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生》 第一章 相遇 《烟生》第一章 相遇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烟生》爱下书小说网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aixiashu.info 第二章 血脉? 就在沐因举着酒壶傻傻的望着月亮时，还浮在空中的黎火倏地睁开了双眼，那是双怎样的眸子，原本深蓝色的瞳孔变浅了，晶莹的好似夜里的猫的眼睛，额头中间那枚碧绿的叶已然融入体内，皮肤依然是好看的小麦色，带着灵气的笑脸看着沐因酒气朦胧的双眼，“噗”的一声笑出了声。 沐因听到响声晃动了下脑袋，眼皮乖巧的垂着，坐倒是坐的端正，啧，好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黎火低头看了看掌心，体内似乎有两种奇怪的力量，被咬破的指尖早已愈合，咋觉得变长了，黎火轻轻滑动指头，一抹浅淡而透明的光华泻出，这是？灵力？ 我有灵力了，哈哈，我有灵力了。 黎火缓缓的落下，奔向了沐因，一把抓住沐因的肩膀，看到沐因心不在焉的样子，黎火撇撇嘴，不甘心的晃了晃傻哥哥的身体，沐因的额头撞得自己生疼，揉了揉已经红了的一块，再看看沐因半点没事的头，有点气。 黎火看了看沐因手中的酒壶，一根根修长的指头将酒壶攒在手心，小黎火将它们一根根扒开，不就是酒吗，看你醉成这样，我也喝。 咕嘟咕嘟，几大口酒水流入了胃中，妈呀，好辣，好烫，这么冲的东西居然有人爱喝？咦，怎么有两个傻哥哥，嘿嘿嘿…… 黎火一下子也笑得像沐因一个样，晃悠着晃悠着脑袋嘭的一下磕在了沐因头上，于是，两个家伙齐刷刷的向后倒去。 黎火的小脸刚好埋在沐因胸前，直到晨曦微亮…… 用袖子挡住阳光，转醒的沐因有点糟，我上面的这只是啥，啊？察觉到不对劲的沐因猛的爬起身。 这……这…… 沐因抓了抓头发，无奈的转过身去。 过了一会，黎火睁开眼，发觉自己四脚朝天的躺在沙土上，旁边是端着手，站着看向远处的沐因，白皙的脖子上似乎浮现出可疑的红晕，黎火看了看便收回了直愣愣的目光，甩了甩晕乎乎的头，“沐因，我再也不偷喝酒了，这么难喝。” 沐因瞥了眼地上那小子，“好喝。” “啊？不好喝不好喝。” “好喝。” “不好喝。 “好喝。” “不好喝。” “不好喝。” “好喝啊。”时间静止了两秒，黎火腾跃而上，勾住沐因的肩膀，“你耍我。” “嗯。” “你你你……你给小爷等着。” “哦。”沐因弹了弹不存在的灰尘，扭过头来，微挑着眼，“我等你哦。” 这可是你说的，黎火弯腰，一把抓起一捧沙子，朝沐因抛去，沙粒在空中散落成完美的弧度，沐因很轻松的转了个圈，便躲了过去。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大漠上留下了两人不羁的笑声，漠上公子如妖如玉…… 沐因其实感觉自己肯定活了够久的了，久到睡了一觉长河就变成了沙地，然后莫名其妙被黎火捡到，跟这个还没自己岁数零头大的少年竟没有丝毫的代沟，也真是缘分啊！ “干什么呢，快跟上来，这么些天没回家，阿爹阿娘可不会担心坏了吧！” 好…… “阿娘，阿娘。” 屋内妇人身体一颤，“小火，我的小乖乖诶，可回来了。” “嗯，阿娘，我觉醒血脉了，我有灵力了，我厉不厉害？阿娘可知我有何血脉？” 这时，黎火阿兄黎大海挑着柴进了屋，憨憨的笑着，“阿弟啊，咱阿爹阿娘可从不想着咱俩非得出人头地，你一生平平安安多好。” “好了好了，告诉阿娘，小火有多厉害？”除了沐因，没人看到，妇人微垂着的眼睑下有多么的惴惴不安，又隐隐有一丝期许。 “好像叫什么天机……唔唔”妇人闭上了眼，双手紧紧捂住黎火的嘴巴，心中五味杂陈。 黎火挣脱开阿娘的手臂，“阿娘，怎么不让我说了？阿娘，咋还哭了啊？”看着眼前妇人湿润的眼角，沐因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什么从心中一闪而过，却怎么也抓不到。 不对劲。 “没事，阿娘只是太高兴了，可惜你阿爹还没回来，答应阿娘一件事好不好？” “啊？嗯，阿娘你说。” “尽量不…不要用你的天机血脉好吗？此道逆天，万不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可知？” “知道了，阿娘，可我还有一种血脉啊。”黎火眨了眨眼。 “什么！” 屋里三人禁不住一同喊了出来。 大机缘啊，果然，天机所附，万里无一。 “黎火，你可愿随我修炼？”沐因扬起了嘴角，“不做师徒，做知己，可好？” “好。”黎火看着逆光站着的沐因，美的恍若谪仙。 沐因看着眼前的小子，一身朴素的衣袍，遮不住的是如歌的风姿。 纵星河漫漫，一壶浊酒喜相逢，岁月如歌，踏月随风…… 黎火有时候想，其实人也很容易满足，就像现在跟沐因在树上看星星一样，有我爱和爱我的人，有家，有可以保护的人，有东西吃，有地方睡，哪怕只是天为被地为席，也乐得逍遥自在…… 或许是接受了传承，黎火眉眼间多了些稳重与成熟，天机天机，看的不是过程，而是结果，所谓嗜欲深者天机浅，嗜欲浅者天机深……只要这天不惹我，我亦不会惹它！ 但若天……我…… 沐因侧了侧头，问：“在想些什么？这般出神？” 无事，“在想你。”黎火挤了挤眼睛。 漆黑的夜掩住了沐因的耳尖的红晕，以及那眼角的笑意，“嗯。” 虽然知道你有心事，但此刻，更好的是陪伴。 “阿火？” “嗯？” “你可知灵境、魄境、魂境、心境之上是什么境界吗？” “哈哈哈哈哈哈，那还有什么境界啊！都成仙了吧！” “那仙界之上可还有界域？” “不知，传承中也没提到。” 沐因叹了口气，似乎总有个什么地方，让自己心很疼，这里，沐因摸了摸胸口，受过伤吧。 “现在还会渴吗？”黎火挑了挑眉。 “好多了，一天不喝水也没太大问题。” 嗯，所以究竟发生过什么？好想，知道你的过去…… 神界，云龙渊。 “找到他了吗？”王座上传来一阵雌雄莫辩的声音。 “没……没没没……”底下那道身形害怕的蜷着，抖的舌头都伸不直了。 “嗯？” “啊啊啊……啊啊，可…可能在…在人间道……” “嗯？既然知道，为何不给本座去找。”声音中夹杂了些冷漠 “嗯嗯……嗯，这就…这就去。”说着，便连爬带滚的向门外跑去。 “等等。” “啊…啊啊啊。殿下可还有…有什么吩咐？” “他身边的那人，杀了。” “是。”应了的那人又急匆匆的回头。 “暗一。” “殿…殿下。” “我有这么可怕吗？” 姑奶奶哟，您这哪叫可怕，可怕这么可爱的词用来形容您，还真是侮辱了这个词哟。 高座上的那位陷入了沉默，待到暗一走后，自嘲着笑了笑。 呵，你可知？ 我能读龙心。 将斗篷放下，仅依稀能够看到那张小巧的脸上半面戴着面具，而露在外头的桃花眼有着与生俱来的高傲与冷冽。 这次，看你往哪儿逃…… 一年了，黎火与沐因仍是每天日出而出，日落而归的日子，看炊烟袅袅升起，一念生，一念灭……殊不知那夕阳的余晖当真浮现了一丝血色。 昨日帐外树，今朝换沙山。举臂问苍穹，此处可有仙…… 第三章 残血 黎火的另一血脉掌生命，引万物之灵入体，窥生命奥义，有此脉者，修至仙境圆满，可与洪荒同寿，不死不灭。 自黎火灵境圆满，心中就总觉得有些不安，战战兢兢的，似乎有什么事快要发生，他也不知道自己的感觉是对是错，那噩梦般的血影淋漓破碎的总是从脑海中闪过。 黎火紧了紧拳头，又慢慢的松开。哎，既然应了阿娘不用天机…… 那便不用吧。 黎火隔着衣服摸着那背上的紫色图腾，有些迷茫，又有些挣扎…… 或许沐因说的对，这里都生活了几代人了，哪儿会有什么变故，我大概就是想的太多了，再说了，我也算是在修仙道上入了门，一般人倒还惹不了我，是啊，不会错的。 夜深了，黎火在大漠中吐纳出最后一缕星辉，站起身，与沐因踱着步，往村寨走去…… 黑暗里，传来几声低语。 “陛下怎么交代的？” “把他身边那人杀了，将他带回去。”说着那人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嚒嚒嚒，哪个小鬼还值得陛下亲自下令，还真是好福气。” “哪还用管那么多吗，要不都杀了？反正这人间道最不缺的就是这些可怜虫了。”说完，便低声笑了起来。 远远的村寨笼罩着祥和与宁静，却突然变的扭曲，空气中是灵力灼烧的声音。 怎么回事？黎火紧紧拽住沐因的袖子，两人对视了一眼，沐因环住黎火的腰，脚尖轻点，向村子飞去。 快啊，再快点，阿爹阿娘你们可千万别出事啊，黎火的眼略有些泛红。 沐因直接落在了黎火家的院子，长发舞动，手中长剑出鞘，一股嗜血的气息涌动。 黎火赶忙跑进屋子，看着黑红色的火焰，一脸绝望，“阿爹，阿娘，你们在哪儿，你们在哪儿啊……” 小黎火哭的像个泪人，那接受传承记忆之后坚定的心，瞬间支离破碎。 沐因在外面听着黎火的哭声，眉毛抽动了一下，看了眼翻腾的火焰，跳了进去。 咳咳……咳咳……咳。 “阿火，快出去。”沐因拽着黎火，拼命地稳住他的肩，让自己对着他的眼，那双已经被烟尘熏得满是血丝的眼睛，还真是叫人心疼，“你冷静点啊，阿叔阿婶可是不在家，你在这儿再呆下去，怕是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黎火一顿，那失去神采的眸里霎时有了光，便任由沐因把自己抱了出去。 屋梁在一根根的坍塌，四处都是火海，浓烟呛得人快要窒息，好像有那么一瞬间，黎火觉得自己真的要死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心死了，则万念灰。 两人才刚踏出屋子，身后的屋子，“轰”的倒下。 …… 那是我的家，就这样毁了…… 黎火舔了舔被咬破的嘴唇，满满的都是酸涩，只是不知，这是血的腥，还是泪的苦…… 抓紧了沐因的腰带，摇了两下，“快带我去找，去找啊！” “好。” 两人在断垣残壁中走着，满目疮痍，没有人，为何一个人也没有！ “在广场，一定在广场上，只有广场上才能容得下那般多的人，沐因，快，快带我去！” 沐因从未见过这样的他，见过潇洒的他，放荡不羁的他，嬉皮笑脸的他，在此刻，在亲情面前，所有的一切，都好似嫩豆腐一样，碰一下，便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沐因觉得几万年前自己也曾估摸着想过，是否仙道一途，必须得灭情绝欲，他想那时，他的回答是，要。 而当他抱着黎火冲进偌大的广场的时候，他迟疑了，他比黎火更先看到发生了什么，但就在他迟疑的停下脚步时，黎火看到了一切…… 被烧的黝黑的围墙，挂着一面面残缺的旗帜，浸润着鲜血，所有的黎字都消失不见，黎啊黎寨，果真分崩离析…… 再往下看，黎火的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奔涌而出，还夹杂着血的红色，那些黎火熟悉的人，二叔、二婶，甚至隔壁的玩伴们都七零八落的躺在地上，我阿爹阿娘呢？ 没有人知道，当黎火在为数不多的几个站着的身影中找到他的阿爹阿娘的时候，有一阵巨大的喜悦感猛的撞击了黎火的心，他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然而，那道雪亮的宝剑在阳光下反射的光条刺痛了黎火的神经…… 他愣住了…… 他眼睁睁的看着剑刺穿了挡在阿娘身前阿爹的胸膛，也连着插入阿娘的胸口…… 黎火觉得自己已经哭不出来了，所有的眼泪都已流尽，眼睛快要肿的睁不开了。 他哆哆嗦嗦的挪着步伐，无视黑袍人扫到他身上的目光。 世上最绝望的是什么？ 不是一下跌入深渊，而是喜极而泣又瞬间跌入深渊，眼泪还没收，笑容还没变，已然天堂到地狱…… 沐因闪到黎火爹娘的身旁，看着阿婶抖着举起的手，连忙握住，妇人将一块石头做的吊坠塞到了沐因手里。那最后的嘴型，告诉沐因，“等他……再给他。” 什么？ 好不容沐因疑问，那握住的手便松了，无力的搭在沙土之上…… 阿…阿…阿爹阿娘！ “就是你啊，嚒嚒嚒，还劳得主上记挂，啊哈哈哈，怎么样，亲人死在眼前的感觉，不好受吧？” 黎火的瞳里是将要喷出的愤怒，是我，是我吗，是我啊…… 黎火失去了力量，跪在了地上，是我，害死了阿爹阿娘，我该死，我真该死！ 或许，我刚刚就应该死在那屋里，就该被那火烧的神魂具散！ 黎火摸了摸自己的背，扯了扯嘴角，冷笑着，但眉眼里却透着温柔。 阿娘，你让我不要用天机，我答应了，可我后悔了，因为我不用天机… 啊…黎火仰天长啸。 我保护不了我想保护的人…啊！ 黎火看着挡在前面的沐因，暗了暗红着的眸。 天机，天机，一人身死，方可传世。 天机族，亦称天机冥族，晓天机，通生死，以精血为引，逆天道而行！ 黎火一把扯过沐因，沐因抬了抬手指，张开的唇，想说些什么，又闭上了。 天道始，混沌出，天机现，仙冥逆，以吾之血，镇。 两滴从割破的手掌流下的鲜血融入了地面，一个腥红色的大阵锁住了对方所有的人。 “小娃娃，嚒嚒嚒，我劝你啊还是别杀了我们，你可知……” “我可知，我可知你们是什么人是吧！那重要吗？我只知，我们，是不共戴天的仇人，明年的今日，便是你们的祭日。” “灭了吧。”沐因拍了拍黎火的肩。 好…… 黎火看着沐因，沐因也看着黎火。 我，可只有你了…… 第四章 征途 还是那样的天，还是那样的地，如果不是眼前的淋着血的废墟，黎火跟沐因还会以为，那只是一场噩梦。 一切都好似从前，只是有的人不在了，而我们却还在这人间道，阴阳两隔，却往往是生者更为痛苦…… 黎火跪下了，对着阿爹阿娘的尸体磕了三个响头，手指拂过阿娘还来不及闭上的双眼，一路，好走。 “烧了吧。”沐因犹豫了一下，小心的把手指搭在黎火的头上。 “好，你帮我。” “嗯，我帮你。” 风滔滔兮浊浪舞，昔人已去兮魂梦离…… 从此天涯路远，山高水长。 黎火将那装有少许骨灰的盒子揣在了怀里，回头凝望着那多年后定会淹没于尘沙之中的村寨，今日的晚霞，还真是，格外的美…… “不再收拾收拾吗？”沐因刚说出口就后悔了，眼中掠过一丝懊恼。 “不了。” 除了你，我还能带走什么呢？ 此一去，便是半生出走少年路…… 夜色，渐侵…… “沐因。” “嗯。” “沐因。” “我在。” “我们，……好像没带吃的。” “我带了。” “……也没带钱。” “我有。” “你怎么会有钱？” “原来就有。” “我饿了。”黎火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终于说话了，哎，沐因觉得自己像个老母亲，自家崽低落着，还得小心陪着，哎。 用右手摸了下左手拇指上的那个指环，蓝色的灵光闪过，一条不知何兽的腿直接朝黎火抛去。 沐因看着啃着肉的黎火，那双星眸里闪着可爱的光点，呸呸呸，我怎么会觉得他可爱？ 黎火瞥见沐因看着自个儿吃肉，有点蒙，傻哥哥也要吃肉吗？ 想着便看了看被啃得面目全非的腿，撕了点还算完好的肉，用小手抓着，往沐因嘴里塞。沐因还没反应过来，一块肉便已经送到了嘴里，感受到黎火手指的触感，再看看那所剩不多的骨头，脸黑了黑。 “还要。” 黎火抬头望了望沐因的下巴，“啊？” 沐因抽了抽嘴角，“还要吗？” “嗝…饱了。” 沐因皱着眉，看着那嘴边的油渍，忍不住想要帮黎火擦去，在袖子即将碰到沐因鼻子时，沐因愣住了。 黑夜中，只能依稀的看到对方明亮的瞳孔。 黎火，你真的走出来了吗，还是在佯装自己并不悲伤？沐因的眼里有一缕担忧，却看到黎火眯成一条缝的眼角。 “是不是想问我是不是放下了？” “没有。” 哈哈哈，或许，正是因为几乎失去了所有，才更懂得珍惜现在，珍惜，那与你的时光。 所谓的仇恨，自然是对仇人的愤恨，那些害死阿爹阿娘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那些人不是想杀我吗，迟早，我们兵刃相见！ “走吗？”黎火问。 “嗯。”沐因答。 一高一矮的少年并肩走着，走的不快，仿佛是要去星辰大海…… 黎火到底还小，走着走着，视线慢慢的有些迷糊，眼皮禁不住地打着颤。 沐因静静的看着眼前人一点一点的小脑袋，叹了口气，有些无奈，脸上带着他自己也没察觉到的宠溺微笑。 沐因扶着他停下，弯下了身子，让黎火勾住自己的脖子，双手环住小腿，往上掂了掂，向前行去…… 风过，沙儿悄悄平了身后的脚印，可前方的路还有很远很远…… “唔…唔唔唔…唔……”晨辉还未舒展，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号角，惊起两只飞雁。 沐因有些吃力的爬过一座沙丘，缓了缓，眯了眯眼，看了下去。 几十只驼兽正绕着蹄子，慢慢的停下，旁边是三五成群的汉子，带着白色的头巾，眼眶下涂着黑色的条纹。 是商队！ “好嘞，天亮了，大家原地休息一天，晚上出发。” “好、好好…”汉子们吆喝着，个个甩开膀子开始卸货，一个个舞动的身影，莫名有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扑面而来。 黎火在沐因肩上蹭了两下，一手继续勾着沐因的脖子，一手揉了揉眼，打了个哈欠，顿时泪眼朦胧的环顾着四周。 这是哪儿啊？ “要再睡会儿吗？”耳畔传来沐因异常轻柔的声音。 黎火懵了，好温柔，小爪子一下拍过去，“妖怪，还我沐因。” 沐因的脸一下黑了，“下来。” “不下，就不下。”黎火还象征性的扭了扭屁股。 沐因忍住想打他屁股的冲动，认命的向坡下走去。 两人还没下坡，便被眼尖的商旅喝住：“什么人，站住。” 一威猛汉子瞬间拔起长枪，挥动一圈，指向两人，定睛一看，嗯？两个小娃娃？ 大汉收回长枪，灵力也从枪尖涣散，挠了挠头，“你俩咋回事哟，一点小娃娃，你们大人呢？” 黎火手心一紧，嘴唇也有些发白。 沐因闭上眼，“兽潮，就活了我们两个。” 一群汉子围了上来，这么小的娃娃啊，都没了个家，这时，几个年岁不一的妇人挤了进来，一个年岁颇大的抓住黎火搭在沐因身上的小手，“乖乖，几天没吃饭了吧。” 没等黎火反驳，那老婆婆脸便攒成一朵花儿，满脸慈爱的摸着黎火的头，笑着对沐因说；“快，快带你弟弟进来。” 弟弟？沐因皱了皱好看的眉毛。 哥哥吗？黎火眨了眨眼睛，好像也挺不错的。 跟着老婆婆走进了商队，迎来的是粗犷却带着善意的笑容，好像，就好像，……，在那儿，我的家…… 角落里有一个小男孩，牵着一个小女孩的小手，小女孩闪烁着天真的眼看着沐因背上的黎火，“哥哥，他真好看。” 小男孩眼中闪过一丝阴霾，捂住妹妹的眼，撇了撇嘴，“真丑。” 沐因察觉到那缕不善的目光，瞧了过去，小男孩不服输的扬起下巴，却得来沐因微微点头的示意，嗯，一个有意思的小孩。 他们随着商队吃过早饭，便跟着老婆婆入了已搭好了的帐篷，沐因挑了挑眉，又是他们。 “他们都唤我一声叶婆婆，你俩也这般叫吧，哈哈哈。” “嗯，叶婆婆。”黎火弯了弯嘴角。 叶婆婆看着他们离那对兄妹也远，小声的嘀咕：“诶，也是对苦命人啊……” 黎火从沐因背上跳下，转手握住沐因的手，紧了紧，沐因，就算再苦，我们也不分开，只要，……我还是我…… 第五章 问天 小姑娘颠颠的跑了过来，一双肉嘟嘟的小手抓住黎火的小指，“哥哥，哥哥，我叫姚心儿，你们叫什么呀？” 沐因冷着眼，余光扫了眼小姑娘那只不安分的手，轻轻掐了掐黎火的掌心，黎火微微有些诧异，不着痕迹的避开姚心的爪子，笑了笑，“我，黎火；他，沐因。” 姚心儿不满的一把扯住黎火挽上去的袖子，无视自家哥哥抓狂的眼神，“那是我哥，姚琛。”说着，还往黎火那儿靠了靠，“我哥嫉妒你长得比他好看。” 啊？ “呵，他嫉妒得倒是没错。”黎火轻声笑着。笑的小姑娘嘴角泛着晶莹。 沐因看不下去了，长长的袖子一下隔开了姚心儿的视线，“姚姑娘，男女有别。” 姚心儿的立刻笑成了只小狐狸，“哎，不用，我跟黎哥哥都还小，倒是你，我们男女才有别呢！” 这是？再说我老？ 沐因似笑非笑的对上姚琛快要喷火的剑眸，姚琛难得的没出声，只是默默的把妹子拉了回来。 黎火弯弯嘴角，乖巧的去把床铺了，“沐因，你都一晚上没睡了，过来睡。” “我不困。”沐因盯着还在偷看黎火的姚心儿，我睡了，你怎么办？ “那我陪你睡？”黎火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沐因回头，看到的是正在脱外衣的黎火，脸一僵，“不准脱衣服！” 虽说才十岁的少年，或许是有着生命灵脉，已然比同岁的孩子高了半头，被布衣包裹着的身子有些清瘦，刚解开的领子下露出了好看的锁骨，短发随意的搭在不那么白皙的肩上。 沐因解开挂在腰上的佩剑，扯过床一头的被子，唰的盖住黎火跟自己。 “睡。”沐因闭上了眼睛。 小姑娘不干了，脆生生的喊道：“我想跟黎哥哥睡。” “不行。”屋里响起三个声音，姚心儿被吓得一缩，躲在姚琛后头，“我不就开个玩笑吗，凶死了……”姚琛瞪了眼妹妹，“还说？晚上我们就要走了，还不快睡觉？” “哦。”姚心儿低垂着眼皮，又小心的瞥了一眼黎火，把自己缩在一个角落里，靠着墙，睡着了。 姚琛看着妹妹的睡颜，那时不时皱起的纤细的眉毛惹得姚琛一阵心疼，又做噩梦了吧…… 姚琛走出了帐篷，缓慢而又仔细的擦试着一把刻着夔龙纹的匕首，两道小指宽的血槽历历在目，姚琛凝视着血槽里头一根根的倒刺，紧握住手柄的左手，颤抖着他压抑着的痛苦与不甘。 为什么？为什么？ 洪荒如此之大，又哪里有我们兄妹两人的容身之地呢？ 姚琛瞳光一闪，鬼魅一般的身形踏着玄奥的步伐向着无人的荒漠飞去。 碧落，黄泉，血煞，忘情…… 姚琛大吼一声，啊…… 果然，还是不行吗…… 喉咙一热，一口鲜血涌出，那滴落的血珠被光线照得透亮，红的好似黄泉路上盛开着的曼陀沙华，如此决然的从枝头坠下，直到融入这黄沙，被时光泯灭…… 姚琛匕首朝身后一挥，斩断发梢已然变白的发丝，他知道，他的时日不多了，用生命透支来练功法，终归还是有油尽灯枯的那一天。 姚琛用袖子仔细的擦了擦因为疼痛而被汗水打湿了的额头，可不能再被妹妹看到了，遭了，心儿怕是要醒了。 暖阳下，少年郎逆着光，朝着营地奔跑着，姚琛眯着眼看向太阳，要是，能一直跑着，与妹妹一起，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那又该有多好…… 姚琛从伙食房要了几个馒头，立马转身走了出去，又立刻调转了身子，又多拿了几个，匆匆的回到了帐蓬。 姚琛轻轻的掀开了帘子，探了探头，还好还好，都还睡着，便轻手轻脚的走了进去，把馒头放在桌上，后退了几步，手臂竟一不小心碰到个铜盆。 “爹，爹爹，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小姑娘小声的哭了起来，哎，还是被我吵醒了，姚琛扶了扶额。 黎火也睁开了眼睛，正好对上了沐因幽幽的眼神，小黎火贴在沐因胸膛上，领口又往下滑了一点，沐因那精致的锁骨上，似乎还有某人嘴角可疑的残留物。 嘿嘿嘿，黎火直接略过沐因，看向姚心儿，小丫头红着眼，拼命的吸着鼻子，小小的肩膀隔着被子一抖一抖的，姚琛搂着妹妹，下巴抵在妹妹头发上，“不哭不哭了啊，哥哥在呢。” “我要爹，我要娘，呜……” 沐因看了看黎火，小姑娘这句话无疑勾起了黎火那段不堪回首的记忆。傲娇因努努嘴，这熊孩子啊，虽然很可怜，哎，算了算了，随她吧。 姚琛深深的看了眼两人，“我们马上要走了。” “走？去哪儿？”黎火问道。 “去外面，去大漠外面，我们一定要走出去，一定要！”哪怕山遥路远，也在所不惜！ 黎火扯了扯沐因的腰带，“嗯。”沐因低声应着。 “我们不如一起吧，正好，这大漠之景我也看腻歪了，出去尝尝鲜嘛，是吧，沐因？” “嗯。”你高兴就好。 “真的吗？黎哥哥你要跟我们一起走吗？太好了太好了！”姚心儿咧了咧嘴角，笑的格外的灿烂。 黎火用余光瞥了眼沐因有些黑的脸，安慰般的拍了拍他的背。傻哥哥咋还吃醋了，哎，傻哥哥也就只有我一人了，自然不想让别人抢走吧。 大不了，就陪他一生浪迹天涯又如何？人生得一知己，又有何求？ 四人别了商队，晃晃悠悠的朝着耀星的方向走去，耀星指北，传说在那大漠北边，便是真正的人间道…… 沐因跟黎火落在兄妹两人后头，姚心儿被她哥哥抱着走着，仰望着漫天星辰，沐因似乎想到了什么，摸了下拇指上的指环，取出一个玉色的小物。 黎火眨巴着大眼睛凑了上去，“这是什么？嗯？” “此物名埙，是乐器，可吹奏。” “吹？怎么吹？这么多洞？不会漏气吗？” “听好了。” 沐因将埙放在唇边，修长的手指搭在两排小孔之上。 “呜——呜呜——呜呜呜——” 黎火闭上了眼，听悠远的乐音诉说着它的前世今生，似乎，是有一个不屈的灵魂，看着千年一瞬的镜花水月，试问沧海，可沧海却拍着更猛的浪儿劈头盖脸的想将他淹没，他努力的反抗，终于有一天挣脱了桎梏，他带着凤凰涅槃重生的喜悦，却又瞬间被打回了原地，唯余一声嘶吼，响彻了那九层云霄…… 沐因缓缓的将损从嘴边挪开，眼里竟闪烁着一丝的泪光，“这首曲子，我叫它问天！” 问海问天，求问心无愧，求无悔世间…… 第六章 招魂 把埙从嘴角挪开，沐因缓缓的深吸了一口气，又倏的吐出，抬眼，入眼的是神色肃穆的三人，黎火看着沐因，面色如常，心中却止不住的波涛汹涌…… 你到底经历过什么，那个他，是你吗？ 沐因笑了笑，公子玉人，黄沙布衣亦遮不住他的风华绝代，天要绝我，我又何必泪眼以对，要知道，我命由我，不由天…… “阿火。” “沐因。”黎火向前了两步，抬起头，，轻轻的应了声，“我在。” “我把这埙赠你可好？” “嗯？为何？” “因为，我只想听你吹，好吗？” 风中，黎火的发嵌入了唇线，却毫不在意，“好，你教我。” “好，我教你。” 孤星醉，长烟碎，前世的债，今生的缘…… 问天啊，问天啊，谁又与你醉…… …… 夜了，四人找了块散发着余温的大石头歇了歇脚，姚琛把背贴在石头上，霎时“呼”的松了口气，姚心儿心疼的摸了摸哥哥的大手，“哥哥，其实，我能自己走的。” “不行，你身子弱，哥哥没事的，哥哥不累。” “哎，那谁，都这时候了，你还逞强，好饿啊！”黎火挑着眉，拿拳头用力的垂着自己的小腿，有些夸张的嚎着。 沐因右手才刚放在储物戒上，一个包裹便朝着黎火飞了过来，瞧着黎火懒的动弹，望向自个儿的小眼神，沐因在心底叹了口气，默默的接了过来。 打开一看，竟是一袋的馒头，“咦？哪里来的？” “走之前在伙食房帮妹妹拿的晚饭……不是没来得及吃……” “啧，姚小妹啊，看不出来你食量还挺大的嘛，哈哈哈哈哈……” 姚琛有些恼，“这不是可以带路上吃啊，要是你们两个实在饿，我就，我就大发慈悲的分你们点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你笑什么？” “哈哈哈…哈哈哈……” 还笑，还笑，有什么好笑的，真是的！ 看着哥哥心口不一变扭的样子，姚心儿也捂着肚子笑成了一团。 姚琛拿着两根木棍捣鼓捣鼓，竟生出一簇小火苗，微亮的光芒给四张小脸平添了几分暖色。 黎火从怀里掏出玉埙，“沐因，它叫什么？嗯？” “你想叫什么？” “就叫，就叫北冥吧，可好？” 北冥，北冥，沐因笑着揉了揉黎火的脑袋，感受着发丝挠着掌心，从指间滑过。 玉埙颤抖着发出一阵嘶鸣，这？ “看来，它也很喜欢这个名字，灵器有灵，自会认你为主。” 一侧，兄妹两人呆看着那在一旁，悄声说着话的黎火跟沐因。 “哥哥，为什么我突然好羡慕他们啊？” 姚琛低下了头，那被散落下来的长发遮住的眼里闪烁着晦涩难懂的光芒……我，也好想有个知己，像这样的…… “黎哥哥，你和沐哥哥是亲兄弟吗？” “不是啊。”黎火摇了摇头。 “嗯嗯。”小姑娘鼓了鼓腮帮子，你们感情好好啊。 黑夜长空，便响起了北冥婉转的声音，寄君歌一曲，不问终了聚散，半生烟火…… …… 沐因总觉得时间在大漠中似乎流逝的很慢，特别是当烈焰炙烤、汗流浃背得连句话都不想说出口的时候，满眼都是沙子，又满眼都没有尽头。 热浪滚滚，扭曲了时空，沐因眼前尽是橘黄色的纹理，好渴啊…… 沐因翻了翻储物戒，倒光了所有的瓷瓶，终于在一个里头找到了最后一滴水，满心欢喜的想着倒入嘴里，可刚裸露到空气中时，便被高温蒸发得无影无踪。 沐因渐渐的有些落后，黎火走着走着，身边一凉，沐因呢？ “沐因，你？快，水呢，还有水吗？”黎火瞬息中还是有几分失措，举着刀子，便往掌心划去。 “黎哥哥。”姚心儿惊呼着。 “黎火，你干什么？你疯了？在这里给自己划一刀，不要命了。”赶来的姚琛拦住黎火送命的动作，“水，我还有一点，我还有一点，喝我的，喝我的。” 姚琛瞥了眼沐因高高的领子下浮现的鳞片，抿了下嘴唇，解开已经没多少分量的水壶，小心的将壶口靠在了他的嘴边。 “咳，咳咳咳……” “我……又那样了，是吗？阿火？” “沐因。” “嗯。” “我好怕。” “怕什么？” “就是怕。” “不怕，我这不是在吗？” “嗯。” 姚琛观察着沐因又消退下去的鳞片，试探的问了问，“你是，龙族？” “龙族？”黎火抬眼看着姚琛。 “只是一种龙族的血脉吧！我也不清楚。” 黎火握紧了沐因苍白的双手，“别说出去，可好？” “好。” “我也肯定不说。”姚心儿摆了摆小手。 沐因皱了下眉头，想起了什么，“黎火，我，我好像还有，还有灵果。” “灵果！那你刚为什么不吃？” “忘了。” “哥哥真是个傻子。” “我不是。” “你是。” “好，你说是便是吧。” “还能走吗？要不要我背你？” “不用。”沐因借了点力便爬了起来，“走吧。” 黎火叫住抱着妹妹的某人，“姚琛，谢啦。” “嗯。”姚琛背影微愣，应了一声，我帮的又不是你…… 不知又走了多久，居然一头撞进了一片迷雾，四人顿时退在了一块儿。 姚琛思索了一下，说：“嗯，我们快走出大漠了，传说是真的，这儿，真的有片迷雾林！” “走，我们四个手牵手，别走散了。” “好。”沐因挡住了黎火递给姚琛的爪子，把自己的伸给姚琛，“拉我的。” “好。”黎火笑了笑，抓住了沐因另一只手。似乎，小孩子吃独食的时候，就是这个表情。 姚琛环顾着四周，“小心点，传说这里有什么离魂兽，不知为何物！” 四人慢慢的走着，不觉间已经迷了方向，忽的一道白影闪过。 “啊，哥哥，好疼，我…好困”说完小姑娘的魂魄，那道白色的光影被抽出了体外，当即昏了过去。 “心儿，你怎么样了，醒醒啊，别吓哥哥。” “阿火。” “嗯。” “这几天的曲子都记住了没？” “记住了。” “好，吹《招魂》，用灵力。” “嗯，好。” 呜——呜呜——呜——呜呜呜…… 一股淡绿色的灵力携着乐音激荡，迷雾渐变透明，一丝一缕的白色气息挣扎着，重新又回到了姚心儿身上。 魂兮归来，此处黄泉…… 第七章 人间 黎火最近有些烦恼，自从一曲《招魂》救醒了姚心儿之后，自己的身后便多了个小尾巴，整天黎火哥哥这，黎火哥哥那的叽叽喳喳，也不消停片刻。 黎火一脸无奈的向着沐因求助，可不知怎的，自那夜之后，沐因倒再也没阻止姚心儿靠近黎火，姚琛也假装看不到妹妹没脸的行为。 沐因叹了口气，心中涌起一阵酸涩，哎，黎火啊黎火，你可知，《招魂》招的便是魂魄离体，却生机未绝者的魂灵，一但召回，你便要对她负责，她，会忠于你，无怨无悔…… 那夜，当姚琛知晓这后果时，差点捏碎自己的骨头，可转身也便接受了，妹妹不就喜欢这小子吗？现在还小，青梅竹马长大，感情自然不一样，这小子一定得好生对我妹妹，不然……看我不把他……碎尸万段…… “黎哥哥，这人间道还真是热闹啊，你看你看。” 姚心儿嗅嗅包子，瞅瞅糖人，踢着石子，看一个个陌生人，来来往往。 姚心儿身后跟着并排站的三个少年，个个都是惊为天人的相貌，却穿得破破烂烂，满是尘土的布衫，倒是惹来了不少看热闹的目光。 黎火扯了扯沐因的袖子，小声的嘀咕，“沐因，要不你去跟那位大小姐说说，我们几个，也去挑件衣服？” “不去，你叫她哥去。” “哎，我哪敢指挥那大爷啊，你去你去。” 拗不过黎火的软磨硬泡，沐因摇了摇头，“姚姑娘，阿火想去买件衣服。” 姚心儿听到黎火的名字，眼里跃动着小亮斑，立马转身扑向黎火，“黎哥哥，你想买衣服啊，你想买什么衣服啊，你告诉我啊，我帮你挑。” 黎火有些心累，早就闻到了身旁大哥传来的醋味，忍住想要把姚心儿拎起来揍一顿的念头，一脸堆笑，“啊啊哈哈哈，哎，我们这穿得也确实……啊，不太和礼数，是吧？” “对啊对啊，哥，我们去买衣服吧，咱们有钱吗？” 姚琛面色一僵，“只够买我们俩的。” “我有。”沐因浅笑。 黎火看呆了，戳了戳沐因的肩膀，“沐因，你真好看。” “嗯。” “你嗯什么？” “我知道。”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诶呦，沐因，我居然今天才发现，你脸皮比我的还厚啊，哈哈哈，让我笑一会儿，哈哈哈哈哈……” 姚琛叫住几人，“要不就这家吧。” 姚心儿眨了眨眼，瞥了瞥成衣店华丽的招牌，“哥，你确定？不是……哎哎哎……别拉我……” 黎火凑近沐因，用两人才能听清的声音问道：“你确定有钱？还有多少啊？” “够了……”吧……好像还挺多的…… 等黎火走了进去，兄妹两个似乎已然跟店里伙计吵了起来。 “没钱就别进我们店啊，咱们这家店啊，一件衣服没个几十几百两的，呵，喝西北风去吧！” “你，你，狗眼看人低，谁说我们没钱，我们有，是吧，哥。” 姚琛一顿，中气不足的喊了声，“有啊。” “是啊，我们当然有钱，沐因。”还没等伙计开口讽刺，黎火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喊了下沐因。 “这些，够了吗？”沐因从储物戒中拿出一打票子，分明是千两的额度，“不够吗？不够还有。” “这这这……”伙计支吾着说不出话来，这些个祖宗啊，别一天到晚的穿得像乞丐一个样，真搞得自己没钱似得，搞不好还是哪个世家出来历练的小公子，哎哟哟，咋还带个女娃娃，哎…… “我说怎么今天一早就喜鹊叫个不停，这不，几位就大驾光临，诶，来来来，随便选，随便选，包您满意，要是拿不了，我差人送府上不过一句话的事。”一个机灵的小子早就摸到后堂，把老板娘给唤了出来。 看着老板娘盯着票子贪婪的样子，沐因皱了皱眉，不就是点钱吗？不过沐因还是把拿出的那叠银票塞进了乾坤戒，安静的跟在黎火后面，做个安静的美男子。 “黎哥哥，你看我穿这件怎么样？”小姑娘挑中了件嫩鹅黄的纱裙，换上之后倒是让人眼前一亮。 “黄色招虫子，你确定？”黎火不怕死的开了口，唰的迎来姚琛刀子似的眼神。沐因站在黎火前头，完完全全的挡住了黎火，“好了，你们继续挑。” 姚心儿努了努嘴巴，又蹦蹦跳跳的去试衣服了。 “沐因，你不挑吗？”黎火迟疑着，从上到下审视了一下沐因。 “不了，你帮我随便拿几件吧！” “好啊，你过来。” “好。” 黎火拎着一大堆衣服，一个人扳着手指头。 “粉的太嫩，紫色的料子怪怪的，黑的……” “就黑的吧。” “黑的？” “嗯。” “我还是觉得这件月白色的适合你诶。”黎火敲了敲下巴，想象着沐因白衣飘飘的样子，咂咂嘴，可惜了……不对，都买了不就好了，嘿嘿嘿……来日方长对吧…… “老板娘，帮我把这件，这件，对，就这件，还有那件包起来。”黎火手里的是刚刚沐因选的那件黑色衣袍，“现在换吗？” “嗯。” 黎火也拿着一件小一些的长衫进了沐因对面那间试衣间。 “咔嚓。”两人竟同时走了出来。 总有一些时候的惊鸿一瞥，会惊艳了眼前人，也惊艳了时光…… 都是画里的人儿，自然是美得不可方物，沐因一袭黑袍，领口金丝勾线盘龙加身，一条玉扣腰带低调中又隐隐的带着尊贵，墨发披肩，肤白胜雪…… “沐因，啧，果然啊，人靠衣装马靠鞍，这黑色，似乎格外适合你。” 是吗？黑色，适合我吗？似乎，穿上黑色……就看不到，血的颜色了吧…… 沐因定了定神，瞧着一身紧袖海棠拔丝红衫的黎火，脸不红，心不跳的侧身走了出去，该死，那领子咋这么低。 兄妹俩也各挑了两件，是姚琛硬是要的清一色的水青色，二人冲沐因点了点头，沐因便拿着叠票子结了账，哎，才用掉一张，怎么又多了这么多啊，可见，这花钱还真是不容易啊…… “小二，来点茶水，再上个几盘小食，快点啊。” “好嘞，客官稍等……” 黎火趴在窗边，窗外正好停了个小贩，摊子上摆着各色的风筝，好好看，以后一定得买一个，放给傻哥哥看，他什么都不记得了，肯定也没放过，嗯，跟他一起放…… 沐因盯着那一堆花花绿绿的风筝，有些恍惚…… 第八章 指引 往事如烟，一蓑烟雨，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 沐因总觉得自己忘了所有不想记得的，也忘了所有不愿忘却的，那风筝，好熟悉，是谁，曾陪我放过呢，好像，是名女子，那位女子又是何人呢…… “沐因，沐因，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眼睛慢慢的聚焦，黎火的小脸也逐渐清晰，脑海里还是空白一片，沐因心里浮动着一丝挣扎，“没事。” “真没事？” “没。”沐因摇了摇头。 “哈哈哈，我懂了，沐兄，大概是想放风筝吧，瞧刚刚愣了这么久。”姚琛难得调笑了一下。 “客官，来咯，您的茶，您的茶点，还要些啥不？”一个二十出头，肩上挂着条白毛巾的青年男子走了过来，笑着问。 黎火拿胳膊捅了下沐因的腰，沐因的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黎火挑了挑眉头，“别想了，小二，再上壶酒来，要好酒。” “好嘞好嘞，这就来。” 这时，茶馆里热闹的声音突然一顿，原本摇头晃脑，张牙舞爪的闹腾着的各位一下噤若寒蝉。 一个戴着斗笠，穿着黑红色长袍袈裟的和尚跨过了门栏，风鼓动着他的袈裟，一股肃杀之气扑面而来。 黎火好奇的探了探脑袋，被沐因一巴掌拍回原位，“你干嘛？”黎火小声嘀咕。 “他可不是好惹的，我估摸着也就能跟他打个平手，不对，他，他不是这人间道的修者！好浓的杀气！” “沐因，你怎知他不是人间道的修者？” “他与这人间道的气息格格不入啊，身边还有法则束缚，虽然不能发挥出所有实力，但他的境界也足以让你们望尘莫及了。” “那你怎么没什么束缚啊？” 沐因摇了摇头，“我也不知，许是重伤未愈。” 那人扫视一圈，视线在沐因身上停住，走了过来，沐因站了起来。茶馆里的声音又重新沸腾了起来，刚刚的安静莫名的有些奇怪，却也只是个小插曲。 “阿弥陀佛，施主……前辈似乎很强……”那人在桌边停下，摘下了他的斗笠，是个容貌普通，年岁不大的光头和尚，“前辈，也是为了那样东西来的吗？晚辈子丹，来自佛渡塔。” “嗯？嗯，坐下说话。” 子丹和尚一屁股在对面姚琛旁边坐下，“真的吗？前辈，晚辈可否与您结伴而行？晚辈偶得仙尊传承之地简略地图，晚辈只要那九珞莲灯，至于其它宝物尽归您如何？” 黎火眨了眨眼，有宝物？“好好好，沐因，你去啊！” “不行。”沐因拒绝了，我去了，你们…… “这是前辈的？”子丹暗了暗眼眸。 “朋友。” “那不妨一同前去。” “好啊好啊，沐因，我要去，你要保护我哦！” 沐因微微叹了口气，歪了歪脑袋，似乎有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只能无奈的点了点头，“好吧。” 姚琛揽住姚心儿的肩膀，“我们兄妹俩就不去了，心儿还小，去了也是拖你们后腿，沐兄，你带着黎火，也好相互照应不是？” “黎哥哥，我……”姚心儿踢了脚桌腿，我也想去，哎，果然啊，还是要快快长大。 沐因朝和尚点了点头，“三日之后，还在这里会面，我们先找家店休整一下吧！” “好，晚辈自有去处，前辈请。” “哎哎，客官，您的酒。”沐因顿了顿，黎火摸了摸额角，回头拿去了。 等又踏上热闹非凡，熙熙攘攘的街道，沐因的脸色还有些阴沉，黎火吐了吐舌头，“沐因，别担心了，就算那和尚长得不像好人，但那一定是个宝地，指不定还有助你恢复的灵药呢！” “你……就是为了给我找……灵药……”沐因有些苦笑不得。 “对啊，管它是生是死，我们一起闯就是。” “好。” 仙道途中，断不可能一帆风顺，就算有天大的气运，也无法改变仙道坎坷，那些该经历的，也总会经历…… 就让我，陪你吧……任他凡事清浊，为君一笑，甘堕轮回…… 随意找了家还算干净整洁的客栈，要了两间房，在给了姚琛一千两后，便拎着黎火上了楼。 黎火揉了揉心口，“沐因，我好像突然有点心神不宁。” “是天机又给了什么指引了吗？” “不，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召唤我，好像是在召唤我的血脉。” “去看看，什么方向？” “南方。” “走。”沐因环住黎火的腰，黎火故意也抱住沐因的腰，感受沐因立马加大力度的手掌，黎火嘿嘿的笑着，弯弯的眼里是狡黠的笑意，沐因，居然怕痒，哈哈哈，哈哈哈哈…… 远处是朦胧而绚丽的灯笼的世界，似花非花，似雾非雾，这青阶小巷中却寂静无声，连只狗的叫声都听不见，青苔趴着墙壁，附着石砖，黎火不禁往沐因那里靠了靠。 “不怕，装神弄鬼而已。”沐因清亮的声音打破了周围的诡异，黎火松了一口气。 “是这里吗？” “是，就是这里，突然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不知为何？” “吱嘎，吱嘎……”一道木门开了条缝，一个头发乱糟糟，胡子衣服都乱糟糟的老头，醉醺醺的打量着两人，“这……这大半夜的，来我这当铺干什么？还扰了我的好梦。” 当铺？黎火跟沐因对视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黎火朝着老人拱了拱手，“老爷爷，你这店里，可能有我要的东西。” 老人吹了吹胡子，“哼，小子胡说。” “呃，我也不知，只是受冥冥中的牵引才寻到了这里……” “进来吧。”没等黎火说完，老人叹了口气，招了招手，就进去了。 黎火跟沐因赶紧跟了进去，居然还是个院子，草长得人一般高，大大小小的碎石满地都是，一派荒芜，一派萧瑟…… 昏暗的灯光下，老人侧坐着，桌上是喝剩下的一罐酒水，“转过去，把上衣脱了。” “啊？”黎火一脸呆滞，沐因的耳朵也变成了粉色。 “想什么呢？啊？你们这些小家伙，那个红衣服的，对，就你，把你的背给我看一下。” 沐因戒备的看着老人，却引来老人一阵狂笑，“小子是天机后人吧！” “你，你，你是……” “他是我师傅，他死了，就有了你的血脉……” “那，那召唤我的，是什么？” “跟我来吧！”老人站起身，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轰隆。”一扇密室的门打开了…… 第九章 四方 一人肩宽的石阶，点着零星的几盏小灯，幽深的看不到尽头，黎火小声的惊呼，连绵的回音此起彼伏的响起，这…… 沐因盯着黑暗中依旧泛着蓝色水光的黎火的眸子，自觉走在了黎火的身前，却惹来黎火一阵嗤嗤的笑。沐因一僵，“还不快点儿？” “哎，来了来了。”黎火在心底翻了个白眼，乖乖的跟了上去。 早已不见了老人的身影，小道也愈发的阴森。 “扶乩矣兮，夜阑血海，美人美兮，锦貂覆兮……” 一曲惊鸿舞，满目霜菊落，春重牡丹开，何不似瓣落…… 战鼓震，龟甲碎，掐指星河，生生灭灭…… 泪水渐渐盈润了眼眶，直到饱和，直到滴落，心中有苦涩点点，为解救苍生，却被天道抹杀，我天机冥脉就该如此吗？所有的为了天下大义，就该不顾一切，舍弃我们吗？ 黎火微微缓了缓神，感受着覆在手背上的那只大手的温度，也不去看沐因担忧的眼神，“无妨。” “嗯，还下去吗？” “下，为何不下！”若是信了命，我便没这资格，继续攀登，我……还要，与你比肩呢，我，可没有退路！ 这些过去也只是过去，都只是浮华尘烟，我宁可相信，所有的昙花一现，都是为了给晨光足够的美好…… 不知又过了多久，终于听到了老人一声轻咳，老人拿着一个古朴精致的小盒，“小子，把手放上来。” “啊？” 老人拉过黎火的手指一拽便压到了盒子中央，手指有一丝丝的刺痛，是针！ 黑暗中响起铜锁打开的声响，盒盖一下被一团光给冲开，待光芒散去，黎火只依稀的辨认出，是枚铜钱！ “老爷爷，就是它吗？” 老人颤抖着双手紧握着那小小的盒子，看着浮在空中的铜钱，老泪纵横，“四方，你终于重现于世了，师傅，您可以安息了。” 说着便直直的跪了下去，虔诚的磕了三个响头。没有人知道，他拖着行将就木的残躯，仍然苦苦的等待是为了什么，本以为，这辈子，都等不来了，还好，还好…… “小子，快来。” 黎火缓缓的走了过去，不觉间手便要触碰到了那枚铜钱，谁知它竟唰的化为一道流光，钻进了黎火的肚子。 “噢，天哪！”黎火捂着肚子惨叫，又突然感到一股暖流流入了四筋八脉，小腹有一丝丝的鼓胀感，黎火有些疑惑的看了眼沐因，沐因将手放在黎火肩上，渡了点灵力入了黎火的体内，谁知这缕灵力过于精纯，倒成了最后的导火线，嘭！ 黎火现在感觉很难受，非常难受，丹田都快炸了，灵力不受控制般的冲击着修为的屏障。 “静心，稳住灵台。”沐因背着手站着，没人看到他紧紧握着的拳头，都怪我，我真该死……可我…我到底是什么境界？这法则为何对我视若无睹？ 一道清脆的响声在黑暗中响起，三个人同时松了口气，我，魄境了！ “别急。” 好，黎火眼观鼻，鼻观心，隐去了心里头的惊喜，盘腿吐息，波涛渐息，渐平…… 等黎火跟沐因重见光明天已大亮，可已经是三日之后了，明明是一样的天，却有了不一样的感觉，天机天机，似乎真能洞悉一切。 风起云涌，心念一动掌中即是枚小小的铜钱，刻着不知名的文字，沧桑之感扑面而来，“你，叫四方，内方外圆吗？”有趣有趣，“那我便唤你四方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衣少年轻狂，以手指苍穹；玄衣公子谪仙，倚剑倾城笑。 “我们走吧。”沐因看着黎火有些骄傲的小模样，不禁莞尔。 “去…去哪儿？” “忘了吗？今天便是三日之约了。” “哈哈，有点点激动，那我们走吧。” “嗯。” “沐因，为何你有时佩剑，有时又不佩剑啊？” “烦，不想佩，配的话估计是要保护你吧。” “我迟早能保护好自己的。”也能保护好你的。 “嗯，自然。”我等着，等着哪一天，我能放心，让你挡在我的身前。 离茶馆还有一街距离时，沐因拦住了黎火，“咳，试试。” 黎火耸耸鼻子，“啊？试啥？” “四方。算一卦吉凶。” 黎火眼睛一亮，对哦，赶忙掏出四方，往空中一抛，再接住，“小凶。” “还好。”沐因又瞥了眼窗边小摊上那几只挂着的风筝，拉着黎火跨入了门槛。 茶馆里依然是热热闹闹的样子，一进大堂两人四处扫视了一圈，“或许，我们还来早了。”黎火苦笑一声。 “我来了。”一道幽幽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和尚提着壶酒，擦了擦嘴角的酒液，眼神却异常清明。 “你不戒酒？”沐因皱了皱眉头。 “前辈放心，我佛渡塔修的是心佛，我佛自在我心中，不必遵循戒律，喝酒吃肉反倒是日常修习。” “这倒是清奇。”黎火砸了咂嘴巴，“那岂不是都能生孩子？” “这个，按理来说是可以的。”和尚一脸正直的回答，一脸的道貌岸然。 “哎，你们啊……好了，我们出发吧，入口在哪里？” “呃，在烟花之地的一口荒井中。”和尚挠了挠光溜溜的圆脑袋。 “什么？”烟花之地？ “不行，我不去了。”沐因甩了甩袖子，扭过头，黎火还这么小，怎么能去那种地方？ “沐因。”黎火戳了戳沐因的肩膀，沐因不理。 “沐因。”黎火又拽了拽沐因的袖子，继续不理，和尚看了都有点尴尬。 “沐因！”黎火挠了挠沐因的腰，沐因脸上的冰霜瞬间瓦解，只剩下拼命憋住的笑意。 “那个，施主，莫急，那只是个废弃的青楼罢了，早已被我低价买了下来。”和尚悠悠的开口，自认为聪明的笑容一滞，惹来两人不满的目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呵呵，呵呵…… 三人推开吱呀的榉木门，一股脂粉味儿混着尘土漫天的飘舞，咳咳，咳咳。 黎火把沐因长袖团成一团捂住口鼻，沐因佯装嫌弃了下，便封住气息，随和尚往后院走着。 一场浮华一场梦，一场欢喜一场空。 红纱残锻，积灰金盏，依稀还能看出往昔的繁华，那段五陵年少争缠头，一曲红梢不知数的岁月，年华易老，奈何如梦一曲相思调…… 不知是否跟这种黑压压的地道有仇，几天前刚走过一个，便又来一个，你说这仙尊把墓的入口建哪里不好，偏生是口枯井，黎火叹了口气，抬眼瞄了眼和尚，和尚凝了凝神，盯着枯井，深深的呼了口气…… 第十章 问情 “你们……真的愿意陪我下去？哪怕连我到底想干什么都不知道，也愿意吗？”和尚闭上双眼，声音却突然有些颤抖，青筋浮现的手背揭示了他不那么平静的心情。 “你有故事。”沐因眼中依旧掀不起一点风浪。 黎火笑了笑，“我们也有啊，既然都是这天涯人，又何须介怀？” “好，多谢。”三个字仿佛用尽了和尚全身的力气，掸了掸没有灰尘的袈裟，纵身一跃，便跳了下去。 “沐因，你可以吗？万一我被摔……啊……”黎火还没说完，沐因扯过黎火，压在自己胸前，一脚跨入了井口。 黎火死死的闭上了眼睛，又悄悄的睁开，风刮得眼里泛泪花，又把头重新埋了回去。 沐因可不敢闭眼，明明是深不见底的底下，可周围的墙壁却能看的真切，事出反常必有妖！ 看到地面了，却晚了一些，沐因弹了一波气浪试图缓冲，还是倒了下去，沐因咬了咬牙，自己做了肉垫，着地时，那一阵骨头挤压摩擦的动静吓了黎火一跳，赶紧睁开眼，“沐因，沐因，你没事吧！可别摔得半身不遂，那我可咋办啊……” 沐因把头扭了点过去，哎，我不认识他，听着黎火哭丧一样的腔调，忍不住了，“下去。” 黎火一下安静了，呆滞的小脸上还挂着若隐若现的泪痕，“啊？什么？” 沐因揉了揉眼，“我没事，你下去。” 沐因没事啊！ 黎火乐了，“你叫我下我就下，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就在沐因想要暴起的时候，旁边传来和尚挣扎的声音，“两位施主能不能先拉一下我，呆会儿再打情骂俏。” 啊！黎火撑起身子，沐因脸上也有些发烫，谁跟他…… 等黎火一脸不爽的差点把和尚手臂拉断时，子丹才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沐因，你，可要调息？”黎火还为和尚刚刚蹦出口的那句话感到害臊，说话也有些扭捏。 “不必。” 黎火转着眼珠子瞧着和尚，“你呢——嗯？” “小僧不敢。”和尚江湖走，哪能不低头啊，再说，那东西，可还在里头呢。 “阿火，过来。” 沐因已走出一段，盯着眼前镌刻着复杂纹理的古朴大门，眉头紧锁，好熟悉…… “怎么了？”和尚还在后面，黎火也不好意思走太快，就看到沐因神秘兮兮的踱着步子，双手不安分的左摸摸右摸摸。 “你在干嘛呢？”黎火探着脑袋。 “门上的图案我见过。”沐因找了半天没找到机关，有点儿泄气。 黎火抬头，扫视着古门，估摸着应该是年代太久远了，图案磨损得有些严重，只能大致看得出这是个什么故事。 沐因转过身，“和尚，你怎么看？” 子丹摸了摸下巴，“可我没想过怎么进去啊！”和尚也有些急了，阿萱还在等着我呢，师傅怎么也不说清楚，什么一切皆有定数，又哪里有转机呢？ 就在和尚兴起回去，去找师傅问个清楚的想法时，一道小门轰然打开，不可思议的三人吞了吞口水，并不知道刚刚刚发生了什么。 沐因此时淡定依旧，只是看着比狗洞大不了多少的小门，冷冷的笑了笑。 “前辈，我先走，我给你们开路。”和尚强颜欢笑，撒腿就跑，缩着身子钻了进去。 黎火弯了弯嘴角，弯腰摸了进去，诶，这熊孩子…… 沐因近乎平躺着滑了进去，黎火咂咂嘴，可惜了，还让沐因耍了次帅。 “啊！小心！”和尚小声叫了一声，缓缓的后退，一点一点的挪着。 嘶，嘶嘶…… 这，这是？蛇？还好多，别…别啊！黎火缩成一团，黎火小时候可是被蛇咬过。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啊。 沐因把手臂打开，护着黎火的样子还挺像母鸡护着鸡崽。 一只手臂粗细的青蛇动了，已迅雷之速冲向三人，那尖尖的毒牙带起几丝毒液，眼神凶戾，可谁知它似乎只盯着和尚，看都不看沐因二人。 和尚双手合十，紧握着串珠，袈裟上佛光闪烁。 “嗡嘛呢呗咪吽——”一串生涩难懂的符号化为光符从嘴中飞出，一道光幕笼罩了子丹，无数条灵蛇飞舞着想要冲击光幕，却在触碰的那一刹那，“嘭”，被弹开，还散发着一股烤焦了的味道，趴在地上生死未知。 和尚有些奇怪的看着围着自己拼命攻击，而小心翼翼的避开沐因跟黎火的蛇群，心里头有些不平衡。 黎火也渐渐的放开手脚，怎么回事？ “是不是你弄的？” “不是。”沐因也无奈了。 “会不会是因为你的血脉？” “嗯？”沐因锁了眉头，“或许吧。” 龙？蛇？ 两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慢慢的抬着脚步，再轻轻发下，果然，在沐因脚落下之前的地方，所有的蛇都逃命一般的窜的飞快，三人聚首，匆匆向山洞奔去。 有点像做梦一样，刚刚是乌云压顶，突然云开雾散见得青天。 夜空里，星辰像是以溪涧在流淌中突然静止的写意姿态凝固，缥缈的似孩童梦境里的忘乡，月光柔柔的飘落，温柔了这一片凉凉的夜色…… 萤火闪烁，星草挥动，沐因低头，黎火眼中已满是小碎光点，虽然静谧的有些过了头，但沐因也没太在意，你，很开心啊！ “走吧。” “嗯。”虽然，不想走，不过罢了，罢了，来日方长。 风轻轻吹，撩起几缕发丝，和尚盘着佛珠子，却有些紧张，“阿弥陀佛。” 这时变故突生，空气开始扭曲，眼前一片漆黑…… 沐因感觉身边一空，便来到了一块礁石之上，浪花滔天，不屈不挠的拍打着石头，明明知道自己上千年都无法将它磨灭，可还是心甘情愿用上万年的时光与它共勉…… 沐因环顾四周，聚灵指尖，劈山捣海，可就算淋成落汤鸡也无济于事。 空中远远的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此关，问情。” “黎火呢？和尚呢？你把他们弄到哪儿去了？” “还是年轻啊，你在经受考验，他们自然也是。” 沐因眼眶有些发红，“那，要是没通过呢？” “当然是直接抹杀。” “抹……杀……”沐因说得咬牙切齿。 “你这小子，是龙族吧，啧啧，原身，居然……” 沐因眼神一凛，杀气浮现。 “我已身死，你对我动杀念可没用，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小子，是你很重要的人吧！” …… “你在威胁我？”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带你去找他，可好？” “……好。” 第十一章 生死 “你可知龙族一旦出现血脉不够纯正的龙类，便会不惜一切代价去杀了它？” “不知又如何？” “那你可知……” “好了，带我去找他们吧！已经一个问题了，你，不会食言吧！”沐因心中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一闪而过，可就是抓不住，此时，他只有一个念头，去找黎火，想到四方卜出的小凶，紧紧握住了自己的佩剑。 “他，还好吗？”沐因喃喃自语。 “那小家伙啊，啧，可不太好。” “你要是敢杀他，我就算魂飞魄散也要拉你这葬尸地垫背。” “呵，谁告诉你，我的躯体就在这里的？这儿，不过只留存着我一缕残魂罢了，想把我的尸体给泯灭了，就你现在啊，可还做不到。” 沐因不晓得自己是不是第一次产生这般无力的感觉，第一次这么的迷茫，又这么的可笑，他似乎明白了黎火在面对至亲惨死时有多么的绝望，天道如此不公，果真是我命由我不由天吗？ 一缕残魂，便可戏耍如此…… 沐因随着那道流光穿梭着，沉默了。 沐因抬头看了看那光影，“我算通过了吗？” “哈哈哈，要是那小子通过了，就算你过。”一阵狂放的笑声惹得沐因分外不爽，嘴唇被咬破，渗出鲜红色的血液。 当他看到黎火红色的长衫被割得破破烂烂，一道道指宽的血痕遍布了全身时，沐因只是颤抖着，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发带坠落，灼为粉尘，一头青丝随风打着卷。 良久，沐因轻声问道，“他在经历什么？为什么这么痛苦？” “听不到是不是很难受啊？他，只是在把他最不愿想起的记忆再温习一遍，罢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丧亲吗？那场大火……吗？ “哈哈哈哈，那罪魁祸首，还真是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哈哈哈哈……”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是……谁……是你？” “哈哈哈……哈哈哈……世人…果真都逃不开，这个‘局’字啊！” 黎火慢慢从地上爬起，目光坚定的看着对面那几个黑影，眼中满是仇恨，他们怎么还没死，我，不是用天机杀了他们吗？ 黎火低头看着自己血痕累累的双手，脸上闪过一丝疯狂。 一次不行。 那便再来一次！ 你们这群害死阿爹阿娘的畜生，死一次，当然不够，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浅绿色的灵力环绕着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恢复着，啊—— “天道始，混沌出，天机现，仙冥逆，以吾之血，镇。” 被黑袍包裹着的男人嘴角流露一丝讽刺的笑容。 沐因在结界外不禁闭上了眼，这是幻境啊，黎火，你给我醒醒…… 黎火似乎感受到了什么，充血的眼里浮现了一点清醒，但一切都晚了，黑衣人双臂缓缓举起，紫色的雷光汇聚成一个风暴，席卷了整个结界，黎火被狠狠的推了出去。 “黎火……”沐因扑到结界上，也不管炽热的温度灼烧着自己的身体，“你快打开啊，这要出人命的！” 苍老的声音幽幽，“这世道，人命，值钱吗？” “你……这个……” “我是什么？混蛋？恶魔？就算我是，何人又敢指着我的鼻子骂呢？这就是实力，肉弱强食的世界，拳头，就是一切，感情，只是廉价的交易罢了……哈哈哈，哈哈哈……” “你也只是个可怜人，一个连心都没有的人，一个没有人会爱你，也不值得爱的人。”沐因喊得有些嘶声力竭。 光影沉默了，化为一个红发老道，又自嘲的笑笑，“你会后悔的……感情，不就是一层纸，一层点点火星便能烧的渣都不剩的纸，呵呵……呵呵呵……” 黎火抬了抬沉重的眼皮，又无力的闭上，精神有些恍惚，贴在地上的耳朵，依稀能分辨出黑袍人渐渐靠近的脚步声，我好不甘心啊，我还有许多事没做，我，还没手刃仇人，对，还有沐因，我死了，他会很难受吧…… “呵，这就不行了啊。”黑袍人用脚背踢了踢黎火的肚子，蹲下身子，一只白得苍白的手拍了拍黎火的脸，有些享受的舔了舔手上的血液，用温柔的声音在黎火耳畔低语，“你可知，害死你父母的，是你口中的沐因啊……嚒嚒嚒……” 黑袍人见黎火没了动静，顿感无趣，瞥了眼沐因近乎呆滞的目光，消失在原地，只留一阵黑烟。 “阿火，你站起来，你给我……站起来，你站起来啊，算我…求你了……” 我，真的，连你都保护不了吗？ 老道一挥衣袖，结界消失了，沐因扑通掉到了地上，赶忙爬起身，颤颤巍巍的把黎火翻过身来，额头抵在黎火脸上，感受黎火微凉的皮肤，心中一慌。 “别看了，一般人早死了……”老道摆摆手，一脸的无所谓。 “他如果死了，我也……”沐因眼中突然有了光彩，对啊，阿火还没死，我们有契约啊，沐因扫视了一眼老道，是讽刺的笑容。 老道努努嘴，“他又不是一般人啊，我可没说他死了，你这么看我干嘛？” “我们通过考验了，把黎火该得的东西给他。” “那和尚我给送出去了，至于你们，喏，就给你们几枚丹药跟两把剑吧。”也不能亏待你们陪我玩了一会儿，这两人，还挺不错的…… 沐因抱起黎火，像是抱着一个瓷娃娃，生怕磕着碰着，再受到伤害，肩上披着凌乱的发丝，竟生出一股妖艳之感，黎火身上还滴落着鲜血，沐因袖上也滴落着血珠儿，但那不是他的血，却比他自己流血，还痛…… 月龙吟，血撒江堤，断肠处。半步千重，鸣佩空回，风萧瑟…… 待沐因带着黎火走远，身影越来越小，直至消失不见，黑烟涌动，刚刚那个黑袍人重新出现，“嚒嚒嚒……多谢，这仇总算报了，晚辈告退。” 老道活动了下手指，“啪”的一声把黑袍之人拍成了肉泥，挥挥手，化为尘土。 “老夫觉得那小子说的还挺有道理的，这黑东西该死，心眼坏……”说完还拍了拍手掌，在衣服上蹭了蹭，幻化出一壶酒，摇晃着向远处走去。 “一条大河向东流，滔滔江水惹闲愁。我敬岁月三杯酒，岁月何曾回过头……” 第十二章 梦醒 “前辈，这，小友怎么伤成这样！”和尚早已在外头跺了半天的脚了，一看到有人出来了，还没看清人影，便迎了上去。 “走吧。” “哦哦好，我们走，我们走。” 沐因顿了顿身子，问道：“你的灯，拿到了吗？” “拿到了拿到了，多谢前辈相助。” “不必。” 薄雾笼罩，烟水横斜，雕栏玉砌，楼阁画船，一水的青，一水的白，一水的黛瓦白墙，轻舟桨声里，碧波摇曳…… 定巢燕子时飞过，带得残花落纸香…… “海棠，今儿个侬跟我去采菱角吧！” “菱角？彩衣，侬是想偷吃吧，还得过小半月呢。” “我们就去看看呗，今日又无事。” …… 零星的点缀着荷花的池塘里，一艘小船儿绰影朦胧的划开一道道波痕…… 沐因揉了揉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看着依旧没有苏醒的感觉的黎火，叹了口气，外面……好热闹…… 轻轻的掀开帘子的一角，眯了眯眼适应了一下刺眼的阳光，是一些半大的孩子，两个小丫头。 那两个小姑娘也注意到了沐因露出的半张脸，眼睛一亮，好俊俏的公子，齐齐红了面容，又见沐因放下帘幕，悄悄的释放自己不多的灵力吹开一方帘子，却迎来沐因冷冷的笑声。 “哼。”袖子一拂，又放了下来。 两人只模糊的看见俊俏公子怀里似乎还有一团红色的东西，然后便是扑面而来近乎实质的冷气，从头顶凉到脚心。 “和尚，撑快点儿。” “哎哎，好。”和尚弯着腰，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笑了笑。 沐因摸了摸指环，取出老道送的几个瓷瓶跟两把剑，随手把剑丢在了一边。 沐因摸索了一下，拉开了瓷瓶的环扣，一股沁人心脾的芳香盈满了整个小室，是春天生机勃勃的萌动。 疗伤丹？ 和尚耸了耸鼻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前辈，你闻到啥味道了吗？好香啊！” 沐因抬抬眉，右手捏捏手中的丹药，左手嘟起黎火的嘴巴，一条缝露了出来，沐因用拇指跟食指把丹药塞进黎火口中，其它三个指头翘着，竟有种翘着兰花指的即时感。 噢！ 黎火瞬间有了动作，狠狠的咬了上去，沐因感觉指头差点要断了，怎么跟个狼崽似的，还挺疼的。 沐因抽了抽被咬住的指头，叹了口气，罢了，本就是怪我，他咬着也就咬着吧…… 沐因低头看了会儿黎火，静静的闭上眼，倚在窗框上小憩…… 似乎没过多久，船就停了，随着浪儿一下一下轻轻撞击着码头，“前辈，到了。”外面传来和尚不紧不慢的声音。 沐因的手指已在不知不觉间便被松开，沐因轻笑，把小小的黎火抱起，想了想什么又缓缓放下，取出一件黑色的长袍把黎火包成一个粽子，再抱了出去，冲和尚点了点头。 “前辈，我该走了，九珞莲灯我已取到，我要回去了，去救一个人。”和尚说得一脸柔情似水，沐因听得脸色依旧，也没说些什么，只应了一声，“保重。” 阳光给人们的身上披上了一层金光，温暖而又有些神圣，美好的恍如初见，却也恍若别离…… 三五成群的老妇人端着盆，戴着或红或蓝的头巾，一人找块礁石，在浅滩那里刷洗着衣物，聊着家长里短，蒜白葱黄。街上有挑着扁担四处吆喝的，有掩着轻罗小扇，体态轻盈待出嫁的姑娘，有各种不一样的声音，却构成无比和谐的画面。 沐因抱着黎火，分辨着方向，有些恍惚，似乎这不是他的世界，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应该属于这里。 甩了甩发丝，抛掉脑海中虚假的幻觉，朝着姚琛兄妹等他俩的客栈飞去。 “哥，我想去找黎哥哥。” “不许，你上哪儿找去啊？这天大地大，还不懂他们两个回不回来呢！” “不会的，我这么喜欢黎哥哥，他一定不舍得抛下我啊！” 小姑娘撅起小嘴，双手拍打着床沿，脚丫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也不懂黎哥哥有没有受伤，呸呸呸，肯定没有。” 沐因在窗外不动了，原本想跨进去的脚步一滞，转头，从大门走了进去，客栈人来人往，对浑身是血的两人倒也见怪不怪，也最多因为沐因的容貌多看了两眼，便兀自吃着小菜，喝着酒。 “老板，给我来间房，二楼中间对面那间还空着吗？” 老板打着算盘，笑容满面，“咳，空着空着，不过，你这个……” 沐因瞥了眼睡得别提多香的黎火，微微松了口气，取出一腚碎银子，还是上次买衣服找的，然后看着老板冒铜钱的眼睛，知道够了，便取了钥匙上楼去了。 小心的把黎火安置在床上，去打了盆热水，肩上挂着条伙计送的白毛巾，颇有些手足无措。 纤细白皙的手指拨开额前散乱的发丝，掀起袖子，将毛巾打湿，敷在了已然凝固了的血块上，再轻轻擦拭，露出有些苍白的脸蛋。 沐因手中握着黎火的小手，抚摸着已经结了疤痕的伤口，心似乎揪了起来，好想，被刺伤的是我……而不是你，可我不是你，我只能保护你，保护你……少受……少受一点……伤害…… 月儿悄上指头，鸟雀归林，屋内轻帐红纱，寂寂无语…… 沐因觉得自己变了，似乎变得习惯了黎火在耳畔肆意的笑声，习惯了总有一个人唤我，“沐因，沐因。” 习惯了，习惯了总有条小尾巴跟在身边，习惯了一低头便能看到少年光洁好看的额头，一个人，最可怕的，不是习惯做什么事，而是习惯了……某个人…… 沐因闭目调息，口中含着老道给的丹药，感受一种久违的轻松与惬意涌上心头，虽然，似乎在记忆中我还忘记了什么……是什么呢？ 这时，被沐因揣怀里的小手颤了一下，猛的睁开眼，黎火的眉头攒着，嘴巴微张，眼角竟缓缓滑下了一行清泪。 “不是，不是的……”黎火从床铺上坐起，眼泪奔跑的更加汹涌，一把扑到了沐因怀里，埋头呜咽。 “沐因，我好像做了个噩梦，梦到你杀了我……” “不想了，不想了啊，哎，一个梦而已。”我哪怕与天下人为敌，也不可能，伤你分毫…… “嗯嗯。”黎火渐渐平复。 “沐因。” “嗯，我在。” “你答应我，无论什么事都别瞒着我好吗？” “好，我答应你……” 第十三章 夜灯 …… “沐因。”怀里传来黎火闷闷的声音。 “嗯，怎么了？” “你，有点臭……”黎火头抬得有些胆战心惊，沐因却有些泄气的给了黎火一个“我很生气，你看着办”的眼神，潇洒的站起身，出门打水去了。 沐因回来，看到的是缩成一团表情受伤的黎火，看到沐因掀起纱帘的手指，半张脸缩进被子里，留下两只水亮亮的大眼睛。 “你怎么又回来了？”你不是一气之下走人了吗？ 沐因扯了扯黎火气鼓鼓的小包子，摇了摇，低声笑了，心里头莫名的有点喜悦，“不想我走啊？” 黎火头埋得更深了，我害什么羞啊，沐因怕是心里要笑死了，哼，“你快去洗吧，还看我，我有什么好看的？”黎火推开沐因，一脸的正义凛然。 “好，呵呵……” 沐因走进屏风，利索的脱掉衣服，把自己浸在夏日微凉的水里，“呼——” 向外打开的窗，吹着丝丝缕缕的风儿，远处传来不知曲名的古琴声，夹杂着悦耳的风铃的响动。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一切，又都刚刚好…… 不过花开半夏，雨疏风骤将至，绿肥红不瘦…… 饶有兴致的抓起一把带着鲜露的花瓣，均匀的铺在水面上，取下发髻，任由乌黑的长发散下，浮在水面，再轻轻舞动。 无话…… “沐因？” 突如其来的安静，反倒有些让人不安，黎火忍不住唤了声沐因。 “我在，别怕。”沐因有些担心的望着隔着屏风的模糊身影，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沐因扶着木桶边缘爬起了身，水珠顺着锁骨慢慢的滑下，滴落形成一阵轻快的曲调。 美人出浴，天下皆黯然失色。 从储物戒中取出一套玄衣，摸了下领口精致的绣样，又放了回去，将黎火一直想让他穿的月白长袍拿出了来，用灵力蒸干身上的水分，一抖，一转，一紧，一束，一袭白衣，更甚公子如玉。 一低头，有些哭笑不得，衣服有些大，衣领低到胸口，沐因摇了摇头，哎，就这样吧。 黎火看着沐因缓缓的从屏风走出来，微微一愣。 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琴萧鸣兮，岁月静兮…… “沐因……” “嗯。”公子一笑倾城，二笑倾人国…… “好看。” “嗯。”真的，现在，你开心就好。 “沐因，我们晚上去看灯好吗？” “灯笼？” “不行吗？”黎火有些可怜兮兮。 “好，我陪你。”沐因提一提衣摆，坐在黎火身旁，“再睡会儿啊。” “不困，睡不着了。”黎火摇摇头，看了看渐暗的天色，“要不，我们现在就走吧，出去逛逛？” “嗯，走吧。” 黎火穿好鞋就往大门奔去，却被沐因一把拦住，余光看着门，“不走那里。” “啊？有门不走，难不成跳窗啊？” “嗯，可以。”沐因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你是不是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啊？嘿嘿嘿……不过，跳窗就跳窗，谁怕谁啊！”黎火飞身一跃，便从窗钻了出去。 沐因暗暗松了口气，还是等黎火的伤养好再说吧。 …… 华灯初上，人影浮动，暮色已至，但各处五彩的灯笼映得夜色分外朦胧。 “沐因，你看这灯，小老虎诶，真可爱。” “沐因，沐因，玉兰灯，好一个玉洁冰清……” 沐因抽了抽面颊，一个一个的递钱，接过灯笼匆忙跟了上去。 …… 黎火来到河边，才想起自己还带着沐因呢，怎么一声不吭，回头一看，沐因身上竟挂满了灯笼，这……不是我刚刚夸好看的灯笼吗？ “沐因……你好傻啊。” 沐因艰难的从灯笼中探出头，原本白皙清冷的皮肤瞬间被染的红红紫紫，异常的好看。 “两位哥哥，给你们盏祈愿灯吧。”一个穿着麻布衣裳的小男孩端着两盏莲花灯，笑得两眼弯弯，远处站着同样衣着朴素的奶奶，脸上堆着满满的笑意，是满足，对生活、对人生或幸福或苦难都难能可贵的满足。 “哥哥，这是奶奶亲手做的，我们卖不出去了，送给你们吧！”小男孩用艳羡的眼神看了看沐因身上挂着的五颜六色的灯笼，小手推了推嫩粉色的荷灯，“呐，给。”说完便往回跑。 黎火看了眼沐因，沐因也看了眼黎火。 “喂，小家伙等等啊，快来快来。”黎火朝着小男孩的背影招招手，小男孩乖乖的跑了回来，“哥哥，怎么啦？” “你既叫我一声哥哥，那便也叫那个拿灯笼一声哥哥可好。”黎火指了指沐因。 “好啊，美人哥哥好。” 黎火朝沐因翻了个白眼，又转头半蹲着，“想不想要灯笼啊，这个傻哥哥买太多了，送你两个吧！好不好？” “真的…真的吗？送给我吗？”小男孩有些激动。 “对啊，送给你跟你奶奶。” “那我要那个兔子的跟葫芦的，奶奶可喜欢小兔子了。”空气中响起小孩子脆生生的声音。 “好啊。”黎火小心翼翼的抽出了两个灯笼，“给，也谢谢你的灯哦，记得帮我们谢谢奶奶。” “哦——哦哦，知道啦，知道啦……咯咯咯……”小男孩欢快的跑开了。 黎火招着手，跟依旧满是笑意的奶奶点头示意。 “噢噢噢……沐因，走啊，咱们去放荷灯，哈哈哈，哈哈哈哈……” “慢点，看路。” “不慢，就不慢，你来追我啊，哈哈哈……” 漫天灯笼掩星光，扬衣踏浪少年游…… 沐因把各种各样的灯笼挂在树枝上，拍拍手跳下树，端着手与黎火并肩站着。 黎火蹲下身子，递了一只给沐因，把自己的那个放到了水里，拨了些水，推了推荷灯，沐因也跟着做了，爪子一下一下抓着总会溜走的水珠。 黎火“呵呵”的笑着，傻哥哥这个样子……真的好蠢啊…… “沐因。” “干嘛。”沐因玩水玩得有些上瘾。 “许个愿吧。”黎火眼里似乎有小火苗。 我黎火愿这一生能得一人，相知，相信，相逐天涯。 我沐因别无他求，只求我在意的人幸福，平平安安…… 杨柳岸，晓风残月，夹竹暗香生…… 两人慢悠悠的往回走，天上飘起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打在街上、檐上，只能听到隐隐的声响。 沐因买了把油纸伞，遮到黎火头上，一起，走着…… 青石板变了颜色，染上了泥土的深邃，苔花也已悄悄的绽放，看转角处的小巷子，遮住了低过屋檐的光阴…… 第十四章 执剑 沐因倚着阑槛，抱着瓶梨花酿，静静的看雨打浮萍，云霄墨浓…… 黎火舒服的躺在卧榻上，摸出随身带着的北冥，置于唇边。 “——呜——呜呜——呜呜呜——”随意的吹着一段小调，略显欢快的曲调化作风儿吹散了雨天一丝愁情，沐因回了回神，低声轻笑，又一口甜酒灌入口中，从屋外跨了进来，双腿盘坐在茶座之上，“黎火。” “嗯？”北冥声音一滞。 “过来。”沐因点点头，取出老道送的两把剑，往黎火那里一推，剑套与木桌擦出一道有些尖锐的声响。 “这是什么？”黎火伸手便抓住了一把剑的剑柄，往上一提，“啊！”剑身被黎火拖拽了下来，一下砸到了地上，地面瞬间被砸出了裂缝，像一张巨网向四周延伸。 黎火眼中闪现着异彩，“好重的剑啊。” 沐因拿起另一把，掂了掂，“不重啊。” 黎火无语了，使出浑身解数，把手中的这把剑抱在怀里，有些喘气，哎，不行啊。 沐因清清嗓子，“是那老道给你的，从今天起，你每天背着这两把剑，听到了吗？直到能运用自如为止。” “啊！”黎火唉声叹气，叫苦连天。 “不愿吗？不是还说要保护我的吗？”沐因抬了抬好看的眉眼。 “我愿意啊…我我……愿意还不行吗？”黎火立马来了精神，尽管有些无奈。 “好，这才对，明早开始，去训练！” 小黎火心塞塞的用力拔了下剑柄，咦？怎么不动，再来一次，啊啊啊，拔动了吧！咦？咋还没动？ 沐因有种憋笑憋得很痛苦的感觉，背对过去的肩膀微微抖动着，灵识后扫，注视着黎火跟两把剑较着劲儿，莫名有些萌态。 “气死我了。”黎火恨恨的用眼神戳着沐因抖着的背影，“怎么回事啊，沐因？” “滴血问灵。”沐因听不清情绪的声音传来。 黎火气得叉腰，“怎么不早点说，沐因真坏，哼！” 黎挤出两滴精血，融进了剑身，“嗡”的一声，两剑齐鸣，原本毫不起眼的铁壳起了变化，最外面的那一层慢慢的碎了，露出了里面晶莹光滑的剑套。 一把是质朴却散发着典雅气息的竹剑，一把是厚重华贵的陨铁剑，剑未出鞘，峰锐之感便扑面而来。 剑灵荏苒，似在诉说着一翩然出尘的青衣少年与一黑衣剑客的岁月蹉跎…… 黎火左右手一起拔剑，虽能拔出，但极为缓慢，黎火有些迟疑，这剑我拿都拿不动，更别说舞了，还怎么防身？ 但要是就这样认输了，我可就不是黎火了，沐因不是拿得动嘛，我拿不动他或许会嘲笑，但我相信，那一定不会太久…… 沐因瞳孔变得深邃，勾了勾唇，呵，这小子…… 黎火闹腾到三更天才去睡，五更天鸡还没来得及叫，便被沐因从被窝里扯了出来。 一头乱蓬蓬的好似鸟窝的黑发，以及衣衫不整…… 看着黎火睡眼朦胧的小模样，沐因无奈，蘸湿了毛巾仔细的给黎火擦起脸来，柔软的毛巾加上舒服的水温，黎火的五官团在一起，像一只可爱的小猫，被主人撸着毛发。 执一把玉梳，绾一缕青丝，慢慢的梳着，哎，还是纵着了，沐因目光一冷，黎火似乎感觉到一股危机从身后传来，打了个寒颤，瞬间清醒。 沐因把梳子递给黎火，“自己梳，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梳洗好，到楼下用完早饭，来门口与我会和，可知？” 黎火用力的点点头，挺直了腰杆，“我知！” 沐因点了点头，推开房门出去了。 黎火松了一口气，又刷刷刷的忙开了，房间里不时传来叮叮咚咚的东西被撞倒的声音，黎火扯着自己卡住的头发，欲哭无泪，再也不在床上翻跟头了，还真是越急越乱啊…… 费力的把两把剑绑到背上，黎火感觉自己身上像是被压了座大山一般透不过气，微微喘息着向前迈了半步，激荡起地上的尘土，“啊——”黎火的表情有些狰狞，一步一步的挪下了楼梯。 “老板，两笼肉包，快一点。” “哎哎，来喽，来，客官，您的包子。” 活动了下酸痛的肌肉，接过了包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朝向着沐因继续挪着。 沐因整个人都站在阳光里，似乎有些许的透明，又看不真切，右手拿着佩剑，双臂交叉在胸前，墨发白衣少年郎，风光霁月世无双…… 黎火想着，如果忽略掉沐因脸上欠揍的笑意，这一幕定当美的如梦如幻，如花似月，可痛苦淹没掉了黎火的好心情，把最后一个包子塞到嘴里，嚼了两下，口齿不清的笔画着，“走吧走吧。” 街上走着两个举世无双的公子已经足够瞩目，而那个背着双剑的小公子走路姿势真奇怪，一顿一顿的，于是，小黎火迎来了满满的回头率。 沐因旁若无人的打着哈欠，完全无视黎火欲哭无泪的表情。 这是不远处响动着哒哒的马蹄声，混杂着鞭子抽打，马儿嘶鸣，路人纷纷让道，黎火闪避不急，眼看就要撞上了，沐因还是看都没看，没人看到长长的袖子里紧握住的双手，以及陷入肉中的指甲…… “吁——”马上少年勒住了马绳，挥了挥手臂，“喂，你不要命啦？寻死也别来这里啊。” 少年下马，高高束起的头发早已被汗水打湿，眉心是一个小小的弯弯的月亮，面若冠玉，神采飞扬。 黎火很慢很慢的抬腿，向前一步，拱了拱手，“多谢兄台脚下留情。”沐因松开了拳头，忍住，那一刻我也来得及救的，咳，咳咳。 “什么？你骂我是马，马是畜生，那你岂不是在骂我畜生！”少年佯怒，“但你走路也太奇怪了吧，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边有家仆样子的老者弓着身子问：“小少爷，这马……还骑吗？” “你也真不道德，大街上赛马，真亏你想的出来的！” “你……罢了罢了……不骑了，牵回去吧，我自己玩会儿，一个都不许跟着啊。” “是，江公子。” “你们要去哪里啊？游山玩水？带我一个啊，看二位有缘，陪我玩玩嘛。” 沐因盯着江某跟黎火拉拉扯扯，有些不快，黎火挣扎着推开，“我们去练功，你去吗？” “去。”哪知小少爷眼睛顿时雪亮，“去去去，好玩，我要跟你一起练！” 沐因妥协了，对于像牛皮糖一样的小家伙，实在是束手无策…… “对了啊，我叫江痕，字无迹。” “我叫黎火。”黎火挠了挠头。 沐因点头致意，“沐因。” “哈哈哈哈……我们去哪里啊……” “苍云山脉……” “我去……” …… 渐远的客栈上有一道蓝色的身影一闪而过…… 第十五章 苍云 沐因提着袖子，悠闲的走着，落他半步的是气喘吁吁的黎火，扶着腰，时不时擦着鬓角的汗珠，这天还真是热，还有多久才能到啊？ 江痕转着自己长长的辫子，倒像是精力充沛得用不完似的，上窜窜下跳跳。 “沐兄，你们干嘛要去苍云啊？” 沐因赏了江痕一个眼神，语气有些冷，“我说过了。” “可…可是，苍云不是禁地吗？” “是。” “而且去苍云多麻烦，还得……” “无碍。” “算了算了，舍命陪君子吧！”江痕咧着嘴笑的灿烂，一脸的无所畏惧。 黎火有些好奇，“江痕，你……有点不一样。”说不上来，反正跟自己与沐因都不是一类人，似乎有一点点不经意间流露出的贵气。 “诶，有啥不一样的，天天被逼着读什么圣贤书，我都要被我大哥烦死了……”声音越说越小，心虚的环顾四周，惹得二人真盯着他看，黎火瞧瞧他，又瞧瞧沐因，又是个傻子。 爬上一座山丘，眼前豁然开朗，好一副青山隐隐水迢迢，烟云笼罩，紫意浅浅。 沐因不觉的抓紧了黎火的衣袖，雾来，雾散，一阵铃声摇曳，似远似近…… 沐因一挥手，一座如玉般的天梯浮现，延伸向天际尽头，被云雾掩抑。 “火弟，这可是通往苍云道场的唯一道路，此之上，不问修为，不问尊卑，不问血脉，考量的是心，是毅力，是气量！” “你怎懂的？” “我六岁的生日礼物就是到此一游啊，哈哈哈，啧啧，我记得我当时吓都吓哭了，哈哈哈，走了三步就被那老妖婆丢下来了，我记得我大哥当时气得脸都黑了，我二哥被笑死了……” “哈哈哈……”黎火放肆的笑声惊起一树雀鸟。 “你笑什么，我那是还是小孩子。”江痕鼓了鼓腮帮子，大眼睛里闪着孩子气的透亮，有些恼羞成怒。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沐因闻声看去，“噗。”江痕一脚踹在了黎火屁股上，黎火还没来得及享受短暂的空中飞翔，便摔了个四脚朝地，趴在雪白的天梯之上，有两把剑助力，黎火这下可摔得不轻。 沐因皱了皱眉，黎火没动，又皱了皱眉，黎火还是没动，正准备上前把黎火扶起来，黎火微微抬起了头，两道鲜红的鼻血汹涌而又欢快的流淌着，看向江痕的表情有些许的幽怨。 喘着气想撑着自己站起身，黎火发现他失败了，四肢不懂为何沉重的抬不起来，整个人被一股力量压制在地上，翻身都异常艰难。 “啊……”黎火摧动起血脉力量，止住了鼻血，手臂瞬间轻了少许，“呼……”黎火终于挺直了腰杆，转身，“沐因，我们是不是一定要翻过这天梯？”少年的眼中迸发出尖锐的锋芒。 沐因认真的看了看黎火好看的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完全无视身旁江痕瞪大的双眼。 黎火深深望向云端，闭上眼，又再次睁开，一个梯子都爬不过，我还怎么报仇，我……不能让他失望…… 云路丹梯，灵峦碧落，少年红衣翻飞，随手用一红绸系一头墨发，眉眼如画，脚踩星河…… 不急不缓的迈出第一步，近乎拉扯的把后腿拖了上开，连凝聚在下巴的汗水都不管不顾，黎火有些狂了，额间一片金绿色的叶子浮现，一道无形的屏障挡住了绝大多数压力，黎火借机向上攀爬。 两步，三步，四步……百步…… 黎火撑不住了，单膝跪地，甩着头，用领口的衣服揉着被汗液刺激着的眼睛，不看后面，这道理与登山不看脚下不谋而合。 眼见黎火跪在那里不动，江痕急得直跺脚，很想去摇着沐因的肩膀，把他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什么颜色的，沐因看了他一眼，啊啊啊，沐因看了我一眼……啊啊啊…… 江痕瞥了眼沐因生人勿近的气场，耸了耸肩，“你干嘛非要跟他说一定要爬完啊，九百九十九阶呢，我现在都不一定能爬完。” “嗯。” “你‘嗯’什么？”江痕恼了。 “无碍，他能爬完的。” “你倒是说得轻松，又不是你爬。” 沐因抬了抬头，这高高的梯子我似乎也见过，哎，我真的，都忘了…… 黎火已累得无暇顾及自己狼狈不堪的模样，爬一般向前迈着步子，冷静，冷静，静…… 闭眼，可周围的世界却异常的清晰，灵识似乎在丝丝缕缕融入空气，手指微动，带起一分玄奥，便一发不可收拾，好像……懂得了什么诶…… 九九星辰似海，八十一里云月…… 脚尖轻踩，所有人看不见的黎火的背上闪动着光芒，星盘转动，似乎在推算着什么，天机耀，奥义现！ 一步一步，一阶一阶，朵朵生莲…… 霞光绚丽，衬得黎火的背影少了分烟火气，多了分神圣之感，妖艳的红衣不复，少年的身形分外修长。 “黎火……”沐因低声喃喃自语。 “沐因……我一定会让你，为我骄傲……” 苍山云飞，江边日晚，烟波满目少年…… 黎火奋力的跳着，可还是有些力竭，还有百步了，还有百步了，黎火！ 沐因眼神紧紧的盯着黎火，江痕急得团团转，“这么高，要是摔下来，那还得了，诶呀，那老妖婆可得手下留情啊！” “闭嘴。”沐因脸色有些阴翳。 “好凶啊。”江痕抓了抓鼻子。 还有五十步……好累啊……不！我还能再坚持……四九，四八，四七…… 沐因，你在哪里，我好累好困啊…… 黎火眼前似乎浮动着阿爹阿娘闪烁着金光的轮廓，阿爹，阿娘，你们来找我了吗？ 云端闪过一到七彩光芒，毫不留情的劈在黎火胸膛上，从最高层抛了下来。 沐因稳稳的接住了黎火，把黎火耳畔的碎发别在耳后，用只二人听得到的声音说：“很棒！” 黎火笑了，略显苍白的小脸上绽开了笑容，美得脆弱娇嫩。 “沐因，我好累…好累……”小黎火昏睡了过去…… “沐兄，我们去找个山洞吧！正好休息一下，可好？” “好。”沐因用满是寒意的眼神怒试着山顶，山顶上某妖婆浑身一抖，咬了咬牙，在江痕耳边传音，“小子……谁是老妖婆啊……” “啊！贵啊！”江痕惨叫…… 第十六章 凌云 某妖婆扶了扶被气歪了的帽子，咬了咬牙，“等那小子醒了告诉他，老娘准他再爬一次，听到没有，皮痒了是吧，家童都没带几个，小心我去打小报告，你哥现在怕是在满世界找你呢！” “别别别，我错了，大婶……神仙姐姐……我记住了还不行吗！……不是十二年才能爬一次的吗？”江痕嘀咕着什么，沐因走得太快，倒是没在意江痕的小动作。 “江痕。” “啊……啊啊，来了。”江痕小步跑着，挥一挥衣袖向沐因晃着爪子。 沐因瞅着江痕一层一层厚重的衣物，心里嫌弃了一下，“扶着。”说着，把黎火小心翼翼的靠在江痕肩上。 这小子，长得还真好看啊…… 就是重了点…… 沐因一闪身，跃入了密不透风的灌木丛中，刘海散落，随意的搭在脸颊上，“刺啦”一声，素白的衣摆便被拉下一道布条，沐因闪了闪目光，依旧举着剑开着路，微微皱了皱眉，又看了看手心。 原来，是这样吗？ 一股股浩瀚的灵力从沐因手中奔涌而出，竟是透亮的宛若美玉的冰龙，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嗷……”一声怒哄过，天开地阔青云现…… “快来！” 江痕半拖着黎火匆匆向前，心中微微叹息，哎，为啥受苦受累还被指来指去的总是我…… 寻一处山洞，沐因把黎火的头靠在石壁之上，眸光微闪，那是…… 一抹白色雾气氤氲，愈渐朦胧，隐去了黎火的身形…… …… 这是哪里？我怎么会在这里？ 一梦，再梦……千梦…… 梦生生复复，人起起伏伏，命运跌跌宕宕…… 黎火感觉一片混沌，仿佛自己便是这乾坤天地间的一枚芥子，由大变小，再变虚无…… 绿绮琴中心事，齐纨扇上时光…… 辗转千回，终回大道，佛音渺渺，菩提婆娑…… 火…回来吧……回来吧……舍了那红尘漫漫，这，是你的宿命……你，逃不掉的…… 不，我不愿！ 你真的不愿吗，你能有无上地位，你能受万人跪拜，你能…… 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还不够吗？ 不够，我的人生难道只是为了名跟利吗？那都是死的，而我的心是热的，是红色，我难道不应该为自己活着，为我身边的人活着吗？ 年轻人，哈哈哈哈哈哈…… 去吧，我是老了，年轻，不就本当如此，鲜衣怒马寄江湖！ 去吧，去吧……去吧…… “沐因。”黎火沙哑的嗓音响起，迷障消散，风清月明。 活动了下手臂，黎火有些心惊，魄境圆满了，离魂境居然只有一线之隔，凝神望了望窗外，略有些稀薄的光线柔柔的照射了进来，在眼中泛出七彩的光晕，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清晰得有些不太真实，百米之外的虫低低的飞着，连它翅膀上细小的脉络都一清二楚。 江痕跟沐因几乎在黎火睁眼的那一刹那便立即从打坐中清醒，沐因起身上前，“阿火，没事了吧。” 黎火拍了拍沐因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背，递出一个安慰的表情，“没事没事，我没事了，我从未感觉这般好过。”黎火握了握充满力量的拳头，目光坚定。 “江痕，我可否再试一次？” 沐因蠕动了下嘴唇，“应该不……” “可以，当然可以，本公子是谁啊！帮你跟那个，呃，仙女姐姐要个名额，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呵是嘛？”黎火挑了挑眉。 “那……当然是啦！”江痕趾高气昂，尽管有些中气不足，“我……” “谢谢！”沐因闭眼点了点头。 “走，这次我还就要把这天梯，踩在这脚下！” 沐因看着少年越长越高的挺拔背影，笑了，心中却是有一丝苦涩，不知从何来，又为何来，似乎，阿火可以独当一面了呢！ 天际云卷云涌，灰色的云海遮挡住了晴好的颜色，发丝浮起，风儿钻进衣领，随意的荡起衣摆，嗯？有人？ 那天梯下聚集着百十人，穿着一色的紫衫，正襟危坐，领头是衣着与身后之人略有差别的小公子，头戴琉璃美玉，腰挂环佩，衣上还有隐绣山水，一身贵气。 他转身眯着眼看着那个突然到来的红衣少年，莫名有些危机感萦绕心头。 “风小球？”身后传来江痕咬牙切齿的尖叫。 小公子脸一下黑得彻底，甚至快要滴出墨来，“江痕！你怎么在这里！” “我还想问你怎么在这里呢！” 两人瞬间剑拔弩张，黎火噗嗤笑了出来，硝烟霎时消散。 “又是十二年了，我这次一定要过七百阶，还有，我叫风秋，不是风小球。”风秋有一点怅惘，又有一点坚定，但说到最后还是有些咬牙切齿。 “你娘不是叫你小球吗？”江痕戏谑一笑，眨了眨眼。 “是小秋！小秋！” “啧，我不管，看小爷高兴。” “好了，风公子，请。”黎火看不下去了，抿了抿嘴唇。 “那，我就先献丑了。”风秋抱了抱拳，脸上挂着与生俱来的优越感。 空中细细的开始下着小雨，毛毛的打在脸上，湿了土壤，深了衣襟。 淡紫色的灵力绕指，裸露在外的皮肤上是复杂的阵法，缓慢的转着，飞身跃到台阶上，不似黎火开始时的艰难，风秋倒是身轻如燕，似乎有些轻车熟路。 江痕推了推黎火，“你也去。” 黎火愣了愣，点了点头，“好。” 黎火感觉有点不一样了，似乎那种每一寸肌肤都在被挤压被排斥的感觉不再，周围隐隐的空间流动摩擦着黎火，莫名有种亲和之感，像个小孩子在撒着娇。 乌云里闪过两道带着银丝的闪电，照亮了阴沉沉的天际，步步生花，染上一层娇艳的血色。 一步…… 百步…… 渐渐的黎火也放慢了速度，风秋在不远的前方亦是举步维艰，他回了回头看着黎火，眼中满是诧异，好快，也好强…… 快了，快了，等我穿过这层云，就到了吧…… 那是眼前的雾，心中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