定要杀了他！” 在这种情况突遭背叛，即使是脑子里只有过期米路西的雷通也不禁尤为恼怒。 就看他又转过头来，梗着脖子冲阿德芬妮吼道：“我不管你在捣鼓什么东西，我今天就要看看是施法者的脑袋硬，还是我手中的棍子硬！” “施法者？如果你以为这是魔法的话，你大可以试试。” 此刻，阿德芬妮已经收起了长剑，攥住了克劳娜的手，向她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她相信自己的神使与神明不会让自己失望。 “在纯白之鸟的光芒下，一切恶徒都将遭到严惩！” 女骑士目光如火，朗声喝道。 “我管你是黑鸟还是白鸟，给我上！” 雷通大吼一声，抄起棍棒，带着自己的属下就嗷嗷怪叫着再次冲来。 然而天上的那把长剑却比他们先动，在短暂地驻留于半空，似乎是在考察情势之后，剑器铮鸣一声—— 随后便是剑气纵横！ 长剑凌空一劈，一道锋利的，撕开空气的锋芒在一瞬之间超越了一切距离上的尺度，只是在众人的下一个念头，就穿体而过！ 在雷通难以置信的眼神中，他的脖子忽然出现了一道血痕，而后身形一栽，无力地跪倒在地！ 他的那些手下也痛叫连连，惨叫声响彻全场，数道血雾升腾而起，惊得躲在周围的摊位里围观的民众连忙缩进摊位底下。 一时之间，天上是掩映着浩荡阳光的长剑，地上则是血流漂橹，残肢断臂掉了一片！ 而这一切，只在一瞬！ …… 有人曾言。 世人只知白鹭门人骁剑无双，却不知道他们在剑之一途究竟有着怎样的通晓与感悟。 第46章 群情激奋 当孔墨赶到战局的时候，敌人已经被他的长剑收拾了个七七八八。 少数还有几口气撑着的，托着个残破的躯体趴在地上痛苦地嚎叫，听得人头皮发麻，显然也已经没有战斗能力，离死不远了。 剑客手中的剑一旦脱手，可就不会再讲什么点到为止或是怜悯，它乃杀伐之器，出鞘便是为了见血的！ “孔墨大人！” 阿德芬妮听到脚步声转过头，赫然发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已经站在了自己身后，不由地喜上眉梢。 克劳娜闻言一愣，随即也转过头，在看到孔墨过后，立刻愕然地指了指飞到天上的长剑。 “孔墨，我不知道怎么搞的，你的剑上天了！” “无事无事。”孔墨看着她那茫然表情，不由地哈哈一笑。 随即就看白鹭门人冲着天空中悠悠打转的长剑轻轻招了招手。 “回来吧。” 话音落罢，那长剑就立刻闻声而动，像是被娘亲叫回家吃饭的孩童一样，乖巧地飞了回来。 只见孔墨牢牢地将它接住，随即以剑指拂过锋刃，只见光彩披露，锋利昭然。 熟稔地挽了个剑花，白鹭门人重新将它挂回腰间。 直到此刻，长剑上的凌人气势才缓缓平息，锋芒有所收敛，重新变回了一把好似“平平无奇”的剑器。 正所谓，剑者，在其鞘也。 若失其鞘，不过凶器耳。 义士执之，才为天下公器。 收剑入鞘，一气呵成，孔墨才将视线投向眼前倒了一地的敌人。 “有人跑了没？” 他略略扫过一眼，便摇摇头，看向阿德芬妮。 “有！” 只见女骑士肯定地点点头。 “在您的长剑刚飞到半空中的时候，有几个比较机灵的就直接跑了。” “估计是向紫荆棘的高层报信去了！” 孔墨咧嘴一乐，笑道：“就怕他们不报信！” 笑罢，他再次转过头，看了一眼撑着残肢断臂，满地乱爬的幸存者，鲜血已经把市集的石板路染成了黑红之色。 这次大开杀戒，给予的震慑应该已经足够了。 “大人，要我去给他们个痛快吗？”阿德芬妮忠诚地问道。 孔墨闻言摆了摆手，“不必了，就放他们在这里。” 停顿一下，他环视四周，周围躲着的围观群众们立刻畏惧地缩了下脖子。 “看看小河镇的镇民们怎么炮制他们吧。” 说罢，孔墨活动一下手腕，看向之前站定的那个摊位。 “把干粮买好了，然后咱们就回去休息，剩下的，就等紫荆棘的反应了。” “嗯，明白了，大人。” 阿德芬妮点点头，轻叹一口气，随即揉了揉还望着倒了一地的敌人怔怔出神的克劳娜。 即使有过一个月的逃亡经历，少女也显然还是被今天的事情惊得一愣一愣的。 她确实很需要休息，来沉淀一下今天的感受和经历。 一行人走近之前光顾的那个摊位，原本和蔼的老板此刻已是汗流浃背，眼看着这行显然不是凡人的人朝自己就来，是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只好待在原地止不住地打颤。 “几位，咳咳，几位，是不是需要点什么？” “老板，腌鱼饼和米路西，之前说好的。” “好好好，我这就给您们拿！” 老板只觉得喉咙发干，赶忙一跃而起把货架上的腌鱼饼和米路西全给拽了下来。 然后就是忙不迭将东西裹上油纸，递给孔墨他们，“给您，给您！” “好，多少钱啊？”孔墨笑着道了一声，随即伸手去掏口袋。 “不不不不，不要钱，不要钱！”老板大惊失色，连连摆手，“请您的，请您的！” “这怎么可以？”孔墨摇摇头，在老板的一再推脱下，他还是从口袋中拿出一枚银币撂在桌上。 “我知道我们的作为让您有些害怕，但请您放心，我们永远不会向平民挥剑。” 拿过被油纸包裹的干粮，孔墨退后一步，向老板挥手告别。 说罢，便领着阿德芬妮和克劳娜悠悠远去。 待一行人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周围躲避的平民与摊贩才从各种遮挡物的背后探出身来，瞅着惨烈的战场或是擦汗，或是称奇。 而收下孔墨一枚银币的老板则是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只见他将手放在那枚银币上犹豫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将其扔掉，但又想起孔墨的话，一咬牙，还是把它收进了口袋里。 而市集的其他地方已经热闹起来。 人类终归是一种爱看热闹的生物，一等危险远去，周围的人们便火速凑成一堆，开始七嘴八舌地分享自己的震惊与不解。 “你看见了吗！那把剑飞起来了，那么老高！” 有人比比划划，显然那飞剑凌空的奇妙景象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心理冲击。 “雷通那无赖头子还活着吗？” 有人探头探脑，轻声问道。 “早没有呼吸了！脖子那渗出来的血都流成河了！”有人高声答道。 “老头子，你知道的多，你说，这几个人是不是施法者？” 而有的人面对这震惊世界观的情景，选择询问自家长辈。 “这个嘛……你问我，我问谁去？施法者多么少见你又不是不知道，整个奥瑞兰德里就王都能偶尔瞥见一两个，还都神神秘秘的。” “嘿，您不是去过王都吗？” “去过？我明明跟你讲的是路过……” “我的希贝神哪！你看那个人都被砍成两半，肠子都流出来了！” 有凑近的尖叫一声。 “呸，那是他活该，天天收保护费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自己会是这个下场！” “死得好，就这几个丑东西，天天满大街的收保护费，半月收一次，一次收半月，我这是做买卖还是给他们送钱？！” 当最初的惊惶与恐惧过去，其他的情感很快就能回归，最先回归的当然是愤怒与厌恶，周围的人很快对着倒下的紫荆棘佣兵们开始叫骂起来。 当恶人的尸体倒下，等待着的必将是旁人的唾弃。 而这种唾弃若是能得到发展…… “我叫你欺负人！” 很快，有胆大的上前对着雷通的尸体就是一脚，而后虽然立刻跑开，但这一石可算激起千层浪。 众人一看，纷纷上前，对着曾经的仇人或是欺负过自己的人拳打脚踢。 “每次都赊账，每次都赊账，否则就砸摊，我干脆把摊位开到你家门口得了！真该死啊你！” “就碰了你一下，让老子给你跪下擦鞋，现在是谁下跪，啊？” “我现在要狠狠地踢你的屁股！你这个混蛋！” 一时间群情激奋，人们蜂拥而上。 第47章 没有人是无敌的 人类是极为从众的生物，有了第一个带头的，就会激起莫大的勇气，到了这种时候，即便是平时最为胆小怕事的人此刻也愿意混在人群中，对着地上的十几具尸体来上几脚。 “啊，啊——别打了——” 而一片混乱中，那些还有一口气的家伙才是最惨的人，是痛得他们哀嚎不断，连连求饶。 很快，原本几个还在哀嚎攀爬的佣兵就被群众们你一拳我一脚地揍没了声息，倒霉蛋们原本还能吊着的一口气被掐熄在了平民的怒意中。 而那些已经死去的尸体也被人群踩踏得面目全非，烂成肉泥，没几个能看出原本的样貌了，全都惨不忍睹。 哪怕是他们最亲近的人到这里翻找，恐怕也认不出哪“片”尸体是属于自家的了。 “你们——全都散开！” 市集广场这里发生的事情惊动了全镇的人，盔甲碰撞的声音很快响起，来迟一步的增援赶到了现场。 人们一看这样，立刻呼啦啦地散开，只留下了一地鸡毛与肉泥。 佣兵队伍中，一名尖嘴猴腮的年轻人只是凑上前看了两眼，立刻就被恶心地低下了头，干呕起来。 站在他旁边的是一名背着战斧的大汉，他此刻也面色一滞，脸上泛起了苍白神色。 这几个人正是之前在镇门口拦着孔墨一行人要过路费的几个。 弗里克好像是把隔夜饭都吐干净了，才撑起身子看向自己老大。 “老大，老大，我们怎么办？” “废话！当然是报上去啊！” 战斧大汉从发愣中回过神来，赶忙招呼道。 “你觉得咱们能独自处理这种事？！” ………… “大人，咱们真的不需要主动出击了吗？” 回到酒馆二楼，房前，阿德芬妮似乎还是有些忧心。 “不需要了，我想以咱们展现出来的东西，紫荆棘的上层得要好好琢磨一下了。” “可追捕克劳娜是首领的命令，他们会乖乖放手吗？” 孔墨闻言轻轻一笑，看向刚刚才缓过劲来的少女。 “有谁说跟着我们的这个女孩儿就一定是克劳娜了？有人真的确认过吗？” “我相信，以精明着称的紫荆棘佣兵团会做出对自己最有利的选择的。” “而如果他们真的那么做了，便可以证明这三大佣兵团与首领之间绝不是铁板一块。” 阿德芬妮安静听完，缓缓点头，这种计策，也就只有神使这种身负强大实力和强大自信的存在敢这么使用了。 语毕，孔墨轻轻推开房间的门，只见装着各式用品的背包还安安静静地躺在床边，窗外的太阳才刚刚移到正中。 这间所谓的“豪华大床房”也无愧名字中的“大”，大是真的大。 只是也有奇怪的地方，比如床铺和浴室之间只有一道暧昧的，可有可无的半透明隔断挡着。 使得孔墨不禁思索，这样浴室传来的水汽真的不会把床铺弄得潮湿吗？ 不过旅行生活，能有个这么奢侈的住处落脚已是不易，孔墨不会要求太多。 “刚放下背包就出去买东西了，现在回来你们要不要歇一会儿？” 孔墨问道。 “比如洗个澡之类的？” “洗……洗澡吗？” 阿德芬妮眨眨眼，自从从布依埃姆出发，的确是好多天都没有清洁过自己的身体了，更遑论一次热水澡。 克劳娜亦是，初遇的时候阿德芬妮只是帮她用清澈的河水擦拭了一遍，解去了一身的风尘仆仆。 洗澡？热水澡？！ 要论真正的享受与休憩，还得是一次热腾腾的热水澡，克劳娜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毫不掩饰自己内心的愿望。 然而，此刻站在孔墨面前的是阿德芬妮，阿德芬妮在面对这种问题的时候，是不会将自己的渴望表现得太过明显。 “您，您不先洗吗？” 话音刚落，阿德芬妮侧过脸，两道嫣红飞上双颊。 “我不用。” 却见孔墨没有丝毫犹豫地回答道，面色如常。 “啊……对，对了，您确实不需要。” 身为纯白之鸟的使者，怎么还需要凡间之水洗涤自身呢？阿德芬妮微微一愣，随即羞赧地搓开了手，总觉得自己的问题太过多余，也太过奇怪了…… 只有克劳娜懵懂地注视着阿德芬妮脸上的嫣红，完全搞不准她为什么害羞。 这女孩儿一直从小被宠到大，即便到了该知道一些事的年纪，也因为父母碍于面子选择了拖延教育，以至于她现在完全是在状况外了。 孔墨则是点点头，有真气充盈，涤荡污秽，他很少需要清洁自身，只有在极为疲乏的时候，他才会选择泡一个热水澡，来舒缓疲累的心神。 “你们洗吧，我出去放放风。” “欸，大人！” “吱呀——” 阿德芬妮下意识地想要劝阻，却发现在自己抬起手来的一瞬间，房间的门已被关上。 不知为何，知道神使大人不会清洗身体之后，她竟然泛起了一点小小的失落…… 这太奇怪了！ 女骑士赶忙伸出手拍拍脸，遏制住自己内心的非分之想。 “哇——阿德芬妮，水很热呢！” 而克劳娜则是已经脱掉鞋子，赤脚跑到浴室里，拧开了热水管道的水龙头，尝试起了水温。 正合适的热水流到宽敞的浴缸内，冒起了丝丝缕缕的热气。 阿德芬妮转过头，就看见克劳娜甚至已经开始脱起了衣服，一边脱还一边向着她挥手。 “我先下去了哦，阿德芬妮，水温很合适的，快来吧！” 见状，女骑士不禁摇了摇头。 谁能想到放在乡下女孩身上都足以出嫁的年纪，放在克劳娜的身上还会那么单纯。 明明都已经发育得很好了…… 阿德芬妮揉揉脸，打断了自己乱成一团的想法，长出一口气，看向了已是热气蒸腾的浴缸。 随即，她便轻手轻脚地卸下了盔甲，从背包的隔层里拿出几件干净的衣服，这才来到浴缸前，脱起了衣服。 而克劳娜此刻已经欢快地在里面戏水了。 过了半晌，女骑士换下来的衣物被整整齐齐地搭到了隔断上，露出的光洁的脊背仿佛由艺术家挥就。 她抬起匀称且修长的大腿，向着浴缸内缓缓一迈，漂亮的脚丫踩进了水中。 热水所带来的的温润刺激使得女骑士的身子不由地轻轻一颤，随后她便干脆利落地将整个身体放了进去，缓缓坐下。 炽热的水流从头到脚将阿德芬妮包裹，她舒服地喘了口气，感觉积攒了几天的疲惫都在一瞬间离自己远去。 ………… 孔墨站在走廊内，刻意压制了自己真气的感知范围，以免感知到一些不该感知到的事情。 紧接着他抬起手来，望向了自己的手腕，只见一道崭新的伤痕正横亘在虎口的位置，鲜红耀眼。 这段时间，他的真气已经用去了不少，导致在暗巷的时候，某个人的武器竟然突破了他的真气防御，在虎口处留下了一道轻微的伤痕。 他一直有意掩盖着这道伤痕，没有让阿德芬妮或是克劳娜看见。 唉…… 说是展现力量，结果展现得有些过头了，该用电击枪的…… 哪有什么神使？孔墨暗叹一声。 只有一个真气快要耗尽的江湖客。 即便是每天的晨功与晚功也避免不了真气无可阻挡地走向枯竭，看来，要多多依靠现世的科技了。 这般想着，孔墨环顾四下无人，从口袋中掏出了手机…… 第48章 但没人会独自为战 “究极无敌007打工人”群组。 流云剑客：“朋友们可好？”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好啊——”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怪事。怎么墨哥儿主动在群里冒泡了？” 白了个白：“你快把嘴闭上吧，显的你！” 白了个白：“墨哥儿，有什么事吗？ 流云剑客：“也没什么大事……我就是想问一下，咱们这个卫星地图，除了观察地形地貌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功能？”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有啊，要是你发现了什么牛得起飞的奇观，可以标在地图上，让兄弟们也拉过去看看。” 流云剑客：“……不是这种，是针对人来说。” 白了个白：“针对人？卫星上倒是有个热成像扫描与人像测量的系统，不过要申请权限，而且作用范围也挺有限的。” 白了个白：“大概周身五十米左右？” 孔墨一看直接露出喜色，五十米就够！ 只要有了这五十米，自己便无需继续使用真气感知周围了。 流云剑客：“五十米足够了，白川，这个热成像，应该怎么开启？”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怪事，墨哥儿怎么突然需要这种对于他来说非常鸡肋的东西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你话怎么这么多。” 骑着坦克打蚊子：“不该问的别问！” 白了个白：“我刚才翻了一下系统设置，墨哥儿你试试打开卫星地图，看看右上角有没有三个小点。” 孔墨点点头，依言而行，果然在界面上发现了竖直的三个小点。 流云剑客：“嗯，打开了，然后呢？” 白了个白：“点那个“开启高级模式”，然后把你的身份id输进去就行了，你应该自带权限。”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哈？！墨哥儿自带权限？” 流云剑客：“好嘞，我试试。” 孔墨依旧照做，在弹出来的对话框里输入了自己“工牌”上的id。 紧接着就看见卫星地图应用的框架由白框变成了黑框，并弹出了一条消息。 “欢迎您，瑶池基地顾问员，孔墨先生。” 同时整个界面焕然一新，数颗崭新的按钮浮现在了应用的上方。 “热成像扫描与人像测量功能已解锁。” 排在第一个按钮从变成了白色的开关样式，而后面的几个按钮还处于灰色的不可用状态。 孔墨试着动了动这个“热成像”按钮，就见整个地图的视野与视距飞速拉近，原本可以看到秋风城的范围直接变成了孔墨的周身五十米。 也就是尖耳姑娘酒馆的屋顶。 紧接着具体的地形描绘逐渐变灰，变黑。 直到整个界面上只有一片漆黑，和以绿色直线勾勒的房屋线条，除此之外，只有一道道的小红点闪烁。 这小红点……应该就是人了吧…… 孔墨好奇地点了点界面中的小红点，只见界面再次拉近，最终变成了一个闪烁着红黄绿各式颜色的人形。 此刻，这个人形看动作应当是正在举着酒杯喝酒。 连一楼的事情和状况都能描绘的如此清晰，虽然依旧没有真气的感知精细且方便，但已经足以让孔墨啧啧称奇。 流云剑客：“成功了，真是神奇，感谢你啊，白川。” 白了个白：“嘿嘿，不客气！”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试验功能吧……”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咱们要用的话，还得给基地打个电话申请，怎么墨哥儿直接就可以用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都跟你说了，不该问的别问。”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那老胡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骑着坦克打蚊子：“我当然……” 骑着坦克打蚊子：“不知道！”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 骑着坦克打蚊子：“我俩现在天天翻山，已经没有多余的能量和蛋白质去让脑子思考了！” 白了个白：“……惨。”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惨！” 骑着坦克打蚊子：“他奶奶的！也不知道这该死的奥瑞兰德北部为什么长了那么多的山！” 白了个白：“……关于这个问题，等回来你可以问问基地的研究员，听说针对该世界的地理信息研究工作已经开始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他娘的……等我有命回去吧！”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勇敢的老胡啊，快去创造奇迹！” 骑着坦克打蚊子：“……” 骑着坦克打蚊子：“我尽量。”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白了个白，刚才的问题还没回答我呢！为什么墨哥儿可以提前玩新功能啊！” 白了个白：“上次我去庞教授的系统上瞥了一眼，好像墨哥儿在白名单里，使用任何功能都不用打申请。”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为什么里面没有我？！” 白了个白：“嗯……我记得九月哥，思影姐也在。” 骑着坦克打蚊子：“？？？” 骑着坦克打蚊子：“老庞这是看不起谁呢！”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老庞这是看不起谁呢！” 征九月：“啊？我在吗？” 水清疏影：“不知道。” 白了个白：“好像是主管们一起定的名单。”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哦，那没事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哦，那没事了！” 白了个白：“……你俩可太真实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看我直接转移话题！”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老胡，说起来，你们那边真的除了山就是山吗？” 骑着坦克打蚊子：“不止啊……” 骑着坦克打蚊子：“还有各种要塞！”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那你不进去瞅两眼？” 骑着坦克打蚊子：“我倒是想瞅，可也得进得去啊！” 征九月：“兵备严密，除非翻墙。” 骑着坦克打蚊子：“就是！” 骑着坦克打蚊子：“我这身手你又不是不知道……翻墙进去纯属给你九月哥增加难度……”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可是我看你在大燕的时候跑路跑得挺快的啊！” 骑着坦克打蚊子：“此一时彼一时嘛，翻墙跑路我行，追对厮杀我就是纯送菜。” 第49章 感到棘手时就看向朋友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那你们这北方队有点惨，等于啥也没见着，全在爬山。” 骑着坦克打蚊子：“谁说的，至少我们对奥瑞兰德的武德有了一个大概的评估。” 白了个白：“哦？怎么个评估？” 征九月：“山头林立。” 骑着坦克打蚊子：“占山为王。”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妈耶——合着全是军阀？” 骑着坦克打蚊子：“是的，我俩经常能看见两个要塞之间互相军备竞赛，真是谁也不让谁，有时候为了抢夺控制地盘，甚至会大打出手，见血的那种。” 白了个白：“难以评价……” 水清疏影：“+1”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他们不是一伙的吗？” 骑着坦克打蚊子：“对啊！简直难以理解。”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该不会奥瑞兰德会复刻安史之乱吧……” 白了个白：“关键他们也没有过开元之治啊……” 骑着坦克打蚊子：“嗐，快别说我们这儿了，你们那边怎么样？” 白了个白：“就那样。”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很热，很潮，很多树，还有很多蚊子……我的驱蚊水已经用光两瓶了！” 白了个白：“主要野生动物还非常多，我们甚至还遇见了魔兽。” 骑着坦克打蚊子：“魔兽？展开讲讲？”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你们那儿没遇见？” 骑着坦克打蚊子：“只遇见过尸体，被某个要塞绑在自己家的旗杆上。” 征九月：“确实。”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好吧……”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我们遇见的是一只跟翼龙很像的魔兽，翼展很长，嘴也很尖，要是光这样也就罢了……” 白了个白：“关键它还会召唤闪电。” 骑着坦克打蚊子：“闪电吗？这么炫酷的？”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是啊，用闪电把猎物劈死，然后飞下去把猎物抓回老巢。”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我们在路过一片森林的时候，有一只这玩意儿直接就朝着我们飞过来了，幸亏思影姐反应快，掏出电击枪在这货飞近的一瞬间反过来给丫来了个电疗。” 白了个白：“思影姐当时超帅的！” 水清疏影：“……” 水清疏影：“我很怀念我的丹雀。” 骑着坦克打蚊子：“嗯……南方潮湿，动物多，倒也可以理解。”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谁家南方的天上会飞翼龙啊！” 征九月：“那你们遇到城市或者村落了吗？” 白了个白：“遇到了，一个海滨小镇，饮料很好喝，气候很潮湿，还有一些……土着骚扰？”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所以待了一晚我们就走了，下一个目标是南方的第一个大城，菲罗亚库斯。” 骑着坦克打蚊子：“吃的呢？这个世界的吃的怎么样？” 白了个白：“很可以！虽然不如家里，但已经够可以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好歹吃的东西像人吃的，我还以为会是什么炭烤大蟑螂或者大蜈蚣寿司！” 白了个白：“……” 白了个白：“你快别说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确实，你快别说了。”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墨哥儿那里怎么样，和一个大美女还有一个小美女的旅程……那词儿叫什么来着，红袖添香，赏心悦目？” 白了个白：“克劳娜怎么样了？墨哥儿。” 流云剑客：“好着呢，都好着呢。” 只有我不是很好，孔墨苦笑着瞥了眼虎口处的血线。 流云剑客：“阿德芬妮还是很可靠，克劳娜也很懂事，能和她们一起旅行是我的幸运。” 白了个白：“你看看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墨哥儿说话的水平！” 白了个白：“@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反思一下，为什么那两个成语到了你的嘴里就不是那么的美好了。” 骑着坦克打蚊子：“就是~就是~某些人啊，就是思想太肮脏，思维太跃进，仿佛男的和女的在一起，不搞出什么事来，就不正常一样！”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说谁呢说谁呢，我可没那个意思！”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墨哥儿，别听他们瞎说，我主要想问你，你那的旅程怎么样了？” 流云剑客：“还算凑合。” 流云剑客：“还记得我上次上报的西境那个“首领”麾下的佣兵势力吗？” 白了个白：“当然记得，怎么了？” 流云剑客：“我们又跟三大佣兵团的另一个遭遇了，并且有了冲突。”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我焯，要不要让基地派人支援啊！” 流云剑客：“暂时不需要，我们应该能搞定，实在不行我再向朋友们求助嘛！”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好诶，墨哥儿向我求助，我贼有面子！” 骑着坦克打蚊子：“小心行事啊墨哥儿，这奥瑞兰德政治界的山头真的很多，而且互相之间还有各种纠葛，十分容易一牵牵出一大片。” 征九月：“贵族体系，名存实亡。” 白了个白：“是啊，墨哥儿，根据我们这一路的观察，除去某些非常强势的贵族领地，其余各地基本上都已经跟自治差不多了。” 流云剑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虽然山头林立，但这也注定了他们不能拧成一绳，心怀鬼胎，正好让咱们各个击破。” 流云剑客：“没有一个统一的权威领导，这些派系最多又能发挥出多少实力？不过是空有其表，一盘散沙罢了。” 流云剑客：“要是换在一个大一统国家，我可不敢连着跟两个武装势力起冲突。”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就是就是，说到这里，我就必须再给我政哥儿点一个赞了！” 白了个白：“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啊……” 水清疏影：“孔墨说的很对。” 骑着坦克打蚊子：“墨哥儿说笑了，我看就算是换在一个集权国家，只要他们所作所为入不得你眼，你也敢连挑十八个堂口……” 流云剑客：“哈哈，前提是我得有那个实力。” 白了个白：“总之小心无大错，墨哥儿，我替你跟大校他们报备一下吧，让指挥中心的人都帮你留意一下周围的动向。” 流云剑客：“不会太麻烦他们吗……” 瑶池基地第一摇子：“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给我狠狠地指使他们！” 骑着坦克打蚊子：“就是，狠狠地指使他们，谁让他们不给我们仨写进白名单的！” 白了个白：“……” 白了个白：“那我报备了，墨哥儿？” 流云剑客：“好好好，替我跟大校赔个不是，又给他添麻烦了……” 白了个白：“这有什么好麻烦的？” 第50章 应对之计 “我就知道你们这帮废物在当废物方面不会让我失望。” 小河镇佣兵行会二楼，负责小河镇佣兵事务的会长斜靠着椅背，淡淡说道。 这个头发花白，但精神头饱满的中年男子名为查理，查理·斯科彭斯，是紫荆棘佣兵的一员，同时也是紫荆棘小河镇与考罗镇事务的负责人。 当然，在紫荆棘佣兵团正式入驻小河镇之后，他也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小河镇佣兵行会的会长。 之前让雷通小队试探一下孔墨一行人深浅的任务就是此人下发。 此刻，只见他摩挲着食指关节上佩戴的绿宝石戒指，神色平淡地看着屋内的一众大气也不敢出的小队长。 “会长，我们真的劝过雷通了！” 雷通小队的副队长就半跪在房间中央，正对着查理的办公桌。 此刻的他汗流如瀑，显然十分紧张。 “没你们的事。” 查理依旧面不改色地摇摇头，甚至抬起左手检视起那枚绿宝石戒指，仿佛全然不把之前的失败放在心上。 “雷通他太急躁了，也太想立功了，我能理解这份心情，但有时候……” 他放下手，看向摆在桌上的那份描绘着克劳娜长相的通缉令。 “急切与愚蠢只有一墙之隔。” “现在好了。”查理淡漠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紧不慢，“我们费尽心思，撤下通缉令，让雪地里的鸟儿自己钻进笼子，却因为一个蠢蛋的废物行径让鸟儿啄了手。” “如果让团长知道那个小金丝雀从我眼皮子底下溜走的话……” 这位举止端庄，说话慢条斯理的中年绅士站起身来，视线从一众小队长的身上扫过。 “你，你们，当然，还有我，我们的下场，你们应该能想象得到吧？” “当然，会长，我们当然知道！” 房间内的众人忙不迭地点头，生怕话说的慢了，惹得这位会长大人生气。 紫荆棘表面上看起来是首领手中三只佣兵团里最“平和”的一个，但实际上其内部的晋升与淘汰体制却严苛得令人发指。 放跑了首领与团长点名画像要找的人……小河镇的众人也许不会受皮肉之苦，但估计从此之后再也不能在西境讨生活了…… “为了证明你们不是那么的愚蠢，我给你们一人一次机会，想出一个补救措施来。” 说罢，查理整理了一下由西境最精良的皮革缝制的大衣，坐回了名贵的椅子上。 “你，你先从你开始。”他拍拍手，指向了雷通的副队长。 “我……我？” “会长，那一行人的神奇之处我已经见识过了，我认为，只是我认为啊……”副队长看了一眼周围，颇有些踌躇地说道，“在场的各个小队都不是他的对手。” “切……” “咦……” 此话一出，立刻引得房间内的众人一阵不满，显然，这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的话令这些作威作福惯了的佣兵队长很不受用。 甚至有一些人已经认为这个副队长是被吓破了胆，在盲目地吹捧那一行人了。 只有艾洛夫，也就是在小河镇门口拦住孔墨一行人要钱的小队长，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眼睛里泛起连绵的思索之色。 只有他知道，这个雷通的副队长说的话，根本没有太夸张。 “别吵，让他继续说。” 查理挥手，制止了属下们的躁动，示意副队长接着说下去。 “……会长，我想，我想只有施法者才能够那一行人抗衡。” “施法者？” “是的，那群人展现出来的力量已经远超出我们这种普通人能对抗的范畴了，只有拿出和他们相同等级的力量，我们恐怕才有机会。” 副队长连连点头，回忆着自己的所见所闻。 “好。”坐在办公桌后的查理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什么神情，面如常色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下一个该你说了，纳依法。”说罢，他指了指站在副队长旁边的一个高瘦男子。 名为纳依法的男子当即一脸兴奋地上前，显然对这种能表现自己的机会极其放在心上。 “会长，雷通他们小队是十足的蠢蛋，我想，只要派出我们小队……” “停，你不用再说了。” 在纳依法木然的表情中，查理直接打断了这名小队长的发言，不耐烦地摆摆手，又看向了下一个人。 “杰克，你说说。” “好的，大人。” 一位头戴高脚帽，身穿燕尾服，在一众五大三粗的佣兵中显得格格不入的男子优雅地躬身一礼，温润的嗓音条理清晰。 “首先，我们要对对方的实力进行一个评估，同时，我们也应当去理解对方的想法。” “根据布置在暗巷里的几个人的报告来看，那名持剑男子应该是故意放跑了他们，因为他明明有不让他们活着的能力，却选择让他们活着跑了回来。” “我想，他应当有十足的信心与实力，认为留下一些活口，向我们展露他的实力，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止我们的下一步动作。” “而雷通一行人，纯粹就是发蠢的典型，在不知晓对方详细实力的情况下就贸然出击，去追捕甚至不在此次行动范围内的目标，他们的后果，纯属自己咎由自取。” “那，应对这种人的方法呢？杰克。”查理缓缓地说道。 “那当然是不按常理出牌，既然那名剑士认为我们会知难而退，我们就偏要再次尝试，毕竟首领要求的目标近在咫尺，会长大人，我们不可能放弃。” “可……刚才这个……你，你叫什么？” 查理微微停顿，看向一直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的雷通小队的副队长。 “菲兹，大人，我名叫菲兹·杜尔南。” “好的，菲兹，你以后正式接管雷通的小队，新的队员由你来招募。” “明白，明白，大人！”菲兹浑身一个激灵，赶快以头触地，也不知是激动还是紧张，身子微微地颤抖着。 而查理则是轻描淡写地“嗯”了一声，便继续看向杰克。 “可菲兹刚才说过，他觉得要以施法者级别的力量与其对抗。” “我们当然拥有施法者级别的力量，会长大人。” 杰克意味深长的一笑，注视着查理，便不再说话。 “……” 众人都面露不解神色地看向了杰克，只有艾洛夫保持着原有的表情，好似还在思索着什么。 第51章 翡翠之视 “哈哈哈哈……” 就在一片安静之中，查理忽然极为少见地笑了起来。 “看来鸡群里也会飞出雷翼兽，废物堆里也会出现聪明人，杰克，没想到你能看出来。” 只见杰克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再次躬身行礼，好像全然不在意这种夸奖。 “咱们确实拥有施法者的力量，并且我已经想好要怎么用了。” 查理出声，一字一句，眼睛不由地眯了起来，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他突然站起身来，走到窗前，轻轻地推开窗户，望向窗外的蓝天白云。 “施法者的力量……” 查理低声念叨着，眼神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转过身来，对着众人抬起了自己的左手，展示着食指关节上的那枚戒指。 “翡翠之视，临行前，团长给予我的信物，魔法的力量，就在其中。” 查理古井无波的语气中终于透露出一股自信和决心，那名为“翡翠之视”的戒指划过一道独属于绿宝石的灿烂光芒。 他顿了顿，扫视了一眼众人，最后将目光停留在菲兹身上。 而后举起自己的左手，空气中不可见的魔网倏地震动，食指上的戒指射出一道惨绿色的光线，直接命中了菲兹的额头。 众人惊诧地看向那陡然发出的惨绿色光芒，不由地打了个哆嗦，魔法……这就是魔法的力量吗？ “这……大人，这是什么？” 被翡翠之视的射线直接命中的菲兹惶恐不已，但来自会长的权威让他强忍着没有闪躲或是挪动位置，而是抬起了头。 见状，查理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赞许的微笑，在那惨绿色的射线完全平息之后，慢慢放下了左手。 “稍等一会儿。”他淡淡地说道。 话音刚落，众人就看见绿色的光芒自菲兹的额头处泛起，随后在一瞬间覆盖全身，最终又消失不见。 而后，在众人越瞪越大的眼眶中，菲兹整个人连带着衣服竟然慢慢变得透明！ 最终竟然完全消失不见！ “菲兹，菲兹你还在那里吗？”有人问道。 “在，当然在，我就在这，我……” 声音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下，随后带上了不可置信的情绪。 “我隐身了？！” “没错，在翡翠之视的加持下，你隐身了。”查理微笑着站起身，摩挲了一下食指上的戒指，“并且它还有多余的力量再变出几个跟你一样的人来。” “多么天才的想法啊，只要让那名剑士看不见我们，即使他拥有再强横的力量，也无法察觉到我们的存在！” 名为杰克的斯文男子最先反应过来，立刻上前称赞道，他的称赞也确实有其道理。 “现在，我们只需要判断那一行人有没有相应的反制手段了！”不过，杰克又马上抬起头来，用一种非常恭敬地语气说道。 “他们不可能拥有反制的手段。”查理用一种居高临下的语气说道，“即便是宫廷施法者的破隐粉尘都无法令翡翠之视下的隐身者显形。” “……多么令人叫绝的伟力，简直是希贝神的神眷洒落人间！” “好了好了。”查理的微笑慢慢消失，摆了摆手，他可不会因为两三句称赞就高兴起来，他需要的是计划的成功。 “菲兹。”他缓缓喊道。 “在！大人！我听候您的安排。”已经隐身的菲兹十分恭敬地说道，他的声音既近又远，仿佛不在此地。 “在整个小河镇分部范围内挑选四名精锐，我会将隐身的能力赋予你们，我要你们夜袭尖耳姑娘旅馆，把那只名叫克劳娜的小金丝雀给我带回来。” “明白！”菲兹忙不迭地答应着，他明白会长大人是将怎样的一个任务交给了自己。 任务艰巨，但现在，自己也拥有魔法的力量了，所以他有信心完成这份任务……或许…… 菲兹的野心止不住地收紧又放开。 自己还能够更进一步…… “你们要注意，翡翠之视的力量只能持续一个小时，务必注意时间。”查理重新坐回了椅子上，提醒着。 “明白，会长大人，一个小时足够了！” 菲兹的脑海中勾勒着计划，信心满满地回应道。 ………… 房门之外。 一名侍者打扮的半大男孩抱着一堆杂物，有意无意地贴着墙壁向一楼走去。 他似乎刚在某个地方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腿脚因为发麻稍微显得迈步有些迟钝。 不过在下楼的过程中这个问题逐渐得到缓解，男孩的脚步再次变得十分轻快。 只见他刚到一楼，就忙不迭地把杂物放下，抬起头，像模像样地整理起了布告板上张贴的佣兵委托。 “鲁道夫？我要的东西……你在这干什么！” 男孩转过头，看向了叫住了自己的女人。 “莉莉？哦对，你要的东西就在这！” 名为鲁道夫的半大小子连忙弯下腰，从一堆杂物里取出了一份用小木板镶在背面的登记表。 “怎么感觉今天你心不在焉的？” 名为莉莉的前台招待接过登记表，皱眉打量着鲁道夫，她总觉得这个小伙计今天有些反常。 “啊？是……是吗，没有吧，主要……主要……” 鲁道夫红着脸，突然十分认真地看向莉莉。 “主要你今天实在是太漂亮了！” “啊？”只见莉莉霎时间也红了脸，“你看出来了？我今天刚换的耳环。” “耳环……对，耳环，它很衬你的脸型，显得你十分的小巧可爱。” 鲁道夫维持着笑容，在脑海中拼命翻找着自己在服侍那些达官显贵时听来的词汇。 “即便是王都的那些贵妇人也不能与你相媲美！” 而显然，莉莉对鲁道夫的夸赞十分受用，不好意思地挽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冲他眨了眨眼，便十分害羞地跑回了前台。 “呼……” 蒙混过关的鲁道夫长舒了一口气，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在二楼门前偷听到的对话，佣兵会长要对自己的雇主下手了。 而且……还有魔法的力量！ 他得赶紧告诉伙伴们！ 这样想着，名为鲁道夫的少年神色如常地抱起杂物来到了更衣室，随后快速换下身上的侍者装扮，从开在房间侧面的一个窗户钻了出去。 ………… 二楼的房间。 查理看着一众小队长有序离去，变回常态的菲兹向他躬身一礼，他也微微点了点头。 当房门关上，这间奢华的屋子里又只剩下了他一个人。 “看来偷听的小老鼠离开了……” 他摩挲着指节上的戒指，嘴角突然流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 “隐身只是表象，实际上……” “我们会记住你们的牺牲的，菲兹。” 轻笑声归于寂静。 翡翠之视泛出一丝幽然的光泽。 第52章 因何心动 “吱呀——” 房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孔墨收起手机，转过头去，就看见一张俏脸在门后探了出来。 “大人，我们洗好了。” 阿德芬妮的脸上还沾染着沐浴后的红润，还有缕缕水雾流转的秀丽发梢披散在肩头，更显朦胧之美。 “嗯，知道了。”孔墨笑着应道。 他的视线不经意地一瞥，却发现女骑士此刻身上只穿着一身洁白浴袍，如莲藕般的小腿与胳膊露在外面，洁白一片上还透露着健康的红晕，惹人遐想连篇。 孔墨见状心神微微一荡，赶紧收敛心神，强装无事地移开视线。 阿德芬妮则微微低头，低声说道：“大人，您……您可以进来了。” “嗯……我还是等你们穿好衣服再进去吧。” 孔墨轻咳一声，试图缓解有些尴尬的气氛。 他心中暗自叹息，看来真气存量的减少给他带来的影响并不只是实力的下降…… 孔墨又不是不谙世事的少年郎，即便从来没没有经历过风花雪月之事，这种心中的倏然悸动他当然也明白是个怎样的东西。 无非是七情六欲，人之食性…… 这些年一直是真气充盈，五感通明，看山是山，看海是海，现在真气困囿，却是看山不再是山，看海不再是海了。 阿德芬妮红着脸低着头：“可是您一直站在外面……” 孔墨连连摆手，说道：“没事没事，我不介意多站一会。” “那好吧……” 女骑士弱弱地说着，随即红着脸把头缩了回去，然而并没有再把门关上。 光脚踩踏地板的声音响起又停下。 “欸……孔墨呢？”这是克劳娜的声音。 “换衣服换衣服。”阿德芬妮的声音低不可闻。 孔墨微微摇头，转过身，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叹了口气。 如果没有真气为伴，自己就要面对常人在自己这个年纪将会感受到的一切，这是常理人情，天道所存。 只是修行者有道心，在这一身真气之前，先修成的是那一颗不肯轻移的道心，而世事如浪潮，惹人动心之物何其如此之多…… 至此境地，就要看自己的那一颗道心究竟修的如何了。 恍惚间赤脚踩地声再次响起，孔墨回过头，这回却是克劳娜从门后探出了脑袋。 “孔墨？你一直站在外面不冷吗？”少女睁着大大的眼睛，询问着。 “怎么会冷呢。”孔墨苦笑一声。 肌肤之冷只是常事，心中燥热才是让人苦恼的东西。 “嗯……”克劳娜盯着孔墨的面容，歪了歪脑袋，“那你还要不要进来？” “你们都收拾好了？” “嗯，那当然！” “好嘞。” 孔墨点点头，随即迈步走进房间。 然而扑面而来的却是一股伴随着清香的氤氲热气，蒸腾在整个房间内。 阿德芬妮穿着轻便的衬衫与长裤坐在床上，看见孔墨进来，红润的俏脸低垂，用干净的毛巾擦拭着自己的头发。 “怎么不开窗？” 孔墨略一皱眉，湿润温热的空气不禁令他抽了抽鼻子，上前两步就要把房间内的窗户推开。 “欸，不要！” 身后传来一声惊呼，只见克劳娜连忙拉住了他。 “你难道不洗吗？这可是我们特意给你存下来的热气呢！” 孔墨闻言就是一怔，随即下意识地看向了坐在床边的阿德芬妮。 而阿德芬妮看到自家大人的神情，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跟克劳娜说过您不需要……但克劳娜说……” “你这是口是心非！”只见克劳娜抱起双臂，接上了阿德芬妮的话。 秋月般的脸蛋上凝聚着少女特有的明媚与娇俏，桃花般的眼睛也直直地瞪着孔墨。 “怎么可能有人不喜欢泡热水澡！” “我……” “别不好意思了，你个大男人怎么比我还害羞，我们又不看！” 孔墨刚要回答，就被少女特有的直率顶了回去，颇有些哑口无言。 这下倒是显得他这个白鹭门人扭扭捏捏，放不开脸面了。 “好吧好吧，那我就不辜负你们这一番好意了。” 孔墨摇摇头，半晌后只能无奈一笑，缓缓答应。 “好耶！” 克劳娜立刻如同获得胜利般地振臂一呼，阿德芬妮那套穿在她身上显得有些稍大的衣服稍稍滑落，将整条纤细的胳膊都露了出来。 “热水都给你重新放好了，快洗吧快洗吧！” 随即克劳娜便一把牵起孔墨的手，把她领到了已经放好了新水的浴缸前，展示着自己准备好的热水浴。 “哈哈哈，行行行，好嘞！” 见状，孔墨也不再推辞，干脆地畅然一笑，下意识地揉了揉克劳娜的湿润头发。 而坐在床边的阿德芬妮则一边擦拭着头发，一边颇有些艳羡地望着正在互动的两人，清秀的眼睛中有波光流转。 她也想像克劳娜一样，那么地直率，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可是站在那里的年轻人是自己的神使……自己是他的骑士……怎么可以…… 但，这短短几日的相处下来，自己好像已经不把他当成单纯的上位者看待了…… 当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自己的内心泛起了从来没有诞生过的青涩情绪，并且这股情绪在飞速地变得成熟…… 原本的敬重与钦佩等严肃情绪，也在几日的相处中逐渐放松下来，好似要迎来转变。 那可是连纯白之鸟都看重的人啊，而自己只是一介凡人，会升起那种情绪，应该不算僭越吧…… 她猛地摇摇头，再一次打断了不该有的想法，只是这一次明显不是那么地成功，当看到孔墨脱下罩在身上的外衣之后，女骑士的脸颊简直红得要滴出血来了。 而孔墨则是看向在自己脱下外衣之后还一动不动地杵在旁边的克劳娜，无奈地眨了眨眼。 “接下来你还要看吗？” “看……啊！不该看了不该看了，我先走了哦！” 少女的视线径直掠过那轻薄衣衫下隐隐若现的线条与轮廓，竟是有些盯得出神。 直到在孔墨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赶忙低下头，逃也似地回到了阿德芬妮身边。 “阿德芬妮——” 床铺上传来被扑倒的声音与少女的撒娇声。 “你猜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的，我的纯白之鸟啊！” 听到少女的惊呼，孔墨再次摇摇头，哭笑不得。 不过脱都脱了，他在确认这浴缸前的隔断能挡住自己的全身之后，十分干脆地把贴身衣物也脱了下来。 随后一口气迈腿，坐下，沉入了热水的抚慰之中。 第53章 黄昏到访 若说这天下第一解乏之物，那当然非酒莫属，推杯换盏，抒情抒兴，但是此物虽好，却最是看人品性。 品性好的，乃是以酒明性，酒不醉人人自醉。 但要是品性不好的，便会借着饮酒的名义大耍酒疯，惹得邻里乡亲唾骂嘲笑。 孔墨不喝酒，那对于他来说，这第一解乏之物也就空悬了出来，因时而变。 若是久居一地，那这解乏之物便是明月清风之下，小院之中倒上一壶清茶，边品边想，细数追忆这些年经历的种种往事。 而若是风尘羁旅，那这解乏之物就变成清水热浴，热水荡漾之中放开心神，松弛睡眼，朦朦胧胧之中来上一场惺忪。 孔墨从容，舒适地叹出一口浊气，心神放松之间，慢慢地合上了自己的双眼。 白鹭门人身上无尘，上路以来的疲乏便化作了风尘，融化在了包裹住他的热水之中。 困意渐起，神思微沉，不多时，几乎轻不可闻的鼾声响起，孔墨枕着浴缸壁，沉沉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赤脚踩地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一次十分地轻柔。 “阿德芬妮，阿德芬妮，孔墨他睡着了……” “嘘——” “他很累了，别吵着他了……” “嗯，可是水变凉了的话，他会不会感冒啊……” “……在水凉之前再叫醒他吧，在此之前先让他好好睡一觉吧。” “阿德芬妮……” “怎么了？” “你现在亲他一口也没人发现的……” “嗯？！” “你脸怎么变得这么红？” “你瞎说什——什么啊……克劳娜……” ………… 没人打扰，只有热气氤氲，孔墨理所当然地睡得很沉，直至日头西沉，他才缓缓睁开双眼，悠悠醒转。 热水已经变作了温水，他伸出手来，捏了捏已经泡得肿胀的皮肤，随后便在水流声中站起身来。 紧接着他拿起挂在隔断上的毛巾，三五下擦干了身体，随即便把贴身衣物套在了身上，朝隔断后面望去。 只见两名女孩儿依偎在床上，正睡得酣畅。 阿德芬妮微曲着身体，侧躺着，睡得极为安稳，与她脸对着脸的克劳娜则是简直要把身体团成一个球，显得很没有安全感。 然而不断从嘴角滴落的口水证明着她其实睡得还算可以。 孔墨的长剑就紧贴在这姑娘的背后，也不知道是不是担心放在哪里都不安稳，克劳娜干脆就睡觉的时候也把它放在身边了。 她倒是也不怕硌得慌。 孔墨揉了揉因为在水中泡了太久而有些发晕的脑袋，按下了浴缸水龙头旁边的一个把手。 “咔嚓——” 机关作响，灌满浴缸的水便被打开的下水道吸了进去。 穿戴好衣服，孔墨踏上靴子，一边揉着眼一边打开了窗户，郁热的空气立刻跑了出去，作为交换，新鲜清冷的空气灌入了房间。 橙黄色的夕阳正逐渐沉入远方的树林，三人的午觉一觉睡过了整个下午。 随着新鲜空气的到来，床上的阿德芬妮不禁抽动了一下鼻子，随即便睁开了惺忪的睡眼，刚迷茫地抬起头来，就看到孔墨露出微笑看向她。 “睡醒了？”他轻声说道。 “大人……哈欠——” 阿德芬妮支起上身想要问好，却径直打了个哈欠。 记忆逐渐复苏的阿德芬妮再次涨红了脸，觉得自己今天这一天都真是太失态了…… 孔墨大人不会认为自己作为一个骑士太过失职了吧？ 清秀的眼睛犹犹豫豫，最终还是忐忑地看向了孔墨。 “大人……我……” 然而孔墨却是摆了摆手，打断了她要说的话，“睡得好吗？” “呃……嗯！很好！” “那就行！”孔墨笑着说道，“只是咱们的午觉好像睡得有点长了，晚上怕是无觉可睡了，当然……克劳娜可能还能接着睡。” 阿德芬妮顺着孔墨的话语看向躺在自己旁边的克劳娜，不由地也会心一笑。 “恐怕真要让你说对了，大人。” 女骑士掩着嘴，脸上满载着轻松的笑意，凝成一弯月牙的眸子亮晶晶地照向孔墨。 孔墨心中再次一怔，稍微移开了些视线。 屋内一时沉默了下来，阿德芬妮低着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孔墨望着窗子，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但凡老胡和周文山任何一个人在这里，都会立刻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但偏偏这俩人不在。 而房间内的两位主角又都纯情得如同一汪月光下的清水，这实在是令人胃痛。 “嘭嘭嘭——” 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救了孔墨，就看他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门前，将门稍稍打开。 然而门外的人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阿尔？”孔墨皱起了眉头。 门外的正是吟游诗人阿尔，此刻他依旧保持着见面时的装扮，只是下巴上凝结的汗珠昭示了他此时的内心并不平静。 “我的大人！”阿尔俯身行了一礼，抬起头来又扫视了一下四周，低声说道，“我有消息要告诉您，能让我进去吗？” 孔墨回过头看了一眼屋内，只见阿德芬妮不知什么时候已是穿戴整齐，端正地坐在床头，克劳娜的身上也被盖上了一条被子。 “当然可以，进来吧。” 阿尔点点头，走入门内，当他看向屋内的情景，没有丝毫地意外，甚至还躬身行了一礼。 “女士……呃不，夫人！” 这称呼的突然转变让阿德芬妮骤然一愣，但她的嘴巴已经先她的思想做出了反应。 “嗯！” 此话一出，女骑士的整张脸都要变成红苹果了。 孔墨苦笑着挠了挠下巴，不过在阿尔转过头来之前，他还是恢复了寻常神色。 “有什么事吗？阿尔？”他问道。 “大人，抱歉打扰了您们的休息。”阿尔再次抚胸一礼，“不过我的朋友们带来了至关重要的消息，请您们一定要知道。” “嗯……”孔墨露出恍然神色，略微颔首，“那群孩子们？” “是……对，您知道的，孩子们……” 吟游诗人明显没想到眼前的这位大人会先问这个问题，语气显得有些无措。 这位大人知道了？ 他的品格自己是知道的，他会理解自己为孩子们接下这份差事吗…… “孩子们干得很好。”然而孔墨却是微微一笑，赞叹道，“这么快就带来了消息！” 阿尔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笑容，再次行了一礼，“感谢您的认可，大人！” “快请坐下，慢慢说。”孔墨又笑着招呼道。 “……感谢您，我的大人！” 第54章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嗯，感谢你的告知。” 孔墨抱起双臂坐在椅子上，皱着眉点了点头。 阿尔已经把发生的事跟他说了一通，无非就是紫荆棘佣兵团已经行动起来，打算用那所谓的“魔法”来对付自己了，并且有一波袭击就在今天晚上。 隐形人夜袭？ 这倒是让孔墨想起了在现世一扫而过的某些书籍和影视作品。 “翡翠之视吗……” “没错，我们目前只知道它拥有能让人隐形的魔法。”阿尔笃信不疑地点了点头。 “这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本来以为只是一个佣兵团，没想到还涉及到了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 孔墨皱着眉思索着，已经在寻思着把这个事情上报给基地了。 而阿德芬妮一直安静地在旁边倾听，听到这里，只见她踱步到孔墨身侧，轻声说道：“大人，听阿尔的描述，这应该是某种魔法道具了。” “魔法道具？” “没错，施法者们运用魔网制作出的神奇工具，能够使无法使用魔网的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驱使魔法的力量。” 银灰色的碎发上下荡漾，曾经身为玫瑰骑士的阿德芬妮显然见多识广。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孔墨点点头，把这些名词都暗自记下，打算全都汇报给基地。 而坐在对面的阿尔一看两人反应都不大，不禁忧心忡忡地开始提醒。 “大人，现在已经黄昏，紫荆棘针对您的袭击晚上就会发起，您有什么对策吗？” 孔墨闻言轻轻一笑，扭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长剑，这把兵器已经被睡相极其不好的克劳娜搂在怀里了。 “有什么对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白鹭门人摇摇头，转过头来，却见阿德芬妮和阿尔都一脸茫然地盯着自己，颇有些不知所谓的意思。 “就是没有对策，让他们来的意思，而我们见招拆招，随机应变。”孔墨看了看两人的神情，又连忙补充了一句。 “可是……大人。”吟游诗人脸上的担忧神色没有丝毫改变，“那可是一群隐形人……” “如果连看都看不见的话，您要拿什么跟他们抗衡呢？” 孔墨闻言放下双臂，把手伸进口袋。 “隐形人也是人啊，就算用魔法掩盖了行踪，他们内里也是人的构造。” “只要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就算隐形了又怎么样？” “难道一隐形，他们就不怕痛，不怕伤，不怕流血了吗？” 孔墨末了微微一笑，好似表达着自己对这魔法造就的隐形人的不屑。 吟游诗人半面下的眸子泛起异色，在短暂的犹豫后也倏地一笑。 “看来大人心里早就有打算了，这样我就放心了。” “放心吧，还不至于手足无措。”孔墨又是一笑。 “明白。” 吟游诗人回应一声，随即站起身来，拱手一礼，先是瞧了瞧孔墨，又瞧了瞧阿德芬妮。 “那么我就不在这打扰了，大人，夫人。” “嗯！” 孔墨亦是点点头，站起身来。 “赶快回去吧，阿尔，别让紫荆棘的人看到你跟我们来往。” “放心吧，大人！” “再见！” 阿尔露出个放心的微笑，随即再次抚胸一礼，踱步而出，临走前还轻轻地将房门带上。 “大人，您的应对方法是什么？” 而阿尔前脚刚走，后脚阿德芬妮就问道。 这位女骑士决定学习克劳娜，有想法也不要藏着掖着，勇敢地问出来。 在她看来，敌人的手中出现一件魔法道具是十分棘手的情况，尤其它所能赋予的还是“隐身”这种比较强大的魔法。 不过她也相信自己的神使真的有应对的方法，只是刚才阿尔在，不好明说罢了。 孔墨一听这话就是默然一叹，要是自己的真气水平还处在健康状态，别说什么隐身了，那些人就算飞天遁地，他都能把他们找出来。 而现在则是不比以前，所幸，他还可以选择依靠科技的力量。 想到这里，他转过头去，冲着阿德芬妮眨眨眼，手伸向口袋之中，顺着就掏出了手机。 “阿德芬妮，你还记得这个吗？” 只见女骑士的神态在经历了短暂的迷茫之后立刻露出恍然神色。 “记！当然记得……”她下意识地想要惊呼一声，却赶忙又把声调放低，转头看了眼还在酣睡的克劳娜。 再转过头来，她轻声说道：“这是您和您的同伴们……远程通讯的工具，还能照相。” “没错。”孔墨点了点头，“而它其实不只能远程通讯和照相。” “来，你凑近一点，看着它。”说话间，孔墨上前一步。 “嗯。” 阿德芬妮听话地低下头，只是头低得太急，以至于披散的银色发梢直接扫过了孔墨的鼻尖。 察觉到什么的她立刻抬起头来。 “啊，对不起！” “没事没事。” 而孔墨则是笑着摆了摆手，只觉得鼻尖还萦绕着一股清香，面色如常地揉揉鼻子，随即就开始拨弄手机。 “你看啊，阿德芬妮，先点开这里……” “然后再点开这里……” “然后再在这里输个id……嗯，就是密码。” “你看输完了之后，这里出现了好几个按钮，剩下的不用管，咱们点第一个。” “嗯，嗯……” 阿德芬妮十分认真地注视着孔墨的一举一动，并理解着每一句话的含义。 只见在孔墨的几番拨弄之下，热成像模式很快就被打开。 “嗯？！这是……” 阿德芬妮看着屏幕上骤然出现的绿色线条与红色人像，瞪大了眼睛。 “这些带颜色的都是人？” “没错。”孔墨点了点头，“准确的说只要是会活动，身上有温度的东西，就都能在这上面展现出来。” “哦，我懂了！” 阿德芬妮恍然大悟。 “正是因为这样，您才会不把那些隐身人放在心上！” “是这样的……”孔墨苦笑着点了点头，“要是没有这个的话，也不是全无办法，只是没那么方便……” 如果真气水平不健康， 并且也没有科技可用的话，孔墨当然也不会束手就擒，办法还是有的。 只要注意力集中，闭气凝神之下，通闻之法还是能发挥一定的效用，当然，那样的话就很难做到主动出击，只能被动防御。 倒是情况也会陷入些许的被动。 “那当然！” 却见阿德芬妮信誓旦旦地回答道。 “没有什么能难住神使大人！” 女骑士抬起头来，明眸皓齿，对自家神使大人的能力深信不疑。 第55章 一触即发 和阿德芬妮把弄了一番由卫星供给的热成像系统，孔墨又从怀里掏出耳机，戴在耳朵上，向基地建立起传输通道。 “嘀……嘀嘀嘀！” “喂……喂？” 孔墨一听信号已经接通，赶忙按住了耳机。 “听得清……怎么了，孔顾问？” 李大校的声音从听筒中传来，依旧是一派从容不迫的气度。 孔墨闻言咧咧嘴，心中莫名地感受到一些安定。 “还能怎么了，又惹麻烦了呗！” “哈哈哈，放心吧，惹了天大的麻烦，还有我们呢，说吧，什么事？” 李大校的声音依旧从容不迫，云淡风轻。 于是，孔墨便把这段时间在小河镇发生的事情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遍，一直讲到翡翠之视的作用，以及紫荆棘佣兵团要利用它袭击自己一行。 “嚯……不愧是孔顾问，这么快就和这个世界的特殊力量打上交道了？” “白川当时只给我讲了个大概，还是你这讲的细！” 电话那头的李侠嘱咐着下属们记录完毕，转过头就又开始打趣孔墨。 “我们的修行者对上异世界的魔法师？哈哈，这也算将对将，王对王了！” 孔墨闻言苦笑一声，说道：“李大校，您快别看得起我了，我现在可是真气枯竭，要是真的遇上施法者，恐怕胜负犹未可知。” “这样啊……看来得让老庞那边加紧研究能补充你那一身真气的东西了。” 李侠的声音终于少了一分俏皮，多了一分严肃。 “不过，如果真打起来了，我还是对孔顾问你有十足的信心！” “这样嘛，那真是多谢了。”孔墨对自己人的认可只是笑笑，他望了一眼窗外，又接着说道，“马上就要入夜了，我估摸着他们快要动手了。” “嗯，卫星的航天相机和测量仪器已经朝着你的坐标对过去了。”李侠的声音夹杂着工作人员敲击键盘的背景音，“各类监测设备都已经上线，准备监测异种能量波动。” 孔墨一听，不由得喜上眉梢。 效率这么快？科技的力量真伟大啊！ “这样就太好了，李大校！” “保持通讯畅通，不要收起耳机。” “大校，已经准备好了！”这时通讯内突然插入了一个工作人员的声音。 “好，这个坐标再布置一下……”李侠回应完工作人员，又冲孔墨说道，“孔顾问，一有问题我们就会通知你，注意倾听。” “明白，大校！”孔墨正色回道。 “太感谢你们了！”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通讯那头传来一声笑骂。 “乒——” 通讯结束，孔墨按住耳机的手放下，脸上带着微笑。 而孔墨这边一结束，站在旁边听不懂“神之语”的阿德芬妮马上就又凑了上来。 “大人，教会那边怎么说？” “教会那边会给予一切支援。”孔墨保持着微笑，答道。 “支援？人力吗？”阿德芬妮眼睛闪闪地问道。 “咱们在小河镇也有信徒？” 闻言，孔墨微微摇头，而后又冲着窗外扬了扬头，笑道：“不不不，我们的支援要比人力更在以上。” ………… 昏黄的夕阳很快就在将天际都染得漆黑的墨色下退却，以星光沾染的窗帘盖住了整个小河镇，嘈杂了一天的市集广场很快迎来了寂静。 在这样的时代，人们很难拥有什么丰富的夜晚娱乐活动，所以夜色刚一深，除了才泛起热闹劲的酒馆外，其他的地方已是熄灭了灯光，漆黑一片。 一名小贩刚刚收拾好自己的摊位，推着自己的小推车要回家去，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却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撞了自己一下，当即一个趔趄。 然而就在他扶着小推车站起来后，环视四周，却发现空无一人。 “怪了，风吗？” 这名小贩挠了挠头，脸上满载着狐疑神色的重新推起推车，向家的方向走去。 而片刻过后，尖耳姑娘酒馆旁边的草丛突然被轻轻拨弄，好似有人路过一样。 这正是菲兹一行人，这名刚刚晋升为小队长的副队长领着自己挑选出的四名精锐，全都接受了“翡翠之视”的魔法，正轻手轻脚地向着酒馆走去，全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一楼奔走的侍者与狂饮的酒客们似乎都有感到有什么人经过，而环视一周后又都不约而同地认为是自己的错觉。 某些有所反映的有心人想要探个明白，然而菲兹一行人早就上了楼梯，朝二楼走去。 最有效的潜入就是让敌人根本看不见你，然后你不用掌握任何的专业技能，就能大摇大摆地走到一切地方去了。 一行人来到二楼，为首的菲兹握紧腰间的匕首，边走边查看。 “来了，几位？” 一道熟悉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正看着他们，好似能透过隐身的魔法看到他们的真身所在。 菲兹心神一凝，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回头张望，却发现身后只有那四名佣兵，而那几个佣兵也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身影。 而后，楼道内就陷入了沉默与寂静。 众人面面相觑，好似有些不确定那人是否能真的看到自己这一行人。 然而菲兹已是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看向那持剑而立的男子，他比身后的任何人都要清楚眼前这人的实力。 他真的能看破隐身……如果是他的话，真的能吧？ 破隐粉尘都不能破除的隐身术，他能破除的话…… 就在菲兹还冥思苦想的时候，眼前的男人突然动了！ 只见孔墨持剑向前，脚下腾挪，便是一道剑影直直袭上，电光石火之间，稳准狠地停在了菲兹的眼前！ 那透着寒光的冰冷剑锋占据了菲兹的整个视野，无尽的恐惧在一瞬间涌上心头！ 他……他真的能看见！ 菲兹的心中顿时全无他想！ 无人注意到孔墨的耳朵里佩戴上了一个不明物体，它正在将菲兹一行人的实时位置不断地传给白鹭门人。 “大人，大人，他们还站在原地，等等等，克劳娜，别划走啊……对的，大人，他们就是还站在原地！” 这声音想必不用说是谁，她们在用手机的听筒向孔墨传话。 “其实我的战术考量里面没有让阿德芬妮和克劳娜也加入作战语音的想法。”这是李侠的声音。 “不过，怎么方便怎么来吧。”只听李侠无奈地苦笑一声，紧接着又沉声说道，“孔顾问，全部的仪器都已经对准他们了，你可以开始干活儿了！” 只见菲兹一行人的孔墨微微一笑，手中的长剑猛地收起，再次击出已是不留情面，寒光闪烁的剑锋破开空气就朝着菲兹刺了过去！ 而菲兹立刻拿出匕首格挡上去，由于眼前没有敌人的位置，孔墨的这一击被直直地挡了下来。 “嘭——” 金铁碰撞之声传来，有火花在半空中闪烁。 “上，都给我上！” 菲兹身后反应过来的佣兵也抽出各自的武器，朝着孔墨扑了上去！ 而孔墨只感到眼前有虚影闪烁，鼓风阵阵，但只是向后轻轻一迈，再一个侧身，就躲开了所有的攻击。 抽剑而回，挺身而立，孔墨剑指一干人等。 “好，一起上吧！” 第56章 举重若轻 楼道中霎时响起了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声，佣兵们挥过来的每一击都能被孔墨精准地格挡住，甚至孔墨有时候在他们出手之前就已经变换了位置。 这令佣兵们一阵心惊，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进入了隐身状态。 而二楼的声响自然也不会没人听见，一楼的酒客和侍者们想要上楼察看，却无疑不被二楼的场景惊掉了下巴。 一名手持长剑的男人正在和空气对决，并且那把剑还真的像是碰到了东西一样，溅射出金铁交织的火花！ 这简直…… 太吓人了！ 看客们全都被震撼得头皮发麻，胆大的被震慑在原地，不知道该干什么，胆小的已经一溜烟地滚下了楼梯，酒馆内传来惊恐的呼喊。 “闹鬼啦——” “乒愣乓啷——” 随着一声惊呼，酒杯与桌椅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如同一阵混乱的交响乐，随后响起的是脚步声与上楼梯的声音。 怕事的人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无论醉成了什么样都在一瞬间变得清醒，而后对着出口就冲了出去，无论是不是真的闹鬼，那几名跑下来的人脸上的表情都做不得假。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风紧扯呼！ 不怕事的，或者强壮胆大的人则小心翼翼地够住了楼梯扶手，不知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勇敢还是强行逞能，这几个人蹭着楼梯的边缘就走了上去。 然后他们就和那几个还没来得及下来的酒客和侍者们愣在了一起。 在看到孔墨与那“隐形之物”的对决越来越激烈之后，他们就不止头皮发麻了，甚至小腿肚子都已经开始打颤了。 凑热闹与好奇心是人类的天性，但是找死不是！ 此时此景，他们顿觉不妙！ 几个看热闹的摸了摸发麻的头皮，或是拿手捏了捏打颤的小腿肚子，而后面面相觑，全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个字。 “跑！” 随着一声鞋子与木板的碰撞声，第一个人朝着楼梯就冲了下去，而后是第二个人，第三个人…… 这群看热闹的人来得有多快，跑的时候就比来时多快了一万倍，他们几乎是连滚带爬的翻下去的。 ………… 孔墨朝着躁动的楼梯口微微一瞥，便收回了注意力，此时他已经无暇去关注其他人的反应，当务之急是解决这几个“隐形人”。 在再一次地格挡了一记来自虚空的斩击之后，孔墨瞅着空无一物的空气微微摇头。 人隐身就算了，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武器也能隐身啊？ 这就是魔法的力量？ 侧走一步，他又躲开一记直击，然而另一个人却趁势而上，一股劲风掠过孔墨的脖颈，幸亏他在危机袭来前有所反应，挪开了要害。 那裹挟劲风的武器从孔墨的衣领上划过，撕裂了衣服，带走了一大片布料。 “大人，您左边！” 耳机里阿德芬妮的声音依旧不绝，孔墨手中长剑起起落落，不断格挡着敌人的攻击。 “小心，大人，有人要绕到你的身后！” 长久的对峙似乎突破了某人的耐心极限，有一个佣兵决定脱离战团，趁着孔墨疲于格挡自己同僚攻击的档口，侧过身绕到他的背后。 这没有瞒过阿德芬妮，但孔墨从阿德芬妮的口中得知后则没有做出反应，好似全然无所谓一般，依旧应对着正面攻击自己的佣兵们。 “嘭——乓——” 孔墨的长剑与佣兵的武器缠斗着，剑技娴熟的他能在剑刃触碰到对方的一瞬间就将对方的所使用的武器猜个七七八八。 甚至对方的发力习惯，技艺纯熟与否都能让他摸个通透。 这在现世足以被称为“心理学大师”的技艺程度，对于白鹭门人来讲，只不过是不借助真气而使用的最基本的通闻之术。 所以，绕到他背后的那个人想干什么，他已然知晓，但他却不打算直接阻挠，而是另有打算。 手中长剑翻飞，如蝴蝶，如落叶，如狂风，搅得菲兹几人迟迟得不到进展，相应的心里也就越来越慌张，越急躁。 天底下很少有能够越打越强的武者，人的体力和耐力，以至专注力，都是有既定的极限的，一旦超出了某个阈值，人的手脚就会不听使唤。 该使的力不使，该用的劲不用，手中的招式也会出现变形与失误，所以江湖中的武者对决的时候常常讲究一个点到为止或是速战速决。 几招之内，要见胜负，便见胜负。 而时间拖得越长，那就越超出了武艺和技巧的比拼，反而变成了耐力的比试，有些武者不会在意这一点，会和对方接着交手，不打到底誓不罢休。 而有些讲究的江湖客则会在对手出现第一个失误的瞬间点到为止，以当前局势论胜负。 因为再进行下去，就不是单纯的武艺比拼了，而是身体素质的较量，这可能会和一开始的比试初衷相违背，就算赢了也无所意义。 当然，这是寻常的比试，若是真到了真刀真枪的生死搏杀，那谁还会管你的耐力够不够？ 痛打落水狗才是正理。 菲兹等人心态的失调传递到了身体上，身体上的疲惫与不耐烦又反应到了手中的招式上，而孔墨几乎就在一瞬间内察觉到了这些破绽，然而他还是不动声色地继续格挡。 终于，当身后的那人脚步站定，阿德芬妮与克劳娜拿着手机，瞅着自家神使身后的那个十分显眼的热源，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来到孔墨背后的那名佣兵一看见他无所察觉，顿时心中一喜，举起手中的砍刀就打算来个致命一击。 孔墨目光一凝，看也不看身后泛起的一抹无形寒光，而是紧紧地盯着面对面的几个佣兵。 就见菲兹身旁的一名佣兵瞥到了孔墨身后那人的动作，也不知道是因为惊喜还是紧张，竟然猛地发力，手中的武器朝着孔墨就捅了过来。 他是想给自己的同伴创造机会！ 但他可不会想到，孔墨等的就是这个！ 心态的失衡会造就贸然的进攻，而贸然的进攻一旦发起，那么离失败也就不远了！ 下一瞬间，孔墨微微纵身，而后长剑猛地抽回，身形猛地压低，向着前方一个压身跨步！ 这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捅孔墨的那人，和砍孔墨的那人都没有看清眼前的这人是怎么消失的，就算侥幸看清了，他们现在想收力也已经来不及了！ 捅出一刀的人被捅空一记所带来的惯性带动的上前一步，长刀直接插进了原本站在孔墨身后的那人的身体里！ 而在他上方，正是同伴来不及收手的明晃晃的砍刀！ “咔嚓——” 孔墨擦了擦脸，似乎有无形的鲜血飞溅到了他的脸上，回首望去，一片虚无。 但菲兹却能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倒霉蛋一个被劈中脑袋，红白之物立刻喷流一地。 另一个被捅到要害，摇晃几下之后极为不甘地倒了下去。 “大人，两个都倒下了！” 听闻耳机内传来的消息，孔墨持剑，左手背后，右手持剑前伸，对准了宁静的空气。 “接着来啊。” 第57章 壮士不多言 孔墨的感知力与武艺令人瞠目结舌，以至于剩下的三人一下子心里就没了底。 别人或许看不到，可同被“翡翠之视”加持过的菲兹等人却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地看到那两个倒霉蛋是如何死掉的。 心中捏了把汗，菲兹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幸亏隐身的时限还远远没到，他们还能凭借隐身的能力多跟孔墨纠缠一会儿。 “知难而退吧。” 孔墨踱步而上，没有听到耳机里传来剩下三人的动向，于是朝着空气轻声说道。 “为紫荆棘送命，值得吗？” 眼看他们损失的那两人身上，隐身的魔法依旧存在，甚至连尸体都瞅不见，于是他也无意再多造杀戮，要是这几人能知难而退那是最好。 孔墨驱使着修行法，想要往双目处运去几缕真气，却发现体内剩余的真气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潭死水，半点搬运不得。 自从在市集广场那里一拳掀翻多人，以及驭剑退敌之后，他体内的真气就像被活生生地划开了一个大口子，自此之后一泻千里，以孔墨从未见过的速度消逝。 怎么会如此之快……孔墨背后的那只手已是渗出缕缕汗珠，慢慢握住藏在身后的电击枪。 之所以没一开始就用这电击枪，主要是空间狭小，孔墨顾及威力受限，而且电击束并不是连续发射，中间“换弹”还要重新蓄能。 这中间所用去的时间，足够对面五人做出反应了。 而现在既然倒了两个，自己就可以趁势寻机先电倒一个，再慢慢料理剩下两个了。 心中虽然思虑连连，但面容上却要强装镇定，所以孔墨持剑的那只手连半分抖动都没有，依旧气势卓绝地指着余下三人。 正所谓输人不可输气势，无论心里如何去想，脸上都不可暴露分毫，尤其是在外人，甚至敌人面前。 而对面的菲兹三人亦是紧紧地聚在一起，这几人心里也是慌得不行，生怕眼前的剑士说着话的工夫就踏步上前，给他们来上一剑。 于是四下的空气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寂静，两拨人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先动弹。 “啊！” 而就在此时，一声痛呼打破了寂静。 菲兹旁边的两人却是突然一阵抽搐，闷哼一声，痛苦地捂住了额头蹲下。 菲兹一惊，刚想要去查看，结果额头上的血管突然剧烈地跳动！ 就好像有无数蚂蚁闯入了他的身体，不要命地啃噬他的神经一般，剧烈的疼痛令他一瞬之间就跪倒在了地上！ 孔墨则是皱皱眉，耳听得有人痛呼，却瞧不见人之所在，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白鹭门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耳机中却是突然闯入了李侠的声音。 “孔顾问，我们检测到你那里的特殊能量性质突然发生了变化，并且能量读数在呈几何倍的上升！” “什么？！” 闻听此言，孔墨惊呼一声，罕见失态，他望向眼前的空气，眉头在一瞬之间皱得更深。 “大人……热成像这里有变化！”阿德芬妮的焦急叫喊紧随着李侠的声音传来，“他们的外形在发生变化……这是，这是变形术？！” “这不是单纯的隐身术，大人，施法者还对他们施加了一道变形术！ ” “明白了，阿德芬妮。”孔墨背后的手伸了上来，按住耳机，长呼一口气，“呼……李大校，怎么说？” 他目视着眼前已经开始出现波动的空气，心中不妙的预感已是开始盘亘。 这无关通闻之术，这是最基本的直觉。 “我们已经在分析这所谓的“变形术”的能量构成和表现形式，孔顾问，注意观察，保护好自己的安全！” 孔墨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尽量吧。” 白鹭门人后退一步，只见他面前的空气出现了波光粼粼的“重影”，宛如映在干净镜子中的平静湖面。 但其中正在孕育的事物可是一点都不平静…… 菲兹感觉头疼欲裂，他想大声叫喊，却发现自己已经叫不出声，皮肤像是着了火一般，浑身上下充斥着令人抓狂的烧灼感。 他的指甲突然变得锋利无比，捂住脑袋的手在额头上留下两道血痕，而那两道伤痕却又极快地愈合消失。 与之相对的，他的全身上下则浮现出了如同蜘蛛网一般的裂纹，好似有什么东西要从下面破体而出。 毫无疑问的，他的身体变成了包裹某种恐怖之物的血肉茧房！ 他绝望地抬起头，此刻立功的愿望与捉摸不定的心思都显得那么渺小，名为菲兹的个体看向那立在他们身前，最后的救命稻草—— 那名实力强绝的剑士。 什么新仇旧恨，什么首领通缉，什么功成名就，此刻统统都不重要了。 他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活命！ “救，救命——” 然而个人的意志在来自魔网的伟力前显得何其渺小，事物的变化也并不因为意志的大小而转移。 那已经不属于他的喉咙，最终还是只吐出了宛如怪物一般的嘶吼。 孔墨闻声则是神色一凛，紧握手中之剑，对准了嘶吼传来的方向。 一切都发生的极快，只在电光石火之间，当波光粼粼的“镜面”散去，孔墨瞪大眼睛，看到了此生都未曾见识过的场面。 鳞片密布的皮肤包裹着粗壮的下肢，它们支撑着肌肉虬结的躯体人立而起，宛如磨盘大小的手臂舒展开来，那顶着一双似牛非牛的长角的脑袋仰天咆哮。 “嗷——” 三名人类不见了，三只怪物现出身形！ 孔墨强忍着来自耳膜的疼痛，赶忙按住耳机！ “李大校，有眉目了吗！” “有了！”李侠的声音立刻响起，同时显得十分急促，“初步分析，有特殊能量改变了这三个人的基因构成，使得他们不可逆转地发生了变异！” “也就是说……这几位已经根本不是人了呗！” 孔墨答应一声，只看面前三只人立而起的大怪物每次嘶吼都能掀起一股狂风，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量。 “哗啦——” 脆弱的过道根本支撑不起它们这般闹腾，也根本遭不住这三只巨物的一举一动。 怪物出现的短短时间之内已是木板纷飞，窗户破碎，整座酒馆都变作风暴中的一叶小舟，绝望地摇摇晃晃。 孔墨脚下一阵颤动，心知不妙的他立刻再次按住耳机。 “阿德芬妮！” “大人，我在！”面对变故，女骑士坚实的声音一如既往。 “马上带着克劳娜离开，这栋建筑马上就要塌了！” 孔墨横剑而立，紧紧地盯着眼前的怪物们，它们血红的双目中没有丝毫属于智慧的光芒，只是直愣愣地盯着他，拳头大的鼻孔不断喷出炽热的气息。 难以想象这种怪物是如何出现在现实的世界的！ “大人，我是您的剑与盾，我正在穿戴盔甲，我可以为您……” “这是命令！”这还是孔墨第一次如此强硬，第一次搬出了上位者的身份。 “砰——砰——砰——” 谈话的工夫，正中间的那只怪物已是对着孔墨跺起了脚，丑陋的头颅低垂，牛角也冲向了前方，显然要对白鹭门人发起冲锋了！ 一瞬之后，酒馆颤动得更激烈了。 “马上带上克劳娜，跳窗走！” 孔墨一边喊着，一边极力地挥舞着手中长剑，确保三只怪物的注意力牢牢保持在自己的身上。 “……明白！”阿德芬妮似乎在极力遏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是最终还是轻声应了下来。 也许放在以前，孔墨没准能察觉到阿德芬妮语气里的哭腔，但他现在满心只有让她们赶紧逃命。 只有她们不在这里，自己才能放开手脚…… 第58章 提剑定风波 “吱呀——” 当宽敞的过道终于再也支撑不住，伴随着一声木板开裂的声响，三只怪物的脚下赫然塌陷出一个大洞。 包括蓄势冲锋的那只在内，三只怪物全都直接掉到了一楼！ 然而孔墨却没有感到丝毫欣喜，他抓紧时间，看准即将塌陷的过道旁的一个窗户，连踏几步，而后扶住窗沿纵身一跃，跳出了尖耳姑娘酒馆。 当长靴踩地的声响传来，漆黑的夜里传来发狂的咆哮！ 孔墨在同一时刻回身张望。 “嗷——” “轰隆隆——” 整座酒馆应声塌陷，然而在满目的灰尘与狼狈当中，三只人立而起的大怪物竟是安然无恙！ 他们狂暴地掀开一切废料，碎掉的桌椅板凳，其中的内容早已不知所踪的酒瓶，落得满地都是的木材与砖块。 下一时刻，在从地面卷起的烟尘中浮现出了六只泛着血色的眼睛，在同一时间对准了白鹭门人！ 在漫天的烟尘中，孔墨突然感到一阵头痛。 “李大校……”然而现在已是顾不得许多，待按住耳机，他轻声说道，“阿德芬妮和克劳娜逃出去了吗？” “安然无恙。”李侠的声音已经重新变得沉着，“卫星相机显示她们从二楼跳窗，正落在酒馆的背面，现在正在向东跑。” “酒馆里有幸存者吗……”孔墨轻呼一口气，再次问道。 “卫星相机没有发现其他人的痕迹，也暂时没有发现热源……也许在先前的骚动中就已经撤离干净，我会让人回看一下热成像系统的记录。” 李侠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基地人员的脚步声与谈论声。 “这事怪我，我托大了！” 浓重的烟尘让孔墨咳嗽了一声，可他还是保持着持剑而立的姿势，全神贯注地警备着面朝的方向。 “我太盲目了，太欠考虑了，太自大了……” “现在不是分锅的时候，孔顾问，咱们谁也没应付过魔法！”李侠毫不犹豫地把孔墨还未说完的话打回了肚子里，“当务之急是解决眼前的这三只怪物！” “好，好……” 孔墨深呼一口气，再次不信邪地调动起体内的真气，他此时此刻多么希望之前没有浪掷掉那么多的真气啊…… “孔顾问，你能拖延多久？” 伴随着指挥室内的仪器嘀嘀作响，李侠似乎是在动笔签署什么命令，孔墨听见纸笔的声音刷刷作响。 “我，我会尽我所能，最少半个时辰。” 一双星目合上又张开，孔墨攥剑的手微微颤抖，他已是决定拿出压箱底的东西。 虽然不知道李侠要干什么，但孔墨选择了支持与相信，一句也没有多问，就像基地的人们先前支持与相信自己那样。 “一个小时？足够了！”李侠沉着的声音传来，“甚至用不了一个小时！” “孔顾问，卫星上搭载的试验性武器系统正在朝着你的坐标校准，由于是临时启动，追踪系统没能上线，你一定要保证这几只怪物不会跑出酒馆方圆五十米！” “明白！”孔墨闻言，立马应了一声，“我就算用上我的命，也会把这三只怪物拦在这里。” “现在正是夜间，居民们都在酣睡，一旦让这三只怪物在小河镇内横冲直撞，后果不堪设想！同时，大量无辜群众的存在也会给卫星武器的歼灭工作带来困难！” “一个小时之内，你有把握吗？孔顾问！”李侠又问了一句。 “我死之前，它们绝对伤不了任何人。”孔墨回应着。 “明白，交给你了，孔顾问！” 随即一声嗡鸣，通讯结束。 孔墨手中的长剑倏地发出一声剑鸣，天上的晓月照耀在白鹭门人身上。 滚滚四散的烟尘中，他的双眼已如同天上的苍鹰一般充满锐利，周身的气势又变得如同一把出鞘的宝剑了。 但这并不是因为他成功调动起了真气，而是直接动用了白鹭门的不传之秘，燃命之法。 现在，周转在他丹田之内的不是真气，而是十足的，来自四肢百骸，五腹六脏的精血，它们顶替了真气的作用，作为薪柴，毫不犹豫地灌进了白鹭修行法的周天之内！ 这样做的后果，孔墨很清楚，他即使在与这三头怪兽的对决中胜出，五腹六脏也都将陷入到一个极为虚弱的地步，修为不一定能保住，甚至可能直接迎来生命的落幕。 但他却毫不犹豫。 修行者以天地真气供养己身，如今事已至此，舍生取义，将此身还归天地又何妨！ 天上那一轮晓月格外明亮，孔墨的手中三尺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寒光，他疾步而出，霎时间冲向了那三头怪物！ “嗷——嗷——” “吼————” 伴随着非人的咆哮，整座小河镇都被惊醒，孔墨希望，明天所有人走出家门，不会有人知晓今夜发生了什么。 大地的哀鸣声响起，一只怪物直直地冲着他，大踏步地冲来，磨盘大的拳头朝着他招呼而来，这势大力沉的一击，速度还尤为的快！ 孔墨挺起长剑，踏步便挡，巨力席卷，就看他全身剧颤！虎口处霎时流出嫣红鲜血…… 然而白鹭门人神情不变，染血的剑柄依旧被死死攥紧，迎着面前的敌人再次挥出…… ………… “踏踏踏——” 锁甲长靴飞奔在泥土与石砖上，阿德芬妮死死地抱住自己怀里的克劳娜，强迫自己不回头去看身后泛起的阵阵烟尘。 她直视着前方，强迫着自己不去思考，只是如同机械一般地遵循着孔墨最后的命令。 “阿德芬妮，孔墨需要帮忙！” 克劳娜靠在阿德芬妮的怀里，一脸焦急地看向越离越远的酒馆，又转头看看阿德芬妮的侧脸。 “阿德芬妮？阿德芬妮！” “我知道！” 那秀美的面容看向克劳娜，眼眶处还环绕着几抹红润。 “在你安全之后，我就会回去和他同生共死。” “那你现在就可以把我放下！”克劳娜瞪圆了双眼，急切地喊道，“我在野外生存了那么久，没事的！” “……”阿德芬妮犹豫了一瞬，而后摇摇头，继续抱着克劳娜往前跑。 “相信我，阿德芬妮！” “相信我！”少女的声音带上了不容置喙的倔强。 第59章 道之所存 孔墨还在大燕的时候，曾经有人跟他说过这样一段话： “我本以为你们白鹭门人仗剑江湖，纵身红尘，求得是一个“名”字，结果切身相见，才知道你们不求虚名。” “而后我便以为你们总要求一个“利”字，衣食住行，凡尘百态，总是脱不开钱财傍身，有钱有财才好和这世俗说话。” “可我又发现你们也不求财。” “我不信，这世上真有人能不为世俗名利遮掩，一无所求！” 而孔墨当时是这么回应他的： “要说是一无所求，也称不太上……过往的门人们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人活一世，总该是要求些什么的。” 那人又问： “哦？可知阁下所求，其为何物？” 孔墨便接着回答他： “道。” “求道！” “道之所存，身之所往也！” 那人再问： “那……此“道”和解？” 孔墨哈哈一笑，慨然答道： “四字足解……” “便曰——” “问心无愧！” ………… 眼前又一只巨大的臂膀直直挥来—— “吭啷——” 手中长剑发出一声悲鸣，孔墨霎时间心神俱震，口吐鲜血，不过还是硬扛了下来。 他一人一剑，硬捱住了两只怪物的一“人”一拳。 以燃命之法唤来的真气在飞速消逝…… 孔墨听得到手中长剑在轻颤，在悲鸣，它本就是他下山之后随意挑选的一把宝剑，本身并无任何神异之处，只是长久以来的真气蕴养让它比寻常器物要坚实了不少。 然而在失去大部分真气之后，手中三尺削铁如泥的威风赫赫也就成了过往云烟。 但它依然挺下了两次重击，即使剑身上已经现出斑斑裂纹，它的整体也依旧如同云松一般坚挺。 孔墨的视线注视着眼前的狰狞怪物，眼睛一眨不眨，他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能让自己拔出电击枪逐个击破的机会。 他不相信这足以电翻大象的高能电压会对眼前的这三只怪物毫无办法。 孔墨双臂颤抖，以自己的最大的力量同这两只怪物僵持角力，手臂与脸颊上都已是汗水连连，在夜风的吹拂下又很快干涸。 怪物呼出的热气直直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岩浆般的灼烧感，仿佛烧红的铁块靠在自己脸前。 那血红的双眼早已不是人眼的形状，它们吊狭着，以一种最大的恶意注视着眼前的人类。 “呼哧——” 在片刻的僵持后，一只怪物似乎不耐烦起来，从嘴中喷出一口热息。 与此同时响起的是厚重的脚步声，最后一只怪物冲来，挥起自己拳头就朝着两只怪物中间的空隙打来。 孔墨见状目光一凝，已经开始颤抖的双手再次用力，使劲攥紧剑柄。 然而他却觉得与之相抗的力量猛地一松—— 那两只怪物竟是突然终止了和他的角力，倏地往两边撤去，孔墨脚下一个趔趄，而后猛地抬起头来，却见到那本应以拳头打来的怪物横过了右臂，以左手抓住了自己的右腕…… ——然而以彗星砸地般的气势朝自己冲锋而来！ 他们还会打配合？！ 孔墨心中一惊，随即转念想躲！ 他扭头看了眼身后，一抹意想不到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视线中…… 于是他飞速地回过头来，咬了咬牙。 此处已是避无可避…… 心一狠，脚下一迈，持剑横挡，便要硬接下这番冲撞！ 怪物势不可挡，脚下卷起片片烟尘，踩地发出的声响宛若地龙翻身。 而孔墨手中长剑轻鸣，挺身相挡，如同螳臂当车，微草撼雷光！ 嘭—— 下一刻，二者相撞！ 一声脆响传来，首先支撑不住的是孔墨的长剑，它一瞬间断成两半，而后剩下的两半又各自沿着之前的裂纹碎成了满地碎片！ 孤零零的剑柄掉在地上，它身后是血溅长空，白鹭门人如同一件坏掉的布偶一样被撞飞了出去！ 在地上翻滚了不知多少圈后，孔墨终于有机会咳出一口鲜血，只感觉全身上下火辣辣地疼，肺里像是着起了连绵大火，要把经脉血络也给点燃。 怪物发出一声怒嚎，停在了原地，三只怪物并排而立，在由他们掀起的烟尘中，宛如阎罗府邸里爬上人间的恶鬼。 而就在孔墨身旁，一名半大的小子颤颤巍巍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牙齿打着架，哆哆嗦嗦地看着瘫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孔墨。 “快……快跑……” 在血沫翻涌之间，孔墨艰难张口，他自己的鲜血几乎已经将下半张脸染红。 而那名小子竟是哆嗦着摇了摇头。 可他明明怕极了。 孔墨能在朦胧的视线中看到这小子全身的每一寸都在颤抖，但他还是强行让自己跪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摸到了孔墨的身边。 “先，先生，有什么……有什么我能帮您的吗？” “咳咳——” 孔墨费力地张了张嘴，可在视线扫过这半大小子之后，他倏地一笑，只是这笑容出现在一张布满了血污的脸上，怎么看怎么吓人。 “我，我知道了……咳咳，你是阿尔的朋友之一……” “不必在这里盯着了，快，咳咳，快跑……” 鲁道夫跪坐在地上，瞬间已是大汗淋漓，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在向伙伴们汇报了自己听闻的一切后，他便一路跟随着阿尔来到这里向雇主先生报信，可当阿尔离开后，他并没有离开。 他觉得自己熟悉整座城镇的地形，又是伙伴们身手最敏捷，最善于躲藏的一个，留在这里也许能为雇主盯梢，有什么风吹草动，能让自己提前察觉到。 说不定到时候帮上忙，雇主先生还会多给赏些报酬。 “鲁道夫，这位大人有自己绝对的把握，你留在这里帮不到什么忙，反而会有危险！” 吟游诗人临走的时候是这么提醒他的。 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真的很需要钱，需要很多很多钱，他的妹妹卧病在床，从南方来的医师告诉他，他需要很多很多钱，才能带着妹妹去王都治病。 而出手阔绰的孔墨自然就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想在这位有钱的雇主先生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吟游诗人一见劝告无果，只得再三叮嘱他注意安全，随即快步离开，阿尔也不能让紫荆棘发现他在与孔墨一行联络。 于是，鲁道夫就留在这里一直盯梢到了天黑。 第60章 问心无愧 谁都没有想到的是，事态的发展很快就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 隐身的佣兵们进入了酒馆……酒馆里的人们都跑了出来……大喊着“闹鬼了”四散而逃…… 酒馆里突然冲出了三只怪物……并且那位大人还为了保护自己…… 鲁道夫突然反应过来，瞪大眼睛，慌张地凑上去，小心翼翼地开始检查起孔墨的状况。 是的，倒在地上的孔墨是为了保护他。 白鹭门人本来有足够的余裕能够避开那次冲撞，可他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下，这一眼，就让他瞧见了躲在路边的鲁道夫。 他躲在了热成像系统的五十米范围之外…… 他躲得太好了，即便是带有夜视功能的卫星相机都没能发现他…… 他藏得太好了，所有人都把焦点放在尖耳姑娘酒馆上，即便是基地里最敏锐的观察员也没有注意到他…… 谁都不能预料到所有事，即使是最尖端的科技也有可能被最寻常的天气所影响，更遑论是失去了大部分真气，通闻之术下降了不止一个台阶的孔墨。 他可以和那些隐身人打的有来有回，但他发现不了这个躲得远远的小子。 时也命也…… “咳咳咳……”孔墨的胸膛起伏不定，他的喉咙里已经盛满了鲜血，每一句话都变得十分艰难，“孩子，我……背后有武器，腰，咳咳咳……腰带那里……” “我带您去医师那里！”鲁道夫双目通红，说着就要去拉孔墨的双臂。 “不不不不！” 孔墨喘着气，想要把溢到嘴里的鲜血咽下去…… 他颤颤巍巍地举起手，指向鲁道夫。 “你，你要拿起武器，制服怪物，千，千万不要让它们走出市集广场。” 鲁道夫双手颤抖，他抬起头，看向远处的怪物们。 那停在原地的三只怪物不断耸动着鼻尖，似乎是被什么味道引起了注意。 不知为何，在把孔墨撞飞之后，它们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是抽动着脑袋和鼻子，不断地朝着空气嗅探。 看它们的样子，反倒是显得有些迷茫…… 不过无论是因为什么，这给了孔墨说话的时间与机会。 “我，我应该怎么做？”少年低下头，手足无措。 “先拿到它，就在，咳咳咳……背后……” 鲁道夫循着孔墨的话语一阵摸索，成功在他的背后抓到了一个硬物。 紧接着，鲁道夫把它从腰带的空隙中抽了出来—— 一把形状奇怪的银白色武器出现在他的手中。 “看到中间……中间偏下……” 孔墨的脑袋从疼痛逐渐变成了昏沉，每说一句话都要使出莫大的力气。 “那里有一个拨件……用手指……咳咳，按下去！” “在此之前，把枪……把有开口的那边对准它们……” “是这样吗？” 鲁道夫以一种极其不标准的姿势握紧了电击枪，对准了远处的怪物们。 “对，对，对……你做的很好……” 孔墨费力地睁大眼睛，看了一眼，随后微合双目，喃喃不已。 “我，我要现在使用吗？” “找，找到你觉得合适……的机会……” “大人，是拨动这里……” “嗯……” “大人……大人？！” 鲁道夫猛地低头看去，却发现孔墨不知何时已经彻底闭上了眼睛…… ………… 在谁也不能发现的地界，在谁也不能注意到的存在。 一座名为“药师之径”的精神之地。 一袭草布衣衫的“草药师”在木屋之中燃起了自己的熏香。 这熏香一共有两支，其中的一支散发出红色的气息，飘向了那三只怪物。 另外一支则燃起蓝色烟气，慢悠悠地飘向了另一旁的孔墨。 前一支的气味让人感到迷茫与困乏，后一支的气味则让人精神一振。 只是在现世的人们看来，这些香气就只是普通的气味而已，怎么又会有自己的颜色。 “来自高天的纯白之鸟啊，我不会让您在这里死去……” “我想这也是摩罗丽丝的意思……” ………… 孔墨做起了梦，他梦到了自己的过去时光。 他并不清楚自己姓甚名谁，更记不清楚自己是从何处来，从懂事开始，他就是吃百家饭长大。 大燕的百姓们总是温良，一名被遗弃在荒郊野岭的咿呀婴儿，竟是被一个小村落里的男女老少们接力似的拉扯长大。 临近的城镇在当时新建了养济院，但村民们决定把他留下。 正因如此，他的童年和一般的孩子并没有什么不同…… 下河摸鱼，上树抓鸟，漫山遍野的光脚跑…… 他也从不觉得自己是名孤儿，因为他也是在十足的关爱中长大。 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小伙伴们都有父母，而自己似乎孑然一身。 于是，须发皆白的村长摸着他的头，笑着跟他说，他是天生地养的神仙孩儿，是山神爷赐给他们村子的大宝贝。 他决定相信村长，继续无忧无虑地下河摸鱼，上树抓鸟……直到七岁那年。 七岁那年，自己的师父因伤流落到了那个小村庄，而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眼就相中了自己，想收自己为徒。 “有眼缘，就好像他该是我徒弟似的。”这是他师父的原话。 门规有说，白鹭门人一生只可收一徒，结果他师父就凭着个“眼缘”把这个机会给用了。 不得不说，很有白鹭门人的风范。 他那时候年岁尚小，还分不清什么拜师，授艺之类的东西，而老村长见“仙缘”至此，便想要给他好好解释一下。 谁知自己师父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三块糖。 “乖徒儿，想吃吗？想吃的话，跪地上叫声师父听听。” 自己的拜师礼就那样在糖的诱惑下完成了，现在想来，那几块糖的味道已是记不清了，只有师父的大笑之声他记得是清清楚楚。 这之后，他便在鼻涕和眼泪之中辞别了将自己养大的小村庄，被师父带到了门中。 寒来暑往，星河斗转，师父的黑发变白发，自己细嫩的小手也变成青年的布满茧子的清瘦双手。 师父给他取了名字，小村的人们都叫自己“风生”，因为捡到自己的那天正刮大风。 而师父则把自己的姓给了他，并给他取单名一个“墨”字。 “孔为儒，知仁知礼，墨为侠，从贤从义，望你明达通理，行如圣贤。” 自己确实和师父有缘，和白鹭门有缘，师父他老人家说自己在修行一途比他当年强，甚至比他的师父都要强，他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总之门内的功法，学了，读了。 先贤的教诲，读了，学了。 这世上的风风雨雨，朝朝暮暮，格物致理，学了，读了，融会贯通…… 名字也有了，该入一趟红尘，磨炼本心了。 在那之前，他在某一日练剑的时候，看向坐在旁边石桌饮茶的师父，终于问出了那个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问题。 “师父，我等白鹭门人身行于世，究竟所为何物？” “道。”师父喝罢茶水，撂下了茶杯。 “道？师父，此道何解？” “四个大字……” 他的师父捻了捻保养得极好的洁白胡子，笑道。 “问心无愧！” 第61章 相救 “问心无愧”四个大字如洪钟大吕，铮铮剑鸣回荡在孔墨的脑海里，给他濒临熄灭的生命之火又添了几根新柴。 只是白鹭门人依旧没能醒过来，他紧闭着双眼，眉头紧皱，只有微弱的呼吸与胸膛的微微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鲁道夫伏在孔墨身边，紧握着手中怪模怪样的“武器”，手抖个不停，他此刻必须做出选择，是打，还是跑。 远处的三只怪物还在不停地对着空气嗅探，但没有人知道什么时候它们的注意力会重新回到这边。 也许在一分钟之后，也许就在下一秒。 少年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颤颤巍巍地将枪口对准了最中间的那只怪物，这一刻，一生的记忆，妹妹的面容，都在他的脑海中不断闪回。 当情绪达到了极度紧张，他的大脑彻底陷入了一片空白。 他机械性地将手指扣在了扳机上，却丝毫不知道自己开枪之后的下一步要做什么。 “千万不要让它们走出市集广场……” 关键时刻，还是孔墨的话语又在他的脑海中浮现而出，鲁道夫一闭眼睛，瞬间下定了决心，扣下了扳机！ “嗡——” 电击枪的蓄能之声很快响起，事前被调到最高档位的高能电压汇聚在枪膛之中，白与蓝交织的电光照射在鲁道夫的脸上，他压抑不住心中的好奇，不禁睁开了眼。 从未被凡人掌控过的雷电现在供他驱使，甚至不需要依靠魔网，在激烈的嗡鸣声中，湛蓝色的高能电压很快汇聚完成。 只是一瞬之后，一道速度极快的高能电压射束就穿透空气，直直地打在了最中间那只怪物的身上！ 嘭的一声，伴随着烧焦的糊味，就看那怪物的身体猛地竖直，就如同被定住了一样。 泛着血丝的大片乌黑痕迹留在了怪物被击中的位置，一阵微风吹过，怪物整个身体如同被锯断的树干一般轰然倒地，而后在地上不断地抽搐着…… 短时间内估计是站不起来了。 鲁道夫讶然于手中武器的威能，一时间竟然忘了再次瞄准。 说实在的，这把“电击枪”就算被现世的人看到，估计也会惊掉下巴，因为这东西发射的东西显然已经超出“电击枪”的范畴了…… 说是电磁步枪估计都有人信。 “吼——” 同伴的倒下似乎也唤回了剩下两只怪物的注意力，它们猛地咆哮一声，血盆大口之中口水飞溅，猩红的双眼几乎一瞬间就瞄准了鲁道夫的位置。 鲁道夫的身子猛地一颤，立刻手忙脚乱地将手中的武器又对准了一只怪物，毫不犹豫地扣下了扳机。 “咔嚓——” 然而并没有相同的高能电流再次被击发而出，电击枪的枪口处升腾起缕缕白烟，它需要一些时间为枪械内部的元件散热。 这可着实把鲁道夫惊出了一身冷汗，从来没见过这玩意儿的小伙子哪里能晓得这玩意儿的攻击还需要“冷却时间”。 而怪物们显然不会再给他把这武器研究明白的时间了，它们一左一右，已是狂奔着向鲁道夫冲来。 大地再次掀起悲鸣，它们踏出的每一步都会踏碎脚底的石板地面。 这一刻，生死的抉择再次摆在了鲁道夫面前。 不过这次他虽然依旧害怕，但相比之前至少不再颤抖，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将手中的电击枪放在地上。 而后俯下身去，将自己的整个身体罩在了孔墨的身上…… 他那尚未成年的身躯自然罩不住孔墨躯体的全部，他自然也没奢望自己能够成为一面盾牌。 鲁道夫看向地面，竭力地不去听怪物冲来时发出的巨响，他汗如雨下，当怪物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他的身体终于重新颤抖起来。 他没有打算成为孔墨与怪物间的一道盾牌，他只是想偿还孔墨保护他的恩情。 这样做有意义吗？这一瞬间，少年在心底这样质问自己。 连这样本事通天的大人都没能经得住怪物的撞击，自己又凭什么呢？用一腔热血白白送命吗…… 自己明明还有一个妹妹等着自己，没了他，妹妹还能活下去吗…… 早熟的少年想了很多，但他瘦弱的身体依旧没有挪动分毫，即使豆大的汗珠已经不停地滴落在地上…… 按照情理来说，为了他的妹妹，他也应该离开，孔墨也会让他离开，人们都会让他离开。 没有人会怪罪于他，他已经尽力做到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但鲁道夫就是没有这么离开，他选择了留下，没什么远大而高尚的理由，只是因为他觉得…… 如果今天就这么跑了，他一定会再也没有脸面去见自己的妹妹！ 少年微垂着头，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怪物的怒嚎之声已经近在咫尺，他的身体已经抖得如同筛糠一样。 反正估计跑也跑不掉，这样至少死得痛快一些…… 在感受到怪物炽热的鼻息的一瞬，在自认为的生命的最后一刻，鲁道夫这么安慰着自己。 “嘭——” “嗷——” 然而，一张破烂的桌椅突然出现，只见它在半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无可阻挡地砸在了两只怪物的脸上！ 这次攻击显然出乎怪物们的意料，原本的攻击也下意识地停了下来。 鲁道夫睁开眼，就看到远处站着一道身穿铠甲的身影。 阿德芬妮活动活动手腕，抽出腰间的长剑，对着两只怪物大叫道：“有本事冲我来啊，欺负孩子算什么本事！” 也不知道是女骑士的挑衅起了作用，还是怪物们对女骑士更感兴趣，它们竟然真的停下脚步，转过身来，冲着阿德芬妮发出一声怒嚎。 “吼——” 阿德芬妮面不改色，她的面容之上一片清冷，因为她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神使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这先是使她的心脏猛地一抽，而后随之而来的便是直冲天灵的怒意！ 手中长剑直指，阿德芬妮毫无惧色地就冲了上去。 眼见两只怪物大踏步地朝她冲来，女骑士扭头冲着鲁道夫喊道：“小子，赶快带着他跑！” “……” “嗯……嗯嗯！” 鲁道夫刚从发怔中回过神来，连忙点头。 随后他立马伸手去够孔墨的两条胳膊，在将他的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背上之后，鲁道夫咬牙一用力，就把他背了起来。 完全失去意识的人会变得非常重，鲁道夫有过这种经验，只见他脚下走了两步，适应了这股重量，紧接着就使出吃奶的劲儿，朝着夜色狂奔而去！ 第62章 挫败 阿德芬妮看到孔墨被人背着离去，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而后—— “嘭——” 一股巨力袭来，即便有盔甲的保护，她也轻易地被掀飞了数米不止，然而女骑士空中一个翻转，如同灵巧的猫一样安稳落地。 不像是普通的变形术…… 女骑士微眯着双眼，脑海中翻过一册又一册曾经看过的书，检索着有关变形术的知识。 她认得这种怪物，岩怪，居住在北方的群山之中，喜好清静，很少有人能够发现它们。 而眼前的这两只，以及瘫在地上的那一只，当然是用变形术变幻而成的产物，但是…… 寻常的变形术都会让变形者的意识占据上风，好在之后能够变回去，但阿德芬妮面对的这几只，就好像在变形之初就没有考虑变回去一样。 不仅意识完全被兽性掌控，嘶吼之中更是野性十足，好像真的从此就变成了怪物一样。 按理来说这种情况下的它们应该陷入完全的狂暴，甚至敌我不分…… 但目前的情况是它们显然还保留着部分智能，能做出攻击与转移目标等动作……就好像…… 就好像有人在背后有人给它们发出指令一样！ ……是……是翡翠之视！ 阿德芬妮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件魔法工具的能力不只是隐身！ 想通了几个关节的阿德芬妮顿时恍然大悟。 但两只怪物的攻势可不会因为阿德芬妮参透了背后的玄机就落入下乘，它们就好像不会疲惫似的再次冲了上来！ 而阿德芬妮见状则是跃起往旁边避开，她明白面对着这两只完全被兽性掌控，不知道疼痛的巨怪，硬碰硬永远是最下乘的选择。 她的视线打量着周围，一眼就瞥见了落在道旁的电击枪。 女骑士眼前一亮。 形制这么奇怪的东西，要么是天外来物，要么，就是神使的东西！ 想到这里，阿德芬妮飞快地跑到道旁，一把拾起了那把电击枪，在片刻的蹙眉沉思之后，她竟然以正确的姿势握紧了它，对准了袭来的怪物。 这行为一半是直觉，一半是经验。 因为她清楚地看到这东西的开口上有些微烧灼的痕迹，这里一定经历过某种能量的洗礼，所以，一定是这一面对准敌人。 食指扣上扳机，这是她发现的唯一一个可以按下的东西。 “嗡——” 扳机轻响。 早已冷却好的电击枪终于等来了正确的使用者，苍白与湛蓝色的高压电束在一瞬间凝聚成型，紧接着轰然击发！ 而身形笨重的怪物根本没有那么灵敏的速度可以躲避一道穿梭在空气中，如同死神镰刀一般的高能电流！ “噼啪——” 片刻的静默过后，其中一只怪物的喉咙里飘出缕缕烟气，随后轰然倒地，抽搐不止！ “吼————” 眼看两名同伴都被同一把武器带走，最后的怪物竟然没有丝毫的恐惧，反而又怒吼了一声，再次朝着阿德芬妮冲来！ 它知道……不，它的控制者知道，那东西根本没法连续击发！ 阿德芬妮也很快发现了这个问题，在再次扣下扳机后，电击枪再次冒出了缕缕白烟，元件又需要散热了。 女骑士皱皱眉，随后果断地把电击枪扔在地上，重新双手持剑，摆开架势，显然是准备和这最后一只怪物来一场一对一的缠斗了。 磨盘大的拳头由远及近，眼看就要击中，阿德芬妮手中长剑一横，她选择了和孔墨同样的应对，立地如松，举臂招架。 以大地为后盾，以肉身为支柱，阿德芬妮的盔甲轻颤，怪物的拳头砸在剑身上，长剑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就开裂成了两半！ 阿德芬妮目光一凝，手臂收回护在面前，眼看就打算硬接下这一拳了。 然而预想之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反倒是怪物发出了一声痛苦夹杂着惊恐的尖嚎！ 女骑士放下手臂，顾不上被汗水打湿的发丝遮盖视线，在逐渐睁大的眼睛中，她看到了有如神迹的一幕。 怪物的胸口处陡然出现了一个大洞，血肉在一瞬间被烤熟，血液在一瞬间被蒸发，一丁点的鲜血都没有流出来！ 它的身形踉跄了几下，而后仰面栽倒—— 嘭—— 卷起一地灰尘。 这还没完，阿德芬妮清楚地看见漆黑的天穹之上又降下两道燃烧着赤红尾焰的流星，直直地打在了被电击枪击倒在地的那两只怪物身上。 这下，那两只怪物连抽搐都不抽搐了，瞬间进入了绝对的安详…… 而在久远的高天之上，泛着冰冷金属光泽的远程打击武器缓缓收回，在观察单位确定了一番没有东西需要自己的补刀之后，它算是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阿德芬妮愣在了原地…… 片刻后，一阵夜风吹过，她才呆滞地眨了眨眼睛。 事态的发展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这是，这是纯白之鸟降下的神罚…… 祂，真的在看着这一切，当祂的神使被伤害，祂，第一次降下了祂的愤怒！ 阿德芬妮下意识地摸了摸胸甲，抬起头来，目视着高天行了一礼。 向您献上最崇高的敬意，纯白之鸟…… 不过，此刻却不是膜拜纯白之鸟神迹的时候了。 震撼与喟叹飞速远去，担忧孔墨安危的阿德芬妮并没有驻留。 在看到三只怪物的尸体重新化为人形后，她转过身，拾起落在一旁的电击枪，随即快步地朝着鲁道夫远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 “砰！” 一声巨响回荡在佣兵行会的二楼。 查理·斯科彭斯，这位小河镇紫荆棘佣兵的一把手面带怒意，狠狠地砸了一下桌子。 得亏这桌子的用料不菲，不然恐怕还真遭不住他这充满暴怒的一击。 他手上佩戴的“翡翠之视”的光芒已经黯淡下来，而比戒指的光芒还黯淡的就是他的面色与心情。 “他们究竟是哪里来的！” 五名精锐，有两名在隐身状态还未变身的时候就被击杀，剩下的三名成功变身，但是，但是…… “怎么操纵突然会变得这么费力！” “还有那个武器，以及最后的那一击，到底是什么！” 无穷的未知与挫败感令这位行会会长罕见地失了态，他怒吼着，质问着—— 但空荡荡的房间内显然不会有人会回答他的问题。 半晌过后，怒意发泄的差不多的他摩挲着手上的戒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颓丧地看向桌上的那份通缉令。 “赫德，赫德，你们赫德家族的小金丝雀究竟搬来了什么样的救兵啊？” 第63章 救援 岱宗2号基地。 李侠面露严肃地伏在案前，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从孔墨那里的微型摄像头传来的画面。 它早在孔墨被撞击的一瞬间就坏掉了，传回的只有断断续续的声音与画面，基地的众人只能依靠卫星相机看到的大概画面来观察他被撞之后的后续。 当看到孔墨被人救走后，他们才由衷地松了口气，而后立马开始商量救援的事宜。 李侠听着来自各个岗位的报告，眉头已是越皱越深，他挥挥手，示意汇报人员继续去忙，随即暂停眼前的录像投影，画面正定格在三只怪物朝孔墨走来的瞬间。 随着我们对这个世界了解得越来越深，这个世界也正变得越来越危险……他捏了捏眉心，想道。 在一个存在着巨龙的世界里，又怎么不会存在着其他超脱凡俗的怪物？ 本来以为那些会喷火吐水的魔兽就够受的了，谁能想到还有这种“随地大小变”的怪东西…… 李侠后仰靠在椅背上，深吸了一口气。 “嘀，嘀嘀。” 有来自瑶池基地，直连岱宗基地的紧急通讯传来，李侠立刻接通。 投影画面出现，整个瑶池基地的一把手，李局长端坐在案前。 见状，李侠立刻站起身来行了个礼。 “局长！” “嗯。” 只见李局长应了一声，随即便蹙着眉头，开门见山地沉声问道：“孔顾问受伤了？” “没错，他已经和我们失去了联系，但是卫星相机一直在跟着救走他的那个孩子。” “嗯，那就好……”李局长微微颔首，合起手来，紧接着再问，“有没有初步的伤情估计？” “目测是重伤昏迷，我们正在商讨下一步的救援计划。” 闻言，李局长缓缓点头，目露严肃地说道：“那就交给你们了，无论用什么办法，一定要确保我们的人，确保孔顾问的安全！” “明白！” 李侠应了一声，再次行了个军礼。 “基地现在也正在开会，这是我们的外勤人员第一次出现受伤失联的情况……尤其还是在被敌对势力攻击的情况下……” 李局长轻轻一叹。 “只要一线的同志们受了伤，出了事，那就是我们这些坐在后面的人的失职，我们无论要付出怎么样的努力，拿出什么样的方案，都要弥补，挽救，检讨，并在今后拿出可以施行的更好的保护方案。” “李侠……” 李局长说到这里，突然喊了一声李侠的名字。 “在！”李侠挺直了身体。 “主管们已经通过了一项决议……” “如果有必要的话。”停顿一下，李局长用食指叩响桌子，满面威严，“派遣我们的安保部力量和外事部人员进驻小河镇！” “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我们的人！明白吗？” 李侠没有丝毫地犹豫，背比任何时候挺得都要直，只见他敬礼，高声应道：“是！保证完成任务！” 安保部的进驻，意味着武装接管，外事部的进驻，意味着政治接管…… 瑶池基地的意思很明朗了。 那就是即使是跟西境伯爵开战，即使是把小河镇掘地三尺，即使是跟那三大佣兵团真刀真枪地干上一场，也要把孔墨的下落找到，把他的命保下来！ 只此一项，而后大开绿灯！ 随着投影画面中的李局长微微点头，整个投影便倏地熄灭。 李侠重新坐回椅子上，一刻也不耽误，面色郑重地按下了耳朵里佩戴的耳机。 “信息员，重新定位到孔顾问的手机信号了吗？” “大校，信号一直停留在小河镇的郊外，缓慢移动，孔顾问的手机恐怕不在他自己身上！” “……我明白了。” 而李侠就像是已经知道了什么似的挂断了通讯，食指敲了敲桌案。 “卫星图像上显示，阿德芬妮追着孔顾问去了，所以是克劳娜拿着手机……” “独自一个人暴露在荒郊野外，这孩子也很危险……所以我们最好同时去找两个人！” 李侠再次倚靠在椅背上，捏着眉心，仔细地思考着。 他现在实在是太希望界门能再扩大一些，让基地把直升机给自己运过来了。 这个世界根本不存在什么电磁干扰和防空火力，只要有一架空中力量，自己就能横着走…… 等等，空中力量？ 想到什么的李侠立马直起身来，在耳机上点了几下，切换到岱宗2号基地的内部通讯频道。 “建设部，建设部周主管在吗？周主管？” “……在呢在呢……不行，你这个水泥打得不理想，得重新来……怎么了，李大校？”周科的声音从耳机的那头慢悠悠地响起。 “您现在忙吗，周主管？” “不忙不忙，有什么事直接说就行。”周科的身后传来工程机械们的喧闹声。 这些正在干活的工程巨兽，哦不，“小兽”们，都是在岱宗2号基地内新建起来的机械厂中“出生”的。 为了节省材料，也为了避免暴露，这些挖机，履带车的尺寸都进行了很大程度上的缩小。 “就是我之前跟您提过一嘴的，无人机空港，您看看能不能给建……” “嗯，那玩意儿已经建好了。”谁知道周科却是理所当然地回应道。 “您说……啊？！” “又不是飞机空港，无人机而已，我昨天带队挖地下水的时候，看了眼有个地儿很合适，就顺便给你建起来了，就是没装修，你看看……还有，3d打印间我昨天已经给你配置好了，就是按进度……应该刚刚才设置好信号连接。” 李侠眨了眨眼，随即立刻调换通讯的频道。 “信息员，查询有没有名为“无人机空港”的设施信号接入。” “好的……有的，大校，在五分二十九秒之前，该设施正式上线，并入中央总控！” “好的好的，忙你的吧！” 李侠又马不停蹄地调换回周科的通讯频道。 “周主管，您真是，您真是太有效率了！”李侠强忍住没有像年轻人那样高呼“你是我的神！”，“真是太及时了，简直是瞌睡了送枕头！” “客气，应该做的。”周科主官的语气依旧很平淡，“嗯，这回这水泥就行，可以开始了……” “没事了吧，李大校，我这儿要干活了。” “明白明白，您忙你忙。”李侠强压住喜色，忙不迭地答道。 “嗯。” 挂断通讯，李侠不由地赞叹一声，姜还是老的辣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操作员！”李侠想罢，再次按住耳机。 “大校！” “立刻接入新进设施无人机空港的系统，开始运输物料，打印无人机！” “明白……”伴随键盘噼里啪啦的按键声，操作员的声音再次响起，“大校，空港内的十个生产车间已经全部启动，第一批无人机将在二十分钟后上线！” “好！” 李侠激动地一拍椅子扶手。 这可是今天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欣喜过后，他再次按住耳机。 “信息员，定位好孔顾问手机信号的位置，保持追踪！” “是！” “观察员，孔顾问的动向如何！” “报告，那名平民已经把孔顾问送到了小河镇的一处房屋之中，阿德芬妮紧随其后，我们正在动用一切手段持续观察！” “好，立刻规划两条纸鸢i型无人机的飞行路线，直达手机信号与孔顾问所在位置！” “是！正在规划……大校，最短路径已经规划完成，一条用时十三分钟，一条用时十五分钟！” “根据天气及风向推演，实际用时可能更短！” “好，继续观察孔顾问的动向！” “明白！” 干完这一切，李侠站起身来，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 第64章 得道多助 黄鱼屋和黄鱼屋的孩子们。 这两个词代表着小河镇市井中最让人信任的情报力量。 在黄鱼屋还不叫黄鱼屋的时候，这里只是一个用来摆放各类物品的仓库，并在之后的岁月里逐渐废弃。 直到一群流离失所的孩子发现了这里，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小小基地和小家。 这群孩子就是以皮亚特为首的“黄鱼屋的孩子们”，人们没有给他们起过于夸张的称号，也就是潜意识里还是把他们当成孩子。 被用了又用的油灯照亮的昏黄房间里，孔墨紧闭着双眼，躺在一张明显不够大的小床上，即使这已经是黄鱼屋里最好的一张床。 十几个孩子凑在床前，有大有小，稍大的不过十几岁出头，小些的连五六岁的都有。 “鲁道夫，你说他能醒过来吗？” 一名有着棕色头发，鼻翼生着雀斑的小女孩儿问道。 “当然能醒过来……” 鲁道夫蹲守在最前面，他默然地看着紧贴在床边的那位女骑士紧紧地攥住了孔墨的手。 “可是他流了好多血……” “嘘——” 蹲在鲁道夫旁边的一名假小子以食指竖在嘴唇前面。 “他是有大本事的大人，而且还既慷慨又善良，希贝神在上，他一定能好起来的。” 孩子们的领袖，以头巾绑系着一袭栗色长发，拢成男孩子模样的皮亚特低声说道。 其余的孩子们不断附和，一群人手里捧着老旧的油灯，给躺在床上的孔墨凑个光亮。 盔甲在油灯的照射下熠熠发光，阿德芬妮半蹲在床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家神使的侧脸。 在黄鱼屋的孩子们的帮助下，孔墨身上的伤势已经得到了简单的包扎，至少血已经止住了，只是仍旧昏迷不醒。 “你们还有更好的草药吗？” 阿德芬妮紧蹙着眉头，按捺住心中的焦躁与郁气，转头向皮亚特问道。 皮亚特摇摇脑袋，低下头诚恳地说道：“大人给我们的那些银币，我们全用来买食物和草药了，刚才用上的就是我们最好的东西了……” “抱歉……” “不……已经很谢谢你们了。” 阿德芬妮叹了口气，无奈地摇摇头，满目忧思地看向了自家的神使。 他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会遭这份罪…… 女骑士殊不知，越是品德优秀，坚守正道的人，就越容易把自己燃尽，因为他们总是能不假思索地将自己的利益和生命放在最危险的境地，从而把希望和幸福留给别人。 大燕如此，现世如此，孔墨为了救鲁道夫，亦是如此。 女骑士或许没有想到这一点，但她本质上也无疑是一个正义善良的人，所以她强压下了心中的担心和急躁，将视线从孔墨身上移开。 转而开始担忧起自己和神使的到来会给这些孩子们带来的可能风险。 只见阿德芬妮在周围这群孩子和半大孩子们的脸上了扫视一圈，略微犹豫了一下，便下定了决心。 “皮亚特，等大人歇息一夜，过了今晚，凌晨，我就会马上带着他离开！” 而皮亚特则是立马摇摇头，像是听明白了她话语中潜藏的意思。 “你们想待多久都可以，不用担心我们会遇到危险。” “我们和紫荆棘的人周旋了好几年了，我们不怕他们！” “是啊，我们不怕他们！” “雷诺和泽利亚就在门口守着，有人来，我们立刻就能知道！” 皮亚特的发言立刻引来了孩子们的附和，但这丝毫没有减少阿德芬妮的担忧。 只见她目光凝然，低声说道：“不一样，这次可不一样，他们要是真的认真起来……唉……” 要是那群人真的要对这些孩子动真格的，再灵巧机敏的孩子也斗不过凶残的刀剑啊…… “可是……” 这时，一直沉默着的鲁道夫突然出声，看向了自己的伙伴们。 “即使我们有信心和紫荆棘的人周旋，孔墨大人待在我们这里，真的能醒过来吗？” “他现在的情况需要的是更好的治疗。” 鲁道夫显然想得更远，他的妹妹还躺在黄鱼屋的一个小房间里，所以他的思考也更偏向病人。 “……” 这话一出，以皮亚特为首的孩子们都沉默了。 街上的生活也许没有让这群孩子褪去稚气，但也早已让他们褪去了懵懂，他们或许做不到像大人那样权衡利弊，但过多的经历早已让他们知晓了什么是好的，什么是坏的。 显然，救治孔墨的希望不会在黄鱼屋里面，除非这里有奇迹发生。 孩子们面面相觑，最终还是皮亚特抬起头来看向了阿德芬妮。 “……阿德芬妮，我知道一条小道，可以让你们离开小河镇，但是要赶在太阳升起之前。” “我明白。”阿德芬妮点了点头，朝她送去了感激的目光，“只要给我一把武器，就够了！” “鲁道夫。” 皮亚特闻言看向了半大小子，把自己的头凑了过去。 “你去把阿尔的那把剑拿过来。” “啊？可他对那把剑可是当宝贝似的……” “确实是当个宝贝，可他会用吗？” 皮亚特面无表情地说道。 “也是，我这就去拿！” 鲁道夫点点头，随即站起身来走开。 之后过了不到半晌，这半大小子就费力地抬着一把插在剑鞘里的宝剑回来了。 “阿德芬妮，你看这把武器可不可以？” 皮亚特扭头问道。 阿德芬妮闻言接过了鲁道夫手里的那把长剑，略微挥动了几下。 对于鲁道夫来讲十分沉重的宝剑，在女骑士手中却是轻巧不已。 只见她将手掌拂过镶嵌在剑鞘上的那些看上去就价值不菲的宝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这是贵族佩剑，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 鲁道夫没有说话，看向了皮亚特。 皮亚特叹了口气，低声说道：“看来阿尔他没有跟你们说过……他其实是个贵族，家道落魄了才跑出来当的吟游诗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叛逆到想当吟游诗人了才从家里跑了出来。” “无论怎么说……” “这把剑是有一次我跟他打赌，他赌输了送给我的，送的时候他可是肉疼得不行。”皮亚特淡淡地说道，“简直就像是在跟过去告别一样。” 显然，关于阿尔的故事还不止这些，但阿德芬妮此刻也没有工夫再听了。 只见她将这把贵族宝剑从剑鞘中抽出，一抹寒光立马在油灯的映射下升起，无论是材质还是做工，这把剑都可以称得上是上等。 “替我谢谢阿尔。” 阿德芬妮把宝剑归鞘，握在手中，诚恳地说道。 “谢谢我就行了，这东西早就归我了。”皮亚特摆摆手。 “当然，也谢谢你，皮亚特，也谢谢你和大家。” 说罢，阿德芬妮抬起头来，冲着这群孩子们行了一礼，来自纯白之鸟的拱手礼。 第65章 来自天空的声音 “不必客气，阿德芬妮，我们还要感谢你们的慷慨和善良呢，也许在你看来微不足道，但你们的银币可是解决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皮亚特摇摇头，将手中的油灯放在一旁，学着女骑士的姿势回了一礼。 阿德芬妮的视线停留在这个拥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成熟的女孩儿身上，目光深邃地点了点头。 “愿纯白之鸟照亮你们的前路。” “纯白之鸟？希贝神什么时候多了这个称呼……” 皮亚特听到阿德芬妮念诵的神名，有些疑惑。 “祂不是希贝神，祂可要比希贝神仁慈的多。” 阿德芬妮简单地说了句，没有解释太多。 “那好呀，那也许我们也应该信仰纯白之鸟。”皮亚特点点头，将视线投向孔墨和阿德芬妮，“因为祂的信徒是你们这样的人。” “这是我的荣幸……” 阿德芬妮颔首，转过身重新看向孔墨。 随即她便小心翼翼，十分轻柔地拭去孔墨脸上的一丝灰尘。 “不好啦——” 慌乱的脚步声响起，众人不约而同地后头看去。 就看见一名少年踉踉跄跄地跑到孩子们面前，大喊一声：“紫荆棘的佣兵们冲着黄鱼屋过来了！” “不要慌，泽利亚，回去跟雷诺藏好，看看他们要干什么。”皮亚特皱起眉头，冷静地布置起任务。 “好！” 名为泽利亚的少年咽了下口水，稍微犹豫一下，又马上原路冲了回去。 皮亚特转过头来，冲着阿德芬妮说道：“我们得立刻出发了！” “嗯！” 只见阿德芬妮已经十分麻利地拉住孔墨的肩膀，把他的上半身拉起，让他往自己的背上靠去。 “抱歉了，神使大人，我一定会让您平安无事地睁开眼睛！” “玛丽，带着小黛丝他们藏进地下室，剩下的跟鲁道夫藏在屋子里，想办法给那些佣兵制造一点麻烦。” “好的，皮亚特！” 年纪虽小，但皮亚特已经展现出一股领袖风范，在他的安排下，十几个孩子很快分批散去。 而鲁道夫站在皮亚特的身旁，没有急着离开，只见他先是上前攥住孔墨的手，以最大的虔诚祈祷他快快康复后，回头看向了皮亚特。 “皮亚特，你一定要注意安全……” “你也是。” 两人说罢，鲁道夫便领着孩子们熄灭油灯，扎进了黄鱼屋的一片黑暗里。 “我们走吧。”皮亚特深呼一口气，看向了阿德芬妮。 “嗯，如果遇到危险……” “我会跑！” 阿德芬妮颔首：“那就好！” ………… 紫荆棘的佣兵来了很多，他们几乎倾巢而出，以里三层外三层的架势将黄鱼屋团团包围了起来。 不少人的盔甲都没穿戴整齐，嘴里还不满地嘟囔着，寻思着会长大半夜发什么疯，把他们全都叫起来找什么小毛孩子。 只有在查理的声声絮叨中知晓了部分原委的小队长杰克面色严肃地站在黄鱼屋前，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即便是被临时从睡梦中叫醒，他的一身礼服也依旧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在操纵那三只“变形者”的最后时刻，查理清楚地看到那名剑士被一名半大孩子救走，他便依照这个信息，喊来了所有的小队长，让他们的人沿着那条路仔细地搜寻。 一听到“孩子”这个词，几名小队长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黄鱼屋，小河镇的孩子有不少，但是能让他们的会长“吃瘪”的，恐怕只有黄鱼屋的那群孩子了。 虽然不知道事情具体发生的过程，但他们还是得出了一致意见，想要找到那名剑士和那名女骑士，就把黄鱼屋先搜了再说。 而杰克则是被查理单独留下，知道了事情的部分细节，知晓了那名剑士和骑士的实力究竟如何，所以他的表情才会那么慎重。 他们竟然在翡翠之视的威能下逃走了……这由不得查理不慎重。 虽然不知道黄鱼屋的这帮小毛孩子是怎么搅合到了施法者的对决里，但既然线索指向他们，那就拿出百分百的实力，争取完成会长下达的任务。 “孩子们，老老实实放弃抵抗，把你们窝藏的那两名犯人交出来！” 有佣兵朝着黄鱼屋大喊，希望能让皮亚特他们放弃抵抗。 同样作为在街上讨生活的人，这群佣兵虽然看不起黄鱼屋的孩子们，但也知道这些半大孩子是多么的滑不留手，所以如果能不进这个漆黑一片的黄鱼屋，那是最好。 “嘭——” 回应这番劝降的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一只木桶，直挺挺地砸在了劝降的人的脑袋上，引来了周围佣兵们的一阵哄笑。 哄笑过后，他们也知道自己恐怕是找对地方了，这下这黄鱼屋是不得不进了，既然要进，那当然要当第一个，要抢头功！ 就见在各自的队长下了指示之后，一群佣兵从各个位置呼啦啦地冲了上去，为首的是纳依法的小队，他们嗷嗷乱叫着举着武器就冲进了屋子。 而在一片混乱中，只有两个小队没有动，杰克的小队，和艾洛夫的小队。 杰克是因为慎重，而艾洛夫则是单纯地不想掺和进麻烦事，不想让自己的小队出现任何伤亡。 所以这两队都想在其他佣兵冲进去后，充当垫后的作用。 只听片刻过后，屋子里一阵鸡飞狗跳，不断有佣兵的惨嚎声响起，但很快就平静了下去，紧接着几个藏在黑暗中的孩子就被与他们实力相差过大的佣兵拎了出来。 而皮亚特和阿德芬妮那边也遭遇了困境，他们本来想从黄鱼屋的后门悄悄溜走，但发现紫荆棘佣兵们几乎是包围了房屋的任何一个角落，包括后门。 “嘭——嘭——” 阿德芬妮托着身后的孔墨，一手摸向腰间长剑，看着那不断冲撞着紧锁的后门的佣兵。 “皮亚特，你先躲起来吧。” 只见皮亚特苦笑一下，“没地方躲了，黄鱼屋里现在都是他们的人了……” “……抱歉，是我们连累了你们，保护好自己，我会给你开出一条路来的。” 说罢，女骑士已是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只等那撞门的佣兵闯进屋里，就暴起将他斩杀。 “嗡嗡嗡——” “嗡嗡嗡——” 突然，像是有鸟在扑闪翅膀，又像是一群蜜蜂成群飞舞，留守在屋外的艾洛夫与杰克看向天际，什么也没有看到。 然而随着声音越来越大，原本撞击后门的佣兵也被吸引去了注意力，一脸迷茫地抬头看向天空。 他们当然看不见任何东西，因为在那漆黑的夜空之下，是笼罩在光学隐身装置里的五架纸鸢i型无人机！ 第66章 纸鸢到来 纸鸢i型无人机，全名纸鸢i型勘探搜寻无人机，四旋翼系统，搭载致命武器以及非致命武器，并且还有加长改装特化型，能承担搜寻情报，勘探地形，紧急搜救处置等任务。 此时此刻，五架新鲜出炉的纸鸢无人机盘亘在黄鱼屋的上方，其中有一架是改装特化型，它的机体被加宽加厚，以舍弃武器系统的代价换来了机身的宽阔平稳。 它的机体也被改装成了一副长方形的箱体，足够让一个成年男子躺进去，毫无疑问，说白了，这就是一个会飞的“医疗担架”。 另外四架纸鸢无人机以掩护态势保护着飞在中央的纸鸢特化型，他们机身下的炮台枪管已经全部伸出。 纸鸢的电子眼将整个黄鱼屋的情景尽收囊中，系统搭载的简易ai向基地发去了通讯。 “抵达目标所在，发现目标正在遭受敌意袭击，是否开火？” “检索到有平民单位存在，切换非致命武器。” “是。” 伴随着存放着火药与爆炸物的枪管炮台的收回声，纸鸢的武器开口处又伸出了一把缩小些的特制枪管。 “已切换为电能镇压机枪，是否开火？” “覆盖式，饱和式攻击！” “是。” 特化型的纸鸢缓缓升入高空，而普通型的纸鸢则分散到了黄鱼屋的东南西北四个角。 “开火！” 就看在指令下达的一瞬间，在中央总控的连接下，四台纸鸢无人机在真正意义上的同一时刻开火了！ ………… 密集的电能子弹如瀑布一般从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倾斜而下，在漆黑的夜幕中编织出一条莹蓝色的帷幕！ 被笼罩在蓝色帷幕中的佣兵们以见了鬼一样的神情，目瞪口呆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 “这，这是什么？！” “施法者的魔法？” “嘶——好疼——” “呃——” 某些被第一批次的子弹击中的倒霉蛋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仰面栽倒下去，再起不能。 “小心，注意……” 杰克促狭地望向从空中流落的蓝色瀑布，那张永远透露着贵族般沉稳自信的脸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平静，只听他口的“注意躲避”还未喊出，电能子弹就直直打在了他的身体上。 足以制服任何野兽的电能在一个普通人的体内激荡，一瞬间就麻痹了他的大脑！ 他只觉得自己的四肢猛地抽搐一下，紧接着就眼前一黑……什么也不知道了。 而被佣兵抓出来的几个孩子在经历过一开始的震惊之后，立马开始尝试着挣脱，然而控制住他们的人也无可避免地被电能子弹所击中。 于是这几个孩子也就无可避免地被牵连，身子一阵抽搐，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包括艾洛夫的小队在内，在密集的火力压制下，黄鱼屋外的所有人在一瞬之间就全部瘫倒在地，没有一个漏网之鱼…… “建筑物外的敌对单位已经清剿完毕，请求下一步指示。” 目视着这一切的ai平静且无情地汇报着。 “特化型纸鸢降至低空，救治平民单位，其余纸鸢突入建筑物，进行镇压。” “收到。” 接收到来自基地的命令后，五架纸鸢无人机全部缓缓地落在了黄鱼屋门前的草地上。 特化型纸鸢的四只旋翼突然收起，紧接着“担架”下方倏地亮起湛蓝色的光辉，机体漂浮离地，启动了磁悬浮模式。 它的电子眼微微转动，很快就朝着那几个倒地不起的孩子飘去。 就看它机体的两侧伸出两只简易的机械手，“手指”上装载的喷雾装置喷出雾化的药剂，这药剂不仅能唤醒孩子们被电流压制的神经系统，还不会留下任何的后遗症。 而剩余的四台纸鸢也是收起了自己的四旋翼，改为了磁悬浮驱动模式，排成直直的队列，朝着黄鱼屋大开的房门就冲了进去—— ………… “呃——” “救——啊！” 黄鱼屋的后门，阿德芬妮与皮亚特就看着正在撞门的那几个佣兵忽然直挺挺地倒了下去，躺在地上不断地开始抽搐。 由于光学隐身装置的存在，以及视野受限，女骑士和皮亚特都没能看到“攻击者”倒地是谁。 她们只听到一阵连绵不绝的闷哼与惨嚎声响起，黄鱼屋周围就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即便是视力最好的阿德芬妮也只能透过残破的门板瞥见好像有几道“蓝光”忽然闪过。 两人面对这突发的状况，一时间都有些拿不准主意，面面相觑起来。 “这是怎么一回事？”皮亚特一脸不解地问道。 “我也不清楚……” 阿德芬妮的清秀眉毛蹙成一团，显然也对眼前的情景摸不着头脑。 “咳……” 一直被她背在身后的孔墨突然发出一声无意识的轻咳。 然而就是这声咳嗽，让思维的火花在女骑士的脑袋里猛地炸响！ “是——” 她瞪大眸子，想要大喊，但还是赶快压制住了自己的激动情绪。 “是教会……” “教会？” 皮亚特眼睛一瞪，看向阿德芬妮那简直要亮起光芒的眼睛，搞不懂什么教会能让她这么兴奋。 “是你们的教会？”假小子犹疑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 阿德芬妮的神情已经从紧张与严肃转变成了紧张附加着期待，她语速颇快地解释着：“虽然我也还不是很清楚，但我清楚纯白之鸟一定不会放弃他的使者……” “现在笼罩在这里的，就算不是我主的神力……”女骑士的眼神之中突然充满了自信，她一双秀丽双瞳看向皮亚特，“也会是我的同僚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拥有着无比的智慧，和无比的武力！” “神……神力？！” 一直保持着镇定的皮亚特也差点叫出声来。 “你们的……不，纯白之鸟是真正的神？” 阿德芬妮忽地一笑，她仰起头，看向残破门板外的天空，意味深长地说道：“我从未说过我主是虚假的神明。” ………… “发现敌意个体，执行镇压。” ai的电子音毫无波动。 “飘”进屋内的四台纸鸢很快就发现了完全摸不清头绪的佣兵们。 他们此时还在和屋内以鲁道夫为首的孩子们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突然屋外就响起了自家同事们的惨叫。 第67章 纯白之鸟的天使 相信任何一个人面对这种突发状况，也会拿不准主意。 更遑论是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纳依法。 只见这货眼睛一瞪，挠了挠自己的大脑袋。 “外面这是怎么了？” 有手下扒着窗户往外面一看，随后立刻被吓了一跳，屁滚尿流地朝着纳依法爬过来！ “老大！外面的佣兵全都躺在地上了！” “啊？这怎么可能……我们……” “嗡——” 这时候，四台隐身状态的纸鸢无人机安静地飘进了屋中。 纳依法眉头一竖，“这什么动静？” 没“人”回答他，但是纸鸢无人机们有问必答，只是它们选择了以电能子弹进行回答。 莹蓝色的光幕再次出现，只不过这次是在屋内。 “嘭——” 纳依法和十几名手下睁着不明不白的双眼，毫无悬念地瘫在了地上。 “大厅镇压完毕。” “开始逐个房间进行清扫。” 四台纸鸢无人机人性化地凑在一起，好像互相交流了一下电波，分配了一下任务，便有的接着向着屋内飘去，而有的，则飘向了二楼。 黄鱼屋作为曾经的货物仓库，当然是存在二楼的，只是二楼十分狭窄，直接就能接触到房梁，甚至能够看到一楼的地板，所以说是阁楼还差不多。 两台纸鸢很快顺着楼梯如同鬼魅一般飘了上来，迎接他们的是正在二楼观望着楼下情况的鲁道夫。 这半大小子身后还带着两个人，都是跟他差不多年纪，其中一个小伙子的胳膊上已经挂了彩，另一名则是头部受了伤。 此刻，那名头部受了伤的小伙子捂着脑袋，砸吧砸吧嘴，透过房梁观望了一下底下的情景，就转过头朝鲁道夫看去。 “鲁道夫，这是怎么回事啊——” 而鲁道夫自然是摇摇头，犹疑道：“我不清楚……” “应该是有人在帮咱们……” “可是……咱们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吗？” “……不认识……” 很明显，三名孩子都是一头雾水。 不过，他们很快就要认识了。 “发现受伤平民单位，已标记地点，特化型进行救治。” “收到。” ai电子音响起，纸鸢之间完成了一次交流。 普通的两台纸鸢在二楼的剩余部分进行了搜寻后，很快就退了下去。 而原本在屋外“淡定”地看着几名醒转过来的孩子抓耳挠腮的特化型纸鸢则倏地撤去了自己的光学隐身装置，以原本的姿态展现在几名孩子面前。 “啊——” 一名半大小子被吓得嗷呜一声蹦了起来！ 幸亏他旁边的同伴反应快速将他接住，把他跟公主抱似的抱在了怀里。 “这是什么东西？！” 几个孩子投以好奇且震惊的目光。 而特化型纸鸢则是转了转电子眼，启动了自己的外置发声器，以一种念诵广告词的气势，用标准的奥瑞兰德语念道—— “吾乃纯白之鸟座下四翼天使，诸位凡人，吾到此之意，乃是为了寻找神之使者。” “汝等可否明白？” 语不惊人死不休，几名孩子当场就愣在了原地。 “这，这玩意儿说话了？！” 一名孩子觉得头皮发麻，机械般地转过脑袋，看向了自己的同伴。 “他说他是天使……” 此话一出，几名孩子才猛地反应过来，瞬间便是一个五体投地趴在地上。 “天使大人！” “嗯，汝等虔诚吾看在眼里，不过吾还有要事在身，且待今后再叙。” 就看特化型纸鸢电子眼转动，念完了“台本”，就无视一切似的朝着黄鱼屋“飘”了进去，只留下几个孩子在那面面相觑。 这番“台本”自然也是外事部给准备的，这种营救行动，不可避免地要在平民和友军面前暴露纸鸢的存在，所以要准备一番说得过去的说辞。 作为经验丰富的外事部，他们当然选择了接着薅“神”的羊毛。 别问，问就纯白之鸟！ 你看看，同样有翅膀，同样会飞，同样代表了爱与正义，怎么就不是天使了？ 对，还是四翼的！ 在一个有着神明信仰存在的世界以现代思维搞外交，这真是太轻松了…… 总之，特化型纸鸢灵动地冲上了二楼，又把鲁道夫三人吓了一跳，得亏头上就是房顶，止住了他们想要跳起来的冲动。 一样是同样的说辞，只是这次某个词引起了鲁道夫的注意。 “神之使者，是孔墨大人吗？” 半大小子面对着眼前的“四翼天使”，惊呼一声。 “检索到关键词，孔墨……孔顾问，进行询问。” 就看特化型纸鸢的外置发声器再次启动，说道：“哦——孩子，汝是否知道神之使者的下落，快讲与吾听，汝将获得奖励。” 鲁道夫吞咽了一下口水，说实话，他还有些难以消化眼前的场景，这“天使”长得跟《光明书》里说的有些不太一样…… 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相信，因为这位天使只是把自己的“手”往雷诺和泽利亚的伤口上靠了靠，发出一阵烟雾，原本肆意流淌的鲜血就被止住！ 这不是天使的威能，还能是什么？！ 半大的少年收回震惊的视线，忙不迭地说道：“天使，天使大人……孔墨大人被阿德芬妮大人背着往后门跑了，我的……我的领袖，皮亚特，和他们在一起。” “检索到关键信息，已共享，已共享。” 特化型纸鸢的电子眼闪动。 “收到。” 异口同声的电子音响起，原本分散在黄鱼屋各处的四台普通纸鸢立刻集合，共同朝着后门飘去。 而处在二楼的特化型纸鸢则是用它的机械臂对着鲁道夫的脑袋揉了揉，就在半大小子惊异于这怪异的安抚时，它变魔术似的从手里变出了三颗去掉了包装袋的糖果。 “好孩子，好孩子。” “汝等之奖励。” 在鲁道夫茫然地接过这几颗从未见过的糖果后，特化型纸鸢也“飘飘然”地下了楼，它要去执行真正的任务了。 “真是奇怪的天使，但是，好帅……” 伫立在鲁道夫旁边的雷诺沉默了良久，而后感叹了一声。 “是啊……” “先尝尝这几颗糖什么味道吧？” 泽利亚则是提议道。 “嗯……给你们。” 鲁道夫把糖果分给了伙伴们。 泽利亚甫一接过，就迫不及待地扯开包装，放到了嘴里。 “嘶——好甜！” “对，比以往吃的任何糖都要甜，还，还有水果的味道？” 雷诺也是惊喜地赞叹道。 鲁道夫本来也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的那份糖放在嘴里，但在听到两名伙伴的评价后，他默默地把它收在了衣兜里。 还是给妹妹尝尝吧。 第68章 情况紧急 当在一件事上走到底，仿佛再也看不到希望的时候，不如再坚持一下，没准转机就藏在下一个拐角。 天地以万物养人，不曾以世俗相迫，既有山重水复，便有柳暗花明。 当两台纸鸢无人机嗡鸣着解除了自己的光学隐身装置，在阿德芬妮和皮亚特的面前现出身形的时候，假小子捂住了嘴，女骑士也不由地惊讶连连。 但短暂的惊奇过后，便是得到援助的欣喜，尤其是特化型纸鸢赶到，对她们说了一番话后，更令她们感到了十足的安心。 “吾等乃是纯白之鸟座下四翼天使，来此救援神之使者！汝等不必惊慌，神意已至，敌人已除！” “速将神使放置于吾身体之上，待吾为其疗伤！” 由于屋内空间有限，在确定了孔墨的位置之后，只有两台普通型纸鸢和最重要的特化型纸鸢挤了进来。 “天使”身上闪烁的神秘光泽令两人叹服不已，皮亚特已经打算一切结束之后跟阿德芬妮说一说，看看自己能不能请个纯白之鸟的神像回来供奉一下了。 另一边，虽然没有看到天使所说的“四翼”，但阿德芬妮还是立刻把背上的孔墨放到了“天使”的身上，随后立刻单膝跪地，把头深深埋低。 “阿德芬妮无能，没能保护好神使的安全，还请我主责罚！” 女骑士言辞恳切，情绪真挚，但这突如其来的一跪还是让特化型纸鸢的电子眼一阵跳动。 怎么办，外事部没给准备好应付这个的公式模版啊！ 反而是旁边的皮亚特见状立刻反应过来，也马上单膝跪地，开始为阿德芬妮求情。 “天使大人在上！虽然我未能聆听圣座教诲，但我恳请您能展露仁慈，阿德芬妮已经尽心尽力，还望您能禀明天上，从轻发落！” 两个人都是第一次跟一位真神的天使打交道，女骑士那里是诚心的懊悔与认错，觉得自己辜负了纯白之鸟，而皮亚特就是顶着发麻的头皮，硬说出这番话了。 要不是先前从阿德芬妮那里得知了纯白之鸟是一位仁慈的神明，黄鱼屋的假小子不一定能跪的这么干脆…… 面对两人的拜伏，特化型纸鸢陷入了沉默，虽然它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它也没有闲着。 从“箱体”中伸出的机械臂已经开始为孔墨进行初步的诊断处置，在对他的身体进行扫描后，将收集到的数据传回基地。 “数据传输中……” “脑活动数据，已经传回。” “脏器状态数据，已经传回。” “肌肉神经数据，已经传回。” “正在中央总数据库内进行比对分析……” “分析完成，紧急，紧急！” “多器官功能衰竭，骨髓造血能力明显下降！需要立即处置，需要立即处置！” 白鹭门的底牌秘法真是向着有死无生去的，也多亏孔墨不类凡人，在这样的身体状况下竟然还能一直顽强地吊着一口气。 基地那边也很快向纸鸢们传回了命令。 “立刻护送孔顾问返回基地！” “命令已接收。” 特化型纸鸢与普通纸鸢的电子眼一齐闪动，两台普通型纸鸢立刻跟开路先锋似的离开，向着黄鱼屋外飘去。 而特化型纸鸢则是在接受了新的指令后冲阿德芬妮与皮亚特闪动了一下电子眼。 “阿德芬妮，吾主认定，汝并无过错，此番遭难，乃是神使自主之选，汝当以守护骑士之责，继续留守小河镇，宣扬吾主威德，保护克劳娜，待神使归来，汝等当继续旅程。” 在语言模块的协助下，这番话说得是信心十足，合情合理，令人挑不出什么毛病。 而阿德芬妮闻言抬起头，面色忧愁，十分担心地说道：“我主在上，神使可是要前往神国疗伤？” “凡尘有诸事未了，吾主不会让神使归于神国。” “阿德芬妮遵从我主的旨意！” 女骑士闻言松了口气，再次俯身埋首，从怀里掏出那把电击枪，双手呈了上去。 “天使大人，这是神使之物，理应归还。” 特化型纸鸢则再次闪动了一下电子眼。 “此物便赐予汝，守护骑士阿德芬妮，手握此物，当谨记吾主教义。” “是！”阿德芬妮闻言一愣，随即忙不迭地点了点头。 在说完这些话之后，特化型纸鸢没有再多耽搁，快速地朝着黄鱼屋的出口飘去…… 在它走后，阿德芬妮想要站起身来，却突然一个趔趄，幸亏旁边的皮亚特手脚麻利，把她搀扶起来。 “阿德芬妮！”她担忧地喊道，“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阿德芬妮摇摇头。 她只是突然感到一阵涌上心头的无力。 下一刻，她看着天使与神使离去的方向，迈起步子跟了过去，皮亚特当然紧随其后。 一路上，倒地昏迷不醒的紫荆棘佣兵比比皆是，惹得皮亚特惊呼不已，而阿德芬妮则是置若罔闻。 两人就这样一路跟到黄鱼屋前的草地上，一群好奇而担忧的孩子立马围了上来。 “皮亚特，你也没事？！真是太好了！” “当然，当然，有天使大人在……” “嗯，天使，天使大人……” 在众人的目送下，四架普通型纸鸢与一架承载着孔墨的特化型纸鸢已经集合完毕。 “嗡——” 磁悬浮系统在同一时刻熄灭，取而代之的是倏地升起的四只旋翼。 当金属斩开空气的声音嗡嗡作响，五位“天使”在一位真诚的信徒与一群目露惊奇的孩子们的注视下升上了久远的高天…… “阿德芬妮！” 熟悉的呼喊闯入女骑士的耳际，就看她稍稍一愣，就一扫脸上的担忧，惊喜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克劳娜？” 只看在天空的另一边，四台同样阵型整齐的普通型纸鸢环绕着一台特化型纸鸢，而那台特化型纸鸢上的乘客正是阿德芬妮！ 它们正徐徐朝着黄鱼屋飞来。 显然，另一边前往寻找克劳娜的纸鸢小队显然也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特化型纸鸢缓缓降落，只见克劳娜一跃而下，转头朝着纸鸢们深鞠一躬。 “谢谢您们，天使大人！” 纸鸢们的电子眼转动，随后便悠悠升空，升入高天，追随着先前护送着孔墨的那几台纸鸢而去。 “阿德芬妮，你绝对猜不到我经历了什么，那是……” 第69章 苏醒 克劳娜刚要讲述一下自己的奇遇，就见阿德芬妮和其余众人的脸上全都露出了了然的神色。 “你们，难道……” “我们已经知道了。”阿德芬妮苦笑了一下，摸了摸克劳娜的脑袋，抬眼看向天空，“神使大人已经被天使们带走了。” “啊？那他还会回来吗？” 克劳娜闻言惊呼一声。 “会的，绝对会的。” 阿德芬妮低头看向克劳娜，深吸一口气。 “那可是纯白之鸟，那可是孔墨大人。” “嗯……你说得对！那我们接下来该干什么？” 阿德芬妮环视一圈瘫倒在地的佣兵们，不自觉地握紧了一直放在怀里的电击枪。 “当然是遵循我主的旨意，向小河镇的这群佣兵们，宣扬我主的威与德！” ………… 被笼罩在光学隐身装置当中，被纸鸢们带着飞翔的孔墨一直在做梦。 其实从倒下之后，他的梦就一直没停过，就好像是这些梦境一直在拴住他的灵魂，好不让它随风飘走。 他的那些梦有时清醒，有时糊涂，有时候知道自己在做梦，有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像是真的回到了大燕。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懵懵懂懂，茫茫然然，不知归处。 他的灵魂就这样飘荡在由过去的记忆淌成的长河里，有时被水草缠住，有时被激流困起，有时却又能听到岸边传来的捣衣声…… 当高空中的风拂过他的身体，他梦到了大燕朝的神京，南北之中，金陵城。 那是他第一次前往大燕的国都，入眼皆是繁华，作为天下脚下的首善之地，各类政令的首要推行地，人们富足而安定。 他那次正赶上元宵年节，半个京城的人们聚集在一起，以孔明灯祈愿山河无恙，国泰民安。 孔明灯的光火下，男女老少的眸子俱皆平和且喜悦，他们双手拜了又拜，一边向伟大的诸葛武侯献上最诚挚的敬意，一边向自己与家国的未来送上最美好的祝福。 孔墨身处其间，望着孔明灯造就的灯火斑斓，如一条火龙般连绵不断，直上云天，星火连成河，仿佛要与霄汉争辉！ 不，那就是一道从人间蜿蜒而出的红尘星汉！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了人间红尘为何物，他站在人群中，感受着万民的喜悦与康定，感受着衣食住行的凡俗思绪与远大的志向与祝福混杂在一起，那并不矛盾，缺一不可，它们相辅相成。 他看着人们真心实意的笑容，也发自内心的笑了出来。 他想着，这就是，这便是自己应当为之奋战的一切了！ 就这样想着想着，他觉得自己似乎飞了起来，身体越飘越高越飘越高，仿佛被什么东西送上了高天。 再向下望去，金陵百姓与孔明灯铸就的银河都逐渐模糊…… 他反而看到了他当初未能看到的东西。 看到了站在高台之上，时刻盯防着走水之事的打更人们。 也看到了穿行在人群之中，即使是元宵佳节也未曾懈怠的神武卫们。 更看到了驻足高处，在身着常服的大臣们的陪伴下，俯瞰着整个金陵城，满面笑容的皇帝陛下。 然而他们也越来越模糊，越来越模糊…… 随着视线受阻，孔墨的眼前只剩下一片安静的黑暗…… “孔顾问，孔顾问？！” 莫名的喊声闯入了孔墨的脑海，让本来在黑暗的遮蔽下生出些许倦意的他又有了些清醒，眼前的无边黑暗里逐渐照射进一道亮光。 “是谁？” 他下意识地想要出声问询，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下一刻，干涩的感觉覆盖了他的嗓子，随之一同粗暴闯入的，还有突兀扎眼的亮光—— 最终当刺眼的亮光平息，眼前是洁白的天花板…… “孔顾问？能听到吗？” 孔墨迷茫的视线中闯入了三张戴着医用口罩的脸，似乎是三名女子…… 这是……医生？ 他似乎有了些恢复与明悟。 当眼睛终于适应了现实的光线，孔墨缓缓出声。 “我这是……我这是在哪？” 那名身着白大褂的女医生见他这反应，不禁皱了皱眉头，回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两名护士，随即答道：“岱宗基地的医务室。” “孔顾问，你是否能感受到你的四肢？” “能……能！” 孔墨眨眨眼，随即视线向下，入眼的是身着病号服，被各种仪器缠绕着的身体。 紧接着他便挪动了一下胳膊。 “嗯……醒得有些太早了……” 只见医生拿笔记录着什么，眉头未曾舒展。 “这，这，不，不好吗……”孔墨茫然地看向医生。 “你的身体机能受损太过严重，就算脱离了危险，也不应该这么快醒来。”医生解释着。 “看来我得拒绝那些探视申请。”医生拿笔勾了勾，“你还需要休息。” “探视？”孔墨闻言一愣，赶紧问道，“大夫，我睡了几天？” “不多不少，整整一周，我们本来计划着你要朝着半年去睡的。” “一周吗……” 孔墨略微松了一口气，这还不算太久。 “大夫，您能别拒绝那些探视申请吗，我想了解一下现在的情况。” 医生闻言眉头一竖，刚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墨脸上露出了求人的笑容。 她随即无奈地摇摇头，在手中的记录上打了勾。 “我真是后悔参加这项计划了，你们一个个的全都是不遵医嘱的工作狂……行！我这就去跟他们说一声。” “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得好好休息。” “明白，明白，辛苦您了！” 孔墨忙不迭地点头道谢。 医生又看了一眼摆放在孔墨床边，滴滴作响的各式仪器，便走出了门。 这门似乎是由某种合金制成，厚重且安全，出进都需要输入密码。 “孔顾问，您现在感觉怎样了？” 一名护士上前，关切地询问起孔墨的感受。 “还，还行。”孔墨感受了一下身体的状况，“挺好的，还能动。” 这倒是提醒了他，要赶紧看看真气运行的状况了。 于是他闭上眼睛开始内视，发现真气消散得更多了，但好歹性命无忧，修行之基也尚在，这就算是大好事中的大好事了。 “呼……真是祖师保佑啊。” 孔墨望向天花板，深呼出一口气，看来自己要名列白鹭门内古往今来，用完燃血秘法后还能活下来的几人之一了…… 第70章 大病初愈 事物的发展快的惊人，同时也充满了变数，没人能知道下一天，下一刻，甚至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若是突然遭遇了重大变故，人们便将这事称为“不幸”，而要是突然起死回生，峰回路转，人们便将这事称为“万幸”。 不幸与万幸并存于世间，二者还有一个统称—— “命运”。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 孔墨感受着自己身体控制权的回归，清楚地知道自己不是命好，更不是福大命大，自己是被现代的科学与医疗技术托了底。 可以再次醒来，可能有那么一点点的运气因素吧…… 但孔墨觉得可以忽略不计。 在跟医生和护士说了几句话之后，如同排山倒海般袭来的疲惫便席卷了他，看来他的身体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似乎也花费了不少的力气。 于是他一任放松，也是在医生的建议下，选择了安卧休息。 这次他入睡极快，睡得极其安稳，因为没有无穷的梦境来打扰他了。 这次没有生与死的困扰，他其实还是挺想再梦一梦大燕的，毕竟自己有生之年还不知道能不能回去再看一眼。 然而这次他再没能梦到大燕的一片青瓦。 过去之物就是这样，总会在你最疲惫，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找上你，仿佛是要让你弥补最后的一点遗憾似的。 但当你抬起头来，重新把一切导向好的方向，那么那些过去之物就会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任由你怎么寻找也不会再在你面前现身了。 当孔墨再次醒来，那仿佛永远不会消减的疲惫终于减轻了一些。 监护室里有一位护士正在忙碌，孔墨没有选择打扰人家，而是瞪眼看起了高高挂起的输液袋，数着那药液的滴落次数。 听医生说，虽然他的命是保住了，人也醒了，但是身体状况依旧没有恢复完全。 只是外伤部分，光肋骨就断了好几根，内伤部分就更别提了…… 参加坤舆计划的医生们几乎动用了一切手段，开了无数次会，听说把瑶池基地总医疗负责人的头发都给愁掉了不少，才把孔墨的器官功能给续住。 至于本应在大量的仪器辅助下才能继续工作的器官们是怎么在孔墨昏迷的第三天就恢复了大部分功能的……医生们只能选择相信探索部老庞的话—— 那就是相信真气。 他们见过重症患者起死回生的，可没见过衰竭的器官突然恢复功能的，最后惹得医生们只能喃喃地对着检查结果自言自语——“现代医学不存在了！” 关于这一点，孔墨自己其实也有些摸不着头脑，按理来说以他现在的真气存量，已经不足以供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帮助身体自然而然地修复受损脏器了。 那到底是为什么会好得这么快呢…… 难不成是因为做梦做太多了？ 也不能吧…… 总之，这件事就成了孔墨醒来之后的一个未解之谜。 摸不着头脑的情况先放在一旁，就算孔墨的身体状况已经在蒸蒸日上，一天一个样子了，可要恢复到之前那种上蹿下跳，舞刀弄剑的地步，医生们估计着最短也还需要半个月。 医生们得出这个结果的时候不禁又摇了摇头。 谁家好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之后，只需要不到一个月的修养，就能重新爬起来活蹦乱跳的？ 可孔墨就是做到了…… 以至于现在不仅是探索部在研究孔墨的真气原理，连医疗部也打算参与进去了。 孔墨眨眨眼，眼见输液袋中的药液已经快见了底，原本在别处忙碌的护士就像是提前得知一般，准时准点，拿着新的输液袋就凑上前来更换。 “啊，您醒了？” 护士刚一到病床前，就看到孔墨朝他眨了眨眼。 “嗯，睡醒了。” “睡得好吗？” “还不错。” 说罢，孔墨默然一下，随即冲着护士问道：“劳烦，姑娘，上次医生说我这探视可以探了，大概定在什么时候？” “具体的，您得问医生……大概也就这两天了吧。” 护士听到孔墨对她的称呼，不禁轻轻一笑，继续摆弄着输液袋。 “那您知道都有谁会来吗？” 护士摇摇头，保持着笑容：“这个我还真不清楚。” “不过我多说一句……孔顾问，您现在的任务是安心修养，不要被原来的任务和外界的事务牵扯了太多精力。” “欸，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孔墨苦笑一下，抬了抬被针管扎的惨不忍睹的手掌。 “您看看我现在这样子还去得了哪里？” “那可不一定，您的本事可是大着呢！” 护士摇摇头，边说边绕到床的另一侧，最后确认了一下孔墨床边的仪器的正常运行。 “该处理的都处理完了，我就不打扰您休息了，孔顾问。” 说罢，这名护士就走到门前，输了一串数字，在合金门应声打开之后，走了出去。 “姑娘，别急，我还想问……欸——” “唉……” 孔墨叹了口气，整间监护室又只剩下医疗仪器的滴滴声与他作伴了。 ………… 最终，百无聊赖的孔墨只能盯着一尘不染的天花板怔怔出神。 不是，给来几本书看也行啊…… 他无奈地翻了个身，手随意地一搭，却不知道是碰到了病床上的哪个按钮，只见正对着病床的洁白墙壁上倏地出现了一块投影。 “今日的晚间新闻有……” 新闻？ 孔墨扬了扬眉毛，寻着自己的手看去，却见病床的栏杆上分布着几块按钮，这是…… 他试探性地按了按其中的一块儿按钮，却听新闻主持人的声音猛地变大。 嗯，这是音量，这个呢…… 画面猛地变换。 “紫薇——” “尔康——” 嗯——这个是更换，更换频道！ 孔墨新奇地看着投影上展现的一切，这应该就是所谓的……电视！ 这个片子叫什么……还珠格格？格格是什么东西? 带着这样的疑问孔墨再次按下了更换频道的按钮。 “炎夏拥有世界上最富戏剧性的自然景观，高原，山林，湖泊，海岸线，这种地理跨度有助于物种的形成和保存，任何一个国家都没有这样多潜在的食物原材料，为了得到这份自然的馈赠，人们采集，捡拾，挖掘，捕捞……” 这是……人文地理？ 可当画面给到一个又一个令人垂涎欲滴的菜色的时候，孔墨拿不准主意了…… 怎么说，这可比书本生动多了。 第71章 可行的道路 接下来的十天，孔墨就在病房里一个劲儿地休养，他的恢复速度简直如有神助，躺在床上看了几天电视之后就能下床走路了，又过了几天就能扶着窗台锻炼腿脚了。 医生们还能说什么呢，只能麻木地记录着他的身体状况，看着这超级大燕人还能整出什么新花样了。 是了，还有探视来着。 那是在孔墨醒来的第三天，李大校来了。 当时孔墨正盯着《舌尖上的炎夏》看得不亦乐乎，李侠也很诧异孔墨真就能在屋子里闷头连看两天电视，不过再一想也就释然了。 白鹭门人那个世界确实实力高绝强横，但可没有电视啊！ 想必，这种从未见过的娱乐方式和获取知识的来源对一个“古代人”的吸引力是无穷的。 不过，在李大校到来之后，孔墨还是熟练地把电视投影关上了。 这东西是很有趣，但还是正事更重要。 “大校，好久不见啊！” 孔墨躺在病床上，上身倚着靠在墙壁的枕头上，笑了笑。 “唉，你当时都快把我们吓死了，孔顾问！” 李侠摘下帽子，拉过来一张椅子，苦笑着坐下。 “不过，现在看你这么健康，我们也就放心了！” “劳烦各位同僚那么牵挂了。” 孔墨抿抿嘴，有些不好意思。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李侠摆摆手。 “我这趟来呢，也没什么大事，就是外勤的那几个得知你出事了，着急忙慌地就想往回赶，我没让，然后呢，他们就让我找个机会让你跟他们视频一下，见一见。” “哦？嗯，他们也出去小半个月了，可不要轻易往回赶了，再者，也不至于……” “说是这么说，但这情况换谁来都不会放心！”李侠摇摇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副被特制薄膜包裹的平板电脑。 “我这趟来见你也不容易啊，他们可是给我浑身上下都杀了一遍毒，就差给我套上个隔离服了。” “这不，医生说你暂时还是不要接触电磁辐射的好，连这平板上都给套了件衣服。” 李侠笑着把平板在孔墨面前展示了一二。 “这也太重视了。”孔墨咧咧嘴，苦笑一下，“放心吧，大校，我没那么脆弱，我皮糙肉厚着呢！” “欸，这事儿可不是你说了算的，是医生说了算，别说你了，就算是咱们的李局长躺到了这张床上，他也得老老实实地遵医嘱。”李侠打趣道。 随即，李侠就在平板上拨弄几下，把屏幕朝向了孔墨。 孔墨就看见那方屏幕上陡然被切割成两块，一块上是常思影白川她们，另一块上则是老胡和征九月。 而周文山的脑袋突然从二女中间蹿了出来。 “歪？歪？听得到吗？莫西莫西？” “啧啧……我这儿怎么只能听到声音啊，九月你看看……”老胡皱起了眉头。 “信号好像不太好啊！”白川也伸出手摸摸眼前的屏幕。 “大校，大校？你直接给我们在卫星上开一条专用的通讯线路呗，这也太费劲了……” “你想得美！”李侠把头凑上去，毫不留情地说道，“知不知道现在那颗卫星每天要中继，处理多少数据啊，有这网速你就偷着乐吧！” “哐啷哐啷——” 只见老胡那边的屏幕抖动着，好似在经受着什么冲击。 “什么玩意儿？有画面了！墨哥儿！欸……老胡那边怎么了，地震了？” “嗐，好了！”只见老胡把自己的一张大脸怼上了画面，“我就说嘛，遇事不决拍一拍，能解决绝大多数的问题！” “很难想象你是怎么把信号给拍好的。”白川默然无语。 “传统艺能……” 下一刻，众人的视线全都聚焦在了躺在病床上的孔墨脸上。 “墨哥儿，听说你这回伤得不轻啊。”周文山也收敛了不正经的神色，满载担忧地问道。 视线扫过，看着常思影，白川，征九月，老胡脸上不由而同的担忧神色，孔墨只是笑笑，轻声道：“不用担心，小伤而已。” “我不信被无人机载回来的还能叫小伤……” “是啊，墨哥儿，听说你遇上牛头怪了？” “牛头怪？”孔墨一愣，随即笑了笑，“只是长了个犄角而已……” “反正听情况是很凶险，我们看了当时的卫星画面了，感觉更凶险了……” “是啊！”周文山插话道，“我们就看着你被一只牛头怪一下子撞飞七八米远，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 “我当时飞的那么远？”孔墨眨眨眼，又看了李侠一眼，“我都不记得了。” “老远了，真的特别远！” “不过，现在看你状态还挺不错，我们也就放心了。”老胡在屏幕面前点了点头，站在他身旁的征九月亦是笑笑。 “没错，当我看到那张帅脸依旧很帅的时候，我就彻底放心了！”周文山笑道。 孔墨也是哈哈一笑。 “你们今后恐怕还能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时不时地看见我这张脸。” 几人调笑完毕，始终保持着淡淡笑意的常思影开口说道：“孔墨，你回去之后还打算继续任务吗？” “当然，为什么不继续？”孔墨点点头，“我其实都感觉伤好的差不多了，可医生非要我再躺上个半个月。” “嗯，那你一定要小心为上，随着探索的深入，我们发现这个世界要比我们看见的危险的多。” 这还是孔墨第一次听见常思影说这么多的话。 于是他点点头，郑重应答：“嗯，一定！” “思影说的在理，我们这边也是。”老胡那边再次接上话茬，“我跟九月在山里面跑，发现了不少古代遗迹之类的东西，全都拍照发给总部分析了。” “这世界的情况要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 周文山笑道：“是啊，墨哥儿，我本来以为这世界顶多算个低魔世界，毕竟连个像样的魔法都没看到过，结果现在才知道，只是奥瑞兰德比较低魔而已……这个世界本身的力量层次可不低……” “毕竟存在巨龙啊……”白川闻言亦是一脸严肃地附和道。 孔墨皱皱眉，看来自己昏迷的这一周里，伙伴们又发现了不少值得称道的新东西，倒是自己这里，因为自己的受伤，反而耽搁了。 “嗯，我知道了。”想到这里，孔墨笑了笑，“再说我现在不小心也不行了，真气都让我自己给挥霍光了……” “那什么。”周文山突然十分神秘地凑上前来，“墨哥儿，真气既然暂时没办法补充，那你要不试试魔法？” “魔法？”孔墨闻言一愣，“我倒是没想过这方面……” “你看啊，墨哥儿，真气无论再怎么牛，它归根到底也是天地间能量的一种……”周文山开始述说自己的想法，“那魔法也是啊，没准两者可以相互触类旁通，让你一学就会呢？” “嗯……”孔墨摸了摸下巴，思考着这法子的可行性，“是有些道理，可是跟谁学呢？我到现在连个正经的施法者都没见到过。” “你们试过了吗？” 众人皆是摇了摇头。 “我这儿就别提了，除了山全是山，那些战斗法师全都扎在要塞里不出来，我们想绑架一个都挺困难！”老胡撇撇嘴，无奈地抱起了双臂。 “到现在别说魔法了，魔网是什么东西我都不知道！” “诶诶诶，声明一下啊，基地不提倡你们绑架别人。”李侠再次插话道。 “我就是那么一说！比喻，比喻懂吗！” “我们这边情况也大差不差，南方这边有挺多斗士和赏金猎人，但是也是，没看见过几个施法者。” 周文山抿着嘴，拍了拍手。 “可能现在唯一的方向就是王都了，听说那里有奥瑞兰德唯一的魔法学院，你看看，一个国家才一个魔法学院，知道这里的力量程度有多拉胯了吧……” “所以，我的任务是要去王都，而王都正好有个魔法学院，我正好能——”孔墨皱眉思索着。 “对喽——” “那倒是可以一试。”孔墨点了点头，“阿德芬妮是王都出身，对魔网和魔法都有一定的了解，我回去之后问问她吧。” “克劳娜也许也知道吧，毕竟是贵族出身。” “也是。”孔墨托着下巴，“怪了，既然如此，我之前为什么一直没问过呢……” 孔墨抬起头看向李侠，而李侠则是摇摇头。 “别看我，你自己守着宝山不知道用，基地对异界友好人士的态度一向是不干涉，不研究，不限制的。” “好吧……” “我回去问问……” 第72章 神明的呼声 就这样，了解魔法，学习魔法这件事算是成了孔墨的待办事项，在将来要和他的在王都扎稳脚跟的任务一同推进。 就是不知道白鹭门祖师在上，知道他放着自家东西不使，反而另求他路的话，会不会当场显灵给他来一记掌心雷。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让真气就只有大燕有呢，没了这一身真气，让孔墨跟魔法世界的这一堆牛鬼蛇神对垒，还真的有点施展不开。 正所谓入乡随俗，海纳百川，白鹭门本就广取天下武学精要，想来自己这白鹭门人学一学异界的“魔法”也不算是什么怪事。 想到这里，孔墨结束了今天的锻炼，选择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床上，从小桌板上拿起了一本《关于阿若夫兰异种能量的观测报告》。 打开一看，满目文字与图表应入眼帘： “本文无需参考任何文献，以下皆为实地测量之结果。” “……我们将该世界的异种能量暂且称之为“魔力”，下文沿用该称呼。” “……通过观测得知，该世界的魔力与大燕的真气存在一定的不同，具体表现为使用方式的不同，承载介质的不同，以及在空气中所存在量的不同……” “以下是使用方式的不同，大燕的修行者使用真气，以自由，随性为特点，肆意挥就，随意泼洒，可以称之为举重若轻，而该世界的魔法似乎存在一套相对固定的套路，可能与施法者必须借助魔网才能施放法术有关……” “……以下是承载介质的不同，大燕的真气存在极高度的包容性与相容性，修行者几乎可以将其依附于任何介质之上，以增强该介质的强度与耐受度，而阿若夫兰的魔法力量则需要选定特定的材料，才能将魔法的“神奇”于“物体”上体现。” “……以下是空气中含量的不同，根据测量得知，大燕空气的真气含量要远远高于魔力在奥瑞兰德空气中存在的含量，暂且无从得知阿若夫兰其余地点的魔力含量。” “……由于观测地受限，观测范围有限，观测样本欠缺，以及缺少对照组，本报告只保证现阶段的观测数据准确。” 在一堆专业术语与图表的围绕下，孔墨勉强挑出了自己能看得懂的几段。 还好那些专业术语与数据图表只起到了辅助说明的作用，并不影响全局观感，看来编撰者在编写之初就考虑到了孔墨这种“非专业人士”的存在。 良久，孔墨合上这份昨天才拿到手的报告，皱眉沉思。 嗯……也就是说，这魔力不仅哪哪都不如真气好用，还必须得借助“魔网”的存在才能得到发挥和施展。 那要是自己在这个世界学了些魔法，一旦到了其他世界，没有魔网，那岂不是自己学的这些又作废了？ 一边学一边忘是吧…… 而且魔力这种东西……孔墨先前真气还充盈的时候，没少用过通闻之术，可一丁点都没有感受到空气里有魔力的存在，更别说魔网了。 难不成是因为真气和魔力有本质上的不同？ 摇摇脑袋，看完报告，孔墨的疑问反而更多了，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现阶段，基地的对外调查探索全仰仗着那颗小小的调查卫星和几名外勤。 得来的东西是很多，但从中提炼出的有用的，能够理解的数据，就比得来的少得多了。 要等后续的探索到达一定阶段，确保这个世界不存在影响卫星运行，电子通讯的力量，以发射更先进，更大型的卫星，到时候整个阿若夫兰都会在人们的眼前一览无余。 在此之前，就只能靠着几名外勤用人腿跑地图，搞探索了。 用周文山拿电子游戏打的比喻来解释的话，那就是现阶段的探索任务就是角色扮演类游戏，同一时间启动的还有模拟经营类游戏，而下一阶段就是即时战略类游戏。 孔墨是大概明白了，而其他人则是一副“你早这么说，我早明白了”的反应。 总之就是循序渐进，一步一个脚印。 孔墨把报告收好，放回了小桌板上，随即缩缩身子，平躺在了病床上。 离医生承诺的出院日还有一周，但孔墨的心此时已经飞到小河镇了，算上还要等待的一周，自己已经离开阿德芬妮和克劳娜小一个月了。 也不知道她们怎么样了，对了……听大校说…… 自己的手机和电击枪都放在她俩那里了，她们如果会用的话，应该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孔墨现在无比庆幸自己把热成像系统的使用方法教给了阿德芬妮。 不过手机的电量，还有电击枪的使用间隔却是个大问题，但当他向大校提出这些内心特别担忧的问题时，李大校却是神秘一笑。 “纯白之鸟的天使一直看顾着她们，你就放心吧。” “天使”？这词搞得孔墨一头雾水。 什么时候又整出来天使了？是天庭的那种使者？ 坏了，这下子自家门派真要倒反天罡，打上凌霄宝殿了。 不过既然李大校这么说，知道基地时刻关注了两人，那孔墨也就放心了，现世的科技力量他是见识过，受益过的。 并且现在只要披上个“纯白之鸟眷属”的来历，一切来自现世的力量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展现在奥瑞兰德人的面前了。 科技的力量真伟大啊…… 孔墨抬眼望着天花板，再次这么感叹了一声。 ………… “检测到敌对单位，正在部署应对力量。” ai电子音在通讯频道内响起，一台纸鸢无人机火速落位，从机身下方伸出的机枪对着一道暗巷就是一阵火舌扫射。 直到暗巷里传来几声惨叫，这台纸鸢才收回了冒烟的机枪。 “敌对单位已清除，继续执行护卫任务。” 四旋翼作响，这台纸鸢回归在低空中飞行的编队。 而在这支由两台纸鸢i型无人机，以及两台搭载重型武器的天雀i型无人机组成的无人机编队下，正是手握长剑的阿德芬妮与克劳娜。 孔墨虽然离去，查理对女骑士和克劳娜的追捕却还在继续，为了彰显纯白之鸟的仁慈，阿德芬妮没有对那天晚上被电昏的佣兵们痛下杀手。 而是把他们全都捆在了一起，扔到了佣兵行会的门口。 然而这种示威与亲历者们惊恐的复述都没有平息查理乍然升起的怒火，他麾下的佣兵们对一切和克劳娜有关系的人发起了围追堵截。 但是迎接他们的却是回归的四台纸鸢，以及崭新出厂的五台更加大型的天雀。 要问天雀和纸鸢有什么不同，纸鸢是对付人的，而天雀，这武德充沛的无人机是用来对付装甲的！ 当榴弹炮的轰鸣声第一次在这个世界奏响，便落定了这场围追堵截的胜负，同时也打响了纯白之鸟的神号。 阿德芬妮没有刻意掩藏，反而鼓励孩子们大肆宣扬纯白之鸟的威名，尤其侧重于宣扬纯白之鸟那虽然简洁，但威严满满的“教义”。 现在，小河镇全镇上下都知道镇子被一位真正的神明盯上了，一位名为纯白之鸟的神明，祂降下了神座旁的天使，拱卫着自己位于黄鱼屋内的最忠诚的信徒。 紫荆棘佣兵们的大肆围捕当然被挫败了，但是藏在阴影中的偷袭还时有发生，但无一例外的全都被天使们阻止了。 这群在奥瑞兰德人眼里，动辄雷声滚滚，魔光阵阵的天使，简直比任何教义都更令人信服。 今天，是阿德芬妮和克劳娜出来采购物资，结果碰上了不死心的紫荆棘佣兵的又一次尝试，就有了上面发生的一幕。 一名鲜血淋漓的佣兵挣扎着爬出小巷，对着阿德芬妮求饶。 “我请求您的宽恕与仁慈，我愿意效忠伟大的纯白之鸟！” “你杀过人吗？”阿德芬妮的眸子直视着他，冷声问道。 “这……”他一时语滞。 见他不答，阿德芬妮又看向道两旁惊慌躲藏的民众们。 “民众们，他杀过人吗？”她朗声喊道。 “……” 平民们茫然地眨眨眼，无人出声。 “杀……杀过！” 突然，一个年轻人跳了出来，指着那名趴地求饶的佣兵喊道，“他活活打死了一名没钱交摊位费的老人！” 阿德芬妮缓缓转头，目露寒光，“民众们，这位年轻人说的是实话吗？” “……”先是一阵沉默，而后有人出声，“是……” 这声音慢慢地越来越大。 “是……是！” “就是他！” 那佣兵见状吓得亡魂大冒，趴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讨饶。 “饶命啊，请您饶恕我的性命！纯白之鸟在上，我会改正的，我会变好的！” “纯白之鸟在上，神使大人在上……”而阿德芬妮握住手中长剑，慢慢踱步而上，直到走到那佣兵身边才慢慢停下。 “我将坚定执行您们的意志。” 剑光闪过，原本还在讨饶的佣兵一瞬间失去了气息，变成了一具尸体。 “直到纯白之鸟的威德响彻奥瑞兰德……” “纯白之鸟万岁！”路旁不知有谁喊了这么一声。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就听： “纯白之鸟万岁，纯白之鸟万岁！” 人们欢呼起来，叫喊声此起彼伏。 这呼声被无人机们捕捉到，也被悬于高天之上的卫星所记录。 第73章 孔墨带来的价值观 时光洪流如白驹过隙，荏苒而过。 很难想象医生们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目视着一个不到一个月前还濒死垂危的病人，在只是过了大半个月的今天，就变成了一个活蹦乱跳的正常人，并且办理了康复证明。 一直到孔墨笑着挥别了医疗部的一众大夫护士，医生们才回过劲儿来，而后立马商量起来要去探索部跟老庞要几份跟真气有关的数据资料。 不过这些都跟孔墨没关系了，他现在有更要紧的事去做。 ………… 岱宗2号基地指挥部。 孔墨和李侠一起观看着由无人机传回的视频画面。 “这，无人机编队，这个就是……天使？！” 白鹭门人托着下巴，啧啧称奇。 “没错，我们觉得也是时候将纯白之鸟的影响力进行进一步的扩张了，这会大大方便我们以后的各项行动。” 李侠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各类文件，一边看一边说道：“如果一切顺利，且成效显着的话，孔顾问你在王都的身份切入点也会变得明朗，人们都会知道你是纯白之鸟的使者。” “嗯……”孔墨应声颔首，看向李侠，轻声道：“此乃造势。” “没错。”李侠亦是点头，“在这块地界，神名要比人名管用很多，以我们和奥瑞兰德之间的科技差，要维持一个科技造就的“真神”的存在，并不算什么难事。” “说起来，这可比一点点，一步步的从低到高地去了解这个世界要容易得多了。” 只见孔墨沉思片刻，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总之这种要结合理论与实践的工作全都交给你们，我只负责埋头干活儿。”他朗声笑道。 李侠闻言亦是笑道：“看来你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工作岗位了？” “那当然，留阿德芬妮和克劳娜待在紫荆棘的眼皮底下，即便有无人机们看着，但说到底我也还是不放心，况且还有阿尔，黄鱼屋的孩子们，这些人都要受我的牵连，我哪能真的放下心来。” “嗯……”李侠闻言不置可否，只是片刻后点头接着说道：“也是，像你这样的人，就该在江湖中行走啊！” 孔墨闻言，随即回以赧然的笑。 “我现在都离江湖多远了？” 自己都不知道跟大燕隔了多久远的时空了，那曾经的江湖浪荡似乎也只会存在于梦里了。 “嗯？”李侠却是持有不同意见，只见他摇摇头，看向了手中的文件，说道，“孔顾问，你想去的地方，那就是江湖。” 孔墨闻之沉默片刻，随即只得再次轻声一笑： “你说得对。” ………… 小河镇。 阿德芬妮站在黄鱼屋前的小道上，她的身旁是两台低空盘旋着的天雀无人机。 而一群身穿各色服饰的平民则跪伏在黄鱼屋前，对着阿德芬妮，对着那两架无人机顶礼膜拜。 “伟大的天使，请您向更加伟大的纯白之鸟带去我卑微的请求，您卑微的信徒请求您能降下些许福泽与怜悯，让折磨我多年的病痛减轻些许……” “既仁慈又温和的天使啊，在神明瞩目下的守护骑士啊，我恳求您们向那高天中的神只转达我微不足道的祈愿，让我远在王都的幼子能安然无恙，健健康康……” “尊敬而又伟大的天使大人……我以最卑微的姿态……” 可以见到的是，在阿德芬妮领着来自“教会”的“天使”大发了一段时间的神威之后，小河镇内信仰纯白之鸟的人很快从无至有，而后又飞速攀升。 在威严的天使，简洁的教义，以及充沛的武德的共同佐证下，“纯白之鸟”这位神明在小河镇镇民的心里已经是真的不能再真。 总之比希贝神要真！ 于是原本要说给希贝神的话语，现在也被新晋的信徒们传达到了纯白之鸟的耳边，面对这样一位真实存在，且在人间显圣的神灵，众人的愿望甚至都不自觉地降了一个档次，以显示自己的卑微和恳求。 就像“希望病痛痊愈”降为了“希望病痛减轻些许”，而“希望在外的儿子平安”原本则是“希望在外的儿子顺利完成学业，平步青云”…… 跟希贝神说的时候，自然是怎么说都行，往大了说就对了，反正也从来没实现过…… 但跟纯白之鸟祈愿的时候就不一样了，这位可是高坐神国，派遣天使降临于尘世之中！ 人们都生怕自己乞求的愿望太过于贪婪，以至于惹怒了天使与神明。 真实与虚假的差别，就是这么显而易见。 而两台纸鸢则穿行在那些恭敬跪地，大气也不敢喘的一众男女老少中，它们记录着每个人的请求和祈愿，并对一些简单的希冀给予回应，以此来巩固纯白之鸟的信仰。 比如那位希望自己的病痛“减轻些许”的老妇人就被纸鸢伸出的机械臂搀扶而起，在老妇人诚惶诚恐的眼神中，让其嘴巴微张，送上了一些口服药用喷雾。 这是纸鸢们现在能做到的极限了。 在“教会”的势力真正延伸到小河镇之前，正经的医疗检查与救治暂且还只存在于许诺当中，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基地的努力下，这位老妇人一定可以看到自己的病痛彻底痊愈的那天。 又比如一名脸上留有刀疤的中年男子，他正匍匐在地，以最虔诚的姿势祈福着“希望自己远在王都的孩子平平安安”。 纸鸢的电子眼在它的身上转动，忽然，它的机械臂猛地伸出，握住这个男人的肩膀，以纯正的奥瑞兰德语说道：“汝曾为紫荆棘效力？” 因为纸鸢分明“看”到了这男人双手上厚厚的老茧，以及脖颈处几近于无的荆棘刺青。 闻听此言，跪地的信众们俱皆惊慌地抬起了头，而阿德芬妮亦是朝这边看来。 在场的人们都知道那位高高在上的纯白之鸟可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祂有自己明显的喜怒哀乐，比如在小河镇，祂就旗帜鲜明地厌恶紫荆棘。 很多人并不清楚一位真正的神明会如此讨厌一个小小的，对于祂来说甚至连灰尘都不如的佣兵团，但神明的意思就是这样，人们可以不解，但不可以怀疑。 于是，在天使们大显神威的几天之后，有人把佣兵行会烧了个干干净净，作为行会长的杰克也不知所踪。 这事不是阿德芬妮或是克劳娜干的，这或许是某人向纯白之鸟递交的投名状，阿德芬妮无从得知，也不需要得知。 基地的意思亦是如此，当纯白之鸟的影响力越来越大，并且鲜明地展现出自己扞卫正义，唾弃邪恶的核心精神，自然会有人替他们消灭那些胆敢冒犯天威的邪恶。 当事男子先是一愣，随即忙不迭地点头，以惭愧的表情实话实说：“我年轻的时候很不懂事，加入过紫荆棘，做下过不少错事。” “但现在的我已诚心悔改，早在十年前就已经退出……这些年我赡养父母，教育孩子，救济穷人，只希望我的儿子不会走上跟我一样的错误道路。”他的话语非常诚恳。 “我的家庭美满，孩子孝顺，只是每次梦中惊醒，我都会被曾经的罪孽缠绕，挣扎不已……” “慈悲的天使大人啊！”中年男子说到这里，忽地以头触地，“如果您要审判我的罪孽，我已做好了觉悟！” 男子的身体坚定地颤抖着，似乎真的在等待一场公正的审判。 有些与这人熟识的平民也抬起了头，张了张嘴，打算为这人求情。 “汝杀过人？” 出乎意料的，纸鸢开始询问。 “没有，绝对没有。”男子跪在地上，忙不迭地摇头。 “汝奸淫抢掠？” “没有，这个也没有……” “汝所犯最大恶事为何？” 只听男子恭敬且羞愧地答道：“我曾经为了给紫荆棘征收保护费，将欠债人的父亲母亲逼去市集做工……” 纸鸢的电子眼跳动一下，继续说道：“二人是否健在？” “已经在前年去世了，这些年我一直悉心赡养……” “汝所行之善并不能抵消你所做之恶，善恶不相抵。” 男子见状将头深深埋低，沉声说道：“请伟大的纯白之鸟降罚！” “等神使归来，自会有所判罚。” 纸鸢撂下这么一句话后，就悠悠飘走，只留下那中年男子俯身垂首，汗流浃背。 阿德芬妮亦是收回了视线，天使所说的话语与神使曾经的教育不谋而合。 “善恶不相抵……” 女骑士喃喃自语。 她想起了第一次遭遇血影佣兵团的时候，神使释放了一名新人佣兵，只是他既没有直接放他走，也没有赶尽杀绝。 而是给了他一剑，让他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代价，同时铭记于心。 “赞美纯白之鸟，你洞察人性与人心。”阿德芬妮站在黄鱼屋前，若有所思，缓缓点头。 第74章 玄骥 被阿德芬妮心心念念的孔墨准备再次出发了，只不过他这次不再是用双腿走回小河镇。 而是有一架足以承受两个人重量的天雀无人机将成为他的交通工具，和他一同去到小河镇。 “听您的意思是，这台无人机以后就是我的专属坐骑了？” 空地中，孔墨站在一台有着明显不同于其他天雀的外形的天雀无人机前，他一边将手轻轻地放在那触感光滑的机身上摩挲，一边回头看向了站在自己身旁的外事部主管唐风。 “当然！这还能有假？” 精神头依旧的唐风笑着点头，同时也迈步凑上前，言语间拍了拍那黑色外壳的机身，坚硬且轻盈的材质霎时发出好听的响声。 “这是外事部和探索部的一致决定，为外勤人员们发放护卫无人机。” “一者是现在岱宗基地基本落成，生产能力提上来了，当然要给在外执行任务的人员发放更优秀的自卫武装，二者是我们现在打算把纯白之鸟的名号当成一张明牌来打了。” “你瞧瞧，这造型，这火力，这就是纯白之鸟的天使啊！” 唐风边说着，边兴趣十足地用食指敲了敲天雀上那对造型优美的前掠翼。 “相信李大校已经跟你说过第二点了。” “嗯，是说过了。”孔墨点点头。 他的视线停留在这台明显异于它的其他同胞兄弟的天雀上。 “不过，我看被派去支援老胡他们的天雀都跟纸鸢一样是四旋翼，而且外形也更像个铁盒子，我这个怎么……” “像个被削去了上半部分的战斗机？”唐风笑着接话。 “嗯……”孔墨皱眉，随后猛然点头，一拍手，“对！” “像是个，像是个长着翅膀的……飞行踏板？” “还真让你说对了。”唐风哈哈一笑，随即退后一步，向孔墨介绍道，“这台天雀是特意为孔顾问你设计的，它搭载的是小型化的战斗机动力系统。” “内部还设置有高集成性的能量收集装置，即便在燃料耗尽的情况下也能以平时被收集起来的备用能源保持常规巡航速度数个小时。” “考虑到你的战斗习惯，这台天雀被设计成不仅能为你提供远程支援，还能让你踩在上面，进行近身格斗的样式，同时还适配于高空，低空，超低空等各种应用场景。” “并且，这台天雀的特制前掠翼，以及前掠翼下的垂直动力系统，还增强了它的机动性，让它的灵活性无与伦比，有了它，孔顾问你甚至能跟巨龙干上一架……”唐风乐呵呵地说道。 孔墨闻言轻笑一声，随即颇有些意趣地说道：“这倒是让我想起来……闻说东海之上有仙人，可驭使飞剑，斩妖除魔，现在我虽然没飞剑，但是脚踩飞机，手执长剑，这也算是个半个仙人了啊！” “哈哈哈，这话说的贴切，没错没错！”唐风大笑着鼓起掌来。 孔墨抚摸着那纯黑的机身，又摸索摸索那以电磁吸附技术制成的轻盈踏板，就见半晌之后，他脸上的笑容逐渐冷却，变成了疑惑，又在短时间内由疑惑转变为了苦笑。 “话说，唐主管，这天雀上空无一物，我该怎么操作它呢？” “简单，神经信号。”唐风理所当然地答道。 “神经信号？” 孔墨倏地抬起头来，脸上露出茫然神色。 ………… “嗖——” 驾驭着天雀在空中试飞了一圈，勉强安全着陆的孔墨颇有些惊魂未定。 他攥了攥手心，只见佩戴在左手的那副纳米材质的黑色露指手套都被汗液打湿，想当初面对那几只“牛头怪”的时候他都没出这么多汗。 伴随着动力系统的细微嗡鸣，从双翼下方喷出湛蓝色火焰的天雀缓缓落下，孔墨抬起有些虚浮的双腿迈了下来，重新回到了地面。 唐风领着外事部和探索部的一干人等正在地面上等待，虽然觉得十拿九稳，但一看孔墨成功着落还是忍不住松了一口气，随后鼓起掌来。 “孔顾问，觉得怎么样？” 唐风带着人迎上来，冲着孔墨笑道。 “这，还需要点时间适应……”孔墨摇摇头，取下了身后的降落伞包，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珠。 高空中的体验是很不错，那呼啸而过的狂风还有映入眼帘的壮丽景色都让他心潮澎湃，但是不熟悉神经操作系统的他还是不小心让天雀在高空中连续翻了好几个跟头…… 幸亏磁吸装置把他吸得牢牢的……不然白鹭门人非得体验一把自由跳伞不可。 “神经操作系统的表现怎么样？”有工作人员上前拿着仪器检测起孔墨的身体状况。 “很好。”孔墨配合着抬起双臂，让那滴滴作响的仪器在自己的身体上经过，“虽然不是很清楚原理，但我做出的指令几乎都会立刻得到执行。” “真的就像在操控自己的身体一样！” 孔墨看向左手戴着的那副露指手套，这东西的全名是“神经信号传输反应系统”，手套只是它的外壳，重点在于贴合在手腕处的芯片。 它能让天雀和自己的脑电波连接在一起，同时把自己的脑电波翻译成天雀能够执行的指令，相当于网络中调制解调器的作用。 “我感觉再飞几圈，熟悉熟悉，我就能出发了。”孔墨笑着对唐风说道。 “嗯，实践是练习的最好方式嘛！”唐风点点头，紧接着又指了指安然卧于空地上的天雀，“不过先别着急，孔顾问，咱们这武器系统还没试过，再说名字也还没起呢。” “还要起名字？”孔墨一愣。 “那当然，这台天雀可是整个基地仅此一架，不起个名字岂不是太可惜了。”唐风背起了手，笑道。 孔墨皱起了眉头。 在这一瞬间，他想了很多，想起了曾经在大燕被自己骑着游历四方的小黑，小白，小青……等数匹良驹，想起了跟随自己许多年，一直到粉身碎骨都连个名字没有落着的长剑…… 名字承载着物主的感情，也代表了物主的志向，而显而易见的，白鹭门人并不精于此道。 要问孔墨对它们有感情吗？当然有，他是个很念旧的人，这些天每天早晨锻炼的时候他都下意识地去摸腰旁的长剑，可每次都空无一物。 建设部为他打造出的数把结合了现代工艺的长剑美则美矣，厉害也是真的厉害，吹毛断发，削铁如泥。 可当他把它们握在手里挥动，却总觉得缺了点什么，像是丢失了剑魂一般。 真话如此，只是起名字确实有些难为他了。 “那，就叫……”孔墨沉吟起来，白鹭门人开始头脑风暴，决定为这科技的结晶，同僚们的心血起一个好听的名字。 他的视线移向那漆黑的机身，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外壳如同一匹黑色神骏油光发亮的毛发…… 神骏？孔墨眉毛一扬。 “玄骥，黑者为玄，天马为骥，称为玄骥。”他忽然福至心灵，笑着说道。 “玄骥？”本来要帮忙取名字的唐风低头思索了一下，随即竖起了大拇指。 “好名字！” 第75章 世事流转 伴随着风声呼啸，平静的天空当中倏地飞过一只黑色的巨鸟，它速度极快，坚硬的双翼劈开阻力，翅膀与尾巴上仿佛燃着火焰，放眼望去，那巨鸟呼啸而过，如同一颗坠入人间的墨色流星！ 而若是有人能站在高处极目远眺，赫然就会惊恐地发现，那黑色的“巨鸟”上竟然还伫立着一道人形！ 那人形云淡风轻地站在巨鸟身上，高天之上冷冽的寒风似乎都在为他让路，气势不凡，就像是天神派向人间的使者！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巧了嘛，这还真是个使者！ 孔墨站在玄骥上，负手而立，欣赏着下方的树林，河流，村落等等景色，这是他第一次以这种视角看待世界，原本被大地遮蔽的视野此刻都在天空中一览无余。 当看着万事万物都在视野内变得极小，孔墨似乎感受到了传说中的仙人的一丝心态，面对如此广阔山河，心情岂能不辽阔？ 左手佩戴的纳米手套牢牢地控制着玄骥在空中的飞行姿态，并根据孔墨的意愿进行细微到毫米级别的微调，就说是传说中的仙人驭使飞剑，其精致入微，也不过如此了吧…… 就在孔墨心生慨叹之际，他已经飞过了曾经路过过的考罗镇，而此时距离出发才不过短短一刻钟。 当低头俯视着这个自己曾经经行，但却并没有进入的小镇，孔墨发现这个距离布依埃姆最近的地方也在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最明显的，便是他在镇子中发现了纯白之鸟的标志——一只振翅高飞的白鸟。 这标志缝在天蓝色的旗帜上，而这旗帜散落在城镇里，并不多，但也并不算少。 还有一面高耸的旗帜伫立在几块极为显眼的路牌边，那些路牌无一不指着布依埃姆的方向，仿佛在为迷途的旅人昭示光明的前路。 孔墨咂咂嘴，总觉得如果纯白之鸟“教会”这么发展下去，布依埃姆迟早会成为所谓的“圣地”。 至于这事究竟能为坤舆计划带来什么，就交给外事部去考量吧。 随着长风鼓荡，考罗镇很快远去，孔墨也收回了目光，将视线重新洒向了这万里河山，他很快看到了曾经和阿德芬妮漫步过的林间小路。 当目光触及一瞬，他立刻惊喜地挑了挑眉毛，发现这条曾经空无一人的小路上此刻竟是拥有了徒步的旅者！ 虽然比起人来人往的小河镇外围，这条路上的旅者很难称得上是摩肩接踵，但从无至有的变化已然昭示了某种新的风向。 孔墨不禁放慢了玄骥的速度，想要瞧瞧这些旅者都是什么人。 ………… 洛林·阿尔彭斯是考罗镇人，他曾经做过血影佣兵，而现在，他只是纯白之鸟教会位于考罗镇的一名“向导”，除了他自己，没人说得清他的人生为何突然发生了这么大的转变。 只有洛林自己清楚，纯白之鸟给他带来的是何等的救赎和恩赐，如果没有那位神使的突然出现，自己一辈子恐怕都会只与罪恶为伍，临到受伤或者老去，死在某个不知名的肮脏角落。 但神使给了他另一条出路，在那道剑光的昭示下，他茫然地四下探寻，而后找到了一条值得为之献身的道路。 没错，洛林就是被孔墨放走的那个血影佣兵。 在那天之后，他狼狈地回到位于考罗镇的家中，试探性地用那“神使”所赐予的药物治疗起自己的伤势，效果出乎他的意料，伤势恢复得出奇的快。 而更令他目瞪口呆的是，即使是那道惨烈的剑伤，也在药物治疗的一周后开始结痂！ 自此，他便完全相信了孔墨与阿德芬妮的身份，认定了“纯白之鸟”这位真神，那一天，洛林跑出家门，望向碧蓝的天空，他那拿着“神药”的手哆哆嗦嗦，颤颤巍巍。 在那一刻，女骑士所告诉他的“神之教义”彻底铭刻在了他的灵魂与骨子里！ 他不敢将这仁慈真神的馈赠独吞，于是尝试性地将“神药”用在了一些受了外伤的人身上，虽然无法做到断肢重生，死而复活，但这神药能让那些原本会让人失去劳动能力的伤势恢复如初！ 而在这个时代，这无异于再造！ 当洛林看着一名独自一人养活着一家老小的壮汉泪眼婆娑地向他拜倒，只因为他治好了他的手伤时，他除了赶紧将这壮汉搀扶而起，好像还找到了有关人生的另一些重要意义。 于是洛林告诉那名壮汉，不要感谢他，感谢纯白之鸟吧，是祂的神使带来了这些恩赐与救赎，而作为回报，神希望你一生向着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悲悯……迈进。 就这样，洛林在考罗镇默默宣扬起了纯白之鸟的威名，随着那瓶神药的慢慢见底，洛林的名气也越来越大，甚至引起了考罗镇的光明教会的注意。 起初，对于这样一名宣扬“异端邪说”的存在，光明教会不甚在意，可随着洛林的救治行为的名头越来越响亮，光明教会终于坐不住了。 镇民们已经开始称呼洛林为“纯白之神的向导”！ 当光明教会感到了威胁，他们当然会做出反应，而在这样一个时代，解决“异端邪说”的方式也非常简单粗暴。 小镇教会的武装人员将洛林从家里拽了出来，绑在了火刑架上…… 而这样的行为竟在一瞬间激怒了那些原本在教会的控制下变得麻木的群众们，就看那些在光明教会眼里只会背诵《光明书》的“愚民”竟然高举着钉耙与扫帚，冲向了行刑场…… 一些老兵和护卫甚至还贡献出了自己的盔甲和武器，只为了援救那位被绑缚在火刑架上的“纯白之鸟的向导”。 当数百名，数千名平民高喊着“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悲悯……”向行刑场迈进，即便是信仰最坚定的光明神信徒都会不可避免地感到动摇…… 只是教会终究掌握着当地的武装力量，他们甚至还向当地的一些贵族传去命令，调来了一些贵族的私兵。 双方械斗，俱皆见血，群众们感到恐惧，害怕，但当他们看向火刑架上大声疾呼，要求他们快快离开的“向导”时，即便是最懦弱的人都在胸膛里升起了三分火气。 当木棍与长剑一起飞向光明教会的武装，原本就并不算精锐的教会武装与贵族私兵们很快就开始丧失战斗意志。 只是这样还不足以让纯白之鸟的信徒们奠定胜局，而是…… 天空中突然传来几声嗡鸣，仿佛由黑铁铸成的天使降临于世…… 岱宗基地里一直关注着布依埃姆附近动向的观察员汇报了情况，基地派出了纸鸢出动。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光明教会兵败如山倒，小河镇的教士们逃往了秋风城。 洛林被镇民们救下，而后与他们一同拜倒了天使的面前…… ………… 在随后赶来的纯白之鸟教会人员的安抚下，考罗镇又经过了一系列的震撼与欢呼，但很快就恢复了平日的生产生活。 而基地则在考罗镇设立了“纯白之鸟教会驻考罗镇办事处”，地点就在原来的光明神教堂。 洛林也成了办事处聘请的一位“向导”，工作职责就是引导那些听闻纯白之鸟威名而赶来的旅人们去到正确的地方，也就是考罗镇或者布依埃姆。 至于尘歌森林，那里是神国门户所在，未经允许，不得踏入。 于是今天的洛林也在给过路的旅人们充当向导，当他转头看去，这些或年轻或苍老，或迷茫或坚定的面庞都在眺望天空，好似在找寻着真神的足迹。 奇怪于他们脸上的讶然神色，洛林也抬头看去。 就看一名风姿卓然的男人站在一只威武不凡的“铁鸟”上，笑着向看过来的人招了招手。 是……是神使！ 虽然只有过一面之缘，但反应过来的洛林还是赶紧拉着旁边的人速速拜倒。 “不必跪拜。”神使的声音传来，由远及近。 当洛林抬起头来，神使正驭使着座下的铁鸟飘浮在众人的面前，当他将视线投向洛林，忽然展颜一笑。 “我记得你。” “神，神使……我……” 洛林也说不清自己究竟是震撼还是欣喜，总之发不出声来。 “看样子，你做的很好！”神使笑道。 洛林忽然在一瞬间泪流满面，向着神使再次拜倒。 “神使……” 此刻，洛林才反应过来要吐露自己胸中的千言万语。 “……下次见。” 然而只是下一刻，神使就如同寻常朋友一样与他们道别，便在他们的目送下飞向了遥远的天空…… 第76章 所以，没有神 秋风城。 它是奥瑞兰德王国西境的最大城市，坐落于一片广袤的平原上，城楼高大，城墙坚固，仿佛是一座永不陷落的堡垒。 每当秋天来临，城外的枫树就会变得火红，仿佛一片燃烧的火焰，与城墙的灰色形成鲜明的对比。 城内街道宽阔，商铺琳琅满目，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头巷尾，不时传来商贩的吆喝声、孩童的嬉笑声和马车驶过的嘈杂声。 在城中心，有一座宏伟的教堂，那是光明神教会位于秋风城的教堂，教堂巍峨耸立，气势高洁，彰显着神的强大和威严。 而作为城主与贵族们居住的城堡，却只能让出秋风城最中间的位置，屈居在教堂旁侧，城堡内石阶林立，喷泉声声作响。 就在那座宏伟的教堂之内，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播撒到希贝神的神像上，那神像描绘的是一位张开怀抱，身穿白袍的女子，正怜爱地看着世人。 神像的两旁，是一群身裹白布，头戴兜帽的侍者，男女皆有，俱皆垂眸闭目，仿佛在低声祈祷，齐声祝颂。 这神像的建造者极力地想要描绘出光明神希贝悲悯世人，对任何人充满慈爱的一面。 但神像的底座却镶以常人未曾见过的黄金与宝石，神像的视线内也只有几位城内的位高权重之人。 卡鲁克·爱尔威，这位头顶神官帽，身披白袍的秋风城大主教，正手持雍容华贵的权杖拄地，站在高大的神像前，目视着在自己面前俯身行礼的两个人。 此外，还有两人已经跪伏在地。 这四个人身处教堂之中，神情恭敬。 而他们或躬身或拜伏的这位白袍主教已经很老了，细长的白须几乎就要垂到地上，然而来自仆人的精细护理，让这些胡须不仅不显脏乱，反而更为他增添了庄重肃穆。 只见他睁着垂垂老矣的双眸，面露悲悯地打量着跪地的两人。 “考罗镇和小河镇的情况我已知悉……你们两人已经为了神的荣耀做出了最大努力，我将赦免你们的罪过。” 声音苍老而不失威严，这名老者该是久居上位。 跪伏在地的小河镇佣兵会长，紫荆棘佣兵，查理·斯科彭斯立刻千恩万谢，不断地以头触地。 这位高傲的存在此时在这统管全西境教会事务的大主教面前，也表现得跟个蝼蚁一般。 “多谢您的仁慈，多谢您的仁慈！”他此时的语气很是欣喜，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庆幸。 立在他身后的一个女人见状立刻皱了皱眉，缓缓出声道：“好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快滚吧，这里没有你的位置。” 闻言，查理立刻站起身来，慌忙地点头称是。 “好的，好的，遵命，团长！” 身穿淡紫色华服的女人瞥了他一眼，随即便摆摆手，于是查理立刻躬身俯首，又朝旁边的一名男人行了礼，这才轻声走出了教堂。 “呵……真不愧是你们紫荆棘的人才啊，跑路是真擅长……” 而查理前脚刚走，干涩的调笑声立刻响起。 就看女人旁边还站着一名男子，这男子斯斯文文，皮肤白皙，不论是麻杆一样的身材还是眼袋上的黑斑，都处处透露着一股虚弱。 面对男人的讥讽，女人摇摇头没去看他，只是低声回击道：“总比你这个只会玩女人的独眼隼好得多！” “哈……”男人也不急不恼，看向那女人的时候嘴角挂上了一丝戏谑，意有所指地说道，“许多人想让我玩还没有这机会呢！” “这里是教堂，请注意你的言辞。”然而女人只是眯缝着眼，轻轻一笑，回了他一个美丽的笑容。 “嘁。”男人咂吧咂吧嘴，但在注意到卡鲁克投过来的一丝若有若无的视线后，还是老老实实地低下了头。 秋风城的大主教只是看了一眼这两位不知礼数的客人，便将注意力投到了另一位还跪着的人身上，那就是从考罗镇逃出来的教会祭司。 这位身穿素袍的祭司在禀告完一切见闻，并得到了大主教的宽恕之后，竟然没有选择立刻离开，只见他依旧双膝跪地，挺起上身，双手合拢安放在胸前，对着那巨大的希贝神塑像念念有词。 卡鲁克听得出，那是《光明书》中的一段。 “你们若信奉祂，疾风便不当吹拂到你们。” “你们若污蔑祂，烈阳便不再播撒于你们。” “敬奉祂，爱戴祂，信仰祂，伟大的光明神希贝，使我们不堕暗的国……” 久经世事的卡鲁克一眼就看出这位年轻的祭司一定经受了极大的震撼，只有在伟大的希贝神面前，垂首念诵一遍遍，才能巩固自己的信仰与信念。 “抬起头来，我的孩子。” 年轻的祭司闻言抬起头来，只是那张面庞上怎么看都还残留着错愕与震撼。 “说出你的心中所想。”卡鲁克将布满皱纹的手放上了他的头顶。 年轻的祭司一下子就像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只见他倏地将手无力垂下，整个人都瘫坐在地，霎时间泣不成声。 “大主教，大主教啊……我，我见到了，见到了天使！但那，但那……” “但那却不是希贝神的天使！” 就如常人拜倒于纯白之鸟的天使威严之下，供奉着光明神的神职人员更错愕于这些异教徒竟然真的拥有自己的真神！ 并且他们的神还真的响应了信徒的召唤，派下了威武不凡的天使！ 而他们自己呢…… 即使再怎么向希贝神祈祷，天堂之中也无从传来回应，这让目睹了那天使降临的教会人员们都产生了不同程度的动摇。 有人认为这是希贝神的考验，有人认为是教会这百年来做过的错事惹怒了希贝神，更有甚者认为希贝神已死…… 年轻的祭司不知所措，他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诵读经文，驱赶着仿佛镌刻在了自己脑子里的黑色天使的图景。 听闻此言的卡鲁克怅然一叹，但却没有在这位祭司面前表现出任何迷茫，只见他抚摸着他的头发，如一位父亲在宽慰自己的儿子。 “我的孩子啊……希贝神是一位要求严苛的神明，祂的天使不会那么容易就现于世间，那些异教徒的天使只是虚假之物，当希贝神的光辉降下，他们将瞬间灭亡殆尽……” 那些“天使”的情报卡鲁克当然知悉，作为一名自幼加入教会，并服侍光明神至今的人，希贝神到底有没有聆听信徒们的祈祷……这事…… 这事他是再清楚不过了…… 只说他自己，他自己就曾无数次心有期冀的向天上张望，然而那里除了蓝天与星星，别无他物。 希贝神恐怕并不存在。 但他的心中越是明白这个道理，就越不会说出来，表现出来，因为卡鲁克知道，人们需要一个神，即使这个神是虚假的，不切实际的，但依旧有人需要祂来充当这个残酷世界的一丝慰藉。 同时，深刻感受到教会内部腐败的他也无能为力，为了能改善年少时亲眼目睹的一些不公状况，他只能闭上了嘴，甚至闭上了眼，将自己也扔进了这混乱的浊流中，到现在，眨眼已经几十年了。 状况好过了吗？没有。 卡鲁克扪心自问，事到如今，他自己也早已失了初心，成了这混乱浊流的一片水花，成了那些黑暗之物的一根触手。 而现在，真神降临于世，一切似乎都拥有了转机…… “孩子，不必悲伤，不必心急，也不必绝望，希贝神把答案放在了世间，需要智慧之人以极大的勇气与毅力去探寻。” “所以……”卡鲁克低下了头，将手从年轻祭司的手上移开，“保持你的坚定与决心吧，自己去探索所有的答案。” 大主教的话似乎意味深长，又似乎全部出自《光明书》当中。 年轻的祭司目露迷茫，但也只得支起麻木的身子，冲着卡鲁克拜了再拜，而后在他鼓励的眼神中，晃晃悠悠地出了门。 等教堂的门再次闭合，卡鲁克抬眼看向独眼隼与紫荆棘的团长，沉声问道：“两位还有事要做吗？没有的话，还是快请回吧。” 周围静立的白衣侍者们在大主教话音落下的一瞬将眼睛睁开，霎时空气中恍然有魔网激荡的回声，显然，这位大主教的心情不是太好，已经打算送客了。 而两名团长也显然是聪明人，所以明明有非常重要的事要说，也默契地对视一眼，恭敬地向这位大主教致以最谦卑的礼节。 “主教大人，光明神在上，我祝愿您身体健康！” “我们这就离开。” 男人与女人俱皆施以贵族的礼节，而后优雅地离去。 随着教堂大门的最后一次闭合，立于希贝神像前的卡鲁克长叹一口气。 “跳梁小丑，登台作秀。”他默然评价了一句，然后抬起头看向那光明的女神，“真神已至，神啊，您说我们该去往何方？” “是迎接审判，还是等待救赎？” 原本睁开双眼的侍者们再次闭上了眼，对一切仿若未闻，就如那一动不动，任凭阳光照射的希贝神像。 信奉神明的人们啊，他们究竟希望的是神明的回应，还是……欲望的回应呢？ 第77章 在其位，谋其事 教堂前的长道上，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行道树投下错落有致的阴影，一男一女正在光与影的缝隙中迈着步子。 “丽兹，你真的要把紫荆棘的势力撤出小河镇？” 麻杆一样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甩着散漫的步子，伸手想要从那些高大的行道树上扯下两片翠绿的叶子，然而道旁路过的祭司投来的警惕眼神却让他悻悻作罢。 “要不然呢？吉米，那可是一位真神。” 名为丽兹的女子仪态端庄，步履优雅，她整理了一下自己手上穿着的淡紫轻纱，不紧不慢地掸平了一些褶皱。 “别忘了首领的告诫，在他和伯爵大人……之前，我们树立的敌人越少越好。” “可那位真神明显已经与我们为敌了！” 吉米转过头来，他的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所以我们才更要小心，不要进一步地触怒祂！” 长靴发出踩地的轻响，丽兹停住脚步，正色看向吉米。 “让你的人也小心点，如果触怒了一位真正的神明，不要说我们，就算是整个奥瑞兰德也承受不住祂的怒火！” “这是首领的原话！” 丽兹的训斥如同一记重锤一般锤在吉米的心上，令他的神色肉眼可见的萎靡下来。 “那我们就不管那几个……神使和他的伙伴们？还有那些纯白之鸟教会的人员？” “要知道赫德家族那只小金丝雀可是就跟随在他们的身边！” “不然呢，难道你要与神明作对吗？” 丽兹眼睛一眯，似乎是不满于身边男人的愚蠢。 “……啧。” 只见吉米一脸不爽地无视了那几个祭司的警告眼神，伸手扯下路旁行道树的一根枝条。 “我还以为大主教一定会做出点什么反应，结果也是个缩头乌龟。” 此言一出，丽兹好看的眸子在一瞬间瞪得极大，赶紧瞅了瞅周围的路人，而后以手为掌给吉米的胳膊来了一下。 “别在这里说这个！”她小心地警告道，“你不要命了？” “怎么了？” 吉米却是一脸的无所谓，只看他手中的行道树枝条甚至转了个圈，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那真神……等纯白之鸟的威名响彻奥瑞兰德，谁还会信仰所谓的希贝神？” “但光明教会现在仍然一手遮天！首领和伯爵大人做事都要考虑大主教的意见！” 只见丽兹不为所动，竖起一根手指，再次警告道。 “吉米，你最好不要在这种事情上犯浑，把你的屁股放在该坐的椅子上，不然某一天紫荆棘就将接到给你收尸的任务！” “……哼。”瘦麻杆一样的男人不忿地哼哼了两声，“不说就不说了，反正不管怎么样，也影响不到我。” “倒是你们紫荆棘已经被这位真神和祂的信徒们记住了，你可别忘了在小河镇被高贵的天使们追着满街跑的是谁！” 说到此处，吉米随手将那根枝条扔在道旁，抱起了双臂。 “多亏了你们团那个好查理，现在整个紫荆棘除了跟首领和伯爵一条道走到黑之外没有第二个选择了。” “查理会受到应有的惩罚，而你们……” 就看丽兹忽然皱起了眉头，眸子中带上了危险的神色，她轻声道：“你们难道有第二种选择？” “当然！我们可是佣兵，丽兹，你不会忘了吧，我们拿钱办事，可从来不会对任何人保持绝对的忠心！” 吉米颇有些自得地摆摆手，乱晃的视线从丽兹胸前的一抹丰腴上掠过。 “而现在呢，摆在我面前的就不止两条路了，这其中，收益最大的确实是首领许诺的那条路，但是成功性呢？丽兹？你觉得有多大几率能成功？” “说实话吧，我被绑上了你们的战车可不代表我一定认为你们会胜利。”吉米戏谑地一笑，“一旦你们出现一点颓势，我和我的人立马就会离开，去换人投奔。” “去找谁呢？” 就见他指指天上，嬉笑一声。 “我看投靠这位纯白之鸟就很不错，人们都说祂非常仁慈。” 吉米的表情十分自得，这位独眼隼的佣兵团长似乎是对自己的未来规划相当满意。 “吉米……你今天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丽兹的眼神看不出喜怒，只是牢牢地钉在吉米身上。 “只是像那样的神明是不会接受你我这样的人的，我劝你把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全都忘掉！” “那只是因为你们惹了祂，这可不关我们独眼隼的事。”吉米依旧还是决定相信自己，只见他摇摇头，“我想只要拿出足够的诚意，纯白之鸟教会一定会接纳我们的。” “诚意？吉米，你该不会……”丽兹的语气突然冷冽起来。 “没错，诚意是什么呢？”吉米懒散地笑笑，随即一转头，自顾自地向前方行去。 丽兹目视着远去的吉米的背影，猛地攥紧了拳头，而后倏地松懈力气，幽幽一叹。 “乌合之众，乌合之众……” ………… 可以预料到的是，整个小河镇，整个秋风城，乃至整个西境，整个奥瑞兰德，都因纯白之鸟的现世而刮起了一股由弱至强的风暴，一位真神降临于世的消息会随着陆路水路，扩散到整个王国。 这个过程或许会很慢，并带有一定的消息失真，但随着纯白之鸟的影响力一点点地扩大，每一位世人都将很快知道，有一位真正的神明莅临了奥瑞兰德！ 然而身处风暴中心的孔墨却是没有丝毫自觉，或是任何的想法，说到底，他也不用有什么想法，这些事情都是基地和外事部在操心的工作，只要孔墨不主动问，他们甚至不会主动说。 毕竟，这“造神”只是基地同时在进行的数项任务中的其中一项而已。 统筹全局的是瑶池基地的主管们，关孔某人一个小小的外勤什么事……没错，他就是这么想的。 不得不说，孔墨一直把自己的位置摆的很正，将自己的前路也看的非常清楚。 说来也简单，万事不过“在其位谋其事”，有想法？还是先把手里该干的活儿干好吧，把现在背上该担的责任担好吧！ 这种看似“循规蹈矩”或者“不思进取”的想法，恰恰是最合孔墨心意，最逍遥自在的活法。 便是一言以蔽之，有所为，有所不为！ 正因如此，孔墨十分平常地和有过一面之缘的洛林说了再见，再次踏上了自己该走的路。 玄骥掠过云层，在长空中婉转飞翔。 随着速度越来越快，孔墨的心底莫名其妙地升起了一股“刺激感”，而就是在这样的感觉的驱使下，他竟然驱使着玄骥做了好几个看似很危险，但实际上很安全的动作。 当一群腾飞的鸟儿叽叽喳喳地从他身旁掠过，孔墨不由地再次深吸了一口天空中的空气。 视野中很快出现了小河镇的轮廓，他下意识地搜寻起自己和阿德芬妮去过的黄鱼屋，依照基地给他看过的卫星照片，他很快就将它找到。 而当看到屋前那一抹熟悉的身影时，孔墨倏地产生了一种“归心似箭”的感觉，和这种感觉比起来，就连这高天之中的清净与自在都显得不那么诱人了…… 白鹭门人低下头，忽地轻轻一笑，行于高天，却仍不忘归属尘世，这也许就该是师父想让自己领悟的道理。 第78章 归来 又是一日，阿德芬妮照常站在黄鱼屋的门前，那原本枯败不堪的杂草荒地经过信徒们自发的呵护与打理，如今已变得整洁规整。 当知道此处是神之驻地后，整个小河镇的居民都围绕着这一处地方忙碌起来，为了向真神表明自己的虔诚和敬意，在几位富商打头的慷慨解囊下，村民们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几乎对整个市集广场都进行了一轮翻新。 人们甚至还想翻新一下那已经年久失修，被孩子们用木板四处缝缝补补支撑起来的黄鱼屋，但阿德芬妮在询问了一下孩子们的意见之后，还是礼貌地回绝了。 浅层的原因是，孩子们并不希望自己的小基地被这么多人“破坏”掉，所以他们只接受了最低限度的修理，以保障黄鱼屋在未来的某一天不会突然倒塌。 而更深层次的原因则是孩子们还是打算用自己的双手来维护，重建自己的小小家园，自幼都是互相抱团取暖的孩子们，面对外人突如其来的善意，只有不适和羞赧。 而且作为孩子们的领袖的皮亚特清楚地知道，这些面带微笑的大人只是看在那位伟大的神明的面子上才来帮助他们，她是不会接受这种“帮助”的。 这些天来，来拜访黄鱼屋的人依旧络绎不绝，不只是几轮次的清剿和威吓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阿德芬妮和克劳娜每日外出，竟是一个紫荆棘的佣兵也看不见了，那被烧毁的佣兵行会也被清理了出来。 镇民们殷勤地向她们介绍，那里准备要建造一个纯白之鸟的雕像，还希望阿德芬妮和克劳娜能把神明真正的样子告诉他们，他们好绘制图纸开始动工。 面对这样的请求，阿德芬妮犯了难，因为她也不曾见过神明的真实模样，让镇民们像布依埃姆那样简单地立起一只“白鸟”？嗯，有些不妥，还是等神使回归吧。 于是她俩摆摆手，决定让镇民们等到神使归来再开工，至于什么时候归来，等着就是。 被那天晚上的一番动静摧毁的尖耳姑娘酒馆也开始重新修缮，这是阿德芬妮留在小河镇以来重点关注的一件事，按理来说，把别人的东西毁坏了，就没有不照价赔偿的道理。 即使这酒馆的坍塌是因为魔法造就的岩怪，那也是因为它被迫卷入了神明对紫荆棘佣兵的惩戒当中。 身为神的忠诚信徒，阿德芬妮在这件事上当然要做出合乎道义的做法，因为她要让纯白之鸟的名誉无损，这是仅次于保护神使的最重要的事。 要是让小河镇流传起“纯白之鸟只知道惩戒邪魔歪道，不管平民生活死活。”的流言，那这就是她的责任。 于是阿德芬妮就去找了尖耳姑娘的所有者，不过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却大手一挥表示无需赔偿，原来他已经把尖耳姑娘的原址改建成了“神降之地”，那天晚上看见那两道“赤色流星”的人可不在少数…… 只需要向参观“神罚降临之地”的人们收取一些微薄的费用，就足够让他赚得盆满钵满了。 为此，他反而还反过来央求阿德芬妮，希望她能允许自己借着这“神降之地”的名号赚取钱财。 阿德芬妮下意识地就想拒绝，神明的威势怎么能用来敛财…… 然而在片刻的思索后，她还是同意了这个人的想法，只是给他定下规矩，要求他将收取的费用保持在一个极低的价格内，并拿出每个月总收入的四成捐给镇上的贫困群众们，发放救济物品。 结果那人很爽快的答应了，阿德芬妮才意识到自己定下的“四成”还是定少了…… 只是契约已定，阿德芬妮也只是再三警告他不准有多余的心思，没有再做出反悔的决定。 真神初降，在一开始的震撼和膜拜之后，像这样打算打着“纯白之鸟”的名号干些事情的人就开始不在少数。 有些人懂规矩，会来黄鱼屋拜访阿德芬妮，商量一二，而有些人没规矩，自顾自地就冒充起了纯白之鸟教会的代行者，当然这种人会在第一时间就听到天使们的敲门声。 今天照旧有人来拜访阿德芬妮，小河镇虽然看着小，但其中隐藏的权贵与富人们真是不在少数，为了应付这帮人，阿德芬妮每天都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给纯白之鸟的威名带来污点。 有些时候，这些人说起话来过于弯弯绕绕，惹得阿德芬妮心累，还不得不搬出纯白之鸟的教诲，让他们有话直说。 而当诸事议定（大部分是阿德芬妮告诉他们等“神使归来”再说。），再次送走了这帮人，阿德芬妮站在门前，看着在门前草地上俯身拜倒，虔诚祈祷的络绎不绝的人们，她最初的兴奋与成就感已经随风消逝，现在留下的只有疲惫与叹息，以及忙碌过后的满足感。 不知为何，在这样一位神明的注视下做事，阿德芬妮的压力反而要比在当玫瑰骑士的时候大得多，身为纯白之鸟教会目前在小河镇唯一的“代表人”，她必须以极高的标准要求自己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这可给从未当过高位的女骑士出了一道不少的难题。 于是在这样的每日忙碌之后，她都会在黄鱼屋前站上一会儿，抬头仰望天空，任凭微风吹动她那银白色的秀发。 在忙完每天的事情之后，阿德芬妮总会回想起和神使在一次旅行的日子，回忆着他的一言一行，并以他的言行作为自我行为的规范，仔细斟酌今天有没有什么地方没有做好。 而与之相对的，越是这样想，她对神使的思念就每日愈深。 所以当那一抹熟悉的身影骤然出现在天际，并站在一只“铁鸟”上向她挥手的时候，她眼中涌现出了比周围民众的震撼还要程度更深的欢喜与激动。 她目视着那道依旧身穿启程时的那一套装束的神使缓缓降落，强忍住欢呼雀跃的想法，回身打开门呼唤了一声克劳娜，再次转过身，神使已经踏足了地面。 孔墨一开始是万分欣喜的，而现在是茫然的，原因无他，有一群百姓对他顶礼跪拜，其中竟然还有不少已经泪流满面，身体颤抖。 “神使，您一定是神使！” “礼赞纯白之鸟，伟大仁慈的神使已经归来！” “赞美纯白之鸟！” 当耳边响起民众们的激动呐喊，孔墨才有些回过了味儿来，他抬头看向了阿德芬妮，露出一抹微笑，想来，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这位女骑士一定做了很多。 当那抹熟悉的笑容再次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阿德芬妮再也压抑不住自己的心情，泪水伴随着笑容一起流淌在脸上，她不等听到招呼的克劳娜出门，迈出脚步就向着孔墨奔来。 当这英姿飒爽的女骑士闯到自己怀里，孔墨先是微微一愣，随即立刻带着鼓励意味地拍了拍她的后背。 “阿德芬妮，我回来了。” “我就知道您一定会回来……” 将脑袋埋在孔墨怀里的阿德芬妮轻轻出声，任凭自己的情绪肆意外露，享受着这难得的怀抱。 “辛苦你了，阿德芬妮……” 孔墨低下头，用手帮阿德芬妮将遮蔽视线的几根碎发规整好，两人眸子相对，相视而笑。 第79章 重逢 孔墨回来的时间很巧，正赶上小河镇的纯白之鸟信徒们聚在黄鱼屋前做祷告，虽然就连阿德芬妮都不知道他们嘴里的碎碎念算不算是“祷告”。 但是孔墨的归来一下子就让这些“祷告”统一起来，从杂七杂八的碎碎念变成了统一而和谐的“赞美纯白之鸟”与“赞美神使”。 当孔墨和阿德芬妮分开，女骑士看到自己被信徒们围在中间，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有多么的逾越，于是她赶紧红着脸退了出来，任由自家神使被民众们的热情包围。 “伟岸的神使啊，我向您奉上最卑微的祈祷与祝福……” “仁慈的神使啊，你所站立之地，便是神的国……” 更有甚者已经拿起纸笔低声记录：“纯白之鸟的神使驾驭着黑色的铁鸟，自天际而落，要让一切被光明神遮蔽了双眼的人们看到真神的光辉！” “他的样貌不凡，身材也很挺拔，宽阔的脊背像是巨人，温和的笑容像是太阳，他的心脏能够塞下海洋……” 这全文大肆运用了夸张还有臆想的写作手法，让人怀疑这笔者是不是个近视眼，或者就是根本没有看清孔墨到底长个什么样！ 眼看着周围的民众越聚越多，不少原本在街上围观的人都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朝着黄鱼屋跑来，见状，孔墨连忙从人群的包围中挤了出去，冲着过于热情的父老乡亲们行了一礼。 “诸位，承蒙厚爱，承蒙厚爱，不过，要待此间事了，才能再与诸位相叙！” 众人听完，却是大眼瞪小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他，只是谁都听不懂这神使在讲个什么！ 那当然，因为孔墨说的是汉语。 一看突如其来的“神之语”把人们唬住了，他连忙转过身，拽上阿德芬妮就往屋里冲！ 只见他一边拽还一边有闲暇说：“这些民众会往屋里闯吗？” 阿德芬妮连声道：“不，不会的！” “是嘛，那就好！” 说罢，就看一道疾风带着阿德芬妮闯进了黄鱼屋，“嘭”地一下关紧了门，然而下一刻那道门又倏地打开一条缝，一只包裹着黑色手套的手伸了出来，冲着停在地上的玄骥指了指。 “滴滴——”玄骥身上闪了闪，又响了响，把一众信徒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众人不明所以，以为是神使的坐骑在叫唤，于是又连忙凑到那只“大铁鸟”面前，对着它又拜又念，可能在众人看来，拜不到神使，拜拜他的座驾也是一样的。 见此情景，有人又在纸笔上开写了，但孔墨已经不感兴趣了，他爱写什么就写什么吧，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 “哎呦——” 却说两人一进门，径直就与一个柔软的躯体撞了满怀，这人发出一声惊叫，随即甩了甩那栗色的马尾，瞪大眼睛朝孔墨看去。 “我的……我的纯白之鸟啊！孔墨！” 孔墨当下就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就要锁门，差点以为有人直接追进来了，可当他朝那人看去，却看见一位身着便装，却丝毫掩盖不了其清丽容颜的女孩儿。 正是克劳娜。 于是他松了口气，脸上升起笑容，冲着大半个月没见的女孩儿招招手。 “怎么样，想我了没？”孔墨问道。 “嗯……嗯？” 就看克劳娜先是欣喜地点了点头，转而又露出疑惑神色，看向阿德芬妮，“阿德芬妮阿德芬妮，你确定这真是孔墨吗？” “不是某个施法者假扮的？” “百分之一百，如假包换！” 阿德芬妮认真地回应道。 “那就怪了，咱们的神使什么时候会说俏皮话了？” 克劳娜皱眉，托着下巴像是极其不解。 见状，孔墨掩面一叹，随即苦笑一声，道：“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这种印象？” “其实神使以前也是会说俏皮话的……你说是吧？”站在孔墨身旁的女骑士也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意看向了自己的神使，“大人？” “那当然！”孔墨毫不犹豫地回答道，随即又看向克劳娜，“你要是想让我多说点俏皮话，我可以说一整天不带重样的！” “那还是不了吧！”克劳娜放下手来，莞尔一笑，张了张双臂，“欢迎回来！” 说罢，这女孩儿径直扑倒了孔墨的怀里，和他抱了抱。 而孔墨当然是奉行着该有的礼数，劝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两人一触即分。 “皮亚特，鲁道夫，还有大家！”克劳娜笑意不减，转头冲里屋喊道，“快过来，我要给你们介绍介绍我家的神使！” “你家的？”孔墨扬了扬头。 “对啊！”少女理智气壮地答道，“我家的！” “我可是也信仰了纯白之鸟了哦！” “是嘛——” 就看孔墨故作惊异地拉长了声音，转头看向阿德芬妮。 而女骑士挽了挽额前的秀发，温声回应道：“是啊，神使，不仅是克劳娜，黄鱼屋的孩子们现在都对我主充满了敬佩与好感，但是我觉得他们还太小，应该谨慎选择自己的信仰，所以我只是把我主的教义告诉了他们，并没有像对待一个真正的信徒一样去要求他们。” “你做得对，阿德芬妮，你做得对！” 孔墨了然颔首，诚心诚意地应了一声。 “你可比我这个不管事的神使合格得多了！” “大人谬赞了……” 就看被夸奖的阿德芬妮紧张地捏了捏手，脸上已是泛起潮红。 另一旁，听到克劳娜的召唤，以皮亚特为首的“黄鱼屋的孩子们”已是结伴赶来，一张张稚嫩或非常稚嫩的脸上流连着好奇的神色，往那身着黑衣的男人脸上不断打量。 只是孩子们明显非常紧张，刻意地和三人拉开了距离，只敢远远地观瞧。 “别害怕啊——快过来！”直到克劳娜“发号施令”，众人才在鼓起胆子的皮亚特和鲁道夫的带领下慢慢挪了上去。 孔墨笑着看着他们，出声问候：“你们好啊，孩子们！” “您……您好，神使大人，还是第一次看见活的您……啊不，我是说第一次看见活……啊不对。”皮亚特紧张地语无伦次，站在她身旁的鲁道夫赶忙上前一步，接上话茬，“她说好久不见，尊贵的神使大人！” “呃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尊贵的神使大人。”皮亚特猛地点点头，连着她身后的孩子们也一个劲儿地颔首。 “不用这么紧张。”孔墨俯下身，揉了揉皮亚特的头发，“我还要感谢你们救了我呢！” “应该做的，神使大人，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就看突然被摸头的皮亚特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孔墨微微一笑，又将视线移向一旁的男孩，“你是叫鲁道夫？” “是的，神使大人。”鲁道夫行了个抱拳礼。 紧接着就看白鹭门人摇摇头，真心实意地朝他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而鲁道夫对上那认真目光，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只能挠挠头，嘿嘿一笑。 “你妹妹怎么样了？”孔墨忽然问道。 “啊？我妹妹？神使，您怎么知道……”鲁道夫很是疑惑。 “我好歹也是个神使！”白鹭门人畅然一笑，随即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盒包装奇异的“药物”，“作为报答，我要治好你的妹妹！” 第80章 普通的一天 鲁道夫还有他妹妹的事情，都是孔墨在坤舆基地躺着的时候知道的。 当白鹭门人问起这位小小的救命恩人，李大校像是早就知道他会问一样，拿出了一沓资料，其中几页是鲁道夫的，而剩下的十几页全是关于他妹妹的。 或者说，关于他妹妹的病的。 根据纸鸢与天雀在现场的初步诊断，那个一直在黄鱼屋内卧病不起的小女孩患上的是一种阿若夫兰特有的罕见病，这是一个绝佳的对于异世界疾病的研究对象。 在通过纸鸢的传递得到了一些病理样本之后，瑶池基地和岱宗基地的医疗部门便都投入了对异界疾病的研究之中。 那些书写着密密麻麻文字的病理学研究与诊断报告都被李侠快速略过，归根到底就跟孔墨说了四个大字—— 这病能治。 并且成本还出人意料的很低，只需要对症下药，并辅以一些简单的康复治疗。 新的药物很快就被配置出来了，瑶池基地希望能让孔墨以神使的身份拿出这种新研制出来的药物，并在鲁道夫的妹妹身上进行一次试验，如果确定有效，那么阿若夫兰的这一类罕见病都将会被直接攻克。 要说有没有风险，那是药三分毒，风险当然是有，只是已经在事前被坤舆计划的执行者们降到了最低，要说为何，那便是从古至今，炎夏的医者与相关从业人员里就不缺乏以身试药的狠人。 再者，某些在“布依埃姆劳动改造委员会”里进行改造的人员也对这款药物的面世做出了不小的贡献……当然，他们也全都活着就是了。 既然在实验室内，正常人体以及阿若夫兰的正常人体上都已经试验过了，那么也该在真正的病患身上进行尝试了，于是这个光荣而又艰巨的任务最终就被交给了孔墨。 如果这类药物大获成功，以孔墨的纯白之鸟神使的身份，相信能快速地将该药的名声推广开来，以福泽异世。 如果，能够以该类药物的研发经验助长炎夏对一些罕见且特殊的疾病的应对经验，甚至研究出对应药物来，那就更好了。 大国考量，向来是互惠互利。 “但，鲁道夫，我不会欺骗你。” 孔墨手里药物上的包装很快被扯去，其真身是被特意伪装成如此的“大黑药丸”。 “我不确定我的药能不能在你妹妹的身上发挥效用，如果遇上了最坏的情况，甚至还会加剧她的病情……” 而鲁道夫则是明显动容了，这半大小子嗫嚅着嘴唇，脸上的表情是一阵激动又一阵紧张。 “这，这……神使大人，我恐怕需要先问问我的妹妹！” “当然！”孔墨点了点头。 他站起身来，说道：“咱们一起去吧，正好我也看看那位小姑娘。” 鲁道夫连连点头，他已经紧张到手心出汗了，许久未见的神使在今日归来，都没让他紧张到这种地步，但是神使一说能治他妹妹的病，他立刻开始紧张不已。 他几乎日日夜夜都在期盼着奇迹的诞生，可当奇迹真的到来，它的出场却是如此的朴实无华——只是一颗黑乎乎的药丸。 当任何人在面对着一件许久悬而未决的大事，而它的解决办法近在咫尺的时候，相信第一时间都不会感到欣喜或是欢庆，而是感到紧张，前所未有的紧张。 无他，不过是立刻开始思量，自己能把握住这次机会吗？这会不会又是一次镜花雪月，梦中泡影？一次徒劳无用的期望？ 鲁道夫的心绪就是这样，忐忑紧张又不安，在听完神使说的话后，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朝里屋走去，麻木到连自己怎么迈出脚步的都不知道。 身为黄鱼屋的小领袖，在听到鲁道夫妹妹的病有救之后，皮亚特的脸上已是喜色连连，然而转头一看，鲁道夫都快变成根木头了，她立马快走几步跟上，虚扶着他前进，他俩身后的伙伴们见状也连忙跟了上去。 孔墨与克劳娜和阿德芬妮自然是缀在最后，眼前是一群感受到了气氛，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孩子们，偶尔有几名孩子用亮闪闪的眼睛转头看向他，他统一回以温和的微笑。 “大人……”阿德芬妮侧过脸，看着孔墨，“您的药是……” “教会研究出来的。”孔墨微微一笑，他当然是选择“说真话”，“天使们知悉了鲁道夫妹妹的病，并传达给了教会，教会的医者们决定救治她。” “就这么简单？”只见克劳娜刚亮出一副听故事的表情，就发现孔墨不再讲述。 “就这么简单。”孔墨点点头，又笑道：“举手之劳罢了。” 说完这话，他自己也才意识到，对于当今的炎夏来说，了解，并尝试治愈一个因巧合发现的异世界疾病，真的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阿若夫兰的该类病患者来说，却无异于恩同再造。 所以以神明的名义发放这类药物，是合理的，不然保不齐又会激起多少人的暗中觊觎之心。 随着炎夏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与接触持续深入，这种事还会发生很多次，至于到时候要不要摘下这层“纯白之鸟”的马甲……那就要看到时候的情况了。 一不注意就想了太多，孔墨摇摇头，这可都是拜临行前在瑶池基地上的那几堂培训课所赐，依稀记得那位主讲的老教授对他们说过—— “我们的人，向来都是走一步想一百步。” 于是惹得孔墨现在也想尝试着去走一步想一百步，但想着想着却发现把事情越想越多，“解决”了一个又出来五个甚至十个，因果联系也越想越杂，不知不觉就头痛脑热，完全不得要领。 这让他更加笃定了自己就是个在前线干活儿的料子，思考这些完全不在自己的天赋上。 “嘿——我们的纯白之鸟当然只要微微抬手，就能治好连王都的医生都治不好的疾病。”克劳娜如此回应道。 “若是我主能再早一些朝这人世投下目光就好了……不知会有多少人因此受益。”这是阿德芬妮的反应。 而孔墨则是不置可否，笑而不语。 絮絮叨叨之间，一行人很快就来到了鲁道夫妹妹的房间。 “朱莉……你醒着吗？”鲁道夫走到那扇小门前，先是局促地抬头张望，确认了神使跟了上来，然后才轻轻敲门。 “哥哥？”虚弱的女孩声音从里屋响起，“我醒着呢……” 却见克劳娜拽拽孔墨的衣角，随后穿过一群孩子，站在鲁道夫身旁，也敲了敲门。 “朱莉。” “克劳娜姐姐！”门内的声音明显的变得惊喜，“你又来找我玩了吗？” “可是我现在好累……应该没有力气了……” 皮亚特此时也凑上前，她也轻轻地呼唤一声，“朱莉，我们都来了。” “是啊，朱莉，你今天好吗？” “朱莉朱莉，我也来了哦——” “朱莉妹妹，你很快就能康复了！” 就听孩子们七嘴八舌的向女孩儿问好。 “……大家都来了？”屋内的女孩儿的话语停滞一下，明显陷入了某种困惑当中，“我们要搬家了吗？” “不不不，我们怎么会搬家呢？我们是来……”皮亚特犹疑一下，随后转头看向孔墨与阿德芬妮，眼见两人对视一下，俱是朝她点点头。 “还记得我跟你讲过的纯白之鸟吗？” “当然记得。”只听朱莉肯定地回应道，“咳咳……克劳娜姐姐经常跟我讲祂的故事，祂是一位比任何人都要慈祥的神明，那些漂亮的……漂亮天使就是祂派来帮助我们的。” 听着自己妹妹的话语，一旁的鲁道夫已是抬手挡住了自己的眼睛，那里似乎有湿润在酝酿。 “而现在，祂要来帮助你了，小朱莉。”克劳娜笑着说道。 “我？祂为什么要帮助我？” “我很幸福了……克劳娜姐姐。” “像祂这样温柔的神明，一定要先去帮助那些还不够幸福的人们……咳，我有哥哥，还有你们，还有一间温暖小屋，我不需要……咳咳……” “因为——”克劳娜神色动容，刚要回答—— 一只坚定的大手忽然按在了克劳娜的肩膀上，她转过头去，却看孔墨与阿德芬妮不知何时已是踱步上前。 白鹭门人目视着眼前的小门，温声接着克劳娜的话往下说。 “因为这个神明啊，祂最见不得孩子受苦！” 门被应声打开，孔墨刚要朝里面迈出步子，就被阿德芬妮轻轻挽住了胳膊。 只听她脸上露出不忍，低声说道：“大人……小朱莉的样貌因为病可能会有些……您……” “我知道。”孔墨握住阿德芬妮的手，转头看向屋内，“阿德芬妮，我都知道。” 他推门而进，这干干净净的小屋里只有一张床，一副桌椅，以及一扇有着经常被开启的痕迹的窗子，空气飘散着某种淡淡的药香…… 孔墨转头看向那张小床上的女孩儿，她瘦削的身体静静地躺在那里。 凑近几步，阿德芬妮，皮亚特，鲁道夫，克劳娜，都连忙跟了进来。 孔墨心疼地看着朱莉的样子，女孩儿的样子跟纸鸢传回的几张照片一模一样，流脓的血疮几乎遍布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吸取着她的生命，让这孩子的身体不成人形。 那张本该天真烂漫的脸上密布着血疮生出又退去而留下的伤痕与结痂伤口，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而朱莉正睁着那双明亮的双眼，好奇地打量着这位新来的客人。 “您是……” 白鹭门人侧身坐在了她的床边，给她展示了那颗能治她病的药物。 “一个普通人。”他笑着回答，“今天我来这里，是来询问你的意见的。” “如果有一种药物，你吃了之后就能摆脱病痛的折磨，可以离开这张困住你的小床去自由奔跑，但也有可能让你病情加重，让你出现危险，当然，它也可能什么用都没有，一切都是维持原状……” 随着孔墨的讲述，朱莉的眼中突然亮起了光彩，不待孔墨说完，这位小女孩儿就应声答道：“我吃！” “你不再考虑考虑？”孔墨一愣，又接着说道。 “没什么值得考虑的了，先生……”朱莉虚弱地笑着，看着他，“虽然我不知道您是谁，但您身上的气息，让……咳咳，让人安心，我愿意相信您，先生……”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费力地稍抬起头，看向几乎是立刻朝自己奔来的哥哥，还有满脸关切的朋友们。 “我想让这些关心我的人露出笑脸。” 朱莉全程保持着笑容诉说，门口的孩子们在好奇且期待地观望。 而在场的人们，鲁道夫已是泪流满面，克劳娜低声啜泣着扎在阿德芬妮怀里，皮亚特站在鲁道夫身旁眼角垂泪，而阿德芬妮抱住克劳娜宽慰，亦是叹气默然。 “而且我还是有私心的，先生，如果……我是说，这张小床是不错，但是……咳，如果我能离开这张小床……去奔跑。”朱莉又看向孔墨，神色坚定，“哪怕只有半天，我也愿意。” “好——”孔墨倏地叹了口气，“好孩子——” “很快就会不痛了，你马上就能自由奔跑了。” 白鹭门人注视着她憔悴的年轻的脸，孩子，不仅如此，当你站起来的那一刹那，许许多多和你有着同样遭遇的人，都将会起身和你一同奔跑…… 这是普通的一天，孔墨的眼前是一个普通的身患离奇之病的小女孩，窗外的阳光正盛，人们凑在一起，还在低声讨论着纯白之鸟的神迹。 这是不普通的一天，天空中纸鸢与天雀正在游弋，坤舆计划的执行者们再一次发现了人的光辉，证明了无论身处哪个世界，人类都会选择希望。 这是许许多多的一天中的“一天”，事无分大小，人无分贵贱，来自高天之外的善意目光看待问题的角度依然是平视，以诚心的友善与真诚换来的必将是结满丰硕友谊的璀璨果实。 第81章 诸事 小河镇本身就是繁忙的，这个星星河畔的小镇因为纯白之鸟的显圣出现了一些很大的变化，但不曾改变的就是繁忙，归根到底，是佣兵行会的消失没有给这个小镇的发展带来任何的停滞。 在纯白之鸟的“见证”下，由镇民们公投出的新任镇长很快开始履行职责，从佣兵的掌控中收回了小镇的领导权。 至于这个公投的主意是谁出的，那当然是镇民们请教完“无所不能”的神使后得出的答案，而孔墨呢，他只是关于这个问题给基地简单地致了一电，然后把得来的答案转告给了镇民们。 基地那边还给他讲了什么行政体系架构，什么领导班子搭建，这实在听得白鹭门人脑袋都大了，他只好硬着头皮听完，耐着性子琢磨，最终在基地提供的几个方案里选择了公投。 然后孔墨又叫来那位新晋的镇长，以纯白之鸟的名义传授给了他一套“治理方案”，当然，这套方案也是基地发来的，孔墨只负责照着念。 新镇长也知晓现在的小河镇，影响力最大的非眼前这位神使莫属，于是安安静静地听完，认认真真地记下，并表示自己一定严格执行。 虽然镇民们现在连“纯白之鸟教会”的祭司们都没看见，但高于一切凡人的神选使者更加昭示了这位真神的态度。 而关于在佣兵行会原址上要建立的那座“纯白之鸟”的雕像，孔墨本想推辞，这立像立庙在大燕是英雄和神仙才有的规格，虽然民间有私下里给白鹭门历代门人立庙的，但那其实都属于逾矩了。 白鹭门是守规矩的，身为白鹭门人的孔墨更是守规矩的，在孔墨看来，自家门派在这异世成了神做了祖，倒反天罡就算了，立像这就太过了…… 其实……过吗？这都快打上天庭了……人间立个像而已…… 于是在阿德芬妮和基地的建议下，孔墨还是答应了那座雕像的搭建，而镇长更是立马拍着胸脯表示一定要把这神像造的大大的，亮亮的，以彰显小镇居民的虔诚和纯白之鸟的威严。 而白鹭门人立马否决了他“大大亮亮”的提议，并表示越往低调建越好，千万不要劳民伤财，镇长却表示劳不了也伤不了，这神像的建造早就被镇内几个“心善”的富商承包了！ 于是孔墨这下彻底没话说了，只能默默点头。 而镇长的下一个问题把他整的更沉默了，那便是“纯白之鸟”到底长什么样的问题，孔墨眨眨眼，好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答复他。 好像自己作为纯白之鸟的神使，这些人就默认自己一定会知道祂长得什么样似的…… 要不然把自己师父的模样告诉他们？不不不……师父知道了肯定要拔出宝剑清理门户…… 纯粹地雕刻一只白鹭出来？也不行，这个世界也没有白鹭这种鸟儿，怎么能凭空造物…… 最后孔墨实在想不到，干脆支支吾吾地告诉他，纯白之鸟裹着一身白衣，面目被万道霞光遮盖，善良的人去看，会看到慈祥无比的温和面目，而邪恶的人去看，只会看到燃烧着烈火的一道怒容。 镇长听完之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随后立马站起身来，表示自己一定和工匠们竭尽全力，把最真实的纯白之鸟展现出来。 孔墨也不知道他到底思考了个什么，总之怕露馅的他只能“嗯嗯啊啊”地混过去，然后目送着人家离开，谁想在这之后他一回头，就看到阿德芬妮和克劳娜直勾勾地盯着他。 “大人（孔墨）？我主的神国是什么样的？” 神国？白鹭门人牙关一酸，神国……就是一座山上竖了个山门，自己小时候天天趴在门前看竹林里的大野猪呲牙…… 当然说是不可能那么说，孔墨只得轻咳一声，说这神国的面貌说出来就不好了，等你们自己看到就知道了…… 当神使很累，当“冒牌”神使更累，这些需要他布置下去的“指示”还算简单，那一群信徒天天上门请求什么教诲才叫折磨。 孔墨不是什么好为人师的人，天天站在黄鱼屋前哪有那么多话要讲，就算把口水都耗干了他也讲不出那么多大道理啊。 于是他每天只能故作神秘地往那一杵，重在参与，同时心中无比期盼“纯白之鸟教会驻小河镇办事处”的建立，而办事处里的本地领导者的人选，他心里已经有点眉目了。 ………… “什么？大人，我？”突然被钦定的时候，阿尔正在广场上调试自己的乐器，“噔”地一下差点被一根琴弦扯下来。 吟游诗人立马站起身来，睁大眼睛，指着自己说道：“大人，我还不是纯白之鸟的信徒啊！” “嘘嘘嘘——”孔墨立马上前几步，低声道，“你现在是了。” “这……我，大人，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还要旅行的啊，我是一名吟游诗人！”提起自己的梦想，阿尔显得很是大义凛然。 “再说我也不是当领导者的料子，估计皮亚特都做的比我好……” “当然当然。”阿德芬妮站在旁边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接上孔墨的话茬，“所以你只需要在小河镇待一两年，等皮亚特和鲁道夫成长起来！” “啊？”阿尔一愣，随即像是有些放下了心来，轻声道：“原来是这样吗……” “是啊，阿尔，就当帮我个忙，我在小河镇信得过的也就你们几个人了。”孔墨笑道。 “大人，我当然愿意帮您的忙……一两年的话……” 只见阿尔蹙着眉，思量良久后才点了点头，“我接受。” “好啊，阿尔，就知道我没看错人。”孔墨高兴地拍了拍吟游诗人的肩膀，“放心吧，这份工作很轻松的，而且还有固定工资……” “固定工资？”谁知吟游诗人一听，双眼便是一亮，“您怎么不早说？” “放心吧，我的大人，这事就包在您卑微的阿尔身上了！” ………… 于是在一周内解决完了大部分问题，孔墨和阿德芬妮与克劳娜现在只需要待在小河镇，等到药物在小朱莉的身上展现出效果，并将报告发送给基地之后，他们就能继续启程前往王都了。 而事实也没有辜负众人的期望，这样的等待只持续了四五天，小朱莉身上的血疮就肉眼可见地开始消退，让一向沉稳的鲁道夫再次高兴地流出了泪水。 等孔墨一行人去看望兄妹两个，两个孩子又是一番感谢，而孔墨几人也由衷地为他们感到高兴。 第82章 总有离别 小朱莉的脸上铭刻着笑容，那些可怖的血疮终于退去，天真烂漫的小女孩也终于可以露出独属于这个年纪的璀璨笑脸。 孔墨见状也长舒了一口气，他是真怕这药没能发挥效用，或是发生最坏的情况，那就是将小朱莉的病情进行进一步的恶化。 及至此刻，孔墨在小河镇的事务才算完成妥当，当小朱莉的身体数据被纸鸢扫描一遍，传回基地，他这个纯白之鸟神使的任务也算告一段落。 而再接下来，就是继续往东行，前往奥瑞兰德的王都，探寻魔法的奥秘。 由于已经在小河镇耽误了太多时间，众人决定加快脚步，就不一个城一个城地蹚过去了，孔墨打算让玄骥简单地超载一下，看看能不能载得动三个人。 在关于这个问题咨询了基地之后，孔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只是超载会不可避免地降低玄骥的速度和灵活性，这事他自己当然也有心理预期，但以玄骥的飞行高度，这一路东行，倒是很难遇上什么战斗。 另外，在和基地通话之后，孔墨还得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消息，那就是尘歌森林里的界门又开始出现短暂细微的“失序”现象了，目前并不影响人员的正常出入，还在可控的范畴之内，但这也同时证明了另一件事—— 界门失序是不可避免的，基地只能尽可能地延长它到来的时间。 关于这一点，庞教授已经在前天一周一次的例行讨论会上发表了自己的研究成果，并作了充分的解释和说明，用大白话来讲，那就是失序这一现象的产生，是因为界门受到了它所到达的异世界磁场的影响。 当界门的两端处于两个完全不同的磁场之上，便会影响传送通道的稳定。 根据目前经历过的世界来看，大燕的磁场强度要远强于阿若夫兰，所以界门失序的速度也就非常之快，而阿若夫兰的磁场强度就没有那么强盛，所以界门到现在过去了一个多月才开始轻微地出现失序。 也就是地球与异世界的磁场相差越大，那么界门就会失序得越快。 目前还无法断定界门失序的速度快慢与异世界特殊力量的强弱层次有关。 只是无论这差值是大是小，强弱差距多少，只要对面异世界的磁场与地球不是完全一样，那么界门失序就是一定会发生的事，是一个纯粹的时间问题。 这一现象的阐明与定论，基本断绝了瑶池基地关于异世界长期建设发展的几项计划，毕竟就算有足够的开启计划的时间，待等到计划完成，能收获成果的时候，坤舆计划的执行者们也早就全部离开这个世界了。 于是，大批人员的派遣，探索，建设，驻扎也就成了非必要的事情。 不过炎夏的人们向来是走一步想一百步，针对各种情况的预案就是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后造成太大的损失。 在探索部的测定下，基本可以得出界门还有两个月的时间就将彻底失序，届时，如果众人还想再回到阿若夫兰，那就是纯粹的运气问题了。 不过，既然长期建设没得搞，但短期探索还是有的搞。 这两个月的时间足够做什么？ 足够北边的老胡征九月二人组带回奥瑞兰德的特殊矿物样本，足够南边的常思影三人组带回异世界的陆生动植物，海生动植物样本，足够基地的研究人员们测定出炎夏与瑶池基地最需要其中的哪项资源。 然后……然后就是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了。 而孔墨这边，如果进度足够快，运气又足够好，在王都寻到一套完整的魔法理论应该不是难事。 听说那里的魔法学院正在开学季，但是孔墨已经没时间入学，然后一步步地学习了，只能试试看看能不能人前显圣，利用现代的科技“唬”一套书籍或是理论过来。 时间有限，对于所有能感受到“时间”这一概念的生物来讲，时间便是一切。 于是在一个太阳刚刚从地平线探出头的清晨，孔墨便协助着克劳娜和阿德芬妮踏上了玄骥，在抹着眼泪的孩子们的不舍挥手中，静悄悄地告别了小河镇。 当玄骥载着三人穿梭在云与风当中，阿德芬妮与克劳娜都无可避免地露出了惊奇的表情，某种程度上，她俩也算是这世界头两个不使用魔法而飞上高空的人了。 孔墨轻攥戴在左手的控制手套，神情专注，将玄骥操纵得极为稳当，无他，因为身旁的克劳娜早就紧张地快把自己的衣袖抓出洞来了。 阿德芬妮还好些，毕竟是曾经的玫瑰骑士，而且也不恐高，略微适应之后就能站稳在玄骥之上，而克劳娜就不行了，孩子的腿打颤打得就差跪下了，只能牢牢地攥住孔墨的胳膊，并强迫自己闭上眼不去往下看。 “那什么，有个事，我要跟你们两个说一下。”耳边是呼啸的风声，目视着前方，孔墨突然开口。 “嗯？大人请说。”阿德芬妮的视线从下方的风景上移开。 “什……什么？”克劳娜努力地睁开眼睛。 孔墨见状微微一笑。 “两个月后，我将离开。” “离，离开？”克劳娜的桃花眼一瞬间瞪得溜圆，霎时看向了孔墨。 而阿德芬妮也是神色一滞，连忙说道：“大人，抱歉，我没听明白您的意思，您的离开是指……” “离开这个世界。”孔墨缓缓点头。 “这……你……孔墨。”克劳娜望着孔墨，语无伦次，一时说不出话来。 阿德芬妮却像是早有预料似地低下了头，使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因为一些原因，我必须在两个月后离开了。” 孔墨摇摇头，他的脸上保持着微笑，在他看来，这并不是一件值得悲伤的事，聚散终有时，有缘自会再相逢，只是…… 他微微侧头，看向低垂着脑袋的女骑士。 有些事情不是一句后会有期就能消弭，再不用反复流连的，对于阿德芬妮的情感， 白鹭门人有所感知，但……孔墨想到此处，摇了摇头，重新望向前方。 女骑士有女骑士的路，孔墨也有孔墨的路。 他清楚地知道她有她的理想，在基地的规划中，纯白之鸟教会的发展不会因为“神使”的离去而停滞，岱宗基地早已留下了很多布置，让这一披着宗教外皮的真善美集合体能够茁壮成长。 届时，阿德芬妮能够通过纯白之鸟实现自己的理想与抱负，去创造一个人人向善的新世界。 第83章 离开西境 人这一生会遭遇非常非常多的离别，这是必经之事，应当学着适应它，面对它，而不是躲避它，延长它。 所以孔墨基本上是没有任何的犹豫，就将自己快要离开的消息告诉了二女，而两人的反应也在他意料之内，不论是这一路上结下的深厚情谊，还是在小河镇内抵背杀敌，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早已让三人的友谊深厚无比。 觉得意外，甚至无法接受都实属正常，但该来的总会来，因为即使是没有界门失序的因素，孔墨也不可能长留于这个世界，享受美好的友情和安逸。 猎猎风声吹拂着白鹭门人的衣领，他静静地看着前路，按理说这样的离别他早就应该习惯。 无论是相熟的还是只有过一面之缘的，在大燕之中，他的朋友还有许多，无一不是经历过相似的离别，生死弟兄，知己同袍，或是相视一笑，作揖相别，或是点头致意，各往前路，或是涕泗横流，杯酒相送。 但都没有今天这样让他心里泛起难受的心绪。 孔墨又悄咪咪地回头看了一眼，眼见阿德芬妮依旧低垂着头，直愣愣地看着玄骥的黑色外壳，仿佛魂游于天外一般， 眼见此状，他禁不住地叹了口气，不知怎地竟泛起些愧疚的情绪。 为何愧疚？这很难说，自古情之一字，多是无解之事。 “那，既然孔墨你要离开，梦语者说过的那些话还会成真吗？”克劳娜看着孔墨，低声问道，“还是说，只要你一离开，历史就又会走向从前的道路，奥瑞兰德会迎来战乱与毁灭……” 梦语者……克劳娜提起的事勾起了孔墨的几许回忆。 短暂思量后，他摇了摇头，说道：“我记得他说的是改变已经发生，复仇之女未曾诞下……未来应该已经换了个样子。” “如果我走了，未来是好是坏……就看你们的了。” “……嗯，好吧。” 克劳娜小声回应着，少女的心思也不难猜，说出这些话肯定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真的担心未来的走向，但肯定还有一部分是想借此“挽留”孔墨。 在她心里，孔墨一直是一位仁慈且高尚的存在，如果他的离开会让奥瑞兰德陷入混乱，说不定他就不会离开了…… 或许连少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层小小心绪，或者就算意识到了也不敢将真正的心思讲明。 谈话间，阿德芬妮也抬起了头来，她的脸色已然恢复如常。 女骑士按着腰旁的剑柄，迎上孔墨的视线，正色道：“大人，您的离开对于整个教会都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您是否跟主教大人……” “他们也会一同离开。”孔墨出人意料的回答顿时让阿德芬妮言语一滞，“只要不是奥瑞兰德居民的信徒，都会随着我一同离开。” 说到这，他慨然一叹，“在我们离开之后，纯白之鸟教会就交给你们领导与发展了。” “怎么会……”阿德芬妮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又低落了几分，她禁不住问道，“连教会的人们都……纯白之鸟召唤您们，究竟所为何事？” “有一些……”这下轮到孔墨语塞了，半晌只得憋出一句，“急事。” “嗯，我明白了，是我冒昧了。”阿德芬妮诉说着，悄然垂下了眼睑，“那您们还会回来吗？也许几个月，也许几年？我是说，信徒们总需要一个希望。” 说到最后，女骑士抬起眼皮看向孔墨，提高了些许声调。 “……”面对阿德芬妮的疑问，孔墨沉默了半晌，最后倏地一叹，转头看向前路，“我不能给予他们一个虚假的希望。” “我知道了。”阿德芬妮这次似乎是早有预料，只看她身上的盔甲颤动一下，默然点头。 “我们会在您们离开的时候照料好教会的。”她沉声说道。 孔墨颔首回应，并说道：“我们不会一走了之，会尽可能地留下一些东西来帮助你们。” “明白了……那么我会尽全力协助您，在两个月内将纯白之鸟的名号打响王都，让纯白之鸟的教义回荡在王都每一个居民的口中。” “嗯，谢谢你，阿德芬妮。”孔墨没有回头，“当然，还有你，克劳娜。” “感谢你们与我一路同行。” “说这个就太客气了，孔墨。”克劳娜微微摇头，“我还指望着在教会的帮助下找到父母遇害的真相呢，教会如果没了我可上哪去找呀！” “嗯，你一定会找到的，只是我们不能亲自去经历找它的过程了。”孔墨沉声回应，视线扫视着脚下的大地。 一片广袤的平原上，有一座城楼高大，城墙坚固的城市。 秋风城。 此刻三人正在高空之中以极快地速度掠过它，在那城内枫叶的摇曳当中，佣兵势力与西境伯爵勾结的真相，三大佣兵团的“首领”，西境希贝神教会的大主教，此刻就在他们的脚下。 但他们已经没有机会去自己一探究竟了，一步一个脚印的冒险忽然变成了时间紧任务重的使命，当玄骥乘着风掠过这座城，也宣告着他们暂时告别了西境的一切纷乱纷扰。 看着脚下的道路逐渐宽阔，大地上的山野逐渐被人烟与房屋侵占，孔墨知道，他们已经越来越靠近这座国度的中心。 星罗棋布的城镇散落在宽广的大地上，树林中密布着被采伐的痕迹，被圈养的牲畜们敏锐地抬头望天，搜寻着笼罩在大地上的一小片阴影的本体。 孔墨不自觉地握紧了左手，玄骥的飞行速度似乎变得更快了，如一道黑色流星划过奥瑞兰德的天幕，他们虽然已经彻底离开了西境，但不代表西境的事务就已经与他们无关。 作为梦语者口中的一切毁灭的开端，西境的形势会被基地密切关注，天上的卫星会时时刻刻盯紧这王国最西边领地的一切动向，并在地上信仰纯白之鸟的信徒们的帮助下，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找出来，直至发掘出背后的真相。 第84章 到达王都 阳光洒下。 王都的街道两旁，高耸的建筑仿佛讲述着过去的辉煌，精致的石雕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每一块石板都仿佛在诉说着一段历史。 贵族们穿着华丽的服饰，骑着高头大马，在仆从们的服侍下穿梭在宽广石板路上，他们的笑声与谈话声交织在一起，高傲的目光一刻也没有停留在道路两旁躬身行礼的庶民身上。 市场里，小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各种香料、珠宝、甚至魔法物品琳琅满目，而那些流连在市井当中的街头艺人，用他们高超的技艺，吸引了众多的目光。 孔墨三人穿梭在人群当中，在阿德芬妮的指引下，他们在一座巨大的骑士雕像前驻足。 这雕像以白色石料筑起，身着全覆式盔甲，胸甲上的显眼之处勾勒着一朵精雕细琢的玫瑰，只见他一手握住腰旁的剑柄，一手持着坚硬的盾牌，目视前方，威武不凡。 据阿德芬妮介绍，这就是玫瑰骑士团的创始人，阿方索·德纳克。 在最艰难的拓荒时代，正是他带领着一小簇反抗主人暴政的奴隶来到了这片奥瑞兰德所在的土地上，开垦荒地，种植庄稼，颁布法律，正因为有着这位骑士的奠基，这片土地上才会孕育出后来的王国。 只是时光流转，岁月荏苒，雕像主人立下的信念与精神早已在他的后辈们身上体现不再，只徒留一尊石头垒成的形貌守护着这座王都，和它身后只空留奢华的宫城大殿。 行过雕像所在的宽阔广场，在喷泉与行道树的簇拥下，孔墨三人终于看到了王宫的宫门，当视线略过那被卫士们拱卫的白墙绿瓦，一座占地宽广，通体白壁的城堡成为了视野当中的主角。 奥瑞兰德的王宫，国王所在之地。 这卫兵把守的宫墙之内，俨然是另一个世界。 “所以，玫瑰骑士团的驻地也在王宫之内？”孔墨立于雕像身侧，摸了摸构成这尊雕像的质地，转过头向阿德芬妮问道。 “没错。”女骑士点点头，“玫瑰骑士们要负责保护皇室的安全，驻地当然是要离得越近越好。” “保护吗……但是我以前听你讲过，玫瑰骑士们现在变得越来越像是宫廷礼仪的一部分了……” 闻言，阿德芬妮神色之中不免闪过一丝失落，随后颔首。 “绝大部分骑士都已经抛弃了荣光，成为了贵族们的附庸。” 孔墨已有预料地略一点头，看着阿德芬妮说道：“而其中一小部分坚守信念的，也俱皆被排挤出局，清理干净。” “……没错。” “这样啊……”孔墨慨然一叹，抬起头来打量一下璀璨耀眼的宫城，“这国家迟早要完。” “没什么好看的了，咱们还是去魔法学院那里看一看吧。” 他用食指敲了敲雕像的底座，又抬头看了一眼。 ………… 奥瑞兰德魔法学院，它的名字就叫奥瑞兰德魔法学院。 身为奥瑞兰德境内唯一的一所教授魔法相关的院校，它的名字显得既朴实又实用。 现在正是学院一年一度的招生季，王都内的王公贵族挤破头皮都想把自己的孩子送到这里，然而魔法天赋可不会根据家庭的富贵与否变得卓绝或是弱小，魔网在这方面一向一视同仁。 没有魔法天赋，也就没有办法沟通魔网，施展法术，学习魔法也就无从谈起，为了不让这种人浪费宝贵的教育资源，学院总会摇头拒绝那些仗着权势就想将自己毫无天赋的孩子往里塞的家长。 而真正具有魔法天赋的人也是凤毛麟角，而在有魔法天赋的人中，也些人终其一生也只能施放最简单的清洗术与水球术，并且连施展这一类的“戏法”都需要一天的时间准备与施术，学习毁灭性的大法术更是无从谈起。 不过，无论具体实力如何，只要具有魔法天赋，只要能触摸到魔网的存在，其先天就比其他普通人强上了一大截，就算没办法成为一名强大的施法者，也可以凭借这种优势成为一名魔网研究员或是魔法工匠。 站在学院的大门前，来来往往的各色行人络绎不绝，而孔墨一行人站在道旁，朝魔法学院的里边好奇打量。 学院内的建筑气质与王宫截然不同，高耸的塔楼与华丽的装饰虽然也有，但那古朴的尖顶塔楼和立在学院各处的方尖碑无一不让学院内充斥着某种神秘的气息。 孔墨就算以现在的真气量，施展通闻之法看去，也能察觉到这个地方的每一块石头仿佛都蕴含着神秘的力量。 “这里就是奥瑞兰德魔法学院了。”阿德芬妮轻声介绍，她的目光在校内那些脚步匆匆的学生身上停留。 这些学生年龄各异，有的还带着稚气未脱的面孔，有的则显得沉稳老练。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长袍，胸前佩戴着学院的徽章，那徽章上画着一把半透明的魔法杖。 孔墨当然也看到了那些学生，除了年龄不一，他在大燕的官学中见过同样的场景，虽然样貌不同，世界不同，但汇聚于求学之地的愿望却是一致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转头看向了克劳娜。 “小娜，我记得你一直是在家里被家庭教师带着学习知识的？” 此刻，克劳娜正非常认真地打量着这所魔法学院内的一草一木，听到孔墨的问询，赶忙答道：“嗯！秋风城只有一座教会学院和一所历史学院，而父亲和母亲为我请来的家庭教师则可以把一代代学者们积攒下的所有知识传授给我。” “嚯，这么厉害，这么说，你的老师还是一位全才？” “全才？唔…可以这么说吧。”克劳娜笑了笑，似乎也被勾起了某些回忆，“可惜我已经好多年没有听到过她的音讯了。” “这样啊……”孔墨点点头，又看向眼前的学院大门，“那你有没有兴趣试着学一学魔法？” “啊？”克劳娜闻言一愣，秀丽的手指指向自己，“我？” “对啊，简单地试一试，万一你是位魔法天才呢。”孔墨笑着回答，同时又看向了阿德芬妮，“阿德芬妮要不要也试一试？” “不，大人，我小时候在父母的带领下已经测试过了，我的魔法天赋只能做到简单地感知到魔网的波动和存在。”阿德芬妮连忙摆了摆手。 “那也挺不错的了……”孔墨兴趣盎然地一笑，“也不知道我有没有所谓的魔法天赋？” 第85章 龙的再临 孔墨正摸着下巴寻思，看看能不能自己手里也变出个火球玩玩儿，就突然听到耳边陡然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龙啸，他抬起头，就看到蔽日的灿烂光辉在空气中凝结，周围熙攘的人群在一瞬间变得静止不动，魔法学院内的方尖碑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立刻在碑顶凝结出淡紫色的光芒—— 然而那抹紫光还未等成形，就被一双无形的大手干干脆脆地擦去，不留半点痕迹。 现在，整座王都的时间都被按下了暂停键，除了…… 孔墨转过头，看向同样一脸懵的克劳娜，而在他的另一边，是已经紧紧攥住腰旁剑柄的阿德芬妮。 他们三个还能动，只剩下他们了。 于是他重新看向天空，白鹭门人轻轻出声。 “摩罗丽丝？” 孔墨试探性地问道。 就见一双威武而又仁慈的龙瞳在空中乍然显现，如同世界上最美丽的两颗金色宝石，伴随着龙瞳的出现，摩罗丽丝那仿佛由最纯粹的黄金所打造的完美龙躯也展现在众人眼前。 它此刻安稳地卧趴着，巨大的双翅紧贴在背上，从它身上逸散出来的点点星辉已经将周边的道路与景观染成了金灿灿的黄金国。 “孔墨，阿德芬妮……好久不见。” 尘歌巨龙温和地出声了，是奥瑞兰德语。 “还有……克劳娜，你好，初次见面。” 被叫到名字的少女身体猛地颤抖了一下，像是如梦初醒般地，麻木地点了点头。 龙……是真的龙，克劳娜的心灵得到了极大的震撼，这震撼让她的牙关紧咬，双目干涩，然而震撼之余，她又出奇地感受到了一丝丝的合理。 自己可是在与神使同行，现在遇上一条会说话的黄金巨龙…… 这很合理，很合理…… 克劳娜的眼皮上下交合，湿润了一下干涩的眼睛，赶忙行礼回应道：“您好，尊敬的巨龙……很高兴与您见面！” 此刻，人类的礼节在这高洁的巨兽面前显得是如此的苍白无力，克劳娜甚至一度忘了自己应该要说些什么。 而站在一旁的孔墨鼓励似的摸了摸她的脑袋，随即也向摩罗丽丝看去。 “摩罗丽丝，我们又见面了，记得上一次见面大概还是在梦里的时候？” “没想到你还记得。” 黄金巨龙露出人性化的微笑，将脑袋低垂下来，目视着白鹭门人。 “看来梦语者们的水平下降得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您有什么事吗？”孔墨很干脆地问道，他不觉得这位尘歌巨龙有闲着没事人前显圣的爱好，既然出现了，它一定是有事情跟自己说。 “也许你看不到，但我一直在陪伴着你们的旅途。”摩罗丽丝看着三人，“所以我也知道，孔墨，你要走了？” “嗯……” 孔墨点点头，摩罗丽丝会知道这事并不令他感到意外，这位口吐人言的黄金巨龙拥有他难以理解的智慧与魔力。 “我感受到了你们跟这个世界的交集正在变浅，那道伫立在尘歌森林中的门扉正在闭合，我知道，你们就要离开了。” “没错，等那道门扉缩小到一定地步，我们就不得不离开了。”孔墨点点头。 “嗯……真是猝不及防的分别啊，但我想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当然，是以巨龙的时间观念来说。”摩罗丽丝保持着微笑，视线在阿德芬妮与克劳娜的身上停留片刻。 最后，它将视线又重新放回了孔墨的身上。 “孔墨，如果你在离开前想要带走一些东西当做纪念的话，为什么非要在这样一个偏僻的国度里挑选呢？” 孔墨闻言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 “您的意思是……魔法？” “没错，你为什么要在这么一个弱小的国度求习魔法呢？关于魔法，你完全可以咨询我。” 摩罗丽丝的语气中似乎带着一丝嗔怪，惹得孔墨讪笑连连。 “关键我也没办法主动联系到您啊……”他嘴角扯出些苦笑，随后试探性地嘀咕道，“要是您能一直保持现身状态，把这个世界的一切知识教授给我们，我们一定一人一个小板凳，坐下来洗耳恭听……” “停停停，真是贪婪的人类啊！”摩罗丽丝的龙瞳微睁，晃晃脑袋，抬起了头，“放心吧，就算我想那么干，这个世界的意志也不会允许，但是教授个魔法之类的还是没有问题的。” “就当是饯别礼物？你们人类是这么叫吧。” “真的吗？！”孔墨惊喜得睁大了眼睛，连连看向身旁的克劳娜与阿德芬妮，只见她们也一脸不可置信地点了点头。 “如果真的可以的话，那真是太感谢了！” “我们一定会永远记住您的友谊，永世不忘！” 真是瞌睡了就给送枕头，这个世界上一定再没有比摩罗丽丝更慷慨的巨龙了……孔墨心中赞叹，同时连连抱拳，笑着谢道。 “好，那就放空心绪，我把一些知识传递给你……”摩罗丽丝的鳞片在太阳的照耀下熠熠生辉，孔墨感受到有一股庞然的意志陡然接触到了自己的心神，让自己身体中残余的真气动乱了起来。 “嘶——不行吗？” 然而太阳的光芒闪烁，有一缕坚定又温和的暖阳在摩罗丽丝的眼角一闪而过。 “直接传授不行吗？” 黄金巨龙没有对着孔墨说话，而是抬起头，看向了太阳，而太阳的光芒依旧坚定且温和，拂过一龙三人的脸颊。 就好像有某种神秘的意志接管了太阳，通过它与摩罗丽丝对话。 “魔网会蔓延到其他世界……会把深渊也带去……嗯？你没跟我说过！” 就看摩罗丽丝似乎在跟那神秘的意志交谈。 “……好好好，你的事情真的很多，那就照你说的办，有付出才有回报，有付出才有回报……” 巨龙话音落下，流连在阳光中的神秘意志就陡然消失不见，孔墨所感受到的那股庞然意志也在一瞬间远离，他抬起头，就看摩罗丽丝也正看着自己。 “出现了点状况，孔墨。” 它摇了摇头。 “世界意志并不同意我把魔法知识直接传授给你，并且它也不打算让这个世界的魔力规则被你们带去其他世界，进而影响到其他的文明。” “而别的一些礼物，比如物质方面的东西，你们倒是可以随便要求。” “是这样啊……”孔墨闻言慨然一叹，眸中闪过失落神色，心中也不无遗憾，可他还是朝着天空抱了抱拳，“作为不速之客，多有打扰，还请主人勿怪！” 随后，他朝着摩罗丽丝说道：“既然魔力与我们无缘，又知道这个世界还存在自己的意志，我们也没有白拿其他东西的道理了。”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先前基地在改变计划，计划从这个世界获取一些资源的时候，都是打算奔着荒无人烟的地方去开采，并且秉持着少拿多研究的原则，只把物理性质研究透彻。 而至于大规模的开采与大规模的搜刮，那与偷抢无异，坤舆计划的执行者们不会干这种事情。 “我们只想带走一些矿物岩石，动植物标本，以作研究之用，还望世界意志应允。”孔墨颔首，再次抱拳。 “怎么样？”摩罗丽丝抬起头，又看向那太阳，只见一丝若有若无，没有刚才那般强烈的意志再次洒下，“我就说他们很客气吧！这下你下不来台了吧……行行行，我不看你笑话，不会那么小气的，放心吧，有我在这儿呢！” 半晌，絮絮叨叨的黄金巨龙终于重新低下了头。 “你还真要拿点东西走，要不然世界意志要不好意思了！” “啊？”孔墨眨了眨眼。 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魔力没法带走，但是魔力制成的魔法物品一样很有用啊……”就看摩罗丽丝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狡黠，“世界意志把挑选礼物的权利交给我，那可真是选对了龙了！” 就看摩罗丽丝一甩尾巴，十道如梦似幻的光门陡然在三人面前显出。 巨龙的声音一道传来：“十道幻境，十道历练，每通过一道，你们就能获得一件魔法道具，至于质量嘛……” 黄金的巨龙突然说了句汉语。 “当然是摩罗丽丝严选！” “这，这……”孔墨瞪大眼睛，没空回应摩罗丽丝不知从哪里学来的俏皮话，而是揉了揉眼角，随即立刻伸手摸向里衣。 他身旁的克劳娜与阿德芬妮则眼看着那十道光门散发出的耀眼光辉要把大地都给染亮了，神色更是震惊，几乎说不出话。 “每道幻境内的试炼会限制次数和人数吗？”下一时刻，伴随着猛一抬头，孔墨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嗯……我知道你想干什么，但是……嗯，不会！”摩罗丽丝摇摇头，“每道试炼只有时间限制，并且这十道光门已经跟你绑定在一起，你去哪里，它们就会去哪里。” “也就是说，它们可以跟着我穿越界门？！”孔墨更是震惊。 “嘿……其实我也没有完全跟着你们一起冒险，我和某些存在对你们的界门做了一些……”摩罗丽丝露出人性化的讪笑，“微小的研究。” “但是放心，它不会影响到你们今后的旅行。” “没事，随便研究！” 斩钉截铁的声音吓了阿德芬妮和克劳娜一跳，转头一看，却发现孔墨并未说话。 就看孔墨不知何时已经把手机拿在手里，打开的语音频道里是他现在能联系到的所有人，刚刚出声的便是李侠。 “要不要再研究一点？放心，我让老庞豁出老命也把界门的关闭时间再延长点！” 这是外事部的主管唐风。 “还有，孔顾问，要不要带上那十道光门立刻回基地？” “昂，哦，我马上往回赶！”孔墨立刻回应。 “李侠，赶快派无人机，把外派的人全都接回来，快，快！” “唐主管，这光门不是会一直存在吗……” “……你是想趁着出题的人就坐在你旁边的时候多写几道题，还是想放学回家之后再抓耳挠腮？” “哦，对！我立刻把他们全都叫回来！” 李侠反应过来，立刻从语音频道中退出，而唐风却是留了下来。 就听温润的嗓音响起: “尊敬的世界意志，尊敬的摩罗丽丝，请允许我代表坤舆计划的所有执行人员，对你们献上最诚挚的谢意，您们将永远成为我们的朋友！” 外事部主管的话语坚定而有力，“无论哪个世界，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您们需要我们的帮助，我们一定会快马加鞭，立刻奔来！” “哈哈哈……”摩罗丽丝笑了起来，它抬头又看了一眼太阳，“我就说他们很有趣吧。” 随即，它又看向孔墨手里的小玩意儿，太阳光照射在黄金巨龙的身上，这位龙族以严肃的语气回应道：“尊贵的异界来客们，你们为本会毁灭的世界撒下了希望的种子，即使这颗种子还很弱小，但也已经彻底改变了既有的命运轨迹，所以……” “请收下我们这微不足道的谢意吧！” “感谢你们。” 第86章 岱宗相聚 岱宗基地2号基地很快就忙碌了起来，应该说，是在原来忙碌的基础上又加了几分，每个人脚底下都跟装了火箭一样，恨不得多生两条腿。 十道如梦似幻的光门伫立在建设部火速搭建而成的一间宽阔场馆内，这座场馆也已经被各类检测仪器与研究人员塞了个水泄不通。 李侠在把情况跟瑶池基地汇报完毕之后，就几乎算是住在了这里，搬了个行军床日夜不歇地守在旁边，就希望第一时间听到探索部对这十道光门的评估结果。 至于其他两位主管，周科还比较淡定，毕竟身心都上了岁数，在经过短暂的欣喜之后又变成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平稳心态了，每天带人打灰，维修，建设，勤勤恳恳，朴实无华。 而心气始终比较年轻的唐风则就跟李侠似的，也搬来个行军床，日日夜夜守在旁边，星夜不眠了。 对异世界语言与文化的整理归档工作现在由王轩负责，作为外事部老大的唐风现在是打定了“锻炼锻炼年轻人”的心思，守在这十道光门前面，天天对着人家研究人员问这问那，迫不及待，也是没有半点心理负担。 不过守在这十个大宝贝前面不走的两人今天总算是站起来活动活动了，因为外勤组的众人在今天全都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他们要前去迎上一迎。 孔墨更是一早就站在了场馆之外，翘首以盼，他不能再往远处跑了，因为稍微跑远点这十道光门就会立刻改变位置，“瞬移”到他的附近，总之不会离开他周身一百米。 也不知道摩罗丽丝到底是怎么给这十道光门设置的跟随系统，也得亏场馆之内除去研究机器之外基础设施也是齐全，衣食住行都能解决，不然研究人员们就要看着眼前的光门消失又出现，消失又出现…… 这恐怕会折磨疯每一个在进行大量数据计算的研究员…… 孔墨抱着双臂，身旁是阿德芬妮和克劳娜，在通过了初步的检定与评估后，她们两个被允许进入尘歌森林中的岱宗2号基地。 也不知道摩罗丽丝使了什么魔法，他还以为之前跟摩罗丽丝的那一番对话会让自己等人的真实来历暴露在两名女孩眼前，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明明摩罗丽丝用的是奥瑞兰德语，但阿德芬妮和克劳娜就像是没有听到大部分的事情一样。 她们只知道黄金巨龙和神使做了某种交易，使神使获得了十道可以通过的神秘门扉。 然后，神使就操控着那黑色的铁鸟载着她们飞入高空，并一路不停，来到了这里，这仿若钢铁浇灌成的丛林…… 阿德芬妮这几天接受了不少新奇的事物，在“教会”为她们分配的宿舍中，她见到了会把捕捉到的照片变得动起来的“大照相机”，还有只是从旁边经过就会自动出水的水龙头，以及功能有些太多了的…… 马桶，对，是叫马桶。 这东西的出现使得女骑士对着卫生间的墙壁好生沉思了一阵子，寻思教会的人对这方面的事情都不必亲力亲为吗…… 生活方面的方便不止于此，阿德芬妮还未寻觅完毕，就又看到了乌泱泱起飞，前去执行任务的无人机群，以及拥有庞大体格，伸出臂膀就能将一片树林荡成平整的平地的工程巨兽。 天使，好多天使…… 自己现在一定是在纯白之鸟的神国附近吧，不然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现在看到的这一切。 这是阿德芬妮在好好震惊了几天之后得出的果断看法，她对此笃信不疑。 而克劳娜的看法就比较简单直接了，她不仅一开始就接受了各种新奇东西的新奇用法，并且还尝试着多多使用它们，想要研究出它们是如何做到那些神乎其技的事情的。 天知道这位贵族家的小女儿为什么想要去挖掘机上看一看，最诡异的是周科竟然还同意了她的请求！ 于是岱宗2号基地最小的挖掘机驾驶员诞生了，并成功参与了移走一小块土方的光荣任务，小姑娘欢呼雀跃，很快就和这群头戴安全帽的“建设牧师”们打成了一片。 至于为什么阿德芬妮和克劳娜没有听到有关“科技”与“异世界”的相关事宜，孔墨觉得应该是这个世界的世界意志在施加影响，很简单，它既然不想让自己直接带走魔法，恐怕也不会让科技之物侵入这个世界。 当然，如果是在别人的教导下，这个世界的人自己领悟到的一些东西，它还是不会再去干涉，甚至抹除记忆的，比如，克劳娜现在每天都能自己开着挖掘机转上两圈…… 不管是科技还是魔法，都可以教授表面的操作方法，但不能告知背后的原理，这大概就是世界意志可以容忍的程度。 三人立在场馆前，孔墨又换上了那套白色的运动服，阿德芬妮和克劳娜也换上了比较舒适的现代服装，女骑士选择了黑色外套和牛仔裤，克劳娜为了开挖掘机方便则选择了跟孔墨一样的运动服，只不过是黑色的。 得知她们聚集于此，是为了迎接神使的朋友们，两人都认为这是一种殊荣，这说明整个教会都已经认可了她们作为奥瑞兰德人与神使的朋友关系，可以参与到神使的人际交往中。 实际上基地也没想那么多，炎夏的人们一直遵循着一个朴素的原则，那就是不论身份，把朋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搞得少少的。 还有就是，朋友来了有美酒，豺狼来了就有猎枪。 君若真心待我，我必真心待君，人之交往，国之交往，亦或异界交往，持身正大，堂皇光明，不外如是。 孔墨的目力极佳，老远就看到几道身影在基地门口经受了一波欢迎，随即又很快地向自己这边赶来。 “来了！”孔墨笑着呼喊了一声。 “来了？”阿德芬妮轻声重复一句，随即平复了一下略微紧张的心情，挺直了腰背，再次检查了身上有没有灰尘，好让自己看上去配得上神使。 而克劳娜则是冲着孔墨看着的方位好奇打量。 终于，伴随着一声熟悉的呼喊，数道熟悉的身影朝他走来—— “墨哥儿！” 就看周文山惊喜呼喊，迈开步子一马当先，旁边是不断招手，脸上都快笑出褶子的老胡，白川则干脆兴奋地跳了跳，朝他挥手，他们身后，则是保持着淡淡笑意的常思影，还有眯眼笑着的征九月。 “我想死你了！” 就听老胡接替周文山，大喊一声。 孔墨闻言便是鼻尖一耸，脸上笑意更盛，朝着自己的朋友们招手。 “好久不见，各位，当真是风采依旧啊！” 第87章 神使和他的奇怪朋友们 “嗐，别提了，累得要死！” 几人行至孔墨跟前，就看老胡苦笑一下，双手掐着腰侧，扭了扭自己饱经沧桑，不堪重负的老腰。 “风餐露宿，连个安稳的睡觉地方都没有，哪还有什么风采啊！” 而站在旁边的周文山突然嬉笑一声，如灵猴般凑上去便给老胡的肩膀来了一下：“我看你背着那一大筐矿石跑回来的时候不是挺精神的嘛！” “那是——邀功的时候当然要精神一点，那些玩意儿可都是我跟九月拼了老命背回来的！” 老胡昂首挺胸，拍了拍胸脯，又转头看看征九月，回过头来，脸上是溢满了的自得神色。 “确定不是快到基地的时候才从无人机身上取下来的？” 然而周文山却眯缝着眼，毫不留情地拆穿了老胡。 此话一出，就看老胡霎时间吹胡子瞪眼，拿食指指向周文山，嘴中连忙叫嚷：“你你你……你怎么如此污人清白！” “嘿嘿……还真是，文山说的没错！” 就在老胡解释的当口，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一路与老胡同行的征九月抱起双臂，给周文山竖了个大拇指。 话音未落，老胡便是面色一垮，倏地回头看向铁塔般的壮汉。 “你他娘的哪边的？！” “好了好了，看到你们还这么活泼我就放心了。” 站在一旁的白川无奈地叹了口气，合上眼，只感觉熟悉的一切都回来了，于是心中默念，不跟活宝置气，不跟活宝置气…… 真置气的话，自己这一路早就被周文山气死了…… 待再睁开眼，她上前一步，视线投向了孔墨身边的两名女孩。 “两位就是阿德芬妮和克劳娜吧？我见过你们的照片！” 白川说起奥瑞兰德语，十分自来熟地凑上前，从自己的手机里调出了保存下来的几张照片。 “你们简直比照片里的还要漂亮！” 就像扔给男人一个他感兴趣的东西，他就能自己不吃不喝研究一整天一样，女人这种生物也是很好搞定的，只需要一份真心且礼貌的赞美，就能快速破除初见的隔阂。 只见白川说完，两人就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霎时间缓解了不少紧张和生分，于是阿德芬妮以手抚胸，微微躬身，做起了自我介绍。 “哪里哪里……见过诸位，我名叫阿德芬妮，现在是神使大人的守护骑士。”女骑士行完礼，又看向克劳娜，“她叫克劳娜，是……” “我们都是神使的朋友嘛！”却见克劳娜眼睛亮亮的，马上笑着接上了话茬。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笑，老胡脸上的笑意更盛，立马操着一口大碴子味儿的奥瑞兰德语，冲旁边的周文山说道：“这小姑娘我喜欢！” “不是，你冲着我说话用什么奥瑞兰德语啊……哦——我知道了，你是想夸人家，还不好意思直接对着人家说！” 周文山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然神色，说话间拿胳膊肘拱了拱老胡。 “……用你解说用你解说？一个多月不见，我他娘怎么发现你越来越讨人厌了呢！”老胡没好气地用胳膊肘回击了一下，就好像在赶走什么脏东西。 没有理会身后两个臭男人的拌嘴，白川点点头，伸出了手，笑道：“你们好！我叫白川！” “白……白川？嗯，我记下了，您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阿德芬妮看着白川伸出来的手，在迟疑一下之后握了上去。 “你的名字也很好听哦——嘿嘿……”白川握完手，又看向旁边的克劳娜，“既然咱们都是神使的朋友，那咱们之间也就都是朋友了哦！” “嗯，咱们是朋友，白川，你很漂亮！” 就看克劳娜盯着白川，十分认真地回应道。 “谢谢——”白川下意识地想要摸摸她的头，却发现她跟自己一边高，于是只好用手掌碰了碰她的额头。 问候完毕，这姑娘又侧过身，给她俩一一介绍起外勤组的一众人等。 “这位是常思影，别看她高高瘦瘦的，身手可是十分地厉害，等闲四五个人近不了身！” 就看常思影的脸上铭刻着微微笑意，冲着二女点了点头，两女自然也是恭敬问好。 “这个，这个货叫周文山，别理他，略过就行。” 只见白川连犹豫都没犹豫，就要迅速跳过某人，然而某人见状立刻就坐不住了，一个跃步蹿上前。 “嘿——什么叫略过啊，我可是本团队第二帅啊！” 只见周文山以一个非常非主流的姿势撩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再以一个十分欠揍的姿势站定，而后大拇指高举，指向自己的脸蛋。 “好好好……我都说了略过就行！” 白川不为所动，她眯缝着眼，尽可能地让自己保持着和善的笑意，转过头，朝有些懵的两女摆了摆手，叹了口气，恢复了平静的神情。 “这位叫……算了，你们就叫他老胡就行，我们都不叫他名字，他名字太正式。” 老胡抬头，畅然一叹。 “哦哦哦……” 两女自是忙不迭地点头，虽然根本没听清“老胡”两个字用奥瑞兰德语到底是怎么发音的。 “这位壮汉叫征九月，和常思影一样，十分能打，他们两个……哦对，当然还有神使大人，是我们队伍里最靠谱的了！” 最后白川介绍到征九月，听着白川的发言，这位腼腆的壮汉挠了挠脸，朝着两女挥挥手。 “你们好。” “你也好你也好！” 孔墨安静地站在旁边看完了全程，本来没他什么事，结果他突然笑着掺和了一句： “我呢我呢——介绍介绍我呗！” “你还用我介绍？”白川瞪大眼睛，随即掩嘴轻笑一声，“神使大人？” “诶诶诶，从你们嘴里说出这个词可太别扭了！” 孔墨连忙摆摆手，瞬息间已是败下阵来。 周文山见状嘿嘿一笑，随即扬扬头，甩甩头发，看向孔墨身后的场馆，说道：“李大校和唐主管呢？从进基地开始就没看见这俩人，不是说迎迎我们吗？人呢？” “急什么——这不是来了吗——” 就听身后脚步声响起，伴随着熟悉的声音，一身戎装的李侠和身着大衣的唐风走出了大门。 “嚯——李大校，唐主管，你们可想死我了——” 两人一出来，周文山高喊一声，扬起双臂作势就要一个飞扑！ “得得得得，别介！”李侠却是敏捷地向后退开一步，让他扑了个空。 “很抱歉打扰你们的重逢，但是那十个光门的性质已经有点眉目了，要不要去看看？” 李侠无暇去看扑在地上与大地母亲热烈拥抱的周文山，而是抬头看向了外勤众人，带来了一个新鲜出炉的消息。 “啊？”老胡皱起眉头，颇有些不满地嚷嚷着，“刚回来就要干活？” “也是，要不先写个报告？ 就看李侠抱起双臂，脸上露出“和善”的笑容。 “别别别，墨哥儿，还是快带着兄弟姐妹们冲吧！” 就看老胡三步并作两步，立马上前拽住了孔墨的胳膊。 第88章 进入光门 场馆之内，十道光门悬于半空。 一行人在李侠与唐风的引领下来到了其中的一道光门前，这座光门位于场馆中央，已经有研究人员尝试着将微型无人机与小白鼠扔入，测试光门的反应。 然而无人机和小白鼠都在撞向光门的一瞬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完全由光辉组成的门扉上荡开一阵粼粼波纹。 李侠背负着手，站定于光门之前，沉声说道：“探索部已经对十道光门的物理属性进行了初步的检测，发现这些东西并不算是我们认知中的实体，而是由某种现有仪器无法检测到的东西构成。” “魔力？”白川闻言轻轻出声，问道。 “不，比那个还要在以上。”李侠摇头回应，叹了口气，“总之，虽然我们还不清楚这十道光门究竟是怎么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但其所表现出的一些性质或是特质还是让我们尝试了出来。” “首先，就像你们刚才看到的那样。”李侠望向光门，“它会将想尝试进入的一切物体，无论死物活物，全都弹开，而与之相对的，我们的研究员曾经尝试着把整条手臂伸了进去，结果立刻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吸力。” 闻言，老胡捏起下巴，微眯着眼，沉声说道：“这些东西只允许人类进去……” “没错！”唐风肯定颔首，随即看向孔墨，“看样子它们完全遵循了摩罗丽丝设下的限制，虽然不限制人数，但是进去的“东西”都必须是人。” 孔墨笑着摇摇头，说道：“我看，摩罗丽丝和世界意志也不会允许我们开着坦克和无人机冲进去作弊的。” “哈哈，是这个道理！” 周文山挠了挠头，打量着眼前的光门，问道：“嗯……大校，这么说的话，那我们只能用肉身冲进去了？”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李侠颔首。 “那我们先从哪个开始呢？” “就先从眼前这个开始吧。”孔墨上前一步，抬头观望着竖在自己等人面前的这道光门，而后回头看向众人，“我打头阵。” “别别别，墨哥儿，先别着急！”只见老胡连忙摆了摆手，随后又冲李侠说道，“大校，咱们不能直接召集几百号人冲进去吗？” “人海战术，不管对面是什么，也互相有个照应。” “受限于光门的限制，我们并不清楚光门的那边到底是什么，如果出门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贸然投放大量人员，是对生命的不负责任。” 李侠解释一番，摇摇头，否决了老胡的提案。 “这样啊……” 站在他身旁的周文山又拿胳膊肘拱了拱他，“认命吧老胡，你还没有看出来吗？这十道光门的初步探索也落在咱们头上了！” 老胡摇摇头，视线在数道光门上扫过，倏地眼前一亮，扬起头就朝天大喊一声—— “摩罗丽丝！” 周文山被吓了一跳，连忙一个激灵向旁边跳开一步。 “老胡，你发疯啊你！” “我这不是寻思把大金龙叫出来问问吗，省得咱们去冒险了！” “没用的。”见状，李侠无奈地摇了摇头，“我们，包括孔顾问在内，早就尝试过了。” “是啊老胡。”站在门前的孔墨也微微苦笑，“等我带着阿德芬妮和克劳娜赶回基地，就发现怎么叫也叫不出摩罗丽丝了，看来只有当它自己想出现的时候，才会现出身来。” 唐风亦是微微摇头，言语间是十足的可惜情绪：“本来还想着坐在出题人旁边解题，这下好了，直接变自习了。” “嗯——”白川算是了解完了情况，只见她保持着浅笑，“没关系，靠自己爬上树，摘来的果实才最好吃嘛！” “对。”干净的嗓音响起，常思影亦是默默点头，附和一声。 “昂昂昂——” 闻言，周文山眼珠子一转，还是不无遗憾地砸吧砸吧嘴：“你在菜市场上的买的水果不也都是别人摘的？付了钱一样挺好吃嘛！” “让它好吃的可不是亲力亲为，而是付出代价啊——” 语罢，周文山故作深沉地一声长叹。 “……” “你小子，话太多了！” 只见白川娇喝一声，上前就拽住了周文山毫无防备的耳朵，“再这么多舌，就把你舌头剪掉！” “嘶——错了错了错了！”被拧耳朵的周文山疼到呲牙咧嘴，忙不迭地开始讨饶，“真的要掉了，真的要掉了——” “噗嗤——哈哈哈哈……” 笑声来自克劳娜，这姑娘是在是没能忍住，即便是阿德芬妮把她的袖子都快拉冒烟了，也没能阻止她笑出来，这一笑便是捂着肚子弯下了腰。 “抱歉抱歉……”克劳娜擦了擦眼角，拿手拍了拍站得离她最近的一个大块头，“朋友们真是太有意思了！” “嘿嘿，嘿嘿嘿——”只见征九月在一旁赔笑，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平常都这样，都这样，我们都习惯了，嘿嘿……” 老胡则是颇为惊奇地看着克劳娜，用奥瑞兰德语问道：“克劳娜，你能听懂我们说话？” “听不懂啊！”姑娘理所当然地摇摇头，但随后又掩嘴轻笑，“但是只看你们的动作，还有听你们的语气，就感觉很好笑！” “哦哦哦，这样啊，见笑了见笑了，哈哈！”老胡恢复了常态，而后也咧嘴大笑一声。 见状，白川朝着克劳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随即手上更加用力。 “你看你——” “丢人都丢到异世界来了！” “嘶——嗷——真疼了真疼了，这回真疼了！”周文山已经疼得面容扭曲，舌头在嘴里直打滚。 李侠和唐风对视一眼，大校是苦笑着摇摇头，而唐主管则是真笑得挺开心。 “严肃活泼才能干得好事情嘛！”唐风朝李侠说了一句，随即转过头来，轻轻拍手，“好了好了，各位，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很抱歉让各位刚一回来就参与到任务当中。” 李侠亦是点头，附和道：“大家只需要将门内的情况初步探明，就可以立刻返回，一旦能够确定里面不是绝对的死地，咱们就能派遣大量的战斗人员进入。” “就算这样，大校，这光门除了人，什么东西都进不去，也就是热武器和冷兵器都带不进去啊！”周文山一手捂着耳朵，另一只手举起提问。 “还有就是，我们进去了还能不能出来啊！” “赤手空拳一样打。” “管他对面是什么，天王老子来了都要薅他两根头发。” 李侠却是很有自信，只见他抬了抬帽檐，淡然的一句话中满是独属于军人的气势。 “是啊，我相信咱们炎夏的军人。” 孔墨站在一旁，亦是连连点头，他看向周文山，说道：“摩罗丽丝跟我提过，当门内的试炼被通过，或是试炼失败，光门都会重新打开，把里面的人吐出来。” “嗯，那就行，还有，大校，我也不是不信……就是……算了，我忽然又有个问题，那什么，既然光门排斥一切物体，那我们进去之后会不会变成光溜溜的状态啊！” 霎时间，包括研究人员在内，全场的目光都看向了提问之人。 “嗯……当我没说！”周文山见状立马收回了手。 孔墨笑着轻叹一声，随即抬眼看向眼前的光门。 “那么，就由我先打头阵吧！” 只见在场众人都不无担忧地看向了他，但人们也都知道，选择这位白鹭门人打头阵，是最为稳妥的方案。 “神使，您要……”手掌传来柔软的触感，只见阿德芬妮拉住了他的手，眼中满是无措，她虽然听不懂人们具体说的什么，但十分清楚自己的神使又要冲在最前，以身犯险了。 “放心……”孔墨微微一笑，将手放在女骑士的肩上，“我命大的很！” “好吧，如果遇到危险，您一定……” 阿德芬妮的眼神中流露出希冀与坚决。 “我一定撒丫子就跑！” 孔墨微笑着回应，这话同时也是说给在场的所有人听的。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白白丢掉性命。” “哈哈哈，那就对了！”老胡朝着他招招手，“能拖则拖，能避则避，能跑则跑，墨哥儿，记住我这口诀！” 视线扫过外勤众人，人们都朝他点了点头。 “总之，孔顾问，万事小心，我想你自己也不想再去一次医务室了吧！”李侠笑着问他。 “哈哈，那是自然！”孔墨畅然一笑，冲着李侠和唐风摆摆手，又朝阿德芬妮和克劳娜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即站定好身姿，冲着光门深吸了一口气。 “我准备好了。” 就看研究人员们立马上前，在他的衣领与胸口位置佩戴好了生命体征检测设备与对讲机。 “就像小周说的一样，虽然我们不确定它们是否会发挥作用，但还是带着的好！” 李侠在一旁解释。 “嗯，我明白！” 待一切收拾妥当，孔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人们，随即迈步走入了那道光门之中，在荡出缕缕涟漪的同时，消失不见。 第89章 门内的试炼 “嗖——” 箭矢破空之声传来，孔墨心中真气激荡，下意识一个闪身躲过，那箭矢便射入身后光门，倏地消失不见，紧接着那道关门也悠悠闭合，将孔墨留在了这试炼之地。 然而还来不及去思量在光门关闭的情况下该如何离开，孔墨的思绪就被轰隆巨响打断—— “啊啊啊————” 怒吼与嘶喊声传来，孔墨转过头来，赫然发觉自己正置身于一片战场之中！ 只看天边红云燃烧，有巨龙身影穿梭萦绕，脚下是一片鲜红荒地，白骨凄凄，像是由烈火与鲜血烧锻而成！ 此时此刻，孔墨就站在一处山坡之上，身旁是一柄残破不堪的战旗，它原本的旗手就横尸于白鹭门人的脚边。 这尸体身上穿着不知由哪个王国打造的盔甲，年轻的眼睛怒目圆睁，他的胸口上还插着一支残破的箭矢，上半身鲜血殷殷，显然死不瞑目。 而在整个战场上，像这样的尸体还有很多，至少孔墨立身的这处山坡上已经卧满了战士们的尸体，并且在他视线可以达到的更远的地方，还趴卧着更多死状不一的人类尸体。 刀伤，剑伤，贯穿伤，钝器伤…… 真气运转之中，孔墨的视线在鲜血漂橹中逡巡，发觉这些尸体有新有旧。 新的像是刚死不久，脸颊上还残留着代表着曾经生机的红润，旧的则像是暴尸荒野日久，身体任由风雨吹打，野兽啃食，白骨森森，可怖非常。 世上最惨事，惨不过战场厮杀，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 孔墨呼出一口浊气，正皱眉观察着这战场之景，突然寒毛一竖—— “吼——” 天空当中，一声裹挟着重重怒气的非人怒吼传来！ 孔墨猛地抬起头，抬眼观瞧！ 只听怒吼之下，刀兵箭矢之声霹雳作响，还有野火燃烧之声澎湃汹涌，远处天与地的交接之处陡然现出一层密密麻麻的黑点！ 待孔墨眯眼细看，却是陡然一惊，那些黑点并非人类，乃是一些皮肉四开，鲜血淋漓，或是干脆就皮肉全无，白骨森然的可怖之物！ 它们不知以何为力支撑着残破的躯体，手持生锈的长枪刀剑，以一种非常诡异的姿态快速地向着孔墨这边奔来，虽然暂且还在远方，但孔墨仿佛已经能够听到那骨皮与残肉摩擦发出的渗人声响！ 骷髅行尸当前，白鹭门人眼中最开始的惊异散尽，却是毫无惧色，他知道，这恐怕就是这道光门背后的“试炼”了。 天空中红云如火，狂风吹拂，在一声声的龙啸之中，那不可计数的“死而复生者”以排山倒海之势朝着这处单薄的小山坡袭来！ 山坡之上，孔墨昂然挺立，脚下翻动，以脚尖挑起一名死去兵士的佩剑，而后手掌一接，适应着挽了个剑花。 虽然摸上去并不合手，但已好歹是把长剑，有它在，白鹭门人就有底气跟眼前的骷髅与行尸究交上几手，过上两招！ 只见那些行尸骷髅在这当口已是行至山坡之下，这试炼当中的脚步路程似乎不能以常理度之，于是这些可怖之物在瞬息之间已经距离孔墨非常之接近，近得耳聪目明的白鹭门人都能看清它们残破脸上蠕动的白色蛆虫！ 体内白鹭修行法默然运转，那仅存的真气于此刻从丹田冲出，打入千经百脉，一瞬之间的真气奔腾使得孔墨似乎又找到了几分当初真气充盈之时的感觉。 在真气的加持下，就连手中的长剑都变得更加得心应手，孔墨手持长剑，凌然立于山坡之上，面对这死者行军，岿然不惧。 他为白鹭门人，无论魍魉，亦或宵小，自当全无惧意，另外，他也要为以后要进来的同僚试一试这试炼的最至关重要的一项规则。 “咻——嘣——” 突地，只见一支布满铁锈的箭矢撕裂空气，直插在孔墨身旁的战旗旗杆上，抖动铮鸣！ 这仿佛是死者们进攻的号角，随后就见那些骷髅行尸张大早已无法再发出任何声音的嘴巴，在深红发黑的死肉与惨白的骨骼的带动下一拥而上！ 就看密密麻麻的刀剑在白骨烂肉的驭使下朝白鹭门人招呼上去，孔墨挺剑便挡，霎时便听“铛铛铛”金铁交织之声不断入耳。 孔墨脚下罡步连踏，手中剑技宛若游龙逐月，在轻巧地拨开一柄重剑的宽厚锋刃后，紧接着便是雷霆一击，彗星扫月，直取那只使用重剑的行尸头颅，剑锋没过，不曾见血，直直透骨，轻取首级！ 而在失去了那丑陋的头颅后，这怪物立刻瘫倒在地不再动弹。 “嘭——” 然而剑技挥洒之间，一颗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火球轰然从孔墨身旁炸开，掀散了数只骷髅，孔墨凝神望去，一眼就瞧见一只手持法杖的骷髅，其外形和其他骷髅有些不同，体形过于纤细，高挑…… 然而还未等孔墨细看，在骷髅法师张大骨架嘴巴的无声吟唱下，一颗更大的火球登时就从空气中出现，立而后刻朝他席卷而来！ 见状，孔墨立马挥剑，真气激荡震开周围一群喽啰的武器攻击，再挽剑花，而后剑出如龙，一道月牙般的剑光陡然在骷髅与行尸之中炸开！ 剑光落下，只见孔墨周身数米的敌人全都在这凌厉的斩击下身首分离！ 随后便见他脚下步法轻踏，一个纵跃便如彗星袭月般朝那骷髅法师袭去，右手长剑高举，左手剑指凝出，再眨眼，就看孔墨一记直刺，欲取这怪物咽喉，然后长剑却在离其咽喉不足数毫之时被牢牢架住，再不得近！ 骷髅法师反应过来，手中法杖挥舞，一记墨绿色的刃形光芒便在一瞬之间发出，掠过孔墨的脑袋。 孔墨下意识地侧头，看了眼那飘落在半空中的一缕发丝，而后手中愈发用力，真气自丹田直达手腕，而后又直通剑锋—— “砰——” 只听玻璃碎裂的声音响起，长剑的剑锋终于毫无阻碍地刺穿了骷髅法师的咽喉，并在剑主人的再一记横扫之下，将咽喉上的整颗头颅连根摘下！ 然而孔墨却是瞪大眼睛，心惊连连，他在这行云流水的击杀过后，赶忙内视，立刻发觉自己的真气竟是莫名增长回来了一些！ “吼嗷嗷————” 就在孔墨内视完毕，持剑而退，打算稍稍调息，运转真气继续消灭这些行尸与骷髅的时候，天空中突然传来一声可怖的咆哮，有东西卷起凛冽的风暴，将周围的骨头架子吹得嘎吱作响，摇摇晃晃！ 白鹭门人赶忙仰头看去，只见一头完全白骨化了的巨龙正气势汹汹地看着他，那硕大的眼眶之中还燃烧着两缕淡蓝色的火焰！ 孔墨目光一凝，随即便在那白骨双翼下浩荡威压的压迫下动弹不得，只得心中叫苦，嘴中咂舌。 “摩罗丽丝，这也太夸张了吧……” “轰————” 然而话音未落，一道惨白的龙息骤然而落，宛若天罚众生，将孔墨连带着周围的行尸与骷髅抹除得干干净净！ 第90章 集合团战 “嘭——” 陡然之间，一道人影被从光门之中抛出，身上还携带着淡淡的硝烟痕迹，惹得众人连忙抬头观瞧。 然而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际，阿德芬妮已是在一瞬之间冲了上去！ “是墨哥儿！” 余下之人里还是周文山反应最快，话音落罢便立刻跑上前去，紧接着的便是老胡，外勤众人见状，立刻团团围上，将被光门以一种并不优美的姿势扔出来的孔墨牢牢接住。 “大人，大人？”阿德芬妮让孔墨躺在自己的怀里，担忧地问着，只见克劳娜干脆跪到了地上，紧盯着孔墨的脸。 “墨哥儿，没事吧？”白川焦急不已，赶忙凑到孔墨面前询问，然而却发现孔墨紧紧地闭着双眼，仿若失去了声息，于是她立刻抬起头来，有些失措地看着周围的伙伴们。 “没事没事，你们神使大人，你们墨哥儿从来都命大，一定没事……”老胡立刻出声安慰三女，然而他的心里也是“突突突”地跳个不停。 见状，正站在生命体征监测器前的李侠与唐风，以及周围的研究员们也立刻围了上来，充满关切地注视着孔墨的状态。 “监测器显示的状态怎么样？” 在看到孔墨紧闭着双眼后，李侠立马回过头向着探索部的研究员问道。 “生命体征平稳！” “那孔顾问怎么还紧闭着双眼！” “这——也许是遭受了冲击……”研究员亦是满头大汗，匆忙调取着机器里本就不多的记录和数据。 “也许？” “咳咳咳——” 李侠瞪大眼睛，刚要发作，却听孔墨发出一声轻咳，赶忙转头望去。 孔墨睁开眼睛，就瞧见一堆人围着自己……面容上充满了焦急与关切，不禁苦笑一下，轻声道：“看来又让大家担心了……” 紧接着就看他伸出手，将它搭在阿德芬妮的肩上，随即又冲已经眼角湿润的克劳娜笑了一下。 “放心吧，没事的。” 周文山摇摇头，立刻问道：“墨哥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白川按着他的胳膊，神情忧虑。 常思影和征九月亦是守在旁边，默然无声。 只有老胡刚才还紧皱着的眉头此刻却倏地舒展开来，咧嘴一乐，视线不住地在他身上打量：“嗐，我就说你铁定没事！” “嗯，确实没事。”孔墨苦笑着点点头，随后便在众人的搀扶下站起身来，紧接着伸展了一下身体，“就是有点发懵，毕竟硬捱了一口龙息。” 孔墨轻描淡写的语气却是惹得周围人登时睁大了眼睛，互相之间面面相觑，都瞅见了对方脸上满眼的不可置信！ “什，什么？”周文山张大嘴巴，说话都有些结巴，“龙，龙息？难不成是摩罗丽丝喷的，主裁判亲自上场了？这他娘的太不讲武德啊这！” “嘘嘘嘘，先别脑补，让墨哥儿说完……”白川立刻制止了周文山的过度揣测，看向孔墨，“墨哥儿，你在里面具体经历了什么？” 闻言，周围众人俱皆流露出好奇神色，研究人员们更是早早准备好了记录工具。 “倒是也没经历什么大事儿。”孔墨瞧了瞧身上的衣服，也是完好无损，暗叹一声摩罗丽丝诚不欺我，“就是简单地死了一次，然后被扔出来了。” “哦……” 只见周文山下意识地点点头，而后茫然地抬起头，紧接着猛地后跳一步，发出尖锐的爆鸣！ “啊？！！” “死，死了一次，在这试炼里还会死掉？”白川亦是瞠目结舌。 “嗯。”却见孔墨还是神色平淡，朝众人笑道：“不然去怎么定义“试炼失败”呢？参与试炼的人员全都“死掉”了，那可不就是失败了嘛！” 由于众人的交流全都是用汉语完成，阿德芬妮和克劳娜站在旁边不禁显得有些茫然，但是她们听到这么夸张的大呼小叫，也意识到自己的神使在里面经历了了不得的事情。 “摩罗丽丝说的试炼失败了就会被扔出来，原来是这个意思……”老胡捏着下巴喃喃一声，随即又问道，“那，墨哥儿，试炼的具体内容呢？” 听到这话，孔墨皱皱眉，作回忆状：“有会动的骨头架子，还有会动的死尸，并且只剩下骨架了还能舞刀弄枪的，简直不合常理！然后我跟这些东西过了几招，再然后就被天上飞过来的一只骨龙给喷死了……” “不死族？”周文山闻言也是皱起眉头，开始思索，“还是亡灵天灾？” “那是什么？”孔墨有些茫然。 “都是游戏里的东西，大差不差的，总之就是因为某个人，或者某种原因，从坟地里重新爬起来的尸体一类的东西。”老胡摆了摆手。 “哦！”孔墨闻言颔首，“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驱使死者，如果是人的话，做这种罔顾天理，忤逆人伦之事，也不怕遭报应。” 白川闻言，不禁猜测道：“试炼里面的应该只是单纯做出来让咱们挑战的吧吧？应该没有什么更深层次的原因。” “摩罗丽丝倒是真会做，一上来就是亡灵天灾，也不知道其他光门里是什么？”周文山两手掐腰，琢磨起自己这两下子能从一堆僵尸和骷髅手里撑几个回合。 老胡闻言摇摇头：“按照孔顾问所说的情况来看，咱们还是先把这一个给研究清楚了再说吧，其他光门里可能还有更厉害的东西。” “嗯……除此之外——”孔墨听着伙伴们的猜测推理，突然抬头看向李侠与唐风，认真说道：“我在里面战斗的时候，还感受到了体内真气存量的恢复。” “什么？！”李侠和唐风本来正安静地听着，同时对孔墨的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可谁知这白鹭门人为他们送上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只见李侠快走几步上前，朝着孔墨严肃地问道：“孔顾问，那些恢复回来的真气，你也成功带出来了？” “没错。”孔墨肯定颔首，随即竖指一弹，一道劲风便陡然自周文山耳畔吹过，撩起他的几根头发。 众人早就对孔墨的神奇真气见怪不怪，阿德芬妮和克劳娜更是近距离的接触过，所以亦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诶诶诶，墨哥儿，别拿我做实验啊嘿！”周文山抱住头发，大呼小叫。 “抱歉，这真气不会伤人。”孔墨微微一笑，舒张舒张五指，只感觉自己是如此怀恋真气充盈之时的感觉。 “也就是说，这试炼之地里面充斥着真气？所以让孔顾问能够得以补充？”一旁的唐风闻言也抱起双臂，禁不住地猜测道。 “具体情况还要问问老庞，如果构成这试炼幻境的东西和真气是同一种性质的话，那么我们就有望解决孔顾问的真气逸散问题了。” 李侠点点头，随后立刻吩咐研究人员把现阶段搜集到的所有数据发送给瑶池基地。 “一直让墨哥儿待在里面不就得了？”周文山晃晃脑袋，“反正墨哥儿杀那些亡灵生物就跟杀鸡一样……” “可行，但是每次都要进入光门恢复真气，这会占用掉孔顾问自己的大量时间。”李侠思索着看向孔墨，“而且等到有一天，我们把十道光门内的试炼都给通过了，又上哪里去给孔顾问补充真气呢？” “故意留下一个？啧……摩罗丽丝会不会不乐意？”周文山试探性地问道。 就在这时，一旁的老胡摇摇头，拍拍他的肩，“生活到底不是游戏，得鱼不如得渔，我们最好还是能独立自主地解决孔顾问的真气问题。” “是这个道理，是这个道理。”周文山喃喃颔首，赞同地重复一遍，“凭自己本事打出来的装备总是用起来最安心！” “那我们接下来就是全员进入了呗——”白川出声询问，同时看向了常思影与征九月，“进去了之后，不仅墨哥儿可以大显神威，越打越强，思影姐和九月哥恐怕也跟回了家一样吧？” “还有阿德芬妮。”白川忽然转变成奥瑞兰德语，冲着女骑士笑道：“我们要仰仗你的力量了呢！” 阿德芬妮先是一愣，似乎没料到神使的同伴会突然叫到自己，但她立刻挺直身体，严肃地点点头：“作为神使的剑与盾，无论什么战斗，我都会陪伴在他的左右。” “当然。”白川嘿嘿一笑，又看向克劳娜，“小克劳娜先留在基地吧，等我们凯旋！” “嗯……我明白。”克劳娜也知道以自己的力量帮不上什么忙，于是乖巧地点点头。 就看常思影神色淡然，点了点头。 征九月也是微微一笑，看了眼离开的常思影，又回头看向伙伴们。 “可惜不能带上武器。” “有没有武器都无伤大雅，我可是见识过你的身手！”老胡摆摆手。 只见征九月挠挠脑袋，朴实一笑。 “嗯，那好。”见状，李侠也是下达了正式的命令，“咱们先原地休息，让医疗部门为孔顾问进行一次体检，刚才孔顾问在里面的时候对讲机和监测仪都没有响应，我看也就不用再带了。” “我去召集安保部的人员，等人集合完毕，咱们就再次进入！”李侠大手一挥。 “明白！”众人自无异议，点头称是。 第91章 接敌 岱宗基地的响应速度极快，在李侠下达命令之后，不到五分钟的时间内，光门前就已经列队站好了近百人。 只见他们俱皆身着墨黑色作战服，头戴钢盔，以跨立的姿势站定，等待着命令。 “同志们，现在下达新的命令！”李侠负手而立，站在阵前，挥手指向众人眼前的光门，“看到你们眼前这个光门没有——” “看到了！”便看全体指战员大声回应，山呼海喝，雄壮非常。 “我们要打过去！我们要面对的是……” 那边李侠还在下达作战指令，整备部队，这边外勤众人在军人们的感染下也不禁地列队站成了一排，老老实实地站在了旁边。 “欸，对了墨哥儿，我忘了问，那帮骷髅架子具体长什么样啊？”周文山保持着立定的姿势，侧身看向孔墨，小声嘀咕道。 孔墨略一思索，随即回应道：“就是普通的骷髅架子，很普通的那种，倒是有个别的比较特殊……” “哦？怎么个特殊法？”老胡一听，也掺和进来。 “我遇见了一个拿着法杖，会甩火球的，看样子生前应该是个施法者。”孔墨回忆着在试炼里经历的种种，皱起眉头，“而且它的那副骨架也过于纤细了，看着简直不像是人类的骨头。” “他娘的，真就一比一复刻不死族呗。”周文山闻言，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只是禁不住轻轻一叹。 “诶，你们说我们唠闲嗑的时候，摩罗丽丝是不是就隐着身在旁边偷听？” “嗯？你为什么怀疑这个？” 闻言，白川白了他一眼，小声问道。 “因为我记得岱宗基地刚落成的时候，我跟老胡在宿舍打游戏，唠起过这个世界既然有魔法，那会不会出现不死生物，以及亡灵天灾，或者有没有死灵法师一类的东西。” 周文山小心翼翼地说着，同时视线还不断地在周围的空气中逡巡。 “嘶——你这么一说，我倒是也想起来了……”老胡捏了捏下巴，沉思片刻后说道，“也就是说，你的意思是，摩罗丽丝的试炼借鉴了咱们打的游戏？还有咱们唠的闲嗑？” “就是这个理！”周文山随声应和。 “不一定吧，万一这个世界以前真的出现过亡灵入侵之类的灾难呢！”老胡不确定地说道。 “我这么猜，主要还是因为那头骨龙的既视感太强了……”周文山诉说间又看向孔墨，“墨哥儿，你有没有看到一把插在地上不断往外散发着寒气的大剑？” “啊？”孔墨闻言一愣，随即还真的仔细搜寻了一下记忆，确认没有之后答道：“这个还真没有看到……” 白川听到后无奈一叹，轻声道：“墨哥儿你不用管他，他纯粹是打游戏打魔怔了！” “谁魔怔了？我这是合理的推测……” “行行行，你猜的都对，一会儿全被摩罗丽丝听见了，给你增加难度！” “那我闭嘴。” 随即，周文山还真的就闭上了嘴巴，眼睛不住地乱瞟，可就是没说话了。 这边刚聊完，就看李侠那边也已经完成了出发前的准备，在一声令下之后，近百号的队伍分成五队，在各自长官的带领下跑步进入了光门之中，小伙子们目光皆是凛然，没有丝毫犹豫。 在战斗人员进入完毕后，李侠的目光投向他们。 “你们准备好了没有？” 众人见状立马凑上前去，和李侠一道守在涟漪不断的光门前。 “老早就准备好了，我会躲在墨哥儿，芬妮姐，思影姐和九月哥的背后狠狠地战斗！” 只见周文山抱起双臂，一脸认真。 “好好好，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听你说话我总是头疼！”李侠赶紧制止了他的进一步发言，扶额苦笑一声，“那咱们也进去吧！” “嗯……咱们，等会儿，咱们？” 老胡的步子刚要往前迈就又收了回来，眼神在李侠身上不住打量。 “大校你也要去？” “我为什么不去，我年轻的时候也在全军比武里拿过前几。”李侠摇摇头，似乎早就预料到他会这么问。 “您不留下来坐镇指挥？”周文山皱皱眉。 “对讲机没个鸟用，我坐阵指挥个鸟！”李侠干脆笑骂一声。 “那……” “行了行了，进去的都是我的兵，我得带着我的兵一起冲，再说我进去了，也能实地考察一下战场的情况嘛！” 说罢，李侠转头看向了唐风，沉声说道：“唐主管，我进去之后，基地的事务就劳烦您先担着了！” “放心，我担不住会把老周也叫上的！”唐风哈哈一笑，随即伸出手来，朝着众人拱手一礼。 “那么，我就敬祝诸位凯旋！” “嗯！借您吉言！”孔墨见状立刻回礼，一直守在他旁边的阿德芬妮和克劳娜也连忙行了个拱手礼。 “我们的战斗必将胜利，大祭司阁下！” 听到阿德芬妮对他的称呼，唐风脸上笑意更浓，用奥瑞兰德语回了一句：“纯白之鸟会永远注视着你们！” “嗯！我一直如此坚信着！”阿德芬妮看了一眼克劳娜，随即拍拍她的胳膊，把她往唐风那边推了推，“希望您能帮忙看顾一下小娜！” “职责所在。”唐风点点头，朝着克劳娜笑了一下，轻声道：“小娜啊，老周那又整来了新款的挖掘机，要不要试驾一下？” 虽然对唐风哄小孩子的语气很不满，但新款挖掘机显然还是撞进了克劳娜的心田，只见她点点头，不舍地朝着孔墨和阿德芬妮挥挥手，来到唐风身旁站定。 “那现在都准备好了吧？” 李侠见状一笑，又朝着外勤众人问了一声。 “准备好了！”众人自是挺直身体，应了一声。 “那就出发吧！” ………… 当外勤众人跨过那道光门，看到试炼中的场景后，眼中都不禁为惊异所占据，只见战场上的时间似乎也被拨回了起始的那一刻，众人站在山坡上，脚下依旧是尸骸遍地，残破的战旗随风作响。 天际，又出现巨龙翻腾的身影…… 众人身前，身着墨黑色作战服的军人们就安静地挺立在战场上，空气中缭绕的血腥气，脚下的破碎刀剑，都为这支队伍平添了又几分肃杀之气。 李侠的目光从天边及至跟前，随后快步走到队伍的最前面。 “报告首长，全体指战员，已进入战斗准备！” 李侠欣慰点头，随即转过身，看向了那貌似遥远的地平线。 “孔顾问，战场似乎被重置了？” “没错，大校。”孔墨亦是点点头，望向旷远的天空，“那条骨龙还没出现，行尸和骷髅们也还没发起冲锋！” “还好还好，我还以为一进来就要挨上一口龙息！”周文山紧张地拍拍胸，随即咽了下口水，好奇地张望，“那群不死族在哪？” “已经出现了……” 孔墨沉声应着，随即迈步上前，紧盯着地平线。 众人闻言也快步跟上，朝着白鹭门人目光所及的地方看去，只见在那天与地的交接之处，无数早已“死去”的骇人之物翻滚着，攀爬着，向着人们所处的这处山坡奔来！ 当看到游戏和电影里的东西切实出现在自己眼前，老胡不禁打了个冷战，骂道：“他娘的！这也太真实了！” 而李侠则是目光凝然，死死地盯着远处袭来的敌人们，随后手一挥。 “各战斗单位，寻找武器！” “是！” 只见刀剑之声作响，那躺在众人脚底，还可堪一用的各种武器就被众人拿在了手里，孔墨照样是找了一把剑，阿德芬妮亦是，可惜没有找到盾牌。 常思影捡起了地上的一把还算完好的长枪，而征九月早就把一柄形制粗狂的长刀拿在了手里。 老胡三人虽然不擅长兵击，但还是各自寻了刀剑，紧紧攥在了手里…… 远处的亡灵浪潮滚滚而来，瞬息之间已经到了山坡之下。 就看李侠再一挥手，大声喊道—— “各战斗单位，接敌！” 第92章 力量的回归 “咔嚓——” 只见孔墨手中长剑横举，电光石火之间一颗骷髅头便是飞出—— 他身旁的阿德芬妮亦是剑出连连，每一击都能让一只骷髅或是行尸当场瘫倒！ 铺天盖地的亡灵围上，众人一时都陷入了战斗，李侠带领着一众战斗人员迎头顶上，近百号人拉成的战线已经占领了整个山坡。 指战员们战斗素质极强，即便是面对这种从未见过的敌人，他们也牢牢地守住了阵线，但这样依旧不能阻挡亡灵推进围上的脚步，毕竟对面的人数要比他们自己这边多得多。 “嘭——” 就在这时，一道炽热的火球倏地炸开，幸亏附近的几名战士躲避及时，才没有被火焰波及！ 孔墨余光一瞥，心中一动，立刻抬头，开始寻找起什么东西——果不其然，就在那熟悉的位置，那副怪模怪样的会使法术的骷髅架子又冒了出来！ “大校，我去除掉那个施法者！”他眼见此状，立刻喊了一声。 李侠也几乎是同一时间就观察到了那个拿着法杖的骷髅，于是他应声点头，大喊一声：“附近战斗单位，协助孔顾问点掉对方远程火力！” 只见孔墨附近的十几名战士立刻挥动起手里的刀剑向前推进，想要为孔墨的进场开辟道路，阿德芬妮手持长剑守在他身前，剑技纵横之间，几乎没有东西近得了她身。 于是在朝着阿德芬妮以及战士们点了点头之后，孔墨运起真气，脚下罡步迈出，腾跃之间，手中长剑再递，直冲那骷髅法师而去，他想要跟上回一样，故技重施，以最快速度将其抹除掉。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次的骷髅法师却好像已经预见到了他的到来，只见那副骷髅头只是朝着袭来的孔墨看了一眼，便举起法杖，下颌骨大张，无声的咒语念诵，顷刻间魔力笼罩，在下一刻，骷髅法师整个消失的无影无踪—— 孔墨见状不禁皱眉，随即立刻收剑，扬头大喊。 “大家小心，有个施法者通过法术隐身……或是瞬移了！小心自己的附近！” “听到了吗？听到了的一起喊，让所有人都听到！”李侠大吼一声，指挥着战士们。 于是就在下一刻，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战场上出现了一个骷髅法师，并进入了不知所踪的状态。 “他娘的，真有亡灵法师啊，还会隐身术？” 只见老胡侧身躲开一记飞来的箭矢，手里的战刀劈碎一颗来自行尸的腥臭头颅，怒骂一声。 站在他两旁的白川与周文山亦是挥舞着手中的武器，抵挡着亡灵们的攻击，听到老胡的骂声，周文山立刻回应，显然已是憋了好久。 “他奶奶的，这是新手关？我要举报这游戏的策划！” “没人告诉你这是新手关啊！咱们随便进的！”白川躲过一记来自骷髅的胡乱挥击，抽出空来大喊道，“还有，你确定你举报完了不会被一口龙息喷成渣渣？！” 另一边，和战士们有所配合的常思影和征九月应对起这亡灵，就要得心应手的多了。 只见常思影手中一杆长枪舞得是虎虎生风，泼墨不进，这位英姿飒爽的女战士充分发挥了手中武器一寸长一寸强的优势，连跑带打，一枪扫过，往往击倒一片，使得她附近的敌人几乎出现了一片短暂的真空期，端的是霸王之枪。 而征九月的战斗方式就要简单的多了，便是来一个砍一个，来一双砍一双，手中大刀大开大合，刀起刀落，敌人授首，这明显属于异世界的武器却让他用出了某种独属于武者的至繁至简，纯朴归一，显然有功夫在身。 此刻听到孔墨的招呼，两人俱是分出一丝注意力，观察着来自身旁的一举一动，想要找出那不见的骷髅法师。 战士们亦是在抵抗敌人之余，观察着亡灵战团当中有没有发生异样，警惕着可能会突然出现在身边的施法者。 孔墨体内的修行法门已经全力运转，在不知从何而来，越来越多的真气的催动下，他的通闻之术几乎又重新回到了巅峰，再次感受到了那无比熟悉的强烈心绪…… 充盈的真气再次冲刷起了他的脏器与四肢，白鹭修行法的运转从原本的慢慢悠悠一下子变得如同白驹奔腾，一瞬至天灵，一瞬又至涌泉，周而复始，潮起潮落。 白鹭门人的目光凝实，看向自己众人这边，感受到了坚持，紧张，勇敢……看向亡灵那边，只感受到了一片催人入眠的混沌…… 这混沌笼罩在一身名为“静谧”的外衣下，四下里突然变得祥和无比，发人睡意，惹得他几乎就要闭上眼睛…… “唳——” 就在这时，一声清亮的鸟鸣陡然炸开在他的脑海，使得他迷蒙的眼中重新恢复了清明！ “大人，您怎么了？” 发现自家神使异常的阿德芬妮几乎是立刻就赶到了他的身边，一剑挡开数只想要袭击他的亡灵。 孔墨摇摇头，眉头舒展，随后向着阿德芬妮笑了笑：“无事，只是愣了愣神。” 嘴上说着没事，孔墨心中可不是这么想，只见他略微思索，便再次运转起通闻之术，看向了那亡灵堆里—— 这一次，他催动丹田，强行以浩然真气对抗着那一股迫切想要进入安眠的心绪，在里面寻找着什么…… 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这一次，他在亡灵堆里感受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惊悸与仇恨，虽不强烈，但却清楚，就是它了！ 孔墨眼前一亮！ 自己猜的没错，既然那只骷髅施法者像是保留了上一次的记忆一样，知道躲避自己的攻击，那就可以说明它具备某种程度的“思想”，有“思想”就会有情绪，就绝对不是一滩淡漠的烂泥！ 那么，自己就可以通过通闻之术把它找出来！ 此刻，那骷髅法师的所在地出现在孔墨的眼中，并且前所未有的清晰，它依旧还笼罩在隐身术的作用下，使得孔墨看不见他的本体，但真气已经帮着白鹭门人标记了它，就等它自认为安全之后，再次送上门来了！ 心绪至此，孔墨手中长剑挽了个剑花，向前递去，就见它倏地爆发出一阵清光，一道璀璨夺目的剑气于一记斩击之后扫出！将一片骷髅与行尸从脖颈处斩成了两半！ 孔墨身旁的阿德芬妮一双清眸中神采连连，此时此刻，她终于又见到了自家神使大显神威！ 纯白之鸟的眷者在此，剿灭亡灵还不是轻而易举！ 那道乍然而起的剑光仿佛是战场上升起的一道冲天火光，闯进了每个人的视线，随即而带来的效用就像是一剂强心剂，扎在了众人本就无所动摇的心上！ 强上加强，众人气势如虹，手中的武器朝着那些会动的骷髅架子和大粽子就扑了上去！ 第93章 那一剑的风采 孔墨手中长剑攻势连绵，如同游龙婉转，剑起剑落，如同惊涛拍岸，流星飒沓，每一次出手都带走大片骷髅与行尸。 战线的其他地方也度过了一开始的苦守阶段，在和这些死去之物战斗了一段时间后，外勤众人与战士们也都熟悉了它们的弱点与战斗模式，应对它们也变得愈发得心应手起来。 正是战事焦灼，孔墨这边气势如虹，这般现状，显然不被某些东西所喜，打定主意要将现如今的局面破坏掉，就看尸山血海当中有某种力量轻轻一动，正在持剑相抗的孔墨便眼中一凛。 下一刻就见他手中剑招变换，再次荡出皎白锐利的剑气，这剑气扫向四方，摧枯拉朽，无坚不摧，所到之处拆骨伏尸，再次人为地造出一片安全的真空地带！ 真气催动，白鹭门人看向那早已被自己惦记许久的位置，就看在真气的告知下，那藏匿身形的骷髅法师果然开始移动起来，然而孔墨攥紧剑柄，回过头来继续砍杀着眼前的敌人，对刚才得知的一切恍若未闻。 “阿德芬妮，为我掠阵。”孔墨手中攻势不停，低声说着。 就看身旁的女骑士略一点头，双手握住长剑剑柄，以大开大合的剑技挑翻一众敌人。 “明白！” 得到答复之后，孔墨便心神一定，缕缕真气开始自丹田的催动下度向长剑之中，这把长剑的锻造工艺极为普通，但随着真气的度入，原本沾染了肮脏鲜血的剑锋处已是带上了点点肉眼可见的莹白光辉，剑身处通体流白，似乎是在积蓄什么力量一般。 神异如此，孔墨也收敛了手中的招式，不再频繁地挥出剑气杀伐敌人，而是又回归到了最普通的技击当中，额头也适时地在真气的催动下淌出几滴汗珠。 他要营造出自己已经力有不逮的假象，好让那只已经有所防备的骷髅架子放心上前！ 随着阿德芬妮踏前一步，以身体挡在孔墨面前，那黑色的修身外套在鲜血的浸染下都开始显得狼狈不堪，孔墨就察觉到，远处的某种气息已经有了动作…… 眼见伪装奏效，孔墨手中长剑举重若轻，发挥了自家门派于剑之一道深耕已久的技巧与感悟，原本还算凌厉的剑势忽地变得疲软无比，仿若学医小厮手中的捣药杵，不得要领，破绽连连。 然而若是有明眼人在此，便能看出这破绽百出的剑势不过一场精妙的伪装，软弱的拨点刺撩下，是穿林打叶，簌簌作响，是溪水潺潺，暗流涌动！ 人说术业有专攻，研习魔法魔网一类的法师自是看不穿百代积累的剑道，那骷髅法师只以为孔墨是真的陷于敌阵，疲于应对，身体疲累了，自然也就无法再挥出先前那般恐怖的剑光了。 于是它挥起法杖，从隐身术的庇佑下现出身形，再次催动起充斥在幻境当中的魔力，伴随着一声轻响，狂躁的雷元素之力便在法杖的杖顶开始积蓄—— 这是它最大的杀招，召唤雷元素降下能倾覆众生的狂暴雷霆！ 然而从它现身的那一刻开始，它就没有把这一招打出来的机会了，只见孔墨几乎在它现身的瞬间便往前迈出一步，有如身随疾风，积蓄着莹莹真气的长剑在意志的摧使下霎时发出如同皎白明月一般的亮光。 下一刻，战场上升起了一道与太阳争辉的光芒！ “呼——” 孔墨长剑向前一递，光芒最盛的剑尖直指骷髅法师，就看一瞬之间，他周身有风吹拂，这风又在顷刻间变得肆意骄然，将身旁的一片行尸走肉吹倒掀飞—— “踏！” 真气运抵脚底，孔墨手持长剑轻身一跃，一剑斩出！ 恍惚间有清亮鸟鸣，划破战场！ 无形的剑气被真气浸染透体，变作有形，然而以其速度之快，只能见到一道昙花一现的璀璨剑芒！ 一切只发生在电光石火，连空气都变了形，连时间都忘了流动！ 那下颌骨大张的骷髅法师还没来得及升起防御法术，便在一阵骨架的滋啦声中被那燃烧着大盛光芒的剑气化作飞灰，连着它身旁的一大群行尸骷髅，湮灭无踪！ 清风荡过，孔墨落地。 “嘭——” 就见他手中长剑应声化作齑粉，被长风带走，泼洒于战场之上。 “大人！” 阿德芬妮见状立刻再捡起一把战场上的长剑，给孔墨递了过去。 孔墨自然点头接过，他此刻真气内敛，神色淡然，全然看不出刚才是他登临半空，斩出宛若剑神的一剑，便是因为白鹭剑法，从来张弛有度，一瞬潮起，一瞬潮落！ 紧接着，他又忙不迭地看向天空，运转真气大喊一声：“诸位，当心天空，接下来那头骨龙可能要出来了！” 按照这个幻境的“进度”，上一次就是在他击败骷髅法师之后，天上才出现了那头眼眶中燃烧着蓝色烈焰的骨龙，这次也应该这样…… “全体都有，分散队形，仔细戒备！” 李侠眸中对孔墨刚才如同天人般的那一击的震撼很快撤去，从容喊道。 他跟老胡，老庞，宿澜都是见识过当初外勤考核的时候，这白鹭门人是如何在道道剑光之中，从容不迫地将那代表了最尖端科技的自走机甲化作废铁的，自然对孔墨真气恢复之后的实力有一定的心理准备。 可外勤组的其他人没见过啊！ 虽然早知道自家墨哥儿神勇非凡，但是碍于真气存量的限制，孔墨这般在他们面前大显神威还是第一次，若说上一次出手，还是初到布依埃姆，二话不说砍了那个维良伯爵的征税官！ 那次可没有这次的耀眼白光，身临长空，以及那震天撼地的一道剑芒！ 周文山不禁咂咂舌，心说现在这战场如果是活人对垒，只凭墨哥儿这一道剑光现世，便能让对方丢盔弃甲，全无战意，跪地而降了吧！ 也就亏着这群行尸走肉神志不清，看不清高低深浅…… 站在他身旁的老胡虽然见识过，但也不免连声惊叹，当年他在大燕，一路从云州跑回界门所在，路上道听途说，三教九流说起白鹭门，或是说起白鹭门人，那都是要先朝空气拱拱手，敬意与神仙皇帝齐平一下，而且一路上更是经过不少跟白鹭门有关系的庙宇。 现在再睹风采，老胡总算是对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评价而有一定的感悟了。 忙于战斗的常思影与征九月亦是抬头，看向那道剑影留下的余韵，双目之中神采连连，脸上笑意盎然。 “真漂亮啊！”由衷的赞叹出口，白川的脸上挂着笑意，“能跟墨哥儿共事，真是……” “几条骨龙来了都给它拆喽——”周文山大笑一声。 “嗷吼——” 就看周文山话音未落，天空中便有龙吼激荡。 第94章 换命之术 庞然巨物以仅剩残破翼膜的翅膀挥击着天空，投下横亘整个战场的阴影，发出阵阵狂风般的呼啸。 “吼——” 明明没有发声器官，那慑人心神的巨大骨龙却发出了震耳欲聋的骇人声响，众人捂着耳朵，咬着牙抬头看向天空。 映入眼帘的是空洞的眼眶，遮天蔽日的体型，以及在那惨白眼眶中粲然燃烧着的两汪湛蓝火焰！ 一见到这种景象，众人霎时如临大敌，孔墨更是在一瞬间全力催动起体内的真气，剑锋直指这庞大的已死之物。 “妈呀！”只听周文山惊叫一声，失声道：“怎么这么大？！” “小点声小点声，小心它一口给你喷死！”老胡连忙小声告诫，望向骨龙的眼睛中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光彩。 在天空中盘旋的骨龙当然没有在意到两个小人的小小对话，它挥动着翅膀，似是对突然出现的这么多小小人类感到些许好奇，于是在发出一声嗤笑般的轻吼后，一道惨白的龙息喷吐而出，直袭山坡！ “注意躲避！” 李侠的情绪刚从震惊中抽离，赶忙大喊一声，话音未落，战士们的反应也是极快，就地一个翻滚就向旁侧闪躲而去—— 然而这道龙息在触及地面的一瞬间就“轰”地炸散开来，化作了燎原烈火，波及极广，只见被覆盖到的十几名战士连声音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在了那惨白惨白的火焰里！ 只见李侠顿时目眦欲裂，大骂一声，只恨自己不能把外界的那些武器全都带进来，给这条耀武扬威的骨龙来个狠的！ “孔顾问，有办法吗？！”他咬牙切齿，立刻朝着孔墨所在大喊一声。 就看孔墨脚下一动，一剑荡开周围的行尸走肉，头也不回地喊道：“大校，我得跟它斗上一斗，慢慢寻找它的弱点！” 面对这种从未见识过的骇然巨兽，即便是身怀通闻之术的白鹭门人也要费上一番真气与工夫来进行探查。 只见孔墨皱起眉头，一眨不眨地注视着不断发出龙啸的骨龙，随即罡步踏出，真气直达剑尖，手中试探性地朝它挥出一剑！ 那道灼人眼目的剑气席卷而上，却在临近击中之时被这条骨龙一口“衔”住，吞吃咬碎！ “咔吧咔吧——” 莹莹碎屑伴随着骨龙下巴的开合逸散开来，造成了一场小范围的“真气之雪”。 “它……它把墨哥儿的剑气给吃了？！这东西还能被吃的？” 周文山抬起手来，结结巴巴地擦了擦眼，似是有些不太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唉，毕竟是条巨龙啊……” 就听老胡喟然一叹，瞅着天上的骨龙就开始猜测起来，这般大小的巨龙活着的时候说不准跟摩罗丽丝一个层次……死了之后当然也没理由变得太弱…… 这……一口咬碎一道由修行者打出的剑气，确实像这种只存在于神话当中的生物才能做到的事…… 李侠眼瞅着那条巨龙叼住孔墨的剑气，跟吃辣条似的咽了下去，不禁下意识地张了张嘴，心里都涌上“要不先回去研究研究，做个方案，等下再来”的想法了。 然而就在他低头看向孔墨的时候，眸中的神色忽然又变得坚定了几分—— 只见孔墨似是早有预料地站在原地，也没有叫喊，而是又挥出一剑，再次清扫开合围而上的行尸与骷髅，虽然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但李侠认定，这位白鹭门人心里一定是有着自己的思量。 于是他心中一动，立刻迈起步子，朝着孔墨的方向奔跑而去！周围的几名战士见状，立刻上前，拱卫在他的身边，和他一起奔跑！ 只听李侠一边跑，同时嘴里还一边喊道：“全体都有，向孔顾问身边集合，以孔顾问为中心，构建防御阵型！” 不能让那些喽啰和杂碎再骚扰他了，现在孔顾问需要的是专心致志……李侠这样想到，在任何武器都不能被带进的幻境里，只依靠自身修为的孔墨，是他们战胜这只骨龙的唯一底牌了！ 外勤众人与战士们立刻闻风而动，踹开身边围着的骷髅与行尸，朝着孔墨与阿德芬妮所在的位置就砍杀而去，只见一道倩影身先士卒，便是常思影一马当先，配合着战士们将一杆长枪肆意挥洒，矫健若翔龙，霎时便清出一条前路！ 白川，老胡，周文山则穿插在战士们中间，起到辅助作用，手持大刀的征九月则故意和一些战士一起落在最后，让那些想要趁机偷袭众人背面的敌人无机可乘。 百分百的英勇与十足的纪律性发挥了作用，在场的人没有一个怯场，更没有一个人不服从命令，这就使得一道以孔墨为圆心的防御网很快在他周身数十米支撑开来，包括外勤众人在内，这近百人构筑成了一道椭圆形的人墙阵线！ 孔墨持剑立于正中，身旁则是一直忠实守卫着他的阿德芬妮，眼见当下情景，他感动之余，便立刻趁着现在身旁没有敌人近身，闭上了眼睛，沟通起了体内的浩然真气，同时意随心寂，在脑海里翻阅起那些看过的门内典籍。 面对一头只凭个人能力无法解决的怪物，他要寻找到一个能发挥更多人实力的……秘法！ 白鹭门深耕红尘江湖，潜心修炼，各类天才如过江之鲫，自是也不乏心思活络，不拘一格的通晓之才，其所思所想，所学所创，自然也撰写成书，收录于门内。 而孔墨曾在其所着之书中看到过这样一种秘法的设想，那便是让使用者撇开真气的限制，直接以旁人肉身为引，化人之血气精神为真气，实行杀伐，守护，制敌等威能。 人数越多，此法越强，众人愈是万众一心，此法更是愈强！ 由于脱离开了真气的限制，这秘法在那位天才的设想中能做到很多平日里无法做到的事，但终究因为要取活人的血气精神为基，极易损害作引之人的身家性命，更是有伤天和，便未经试验就被封存于书中，只留下简要的法决与说明，以作后人之底牌。 而后人本是想于军阵战争中试验一二，但当时大燕朝放眼海内，四方皆服，已经十几年没有出现那种不惜代价不惜性命的仗要将士们来打，于是也只能作罢。 这秘法之能说到底，便是别的法决施展起来耗费真气，这秘法施展开来，则是耗费人命！人越多，越是团结，它就越是强横！ 要是平时，孔墨绝对想不起来门内还有这样一种秘法，但是如今身处于这不会真正死去的幻境当中，这座秘法的种种细节却是在孔墨的脑子里不断冒出！ 眼前情形，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同在，合该一试！ 于是孔墨立刻看向和战士们一起挡在前线的李侠，大喊一声：“大校，我有一个法决可用，但是要取咱们的身家性命！” “什么？！” 刀兵作响，行尸与骷髅呜呜泱泱，李侠同样大喊一声作为回应，似是没有听清。 就看离孔墨不远的周文山却是听清了，只见这人立刻仰天大喊：“就是咱们啥也不管了，直接玩儿命，跟天上那货爆了！” “妈的！”就听李侠当机立断，也马上怒喝一声，“反正等着也是一死，那还等啥，跟它爆了！” 第95章 死生剑阵 在得到了同伴们的支持之后，孔墨了然点头，随即他又看向身旁的阿德芬妮，但女骑士还不待他开口，便微微点头应道： “大人，一切听从您的安排！” 那还有何好说，众人心意至此，再磨磨唧唧还成何体统！ 就见孔墨当下握紧剑柄，横剑于身前，左手凝剑指，真气附于其上，快速拭过长剑剑身，剑指拂过之处，有灿蓝光辉附着，久久不散。 紧接着，他便两手攥住剑柄，调转剑尖，使其直指天空，然后闭眼调息，催动真气，念诵口诀，只见随着他嘴唇翕动，周围百米自下而上升起一股股突如其来的劲风，吹拂起众人的衣袖。 “苍天煌煌，后土泱泱，有吾生民，死生于此。” “死生于此，道阻且长，归去来兮，不以为伤。” “不以为伤，何来怅茫，便因仇雠，犯吾清常。” “犯吾清常，抵死相抗，收吾遗骨，莫失莫忘。” “莫失莫忘，葬于家旁，冬去秋来，花草相傍。” 随着孔墨念诵完毕，他眼睛睁开，同一时刻手中长剑脱手而起，逐渐悬于半空，放出灿烂光芒，围绕在孔墨周围的众人便立刻感觉到自己被一股无形之力抚上肩头。 恍惚间，他们似乎能听到身旁同僚的一呼一吸，感知到身旁同僚的一举一动。 天上飞翔的骨龙咆哮一声，那突然升起的道道光芒令它极为厌烦，只见它立刻张开大嘴，狂暴的龙息于高天而落！ “嘭——” “嗡——” 然而就在孔墨念诵完这一首“死生歌”的一刹那，一道由真气凝成的结界早已笼罩在了众人的头顶，并牢牢地接住了那道代表着毁灭的龙息！ 结界轻鸣震颤，被攻击的位置荡出几圈涟漪，便复归平静。 眼见攻击被阻挡，一声愤怒的咆哮于天空之上传来，只见那头骨龙立刻振起残破不堪的双翼，以匪夷所思的速度朝着结界俯冲而来！ “嘭——” 一声更为激烈的碰撞声响起，就见那条骨龙整个趴在了结界上，以尖牙利齿不断撕咬，让结界上的涟漪激荡不断，并使得整座结界的光彩都黯淡了几分。 而结界之内，长剑放出的光芒还在持续，灿烂的浩然真气逐渐包裹了每一个人，老胡伸出手来，就看到自己的五指都被莹莹亮色所包裹，仿佛被放进了一层精致透明的手套里。 “诸位，准备好了吗？” 老胡抬起头，明明孔墨还站在远处，可他却觉得这话像是凑在自己耳边说的一样，看向白川，只见这姑娘的脸上也升起一股异色，显然和他有着同样的感知。 “奶奶的，跟他爆了！” 周文山的嚷嚷闯入耳际，这小子现在浑身发着光，不知道为什么异常的激动，明明进来之前还觉得他真像是有点发怂，但老胡现在算是彻底明白，能站在自己身旁的就没有一个软蛋。 紧接着，战士们也开始回应，他们的用词自然不能像某个外勤干员那样粗俗，可无数此起彼伏回荡在老胡耳际的“准备好了！”以及“时刻准备着！”还是让他心神摇荡，老泪欲流。 不知怎地，这三十出头的汉子突然轻叹一声，紧闭双眼，伸出食指按按鼻梁，而后大喝一声！ “那就来吧，墨哥儿！” 李侠攥了攥拳头，只感觉全身激荡着无穷无尽的力量，他的身体仿佛回到了青春之时，这使他一瞬之间思绪万分。 当年事…… 飞鹰走马，快哉年少，当年弱冠青衫薄，只知路遇不平，拔剑斩仇寇！如今看遍平生事，道男儿，魂断天南，身老沧州，终不悔，热血冲头！ 他抬起头来，目光迎向那正猛烈撞击着结界，想要撕开一条口子的骨龙。 “孔顾问……让这鬼东西瞧瞧咱们的骨气！” 常思影与征九月站定于原地，手中的长枪与大刀依旧虎虎生风，对身边战友的无条件信任使得他们只是稍稍看眼自己身上涌起的异样，便再次投入到了战斗当中，对于孔墨的回答，两人是异口同声。 “嗯，准备好了！” 孔墨侧头看向阿德芬妮，女骑士微闭双眼，向伟大的纯白之鸟献上了最真挚的祈祷，随即睁开双目，将视线投向了自己的神使，展颜一笑。 “我准备好了，大人。” “嗯！” 孔墨点头应和，随即手中结出一道法印，向着悬在半空之中的长剑打入一道真气，便听一声铮铮剑鸣响彻四野！ “死生剑阵，起！” 白鹭门人大喝一声，一道道如长龙蜿蜒的灿然真气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发出，这些真气在众人的脚下蜿蜒盘结，将众人脚下的方位以一条条真气“道路”连接起来，互通有无。 而后覆盖在每个人身上的光芒便陡然一闪，将每个人的整个身体都罩了进去，随后人们就都感受到了一股由内向外的抽离感，仿佛附在自己身上的那些光芒在汲取着什么东西。 随后意识便被一道光芒遮蔽—— 这都发生在一瞬之间，待光芒散去，只见四下里哪还有什么人影存在，只有一道道湛蓝色的真气长剑凌空飘浮，悬于半空，环绕在孔墨周围！ 数百道真气长剑发出阵阵金戈嗡鸣—— 肉身作引，以身化剑，这便是死生秘法，这便是死生剑阵！ 孔墨肃然立于剑阵正中，脚踏罡步，一道剑指直指天上的骨龙，便看顷刻间结界化作泡影消散，咆哮着的庞然巨物朝着他就俯冲下来！ 然而孔墨不闪不避，他周身真气环绕，只是略一挥手，数十道真气长剑便迎了上去，剑锋相交，化作一面盾牌朝着骨龙就撞了上去，看似松散的剑盾却凝结着众人的心绪与决意，只听“砰——”的一声巨响—— “嗷——” 随即，一声凄厉怒吼响彻半空，骨龙竟是吃痛后退！ 然而下一瞬间，一道裹挟着死亡气息的惨白龙息就朝着孔墨扑来！ 但是就在同时，数道飞剑应声而起，环绕于孔墨身侧，便看在龙息抵达的一瞬，这数道真气之剑倏地碎裂，化作最为精纯的真气壁障，将那龙息隔绝在了外面！ 孔墨手中剑指不停，凌空点拨，只听他身后又泛起数十声剑鸣，骨龙燃烧着灵魂烈焰的空洞双眼朝半空看去，只见数十道长剑已是升上长空，每一道都携带着庞然威势！ 而身处地面的白鹭门人则伸出手来，挥散那龙息剩余的最后一点薪烬，目视着那骨龙，沉声喝道：“此身为剑！” “斩——天——狼！” 话音落罢，天上的数十道真气长剑便爆发出耀眼的光亮，朝着那骨龙激射而去！ 第96章 缚住苍龙 顷刻间，天空之上剑气激荡，数十道真气长剑以势不可挡的速度打在了骨龙的庞大身体上！二者碰撞产生的动静激起一阵狂风，吹倒了地上的一片骷髅与行尸。 “吼——” 骨龙挥动双翼，硕大的身体遭受创伤，于天空之中一个趔趄，只见它拍击双翼，将卡在骨头缝隙当中的真气长剑彻底碾碎，当然，由此逸散出来的锋锐真气对它的身体造成了二次伤害。 熊熊燃烧着湛蓝幽火的眼眶死死地瞪着地面上的人类，恨不得将其放在嘴里吞吃咬碎！ 然而孔墨抬起头来，只见这硬吃数十道真气长剑的骨龙似乎还有杀招，就看这怪物倏地悬停在半空当中，巨大的翅膀倏地舒展开来。 以它的身体为中心，十几道充斥着繁密纹路的紫色法阵突然从空气中显出，随着魔力的汇聚，每一道法阵中都猛然钻出一颗拖曳着紫色尾迹的小型陨石，而后以电光石火般的速度朝地面坠落！ 孔墨当下便是皱眉，在那陨石袭来的刹那，马上召来一道一直紧紧悬在他身旁的真气长剑，轻步踏了上去，只见他刚刚站稳，伴随着真气的嗡鸣之声，一道精光闪过，真气长剑便载着他直直冲向了天空！ “倏倏倏——” 原本悬浮在地面之上的剩余的真气长剑也马上飞起，随着孔墨一同飞入了高空！ “轰——轰隆隆——” 连绵的小型陨石砸在了地面之上，随之而起的巨大的爆炸声响贯穿了孔墨的耳膜，他连忙回头看去，只见每一颗陨石的落地位置都升起了一朵小型的蘑菇云，与之伴生的爆炸光芒几乎覆盖了整个战场！ 孔墨脚下一颤，赶忙催动真气稳住了脚下的飞剑，这陨石撞击产生的冲击波与气浪差点将已经飞上天空的他掀翻下来。 而当他再回过头来，就直直地看到两座燃烧着冰冷蓝色烈焰的巨大“山洞”横亘在自己的面前，赫然是骨龙的头颅，只见这巨大的怪物盯着飞到自己眼前的小小人类，立刻发出野兽捕食般的低吼！ “吼！” 它挥动双翼，向前扑击，巨大的龙嘴再次喷出庞然吐息，要将这个胆敢伤到它的渺小人类化作灰烬！ 孔墨见状立刻剑指凌空一划，脚下飞剑就像是最灵活的飞鸟一样，猛然以一个垂直九十度的拐弯向上空飞去，堪堪躲开了那道龙息！ 而全程孔墨的脚底都像是生了磁铁一般的牢牢地粘在剑身上，不动分毫。 可就算这样，白鹭门人驾驭飞剑，拼命周旋的这点高度对于骨龙来说不过是轻拍一下翅膀的路程，所以孔墨再一次地被很快追上—— 随着巨龙振翅，他只看到一道白色的残影倏地从自己身旁掠过，如一道流星般升上天空，随后便在无边无际的血色云层中张开了自己的翅膀，遮蔽了唯一一点不知来处的太阳光线！ 残破骨翼挥动，漫天席卷的诡谲狂风令孔墨脚下和身旁的所有飞剑都发出阵阵轻鸣，艰难地坚持着飞翔。 孔墨微眯着眼，在狂风中抬头看向前路，就看到那庞然的阴影正阴冷地俯视着自己，待用狂风困死了自己一切逃脱的可能性之后，它再次从嘴中喷出了惨白的龙息！ 阴冷的吐息划破长空，直袭而来，孔墨心中一动，便看一直跟随着他的数道真气飞剑再次环绕于身，而后倏地碎裂，化作真气屏障，看样子他是想硬扛这道吐息了。 作为曾经硬扛过一次这吐息的人，孔墨认为那被吐息炙烤的滋味可实在称不上美妙，先是冷，十足的阴冷，冷透到了骨髓里，然后是热，仿佛要将内脏烧灼烤熟，由内至外的炽热，让人在最为折磨的感觉中死去。 然而现在行动受制，以剑阵转化来的真气硬扛，似乎是最佳的选择了。 只见在下一瞬间，扑面而来的惨白气息燎灼着孔墨的衣角，淡蓝色的真气屏障应声显现，随着吐息的持续而愈加变淡，幸运的是，在真气屏障将要彻底碎裂的一瞬，这道吐息也悄然走完了全程。 在堪堪挡下这道攻击之后，白鹭门人立刻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空当中盘亘的巨大阴影。 这样下去不行——该用绝招了，这死生剑阵当中的拼死杀招。 他目光凛然，既然已经下定注意，就看在真气催动之间，他带着仅剩的十几道飞剑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向上飞去。 只见孔墨稳稳站在飞剑上，倏地张开双臂，体内的真气忽然如江河倒流，海水倒灌般地向体外涌去，丹田内充盈的真气狂奔着经过奇经八脉，最终经十指散出，而这些真气奔腾不休，最终全都附到了他脚下和周身的飞剑身上。 只听真气加持之下，长空当中一时间剑鸣阵阵，真气鼓荡，它们几乎要挣脱开狂风的束缚！ 巨龙见状立刻又鼓动起双翼，激昂的狂风几欲将空气都撕裂开来！ 孔墨感受着狂风拍打在身上的感觉，就像有利刃在一寸寸地切割自己的身体，然而这种感觉没有持续多久，就见他紧锁眉头，真气涌动，口中再念—— “此身为剑！” “缚——苍——龙！” 长啸落罢，就看悠然一道剑光闪过，孔墨也倏地消失不见，只在他原本脚踩的那道飞剑的旁边，又多出来一道充斥着晶莹真气的长剑。 这道长剑很快就成为了周围十几道长剑的核心，庞然的真气笼罩在这仅存的剑阵上，劈风斩浪，铮铮剑鸣之中，硬是破开了一条堂皇大道，剑光倏忽，直指骨龙！ 骨龙的两眼之中鬼火摇曳，它死死地盯着那道由十数道长剑凝聚成的锋锐无比，直袭而来的剑芒，猛然感受到了死亡的气息，这气息令它心生惧意，刚想振翅躲避，就身形一滞，就听从遥远的时空之外，传来一声悠扬的龙鸣—— 空灵透彻，而又带有威严，如同一道来自九天之上的落雷！ 不知是众人慷慨赴死的气势破开了幻境，还是死生剑阵中道道长剑的铮鸣传到了未知之地。 连孔墨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是，在辽远的时光之外，一头足以被称为“真龙”的存在跨越无尽的时空长河，于此时此刻，朝此处投下了一缕目光—— 这便是真龙之声！ 若是坤舆计划的执行者们继续旅行，迟早有一天，会遇上这位在今天给予了他们帮助的存在，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就看眼下，这头骨龙便是悚然一滞，然而就是这停滞的一瞬，就要了它的性命！ 转瞬之间，那锋锐无比的，以十几道真气长剑组成的浩然剑阵迎头而上，以一种慷慨赴死的气势撞上了刚才还不可一世的骨龙！ “嗷—————” 一声凄惨而厚重的悲鸣划破长空。 第97章 试炼完成 “嘭——” 粼粼光门突然发出几声剧烈的嗡鸣，紧接着，一群人被跟吐豆子一样地吐了出来。 早已等候在外的医疗人员与研究人员立刻上前，检查起每个人的状况。 倒地的人群当中，周文山四仰八叉，呲牙咧嘴，一边扶着腰，一边迷茫地四下打量，结果一眼就瞧见了同样躺在旁边的老胡。 “老胡！你肯定不敢信，我做梦了我，我梦到我变成飞剑跟那条骨龙爆了！” “那是个屁的梦！”老胡一个挺子直起上半身，捂着脑袋一个劲儿地摇头，而后大声说道，“他奶奶的，咱们是真的变成剑了！” 周文山闻言瞪大双眼，而后猛地一拍手。 “对，我想起来了！” “还得是墨哥儿啊，说爆一下真带着哥们儿冲上去爆啊……” “你墨哥儿什么时候骗过你？”清脆的声音响起，只见白川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周文山的旁边，睡眼惺忪地看着两人，说着还打了个哈欠，“我……哈……我怎么这么困啊……” “你说说，我疼，你困，合着每个人变成剑之后的副作用还不一样。”周文山揉着自己的腰间盘，絮絮叨叨。 “我看……”闻言，老胡也嘟嘟囔囔地接上话茬，“有点副作用在所难免，咱们每个人可都是死过一回了！” “也是……”周文山闻言认同地点点头，随即用力挺起上身，结果疼得他面容都变得扭曲，呲牙咧嘴地说道，“看现在这情况……咱们是跟那玩意儿同归于尽了？” “那试炼到底成没成功？” “这事儿……” “问问墨哥儿呗！” 说罢，三人抬眼观瞧，就看在人群当中，越来越多的战士站起了身，其中就有孔墨，阿德芬妮和李侠三人，他们正围在一起，跟等候在外的唐风和克劳娜说着什么。 至于常思影和征九月，这两位已经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的站起身，开始接受医疗部门的检查了。 于是三人互相搀扶着站起来，朝孔墨他们走去。 然而还没等他们走到跟前，几人就听到孔墨正绘声绘色地讲述着他们变成剑之后的故事。 “……几番周旋之后，那头骨龙还想牵制我等，于是我便干脆运转真气，把自己也变作死生剑阵中的一把长剑，利用我的真气，突破骨龙的狂风。” 作为听众的唐风托着下巴，认真地听着，并用奥瑞兰德语翻译给阿德芬妮和克劳娜，于是克劳娜也冒起了星星眼。 其实作为讲述者的孔墨还挺好奇唐主管是怎么翻译“真气”和“死生剑阵”这类词的…… “那之后呢？”周文山一听立马来了兴趣，快走几步上前，显然全然忘了自己的腰疼，“那条骨龙是不是被咱们干碎了？” “再之后……其实我也记不太清了。” 孔墨冲过来的三人笑了笑，随即略微有些无奈地说道，“以身化剑，便是舍弃肉身知觉，只以真气牵引一点灵识，灵识不全，自然也就记忆模糊。” “也就是变成剑之后只能记住一点大概。”周文山自言自语，又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本来还想把这次的经历好好地跟别人说道说道呢，这下说不了了，记都记不住！” “说道说道？你确定你不会添油加醋地吹……”白川闻言翻了个白眼。 “打住！” 周文山立刻示意她停下嘴里的话。 “看来你们经历了一场了不得的战斗啊！”唐风嘴角含笑，看了眼外勤众人，又看向已然列队站好，神情肃穆，全然看不出刚才经历了一场生死战斗的战士们。 “你们都是好样的啊。” “唉……说实话，挺狼狈的，我这辈子没打过这么狼狈的仗。”李侠叹了口气，抱起双臂，似是有些不满意，“敌人完全掌握了空中优势，要不是孔顾问有应对的招式，我们早就被人家当点心吃光了！” “唐主管，孔顾问，看看回头能不能跟摩罗丽丝商量商量，至少让我们推几门炮进去啊！” “诶诶诶，怎么还把我带上了，关键人家也不跟我说话啊不是——”唐风苦笑着连连摆手。 “摩罗丽丝说的是每个试炼都不一样，有些幻境需要战斗，有些幻境则不需要。”孔墨看向眼前依旧还在闪烁不停的光门，“只是不知道目前这个试炼我们到底完没完成……” 他只记得自己最后隐约听到了一声龙啸，可那声龙啸现在仔细回想一下，却怎么也不像是那条骨龙能发出的声音…… 于是孔墨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最后的那一击到底发没发挥作用。 “大不了回瑶池那边开个会，大家商量商量拿个方案出来，再进一次嘛，正好咱们也回去歇一歇……”老胡闻言，立刻面露“严肃”地提议道。 “是啊。”唐风亦是点点头，看向李侠，“大校，这回可不能说老胡想摸鱼了，这段时间不管是外勤还是外事，还是建设和安保，大家都太疲惫了，孔顾问更是受了一回伤，还有真气回归……说实在的，真气回归得也莫名其妙。” “如果事不可为，回瑶池休整休整，消化消化现阶段的成果，研究研究现阶段的发现，不失为一种最好的选择。” 周文山也从一旁帮腔道：“是啊，大校，反正这十道光门也会跟着墨哥儿一起走，咱们留在这里说是坐在摩罗丽丝的眼皮子底下研究方便一些……可叫了好几次，那条黄金龙也不搭理咱们不是！” “嗯……”李侠闻言长吟一声，开口说道，“我其实打算的就是先试一试，也没想着仅凭咱们就把这十道光门都破解了，现在试得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随即，这位大校略一颔首，抬头望向孔墨，“孔顾问，你是怎么想的？” “我？我当然是服从命令。”孔墨眨眨眼，理所当然地说道。 只见他的目光移向克劳娜，又看向眼前正牢牢将视线定在自己身上的阿德芬妮。 “聚散终有时，咱们在这个世界留下的东西已经足够，也到了离开的时候。” 他冲着阿德芬妮展颜一笑。 “而且我觉得，我们总会再回来的。” 众人闻言俱皆点头，可就在这时，就听“嘭——”的一声，眼前的光门骤然碎裂！ 下一刻，璀璨的光芒遮蔽了整个场馆！ 第98章 阿方索之剑 倏忽之间，一道闪烁着灿烂光影的“河流”诞生于半空之中，这条长河奔腾着金光灿灿的河水，光影交织成的流光是它拍在岸边溅起的水花。 一道道虚幻的人影与建筑投下的巨大阴影乘着奔流不息的河水从众人眼前飞驰而过，而后又快速地归入末尾的虚无，只剩下些微的光彩在河流的尽头闪闪发光，若隐若现。 “恭喜你们！” 紧接着，黄金浇铸的天堂出现在场馆之内，摩罗丽丝于空气中现出了身形。 “你们以绝对的勇气与果决完成了英勇试炼，践行了自己的美德，我将代表世界意志，给予你们应得的战利品！” “摩罗丽丝？！”在场众人俱皆惊呼一声，唯独孔墨却上前一步，微眯着眼仔细观察着“摩罗丽丝”，只见威武的黄金龙依旧展露出非凡气势，只是她似乎与那道若隐若现的“长河”融为了一体，金色鳞甲的末尾变得透明，隐约可以透过它看到她身后的事物。 “这是一道虚影。”孔墨自言自语，喃喃出声。 “什么？”周文山耳朵灵得很，立刻捕捉到了孔墨的轻声呢喃，“虚影？也就是说……” 不仅耳朵灵，他脑子也是转得极快。 “现在出现在咱们面前的这个就是个通关动画？” “那真正的摩罗丽丝到底跑哪去了？” 眼见众人都将目光投向自己，孔墨苦笑一声，轻声道：“当时，她在跟着我回到基地之后就匆匆消失不见了，兴许从那时开始，她就没再观察着我们，彻底离开了。” 阿德芬妮和克劳娜还在朝着摩罗丽丝行礼，孔墨摇摇头，没有打断她们。 “嘿，还挺忙——” 只见周文山撇撇嘴，张口就要吐槽，却被旁边的白川出声打断。 “行了行了，这事回头再说，先看看试炼通过的奖励是什么！” 场馆内仪器的嗡鸣响个不停，研究人员们把手头边的仪器全都对准了这道虚幻的长河，各种数据的读取与转化让科技之声频频奏响，反倒不会吵闹，倒是成为了摩罗丽丝说话时的背景音乐。 “英勇之人啊，请上前一步！” 耳听此言，孔墨立刻转头看向李侠，微微点头。 李侠亦是心领神会，拍拍手，大喊一声—— “场馆之内，全体都有，向前一步——走！” “哗啦——” 随着李侠的呼喊落下，整齐划一的前进脚步几乎遮蔽了科研仪器的嗡鸣，成为了歌颂英勇之人的主旋律。 战士们肃穆而立。 研究员们挺直腰背，手里端着如同身家性命般宝贵的数据与纸笔。 在在场的所有人全都上前一步之后，那条虚幻的“长河”立刻爆发出更加璀璨夺目的光辉。 “历史长河中流淌着的英勇意志从未熄灭，后来者们将会一次又一次地向强敌与深渊证明独属于人类的英勇，在那只有虚无称王的湮灭之中，唯有勇气是最为闪耀的指明路标！” 摩罗丽丝说着，横亘于空间与时间当中的历史长河陡然投射出一群人的影子，这群人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在一位骑士的带领下，他们踏上了救赎的旅途。 在启程之时，那位骑士拔出自己的佩剑，站在山坡上，对着这些深受苦难的人们说道： “既然这里的土地给予我们的只有苦难，那就让我们用自己的鲜血与勇气去寻找新的家园，朋友们，前进吧，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失去的了！” 骑士厚重的嗓音仿佛穿越了千年，来到了现世，在众人的耳边久久徘徊不散。 只见阿德芬妮猛地抬起头来，看向那道她曾经每天都要看见的身影—— “是阿方索！大人，那是阿方索！”她惊叫一声，转头看向自己的神使。 孔墨重重颔首，这位英雄的事迹他已经听女骑士为他讲过，现在这道摩罗丽丝口中的“历史长河”所展现的，恐怕就是奥瑞兰德的先民们启程时的情景。 “孔顾问。”唐风闻声耳朵一抖，赶忙叫了他一声，“阿方索是？” 只见孔墨点点头，朗声应道：“阿方索·德纳克，奥瑞兰德人的拓荒英雄，是他带领着一穷二白的奥瑞兰德先民来到了现如今的土地上，并且创立了玫瑰骑士团，直到现在，他的雕像还伫立在王宫门口！” 白鹭门人尽量捡着简短的说，而唐风早已从怀里掏出了纸笔，运笔如飞地进行记录，并连连点头。 就在三人交流的当口，那群人影又出现了变化—— 拓荒之旅何其艰难，更别提如今的情况是一名骑士要带着几千名饥饿的奴隶前往人迹罕至的未知之地，想象都令人觉得绝望。 然而阿方索一直以一句话激励着他的同伴们：“如果连踏出第一步的勇气都没有，那我们就不会坚持着走到现在，而一旦踏出了第一步，终点就成了我们必将会到达的地方！” 大地会给予勇敢的先行者们荣耀，但也会将灾难与苦痛轻轻放置在荣耀的反面，于是，他们遭遇了洪水，猛兽，山崩，以及疾病的折磨，当人们终于踏上了这片绿草如茵的土地之时，阿方索的盔甲早已破烂不堪，他手中的剑也早已千疮百孔。 围绕在他身边的人们从数千人锐减到了三四百人，这中间发生的几次背叛与分裂都没有动摇他的心志，他一直以自己至纯的勇气激励着那些一如既往相信他的人。 如今，苦旅完成，救赎的旅途已经结束，他转头看向人们。 “朋友们，苦难的行军已经结束，我们已经走到了旅途的终点，我们将会吃饱，我们将会穿暖，我们将会在这里繁衍，生息，并使我们的孩子免遭与我们一样的苦难！” 从这一刻开始，曾经的奴隶们成为了自己的主人，他们欢呼着冲向草地，饱饮着可口的山泉之水，大声唱颂着阿方索的名字，拜倒在他的面前，他们要在这里建立一个只属于他们的国度。 他们呼唤，他们想让阿方索成为他们的王！ 然而英勇的骑士却摆摆手，毫不犹豫地拒绝了他们。 “朋友们，我不会去成为一名国王，我只想当好一名骑士。” “但是如果你们同意的话，请允许我在这里建立一支骑士团。” 于是当时还一穷二白的奥瑞兰德第一批居民用粗糙的铁矿与火炉中的烈火为骑士修补好了长剑与盔甲，在被问到要选择什么东西作为骑士团的标志时，骑士沉吟一声，回答道—— “就用玫瑰吧，愿我的骑士们永葆谦逊与英勇，即使周身花团锦簇，也要独自傲然挺立，并英勇地给予敌人以还击！” 于是，在奥瑞兰德之名定下的第一天，玫瑰骑士团，也悄然在山风的吹拂当中，建立了…… 历史长河投下的虚影慢慢消散，最终化作点点星光倏忽不见，后来……后来的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它就跟所有的传奇故事一样。 如今，人们已经慢慢遗忘了曾带领他们拓荒而来的骑士留下的英勇美德，甚至他留下的骑士团也变成了王权的附庸，争权夺利的牺牲品…… 目视着历史长河，白川忽然心有所感，只听这姑娘下意识地说道：“为什么奥瑞兰德人要信仰什么光明神希贝？他们应该信仰阿方索才对！” 众人微微颔首，不置可否，只有老胡倏地一叹，轻声道：“阿方索的精神，可不利于王族的统治……” “哪有什么王族，没有阿方索，他们到现在还是一群奴隶。”周文山摇摇头，抱起了双臂，为阿方索打抱不平。 “英雄之所以是英雄，正是因为无论别人，或者后世如何看他，他都会坚持自己的道路，始终如一，所以，阿方索就算知道如今的奥瑞兰德人已经遗忘了他的教导……王国内山头林立，佣兵盗匪滋生……”唐风停下了笔，感慨不已地说道。 而李侠则是接上了他的话，沉声说道：“他也会继续选择带领那群奴隶拓荒而来。” 孔墨看着历史长河的色彩慢慢变淡，转头看向了身旁的阿德芬妮，在历史长河流淌的时候，女骑士的脸上曾一度充斥着遗憾羞愧，但现在与他对视的眼神当中，已经全然改换了坚定神色。 “阿德芬妮，你一定会重新玫瑰骑士团的荣光，让阿方索的留下的美德再次在这片大地上绽放光彩！” 他微笑且深信不疑地说着，阿德芬妮也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从来都是这么想的，大人，在您与纯白之鸟的注视下，我将一往无前！” 孔墨看着她的眸子，刚想出声再说些什么，就被“摩罗丽丝”打断。 “英勇之人走向历史，只给我们留下了一道背影，但称赞他的英勇诗篇将永远在历史中流传下去。” 随着巨龙的话语，历史长河逐渐缩短，变小，最终在淡淡的光辉之中，变成了一把长剑，一把……十分朴实，甚至说得上很是破旧的长剑。 它通体灰黑，以最朴素的方式锻造，没有任何的装饰，缠绕着棕色绑带的剑柄上沾染着泥土，残破的剑刃上充斥着铁制的“补丁”与修补的痕迹，剑锋旁还有磨损而出的缺口，这怎么看，都不该是一把好剑。 然而孔墨却在它出现的一刹那就将目光对准了它，神情变得灼灼不已。 “这是阿方索·德纳克的佩剑，经历了风吹雨打，经历沧海桑田，它曾经的名字已经被世人遗忘，也变得不再重要，现如今，我将它从历史的长河中洗净捞出，送给你们，英勇意志的后继者们——” 语罢，“摩罗丽丝”发出一声高昂的龙吼。 “愿你们，战无不胜，无坚不摧！” 第99章 遗留之物 长剑像是拥有自己的灵性，在“摩罗丽丝”与历史长河全都消散之后，它身披最后一点由它们遗留下的光彩，缓缓飞到了孔墨的面前，而福至心灵般的，孔墨亦是伸出双手，小心地将它接过。 几乎是下个瞬间，他开始端详手中的长剑，以崇敬的目光，更是以一名剑客的目光，在剑身接触到他手掌的一刹那，一股神秘的力量就从平平无奇的剑身当中激荡而出—— 这力量宛如一股洪流，穿越皮肉与骨骼，直达穴位与经络。 在它经过的地方，体内的真气欢腾雀跃，仿佛遇上了许久未见的知己故旧，这股力量犹如一条奔腾的江河，在体内久久回荡，直至丹田的位置，才缓缓消散，无踪无迹。 孔墨轻轻地抚摸着长剑的剑身，感受着它的质感。 他触到长剑的表面似乎隐藏着一些细微的纹路，它们宛如历史留下的补丁，在通闻之法的探查下，他得以触碰这些补丁，同时清晰地感受到了长剑中沉睡的强大力量。 这力量源于阿方索，源于他英勇的美德，更源于奥瑞兰德境内信奉真理与勇气的每一个人！ 这是一把真正的宝剑，破损的只是它的外表，在阿方索的期冀下，它的锋芒依然尖锐无比，在千年之后，它依然要荡开扫除一切黑暗与罪恶！ 跨越历史而来的锋锐之气与英雄豪气激起了孔墨心中的剑客豪情。这把剑承载着“道”，时间只磨损了它的材质，却令萦绕在其上的意志愈发锋锐！ 它是一把十足的宝剑，孔墨赞叹着，欣喜地观瞧。 然而在，片刻之后，他却倏地神情一转，悠悠一叹——这力量并非完全属于自己，有人比自己更需要它。 他抬起头来，看向了身旁的众人。 “我提议，将这把长剑留下，成为纯白之鸟教会的护道之剑！” 来自千年之前，阿方索·德纳克的佩剑，一定会让纯白之鸟教会的成长无论是在法理上还是实际上都变得更加顺遂！ 他的声音传达到众人的耳边，人们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神色百转，若有所思。 只见老胡先是开口，托着下巴说道：“这次任务墨哥儿你出力最大，你说啥就是啥，我没意见！” 白川亦是在旁边附和点头，而后伸手拽了拽不知在想些什么，还在发愣的周文山，只见这小子回过神来，摇摇头。 “一把长剑而已，咱们迟早给墨哥儿整一把更好的出来！” “是这个道理。”唐风点点头，把手中的纸笔递给旁边的研究人员，“如孔顾问所说，这是阿方索的佩剑，把它留在奥瑞兰德才会发挥它最大的功效，配合我们留下的一些后手，可以让纯白之鸟教会加速成长。” “等教会发展壮大之后，我们还会回来吗？”李侠抱起双臂，朗声道，像是在告诫众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语，“我们都清楚，我们是有很大的几率回不来了。” “但也许别人想的都是趁着这段时间带走些什么，而我们的民族，从来想的都是要留下一些什么。” “所以，我也投赞成票。”李侠颔首，看向举起长剑的孔墨，“孔顾问？” 只见孔墨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目视着余留在空气中的盈盈光辉，出声道：“得此剑，非我一人之功，乃是诸位同僚用血，战士用命，各位研究员耗费心力，瑶池岱宗两座基地的全体人员志同道合，共同奋战的结果……” “所以，这个来自我个人的提议还是要汇报瑶池，请上定夺。” “承蒙朋友们抬爱信任……”孔墨笑着说道，“但我服从命令。” “嗯！”发问的李侠像是早有意料，放下双臂，笑着回应道：“就料到你会这么说！” 老胡亦是叉起了腰，视线投向站在最前方的孔墨，笑道：“其实说实在的，墨哥儿，摩罗丽丝是跟着你的，光门也是跟你绑定的，咱们当中更是只有你见识过那所谓的“世界意志”，所以，就算你自己做了这个主，基地也会点头同意吧？” 站在旁边的周文山闻言嘿嘿一笑，附和道：“不过他要是那样做了，他也就不是墨哥儿了！” 常思影和征九月静静地听，静静地看，只是满目的赞赏神色已是掩盖不住。 唐风见状，不禁慨然一叹，他原以为孔墨终于要展露出独属于江湖客的“义气”与“豪纵”了，心中暗自等待，甚至已经准备好为他找补，毕竟适当的豪纵，基地还是可以接受的。 然而，这位白鹭门人到底还是规规矩矩，将自己的身板挺得很直，很正。 行路至今，唐风几乎看不出这位红尘行走的修行者身上有什么“江湖气”，他身上的侠气依然居多，而且是“文侠”，是“大侠”。 白鹭门，白鹭门人，当真是别具一格！ “那就走流程，把孔顾问的提议连同整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记录归档，发给瑶池，让主管们研究头疼吧！”唐风说完，突然苦笑一声，摆了摆手，“差点忘了我也是主管了，也不知道王轩都领着外事部忙成什么样了。” 众人的讨论很快告一段落，结果便是十道光门变成了九道，孔墨的手里多了一把传说中的长剑，而他将视线投向阿德芬妮。 “阿德芬妮，这把长剑……” “您应该将它留下！” 身为与孔墨同路多日的守护骑士，阿德芬妮在看到神使将那把来自玫瑰骑士团创建者的长剑举起，与身后的同伴讨论着什么，她就登时明白了他的想法。 “您的长剑在小河镇折损，而现在这把来自历史当中的英雄长剑，才与您的身份相配！” 阿德芬妮的脸上挂着笑意，她看着孔墨手中的长剑，眼神当中只有敬意。 “在与您同行的这些时日里，我想明白了一个道理，真正的玫瑰骑士团早已随着阿方索的离去而陨落在了历史的长河当中，延续至今的不过是一个空挂名号的冒牌货。” 阿德芬妮嘴角含着笑，语气平静，娓娓诉说。 “伟大的阿方索想延续下来的只是一个名为“玫瑰骑士团”的空壳吗？不，他想要延续的是那些纯良美好的品德。” “现在，得益于您与纯白之鸟教会的教导，在布依埃姆，在考罗镇，在小河镇，奥瑞兰德的人们已经开始逐渐寻回英雄的品质，所以，我们不需要这把剑了。” “您与您的朋友们已经搀扶着我们站起，如果我们还需要再依靠前人的名义行走……那伟大的阿方索一定会大失所望……现在的我们，就如同千年前拓荒而来的奥瑞兰德先民一样，我们，已经拥有了自己的意志！” 女骑士在进入岱宗基地之后，一直都显得出奇的安静，犹如一个沉默的雕像，她没有轻易表达过自己的意见，只在事关孔墨的问题上有所发声。 孔墨注视着她，心中充满了慨叹与赞赏，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这还是阿德芬妮第一次如此清楚地论述自己的看法，表达自己对未来的期望。 很明显，她有时沉默不语，只是在学习，在成长，在注视着自己与奥瑞兰德的人们将要走向的路，现在，她的目光中透露出坚定和决心，显然已经找到了自己与人们的方向。 孔墨安静地听完，嘴角铭刻着微笑。 他感到自己已经无需再说些什么了，阿德芬妮早已不再是当时那个满眼迷茫的骑士，她已经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领袖，一个有自己的想法和追求的人。 “好好照顾克劳娜，阿德芬妮，也好好保重自己。” 他说道，声音中充满了关切和祝福。 他知道，阿德芬妮将会在未来的道路上走得更远，她将会成为奥瑞兰德的希望，成为这片大陆的英雄。 也许，那天与阿德芬妮和克劳娜在大树下休憩，孔墨所看到的关于未来的预言与幻境，其中的主角从来就不是他自己…… 阿德芬妮点了点头，与孔墨对视的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感动，她知道，如果没有神使，她就没办法这么快地寻找到自己的道路，他是她的老师，更是她的朋友。 她会珍惜这份友谊，当然也会尽到守护骑士的义务，把那多出的一份倾慕珍藏于心，不说出口…… 第100章 休憩逸事 试炼的结果与孔墨的提议很快就被提交给了瑶池基地进行讨论，但就在主管们的讨论即将开始的时候，岱宗基地又往瑶池发送了一份文件，并且直达会议室。 这是一个视频，视频中的主角是阿德芬妮以及克劳娜，两位来自奥瑞兰德的“原住民”向门后的纯白之鸟教会的“决策者”们阐述了自己的想法。 就像阿德芬妮与孔墨说的那样，她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奥瑞兰德人，同时也是一个脱离了自己阶级的改革者，曾经还在整个西境流浪过一段时间，她的看法算是切合奥瑞兰德的现状与需要。 而克劳娜则可以站在旁边，充当一个吉祥物……哦不，见证者。 阿德芬妮并不是一个特别健谈的人，平日里也很少主动与人交流，但是，事关纯白之鸟教会在奥瑞兰德的发展，她想，她有必要向纯白之鸟意志的践行者们传递去自己的想法与意志。 一开始，阿德芬妮还显得非常紧张，面对着镜头，尤其是在知道这个神奇的小镜子后面是连神使都异常尊敬的“决策之人”后，她霎时就有些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她担忧自己的想法会被否定，也害怕自己的表现会让神使与纯白之鸟失望，但是，不要忘记，无论是当初的她，还是如今的她，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 于是在经过前期的语言组织后，她得以开始用非常顺畅的语言阐明自己的想法。 会议室中，女骑士的声音清脆而坚定，如同一股清泉流淌，让人能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真诚和坚定，她用最真挚的情感，向每位帮助奥瑞兰德居民的“神国来客”表达了自己的敬意和感激之情，她的眸中盛放着敬畏和虔诚，清晰地向决策者们诉说着自己的心声。 阿德芬妮描绘着她心中的理想和信念，她用最生动的比喻，让人看到了教会在奥瑞兰德未来的发展壮大，她用赞美诗般的修辞，向主管们传达了自己的决心和勇气。 在录像的最后，阿德芬妮再次向这些无私帮助他们的人献上了自己的敬意，她先是作揖，而后深深地鞠躬，再抬起头来，她真诚地说道—— “我虔诚地请求各位大人能考虑我的想法，我想，纯白之鸟不会需要一件来自历史尘埃当中的遗物来证明自己所行之路的正确，在您们的注视下，我们的教会将在奥瑞兰德走出自己的道路！” “这样，即使是在您们离开之后，我们也能独立自主地，顽强地走下去，直到我们在神国之中再次相逢！” 视频结束，显而易见的，主管们在经过短暂的消化后，全都对自己将要说出口的意见更多了一份郑重与严肃。 讨论很快开始，最终，会议以压倒性的优势通过了“带走剑”的意见。 ………… 界门的波动越来越明显了，但是可以确定的是，离它的关闭确实还有整整一个月，为了确保安全，坤舆计划的全体执行者都将于二十天后进行撤离，这二十天，外勤组的众人决定留在岱宗2号基地里休息。 他们带回的数据和样本已经被整理完毕，交给了基地的科研人员，而剩下的，就不是他们的工作了。 面对好不容易得来的闲暇，周文山自然是一头钻进了游戏里，他可以在悦耳的游戏音乐与通关音效当中卸下一身的疲惫，那种感觉就像是沐浴在温泉中，每一个毛孔都得到了放松。 而老胡则天天在整座基地里瞎逛，东摸一下西摸一下，空闲的时间就约上孔墨或者周文山一起去建设部的工地上看拆迁。 因为还有二十天就将撤离，一些大型仪器和设备都需要拆除带走，周主管带着建设部忙的是不可开交，整座基地几乎都变成了一座工地。 每当建设部忙得热火朝天的时候，老胡都能瞪着眼，一眨不眨地注视着那群工程巨兽跑来跑去，脸上的神情也说不清道不明。 周文山一开始被老胡拉来的时候是拒绝的，甚至有些鄙夷，寻思着挖掘机挖土有什么好看的，可是在坐在地上跟老胡一看就是一下午之后，他才知道自己也沉沦了！ 而孔墨就属于是干什么都行的那种类型了，他每天就是练剑，跟阿德芬妮和克劳娜聊天，一起去布依埃姆逛逛，新得的宝剑令他爱不释手，招式泼洒起来，颇有些如臂使指的意味。 三人除了在地上蹲个半天看挖掘机挖土之外，还能看到头戴安全帽的克劳娜跟着周科周主管跑来跑去，仿佛一个小尾巴，问这问那，叽叽喳喳。 而周科毕竟是年纪大了，再安静的性子也有些应付不来这活力四射，问东问西的小姑娘，于是他有时看到这三个闲汉往那一蹲，就会把他们叫过来看孩子。 并且这个光荣的任务落到最后还是会落到孔墨的头上，谁让他和克劳娜最亲近呢。 而且白鹭门人也是真性情，在老胡和周文山在铲车和挖掘机上好奇地东摸西摸的时候，他已经非常干脆地答应了克劳娜的“想开那辆泥头车”的请求，甚至在周科的眼皮子底下就扶着克劳娜将她送上了那辆没有经过小型化的大斗车。 孔墨并不知道的是，建设部的一切车辆周科都允许克劳娜触碰乃至驾驶，唯有那辆运土方的大斗车是禁忌中的禁忌，因为一踩油门，这辆车是真的会飚起来—— 于是，在短短的两分钟之后，一辆横冲直撞的大斗车载着一脸兴奋的克劳娜在基地里开始了一场挥汗如雨的越野！ 当然，挥汗如雨指的是追在她身后的建设部工人和老胡周文山等人挥汗如雨。 所幸克劳娜似乎天生就是开车的料子，依靠着以往的经验，驾驭着这辆工程巨兽，硬是没有撞到一个人或物，最后被踩着玄骥的孔墨追上并拦了下来，紧接着克劳娜就被闻讯赶来的阿德芬妮一边连声道歉一边拖拽着地拉走。 而经历了这次事件之后，老胡再喊周文山出来看拆迁，他是打死也不出来了…… 孔墨倒还是一如往常，有求必应，只是他身后现在每次都跟着个悬在半空的玄骥而已。 白川在得知了此次事件之后发表了“不愧是你们仨”的高度评价，并表示基地没让他们写检讨真算是宽宏大量了。 然而她自己现在倒是每天都在忙着做大量的笔记跟记录，在以野外求生素养和药学知识加入坤舆计划之前，她心中其实一直有一个成为外交官的梦想，而在这次任务中遇上了唐风率领的外事部，简直就是天赐良机，老天送来的学习机会。 于是她甫一闲下来就开始跟着唐风和王轩学习，争取以后能成为团队当中的外交者，当然，如果是像她墨哥儿那样一见面就把某个征税官给砍了的情况的话，再精锐的外交官来了也没用…… 事实上，白川也确实是外勤组当中最上进的一名成员，至少孔墨是相信她一定能够成功的。 常伴外事部左右的还有阿德芬妮，只不过她属于是“被记录的”存在，作为前玫瑰骑士，她有着大量的关于奥瑞兰德历史和关于魔法魔网的知识，之前知道她跟着孔墨出行在外，没空研究，现在可就全是空了，外事部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征九月和常思影似乎是过惯了军旅生活，作息时间完全与另外几人岔开，只有每天晨练的孔墨能看到他俩穿着背心在操场上慢跑的身影。 其余时间，他俩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说是闲不下来，要李侠把他俩暂时编入了安保部，出出任务之类的，李侠当初本来是想摇头拒绝的，无他，就是想让他们好好休息休息。 可当他看见常思影手里的“丹雀”狙击枪和征九月手里的“高射炮”之后，他沉默了，并在之后答应了他们两个的请求。 李侠知道，这两个人并不是不想休息，只是之前幻境中对战骨龙的情况显然令他俩憋气了，就是想用军人最引以为傲的热武器在什么东西上好好开两个洞…… 发泄发泄心中的郁闷，也就好了。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的沉稳且安静地过去，离别的日子也越来越近。 第101章 归期临 时间就像海边涌上的一波又一波的潮水，它带来了一切，最终也会带走一切。 归期近在眼前，岱宗2号基地已经被搬空了大半，一部分人员也在前几天就通过界门返回了瑶池，现在的岱宗，就只剩下外勤组，以及三名主管，和各个部门的殿后人员，他们要在这里把岱宗基地存在过的痕迹彻底抹除。 正午的阳光透过尘歌森林的层层枝丫照射到地面上，老胡和白川正跟着唐风以及外事部穿行在由建设部平整出的小路上，外事部的人员正操控着一辆自走小车，小车的货架上放着一个以钛合金做成的大箱子。 “唐主管啊，其实我一直想问一件事儿啊！” 老胡抬手遮了遮阴，看向走在最前面的唐风。 “哦？”唐风闻言回过头来，说道，“问吧！” “就是，我一直想问，门那边的老庞他们怎么跟把我们忘了一样？别说定期来个信儿了，墨哥儿受伤的时候也没来个话……” “觉得太不地道了？” “不不不。”老胡摇摇头，“我就是觉得他跟大校一样，好歹也算是我们的老大，可2号岱宗建成之后就没联系过，甚至连宿澜都没过来通过话，要是在忙什么的话，于情于理也该跟我们说一声吧！” “所以……我一直……”老胡扫量一下白川，又看向唐风，小声道：“我就是猜啊，只是猜测，老庞别是生什么病了吧？” “先说好啊，唐主管，要是有什么事，你可不能瞒着我们！” 怀里抱着笔记本的白川一听这话，神情霎时也紧张起来，一双大眼睛也径直盯在了唐风脸上。 唐风见状则是哈哈一笑，而后笑着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耳机，又指指天上。 “从界门里出来的量子讯号都要走卫星转译，然后卫星再把信号架设到通讯频道里，但是咱们这里可就只有这一颗卫星啊，探索，通讯，汇报，任务，打击，都要用它，实在是负载太重了！多一分的占用都是对它的损耗。” “再说还在那边的时候，老庞也跟我说过，说有李侠看着你们，他也放心！还叫你们别担心他的健康，有宿澜在旁边盯着呢！” 看唐风的神情不像撒谎，老胡这才放下了心，又开口说道：“但是话说回来，咱们这卫星都忙的要死了，还在意那一点的损耗？” “是不在意！” “可人家庞……老庞可是探索部的主官，得以身作则！”唐风摇摇头，嘴里虽是说教词句，可脸上笑意不减，“要是他三天两头占用卫星给你们打电话嘘寒问暖，让其他的同志们怎么想？” “要是引起了不良风气，大家都开始占用公用资源，今天你给这边的亲人打个电话闲聊，明天我给这边的丈夫打个电话吵一架，那成什么了？不像话嘛！” “有道理。”在场的众人都重重点头。 老胡亦是颔首，随后低下头，拿脚扫开落在道上的几根枯败树枝，忽然抬头问道：“唐主管啊，您今年贵庚啊？” “我？”面对这个突兀的问题，唐风只是微微一滞，就笑着答道：“五十出头！” “出多少？”只见老胡抬起头，显得有些顽劣地挑挑眉，嘴角含笑，“多一两岁叫出头，多四五岁也叫出头！” “你啊你，我快奔六十了！行吧！”唐风指着老胡，笑骂一声，随即认命般地一甩手，将手背在身后，“我这不算老吧？你们周主管可是都快奔七十了，还领着建设部天天跑来跑去，生龙活虎呢！” “嚯——周主管这可都快赶上咱家老庞了！” 打听到主管年龄的老胡如获至宝，立马嘿嘿笑着看向了白川。 白川照旧还是白了他一眼，周文山不在的时候，这货就成了最欠揍的一个。 “你怎么天天对人家的年龄那么感兴趣？” 闻言，老胡的嘴角霎时转换成了苦笑，无奈叹道：“唉——谁让你们一个个的都比我小，最大的九月也才二十八，思影次之，墨哥儿比你俩大两岁，最恐怖的还得是你和小周……” “二十二岁啊，考核进入坤舆计划……奶奶个腿儿的，我二十二的时候还在问我妈客人带来的点心能不能随便吃！” 老胡说着说着就有些激动，不过这点激动到最后还是化成了一声哀叹。 “现在的小孩儿啊——恐怖如斯！” 白川则是一脸嫌弃，颇为无语地摇摇头。 “确定不是你自己在同龄人里太拉胯了？”女孩打出了致命的一击。 “唔！” 就看话音落下，老胡突然趔趄一步，万念俱灰地捂住了胸口，指着白川颤抖着说道：“你，你好歹毒！” “哈哈哈——” 在旁边看完全程的唐风却是抚掌大笑起来，满含笑意地说道：“你们这个团队，真是命中注定要聚在一起啊！” “所以我说我命不好，摊上一个老不正经和一个小不正经！”白川抱着笔记本，淡淡地嘟囔道。 “你你你……大半个月不见，白川，你就变得这么毒舌了？” 老胡似是有些难以置信，立刻跳开一步，对着白川开始“指指点点”。 白川面若常色，只是轻轻地瞥了他一眼，就重新回过头。 “不毒舌？要不你试试和周文山那货同行一路……有好几次我觉得思影姐都要被气到开口了……” “哦——” 老胡闻言立刻恍然大悟，恢复了寻常神态，而后砸吧砸吧嘴，寻思了片刻，最终挠了挠头。 “那确实有点儿太夸张了。” “思影和九月……”唐风似是也聊到了兴头上，笑道，“所以你们外勤组里最不爱说话的两个，分别跟着一个老不正经，和一个小不正经同行了一路？” “要不我昨天看见他俩带着武器跟着安保部，一起追着那些森林里的魔兽跑，把一群翼狼的嗓子都给吓得嚎破音了！” “嚯。”白川闻言终于动容，“这积攒的怒气值可是够高啊！” 说罢，女孩儿瞥向老胡，这人刚才正想反驳唐风说他“老不正经”的话，可唐风的下一句话直接让他将要说出的话语咽回到了喉咙里。 “咳咳咳……”老胡咳嗽几声，颇为犹豫地小声道，“我记得，我那一路上也没怎么……不正经啊？” “你自己都不确定，你问我？” 只见白川一脸早有所料地摇摇头，默默地快走一步，和他拉开点距离。 “我，啧，我，欸……我真不记得啊……” 老胡很少见地没有回嘴，而是面对着“高射炮”的威胁，皱着眉就开始“反思”起来。 “哈哈，先别想了，咱们到了！” 只见一行人踏出森林，眼前是炊烟渺渺，先开辟出来的田野上农人正在忙碌，一排排规格一致的房子整齐排列在田野的四方，这便是众人的初来乍到之地，也是将要离别之地—— 布依埃姆。 第102章 留下一颗星 布依埃姆现在修建得可好了，这座中世纪风格的小村庄经历了建设部的“倾囊传授”和“爆改”，已经不是当初那座茅草与泥土夯成的小小村落了。 在这个“神明初降之地”，曾经的破败已经成为了历史，如今，各类基础设施的兴建让这个小村庄焕发出勃勃生机。 新建的道路平坦宽敞，取代了从前崎岖不平的泥土路，这些道路连接着村庄的各个角落，四通八达，蜿蜒斗折，一直通到山坡上的新房区与新开辟的农地当中。 此外，卡罗恩他们还在外事部的建议下试着在村里兴建了学校，其中并没有教授什么高深的学科，而是请来了村里种地的老农，制衣的裁缝，镶木的木匠，为孩子们传授一些手艺。 村民们对所谓的学习倒是不甚在意，只是都觉得孩子们白天能待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不用他们从琐事和农活里分出心思去担忧，是一件顶好的事情。 只有卡罗恩听到“大祭司”在视察了新建好的学校后，发出了一声“教育就是一切”的感叹，被他暗暗记在了心里，独自揣摩。 在村庄的中心，一座新建的广场成为了村民们聚集的地方，广场上有干净整洁的花园、建设部安装的健身器材和儿童游乐设施，为村民们提供了休闲和娱乐的场所。 以至于让从前太阳初降就陷入寂静的小村庄现在一直到了傍晚时分，广场上都还有村民与孩子在这里高声欢笑。 布依埃姆的改变不仅仅是基础设施的兴建，更是村民们生活质量的提升，个人素质的提升，在“纯白之鸟”的凝聚下，这个小村庄正要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未来，成为一个充满希望和活力的地方。 一行人并没有特意做什么伪装，只是如同普通的村民一样迈上了村中平坦的小路，让一名眼尖的布依埃姆村民几乎一眼就认出了走在最前面的唐风“大祭司”，他立时发出一声惊讶与欢喜的喊叫。 这声音如同一道乍起的雷鸣，划破了宁静的村庄上空，眼看这名村民作势就要“呼朋引伴”，昭告天下，唐风赶忙伸出食指，放在嘴前比划一下。 只见那名村民立刻就心领神会，强压住心中的激动点了点头，他看了眼远处还在田间地头忙碌的村民们，转过身来朝着一行人抚胸一礼，一行人同样回以致意，继续上前走去。 自走小车的轮子行驶在平坦的小路上，发出轻轻的“嗡嗡”声，被它背着的钛合金箱子依旧稳稳当当，要驶向它此行的目的地。 “唐主管，你可是成大明星了啊——” 老胡回头看了一眼依依不舍站在原地的村民，回过头来笑着说了一句。 唐风摇摇头，笑而不语，他的目光落在那顶有一座“白鸟”雕像的教堂上，曾经门可罗雀，在贵族的命令下劳民伤财建起的光明神教堂，如今却成了真正的希望之地。 “布依埃姆劳动改造委员会”就驻扎在那里，卡罗恩和一部分挑选出来的村民如饥似渴地学习着外事部所带来的人员管理与事务安排的宝贵经验。 “很快就不是了，我打算让卡罗恩负责教会的内部事务。”唐风略带感叹地述说道，“到时候阿德芬妮主外，卡罗恩主内，外面还有考罗镇和小河镇的一群可造之材，我相信他们能带着纯白之鸟教会在西境站稳脚跟。” “好家伙，我已经想象到那老乡脸上的表情了……” 想起与卡罗恩的初见，老胡和白川的脸上也是挂起了笑意。 “墨哥儿应该跟咱们来的，卡罗恩和老乡们一定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哈哈，他一旦来了，可就轻易走不了了，神使和咱们要离开的消息可都是早就对村民们公布了，其中就属卡罗恩哭的最惨，你要是想试着从老乡们的团团包围里把你墨哥儿拽出来，你现在就可以打电话把他叫过来嘛！” 唐风背着手，走在最前面，和孔墨待了几天就出去冒险不同，他可是在这里工作了一个月，深刻地领会到了村民们对纯白之鸟和神使的感情。 要是孔墨亲自来挥别众人，苦苦挽留不说，整座村子大哭一场是免不了的。 老胡稍微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而后打了个哆嗦，苦笑一声：“那还是不了！” 谈话间，教堂门口站岗的安保部干员已经是看到了一行人的到来，抬手敬礼，众人点头回应，随后在唐风的带领下推门走进。 “哗啦哗啦——” 只见宏伟的拱顶之下，是书卷翻动，纸笔作响，“纯白之鸟教会驻布依埃姆办事处”正在进行着最后的文书处理与交接，外事部的干员们将用奥瑞兰德语整理好的各项资料与情报分门别类，而后转交给老实地站在旁边，在卡罗恩的带领下显得手足无措的一众村民。 卡罗恩正头大地盯着一摞又一摞的文书，和站在他旁边的村民小声地交谈。 推门之声让他们的交流暂停，而在看清了来人的面目后，一众人等眼中立刻涌起激动与崇敬的光芒。 “大祭司！”卡罗恩喊道，随后带头迎了上去。 在朝着唐风行礼之后，众人又紧接着朝着老胡等人行了一礼。 “尊敬的大人们！” “好了好了，不要这么客气……”唐风走上前去，亲切地拍了拍卡罗恩的肩膀，“事情都交接的怎么样了？” “我们在努力消化了，祭司大人……”卡罗恩的脸上稍有难色，但更多的还是坚定不移的信心，“只要给我们一些时间，我们一定能够做好。” “我们相信你们！” “慢慢来就是。” 唐风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在他的示意下，外事部的随行干员操控着那台自走小车缓缓上前，而卡罗恩等人已是对这种神奇的“教会造物”见怪不怪，当第一台无人机从尘歌森林中起飞的时候，最先目击到的便是一位外出伐木的樵夫。 所以卡罗恩等人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聚焦在了那银白色的箱子上，略带疑惑地发问。 “大人，这是……” “这趟来，除了告别，还要留下这个，是我们留给你们的一点小小礼物。” 唐风走上前去，拍了拍箱子，只听这箱子立刻发出沉闷的声响。 “等你们将教会的办事处开满整个西境，让人民们的生活变得富足而安定，并根除了佣兵与盗匪的问题的时候，就尝试着打开它吧，里面的东西会帮助你们进行下一步行动。” “箱子上的锁比较特殊，需要你们回答三个问题才能解锁，放心，都是比较简单的，我相信那时候的你们都能够答出来。” “这……”卡罗恩闻言心生震撼，对这伟大的目标惊叹不已，他打量着这个箱子，像是打量着某种认可，“您，您们，真的相信我们可以做到这种地步？” “为什么不相信，不管是我们还是神使，都非常信任你们的能力与品质！” 眼看话音落下，众人便是热泪盈眶，激动非常，紧接着就又要行礼，唐风赶忙挥手制止，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纸条。 “这事不是最重要的。”唐风将写有字迹的纸条递给了卡罗恩，“这事才是最重要的。” “当初我们刚来的时候，神使就是在这里回应你们的请求和问题，那时，他答应了一位将要当父亲的小伙子，为他将要出世的孩子取名，现在算算时间，也快生了，于是神使就托我，把这两个名字交给你，由你转交给那位准父亲。” 在唐风的讲述中，卡罗恩用激动的目光看向了那张写有神使亲笔字迹的纸条。 “卡罗恩，见字如面，原谅我不能亲自到场，与你们挥手道别，我相信你们的心中一定也存有遗憾吧，不必遗憾，也不必感伤，我从未远去，我就在那遥远的高天之上看着你们，如果你们抬头看见一只鸟儿飞过，兴许那就是我的眼睛，此后，世上也许不会再有神迹降临，但，我的朋友，请你相信，人的意志才是最伟大的奇迹。” “我翻阅典籍，了解到在奥瑞兰德的文化当中，父母一旦对孩子寄有很大的期冀，就会用伟大之物为他们取名，比如天空与月亮，大地与太阳，所以，如果这名孩子是男孩，我想给他取名叫帕顿涅（宽恕），如果是一名女孩，我会给她取名为安穆尔（爱），当然，这只是一个建议，还请你转告给那位朋友。” “另外，记得送上我的祝福，我的朋友，愿你们前路广大，平安顺遂。” ………… 岱宗基地内，孔墨和阿德芬妮，克劳娜并肩而立，他看向越沉越低的太阳，轻笑一声。 “差不多到时间了，我该去集合了，一会儿这里的一切都会消失，你们不要惊讶，往东走几百米，会看到一道路标，再走一段路，就是布依埃姆。”孔墨告诫道。 “我们明白，祝您一路顺风，大人。” 阿德芬妮点点头，离别临到跟前，她的心情却平静了下来，为她所守护的存在献上了最真挚的祝福。 “可不要忘了我们！”克劳娜依旧是不加掩饰的失落，两手拽紧了孔墨的胳膊。 孔墨则是笑着冲她点了点头，“肯定不会忘了的。” “克劳娜，希望你能寻找到你想要寻找的真相，还有……答应我一件事好吗？” “你说吧，包在我身上！”女孩儿揉了揉眼睛，强打起精神，拍拍胸脯。 孔墨抬头看了眼天，便笑着说道：“如果你愿意的话，尽可能地去相信世上的一切美好与希望吧，做一个理想主义者。” “理想主义者？”克劳娜似是有些不懂，皱了皱眉。 “就像阿德芬妮一样。”白鹭门人朝着女骑士颔首，“心中有一个美好的目标，并矢志不渝地为之奋斗，这就叫理想主义者。” 克劳娜将孔墨说的话郑重记在心里，随后正色道：“好的，孔墨，我会努力的！” “嗯，我相信着。” 孔墨最后点了点头，扭头走了一步，却在感受到身后的不舍视线后，再次转过头来。 “阿德芬妮？” “我在，大人。”阿德芬妮立刻上前一步。 “我们在天上给你们留下了一颗星星，在那颗星星里，写着我只留给你的一句话。”孔墨笑着说道。 “……”只见阿德芬妮的眼眶立刻的变得通红，“……嗯！我明白，大人，我明白！” “嗯！” 孔墨转过身，继续朝界门走去。 阿德芬妮与克劳娜目视着他，直到他消失在转角，这时，阿德芬妮才深刻地知道，这样的人，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她紧紧地攥住克劳娜的手。 那就让自己成为这样的人吧…… 第103章 无名剑 瑶池基地，室内作训场。 “砰——”只听一声金戈碰撞之声霎时炸响，孔墨面前的训练假人应声倒地，紧接着他调转目标，紧握手中残破长剑，犹如矫龙，又似猛虎，脚下连踏几步，朝着另一个正在移动的训练假人就欺身而上！ 他脚下步伐稳健而轻盈，如同一只随风起舞的蝴蝶，穿梭自如，片刻至其身前，剑泛寒光，闪电般划破空气，一剑斩出！！ 便听剑鸣振振，那训练假人在一道剑光之下就被枭首，飞出去的脑袋撞在训练场升起的防护壁上，激荡出沉闷的声响，防护壁外，控制台上的老庞见状又是按下按钮，只听机器嗡鸣，能量响动，孔墨周围又升起了数十只训练假人，将他团团包围！ 然而白鹭门人当下战意正酣，昂扬一笑，便挺剑踏步再次和这些训练假人战作一团，在那凌厉的剑势之下，孔墨对训练假人的攻击就如同秋风扫落叶，片叶不沾身！ 而控制台上的庞教授与宿澜看着孔墨的表现，是又惊又喜，众人回到瑶池已经一个星期，不论是报告还是体检都已经做完，在界门定位到下一个世界之前，瑶池基地的所有人都能利用这段时间充实自己，或是放松自己。 此行收获的各项成果当中，最为显着也是最为简单易懂的，就是摩罗丽丝和世界意志给予的那十道光门，在孔墨回到瑶池之后，这剩下的九道光门终于不再像是个跟屁虫一样的跟着他，而是静静地悬浮在了界门的对面，与界门的光辉交相呼应。 没了这几个跟屁虫，孔墨也得以长舒一口气，他还以为回了瑶池之后还要一动不动地站在同一个位置，好让研究人员能顺利地研究那几道光门。 好在，这样的事情没有发生，于是，孔墨便好好地睡了一觉，见了一圈领导与朋友，随即便拿上新得来的好剑，一头扎进了曾经进过一次的训练场里。 他要和这把剑好好磨合一下，顺便测试一下自己如今的真气到底是怎么回事。 在结束第一道试炼，从幻境中脱离之后，孔墨能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又开始逸散流失了，只不过这次有了先前的经验，他现在在必须要用真气的时候都是十分地小心翼翼，生怕又因为使得太多开个口子，让自己的全身真气再度陷入枯竭的境地。 但是在使用这把剑训练的时候，孔墨却发现，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真气始终被维持在一个相对安全的阈值，另外用真气附在剑锋之上，攻取杀伐，也比不用剑的时候所消耗的真气要少得多。 而这事刚被孔墨发现，他就立马带着剑去找了庞教授，庞教授一听说，也马上带着探索部的研究人员们拿着这把破旧的长剑研究了半天。 只是到底也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只能把它归结为是摩罗丽丝和世界意志给予的造物，与那可以恢复真气的幻境有着同样的性质。 “啧啧啧，宿澜，你看啊，这数据相较之前变化不大啊，甚至还有提升！” 庞教授指着屏幕上呈几何图形显示的几组数据，赞叹之情溢于言表。 “我相信即使现在上来两台蛛行机甲，孔顾问也能一样对付。” 宿澜亦是笑着连连点头，跟自己的老师持相同的意见。 “一个多月没见，感觉墨哥儿身上的气质还是没变，平常特别平和，而一旦挥起剑来，就变得锐利极了！”她眉目含笑，怀中抱着笔记与资料，观赏着孔墨在作训场中连绵的剑舞。 “这就是真正的剑客啊！”庞教授感叹了一句。 两人谈话间，场上的数十只训练假人已是被席卷干净，孔墨持剑立于作训场的中央，微微地调整着呼吸，就看他最后长舒一口气，似是平和了体内的锋芒，将手中的阿方索之剑放回了背在身后的皮质剑鞘。 脚步声响起，两人再抬头，孔墨已是站在了他们两个的面前，笑着问道。 “庞教授，宿姑娘，我这次的数据怎么样？” “好极了！”只见庞教授连连点头，用手指着屏幕的图标，不住地称赞，“孔顾问，看来这次受伤并没有对你的实力造成影响，甚至还隐约地比先前更精进了一分！” “都是托这把剑的福！”孔墨笑着摇摇头，谦虚道。 “再好的武器也要由人来使用，我看啊，跟剑没关系！”庞教授摆摆手，又说道，“对了，孔顾问，给它取名字了吗？” “取了！孔墨点点头，这把剑来历非凡，意义非凡，为了让自己敬畏那段历史，他当然要给他起一个新的名字。 “就叫它，无名。” “无名？”庞教授哈哈一笑，随即说道，“也不知道你这究竟是取了还是没取！” “您是知道的，我不太擅长取名字。”孔墨不好意思地挠挠脸。 “可我看那玄骥就起得挺好的！” “是，表面看着挺好，其实深究起来也没什么内涵……” “那这个无名可是有内涵了？” 孔墨闻言点点头，正色道：“剑出无名人有名，剑的杀伐不需要理由，而人握剑却需要理由，以人之有名，驭剑之无名，若是只管杀戮，剑器便只是凶器，人也只是凶手。” “而若是持剑之人心中有大道，有道义，便能使手中之剑不只作杀伐之用，而是化作明道的道器，心魂的见证。” “好好好，这意思好，是好名字了！”庞教授安静听完，笑着点头，“看来，孔顾问是认可那位阿方索的心中有着自己的大道了。” “没错！”孔墨点头，“虽然世殊时异，但人们对道义的赞扬从来只多不少。” 以人之有名驭剑之无名，这又何尝不是孔墨对自己的期许。 “嗯，好啊……” 庞教授颔首一下，又微眯着眼看起了屏幕上的数据，突然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孔顾问啊，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孔墨连忙立正，点头道：“您说，我知无不言！” “不是什么大问题。” “你之前过外勤考核的时候，剑斩蛛行自走机甲，我们也是在那回第一次测算出你的实力数据，但我一直很想问你，那一次，你出全力了吗？” 庞教授的问题并非无的放矢，而是他研究真气时突然想起来的问题，他们看到孔墨摧枯拉朽般地就战胜了那台自走机甲，就下意识地将那一次的表现认作了他标准的实力，可要是他并没有使出全力呢…… 而这次由李侠他们带回来的报告更是证明了这一点，“死生剑阵”，“肉身化剑”这种事孔墨连提都没跟他们提过，考虑到白鹭门在大燕的位格，门中这样的招式会不会还有更多？ “没有。”然而孔墨也是非常的诚实，干脆地说道，“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科技发展之下的机关造物，甫一接触有些陌生，但很快就开始得心应手，找到机会一击破之，所以没有用上多少底牌。” “那方便问一下吗？孔顾问，你究竟有多少底牌？” 庞教授这话说完，宿澜已是拿起小本子准备开记了。 然而就看孔墨淡淡一笑，非常平静地说着：“若是从前，这些还都可以称得上是底牌，可我现在真气有限，那些招数想用也用不出来啦！” “强行用倒是也可以，只不过事后我就又要进医务室昏他个十天半个月的。” “也就是说……” 正准备记录的宿澜忍不住出声。 “没错！”孔墨就像是知道她要说什么似的，笑着点头，“庞教授，宿姑娘，不瞒你们，我现在每一次出手，都是全力以赴了！” 第104章 门后之物 山间的清风拍打在孔墨的脸上，如同一位慈母轻抚着游子的脸庞，他站在芒阳府最高的山头往山下眺望，所见之景只有一片苍茫，脚下的青岩突然如雪花般消逝脱落，他脚下一空，整个人就往山下坠去—— 孔墨睁开了眼，眼前是熟悉的天花板，他人还在宿舍里，只是刚才做了个并不算美妙的梦。 眨眨眼，翻了个身，床垫带来的柔软触感很快又激起了他的沉沉睡意，眼皮再一次地合上……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等来回笼酣眠，而是等来了又一次的紧急通知声。 刺耳的警报声在整个住宿区奏响，惊醒了每个人的好梦。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请全体外勤干员到界门广场待命，请b21-34各单位战斗人员到界门广场待命！” “紧急通知，紧急通知，请全体外勤干员到界门广场待命，请b21-34各单位战斗人员到界门广场待命！” “紧急通知……” 孔墨在听清通知内容的一刹那就一个鲤鱼打挺坐起身来，三下五除二地换上整齐叠放在床头的白色运动服，然后将桌子上震动个不停的手机揣在了口袋里，不用看，他也知道手机里现在充斥着怎么样的消息。 最后将电击枪与耳机佩戴好，挂在衣柜旁的无名剑也被他背在了身后，紧接着孔墨就推门而出，奔赴界门广场。 走廊里是逆行与顺行的人流…… 孔墨一言不发，抬脚加入了逆行的队伍，他犹记得，上次紧急集合也是这般情形，只不过这次没有雷声滚滚，风声呼啸，还要等到了界门跟前，再问问庞教授他们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 而此时的界门广场上，人们已是乱作一团，李侠依旧身先士卒，带着安保部的干员们顶在所有人的前面，宿澜则是扶着庞教授在探索部干员的簇拥中往较为安全的后方撤去。 面对这次的情况，李侠自己也是一脸懵的，他只记得自己正站在庞教授的旁边，翻跃那些从阿若夫兰带回来的资料和数据，谁成想旁边正在执行界门初步锚定的老庞就是惊呼一声，紧接着界门就自己开启，跟个电压不稳的大灯泡似的闪烁不停！ “庞教授——这次又是怎么回事！”他看着波光粼粼，极不正常的界门，不由得大声疾呼。 而庞教授则是在众人的簇拥下稳住了心神，将鼻梁上歪斜的眼镜重新架好，立刻从旁边的探索部干员手里要来一只通讯耳机，调到内部的通讯频道。 “李侠，界门被强行锚定了——并且又一次被干扰了，而且这一次的干扰源不是在界门的那头，是已经冲着我们来了！” “什么意思？！”李侠按住自己的耳机，急切地回应道。 只见庞教授从宿澜的手里接过一副平板，手指拨弄两下。 “有东西跨越了物质层面，找到了界门架设在量子领域架设的传输通道，朝着我们的世界跑过来了！” “那东西恐怕有一定的智力！它知道要让界门锚定成功，才能架设一道量子通道！” “……”李侠一听就是沉默片刻，随后领着战士们上前一步，“我管它有没有脑子，清楚是什么东西吗？！” “体型很大！”庞教授看着手中的平板上的不断暴涨的数据，振声喊道：“……根据现在的初步推算，如果硬要类比，应该跟一条成年抹香鲸平齐！” “天杀的！” 这下饶是李侠也忍不住爆了句粗口，毕竟对面可是能钻进量子层面，跑到自己这边来的大怪物，天晓得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自家的火力对它能不能起作用！ “孔顾问他们快到了吗？！” “已经发布全站紧急通知！”宿澜也按下了自己的耳机，快速地回应道，“李局长和各位文职主管已经到达避难区域，接下来将接入紧急通讯频道，传输现场实时画面！” “快接，快接！” 李侠话音刚落，天花板上的摄像头就泛起蓝光，在场的众人就听自己的耳机里传来“叮铃”一声，瑶池基地的首长，李局长的声音从其中传来。 “同志们，现在开始应急授权。” 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声音，这不由得让众人紧张的心神都为之一平。 “武器系统已经全权授权给你们，基地的其余应急响应系统已经全部启动，坤舆系统的授权代码也已经传输给探索部，必要时可以摧毁界门乃至坤舆核心，不能让那东西踏进我们的世界半步！” “明白！” “好的，李局！” “是，首长！” 众人齐声回应道。 李侠松开耳机，望着眼前闪烁不定的界门，沉声自语道：“就算真踏进来了，我哪怕搭上自己的命，也要把那个鬼东西留在这里……” 他的自语被周围的许多人听到，而众人都是下意识地轻轻点头，这又何尝不是他们心里的想法。 就在此时，一阵阵步声响起，孔墨背着剑，随着支援而来的战斗人员一同到达，他扫视了一圈，随即便大踏步地向着李侠身边赶去。 “大校！”他喊道。 “来了就好！”李侠点点头，脸上的凝重不减分毫，沉声道，“这次恐怕是场硬仗！” “咱们哪回不是硬仗？” 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孔墨的脸上也挂着笑意，只见他拔出背上的无名剑，握在手中，凝视着眼前的界门。 “嘭——” 然而就听一声巨响，地动山摇，众人脚下的大地晃动了一下。 就在人们惊疑不定，面面相觑之时，通讯频道里很快就传来新的喊声。 “大校，庞教授！我们赶不过去了！” 是老胡的声音！ 孔墨眉头一紧，立刻看向身旁的李侠，只见李侠已经按住了耳机，生怕错过一点信息。 “老胡？怎么回事？！” “我们……”频道中传来剧烈的响声和人们的呼喝，“有一道巨大的窟窿突然出现在了走廊里，他奶奶的，里面钻出来一条触手！没听错，触手！” “我，小周，白川，思影和九月，都被拦住了，过不去了！”他的声音异常地急切。 “触手？”庞教授的声音也参与进来，他凝重地说道，“你们已经遭遇那只怪物了？” “庞教授，它不是应该冲着界门这边来吗？！”李侠立刻喊道。 “稍等稍等……”庞教授立马低下了头，镜片下的苍老双眼不停地在各项数据读数上逡巡，而后他突然说道：“我明白了！” “小胡，那道窟窿是什么特征？” “嘶——白川，躲一下——” 随着通讯频道里一阵撞击声响起，在场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咳咳咳……什么特征，就是一个乌漆嘛黑的窟窿……像是，像是画在走廊上的一样！” “我知道了……那只怪物恐怕已经渗透到了咱们这边的空间里，那只触手就是它身体的一部分。” “啊？这才只是一部分……轰——” 老胡那边话说到一半，背景里骤然响起一声强有力的射击声。 “他娘的，九月，干得好！”老胡兴高采烈的声音继续响起，“庞教授，大校，它不动了，我们——” 然而还没等他话说完，通讯就被粗暴地掐断。 “老胡？老胡！”李侠登时瞪大了双眼，开始更用力地呼喊，眼见呼叫没有回应，他立刻又在频道中说道，“宿澜，走廊段的监控还在吗？！” “大校，从界门产生波动开始，整座基地只剩下咱们这里的视讯传输设备起作用了！” “真该死！” “大校！”孔墨的眸子中也写满了担忧，但他还是宽慰道：“外勤组向来福大命大，一定不会有事的！” 然而还未等李侠有所回应—— “注意！” 庞教授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骤然响起。 “它要过来了！” 不用老庞提醒，刺耳的警报声已经贯穿了众人的耳膜，广场闪烁的红光中，一列列还在试验阶段的武器都已从墙壁中探出，齐刷刷地对准了界门。 同一时间，地动山摇，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在翻动自己的身体，探索部的干员们见状立刻又往庞教授的方向站了站。 “全体战斗准备！”李侠大手一挥。 孔墨则是早就已经举起了手中的无名剑，全神贯注，只听界门似是发出了一声悲鸣，随后镜子碎片般的“物质”从中飘了出来—— 安保部的战士们不外如是，一双双枪械瞄准镜后的凝重眼睛直直地看向界门。 众人神情紧绷，紧盯着眼前的界门，就见它陡然爆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 第105章 无言的决意 一颗丑陋的巨大头颅从界门中探了出来—— 当下孔墨眼睛便是一眯，在看清了那头颅的长相后，他全身的真气都开始铮鸣起来！ “这是什么鬼东西！” 有人失声尖叫。 不只是出声之人，在场的众人都难掩脸上的震惊之色，那从界门中探出的与其说是一颗脑袋，不如说是在一根巨大的惨白肉柱上划开了一张漆黑的窟窿，其中还生长着可怖的尖牙利齿！ “吼————” 突地，这只生长着一张恐怖大嘴的惊骇之物发出了足以穿透人耳膜的刺耳尖叫，在场的众人无不捂住了耳朵！ 这尖叫直达心窍，仿佛要将人的脑子与心脏统统搅碎，人们在声波的攻击下捂住耳朵纷纷弯下了腰，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广场上的光源开始爆闪，合金筑就的墙壁与地面开始有规律地震颤！ 双目凝然，道道真气在霎时间被搬运到七窍当中，孔墨保持着听力清明，只见他一手扶住旁边因怪物的咆哮而痛苦颤栗的李侠，一手将无名剑对准了怪物。 他脸上面色凝重，大感这怪物并不一般，自己的通闻之法一眼看去，竟是看不出它的半点底细，就像是一朵无根浮萍，随风漂流，不知来处！ “孔顾问，孔顾问……我没事！” 李侠咬着牙，在孔墨的搀扶下强行站起了身。 “全体都有，防御阵型，自由开火！” 下达到通讯频道中的命令很快得到了执行，最先动手的是李侠与孔墨身后的安保部战士们，伴随着硝烟味道的子弹如雨打芭蕉般倾泻在那怪物的身上，一道密集的火力网在顷刻间被编织而出。 同一时间，一道道特制的掩体也从地面上倏地升起，战士们一半射击一半移动，最终全体都移动到了掩体后方，从四面八方朝这只怪物实施打击！ “嗡——” 能量汇聚之声传入孔墨耳际，墙壁上探出的武器也完成充能，如同审判之剑般的能量洪流在一瞬之间穿透空气，激射到怪物面前！ “滋滋滋——” 霎时间，皮肉被灼烧的声音不绝于耳，孔墨抬头一看，就见那怪物在攻击下摇晃着它丑陋的脑袋，当下心中一喜，攻击似是奏效—— “快看头上——” 然而就在下一瞬间，出乎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一条巨大的白色触手莫名出现在离怪物头颅数十米开外的地方！ 甚至就悬在探索部众人的头顶，下方就是被人们拱卫在中间的庞教授！ 孔墨见状一惊，随即立刻施展真气，脚下几步腾跃，冲向了那触手所在，及至跟前，手中无名剑已是挥起劈上！ “铛——” 剑刃清鸣，余响不绝—— 然而孔墨一皱眉，身形微颤，竟是虎口发麻！ 却见明明是劈砍在血肉之上，二者相交却发出金铁一样的铮鸣，竟是感觉劈砍在山间青岩一般，眼见此状，孔墨立刻脚下一踏，凌空抽身而退，落在地上。 他横剑身前，眼前那巨大的触手已是及至跟前，手中无名剑立刻罩上一层透亮真气，没有持剑的左手也撑在了剑锋之上！ 无名剑横剑前递，霎时间巨力传导，可怖的巨型触手裹挟着千斤的巨力砸在了无名剑上！ 只见二者相抵，瞬时风云激荡，空气似乎都在那一刹那被惊扰得变了形状，孔墨身板挺直，脚下却是微沉，已经把合金地面踩出了凹陷，他紧咬牙关，两条胳膊不住地颤抖着，这东西的力量要远比他想象得还要大得多！ “孔顾问！” 耳听呼唤，孔墨有些艰难地侧过头去，看见宿澜已是从怀里拿出自己随身的电击枪，瞄准了这条丑陋的触手，只是在她的身边并没有瞧见庞教授的踪影。 随后她就毫不犹豫地朝着这巨大的触手开了一枪，开到最大功率的电击打在丑陋的皮肤表面，竟是没有让这丑东西颤动分毫！ 无名剑轻颤，孔墨转过头来，有了宿澜的带头，余光当中立刻是如同天罗地网般袭向触手的密集子弹与高压电流，但这些都仿佛是在做无用功，还平白无故地浪费掉了本应对付那怪物头颅的火力。 “快走！” 见状，孔墨大喊一声，叫周围的人赶快撤出这条触手的攻击范围。 “孔顾问，这个怪物已经完全劫持了界门广场的空间，它的触手在空间之内穿行无阻，我们根本无法预测它的下一次攻击会落在哪里，并且最主要的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它有几条触手！” 耳机当中，庞教授的声音响起，他的声音伴随着匆忙的脚步声，在怪物出现的短短片刻，他就被一群探索部的干员与安保部的战斗人员蜂拥而上，簇拥着撤出了界门广场。 “按理来说任何东西现在都应该变成马蜂窝了，但现在一吨重的子弹打过去，它还跟没事儿一样！庞教授，难道就一点办法都没有！？” 李侠在频道中出声，界门前巨大的怪物头颅似乎已经被安保部和墙内武器的强大火力压制，让他能有片刻的喘息。 “倒是也有，但我现在只能初步测算出它的脑袋就是目前所出现的部分当中，最薄弱的所在！” “……” 李侠沉默片刻。 “庞教授，你是说吃了我一吨子弹的这玩意儿？我们现在打出的弹壳都可以淹死人了！” “……没错，目前来看，薄弱的部位也就只有头部了！” 庞教授再次重复了一遍自己的推测。 “在试验场试车的两台蛛行自走机甲已经往界门广场奔赴了，只是时间上应该来不及。” “那如果来不及，就考虑摧毁界门吧。” 李侠在短暂的沉默后，做出了决定。 “我也正有此意，李侠，李局长那边已经通过决议了，只要人员全部撤出，总控那边就会立刻让界门和坤舆系统脱离，再进行引爆。” “两位，那之后呢？再建设一道界门需要多长时间？” 无名剑下，孔墨死死地撑着，真气不停地上涌，流向他的双臂，同时他看向了身后波光粼粼的界门，它已经完全被那丑陋的巨大头颅占据，李侠他们还在与它在流弹如雨中激战。 “唉……” 庞教授叹息了一声。 “可能要以年计了……” “以年计？庞教授，那坤舆之事怎么办？” 孔墨闻言眉头深皱，再次问道。 然而这话刚一问出口，孔墨就感觉施加在剑上的压力倏地一松，急忙抬头看去，就看那触手似乎是觉察到攻击受阻，再度抬起朝着另一个方位落去！ 眼见此状，孔墨当然是立刻持剑追上，同时耳边响起庞教授的回应。 “应该只能暂停了……” 闻言，孔墨心中思绪翻转，手中剑出之势霎时变得更加凌厉了三分，剑锋朝着那丑陋的触手递去！ 金铁碰撞之声再次奏响，孔墨这次却是没有一击脱离，而是任凭手中白鹭剑法上下翻飞，在那丑陋之物上又劈又划，带起道道残影！ 无名剑剑鸣不断，触手却纹丝不动，只不过孔墨现在的心思也不并不在给它带来杀伤上了…… 触手无视着剑刃的锋芒，再度抬起，而这次直接朝着孔墨抽打过来！ 只见孔墨则是目光一凝，一道精光陡然在眸中闪烁而过，瞅准了时机，脚下罡步运起，他一跃而上—— 只见下一刻，孔墨径直踩在了破开空气，朝他抽打而来的触手之上，随后又脚下一蹬，借力而起，用触手抽打而来的力量将自己趁势弹飞。 紧接着在半空之中，他手中剑花轻挽，右手持剑，直指界门中的丑陋头颅，而左手则是按在了右手手腕上，整个人的姿态就如同一支离弦之箭，飞跃而上！ 目睹全程的众人皆是惊呼一声，李侠闻声向后望去，看到直直袭向怪物头颅的孔墨，立刻眉头一蹙。 “孔顾问，你在干什么！” 李侠的声音从孔墨的耳机中响起，但是后者现在已经无暇再立即回应他了。 “停止射击，所有单位，停止射击！” 随着李侠在通讯频道中的呼喊，原本遮天蔽日的火力立刻平息，取而代之的则是一道身影破开硝烟，向着怪物飞纵而上！ 孔墨只是在掠过李侠的一瞬看向了他，朝他张了张嘴。 “总要试一试。” 随即，那把无名剑就被一层莹蓝透亮的真气点亮，如一道流星般划破长空！ 孔墨在这电光石火之间倒是没想那么多，他只是想着不能让如此多人的心血白费，让苦苦建设而起的界门如此被毁，既然科技的造物拿这怪物没有办法，那就让自己的真气来试一试吧…… 不管怎样，如果有机会保下界门，他总要试一试的，哪怕只是为真正的保下界门的东西争取一点时间！ “嘭！” 剑光葳蕤，孔墨将手中无名剑直直地插在了那丑恶的头颅上，但剑尖被那不知何物构成的皮肤死死抵住，再进不得分毫，但此举已经引得那怪物又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众人这回已经有所准备，很快就从声波的影响下恢复过来，满是忧心地看向了站在怪物头颅上的孔墨。 “孔顾问，只要人还在，界门就能再建，但是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赶快下来！” 李侠似是意识到了什么，连忙在通讯频道中呼喊。 “是啊孔顾问！” 宿澜站在人群之中观望，那条张牙舞爪的触手还在凌空抽动，但众人在孔墨争取的时间下都得以撤到了它的攻击范围之外。 然而没有人离开界门广场，每个人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广场上的形势，他们心底里其实比谁都想保下界门。 “那只是一道界门！” 宿澜大声喊道。 “放心各位，我并不会轻掷自己的性命！” 孔墨依旧在全神贯注地驭使着无名剑，没有按下耳机，这话像是安慰众人又像是自言自语。 “我有把握……争取一点时间……” 话语落罢，这颗丑恶的头颅已是开始死命地摇晃起来，锋利的獠牙向上扑咬，想要将孔墨甩到嘴中咬死。 而孔墨则死死地攥紧无名剑的剑柄，脚底如生了磁铁一般地牢牢贴在了怪物的脑袋上，随后深吸一口气，运转真气便是开始让手中的长剑往怪物脑袋里刺去！ 孔墨紧咬牙关，如同不要命一样地将自己的真气传递给无名剑，剑柄，剑身，最后直达剑尖，沉重的剑锋终于是往怪物的皮肉里刺入了一毫，一分，一厘！ “嗷——吼！！” 刺耳的咆哮再次响起—— “李侠！三台蛛行自走机甲已经从实验场紧急部署过来，你赶快接收一下！” 孔墨和怪物斗得正酣，众人心急如焚，庞教授在通讯频道突如其来的一席话语却是如同天降甘霖一般浇灌了李侠的心田。 “到了？！” “三台？庞教授，我记得只有两台能用啊！” 李侠嘴里问着，却是立刻抬头望向闪烁着白炽灯光的走廊段。 “实验阶段的那台新型号也被主管们调过去了，装载了最新的广域静默炮，可以强行关停……” “吼————” “庞教授，庞教授？” 怪物凄厉的怒吼竟是干扰了通讯的传输，关键的信息并没有被李侠获取到。 “哐哐哐——” 然而伴随着合金肢体踩踏合金地面的声响，曾经跟孔墨交过手的蛛行自走机甲快速地从走廊中冲了出来。 其中的两台与孔墨曾经见过的幸好一模一样，而最后一台则比其他两台看上去更加得富有厚重感，背上背着一门双发炮似的武器，一眼看去威武不凡。 “指令已接受，指挥权已转交给，李侠，大校。” 为首的蛛行机甲在用电子音说了这句话之后，便立刻迈动数条金属蛛腿，以匪夷所思的速度冲到了怪物的旁边，另一台蛛行机甲也应声而动，与前一台一左一右，伫立在怪物的两边。 “正在规划战斗方案，请求束缚锁链发射。” 李侠神情一动，看了眼还在和怪物头颅搏斗的孔墨，又看向后方因为孔墨的干扰正在不停地在半空中胡乱抽搐的触手。 “准许！” “指令已接受。” 两台蛛行机甲的“蛛嘴”一吐，一道闪烁着蓝光，以轻盈材质为质地的束缚锁链便从它们口中喷出。 得益于孔墨对怪物的干扰，同时也得益于锁链末端的分叉如同蛛网一般牢靠，这两道束缚锁链梳理地粘在了怪物频繁摇晃的脑袋上，而丝毫没有掉落的意思。 只是短短瞬间，两道束缚锁链便从一左一右部署完成，负责拘束怪物头颅的两台蛛行机甲已经将自己的数条金属腿全都钉在了地板上。 只见最后一台背负着一门双管炮的蛛行机甲跑动到了怪物的前方，双管炮上蓝光丝丝流转，嗡鸣不断，无论它是要发射出一些什么，显然是已经开始蓄能了！ “等下，我要求你们汇报，炮膛中装载着什么！” “广域静默程式，强行关停界门。” 蛛行机甲的电子复眼一阵闪烁，如实回报道。 李侠闻言，立刻急匆匆地抬头看向孔墨。 “孔顾问，赶快下来，我们要强行关停界门了！” “明白！” 孔墨一看救兵已经到了，自然也就不会再做无谓的争斗，他手中用力，无名剑应声拔出，竟是没有带出丝毫鲜血，这怪物果然诡怪非常！ 待手持无名轻盈落地，孔墨立刻赶到李侠身旁，看向已经蓄势完成的蛛行自走机甲。 “发射！” 李侠一声令下，一颗亮堂堂的炮弹就立刻从炮膛当中击发而出，拖拽着耀眼的流光打在了怪物身后的界门上！ 就看那怪物登时发出一声惨嚎，广场上空胡乱挥舞的触手突然“掉”下，像是被从根部截断，那是触手破开的“空间裂隙”被强行关闭导致的结果。 那丑恶的巨大头颅也开始在界门的波动下极不情愿地往后退去，即便它还在咆哮，还在嘶吼，它的头颅也不可避免地一点一点地被界门吞没！ “看样子有效果！” 孔墨连连点头，刚准备松一口气，就敏锐地察觉到这丑陋的怪物又有所动静。 只见它倏地张开大嘴，那漆黑的东西宛若黑洞一般，立刻爆发出一股可怖的吸力—— 它大口大口地就开始吞食周遭的一切！ 那三台蛛行自走机甲本来正牢牢地把自己钉在地上，然而吸力却是越来越强，越来越强，伴随着轻微的咔嚓声，众人霎时睁大了双眼！ 只见这三台沉重的机械造物被吸力卷到了半空！ 它们是离怪物最近的，而这恐怖的吸力又很快往外扩张，就在吸力产生的毫秒之内，就有人发现自己的身体已经漂浮而起，挣扎着想要逃离，却发现自己仿佛被这古怪的吸力捕获了一般，身体丝毫动弹不得！ 见状，李侠压低身体大声问道：“界门还需要多长时间关闭！” “滴滴——”只见即使已经快被吸进嘴里，三台蛛行机甲还是忠实地执行了计算，“还需要两分钟又四十三秒。” “撤离，撤离！” 李侠的呼喊很快有了作用，但不少人的身体已是离地而起，即使有旁边同伴的拖拽，也移动不了分毫！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一直站在前沿的李侠与孔墨，只见李侠的神色一变，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悬浮而起，但很快神情又恢复了平静。 只见他嘴角铭刻着一丝苦笑，平静地冲孔墨说道：“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孔顾问，你能走的话，赶快走吧！” 而在他的旁边，孔墨催动真气，即使被这股吸力锁定，在真气的帮助下，他也还能自由移动。 只见他在半空漂浮，用力按住李侠的胸膛，把他往后推去，这确实能将他推远一小段距离，但马上他就又会被“吸”回来。 然而他不信邪，又去尝试推搡其他人，结果也不用多说，全是如此。 “真是奇了怪了！” 心中疑惑不解，孔墨皱起眉头，看了眼悬浮的众人，又看了眼已经被吸进怪物嘴里的三台蛛行机甲，心中默然走出了决断。 只见他一声不吭，手中无名剑再次挽了个剑花，摆动胳膊和双腿，向着这丑恶的怪物就“游”了过去，速度极快。 “孔顾问？” 李侠睁大双眼，再一次料到了他想做些什么，他想劝阻，却发现孔墨一脸决绝地冲他摇了摇头。 许多人都望见了这一幕，挣扎着想要去制止劝阻，但孔墨根本不给他们这个机会，一往无前地冲进了怪物的嘴里，拔剑便刺！ “吼——” 一声凄厉的咆哮之后，怪物的嘴立刻闭合，缩回了界门之内，连带着孔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孔顾问！” “孔顾问？！” 众人重重地摔在地上，然而也顾不上疼痛，立刻开始呼喊那位白鹭门人。 然而在肉眼可见的视野里，根本没有人来回应他们…… 第106章 新世界 寂寥无垠的宇宙中，一颗小行星正在向着未知的方向前进，它身前是一片漆黑，后面也是一片虚无，渺渺茫茫，宇宙并不热闹。 在整座宇宙当中，像这样的漫游者还有很多，它们当中有的幸运，有的不幸，不幸的会被恒星的引力所捕获，坠入永恒的湮灭，而幸运的则会在经历不知多么漫长的旅行后，和另一颗轨迹相反的小行星碰撞出机缘巧合或是命中注定的火花。 如果它们更加幸运的话，在火花当中，会诞生出一颗真正的行星，结束它们漂泊不定的生涯。 但眼前的这颗小行星，它既不像前者那么默默无闻，也不像后者那么轰轰烈烈，它很特殊，因为一道囊括了半个岩石地面的巨大透明穹顶将它牢牢罩住，而在这穹顶之内，正仅仅趴伏着一艘全长一千多米，搁浅于此的宇宙飞船。 在那闪烁着合金光泽的宇宙飞船里走出的小小生命在枯燥的地表上种下人造光源与点点绿意，让这颗小行星成为了这几十个光年之内最美丽的存在。 命运就是如此，这个漫游者最终也许并不会成为另一颗生命星球的创造者或参与者，但它很幸运地成为了某一种智慧生物为了拯救自己那自转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母星的中转站。 ………… 穹顶之下，离地数米高的半空之中，出现一道由孔墨所见的怪物创造出的“黑色窟窿”，或许，应该称呼它为空间裂隙，因为本不属于这个空间的孔墨和三台蛛行机甲很快就从中掉了出来。 数米高的距离根本容不得孔墨反应，他只得驭使真气，在空中竖直身体，以脚踝与膝盖扛下了这次冲击，它们碰撞在坚硬的岩石地表，激起大片灰尘。 而三台蛛行自走机甲的落地则是极为安稳，它们转动着闪烁蓝光的电子复眼，打量着穹顶内的一切，并将一切数据收集到体内芯片的档案库中。 “控制权转交，信息识别——孔墨，顾问。” 在发出滋滋的电子声后，蛛行机甲们很快就上前把孔墨搀扶而起，他并没有在下落的过程中受到什么伤害，显然这点高度对于一位修行者来说还是太轻松了一些。 孔墨支撑起自己的身体，好奇地打量着眼前的一切，然而只是看了片刻，他就开始咂舌，显然是惊叹不已。 天空中是无穷的黑暗，少有几许星光点缀，而在他的眼前，是一头趴伏着的，一眼望不到边际的钢铁巨兽！ 在现世的学习中，孔墨对“宇宙飞船”的概念也略有耳闻，甚至在周文山的推荐下也补习过一些相关电影，其中的宇宙浩荡，战船如云令他慨叹不已，但如此直观地感受到这智慧的结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那就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与震撼了。 孔墨几乎是下意识地就上前几步，然而就是这几步，让他的视野之内骤然闯入了几片绿意，那是四组携带着明确边界与有序田埂的菜地，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这里的“天空”明明没有太阳的照耀，自己却能清晰地看到眼前的一切。 于是他很快开始寻找，在脚下传来踩踏硬物的触感后，孔墨低头看去，只见一列列类似于藏地灯的光源展现在他的眼前，只不过它们要比藏地灯小得多，也亮得多，并且深埋地下，清晰的灯光并不伤眼，仿佛天然生长于此，以至于孔墨在第一时间都没有察觉到光源的存在。 科技，文明…… 在看到这微小而强大的造物后，他抬起头来，脑海里下意识地就想到了这两个词汇。 如果眼前的宇宙飞船里有着能交流的智慧生物，说不定他们有办法能让自己回到炎夏，当然，前提是，他们能交流…… 孔墨观察着四块均匀分布的菜地当中留出的小路，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无名剑，他以一种谨慎仔细的步子开始前进，三台蛛行机甲也知晓了他的意思，默默地跟随着他，帮他警惕着周围，那金属构筑的蜘蛛腿踩在岩石和泥土开辟的小路上几乎也没有发出什么响声。 “嗯哼，哼哼哼——” 突兀传入耳际的哼歌声令孔墨眉头一皱，他立刻压低自己的身体，向前方看去，只见在一人三机甲前进的必经之路上，正有着一名人类伫立！ 那是一名非常年轻的女性，她的头上梳着干净利落的马尾，五官轮廓也是清晰无误的东方特征，此刻这名女性正哼着小曲，在身旁一台长得跟……孔墨眯了眯眼……垃圾桶似的机器人的帮助下，为菜地浇水。 她的身上穿着孔墨从未见过的服装，但却处处透露着一种孔墨无法言喻的“科幻感”或是“未来感”，以至于孔墨开始怀疑眼前的女孩是否真的是一名人类，如果真的是的话，那自己是不是来到了一处与原来的世界全然不同的宇宙空间？ 孔墨借助身旁长得跟高粱一样的植物的掩护，慢慢挪步上前，手中的无名剑随时准备着一剑撩出，然而那台垃圾桶似的机器人转动了一下“桶盖”，两道由光学传感器构成的“眼睛”却是敏锐地发现了异常，只见它默默离开正在专注浇水的主人，驱动“桶身”旁的两副履带，试探性地往孔墨这边驶来。 手中长剑蓄势待发，身后的三台蛛行机甲也趴伏着压低了自己的机身，孔墨期盼着这个小机器人不会拥有那么敏锐的感官，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台小机器人似乎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先进。 只见它如同一只猫咪似的摇晃起自己的履带与桶身，在短暂的蓄力之后一跃而起，跃升到了一种匪夷所思的高度！ 身处这种高度，它当然一眼就看到了隐藏在“高粱地”后的孔墨和三台巨大的机甲！ 只见这台小机器人在空中就开始“手舞足蹈”，自己的桶盖都被吓得差点与桶身分离，而等到落回地面上，它直接用出比来时不知道快了多少倍的速度“蹿”回了自家主人的身边，“害怕”地躲在了女孩的大腿后面！ 目睹了全程的孔墨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奇怪自己为什么能从一台小机器人的身上看出“屁滚尿流”四个大字。 “嗯？怎么了小六？” 名为小六的小机器人不断磨蹭着女孩的小腿，看样子就快急得哭出来了，女孩只得关闭自己正在放歌的“随身听”，疑惑地看向了自己的小机器人。 “清清，有入侵者，入侵者！” 小六一蹦三尺高，吐出清晰且富有情感的电子音，又止不住地在地上画着圈。 “就在那里，就在那里！” 汉语？ 孔墨耳朵一动，而后便心思微转，打定主意，带着蛛行机甲们从“高粱地”的掩护中站了出来。 “小六，什么入侵者？” 而此时女孩还在颇有些疑惑地叉着腰，看着小六，觉得自己的这个小机器人是不是哪块电路板又烧坏了，这空荡荡的小行星上，被穹顶死死地盖住，哪里来的什么入侵者？ “清清！后面，就在你后面，清清！” 小六“眼睁睁”地看着那四只恐怖的“入侵者”从田垄中钻了出来，而自己的主人还是无动于衷，着急得差点把桶盖甩飞！ 随后这还没有半人高的小机器人又在原地转了一圈，紧接着就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似的，开动履带，从自己的主人身旁疾驰而过，朝着孔墨一行就冲了过来！ “啊啊啊啊——小六跟你们拼了——” 这小机器人吱呀乱叫着，身上也没有出现什么武器，显得没有什么威胁，然而三台蛛行机甲可不管威胁是大是小，只要是对孔墨有攻击意图的东西出现，它们就将进行拦截。 只见蛛行机甲们迈步向前，霎时就拦在了孔墨的身前，闪着蓝光的复眼立刻冒起了红光，身上的武器伴随着蓝色电子纹路的莹莹亮起也开始蓄能。 “启动护卫模式，请求武器授权。” 电子音紧接着响起，然而孔墨摇摇头，没有贸然授权下去，而是抬头看向那已经朝这边望来的女孩。 “小六！” 只见这女孩终于是发现了孔墨一行的存在，惊呼一声后就朝着这边跑来，随后孔墨就发现，那台小机器人立刻就开始放缓自己的速度，直到被它自己的主人“拦在了”身后。 “你是什么人！” 女孩厉声呼喝，同时不知从哪里掏出了一副小方块，而那小方块倏地展开，眨眼间就变成了一把造型奇特，泛着银光的枪械，而枪口对准的正是孔墨。 孔墨则对上那双湛蓝色的眸子，率先收剑入鞘，紧接着开口说道：“我们没有恶意！” 只见女孩眉头一皱，微微压低了一些枪口，“你会说人联语？” “人联语？在我的认知中，这叫普通话。”孔墨亦是有些疑惑，但他还是选择如实回答。 “普通话？”女孩脸上泛起犹疑神色，但很快就像是想起了什么，语速极快地冲他说道，“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注意到女孩的枪口已经压得更低，孔墨暗自点头，紧接着更是将事情全盘托出，先是从界门的架设说起，又说到突然从界门里钻出来的怪物，再说到自己跟三台蛛行机甲被吸进了怪物的嘴里…… “事情就是这样，等我的眼前再出现光芒，就已经在这里了。”孔墨的言辞十分恳切，主要这些也确有其事，都是十足的大实话。 长得跟垃圾桶似的小六躲在女孩的腿后，却在听到“普通话”三个字的时候探出了头来。 只见女孩似是已经放下了戒备，在对着孔墨的长相凝视了片刻后，她最终收起了手中的枪械，沉声说道：“如果你所说属实……你所说的普通话，是人联语在一千五百年前的名字，那时候，人类还居住在地球上。” “一千五百年前？” 孔墨的眉毛在一瞬间蹙得极深，几乎要在眉峰上刻出印记。 “怎么会是一千五百年前……” “根据你所说的情况，你应该是被吞时兽带进了时空裂隙，才来到了我这个时代。” 语罢，女孩甩了甩乌黑利落的马尾，发出一道叹息。 “吞时兽？空间裂隙？” 新奇的名词没有冲淡孔墨对于眼前之事的疑惑，反而令他更为困惑。 他情不自禁地开口说道：“我还以为我只是跨越了空间……难道我同时也跨越了时间吗？” “目前也不能肯定你的地球和我所说的地球是同一个地球，吞时兽穿梭空间与时间的原理直到现在也没能被研究明白。” 女孩一见孔墨陷入了迷茫，宽慰般地摇摇头，同时拿手敲了敲脚边的小六，只见这小机器人立刻打开自己的桶盖，女孩把手伸进去拿出了两瓶橙色玻璃瓶包装的饮料。 “你们那个年代都爱……不一定是你们那个年代，总之这是碳酸饮料，要来一瓶吗？” 孔墨默然点头，伸手接过那瓶饮料，他一眼看去，只觉得颇为慨叹，在这种地方，自己竟然还能喝到由玻璃瓶包装的最为传统的汽水。 “谢谢。” 打开瓶盖，孔墨往嘴里灌了一口，冰块与碳酸带来的快感让他呼出一口浊气，同时也不由得冲散了心中的些许忧虑。 其实孔墨没喝过这款经典的橙汁汽水，他在瑶池最常喝的还是白开水，只不过朋友们一凑在一起就带着他喝可乐…… 不过碳酸饮料带来的幸福感与爽快感是相通的，孔墨品味着来自“遥远年代”的饮料，似乎感觉自己并未走远。 女孩看着对手中的玻璃瓶露出追思神色的孔墨，倏地展颜一笑，十分好看。 “陈清清。”她伸出了手，“人联补给舰，归乡号的领航员，同时也是唯一的船员！” 孔墨颔首，将这个名字牢记于心。 “孔墨。”他握住陈清清的手，“来自炎夏，坤舆计划的参与者，执行者，白鹭门人！” 陈清清笑着挑了挑眉，“嗯？你的名头还真是多啊！” 而孔墨则是摇摇头，笑了笑，“但是少了哪一个，我也就不是我了。” 两人交谈着，而那名为小六的小机器人也大起胆子凑到了三台蛛行机甲的面前，确定了这几个大块头不会攻击自己后，在领头的那台前面欢快地跳了跳。 “同类，同类！你们好呀！” 只见蛛行机甲的红色复眼又变回了蓝色。 “检测到友善讯号，判定为可以接触，代号暂定为，“朋友”。”沉闷的电子音响起，蛛行机甲伸出一条附肢，“你好，朋友。” 小六则用“脑袋”和那条附肢碰了碰，同时发出欢脱的喊声。 “朋友，朋友！” 第107章 归乡号 “陈小姐，请问你有能让我回到原本的世界……或者，原本的时代的办法吗？” 穹顶之下，孔墨站在陈清清面前，手里攥着橙汁汽水，非常诚挚地问道。 “唉——” 陈清清闻言，先是朝嘴里灌了几口汽水，而后骤然一叹。 “如果我有办法的话，我和小六就不会被困在这里了，实不相瞒……” 她苦笑一声，指向身后趴伏在地的宇宙飞船。 “归乡号和我其实也是在跃迁的过程中被吞时兽找上了门，为了躲避它们，飞船ai才驾驶着飞船紧急迫降到了这颗小行星上，要不然，我和小六现在应该在远山三号殖民地上喝早茶了！” 陈清清一边说着，一边看了一眼还在新朋友面前不断转圈的小六，只见这小机器人一察觉到主人的视线，就立刻转过身，发出一阵表示赞同的叫声。 “远山三号的机油，美味无比！” 小六的声音很快就又变得低落，连桶盖都垂了下去。 “但是小六现在只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喝植物机油……” “安啦——小六，咱们迟早能把归乡号修好的！”陈清清走上前，拍了拍小机器人低垂的桶盖，安慰了它一番。 “原来如此……” 听完陈清清和小六说的话，孔墨了然地点了点头。 “所以两位也是因为吞时兽的袭击才落得如此……那——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帮忙？” 空气中的气氛凝固了两秒，陈清清和小六面面相觑，最终在确定孔墨说的话不像是在客气之后，才缓缓开口。 “你……您真的要帮我们？” “是啊，有什么问题吗？”孔墨皱了皱眉，好像有些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这么问。 “可是我们并没有让你回到原来世界的办法啊！” 就看陈清清忽闪着一双明眸，连一旁的小六也附和似的跳了起来。 “我知道。”孔墨默默颔首，似乎也看懂了一人一机为何如此反应，就见他展开眉头笑道，“但是这并不妨碍我想帮忙！” “这样啊……” “您可真是高尚！” 陈清清不无感叹地吐露了自己的心声，但旋即她又睁大眼睛，慌张地摇摇头，反应过来觉得自己这句话的语气似乎有些不妥。 “抱歉，我真的是在真心实意地赞美你，只是我前不久才从休眠仓出来，这段时间陪着我说话的东西又只有小六，所以我的语言可能会……” “嘀嘀嘀——”小六跑到陈清清的脚边跳了两下，好像对自己变成个“东西”很是不满。 “无伤大雅！”孔墨看着陈清清的窘迫模样，笑着摆了摆手，“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地界，咱们更是要互帮互助才对。” 话音落下，陈清清若有所思地观察起孔墨的表情，最终她闭上眼睛又睁开，笑着点了点头。 “现在这个时代，像您这样好的人已经不多见啦！” “谬赞了，主要现在我也无处可去啊！”孔墨含着笑，摇了摇头。 “……哦！” 孔墨话说完，只见陈清清突然恍然大悟似的一拍手。 “对哦！” “但是你大可以凭着这三台机器人过来抢我的资源，而不是选择和平，所以你还是好人！” 只见陈清清非常认同地扬扬头，竟是自己说服了自己。 真是质朴啊…… 孔墨面上一愣，随即心里感叹了一声，这样一名像是刚从学校出来的小女生真的是一艘宇宙飞船的领航员吗？ 他摇摇头，微微一笑，略过了这个话题。 “能跟我大概地说一下你们的任务和目的地吗？” “当然当然，咱们先回飞船，我慢慢跟你讲！” 只见陈清清说罢，便再次俯身敲了敲小六的桶盖，小机器人发出“嘀嘀”的响声，道路尽头的飞船大门便应声而开。 “咱们走吧。”女孩转过身，朝孔墨说道。 “嗯，劳你带路了。” 孔墨点点头，应声跟上，他身后的三台蛛行机甲也开始哐啷哐啷地行进，再不加掩饰。 一行人很快就走到了飞船的“大门”前，孔墨此刻才算站在了飞船的脚下，也是直到此时，他才算彻底领悟了“蝼蚁”这两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站在这庞然的钢铁造物前，再高大的人都会觉得自己与一只小蚂蚁没有任何两样。 “这里本来是飞船的自动战机的起落甲板，但是现在这情况明显也用不上什么战机了，所以我就把它们全拆了，只留下了武器，而剩下的部件都被我改装成了菜园的维生装置……” 陈清清领着孔墨走进了宛若巨型仓库似的“起落甲板”，这里堆满了零件与用来盛放它们的储具，现在与其说这里是战机进进出出的停靠之地，倒更像是汽配厂的车间了。 当然，不会有用铝合金当地板的车间就是了。 “难以想象，宇宙战争会是什么样子！” 孔墨一脸赞叹地观察着四周，一想到曾经停靠在这里的是一架架可以在宇宙当中翱翔的战机，它们起飞之后，一边拱卫着自己的母舰遨游在浩瀚星河，一边给敌人带去足以致命的袭击，他就不由得慨叹连连。 “我也不知道！” 走在前面的陈清清喝了一口手里的饮料，然后非常干脆，且理所当然地摇摇头。 “你也不要用这种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强行终止跃迁的副作用有很多，其中一项就是让舰船里的人失去在一定时间段内的记忆，而我似乎比较倒霉，除了名字和一些基础常识和知识以外，剩下的东西都忘记了。” 她一边走着，一边絮絮叨叨地解释。 “而且，咱们这可只是一艘补给舰，打架根本跟咱们没关系！” “嗯，也是……” “希望你可以早点找回你的记忆。” 孔墨微微点头，轻声宽慰。 然后就这样跟着她走到“起落甲板”的尽头，注视着她拨弄起了一道紧闭的舱门。 “其实我自己觉得找不找得回来都可以，反正我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去创造新的记忆。” 只见陈清清将湛蓝色的眼睛凑到门旁边的识别装置上，一道蓝紫色的光线立刻从识别装置上射出，在她的眼睛上一扫而过。 悦耳的电子音随后响起，能听出模拟的是女性的声音。 “领航员，一级船员，陈清清，欢迎回到归乡号！” “你很乐观！”孔墨抱起双臂，轻轻一笑。 “那当然，不乐观的话我会在外面浇水种地吗？”陈清清回过头笑了笑，又从怀里掏出那副方块，只不过方块在这一次只是变成了一块透明的数据板。 “我要为你录入一下信息，好让归乡号的安保系统把识别归为自己人。” “好嘞！”孔墨应声点头，“要怎么做？照个相，还是采个血？或者按个指纹？” 陈清清闻言吐了吐舌头，将手里喝完的玻璃瓶往小六那边扔去，而小六则十分灵巧地跳起来，打开自己的桶盖，把飞过来的玻璃瓶装进了自己的身体里。 “哐啷——” 而小六并没有着急关上桶盖，而是又转向孔墨，桶盖上的光学传感器“眼巴巴”地瞅着他。 “你这都是什么超级老古董才知道的采集方式啊！”陈清清喊道。 只见她紧接着就用两根手指在数据板上划弄了两下，舱门旁边的识别装置立刻再次射出蓝紫色的光线，将孔墨从头扫到尾。 “访客登记成功。” 电子女声再次响起。 “数据库离线，启动自主判定程式，生物信息已采集，初步判定为——人类。” “初步判定？”一听这话，孔墨挑了挑眉，立马提高了声调。 活了二十多年，这还是头一次有人“初步判定”自己是个人……总感觉这识别系统在骂自己一样…… “抱歉抱歉。”只见陈清清颇为不好意思地讪笑一笑，“整个归乡号的数据库都在紧急终止跃迁后离线了，就连主控ai都坏掉了，所以这些子系统只剩下最基本的图像识别功能，不好意思……” “这也是紧急脱离跃迁导致的副作用？” “没错！” “了解了……” 于是孔墨瞅了瞅旁边已经等得不耐烦的小六，一口气把自己手里的橙汁汽水喝完，随后稍稍一瞄准，便将玻璃瓶丢向了它。 只听又是“哐啷——”一声，小六合上桶盖就开始满足地原地转圈。 而就在两人说话的当口，那道电子女音也自顾自地说完。 “基因检测完成，确认为，人联公民！欢迎您的登船，尊敬的公民，您的临时身份信息已变更为——访客，孔墨。” “基因检测……人联公民？”孔墨敏锐地想到了一些事情，只见他看向陈清清，“这也就是说……” 只见陈清清摇摇头。 “这证明不了什么，你既没长出第三只眼，也没有长出尾巴，所以基因与这个世界的人类一模一样那可是再正常不过了，并不能用这东西作为依据，证明你就是从这个宇宙的过去时间段里穿越过来的。” 语罢，陈清清思考一下，似乎是觉得说服性还不足，又补充了一句。 “要知道，人类跟香蕉都有百分之五十的基因相似性。” “这样啊——” 孔墨连连点头，不得不说，知识的力量真伟大啊……自己回去之后还是要恶补一些这方面的知识。 “欢迎回到归乡号，领航员陈清清，访客孔墨！” “仓啷——” 舱门应声而开，出现在两人面前的是一道道光源由近至远依次亮起，并且科技气息满满的人行走廊。 “好啦，走吧！”陈清清冲孔墨扬了一下下巴，随后就带着小六率先走进了走廊舱段。 “为了节省一些能源，我并没有让整艘归乡号的照明系统保持永久开启，而是我走到哪里，就开到哪里！” “应该的。” 孔墨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一切，不忘了随声应和，他回头看了看蛛行机甲，便带着它们跟上了陈清清的脚步。 于是“哐啷哐啷”的声音就在走廊里响起。 只见陈清清耳朵一动，回头看了一眼，笑道：“说起来，我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型号的机器人，是你自己拼出来的吗？” “不不不……”孔墨连忙摇头，“这是瑶池基地科研部门的最新成果，也是我们目前在自行机甲领域能拿出的最尖端的产物。” 陈清清点点头，看着其中一台蛛行机甲背负的双管炮，若有所思。 “就是那台装置驱赶走了吞时兽？” 孔墨看向她所看向的方向，沉声答道：“没错，准确的来说，我们是用它强行关闭了界门，界门的通道一关，吞时兽也就只能被赶走了。” “你们的这个界门倒是比我们的跃迁通道稳定多了，至少关上之后没有什么副作用。”陈清清颇有些羡慕地点了点头。 “稳定？” 听到陈清清所说，孔墨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苦笑了一下，至于到底稳不稳定，这就只有自家人知自家事了…… “其实还有一点我很好奇，你们为什么要把……嗯……这种能跨越各个世界的门户称为“界门”？这个名字有什么渊源吗？”陈清清一边走，一边问。 “没问过，但我自己的理解就是诸天万界嘛……穿行于各个世界的门扉，横渡虚空，通联万界，还有比界门更加合适的名字吗？” 孔墨倒是没有深究过这个问题，只是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名字浅显易懂，意义夯实，也就没有问过基地里的人，自然而然地就接受了。 “这样啊……要是我发明出这么厉害的东西的话，我可能会把它喊做跨越之门，连接之门，甚至世界树之门！嗯……世界树是什么？”陈清清似乎说出了一个自己失忆之前才知道的词汇，不禁挠了挠头。 就这样，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最终孔墨在陈清清的引领下走过无数舱门，来到了一间椭圆形的房间，场地并不大，但放置着如同鸡蛋般圆润的桌椅，绿植，书架，甚至孔墨还看到了灶台一样的装置。 “铛铛铛——欢迎来到，我的会客厅！” 陈清清走进房间，转过身来张开双臂，笑着向孔墨介绍道。 “本来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这里只能算是起居室，但是有了客人了，这里就是客厅啦——” 她站在房间的中央，小六从她脚边跑过，钻进了“灶台”旁的一个铁台子下面，舒服地缩在了里面。 “那个房间是我的卧室，孔墨，你可以住在我的房间对面。”陈清清指着一道门笑道，“而这三台小蜘蛛就只能先停在客厅了，它们能把自己的蜘蛛腿收起来吗？这样能节省一点空间。” 只见还没等孔墨答复，三台蛛行机甲的复眼就蓝光一闪，走到一处较为宽敞的角落，腿挨着腿的将自己的附肢收缩起来，转瞬之间，三台蛛行机甲就完成了对自己的收纳。 孔墨见状笑笑，朝着陈清清点点头。 “看来它们比我知道该如何当好一个客人！” 第108章 引力捕获 “哎——” 刚招待完孔墨，陈清清就一屁股坐在了鸡蛋壳般的椅子上，舒适地伸了个懒腰，同时女孩的双腿也晃荡着，好像丝毫不为现在的处境所困扰。 “感觉你并不怎么担心归乡号的问题。” 孔墨坐在了陈清清的对面，这跟一颗竖着的鸡蛋似的椅子出奇地柔软，坐上去就仿佛躺进了羊毛里，也无怪乎眼前的少女已经打起了哈欠。 只见陈清清靠在椅子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扭动着座椅，张开嘴懒洋洋地说道：“因为已经担心完了，该怎么干也已经定下来了，再担心那不就是自取烦恼了吗？” 孔墨微微一笑，这女孩活得倒是自在随心…… “通透。” 于是他也把身体靠在了椅背上，认同地点了点头。 而坐在他对面的陈清清已是微眯着眼，全然进入了小憩。 孔墨见状也不好意思打扰，觉得她刚刚忙完农活，休息休息也是应该的，毕竟这天底下最辛苦的就是农事…… 于是他干脆也坐在“蛋壳椅”上闭上了双眼，开始在脑海中整理现阶段得到的一切情报。 所以，干扰了界门锚定的怪兽名为“吞时兽”，吞噬时间，时空的怪兽？孔墨只能回忆到自己冲进吞时兽的嘴里给他来了一剑，至于之后怎么来到的这里，他就一无所知了，就像眼睛闭上又睁开，从怪物的嘴里挪移到这里，一切好似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这横盖在小行星之上的透明罩子似乎隔绝了宇宙空间的冰寒与死寂， 使得自己身处其下，不仅能够自由地呼吸，甚至还感受不到寒冷，想必也是来自陈清清的手笔…… 想到这里，孔墨的眼睛微微睁开，只见坐在他对面的陈清清已经微张着嘴，发出轻微的鼾声了。 还有就是，人联和通用语，炎夏与普通话……在这未知的时代与空间，自己熟知的一切好像都变换了模样，变得那样的似是而非，充满了谜团，不知道自己能否在归乡号上找到回家的路，又或者将希望寄托于陈清清口中的人联…… 不过，不管孔墨想的有多远，当下的路也只能就是走一步看一步，既然眼下无处可去，那就先让这艘归乡号能重新飞起来，只有挣脱了这颗小行星的束缚，飞向了银河，自己回家的可能性才有可能得到进一步的提升。 “嘭——吱呀——” 就在孔墨思考的当口，归乡号突然发生了剧烈的晃动，孔墨和陈清清所处的“客厅”当然也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倾斜，陈清清一个激灵从睡梦中醒来，然而还未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被“扔”到了桌子下面。 铁台下缩成一团的小六也从晃动中跳了出来，“嘀嘀嘀”地叫个不停，孔墨和三台蛛行机甲倒是风雨不动安如山，沉着地应对着眼下的状况。 这晃动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归乡号就不再晃动，客厅也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 “小六，你是不是又把厨房炸了？！” 陈清清大喊一声，半是迷糊半是怒意地揉着腰，从桌子底下钻了出来。 而厨房那边还在不停叫唤的小六立刻原地起跳，大喊冤枉。 “不是，不是，清清，是小行星，我们脚下的小行星改变了自己的运动轨迹！” “什么？！” 一双清眸闪动，陈清清用比刚才还大的声音回应。 她立刻从怀里重新掏出那副小方块，舒展变形成数据板，观察着已经开始在显示界面不动波动的红色数据。 “真的……竟然是真的……” 陈清清面露难色，连声音都有些失措。 “不要慌，先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着的声音响起，孔墨站起身来，看向了陈清清。 他的稳定情绪很快也让陈清清的面色重新镇定下来，她立刻向孔墨展示了数据板的正面。 “归乡号下方的小行星因为未知原因产生了轨道偏移，我们现在正以四十千米每小时的速度被艾诺三捕获！” “艾诺三？”孔墨皱起了眉头，端详着那数据板所展现出来的东西，那上面有以蓝色标识的小行星图案，也就是他们现在身处的这颗小行星，而它正沿着一条红色虚线驶向以“危险”注明的未知之地。 “那是一颗双子恒星，如果能在宇宙中标注出上下左右，那么它就在我们所处的这颗小行星的正下方！” 听着陈清清的话，孔墨忽然想起来在基地翻看的一些关于宇宙的书籍，而书中也恰巧提到过在假定的星际旅行中被恒星引力所捕获的后果…… 想到这里，孔墨神色一凛。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看到过咱们的头上有一块透明的帷幕，那东西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陈清清打断。 “穹顶天幕只是归乡号自带的一种生态保障系统，可以在一定范围内创造一个适合大部分生物生存的空间，但它根本抗衡不了恒星引力的拉扯。” 陈清清一边说着，一边在数据板上飞快地拨弄。 “看来我们要尽快重启归乡号，脱离这里！不然我们都会被那两颗恒星烧成渣！” “小六不要变成太空垃圾啊——” 小六大呼小叫着在“客厅”里开始来回冲刺，这小机器人的情绪感知显然与活人一样真实。 “那咱们说干就干。”孔墨了然点头，脸上没有一丝慌乱，“我相信你，就按照你的章程来吧！” “嗯！” 陈清清肃然颔首，随即擦去额头渗出的几点汗珠，开始翻看记录在数据板上的待办事项。 “首先，强行终止跃迁导致归乡号被超空间乱流击中，而我们要恢复归乡号被超空间乱流破坏而导致离线的超空间导航系统，以及数据库系统，这两项系统的修复都需要我们进入到归乡号的数据空间，对数据空间内因超空间乱流产生的冗余数据进行清理。” “怎么个清理法？” “把我们自身的意识上传到归乡号的数据空间，去寻找那些流窜在数据空间内的冗余数据，也就是“杀毒”！” “嗯……”孔墨沉眸颔首，“一切都听你的。” 意识上传吗……孔墨开始搜寻脑海里看过的影视作品。 这东西大概就相当于做清醒梦？用自己的意识体去完成一些这样那样的事情…… 陈清清点点头，继续说道：“然后，在完成了对超空间导航系统和数据库系统的修复重启后，我们就需要去找到最为关键的ai操作系统，将它恢复为手动操作模式，以让其读取主控ai存留在数据库当中的备份数据，好让重新启动的ai完成对归乡号的自检与所有系统的大重启。” “最后，一切工作完成，归乡号重新启动，我们继续驶向远山三号！” 在将计划讲述完毕后，陈清清又不无遗憾地说道：“可惜外面的那个菜地占去了我太多时间，导致我前几天才完成了对意识上传的前置准备，现在连一次都还没有试验过。” “别这么说。”孔墨摇摇头，“想要长久的生存下去，外面的菜地也是必须的东西！” “可其实归乡号仓库里储存的食物，虽然全是饲料和种子吧，但也足够我吃上几百辈子了……” “我种那些菜纯粹是为了缓解寂寞。”陈清清低下头小声说着，“哦……还有吃顿好的……” 孔墨听完愣住了，但随即他又觉得有些不对，供给殖民地的补给舰怎么会只运饲料和种子？难不成远山三号其实是个大型农牧基地？ “清清啊，请允许我这么叫你……我想问一下，远山三号是个什么样的殖民地？” 女孩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问这个问题，下意识地回答道：“根据数据库中的残余数据来看，它是从事工艺品生产与加工的大型手工业基地……” 然而说到一半，陈清清自己就是一愣，惊呼出声。 “等等，那他们要饲料和种子干嘛？！” 见状，孔墨叹了口气，摇头道：“我看我们现在先别管这个了，现在最重要的是让归乡号重新飞起来。” 说罢，他看向了舷窗之外，那些原本几乎静止不动的寥落星星此刻都移动了起来，仿佛这点缀着些许星光的夜色帷幕即将退散而去。 陈清清拧着眉毛，似乎还在为归乡号的任务而纠结，孔墨则来到三台蛛行机甲的面前，抱起双臂，想要找几个帮手。 “清清啊，小六它们能跟着我们一起进入数据空间吗？” “不能。”闻声，陈清清从纠结中回转，而后干脆地摇了摇头，“无论小六表现得多么智能，其实它都不具备人类所特有的“意识”，自然也做不到意识上传。” “可它们本来不就是数据吗？”孔墨疑惑出声。 “它们的数据核心一旦接入到数据空间，立刻就会被海量的冗余信息淹没，当场报废。”陈清清解释道，“只有独立于数据之外的人类意识，才能在数据空间之内自由进行探索。” “这样啊……” “不过它们可以负责在外面提前叫醒我们，如果外界出现了什么情况，比如我们被恒星捕获的速度加快了，我们可以提前出来吃顿好的，以免变成渣渣的时候还饿着肚子……” 话说完，陈清清又嘟囔着嘴补充了一句，“要是那样的话就太亏了！” 仓库里全是饲料和种子，我们去哪里吃顿好的？ 孔墨不禁这么想着，但这话最终还是没有被他说出来。 “既然意识上传已经准备好了，现在时间紧迫，我们也不要管有没有试验过了，直接开始上传吧？”他提议道。 “早一点修好我们就多一分的希望。” “好！”陈清清点点头，看了眼窗外，随即又半蹲下来，对一直在她脚边徘徊的小六说道：“小六，你要好好看家知道吗，外面的菜地你不要忘了照顾，万一我们失败了，我可就指望着那里的西红柿和黄瓜炒上两个菜了！” 而小六也是一副坚决完成任务的样子，桶盖开合个不停。 “如果我回不来的话，或者回来之后也来不及的话，冰箱里翻箱倒柜才找出来的十几瓶汽水你就替我喝了吧，不要忘了给三台小蜘蛛也尝一尝，兑在植物机油里就可以！” 只见小六刚才还开合不停的桶盖立刻就耷拉了下去，那双光学传感器望向一动不动的蛛行机甲们，从桶盖到桶身都突出一个大写“为难”。 兑在植物机油里……主人你可真敢说，真是慷慨到要命啊！ 一见陈清清如此，孔墨不禁也碰了碰身后的无名剑，寻思自己是不是也应该留下点什么东西，于是他摘下了身后的剑鞘放在了桌子上，并将无名剑拔了出来。 “小六啊，我这把剑也托你保管了，如果我回不来的话，如果有机会的话，请帮我将这把长剑转交给一位品行端正的人。” “那原来是一把长剑吗？” 只见小六还没回话，陈清清就先扑闪着星星眼凑了上来，视线不住地在无名剑上扫来扫去。 “我一直以为是把形状特殊的激光发射器呢！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看到博物馆里的东西……”女孩抬起头来，两只眼睛都分明写着“我能摸吗？” 如此一来，刚才的沉重气氛霎时就被她冲散了一大半，孔墨也只能哭笑不得地点了点头。 于是得到允许的陈清清立刻就如同抚摸一样宝贝似的摸了上去，“这就是一千年前的锻造工艺吗，真是奇特啊！” “实际上……”孔墨轻咳了一声，解释道，“这要比一千年前还要久远得多。” “这把剑是我们在界门锚定到的第二个世界带回来的，那个世界的科技水平大概在中世纪到文艺复兴之间。” “这么古早？”陈清清眸中的亮光更甚了，用一种慨叹的语调说道，“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领航员临死之前能摸到这么宝贝的东西，死而无憾了啊！” “哈哈……” 孔墨干笑两声，默默地把无名剑放回了剑鞘里。 “咱们还是快点办正事吧！” 陈清清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连忙轻咳两声。 “抱歉，有些激动了，你也知道，我前不久刚从休眠仓出来，情绪有点不稳定……” “我懂，我都懂！” 第109章 吸……灵魂吸取者，启动! 孔墨疑惑地打量着眼前的科技造物，只见它拥有宽宽的嘴，长长的脖子，以及连在脖子后的一个大大的收纳箱，甚至在收纳箱的底部还贴心地安上了两个轮子。 他的视线难以置信地打量了这东西两下，便从它们身上收回，紧接着又看向正一脸正经地摆弄着两台有着如此模样的机器的陈清清。 “清清，你确定这不是……” 然而还没等孔墨话说完，陈清清就“噌”地一下跳了起来，然后伸出双臂一脸炫耀介绍起了自己的杰作。 “灵魂吸取者1.35飞跃蓝！” 伴随着女孩的话语，这台“灵魂吸取者”上仿佛有发明创造的伟大光芒在闪动，在跳动…… 然而孔墨还是沉默了一下，随即就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听力。 “什……什么蓝？” 陈清清见状稍稍皱眉，而后她收回双臂，问道：“怎么，不喜欢蓝色吗？” 随即她又一下子恢复了刚才的姿势，只不过这次冲向的是另一台“灵魂吸取者”。 “那么我为你介绍，灵魂吸取者1.35黑洞紫！” “紫……紫什么？” 就看在难言且急促的眨眼之后，孔墨酝酿了良久，终于还是发出了自己的疑问。 “清清啊，你确定……我没别的意思啊，你确定这什么吸取者不是两台吸尘器？” 他的手直愣愣地指着那两条宽嘴巴细脖子的……意识上传设备，虽然配色上很是炫酷，边边角角也添加了一些意义不明的高科技小装饰，但……这两个东西怎么看也跟“意识上传”这四个大字没有关系啊！ 然而面对孔墨的问询，陈清清只是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 “吸尘器，那是什么？哦，我明白了，孔墨，你是对这两台机器的工作原理感到疑惑吗？” 不，我明白，我绝对用它们拖过地！ 孔墨本想再解释，然而看到那双饱含期待的眼睛，话一出口还是选择了连连点头。 “这不就是吸……对，对，我是挺疑惑的！” “简单！我来做第一个试验者不就行了！” 只见陈清清朝孔墨竖了个大拇指，紧接着就捡起放在地上的吸尘器的进气口，就要……就要往头上戴！ 孔墨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想要制止这熊孩子似的行为，然而陈清清却对自己的选择颇有把握，一脸自信地把那个“黑洞紫”的进气口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怎么样？”女孩忽闪着眼睛一脸真诚地问道，“现在知道它们的工作原理了吧！” 并不是很知道…… 孔墨轻咳一声，眼睁睁地看着那台紫色吸尘器盖在了陈清清的头上，然后这吸尘器的收纳箱体在发出一阵轻松愉悦的“欢迎使用”播报声后，收纳箱的显示屏幕上突然浮现出一个笑脸，由色彩光点构成的嘴巴咧得很大。 “欢迎使用本产品，尊敬的用户，陈清清女士，本机已初始化成功……检测到您当前所处的位置已经脱离我们的售后服务区，如有疑问，请拨打……” “略过！” 却见被进气口盖在头上的陈清清则是面色如常，一脸干脆地下达了指令。 “好的，陈清清女士，初始设定小助手已为您略过，下面请您仔细阅读……” “略过！” “好的，陈清清女士，已为您跳过一百零八项使用须知，祝您生活愉快，再见！” 好听的电子音落下，显示屏幕上的那张笑脸也倏地一下不见了踪影。 “好啦——” 就看陈清清紧接着对孔墨露出了笑脸。 “这东西被我改装完成之后还没用过，所以刚一开机的废话有点多！” “所以它原来是干什么用的？” 在大脑短暂的宕机了一下之后，孔墨决定还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不然他怕自己今天晚上睡觉之后，梦里都会有一个吸尘器对他咧着嘴在疯狂地旋转！ 陈清清倒是一直没有察觉出孔墨脸上露出的奇怪表情，只见她饶有兴趣地用手指敲了敲已经牢牢“接”在自己脑袋顶上的进气口。 “它俩本来是归乡号内供给给船员，也就是我的娱乐产品，可以将使用者的思维以意识潜行的模式链接到舰船的内网中进行游玩，但是现在你也看到了，归乡号的网络已经炸了……所以我将它稍加改装，使它也可以连入归乡号的数据空间，为我们所用。” 眼看陈青青煞有其事地说着，孔墨不禁咂了咂舌。 他其实很想知道究竟是哪一家公司会把自己的娱乐产品设计成吸尘器的样式?难不成这个时空的吸尘器已经因为过于落后已经湮灭在历史的长河里了?导致现在的人都没见过这玩意儿? 不应该啊！这基本上一模一样的设计，怎么寻思都不可能是凑巧！ 不过以孔墨的性格倒是也不会多在这种地方有过多的纠结，既然人家都说能用了，那么…… 只见他也迈步凑上前，瞧瞧陈清清，随即捡起了那台“飞跃蓝”，试探着把那个宽长的进气口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 下一刻，他就感觉到有一股温和而无声的吸力吸住了自己的头顶，甚至没有如同预想当中的让自己的头发根根竖起。 “欢迎使用！” 下一刻，如出一辙的电子播报音响起。 “欢迎使用本产品，尊敬的用户，陈清清女士，本机已初始化成功……检测到您当前所处位置已脱离我们的售后服务区，如有疑问，请拨打……” “为什么我这个也是陈清清女士?”孔墨指了指自己，颇为疑惑。 “当然是因为这两台机器登记的时候都是用的我的账户啊！”被提问的陈清清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 “哦，这样啊！” 孔墨好奇地摸了摸自己头顶上的进气口，侧过头看了看那根连接着进气口与收纳箱的管道，“清清啊，一会儿……咱们的意识就会通过这个管子被吸进，吸进这里面？” 没想到自己当时足足用了一天才学会该如何使用的吸尘器，今天就要反过来被它吸了。 “这根管子其实更像是某种仪式性的东西，最关键的其实是咱们脑袋上的这个部件，它会直接将我们的意识送上数据空间！”陈清清理所当然地指了指头上。 孔墨默然。 “……我怎么一点也不意外。” 第110章 硬件和软件 灵魂吸取者，准确地来说是“灵魂吸取者1.35飞跃蓝” 的吸力还在持续，然而孔墨左等右等，闭眼睁眼，等了半天都还不见动静，眼前的景色还是洁白的船舱，于是他就有些疑惑地看向了一旁的陈清清。 “清清，不是已经启动了吗？怎么吸的过程持续了这么久？” 他的意思是怎么这东西在自己的头顶上方吸了这么久还没把自己上传到数据空间。 “啊？” “因为我没下达上传指令啊——”陈清清眨巴眨巴眼，望着孔墨，“在执行一些有死无生的重大任务之前，不是都得先来个人讲两句吗？” “……” 孔墨再次默然。 “那你为什么不讲？” “我不知道讲什么啊，我是失忆人员欸！” 听清陈清清的答案，孔墨转过头去抿抿嘴。 他已经开始在内心深处觉得这孩子恐怕不是失忆那么简单的事儿了，没准失忆之前就是个粗线条…… 虽然如此，但他还是为了任务的继续进行，决定配合着她说点什么。 说点什么呢？ 略微清了清嗓，只听孔墨开口了。 “为了人联！” 在听见孔墨激昂地喊了一声之后，陈清清立刻开始调动起自己的情绪，仿佛下一秒就要在慷慨激昂的演讲下热泪盈眶，发出激动的宣言……结果就在这女孩左等右等，满怀激动的状态下，孔墨的嘴中却是再不吐出半个字，直到过了有一会儿，陈清清才终于反应过来那四个字就是全部…… “没了？”女孩歪了歪头，瞪大了眼睛。 “没了啊。”孔墨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我又不是本地人！” 言外之意就是自己作为外来户，完全不熟悉这个宇宙的人类状况与历史事件，能憋出一句“为了人联！”已经是很值得表扬的了。 “嗯……其实也还可以。” 就看陈清清略微思忖之后笑着点了点头，这女孩的显然又以天生的乐观质朴让自己接受了这再简单不过的致辞。 “那么为了人联，灵魂吸取者，启动！” 只见随着陈清清的“启动”二字说出口，两台“灵魂吸取者”身上的电子屏幕再次浮现出笑脸。 “链接通道已建立……祝您本次游玩愉快！” 孔墨只觉得脑海里忽然泛起低沉的响声，那声音回荡，拍打在他的思绪之间，如同惊涛拍岸，浪打飞石。 眼前的事物也倏地变得虚幻起来，无论是什么东西，都被突然罩上了一层层一段段的重影，重影层层叠映之间还泛着五光十色的亮光，那些亮光在孔墨的眼前晃动，眼睛又把这迷离的感觉传递给大脑，让他的意识都开始昏头转向。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好一会儿，直到孔墨忽地听到一声清脆的电子音，眼前便化作了最为纯粹的黑暗—— ………… 等孔墨再次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刺目的阳光，他下意识地抬起手遮在额头上，好让自己的眼睛有足够的的时间去适应这突然变得猛烈的光线。 这是……太阳光？ 孔墨抬头看去，就看见一轮大日正挂在碧蓝无云的天空之中，而自己的身下则是细密的沙粒，这些沙子因为阳光的无情炙烤而变得滚烫无比，他很快就觉得身下传来烧灼之感，低头一看，就看自己正团坐在沙子之上，身上披着白色的围巾与衣袍。 “嘶——好烫好烫！” 循声看去，同样身着一身白色罩衫的陈清清就站在他的旁边，此刻正因为沙漠的烘烤而手舞足蹈。 在适应了涌入鼻腔的炽热空气之后，孔墨站起了身，打扑了两下身上沾染的沙子。 “清清，我们这是进到数据空间里来了？” “没错！”陈清清点点头，随即打量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有些自顾自地说道，“数据空间内部的演算不会停止，自己就相当于一个不断轮回着的小世界，所以我们可能在这里遭遇到各种各样光怪陆离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归乡号的数据空间究竟是怎样发展的，那些因为超空间乱流产生的冗余数据又对这里造成了什么样的影响。” 只见孔墨听着听着就是眼睛一眯，目光投向了一望无际的沙漠之上。 “我想我们很快就会知道了……” 只见在离两人不远的一处沙丘之上，两道跳跃着的灰黑身影正慌慌张张地从沙丘顶上滚落下来，从他们的动作激烈程度来看来看，这不像是在正常的赶路，倒像是在躲避着什么。 于是孔墨就运起通闻之法，透过因阳光烘烤而有些扭曲变形的空气看去，就瞧见在这两道蓝色身影滚落后的瞬间，那沙丘顶上就现出一道惹人注目的身影，或者说是……非人之影。 “看什么呢？” 眼见孔墨面露专注神色，陈清清也不禁抬头往孔墨所看的方向看去，然而在因炙热而扭曲的空气当中，她只能瞧见三个小黑点在快速地向着自己这里移动，远没有孔墨看得那么清楚。 “那些是什么东西？” 女孩儿皱了皱眉，但随着这三个小黑点离她越来越近，她悄然睁大了眼睛。 这三道身影的速度极快，前面那两道身影很明显是为了逃命，连滚带爬把吃奶的力气都使了出来，而最后面跟着的那道身影动作也极为迅猛，身形更是十分怪异。 “这数据空间里也会产生活物吗？” 眼看着那三道身影已经露出全貌，孔墨立刻上前一步，横臂拦在陈清清的身前，沉声说道。 “站在我的后面。” 陈清清闻言，老实地将身子往后缩了缩，紧接着又说道:“虽然我知道在随机发展的数据空间中出现什么样的东西是完全无法预料的……但是这几个，尤其是最后那个，长得也太丑了吧！” 只见最前方奔跑的那两道身影长得就像孩童随意拼凑起来的积木玩具，身高大概只有七十厘米。 身体的主体干脆就是一块正方形的乌黑铁盒，眼睛干脆就是开在铁盒上端的一个显示屏，身体两侧则以较窄的长方体铁盒充作手臂，这略长过身体的“双臂”支撑着身体，代替了双腿的作用帮助着它们在沙漠上行走。 在这略微滑稽的跑姿下，他们所爆发出的速度却是不慢，身后对它们穷追不舍的追逐者有好几次就要把一张大嘴咬在它们的身上，但都被它们突然爆发出的速度轻易躲开。 至于他们身后的追逐者，那是一只……一只鱼形生物，只见它拥有着宽长的背脊，扁平的身体两侧生有着强壮的鱼鳍，与鱼型的身体不太相配的则是那长长的向外探出的尖嘴，其中还生长满了锋利的，向外突出的獠牙。 两颗鱼眼瞪得斗大，几乎要从眼眶中跑出来，就是这样的一只生物，扭动着身体在沙地上“游动”，那拨弄开沙砾的鱼尾都快甩得如同螺旋桨一样快了。 眼看着这碳基生物追逐硅基生物的奇景，陈清清躲在孔墨身后，惊叹一声。 “这，这是什么玩意儿？沙鱼？” 无暇理会身旁女孩无意间说出的谐音梗，孔墨下意识地就要从背上抽出无名剑，然而摸空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一个剑客又没剑了。 然而刹那之间，这三只奇形怪状的生物已经到了近前，孔墨只得运起真气附上双拳……然而双拳之上毫无动静，丹田之内更是寂静无声…… 好一个数据空间…… 孔墨只得暗叹一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运起的通闻之法根本没有获得真气的加持，不然他早该看清这三道身影的模样，但是这一点在这沙漠之中炽热空气的干扰下让自己直接忽略了。 现在他的战斗，只能依靠磨炼多年的技艺与本能了，不过，虽然体内没有任何真气的存在，但他却没有感受到丝毫的虚弱，与小河镇时的情况完全不同，想来是因为这数据空间里的“身体”与外界的身体毫不相干了。 便是虽然没有了真气，但也摆脱了真气减少会对自己身体造成的虚弱与损伤。 孔墨摆开架势，右拳在前左拳在后，脚下步法连踏，便是一拳擂上那先头一只“小铁盒”，动若雷霆，想要先发制人！ 然后这只小铁盒看那拳风近在咫尺，却是猛地一扑，那位于正方形铁盒顶端的显示器骤然出现两颗对称的大大的泪滴，甚至还是彩色的，随即“嘭”地一下摔了个底朝天。 “饶命，饶命啊饶命！” 紧随其后的另外一只小铁盒见状也学着前一只的动作迅速扑倒，“脸上”的“哭哭”表情也是不差分毫。 “大人大侠帅哥美女，饶命啊饶命啊！” 相比较前一只，后面的一只则用那充满感情的电子音补全了第一只遗忘掉的称呼，让求饶显得更加情真意切。 孔墨一看它俩扑在地上，稍稍一愣之后便越过了它俩，迎上那头紧随其后的“沙鱼”，这沙鱼一看眼前突然多出两道并不熟悉的身影，竟是既不犹豫也不退避，张开大嘴甩动尾巴从沙子上一跃而起，朝着孔墨就啃咬过来！ 眼看这毫无智能的表现，孔墨便是眼光一凝，侧身闪过那张布满獠牙的长嘴，同时双拳立刻变化为双掌，一把拽住了那凌空而起的鱼尾，随后在抓牢之后使劲往后一拽！ 这半人高的沙鱼怪便被孔墨拽住尾巴提溜起来，在他前伸大臂刻意的保持距离之下，这沙鱼的一张长嘴即使再有力也无法施展，徒劳地吞噬撕咬着周遭的空气，显得凶猛非常，但实际情况却是已经成了砧板上的鱼肉。 面对没有四肢，或是四肢发育不完全的动物，人类天然占据着绝对的优势，两条胳膊与可以自由活动的手指手腕绝对是自然界最不讲理的设计，可以在保证自身安全的距离内碾压绝大部分生物，若是完全克服了恐惧，在肾上腺素的支持下，人类甚至还可以和剩下的一小部分碰一碰。 当然，不管有多少肾上腺素，赤手空拳滑铲老虎大象什么的对于普通人来说还是需要谨慎思考一下的大事，毕竟人类的肉体跟那些玩意儿根本不在同一个量级…… 面对一只只有鱼鳍和鱼尾的“沙鱼”，身为人类当中的“精英怪”的孔墨自然是随意拿捏了，整个过程都显得波澜不惊，也亏着这沙鱼看着就跟个大聪明似的，就这么直直地扑向白鹭门人的拳掌，也是非常配合。 “哇——厉害呀孔墨！” 只见站在他身后，目睹了全程的陈清清雀跃着欢呼起来，随即快速地凑到孔墨跟前，一双清眸亮晶晶的忽闪不停。 “赶快看看可不可以吃！我馋烤鱼好久好久了！” 眼见陈清清说着说着口水都快要流下来，孔墨干脆以掌成刀，照着手中沙鱼的后脑就来了一记狠的，就看这小怪物登时就扑腾一下，而后就大睁着鱼眼，没了动静。 “救命恩人！” 就在此时，原本躺在地上的一只小铁盒突然以两臂支撑起身体，大声地向着孔墨叫喊，显示器上的显示表情也变成了两颗黄色的五角星。 “救命恩人！救命恩人！” 另一只喊得更大声，甚至激动地摆动着自己的双臂，都快在沙子上刨出两个坑来了。 “这两个也好可爱——” 只见陈清清本来两眼放光地看着被孔墨打晕在手里的沙鱼，在听到两只小铁盒的叫嚷之后又将视线移向了它俩。 她凑上前，拿手指敲了敲那亮着两颗星星表情的显示器。 “你们也可以吃吗？” 这吓人的疑问句直接让这两只小铁盒在原地蹦了起来，脸上的星星表情也重新变成了泪滴。 “不好吃——不好吃！” “硌牙！硌牙！” 站在一旁的孔墨把那只沙鱼扔在地上，随即忍俊不禁地摇摇头。 “好了好了，清清，别吓着人家了。” 看着这两只可以友善交流的奇异小生物，孔墨半蹲了下来，说道：“你们好。” “你好你好！” “你好你好哦！” 两只小铁盒脸上的表情立刻翻动，从泪滴变回了星星眼。 “请问你们两个知道这里是哪里吗？” “应该是……嗯，沙鱼沙漠！” 一只小心翼翼地说道，而另一只则立刻伸出一条手臂敲在它的显示器上，“笨蛋，笨蛋！这里明明是导航来了也不行沙漠！” “什么……什么沙漠？” “导航来了也不行沙漠。”就见那只小铁盒流畅无比的重复了一遍。 孔墨眨眨眼，瞅瞅同样一眼愣的陈清清，然后决定相信了这个名字…… 开玩笑，会跑路的铁盒子和在沙地上游泳的鱼都出现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好，好……那么你们两个是谁？来自哪里？” 就听一被问到来历，两只小铁盒立刻站到了一起，以一种严肃无比的态度说道。 “我叫硬件甲！” “我叫软件乙！” 随后就听两只铁盒异口同声地喊道，“一打开显示器，我们就躺在这里了！” 第111章 方向 “一打开显示器就在这里了？” 太阳炙烤在橙黄色的沙漠上，空气中没有一丝流动的风，陈清清抚去额头渗出的点点汗珠，正兴奋地蹲在昏迷的沙鱼旁边，拿手指戳来戳去。 孔墨则仔细聆听完两只小铁盒的讲述，觉得这对这里一无所知的样子实在是和自己与陈清清太过相似。 “嗯嗯嗯嗯！” 硬件甲和软件乙的显示屏上显现出一对大拇指表情包，随即又各自对对方的叙述产生了异议。 “你说瞎话，这里明明就是沙鱼沙漠！”硬件甲拿“手臂”敲了敲软件乙的“脑壳”。 然而软件乙却是颇为不忿，显示器上立刻燃起两团q版的火焰图案，“你才是鬼扯，这里明明就叫导航来了也不行沙漠！” “稍等稍等，二位，请容许我问一下，二位之前是不是来过这里？或者是从别人的嘴里听到过这片沙漠的名字？”孔墨压压手，示意两只小铁盒稍安勿躁。 “嗯？没来过。”软件乙答道。 硬件甲则用长方形的手臂蹭了蹭显示屏旁边的铁壳。 “我们打开显示器就在这里了。”它又把自己之前说的重复了一遍。 “那这两个名字是从何而来？” “我自己起的，好听吧！”软件乙的显示屏上浮现出两朵小花。 于是孔墨又看向硬件甲，只见这货的显示屏上投出两只倒着的大拇指。 “瞎说，明明还是我的沙鱼沙漠更加的言简意赅，我们一出来就被这种怪东西追，而这种怪东西长得又像在沙漠里游泳的鱼！不叫沙鱼沙漠叫什么！” 好好好，看来二位都不是很清楚这里到底是个什么地方……但是脑回路却和我的某位同伴出奇的相似……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也不知道是因为太阳的炙烤还是怎么回事，孔墨的侧脸悄然滑落一颗豆大的汗珠。 最终，孔墨在一声叹息之后站起身来，眺望向远方的沙丘，修复系统，修复数据库，也不知道下一步要到哪里去……他回头看向正蹲在沙鱼旁边研究吃法的陈清清，将要问出口的问题差点又噎回了喉咙里。 “清清啊……我们下一步要往哪里走，你清楚吗？” 听到孔墨的问询，陈清清的耳朵抖了抖，随即站起身来略微思考了一下，那双清眸往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看了又看，最终在沙丘的方向停住。 “我的直觉告诉我，往正南走！” 女孩伸出手臂，语气斩钉截铁，孔墨却是掩面遮眼。 罢了罢了，入乡随俗，入乡随俗，相信本地人的直觉也是入乡随俗的一环嘛！ 于是他重新看向硬件甲和软件乙两兄弟，问道：“你们两位要和我们一起走吗？” 两只小铁盒闻言在显示屏上升起一行代表沉默的省略号，随即勾肩搭背地凑到一起，背朝着孔墨，似乎是在小声交流，然而这种交流并没有持续多久，大概只有个五秒钟吧。 “好，我们要和你们一起走！” 看着两兄弟显示屏上升起的灿烂小花，孔墨定定地点了点头，再次回头看去。 “清清，我们多了两个旅伴！” 陈清清终于舍得从那只沙鱼的身边挪步过来，脱口而出的下一句话却是差点把这两只小铁盒吓出机油。 “什么？它们两个要当咱们的应急储备粮？” 两兄弟当下便紧紧地贴在一起瑟瑟发抖，显示屏上的小花在一瞬之间变成了眼泪与水花，甚至还是动态的眼泪与水花，如同两条流淌的小溪。 见状，孔墨摇摇头，摆摆手宽慰了一声。 “放心，她是开玩笑的！” “那可不一定哦——” 陈清清露出反派一样的笑容，伸出两只骨节分明的手在两兄弟面前一顿“疯狂乱抓”。 “清清，你还吃鱼吗？” 转过身去，孔墨俯身去抓昏迷的沙鱼的尾巴，把它扛到了肩后。 “吃，当然吃！” 刚才还在硬件甲和软件乙面前张牙舞爪的陈清清立刻来了个原地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两眼放光的看着孔墨。 “怎么，孔墨，你会处理吗？” 孔墨则是打量一下沙鱼，一边摇头一边回道：“我也不清楚，普通的倒是处理过不少，这种的还是头一次见。” 说罢，他抬头看向陈清清，“现在天色还早，我们还是往前走一走，等找到聚落或者天色渐晚，再想办法处理它吧！” “听你的听你的！有鱼吃就行。” “那交给你个任务。” 只见孔墨一边说着一边俯身，把手伸进沙粒当中一阵摸索，然而并没有摸索到砂石或者任何的硬物，整座沙漠似乎都是由纯粹的沙子构成。 于是在看了看眼前的一人两盒之后，孔墨把刚才的话稍微改了一下。 “那交给你们仨一个任务。” 孔墨抻了抻背在身后的沙鱼。 “你们三个跟在我后面，看到这鱼要醒的话就再给它来一下。” “嗯，保证完成任务。”只见陈清清一脸坚定，干脆利落地点了点头。 硬件甲和软件乙两兄弟则是小心翼翼地摸过陈清清的身边，凑到了孔墨的面前。 “请问大侠帅哥恩人，我们要用什么给它来一下呢？” “是啊是啊！” 看着显示屏上陡然升起的四个问号，孔墨沉吟了片刻，还是答道：“当然是用你们的拳头。” “拳头？” 软件乙先是看看孔墨刚才大发神威的手，又懵懵懂懂地看向自己手臂末端，将它举到孔墨面前。 “用这里吗？” “对。”孔墨肯定地答复道，“看到它有醒的征兆，就用你们的手狠狠地砸在它的脑壳上！” 就在这时，沙鱼的身子猛地一抽，这小怪物的一张长嘴颤了颤，抖动着身子似乎马上就要醒来。 硬件甲见状立刻凑上前，举起自己的胳膊朝着那脆生生的鱼脑袋就是一砸！ “嘭——” 伴随着一声脆响，沙鱼立刻眼冒金星，鱼身再次颤了颤，没了动静…… “是这样吗？”硬件甲诚恳地问道。 陈清清见状凑上前，当看到鱼脑袋上出现的明显的方形凹陷后，默默后退一步，咽了咽口水。 “……对，就是这样，记得下次稍微轻一点砸。” 孔墨亦是倏地一惊，紧接着活动了一下双肩，刚才身后传来的那股巨力连他都能感受得到，很难想象拥有如此巨力的硬件甲和软件乙是怎么被这玩意儿追得屁滚尿流的。 “明白了，保证完成任务！” 得到了肯定答复的硬件甲立刻后退一步，用手臂碰了碰自己的显示屏。 “我也是我也是！” 软件乙也是凑到它的旁边，模仿着硬件甲刚才的动作。 “好，那咱们出发吧！” 总之交代好了任务，孔墨将视线投向了远处的沙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