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战小仙》 第1章 耗子精 大月皇朝西部边陲铁岭脚下,再往前就是凡人却步、渊山如海的古龙山脉。 石屋村。 铁柱家的狗生了一颗蛋,全村轰动。 看热闹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 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说铁柱家犯了太岁,要倒大霉,有的说这可是宝贝,拿到镇上兴许能换座宅子。 自然多数人不信,奈何第一个发现的老孙头连连跳脚,诅天咒地,拿全家死绝发下毒誓,唤起阵阵惊呼。 “他娘的晦气,有甚好瞧,速速将两件腌臢货拿去烧了!” 一直黑着脸的村长发话了。 和婆娘闹了半宿的别扭,刚眯眼就被叫起来搅和这种破事,任谁都会心情不爽。 不过这个决定看似草率,实则精明。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保不准会引来什么祸端,不如一把火烧掉清净。 “且慢,此乃大不吉,凡人沾染,必遭横祸,还是交给贫道带回去封印镇压吧!” 这时一个声音响起,此言一出,围观人群惊退不迭,露出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少年。 村长眼睛一亮,上前握住少年的手道:“哎哟!好些日子不见小仙长大驾光临了,村里头可是千盼万盼,您既来了,此物当然由您带走才最妥当。” “唉!修行不易,看似逍遥快活,”少年面容青涩,一副成人口吻:“可一日不成仙,终须吃喝用度,这次少不得还要劳烦你。” 村长点头哈腰:“那是!那是!老规矩,小仙长只管歇着,下面的事交给俺们就行了。” 半日后,道袍少年出现在一条山道上,手提竹笼,里面装着一狗一蛋。 狗是黑狗,没精打采,脏兮兮的,蛋则是普通鸡蛋,无甚特别。 少年置身云雾之中,隔着笼子瞧了许久,嘀咕道:“这不扯蛋吗?还讲不讲点遗传学了。” 遗传学? 没错,少年叫作叶垂青,本是蓝星一名程序员,不久前穿越到如今这个被称为浊浪山服气宗的地方。 天地良心,日月可鉴! 他啥都没干,一觉醒来,发现自己进到了一位濒死的服气宗弟子体内。 几经拉扯,他活了下来。 服气宗乃修仙门派,以上古“服气术”闻名天下。 按理说,若能修炼仙法、追寻长生也挺让人向往的。 但对于叶垂青而言却并非如此。 因为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外门低级弟子,低到近乎杂役。 从原主记忆中得知,此人在修寂院粮库当差,专事粮资采办,打杂跑腿。 修寂院乃服气宗外门所在,他的顶头上司是粮库丙字房的管事,禀性贪财,心胸狭窄。 大家背地里都管他叫“耗子精”。 原主性格懦弱,又不会偷奸耍滑、溜须拍马,在其手底下时常受到欺压。 前些日子他忍不住顶撞了一嘴,便被穿了小鞋。 耗子精找了一个由头,让他在极寒之夜外出办事。 可怜的孩子不敢反抗,就这样活活被冻毙荒野,后来才有了“夺舍”的发生。 奄奄一息的少年被路过的同门救起,没人知道这具“皮囊”已改换主人。 耗子精只道是这小子命大,既然惩罚过了,便任由其自生自灭。 重获新生的叶垂青却暗暗叫苦,心想怎么摊上了这么一个弱鸡角色。 干啥啥不行,挨冻头一名! 他独自躺在破屋里,思考往后该怎么办,突地记起,月底好像是耗子精的生辰,按照惯例,下面的人都要送礼。 如果在这件事上掉了链子,往后的日子真就不敢想象了……! 可他穷得掉渣,拿什么送礼呢? 念及此事,便如热锅上的蚂蚁,又似有心血来潮,遂主动请缨下山采买,打算碰碰运气。 当他在村里瞧见黑狗及蛋时,也是眼睛一亮,觉得这玩意应该可以。 别的不说,就主打一个稀罕! 如今东西到手,心中大定,叶垂青掏出一块黄色的木牌握在手上,缓步而行。 不出百步,前面狂风大作,如同一把大刷子,刷得漫山山石“哧哧”作响。 服气宗在千余里浊浪山外围设有三座大阵,由里到外分别是:玄风阵、痴雾阵、天霜阵。 开宗以来,凡是能闯过这三座大阵的,只要身份没问题,皆可成为外门弟子。 对于获准外出之人,上面会赐下“破阵符”,此符需要以持符者自身修为支撑。 上回,原主修为低微,被逼在大阵运转最强时下山,行至天霜阵便功力耗尽。 这一切可以说都在耗子精的算计之中。 但现在阵势平稳,应该无虞有险。 果然,“破阵符”形成一个丈圆光圈,护持他顺利地通过了玄风阵。 眼前立现一片风和日丽、春暖花开的景象。 他向着一座状如驼背的山峰直行,来到数幢土色大屋前,稍稍犹豫,进了丙字房的大门。 屋内冷清,仅有一个枯黑瘦汉在桌前打盹儿。 这家伙圆鼻小眼,两片八字胡,活脱脱一只人形大老鼠。 此人便是丙字房的管事耗子精。 耗子精身形不动,瞥了他一眼,嘲讽道:“丙二,你不好生养着,过来做甚?” 叶垂青听了额头直冒汗,心道兄弟欸!你忒惨了点吧,连个正式名字都没混上。 他赶紧回话:“这不是惦记您的生辰快到了,我在山下发现一件奇物,带回来凑个喜庆。” “哦……?”耗子精一下来了精神。 叶垂青掀开笼子,将蛋奉上,开始卖力介绍“奇物”的来历。 尽管他口若悬河,却见对方脸色越来越阴沉,不由心虚道:“那个……属下可没有半句虚言。” “够了!”耗子精一声断喊,骂道:“你是吃猪油糊了心,骗到爷爷头上来了,你好好看看,这是一条公狗。” 公狗? 叶垂青扒开黑狗两条腿,顿时傻了眼,还真是! 完了……这茬我怎么没有想到呢? 他恨不得甩自己两耳光。 “混账,拿上你的东西快滚。”耗子精闭上眼睛,看都懒得看他,随手将蛋扔出。 这一扔带有灵力,只见白光一闪,蛋砸在叶垂青头上,竟没体而入。 叶垂青当场愣住,未等反应过来,又听到“哎哟!”一声。 循声望去,原来是那只狗不知何时溜出笼子,在耗子精腿上狠狠来了一口。 正所谓打狗也要看主人……不对!打主人也要看狗,狗可不管你是谁。 估计耗子精没让狗咬过,极其错愕,随即大怒,起身要抓狗,狗已跑得没影。 耗子精哪里肯罢休,拔腿追了出去。 不过这狗还真不好抓,本来体型就小,屋子外面又山势崎岖,草木茂密,只听阵阵咒骂,引出好多人围观。 屋内,叶垂青仍在恍神,寻思蛋上哪里去了? 他知道刚才那一下子并非什么道法玄术。 别看耗子精气势汹汹,其实修为不过炼气三层,绝无此等手段。 那么就是蛋有问题! 这玩意确实邪门,真要是入了脑,指不定得遭多大罪…… 自己还有没有得救啊?亲人们! 难道重生没几天,又要被送走? 第2章 老天爷派我来的 叶垂青一时惊惧,过了片刻不见异状发生,倒也冷静了下来,连忙去瞧外面的情况。 粮库所在地叫驼岭,位于修寂院边角上,平日里寂若无人,此时却好不热闹。 山野之中,耗子精身如飞箭,四处巡回,看来是铁了心要将狗逮住。 大屋这边,有不少人冒头,欢声笑语,指指点点。 “哟!耗爷,要不要帮忙啊,吱应一声,好让兄弟们也活动活动腿脚。” 调侃之人是甲字房的管事,也只有他们管事间敢这么称呼耗子精。 耗子精回头一瞥,道:“用不着您费心,一个畜牲罢了。” 话虽如此,耗子精脸却铁青,右掌灵光乍现,同时向几个方向射出十几道青蒙蒙的掌风。 掌风所过之处,草木伏倒,割开大片空地。 此乃三阶术法“风刃术”,这样大规模的使用,极耗灵力,可见他有点骑虎难下了。 不过还真管用,当下就有一条黑影窜了出来。 耗子精狞笑,也不想活捉了,发出一道弦月般大的风刃。 眼看黑狗就要身首异处,陡然,从空中射下一道剑光将风刃搅得粉碎。 接着一个穿着红衣的女娃跃下,一把抱起黑狗,道:“老大不小的人了,欺负一只小狗,也不害臊!” 耗子精大惊,停下道:“请问姑娘是……?” 他心里很清楚,能够御空飞行之人,至少要达到炼气六层以上。 这个女娃看着不过十几岁出头,端是吓人咧! 所以由不得他不客气。 女娃扎着两条冲天辫儿,手一抬,寒光如匹,人已掠空而去,留下一句话:“老头,别乱打听,狗是我家小姐要的。” 叶垂青只觉眼前一花,都没看清人家使的啥兵器。 耗子精当众坐蜡,面如猪肝,只能悻悻离开,一下好像变得苍老许多。 这叫形势比人强,不算了又能如何? 想想连身边丫环都是这种修为,那她口中的小姐该是什么层次?什么家庭? 一句话,该认怂时要认怂! “还好!”叶垂青看见耗子精没有转来,松了一口气,明白这事肯定不算完,不过至少能缓上一缓。 他转身进了另一幢屋子,来到一个柜台前。 这里是内库,负责物资的清点、交接。 柜台后面是一个书生模样的人,头也不抬,说道:“我手头忙,你把东西交上来就可以了。” 叶垂青闻言,依依不舍地掏出一个破旧的储物袋连同“破阵符”一起递了过去。 这个储物袋是宗门下发的,用后就要回收,虽然品质不佳,也能装万把斤粮食。 “如有缺斤少两,你知道后果的。” 书生接过随手扔在一旁,甩了一根竹筹在柜台上。 “嗯!晓得。” “他娘的,说是修仙,搞得跟打工一样。”叶垂青暗暗吐槽,不过还是将竹筹抓在手上。 此谓“食筹”,可抵一月吃喝,没人会跟自己肚子过不去。 说来他又想叹气。 老是这么半死不活的,什么时候才是头啊,加之脑袋里还进了一个不干不净的玩意……! 事情办妥,叶垂青抄近路回家。 其住处在三十里外,由一条山坳穿过去能省不少脚程。 山坳巨木森森,荒无人烟,他行至一半,没来由感觉身上一紧。 举目搜寻,发现一团黑影如老鸮般蹲在山岩上,细瞧却是耗子精。 耗子精扶摇而起,口中叫道:“哼!你以为爷爷会就这样放过你不成?” 妈呀,这是要杀人泄愤呐! 叶垂青可不像原主那样木讷,人家不是来和你讲道理的,不跑还等什么? 虽然他仅有炼气一层,但高低会点轻身之术,调头就开始狂奔,脚下还是蛇形走位。 不过这完全不够看,数息之后,就被撵上了。 耗子精一指头敲中他的肩胛骨,他立刻全身酸软,滚到一堆腐叶上面。 接着胸口被一只臭脚狠狠踩住,扑面凌厉的风刃气息刮得肌肤生疼。 这就要死了吗? 叶垂青悲哀地阖紧双目,口中轻轻念道:“再见了,第二次生命,再见了,美丽新世界……” “噗!” 还没说完,他猛地喷了一口鲜血,原来是胸口被踏了一脚。 “说什么鬼话呢,老实交待是谁派你来的?留你一条全尸。”耗子精在上面阴恻恻地问道。 啥? 难道穿越的事被发现啦?这也太快了吧! 既然被发现了,那就豁出去了呗。 叶垂青惨笑道:“我说是老天爷,你信吗?” “噗!” 其再度喷血,结结实实地又挨了一脚。 耗子精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别耍贫,我问你答。” 叶垂青连连点头,心想死都要死了,千万管住嘴,怎么都不如一刀子抹脖子痛快! 耗子精见肉已在砧上,缓缓道:“别人说我鼠目寸光,胸无大志,这点爷爷认了,但也曾想过踏上青云,享受那成为人上人的滋味。” 他抬起头:“是以我倾尽家财,换得了一门秘技,暗暗修炼,就是希望在年底大比中一鸣惊人,拜入内门。” 叶垂青听得有点迷糊,但外门大比他是知道的。 服气宗之内,外门和内门的差距,判若云泥。 外门弟子想要进入内门,只有两条路可走。 一是达到炼气六层,另一个需在外门大比中取得好名次。 前者大部分人终身想都不敢想,后者不失为一条捷径。 原来这家伙动了这个心思! 不过以他炼气三层的修为,是不是想多了? 叶垂青暗自想着,却见两道怒火灼烧而来。 “可就在今天,这个念想没了,那门秘技需要蓄养三年,期间不能碰触邪秽,否则必将破功。” “三年,整整三年啊!爷爷三年的苦修全叫你那条瘟狗一口干没了,如今修为跌了五成,你该死啊!“ “欸……?” 叶垂青瞬间石化,事情好像完全不如他所想,不是穿越者的身份暴露了吗? 等等……让一条狗破了秘技? 修为跌了五成? 我去,这得有多悲催! 他看向耗子精的目光都不由带上了一丝同情。 “但我知道你没这个胆子,也没这个本事,一定是有人指使你这么做的,他们要在大比前铲除对手是不是?” “快说,是甲字房的人还是乙字房的人?”耗子精一声暴喊。 叶垂青被吼得口鼻淌血,急道:“没有啊!没有人指使我,那条狗真是我从山下带回来的!” 他如此说,耗子精岂肯相信,伸出手化为利爪扣住他的天灵盖,厉问道:“你说不说?说不说?让我把你的脑浆子一点点挤出来。” 剧痛让叶垂青大声惨叫:“真的没骗你……没有人找过我……我也不知道你修炼的事……” “不说是吧?从来还不晓得你丙二是个硬骨头。好!爷成全你,自然有办法再去查。” 耗子精面露疯狂,准备将其脑袋一举捏爆。 然而下一刻他只觉得手上一滑,掌心竟然握了一颗蛋。 这是……? 他懵了,如同做梦,用力之下,也捏之不碎,仿佛握住了虚空,明明又是实体。 接着更可怕的一幕发生了,他感觉体内所有的灵力、精力,包括灵魂都在被这颗蛋吸吮。 流逝……一切都在快速流逝,当其意识陷入混沌时,已变为了一具干尸。 第3章 怎么会搞成这样? 穿过密林,一座倚山而立的巨型雕像在望,叶垂青整理了一下身上衣服,大步走了过去。 这里是修寂院的几个聚居点之一。 雕像高百米,胸腹之上被凿了无数洞窟,谓之“清凉洞”。 洞窟分五层,越往上位置越佳。 以丙二的怂性,当然只能住最下面,门前还是水洼地。 叶垂青和每一个遇到的人点头微笑,装作若无其事,一进洞内,立刻捂住胸口,脸色变得煞白。 耗子精死后,经过短暂的六神无主,他挖深坑将尸首埋了。 但其本人也受伤不轻,能掐准时间赶回来已属不易,当即坐下运转宗门的“服气长生诀”。 “服气长生诀”乃服气宗总纲大法,从外门弟子到宗主全修炼这个,在修行界独树一帜。 行了三个周天,至深夜他才收功,感觉舒畅了一些,起身点亮油灯。 昏黄的灯光下,回忆起白日种种,仍脊背发凉。 那颗蛋……些须数秒,竟然把一个炼气三层的修士吸成了人干…… 这恐怕是逆天邪物,闻所未闻。 但自己为什么没事呢? 想不通啊!想不通!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此事绝不能让别人知道,否则必无好下场。 还有耗子精死了,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和影响,皆是未知数,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他平复心思,又从怀里掏出一物,瞧了一眼又塞了回去。 这是耗子精的储物袋,不同于宗门公用的,上面有私人禁制,至少需要达到炼气二层才有可能打开。 呵呵,炼气二层? 也不知要到猴年马月去了,想太多徒增烦恼…… 次日他起了个大早,拎起一个大瓷缸就直奔饭庄。 修行者连吐几口大血可不是小事情,一定要补回来。 说是饭庄,其实是在山脚下搭了个棚子,可容百人,比学校食堂还不如。 他往里走,迎面出来一个大胡子壮汉。 大胡子见到他,并未停步,擦身说道:“动作麻利点,吃完到地方集合,我去催催其他人。” 叶垂青微怔,点点头进了棚子,里面很安静,不多的人在用餐。 早饭没什么可挑的,稀饭炊饼胡儿汤。 他别的不要,单打了一整缸热汤。 胡儿汤里放了火枸杞羊片子,滋肝补血不是盖的。 滋味不错!一口气喝了大半缸子,额头开始冒汗,这时听到背后有人说话。 “诶!听说没有,芙蓉雪五日后要在拾慧林开讲。” “你说的是刑堂的谢芙蓉?嗯,她最近确实风头很劲,她要讲什么?” “好像是内观之法吧,你去不去听?” “去!当然要去,就算没收获,见见美人也好。” “哈哈,那么同去。” 叶垂青听到“谢芙蓉”这个名字,心中一动。 因为在天霜阵救下他的,正是此人。 那时他陷入昏迷,并没有见到面容。 “要不要向她当面致谢呢?就怕人家根本没放在心上,岂不尴尬……” 一时难下决定。 他将剩下的半缸汤喝完,用食筹在门梁的吊牌上轻轻一刷,快马加鞭赶往一处山谷。 山谷已出了寂修院的范围,瘴气弥漫,不见天日。 谷口伫立着三条身影,好似都携有兵器。 大胡子也在其中,看他靠近,扔过一粒灰色丸子,道:“行了,人到齐了,我们出发。丙二,你先服下避瘴丸。” 叶垂青抄在手里,小心含在舌下,并未马上吞下去。 他已非原来的丙二,凡事懂得留个心眼。 可此事却是丙二招揽的,订金已经花掉了,所以他不得不来。 丙二在粮库当差,平日吃穿用度都不够,更别说修炼了。 所以必须要搞副业。 这回是协助金主捕捉一只初阶异兽“吞孳鱼”。 “我打头,你俩护着曹公子。”大胡子向他和另一个疤脸男人交待了一句,率先入谷。 叶垂青落在后面,有点紧张,队伍里就属他修为最低,另几个都是炼气二层。 不过也还行,任务简单,跟着分金吃肉就是了! 谷内根本没路,他们花了个把时辰来到一个水潭边上,皆变得极为谨慎。 大胡子让大家蹲下隐蔽,和金主确认:“地方没错吧?” 曹公子眼中透着兴奋,连连点头。 大胡子扯了叶垂青一把,道:“该你了。” 当初他之所以愿意叫上炼气一层的丙二是有原因的。 服气宗里,在炼气阶段,除了修炼“服气长生诀”,还可以习得少量术法。 丙二因为资质差,只能选择公认没啥大用的“火焰掌”。 “火焰掌”发及不远,但可攻可守,用在此时正好。 只见叶垂青在岸边站稳,一掌拍出。 烈烈的火焰直贯数丈开外,碧绿的潭水被映照得犹如彤红的琉璃。 大胡子看了觉得满意,道:“再来。” 原来吞孳鱼有个特性,特别讨厌火。 虽然其有些灵性,但你要老这么撩拨它,它肯定忍不住。 叶垂青现在在做的便是“引蛇出洞”。 拍了七八掌后,果见水下潜影浮游,似有巨物要冲出潭面。 大胡子示意他不要停手,同另外两人屏息运功,只待给出致命一击。 在浪花飞溅的那刻,叶垂青按事先商量好的,双掌全力轰出一道火墙,随即卧倒。 此为亦攻亦守,目的是阻一阻异兽。 可他眼中只见到鳞光闪闪和千百条水箭袭来。 “哧哧、哧哧、哧哧” 火墙转瞬被突破,与大胡子等人的攻击撞在了一起。 大胡子用的是刀术“玄元斩”,刚猛无匹。 疤脸男人施展出腿法“排云脚”,气势雄浑。 “额……!”曹公子好像忘了出手。 不过没啥关系,他们很轻易地就让密集的水箭射成了筛子,血雾升腾。 天上巴掌大的黑色小鱼冰雹似地往下掉,有几条砸在叶垂青脸上。 他都懵了,怎么会搞成这样? “快走,消息有误,这是一条产崽的母鱼。”血雾中有人惨呼。 吞孳鱼还有一个很魔性的地方是:一旦生崽,战力翻翻。 一下子多出这么多小帮手,整件事彻底反转! 未容他们多想,一条丈长的银边黑鱼腾空而起,吐出两颗水球分别将疤脸男人和曹公子贯穿。 大胡子怒目圆睁,含恨出手,飙出一道刀光,然后被另一颗水球射爆了头。 吞孳鱼亦被刀光削去了半边鳃。 它胡乱挣扎,摔在岸上,剩下的独眼瞟到叶垂青,肚子一鼓,就要喷射。 “草!去死!” 叶垂青魂飞魄散,慌乱一击,一道风刃射出,飘飘忽忽,将鱼头剖为两断。 这一击倾尽了灵力,让他瘫倒在地。 浑身哪哪都痛,可脑子里全是另外一个问题:“我为什么会风刃啊?这可是三阶术法……” 第4章 师姐且慢 “以炼气一层的修为应该不足以支撑三阶术法吧?” “可那明明就是风刃啊!”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他精疲力竭,这几日碰到的怪事比两辈子加起来都多…… 然而天空开始落雨,环境骤暗。 一道破空之声突地传来,疾如闪电。 有人来了? 未知是敌是友,他愈发不敢动弹。 随即一双大脚落地,气息强横无比。 来人走到大胡子等人的尸体旁边,恨恨地说道:“该死!” 叶垂青心里一紧,趁其翻动尸体之机,赶紧装死。 听着口气明显来意不善,若被察觉,就真死翘翘了。 还好雨越下越大,助了他一臂之力。 接着耳边听到几声“扑咚”的落水声,尔后自己身体悬空,也被扔进了水潭里。 此人在潭边站了许久,才飞驰而去。 他爬上岸时,肚子里已灌饱了水,好一顿狂吐,抬头发现吞孳鱼残躯中闪着一丝晶光…… 三日后,修寂院管辖的坊市内。 “小哥运气不错,此物俗称‘鱼宝’,这等品质极其罕见,透亮,太透了!” 老字号天工玉器铺,一个围着皮裙的老工匠,拿着一块似玉非玉的骨片侃侃而谈。 这是叶垂青在异兽吞孳鱼脑袋里开出来的。 “鱼宝?”他满怀期待问道:“那这个东西……有什么用处?” 老工匠摇摇头:“没什么大用,倒是可以做一面镜子,放在外界也算得上绝世宝物。” 叶垂青听了好生失望,却又顿了顿,像是想到什么,说:“那就做成镜子吧,几日可取?” 老工匠伸出两个指头。 双方谈妥,叶垂青出了玉器铺又进了隔壁药铺。 那日遇险后,他连夜逃回清凉洞,虽然受了不小的惊吓,可还得装作若无其事。 期间,他尝试再次施展“风刃术”,结果竟然真的成功了,只是一击之下会耗掉所有灵力。 对此,他严重怀疑与那颗消失的蛋有关。 明摆着嘛,“风刃术”是耗子精所长,耗子精被吸干后,“技能”就转移到自己身上。 你看,多么完美的推断! 所以来药铺,他是想让医师,帮他瞧瞧脑子里到底有啥“毛病”。 坐堂医师也是修士,用灵力探查过一番后说:“你的脑袋确实遭大力挤压过,但已快恢复,用不着服药。” “这么说没问题喽?” “没问题,你尽可以放心。” “真的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 “那里面呢?脑袋里面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 “你想有什么东西?”医师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哈哈,哈哈,没有就好!没有就好!” 他对医师的话持保留态度,决定自己搞个明白。 这天,修寂院突然变得人气旺盛起来,好些修士像冬眠过后的熊一样现身,纷纷向东而行。 叶垂青先去了一趟天工玉器铺,然后挟杂在人群中,来到一片褚红色石林。 一根象牙状白色石柱非常显目,如鹤立鸡群。 下面已经坐满修士,约百十号人。 叶垂青也挤进去占了一个位置。 他此来有两个目的,一是学习“观想法”,另一个是向谢芙蓉道谢。 他想清楚了,与其心里有疙瘩,不如快刀斩乱麻! 陆续有人前来,半个时辰后,一声钟响,一条身影似流光泄地,落在了柱头。 那是一名女子,白衣胜雪,容貌如花,气质颇为清冷。 下面顿时一阵喧哗。 有人高呼“师姐”,有人赞道:“谢芙蓉,炼气五层,位列外门新人前十。” 众修士眼中,此女犹如凌波仙子,恐怕都在暗想,只有如此实力才敢在拾慧林分享感悟啊! 谢芙蓉不受影响,点燃一炉盘香,开口曰:“观己犹观天,拨云见日。” 全场肃静,皆听她娓娓道来,不多时如痴如醉…… 叶垂青也在聆听,刚开始还好,到后面就跟不上了,唯有苦笑。 “内观法”是修士修身法门,讲究以意念内观自身。 叶垂青对此法产生兴趣,主要是想用其探寻那颗蛋的去向。 未料到听都听不懂,学渣果然是学渣! 他还在迷茫中,耳边又听到一声钟响,原来讲道已经结束。 修士们纷纷起身,有的还在原地回味。 谢芙蓉收起香炉亦要离去,叶垂青见机不可失,高喝道:“芙蓉师姐,慢走!” 这一举动,其实很突兀,众人停下脚步,皆望向他。 叶垂青前世曾做过一段时间的销售,心理素质杠杠滴,一下窜到石柱底下。 谢芙蓉眉头轻蹙,问道:“这位师弟,你有何事?” “我是粮库的丙二,上次在天霜阵,蒙师姐搭救,朝思暮想,夜不能寐,今日特来叩谢大恩。” “嗯……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上面顿了数秒。 “既是同门,无须挂扰。” 而后一轮冰环升起,也不知是啥法宝?滴滴一转,就欲遁走。 “师姐且慢!”叶垂青再度叫道。 “你还有何事?” 叶垂青捧起一面晶亮的圆镜:“师姐的恩情,无以为报,仅献上‘鱼旋镜’一件,愿师姐青春永驻,容颜不老。” 话还没说完,立刻引起一阵轰动,人人眼冒精光,惊呼四起……! 饶是以谢芙蓉这种清冷之人,也露出一丝惊慌,红霞上脸。 轰动过后,议论接踵而来。 “天啊!他怎么敢?”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也配!” “嘿嘿!小辈可以哟,做了老子不敢做之事。” “失心疯了吧……” 谢芙蓉不悦道:“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这下轮到叶垂青傻眼了,心道:“我干了什么我?” 他不知道的是,此乃世间俗约。 年轻男女送给心上人镜子,相当于表白,谓之“赠镜明意” 谢芙蓉是什么人? 天之骄女,服气宗外门所有未婚男子的梦中情人。 所以,“你也配!”是在场男修的共同心声 “师姐啊,我真是一片真心……”他还搞不清状况。 “住口!” “住口!” 两声斥责同时响起,连急忙喝止的谢芙蓉也有点意外。 却见人群外走进两名道童模样的人,齐声道:“粮库小役丙二谋害上司,现奉外门罗长老之命捉拿归案。” 来人环顾四周,一脸跋扈:“你们谁要阻拦?视如同伙!” “毛病!谁要阻拦了。”修士们虽然不爽,却纷纷闪避。 两个家伙见状甚为得意,上前就要拿人。 这时又听到一声暴喝:“慢着!” 一个光着上身、满身腱子肉的壮汉落入场内,残风席卷,好不唬人。 壮汉鼻孔朝天,瓮声道:“丙二出卖同伴,杀人越货,我乃黑水曹家供奉,受命擒此小贼。” “人我要带走!”他一脚踏下,地面龟裂。 众修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叶垂青的目光就复杂了,心想此人年纪轻轻,到底犯了多少事啊? 耗子精! 曹公子! 叶垂青面色惨白,正所谓不是冤家不聚头,这是要连环爆雷啊…… 现场的气氛被撑满,两拨人相互对视,火花四溅。 第5章 五内朝元 这边剑拔弩张,最紧张的还是叶垂青。 他吞了吞口水,望着谢芙蓉道:“师姐……我没杀人。” “啰嗦!神仙都救不了你,且到罗长老面前分说。” 两名道童抢先出手,齐伸手抓来。 壮汉怎肯别人虎口夺食,身形不动,像放炮一样,“砰、砰”两拳,迫使他们不得不回身抵挡。 数招过后,道童见不敌,各自抽出一根铁羽拂尘,准备恶战一场。 骤地,一轮冰轮滚过,化解了双方的攻势。 谢芙蓉从冰芒中现出身来,不容置疑地说:“你们不用争了,此事归刑堂管辖。” 接着目示叶垂青:“你跟我回刑堂。” 这话杀伤力比刚才还大,围观修士眼神全变了。 我的天呀!我们都听到了什么? 莫非两人之间真有隐情……? 叶垂青闻言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赶紧躲到其身后。 可不是嘛! 落到另两家的手上结果可想而知,而刑堂至少还是个明面上讲理的地方。 壮汉变得面色难看,却没吭声。 俩道童也气焰大跌,其中一个像找场子般叫道:“芙蓉雪,你可想清楚了,这是罗长老要的人。” “罗长老想要人,请他亲自上刑堂来。” “曹家也是。” 谢芙蓉带着叶垂青穿过人群,不紧不慢地走远。 身后众修脸上精彩纷呈,可能等不到明天,各种八卦消息就会传遍整个外门。 刑堂设在泪崖,对于外门弟子来说,这里是最接近地狱的地方。 刑堂堂主乃外门大长老木心,正如其名,那可是铁石心肠。 谢芙蓉是他手下得力干将,专事公文卷宗。 将叶垂青带进一间把守森严的小房间,谢芙蓉道:“在堂主没有定夺之前,你有一晚的时间,想想该如何应对。” “师姐,他们说的,我真没干过……!” “这些自会有人问你,你便在此好好待着,别乱动东西。” 叶垂青稍一打量,见陈设雅致,似有幽香萦绕,心知恐怕这是她自己的办公之所。 哎!还要怎么样呢?人家已经做到这种地步。 于是他深鞠一躬:“多谢师姐维护,可能再无机会请教师姐的内观之法了,真是遗憾!” “有趣得紧,炼气一层便开始惦记内观术,没人告诉你此法须到炼气二层,灵识初结才可以的吗?” “啊……这个哈皮!” 叶垂青还真不清楚,怨只能怨他的前身丙二脑子不好使,难怪被人坑死。 谢芙蓉见其沮丧,问:“你一定要学?” “朝闻道,夕死可矣!” 谢芙蓉投来惊讶一瞥,略迟疑,掏出一本册子。 “内观法你如今力有未逮,但内想法或许可以一试,此册借你参详,明日还我。” 叶垂青接过,手有余温,对方已经闭门出去。 其实以叶垂青目前的状况,哪有心情学什么内观法内想法,无非是借故与谢芙蓉拉关系,套近乎。 活过了今天还不知道有没有明天呢? 他要想办法求生啊! 胡思乱想了半天,一筹莫展,只好安慰自己:“生死由命!” 接下来翻开册子瞧了瞧。 映入眼帘的是一行隽秀小字:五内朝元。 往下看确为一篇入门的观想心法及批注,深入浅出,极为详尽。 内观法是以灵识俯视自身,但灵识未生之前先有意识。 修炼意识也可以畅游神腑,登顶灵台。 当下,叶垂青说练就练,坐下吐纳,进入物我两忘状态。 不知道此法是与其格外契合,还是谢芙蓉注解得好,他很快就摸清了门径。 其意识不断下沉,进入一片陌生天地。 视界里所见皆是朦胧,山川河流仿佛被夜色笼罩,唯有一星光亮如同尘埃,不增不灭。 他顿时被吸引,花了很长时间才靠近千米之内。 再想继续往前已不可能,如同保持着永恒的距离。 这粒星点就像是有人用针在厚纸壳上扎了一个细孔,一丝光线从上面透出。 光线是透明的,微弱而又坚定,另一端仿佛连接着另一个宇宙。 另一个宇宙是什么样的呢? 叶垂青似乎感受到了某种神秘的呼唤,令他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想拿螺丝刀把细孔挖大的冲动…… 好让更多的光线能够透进来! 由于这种渴望,骤地,他动用了灵力。 而刹那间,或许是回应,数千道风刃凭空出现,将他团团包围。 横七竖八的风刃密布在无垠空间,看似杂乱无章,却又处处堵住去路,宛如一个幽遂危险的迷宫。 乍见此,叶垂青一阵头皮发紧,本能想要逃离。 即便在观想里,他也不会傻到以肉身去闯,于是试探着发出了一道风刃。 风刃离体,几乎不耗灵力,这难免又有些出乎意料。 迷宫受到打击后,倏地又变了一个阵势,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合拢。 他顿时慌了,接连胡乱发射风刃,一时间风花四起,眼花缭乱…… 仅半刻不到,他实在支撑不住,“嘭”然炸裂,回到了房间内。 叶垂青瘫坐于地,身下沥水成河。 想想刚才的惊险刺激,心情仍然难以平复。 不过经此一役,其体内灵力似精纯了不少,对“风刃术”的理解更加深一层。 “哇!好像可以拿来试炼呢……” 他隐隐约约觉得自己捡到了一个极有用处的东西。 一晚飞逝,两个刑堂弟子过来提他,将之押往主审犯人的问心殿。 殿内已坐有数人,谢芙蓉在列。 一位白须老者道:“芙蓉,由你来问吧。” “遵命,堂主。” 谢芙蓉走上前,问:“粮库弟子丙二,对于指控你杀害粮库主事渠大及黑水曹家族侄曹得梦一事,你可认罪?” “不认。” 叶垂青还是第一次得知两人的全名。 不过他来之前就想好了,打死不认,或有一线生机。 “好,刑堂不纵不枉,你将事情经过详细道来。” 叶垂青自然捡能说的说,不能说的坚决不说,大体没有隐瞒。 讲述完,他神情激动,叫道:“师姐,我冤枉啊。” 谢芙蓉面无表情,追问:“你说的可有人证?” “弟子不知,应该没有。” “渠大失踪,你说你不知情尚可理解,可曹得梦及一行同伴身亡,你为何不上报宗门?” “我害怕!而且这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我亦非常悔恨……” 叶垂青貌似无辜地挤出两滴眼泪。 “竖子该死!” “巧言令色!” 两道身影前后脚闯入大殿。 前面是一个胖老头,后面是穿着华丽的青年。 胖老头他曾见过一面,外门膳堂堂主罗长老,华服青年就不认识了。 “师兄,渠大是我的记名弟子,眼下生死不知,定不能饶了这个小贼。”胖老头进门就大声嚷嚷。 华服青年对木心行礼道:“师伯,我是曹银,家父叫我来处理这桩事情。” 转头又对谢芙蓉俊俏一笑:“哟,芙蓉师妹也在,许久未见,又添风采了。” 谢芙蓉目不斜视,只当他空气。 木心颌首道:“问心殿上不讲私情,你等退后,芙蓉接着审问。” 胖老头急不可耐:“审什么审,肯定是他干的,先是纵狗行凶,然后蓄意杀人,还是交由我带来回膳堂处置。” 叶垂青委屈巴拉:“罗长老,我也是您老下属,您可不能偏心啊!弟子才炼气一层,如何杀得了渠管事?” 胖老头明显一滞,这的确是硬伤。 华服青年冷笑连连:“我族弟曹得梦之死,你总脱不了干系吧?就按你所说你修为低微,为何偏偏只有你能逃出来?” “我……!”他还欲开脱。 只听到谢芙蓉大声道:“私自组队出猎,临阵脱逃者,废除修为,以观后效。” 叶垂青如同吃了一记撞心锤。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到临了,仍感觉难言的哀伤,一切恍若梦一场。 尔后,数道声音响起。 “呵呵,我黑水曹家之人岂能白死!” “师兄……” “不必说了,就依芙蓉所判。” 第6章 小五下手可狠 谢芙蓉转身,目光似两柄利剑投来,平静而又坚定,仿佛在说:“你不用死了。” 叶垂青大难之前终于露出本色,回望过去,带着讥笑,似在说:“你们不过如此!” 废除修为对修行者而言,不是比死亡更可怕吗? 他豁出去了,但这份愤怒不应该对谢芙蓉发泄,也不知包含了什么情绪在里面。 谢芙蓉却被刺痛了,一道冰寒自脊背直射殿顶…… 叶垂青夷然不惧。 就在此时,一只纤巧的纸鹤滑进大殿,长啼一声,化为实质身躯,赫然是只一人高的丹顶白鹤。 白鹤脖子上挂着一面金牌,竟以人言道:“丹阁有令调召此人。” 木心和罗长老一见之下赶紧行礼。 白鹤理也不理,抓起叶垂青飞翔而去,留下一屋子的人面面相觑。 丙二? 丹阁? 丹阁可是内门最最显赫的地方,丙二怎么可能搭得上关系? 叶垂青在一双铁爪下丝毫不能动弹,转瞬已来到高空中,遭罡风一吹,差点被冻僵。 身在云雾里穿梭,不出三刻,碰到一个青色的光罩。 白鹤胸前金牌毫光大放,一人一鹤便穿破了光罩,眼前恍如仙境。 十余座五彩孤峰星罗棋布,一条浊黄的怒江贯穿其中。 江上有舟楫屋宇,有行人走马,有大片灵田……但凡能想到的,江上都有。 “噢!”叶垂青眯着挂着冰渣的眼睛,下意识地说:“未来水世界呀。” 说着白鹤便向下俯冲,令他五脏颠倒,刚欲吐,已落在一座山峰之上。 此山金碧,直插云端,灵气比修寂院强上十倍不止。 他们所停之处为半山腰的一个山头,上面遍布橘子树,馥香扑鼻。 橘林中窜出一个半大女僮,头扎冲天辫,冲着白鹤拍手道:“哎呀!这么快,司马鹤,这次辛苦你啦。” 白鹤颇为神气地点点头,松开爪子,展翅往山巅绝顶投去。 女僮一把拖起惊魂未定的叶垂青:“快!跟我来,丹云子快不行了。” 丹云子……? 他完全摸不着头脑,女僮倒是认识,正是上次带走黑狗的那位。 女僮火急火燎,带了叶垂青几个踉跄,就这样穿越橘林,来到白云深处的一座半山庭院。 从偏门进入其中一间小院后,在厢房门口,女僮道:“丹云子就在里面,已经两天没进食了,愁煞人了!” 叶垂青满心疑惑地跟进去一看,不禁目瞪口呆。 啥子丹云子喔…… 原来是那条黑狗! 这小东西有气无力地趴在一张兽皮上面,嘴唇都起皮了,身边用玉碗盛着的水食愣是动都没动。 “狗子的,混得还不如一条狗!”这是其第一直观感受。 然后女僮上前轻轻地抚摸,眼泪在眼眶打转,说:“你看看这个小可怜,想办法让它吃点东西呀,要不我家小姐该伤心死了。” 黑狗见到熟悉的人立刻爬了起来,一个劲地摇尾巴。 “啧啧!才多久没见,怎么瘦成这样?”叶垂青心里极为腻歪,假模假式地抱起它,从碗里拿了一只鸡腿去喂。 总算给面子,黑狗好歹吃了几口,又露出忧郁的眼神,如同生无可恋一般。 女僮眉开眼笑:“果然有用哩,那你就留下来照顾它吧。屋子你随便挑,哪一间都行。” 说完她转头离开,并嘱咐:“别的院子可不要去,也不许去外面哦,小五下手可狠!” 望着她的背影,叶垂青自言自语道:“说话丢三落四的,小五又是谁?” 女僮走远,叶垂青登时就把黑狗扔在地上,骂道:“哈!咬完人就跑,害老子背锅,现在装什么可怜,以后一日三餐给我按点吃听到没有?我可不会惯你这些臭毛病。” 黑狗也不知听懂没有,低头拿眼偷瞄他。 “看什么看,我知道你为啥像丢了魂似的,是不是在找你的蛋?” “见鬼!真是你生的吗?你可是条公狗。” “我不管真的假的,从今天开始你就好好配合我,等我想到法子就将蛋还给你。” “否则,哼哼!鸡飞蛋打。” 他打起了如意算盘,先在这里猥琐发育,等修寂院那边的情势有所变化再回去不迟。 黑狗直打哈欠,眯眼半寐半醒,看样子是不反对。 叶垂青气消了一点,一转身吓了一跳,只见门口站着一个苗条的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不似活人,脸上半分血色也没有,将手中的餐盒放在门槛上就走了。 “咕!”叶垂青吞了吞口水,这女人来去无声,影只形单,有几分吓人。 吓人归吓人,如今也无别处可去,好赖有个地方能安身,先将就吧! 左右一打量,发现屋子装饰考究,却充斥着一股狗味,便抬脚去了隔壁的偏房。 到了这种地步,他也不敢放下修炼,毕竟多一份实力,多一份保障。 尝到甜头的他,当夜又闯进观想空间,挑战了一把风刃大阵。 结果比上次还惨,一个不慎,被风刃溜溜绞了个稀碎。 回归之后那是痛不欲生,再也不敢随意放浪。 可天明一觉醒来,这个不长记性的将女僮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他在“服侍”过狗主子用餐后,很自然就想出门逛逛。 不料抬头撞见了昨日的素衣女子。 素衣女子一言不发,手持一柄利剑,堵在门前。 “这位姑娘,在下……”叶垂青迈出一步,想要搭讪。 “咻!” 毫无征兆,一道剑气侵入他体内,可劲往七经八脉里钻,刺痛无比,人当即狠狠摔在地上。 紧接着,背上被素衣女子抓起远远一掷,就又回到了屋里。 只不过是竖着出去,横着回来! 这一摔,金星乱撞,“嗡嗡”作响,连眼泪都下来了。 黑狗跑过来舔其面颊,他一把扒开,扭过头,身后却连鬼影子都没一个。 “下手可狠!” 叶垂青瞬间想起了这句话,明白此人必是女僮所说的“小五”。 这一言不合的,“狠”符合人设。 “娘的,这是什么怪胎?” 他心寒不已,刚才没有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丁点灵力波动,未想竟恐怖如斯! 幸而女子手下留情,否则哪有命在? “啧啧,用这么漂亮的小姐姐来当看守,还真是暴殄天物啊。” 叶垂青挨了一顿削,自知打是打不过的,不禁自嘲,对于屋主的身份更加好奇了。 有这么个强大威慑,叶垂青不敢再乱动心思。 素衣女子每日照常送餐,一贯的冷漠,仿佛两人从无交集。 他则抓紧时间修炼“服气长生诀”。 得益于此地灵气充沛,修炼起来那叫一个一日千里,令其积郁多年的关窍渐渐有了松动迹象。 修炼间隙,就往风刃大阵中走一趟,感受痛并快乐的滋味。 被多回千刀万剐之后,“风刃术”在其手中应用得纯熟无比,且能发射数波风刃仍还有余力。 可没坚持多久,他再次开始不安份起来。 照理说这是不正常的,修士往往一修数月乃是常事,但叶垂青总觉得心里莫名悸动,无法入定。 在修行上来说,这叫“六根不净”。 不净的六根都应该挥刀割断,不然只会自寻苦恼。 第7章 这个女人不是人 这份躁动压制不住,日趋强烈。 如此,再也修炼不下去,强行也是徒劳无功。 只觉得实在憋屈,非得放飞一回。 这日,他故作姿态在院中遛达,自认为时机成熟,便飞身向院外掠去。 岂料……呵呵! 只能说“呵呵”了。 人家“小五”,也就是素衣女子,那真是全天候响应型的。 一道剑气仿佛恭候多时,当头袭来。 “我去……”叶垂青怎会不多留一个心眼,身形急转,划向另一面墙头。 然而,身后“唰唰”声大作,其势之疾,快如电芒。 可他最近在风刃大阵中也没有白混,头也不回,甩出一道巴掌大小的风刃。 风刃与剑气相撞,顿时七零八落,寒星淬体,汗毛倒立! 素衣女子冷静至极,玉腕轻绕,剑气纷射而至。 “来得好!” 叶垂青急速挥掌,掌影过处,十余道柳叶弯弯的风刃如月光般挥洒。 这是新近领悟的一招“风刃舞”,尚属首次使用。 此招甚为精妙,风刃如回旋镖般飞舞,与剑气碰撞后,还能二次回削。 素衣女子始终一言未发,利剑东挑西打,掠过的风刃消弥于无形。 仅剩的数道,运行空间被压制到了极限,摇摇欲坠。 他鼻梁挂了一溜冷汗,心底大急,不知对方是否还会像上次那样网开一面? 当在此时,其体内似有玉碎,一股暧流喷涌,酸麻舒泰…… 哇哦!炼气二层。 “哈哈!丙二啊丙二,你也有今天,你看到了吗?哈哈!你该暝目了。” 叶垂青狂喜,陡升的灵力汹涌激荡,反手一挥,一串风刃像飞花残影一样飞出。 可是,素衣女子依旧沉静,双目化为灰色,一剑插入,势若破竹,风刃竟挡不得分毫。 “啊……!”叶垂青呐喊一声。 不过这剑到底没有插下,停在他额头二点二寸的地方。 素衣女子定住了,僵如木石,前进中的风花割破了她的衣衫,发出“叮叮当当”的撞击声。 碎布下面,并无伤口,漏出一丝金属的光芒。 在其身后,久未露面的女僮握一面令牌,一脸后怕的表情。 女僮先钻进屋里看了看狗,出来叫道:“你干什么呢?和灵偶也能打起来,不是说过让你别乱跑么?” 灵偶? 叶垂青擦了擦脑门子上的汗。 “灵偶”这种东西他好像听说过,乃一种灵炼产物,实物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灵偶应该也算是人工智能吧! 不知道这玩意除了能打,其他方面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叶垂青以前的正经职业是一名程序员,会这么想一点都不奇怪。 “我就说嘛,怎么感觉怪怪的,搞了半天这个女人不是人啊!”叶垂青暗自后悔,差点被一个机器人打死,多不值当。 “我不过想出去透透气。” “透什么气!在整座回春峰,春岩小筑是灵机最旺盛的地方,你想回修寂院透气吗?” 那……还是算了! 叶垂青知趣地闭了嘴,和小丫头没法交流,但他记住了“回春峰”和“春岩小筑”。 回春峰是服气宗丹阁所在地,门中绝大多数丹药在此炼制。 女僮倒似脾气不坏,说过了就不再追究,又围绕他转了一圈,道:“却是走眼了,想不到你其貌不扬,竟能抗得住二阶灵偶的七刹剑气。” “切!其貌不扬也好过你四平八稳。”叶垂青暗啐,嘴里调侃道:“那有什么,你还不如我大,却能飞上天去。” “不一定哦!何况我那是借助法宝,我们家小姐才厉害呢。” “真的吗?你家小姐怎么个厉害法?” 女僮一听收了笑容:“别想套我话,你呀,今晚到小五房里睡。” “什么?”叶垂青大惊,指着素衣女子张口结舌道:“我……这个……不好吧!” “她又不是人,你在害怕什么?咯咯咯!小五不会介意的。” 叶垂青心想你还是太纯洁呀,虽然她不是人,但要知道有些人比不是人还不是人呢。 可现在小丫头胳膊比他大腿粗,他只能屈服。 “神神秘秘的,还支开我,见不得人吧……” 女僮走后,叶垂青心想里面肯定有事,不过懒得去猜就是。 在人家地盘,人家要干什么,轮得到他反对吗? …… 日头刚落,原本斜靠在墙上的小五就动了,像个没事人一样,对他道:“相公,我们该回房了。” 呵呵!没有“相公”,“相公”是他自己脑补的。 叶垂青差点被整破防,心想这家伙咋还有定时功能呢? 小五单独住在另一个院子,就在他的隔壁。 才打了一架,马上又共处一个屋檐下,气氛好不尴尬。 当然尴尬的是叶垂青。 小五直接在门口盘膝坐下,渐渐灰瞳恢复明亮,一瞬不移地盯着他。 这么一搞,叶垂青没法修炼,闲极无聊,从怀中掏出一物。 正是从耗子精身上得到的储物袋,既然已经炼气二层了,就想着要解开上面的禁制。 话说这也是他以前打工养成的习惯,每达成一定目标,就给自己一点奖励。 他手握储物袋,一缕新生的灵识从识海钻出,如雏鸟般投入其中,立刻被一层灰蒙蒙的薄膜弹开。 如此反复数次,叶垂青头晕脑涨,终于不支,那缕灵识变得极其虚弱。 看来还是不行! “玩不明白。” 他一把将储物袋扔到一边,开始运功恢复。 半个周天还没走完,只听见“啪”地一声,睁眼瞧去,发现小五拿着储物袋在捣鼓。 那声脆响,却是储物袋收口的绳子崩断了。 “我滴姑奶奶,你行行好……”叶垂青赶紧一把夺过来。 储物袋看样子倒还完整,他再将灵识探入,不禁面露喜色。 原来上面的禁制已经被暴力破开,露出一个四尺见方的空间。 “呵,省了我不少力气……!” 叶垂青小心收回灵识,只是略略扫了一眼,并未深入。 “开箱”这么刺激的活,必须留给自己独享。 小五一脸淡然,反而透出神秘,不知道这种事她是不是头一次干? 此刻在外门修寂院,一间古旧祠堂里,膳堂堂主罗长老正在打坐。 突地,此老眉头一皱,兀自言语:“留在渠大储物袋上的印记竟然被破解了,这蠢货到底得罪了什么人?” “奇哉!好好一个大活人就像形神俱灭一般,没留下一点痕迹。” “莫非真不是那小子所为?” “还是说冲着老夫来的?” “无论如何,那件东西绝不容有失!” 言毕,他唤进一名道童,在其耳边低语了几句。 第8章 原来你是真傻 回春峰上,明月高挂,清辉寥寥,已至夜深人静。 隔壁院里突然有了动静。 叶垂青侧耳倾听,似乎有人声,接着狗“汪汪”叫了几声。 “不会有人想偷狗吧”他打趣道,心知是女僮来了。 又看了看和衣而卧的小五,不禁失笑。 之所以笑,是因为偶然发现一个她的小秘密。 眼前这个女人居然是一具“学习型灵偶”。 所谓“学习型”就是会对所接触的某些新鲜事物产生好奇,从而进行模仿。 过程是很笨拙的,可她一旦要是学会了,能把你甩出太平洋去。 不过如此一来,便容易让人抓住漏洞。 别忘了叶垂青的老本行是干什么的,最擅长的就是“卡bug”。 他有心一试,早先一个时辰,从储物袋取了两坛药酒出来。 药酒是耗子精的私藏,品质不咋地,下药却贼猛。 他捏着鼻子干掉小半碗,随即大呼过瘾,倒头趴在桌上假意酣睡。 不一会儿,小五果然也凑了过来。 先是嗅了嗅,又浅尝几口,可能觉得对味,便开始直接拿着坛子往下倒,如同饮水。 叶垂青暗道:“海量!” 让人大跌眼镜的是,两坛酒很快下肚,她却似乎宕机了。 左摇右晃,最后直挺挺摔在地上。 叶垂青怎么也没料到是这个结果,心想:“哎呀,闯祸了,我也不会修啊!” 他拍拍打打没有反应,只好先将其抱上床。 ……就这么地,直到现在,小五半点也没有转醒的意思。 此刻听到外面闹出响动,他神情一动,心想这岂不是一个好机会? 于是,他蹑手蹑脚出了屋,小心地攀上院墙。 只偷偷一瞥,就挪不开眼了,嘴巴张得老大。 月光下,下面院子里搭起了秋千架,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赤着双足,悠悠荡荡,好不开心。 少女怀里抱着黑狗,面容娇柔,纤肤雪骨,宛若来自天外的精灵。 “咕咕”叶垂青不争气地咽了两口口水。 “呃……!” 下一秒,他用手掐住了自己的喉咙,感觉有粒东西顺着食道滑进了胃里。 未及细想,一股热力陡然扩散到全身,从百汇开始,冒出炫丽的蓝色火焰。 但蓝焰温度不高,并未伤及发肤,仅维持数息而灭。 “咯咯咯!” 他在愕然间看见少女已走到墙下,仰头笑道:“你就是蟹蟹说的傻小子吧?请你吃一颗火焰豆。” “啊……?” 少女再度道:“我这里还有清凉豆,你要不要试试?” 叶垂青愣愣望着她,连连摇头。 “原来你是真傻啊,我还以为蟹蟹骗我,但你把丹云子照顾得很好,也不算太傻。” 这时,少女胸前的玉佩闪烁了一下。 少女慌忙道:“哎呀!爷爷回来了,被抓到可就惨呐。” 她将黑狗递给叶垂青,撩起裙摆,三步并作两步跑出了院子。 被当作傻子的某人狠狠掐了一把怀里的狗子,喃喃道:“莫不是在发春梦吧?” 以至于他回到房里,激情仍未消退,看着睡眼迷离的小五,心里陡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昨天没有干什么吧?” 女僮一早就过来查房,见一切平静得可疑,发问道。 叶垂青脸不红心不跳:“没有啊,不信你问小五。” 小五知道个鬼! 别看她现在站得英姿挺拔,不知道昨晚有多么不堪呢。 女僮道:“那便好,我来嘛是告诉你,小姐说你闲暇可以出门走走,但莫要离开山头。” 叶垂青暗喜,等女僮走后,灵识一动,面前出现几件物品。 一样是一本名曰“五鬼移形”的功法,大概即为耗子精所说苦修了三年的秘技。 另外就是两块晶莹剔透的灵石及一个画轴。 可以说前粮库丙字房管事渠大的全部家底都在这里了。 灵石是个好东西,可以用来吸取灵力,不过外门弟子实惨,半年才能领到一块。 两块灵石不失为一笔不大不小的财富。 “五鬼移形”却只能眼馋,上面注明须至少达到炼气三层方能修炼。 画轴他就看不懂了。 打开为一幅山水,浩瀚大泽中危峰独立,气势崔嵯,层峦叠嶂,山中无规律地分布着八个山洞,洞中又有八只小猴子,或蹲或立,或悬或戏。 叶垂青虽然不是太懂画,仍觉得这几只猴子有些违和,好像后添上去的。 “呵……干这事的人有些恶趣味喔!” “不过应该没这么简单……” “难道是藏宝图?” 穷怕了的人往往首先想到这个……叶垂青也不例外。 有了这个心思,拿着画轴便越瞧越觉得似曾相识,最后一拍大腿,这不就是画的回春峰吗? 对于回春峰,他只是上次来时,在空中匆匆一瞥,略识大体形貌,当下不敢完全肯定。 现在好了,能够外出的话,要确认不难。 “丹云子饿了。” 他正做着发财梦,小五一句话把他拉回现实。 “它没长嘴巴?饿了不会自己吃?”他嘴里嘟囔着,身下却不敢停,生怕这位发飙。 机器人哪有人性! 伺候完“狗祖宗”,叶垂青终于出得小院大门,一个人来到山头。 放眼望去,山色碧翠金黄,浓郁的香气合云雾在山间缭绕,隐间见到陡壁悬崖、千沟万壑…… 他不由暗叹此峰之雄壮! 又拿着画轴作参照,大体是对上了,确定是回春峰无疑,就是不知道“八只猴”的具体位置。 若大一座山何处寻觅? 明着让你找都未见得能行,何况还要偷偷摸摸。 “头疼啊!”他小心将画收好,心想宝藏之事暂时急不来。 那目前储物袋里能用上的应该只剩两块灵石了吧。 但灵石他也准备用来突破炼气二层。 入夜,梦里面,也只能是梦里面。 出现了好多好多的灵石,大把大把的丹药,无数的神功秘笈、宝甲神兵,都散发着光…… 他呵呵傻笑,叫道:“是我的,全是我的!” 然而,这些东西突地腾空而起,如大鹅般到处乱飞。 “啊……别跑呀!快回来……” 所有丹药灵石又轰然落下,将其埋在下面。 这货奋力挣扎,一下醒了,发现小五站在床边,两眼直勾勾地看着自己。 第9章 偷人 小五晃了晃手中的空酒坛子,说:“我要这个。” “大半夜你不在自己屋里呆着,想吓死谁?”叶垂青起身走到桌子前,挥手又排出两坛药酒。 他已经大体估摸出小五的酒量,但储物袋中的酒不多了,必须省着点用。 小五表情漠然,朱唇化为漏斗就开始狂饮,酒液穿喉,汩汩作响。 叶垂青瞅着有些担心,担心会不会发展一个酒鬼出来。 不知是酒色动人还是咋地,瞧着瞧着,渐渐觉得自己脸上发烫。 恍然间回忆起昨晚的一幕。 某个把持不住的少年人动了不好的心思。 就像孩童看到心爱的玩具就控制不住一样。 他干了一件丢人的事:偷人! 当时他见小五不省人事,突生一个想法。 既然储物袋只要不是活物都可以装,那么……必然也能装下灵偶喽! 当真是鬼迷日眼,叶垂青一把抱起小五就往里面塞,可能心太急,连试几次都不成功。 难道不行? 不可能啊! 他冷静下来,考虑到一个问题。 储物袋的空间好像不够大,仅有一方有余,装下一个人确实有点勉强。 于是又把储物袋中的杂物全部取出,开始折腾小五,把她的头部、手脚、腰肢掰成各种各样的形状。 可怜的女人在其手底如同鲜花般盛开…… 叶垂青也好不到哪里去,面红耳赤,口水不要钱地往下咽。 最后,白费了一番力气,还是没能搞成。 此刻他瞄到小五的腰肢以下,又有了不一样的灵感,感觉有一个姿势说不定可以。 那么! 只等小五喝醉了。 甚至于,他又取出一坛酒,悄悄地放在了小五的手边。 这种事真的会上瘾。 其实他心里真正的想法是,自已早晚要回外门,有能扛能打的小五傍身,或许能捡回一条小命。 当然,想得挺美,能不能实现是另外一回事,首先他就没有灵偶的控制之法。 时光匆匆,一晃到回春峰已有月余了,女僮和那位少女再没有来过,似乎将此地遗忘。 院子里两人一狗,互不搭理,奇妙共生。 只是叶垂青有时看到小五,唇角会压抑不住笑意。 这段时间,他也没有浪费,修炼起来日以继夜,利用回春峰的旺盛灵机,将自身境界推至了炼气二层巅峰。 而且,他还确定了一件事,丙二,不是资质不好,而是脑子不行。 近两天,不知怎么搞的,他愈发不安起来,修炼几乎停滞。 叶垂青认为其中必有大问题,可也摸不清头绪。 便决定先放一放,到山头周边走走,顺便探访探访惦记已久的宝藏。 可当他把画轴再次拿出来,不由震惊了。 只见画上面八只小猴的位置全变了,好像会移动一般。 “会挪窝可还行?”叶垂青这就不淡定了,对这幅藏宝图之神奇又有了重新的估计。 心说,难道本来就只是八只猴子? 或者压根都不是? “诶……!”他再仔细一瞧,发现有一处位置变得很近了,就在春岩小筑的左下角。 这更坚定了他要下山一趟的信念。 但想要离开,必须先过了小五这一关。 而这并非不可能,因为小五喝醉的话,大概会持续一整晚。 只要能在这段时间内赶回,应该就不会被发现。 于是他故计重施,酒量加大…… 不多久,叶垂青出现在下山的台阶上,迈着魔鬼的步伐。 一路上云山雾绕,景色极美,却空无一人,静谧之极。 到了山脚,他认准一个大方向,乱打乱撞,踏上了一条白石小径。 此时,一只金睛翠鸟盯上了他,跟了一程,振翅而去。 白石路的尽头是一座华丽的洞府,三重牌楼,紫瓦玉柱,上书:丹道一家。 叶垂青一看,心想好大的口气。 又瞧见牌楼下有两个男人,指手划脚,似在激烈争吵。 他不欲惹麻烦,赶紧回避。 据其所知,在服气宗,拥有洞府者至少要达到筑基境,何况还是在回春峰这等灵机宝地。 因此,无论眼前发生什么事,都不是一个小小炼气期弟子能够掺和的。 可背时起来不分早晚,才调头,他就听到有人叫:“喂,小子,你过来。” 叶垂青假装没听到,快走了几步,那人又喊:“哎!停住,说的就是你,那个灰灰儿。” 外门弟子穿衣非灰即白,故这么叫也没有错,其中含有蔑视之意。 他知道躲不过,暗道“倒霉”,转身不情不愿地走了过去。 到了跟前,唤他之人年纪在三旬以上,一身皂袍,目如寒星,轻轻一眼就叫人心惊胆颤。 “你来说,如果划你一刀,你会不会喊疼?” “嗯……?”叶垂青完全未料到有此问,怎么好端端就要挨一刀呢? 那人手指身旁另一个人,说:“昨日我被刀割伤,今日他又被火烧到,你认为,割伤和烧伤,孰疼?” 另一人也是同样装束,冷笑道:“当然是烧伤疼。” 先开口的那个顿时怒目相对。 两人面貌相近,酷似兄弟,都拿眼瞅着他,大有一不合意便要动手的意思。 叶垂青搞懂了,这是两个二货,一时间压力山大。 心里就嘀咕:“这个谁晓得?存心难为人么,当然是谁疼谁知道啊!” 但瞧现场的架势,估计自己不说出点道道,恐怕难以脱身。 前提还要两个人都不得罪。 他硬着头皮,问:“两位前辈,请问刀是什么刀?火是什么火?” “紫玉切金刀。” “小南明离火。” 得!都没听过,算是白问。 他再问:“那伤在什么部位?” “手!”两只手掌齐齐伸出,看着皆是小伤,难分伯仲。 这就为难了,叶垂青脑中急转,蹦出一个个答案,又一一掐灭…… 时间拖得越久,这边面色百变,那边渐不耐烦。 最后,他眼睛一亮,道:“其实依我之见……” “如何?” “无论是割伤疼还是烧伤疼,又怎及二位心疼之万一呢?因此,心疼最疼,余者并列。” 说完他左右看看,不大有把握。 未想,那俩家伙还真吃这一套,立刻喜笑颜开,大赞深得我心。 叶垂青长出了一口气,又听问他来历,只得支支吾吾道:“晚辈从春岩小筑下来……” 第10章 忘形丹 话没说完,顿时传来一声惊呼:“哎呀!莫非你便是‘玉镜小郎君’么?“ “啥……?” “哈哈,恐怕你还不知,小兄弟的丰功伟绩不仅传遍了外门,连内门亦有所耳闻,许多人津津乐道啊。就说你向芙蓉雪示爱,就不怕她拿‘冰螭轮’割了你的脖子?“ “啊……” “啧啧,如我俩有你半成脸皮,早就不用打光棍了。” “人才啊!就冲你色胆包天,当一醉方休,来!来!来!“ “前辈们莫开玩笑,晚辈被人陷害,身背命安,哪有这种心思。“叶垂青哭丧着脸。 这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啊。 “怕什么,春岩小筑本是峰主故居,这阵子听说借给了一位神秘贵人,峰主亲自下了禁足令,人畜莫入。应该无人敢上门寻你麻烦,你且安心住到死。 “想来你是选中过来服侍贵人的,要知常伴贵人左右,好处也少不了哩。“ “啥贵人,不过是一个小丫头。”他暗暗摇头,还想再问。 可两人不答,热情非常,只顾拽着胳膊,拉他进了洞府。 洞府内极其奢华,宝器生光,玉鼎罗列,晃得人睁不开眼。 当他进入一个偏厅,见到全是用拳头大的夜明珠镶在屋顶照明,终于忍不住感慨:“两位住的地方,真真……天上的神仙也不过如此吧!” “非也,此为宗门长辈的洞府,我俩不过代为看管,就这里还是外府,权当门厅,内府进都进不去。” 割伤派的那位老兄介绍道:“我乃公孙木,这是舍弟公孙鱼。小友不凡,你这个朋友咱们交定了。” 烧伤派的弟弟在一边点头不迭,这人话少,刚才起争执,应该是被欺负了。 叶垂青知道分寸,连连推说不敢。 两人大笑,让其稍坐,起身去取酒食。 出得门来,公孙木说:“这小子刚才拿咱俩当傻子呢,咱们整整他。” 公孙鱼道:“怎么整?” “你忘了上次打赌赢的‘忘形丹’了?” “那岂不是便宜他?” “去!去!去!看你个小气劲。” 另一头,叶垂青放松了一些,暗想你俩是看门的,咱是喂狗的,地位相当,扯平! 这只是他的自我调侃,万不敢当真。 一会兄弟二人回来,布了满桌美酒佳肴,三人把着闲话开吃。 酒是灵酒,菜是灵肴,未尝先醉。 喝过数杯后,公孙木拿起一个红皮白尖的桃子对他说:“你初来乍到,可能并不知晓,内门有个规矩,无桃不成宴,第一颗桃要让与客人吃,谓之‘分桃’,你请。” 说着就把桃子塞到他手上。 叶垂青不好拒绝,入口觉得有些“面”,却甜香无比,忍不住连核都吃了下去。 没过多久,事态就失了控制,叶垂青开始撕扯衣服,又窜到场下学猩猩叫,耸肩垂臂,上蹦下跳,好不滑稽。 公孙兄弟上坐看戏,哈哈大笑,笑着笑着双双愣住。 只见叶垂青两腿下蹲,双臂高举,一股灵力从鼻中喷出,全身“噼哩啪啦”一阵乱响。 “嚯!” 这家伙竟然……竟然借此突破了炼气二层。 对此,双方都有点意外。 恢复原态的叶垂青愕然不已,公孙兄弟则郁闷多于吃惊。 “忘形丹”乃回春峰出品的一种奇门丹药,可以唤醒修行者的本真,籍以突破境界不算离谱。 “这就到了炼气三层?” 叶垂青难掩激动,来到二人身前一躬到底:“多谢前辈成全。” 兄弟两人相视苦笑,只好顺势恭喜他。 这点修为在他们眼中其实算不得什么,内门中天才何其多,一日筑基的都有。 算是无心插柳吧,果真是便宜这小子了! 就在这时,叶垂青脑中传来一股刺痛,眼前一黑,人陡然昏了过去。 叶垂青虽然昏迷,意识却坠向那方世界,朝唯一的光亮处靠近。 在遥远的天际,那粒星点仍是寂寞孤冷,生人勿近。 但凭直觉,感觉星点好像变大了一些,可能只是微乎其微,但确实变大了。 那么这个变化是什么征兆呢?或好或坏? 他迫切地想知道,轻车熟路地一道风刃发了过去。 风刃阵应声出现,并且主动向他发起了进攻,显然和上次又有不同。 叶垂青一惊,当即连续发射风刃与之对抗,风刃阵的回应也越来越疾,越来越密…… 这种紧张的巨大压迫令其血液飙升,接下来,脑子里就只剩下这件事,忘却了一切,反复周旋,探索各种技巧…… 时间在这里好像也不存在,不知过去了多久,叶垂青发出“哈哈”一笑。 他面前,数百米范围内,风刃乱舞,如狂风中的雪花,相互对冲。 在其中心地带,甚至形成了一个风刃旋涡,危险而又有序…… 却说那只盯梢的金睛翠鸟,掠过一片出奇绚丽的花海,落在了一座亭子翘檐上。 亭中有位长相阴柔的披发男子正在抚琴,身旁站着一名高挑婢女。 婢女似通兽语,仰首和那只鸟“叽叽咕咕”对话了几句,细声道:“公子,外门罗长老请咱们留意的那个人出现了。” 披发男子犹似未闻,一曲弹毕才露出讽笑:“呵呵!罗胖子畏手畏脚,想要杀人却瞻前顾后,只是他在膳堂倒是很捞了些油水……” “左右不过是一个炼气一层的废柴,卖了他这个情面吧。”他微一沉吟,吩咐道:“浣花,此事由你去办,也不用照罗胖子所说的什么生擒活捉,不嫌麻烦!直接提人头给他。” 婢女低头称“是”,随手拎起亭边的一个木桶,踏着花浪而去。 叶垂青转醒之时,公孙兄弟仍在饮酒,浑没在意他这位被扔在锦榻一角的“朋友”。 看着他迷迷瞪瞪又有一丝委屈的样子,公孙木笑道:“无须紧张,你好得很,刚才应该是血气冲顶了。” “来!饮了这一杯,包你百骸顺畅,胜过神仙。”公孙鱼又拿酒来灌。 叶垂青哭笑不得,啥叫酒肉朋友,这种就是! 三人喝得天昏地暗,又游戏取乐,疯如孩童,如此这番,叶垂青感觉胸中积郁好像消散了一些。 落日西沉,他才带着一脸五颜六色的涂鸦往回走,未曾想却把一人吓了一跳。 第11章 婢女浣花 那人正是自花海而来的婢女浣花。 浣花隐身于高处窥视,瞧见走过来一个花花绿绿的东西。 幸好肩上的金睛翠鸟低鸣一声,让她知道了目标没有弄错。 片刻,叶垂青摇摇晃晃而至,突然隐隐约约听到数声犬吠。 此时他晕晕乎乎,想着:“糟糕!莫非那死狗也跟出来了,要是出了什么事,非得被扫地出门不可……!” 于是寻摸上前,渐渐偏离了主路,往林子深处走去。 再往前一些,老远瞧见一个婢女正提着个木桶在山泉边打水。 桶中水已溢满,齐有腰高,水花儿荡漾。 此女如弱柳扶风,拎了几次水桶都未拎起,转头对他唤道:“哎!这位小仙长,能否帮把手?” “欸?” “奴家赶着回去做饭,不想今日这桶儿带大了些。”婢女貌似娇恼。 眼前是何等样人叶垂青自然再清楚不过。 服气宗内门这些个弟子啊,长老啊,也是需要奴仆伺候的,与他性质相近。 只不过人家伺候的是人,他伺候的是狗。 所谓同病相怜,他心里已经打算帮忙,却仍保持一丝警惕,问道:“你是……?” “奴家是公孙老爷身边的人。” 哦!让一个娇滴滴的女子跑大老远过来打水,公孙兄弟这俩货干得出来。 他再无疑问,走近欲抓水桶提手,万没料到,那提手陡然化为一只活灵活现的纤纤玉手,一把将其拽入里面。 叶垂青一下失去了踪影,水面“咕咕”冒泡。 某个没当成“好人”的家伙跌了个屁股蹲儿,爬起身暗聚灵力,发现进入了一个类似水牢的地方。 水牢密不透风,污水盖过脚踝,随处可见铁锁朽木,亦有零零白骨散落其中。 四面的石壁宛如刀劈斧凿一般,斜插着几根火把,给整个空间蒙上了一层幽暗之色。 那个婢女则立于数丈开外,身上的娇弱全不见了,只剩下一股阴冷,仿佛从娇花弱柳变成了食人藤。 叶垂青没啥眼界,并不知道自己此刻已经被传送到了别处。 婢女蹚水缓缓走来,嘴里说道:“有人要你死,姐姐送你一程。” 说话间她气势陡升,外放的灵机令人窒息。 受到压迫,叶垂青亦全身灵力激荡,只是气息摇摆不定。 “炼气三层?”婢女眉头一皱,心底暗骂,不是说好炼气一层么? 但她仍不准备改变计划,其修为乃炼气四层,完全可以硬上。 “蓬” 叶垂青抢先出手,一团烈焰袭去。 没到跟前,烈焰便被婢女轻描淡写地用衣袖卷走,随即快似铁鞭般抽下。 他勉强挡了一下,整个人砸向地面,溅起大片水花。 紧接着衣袖如怒蟒横扫,再次将之击飞数十丈。 “你不要过来啊!”叶垂青撞到身后的石壁上,感觉周身骨骼欲碎。 叫得很惨烈,但他在落地瞬间就挥出了三道风刃,形成“品”字形,拦腰切去。 但这些风刃并未建功,还未近身便被随手击落。 风刃反弹在石壁仅划下道道细痕,可见坚硬无比。 “风刃术?有些本事,姐姐喜欢!”婢女“咯咯”一笑,影随身动,如鬼魅般扑来。 他这下再不敢留手,一口气接连发出风刃,激起无数木屑、水花,参杂着锈蚀铁锁的断裂声…… 然而,对方凌空一个回旋,所有风刃即被席卷一空,仿佛没存在过一般。 太强了! 叶垂青眼中流露困兽之色,意识到那衣袖非比寻常,应该是件法器。 法器也是个好东西,但他没有,主要是因为穷,其次是还未掌握“御器诀”。 这就好比空手对白刃,差距太明显了! 婢女好像失去了耐心,道:“如果你技止于此,就安心去死吧,好与这里的亡魂作伴。” “用得着你提醒?” “贱婢,再来!” 婢女闻言面上阴沉得可以挤出水,咬牙切齿地说:“小狗!我会剥了你的皮。” 说着挥动衣?,准备一举格杀。 “嗖嗖”又射来两道风刃,她哂然一笑,正要击落。 可随即听到一阵“簌簌”乱响,数十道风刃一窝蜂地射了过来。 她一个后空翻倒退十多米。 “难怪狂妄,看来你的‘风刃术’下足了苦功。” “不过仅此而已,三步之内我必杀你。“ 说完她一拽衣袖,衣袖变为一段软鞭,如同鳄鱼尾巴一般,上面钉满寒闪闪的铁片。 软鞭划了一个弧形,倏地抽来。 漫天风刃和鞭影碰在一起,地牢中光影晃动,火把忽明忽暗。 婢女手一抖,破开一个缺口,人已进了一步。 叶垂青也没闲着,立刻发出风刃补上,仍将之圈在其住。 未料到有此变化,婢女神色变了,大力一挥,软鞭大开大合,一把刷掉数道风刃。 “咻咻” 风刃数量再次被补齐,情况超出了想像。 这便是叶垂青在观想空间将“风刃舞”又升了一级,今日小试牛刀,却有出奇的效果。 “哼!” 婢女灵力灌注,软鞭如似活了过来,分出多道鞭影,与风刃纠缠。 “叮叮当当” 不停有风刃被刷落,可亦有风刃不停加入,一直维持着数量不减。 她陷入了少有的鏖战,招式尽出,始终无法踏出三步之外,更遑论实现击杀之誓。 更可怕的是,她的灵力正在急剧消耗,应付起来愈发吃力。 叶垂青其实也不占优势,亦在苦苦支撑,一旦灵力不继,就是他身死之时。 可不知为何,他体内渐渐燃起一股强烈的渴望,搞不清楚是饥饿还是痛楚,总之开始蠢蠢欲动。 说出来他都不好意思承认,蠢蠢欲动的目标竟是眼前的对手。 “你禽兽啊……长点心吧,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时候。” 但他脑子跟不上变化快! 婢女香汗淋沥,双波起伏,正欲设法破局,突地被一道卵形的白光照在身上,然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 仅仅数秒,那具身躯精华丧失,即被风刃绞为粉尘。 叶垂青忽然间变得特别充实,好像被一种畅快塞满。 忍不住一阵轻颤,恨不得找个地方去蹦迪…… 但这只是他身体上的感受,经历绝地反杀,内心却没有多兴奋。 “要命,又来了!“ 这种如饥似渴的感觉,在上次被耗子精逼供时就出现过,只是不如这次这般强烈。 而且刚才的情景更为震撼,犹如看了一场特效大片。 虽然死的不是他,但确实过分诡异了。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那颗“邪蛋”将成为他一直悬在头顶上的利剑,说不准什么时候还会爆发。 “哈哈,就看下一个该谁倒霉吧!” 如此一想,叶垂青心情大好。 这次要杀他之人,无非是膳堂的罗长老或黑水曹家,有了这张底牌,说不定能多拉几个垫背的。 第12章 火鸟盲猴 在公孙兄弟洞府不远处,披发男子踏星光而来。 他到达山泉边,一眼瞧见那只木桶倾翻在地,桶身已然开裂。 金睛翠鸟却在周围打转,一副没脑的模样。 “轻敌就是愚蠢啊,本公子这只‘水月樽’耗费六千灵石,就这么轻易毁了。” “浣花,你太令我失望了!” 男子身上寒意比星光更冷,转头看向另一个方向:“带我去找浣花设立的传送之地,你不会不知道吧?” 金睛翠鸟吓得赶紧起飞。 …… 水牢内,叶垂青休息了片刻,走到婢女殒身处一顿翻找。 除了一条严重受损的软鞭,其他啥也没剩下。 法器在外门中也仅是少数人拥有,弥足珍贵。 叶垂青大叹可惜,将之收入储物袋,然后找了个干燥的地方运功疗伤。 这里不得不提一下服气宗的根本大法“服气长生诀”。 此法之所以威名赫赫,并不在于威力惊人,而是崇法自然、根基最稳,在修复损伤方面有奇效。 但是它修炼起来相对缓慢,于斗法而言就非特别出色了。 世间万事,有利有弊,不可兼得。 这回叶垂青受伤尤重,入定了许久才幽幽转醒,伤势暂时压制住了。 他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赶快回去,万一小五醒了咋办? 可是此时脑中电花乍闪,一段记忆陡然涌现。 这段记忆不是他的,却又非常熟悉,仿佛在心里梳理过无数遍。 “这是什么?那个女人的鞭法吗?” ……过了好一阵,他才茫然念道:“万应化语!” 难怪他迷茫,“万应化语”是修仙界另一大派荒山万兽门的一道术法。 其能增强对兽类的亲和力,亦能魅惑人心。 他之前听到的数声犬吠即由此而来。 这是婢女浣花祖辈传下来的,否则她也不会被披发男子收入门墙。 “我个大男人,要这个有个鬼用?泡妞吗?不过……” 相比此术,叶垂青更看重事情本身传递出来的讯息。 目前为止,“邪蛋”每次吞噬,均剥夺了被吞噬者的一项功法,反馈给“主人”。 “霸道啊!”他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有些明白了此物的逆天之处。 如果仅仅是吞噬生机也就罢了,传说中一些邪道魔器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剥夺别人苦修来的功法,恐怕是仙界的神仙都无法做到的事吧? 那么观想空间内又会产生什么变化? 他有些跃跃欲试! …… 叶垂青无比头大。 其面前悬浮着一只巨大的火鸟,在森冷幽暗的虚空中好似一颗夺目的小太阳。 火鸟神情凶猛,周身焰火流动,偶尔挥翅,炎光四射。 “嘿,娘的,连我的功法也能模拟?” 他一眼瞧出这是火焰掌的终极攻击形态:“火鸟” 火焰掌前两种攻击形态分别为“火掌”和“火墙”。 “火鸟”相当于三阶术法,至此再无上升空间。 通常而言,术法共分为十二阶,愈有潜力的术法愈希少珍贵。 “火鸟”连他自己都没学会,惊喜固然是惊喜,但眼前这只太夸张了,怎么可能有偌大威力? 如果是这样,他还修炼个屁,直接回去横扫外门得了。 不过“邪蛋”要传达的意思显而易见,只怕是想让他用“万应化语”亲近这只火鸟。 火鸟也算鸟吗? 他有些好奇,往前进了千米,全身似要融化一般,汗出如浆。 估算着距离,感觉还是离得有些远。 但不能再靠近了,再靠近裤裆就要着火了! 他便停下施展法诀,看能不能对其产生影响。 那鸟根本鸟都不鸟,自顾整理羽毛。 叶垂青咬着牙,一遍遍施法,于生疏的地方渐渐领悟,表情却越来越失望。 心里咒骂:“娘的,几根破毛梳起来没完没了了,就算是对牛谈琴,牛也该‘哞哞’两声吧!” 可火鸟偏生就没有任何反应,当他不存在。 “嘿,我信了你的邪!” 他和这头畜生杠上了。 时间分分钟过去,就在火鸟似有感应,要转头之际,他却仿佛凝固住了,接着原地炸裂。 原来在观想空间里,不费灵力,却费脑力。 脑力耗尽,这场试炼就结束了。 不能怪人家大鸟不懂风情,是他自己没坚持住。 “下次吧!” 他极度疲倦,揉了揉脑袋,却猛然警觉,瞥见不远处蹲着一团黑影。 那东西畏畏缩缩,似乎在观察他,瞧模样好像是一只猴子。 猴子? 他不由哑然失笑,难不成没有吸引火鸟的注意,反倒引来了一只猴子! 可是,地牢里四面森严,它是从哪里来的呢? 面对未知状况,叶垂青不敢大意,先故作不知,运功调息。 当其恢复好,那只猴子还没走。 他把手一招,猴子就壮着胆子凑到跟前,亦下蹲着,左闻右嗅。 小东西外貌奇特,毛色发灰,如岩石一般,眼窝处也只有两个灰色圆球凸出,看样子应该没有视力。 不过它却似无碍,行动之间灵活自如。 叶垂青伸手摸了摸它的毛发,倒也不太抗拒。 又拿了几颗从公孙兄弟酒席上顺来的干果喂它,它捧着照吃不误。 “或许修炼那功法,应该先拿这些小块头的来练手。” 啧啧称奇之际,突地心头一动。 猴子…… 盲猴? 这小东西该不会跟宝藏有关吧? 那幅画上不正是八只猴子吗?某些方面恰好能对应得上。 想到宝藏,他身上的伤似乎全都好了,挤出一个笑容,对小猴子道:“你知道出路是不是?带我出去。” 小猴子“吱吱”几声,好像听懂了他的意思,转身就向黑暗中跃去。 它跳纵如飞,贴着石墙行走,叶垂青紧紧跟上,稍倾竟从一条窄小的缝隙钻了出去。 外面别有洞天,赫然是一个巨大的山腹,几乎全由紫色水晶构成,星星闪闪,宛如梦幻世界。 他和小猴子沿着一条高悬的石梁向前走,听到一阵喧杂,低头发现下面也有盲猴在活动。 它们应该是一个族群,约有百十来只,嬉戏打闹,不亦乐乎! 小猴子来到石梁尽头,又向上攀爬,七弯八拐,接连经过几个山洞。 叶垂青一边跟随,一边观察,不久后被一幕吸引。 第13章 邪物日志 在他脚下百米,一条深深的山槽内,十来只盲猴包围了一条三丈长的绿头蜥蜴,双方对峙不下。 绿头蜥蜴是进攻一方,皮糙肉厚,凶猛异常,一个翻滚,就是石破天惊,地动山摇。 盲猴身后有一道天然形成的石门,被泥石封堵。 石门似乎是它们守护之所在,半步不肯退。 只见它们眼眶中的灰球微动,就有一道道灰色的射线射了出去。 落在绿头蜥蜴身上,绿头蜥蜴就仿佛石化一般,停顿个数秒。 趁此机会,盲猴们立刻纷纷搬起石头用力朝它猛砸,“噼哩啪啦”,“砰砰”有声。 绿头蜥蜴“咝咝”直叫,鳞片剥落,流出浓艳的绿血。 不过它依旧精力无穷,上腾下窜,几次都有跑得慢的,差点丧命在其血盆大口之下。 叶垂青看了一阵,心想这头蠢蜥蜴栽在这些猴哥手里只是早晚的事。 毕竟猴子搞事,一个顶俩! 就当他不看好绿头蜥蜴之时,绿头蜥蜴突发神威,从口中喷出一股成人大腿粗的毒液。 盲猴哄地散开,毒液喷在石门上,腐蚀出一个窟窿,立刻从里面飘出一阵令人沉醉的香味。 并不断扩散,一会儿就弥漫了整个空间。 因此,远处也被惊动,传来剧烈的骚动,大量盲猴正朝这边赶来…… “丹药?” 叶垂青一个激灵,这个味道万不可能闻错,只是难以分辨是何种丹药。 丹药对外门弟子来说,属于“紧俏货”,但他从小到大就没捞到几粒吃。 但是由于差事的关系,见是见过一些的。 奇香异馥令其血脉偾张,直想不顾一切地冲下去。 但他还是比绿头蜥蜴多点脑子,知道下去就是送菜,那些灰色射线估计自己绝难承受。 这时,头顶传来小猴子的“吱吱”叫声,似在催促。 它已经爬至很高,上面隐约有一丝光线透下来。 “这个也下次吧!” 叶垂青低语道,旋即加快了速度,直追小猴子而去。 ……待他重见天日,和小猴子告别,已经站在一片高崖边突起的岩石之上。 此地有些隐秘,杂树丛生,乱石遮顶,一轮晨日当空,竟然照射不进来一点阳光。 他暗暗记下周围的山貌特征,在心里将之命名为“猴洞a”,然后攀缘而去。 不久后,那片花海里,两个男人在亭中对坐。 一人大腹便便,圆头圆脸,笑着说:“老夫难得来趟内门,难道白哥儿邀老夫过来就是为了赏花么?” 被称为“白哥儿”的正是此地的主人披发男子,他身后的婢女已经换了人。 “不全是,主要想请罗长老品尝一下身边丫头的厨艺。如意,端上来!” 婢女转身下去,罗长老望了一眼其背影,笑道:“少年风流喔,这么快就换人了,浣花呢?” “浣花死了!” 罗长老闻言瞳孔微缩。 恰好婢女端食盒过来,揭开后是一只清蒸鸡……不对,好像是一只拔毛鸟? “这是……?” “此乃浣花那只翠鸟儿,满口胡话,路不识途,留之无用,故宰了招待贵客。” 罗长老:“……” 气氛当下沉默,罗长老脸上开始冒油。 最后是他干笑道:“这么说浣花失手了?” “是啊,那个外门弟子恐怕不像你说的那样不堪,否则就无从解释了,可也怨不得别人,是她轻敌了。” “而且这次过后,短时间内我无法再帮你出手,否则难免引人注目。” “却也并非全无办法,只是在浣花身上我花了不少心血……” ……半个时辰后,罗长老从花海中出来,一脸地肉疼。 叶垂青在山中一头乱撞,好不容易摸回春岩小筑,却见小五伫立在门前。 脸上看不出喜怒。 不似期盼丈夫归来的小媳妇,更像苦等熊孩子回家的严母。 “啥情况?难道晚啦?”他开始忐忑起来。 好在她只是淡淡地说:“丹云子饿了。” “狗东西越来越作了,饿死算球!” 他在肚里骂了一句,总归有点心虚,赶紧逮住黑狗好好“安抚”了一番。 谢天谢地,应该是没被发现。 他把心放进肚里,回到房里,继续运功疗伤。 待告一段落,便陷入了沉思。 片刻之后,又从怀中取出谢芙蓉赠与他的小册子和一支记账用的碳笔,郑重地在一页空白处写下: “邪物日志” 作为曾经的程度员,写工作日志已经成为习惯。 但是想了想,还是将其划掉,重新写道: “一、这或许永远是一个谜团。” “二、它进入我的身体可能是因为沾染了灵力被激活,可能当时换了谁都一样吧。” “三、杀死敌人,应该只是为了保护宿主或是它自己。” 这条他也划掉了,接着动笔: “三、它能主动或被动地吞噬生命,如不满足,便会影响宿主(表现为心情低落,抑郁不安?),多久需要吞噬一次有待观察(令人担忧)。” “四、它似乎可以剥夺被吞噬者的功法反馈给宿主(功法选择是随机的吗?显然一个修行者会的可不止一种。)” “五、它能模拟剥夺来的功法,供宿主进行练习(它不可能任何功法都能模拟吧?)” “六、具体什么样的情况下它会发动,还有待观察,不过好像这两次都是在对手攻击力下降的时候……” “七、所以,它具备意识吗?” 写完七条,他喃喃道:“先就这些吧……但愿我能一直记录下去!“ 叶垂青以上是用方块字写的,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他一个能看懂。 他将小册子和笔揣入怀中,想起自己差点被那名婢女诱杀之事,心里琢磨该如何解决。 “硬碰硬肯定不行!” “一直躲在春岩小筑也非长久之计。” “要是……要是能加入内门,取得‘魂籍’,他们应该会有所忌惮吧?” 在服气宗,成为内门弟子后,就会祖师阁中留下魂牌,故又称取得‘魂籍’。 内门弟子遇害,宗内必会全力追查。 如此一来,无论是罗长老还是黑水曹家要杀他,可能就要想下后果了。 可他才刚刚迈入炼气第三层,这事难度有点大,想在短时间内晋级炼气六层绝无可能。 那么他和耗子精一样,只剩下一个选择了,就是打外门大比的主意。 “呵,这个的难度也堪比海选啊!” 据他所知,整个修寂院近有万人,修为在三层以上的达千余人之多。 而每年大比取员名额只有三十名,和万中挑一没啥差别了。 另一个,外门不乏天才,像芙蓉雪这等高手也只是挤进了前十之列,可想竞争之激烈。 如果想争一争,唯有将修为提升到炼气第四层,或许还有点希望。 “唉!”他发出一声哀叹:“只能如此了。” 第14章 师兄,你坏 最后,他又审视了一番自身所学功法。 火焰掌:一阶术法火掌、二阶术法火墙、三阶术法火鸟(尚未掌握),适用于近战。 风刃术:三阶术法风刃舞,远攻和防守皆可。 万应化语:品阶不明,鸡肋! 不过,此术对寻找那几处宝藏应该有大用…… 想到这里,叶垂青不由双目晶亮,那处山腹也就是“猴洞a”他肯定还会去。 以当时之香气浓郁程度猜测,石门内丹药的数量恐怕惊人吧? 呵呵,还有另外七处宝藏…… 真是勾动了骚动的心啊! “想得有点远,往后还是尽量少出门为妙,以免被人趁机下毒手。” 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离外门大比还有大半年,于是乎,便决定全力备战,力争“鲤龙跃龙门”。 接下来,他发了狠地修炼,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对于“服气长生诀”愈有心得,渐入佳境。 这时又发生了一桩奇葩事。 最近每到夜里子时,院落里就传来一阵“哐哐当当”的敲击声。 没完没了,一敲打便是数个时辰。 前几日还能忍受,后面闹得更过分,竟然传出了尖叫和呻吟声。 叶垂青那叫一个挠心挠肺,弄啥咧? 还让不让人好好修炼了,想坏我百日大计是不是? 可白天去问小五,小五却漠然以对。 这就奇了怪了,难道自己疯了?还是走火入魔了? 他也想过去看个究竟,但女僮的告诫犹在耳边,让其左右为难。 一日晚,小五又来讨酒喝,红唇凑到脸旁,热气喷喷香! 某人实在没忍住,又当了一把魔鬼。 他把小五灌醉,就静坐等待。 子夜时分,果然敲击声再次传来。 他“哧溜”一下钻出房门,上了高墙,往黑夜里投去。 倒要瞧瞧,是谁这么没有公德心? 春岩小筑建筑幽深,共有一个主院,数十间偏院,声音是从一间偏院中传出来的。 叶垂青踏在墙头,其势如风,大不一会工夫就窜上了那间偏院的房顶。 向下望去,勃然变色! 只见在院子里,对!就是在透着微光的露天院子里。 一个顶着一头鸡窝头的糟老头子,拿着根鸡毛掸子正在抽打一位妖娆的女人。 让叶垂青变色的并不是这个,而是女人的表现也很蹊跷。 不仅不反抗,而且任其施为。 这……人家不会在进行某种情趣生活吧? 太尴尬了……怕是要长针眼喽! “这老头该不会是公孙兄弟说的什么贵人吧?” 他却没有马上离开,还想再观察一会儿。 “何方鼠辈,鬼鬼祟祟,老夫数三声,滚!” “三。” “咯”一声鸡鸣尖叫响起。 叶垂青心头剧震,如被马蜂蛰了一下,应声而落。 而且屁股不偏不倚,正巧摔在底下的石凳子尖尖上,快成十六瓣。 他一声惨呼,不禁骂道:“哦,你个老匹夫,不讲武德,说好数到三的。” “外屋的那小子是吧?蟹蟹那小丫头让我别寻你麻烦,想不到你自己送上门来。” “修为是差了点,不过眼下也诓不到别人,将就用一用吧。”鸡窝头微瞥了他一眼。 “你想干什么?我可是丹阁特地请来的驯兽师,你可不要乱来。” 被人抓到现行,他慌得一批,拉着虎皮做大旗。 “丹阁么?可管不到我,莫要废话,帮老夫一个忙就放你走。” “我……我没空,我还要修炼……” “以你的资质,不差这一会功夫,有你好处!” “这个……” “别这个那个,你陪她说说话。”鸡窝头指指已然独坐一旁的女人,此女一脸木讷。 叶垂青上下打量,心想必有古怪,道:“什么好处?” 鸡窝头不语,手中的鸡毛掸子一抖,鸡毛齐舞,“咯咯咯”的鸡鸣此起彼伏,犹如鬼哭狼嚎。 他头皮发麻,不想再经历一次。 赶紧走到女人身边,小心翼翼地问:“姑娘你没事吧?” 女人抬头傻傻地望着他,如同丢了魂一样,说有多迷茫就有多迷茫。 “呃……!” 见没有反应,他眉头一皱,当即发出一道灵力侵入其的体内,感觉生硬无比,仿佛面前的这人是一块木头。 莫非又是一个灵偶? 如果是灵偶的话,难道老头在调教她的行为模式? 这种粗暴的手段可不行! 他立刻专业脑上线,但也不知道该聊点啥。 便轻轻蹲下来,又问道:“有什么不开心吗?能不能和我说一说。” 或许是哪个“关键词”触动了女人的神经,女人瞬间变成小鸟依人状,以手遮面:“师兄,你坏!你坏!” 叶垂青酥得不行,心里却极冷静,继续问:“原来你喜欢你师兄?” “讨厌!”她羞答答地道:“你猜。” “喜欢?” 陡然!!! “擦”地一声。 一只弹出半尺爪刃的手就向他裆部掏了过来,冷风嗖嗖。 “哇欧!”叶垂青窜得比猴还高。 再看女人仿佛化身为一只嗜血的雌豹,两掌前端伸出明晃晃的利爪,弓腰一跳。 人已跃至其头顶,双臂交错,疾速挥下。 十道锐利的气劲激射而出,组成一张刃网。 这种气劲与小五的“七刹剑气”有些类似,不过威力差上很多。 叶垂青甩手一道风刃,将之撞得粉碎,然后准备来个火冲,来个“火烤疯婆子”。 不料鸡鸣声再起,他只觉腰上一麻,即刻泄了灵力。 “我去,还不让还手,这怎么玩?”他真想画个叉叉诅咒那个死老头子。 嘴里却连忙改口:“不喜欢!不喜欢!姑娘如此优秀,谁都配不上行了吧……” 但为时已晚,女人跟在身后疯狂追杀。 现在总算知道了老头为啥让他陪着说话,分明这具灵偶有故障啊,而且毛病不小。 他一边闪避,一边想着:“稳住,别慌!即使是出故障,也必有规律在里面。” 那女人速度越来越快,爪刃翻飞,移动之间,只剩下一条残影。 残影绕其周身翻舞,气劲如丝,不绝于缕。 叶垂青险象环生,仍不断地往外丢话,试图找出问题所在。 “我跟你说,女人要温柔懂不懂,像你这样打打杀杀,是会吓跑男人的。” “还有,常常发火会变不漂亮哦!” “莫非你师哥不喜欢你?” “都不是吗?你是不是感到寂寞了?以后我们可以做是朋友啊!” “哇!疯婆子,下手这么狠,当老子怕你……” 第15章 这个老头子坏得很 这时女人突然停了下来,再度陷入失神状态,静静走到石凳上坐了下来。 叶垂青的视线紧紧跟随,仔细观察其细微的表情和动作。 刚才那句话中出现了一个新词汇“你娘的”,可能就是这个词触动了她停下来的开关。 那启动她的开关又是什么呢,仅是“喜欢”吗?还是有别的“点”? 这便需要一一排查了。 “咦!” 旁观的鸡窝头不禁对他另眼相看,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叶垂青也不卖关子:“我觉得这具灵偶有逻辑障碍,具体如何还有待观察。” “何谓逻辑障碍?” “便是她的言行产生了根本性的冲突,让她无法正常运转。” “细说来听听。” “就像一个人脑子里明明想着前进,但身体却偏偏后退,左右为难到极限,就不可避免地陷入混乱。” “哦!难道你也懂‘牵灵之术’?” “晚辈不懂,就是平时爱瞎琢磨。” 鸡窝头闻言,略一思索,对他道:“老夫如今正在修炼的关口,不能长留此地,你五日后这个时候再过来,今晚就到这里吧。” “说好的好处都没见着,还想我再来……”叶垂青累得够呛,一脸委屈,小声嘟嚷道。 “小辈无知!老夫岂会言而无信。”鸡窝头恼怒。 “不过最近花销实在大,手头有些紧。这样,瞧你才达炼气三层,正需精元供养,下次你来补你一粒‘正精丸’如何?” “假如你不来,老夫也会去寻你的,你自己选。” 那还说什么? 叶垂青只能捏着鼻子认了,掠上屋顶,哪里来哪里去,心头暗骂:“老骗子!祝你生儿子没菊花。” “嘿嘿!”那边鸡窝头也正得意:“这小子有一套,或许这次真能给那娘们一个惊喜。” 回到屋里,他一夜无眠。 心想“正精丸”可是正经的二品丹药,确为自己这个阶段亟需的,至少可以将修为向前推进一截。 但东西却不是那么好拿到手的,这个老头子坏得很! 其实他最好奇的是这具灵偶到底是怎么产生灵智的? 脑子里一下子涌出许多恶毒之极的画面,不由打了一个寒颤。 那么小五…… 小五院中静悄悄。 不知道她睡着会不会做梦呢? …… 叶垂青加紧修炼,期待着五日后的到来。 这一天,群峰东侧铁剑峰有一道遁光掠过,倏地下滑,落在山门处。 “白师兄!”两名守山弟子齐声招呼。 此人正是回春峰花海的披发男子,他微微点头,漫步上山。 铁剑峰乃服气宗炼器重地,其形似铁剑插天,兀然直立,艰险异常。 披发男子一派悠闲,犹如走马观花,把山景一一看在眼里。 沿途不少修士对其揖手,看来都认识他。 稍后他进入一个山洞,一股热浪扑来,红光满天,里面竟然流淌着滚烫的岩浆。 洞内热火朝天,有位敦实老者站在高处,指挥一帮光着膀子的大汉拉着一张铁网,在岩浆河里反复寻梭。 铁网划过熔岩,掀起飞瀑般的火树银花。 “龙师叔,还在捞‘火娃娃’么?”披发男子上前施礼。 “愁人!”老者看了他一眼,道:“过些日子就是你妙极师姑的‘登峰大典‘,贺礼是必不可少的,可这‘火娃娃’捞了一茬又一茬,怕是绝种喽!” “师叔说笑了,铁剑峰还少得了宝贝。” “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总之和你说不着。对了,你来所为何事?” “请师叔帮我看看此法器还有没有得补救?” 说着他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件破损的水月樽,置于老者面前。 老者蹲下来,翻捡一二,道:“此乃万匠城的水炼之法,修补是可以修补,只是威力会跌损三成。” “那便请师叔出手。” “不二价,不赊账,一千灵石!” 披发男子一下苦了脸。 老者道:“你爹是回春峰的二当家,丹药流水哗哗响,缺这点灵石吗?白无奇啊白无奇,可别给我装穷。” “师叔又说笑,一千就一千,您可别让我爹知道,他最近火气大,我可不敢招惹。” “为何?” “还不是因为丹阁从外门借调了一名弟子,不想这人与外门另一个女弟子不清不楚,闹得风言风语,着实可恼。” “呵呵,老夫还以为是什么大事……”老者闻言笑了起来。 “那小侄告辞了。” “听说龙师弟心仪此女子,万幸啊!”披发男子走前装作不在意,随口提了一句。 老者的笑容凝固住了…… 他看见披发男子背影消失,突地冲下面大喊:“龙天龙你给我过来!” 当叶垂青的对头在行动之际,他也没闲着,再次溜出了春岩小筑。 这次下山是因为物资告急,储物袋内的酒见底了。 里面最后一坛药酒也被小五拿剑架脖子强抢了去,如果不能续上,以后就没得混了。 况且隔天便是和鸡窝头约好的日子。 他打算到公孙兄弟那里走一趟。 这俩兄弟的灵酒可不是耗子精的伪劣药酒能比的。 但他不能空着手去,否则惹人笑话,面子还是要的。 可是呢……他身上又没啥值钱的东西。 灵石? 自己留着还有用。 藏宝图和“五鬼移形”秘笈? 莫说他舍不得,舍得也不行,那是赃物,见不得光。 唯一能拿出手的只有“鱼旋镜”了。 嗯,本来是要送人的……芙蓉雪……! 呵呵,那就它吧! 叶垂青到时,公孙兄弟正在送客。 客人乃是一名年轻女修。 披红氅,薄嘴唇,柳叶刀眉,一看就是极酷飒之人。 女修道:“师伯的故居就劳烦两位照看了,万一哪天师伯仙驾回来,必会感到欣慰。” “青叶师妹尽管放心。”公孙木一本正经的样子。 转头瞧见叶垂青,立刻眉开眼笑:“师妹,来替你介绍一人,‘玉镜小郎君‘听说过吧?” 那名叫青叶的女修闻言看去,吃惊之余面露厌恶,道:“我听说此人上了回春峰,想不到竟然能遇到。” “确是才到不久,不过我们已成为忘年之交。” 青叶道:“你们两个筑基期,结交一个炼气期弟子,不觉得有失身份吗?” “有甚关系?咱公孙双杰向来与众与同,此人有趣,值得一交。”公孙鱼顿时不乐意了。 “哼!沆瀣一气。” 然后她两眼像两颗钉子一样盯着叶垂青走近,隐隐有杀意。 第16章 劝你少做白日梦 叶垂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似有霜刀冰剑迎面,身上压力骤增,腿肚子抽筋。 但他知此时不能后退,退一步丢的可不只是他一个人的面子。 他尽量自然地走到三人身前,施了一礼,便退于一旁。 青叶却不放过他,先扫视其脸,摇头! 再看看双肩及胸,亦摇头! 最后暗探了他的修为,面色犹如粘到狗屎一样。 就差一口“呸”在地上了。 “小娘们,别太过分啊!”叶垂青表面谦和,心中暗骂。 谁知对方冷不丁地问:“你喜欢芙蓉?” “啊……!” 他没反应过来,随即明白是说谢芙蓉,不禁有些小慌乱,张口结舌道:“我……我……!” 上回公孙兄弟给他提及时,他并未当真,没想到现在有人再说此事,就觉着特别荒谬,流言碎语太怕了! 至于他到底喜欢不喜欢谢芙蓉,这只有天知道。 青叶见其表情,以为他敢做不敢认,更加鄙视,冷笑一声,拂袖而去。 见她走远,叶垂青拍拍胸口,道:“两位前辈,刚才吓死我了。” 三人对视,哈哈大笑。 不料青叶猛地回头,指尖一亮,一粒星光绽开,“咻!”地一声就射了过来。 公孙兄弟色变,双双抢到前面,齐齐出掌,荡起一面灰色的灵盾。 星光在灵盾上炸裂,推动灵盾向后倒退数百米,三人撞作一团。 “谢芙蓉是要进星宿峰的,劝你少做白日梦!”青叶讲了一句,这才真离去。 公孙兄弟倒是没事,叶垂青却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 公孙木愤然道:“星宿峰这群女修向来嚣张,现在妙极师姑当上了峰主,恐怕大家都没有好日子过喽。” “青叶的‘摘星手’又强了不少,进阶筑基中期应该指日可待了。”公孙鱼亦道。 这等高端的话题,叶垂青哪敢说话,面色惨然。 俩兄弟拖着他进了洞府,胡乱塞了一粒疗伤的丹药,便任由其运功打坐。 这两位无论是开心还是不开心都爱整点小酒,边喝边聊,话匣子就关不住了 叶垂青听了一耳朵,得知青叶这位女修竟然来头不小。 公孙兄弟二人讨论的也不是如何找回场子,而是商量着如何给人家送礼。 原来服气宗内门共计有十六峰,其中接天峰、无极峰、星宿峰、回春峰、铁剑峰、玄月峰、轻云峰实力最强,并称“七秀峰”。 接天峰是宗主驻地,无极峰战力彪悍,星宿峰排在第三。 本来星宿峰上任峰主仙逝后,已有青黄不接、衰落之势。 可是数月前,星宿峰的妙极仙子不知怎地突然晋级金丹,接下了峰主之位。 此为大喜之事,但并非所有人都乐见。 服气宗创建千年,形成了多股分支,各有传承,错综复杂。 不说排名之争,单说各项资源的分配,便摩擦不断,纷争不停。 星宿峰呢,上下皆是女修,胸襟不能说太大,又修习一脉相承的“天星引”,性情往往冷酷好战,并且特别抱团,一上俱上,各峰都有点吃不消。 而这个妙极仙子也是极负盛名的人物,在“半步金丹”之时就敢轮番挑战各位金丹大佬,不知令多少人头疼。 如今她上位,要不要得罪这样一个女魔头,任谁都要掂量着办。 像公孙兄弟就选择了屈服,无他,实在是惹不起。 你要让这群女人不爽了,她们真敢上门堵你。 两人也是“月光族”,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一个结果,搔首不已。 叶垂青感觉三观震碎,从怀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鱼旋镜”,道:“两位前辈,请看此物如何?” “哟,这就是那面着名的镜子么?” “巧夺天工,不过为免寒酸吧!” 公孙木接在手里把玩。 叶垂青道:“送礼不在于贵重,而在乎恰到好处,怎么又知道人家不喜欢呢?”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可难就难在恰到好处啊。” “那就要看送给什么人,如果是送给女人,俗话说女人的心思你别猜,别出心裁总比俗套要强。” 公孙木不禁笑道:“兄弟,你是懂女人的!” “我看行,改日拿到铁剑峰请人炼制成一件法器,也算得上体面。”公孙鱼出了个主意。 叶垂青赶紧说我这件东西可不白给,高低要换几坛酒喝。 “哈哈哈!” 三人暴出大笑。 这件事就算这么定了,接下来就是吃席吹牛的时间。 酒足饭饱,他满载而归,深感太堕落,又进到观想空间,再度尝试了一把“万应化语”。 “哎,贼鸟无情啊!” 半晌后,他颓然退出,头晕眼涨、胸闷欲吐。 这次面对火鸟,并无任何进展。 青叶的出手,让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便是自身的防御手段还是太少。 在外门,进阶炼气三层后,倒是可以去传法堂再选择一门术法,但现在不是回不去嘛。 所以势必要想办法解决,不然回回都受伤。 “诶……不是还有那本‘五鬼移形’吗?” 他记起“五鬼移形”总述里说是在炼气三层即可修炼,遂拿出来瞧了瞧。 不细看还好,认真一瞧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玩意是一门身法,但绝非服气宗所有,乃是恶毒之极的邪功。 欲练此法,须先摄取五条冤魂,生生祭炼数载,方能成功。 练成之后可以将修炼者修为暂时拔高两个境界,虽然仅适用于炼气期,也是相当恐怖的。 “难怪耗子精妄图在外门大比上一鸣惊人,原来是邪功给他的底气。五条冤魂啊!狗贼,你有取死之道呀!” “这种邪功方法残忍,肯定有极大后患,绝对练不得,咱还是要走正道之光。” 他将秘笈扔回储物袋角落里,决定把术法先放一放,这段时间还是以提升境界为主。 转眼到了第二日晚上,叶垂青如法炮制,放倒了小五,“嗖”地一下,人已在百多米外的屋顶。 那间院子里,鸡窝头已经在等候。 “开始吧,你再试试她的反应。” “叮叮”他手里鸡毛掸子一抖,屋中飞出一道白影。 那个妖娆女人木然地立在了院中,数秒之间,脸上变得生香活艳起来。 然后开始莲步慢移,玉颈轻盼,仿如一幅仕女赏月图。 不知内情的人必定会吟上一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叶垂青走上前,学着前世戏里的情节,长揖到底:“小生有礼了,今晚的月亮真圆啊。” 第17章 你最好装得再像一点 对方全然没有反应! 他尬了,回头对鸡窝头道:“好像问题更严重了,我需要单独和她在一起呆三日,前辈最好不要打断我。” 这是他事先就想好的计划,就看能不能成功。 “你确定?” “确定!” 鸡窝头自无不可,但警告道:“你不是她的对手,当心自己的小命。” 说完走出了院子,给两人留出空间。 院子里一下子陷入寂静,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叶垂青不再出言,默默地陪在女人身边,女人的任何举动,都一一收在眼底。 女人当他不存在,自顾自地赏月、走动、低语、沉思。 如同一个孤独生活在老宅里的魅影。 叶垂青亦不着急,照常修炼,除了定点回去给小五和黑狗“投食”,就没有离开过。 别看他只是平静观望,但脑子里是高速运转的。 女人的起居活动、行动路线、说话次数,甚至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都在不停与上一刻或前一天作对比。 脑子里仿佛生成了一张表格,记录着所有数据。 只要数据足够,就一定会发现问题。 每日都有人把饭菜送到小院门口,女人往往置之不理,但偶尔也会少量食用。 毕竟她是灵偶,吃多了就要考虑排泄的问题了。 有一个细节被叶垂青抓住了,她好像对一道汤情有独钟,每次都会喝光。 “有这么好吃吗?” 叶垂青本不爱甜食,却被勾起了兴趣,拿起汤勺尝了一小口,感觉寡淡无味,仅有一丝甘甜。 “怕是你没喝过桂花酿,保证你咬掉舌!”他冷笑一声,扔下汤勺,专心对付起半扇卤鹅。 女人听到“桂花酿”三字,似乎若有所思,发呆了许久。 三日过后,鸡窝头如期而至,问:“可有发现?” “没有,”叶垂青没有任何失望的表情,道:“不过下次一定会有。” 他皱眉,道:“好!但愿你说到做到。” 接着递了一只小小的白玉瓶过来,叶垂青笑呵呵地接上手,如同吃了蜜一般。 “你可以走了,五日之后,老夫这里还备上一粒‘正精丸’,就看你没有本事拿到。” “先谢过前辈,我必收入囊中!” 叶垂青回到房中,掀开瓶口,倒出一粒圆溜溜、殷红如血的丹药,浓腥扑鼻。 他一贯信奉好饭不隔夜,当即仰头吞下,坐下运功。 片刻之后,一股蓬勃热力自腹中而发,很快席卷四肢百骸,全身如同泡在热水里面,暖洋洋的。 热力持续了数个时辰,他尽力吸纳,将功力提升了一大截。 其体内气海微微膨胀,好似变大了一些…… 炼气期共分九层,在前六层皆是为气海扩容,为以后的筑基打下基础。 当药力全部吸收完毕,他便开始实施下一步计划。 这次的目标竟然是小五。 晚饭后,他照常出去闲逛,逛着逛着就准备往山下走。 果然小五非常及时地出现了,持剑挡住去路。 这次叶垂青没有二话,上去就是干,射出一溜风刃。 他心知小五只是阻其下山,并不会真的下死手,便有恃无恐地找她当陪练。 主要目的还是用来熟悉那女人的招式,因为这两具灵偶都是同一个路数。 小五自然不会惯着他,三招五招就将他制服,手一拎一甩就将之扔回了院子,完全不懂得轻拿轻放。 叶垂青在地上摔了个坑,半天爬不起来。 小五好像无事发生过,走到面前说:“丹云子饿了。” “丹云子个鬼!老子都快挂了。” 他没想到与小五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随着修为的提高,他越发了解到“七刹剑气”的可怕,除了杀伐凌厉,甚至还可以封堵对手经脉。 简直就是“法系”的克星。 可叶垂青垂涎“正精丸”,是不会罢休的。 休养了一天,第二天他接着来,疯狂在生死边缘作死! 结果是依然被打得很惨。 如此坚持了四日,终于有所收获,已经能够捕捉到一些攻击轨迹。 就说这样的喂招对手上哪里去找?换个人,早被秒成渣了。 不过他被揍狠了,又发现自己的术法体系中还缺少一个环节,那就是“侦测术”。 “侦测术”乃通用术法,各门各派又稍有不同,主要用以探查对手的修为境界。 别轻视这种小手段,却是修行者的傍身必备,避免盲目送“人头”。 看了一圈,无人能教他,这事还得麻烦公孙兄弟。 他现在已经知道两人是筑基初期修为,算是大前辈了。 “侦测术”不涉及传承,应该不会让人为难。 果然,公孙兄弟也没让其失望,传下术法,并言“鱼旋镜”将要炼成,让他择日再来。 叶垂青趁机请教了一个问题:能以灵念寄托别的身体或器物是何等修为? 回答是不太好说,通常应该是金丹境界,但在金丹之下,亦有很多秘术可以办到。 其闻言沉思良久…… 万事备妥,日子也到了。 夜深人静,他落在小院中,鸡窝头迎面走来,问:“这次需要几日?” “明早前辈过来吧。” “好,你尽力而为,如若不行,就只能废掉了。” “废掉?”叶垂青目光一凝,随即明白可能就是拆解的意思。 机器人最终都会是这个下场,但这个……太像人了! “明白。”他躬身施礼,鸡窝头消失在门口。 他走进屋里,女人正倚在床边绣花,对其视而不见。 会得还挺多哈! 叶垂青径直走到她的面前,盯着她的双眼说:“你最好装得再像一点。” 女人仍无反应,叶垂青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其脸扳正,两人的呼吸可闻。 那双眼木然呆滞,好似没有焦距,就这么直直地对视…… “在别人看来,你确实是一具灵偶无疑,但在我这里还差点意思。” “你知道不知道,智能机器人设计必定有一些偏差,但这些偏差参数亦是有规律的,不会超出最大轨迹。” “也就是说该有的一定会有,没有的肯定不会有。” 他也不管对方听不听得懂,可劲唠叨。 “让一个活人完全扮演灵偶是不可能的,你知道你露出的最大破绽在哪里吗?” 第18章 孤独的看守 女人眼中渐有了光! “就是在上次喝汤的时候,我将沾过口水的汤勺扔回碗里,你便没有再动过。” “那可是你最爱的甜汤啊,怎么可能突然改变习惯不喝呢?不喝也就罢了,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没有任何反应。” “因为灵偶一举一动皆是设定好的,如果设定好你遇到这种情况便会停止进食,那么此时一定会设计另一个相对应的反应。” “而你的反应是没反应,这很难说通。所以……” “你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目的?” 叶垂青冷笑,迷之自信,好像掌控了全局。 其实这番话也是有明显漏洞的,现在他就是在使“诈”。 诈一诈,铁树都开花! 然而,女人瞳孔里的那抹光陡变杀机,一只利爪伸出,直掏心脏。 他早有准备,脚下一动,几个闪落,已落在一片橘林里。 橘叶纷飞,锋利如丝的气劲将周围三丈内的范围尽数覆盖,树木齐齐拦腰被切断,断口平滑如镜。 幸而叶垂青在和小五的“切磋”中获益不少,身如小马达一兜,躲过第一波攻击,反手立刻施展“风刃舞”。 带着锐光的数十枚风刃如同纸风车“呼呼”地飞旋,顿时将女人淹没。 女人手持两爪,亦旋转起来,形成一道小龙卷,摧城拔寨,勇不可挡。 刃圈外面,叶垂青可不敢怠慢,不断咬牙递补风刃,发了狠要将其拿下。 其后“叮叮当当”之声大作,仿佛百把战刀在相互劈斩…… 不过三刻,双方都支撑不住了,战斗瞬间沉寂,又骤然炸裂。 漫天风影爪迹均化为虚无,一人跪地,一人独立。 跪地的是叶垂青,他的灵力已然耗尽。 女人虽然站着,但情形恐怖! 她身上的衣物竟被风刃绞成破烂,露出的肌肤呈银白色,赫然是不知名的金属,上面密布着深浅不一的斩痕。 其瞳色变为深蓝,犹如两颗宝石,让人颤栗。 其躯体再无明显的女性特征,全是流线型圆柱体。 叶垂青只觉得口舌发麻,他完全低估了这具灵偶的坚固程度。 这是致命的失误! 灵偶一步跨到他的面前,以爪刃直指咽喉。 一股冰冷渗透全身,仿佛一根尖刺插进了脑门。 叶垂青颤声道:“如果杀了我,你的计划必定失败。呵呵!难道你以为我洞悉了你的阴谋之后,会不做准备吗?” “我要是死了,你信不信,老头子第一个会知道?” 没有只言片语,深蓝色的眼珠始终凝视…… 月色凄凉,橘林内弥漫着死亡的味道,似乎预示着一条生命即将凋落。 但他还是赌赢了! 灵偶双眸中的蓝色渐渐消褪,恢复黑瞳白仁,配合一张生硬的铁面,却比早先更吓人。 她两片嘴唇未动,声音如从肚里发出。 “我可以不杀你,但我的秘密如果被泄露一丝一毫,你会受到比死更可怕的惩罚。” 叶垂青赶紧点头,他可不头铁。 “你还要答应我一件事。必须教我如何伪装得更像,要是被识破,你也要死。” 叶垂青心里那个呜呼哀哉,心想你他娘还讲不讲一点道理? 可他完全处于劣势,现在已经不是单单一具出了毛病的灵偶的事了。 而是后面可能隐藏着一个高手,或者一个阴谋。 公孙木之前不是说过了吗? 以灵念寄托他物是金丹境才有的手段,乖乖,丹境耶! 岂容他小胳膊小腿抗拒。 好不容易挨到第二日,鸡窝头准时出现,看到院中两人也是面露惊讶。 他倒是对灵偶身上的伤痕和叶垂青还活着不太在意,只问结果如何。 “已经没有问题了,最好是能再观察一段时间,看有没有什么隐患。” “待老夫试一试就知。”鸡窝头手食指一搓,一朵乳白色的火苗出现在右掌掌心。 火苗跳跃,落于灵偶头上。 灵偶头顶如同点燃一根灯蕊,随风摇曳,倏地涨大,转瞬吞没了全身。 此火无温度,却烧得灵偶浑身通红,渐有熔化的迹象…… “你……不会毁了吧?”叶垂青大惊,这可关系到他自己的小命。 “无妨,在小南明离火之下,任何行为都会被放大,如有问题,必无所遁形。” 叶垂青暗道原来这就是小南明离火,自知阻止不了,只好紧张旁观。 一盏茶的时间过去,灵偶一直静立不动,任火焰灼身。 鸡窝头甚为满意,伸手一抓,火焰重归火苗回到掌心,随即消失。 “做得不错,这是答应你的东西。”他扔出一个玉瓶。 叶垂青接在手里,半点兴奋的感觉也无。 望着外表有点扭曲变形的灵偶,心里在想您还好吧? 可别迁怒到我,都是这个死老鬼干的! 哪知鸡窝头接着道:“老夫知道你的底细,我去给那丫头说,让她准你在山庄内走动。” “你须帮我办一件事,事情办好了,一年届满,许你一个进内门的名额。” 鸡窝头开始利诱,画下大饼。 叶垂青很难不心动,这可是又多了一条路啊! 遂问:“什么事?” 鸡窝头抖动手中鸡毛掸子,“叮零”之声传至老远。 院落里立刻响起了无数破门声,上百条身影如风般蹿上屋顶,落在院子里。 排列得整整齐齐,森森严严。 这些人皆是女子,样貌和之前的女人一模一样。 他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春岩小筑里藏了这么些灵偶,自己竟然没有半分察觉。 鸡窝头道:“你往后的差事就是照看这些灵偶,定期巡查,看她们有无异动,我会传给你操纵之法。” “作为报酬,每月你有两粒‘正精丸’可领。” “这……!” 诱惑实在太大了,叶垂青终究没有抵抗住,成功地成为了一名孤独的看守。 照料着一条他不想搭理的狗和一群不搭理他的灵偶。 每到“巡园”的时间,他就会拎着一大串门钥匙,挨家挨户地探访住户。 首先确认数量有没有少,然后同每一个都说上几句话,确保其无异常。 心情不错的时候,还送去一些水果,嘘寒问暖。 反正他不希望有事,他还指着这个换取内门名额呢。 总之你好我好大家好,千万不要出幺蛾子。 如此,他几乎转遍了春岩小筑的每处角落,除了主院。 因为鸡窝头再三告诫过,那里极其危险! “既然危险,绕着它走就没事了。” 叶垂青早过了拿命好奇的年纪,很听劝的。 还有就是壹号最近也很安静,没有给他找麻烦。 “壹号”是他为那具后来被修理复原的灵偶所取之代号。 不仅如此,他甚至为每一具灵偶都编上了编号,总共一百零九号。 一百零九具灵偶之中没有小五,她是独立于外的。 在其心目中,小五也是独一无二的。 这桩差事其实耗时不多,他的主要心思还是放在修炼上。 外门大比还有半年时间。 虽然有了鸡窝头的许诺,可鸡蛋总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他必须要做两手准备。 当然在此之前,有一个问题始终要去解决,就是刑堂的裁决。 这可能会影响他的参赛资格。 但凡事不是争取来的么? 拿命也要争一争! 第19章 擅闯者杀无赦 浊浪山外围,黑水之畔便是方圆千里小有名气的黑水曹家。 曹家家主曹龅乃筑基后期高手,本为服气宗弟子,后来因故出来独立门户,但仍与宗门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才闭关几日?就出了这种事,岂有此理!” 曹家议事堂中,气氛凝重,曹龅大发雷霆:“曹得梦脑子进水了,族里谋划着帮他争取一个保送内门名额,他可倒好,一点小事都办不好。曹旺,你是怎么教儿子的?” 坐在下首的中年人面孔拧成一团,含恨说道:“我已经叫人看着他了,谁知道这畜生轻忽大意……哎!还丢了性命。” “哼!还不是你平日惯的。”曹龅不愿迫他太甚,闭目一会儿,又道:“银儿,你怎么看?” “这个丙二必须死,否则我曹家颜面何存?”回话的正是在修寂院刑堂出现过的曹银。 “只是目前他人在内门,好像和丹阁扯上了点关系,比较难办。” “应该不至于,区区一个跑腿的,能翻上天去,”曹龅吩咐道:“你通知你大哥,让他想办法。” “是,我这就去办。” …… 春岩小筑中,日头悠长,叶垂青想起“鱼旋镜”应该已经炼成。 便又偷偷下山,去了公孙兄弟的洞府。 洞府内,公孙木擎着一柄表面笼罩着青雾的镜子道:“你来的正好,昨日此镜才到,品质提升至法器二阶,有几分玄妙,你看好!” 话说着,镜面射出一道白光,击中一尊半人高的铜炉。 白光立刻变得绵绵软软,像绳索一样将铜炉团团缠住,竟将其勒偏。 “哈哈!现在此镜与其称之为‘鱼旋镜’,不如叫‘缚旋镜’算了。”公孙鱼在旁打趣道。 “叫什么名字两位前辈随意。”叶垂青接过,爱不释手,这可是二阶法器啊! 以前摸得没摸过,今天开了一把洋荤,忍不住地问:“不知花了多少灵石?” “两千灵石!铁剑峰真是去不起,一个顶一个黑。不过还算有面子,东西是由龙天龙亲自送过来的。” 公孙木看着颇为心疼。 叶垂青咋舌!随口问道:“龙天龙是谁?” “此人是铁剑峰峰主龙湛的独子,不提他,灵石花都花了,你怎么也要陪我哥俩喝两杯。“ “来就来,谁怕谁!” “哈哈,好啊,怂的扮乌龟爬。” …… 话虽如此,不过叶垂青并没有多喝,仅留了一个时辰即往回走。 如今修炼得正顺,怎敢不抓紧时间。 不过他未料到有一个人正等着他。 才到上山道口,就有一个愣头青年从山岩上盘身而起。 问:“你就是丙二?” “呃……你是?” “可堵住你了,好教你知道,我乃铁剑峰龙天龙是也。” 叶垂青心想巧了,刚听说名字便遇上了,可堵我是几个意思? 又听其口气不善,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侦测术”丢了过去。 结果吓了一跳,“侦测术”竟然失灵了,未知对方深浅。 “侦测术”通常最多能侦测高于自身境界三层以内的目标,显然眼前这人至少是炼气七层。 他和公孙兄弟两个筑基称兄道弟不觉恐怖,那是差得太远,完全无从比较。 炼气七层却是可以压着他打的,甚至可以将之秒杀。 你说能不怕吗? 可他不能表现出来,强装镇定:“龙师兄找在下有事?” “没什么大事,你在外门坏了芙蓉师妹的名声,又害我被我爹骂。我来是要先打你一顿,然后押你去给芙蓉师妹赔罪。” 叶垂青一听傻眼了,完全没明白里面的逻辑关系。 你说你为谢芙蓉出头,我当你是见义勇为,可你被你爹骂,关我什么事? 但人家也不解释,拎着一根剧粗的铁锤就上来了,一个摆锤抡出。 慌乱之间,叶垂青一个火冲迎上。 他修为提升后,火冲的威力也倍增,不过屁用没有,被一锤击得凌空飞起,落在了半山腰。 “啊……!” “咔、咔、咔” 好像是胸骨碎了几根,这也得亏龙天龙想要慢慢揍他,没下狠手。 他忍痛爬起来,扭头就往山上飞奔。 “嘿嘿!还想跑?”龙天龙笑了一笑,提起锤子追击。 还好离山头也就几步的路程了,叶垂青一溜烟窜了上去,撅着屁股扎进了橘林之中。 龙天龙落后了一息,也很快出现在了山头,大叫道:“玉镜小郎君是吧?凭你也敢骚扰芙蓉师妹,今日就折了你的腿。” 叶垂青哪敢应声,这里离春岩小筑还有三里多地呢。 只顾一心逃命,以保腿为上。 橘林很茂密,并不适合追逐。 可龙天龙手里的锤子却是件法器,挥动一下,便喷出一道火蛇。 一路上,火蛇将橘林烧出一个通道,火势也向四周蔓延。 这火比“火焰掌”强了不知多少倍。 叶垂青被火舌燎到背上起了水泡,不禁暗骂:“狗儿的,你这是要放发烧山呀!” 余光瞟见头顶降下一片黑影,知是龙天龙到了,急忙一串风刃挥出。 “叮叮” 风刃被拨去一边,一锤就向他的双腿砸来。 这时,一道冷冽剑气从斜里穿出,和锤子碰了个正着,龙天龙被击退百步。 未容其喘息,那剑气如影随形,连斩数记,斩得龙天龙锤子几乎脱手,然后被一脚踹飞。 叶垂青大喜,知是小五救驾来了。 小五身形飘乎,快到看不清面目,嘴中冷语道:“此乃禁地,擅闯者杀无赦!“ 服气宗内明令的禁地可不是开玩笑的,当真被杀了后悔也无济于事。 龙天龙好汉不吃眼前亏,急掠下山。 并喊道:“小子,你就当缩头乌龟吧,有种永远别下山。” “幼稚!老子有没有种还要向你证明吗?你他娘的还不是欺弱怕硬。” 他心里不屑,走到小五跟前,道:“小五,你能来太好了,差点见不到你了。” 小五哪里有空搭理,速度移动,挥剑将橘林着火处割出一个个隔离带。 叶垂青在旁边看着,暗想:“真是全能啊,要是你是个女的,就娶你做老婆了。” 陡又面色一变,喃喃道:“小五怎么会提前醒了,我明明放了两坛酒,难道是酒量见涨啦?” 那她有没有发现我离开了,还是说正好出来寻找碰上的? 他内心一番纠结,那边小五已经完事,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向院落走去。 到底发现还是没发现啊? 哎……你跟一个机器人也套不出话来,好叫人伤脑筋! “等等我啊。” 小五身影走远,他只能快步跟上…… 第20章 丙二,滚出来 回去之后,为掩饰心虚,他忍痛和黑狗玩耍了一阵,见小五没有什么反常举动,才去运功疗伤。 经此一场,他又明白了一个道理,在炼气期低级阶段,还是近战比较占优势。 那一锤子给他留下了心理阴影! 本想着接下来痛下苦功,努力提升级境界。 可如同撞鬼一样,坏事一桩桩地来。 他修炼了整夜,还没来得及吃早饭,隐隐听到一声声骄横的女声破空而来。 “丙二,你给我出来。” “丙二,滚出来!” “滚出来!” 哪里来的这些个女人……还指名道姓的! 叶垂青莫名其妙,心想又是要闹哪样? 循声奔至山道口一看,我滴个乖乖! 只见山下聚集了一大群女修,环肥燕瘦,冷俏艳丽,各式各样都有。 场面如同妇女开大会,就差布置果盘瓜子了。 见其冒头,女修们立刻像喜鹊一样叽叽喳喳,议论开来。 “呀,这就是玉镜小郎君么,长得也不白嘛!” “哟,你什么眼神,牙齿不是白的么?“ “咯咯……” “都怪你们,说什么俊美丰仪、绝美无双,害得白跑一趟。” “叫我说,他的脸皮真真厚,竟敢攀附小师妹。” “是啊!是啊!不要脸。” “……” 叶垂青心里那个气呀,又毫无办法,谁叫他办事考虑不周全呢。 “无聊,随便你们骂吧,你们要是敢上来算我输。” 他算准了在众目睽睽下,没人敢以身犯禁。 一个人从女修中走出,有几分姿色,少见的单眼皮。 她厉声道:“丙二,听说你将赠与谢师妹之物,又要转赠别人,实在是无耻之极。往后但凡被我星宿峰的人遇上,必不会轻饶。” 此言一出,下面又炸开锅,骂声一片。 是个女人应该都会鄙视这种行为吧?老娘不要的,扔掉都不可以送人! 幸亏山头够高,否则唾沫星子都能喷到他脸上。 “那面镜子根本没送出好不好……”他老脸羞红,连给自己开脱都底气不足。 惹不起躲得起吧!他赶紧溜之大吉。 但事情的发展有些失控,众女修在山下聚了大半日,本以为会消停。 不料第二日她们又来了。 第三日…… 叶垂青很悲愤。 这样下去,名声全毁了。 悲愤之余,他开始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这里可是回春峰,就没人管管? 是谁放这些女修进的山? 又他娘的不是菜市场,还天天来! 守山弟子难道是吃干饭的么? 肯定有人暗中捣鬼…… 百里花海之中,新来的婢女如意一边服侍白无奇更衣,一边在耳边轻语:“公子,叁仙娘已经召集了一些相好姐妹去回春峰去闹了,一旦成了声势,那人必定会被驱逐下山。” “嗯,这个女人有些贪心,不过正好为我所用,往后你可与其多走动,给她一点小甜头。” 如意低眉顺目:“公子放心,此等草芥儿,只要出了内门,还不是任人拿捏,奴婢必定将此事办妥。” “小如意办事我岂有不放心的道理,待我掌控回春峰,必不会亏待你。”白无奇一把将她抱进怀里。 如意笑道:“公子要如何掌控?“ “自然是灵石,有大把灵石开路,何愁这些个人不臣服!“ “可主上说了,如若公子还不能说服令尊,恐怕就要亲自动手了。“如意仍是无限温柔。 白无奇手搂得更紧了,但眼中渐渐变冷…… 一连数日,那群女修不肯干休,在山下茗茶会友,不时起身叫骂一阵。 花式翻新,变着法地羞辱。 这在回春峰已经成为一桩奇闻,很多人慕名过来围观。 你要说你不理他就得了,可并非如此。 修行路上师傅指点,友人相助,如果变成臭狗屎,人人都避之不及,也相当于断了你的道途。 叶垂青相当恼火,心想既然这样,你不仁我不义,休怪我给你们来个以毒攻毒。 趁着夜深人静,他以黑巾蒙面,溜下山直奔公孙兄弟洞府。 这哥俩好不容易潜心修炼一回,听到有人拍门,甚是不爽。 不过出来一看,见其模样,顿时乐不可支。 两人拉他入内,公孙木未语先笑:“兄弟,你现在可是威名远扬啊!” “别提了,臭名远扬吧!”叶垂青苦笑道。 “我俩也是多少年没见过这么多女人了,啧啧!这场面。” “你们也去啦?” “此等盛会,岂能错过!“ 这家伙面露猥琐,叶垂青脸更垮了,道:“我是不是惹到什么人了?” “极有可能,不过人家做得极巧妙,”公孙木终于正色了一点:“你知道这群女人怎么来的?” “回春峰里,我们这一边为南峰,满山种橘。而在北峰,则多为茶田,其中有一块茶田长着本宗特产‘雨润’灵茶。” “此茶非得以处女之身手工采摘不可,是以每到采摘季节,均会请各峰女弟子前来帮忙。你明白了吧?” 叶垂青缓缓道:“那么此时只需要稍加鼓动即可,完全不留痕迹是不是?” “正是如此,看来你还不算太傻。” “娘的!”叶垂青骂了一句,又问:“这个采摘期有多长?” “早着呢,还有十多日,你且受着吧。” 公孙木给他支招:“但也莫慌,最好就是不予理睬,闹出格了自然有人出来收拾场面。” “我倒有些想法,”叶垂青道:“此来便是打探一下这她们的来历,越深入越好。” “哦……果然是有想法,”公孙木看向其弟:“那就要用到你的宝贝了。” 公孙鱼很不情愿,磨蹭半天,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本发黄的小书,扔在他面前道:“拿去。“ 叶垂青带着疑惑拾起一看,不由惊为天人,这个家伙看着平时话不多,暗地里却闷骚得很咧! 原来这是个手绘本,类似于素描,把这几日聚在山下的女修个个绘于纸上,形象生动传神,旁边还有点评。 点评不堪入目,把各个女修的容貌、根脚、习性一一罗列,甚至还有谁和谁相好,腰分几寸,凶大凶小等等。 他张大嘴巴望了一眼公孙鱼,其仍是木然的表情,道:“陶冶情操而已。” 叶垂青真是佩服,心想有了这玩意,管叫这群女人落荒而逃。 第21章 那就恕在下无礼了 回去之后,他通宵达旦做功课,天明听喧哗响起,于是施然来到山头。 又是花红柳绿,莺莺燕燕,很养眼的阵仗! 前面有几个开骂的,他不动声色,闭目略过,直到那个单眼皮女修出列,便向前迈了一步。 假装以袖子拭泪,呜咽道:“众人都可骂我,唯有你,令我痛彻心扉。” 单眼皮女修奇道:“为何?” “叁仙娘有所不知,自从多年前一见你,便再难忘记,日夜苦想,相思成疾。别人可以误解我,莫非仙娘你也要误解我么?” 这顿话莫说单眼皮女修,连她身边之人也被说懵了。 随即响起一片窃窃低语。 那位叁仙娘又气又恼,骂道:“小贼,何曾见过你?” 叶垂青作伤心状,道:“莫非仙娘忘了红叶居前小河边,你在吹萧,我夸此曲只应天上有,你说吹得不好,是萧好。莫非你真的忘了吗?” 这下议论声更大了,皆向她看来,叁仙娘羞得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因为红叶居确实是其在外门时的住处,她亦擅吹箫,身边的闺蜜无人不晓,这下子她恐怕难以说清了。 他接着道:“当日仙娘还说你既喜欢,我可以教你啊,玉指纤纤洞萧寒,化作春泥更向阳……” “放屁!” 他还没说完,叁仙娘已经掩面而去。 女修中立刻有人追上去安慰,一路哭哭骂骂。 “无耻之徒!仙娘怎么可能认识你这种卑微小人。” 女修中又出来一人,这是一个泼辣妹子,估计这几日就数她骂得最狠。 叶垂青心道得罪一个也得罪,得罪一群也得罪,那就恕在下无礼了。 “哎呀!这不是玄月峰的王凤师姐么,师姐如此说,恐怕贵峰的林长远师兄会不喜欢。” 这个王凤本来铆足劲儿要将叶垂青骂个狗血淋头,闻言色变。 因为她和林长远林师兄暗地有一腿,行事隐秘,不知道怎么会被外人所知。 “林师兄说过英雄不问出身,小卒子只要肯努力,也能成大将军。” “有一次林师兄到外门指导剑术,还拿师姐你举例呢,说师姐刚进宗的时候,不练刀枪偏练剑,刚开始连剑都拿不稳,现在已经下剑如有神了。” 这番话说完,又气走了一个。 “你这小贼太可恨了……!” 还有人跳出来,是个大眼睛的小姑娘。 她刚鼓起勇气,就被叶垂青打断:“无极峰的淑怡妹妹也来啦,在下对‘白贝仙子’仰慕已久了。” 小姑娘其实并无“白贝仙子”这个称号,也没什么见不得人的私密。 只不过她有一颗“baby心”,喜欢在无人之时,穿着可爱的睡衣,躺进一个由大海贝制成的摇篮中。 这样才能睡得香甜。 此女“呀!”地一声吓跑了,生怕这家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七八个同伴也跟着离开,人一下子少了许多。 剩下的人面面相觑,一时冷场。 “哼!和我斗,光脚的会怕穿鞋的?”叶垂青扫视一圈,拂袖而去。 但他心里不见得有多高兴,仿佛看见了以后的路更难走了。 经叶垂青“自杀式”的这么一弄,山下再难聚得起人,耳边也清净了。 不过之后听公孙兄弟讲,他的大名如今已高居服气宗肖小榜榜首。 他站在院中,仰天长叹:“我生来孤独,一路彷徨,谁又能懂得我的心呢?” “行了!别到处惹事,春岩小筑不得再受外人干扰。” 这时鸡窝头神出鬼没地出现在身边,似乎有点不悦。 叶垂青连连点点,他也不想啊! 鸡窝头又道:“晚一点我要带走所有灵偶,你最后检查一遍就不用管了。” 他心头一震,问:“她们还回来吗?” “放心,答应你的事不会有变,三两日即归。” 那便只是虚惊一场,这些灵偶可是他赚外快的营生,至少在外门大比之前尤为重要。 目前来说,一粒“正精丸”可将其功力提升半层,要达到炼气三层巅峰,至少还需有十粒以上。 因此,叶垂青这次“巡园”特别仔细,深恐有失。 …… 刚入夜,叶垂青就听到几声鸡叫,趴在窗边一看,一道道白影冲天而起。 却非落入那间偏院,好像是往主院去了。 “嗯?”他回头望了一眼已经醉倒的小五,也钻入了黑夜之中。 鸡窝头不知道要将这些灵偶带去哪里,但灵偶队伍中却埋着一个“雷”,也就是壹号。 叶垂青始终是放心不下,想要跟去一探究竟。 仅片刻,他已蹲在主院墙头,院中却静悄悄,不见半个人影。 这院子有数亩大小,里面耸立着一个类似祭坛的建筑。 祭坛里面泛着微微莹光,像是慢慢沉入大海的落日余晖。 他赶紧跳进院子,快速靠近,心中的危机感却越来越盛。 陡地,祭坛前一尊石像手中红光一闪,一把锋利无比的短剑射至面前。 其势之快,容人呼喊的时间都没有。 幸好叶垂青在风刃阵中摸爬滚打过,提前已发出三道风刃。 三重风刃在短剑之下不堪一击,一触即碎,不过总算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他就地一滚,踏入其中,听到“咔嗒”轻响,又有一道蓝光当胸来袭。 而背后红光亦迂回回来,这下子,他陷入了前后包夹。 练兵千日,用在一时! 叶垂青反手勾出一掌,四道风刃乍现,形成一个小小的旋涡,将红蓝二光暂时圈在了里面。 趁此机会,他一举扑向了几乎快要消失的莹光之中…… “嘶、啪” 瞬间眩晕之后,他感觉自己狠狠地砸在一块坚硬的石头上面。 为防意外,第一时间拍出了一记火掌。 焰光中,这里赫然是一座山洞,地面画有一个缸口大小的繁复符文。 “这应该是传送阵吧?” 原来鸡窝头带着一众灵偶不知传送到了何处,他能过来是赶上了传送阵的余威。 这令其愈发惊奇,从洞中奔出,发现置身在一个山丘顶上,底下是一望无垠的荒原,半是枯草半是黄沙,风不息地吹着,寒气彻骨。 放眼大地仿佛罩在一层流动的黑雾之中,头上的月亮却低垂天幕,大得出奇。 叶垂青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喃喃道:“这个鬼地方适合狼人出没。” 话音未落,就听到传来一声凄厉的狼嚎,声音极为瘆人,仿佛脖子被什么东西撕成了两半。 第22章 蒙阴战地 可他还是没有犹豫,立刻向那个方位奔去。 不出百步,就看到两只大青狼的尸体碎块,血赤糊拉,肠肚流了一地,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下的手。 无论是什么,但肯定不是人为,除非是变态。 他忍住反胃,往前查看。 沿着地上的凌乱足印走了好久,四周开始出现一些游荡的黑影,步伐怪异。 仔细分辨,却是一具具绿毛僵尸,肌肉僵如纸壳,眼中绿光闪烁。 不用说了,凶手就是它们无疑。 僵尸此物,叶垂青以前在下山采买时也曾碰见过一只两只,因此并不是太惧怕。 僵尸行动迟缓,对修行者威胁不是很大,除非是扑僵或飞僵之类。 其身飞快穿过,只有一具离得近些,便抬手一道火焰,将之烧成焦炭。 不料越深入,僵尸越多,粗粗看去就有好几十具。 他不禁皱眉,心想莫非掉进了僵尸窝? 僵尸成因特殊,并非随随便便就能产生,到底到了什么鬼地方? 这些东西没有心智,与之战斗毫无意义,只能尽量避开。 却仍有闻到生气的僵尸扑上来疯狂撕咬,所幸速度都不快,轻易就能摆脱。 就这样一路飞奔,均见不到人烟,唯有野兽出没,最多的便是青狼和僵尸。 它们好像各有地盘,领地意识极强,却又会越界攻击,总之就是不得安生。 青狼就更很烦人了,被纠缠上会一路追踪。 无奈之下,叶垂青下了狠手,挥出风刃一刀一个,像切豆腐一样。 一路上怕是宰了不下百十只…… 渐渐,气温好像更冷了,脚下开始有霜,发出“咔咔”声响。 到了这里又有所变化,出现的狼群变成了灰狼,钢毛竖立,迅捷无比,风刃再不容易命中。 绿毛僵尸也变为了红毛僵尸,身形更加魁梧,双爪如钩,恶臭熏天。 他不敢大意,红毛僵尸已是二阶邪物,能够对修行者产生威胁。 此处,终于有了发现。 地面上隔一段距离,就散落着几具僵尸残骸,尸首分离,创口平整光滑,似是灵偶的剑气所为。 “看来没跟丢!” 他见方向对了,于是加紧急追。 不出十里,突地一驾战车撞出,后面跟着一队持枪士卒。 叶垂青一惊,定眼一瞧,寒气冒透! 这哪里是兵卒,分明是一群形迹狰狞的漆黑骷髅,如同被烈火焚烧过。 战车上则是一个白骨驭手,身披残破战甲,一手举刀,一手挽绳。 其眼窝绿焰流转,颌骨当当,发出铁片摩擦之声。 “何人敢擅闯蒙阴战地,口令?” 叶垂青愣在了当场,这种场面从来没有经历过,小脚肚子又开始打颤。 “口令!“白骨驭手再次厉问,仿佛自己还活着一般。 这时他隐隐记起,传闻出了浊浪山,在古龙山脉的某一处,有块蒙阴古战场。 该处曾有百万大军混战,埋葬了无数精兵悍将,千百年后鬼物纵横,凶险绝伦。 “难道……好你个死老头子,你真会选地方!” 他一边诅咒鸡窝头,一边在想是逃呢?逃呢?还是逃呢? 最后还是理智战胜了恐惧,这一逃慌不择路,指不定会陷入什么更可怕的包围之中,到时候就真的死无葬身之地了。 趁白骨驭手神志暝乱,不如蒙混一番。 “吾乃议和使者,速速带路,觐见你家主公。” 在其看来,这鬼兵鬼将也算得上是一种人工智能,只要场景安排的合理,任何事都可能发生。 在路上再找机会逃跑,岂不比硬拼划算? 果然白骨驭手二话不说,伸手一探,黑森森的鬼气就将之卷到了车上。 战车好似腾云驾雾,飞快驰骋,刺耳的鬼声“呜呜呜”,车上唯一的活人面色惨白。 沿途可见大批漆黑骷髅和绿毛僵尸厮杀,刀枪整下,骨肉崩碎,搅得风云变色。 杀着杀着,又插入一群膘肥体壮的巨硕灰狼,撕啃扒拉,腥血喷溅,各种恶行恶状,令人头皮发麻。 也不知道谁和谁打,反正逮住就下死手,分之不开,甚至形成了一个个巨型的骨肉球,破灭又重聚,重聚又破灭…… “我滴个鬼姥姥!这就是罗刹鬼市呀,我是不是把自己给坑了?”叶垂青勉强站定,心里已经开始后悔。 战车横冲直撞,撞得残肢满天飞,硬生生在战场凿穿了一条通道。 前方便是几个方阵的骷髅大军,密密麻麻,旌旗森森,杀气冲斗九霄。 叶垂青还未靠近,险些要晕死过去。 这时不知怎地,观想空间内的火鸟突然现身,燃起熊熊烈焰将杀气驱散,其神志才清明一点。 抬头望见中军之内有一赤骨鬼将,高逾三丈,周身鬼气如墨,端是骇人! 白骨驭手上前禀告,赤骨鬼将发出“呱呱”大笑,把左右骷髅震得直掉渣。 两道暴虐的眼神投了过来,叶垂青感觉如坠冰窖,几乎给跪了。 “议和?可笑之极,只有将这帮老僵皮一个个皮扒净,方才消得我恨。” 其声如夜枭号泣,直刺耳膜。 “若非万骨窟不杀来使,今日管叫你魂飞魄散。驭甲士使听令,速速将之送归尸墟,不得有误。” 白骨驭手下跪领命,随即抓住叶垂青的脖领将他带上战车,滚滚驱车而去。 身后赤骨鬼将肆意狂笑。 “哪里来的蠢货,阳事不知,竟敢掺和鬼事。蒙阴战地三方争斗数百年,难得有点乐子,呱呱呱……!” 众骷髅欢声雷动,好像过年一般…… 叶垂青脑门子汗都滴下来了,心想碰到了一个鬼里面的明白人了。 其实以赤骨鬼将这种级别,已相当于人类修士的筑基境大成,早生灵智,绝非一般鬼物可比。 所以他以为糊弄鬼,结果是鬼糊弄! 战车又往战场中碾压过去,再次置身于刀枪箭雨的汪洋大海,根本没有逃脱的机会。 下车恐怕立刻就会被撕成碎片,这种情况,给他三个胆子也不敢啊。 还好出了战场中心后鬼物再无那般密集,才得以喘上一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吸完,一下子就噎住了。 只见那啥驭甲士驾着战车兜了一个圈子,竟朝源源不断补充兵力的僵尸本营大阵冲去。 第23章 月华老尸 这些僵兵俱是身高体大的红毛僵尸,分成一列列小队,摇摇晃晃,狼突向前。 再望僵尸大阵,鸦雀无声,尸气弥漫,隔着老远身体即感到寒意刺骨,但极度作呕的感觉又令五脏六腑忍不住翻腾。 …… “不用这么狠吧!你死心眼吗?你送我过去,还不得搭上自己?” 他知道不能再往前了,再往前小命就交待在这里了。 你想想也是,僵尸总比骷髅吃人的欲望要强烈。 而且僵尸还吃脑子! 白骨驭手视死如归,宛如一个慷慨赴死的勇士,没有一点减缓的意思。 “怎么办?” 他脑中急转,突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些红毛僵尸竟然对战车置之不理,一心只往战场上冲。 “难道这辆车竟是一件法宝不成,能让鬼物视而不见或者不主动攻击?” 其猜想得大体没错,不过此车不能叫做法宝,而是应该称为鬼器。 “只能拼一把了!” 叶垂青不容多想,当即一串串风刃向四面激射,将周围僵尸小队的阵形打乱。 红毛僵尸受到攻击,仿佛大梦初醒,立刻纷纷扑了过来。 他面上一喜,趁白骨驭手挥刀劈斩,一翻身,钻到了战车底下。 战车还在飞驰,像撞麻瓜一样把阻挡的红毛僵尸撞飞碾压,跟在车后的那些骷髅兵又举枪将之捅穿,挑在枪头。 接着便见到无数腿脚晃动,好似越来越多的红毛僵尸包抄了过来,几乎压灭了从天空落下的月光。 再之后就什么都看不清了,只听见到无数的碎裂声及呼嚎声,宛如地狱里的万鬼涌动。 战车的速度也逐渐慢了下来,直至天地间的空气凝结,忽又发出一声惊天巨响。 “轰!” 叶垂青藏身的战车底板四分五裂,他重重地摔在地上,翻滚数圈,又狠狠地撞在一块石头上。 惊惶中拿眼一瞥,发现所处之地已然远离主战场,只有少许零星战斗在继续。 而战车被撕成了几截,自己落入了一队披甲红毛僵尸的包围之中,白骨驭手及其部下全不见踪影,估计是玩完了。 披甲僵尸乍闻活人气息,顿时疯狂,蜂拥扑来。 这种情形下左右是死,他唯有拼了,双掌一拍,便在身前身后各设下了一道火墙。 哪知这些披甲僵尸竟不十分害怕火焰,尽管穿越火墙被点燃,仍张牙舞爪,欲将其生啖活剥。 “来嘛!看你们这群丑东西牙口有多硬。” 他发了狠,再一挥手,则是“风刃舞”,百多道风刃齐飞,面前立刻“唰唰”倒了一片。 但是披甲僵尸上身覆盖着铠甲,中个一两刀并不能致命,除非齐脖子削断,否则蹦得比蚂蚱还欢。 数息之间,僵尸群已逼到十步之内。 腐臭之气直冲鼻端,任是神仙也觉得难受,还好又是观想空间内火鸟发威,将腐气驱尽。 火属性的存在似乎本能的厌恶世间一切阴邪之物。 再不能坐以待毙! 他一跃而起,踏着僵尸的头顶往外闯,手底不停,风刃飚射,斩下十余具头颅。 突然脚上一疼,整个人被一只枯爪拖到了地上,他根本没空去想其他任何东西,迎头就喷出两道火柱。 “吱吱”怪叫不绝,焦烟直冒,尸群缺开一条口子,又被更多的僵尸堵上。 叶垂青的灵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仍顽强地抵抗,可如此近的距离,风刃威力大打折扣。 就当其自认在劫难逃之时,僵尸群发生了一阵混乱,众僵尸陷入了短暂的进退两难。 趁此,他再度跃起,在空中,看见一大队灰狼杀了进来,与僵尸战成一团。 刻在骨子里的仇恨支配了它们,以至于它们都忽略了身边这块“小肉肉”。 此时不跑,更待何时! 叶垂青怀着中了五百万大奖的心情赶紧逃开,只想离这个鬼地方越远越好。 他也辨不清来时的方向了,就如一只无头苍蝇一样亡命狂奔。 进入一片沙砾地之后,感觉到周围的鬼物和灰狼似乎绝迹了,不由一下子瘫坐在地上。 此时他身上的血水和汗水已经凝结成一块,大小伤势不下数十处,可以说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本打算立刻运功恢复,不想一下没坐稳,从沙丘顶上滚了下去。 这坡不高,下去之后悚然大惊,瞬间发现了更为恐怖的存在。 眼前出现了四具全身霜白的僵尸,站在绘刻着神秘符文的地上翩然起舞。 舞姿充满诡异,周身关节一节节地动,时快时慢,间歇性地还来一段齐舞。 这些僵尸更加高大,近有三米,口中流着黑色长涎,肌肉竟似壮汉般贲起。 “地行尸?”叶垂青感觉自己呼出来的气息都是冰的。 通常僵尸以体毛颜色区分,称之为“青红白紫”,地行尸就是其中所谓的“白”。 地行尸的实力比红毛僵尸的更甚,相当于修士之中的筑基境,又有一个名称叫做“月华老尸”。 只因它们懂得了吸取月华,用以铸炼不坏之躯。 叶垂青的心不断往下沉,伏地不敢稍动,唯有希望装死躲过一劫。 然后命运似乎不再眷顾,四具月华老尸齐齐看向了他。 这几道目光异常邪恶,近乎将他一寸寸扒开,重点光顾了叶垂青的天灵穴和臀部。 僵尸食人通常有两种吃法,分为头吃或尾吃。 头吃自然是先揭天灵穴,尾吃就像剥虾一样。 叶垂青只觉得脑液抽抽,大叫一声,一个鹞子翻身,就要翻越沙丘。 哪里有这么便宜的事! 一具月华老尸陡然伸爪一抓,他就被一股巨力吸扯,隔着数十米被拉了回来。 紧接着另一只爪子对准胸口直插了下来,他骇然大叫,身体却一动。 又一股巨力袭来,他身不由己,落入了另一具月华老尸手中。 “嗷嗷嗷” 这几个家伙都想吃独食,当即大打出手,可怜的叶垂青像洋娃娃一样被抛来抛去,每时每刻都有丧生的危险。 他倒没受到什么重伤,只是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掉出来了。 想着要反击,可周身几乎快被抖搂散架,灵力无法聚集。 “挂了!挂了!要让几个老粽子玩死了……”他嘴里不停念叨。 第24章 多么熟悉的一剑 叫嚷间,他身体再度起飞,倒栽葱似地摔下。 然而,还未触地,即被一只手抓住背部,大力扔了出去。 诶? 怎么有种熟悉的感觉……! “唰” 随即一道剑光飚起,抓他的月华老尸惨嚎一声,一只利爪齐腕而断,墨绿的尸液喷了一地。 叶垂青的眼眶顿时湿润了。 他知道,小五到了! 这绝对出乎意料。 此刻她不是应该还酒醉未醒吗? 但叶垂青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脱脸瞬间,几串风刃闪射而出。 目标分别是另外三具月华老尸。 风刃射在那些浓密钢硬的白毛上,如击败革,伤不得分毫。 还想补刀,肩膀却被一只手提起,疾速往外奔逃。 他如同坐上了一辆高速列车,视线中,抓他之人正是小五。 小五脸色平静,看不出一丝惊慌。 几具老尸岂肯罢休,在后面穷追不舍。 这些家伙纵是厉害,却仍不会飞行,最初还有一点追上来的迹象,到后来越落越远,完全不见了踪影。 又行了很长一段距离,小五停了下来,一把将他抛在地上。 叶垂青想要和其说话,她理也不理,冷漠地向高处打量。 他也没法子,只得先运功恢复再说。 现在他们在一座高山脚下,这山通体玄黑,寸草不生。 他就感觉一阵阵的阴风蚀骨,心想这个地方一定邪门! 过了一会儿,小五突然动了,也未等他,径直向山上掠去。 “嘿!没有半点人情味,你可别想丢下我。”叶垂青赶忙收功。 片刻工夫,眼中就只剩下一条背影。 待他费了老大力气追上时,发现小五蹲在一座乱石堆里。 从这个位置可以很方便地瞧见下面的一座山谷。 山谷之中,正进行着一场激烈无比的战斗。 叶垂青心里一紧,因为发现一百零九具灵偶都在,只是不见鸡窝头。 只见百多具灵偶结成一个类似渔网阵的阵形,将一只赤铜色的僵尸紧紧围住,齐刷刷的剑气纵横。 赤铜色僵尸赫然就是“青红白紫”里的“紫”,乃传说中的金丹境级别的尸魁。 尸魁在剑阵中飞腾跳跃,每次出手都有十余身影被击飞出去,但始终未能突围,被死死困在阵中。 看来战斗应该进行很久了,无穷无尽的剑气在尸魁身上留下了大大小小的伤口,不过这些伤口如蛆虫般交缠蠕动,正以眼肉可见的速度愈合。 尸魁用通常手段是杀不死的! 灵偶们也大多数缺胳膊少腿,有几具甚至头都不见了,如若他们非精铁制成,恐怕早已顶不住了。 叶垂青看着心疼,毕竟还是有些感情的,可他大气不敢出,生怕让尸魁察觉。 以尸魁的修为,他可能吃不上一招。 谷中双方出手快如闪电,惨烈之极,虽然都不曾发声,却胜过惊天动地。 “死老头子去哪里了?”叶垂青扫视一圈,均无发现,心道:“难道他调教这么多灵偶就是为了对付僵尸么?” “主意是好主意,就是为免耗资巨大了,难怪他喊手头紧。” 扭头看了一眼小五,小五态度冷淡,没有想下去帮忙的意思。 他倒是有心,却无力。 时间过了一个时辰,激战仍在继续。 一方是“烧油的”,一方是异变之躯,都没有“累”这个概念,直打得天昏地暗,不死不休。 叶垂青看得惊心动魄,即使隔得这么远,仍感到厉风扑面。 此时天空月亮已升至最大,姣姣生辉,吞吐光影。 他发觉异常,抬头一瞧,倏地一道水柱般的月华就落到了尸魁顶头。 尸魁似乎瞬间实力暴涨,身体增粗几圈,高抬双臂,发出数声暴虐的吼叫。 山谷中顿时产生剧变,猛地涌起一层冰雾。 冰雾过处,无论是沙泥岩石,还是灵偶利剑皆被冻上一层坚冰。 坚冰快速向四周蔓延,没有一具灵偶来得及躲避,皆被冻结在地上。 且冰雾愈升愈高,向两旁高山扑来,直冻得山岩崩裂,尘土飞扬,遮住了半边天。 继而山体发生了垮塌,万石齐发,犹如末日。 “哦天!”叶垂青瞠目结舌,好在身边的小五一把抓起他,朝山下飞掠而去。 跑出老远,他仍未从震撼中回复过来,口中念道:“这就完啦……!娘的,全军覆没啊。” …… 修寂院,泪崖。 有道是无事莫入刑堂,刑堂门前鸟雀也不落。 正午时分,两名值勤的弟子正在闲聊打发时间。 “这下咱们刑堂可算出名出大发了,这件事没想到一波接一波,热度不减啊。“ “可不是,好像木心长老也为之上火,这些嚼舌头的怎么就不消停呢?“ “你说那个人,就是啥‘玉镜小郎君’,平日里不显山露水,却能在内门都能搅出动静。” “是啊,谢师姐这次可是让此人害惨了。” “嘿!这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他们之间真就有点什么呢……” 这时他们听到从内传来脚步,赶紧闭了嘴,威严挺立。 很不巧,出来之人正是谢芙蓉,也不知道她听到没有,面无表情地从他们中间穿过。 看其走远,一名弟子冲刚才说话之人伸出大拇指,小声道:“你要倒霉了!” “不会吧,我怎么感觉谢师姐最近好像变了很多。” …… 谢芙蓉原本要回住处,走着走着,突然改变了主意,登上了一条上山的斜径。 再走了一截,崖边出现了一片云海,白云翻滚,变幻无常。 她默默伫立,陷入了沉思。 此刻,眼前的白云就如同她的心情,她感觉其道心有了一丝动摇。 就像镜子上多了一条裂缝,不知道如何能修补得上。 “呵,镜子……听说他将‘鱼旋镜’又送了人……好荒唐!” “当日的判罚真的错了吗?我那只不过是秉公行事,绝无冤枉吧。” “可他怎么看也不像大奸大恶之徒,难道是我识人不明?” “这个家伙真是可恨啊,在内门也能生事……!” “我好好的,想他做甚?” 她正梳理心思,突然一道遁光落下,一个氅衣女子现身。 她一怔,道:“青叶师姐,你怎么来了?” 此人便是叶垂青在公孙兄弟洞府前碰到的那个星宿峰的青叶。 青叶道:“小师妹,师傅让我来问你一句话,你仍没改变主意么?” 第25章 胎动 谢芙蓉道:“多谢师姐关心,不过我决定的事是不会半途而废的。” “今时不同往日,当初你决意隐瞒身份,要靠自己的能力一步步走到内门,我也支持,可眼下你的事情流言甚多,我怕会影响你的心境。” “不会太久了……大比之前,我必能突破至炼气六层,师姐你放心,也请我娘也放心。” 青叶挑眉道:“你有主意就好,那龌龊的家伙,下次见了我一定一剑宰了他。” “师姐不必了,我瞧他自己无此意思,只不过是旁人起哄罢了!” …… 玄月峰上,寸草不生,凄风冷雨,整座山宛如处在冰川之中。 沿山壁而建的一处阁楼中,身为黑水曹家长子的曹仁正烤着火。 此人面如满月,头戴正气冠,即使坐着也是仪态端庄。 其实他并不冷,只是一众修为低的师弟们都在烤,所以他也要烤。 这叫与子同甘,与子同苦。 整个玄月峰乃至整个服气宗,曹仁都小有“仁义”之名。 到目前为止,一切做的还不错,有望争一争真传弟子之位。 因此,虽然他伸出指头就能按死那只小蚂蚁,却不方便出手。 他曹人某清风亮节,如明月高悬,岂能有瑕疵? 一个老仆从外面进来,行礼后低声道:“大少爷,那人的消息打探清楚了,他确实一直藏身于回春峰,据说是丹阁有人相中了他,让其居于春岩小筑豢养牲畜。” 曹仁道:“哦,他有这个本事?” “却是不知,亦向外门粮库的人求证过,此人脑袋不灵光,莫说豢养牲畜,就连自己都养不活。” “那此事便蹊跷了!” “不过此人无根无底却是真的,如今也有人寻他麻烦,想来应该是膳堂的罗长老,毕竟他死了一个记名徒儿……”老仆稍停,接着说:“外门传言,死的这个渠大,孝敬了罗长老不少灵石。” “哼!一个个都是贪得无厌之辈。” 老仆不敢搭话,问:“大少爷准备怎么做?” “犯不着为了一个作奸犯科的弟子兴师动众,既然有罗长老牵头,我们就顺水推舟,你通知老爷,我自有打算。” “老仆晓得,有大少爷出手,定将那狂徒千刀万剐,方才解恨。” “狸伯,慎言。刑堂木心长老那边既然已经定了罪,他便须伏法,否则宗法门规岂不形同虚设?” 这个狸伯噤若寒蝉,想想还是道:“好似……仙叁娘也参与了其中。” 曹仁怒道:“这个女人愚不可及,定要好生惩治一番!” 狸伯退去,曹仁到净盆中用水洗了洗手,发出一道飞剑符。 不多时,单眼皮的仙叁娘慌慌张张而来。 ……半个时辰后,她又慌慌张张而去,眼角发红,好似哭过一般。 没隔两天,服气宗内就开始流传铁剑峰峰主的独子龙天龙,居然和一个低级的外门弟子抢女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没关系,关键是还打输了。 …… 却说叶垂青回到春岩小筑,一连休养了三日才略微恢复,这次伤势严重,已伤到内腑。 一边疗伤,一边他便在思考此行和小五之事。 这次一百零九具灵偶全部折损在蒙阴古战场,他自己固然丢了差事,可他想肯定不会如此简单,必定会带来相应的后果。 还有就是鸡窝头也再没出现过,莫非他也遭遇了不测? 老家伙虽然手段不弱,但对方毕竟是金丹境的尸魁啊! 这些麻烦都不是他自己惹下的,但恐怕会受到牵连,正应了一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呀。 经过了上次,他不敢再进主院,就算冒险进去了也摆弄不来那个传送阵,想回去看看亦是有心无力。 只能心中各种猜测,不过当时返回,却是小五带着他经由传送阵过来的。 所以,小五必定知道传送之法。 可这女人本身就有很多疑问? 其一:那晚她到底醉没醉? 其二:她为什么会出现,还是说自己被跟踪了? 其三:她与其他灵偶是什么关系?鸡窝头不可能不知道她的存在,为何从未提起? 其四:难道她和壹号一样……? 对了,还有这个想起来就害怕的壹号,不会就这么轻易摆脱了吧? ……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想得叶垂青脑壳疼。 眼下自然是没有人能回答他,只能他独个儿内耗。 经历蒙阴古战场之后,小五对他的态度完全没有改变,习惯性的横眉冷对。 叶垂青也在偷偷观察她,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但是小五比壹号正常多了,除了好一口酒,很难发现一点破绽。 后来他就想通了,是又怎样?不是又如何? 自己只是一个小角色,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 唯有踏实提升实力才是正经该做的。 这段时间,他的“服气长生诀“稳扎稳打,进展极快,再差一口气就到炼气三层突破关口了。 但这个关口不好过,在修炼上有个术语叫“胎动”。 何谓胎动,便是到了这个阶段,一味吸纳灵气并不能让气海再扩大。 这个时候就要设法反复振动气海,让其受到刺激。 就像一块田地,不仅要撒水施肥,还要松土才行。 此过程极为艰难。 不过话又说回来,叶垂青……不!是丙二,分到的田天然就一般,不如人家天才生来便坐拥良田万顷。 这个羡慕不来,不过人家有良田,他也有池塘。 每日到观想空间打卡已是他的常备功课,他发现这东西挺人性化的。 你想着“风刃术”,进去就是风刃阵,想着“万应化语”,进去就是火鸟伺候。 很像登陆游戏是不是? 可一点都不好玩,所有的痛苦和煎熬都是真实的。 你有铁打的身体,未必有铁打的意志,堪比地狱般的试炼。 它带来的好处也是空前巨大的,叶垂青自信以自己现在的修为,碰到炼气四层的对手,应该不会落下风。 炼气五层嘛,可以挑战一下! 然后再多一点都不行了,只有被虐的份。 毕竟功力摆在那里,人家可以强压你,非是术法和技巧可以弥补的。 还是要努力啊! ……努力到让那颗“邪蛋”没有发挥的余地。 第26章 回龙坊 说一千道一万,“胎动”这一关虽然不容易,但他必须通过,此乃修行者的必由之路。 修仙路途漫漫,既然走上了这条赛道,再苦再难也要挺过去。 这天,他修炼无甚进展,便去到公孙兄弟洞府讨一口酒喝。 大家聚在一起,把酒言欢,好不开怀。 不过春岩小筑最近发生的事,叶垂青却没多透露,因为件件都是要命的! 趁着半醉,他便向二人请教如何突破“胎动”。 公孙木哈哈大笑,道:“傻兄弟欸!如若人人都像你这么老实,就不用修行了。” “此话怎讲?”叶垂青半懂半不懂,修行肯定有技巧诀窍,他不是在讨教么? “你莫非忘了一样东西,丹药啊,最简单的方法莫过于服用一粒‘金光备胎丸’啊!“ “备胎丸?”叶垂青直想捂脸,迟疑地问道:“呃……要吃药吗?有几成功效?” “不能说万试万灵,六成把握是有的。” “此丹也是回春峰炼制的吗?” “非也,此丹出自于‘七秀峰’之一的轻云峰。轻云峰密云深处出产一种‘金光石”,乃其中的主药,并因而得名。” “要服几颗才管用?”他听了极为心动。 “一颗足矣。” “那多少灵石一颗?” “市面上标价三百,不过么,由我出面,二百五应该就能替你拿下。” 公孙木笑咪咪,试探道:“我知道你囊中羞涩,定拿不出这些灵石,要不要先由哥哥帮你垫付?” “不用,我自己想办法。”叶垂青当即拒绝,这点人情世故他还是懂的,垫付就和白送一个意思。 既然人家把他当朋友,谈钱就最容易伤感情,况且他真有想法。 他微一沉吟,再问道:“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临时改换面容?” “你待如何?” “我这里有些小玩意,想找个坊市售卖,需要掩人耳目才好。” “如此一说,确实要谨慎一点,你闹出的事还未过去,”他斜了一眼其弟公孙木,道:“这个仍须你来弄。” 公孙木倒没推辞,起身对叶垂青道:“随我来。” 他们来到一间密室,进门叶垂青就给惊着了,哈!真会玩儿。 原来房间内放着一张梳妆台,一面镜子下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腮红铅白,以及梳子眉笔、头花发夹等物。 林林总总,大概有上百种,恐怕连女子见都要流泪。 叶垂青反倒有点不敢进去了,惊呼:“你这……!” “来了你还想走?”公孙木拉他坐下:“来,让我为你改头换面。” 叶垂青反抗不了,只能闭上眼睛任由其施为。 感觉这家伙就是拿胭脂水粉在自己脸上涂涂抹抹,然后又用眉笔描描画画。 不大一会功夫,只听对方赞了一句:“真俊!” 睁眼一看,好嘛!这家伙,镜中出现了一个他完全不认识的人,就像唱戏的小生一样,嫩得出水。 整个面部特征几乎全变了模样,一点没有原来的自己一丝影子。 “哦个去!” 他抬头朝公孙木一瞧,其捏着画笔站在一旁,怡然自得,还有几分小傲娇。 叶垂青觉得终于重新认识了此人,其平凡的外表下面隐藏着一颗彩色的心灵,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此妆可以维持三个日夜,过时便会恢复原形,你切记了。” 他连连点头,轻抚着陌生又熟悉的脸颊,感受非常奇妙。 这要是还叫人认出,就见鬼了……? 可他回去之后立刻就被小五打了脸,因为小五见到大变模样的他全无反应。 这说明什么? 说明在小五的眼中,他化成灰也没有用。 这让其有点受打击,不过一会就释然了,心道:“哼哼!你是机器人嘛,不跟你一般见识!“ …… 天高风凉,草木柔顺。 叶垂青选了一个好日子出行,按照公孙兄弟的指点,去往一个离回春峰最近的坊市。 此坊称为“回龙坊”,名字虽普通,但却有一桩不同,它建于水上。 他初来回春峰时也曾看到,那条浊黄的江面上有无数建筑,一直甚为好奇,此番前去,也是满怀期待。 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来到山门处,拿出公孙鱼借给他的出入令牌,恭敬递给守山弟子。 守山弟子拿在手上只“诶!”了一声,虽有疑惑,却仍放其通过了。 其实那人只是惊讶于他的修为,炼气三层的修士在回春峰是没有的,不过也不排除是某位大佬的亲眷仆从。 这等行为当然是禁止的,但这些守山弟子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主要是不想惹麻烦。 出了山口,叶垂青一直往东行,终于可以看到大河了。 这河浊浪滔天,奔流不息,非是从天上望见可比。 他沿着荒凉的河岸再走了三十里路,来一个河道拐弯处,这里变得水波浩渺,风平浪缓。 这样一个类似港口的地方就是极为有名的“回龙坊”,乃方圆数百里内许多人的谋生之地。 此处走两步就有一个铺子或茶舍,虽然谈不上热闹,也是经营得井井有条。 再瞧河面上,以浮木托起了数百个楼阁,大有数亩,小仅一幢,皆美轮美奂,随着微浪轻轻起浮,甚为壮观。 众多建筑之间由曲折的栈桥相连,其上人来人往,车行马走,像是一个小型城镇,自成一统。 叶垂青曾向公孙兄弟打听过,服气宗千年以来,逐渐繁衍,人口愈多。 可后代之中总有不适合修行的,长此以往,产生了大量普通凡人。 这怎么办呢? 驱逐他们吗? 那肯定不行,凡出生在此地的,哪个没有一两个显赫的祖宗? 谁谁谁又不是谁谁谁的儿孙辈呢! 此例一开,恐怕会伤筋动骨,带来剧烈动荡。 因此宗里允许他们在山下生息,山下可用之地不多,故只好向河面迁移。 就是这么个由来,而且日子一旦安稳,便会涌现各种行当。 凡是长嘴的都是要吃饭的,和外面的世界一样一样的。 叶垂青兴冲冲地跟着一行行人上前,想要去见识一番,不料首先撞在了几名守卫手里。 别人都顺顺利利的往里进,单单就拦下了他。 第27章 旧相识 “嘿!这是啥意思?” 一问才知,原来入内要缴纳灵石,也就是要购买门票。 缴纳方式分为两种:要么一次半块,要么三次一块。 丰俭由人,任君选择。 这事搞的……!可能公孙兄弟忘记交待了。 他储物袋里总共就两块灵石,有点舍不得,这比抢还狠! “娘的!灵石没赚着,先花去一块。”最后他咬咬牙,选了三次一块的,套餐总要便宜一些嘛。 兴许东西一次卖不掉,还要来两次三次呢。 这次他想拿来出售的是水牢里那个女人的软鞭,虽然损毁严重,但好歹是件法宝,拆了卖材料也该值几个钱吧? 还有一件东西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可以算作意外之喜、天降之财。 当日在蒙阴古战场,小五一剑斩断了那具月华老尸的爪子。 不曾想这只爪子掉落时竟挂在了他的衣摆上,他也未曾留意,就这样一直带了出来。 爪子此刻就安安静静躺在储物袋中。 千年老尸喔!谁敢说卖不出灵石来? 反正他自己是信心满满。 还有第三样东西,此物须得小心,要见机行事。 那就是得自耗子精的“五鬼移形”秘笈,这是一门邪术,他要先探探风声。 如果坊间有这方面的禁忌,他是不会冒险出手的。 缴纳了灵石,叶垂青得到一个木签,守卫在身后的铜锣上一刷就“滴”地用去了一次。 这个他熟,吃饭有“食筹”,这玩意八九不离十叫“坊筹”啥的。 待守卫说明用法,果然如此。 花了钱,他走路都带风,龙行虎步上了栈桥。 却听到身后有人叫道:“嘿,好小子,发财呐!” 他回头一瞧,发现是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完全不认识。 “咦!”此人看到叶垂青脸上的反应,道:“你不会连打小的玩伴都忘记了吧,是我呀,你家隔壁的小麻雀啊。” 叶垂青再次瞧了瞧他,心道什么我家隔壁的小麻雀?我家隔壁的老母猪也不行,不认识就是不认识。 看我眼生,想碰瓷是吧? 对方仍不死心,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终于将事情摆明白。 原来确实是碰到熟人了,却非他的,而是他现在顶着的这张脸的。 这张脸的主人是服气宗土着,叫做大庆,和这位麻雀是左右邻居,后来大庆的家因故搬走,两人就断了联系。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事,但叶垂青一点准备都没有。 他以为这张脸是公孙鱼凭空创造出来的,想不到竟然有原型。 眼看麻雀既伤感又气闷,感觉这是个性情中人。 便在其肩上拍了一巴掌,笑道:“行了,和你开个玩笑,我不记得谁,也不可能忘了你麻雀啊。” “你真记得?那你说我的乳名叫啥?” “哈,多少年的事了你还提,那个……不是叫雀儿吗?”叶垂青想蒙混过去。 不料麻雀立刻转为喜色,用拳头在他胸口擂了一拳,道:“我就说没认错嘛,你小子还和小时候一样,没大变,如今搁哪里发财呢?” “在回春峰养狗。”他实话实说。 麻雀一愣,道:“替仙爷养狗未尝不是一个营生,你家从前也养过一只,不过后来跟山里的野狗跑了。” 叶垂青哭笑不得。 再交谈几句,麻雀了解到他的来意,道:“幸亏今日遇到我了,否则你必血亏,里面这些店家皆是看人下菜的,水深得很咧。” “回龙坊表面上都是淘营生的买卖人,实际上背地里都有靠山,否则指定混不下去。你初来乍到,稍不留意就会惹上麻烦。走,我领你进去。” 服气宗内,其实没有严格意义上的“普通人”,手底下多少会点东西,是故谨慎加谨慎,才是正确的处世之道。 麻雀在坊内一家酒楼当了多年的伙计,对这块地界的情况门清。 他第一次来,两眼一抹黑,正愁没人带路,遂紧紧跟上。 麻雀带着他,熟练地穿过几条小巷,七拐八拐,来到一条长蛇般的敞亮大街。 街道两旁耸立起一家接一家的店铺,俱是两到三层的阁楼,古风古色。 街上行人络绎不绝,人声嘈杂,多数是普通人,也有不少形形色色的修士混迹其中。 两人边走边聊,脚下微有起伏,江风轻送,从众多横七竖八的招牌间穿过,“哗哗”作响。 从外面就能瞧见店铺里的货物,吃食、布匹、铁器、丹药等等,应有尽有。 发黄的阳光从高高低低的阁楼间漏射下来,让他恍若回到了上辈子逛街的时光。 不知不觉,他们快走到长街尽头,麻雀拉他钻进一条短巷子,里面有一个不太醒目的招牌。 上书三个字“锡不收”。 在铺子门口,麻雀停来下问他:“你给兄弟交个底,你要卖的东西见不见得光?” 见他稍微犹豫,这家伙立刻道:“行了,我就知道,呵呵……那就这家了。” 叶垂青道:“锡不收……是干什么的?” “专收来历不明的黑货!” 叶垂青心想老板真会取名字,锡是白色的,“锡不收”明摆告诉别人他家专门收赃嘛。 又听麻雀在耳边小声说:“虽然这家压价厉害,但信誉极好,从没出过纰漏。” “大庆!我跟你说,莫要以为价格低就吃了亏,有命花才是最重要的。” 此番道理叶垂青非常认同,点点头,和他进到里面。 这间铺子门小肚大,乱糟糟堆满杂物,到处是旧书残瓦,断刀破剑,让人以为走进了废品回收站。 破烂堆里有个老汉在低头归置东西,见麻雀进来,拍了拍手上灰尘,说:“哦,雀哥儿来了,进来坐。” “文掌柜你忙你的,我这发小有东西要出手,我领过来看看。” 麻雀挤出笑容道。 “好,那你歇歇,也帮我盯着点。” 这个文掌柜子转头打量叶垂青,道:“你随我来。” 麻雀给了叶垂青一个“放心”的眼神,不客气地走到柜台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得出并非第一次来。 叶垂青随文掌柜向里走,穿过两道窄门,进入一个昏暗的单间。 文掌柜请他坐下,单刀直入:“把东西亮一亮吧。” 第28章 再起波澜 这话说完,文掌柜身上压力陡升,灵机外泄。 叶垂青见状,非常二愣子地当着面一个“侦测术”丢了过去。 “炼气六层?” 这次“侦测术”成功了,不过也让他一下子变得拘手拘脚起来。 没想到,随随便便碰到个小店掌柜,便是炼气六层的高手。 “小友,看在熟人引荐的份上,原谅一回你的冒失,咱们痛快点!” 文掌柜有些不悦,戒备却去了不少,心想眼前这人就是个雏儿,正常人哪里会这么干? 叶垂青想了想,一抬手从储物袋中取出软鞭,此鞭已断为三截。 法宝并非都坚不可摧,主要看所用材料,像这条软鞭一旦主人身死,没了灵力支撑,即被风刃绞个稀烂。 文掌柜举手投足感觉非常专业,掏出一根好似厨房用的小耙子,小耙子尖端闪着点点灵光。 他将耙子轻轻探入软鞭数秒,之后唱曲般地唱道:“一阶法宝一件,用材密银丝、红蛇骨、鬼马尾,残损五级。” 残损五级? 叶垂青不晓得法宝残损五级是个啥程度,还能价值多少? 不过他以前在粮库采买粮食也积攒了些经验,当下不动声色,只等对方开口。 果然,对方道:“一百二十枚下品灵石,你看如何?” 在修行者世界,灵石也是划分等级的,分为上中下三品,它们之间的兑换比例依次是十倍。 叶垂青心中暗喜,却故作难色,道:“这……!太少了吧,能不能加点?” “已经不少啦,要不看看你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我一并给你算。” 他磨蹭了一阵,才掏出那只僵尸爪子,重重拍在文掌柜面前。 能不能凑足买丹药的钱,就看这锤子买卖了,所以气势一定要足。 文掌柜眼睛一亮,又拿小耙子在僵尸爪子上来回划拉,再次唱道:“百年僵尸骨掌一支,品相佳,灵材二阶。” 不待其发问,紧接着开出价钱:“三百枚下品灵石。” “真的假的?” 叶垂青本以为月华老尸是千年僵尸,不想只有百年火候,有点小失望。 不过仔细一想也对,千年的僵尸不得修炼成精了,还能让自己从指缝里溜走? 他仍是摇头,直言:“少了!少了!” 其实文掌柜早就看穿他的把戏,暗道一个嘴上毛都没长齐的小辈,跟我装? “这样,两件东西总共算你四百下品灵石好了。” 叶垂青正等着这句话,讨价还价不就是这样的么,凑整去零。 刚要答应,突然想到不对呀……好像是被人家抹掉了二十的零头。 竟然反向抹零!哪有这样的? 他一脸不解向文掌柜望去。 文掌柜道:“你东西怎么来的你心里清楚,拿出二十灵石当土封口费,出了门我就忘了你这个人,当没见过。” “我去,你他娘的好理直气壮!”叶垂青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要知道二十块灵石足够让一个普通的外门弟子攒十年,黑呀!真黑呀! 文掌柜老神在在,淡淡地说:“你想好了,能卖就卖,不能卖咱们出去喝茶。” 那不卖还等什么?叶垂青也不装了,痛快答应。 反正购买“金光备胎丸”的灵石已经绰绰有余,至于人家赚多少,那是人家的本事。 双方谈妥,文掌柜扔出一个布袋,让其当面清点清楚。 从来没有看过这么多灵石,叶垂青抖着双手点了两遍,然后收入储物袋中,算是落袋为安了,心情大畅。 出来后,他对其实有点紧张的麻雀微微点头,麻雀显得松了一口气,站起来对文掌柜道:“有劳了。” “呵呵,你小子别屁话,下次去珍馐楼,千万不要往酒里掺水。”文掌柜笑着调侃。 “岂敢!岂敢!” 两人告辞,向门外走去,这时从外面猛地闯进来一个人。 叶垂青没收住脚,和那人轻碰了一下,“砰”地一声,身体被弹飞出去。 身后的文掌柜一把将其接住,再去看那人,却是一个戴斗笠的跛足男人。 他用草绳绑了七八只奇形怪状的螃蟹。 这些螃蟹小如了知,只有七足,此刻俱散落于地,还有一只已被踩死在脚下。 “该死!”斗笠下传来一句咒骂。 听到这话,叶垂青眼神一凝,变得严肃起来。 见此,文掌柜赶紧打圆场:“徐疤子!些许冲撞,干嘛认真,这是我的客人。” 跛足男低头看向地上的死蟹,感觉在极力压抑怒火。 “嗨,你又去捉七脚蟹了,小心把命丢了!” “来,消消气,到里面我跟你说。” 文掌柜好像有点忌惮此人。 麻雀很会来事,马上拾起地上的螃蟹,重新用绳子绑好。 “这只七脚蟹算我的。” 文掌柜拉着跛足男入内。 麻雀趁机和叶垂青离开,走出很远才说:“此人身上有一层血气,凶得很!” “这个人你见过吗?”叶垂青问道 “见倒是没见过,但他应该和文掌柜熟识,必然是经常来。” 叶垂青微一沉吟,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打听到这个人的底细?” “大庆,你想干什么?为这种人可犯不着。” “不是,你误会了,我另有其事。” 叶垂青并非好勇斗狠之人,但那声“该死”戳中了他一段不好的回忆。 当日,他和曹梦得及大胡子几人组队,进荒谷猎杀异兽吞孳鱼,在惨遭重创后,曾来过一个人。 若非此人将他们抛入冰寒的水潭,或许结果会有不同。 叶垂青并没有见到其容貌,唯一记得的就是一句话“该死”。 适才在小铺之中,他再闻此声,竟有八九分相似,心里顿时再起波澜。 除此之外,还有那人的步伐,跛足之人和正常人走路总是有区别的。 并且,他还偷偷用“侦测术”探查过了,这个叫徐疤子的,修为足有炼气六层。 如此多的相似点汇聚在一个人身上,让他打心眼里觉得应该就是这家伙没错了。 他拜托麻雀调查,一是想解开长久以来盘踞在心里的疑问,二是为了洗脱身上的罪名。 哼哼! 临阵跳脱? 自己没做过,就不应该背这个锅。 到时候我倒要看看谢芙蓉这个女人怎么说? 是否还那么大义凛然地定人生死…… 第29章 真有不怕死的 麻雀看叶垂青的神情不似作假,松了一口气:“不是什么大事,保在我身上,五日之内必回你消息。” “如此,多谢了!”叶垂青掏出两块灵石塞进他手里:“拿去买杯酒喝,我过几日再来找你。” 麻雀也不客气,笑嘻嘻地收好,道:“其实文老儿那里也有我的一份,不过我有用处,就不推辞了。” 两人在栈桥口分手…… 叶垂青三百灵石到手,急匆匆去了公孙兄弟那里,欲将灵石交付。 不料公孙木直接托出了一颗丹药,道:“早就为你准备好了,这个朋友不白处吧!” 他自然大喜,连说感谢。 “别只顾着高兴,最近你的事好像愈演愈烈,你得当心点。”公孙木提醒道。 “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什么办法?往后我就足不出户,除非突破炼气三层,否则绝不下山。” 公孙兄弟也认为这个时候必须低调再低调,给了他一道“传讯符”,说有紧急之事可用此物联络。 …… 货银两讫后,叶垂青迫不及待回到春岩小筑,做服丹前的调理。 “金光备胎丸”在服用之前须禁食三日,且需将气海充盈至鼎盛状态。 也就是说,他要闭一个小关。 于是叶垂青先将黑狗安抚好,免得它出幺蛾子,而小五最近则少见露面,也不用他操心。 一切准备妥当,在入静之时,万籁俱静,他将那颗金光闪闪的丹药倒入掌心,嘬嘴一吸,溜溜就进了腹内。 刹那间,都不给丝毫缓冲,千万道金锐之气就在气海爆开。 然而它又不如利刃般狂暴锋利,却似绵软的细针无孔不入。 当即,他剧痛无比,青筋迸裂,额头滚落一颗颗黄豆大的汗滴。 但越是这样越不能松懈,还要汇意凝神引导这些细针在气海内缓缓转动。 一圈又一圈,周而复始,不敢停歇…… 待一团细针能够自行运转后,便只须一心守护。 两日之后,其气海开始温热,并如胎儿般轻轻弹跳,生生不息。 至此,整个过程即完成了,只等气海开强扩土。 “娘的,真不容易,不比生孩子轻松。”叶垂青暗叹一声,继续静养。 不知过了多久,剧变陡生,只听“轰”地一声,屋子猛然巨震,将其震落地面。 然后接连又是几声巨响,宛若天雷轰击一般,脚下几乎站之不稳。 他还未反应过来,头上屋顶被飓风刮走,身体暴露在光天烈日之下。 刺目的光线中,一双水缸般的大手伸进来一捞,就将他牢牢抓住。 叶垂青挣之不脱,被提至半空,向下望去,数幢屋舍已经倒塌,狼藉一片。 可那手也并非真手,而是由一股玄气化成,拥有沛然巨力,如翻江狂蟒,越勒越紧。 大手的主人是一位紫发男子,脚踩虚空,眉目刚硬,衣袂鼓荡,冷然喊道:“趁姜某外出,就敢欺负家师独子,当铁剑峰无人么?” “今日我拿此宵小之徒回去问罪,看谁敢挡?” 其声传遍山野,话语激昂,好不覇道。 当然人家敢如此行事,自然有他的底气。 能够浮空虚立,正是筑基后期的标志,也就是说此人已真正跻身修士高手行列。 他话才说完,脚底下飞起一条银线,那是人剑合一的一道流光,直刺他的左身。 这剑拿捏得极准,因为紫发男子用右手捉拿叶垂青,左臂必然露出破绽。 “哼!”他看也不看,左掌玄气风聚云涌,轰然拍下。 流光半途而折,整个被拍入地底,烟土飞扬。 “自不量力!” 他哂笑一声,就待离开。 身后异动又起,那道光线灵光突闪了一下,划破长空而来。 “轰”地又是一掌,力道加大了几分,光线再度被拍落,直挺挺躺在坑中,好似四分五裂一般。 ……那人是小五,叶垂青疯狂挣扎,却被大手勒得吐血。 然后他看见小五竟一跃而起,一刻都没有犹豫地冲天狙击,仿佛一支燃烧的镁棒。 “真有不怕死的?” 紫发男子亦怒了,迎上去猛地一拳,天空中好似响起了飞机折翼的声音,小五翻滚着落地,一直滑行了千米之多。 小五灰土满身,已经看不出面目,依然努力用双臂从地面撑起…… 然而她终究失去了力量,摔了下去。 又一次撑起…… 又一次地摔倒…… 叶垂青感觉眼眶中有泪。 明明知道她是机器人,为什么想哭呢? 你不要这么努力好不好,我再也没法给你酒喝了呀! 紫发男子摇摇头,阴沉着脸道:“灵偶。” 身体一晃,向天边而去,背后拖着大喊大叫的叶垂青…… 紫发男子一路飞骋,叶垂青只觉得天地轮转,片刻间已出了回春峰。 再往前就是大河,看得出接下来便是要渡河而行。 此刻,河边独坐一个老翁在垂钓,见头顶有人影掠过,抖竿一甩。 渔线直上百米,将紫发男子双脚缠住。 紫发男子突遭暗算,调头倒栽下去,不!是一头冲撞下去,并击出一掌,击起浊浪排空。 浪头落下,那老翁早已不在原地,一条竿神出鬼没般抽向化为大手的玄气之上。 大手被这竿抽得炸裂,叶垂青落入水中,一看这人,虽谈不上百感交集,那也是喜出望外。 原来老翁便是鸡窝头,只是几日不见,好像受过伤,更显苍老一些。 紫发男子一招无功,冷然发问道:“战天翁,这不关你们无极峰的事,你要插手么?” “钟真人已将春岩小筑借与我一年,在此期间,那里的一草一木皆是老夫的,莫说一个大活人了。”鸡窝头懒洋洋地回应。 叶垂青心道原来你叫战天翁啊,人不咋样,名字很吊! “这是你和回春峰之间的事,我管不着,就问你让不让路?” “让路是不可能的,要么你游水回去铁剑峰。”鸡窝头指了指河面。 紫发男子闻言怒火冲天,双掌置于胸前一转,一道玄气尤如火风回旋,连叶垂青隔得老远亦感压力陡升。 鸡窝头鱼杆一抖,散出万点灵光,口中叫道:“姜一元,你我前番出手还是十年之前,来!让我瞧瞧你的火云气有无进展。” 叶垂青半潜半浮,不敢上前,眼见两人已斗成一团。 第30章 只好将你灭口 叶垂青本以为这个叫姜一元的看起来生猛,不想一上来就被鸡窝头压着打。 鸡窝头瞧着也没什么章法,就是抡起鱼杆一顿猛抽,劈头盖脸,直抽得星火直冒。 紫发男子始终找不到机会还手,周身玄气翻涌,怒发冲冠。 这叫一个解气呀!叶垂青就差在水里花式鼓掌欢呼了。 但考虑到胜负未分,还是不要先站队的好,万一有什么反转,被按在地上摩擦很快就会来的。 只能说他想什么来什么,明明鸡窝头还占据上风,突然就抛下对手,似箭般向远处逃窜。 紫发男子刚才都被打懵了,岂肯放过他,也追随而去。 叶垂青亦惊亦喜,跳到上岸,准备开溜。 一只大手把将之拉住,他慌得一批,瞧见却是鸡窝头。 “啊……这……!” 鸡窝头不听他叽叽呀呀,从腰上取下鸡毛掸子,叫道:“抓稳啰。” 鸡毛掸子骤然旋转起来,如万花筒一般,灵光色彩斑斓,“呼”地就腾空而起。 速度之快,叶垂青几乎怀疑自己把魂落在了地面。 “我说……那个……!前辈不是走了吗?”他声嘶力竭问道,声音完全被天风盖住。 “呵呵!那只不过是一件新近得到的玩意‘替身符’,臭打铁的脑子不好。” 果然,极远处传来一声怒不可遏的大叫,能够想象紫发男子此刻是何等的暴怒。 “前辈神功无敌,难道竟然不是他的对手吗?”叶垂青小拍了一下他的马屁。 “哼!老夫如非受伤,岂会怕他?别看他乃铁剑峰大弟子,也曾是我的手下败将。” “不过老夫终究是很多人心里挥之不去的阴影,刚才上手就给他来了一个暴打梨花,果真就将其唬住,哈哈哈!” “那前辈有没有想过,他不上当怎么办?” “那我只好将你灭口,毕竟你知道太多秘密,绝对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呃……” 说话间,鸡毛掸子已经飞临一座山峰上方。 其峰殷红,遍山刃壁,形如赤虎盘踞,气吞山河。 鸡窝头向一个山头落去,山头杉木成林,山间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处草屋,搞得像原始部落一样。 他们落在地势最高的一间草屋前,鸡窝头道:“小子,这就是你的新家了。” 叶垂青住惯了华贵的春岩小筑,陡然看到这么间破房子,相当不乐意。 话说在外门时,清凉洞那种烂地方他也不是没住过。 但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嘛,他还需要适应。 “前辈,您带我到此为何?” “你还有地方可去吗?如今在服气宗已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也就老夫心善收留你。” 叶垂青听后极不是滋味,心想老子上上辈子莫非没积德,落到这般田地。 骂人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转移话题道:“那些个灵偶呢?多少天不见了。” 这是先打预防针,老家伙肯定在干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不能让他知道自己跟着去了蒙阴战场。 鸡窝头不语,手上鸡毛掸子晃了晃,发出“喔、喔、喔”地公鸡打鸣声。 不到片刻,眼前晃动,漫山遍野奔来一群年轻女人,身形矫健,如同开足了马力的小吉普。 不是那些灵偶又是谁? 灵偶们在屋前列队站定,朝气蓬勃,眼神坚定,不知底细的人还以为是一群特战队员。 叶垂青乍见之下,暗暗称奇,心想它们这么快就被修复一新,完全不似在那处山谷中残肢断臂的模样。 然后清点一番,发现一百零九具一个不少,就是再也看不出壹号是哪位。 “往后,你还是照旧照料这些灵偶,老夫对你的许若依然算数。” 鸡窝头指指挂在屋檐下的一枚铜铃道:“此铃你须晨时敲一次,将它们放到林子里,便不用管了,晚上再敲一次,唤它们回归,如果连敲三次,我即会前来。” 叶垂青注意到那枚铜铃甚为古怪,仅有婴儿拳头大,山间风势不小,竟悬在空中纹丝不动。 “听到没有?” 他连连点头,心里却吐槽:“娘的,这下可好了,狗倌改成放羊娃了。” 鸡窝头又道:“屋里有米粮,山头野兽不少,你自己想法解决,除非灵偶有事,否则尽量不要打扰老夫修炼。” 修行者少吃几顿无事,他不担心这个,只是…… “春岩小筑那条狗怎么办?还有小五刚才为了救我,遭了重创,我该是不是去看看。” “狗你不必操心,蟹蟹那丫头会处理,小五就更不用担忧,她乃真灵偶……” 鸡窝头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脸色一沉:“就这样吧,我去了,记住没事别烦老夫。” 瞧瞧面前百多具灵偶,叶垂青大惑不解,心说:“小五是真灵偶,难道这些是假的不成?” 走神间,鸡窝头已然走远,拍拍屁股真潇洒。 他习过操纵之法,再次点了一遍数,然后施放了一个解除定身的灵诀,众灵偶也消失得干干净净。 现在,就只剩他一人了。 叹了一口气,钻进草屋一瞧,发现真是简陋得不要不要的,还好有张床。 便鞋也不脱,一头就倒在床上,躺平了。 双目紧闭,脑子里却运转不停。 现在,他从一处挪到了另一处,处境却依然没变。 放羊就放羊呗,暂时可以不考虑太多,空出来的时间正好修炼。 炼气四层的门槛他已快摸到,万万不能半途而废。 比较担忧的还是小五,她受了这么严重的损伤,真的可以自我修复吗? 如果是这样,他对此界灵偶的认知,必定要大大刷新。 还有膳堂罗长老和黑水曹家,应该不会消停吧? 对,现在又多一个啥子铁剑峰大弟子姜一元,都是不好惹的。 这一个个的,都是他参加外门大比的绊脚石。 可自己又非参加大比不可,否则不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 陷入死循环了,愁人呀! 谁说修仙好,不是一样拿命拼吗?艰难险阻压力山大。 叶垂青自穿越后,第一次认真思考人生的意义,也是第一次产生了迷茫。 越想越头疼,睡意再难抵抗,嘴里仍念道:“不怕!不怕!咱有底牌……” 但他的底牌和别的穿越者不一样,不会自己翻牌,牌面仍未看清。 真是累坏了,叶垂青很快睡着。 在梦中,倩影朦胧,他竟同时见到谢芙蓉和小院的赤足少女。 一个冷面,一个娇憨。 怎么会做这种梦?你自己什么情况,心里没点数么? 果然老天爷都看不过眼了,如花美颜陡变森森黑洞,一下将其吞噬…… 第31章 千载难逢的机会 故事回到最初。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从前有一个人上山学道,对妻子言明,学成后将接她共享荣华。 妻子在家苦候,左等不回,右等不回,最终郁郁而亡。 多少年过去,那个人成为天界仙帝,偶尔回忆起这段往事。 遂动用分身找到了这个历经转世的女子,与其在梦中相会。 该仙帝兴之所至,一下完事,而女子却因“梦感”而受孕。 她诞下一名男婴,恰逢灾年,男婴被过路之人捡去。 人说坏人遇多了总会碰到好人,偏偏老天不长眼。 男婴跌跌撞撞长成少年,竟又被人夺去肉身。 惨乎? 可毕竟这是仙帝血脉,仙帝又会做何反应? 果然! 在丙二倒在风雪中,被穿越而来的叶垂青灵魂入侵,双方正拼命争夺之时。 距此数十万公里的宇宙空间,一粒璀璨射线正极速逼近。 它来自于无限弗远之地,经过了数不胜数的孤寂星体。 无声无息,击中了丙二的后背…… 时间仿佛静止。 刹那间,射线又陡然加速,带着一缕幽影继续前进,不知去向了何方…… 水蓝星 华国,嫦娥航天中心。 晴空无云,地面风速小于每秒七米。 一阵山崩海啸的轰鸣过后,一支尾巴拖着桔红色的火箭,骤然升空。 在电视、手机、电脑等媒体终端前,全世界有超过三十亿观众正在收看实况直播。 他们或紧张、或兴奋、亦或无所谓…… 每个人的表情都不尽相同,但更多的人怀揣着期待的心情。 因为这是人类历史上划时代的一刻! 经过多个国家的通力合作及数千名科学家的不懈努力,航天史上首架装配光子发动机的宇宙飞船终于腾空。 这艘被命名“破冰者”的光子飞船,其航速破天荒地达到了第四宇宙速度,使人类的触角涉足到银河系深处成为可能。 这一切,必须感谢华国天才科学家纪烨博士。 纪博士在光子推进系统上面革命性的突破,完美地解决了光子在发动机内部相互干涉和抵消的问题。 从而使光子飞船能够在一周内抵达火卫一。 这正是“破冰者”飞船此行的目的,它将搭载着四名宇航员飞往火卫一,停留一段时间后,他们会正式登陆火星。 这一刻值得地球上每一位居民铭记。 三分三十九秒,运载火箭与光子飞船分离,坠入大气层燃烧,光子飞船则精准地进入了预想轨道。 光子飞船调整成水平,在十分钟内沿地球自转方向环绕一周,然后以抛物线的方式朝宇宙深处极速进发。 所有目睹此情此景的人们都尽力欢呼。 直播仍在继续。 屏幕上,“破冰者”光子飞船像一只微亮的萤火虫,均稳地前进着。 地面上,不同肤色的人屏住呼吸,默默祝愿它此去顺风。 然而,在三秒钟以后,飞船调控中心及世界各地的人都突然间目瞪口呆,仿佛被橡皮擦抹除一般。 因为光子飞船……竟然从屏幕上消失了! 所有人都来不及思考,脑海中剩下一个问号:发生了什么? 直播画面随即被切断,无数条形形色色的消息迅速在全球掀起了惊天风暴…… 三个月后,土澳昆汀兰州西北部。 跨国巨头艾可达集团的铅锌矿区,当地矿产资源几近枯竭,与之相关的繁华喧嚣也归于平静。 此刻接近黄昏,被烈日灼烤一天的山峰和光秃秃的悬崖,在余晖下变幻着不同的色彩,好似唱响了一曲末日挽歌。 有人正沿着深达百米的矿坑边缘向下移动。 他身上的旅行衣已经脏得不成样子,脚下皮靴好像灌了水,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异常刺耳。 这是一个东方人,皮肤略黑,一副格斗家的身材,脸上满是风尘和疲惫,双眼却透露出坚毅的目光。 他步履不停,直至踩在平地,眉头才舒展开来。 坑底乱糟糟如同考古现场,到处堆放着陈旧的采矿设备,一群工人正在敲敲打打,似乎要将这些机械拆卸装箱。 工人们对其视而不见,东方人径直走入一个竖形矿洞,钻进一架铁锈斑斑的垂直升降机里。 数秒后,升降机发出令人肝颤的呲磨声,缓慢下降,经过漫长沉闷的地底之旅,终于来到井底。 井底地形逼仄,矿灯昏暗,东方人在一扇用木条横七竖八封死的门前停住。 他拿食指关节在上面“叮叮当当”地敲击出一段非常复杂的音节,这扇门向外翻转,露出一间灯光明亮的密室。 室内摆放着一张圆桌和五把高背靠椅,桌上放着投影仪,对着墙上的银白色幕布。 椅子上已有四人落座,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进来之人。 跨进房间的东方人用华语说了一句:“看来我到得还不算太晚!” 四个人三男一女,其中有位大鼻子金发男人,一脸玩世不恭,用英语调侃道:“和大名鼎鼎的嵩阳铁树约会可不是愉快的事情,我宁愿你不要来。” 在房门自动关闭的同时,东方人打量大鼻子,回应道:“我不是来听你发牢骚的,在我面前发牢骚的人结局都不太妙。” 他挺了挺上身,望向另外三人,不紧不慢地说:“久候了,我是铁树,这次是千载难逢的机会,相信诸位不会失望。” “我们几个能聚在一起本来就是奇迹,这要感谢那些上老家伙们发神经......”大鼻子有一丝发慌,假意催促道:“好啦!好啦!赶紧办正事吧,这该死的地方太让人压抑了。 “人到齐了,大家多少都认识,我们就直接进入主题,”说话的是一个干瘦矮小的南洋老头,穿着皱巴巴的黑色西服,双眼精集如鹰。 他站起来:“我叫佛尔,是本次会议的主持人。除了铁树先生,莅会人员还有白焰先生,s小姐以及金克朗先生。” 说到金克朗的时候,他有点意味不明地瞥了大鼻子老兄一眼,说:“ 各位代表所属组织行使特别投票权,希望能够明白自己肩负的责任,谨慎发言。” 第32章 零号封存物 被介绍之人一一点头致意,铁树则坐到了椅子上。 佛尔拍了拍手,用极快的语速说:“各位应该已经了解这次要讨论的议题,根据无常研究院的推测,每隔若干年份,会有璀璨大星闯入太阳系,蓝星时空被其势压迫,势必引发天地潮汐涨落,‘魁门’将有一定机率开启裂缝。” 他扫视全场,接着道:“在可追溯的人类历史上,这种情形已经发生过多次,或无人知晓,或失之交臂,总之没有人能够把握此等机会。” “但是,这次不同,”他加重语气强调:“一颗被命名为c\/2033 f3的大彗星,早在今年三月,就被天文望远镜发现,当它飞临近地点之时,无常院幸运地捕捉到了‘魁门’泄露的气息,正如铁树所说,确实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佛尔无疑是位出色的演说家,一段说辞抑扬顿挫,一气呵成,然而会场气氛并未因此活跃起来。 桌上沉默了一阵,东西混血长相的s小姐率先发问:“通报说‘魁门’是一个初生期的泡空间?” 佛尔停顿一秒,挤出两个字:“疑似。” s小姐不置可否,继续追问:“裂缝的情况稳定吗,能维持多久?” “目前还算稳定,但正在缓慢弥合之中,能维持多长时间谁也说不准。” 大鼻子金克朗敲敲桌子,问:“ 现在能够确定位置了吗?” 佛尔答道:“ 还不能,不知道基于何种原因,这道裂缝一直沿着北纬30°进行无序迁移,地区跨度非常大。所以接下来,我建议你们家族调集更多的算力过来帮助计算运动轨迹。” 金克朗撇了撇嘴,没作回应。 佛尔将头转向铁树,问道:“目标人选怎么样了?” 众人又一次望向铁树,铁树站了起来,将一块芯片插进桌上的投影仪中,但并未启动,说道:“目标人选已经锁定,匹配度达到九成以上,不过仍需要进行最终确认。” 说完按下开关,一道光柱投射出去,在幕布上出现了一张清秀中略带稚气的少年面孔。 “这就是目标执行人,我们找了他很久,好好记住这张脸,他是此次计划的关键。” “该死的!”金克朗小声嘀咕道:“这还是个孩子吧,能好好配合我们的计划吗?” 铁树没有说话,像看白痴一样望着他。 金克朗见状夸张地扶住额头:“哦......真受不了你们这些粗鲁的人,我已经开始为这孩子的未来感到悲哀了。” 另一边s小姐又问:“怎么能够确定他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理事长说他是,他就是。” 铁树不容置疑地回答。 可能是他提到的“理事长”具有某种威慑力,令s小姐咽下了嘴边的话。 佛尔接过话:“既然这样,下面来讨论计划里另一个关键,关于‘零号封存物’,你们有什么意见?” 听到“零号封存物”这几个字,所有人的脸色终于发生变化,变得极其凝重。 佛尔继续说:“这东西自从被封存在铅坑里面,我以为永远不会重见天日,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还要和它打交道。” 他脸上显出怅然之色,仿佛是在追忆,对铁树说:“这次会面是你提议的,但启用‘零号封存物’是极其严重的事,你是否清楚这样做的危险性?它可比你想象中还要恐怖一万倍。”“我听说它还有一个名字叫‘灾星’对不对?上帝啊!这种不祥之物就不应该存在。”金克朗也好像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呵呵!”他强自干笑:“这东西无常院那帮疯子折腾了十几年也没有研究出个屁来,倒是损失了大量资金和人手,我认为拿来废物利用未尝不可,至于说危险,铁树先生的字典里恐怕没有这个词。” 铁树呡呡嘴唇:“无论怎么样,我现在需要它。” 佛尔有些犹豫,视线落在s小姐身上:“你们呢,是否筹备妥当?” 女人只是点了点头,见众人不再表态,佛尔索性宣布:“现在开始表决,全票通过即决定启用‘零号封存物’,诸位须考虑清楚。” 说完他直接举起右手,铁树第二个举手,s小姐和金克朗观望了一会,同时举起手来,最后只剩下白焰。 白焰是一位白皙而英俊的阴郁中年人,从会议开始到现在,未发一言。 此刻他目光闪烁,问道:“如果计划失败,损失由谁承担?” 铁树面无表情,冷冷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白焰闻言,脸上浮现一抹疯狂,但五官却丝毫未动,比死人还难看。 “庇护所坚持不了多久了,如果不成功,别怪我拉着在座的各位一起垫背。” 说完,他最终也举起了手。 表决完毕,五人伸手在面前掀开一块嵌入式键板,分别输入了密码。 等待十秒,一只防爆玻璃匣子从桌子中间升了起来。 玻璃匣子里面摆放着一团极似人类大脑的半透明膏状物,表面青灰色,无规则地分布着淡淡的血线。 其内部有一枚核桃大小的赤黑物体,形如海胆,细看可见无数微小的长棘耸立。 它只是静静地躺着,却给人一种不停挣扎扭曲、颤栗蠕动的错觉,仿佛下一刻就有凶戾活物破壳而出。 围观之人立刻有了心悸、流汗、眩晕、呕吐......等等不良生理反应。 佛尔脸色越来越难看,忍不住把屁股从椅子上挪了下来,拍了拍铁树的肩膀,说:“还好它沉睡很久了,极其虚弱,没有外界的刺激是不会醒来的。呃......!这里我一秒钟都不想多呆,接下来到你享受的时间了,千万小心。” “这玩意你自己想办法带走,”他边向出口走去,边说:“不想死的走快点,两小时内,这个矿井将会被彻底爆破。” 另外几个人对视一眼,也陆续离开了房间。 现在只剩下铁树,他取出一副墨镜戴上,如临大敌般一步步地靠近...... 黑夜总是来得太快,当大地与天空融为一体之时,阵阵看不到火光的巨烈爆炸让群山颤抖。 在三千米地底,曾经暗藏隐秘的会议室和屏幕上那张青春洋溢的脸被永远埋葬了...... 第33章 少年心思 一周后,东洲华国,武林市西姊湖畔。 星辰遍布的夜空,月光清淡似水,蝉鸣声声,凉风轻送,让在酷热中倍受煎熬的人们得以稍作喘息。 一个略显削瘦的少年倚靠在一间杂货铺门前,心不在焉地瞧着玻璃柜台上电视中播放的新闻。 他约摸十八九岁,双眸明亮,上身穿着蓝色t恤,底下套了条水洗发白的青色牛仔裤,一看就是那种学业未满的准社会人。 电视机画面跳跃,声音断断续续,屏幕上一个接受访谈的学者正在夸夸其谈。 “当今世界并未像半个世纪前人们以为的那样,发生重大改变,至少在科技领域没有出现颠覆性的创新,一切仍是在一件旧衣服上缝缝补补......” 少年手里拿着一罐冰镇霜花啤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注意力更多集中在一个趴在收银机旁复习功课的女孩身上。 女孩谈不上有多漂亮,只能称得上清秀,但在这个男孩子看来,无疑比新闻更有看头。 女孩应该是中学生,也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小脸不由微红,害羞地将头低得不能再低。 不过终究压抑不住心中好奇,避开正在理货的老爹,时不时地偷瞄一下门口那个讨厌的家伙。 这时,一则国际趣闻引起了少年的注意。 讲的是暹国有位贵妇丢了爱犬,久寻不获,只得恳请一个法师出手帮助寻找,没料到狗没找到,法师人也丢了。 本来这种笑话只能当作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进入不了公众视野,但偏偏后面事件又有了离奇的发展。 只因这位法师虽然本事不大,却有一个了不得的师傅,是与暹国王室关系非常密切的白衣阿赞,通俗点讲就是大法师。 这位大法师为了挽回师门荣誉,组织了一干弟子及信众进行大规模的搜索,既是找狗,也为找人。 正当热火朝天之际,贵妇派人来报,狗自己回去了。 众人愕然,转头却发现大法师竟然又失踪了...... 看到最后暹国警方倾巢出动的画面,少年忍不住笑出了声,摇头道:“妈呀,都是人才!” 新闻看完,发现女孩进去了里屋,少年觉得无趣,将最后一口啤酒饮尽,一手捏扁铝罐,狠狠地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中。 少年似乎有点心思,并不想回家,就沿着胡同巷子走了几步,来到大马路上。 马路对面就是一座社区公园,此时尚早,公园里歌舞升平,人影绰绰。 他捡了条人少的小路闲逛,逛了大半个公园,累了便在一个长椅坐下休息,又从裤兜掏出一罐啤酒喝了起来。 “哎”在无人打扰的角落,少年第一次发出了叹息,一丝忧虑爬上了稚嫩的脸颊。 人言少年心事当拏云,却不知有的人早早就品尝到了生活的苦涩。 少年名叫纪灵初,武林本地人,家里没有什么亲人,自幼与爷爷相依为命。 性格嘛,打小不出挑,也没干过什么出格的事,后来勉勉强强考上了当地的三流大学。 只能算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吧,至少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因为家里条件不好,他从大一开始就出来打工赚钱。 凭着一点摄影的业余爱好,给几家图片社提供素材,收入不多,零花钱够用就是了。 可就在几个月前,纪灵初的爷爷过世了,他感觉日子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他和爷爷的感情极好,爷爷也是个普通人,当过兵,曾在高原驻守,后来在一家厂子的保卫科干到退休。 老爷子唯一的爱好就是喝点小酒,能就着几粒花生米干掉半斤老白干。 不过酒品不咋地,喝醉了就开始骂人,骂儿子媳妇,也就纪灵初的爸妈。 说出来的话颠三倒四,一会说他们死了,一会则说跑去了国外......总之就是生儿不养、枉为父母之类的。 对于这些,纪灵初耳朵都听出了茧子。 但他又能说什么呢? 反正从来没见过面,无所谓伤心难过,也早就不抱希望了。 最近在他心里有桩事,始终硌得慌。 爷爷尚在的时候参加过一位老战友的葬礼,回来就一个劲地夸老友选的墓地。 风光啊,风水呀,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棒......言语间非常羡慕,可见真动了心思。 纪灵初当时没在意,爷爷死后骨灰暂时放在家中,也就记起了这码子事。 他专程去老爷子所说的墓园打听一下,才知道什么叫活着艰难,死也死不起! 那里一个墓位的价格,平均十万起步,稍好一点的要三十来万。 三十万对纪灵初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但这却是爷爷生前仅有的心愿。 他觉得如果不能让爷爷入土为安的话,自己肯定会内疚一辈子。 ......就这么个念头一直纠缠着他,徘徊不去。 满脑子想着怎么样去弄到一笔钱,但钱不会从天上掉出来,犯法的事肯定也不能做啊。 办法没有想出来,一点酒却三口两口喝完了。 下意识地就想扔掉空罐子,谁知道刚抬起臂膀,阴暗里陡然伸出一只污黑干枯的利爪。 纪灵初当时就觉得心脏“咯噔”一下停住了,三个魂吓掉了两个! 眼皮乱跳地看去,却是一个邋遢老头,整张脸裹在厚厚的头巾里,身上的衣服也是破破烂烂。 他迟缓地伸出手,眼睛牢牢盯着纪灵初手里的空酒罐。 老脸上橘皮斑斑,表情竟有几分渴望和兴奋。 纪灵初稍微回过神,心想这人应该是位拾荒者吧? 虽然被吓到,却也不好发火,连忙将酒罐递了过去。 老头接过罐子扔进一个大蛇皮袋里,然后吃力的拽着袋子,转过身缓慢地离开。 边走边用嘶哑的声音不住念叨:“嘿嘿,真是个好孩子呀!嘿嘿,真是个好孩子呀......!” 纪灵初升起一种怪诞荒谬的感觉,心想这老头莫非脑子不太正常,还是......? 越想越瘆人,顿时觉得这儿待着不安全,等老头走远,也准备起身离开。 他伸手去扶椅子的把手,却抓了一把空气。 只觉天地翻转过来,咦!夜空怎么这么近?星光好耀眼啊...... 第34章 不二骨 其实公园里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夜色更深了。 纪灵初好像喝醉了,软绵绵地躺在长椅上,浑然不知道危险的迫近。 “嘿嘿,真是个好孩子呀......” 古怪的拾荒老头竟然又一步步地走了回来,嘴里念念不休,身后还有一位穿风衣的青年男子。 此人正是从土澳归来的铁树,面色如水,一言不发地紧跟着。 他从铅矿地底取回“零号封存物”后,一刻没有停歇,又携同他口中的“理事长”,对目标人选从行最终确认。 拾荒老头踱步来到纪灵初身前,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目射出两道摄人的精光,瞬息不移地盯住少年的面容五官。 仿佛在品鉴稀世珍宝一般,情到深处不禁陶醉地摇头晃脑。 过了数十秒,老头终于忍不住,颤抖地伸出双手,在少年身上从头到脚摸索起来。 小心翼翼,一寸一寸地揉捏,形态猥琐。 若非没人看到,否则一定会认为老家伙是个变态。 纪灵初面色如常,呼吸均匀,老头在空中随手一抓,拍向其胸膛。 其心口处立刻鼓起一个鸡蛋大小的肉球。 肉球隐现口眼鼻,似哭似笑,在老家伙的手势牵引下,游走弹跳,并伴随着一阵“噼噼啪啪”的响声,画面恐怖诡异。 肉球最后来到丹田部位,形成一个旋涡。 旋涡中透出微光,逆时针不停快速流转,数息之间,肉球慢慢消融,最后化为乌有。 “没错,绝对没有错!” “你看,这具身体气若虚海,滴血不沾,寸精不索,就是千载难逢的‘不二骨’啊。” 老头有点癫狂了。 身后的铁树闻言,面色微松:“这么说您确认了?” 老头收回手,意犹未尽。 幽然道:“糜骨成灰无二两,命里处处是空门,至尊至卑的无双命格,除去传说中的那一位,眼前这个小子是第二个。” 铁树低声问道:“理事长说的那位,是指太公,姜直牙?” “正是,”老头回答:“这位辅佐胄武王灭亡殇咒的千古名臣,在遇见希伯侯姬畅之前,半生寒微,一事无成,待一朝执掌封神榜,即兵推天下,杀得人头滚滚,屠仙灭神,肃清天地邪晦,成就了百无禁忌之名。” “姜直牙如何能主持封神,为何不是别人?” 老头自问自答:“正因其命格就是贵不可言的‘不二骨’啊,据传此种命格兼具遁空、照神、破妄三大天赋,这小子又如何,真是让人期待啊。” “想不到他有这样的好命,真是没有天理。”铁树露出古怪的表情。 “也不尽然,‘不二骨’为空中之空,虚之又虚,天生无法修行。再者最遭鬼神觑觎,因其肉体是绝佳的容器,出一个不易,活下来更难。” “不可能吧,我详细调查过他的过往,平平无奇,除了瞎练过两天花拳绣腿,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你是在怀疑我的眼光?” 铁树额头滴汗:“只是觉得不可思议!” “是吗?”老头随意道:“或许这小子天生命硬吧。” “呃......!”铁树有点无语, 又问:“您估计他进入魁门的机率有多大?” “凡事没有绝对,谓器世间山河大地及一切有为之法,迁流无暂停,终将变异,皆悉无常。我辈要做的就是在不稳定的世界中寻找确定性,我相信人定胜天,且看吧。” 铁树听后神色复杂,瞧着熟睡中恬静的纪灵初,说不清是羡慕还是憎恶,旋又郑重地说:“您放心,离最后的日子很近了,在万事俱备前,我会加派人手保护。” 老头收敛了神态,气势骤然威严起来,挥挥手道:“这次无常院做的不错,你也有大功,正所谓百年谋划,在此一举。” “尽量不要打扰到他的生活,切记,在他踏出那步之时,需要秉持自我意识,如有抗拒,必将神魂俱灭。”老头回过头,指了指纪灵初说:“走吧,对了,你!把衣服脱了替他盖上。” 铁树愣了一下,表情尴尬,但还是依言照办了。 然后跟在老头身后,双双消失在夜幕之中。 纪灵初睡得很香,安详如孩童......其实他本来就一个孩子。 ...... 更晚一些,当夜色浓如墨的时候,铁树出现在一处垃圾填埋场。 这里是苍蝇、老鼠和蟑螂的伊甸园,臭气冲天,污物横流,各种垃圾、废弃物层层叠叠,形成一座绵延数百米的小山。 在这座小山的边缘停着一辆巨大的挖掘机,前车大灯已经打开,雪白的灯光在黑暗中冲刷出一道光明的通道。 在光明之中,却上演着人间最丑陋血腥的一幕。 两个团伙正进行火拼,十几人持刀互砍,追逐撕打,呐喊惨叫,有的放肆暴虐,有的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铁树蹲在挖掘机顶上,冷漠地扔下一塑料袋垃圾,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说:“唉,只不过扔个垃圾,想不到看到一大堆垃圾。” “叫我怎么忍,怎么忍?” 话语刚落,一个剧烈的声响从他胸口传出来。 “砰!砰!砰!”有若战鼓,激越的鼓点一声比一声高昂...... 这是心脏在狂跳,已经超越了人类所能承受的极限。 一颗拳头大圆球在其体表猛烈撞击,极力想破体而出,形成瞬来瞬去的可怕鼓包。 却又被一层淡淡的金光裹覆,始终无法突破最后一层皮肉...... 而他的面颊上有数道水蛭般的紫色血管时隐时现,双目充血,已然狂暴。 下一秒,铁树倏地跳落地面,疾风一样冲进了混战的人群,身体好像染上了一层血光。 凡是被他近身之人,无不在爆出一团血雾后无声无息地倒下。 连续扑倒三四人之后,混战双方才发现情况不对劲,剩余的人像吓破胆一样四处奔逃...... 铁树并没有去追,像孤狼一样兀立在原地,发出凄厉的长啸...... 第二天,纪灵初醒来之时已是日头高挂,身边放着一件不知来源的风衣。 一些晨练的大爷大妈们正准备打道回府,路过之时免不了指指点点。 他沮丧地捂着脸,心里想:“我这是喝了多少呀!” 第35章 小白脸 淅淅沥沥的小雨下了整夜,渐至停歇。 过往车辆令马路上的积水溅到人行道上,泛起阵阵细鳞般灰白色的泡沫。 在靠近湖滨路的一幢老式居民楼中,一个如同鞋盒般的房间牢牢禁锢着沉睡中的少年。 睡梦中,他迷迷糊糊间看见一些面孔。 阴鹜的老者、冷漠的年轻人、神色焦灼的大叔、五官模糊的女人、穿着背带裤的小男孩……他们停留,又退去,之后又回来,如同走马灯般流转驻足…… 这些人用探究的眼神,弯身望着他,冷漠地问他问题。 统统都在问他,还记得我们吗? 你过的好吗? 对现在的一切还满意吗……? 少年的被子掀在一边,全身只穿了一条内裤。 坦露的胸膛上下剧烈起伏,牙关紧咬,鼻孔“哧哧”发出急促的呼吸,额头的汗水已经浸湿了浓密的黑发。 遽然,他愤怒地吼叫了起来:“滚开!都滚开!我谁也不需要。” 喊完这句,他终于苏醒了过来,任由身体在床上瘫倒了半晌。 才缓缓起身坐直,有点疲惫地睁开双眼,眸中还残留着惊惶和一丝遗憾。 别人是春梦了无痕,可怜纪灵初却做了半宿噩梦。 醒来之后只记得一点点残破的画面。 总之心情是低落和怅然交织。 自从上次经历过社区公园的那一晚,他就开始睡不安稳。 总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如同在酒吧后巷被别人捡过尸一样。 虽然困意犹存,本想着再躺会儿,但看看时间已经接近六点,连忙抹了一把脸,起床洗漱,并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捯饬了一番,纪灵初坐到餐桌前,吃起昨天剩下的油炸包子。 边吃边扫了一眼房间,这是爷爷留下的房子,统共两居室。 家具摆设都极为陈旧,收拾得还算干净,只是稍微有些凌乱。 以前还有爷爷帮着规整,现在一个人住,就懒得花这份精力了。 他今天有工作,昨晚图片社突然打电话通知,需要他去湿地公园补拍几组水禽的照片,所以要赶早出发。 吃完早餐,他拎起摄影包出了门,在楼下车棚推出一辆电动小摩托,向郊区方向驶去。 骑行没几步,就听到手机铃声响起。 看了一眼是本地号码,他用脚杵住地面,接通了电话。 等了几秒,手机中一直没人说话。 就在他要挂掉的时候,一个男人低沉的声音传出来:“你是纪灵初?” “是的,你是……?” “喂!喂!” 没等说完,电话却一下子断掉了。 他以为是信号不好,马上回拨了过去,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纪灵初觉得可能是诈骗电话,也没太放在心上,继续出发上路。 这个点路上的车辆还不多,路况比较顺畅,很快就驶出近大半路程。 当来到一个偏僻的路段时,不料一辆轿车突然从后面穿插过来,将小摩托生生逼停在绿化带的边上。 纪灵初还没有反应过来,从轿车上就气势汹汹下来一个人。 看这架势,他吃了一惊,叫道:“你想干什么?” 来人是个衣着华丽的小年轻,小白脸一个。 锥子脸,桃花眼,上来不说话,盯着他嚣张冷笑。 纪灵初摸不着头脑,摘下头盔挡在胸前,恼火地问:“你是谁,到底想干什么?” 小白脸犹自冷笑,斜眼望着他:“听说你很不一般,想见识见识。” 纪灵初心想这是来寻仇的呀,但肯定找错目标了,自己只是个学生,没得罪过谁啊。 他以为遭了无妄之灾,不想与这种人纠缠,于是说:“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你看大家都没有什么损失,我先走行吧?” “姓纪的,还给我装,”小白脸捏了捏拳头,说:“让爷掂量一下你的斤两,看看够不够资格。” 纪灵初既惊讶又莫名其妙,完全听不懂这家伙在讲什么,什么资格不资格的? 当然动手就更不愿意,赶紧拿出手机,大声道:“站住,你要是过来我就报警了。” 小白脸轻蔑一笑:“报警也要等到打完再说,当然,动手的不是我。” 说完转身冲着轿车招了招手,叫道:“嗨!汉克。” 车门被推开,走出一个黑得不成人形的家伙,货真价实的黑人大哥。 足足有两米高,穿着深色的紧身制服,贲起的肌肉好像要从衣料里迸裂开来。 一口锋利的白牙看得瘆人。 这……! 说不害怕是假的,纪灵初有点晕菜,不知道自己这是惹到了哪路大神? 小白脸趁机一把打掉了他的手机,像个裁判,手掌在空中一比划。 说:“汉克是漂亮国的职业拳手,来,你俩较量一下。” 看着小白脸装叉的贱样,纪灵初恨不得一把掐死他。 但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见对方似乎是来真的,转身就准备逃跑。 黑人大哥腿贼长,两步就跨到面前,耸动肩膀,一个摆拳打了过来。 他急忙拿手中的头盔一挡,一股巨力袭来。 “砰”地一声,头盔上了天,飞出老远,又“咣当”掉回地面。 纪灵初面色煞白,心想还有没有法律了,还有没有王法了? 难道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挨一顿揍? 黑人大哥看来是铁了心要修理他,随便一个刺拳打来,拳头未到,突然感到腋下一震。 低头看去,只见对手摆了一个古怪的握拳姿式,像寒风中的野猫一样在那里激动得发抖。 纪灵初怕得要死,心里默念“赚了一拳”! 然后闭上眼睛,准备迎接随之而来的“更猛烈些的暴风雨”。 不过刚才那拳却不是胡乱打的王八拳,这与其身世有关,可以算作“家传绝技”。 他从小没见过父母,也不太愿意提起。 可孩子对爱的渴望是天性,纪灵初小时候,虽然嘴里不说,背地里却特别喜欢收集与他们有关的东西。 能找到的不多,最有意义的是一段影像。 那段影像被记录在一个光碟中,内容是两个自称是他父母的人在演示一些类似武术击技的动作。 第36章 松狮犬 影片中两人介绍,这是一套军体拳,又分为拳技和脚法。 教学过程相当欢乐,没那么正儿八经,滑稽搞笑,像是专门拍给小孩子看的。 刚开始纪灵初对这套军体拳非常着迷,不眠不休,反复观看,落着泪,也跟着练…… 等他长大了,懂事了,却愈发痛恨厌恶,努力想要将之忘记…… 好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和那个糟糕的童年以及可笑的妄想做个了断。 后来他将光碟扔进了床底,再也没去碰过。 再来后,就找不见了,可有些东西已然深深刻入了骨髓。 当他睡着,卸下所有防御之时,所学的一招一式总是会在梦中浮现。 与之相伴的还有两道模糊身影,以及泪水…… 倒是上大学后,他的心态变得平和许多,偶尔会捡个一招半式练练,不过只是当作健身。 因为他发现这些玩意没什么鸟用,除了增强人民体质,打个群架都费劲。 就像现在,打人人不痛,人怒要遭殃。 就当他以为这顿胖揍跑不掉之时,一辆写着“空调维修”的白色面包车停过来,上面涌下来七八个工人。 一个工头模样的人喊道:“嘿,你们俩干啥呢?” 纪灵初看到有人来了,瞬间胆气大壮,小跑过去,把前因后果一讲。 果然公道自在人心,大家纷纷指责蛮不讲理的两个人。 小白脸还好,摆着一张臭脸,谁也不屌。 黑人大哥却听不懂中文,暴躁得很,激动之下一肘子撞倒了其中一人。 这下吃瓜群众怒了,工头叫了一嗓子,工人们就猛地一起扑了上去。 哼哧!哼哧! 三两下的工夫,管你是富家少爷,还是职业拳手,都被英勇无畏的人民群众摁在了地上。 小白脸本来就没什么战斗力,轻轻松松被一招撂倒。 黑人大汉可就惨喽! 被四五个工人死死压制着,偏偏还不服气,拼命扑腾。 但也没有用,他全身上下只剩下五官能动,本来就漆黑的脸上沾满了灰,简直没眼看哟……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工头看纪灵初只是个学生,怕他惹上麻烦,就让他先走。 他们则留在现场,等警察过来处理。 纪灵初一时间好感动,心想社会上还是好人多啊! 关键时刻,总是有正义之士挺身而出,维护正义。 于是诚心给人家道了谢,赶紧骑着摩托车离开。 这一耽搁,到达湿地公园就稍微晚了一点,错过了拍摄野生动物的最佳时间。 但好在并不影响完成工作,他匆匆买了门票进去。 湿地公园是武林的一块风水宝地。 此时新雨过后,天色明丽,空气清爽。 放眼四周都是水波粼粼,各种禽鸟在芦苇和芦荻之间栖息觅食,或游荡在河面或钻入水中,一派生机勃勃。 纪灵初踩着田梗,追逐着几只池鹭,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将来路上的糟心事完全抛在了脑后。 时间过得很快,不到下午两点,拍摄任务就完成得差不多了。 他决定休息一下,找了个临水的台阶坐下,从摄影包里拿出水和面包吃了起来。 正在暇意间,从草丛中钻出一只胖乎乎的白色松狮犬,蹲在纪灵初面前卖起了萌。 他看着有趣,便撕了几片面包给它,松狮犬吃完吐了吐舌头,转身就跑了开去。 纪灵初觉得休息够了,正准备起身接着干活。 不料转眼间松狮犬又跑了回来,嘴里叼了一只白色的大鸟,讨好似地扔在他的脚边,然后欢快地转圈,摇尾巴。 哟呵! 纪灵初惊讶地叫了一声,松狮犬却跳到了他身上,凑上来又亲又舔,弄得满脸都是口水。 他抵挡不住,无奈将它举高高。 心想这是谁家的,怎么就一点都不矜持呢? “哎呀!哥哥你杀了一只鸟喔。” 这时一个奶声奶气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纪灵初回过头,发现一个年轻妹子领着一群小朋友正在围观他与狗之间的亲昵互动。 连忙否认:“我?我没有……鸟是这只狗抓来的。” 狗狗这么可爱,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小朋友们齐齐摇头,明显不太相信的样子,至少年轻妹子是不好糊弄的。 她义正词严地指出:“就算是这样也不对,宠物是禁止入园的,你怎么能带它进来呢?” “这只狗也不是我的呀,谁知道从哪里跑来的,我真不认识它。”纪灵初苦着脸回答。 年轻妹子一脸鄙视,似乎已经洞悉了这个男人的种种谎言和无耻嘴脸。 一句话,解释就是掩饰,掩饰就是事实! 马上又听一个小朋友说:“老师,这是朱鹮吗?” “对,对,就是朱鹮。” “是啊,是啊,我也认识的。” “我见过喔,老师说是国宝呢。” “朱鹮死掉了,好可怜呀!” “……” !!!小朋友立刻七嘴八舌地议论,吵得他心里有点忐忑起来,感觉心烦意乱。 自己好好的,啥都没干,怎么就杀鸟了?怎么就朱鹮了?怎么就国宝了? 作为野生动物摄影爱好者,他当然认识朱鹮,刚才是没留心,现在一眼就认了出来。 朱鹮嘛,粉翅白身,朱首黑喙,特征不要太明显。 突然,脑中蹦出一个更严重的问题。 好像听同学说过,不记得是川西还是哪里,有人因为猎杀了一只朱鹮,被判了十年。 十年? 噢买尬……自己人生的又一个整数啊! 想到这里,纪灵初顿时慌了,周围好像没有监控,要是说不清,可能要摊上吃牢饭的。 他看着手里外表憨厚、一脸无辜的松狮犬,内心是崩溃的。 暗道怎么就这么倒霉,这是哪里来的破狗? 我为啥要犯贱喂它东西吃? 等等……这狗不像是流浪狗,肯定有主人啊! 只要能找到狗主人,证明和自己没有关系,事情还是有缓的吧。 小东西,你的主人在哪呢? 不要逼我动手,哥可是知道一百种狗肉的做法喔! 他和它对视了一眼。 它立刻感受到了他的不怀好意,猛地挣脱开来,跳到地上叼起朱鹮就跑。 纪灵初来不及多想,对空挥了一下拳头,连忙跟着追了上去。 身后传来了小朋友们叽叽喳喳的叫声,年轻妹子已经拿出手机开始报警了…… 第37章 有缘人 一辆白色面包车缓缓驶进了一栋临湖别墅的前院。 早先在路上见义勇为的工头从车上下来,后面跟着垂头丧气的小白脸,两人进了别墅的书房。 书房内,铁树独自喝着红酒,对工头道:“时间差不多了,你们先去准备。” 工头点点头,转身走了出去。 铁树才看着小白脸,轻轻说道:“想不想知道会长怎么评价你?” “哼!他从来就不喜欢我,会有什么好话。”小白脸面色黯然,神情懊恼,努力地压抑着怨气。 铁树晃了晃酒杯,说:“愚蠢!会长说你愚蠢,为什么要再三做这些偏激的事呢?就像你刚才那样说自己爷爷一样。” 小白脸闻言,如同被戳中要害。 桃花眼迅速泛红,猛地抬头道:“他当年赶走我妈,也是用的一句不喜欢,我现在已经长大了,他怎么想,谁在乎?” “还有你,又凭什么教训我?” “你凡事都听他的,自己兄弟有事也不敢吭一声,算什么男人。” 铁树不为所动,冷冷地道:“我们每个人行事都有自己的理由,没有人有向你解释的义务。” “哈哈哈!”小白脸大笑道:“管你们什么理由,老吴是我爹,他有危险我就要管,他死了,你给我钱花?” 他渐渐激动起来,上前抓住铁树的臂膀,大声质问:“你们想干什么,和那个大学生有关对不对?他到底是什么人?” 铁树平静地掰开他的手:“这些你不会懂,也不必懂,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不算协会的人。如果你爷爷不是会长,根本就没有资格站在这里和我这样讲话。” “什么狗屁协会,我一点不感兴趣。我偷听老吴通话,他说什么天选之子,自己可能会没命……现在什么年代了,你们还搞这一套!” 小白脸紧握拳头,和对方久久对视,面孔涨得通红。 “你可以走了,这件事没有谁可以阻止。”铁树突然皱了一下眉头,放下酒杯,走出了房间。 小白脸明显心有不甘,但又好像有点惧怕铁树,不敢上前拦他,独自在书房待了一会,然后恨恨地离去。 铁树则沉默地来到别墅的地下二层,打开一间密室走了进去。 密室四面铁壁,里面空无一物。 在进入密室的瞬间,其双眼立刻变得赤红如血,身上的衣服涨裂成缕缕破条。 没等叫喊出来,从屋顶飞快地弹出一根带着吸盘的钢索,一下子吸住了他的后背。 紧接着一波波蓝色的电弧如同潮水般流过,他全身像筛子一样剧烈地抖动起来,嘴里不断发出毫无意义的音节…… 另一边,纪灵初追赶松狮犬也很辛苦。 别看胖狗腿不长,跑起来却和电动小摩托有得一拼。 叭哒!叭哒!一溜烟飚出老远。 纪灵初咬着牙贴在它的屁股后面,一口气撵出三里地,终于还是跟丢了。 “破狗,死狗,哎哟……!” 他有点跑岔气了,蹲在地上一边咒骂,一边喘着粗气。 而逃进一片芦苇丛中的松狮犬却像没事人一样,抖了抖身上的毛,将嘴里的朱鹮吐了出来。 大鸟僵直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模样凄惨。 松狮犬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狡黠,伸出舌头舔了舔它,又拿爪子扒拉了几下。 接下来,神奇的一幕发生了……只见这只鸟竟然挣扎着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扑腾两下,展翅飞上了天空。 纪灵初如果在跟前,一定会惊掉下巴。 此刻他垂头丧气,正拿着一根树枝,沿路有一下没一下地抽打灌木丛草窝子,想要将松狮犬赶出来。 折腾了一阵,失望地准备放弃,又不经意地瞥到一条白影窜了过去。 诶!这不就是那条破狗吗? 松狮犬对着他乱吠了几声,颠儿颠地逃开了。 “别跑!”纪灵初大叫一声,发力猛追。 松狮犬体力可能消耗不少,不像之前跑得那么快了。 又有点像故意挑衅,不时回过头撩拨一下。 纪灵初肺都快气炸…… 就这样一人一狗,一追一逃,来到一片濒水别墅区。 此地错落分布着十多座独栋别墅,占地颇广,四周湖水环绕,别墅之间有木栈道相连。 松狮犬跑到其中一座别墅的院子前,“嗖”地从铁门底下的缝隙钻了进去。 纪灵初追到院子前面,心说可算追到你的老窝了,只要能证明和你没关系,就可以洗脱嫌疑。 转念又想,如果开门见山地去问,狗主人大概会否认吧,甚至还可能将狗藏起来。 嗯……!必须采取稳妥一点的方法。 今天太倒霉了,不能再搞砸了。 他暗暗给自己打气,鼓起勇气爬上围墙,跳了进去。 墙后是一片细心打理的花木,井井有条。 他拿出手机,准备随时拍下狗活动的证据,让狗主人没办法抵赖。 不过院子里没人,找了一圈,也没发现松狮犬。 之后听到大门处有响动,看到一道白影闪到了门后。 纪灵初追过去,发现大门半敞着,犹豫了一下,还是大着胆子走进了房子。 他弯着腰,轻手轻脚地穿过玄关和吧台,进到一个装潢考究的豪华客厅。 却发现一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地望着他,好像专门在等他上门一样。 “我是……那个,我……”他一下子有点语无伦次,表情尴尬极了。 好吧!被抓现形了。 沙发上的人正是铁树,他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说:“有缘人,你来啦!” 在纪灵初眼里,此人笑容就够阴森了,还无缘无故说什么有缘人? 这就不是阴森了,简单就是阴间,立刻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他还是第一时间道歉:“不好意思,我刚才着急找一条狗,没经您的允许,自己就进来了。” 铁树道:“狗?先不要忙着找,我们坐下说话。” 他倒了茶水,又端上一个果盘,态度亲切,搞得纪灵初手足无措。 铁树自顾自地说:“你就当自己家,不要拘束,我先说我的事。” “是这样的,曾经有个高人帮我算过,说今天申时会有一位贵客上门,这个人将是我命里的有缘人,能帮我一个大忙。” 第38章 命格破零 申时? 申时是几时? 纪灵初懵了,掰着手指头算了两遍才算清是几点几刻。 接着听对方说:“果不其然,你就来了,命运的安排,真是神奇啊!” 纪灵初这才反应过来,心道你说什么鬼话呢?这可是封建迷信。 不过他知道一些有钱人爱搞这套东东,便没有反驳,再次强调:“您别开玩笑,我真的在找一条狗。松狮犬,白色的,刚才我瞧见它跑进您房子里来了。” “你坐下吃点水果,这里没有狗,我也不养狗。”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的。” “哦,这只狗对你很重要吗?” “这……”纪灵初卡住了,一时无语。 好一会才从包里拿出相机,说:“您看我是学摄影的,只是觉得您的狗可爱,想给它拍几张照片。” “是吗,狗的事情好说,我们认识一下,我是铁树,你叫什么名字?” “您叫我小纪好了。铁先生,如果狗是您的,能不能让我见见,保证不会打扰您很长时间。” 铁树拍拍手道:“小纪你放心,只要是你想要,狗可以有。” 纪灵初有点急了:“那到底有没有啊?” 铁树不答,反而问:“你有没有兴趣帮我做一件事,有报酬的。” 纪灵初心想这都什么跟什么嘛,完全鸡同鸭讲,莫非大哥您是搞传销的? 这家伙一定在说谎,否则狗怎么不回别人家去? 可他为什么要否认呢?真是令人头疼啊! 铁树表情郑重地说:“只要你肯帮忙,找狗的事包在我身上。” 见他一脸茫然,铁树道:“你不信?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 纪灵初摇摇头,铁树自问自答:“我是业主,调监控很方便,肯定能帮你找到狗。” “不过这些不重要,重点还是我刚才说的事,如果你同意,想要多少钱,都好商量。” 纪灵初啼笑皆非,这是神经病吧? 又怕双方谈崩,便敷衍道:“是什么事,您先说说看?” 鲁迅曾说过,不怕出事故就怕有故事! 接下来,铁树讲述了一个神奇而又遥远的故事…… 他的故事没有一点含金量,而且相当老套。 大概就是铁树家族世代相传,说在很久以前,他们的老祖宗偶然得到了一件惊天动地的绝世宝贝。 但这件宝贝不能见光,只要有一丝一毫的消息泄露出去,就会导致家族覆灭,子孙后代永不能翻身。 所以老祖宗想了一个办法,将宝贝藏在了一个叫“魁门”的地方。 如果以后一旦时机成熟,想要将宝贝拿出来,就必须找到一个“命格破零”的有缘人去取,方能成功。 岁月如梭,斗转星移,这个时机终于到了。 他们家族的后人也找到了“魁门”,现在就缺少一个取宝的人。 这人上哪去找呢? 于是他们去请教高人,高人掐指一算,说就在今日申时,首个上门的客人,就是背负大运气的有缘人,事情派他去就对了。 听完铁树讲了一通,纪灵初第一个感觉是“扯”,第二个感觉是“好扯”! 要说这种故事并不新鲜,无非是家传宝藏、天降横财之类的。 以前评书和小说里常有,但如今资讯这么发达,天天反诈宣传,谁还会相信这些? 拿这个来糊弄人,自己是看着傻吗? 这个骗子像个面瘫,演技也不怎么精彩,都替他感到尴尬。 但明白有求于人,不能把天聊死,只好假意问:“哦!您说的‘命格破零’是什么意思?” 铁树一本正经地解释:“天生万物,人为灵长,人皆有格,是谓命格。” “命格自有轻重,人虽万千,但轻重各异,至死不变,以九为最大数,愈重愈贵,愈轻愈贱。” 他稍稍停顿,继续说:“不过传说中另有一种罕见命格,其重为零,古相经中称之为‘命格破零’,又名‘不二骨’。 “这种命格适合潜堂入室,踏空踩点,是探幽觅宝的最佳人选。” 你够了吧!咋还一套一套的。 纪灵初有点恼火。 命格破零?不二骨? 还愈重愈贵,愈轻愈贱……? 我信了你的邪,这要是都能有人相信,才叫下贱呢! 纪灵初越品越觉得侮辱性极强,怕继续讨论下去智商不保。 忙说:“那位高人肯定算错了,我只不过是一名普通的学生,可当不起这种好命。” “要不然这样,如果您肯让我给您的狗拍照,我愿意付费。”他琢磨姓铁的是不是想讹钱,看来不出点血是不行了。 虽然这家伙涉嫌智商歧视,但如果能花点小钱解决大问题也是划算的,就当破财消灾了。 掌握证据以后,剩下的事就交给警察叔叔去调查,总归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不,你可能还没有理解。” 铁树脸一沉:“如果答应帮我,你的愿望就能达成,并且还能赚一大笔钱,否则时间一长就难说了,狗毕竟只是一条狗。” 纪灵初瞳孔微缩,感觉这话隐含威胁、 却更加疑惑,有点想不通这个人应该不清楚朱鹮的事,为什么要推三阻四呢? 还一直说给自己钱,他不会是认真的吧? 啥子有缘人,怎么可能,哄鬼呢 可这样各说各话也不是办法…… 纪灵初多少有一些社会历练,稍稍冷静,马上转换角度,对铁树说:“您刚才说会有一大笔报酬,能透露下具体多少吗?” “嗯,随你开价。” 出于好奇,他忍不住试探道:“要我说?那我可瞎猜了,呵呵呵……十万块?” “可以。” “如果说……三十万呢?”他口干舌燥,瞬间想到了爷爷和爷爷心心念念的墓地。 “没有问题。” 纪灵初小心脏扑扑乱跳,没敢再问下去了,看对方的反应,自己报价还是低了。 其实他不知道,就算他报一个亿,面前这个人也不会眨一下眼睛。 因为钱对铁树来说只不过是一串数字。 某人开始不淡定了,有个大胆想法在心底萌生,压都压不住。 钱这个东西真是魔鬼呀!勾起了人最深层次的欲望…… 第39章 有福会 但纪灵初明白,给的钱越多,说明要做的事越危险。 天底下哪有免费的午餐,这是三岁孩子都懂的道理。 他坐了下来,脑子有点乱,组织了一下语言,连续发问道:“如果理解没错的话,你们是想让我帮忙去取一件东西,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件事恐怕有不小的危险吧?” 铁树像个玩弄人心的神棍,说:“那个地方后来再也没人进去过,所以你的问题我无法回答。不过按道理来讲,你既然是传说中的‘有缘人’,那么就不应该遇到危险才对。” 传说……传说月亮上还有猪八戒和嫦娥呢! 纪灵初极其无语,又问道:“那么‘魁门’究竟在哪里?” “到时你自然会知道的,”铁树放缓语气:“其实你不需要过份担心,要知道以我们出的价钱,大把人愿意抢着做,犯不着花力气骗你,而且正因为如此,我们比你自己更在意你的安全。” “呵,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我想先拿到报酬呢?” “ok,可以先付你一半,事情结束后再付另一半。” “嗯……”这条件其实不错,令纪灵初纠结无比,坐在沙发上沉吟难决。 铁树看了他一眼,催促道:“你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考虑喔,因为今晚子时就是进入‘魁门’的最佳时机,错过了就要等上好多年。” 纪灵初一惊,脱口道:“什么……今天晚上?” 铁树点点头:“你同意的话,我立刻带你去找律师签合同,然后你就可以拿到钱,我们还有很多准备工作要做。” “还要签合同吗?” “当然,我们可是很正规的。” “那么狗呢,狗怎么办?” “放心,我会让人去找,你肯定能见到它。” 去找? 呵呵,恐怕是你藏起来了吧。 看在钱的份上,纪灵初没去戳穿他,心里面已是潮起潮涌。 三十万喔……!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是打工的话需要很久才能赚到。 有了这笔钱,爷爷的墓地就有着落了。 要不要搏一把? 自己一个男的,孤家寡人,怕啥? ……搏吧!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可万一人家就是看上了单车该怎么办? 我这辆“单车”可是新的…… 一番天人交战之后,纪灵初终于硬着头皮道:“我答应了,不过事情太危险或犯法的话,我肯定不会干的。” “相信我,你不会想退出的,”铁树站起来,说:“我去打电话安排一下,你先休息休息。” 随后铁树径直离开,留下他一个人。 纪灵初稍微松懈下来,想了想今天一天的遭遇,盘算着后面该如何应对。 不一会儿竟然在沙发上打起了盹来。 只能说年轻人的心真大,遭受社会的毒打还不够。 铁树回到书房,给自己倒了一杯红酒,抹了抹额头的冷汗,不由低声感叹:“ 忽悠人这种事果然不适合我啊!”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电话,神情严峻地说:“ 目前一切顺利,启动后续计划吧。” 铁树没有让纪灵初久等,稍后带他上了院子里的一辆越野车,并亲自开车,直奔高速。 纪灵初警惕地望着窗外,问:“我们这是去哪里?” 铁树没有回头,冷冷道:“摩天市。” …… 大约傍晚时分,他们驱车抵达了摩天市着名的外滩。 只见高楼大厦、钢筋水泥的丛林之中,一条宽阔大江奔涌向前,上达天际,下接苍茫。 金色的晚霞穿透云层,落在江面上闪闪发光。 江边东岸耸立着一座伟岸的建筑,如同雄浑的巨兽一样俯视江水,吞吐天地。 这就是他们此行目的地:涌金国际中心大厦。 铁树带着晕晕乎乎的纪灵初在迷宫一般的大楼内穿梭了十多分钟,然后乘坐直达电梯,来到这幢大厦的109层。 走在一条铺着雪白地毯的通道上,纪灵初愈发不安起来,直想打退堂鼓。 铁树看出他的紧张,出言安抚道:“其实不需要你做太多,自然就好,其他的全部交给我们。” 纪灵初张张嘴,没有说出话,木地跟着他来到一个接待大厅,在漂亮前台小姐姐带领下,见到了那位约好的律师。 当他站在律师的办公室里,才知道有钱人的享受绝非文字可以描述…… 这是一个接近三千平米的超大空间,四面都装有整幅落地窗,光线充足,视野开阔。 透过玻璃看去,高低错落的楼宇环绕在周围,似群峰峙立。 而整个楼层被打造成一个十八洞小型高尔夫球场,里面茵茵葱葱,球台、球道、球洞、果岭等设施一应俱全。 球场巧妙地点缀着若干奇石和青铜雕像,场边修砌了一座喷泉,泉水不歇地喷涌,珍珠般闪闪发亮,和其他景观相映成趣。 喷泉之畔随意搭了一间茅草棚,棚中有个人正在向他们招手,待走近,看到一个高大的中年男人。 这位老兄身着玄色唐装,盘发赤足,形象儒雅高洁,有几分大隐于闹市的不俗。 此人标准的国字脸,皮肤保养极好,晶莹如玉,鼻头圆润,双目含春。 想来年轻时也是小鲜肉一枚。 中年男人和铁树点点头,打量了一眼纪灵初,说道:“欢迎!欢迎!纪先生果然一表人才,来,我们边饮边谈。” 纪灵初感到中年男人不太像律师,倒像搞风水的。 又怕自己孤陋寡闻,惹人笑话,只好随他们在地上的蒲团上坐下。 他们面前摆了一张乌木茶几,茶几中间搁了一尊铜炉,燃着碳火。 其上有一把紫砂壶被烧得滋滋作响,云蒸霞蔚。 三个人坐好,寒暄了几句。 中年男人说:“鄙人姓吴,是有福会的法律顾问,合同的事就由我来跟你谈。” 纪灵初纳闷了,怎么又多出来个有福会,于是问:“什么是有福会?” 铁树在一旁说:“有福会是一个世界范围内的华人组织,专门进行文明古迹的考证、发掘、保护,也从事一些公益事业,我和吴律师都算是会里的高层。” 第40章 近身快打 完全没听说过,但挺唬人的! 他偷偷拿手机上网查了一下,果然有这么个协会,注册地在国外。 公布出来的资料显示,有福会曾获得过多国政府颁发的奖项。 “嗯……!”纪灵初轻轻点点头。 “好,既然你清楚了,我们来聊聊合同细节。”吴律师拿出一式两份合同,将其中一份递给他。 他接到手中一看,嚯!好家伙,足足有几十页,比保险合同还要厚。 纪灵初眉头一紧,知道这种大部头合同大多暗藏陷阱,你如果不是专业人士,很难发现。 但关系到自己的切身利益,只能硬着头皮,逐字逐句地认真阅读起来。 足足看了一个小时,他才看了个大概。 不得不说这份合同还真是专业,事无巨细约定得清清楚楚,合作事由、达成条件、酬劳支付、伤残保障、异议条款……等等都有交代。 “搞得跟真的一样!” 纪灵初暗叹,见事情越来越玄乎,内心忐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下去。 最后决定见招拆招,心想总之有生命危险我就不干,你们还能赶鸭子上架? 有了这个心理准备,他沉住气,开始就一些不明白的条款向吴律师请教起来。 吴律师边解释,边掏出一包散茶,不紧不慢地用紫砂壶中的沸水泡了两杯,递过来说:“尝尝,老乡茶园产的,胜在一个新鲜。” 纪灵初不会喝茶,但也不排斥,就接在手上品了起来,却没有注意到铁树并未动茶杯。 铁树看着吴律师,眼神纠结。 吴律师却视若未睹,满脸风轻云淡,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破烂蒲扇,先自己扇一下,又扑两下炉火,学足了诸葛孔明的派头。 纪灵初觉得讶异,不过想想这个人的骚作风,就只当没看见。 两人将关键条款一一重新核对之后,纪灵初暗道生死由命,富贵在天,毅然在合同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不久,手机上就收到了银行发来的十五万元到账短信,不由长舒了一口气,脸上也露出笑容。 心情一畅快,纪灵初顿时感到了肚子饿了,于是说:“接下来我们还有其他事要处理吧?要不先点几份外卖吃,我来请客。” 这孩子太实诚了,也不想想这可是他的卖命钱! 吴律师摇着扇子,开玩笑说:“不忙,不忙,先喝点茶,你刚发了一笔大财,心情还太激动,我怕你吃了会吐。” “什么鬼逻辑!”纪灵初不禁暗暗吐槽,脸却有些发红,借着喝茶化解尴尬。 其实他还是有点犯嘀咕,不知道这份合同是否真的具有法律效应。 钱虽然到手一半,但后面的操作,包括“进去那个地方”,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纪灵初患得患失,不自觉又多了喝几杯。 腹中渐渐升起一丝躁热,宛如一粒小种子发了芽,很快这份热力竟然扩散到全身。 接着将脸涨得有若煮熟的大虾,前胸后背仿佛贴了七八张热烙饼,说不出的难受。 我这是怎么啦? 念头刚起,陡然小腹中就像火堆被泼上了汽油,烈焰升腾,刹时间浑身大汗涌出,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簌簌滴落。 整个人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连身下的蒲团都被打湿了。 纪灵初大汗如浆,浑身发软,正好感觉有些尿急,于是提出要去洗手间,心想着去洗一把脸,冷静一下。 吴律师和他说了洗手间的方位,他连忙起身,火急火燎,三步并作两步地小跑过去。 来到洗手间,刚找准一个小便器准备解皮带,就听到身后有人叫:“先生,喂,先生。” 他停下来。 转身看到一个身穿黑色小马甲,打着领结,头发一丝不苟,一副侍者模样的青年正笑容满面地望着自己。 “诶!你……你怎么在这里?”纪灵初有点恍惚。 这不是小白脸吗? 他不是应该在武林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小白脸没有说话,但笑容更殷切了,仿佛不认识他一样。 这是跟我装? 还是说这小子本来就在这里工作? 纪灵初想不明白,索性掏出十元钱递给他,心道小费嘛,这个我懂。 小白脸没有伸手接钱,依旧一副低眉顺目、欲语还休的欠揍模样。 “十块都不够?不要拉倒。”纪灵初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决定无视他,背过身要去放水。 小白脸却不依不饶,又叫道:“喂,先生,先生。” 纪灵初心想这家伙难道想捉弄自己,更加不愿理会,万事等尿完再说。 谁知小白脸竟然伸手去抓他的胳膊,纪灵初心头火起,转头大声质问:“喂,你有完没完?” 小白脸却像中了邪,鬼魅一笑:“尿尿可以,但你要快哟!” 说完一脚踢来,脚出如风,目标正是他的太阳穴。 纪灵初下意识用手一挡,巨大的撞击力令他臂膀发麻,差点就没挡住,脱口骂道:“你神经病啊!” 小白脸“嘿”了一声,继续一个高鞭腿踢向面门。 纪灵初往后一退,躲了过去,并绕过他准备逃出去叫人。 小白脸蛮不讲理,欺身上来,迅猛的连环腿眼花缭乱地踢出。 他慢了一步,身上立刻就结结实实挨了四五脚。 “混蛋!”纪灵初疼得大叫,无比气愤。 早上的事还没找他算账呢,现在竟敢追到摩天来继续行凶? 脑子乱想中,他的手脚却诡异地渐渐变得灵活起来,起先只是闪避,之后能够格挡…… 最后竟然你来我往,和小白脸缠斗成一团…… 如果有另外一个他在此时旁观的话,就会发现,他现在使用的招式正是他自小练习的“军队拳”。 “军队拳”的特点是干净利落,且爆发力强,两人近身快打,拳拳到肉。 打着打着,纪灵初突然发现身上的躁热好像减轻了几分,越用力这种感觉就越明显。 不由精神一振,加快拳脚向对方猛攻。 不过小白脸再也没给他机会,使出一招类似“潭腿”的低侧扫,将他踢翻在地。 纪灵初身上酸麻,无法动弹,然后被小白脸拖了出去,扔到门外。 第41章 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遭到这种非人的对待,纪灵初怒火中烧,完全忘记了自己是来干嘛的。 他趴了一会儿,稍稍能动,立刻爬起来就往里冲,一心只想要找小白脸拼命。 等到闯进里面,发现一个黑人大汉站在镜子前左顾右盼,正慢悠悠地刮胡子。 小白脸却失去了踪影。 他大喊道:“汉克,小白脸呢?” 他记得这个黑人好像叫汉克,是小白脸的保镖兼打手。 汉克冲他露出一口白牙,摇了摇头,继续刮着胡子。 气不打一处来,纪灵初一把抢过刮须刀扔在地上,问:“那个贱人去哪了?打了人就想跑,没这么容易。” “纪,男人一定要稳重呀!”汉克怪腔怪调地挤出一句中文。 说完狂风骤雨般轰出三拳,一拳更比一拳重,纪灵初被击中胸口,倒退了五六步,但总算挺住了,没有倒下。 哼! 鬼使神差,纪灵初摆了一个类似“拦江锁”的起手式。 手掌擦过汉克的肋下,一拨一拉,反肘闪电般地倒击,狠狠地砸在他的脖子上。 黑大个铁塔般的身子一下就半跪在了地上。 纪灵初傲娇地瞪了他一眼,正要离开, 谁知道汉克竟然捂着脖子站了起来,森森笑道:“纪,接下来,要来真的了哦。” 汉克弓步向前,左拳轻轻刺出。 待对方随拳锋闪避,一记重炮已后发先至,火星撞地球般地击打在他的下颌上面。 纪灵初只听到一阵嗡鸣,眼前飘过一片红色,然后像破沙袋一样轰然倒下。 汉克也不客气,直接将他扛在肩上,又扔了出去。 纪灵初被摔在地面,摔了个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口鼻开始向外喷血。 说也奇怪,受了这样的重伤,他体内的邪火居然平息了大半。 一股莫名的力量悄然萌生,斗志反而越烧越旺…… 只喘息了片刻,他又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往里走。 再次回来,纪灵初顿时傻眼了,嘴巴张得老大,扁桃体都快掉出来。 只见洗手间当中稳稳地摆了一条肉案,上面扔了半拉猪肉,案头挂着硕大的猪头和几把剔骨尖刀。 周遭苍蝇飞舞,地面污血狼藉,案子后面大咧咧杵着一个光着膀子的胖子。 这人也认识,乃是老家菜市场卖肉的屠夫,脚有残疾,却性格暴烈,视恶如仇,人称“猪头张”。 往常纪灵初去割肉,总被嘲笑太瘦,但每每也会多给点斤两。 他揉揉眼睛,猪头张却叼着半支烟屁股,拖着一条瘸腿靠了过来,边走边说道:“小纪啊,男人呐,对自己狠才是真得狠。” “看好这一刀!” 猪头张变戏法似地从腰后摸出一把杀猪刀,耍了一个漂亮炫西酷的刀花,然后就盖头斩下。 只见寒光一闪,纪灵初的脑袋掉到了地上,血如泉涌。 纪灵初惊恐万状地大叫:“死啦!死啦!” 他嘴里在叫嚷,但有一个视角却明明看到一颗脑袋在地上滚呀滚呀滚…… 待恢复神志,人已经站在了厕所外面,一摸脖子,犹感余痛。 咦......头还在! 怎么回事? 他不由大骇,心想难道是尿急攻心,搞出幻觉来了? 种种异状处处透着不合理和诡异,纪灵初其实一早就应该发觉不对劲。 但此时他已经完全魔怔,仍不肯罢休,红着眼,又一根筋地摸回了洗手间。 这次肉案连带猪头张已经统统消失,却瞧见了一个更加恐怖的存在。 这人竟然是他的前女友。 纪灵初在大学期间曾交过一个女友,两人一度非常甜蜜,但后来就因为他在外打工的事,双方发生了争执。 女孩认为他应该更专注学业,纪同学则自尊心太强,不愿多加解释。 一来二去,闹得很不愉快。 后来爷爷过世之后,他就有点封闭自己,拒绝见面,甚至不接女孩的电话,这样可能伤透了人家的心。 等过了这段时间,其状态有所恢复,意识到自己的问题。 回过头想去挽救,女孩却已经出国去了。 这一切都是纪灵初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所以对于这段感情他始终是非常内疚的。 这会儿女孩俏生生地伫立在洗手台边,面似寒霜,腰如带束,身姿绰约宛若穆桂英再世。 见其进来,娇声喊道:“小纪子,你是不是男人?还想逃到哪里去?” 一声“小纪子”,令纪灵初五味杂陈,张口结舌。 最后所有的情绪都化为惭愧,只觉得无地自容,如同土拨鼠见到鹰隼一样,从门口倒窜了回去。 这瞬间,他突然有了一丝明悟,感觉身体内好像多了一些东西。 晦明晦色,说不清道不明…… “纪先生……纪先生?” 纪灵初还沉浸于这种喜悦又怅然若失的感觉之时,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轻声呼唤。 以为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睁眼一瞧,却是吴律师满脸关切地看着他,而自己好端端地坐在茅草棚里。 背上虽然仍是汗渍津津,但不再酷热难当,全身上下也并无一处受伤。 幻觉!一定是幻觉! 他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刚从失重状态中摆脱出来,惊魂未定地叫了一声:“啊……吴律师?” “纪先生刚才去了趟洗手间,回来就一直发呆,不知道所为何事?”吴律师的眉目惨淡,近乎玉色,却依然开着玩笑。 铁树也坐在身旁,脸上好似刷了一层铁汁,阴冷森寒。 纪灵初吓了一个激灵,掩饰道:“没事,没事,刚您讲到哪里了?下一步干什么?” 吴律师却摆摆手,说:“不急!不急!” 他拿起蒲扇,认真端详了他一眼,轻轻往他头上一拍,用一种低沉幽远的声调说:“小朋友,千万不要叫我失望啊。” 蓦然一缕细风从他脸上轻轻拂过。 之后便感觉一丝幽幽冷气从尾椎骨迸发,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壮大,像西伯利亚的寒潮一样席卷至五脏六腑。 纪灵初如坠冰窟,仿佛周身血液也被冻结凝固了。 而更加恐怖的是,在这块血肉坚冰之下,有数百条炽热粘稠的岩浆在缓缓流动,灼烧出深浅不一的火红通道…… 第42章 破空 纪灵初体表僵如木石,牙齿“咔咔”作响。 眼中的世界静止了下来,视线里只剩下一张怪异的脸。 这张脸好似腐败朽旧的碎纸片,每一刻都在寸寸驳落、飞散,直至完全消失…… 悚然心惊,他几乎神魂失守。 徒然眼前情景又一变,来到一处万仞悬崖。 天空为厚重灰黑的铅云覆盖,枫叶大小的雪花从空中裂开的逢隙里不断喷涌洒落。 而一支青色的羽毛也夹杂在其中,飘飘荡荡,转瞬间就飘至身前,然后眼睁睁看着它从头顶没入体内。 无边的炽热和酷寒立时如同潮水一般退去,了无踪迹,唯余心口一丝清凉,舒畅无比…… 茅草棚中,铁树观察了欲仙欲死的纪灵初好一阵,又望向肉眼可见变得枯朽憔悴的吴律师,罕见地有点痛惜,问道:“你这么做,真的不后悔?” 吴律师似乎耗尽了全部精力,只剩下一个空壳子。 无比疲惫地说:“走出这一步,就不再有退路,谈什么后悔!你不也是吗?将那个东西镇压在自己体内,忍受着无边痛苦,你后悔过吗?” 铁树沉默片刻,说:“我和你不一样,将它带出来,就知道很多人会因此而死,所以我死不足惜,唯一希望理事长能找到救小柔的办法,其他的都不重要。” 吴律师嘲笑道:“你竟然相信那个老家伙,虽然讲亲爹的坏话可能要遭雷劈,但不得不说在利用人心这方面,真的没有几个人能比得过他。” 铁树道:“以灾星作筏,穿梭魁门,是理事长的天才想法,只此一条,就值得我拼命一搏了。” “涉及冥冥天道,仅仅天才可不够,进入魁门须有两个条件,两者兼备才有资格说拼命,后面还要看天意如何,”吴律师娓娓说道:“首先要找到身具不二骨之人,现在这个人已经在我们身边了。其二必须有超凡伟力撕裂魁门,之后的操作和变化亦一步也不能错,否则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嗯!”铁树点点头:“整个过程无常院进行过上亿次计算模拟,得出的成功率已经接近1%。” 吴律师目光在纪灵初脸上扫过:“ 呵呵!可谓一线生机吧,所以我刚才用冰火交融大法打通他的任督二脉,还奉送了一份小礼物,就是想让其多几分自保之力,希望他运气也不错,不要误事。” 铁树神色复杂,说道:“算是便宜这个小子了。” 吴律师抚掌微笑:“ 这样就万事俱备了,如此甚好!” 铁树闻言起身,问:“是时间到了吗?” “时间到了。”吴律师也艰难地站起来。 说着他按下一个机关,整个球场轰隆隆地移动起来。 包括草坪景观皆在移位,像积木拼图一样打散又被重组,快速拼接……最后形成了一幅巨型八卦阵图。 而茅草棚正在乾位,另外七尊青铜雕像分别对应着坤、震、巽、坎、离等卦位。 青铜雕像的上部缓缓绽裂成花朵形状,其上均盘坐着一个人。 有男有女,装扮各异,其中就有纪灵初在电视中见过的暹国大法师。 他们的表情或阴沉或肃穆亦或不甘。 不知道这些人怎么会聚集到一起,又在此地等候了多久? 诶……! 这时纪灵初被惊醒,眼见球场迭变,一时不明所以。 吴律师抓住他的手,道:“时间到了,该你干活了。” “啥……干什么活?”纪灵初还没反应过来,场上又发生了新的变化。 毫无预兆,一弯银月竟然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室内。 虽然只有巴掌大小,却有一种浩若海洋的恐怖威压凭空降临,令整个空间都发生了扭曲和破碎。 银月的光线不断拉长,形成长线条的裂缝。 就像有一支焊枪在凭空烧灼,令人毫不怀疑,那堵看不见的“墙”,早晚要被灼穿。 见此,铁树将双脚牢牢钉在地面,黑发飞扬。 伸出手掌,猛地一把抓破自己的胸口,掏出一个鲜血淋漓、狰狞模糊的刺球。 刺球甫一面世,就像离开水的鱼一样,剧烈地挣扎起来。 此物应该就是所谓的“零号封存物”。 铁树伤重难支,终于把握不住。 刺球一下子就挣脱出去,掉在地上溜溜直转,并且发出一道道灰蒙蒙的毫光。 灰色光芒短若尖刺,但凡注视它之人,无不感到被无数根细线洞穿、牵扯。 同时,自身的生命力立刻飞快流逝…… 刺球似乎得到了能量补充,遁到空中,瞬息千米,四处乱撞。 但都被八卦大阵升起的透明光幕,一一挡了下来。 吴律师找准时机,脚踏乾位,对纪灵初大喊一声:“记着,我叫吴青空。” 他说完便绝决地将仅剩的一口精血喷向了刺球,随后颓然倒地,再无声息。 刺球又落回地面,弹跳不已,蓄势待发…… 青铜雕像上的另外七人见机会来了,也全力鼓动体内精血,各施手段,拼命向其发起远程攻击。 刺球顿时像喝醉酒的孩童一样,踉踉跄跄,摇摇欲坠,并且不断幻变着,时而大若车轮,时而小若萤虫…… 双方正僵持不下,许久不见的松狮犬却不知道从哪里跑了出来。 它摇头晃脑,凑近刺球嗅了又嗅,然后就扑上去大口撕咬。 刺球被多方围殴,如同气极败坏,通体渐渐变为纯黑,并收缩至针尖大小,接着轰然炸裂。 刹那间,数百道暗灰色的光柱冲天而起,如镰刀般的飓风纵横翻卷…… 危急关头,半空中的银月仿佛感到了威胁,倏地化为一张青靛靛的巨嘴,一口将这方小天地吞了进去。 在这一切发生前的几秒,纪灵初抓住铁树的脖领子进行了一段重要又有趣的对话。 “我去……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以后你会知道的。” “我不想知道,老子现在退出行不行?” “来不及了,你签了合同的。” “狗屁合同,这种事我干不了啊。” “别想耍赖,记住,你不是一个人。” “喂!大哥,你都快要死了,就别骂人了,你挺住……我该怎么办呐?” 第43章 梦游 纪灵初似乎陷入一场永远无法醒来的梦里......在经历过无数悲喜之后,他又回到了那间简陋的教室。 他安静地坐在小板凳上,留着寸头,身穿有点紧的白色汗衫。 小朋友们在周围齐齐拍手,欢快地唱着:“阿呆在森林里玩耍,哈哈;碰到了老虎,狐狸和乌鸦;乌鸦没有牙,整天呱呱呱;老虎真淘气呀!狐狸手捧花......” 他没有跟着唱,独望窗外,窗玻璃上有一张陌生女人的脸。 这张脸莫名有种熟悉的味道,他的目光上移,带着疑惑想要解读那双流着泪水却平静如冰山的眼睛,可当视线交汇,一切骤然破碎......世界变得完全不同。 他在漫无目的地飞行,迎面吹来的不是风,而是无尽斑斓的色彩。 像一粒失速的尘埃,一头扎进了白的云朵、蓝的海洋、绿的草原、红的火焰、黑的染缸......又经历了姚黄魏紫、姹紫嫣红...... 不知过去多久,直到有一刻,突然嗅到一缕幽香,像老巷桂树的沁甜,又似路边野花的清新,若即若离,缭绕鼻尖。 于是,他记起自己生于一颗寂寞的星球,在某座寂寞的城市,蹒跚长大,锵锵而行,曾经懵懂年少,也曾奔波劳碌,相爱相杀...... 有点茫然,有点想哭,不知因何而嗟叹感怀,又似新生婴儿面对未知世界的无助恐惧。 “咕噜!咕噜!” 黑暗中,纪灵初聆听到有窸窣的声音响起,还没来得及转动眼珠,就被人捏住嘴灌下了半碗凉汤,这汤生腥无比,活像吞进了一条臭带鱼,一下子就被呛醒了。 他艰难地睁开眼皮,先是一阵眩晕,模糊的光亮忽远忽近,忽大忽小,好半天才看清楚当前的情景。 此刻他正虚弱地倚靠在一棵茂密的老树底下,身上衣服破烂,既遮不住胸也挡不腿,还黏了满头残枝败叶,小模样真是惨到姥姥家了。 在面前三两步的地方则有个女人拎着一只褐色的瓦罐,冲着他虎视眈眈。 女人容貌年轻,身材高挑,穿着古怪的锦布裙袍,肤色白皙,眉角有一道细细的刀疤,竟有几分俏丽的味道。 我在什么地方?这个女人又是谁......? 纪灵初浑浑噩噩,两眼迷迷瞪瞪,努力回着魂,落在女人眼里活似一个色迷心窍的色胚,不由怒叱了一声,一脚踹在他的尾巴尖上。 看女人用的力道,下脚似乎不重,他却不知被戳中了哪根神经,全身肌肉立刻泛起一阵痉挛,根根骨头像被拆散了放一起摩擦,酸、痛、麻、痒一股脑儿涌了上来,连忙叫道:“别打!别打!有话好好说。” 女人好像听不懂纪灵初说的话,面色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下,最后将手中的瓦罐摔在地上,倒也不再动手,盯着他的眼睛“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好像是在对其进行警告。 女人一开口,纪灵初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因为这种语言生涩,腔调古怪,竟闻所未闻。 纪灵初有点头大,一肚子疑问,便尝试着用华语和她交流,还抛出了几句外语,女人皆无反应,甚至莫名其妙地剐了他一眼。 他只得放弃,颇为无奈地望着女人,实在搞不清楚当下是个什么情况,心说这是演戏呢?还是在拍短视频? 天空很灰暗,一切都显得那么虚浮,只有身体上的酸楚是真真切切的,好像一个人刚跑完了马拉松,就想一头趴下。 碍于男人的尊严,他硬撑着,伸出手准备和对方进行“手谈”。 女人却不耐烦了,指了指他,又指了指自己,然后点了点前方。 这个意思纪灵初懂了,猜测大概是示意跟她走,但他实在不想动,对女人抱了抱拳,求放过。 这个动作被女人无视了,抬腿作势要踢过来。 纪灵初大惊,记起刚才的滋味,矫兔般从地上支棱了起来,女人这才面色稍霁,哼了一声,回头就走。 他极不情愿,但形势比人强,秀才拗不过当兵的,不得不磨磨蹭蹭地迈开步子。 路过地上的瓦罐时他凑近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残留着少许汁液,散发着浓重的草药味,抬头瞧见女人威胁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插过来,不禁苦笑一声,摇摇晃晃地跟在了她的身后。 不过他之所以愿意跟这个女人走,也不完全是被胁迫,因为刚才他已经悄悄观察过周遭,发现身边是一片大山,视线所及皆是长峰短岭,草木崔崔,完全是一副蛮荒的模样。 所以除了跟着她,目前应该没有更好的选择了,不然就他这小身板,估计不是被野兽吃掉就是得饿死,“穷山恶水”这句话可不是说着玩的。 这个女人嘛,虽然凶巴巴的,但好像暂时并没有要伤其性命的意思。 女人在陡峭的山路上健步如飞,如履平地,看起来稀松平常,且每隔一段距离就会停下来,纪灵初只要想着偷懒,便会收到无情的死亡凝视。 女人走出了十多里,体力似乎没有半点消耗,纪同学虽然疲乏,手脚发软,不过一直咬牙紧跟,毕竟留在这里等同于自杀。 而且他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耐力不知什么原因大大见长,竟然有点越走越精神的趋势,慢是慢了一些,但勉强没有落下。 再往前,隐约听到前方有“哗哗”水声,饱含水汽的冷风渐渐猛烈起来,他们走上了一条河岸,山势越发险峻。 河岸之上遍生灌丛薜萝,下面一条大河宽若天堑,川流向前,黑色的浪头涌动,如同百万头野牛奋蹄怒奔,生生不息,连绵不绝,大河对岸是一片原始密林,绿意连天,浩若汪洋。 面对大好风景,纪灵初却无力欣赏,心里早已拧成乱麻,因为这样的山川地貌在他的记忆里全无印象,一路走来,也未见到半点人烟,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猜想。 女人领着他溯流而上,突然间停住,欢喜地大叫一声,仿佛到了家一般,纪灵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顿时心态崩了。 第44章 蛛女 原来在大河之上横卧着一根黑峻的倾天巨物,此物形成了一座天然的桥梁,跨越两岸,气势巍峨,仿佛要截断惊涛骇浪。 “魁门?”他脑中惊雷般炸出两个字,彻底慌了神,心想这是啥玩意?应该是梦里才会出现的画面吧! 女人对河眺望,纪灵初失魂落魄,内心翻腾,只想说老天爷你别玩我,不要再继续好不好,我错了还不行吗? 不过老天爷并没有给他忏悔的时间。 “嗖”蓦然一道破空之声响起,纪灵初还没反应过来,女人却好像先知先觉,脚尖微动就换了一个方位,紧接着一条铁枪闪电般地扎进她身旁的岩土之中,枪身入土半截,枪尾犹颤抖不停。 傻子都知道这是遇到袭击了,纪灵初第一时间就躲到了一块岩石后面,虽然惊徨不安,但他对自己的小命还是看重的紧。 女人则飞快地亮出一把匕首横在身前,寒声喊了几句话。 回应她的是几团黑影又激射过来,女人侧身躲过,黑影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烟土纷扬,停下来竟是四颗血肉模糊的人头。 她看了一眼,立时又惊又怒,全身肌肉收缩,状态宛如蓄力进攻的猎豹。 一人从高耸的岩峰一跃而下,大步踏来,却没有理会女人,而是对纪灵初躬身行礼,嘴里吐出又是听不懂的话。 此人身着铁甲,头戴铁冠,面目粗犷,腰身魁梧,一股铁血硬汉的气势喷薄而出。 纪灵初惊诧莫名,指着自己鼻子问道:“诶,你认识我?” 铁冠壮汉皱了皱眉,又讲了一通,纪灵初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对他连连发问,不过两人完全没法沟通。 纪灵初更加迷惑了,一旁的女人却如临大敌,对着壮汉厉声呵斥。 铁冠壮汉杀意大涨,回身恶狠狠地说了几句,女人只是盈盈冷笑。 铁冠壮汉怒吼一声,腾身而起,一掌就拍了过去,刚烈的掌风竟然压过了大河涛声。 女人更狠,匕首脱手而出,化作一道亮利的流光直插对方脑门,这是想一击必杀。 “哼!”铁冠壮汉拍飞匕首,尔后双掌连击,如泰山压顶,势不可挡。 女人身形灵活,像轻盈的蝴蝶一样绕着他游走,拳指尽往致命之处招呼,双方战作一团。 铁冠壮汉掌力沉重,招式精妙,竟用掌风将女人圈住,就等找到机会雷霆一击。 不过女人比他更绝,偏是往他身上靠,并且悄然间已得手数次。 女人的拳脚仿佛带有电流一般,铁冠壮汉每被击中一下,全身就会有微微抽搐,攻势顿时被打乱。 纪灵初在旁边看得眼花缭乱,感觉比功夫电影里的打戏精彩太多了,也真正见识了所谓的殊死搏斗是什么样的。 这两位难道是世外高人,都抢着要收我为徒,不过下手也太狠了,犯不着吧! 那个......我是不是可以趁机开溜呢? 他正忙着开脑洞,场上已生变,不过百招,女人突然眉尖一蹙,似有旧伤复发。 铁冠壮汉趁势将女人一击拍翻在地,然后似冲天白鹤般高高跃起,一脚就凌空踩了下来。 脚锋压迫着地面的碎石激飞,威猛无匹,这要是踩实了,女人的脑袋恐怕就要像西瓜一样爆开。 千钧一发! 纪灵初心提到了嗓子眼,虽然不爽这个女人,但无论如何不忍看她死于眼前。 不过想象中的情景并没有发生,在就要踩中的瞬间,女人手里多了一张脸盆大小的银色丝网。 铁冠壮汉踩在上面,力量尽被吸收,身体被猛地反弹出去,但还未脱离半尺,即又被银色丝网裹住了脚踝。 女人唇角流血,目光凌厉,拎着几百斤的大活人,像抡流星锤一样快速地旋转,转了数圈,最后手一松,把人狠狠扔了出去。 妈呀,太疯狂了! 纪灵初只觉得热血张扬,头皮发麻,庆幸自己之前没有违拗她的意思,不然谁经得起这么弄? 铁冠壮汉轰然撞塌一堆碎石,爬起来后身形狼狈,披头散发,神情变得凝重无比。 他望着女人沉声说了一句,倏地从鼻孔呼出两股白气,胸围顿时暴涨了一圈,双掌白雾蒸腾,然后挥手击出一道炙热的蒸汽。 “这......?”纪灵初骇然,不明白这是什么原理,感觉三观被刷新了。 却见女人弹指射出一束银丝勾住近旁的岩头,一荡就荡出老远,他捂着嘴巴也不禁叫了出来:“哇噢,蜘蛛侠!” 铁冠壮汉怒吼,火力全开,咬在女人身后连环追击,道道蒸汽急速喷出......击中土石,土石崩裂,击中草木,草木凋零,很是霸道。 女人移形莫测,利用地形差异腾挪翻转,许多动作在纪灵初看来是人类不可能完成的。 但丝网防得住刀枪拳脚,却防不住炙热的蒸汽,算是妥妥被克制了,此时只有挨打逃跑的份。 纪灵初目瞪口呆,暗道这他娘的到底是什么世界? 却不料此女眼见不敌,虚晃一枪绕到他身后,单手捏住了他的喉咙,对着铁冠壮汉恨意涛天地大喊了一声。 “这是干啥,拿我当人质吗?”纪灵初全无准备,面色如土,只盼着他们不要再打, 可也知道自己想法太天真,这两位都杀红眼了,怎么能够住手? 不想铁冠壮汉竟然真的停止攻击,做了一个罢战的手式,一步步走近,并和女人交谈起来。 在某一刻,女人似乎有些疑惑。 就在这时,铁冠壮汉动了,一道粗如巨蟒的蒸汽猝然击出,将她连带纪灵初全部笼罩在其中。 “完了!连我也要杀?”纪灵初念头刚起,身体已腾云驾雾般地高高抛起。 待落到地上才发现是女人护着他,用后背生生受了这一记重击,背上衣物尽裂,惨白滚烫的肉色让人不忍卒睹,人立刻昏了过去。 转变来得太突然,纪灵初看着地上的女人,又看看眼前的铁冠壮汉,手足无措,只能大叫着阻止其靠近。 铁冠壮汉不再二话,随手一掌轻飘飘地拍向他的头顶。 生死关头,他自然不愿坐以待毙,含胸吐气,拳头抢先打中对方的臂膀。 铁冠壮汉面露惊讶,纪灵初也很意外,都怀疑这拳是不是自己打的。 但显然这拳完全不够看,铁冠壮汉毫无所伤,又踏出一步,右掌如刀般切了过来,再次出手必然是绝杀!!! 罡风砭骨,生疼无比,纪灵初不及闪避,只能闭目待毙...... 第45章 突变 铁冠壮汉露出讥笑,以为砍瓜切菜,不料令他这辈子以及下辈子都不敢想的事情发生了! 在光电火石之间,纪灵初胸口竟骤地探出一个硕大的狰狞兽首。 兽首吐气如风,一股灰色气浪喷然爆发,铁冠壮汉面色巨变,抵抗不过一秒,吭都没吭地倒在了地上。 纪灵初等了数秒,没等到剧痛加身,睁眼一瞧,瞟见有道白影闪过,而对他出手之人已经仰天躺在自己脚下。 铁冠壮汉五官淌血,面孔扭曲变形,身体竟缩小了一圈,又干又瘪,死得极为惨烈。 “我去!” 纪灵初吓得失声叫出,自苏醒之后,怪事纷至沓来,小心脏已负荷不住。 此番惊变实在猝不及防,他以为自己眼花,忙揉了揉眼睛,再瞧去地上仍是好大一坨尸体,硬挺挺地躺着,一动不动。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个女人来阴的,逆风翻了盘? 可她还在昏迷当中,不像是能出手的样子啊......! 他惊疑不定,过了许久,见再无异状发生,才暂时把一颗悬起的心落到肚子里面。 再去看女人,她脸上已全无血色,气若游丝,估计如果得不到治疗,肯定撑不了多久。 纪灵初既惶恐又无助,嘴里直念叨:“不行!不行!不是我干的,我得离开这里......” 他脑子里想着赶紧逃,可又担心地上的女人,见死不救这种事他以前没遇到过,暂时还做不出来。 左思右想,纪灵初还是心软,上前背起她,打算往前走走碰碰运气。 女人身体轻盈,背着并不吃力。 可大地苍苍,四野茫茫,置身于这荒僻无垠的山林之中,让人有一种穷途末路的感觉,脚步也变得无比沉重,不知道何处能觅得一线生机。 没头没脑走了一段距离,越走越焦急,幸好背上女人微微动了,孱弱地呻吟了两声,无力地指了指远处的大河,旋即再度没了动静。 纪灵初精神一振,以为她指的是河面的“大桥”,于是一步步那个方向而去。 他背着女人走近,发现所谓的“大桥”果然是根木巨,已与岸边泥石混为一体。 这头应是树冠一侧,仍残留少量粗壮无比的枝干,或垂于水面,或怒指天空。 其上长满了灌木蒿草,蔚然成林,浓密的枝叶遮住了阳光,无数鸟雀栖息其中,起起落落,仅余的空地上落满了鸟粪。 纪灵初看着眼前情景,心里拔凉拔凉的,感觉自己就像童话里闯入巫婆领地的倒霉蛋,但为了救人,只好硬着头皮踏了上去。 桥上始终飘荡着一层灰雾,任凭风大浪急也吹之不散,他一顿瞎走,瞧见一座简陋的木屋。 木屋窗棂上挂了一张破帘,若有图案,古色斑斑。 屋檐下摆着一些生活用具,不远处还种了几样小菜。 他正好奇什么人会住在这里,从屋里出来一个苍老的妇人。 妇人满脸褶皱,头发却梳得顺滑,插着一根铜簪。 “妈呀,还真有巫婆?” 老妇颤颤悠悠地走过来,凑近打量,发出沙沙的笑声,阴森森地说了几句,照旧是听不懂的。 “哎,老人家您说什么?”他壮着胆想搭话。 老妇却挥挥手,小声嘀咕着,又回去屋里,缓缓关上了门。 纪灵初有点莫名其妙,心想怎么老遇到这种神经兮兮的人? 但总归言语不通,又不好强行打扰,只能离开。 身负一个人在桥上行走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乱七八糟的障碍物太多,最可怕的是无处不在的鸟粪,任你多么小心,还是踩满了一鞋底。 往里深入,灰雾愈浓,眼前影影绰绰,未知的恐惧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继而,周围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所有声响都被吞噬,只剩下一种如同一堆老头老太太挤在墙角发出的窃窃私语,像在对其评头论足。 他头皮炸裂,出于某国人的本能,赶紧四面拜了拜。 还别说,这招挺管用,一拜之下,窃语尽皆消散。 “哦天,一定是幻觉!” 这只是他给自已的安慰,身体那叫一个诚实,半步也不肯停留。 不出百步,突觉脚下绵软,好似踩在厚厚的毛发上,心知有古怪,刚想后退,地面升起千万缕细丝。 细丝极其柔韧黏滑,竟如触手般蠕动起来,曲展交缠,愈伸愈长...... 有数缕细丝沿着裤管攀缘而上,直至膝盖,寻索一阵,似乎不感兴趣,又缩回萎伏于地面。 整个过程,纪灵初完全处于僵直状态,过了好一阵,见再无动静,才一步步慢慢地向前挪动。 这种异常延续了半里有余,是一个漫长而煎熬的距离。 当他踏出这个范围,感觉全身都湿透了。 可没过多久,再次感到一股强烈的肃杀之气,仰头望去,发现一团团黑影蹲在巨大的虬枝之上,仿佛悄无声息地行使注目礼。 黑影千奇百态,恶状横生,纪灵初一下子凝固住了,大气不敢出,唯恐被攻击。 还好它们只是在观察,并没有飞扑下来。 这......!要命了!怎么办? 他实在没有勇气调头回去,便把心一横,继续往下闯,口里不停念着:“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走出黑影的视线,后面再也没有碰到什么状况,只是灰雾已经浓到不可视物的地步,需要格外小心。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终于抵达对岸。 上岸瞬间,天地为之一新,就像从炎热的室外走进了开着冷气的房间一样,极为奇妙。 空气也似乎有所不同,有一种细细的浸润感,些些陶醉,点点微醺,估计可能是含氧量变化的缘故。 到了这边,女人像是鱼归大海,竟然醒了过来。 她看看周围,神色明显放松,坐起调息一阵,面色渐转红润。 纪灵初想瞧瞧其伤势,却被一眼瞪回,他乐得清闲,便躺下休息,半寐半醒,不敢完全闭眼。 此时在他体内,一颗像葡萄干一样瘪瘪的肉球突然微微弹动,“嘭”地一声喷出几颗亮晶晶的光粒,光粒四处散开,在气海中载浮载沉,如同萤火虫般曼妙飞舞...... 第46章 寺庙 待到天色将黑,女人突然掏出一支短笛吹了起来,尖锐的笛声划破长空,又被河风送到远方。 笛声响起不过一刻,从暮色里乌泱泱地冲过来一群人。 这些人身裹兽皮,手持或背负武器,尾上还抬着两叶扁舟,他们上来就将女人围住。 纪灵初有点发慌,女人却和他们交谈起来,时而激越,时而哀痛,最后皆寂立无声,齐齐向河对岸行了一个古怪的礼仪。 之后他们将两人分别置于扁舟之中,燃起火把,急急往密林奔去。 密林里暗无天色,蚁道狭窄,路途颠簸,行程辛苦之至。 纪灵初躺在舟里,只感到火把在晃,树木在晃,人影也在晃,颠得快要五脏移位,暗暗叫苦连天。 不知道赶了多久的路,将近破晓时分,终于来到一处建筑,纪灵初被抬进一间屋子,来不及细看,便倒在床上睡死过去。 而在他的气海中,那颗肉球吞吞嗦嗦,像一台永不疲倦的机器,贪婪地吸收着来自空气中的神秘能量...... 待再醒来时,不知过去了几天,纪灵初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屋子,里面并不大,仅有一床一柜。 柜子上面堆满了瓶瓶罐罐,墙壁都是果露的木板,上面有烟熏火燎的痕迹,房门虚掩着。 他推门出去,穿过长长的过道,走到尽头是一幢用粗大木柱支撑的厅堂,当中供着一尊色彩斑驳的塑像。 看样貌服饰是位女子,也不知是哪路神仙? 整个厅堂古旧深邃,阳光从镂空的门楣斜射进来,一股股和煦的暖风,如同轻柔的海浪一样穿堂而过。 明媚的光线中有微尘在舞动,令他感觉自己仿佛古宅里的幽魂,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 这时,门外有一道被日光拉长的身影走了进来,是一个十来岁的半大男孩。 男孩亦一身古怪打扮,冲他点了点头,先是让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又领着他去伙房用餐。 他算是饿过头了,连吃了五碗糊粥和几条烤得发黑的小鱼干,又喝了一点蔬叶清汤,总算是饱了,味道竟觉鲜美! 吃完之后小男孩收拾好餐具,露出一个纯朴的笑容,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纪灵初有了这个笑容打底,心里稍安。 他走出厅堂又穿过一个凿有老井的庭院,进入一幢巍峨的大殿,里面供奉着两排高大的塑像,俱为女性形态,主位还是那位彩衣女神。 大殿布置简素肃穆,没有过多装饰,略略转了一圈,见到的多是祭案法器之类,有几个白须老仆正拂扫擦拭,却无人理会他。 他径直出了大门,才发现整个建筑是由三座错落有致的大殿组成,建在一片山坡的最高处,占地极广。 从这里放眼望去,高低起伏都是绿意葱茏的森林,泱泱不明边际,远处隐见群峰矗立,不知是在天边还是在云海,整个天地云遮雾绕,苍苍莽莽,犹如洪荒。 这样的景色在纪灵初短短的人生里自然无缘得见,现在置身其中,除了感慨个人的渺小卑微,心里又多么希望自己只是一位平常的旅客啊......! 静观半晌,他沿着石阶下行,面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广场,地面密实平坦,中央耸立着一根数人合围的石幢,高约三丈。 正想下去看个究竟,一行人走了过来,当头是一位微胖的老妪,身穿道衣,脖子上戴着精美的银环,后面跟着两个灰衣壮妇。 老妪看着纪灵初,“哼”了一声,眼睛里满是嫌弃,呵斥几句,便指使两个壮妇将他架回了房间。 接下来他被禁足了,门口还多了一名看守,除了吃饭如厕,就只能呆在屋里,一同回来的女人再没有出现过,想来也在疗伤。 不过那个爱笑的男孩倒是常来,每次都会捎上几把野果野花,算是为他百无聊赖的日子增添一些情趣。 再后来,风头好似过去,门前的看守也撤走了,纪灵初试探数次,发现他只要不出大殿,就不会有人过问。 他性格不执拗,既来之则安之,索性放宽了心,该吃吃,该睡睡,时间一久,倒是长胖不少。 唯一感觉不习惯的是,这里竟然不提供热水,作为一个有优良传统的人,洗澡也就罢了,没有热水喝可还行? 此事经他一再抗争,终于在一次绝食后得以解决,银环老妪专门派了一个人给他烧水,简直是外宾级的待遇。 吃饱喝足,纪灵初就像一只猫一样,潜伏在“明处”暗戳戳地观察,他猜测这里应该是一座寺庙,专门供奉彩衣女神。 庙里的人,既不是和尚也不是道士,约有那么十几个,当然这是他能看到的,看不见的他就不得而知了。 再有呢,这是一座奇怪的寺庙,不同寻常之处不胜枚举。 最最奇怪的就是自他来后,就没见过外人,也没有信徒啥的来拜,着实让人迷惑。 以上便是他目前能掌握的全部信息,对于了解自身处境当然远远不够。 他觉得有必要和这些人打成一片,无论如何,先混熟了再说,万一以后要杀要剐,下手还能轻点。 想法很好,实施起来却难。 碰到的最大问题是语言不通,加之好像有人特别交代过,除了小男孩之外,其他人都不大搭理他。 这让他大为焦虑,总觉得前面有什么事要发生,有种时不我待的紧迫感。 怎么办呢?山不来就我,只能我就去就山! 纪灵初决定主动出击,原则是厚脸皮,方针是啥都掺和,具体是抢干活,见活就抢。 自此,庙里就多了一个劳动标兵小能手,所做所为,那真是人见人厌。 擦地担水之类的日常不说,最后连伙房也要插上一手,搞得一帮仆役不胜其烦,碰见他都绕道走。 即便这样,依然浇不灭他的热情,因为实在太闲,终于惹出祸事来。 第47章 喷火虫 这天也不知是什么重要日子,银环老妪来到大殿,召集众人进行祭祀。 献祭花果之后,侍女捧上一个铜钵,老妪将一把金黄的叶子放置在其中,然后手一招,只见一道流光从繇神像上疾飞了下来,落于掌心却是一只类似瓢虫的虫子,鞘翅呈金色,花纹隐现,非常漂亮。 老妪将虫子捧在手里,口中念念有词,轻轻捏了一下它的肚子,就有一粒暗红的火星射入铜钵,面里的叶片瞬间被引燃,明亮的火光中升起袅袅轻烟。 殿中人人沉醉,伏地不起,虔敬地诵唱......这当下虫子又不知飞去哪里。 一旁偷看的纪灵初对古怪的虫子产生了浓厚兴趣,心想世上竟然有此等神物?这不是一个生物打火机么! 祭祀结束,这群人皆身心愉悦,各自散去,纪灵初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趁着无人赶紧搜寻那只喷火虫。 找了一阵,居然真的被他找到了,虫子可能刚才出过力,有些疲累,正趴在供台下方歇息。 见适才老妪握着无事,他壮着胆子一把抓在手上。 虫子小爪乱蹬,奋力挣扎,却无法逃不出恶魔的手掌,一会儿就老实了。 纪灵初细瞧一番后,如法炮制,托住它的小屁屁,对着空中捏了下去,果真火光一闪,一颗芝麻大小的火星倏地射出来,不想却直接扑向了他的面门。 哎哟!某人痛得鼻头抽动,还闻到一股焦味,用手一摸,眉毛被烧去了一大块。 反了你了?我可是能单手捏碎核桃的男人! 他调了一个方向,再捏......虫子发出吱吱直叫,好像是在抗议。 纪灵初不依,捏着不放,小家伙始终不肯就范,叫得那个惨呐,真是闻者伤心,听者流泪! 欺负人是吧?不配合是吧?他恼了,下手捏了一把狠的,只觉得掌心一震,竟然握之不住。 小家伙溜溜地就飞到空中,急促振翅,腹部渐渐亮起来,发出橘色光芒,到最后闪耀如灯泡,“蓬”地喷出一道拇指粗的火焰。 纪灵初大惊之下就地侧滚,火焰射在殿柱上面,坚实的柱子被烧出一个焦黑皲裂的大坑,威力着实惊人。 喷出这道火焰,小家伙得意地叫了两声,又示威般绕他飞了一圈,转头就飞到没影。 纪灵初顾不上追它,叫了一声“糟糕!”心想好好一根柱子弄成这样,不会要赔吧? 没容他多想,眼前一花,老妪已率先赶到,后面陆续又来了很多人,一个个盯着他,两眼喷火。 老妪显然怒极了,手掌提了几次又放下,好歹才压住一巴掌拍死他的念头,只是叫人将他押走。 这次可不是回房,而是将他扔进了一间黑漆漆的地牢,还是那人心好,临走时留下了一盏油灯。 纪灵初自作自受,也没什么好怨尤的,怪只能怪自己好奇心太盛。 所谓“地牢”,其实是一间深狭的石室,犹如天井,里面除了蒲团再无余物,石壁上方倒是龛着一尊小小的女神塑像。 他叹了一口气,在蒲团上坐下,强压着对黑暗的恐惧,盘算着须在此熬几天,还是说要将牢底坐穿。 又想自己到被“有福会”那帮人骗到这种鬼地方来,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什么狗屁有缘人,说什么绝世宝物,没头没脑的,闹着玩呢? 以后是不是就回不去了,要是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知道吧......! 越想越委屈,纷乱的杂念如野草般疯长,在昏暗的灯火下,纪灵初陷入了深深迷惘......不知时间流逝多久,睡意渐渐逼来,正准备躺下,陡然升起一种冥冥之中被窥视的感觉,第六感让他第一时间把目光投向墙上的神像。 神像位于明暗之间,如同泼墨缕影,模糊不清,他壮着胆子提起油灯去瞧,发现只是一尊普通的木雕,并无异常。 纪灵初重新坐下,但被监视的异样犹存,索性转过身去,仍感觉如芒在背。 莫非有鬼?他一个激灵,生生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本来他不相信这些东西,但经历过一系列离奇的事件后,就没那么肯定了。 ......还是说自己太敏感了?他再次站起来,伸手想把神像背过面去,落个眼不见心不烦。 这时奇异的一幕发生了,眼前的空气好似微微地振动起来,一股透明的波纹从墙壁渗了进来,很快就要弥漫整间牢房。 与此同时,整座大殿里都流淌着这种如水的波纹,一丝丝,一缕缕,悄无声息,肆意游荡,但所有人皆没察觉,唯一能看到的只有纪灵初...... 在牢房内,当波纹穿过他的身体,快要触及神像之际,神像骤然大冒黄光,将之隔绝在外,之后一粒鲜红妖异的液体钻了出来,像小蝌蚪一样游向他的眉心,说不上是快还是慢,眨眼间就隐没无踪,如同是幻觉一般。 水波好像失去了目标,瞬间静止,立刻像蛇一样扭曲起来,分裂出无数细丝,复又生出尖牙利齿,爬满了纪灵初的全身。 纪灵初昏昏噩噩,挣扎难脱,突地听到一声高吭的鸡鸣,恍惚之间,透明波纹如潮水般退去,一切都恢复了正常,似是没有发生过,他再也抗拒不了无边困意,深深睡去。 而在寺庙之外,微亮的山野之中,两道身影正在追逐,其衣袂划破长空,擦出刺目的火花,待追至一片布满石头的荒原之时,突然狂风大作,漫天沙尘,渐渐失去了踪影...... 翌日,牢门被打开,男孩推醒熟睡中的纪灵初,嘻嘻一笑,说:“睡得还真香,奉香婆婆可是快让你气死了。” 纪灵初先是迷糊,之后表情惊愕,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刚才他竟然听懂了男孩所说的话,就像是回到了熟悉的人群之中,又仿佛过了一个晚上,脑子里被安装了一台同声翻译机。 压抑住心中的惊涛骇浪,他表面上不动声色,如往常一样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男孩又道:“不过你运气不错,族长要见你。” 第48章 繇神宫 果然听得懂,没有任何理解上的障碍,他本能地想问:“族长是谁?” 喉间一种陌生的语言竟要滑脱而出,几乎不需要酝酿,如同说过千遍万遍一样,但终究警觉此事怪异,生生将话咽了下去。 这是怎么回事?纪灵初愣于当场,但男孩已率先走了出去,他只能赶紧跟上,一同出了主殿大门。 穿过广场是一条山道,他们沿此下山,过了有人把守的山门,两旁皆是百年以上的巨树,粗壮雄健,荫荫如盖,多为松柏之属,还有一些没见过的花花草草,时有鸟兽出没。 他默默跟在男孩身后,仍琢磨着之前的怪事,又对与所谓的族长见面有些担心,不知是福是祸! 不过想想只能听天由命,事情的发展已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男孩天性活泼,也不管他听不听的懂,一路上说个不停,倒是零零散散地透露了一些信息。 原来此地叫作“繇神宫”,供奉着当地人信仰的“繇神”,信众皆谓之为“繇祖”。 繇神宫三殿鼎立,分别是奉香殿、掌炉殿、织罗殿,纪灵初当前所在大殿即是奉香殿,亦为主殿。 奉香殿的执事被称为奉香婆婆,也就是那位脖戴银环的老妪,统领着殿中一切大小事务。 而害他蹲了一夜地牢的小虫则是殿中的宝贝疙瘩,叫作“应火虫”,凡祭祀中焚香祷告,经其点燃,便能直达神听。 所以昨日应火虫遭其蹂躏,激起了众怒,没被当场打死已是万幸,听完这些,他才知道自己干了一件蠢事。 走了小半日,他们穿过一片松林,在路的尽头远远看到一大群建筑,待走近些,发现是一座城镇。 整个镇子由鳞次栉比的三角木屋簇拥而成,密密麻麻的高矮屋幢自上而下,沿着宽阔漫长的山坡铺展,宛如飞天巨龙背上的狰狰鳞片,又似绿色湖面耸立起无数桅杆。 如果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一条石街将城镇一分为二,男孩领着纪灵初汇入石街的人群,在行人和商贩中蜿蜒前进,穿过为数不多的店铺,仿佛走进了一段悠久的历史。 镇上小巷极多,百转曲折,连回相通,地面铺有厚实的青石板,坑洼不平,两旁的房子裸露着灰黑色的外墙,久经风雨的木板透着蜜糖色的温暖,处处沉淀着生活的痕迹。 纪灵初神色复杂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发现这里的居民身材普遍修长,皮肤黧黑,发色杂驳,面部轮廓稍深,他们着葛衣或兽皮,男有束发,女有结髻...... 他留着短发,面目陌生,自然引来街上行人的频频注目,却似乎有些敬畏领路的男孩,不敢上前打扰。 两人走了很远,来到一处由大批剽悍武士把守的高大山寨,这些武士皆面有刺青,腰携双刀,身后几座塔楼上也有人持劲弩来回巡视。 男孩笑嘻嘻和为首之人打了个招呼,就带着他进入其中。 男孩边走边说:“这里是阿霸寨,族长就在里面。” 纪灵初在一间有些年头的木质大厅见到了三个衣着庄重之人,居中老者白发苍苍,神态威严,应该是族长,身边两个中年人精气外露,一看就是能力出众之辈。 老者请他坐下,行礼道:“小王子救了圣女,是我族恩人,赤蛛部当以贵客相待。” 他停顿一下,又说:“不过熊氏兄弟死于冲烽军之手,其中经过,还望详细告之。” 说完,三个人一起望向他。 诶......小王子!是说我么? 自己醒来就落在那个狠心的女人手里,然后看见她跟人打架,到现在都稀里糊涂,不是应该你们给我个解释吗? 纪灵初张了张嘴,又停下,他虽然年轻,但也懂得凡事要多留一个心眼,之前自己明明言语不通,不可能隔了一夜就变得能言善道了吧。 但不说话肯定也不行,有想充当硬汉的嫌疑,搞不好会被拉下去严刑拷打,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想了想,他决定采取比较稳妥的应对方式,于是明知对方听不懂,还是把自己遇到女人之后的经历用标准华语讲述了一遍,事无巨细,半点没掺假。 从他开始讲,老者三人就一脸茫然,到讲完,果然是一个字都没听懂,男孩在一旁觉得有趣,“咯咯”地笑了起来。 三个人面面相觑,最后一个中年人道:“据说小王子自幼体弱多病,出生不久就被送往极西之地归迟城西洞天为徒,那么他说的必然是归迟话,我们听不懂也平常。” 纪灵初表面木讷,心里却暗暗好笑,什么小王子?你们认错人了吧! 眼见沟通不了,他们就撇开纪灵初商议起来,三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倒让他对整件事有了大概的了解。 原来他脚下站的地方属于叫作“赤蛛”的部落,赤蛛部有一件圣物,唤作“天蛛子”,一直供奉在繇神宫。 谁知有一日族内出了叛徒,将“天蛛子”给盗走了,导致全族哗然,人心惶惶,于是派出大量人手四处搜寻,终于得知圣物竟被那个叛徒当作寿礼,送给了邻近的敌对势力。 这个势力名为冲烽军,驻扎在大河对岸,因与赤蛛部是宿敌,几经讨要均被拒绝,于是便暗中筹划,准备动手抢回。 但冲烽军势大,硬抢恐怕很难,后来他们打听到一条消息,说是冲烽军统帅襄南王的独子不日将回来祝寿,于是决定在半道上绑架他换取“天蛛子”。 那么绑架这个小王子难不难?难亦不难! 因为虽然他出身西洞天,可西洞天却是一个极为独特的门派,修行方法讲究顿悟,不开悟与常人无异,一旦开悟,那就是震动天下的绝顶高手,谓之“天人”,每出一位都是要诏告天下的。 他的师傅号称“八步杀神”,绝对是上天入地的人物,但其本身仅修炼十余载,也没听说过有出众事迹,对付起来应该不难。 难的是小王子身份毕竟非比寻常,只能活捉生擒,怕就怕一个不小心弄死弄残,事情就麻烦了,这是一个变数。 第49章 圣女 且说赤蛛部这边,繇神宫以“圣女”为尊,当代圣女正是那个被他救回的女人。 “天蛛子”是上古异兽天蛛之卵,相传天蛛是繇神身边宠物,因此圣物丢失事关重大,可以说关乎一族荣辱。 虽然身份矜贵,圣女还是决定亲率族内高手前去设伏,她带着熊氏兄弟四人,以舟楫过河,潜入小王子必经之处,却正好撞见襄南王府派来迎接的侍卫,一场混场就此展开。 当时正值深夜,双方摸黑厮杀,赤蛛部众人将在场侍卫击溃之后,却发现不见了正主,正待寻找,又有大队冲烽军赶到,当即熊氏兄弟上前迎敌,圣女则循着踪迹去追赶小王子。 后来的事,圣女连续在荒山野地里追踪了三天三夜,终于找到小王子,熊氏兄弟则意外丧命,圣女又被冲烽军高手重伤至昏迷,反被小王子所救,其后就是留下接应的人找到他们...... 过程比较复杂,其中或有隐秘不得而知,老者叫来纪灵初是要调查一些事情。 只因本次行动隐秘而仓促,仅有数位高层知晓,但圣女被人伏击,明显有落入圈套的迹象。 如是这样,族内必定出了内奸,族长想将这个内奸揪出来的。 另一个就是纪灵初是如何从铁冠壮汉手中救下圣女的,此人后来是死是活? “哇,大姐,原来是你抓错人了呀!” 纪灵初听完故事曲折,不由哀叹自己真够倒霉,同时暗骂这女人是糊涂蛋,连带那个不知所踪的小王子也圈圈叉叉了一遍。 趁此机会,他也回想了当日所发生之事,其中尤为令人不解的是,那位铁冠壮汉先是恭敬,到最后却对自己痛下杀手,实在令人费解。 不过他脑子也不乱,知道自己的身份恐怕很难解释清楚,现在局面微妙,稍有不慎,小命就可能不保,决定还是先装傻的好。 老者见暂时无法厘清,便转头对男孩说:“花藏,你且带他回去吧,同时转告圣女安心养伤,我会派人和冲烽军交涉。但一定要保证小王子的安全,否则很难收场,不提襄南王,西洞天也是不好得罪的。” 纪灵初见对方没有刁难的意思,暂时松了一口气,不过依然担心,心想襄南王又不是傻子,不是自己儿子,他怎么可能拿圣物来换? 事毕,男孩领着他回去,刚出厅门,就碰到一个人正要进去,这个人停住脚步,对纪灵初说:“便是你救了圣女?” 此人瘦高修长,脸色苍白,一双三角眼,身上气息飘忽不定,给人一种很不好的感受。 纪灵初装作没听见,男孩似乎也厌恶他,连忙拉着纪灵初离开。 待走出大寨才说:“他叫漆欢,是本族大巫漆公的儿子,不过我不喜欢他,你以后碰到他也要离远点喔!” “嘿嘿,你又听不懂。”男孩神情又变得快乐起来,带着他原路返回。 快至中午,镇子上的人明显多了起来,在路过街市的时候,纪灵初被一番新奇的景象所吸引,不由惊讶此地并非想象中那般闭塞。 他看到除了土着,人群中还混杂着一些明显的异乡面孔,所售货产也极为丰富,粗陋者有谷粮蔬果、山间野味,华美者有绫罗绸缎、水晶银器。 纪灵初信步其间,还发现了不少惊世骇俗之物,比如肉铺里挂着的数米长巨蜥、摊贩背着的半筐活蹦乱跳的青毛虫,还有纺锤大的虫蛹、长得像人眼的菌菇...... 这些真的可以吃吗?他感觉不可思议,老半天才憋出一句:“真是物产丰富啊!” 回到繇神宫,那个女人竟然意外现身,已在奉香殿中等候,她吩咐男孩看牢纪灵初,又警告他不要想逃跑,否则就是自讨苦吃,便不再露面。 有了族长点头,纪灵初正式有了在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落脚点,但他却是真的没想过要逃,因为人家肯定有防范嘛,何况天大地大,逃去哪里? 繇神宫的日子安宁平淡,在全力争取下,他也领到一份差事,主要是清扫大殿,事不多活不重,主要是不习惯吃白食。 男孩经常来陪他,两人混得极为稔熟,在男孩的认真教导下,很快就“学会”了不少赤蛛部所用的“巫语”,令奉香婆婆都对他刮目相看。 其余空闲时间就看看风景,读读经文,说不上有多快活也不会太无聊。 他看的经文名为:应教母救世说,亦称“后经”,这是一本通俗的典籍,并不禁人看,主要讲述繇神生平。 以他目前的巫语水平,自然是看不太懂,但多少能了解到一些繇神以神术济世,救黎民于水火的事迹。 自上次见过族长之后,他便可以随意走动了,不过男孩告诫他不要靠近另外两座大殿,那两处的执事脾气都不大好。 纪灵初不会去自找麻烦,不过麻烦却不放过他。 一日吃饱,他来到广场石幢下,拿着树枝沿着上面的图案慢慢勾勒,权当消食,渐渐入神。 此柱高耸,周身刻满山川日月、花鸟虫鱼、人形神祗......繁复不知其意,极有趣味。 “喏!在那里,就是他。” “对,不会错了,让我等好找。\" “快过去,别让外乡人跑了!” 突然一阵喧杂的人声传来,有十多个人朝这边气势汹汹地奔了过来,有男有女,年岁都很轻。 他们在他面前在站住,其中一个手长脚大、身材健硕的黄发小子排众而出,愤然叫道:“我父即亡,你为何独活?” 纪灵初摸不着头脑,心想咱俩见过吗,你爹是谁呀? 黄发小子见纪灵初不说话,仿佛受到轻视,勃然大怒,对身后的一众人喊道:“今日我要与符狗公平决斗,只有一人能站着离开,你等均作个见证,违者下天蛛洞喂阿蛮。” 可能他发的誓太毒了,周围的人轰然惊叫,鼓噪不已,气氛热烈得无以复加,黄发小子面色涨红,好像立刻就要成为顶天立地的大英雄。 第50章 挞神鞭 决斗? 我疯了吗,和你决斗? 纪灵初见识过女人的战斗力,估摸着她的族人也应该很强悍吧,故而有几分胆怯,关键他还是现代人思维,心想为什么凭你一句话,我就要打生打死? 他转身要走,黄发小子可不答应,一脚就踢在他的腰间,纪灵初如同被汽车冲撞,跌了个大跟头,还未起身,黄发小子又是一脚贴着地面铲了过来。 这小子歹毒,恐怕是想废了自己啊......!纪灵初心急如焚,血脉激荡之下,本在气海中缓缓流淌的光粒快速转动起来,掀起灼热的海浪。 重重海浪奔涌,迂回冲撞,竟带动他的身体横空而起,生生躲过这一击,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布满全身。 对方却得势不饶人,大步流星,一脚凌空扫来。 “你还来!”纪灵初大叫一声,反手就勾住他的脚踝,将他掀翻出去。 黄发小子在空中打了一个转,轻轻落在地面,脚未踏实,一拳已如追云赶月般挥了过来。 纪灵初被勾动火气,大力一拳捣出,两个坚硬的拳头在空中猛地相撞,“咚”地一声之后,又听到一阵骨头乱响的“咔咔”声,这次是黄发小子倒退了数米。 纪灵初看着自己的拳头,不敢置信,暗道:“我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两人面色都很难看,黄发小子看看围观的人群,感觉大大丢了面子,怒吼一声,又扑了上来。 如果换了以前,纪灵初必然是会认怂的,但这段时间他也难说过得有多么舒心,还是积压了不少情绪的。 当下不顾手臂剧痛,只想好好发泄一番,见其来势凶猛,胸中气血一炸,本能地平地来了一个托马斯全旋,然后双腿闪电般连环踢出,正是幻境中小白脸使用过的腿法。 这一刻他有若梦游,幼年的记忆在脑子里如同幻灯片一样快速倒带,最后定格在一幕......在倾天暴雨中,一条狂蟒般的腿影横空出世,扫荡了一切...... 一张婉丽的面容由远至近,温言在他耳边说:“这就是‘挞神鞭’,灵初,记住了吗?” 纪灵初瞬间有些失神,用力摇了摇头,心想这不是自己从小练习的军体拳吗?这个女人又是谁? “哦,真是疯了,我想这些干嘛!”不容他多想,战斗已经进入白热化,以往威力不显的脚法,此刻却有如神助,被玩出了各种花样,技法纷呈,精彩凌厉。 只是他却不知道此乃吴律师舍弃性命帮其打通任督二脉,激活了大脑中的潜层记忆,才让他在危急关头领悟了这项父母留下的绝技。 “挞神鞭”招式华丽,一气呵成,擅以雨打芭蕉般的攻势瓦解对手的斗志。 他本身没有意识到,但身体的条件反射不会骗人。 他瞬间“啪啪啪”踢出十多脚,脚脚不落空,黄发小子像只沙包一样经受了狂风暴雨的洗礼,攻势停歇之后已经倒在地上,只有喘气的份了。 纪灵初停手,问:“还打不打?” 黄发小子如同垂死的狮子,双目尽是恨意,缓缓地站起来,伸出食指用牙齿咬破,恶狠狠在眉心画了一个鲜血符号。 鲜血符号闪烁着诡异的光芒,不过三息,平地风起,似有灰影透体,他的身体剧烈颤抖,如同抽筋一样,脸上已呈金紫色。 “这是要下马?”纪灵初握着拳头,有点迟疑。 “下马”是他老家乡下流传的一种巫俗,也就是请神上身,被附身之人叫作“马脚”,极耗精力,一般人扛不住。 周围的人顿时大惊失色,纷纷退后,大呼道:“俞都!俞都!” 纪灵初心想“俞都”是什么鬼? 这时大殿上女人和男孩正在看着这一切,男孩吃惊地问道:“阿姐,熊拔请出九天巫祖中的‘疯祖’上身,小王子不会有事吧?” 女人脸色甚为憔悴,淡淡地说:“这家伙极不老实,让他吃点苦头也无妨。熊家小子不知从何处习得‘俞都诀’,不过看来修为不到,强行请巫祖上身,就算胜了也要大病一场。” 言语间显然是极不看好纪灵初,不过她口中不老实的家伙却没空表示抗议,因为对方已经扑了上来。 黄发小子搞了行为艺术之后,的确神勇无比,状如疯魔,拳脚击打在他身上一点用处都没有,他浑然不觉,像扑火的飞蛾一样,撵着纪灵初满场跑,边追还猖狂大笑,好像在说:“千万别被我抓住,抓住我就夹爆你!” 众人见到黄发小子占了上风,纷纷叫好,男孩却紧张到不行,抓着女人的衣袖叫道:“哎呀!不行了,快!快躲呀......!” 场面胶着无比,险象环生,得手和失手只在一线之间,令纪灵初肾上腺素极速飙升。 下一刻,黄发小子露出残忍的笑容,一把就要抱住纪灵初。 纪灵初忽然福至心灵,想起以前看过的搏击比赛,立刻顺势一拉,让其失去平衡,然后闪身翻到他的背上,胳膊紧勒,干净利落地完成了一个裸绞。 黄发小子拼命挣扎,但脖子被勒死,双腿亦被牢牢夹住,人在半空无法借力,空有无敌之躯却派不上用场,只能发出连天怒吼,两人都用尽了吃奶的力气,就此陷入僵持...... 一招得手,纪灵初并未因此放松,横下心决定赌一把,赌黄发小子这种不正常的状况不可能持久。 围观之人包括楼上姐弟两人全都看傻了眼,鸦雀无声,心里肯定齐齐在想:“他娘的,还能这样?” 果不其然,过了一阵,当纪灵初快支撑不住之时,黄发小子渐渐松软了下来,口鼻无息,舌头都吐了出来,纪灵初慢慢松开他,这家伙已经彻底瘫软如泥。 看落到这样一个结果,众人实难接受,“哗”地围了上来就要一起动手。 只听大殿上女人威严地喊了一句“繇祖圣地,休得喧哗!”这些人俱都大惊,伏倒叩首,之后才急急抬起黄发小子,不甘地离去。 纪灵初筋疲力竭躺在地上,抬头望望圣女,想到一句狗血的话“你若不勇敢,谁替你坚强”,不由笑了起来,冲女人摆了一个剪刀手,女人神色诧异,低声骂道:“汝脑尽蠹矣!” 大概的意思就是这货脑子让虫蛀了。 第51章 葬星海 时间一天天过去,繇神宫内无事发生,族长那边也无消息传来,纪灵初的心渐渐安定下来,与黄发小子的交手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让他在收获自信的同时,又发现了修炼的乐趣。 对于其中的怪异他没有多想,只当是穿越到这里后身体发生了变异。 这日天色启明,在繇神宫前的广场上,他正在专心练习“挞神鞭”。 地上插了一圈粗壮的木桩,他穿梭其间,双腿左右开弓,像铁鞭一样抽向木桩,每一脚都又快又狠,快到极处,身影似车轮般转动,所有木桩尽数摇摆颤动。 “嗬”最后一脚踢出,只听一声爆裂,一根木桩霍然断开,露出里面新鲜的木茬子。 啪!啪!啪! 场边突然响起了一阵轻快的拍手声,原来是男孩正在开心地鼓掌,脸上笑容无比灿烂。 纪灵初收了功,也笑着对他说:“花藏,你过来有什么事吗?” 男孩在闲谈中透露过自己的身世,他本是一个孤儿,后被圣女收养,两人遂以姐弟相称。 花藏道明来意,原来繇神宫三年一度的大祭即将举行,圣女有伤在身,奉香婆婆又要主持大局,一些杂务只好交由他来操办。 此乃族内盛事,一点马虎不得,花藏忙前忙后,分身乏术,这次便是来请纪灵初帮忙上后山采摘一些“银柏”果实,这种果子是酿酒的上佳材料,祭典不可或缺。 纪灵初心想采摘果子不难,左右花点力气而已,于是满口答应,问清“银柏”形态特征,便携带萝筐绳索和防身的短斧等物品进了山。 清晨的空气有点湿润,山林间有一丝薄雾在飘荡,静谷空灵,正好可以利用爬山的时间思考一下人生。 和繇神宫的人相处久了,从他们口中,纪灵初陆陆续续地了解到了一些情况。 据说此方天地间有一条庞大无匹的山脉,几乎贯穿了整个叫作“牧源”的大陆,繇神宫所在的原始森林被外界称为“葬星海”,只是这条巨型山脉的一角。 葬星海边缘生存着大大小小数百个部落,赤蛛部便是其中之一,他们均信奉巫神,自称“攸巫族”或“巫人”,是巫神后裔,不同的是赤蛛部为白巫一脉,另外还有黑巫、红巫、锦罗、缠头等多个分支。 攸巫族并非自古就生活在这里,也曾广泛分布于开阔的平原之上,但现在那片土地的主人却是“符人”,符人以文字、记事、善画着称,与之相争的异族都被放逐到了僻野蛮荒。 其中尤以攸巫族和符人之间的战争最为惨烈,攸巫一族本来大厦将倾,要被赶尽杀绝。 在关键时刻,巫人之中出现了一位力挽狂澜的大英雄,他联合各部落大巫,以牺牲生命为代价,布下“九天十地阵”,将两族分割隔离。 自此,以宽阔湍急的“睦水”为界,攸巫族就龟缩在葬星海休养生息,因为大阵的存在,外人闯入必受到天然压制,愈是强者愈是如此。 天下间就通过这种滑稽的方式收获了和平,大规模的杀戮也得以终结,但是符人和攸巫族之间的零星战斗从没有中断过,恩怨情仇如同春蚕啃噬桑叶,连绵不绝。 数百年前,符人的一支“元符帝国”突然倔起,统一了桑泽大平原,统率人口亿万,属于真正的鼎盛繁荣,其后又设立幽南郡,管辖南方以南的广袤地区,并遣襄南王商殷宗率大军镇守睦水边界。 对于元符帝国,巫人还是习惯性地称之为“符国”,并不以为他们会有什么不同。 商殷宗采取保守之策,对攸巫族并不过份打压,双方关系已有所缓和,但经久争斗非一日可息,赤蛛部邻近睦水,首当其冲,面临的局势非常复杂,波谲云诡,而纪灵初就恰恰夹在了中间。 哎!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他又能说什么呢?骂死老天也回不去,啥也改变不了,吐完槽,地方也到了。 这片林子相当显眼,约有千株粗壮的高大乔木生长在狭长岩脊之上,其木色暗灰,树皮龟裂成薄鳞,枝干平展刚健,条状的针叶青翠欲滴,树冠有如舒展的宝塔,山风拂过,波浪似的叶片闪烁银光,美不胜收。 这不是银杉吗? 他上前用手摸了摸,确定没有认错,银杉在地球可是极其稀有的濒危植物,这里随随便便就生了一大片,此树的果实呈卵形,暗褐色,其上有透明短毛,以前没听说过能酿酒,或许是品种不同吧。 打量了一下,这些银杉大概都有二三十米高,于是他将绳子套在树干上,然后攀缘至树冠,开始采摘果实。 干到将近午时,已有满满两筐的收获,他擦擦汗准备再接再厉,突然隐约听到一阵口哨声,断断续续,大群鸟雀被惊起,纷纷振翅逃散,稍远一点的银杉树冠接连猛烈地摇晃,之后化为穿堂过户的尖啸,快速逼近...... 他不明所以,赶紧下到树底,绷立身体,双手握牢斧子严阵以待,瞥到一抺灰色的影子,一只精瘦的动物就如风一样,落在他身前三尺开外。 他一怔,如果没看错的话,这应该是只猴子,身高不足一米,全身灰色,胸口有一道银纹,这么点小东西竟然搞出若大动静,着实令人称奇。 小猴子圆鼻圆眼,长的呆萌可爱,它用毛茸茸的爪子揉了揉眼睛,“吱吱”叫了两声,好像在说怎么没见过你呀? 纪灵初被萌到了,向这个小可爱吐了吐舌头,然而......他立刻就后悔了,后来有人告诉他,吐舌头对猴子来说等同于挑衅。 突然间小猴子就翻了脸,五官挤成一团,尖叫一声,探出一只利爪向他双目抓去,一爪未至,后爪已跟着挥出。 纪灵初怪叫着躲开前爪,后爪却像狼牙棒一样击中他的右肩,感觉全身被过了电,向后滑倒直至撞到一棵树才停下,嘴角一阵抽搐,忍痛低头一看,肩部出现了五道深深的爪痕,鲜血淋沥。 第52章 我是你大爷 这是什么鬼东西?来不及多想,小猴子已经猱身袭来,满眼都是爪影,他咬牙拿斧子一格,“叮”地一声,斧子断成两截。 扔掉断斧,纪灵初立即施展“挞神鞭”,双腿飞剪将它逼退,又侧身将它踢飞出去,可腿还没放下,小猴子又折返扑了回来,上窜下跳,来去如风。 纪灵初再也沾不到它的一根毫毛,反而小腿又添了几处伤口。 血腥味刺激了小猴子的凶焰,攻势越发凌厉,连抓带挠,纪灵初拿它一点办法也没有,纵有力量,打不中也是白搭,只能被动防守,主要是护着脸,死也不能死得那么难看。 他且战且退,苦思对策,却猛地听到一阵“吱吱”乱叫,只见它被一根大树垂下的树藤缚成一团。 小猴子惊怒之极,用力抓挠扯拽,并在地上来回翻滚,尔后竟然带起呼呼风声,瘦小的身体如同陀螺一样快速地旋转起来。 可一切都是徒劳,它越挣扎,树藤缠得越紧,到最后张嘴凸眼,舌头外吐,只剩下无力的哀咽声。 这是......? 回头却见花藏站在不远外,胸膛高高挺起,手臂平抬,二指并拢为戟,一脸威风凛凛,好似战斗英雄小哪吒。 “哎哟!”纪灵初惊着了,这是什么情况?他知道花藏是来给他送饭的,却不清楚小家伙还有这等本事。 等了一会,见其不再动弹,花藏收手松开树藤,小猴子萎缩在地,连头也不敢抬。 花藏喊了一声“去”,它立即如蒙大赦,仓惶往森林深处逃窜而去。 两人警惕地目送小猴子远遁,直到踪影全无,花藏这才过来查看他的伤势。 伤口位于肩胛下方,深度约有半指,暗红色的肉脂和血管翻露在外,极为吓人,花藏忙用随身携带的止血药帮他敷上,然后在外面裹了一层布条,算是把伤口处理好。 人受了伤,果子自然摘不成了,好在应该勉强够用了,花藏怕下山会加重伤势,便让他在原地等候,自己则回去叫人。 花藏走后,纪灵初坐下休息,没有什么胃口吃饭,只是端起陶碗喝水,刚喝了两口,全身就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抬头一看,发现两只猴子蹲在树上。 一只是刚才逃走的小猴子,另一只体形稍大,毛色较深,胸口也长有银纹,不过却是两道。 这是打了小的引来老的呀!就不知这只是猴爹还是猴妈,他腿上负伤肯定逃不掉,不打恐怕是不行了,猴子会和你讲道理吗? 树上的小猴子满脸委屈,朝他一指,老猴子咧咧嘴,一步就跳了过来,尖锐的爪子迎风一晃,竟然变大数倍,上来就要掀纪同学的头盖骨。 “吾命休矣!”纪灵初吓得魂飞魄散,连古文都拽出来了,倒也不是单纯怕死,怕只怕这老畜牲有什么特殊爱好。 不过没有等来利爪加身,他只觉胸口微烫,一只白色兽首探出,巨嘴闪电般弹出一条舌头,老猴子就像肉丸子一样被卷了过来,只剩半个身子露在外面,双腿拼命乱蹬,但抵不住生吃猛嚼,“呲溜”一声,连渣都不剩地被吞了下去。 可这一切只幻觉,眨眼之间兽首又消失不见,他发现老猴子已经一头栽在了面前,缩成一团,全身扭曲成“大麻花”,不可能是活的了。 纪灵初抿紧嘴唇,心里阴晴不定,虽然一切是那么诡异,但他坚信自己确实看到了兽首,而且瞧着有点眼熟。 这边小猴子哪里见过这个,立刻尿了! 老猴子也是称霸一方的狠角色,没想一个照面就挂了,它夹着尾巴转身便逃,这个动作通常出现在狗身上,想不到猴子也会。 虽然纪灵初也被吓到了,可他知道猴子这种玩意向来欺软怕硬,以防它再来,便想将场面做足,于是大笑了两声,骂道:“狗仗人势!” “你骂谁?” “谁?” “老子问你骂谁?” “是谁,谁在说话?” “出来,你是人是鬼?” “大白天见什么鬼,我是你大爷。” 我去!好亲切的京骂呀......纪灵初一愣之后才惊觉这段对话是用华语进行的,声音竟然源于胸口。 他忍不住一阵颤抖,冷汗淋漓,泪水差点夺眶而出,百感交集地低下头,只见胸前一个披毛兽首的虚影在摇晃,口眼俱动,活灵活现。 嗯?这不是松狮犬又是谁,只是缩小了数倍,样子分毫不差,看着有点萎靡,不过那副贱相任谁也无法模仿。 纪灵初指着它,结巴道:“你,你,你......?” 松狮犬看了他一眼,懒得理会,倏地一下缩回体内,再怎么样叫都全无反应。 此刻他是既恐惧又期待,一边是对未知存在的害怕,一边又好像抓到了开启谜题的钥匙,心情难以用言语形容。 纪灵初急眼了,从地上捡起断斧,对准自己的脖子,激动地叫道:“你给我出来,要不然,我死给你看!” 松狮犬好像被他逗乐了,嘲讽地“呵”了一声,就再无动静。 纪灵初面色数变,见威胁没用,只能恨恨地放下斧子,实在搞不明白这条狗是怎么跑到自已身体里去的。 他不想引起别人怀疑,于是找了个不显眼的地方挖坑埋葬老猴子,边埋边想这世界他娘的越来越不正常了......对了,那天弄死铁冠壮汉的该不会也是它吧? 对于松狮犬......化成灰纪灵初也不会忘记,好像一切倒霉事都是从遇到它开始的吧,尤记得爆炸发生当日,它追着肉球一路狂咬,离得最近,竟然都没有死,简直是害人精呐! 那它现在到底是个什么状态呢,灵魂?寄生兽?还是异形啥的? 科学不科学的先不去管,就冲这货安营扎寨、心安理得的架势,真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危害......? 同时纪灵初心里突然涌起一种怪怪的感觉,类似于找到亲人的激动与喜悦,亲人......对呀,这可是一条蓝星狗啊! 这算是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吗?他顿时有些啼笑皆非,脑海中现实和过往交汇,一幕幕浮现眼前...... 第53章 戕兽 时间不长,一群人急奔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奉香殿执事奉香婆婆。 想不到她身手相当了得,在山道上几乎脚不沾地,几个飞纵就到了跟前,她身后还跟着数人,花藏也在其中。 奉香婆婆先是检查了他的伤势,见不伤及性命,不由松了一口气,尔后又问了几句话,才面色凝重地叫花藏和几人抬他下山,自己则向小猴子逃窜的方向追去。 回到住处,纪灵初卧床休养,圣女过来看望后,也是眉头紧锁,好像有什么大事发生,匆匆带着花藏出了门。 直到入夜,花藏给他送晚饭时,才讲起了事情的原委。 原来他们今天遇到的猴子名叫“风癸”,是一种戕兽,性情暴戾,行动迅捷,对常人的威胁远胜于豺狼虎豹。 纪灵初问其“戕兽”是什么? 花藏讲解道,戕兽多是洪荒异种,实力强悍,远远超出了人力所能应付的范围,它们拥有特殊的能力,要么肉体强横,要么速度绝伦,能控制冰火雷电,能喷吐毒雾,甚至可以呼风唤雨,种种不一,千奇百怪。 像风癸出生就自带“疾风”和“破防”的能力,如果不是花藏正好克制它,今天两人恐怕凶多吉少。 戕兽并非全指猛兽,温顺的动物也可能在其列,如戕兽“颠耳”,平素与普遍兔子无异,憨萌可爱,一旦脾气来了,会向空气中散发一种神秘气体,嗅到的人就会发狂。 纪灵初小说动漫看多了,对动物具有神奇力量这种事接受度较高,心想要是搁仙侠世界里,这就叫灵兽或妖兽,如果放在艾泽拉斯大陆,妥妥的魔兽啊! 于是他又问:“我见你能控制藤蔓,岂不是和戕兽一样?” 花藏说不尽相同,戕兽的能力与生俱来,源于血脉,世代传承。 而人族之中也有异能者,万中无一,却多是后天觉醒,能力各有不同,实力有高有低。 他本人就是幼时偶然才发现能沟连藤蔓,巫人管这叫作“本命”,听圣女说外面的人又称之为“神通”,不过有一点是共通的,无论是本命还是神通都是天赐,非勤学可得。 纪灵初是客,自然不便打听赤蛛部有多少这样的人,能力又如何?便说:“难怪大家如此重视,这只戕兽要是逃窜,恐怕会伤及很多人的性命。” 花藏点头,却道:“一只风癸倒不会造成多大危害,可怕之处在于它们是群聚而居的,一窝通常有百十来只呢,一旦出动,漫山遍野,破坏力惊人。不过此事已经通报告族长,族里肯定会处置。” 我考......不会真引出一窝来吧? 纪灵初想到被埋掉的老猴子,不由打了一个寒颤,仿佛看到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猴子对着自己呲牙。 花藏接着讲,戕兽大多栖身在葬星海深处,与人类各自相安,一定有什么原因驱使这只风癸过来,希望它只是落单走失的,否则是个大麻烦。 花藏走后,他带着不安渐渐沉睡,气海内的小肉球又开始躁动起来。 它好像大了一圈,明显丰润不少,弹跳几下,仍旧吐出一些亮晶晶的光粒,量比上次稍多,一点点修复着纪灵初的伤口......接近天明时,几处伤口已然结疤。 摸着受伤的部位,纪灵初又惊又喜,猜测可能与松狮犬有关,因为通常这种伤势没个十天半月绝难痊愈,一定有什么超自然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了,除了松狮犬,他想不到其他因素。 不过这条破狗现在彻底装死了,完全没了声息,无论怎么沟通,都油盐不进。 算了!纪灵初倒是希望它以后不要再出现,大家相安无事即可,实在受不起这种惊吓。 虽然伤势已经无碍,但样子还是要装一下的,否则难免引人侧目,于是在床上赖了两日。 到了第三天,听说镇上赶集,他终于躺不住了,决定去镇子上逛逛,好好见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 来到镇上,集市人潮拥挤,各色人等拖儿带女,顾盼流连,无事的则三五成群聚于街角处闲聊,言语喳喳,喧闹非常。 上百个摊位沿街铺开,陈列着各类器具、蔬果肉脯、布匹毛皮,可谓琳琅满目,几间食肆也趁机招揽起生意,宾客穿梭,酒香扑鼻...... 纪灵初暗暗感慨,心想这种程度放在蓝星上也称得上繁华吧。 他了解到赤蛛部生活的地方叫作“半璧崖”,位于葬星海最边缘,得名于它的地形。 它像一枚心形的宝石镶嵌在浩瀚的葬星海表面,尖头一端插入莽莽山林,半圆一面为高山崖壁,崖下就是睦水,正是他当日所见的滚滚大河。 而脚下这座镇子名为龙脊镇,人口有十来万,除了少部分居住在镇子上,多数分散在周边的数百个村落里。 赤蛛部以采捕渔猎为生,并在林间空地开辟农田,小规模种植黍米、木薯、黄麻及疏菜,他们能制作复杂精美的器具,并且擅长酿酒。 攸巫一族各有信仰,赤蛛部信奉的是九天巫神中的“繇神”,在巫神一系中占据重要地位。 纪灵初听说攸巫族每个部落都由一位大巫镇守,赤蛛部亦然,只不过这位大巫是何等模样,目前还无缘得见。 他正在畅想,忽地听到一阵喧闹声,只见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在街上狂奔,手脚挥舞,大喊大叫,冲撞了不少货摊,行人纷纷避之不及。 细看之下,他认出此人竟然是黄发少年熊拔,此时他满脸污迹,双目通红,甚是吓人。 不会吧......这就疯了? 熊拔在纪灵初面前经过,却没认他出来,只是向前疾奔,狂乱之中,碰翻了一个果子摊,各色水果滚落一地,接着又急煞煞地撞倒了一位老妇。 待要再跑,却被一个铁塔般的巨汉一把拽住,横眉呲牙,指着他厉声呵斥,让其赔礼道歉。 熊拔面目烦躁,奋力挣扎,巨汉终于露出愤怒之色,挥起巨掌拍在他的脸上,把他凌空拍出老远,落在街角久久不能动弹。 第54章 禁地 巨汉瞧此人疲弱,呸了一口,扶起老妇,施然离去。 周围的人围上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过了好一会才散开。 巨汉这掌打得熊拔好像有点清醒了,他缓缓爬起身,默默往镇外方向走去,背影如同一只跛脚的鹌鹑。 纪灵初看得于心不忍,想着这不会和我有关系吧?便悄悄跟了上去,打算弄个明白。 熊拔失魂落魄地出了镇子,越走越远,越行越偏,来到一条水草丛生的溪边,坐在岸上发呆,又像是在等人。 纪灵初藏在一棵树后,观察了半天,正想上前问话,从上游走过来一个人,身着麻袍,白面无须,却是漆欢。 此人听花藏讲过,是赤蛛部大巫的儿子。 纪灵初停住,而漆欢走到熊拔身边,阴测测笑了几声,说:“打探到什么了吗?” 熊拔抬起头,两眼空洞,哑着嗓子道:“什么?” “你不会忘了吧,沸骨丸还想不想要了?”漆欢眉头一挑。 熊拔听到沸骨丸,眼睛一亮,问:“你真会给我?” “沸骨丸乃大巫秘制,何其珍贵,只要服下,俞都诀必将威力大涨,机会只有一次,你把握住了。” “哼!我当然知道,若非如此,怎会答应潜入繇神宫,要是被发现,你可知道下场。” “凡事有得必有失,想吃毛果果又怕刺挠挠,哪来这种便宜的事!” 听完这话,熊拔仿佛受到严重刺激,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大声咆哮道:“你还敢提,我爹的死是不是和你有关?你让我留意圣女的动静,偏巧就出事了,如果没有人走露消息,怎么会这样?” “嘿嘿!”漆欢冷冷地看着他:“胡言乱语,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圣女带人出发前夜,我爹他们在家中商议,我偶然听到了,只告诉过你一人,不是你又是谁?现在族里正在追查此事,如果是你干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你想多了,我没理由这么做,况且哪有什么万无一失,就算圣女出马也一样,”漆欢一把打开他的手,说:“你清醒点,再给你一些时日,如果还没有‘繇神血’的消息,此事就作罢。” 漆欢拂袖而去,熊拔呆立原地,痛苦和犹疑吞噬了他的内心...... 纪灵初在旁听了半晌,想起当初老族长说过内奸之事,深感内情复杂,便趁熊拔失神之际,赶紧溜之大吉。 待往回走,却在半道碰上了花藏,花藏提着一条鱼,说是街面上有个阿婆硬塞的,开心得不得了。 纪灵初知其极喜吃鱼,但瞬间想到的却是另一件事,于是问他:“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花藏亦不隐瞒,做了一个鬼脸,道:“姐姐自然要在你身上留下记号,万一你跑了怎么办!” “我要是想跑,你这小短腿想追也追不上呀。”纪灵初笑着捏了捏他的脸。 他们打闹一阵,花藏才记起正事,说族长有请,特地来寻他,于是两人再度前往阿霸寨。 大寨之内戒备明显森严许多,不断有大批武士匆匆进出,无形中透露着一丝紧张。 大厅内只有老族长一人,他面有忧色,再度询问圣女遇伏的经过,纪灵初又用巫语如实讲述了一遍,但隐去了铁冠壮汉身死这节,只是说此人亦重伤逃离。 当纪灵初提及他背着圣女由睦河之上巨树通过,老族长不禁大感意外,问:“你可曾见到了什么?” 他不想多事,只说当时两眼一抹黑,误打误撞就过来了。 老族长惊讶更盛,言道河中巨树自古有之,树身坚逾精钢,端是神奇,当年“九天十地阵”布下,不知何故,此树竟不受禁制,于是自然成为符、巫两族之间寻仇争斗的绝佳场所,杀戮横行,以致白骨积堆。 多少年后,此树突被邪雾笼罩,暗不可见,拿火把照明也无用,最可怕的是进去之人均有去无回,自此遂成禁地。 “还好我命大!”纪灵初偷偷吐了一下舌头。 老族长亦不明白,便不纠结,道:“想来小王子是西洞天高足,邪祟难侵吧。” “要是这样才怪呢!”纪灵初腹诽,不禁想起桥上的老婆婆,感觉确实有些邪门,当下也不愿多提。 老族长继续说起另一件事,就是族里收到消息,之前投靠襄南王的叛徒不知为何,竟然带着圣物又逃了,冲烽军为此封锁了各处关隘,正在大肆搜索。 现在情况变得非常诡异,因此交涉之事不得不拖后,换而言之就是他这个冒牌小王子还需在赤蛛部多呆一些时日。 不过这正合纪灵初心意,反正他没地方可去,求之不得呢。 老族长又问起其生活起居,拉拉扯扯,净是一些没有营养的客套话,纪灵初受宠若惊,很有耐心地一一回复。 最后是老族长按捺不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今日请小王子过来,还有一事请你相助。” 他接下来讲的事情居然和圣物被盗有关。 “天蛛子”本藏于繇神宫管辖的蛛王洞中,而施盗之人却是赤蛛部大巫座下大弟子储山,他不但盗走圣物,还杀死了两名在洞外的看守。 储山此人由大巫养大,在巫门弟子中素有威望,想不到竟会行此大逆不道之事。 无论如何事情已然发生,无法弥补,只是有一处不通,就是以储山的身手杀死看守潜入蛛王洞不难,可洞中豢养着上百只天蛛后裔蛮蛛,特别是其中还有一只蛮蛛王。 “天蛛子”便置于蛮蛛王的巢内,想要不声不响地盗走,简直难如登天。 结果储山不但做到了,而且做得干净利落,直到隔天蛮蛛躁动,管事的掌炉婆婆赶到,才东窗事发。 令人费解的是现场并无打斗痕迹,蛛群亦无所伤,就像有人从自家的鸡窝里拿走了一颗蛋,轻轻松松。 对此,掌炉婆婆痛感失职,将自己封于洞中,不饮不食,眼见身体一天比一天虚弱。 此事已经引起族内骚动,纷议四起,无有定论,搞清其中原委刻不容缓。 第55章 灵植大师 这时老族长想起一人,此人姓桑名沁,非是巫人,却于数年前旅居于此。 桑沁是闻名天下的灵植大师,精研“农桑草木”之学,毕生踏遍千山,远离凡尘,致力于培育良种和提高作物产量,世人受益颇多,赤蛛部亦敬若神仙。 盖因桑沁博学多才,见多闻广,所以老族长动了请其出手调查此事的心思。 不过这人性格孤僻,只对花花草草感兴趣,整日埋首山林与植物打交道,对活人如那是一点兴趣也无,介入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老族长大为头疼,思来想去,忽记起西洞天也是天下间的学问圣地,而那位小王子出自西洞天门下,说不定俩人有共同语言,或许能卖几分薄面。 这是想我去当说客啊!纪灵初听明白了,第一直觉就是这事很悬,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谈何共同语言? 不过他不介意去尝试一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耍了,顺便涨涨见识,一介学者总不至于有什么危险性吧! 老族长一听纪灵初答应帮忙,甚为高兴,留下他用餐款待了一番。 席间,老族长透露上次逃窜的风癸还未捕获,族里布下了陷阱罗网,只等它送上门来。 又云此乃多事之秋,阿霸寨与冲烽军已阵兵睦河两岸,劝他千万别以身涉险,安心静候即可......等等。 饭后和花藏回到住所,纪灵初说:“掌炉婆婆是谁,我怎么没有见过?” 花藏介绍说繇神宫有四大执事,分别为奉香使、掌炉使、织罗使,卓刀使,她们分管各殿,自有司职,轻易不会露面。 纪灵初道:“明白了,掌炉婆婆就是掌炉使,却也不对呀,我知道有奉香殿、掌炉殿和织罗殿,为何没有卓刀殿呢?” “嘻嘻!说给你听也无妨,奉香婆婆主祭祀,织罗婆婆主织造,掌炉婆婆你千万莫碰,人家主刑罚,至于卓刀婆婆则主杀伐,历来只设一人,故就无需立殿了,这位老人家好像很神秘,我出生就未见过哩!” 他理解这个杀伐就是对外作战,听着就血腥,于是逗花藏道:“你又属于哪个殿,倒是像个闲差。” 花藏笑道:“我啊,我跟着姐姐。” 纪灵初顺势问:“那圣女住在哪里?” “这不能和你说,姐姐说你靠不住呢!” 两人俱是大笑,说完花藏要走,他突然记起熊拔所言,问他:“‘繇神血’是什么东西?” 花藏本来笑嘻嘻的,闻言小脸微变,说:“咦!你听谁说的?” “今日在镇上听漆欢与人谈话,偶然间提到的。”纪灵初遮掩了一下,他觉得那两人密谋的必定不是什么好事,却也是未发生之事,现在点破,恐有挑拨离间之嫌,还可能引来杀身之祸,自己是外人,人家信谁不言而喻啊。 “原来是他,这就难怪了,‘繇神血’是繇祖留在人间仅存的一滴精血,知道的人不多。” “那‘繇神血’有什么用?” “据说繇祖能凭此血感受众生的喜怒哀乐,生老病死,总之是传说呐,这些都是姐姐告诉我的。” “我不信。” “哈哈,我要去告诉姐姐你质疑繇祖。” 两人笑闹几句,各自分开。 纪灵初望着屋顶,心想神明之事可不是自己能够掺和的,见识了种种离奇之后,他也不敢嘴硬说世上没有神仙,这些还是不要沾上为好。 毕竟神身上掉下的一粒灰尘,落在每个人头上就是一座大山啊! 纪灵初对那位比较“环保”的学者更感兴趣,他已经向花藏打听过,桑大师住在熊屋村,已经远远超出镇子的范围。 过了一日,老族长派车马将他送至一座双峰之下,赶车人递给他一块令牌就不肯往里走了,问他为何?他说:“刁民甚恶!” 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进去,穿过双峰夹道后,地势平坦了起来,路旁出现了一块块田地,绿油油的阔叶疏菜长得旺盛喜人,还有一些地里种植着木薯及不知名的低矮果苗,远处有人影在劳作。 如此温馨的乡村景象,看着让人心安,怎么会有刁民呢? 再往里走,山麓掩映下有一个规模不大的村落,村子建造在低地,有一带溪水相绕,房子也是质朴简素的木屋,风格样式和镇上略有不同,粗粗看去,约有百十户人家。 才到村口,就迎面撞到一群村民,为首是一位老者,穿着褐色短衣,腰缠黑色束带,他们挡住纪灵初,老者问:“小子面生,欲为何事而来?” 纪灵初见俱是些耄耋老人,不敢怠慢,拿出赶车人给的令牌,小心说道:“老人家,是族长叫我来的。” 老者一见令牌却暴跳如雷,怒喊道:“怎么又派人来催,熊屋村说好凑齐十人就是十人,看不起人还是怎地?” “啊?不是......!” “哼!抓起来,抓起来,让族长派人来领,出了事俺这个村长担着。” 另有一个村民骂道:“让他们晓得厉害!咱村前前后后出了三十多个壮丁了,现在又要十人,族里这是要跟符人开战么?庄稼要不要种了?一家老小不用吃饭哩?” “黑松岭那些人整日无所事事,装神弄鬼,派他们去不行么?” “你想得美咧,人家不是长老姻亲就是大户嫡子,怎舍得出力!” 其他人也怒骂不休,当即就有四五个小老头撸起袖子冲了上来,有人抱腰,有人掰胳膊,还有两人抬腿。 纪灵初哭笑不得,不过自他体内有光粒日夜运转之后,已非吴下阿蒙,腰间稍一用力,双脚立刻像在地上扎了根。 老头们使出吃奶的劲,却搬不动分毫,几个人好似一串葫芦挂在他身上,不免有几分滑稽可笑。 自称村长之人吃了一惊,道:“哟,族里何时多了一位炼体的高手。” “老人家你搞错了,我是来寻桑沁桑大师的,和您说的事一点关系也没有。” “真的?” “不敢骗您。”纪灵初也不敢乱动,生怕失手把几个老头甩飞了。 第56章 熊屋村 老村长看他确实不像,就让人住了手,仍喋喋不休:“既是族长让你来的,你回头和他说,桑矮子不是好人,从这老东西来后,村里就乌烟瘴气,丢鸡少鸭,前几日东屋头孙寡妇好端端在家里洗澡,也遭到偷窥,叫他速速将人弄走。” “桑矮子就在村尾,你沿这条路走到底便是,人若不在,就进院子等一等。”村长领着一群人扬长而去,好一帮闲汉。 进到村内,他发现里面还算洁净,各家房前屋后都种植着花草绿株,各色鲜艳,点点娇嫩,正应了那句“桃花一簇开无主,可爱深红爱浅红?” 可能村中甚少来外人,不一会儿,他身后就汇聚一群孩童,嬉闹起哄,有的捂嘴偷笑,有的傻傻尾随,童趣毕现,一直走到村尾,小屁孩们才一哄而散。 村后生了好大一片竹林,林中孤零零的耸着一间老屋,围有篱笆,一架葡藤爬满了墙头窗沿,枝叶繁密茂盛,几乎遮住了整个屋子。 他朝里面探了探头,隔着篱笆叫道:“桑大师,您在不在?” 屋子里没人回话,院内只有几只蜜蜂在“嗡嗡嗡”,又叫了数声,还是没有动静,想到老村长所言,看到院子里摆放着几个石墩子,便决定进去等候。 纪灵初拉开篱笆门,屁股还没在石墩子上坐稳,冷不防一根葡萄藤像天外飞仙般卷了过来,缠着双腿,将他倒吊了起来。 他反应也极快,腰部一弹,手已抓住藤蔓,不料掌心一阵巨痛,松开一看,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细孔,一粒粒黑血渗了出来,同时腿部也传来疼痛,想来也是遭了殃。 “哎,是谁......?”他大喊,眼睛却四下寻觅,想找出暗算他的人。 叫了半天无人回应,倒吊着如同风中的蚕茧悠悠晃荡,纪灵初只恨自己没有带把刀在身上,又过了一阵,他渐感头晕,也不完全是,更类似麻痹的感觉。 难道中毒了?不是葡萄藤么,这玩意有长刺的吗,当真是邪了门! 不过他也无法,血逆冲顶,昏昏沉沉,只盼着主人快点现身。 他没注意到的是满院葡萄藤不知为何渐渐开始发蔫发黄,枯萎的叶子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在地面聚集成堆,在他心口处一张狗脸隐现又消失,嘀咕了一句:“这是应激反应哇,好吧,看看谁更厉害。” 纪灵初正与葡萄藤相爱相杀,只听“咯吱”一声,篱笆门被推开,一团灰色的水草飘了进来。 他瞪大眼睛,才看清是一位清瘦的老头,身量不高,糟糟乱的长发却披到腰间,活像将一把水草顶在了头上。 老头穿着深色长袍,膝肘裹着麻布,右手攥着一把小铲子,腰间挂着两只绑好的老母鸡,样子说有多奇怪就有多奇怪。 此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把鸡一扔,慌忙上前,对象却不是纪灵初,而是捧着枯黄的藤蔓哆哆嗦嗦,悲痛至极,一副情人逝于眼前的模样。 他背对纪灵初,纪灵初只能看到两个肩膀一耸一耸,不知道搞什么鬼,小声用巫语试着问:“喂,桑大师,桑大师是吧?” 老头霍然转身,表情捉摸不定,盯着他道:“你可知道缚灵藤何其罕有?老夫千辛万苦寻得百株走地蜈蚣和本地野生葡萄杂合,好不容易才存活了一株。想不到呀,想不到却让你这个小贼祸害了!” “啊?大师,您先放我下来,”纪灵初说:“这都是误会。” 老头喊道:“住口!院子里的布置,就是为了防尔等小贼,快说,用了什么卑鄙手段,毁了老夫的心血?” 纪灵初满腹委屈:“我真的什么都没干,您这根藤太结实了,谁挣得脱呀,能使什么手段。” 话没说完,本来紧紧缠绕的藤蔓像是为了反驳他,哗啦啦地就散开了,化为一堆残枝腐叶。 老头见状,嘴角一阵抽搐,脸上沉如锅底,欲哭还恨。 纪灵初跌在地上,知道此人必是桑大师无疑了,赶紧叫冤:“桑大师,真的与我无关呀,是族长派我来的,我是为公事啊,对,公事!” “速速道来,敢有一句谎话,老夫拿这堆藤将你烧了。” 见老头怒火攻心,他便连忙将族长委托以及遇见村长等种种情况交待清楚,老头听完大骂:“小子,你这是上了那个老贼的当呀。” 于是纪灵初又听到了另一套说辞,原来桑大师自打来到村子,就和这里的村民相处得并不融洽。 熊屋村地处偏僻,与葬星海深山老林接壤,野生资源庞杂,极适宜进行植物研究,这正是桑大师选择于此暂居的原因。 生存环境的恶劣造就了该村村民粗犷蛮横的性格,他们均为熊姓,故而非常团结,排外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但桑大师也是非常人,他们啃之不动,自然愤懑,于是经常借故找茬,发泄心中的不痛快。 尤其是有那么几个吃饱了饭肚不饿的村夫村妇,没事就爱上他房子周围转悠,不是踏坏幼苗,就是顺点东西走,让人防不胜防。 桑大师不堪其扰,便在竹林设了机关,并重点在院子里布下缚灵藤,此藤擅捕捉活物,稍具毒性,能让人麻痒无比,直至昏迷。 这些布置虽然都不足以致命,但却令生事的村民吃尽了苦头,谈之变色,再无人敢来。 不过双方的恩怨就此种下了,虽然不明着冲突,却会经常互使阴招,可谓积怨已久。 纪灵初听完有些无语,暗骂熊屋村村长为老不尊,手段上不得台面,还要连累无辜之人,再瞧了一眼扔在地上的老母鸡,想起老村长的指控,不由哀叹两个都是让人不省心的主。 桑大师讲完,又说:“我是讲道理的人,此事须怪不得你,这笔账自会寻那老贼去算。” “还是大师有气量,在下佩服。” “不用拍马屁,你说之事想也不要想,老夫甚忙,哪有空理会这些。” 纪灵初还要开口,却被他一把抓胸口,在周身连续拍打了几下,说:“小子有古怪!” 第57章 牵机符 桑大师皱着眉道:“你体内阴阳相冲,寒暑厮杀,霸道啊,难怪缚灵藤弄你不过。” 又拿了纪灵初的脉门,说:“奇哉!怪也!气若沙斗,星穴张驰,灵不汇聚,原来是天生的废材呀。” 纪灵初听完感觉好委屈,心想有这么夸张吗? 老头嘴太毒了,幸亏他没发现身体里还藏着一条狗,不然指不定又说什么呢。 桑大师思索良久:“不该呀!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如你这般早就应该暴毙才对呀,看来......须得放血或剖腹观之才行啊。” 放血?剖腹? 纪灵初心里一紧,又听他自言自语:“可这非我擅长,要不要请大医种玉来一趟......” 种玉!名字听着就不像好人,难道专攻妇科? 纪灵初一阵恶寒,忙道:“晚辈的身体不用您老费心,只要您答应帮忙就感激不尽了。” “休提!休提!”桑大师转身进了屋。 来都来了,他肯定不能空手而归,嬉皮笑脸地紧跟上去。 桑大师的屋子非常大,但极其凌乱不堪,一看就是个独自过活的老光棍。 里面杂物堆积如山,随处可见稀奇古怪的植株和药材,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鸟兽尸骨,墙壁两侧立着高大木架,上下数层都是盛于器皿之中的各色种籽...... 老头不去睬他,从随身布袋中取出几株尚带泥土的秧苗进行清理。 纪灵初搭不上话,心想干杵着不是办法,于是灵机一动,到院里抓起那只老母鸡去到厨房,麻利地宰杀去毛,不多时整出一锅鸡汤。 他用瓦罐盛好端过去,老头也不客气,一口气干掉两大碗,喷香的鸡汤下肚,脸色明显好看多了,拿出一坛梅子酒,让纪灵初同饮。 几杯酒下肚,两人聊得还算投契,言谈间提及来历背景,纪灵初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冒充符国小王子。 桑大师颇为意外,道:“原本就看你有几分符人模样,不想是襄南王之子,你父我曾见过一面,至于西洞天远在极西之地,还真未去过咧。” 桑大师又问:“你似不会说符语?” 纪灵初道:“我自幼在西洞天长大,会的不多。” “不该呀,符人不通符语,多丢人!” 纪灵初大汗,只能羞愧点头。 “你说的圣物失窃之事现在如何了?” “族长还在交涉,暂时是回不去了。” “喔,既如此,看你面目清秀,不如留下来给老夫打几天下手,管吃管住。” 晕......!这和面目清秀有半毛钱关系? 桑大师见他不语,喝了一口酒,道:“不怕你不爱听,你虽身有残疾,但万万不可气馁,正所谓笨鸟先飞,烂铁须锤,瓦片也有翻身日,你年纪轻轻,多少要学点东西,胜过虚度时光啊。” 残疾? 纪灵初感觉怎么有点想打人,老家伙想捞个免费劳力,还给自己灌心灵鸡汤,太可恶了。 或许是寂寞太久了,借着酒劲,老头开始吹嘘往昔的光辉事迹。 他唾沫横飞地讲起自己如何年少成名,如何拜列上寝首席,又以灵植术傲视天下等等,并言他也擅书画、制符、阵法,颇有才华横溢的即视感。 纪灵初忙请教:“上寝是什么?” 老头说“上寝”即上寝学苑,乃是天下最顶尖的学者组织,成员尽皆鸿学宗师、天骄奇才,集世间学问之大成。 又道上述只是虚名,不值一提,说完还摆摆手,仿佛挥走一只苍蝇,那气度!那做派!唬得纪灵初一愣一愣。 纪灵初惊叹归惊叹,却没有向老头拜师学艺的想法,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大学几本书还没整明白,这些神秘测的东西岂敢奢望? 两人拉扯着一些闲话,都不松口,最后还是桑大师老辣,他一拍桌子,说:“小家伙有趣,挺合胃口,不如你我打个赌,输了的人就愿赌服输如何?” 其实纪灵初闲人一个,不介意帮老头做点事,只是不愿不明不白地干。 打赌可以,这是一个机会,万一不小心赢了呢,便仗着酒意答应了。 桑大师摇摇晃晃地将他领进一间隐秘暗室,里面点着油灯,窗子密闭,地面稀稀落落摆着十来盆蓝色的草本植物,花开似玉盏,冰莹透亮。 “此乃‘冰盏’,生于僻静处,性极喜阴,果实可解无名之毒,说是天材地宝也不为过。” “老夫偶尔得之,培育许久,但从来只见开花不见结果,就这桩事,你要能解决,我绝无二话,如办不到,就老老实实留下做事。” 啊......!纪灵初傻了眼,感觉孟浪了,此事老头顶着植学宗师的头衔都搞不定,自己这种五谷不分的小白能有什么办法? 天蒙蒙亮,睡眼惺忪的纪灵初就被叫到后院。 桑大师指着靠墙角一堆粗粝滚圆的原木道:“这些青冈木全部劈成筷子长短的细条,铺在院子里晾晒,过几日要用来烤制一味药材,活不多,麻利点。” “老夫出去一趟,族长那边自有人带话,你无须牵挂。”老头拍拍屁股就走了。 “就是让我好好干活呗!”纪灵初欲哭无泪,看着眼前堆成小山的木头,都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话说出去了,反悔这种事他是做不出来的,于是发狠将昨天剩下的一只老母鸡也宰杀吃掉,略微心理平衡,才拿起斧子开始劈柴上,嘴里还嘟囔着你不仁我不义之类的话。 不得不说,在神秘光粒的滋养下,其身体发生了逆天的变化,从炼体的角度看,已算是初窥门径,一点体力活当然不在话下。 但委实木头太多,又坚硬无比,他埋头干到日头落下,小山依旧规模不减。 纪灵初也不急,反正时间一大把,桑大师走后,就半天劈柴,半天练功。 他练的主要是腿法,自从上次脑子里“蹦出”挞神鞭之后,相继一些细节也慢慢浮现,根本无须他领悟,照做即可。 越是深入,越是深感自己的认识肤浅,这套腿法就像一个大煤矿,而他只拿铁锹挖了两锹而已。 如果以前有人告诉他腿法可以达到这种程度,他绝对不信,但慢慢地他发现,自己好像也可以耶!自然他并不晓得这其中九成是神秘光粒的功劳。 没有外界打扰,他的小日子过的朴实无华,静下心之后如同找到了开锁的钥匙,逐渐领悟到有些事情需要徐徐渐进,就像“军体拳”一样,其实暗藏无穷变化,须有足够沉淀,方显峥嵘。 第58章 苦也 多日之后老头返转,一脸疲倦,不知又干了什么好事,最无语的是他又带回一只鸡,不禁让人浮想连篇,纪灵初甚至都开始怀疑偷看寡妇洗澡这事也是真的。 他回屋就关了门,不许纪灵初打扰。 这天,纪灵初正坐在柴堆上休息,突然瞧见院外有几只蜜蜂在花间追逐,脑内顿时如同闪电划过,连忙起身去敲桑大师房门,屋里无人,于是又去找,结果发现他蹲在屋脊上。 纪灵初好生奇怪,上面问道:“何事?” “大师,我想到办法或许可解决那个难题。” “哦?说说看。” “还是先让我试一试吧。” “这个......也行。” 老头下来,纪灵初跟在身后问:“您刚才在做什么?” 他得意大笑:“老夫布了个小离魂阵,再有哪个不开眼的闯进来,管叫他后悔。” 肯定又干坏事了,这是怕被人家报复呀!为这点事真是操碎了心,纪灵初只能摇头。 来到暗室,他上前凑近冰盏仔细观察花叶花蕊,又用手指小心拨弄,瞧得一旁的桑大师大为紧张,生怕有半点损伤。 他看过之后把握又增了几分,微微一笑,然后走到院外捉了七八只蜜蜂放入屋内,关好门出来,道:“成了。” 桑大师一脸懵逼:“什么就成了,放几只蜂儿就成啦?” “呵呵,天机不可泄露。” 此事只待分晓,纪灵初继续他的劈柴大业,热情高涨之下,原木已经所剩无几,不料仅过了两天就被心急火燎的桑大师一把揪住,说是冰盏竟然结果了,令他喜出望外,死活要搞清楚其中缘故。 他也不卖关子,将原理娓娓道来...... 地球人都知道,植物结果需要授粉,在大多数情况下授粉是通过风力或昆虫进行的,但这个地方要么无人知晓,要么是桑大师掉入了冰盏喜阴厌阳的误区,将其密闭在室内,限制了授粉的可能性,自然无法结出果实。 他将蜜蜂放进去,纯粹一试,但总归是蒙对了。 老头听得瞠目结舌,一再追根问底,纪灵初也只是半调子,只好推说是西洞天的独有学问,老头这才放过他,露出满足的表情,表示绝不会赖账,叫他且等消息。 隔日,老头叫来纪灵初,一脸大师风范,表示自己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已到蛛王洞将事情调查清楚了。 纪灵初相当意外,忙问结果如何? 老头说可以确定现场曾被施放过一种罕见的迷药,此药主材系本地特有的“天罗叶”,又添了一味产于古树高原的奇药“见风倒”。 “天罗叶”燃烧之后会令心神迷醉,加入“见风倒”之后药性格外霸道,并且发散极快,转息之间便难寻踪迹。 另外“天罗叶”是祭祀繇神之物,蛮蛛素来喜爱,没有防备之下迅速受制,实属正常。 如此,盗贼能够得手就不意外了,现在主要要看有无内应,因为能接触到“天罗叶”的人不多,一次性可以拿出迷倒百多只蛮蛛用量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竟是这样......!难怪查不出使了什么手段。 纪灵初心想所谓“天罗叶”应该是上次积香婆婆取出的金黄叶片,就不知“见风倒”是什么模样,便问道:“既然知道用了迷药,是否对追查圣物下落有帮助呢?” “这个嘛,很难,不过也要分人。” “果然找大师没错,不如您就帮人帮到底?” “哼!你倒是鬼得很。” 纪灵初一阵软磨硬泡,桑大师似乎爽到位了,才扔过来一把柴刀,让他去竹林砍根“苦竹”回来,至于此竹长什么模样,说是见到自然就知道了。 他一头雾水,拎着柴刀找了一圈,发现在竹林中央有一处泥土呈赤色,上面生了一小片低矮的竹子。 此竹外形奇特,通身色紫,叶子稀落,身粗头尖,根根拔立而起,好像是大几号的竹笋。 这种竹子纪灵初没见过,但就冲这独一份的富态,应该是错不了了。 他没当回事,随便挑了一株,挥刀齐根部砍了下去,只听“簌簌簌”一阵乱响,竹干上只留下一些轻微刮痕,算得上连毛都没有伤到。 嗬......?纪灵初不信这个邪,又连斩数刀,却也只是平添了几道白印,竹子依旧花枝招展。 他恼火得不行,心想这哪是苦竹,分明就是“吃苦竹”嘛,老头不是在寻自己开心吧? 他多了个心眼,决定先去问清楚砍竹子有什么用途,免得白费功夫。 到了桑大师面前,人家一脸鄙视:“真相嘛,已然查明,大家算是两不相欠,你怎地这多麻烦?” 纪灵初赧然一笑,说:“我就问问,这不是怕砍错嘛。” 老头斜了他一眼,才道出原来那味迷药里掺入的“见风倒”极为稀少,却有个不为人知的特性,就是此药见风就散,需一直贴身温养,因此施药者本身必然药香入体,短时间内万难祛除。 幸运的是他在蛛王洞搜集到了一缕余香,针对此点,正好炼制一种对气息最为敏感的“牵机符”,可用来追踪盗贼形迹。 纪灵初闻言大喜,老头却表示帮着炼符已是格外开恩,材料则须他自己弄来,现在东西告诉你了,方位也指明了,你说没办法,怪我啰? 他面色讪讪,无言以对。 纪灵初回到竹林,不信自己居然拿根竹子没有办法,憋足一口气,发了狠地挥刀猛斩、横扫、坚劈、斜切,当当当......连砍了百多刀,这株苦竹终于被砍出一道缺口。 哈哈哈!他自到异界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胸中阴霾似被大雨冲刷,忍不住地大笑,脑中突然浮现起猪头张挥刀断头的画面,也一跃而起,斩出了有去无回的一刀。 这刀斩下,一缕冰冷彻骨的刀光随之激射而出,将竹子连根斩断,不料却有部分劲道猛烈地反射回来,直扑面门,这时松狮犬探出头来,一口吞掉刀光,叫了声“苦也!”就此碎裂无踪。 第59章 我们当共勉 纪灵初对松狮犬的悲惨遭遇一无所觉,只感到胸前受到重物锤击,剧痛无比,不由吐出大口鲜血。 意外的打击来得莫名其妙,任谁也想不到这原本是一份充满善意的“小礼物”,追究起来要又说到吴大律师。 吴大律师吴青空惊才卓绝,生前号称“四绝”,其中就有刀术。 当日他替纪灵初打通任督二脉,将一缕刀意留在了其命门处,纪灵初这段时间劈柴无数,刚才又来了一下狠的,正正好将刀意催发。 这缕刀意本来是送给纪灵初在关键时刻防身的,只因前面屡遇强敌,都没有机会施展,想不到如今全用在了一棵小小的竹子身上,好在他有些许领悟,总算没有完全浪费。 他拖着砍断的苦竹回去,桑大师惊愕,道:“哎哟!叫你伐棵竹子怎地就弄成这样?年轻人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啊,太虚可不成。” 随后又说:“呃......你就无所谓了,反正也活不长。” 纪灵初自己也是懵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尽管有些丢人,还是觍着脸请他出手炼制牵机符。 桑大师见这孩子搞得满脸是血,不好意思再推脱,接过柴刀将竹子去尽枝叶,然后剖为竹片,手法轻松,势如流水,最后选了中间最是精华的一段削成三指宽、一指长的竹牌。 接下来就是炼制了,只见桑大师屏息静气,取了一根金针,从一个瓶中蘸了银色的液体,对空挑了挑针头,便开始在其上细心地刻画。 第一笔很慢,若举千斤,后面下针就变得又快又准,半柱香的功夫,一块布满银色灵纹的符箓就出现在面前,纹饰之繁杂细密,望之令人目眩。 这还没完,桑大师拉过纪灵初,反手刺破他的中指,然后用蘸血的金针刻下了最后一笔,室内清风涌动,凉气逼人,竹牌立刻变得晦暗无光。 纪灵初吃痛,捂着手,严重质疑老家伙的人品。 桑大师却将竹牌抛过来,道:“你叫族长遣人携之到可疑处去找,若在百米之内,必生反应,不过此符仅能用一次,怎么使用让他自己拿捏,莫要浪费了。” 他赶紧接住,拿在手里如捧圭玉,喜笑颜开,也不觉得委屈了,感觉结果圆满,终不负族长所托,便再三言谢,打算回去交差。 “这次别过,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面,我临行前有一句话要赠与前辈。” “且讲来。” “您可不许恼。” “聒噪,有屁快放!” “有句话叫作你的邻人其实就是你自己,”他犹豫再三,一脸认真地对老头说:“我们当共勉!” 桑大师:“......?” 纪灵初怀揣着竹牌,出了熊屋村没多远,不经意地看到一个熟悉的人,这人却是老村长,他正东张西望地往一条山路上走。 此山是村口双峰之一,并不高峻,却有几分幽静,他出现在此处并不奇怪,但在自家门前这般鬼鬼祟祟,就难免引人怀疑了。 纪灵初倒不是担心别的,只是怕他又搞出什么阴谋诡计暗算桑大师,刚受了人家不小的恩惠,嗯!这要管一管,便跟了上去。 老村长好像心事忡忡,一路长吁短叹,并没发现后面有人尾随,只顾神不守舍地爬到了山顶。 山顶平坦,有好大一片坟地,芦苇丛生,枯树孑立,残破的墓碑比比皆是,看着有几分阴森。 更阴森的是此刻却有一人立在暗处,如黑白无常一般动也不动,不仔细看绝难发现。 纪灵初不敢靠得太近,远远望了一眼,感觉这个人身形好像是漆欢。 怎么又是他? 纪灵初对这个“巫二代”印象实在太差,没来由有种不好的预感。 只见老村长走到此人身前,躬腰行礼,双方交谈了几句,气氛看似平常,动作也很随意,看来以往见面肯定不止一次。 两人低头细语,不知在商量什么,语毕,老村长冲坟堆里指了一指。 漆欢好像在笑,毫无征兆地就抽出一把短剑刺穿了他的心口,老人倒在地上,抽搐两下就不动了。 这一切快得让人来不及反应,老村长已然身绝,纪灵初心里一寒,更多的却是愤怒,当下“路见不平”的老毛病又犯了,便矮着身子慢慢靠过去。 那边漆欢却取出一支骨笛吹了几声,一条巨大的土色怪蟒应声从草丛窜出来,先是拱开一座坟头,破坏了棺木,然后将里面的枯骨连同老村长的尸体囫囵吞下,整个过程看得人毛骨悚然。 怪蟒在漆欢脚边游弋了一圈,又隐没在荒草灌丛中而去,纪灵初这才惊觉此人的手段毒辣,犹豫着还要不要再上前,对方已经走了过。 漆欢缓缓走近,纪灵初额头冒出冷汗,突觉怀中一热,牵机符微微颤动起来,并随着脚步的接近越来越强烈,取出一看,竹牌越来越烫,其上银纹流动,几欲脱手而出。 他大急,牢牢攥紧,不料此符竟化为一道流光投向漆欢。 这算是起反应了吗?难道圣物被盗与他有关!就凭这家伙的长相也不是没有可能啊,看来熊拔猜的没错,此人果然有问题。 漆欢一惊,挥起短剑将牵机符斩为两段,两截竹片“当当”掉落地面,化为灰烬,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纪灵初。 “是你?”漆欢三角眼闪烁,四下瞟了瞟,确定附近再没有其他人,阴笑道:“小王子怎么会有空驾临这等乱坟野地,你全看见啦?” 纪灵初跨前一步,大声道:“老村长和你有什么仇怨,你竟然下此毒手,你还是不是人?” 漆欢嘿嘿一笑:“你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见利忘祖的老狗罢了,不过你无须明白,因为你马上也要死。” “连我也想要杀?好啊,你来呀!” “你是不是以为胜了熊拔这个傻小子就了不得了,先回答我一个问题,我让你死个痛快。” “哼,想我死......” “听说圣女受伤时你也在场,她到底伤得怎样,现在何处休养?” “你打听这个干嘛,有什么企图?” 第60章 浪头槌 “嘿嘿嘿,你倒是很关心那个小贱人嘛,你们都得死呀!” 纪灵初不想和他磨叽,准备先下手为强,正欲一拳将他撂倒,却发现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完全动不了,越是焦急,越是僵硬,不禁暗叫糟糕,这是他从未遇到过的情况。 漆欢漫不经心地走到面前,挑了挑眉毛,猛地扬起短剑就插入了他的胸口,他大叫一声,一道刺目的鲜血飙出老远。 漆欢拔出短剑,纪灵初血流如柱,胸前衣衫迅速被鲜血染透。 漆欢笑道:“小子还是太嫩啊,被我的‘遮目魅’附了身还不自知,就这点本事还敢多管闲事,你不死谁死?” 纪灵初五脏欲裂,剧烈的疼痛令他浑身颤抖,偏偏又不能移动分毫,双目几乎要喷出火来。 “记住,下辈子不该看的东西千万别看。”漆欢玩弄着短剑,将锋利的剑尖逼近纪灵初的瞳孔,寒光闪烁,占据了他整个世界,疯狂地挑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啊......王八蛋!”纪灵初咬牙切齿地怒骂,暗暗祈求松狮犬快点现身,谁知千呼万唤,却一点回应也没有。 “每次关键时刻它都会出手的呀,难道这次要看着我死吗?” 他哪里知道松狮犬吃了一记乌龙,现在已经指望不上了。 破狗靠不住啊!他心里呜呼,想到自己绝不能死在这个烂地方,不禁胸中涌起了一股滔天的怒焰,脑海里再次出现无限闪回,一帧帧倒带......仿佛有一个似是熟悉的男声大喊:“不要怕,浪头槌!” 刹时,一只巨斧般的拳头自火中诞生,其势贯穿天地,气海内所有光粒均被搅成一锅热粥,沿腰间而上...... 他顿觉手脚能动了,在尖锋刺入眼睛之前,电击雷鸣般挥出三拳。 漆欢猝不及防,面部、咽喉、心口各中一拳,身体飞出十多米,立刻就没有了气息,眼鼻塌陷,脖子已然断裂。 这正是幻境中黑人汉克暴揍纪灵初用的招数,名为“浪头槌”,是“军体拳”中的杀招,连环三击,刚猛暴烈。 漆欢有幸成为这个世界死于此拳下的第一人。 其实他对拳法最为熟练,以前下过很多功夫,日积月累,今天终于领悟奥义,破茧而出。 纪灵初三拳打死漆欢,也愣住了,没来由打了一个寒颤,看到一片薄如蝉翼、形似水藻的绿影从自已身上飘落到地面,瞬间就化为腐水,这东西应该就是他所说的“遮目魅”。 “草!”纪灵初被恶心得骂了一句脏话,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滋味并不好受,转眼又瞧见破破烂烂的尸体,血臭冲鼻,不禁“哇哇”地狂吐了起来。 吐完他才感到极度虚弱,知道不能多作停留,便强忍着昏迷的欲望,踉踉跄跄地下山返回熊屋村。 他专走小路,所幸也无人发现,刚进竹林就实在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 他走后不多时,杂草一阵乱翻,土色怪蟒再度游了回来,在漆欢尸体旁盘旋了数圈,又吐出血红的舌信在空气中“嘶嘶”探察,好像没有什么收获,便将他吞入了腹中。 怪蟒游于弋荒僻小径,滑行似飞,所过之处腥臊四溢,鸟兽惊散,它如识途老马,进入一片黑松林之中。 林间深邃幽暗,路径不明,弥漫的雾气之中偶尔有零星的人影走动,这些人俱着黑色麻衣,披头散发,打扮与漆欢类同,他们或在投伺牲畜,或在收割草药,对怪蟒经过倒不惊惧,只是不敢直视,纷纷选择退避一旁。 之后怪蟒攀上一座山峰,游进了山腰处的一座石塔。 不多时,石塔上方黑影摇曳,如魔乱舞,从中传出一阵气极败坏的长啸,声浪所过,人兽皆头晕目眩,定力差的,已然扑倒。 等再醒来已是三日后,纪灵初躺在桑大师屋中,只觉口干舌燥,一摸胸口,刀伤已经愈合,刀疤都没留下,仿佛做了一场恶梦。 他起身倒了水喝,坐到床边考虑此事的应对。 首先老村长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熊屋村村民肯定会出动寻找,极可能牵涉到桑大师,其次漆欢被杀,无疑将惊动大巫,势必掀起更大的风波。 可此事又疑点重重,如果霍然说出实情,遭殃的绝对会是自己,所以一定不能鲁莽,必须等到合适的时机才能揭露真相。 眼下唯一要应付的就是桑大师,自己这一受伤,以老头之精明,稍加想象,就会将二者联系起来。 思索了一阵,他感到精力不济,又躺下休息,直到桑大师回来。 老头熬了半罐鸡汤,让他趁热喝掉,纪灵初喝完刚要开口,却被他止住,冷脸道:“什么也别说,老夫可没空管你这些破事。” 纪灵初面露感激,说:“多亏大师的救命之恩。” “这可受不起,应感谢你才对,什么你的邻人其实就是你自己,什么共勉啦,”老头道:“老夫才回过味来,原来是被你小子给教训了,岂有此理!” 他唯有苦笑,本来图一时口快,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好尴尬呀! 老头吹胡瞪眼:“你很会选地方,倒在老夫家门口,要是不救你也说不过去,只是糟蹋了上好的生肌丸,老夫仅此一颗,你拿什么赔?年纪轻轻,怎么就净爱惹事呢。” “不过你小子挺扛糙,生肌丸虽然神效,三两日便痊愈的却不多见。” “只是你体内病症又有了变化,似乎那道寒气没了,但阳气却愈发炽盛......哎,可惜了!可惜了!” 纪灵初忙问:“大师,什么可惜了?” 老头没好气地说:“我是说你有病!劝你以后也少管闲事,兴许还能活得长一些。” 他脸上发热,心想可不是吗,自己怎么就这么爱管闲事呢! 想想颇觉不好意思,便道:“这不是还有大师吗?在您身边肯定死不了。” 老头很受用,绷不住笑道:“算了吧,你这身子骨,没准哪天就爆了,老夫怕是要溅一脸血。” 第61章 万象溯源 “我没感觉有哪里不妥啊,怎么到他嘴里就跟颗炸弹似的?”纪灵初苦着脸,心中暗道。 桑大师见他吃瘪,暗自好笑,装模作样地取酒出来慢饮,边饮边道:“古语有云,凡事当以保命为第一要务,不是我说,你们西洞天也不教弟子一些有用的本事,岂不知世间险恶,又有几人能熬过顿悟这关?” 纪灵初心想西洞天确实有点像禅宗,也懒得给这个没呆过一天的门派正名,只是陪着笑。 待老头心满意足之后,他往桌上放了一个类似玉扳指的东西,说道:“罢了,我这里有部前人偶得的功法,叫作‘万象溯源’,还算不错,只因与老夫心性不和,故放在手边荒废了,殊为可惜,不如你拿去修炼。” 纪灵初最近对修炼极为上心,一下子就被挠到了痒处,不禁问:“怎么,练功还分人吗?” 桑大师正色道:“当然,刚正的人宜修炼堂皇之功,不骄不燥,可一日千里,换了阴郁之辈则会事倍功半,欲速而不达。不过你算是白纸一张,没有太多顾虑,可愿学?” 他连忙表态:“只要厉害我肯定愿意学啊,不管黑喵白喵,能抓住老鼠就是好喵。” 对面桑大师一口老酒喷出,抹了抹嘴,喊问:“啥喵?” “嘿嘿,师门教诲,说着玩来着。” “什么乱七八糟的,‘万象溯源’直指阴阳,调济水火,应该能对应你的症状。” “这怎么好意思,只怕辜负了大师的美意。” “少来这些,先和你讲明,此法艰奥,凶险未知,学与不学,好与坏都是你自己的事。” 纪灵初拿起玉扳指,见其表面漆黑透光,触手温润,再翻看内圈,发现有浅浅的小点密布,摸上去好似针孔,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瞅了半天也没看出门道,便有些疑惑地望向桑大师,老头露出促狭的表情,说:“你可是西洞天的高徒呀,自己去琢磨,老夫教不来。” 虽然这枚玉扳指朴实无华,但他想毕竟是出自于宗师级人物之手,岂会有差?当下认定这东西绝对是件宝贝,便不客气地套在大拇指上,摆弄一番,美滋滋地回道:“没事,您去忙,我研究研究。” “还有就是修炼不可操之过急,你伤口收敛了,并不代表完全无碍,休养好了不迟。”老头转身出了门,走了一段,突然喃喃念道:“哎,此功法就没有人练成过,且看造化了,也算是一点补偿吧,但愿这小子往后不要恨我!” 纪灵初又昏昏睡去,梦里梦到被人追杀,上天入地,均脱身不得,遽然惊醒,便再难入眠。 百无聊赖,于是拿出桑大师给的玉扳指在手中来回摩娑,感觉要是有什么奥妙有话,必定在内圈的细点上,便凑近油灯去看,只见密密麻麻、微若发丝的孔眼环绕一周,无法窥得全貌。 “这到底是几个意思?”他盯住玉扳指内圈,目光一瞬不移,直至过了百息,鼻酸泪下也无半点收获,不由大为沮丧,叫道:“繇神啊,别玩我行不行!” 可能真是举头三尺有神明,他话音刚落,就有一颗散发着光晕的血滴出现在了眉间,玉扳指上所有细点如同砂砾般流转起来,转着转着,化为三个图案映入眼帘,皆为人形,或卧或坐,线条古朴,玄奥非常。 纪灵初望向最左边的一幅,血滴一闪,此图立刻散为漫天星火,复又组成千幅大小不一的图形,口眼耳鼻、心肝五脏、经脉百骸无所不包,不能穷尽...... 他看得眼花缭乱,不知首尾,亦难以分辩,最麻烦的是其中竟无一个文字,让人莫名其意。 纪灵初感觉心累,揉了揉眼,这时血滴再度闪烁,当他视线转回,就只是一眼,突然间就理解了这些图形的涵义,所有细节都悉识于心。 此种情形就像醍醐灌顶,和那天在繇神宫地牢中发生的一模一样,简直匪夷所思! 不过他懒得多想,身上古怪的事多了去了,并不差这一桩。 因此他并没分心旁骛,仍是专注于所获信息,隐隐觉得这些并非武技,似乎是一门极其玄妙的修炼心法。 为了印证想法,他又望向第二幅图,发现此图纹丝不动,没有要变化的迹象,试多几次均是如此,第三幅图亦然。 “看来缘份未到。”他喃喃自语,也不强求,重又回到第一幅图上,久久揣摩,细细推敲...... 纪灵初不饮不食,枯坐终日,弄得自己憔悴不堪,犹如槁木,桑大师也来看过,劝之不听,索性不再搭理,如常外出采药。 到了第七日半夜,他突然拍掌大笑,终有所悟。 原来该图所载曰“攫元”,乃“万象溯源”的第一层功法,亦是入门基石。 “攫元”讲究夺天地一点灵机为已用,探幽寻微,溯本求真,终至超凡入圣。 欲练此功,宜择一静室,等到万籁无声之时,便悠然侧卧,右腿笔伸,左腿稍曲,右手握拳枕在右耳下,左手平放抚于丹田,待心安体稳,袪除虚妄杂欲,作腹式鲸吸之法,抛弃一切念头。 直至物我两忘之际,冥想有一物自天外来,坠入气海,缓缓沿尾椎升至百汇,再顺口、鼻、心、膀胱下行至足底涌泉,复又上行回到尾椎。 经历往复三周,最后此物回归气海,此时须扶正本心,凝神化拳或掌或剑将其击败溃散,方告圆满。 这冥想之物也称之为“天元”,又有内外之分。 在外可为万物,人鸟走兽、车马刀枪、山石水火、日月星辰,无所不包;在内则是脏腑、躯干、四肢、五官,乃至毛发皮骨......功法之中又有提点:谙熟亲近方为上,惊状恐形不足取。 他体味良久,发现桑大师并没有夸大其辞,此功法之艰险,用一句话形容,就是没有天理。 此功首先入定便不易,须时时对抗心中妄念炽欲,非是常人能够做到,其次行功路径几乎涉及全身经脉,容不得半点差池,稍有不慎,轻则走火入魔,重则身殒人亡。 第62章 功行圆满 最要命的还是“攫元”这关,如若所择之物与己不合,就会被阴杀当场,即便来物契合,也非全然无虞。 因“天元”虽是心神招来,却不由意志控制,如若约束不住,基本上也是必死无疑。 如此苛刻的条件,只有纪灵初这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愣头青才敢试上一试。 他自认为一切已经了然于胸,万事俱备,当下说干就干。 他合衣躺下,静心澄虑,很快就找到了几分感觉,便渐渐放缓呼吸,直至进入自主吐呐,其后身心达到了一种恍若无物的状态,仿佛身形藏纳于冥泉,心神遨游九天。 到了“攫元”的关键一步,可能是埋藏在平静外表下最真实的情绪流露,一种遗世独立的寂寥感立刻塞满了他的胸膛。 蓦地,冥冥中自有天意,仿若开天辟地,一粒花生米大小的鲜活生物就纵身跃入了气海。 此物若虚若幻,其为人形,有手有脚,躯干头颅俱在,只是面目模糊不清。 它毛发不存,一丝不挂,裸露着虚白的身体,隐见器脏蠕动,直觉像是微缩版的小纪。 小家伙初一落地,左顾右盼一番,似乎想哇哇大哭,但又像被什么东西驱赶,极不情愿地开始了艰难而漫长的迷宫之旅。 它手脚并用,攀爬奔走,遇洞钻洞,见缝钻缝,前面有河流山川,也有羊肠小道,时而熔浆飞溅,时而大雨滂沱,所经之处,无尽星光从天空落下,旦凡稍有胆怯,或有犹豫,星光即变得灼热无比,不可承受,只得继续上路。 迷宫内险阻重重,一路上跌跌撞撞,艰难地叩关前行,好不容易跑完三圈,已累得披汗带泪,四肢皆软。 就是此刻! 纪灵初灵光乍闪,立刻冥想“浪头槌”,发拳决绝,将全身血气化为滚滚热浪倾力击出。 小家伙坚持到终点,还没来得及喘息,一只陨石般的巨拳从天而降,将其打得灰飞烟灭,化成一缕紫雾,不停盘旋。 与此同时,一向在气海内沉睡的肉球却猛烈地弹跳起来,如鲸吸水,三口两口便将紫雾吞噬殆尽,之后体表渐转为鲜嫩,仿佛不断在生长,在壮大...... 过去很久,它才停顿下来,而下一秒又急急地喷射出百十颗炫目的光粒,将腑内映照得透亮。 纪灵初整个人躺在床上,似玉石,似精铁......这些肉球反哺回来的光粒似有极强的滋养肉身的功效,以往皆是数颗数颗地喷射,在吞噬紫雾后终于大爆发,将他的肉体推到了超越凡俗的高度。 当他缓缓睁开眼睛,莹莹的目光呑呑缩缩,似乎能穿透无边黑夜,肌肤好像被万年冰山之水洗刷过一番,血液散发出远古的清芳,足足维持了半刻钟才菁华内敛,重归于平常。 清晨来临,纪灵初推开窗户,望着苍翠的竹海,感受阳光的温暖以及鸟语花香,一切都变得鲜活起来,身体仿佛经历了脱胎换骨,拥有无穷无尽的精力。 他静立窗前,默默回味,不由得问自己:“应该成功了吧?” 这里面有点不确定的意思,因为一切进行得太顺利了,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似乎少了某种关键的东西,又茫茫然抓不住头绪,他重新推演了修炼过程,发现并无疏误,才稍微安心,将玉扳子贴身收好。 纠结过后,年轻人的思维跳到了另一个极端,他心想可能咱就是天赋异禀,天纵奇才,开始琢磨着要给桑大师一个大大的惊喜,看老头以后还敢不敢叫自己废材? 他这么想原也没错,这次确实是天赋帮了大忙,准确说是开了挂。 要知道他任督二脉早由吴青空打通,无须开脉之苦,而且身具“不二骨”,对任何功法皆有极高的容错率,加之神秘光粒的“督导”,这才功行圆满,换个人都不知道死了几百回了。 怀揣着兴奋,他迫不急待地去找老头显摆,不料却扑了个空,发现其并不在屋内,难免有些扫兴,又殊无睡意,便决定趁着抖擞劲头到外面走走。 漫步在曲折小径,两旁枝叶上挂满晶莹的露水,微风沾染了大地的芳菲,吸入鼻腔,有种令人欲醉的甜美,然而竹林并不寂寞,众多生灵在枝头草间快活地忙碌,万物已然苏醒。 一个全新的微观世界出现在眼前,阳光是七色斑斓的,空气中的微尘混合着花粉、矿物及水粒,绿叶经脉分明,植杆汁液流动,翠竹还没来的及梳妆打扮,雏菊花苞欲放未放,蜘蛛牵着丝网正与轻风相抗,蚂蚁在地底列队行军。 而一只花粟鼠调皮地从一株鹅掌楸上跃下,引起巨烈的地震,鲜草嫩芽齐齐折腰,发出阵阵娇嗔啐骂...... 他突然来了练功的兴致,便摆好架式,先演练了一遍腿法。 只见腿影满天,一道道劲风在竹林间穿梭流转,棵棵翠竹点头相应,叶子“唰唰”落下,腿功一夜之间突飞猛进,已然将“挞神鞭”练至出神入化。 不作稍停,他又开始施展起拳法,出手就是“浪头槌”,拳势如大河连绵,涛击浪涌,连环不断,整整三百拳打下来,出了一身大汗,畅快无比,双臂也不觉得酸滞,反而充满了喷薄的力量,仿佛一拳可以打死十头牛。 收功之后,他静立调息,感觉周身舒坦,这才慢慢往回走,却于路边不经意地发现了一种不可多得的食材。 此物生在背阴的腐土之中,约有数十来株,皆披挂着白色的纱裙,仿佛隐逸尘外的小精灵,正是人间绝味:竹荪。 纪灵初想起了爷爷曾做过的一道菜,立刻有了主意,当即趁荪裙欲放未放之时,小心摘尽了脚下的一片。 并脱下上衣轻轻兜着连忙往家走。 第63章 大巫 回去他将竹荪剥除笋箨、笋衣,用温水清洗浸泡。 趁此功夫,杀了一只鸡,以陶罐煨炖,又往灶里塞了十几枚卵石,等火烧旺。 接着捞出几只竹荪晾干,切成小段,并烧热一口三耳铜釜,拿少许麻油和米酒把竹荪炒香炒透。 待鸡汤沸腾,投入炒好的荪段,至此,一道喷香四溢的柴鸡竹荪汤即告完成。 此汤补气益身,用来表达对桑大师的感激之情再合适不过。 最后,他掏出灶膛中烧红的卵石,在铜釜内堆了三圈,再将陶罐放入,盖紧盖,拿绳拎着便匆匆往外走。 纪灵初知道老头必是一早出门采药去了,也大概晓得方位,有些担心路程,还特地给鸡汤做了保温。 爷爷以前生病住院时,他曾送过一段时间的饭,现在想起来仍唏嘘不已,有点感叹人生际遇之无常,希望爷爷在天之灵能照拂自己。 不过行走在路上,感染万物峥嵘,生机勃发,少年意气渐起。 眼见青山如洗,林木翠华,天上白云飘飘,地上石径幽幽,他身似离笼的小鸟,胸中的酸楚很快一扫而空。 桑大师惯常采药之地叫作“黑云峰”,就是赤蛛部巫门所在。 黑云峰满山尽是黑松,重峦叠嶂,远望有如黑雾漫天,普通人轻易不敢靠近。 那里有一条河流,当地人称之为“望犀河”,发源于云霭深处未知名的高山,并由苍茫森林中千百条溪水汇集而成,河水蜿蜒而出,流入浩浩荡荡的睦水。 此河之所以得名,只因该流域曾栖息着为数众多的铁皮犀,当然铁皮犀如今也不常见了,都被巫人驱离。 到了地头,他沿着河岸寻找,并不见人,正待向前走远些,突见河面浪花翻滚。 河水中窜出两道身影,一位正是桑大师,另一位是个白袍老者,两人衣衫尽湿,落在河滩上遥遥对峙。 “漆公,何故偷袭?”桑大师喊道:“老夫自在河底采莲子,与你何干?莫非你是属王八的,喜欢在河底摸爬。” 纪灵初闻言一惊,原来老者就是大巫漆公,前几日才杀了他的儿子,不觉有点心虚,连忙躲到一棵黑松后面。 漆公貌逾古稀,脸无二两肉,上面长了星星点点的白斑,恰如黑锅底上撒满了白芝麻,一看就不是好人。 此人目光乍闪:“老鸮食鼠,猎户打狍,谈什么偷袭不偷袭!我儿惨死,可是与你有干系?” “老夫闲人一个,不问世事,杀你家小儿做甚?” “我儿漆欢亡身处,留有残符气息,赤蛛部境内精通此道者唯你一人,还想狡辩!” “你这话说大了吧,天下能人异士不知凡几,岂可都算在老夫头上,漆公有所怀疑,可请贵部族长来主持公道。” “嘿嘿,何需族长出面,我自有办法叫你招供。” “我看是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吧,否则怎会不敢公诸于众?” “哼!叫你嘴硬......”漆公发出一声短促的尖啸,河面轰然炸开,四条土色怪蟒破水而,卷向桑大师。 桑大师早有准备,随手扔出一张青色灵符,符箓化为一股盘旋的劲风,将几条怪蟒搅得七零八落,“啪啪啪”地摔在河滩上。 但怪蟒的生命力极强,复又攻了上去,腥风扑鼻。 桑大师又扔出一张灵符,将之击退,如此二三次之后,他似是不耐,一口气扔出三张灵符,将它们轰落河底,再也没露面。 漆公暴跳如雷,小步走了过来,身姿有点清风拂柳的味道。 走着走着,身影由一条变为二条,再变为三条,除了其中一个为本体,另外却是两团黑烟,人形怪貌,扭扭曲曲,模糊狰狞。 两团黑烟挥动手臂率先展开攻击,射出几道由浓烟聚成的分叉刺刃,一道被桑大师躲过,余下的击中地面,地面炸开,俱呈深焦之色。 桑大师接连扔出灵符,旋风扫得两团黑烟如同墙头草一样东歪西倒,但并不能妨碍它们纠缠不休。 漆公目光阴狠,引而不发,伺机而动。 桑大师最见不得人猖狂,食指轻搓,一道青蒙蒙的光芒闪烁,身上已套上了一件样式古朴,翠色欲滴的战甲。 战甲上身,桑大师满脸不屑,身体巍然不动,任由两团黑烟施为,只见刺刃击在上面,即被青色流转的符文抵消,半点印迹都没留下,他发出大笑:“哈哈!老贼,莫白费力气,且随我到族长面前分说清楚。” 漆公理都不理,竟也张嘴喷出一道儿臂粗的烟刺,加入了战团,桑大师并不慌张,却也不愿硬接,身体溜溜转动起来,在三条身影之间穿梭,灵活异常,一点不见吃力,看来应该是青色战甲的功效。 双方攻防转换相当之极,往往是一触即退,眨眼间就过手百十来招。 漆公见久久不能建功,脸色越来越难看,突然一纵跳出战团,腮帮子鼓起,朝两团黑烟各喷了一口精血,黑烟体量立刻暴涨三倍,如同遮天蔽日的乌云一样将矮小的桑大师牢牢盖住。 漆公似乎也有极大损耗,只是在旁冷笑连连,不过他并未高兴多久。 不到十息,不停移动变形的乌云之中闪起一道赤红,有电光滋滋作响,渐变灼亮,最后轰然炸裂,黑烟顿时烟销云散,场中只剩下老头和地上的一张残破符纸。 “赤宵符!”漆公眉头深深皱起,原地一兜,两团黑烟复又现身,只不过比最初瘦了一圈不止。 老头见之用手抓了一把胡须,正要说话,不料脚下突地炸裂,一头牛犊大小、浑身毛茸茸的怪物一跃而出,挥舞着几只尖锐的爪子凌空扑击。 老头一躲,这怪物就翻滚了出去,如同一辆失控的面包车,瞬间在河滩上铲出几道深沟,泥石飞扬。 待它停下,赫然是一只身躯庞大的巨蛛,螯牙似剑,螯肢如戈,腹背皆生有厚厚的板甲,骨结处毛簇耸然,宛若尖刺,视之令人胆寒。 第64章 巨蛛 桑大师见此有点惊讶,一拍战甲,脚下如同装了风火轮,向远处飞驰而去,漆公又一次偷袭不成,仍不肯善罢甘休,连同两团黑烟急追了上去。 好巧不巧! 巨蛛滚落的地方正是纪灵初藏身之处,情况立刻变成了两只眼睛对上八只眼睛。 纪灵初心无防备,巨蛛已猝然发难,双螯如镰刀般横扫而过,数株松木被拦腰斩断,幸而被这几棵树挡了一下,螯刃好险贴着他的头发丝滑了过去。 怪物张牙舞爪,还待逞凶,纪灵初惊惶之中,本能反应,一抖手,将整只三耳铜釜连同热汤一股脑儿扔进了它的嘴里。 巨蛛嘴大,但并不代表它喉咙粗,一时间被噎得原地定格,八只怪眼像红绿灯一样闪闭不停,好不容易将铜釜咽下,张嘴又喷出一缕青烟,发出了几声凄惨的怪叫。 这玩意恐怕是它从来没尝到过的滋味,硬的刺喉,软的稀烫,可谓一味入魂! 巨蛛转身要跑,纪灵初却知道铜器的珍贵,怎会让它如愿。 赤蛛部缺铜,这三耳铜釜可是桑大师从外面带过来的宝贝,要是弄丢了,老头肯定不会让他有好日子过。 他想也没想,一脚踢在巨蛛的螯肢上,不料足以开金断石的力道,只使它稍微踉跄了一下,反而激起了无边的残暴凶性,挥动几支利爪就返扑了上来。 纪灵初没有对付这种东西的经验,顿时手忙脚乱,只能尽力周旋,不多时身上已多了十多道伤口。 但他自从修炼之后,平添了几分血性和韧性,并不一味只知惧怕,迅速稳住心神,施展“挞神鞭”也硬生生地踢断了巨蛛的几节螯肢。 不过巨蛛总体上还是占据优势,光是体力这项他就堪忧,更别提手脚还没有人家多。 “唉......!” 纪灵初苦战不止,忽地听到一道幽长的叹息,心中大喜,忙叫道:“狗兄,快,快来帮忙。” 得!危急关头,破狗这就上升到“狗兄”了。 “狗兄”也没辜负他的期望,从其胸口暴裂而出,化为巨形,张开森森大口咬住巨蛛圆鼓鼓的身体,巨蛛八爪齐挠,肢节“咔咔”作响,翻腾挣扎,却也无力回天,被狗头仰天吞了下去。 “我去,狗决呀!”虽然已不是头一次见,纪灵初仍觉得惊心动魄。 待狗头缩回身内,他才看清这一切还是幻觉,只不过巨蛛被整治得很惨是真,螯肢尽数脱落,身上不停爆出大摊绿色汁液,可这东西生命力顽强,竟翻滚着逃进了密林深处。 纪灵初愣了半晌,想起三耳铜釜还在巨蛛体内,不禁有些傻眼,又不敢去追,于打算先稳住“狗兄”。 “喂,慢点,大家自己人,出来聊一聊。” “你需不需要吃东西,一个人待着不难爱吗......?” “诶!你怎么这样,说句话呀。” 他啰嗦了一阵,到底没有得到松狮犬的一句回应,茫茫海山,也不知桑大师的去向,无法可想,只能垂头丧气地回去了。 返回老屋,纪灵初煮了点米粥填了填肚子,接下来的时间都在焦急等待中度过。 他相信以老头之能,漆公应该奈何不得,但终归此事是因他而起,内心有些不安。 到了晚上,桑大师依旧没有回来,纪灵初突然想到“攫元”对疗伤或许有用,便再次运行功法。 可能是心有牵挂,这次入定稍慢,不过后面还好,没有出什么差池。 待到“天元”跃入气海,感觉其长高了一些,愈发鲜活灵动,却不似上次那般安份,落地之后,便开始在经脉腑器中乱窜,顽劣不堪,像下学的孩童一样肆意撒欢。 跑完三圈,这次小家伙意外地发现了一颗肉球,此球势若渊狱,危机莫名,本能地不想靠近,却见角落里还有一只白狗趴在地上假寐,只睁了一只眼,形态猥琐,好像在专等人家扔出骨头好扑上去。 小家伙好奇之极,上前就去拽它的尾巴。 白狗一脸懵逼,刚想发火,却被小家伙骑在了身下,“啪啪”地抽打屁股,看样子是想玩骑马打仗的游戏,见其不肯配合,又揪住它的耳朵好一阵狂拎。 白狗被整治得痛苦不堪,挣也挣不脱,干也干不过,气得大骂:“姓纪的,你这个王八蛋,这是弄的啥玩意?” 这话纪灵初可听不见,他还沉浸于修炼之中,感应时机到了,聚神汇意化为“浪头槌”,一拳贯穿内腑,将小家伙击为粉碎,这才救过白狗一劫。 顷刻间紫雾再度凝结,白狗连忙去抢,却慢了一步,已然被肉球尽数吸走,狗脸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愣于原地,无语凝噎! 同上次一样,隔一段时间肉球又吐出十几颗光粒,白狗看了一眼,却无甚兴趣,转身跑开了,小屁股一颠一颠,去向却是胸口膻中穴。 纪灵初功行完毕,还想继续温养一番,松狮犬已迫不及待地钻了出来,气急败坏叫道:“小子无知,和谁学的灵法?”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练,会害死人的知不知道?” 纪灵初不清楚自己怎么惹到了这位大神,不过还是有点小激动,心想你也有沉不住气的时候呀! 叫你装死,这会儿舍得现身啦,于是故意道:“我随高人学的,你不知道就别瞎说。” 松狮犬不屑地扭扭头,道:“什么高人,不过是些深山野人,能高到哪里去。” “我相信你个鬼,”纪灵初道:“等等,你刚才说什么灵法来着?” “灵法自然是修炼灵力的功法,练成后方可驭使灵力,听我劝,你不行的!”松狮犬没好气地说。 “什么意思?竟然怀疑我的资质?”纪灵初心里嘀咕,却又浮想连篇。 照他的理解,灵法不就是仙法吗? 仙法是什么?排山倒海,摘星换月,腾云驾雾,一剑取敌首级于千里之外...... 想想整个人都飘了,喜悦之情再也藏不住,露出标准八颗牙齿,问:“那......那我现在也是修仙之人了吧?” 第65章 灵法 “呸!好大的口气,”松狮犬一脸鄙夷:“修个屁的仙,修行懂不懂?哪有人直剌剌说要做神仙的,况且你只能算摸到了一点边而已。” “摸到边就行啊,慢慢来嘛,我不急,“纪灵初兴奋地搓手:“怎么,功法有问题吗?” 松狮犬道:“不是有没有问题的问题,而是你底子太差。” 他样子有点抓狂:“你是不知道,你的身体有极大隐患。” “怎么说呢,就好比有一口凿满洞的破缸,你这边注水,那边一直漏,想想看,这种情况下,无论你有多么努力,多么刻苦,都是做无用功啊,何苦来哉!还不如让我来保护你。” 纪灵初完全不相信这种无稽之谈,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筛子,再说你也不靠谱啊,一会儿在线,一会儿又掉线,指望你......?” 松狮犬叹了一口气,愤然道:“这能怪我?老子每次出手都消耗极大,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功力,马上又让你折腾没了,拿什么帮你?你怎么不说你爱惹事呢。” “你算了吧,我命由我不由天,我的身体我自己做主,”纪灵初自信心爆表,突然想到另一问题,说:“对了,你还没说你躲在我身体里搞什么鬼?” “还不是倒霉催的,老子穿越‘魁门’时出了意外,肉身被空间挤爆,现在只能以元神的形态寄存在你体内。元神懂不懂?不懂你就理解成灵魂好了。” “元神?没想到还真有这种东西,诶......你不会是想夺舍吧?” “你修仙小说看多了吧,老子哪怕是千年道行尽毁,也没一丁点可能看得上你。” “喂,千年道行!吹牛不上税,那你岂不成了老妖精,和白娘子一样?” 松狮犬忍不住大爆粗口:“白痴!就是打个比方,你才老妖精,你全家都是老妖精!老子现在是你的首席顾问,算作半个甲方,小屁孩放尊重些,否则下次有事看谁来救你。” “笑死人了,首席顾问?你是认真的吗?太逗了!”纪灵初哈哈大笑。 “爷爷我风光的时候,你家祖宗还未出生呢,你当老子愿意跟着你,逍遥自在不好么,谁叫老子......”松狮犬欲言又止。 难道这家伙也是一个上当受骗的? 纪灵初觉得这位搞得尸骨无存,还有点神经兮兮,比自己惨多了,做人不能不厚道,就收住笑声,说:“首席顾问是吧,那麻烦你解释一下,咱们现在是什么个情况?” “这些都是机密,你级别不够,只须明白一点,如果以后乖乖听话,一切听我指挥,说不定还能活着回去。” “你没骗我吧......还能回去?” “暂时你没必要知道,那是他们的事,而我的任务是要保证你的安全。” 他们?纪灵初越听越奇,心想不会说的是“有福会”那帮家伙吧。 他实在不明白,这些人费尽心力将自己送到这个地方,到底图什么,要说谋财害命嘛,肯定是血亏的,难道真有什么后手不成?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你总该知道吧?” “此处应该是一个泡空间,环境看来和地球相差无几,别的我不比你知道的更多。” 纪灵初又问:“那我们要找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眼下元气大伤,有些记不得了,待恢复些再作计较吧,哎哟!哎哟......!”松狮犬捂住胸口开始叫唤,一看就是心虚。 纪灵初无语之极,心想这不是瞎搞吗?什么都不清楚就把我扔过来,这可不行,于是强烈要求了解更多。 推脱不过,松狮犬又讲一些似是而非的空间理论,其中提及“膜空间”“巢空间”“回形空间”等等,也不知是确有其事还是现编现骗。 他脑子生疼,似懂非懂,还要追问,却见这家伙已经开始往回缩,知道现在不是掰扯这个的时候,急忙叫道:“我的锅,我的锅怎么办?锅丢了我没法交待!” “真服了你,一口破锅还当宝,它逃不远,必死无疑,你沿途仔细找找,肯定能找到。” 松狮犬骤然消失,留下一句话:“记得,那个灵法不练为好,如果非要练着玩,提前吱个声,好让老子有所准备。” 纪灵初瞧得目瞪口呆......一番交谈下来,感觉越发错乱了。 没办法!他只好再次前往出事地点,踩着地面的残枝断叶深入黑松林,果然不出千步,就见到了巨蛛尸体。 巨蛛已经化为一摊黑水,三耳铜釜完整无缺地躺在上面,纪灵初松了一口气,心想可怜好好的一锅柴鸡竹荪汤,却让巨蛛兄临死吃了顿饱饭。 数日后,桑大师一瘸一拐地回来了,神色稍有萎靡,纪灵初连忙扶他坐下,问道:“大师没事吧,漆公呢?” 桑大师诧异,说:“你怎么知道?” 纪灵初将当日情形一讲,大战巨蛛一节因为怕解释不清,就略过没说。 桑大师点点头道:“些许小伤,不值一提。漆公这老儿有些本事,不过心眼极小,又好猜忌,我们素来井水不犯河水,这次他将儿子的死赖上我,怕是早就不安好心。” 纪灵初知道再瞒下去可能会坏事,于是将捶死漆欢之事如实道出。 桑大师听完也有点吃惊,考虑片刻,道:“哎,想不到老村痞已遭了毒手,不过你我终究是外人,赤蛛部看似风平浪静,其实危机四伏。” “此事你做的对,还是不要掺和的好,以后有什么尽管推到老夫身上,牵机符改日再帮你炼上一枚,这几日尽量少出去吧。” “我听大师的。”纪灵初眼圈都红了,这辈子除了爷爷,如此爱护自己的人真不多,心中无言感激。 桑大师呵呵一笑:“漆公狡诈多端,还不是被我用符阵困住了,他不舍点本钱,休想脱身。” 纪灵初拍马屁道:“那是大师您仁慈,否则打他个半身不遂。” 第66章 九重天 “哈哈哈!一族大巫又不是泥巴捏的,”桑大师摇头道:“不提他了......你说的鸡汤果真味美?老夫极想尝尝看。” 晾干的竹荪还剩不少,纪灵初立刻去厨房重做了一份,冒着热气端上来,桑大师尝过后大为赞赏。 趁其高兴,纪灵初问道:“昨日看到的是什么怪物,怎么会如此巨大?” 桑大师道:“那就是蛮蛛,据说有天蛛血脉,不好对付,亏你藏得好,没让它发现,否则就危险了。” 想不到自己干掉的家伙竟大有来头,不过这蛮蛛确实厉害,好像没有什么弱点,攻守备兼,绝对是天生的杀手,纪灵初道:“蛮蛛不是在蛛王洞吗,怎么大巫身边也有?” “不清楚,说不定是漆公偷养的。” “哦,我看是,不过您让漆公吃了亏,会不会引来麻烦?” “你不用担心,阿霸寨与大巫门下并非是一条心。巫人的大巫历来由巫王指派,部族这边未必买账,因此双方多有龌龊,否则怎么会有漆欢袭杀村长之事呢,他们必不敢声张,纵然暗地里使些手段,也不足为惧。” 纪灵初不禁感叹,看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却不知繇神宫圣女一系又站在哪边? 他又带着几分得意将修炼“攫元”之事道来,桑大师一滞,拉过他的手搭了搭脉,半晌,惊愕道:“你是不是练差了?” 啊......!纪灵初万万没想到老头会这样说。 桑大师自顾自地说:“‘万象溯源’乃是炼气法门,非是炼体诀,视你体内无一丝气感,倒是肉身竟然蜕去了凡境,奇哉!奇哉!” 老头一语惊醒梦中人,他自恃修炼有成,一切只是来源于肉体的感受,对所谓“气感”半点没有印象,忙问道:“怎么样才算是气感?” 桑大师道:“很难和你说明白,有就是有,无就是无,知即知,不知即不知。简单来讲,气常在,灵力生。” 纪灵初如同听哑谜,但还是能抓住一点关键,心想:“是啊,难怪我早先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灵力!灵力!没有灵力我岂不是修了个寂寞?” 他满心不是滋味,犹豫了半天,不甘地说:“我......我确实一点感觉也没有。” 桑大师并无所谓,摆摆手道:“可能是你资质差些,多修炼几次或许就有了。” 纪灵初急了:“我该不是走火入魔了吧?” “就你这点修为还不至于,毕竟此法没有前人为鉴,任何可能都是有的,不过......未尝不是好事,你身体越强横,病愈的机率就越大。”桑大师哑然失笑,道:“呵呵,小子,一夜蜕凡,锻体境,也不得了喔。” 他愣了一下,左思右想不得要领,只能勉强接受这说法,继续问道:“大师,何为蜕凡?” “你不知道?天啊!西洞天究竟教了你些什么。” 桑大师一面无语,一面给他恶补了一番修行方面的常识。 原来此界修行盛行,可以说奠定了世间一切秩序的基础。 修行方法也是五花八门,各有千秋,但主要有两类流派。 一类是炼体,炼体者以秘法或药石熬打筋骨,淬炼肉身,凝结精元,成就不坏之躯;一类是炼气,炼气士吞风饮露,掇菁撷华,化炁为灵力,合阴阳,证天道,以为不朽。 其实灵力和精元在本质上一样,都是汲取“炁”即灵气产生的力量,只是表现形式不同,走的道路不同而已。 除此之外,还有以武入道的,也有专修元神的,乃至符咒、驭物、巫蛊等等。 武道一途值得特别注意,因为其他修行门类讲究资质和天赋,比如炼体看根骨,炼气注重命格,巫术讲究血脉,能够修炼者俱是万里挑一。 而武道门槛低了太多,庶民贵胄均可习得,只不过功力深浅而已。 虽然普通武者在修行人眼中不足挂齿,但武道到了高深处又是一番天地,完全可以和炼体、炼气高手比肩。 此话不提,桑大师着重介绍了修行者的实力划分,其实此项放诸四海没有定式,却有所谓“九重天”的说法。 炼体通常有锻体境、淬骨境、血炁境、本命境、归元境、破镜境、贯日境、垂天境、不朽境。 炼气可分为开脉境、感应境、通玄境、气宗境、抱朴境、法象境、洞虚境、真人境、太上境。 之后终于点题,讲到两类修行的入门。 炼体中的“锻体境”即是肉体已盛之又盛,血气盈满,精元蕴育而出,下一步就是日夜以精元摧磨,洗筋伐髓。 炼气则复杂一些,它的先决条件是必须全身经脉尽开,像纪灵初已经打通任督二脉,算得上“开脉境”,但真正讲到入门,却要达到“感应境”才行。 感应境顾名思义就是能够感应到“灵力”的存在,此境尤为玄妙,又曰“小推门”,意为勘破此关,便踏足众玄之门,故炼气士多以“玄门”或“玄师”自居。 所以在修行界中,无论是达到锻体境还是感应境,皆被称之为“蜕凡”。 也难怪纪灵初沮丧,他这是想“蜕”的没蜕,没想过“蜕”的反倒蜕了。 桑大师接着说,无论炼体还是炼气,每重境界又分为多个层级,但并非一定要按部就班,有些人层层难如登天,有的人则能连贯数关,甚至直达巅峰,这就要看天资了。 另外,炼体和炼气虽分属不同体系,但并不是说完全不能兼修,不过那都是极少数天才中的天才才干的事。 其实昨夜纪灵初也差点迈入感应境,只不过是让该死的肉球给截了胡,他浑然不知,只道真如桑大师所言,是自己资质太差。 听到这此处,他不禁好奇,便问:“大师您是什么境界?” 桑大师表情玩味,说:“只在法象之下。” 纪灵初心想法象之下还有五个境界呢,必定不会是开脉境,难道是气宗境?毕竟族长都称呼他为大宗师嘛。 桑大师谈性已尽,不管他理解多少,自顾回房去静养,纪灵初则要补上今日的功课。 与巨蛛一战,让他发现了自己的短板,就是面对强敌缺少有效的制敌手段。 不过这也是没办法的事,纵使他天资过人,但修炼时短,不可能一步登天。 目前他能做的只有持之以恒,将拳脚升级,提高战斗力,至于灵力,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只能希望老天垂怜了。 日光正盛,缕缕光线从细枝剑叶间漏下,在空地上形成跳动的焰丛,一道孤单的身影仿佛成为竹林里唯一的风景,一拳拳的击出......汗水在渐脱稚气的脸庞滑落..... 第67章 我怕打死他 当纪灵初沉浸于修炼之时,一个让他绝对意想不到的人却遇到了麻烦。 一间密不透风的房间中间,一个男人大马金刀地坐在旋转高凳上,胸口腰腹缠满绷带,露出的肌肤如铜如铁。 他下身只穿了一条蓝条纹病号裤,赤着双足,形象有几分违和。 在他身前身后的四面墙壁上,分别挂着一块电子屏,上面晃动着密密麻麻的头影,头影有大有小,不时重新排列组合,各种低语充斥了整个空间。 “哇,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嵩阳铁树?” “对,‘一柱神通气’的铁树。” “呵呵!这下他可要倒霉了。” “听说当时全身骨头断了几百根,啧啧......” “还是帅的,帅!” “是惨败啊,换作我都不知道怎么交待。” “快看,你看这肌肉,这线条,我好喜欢。”说话的人猛咽口水。 竟然还有男声附和:“嘿嘿,我也喜欢!” “......” 几十秒后,画面才稳定下来,房间里亦渐渐安静,一个头影骤然放大,置于画面前端,是一个华人面孔的秃顶老头, “喂!喂!喂!大家肃静,本次质询会正式开始,开启同声传译。” 之后他的语气变得威严:“铁树,鉴于敲门砖计划遇到重大挫折,理事会现在给你解释的机会。” 坐在凳子上的男人抬起头,赫然就是本应该在那场爆炸中丧生的铁树,他沉默片刻,道:“目前和目标失联是事实,但我不认为自己失败了。” “你认为?”另一块屏幕上一个和式美妇头影冒了出来,她声音有点尖锐:“你认为我们的损失有多大?失败就是失败,你要负全责。” “叮”地一声,秃顶老头的头影把她挤了下去:“咳!咳!全责并不是理事会的定论,渠副院长在吗,无常研究院的分析结果呢?” 一个方框眼镜的亚洲中年人匆匆上线,说道:“问题应该出在空间压力偏转率参数上,因为设置有误,导致估算的压力小了1.2倍。” 有个棒球帽压住半张脸的头影顿时怒了:“所以我们非隐协会的长老就折在区区几个数字上?” 那位渠副院长抹了抹额头的汗:“当然算力提供商本身也存在着误差,不可能完全模拟真实环境。” “哈哈哈,这么说来我们克朗家族也责任喽,但我要申明,作为烈日之光的四大支柱之一,凡是无端揣测,必将受到最严厉的回击。” 拿着腔调说话的是个白人大胖子,他粗大的鼻子成了焦点。 渠副院长倒不惧他,道:“大家都是科技工作者,不要罔顾基本事实。” “就是,烈日之光也就能在火星的事情上插得上手,近在咫尺的月球却是别人说了算!”一个头影一闪即没,这属于打冷枪的 白人大胖子只是“呵呵”冷笑。 这时一个巨大的头影扫开一片,却是一柄倒置的西式长剑,上面电光缠绕,噼里啪啦,搞得花里胡哨。 “都别吵了,让他说。”光剑出场就气势夺人,压迫感十足。 铁树仍是面无表情,缓缓说道:“我是敲门砖计划的负责人,我绝对相信这次失误只是暂时故障,而非计划终结。” “搞笑,你说是故障就是故障?还想骗大家投入大把资源陪你玩。” 这次说话的头影中有两个年轻男人面孔,金发碧眼,生得一模一样,无疑是一对双胞胎。 两兄弟一脸傲娇,开口的是右边一位,他说完,又有一个巨型头影降临,却是一只卡通大灰狼形象。 就像打扑克出了大小王一样,这个头影出现,再没人敢随便发言。 大灰狼嘴巴动动:“诶,铁树,傲西男爵的两个小跟班说你是骗子,你也不生气,有长进!有长进!” 光剑回应道:“雅克士兄弟说话无礼,还不向理事长道歉。” 镜头拉远,两兄弟站起来鞠躬,他们穿的也一样,金边西裤白衬衫,简洁华贵。 大灰狼点了点头,秃顶老头继续道:“那么评估组谈谈意见。” 评估组的组长铁树认识,是在土澳铅矿地底出现过的南洋老头佛尔,他的话很简短:“翻盘的机会可以忽略不计。” “既然这样,我希望第一时间冻结与计划相关的所有资金,材料、人手,以便清算。”有人提议道,这个人领节上有一个绿色三角标志。 话音刚落,雅克士兄弟中右边的家伙立刻补刀:“铁树造成了各方无可挽回的损失,是不是应该以死谢罪,否则只怕他的祖先也会因此而蒙羞。“ “不好意思,我祖上都是农民,没必要动不动挂在嘴边。”铁树“关照”了他一眼。 大灰狼为恐天下不乱,又插进来道:“人家都骂你先人了,你没有什么表示吗?” 光剑头影闪烁了一下:“吴理事长,你是打算搅局?” “这......!”秃顶老头欲言又止,不知道是应该继续议程,还是先强调一下会场纪律。 大灰狼阴险地笑道:“开会哪有打架好看。” 这话说出,满屏俱露出吃瓜脸。 其实他们心里清楚,无论会议达成什么决议,最终都需要理事会几大巨头裁定,真不如看场精彩的。 又有头影晃动,一张惨绿的死人脸一闪而过,说了一句:“对,打一架。” 这也是绝了,连死人都想看热闹,整个会场气氛瞬间被拉满。 作为主角之一,喜欢挑事的那个雅克士又冒泡泡,很有风度地说:“铁树很强,我愿意奉陪,不过此时此刻,胜之不武吧。” 他很聪明,看情形一时难以扳倒铁树,便想着先刷一波人气。 大灰狼道:“哎!是我就忍不了。” 铁树艰难地转了一个方向,摆摆手:“算了。” “打残了福人会帮你养老。”大灰狼调皮地连闪三下。 铁树吸了一口气,说:“我怕打死他。” 第68章 黄金格斗场 此话很有杀伤力,一时间四块屏幕狂闪,各形各色的面孔都上来凑个脸热,只有雅克士兄弟保持沉默。 光剑再度闪烁,问:“我缚灵堂怎么面对挑衅?” 雅克士兄弟同声说:“让他下辈子都记得!” “好,雅克士.a你陪铁树先生玩玩。”光剑终于成人之美,遂了观众们的心意。 雅克士.a虽然刚才表现强硬,但闻言也多了一分凝重,深深颌首,取出一粒白色贴片贴在眉心上。 秃顶老头见状道:“好吧,你们非要这样,那我们换个贵点的会场,我去申请天阁黄金格斗场。” 屏幕上的诸位也纷纷贴上白色贴片,一脸兴奋,比吃席还开心。 铁树最后一个贴上贴片,他的身体还在房间内,然而意识刹时如同流沙从指尖滑落...... 一道道灰色粒子闪烁杂驳,分崩离析,又跳跃成线条、色块,最后组成人体。 这些人有的还是原本的服饰相貌,有些已经完全变了模样,原因在于他们进入“阁楼”系统之时,可以选择用原身还是创建一个新形象。 众人出现在一座气势恢宏的宫殿之中,入眼便是一座高达百米的仙女塑像,仙女手中捧瓶,瓶中水流似瀑布落下,注满一池湖水。 格斗场就在湖水中间,金光闪闪,完全以黄金铸成,有几个足球场那么大。 围绕格斗场一圈是看台,众人各自找座位坐好,只等好戏开锣。 相熟的自然聚在了一堆,有说有笑,低声交谈,就差准备可乐薯片了。 还有两个家伙比较夸张,见面就来了个大大的拥抱,一个说:“真是沾光了,平时想看场比赛要花五十点贡献值,开个会竟碰到这么好的福利。” 另一个则道:“你也太奢侈了,还平时,我过年才来一次好不好。“ 还有人插嘴:“就是,五十点贡献值好买一剂无常院的基因液了。” 众人听了直摇头,这三人太抠了,不知道是什么部门的。 铁树和雅克士.a被直接送到了格斗场上,他们都选择了原身,两人相隔百米,这是高手之间一拳冲刺的安全距离。 秃顶老头的声音在空中响起;“既然只是内部分歧,所以本场采用自由战模式,只要一方开口认输,就会被传出场地。” 之后场边高耸的电子屏开始倒数,三秒之后,一个巨大的光罩“轰”地罩了下来。 两人跳过互放狠话的环节,直接走向对方。 走了一半,铁树一步跃空,正欲一拳爆击,突然就翻身摔落,单膝跪在了地上。 他的一只脚踝不知道什么时候套上了一个磨盘大小的金环,似乎极重,硬生生地将他禁锢在原地。 雅克士.a春风满面:“忘记告诉你了,这里是我的主场。” 铁树瞳孔一缩,道:“你是铸念师?” “没错,我一直听说你很厉害,虽然不知道到底厉害在哪里,但还是谨慎点好。”说着,他身前凭空出现了一根锋利的军刺,猛地对着铁树的心脏部位射了过来。 铁树侧身避开,然而军刺陡然悬停,调头又刺了回来,比之前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观众席发出一阵惊呼,想不到决斗才开始,就出现这样的局面。 不过也有人浑不在意,笑道:“安啦!安啦!” 这个男人俊俏妖娆,就是之前花痴提到铁树身材,说“我也喜欢”的家伙。 果不其然,铁树的公狗腰一扭一旋,竟曲成蛇形躲了过去。 雅克士.a也惊讶了一把,但攻击未停,军刺凌空飞舞,穿梭迂回,眼花缭乱,锋尖不离铁树的要害。 铁树丝毫不慌,沉稳地开始表演高难度瑜伽,军刺每每就要触及肌肤,但他却总能以各种意料不到的姿势避过,让观众们瞧得赏心悦目,直呼精彩。 真难以想象,一个男人的身体竟然能够柔软到这种地步。 雅克士.a眼角闪出一丝狠辣,将军刺招回掌中,然后翻身侧进,刺向对方避无可避之处。 不过他并未如愿,铁树理也不理刺进身体的军刺,一拳敲在他的脑门上。 “嘭”地一声,雅克士.a感觉自己把脑袋伸进了街边手摇式爆米花机炉膛里,轰出了如梦如幻的人生新高度。 他被一拳打得腾云驾雾般飞出老远,倒地发现自己手里的军刺消失了,更吃惊的是又有一只硕大的拳头映入眼帘。 他还没搞懂铁树是怎么摆脱金环过来的,就如同被一根铁钳牢牢摁在铁砧上,然后被一柄无情的铁锤死锤。 一锤,一锤,又一锤......! 那种痛苦、恐惧和绝望,没被锤过的人永远不会明白。 铁树一边锤一边以平稳的语速说:“天阁说到底是一个虚拟环境,即便它能模拟和放大精神力,但仍不可能超过你真实能力的极限,你太弱了。” 看到下面惨叫连连,血浆喷溅,观众们心惊肉跳。 不过同情雅克士.a的没几个,说最狠的话,挨最毒的打,不是应该的吗? 看台一角,化身为古希腊学者形象的光剑望了一眼站在身后的另一个雅克士,道:“你不帮忙?” 这位雅克士添舔唇角:“让他长个教训也好,若非现在时机不对,不然我真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一柱神通气有多厉害。” 还好雅克士.a只是坏,并不是傻,很快他就开口认输,立刻被传送出了天阁。 光罩开启,铁树站在格斗场中接受众人的欢呼。 光剑巡视一圈,没有发现理事长,知道事不可为,强行推动可能会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便高声问道:“铁树先生,我想最后听听你的意见。” 铁树态度沉静,说:“计划要如常推进,给我一点时间,我必定会有交待。” “好,最好是!“光剑当先消失,看客们也一一离开,这会终于开完了。 房间内,取下眉心贴片的铁树略显萎靡。 “天阁”作为世界上最先进最神秘的虚拟生存系统,在里面进行格斗,首先会损伤人的精神力,严重的将直接体现在肉体上。 不过要进入天阁系统需要经过长期训练,而能上黄金格斗场,则必须达到非常严苛的标准。 显然铁树也不是没有损伤,但他还是到衣帽间换了一套干净整齐的衣服,推门出去。 外面是无际蓝天和万顷黄沙,原来他在沙漠中的一座豪华酒店里。 铁树整理了一下仪容,然后经过三道警卫,来到一个有数十名白大褂工作的大厅。 大厅里灯光稍暗,中间有一个直径三米的透明圆柱,而圆柱中飘浮着一个美丽的长发少女。 少女双目紧闭,面色有些苍白,身上穿着银色防护服,其上有几根导线延伸至高空。 铁树在透明圆柱旁驻足,有一个工作人员走过来,道:“铁先生,您可以放心,这是三十二层钛晶玻,里面绝对真空,另外添加了千分之一的涅盘粒子,可以常保柔堂小姐的生机。” 铁树道:“这些我都了解,请让我自己呆一会。” 工作人员点头离开,铁树久久凝视,喃喃道:“小柔,无论你去了哪里,我一定会带你回来!” 第69章 残杀 在没修炼之前,纪灵初感觉日子过得很慢,慢到身体就像一个生锈的发条木偶,迫切地需要有人过来拧一拧。 而今他体会到时间的紧迫,一心想着变强,只有如此方能追逐想要的东西,至少可以保护自己。 至于未来何去何从,他不敢奢望,但开始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也不错,专注于一件事,认真地过好每一天。 但显然这只他的一厢情愿,因为无论在何时何地,日子都不可能一直这么顺遂下去...... 攸巫族将他们生息的这片原始森林称为“葬星海”,意为星辰陨落的归宿,据说方圆十万里,其中山若恒沙,林似苍海,除了孽生出无数奇虫猛兽、山精草魅,更潜藏着许多险境绝地。 传说中,在其最深处还有这方世界的最高山峰:梅里舞隆。 某日,在葬星海的某处,一道数峰相望的峡谷口正发生着离奇一幕。 数百只大如牛犊的银色巨狼蹲在山石草芥之间,个个颈毛耸立,前肢紧抓地面,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沿山势漫延生长至山脚的丛林。 丛林悄无声息,每一片叶子都像凝固了,凌空拂展的枝条也似不敢擅动,空气里弥漫着死亡的味道。 山林间的气压越来越低,天与地也灰暗了起来,仿佛要将万物活生生地窒息在其中。 一只藏在树杈间的白腹鹳雀终于按捺不住,欲振翅高飞,就当它要飞离树梢那刻,突然一条猩红的锦带自林中激射而出,狠狠洞穿了它的身体,锦带卷着大鸟倏地缩回,没入穿林而出的一张巨嘴里。 这下子,就像运动场上响起了发令枪,冰水滴于热油锅,整个世界都躁动起来。 山间的树木纷纷栽倒,扑腾起漫天的残枝碎叶,百十多条水桶粗细,黑底白环的管状物像一团打翻的面条涌灌而出,赫然是一条条长有数丈的巨蟒,有的盘转穿梭,有的交股缠绕,看得让人头皮发麻,犹如末日降临。 蹲于地面的狼群见此皆挺身呲牙,为首的一头银狼长啸一声,率先自口中喷出一道灰蒙蒙的风刃,身后众狼纷纷效而仿之。 刹时间,如雹雪般的风刃向树林席卷而去,漫天的风刃在蟒群中绽开了花,看着威力无穷,实则伤害有限,除了在巨蟒身上割出一道道恐怖的伤口,却并未能阻挡它们分毫。 在风刃喷出的同时,就有数十条巨蟒落入了狼群,身荡尾扫之下,银狼纷纷飞向天空,未落地已然毙命。 头狼在悲愤之下,脖子暴粗,猛地喷出一道救生圈大小的风刃,所过之处,两条巨蟒被拦腰切断,待它要再次喷发,窜出一条十余丈的独角怪蟒,在空中翻滚如圆环,一下子咬住它的脑袋,它来不及发出惨叫,已然被呑入腹中。 独角怪蟒仰头“呱呱”嘶叫几声,令人浑身颤栗,心底仿佛坠入冰寒深渊。 然而此时孤绝的山峰却顷塌下来,山壁摇晃两下,轰然爆为四分五裂,一个庞大无匹的黑影从天而降,一把抓住怪蟒,缠绕了两圈,怒吼震天,奋臂扯为数断。 那滂沱的鲜血如热油一般泼在林木枯石之间,冒起股股轻烟。 落地的怪物是一只凸眼瘪嘴的猿猴,全身灰毛如毡,牙尖爪利,生撕了怪蟒之后,不敢稍停,仍向前夺路狂奔。 而它身后,也有数只同样的巨猿从各处奔踏而至,前方旦有阻碍,便挥动双臂横扫,山石巨株皆成糜粉。 巨猿过后,犹自激战的银狼仅余数只,巨蟒也横尸一片,赤浓的血水积成小潭,碎肉残骨散布林野,惨状不可言述。 数秒之后,一群由无数拇指大小、碧翅金睛的苍蝇组成的乌云飘然而至,铺天盖地地布满了整个战场,无论是活物还是死尸都被它们啃噬一空,只剩下只累累白骨发出惨然幽光。 然而这群无头苍蝇也没有欢快多久,很快就有一只似狮非狮、似驴非驴的赤尾怪兽疾驰出过,凡所触及都冒起熊熊烈焰,蝇云三下两下被焚去大半,其余分成数股逃亡。 赤尾怪兽对周围的一切毫无兴趣,只顾埋头驰行,因为在它头顶之上,百尺高空,有一只华丽巨鸟在展翅遨翔,巨鸟尾部拖着一条长长的羽毛,划破云层之际竟然带动了数道闪电,而它锯齿状的尖喙里,也酝酿着一道紫色的闪电,目标似乎就是下方的那个浑身冒火的家伙。 这些千奇百怪的戕兽相残相杀,只为夺路逃命,但此地所发生的一切,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类似的情景,此刻正在葬星海幽密的山林各处,分分秒秒地上演着...... 在靠近睦水,尚还安宁的一条山梁上,一涧清冽的泉水至上向下流淌,一支队伍沿泉水而行。 队伍约百余人,其中一个青年男子银冠白衣,骑在一头铜斑大马上。 如果纪灵初在此,一定会惊奇地发现,这些人和与圣女激战过的铁冠壮汉装扮相类,几乎众皆带伤,有的断手断脚,鼻眼不存,伤势骇人。 但整个队伍却进退有序,静默无声,人人警惕,凶厉强悍之色隐而不发,有百战精兵之容。 复又行了一程,突然一骑从后面赶上,凑在银冠男子身边低声道:“宁帅,地点已经确定了。” 银冠男子闻言一顿,道:“何处?” 这人是个矮壮的汉子,他沉声道:“半璧崖赤蛛部。” 银冠男子目闪异光,挥手喊道:“极速前进。” 汉子稍有犹豫,说:“咱们一营人马仅剩这些人了,恐怕难以完成上命啊。” 呸!银冠男子吐出一口血水,慨然道:“唯死而已。” 接下来纪灵初不得清闲,要随桑大师烤制药材,虽然整日受着烟熏火燎之苦,但能跟在身边时时请教,也就甘之如饴了。 老头对他也极为欣赏,只是对其始终没修炼出灵力大惑不解,直言很可能是受到体内病症拖累,又说襄南王当初之所以忍痛送他去西洞天修行,恐怕也是认为只有“顿悟”一途可走了。 第70章 噩耗 桑大师暗自嗟叹,纪灵初却不以为然,他也算想穿了,自己这具身体看来自己是做不了主了,不如快活些,少自寻烦恼。 可自在的日子没过多久,花藏又来找他,说是族长请他过去议事。 桑大师未加阻拦,将早已炼好的牵机符交与他,嘱咐道:“漆公一脉擅长操弄阴魂山魅,你修炼的功法虽然对此道颇有克制之能,但是仍须格外小心。” 纪灵初请他放心,随花藏去往阿霸寨。 阿霸寨此时气氛凝重无比,戒备明显森严,守卫比之前多了一倍不止,塔楼之上竟新添了几尊巨大的弩炮。 纪灵初进入大厅,将牵机符递给老族长,并讲了用法。 老族长接过灵符,面露喜色,望向他的眼光不禁和善了不少,却又欲言又止,最后说道:“有个消息不得不相告,你且不要太过激动。” 难道漆欢之事事发了?他极为忐忑,不知接下来的消息是好是坏。 老族长道:“暗探传来消息,几日前,襄南王夫妇连同亲卫数百人在巡猎途中遭敌袭杀,无一生还。” 纪灵初心里“咯噔”一下,有些发慌,又强自镇定,脑中极迅速地捋了捋这里面的因果关系,心想考验演技的时候到了!!! 他呆立当场,目光恍忽,身体摇摇欲坠,看上去好似乍闻噩耗,难以承受。 赤蛛部众人也是血肉之躯,恻隐之心人皆有之,花藏紧张地抓了抓他的衣袖,老族长也道:“还请节哀。” 他毕竟没有学过表演课,演技空洞,表情僵硬,眼泪是挤不出来的,只能一手掩面,一手颤抖,喊道:“你,你们,想不到......” 老族长也被其表现吓了一跳,忙道:“小王子切勿误会,袭杀之事与赤蛛部无关。” “据说遇袭地点为襄南城城外禁苑,对方显然做了充足准备,因此一行之人包括禁苑原本的守卫无一走脱,尽遭杀戮。” “现场留下的线索不多,但令尊襄南王本身实力已接近归元境,因此敌人之中必定至少有一名境界相当的高手。” “此等人物不多,相信很快就会查明,如今冲烽军由中军大将焦肋暂时接手,已出动大军在城内城外戒严,挨家挨户盘查可疑人等。” 纪灵初干脆一言不发,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这种局面沉默才是最好的回应,不然只会说多错多。 这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嘿嘿!叫我说这是好事啊,老子没了儿子正好继位,便宜王爷当来岂不快哉。” 众人俱是一愣,纪灵初拿眼看去,就见大厅之内还坐着一个人,此人年龄甚轻,身穿豹皮裙,满头小辫,一脸轻挑之色。 “符人爵位可没有世袭一说,从来只论军功。”老族长说完又介绍道:“这位是铁弦部族长之子藤飚,赤蛛部与铁弦部既是近邻,又是盟友,你们年纪相当,可亲近一二。” 这个纪灵初亦有所耳闻,在离此地五百里之遥的望犀河上游,生活着葬星海的另一支攸巫族部族:铁弦人。 铁弦人世代逐水而居,以善射闻名,以渔猎为生,以勇猛立族,人口比赤蛛部少了一些,但两族是依山傍水的邻居,也算并肩而战的盟友,关系素来和睦,经常互通货产,偶尔也有婚嫁。 原来是位官二代啊! 纪灵初选择了无视,他虽隐忍,但也不至于到委屈求全的地步,自然不会给口出恶言的人好脸色看。 说来襄南王虽然不真是他的父亲,但这话任谁听了也不会舒服,简直有点毁三观啊。 藤飚扭头道:“和丧家之犬有什么好亲近的!” 堂中诸人素来对纪灵初观感不错,闻言亦面带愠色,花藏则怒目相对,藤飚嘿嘿一笑,转身从侧门出了大厅。 老族长面上不太好看,对纪灵初道:“此子年少轻狂,也因该部与冲烽军多有冲突,大概是迁怒于你,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纪灵初笑笑不语,这种人在地球也有,不值得为之动气,刻意悲愤地说:“没什么,我相信此事终究纸包不住火,早晚会真相大白,我必手刃仇人,报仇雪恨!” 老族长稍宽了心,道:“你父之事牵扯极大,杀机太盛,小王子若就此返回,恐会步其后尘,之前你救下圣女,而今又求来灵符,至于圣物失窃,事不关你,我赤蛛部恩怨分明,定会护你周全。” 纪灵初听了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襄南王如此人物都被干掉了,万一对手要斩草除根怎么办,岂不是太冤枉! 他突然灵机一动,道:“父仇未报,小王子之名无颜以受,请您称呼我的道号‘纪子’即可。” 这是他拿自己的姓乱凑的,当下顶着“小王子”的名头乱晃,实在是太危险了。 “好,好说......!”老族长胡须微微颤抖,似被感动,沉吟片刻,又说:“还有一事本不应此时说,但军情紧迫,却不得不说。” 纪灵初请他直言,老族长道:“我想请桑大师炼制百枚青灵甲符,你既与他相熟,望你能去说项,事后一并重谢。桑大师这边,族里可拿一只淘宝王蚁来换,他当会应允。” 他不知“淘宝王蚁”是啥宝贝,但见族长信心满满,想必足以打动桑大师,便道:“我愿试上一试。” 从大寨出来,他没直接回熊屋村,先随花藏去了一趟繇神宫,见到了许久未露面的圣女。 圣女亦听说了襄南王之事,温言对他说:“当日你救我,一直未曾道谢,在此谢过了!还有做父母的总归盼着孩子好,想来也不愿见你到过分伤痛。” 圣女略带一丝歉意地看了看他,不再多说,叫花藏送他出去。 花藏为他送行,一路说了许多劝慰的话,纪灵初不禁哑然失笑,想不到小家伙还是暖男一枚。 花藏回转的时候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以往少见姐姐对男子这般和气喔!”走出很远,又突然回头喊道:“她的名字叫蒙蒙。” 纪灵初愕然,完全摸不透小家伙什么脑回路,不是在安慰我么,怎么又扯到你姐姐......? 第71章 七刀诀 晚上吃饭的时候,纪灵初没说襄南王之事,只是将老族长的意思悉数向桑大师转达。 桑大师不置可否,却说:“看来赤蛛部已非久留之地矣!” 饭后,桑大师外出逛了一圈,回来时看到纪灵初在院子里练拳,见其拳风鼓荡,好似恨天怨地一般,说了一句:“看不出来你还是能一个干大事的人,父母遇害这么大的事就准备憋在心里?” 纪灵初怕露出马脚,不想讨论此事,冷冷道:“伤心有什么用,他们能活过来吗?伤心要有用的话,我宁愿哭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我好恨,好恨啊......!” 桑大师惊着了,显然他不知道什么叫戏精上身。 来了这么一出,这事双方都未再谈,有一回桑大师叫上他外出改善伙食,也就是去偷鸡,他本不愿去,但老头跟他讲如果郁愤过度,会极大影响修行,他只能同往。 两人得手后,腰间各别了一只鸡,正好碰到村中一群孩童在路边嬉戏玩耍,桑大师隐身暗处,静静看着,不知不觉唇角露出一丝温柔,突然对他说:“炼符之事倒是可以接下来,不过却仍须你助我一臂之力。” 纪灵初不知他哪根神经搭错了,迟疑道:“大师如果勉强还是算了,不用担心我交不了差。” 桑大师敲敲他的头,笑道:“你好大的面子!我是觉得淘宝王蚁如此珍贵,错过就太可惜了。” “是吗,这淘宝王蚁究竟是什么东西?” “淘宝蚁也是蚁虫的一种,只不过喜食金铁,此蚁神奇之处在于能将吃下的金铁矿物提炼后排泄而出,品质更胜原本百倍,又唯王蚁可以孕育后代,更加难得。” “原来王蚁是母的,应该叫蚁后呀,那么它们的排泄物可有用处?” 桑大师又敲了他一下,道:“自然是锻铸兵刃,这可是半璧崖的招牌,顶顶赚钱的生意,你没见阿霸寨的护卫都腰携双刀吗?此刀锋利无匹,威震一方,其中九成九是淘宝蚁的功劳,各族都求之不得。” 纪灵初咋舌,道:“那么族长怎么可能舍得......?” “呵呵,老狐狸自然打得好算盘,皆因淘宝蚁着实不好养,移到别处万难存活,另一个嘛,老夫伺弄花草,也不会抢他生意。” “那咱们不是亏了么?” “嘿嘿,亏不了,老夫准备喂它们一些特别的材料试试,说不定能搞出什么新名堂。” “既然如此,有什么我能做的,您尽管吩咐。” “老样子,你先伐百株苦竹来。” “呃......!” 又要干这个,能不能换点别的花样? 凭本事摊上的任务,含着泪也要干完,这回不仅要将苦竹斩下,还要去枝去叶,截为一般长短,才能成为合用的竹材。 这可是费时费力的活,以苦竹的坚硬程度,整整一天下来,纪灵初仅仅弄好不足数根竹材,吃尽了苦头。 桑大师冷眼旁观,心里却乐开了花,暗道此子可调教一番。 他叫过纪灵初,指着如野狗啃食过一般的竹材问他:“难否?” “难,我太难了!”纪灵初欲哭无泪,这哪里是砍竹子,分明是在打铁。 “可知为何?” “不知。” “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懂不懂?” 纪灵初恍然大悟:“原来是柴刀不趁手,您给我换把斧子吧。” “换什么换,我是说你人不行!”桑大师气得胡须乱抖,接过他手中的柴刀,对着一根竹材的关节处轻轻一斩,竹材应声而断。 桑大师道:“看到没有,此乃老夫行走山林防身的刀法,名曰‘七刀诀’,只有一式,却有七种变化,你要不要学?” 纪灵初心想您这名字取得太随便了吧,七种变化就叫“七刀诀”啊,九九八十一种变化岂不是要叫“八十一刀诀”? 呵呵!管它呢,当然要学,技多又不压身,他点了点头,道:“晚辈感激不尽。” 老人家都好这一口,态度永远比能力重要。 见其虚心受教,桑大师心情大好,连夜给他开起了小灶,先从入门式开始,一点一滴地传授运刀口诀,神情专注,好像站在上寝学府的讲坛上。 而纪灵初孜孜以求,仿佛又重返了青萌的大学时光。 可这第一课就把人“雷”得不轻,“七刀诀”的入门式叫作“开天锤”,名字听着很霸气,却怎么看都像在撑懒腰,动作、姿势、神态莫不如是。 桑大师极为严肃,讲解道天锤一开即打通了天地桥,用在任何功法之前都适用,切记!切记! 纪灵初面露古怪,没料到撑懒腰还有这等功效......次日一早,他依法而行,真的找到了几分感觉,连续坚持数天,竟然欲罢不能。 之后一段时间,有赖于吴青空留下的一丝刀意,他对刀法的理解突飞猛进,已经小有入门,剩下就是要花水滴石穿的功夫了。 刀法长进了,伐竹的速度自然也大大加快,没过多久,一百根竹材尽数备齐,下一步就是要拿五色盐将青竹“熬熟”。 竹材经过炮制,便会将全部精华汇集于一处,炼制青灵甲符就只用到这一块,而五色盐在荒石坡就有,桑大师让他去取一些,多多益善,不过那里常年聚居着一群泰牛,必须多加小心。 纪灵初是行动派,说干就干,当下准备了一些干粮,带上铲子、竹筐等工具,即刻前往。 荒石坡在望犀河的东面二十里处,好像是河水改道后留下来的一片荒滩。 这里的地貌有点特殊,不似葬星海所出,总体感觉它像是一个被侵蚀风化的小型草原,地形狭长,植被疏落,到处散布着大大小小的碎岩,大似屋宇,小如西瓜,当然更多的是数不尽的砂砾。 此处除了荒芜,还有一个特点就是风非常大,一阵阵地贴着地面吹,狂风过处,大石呜咽,小石乱响,碎石翻飞。 第72章 泰牛 有时也会刮起稍小的细风,当这种悠长绵绵的细风起时,地面的砂粒就会编织成罗网在荒原上来回扫荡,扫尽一切漏网之鱼,如此能刮上三天三夜。 可就在这样一个看似缺乏生机的地方,却游荡着几群野牛,也就是桑大师所说的“泰牛”。 泰牛的显着特征是骨架粗大,远观可能会让人错觉是一堆钢筋外面蒙了一层皮膜,它们犄角盘曲,全身毛发短硬黑亮,唯有腹部两边缀着棕色卷曲长毛,像是外翻的华丽大衣。 这些不是纪灵初关心的重点,重点是要搞到五色盐,可泰牛一看就极不好相与,虽然跑动速度稍慢,脾气却异常暴烈。 放眼望去,荒原上到处是打斗场景,或单挑或群殴,一言不合就抵角相对。 它们饿了打,吃饱也打,眼睛打凸出来了还打,犄角断了插肚子上,一声不吭照打不误,永不知厌倦。 这些家伙不仅仅暴力,还很蛮,蛮到什么程度呢?它们走着走着,碰到石块碎岩之类,心情好就一角挑开,心情欠佳就拿角撞击,非要撞碎裂才舒坦。 纪灵初在荒原上逛了小半日,确实发现了五色盐的踪迹。 这玩意在背阳低洼处几乎都有,只是每处量不多,俱为颗粒粗大的岩盐,掺杂着杂质,色呈五彩,给人食用肯定不行,用来炮制竹材应该没有问题。 可问题是泰牛太不让人省心,你还没下铲子,就有好奇心重的过来了,把你从一处赶至另一个处,好像在进行追逐游戏,玩得可嗨了! 他虽然不至于被伤到,但也没办法好好采盐,不胜其烦,最后给它们总结成四字成语,就是:冥顽不灵。 “你们很牛是吧,别逼我发飙啊!”正当他大为光火之时,突然瞧见远处掀起一股漫天的烟尘。 要起风了吗? 他跳上一块岩石顶上眺望,只见一群泰牛聚集处,有一道人影在疾速地移动,如猿猴一样起起落落,口中还发出“咦咦喔喔”的怪叫,不知道在搞什么鬼。 泰牛们骚动起来,纷纷向其狠狠地冲撞,那人支撑了片刻,就被撞倒在地,随即无数巨大的蹄子踏在了他身上。 纪灵初一看不对,急奔过去想要援救,却见躺在地上之人像活鱼一样翻来翻去,手舞足蹈,大呼:“大力些,大力些,对......就这样......舒坦啊!” 纪灵初停住脚步,心想:“考!这是什么人,竟然有这种爱好,受虐狂是吧?” 这群泰牛受此刺激,全数拥了上来,这阵仗就有些吓人了,如同山崩海啸,那人显然不傻,赶紧起身逃开。 牛群追之不上,自然慢慢平息,没过多久,不料那人又过来骚扰,同样招致了群殴,如此三番五次,荒原上乱成一锅粥。 之后那人改变了路数,找到落单的下手,可一只泰牛又不够他虐,三拳两脚即被打倒,发出长调般的哀嚎,其声痛哉!眼见就活不成了。 所谓兔死狐悲,何况是同类,这下子荒原上所有泰牛都被惊动了,从四面八方蜂涌而至,对他进行围追者截,幸其机警,才堪堪脱险。 等他再度想故技重施,泰牛们却学聪明了,聚为一堆,一致拿着犄角对外,不让他有下手的机会。 那人好似非常失望,视线追逐同进同退的牛群,不知在寻思什么坏点子,纪灵初这才看清此人竟是在阿霸寨见过的藤飚。 这家伙刚及成年,皮肤黝黑,面目幽深,头上扎满小辫,他将衣服脱了,精赤着上身,在下身围了条豹皮裙,险些没认出来。 见是这个衰仔,纪灵初躲到一边,低声骂道:“搞什么,有病吧。” 藤飚却长笑一声,快速地飞奔离去,没过多长时间又返身回来,一头扎进牛群中间。 眨眼的工夫,平时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泰牛们彻底乱了套,就好像花姑娘掉进了流氓堆里,一个个扭着屁股“哞哞”乱窜,惊恐之极,四处逃窜。 “欸......这家伙到底对它们干了些什么?”纪灵初纳闷究竟是什么手段,能让这群“真爷们”屈服。 他走近一瞧,不由叫道:“哎呀,我去!” 太令人发指了! 只见藤飚正拎着一根木棍捅泰牛的屁股,木棍前端沾满乳白色液体,被捅到的立刻狂叫不止,发了疯似地拿屁股在地上摩擦,直擦到皮开肉绽、鲜血流出仍不罢休。 一些泰牛被逼急了,调头冲撞,他哈哈大笑,不闪不避,任由锋利的牛角戳在身上,却只能留下点点白印。 泰牛们对他无可奈何,转眼间就被放倒了一大片,齐齐蹲在地上摩擦屁股,场面蔚为壮观。 他祸害完了这一堆,又去追逐逃跑的牛群,越来越亢奋,且发出高声长啸,简直变态之极。 片刻之后,视线之内就没一只泰牛还能站立的,惨状令人闻之鼻酸,睹之肝颤! 纪灵初瞧得实在忍无可忍,从藏身处跳出来,大叫一声:“住手。” 藤飚正在颠狂,被冷不丁的大喊吓了一跳,愣了一下,张嘴骂道:“快滚,要你管什么闲事。” 纪灵初劝道:“你为何非要和一群畜牲过不去?” “哼!”藤飚道:“这里可不是你们符人的地盘。” 他刚要再说,这家伙却身如狂蟒般持棍就戳了过来。 纪灵初脚下一晃躲了过去,闻到棍头的味道,立刻知道了是怎么回事,暗骂道:“你他娘的也太歹毒了!” 原来那些乳白色汁液是生漆,生漆引起严重的过敏反应,人畜皮膜接触后会肿胀并奇痒难忍,估计这家伙用的漆够猛,让泰牛都跪了。 纪灵初正想找人检验一下最近的修炼成果,更痛恨这小子的手段,既然找揍,那就成全他。 一时间两人拳来脚往,打得狂沙乱舞,“砰砰”作响,几招试探下来,立刻都知道了对方份量不轻。 纪灵初的拳头击中其身,如同敲鼓,反弹之下暗含挞伐之力,对方却毫无所伤,反而兴奋地“嗷嗷”大叫,应该是一个相当厉害的炼体高手。 同样藤飚也很吃惊,自恃勇力在他们铁弦部能排得上号,不想对上此人,竟然一点便宜都不占,双臂被震得发酸,胸闷不已。 双方互看了一眼,战意更浓,又斗成一团。 这次纪灵初施展起了“挞神鞭”,发起连绵不断的攻击,而藤飚则猛呑一口气,身形陡然拔高一截,力量也上升了三成,出拳如同捣蒜...... 第73章 燃血功 藤飚的拳头并无章法,估计是在和野兽的搏斗中磨练出来的,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就是都是些狠招,拳爪脚膝无所不用,皆奔中着对方的眼珠、咽喉、心脏、下阴等要害之处而去。 纪灵初胜在拳脚双绝,兼之散打、柔道、泰拳、跆拳道乃至西洋拳击都会几招,现在力量、速度、敏捷等各项体标暴增后,每一招使出来都威力无穷,找准机会,一脚将他手中的木棍踢飞。 谁知皮裙小子手中没了木棍,招式更加狂野,对来袭拳脚竟然视而不见,完全采用不要命的打法。 纪灵初有些吃不住劲,见支拳数脚无异于给他挠痒痒,横下心以肩膀硬吃了两拳,然后错步向前,给他来了一个狠的,正是日益精进的“浪头槌”。 呼吸之间,整整十八拳,全数在藤飚的胸口至肋骨之间绽开。 人的胸口谓之“膻中”,亦称“上气海”,乃气之所宗,此处受创,会导致全身气血逆行。 果然此招施下,看似强横无比的身躯,瞬间如被戳破的气球般泄了气。 他骇然失色,喉头“咕咕”水响,还待呑气,纪灵初又是一顿连环猛拳伺候。 藤飚运功被打断,再战已无力,转身就逃,其上身前倾低伏,有若狼突,在碎石荒岩间没有半点阻碍,一窜就是老远。 他速度快不假,但跑出百米后就难以为继,回头一看,一只大手正扯着自己的裤带,斑斓皮裙已被扯到膝下。 这小子够开放,里面竟然什么都没穿,露出精壮紧致的臀部。 纪灵初不愿与之再纠缠,使了一个“挞神鞭”的打穴暗劲,踢向其环跳穴,藤飚半边大腿顿时麻木,重重地摔在地面,想要挣扎已是无力。 这家伙从来只欺负别人,何曾被别人这么欺负过,一时羞愤难当,眼眶竟有泪水打转。 好嘛!泰牛都没落泪,你倒先哭上了? 纪灵初居高临下,问他为何要如此行事,他咬牙切齿,目露愤恨,显然内心不服。 还蛮有性格,好吧......纪灵初又去拉扯他的裙子,心想:“你不是倔强吗?看你是顾头还是顾腚?” 别说这招还真管用,对方死命地拽着裙子不松手,气焰全失,却仍是一言不发。 后来纪灵初将那根木棍拾在手上,冲着他屁股比划了几下,他看到已经氧化变黑的漆液,当即被深深“打动”,就一五一十交代得清清楚楚。 原来他是铁弦部族长最小的儿子,极受宠爱,因此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顽劣至极。 此人对家传功法没有多少天赋,却不知从哪里搞来一套炼体术,叫作“燃血功”,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竟也成为一名体修。 只是这燃血功需要在修炼过程中接受巨力捶击,打磨肉体,以达到刀枪不入的地步。 自他修炼此功以来,专爱寻大畜猛兽对搏,不知祸害了多少无辜生灵,铁弦部方圆百里内的牲口们算是倒了血霉。 他爹这次派他随团出使赤蛛部,原是让他增长见识的,不想这小子闲极无聊,正事不干,却跑到荒石坡打起了泰牛的主意。 “呵呵!我看你是在糟蹋自己,你不能找人陪练吗?” “陪练实不得劲,没有趣儿。” 这是真彪啊!纪灵初听得牙痒痒,觉得这小子就是欠收拾,心想该拿他怎么办呢?如果就这么放了,自己一走,他肯定又会回来作恶。 纪灵初看着满地打滚的泰牛,心里有了主意,问:“你说这些泰牛可不可怜?” 藤飚一直战战兢兢,闻言翻了个白眼,心想它们可不可怜我不知道,小爷全身骨头都快裂了,又黑着一张脸不说话,见对方盯着他的屁股冷笑,才赶紧道:“可怜!可怜!” “你真这么认为吗?”纪灵初举起木棍嗅了嗅,是一股类似酸奶的刺鼻味道。 藤飚以为他要动手施暴,吓得连哭腔都出来了:“真的可怜啊,我以后再也不来了不成吗?” 纪灵初将木棍挥舞了两下,道:“那是后话,认错就要有认错的态度,和你商量个事,这段时间不如由我陪你练功,你帮我干活。” “这些泰牛怕你,自然不会来骚扰,什么时候活干完了,你就可以走啦。” 他认为这个主意妙极了,有人帮着采盐不说,还白赚一个陪练,上哪里找这么好的事?赚了!赚了! 遂用脚尖碰了碰这小子,道:“你先去捉条泰牛,记得别弄伤了,也别想逃,我在这儿盯着,就你这腿脚,也跑不远。” 你这是商量吗?这是赤果果的威胁呀!藤飚自是不情愿,磨蹭了一会,看纪灵初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才拖着一条腿到牛群逮了一头泰牛。 这头泰牛可能预感到自己的悲惨命运,绝望地挣扎,不过双角被攥在一个魔鬼的手中,就这样被生拉硬拽地拖了过来。 等到要将两个竹筐绑在牛背上,它哪里肯配合,满地打滚,横竖就是不让绑。 纪灵初恼了,让藤飚死死压住,拿过木棍让它嗅了一下,然后转到它的身后,拔了根细长的茅草,就在它的尾巴上轻轻地划拉。 此牛目不能后视,耳边又传来同伴的大声哀嚎,每被划拉一下就身如筛抖,脊背上的短毛俱根根坚直,尤其是尾巴竟紧紧卷成一团,也不叫了,两只大眼瞪成满月,充满了恐惧,又仿佛在等待那刻的来临。 藤飚瞧得心底发冷,不由夹紧了屁股,心想这才是真正的魔鬼啊,你倒是给它个痛快呀! 划拉了十多下,只听藤飚大叫:“哭了,哭了,快看,它哭了......!” 纪灵初连忙上前查看,果然这头泰牛哭得跟个泪人似的,黄豆大的眼泪“簌簌”掉落下来,全身已经萎顿如泥,再无半点蛮劲,于是叫藤飚松开手,将竹筐牢牢绑好。 他转头望了一眼藤飚,这家伙一蹦三尺高,害怕地叫道:“你想干嘛?” 第74章 以理服人 “看吧,凡事都要以理服人。”纪灵初微微一笑,便让他赶着牛跟在身后去采盐,他们走到哪里,哪里的泰牛就轰地散开,效果好极了。 纪灵初相当满意,又将铲子递给藤飚,让其装筐。 藤飚自然是没干过活,手脚稀稀拉拉,态度极不端正,好歹有纪灵初在旁边监督,倒是不敢抱怨。 待得两筐装满,已是傍晚,纪灵初便与夕阳下夹着双腿蹒跚而行的泰牛挥手作别,带着一人一牛打道回府。 桑大师见他带人回来,甚是欣慰,道:“不错!不错!这么快就找到玩伴了。” 老头样子像极了溺爱的家长,也不问问人家另一个孩子愿不愿意。 藤飚似是听说过桑大师大名,不敢放肆,连忙上前行礼。 桑大师叫他们在竹林中挖了一个巨坑,先倒入一层五色盐,然后将所有竹材都整齐地码于其中,吩咐道:“还不够,上面还须铺三层,趁着近日无雨,你们多取一些回来,一定要将坑填满。” 纪灵初感觉体力尚可,便领着藤飚又返回荒石坡,同样装了两大筐,顺便将这小子打死的泰牛切下两条后腿带回。 回来已是深夜,就着月色,两人又忙着填坑,弄完俱已饿得饥肠辘辘。 纪灵初将一条牛腿剥了皮,削成薄片,找了一块合用的石板,做了顿石板烧。 两人大快朵颐,一顿狂吃,藤飚食量极大,直呼痛快,闹够了,大家各自休息。 拂晓时分,纪灵初还在酣睡之中,一条人影蹑手蹑脚推开了老屋大门,小站了一会,见无动静,脸上难掩喜色,想也没想就窜了出去。 “咦?”此人出来后立马愣住了,他发现自己并不是在院子里,好像......好像仍是在屋子里面! 莫非我在梦游?他揉揉眼睛,再次往门外走,先是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脚,之后只听他倒抽了一口凉气...... 天明之后,纪灵初起床,看到豹裙小子正在院内瞎转,知道他这是触发了“小离魂阵”,于是依桑大师教的停了符阵运转。 藤飚如同游魂一般,双眼布了血丝,见了纪灵初如同见到救星一般,说是出来小解碰上了鬼打墙,说着说着差点要哭了。 纪灵初也不点破,让他多取了几个竹筐,便牵着泰牛再度出发。 可怜藤飚一夜未睡,整个人都转懵了,还得干活。 到了之后,两人并未立刻采盐,而是依之前约定大战了一场,激战半个时辰,最后以藤飚躺地不起而告终,陪练嘛,一定要陪到位! 接下来就该干活了,纪灵初自己采盐,叫藤飚再去捉一条泰牛过来,因为现在竹筐多了,多条牛,可以提高效率。 藤飚过去许久,仍不见回来,抬头一看,这小子正在狠命殴打一头泰牛。 纪灵初走过去,听到藤飚嘴里不停叫着:“让你犟!让你犟!” 他手里握着一根棒子不停抽打,被打的泰牛原地转圈,就是不肯屈服。 “你......”纪灵初上前夺过棒子,不经意瞥了一眼,感觉有点古怪,到嘴边的话也吞了回去。 他把棒子拿在手里细瞧,发现这此物像是骨质,形如儿臂,一端圆润,一端略弯曲,上面裹了厚厚的灰沁,脏得不成样子。 话说纪灵初为什么觉得这玩意古怪呢? 是因为棒子顶端有一个模糊雕像,尖鼻凸目,宽嘴坚耳,像极了三星堆出土的金面人头像,他对三星堆文物印象极深,所以一下就留意上了。 他转身找了一块岩石,在上面来回摩擦,蹭掉了不少灰沁,显露出来的部分越看越像,神情复杂地问:“这个东西哪来的?” 藤飚表示在前面随手捡的,纪灵初心想可能是采盐捎带翻出来的,便随他去查看,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不死心又叫藤飚往下挖了数米,里面除了砂就是土。 藤飚觉得莫名其妙,在肚子里咒骂:“什么破烂玩意,使劲折腾老子!” 他可不知道纪灵初此时有多么诧异。 纪灵初满脑子都是问号,心想:“难道这是......不可能啊!没来由捡了个烦恼,还是晚点问问那只破狗吧。” 眼下正事要紧,他和藤飚继续采盐,至于捕捉泰牛之事就算了,一头就一头吧,大不了多跑两趟。 他们干到很晚,不过回去时纪灵初悄悄捎上了骨棒。 到了夜里,他修炼过后,就开始轻轻呼唤松狮犬,叫了百来声“狗兄”,才见其现于胸口。 松狮犬骂道:“叫魂呀,大半夜你不睡,别人睡不睡?还有不要狗兄狗兄地叫,老子当你祖宗都够了,平白乱了辈分,以后叫爷爷狗圣。” 纪灵初心里暗笑,狗圣也不比狗兄强多少,他摸出骨棒来,神秘兮兮地说:“给你看一件好东西,你瞧瞧,这是什么?” 松狮犬扫了一眼,道:“一根破骨头,不值钱的。” 纪灵初挤了挤眼睛:“好好感受一下。” “很粗很硬!” 纪灵初为之气结,指着上面的雕像道:“你不觉得和三星堆的青铜立人很像吗?” “你吃饱撑的,哪里像了?告诉你,我们有任务在身,旁事理都不要理,就算三星堆的铜人复活了,也不归你掂记,以后这种破事别叫我。”松狮犬没好气地说。 说完松狮犬打着呵欠回去补觉,也难怪这位大爷气不顺,刚才纪灵初行功,它又被那小人儿捉弄了一番,紫雾也没抢到,肝火大着呢。 纪灵初愣于当场,满心不是滋味,本来以为这是什么重大发现,兴冲冲找人商量,不料却被狠狠地奚落了一顿,搞得他好像大惊小怪,没见过世面一样。 “你大爷!”最后纪灵初骂了一句,悻悻睡去。 采盐,填坑......如此过了数日,盐坑终于满了,此事告一段落。 按约定就该放藤飚回去了,这家伙却乐不思蜀,完全没有觉悟。 纪灵初嫌他碍事,还要管饭,便硬撵他。 藤飚极不情愿,死皮赖脸又多住了一天,最后要去了纪灵初脚下穿的破球鞋,这才肯离开,临别依依不舍地说:“以后再来找你耍!” 第75章 青神甲 桑大师站在院中,一拍胸口,青光乍起,身上已覆盖了一件翠色战甲。 轻轻一抖,战甲“哗哗哗”散落,化为指甲大小的甲片整整齐齐铺满地面,他又凌空一抓,这些甲片犹如万鸟归巢,化为一张灵符投入其手中。 表演完毕,桑大师得意地道:“这是老夫的青神甲,由三百六十枚青神符组成,这次赤蛛部要的青灵甲符就是仿照此甲仿制。” 纪灵初在旁看得眼冒星星,拍手道:“太神奇了,阿霸寨要是有了这样一批神甲,怕要无敌了。“ 桑大师道:“青神甲材料难寻,再多一套老夫都要倾家荡产,青灵甲符就实惠多了,可由军中工匠镶进特制的铠甲中,能极大增强防御力,亦能结阵攻击,正所谓符在甲在,符毁甲亡。” “那也很厉害!”纪灵初看着他手中的灵符,好生羡慕,想着给自己也来上一套,岂不变成钢铁侠了吗? 桑大师哪里知道他脑子里的漫威宇宙,抄起一根炮制好的竹材,指着上面接近玉色的一截缓缓说道:“这就是精华所在,接下来到了‘剖甲’环节,要将此处用刀剖下,削为大小如一的甲片。 纪灵初听罢不明觉厉,心想这是微操作啊,可不比蚊子背上雕花容易。 但又怕他发怒,只好说:“大师,我比较笨,您慢慢教,我慢慢学。” 桑大师露出笑容,道:“孺子可教也!” 他自怀中取出一柄巴掌大的玉刀,将竹材抛向空中,随意挥洒数刀,一拉一划,一片透亮晶莹的的甲片就落在了地上,切口细滑,规规整整,如同机床加工过的一样。 “之前讲过,七刀诀分为点、切、戳、拖、震、明、晦七种刀势,剖甲就要用到拖字诀,你多加练习,应该很快便会掌握,不过工具不趁手也不行,地窖有一些黄精,你拿去镇上换把合适的刀。” 纪灵初不知道怎样才能算作合适的刀,桑大师说柴刀即可,赤蛛部一带猎户所用的柴刀叫作“一条柴”,非常之不错,就挑这个样式的。 纪灵初自无不可,便去地窖取黄精,不想那是整整两麻袋,沉甸甸的,摞起来比一条大汉还高。 之前那头泰牛早已放生,这两麻袋黄精他只能自己扛着,一步步走去镇子。 不过他的体质已是今非昔比,故而这一路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走了数个时辰,终于来到街市之中。 镇子上一切如旧,居民们该悠闲的悠闲,该忙碌的忙碌,一切井井有条,但眼尖的他还是发现多名护卫队暗哨散在各处,想来形势更吃紧了。 纪灵初稍微逛了逛,打听到铁匠铺并不在此处,还要再走上一段,偏生此时又饿了,心想不如吃点东西再去。 吃饭需要钱,虽然攸巫族用贝钱交易,但纪灵初还没见过这玩意长什么样呢。 看了看肩头的黄精,他感觉有富余,便有了主意。 他挑了一家门脸清净的食肆,红着脸走了进去。 为什么红脸呢?因为人穷志短嘛! 自从来到异界,下馆子还是头一遭,他有点小激动,找了张桌子坐下,不住打量,许久不见店家过来招呼。 他感到纳闷,听到厨房响动,便走了进去。 掀开门帘,嚯!好家伙,里面有口大锅,锅内正煮着一坨大白膘。 锅边站着个满脸杂毛的中年胖子,眼鼻深遂,穿着件又油又腻的短衣,手里拿根木棍在锅里搅啊搅,陶醉忘我,口水喷进去了都不自知。 纪灵初看到胖厨子粗如木桩的手脚,突然打消了吃饭的念头,准备开溜。 胖厨子却发觉了他,眯起一对小眼睛,说:“客人想吃点什么?” 纪灵初咳嗽了一下,有些扭捏,最后在对方越来越怀疑的目光中,终于鼓起勇气道:“我有些黄精要卖。” 胖厨子在围裙上擦干手,跟他出来,打开麻袋看了看黄精的成色,说:“还不错,给你三十枚青螺,这些我全要了。” 青螺是巫族贝钱的一种,面值较小,另外还有玉贝、金贝等,用于大桩交易。 纪灵初挺开心,但为求稳妥,便问他二十枚青螺可否换到一把柴刀。 胖厨师大笑起来,说如今不太平,铁料价格飞涨,买一把好点的柴刀至少要用到青螺五十枚以上。 纪灵初傻了眼,心想桑大师是不是很久没上过街了,对物价估计有误啊! 胖厨子见他愣住,又道:“看你面生,莫要以为我欺负外乡人,你尽可以出去打听清楚,谁和你说的这般换法?” 咳!咳!纪灵初尴尬地说“家里长辈。” “你家长辈糊涂呀。” “呃!” “有些老人就是吝啬,晚辈出门在外,也不作宽裕的打算。” “这......桑大师不是这样的人吧?” “什么不是......”胖厨子突然停住,小心地问:“你说的可是熊屋村的桑大师?” “正是。” “哎呀呀!”胖厨子变换了笑脸,说道:“小兄弟你不早说,桑大师的晚辈吃饭何须破费,来吃就行了。” 纪灵初对胖厨子突如其来的热情保持了足够的警惕,对他说:“怎能白吃你的。” “些许吃食算得甚?小兄弟这就不快爽了,你且坐下,马上就好,咱们一见如故,待会陪你喝一杯。”胖厨子说完就进了厨房,少年人毕竟脸皮薄,被人家用话拿住,不好意思离开。 不多时,胖厨子切了几盘红白肉出来,另外佐以几样鲜菇、木薯干及一坛老酒。 胖厨子招呼纪灵初吃喝,自我介绍叫作胖达达,是这家食肆的老板兼厨子,他这里还有一个跑堂,不过回乡探亲去了。 他又讲道刚才实在是怠慢,原本这个时候顾客不多,是以他一直在后厨备菜,本地人通常要午后才会光顾,也就是过往的行旅、商贾、山客没个准点。 纪灵初不懂这些风俗人情,甚本上都是胖达达在讲,他负责听,到酒菜快要见底,胖达达咳了一声,问:“桑大师是小兄弟什么人啊?” 第76章 圣女他爹 纪灵初道:“这个......算是师傅吧。” “哦哟,师傅好,师傅比爹亲。” 纪灵初愕然。 胖达达拐弯抹角地问他学了桑大师几成本领,他说半成也无。 胖达达又问桑大师最近如何,身体安好?可有远行? 纪灵初不是傻子,便道:“您莫不是有什么事吧?” 胖达达这才道出内情,原来他家地里种有半亩胭脂米,胭脂米金贵,一年中只有三个月可活。 偏偏此物招惹鸟雀,还特别受山猪青睐,他连种了两季,每到成熟之时,便有一群山猪过来肆虐,导致颗粒无收。 今年种植的胭脂米又快熟了,为了此事,胖达达寝食难安。 他听说桑大师擅布符阵,可以驱赶野兽,曾上门求过灵符,却连人都没见到,今日时来运转,碰到了桑大师的徒弟,说什么都要试上一试。 纪灵初听完皱了皱眉头,他可不能替桑大师做主,问道:“山猪就不能驱赶吗?” 胖达达说你可不知道,他家田地位置偏僻,这山猪又极招人恨,总是夜里出没,经常是人去了它退走,人走了他又来,你顾前面它拱后面,总之熬不过它。 纪灵初心道这是游击战术啊,深表同情,便道:“回去一定帮你问问,我先去寻铁匠铺。” 胖达达道不忙,莫说你这些黄精换不到刀,就算换了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他手里有一块天外陨铁,如果你能说动桑大师,他就以此铁相赠,到时请铁匠打造,只需出工费即可,说不定能打造出一把绝世好刀。 纪灵初一听就动了心,两人击掌相约,他又扛着两袋黄精返程,感觉自己特别傻,像个铁憨憨。 走至离熊屋村不远,他望见几个人在原野上追逐撕打,正想避开,这些人却朝他这边奔过来,当头一人身形狼狈,脸上有血迹,竟然是许久不见的熊拔。 一个失足,熊拔跌在地上打了个滚,站起来已被后面追赶的四人团团围住,他们一身巫门打扮,其中一人叫道:“你竟敢偷学本门秘术,还不随我等到大巫面前请罪。” 熊拔惨然道:“我说了,俞都诀是漆欢所授,你们还待怎地?” “小师弟已死,谁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对,小师弟之死说不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休多费口舌,抓他回去。” “是你们逼我的......”熊拔咬破手指划向眉心,引“疯祖”上身,一时气势狂涨。 “你今日已是第二次施展俞都诀,莫非想爆体而亡?” 四人站定方位,挥手打出四道如烟黑索,缠住他的手脚。 熊拔拼命挣扎,将他们带得东倒西歪,却始终挣脱不开,长时间僵持难下。 熊拔狂怒嘶吼,眼看不支,却听远处传来一阵呐喊,又跑来几十人,有老有少,携着铁叉、木棒、锄头等物,气势汹汹地抄了上来,里面看着有好些身手不错的。 几个巫门弟子见状大惊,放开熊拔飞奔而去,有个家伙还转身放话:“呸!你们等着。” 来人俱是熊屋村村民,他们过来扶起脱力的熊拔,有人叫道:“阿拔,你没事吧?” 熊拔摇摇头,随这些村民离去,撞见纪灵初哼了一声,并不理会。 不过村民中却有一个年长老者站了出来,指着他说:“小子,俺村村长失踪已有多日,和老贼头有没有关系?你日日和他厮混,劝你知道什么尽早说出来,否则你就是同伙帮凶。” 纪灵初一愣,道:“我是族长派来的,您也说我和他日日在一起,我可以保证此事与桑大师无关,你们可寻族长问清楚。” 老者还要再说,却被熊拔挡住,他道:“我回来就是为查清此事,咱们回村从长计议。” 他看了纪灵初一眼,面无表情地和村民们回村。 纪灵初回去之后将胖达达之事向桑大师禀明,桑大师点了点头,道:“此人确实来过,在屋外待了一夜,我不愿见他,此中是有缘由的。” 纪灵初问:“什么缘由?” 桑大师道:“你可知他是圣女的亲爹?” “啥?” 桑大师细细讲来,说这胖达达也是一个可怜人,并非本地人,是由极远的地方流落于此。 他来时落魄潦倒,怀里还抱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女婴,父女二人在此不出几日,不知怎地这女婴就被繇神宫认定为下一代圣女。 当时他一个大男人,伤病交加,万难养活女儿,只能含泪将其交由繇神宫抚养。 却不知繇神宫自有规矩,一旦被认定为圣女,便要终生侍奉繇神,斩断俗世情缘,从此无父无母,孤守一生。 试问天底下谁愿意骨肉分离?胖达达心中的悲愤可想而知,但他势单力薄,却也无可奈何。 就这样过去十多年,前代圣女仙逝,此女终于扶正,从此父女二人更无相认的可能。 圣女那边不知道怎样,胖达达却一直对这个女儿挂念难忘,总设法想要相见,均未能如愿,还积攒了不少怨隙,族里虽看在圣女面上不曾为难他,但隐隐有所排斥。 近两年他又生出一事,说是在其老家有个风俗,就是女儿到了适嫁之龄,通常做父母的会以胭脂米酿酒,用于陪嫁。 他掂记女儿已到年纪,虽无可能嫁为人妻,但这番心思总要尽到,便想在繇神大祭之时,将此酒亲手交与圣女。 你说这不是打脸吗,繇神宫及赤蛛部诸位掌权者会乐见?帮他不等于害他么。 纪灵初暗道原来如此,真是亲生的吗?怎么也不能将粗陋的胖达达与窈窕秀丽的圣女联系到一块去。 但他却不认同桑大师所说,道:“让人家父女分离,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桑大师深深看了他一眼,说:“确实残忍,我不能帮他,实因怕事情激化,不过你却可以。” 纪灵初指着自己鼻子道:“我......?” “呵呵,谁会怪罪小儿胡闹嘛!” 纪灵初心领神会,问:“您答应帮忙布符阵啦?” “没有符阵,你就收拾不掉几只山猪了么?” 第77章 山猪王 隔天一大早,纪灵初就找了过去,不提桑大师,只说愿意帮他分忧。 胖达达求之不得,当下两人细细商议一番,由胖达达带路,朝山猪的老巢摸去。 他们经过镇外的田地,又走了十多里路,来到一个三面环山的盆地。 此处土色微赭,没有太多植被,比较醒目的就是有几头山猪在来回追逐。 胖达达介绍说这里原先是当地人采挖陶土的地方,谓之“红泥盆”,后来废弃了,久而久之也就成了现在这般模样。 原本这片地界并没有山猪,也不适合它们生存,后来不知打哪来了一只山猪占山为王,徘徊不去,又呼朋引伴,招来大群山猪为祸一方。 他们来时就想好了对策,或只须宰了山猪王,猪群必然散去,就能解了米田之危。 胖达达领着纪灵初走向入口,突然停了下来,拍拍他的胸口,道:“可想好哟,非是儿戏,我有保命之法,你扛揍吗?” 纪灵初也不怀疑,能带着一个婴儿跋涉千里的人,没一点本事,早就成了野兽腹中的粪便。 他酷酷一笑,心想你都不怕我怕什么?便当先走了进去,远远就看到一块孤岩兀然耸立,日头在上面高高挂着,而赭红的土地上到处游荡着山猪的身影。 喔滴个乖乖!随便扫了一眼,就有百十只之多,这些山猪毛色灰白,体型硕大,周身肌肉盘结,獠牙粗锐,生得彪悍异常。 他可不想和这么一大群夯货干仗,但现在退出已经晚了,身后胖达达急不可耐地扑到他的背上,分量比一头大象也不遑多让。 这是商量好的,胖达达体胖,负责指认目标,纪灵初能打,充当开路先锋。 胖达达屈憋多年,此刻好似终于找到了一点感觉,指着孤岩叫道:“山猪王应该就在那块‘刀劈石’底下,给我冲!” 纪灵初如今的速度非比从前,奔跑起来如同一阵疾风,几乎就在一口气之间就跃进百米。 虽然他已尽量隐藏身形,谁知山猪的鼻子其实比眼睛好使百倍,立刻就让一头山猪发现了。 这头山猪小跑过来拱他,纪灵初有心试试份量,一巴掌就抡在它的脑袋上,胳膊微微一麻,山猪被直接抡翻在地。 不过山猪的确强悍,躺在地上哼唧两声,“噔噔”又爬起身来,看到这人从自己身上跨过去,悲愤地仰头“呜呜”长嚎,仿佛是在叫:“兄弟们,有人砸场子......” 纪灵初听到嚎叫,知道不妙,骤然提升了速度,向孤岩方向狂飙。 这时嚎叫四起,相呼相应,数十股山猪从四面八方朝他的方位汇集,面前就有几头率先赶到,他接连依前法拍翻。 猛然间双目一缩,视线中又出现了几头山猪,领头的身躯比同类大上半圈,双耳赤红如血,看气势不是猪王就是猪干部。 他回头一看,妈呀!身后铺天盖地也都是猪头涌动,不由热血冲顶,胖达达却在背上催促:“快!快!莫要让它们包围了。” 他将速度提升到极致,整个人如同大鸟般飞了起来,双足轮流从一头头山猪的背上点过,一口气前进了近千米。 当力尽将要落地之时,红耳大猪已轰然赶至,这家伙凶性大发,摇身凌空窜起,竟和纪灵初撞个正着。 纪灵初感觉自己如同被一块掉落的预制板砸中,满眼都是金星,不过并无大碍,气血运转,一脚踩上红耳大猪的额头,又似利箭离弦,向前飞跃,顺手还拍倒了几头山猪。 “好!闯关夺阵,有大将之风。”胖达达在身后双手挥舞,纪灵初咬牙暗骂:“评书听多了吧,不乱动你会死呀。” 刚骂完,身体巨震,不由自主摔出老远,只听达达老板发出一声杀猪似的尖叫,原来他的屁股被山猪戳中,惨烈地当了一次人肉盾牌。 两人重新站定,胖达达一脸悲壮,右手猛握成拳,黄光一闪,由背至臀顿时凝结出一块坚实的土坯,犹如犰狳的外壳。 这个防御来得非常及时,才布置好,就听到沉闷的撞击接连响起,一下比一下狠,但冲击力都为土壳所抵消。 受此耽搁,纪灵初也遭到了一波海浪式的正面攻击,獠牙密集到如同机枪扫射,稍有分心,立刻身体多处受创。 他心头火起,使出“浪头槌”连环出拳,将它们打得七零八落,刚抽空嚣张了半句:“老虎不发威,当我是......” 不防红耳大猪又率大部队赶到,他不得不发足狂奔,现在距孤岩已不足百米,回头扫了一眼胖达达,发现这家伙竟有如此妙招,怒吼一声道:“我也要!” 胖达达其实并不好受,虽然冲撞大多被抵消,但屁股仍被怼得吃不消,他苦笑道:“非不愿尔,实不能也。” 直译过来就是说功力太浅,老哥我做不到啊! 纪灵初根本没在听,因为红耳大猪再度当面,和一众山猪采取了猪突战术,誓死要保卫自己的地盘。 他亦不行躲避,大发神威,一把握住红耳大猪的獠牙,手臂用力,直接将它给甩了出去,然后单脚一跺,蹦起数丈高,一步就跨到孤岩下面。 刚站稳,突地从孤岩一侧如鬼魅般窜出一头黑毛巨猪,目露狡黠之色,晃着两支半米长的雪白獠牙就朝其腹部顶过来。 “好啦......山猪王。”就在这时,胖达达从背上滑下来,双手猛击地面,大喊一声:“起!” 轰地一声巨响,土石飞溅,在空中神奇地化为一团热气腾腾的软泥,黑毛巨猪首当其冲,身上挂满了厚厚一层,立刻像塑像一般立于原地,无法动弹,骇得满地山猪慌奔乱逃。 胖达达喊道:“快,趁现在。” 纪灵初正要发出致命一击,耳边却传来一声低语:“别杀它,带它回去。” 咦!这是狗圣的声音,他脱口而出:“为什么?” 胖达达一旁大急,说:“什么为什么?快干掉它。” 第78章 炮弹 胖达达似是没听到狗圣讲话,他心知事有蹊跷,此时不便多问,只能一把将山猪王扔到肩上,大叫一声:“我们走。” 这只山猪王重达数千斤,不过纪灵初炼体成效非凡,有万斤之力,扛起它不在话下。 他在前面开路,双腿如闪电般抽出,所过山猪皆被弹飞,顺利地突出了重围,胖达达在后面紧紧跟上,又气又急,不知纪灵初为何临时改变了主意。 两人开足马力向来路疾驰,这时山猪也反应过来,上来围追堵截。 纪灵初熟悉了路线,左躲右闪,兜着圈子将这群夯货绕得晕头转向,实在避不开的,也是一拳打懵了事,并不想因为一己私欲而痛下杀手。 山猪们看来是体会不到这份善心,它们发了狠地,嗷嗷叫着将两人撵到盆地边缘的森林里面,才一个个像得胜大军般,哼唧着返回,浑然忘了首领叫人家捉去了。 他们逃到林中,一人背靠一棵大树喘气,互见彼此衣衫凌乱,灰头垢面,不由齐声大笑。 两人上前打量扔在地上的山猪王,见其全身紧裹红泥,犹如一个巨大的肉丸,里面声息全无,只是每隔一段时间,泥丸就弹动一下,由此可知它还活着。 “啧啧!”纪灵初欣赏了一会,由衷赞叹道:“您这招厉害,像变戏法一样。” 胖达达说:“此为‘聚沙成塔之术’,年纪大了,只能来这么一下,不过也仅能困它百息,你若没把握对付,还是将它击毙的好。” 纪灵初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这时胸口一热,明白狗圣要出手了,便道:“还请回避一下,我给它讲讲道理。” 胖达达哈哈一笑,知道有些功法秘术不宜旁观,便识趣地远远走开。 百息还没到,泥丸就开始层层剥落,最后裂开一道口子,山猪王摇摇晃晃地从里面钻了出来。 它似乎还没适应,就被自胸口钻出的狗圣张开血盆大嘴咬住半个脑袋,它全身肌肉如波浪一般抖动,尿了一地,之后两者皆停住不动,仿佛在进行无声交流。 过了良久,山猪王被吐了出来,瘫在地上不敢抬头,狗圣张嘴一吸,竟从它的体内吸出一团黑烟,一口吞掉后道:“这家伙有古怪,你将它带在身边,我要研究研究。” 狗圣回归体内,山猪王许久才敢从地上起来,小心翼翼地跟在纪灵初左右,不敢稍离,满眼都是讨好之色。 太邪门了!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手段让这货变得如此乖巧,看来以后得防着点这只破狗了。 正想着,胖达达回来了,瞧见此情形,不由连连称奇。 两人带着山猪王来到镇上,招摇过市,引起了好一阵轰动。 回到食肆,胖达达果不食言,取出他所说的陨铁,用麻布包着,郑重其事地捧到纪灵初面前。 纪灵初揭开一看,立刻感觉太阳穴狂跳,简直不敢置信,这哪里是什么天外陨铁,分明就是一颗炮弹嘛! 准确地说是一枚炮弹壳,这玩意虽然铁锈斑斑,已经面目全非,但他作为半个军迷,岂有认不出来的道理? 不过他仍不敢完全确定,毕竟也不是这方面的专家,想着该不该叫狗圣出来掌掌眼呢?又怕被其嘲讽,一时心里像有两只猫咪在打架。 胖达达见状,以为他嫌少,便笑道:“放心,这是我偶然在山上挖到的,做把刀绰绰有余,你和铁匠说剩下的就抵工费了,让他细心打造,莫被骗了。” “好你这个奸商!”纪灵初暗骂,心想你就算寻到太上老君的金刚琢也不稀奇,但挖到颗炮弹就过份了。 他认为以巫人的文明程度,绝无能力造出炮弹来,包括符人也是,而且有炮弹必有大炮啊,太扯了! 难道这个世界曾经有地球人来过?或是说这里本来就有地球人存在......? 他绞尽脑汁也猜不透炮弹的来历,更不可能和胖达达去争论,看看时辰也不早了,只好将“陨铁”用麻布系紧背在肩上,去寻铁匠铺,山猪王紧紧地跟在后面,生怕弄丢了它。 镇上的铁匠铺都集中在后山的燃木巷,他问明路径,加快脚步向那个方位走去,沿着市集走到底,过了两座桥,一排烟雾升腾的黑色木屋已然在望,远远就能闻到呛鼻的烟尘味。 燃木巷依着山脚向上攀沿而建,每间屋子都带有一个用粗犷原木垒砌的大院,走近细看,发现原木俱被火烧过,表面已呈焦黑的碳化结晶。 不知道是不是时间不对,此刻巷道之上行人稀少,所有铺子均是大门紧闭,不过站在巷口聆听,还是能隐约听到有“叮叮当当”的敲击之声传来。 纪灵初寻着声音一间间地找去,发现有一家铺子门半敞,里面冷冷清清,非但没顾客,连店主都不在,墙壁上挂着斧、锤、镰、钩等各式农具,唯独兵刃一件也无。 他怕山猪王伤人,便让它在一个隐秘处蹲着,不许乱动,自己则走进铺子参观。 不多时从门外走进一个壮汉,肩上扛着一块半人高的黑岩。 呵!此人见过,纪灵初从那双毛茸茸的手掌,认出这人是曾在市集上打翻熊拔的男子。 壮汉见到店内来人,眼睛瞪得如牛大,瓮声道:“你有啥事?“ 看来他就是店主了,纪灵初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我想打把刀。” “不行。” “为什么不行,我自己出材料呢?” “不行!” “你.....?” “不行!” “你不是喝醉了吧?酒量不行就少喝点。”纪灵初气得够呛,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人,怎么就不行了?也不说清楚缘由,有病吧! 壮汉扬起脖子:“你酒量行?” “呵呵,肯定比你强!” 壮汉一听,咧开了嘴,急急地问:“你真能喝?” 本来就是话赶话,他当然不肯示弱,于是点头道:“咋啦,能喝呀。” “那就跟俺走一趟吧,”壮汉伸手一把将他提溜起来:“帮俺个忙,俺送你件趁手的。” 纪灵初挣了一下,竟未挣脱,壮汉将地面踩得“咚咚”作响,大步踏进一个天井,未至先“哈哈”大笑两声,震得墙头簌簌掉土。 第79章 淘宝蚁 天井内已坐了一个青年男子,此人身体修长,猿臂蜂腰,见到壮汉进来,眯着一双凤眼道:“巴图,搞这些花样没意思,总之这批货不凑齐了,我是不会走的。” 壮汉将纪灵初放开,豪迈地说:“不想走就别走了,今日咱们喝酒,带种的就别跑。” 青年男子哂然一笑,道:“喝酒你可不是对手,要是你输了,一百把比翼刀,是不是一把都不会少?” 壮汉道:“啰嗦!你要的货,大差不差了,赶赶工就能出来。” 青年男子道:“那你还不赶紧的,今晚我一定要回去复命。” “嘿嘿!”壮汉指着纪灵初道:”不过你是客,俺俩陪你,你可敢?” 青年男子似笑非笑,斜瞥着他:“骨头痒痒了是不是?” 巴图毫不示弱,拿牛眼回瞪,纪灵初看着两人斗嘴,很是尴尬,又担心他肩上的黑岩砸下来,赶紧离远点,心想:“笨蛋,你把石头先放下来再扯蛋行不行。” 青年男子却说:“那你杵着干嘛?要战便来战!” 他看看纪灵初,又道:“ 他是谁?” 巴图道:“这是俺兄弟,最爱结交朋友,听说威震葬星海的荆涉长在此,特地过来见识见识。” 听这么一说,纪灵初顿时明白了此人来历,原来赤蛛部除了护卫队,还有一支军队,称之“阿霸营”。 在职责上,护卫队主管族内治安,阿霸营则防御外敌。 阿霸营总共有八位“涉长”,每人分率一个千人大队,其上还有“涉首”,统领全军。 所谓“涉”即跋涉,当年攸巫族败退葬星海,狼狈不堪的族人在莽莽林海中披荆斩棘,跋山涉水,历经千难万险,寻找自己的家园,涉首和涉长就是领路之人。 这位荆涉长对纪灵初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纪灵初道明身份,荆涉长有些惊讶,道:“我知道你!” 荆涉长态度变得和气一些,说:“别听巴图这家伙乱说,什么威震葬星海,我这点薄名,恐怕连林子里的鸟都震不住。” 纪灵初当然也客气了几句,巴图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过会再聊,咱们先去拿酒。” 他朝荆涉长笑了笑,随巴图向里面走去,过了一道宅门,出去抬头就能望到陡峭的山壁。 峭壁之下,数亩大小的院子由矿渣铺地,中间搭了一排棚子,一头堆满了废石烂铁,一头摆了几具炉子,十多个小伙子围着暗红的炉火,正在砧子上锻打铁条。 巴图介绍说:“目前情势紧张,阿霸营紧急扩充军备,把所有铁匠铺都包圆了,俺这里分派的活计最多,徒弟们日夜赶工,也架不住他们日催夜催。” 难怪整个燃木巷连外面的生意都不接了,这是被逼得太急呀。 院子边上有一个巨坑,深达数丈,坑中泥土焦硬发黑,不知是何用途。 巴图走到坑边,轰然将肩上黑岩掀落坑底,嘴里叫了一声:“小子们,开饭啦!” 坑底扬起的灰尘未散,角落里涌出一片褐色的潮水,泛着点点猩红,疾如燃烧的引线,瞬间就淹没了黑岩,“沙沙沙”有如蚕噬的声音随之响起。 纪灵初定睛一看,发现潮水竟然是由无数只蚂蚁组成,这些蚂蚁大如黄豆,褐身金颚,尾部生有一个红点,它们相互堆挤,张牙舞爪,狰狞可怕。 小家伙们覆盖在黑岩之上,堆积成一个锥形的巨型土丘,土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塌陷,如果这样的话,不要小半天,石料就会被啃噬一空。 纪灵初探头瞧着这恐怖情景,脚底有些发凉,想起老族长所言,回头问巴图:“这就是淘宝蚁吗?” “是啊,你也知道?”巴图拍了拍手上的尘土,说:“它们其实以蚜虫为食,但一隔段时间就要拿金铁矿石开开胃,否则精神头不好。” 在坑底另一侧,几堆细若沙砾的屎疙瘩,色泽不一,有黄有黑,应该就是排泄出的金属颗粒,巴图接着道:“小子们这几日胃口欠佳,有些窜稀,俺特地给它们喂了点地玄石,再忌忌口就无事了。” 纪灵初咋舌,这还叫胃口不好?胃口再好点,恐怕连大山都要让它们啃个窟窿出来。 “走,去搬酒,”巴图带他往前,边走边说:“阿霸营这批货有期限,或许要晚上一日才能凑齐,过不过得了关就看你了,只要是能将小荆子喝趴下,你的刀就包在俺身上。” 想不到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会出阴招!思量之下,他觉得划算,便问:“荆涉长的酒量怎么样?” “哈哈!那厮嗜酒如命,不过酒量一般般,且每饮必醉,拖上一天应该没问题。” “好,一言为定。” 两人来到厨房取七八坛酒及一些吃食,回到天井,却见荆涉长拎着两把薄如蝉翼的柳叶长刀正在试刀。 他身若起舞,长刀随意左挥右撩,划破空气“嘶嘶”作响。 纪灵初初看觉得虽然刀法美妙,但劲道绵软,身形迟缓,心想这不就是翻版的老年太极拳嘛,太娘了吧! 谁知荆涉长的刀势越来越凌厉,一刀快胜一刀,犹如双月环顾,圆融无隙......到最后竟然刀尾相接,舞成圆盘,像风扇一样骤急旋转起来,一时间只见刀影如月辉般挥洒,细细无声。 他见精湛如斯,刚要鼓掌,猛地听到一声低啸,一道耀目银光升起,暴射长空达三尺多高。 喔天!这就是传说中的刀气吗? 他心驰神荡,那边刀影已然散去,荆涉长傲立当场,猎猎英气叫人折服不已。 荆涉长收了刀,望着两人道:“不错!这批刀还行。” 巴图放下酒坛,信心满满地说:“俺可没有偷工减料。” 荆涉长不屑道:“你敢!如果再惹涉首发怒,拆了你的铺子,可别怪我不帮你。” “布谷鸟这老家伙小心眼,当年为些许小事,将俺赶出军营,现在还不得求俺帮他打刀......”巴图小声嘀咕。 “呵呵!”荆涉长上下打量他,玩味地说:“你厉害了,连涉首都敢非议,有种当面去讲。” 巴图干笑两声,道:“你们先喝,我去工棚盯着点。” 第80章 爆龙传说 巴图离开,荆涉长揭开酒坛,双眼发光,道:“是用沙枣酿的老酒哩,小兄弟有口福了,咱们喝酒,莫管那个死愣子。” 纪灵初坐下倒了两碗酒,先敬对方,然后自己喝了一小口,发现这酒不烈,有些微甜,于是放下心和他聊了起来。 荆涉长也是个妙人,完全不须人去劝,自己一碗一碗不停歇,游刃杯觥自如,堪称酒国骁将。 而纪灵初心中有数,一边向其请教各种风情俗闻,一边细品慢尝,稳打稳扎,酷似操盘国手。 酣谈中,荆涉长透露了一个惊人的消息,赤蛛部之所以最近动作频繁,一是为了圣物被盗之事与冲烽军刀兵相对,另一个则是因为种种迹象表明,葬星海有可能迎来百年难遇的“爆龙”。 爆龙?这名字听着悬乎,纪灵初心里一紧。 荆涉长继续介绍,在葬星海有个自古延续的规律,每隔若干年,林海深处就会大乱。 届时无数戕兽相互残杀,战败者会四处逃窜,并裹挟更多的生灵向外围溃散,其中有一些被迫来到森林边缘,与人类争抢地盘,发生惨烈冲突。 这种戕兽迁移的狂潮就是令人谈之色变的“爆龙”,据传葬星海之所以发生这样的变故,是因为有真龙降世,故此得名。 赤蛛部的长老们结合上一次风猴袭击以及哨兵深入森林的侦察,算算时间,推测新一轮的“爆龙”应该快到了。 戕兽迁移可大可小,赤蛛部离得较远,中间隔着众多部族,受到的波及应该较小,但还是要全力备战,以应对不测。 上一次葬星海发生大规模“爆龙”在数十年前,如今的族人多数还未出生,但听亲历过的老人讲,赤蛛部当时也是死伤惨重,几近灭族。 因此事关重大,不容有失,阿霸营大肆采购兵甲,征召壮勇,又在各处险要设立哨卡,预防戕兽来袭。 荆涉长微有醉意,开始管不住嘴巴,又谈起巴图,说他原先也是阿霸营的干将,后来与人争夺涉长之位失败,因不服惹怒涉首而被驱离,所以至今仍存芥蒂。 也顺带提及了涉首其人,阿霸营这位大统领叫作纳真棉,布谷鸟之名其来有因,那是一段喋血的历史。 当年“爆龙”来势汹汹,所过之处犹如死域,赤蛛部危在旦夕,族内长老分为两派,一派认为凶顽太盛,主张迁族避险,另一派主张拒敌门外,寸土不让。 两派争执不下,初登涉首之位的纳真棉一锤定音,决定血战到底。 是役酷烈空前,纳真棉与其五子用铁索相连,以决绝的姿态立于阵前,自始自终未退半步,独毙戕兽数以万计。 战毕,龙脊镇得存,百万兽尸盈野,鲜血染红了青山碧水,连山峰的崖柏上都挂满了残骨碎肉。 赤蛛部损失惨重,纳真棉失去左眼,五个儿子战死当场,尸骨无存,而族内人人痛失亲眷,妻难觅其夫,子不见其父,惨不可言。 从此,族中有些人就对其深厌之,并冠以独夫之名,又称其为“布谷鸟”,盖因谷布鸟不爱其子,习惯弃蛋他巢,借此来讽刺他。 纪灵初听得血脉喷张,持酒猛攻,后面巴图也加入进来,但两人还是低估了荆涉长的耐操度,一番苦苦鏖战,直杀得日落树梢,孤月高悬。 第二天中午,纪灵初起床,荆涉长仍睡得昏天暗地,他才想起山猪王还在外面,赶紧去寻,却发现这货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堆木薯,正大吃大嚼,好不快活。 他找到巴图,讲了自己对短刀的要求,特地强调要“一条柴”,又取出炮弹,没好意思说是“绝世陨铁”。 巴图听后直皱眉头,接过炮弹,用锤子敲了敲,挠头道:“此铁甚脆,不好打造,俺给添点材料,就不送你兵刃了,过几日来取就是了。” 纪灵初终于有点欣慰,觉得罪没有白受,告辞过后,领着山猪王回到了熊屋村,不料已经有一群人在等着他。 这些人均扎发辫,身穿皮裙,在屋外徘徊,却不敢进到院内。 看到纪灵初走近,有位年长者问道:“可是西洞天的纪子当面?” 这老者也是精明,只提西洞天,不提襄南王,显然是怕大家尴尬。 纪灵初表示没错,那人道:“在下葛老倌,乃铁弦部族长亲随,我家少主可曾来过?” 铁弦部......莫非说的是藤飚? 纪灵初便道他曾于此地待过一些时日,如今已经离开。 年长者脸色难看,讲道藤飚确实回到了族里,但没过两日即又偷跑出来,说是来寻你作伴。 纪灵初暗想如此的话早该到了呀,这家伙,不知道又跑去祸害谁了! 年长者说藤飚离开后,族长派他们追赶,一路上不见人,临近赤蛛部地界时,却意外发现了几处他留下的求救标记,恐怕是出事了。 纪灵初听完面色大变,也觉得此事非同小可。 对方看他不似作伪,顿时慌了神,分成两路急急离去,一路回铁弦部报信,一路去向阿霸寨求援。 目送这些人离开,他回到屋内,桑大师正在炼制符甲,桌上有数枚甲片,老头用金针蘸着银汁在上面绘制灵纹,速度极慢,良久才绘好一枚。 纪灵初在旁捡重点讲了收服山猪王和打造短刀之事,桑大师笑眯眯地夸他办的不错,然后说:“老夫现在做的是‘点灵’,要用到点灵术,这道工序过后,甲符即告完成。” “哎,看着好复杂!” 桑大师道:“这些你还帮不上忙,等你修出灵力,便可教你。” 他赶紧谢过,又将“爆龙”之事道出,桑大师闻之深深皱眉,道:“我且快些。” 纪灵初出去看了看山猪王,发现它已在竹林中刨了一地的茎块之物,也就不担心它会饿着,只是警告其不许乱跑。 之后他回到桑大师身边观摩,有些心神不属,桑大师看出来了,笑言:“少年人想做什么就去做,千万莫违了本心。” 第81章 秽血人 灵初心下一定,对呀,藤飚是朋友嘛!为朋友两肋插刀,不算多管闲事吧。 “不是怕大师骂吗......”他开了句玩笑,不愿事事依赖别人,准备自己处理此事。 回到房间,突地记起上次的“牵机符”来,灵光一闪,连忙呼唤狗圣。 狗圣本不想理他,但被念得烦了,出来道:“又有何事?” 纪灵初嘻嘻一笑,说:“我的鞋丢了。” 狗圣道:“关我屁事。” “但我听说有些动物的鼻子比人还灵。” “你到底想问什么?” 纪灵初憋住笑,讲了藤飚失踪之事,又说出想法,藤飚上次离开时要走了自己的球鞋,以他的尿性,很可能一直穿着,所以理论上找到了鞋就等同于找到了人。 在刑侦学上这叫什么来着?对!“嗅源追踪”。 狗圣愣了半晌醒悟过来,勃然大怒:“别跟我扯什么刑侦学,小王八蛋你闲得慌,拿老子开心呢。” “怎么会,咱们人生地不熟,多个朋友多条路啊。” 狗圣懒得与他浪费口水,道:“老子不做这种恶心的事,不过可以给你指条明路,那只黑毛猪就可以胜任。” 纪灵初无所谓,反正目的达成了,便到竹林找到山猪王,脱鞋将脚伸到猪鼻子底下晃了几晃,山猪王露出陶醉之色,直哼哼。 “记住这个味道,找到人给你奖励哦,”纪灵初爬到它背上,叫道:“大旺,看你的啦!” “大旺”是他给山猪王取的名字,大旺不愧是王者,聪明伶俐,立刻进入了角色,迈开四条粗腿撒欢地跑起来。 纪灵初发现骑猪好像也不是很难,虽然颠得厉害,但尚能接受,一人一猪跑出一段距离,渐渐有了默契。 又奔行了数里,纪灵初感觉不对,这不是去荒石坡的路吗?难道连猪也不靠谱? 山猪王到了荒石坡,愈发来劲,贴地寻摸了一阵,最后得意地逮住一头泰牛狂嚎不止,看着像上次被迫充当运输工具的那头。 泰牛们瞧见纪灵初也是慌得一批,没了命地逃开,上回的遭遇给它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 纪灵初直想捂脸,拽着山猪王离开,拉拉扯扯之中,山猪王竟然翻出一只鞋子,正是藤飚硬要去的其中一只。 看来真的出事了!至少可以肯定藤飚离开后曾到过这里,那么他会不会仍在附近......? 他面色凝重,又将鞋子给山猪王嗅了嗅,骑上它沿途寻找。 这一路就跑出数十里,山猪王累得鼻孔狂张,双耳发红,纪灵初带它到一处潭边饮水,突然隐隐听到有人说话。 他将山猪王留在原地,自己找准了方向,爬到一个岩脊之上,看到下面有三个衣衫破烂的汉子在烤肉。 这几人其他如常,就是手脚、面部、脖子等皮肤外露之处皆呈墨蓝之色,看着甚是恐怖。 一个汉子正拿着一只破球鞋反复翻看,用鼻子闻了闻,又拿舌头舔了舔,满心疑惑地说:“此鞋甚奇,你们可曾见过?” 另两人同时摇头,其中一人道:“那小子怕是有些来历,这东西咱听都没听说过,必然是海外奇货啊。” “呵呵!别管来自哪里,反正现在是我的了,”那汉子将鞋揣入怀中:“怪他命不好,落到老大手中,自有他好受。” 三个人俱猖狂大笑,大口地撕啃起烤肉来,活似饿鬼投胎。 纪灵初心想应该就是这里了,犹豫再三,怕自己对付不了,于是折返回去,准备去族里搬救兵。 他骑着猪往回走,迎面碰到一队人马,有数十人,打头的是一个小姑娘,约二八年华,身穿锃亮皮甲,眉目秀美。 他认出这应是阿霸营之人,忙上前说明情况。 这队人马原是在驻地外围巡视,但听到有敌情亦责无旁贷,小姑娘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手持一支长枪,娇滴滴地说:“前面带路吧!” 他们来到深潭处,都下了马,随着纪灵初翻上岩脊,看到那三人仍在吃喝,浑然不觉,小姑娘小脸一紧,叫道:“秽血人!” 说完纵身跳了下去,人在半空就挥动长枪刺出,将其中一人一枪钉在岩壁上,后面的兵士也纷纷赶到,乱刀齐下,将另外两人斩成肉泥。 纪灵初也跳了下来,看到如此血腥,暗道:“要这么暴力的吗?” 小姑娘见他面色不好,轻柔却又坚决地说:“秽血人都得死。” 兵士们先搜了三具尸体,很快发现在不远处有一个山洞,洞口被茂密灌木遮掩,黝黑可怖,他们将随身携带的火把点燃,排成长蛇,一个个地钻了进去。 洞内崎岖不平,湿滑不堪,尖石利岩随时都可能撞到头,虽然有火光探路,仍须特别小心,黑暗中不时会爬出一些蜥蜴、地虫、蜈蚣之类的小东西...... 沿着曲折的洞壁缓行,前面逐渐开阔起来,众人默默地走了一会,来到一个透着光亮的洞腹前,只听里面传来嘶哑的声音:“干什么,不是让你们守在外面么?” 纪灵初着紧藤飚,当下不管不顾地冲了进去,只见内里是高大深邃的天然溶洞,洞中插满了火把,在火光的映照下,尖锐的钟乳石丛生,瑰丽多姿,时不时有水滴滴落,叮咚作响。 溶洞中间有座半人高的石台,上面躺有一人,似乎陷入昏迷,正是藤飚。 他身前还站着两个人,一位是黑袍老者,另一位是个虬须大汉,两人脸上都是灰蓝一片。 黑袍老者左手捧着老大一团血肉,右手拿着把锋利小刀在藤飚心口比比划划。 纪灵初乍然看到,一腔热血直冲发梢,忍不住大叫出声,虬须大汉猛地抬头:“是谁?” 这时其他人也鱼贯而入,两方形成对峙,他才看清楚黑袍老者手中拿着的是心脏,足有香瓜大小,推想绝无可能是藤飚的,不由松了一口气。 看似娇柔的小姑娘却率先发难,“嗖”地扔出长枪将黑袍老者连同那颗心脏扎了个透心凉,然后拔出腰间双刀领着手下攻向虬须大汉。 第82章 灾星快醒了 虬须大汉心理素质极好,竟也不慌,仰天怪笑,只听一阵“哗哗”乱响,火光摇曳中,一群群乌压压的黑影从各处岩隙里面扑腾出来。 “该死,是刺蝠!”纪灵初怒骂,单膝跪地,身体向前一扑。 刚倒地,随即无数只蝙蝠像旋风一样从他的头顶刮过,脑袋如同被暴雨洗礼,耳膜也被尖厉的叫声撕裂得隐隐作痛。 他尽量身体伏低,但仍被尖锐的利爪划破衣衫,在其背上留下了数百道深浅不一的伤口。 刺蝠是赤蛛部一带有名的祸害,牙尖嘴利,有吸血之能。 它们似乎无穷无尽,像一条漫长的河流将溶洞淹没,纪灵初还敏锐地闻到有一股浓重的腥臭在空气中弥散。 过了很久,这些长翅膀的小恶魔才飞干净,山洞中再度陷入了沉寂,也陷入了无边黑暗,原来刚才蝠群又密又急,生生将所有火把都压灭了。 他起身长呼一口气,喊了几声,竟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不由警惕起来,立刻听到“咦!”的一下,之后有细碎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知道这必不是己方之人,纪灵初紧握拳头。 倏地,黑暗中就有一掌拍来,他听风辨位,出手挡住,之后双方瞬间过了数十招,那人渐渐挡不住他的拳锋。 纪灵初也不好过,鼻端的腥臭味愈来愈浓,直欲想吐。 “啊......!”那人突然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重重地摔在地上。 稍倾,有火把燃起,飘忽的火光中露出一张通红的俏脸,却是那个小姑娘,她似乎受了重伤,连火把都快握不住了。 纪灵初赶紧过去扶住她,又看到地面的虬须大汉后心被长枪贯穿,应该是被她偷袭了。 小姑娘摇摇欲坠,道:“带我出去。” 纪灵初背起她往洞外走,沿路见阿霸营兵士趴了一地,都没了气息,估计是想逃没逃得了,心中更加焦灼,加紧飞奔而出。 找到山猪王,他顾不上许多,将小姑娘抱在怀中,向阿霸寨急驰。 被冷风一吹,小姑娘昏迷了过去,狗圣却悄无声息钻出,竟蹲于他的肩上,调笑道:“艳福不浅喔!” 纪灵初瞧了一眼,颇为意外,心想这家伙好像变强了,便道:“你也挺无聊。” 狗圣毫不在意,说:“看吧,这就是有靠山的好处,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出事都替你摆平了。” “靠山?你吗?” “我嘛......当然也是,不过你还记不记得当初那颗球?” 球有很多,但纪灵初一下子就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那东西之凶厉令人永生难忘,绝对是噩梦般的存在,身体不由抖了一抖,道:“当然记得。” “恭喜你,它如今就在你体内,帮你挡了不少枪哦,你看那些人都中了毒,只有你还活蹦乱跳。” “啥?在我体内......”他大惊之下差点从猪背上摔下去:“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不过你放心,它还在沉睡之中。” “开玩笑吧,就算是,它又怎能救我?” “以毒攻毒呗!” 纪灵初面色灰败,彻底无语了,心想老子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要被你们这些王八蛋变着花样折磨? “呵呵!”狗圣干笑一声,明白他需要时间消化,自顾自低语道:“那灾星快醒了,老子也要准备准备。” 纪灵初其实听到了这句,但此时无暇顾及,他将小姑娘送至阿霸寨之后,又领了一批人返回溶洞救人...... 事情过去数日后,族长派人过来道谢,告诉他幸而及时,藤飚及那位小姑娘经医治已然脱险,只是其他兵士抬回来后却回天乏术,均未能活下来。 几十条鲜活的生命就这样没啦? 纪灵初第一次见识到这种生死相争的血腥与残酷,之后和桑大师谈及此事,桑大师讲到,这些肤呈蓝色之人被称为“秽血人”,他们的来历奇特。 秽血人多是符民,也有异邦之人,差不齐都是被各国通缉的凶犯恶徒。 他们为世间所不容,只有逃到葬星海才能活命,但葬星海禁阵天然压制外人,这些人苟且求生,又被巫人围剿,生存环境异常艰难。 不知从何时起,一种秘术在他们之中流传,称之为“驳血术”。 此术须将戕兽之血移植到人体内,换血之后身体机能异变,所受压制随即大减,并有机率获得戕兽的天赋异能,端是神奇! 不过驳血术实属凶险,不提捕获戕兽有多么不易,单是换血之成功率就低得吓人,可以说百不存一,失败者会导致严重伤残,甚至爆体而亡。 有此秘术,流寇之中很快就涌现了一批强者,处境稍微改变,便恢复了烧杀抢掠的本性,成为巫人大患。 巫族恨符人不假,却更恨秽血人,见之定会不死不休。 桑大师猜测,虬须大汉之所以抓藤飚,很可能是获得了某种罕见的戕兽之血,担心风险,准备拿他当药人,先试上一试。 加上这次赤蛛部伤亡惨重,应该很快就会针对秽血人采取行动,又免不了一场血雨腥风。 纪灵初摇摇头,突然想起一个问题,道:“随去的人都中毒死了,为何藤飚没事?小姑娘是逃得早,但他也能活了下来,说不通啊......” 桑大师说:“呵呵!你怎么不问问自己为何没中毒。” 他自家知道自家事,打了一个马虎眼:“我体质特殊嘛。” “你小子就是个怪胎,祸害呀!”老头哑然失笑,没有深究,道:“ 你回来一讲当时的情形,老夫就知那家伙必然无事,只因他昏迷了,没有吸入毒烟啊,这也是一个祸害。” 纪灵初只当没听见,心想原来是这么回事,说道:“这些人恶行恶状,委实可恨,要是能把他们一锅端就好了。” “哪有这么简单的事,那是一群林中野鬼,轻易不会露头,否则也不会让巫人如此深恶痛绝。” 第83章 灵力 巫人有巫人的烦恼,纪灵初也有自己的糟心事,他被狗圣的话弄得心神不宁,其实这换了谁也高兴不起来,体内藏有两尊大神,如同埋了两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爆发。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他发现狗圣虽然喜怒无常,脾气大点,却还能交流,但那颗肉疙瘩则不同,凶顽不灵,一旦苏醒,会不会将自己吸成肉干还不好说。 可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好死不如赖活着,总不能拿把刀将它从体内挖出来吧? 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就像狗圣说的,大家都是签过合同的人,拿钱一时爽快,过后火葬场......哎,悔之晚矣! 纪灵初又想与其后悔,不如强大自己,眼前可能就是一个机会,只要能修炼出灵力,或许可以与之抗衡一二。 他拿定主意,频频向桑大师请教了修炼疑难,开始苦修“攫元”,连续多日俱是如此,比高考那会儿还要勤奋。 不过结果依然令人失望,这虚无缥缈的灵力就像和他玩躲猫猫,伸出手总是差那么一点点,就是那种触不可及的感觉。 纪灵初心想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带着山猪王回繇神宫找花藏去耍,见他还在为大祭之事忙得不可开交,便自行住下,回复到往日的闲散日子,一点不去想修炼之事。 一日夜晚,他如往常一般来到后山散步,突然听到清婉的箫声响起,心里诧异,便循声找去。 箫声初时悠幽,如空谷无人,行云无意,孑孑花开花败无人知。 待靠近些,此声渐变清越,恰似有一人踏破春晓,眸光潋潋,盈盈走来。 续而叠音丛起,若虚若幻,一人彷徨无措意阑珊,一人痴缠不休情且浓......渐渐涓涓细泉聚为潺溪,流淌成湖泽,有双鸳泊于水面,交颈长歌,缱绻缠绵...... 终于,他瞧见了吹箫人,却是圣女。 她坐在一处山头,神态清冷,而箫声呜咽,盘旋在竹林上空,缕缕琥珀色的月光柔柔地落在她的脸上,剪出一幅碎影。 纪灵初嘴巴张得老大,脑海里浮现起自己初见此女的画面,那种悍勇绝厉,显然与此时又大有不同。 恍惚中,箫声又变得凄怨起来,时而低沉,时而袅袅,如泣如诉,似有牵扯,还有难舍...... 女人的心事他是不懂的,可还是隐约从中听出了两种不同的情思,竟也有所触动,不禁发出一声叹息。 这下子圣女被惊动了,两道凌厉的目光立刻扫射过来,见到是他,脸色转了数遍,久久才问道:“你不在桑大师处帮忙,整日瞎逛什么?” 看来她对我的行踪还是蛮关注嘛,我这叫修身养性好吧,说了你也不懂。 他虽然这么想,但嘴上却不能这样说,否则多破坏气氛,于是道:“圣女的伤好些了吗?” 圣女顿了顿,说:“已经无大碍了,青灵甲符此刻对赤蛛部非常重要,还望你多费心。” “我知道,你们要同时应付冲烽军和戕兽,殊为不易,这个忙我一定会帮。” 圣女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道:“如果有一天赤蛛部和冲烽军交锋,你会帮谁?” “冲烽军势大,我自然站在你们这边。” “似你这种人我还是头回见,都有点怀疑你到底是不是符人。” 纪灵初脱口而出:“蒙蒙你救过我,谁想伤你我都不答应!” 这绝对出乎了圣女意料,她的双颊瞬间就红了,罕见地露出一丝娇羞,瞪大眼睛狠狠道:“休要胡言,问你正事呢。” “我可说的可是真心话,”纪灵初小声嘀咕,想了想再度认真地说:“其实谁有道理我帮谁,不过估计我这点本事,帮谁都起不了多大作用,我会听从内心的安排。” “好,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言,”圣女沉默片刻,站起来纵身跳入漆黑的山林,只留下一句话:“以后不许叫我的名字。” 回到大殿,其他人都已安睡,纪灵初望着静谧的夜色,忽然有了修炼的欲望,走到繇神像面前,喃喃念道:“繇神在上,请保佑我,说出的话,泼出的水,千万莫让我丢脸。” 他随即侧身躺下,开始行功,很快就潜心忘我,浸渍其中,之后一切轻车熟路,引“天元”入体,循复三周,一拳击碎...... 待功行圆满,他正欲起身,却出了岔子,发现自己竟然动弹不了,身体如同石化一般,嘴里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完蛋!这一惊非同小可,纪灵初心想这次莫非真的走火入魔了,看来牛不能乱吹,繇神娘娘都要惩罚我。 他暗自着急,一筹莫展,只能将最后一点希望寄托在狗圣身上。 但狗圣也不好过,此刻正趴在自己的老巢-膻中穴之中,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死死压制,臊眉耷眼,一点脾气也没有。 气海中紫雾再度升腾,肉球动了,欲将之一扫而光......然而纪灵初眉心处赤血乍现,那股神秘力量立刻加入了争夺。 两种力量相当,一个紧咬不放,一个势在必得,僵持数息,各卷了一半而去。 肉球极速地颤动,似有不满,片刻之后,终是归于寂静。 而另一半紫雾却被神秘力量送入了命门穴之中,遇到吴青空残留的刀意即化为一支青色羽毛,飘飘飖飖,泄之不去。 神秘力量对紫雾兴趣缺缺,这么做似乎是纯粹为了不想让肉球过于强大。 纪灵初只觉得凉意透体,急忙就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头雾水,全然不知发生了什么,稍稍运功,顿时喜形于色,竟然首次察觉到了灵力的存在,感觉玄之又玄,不能言喻。 这当真是意外之喜,他又想用意念去调动这股灵力,却调之不动,试了半夜,均是如此。 他没有气馁,明白此非一日之功,还须磨练,同时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如同吃了人参果一样,美滋滋地回房睡觉。 第84章 一条柴 往后的日子,他更加勤于修炼,慢慢体会灵力在体内一点点壮大,一种成就感油然而生。 可他终始无法调动灵力,沮丧在所难免,心想这是打怪兽升级吗,难道又卡关啦? 还好一路以来的经历让他养成了足够的耐心,知道不能操之过急,还是顺其自然吧。 他突然记起和巴图有约,自己的短刀还未到手呢,于是决定往燃木巷走一趟,就当散散心。 再度来到燃木巷,山猪王老马识途,立刻跑到上次的墙角蹲好,一副很乖的模样。 街面上的人气如今旺了许多,所有铺子和作坊均已开门迎客,采买的主顾穿梭其中,挑捡侃价,热闹非凡。 他进到巴图的铺子,发现一个虎头虎脑的学徒正在看店,估计上回见过纪灵初,忙去叫人。 巴图很快就赶来,给了他一个热情的拥抱,道:“听说你干了一件大事。” 纪灵初知他指的是秽血人之事,不好意思地说:“我也是正好碰上。” “刀打造好了吗?” “还用说,把心放肚里,俺巴图一句话顶头牛。” 纪灵初闻言大笑:“那你的一句话可够肥的!” “走吧,带你去看看。”巴图哈哈大笑,手上用劲,还想像上次一样将他提溜起来。 纪灵初早有防备,运气下沉,如同钉在了地上,巴图发出惊呼,一拳擂在他的胸膛上,只觉得硬如精钢。 巴图满脸震惊,又接连“砰砰”两拳奉上,纪灵初一脸平静,眼皮都不带眨一下。 巴图张大嘴巴,似瞧怪物一般,直呼厉害。 纪灵初微微一笑,也不说话,其实是极痛的,只不过为了装那啥,强行承受了三拳。 两人来到一间地下室,巴图的压箱宝贝都藏在这里,带纪灵初过来也有炫耀的意思。 “看看这些怎么样......?喜欢就挑一件走。”巴图指着一排木架子上的武器得意地说。 纪灵初挨个看过去,看到一柄黑铁钉头锤,锤头足有西瓜大小,又瞧见一柄锯齿长刀,刀背厚如门板,最后在一对双刀前停了下来,这样的双刀他曾见荆涉长耍过,就是所谓的“比翼刀”。 这两把刀打造的非常精致,锋刃如雪,线条流畅,可以代表赤蛛族锻造技术的最高水准。 他越看越喜欢,抄起双刀来回挥舞,爱不释手,巴图脸色越来越难看,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叫你话多! 不过纪灵初最终将双刀放了回去,说道:“可惜!太轻巧了,不合我用啊。” 其实这只是逗逗巴图,知道他舍不得,巴图露出喜色,拿出打造好的短刀递过来。 纪灵初一见之下,心里凉了半截,这刀“素”得过份,直通通的,没有半点装饰,简直就是一根铁条。 “这是‘一条柴’?” “嗯。” 他将信将疑,抄在手里,感觉份量不轻。 再细看,此刀长约一尺,背脊硬朗,刀口笔直,隐有碎星流转。 他运起“七刀诀”的劲道,轻轻一挥,刀锋划过空气,带起一线银光,还算契合,这才心情好一点。 巴图瓮声道:“俺可是在刀中加了钢玉,以后绝难折断,别说俺糊弄你。” “钢玉是什么?” “钢玉就是深海寒铁,产自异域,好些年前从万乘商行手里换来的,以后估计难寻了。” 原来如此,桑大师说万乘商行是纵横诸国的超级势力,只有他们有实力把生意做遍天下。 纪灵初横持刀,以掌压刀面,刀身曲如弦月,松开手,瞬间回复原状,使劲力一透,“嗡嗡”作响。 他摸了摸鼻子,心想还行吧,就是丑了点,但也知道巴图确实没让他吃亏,自己要求的,怪得了谁? 巴图又搬来一块石头,道:“来,我帮你试试刀。” 纪灵初见石头足有一个篮球大小,散发着金铁光泽,吓了一跳,问:“这是什么东西,不会伤了刀刃吧?” 巴图不耐烦道:“试刀石啊,刀本来就是用来劈砍的,你吝惜个啥?” 纪灵初咽咽口水,暗道还是算了吧,要是毁了刀,我可没钱再买一把,就推说回去再试。 巴图也不勉强,陪了他一阵,便自顾去忙。 事情办妥,待他出来店铺,却发现不见了山猪王,不由奇了,这货像被狗圣下了降头,一直服服贴贴,心想难道跑了不成? 正疑惑不解,听到墙的另一边传来“哼唧”之声,好奇跳上墙头,就看到辣眼睛的一幕。 原来下面是一个猪圈,山猪王像个大爷似的正大嚼木薯,身旁有一头花斑母猪,围着它百般讨好。 纪灵初不清楚山猪和家猪是不是同一品种,只能感叹爱情的力量可以碾碎一切歧视与隔膜,可也不能任由它们卿卿我我,万一弄出小猪算谁的?费了老大力气才让这对冤家分开。 他走在前面,山猪王极不情愿地迈着小短脚,像在学校犯错被大人领回家的孩子,不甘又认命,纪灵初也不想骑它,感觉太羞耻了。 刚至镇口,就碰到一队车马驶来,阵仗不小,好多人在围观,于是他也退到路边,等车队过去。 驶过的马车有七八辆之多,上面载着巨大的木箱,由双乘大马拉着,碾得地面烟尘滚滚,显然载了重物。 车架上的御者俱是气势沉稳的大汉,只是这马有点奇特,周身鬃毛卷曲,赤色浓烈,头上生有骨角,和巫民的矮小山地马大有不同。 这是哪里来的土豪?纪灵初满满好奇,虽说镇上也有异族往来,可如此规模却不常见。 咦! 观望中,瞧见驶在最后的是一辆厢车,厢体华贵,朱黑镶铜,上面画有一个形似两只小翅膀的玉色徽记。 让其惊讶的正是这个图案,他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又记不起,便向前凑了凑,想看得清楚一些。 此时厢车窗帘掀开,露出一双银灰色的眼睛。 这双眼睛似笑非笑,撞上纪灵初的目光,稍一触碰,立刻发生了熯天炽地的反应。 纪灵初仿佛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万花筒之中,颠沛流转,不知身在何方。 他没来由身体一阵燥热,命门处的青色羽毛遽然发动...... 第85章 千叶手 此间不过刹那,当他意志回归,发现自己已一式“浪头槌”轰了出去,和以往不同,此拳竟有冷冽的灵力透体,直奔窗口。 纪灵初收之不及,心脏悬起,而那双眼睛只是眨了一下,随即消失,变换出一只厚实的手掌。 “咔咔咔”他只觉击中了千百层芭蕉叶子,说爽也不爽,力道用尽,整个人倒翻了过去。 还没等他明白过来,耳边传来一声狂嚎,又听到一阵“咔咔咔”,一个巨大的黑影就砸到了身上。 纪灵初被砸得懵圈,眼冒金星地抬头一看,却是山猪王。 原来这货见纪灵初扑街,上去护主,也被一掌击败,和主人成了难兄难弟。 面对突如其来的袭击,赶车的御者俱都训练有素,护着车辆,嵬然不动,下车的却是一位富态老者。 此人中等身材,面色圆润,身着暗色绸袍,右手戴了硕大的宝石戒指,有说不出的沉稳与气度。 他巡视一圈,望向地面之人,慢条斯理地用夹生的巫语问道:“你是谁,何故偷袭?” 纪灵初其实没受什么伤,故作迟缓地爬起来,脑子飞快地在转,想着真是见了鬼了,怎么办?无缘无故出手总要有理由啊,难不成说自己被人拿眼睛电了一下,这事有点难以解释清楚...... 当老者眉头渐快皱起之际,纪灵初猛地大喝一声,指着车队叱骂道:“狗贼,杀我族人,毁我家园,恨不能将尔等碎尸万段!” 这是当日圣女遇袭,怒斥铁冠壮汉的台词,他学会巫语后想起这一段,此时江湖救急,借来用用。 老者果然一愣,说:“小兄弟是不是误会了?我等乃万乘商行的行商,怎会做出杀人毁家之事。” 万乘商行? 可巧了,刚刚听了他们的名头,转眼就见到了。 纪灵初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做出大吃一惊的表情,双臂在空中胡乱挥了几下,眼神凄迷,喃喃念着:“我认错人了啊,认错了啊!” 然后一头扑到山猪王身上,叫道:“大旺,你没事吧?你不能死呀,大旺......” “你......?”老者觉着不妥,还要上前,突听车厢中传出一道温润的声音:“贾管事,没事,我们走吧。” 老者迟疑了一下,还是回到车上,下令车队继续前进。 纪灵初望着车队走远,转过头去看一直哼唧不停的山猪王,发现它还挺精神,只是两条后腿折了。 这就让人发愁了,不能走了,怎么弄? 这时看热闹的人群中过来几个街溜子,虽然是街溜子,但极热心,他们借来绳索扁担,将山猪王团团绑好,说是抬去送医。 山猪王如今在镇上也有点小名气,待遇自然不同,几人一搭手,合力将它送至一间医馆。 说是医馆也并非全然,这里其实是繇神宫下设的神祠。 繇神宫地位超然,非大事不会对外开放,平日里凡俗百姓欲求医拜神皆会来此。 纪灵初听闻葬星海白巫系十三部,以赤蛛部为首,各部均设有繇神祠,共尊繇神宫为祖庙。 这样看来,圣女的地位还是很崇高的,至少不下于一部族长。 神祠主持他其实也认识,是一个叫孙得三的抠脚大叔,以往曾打过交道,此人秃顶,想不记住都难。 严格意义上说,繇神宫上至圣女下到仆役俱算修行者,都有几分本事,这位孙主持擅长兽医,平常家畜在他手上不在话下。 但他对着恁大一头山猪有点底气不足,又碍于脸面,还是硬着头皮上前医治。 “我说小王子,族里现在吃紧,你还弄头野货来搅事,闲我不够累嗦?”孙得三一边检查,一边说话,埋怨中透着几分亲昵。 “孙叔,好歹也是条命嘛,您医好了,我以后帮您干活。”纪灵初有求于人,净捡好话说,山猪王也帮腔哼了两声。 “诶!可别叫我叔,您是贵人,当不起,干活也免了,你不向奉香婆婆告我黑状就万幸了。” 还别说,纪灵初真干过这事,不过是玩闹而已,他暗自好笑,道:“什么贵人不贵人,难道还有贱人。” “我就是呀,偏偏被抽中来当这破主持,成天琐事一堆,我是一心想着回去诵经修持,侍奉繇祖。” “您这也是帮繇祖办事啊,再说谁叫您医术精湛呢。” “算得了什么,”孙得三停下来,说:“这是中了有名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啊,你是不是遇上了万乘商行的人?” “伸手不打笑脸人?”纪灵初奇道。 “就是万乘商行的招牌功法千叶手,泄泄若叶,无穷无碧,很烦人的防御掌法。” “这个有趣,其中有什么说法吗?” “嘿嘿,说来可笑,万乘商行虽然势大,但始终是做生意的,做生意最怕起冲突,也难免有冲突,这千叶手呢,正好不被揍也不伤人,多好!” 孙得三起身离开:“你稍待,我取药就来。” “商业奇才啊!”纪灵初一寻思,顿时佩服不已,觉得这人了不得,懂得客户就是上帝,难怪生意做的那么大。 孙得三不长时间就打转回来,端来一个冒着热气的铁盆,里面尽是黑乎乎的稠汁,一股刺激的味道扑鼻。 不用介绍,纪灵初知道这是松香,他小时候还有人家用这玩意给猪蹄褪毛,那种噼啪有声的情景至今记在脑子里。 纪灵初瞪大眼睛,心想我这是给它治伤呢,并不是要杀年猪啊,您这样合适吗? “摁住啰!别让它乱动。”孙得三哪管这么多,让他按牢猪脚,用一根棕毛刷子搅起滚烫的松脂就往上面涂抹。 山猪王好不容易被人照顾一回,原本挺开心,谁知等来这个,立刻叫得比杀猪还惨。 纪灵初连忙安抚它,只听孙得三道:“其实没什么,不过是淤了血气,要想好得快些,只能拔毒了。” 他草草弄完,待松脂凝固,又用力连带猪毛一块撕下来,如此重复两三次之后,山猪王终于舒坦了,也痛得嘴角直抽抽。 效果立竿见影,松开绳索,山猪王果真一翻身站起来,一溜烟就跑了出去,叫也不回头。 纪灵初不去管它,连忙向孙得三道谢,赞其妙手仁心。 第86章 天地灵文 孙得三倍有面子,恢复了一庙主持的从容,告诉他万乘商行此次是为要紧的交易而来,后面还有一些采买,切不可得罪,否则族里难于处置。 纪灵初本来就不愿惹事,口里连连称是,告辞后唤来山猪王回往熊屋村,桑大师这段时间闭关,专注炼制青灵甲符,他不敢打扰,回房独自揣摩。 回想起在万乘商行马车前的一幕,他觉得当时灵力应激而发,必是到了某种关口,如果再加以磨合,定然能够突破。 他下定心思,一心修行,日夜体悟,久久揉炼,终于将体内这股灵力炼至收发由心。 一日晴朗。 竹林中,纪灵初脱去上衣挂在竹枝上,坦露雄健的胸膛,单手直握短刀,屏息凝气,将灵力汇集在腰部,然后引之入臂,吐气刹那,“点字诀”“切字诀”“戳字诀”已轮番迸发。 只见他腰如弹簧,腕似腾蛇,瞬间已切出九刀。 九道刀光冲到林中,犹如狂风掠过,显露出势态不一、精彩纷呈的效果,同时落叶无数,大片的竹杆被拦腰斩断。 之后他又施展“拖字诀”,短刀在掌中翻飞,或上或下,或急或缓,游龙走蛇地舞出了层层刀影。 练到酣快淋漓之时,突然大喊一声,挽了一个刀花,青蒙蒙的灵力竟透过刀锋激射而出,在空中形成一朵有形的花蕾,并急速旋转,割得空气“刺刺”作响,数息之后才砰然消失。 刀气化形! 纪灵初见之大喜,兴奋地原地一蹦,这些日子的苦功总算大有收获。 他赶紧去找桑大师,只因其曾说过,凡修炼至“灵力化形”的地步,就标志着感应境已经稳固。 此时桑大师手头之事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闻之亦喜,拿手一搭他的脉门,又惊了,却不言语,好像在斟酌。 纪灵初见状,这颗心呀,七上八下,暗想难道我又练岔了? 不过桑大师很快开口道:“你灵力尚浅,只不过太过精纯了,简直与感应境后期不相上下。” “啊!这......好还是不好?” “好是好,只是忒怪了一些,可能也是水到渠成吧。”桑大师就是有这个优点,万事不纠结。 其实之所以如此,全因“攫元”获取的灵力本比普通功法精纯三分,加上被灾星吞食,反馈回来的部分,又精纯了三分。 总的来说就是因为灾星的存在,纪灵初应得的灵力变少了,但精纯度有大幅提升,其中得失很难讲清。 区区感应境对于桑大师来说不值一提,可他却兴致大好,便教纪灵初“剖甲”。 剖甲之难远超想像,可以用神乎其技来形容,其讲究“一刀升华”,即全程不经二刀,刀势要快而坚决,不可有任何滞怠,须最大限度保持材料的天然状态,才能让甲片没有瑕疵。 还好纪灵初已经掌握“拖字诀”,勉强可以施为,经几番尝试,终于剖出一枚合格的甲片。 桑大师并不指望他能帮得上多大忙,见其掌握甚感欣慰,叮嘱他日后勤加练习,不可懈怠。 灵刀术与普通刀法不同之处在于,修习灵刀术亦是淬炼灵力的过程,他体内的灵力无时不刻都有精进,获益匪浅。 过几日,信心大涨的纪灵初又惦记起桑大师上次说所说的“点灵术”,有事没有在老头跟前晃悠,不时拿话提点。 桑大师笑言以他的程度还为时尚早,想学可以,但须先从认识灵文开始。 桑大师开宗明义指出,符箓所绘纹路其实是源自远古的“天地灵文”,这种灵文神秘莫测,具有无上威能,可以沟通鬼神先灵,调动天地能量。 以青灵甲符来说,上面其实只用到一个灵文,其奥义为“原始的石头”“牢固不可催的”“永不丧失的决心”等等。 天地灵文在牧源大陆流传万年,至于其来历,桑大师讲道上古之时有大星悬空,三年不去,大星遮蔽日月,生灵不存,神人以锥锥之,大星坠地,化为星石散落,其上天生文字,即为灵文。 纪灵初听得津津有味,却并不当真,心想这只是传说,明显不科学嘛,就当听个乐。 据传,灵文总共有三千之数,普通符师习得几个便足以自傲,天资绝顶的掌握百十之数,可开宗立派,像元符帝国天箓门的符离,据说通晓灵文五百,就敢号称“符圣”了。 纪灵初问他:“大师会多少个灵文?” 桑大师尴尬地道:“不少。” 纪灵初没继续追问下去,桑大师还要强行挽尊,说道:“呵呵!老夫的青神甲总共用到灵文九个......” “喔,大师,我去做饭。” “你小子......!” 时间飞逝不着痕迹,纪灵初几乎忘却来处,终日沉浸在修炼之中。 不辍苦练加之神秘光粒日夜滋养,他的肉身空前强大,血气冲斗,锻体境很快将要迈入淬骨境。 其体内灵力亦是如此,命门中的青色羽毛已然粗大一圈,忽上忽下,飘忽不定,离“通玄”仅有一门之隔,只差伸手那么一推了。 而他对灵力的运用愈发熟练,如今意念所至,体肤即为青光所罩,刀剑难入,水火不伤,使之攻伐,威力惊人,击石石碎,捏木成灰。 另外还发生了一桩意想不到之事,一日他修炼“攫元”,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能够内视了,就是可以用意念内观腑脏经穴。 那个瞬间,前所未见的景像在视野里展开,他看到有小人在幽暗的经脉之中狂奔,所过之处莹光闪闪,漫天的星光如箭穿梭...... 还看到气海内血色肉球正吐纳生息、命门处青羽浮潜、膻中有白狗酣睡......纪灵初神情激荡,目睹之下差点散功,心道:“好哇!你们各占各的地盘,有没有问过主人的感受?” 这时狗圣突然睁眼望过来,面露异色,说道:“你能看到?想不到真让你炼出了点名堂。” 纪灵初傲然回应:“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我堂堂男子汉,也不能总让别人罩着。” “呵!还早着呢,下次有事别喊救命再说大话不迟。”狗圣打了一个呵欠,又翻身睡去。 第87章 福伯 繇神遗落世间的珍珠啊 你是纯洁的化身,上天的宠儿 终日嬉戏,无忧无虑 你像拨开浓雾的晨日般绚烂 又似含露的花骨朵一样娇羞 曼妙的身姿 多么令人遐想 甜美的笑容 足以照亮阴霾 当小精灵扇动翅膀,森林必将随之舞蹈 倘若稚嫩歌声流淌,大山亦会深情回响 愿你畅漾于大地母亲的宽容怀抱 永远不要出现在人类贪婪的餐盘 ...... 纪灵初坐在桌边,双掌撑着下巴,像是害怕脑袋会掉下来,作为一个从地球上过来的新新人类,他喜欢听流行歌曲,对诗歌有那么一点点上头。 胖达达抒发完,一巴掌拍在他的肩上,道:“相信我,清煮即可,浇上一大勺蜂蜜,那是绝对味美呀!” “唠叨了半天,最后还不是要吃进肚子。”纪灵初心里忍不住吐槽。 趁着修炼间隙,他特意过来询问山猪的情况,顺便带了些鲜采的竹荪,谁知道这厨子见了立刻视若珍宝,一时诗性大发,就摇头晃脑地吟哦起来。 看在他是圣女亲爹的份上,纪灵初怎么都得配合一下,说:“那我有口福喽!” 结果这句又拍在了胖达达的痒处,他抓了抓脸上的杂毛,孤傲之气充塞屋宇,大声道:“那是你的造化,佳肴美食浓缩天地精华,世间粗鄙之徒岂懂其中滋味?” “嘿!胖老板诗念得再好,咱们也不愿意吃草,要的就是大口喝酒大口吃肉,你速速弄来,千万莫再忘记放盐。”一个声音突然出言调侃,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原来食肆内还有两桌,看模样应该是阿霸寨的护卫,他们脱了护甲,把刀搁在脚边,十几个人就等着吃饭,乱哄哄一片。 胖达达可不敢得罪这帮衣食父母,假意发怒道:“我几时忘记过放盐?今天就齁死你们。” 场中又是一阵大笑,看来都是熟客。 胖达达让纪灵初稍坐,先取来酒让这些人自饮,然后又去烧菜,动作倒是麻利,两桌护卫也无需招呼,一边逗笑闲谈,一边举碗大饮了起来。 纪灵初瞧着有趣,心里却在想着自己的事,他之所以专程过来,其实是为了山猪王。 这货来路不明,狗圣说要研究它,这么长时间了也没个结果,必定有古怪嘛!放在身边始终不妥,但又处出了感情,势必想弄清楚。 “听说阿霸营巡山队和冲烽军狠狠干了一架?” 这时护卫中有人问了一句话,纪灵初连忙竖起了耳朵。 “你消息倒灵通,不错,就在前几日,冲烽军探子渡河过来侦察,撞见巡山队的人,巡山队死伤不少,不过这些探子一个也没能回去。” “他们胆子不小,可安生好些年了,局面怎么就一下到了这个地步呢?” “这不是明摆着吗,族内丢了圣物,冲烽军那边襄南王也......”说话之人瞅了瞅纪灵秋,端起酒碗道:“不说了,不说了,喝酒!怕什么?怎么都轮不到你上场。” “谁怕了?有咱巫族禁阵压着,我巴不得上场,说不定运气好能干翻符人一员大将。” “哈哈,干翻不好说,但你准能喝翻他们。” “哈哈哈!” “......” 纪灵初不动声色地听完,开始有点担心,心想这动乱一起,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前途堪忧呀! 不一会,胖达达整了两桌吃食,任由他们去闹,自己端了一盘蜜汁荪丝过来和他说话。 纪灵初尝了尝,果然别有风味,不禁对他伸了一个大拇指,胖达达一愣,道:“我知道你出身西洞天,或许习俗不同,但在巫人地界千万别这么做,弄不好会被打死的。” “哦,为何?” “呵呵,你记住了,这个手势是要挑人独斗” 纪灵初不知他说的是真是假,总归记在心里,随意问了一句:“我看您也不是巫人,不知老家在哪里?” 胖达达沉默片刻,道:“唉!家在大海的尽头......” 您该不会还想吟诗吧?纪灵初以为他不愿谈及,调转话题说:“怎么样,那群山猪还在吗?” 胖达达道:“我早先去看过,还有一些,再过几日,它们应该会尽数散去。” 纪灵初道:“那就好,不枉我们大战一场!” 哈哈哈!胖达达大笑不已,又道:“不过我却发现一桩奇事。” “什么奇事?” “你还记得‘刀劈石’吧?这次去看到上面竟然布满了雕刻和图形,让人好生意外。” “哦,具体什么样的?” “应该是记述巫民先祖的一些事迹,年代久远。” “怕是前人刻下的吧?” “必定是,奇就奇在我们上次去并没有啊,而且那里曾是烧陶人的工坊,如果这些东西以前就有,早就流传开了。” “还有这种事,有意思,晚点我也去瞧瞧。” 这时,忽听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呼:“老板,酒来!” 纪灵初抬头一看,惊讶地发现,店里居然还有一人,是一个老者,身量高大,瘦骨嶙峋,半趴在角落里的一张桌上,凌散的白发间露出苍白面容,颇有垂垂老矣的落寞。 隔着几张桌子,胖达达没好气地对他说道:“没有,喝喝喝,就知道喝,喝死你!” 那人也不动怒,摇摇晃晃站起来,举着手中空杯,吟唱道:“东风借我一壶酒,半推半就已入喉。” 纪灵初立刻鸡皮疙瘩掉了一地,一天之内遇两个诗人,也怪不容易的。 老者吟完诗,“啪”地一下摔到桌子底下,已然呼呼大睡。 纪灵初张大嘴巴,向胖达达望过去,胖达达苦笑道:“莫理他,这是个烂酒鬼,说来也是一个可怜人。” 进食之中,胖达达还是多少讲了一些此人的情况。 老者叫做福如海,人称福伯。 他是有一年随商队来到赤蛛部的,好像雇了一批人要到葬星海收罗什么宝贝,不想那些人全是骗子,洗劫了他的钱财,将其丢在了龙脊镇。 福伯死里逃生,人生地不熟,简直走投无路,幸好识得巫文,又曾做过先生,便在此以教书为生,勉强糊口。 第88章 镇元柱 但福伯有一个毛病,就是嗜酒如命,除了教书之外,整日都是醉薰薰的,又穷又酸,是以无人愿意搭理。 纪灵初听完感叹,都是有故事的人呀! 胖达达说你可别学他,这老家伙就是人类失败的样板,老婆也讨不到一个。 吃好喝好,纪灵初去上茅房,出来时突地撞到了人,那人被撞倒在地,“哎哟哎哟”地叫唤。 定眼一瞧,发现竟是福伯,不由纳闷了,暗道以自己的能力,不会连门外有人都察觉不到,他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想归这么想,纪灵初还是连忙去扶,不知是不是巧合,他才伸手,手就被福伯握住了,然后他感觉自己的手在被轻轻摩挲。 “咳咳!”他强忍着没一把甩开,将其拉了起来,道:“您没事吧?” “无事,无事,老而朽矣,还是年轻好,肉身坚实,内有甘泉啊......”福叔脸上不知是真醉还是陶醉,反正是挺开心的。 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纪灵初全身发毛,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暗骂你个老玻璃,赶紧夺路而逃。 福伯在后面呵笑不已...... 从食肆出来,纪灵初直接去往红泥盆,却将山猪王留在了外面,生怕山猪们又旧情复燃,东山再起。 盆地内确实还有零星的山猪,已然不成气候,此处食物缺乏,时间一长它们肯定要回归来处。 来到孤岩下面,他绕着走了一圈,发现岩石约摸六丈方圆,数层楼高,在这片低洼的红土地上如同鹤立鸡群,与四周环境迥异。 此石被一条平滑的直线一分为二,缝隙仅能单掌插入,宛若刀劈,难怪被叫作“刀劈石”。 正如胖达达所言,岩石上下刻满了图案线条,大篇幅表现了一群赤身裸体的人在开山辟石、搬运劳作,也有持戈围猎、进食、祭祀等场景。 纪灵初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瞧着瞧着觉得有些眼熟,记起有些图案在繇神宫前的石幢上也曾见过。 他感得两者之间必有联系,于是决定去问问号称繇神宫“小灵通”的花藏。 谁知他找到花藏,却罕见地看到男孩独坐在宫前露台上,偷偷抹着眼泪。 纪灵初甚是好奇,心想什么事情能让这个无忧无虑的小家伙如此伤心?于是轻轻坐在他的身边,向其询问。 花藏擦干泪水,左右不肯说,在纪灵初的再三追问下,他才道出实情。 原来花藏甚爱吃鱼,隔几天就会到镇上的剁鱼街去看看有没有新鲜的鱼获,他也在剁鱼街的渔户中间极受欢迎,有什么好货必定会给他留着。 可当他昨日再去,情况发生了极大的变化,却无一家渔户肯卖鱼给他,更重要的是,竟然有人叫他“巫奸”。 说着说着,花藏忍不住再次哭了出来。 啥?......巫奸!这个指控对一个小孩不免有些过分,纪灵初问道:“谁这么叫?” 花藏鼻翼抽动,道:“是鱼肠,我以前叫他阿鱼的,他是剁鱼街的老大,他说我不配吃他的鱼,让别人也不许卖给我。” “呵呵!”纪灵初感觉有些好笑,又问:“他干嘛这样?” “他说我和符国来的小王子,就是纪子大哥你勾勾搭搭,欺负赤蛛部的人,将来也一定会出卖攸巫族。” “那你会不会出卖攸巫族?”纪灵初摸着他的头。 花藏一挺胸,大声道:“不会!” “就是呀,那你还伤心什么?为一个傻子生气的人岂不是更傻。” 花藏这才破涕为笑,纪灵初趁机问他刀劈石之事,花藏摇摇头,说是不知。 在他的唆使下,男孩带他去请教圣女。 圣女伤势已然恢复,此时正在繇神像前静坐冥想,听了纪灵初所言,亦是惊讶,表示想去看一看。 纪灵初领着二人又回到刀劈石前,圣女见之震憾,伏地行了个大礼,然后一掌拍在上面。 岩石表面一闪,泛起一阵土黄色的光晕,其后有数百个巴掌大的奇形文字逐个点亮,维持了半炷香的时间,最终消于无形。 圣女面色肃穆,说:“果然如此,此岩曾被前代圣女施以神术,遇到同源必有共鸣,刚才这些文字应该就是失传已久的‘上古繇文’了,可惜我身为繇神侍女,竟一个也不识得。” 静默了一会,她又沉声道:“千年以前,攸巫族碰上绝世浩劫,败于符人之手,圣公麻矶怜悯族人悲苦,耗尽心血在葬星海布下九百九十九根‘镇元柱’,结成‘九天十地阵’,赤蛛部也有一根。” 纪灵初略略吃惊,说:“难道就是这......” 圣女摇摇头,纪灵初自作聪明道:“我知道啦,当然是在繇神宫。” 圣女明白他的意思,道:“那只不过是仿制品,相去甚远。” “那这又是怎么回事?”纪灵初指着刀劈石道。 “据说当年为炼制镇元柱,先辈以一座天外飞石为基,削山为柱,点石化金,此岩当为余下的一部分。” 纪灵初张大嘴巴:“你是说那根镇元柱是从这上面截下来的?” “正是,本族镇元柱为一方阵眼,非比寻常,只闻潜于阴阳相隔之间,已数百载不露形藏,”圣女感慨道:“岁久月长,多少秘辛付诸焦土残垣,想不到我能亲眼一见。” 纪灵初不由感慨巫人先民是何等坚毅顽强,才能造就这样的惊天伟绩。 同时他推测应该是上次胖达达施展“聚沙成塔”之术,破坏了巨岩表面,才让石刻显露,否则永远不会为世人所知。 “那就是古代遗迹喽,你们应该好好保护,说不定有人愿意花钱来看。” 圣女知道他喜欢胡言乱语,白了他一眼,道:“一切与镇元柱有关的都是隐秘,这里既有神术护持,我也会让人看顾,你这次做得很好。” “嘿嘿,可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你爹也出了不少力哦。”纪灵初暗自想,一脸满足,却有些担心桑大师知道后会骂他,这爱管闲事的臭毛病看来是改不掉了。 第89章 剁鱼街 次日,繇神宫即派人驻守红泥盆,剩下的山猪俱被驱赶干净,胖达达之事算是彻底得到了解决。 为此,胖达达非要请纪灵初大吃一顿,以示庆祝,纪灵初当然不拒绝,年轻嘛,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再去时,店里叫木薯的伙计回来了,胖达达做起了甩手掌柜,两人没了后顾之忧,开怀大饮,皆都醉倒。 当他醒来时,夜已深沉,除了他自己,趴在桌子上的还有胖达达和福伯。 “诶......!他什么时候上的桌,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纪灵初揉着脖子,自言自语道。 对面的福伯应声抬头,口吐酒气道:“呃呵,说来惭愧,你和达达老板盛情难却啊。” 纪灵初吓了一跳,心想见了你的鬼,我是肯定不会的,目光落到胖达达身上,这家伙睡得跟死猪一样,伸手去推,毫无反应。 福伯道:“由他去吧,他很多年没醉过了。” 纪灵初道:“酒也喝过了,您还不回家?” “家?”福伯开始絮絮叨叨,喋喋不休...... 讲着讲着,胖达达身体突然冒出朦胧的光辉,而且越来越盛,纪灵初眼睛都看直了,福伯却似若未觉,继续痛述家史。 还有更离谱的事情发生了,从胖达达衣领里“哧溜”钻出一只拳头大的小老虎,蠢萌蠢萌,好像是面泥捏成的。 光芒就发自小老虎身上,它一下跳到桌子上,摇头探爪,如同耍宝。 “欸!欸!欸!你快看,快看。”纪灵初指着小老虎叫道。 “看什么?”福伯一脸疑惑。 纪灵初抬头道:“你别开玩笑了,老虎啊,桌子上。” 当他移回视线,小老虎却消失了,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福伯笑笑说:“酒还没醒吧。” “不可能,我又没醉。”纪灵初愣住了,敢对天发誓,他真的看见了。 福伯道:“没醉你起来走两步。” 走就走!纪灵初急于证明自己,“腾”地站起来,没走两步,就感觉脚一软,摔在了地上。 “哎呀,我就说吧,是你眼花了。”福伯嘴里念叨,要过来扶他。 纪灵初大叫道:“你别碰我!” 这时,伙计木薯从厨房中出来,看到这个情景,赶忙过来收拾烂摊子。 他好言劝走了福伯,又去给两人打水擦脸和弄醒酒汤,忙前忙后。 说来也怪,福伯一走,纪灵初的腿脚立刻就好了,只是很想骂人。 回到熊屋村后,纪灵初消停了两天,又出现在了龙脊镇,这次他是要去剁鱼街走一趟。 剁鱼街在望犀河流经镇子的码头边,今日风大,他迎风而行,带着一丝“杀气”。 纪灵初沿着河边走,一旁的房子矮小潮湿,想来这一带的居民皆都贫苦。 他一个生面孔到此,还是很显眼的,好在大家都忙于手中活计,只是好奇,并不至于让其感到尴尬。 正当他松了一口气时,突然传来一阵调笑声,原来是一群大姑娘小媳妇聚在河边洗衣服,俱望向他,对他评头论足。 “哟,哪里来的小哥,好生俊俏!” “就是呀,这皮肤白嫩滴。” “该不是你的相好吧,都找上门了。” “敢说我?我看是你这个小蹄子发浪了吧。” “哎哟哟,小哥脸红了,你们别吓着人家。” “......” 还有位大婶捉起一个水灵少女的手,粗着嗓子喊:“我说后生,瞧瞧这个妹子咋样?就别走了,留在咱们这里做女婿吧!” 少女撒娇不依,纪灵初额头冒汗,加快脚步,落荒而逃,身后的笑声像一阵风,带着渔家人的纯朴和火辣。 往里走,人渐多了起来,短短一条街上,全是卖鱼的商户,地面湿泞,浓烈的鱼腥味直冲鼻端。 稍一打听,他走到鱼肠的摊位上,这位剁鱼街的扛把子确实够义气,将好的位置给了别人,自己窝在巷尾。 首先入眼的是门口几个大缸,水花四溅,有不少大鱼露头,又看到一串串鱼干用草绳穿着挂在棚子下面,然后瞧见有人蹲在地上杀鱼。 这人既年轻又酷,身穿短裤短衫,露出一条胳膊,上面尽是刺青,色彩斑斓,如同一条花蟒。 他杀鱼的手法相当独特,手中捏着一片薄薄的小铁片,眨眼之间就处理好一条鱼,可谓惊人。 纪灵初是为解决花藏之事而来,见状就站在边上观看,直到他杀完最后一条,才开口道:“小兄弟,帮我挑一条新鲜的。” “我的鱼都很新鲜,但不卖给符人,”鱼肠抬起头道:“符国来的小王子,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呵,花藏不是符人吧?” 鱼肠道:“他帮着符人欺负自己人,也是一样。” “你哪只眼睛看到啦?” “哼!全族的人都知道你打败了熊拔,他还和你打得火热,不是吃里扒外是什么!” “那是熊拔挑衅在先,而且我与他一战光明正大,怎么能说是欺负。” 鱼肠闻言一愣,道:“谁知道你有没有使诈,你想给花藏出头,要打赢我才行。” 纪灵初还真不怕他,笑道:“打可以打,但你要管我一顿饭,吃饱才有力气。” 鱼肠冷冷一笑,也不拖泥带水,立马叫来人给他照看摊位,又从水缸里抓了两条白鳞,就领着纪灵初钻进一条小巷子。 七弯八拐之后,他们来到一个破旧的院子,里面有三间房,灶台就搭在院子里。 进了院子,鱼肠自顾自地开始做饭,他将白鳞去骨切成薄片,用竹箕装着,又随便在地上摘了一把嫩叶,和几样不知名的果实一起扔进陶盆中捣烂,算作是秘制调料。 纪灵初目睹了整个过程,正犹豫这顿饭还要不要吃,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叫道:“阿鱼在家吗?” 他面色一变,心想难道......! 随后门外探进来一个脑袋,果不其然,正是老酒鬼福伯。 这家伙阴魂不散的吗?纪灵初大感无语,却见鱼肠开口道:“你怎么又来了?” 第90章 刺剑术 福伯不请而入,问:“上次说的事考虑好否?” “不用考虑。”鱼肠扭头就进了屋子。 福伯有些窘迫,对纪灵初道:“纪子也在。” 纪灵初对其抱了抱拳,暗道还真不能小看此人。 他自上次申明弃王子身份不用后,花藏及老族长等人就当没听见,仍是一口一个“小王子”地叫,一点不尊重当事人的意愿。 而福伯能知道这件事,说明其并不像外表看上去的那般无能,或许这是一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鱼肠又走出屋,拿了一坛酒,招呼纪灵初在灶台边坐下,倒酒准备开吃。 福伯跟着过来,叫道:“且慢,稍等片刻。” 他钻出门去,真的仅过片刻就回来了,手中捧着一块大冰,气喘吁吁地说:“吃鱼生不冰镇可还行!” 纪灵初和鱼肠极为惊奇,实在想象不出这冰块从哪里弄来的,不过为了不显得见识浅薄,两人均保持沉默。 福伯一边拿压锅石将冰块敲碎,一边讲道望犀河经常会带来深山中的坚冰,弃之不用实在可惜。 他将碎冰全置于竹箕中,顺势坐了下来,请他们品尝,搞得好像他是主人似的。 鱼片冰镇之后果然味美,佐酒更佳,两个年轻人还好,福伯吃相甚是不堪,如同数月没闻过肉味一般。 “听说您当初来此地,是为了寻找宝物,到底是什么东西?”纪灵初忍不住问道,对他的过往实在好奇。 “老夫找的可不是东西,乃是一门剑法,说给人听,可无人信呐。”福伯微微醉,摇头晃脑。 “剑法么?不稀奇啊,为什么没人信呢?” “哎!怪只怪这剑法生在树上。” 生在树上?纪灵初一愣,问:“咋生?” “看!你也不信对吧,任谁也不会想到树叶上面竟能长出剑法。” 纪灵初隔着衣服摸了摸怀中的玉扳子,心想莫非和“万象溯源”的情形相似,便道:“是有人刻上去的?” “什么刻上去的,天生的。” 这.....!纪灵初实难理解,一旁的鱼肠嗤之以鼻,道:“莫听穷酸胡言,赶紧吃,一会连渣都不剩。” 他也觉得此事太荒谬,道:“您又不习武,要剑法干什么?” “并非老夫需要,原有个学生痴迷剑道,不想他后来弃武从文,白忙一场。” 纪灵初自然不肯信,笑道:“那最后找到没有?” 福伯道:“找到了啊,这不是看着阿鱼有天份,准备送给他。” 鱼肠发怒道:“你再提此事,我就将你扔出去。” 福伯知道这小子绝对干得出来,忙闭上嘴,专心对付鱼肉。 纪灵初喝完第二杯酒,起身对鱼肠道:“吃饱了,来吧!” 鱼肠天天吃鱼,早已腻歪,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从灶膛中摸出一把牛耳刀,说:“我们巫人的规矩是死伤自负,不兴二话,你晓得吧?” 纪灵初现在已把自己看作修行者的一份子,并不掏刀,亮出拳头道:“知道。” 鱼肠单膝跪地,一个前滚翻,牛耳刀捅向对手的肚子,这是市井泼皮的惯用招数,但他使得极漂亮。 纪灵初想瞧瞧这人的本事,往后一退,岂料鱼肠收放自如,这刀改为撩阴,人似流影擦过,志在“杀鸡取卵”。 纪灵初自恃炼体有术,可也不想这种地方中刀,赶紧再闪! 那家伙却像狗皮膏药一样,陡然加速,扎向他的后脑。 真是出乎意料的难缠,他感觉自己托大了,稍一分神,脖子上就挨了一刀。 “身法还有待加强啊!”他心中叹息,索性站着不动,任由施为。 却说鱼肠一招得手,发现如击铁石,急切之间又连刺数刀,均分毫不进,惊而远退。 “我没使诈吧?”纪灵初笑吟吟地看着他。 鱼肠脸色铁青,继而脖子、双手、臂膀也变为铁青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强烈的金锐之气。 这时,正独享大餐的福伯出言道:“嘿,破甲神通!老夫没有走眼,正适合刺剑术,阿鱼你还是再想想,条件好谈嘛。” 哼!鱼肠极为不屑,再度扑上来,牛耳刀染上一层灰芒,发出尖啸,似已突破音速。 寒光一闪,纪灵初也挥刀而上,他一听这神通那神通的就很头疼,不敢怠慢。 纪灵初以“戳字诀”对攻,瞬间对刺百下,牛耳刀锋锐逼人,有切肤之痛,让他毫不怀疑其能穿透自已的身体。 然而鱼肠只凭神通,无法持久,之后被纪灵初一个“拖字诀”将刀带走,在刀势的压迫下,他一下跪在地上。 纪灵初收回短刀,认真地说:“如果你认为自已错了,希望你向花藏道歉,就这样,我走了。” 他走出门去,听到福伯在里面说:“我就说嘛,天赋固然强,还须善用,只要你答应,刺剑术就是你的,如何?” 鱼肠不答,兀自叫道:“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的刀够快够狠够利,为什么赢不了他?” “愚不可及,非是快慢的问题,乃思维所致,如果你不作彻底的改变,永远不会是他的对手。” “我不信。” “相信我,‘刺剑术’天下仅有,你若练了,定能胜他。” “呸!我不需要,快滚。” “别犟了,只要答应我,我便帮你。“ “穷酸鬼,想占我便宜,我杀了你。” “哎哟!我走,我走,别动手......” 纪灵初哑然失笑,走了没几步,就见福伯慌慌张张从身边跑过,比兔子还快,心想这位真是色胆包天,专找帅哥下手,遂轻声调侃道:“赖蛤蟆想吃天鹅肉,哥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男人!” 此言一出,福伯差点摔倒,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 且不去管他,纪灵初一身轻松往回走,刚进大门就被桑大师导逮住了,老头皱眉道:“又去打架啦?” 纪灵初道:“没有啊!哪有。” “还说没有,身上沾了金庚之气,当老夫是瞎的。” “嘿嘿!和人切磋了一下,只是切磋。” “别怪我没提醒你,被金庚之气所伤,伤口难以愈合,极其麻烦的。” “这个......!我知道了,您用过餐没有?” “别想蒙混过去,这些天你就在屋里待着,好好用功,哪里都不许去。” 第91章 布谷鸟 又过了数日,青灵甲符终于炼制完成,桑大师唤来纪灵初,吩咐他务必亲自交到族长手里。 纪灵初将百枚符甲置于一只竹篓内,然后背着竹篓赶到阿霸寨求见老族长,却守卫被告知老族长这会儿去了军营,他问了方位,又只身前往。 阿霸营驻扎在五郎沟,路上风光秀丽,迎面微风吹动纪灵初的发梢,其脸庞少了一分娇嫩,多了几分坚毅之色,浑然忘却了自己曾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都市人。 到了地点,他站在高处山梁向下俯瞰,见到一条巨大的沟壑。 沟壑中段边缘,盘踞着一座气势恢宏的矩形军营,俨如一头原始巨兽,岿然不动地凝视对面的幽深茂林,它们之间有近千米距离。 军营前布有大量拒马弩车,其内旗帜飘展,刀枪林立,隐见人影晃动。 纪灵初用脚在山猪王腰间轻轻一碰,山猪王抖了抖猪蹄,猛地冲了下去。 军营门口有两座哨楼峙立,下面木桩般站着数名披甲守卫,他们肩头斜背木弓,手持长枪,悍勇十足。 他还没靠近,守卫就大声喝止,问明其来意,方去禀告。 未多时,营门大开,从里面急急冲出一群兵士,将他围在中间,领头者抽出长刀,厉声喊道:“拿下!” 他不明状况,一下慌了神,心想我这是抵抗呢,还是抵抗呢? 这么稍一犹豫,就被人家真的拿下了。 这些人逮惯了野兽,下手那叫一个凶残,竟采用“四蹄双飞”的捆法,捆好之后就用长枪挑着,大摇大摆地就回了军营。 纪灵初隐约觉得好熟悉,这不是天蓬元帅在西天路上经常碰到的么? 想到这里,却看到山猪王趁乱“哼哧哼哧”地逃走了。 军营内并没有原本想像中的那般冷峻肃杀,亦不见兵士操练,不过仍是军纪严明,行止有序,所遇人等皆甲胄分明,看到他被抬进来,并无敢上前围观的。 这帮人将他抬到一间大屋前,就放地上不管了,倒是没动他的东西。 纪灵初经历两界,还是首次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不由暗暗叫苦,不知哪桩事事发了。 过了一会儿,出来两个人将他拎进里面,扔到椅子上,然后又走掉了。 纪灵初扭动身体,快速地扫视了一眼,发现此处布置得极为阴森,白日燃灯,四壁挂满兽头,狰狞恐怖,让人莫名产生不安的情绪。 屋内设有高阔卧榻,由骨骸垒成,散发着惨白幽光,其上铺了整张异兽毛皮,双头九尾,莹莹生光。 榻边架子上摆有一排水晶瓿,浸泡着糊糊的肉团,看过去有心眼肝肺、脑肠肾髓......还有一个条状物,估计是玩意儿,因为长度不像话。 靠!死球了,妥妥的小黑屋呀。 此间主人必定对座下异兽恨之如骨,否则怎么会拆其骨,寝其皮,泡其鞭呢? 这种事可不是正常人能干出来的......还是逃吧!要是碰上像开膛手杰克或电锯杀人狂这样的变态,就没机会了。 他心念急转,刚要挣断绳索,门口出现一个圆脸青年,进来目不视人,大马金刀往卧榻上一坐,“唰”地抽出一把短刃插进面前的木案,抬抬眼皮道:“敢废话一字,就将你剁了喂狗,报上名来。” “你爷爷!”纪灵初也被弄得火起。 “放肆,”圆脸青年一拍木案,道:“知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 “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还敢嘴硬?” “我没话和你说,荆布呢,让他出来见我。”纪灵初索性闭上眼睛。 荆布就是荆涉长,上次喝酒时互有通报。 “你认识九天巫神也不管用,荆布贻误军机,已被禁足了,自身都难保,顾得上你呀。” 那人抽出短刃逼了过来:“ 你就说吧,想怎么死?” 纪灵初睁眼瞧见这家伙猖狂的样子,犹豫着要不要给他来个满地找牙。 不过他明白,自己如果真这么干,就算侥幸逃出军营,赤蛛部也不用待了。 “住手!” 这时从外面龙腾虎行地走进一个老者,身材绝高,满头赤发,脸上肌肉如碎岩嶙峋,一道狮子鼻霸气冲天,一目怒睁,光似利剑,一目已眇,皮肉萎缩。 圆脸青年看到老者进来,慌忙从榻上下来,低头行礼:“涉首,您回来啦。” 此人正是如雷贯耳的阿霸营涉首:纳真棉。 纳真棉人称“布谷鸟”,其人雄武决断、强悍凌云,纪灵初从荆布双口中听说过他的事迹,面对这等发坟绝户之人,心中难免紧张,赶紧的坐端正了一些。 “他为送军备而来,不可无礼,”纳真棉沉声说道,然后如电的目光在圆脸青年身上停留数息,接着问:”柏石头你能耐了,凡事都敢插手?” 此人额头冒冷汗,喏喏回答:“我也就吓吓他。” “为何?” “这......”圆脸青年欲言又止,索性凑近纳真棉的耳边低语了起来。 搞什么?纪灵初心里纳闷,纳真棉脸色越来越难看,最后对他说:“我知道了,你先下去。” 他刚要走,纳真棉道:“看你对荆涉长有诸多不满,等他受完军法,就安排你们两人决斗,痛快地把恩怨了结一下。” 圆脸青年听了,眼角直跳,干笑两声,连忙走了出去。 他走后,纳真棉上下打量纪灵初,脸色古怪,说道:“你果真干的好事!” 纪灵初本来就有一些秘密,被他瞧得心虚,硬着头皮道:“前辈,到底所为何事?” 纳真棉道:“前些日子你是不是救过一个女娃,听说是抱她回来的?” “是啊,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一个清清白白的女娃让你抱过就算啦?”纳真棉也一掌拍向木案,这下却把好好一张木案拍碎了。 他被吓了一跳,暗道这些人都是什么毛病,这种事很要紧吗? 纪灵初胸闷不已,试着讲道理,说:“这也要分情况吧,如果在战场上,是不是应当事急从权呢?” 第92章 鬾木阵 纳真棉呵呵一笑,道:“你说的对,但如果女娃介意,你就要给个说法了。” 女娃介意......当时可是她主动求救的,现在找我要说法?这他娘的上哪里说理去! “好人难做呀,你当我想抱......”纪灵初小声嘀咕,那个委屈呀!买块豆腐把自己撞死的心都有了,纳真棉似笑非笑地盯了他一眼。 被老头独目这么一瞥,他浑身像被毛毛虫爬过,还要努力维持面部谦和,心里埋怨这家伙也不戴个眼罩遮遮。 “小子胆子挺肥!”纳真棉目光如錾,从头扫视到脚,视线落到哪里,哪里就仿佛被凿得支离破碎。 纪灵初体内灵力立刻有了反应,皆如剑竖立,直指来犯之人,与凛凛目光相抗,“噼里啪啦”闪烁起一串串火花,就如同在冬夜里脱下一件毛衣。 纳真棉讶异非常,伸出钢铸般的枯手摸了摸他的胸口,纪灵初惊怒之下向后仰避,谁知用力过猛,生生压垮了身下的椅子,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头桀然大笑,声如撕夜,真有几分布谷鸟的味道。 他蹲下,面孔相对,道:“灵体双修?军中注意你好久了,不过没有人和我说,在老子眼皮底下有这么一个有趣的小家伙。” 这时又一老者走进来,却是老族长,他看了一眼纪灵初,却视若未睹,道:“不是要去巡查么?” 纳真棉“嗯”了一声,对纪灵初说:“你就在此好好想想,要如何交代。” 纪灵初赶忙大叫族长,老族长走到他身边,他面上一喜,心想还好有熟人。 谁知老族长只是提起竹篓,附赠一句:“儿女情长,这种事我可管不了。” 两个老家伙刚离开,又有一个身影偷偷摸摸地钻了进来,看到她,纪灵初不禁老脸一红。 此人自然是他从溶洞中救出的小姑娘,此刻并未披甲,身穿巫人传统的细腰花边麻裙,头发刚洗过,散发着淡淡清香,像极了可爱的邻家小妹。 她见到纪灵初,脸上也是飞起红晕,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帮他解开了绳索。 当纪灵初站起来,厚实的胸膛起伏,她不由手足无措,不敢直视其目,轻声说:“跟着我!” 纪灵初也不知要说点什么才好,默默地跟在她身后,避开一众守卫,由军营侧门悄悄地溜了出去。 小姑娘一直将他送出山头,有些羞涩地说:“就送你到这里啦,你也莫要怪石头哥,他以为你欺负我了,他喜欢我,但我......哎呀!我叫纳真香,你快走吧。” 小姑娘如小鹿般轻快地跑回军营,留下纪灵初独自发呆,心想:“都是些什么破事啊,我到底在干啥?” 然而他身上突地一紧,感觉被人注视,抬头发现纳真棉站在一个高高的山坡上,好像在冷笑,独目如鹰,似乎想隔着千山万水一巴掌拍死自己。 他亦不甘示弱,冲其摆了一个剪刀手,之后头也不回地溜了。 山坡之上,老族长和纳真棉并排而立,纳真棉皱眉道:“这小子古里古怪。” 老族长呵呵笑道:“有人该伤心了,长大的百灵鸟终究有一天会飞走哟!” 纳真棉道:“你见过我伤心么?” “对,你的心是石头做的。” 过了好一阵,纪灵初才想明白 ,肯定是纳真棉故意他们走的,不然怎么可能就这么轻易地逃出来呢?那是戒备森严的军营好吧! 不过呢,爱咋地咋地,老家伙你爱怎么想怎么想,总之青灵甲符我已经送到,下次我是打死不会再来了。 他吹响口哨,不一会山猪王飞奔而至,靠过来左蹭右蹭,想让纪灵初挠痒痒,完全忘记了之前它无耻地逃跑了。 “好的不学,学了一身狗尿性!”纪灵初骂了一句,骑着它返回。 本来一路顺畅,可在经过一片木薯田时,山猪王突然变得极其兴奋,一头就扎了进去。 这货跟饿疯了似的,刨出木薯就开吃,嚼得白沫横飞,纪灵初大叫:“别吃,别吃,要赔的。” 山猪王充耳不闻,不管不顾,放开了肚皮,一路闯一路吃,似乎想将后半生的木薯都吃掉。 时间一长,纪灵初渐感不对劲,这片田地好像也没有多大,怎么会一直走不出去呢? 再去瞧山猪王的眼睛,他猛地警醒,因为那里竟然透着两团绿光! 就在此时,木薯田骤然变暗,异变突起...... 天空为乌云笼罩,闪电在云隙里穿梭,在明灭交替的电光中,数千只巴掌的怪薯从泥土中钻了出来,然后摇摆着长满尖牙的脑袋和纤细的四肢,蹦蹦跳跳地向他飞扑过来。 纪灵初瞳孔收缩,对着当先一只一拳击出,这只怪薯被打成稀烂,竟然有一部分黏在手上。 他甩了两下甩之不脱,又有几只怪薯赶到,只好侧身横扫,将它们击碎,然而腿上也挂上了薯泥。 “什么鬼?”他大骇,想要拔脚逃跑,但为时已晚,大量怪薯纷纷像兵乓球一样投来,瞬间将之“淹没”。 纪灵初尽力闪避,拳脚齐出,只见怪薯尖叫,薯泥纷飞......随着时间越久,他的身上越沉,到后面手脚已不能动弹,竟被生生黏在地上。 这还不算完,仍有不少怪薯还在向上层层堆叠...... 当一切平静后,纪灵初至肩膀以下俱被埋在薯泥堆里,不远处还有一个更大的薯泥堆,那是属于山猪王的。 “咯咯咯”一阵阴笑响起,三条人影围了过来,一人道:“竟敢坏本门大事,让你死在‘鬾木阵’下,算是苍天眷顾。” 另一人对其他人说:“我检查过了,那头山猪无用了,师傅注入它体内的怨气已经被人拔除。” “什么?拔除怨气!这倒是奇了,除非修炼过怨典,否则万无道理啊。” “诶,不可妄议,小心师傅迁怒于你,先杀了他,回去交差就是了。” 第93章 老师 纪灵初如陷泥潭,身体着承受巨大的压力,他看向这三人,猜测应该是大巫门下,艰难地问道:“各位大哥,我一个外人,能破坏你们什么大事?” 一人咬牙切齿道:“哼!你还叫屈,你做的事死不足惜。” “红泥盆你去过吧?刀劈石之事是你所为吧?不说这两年的心血,咱们三个仅为收罗那群猪憨蠢货就花了大把力气,现在全让你小子搅了!”这人怨恨不小。 “什么跟什么呀,把话说清楚。”纪灵初一脑袋糨糊,他本以为他们是为给漆欢报仇而来,没想到另有其事。 另一个不满道:“你们废话真多。” 三个巫门弟子就要动手,突然瞧见一个异物从纪灵初的胸口慢慢浮现,外形像狗,不禁又惊又奇。 但此狗毫不理会他们,叹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某人是不是要帮忙啊?根据合同第三条第八小节,在危急关头,我有义务帮你,你叫声大爷就行。” “大爷......?”纪灵初微微苦笑:“不用吧!” 说完一道寒光遽然绽放,身上的薯泥被纷纷弹开,在漫天飞扬的薯泥之中,一朵青色花蕾急急升起,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将面前三人一刀割喉。 待刀光落下,纪灵初道:“切字诀!” 然后收刀入怀,又道:“还有拖字诀!” 狗圣眼睛瞪圆,久久无语,说:“还是你装逼厉害。” “那三个人死后呢,满地的薯怪就化为了一地烂泥,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这是纪灵初在给桑大师讲述薯田的一幕,桑大师道:“‘鬾’,小儿鬼也,‘鬾木’即附身草木的幼魂,并不罕见,也不常见。他们能收集这许多,不知掘了多少坟,造了多少孽,这在巫门中也是禁术,死在你手,当是罪有应得啊。” “哦!”纪灵初少了一些心理负担,又问:“他们所说的‘怨典’是什么?” “这是漆公从巫神殿求得的巫法,倒非禁术,却极难修炼。” 桑大师道:“此法须祭炼一尊怨偶,日夜以自身怨气供养它,使其不断壮大,怨偶养成后威力极大,能分化分身,以怨气伤人,当日我与漆公一战,想必你也见到了。” 纪灵初道:“我见到了,以三敌一,确实厉害。” “嗯,但也不全是好处,此法一旦修炼,就没有回头的可能,必须一直供养怨偶,如若满足不了,就会反噬其身,可以说终究是自寻死路。” 纪灵初闻之咋舌,点头道:“我很好奇,漆公是什么境界,竟能在您手里不败?” 桑大师笑道:“你少给我戴高帽子,虽说他有巫族禁阵相助,占了便宜,但本身还是很强的,只不过与我等玄师路数不同。” 桑大师耐下心来给他上了一课,原来漆公既为大巫,修炼的自然是巫术。 巫术源于人之初始,门类参杂,巫师通鬼神秘咒,操纵万物,诡秘非常。 若讲境界,巫术也可分为九个等级,分别是蛮徒、蛮师、咒师、大巫、祭祀、上师、大司命、巫王、巫祖,实际上巫王是巫门最高修行者,巫祖则只见于传说之中。 漆公修为对应大巫之境,但其战力不拘一格,并非所有大巫都似他这般能打,当然是他修炼怨典的缘故。 而纪灵初杀掉的几个应该只是蛮师境界,否则换了咒师,正常来说耗都能耗死他。 纪灵初听完又产生一个疑问,问道:“不是说还有巫神么?” “巫神不世间行走,自然不在此列。” “难道真的有神?” 桑大师幽然道:“或许有,不过我等炼气士可不信这些,只信强与不强,有一口气在就要改天换地!” 纪灵初暗暗揣摩这句话,越品越觉得有味道。 过了一会儿,他又道:“ 巫门帮人信奉巫神,脑子不正常,莫名其妙说我坏了他们的大事,实在是冤枉得很。” “呵呵!或许你无意撞破过人家的布置,以后尽量少与这些人照面,不过他们若敢胡乱伸爪,斩掉就是。” 他笑了,说:“老师,我发现您有时候真的很霸气,不对,是霸道!” 老头不禁哈哈大笑,道:“老夫生于玄门世家,虽不成材,霸道还是传承了一些滴。” 纪灵初也跟着大笑,之后打蛇随棍上,就要拜其为师,经此一事,他决定给自己找一个现成的靠山。 桑大师却摇头不允,并说非是不能一师二拜,而是......他沉默了片刻,说了一句很奇怪的话:“拜我为师,可能无法为你带来荣耀。” 纪灵初理解不了,但他脸皮厚,鬼点子又多,便道:“要不然我以后叫您老师。” 桑大师只知道有师傅、师尊、恩师,从未听说过老师一说,问:“何为老师?” “三人行,必有我师,老者为师,故称老师。”纪灵初憋住笑。 “嗯,前两句极对,后两句嘛,没这样的道理。”桑大师也不好糊弄。 “您别那么认真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凡事都要认真......算了,反正你也听不进去,那你以后就叫我老师吧。” 纪灵初大喜,深深鞠了一躬。 回到房中,纪灵初其实难免有些失望,因为这位大师还是未能完全认可他。 但他也明白,桑大师一直以来的关心并无虚假,虽然唠叨了点,却始终是出于爱护,这让他想起一路上所遇见的各色人物,其中还是好人居多,让他的心始终不失柔软。 深夜微冷,明月不见,黯星相伴,有些封存在内心的记忆再度涌现,同学的欢笑、爷爷的面容、铁树倒在怀里、还有她......一桩桩,一件件,虽抑不止,他的眼角湿润了...... “哎!打住,打住,”狗圣此时钻了出来,鄙夷道:“这人呐,过不得好日子,但凡顺利一点,就开始矫情。” 纪灵初被打断,相当不满,道:“什么矫情,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哼!人类其实差不多,一撅屁股,多半是要拉屎。” “这你也知道,我说你是不是在偷听我说话?” “你想多了,我哪里有这个闲工夫。” “那你整天暗戳戳在干什么呢?” 第94章 ‘永恒印记 “我在干什么?当然是未雨绸缪,你知不知道现在危机四伏,”狗圣不自觉地舔了一下爪子:“危机四伏啊,同志!” 纪灵初直想捂脸,问:“什么危机?” 狗圣道:“要命的地方多着呢,只是你心大,安于现状,早晚要出事。” “有什么办法,外面什么情况也不了解,不如走一步看一步。” “话是没错,”狗圣道:“ 但要有长远规划,赤蛛部不太平,我们要多做几手准备。” 纪灵初默默无语,他也知道巫人和符人的战争一触即发,还有什么“爆龙”来袭,都是会殃及性命的大事。 “你不会是看上繇神宫那个小娘们了吧?我跟你说,千万不能儿女情长,你可是有任务在身的。” “别瞎说,我没有。” “没有就好,还有关于那头肥猪的事我要给你讲一下。” “它叫大旺!” 狗圣的脸抽搐了一下,继续说:“ 在你薯田遇袭之后,我把几件事串联了起来,发现这些应该都是巫门搞出来的。” 纪灵初道:“难道大旺是巫门养的?” “哎,不是这样,你想想看,盆地里本来没有山猪是吧,我怀疑漆公不知道从哪里寻来一头猪王,并在它体内打入怨气,从而操控它引来大量山猪盘踞。”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那里有山猪横行之后,自然没人敢靠近,就方便他们办事了。” “办什么事?” “我怀疑他们对刀劈石有企图,要知道那玩意有神术加持,不是那么容易得手的,必然会弄出大动静。” 狗圣可谓循循善诱:“你再想想看,刀劈石如果不是遭人破坏,上面的图案怎么会显露出来的?” 纪灵初一想,还真是那么回事,道:“哦!我明白了,难怪三个家伙说我碍事。” “可不是,你们跑去收服山猪王,又拔了它体内的怨气,还引去繇神宫的人,老巫头当然要派人伏击你。” “那这样又回到了原来的问题,他们这么做的目的?” “你什么脑子,十之八九是为了镇元柱啊。” “不是说镇元柱很久没面世了吗?” “这我就不清楚了,但我肯定他们所谋甚大,一族大巫打自家东西的主意,赤蛛部怕是要大难临头了。” “漆公不是好东西我知道,不过说什么大难临头,未免危言耸听了吧,你怎么和桑大师一个调调。” 狗圣道:“所谓人老成精嘛,年轻人有些事不懂没关系,但要知道明哲保身,我不是每时每刻都能护着你的。” “哈!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无所不能。” “想多了,我远未恢复,对付小喽啰还行,像漆公这种,现身就是找抽。” 纪灵初道:“那要怎样才能恢复?” “恐怕很难,我唯一能用的只剩下少数几个蛊术了,讲恢复,现在绝非最佳时期。” 蛊术? 纪灵初立刻联想到花花绿绿的虫子、养尸下降、还有拖着肠子飞来飞去的脑袋,不禁感到全身骚痒,脱口道:“你竟然修炼蛊术?”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狗圣道:“你怕是有偏见,无知呀,蛊亦能通神!” 纪灵初的脸色仍比吃了大便还难看。 狗圣大怒道:“老子每次救你用的剥魂大法,就是蛊门癫狂流的至高蛊术,没有蛊术,你早死了,还有空在这给我摆臭脸。” 纪灵初想起之前几个倒霉蛋的悲惨死法,口气不由软了:“我哪敢有意见,还不是希望您老人家早点脱身,大家都安逸。” 狗圣无比幽怨地说:“我也想脱身,可坏就坏在肉身毁了,无法通过外物滋养,不像那个家伙生冷不忌。” 纪灵初明白他指的是“肉丸子”,有点发怵,低声问道:“你不说它在沉睡吗?” “千万别小看它,灾星之名可不是白叫的,剥魂大法我往后也会少用,有事你最好自己解决。” “为什么?” “对它会有强烈刺激,万一控制不住......”狗圣突然停住,道:“现在说这些还早,总之你好自为之,下面我说说正事。” 他少有的严肃,道:“那天圣女开启刀劈石上的神术时,你猜怎么着?我竟然感应到了‘那个东西’。” “你是说‘那个东西’?” 狗圣点点头,道:“就是‘那个东西’!” “一块大石头?”纪灵初脸都绿了。 “你听我说,这次行动当初被命名为:敲门砖计划,所以我们要找的东西也叫作‘敲门砖’,但说了你可能不信,‘敲门砖’并没有固定形态,它有可能是你能想象到的任何样子。”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所以说刀劈石是‘敲门砖’变的?” “非也!‘敲门砖’有个特性,它会给它认为重要的东西打上印记,无常院称之为‘永恒印记’,永恒印记具有强烈的辐射,而刀劈石就曾受到过此种辐射。” 纪灵初大吃一惊:“它认为......等等,‘敲门砖’是活的?” “噢!你悟性不够,死与活这种深奥的问题就不讨论了,总之两者之间必有关联,”狗圣道:“如果依圣女所言,刀劈石是镇元柱的残余物,那么我判断被‘敲门砖’标记的应该是镇元柱。” 纪灵初脑子不够用,已经彻底躺平,道:“听不明白,你就说你想怎么样吧?” “当然要寻镇元柱,顺藤摸瓜啊!” “怎么寻?” “也不是完全没有线索,刀劈石上的那篇上古繇文,依我看类似功德碑,极可能记载着镇元柱的下落,你须想办法破解。” “行,我听你的,只要你别害我,还有其他事吗?” “确实有一件事,就是......”狗圣略略犹豫,试探道:“小纪呀,你最近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特别是脑袋,有没有感觉不正常的地方?” “去死!你这样还能愉快地聊天吗?”纪灵初有点无语。 狗圣苦着脸钻回身体,叹道:“坏了,坏了,到底哪里出了意外?看来需要避避风头了。” 第95章 你不是正经病人 自从听了狗圣的话,纪灵初有了强烈的危机感,不敢掉以轻心,日夜苦修,以防事情有变。 一日午后,他正在院中练习“七刀诀”,当下主攻“拖字诀”,此诀与“点”“切”“戳”前三诀有天差地别,要求对灵力的控制达到巅毫。 桑大师从外边进来,观看了一阵,微微点头,说:“将手中的刀给我。” 他依言递过刀,桑大师以一指轻弹,激起虎啸龙吟,言道:“此刀虽掺杂钢玉,仍不足以支撑你后续修炼,我帮你附上灵文。” 纪灵初大喜,心想这个老师算是认对了。 桑大师又道:“我刚才从老友处回来,你去见一下,便是和你提过的大医种玉,现居于镇上码头以西的木人庄,早去早回。” 种玉......哪个种玉? 旋即想起,可不是有一个擅长放血剖腹的种玉吗,纪灵初头上如同飘过一片乌云,脸一下垮了。 “我能不去吗?”他不情不愿地说。 “非去不可,你的病不能再拖了。” “......” 无怪乎纪灵初抗拒此事,因为他没觉得身体有什么不妥,灾星?那是异形入侵,狗圣?那是不能说的秘密,都不是疾病的范畴。 至于说“不二骨”,完全是歪理邪说,是对自已的诬蔑! 总之自己没病。 可老师说你有病,你好意思没病?何况人家完全出自一番好意。 还是去吧,应付一下,还能被吃了不成。 不久之后,纪灵初出现在了镇上的剁鱼街,反正是路过,他想着买条鱼当礼物,兴许人家能高抬贵手。 上回胖达达没收下黄精,他就拿到街市上换了钱,之后又从桑大师那里悄摸摸搞了不少草药贩卖,现在已存下百多枚青螺,算是小有资产。 提着鱼往西走,行至一个无人处,便看到花臂少年鱼肠提着一把类似西洋剑的东西堵在路上。 那把剑既尖且细,崭新光亮,好似新近出炉的,他顿时明白,上次一战没让这小子彻底服气,这是想来一雪前耻。 纪灵初把鱼挂在树上,道:“要打可以,不过你仍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鱼肠战意满满,道:“什么条件?” “我很好奇你和福伯之间有什么交易,你若输了的话,能不能告诉我。” “输的人会是你!”鱼肠冷笑,举剑便刺。 纪灵初的短刀不在身上,就以拳脚应对,拳风一扫,双方互换位置。 谁知鱼肠一脚落地,另一条脚就像立定跳远一样向前跨越。 这本来是极傻且危险的动作,但速度实在太快了,恰似金针暗渡,一剑就刺在纪灵初的胸前。 纪灵初在肌肤微寒之际,手已捉住剑尖,同时感受到一股特殊的劲道,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剑法?” “刺剑术。” 竟真有此剑术?心道那又怎么样,不是你厉害,是我大意了,没有闪! 他松开手,说:“再来。” 鱼肠想不到自己憋的大招依然无用,被对方如同小儿过家家一般对待,瞬间变得冷酷无比,铁青之色外溢。 来了,来了......又是这个破甲神通。 纪灵初听桑大师说这是什么金庚之气,颇为麻烦,遂不客气,一个巴掌呼了过去。 鱼肠没动,却有一线寒光射了过来,自下而上,角度刁钻,那真是锐不可挡! 纪灵初恐手掌被刺穿,一步跳开,紧跟着眼前的细剑就如同跳动的指针,这里一丛,那里一丛,一波接着一波。 他身如疾风,尖锋却如影随行...... 纪灵初最近苦练了身法,就与他周旋,心想我耗死你。 半炷香之后,鱼肠可能急于求成,步伐踏空,纪灵初抓住机会,一个“浪头槌”将他连人带剑轰出五米之外。 纪灵初见这家伙蜷伏不起,估计难以再战,回身拎起鱼,道:“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里了,你有空记得去给花藏道歉。” 走了几步,他停下来,道:“欸!你还没跟我说福伯的事呢。” 鱼肠嘴角流血,沉默不语,纪灵初继续往前走,使出激将法:“巫人的规矩我是清楚的,你不说就不说吧。” 下一刻就听到鱼肠在身后,咬牙切齿地喊:“他叫我认他当干爹,给他养老,你满意了吧?” 纪灵初听完差点笑出来,道:“福伯也挺可怜的,无儿无女,孤苦无依,你自己看着办吧,想要打架,我随时奉陪。” 其实他心里在想,鬼才和你打呢,搞不好一不小心就栽了跟头。 岂料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后面,福伯正慢悠悠地饮着酒,口中道:“这小子真是蠢,刺剑术乃刺客之术,和人正面对敌,这个想法本身就错了,唉......!算了,只当无聊行善吧,也为此行留个念想。” 木人庄在望犀河以西,是伐木人的聚集地,那里有一片青木林,是上好的木材,砍几百年都砍不完。 一些木材商人和器材商人在些长久经营,置产置业,也就有了街道和坊市。 纪灵初到时,街头聚集了一些人,拖家带口,都朝一个方向走,一打听,说是庄上新来了一位神医,医术了得。 那准没跑了,肯定是这一位,省得去找,纪灵初也随着众人前去。 到了地方是个小院子,外面排起了长队。 他远远地观望着,从里面出来一人,人群纷纷行礼避让,却是多日未见的繇神祠主持孙得三。 纪灵初凑到跟前,问道:”孙叔,您怎么在这里?” “哦,小王子!”孙得三道:“游医到此,我自然要过来瞧一眼,这是职责所在。” 他端详一眼,说:“你也来此,你有什么病?” “我也想知道自己有什么病。”纪灵初苦笑不已。 孙得三露出一副“我懂了”的样子,叹道:“哎!你们这些年轻人呀。” 纪灵初莫名其意,道:“难道这个游医不是正经医生?” “嘿嘿!游医是正经医生,但你非正经病人。” 说完,孙得三大步远去。 第96章 种玉 纪灵初愣了一会儿,懒得猜哑谜,老老实实地上前排队,当他随队移步院内的时候,突然明白了孙得三是啥子意思。 原来里面问诊的不但是一位神医,也是一个美人。 此女身材婀娜多姿,举手投足风情万种,虽然披着半幅面纱,一剪秋水,仍叫人色授魂与,不能自持。 当然这都是外人的观感,美女神医本人非常之专注,看过一个病人,就用巫语口述一番,叫身后的侍女或记录或开方。 前面只剩一位患者,便轮到纪灵初了,他就近观察,发现其不需切脉,仅凭一双眼睛就能确定病情。 比如眼前这位农妇,面容焦黄,又自言头晕目眩、不思厌食等等,夹七夹八,有不下十多种症状。 美女神医只问了一句:“你夫君没陪你来么?” 农妇道:“他外出吃酒去了。” “病因已明,胆经结郁,阳火焚心,无须用药,回去只要每日训夫半个时辰即可。” 农妇还要再问,身后侍女喊道“下一个”,把人请走。 纪灵初心道人家夫君招谁惹谁了?正要上前,突地传来一阵喧哗,门口挤进几个汉子,齐抬着一个口中呼痛之人。 他一瞧,呵!这几个都认识,正是当初帮他抬山猪王去医治的街溜子,不用想,肯定是来捣乱的。 他们将呼痛者放在美女神医面前,那人猛地半坐而起,一把掀开前襟,叫道:“姐姐,救我!” 这些人远近闻名,在场患者俱都识得,只是气愤,并不敢出言制止。 美女神医倒是平静,略略观察,蹲下来伸出一只雪白的纤纤玉手,就要往长满黑毛的胸膛摸去。 纪灵初不忍卒睹,这是玷污,这是亵渎啊! 地上的色胚已然色迷心窍,满脸陶醉......最终这只手还是落了下去,但只是轻轻一按,匪夷所思的事情就发生了。 这货立刻动弹不得,嘴巴张圆,然后听到几声蛙鸣,一只奇丑无比的大蛤蟆从他嘴里钻了出来,接着是两只,三只...... 众人都惊呆了,均想这是啥病?...... 蛤蟆到处蹦跶,惹起一阵慌乱。 直到钻出第七只,那人被吓尿了一裤子,美女神医以温柔的声音问道:“还痛吗?” 这货一辈子难得聪明这一次,拼命摇头:“不痛了!不痛了!” 这才再没有蛤蟆跳出,其他的街溜子赶紧抬起他落荒而去。 美女神医还是很讲医德的,向围观群众解释道:“此乃‘落蛤症’,由不洁引起。” 说完她对纪灵初招招手,其侍女站出来又喊了一句:“今天名额已满,诸位请明日再来。” 纪灵初暗道不过是一些障眼法,跟其进入屋内,将鱼送上,道:“见过种玉前辈,初次见面,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襄南王之子,果然不凡。”美女神医轻言细语,接过鱼随手搁下,说出来的话相当辛辣:“你将上衣脱了。” 啊......!一点流程都不讲的吗? 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内心忐忑,但又寻思来都来了,不如早点完事,便开始解衣。 他不是不开明的人,以前到医院检查,医生连裤衩都不会给你留下,算个啥? 美女神医目不瞬移,似有极大兴趣与期待,纪灵初嘴里横,身体却很诚实,微微发抖,为了缓解气氛,没话找话:“前辈和桑大师以前认识?” “嗯,我与他同是上寝学苑的讲师,曾共席数载。” 纪灵初脑补出一个糟老头子和绝代佳人在一起携手并肩的画面,心想果然人不可貌相,瞬间感觉没那么紧张了。 当他把衣服脱完,赤裸相见,美女神医的目光一下灰败了起来,道:“你把衣服穿上吧。” 纪灵初顿时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问她:“这就好啦?” “你还想如何?回去吧。” 对哦!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他顾不上小小的挫败感,赶紧告辞。 他走后,种玉即更衣沐浴,并叫人将换下来的衣服拿去烧掉,想想仍觉不妥,又吩咐侍女遍屋燃香。 侍女讶异,问:“主人,何至于用到涤魂香?” 种玉面色复杂,似答又像自语:“此人命带不祥,沾染不得,平白遇到这么一个人,莫非此番会有变数?若换了那贱婢,不知她如何应对?” 在符国某处不知名之地,山峦叠嶂,翠峰迭起,丛生于无边云雾之中,宛如千百支春笋冒头。 云海之上,有一叶扁舟随风飘荡,有位白衣少女仰卧船头,懒懒洋洋,不时撒下一把食儿,引来大群异鸟争抢。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响起,此笑千娇百媚,令万物失色。 “啊嚏!”少女忽地打了一个喷嚏,微皱眉道:“谁在咒我,讨厌。” 一气恼,她将放在边上的整盘鸟食都泼了出去,云海瞬间翻腾,万鸟齐鸣,穿云夺日。 这时,一人跃上舟来,急急叫道:“使不得,使不得,我滴小祖宗!这是你三哥舍命从影洲带回来的长青籽,拢共就这么点,全让你糟塌了。” 来者是一个紫衫男人,面如冠玉,眼似繁星,声音却黯哑苍老,极其违和。 “他又闲不住,让他再去一趟好了呀。”少女全然不在意,说:“是不是我的花到了?” “影洲岂是那般好去的?你三师哥算是白疼你了,翩儿,不要整日只知玩耍,葬星海之事须着手进行了。” “爹爹赖皮,明明是你比斗输了,为何让做女儿的还债,好没道理呃!” 紫衫男人面露尴尬,道:“非是我不能赢他,只因顾全大局啊,翩儿,辛苦你一回,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好啦!好啦!我会上心的,不让你丢脸还不行吗。”少女嘟起小嘴。 紫衫男人这才放心,又哄了几句,一晃就飞身远遁。 见老爹离去,名为翩儿的少女“哼哼”一笑,道:“丑八怪,明着赢你有什么意思,我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其后,她盘坐舟上,稍时体内钻出一道人形虚影,亦盘腿坐下,面面相对,少女微微一笑,道:“你要听话喔!” 第97章 震字诀 且说纪灵初看完病,如释重负地回去复命,桑大师听后忧心忡忡,直叹:“无救矣!” 纪灵初却暗自欢喜,以为从此不会再被老头折腾,决定给自已放假一天,去胖达达的食肆狠狠搓一顿。 见到胖达达后,没等他靠近,便说:“今天我要找一找花钱的感觉,谁也不许拦我。” 那敢情好!胖达达笑得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道:“必不拂你意。” 做好酒菜,两人边吃边聊,就聊到了福伯和“刺剑术”之事。 胖达达一拍大腿,笑不可仰,说:“他懂得什么剑术,老穷酸太损了!” 此事若从源头论起,牵涉之深远令人始料不及。 “你道符皇厉不厉害?”胖达达问。 符皇自然是元符帝国的皇帝,纪灵初心想我哪知道,嘴里还是说:“那肯定是极厉害的。” “对呀,要不说世上诸事皆有磨难,这等君临天下的人物,却有人一门心思地想要刺杀,为此,还成立了一个组织,名曰‘红磨坊’。” “呵,磨坊......那人是开米行的?” “什么米行面行,‘红磨坊’乃符国最恐怖、最神秘的杀手组织,收的是性命,磨的是血肉,几十年间刺杀符皇不下十余次,每次都引发符国上下滔天巨震。” “这还得了!符皇就没有设法铲除他们?” “怎么没有?这些年受到牵连的人不知有多少,甚至好几个修行门派均因此被连根拔起,断了传承,可‘红磨坊’就是屹立不倒,隔阵子就会死灰复燃,再度兴风作浪。” 纪灵初暗道国之不宁,必有妖孽,问道:“您讲这些,是不是要告诉我,刺剑术和这个杀手组织有关系?” “果然聪明!据传刺剑术出自天‘红磨坊’的首领霍霍山人,堪称逆天,惊骇宇内。但老天从来不让人专美,此术有个破绽,便是修炼之际必上达玄冥,在天地间某片树叶上留影,或是一招半式,或是感悟心法,虽不及原术之万分之一,威力仍是可观。” 胖达达继续讲道,葬星海一直盛传是刺剑术留影常光顾之地,三不五时,总有人宣称自已是幸运儿,找到了刺剑术,真假未知。 福伯就是其中一个,他仗着识字,画了本剑谱,专门兜售,欺骗无知少年。 不过信他的不多,上一个被其骗到的还是看守蛛王洞的一个杂役,不想后来在天蛛子被盗之时让人杀了。 纪灵初听完差点喷饭,想着福伯真是好手段,精神小伙鱼肠要是知道真相,不得活活气死? 说曹操,曹操到!福伯顶着黑眼圈走了进来,有气无力地唤道:“老板,两碗酒,一盘油炸幺豆。” 胖达达看到他就头疼,给他送上酒菜,转身进了厨房。 纪灵初移到他的桌前,笑道:“福伯,昨日鱼肠又找我打了一场,您那刺剑术好像也不大管用啊。” 福伯气鼓鼓道:“无关乎剑术啊,只是人不行罢了,待老夫学会,再来和你比过。” “您还是别了,晚辈可不敢。”纪灵初连连摆手。 “哎!也非是人不行,他年轻,还没懂得为何而战,我问你,如有一天,你最最心爱的东西被别人抢去,你当如何?” “我说福伯欸,做人要有平常心,别人喜欢,让给他就是了。”纪灵初随口开着玩笑。 “呵呵,今日之言,你且记住了!” 调侃过他认为的老骗子,回去之后又迎来一桩喜事,他的“一条柴”已然铭纹成功。 短刀在手,纪灵初立刻有一种血脉相连、呼吸相应的感觉,指着刀柄上一个形如八脚鱼的灵文问桑大师:“这是什么字?” “其为‘辟’字,在前人慧牙真人编撰的通灵宝典中位列七百八十一位,包含‘分割’‘通透’‘平衡’‘讨伐’‘无往不利’‘周而复始’之意,相当不错。” 纪灵初请教道:“通灵宝典是何物?” 桑大师道:“此为关于天地灵文的着作,共记载天地灵文千余种,乃是一本奇书。” “诶!慧牙真人太牛了,竟然精通上千个天地灵文,这是大牛啊。” “什么太牛了?什么大牛小牛?说过好多次了,不要再讲你们西洞天的土话,容易引起歧义不说,还容易被打。慧牙真人于这千多字只是记述了大意,并未记录其形,旁人就算能读懂,写不出来也是枉然。”桑大师吹胡子瞪眼睛。 “是,是,是,以后不讲了,这本书在哪里能够看到?” “难得一见,均为修行门派秘而藏之,老夫早年在符国昊京收有一徒,姓庄名助,他手中有一本,你如有机会去,可向其借阅。” 说完桑大师又道:“此事不提,你将震字诀练来给我看看。” “震字诀”纪灵初也是最近才开始钻研,还未得其法,苦着脸耍了几刀,桑大师冷眼旁观,最后板着脸道:“简直狗屁不通,罚你去回声谷守瓜棚三日。” “去就去,有本事你自己弄饭吃......”他小声嘟囔,桑大师不为所动,心想老子有酒就够了。 纪灵初出了门向左转,穿过竹林向里走。 回声谷是熊屋村的后山,自从竹林里布下了机关后,就甚少有人去,桑大师在那里种了几亩药瓜。 他一路陷入沉思,虽然嘴里不急,但与鱼肠一战,还是让其有所警醒。 他在想武学一途确实不容小觑,如果自己没有炼体术,仅凭一点灵力,估计瞬间就被鱼肠秒杀了。 在灵力不能大幅度提升之前,最好的办法莫过于尽快掌握一种威力巨大的灵术,当前就有七刀诀中的“震字诀”。 “震字诀”据桑大师所言,已属于中阶灵术的范畴,其力量输出来源于高频率的振动,能达到大范围群伤的效果,难度亦陡然翻了数倍不止。 过不了一会儿,就到了瓜田,满地都是拳头大的瓜果,此瓜谓之“瓮瓜”,其壳坚硬密实,晒干之后用来贮藏药材,既增香又可令药性不流失。 第98章 贾管事 纪灵初往瓜棚就那么一躺,准备蒙头睡个几日再回去,但到了晚间,月光洒满瓜田,却听到一阵急促而“无声”的鸣叫声。 之所以说“无声”,乃是此声音频率极低,常人肯定听不到,但纪灵初修炼“万象溯源”,探幽洞真,这种声音逃不过他的耳朵。 他钻出瓜棚,循声望去,看到在月光下几只蝉般的飞虫在瓜田间穿梭,落在瓮瓜之上,便开始极速地鸣叫,在纪灵初耳如同开了上万个振动器,好在音量微小。 片刻之后,这只刀剑难伤的瓮瓜霍然裂开一条口子,冒出晶莹的汁水,飞虫即伸出口器,吮之如蜜。 纪灵初一挠头,恍然大悟...... 守瓜三日,让他大有收获,本来要回去跪舔,谁知老头已过了三分钟热情,看都懒得看,潇洒出门而去。 半日后,老族长竟然亲自来访,见不到桑大师本人,于是放下一个木盒让他代为转交。 不用说,里面肯定装着“淘宝王蚁”,老族长交待不可随便打开,以免其逃脱。 老族长又拿出一块牌子,郑重地说:“也当兑现对你的承诺了,这是赤蛛部最贵重的礼物‘赤蛛令’,取异兽天蛛蜕齿制成,拥有之人将收获所有繇神信徒的友谊。” 纪灵初接过一看,其色如血,上面雕有一只狰狞蛮蛛,栩栩如生,令人爱不释手,就问:“此物有何妙用?” “没有,说了只是信物。” “哦!”他应了一声,好生失望,明白这玩意相当于荣誉市民证书,象征意义大于实际好处,但有总比没有强! 老族长临走时还说了一件事,就是族内最近不太平,先后有人失踪和丧命,前些日子几个巫门弟子死在了一块薯田里,据大巫推断应是秽血人所为。 老族长担心他之前与秽血人有过冲突,虽然阿霸寨近来剿灭了多股秽血人势力,但谁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所以提醒他不可大意。 纪灵初满口答应,心里却想我就族里窝着,秽血人不至于如此大胆,敢寻上门来找自已麻烦吧。 可世事难料,老族长走后不久,藤飚又不期而至。 这小子伤已复原,这次过来一是为了道谢,二是为来耍,见面亲热得不行。 纪灵初见到他也是高兴,拿了上次腌制的牛腿肉招待,两人相谈甚欢。 藤飚讲了他回去以后的经历,倒是解了纪灵初心中的一个疑惑。 原来藤飚上次返家受了训斥,本来闷闷不乐,就跟着朋友闲游,碰巧参加了一场隐秘的交易会。 说是“隐秘”,里头的东西自然在市面上难得一见,他一趟下来收获不小,同时发现交易会竟然有人专门花大价钱收购巫民的老物杂件。 他亲眼见到有个家伙用一块破砖换得了五斗朱砂,要知道这可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藤飚还是有些眼力的,观察到这个砖头用料普通,但上面某些风格特征,却与他当日捡到的棒子极为相似。 这一发现,让他来了劲头,再度溜出族去,直奔荒石坡,想着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再捡点什么。 倒非为了钱财,就是想搞明白其中有什么蹊跷。 结果他啥也没找到,自己却被秽血人抓住,险些当了药人儿。 纪灵初听完有些好笑,道:“我说你怎么将鞋落在那里。” “谁能料到那厮放毒,”藤飚至今仍不服气,愤然道:“如果光明正大拼斗,他不一定是我对手。” “下次注意了,那家伙也没走好运,后来被一个小女孩一枪扎死。” “活该!”藤飚这才脸色好看些,却说:“什么小女孩,人家可是布谷鸟的曾孙女,阿霸营的八大涉长之一。” 纪灵初叹道:“那年纪也太小了嘛,在我老家,这么大的女孩子还在为明天穿哪条裙子发愁呢。” 藤飚道:“女人就是麻烦,你看我就只穿一条裙子,让我换都懒得换。” 纪灵初默默离他坐远了一些,问他:“你几时回去?” “哎呀,差点忘了正事,”藤飚拍头道:“明天便走,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去我家做客,好不好?你带上那根棒子,我们去......嘿嘿!” 纪灵初到底比他稳重,道:“最近发生的事还不够多吗?你就不能安生些。” “圣女也同去的。” “哦,为何?” “具体我不清楚,只听说族里向圣女求援,我们一早从繇神宫出发。” “这样的话......那我也去。” 两人约定好,藤飚饱腹而去。 稍晚一些,桑大师见到“淘宝王蚁”大为兴奋,至于纪灵初说要赴铁弦部做客,他只是“嗯”一声表示知道了,就匆匆拿起木盒回房捣鼓。 纪灵初也急不可耐,帮老头准备了几天的吃食,便前去阿霸寨知会老族长,守卫带他进去,却发现老族长正在见客。 大厅之内,除了老族长,还有赤蛛部主管采买的钱粮长老,而来客赫然是他曾与之交过手的万乘商行那位贾管事。 纪灵初对这位看似富家翁实则掌法老辣的贾管事有点忌惮,上前行过礼后就默默退到了一边。 只见老族长将一个油纸包裹的陶瓶递回给贾管事,并道:“这批刀药品质上佳,照此再来三千之数就可以了。” 贾管事谦谦一笑,说:“如此甚好,贵部备齐铁料,我们尽快交接。” “有劳了!正巧,你说的另一件事,就落在他身上。” 老族长用手指了指纪灵初,纪灵初不知所以,贾管事则向他看来,笑起来像只胖狐狸。 老族长道:“听说你们起了点冲撞,应是误会吧?” “些许误会,不值一提,”贾管事转了转他手上的宝石戒指,道:“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真是缘份呐,小友,你说呢?” 纪灵初最怕听到“缘份”两字,只能尴尬一笑。 老族长笑道:“自然是缘份,这孩子虽然行事不拘一格,不过在桑大师跟前能说得上话,你的事还非他不可。 第99章 兄弟相残 行事不拘一格!纪灵初暗想您这是夸我吗? 只听贾管事道:“是这样,我这次随行有位子侄,手上有一枚宝种,一直无法生发,听说桑大师在此盘桓,故想请大师帮忙瞧瞧,不知小友能否引见?” “宝种”这玩意纪灵初曾听桑大师讲过,即是有品阶植物的种籽,有些须用秘法催发才能生长,这事确实专业对口,但老头新得了淘宝王蚁,必不愿再理旁事,去问也是自讨没趣。 他不想驳了老族长的面子,便道:“桑大师正忙于他事,你们若愿意等,我可以一试。” 贾管事道:“我等还要待上一段时日,且等你消息了。” 事情办完,贾管事领人离开,纪灵初又和老族长说了外出之事,老族长应允,只是让他紧跟圣女,千万小心。 出了寨子,纪灵初骑上山猪王,很快达到繇神宫。 “纪子大哥!”花藏见到他不禁满心欢喜,男孩在圣女伤愈后交了差事,并不太忙,两人聚在一起,有说不完的话。 纪灵初住进原来的房间,倍感亲切,其实他早一晚过来主要是为了方便出行,另一个目的就是想找人了解上古繇文。 他觉得如果当今还有人认识上古繇文,必定是在繇神宫。 纪灵初拉花藏作陪,到处转悠,一边观察庙宇内的壁画和雕像,一边见人就问,均无收获,一时也不知从何处入手。 于是他就跟花藏说了想法,只道是自己好奇,花藏知道他的性子,倒不疑有他,只是笑言不可能,连圣女都不认识的文字,岂会这般简单? 最后男孩实在受不了他的磨人,出了一个主意,说是后殿墓地有位守墓人,此人年岁极大,想来应该晓得不少旧事秘闻,不妨去问问。 两人结伴穿过后殿来到一片菜田,菜田尽头就是墓地,紧挨着墓地有幢摇摇欲坠的老屋。 花藏上前敲门,许久不见动静,正狐疑中,门却缓缓打开,桔色的灯光透门而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问:“是花藏吗?只有你还想着看望我这个老头子哟!” 当门开至半掩,一个老人探出身来,他扶着门似乎有些喘息,容貌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花藏赶紧抢先说:“阿公,我带一个朋友过来看您。” 老人手中提着一个灯笼,嘴里咕嘟了一句什么,然后说:“跟我来。” 他们跟在老人身后往里走,屋内黑洞洞的,只有灯笼的火光明暗不定,一切都显得朦胧婆娑,隐约看到一些卷轴、草药、龟甲之物。 老人来到一尊繇神像前,将灯笼搁在祭案上,招呼两人在一张草席上坐下,纪灵初打量老人,才发现他竟是一个瞎子。 纪灵初看向花藏,花藏点了点头。 难怪屋子里这么暗,原来老人根本不需要亮光,提灯笼只为方便外人,这就奇怪了,不知道他是如何胜任这守墓之职的。 花藏轻声说道:“阿公,平日里有什么事,可吩咐我来做,您也要多出去走动,老一个人呆在屋子里对身体不好哦。” 老人咳了数声,道:“你有心了,几十年了,老瞎子早就习惯啦。” 花藏无奈道:“我身边这位是族里的贵客,他想向您打听点事。” “咳咳,何事啊?” 纪灵初接过话,说:“您老知道镇元柱吧?” “呵呵,知道,知道,殿前不就是,你平日可没少在下面捶腿哟。” 他竟然知道我? 纪灵初露出诧异的表情,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见无反应,道:“您说笑了,我那是练功,我问的是真正的镇元柱,就是圣公麻矶亲手炼制的那一根。” “哎呀!那都是几百年的旧事了,老瞎子怎么可能活恁久。” “那您识得上古繇文吗?” 老人面露不悦:“你这是问道于盲呐。” “您就没听说过些什么?” “咳咳,小娃子问这个做甚?” 纪灵初犹豫了一下,道:“我平时喜欢这些,听说上古繇文竟然失传,觉得可惜得很。” “有意思,你是符人,却操心赤蛛部的事,不懂得什么叫忌讳么?” 纪灵初一听话风不对,赶紧说:“我就是好奇,就是好奇......” “呵呵!”老人道:“莫急,我晓得你没坏心,但攸巫族的隐秘,你一个异族之人不该问,也不能问。” 看来没戏!纪灵初知道自己逾越了,便不再提及此事,又和老人说了几句话,便准备离开。 在他起身之时,见到祭案上的灯笼离边缘太近,恐老人碰翻,就随手将其往里面移了移。 这一刻灯花突地爆了一下,灯笼似乎比之前亮了几分,老人脸上掠过一丝异彩。 纪灵初拍了拍花藏,示意他与老人告辞,不想老人突然莫名其妙地说:“既然繇祖垂青,恐怕是天意,罢了!” “听说你们要去铁弦部,在我还做孩子的时候,曾听闻一支铁弦人的歌谣,据说和上古繇文有关,且听好。” 似乎有回忆涌上心头,他用苍哑的声音吟唱起来: 三十夜哟 月光挂挂 无臂娃娃哟 要寻阿妈 穿一根纱哟 天撒盐巴 行路难呀 泪水花花 阿妈额 泪水花花 ...... 老人吟唱的似乎是一首童谣,听得纪灵初和花藏一头雾水,什么“娃娃”“阿妈”“盐巴”,完全琢磨不出其中涵义,正欲开口请教,老人却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两人满心不解,但不便再行打扰,只得用心将童谣记下来,退了出去。 库房内,老人独坐良久,摸起身旁的灯笼,双手一抖,灯芯骤然炽亮,竟脱笼而出,扑向黑暗一处角落。 那里有一个黑影像画片纸般从墙上滑了下来,落地伸出两指夹住了灯芯。 灯芯发出“吱吱吱”怪叫,剧烈地扭曲挣扎起来,黑影倏地喷出一股黑烟,灯芯如被极寒侵袭,化为一条僵硬的虫子。 黑影缓缓上前点燃神案上的油灯,回头露出面容,却是漆公。 他甩手扔出虫子,嘲讽道:“想不到昔日威名赫赫的漆老三,如今要被两个黄口小儿可怜,真是可笑之极。” 第100章 遇袭 他甩手扔出虫子,嘲讽道:“想不到昔日威名赫赫的漆老三,如今要被两个黄口小儿可怜,真是可笑之极。” 老人脸色惨然,说:“你现在连三哥也不叫了么?” 漆公道:“哎,多少有些生分了,叫不出口。” 老人仰起头,露出黑洞洞的双眼,道:“看来我这双眼白瞎了。” “你这双眼是为我瞎的没错,但也不过是为了自保,说这些没用处的话,哪有半分当年杀人如麻的样子。” “呵呵!我杀的都是符人,不似你心狠手辣,连族人也杀。” “心狠手辣?”漆公恨恨地道:“不心狠手辣死之久矣!” 他盯着老人说:“当年你废掉我修为之时为何不这么说?可曾顾念过兄弟情份,若非后来我去巫王殿求得怨典,如今就是烂泥一团。” 老人面露痛苦:“你一点悔改之心都没有么?你用活人修炼禁术,又擅杀族人,每一条都是死罪。若非我自毁双目求情,上代圣女又心怀慈悲,否则你的罪行公布于世,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漆公老脸扭曲:“我倒希望死了,你是看不到了,我这副不人不鬼的样子全是拜你们所赐。” “我早说过怨典不祥,你不听劝,这是报应啊。” “就算是报应又如何,只要你告诉我繇神血的下落,所有报应尽可以冲我来。” “咳咳咳!”老人抚胸喘息道:“多少年过去,你竟还不死心,繇祖遗宝岂是凡人能觊觎的,就不怕我亲手杀了你?” 漆公大笑不止,道:“繇神宫的卓刀使,我当然怕,但此刻你身受重创,就不要再装了吧。” “我明白了,原来那夜之事你也有份。” “又如何?” “你真出息了,竟然做了走狗!”老人反而平静下来,道:“那人以神念窥探宫内,被我惊走,恐怕也伤得不轻。他必是抱朴境的大炼气士吧,所以你才甘受驱使?” “谈不上驱使,各有算计罢了。你听好,我只要繇神血,到手我即刻远走,说不定赤蛛部将来也能出一个巫王,哈哈,到时我一统白巫族,谁又能拿我怎样。” 老人道:“可笑,你这是痴心妄想。” “你真不怕死?” “拿死威胁一个老瞎子,恐怕要失算啊。” “你或许不怕,难道也不在乎繇神宫上下的生死?” “呵呵,我提醒你,圣女虽在养伤,但断不会容你肆意枉为,你背后之人自己不敢来,只怕也是怕死吧!” “少拿那丫头的本命神术吓唬人,她用不着我动手,自然有人对付,我最后问你一次,繇神血在何处?” 老人道:“老幺,爹娘死后我拿你当儿子养,你的性子我太了解了,从来不留后患,既要分个生死,那就动手吧。” 沉默......沉默之后,两道黑影无声扑击,相互纠缠,神案前的灯灭了,似乎繇神也不忍看到兄弟相残的一幕。 翌日,上次见过的老者葛老倌早早带着近百名随从过来,俱都骑马,携带了足够的粮草食物,前后簇拥着藤飚,生怕再有什么闪失。 圣女这边比较简单,只安排了一辆马车和八名阿霸寨护卫,一行人向铁弦部而去。 稍有点不和谐的是纪灵初骑着山猪王混迹其中,一会儿跑在前面,一会儿吊在尾上,好不尴尬! 藤飚见到纪灵初果真来了,极为高兴,脱离队伍凑到跟前,没聊几句就开始放嘴炮,拍着胸脯说什么铁弦部是自家地盘,跟着他混,一切都可以平趟。 纪灵初自然不会相信他的鬼话,但作为客人,还是要给足面子,两人有说有笑,倒也不觉得乏味。 队伍沿着望犀河出发,行了半日,滔滔河水逐渐隐没在了高山峡谷之中,他们也进入绵延山脉之上的一条孤悬小路,道路两旁多生野茶树,地势险峻,风光绮丽,当地人称为“茶花古道”。 茶花古道两侧是悬崖,视野开阔,崖下开满了紫色的马鞭草,浩若烟川,望之无际,令人顿生遐想。 不过景色虽好,人马却有困顿的时候,于是他们在古道边扎了营,稍作休整。 藤飚大呼小叫,指使随从升起篝火开始烤肉,不一会便肉香四溢,炊烟在山风中飘散,混和着野花香,别有一番风味。 纪灵初叫山猪王自己去寻食,又拿了一个水囊送去给马车中的圣女,圣女稍一犹豫,还是接了过去,喝了一口,问道:“这些日子过的可还习惯?” 他倚在车边,想起以前和大学同学一起徒步旅行的日子,那是真的快活!心情难得放松,开玩笑道:“习惯是一辈子都可能习惯的,但我喜欢。” 圣女不为所动,淡淡地说:“是不是以为长本事了,我就拿你无法。” “怎么会呢,不过我现在已经是锻体境了。” 圣女略微有了点笑意:“十余载才至锻体境,贵派修行如此之艰难么?” “我算是优秀的。”纪灵初才不会难为情呢,心想你是不知道,就我这个水平在地球上怎么都要弄几个奥运冠军当当。 他又问:“蒙蒙你是修炼什么功法,到了哪个境界?” “我说过不许叫我的名子。” “有什么关系,随便聊聊嘛。” “我为繇神侍女,无须境界。” 他自然不信,仍喋喋不休。 圣女难以忍受,道:“你知不知,我们族中像你这样话多之人几乎没有。” 纪灵初摸了摸鼻子,说:“不对,花藏话也多啊,可惜他有事,否则一路上就不会寂寞了。” 圣女瞪了他一眼,无语地放下了车帘。 纪灵初嘻嘻一笑,正准备去找藤飚拿烤肉吃,突然感觉所有风声都悄然收敛了,周遭气压逼人,只见一道白光扑面,腰上已套上了一束银丝。 “哎哟!开不起玩笑......”他心念刚起,还未及反应,整个人已被一跃而起的圣女带上了空中。 随后一只由罡风汇聚的巨掌狠狠地拍了下来,轰然如雷击,马车顿时被拍得散架,其余的人也四处纷飞,俱伏地不起,惨叫呻呤声不绝于耳,最惨的是有好些人被打落山崖,只怕难以活命。 雷霆一击过后,由山道两侧的茶树丛中钻出一群人,皆面色灰蓝,迅速地堵住了各个去路。 第101章 半截童子 有一个红衣男子独踞一方,此人五短身材,偏偏生了一张娃娃脸,他身后跟了百多只胸生银纹的猴子,个个挤眉弄眼,蠢蠢欲动,但似乎受其压制,略略看着还算老实。 “风癸!”纪灵初落地,一眼就认出这种曾让他吃过大亏的戕兽,忙向圣女望去。 圣女收了银丝,却看向红衣童子,冷冷问道:“你就是天不养,地不收的半截童子?” “咯咯咯!这还不是你们巫人做的好事,今次又杀我兄弟,此恨难消,只好借你头颅一用。”半截童子尖声叫道,当即率众扑了上来,刹时间局面由静转动,人影翻飞,兵刃交加,几个回合下来,又有十多个铁弦人饮血当场。 见此,圣女当头一甩,手中银丝倏地变大,化为一个巨大的丝罩护住她及身边之人,半截童子一掌拍得银丝“哧哧”作响,丝罩只是微微一荡,如厉风般扑来的风癸也悉数被反弹了回去。 纪灵初本是惊惶,有了这一缓冲,稍稍心定,而丝罩之外,反应过来的铁弦人则聚成一团,取下肩头的长弓射出利箭与其秽血人相抗。 铁弦人箭法了得,飞蝗如雨,几乎箭不落空,呼吸之间,秽血人人人身中数箭,但他们浑然不觉,仅有少数几个心脏被射穿之后才倒地,却也未死,倾刻便弹跳起身,仍顶着箭雨仍是攻到面前。 铁弦人只能拿起近身的武器与他们展开惨烈肉搏,双方挤成堆混战在一起,刀剑贴身劈砍,互有死伤,铁弦人倒下一大片,反之秽血人以少打多,越战越勇。 眼前不行,居中指挥的葛老倌奋力呼喊:“是‘木僵尸’,砍下他们的脑袋!” 另一边,圣女的丝罩却成了克制风癸的利器,它们纵使速度再快,也拿这种全方位的防护毫无办法。 几只风癸气急败坏,上蹿下跳,又抓又挠,反而被纪灵初和八名阿霸寨护卫抓住机会,砍了几只伸进网孔的爪子。 半截童子见此,脸上戾气大盛,一把掐住一只风癸的脖子,猛地咬开它的喉管,大口大口地饮血。 仅过片刻,拼命挣挣的可怜家伙就不再动弹,缩成小小一团,形如枯泥,吓得其它风癸趴在地上“吱吱”尖叫。 他扔开尸体,蹲在地上长吸一口气,然后窜起数米,右掌猛地挥空击出,一个车轮大小的掌影便扑向丝罩。 掌风又急又猛,并上下盘旋,圣女支撑不住,丝罩瞬间撕裂瓦解,几人被拍倒在地翻滚了几圈。 纪灵初全身骨骼一阵“咔咔”乱响,喉头有一股甜意上涌,转头发现圣女脸上灰黯一片,已和半截童子狠斗起来,八个护卫也口吐鲜血站了起来,抽出双刀悍然迎上再次蜂拥而至的风癸。 纪灵初当然不能坐视不理,手持短刀冲了上去,和两只风癸纠缠到一起。 上次他对上此兽并无还手之力,此番却如改换天地,风癸的动作在他眼中清晰无比,“七刀诀”精准至巅毫,刀锋转动之间,就将它们杀得落花流水。 此时耳边猛地听到几声凄厉的痛呼传来,他抬起头,正好看见有三名护卫已倒在了血泊之中,大惊之下,一招“拖字诀”收了面前两条猴命,然后飞纵过去施以援手,却也救之不及,他们的身体已被撕得七零八落,惨状难言。 另外五名护卫也浑身是血,拼了性命与风癸们缠斗成一团,看情形也坚持不了多久。 纪灵初只觉血气上涌,忘记了害怕,准备大战一场,不想圣女和半截童子刚交手就杀到了白热化。 圣女的伤病其实并未痊愈,短短时间身中数掌,她一声不吭,抡起银丝狠狠地抽在了对方的脸上。 半截童子跳开半步,脸上由眉尖至嘴角立刻出现一道伤可见骨的伤口,他狂啸不止,欲要再斗,圣女已飞快退到纪灵初身边,拉着他的手奔逃而去。 半截童子岂肯善罢甘休,亲手击毙五名护卫后,率领一群风癸在后面疯狂追赶。 铁弦部剩余之人眼见三人从眼前掠过,竟不敢稍动,因为他们此刻结成了军阵抗击,一动即溃,只能苦苦鏖战。 本来在阵中指手划脚的藤飚见圣女和纪灵初败走,竟然蛮劲发作,将“燃血功”运到极致,一下子排众而出,逮住一个秽血人以额击之,即便周身刀棒如雨亦不管不顾,三两下,那人头骨碎裂,他又抓住一人,将其脖子生生扯断。 其他秽血人被他气势所慑,不由脚下大乱,又被铁弦人结阵一冲,顿时纷纷落荒而逃,化作鸟兽散去。 铁弦人趁勇追击,斩杀了落在后面的数名秽血人之后,葛老倌喝止了众人,忙去看护少主。 幸好藤飚所受皆是皮外伤,看着恐怖,却比虾子还活蹦乱跳。 葛老倌赶紧救治伤员,又派人去四下收拢受惊的马匹,一番清点下来,身上无伤之人不过双掌之数,可谓损失惨重。 此地肯定不宜久留,加之逃出去的两人皆是贵客,不能不救,葛老倌当即决定众人继续前行,一路严加戒备,并放了十余骑在前面搜寻。 圣女带着纪灵初夺路而逃,但后面追兵速度更快。 半截童子打头,一群“疯猴”如浪头扑涌,一会工夫就离他们不过十多步距离,个个面目可憎,凶如鬼刹,危急关头,她“嗖”地射出银丝勾住一棵茶树,毅然决然地跳下了山崖。 由于没有示警,纪灵初毫无准备地被她单手拎着,在空中穿云坠雾,刹那间飞越数百米,只觉周身血液直冲脑门,天旋地转,狠狠过了一把“蹦极”的瘾。 两人落地竟不敢稍停,复又向前狂奔,因为沿着山壁如同雪崩般窜下一道道身影,暴戾兴奋的厉叫此起彼伏,响彻山林,显然这点高度对这些家伙影响有限。 山崖之下看似花草茂盛,实则乱石嶙峋,阻碍极多。 此时险中又险,也无所谓路不路了。 第102章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圣女手中银丝四射,飞纵闪避,只为拉开一点点距离,因为一步行差踏错,就可能被包抄围殴,必将落得身死命殒的下场。 如从高空俯瞰,可见一支箭头在紫色的海洋中劈波斩浪,忽左忽右,形迹不定,其后数十只鲨鱼背鳍般的黑点呈星状分布,来势也急,牢牢咬住。 又极速奔行数里,前方突然传来连绵不绝的撞击声,往前走声响渐大。 待他们穿过一片厚实的密林,顿时眼前白雾蒸腾,巨鸣轰然大作,震耳欲聋,一道瀑布赫然挂在千丈绝壁间,又因山体变化分成三段,高低错落,直泻而下。 本已消失于群山之中的望犀河再度现身,变为更加宽阔的大川,凶猛咆哮的河水至高处涌来,吞没了一切,而瀑布正是它的前端。 瀑布之上滂沱的水汽喷涌如烟,下方已看不真切,但闻密集的炸响,毫不停歇,宛若雷池翻滚,万马奔腾。 面对这般天塌的景象,两人站在岸边,双双陷入绝望,但他们没有喘息的机会,只听耳后呼啸再起。 圣女想也没想,甩手就将他扔到一处高地。 他落地惯性不减,脑袋连续撞碎了几块岩石,还在眩晕之中,圣女也紧随其后跃了上来,此时半截童子已然赶到,一掌将她轰飞。 纪灵初见状爬起来想逃,却感到背上劲风袭体,转身“啪啪啪”来了个“浪头槌”三连击,只听冷哼一声,这几拳就像打在了一堵厚厚的城墙上。 半截童子身如铁浇铜铸,狞然一笑,两只短手猛地抓住了他的两边肩膀,欲要将之生生撕成两半。 纪灵初运功准备硬扛,突然耳边又传来一丝微响,急忙把头一低,老大一团黑影就流星般从头顶划过,落在了半截童子脸上,将他击得倒飞而出,撞翻了后面赶来的风癸。 半截童子站起身发出凄厉的惨叫,双手在头上胡乱撕扯。 他停住再看,哦滴个乖乖! 原来是一张黑色蛛网,已被扯得稀烂,在他脸上留下了细细密密的网格状伤口,整副面孔就像是一个布满裂纹的瓷器,仿佛随时可能碎裂开来,极为可怖。 纪灵初倒吸了一口凉气,回看圣女,只见她纤纤身体,淡淡蛾眉,夷然无惧。 不禁暗道这个女人又狠又酷,就是做事不爱打招呼,真叫人吃不消,要不是自己躲得快,岂不是和那侏儒一个下场...... 还没吐槽完,圣女面色巨变,胸口起伏,气息变得急促紊乱,应该是刚才那一下子消耗过甚,而在半截童子的哀嚎之中,一只只风癸已如下冰雹一样蹦跳了过来。 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是绝境啊! 圣女闭唇不语,准备拼命,还是纪灵初眼尖,发现奔腾的河面上隐隐露出几块微小的礁尖,不由心中一动,大喊道:“去那里。” 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图,抓起他奋力跃起,几个起落,落在了离岸数百米的一块礁石上,此礁稍大,正好可供两人容身。 风癸全数涌到了断崖边,只是远远观望,却不过来,看来是有点怕水。 做完这些,圣女终于力竭,无比疲倦地说:“你自己逃吧,他们的目标是我。” 纪灵初苦笑道:“往哪里逃?” “他们不得到我尸体是不会罢休的,你从这里跳下去,或许还有活命机会。” 纪灵初看了一眼瀑布,心想真是一个不错的idea,这和自杀有什么区别?却也知道她出于好意,便故作生气地道:“别瞧不起人!” 圣女看了他一眼,不复出言。 “放心,接下来交给我吧。”纪灵初挺了挺腰,故作镇定,模样多少有点悲壮。 但他知道面对的是一群野兽,就算下跪求饶也无用,要死不如死得有尊严点,毕竟自己还有底牌,可不是任人宰割的小绵羊。 这是他人生第一次面对死亡不再只有恐惧,还有坦然面对的勇气和从容赴死的觉悟。 此刻,大河横流,风浪如刀,几块礁石由近及远,仅可容一人过来,挡在此处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关键是要看他扛不扛得住。 时间倒回圣女出发之日,花藏送走队伍,独自来到后殿菜田,准备帮守墓老人挑水浇菜,他在井边才汲了半桶水,就听“啪”地一声,隔着墙飞过来一个人,脸朝向下砸在地上。 花藏一愣,上前要去查看,不想那人却猝然伸出一只枯黑利爪来抓他,受惊之下,花藏发出一声尖啸,道路两旁的杂草顿时化一蓬飞针向那只手扎去。 可那手表面“滋滋”冒起一层黑烟,来袭飞针瞬间消散,那人一把攥住他的胸口,运劲一催,花藏立刻晕了过去。 那人抬起头,眼仁黑多白少,赫然是大巫漆公。 他满脸血污,将花藏提在手中转头望去,见身躯枯败的守墓老人已经站在了墙头,便片刻不留地向前奔去。 他飞上房顶,几个跳跃,落入一片密林,后面守墓老人亦跟了上去。 两人奔行数十里,漆公见无法摆脱,索性站定,远远大喊:“你就不怕我宰了这小子?” 守墓老人手持灯笼,胸口破了一个大洞,里面隐见心脏跳动,他稍作停顿,道:“小儿何辜,劝你少作孽。” “漆老三,想不到你藏得这么深,这些年竟然不声不响地晋升到手掌魂灯的大祭祀了。” “你既知道,还不随我回繇神宫伏罪。” “呵呵,那就要看你能撑多久了,中了虬龙刺,你必死无疑。” “符国异宝?你的主子真肯下本钱,如此,我只能替爹娘清理门户了。”守墓老人手一抖,灯笼中灯芯化为一只怪虫,像穿云箭般射向漆公。 漆公举起昏迷的花藏一挡,怪虫撞到花藏身体稍一受阻,又穿胸而出,漆公闪退,挥手打出一团拳头大的黑烟,当下不敢停留,转身就逃。 怪虫再度洞穿黑雾,黑雾轰地爆开,它咬紧漆公,如影随行,紧追不舍...... 第103章 无敌气锤 在河岸之上,半截童子捧着脸独自怜伤,好像暂时是没有心情顾得上手底下的风癸了。 失去约束的风癸倒并没有放飞自我,他们聚在一堆,似乎进入了某种狩猎模式,在一只胸有三道银纹的风葵的主持下,七八只风癸被推了出来,多数胸前只有一道银纹。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这几只风癸蹲成一排,拿爪子在毛发中一阵抓挠,最后在三纹风癸厉呲了一声之后停住,齐齐将爪子高高举起,爪尖俱捏着一只形如虱子的褐色小虫。 小虫微如米粒,但在这群风癸眼里却有大小肥瘦之分。 一番比较过后,场中的风癸退到一边,只余下一个满脸沮丧的家伙,看来它输了。 此癸看着有些熟悉,极似以前曾骚扰过纪灵初的那只,它转头看了一圈,知道已无转圜余地,只得把虫子扔入口中嚼了,就向河中跃去。 它踩着露出水面的礁尖前进,有如一条疾驰的白练,不过去时快回来也快,只听“砰”地一声,一个球体被原路弹回,撞到山壁上摊成一个“大”字。 癸群见之惊起一阵骚动,那只风癸却也未死,躺在地上不知是动弹不得还是不愿起来。 刚才出手的正是纪灵初,那家伙过来的速度、方向、角度均恰恰好,不踢上一脚都对不起自己。 好像是依次递补,很快又有一只风癸扑了过来,它吸取了上个兄弟的教训,只是停在最近的礁尖上,做了一番试探,瞅准机会才悍然攻击,一爪掏向纪灵初的胯下,可谓阴毒之极。 “猴子偷桃?” 纪灵初对这种下流胚子当然不会惯着,胸腔扩张,一拳闪电般击出,在其利爪未至之前,已兜腹将它送上半空,落下时掉入漭漭狂流之中,都没激起一点水花。 接下来便是车轮大战,纪灵初均以拳法应对,这也是难得的好机会,自悟出“浪头槌”之后,还未有与此生死强敌过手的机会,不由豪气大发,每一拳都毫无保留,酣畅淋漓。 他一连败了六七只倒霉的家伙,又来一只老癸,它胸有两道银纹,不过一腿萎缩,难怪会被癸群排挤。 纪灵初莫名心慌,他也看出来胸纹数量是等阶的标志,二道银纹的风癸乃首次面对,不敢大意,“浪头槌”三拳连环击出,谁知第一拳即被对方搭上了手,衣衫尽碎,左臂上立刻添了五道血肉模糊的爪迹。 他惊怒交加,大喝一声,仍是左拳捣出,整个手臂恍若暴涨三倍,几乎比老癸的身体还粗,这一拳如虹,青光“滋滋”炸响,在老癸胸腹之间留下了一个汤钵大小的拳印。 老癸直接被掼入河底,再无踪影。 “我去,放了一个大招......这是无敌气锤呀!”他不敢置信,举起左臂一看,发现已恢复正常,只余暗红色的血管在剧烈地搏动,剧痛随之涌来。 回头看了一眼圣女,见其跌坐在身后,已然入定,此时风浪越急,两人衣衫尽湿,都有伤在身,可谓困顿不堪。 纪灵初前移一步,替她挡住大片浪花,又见到对面流星赶月般掠来数道身影,原来是几只风癸被三纹风癸驱赶,转眼就到了眼前。 他心里一紧,知道必不能让它们抢到位置,否则圣女危矣!当下腾空而起,摆身侧踢出一脚,“啪”地击中先至风癸的下颌,只听一声惨叫,这只风癸被踢落干仞瀑布之下。 几乎毫秒之差,其余几只就落在礁上,纪灵初人在半空,一口气在腹中打转,身体再度拔高,把“挞神鞭”运到极致,与它们展开“抢滩”大战。 他的腿影洒洒,如劲风流转,风癸则似飞萤闪没,捉摸不定,双方的速度和敏捷令人叹为观止,堪称风里追风。 不过还是他技高一筹,短短几个呼吸,风癸无所凭据,俱被踢中,有的掉落激流,转瞬卷走,有的则幸运地沿原路逃走。 停下来纪灵初也不乐观,身上伤口多至十多道,鲜血淋漓,看着狼狈不堪。 他自视没有伤及要害,只是左眼眉上中了一爪,血汗流下,格外难受,于是赶紧蹲下捧起冰冷的河水冲刷。 “嗡......嗡”突然有巨响破空,几乎没有过程,一团拳头大小的物体当头砸来,他往后一仰,正好被砸中受伤的肩头,爆成一团碎石,打在礁上“当当”作响。 纪灵初被力道冲击,猛地后仰,却被一臂从后面拦腰托住,倒在了一副柔软的怀中,却是圣女,她朱唇轻启,问道:“你无碍吧?” 纪灵初只觉馥香扑鼻,整个人如在云端,还在恍惚中,又觉肩头传来痛楚,原来是圣女替他将脱臼的肩膀复了位。 他满脸通红地从她怀中挣了出来,故作镇定地道:“是我大意了,没想到猴子也会使暗器。” 说话间朝岸上瞥了一眼,发现使暗器的不是风癸,而是面似狞鬼的半截童子,他踱到岸边,正犹豫要不要过来,估计还在忌惮圣女,看来恶人也怕狠人。 圣女没有精力和纪灵初斗嘴,困倦地闭上双目,一意调息。 纪灵初也怆然失色,不得不闭嘴,急忙护住圣女,因为此时四周骤暗,天幕竟落石如雨...... 原来半截童子扔出石头后,激发了风癸们的灵感,纷纷捡了石头有样学样地投了过来。 猴子这玩意,除了智商达不到的,坏事几乎没有它不做的。 纪灵初为之气绝,由于左臂负伤不便出拳,便右手掏出短刀当空划了一个圈,正是七刀诀“震字诀”,落到刀光中的石头尽为糜粉。 一轮过后,没有一块石头击中圣女,他才舒了一口气,风癸自然不肯罢休,满世界地找来石头,发起了一轮又一轮暴风雨般的攻击。 纪灵初也不轻松,每块石头皆蕴含极大力道,又急又猛,几轮下来,体内灵力已不济,可身后就是圣女,只能一步不退,苦苦支撑。 第104章 带你去看烟火 好在河岸上合用的石头也越来越少,风癸们又投了几轮,被半截童子喝止,他指派其中数只离队而去。 纪灵初趁空档赶紧运功恢复,心想难道猴子要去搬救兵? 不长时间,那几只风癸回来,与癸群合在一起捣鼓了一阵,之后只见半截童子拔空而起,向河面跃来。 像是给他打掩护,风癸发起了新一轮的投掷战,时间掐得刚刚好,在大量石块落下之时,半截童子也到了,他腰间系了一条长藤,想来也是怕水。 恨不能扒皮拆骨的人就在眼前,他恨意滔天,狂笑着连连劈掌。 纪灵初一刀绞尽石弹,对于后者的攻击已是避无可避,只能站牢硬扛。 第一掌击在他的胸膛,他喷出一口血雾,第二掌击中他的心口,他喊了一句“金钟罩铁布衫”,第三掌......半截童子一头栽进了河中。 面对强敌,纪灵初确实难于招架,但头脑始终保持清醒,在挨打的同时,偷巧一刀割断了藤条,半截童子用力过猛,一下子翻了车。 纪灵初已是强弩之末,精疲力尽,拄刀半跪在礁上,视线注视癸群,谨防它们趁机暴起,不过癸群仅来回横跳,并没有敢上前攻袭。 他感觉自己全身骨骼仿佛裂开,胸口闷得厉害,望向圣女,发现她头顶热气蒸腾,似乎到了关键时刻。 “干掉了领头的,该消停了吧?”他念头刚起,却见近岸乱流中升起一块巨岩。 巨岩大如象躯,其后又轰然倾倒,一道身影借力破水而出,跃上了河岸,其人却是半截童子。 这......摸着石头过河?纪灵初以为自己看错了,别提有多失望,恨不得赶过去再把他一脚踹下去。 双方缠斗时久,手段用尽,至夜幕降临,纪灵初自始至终未退半步,一直牢牢占据岩上,犹如滔天巨浪中的砥柱磐石。 而岸边喧沸渐熄,风癸颓萎,拢成一堆,在漆黑里密密低鸣,偶尔只传来几声半截童子怨毒不甘地咆哮。 “风癸在晚间目不视物,我们暂时安全了。”身后传来圣女的声音。 纪灵初听后如释重负,仿佛被抽掉了脊梁骨,一下子瘫倒在地。 “歇着吧,不会有事。” 他确已筋疲力竭,勉强挥了挥手臂,再也不想做一丝一毫动弹。 待体力恢复,抬头已是满天星斗,模糊中只见一道削瘦的背影俏立,独望夜空,如痴似醉。 此情此景,打扰显得不美,他便未再发声,默默想着心思,有几分后怕,又担忧藤飚和山猪王现今如何了,不过终究没心没肺,片刻即被壮美的星空所吸引。 弗远无界的虚宇之中,幽幽清辉,熠熠冷光,宛如琥珀色的蜜湖中嵌满了瑰丽的宝石,如此近,又如此远...... “好看吗?”突然圣女打破沉默,冷不丁地问道。 “太美了......!” “嗯,再美不过了,此情此景虽平常,却怎么也看不够。” “哪有,不平常好不好,在我的家乡就几乎见不到。” 圣女回过头,道:“竟会如此?只可惜良夜苦短,转眼就会逝去。” 纪灵初玩着手指,小声道:“你是不是担心天一亮,我们又会有危险?放心好了,只要有我在,照样揍得它们满地找牙。” 对他的胡言乱语,圣女早就见怪不怪,一眼瞪过去:“早先叫你逃为何不逃?” “上哪逃?况且我也不可能扔下你一个人。” “为什么?” “你是女人,我是男人呐,再说我俩有感情的嘛。” “闭嘴!”圣女一脚踢了过去,双眸却亮晶晶的,好像要滴出水来。 不痛不痒,纪灵初懒得去躲,只是呵呵傻笑,随即问道:“自从遇到你后,好像就没见你害怕过,你们总是这么打打杀杀吗?” “打打杀杀?你当小孩子过家家呢,还是觉得别人都和你一样闲得发慌。” “你以为我愿意?”纪灵初暗想,叹气道:“我是说本来一路上开开心心的,谁料杀出这帮家伙,现在不知道多少人能活下来。” 圣女许久无言,徐徐道:“繇神宫受万民供奉,自当保乡土平安,舍身赴死小事尔,虽百死亦无悔,不过......” 也许是夜色作媒,也许是往事勾忆,一抹淡淡的哀伤蹙上眉尖:“自幼起,我常思常想,为何我繇民如此多艰,生于斯,不仅要与野兽争食,还须时时提防强敌侵扰,殊多不易,每每想起来,一桩桩杀戳,一场场喋血,从未间断......!” 其语速渐沉,纪灵初却感觉心房仿佛被拨动,初次见到这个顽强女人露出了脆弱的一面。 不过这丝脆弱稍纵即逝,她冷冷一笑,道:“但繇神子民不容轻辱,无论谁想让我们低头,就得拿命来换。” “我觉得吧......”纪灵初脸上一僵,感到这话不太好接,毕竟他的身份也很尴尬。 他决定拿出一些大学生的水准和蓝星人的见识来,仍说道:“我是觉得其实凡事以和为贵,没有必要非要你死我活,就算是敌人,也可以坐下来谈判,制订一些规则,规则会带来秩序,这样对大家都有好处。” 圣女诧异道:“这是西洞天教你的?” 纪灵初是冒牌货,不敢说是,小声说:“是我自己寻思的......” “哼!幼稚,这话你应该对冲烽军去说。” 纪灵初直冒汗,感觉很没面子,站起来指着星空道:“我不清楚,或许你说的对,不过有些事如果想都不敢想,那么怎么可能实现?就像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一种叫烟花的东西,远比今晚的星空更加灿烂夺目,有机会一定带你去看。” “烟花?”圣女喃喃低语了一句,似乎不甚在意,又将视线望向远方,河风吹动了她的长发,宛若出尘仙子...... 之后两人再无交谈,也没有入眠,背靠着背,静静等候黎明的到来。 第105章 铁弦部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起雾的山峰间投射下来之时,天地间顿时躁动起来。 数十只红着眼的风癸在半截童子的带领下冲了过来,它们肩上扛着巨大的树干,纷纷将之投入湍急的水面,有些巨木立刻被激流卷走,有些则错落叠压,形成了几座半潜半现的浮桥。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无力阻止,两颗心沉到了谷底。 半截童子一声长啸,风癸们争先恐后地跳上浮桥,局面立即变成多面夹击之势。 纪灵初一脚踢飞了首当其冲的风癸,就有三只风癸凌空扑到,数道爪影形成了锐利无比的钢网...... 他头皮一麻,然而只听“嗖嗖嗖”的声响,这些风癸尽数掉落河面,血水随激流翻涌。 之后此声绵绵不绝,无数箭矢从林间射出,剩余的风癸俱逃不出被射成刺猬的命运,一只只滚下了悬崖瀑布。 岸上半截童子见势不妙,转身想逃,这时一道雄壮的身影跃至树梢,引弓便射,半截童子惨叫一声,爆出一团蓝色的血雾,疯狂逃遁而去。 随后丛林中钻出密密麻麻的执弓武士,足有百人之多,当头的是一个满面髯须的威武大汉,他大喊道:“圣女受惊了,藤某救援来迟,还望恕罪。” 圣女看了一眼纪灵初,道:“此人是铁弦部族长藤胜,走,我们过去。” 两人跳跃至岸上,那人过来行礼,并言及族内接到报信,他即刻率铁羽卫赶来,所幸及时,否则真是罪莫大焉。 铁羽卫是铁弦部的族长卫队,个个都是百步穿杨的射手,远近闻名。 圣女道:“贼子所图甚大,非你等之过。” 藤胜道:“这帮杂畜着实可恨!我来时已与葛老倌汇合,一行人死伤惨重,尔后必当拔兵扫平贼巢。” 纪灵初闻言忙问道:“藤飚没事吧?” “无事,受了点皮肉之伤,”藤胜上下打量着:“听说飚儿结交了一个好兄弟,果然神勇,两位如果伤势无碍,唯恐生变,咱们回去再议。” 圣女颔首,便与纪灵初上了马匹,一群人严加戒备,向铁弦部而去。 半日后,他们再次见到河流,丰沛的河水在一处平川汇聚成湖。 湖水浩邈,青山带玉,草木葳蕤,多不胜数的高脚木屋沿湖而建,三五成群,宛如油亮茁壮的蘑菇星落于草原上,而湖面上渔舟往来如梭,赤身裸体的男人们站在舟上撒网打鱼。 这里就是铁弦部最大的聚居地:萍川。 队伍的到来引起了骚乱,密密麻麻的人群出现在道路两旁,俱翘首以待,争睹圣女的风彩,更有虔诚者伏于地上,流出泪来。 藤胜命铁羽卫归营,自己引圣女至一处挂幡绘彩的庙宇,已有个病怏怏的道装妇人由侍女搀扶在门前等候,行了稽首礼,妇人气弱声嘶地道:“青丘无能,令圣女涉险。” 圣女道:“无妨,救苦济难是我辈本份,你且将详情讲来。” 众人入内坐定,纪灵初注意到堂中供奉着繇神像,问过圣女才知道这里是当地的繇神祠,道装妇人即为主持,此时她已开始娓娓讲述。 此事要追溯到旬月之前,族内有十数个青壮后生结伴进山中狩猎,待回来却仅剩下四人,似乎受到极大惊吓,俱都神志不清,口吐胡言,形态癫狂,如此不久就发病暴毙。 由于死状过于可怖,恐生事端,族里便连夜匆匆将他们焚烧下葬,不料不出数日,相继就有妇儒老少病倒,并愈演愈烈,短时间内染病之人达数百之多。 发病者起初浑身绵软、力气全无,接下来脸色乌黑、陷入昏迷,到最后发展到四肢抽搐,严重者手足变形,直至死亡。 “而今死者已过百例,为免扩散,我下令将所有尸体深埋,病患则集中在一处看管。”藤胜在旁忧心忡忡地说。 “族长处置无有不妥,晚一点可去查看,青丘你继续说。” 妇人接着道,除了最早病亡的四人,之后染病的族人她均有经手诊治,初步认为这是一种传染性的恶疫,便用了几个疫方。 但此疫闻所未闻,用药便消退,停药即反复,正可谓按下葫芦又起瓢,她焦头烂额,一时间不禁束手无策。 见此,族长请出族中大巫,大巫看过,认为是中毒所致,于是又动用袪毒之法,可药石针刀均用过一遍,皆不见效。 瘟疫每时每刻都在扩散之中,迫不得已,他们不得不向繇神宫求援,便有了圣女此行。 圣女听完,当即就要前往查看,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众人劝阻不了,只好由族长和青丘带路,来到一处大屋。 大屋由一众武士把守,是一个“回”字形建筑,打开大门,首先就是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气味。 纪灵初立刻捂住了口鼻,当时就不愿进去,不过见圣女和其他人已经入内,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跟上,然后就看到天井、过道中满地都躺着人,病态昭显,半死不活,呻吟哭泣之声充斥于耳...... 纪灵初最看不得这个,只觉得心被揪住,同时还在想要是有件防护服就好了,至少可以隔绝有害气体。 在外面走动了一圈,青丘率先进入一个房间,里面的情况更加严重,患者们面如墨锭,大概只有一息尚存。 特别触目惊心的是这些人手脚都扭曲变形,或反弯或为鸡爪,圣女毫不避讳,蹲下来一一拨开患者的眼皮,只见皆是瞳孔上翻,而露出大部分眼白。 圣女始终一言不发,面沉如水,站起来诵念了一句经文,之后身上黄光流转,投入了一位患者的体内。 青丘等人在旁边紧张地瞧着,都知道这是繇神宫历代圣女最为知名的“愈合术”,但也极损施术者自身。 起初这名患者全无反应,不多时脸色转轻,竟然慢慢地醒过来,手足也似乎有所恢复,看到藤胜还微弱地叫了一声“族长”。 第106章 鬼变 就当所有人以为神术奏效的时候,万万没想到这人突地惨叫,上身剧烈起伏,猛地喷出一大口黑血,立刻断气身绝。 这下子,人人脸色剧变......连纪灵初这个不懂医术的人也直呼可怕,明白这是非常严重的烈性传染病。 圣女看似极为疲惫,闭目无语,静立了一会,然后叫大家先回去。 到了晚间藤胜设宴款待,她仍是兴致不高,突然问:“首先发现那四个染病者的是谁?” 藤胜忙道:“是一个在山坳里放羊的老汉,那十几个进山的后生中就有他儿子。” “那明日再请他过来问话。”圣女点点头,不知在想着什么,其他人也是愁眉苦脸。 宴席草草结束之后,圣女随青丘回到繇神祠,她帮纪灵初处理了一下伤口,便各自安歇。 纪灵初困顿不堪,几乎沾床便睡,睡至半夜,突然感觉到尿急,就起身去找茅房,三转五转,竟然迷了路。 他心想管他呢,活人总不能让尿憋死,就找了一个黑不隆冬的墙角解决,刚提上裤子,隐约看到一个宛如大蝎子的黑影从眼前飘了过去。 纪灵初揉了揉眼睛,心想这是啥?又看到几个人举着火把追了过来。 就是那么巧!其中有个年轻的也是尿急,就往他这奔了过来,这人拿火把一扫,结果发现这里猫着一个人。 人家不叫才有鬼呢,另几个人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过,把他围在了中间。 这些人上手就要捉他,纪灵初当然不肯,也不好动手,就一下子窜到了身旁的大树顶上。 ......周围这一片都闲腾开了,火光映得天亮,又有一大堆人涌了过来,老远就听到有人喊道:“采花贼抓到了吧?” “采花贼?”纪灵初差点一头从树上栽下来,有点哭笑不得,这个罪名可承受不起。 喊话的男人走到跟前,听树底下的人七嘴八舌一说,就从身后的人手中接过一柄大弓,搭箭便要射他。 这时人群分开一条道,青丘从里面走了出来,场面马上静了下来,无论男女老少都露出敬重之色。 那男人急忙过来说明了原委。 原来他有一个未出阁的女儿,生得也不算漂亮,偏偏最近让采花贼给盯上了。 此贼专趁夜里躲在屋顶上偷窥,估计是在寻找下手的机会,算上这次已是第三次了,幸好被左右邻居撞破,这一路追下来,终于将他逮到了。 青丘不管抓淫贼,但她知道纪灵初的身份,将男人一顿训斥,让他去找族长想办法,众人见没有热闹可瞧,一一散去。 纪灵初看没事了,这才从树上跳下来,和青丘道过谢,恹恹回房睡觉。 第二天早起,他脸色还是有点发红,搞得像真干过那事一样,圣女见到也忍不住笑了出来。 “女人真是爱八卦!”纪灵初暗自吐槽,藤胜已叫人将放羊人找了过来,圣女亲自上前问话。 放羊老汉胡须皆白,看到圣女激动得无以复加,又要跪又要拜,吭吭巴巴地讲了当时经过,与之前青丘复述的并无二致。 圣女还是详细问了一些细节,之后让他回去,看来并没什么收获。 而接下来的一天事情也没有进展,又有一批病人死去,铁弦部笼罩在巨大的阴影里面。 “这些人你们救不了的!” 入夜,纪灵初修炼完毕,听到耳边传来狗圣的声音。 “欸!你怎么老是神出鬼没的?” 狗圣没好气地道:“你要修炼,我当然也要修炼,不然怎么保护你。” “切,”纪灵初都懒得提,说:“你怎么知道救不了?” “我当然知道,其实你也应该知道,只是没朝那方面想。” “哪方面......?” 他话没说完,即被狗圣打断:“这是辐射,受到轻量辐射的症状。” “辐射!你确定吗?”纪灵初被震惊到了,放射病,在地球上也是少见的。 “相当确定,我曾碰到过几例,症状类同。” 纪灵初道:“这......你是不是搞错了,辐射会传染吗?” 狗圣道:“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辐射不会传染,但‘鬼变’会。” “我的天呐!‘鬼变’又是什么?” 狗圣语调中都透露着一股阴寒:“所谓‘鬼变’是蛊术中最阴毒残忍的一种,它能将一个人活生生地变成一个鬼,无论是身体上和心灵上,而其施术方式即为辐射,潜藏默化,害人于无形。” 纪灵初听得遍身发冷,硬着头皮道:“你少唬我,鬼有身体还能叫鬼.....?” “嘿嘿嘿!”狗圣低笑:“你怎么跟专业人士还能犟呢,你说的那叫‘灵’,怨生种纲目下有很多分支,‘鬼’和‘灵’都只是其中之一,你搞不明白的。” “我不管什么怨生种还是多情种,就问你现在的情况到底是辐射还是蛊术?” “很难说清楚,这是极为罕见的状况,或者两者兼有之。” “呵呵,看来你也不确定。对了,你修炼的不就是盅术吗,有什么办法没有?” “我现在的状况没办法解决,却有一点发现,你不觉得今天那个放羊的老头很奇怪吗?” “有什么奇怪?” “他一直在发抖啊,四肢明显不受控制,而且还言语无章。” “拉倒吧,人家那是见到圣女激动好吧。”纪灵初撇撇嘴。 “并不是,这是受感染的初期表现,你想想,他最先发现的那批人,却最晚发病,说明了什么?所以你如果真想帮忙的话,咱们可以沿着这条线索查一查。” 纪灵初面露忧色,道:“如果是这样,需不需要告诉圣女,我担心......” “正常人不会这么容易被传染,蛊术从来都是趁虚而入的。” “就我们自己查......?”他仍有点不放心。 “对,是怎么样还不好说,先去摸摸底。” “好吧,反正我也不懂,就听你的,我找人打听一下老头住在哪里。” “呵呵,不用,我已经记住他的味道了。” 第107章 怪物 纪灵初趁着月色,翻窗离开了繇神祠,在狗圣的指引下向山峦起伏处奔去。 不多时来到一个山坳,这地儿远离人烟,牧草茂密,在几个羊圈边上,搭了一个简陋的木头棚子。 此时棚子里黑灯瞎火,也没什么动静,他远远观察了一会,道:“我们下面该怎么弄?” 狗圣老神在在,说:“什么也别做,就等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夜已经迷迷糊糊了,棚子上的茅草在冷风中呼呼直响,这幅景色一直单调不变,狗圣又不和他聊天,纪灵初耐心几乎耗尽,问道:“我们就这么干等着?” “怎么?你还想泡壶茶......嘘,来了!” 他赶紧拿眼望去,只见棚子开了一条缝,有一个人佝偻着身体从里面钻了出来。 纪灵初现在的视力快赶得上红外线电子眼了,看清楚是放羊老汉,心想大半夜的他这是去干嘛? 这次不用狗圣提醒,他自己就尾随了上去。 放羊老汉手里提着一个大包袱,由于对地形极熟,所以摸黑前进问题不大,纪灵初身如鬼魅,虽隔了百米远,倒也不慌不忙。 约摸走了数里路,地上越来越泥泞湿滑,后面来到一片淹在水里的沙树林边上,老汉停了下来。 他左右看了看,小心地将手里包袱挂在一根树杈子上,似乎压抑着声音哭泣了一阵,就又掩面往回走。 纪灵初正要跟上,却听狗圣说道:“去干什么?就在这里等着,快要水落石出了。” 过了不久,林中传来枝叶碰击,又有趟水的声音,还有类似野兽的喘息,呼赤呼赤,越来越近...... 纪灵初心里有点发慌,又很好奇,握着双拳紧紧盯着,不一会看到一个模糊扭曲的怪物出现在树木的缝隙之间。 这个怪物手足俱全,眼睛在黑暗中发出绿光,其从水中跳起,一跃数丈,落在包袱面前。 纪灵初一惊,发现这东西他曾见过,就是昨夜解手撞到的黑影。 “采花贼?”纪灵初想也没想就窜了出去,伸手就要擒拿,又听到狗圣吼了一声:“不要碰他!” 这稍加迟疑,怪物眨眼就退回了林子里面,连包袱也不要了。 纪灵初那个心累,埋怨道:“咱们蹲了半夜,就这么放他走啦?” “我这是救你的小命,”狗圣道:“此人带有强烈的辐射,我可吃不准你会不会被感染,你要是想追现在还来的及。” “什么,你说那是个人?” “是人是鬼我还是知道的,我怀疑他就是最早被感染的那批进山人里的一个。” “不会吧?都这副鬼样子了,可他为什么还没有死呢?” “每个人的体质不一样,挺不过来的全死了,而活下来的才是折磨的开始。” 纪灵初本来对于“鬼变”没有直观的认识,刚才亲眼目睹,不由有点同情刚才那人,语气都有些沉重:“接下来怎么办?” “我们回去找放羊的老头。”狗圣应该早有计划,纪灵初依言行事,检查了一下包袱,发现里面全是食物,便拎起再度去往老汉的住处。 不想到了地方之后,棚子里已经人去楼空,这下连狗圣也惊讶了,心想难道老头畏罪潜逃了? 狗圣指挥纪灵初循着气味追了下去,发现此人去的是繇神祠的方向,不禁大为疑惑。 待快到达之时,路上撞到了一条火龙,全是高举火把、手持利刃的武士,铁弦部族长藤胜走在最前面,身后跟着放羊老汉,他面如死灰,被两个人看管着。 藤胜看到纪灵初也是一愣,问:“小王子为何在此?” 纪灵初见天色已有一些微亮,就瞎扯了一句说是睡不着出来走走,藤胜点点头,道是有急事要办,便率众继续赶路。 纪灵初心中奇怪,又在队伍中见到了圣女及青丘,忙上前询问发生了什么。 圣女边走边说,事情竟然出乎意料,放羊老汉从棚里出来直接就奔了繇神祠,说出的内容令众人俱惊。 原来当初老头在山中碰到的患病后生不止四人,而是五人。 第五个正是他家的儿子,他儿子也是染病严重,已经口不能言,老头眼看不行了,就偷偷把他运回家,想用祖传的草药赶紧医治。 他儿子吊着一口气,一同回来的另外四个人却连夜暴毙,被烧灰下土,老头更是不敢声张,将其转移到一片羊群惯常饮水的老林子里面。 谁想事情发展得极快,经过两夜他儿子竟然挺了过来,身体却发生了极其恐怖的变化,不但行为怪异乖张,神志也不清醒。 老头非常害怕,又舍不得儿子,就隔几天送去些食物,希望他活下来。 不久后族里就开始疫病横行,一天天的死人,老头想必猜到了什么,适逢繇神圣女驾到,终于忍受不了心中的煎熬,选择了坦白一切。 “看来狗圣的推测基本不差。”纪灵初随着队伍来到沙树林,还没来得及阻挡,十来个武士就涉水进去搜寻。 时间不长,就听到林子里面一阵呐喊,这些武士惊慌失措地跑了出来,后面跟着一个手脚并用的怪物。 看到它,几乎每个人都倒吸了一个凉气,这怪物面如骷髅,肌肉已失,身上皮肤硬化成了惨白的甲膜,屁股后面拖着一条白骨钩尾,哪里还有半点人样! 怪物发出尖锐的嘶叫,速度奇快,利爪擦上谁,谁就是骨肉横飞。 有个落在后面的武士被追上也激起了凶性,拿刀拼命砍杀,怪物似若未觉,拿尾巴卷着他的脑袋一口下去,血赤糊拉,竟然咬掉了半个脖子。 放羊老汉自然是老泪纵横,急得跳脚。 藤胜手一挥,百多名武士人人上了弓箭,围着一顿攒射,把怪物扎成了牙签肉,但他仍有余力,作势想要继续扑过来。 于是这边又分出几人,准备上前补刀。 却听一声大喊“退下”,一个灰衣人骑着短尾山鹿,匆匆从后面冲了过来,摔手发出一道红光,只见怪物身上燃起了熊熊烈火。 怪物被烧得噼啪作响、前翻后倒,又连滚带爬地退回到林子里,但齐膝深的塘水竟半分也熄不了火焰,只传来惨痛的哀嚎。 岂料意外又起,放羊老汉趁人不备,也冲进了林子,并拿树条在怪物身上拼命扑打...... “疫病皆因此物引起,所有人等切不可靠近,如今斩了源头,族中再寻解疫之法。” 灰衣人保养得极好,看不出年纪,他过来和藤胜说了几句,并叫其准备大量引火之物,须将这一片的树木焚毁一空,又向圣女行了礼,便骑鹿而去。 纪灵初站在旁边问道:“这人是谁?” “他就是铁弦部大巫游驼子。”圣女面色微戚:“苦长欢短,人生莫不如此,望繇祖垂怜,这场祸事能够消弭。” “我看未必!”纪灵初摸着鼻子,给泼了一盆冷水。 第108章 我还活着么? 圣女道:“你又想说什么?” “很简单啊,这个人难道平白无故地变成这样,不找到真正的源头,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怪物。” 以他的认知,辐射物不可能是一个活人,必定是金属或矿石啥的,就算按狗圣说的是蛊术,也应该有施蛊之人才对。 听了这话,藤胜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当初那四人下葬之后,族里也曾派人大规模的搜山,并无任何发现。” 纪灵初知道辐射这种事很难讲清楚,但又不能坐视隐患而不顾,便故意道:“哎......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啊!” 藤胜听得直皱眉头,但回去后,还是召集了族中长老商议,看来是要有所行动,当然目前最紧迫之事就是几百名病人了,他们的生死系于圣女之手,圣女也是压力空前,苦思对策。 落了个轻松的只有纪灵初,他又开始到处闲逛,逛累了就坐在碧波万顷的湖边,将双足泡在冰凉的湖水里面,望着湖面上飘浮的一片白色建筑出神。 这是铁弦部的连环水寨,由一种特别的芦苇建成,绵延了十多里,颇为壮观,敌人想攻进来只有一条路可走,亦称得上险要。 看了一会,他突然记起在瀑布对阵风癸使出的“无敌气锤”来,不禁手痒,便依照上回对着湖面就是一拳。 可能好运不再,那招竟然使之不出,他不信邪,连连怒吼,一拳拳砸了下去,只轰得漫天湖水、鱼死鸟飞,依然没有奇迹发生,反倒惹出圣女隔着老远怒叱:“闭嘴!” 纪灵初好歹是客人,身份不尴不尬,也就是圣女合适管管他,他悻悻收了拳,开始琢磨问题出在哪,咋就不行呢? “一直没问你,你这拳法谁教的?”这时狗圣冷不丁冒出来,问了一句话。 “爹妈传下来的,怎么啦?” “你小子身世不简单,铁树当初尽调没做好啊,不过也没关系了,这套拳法你要练下去。” 纪灵初奇了,还是第一次听狗圣鼓励自己修炼,便问道:“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说法?” “你须知,无论是科学还是修行,无非是向宏观和微观两个方向发展,大如宇宙星辰,小如分子粒子,都有无穷奥秘。” “我之所以不赞成你修炼灵法,一个是因为你不适合,第二个是因为万般灵法都是纳天地灵气补于自身,无论炼气也好还是炼体也罢。可如今时移世易,地球上灵气早已散尽,难有作为。” “就算在此地,灵气虽盛,但紊乱不清,阴阳交杂,极端暴戾,你可以从他们修行的功法看出来,威力固然大,但终究失了正途,难证大道,而且修行非一朝一夕,就怕你到时候一场空啊。” “但这拳法不同,我看到了崭新的影子,据我所知地球好像有组织一直在暗中进行研究,或许是哪位大能的创举也说不定。” “好了,言尽于此,你应该听说过,宇宙起源于一个奇点,人类的身体也是,在微观世界里有数不尽的宝藏,向内探索,才是修行者的未来。” 听了一通长篇大论,纪灵初脑子里一团浆糊,心想看你说得玄乎,我怎么没瞧出来? 狗圣又道:“当然,这是极难的,你有心就自己努力吧。” 纪灵初不信这些鬼话,他自己深有体会,没有灵力,拳脚啥也不是,“无敌气锤”现在使不出,往后多加练习就是了,于是岔开话题说:“ 辐射的源头还要不要找?” “当然要找,我刚才从这怪物身上感应到一丝‘永恒印记’的味道,事情变得古怪了。” “怎么可能!你是不是搞错了?” “呵呵,老子所用乃是望气术,绝无出错的可能。” “不是我不相信你,有这么巧吗?还有你老说什么感应,感应......你到底感应到啥了?” 狗圣舔舔舌头:“一种类似心悸的感觉,有点慌,又有点甜。” 纪灵初眨巴眨巴眼睛:“你说的是爱情?” “少扯淡,现在咱们多了一条线索,小伙子,撸起袖子加油干吧,希望就在前方。” “你就尽管忽悠吧,哎!我再信你一次......”纪灵初哀叹道。 “走吧,天黑了,我们去沙树林那边。”狗圣充耳不闻。 纪灵初还要发问,却被狗圣止住,道:“只管走,别让人发现。” 他避着人来到树林边上,发现这里被大量的武士包围着,不过他身法极快,钻了个缝隙就进到了林中。 没敢踏进水里,他从一棵棵沙树顶上跃了过去,不一会儿就看到一圈焦木残枝中浮着两团血肉交缠的黑炭,火总算熄灭了,但仍是触目惊心。 纪灵初捂住口鼻,问道:“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狗圣:“这人已到了‘鬼变’第二个阶段,不会这么容易挂掉的,我们找他问问话,他只有很短暂的清醒时间,到时候你哄哄他。” 说完,狗圣就一口黑气喷到尸堆上。 数秒时间尸堆就开始蠕动,一双骨爪伸出来胡乱扒扯,扒开焦肉糊糊,又把不知是内脏还是脑髓这些恶心东西剥去后,露出一颗光秃秃、好像挤扁的核桃似的脑袋。 光秃无毛的脑袋仅剩一只眼睛,发着绿光,竟然口吐人言,道:“我还活着么?” 第109章 祸起巫峤 纪灵初哪里见过这种场面,一时不知所措,心想这该怎么哄......? 他嘴皮子上下碰了十多下,无奈用巫语说:“你还活着呢。” 脑袋剧烈摇晃,声音时有时无,好像随时要没电的收音机,来来回回就一句:“我还活着吗?” 纪灵初紧盯着他,小心应付着:“对,你还活着。” 好一阵,脑袋才稳定下来,仿佛是想哭,又似极为痛苦,呻吟道:“但羊死了好些啊......珍妹子,聘金凑不齐了咧......珍妹子,聘金凑不齐了咧!” 纪灵初在一旁小声安抚:“聘金不要了,咱不要聘金。” 脑袋自动过滤了这句话,仍断断续续地说着:“从小我就想娶你......珍妹子,你也愿意吧......他们说到山里去打黑狐,能抵一年收成......我好开心啊,但我们被抓住了,珍妹子,我回不来了,回不来了呀!” 停了一会,他又喃喃自语:“我不能死啊,我想见着你......所以我夜里都去看你,看着你梳头,看着你笑......珍妹子,我好想你......” “你们被谁抓了?”信息太多,纪灵初只好捡要紧的问。 “快跑......无臂鬼呀,无臂鬼来了......快跑啊......走开,啊!不要吃我的手啊!”脑袋咆哮起来,之后眼中的绿光慢慢消失。 “喂,喂,在什么地方?”纪灵初急忙大喊,却不敢拿手碰他。 “爹呀,我只要捉到黑狐,就能娶上媳妇咧。“脑袋终于安静了下来,地狱般的沙树林子里也变得寂然无声。 回去之后,纪灵初结合前因后果,大概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不知从何时开始,有一个放羊家的儿子爱上了同族的姑娘,但因家里穷,只能为了聘金跟人结伴到山中狩猎。 不料这伙子人全部染上了疫病,他虽然侥幸活了下来,却已经面目全非,无法再见人。 他爹将他藏匿在荒野,只不过他心有不甘,常去偷偷接近心仪的姑娘,结果导致族中瘟疫流行,不得不说可悲可叹! 这是能推测出来的部分,至于他们被什么人抓走,又在哪里染上的疫病,还是未知谜团。 “不要再想了,来去不由人嘛!” “想救这些受感染的病人,恐怕也要找到真正的辐射源才行。” “刚才一口用掉了我半条命,我得好生休养一下,下面的事就交给你了。” 狗圣不知道是安慰人,还是也有点感触,说完话转眼不见。 纪灵初坐在灯下,心里还是非常难受,他自己遭罪可以忍,最见不得别人生离死别。 但怪物死前的一句话却引起了他的警觉,无臂鬼?繇神宫瞎眼老人的歌谣中也曾提及无臂娃娃,难道这其中又有什么联系? 当晚,沙树林方向燃起了冲天的大火,好多人心里的石头总算去了一块,纪灵初却彻夜难眠...... 第二天,他觉得应该把掌握的信息透露出去,可又不愿意暴露自己,绞尽脑汁也没想到一个好办法,于是决定整一出粗暴的。 繇神祠中,圣女和青丘、藤胜及铁弦部的长老们还在商议,纪灵初悄悄进去坐在她的下首。 族长藤胜正讲道已命麾下铁羽卫及各乡民丁集结,准备着再次进山搜查等等,又拿眼征询意见,就瞧见一个精神小伙脸色煞白,捧着两个膀子不停地哆嗦。 藤胜停下讲话,面露讶异,在场各位包括圣女也被吸引,都关注到了他的表演。 圣女多少知道这家伙有点蔫坏,出言道:“小王子这是有疾上身吗?” 纪灵初就等着别人搭话,立刻仿佛赵老四附体,抖得更厉害了,边抖边答道:“不碍事,我在西洞天所修功法特殊,每每感应到邪祟,便会如此。” 邪祟?这于此刻绝对是敏感话题,一时间视线俱都投来。 圣女质疑道:“怪物已诛,事发之前为何没见你有感应?” “只能说明那怪物并非真正的邪祟,因为一旦邪祟靠近,我就会抖得厉害,如果遭不住,还可能大病一场。” 众人听罢,面面相觑,心里都在想这算是哪门子功法? 可西洞天是名门大派,教出的弟应该不会胡言妄语,难道真有邪祟没有肃清? “喝呀!”纪灵初突然一声大叫,惊得所有人都站起身来。 只见他倒在地上,往前爬行几步,白眼一翻,似有所见,用手指着空中厉声骂道:“孽畜!胆敢偷窥......嘿,原来是只黑毛狐狸,嚯.....!还有无臂鬼,且等着,你们跑不掉的......” 藤胜也是心惊肉跳,忙命人扶起他,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纪灵初毕竟心虚,就说隐隐约约窥见在黑狐乱窜之地,有一个凶厉的无臂猛鬼仰头狂啸,惨绿光芒蔽日遮天......这是他从电视剧里看来的,由于不知道放羊家儿子所说的无臂鬼具体是何等模样,只能怎么恐怖怎么形容。 众人半信半疑,圣女也有点无语,不料此时却有人惊恐叫道:“我族怕是要大祸临头呐!” 开口的是位文弱中年人,此人叫禾生,担任类似于文书的角色。 他讲完立刻招来了几位长老的喝斥,还是藤胜上前道:“让他说下去。” 禾生仍是惶恐,说:“族长和各位长老是否知晓我族曾经大迁过一次?” 接下来他讲道,数百年前,铁弦部居于山阴祖地,某日突然天降瘟疫,流毒四散,民不聊生,只得举族迁到萍川避祸,此事发生年代久远,已少有人记得。 所幸禾生的职位是祖祖相传,家中藏有不少古籍,其中有一篇有零星记载:是疫,祸起巫峤,玄狐伏诛。 他解释道“巫峤”即峤语,此人通晓文字,自幼没有双臂,后有奇遇,成为铁弦部历史上着名的大巫。 据说他养“玄狐”为宠兽,“玄狐”不就是黑狐吗?还有“是疫,祸起巫峤”,峤语无臂,可不是无臂鬼嘛! 第110章 交易会 这一切,恰恰好和纪灵初所说都对上了。 藤胜命他回去取来古书,一观之下果真如此。 这下子长老们顿时炸开了锅,当即有人附和,说历史上确有迁族之事,另有人急请族长派兵镇压,能逼着举族搬迁的疫祸万万不能再现。 藤胜不得不重视,又派人请来大巫,集合众人重新进行了一番议事,最后决定由圣女和游驼子率五百铁羽卫前去探查,三日后出发。 纪灵初跳了回大神,铁弦部的人看他的眼神都不对了。 本来听说他和藤飚一样是个游手好闲的二代,想不到还有这种能耐,只是大巫游驼子好像略略有点不爽。 想想也对,趋吉避凶,消灾断祸好像是人家的专业吧? 纪灵初不管这些,微微得意,双脚带风往外走,迎面见到了鬼鬼祟祟的藤飚。 藤飚这些天被禁足了,刚脱身就来寻纪灵初,劫后相逢,自然是要把酒言欢,他又找了一些小弟作伴,吃喝嬉笑,好生热闹。 待到这些人醉醉醺醺,藤飚对纪灵初使了一个眼色,双双溜了出去,他贼兮兮地问道:“东西带了么?” 纪灵初自怀中掏出骨棒,藤飚大笑,说道:“跟我来。” 两条身影如离弦之箭钻入夜色,一个时辰后,两人来到一处与岸相连的半岛上,这里搭着五六个帐篷,俱都灯火通明。 藤飚拿出一个牌子在守卫面前晃了晃,径直走向其中最大一间,帐篷门口还有一个黑衣人,问了一句:“斩断眼前枝?” “猫鼠不同眠!”藤飚对了暗语,拉纪灵初扬头进到里面。 帐内空间极大,陈设奢华,地上铺着雪白的毛毯,有雕木作台,台上一群妖俏的美女正翩翩起舞。 外围摆了一圈软榻,八九个形貌各异的人各据一方,其中有遮掩了容貌的,也有素面朝天的,俱静静地等候着。 他们也过去占了一个位置,不久又来了数人,大约是人到齐了,居中的一个鹰钩鼻子男人拍拍手,舞女们立刻退了下去。 他扫视全场,道:“咱‘过山蜂’借铁弦部的地头开几场野会,捧场的老海客收获都不错,今日是最后一场,有什么好东西,就不要藏着掖着了,机会难得,谁先来?” 藤飚小声讲给纪灵初听,“海客”指在葬星海讨生活的流窜商贩,“过山蜂”是其中颇有实力的团体,成份复杂,手底子硬,他们弄这交易会不抽成,安全还有保障,所以极受海客们的欢迎。 说话间一个体形精瘦的男子就跳上了台,他面目被帽檐遮住,手里举着一个木匣,打开后拿出一只根须状的东西,不是人参,倒像一只涮了麻酱的大虾子。 “天有还阳草,地有地灵根,诸位瞧好,百年难遇的地灵根,半甲子才长成这样,延年增寿,勾勾须须,抵人半条性命,识货的哥哥姐姐请开价。”他团团打转,煞有其事地把手中的物品展示给大家看。 和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除了纪同学感到好奇外,其他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不知道是不认识呢还是没兴趣,场面冷极了。 精瘦青年看看情况不对,急急说道:“我这地灵根本是一对,另一支在繇神娘娘跟前供着呢,如果不是咱爹娘死得早,哪轮得上你们。” 他刚说完,就听“噗哧”一声,一个头包花布的半老徐娘笑喷了。 她妩媚地捂着嘴说:“扒地鼠,你是能骗就不用哄的呀,一支素天麻硬生生叫你说成了什么地灵根,你爹娘岂不是真要让你给气死呀!” “原来金花娘也在此,小弟只是博大伙一笑,当不得真。不过话又说回来,素天麻是半甲子的素天麻,益气补血,也是一个宝贝。”此人被女子破了局,也不尴尬,仍侃侃而谈,应该是个惯犯。 “是这个理,嘴也甜,那就赏你一枚玉贝,姐姐拿回去炖鸡吃如何?” 精瘦青年懂得进退,哪有不答应的道理,赶紧献上那啥“素天麻”,灰溜溜地退回了座位。 纪灵初在旁看着,发现鹰钩鼻男人并没有理会这些,心想这应该是所谓“自行分辨,概与平台无关”的态度了。 这边金花娘态度笑吟吟,光张嘴不掏东西:“前些天有个冤家送我一枚上造丸,小女子用不上,愁煞个人哩,倒是听说对力士有帮助得很。” 世俗百姓一般称呼炼体者为力士、炼气士为玄师,当然里面的区别很大,只有修行者才清楚。 藤飚在纪灵初耳边得意地说:“ 这是我族大巫游驼子炼制的,血炁境之前皆可以服用,不过服多了药效会慢慢减弱。” 不得不说攸巫族大巫都是炼丹小能手,但所炼丹药品阶有限,数量有限,只能少量供给低境界修炼者,否则又是一个发家致富的好门路。 “我出八十枚玉贝。” 看来这玩意确实紧俏,立刻就有人抢先出价,另有两个人也看着颇为意动,跃跃欲试。 金花娘轻笑不语,那人又将价钱提升了一倍,她仍不为所动,道:“老娘像是缺玉贝的人吗?拿点像样的东西来换吧。” 出价之人考虑了一下,看似拿不出什么好东西,无奈放弃,其余两人也分别说了交换之物,金花娘均是摇头。 这时一个猎户打扮的老头说:“金花娘的喜好老汉略有耳闻,我这里正好有一只九眼菌,换上造丸不亏咧。” 金花娘露出欣喜,道:“不亏不亏,但你这年纪服了也作用不大,考虑好了,别以后寻我麻烦。” “有劳提醒,老汉买给孙儿解解馋,我也提一句,金花娘素爱给人种蘑菇,九眼菌可不行。” “晓得!晓得!”金花娘浑不在意,既然双方都没有问题,这第一桩交易算是成了。 她却转头指着一个全身上下被裹得只露出双目的黑袍人道:“这位朋友来了几回,都不见出手,想来眼界极高,不知究竟所欲何求?” 第111章 黑狐皮 “我只求黑狐皮,一张皮子一枚海胆。”黑袍人纹丝不动,“叮”地一声,他从袍子里抛出一物至身前案上,溜溜直转,莹光四射,却是一颗硕大的五色珍珠。 场中来一阵惊呼,葬星海离真的大海不知有十万八千里,珍珠当然价值不菲,更何况是五色的,当下就有人小声议论起来。 “黑狐皮!”纪灵初心里“咯噔”一下,又是黑狐?由不得他不留意,于是侧耳倾听。 这些人讲道,从数月前开始,附近几个部族之间就流传有人出大价钱收购黑狐皮,而且这皮子有讲究,必须是纯黑的,不染一尘。 萍川一带山林广茂,奇珍异兽不计其数,黑狐不是没有,但能达到这种标准的却无人见过,只有望洋兴叹,空落了个眼馋。 纪灵初也在想,从时间上看,这与放羊家儿子一伙人进山打猎之事基本吻合,这其中没有问题吗?还是说只是巧合? 他压下心中疑问,静观事态发展。 金花娘听了黑袍人所言,笑道:“原来是做大买卖的,好!”当下回到座位,闭口不言。 轮到下一个,是一位留着山羊胡的汉子,这人登了台,掏出一只拇指大小的玉瓶,细着嗓子道:“这里有半瓶鸡鸣香,谁要换?” 藤飚又来劲了,说“鸡鸣香”我知道,有名得很,这玩意无色无味,只要量足,除开修炼者,可以放倒一个村的人,是偷鸡摸狗的不二良药。 这人拿出此物,多数人露出了鄙夷之色,不过却成功引起了场下一个家伙的注意。 此人长得猥琐,要说猥琐有什么具体标准,就是目光不敢正眼瞧人,这家伙就是,贼眉鼠眼。 他站起身来,喊道:“我和你换。” 然后他从腰带上取下一个锦囊,说:“嘿嘿!我也是半袋仙人甲,刚好换你的鸡鸣香。” 话音刚落,只见金花娘立刻发出“咦!”地一声,露出极为嫌弃的表情。 “就是这个家伙,那个专收古物的,”藤飚轻拍胸口,凑到耳边道:“真他娘的重口味,仙人甲就是百年以上死尸的手足指甲,据说有人拿这个做药引。” 纪灵初无所谓,中药里面这类东西多了去了,不过还是多看了那人一眼。 好在山羊胡子不嫌弃,两人臭味相投,交易进行得极为愉快。 猥琐男收好鸡鸣香,咳了咳引起众人注意,他拿一撮黄色粉末在案上画了个圈,又从裤腰带上解下一个锦囊,倒出一只金色小虫。 这东西纪灵初认识,是蟋蟀。 他心里暗骂,你要说你不是拐子我都不相信,竟然对一只小虫子下迷药,只有你这种人才会买“鸡鸣香”这种东西吧! “本人喜好稀罕物件,有的尽管拿出来,只要能让咱家听巧儿看对眼,价格都好商量。” 猥琐男口气很大,蟋蟀躺在当中,几如死物,他拿着一片薄荷叶扫了扫。 这只蟋蟀一个打挺翻身站了起来,“啾啾”叫了几声,尔后活蹦乱跳,横冲直撞,好似猛张飞,只是出不了粉圈。 说起蟋蟀,纪灵初的爷爷也养过,用来打发日子不错,却没见过金色的,当下定眼瞧去。 不料那只蟋蟀竟异常兴奋起来,一下子钻出粉圈,向他身上蹦了过来。 纪灵初见一物映入眼帘,躲不躲都丢面子,下意识地皱了一下眉头,那蟋蟀便自空中掉落,在地上好一阵抽搐。 那啥理事长曾说“不二骨”有遁空、照神、破妄三大天赋,此刻正是“照神”天赋的无意识体现,如能刻意修炼,必将成为极具威慑的神通。 可惜纪灵初自己并不清楚,只道是蟋蟀身上药性还未散尽。 猥琐男急忙上前,发现蟋蟀并没有死,只是昏迷,不禁满腹狐疑。 他扫一眼全场,没有发现异常,只能将蟋蟀收入囊中,说要收什么稀罕物件自是泡汤。 接下来各色人等一一登场,出现了许多闻所未闻之物,当然有人换得中意的宝贝,有人就希望落空。 最后只剩下纪灵初和藤飚,两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不知道该不该取出那根骨棒。 “你有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瞧瞧。”这话是对着纪灵初说的,说话之人却是声称只收黑狐皮的黑袍人,他眼光闪烁,直盯了过来。 纪灵初没和他对视,但想着总归不能白来一趟,便从怀中掏出棒子,颇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前些天不小心捡了这个,有谁想要?” 金花娘咯咯直笑,道:“这位弟弟长得俊,无论你捡了什么,姐姐都赏你一枚玉贝。” 纪灵初听了高兴,学人家绅士风度,向她微微鞠躬。 金花娘更是笑得笑靥如花,藤飚在一旁瞧得羡慕嫉妒恨! 自然没有人会稀罕一根破棒子,众人笑哄哄中,却无人发现黑袍人躯体一震,瞳孔急缩。 之后再无人上场,过山蜂的鹰钩鼻男人讲了几句场面话,交易会就此结束,各人分别散去,露了财宝的人自然走得急。 两兄弟跟在别人后头,不急不缓地出了岛,又走出几里,纪灵初拉藤飚朝湖里撒了泡尿,就蹲下不走了。 藤飚一头雾水,问:“我们蹲在这里做什么?” 纪灵初学着狗圣,道:“什么也别做,就等着。” 果然仅有半刻,一个黑影踱了过来,星光之下眼带杀意,正是之前的黑袍人。 “两个小小锻体境,好大的胆子,”黑袍人堵住去路,阴恻恻道:“把东西交出来。” 纪灵初并不惧他,小说里这种套路看多了,什么交易会、拍卖会,不搞一两出杀人夺宝的戏码怎么说得过去? 藤飚初生牛犊不怕虎,心想在自家地盘,我还能让你给欺负了,当下一把朝黑袍人抓过去,要扯下他的面罩。 藤飚看似出其不意,却被黑袍人随手格住,反手当胸一锥,整个人惨叫着狠狠地摔进了湖中。 纪灵初不容多想,“挞神鞭”猝然而发,劈头盖脸就抽了上去,转瞬间几十脚踢完,黑袍人的头罩被踢得四分五裂,露出一张蓝湛湛的脸。 第112章 淬骨境 秽血人!纪灵初暗惊,心知此事已无法善了。 “有意思,陪你玩玩。”黑袍人喉头微动,背脊好似钢弦一响,双脚就像两个大风轮一样滚了过来,赫然也是一位腿法高手。 纪灵初不敢大意,试探性地甩出一鞭,顿时感觉自己进了绞肉机,完全招架不住,之后节节败退。 这还是他首次遇到腿法完胜自己之人,不禁起了争强好胜之心,便将灵力布于双腿,一记斧劈,和黑袍人硬刚了起来。 刹时间,黑夜里呼啸大作,钢铁抡击之声不绝于耳,又有花火四射,湖边这块地皮都快让他们铲去一层,最后纪灵初承受不住,大叫道:“你是淬骨境?” 可此时岂容分心,下一刻他腰间就中了一脚,人被抛起,重重地砸了下来。 黑袍人嗤笑道:“就这点本事,还想设伏?简直不知天高地厚。” “看把你狂的!” 纪灵初还未答话,只见地面炸开,一人跃起轰向黑袍人面部,原来是藤飚不知何时潜回,酝酿了这一击。 不过黑袍人动也未动,大脚就踩了下去,藤飚吭都没吭,被一脚踩入地底,鲜血喷得老高。 黑袍人走向纪灵初,大手提起,自他怀中摸出骨棒,笑意还未到嘴边,忽然寒光迸射,割破夜空。 黑袍人仓惶而退,脸上竟现出一道伤口,到手的骨棒也掉在了地上,而刚才那个还任他蹂躏的人则手持短刀,怒目相对。 “灵体双修?”他面色微变,淬骨境是刀枪不入不假,但也要分是什么刀,纪灵初的灵刀术已经能够对其构成威胁了,由不得他不慎重。 “哼!”黑袍人鼻翼贲张,周遭空气一紧,全身上下笼罩在一团血雾之中,顿时有股庞然的压力锁定纪灵初。 纪灵初脸色惨白,不敢置信,这是血炁境!!! 桑大师曾和他讲过,血炁境初期的标志是血罡透体,之后会根据所修功法转换为冰罡、火罡、金罡、雷罡等等,虽然这人目前仅为血罡,也不是他能对付的。 他脑筋急转,心想狗圣这个娇气包正在休养,藤飚生死不明,自己是不是只剩下“干就完了”一条路了? 这时暗处钻出一个人来,却是长得猥琐的猥琐男,他见黑袍人要下杀手,连忙道:“等一下,待我验过熊杖的真假,再杀他不迟。” “嗯?” “左使明鉴,从山主去赤蛛部赴那人之约遗失此物,到现在已有不少时日,难保不会有人从中作伪,杀了他们,线索就断了。” 黑袍人不置可否,猥琐男又道:“ 山主的胞弟不久前命丧半璧崖,正是郁闷,我们还是不要惹怒为妙!” 黑袍人这才点头,猥琐男上前去拾骨棒,不料被纪灵初抢先抓在手里,他也是够绝,骂了一句“验你奶奶个嘴”,就将骨棒远远扔向湖面。 “你不怕死是吧?”黑袍人勃然大怒,便要动手,却见骨棒又“呼呼”地飞了回来,他一把接住,感觉也有点诧异。 月色之下又走近一条影子,来人是早就离开了的金花娘,她对纪灵初盈盈道:“弟弟你不乖喔,乱扔东西。” 纪灵初这次绅士不起来了,浑身跟碎了似的,但礼貌还是要讲的,只好报以微微一笑,反正他听说爱笑的男孩一般运气不会太差。 黑袍人刚想发作,手竟颤抖了起来,骨棒再次落在了地上,然后在脸上开始乱挠,随着猥琐男一阵惊呼,他的手上长出密密麻麻的蘑菇...... 他立刻运功相抗,身上热气蒸腾,不想这蘑菇和韭菜一样,灭了一茬又一茬,狂暴之下大喊:“毒千夫,你敢......” 待他去寻金花娘,发现其已不见了,一同消失的还有地上的两个小子。 猥琐男面色惨然,道:“不妙,金花娘瞧去了我的身份,铁弦部恐怕无法再待了!” 黑袍人冷笑道:“无妨,往后你跟着我,等我复国成功,你便是大功臣。” “不要忘了姐姐哟!我可是冒了好大的风险,这两颗上造丸也便宜你们罢。” 绰号“毒千夫”的金花娘将纪灵初和藤飚扔在湖边一间空置的渔棚之中,又留下两粒丹药,飘然而去。 纪灵初看了看藤飚,发现他仍在昏迷,气息极弱,只好往他嘴里塞了一粒上造丸,自己也吃了一粒,然后开始运转“攫元”。 但他很快发现这药丸药力差强人意,远远比不上“天元”入体产生的紫气,灾星竟不屑一顾。 等到灾星和那股神秘力量将紫气瓜分完毕,依旧吐出数十颗闪闪的光粒。 光粒裹携着上造丸的药力往筋肉骨髓里钻,纪灵初体内像放爆竹一样“噼里啪啦”地乱响,半边被黑袍人踢碎的肋骨复原如初,继而周身骨结上生出一层网状白膜...... 这个过程极为痛苦,不亚于挫骨削皮,他咬牙坚持,哪知满嘴牙齿也尽数脱落,又生出亮晶晶的新牙...... 数个时辰之后,纪灵初从地上跳起来,自言自语道:“过份,想不到又重新发育了一次。” 其实他内心狂喜,知道自己正式迈进了“淬骨境”,就是“粉身碎骨”也无惧的炼体境界。 当然这只是说笑,哪有这么美的事,“淬骨境”真意是蜕去凡骨,结金刚之体。 一夜过去,藤飚竟还未醒来,不知道有没有性命之忧,纪灵初背起他拼命向繇神祠奔去。 繇神祠外正好有族长亲卫等候,见到人后手慌脚乱,立刻请圣女救治,又去通知藤胜...... 藤胜对这个儿子看似严厉,实则疼爱得很,站在床边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蚊子。 他已从纪灵初那里知道了所发生之事,心里估计是又气又恨,藤飚昨天是灌醉了守卫偷跑出来的,想不到一眼没看住,又闹成这样。 “应该无碍,族长可取生肌壮骨之类的药物给他服用,不过仍须卧床一段时间。” 圣女给藤飚施医治过后,又吩咐了几句,藤胜立刻命人将藤飚抬走,自己则带队去追捕秽血人。 圣女也是牙痒痒,没好气地说:“你呢,没被人打死?” 纪灵初见藤飚没事,松了一口气,道:“因祸得福,我,哈哈哈!淬骨境了。” 第113章 天语者 纪灵初仅仅安生了一天,见众人都在为出兵操持,就偷偷出了门,因为他还有一件要紧的事没有办。 他从繇神祠中顺了两坛好酒,来到一个风景秀丽,绿柳成荫的庄子,文书禾生就住在这里。 铁弦部的房子极具特色,圆顶圆屋,俱是以苇木建成,如果一处渔竭,全族人搬起就能走,方便得不得了。 禾生见他携美酒而来,又是圣女和族长跟前的红人,不敢轻慢,忙让家人整了菜肴款待。 酒过三巡,纪灵初就直入主题,道:“之前听您提及大巫峤语,我甚好奇,可否介绍一二。” 这不是什么机密,峤语的传说流传极广,禾生便当故事来讲。 峤语本是一个生于山野之间的孤儿,生来没有双臂,与狐群为伍,可以说是被野兽喂养长大的,但他有一桩奇能,就是会“兽语”,所以铁弦部接纳了他,让其跟随当时的大巫学习。 此子果然了得,对语言文字极有天赋,不久就达到“通晓文字”的地步,几乎精通所有巫语方言,时人谓之“天语者”。 再后来,据说他认了一座大山为母,大山赐给他双臂,让他补全全身,成为一代传奇大巫。 至于后来他祸乱巫族,历史上少有记载,大概是攸巫族高层不愿家丑外扬,有心隐讳的结果。 纪灵初听罢,几乎可以肯定瞎眼老人让他来铁弦部,就是因为峤语极可能懂上古繇文,但峤语已经死了数百年,又有何用!难道他还有传承? 于是他问道:“峤语是否有后人或弟子?” 禾生道:“并无。” 纪灵初摸摸后脑勺,直接说:“我之所以有此问,是因为对上古繇文极感兴趣,不知道贵部可有人识得?” 禾生摇头,道:“上古繇文?莫说铁弦部,就算凑齐所有巫人,恐怕也难找到一个会的。你有所不知,上古繇文是九天十地巫神用语中的一种,非凡人所能习得。” 到了出发之日,驱邪大军在一条溪边集合,圣女、繇神祠青丘诸位、大巫游驼子及其弟子,另外加上五百铁羽卫和船夫共计近八百人,浩浩荡汇登上了十几艘乌蓬船。 纪灵初自然也在船上,这是圣女怕留下他惹事,但藤飚却是真的凑不上热闹了,这家伙正躺在床上被人灌药呢。 胜藤和长老们领着一群赤身而舞的神汉,搞了个隆重的祭祖仪式,又斩过雄鸡,船队才缓缓驶出。 船队所行之溪名为“鸦溪”,是铁弦部的重要对外水道,他们常常在此迎来送往,故有“鸦溪故人”之说。 纪灵初同圣女、青丘一船,游驼子和徒子徒孙一船,两艘船吊在尾上,铁羽卫则在前面开路。 据说此去需要四五日,两岸风光奇峻,看了半日就腻了。 纪灵初闲得无聊,便就地取材,在随船的物资中找了黑豆白豆各数枚,教圣女下“五子棋”。 因为青丘在旁,他也不好嬉皮笑脸,装作严肃道:“规矩就是这样了,圣女,请!” 圣女白了他一眼,说:“小王子先请。” “咳,女人优先。” “未有此说,男女等同,何来优先。” 纪灵初头好大,心想您的思想真超前,便又教她“石头剪刀布”,结果一上手自己却输了。 他想这只不过是运气,马上就用实力叫你丢盔弃甲! 谁知老天一点面子也不给,下棋他又连输了五回。 纪灵初终于叹服,记起历史上有个才女叫沈珍珠,忍不住吐槽道:“兰心蕙质沈珍珠,你不是沈珍珠,你是兰心蕙质。” 圣女当然听不懂他的烂笑话,也懒得理,只顾闭目调息,其实她为半截童子所伤,已是伤上加伤,所以说这个繇神侍女看似尊荣,却并不是那么好当的。 纪灵初出去透气,发现铁羽卫确实精锐,竟然全部立于船舷,严密戒备着,没有半点松懈。 倒是游驼子的船上传来长琴之声,如泉水叮咚响,煞是好听,他忙入内对圣女笑道:“知音啊,你们都是搞音乐的。“ 圣女却皱眉道:“你要小心他!” “我可没得罪他。”纪灵初诧异,追问何故,圣女不说,他就在一旁作怪,倒是青丘看出他与圣女亲昵,道:“大巫游驼子不同非常。” 据青丘讲述,游驼子和赤蛛部的大巫漆公还不一样,他并非铁弦部本族人。 此人出身萍川附近一个小部落,几十年前,在巫人还在与符人火热交战的时期,整族被冲烽军灭掉。 之后不久,符巫两族全面讲和,该部落可以说是沦为了炮灰,背后依稀有巫王殿筹划的影子。 对于巫王殿这样的庞然大物,游驼子只能选择隐忍,低调做人。 况且他才晋升大巫,境界不稳,巫门中有诸多人不服他,这个时候,对于纪灵初这个仇人之子,人家可不一定会客气。 纪灵初倒吸了一口凉气,早先上船时还见游驼子对他微笑,心里指不定在想是要清蒸还是红烧呢。 他藏不住心思,黑着脸到船边去看鱼,圣女也获得了清静。 一路风平浪静,到了第五日傍晚,船队拐进一条稍窄的水道,又行了数十里,前路为一座大山所阻,此山远望如同一方巨砚,云雾弥漫,驶近之后发现怪石嶙峋,奇峰突起,高不可仰。 纪灵初心想,这就到了? 却见首舰上打出一只旗语,前面数艘船在水面并排排开,只听一个威武的声音大喊道:“换赤炎箭!” 船头布满了铁羽卫,人人拉满大弓,又听一声令下,五百支箭羽如雨般飞向面前的山体,之后是连环不绝、毁天灭地的爆炸。 腾天的火光中有无数山岩和巨石落下,当动静停止,一道十多米高的缺口出现在山体之上,透出幽暗的光芒。 第114章 先祖故地 此洞一开,河水立刻汹涌激荡起来,所有船只皆被吸向前,撞到塌陷下来的山石才停下。 纪灵初虽然被震得头昏脑涨,但他看明白了,可能这里的水道本来就贯穿山体,后来只是被土石堵塞而已,否则你赤炎箭再厉害,也不至于在一座大山上钻一个洞来。 接下来铁羽卫又有动作,他们弃了船,五百人齐齐换上了一种类似滑雪板的东西,此物竟可以在水面行走。 铁羽卫也不耽搁,早就准备好了数十架滑竿,请圣女、大巫诸人坐上,队伍继续向前进发,船夫们则留守看船。 纪灵初坐在滑竿上,发现水流紊乱无常,时有岩尖露于水面,确实无法行舟。 他脑回路异于常人,此时想的却是那批被感染之人肯定走的不是这条路,否则只能说明没来对地方。 在幽暗无息中行前了数里,光亮渐盛,他们看到了岸,是一片藤树纠缠的林子,水流却化为一条小溪。 铁羽卫统领命队伍停下,就地扎营,众人休息,不知夜深几许,突然外面一阵骚动,又有守卫的大喊声...... 纪灵初翻身而起,奔出去一看,只见无数火把晃动,圣女等人俱在,鬼魅的林子里燃着一双双绿焰,当即就有人报告说几名值夜被拖到了林中。 铁羽卫统领是一位彪形大汉,他打了一个手式,弓手立刻搭箭射击,精准之极,绿焰随之而灭,不料却传来数声惨叫,听声音也知道是之前被拖走的值夜。 一双双绿焰又在别处燃起,诡异阴森,像是在挑衅又似在嘲笑...... 铁羽卫统领面色变得难看之极,抽出佩刀就要过去,但被游驼子阻止。 他转头对身后门人吩咐了一句,这些人随即掏出几枚白色的蜡丸,纷纷将之射到林子上方,蜡丸在空中爆开,发出一缕缕下坠的惨白光芒,还未落地便已熄灭。 纪灵初知道这是白磷,能够短暂燃烧照明,时间虽短,已足够看清楚林子里面藏着十来只黑色的狐狸,体态修长,尖嘴碧眼。 “错不了了!”纪灵初小声呢喃道,绿光他曾在怪物眼中见过,现在又有黑狐现身,地方不可能错了。 发现目标,铁羽卫便要再射,这些黑狐却在眨眼间消失了,它们速度奇快,但能在无声无息间捕猎铁羽卫却是没人能想到的。 等到铁羽卫从林中抬出死去的值夜武士,发现他们除了被羽箭洞穿,身上并无其他伤口,就更加感觉恐怖了。 一夜难眠,好在之后黑狐没有再来侵扰,众人用过早饭,打起精神沿着溪水向前进发。 溪水弯弯曲曲,地面的草芥上下牵缠,不得不派人在前面开路,行了整整一日,他们来到一外山谷。 谷中竟寸草不生,山石土块像被开水烫过,呈现一种蜕皮皲裂的状态。 进到谷中,不时可见白骨遗地,也呈非自然状态,后来大片大片的残亘废墟出现在眼前,多数已倒塌,荒土累累,断壁巍巍,弥漫着一股荒芜腐旧的死气...... 铁弦部众人来到先祖故地,看到此情此景不由流露出哀伤之色,队伍行前慢了下来,无人出声,纪灵初毕竟所知有限,不敢确定这幅景象是否由辐射造成,默默有点担心。 就在这时,一声惨叫打破了这种平静,前方路旁一道土墙轰然被撞破,一条人影从里面飞扑出来,落地痛苦地打滚,这人的一只脚已被齐踝砍断,鲜血喷涌,洒得满地都是。 接着又有三人跳墙而出,面目皆是灰蓝,持斧要结果他的性命。 看到秽血人,铁羽卫几乎不需要有人下令,几十支箭就将他们射成了刺猬。 这人大叫了一声:“救我!” 纪灵初才看清他竟然是在交易会出现过的“扒地鼠”。 队中的大巫弟子也擅治疗,上前帮他包扎止血,扒地鼠这条命算是暂时保住了,铁羽卫统领便上前询问。 扒地鼠气色灰败地讲了他出现在此的原因。 原来他那日在交易会之后,也被黑狐皮的暴利所诱,便四下打听,恰巧就收到一条小道消息,获知了黑狐的出没之地,并且透露消息之人还嘱咐他严加保密,免得人多财失。 他记在心上,暗中组织了几个兄弟,乘快舟出发,不想还没到地头就让秽血人捉住打昏,又被送到一处山洞充当开山挖石的苦力。 山洞内的苦活非人能承受,他的兄弟们进去即挂掉了几个,还好他名为“扒地鼠”,有几分逃潜手段,不出一日便逃了出来,却也没能躲过追杀,这不!就丢了一只脚。 扒地鼠悔恨交加,主动要求领着铁羽卫前去进剿,只为报仇雪恨,讨回公道。 圣女和大巫商议之后,认为此事必有秽血人参与,为防夜长梦多,便让扒地鼠带路,准备速战速决。 当队伍到了扒地鼠说所地点,纪灵初打量着眼前地形,心想好嘛,这是一个天坑! 此处天坑四面皆高崖围壁,深达千米,坑底以前应该有一个湖泊,现在湖水已经干涸,露出的湖床似焦枯锅底,烂石垒垒,里里外外找不到一根带绿的东西。 没办法,铁羽卫也不是人人都能飞檐走壁,只好另造了几根大绳,缘绳而下。 坑底比想象中更大,在一侧山底裂开了一个大洞,有若狼唇虎口。 大量的苦力推着一车车土石进进出出,几十个凶神恶煞的秽血人把住首尾各处,手中挥舞长鞭,也不喝喊,瞅准不对,就是“啪”地一鞭,被打的苦力立刻就趴下了,死了的就拖到一边,没死的还要继续干活。 纪灵初看得眼眶抖动,要不是害怕打不过,早就掏刀子冲了上去。 这种事情自有铁羽卫统领安排,他率领五百铁羽卫先是散开潜行了一段距离,然后吹了一个响哨,顿时箭矢齐发,射过三轮,过半的秽血人被射翻在地,自然也有不少劳力被误伤。 场面一时混乱无比,数不清的人向各处盲头狂奔,叫也叫不住。 他们只想逃得越远越好,有些苦力跑了几步就油尽灯枯,倒毙而亡,剩下的秽血人见大事不妙,纷纷钻进了洞里。 第115章 夔牛战士 铁羽卫团团围住洞口,放箭将跑得慢的秽血人悉数钉死,而铁羽卫统领一马当先,持刀往里闯,洞中突地扔出两支铁钎。 一支铁钎在空中打着拐横飞,击倒了数名武士,另一支如标枪般直插领头之人。 铁羽卫统领暴喊一声,身上腾起一团血雾,扛住这枪,他竟也是血炁境。 其后洞口窜出一个赤着上身的蓝胖子,此人高过两米,浑身肥肉,肚大如斗,他抡起一根装卸土方用的巨大吊杆就当头砸下。 铁羽卫统领亦不闪避,取了个巧劲,拿刀一磕,两个人擦身而过,回头就狠斗在一起。 蓝胖子挥舞着一人合抱的吊杆狠砸猛抡,势不可挡,带着呼呼劲风,方丈之内不可近人,铁羽卫统领被砸飞了腰刀,只凭两张肉掌,大力开合,招招硬接,竟分毫不落下风。 众弓手恐有误伤,引箭不敢发,纪灵初瞧出蓝胖子绝非炼体者,又暗暗觉得莫名滑稽,这不就是一个巨型版的蓝精灵吗! 蓝胖子的棍法使得好极了,竖冲横撞,回转之间毫无破绽,落棍又准又狠,绝对对敌无数。 双方交手百十来招,铁羽卫统领明白不能久拖不决,双脚八字内翻,体表血雾瞬间染了一抹金色。 他毅然抢入内圈,用胳膊夹住雷霆一击,然后一掌将吊杆劈为两段,接着一掌就劈在了蓝胖子的肚子上,因为对方太高,所以只能劈中肚子。 血炁境的掌力何其惊人,简直捣石石穿,砸铁铁烂,这胖子必定要开膛破肚。 铁羽卫中当然有捧哏的,刹间轰然叫好,哪知只听“咚”地一声,两条身影各自弹飞,一人撞倒一片,一人落在洞内,转身就跑。 落跑的是蓝胖子,瞧其身手灵活程度,似乎皮毛未伤。 虽然他跑得快,纪灵初还是看清他肚皮之上纹着一只战鼓,极为惊讶,心想好在您没纹大炮,不然别人还有活路? 圣女在他身后说:“这人是泥马荒原大肚国的大肚族,天生神力,肚皮上纹鼓的是受祭祀祝福的‘夔牛战士’,不知道因何流落此地。” “犯事了呗!”纪灵初之前见到苦力的惨状,颇为厌恶这些家伙,也跟着铁羽卫向洞内追去。 洞穴入口极大,人已跑逃空,只有一个倒霉蛋被箭矢穿心钉在一处石壁上,嘴角淌血,眼中发出野狼般绝望的光芒。 纪灵初不忍,准备上前放下他,却有一箭先至,此人中箭爆出一团蓝血,肉屑纷纷,洒了一地。 铁羽卫统领走过来拍拍纪灵初肩膀,道:“小王子当心,有些秽血人死前会自爆,恶毒之极。” “嘿嘿!”他又道:“我是藤飚的大哥藤槊,那小子来前求我护你周全,你可别让我难做。” 这个纪灵初听藤飚讲过,铁弦部族长藤胜妻妾成群,特别能生,一连生了七个儿子,藤飚是老幺。 他赶紧道谢,再也不敢乱跑,这时圣女诸人也进来了,大家一同朝里走。 山洞之中蜿蜒崎岖,四通八达,一个洞腹连接着另一个洞腹,他知道这是典型的喀斯特地貌,地底通道往往会绵延数十里,心底有点忐忑,直觉告诉他在这里与秽血人混战并不明智。 圣女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为了节省时间,她令二百铁羽卫封锁洞口,自己、游驼子和藤槊各领百人向不同方向搜索,并一路收拢存活的苦力。 游驼子又分给每人一粒祛邪丸,吩咐大家情况不对就服下,效果如何难讲,只能说聊胜于无。 纪灵初和圣女一队,走了靠右手边的通道,此道宽大,岩壁上隔段距离就插有火把,地面倒毙着许多苦力,应该是被撤退的秽血人所杀。 空气中始终散发着一股说不清的味道,就像千年古墓吹出的阴风,地面应该是向下延伸的,四下里安静无比,只听得到众人呼吸和“叮咚”滴水声。 不时也有几个不知死活的家伙冷不丁跳出来,转眼就被青丘和铁羽卫打发。 青丘其貌不扬,却是少见的暗器高手,一手“飞莲子”指哪打哪,颗颗爆头,看来平时没有少受秽血人之苦。 沿途到处都呈现挖掘的痕迹,有些地方被挖出坚井,还有岩壁被挖出几十米的坑洞,最奇怪的是有几处被掘开的洞口又被用巨石堵上,前面摆着牛角和黑石。 牛角和黑石在攸巫族民间有镇鬼驱邪的作用,不知道巨石后面有什么,能让秽血人如此避讳? 圣女让人掘开其中一个,发现里面堆积了数十具尸体,俱是来自各地的苦力。 尸体腐烂得厉害,令人头皮发麻的是他们双臂尽成白骨,上面的血肉一丝不存,仿佛被刀剔过一般。 “食人?”青丘冷声道,扒地鼠当场就泪珠滚落,因为他已在尸堆中找到了自己的两个兄弟。 纪灵初心头一跳,记起沙树林中怪物最后的喊叫“不要吃我的手啊!” 看来辐射源很近了,他不由全神戒备,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 后面又在一个洞室内找到一个土堆,刨开一看,却是厚厚的骨灰,几条蓝色的残肢夹杂其中,明显是秽血人的坟茔。 纪灵初心想秽血人死了可以享受火化的待遇,苦力的尸体就随便码堆,难道是为了节省燃料? 再往前走,已经可以看到地下河,河水黑得深沉,估计没人敢喝上一口。 一个眼尖的铁羽卫发现河边岩石上绑着几个人,他们身体被浸在水上,只露出脑袋。 圣女派人救上来,竟然是五个孩子,瘦得全身没几两肉。 还是队伍中的扒地鼠见多识广,道:“这是等身国人。” 纪灵初这才看清其中有一人虽然也是孩童身材,但面部苍老,已长出胡须。 此人一边悲泣,一边讲述了他们的遭遇。 这几人是来自遥远国度的行商,其族人人身材短小,犹如童子,长者也不过三尺出头,因其身量上下相等,故称“等身国”。 等身人擅长做生意,此次到巫人地盘交易,获利丰厚,他们的苦难始于遇到了一位“老乡”。 第116章 鬼王 等身人擅长做生意,此次到巫人地盘交易,获利丰厚,他们的苦难始于遇到了一位“老乡”。 这个老乡就是半截童子,半截童子本出身于等身国贵族世家,但生来身材比例是三七开,完全不符合等身人的审美,因此被视为怪胎畸形,遭受流放。 半截童子当然不这么认为,故对等身人存有一腔恨意,养成了偏激狠毒的性格,生平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所有等身人跪在面前唱征服。 当他撞到商队之后,就将他们数部掳掠到此处做苦力,尽情虐待,折磨得好好百十人的商队如今只剩下了五人。 纪灵初握紧拳头,暗道原来是这家伙,千万不要让我撞到,否则新仇旧恨一起算。 圣女问几人姓名,又详询了一些细节,便让他们自行离去,然后指挥铁羽卫向前推进。 不久眼前出现了一片规模庞大的石林,石林中净是十几万年“老笋”,其间火光飘摇,人影晃动,不知藏了多少秽血人。 圣女不由皱起了眉头,如果是这情况的话,弓手就施展不开了,只能硬取。 她踏出一步,喊道:“半截童子,你不是想报仇吗?” 一条身影跃上一根笋尖,阴森森地说:“嘿嘿!反正你要死在这里,我又何必急于一时。” 这人正是半截童子,此刻自胯下到胸前缠着敷布,像挂了一条纸尿裤,纪灵初顿时没忍住笑了出来。 半截童子把激光切割过一半的脸转向他,道:“还有你,我要拔掉你五根骨头。” 放大话谁不会?纪灵初道:“我要把你的腿再拉长三寸。” 半截童子一时愣住,想着自己本来就是身短腿长,如果腿再长三寸,岂不是......画面太美,不敢想象! 他勃然大怒,随手拔了一根石笋,猛地掷了过来。 纪灵初不甘示弱,跳起一拳轰去,立刻就像电驴子撞上了拖拉机,石笋爆了满天。 他被一股不可抗拒的锐锋掀翻在地,全身如同被霰弹枪击中,剧痛无比,他幡然领悟,这个矮子要比之前的黑袍人和藤槊还强上一筹。 桑大师曾和他说过,血炁境炼就血罡之后会进一步强化,其中有一种“风罡”无色无形,刚猛无匹,半截童子恐怕就是此等高手,当初在瀑布之上还能和其斗几招,估计是他被圣女打懵了。 圣女急急护住纪灵初,见其无事才松了一口气,铁羽卫见状,不由分说一顿乱射,取得的效果自然有限。 却说这边正在僵持,五个等身人走了一段又停住了,其中年老者弯腰一阵狂呕,最后从喉咙里抠出一块拳头大的无色石头。 他痴迷地看着石头,道:“我参星三十岁晋升地师,走遍万水千山,从来没有见过这等珍奇的宝石,如果要拿我的命来换,我绝对不会犹豫。” 他又转向面前四人,苍凉地说:“但石头就是石头,它比不上咱们商队,既然所有人都死了,咱们也不能独活。” 另外四个等身人均点头,之后随着老者来到地下河流经的一堵棱形山壁前,老者停下,道:“让我们埋葬这一切!” 他说完义无反顾向山壁撞去,竟无声无息地撞进了山壁之中,山壁无损无缺,只是上面多了一道浓艳的血影。 不过片刻,大山巨响,狂暴恣意的河水似从天上来,卷起四个等身人在山洞中横冲直闯...... 此时游驼子正好领兵进入洞穴中的一处大墓,虽然他贵为大巫,但并擅长拼斗,只由众人一路护送过来。 刚一进墓他们就与敌人短兵相接,敌人势大,队伍即死伤过半。 秽血人堵住大墓入口,将他们圈在各个墓室分别剿杀,铁羽卫和巫门弟子各自抱团,拼命抵抗。 与游驼子交手的是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男人,其双掌皆戴有银色手套。 这人以掌为刀,刀若惊鸿,凡是挡在面前的东西,上至人头手脚下至兵甲砖石,都是一斩而碎,像一台无情的切割机。 游驼子肉体可不比炼体者,不敢硬扛,不断打出一道道红光,不过却被银面人轻轻松松一把捏灭,显然占据了上风。 但游驼子也不是吃素的,他身边有一只白玉小蚊儿在上下游走,伺机就会向银面人发出流光一击,银面人颇为忌惮,必会闪身躲避。 两人且战且走,不多时周围已经空无一人,地上俱是尸体,不是被烧成枯骨就是被切为零零碎块,犹如修罗杀场。 他们追逐至最后一间墓室,里面石台高耸,其上放着一个巨大的石瓮。 游驼子抢上前去,看到瓮内空空如也,不由面色一变,双指急如拨筝,红光似连珠炮般向银面人袭去,银面人挥掌掀起重重山峦,高低起伏,将所有红光尽数挡下。 游驼子却不再出手,道:“玄狐遗骸是不是为你所夺?” “我不知道什么狗屁玄狐遗骸,胆敢进鬼面谷坏我大事,正好拿尔等喂鬼王。” 游驼子若有所思,道:“鬼王?那么说来,我族中染上瘟疫就是你们所为喽。” 银面人道:“什么瘟疫?” “初为诳言胡语,续而昏迷不醒,之后惊厥而死。” “手足可有恙?” “拳缩如鸡爪。” “面色呢?” “发乌。” “发青还是发黑?” “这个要视病情严重程度吧!” “...... ” 如果纪灵初在此,肯定又要发笑,两个敌人,不拼个你死我活,却在战场上一本正经地分析起病情来了。 最后银面人冷哼道:“正是如此,此疫皆由鬼王引起,呵呵,这样的痛苦我很乐意给巫人尝尝。” 游驼子目光一凝,说:“你也只是本命境,不如退去,我就当没撞见。” “恐怕由不得你!”银面人性子果决,不欲废话,只听“嗡”地一声响,银光暴涨,石瓮被切为两断,游驼子闪身躲避,原地却出现一个大洞。 几个呼吸之后,令他们没想到的是洞内竟然钻出一只接一只、大大小小的黑色狐狸...... 第117章 骷髅头 ,血雾吞吐,狼牙棒被掰成一轮弯月。 他扔掉狼牙棒,却没有乘胜追击,看着眼前汗流如注的蓝胖子,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这已经是他夺下的第十三根棒子了,各式各样的棒子,俗称“棍状物”或“圆柱体”,在他现在所处的挖掘坑里遍地都是。 镐子、斧头、撬棍、壁柱,甚至还有扁担,这些以往于他毫无威胁的东西,在对面这个该死的胖子手上变得威力无穷。 打嗨了的蓝胖子才不管这么多,趁他失神又奔向另一根棒子。 “唉!”藤槊叹了一口气,身形瞬移,抢先一脚将棒子踢飞,然后翻跃到半空,从天而降一掌拍在蓝胖子的脑门上。 蓝胖子顶上金光一闪,肉皮像波浪般流动,藤槊即被弹开,落地之后久久无语。 他知道这是泥马荒原上部落秘传的祭祀赐福,源自上古人神混战时期,可与神争,可与魔斗,堪比护体神术,想要打破至少须晋阶至本命境。 “本命境”就是炼体者基础铸成,进而找到自己的前进道路,相当于专精,炼体者达到本命境后功力会成倍增长,踏入全新的修炼旅程。 一掌无功,藤槊有点失望,周身血雾时浓时淡,他已经消耗了太多的力量,如果继续下去将维持不住体内的罡气。 所以目前的状况就是蓝胖子打不过他,而他也拿蓝胖子没有办法,真是一场孽缘。 唯一让他安心的是,在挖掘场外面,他带领的部下应该占据了优势。 因为秽血人的喊声似乎越来越弱,刚觉得有点安慰,又听到一阵齐齐惊呼和呐喊,回头看见漫天的泥石洪水卷涌着数百个人体向他冲了过来...... 纪灵初的运气比藤槊更差,受了半截童子一击,刚从地上爬起来,就再次被滔天浊浪拍翻,接下来仿佛末日降临,陷入了无边的黑暗。 等他再次醒来,他看到了微弱的火光,火光下面坐着一个人,此人却是大巫游驼子。 游驼子面无表情,道:“你醒了?” 纪灵初有些恍惚,打量周围,发现他们被困在半截石室之中,脚底下就是滚滚流水,游驼子身上衣衫湿透,火光来源于他放置在室顶的一团冷磷。 “你救了我?”纪灵初问道。 “谈不上,你自己冲过来的。”游驼子似乎在尽力恢复。 纪灵初只记得水势汹涌,自己好像是被掉落的巨石砸昏的,之后的一切都没了印象。 “其他人呢?” 游驼子摇头不语,纪灵初也没什么话说,两人陷入了社交的尴尬。 身在斗室不知黑夜白昼,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纪灵初忧虑眼前困境,又担心圣女的安危,有些坐不住,起身不停来回走动,总之是焦躁不安。 游驼子被他弄烦了,道:“现在身在地底,宜静不宜动,且好好恢复再说。” 纪灵初仍不愿坐下,突听水中传来异响,看到一个水圈打转,暗道:“难道有鱼?” 他肚子正饿,没想太多,伸手就抓,捞到一条滑滑腻腻的东西,用力一拽,万万没想到,竟然拽出一个庞然大物。 这定睛看去,哪里是什么鱼,分明是一只骷髅头怪物,手中握的正是它的钩尾。 放羊家的儿子......? 纪灵初知道不太可能,放羊家的儿子已经烧成灰,这个应该是另一只,还好他没有饿晕,抬脚就将这玩意踹回了水里。 “你看见没有......!”他连忙叫喊,却瞧见从石室倒塌处钻出一头黑色的狐狸,眼冒绿光,嘴边染着鲜血,一个箭步就扑向了打坐中的游驼子。 游驼子眼都未睁,发出一道红光,谁想红光竟然落空,黑狐如同鬼魅,形迹不定,转瞬就到了游驼子身后,呲着利牙向他的咽喉袭去。 游驼子仍是未动,黑狐却发出一声渗人的惨嚎,身体陡然缩成一团,如枯柴散架般倒在地上。 纪灵初满脸疑惑,但这还没完,浅水中又钻出两头黑狐。 他刚想上去帮忙,身后水波炸开,几只骷髅头怪物破水而出,后面还涌动着密密麻麻的黑点。 紧急关头,纪灵初反应神速,大喊一声“走!”掏出短刀,将其中一头劈为两片,然后就往石堆里钻。 石堆中有一道窄窄的裂缝,刚好容一人通过。 他钻出去,在壁灯幽暗的映照下,发现是一条长长的通道,遍地都是死尸,有苦力、秽血人、铁羽卫还有巫门弟子。 往前走,石道两旁还有数间石室,一些已经塌陷,一些被死尸塞满,在石道尽头,赫然是一个高广的大厅,里面传出人声。 纪灵初悄悄靠近,看见大厅之中有一个高台,上面挤满了人,按敌我划分,秽血人和铁羽卫、巫门弟子各聚一堆,里面并没有圣女、青丘、藤槊等人。 但他并没有出声招呼,因为高台被上千头黑狐四面包围,群狐汹猛,丧人心胆,台上众人持械相对,只能勉强做到自保。 黑狐之中有一头马驹大小的狰狞老狐格外凶狠,转圈游走,一旦窜起,必定会有人被从台上叼走,一群狐子狐孙立刻围过来生吞活剥,惨不可言。 见此种状况,纪灵初可不敢逞这个英雄。 正欲溜走,却听到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是紧随其后的游驼子,他边走边放出红光,打飞一只追逐的骷髅头怪物,后面却还有几十只,只能说杯水车薪。 “哎!倒霉。” 听了青丘的话,纪灵初本来对游驼子心有防备,但很难做到见死不救。 他挡在路中,“浪头槌”悍然击出,青光透体而出,将五米之内清空,如此也只能稍作阻拦,劲道未消,几只骷髅头怪物已经扑至面前。 他持刀反手一记“拖字诀”割去一只怪物的半边下巴,但它竟难死透,勾尾乱摆,躯体凌空压了下来。 纪灵初怎么肯让这种恶心的东西缠住,又是一拳将其轰出视线。 他也只是顶一顶,可没想过当烈士,转身和游驼子一同抢入大厅。 第118章 三阶戕兽 游驼子快了一步,进到大厅就陷入了狐狸的海洋,他讶异地看了纪灵初一眼,仿佛在说你小子暗算我。 纪灵初哪里晓得别人的心思,冲他微微一笑,趁乱一溜烟冲入高台上铁羽卫人堆中。 游驼子差点气死,但几百头黑狐围上来如鲨鱼夺食,容不得分神。 他发出道道红光,但红光射在黑狐毛皮上竟无法点燃,可能存在某种克制,只好急忙扔出一件莲蓬状物品,落在地面变成一个巨大的蜂巢。 却是数百只灰蚊从中倾巢而出,靠近的黑狐立时被灰蚊叮咬,不禁哀嚎,盲头乱窜,挣扎一番还是毒发身亡。 当然许多灰蚊也在乱中丧命,灰蚊和黑狐各有畏惧,辟出一块丈余的空地,游驼子才得到喘息机会。 仅过数秒,大群骷髅头怪物又鱼贯而入,场面这下热闹了! 但没有人能看热闹,由于骷髅头怪物是无脑的,搅乱一锅粥,引来了无差别的大混战...... 一番血腥惨斗后,随着最后一只骷髅头怪物被黑狐撕成粉碎,战斗停了下来,该死的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大家冷静下来,又重归各据一方的局面。 游驼子到底修炼巫术,肉体在修行者中出名的脆弱,这一会儿工夫,已经累得够呛,他在蜂巢旁坐下,再度闭目恢复。 “搞什么?这样下去迟早完蛋!”纪灵初没有受伤,却对游驼子的表现极不满意,并看出狐群中的老狐是关键所在,只要除掉它,相信很多事情会迎刃而解。 他吹了一声口哨,迎着游驼子瞧过来的目光使了一个眼神,然后指指老狐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游驼子好似不懂,又闭上了眼睛,其实他心里门清,那可是一只三阶戕兽,此刻去杀它,难度太大了。 游驼子装蒜,那头老狐却是秒懂,顿时露出了不满和怨毒的模样,冲着纪灵初就闪扑过去。 此刻人人力求自保,“哗”地就散开了,本来拥挤的高台上一下子空出了老大地方,将纪灵初凸显在当中。 他哪会不知道厉害,大喊一声,全力出拳,手臂竟暴涨数圈,西瓜大的拳头环绕着青光击在老狐的嘴上。 “哈!威武,让你尝个绝活。”纪灵初高举右臂,心中喜极,终于再次使出了这招“无敌气锤”。 老狐一闪而逝,回到原处发出一阵震撼天地的狂啸,他低头一看,发现高台上落了几枚带血的尖牙。 老狐的啸声中暗含奇异的音律节奏,还剩下的几百头黑狐尽皆躁动起来,不要命的向所有人发起了攻击,全然不顾受到的伤害。 无论是铁羽卫还是秽血人见状,再也不存侥幸心理,全都拿出保命的本事搏杀,一时间肉块横飞,血雨连连...... 现在已无所谓台上台下了,各人都在舍命逃杀,奋力求活。 纪灵初劈翻了几头黑狐,大步跳跃到游驼子身边,他明白大树底下好乘凉,这个时候就该抱最粗的腿! 游驼子没有理会,瞟了一眼落满地的灰蚊尸体,心里在滴血,终于有了决定。 只见这位铁弦部有史以来最年轻的大巫掀开胸前衣衫,嘴里念念有词,唤出那只与银面人交战所用的白玉蚊儿。 白玉蚊儿在他心口猛叮一口,其后沿着某种神秘的轨迹快速飞舞,渐渐由一只变为两只,两只变成四只,数量越变越多,身体却越变越小,最后分化为一团如雾如纱、看不分明的细烟。 游驼子被叮之后脸色迅速灰暗,一下子好像老了许多。 细烟飘忽不定,向大厅内每个角落飞去,所过之处,不分敌我,人兽都如遭电击,立即蜷缩而死,连那只凶狠的老狐也不例外。 直到大厅空空荡荡,没了动静,细烟才飞回来钻入蜂巢,随即巢孔俱收闭,看来亦有极大消损。 游驼子睁开双眼,叹道:“巫神在上,实非我愿,迫不得已,造此......” 话没讲完,他忽然顿住,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精彩,说不清是诧异还是尴尬,因为他面前还站着一个人:目瞪口呆的纪灵初。 像发梦一样,纪灵初见证了一场剧变,这期间细烟曾多次从身边掠过,对其却毫无兴趣,仿佛他是透明一般。 游驼子愣了半晌,道:“不愧是西洞天门下。” 现在这位西洞天的“纪子”在他眼中有点神秘莫测,他也不打算解释什么,若无其事地说:“我们去前面找找路。” 他收了蜂巢,当先而行,纪灵初跟在他后,内心的冲击是巨大的,看着一具具铁羽卫及巫门弟子的尸体,滋味难以形容。 游驼子行到墓室入口,发现竟然多了一面石闸当关,正准备上前一查究竟。 不想纪灵初见去路被堵,终于情绪暴发,铆足劲一拳轰了上去。 “等等......!”游驼子未及阻止,就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撕裂声,整个墓室垮了,岩石、泥沙、河水像洪荒巨兽般席卷过来...... 在黑暗降临前一刻,游驼子瞧见那小子潜进了水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绝对不要再靠近这个人。 纪灵初随波逐流,横冲直撞,把炼体者的强悍体现得淋漓尽致。 同时他亦是炼气“感应境”,一口气长得不像话,不知飘了多久,突然抓到了一支柱子,直觉告诉他这是一条大腿。 大腿骤然受惊,立刻蹦了老高,连跑带跳飞奔起来,纪灵初在水下猛烈颠簸,旋即感觉自己脱离了水面,惨色的光线射进眼里。 “哇噢,什么东西?”一个巨大的身影转过来,竟是蓝胖子,他亦惊慌失措,因腰上的裤子被拉掉了...... 纪灵初看了一眼,就有一个歌声在脑中回荡“大象,大象,你的鼻子怎么那么长?” 蓝胖子提起裤子,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对方却两眼发直,直钩钩的眼神看得他心底发毛,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有把裤子穿上。 第119章 公平 纪灵初对走近的蓝胖子恍若视而不见,只盯着躺在两人之间的一样东西,那好像是一块宝石。 此石流光溢彩,美得动人心魄,倒映出他的面目,令人沉醉。 蓝胖子却极为扫兴,迈着粗如象足的巨足大力踩踏过来,纪灵初不管不顾,硬捱了这一脚,一把将宝石抢在手里。 蓝胖子这才发现此物,眼中现出贪婪之色,伸手道:“嗯......!交给我。” 纪灵初和藤槊有一样的心理阴影,看到周围没有什么杠杆、棍棒之类的东西,把石头塞进怀里,道:“你以为你是警察叔叔?” 说完他一记“挞神鞭”抽去,心里已想好剧本,先用鞭腿佯攻,然后一招“无敌气锤”将其打昏,管你受到谁的祝福。 谁知对方比他料想还要敏捷数倍,刚伸出腿去就被牢牢捉住,被抡在地上一通猛拍,直拍得地面开裂,三个魂拍掉了两个......最后又被扔向山壁。 蓝胖子誓不罢休,小山似的身体如同大鹏腾空,双脚重重地踏了下去。 看来这招蓝胖子常用,他算好了落点,只待将这人踩成肉泥,纪灵初偏不让他如意,竟然十指深深扣进岩石,好似壁虎一般紧紧地贴在上面,就是不掉下来。 蓝胖子一招落空,又跳了回去,一来一回之间,像个大傻子。 他进退两难,好不尴尬,遂又大怒,抓起一块大石头狠狠地砸去。 纪灵初倏地弹开,落地之后对其展开抢攻,自藤飚之后,他好久没遇到这种肉袋型对手了,当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他之前确实大意了,岂不知高手过招,胜负就在毫厘之间,存在戏弄的心思当然要被揍。 蓝胖子是泥马荒原大肚国的‘夔牛战士’,久经征战,御敌无数,乃武者中天性最狂暴的代表,两人一拍即合,当即你来我往,大打出手。 认起真来纪灵初也是相当可怕的,“挞神鞭”和“浪头槌”轮番出手,其间几记“无敌气锤”让对方尝到了十足的苦头。 但他始终破不了蓝胖子的护体神术,蓝胖子力大无穷,斗志坚定,是越战越勇...... 两人打得天昏地暗,不知过去多久,他们渐渐脱力,各自偎在角落里喘息。 纪灵初不敢放下戒备,但终究有些半瞑半醒,迷迷糊糊之中隐约听到有人在吃东西,吃得那叫一个香,连吸带吮,窸窸窣窣,估计是连滓滓都舔尽了。 他的肚子也饿,暗骂道:“你这个死胖子,竟然吃独食?” 他低下身体向蓝胖子所在的方位摸去,微弱的油灯照出一片朦胧,只见前面蹲着一团黑影。 黑影抬起头,赫然是一张无法形容的脸,此脸眼生绿芒,弧形的嘴巴延伸到颊下,露出淌血的细牙。 “鬼呀!” 视觉冲击太大,他脑中一炸,黑影已然扑了上来。 纪灵初跳高三丈,以手勾住山壁,黑影还要再扑,却突然发出一声惨叫,半跪在地上,而后举高双臂,至手掌部位开始,指甲、血肉、骨节等物淋沥落下...... 那东西痛不欲生,就地一滚,便失去了踪迹。 纪灵初好半天才回过神,屏气去找,叫着:“胖子......胖子?” 微光中他看到蓝胖子躺在地上,全身绵软,喉管被啃开,血液汩汩直流,双手十指已白骨森然。 但他脸上却挂着笑意,仿佛做了美梦,看了让人不寒而栗。 纪灵初心里揪紧,原来无臂鬼是真的!吃人手指也是真的! 他又想起山洞中封堵的尸体,一双双赤骨的手掌,不禁寒气大冒。 蓝胖子还未死,但也没有醒过来,纪灵初捧了一点河水泼在他的脸上,他才慢慢开始挣扎,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动不了,就把目光投了过来。 纪灵初感觉他的目光都是扭曲的,偏还明白了他的意思,叹息道:“我知道你很痛苦,但这种事你要我来做,是不是也不太公平?” “公平?哈哈,这个我知道一点......”蓝胖子竟然还能微弱发声,声如拉锯,似有临死遗言,就是听的人恨不得去死。 蓝胖子本是泥马荒原上一个快乐的小胖子,生长在大肚国中一个部落的牧民家庭,有疼爱他的爹娘。 他爹常对人说,只有家里有个胖小子你才知道什么是幸福。 他生性朴直,很得族人喜爱,又拜族中长老为师,成为远近闻名的勇猛战士,一切都很美满是不是? 可后来饥荒来了,本就贫瘠的泥马荒原饿死了很多人,包括他的爹娘和邻居。 远征归来的蓝胖子闯进族长家中质问,却发现堆成一座座小山的粮食,他红了眼,一气之下杀死族长,从此到处流浪。 可他身上有神佑祝福,追杀他的人总能找到他,过去最为骄傲的荣誉而今成了抹不掉的痕迹。 蓝胖子只能躲进葬星海,可葬星海的日子也不好过,到处被人喊打喊杀。 为了活下去,于是他成了秽血人,只要谁能让他吃饱,他就跟着谁。 他随着一队秽血人到处搜寻古迹,没人告诉他要找什么,他也无所谓。 几个月前,他们来到这座据说名为“鬼面谷”的山谷,发现了巨大的洞穴,便抓了很多人进行挖掘。 最开始一切顺利,但渐渐洞中传闻闹鬼,每天都苦力或秽血人惨死,侥幸躲过之人有的说是狐鬼,有的甚至说地底藏着一只“噬指鬼王”。 蓝胖子还说被铁羽卫袭击其实他也很怕......但他始终没提到“公平”两字,似乎这东西是不存在的。 最后他望定纪灵初,好像又变回了那个野花盛开的荒原上的小胖子。 纪灵初其实想握握他的手,可那里只剩一支白骨,只好闭上眼,一刀斩下了他的头颅。 挥刀过后,瞬间有点失神,这时传来一阵脚步声,还有火光照过来,他扭身看见了圣女。 圣女和青丘等人在一起,只是少了扒地鼠,幸好铁羽卫大半还在,见到他喜出望外,又看见地上的尸体,忙上前询问。 第120章 蒙蒙救我 纪灵初讲了被大水冲散后的经历,并着重说了遇到“噬指鬼王”之事。 青丘在一旁道:“峤语死了几百年是有明确记载的,不应该还能成鬼害人吧?” 圣女道:“无论是不是,此孽须除,我们往前去搜。” 于是一行人又沿着洞穴岩壁向深处走去,几十只火把将道路照得通亮,人人都高度戒备,圣女指着纪灵初手中之物道:“这是什么?” 纪灵初拿给她看,说:“运气好,捡了一块宝石,想不想我送给你?” 圣女笑道:“我不爱这些东西,你自己收着吧。” 纪灵初悻悻将宝石揣好,刚要说话,前路岔口突有一个戴着面具的人掠过。 这必不是己方之人,圣女从铁羽卫手中夺过一支火把就追了下去,他赶紧跟上。 洞中岔道又分岔道,前面两人速度极快,很快只能瞥见焰光流影,再一眨眼,人已没影。 纪灵初发现自己似乎走丢了,前不见圣女,后不见青丘,正在迷茫中,突又见前方有一条身影拔腿狂奔,当下紧追不舍。 两人一前一后,一个仰头逃,一个低头追,没几步那人不慎摔倒,纪灵初闪避不及,两人撞作一团,起身相看,俱都傻了眼。 被追之人原来是藤槊,一向威严的铁羽卫统领此刻如同一个叫花子,破衣烂衫,披头散发,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惊魂未定。 “嗐,是你,你为何追我?”藤槊上气不接下气。 “你不跑我怎么会追你。” 藤槊喘道:“说了你肯定不相信,我见到鬼了。” 纪灵初听完心里一麻,左右看看,低声道:“我也看见了!” 藤槊凑过来道:“看来不是幻觉,我射中他几箭,皆从他身体穿过,一点伤害也没有,除了鬼不可能是别的东西。” 纪灵初暗道不好,难道是一只幽灵吗? 听说幽灵没有实体,来无影去无踪,忙说:“圣女就在附近,我们先去汇合。” 他想着圣女有神术在身,应该可以克制幽灵,遂跟藤槊回头去找。 左转右转,突然闻到一股肉香,他们寻着香味来到一个洞窟。 窟中死了满地的黑狐,里面燃着篝火,火里吊着一头剥了皮的狐狸,油脂“啪啪“滴下,焦香四溢。 两人大喜,当下就要弄来吃,管他是谁的,要死也得混个肚饱。 哪知却从地上坐起一个人来,纪灵初一眼就认出他是谁,不由叫道:“半截童子!” 半截童子也是狼狈不堪,不过口气依然很硬:“小子该死呀,自己送上门来了。” 纪灵初估计现在想逃也很难逃掉,不如硬气点,便道:“你算了吧,这种话说过好几回了。” 半截童子这辈子最恨让人看不起,露出怨毒之色,道:“这次你不死,便是我死。” “原来你就是半截童子,想杀他,你问过我没有?”插话的是藤槊,藤槊虽然怕鬼,但肯定不会怕秽血人。 “嘎嘎!”半截童子桀然一笑,原地倒立,又正身而起,双掌分击二人。 纪灵初被击飞,藤塑却接下了这一掌,上身衣衫撕裂,尽被卷走。 藤槊罡气急涌,压得地面篝火砰然熄灭,洞窟陷入一片黑暗,只见一红一白两条发烫的影子极速相搏,宛如两柄关刀剁斩劈砍,战到酣时,红影热气蒸腾,白影朔风纵横,缠绕在一起掀起一阵阵猛烈的风暴。 纪灵初吐了一口血,悄悄摸出短刀,已经没了什么修行者不行者的觉悟,就想瞅准空子就捅矮子一刀。 不过机会没等到,反倒是红影率先支撑不住,被白影踢中一脚,又两掌打飞。 白影还要再击,此时千百点灵光迸发,犹如深海里溅出的浪花,乌云里漏出的星光,一把刀尖狠狠刺在他的掌心。 半截童子发出夜枭般的狂叫。 纪灵初拖起藤槊就跑,跑着跑着,只觉脚下一空,整段地面陡然塌陷,人已落到半空中,几个翻转之后,掉入冰冷刺骨的水里。 天上坠石如雨,时有屋幢大小的巨岩激起千重浪,他赶紧抱着藤槊潜入水底。 再次浮上来后,发现这里像是一处地底湖泊,高空有大片天光漏下,昏黄的光影中可以看到湖面有座小岛,于是奋力游去。 来到岛上,藤槊仍在昏迷,纪灵初无法,只能将他置于地上,这时又有一个人游上岸,却是阴魂不散的半截童子。 他的模样惨极了,满脸血污,双腿似乎已折,右掌还有一个血洞。 半截童子见到纪灵初,拍掌笑道:“妙极!妙极!这恐怕就是命,你合该死在我手上。” 纪灵初真有点头大,道:“你这是何必呢,有句老话叫作爱打架的狗没一张好皮,你听过吧?” 半截童子现在满脑子全是嗜血的渴望,哪管你老话不老话,一轱辘坐起就要出手,然而头顶竟有一人摔落,快及闪电,避无可避,不偏不倚地一脚踩在他的百汇穴上。 半截童子瞬间定格,从脸部的细纹伤痕开始崩裂,一寸一寸,最近轰然瓦解,成为一滩烂肉碎骨。 他也没想到生命会戛然而止,所有怨恨和怨毒都随风而逝,不知可曾有一丝后悔? 纪灵初也吓了一大跳,看清来人黑袍银面,应该就是圣女先前追赶之人。 银面人站稳之后,好像对踩死半截童子有些懊恼,但终究也只是多看了一眼,抬头瞧见纪灵初背着藤槊逃向了岛内。 小岛其实不大,上面光秃秃的,草树不存,完全藏不住人。 纪灵初不知道自己能逃到哪里去,但一定是先逃为敬,那人能一脚毙掉小矮子,功力可想而知。 边逃着,背上的藤槊醒了,在他耳边说:“你不如省点力气,那人是炼体本命境,拼不拼都要一死。” 纪灵初最怕听到这样的话,回头望去,只见银面人一纵就跨越了百步的距离,骇得拿出吃奶的力气拼命狂奔,远远见到前方立有两人。 他眼尖得很,马上大叫:“蒙蒙救我!” 第121章 干尸 圣女正在打量一口巨型石棺,此棺以黑曜石制成,外形粗糙,几乎没有任何雕琢。 她听到喊声,转头看到银面人的银色大手抓向纪灵初,便急急射出一束银丝撞了上去。 银丝缠上银手,双方较力,难分伯仲,银面人却顺势而起,身形如一条飞鸿长烟,一掌斩向她的面门。 圣女全无惧色,迎头抛一张银网,银面人手底一抚,银网溜溜直转,飞了出去。 然而银网有若活物,在空中小幅盘旋,即又飞回,将他的双手牢牢缠住。 银面人似是错愕,接着就吃了劈头一击,这一击令他周身一麻,刚要稍动,又遭连环的肘击、膝击以及插喉,皆打的是死穴绝脉。 道行差点的人挨这一顿,估计不死也要成为脑瘫。 银面人面具被打碎,露出一张苍白面孔,流了一道鼻血,脸上的表情仿佛在说:“好久都没有人这样打过老子了!” 圣女道:“符国人!原来你不是秽血。” “我想你应该是繇神宫圣女,”银面人不答反问:“圣女为鬼王而来,鬼王棺椁就在眼前,为何却步不前呢?” 圣女道:“那么你们在此大肆挖掘又是为了什么?不要告诉我只是为了一具尸体。” “呵呵,当然是在找更有意思的东西,让我看看有什么?”说着银面人黑袍鼓动,掌上银网断为百段。 他跨步向巨棺走去,圣女亦未阻止。 随着银面人的步伐靠近,其脸色越来越阴沉,在还剩一半距离时,终于停了下来,叹息着说:“我怎么感觉到一股深深的恶意呢。” 他回头道:“看来只好请诸位先探探路!” 圣女冷冷道:“无论你们打的什么主意,残害巫人者必须死,你可有遗言?” “呵呵,听说杀死繇神侍女的人必遭天谴,这应该就是你的底气所在,但我想不是每一个人都同你一样。” 说话间他气势狂涨,一股精纯之极却凌厉割骨的劲道射向四方,众人顿觉利刃加身,银面人高高跃起,却是抓向青丘。 青丘甩手就是一排铁莲子,然而铁莲子尽遭锐劲绞碎,这当中又是圣女射出银丝将其拉回。 银面人将目光转向纪灵初,纪灵初一个激灵,赶紧背着藤槊也藏进圣女身后,一队人形成“老鹰捉小鸡”之势。 银面人左右击进,始终被圣女挡下,不由耐不住性子,身形凝结成一柄长刀,狠狠向她撞去,圣女束丝成鞭,一圈一荡,将他罩在里面。 青丘和纪灵初迫不得已退出战圈,远远观望,纪灵初道:“圣女不会有事吧!” “你大可不必担心,”青丘道:“告诉你一个小秘密,圣女在地境之中无视等阶。” 纪灵初奇道:“地境?” “这不能算秘密吧,至少我知道,让我来告诉这小子。”这时藤槊恢复了一点活力,在一旁接话道。 “据我所知,修行有九重境界,前四重被称之为地境,统统是凡体肉胎,哈哈,就是我这样的,而后五重则皆为天人之境,叫作天境,便有资格称王称圣。” 他又道:“圣女有繇神神术传承,可以横扫地境,遇强则强。” 纪灵初听完好生羡慕,心想地境和天境之间应当是有本质区别,否则难以说通。 就在此时,场上有了新的变化,银面人久战不下,又被圣女几鞭子抽在脸上,便发起狂来,竟以身撞碎巨棺。 正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棺中猛地窜出一具魁梧干尸,紧紧地抱住了银面人。 此尸骨骼扭曲之极,像是拼接错了一般,眼眶绿芒游走。 银面人被其箍紧,发出钻心惨叫,继而脸上起泡、生疮,接着全身的肌肉像蜡烛般溶解,化为滚灼黄水滴下,所穿黑袍很快千穿百孔,最后只剩一副银色手套掉落地上。 干尸弄死了银面人,便到处游走不定,一双绿芒如电般扫视,似乎想着下个拿谁开刀,不料一只银网从天而降,将其团团缚住。 圣女对人对鬼都是一个态度,就是要打垮打服。 干尸拼命挣扎,银网变为焦黑,但并未立刻损毁。 圣女远远站立,默念经文,体表黄光涌现,如蛇般游走,纷纷投到干尸身上。 这是繇神宫的“愈合术”,曾在铁弦部为染疫病人施展,现在反其道而行之。 干尸要枯木重生几乎是不可能的,死气与黄光互伐,死气逐渐耗尽,活蹦乱跳的干尸熄了火,慢慢眼中绿芒变暗...... 突地,纪灵初觉得自己出现了错觉,在干尸僵直的刹那,眼眶的绿芒竟跑到了空中,与一片斑驳阴影相接,就有一个怪物当空跃下。 这个怪物有黑狐的身体,但头部却是一张人脸,碧眼血唇,仿佛挂有一抹嘲笑,就是纪灵初之前撞到过的那只。 它张嘴发出波浪荡漾般的长啸,众人皆受冲击,齐齐倒地,陷入了某种诡异的昏迷之中。 怪物立起身踱步,将尾巴拖在后面,一个个地打量。 它径直走过圣女,估计是也怕受天谴,目光盯住了青丘的双手。 青丘的手掌纤细枯瘦,似乎有点营养不良,不合它的心意。 又看向藤槊,糙汉子的双掌自然无比粗糙,它摇了摇头,颇为嫌弃。 接下来轮到纪灵初,这个年轻人的手部修长有力,充满了生命的厚实与韧性,怪物满意之极,迫不及待将血唇凑了上去。 纪灵初早先觉醒了部分“照神”天赋,其实并没受太大影响,只是不敢乱动而已,因为是真他娘的恐怖啊! 他打定主意,无论后果如何要给这个“凤爪爱好者”一顿胖揍。 当尖牙快要触及皮肤时,纪灵初骤然一刀刺向它的心口,但刀尖只是从空气中穿过,对怪物没有造成一丝伤害。 怪物咧嘴一笑,亦一爪掏向他的胸膛,下一刻尖锐痛苦的嚎叫自它口中发出。 它的爪子碰到一个发光的物体,并被牢牢粘住,此物正是纪灵初揣在怀中的无色宝石。 第122章 走地峰 怪物如同握了一块烧红的煤球,挣不得脱,去不得去,手臂上的血肉皮肤再次开始纷飞剥落,就像有一支无形的刮鳞刀在狠狠地刮削。 宝石一端抓在怪物手上,一端抵在纪灵初的心口,他如同被一座大山压住,片刻却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传来,一幅幅若有似无的画面在眼前涌现: 第一幅,一个衣仅寸缕的无臂男孩在山间行走,他一会与野花咛语,一会和小鹿交谈...... 第二幅,无臂男孩外出采药,摔进一个山腹,自地底湖心站起一座会动的山峰救了他,并赐其双臂,男孩跪地而拜,口称“母亲”。 第三幅,有部落首领将男孩领回部落,让其跟随巫者学习...... 第四幅,男孩已长大,带着一群人进入山腹,有老者高喊“走地峰!”即对会动的山峰进行围捕。山峰发怒,热浪席卷了每一处角落,山石融化,大地颤抖,但山峰仍是被捉住,流下了一滴眼泪,眼泪化为无色宝石...... 第五幅,时间一晃男孩成为男人,继任部落下一代大巫,享受万众欢呼,风光无限。但无人知晓,每隔数日,会动山峰留下的无色宝石便会悄然出现,这时男人的双臂血肉会由指尖开始寸寸脱落,至天明前又会长出来,整个过程痛苦之极...... 第六幅,无色宝石的出现也带来了瘟疫,造成动乱,导致族人远走。男人把自己封于山腹之中,通过巫术将灵魂转移到他养的宠兽玄狐体内,玄狐有“潜形”和“噬邪”之能,希望以此摆脱无色宝石带来的悲惨命运,但他失败了,陷入了无尽混沌,开始疯狂吞食活物手指...... 一切只是瞬间,但纪灵初却仿佛看完了这个人的一生,明白他应该就是铁弦部前代大巫峤语。 纪灵初立即联想到,难道这座所谓的“走地峰”就是圣女曾提及的“天外飞石”? 难道赤蛛部那根神秘莫测的“镇元柱”竟是以一座活的山峰炼成? 这其中牵扯了诸多部族隐秘,也关系到不少大人物的荣辱,难怪少为人所知! 挣扎和嚎叫还在继续,纪灵初不能动弹,无法可施,却感觉丹田部位轻微一痒,一道灰蒙蒙的毫光破体射出,一下刺穿了无色宝石。 见到这一幕,他暗道:“糟糕,灾星醒了!” 果不其然,就如同当初所见一样,不过十息,无色宝石由明转暗,渐渐丧失了所有光华,化为一粒普普通通的灰石。 随着宝石毁灭,脱开身来的怪物快速向外逃窜,不及百米,却陡然大叫了一声“母亲”,爆成一团黑雾,黑雾散尽,留下一地灰烬。 纪灵初看在眼里,不由庆幸而又感慨,似乎宝石与怪物是息息相关的,怪物早该死了,但宝石却要它活着,让它承受无尽的痛苦。 过了片刻,圣女等人相继醒来,看着地上的灰烬,皆对他投以狐疑的目光。 纪灵初不好解释,只道是自己与来袭怪物进行了英勇无畏的搏斗,侥幸获胜,又说了一句“它也不经打呀”,样子臭屁的很。 诸人将信将疑,却并未深究,既然瘟疫祸首已除,接下来就是要找路出去。 别人都在探查地形,纪灵初却在清理“战利品”。 他拿着短刀在怪物爆开的灰烬中翻翻戳戳,还别说,还真让他找到了东西。 那是一张巴掌大小的纯白毛皮,短刀戳之不穿,切之不断,颇为神奇,纪灵初拍打干净,不客气地收入怀中。 他又走到银面人殒身处,看到银色手套陷在一滩黄水里,不由有些踌躇,心知银面人用它切金断玉,应该也是件宝贝,但现在这东西太埋汰了,有点下不去手。 待他看向那具干尸,也就是峤语的本体,正准备过去,狗圣就露出一个脑袋,道:“别靠近,这个应该就是辐射源了。” 纪灵初讶异道:“你不是说要休养吗?” “你搞出这么大动静,连灾星都惊动了,我再不出来恐怕要出大事。” “看你说的,我申明一下,我真的没有主动惹事。”纪灵初也是很无奈。 灾星苏醒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结果,既然现在事已经平息,他便将此行经历大概讲了讲。 狗圣听完,想了一阵,推测“走地峰”必然带有“永恒印记”。 可能是它在被围捕时憎恨峤语,利用“永恒印记”对峤语施放了诅咒,即“鬼变”之术,无色宝石便是媒介,这也就能够解释为何峤语化为了厉鬼,而凡与其接触者均染病且受到辐射。 辐射是由“永恒印记”引起,染病是由“鬼变”之术导致,总的根源还在“走地峰”身上,如果“走地峰”确为“天外飞石”,那么绕了一圈又回到了原地,仍要继续追查镇元柱的下落。 “不多说了,那颗石头你留着,可能有用,我得去帮你收拾烂摊子。”狗圣慌慌张张,再度消失。 纪灵初只好将灰石捡起,想想有些不甘心,这时正好藤槊转来,纪灵初“嘻嘻”笑道:“我想着给藤飚带件礼物,你看那个怎么样?” 他指了指手套,藤槊瞟了一眼,埋怨道:“老子搭上半条命,小犊子倒是好命,有人还惦着他。” 话虽如此,他还是不嫌腌臜,捞出手套进行清理,忽然叫道:“哟,这是什么?” 纪灵初闻声过去,见他从手套中掏出一团丝绢,展开一看,却是画有一幅地图。 地图极为简略,上面以星形标注了几十个地点,不知所出,但藤槊毕竟是军事将领,揣摩了一番,指着一个标注说:“你我就在此处。” 纪灵初本来还要再问,但此时青丘隔湖对他们招手,两人赶紧游水过去。 原来在他们“分脏”期间,圣女已借力银丝登至山口顶部,过了数个时辰,沿山壁垂下几条绳索,几人攀绳而上,终得见天日。 休整之后,藤槊又领着原驻守在洞口的铁羽卫下去用火箭烧了干尸,并陆续从洞中救回百十来人...... 第123章 散漫无情的快递员 在蓝星上,在一座被称之为“摩都”的国际大都会,正是夜幕初降。 无数虚幻灯火像流沙在林立的摩天楼宇之间飘荡,永不停歇的街道上许多年轻人拖着疲惫的身体,独自匆匆赶路,无声地诠释着有种寂寞叫城市有房千万幢,却没有一间是我家。 而在一座新建的公寓楼里,正上演着一出家庭伦理剧。 一个年轻的女孩望着手上的银行卡,一脸的不可置信,而她对面沙发上坐着一位老者,赫然是曾在武林街角公园出现过的理事长,他此时穿着西装革履,收拾得总算有点人样,却多少有些感觉不自在。 比他感觉更不自在的是他身后的另一个男人,时不时会扭动一下脖子,显然也不太适应,人的出现就出人意料了,他是纪灵初曾经以为挂掉了的铁树。 “这是保险赔付的三百万元,已经扣除了相应的费用,纪先生和本公司的合同至此算是阶段性履行完毕。”说话的是理事长。 女孩这辈子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吃惊过,怯生生地问:“您不会搞错了吧?” 理事长道:“这是纪先生真实意愿的表达,我们也了解到纪先生别无亲人,所以在合同上注明你是唯一受益人也不算太奇怪。” “欸......!这个傻瓜是不是没有认真看合同?” “很难说,我们已经尽到提醒义务了,不过这并不代表纪先生就确定死亡了,怎么说呢......总之合同就是这样。” 女孩眼中掠过一抹悲伤,却说:“您不必再说了,不是我的钱我是不会收的,况且我也不相信他会有事。” “好吧,如果你改变主意,可以随时和我们联络,”理事长并不强求:“还有一个附加条款需要确认,它只作为一项福利提出,你可以接受也可以选择拒绝。” 他接着说:“你作为唯一受益人,如果现在或之后有孩子,这个孩子可以进入本公司在港岛设立的“八爪鱼私立学校”,当然一切费用将由我们承担。” 女孩听完,脱口而出道:“啥?” ......五分钟后,被赶出房间的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回到楼下车上,铁树仍感觉脸发烫,道:“这么做不好吧!我怎么感觉有点狗血。” 理事长泰然自若地说:“什么狗血不狗血,现在的形势你还不清楚吗?年轻人嘛你懂的,如果他们有子嗣,就会有一定机率遗传。” “总之我觉得不大可能。” “还能怎么办,狗圣那边联络不上,我们这边就要未雨绸缪,万分之一的机会也不能放过。” 铁树默默无语,理事长问道:“你确定要过去吗?理事会那帮老家伙快沉不住气了。” 铁树点了点头,道:“是的,我同意她说的,那小子不像短命鬼。” 落日之际,暮霭卷起百里血海,九画山脚下九子古街迎来了一位晚到的客人,这人就是铁树。 他背着不起眼的双肩包,从街角酒店门童手中接过一张门票,上面写着:九画印象大型实景演出。 沿着着名的古街直行,他向山上走去,这时也有其他游客从各处汇集过来,到达一个依山建筑的出入口,他检票进入里面。 表演已经开始,随着几声苍劲的喊山长调,壮丽的山水画卷缓缓展开,一群身穿少数民族服饰的青年男女冲上台来踏歌而舞,令观众瞬间被神秘刺激的氛围所感染。 接下来极富地方特色的民族舞蹈和山歌轮番上场,配合山景水色,令人目不暇接...... 铁树找了个角落,静静地观看着,不知什么时候,隔他三四个座位坐下来一个男人,此人点了烟,吐着烟圈道:“人是群居动物,只有处在群体之中,才知道行事是对是错,孤独的人是可耻的。” “是要和我讲哲学吗?”铁树动了动眼睛,说:“你可以坐近一些。” “这个......还是不要吧!”男人犹豫道:“从小到大,我一直是被你揍的最多的那个,我可不想旧梦重温。” “但你现在是歌舞团团长了。” “哈!变幽默了哦,你真要去?” 铁树面无表情,但目光中多了一份柔软。 男人伸了个懒腰,道:“那个地方,你是知道怎么过去的,也应该知道那位是个散漫无情的快递员,我相信这些都难不到你,不过你千万别变得和他们一样,否则就太无趣了。” 男人走后,铁树继续观看表演,气氛似乎更热烈了,台上灯光全熄灭了,演员们手举着火把围住一位少女。 少女的情郞死去,她悲痛欲绝,要想向山神献上自己的生命换取爱人的复活...... 所有人的情绪都随着剧情起伏,没有人注意到有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上了高高的祭台。 站在黑暗的中央,铁树望着下面幢幢人影和火光,心里是冰冷的,感觉有几条粗壮无比的触手一下子抓住了自己,自己是那样渺小脆弱,就像巨人手中握紧的鸡蛋......然而他的身体慢慢变淡,慢慢褪色,最后溶进了黑暗,直至消失。 只是经过一瞬间短暂的昏迷,铁树重重地着陆了,甚至还在眩晕之中,他就开始感谢各路神仙。 因为他知道这是全凭运气的一关,曾经很多人都没闻到味儿,便遭遇了冻死、溺死、闷死、猝死、活活摔死以及其他各种不同的死法,“散漫无情的快递员”绝非虚名。 他翻身站起,入眼看到一片灰白死寂的山丘,没有植物,没有动物,甚至没有风,但天空中有无数惨淡的光线在飞行,它们顺滑地划过长空,如同顽童手底的涂鸦。 由于光源的不稳定,令大地变换着不同的基调,他第一反应是空气中含氧量极其稀薄,应该远胜珠峰,第二个是冷,虽然环境温度肯定在零度数十度以下,但这种寒冷彷佛发自内心深处,是一种不被一切所需要的感受。 第三个是恐惧,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他也有点恐惧,对未知的恐惧,这大概是作为生物的本能吧! 第124章 青龙庇护所 第三个是恐惧,从不知恐惧为何物的他也有点恐惧,对未知的恐惧,这大概是作为生物的本能吧! 铁树脸色紧绷,随手掐了一个指诀,肌肤立刻泛起一层赤金色,稍作停留,便开始移动,方向是极远处一条时有时无的烟柱。 奔跑间,他觉得越来越冷,情绪也在飘散,似乎所有喜怒爱憎都随着热量慢慢散失,只剩下麻木...... 约有半日,他终于发现了一个废墟,而那条烟柱就在其背后不远的高山上,那是一座活火山,时有喷出的灰尘和石块落下,约数公里范围笼罩在如雪纷扬的灰屑之中。 废墟由一座高耸的城堡及其附属屋舍组成,但如今已经没有人居住的痕迹,厚厚的火山灰深深地掩埋了大部分建筑,看不出它们的本来面目,也无路可寻。 铁树掩住口鼻继续向前走,登上火山口,望了望热浪扑面的岩浆,等到喷射间隙,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不到半途他就被一个类似溜溜球般的东西捕捉,之后迅速通过一个又一个孔洞被转移了近千米,站稳之后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石制大厅。 他观察到大厅是由一块块石砖砌成,猜测这里可能就是那座被火山灰覆盖的城堡内部,随后注意到大厅上方盘曲着透明的管道,里面有火红的岩浆流动,既提供了热量也提供了照明。 大厅既高又空,悄无声息地立着三排人,每排约有七八个,里面多数是东方面孔,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制服,神情呆滞,似乎盯着铁树,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最诡异的是这些人头上都戴了一个探灯,灯头却不是向前,而是垂向他们的面部。 这时一个探灯亮了,发出橘色光芒,探灯的主人被灯光照射,仿佛活了一般,眼珠子渐有神彩,继而脸上生动起来,微动嘴唇用汉语说:“欢迎理事会特派员铁树先生莅临苦地,青龙庇护所备感荣幸。” 此人年龄与铁树相仿,貌似混血,黑发浓且密,只是毫无光泽,枯如茅草。 “黑......马克?”铁树不确定地问道。 “叫我泽西也行,叫我黑马克也行,我不介意,路上还顺利吗?” 这个自称“黑马克”的男人每被橘光照射多一秒,脸上的血色就多一分。 铁树点了点头,黑马克示意队伍解散,然后领他来到一间椭圆形的石室,室中有桌有椅,墙面挂着地图,有点指挥室的味道。 两人坐下,黑马克有些疲惫地说:“我喜欢直话直说,目前庇护所物资奇缺,有待你的评估才能追加预算,不管理事会怎么打算,但我知道敲门砖计划是你推动的,相信你也不想看到坏的局面。” 铁树没有废话,道:“马克队长,你需要说明消耗剧增的原因。” “原因我在之前提交的报告中已经说过了,我们最近有了重大进展,可能有非常好的机会混到它们中间。” “你派出的几批人员不是全部失联了吗?” “no!只不过是暂时的,我听说了你的事,和你一样,我也相信会有转机。” “凭什么?” “直觉!我的直觉。” 铁树想起自己也是这样对理事会说的,不禁有些愕然,黑马克却取出一副头灯请他带上,道:“我带你去看看。” 黑马克帮着打开头灯,被橘光照射后,铁树感觉仿佛丢失的灵魂又回来了,身体稍有暧意。 “你要知道,魂灯开启的这短短时间,就花掉了数千元,我们是靠钱活着的。” 黑马克沿着室内石阶向上走,约半个小时来到一个穹顶,穹顶之上覆盖着一层熔岩冷却后的物质,粗糙不平,但又透明似琉璃,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 外界一片黑暗,无星无月,但没过多久,就瞧见有一道微亮的白影从天空掠过,之后陆续又有数道白影飞过,时间间隔不等,甚至有一次,白影就在他们头顶做低空盘旋。 “这玩意我们管它叫麻姑,白天很难发现,也很难缠,刚开始的时候,曾经发生过一只麻姑干掉一个小队的事情。” “当然它们也有弱点,只要不动或发出声响,大多数情况下你不会被发现,而且它们讨厌火山灰,很少主动靠近。” 铁树问:“为什么?” 黑马克回答:“这个尚需研究,还没有观测到火山灰对其构成伤害,或许它们只是单纯讨厌。我想说的是你刚才见到的情况很反常,必然发生了点什么。” 他又道:“你懂我的意思吧?麻姑不会无缘无故对庇护所所在的灰岩地带进行集中侦查,这一定是之前的行动带来的连锁反应,可见我的人没有完全失败,所以行动应该继续,预算必须追加。” 铁树没有说话,仰天望着穹顶,不一会又有白影经过,确实有几分仙女飘飘的样子。 这时有一阵风的呼啸传来,就是那种大风使劲往门缝里钻的声音,仔细听应该是发自城堡内部,黑马克听到却面露喜色,说:“有新的情况。” 他们回到原先的石室,里面有三人静候,几人像打了三天三夜麻将似的,模样憔悴,但皆已点亮“魂灯”。 黑马克介绍说这是他手下三名小队长,其中有个短发女人开口道:“哨兵发现了7号的踪迹,他可能被困在p1地区。” 黑马克精神一振,说:“什么时候的事?” 短发女人道:“蓝星时间八小时前。” 黑马克走到地图前面,看了几眼道:“有没有搞错?那地方是灶眼。” 又有一个戴着单耳耳钉的年轻人说:“如果是真的,7号恐怕撑不了多久。” 黑马克当机立断:“那好,人多了容易被发现,你和芦丹随我救援,牙叔留守。” 叫牙叔的是一个面相老实的老头,他回应道:“我去让后勤组准备物资。” “等一下,给我准备一份,我也去。”本来旁观的铁树突然道。 第125章 灰皮 “麻烦......”黑马克皱起眉头:“牙叔你多申请一套灰皮,顺便带铁树先生去休息,我们两小时后出发。” 待铁树走出几步,他又在背后说:“你要去我不反对,但我不能对你负责,每年总有一些不知死活的家伙拿着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特许令,自信满满地踏入苦地,但回来的没几个。” 黑马克说的情况铁树知道,这种人都是各势力精英份子或被惯坏了的二代,他们有的是为了自身磨练,有的是为了搜寻宝物,还有一种仅仅是为了获得炫耀的资本。 “放心,你负责你的,我负责我的。”铁树没有回头,跟随牙叔去往休息室,但在经过一个拐角时发现一个无人的小酒吧,改变了主意,对牙叔道:“就这里吧,时间到了通知我。” 牙叔离开后,他关掉“魂灯”,倒了一杯酒,抿了一口有如黄连水...... 数小时后,铁树又被“溜溜球”送到火山口,他已经换上了与其他人一样的灰色制服,还多了手套和小马甲。 这就是黑马克所说的“灰皮”,正式名称为“极限战术套装”,乃无常研究院的出品,内置全天候生态系统,有几项参数非常变态,别的不说,仅在耐温值这块就超出最先进的宇航服一大截。 他们的交通工具则更为尖端:四辆自行车。 一点没开玩笑,实打实的全机械可折叠自行车,铁树之前曾做过功课,在苦地大多数能源几乎不可用,人力也就成了首选,自行车是最顶配的战备物资。 此时天空流光再现,阵风像砂纸一样打磨面颊,高低起伏的惨白大地一览无余,铁树取了一顶样式古怪的头罩帽戴在头上,然后骑上自行车,和另外三人一起冲下山坡。 四人一行,人车与地貌一色,数十里飞弛而过,很快他们就将灰白丘陵抛在身后,进入一片焦土,奇怪的是在这里反而长有零星的植物,一种墨绿色的苔藓,车胎撵在上面有些打滑。 黑马克示意停下来,并说:“休息五分钟,前面十多里就是目的地。” 说完他拍了一下头顶,帽子里的橘光亮起,其他人也跟着照做,现场马上如同多了几条滑稽的灯笼鱼,莫名搞笑。 说是五分钟,于是大家便都没下车,对此铁树很能理解,因为毕竟在这里时间真的是金钱啊! 耳钉男离铁树较近,他掀开面罩往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般的东西,又拿一块递过来:“我叫风霆,你可是我的偶像。” 铁树微微点头,手还没有伸出去,却听那个叫芦丹的女人细声说:“都别动!” 黑马克和铁树当场如同石化,耳钉男则表情怪异,嘴里塞的东西来不及咀嚼,彭胀成一串串粉色的泡泡挤了出来,但也只能一动不动。 几秒之后,一道米余长的虚影从他们头顶掠过,铁树知道这应该就是“麻姑”。 这玩意就像一根鸡毛掸子披了一条抹布,头小脖子长,飞行时两脚像仙鹤一样向后拼拢,姿态很优美,看着挺恐怖。 几人僵直了数秒,黑马克率先踏动踏板追了上去,不过他的速度降了一大截,并对铁树说:“我们跟上去可能会有发现,但要保持安全距离,别担心跟丢,它逃不过芦姐的耳朵。” “队长是在夸我,还是想讨好铁树先生?”芦丹在后面接过话来,她长得端庄大气,想不到还有一点腹黑的潜质。 “讨好金主不丢人,”黑马克无所谓,转头对铁树道:“这是魂灯晒嗨了,他们平时不这样。” 铁树暗暗吐槽:“我当然知道他们平时不这样!” 往前走,渐渐有青烟飘来,还有一股呛鼻的味道。 再无人说话,默默在烟雾中快速穿行,突然黑马克猛地从车上跳了下来,自行车凭借惯性冲出几十米,一只麻姑陡现,张口喷出一道透明的冲击波,车身顿时有不少零件崩脱,翻倒在地。 这只麻姑在原地徘徊一阵,旋即飞走,芦丹刚要说话,黑马克止住她道:“不怪你,这东西越来越聪明了。” “对,不多见,它们安排了一个暗哨,”风霆说着将自己的自行车递给黑马克,然后跳上铁树车子的后脚踏杆:“偶像,和你挤挤。” 再次动身,任由车子起伏颠簸,风霆站在后面纹丝不动,还给铁树作起了介绍:“刚才那下类似超声波,被喷中的人会很惨,而且麻姑的最高时速有每秒110-120米,当你发现它,你可能已经死了。 他又对芦丹道:“哨探怎么不露头,应该就在附近才对。” 芦丹道:“嗯,我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然,不久后芦丹再次叫停大家,几人悄然上前,看到百米之外,有一具人体倒挂在一堆乱石上,身体弯曲成不可能的姿态,显然已经死了,在其上空,有两只麻姑在不停盘旋。 “让我来。”风霆沉声说道,黑马克点点头,他便骤然发动,扑了出去。 有如装了涡轮一般,在极短的时间,他的身体飚出残影,不过中途两只麻姑就迎了上来,一只喷出冲击波,明明要中,风霆的身体却矮了半截,险险避过,这是在高速跑动中由站改蹲,几乎是人体运动的极限。 另一只刚要再喷射,风霆又出现在了它的侧翼,两只麻姑反应也是神速,瞬间调整方位,不过风霆总是出现在它们的视野之外,穿插如风,神乎其技。 在大家都意料不到的一刻,他突然出现在它们中间,立刻有两道冲击波直喷而来,他再次令人惊讶地消失,两只麻姑分别被对方的喷息击中,跌落地上,不再动弹。 风霆难得面露喜色,将两只似乎没有重量的麻姑由头向内卷成两束皮卷,塞进马甲内侧,对着骑车过来的芦丹道:“这下又能从科学老怪手里换不少好东西了。” 芦丹没理他,上前注视石堆上的尸体,此人的战术服并无破损,但面罩滑脱一半露出的脸上布满了密集的血点,像是强大压力所致。 第126章 麻姑 她语气冷凝:“就是这个哨探。” “死亡时间不会太久。”风霆也瞧了几眼说。 黑马克道:“先别动他,我们到前面看看。” 出了这一状况,四人路上变得更加警觉,但空气中的温度逐渐在升高,而且地面开始窜出火焰,铁树注意到凡冒出火焰的地方必有裂缝,火焰呈暗红色,心想难怪此地被称为“灶眼”。 再往里驱进数里,他们就完全置身在火海之中了,熊熊烈火扭曲了人的视线,仿佛这里便是传说中的烈焰地狱。 这时候三辆自行车才体现出强悍的性能,在无比炙热的地面行驶,竟然没有爆胎。 不过能够通行的地方很少,但总是能找到,蜿蜒分岔,形成了一个火焰的迷宫。 黑马克皱皱眉,做了一个手式,芦丹见之掏出一只石埙,凑唇吹出一段宛如寒风吹旺火苗的埙声,这个声音模拟的惟妙惟肖。 不多时远处就有相同的埙声应和,只是相当微弱,黑马克与芦丹对望一眼,循着埙声方向而去。 他们身上的战术服保护他们不受火焰和高温的侵袭,不过“灶眼”占地之广却令铁树意外,然而芦丹又说了一个坏消息,她听力从现在开始将不再灵敏,所有人都要仰仗自己的谨慎行事。 芦丹隔段时间就会吹响石埙,用以定位,但通道百转曲回,前进并不容易,有时候他们甚至不得不直接穿过火墙。 “小心!”芦丹忽地再度示警,但已经来不及了,四只麻姑越过火墙出现在通道两端,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不知道是被火光映照还是它们有拟色之能,这几只麻姑变得遍体鲜红,流光溢彩,宛如浴火凤凰。 黑马克把自行车推到一边,对铁树说:“请让我尽地主之谊。” 说着他主动撞向正前方两只麻姑,一撞之后他被反弹回来,然而两只麻姑的身体却被尽染成墨色,在空中高低乱飞,摇摇欲坠。 芦丹和风霆也分别缠上了一只麻姑,风霆还是故技重施,来去如风,将对手耍的团团转。 芦丹手中则多了两根银色的短棒,在麻姑将要吐息之时,就两棒相击,火花四溅,发出猛烈的脆响。 此声一响,麻姑明显一滞,身上就挨了数棒,不过这种攻击就像拍打晾在竹杆上的毯子,似乎对它伤害有限。 黑马克和麻姑的战斗也进入到尾声,他基本没怎么动手,只是躲过了一次无力的喷息,又有再次与它们一触而退,最后两只麻姑身体黑中带紫,第一次发出婴儿一样的哀呜,坠于火海之中。 另外两只麻姑见状,撇下对方,调头闪电般穿破烟雾而去。 芦丹和风霆当然不会自找麻烦去追赶,双双停在原地,望着黑马克却不过去。 黑马克则干了一件相当奇怪的事,他缓缓走进一面火墙,任由火焰将全身吞没,足足有两分钟才重新出来。 他全身无恙,另外两人才敢靠近,铁树心中了然,这家伙是用毒的顶尖高手,也是耐毒的第一人。 黑马克却对他说:“你看,又用掉两管渊墨试剂,花费三千万,但这是必须的,否则很难取胜。” 铁树道:“不用老跟我哭穷,还是办正事吧。” “不远了。”黑马克当前而行。 风霆落在后面,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火中残骸,嘴里嘟囔道:“还真是浪费啊!” 他们又在火海中转了接近两个小时,但一无所获,定位回来的埙声飘忽不定,仿佛在另一个世界。 芦丹稍稍思索,迟疑道:“他会不会藏在那里?” “嗯,有可能。”黑马克陡然停住,转头对铁树说:“我们只能步行了,你留心一种青色火焰。” 他们弃了车,由黑马克打头,一头钻进火海,冲破一面又一面火墙,取了一条直线朝一个方向急奔。 奔跑了一阵,铁树感觉温度又升高了一个档次,很少流汗的他内衣已经湿透,耳边听到芦丹大喊一声:“来了!” 铁树亦有所感应,大步跃开,一条青色的火柱腾起数十米高,和他擦身而过,炙热的高温令他汗毛倒竖。 另外几人亳不停留,只有风霆叫道:“哈哈,这是青炎,一触即化,火化的化。” 再过一刻钟之后,他们看到一块隆起的高地,那里火焰分布较少,宛如火海中的一方绿洲,高地之上正进行一场生死一瞬的追逐战。 追逐的一方是十几只火光四射的麻姑,它们漫天飞舞,四方围堵,逃跑一方是个身穿古代铠甲的人类,但此人头上并没有头盔,仍露出醒目的头罩帽,应该就是此次要找之人。 那身铠甲也很奇特,看着残破不堪,但麻姑喷出的冲击波击在上面,竟毫无效果,似乎尽被吸收,但此人仍需保护头部,所以一直在奋力奔逃。 对追逐双方都不利的却是一道道青色火焰,即是风霆所说的“青炎”,喷发的频率很高,而且行踪不定,每每喷射犹如火龙吞天,转眼间就见到一只麻姑被喷中,化成一缕青烟。 他们远远观察,一面考虑对策,芦丹道:“是7号没错。” 风霆拍手道:“哇!这下刺激了。” 铁树忍不住问:“你是新来的吧?” 言外之意就是都传言混“苦地”的人形若丧尸,心若死灰,你怎么这么活泼? 风霆道:“偶像别搞歧视,不过确实不到半年,我属于空降。” “半年的小组长?你姓风,你是风家的?” “风家四少爷。”芦丹哼了一声。 “这......你大哥竟然舍得。” “不关他的事,我喜欢从基层干起。” 铁树心里嘀咕:“你还真调皮!” 黑马克恍若未闻,道:“7号身上的铠甲有没有记录在案?” 芦丹道:“没有,应该是他新近寻到的。” “这件铠甲很重要,我们一定要拿到手,”黑马克问:“有机会救下他吗?” 芦丹:“恐怕没有。” 风霆:“没有。” 铁树:“我可以试试。” 第127章 无华 纪灵初回到赤蛛部是十天后,只因狗圣让他留着那颗灰石并非无的放矢,狗圣没日没夜研究了几宿,得出一个结论,就是灰石中应该含有某种抑制诅咒的成份。 他们先找一个病人做了试验,果不其然,这样做确有效果,于是便将整颗石头粉碎混于水中,分发给病人们饮用。 数日内这些人陆续好转,但留下残疾的则不可逆转,人生轨迹从此改变,谁能想到起因源于千百年前。 不过如此也算是功德圆满,他走时又和藤飚喝了一场酒,约定改日再聚。 铁弦部派了大批人马一路护送,圣女要回繇神宫,纪灵初记挂桑大师,半途下车去了熊屋村。 桑大师见到他,仿佛就像他从未走过一样,催着他去做饭,显然是醉心于研究“淘宝王蚁”,忘了时间。 他一通忙活,把老头伺候好,主动讲起了在铁弦部的经历,桑大师一生经历过太多险境与离奇,显得平淡,亦未多问,只是嘱咐他以后再碰到这种情况,只管顾好自己,不可逞强。 纪灵初又转述了万乘商行贾管事想要拜访之意,桑大师多少提起了一点兴趣,说近期不会远行,让他看着安排即可。 那么最后只剩下一件事,入夜,纪灵初和狗圣进行了闭门会议,商量怎么应付灾星苏醒。 对于灾星,他此时的心态,已由最初的绝望转为想要抗争那么一下子,毕竟奇迹发生了不少,让他明白万事或都有转机。 狗圣的意见则是尽可能断绝它的给养,包括避免外界刺激和停止修炼。 停止修炼纪灵初当然不肯,狗圣也知道让尝到甜头的孩子不吃糖有多难,一阵冷笑,便隐入不见。 他被这货笑得心里忐忑,当即运行“攫元”,窥到气海中灾星的状态还算平稳,其体表长出了一层细细的绒毛,这些绒毛如触手般不停伸缩蠕动,仿佛在捕捉看不见的猎物。 整个行功过程却并不受影响,只是当紫雾再起时,它变得比以往更加凶悍,触手乱舞,大有天上地下,唯我独尊之势。 不过那股神秘力量也没惯着它,抢走紫雾的同时,顺手扇过去一巴掌,灾星被拍懵了,停顿数秒,随后上下狂跳...... 这次动静闹得有点大,把狗圣差点整自闭,咬牙切齿地嚷道:“叫你们且狂,等老子布成大阵,都得给老子乖乖听话!” 说完奔去膻中,不知去捣鼓些啥。 稍后灾星喷出光粒,竟比以往多了一倍有余,纪灵初虽然搞不明白其中缘故,但见还是有东西能够治住它,莫名生出几分心安。 次日清晨起了雾,纪灵初正在院中劈柴,突见院外雾中走来一个人。 此人年少温润,面目精致,全身锦白,一头顺滑的长发披肩,具有别样的气质。 初一照面,纪灵初就无端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来人施了一礼,开口道:“万乘商行无华求见桑沁桑大师。” 万乘商行......!哦,难道他就是那天车窗里的人? 可当时那对眼睛显露银色,而面前这个分明是黑瞳,让纪灵初难以确定两者是同一人。 不过此人消息倒是蛮灵通的,自己前脚回来,他后脚就找上了门。 纪灵初最近见惯过大世面,当下不动声色地说:“桑大师在家,我去通报一下。” 片刻之后,这个叫无华的人在厅堂见到了桑大师,他执礼后取出一只玉盒,打开盒子亮出一枚古铜色,犹如镂空绣球般的漂亮小玩意。 这就是宝种? 纪灵初大感兴趣,凑近看了看,鼻尖闻到一种独特的芳香。 桑大师稍有讶异,接过盒子,道:“你等着,我查验一番。” 桑大师往屋里去,厅中只留下两人四目相对,气氛顿时凝结,无华却落落大方,道:“想来阁下就是襄南王之子。” 纪灵初吃了一惊,因为此事知道的人并不多,想不到他才到赤蛛部不久就摸得一清二楚,确实是有些门道。 纪灵初道:“没错,我们之前是不是见过?” 无华笑而不答,反问:“你真是襄南王的独子?” “这我哪知道!”纪灵初暗想,立刻警觉起来,此人这么问是什么意思,莫非发现了什么? 纪灵初硬着头皮道:“如假包换。” “如假包换?有趣,”无华自顾自说道:“听说西洞天那个地方枯燥乏味,小王子能够持之以恒,坚持这么多年,佩服。” 这话说得没头没脑,又听他飘来一句:“阁下如此优秀,一定很得令师欢心吧?” “呵呵,这个嘛......还凑合。” “哈哈哈!能凑合就很了不起了。”无华大笑了起来,突然问:“你是什么星座?” 啥......?纪灵初几乎原地蹦起,就差握住他的手,问他是从哪里穿越来的。 纪灵初以试探的口气道:“我是处女座,你呢?” “阁下当真幽默,不说就不说,哪来的什么处女星,在下牛郎座。” 纪灵初这才松了一口气,心想还好咱们不是一个星系的,怎么此界也流行这一套? 无华又道:“星宿之术只是我个人的一点小爱好,阁下无需在意,好了,我想我们能成为朋友。” 纪灵初正感莫名其妙,这时桑大师走了出来,将玉盒抛还无华,道:“此乃上古奇株攀岳的种子,虽然生机泯灭,但仍称得上珍贵。” 桑大师说珍贵那必然是极珍贵,纪灵初在一旁好奇地问:“这种很少见吗?” “至少老头子大半辈子了,没见过活株,攀岳又叫‘踞山王’,在修行者手中有大用。” 纪灵初追问有什么大用?桑大师没兴趣说,却听无华道:“既然小王子喜欢,那就作为酬劳送给你好了。” 白来的东西,他当然没意见,喜滋滋地收入怀中。 其后,无华起身告辞,纪灵初送他到门外,他古怪一笑,道:“今日商队就要离开赤蛛部,但我们还会再见,你保重哦。” “据说你和繇神宫走得近,我送你一个消息,繇神宫好像有麻烦了。” 第128章 不该出现的人 “什么麻烦?” “不太清楚,你自己去了解吧,走啦!”无华挥挥手,身体撕破雾气,来也无声,去也无踪,好神秘一个男的。 无华走前透露的消息却弄得纪灵初心神不宁,索性桑大师这边没什么事,他和老头说了一声,便前往繇神宫。 临行前见攀岳种子实在可爱,他便用麻绳穿起贴身挂在脖子上,走两步到村口就看到了离别的一幕。 那是熊屋村的村民正在为一群青年男子送行,许久不见的熊拔也在其中。 这些男子背着包袱,还携有各式兵器,以纪灵初的了解,他们应该是被征召入伍了,看来形势愈发趋紧了。 他不想惊动村民,便悄悄溜了过去,熊拔却在人群中盯了他一眼。 纪灵初想起这个家伙说过要一决胜负的话,赶紧加快脚步,实在不愿再领教那啥“俞都诀”。 熊屋村到繇神宫要经过龙脊镇,中间有大片荒野,纪灵初徒步跋涉,有些怀念起山猪王。 不知道它现在怎么样了,在哪里厮混?或许以这货大嘴吃四方的骚性,一定是逍遥自在吧! 走着走着,他突然感觉自己似乎被人跟踪了,猛地回头,大喊:“什么人?” 四野无声,他抿了抿嘴,又喊道:“鬼鬼祟祟,难道见不得人。” 这句好像起了作用,有个人凭空出现,那副熟悉的打扮,竟然是在铁弦部见过的黑袍人。 黑袍人也不二话,盯着他道:“把熊杖交出来。” 纪灵初心中一凛,特意看了一眼他的双手,发现已恢复正常,便开始暗暗琢磨怎么办……老是碰到这种情况,逃又逃不掉,打又打不过! 老实说,那根破棒子对他并不重要,想着是不是可以交出去,但又怕以黑袍人的狠辣,难保不会做出杀人灭口之事,一时犹豫不定。 见黑袍人跨步上来,纪灵初忙道:“那东西我放在一个地方,你跟我去拿。” “当我三岁小儿,”黑袍人身形闪动,已到他身后,对其后颈一把抓下。 纪灵初上回被打惨了,此刻如惊弓之鸟,反手一记“浪头槌”,然后掏出短刀就是一顿猛斩,浑似不要性命,逼得黑袍人不得不后退了几步。 呵......!黑袍人被这顿猛如虎的操作气笑了,手掌血罡涌出,再度抓了过来。 他也不确定熊杖是否在这小子身上,所以打定主意生擒活捉后再行搜身。 经过数场恶战,纪灵初对战斗技巧的理解又加深了一层,特别是领悟到“挞神鞭”亦是一门极好的轻功身法。 他脚下生风,快速移动,和黑袍人游走周旋,并不时发动凌厉进攻,但还是抵不过对方拳锋冲斗,势大力均,不过一刻就被击飞数次。 黑袍人没料到他如此顽强,心有不耐,周身血色暴涨,瞬间模糊成一束影子,腿如狂龙出海,将其当胸踹了三丈多高。 纪灵初头朝下栽向地面,感觉自己胸口似乎塌陷了,强忍着不让鲜血喷出,刚要开口投降,却瞥见另一条身影抢先进来,和黑袍人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一声巨响后两人分开,一人拦在他的身前,这人才见过不久,竟是熊拔。 熊拔来得虽勇,却没讨到好,脸色惨白,一条胳膊已经下垂变形,想必伤得很重。 他可能追上来要与纪灵初再战一场,不料却被卷进了大麻烦。 论功力他与黑袍人相去甚远,必然是一时头脑发热。 黑袍人眼含杀气,道:“你是什么人?” 他沉声道:“我乃熊屋村村长熊拔,你在此行凶,我不能不管。” 纪灵初有点意外,熊拔能这么说,可见其性格大有改变,不再是一味莽撞。 “熊拔?熊氏后人......好得很,免去我多跑一趟。” 黑袍人闪电出手,抓住熊拔的胳膊彻底折断,熊拔发出一声惨叫,半边身子拖在地上。 随即寒光一闪,一柄短刀插向黑袍人的眼睛,他晃头避过。 不想这刀还有变化,却是纪灵初近日初成的“震字诀”,一下子震碎了他的头罩。 头罩掉落后,露出一张英挺的脸,美中不足的是面颊上深深烙了一个金字,纵使黯蓝肤色亦不能掩盖。 纪灵初持刀再上,回过神来的黑袍人没再给他机会,仅过数招,就将其掐住喉咙提到半空。 于炼体而言,纯攻击性的血炁境对淬骨境绝对是碾压的,不像炼气士之间还有回旋的余地。 这时,突地身后一声怒吼,黑袍人被熊拔牢牢抱住,看那脸疯狂,肯定是又施展了“俞都诀”。 黑袍人将纪灵初重重掷向地面,身上血罡伸缩,猛地弹飞熊拔,尔后拳迹无踪地击出三拳,拳如毒蟒,每击必有血花绽放,但熊拔硬生生扛住,连断臂似也无碍,死命缠斗不休。 “嗯?”黑袍人眉头紧皱,化拳为爪,三下两下御了他的全身关节,熊拔瘫成一团,冲着纪灵初大喊:“快逃!” 黑袍人闻言,又在熊拔身上狠狠跺了一脚,回头去看另一人,却有老大一团青光暴起,击中他的胸口。 黑袍人流下一道鼻血,身上血罡摇摆不定,脸色变得异常难看,着实没料到这两个小辈如此难缠。 黑袍人一把捞起纪灵初,对着他的头便以额碰击,纪灵初大惊,心想:“我去!你是练了铁头功还是咋滴?” 这个念头刚闪过,就眼前一黑,脑仁如豆花翻腾...... 黑袍人还要再来上一下,却猛地跳开,只见一道红光划过他的足底,撞上一棵大树,瞬间燃起熊熊烈火。 纪灵初强行睁眼,感觉整个世界都在剧烈晃荡,可脸上还是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因为他瞧见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铁弦部大巫游驼子。 当时在鬼面谷地底墓室,游驼子被激流冲走,之后几经搜寻仍不见踪影。 因此铁弦部诸人包括纪灵初认定他已殒落身亡,万万没想到这位大巫竟然没死,还来到了赤蛛部。 第129章 玄狐皮 “啥玩意?” “你们击杀峤语后留下来的玄狐皮。” “玄腹锦......”纪灵初喃喃念道,想起了在湖心小岛上收获的白色毛皮,心里一动,对其比了一个大小形状,说:“那块皮有什么用?” 游驼子道:“巫门之物,对你无用,东西呢?” “那你可说晚了,我送给我的好兄弟熊拔了。” “就是刚才被抓走的那个人,想要你赶紧去追。”纪灵初现在就剩下一张嘴了,这时想通过说动游驼子去救人,毕竟熊拔舍身忘死相救,是个人都会被感动到。 其实那块毛皮他早交给了圣女去研究,游驼子并不听他说,在他身上一阵摸索,摸出一堆零碎,果真没有那物,才站起身道:“要是你敢骗我......” “快呀!再磨蹭,人家都到姥姥家了。”纪灵初一下子打断他,目光焦急而真诚。 游驼子虽然听不懂姥姥家是谁家,却并不妨碍理解大概意思,他仅考虑了数秒,便吹响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就有一只短尾灰鹿奔来。 游驼子把那堆零碎塞回纪灵初怀里,又往他嘴里不要钱地喂了几粒丹药,然后将他扔上鹿背绑好。 做完这些,他自己也跳了上去,指令短尾灰鹿向黑袍人消失的方向追去。 纪灵初在后面大叫:“喂!喂!有没有搞错,你去追就好了,带上我干嘛......” 游驼子据说年纪不大,只不过有些暮气沉沉,不善交际,这样的人能够成为大巫,肯定绝非偶然。 纪灵初喊得嗓子生烟,他本来要去见圣女,不料半路节外生枝,相当恼火,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对繇神宫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依然一无所知,反而离繇神宫越来越远。 短尾灰鹿擅长跋山涉水,跑起来风驰电掣,很快穿越荒石坡,又在一片低矮灌木丛中奔行半日,进入了一块陌生地界。 这里的泥土逐渐湿软,遍生荆棘,刚开始还能见到放养的牛羊,到后来完全杳无人烟,荒僻之极。 他没料到会到这么远,现在想回去也麻烦,便没好气地问道:“你家鹿不会迷路了吧?” “它鼻子比你灵。”游驼子终于有所回应。 虽然他说的是事实,但纪灵初不喜欢这种轻蔑的语气,真想让狗圣出来和它比比。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他也感觉到狗圣最近暗搓搓地不知在捣鼓些什么,大概率是指望不上了。 所以说什么保镖,靠山全是扯淡,凡事还得靠自己! 幸好他感觉身上的伤势没那么严重了,便挣断绳索,翻身坐起,望了一眼前方,道:“咱们这是不能走了吧?” 原来他们已经来到一片沼泽地,鹿蹄子一步踏下去没了半条腿,再拔出来要费老大劲,根本没路可行。 游驼子看着前方漫无边际的泥潭,眉头轻蹙。 纪灵初“哼哼”两声说:“是不是离开它,就没办法了吧,不知道你听说过没有,其实我们还可追踪足迹......” 游驼子不耐烦听他啰嗦,把他拽了下来,拍了拍鹿屁股,灰鹿就晃荡晃荡跑开了。 拜他一张臭嘴所赐,之后两个人就一腿泥,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寻去,走了数里,愣是没有发现一个人类的足印。 纪灵初嘀咕道:“莫非他们飞过去的。” “除非借助飞行法器,天境之下想要遁空如同做梦,但那人要有飞行法宝,我们也不可能追到这里。”想不到一名巫师竟然开始讲逻辑。 “不是飞,难道钻到地底下去了?”纪灵初摸摸鼻子道。 游驼子恼了,道:“少废话,去捉一只活物过来,要大点的。” 他傻了眼,看看周围都是荒草烂泥巴,臭烘烘的,心想这个破地方,让我上哪里帮你寻到活物? “还不快去,不然我就放你的血!”游驼子厉声道。 没办法,本来这事就是他忽悠的,而且巫门手段神鬼莫测,真不敢拿自己小命挑战人家的专业。 现在也不是犟的时候,他乖乖地像名拾荒者一样撅着屁股到处像去找,按照以前的经验,在这种类似水田、滩涂的地方,想要抓到东西必须先找洞。 寻摸了好一阵,洞是找到了,他却又开始犯嘀咕...... 因为这个洞口刨开表面浮土后,发现竟有小腿粗,充满水泡和黏液,里面有啥全看不清楚。 怎么办呢? 熊拔危在旦夕,不能不救,时间又不等人,他只好肥着胆子把手臂伸进了洞口,轻轻摸索,滑滑腻腻的,手感还不错。 突地,一物咬住了手掌,感觉牙齿又密又细,倒是不痛,可怕的是洞里的东西鼓蛹了几下,将他的手臂完全吞了下去。 这还行!他赶紧往外拔,看到一个圆锥脑袋连着一段黄褐相间的管子套在了胳膊上,于是他接着拔,越拉越长,劲道还不小,用力整个拉出后,发现这东西得有三四米长,和蛇没有两样。 此物剧烈地扭动着,一条尖细的尾巴就冲脸甩了过来。 纪灵初出手一抓,只觉黏黏糊糊,还有点火辣辣的,缩手一看,倒没破皮。 他赶忙像对付蛇一样,拎着它的尾巴在空中转了两圈,它才老实下来。 再去细看,才看清这东西其实就是大几号的鳝鱼,只不过其背上生了两排棱刺,鳝鱼他小时候见得多了,响油鳝丝,爆炒鳝段,溜鳝片......不要太好吃! 当下也不觉得有多可怕,就这样拖着它往回走,看到了游驼子大叫:“抓到了,活的!活的!” 游驼子上前一指弹晕巨鳝,然后扯着尾巴将其拽下来,又让拿刀将斩为数断,巨鳝活性极强,四分五裂后仍翻搅不停,黏稠的血液汇成一个小坑。 游驼子露出满意之色,从指尖撒出一些绿色的粉末,鳝血立刻开始冒烟,一股极腥极臭的味道散发出来。 纪灵初闻之欲吐,赶紧站到上风,还是不行,又退出了几十步才好受一点。 第130章 碧萝天 还是游驼子厉害,人家就杵在原地不动,眯着眼观察泥地里的动静。 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纪灵初听到地底有声响,又过片刻,看见淤泥翻滚,污水四溢,一个树桩般的脑袋探出地面,顶着一对大眼珠子左右瞧了瞧,接着巨大的躯体整个破土而出。 妈呀......!他暗自惊呼,这是一只巨型大鳖,比三块门板还大,短吻凸眼,背甲灰白,层层叠叠,如同岩石一般。 纪灵初靠过去,发现这只大鳖自恃“身强力壮”,并不怕人,但对人也没兴趣,只顾慢吞吞地进食鳝肉。 他望了游驼子一眼,游驼子道:“此乃鼋渊,只有石鼋才能横渡万里泥潭,看来那人早有准备。” 纪灵初明白了,打量大鳖小山似的身体,道:“需不需要动手?” “多动动脑子!不要什么都使蛮力,石鼋倔得很,你再去抓些刺鳝供它吃。” “没见识,倔?那你是没见过驴子......”他暗暗不平,脚下却没停,又花了一番力气抓了十几条“刺鳝”回来。 耗去半日,这只大鼋才吃饱喝足,安逸地趴着就地消化。 游驼子也没闲着,挥手掷出一物,正是之前见过的虫巢,从中飞出那只恐怖的玉色蚊子,“嗡”地一声便凭空消失,再见已是目力能所及的极远处,带走了一抹莹光。 关于这只蚊子,纪灵初曾向滕槊打听过,滕槊说此虫乃二阶凶兽“钉喙”,每群钉喙之中会有一只王虫,王虫却是三阶,暴厉无比,三阶凶兽之中罕有匹敌。 但其寿命短暂,最多只有三年,三年一到必亡,又有新的王虫诞生,因此王虫亦被称为“三千岁”。 半晌之后,“三千岁”飞回,围绕游驼子嗡鸣几声,他神色一松,说:“那人未出百里,还来得及。” 游驼子当即收了虫巢,提起纪灵初跃上鼋背坐好,不知用什么方法和其沟通了一阵,石鼋便划动四足,向鼋渊深处滑去。 石鼋速度不快,倒也平稳,一路上两人全身上下仍溅满了汤泥,好在脚下那位虽然性情温吞,但还算比较配合。 纪灵初发现沼泽中其实动物不少,只是藏得好,而且石鼋也并非只有一只,之后又陆续现身了好些只,它们彼此之间好像认识,碰到会点头交流,看来是这片泥沼的土着。 当石鼋再次停下来休息时,遥遥百里已抛在脑后,前方仍是一望无际,而且水汽弥漫,到了无处下脚的地步。 这时他才明白并不是游驼子无能,而是如果没有通行手段和明确的方向,神仙在这里也会累死。 游驼子每隔一段必会放出“三千岁”追踪,不时调整路线,这令他有些困惑,出言问道:“那人为何要迂回,走直线不应该是最快的吗?” 游驼子阴着脸道:“他们在找人汇合。” 还有同伙?哎......越来越麻烦了,纪灵初又问:“那人脸上烙了文字,大巫可知是什么来路?” 游驼子道:“只有犯下重罪的刑徒脸上才有烙印,称为黥刑或黥面人。” 难怪桑大师说秽血人多是凶徒罪犯,他不禁有点好奇,问道:“就不晓得那是个什么字?” “此为符国文,乃是‘死’字,你的好兄弟落在这种人手上,只怕难逃一死。” “黥面人!黥面人......!”纪灵初喃喃念道,心想此人心狠手辣,熊拔确实凶多吉少,当下沉默下来,再无交谈的兴趣,转头沉浸于参悟“万象溯源”之中。 修炼此法就有一个好处,不会闹出什么动静,表面看来终日躺平,最多别人嫌你懒散。 如此这般,在这片令人绝望的地方前进了数个昼夜后,他才重新振奋起来,因为眼前出现了连绵的山峦及丛林。 游驼子指引石鼋靠近,但石鼋未到岸就不愿再过去,并开始摇晃身体。 两人从它背上跳下来,不想它却喷出一道水箭,纪灵初躲避不及,被淋了一脸。 他口中大叫“倒霉”,赶紧拿衣袖去擦,这液体和蛋清一样,无色无味,不知道有毒没毒? 石鼋似乎极为满意,慢慢潜入了泥底。 游驼子身上就未沾到一滴,踏上岸,他抓起一把砂砾,大冒寒气地说:“他们果然要来飞熊祖地。” “什么飞熊祖地?”纪灵初疑惑地望着他。 “此地曾有一支上古飞熊族,故称飞熊祖地。” “哦,还好,还没有出攸巫族的地盘。” “呵呵!”游驼子奇怪地笑道:“莫非你以为生息在葬星海里的全是巫人,在攸巫族没有败退之前,还是有不少其他土着的,当然他们如今多数都属于攸巫族。” 游驼子这样说纪灵初能够理解,好歹他上过大学,就像美国人没到美洲大陆之前,那里只有印地安人,但现在印地安人也属于美国人,这是没处说道理的。 纪灵初道:“你是说曾经吧......那这支飞熊族如今去哪里了?” 游驼子没有回答,掏出随身水囊喝水。 他懒得再问,抓住了一个关键问题,道:“想必你是来过这里,但这里看着好大,熊拔不知道会被抓到何处?” “既然到了此地,必然是去了碧萝天。” “碧萝天又在哪里?” 游驼子指着远方:“你自己看。” 纪灵初抬头望去,在天际阴沉的云雾之上,有一顶浓翠的碧冠若隐若现,碧冠镶嵌着碎钻般的五彩星芒,那么神秘,那么闪耀...... 第131章 梦熊 他张大嘴巴,想感慨两句,游驼子却往地上一坐,道:“先填饱肚子再说。” 这是游驼子首次喊饿,纪灵初大为惊讶,心想大巫也要吃东西的吗? 游驼子不耐烦道:“我歇会儿,你就近找点能吃的东西,记住别乱跑,此地很危险。” 纪灵初被他使唤惯了,已经无所谓,拍拍屁股就往回走。 “诶!你该不会想......?”游驼子叫住他,知道这小子摸得一手好鳝鱼,怕他摸上了瘾。 纪灵初道:“放心,那玩意我也不吃。” 游驼子点点头,但他终究是看走眼了,十秒不到,就瞧见那家伙拖了一条腥臭扑鼻的鳄鱼上来。 这种鳄鱼仅有一人多长,在沼泽中随处可见,生猛得很,纪灵初早就惦记上了,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弄来吃。 “你......!”游驼子脸都黑了,想起之前的种种遭遇,好脾气骤然破功:“小子,别胡搅,我不杀你已经是格外开恩,再不知好歹,就让你尝尝万蚊蚀骨的滋味。” 纪灵初没被其疾言厉色吓到,心里很清楚,在那个什么“玄腹锦”没到手之前,游驼子绝不会拿他如何。 于是手一松,鳄鱼扑腾溜走,远离这两个无聊的人。 “谁说鳄鱼肉不能吃,有调料的话,煲一锅汤,包你吃掉舌头,没见识!” 他边走边吐槽,往前走了不多一会儿,草木渐渐茂盛起来,也能听到鸟兽鸣叫。 周围看着能吃的东西不少,地上有蘑菇,枝头有浆果,可惜他一样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有毒无毒,只能每样采了点,以防交不了差。 再往前走,又找到一片野苹果林,于是他扔掉之前采的,去摘了十来颗个大的,尽量塞进怀里。 本要就此回去,却刚好看到一群半走半飞的野鸡,连忙去追......追到一棵高大的枣树下,发现枝头硕果累累,青黄诱人。 他颇为意动,但懒得爬树,便一脚踹去,一时间枣如雨落,待枣落完,“咚咚咚”掉下几只大货,摔得四仰八叉。 大货其状如熊,两大三小,好像是一家子。 大的超过三米,小的也有一米,毛色棕黄,全身充满褶皱,看似熊大熊二套了皮大衣。 这些熊虽然形象滑稽,但发起怒来照样可怕,它们几声巨吼,震啸山林,纪灵初拔脚就跑。 不管干不干得过,他才不愿意跟几个畜生一般见识,打赢一身汗,打输火葬场,完全不值得。 一场长跑比赛开始了,两头大熊的速度和他几乎一样快,三头小熊仅落后几步,两边如同就是在冲刺,转眼间就到了游驼子跟前。 纪灵初收不住,很机灵地跳过他的头顶,而游驼子就看到两颗肉弹砸了过来。 游驼子此时是懵的,出于保命的本能,他功力全开,被迫首次和对手硬碰硬......五头熊陆续撞在他的身上,纷纷被弹开,游驼子则“哇哇”吐出一口老血。 纪灵初看得头皮发凉,本以为他要大开杀戒,谁知游驼子也纵身跳进了泥泽。 几头熊却不敢下来,在上边“骂”了一阵,最后摇着屁股离开了。 游驼子回头怒视他,绝对能够把他杀死几十遍,纪灵初回避眼神,弱弱地问:“这个......熊掌你也不吃?” 游驼子气极道:“三阶凶兽梦熊你也想弄来吃,你饿疯了吧!” “我哪里知道,不过我采了几个果子,你饿你先吃着。”他掏了几颗苹果递过去。 突然远处窜起一条长烟,游驼子一把拨开,向前疾行:“不吃了,来不及了。” 纪灵初跟在后面,咬了一口苹果,又酸又涩,苦笑一声全扔了。 其实以他而言,十天半个月不吃东西也饿不死,倒是有点忧心接下该怎么追踪黥面人。 因为游驼子在沼泽放出“三千岁”,可以一览无余地观察对方,但这里山高岭峻,深林远蔽,再用此法就行不通了。 两人奔着那道长烟而去,游驼子看着蔫不拉唧,脚程却极快,他们翻过了几道山梁,便陆续发现了不少人类活动的痕迹。 游驼子只管前进,纪灵初却暗暗戒备,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走出一段后,果然撞见一队奇形怪状的人。 说是“奇形怪状”一点都没有夸张,这些人躯干四肢又细又长,脑袋也小,就像几根木棍拼搭在一起的。 还好他们下面挂了几片树叶子,否则就无法描述了。 这队人约十几个,皆持有短矛,说着听不懂的语言,见面即发起了冲烽。 纪灵初大跌眼镜,道:“他们......就是飞熊族?” “放屁!”游驼子冷着脸,“闪磷”猝然出手,灼灼红光连珠发射,只用了一波,刚才还凶神恶煞的“棍人”们全身附火,四处奔逃,翻滚挣扎,一会就没了声息。 是的,棍人......!游驼子不告诉他,纪灵初就给人家取了绰号。 取完之后马上就觉得内疚,这都是活蹦乱跳的生命呀,这家伙下手太狠了。 游驼子眼睛赤红,带着一身煞气往前走,路上又碰到两队棍人,他同样手底不留活口,几乎是杀疯了。 再往前,面前是一片雄奇的山林,山峦起伏,千峰竟秀,峰上藏林,林中生峰,巨岩垒垒,上面俱是拔天而生的巨树,遮住了天空,遮住了云雾,方圆不知几何。 他们在山脚下发现了一处庞大的村落,长烟就起于村落之中,游驼子道:“他们在招集人手。” 纪灵初无言以对,这家伙不太靠谱,黥面人还没见影子,您怎么又和这些不名身份的人起了冲突呢? 说话间,村中涌出大群棍人,“哇哇”大喊着冲杀过来,游驼子如法炮制,放倒了一片,他们俱都惊退了回去。 不多时,九个高大的棍人走出,一手持盾一手持矛,一声呐喊后,同时将短矛投了过来。 短矛快如闪电,游驼子后退闪避,纪灵初见这短予不同,紫黑紫黑的,像极了紫皮甘蔗,便想要抓来瞧瞧,游驼子喊道“别碰”。 第132章 棍人 短矛快如闪电,游驼子后退闪避,纪灵初见这短矛不同,紫黑紫黑的,像极了紫皮甘蔗,便想要抓来瞧瞧,游驼子喊道“别碰”。 他硬生生地缩回手,面前的短矛没土而入,在泥地上形成一圈车轮大小的焦黑。 这么毒?纪灵初一阵后怕。 新一轮短矛已经投至,他赶紧退到安全地带,游驼子毫不客气地发出几道红光,却尽被棍人的盾牌挡住。 这盾不知是用何种藤条编织而成,红光击在上面“滋滋”就熄灭了。 纪灵初望了一眼游驼子,意思是:“要不,我们就别打了吧!” 游驼子撇撇嘴,意思是:“你还想救人不?” 人肯定是要救的,来都来了,他道:“那怎么办?” 游驼子指着村口道:“别慌!只要从这里一直冲到底即可。” 纪灵初打量了一下里面晃动的人头,咬着牙说:“你没骗我?” 游驼子点点头,纪灵初掏出短刀,然后束牢身上的衣服,又看鞋是否穿紧了,游驼子瞧得直皱眉,问:“你到底行不行?” “别问一个男人行不行!”第一个字出口,纪灵初已经冲了出去。 迎面而来的短矛被刀光绞碎,高大的棍人也被一拳擂翻,这一切都在瞬间发生,等棍人回过神想要拦截围堵,他已在村中飞檐走户,如大鸟一般起起落落。 当然棍人也不真是木头,数不清的短矛自各个角落掷来,他用刀光护住全身,不变路线地直闯。 村落中全是居在高处的树屋,枝叶横生,门窗俱全,里面露出一张张各色面孔,惊叫声连成一片。 他扭头瞟了一眼,发现游驼子依然跟在身上,手中红光闪烁,才安下心,又纳闷这家伙何以如此痛恨棍人,这个时候还不忘放火,搞得到处火光冲天。 游驼子左右开弓,想必是痛快之极,突然,他把视线投向村子中央一堆巨大的柴焰,长烟就由此升空。 柴焰边站起一个棍人,他头戴花环,仰天吹响了一个褐色号角,游驼子只觉脑子一沉,天旋地转,一支紫黑短矛已射向他的头顶...... 生死关头,纪灵初一把抓住他的后背,将之带出十丈之外,紫黑短矛投中另一个想要偷袭的棍人,那人惨叫一声,化为一具黑色焦炭。 号角声对纪灵初似乎并无影响,他也不明白游驼子这是怎么了,反正不敢停留,加速急奔,一口气贯穿了数里的村落,踏入绵密的森林。 到了林中,棍人追击了一阵,似乎不敢深入,退了回去。 他累得够呛,坐下休息,稍后却见游驼子翻身坐起,纪灵初早就听到呼吸变化,估计他是装昏迷,也不点破,只是冲他微微一笑。 游驼子脸上看不出端倪,道:“西洞天果然不同凡响!” 人家之前已救过他好几次了,纪灵初不敢居功,道:“运气好!接下来我们怎么办?” 游驼子咳了一下,道:“别慌,我心里有数,你跟紧便是。” 他板着脸转身就走,纪灵初赶紧跟上,要是被这家伙丢在这里才叫冤枉呢。 两条身影在苍天巨木间穿行,显得特别渺小, 走了一阵,纪灵初发现了一个问题,就是游驼子好像在绕路,有些地方明明可以直接过去,他却偏要七弯八拐走上一大圈才到达。 纪灵初急了,欲言又止,被游驼子瞧出来了,道:“此处偏离了主道,我不甚熟悉。” 纪灵初直想捂脸,原来您不识路啊,刚才怎么走得那般“信誓旦旦”! 游孔子又道:“看在你为铁弦部出过力的份上,我教教你,这里是梦熊老巢,它们之间有领地划分,循着领地边缘走能避免不少麻烦。” “是吗?我怎么没瞧见一只。” “梦熊平日大半时间在睡眠,最好不要惊扰它们。” “喔!连大巫也忌惮,梦熊很厉害吗?” “很厉害,防御在三阶凶兽中能排进前十,”游驼子幽幽道:“不过这只是原因之一。”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没等他问,游驼子已经走远了,半日之后,游驼子终于找准了一个山口,带着纪灵初登了上去。 此山数峰并立,接天盖地,山中树木格外翠绿,成千上万的藤萝须蔓如海草般自高空垂下。 在这里,光线都仿佛成了漏网之鱼,两个不速之客打破了时间的平静,无数飞鸟、蚁虫、树蜥、跳蛙、小兽四处奔逃...... 一路上还可以看到不少残存的建筑,比如石塔、围墙、了望台等物,透着沧桑的味道,无不显示这里以前有人类的存在。 在游驼子的示意下,纪灵初走得小心翼翼,尽量不去碰任何东西,游驼子突然停下来,等他走近后说:“你过去看看。” 纪灵初瞟了一眼,被前面景象给惊着了,只见地上横卧着两个秽血人,一个脑袋被拍得瓜碎,一个被扯成了两段,仔细一看,树枝上还挂着一个,胸口塌陷,撅着屁股,脸冲裆下。 这人他认识,就是在铁弦部见过的巫人奸细,特别猥琐的猥琐男。 “这是梦熊干的?太凶残了吧,还好没被吃掉!”他只觉得胃液翻滚。 “你想多了,它们吃素。” “还是凶残,吃素不一定是吃素的啊!”他多少有点不忍,见猥琐男的样子实在有碍观瞻,便上去想把他放到地上。 谁知刚触碰尸体,就有两支弩箭从其背上射出来,又快又狠。 “王八蛋!”纪灵初跳后避开,两支弩箭射向高处,这也就罢了,“叮叮”之后,上面竟然传来两声爆炸。 这一连串的变化估计游驼子也没料到,他怒喊道:“不是和你说别乱动了吗?” 显然这话强调晚了,只听这一片的巨树上“嘭嘭”作响,头顶上远远近近飘下几十只“气球”。 纪灵初看直了眼,他就算是瞎子也知道那不是气球,而是一群梦熊鼓圆了身上的褶皱从天而降……初慢后快,“咚咚咚”全部落满地。 这些梦熊怒气冲冲,还有一只小的屁股被炸得如同锅底,两眼抹泪,见到两人,它们从各个方向扑了上来,搞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第133章 四翼箭虺 游驼子招呼也不打,转身就逃,纪灵初哪里敢顽抗,亦跑得飞起,只觉得身后一团团热气呼在脖子上,不由催动命门处的青羽,让速度又提升了一倍,反而把游驼子丢在了后面。 好在梦熊身粗体大,在树林中终究不如两人灵活,一番追逐,渐渐被甩在了身后。 两人都出了一脑门子汗,但这情况似乎又怪不了谁,便互看了一眼,再度出发,只是行动上更加小心。 山林里好像有看不见的路径,游驼子领着纪灵初沿着路径盘旋而上,许久来到一块巨碑前。 此碑古怪,寸草不生,其上隐约可见五个大大的巫文:妖妖碧萝天。 他有点疑惑,问道:“这里就是碧萝天?” 游驼子没有说话,拉着他跃上石碑,并举高了双臂,纪灵初摸不着头脑,心想我们这是要干啥?等奥特曼变身吗? 心念未落,一瀑藤萝自天而降,将他们五花大绑,急速上提。 要说藤萝这一缠一提有点狠,如果是普通人经这么一下,应该就活活勒毙了。 但这两人都非常人,顶多就有点难受,游驼子可能连难受都没,因为是他主动抓住了藤萝。 纪灵初感觉急速上升了百多米,身上一松,摔在一条由峰岩,巨树、藤条、蔓茎组成的索道上。 索道如同蛛网,枝叶盘结,四通八达,还没来得及细看,前面的游驼子回来头说了一句“禁声”,然后移到了他的身后。 嘶嘶嘶......! 纪灵初耳边马上传来密集且令人发毛的声音,眼前无数斑绿驳黄晃动,大片蜻蜓迎面飞了过来,不!是射了过来。 他瞳孔扩张,这哪里是蜻蜓,分明是一条条筷子长短,背生四翼的长尾巴蛇。 这些东西来势很快,但纪灵初拔刀更快,寒光乍闪,刀锋横扫,将靠近的飞蛇尽数斩落,一波末停一波又起,刀光又绵又细,凝而不散,可见“切字诀”又有了不小的进步。 但飞蛇也古怪,刀光竟斩之不断,只能将它们击落或击飞。 另一些更逗,如箭一样射中树木树干,身体嵌在了里面,露出一点尾巴尖摆呀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钻得出来。 纪灵初一阵恶寒,心想这要射中人,该是会有多么酸爽! 游驼子在背后说:“当心了,四翼箭虺专破罡气,对付你这种如同穿酪。” 纪灵初一边挥刀抵挡,一边暗骂:“你个死驼子,知道你还把我推在前面。” 游驼子喊道:“别慌!只要撑过这一波,它们的威胁会小很多。” 他这话没说错,飞蛇到后面果真越来越少,但纪灵初气还没喘匀,游驼子又叫了一声“快跑”。 纪灵初回头一看,瞧见那群梦熊竟然还没有死心,攀缘着藤萝追了上来。 它们连蹦带跳,遇到飞蛇挡道,便逮住飞蛇,双臂一扯就撕为两段。 而无往不利的飞蛇射在它们身上,软软绵绵,一点都使不上劲道,无法击破其防御。 不跑不行了......太可怕了!这臂力,这糙皮,要是撸个人不跟玩似的? 两人趁机又逃,纪灵初跟着游驼子在索道间疾奔,索道虽宽,但其中虚虚实实,极易踏空,真是一刻也不能放松。 直至他们晕头转向之后,终于再也见不到一道熊影。 此时光线暗了下来,游驼子变戏法似地掏出两团磷火,分给他一团,他接在手中,只感觉一股幽冷,很是神奇! “走吧,现在去哪?”纪灵初环顾四周,发现爬虫飞蚁极多,瞧什么都像四翼箭虺,只觉危机四伏。 游驼子道:“往上一层。” “还有上一层?不如我们直接爬上去好了。” “爬上去?你可以试试,不一定能撞到什么。”游驼子指指头顶,纪灵初一想也是,四翼箭虺可能就藏在藤萝里面,这样做确实危险。 为稳妥起见,他还是跟着游驼子继续寻路,在途中竟然又发现一个死掉的秽血人,此人眉心破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孔洞,从后脑穿出。 再往前走,秽血人的尸体越来越多,俱是被四翼箭虺所杀,身上血液已经凝固,看来死亡有些时间了,游驼子皱眉道:“他们抢在了前面,我们要加紧了。” 两人不敢耽搁,穿梭了很久,才凭着游驼子的记忆,在一丛金蕨中找到了另一块巨碑,上面也有五个巫文:敦敦安乐园。 不过现场却不是什么“安乐园”,到处都是熊尸,约有六、七头的样子,几乎全都是被扭断脖子而死。 纪灵初见之暗暗咋舌,心想下手之人真是厉害之极! 另外,还有三头梦熊在尸体旁徘徊不去,低吼哀鸣,完全堵住了去路,看来免不了要大战一场。 他望了一眼游驼子,道:“轮到你了。” “它们曾是飞熊族的伙伴,现在也是!”游驼子看着熊尸,只有怒色,没有反应。 这时梦熊已扑了过来,他只好硬着头皮迎了上来,起手就是“挞神鞭”,给它们脑门上各来了一记斧劈,它们身体一矮,又立起身来凶狠地挥舞前肢。 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俯身横扫,击向它们的后足,却也没有建功,熊足坚如磐石,几声震天怒吼,挟着狂风的熊掌已劈头盖脸拍来。 纪灵初嚯然吐气,“浪头槌”连环三击后发先至,和粗壮无比的熊掌碰在了一起。 六只熊掌合在一起,力量势不可挡,他被拍得倒吊在索道之上。 三只熊扬头挺胸猛地撞来,却见纪灵初单足一钩,一个大摆环,身体冲天而起,短刀顺势劈下,一道耀目的青光闪烁,索道轰然塌了一大片,三头熊一头栽了下去,砸断了不少枝蔓。 待它们抓住半空的藤索重新往上爬,上面的两人已经跃上巨碑,被降下的藤萝快速卷走。 这回距离更长,纪灵初如同坐上了火箭,落下来摔了个狗啃泥。 他吐尽嘴中的腐泥,嚷道:“老子以后一定要弄几只熊掌尝尝!” 第134章 通玄炼气士 “老子是谁?”游驼子早已站好,奇怪地问道。 纪灵初现在幽默不起来,本来在赤蛛部安安稳稳的,冷不丁就来到了这个破地方,被熊追,被蛇咬,还被什么“棍子人”喊打喊杀。 这样心情能好才怪呢,他不耐烦地道:“是不是快追上那个人了?” “还早着呢,如果这些秽血人本事够大,我们可能要追至第五层。” 听闻此言,他瞬间破防,悲愤地算了算,如果脚下是第三层的话,自己还要再爬两层。 他不想说话,游驼子却道:“你我就在这里休息到天明,这层更危险。” 纪灵初一听“更危险”,马上就不犟了,坐下和游驼子背靠背,他明白任性也要看地方,不然“你能带走的只有自已和自已的脾气”。 一夜无语,一夜无眠。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纪灵初突然问:“你肯定来过这里,前面到底有什么危险?” “走吧,一切听我的就没事。” 游驼子站起身往前走,穿过几重藤萝,眼前就出现了大片大片的草地,这些草长得贼肥,而且不止一种,有的清清爽爽,有的芳草萋萋,有些长着锯齿,还有些花开如星...... 如此赏心悦目,景象祥和,纪灵初实在看不出险从何来? 但他依然不敢掉以轻心,紧随其后。 走着走着,游驼子突然说了一句:“不归。” “啥?”纪灵初莫名其妙,心想可别说丧气话! 游驼子也不答,却一改往日风格,如闲庭信步走在青嫩的草地上,轻快地说:“这里曾是花园,整个白巫部落最美的花园。我们脚下曾种植无数大丽花和金合欢......” “再往前是成片的果园,每到成熟时,几十种果香飘扬......!” “那个方向你都想不到,全是整片的田地,呵呵!种植了来自异域的甜菜,还有用来染色的芡蓝......!” “还有这里......!” 他红光满面,整个人都似乎年轻了十岁,纪灵初有种错觉,仿佛跟着一名热情的导游在游历庄园,享受悠闲时光。 “你是说飞熊族在的时候吗?”纪灵初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觉得这位大巫对这个飞熊族的感情很特别。 游驼子默默点头,继续向前行,纪灵初又道:“现在也很美呀,你看......” 他的话被一声惨叫打断,两人立刻向发声之处赶去,到后见到一副惨状。 一个人仰面朝天,腹部破了一个大洞,肠子流露,已然毙命,此人穿着赤蛛部巫门的麻衣,竟是一名巫门弟子。 纪灵初好生意外,蹲下查看,发现其胸腹仿佛被一把巨形三棱匕首大力插进,里面的内脏都已经被搅碎了。 巫门弟子怎会到此?又是谁杀了他?纪灵初感觉事情越来越复杂。 游驼子却似不意外,道:“有趣!想不到漆公也插手了。” “漆公,”纪灵初猛地抬头,问:“赤蛛部大巫漆公?” “除了我这位前辈还有谁?” 纪灵初暗道坏了,两个大巫都对自己不怀好意,现在欢聚一堂,这该怎么弄? “我们走,去会上一会。”游驼子不知他心里所想,表情渐复阴沉,低头而行。 走了几步,他又来了一句“退堂”。 纪灵初侧目,这家伙怎么回事?想要唱大戏? 耳边听游驼子问道:“听说漆公极受巫王殿恩宠?” 纪灵初随便点了点头,心想这种事我怎么会知道!我倒是听说你不怎么受巫王殿待见。 游驼子不知在想什么心事,又闭口不言了,估计也是随便问的。 “嗯,半边心。” “鹤先知。” “麻虎。” 纪灵初摸摸鼻子,已经不想理他了。 脚下的草色似乎不断在变化,由嫩绿变翠黄,之后变成墨绿...... 视觉的变化让他们放松了一些,突然,前面的游驼子像纸片一样倒下,贴地向后飘了数米,原来的位置窜起一团数丈的火焰,紧接着又有一道赤红火线疾射而至。 好个游驼子,竟伸手捏住了火线线头,手腕一转,火线在空中拐弯,他跃起捞住线尾,像甩拉面一样甩了两圈,火线便消弥于无形。 漂亮!要是在火锅店,纪灵初一定会给他鼓掌。 但现在不是时候,那团火焰“嘭”地炸开,出现了一个黑袍人。 又是一个秽血,他赶紧掏刀,那人却看都不看他,对游驼子道:“久闻铁弦部大巫善于用火,可惜一直没有机会请教。” “呵呵!精通灵火术的通玄炼气士也很令人期待。” 游驼子从来都是先下手为强,几道红光在他指尖一闪,已奔对方上、中、下三路而去。 那人不慌不忙,三点火线分别迎击,身上火焰一蓬,整个人落雷般撞来,游驼子闪开,地上被击成一个火炕,草皮被烧尽之后,下层土壤里露出无数藤条,只是“滋滋”冒烟,却烧之不透。 纪灵初在一旁远远观战,终于知道了棍人的盾牌来自于哪里,原来这些藤萝还有防火之能。 但他更感兴趣的还是眼前那位通玄境的炼气士,他自己是感应境,下一个境界便是通玄,机会难得,必须好好观摩一下。 至于游驼子能不能赢,他一点不担心,按修行者“九重天”来论,怎么说大巫的境界都压过通玄一头。 可没料到,战斗一起,游驼子就被压着打。 双方皆是玩火的高手,以火对轰,以火防御,有暴烈驳火,也有精妙奇招,热力四射,华彩纷呈,总体来说两人旗鼓相当。 但炼气士合身扑击那一下却挡无可挡,游驼子始终疲于招架,渐渐落于下风。 纪灵初一边躲避流火,一边想着不同修行者之间真的不能等同视之,可能要靠实力说话,他却有所不知,火系通玄在炼气士中等同于近战,可燃可爆,极大压制了游驼子的发挥。 他瞧着瞧着也看出了门道,刚想提醒要拉开距离,却听那人一声痛呼,已化为人干。 第135章 风盘大阵 游驼子停了手,老脸微红,纪灵初知道这家伙必定召唤了“三千岁”助阵,不过他也没觉有何不妥,他们是来救人的,又不是来决斗的,什么手段方便用什么! “我们耗时不起。”果然游驼子也这么说,说完正脸不露,抽脚就走,只留下一片硝烟弥漫和千疮百孔。 半个时辰后,当草地之中开始夹杂零星嫣红时,游驼子露出释然之色,点头道:“好,抽肠。” 纪灵初本想问好什么好,却望见十几个黑袍人飞奔而来,应该也是听到了动静。 他顿时有些发慌,因为能一路闯到这里的人必是高手,就像之前的通玄一样,这么一大帮子,几乎都不用打。 他在想反正黥面人要抓他,是不是可以考虑投降? 眼见双方就要撞到,游驼子鼻头抽动,自言自语地说:“时辰差不多了。” 又对纪灵初道:“别慌!跟紧我。” 待对方进入百米之内,他竟主动迎了上去,十指急速连拨,红光遍天漫野地射出。 打头的黑袍人是两名血炁,没料到这种情况,一时手忙脚乱。 其余人等各自躲闪,但还是有几个不慎被红光击中,游驼子趁机冲开一条路,领着纪灵初奔向草地深处...... 这群秽血人俱是炼体士,境界最低也是淬骨大成,个个反应迅敏,行止如电,马上就调头开始追击。 特别是那两个血炁,周身罡气鼓荡,高起高落,砸在地上就踩碎大片草皮,数息之后就要追上。 其中一名血炁逼身迫近,口中还不断发出摄人心神的刺耳尖啸,搞得纪灵初既紧张又恼火,很不愉快地想到了非洲大草原上猎杀狮子的情景。 他暗道血炁小爷又不是没打过,便回头就是一记“无敌气锤”。 这人本来没把纪灵初放在眼里,猝不及防地接下这一拳,如同接住了别人扔过来的万斤杠铃,一屁股坐在地上。 其后的血炁不明就里,速度陡降,纪灵初则就此逃开。 秽血人仍是紧咬不放,游驼子只能又放出红光招呼,打乱他们的阵形。 说来也怪,他被追杀,却不肯离去,就在碧浪起伏的草地上兜圈,局面自然是险象环生。 就当纪灵初想要拼命之时,空中开始刮风了,先是柔风拂面,然后劲速流动,一股又细又急的冷风席卷整个草地。 纪灵初感觉这风似乎是从上层空间贯穿下来的,又见到飞草成团,四处飘扬。 “别乱动。”这时游驼子抓住他,滚进了一片像烂菜叶子的草丛之中,“烂菜叶子”立刻翻卷抽缠,将两人裹成木乃伊,连口鼻都封闭了。 纪灵初谨记游驼子所言,不敢稍动,只听外面风越刮越急,各种细碎“噼啪”打来,如针如锥,不一会就听到惨叫四起,哀嚎 声闻所未闻,亦哭亦笑亦呻吟...... 这风刮了整整一个时辰,当他用刀剖开怪草出来时,只看到满地的尸体,姿态各异,面容各异,总体特征就是死得极惨,极惨! 这些人血肉模糊,筋膜外露......合计十几口,一个都没逃掉。 “你早知道是不是?”他不寒而栗,问也脱身出来的游驼子。 游驼子面色平静,指一具尸体上好些像蒲公英的细绒道:“你看,这是鹤先知,像不像一只小鹤?此物可破罡气、截断经脉。 “这个是半边心,此物抽人心水,”游驼子移到另一具尸体。 下一具尸体前,他又道:“这是退堂,此物能令五脏移位。” “这人中了麻虎,麻虎又名痒痒草,你看他脸都抓烂了。哦,他身上还有几片不归,此物僵人脑髓。” “像麦芒的是抽肠,此物穿肠烂肚,也能破人罡气,”他指了指那堆不再动弹的“烂菜叶子”,道:“抽肠生处必有象卷。” “另外还有地钉、牛隐、孤老、吕凤仙等物,百余种草籽,皆具毒性,可随劲风入体,入体则无救。” 纪灵初汗都下来了,一脸惊恐,又听他道:“呵呵!放心,这些毒籽脱离母株,如找不到合适的土壤,不出半刻就会失去活性。” “这风早晚各刮三次,是有人刻意布下的风盘大阵,你说布下此阵的人歹毒不歹毒?” 纪灵初听得目瞪口呆,想象在漫天狂风中,无数毒尘随风飘荡,无孔不入,真是太可怕了,好久才问出一句:“那为何我们躲进象卷就没事呢?” “象卷能离土行走,伴毒草而生,也以毒草为食,它不惧毒籽,故而所谓地网天罗,皆有一线生机。” 难怪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够阴的! 纪灵初又问:“这布阵的人是谁?吃饱了撑的吗。” 在他看来这里边没有什么好东西,费尽心机为了个啥? 游驼子不答,道:“走吧,我们要在下次起风前找到象卷。” 纪灵初再也不敢跟丢一步,沿途又恢复安静平和,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但他们还是看到了几具尸体,有秽血人,也有巫门弟子。 走了很长一段距离,他们来到一片赤红的草地,终于再次发现了一丛象卷,同时也撞到了一只怪鸟。 此鸟极似驼鸟,只是更为高大粗壮,羽毛油光水滑,头生骨冠,两对眼珠上好像覆有薄膜,不停“吧嗒嗒吧”,挺吓人! 没等他们靠近,怪鸟就开始啄食象卷,游驼子当即一串红光射去,怪鸟被击退,但火焰碰到它的羽毛,却全部滑落。 游驼子一看象卷生机已绝,杀意顿生,纪灵初注意到此鸟的脚掌,三根骨趾,中间一根又粗又锐,宛如匕首,闪着寒光。 他恍然大悟,想起之前碰到的第一个巫门弟子尸体,那伤口必是此爪造成的,赶紧告诉游驼子。 怪鸟起初被红光惊吓,此时凶性萌发,又扑了上来,一步五丈,果然是用脚掌踢人。 游驼子向后闪退,纪灵初抽刀一挡,只听“锵”地一声,怪鸟腿骨竟未断,另一只脚掌又闪电般踢来。 第136章 快龙慢虎 纪灵初有心试试,一记“挞神鞭”扫去,两腿相交,怪鸟被踢得凌空飞起,但它是真的在飞,然后向下俯冲,尖喙啄向他的天灵盖。 纪灵初哪能让它得逞,一刀刺向他的腹部,带出一溜血珠,却刺之不进,反倒差点被压在下面。 “走。”游驼子喊道,向前飞奔,估计他知道事已至此,纠缠无益,纪灵初调头跟上,怪鸟在后面紧追不舍。 不好惹!不好惹! 他边逃还不忘喊道:“大巫你知道这是什么怪物?” 游驼子摇摇头,道:“不知,我上回来并未见到。” 怪鸟速度惊人,它可是连跑带飞,纪灵初极为头大,跑两步就回头给它一刀,但也只能稍微阻挡,始终甩之不掉。 两人奔跑一段,前方又突现大量怪鸟,似乎在围攻什么人。 纪灵初眼尖,骤然色变,大叫道:“蒙蒙!” 人群中有一人猛地抬头,俏面冷眉,不是圣女又是谁? 那边场面异常激烈,百多只怪鸟“嘎嘎”乱叫,分别围住两拨人疯狂攻击。 草地上横七竖八躺了几具尸体,有人尸,也有鸟尸,血迹斑斑,狼藉不堪。 圣女身边有三人,一名老妪,两个壮汉。两个壮汉纪灵初认识,是繇神宫的伙夫,平时素有交往,而老妪却面生得很。 另一群人为首者就是久违的黥面人,他周围聚集了六个黑袍人,应该都是秽血。 两群人都是背背相靠,抗击四面八方的怪鸟。 他们或持兵器,或用赤手,以防御为主,一只怪鸟少说也有三五百斤,压力是相当大。 纪灵初当初说蛮蛛是天生的杀手,现在他想修正一下,这些家伙才是! 怪鸟攻击手段太多了,爪踢、喙啄、翅膀扇,亦能用头上的骨冠冲撞,而且还可以凌空扑击,简直了! 秽血人一方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拳脚刀枪,暗器毒药齐齐上阵,怎奈这些怪鸟全身涂满了一层厚厚的油脂,攻击效果有限,反落得个个挂彩,看着有些悲壮。 相比之下,圣女那边则要轻松许多,她施术在地上支了一面圆网,将几人罩在里面。 虽然怪鸟疯狂拉扯之下,丝网已有数道裂口,但勉强还能坚持,总比肉搏来得轻松。 两个伙夫也没闲着,拿了两把手臂粗的铁铲对着伸进网内的鸟头鸟爪拼命拍打,那名老妪好像受了重伤,居于中间疗伤。 这种情况似乎也不能支撑太久,纪灵初急冲过去准备帮忙,游驼子“咳”了一声,却没跟上。 可是后面的那只怪鸟却追了上来,这东西挺任性,竟弃站着的游驼子于不顾,一根筋地追上纪灵初,伸头去啄他的屁股,估计想报之前的一刀之仇。 这贼鸟......!你说气不气人? 纪灵初大怒,向后跃起,一下子搂住它的脖子,抓牢用力向前一扳,就将这只怪鸟抛向了前面的鸟群,“轰”地砸开一道缺口。 他一个跨步,就踩着落地怪鸟的肚皮,跳进了包围圈。 他和圣女同时问道:“你怎么来了?” 其实他们分别不久,没几日就又在此地相聚了。 当下肯定不是说话的时机,圣女道:“你快到网里来。” 纪灵初一溜烟钻进了一条大点的裂缝,怪鸟再次围攻上来,立刻陷入了惊涛骇浪的汪洋之中。 他用短刀抵抗,击退一波后,背后传来爽朗大笑:“哈哈,小王子,哪里都有你凑热闹哇!” 听声音这是两个伙夫中的一个,这两人极有趣,一个做事风风火火,一个慢慢吞吞,所以繇神宫众人都管他们一个叫快龙,一个叫慢虎。 说话的自然是快龙,接着慢虎道:“他和花藏好得穿一条裤子,怎么可能不来呢。” 纪灵初一怔,心道这关花藏什么事? 快龙见他表情,边挥舞铁铲边道:“莫非你不知?花藏失踪了,圣女和我等是一路追踪到此,才撞上这伙秽血人。” 什么......花藏失踪了? 正所谓关心则乱,一分神,差点被怪鸟掏中下巴。 他一刀剁在鸟爪上,道:“怎么会失踪了呢?谁敢到繇神宫掳人?” 慢虎本要应声,却被快龙抢了先:“尚不得而知,但我们发现了花藏留下记号,他应该还活着。” 慢虎才道:“是的。” 纪灵初闻言稍安,看向圣女,发现她正全力支网,两人相视点头。 看来又要多救一人了,压力好大,他大喊一声:“两位神厨加把劲哟!” 两人连说“不敢,不敢”,圣女脸上掠过一丝笑意。 这一斗便是小半日,秽血人中又折损了三个淬骨境,除黥面人之外,剩下的三名全是血炁。 天空再度飘起细风,纪灵初下意识地去搜寻游驼子,这家伙已不见踪影。 他发现大家很有经验,都默契地停了手,连那群怪鸟也夹紧了屁股,原地蹲下。 他赶紧抢过慢虎的铁铲开始挖掘,他早想好主意,在地上挖一个大坑,把几个人全埋进去,他就不相信那些东西还能钻进地里不成。 这一挖才知道自己太年轻了,草地下面泥少藤多,盘根错节,极其坚韧,根本挖不出坑形。 然而冷风陡然袭来,刹那间烟尘滚滚...... 圣女见状收了丝网,这时一直盘坐疗伤的老妪站了起来,单手擎起一尊铜炉。 炉中“哗”地冒出一股烈焰,在三丈之上化为一方红云,热浪灼升,将众人罩在下面。 红云摇摇曳曳,但狂风却驱散不去,疾速穿梭的尘埃还没碰到火焰即全部化为星烟,根本无法近身。 此炉仍繇神宫至宝“泼汤炉”,其中火焰是汇聚万千信众的“愿火”,愿火并不强烈,但只要有一人还心存繇祖,火焰就不会熄灭。 “泼汤”一词缘于三年一度的繇神大典,在大典上将会泼洒神汤,赐福信众,故繇神大典在民间又被称为“泼汤大会”。 忍受着炙灼,纪灵初如释重负,见到秽血人那边又是另一番情景。 第137章 大荒劫道鸟 他们席地坐成一排,掌掌相接,在身前凝结了一面巨大的血盾,将风尘尽数挡下,明显吃力,却也可能是拿命换来的教训。 这风刮得比上次更久些,但终究停歇,擎炉老妪急忙收回香炉,火焰骤灭,她眼中流下两串血泪。 纪灵初发出一声惊呼,圣女和另外两人神色肃穆,各念了一声“繇神护佑”。 风一停,纪灵初知道又要恢复之前的局面,急思对策。突然,感觉头顶有东西落下,退后半步瞧见一物落于地上,竟是一条指头大小的蚕虫。 蚕虫身如碧玉,一动不动,似乎已经死去,接着空中此虫如细雨飘落,几乎避无可避,幸好皆是死虫。 怪鸟群中却是一阵大乱,欢快地啄食这种蚕虫,争争抢抢,又随着蚕虫飘落的方向一路追逐...... 此时不逃还待何时! 秽血人立刻火速离开,向一个方向飞奔,圣女怎么可能放过他们,紧追不舍。 繇神宫这一方整体速度较弱,但快龙和慢虎这两却精通追踪之术,正是两人将圣女引来此处,是以秽血人始终摆脱不掉。 直至踏上一片灰白的草地,秽血人霍然转身,如弩箭一般冲了过来,想将后面几个吊尾歼灭再说。 圣女亦作此想,一马当先迎了上去,快龙,慢虎跟在身后,却被纪灵初大步抢在前头,一刀圈住一个秽血。 转眼间,圣女对上黥面人,快龙、慢虎各截了一名血炁,如火油相遇般大战了起来,老妪受伤就在一旁不时施以援手。 繇神宫一脉所用是为神术,乃信念累积,坚韧不拔,绵长持久,虽然对阵血炁力有未逮,但总算能够自保。 圣女则犀利无比,打得黥面人疲于招架,只有纪灵初被他的对手碾得鸡飞狗跳。 为了不在圣女面前丢面子,他咬牙挺住,一旦全神贯注起来,手中的灵刀术使得有模有样,那名血炁一时也拿他无法。 本想着又是一番苦战,谁知打斗中突有一物落在那名血炁的肩上,却是一条碧蚕。 此人不甚在意,因为之前也掉落过不少,俱是死虫。 可这条却不一样,落下后却蹦蹦跳跳,扬起头上的六只尖足,下身的八足一蹬,就跃上了他的额头。 天地良心!纪灵初发誓看到了这条蚕一下子就钻进那人的脑袋。 那人捧头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开始七孔喷血,不间断的,一直喷...... 另外几个秽血人亦被震慑,趁此机会,老妪拿出那尊铜炉一晃,射出一道细焰,洞穿了快龙的对手,此人的血罡当即被破,又被快龙用铁铲击碎胸口而死。 黥面人见状脚底抹风,狂啸而去。 还在与慢虎交手的血炁慌了神,也慌不择路逃跑,跑出数百米,却被连续三波红光击在身上,化为一支火炬。 得了手的游驼子现出身来,走过来和繇神宫诸人见礼。 纪灵初还在犹豫怎么处理眼前玩冰血暴的仁兄,游驼子道:“你最好不要碰他。” 纪灵初见他身后还带着几片“菜叶子”,气不打一处来,道:“大巫躲得一手好猫猫!” 游驼子听不明白,知道肯定不是好话,表情波浪不兴,道:“逃走那个秽血捉了熊拔,我们不要担搁时间了。” “哎呀!对了,还有熊拔。”纪灵初才想起这茬,忙给众人讲了事情经过。 他向圣女挤眉弄眼,道:“大巫想要玄腹锦,待救回熊拔,我们给他就是。” 圣女看着他作怪,道:“玄腹锦不重要,花藏和熊拔可能牵扯了同一事,我们先把人救出来。” 游驼子点头称事,圣女又给他介绍其他人,说到老妪,她道:“这位是掌炉殿奉香婆婆。” 纪灵初久闻其名,不由多瞧了几眼,不想老妪却对他施了一礼,说:“多谢当初小王子援手相助!” 纪灵初知道她是指“天蛛子”之事,他不认为自己出了什么力,便谦虚了几句。 几人再无多说,一起向黥面人逃走的方向追去。 灰白的草地令人压抑,但每一条细微的痕迹都逃不出快龙和慢虎的眼睛。 纪灵初跟在后面不用费脑子,想调节调节气氛,便问道:“刚才那些怪鸟到底是什么东西,怎地如此难缠?” 快龙答道:“不知啊!” “它们是大荒劫道鸟。”说话的是掌炉婆婆,果然人老见识多。 “哎哟!大荒劫道鸟呀,三阶凶兽里排名......”快龙大为惊呀。 慢虎刚想张嘴,快龙拍了下手,道:“对了,排名第四,如果不是它飞不高,我觉得应该排名第二。” 纪灵初笑道:“这会儿你知道啦!” “名气太大了,想不知道都难,另外说明你没有好好看后经,后经里曾记载,这贼鸟敢打劫繇祖娘娘!” 纪灵初闻之咋舌,心想回去后好好翻翻后经,忍不住又问:“那三阶凶兽排名第一的是哪个?” 快龙脱口而出:“当然是咱家的宝贝儿应火虫呀!” 慢虎跟在后面道:“就是。” 纪灵初哪里肯信,那小东西他又不是没有拿捏过,这两个家伙在王婆卖瓜,自卖自夸。 几人一阵调笑,又往前走了一程,快龙回头道:“前面不止一人,至少有七人。” 慢虎附合地点了点头,圣女闻言皱了皱眉,脚步却没有丝毫停顿,无论前方是谁,花藏不能不救,况且熊拔也是赤蛛部一员,没道理放任不管。 越往前走,空气越变得寒冷,脚下的灰草开始大面积结霜,踩在上面“咔咔”作响。 在灰色草地尽头,纪灵初再次看到一块巨碑,上书:灼灼风流地。 他已经见怪不怪了,碑下情景却令他一喜一惊。 喜的是看见了熊拔,熊拔躺在地上,似乎不省人事。 惊的是熊拔身边立有四人,黥面人在列,还有两个黑袍和一位蒙面人。 而这个蒙面人完全看不出深浅,站姿轻轻垮垮,似是普通人一般,但想想就不对,普通人怎么可能走到这里? 第138章 我当爹了 而这个蒙面人完全看不出深浅,站姿轻轻垮垮,似是普通人一般,但想想就不对,普通人怎么可能走到这里? 蒙面人看着走过来的诸人,道:“长秋,主上说过,即使被推上王座的人,也要能承受住王冠之重。” 黥面人行礼:“我会证明给主上看。” “躲了很久了,为什么不站在阳光底下呢?”他喃喃自语,抛掉了黑袍,边走边抓向脸上的烙印,鲜血淋漓地将它连着肉皮撕下,从中抠出一只类似虎指的异形指套。 他套上指套的瞬间,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吸走了一样,好像变了一个人,之前有多英俊,现在就有多丑陋,然后一晃就失去了影子。 相对应的是这边人群中发出一声大叫,慢虎倒在了地上,连左臂带半边胸膛都没了。 接着半星寒光又出现在圣女身后,却被纪灵初一刀挑飞。 惨剧只发生在一息之间,可能连一息都没有,原来是黥面人袭向圣女,却被慢虎以身挡了这致命一击。 快龙跪地扶住慢虎,伤痛到嘴角哆嗦,慢虎微弱笑道:“我终于快你一步。” 慢虎说完溘然而逝,快龙忍不住嚎啕大哭,圣女面色冰寒,望着黥面人道:“天下第一快拳箭式长拳!你是封乾国王族?” “呵呵,想不到你竟识得,箭式长拳的传人终将重归荣光,只好以诸位为踏脚石了。”黥面人回到原处,指间冷光闪烁,气势愈发高涨。 快龙放下慢虎尸体,喊道:“呸,你们这些符国走狗,我会踩碎你的骨头。” “此乃符皇亲赐的异宝‘破灿’,在我活不下去的时候都没想过放弃它,如今再次合体,恐怕你是没有机会了。” “办成这件大事,我长秋之名将威震天下,从此再也不用怕被人知道身份。” 黥面人估计是忍耐了太久,好不容易找到人宣泄,话特别密。 纪灵初默默观察,琢磨这件所谓异宝“破灿”应该有加速之能,令其身法突破极限,再配合什么天下第一快拳,才让这家伙有狂的资本,如此只要斩断他的手掌便可。 他想得挺美,但当此人再次袭来,他发现自己再难摸到边。 而黥面人也很狡猾,完全不给圣女施网的机会,之前圣女用丝网防怪鸟那招,他应该瞧在了眼里。 繇神宫另外几人,包括游驼子并不以迅速见长,又缺乏有效克制的手段,一时顾此失彼。 圣女身上也添了两道伤口,仅纪灵初的灵刀术还能给黥面人几分威胁。 游驼子见势不妙,又要开溜,却被另外两个秽血人截住,他急于逃跑,无心恋战,被对方缠得死死的。 其中一个秽血人竟然不是血炁,但擅使毒药,毒粉撒得那叫一个溜,游驼子虽然能闭气,但也进退两难。 难上加难的是黥面人身影一转,也扑了上来,想必是要先除掉一个,他从施毒秽血人身边掠过,身影游移,泛着寒光的指套直插游驼子双目。 游驼子反应不及,凭着本能胡乱射出三波红光...... 然而这个瞬间,发生了一桩奇事,黥面人血罡上面陡然生出无数木耳状的灰色翅膀,如热粥一样翻鼓小泡泡......一串串红光撞来,竟然透体而入。 黥面人浑身冒起火焰,而且烧得格外旺盛,他尖声厉叫,指着施毒秽血人:“你......你......!” 施毒的秽血却双手一拍,空中毒粉合成一束,击向另一个秽血人,那人一掌拍散,退到蒙面人身后,喊道:“你竟敢冒充田老二。” 施毒秽血抹了一把脸,撕下一张人皮面具,露出一副女子容颜,她对黥面人盈盈一笑道:“如何?又是老娘。” 黥面人当时就气绝身亡,纪灵初叫道;“金花娘!” 另一个声音惊喜交加:“师妹?” 这名女子正是曾从黥面人手中救过纪灵初和滕飚的“毒千夫”金花娘。 出声的却是游驼子,纪灵初从未见他如此激情过,他抢到金花娘身边,要抓她的手:“师妺,你失踪这么多年,我还以为你早已不在人世。” 金花娘一把甩开的手,说:“我就是见不得你这副窝囊像才离开的。” 当着这么多人,游驼子老脸羞红,“囔囔”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现在你儿子被人抓了,你救还是不救?” 这一句话把游驼子震住了。 “你儿子叫花藏,就在上面。” 又一句话把所有繇神宫的人都震到了。 纪灵初感到脑子好乱,望向圣女,圣女望向掌炉婆婆,掌炉婆婆望向快龙,快龙无人可望。 其实最乱的还是游驼子,他咽咽口水,道:“怎么?我怎会有个儿子,师妹......也没听你说过啊?” 金花娘道:“当初我离开你后才发现怀了身孕,只好自己生下他。” “这些年我一直被仇家追杀,带着他也不方便,所以我将他放在繇神宫门前,幸好圣女被收养。” 说着她向圣女深深施礼,圣女也不知道说啥好,即便还礼。 只有游驼子失魂落魄,我当爹了!可我不知道! 金花娘又说她一直留意秽血人动向,获知有人抓了花藏,便混入其中,来到此地...... 正当大家被这一变故雷得五脏俱焦之时,蒙面人突然手一抓,一道冷光从黥面人尸体飞到他的掌中,他叹道:“可惜!异宝蒙尘。” 纪灵初眼珠子盯着这只指套打了转,颇为动心,感觉很适合自己,又不好意思明说,便指着地上的熊拔道:“你们快点放了他,他和这件事没有关系。” 他想着黥面人原为抢夺熊杖,熊拔只是无辜受到牵连而已。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完,剩下的秽血人立刻指着他对蒙面人道:“熊杖就在这人身上。” 蒙面人闻言道:“好极了,开启熊墓之物到齐了。” 秽血人还要再说,却被蒙面人一掌击飞出十丈远,落地之后惨呼“我们山主不会放过你的!”随即毙命。 然而不出数秒,尸体上却开始往外冒雾气,一会儿黑,一会儿赤,一会儿黄......就差连成七彩虹了。 第139章 无相气宗 蒙面人指着金花娘骂道:“你这坏女人毒得很,我说这几日你怎么总给此人下毒,原来是想养‘千寻毒尸’来搞暗算。” 他向前跨了一步,就随随便便往那里一站,身上散发的气势就压得众人骨骼“咔咔”作响,几欲跪倒。 不到三息,金花娘率先跌倒,然后是快龙、掌炉婆婆,只有圣女和游驼子还能站立,纪灵初卡在中间,属于半跪不跪。 “无相气宗......?”游驼子脸色铁青,艰难地问出一句。 无相气宗乃炼气士气宗境中期,取圆融无惑之意,单论境界就稳压一头,况且他还是一个“弱鸡”巫王,虽然他不承认,但明显已有畏惧。 “浮尘之人,岂敢称宗,不过玄门小小门童。”蒙面人说完直视纪灵初,亦不言语,意思是小子,交出来吧。 纪灵初以刀拄地,只觉得泰山压顶,竟然感到一丝尿意,不禁又恨又窘,直想喊:“狗圣快出来,这里有人装叉。” “哼!”蒙面人身上玄光迸溅,气焰熏天。 纪灵初双腿欲折,当着一众人,仍不为所动,暗骂:“白痴,我不要面子的呀,东西就在怀里,你他娘的不会自己掏?” 蒙面人像是铁了心让他主动投献,讽笑一声,压力陡增。 此刻,纪灵初的眉心莫名一热,顿觉身体似乎能动,一刀就斩了过去,可手臂重逾千均,导致动作走形,变斩为拍,硬是以刀背在蒙面人额上轻轻拍了一下,“叮”地一声脆响,如金似铁。 蒙面人都懵了,瞬间破功,当即地上四五人同时暴起,骤雨般攻来。 但所有攻击全部落空,蒙面人失去了踪迹,下一刻所有人都感到喉头一窒,一条白气已卷在脖子上,之后身体悬空,越勒越紧,丝毫不能摆脱。 如果此时有人旁观,就会看到蒙面人背上窜出十条由白气凝结的触手,最前两对状如大钳子,活似一只大螃蟹。 触手紧紧攥住五人的脖子,在空中抖搂,他们奋力挣扎,蒙面人用巨钳将圣女钳到面前,叹道:“这个杀不得!” 说完触手卷射,将圣女弹出百余米,圣女落地翻滚,吐出大口鲜血。 接着蒙面人又钳过另外几人,看也不看,说了一句“杀之无益”,便迅速弹走,犹如连射珠炮。 最后剩下纪灵初,蒙面人从他怀中取走熊杖,有点犹豫:“这个杀得杀不得?” 想了数秒,刚要扔出去,却又再次拖回眼前,道:“这小子感觉有点古怪......” 但他终究摆头,轻轻一弹,弹出足有一里地。 纪灵初还好当时就昏了,不然一定会问候蒙面人全家,区别对待要这么明显吗? “湖边走得,河边走得,鞋湿不得,想阴本宫,没门!” 蒙面人“嘿嘿”两声,抓起地上的熊拔跃上碑顶,卷碧萝而去。 半晌之后几人重聚,均摔得头破血流。 繇神宫众人暂且埋葬了慢虎,游驼子则跟在金花娘身后问寒问暖,但从表情上来看,明显没吃到好脸色。 圣女走过来道:“听小王子说大巫曾来过此处,未知上面一层有什么?” 游驼子眼下被自家女人拿捏住了,不敢再吊人胃口,说道:“上一层犹如冰界,全是那种蚕虫,不可计数,” 纪灵初大寒,问:“都是活的?” “对,都是活的!” 之前那人七孔喷血的画面在众人脑中盘旋,面色都难看至极。 圣女又道:“可有什么防范手段?” “此虫名为冰隐蚕,其实是一种蛊,也称‘豆蛊’。” “豆蛊生于严寒之中,不惧冰火,专破血罡玄光,神出鬼没,据我所知只要杀掉豆蛊王,它们就会潜伏不出,否则只能硬闯。” 游驼子将所知全盘道出,人人开始思索如何对付,一只两只豆蛊还好,但数量多到一定程度,就真是神鬼辟易了。 而且想杀豆蛊王,你必须先找它,找到之后杀不杀的掉还两说,此法不太靠谱! 在没想到应付之法前,肯定不能贸然上去,众人一时进退两难。 纪灵初突然哈哈大笑,道:“我是没办法,但我知道大巫一定有办法。” 在他想来这家伙向来谨慎,没有把握怎么敢往前闯? 哪知游驼子苦笑道:“我有一只灵宠,原想仗着它斗胆闯一闯,也仅能护住我一人。” 纪灵初庆幸自己问了,原来人家的计划里根本没有他,到时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死驼子,早知道你没安好心!”他暗骂了一句。 诶!灵宠......?他灵光一闪,对金花娘道:“姐姐,你这里有没有吃了让人浑身燥热的药?” 此言一出,空气立刻静止,游驼子和掌炉婆婆投来古怪的目光,圣女脸上抹上蜜色,金花娘吃惊不小,快龙不懂。 好像引起误会了,纪灵初赶紧解释,因为他发现大荒劫道鸟不愿进入灰白草地,可能是因为怕冷。 此鸟好像又是豆蛊的天敌,否则它们不会肆无忌惮地追吃豆蛊。 那么重点来了,是不是可以弄几只大荒劫道鸟去到上层?不说可以完全克制豆蛊,至少能令豆蛊乱了阵脚。 现在唯一要解决的问题就是它们畏冷,所以需要用到大热大燥之药。 其他人听得目瞪口呆,金花娘“咯咯”直笑,道:“这种药肯定有,而且不止一种。” 游驼子道:“似乎可行。” 快龙道:“谁去抓鸟?” 当然是大家一起抓,对付一群鸟有难度,对付一只鸟不要太容易,正好这些鸟正在追啄食物,肯定有落单的。 商议好之后,一行人悄悄过去,花老大力气活捉了数只大荒劫道鸟,这些倒霉的家伙做梦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会被人类打劫。 他们把打昏的大荒劫道鸟拖到石碑下,金花娘先给它们灌上药,然后几人先行上去,只留下快龙和纪灵初在下面负责打包运送。 待鸟全都上去后,纪灵初最后一个抓住藤萝,落地时张嘴如同吞了进了一个冰砣子,感觉周遭寒冷之极。 第140章 卓刀使 他发现自己落到了一处纵横交错的栈桥上,这是一个由红叶和冰棱组成的天地。 万千红叶肥大带齿,挂满了整个天空和桥面,细细绵绵的啃噬声就从藤枝密叶间传来,数不清的豆蛊在其中进食、蠕动、翻涌。 所有人都感觉头皮发麻,立刻弄醒了那几只鸟。 大荒劫道鸟睁开眼如同到了天堂,发情似地疯跑起来,边跑边吃,所至之处,豆蛊像潮水般退去,继而影响到别处,豆蛊的世界彻底乱了。 众人不敢怠慢,急忙紧跟在鸟屁股后面向前飞奔,果真没有一条豆蛊敢于靠近。 到后来这些大荒劫道鸟吃足了豆蛊,开始可劲地疯跑,估计是药力太足了,游驼子在后面直想:“这小子太损了!” 然而栈桥九曲回转,岔路千万条,几只笨鸟转晕了,继而分道扬镳,游驼子认得路径,认准其中一只跟了下去。 此层空间不如之前几层庞大深远,但人在其内仍微如蚂蚁,栈桥上冰晶四布,稍不小心就会落入千丈深渊。 到后来,鸟也跑丢了,掌炉婆婆祭起铜炉,在巨大的火光中,他们继续前行。 前方的红叶渐渐稀少,但仍有豆蛊爬行,众人屏息凝神,尽量不去惊动它们,零星撞到的豆蛊不是被纪灵初一刀挑死,就是被游驼子轰下栈桥。 纪灵初已经对此虫有了心理阴影,战战兢兢,恨不得脚不沾地,不禁问道:“大巫,是不是往上还有一层?估计更要命吧!” 游驼子道:“我也未上去过,顾好眼前吧。” 一路煎熬,在天黑之前,他们来到一块类似殿前广场的空地。 广场之上,纪灵初瞧见了几组绝对想象不到的人,仿佛是麻将馆里十三不搭的牌搭子,里面有面目阴沉的大巫漆公,守墓的瞎眼老人,提着熊拔的蒙面人...... 喔!他终于看到了花藏。 花藏垂头坐在漆公身后,全无动静,他身旁还有一人,是一个大头的巫门弟子,此人背着一个木头箱子。 他们各坐一方,似乎在对峙,看到巨焰之下人影且行且近,蒙面人皱眉道:“有几分本事!” 现场气氛很诡异,没人出声,几道人影在火光下摇曳,俱面色严肃,只有蒙面人看似状态轻松。 圣女移步瞎眼老人身前,她先行一礼,问道:“可是卓刀使?” 瞎眼老人点了点头,胸口的大洞触目惊心,仍汩汩往外流血。 圣女又走到漆公面前,道:“大巫为何在此?” 漆公道:“事实就在眼前,圣女不必明知故问。” “那就请大巫给我,给繇神宫一个交待!” “交待不难,在你们死后,我会带着你们的尸体上繇神宫向繇神交待。”漆公霍然起身,头顶黑烟冲霄,有如妖魔狂舞。 漆公面向蒙面人,说:“道友,按照约定,我助你拿到天蛛子,你助我获取繇神血,现在请依言出手帮我扫清障碍。” 繇神宫诸人闻言一震,不可置信地齐望向他,实难相信一族大巫竟行此大逆之事。 “呵呵!”蒙面人笑道:“你确已奉上‘天蛛子’,但道友不要忘了还有一件事你没做到,这样吧,我替你挡住此人,些些个小鱼小虾就由你自己对付。” 他走向瞎眼老人,说:“上次交锋没有尽兴,今日你中了虬龙刺,我也被九天十地阵压制境界,正好可以一决高下。” “原来是阁下给了这个畜生胆子,那日你潜入繇神宫就是为了繇神血吧,可惜啊!繇神血只会跟随她选择的人。”瞎眼老人幽幽道,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纪灵初。 瞧我干嘛......您看的见吗? 纪灵初想不到这个老头就是神秘的卓刀使,当时和花藏一起去拜访时还觉得他很可怜,不过此时见他伤了重伤,也是挺担心的。 “没什么可惜,繇血神对玄门中人无用,中了虬龙刺肯定要死,你不如试试能不能杀掉我。” 蒙面人玄光微涨,一条白气倏地射过去,瞎眼老人不躲不避,身前灯笼骤然大明,白气绕过灯光凌空飞舞。 “提灯祭祀!”一旁的掌炉婆婆惊叫出声。 “祭祀”在巫门修行者中已是地境顶端,再往上就可达天境“上师”之位,可谓百万人中仅能出一位。 传说中提灯祭祀手持“魂灯”,脚踏阴阳,可令逝者往生,死者复阳。 有这位祭祀在,他们的情势就能逆转......可惜他受了重伤。 蒙面人也够狂,仰天一呼,白气化为十丈云团,洁白如雪的云团贴地翻滚,将瞎眼老人罩在里面,圣女见之射出数缕银丝击过去,进入云团的银丝却如同被利钳切断,化为乌有。 其后纪灵初跃起也一刀斩去,不料整个人撞了进去。 圣女大惊,以为他遭遇不测,却听他在里面大叫:“不好,救命,卡住了!” 繇神宫诸人正要抢入,只见漆公走过来,摇身化为五道黑烟,黑烟手足俱全,如小龙卷般扫向过来。 他们正好每人分得一道,动手之下就发现这些黑烟极为难缠,黑烟上下盘旋,飘忽不定,发出的烟刺又急又快。 快龙当下肩部、肋下、腹上各中一击,未见鲜血,衣服及里面伤口尽成焦黑,他忍痛挥舞铁铲将黑烟劈为数断,但黑烟一转即又合体,再度攻了上来。 眼看快龙难支,圣女射出一道银丝将他拖至身后,独抗两道黑烟。 另外几人各施手段不让黑烟近身。 掌炉婆婆手一抖,掌中铜炉窜出一道细焰击中面前的黑烟,黑烟消散,不料其旁黑烟又起,烟中浮现漆公本体,一爪击中其头顶。 她头脸立刻一片焦黑,然而掌中炉火突地缩至一尺,漆公被烤得几乎扭曲,再难寸进。 金花娘在几人中实力最弱,仅依靠毒物之利,面对无惧毒物的黑烟束手无策,却被游驼子及时护住。 游驼子只怕那种贴身近战、一招毙命的炼体高手,对这些阴柔诡秘的东西还是比较得心应手的,任凭黑烟如何猖狂,只以红光招呼。 漆公本体基本不敢过来,唯恐被金花娘抽冷子一把毒药丢了老命,这就叫夫妻同心,其利断金! 这是一锅热粥里的“熬战”,一时半会分不出胜负。 第141章 魂灯祭祀 而云团里边,纪灵初还在大呼小叫,圣女平日听到甚感聒噪,此时却觉得莫名地心安。 纪灵初身在云中,如被强力胶粘住,半天才挤出不到十步,更别说什么去帮忙。 他不由大骂:“你这个丑八怪......见不得人的死螃蟹,有种放我过去。” 谁料那人真恼了,一只巨钳穿云破雾,开合而来,如是碰到,必被剪成两段。 这时阴暗的云团内橘光猛地炽亮,宛若孕育了雷电,纪灵初顿时被大力挤压,喷射了出去,落地离花藏不足十米。 纪灵初看到花藏盘坐于地,表情昏昏噩噩,似梦非梦,忙要上前看个究竟,花藏身边的巫门弟子手一指,喊道:“止于行!” 话音刚落,“啪”地一声,纪灵初狠狠跌了一个大马趴。 他刚爬起来,又听那名弟子喊“足生藓”,顿感脚下打滑,再次仰天摔倒。 掌炉婆婆远远叫道:“小心!此人乃‘言咒师’,别离他太近。” 纪灵初知道“咒师”,咒师是巫门修行第三重境界,亦称“谷师”。 巫师沟通天地神秘能量,达到咒师阶段就可以持咒,操纵某一领域力量,比如通常的魂、鬼、灵、畜,像游驼子本身修持“拘灵咒”,而漆公亦是“拘魂咒师”。 咒师在巫门之中仅次于大巫,但他没听说过“言咒师”,因为言咒师非常冷门,擅以咒语伤人杀人。 言咒师受限较多,比如距离、天时、对手实力等等,但其又极隐秘,能杀人于无形,可以说是咒师里面最弱又最难防的一种。 可这些就算讲给纪灵初听,他也不会信这个邪,果然他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继续向前,不过小心了很多。 这名言咒师相貌奇特,头大如斗,鼻头似葱,看着有点呆,见纪灵初走过来,慌道:“师傅,当如何应对? 漆公正大肆攻伐,百忙之中回答道:“杀了他!” 言咒师仿佛找到主心骨,当即手指纪灵初道:“父死子伤,杀!” 看来此人和街边算卦的一样,是做过功课的,居然知道面前这位小王子新近丧父。 所谓“父死子伤”,仍是诛心之咒,受咒之人必遭重创,可想象中的画面并没有出现,他反而“噗”地吐出一口鲜血。 言咒师看着手掌上的鲜血,双目睁圆,几乎不敢相信,然而对方还在前进。 “荒废学业,杀!” 此句应该指小王子中断学业,归家探亲,似乎是没错,但他又喷出一口老血。 纪灵初这下弄清了怎么回事,这不就是恶语伤人嘛,只不过受神秘力量影响,诅咒实质化了。 看情形,“言咒”应该是不能胡说八道,须有既定事实和固定格式,也不能直接说“你给老子去死”,需要数落罪状,勾连因果,方能奏效。 纪灵初暗暗好笑,自己是货真价实的冒牌货,你要能说中才见鬼呢! 那言咒师仍不死心,接连道: “辞国就敌,杀!” “......噗” “饱食终日,杀!” “......噗” “游手好闲,杀! “噗” “不事田耕,杀!” “......噗” “见异思迁,杀!” ...... 前面几条让纪灵初老脸一红,心想若非我是另一个世界的人,没准就让这小子歪打正着了。 听到“见异思迁”,他忍无可忍,骂道:“你他娘的乱扣罪名!” 他怒归怒,人家言咒师已经不行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不住呻吟:“师傅,此人命格不可描述......“ 紧接着他竭力大喊一声:“啊!不好,我又泄露了天机。” 其后言咒师口喷血瀑,油尽而亡,纪灵初怔怔不已,如果可能,他真想在地上插块牌子,上面就写:此人死于吐槽。 他赶紧上前扶起花藏,发现其身上无恙,只是心神被人制住。 这时云团突然炸开,现出蒙面人和瞎眼老人,他们看着都不像太好,蒙面人道:“魂灯祭祀果然名不虚传,快死了都这般难缠。” 瞎眼老人恍若未闻,一跃来到双方激斗处,灯笼暴闪,逼得漆公退居一旁,又对纪灵初招招手道:“你也过来。” 纪灵初抱着花藏走进灯火照耀的范围,繇神宫诸人又重新聚在了一块,可是掌炉婆婆和快龙重伤难支,已无一战之力。 众人围着花藏一番探查,也找不出问题所在,金花娘这个当娘的尤为紧张,而游驼子这个当爹的还没进入角色,只是不知所措。 金花娘突然情绪失控,对着游驼子骂道:“熊驼!你这个没用的,漆老棍子几十年前害你飞熊族灭族,现在又来害你儿子,你想忍气吞声到何时?你还算一个男人吗?” 游驼子面露痛苦之色,沉默一阵,走出对漆公道:“当年是不是你给多目珑通风报信,害我全族上下?” 繇神宫诸人闻言一惊,多目珑乃巫王殿大司命,权势滔天,仅在巫王之下,想不到游驼子与他有仇。 “呵呵!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要不是巫王殿有人力保你,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漆公阴着脸。 他又道:“你有什么仇怨可以找多目珑去报,要敢坏我好事,我必将飞熊族斩草除根。” 游驼子道:“守护飞熊老祖墓地是我们飞熊族世代职责,你三言两语想要吓倒谁?” “可笑!”漆公指指蒙面人脚下的熊拔,道:“你们这支飞熊族只不过是飞熊老祖的护卫,他真正的血脉早已移居熊屋村,你的族人死得不冤么?” “多目珑处心积虑也得不到飞熊老祖遗宝,便在此每一层布下重重机关,防止别人拿到,觊觎之人不是也有你吗?可笑不可笑?此番私人恩怨,就让我拿你的头来祭族人亡灵。” 第142章 道友大意了 “还有我,师兄我与你并肩一战!”金花娘也站在了游驼子身旁。 蒙面人拍掌大笑道:“好!好!好!时辰未到,道友可以先了结一下私人恩怨。” 漆公面无表情,道:“我成全你们。” 漆公脚下一飘,化为一尊三丈高的黑烟,双臂烟刺如长枪巨戈向两人扎去。 游驼子之前有保留,此时掷出蚊巢,立时有大群灰蚊飞了出来,就往黑烟缠去,灰黑相遇,形成乌泱泱一片浓雾。 两两撞击,灰蚊不断“簌簌”往下落,黑烟之上也有千疮百孔,不到片刻,灰蚊所剩无几,而黑烟则削减至一丈大小。 金花娘则在边上以一种赤色小针不断轰击黑烟,溅起一圈圈细小旋涡,之后黑烟表面竟然长出一层层艳丽的蘑菇,蘑菇迅速枯萎,连同黑烟皆化为粉尘往下掉落。 很快黑烟就露出一个大窟窿,里面发出“嘤嘤”惨叫,金花娘见之大喜,手掌变得五彩斑斓,飞扑上前猛烈一掌插下。 “咦?”蒙面人轻道了一句:“千寻毒手。” 下一秒,剧变陡生,黑窟窿中出现一只五官俱全,肤色惨白的婴儿头颅,满口嘴细牙就咬在她的指尖上。 金花娘如被雷击,身体逐渐雾化,如彩虹般离析飘散...... 游驼子骤地发出一声悲嚎,不顾自身,抢攻向前,红光彤彤,如流星雨般射击怪婴,怪婴仰头吞下所有红光,并开始往外爬...... “哼!”瞎眼老人作势欲动,道:“孽障,怨偶。” 怪婴又有动作,一口吸净所有金花娘所化彩雾,在这瞬间它身体变得透明,然而一抹莹光就叮了上去,正是“三千岁”出击了。 怪婴轰然爆炸,迎面的游驼子被炸得倒翻出去,黑烟荡然无存,漆公的本体摔落在地,下半身齐腰已经不见,血肠淋沥,触目惊心。 纪灵初飞跑上前查看游驼子,发现他昏迷不醒,蒙面人迈入场中,望着漆公道:“哎,道友大意了。” 漆公桀桀怪笑:“只要道友不食言,找到繇神血我便可恢复,是也不是?” 蒙面人道:“欺人不欺心,我们进入飞熊墓是寻找镇元柱线索,里面或有繇神血,或许没有。” “飞熊老祖乃繇神宫和镇元柱的建造者,里面就算没有繇神血,也一定会对繇神血有所记述,如若没有,我就认命。” 蒙面人见他如此说,便抓起熊拔向里面走去,漆公以手代脚,跳纵如飞,抢过那名言咒师身上木箱也随之而去。 千米之外是一座铜殿,此殿高耸无极,融入黑暗虚空,繇神宫诸人自然紧跟不放,眼前之事无一不关乎繇神宫和巫族,他们岂可坐视不理? 纪灵初左手提着花藏,右手提着游驼子落在最后面,把这对父子扔在外面实在不安全,不如随身照看。 铜殿里面空无一物,尽头赫然又是一块巨碑,上写:岁岁人间世。 碑面有一个孔洞,蒙面人在碑下停住,道:“此锁据说只有飞熊老祖血亲才能开启,道友,看你的手段了。” 漆公道:“好说,只是有一事不明,除了圣女,这里还有另外几人,道友似乎也不愿下杀手,何故?”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上一层的情势不明,多一个人多一份保障嘛。”蒙面人不以为意,随口签道。 漆公干笑两声,掀开手里木箱,取出一具完整人体骨架,说:“此乃掘自熊屋村祖坟的飞熊老祖直系子孙骨骸,最是血亲不过,正合此用。” 纪灵初闻言想起了当初在熊屋村山前坟地遇见漆欢的情景:老村长与漆欢密会......老村长指点坟头......漆欢杀人灭口......土蟒吞噬骨骸...... 总总回顾令他顿时明了,原来漆欢所作所为是为了盗取飞熊老祖后人遗骨,而老村长确如他所说是出卖了先人。 他还在感慨,又听漆公道:“熊拔虽是飞熊老祖旁系后人,但其血液足以支持施法完成,道友且看好。” 说着他就拖过熊拔割开喉管往骨骸之上放血,繇神宫诸人齐齐上前,却被蒙面人化为“巨蟹”挡住。 瞎眼老人挥灯荡开一支巨钳,厉声道:“畜生,如果你还有一线良知,就不要再造杀孽!” “哈哈哈!老家伙,看来不是我错了,繇神宫前代圣女本就不该暗中护佑飞熊族,和巫王殿作对有什么好下场?” “你杀戳飞熊族,投靠多目珑换取怨典,现在落到如此下场,还不知悔改!” “好!就看你我谁对谁错。”漆公挥指打出一道黑光于骸骨头中,地上骸骨竟然开始“咔咔”乱动...... 纪灵初不知道这家伙要弄什么,但知道总归不是好事,又担心熊拔,直恨得牙痒痒,突然窜出一步,大叫一声:“熊屋村老坟头,漆欢是我杀的。” 漆公闻言一怔,随后勃然大怒,骂道:“你个狗贼!” 当下他连手头的事也不顾了,扑了过来。 纪灵初拔脚就跑,足如风轮驰曳,身似狡兔起落,引他离开铜殿,去往广场之上。 漆公恨极了他,紧追不舍,势必要将其碎尸万段,晒成赤蛛部着名特产“三牲阳干”才罢休。 漆公黑雾罩身,面目狰狞,拖肠挂肚,纪灵初拳脚根本不敢往他身上招呼,连发数道刀光,均被其躲过,后来干脆不反击了,卯足劲全力奔逃。 一族大巫岂是好相与,漆公虽然没了双腿,但比纪灵初这个腿脚好的还要灵活,三下两下就堵住了他各个去路。 纪灵初无奈,冒险与其近身,运起浪头槌,一记“无敌气锤”,将他击退,然后头也不回地越出广场。 他直往栈桥而去,来到栈桥入口看到桥面有几只大豆蛊簇拥着一条翠玉般的小豆蛊。 小家伙可爱归可爱,但他已收不住脚,一脚踏上去,只听“啪”地一声响,小豆蛊被踩得稀巴烂。 纪灵初怪叫一声,原地凌空一个筋斗倒翻了回去,惊魂未定,生怕沾染什么可怕之物。 这时漆公追至还有五息,可就在三息之后,只听犹如大海的喧哗,碧浪一般的潮水从天上地下涌了过来。 纪灵初定眼一看,全是蹦弹生活的豆蛊...... “妈呀!”他只觉得有一只大毛刷在身上刷过,魂都刷掉了三分。 还好脚还能动,立刻调头如飞,并且瞧见身前数米,漆公也像猴子被点着了尾巴,跑得比贼还快。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广场,进了铜殿,身后翻涌着巨浪,里面还在僵持的众人个个大惊失色,已经来不及思考。 第143章 孑孑登仙台 瞎眼老人灯笼一抖,火光转为玄黄,与圣女所用神术的黄光如出一辙,黄光光照一丈,护住了身旁之人,纪灵初也跳了进来。 “蠢货!”蒙面人骂了一句,退了又退,仍觉不妥,当即再度化为云团,将漆公和地上的熊拔罩在其中。 所有豆蛊都被拒之在外,众人来不及喘息,豆蛊就跳上来啃食黄光及云团。 虽然啃食过后,这些豆蛊尽皆死去,但无数豆蛊仍是前赴后续,如巨浪拍岸,无休无止...... 盅潮持续了一整夜,黄光与云团渐被削薄至极限,如果以这样的速度,将支撑不了半个时辰。 瞎眼老人人色全无,圣女忙着给掌炉婆婆和快龙医伤,纪灵初困在其中也使不上劲,干着急,这时游驼子幽幽醒来,悲怆了一阵,问他怎么回事。 纪灵初将情形一说,游驼子失魂落魄道:“你没踩死豆蛊王,那是他儿子,算了,大家都死在这里吧。” 踩死豆蛊王儿子......?这还行! 纪灵初急了,道:“你振作些,你也有儿子呀。” 游驼子这才想起他有儿子,于是坐起,许久端详花藏的脸,又去抚弄他的头发,不由悲从心起,说:“我平生一意复仇,忍有余力不足,纵观下来就是失败二字,现在本命灵宠被毁,我也算是废了,但上天在最后关头给了我一个儿子,还不算太坏,我没有遗憾了。” 他放下花藏,又对纪灵初道:“把你胸前的东西给我看看。” 纪灵初一愣,低头看到胸口的“圆球”露到了外面,便取下递过去。 游驼子把玩一番,问:“这是攀岳籽实吧?” 纪灵初点头称是,游驼子道:“或许是天意吧,此物可救我们一救。” “可桑大师讲这枚种子已断绝生机了啊。” “无妨,桑大师有桑大师的妙灵法,我有我的土办法,以后好好照顾花藏,这小子比他爹有福,交了个好朋友。” 纪灵初刚想说话,游驼子已经将自己腹部的伤口扒开,将攀岳种子硬塞了进去。 片刻之后一缕嫩芽冒了出来,然后分枝分杈,开始以惊人的速度疯长,数息之间就爆成一大团荆丛。 荆丛再爆,千万细枝密叶已无人的容身之处,诸人俱被荆条缠住无法移动......再一看,游驼子已经成为一具人干,死去多时,纪灵初直觉鼻头发酸。 荆丛还无止息,涌出黄光,如泥石流般向外面的豆蛊扫去,荆条有茎有刺,竞相攀爬,劲力惊人,茎刺拿众位修行者没办法,但对柔软的蛊虫却是致命的,大量蛊虫被穿刺茎植,流出汁液。 汁液又滋养了荆条,这样循环往复,到处都是蛊虫被碾碎、挤压。 无数荆条似万龙闹海,已经看不到边际,一直往广场蔓延,往栈桥蔓延,往天空蔓延...... 等到这个世界再无一丝声响,众人从荆条中抽身,蒙面人站在一条大腿粗、几十米高的荆条上高呼:“壮哉,化腐朽为神奇!” 说完他展现十条白气蒙蒙的触手,四处轰击,顷刻间,铜殿内被清出了一条通道。 钻出荆丛的漆公已如厉鬼,又要狠狠向纪灵初扑去,蒙面人道:“道友,时辰已到,初晨紫气过时不候,办完正事再杀他不迟。” 漆公闻言好歹压抑住恶气,凌空一抓,那具骸骨竟然翻身而起,“咔哧咔哧”地走到巨碑面前,他又道:“借熊杖一用。” 蒙面人扔出熊杖,骸骨抓在手里往碑上孔洞一插,一道紫色天光降下,在碑顶形成一个耀目的光圈。 漆公迫不及待,当先跃了上去,只见光圈一闪,他就消失于眼前。 蒙面人只慢了一步,身如闪电,两光碰触即了无踪影。 其后圣女抱着花藏跃入光圈,繇神宫诸人跟上,一一而去。 纪灵初却很谨慎,走到石碑下打量骸骨,见其不再动弹,又好奇地拔出熊杖,发现没有什么变化。 扭头看到熊拔脖子已停止流血,上前摸了摸他的鼻息,想不到这家伙还活着,暗道:“你命真大”。 于是拎起他跃进光圈,感受了一番“人间大炮”发射的滋味。 再次吸到空气时,他已身处在一个巨大的八角铜亭,亭内四面透风,罡风烈烈,却是建在云巅之上。 亭外又是另一番奇景,数百米外耸立着一棵仿若翡翠雕成的苍天石树,石树脚下有一块巨碑,上书:孑孑登仙台。 铜亭内不分敌我,皆没有妄动,只是默默防备,漆公突然恶狠狠地道:“小子,你过去看看。” 纪灵初没有半点身为弱者的觉悟,道:“凭什么?” 漆公差点噎死,死鱼眼一翻:“你可以不顾自已小命,那花藏呢,他中了我的法门,生死就在老夫一念之间,你要不要赌上一赌?” 纪灵初心一下沉到谷底,漆公此话他不敢不信,花藏的情况一直没有好转,可能就是真的了。 花藏本抱在圣女怀中,瞎眼老人闻言接过去探查,却骤然色变,一时橘光大盛,不过已经晚了,花藏心口猛地炸开,飞出一条霜白豆蛊窜入他的头中。 瞎眼老人手中灯笼滚落地上,朦胧灯影中,其脑袋血流如注,血液又变成冰晶...... 数秒之后,他的脖子上如同像顶了一盏血灯笼,极为恐怖。 其余之人看看花藏心口拳头大的伤口,又看看瞎眼老人的惨状,俱惊怒交加,纪灵初和圣女立刻向漆公攻去。 蒙面人白气一卷,将两人的攻击挡开。 漆公疯狂大笑:“呵呵!老家伙,其实我早叫徒弟拿咒术擒住了豆蛊王,用在这小家伙身上,就是等这一刻啊,你现在知道谁对谁错了吧!” 他转头对纪灵初厉叫道:“你去是不去?你若不去,我立刻将这他们从这里抛下去。” 蒙面人静立旁观,似乎乐见其成。 圣女护着一众伤者,又见纪灵初被逼迫,心情激荡,刚要开口,纪灵初已出了铜亭,向巨碑走去。 第144章 天矛树 圣女护着一众伤者,又见纪灵初被逼迫,心情激荡,刚要开口,纪灵初已出了铜亭,向巨碑走去。 纪灵初回头望了一眼花藏,第一次落下泪来,但圣女还有其他人皆身处险境,不由得他不冷静下来。 他踏出第一步就感觉古怪,脚下地面好似是果冻一般,爽弹无比。 低头看去,发现浮土之下竟是金黄透明的,里面有万千星点,大如头颅,细若针尖,五颜六色,好生奇特! 他才走了十多步,漆公见无事发生,按捺不住,闪电般从后面奔出,接近他时一爪抓下,想着顺手结果了他。 漆公爪子还没碰到纪灵初,细风一荡,一根紫色短矛至头顶贯入,将他钉在地上。 不一会功夫,焦色蔓延,漆公化为一地焦灰,被风一吹,撒向了白日蓝天,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纪灵初吓了一大跳,再一瞧,这矛认识呀,不就是棍人使用的武器吗? 此处怎么会有这玩意?抬头一望才知道这短矛的来处。 原来前方那棵石树上结满了足球大小的黑色苞蕾,每个苞蕾上面又插着十几支紫色尖矛,计有千支。 他记得棍人手中的短矛卖相不如这些尖矛新鲜,心想一定是被捡去时日久了,待他再去看地上的短矛,却惊讶地发现那根矛已慢慢沉入“果冻”之中。 这时身后有声音传来,蒙面人叫道:“天矛树!想不到世上真有此等奇树,小子你先回来。” 纪灵初不敢不听,因为圣女等人的性命还捏在人家手里呢。 回到亭中,蒙面人像瞅外星人一样对他注视许久,问:“传说天矛树锁生灵生机而动,你为何没事?” 纪灵初道:“我怎么知道。” 蒙面人招招手道:“你过来。” 纪灵初心想这家伙是变态,要杀他早就杀了,便依言走了过去。 没想到一过去就被其拿玄光锁定,蒙面人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嘴里“啧啧”称奇。 此时两人离得前所未有的近,当蒙面人手腕掠过他的鼻尖,纪灵初勃然变色,暗道:“居然是他!” 他心底一沉,想到花藏的死,又想到身在万米高空,可能是在劫难逃了,咬咬牙对蒙面人说:“我知道你是谁了。” “嗯......?”蒙面人未料到他有此言,道:“喔,我是谁?” “你是万乘商行贾管事!” “呵呵,何以见得?” “你就别装了,你们车队初到赤蛛部时,我与你交手,曾经......”纪灵初突地皱眉。 蒙面人紧盯着他,道:“曾经如何?” 纪灵初脸上的犹豫一闪而逝,说道:“那天我与你交手,曾闻到一缕气味,这种气味世所罕见,是上古奇株攀岳种子的独有味道。” “继续,你想说明什么?” “刚才在下面一层,你喊了一句‘化腐朽为神奇’,我才起了疑心,因为攀岳种子本是无华之物,确实生机断绝,但此事知晓内情的人不多,常伴无华左右的贾管事正是其中之一。” “就在刚才,我再次在你身上闻到了这种味道,便认定了你的身份。” 蒙面人听完问道:“照你所言,又怎知我不是无华呢?” “麻烦阁下抬起右手,伸出中指,看看上面是否有一道又粗又大的戒痕,您的宝石钻戒呢?没戴呀!” 蒙面人愣了半晌,最终拍手道:“虽然你的推论有许多可辩驳之处,但那样岂不是无趣得很,精彩!精彩!” 他慢慢揭下面巾,露出一张白净微胖的脸,不是万乘商行贾管事又是谁? “那么,你是不是有很多问题想问我?”贾管事仍是笑咪咪 纪灵初苦笑道:“没兴趣,被你杀人灭口怎么办。” 贾管事道:“你真以为来到这里,你们还能活着离开?” “希望还是要有的,万一实现了呢。” “哈哈,实在太有趣!” “是很有趣,可是我们要在这里一直喝风?” “那就走吧,让我们去瞧瞧飞熊老祖有什么宝贝。” “你就不怕天矛树?” “祸福相依,危机面前总有解法,沾下光,”贾管事拾起地上的灯笼,道:“手提魂灯即脚踏阴界,三尺之内,你们跟紧我,当保无恙。” 他看着纪灵初,又看了圣女一眼,抬腿走出铜亭。 圣女与纪灵初视线相触,立刻跟了上去。 有漆公的例子在先,虽然纪灵初刚才没事,但他不敢赌次次无事,所以挡在圣女身前,寸步不离贾管事。 说来也怪,这次踏入又有不同,他们每走一步,身后就会“簌”地钉上两根尖予,贾管事笑着说:“你小子不是人!” “天矛锁人生机,在魂灯范围内,如同行走阴界。” “可我们的影子仍在三尺之外,每走一步,就会被杀死一次。但这不包括你,你的影子天矛都看不见,不如你再出去试试?” 他自然不知道,眼前这人身怀“不二骨”,为空中之空,冥冥无形之物只会拿他当空气。 纪灵初当然不肯,坚定不移地跟他站在一起。 其间又有事发生,一只大荒劫道鸟,可能就是他们捉过的那只,不知怎地就扑腾了上来,还没落地,就被一根尖矛钉死,几息后化为焦灰。 让人意外的是竟有几粒颗粒留了下来,好像是此鸟吃到腹中的种籽,这些种籽渐沉入地面。 纪灵初观后心想:“难道地里的无数星点都是种子,这要多少年才能留存下来啊!” 边想着,三人走到石树下,尖矛便不再发射,似乎此处是其死角。 贾管事皱起眉头,自言自语道:“这下可好,人身三百六十道影子全部死完了,回去要病上一场。” 纪灵初不听他鬼扯,看向巨碑,发现下角有一行小字:余一生至宝有四,皆在于此。 果然他又在巨碑下方看到四面小碑,其上分别刻有图案。 第一面碑上是座恢弘宫殿,三阁鼎立,建于山岭之上,好似是繇神宫。 第二面碑耸立着一根擎天巨柱,烟笼雾绕,漆公说飞熊老祖为赤蛛部镇元柱的建造者,莫非这就是镇元柱? 第三面碑上面倒立一座宝塔,藏于万倾碧波之下,看不出什么眉目。 第四面碑上一幢高楼拔地而起,插入云宵,形成空中阁楼,不会说,自然是“碧萝天”。 难道这些地方都是飞熊老祖建造的?但又和至宝有什么关系呢? 纪灵初内心琢磨,却听贾管事叹道:“听闻当初飞熊老祖已超越巫王境界,想不到他平生引以为傲的只有数件造物,修为神通皆视为等闲,此等胸襟,令人向往!” 第145章 返魂术 搞什么飞机?这四样东西没一样是能搬走的! 纪灵初仍不死心,道:“要不把碑挖开找找,说好的飞熊之墓呢?” “俗货,俗不可耐,”贾管事骂道:“飞熊仍高山之子,崇尚自然,当然不肯长埋于地下。” 他指了指石树顶上,道:“飞熊老祖必是长眠于高树之上,仰望蓝天。” 纪灵初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千枝万叶如玉石般闪耀,啥也看不到。 “你可以爬上去看看。”贾管事调侃道。 纪灵纪才没这么傻,说不定这家伙就盼着自己去送死,摸了摸鼻子道:“你自己为什么不去?总喜欢指派别人,我看你还不是白忙一场,一件宝贝也没捞到。” “蠢货,没长眼么,你仔细瞧瞧!”贾管事手指在第一面碑上指了一下。 纪灵初看去,果然发现不同之处,在极似繇神宫的建筑里有一个微小地室,其中绘了一尊神像。 诶!莫非有玄机?他依次看去: 第二面碑上镇元柱内有一颗星星。 第三面碑塔中锁着一只茧状怪物, 第四面碑云阁之上小人儿仰天长叹。 到底是啥意思?纪灵初不明白,拿眼看贾管事。 贾管事微微一笑:“你以为呢?” 我以为个鬼!故弄玄虚,老子偏不问。 纪灵初撇撇嘴,心里想着怎么脱身,岔开话题,指着巨碑上面的“孑孑登仙台”五个字,说:“要我看这里肯定有第六层,说不定藏有什么遗宝。” 贾管事颇觉好笑,道:“想得不错,你若他日能够登临,一定要写信告诉我。“ 纪灵初本来就在拖时间,胡乱点头道:“好,好,一言为定。” 贾管事又对一旁的圣女道:“据闻繇神宫历代圣女皆有本命神术曰‘天殉’,杀之必遭天谴,我虽不惧,但也不愿惹上这段因果。” 他突地卷起地上第二面镇元柱石碑,转身返回,纪灵初一步都不敢落下,始终不相信这家伙会这等心慈手善。 不出所料,到了亭中,贾管事又说:“这样吧,我想要之物已经到手,离开时会毁了铜殿内的传送阵,你们留在此地,能逃出生天就算命大,逃不出去也别怨天尤人。” 说完他投身欲走,此时手中灯笼橘光骤变黄光,他立刻无法动弹。 而瞎眼老人头上血灯笼里传出一道声音:“既然知道手提魂灯即身处阴界,那你也敢碰?” 贾管事艰难吐出几个字:“返魂术?” 瞎眼老人走过来夺回灯笼,道:“呵呵,哪有什么返魂术,我此刻是半阴半阳之体,一条残命而已,就算有,用在我身上也浪费了。” 他来到花藏面前,说:“小家伙,你人很好,我便成全你。” 他探出手去,对空一抓,离奇的事情发生了。 亭外大片金色的“果冻”揭地而起,像麦芽糖一样伸展扭曲,其中仿佛有血脉经络......最终全部流进了花藏的心口。 花藏此处的伤竟然奇迹般愈合了,只留下一个金色的树状伤疤。 “如果说宝贝,那也是有的,此为气物生,永不可落地,可谓自然之子的天赐神器。”瞎眼老人缓缓道来。 片刻之后,在场之人再次听到了花藏的心跳声,怦!怦!怦!犹如天籁之音。 做完这些,瞎眼老人已如风中残烛,看着随时都可能倒下。 繇神宫众人又惊又喜,想不到是这样的结果,圣女问:“卓刀使,此人该当如何?” 瞎眼老人道:“我杀不了他,就依他自己所言,你们下去可破坏传送阵,留他在此......” 岂料话没说完,突变又起,本来一直躺于地面的熊拔却拔身而起,一拳打穿了瞎眼老人的胸膛,随后再度倒下。 贾管事挺直腰,道:“贾某人过手之物,怎会没有暗手,不过这小子要感谢我,若非如此,他早就死透了。” 他面含讥笑,当即似残烟孤直,跃入传送阵,不过数息之后,他又被弹出,人已在半空,出了铜亭范围。 “是谁取走了熊杖?”半空中一声怒吼。 “不可以吗?”纪灵初掏出熊杖对他晃了晃。 “我......”贾管事只来得及张嘴,已被三根尖矛同时射中,但他还是做了最后一件事,用一条巨钳将手中石碑闪电般送出天际。 其在空中散为焦灰,被罡风席卷,风中传出一个清脆、似乎是女人的声音:“坏种,我会来找你的。” 妈呀!还坏种,真够变态的......骂谁呢,不会是我吧? 纪灵初目睹了这一切,如同做梦,却听圣女等人齐声呼唤瞎眼老人。 此老坐直身体,说道:“繇神宫以后要靠你们了。” 他望望漆公倒地之处,讲了一段封尘往事。 数十年前,葬星海发生“爆龙”,巫人家园毁于一旦,瞎眼老人就是在兽潮后出生的,几乎同时代的还有繇神宫上代圣女。 他本名漆桐,在家中排行老三,下面还有一个弟弟,正是漆公,其余亲族都在与符人的战斗中丧生,可以说这两兄弟相依为命。 漆桐天资过人,早早就成为繇神宫的最年轻的卓刀使,但他弟弟却很不成器,喜欢惹事生非。 当年就发生了一桩事,客居巫地的飞熊族被巫王殿大司命多目珑寻衅追杀,其中有一支逃到了赤蛛部,寻求繇神宫的庇护。 因为繇神宫和飞熊老祖有过密约,所以便让他们在族中定居下来,是为熊屋村。 第146章 符国异宝 多目珑知晓后,即上门要人,但被上代圣女阻止。 然而不久,熊屋村被人连夜屠村,仅有少数人活了下来。 圣女震怒,查出此事竟是漆公勾结多目珑的手下所为,便要亲手诛灭他。 作为大哥的漆桐苦苦相求,并自毁了双目,圣女救之不及,只好废了漆公修为,将其放逐,此事只有少数几个当事人知道。 不想多年以后,凭借多目珑赏赐的“怨典”,漆公修成大巫,被巫王殿指派回赤蛛部,而漆桐早由意气风发的卓刀使,变成了隐姓埋名,看守墓地的瞎眼老头。 漆桐本以为这个弟弟已经洗心革面,不想他却又打起“繇神血”的主意,故不得不再次出手,直到此刻,前事种种,终于了结。 众人听罢,各有反应,瞎眼老人露出释怀一笑,大手挥出:“让老头子送你们最后一程。” 他手中灯笼射出一圈硕大黄光,将亭内其他人都圈于其中,徐徐升空,又倏地射下云端...... 铜亭中,静立了半晌,瞎眼老人提着灯笼慢慢走至石树,他坐在巨碑下,道:“活久了,很累呀!飞熊老祖,我来陪你可好?” 在黄色光圈之中,纪灵初翻滚转辗,瞥见玉冠般的云顶闪闪发光,而碧萝天的下层空间迅速崩塌。 在更高远的天空中,仿佛有风吹动薄纱,露出一尊灿然巨碑,此碑似在那里,又似乎在别处,上书:渺渺苦无涯。 那景象瞬息消失,纪灵初以为自己眼花,身体微微一震,黄光散去,他们已来到一片泥沼边缘,却是之前与游驼子登陆的地点。 几人好一阵适应,纪灵初清点人数,发现诸人俱在,不由长出一口气,心想终于活着出来了。 另外还有意外之喜,在黄光消散时,一个银色指套落在地上,正是黥面人长秋所用那只,纪灵初眼睛一亮,暗道一声“贪财了”,就不动声色地揣入怀中。 他以为别人没看见,却见病怏怏的快龙说:“欸,见者有份。” 他瞟了瞟圣女和掌炉婆婆,两人还尚有悲痛,无心理会他们之事,便道:“好,回去便找个铁匠,咱俩各拿一半。” 快龙隐隐想笑,又化为哀容,估计是想起了慢虎,纪灵初见到花藏和熊拔也还在昏迷,喜悦冲淡了不少,道:“我们要怎么回去?” 他问过快龙,他们来时也是恰巧捉了一只石鼋,偌大一个鼋渊,石鼋还是很稀少的,可遇不可求。 这就令人苦恼了,以老鼋的脾性,说不一定在哪里趴着呢,而他们之中无人能飞,就算能飞,大概也做不到一拖五吧? 正在说话间,只听地底隆隆,沼泽中一个“王八翻身”,钻出一只石鼋来,看体态大小,貌似当时载过他的那只。 他试着走向前,石鼋竟对他点了点,这就没跑了,肯定是这只......这么巧,莫非它一直在此等候? 现在管不那么多,他赶紧招呼众人上了鼋背。 这时搞笑的一幕发生了,那五只梦熊,对!就是曾经撵了他好几里路的一家五口,再次出现了,它们在岸上站成一排,咆哮示威,就是不敢过来。 “走喽。”纪灵初对它们挥挥拳头,又拍拍鼋背,石鼋缓缓而动,驶向了漫漫沼渊...... 一行人身上都有伤,花藏和熊拔仍是未醒,纪灵初挨着圣女坐,看她依次检查众人的伤势,问道:“你没事吧?” 圣女脸色有点青白,回道:“没有大碍。” 话虽如此,但纪灵初还是有点担心,他在电视上看别人家圣女都是长年供着的,自己家的圣女怎么就是个劳苦命呢? 山脉和堤岸远远不见,其他人困乏之极,相续睡去, 纪灵初腹中空空荡荡的,有点难安,突地发出一声饥鸣,用手摸摸肚子,真是一点东西都没有,几乎能摸到脊梁骨头。 回头发现圣女捂着嘴,递过一块蒸饼。 他脸色一红,不知道说啥好,接在手里慢慢掰食,如同吃蜜。 一块饼吃了半晌,看到圣女开始闭目疗伤,无聊便掏出那只指套把玩。 这玩意说不上是什么材质,极轻,又有金属的光泽,弩钝无锋,却能感受到一股冷冽灵机流动,他研究了半天也没摸清门道,更别提怎么使用。 “这个是符国异宝,你最好不要用,况且以你的境界,也用不了此物。”说话的是掌炉婆婆,老人家觉少,或者说根本没睡着。 纪灵初忙问何故,掌炉婆婆说出的话让他瞠目结舌。 原来在修行界中,所谓的“法宝”无非有两种,一种是修行者炼制的,一种是天地灵秀自然生成。 但符国异宝仅元符帝国一家独有,它是由符皇的一尊镇国神器“产育”出来的。 而且这镇国神器特别能“生”,它有时一年生下几胎,有时三年五载诞下一胎,还皆不重样。 符国异宝特点是灵机凌盛,不需要祭炼,只要掌握操控灵诀,便如臂使指,威力无穷。 但此宝也有一桩缺憾,就是不定时要回“母胎”回炉,否则将沦为废物,总之神秘非常,外人所知甚少。 纪灵初听罢心里凉了一大截,心想先且不论能不能使用,这不是留了一个把柄给人家掌控么? 他顿时失去了兴趣,本来就不喜欢打打杀杀,之所以心动完全是因为觉得很酷。 过了一会,他瞧见花藏脸色渐复红润,舒心了一些,又问:“婆婆,你晓得花藏是怎么回事吗?” 掌炉婆婆说如果是“返魂术”,她也不信,实难揣测,但有一点,就是瞎眼老人应该精通蛊术,此老将“金色液体”引入花藏心脏类似于最原始的蛊术“扯牛皮”。 “扯牛皮”源于上古,那时的人家庭观念不是很重,女人要在家带孩子,而男人往往一出门,可能就不回来了,随地又配一对。 因此,当时有远见卓识的妇人,为防外出的男人一去不归,会将整张牛皮秘炼至指甲大小,悄悄放在饮食中让他吞下。 如果此人过时不归,牛皮就会涨回原状,致其肠穿肚裂而死,意思是不管你走多远,还是会被一根线牢牢扯住,故称“扯牛皮”。 纪灵初又听瞪眼了,暗道这得错杀多少好男人? 掌炉婆婆这番话说得理所当然,他也不敢犟嘴,只能感叹这个世界太危险了! 然后掌炉婆婆昏昏悠悠,总算说了一点有用的话,她说瞎眼老人对花藏所施之术极有可能是巫王殿秘术“补天缺”,此术为巫王秘技,详情无人可知。 反正一切就是神秘兮兮的,好吧,他也不问了,总之花藏活下来就好。 第147章 龟甲人 就这样东拉西扯过了一日,花藏和熊拔先后醒了过来。 花藏见到众人自是极为欢喜,讲了自己身上所发生之事,很快就变得活泼起来,只是有些咳嗽,不免令人担心。 当然大家也不会告诉他游驼子和金花娘之事,这样做太过残忍,谁不希望见到一个天真烂漫的男孩。 同样,也没人提及熊拔所做之事,因为那并不是出自他的本意,可熊拔整个人的状态极为不好,失魂落魄,沉默不语。 纪灵初听说每当人沉默,就会像麦穗一样成熟一次,难说他此时此刻在想什么。 纪灵初由此想到很多事,先是漆公勾结外敌盗取“天蛛子”,接着又有漆欢引诱熊拔泄露圣女行踪,而后是贾管事夜探繇神宫搜寻繇神血,还有秽血人满世界发掘镇元柱的下落,等等诸事...... 现在看来他们应该是一个团伙,布下了弥天阴谋,虽然已窥得一角,可还有更多的疑团还没有浮出水面。 比如此事是不是冲烽军主导的?襄南王被谁所杀? 圣物“天蛛子”起到什么作用?漆公首徒储山因何叛而反复? 这些人为什么要寻找镇元柱?万乘商行有没有参与?无华又在其中扮演什么角色? ......这些事情想想就头疼,还有一大堆的麻烦在前面等着,诸如:自已体内的灾星、一触即发的战事、想想就恐怖的爆龙等等。 纪灵初懒得去理了,该发生的总会发生,只管享受当下,一句话,此时此刻呆在圣女身边很幸福! 鼋渊之中无分西东,泽沼广阔没有边际,除了天边的渡鸟和偶有大群在泥中觅食的鹳鹤,再也难见到其他生灵。 满目荒凉,漫漫行旅,一样是让人无精打采的,但有了圣女和花藏相伴,过程明显比上次和游驼子在一起轻松自在了许多。 本以为会这样顺顺利利回到赤蛛部,不料却在座下石鼋身上出了妖蛾子,它走了一程就不知为何不愿再动,懒洋洋地趴着晒起了太阳。 纪灵初依照上次经验,想办法捉了几条刺鳝,这货倒是吃得欢,仍是不肯走。 众人以为它晒足了便会动身,谁知一等就是从白日等到天黑,夜里又下起了大雨,搞得连花藏都火起,要去敲它的头。 纪灵初欲哭无泪,心想你啥意思,是想请我们吃“板刀面”吗? 直到次日天明,泥沼中现出一个水桶粗细的旋涡。 他以为有什么东西要出来,探头观望,却被一股磅礴的黑气吸了进去,心里直叫“糟糕!”腰上一紧,射出银丝的圣女也一同被带入其中。 旋涡之中是紧滑的泥道,两人百转千回,在里面跌宕起伏,极速下降,世界上估计没有比这更刺激的滑梯了。 片刻之后,他们落到一条地道里,地道很是阴冷,又宽又高,两壁都是黄泥,地面也是,有的地方长着有星状叶的植物,有的地方光秃秃的。 环境明暗不定,两人缓步移动,发现光源来自一种磨盘大小的绿鳖,其背壳透明似水晶,发出柔和的绿光,它们三五成群,蛰伏不动,很长时间才偶尔挪一下。 这种绿鳖到处都是,不过地道里还有其他龟鳖种属,比如斑鳖、长颈鳖、山龟、隆背龟、无甲龟等,也有体型较小的石鼋,短短半里路,见到不下数十种。 这些龟鳖对他们视而不见,并没有上前攻击,各顾各活,悠然自得。 纪灵初边走边留心观察,发现地道岔口很多,均被低矮的植被掩盖,不知通向何处。 他们沿着主道前进,发现主道也变化多端,窄处仅能过数人,宽处可容纳百人。 一路上看到有桥梁,有地沟,还发现了水池、泥房、泥台、泥凳、泥炕,虽然空无一物,但基本可以肯定是人工修造的。 又继续走了数里,进入一个巨大的穹室,顶上面刻满日月星辰,霞光云团。 穹室之内已无路,耸立着两堵紧闭的巍峨泥门,门上彩绘着一场天下地下,百万生灵乱斗的旷世大战,人人互攻,人兽交缠,流血飘杵,烈火烧透了人间......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人,说他奇怪,是因为他身上套着一副龟甲,绝非铠甲,是真正的乌龟甲壳。 此人光头无须,身高八尺,鹰鼻大眼,额有一角,仅以一袭披风遮体,露出来的部分玄黄交错。 最奇特的是他背着一柄长剑,整个人铁血锵锵,硝烟弥漫。 异地异人,让人悚然一惊! 圣女踏前一步,道:“天奇玉角国人?” 纪灵初从“后经”看到过关于“天奇之地”的记载,那是地处遥远的地渊,里面的种族千奇百怪,经常作为民间谈资。 闻言他松了一口气,暗道是人就行,要是再弄出个忍者神龟我真的要疯了。 龟壳人身后有一个异常高大的铜鼎,正对着那道门,他蹲在鼎下摆弄一堆碳火上的陶盆,也不回话,好像在往里面撒盐。 盆子里盛满大大小小的蛋,小如葡籽,大如鸭梨,被沸水煮得汩汩作响,稍时他用生涩的巫语道:“吃吗?” 纪灵初就等这句话,腹内早已饥肠辘辘,当下不顾烫手,捞起一颗蛋,皮扒了一半就一口吞下。 圣女直皱眉头,他却早想好,如果这人要害自己,弄了全套,最后却是在蛋里下毒,他就认了。 可不是吗?好没格局,对不起这一身造型! 第148章 抑郁症 他又捞了一颗蛋慢吃起来,才品味出此蛋细嫩,独具风味,边吃还去瞟那人额上的角,圆锥短小,几乎是透明的。 龟壳人也不说话,只顾埋头吃蛋,过了一会,纪初灵觉得差不多了,扒了一颗蛋递给站在身后的圣女。 圣女瞪了他一眼,但却接在手边细尝起来。 他接连吃了十几颗,有了半饱,问那人道:“这是什么蛋?” “龟蛋。”龟壳人也不吃了,炯炯地看着他。 纪灵初不在乎,王八蛋嘛!又不是没见过,顺口说了一句“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你走不了了知不知道?” 纪灵初一蹦而起,警惕地看着他,就差摆出黄飞鸿的招牌动作,心里不住想:“我靠!你个王八蛋,不会真在蛋里下毒吧?” 圣女脸色一寒,正欲出手,龟壳人却道:“且慢,你们吃了我的蛋,也听我讲一个故事。” 没等两人反应,他就道在很久以前,他奉命看守龟城,也就是他们如今所处的地方。 最初一切都很好,他尽忠职守,精神倍好,和这里的龟龟鳖鳖相处融洽,可日子一长,问题出现了。 也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每隔一段时间,他就开始情绪低落,莫名焦躁,接着是失眠,睡得浅,久而久之,眼前还会出现一个黑洞,要拉扯他进去。 到最严重的地步,他觉得整个世界都不存在了,自己仿佛往复站在悬崖边,一次次地往下跳,每一次都很痛,没有止境...... “从高处往下跳的时候,人会有种悬浮感,在某一刻你会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直到‘啪’地一声摔在地上,啧啧,那叫一个稀烂!” 龟壳人越说越激动,眼神吓得纪灵初退后一步,暗道我滴个佛洛伊德......这是抑郁症对吧? 他告诉自己,眼前这人是病人,害怕还是不要表现得太过明显,压低嗓子问:“你这样持续了多久?” “记不得了。”龟壳人脸色疲惫,继续往下讲。 直到有一次,他再度发生状况,有两个人来到这里,那是一男一女,男人叫叱罗,女人叫九芙。 他们说是途经此地,发觉下面建有绵延建筑,故来查看。 那次他发作起来格外严重,好似从身体里分裂出另一个人,恣意癫狂,一时自残,一时残杀,竟将龟城内的龟鳖屠尽大半。 还好那对男女救了他,男人用某种功法将其体内的“另一个自己”逼出来杀死,而女人吟唱了一曲,他即恢复正常,多少年过去了,再没犯过。 但不久前,曾经的麻烦却卷土重来,他预感此劫难过,便惶惶不安,那种痛苦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 恰在此时,游驼子和纪灵初从鼋渊经过,他竟从纪灵初身上感受到了昔日那个男人的功法气息,直道天不绝我! 可当时他被事拖住,便指令石鼋等候,在回程时将之载到此处...... 听完以后,纪灵初就纳闷,心道我这是哪门子功法让您给惦记上了? 军体拳?不可能,军体拳倒是可以健身,但不能治病。 七刀诀?那更不可能,七刀诀一式七诀,只擅长一刀两断! 那便只剩下“万象溯源”。 可此功法桑大师也不会呀,这是哪位前辈帮我结下的孽缘? 他没注意到的是,圣女听完,脸上也青一阵白一阵的,这是从未有过的表情。 龟壳人又道:“但我观你功行浅薄,暂且帮不上忙,故希望留你在此修炼,终有一日能解我忧患。” 让我留在这里?想得美,那还不得让你也给宰喽!纪灵初舔舔嘴唇,试着问道:“您看我要修炼多久才行?” “短则数十载,长则百余年。” “我能不能活到那天都成问题,那只好得罪了。”纪灵初说完即拳影鞭脚齐发,瞬息间击出上百招,把那人压成一圈,像揉面团一样猛揍,最后以一式“无敌气锤”结束。 打完一瞧,惊掉下巴,他猜到此人很强,但没想到强到离谱! 人家就蹲在地上,岿然不动,手里轻轻捏着个蛋,蛋没事,人也没事,一点事也没有。 龟壳人吃下蛋,慢吞吞道:“年轻人,你是该好好练练了。” 怎么办......?跑呗! 纪灵初抓起圣女的手转身就逃,一跃百米,还没落地就感觉脚尖碰到一物,圆圆滑滑,踩在上面,身体立刻向下扑倒,眼角瞄到那是一颗蛋。 他修炼这么长时间也不是白给的,腹中灵力一转,又带着圣女向上跃起,岂料踏出的脚尖再次踩到一颗蛋。 他故技重施,又屡屡撞蛋,如同演上了杂技,狼狈不堪......一连踩了十余颗蛋后,终于马失前蹄,摔了下来。 龟壳人大步走来,伸手去捉他。 然而这时一阵歌声响起,宛若仙境妙音,柔转千回,仿佛世间再没有痛苦,只剩下喜悦和希望...... 那只手顿在了空中,龟壳人瞬间失神,木然兀立,仿佛经历了几世轮回。 但摔在地上的纪灵初也出了问题,身体陡然不能动弹,眉心间的那滴鲜血渐渐开始弹跳,时而扩张,时而收缩,变幻成各种形状...... 吟唱仍在继续,如泣如诉,似乎在呼唤,也有悠长的叹息...... 终于血滴化为人形,貌如女童,面容神圣,躯体晶莹透亮,在纪灵初眉心合目坐下,倏地又隐去无踪。 半刻之后,龟壳人也晃神过来,整个人像脱胎换骨一般,面目变得平静无波,对吟唱完毕的圣女道:“大善!” 圣女道:“你有心魔,‘唤灵术’也只能压制一时。” “魔我就杀多了,心魔未曾见过,此歌正是当初那支歌,原来你是那个女人的后辈。” 圣女不再言语,纪灵初翻身从地上爬起来,完全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 龟壳人道:“既然如此,我便不为难这小子,不过你们仍须帮我一个忙。” 纪灵初心惊胆颤地听下去,原来他此次犯病一上来就异常生猛,早已分裂出“另一个自己”,而且还趁其不备逃掉了。 “我虽然暂时平复,但这个隐患不除,终是难安,”龟壳人推开身前铜鼎,露出一个冒着袅袅青烟的洞口:“他就在里面,我脱不开身,劳烦你们抓他回来。” 纪灵初直想骂脏话,心想自己怎么这么倒霉,碰上一个疯子,如果真的是从身体里钻出另外一个人,那就不归精神病医生管了...... 第149章 兵窑 被逼无奈,纪灵初和圣女双双举着火把,沿着台阶往下走。 他们注意到脚下的泥地似乎被烈火烤过一样,微有焦色,踏上去特别硬实,一直下到底部,俱是如此。 纪灵初本来万分不愿,可就在龟壳人要动手的最后一刻认了怂,这家伙一看就是那种自已不可能打得过的人,正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嘛! 圣女是容颜与智慧并重的美女,也并非好汉,所以陪他进到洞中。 两人慢慢前行,不断有青烟飘来,稍稍呛人,反而是空气中似乎存在一股经久不散的血腥味,温度也逐渐升高。 这里又是一个高旷的空间,地面随处遗弃着各种残破陶器,并非常见的生活用器,俱是陶刀、陶枪、陶盾、陶甲之类的兵械。 几里外,他们发现了十多处用陶砖修建的兵营,里面有不少完整的用具,皆是陶制,还见到了陶锅、陶碗、陶箸等物,其中一些刻有文字,均不可识。 兵营看了几幢,形制都差不多,一幢至少可以容纳千人,走进一间营房时,圣女突然“咦”了一声,停下了脚步。 原来营房墙上有一行暗色小字,这字却是用巫文写的,共八个字:兵窑三年,思乡成疾。 纪灵初想了想,道:“莫非这里就是兵窑?” 圣女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其后又在一幢兵营中瞧见一支折断的令箭,上面刻有一字,圣女道此乃符人文字,这是一个“罚”字。 出了营区,前方是校场,走近一看,纪灵初倒吸了一口凉气。 视野内俱是真人大小,披甲持刀的陶俑,密密麻麻照不到边际,两人穿行其间,陶俑无穷无尽,估计约有十万之众。 陶俑样式古朴,装备统一,分明是一支正规大军,可惜看不到全貌,否则将是何等壮观! 如此一想,纪灵初顿时觉得杀气冲天,风卷云涌,全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些陶俑几似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经过一尊出列在前的陶俑时,纪灵初忍不住打量,因为这尊比寻常陶俑高出一个头,似乎是位将领。 当他转身要走,这尊将俑手中粗长的陶枪倏地扎向他的臀部,绝对出乎了意料。 还好他始终持警惕,就在0.01秒之间,提臀夹住了长枪,立刻感到双股欲裂。 强烈的危机感让他牢牢地抓紧了枪杆,将俑长枪一挑,将其挑飞,几乎不分先后,又一枪已捅至胸口。 寒光乍闪,纪灵初的刀锋迎了上去,长枪枪头崩碎,但枪杆无损,可见其坚硬程度。 然后长枪变成了长棍,毫不花哨,势如击碎山河,连人带棍砸了下来。 纪灵初蹚身而进,一式“斩字诀”,以快打快,劈出九道锐不可挡的青色匹练,硬碰硬地和长棍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长棍断为数截,“哐哐当当”落地,将俑身上出现九道深深的刀痕,此俑却似巨灵神一般眼冒红光,“吼”地一声,口里喷出一道丈长的黑焰。 纪灵初没防到还有这招,就地一滚,将俑速度惊人,大步奔来,两只大陶掌合力一拍,掌风如铸......这要是拍实了,纪灵初的脑袋直接就会成为“龟城牌”鸡蛋灌饼。 就在此时,两根银丝搭上了将俑的双肩,让其寸进不得,纪灵初暴走,灵力倾盘,一道刀光由头劈到尾,此身裂成两片,从中脱出一具白骨。 他大惊倒退,以为是啥机关暗器,那白骨架子却摔在地上,再无动静。 纪灵初狐疑地走前一步,见到圣女过来,问道:“怎么回事,不会是还有陶人族吧?” “繇神慈悲!”圣女皱眉道:“这是人俑,将活人由禁术封入陶俑之中,以供驱策,人俑神智不存,六感尽失,极其阴毒,千百年不复见了。” “难道眼前这些都是人俑,我不信!” 他走到一尊兵俑前奋力一刀斩下,跌落出来的赫然还是一具白骨,不禁感觉手脚有些发凉,心想干出这种事的王八蛋,一定要断子绝孙才行。 他忿忿不已,又问道:“看样子这些人应该死去很久,为什么还能活动呢?” 圣女表示闻所未闻,纪灵初抓起她的手道:“走,我们到前面看看,一定是有什么原因的。” 圣女道:“你干什么?” 纪灵初赶紧松开,说是抓错了,脸上大窘小喜。 突地,又是一刀斩来,他闪身跳开,正要反击,谁知使刀的兵俑又不动了,反而是圣女背后斜刺来一支长枪。 圣女手腕一转,一根银丝将偷袭的兵俑缚住,这尊兵俑挣扎几下,再次熄火。 两人靠在一起,环视四周,只见黑压压的人头和乌森森的兵刃,一切都寂然无声,却又仿佛任何一尊陶俑都有可能随时暴起伤人。 之后的攻击更加频繁,短短时间内竟然遭遇了百起,均被他们一一化解。 在又一次将一颗陶首踩入地底后,纪灵初道:“应该是有人在操控这些陶俑,我想他每次只能操控一个,否则万军齐发,我们哪有活路!” “嗯,要想办法抓到他。”圣女轻轻咬唇,抖出多缕银丝,将所处方阵内的百人尽皆缚住,静待变化。 不料却有一柄长戟从另一军阵天马流星般投来,两人闪开,戟刃削掉了一串梆硬的脑袋瓜子。 他们算是知道了,无论远近,那人真的能操纵任何一尊陶俑,这样的话,死磕肯定不是办法,必须要尽快离开才行。 两人加快速度,一路搏杀,折了百把兵刃,制服了近千尊陶俑,好不容易才穿透军阵,脱身出来。 纪灵初受了一些小伤,最严重的是肩上中了一刀,伤口焦红,火辣辣地疼,似乎这些陶刀上带有火毒。 圣女反倒无事,她替纪灵初止了血,叮嘱他不可再大意,听得小纪同学心里也开始发烫。 走出校场时,他虽受了伤,仍回头望了一眼,胸中升起一丝悲悯。 他在想,无论这支大军如何古怪,以前终归是人,应该也是有喜怒哀乐,有父母妻儿的吧? 第150章 王俑 十里之外,温度骤增,热气已开始蒸腾,老远看到一堆坟头冒着红光,恍恍惚惚,焰影交织,犹如海刹鬼市...... 纪灵初走近一看,不禁哑然失笑,原来是一座座圆顶的陶窑,像极了坟头。 窑中像是引入了地火,里面虽然空空荡荡,火焰仍红彤彤地烧着,数间窑顶被烧穿,窜出的焰舌肆无忌惮地舔舐着天空。 陶窑周围堆满了早就干裂的陶胚,俱是人形,各种陶质头颅、躯干、残肢散了一地。 陶片中夹杂着黑污污的血色,让人不禁联想起屠宰场之类的地方,心里顿生厌恶,看来那些陶具、陶俑就是在此处烧制的。 按常理来说,陶器应该达不到如此硬度,里面必定是添加了什么。 陶窑边上,他们又发现一方巨大的池子,池底结了厚厚一层类似血痂一样的东西,闻之欲呕! 在另一端,立有一座高台,墙面有三个大字,亦是巫文,其为:铸阴台。 高台下有一条宽如马路的台阶直通而上,不过台阶尽头,左右分立着两尊巨俑,高得过分,少说也有五六米。 多么熟悉的套路!这上去了肯定要干仗,不上去嘛,心里又好奇,纪灵初问道:“怎么办?” “你等着,我去看看。”圣女已经登上台阶,纪灵初哪里肯,紧跟其后。 圣女回头瞪了他一眼,道:“到上面不可以乱来,我有预感很危险。” 他“嗯嗯”点头,早早掏出刀子,誓要充当护花使者。 然而再一靠近,还是有点发怵,因为那两尊巨俑各提着一对水缸大小的锤子,看着都吓人。 他不禁在想,难道这种人俑里会是巨人? 距离不足十步时,一尊巨俑果然发动,手中双锤溜溜一转,一锤直接捣来,捣出一个大坑,一锤横扫,一半台阶几乎被打烂。 这时候当然不能后退,两人无可立足,双双跃到巨俑身上。 纪灵初奔着脖子就是“唰唰”几刀,火花四溅,但伤及不深,圣女则甩出银丝缠上了持锤的双臂,悠悠荡荡几圈,骤然拉紧,此俑暂时停了下来。 另一尊巨俑立刻举锤来攻,势沉而精准,锤面就仿佛是疾行的火车车皮,逼得他们又跳落地面。 巨俑拿捏得非常好,立刻高高跃起,双锤如奔雷般砸下。 狂风压顶,气劲如奔......圣女夷然不惧,一根银丝早就缠上其手臂,轻轻一拉,就如四两拨千斤,双锤稍稍一偏,就落在静止不动的巨俑头上。 “轰”地一声巨响,如此庞然大物翻滚出老远,激起漫天烟尘。 这还没完,趁这个误杀同伴的家伙还未站稳,一根银丝又将其头和他手中的巨锤绑在了一起,忽地一下就成了一只粽子。 纪灵初瞧得赏心悦目,叹为观止,心道不愧是“缚绳大师”。 可不过三息,巨俑身上突然迸射出火焰,黑色的烈焰像水银般流淌,将银丝烧断。 此俑贲然站起,宛如一尊熔岩巨人,挥舞起手中巨锤,一阵泼风乱打,真叫个风、火、雷、电聚汇,整个台阶塌了,岩土飞扬,两人拼命往上逃...... 巨俑仿佛神灵降世,一步跃空,两步碎地,焊在他们身后不停锤击。 巨大的冲击波令他们踉踉跄跄,几欲扑倒......危急关头,纪灵初眼中闪过一抹绝然,猝然回首就是一记“无敌气锤”。 这拳倾尽了他前世今生的力量,烟火之中,一面圆盾大小的灵力一涨一缩,暴发出千道万道的灼目青光,和巨俑撞在了一起,双双被巨浪抛飞了出去。 如同是世界末日终止了,所有画面在最后一帧停顿,只有一个声音,圣女的呼唤声,近在耳畔,又仿佛穿越了千山万水......! 纪灵初感觉到脖子酸麻,脑袋轰鸣,但至少还没有死,像一个坠机幸存者,呆呆望着奔来的那个女人,竟然笑了。 其实还是很疼的,他感到体内有某种能量在修复断骨,修复就意味着痛苦,但他被圣女扶住,不好意思呻吟。 再望向巨俑,不知道是被击毁还是火焰耗尽,那玩意周身开始冒烟,不时抽搐一下。 纪灵初乐了,忙叫圣女搀着他去看,发现巨俑身上已多处开裂,露出森森白骨。 圣女道:“此乃数万里之外幽浮地的摩云族,是传说中北海幽浮巨人后裔,总数不过千......这支军队好像各族各色的人都有,当真奇怪。” 两人均想不通,但这些也与他们无关,便放到一边,开始查看台上的情况。 高台上明暗交驳,阴冷无比,即使热浪滚滚的陶窑在旁也没有降低一分,但他们分别察觉到被两道更冷的目光盯上了。 纪灵初扔出火把,在火把飞行的路线上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宝座,上面坐着一尊陶俑,应该是一尊王俑。 因为此俑极为精致,身上再无负甲,而是华丽的羽片,其腰悬长剑,头戴王冠,冠上插着一支晶莹夺目的彩翎。 王俑庄重威严,双目平静,似乎在注视他国度内臣民的一举一动。 “咳!咳!”纪灵初清了清嗓子,喊道:“你别装了,放马过来。” “哼!就耗着吧,别指望我们会过去。”纪灵初从怀里掏出几颗蛋,分给圣女两颗,便坐在地上剥来吃,这是他从龟壳人那里偷来的。 吃完一颗,他拿了一颗朝王俑扔去,龟蛋在王俑头上开了花。 王俑尽量保持着肃穆庄严,数秒之后实在忍不住了,拔剑冲天,然后一剑飙下,剑光将地面斩出一条长长的裂沟。 扔蛋这种事在任何地方都不太友好,所以纪灵初在扔出的同时就叫着圣女一起开闪,果然就被他料中了。 圣女哭笑不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回头迎向身上散发着无尽莹莹剑芒的王俑,纪灵初在后面拉了拉她的袖子,说:“跑吧!” 圣女没理他,对王俑道:“就是你吧?逃掉的那一个。” 第151章 联手抗敌 王俑一剑在手,变得分外不同,除了霸道还是霸道,仿佛是万物的主宰。 其目光所及,两人立刻觉得利刃加身,隐有割痛感。 纪灵初跟随圣女耳濡目染,对付劲敌,也学会了先下手为强,倏地跃起,在空中旋转,拖出三道刀芒,卷向王俑。 如今他手段越发老道,此招可攻可守,不至于一个误判就死翘翘。 哪知王俑只拿剑一指,他在空中一顿,转速就慢了下来,然后每转一圈就“咔嚓”停顿一下,最后竟然在空中定格,刀芒被剑光轻松破掉。 当他再动时,身体已如飞蛾扑火般撞向剑尖,好似自杀一般,无比壮烈! 幸好圣女经验比他丰富百倍,银丝冷抽,击偏剑尖的同时也将他拖后一步。 纪灵初人退刀不退,刀柄回旋,刀口和连续追击而来的剑尖相碰,又消解掉致命一击。 王俑剑式一展,他再度定格,长剑如撕纸般切下,剑锋转瞬已至发梢...... 纪灵初全身僵冷,然而腰上又被一股轻灵之力拽动,陡然横移数米,剑锋划过,地上多了一条触目深痕。 圣女疾速插到中间,与王俑过了十余招,但她也好像受到某种掣肘,招式并不流畅,纪灵初在一旁递招补救,才未成败局。 这是纪灵初从未遇到过的一场战斗,手脚如同绑了木偶提线,极其憋屈难受,亦不敢有丝毫分心,因为随时都可能丧命...... 千招之后,他和圣女间渐渐有了默契,攻守切换如同行云流水,他们互补不足,生死相依。 这一斗就是大半日,虽然艰苦,却对纪灵初大有裨益,他从来没有想过,单纯的击技之术可以精妙至此,也明白了,这个世界并非仅凭蛮力就可以横着走。 有这样的绝好机会,如果不大战一场,岂不是对住自己? 他仗着有圣女托底,尽情地施展’七刀诀‘,许多运刀诀窍由此得到验证。 此时,他脑子里响起桑大师的大声呼喝: “看好!‘点字诀’要力求精准,雪花如席,洞而穿之,其坠不减,坠而不毁......!” “不行,再来,‘切字诀’纵横无双,其势如风,风过无痕,杀机无形......!” “蠢材,‘戳字诀’是这样使的吗?纵然面前重山阻隔,一力摧之......!” “臭小子,你气死我了,‘拖字诀’仍是绝地反击,瞬息一刀,在你手里跟个软脚娘们似的,你没吃饱么......!” “呵呵,‘震字诀’有形而无魂,别把自已心脉震碎喽,老夫丢不起这个人......!” “‘明字诀’?你且省省吧,没学会走就想着跑......!” “......” 纪灵初心里想着,老头真是聒噪啊,但这个家伙我也是真的打不过呀! 眼前的王俑似乎有无穷力量,永远不会出错,直如一台冷酷无情的杀戮机器,照这样下去,他们败北只是早晚的事。 见局势不利,纪灵初豁了出去,越战越勇,几度奋不顾身,将信任完全交给了身边的战友,这好像也是两人第一次真正联手抗敌。 此中感受,外人难以领略,渐渐双方的心有了一丝契合,两个灵魂仿佛靠得更近...... 纪灵初正沉醉其中,圣女突地跳出战圈,留他一人独支。 他顿时慌了,就像有人教你骑自行车,你才有感觉,一回头那人却松了手。 这一慌非同小可,好不容易捱过数招,耳边听到歌声响起,有若涓涓细流冲刷万载冰山......圣女再次吟唱起了“唤灵术”。 随着歌声起伏,王俑渐渐陷入僵迟,招式涣散,手中的长剑如若被胶水黏住。 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当然不能放过,纪灵初奋起一刀,将其头颅斩落。 失去头颅之后,王俑并未倒地,而是缓缓走回了宝座,当他坐下后,似乎历经劫难,终究疲倦,再也一动不动。 纪灵初累至脱力,躺在地上不愿起身,但经此一役,他感觉体内的灵力好像又凝练了一分。 圣女也盘膝恢复,脸色转为波澜不兴,很难让人相信她刚才经历了一场穷极恶战。 纪灵初看着她,想到一个问题,如果王俑会受“唤灵术”影响,那么圣女猜的应该没错,控制王俑的必是他们要抓的目标。 两人稍作休息,又往前走,发现宝座后面还有一间石室,内设火窑,燃着幽暗不明的焰火。 火窑旁摆了一圈石床,每张石床之上皆有人形状的血色印迹,布满抓迹刮痕,而且在手脚及头颈的位置还残留着锁链......细思极恐,一看就不是用来干好事的。 他们依次看去,当视线扫到最后一张时,发现上面躺有一物,本以为还是人俑,不想那物却猛地坐起来说:“哈哈,吓到你们没有?” 圣女面色一冷,纪灵初亦惊亦喜,叫道:“是你!” 让他惊讶的是,此人身套龟甲,头上长角,背上负剑,活脱脱是另一个“龟壳人”。 虽然纪灵初为这事已经忙活了整日,但陡然这么个东西真的出现在面前时,还是有些接受不了,猜测会不会本来就是一对双胞胎,在跟自己玩“双簧”呢? 那人马上不高兴了,道:“不是我,我是我,他是他自己,千万莫把我认作他,也莫把我认作他。” 什么乱七八糟的? 纪灵初脑壳生疼,心里念着见怪不怪,其怪自败,对他说道:“你别害怕,有人叫我们带你回去。” “他让回就回呀!我早就受够了,想叫我回去,除非他把他爹娘叫来,但我爹娘早就死了,哈哈哈哈......!” 这家伙明显精神不正常,圣女才不管这么多,对于妖魔鬼怪,只有两个字:降服。 她不打算浪费口舌,当下一根银丝就袭了过去,可银丝绕了几圈,却缠了一个空。 那人仿佛是虚影,又那么真实,如同跳芭蕾,甚至用手给银丝打了一个结,叫道:“好玩!好玩!” 第152章 囚龙剑歌 圣女银网瞬发,捕蝶般向他罩去,那人轻飘飘没有一点重量,身子在空中转呀转,银网也跟着转呀转,但总是差上那么一点,好像永远不可能追上。 圣女面色更冷,周身黄光流转,一道黄光倏地投入那人体内,那人变得黄灿灿,好似一根玉米棒子,又大呼:“有趣!有趣!” 圣女还要发动,纪灵初却走上前,对她使了一个眼色,意思是让我来。 纪灵初心想心病还须心药医,道:“你说你受够他了,怎么个受够法?讲来听听。” 那人愤然道:“他说话不算数!” 之后他说了一段非常烧脑的话,大意是他们很小就约定,将身体分为两个部分,一个充当观察者,一个充当行动者。 此后由行动者来完成日常的所有事情,而观察者负责观察行动者的言行举止,并分析其中的利弊,将之反馈给行动者。 很不幸的是,他选择了观察者的角色,因为时间一长,他发现行动者渐渐不再听他的意见,而且开始有欺骗的举动。 比如:行动者告诉他再修炼一会,就带他出去玩,但这是一直重复的谎言。 比如:他喜欢上某一个人,然而行动者说这只是假象。 比如:行动者说拼命修炼的目的是为了守护人族,可他明明记得当初自已是要成为浪迹天涯的剑客啊! 又比如:行动者常常与龟聊天,分明病得不轻,偏说还能坚持...... 那人举了一大堆例子,来证明行动者的背叛和言而无信。 纪灵初让他绕晕了,只好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很难判断你们谁对谁错。” 圣女道:“此乃上古邪术‘观心术’,很容易走火入魔,所谓‘真我’,谁能保证不是魔念呢?” 那人喃喃自语:“对,魔念!他一定是走火入魔了,想要老死龟城,我必须另谋出路。” 纪灵初听出了分歧根源,就问他:“既然要另谋出路,你倒是走啊,躲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我打算用陶土重新新造一具身体,那样就可以去浪迹天涯了。” 天真!太天真......!纪灵初都忍不住摇头,道:“不如你跟我们上去,和他好好谈一谈,说不定他能理解你。” “哎......谈过无数次了,每次都是死循环,何必再做这种无意义的事呢。” 纪灵初苦口婆心:“你呀,要学会和自己和解啊。” “我心已疲惫,只想逃离这痛苦的轮回。”他眼睛突然一亮,道:“看你通情达理,也很壮实,不如把身体借给我一用。” 纪灵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心道我好意从中调解,难不成还要把自己搭进去,你想屁吃呢? 话虽如此,但他知道这家伙脑子秀逗了,说不定真干得出来。 时间不多,看来只能智取了,当下指着他的身后叫道:“你瞧!” 待其回头,纪灵初抓起圣女的手就跑,只觉背上一凉,急忙跃起,跳至半途,屁股剧痛,如同被二踢腿击中,再回头,后面已经空空荡荡。 欸......? 那人不知去了哪里,他的尾巴骨也开始持续发酸发涨,当着圣女的面又不方便检查,脸色难看得像吃了大便一样。 两人出了石室,路过王俑头颅掉落处,圣女捡起那支彩翎,递给他道:“送给你。” 纪灵初以为圣女终于懂得浪漫,有点受宠若惊,却听她说:“此乃王鸟‘帝头鸣’的尾羽,极其罕见,知道你素来喜欢这些东西,故送给你。”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纪灵初仍很欢喜,心情好多了,道:“王鸟吗,有什么用处?” “帝头鸣乃智慧公正之鸟,并不入品级,亦称神鸟,符皇就有一只,它的尾羽据说可以警示危险,趋吉避凶。” “真的假的?听着很厉害啊,还是你拿着吧。” “我有繇祖的指引就够了。” 纪灵初把彩翎塞入怀中,苦笑道:“我就不麻烦繇祖了!” 那人神秘消失,这事只能作罢,他们互望一眼,便沿原来返回,回到了上面。 再次见到龟壳人,纪灵初据实相告,只说“另一个他”可能逃了,绝口不提听到的内幕。 龟壳人听完,一阵失落,就在此时,他身旁的铜鼎开始冒红色烟圈,那扇巨门之内也似乎传来嚎呼之声。 他脸色一变,道:“你们要离开也行,但出去后须帮我寻一个去根之法,你们既与那两人有牵连,想必不难办到,事成之后,我可以答应你们一件事。” 纪灵初心系尾巴骨,有些心不在焉,却见龟壳人抛来一物,顺手就接在手中。 这是一块小巧玲珑的龟甲,上面布满了浪卷纹,耳边听龟壳人说:“你们寻到办法,就捏碎这块龟宝,千里之内我皆可前来。” “小子,记住不要太久,我在你身上留了记号,无论多远你都躲不掉的。” 纪灵初暗想什么记号,我怎么不晓得?却忘了当时那只石鼋在脸上喷的透明黏液,话说千年王八万年龟,那玩意憋了一千年,不是随便洗洗就能去掉的。 铜鼎之中喷烟愈密,龟壳人见状催促道:“你们可以走了。 圣女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因何驻守于此?” “名字忘了,既在龟城,就叫我龟剑客吧。” 他不愿意说,圣女也不勉强,拉起神魂不属的纪灵初转身离开。 走出百多步,又听龟壳人远远喊道:“也试试我的囚龙剑歌!” 那声音隐忍暗哑,仿佛困龙吟啸于渊谷,一道黑森森的剑光扑来,卷起他们如同浮光掠影,飞速疾驰,睁眼已回到泥泽石鼋背上。 圣女一阵恍惚,发现其他人俱在,要不是身边纪灵初捂着屁股,她只当是黄粱一梦。 花藏及掌炉婆婆等人又惊又喜,忙问其故? 她大略说了说下面的情形,便不再多言,此事过于诡秘,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随后又看了看年少不知愁的花藏,亦喜亦忧,随后闭上双目...... 第153章 逃脱的幽冥族 秦末,天下大乱。 某处高崖上,一队披甲持戟的士兵默然伫立,对面坐着一个同样装束的高大男人。 他望着不断变幻着的流云,似乎陷入了沉思。 “什长在想什么?吾等受命巡查,今日当归。”队伍中一人踏出,开口铿锵激昂。 男人许久才微动下巴,说:“只不过在等一个机会。” “容我先行一步!”不待对方再问,男人露出诡异的笑容,纵身跃下了云海。 众人不及呵止,巨变骤至,天地间化为墨色,士兵们发现身不能动。 随即衣甲尽皆驳落,肉骨转瞬销熔成灰,狂风卷起的烟尘中,一道道白影飘起,投向远方…… 南颂宋宝庆三年,蒙军攻西夏,时逢大地动。 中兴府近郊十里,泥泞不堪的草甸上数千人正艰难跋涉,多为老弱妇幼,衣衫褴褛,面容饥瘦。 这是獴军四处搜捕来的党项人,准备送至城墙下充当炮灰。 他们身后有一队骑兵手持马刀厉声驱赶,稍行慢者,即被格杀。 忽地!一骑驰过,弯腰砍向一个独行的高大男人。 ......刀锋掠过,在其背上留下了狭长的可怕伤口,周围的人顿时惊惶逃散。 男人依旧动作迟缓地走着,只见他满面痴容,张口流涎,骑士眉头一簇,又调头当胸狠刺一刀,这人才扑地倒下。 骑士离开不久,谁也没想到男人竟然再次爬了起来,仍是一副痴傻模样,不声不响地向前走去…… 蓝星次战后期,战火方歇。 明珠岛越界城内,龙蛇混杂。 一幢居山面海的旧式豪宅里,正在宴请宾客,来者逾百,食物只有一只烤牛犊。 牛犊架在花园中间的烤架上,炭火四射,肉香扑鼻,不同肤色的宾客戴着各式假面,随意而坐。 一位“寿星”道:“就按达成的协议,诸位轮流上前分食,谁先来?” 立刻就有当仁不让的“谭老鸭”手持餐刀起身。 没待他迈步,就听到一个声音响起:“牛牛何无辜,东西落肚肠!分什么分?全是我的。” 此语如同扔下炸弹,众人俱惊,发现烤架旁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披头散发的醉汉。 醉汉身形高大,一把拎起牛犊,搁在膝上就开吃,完全无忌牛身炙烫。 在场有几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就这么会儿工夫,醉汉已经吃掉一条牛腿,百多斤的牛犊子在他手下如同纸糊一般。 当然也有人按捺不住,向其逼近,醉汉突然举起四个指头,道:“我说几个事。” “从现在开始,给你们一百次机会来杀我。” “可以采用任何方式,但最好别在晚上,晚上我要睡觉。” “如果一百次之后,我如果还没有死,你们就得听我的。” 他看看手掌,放下一个指头,说:“暂时这些吧,各位有什么意见?” 尽皆默然…… “死狗,滚远点,再跟着我,就把你的肠子拽出来!” 随着骂声,一块土疙瘩擦过一条狗的身体飞了出去,狗吓得惊惶逃窜。 “嘿呦!” 两个满脸倦容的男人从旁经过,看到之后顿时来了精神,大概是无法将如此粗鲁的言语和眼前之人联系到一起。 这是一位娇小少女,睫毛细长,鼻梁纤巧,面颊上有两抹高原红,显得分外俏丽。 少女双手叉着牛仔服包裹下的细腰,叫道:“看什么看,信不信把姑奶奶你们眼珠子挖掉?” 得,这位姑奶奶是医学切割专业毕业的,惹不起!惹不起!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摇头走开。 这里是一处高山营地,位于华国藏西,平均海拔五千米以上的高原地区,几十顶帐篷构成了一个临时避风港。 营地里看似人员混杂,其实都是同一种人:陨石猎人。 陨石猎人在世界各地追逐流星,是一项神秘而又充满风险的职业。 眼下适逢北半球最大的双子座流星雨来临,持续时间长达十日之久,自然成了陨石猎人狂欢的节日。 他们每天晚出早归,长途追踪,谁也不愿无聊生事,因为陨石就意味着财富。 当然牛仔服少女可能不在此列,她现在不介意和任何人干一架,因为心里实在窝火。 怎么说呢?这种窝火是讲了人家也不会信的那种。 起因是她在上山途中,鬼使神差地进到一座寺庙拜了拜,不料被庙里的一条狗缠上了。 不知中了哪门子邪,这狗如同牛皮糖一样,走到哪里跟到哪里,赶也赶不走,甩又甩不掉。 这些其实还好,顶多烦人,关键在于其后五天里,她竟一无所获,连根陨石的毛都没瞧见,这在她以往的经历里无法想象。 少女心烦意乱,认定都是那条该死的狗带来的噩运,暗下决心如果今天再无收获,就杀狗祭天。 对,先扒皮再杀! 她扬了扬高傲的脖子,走出了营地大门。 而逃跑的狗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命在朝夕,沿着犄角旮旯,窜到一顶帐篷前。 狗在门口蹲下,左看右看,像个准备扒门的小偷。 如果有识货之人在此,一定会非常惊讶,这是一条藏西狮子犬,可不是什么死狗。 藏西狮子犬的祖先养于深宫寺院,爪舌皆呈深蓝,性格骁勇,血统高贵,存世量极为稀少。 但这条狮子犬毛色很迷,乍看犹如银带霜,细瞧好似奶奶灰,只能姑且将之归为白狗。 白狗身体前倾,做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动作,似乎极为陶醉地深吸了一口气。 接下来才叫人惊骇,它竟然口吐人言,说的是正宗华国语:“啊……就是这里,就是这个味!” 说完它钻进帐篷,反爪拉上了拉链。 “这娘们真是粗心大意,不过正好方便我行事……” 白狗喃喃自语,双目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稍后有光线亮起,原来它打开了床头的一台平板电脑。 狗脸一脸奸笑,所行所为看似平常,却足够吓破人胆。 平板电脑用少女的头像当作屏保,白狗看了一眼,叹道:“长得真像啊!” 这话没头没脑,只有白狗内心知道,恐怕此女就是一切噩梦的开端。 世上无人知晓,包括寺庙里终日相伴的僧侣都不知道,它其实是一个人。 第154章 机缘 没错,他叫叶垂青,曾是一名术士,师承上古仙宗门下,一身所学已达到“通天”之境。 但一个不慎,叶垂青被困在了一条狗的体内,用尽办法都不得解脱。 如此过去千年,他的通天修为快要耗尽,赫赫威名也泯灭于历史长河,以至于他也经常恍惚自己到底是人是狗? 十几年前,他来到狮子犬的原产地—藏西高原,追寻任何一点蛛丝马迹,同时希望借助传说中的“轮回转世”之法解困。 然而他失望了,轮回之说过于飘渺,当其快要放弃之际,遇到了一位平凡的老喇嘛。 老喇嘛告诉他,此为天意,需要等待机缘,并于临死前,赠其一段偈语:三花聚顶,向星而行,常驻心轮,苦海自渡。 此偈艰深晦涩,以叶垂青的渊博学识亦是一头雾水。 就以首句来说,“三花聚顶”乃道家修炼的极高境界,这样的高人不是没有,以前他认识好些。 但如今此等人物几乎见不着了,因为自远古起,蓝星的灵气就开始逐渐流失。 到了近代,灵气几近枯竭,修行者不是殒落就是遁世自保,反倒是超能人崛起。 所以“三花聚顶”是什么鬼?寻开心么?这可不行! 彭术用力把死了半截的老喇嘛摇醒,问道:“别打哑谜,直接说,什么机缘?” “敞开你的胸怀,用心去感受,去体会。” 他闻言微愣,不习惯老喇嘛一下子变得文艺腔,老喇嘛趁机而亡。 线索过于模糊,但叶垂青乃聪明绝顶之辈,寻思既然缘自上天,不如守株待兔,他最不缺耐心和时间。 从此,他便在老喇嘛的庙中安身,低首蛰伏。 五日前,他睡醒刚从狗窝钻出去,还没来得及抠掉眼屎,就看到院中站着一位香客,一个身穿牛仔服的少女。 顿时,一波波心悸如潮水般涌来,类似爱情的眩晕,酸酸麻麻,充满无力感…… 仿佛时光倒流,脑海中浮出一道身影……! 他似有所悟,知道苦苦等待的“机缘”终于来了,一定要牢牢抓住,扭转命运或许在此一举。 之后他便开始对少女死缠烂打,目的很简单,就是要留在她的身边,至于未来算会如何,他相信冥冥中自有安排。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尽管他拼命示好,百般卖萌,人家却完全不感冒,而且貌似被惹火了。 此刻,他溜进少女的住处,就是希望设法补救,让双方关系朝好的方向发展。 他探听到一件事,陨石猎人不单要跟流星赛跑,他们之间也有竞争。 简单来说,在每次流星季结束的时候,收获最丰的人将获得巨大声誉。 名声这种东西应该也是少女想要的吧……? 作为一个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通天术士,这点不难办到,只需要借助一件“小工具”。 千年受困虽让其修为大损,但仍有余力在先进仪器的辅助下,测算流星出轨迹。 仪器能够从网上买到,可他没钱,只好作主替“受益者”进行采购。 彭术挥挥爪子,非常熟练地破解了包括开机、账户、支付等环节在内的六重密码,顺利地下单成功。 做完这些,他相当满意,最晚明天,快递就会送达。 想着计划成功,少女必对其好感大增,说不定会被当作“幸运星”啥的……哈哈!他有点迫不及待了。 彭术“消费”得极爽,正在旷野中搜寻的少女脸色却一变,随身的智能腕表发出“嘀嗒”轻响,显示银行账户里只剩下了个位数。 她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意识到被人黑了,立即开车往营地赶,这种事情处理起来是相当麻烦的。 很奇怪,她莫名其妙地想起了那条狗,好像自从遇见它,一切都变得不顺起来。 现在别说杀狗,她连杀人的心思都有了! 高山营地之所以存在,是因为陨石猎人往往需要租用车辆、通讯、防护等各种设备,有利可图,自然有人经营。 没有钱,意味着她将不得不终止工作,里里外外算下来,损失可就大了。 返回驻地,和银行交涉也未带来好消息,提交了大量证明之后,账户暂时被冻结。 少女的心情糟糕透顶,发现那条死狗又在偷窥,嘴脸可憎,于是从背包中取出了一只复合弩。 费劲上好弩箭后,狗却不见了踪影,她冷冷一笑,抽出一支儿臂长的匕首,跨出帐篷。 整个下午,所有人都看到,有个气色极差的女人持刀四处瞎逛,似乎在找什么。 到了晚间,少女没胃口吃饭,把几听牛肉罐头全部挖出,撒上某种白色粉末,然后扔在营地各处。 叶垂青隐于暗处,默默看着这一切,脑门上直冒冷汗,心想:“太他娘歹毒了,还好老子不是真狗!” …… 一夜无眠,天刚蒙蒙亮,少女就出去查看,发现牛肉仍在,狗尸全无,不由大为失望。 她从包里翻出一支电击棒,在营地外围逛了几圈,实在熬不住了,怏怏地回去补觉。 睡了不足一小时,她又被营地管理员叫醒,在面前扔下一个大号快递箱。 少女一脸懵逼,不记得自己买过什么东西,拆开一瞧,一个从未见过的古怪仪器躺在里面。 仪器有篮球大小,看过说明书才知道,这玩意叫作“星轨仪”,通常被用于星空定位。 少女更加疑惑了,虽然其职业和天文学有关,但绝对用不上这种设备,根本就是两个不同的领域好不好! 她按照订单电话和商家取得了联系,确认这台仪器确实是由自己账户付的款,又看了看金额,不由心里开始滴血。 “搞恶作剧的家伙,你祈祷吧,千万别让我抓到,抓到一定给你把手剁了。” 少女恨得牙痒痒,幸好商家表示可以退货,会安排人过来取件。 被反复折腾之后,她再度睡去,一觉到了晚上。 当夜落星如雨,无数璀璨光线划过天际,华彩炫丽。 少女被惊醒,起身想先换身衣服,再外出碰碰运气。 她刚拿出一件小内内,就被一张嘴叼走,白影从面前闪过,不是那条死狗又是谁? 第155章 菜心 “哎呀!狗东西……”少女气急败坏,抄起复合弩就追了出去,一点没有发现快递箱中已空空如也。 叶垂青叼着小内内狂奔,看似慌不择路,其实心里稳如老狗,他依计划行事,要把少女引到指定地点。 少女大睡期间,他已悄然盗走“星轨仪”,并完成了星轨测算,就等主角到位,好戏上演。 少女在后面急追,面红耳赤,得亏晚上没人看到,否则真是丢死人了! 死狗太招人恨了,无论如何,这回都不能放过这个狗东西。 “嗖” 少女抬手一箭扎出,扎了个寂寞,箭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狗已跑出了营地。 忽明忽暗的夜里,一条银线尤如流萤,时隐时现。 “死狗吃药了吧,真能跑啊……” 少女咬牙跟上,她的体能和速度在陨石猎人中算一流水准,此时却只能做到勉强不跟丢,这还是叶垂青刻意放水的结果。 堂堂通天术士,虽然沉沦千年,也不是一介凡人可比的。 跑了十多里地,少女被累惨了,眼前出现了一个草滩,死狗蹲在不远处,眼中绿芒如火,不知道是热望还是期待还是啥? 少女的心在瞬间有所收紧,但还是迎头而上,打算将手里的复合弩直接砸过去。 刚要动手,眼前突地飘起一物,正是那件内衣。 她跃身去捞,下一刻感觉被耀目的光芒包围,头上仿佛被冰雹击中,接下来失去了意识…… 站在叶垂青的角度,则更加震撼和意外 他所做的并非仅仅测算流星轨迹那么简单,而是耗费功力布下“小斗转星移阵”,将这一区域内所有星骸都牵引了过来。 未曾想到,数以千计的星骸竟涌向了同一落点,相互撞击,化为从天而降的星屑瀑布。 宛如银河挂落般的星屑飞流直下,扑向下面的少女,此番景象蔚为壮观。 纷扬的星屑闪烁着奇丽光彩,以白、红、蓝为主,交相辉映。 突然,叶垂青瞳孔一缩,想起老喇嘛所言的“三花聚顶”,眼底随即冒出两束黑色幽光,瞬息不移。 继而脸上变得无比精彩,仿佛从中窥得了前世今生,岁月隐秘……这样的状态维持了十多秒,星屑散尽。 在几步之外,少女倒在灰黑色的粉尘之中,一动不动。 叶垂青赶紧以秘法查探,发现其并无性命之忧,只是陷入了昏迷。 对于这样的局面,他多少有点尴尬,这……事情好像搞砸了! 他的本意是想与少女缓和关系,经此一弄,难说是祸是福。 有一点可以肯定,以少女的暴脾气,恐怕睁开眼就会找他拼命。 不过考虑不了这么多,救人要紧,他走过去,拨通了她手上的智能腕表。 没过多久,两辆越野车驶来,下来几个人,展开了救援行动。 有一个人大喊道:“把那条狗也带上,他们好像是一起的。” 把人抬上车,越野车直接沿山路下行,营地的治疗条件有限,必须第一时间赶往山下医院。 到达时已是清晨,看着少女被送进急救室,叶垂青当然不会委屈自己,找了一张空置的病床蒙头大睡。 休息够了去看少女,发现她早已醒了,正头裹纱带,手拽输液用的铁架子到处游走,目光空洞锐利,仇恨刻骨铭心。 叶垂青决定暂不露头,且先苟一波。 少女从救援人员口中得知,那条死狗也在,便不动声色,一场可怕的狂风暴雨在酝酿中。 叶垂青胆寒心惊,连夜把几块幸存下来的陨石塞到了她的枕头底下,这是他事先准备,用来翻盘的底牌。 这招果然有效,接下来再无动静,到了第三天,少女出院了,背着行李,站在大门口等车。 叶垂青尾随其后,很快就被发现了,本来以为对方会失控暴走,不料少女竟小天使般向他招了招手。 这是有诈还是她被轻易收买了? 带着疑惑靠近,少女露出恬美笑容,开口道:“喜欢姐姐是不是?要不要跟姐姐走?” 然后……然后竟然开始抚摸他,那么的轻柔…… “哦天,要死了!”叶垂青忍不住在心理上和生理上一阵颤抖。 这便是叶垂青极力要脱困的原因之一,无法完全控制这条狗的本能反应。 颤抖过后,就是极度羞耻,可表面上他还要表现出欢欣喜悦,甚至拿舌头舔了舔她的掌心。 为了早日解脱,已经顾不上什么节操不节操了。 车来之后,叶垂青一跳而上,心里大叫:“欧耶!搞定。” 车是少女租的,她驾车一路向东。 叶垂青趴在后座上,看似平静,却没有放松警惕。 事出反常,必然有妖,妖之大者,媚惑众生! 总之对这个女人还是小心为上。 汽车中控台上放着几块黑不溜秋的石头,有的形如手掌,有的仅硬币大小。 看看陨石,看看反光镜,少女回头用夹子音问道:“乖狗狗,这些是你带给姐姐的对不对?” 叶垂青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回应了两声“汪汪”。 少女低头笑笑,专心开车,显露出性格中坚韧的另一面,接连驾驶十多个小时,才停下休息。 在高速服务区的酒店,独处一室,他警惕更甚。 但少女真的对他很好,不仅给他买来香喷喷的炸鸡,而且还为其洗澡、梳毛、修剪指甲。 叶垂青虽然极不愿意,仍产生了某种错觉,心想难道是自己多心了? 第二天少女继续开车,抵达西南重镇山城,她先去医院做了复诊,然后来到一处私人庭院。 在这里,叶垂青见到了一个真正的女人。 当然并不是说少女不是女人,但相比之下,她只能算作丫头片子。 …… 真正的女人无处不销魂,是男人都懂! “一个独居女人住在这么大的房子里,不知道会不会寂寞空虚冷?” “她是一直单身呢?还是死了老公……?” …… 第156章 半妖 叶垂青被带进了客厅,趴在地上假装打哈欠,内心活动其实异常丰富。 少女来前曾打过电话联络,所以他知道倚靠在沙发上、长相艳丽的贵妇便是今天的陨石买家。 菜心和她在网上有过数次交易,线下见面尚属首次。 “菜心”是少女的名字,一听就知道是网名。 客厅中的卖家共有三位,除了菜心,还有一个帅哥及一个沉默寡言的老头。 “小菜心,想不到你这么可爱,那么由你先来吧。” 贵妇优雅得体,目光望着少女,一只穿着高跟鞋的玉足却在叶垂青面前晃呀晃呀晃…… 肌肤吹弹可破,涂抹豆蔻红的脚指甲仿佛从人心上划过。 叶垂青暗道你很想我过去舔对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货色。 他嗤之以鼻,不为所动。 少女瞟了瞟另外两人,取出陨石,在茶几上一字排开。 “咦!”贵妇似乎有点意外,拿出放大镜凑上去依次检查,手法相当专业。 过了许久,才抬起头道:“亲爱的,你这次捡到宝了,不过想让我出手帮你还远远不够哦!” 少女眉头一皱,说:“我还有一件东西,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说着她便放下背包胡乱翻找,最后在众目睽睽下,摸出一支电击棒,猛地捅到身边白狗的腰上。 一阵火花带闪电,叶垂青惨嚎,两腿一蹬,当场被电晕了过去。 当然这是假装的,莫说大家吓了一跳,他也很懵圈,心里那个气呀,倒要看看疯丫头到底想干啥? 少女用一副精巧的手铐将叶垂青铐上,好像终于松了一口气,对贵妇道:“你说过,凡是古怪稀奇的东西你都收的,这是一条狗精,应该值不少钱吧?” “狗精……?”贵妇脸色一变:“别乱开玩笑!” “我没开玩笑。”少女抗议道。 于是,她讲述了最近发生在自己身上的种种离奇经历,特别提到了银行账户失窃。 “不太能明白你想证明什么,难道你怀疑这是一条狗干的?” “我不是怀疑,是肯定!” 接下来少女的话,让叶垂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她在发现账户失窃之后,除了和银行交涉,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把平板电脑里里外外,仔细检查了一遍。 别说,真让她在键盘的缝隙中,找到了一撮极小的甲屑。 就是这撮甲屑让叶垂青成为怀疑目标,少女心生一计,将其骗上车,又利用洗澡的机会,采集到了生物学样本。 最后她趁到医院复诊的机会,将两者送去进行dna检测,比对的结果是相似度达到99.99%。 至此再无疑问,少女的结论是:这是一条狗精。 贵妇听得目瞪口呆,有点哭笑不得,打断她道:“好了,好了,你的过一会再说,我先看看别人的东西。” 她将视线移到一直坐得笔直的老头身上,老头二话不说,直接从怀里掏出一个苹果扔在桌子上。 苹果迅速腐败膨胀,胀到南瓜大小,“嘭”地一声炸开,满屋都被散发着异味的黑烟占据。 爆炸威力极大,屋内家具陈设等物统统四分五裂,在此之前,少女被一只毛茸茸的爪子扔出了门外。 少女摔了个大马趴,浑身剧痛,回头一望,顿时花容失色。 “什么鬼?”她惊呼出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老头上衣尽碎,露出了一具惨白的骷髅架子,挥动骨爪,跳纵如飞…… 贵妇倒挂在天花板上,快速游走,一条泛着鳞片的尾巴狠狠向下抽打…… 帅哥竟未被波及,似乎吓傻了,盯着落在面前的水晶吊灯发呆……没有看到白狗。 不会被炸成渣了吧? 少女心里隐隐作痛,那条狗和陨石可都是她的私人财产啊,搞不好这次要破产了。 局面虽然恐怖,她也想逃,但钱没了更可怕啊! 贵妇和骷髅仍在激斗,长尾抽在白骨上面,“啪啪”作响,骷髅被屡屡击飞,又爬起来不知疲倦地逼近攻击。 片刻之后,贵妇突然呼吸急促,大有摇摇欲坠之势。 少女也意识到烟雾可能有问题,已经晚了,身体变得不听使唤…… 这时帅哥开口了:“够了!都停手。” 贵妇稍稍分神,立刻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骷髅趁机掏向其心口。 然而金光一闪,骷髅被一股强大吸力牵扯,落入帅哥手中。 骷髅左右挣扎,却犹如婴儿反抗成人,无济于事。 “鄙人铁树,大家应该都听说过吧,本来不想管你们缚灵堂和半妖的事,但我这次有求于豆夫人,只好得罪了。” 说话间,帅哥把骷髅提在手里,一截截掰断,咔咔咔!咔咔咔!零零碎碎像沙砂一样往下掉…… 情景惊心动魄,少女惊恐地看着,意识渐渐模糊…… 仅有的听觉里,听到帅哥继续说:“你也很有问题,别当我没瞧见,赶紧从沙发底下出来,跟我走一趟。” “再忍一忍,再忍一忍,你就当这是一群傻子。” 叶垂青不断告诫自己,努力装作温驯,想起最近的遭遇,仍忿忿不平。 当日,他被那个男人逮住,辗转千里,被送进一个类似养老院的地方。 在这里,他被彻底消毒,接受了不下上百种检测,被折腾得欲仙欲死。 但他选择了忍耐配合,因为少女菜心也到了这里,只要他们在一起,便是命运的安排。 此刻,他站在聚光灯下,十几双眼睛注视着他,这些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我看不像,不具备半妖的特征。” “嗯……确实不像。” “什么不像,根本就不是好不好!” “检查结果是对的,傻头傻脑,毫无灵性。” “谁这么无聊,浪费大家的时间?” “……” 叶垂青一字不漏地听在耳里,有点想笑。 他当然不是妖,更不可能是“半妖”这种残次品。 说来话长,天地灵气不足,人类的修炼之途固然被阻,但其实最受影响的是更依赖灵气的妖物,如今已然绝迹。 然而,妖与人繁衍的后代,却因为特殊的体质留存了下来,被称为“半妖”或“残妖”。 他知道眼前这些人全是半妖之体,包括之前那个被称为“豆夫人”的贵妇。 “我只是一个误入歧途的灵魂啊!” 叶垂青在心底叹息。 “静一静!” 有人拿起铜铃敲击了一下,以苍老的声音说道:“既然这样,就由执法部将狗和它主人的记忆抹除,送回去妥善安置。” 说完此人似笑非笑地投来一瞥,叶垂青与其视线碰触,瞬间失神,陷入沉思。 这双眼睛他肯定在哪里见过,可能是遥远的过去,或许就在近几十年……可他现在竟然想不起来了。 有另一个问题急需他解决,绝对不能让他们给菜心抹除记忆,一定要做些什么才行。 但他要怎么做呢……? 第157章 非隐协会 会议仍在继续,会场氛围略微沉闷,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竟然在偷吃东西。之前那道目光的主人,一位满头银发,温文儒雅的老者手里拿着一叠稿纸,正低头不紧不慢地宣读。 叶垂青卧在一个金属笼子里也是百无聊赖,拿爪子抠了抠面前拇指粗的栏杆,心里暗骂:“一群老不死的,真看得起老子。用的居然是黑耀石和血纹钢合炼的囚魂笼!” 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逃脱,索性听了几耳朵银发老者讲的内容。 银发老者正在宣读的是一份年度决算,公布的都是一笔开支花销,大到几百亿的投资,小到几千块的请客吃饭。 他听了一阵,不太感兴趣,但也了解到一些重要信息。 在场这些人都是半妖,属于一个叫“非隐协会”的半妖组织。 这个“非隐协会”极有势力,蓝星上但凡是半妖,都要受其管辖。 叶垂青听到这里微微一震,心想找到组织啦! 自己受困于这条狗身,算得上半人半妖了,四舍五入,可不就是半妖么? 他并非不识实务者,倒是不排斥加入这个组织,这样便能利用组织遍布全球的资源来追查脱困的线索。 但现在人家不认他,还要抹除他的记忆,他想着迫不得已,要和他们掰掰手腕了。 很多年没与人动手了,他竖起尾巴,有点跃跃欲试。 叶垂青恍神间,银发老人已经念完了决算案,随后他又宣布了几条消息。 1、非隐协会和全球猎人协作组织之间将近半个世纪的战争有望终结,下个月他们将在冰之岛进行首次正式会谈。 2、非隐协会派出的眼线己在人类火星殖民基地混入了巡逻队,将为组织的后续计划提供极大便利。 3、非隐协会的人类混血计划进程顺利,新一代的混血半妖已经培育成功,不过后续还需要投入巨额资金,至少要在上年度的基础上增加百分之三十五。 4、非隐协会的大长老三十年闭关即将结束,出不意外将晋升血丹境,以后和其它势力的争斗将更有底气,以前要忍的以后无须再忍了。 说到这里,会场一阵欢呼,所有半妖都很兴奋。 以叶垂青对妖的认识,他知道他们俱生性恣狂,忍耐这种事一定会让他们倍受屈辱。 在一团乱糟糟中,叶垂青感觉到有两股意念一直锁定在自己身上。 一道来源于开讲中的银发老者。 叶垂青不敢轻举妄动,心里琢磨,自己与这人一定有过瓜葛,虽然想不起来了,但直觉告诉他的不会有错。 另一道藏在场下的听众中,有一丝熟悉的味道,他知道应该是那个名叫铁树的年轻男人,叶垂青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强大的力量,不比自己巅峰时期差。 不过来自年轻男人的意念恰在此时消失了,让叶垂青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时,有一个身穿灰袍的男子从会场外走进来,径直走向了主席台,递给了银发老者一张纸条。 银发老者拆开纸条一瞧,面色变得严肃,冲会议席大声道:“刚才收到冥盟的消息,有人提出要要重启零号封印物,作为冥盟的谛约方,我们有投支持或反对的一票权利,趁今天大多数长老都在,咱们非隐协会内部先举手表决吧,举手超过半数即代表支持。” 他拍了拍桌子,又道:“不过,零号封印物又叫灾星,非同小可,又毕竟是发生在几十年前的事了,可能有些长老已经淡忘,或者年轻一代的长老根本没经历过,谨慎起见,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一下大家。” 银发老者拿起手边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却并未吞下,一口喷在了空中, 水雾在空中弥漫,继而一凝,形成一块巨大的光幕,光幕中光影闪烁,如同影片在放映。 大家俱举头望去。只见一片千仞崖壁环抱的巨大山谷中,屹立着一幢类似金字塔般的巨大建筑。 金字塔上修建了大量房屋,仿佛是城中之城,但这些房子己已经化为残垣断壁,烟火连天,伏尸遍野,血流漂杵。 金字塔上的最后一道台阶上站满了身穿奇异防护服的战士,他们有的举枪瞄准,有的架着重机枪拼命扫射。 成千上万的黑衣修士驾驭法器从天空俯冲下来。 与地面无数冷气森森的僵尸及由土傀儡操控的摧山战车合在一处,汇成一道滚滚洪流。 在这道洪流中,时有体似精钢的青狼和雄壮如山的黑熊异军突起,子弹击在它们身上被弹飞,敢于拦在面前的防护服战士无不被撕成碎片。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便是要占领这座金字塔。 画面推进,金字塔前的花岗岩广场之上。 数千名持剑战士列成战斗阵形,神情戚然,再也不肯后退一步。 他伫立于阵前最前端的乃是一位银衫女子,她扎了一根马尾辫,目似寒星,面色如水。 其手中长剑一举,剑阵中众战士齐相应合,瞬间发出一道百丈长的剑华。 剑华所过之处,无不摧枯拉朽,残肢纷飞,血雾升腾。 接连发出数剑后,进攻的浪潮被拦了下来,众敌莫不敢上前。 可很快,一面暗金色的盾牌自天外而来,流星般向剑阵砸去。 银衫女子一皱眉,手底却没有半点犹豫,即刻以更为凌厉的剑华迎击。 两两相撞,盾牌竟未被破开。 尔后盾牌冲天而起,直升到半空云层。 持盾者是一名雄壮的铁甲男子。 只见他另一只手拿着一柄熊熊燃烧的大刀,一刀劈下。 天地间所有的目光都被这一刀所吸引 银衫女子黯然,仍决决地抬剑一指。 幽冷无比的剑华碰上暴戾张扬的火龙,转瞬即被击穿,顺势将女子身影淹埋…… 然而,画面就定格在了这一刻。 不过一秒,骤然从无尽火海中冒出万丈灰光,一团形似海胆,浑身长满荆棘的生物在灰光中翻滚, 转瞬,灰光仿佛变成实质化,将所有活物都洞穿,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土傀儡及狼精熊怪无不在顷刻间被抽取了生命,化为一地尘土。 第158章 不讲武德 一切归于寂静,只剩下无尽灰光中的那团黑影在不停扭曲。 而画面在此时终于结束,随之空中的光幕也随之化为无形。 场中顿时大哗,传来几声惊呼 “这是缚灵堂的活死人军团和绿三角佣兵团之间的战斗啊!” “这段影像是真的吗?我没看错吧!烈日之光的s级异能者和福人会的修真者,福人会不愧为东方修行界第一大联盟,竟然有剑修的存在。” “不对,这是一场混战,里面不是还有我们非隐协会的狼精熊怪存在吗!” “天啊!那团黑影是什么?太可怕了,应该没有什么东西能够与之对抗吧!” “那就是灾星啊,我男人就死在这场战斗中……,当年的伙伴都死了,全死了……!” 一个中年女性长老回答道,说着说着竟流下了泪水。 “当” 银发老者怕场面失控,再次敲响了钟,并说道:“启用零号封印物可能带来不受控制的灾难,不过我们如果投支持票,将会在冥盟多得到一个席位,下面交给你们决定了,支持的请举手。” 这句话引得会场又一阵哗然,立刻就有人刷地举起手来。 有人冷哼了一声“要钱不要命!” 但这句话没有起到任何作用,陆陆续续有人举起手来。 银发老者见状露出了一丝喜色,又敲响钟,大声道:“好,超过半数支持,我宣布……” “慢着!此物乃上古邪物,万万不可解封。” 突然有一个懒洋洋的声音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发现发声的却是那只孤零零趴在看台上的白色小狗,不由感意外。 有一个长老脱口而出.:“半妖!我就说它是半妖吧,你们还偏不信!” “呸!” 他身边的人当即反驳道:“马后炮,你不是说它长得就一脸蠢相吗?现在又说得你好像有先见之明一样。” “那是我隔得太远没太看清好不好。” “肃静!肃静!”银发老者先止住两人的争吵,然后走到笼子边,仿佛对突然的变故毫不意外,平静地问:“你到底是谁?又怎么知道它是上古邪物?” 叶垂青撇撇嘴:“老子是狗圣,曾经被这东西害惨了,当然知道。” 在叶垂青半妖之体暴露之时,少女菜心也从昏迷中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于一间古色古香的卧房里面 屋内宁静,别无其人,一轮昏黄的日头挂在窗玻璃上。 菜心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记起自己是被毒烟迷晕的,于是伸手摸了摸额头,好像没什么异状。 她不清楚现在是在什么地方,于是走到房门口,准备开门出去。 这时门被从外面打开了,走进来三个人,非常奇怪的组合,前面是一个穿着道服的短须老头,他后面跟着的是两名酒店服务生打扮的年轻人。 短须道人一看到菜心就笑道:“你醒了正好,省得麻烦。” 随后他吩咐两个年轻人:“把她带去实验室,对女孩子家家温柔点喔……呃!……啊!” 她话还没说完、眼睛上就挨了狠狠的一拳,大叫了出来。 打出这拳的正是菜心,这拳使出了隔夜的力气,接着她又飞出两脚将两个准备动手的年轻男人踹倒。 做完这些,菜心一个箭步窜出了门口,短须道人在后面呻呤道:“哎哟……女娃子不讲武德,大意了,没有闪!” 菜心才不管这些,一出去就飞檐走壁,逃出这幢像道观的建筑。 她一步不敢停留,在街道上玩命狂奔,她发现周围好像是一个小镇,眼前尽是仿古的砖屋阁楼,小桥流水,有江南水乡之美。 后面的人也追了上来,而且小镇中警铃之声大作,好像有很多追兵在向这边汇集。 突地,她听到了身后有利刃破空之声,回头一看,一只足有一人高的苍青色大鹰凌空向她抓来,两只铁爪划破空气,气劲寒气逼人。 菜心被气劲压了一个跟头,眼看就要被利爪抓中,无力再反抗。 这时金光一闪,那只大鹰像中箭一样发出厉叫,一头栽进了路旁的湖水中。 菜心被人一把提起,看到一张似笑非笑的脸,这个人她认识,正是那天大发神威的面瘫帅哥铁树。 她注意到铁树手中还提着一个笼子,里面装着她再也不想见到的白狗。 这寸又有就听到一声冷“哼”在耳边炸响。 “还想逃?把人留下,饶你不死。” 铁树如若未闻,一手提着人,一手提着狗,脚下呼呼,从高高低低的建筑物顶上掠过。 “放我下来!啊呃……” 陡急的冷风灌进了菜心的嗓子眼,让她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叶垂青也大叫:“你想干什么,无论你要干什么,你都不会得逞” 铁树呵呵:“别慌,只是想让你帮个忙。” 第159章 伐毛印 利坚国,佛州,那不勒斯海滩悬崖公路。 风光奇丽,一辆炫酷的跑车正在疾驰中。 驾驶员边驾驶,边听着音乐,后视镜中倒映出他的面孔,唇红齿白,一双桃花眼,正是找过纪灵初晦气的小白脸,他正式的名字叫吴有天。 最近这家伙的日子也不太好过,自从其父吴空青死后,他们家庞大的产业仿佛一夜间消失了。 对于这种变故,吴有天除了伤心,更多的是茫然无措。 因为他向来以吃喝玩乐为己任,从不过问生意上的事,以至于一点头绪也没有,那些人和事只如过往云烟,唯一还能联系到的只有铁树。 但铁树又是他一辈子都不想联系的人,吴有天心想你们爱谁谁谁,幸好老子留了一手! 是的,他留了一手money,这是他最坚实的伙伴,永远不会背叛他。 作为单亲父亲的补偿和愧疚,吴空青平时给了他有很多零花钱,很多很多。 “都见鬼去吧!” 现在没人管他了,他准备拿这些钱去过醉生梦死的日子,不过有件事却转移了他的注意力。 他在收拾父亲遗物时找到一件东西,一本发黄的小册子,皱巴巴的,可能稍用力就会揉碎。 小册子只有十来页,绘满古字和简图,前面是几个赤体小人,以虚线标注,后面皆是一丛丛草状图案,各形各态,莫名其意。 他专门调查了一番,花了精力进行了大量古文比对,几经周折,最终发现上面记载了一种名为“伐毛印”的道术。 吴有天只是性子冲动,并非不聪慧,毕竟其身上有吴家的基因,再笨也笨不到哪里去,后又翻阅资料,初步了解这是一种道家印法。 关于道家印法,凡是华国人或多或少都了解一点,“急急如律令”“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这些所传甚广。 但该印法真的让吴有天开了眼。 “伐毛印”的核心思想是认为人体毛发在远古之初和手足一样,俱是感觉传导器官,那时候人的毛发可能比章鱼还厉害,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严重退化。 基于此,道家有大能别出蹊径,创立了这么个玩意。 “人家有手印,你搞个毛线......”吴有天哭笑不得,心想咱别闹好吗! 他却有所不知,古人对人体的认识远超当代,在他们看来所谓“发”也,即“根”也。 中医视毛发为血之余,肾之华,能够保精长存,而道家也认为,毛发亦能通灵,俗话说“有福之人两腿毛,无福之人毛两腿”,可见其关乎人之气运。 总之古人对毛发是极为重视的,还给掌管毛发的神明取了一个名字,曰“玄华”,为上景八神之一。 《黄庭内经》中就提到:“至道不烦诀存真,泥丸百节皆有神。发神苍华字太元,脑神精根字泥丸......” “苍华”即“玄华”,所以发神才不是什么小神呢,如果不重视,头发掉光了就悔之晚矣! 小册子里也提到,“伐毛印”的最高境界是修成“玄华真身”。 吴有天嗤之以鼻,可又止不住好奇,继续深入探究,获知要修炼该印法,必须先“伐毛”。 所谓伐毛,即人体毛发芜杂,有些会扰乱施印,所以要彻底去除多余毛发,达到“星微玲珑体”,也叫“开印”。 然而小册子记录了印法,却没讲怎么开印,想想也不是拿脱毛膏在身上随便涂一涂,然后扒掉了事。 到哪里去开印?吴有天被撩得猴急猴恼,比“妹撩”还上火。 他接着往下查,查到他父亲得到这本小册子那年,曾去了利坚国一个印第安人保留地,而且曾呆过一段时间。 依据这个线索,又追查到他父亲与一名印第安人祭司见过面,此人如今仍在世,在网络上公开的视频资料里,这名祭司主持部落仪式,某些手式、动作和“伐毛印”有相似的地方。 于是他决定去见这位祭司,当他去到利坚国找到这个印第安人,那人告诉他,尽管确与其父见过一面,也讨论过相关道术,但因为有违部落传统,他们自那以后再无接触。 吴有天不同于他父亲,当即在桌子上拍了一摞钱,果然是大力出奇迹,祭司没有做任何反抗,隔日就为他举行一种叫“吐瓦瓦”的仪式。 具体流程是先饿上三天,然后给他吸食一种可以呛出肺来的旱烟,当其神志不清之际,再点燃一些草药在身上撩烤,正反各三遍,直至成为北京烤鸭的状态,整个仪式就成完了。 前前后后总共用时一周,吴有天差点丢了半条命,返回酒店又休养了半个月,这才恢复过来。 让人恼火的是,经过一顿折腾,他发现自己和之前没有什么不一样,如果硬要找不同,就是体毛愈发旺盛了。 这不是活见鬼吗?我堂堂东华道术为什么要去找印第安人作开解,我这是让猪油蒙了心了吗? 吴有天强烈地感觉自己被骗了,大骂骗子都去死吧! 他还是决定去享受生活,开车到了热辣奔放的利坚国南海岸,在默西歌湾尽情放浪,潜水、泡沙滩、进沼泽、探访红树林,“耐斯”得一塌糊涂。 却说他现在驾驶着一辆租来的豪华跑车是要去约会,前几天他在海滩上钓到一个意国美女,约好今天在一间咖啡馆见面。 作为“有情调”的男人,他肯定不能迟到。 约会地点在着名的购物天堂第五大道边上,当他到达时天色还早,远远看到一间外形简朴的红色砖房。 他停好车,进到里面点了一杯咖啡,左瞅右瞅,没发现要等的人,便拿起手机浏览新闻,其中一条看得他眉头直皱。 新闻讲的是,在某个“离天堂很远,离美丽国太近”的海港国家,有大批民众相约在一处类似教堂的地方集体自杀,死状诡异,警方高度怀疑这件事有巫毒教和黑帮的参与。 “乱到这种地步......?”他喃喃自语,接着刷了一会儿短视频。 那个女人还没来,他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心想不会放我鸽子吧? 吴有天有些无聊,这时看到邻桌的情形,那里有一家三口,年轻的父母和一个可爱的女儿。 也许因为对方是华国人,他停留一眼,听到了他们之间的对话。 好像是这个父亲要外出工作一段时间,正和女儿告别,女儿似乎不开心,嘟着小嘴,父亲一直带着温和的笑容在抚慰她。 这位父亲的眼神像融化一般,轻声细语,说他很快就会回来,令每一个见到的人都相信,她是他最最珍贵的宝贝...... “肉麻!”吴有天见不得这种场面,就离开座位,到店外点了一支烟。 掏烟的同时,他摸出一支雪茄,这支雪茄造型华贵,外裹金箔茄衣,上面有一个醒目的蓝点。 他用鼻子闻了闻,又装进衣兜,在此过程中脸上不由露出一丝得意,因为这支雪茄是他从铁树书房里“顺”来的,也可以说抢来的。 当时他去找铁树询问小册子的事,铁树犹如木头,一问三不知。 他相当不满,临走前“没收”了放在书桌上的雪茄,虽然他自己不抽,但能让铁树难受比什么都爽。 铁树脸色难看,不过并没有阻止,只是说了一句:“你千万不要弄丢了。” 想到这些,吴有天就说不出的开心,稍微扫兴的是意国美女仍然没有出现。 “外国妞果然靠不住啊!”他发出感叹,却见那位父亲走了出来。 当男人踏出店门的刹那,温柔的脸上立刻落泪成河,难掩巨大的痛苦和哀伤...... 第160章 黑邮差号 不至于吧? 吴有天的烟灰掉在地上,即便他没有当过爹,也感觉有些夸张了,出差而已,又不是生离死别! 不过这种事外人不适合过问,谁没个脆弱的时候。 他看着男人走远,掐灭香烟,抬腕看到时间已过去一个小时,心知自己真的被人放了洋鸽子。 其实吴有天也无所谓,美女而已,谈不上爱情,仅仅是他无聊生活的调剂品。 进店付完钱,他驾着他的小车车准备回酒店,当路过公路边一处临海的悬崖时,竟然再次看到了那个男人。 此刻,男人呆呆地望着大海,身体前倾,仿佛想要拥抱蓝天。 这是要自杀吗?吴有天难得发了一回善心,停下车喊道:“喂,你想干什么?” 男人回过头,望着他,说:“go!不关你的事。” 吴有天开车门走过去,道:“你不会想从这里跳下去吧?最好不要这样做,否则将极大影响我今天的心情。” 男人怒视了他一阵,然后默默转身离开。 “作死!别当着本少爷的面跳就行了,让人做恶梦啊。” 他念念叨叨地回到车上,驶出一段,发现男人走下了海岸,脑中忽地浮想起了那个女孩。 “嘿,不听劝是吧!”他再次靠边停车,不知出于什么动机,也跟了上去。 男人沿着海岸线往前走,一路都好像在沉思,并没有发现被人跟踪。 吴有天却在跟自己较劲,心里想我这是在干嘛?闲的吗?但行动上却没有放弃。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一个无人的码头,码头上停着一艘旧游轮,上面写着:黑邮差号。 男人走到栈桥登船闸口,做了一件让吴有天大跌眼镜的事,他居然将身上的衣服鞋子脱掉,最后只剩下仅有的内裤。 做完这些,他站在闸机下,高举双臂,不到三秒,闸门开放,他走了进去。 “欸......?搞什么......”吴有天大为诧异:“这么神秘的吗?” 他正想上前看个究竟,又有人走了过来,这是一个黑皮肤的女人,她也脱得只剩内衣进入其中。 之后陆续有人到来,这些人普遍精神状态都不是很好,彼此之间没有交谈,只是重复同样的动作,皆上到船去。 吴有天越看越奇,极想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嘴里说了句“这个刺激!”便开始脱衣,脱完他把衣服藏在岸边的石头下。 想想有点不放心,又取出金箔雪茄贴身放好,其他都是身外之物,可这支雪茄是铁树的,他必须给自已留条“活路”。 靠近闸机,他还以为会出什么状况,没想到闸门竟然“哗”地一下打开了。 一愣之后,吴有天深吸一口气,快速地穿过。 登上游轮,没瞧见一个船员,而在船舱里,满满当当坐着几百号人,以白人居多,男女老少都有,但气氛古怪,异常安静,互不搭理。 吴有天低着头挤到一个角落坐下,偷偷打量,很快就有了收获。 他发现所有人手腕上皆有一个细小的蓝点,蓝得诡异,不由联想到金箔雪茄上的蓝点,因为两者是如此相似。 难道事情与铁树有关? 这个想法让他如同吃了兴奋剂,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目光搜索,从人堆里找到那了个男人。 男人好像晕船,正往甲板上走,他悄然跟了上去。 走到甲板上,那个男人正在狂吐,吐完回身愣住,说:“又是你,你有什么病?” 吴有天道:“你才有病呢,你到这船上干什么?” “啊......!原来你不是受邀的,那你赶快下去。”男人顿时有些慌张。 “你最好说清楚,无论你想要做什么,我如果把你扔下水,你肯定就去不成了。” 吴有天虽然是小白脸,但体格健壮,说出这话还是有几分危胁性的。 男人退后一步,道:“我真是为你好,不是开玩笑的。 吴有天上去就薅他脖,男人挣扎不脱,道:“我说,我说......” 男人喘了一口气,无奈道:“哎!是我有病。” 接下来他蹲下来靠在护栏边,讲了他的遭遇。 起因是数月前,他被查出患了脑癌,医生说是已经到晚期,根本用不着治疗和手术,让其静享最后的日子,因为他的生命随时可能终结。 突如其来的噩耗让男人陷入了崩溃,难以割舍妻女,也不敢告诉她们,顶着巨大的压力只能经常去教堂祷告。 前几天深夜,他从教堂出来碰到一个牧师,牧师留意到他精神恍惚,双方进行了简短的交谈。 这名牧师对他说,种情况只有寻求神的帮助,神能让你重获新生,并让他记住今时今日要上这艘船。 回去后他辗转难眠,经过彻夜深思,他决定进行这趟不是冒险的冒险,生命已经到了尽头,世上任何风险都不值得一提。 吴有天听完第一反应是这个人或者是船上所有的人都遇到了诈骗,以男人目前的情况,对他干什么事都不合适,只有诈骗能说的通,否则几乎是白搭油费的买卖。 他拉着男人到船长室看了看,也是空无一人,这时游轮竟然开动了,应该是采用了无人航行系统。 吴有天其实此时有机会下船,但他知道这事肯定不简单,有可能关系到铁树,越发想一探究竟。 游轮速度很快,三个小时后,在一个小海岛靠岸,小岛是一串群岛中的一座,毫不起眼。 船上的人在途中消磨了耐心,很快集结在码头上,强劲的海风吹拂下,衣衫单薄的他们如同一群羔羊。 很快传来一阵悦耳的音乐,一个外形滑稽的机器人行驶过来,它双眼闪烁着红光,嘴巴一动一动,用英语说:“大家请跟我来。” 跟着机器人穿过一片密林,并没有多远,看到一个圆顶的白色建筑。 在门口所有人都被要求领取一件黑色长袍,走进到大厅,一排排餐桌上早就准备好了食物,简简单单,每人只有两片面包和一支瓶装水。 第161章 活体燃料 找位置坐好后,动手用餐的人其实不多。 用餐结束后,大厅内的灯光突然熄灭,陷入黑暗之中的人们忐忑不安,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玻璃的圆底天花上面投影出一只巨大的眼睛,此眼似乎是来自深海的窥视,横竖看着不像人类该有的。 机器人发出悠缓的声音:“亲爱的朋友们,想必大家都清楚为何来此,因为命运已经抛弃你们。” “看看,是谁痛苦的身躯在颤抖?是谁疲惫的灵魂在哭泣?是你们!你们需要得到救赎,你们需要得到宽恕,所以请抓牢这唯一的机会,那么就将你们的一切皆献给神吧!” 这个声音仿佛有一种魔力,很多人被震慑了,回忆起所受的无尽折磨及那些眷念的美好......一些人渐渐开始哭泣...... “这不是主,这是魔鬼,你们这些骗子......!”但也有几个信仰坚定的人立刻就提出了反对。 机器人说:“不愿参与的请现在离开,在码头将有船送你们返航。” 此话一出,陆续又有人站了出来,总共有十多人,他们走出了大厅。 剩下的人都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但吴有天猜测这些离开的人凶多吉少,此事计划周密,并不是一般的诈骗团伙能够办到的。 其中还恐怕涉及了邪教什么的,只怕有生命危险,他暗暗开始后悔,准备瞅准机会脱身。 机器人再度开口:“只要是真心献出生命,神一定会感应到,神会注视你,当死亡来临那刻就是新生!” “诸位请跟着一起念。” “吐塔麻塔瓜乌奇” “吐塔麻塔瓜乌奇” “......” 餐桌上有人开始应和,到后来所有人都加入吟唱,巨大的声浪一波一波,贯穿人的耳膜。 吴有天为了不显得突兀,只好跟着念,眼睛却到处乱瞟,在找有没有后门或窗户什么的。 渐渐他发现这些人已经停不下来了,表现出一种病态和麻木的狂热。 大事不妙了! 他趁机钻到了桌子底下,又忍不住抬头往上偷看,就看了一眼,心上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只见到一个巨大的影子掠过圆顶,数百根如触手般的阴影在挥舞...... 没等他反应过来,人群中发出了惨叫,男人的,女人的,然后惨叫连成了一片,一具具尸体像草垛般倒下......直至再没有声音。 吴有天大脑经过短暂的空白,瞧见到一条阴影已经触及了他躲藏的桌脚,他才不想坐以待毙呢,马上奋力在桌下往大门方向钻...... 但触手对于“钻”这件事显然比他更在行,而且“它”根本不是实物,穿透桌椅无声无息,过一秒就要搭在他的腰上。 吴有天仿佛有感应,知道一旦被搭上自己就要死翘翘,回头用这辈子最大的声音尖叫道:“你不要过来呀!” 不得不说,此声几乎可以惊动神明......他头顶漩涡周围的毛发倏地发生了改变,组合成“梅花状”,身体也染上了一层古铜色,那条触手碰到上面,就像鱿鱼须贴上热锅底,两两黏在了一起。 吴有天只觉得被一只大手钻进喉咙掏了心,刚要呼叫,整个人却化为墨色,瞬间消失...... 在他消失片刻后,大门慢慢敞开,驶进六个同样型号的机器人。 它们将大厅内的尸体放平,接着用其身上的长袍一裹,熟悉地打包成了一尸袋,然后一具具地拖了出去,这些可怜的人再也没有机会迎来“新生”。 在运完最后一具尸体时,意外发生了,一个机器人眼部红光急闪,口中发出声音:“不对,少了一个。“ 这个机器人如同短路一样,开始原地打转。 “不对,少了一个。” “不对,少了一个。” “......” “妈的,头好疼......!” 吴有天迷迷糊糊地寻思,我是不是又被老吴揍了?这顿打挨得可真惨,谁让我老惹他生气呢。 至于是因为什么被揍,他已经记不起来了。 呵!他记得起来才有鬼呢。 因为老吴也就是吴律师从来没有揍过他,这一切完全出于臆想,可能在他内心深处,一直渴望被自已父亲狠狠收拾一顿吧! 他伸出手去摸头,摸到几个硬梆梆的大包,身上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感觉脑子动不了,除了知道自己是谁,其他的一切仿佛被扔进了冰柜。 “再躺一会儿。”吴有天小声念道,眼睛睁开一道缝,看到头顶似乎是大片不规则的岩石,有几条巨大的玻璃管排列通过,里面流淌着暗红的岩浆,以至于他的身体微微出汗。 这是在哪里?桑拿房吗? 过了一会,他感到一只手在自己的腰间摸索,然后轻轻揭开了短裤的边缘...... 这都不需要条件反射,因为触及了男人的根本核心问题,他一坐而起,还没来得及出声,就听到有人说“ha!good”。 眼前是一个具有拉美血统的外国男人,穿着很古怪,似乎是一套防护服,头顶上支着一个细灯管的水滴状灯泡,有点像鮟鱇鱼。 不得不说,直的很像啊!鮟鱇鱼又叫灯笼鱼,其头部上方形似小灯笼的肉状突出,能够发光。 这家伙手里正拿着他的那支金箔雪茄,脸上露出行家般赞叹的笑容。 “快还给我,你这个变态!”吴有天伸手去抢,那人却不慌不忙地拿指头在他的肋骨上一戳,他顿时仿佛失去了一切的力量,后脑勺磕在床上,又躺平了。 这个家伙很瘦,但他上前扛起吴有天却毫不费力,而且还有空将雪茄塞进了靴子里。 吴有天悬在他的肩头感觉很不好,从摇摇晃晃的倒影中观察到自己好像是在一个石窟内,然后是弯弯绕绕的过道,其间看到不少紧闭的密室。 直至到了一座类似博物馆的地方,他被扔在了地上。 “出问题的活体燃料醒了。”那个人道。 第162章 青炎 “出问题的活体燃料醒了。”那个人道。 也不知是被摔的,还是说吴有天的思维变迟钝了,好一会他才反应过来,所谓“活体燃料”是指自己吗? 吴有天抬起头,除了看到刚才扛他的痩高个,发现昏暗角落还坐着一个看不清面目的光头。 光头是黄种人,和瘦高个一个打扮,壮如北极熊。 光头紧盯吴有天,似乎在思考,手中却拿着一只红色高跟鞋,不停地在头上轻敲,敲得“咚咚”作响,每敲一下,便露出满足的神情。 注视到这一幕,在场变态的和不变态的都沉默了! “你是谁?怎么混进来的?想干什么?”光头发问了,说的是华语,声音低沉性感。 吴有天明白这是到了狼穴,心想这时候唯有装作不知情才能逃过一劫,便一口咬定自己只是游客,误入了游轮,其他事情一概不知道。 光头听罢望了瘦高个一眼,瘦高个道:“我看他在胡说八道,不可能发生这种事,不过也要等下回到货时才能验证真假。” “这种情况以前有过吗?或是正式登陆场发生过吗?” 瘦高个过了几秒才回答:“应该没有。” “那么‘那位’有什么反应?” “观测不到,我们无法用人类的思维去判断!” 吴有天望着两人,总感觉他们之间的对话存在着一定延迟,就像视频通话的信号卡顿,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已的幻觉。 然后瘦高个又说:“这个人不在给养计划之内,可能很难养活,还是杀掉算了。” 吴有天闻言一颤,陡升怒火,暗骂你们一个犯罪集团养活不了一个人?他妈的不如解散算了! “还是等我二哥来了再决定,先把他关起来。”光头揉了揉眉心,又拿高跟鞋狠狠敲了几下脑袋,一句话再不想多说。 “你们不能这样,你们这是犯罪......” 吴有天从地上一跃而起,冲向光头,谁知又挨了瘦高个一戳,戳心了,当即闭过气去。 瘦高个缓缓拖着他,走出门口。 吴有天被关在一个不足三坪的密室中,不知道过去多长时间,他一动不想动,也没有力气动。 那个该死的瘦子真的没给他任何吃的,连一口水都没有,早知道如此,在海岛上那几片面包他就该吃个精光,哪怕吃完就去死也行啊。 除了这些,他还要忍受瘦高个不时传来的如同卡壳留声机般的安第斯民谣,关键是这家伙还老跑调! 又过了很久,吴有天才翻身起来,发现周围堆满了塑料箱,由于家里做生意的关系,他认出这是一种空降箱,属于军用物资,特性就是抗摔,防火防冻。 他倒是想撬开这些箱子看看里面有什么,但实在手上没劲,只好又靠在箱堆上喘气,感觉思维越来越遥远,仿佛脑子都要离他而去...... 吴有天快要虚脱,精神涣散,但也由此进入了一种深度冥想状态。 他想起了很多事,儿时的,学生时代,或是某些遗忘的,想起了自已的父亲,竟然还想到了铁树......最后定格于散发着草药香味的火焰在身上撩烤的那一刻。 骤地,他头顶百会穴一热,漩涡内射出毫寸微光,所有毛发如短剑般坚立直指,全身立刻像包裹在暖流之中,多个部位仿佛同时打开了窗户...... 此时所有的饥饿、疲倦、沮丧都统统不见了,仿佛置身天堂,下意识的,他在心里呐喊:“伐毛印!” 当他意识到珍贵,更加不敢松懈,用尽全身力量抓住了这一份感觉,热泪盈眶,如生死依恋般,再也不敢放弃...... 而此时在死亡灶眼地带,铁树和黑马克一行陷入了暂时的沉默 许多,黑马克”才道:“不!你不能有事。” “放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但如果成功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铁树仍注视前方战斗,又似乎在计算。 “什么条件?” “我要见老骆驼。” 黑马克道:“他不是庇护所的人,不受我管辖,况且他行踪不定。” “你想知道就一定能知道,”铁树望向他:“怎么样?你不会是怕了烈日之光吧!” “你不用激我,我答应你。” ......铁树慢慢靠近高地,在离外围第一只麻姑几百米的地方轻轻打了一个响指,两息之后,幽灵般的灰影就出现在了头顶,作势欲吐。 不想铁树双臂半展,高高跃起,钳住这只麻姑头部以下的部位,这下子力量极大,那处像脖子的地方被捏得仅剩一线,它欲吐未吐的吐息被逼回体内横冲直撞,像一条离水的鱼一样剧烈乱抖。 风霆眼睛都看直了,伸出大拇指道:“真狠!” 铁树那边却未停手,手一甩,扔出去的麻姑和另一只隔秒赶来的麻姑撞了个正着,两只麻姑双双落地,活着的那只却触地反弹,胡乱地喷出一道冲击波。 冲击波并未击中铁树,却引起了更远处麻姑的注意,立刻就有六七只调头过来,倾刻之间就能到达。 铁树也是一气呵成,用胳膊狠狠夹起那只麻姑迎了上去,同时间,多道吐息从各个角度喷射过来,铁树抛出手中麻姑,脚在它身上一点,在它被击中前冲出了这道“围墙”。 那只“替死鬼”在临死前也发一击,引起一阵慌乱,骤地一道“青炎”升空,随之又有两只麻姑坠落。 这样一来,对7号的包围圈自然有了缺口,7号也很机警,快速向这边移动,铁树一路狂奔,双方距离已不足百步,突然地面一颤,水桶粗的“青炎”喷薄而出,将7号猛然掀飞。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身穿古代铠甲的缘故,7号竟未被烈焰点燃,不过巨大的冲击力还是让其腾空而起,形成一条长长的抛物线,向铁树的方向飞来,被铁树牢牢接住。 这人双目紧闭,口鼻无息,情况不容乐观,铁树来不及查看,因为所有的麻姑都被吸引过来,呈两面夹击之势。 第163章 刀尾袋鼠 这人双目紧闭,口鼻无息,情况不容乐观,铁树来不及查看,因为所有的麻姑都被吸引过来,呈两面夹击之势。 面对这种局面,铁树没有选择像7号一样到处游窜,因为那样必将再次陷入无休止的苦斗,他闭目感应了一下,然后选定了一个地方站立不动,待前后两方汇齐,进入攻击距离,瞬间失去了身影。 只见大群麻姑、十几道吐息、一道“青炎”,在这一刻交汇在一起。 纷乱不堪之际,一个身影在令人窒息的缝隙间一飞冲天,但却有一条人影留在了原地,并不是7号,因为铁树已扛着他如惊鸿般狂奔而去。 损失了数个同伴的麻姑群反应强烈,围着原地的人影一顿狂喷,冲击波像冰雹一样“唰唰”直下,而那条人影金光灿灿,剧烈摇摆,然后轰然爆开...... 这个时候,铁树与黑马克他们已经穿越数条火线,回到了丢弃自行车的地方,几人骑上车,7号由黑马克接手,毫不停留,即刻返程。 在半路上,铁树却坚持要脱离队伍,这是因为黑马克告诉了他老骆驼的下落,从这里出发最为方便。 黑马克无奈地分出两份补给,又给到他一个内置芯片,芯片里面记录着苦地已探知的大部分地形、气候及动植物情况。 最后他抱怨道:“这只芯片阅后就会自动消毁,你最好记熟。还有如果你遭遇到什么不测,麻烦你留下遗言,说我尽力了。” 铁树无动于衷,因为他要办的事非常重要,反而问风霆借走了才捕获的两张麻姑皮卷,风霆极不情愿,铁树承诺还他双倍他才肯。 和几人分开后,铁树朝着天空中光线飞行的方向前进,同时将芯片插入头罩中的内视屏阅读,虽然他在之前就知道相当多的内容,但再多看一遍绝无坏处。 老骆驼目前大概在p9位置,这是一块广阔的区域,青龙庇护所曾经在那里进行过勘探,但对其所知不过是冰山一角。 铁树要找的老骆驼身份是“烈日之光”派驻青龙庇护所的代表,除了起监督作用,也负责收集苦地稀有物资,他这样的人被称为“苦地行者”。 可能是麻姑刚刚遭受了重创,铁树一个人走了三昼夜,其间并没有遇到多少麻烦,他要面对的只是极端环境的挑战。 直至视野里的灰色山脉完全消失,他知道自己脱离了火山地带,也意味着一切庇护和支援的可能性都不会再有,势必需要更加小心。 前方的地面呈褐黄色,似乎是某种铁锈渗入泥土造成的,旷野中渐渐有了植被,皆是长满齿状或针刺状叶片的灌木,小而锋利,所有植物亦是铁锈色的,最高不过三十公分。 空气中温度下降了三成不止,风速也开始增强,活动所消耗的体力愈大,踏入此地不久,铁树就“中奖”了。 他遇到了罕见的冰雨,冰雨稀稀落落一直下,可见度骤然降低,让行走越发艰难,而且内视屏上反馈的信息是雨水中含有多种酸性物质,可能会对防护服造成一定程度的损坏。 据资料介绍,这种情况可以维持一天或更长时间,往往一年都难得见到几次,他的运气也是绝了。 不过这也有一个好处,那就是麻姑不会在这种天气出动。 铁树思索了一阵,从马甲里掏出一支细长的柱状物插在地上,按了某个按钮,从柱状物里射出一道蓝色冷光,直达数百米高层后形成一团伞状光影,并一直保持着。 这是无常研究院专门针对苦地研发的一种求生的装置,正常情况下没有人会用它,因为这样做最先引来的肯定是麻姑,目前的环境倒是挺合适。 做完这些,他关掉了头罩内的阳灯,就卧在了地上,蜷缩成一团,任由冰雨冲刷......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铁树趁机开始进食,食物供给系统由一根导管连接,只管咬住吸就好了,火柴盒大小的补给袋能提供七十二小时的能量。 他如同倒毙的旅者,一动不动,幸好大部分雨水都被大地贪婪地吸收,否则浸泡在酸性溶液里可不是一件开心的事。 漫漫长夜,冰雨未歇,周围也有没有任何变化,铁树调整呼吸,渐渐进入了一种类似“冬眠”的状态。 当天空初现流光之时,有“咚咚”的蹦跳声传来,一个巨大的身躯出现在内视屏上,从他倒卧的角度只能看到三条粗壮的腿,然后就被庞大的力量抱起,然后身体“咚”地一声飞起,又“咚”地一声落下。 铁树估计这东西一步能跳十米高,跨越将近三十米远,还是有点刺激的......途中的景色快速飞逝,然后电子眼的镜头被一团污泥糊住。 他切换到另一个镜头,内视屏上出现了一张凶戾又严肃的鼠脸,两只黄豆般的眼珠凸起,严重散光,自带莫名的笑点。 哦!刀尾袋鼠。 这个物种铁树从资料中看到过,p9区域又称“金岩洞”,就是以这种动物的巢穴命名。 该地区有大量金矿,当然金子在这里不值钱,更不可能运出去,反而是刀尾袋鼠爱在金矿中挖掘成巢,一个个“小家”被它们捣持得富丽堂皇,光可鉴人,懒汉们见了都会自惭形秽。 它们以植叶为食,偶尔也会吃苦地出产的兔类和爬虫,性格却不怎么好,是天生的格斗家,尤其身后那条镰刀状的尾巴,说是可以“斩钉截铁”。 p9区其实并不只有刀尾袋鼠,还有金钢袋鼠、负烟袋鼠......反正就是这帮鼠辈的天堂。 一只刀尾袋鼠要把自己带去哪里?铁树也很好奇,但他仍按计划,微弱呼吸,将心跳保持到最低。 经过长时间的跋涉,他在一个山脉向上延伸的脚下,看见了一顶帐篷。 这是一顶隐形帐篷,和周围环境完美的融为一体,若非电子眼有析光功能,绝对发现不了,这种帐篷也是无常研究院出品,看来很快就要见到正主了。 第164章 老骆驼 那只刀尾袋鼠在门口抖了抖身上的雨水,钻进帐篷里将铁树放到地上,然后如同石化般半蹲在一旁。 帐篷中坐着一个络腮胡老者,身材高大,眼神锐利,他正在拿着匕首给一只小动物剥皮,奇怪的是这只动物竟无一丝血。 老者看着铁树,却未去动他,只是在他身旁燃起一炉火,便没再管。 铁树理解他的做法,在这样一个诡异的环境,碰到一来历不明的人,如果贸然处理,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那他自己也要有足够的耐心,他继续躺着,维持濒死状态,直到老者将皮剥完,才动弹了一下,然后又过了很久,那人取下了头罩,开始喝茶,铁树翻身坐起。 他坐起之后并没有讲话,只是木然发呆,老者这时开口道:“你是谁?” “我叫麦克,是无常院勘探部的测绘员,数月前往r区绘制地图迷路了,我记得我好像昏倒过几次,这里哪里?” 老者听后眼中悄然一亮,问:“测绘员?” “队,勘挥部第十三组,b级测绘员。”铁树答道,摸出一张金属片给他,这是事先准备好的,也确有这么一个人失踪了。 老者用电子眼识别了一下,道:“我是青龙庇护所辖区的苦地行者,你运气不错,要知道这个烂地方不算进来时出意外的,每年都会死上几百人。” 铁树道:“这是主的旨意,让我免于遭受死亡。” 他冒充的这名测绘员是一个基督教徒,虔不虔诚不好说,但演戏要演全套。 “哈哈哈!万能的主在这里可不管用,你可以叫我老骆驼。” 老骆驼也递出金属片让铁树识别,之后他道:“你说你绘制了r区的新地图?” 铁树指了指脑子,道:“测绘仪坏了,都记在这里。” “喔?”老骆驼不动声色,说:“你问题不大吧,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测绘仪我可以帮你修修。” 铁树拿出测绘仪,又摸出两束皮卷,道:“你救了我,这个就当我谢礼吧!” “哟!完整的麻姑遗骸,看来好心有好报,你先休息一下,有什么需要只管和我说。” 他开始摆弄测绘仪,铁树在旁边看了一会,道:“你为什么要取下防护罩,不受影响吗?” 老骆驼手下不停,问:“看过老汉与海吗?” 铁树闻言一愣,本来他确认了此人身份,正要准备动手。 却见老骆驼掏出一支金箔雪茄陶醉地嗅了一下,又放回口袋,铁树看到上面有一排蓝点,不由瞳孔猛地一缩。 老骆驼没有注意到些,他继续说:“当主人公驶向那片大海,准备猎取他最后的尊严时,孰不知自己也成为了大海猎取的目标,大海安排了一群鲨鱼来吞噬他的命运,但他坚守住了。所以如果你注定要与大海为伴,就必须要习惯鲨鱼!” 铁树点头,又去注视身边的刀尾袋鼠,老骆驼没说什么,冲他微微一笑。 片刻之后,想不到老骆驼真将测绘仪修好了,他露出一分得意,道:“你知道吗?我以前是一名巡山员,如果命运不改变,一辈子可能只与树木打交道,命运真是神奇。” 他把测绘仪还给铁树,并说按照规定必须带他去进行一次全面检查,希望是立刻就可以动身。 他收拾了一下,和铁树走出帐篷,刀尾袋鼠跟在身后寸步不离,那双闪着金属光泽的前爪始终不离其要害。 现在看来这副模样一点都不好笑,如同是提着死神镰刀的小丑! 帐篷很好处理,老骆驼通过遥控将其压缩至一张躺椅大小,交给刀尾袋鼠背着,自己则背了一个巨大的行李袋,瞅了瞅渐细的冰雨,拉起防护服上的头罩,道:“你如果坚持不住,我可以让它也背你。” 铁树摇了摇头...... 铁树前途末名,而吴有天那边情况也很微妙。 吴有天感觉自己被什么东西附体了,时而冷热交替,令其惊诧的是体毛竟然开始悚动,每次悚动的部位都不一样,还伴随着细碎的轻响,尤如清风拂过麦穗,接着全身毛发尽蜕...... 当这一切都稳定下来,他发现身上又长出了一层新的毛发,颜色没有改变,格外茁壮坚韧,其实这便是“开印”完成了。 吴有天也想到了这种可能,试着去控制新生的毛发,发现每一根都如臂使指,心情立刻被喜悦和好奇占据,开始各种尝试,玩得不亦乐乎。 “伐毛印”记录的入门三印分别为“挑山印”、“悬空印”和“牛毛印”。 挑山印使出陡增巨力,至于增多少,要看个人修行了。 悬空印可以悬空取物、意念驭物,初期在一丈内驱取百斤重物易如反掌。 牛毛印比较好理解,就是在瞬间周身毛发硬如牛毛,可以用来防御。 小册子中说其可以防“枪击流矢”,吴有天认为这个“枪”应该是指冷兵器,不过纵使如此也是相当牛的。 他轮番试练了一下,发现挑山印和牛毛印皆可顺利使出,小有威力,而悬空印却差点意思,只有若有若无的感觉。 不过没关系,他有的是时间,早晚练会,心里甚至开始想象如果练成小册子上说“本命印”,将会如何如何! 爽够了之后,他又开始考虑逃跑的问题,他觉得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离死亡就越近。 密室被石门封闭,高处有一个小窗,他攀上去瞄了瞄,只能望见对面石壁上的玻璃管道,上面有一条人影,估计是瘦高个就坐在某个角落。 他悄悄下来,轻轻搬动一个塑料箱,想找找什么东西能用,箱子上了锁,非常结实。 他使出挑山印来了个暴力破拆,发现里面摆满了一袋袋液体包装,六袋为一组,上面印有“超浓缩营养液”的字样。 撕开封嘴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味道着实不敢恭维。 这种味道有点像变质的牛奶,但更加刺鼻和难闻。让人感到不适和恶心,味道则非常酸苦,入口中有一种尖锐的酸味和异味,类似于化学品的味道,难以下咽。 第165章 一只鸡蛋理论 但他饿呀!顾不了许多,梗着脖子连饮了两袋,也不敢多吃,因为“超浓缩”三个字有点吓人。 接着把几十个箱子慢慢挪移,一个个打开,发现全是装着营养液,顿时有些气馁,心想总不能拿这个把人砸死吧? 这时他听到一丝暂响动,似乎源于地底,就是挪空箱子的地方,不太平整的地面似乎在微微震动。 嗯,怎么回事? 他凑过去看,才蹲下来,突然脚下一松,跌进一个塌陷的洞口,感觉砸到了什么东西身上,然后双双继续往下滚。 停下来后倒没撞到头,眼前是一个不大的洞窟,好像只挖了一半,也有熔浆玻璃管穿过,再抬头看,发现自己被一个怪物像婴儿般搂在怀里。 当下,一个是害怕,一个是嫌弃,迅速分开,无比警惕地望着对方。 吴有天咽了一口口水,面前是一只高度接近三米的家伙,后肢半蹲,前肢上扬,身上的肌肉如同刚出炉的面包,鼓鼓囊囊形成小山。 这是袋鼠吧?怎么头上还有肉丘呢?吴有天有点发懵,如果铁树在此就会告诉他,这是金刚袋鼠。 金刚袋鼠力大无穷,雄性头上有丘,雌性腹部有甲,因为太过霸道,已经不需要用育儿袋带孩子了。 显然吴有天碰上了一只雄性金刚袋鼠。 这玩意太吓人了!他回头就往掉下来的洞口爬,爬到一半被拽着双脚拖了下来。 他运起挑山印,奋力挣脱,一脚踢中了金刚袋鼠的下巴。 金钢袋鼠吃痛后退,旋即扑了上来,左钩拳,右钩拳,肉丘冲顶......他左右格挡,一拳也没防住,几乎五脏错位。 但吴有天有牛毛印啊,接下来的战斗是回合制的,就是你方战罢我登场。 第一回合: 左钩拳,右钩拳,肉丘冲顶......“打人不打脸,妈的,我和你拼了!” 第二回合: 左钩拳,右钩拳,肉丘冲顶......“嘿!扛住了。” 第三回合: 1分、1分、1分......“哈!摸清你的套路了,揍你丫的!” 吴有天开始反击,拳路不够宽的金钢袋鼠被揍得满头是包,很快就不想再打了,钻进另一个洞里。 有门!他眼睛一亮,也跟着钻了进去。 一路追随下来,到了一个较大的洞窟,窟内很迷离,生长着大块大块的金疙瘩,在火光的照耀下,令人目眩。 可能到巢穴,金刚袋鼠不再逃跑,倏地转身,欢叫一声,从它背后再度蹦出一只愤怒巨兽。 这是一只雌性金刚袋鼠,身体修长,腹部有灰色的板甲,现在到了拳击比赛的第四回合:二对一。 对付一只袋鼠容易,对付两只完全是困难模式,雌性金刚袋鼠对闯进它家里,殴打它丈夫的家伙发起了猛烈攻击。 雌性金刚袋鼠每次都是高高跳起,凌空扑击,然后雄性金刚袋鼠在地面辅助。 第一扑就把他的披风扯了下来,差点短裤不保,之后不知挨了多少拳......坚持不到片刻,换成吴有天像无头苍蝇一样疯狂逃窜。 他慌不择路,见洞就钻,七钻八拱之下撞破一面石壁,闯入一间密室。 密室内有床和桌椅,可能是供人员休息的。 床头正好有一把牙刷,他抄在手里,准备拼命,可看到洞口一只爪子伸出,心里秒怂,连忙推门出去,然后拿背死死抵住。 这还没来得及喘气,又瞧见瘦高个坐在仅五步之遥,顿时大惊失色,原来他转来转去又回到了老地方。 瘦高个也吃了一惊,大步踏来,一指头敲在他的头上,吴有天有牛毛印加持,仍感到一股来自骨髓的酸麻,几乎就要瘫倒。 咦?瘦高个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又拿指头戳向他的耳窝,此处又称为“翳风穴”,被击中非死即晕,这家伙看来是个会点穴的老外。 此时背后又有巨力撞击,他脱不开身,眼睁睁看到胡萝卜粗的手指头袭来,不禁怒喊一声:“你戳个毛啊!” 随着这声断喝,所有动静都停了下来,瘦高个亦无法动弹,身体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 欸......悬空印!吴有天大喜,可下一秒,“砰咚”一声,身后石门轰然炸裂,他飞扑向前,和瘦高个撞了个满怀。 待他眼冒着金星、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看到的是一柄牙刷深深地插进了瘦高个的前额,血像喷泉一样飙...... “你说‘一只鸡蛋理论’有道理吗?我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接受能力强。” “是有这个说法,大体是把整个冥界为三层,蛋膜是苦地,又叫‘青白域’,蛋清则是‘魂域’,最后蛋黄部分即为‘冥域’,理论上还应该有一个‘冥核’,暂时这套理论还很粗陋,仍需证实。” “嗯,果真是一入青白不青白啊!在苦地呆久了,整天浑浑噩噩,但我又听说这三层结构是反的,又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理论的一部分,蛋壳之内不分正反,也就是有可能我们永远到达不了‘冥域’或者说‘冥核’” “冥冥可畏呀!那么蛋壳又算什么呢上?” 铁树沉默了一会,道:“蛋壳可能是一面‘镜子’,苦地的一切实际上是现实世界的投影,或者它在模拟现实世界,或者它在吞噬现实世界,都很难说。” “呵呵!理解不了,”老骆驼苦笑道:“接下来就要格外小心了,我希望你活着到达下个地点。” 铁树放眼眺望,远方大地浑沌,如同被烈火烧焦一般漆黑,泥土和石块纷纷翻出,呈放射状,一圈圈的,像死人脸般向外凝视,勉强长出的草木扭曲不堪,奇形怪状...... 核辐射! 铁树一脸严峻,将防护服模式调为“绝对内循环”,这是极度消耗能量的运行模式,也是他和老骆驼在荒野中步行五日以来的首次。 要知道在苦地电能不可用,“灰皮”的能量核心是来自火星的晶石能源,异常珍贵,一旦晶石用尽,整套装备就彻底报废了。 第166章 摧金堆 老骆驼领头在前,如履薄冰,当他们真正踏入,铁树的内视屏上疯狂报警,辐射水平超出预期,当下两人再没有交谈,默默低头前进。 对于此地,铁树略有耳闻,当初第一批苦地开拓者遭遇到了极大伤亡,于是专门制造了一枚适用于苦地的“超核弹“。 他们本以为可以荡平一切障碍,谁知刚运进来发生自爆,将所有前期努力都化为乌有。 从此就有了这个地方:摧金堆。 他没想到老骆驼会领他来此,这里应该没有任何人活动和任何据点才对。 越往里走,情况越严重,眼前出现了一座扭曲山峰,山体如同被乱刀剁碎之后又拿火烤过,呈焦黄色,胶缠成一坨,不愧有“摧金堆”之名。 铁树暗自提防,却从熔化的石缝中钻出三只畸形怪物,凑合着还有一点袋鼠的样子,铁树心中一凛,暗道:负烟袋鼠! 这几只袋鼠体形比刀尾袋鼠小了一倍,两对前肢和一条腿已经退化为短肢,仅剩一条腿特别粗壮,支撑它们行动。 它们腹部的肓儿袋特别硕大,仿佛胯了一个大号的皮包。 铁树故作慌乱,身后的刀尾袋鼠却迎了上去,它的样子很惧怕,却偏偏好像身不由己地发出吼叫,和负烟袋鼠战成一团。 别看负烟袋鼠只有一条腿,行动起来却来去如风,简直颠覆了造物规则,而且它们还有一对露出嘴唇的尖锐门牙,咬上肉就是一个对穿。 更可怕的是它们的育儿袋中开始冒烟,刀尾袋鼠闻到后脚步变得踉跄,似喝醉一样,身上立刻被咬出几十处伤口。 不知是什么支撑着,它本来快要倒下,突然摆尾一击,一只负烟袋鼠被劈成两半,另两只尖叫着分别咬住它的脖子,拼命撕扯。 刀尾袋鼠眼看脖子就要断掉,猛地一个抽搐,又削掉一只负烟袋鼠的脑袋,刀尾袋鼠也完成了使命,被撕成两截。 那么就剩下一只了,想不到老骆驼竟做出了极其危险的举动。 他上前几步,双目紧紧盯着它......倏地,负烟袋鼠脚下一动,尖牙眼看就要穿刺其咽喉。 “轰”一只双管短枪突然出现在老骆驼手中,抵着它的嘴巴开了一枪,但它只是一颤,仍是前扑。 “轰!轰!轰!......” 双管短枪又连开六枪,然后轰然炸膛,老骆驼倒飞出去,胸前焦灼一片,鲜血从手套中淌出。 负烟袋鼠两颗门牙都被打飞了,仍未死透,抱着老骆驼的头就要开啃,却有一支匕首顺着它的伤口刺进它的脑髓。 这只强悍的怪物才轰然倒塌,趴在老骆驼身上。 老骆驼狼狈推翻它,喘着气自言自语道:“看来是不行。” 也不知道他说什么不行,不过这也是铁树第一次在苦地看到有人用热兵器。 老骆驼注意到他的表情,耸耸肩道:“花了十张麻姑皮请人改装的,没有什么鸟用。” 铁树心想真是财大气粗,靠过来扶起他,问:“这么危险,据点的人不清理吗?” “可能他们也遇到棘手的事了,没顾得上,我们去看看。” 老骆驼好像不愿多谈,从死掉的刀尾袋鼠身上取下帐篷让铁树背上,两人又走了小半日,来到一处巨大的地缝。 在他们进入地缝前,看到天空一队排列成“人”字形的麻姑飞掠而过,好像是嗅到了味儿。 这队麻姑周身焦黄,好像一只只枯叶蝶,铁树只能感慨它们适应环境的能力真是无与伦比! “这里辐射太强,能一定程度屏蔽它们的感知,但也不能大意,这些东西和鬼魂没有两样。”又往下迂回了几道地缝,老骆驼站在一道矮门前说。 铁树点了点头,老骆驼伸手左左右右转动一个拉环,然后用力一拉,回头对他举起还在流血的右手:“你看,不小心的下场就是这样。” 铁树突然感觉这血散发着异光,脑子里再也没有别的,只有一片血海翻腾,眼看就要倒下,老骆驼带着诡异的笑脸伸手来扶。 然而老骆驼的笑容凝固了,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一下子捏碎了他的喉结,老骆驼喉中“咕咕”直响,带着疑惑、不解、懊恼倒在门前。 “不小心的下场是这样的!”铁树风轻云淡,从他身上取走了那支箔金雪茄,刚才的手劲拿捏得很好,老骆驼死不了,但绝对再也构不成威胁。 而眼前,超过一米厚的石门正缓缓开启,露出一张戴着头罩的脸。 那张脸本是了无生气,然后掠过一丝惊诧,就被铁树扭断了脖子,纵使他穿着防护服也没能够阻挡一分一毫。 铁树单手提着此人的后领,如同拎着一面盾牌挡在身前,慢慢向前移动。 里面是天然洞穴改造的要塞,很多地方都还没有竣工,沿途也是和青龙庇护所一样采用岩浆进行照明和供热,铁树听说这是“烈日之光”四大家族中暗谱集团的技术。 暗谱集团明面上是世界数一数二的能源集团,暗地里却是“烈日之光”的主要支柱。 实际上他知道自己不必如此小心,在苦地,各个据点要做的就是隐蔽好,内部的防御并不是重中之重。 但他仍是走一步看三步,因为他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要捣毁“黑据点”。 是的,黑据点! 在青白域,也就是苦地,有四大据点,分别为青龙庇护所、白虎庇护所、朱雀庇护所、玄武庇护所。 这些皆由缚灵堂总负责,只是每个庇护所的势力构成不同,另外还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据点,各具功能。 能够进行人员和物资传送的只有四大庇护所,这是“冥盟”开发冥界的基石。 可最近这块基石却有被破坏的风险,因为有人偷偷开辟了具备传送能力的秘密据点,或许还不止一个。 不经“冥盟最高理事会”批准,即为非法,光是这样不说,还有更恶劣的事。 在四大庇护所,传送所消耗的是特定稀有物资,但秘密据点却另辟蹊径,通过牺牲大量生命,即以人体为燃料来进行传送,这是“冥盟”所不能容忍的。 也不是说“冥盟”这帮人有多善良,只因此例一开,则生灵涂碳,天下无宁,必将招致人类社会最强烈的反击,甚至可能毁掉整个计划。 第167章 我杀人啦 所以,铁树近期最核心的任务是,一方面要联络失落于时空乱流中的狗圣和纪灵初,另一方面要消除这一巨大隐患。 任务进行的都算顺利,但当老骆驼拿出金箔雪茄时,他才觉察出了一点小问题,好像吴有天卷了进来。 那支雪茄是他在追查“人体燃料”中缴获的,世上仅此一支,当初吴有天从他这里拿走,不知道怎么会落入老骆驼手中? 这由不得铁树不小心,吴有天一直以来都被屏蔽在组织之外,他并不知道父亲和爷爷的真实身份,虽然这家伙不太成气,但谁叫他是理事长唯一的孙子呢? 如果理事长知道他在自己手上出了事,估计能被这死老头烤了拿去下酒喝。 铁树打了一个寒颤,赶紧不去想这些,突然有几个人涌岀来,手持十字弓对他一顿连射,原来是被发现了。 铁树手上有现成的盾牌,提着左右一晃,一支箭都没漏,那人成了刺猬。 再将刺猬一抛,压趴下两个,然后大鹏展翅,一招横扫千军,然后就......就躺了一地! 这些人全死了,不是铁树不手下留情,而是在这种环境受了重伤,可能活着比死要难受,不如仁慈点。 话说这是铁树自己这么想,其实他出手从来没留过情,如果有活口,那么大概率是因为他打不过。 他继续往前,又顺手解决了几个冲出来的人,虽然这些人中不乏有身手好的,但均没在铁树手上撑过三招,段位相差太大。 走完距离不算短的要塞前段,到后面就是这群人的住扎区了,指向牌上标注有办公区、住宿区、餐饮区、康复区,竟然还有娱乐区......铁树喜欢这种简单明了的布局,感觉比青龙庇护所陈腐的中世纪风强上太多。 他现在站的地方就是办公区,除了几间紧闭的石室外,就只有一个办公大厅,里面空无一人。 这应该是铁树刚才大杀四方带来的负面效果,打草惊蛇了,不过这些人是躲是逃无关紧要,只是摧毁了要塞,他们也只有死路一条。 他把目光转向几间石室,进到第一间,里面只有一张办公桌,翻了翻抽屉,没有什么东西。 第二间内堆满了各种检测仪器,那些玻璃的瓶瓶罐罐,看到就仿佛听到了清脆的碎裂声,也不知用什么方法运进来的。 第三间似乎是一个机械改装车间,摆着几台手动设备还有一堆弓弩枪械,铁树记起老骆驼的话,那只双管短枪应该就是在这里改装的。 他拿起这些枪支查看,发现上面都有一个“十字星”标记,心里想果然和“烈日之光”脱不开关系。 十字星是“烈日之光”四大家族之一耀斑联合体的标志,这是一个巨无霸军伙商。 这时工作台下伸出一支黑洞洞的枪口,“乓”地就是一枪。 铁树面色不改,伸手一抓,金光闪烁,带着防护手套的掌心中出现一颗瘪掉的弹头,没等开第二枪,他一脚踹了下去,台下发出一声惨叫,再无动静。 “威力还真不怎样!” 铁树扔下弹头,去往别的区域,他对餐饮区最好奇,就先去了餐厅,倒要看看这帮家伙不喝营养液能吃些啥? 果然和他料想的一样,这些人竟然吃袋鼠,太不专业了! 无常研究院和其他相关机构曾经警告过,进食“冥界”的动植物会有潜在的未知风险,像他们这样的,回去之后不关个三年五载是绝对不会放出来的。 接下来轮到住宿区,这里密室遍布,他才查完其中一间,就听到一声大叫:“杀人啦!我杀人啦......” 出来一瞧,看到一个只穿短裤、浑身浴血的人奔了过来,身后紧跟着两只巨型袋鼠。 “嗯!金刚袋鼠。”在铁树心中,金刚袋鼠的威胁在负烟袋鼠之上,毒烟还有防护服可以防,可金刚袋鼠却是有名的“暴力强拆王”。 两人迎头撞见,眼神一碰,神色各异。 铁树自然认出了吴有天,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仍是很吃惊。 但此时刻不容缓,他一个飞身撞了过去,两只袋鼠被撞得倒地翻了几个跟头,起来还没站稳,就被一个过肩摔、两个过肩摔、三个过肩摔...... 被摔懵了之后,金刚袋鼠还是有智商的,见到不可匹敌,立刻发颠似地蹦跳而去。 其实也是铁树放它们一马,他又不是杀人狂魔,看到什么都要杀杀杀。 一脸慌张的吴有天还没想好要不要继续逃,这一切已经结束了。 他见铁树猛得一匹,也是双股打颤,道:“你......你放过我吧,我发誓,肯定不会将你的秘密说出去!” “嗯?” “真的,你相信我,我用我爹发誓......” 铁树听不下去了,重咳一下打断他,问:“你说你杀人了?在哪里?” 吴有天指了指通道尽头,铁树让他带路,来到瘦高个的尸体旁边,揭开面罩看了一眼,若有所思地道:“你是怎么到这里的?” 吴有天见其不像是与瘦高个一伙的,便将之前的经历讲了一遍,铁树听完,皱眉道:“你修炼了伐毛印?看来你父亲不想你参与其中的愿望是要落空了。” 吴有天没听明白,问道:“是啊,什么意思?” “你跟着我,不要说话,不要乱来。”铁树没有回答,转身去搜查密室,竟然找到不少物资装备,还从中发现了一套防护服,就是没有配备阳灯。 他教吴有天如何穿戴,吴有天穿上后有点不高兴,嘟囔道:“我穿xl!” 再往前是康复区,其实就是一个医护室,里面设施不多,有几张病床和少量药品,估计也就能看个感冒。 第168章 真是造蛋呀! 最后两个人来到娱乐区,娱乐区一点都不娱乐,甚至还有点恐怖。 里面放置着不下十几具高大的骨架,还有几张石台分门别类摆满物品,这边是动植物标本和皮毛,那边是粗砺怪状的各种金属矿石,还有一面台子专门陈列着一具浓妆艳抹的干尸...... 一进来吴有天就嚷道:“我记得这个地方,这里有个变态。” 铁树面露疑问,他点头道:“是真的!” 话音未落,一具骨架的背上就跳下一人,还没等看清,吴有天就只能感到光影霍霍,灼气纵横,陡然切入的两条大刀片子带着“滋滋”轻响,如狂龙搅海一样上下翻飞,挡者披靡。 然后他被一只手拎着,飞快地前挪、后移、跳跃、转圈,雪花般的骨骼碎屑不停扬起、落下,仿佛是在和死神共舞...... “轰!”金光乍现,两条大刀片飞了出去,跌在一张石台后面。 那人刀光一错,类似一招居合斩,斩碎石台,半跪着站了起来。 这家伙身穿防护服,头上没有防护罩,反而戴了一个青铜虎面头盔,双手各持一只两米电锯,威武霸气,酷曳非凡。 “晶旋锯!”铁树认出这人手中的电锯,晶旋锯其实不是武器,是“耀斑联合体”专门针对苦地开发的岩石切割工具,以晶石为能源,一只重达几百斤,作业时要双人共同操作才行,作为武器嘛,不是不可以,但你要有那个臂力。 铁树眼光一寒,对吴有天道:“你先退后。” 吴有天求之不得,马上退后老远,铁树向前走去,问虎头人:“你是不是认识我?” 虎头人用可以撕裂空气的声音道:“真是荣幸啊!” 铁树道:“放下武器,我可以看在你大哥面上,饶你一命。” 虎头人“嘿嘿”冷笑,身形动了,却是挥动晶旋锯斩开了身后的石墙。 墙倒之后,现出了深陷的地面,里面立着半人高的祭台,祭台上放置着一块砖头大小的火色晶体。 虎头人站在祭台前,低头念出一串密语,祭台上晶体内的鲜活火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数秒之内变得暗淡无光......一个巨大的阴影降临于此,可怖的触须翻涌,然后光影一缩,变为实体,骤然依附在虎头人身上。 吴有人顿觉有一股冰凉从脊尾一直窜到脑门,此时虎头人升到了半空,身上如孔雀开屏伸展出十几条长长的触须,一个弹跳,就将铁树罩在了其中。 铁树后翻,躲开几条触须的夹击,手上伸,又抓住一条直插头顶的触须,又迎来了两道呼啸而至的电锯切割...... 形势立刻呈一边倒,险状环生,吴有天在旁也急得直跳脚,只恨帮不上忙,他可不认为自己的牛毛印挡得住电锯切割。 可噩运向来都是接踵而至的,他在跳脚时,被一条触须偷袭,狠狠拖倒在地,他连叫带骂,随手抓起物品狠砸,一点用处也没有,倒悬着被拖到了空中。 触须如同卷扬机,巨力无边,吴有天一下子吐净了腹中所有的空气,这还是他使出了挑山印的结果。 然而令他绝望的是眼角瞟到两道灼光越来越近,晶旋锯......真是造蛋呀! 他身体动弹不了,只能将刚才抓住的东西扔了过去。喔!是一只红色高跟鞋,有屁用? 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晶旋锯在割到红色高跟鞋之前竟生生地停住了,刀锯微微偏转...... 就在此刻,吴有天瞧见底下的铁树身体瞬间膨胀,体内冲出一道水桶粗的炫目金光,如同一条逆天黄龙翻卷咆哮,撞破一切禁锢,摧毁一切阻碍...... 此后,吴有天摔在地上,磕到了下巴,仰头看去,高空中所有的恐怖、狰狞和阴森都烟消云散,触须仿佛没来过,虎头人甚至没留下一丝布条。 只有铁树屹立在场中,身上的防护服连带头罩也都消失无踪,他冷冷开口道:“赤尊,管好你的徒子徒孙!” ...... “真他妈的太酷了。” 吴有天从震撼中惊醒过来。嘴里喃喃说道,又看见铁树拍了拍身上的灰,要往场外走,赶紧跟了上去,这破地方他一秒钟都不想多待。 在不久之后,一道黑色残影像流星一样俯冲向一方飘浮着无数陨石的末知名之地, 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可怕的战争。 这块未知名之地像一块巨大的土坯横贯虚空,包围它的是亘古不变的幽暗星空。 千千万万的黝黑陨石如鳞甲一样覆盖了大地,它们悬浮在半空,有的小如哑梨,有的大如岛屿,每一块坑坑洼洼,仿佛经历了干百年的战火洗礼。 更可怕的是交战的双方,一方是密密麻麻,由风火雷电等自然元素构成的能量团,它们仰天长啸,不停喷射着摧毁一切的冲击波的头领显得怪异恐怖,那是一只长着八只漆黑羽翼的巨大眼球,眼球之中有有着无数的眼球,而那羽翼的空隙之中也漂浮着无数的视线,若不是纷飞的尘土遮蔽住了视线,恐怕这种存在光是看上一眼就能让人直接崩溃;另一方是体型大如耸天山岳,由无数精密机械构成的血色金属章鱼,血色章鱼身体上伸出无数炮管,激光、粒子射线从祂的身躯倾泄而出,血色章鱼周身环绕漂浮无数小型金属章鱼,无时无刻不在修复血色章血损坏的身躯。 血色章鱼和八翼眼球的擎天身躯,让战场上的一切显得渺小无助,又透露着覆灭万物的惊恐和疯狂。 那道残影飞扑在血色章鱼面前。萎缩成一团。 血色章鱼发出冲天怒吼:“该死,是谁?是谁......竟敢伤你!” ...... 第169章 玄腹锦 纪灵初回到熊屋村已经一月有余,他将熊拔带了回来,虽然这家伙没有说一句谢谢,他已经很知足了。 其间他去探望过花藏几次,均没见到人,奉香婆婆告诉他花藏无事,只是需要时间静心补神。 他不敢去见快龙,可能只是他自己心坎过不去,而圣女直接不见他,也让他摸不着头脑。 随后就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一边跟桑大师学习,一边提升自己的功力,“攫元”自然不敢放下。 桑大师最近好像不怎么爱外出,和他说什么他都兴趣了了,偏又常常坐在院子里独饮,好像在等待着什么。 狗圣也有好些天没露面了,灾星暂且还乖,反正一切都是岁月静好。 这天他又去到繇神宫,还没有进到殿内,就看到花藏从台阶上跑下来。 纪灵初伸手去接,谁知花藏突地在他肩上一拍,然后闪到一边,嘻嘻直笑。 纪灵初惊讶地发现自己从头到脚缠满了青藤,藤上还有细嫩的苞蕾,转瞬就“噼噼啪啪”绽出了一身小黄花。 纪灵初愣住了,捻了一朵,诶,是真的! “我远远就看到你了,”花藏拍手道:“想不到吧?哈哈!这样子很漂亮呀。” “你......这是怎么回事?”他知道花藏能控制植株,但能凭空变出藤蔓,还能催发花朵,未免也太神奇了吧。 “我也讲不明白,无意中就使出来了。” 纪灵初扯掉青藤,道:“那你再来一次让我看看。” “不成了,一日就能使出一次,多了我就头疼。” 纪灵初赶紧说那还是算了,让花藏带他到餐堂用餐,现在时间正好,也很想念那份味道。 可天不遂人意,他们没走几步就被奉香婆婆堵住了,说是圣女要见他,让花藏领着过去。 圣女的居所在奉香殿殿后一座小山上,是一幢简朴的草庐,山不高,但自成钟秀,悠然世外。 纪灵初还是第一次来,听花藏说这里只有圣女一个人住,平日起居都是她亲力亲为。 他心想当这个圣女亏大发了,什么好处都没捞着,还净干的是最危险的活。 刚踏进庐内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便担心着她是不是生病了。 待见到内堂静坐的圣女,果然发现她脸色发白,眉间若有乌青,让人不禁心疼。 他心里想嘴里就问了出来:“蒙蒙,你没事吧?” 圣女耳垂立刻红了,叱道:“说过不许乱叫,你脑子里有装了些什么?” 当着花藏的面,纪灵初好不尴尬,花藏想笑又不敢笑,憋得好生辛苦。 随后圣女稍微提了一下,原来在碧萝天云顶,贾管事说被天矛击中影子会大病一场,竟然预言成真。 她回来后即感到身体不适,休养了多日才略有恢复。 纪灵初听后直摸鼻子,心想那是你着凉了,我怎么没有? 她又道:“今日叫你过来,是要告诉你玄腹锦之事。我翻阅宫中古籍,得知此物乃千年玄狐腹下的一小片毛皮,据说经祭炼后有‘遁影无形’的妙用。” “我思忖,游驼子必是想恃此物破豆蛊阵,不想让你胡打胡闹就通过了。” 纪灵初道:“怎么胡闹了?这就是格局,格局决定结局。” “你说什么?”圣女表情困惑。 “哈哈,搞清楚了就好,是不是可以将玄腹锦还给我了。”纪灵初暗道我说了个啥,赶紧打了哈哈岔过去。 “正有此意,不过此物沾染阴邪,你将它带至天劈岩以护阵神光镇压三日,当就无忧了,说不定你可以炼化它。” 她挺为我着想欸!纪灵初心底欢喜,本来他就随口一说,并不是真的想要这东西,闻言又改变了主意,觉得也不错。 上次去铁弦部本是要寻找破解“上古繇文”的线索,其实一趟下来并无收获,再到刀劈石参详一下也好。 圣女递给他一个石匣,并告之他用法,即便送客,同时留下了花藏。 纪灵初一路兴冲冲出了殿门,才发现自己一口吃的都没捞着,心想吃不到女儿的,那就吃老子的! 拐到镇上,进了胖达达的酒肆,胖达达见面就搂他入席,春风满面,热情无比。 纪灵初忙问何故,得知原来是女儿红酿好了,准备择日送去给圣女。 哦!“繇神大典”举办之日快要到了,时间过得真是太快了。 纪灵初不由摇了摇头,心想这对父女真是愁人。 胖达达又求纪灵初帮忙,他总算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受待见,上不去繇神宫,便想请纪灵初到时候将酒代为转交。 对于这个请求,纪灵初也觉得为难,一个不好就会弄成里外不是人,何苦来哉! 但他最经不住别人死缠,特别对方还是一个几百斤的大胖子,只能无奈答应下来。 胖达达再问他要吃点什么,他咬紧着牙说出四个字:三牲阳干。 胖达达大惊,说:“我滴个小爷,这是祭祖的呀!” 纪灵初上次听漆公提过这东西后,就惦记上了,想着来赤蛛部这么长时间了,好歹要吃上一回,便说我就好这口,你看着办吧。 胖达达捂住脑门,道:“好吧,你给我等着。” 胖达达骂骂咧咧去后厨忙活,宰猪杀羊,拔毛放血,油泼火滚,又将伙计薯头打发出去采买,折腾了大半天,端上来三道硬菜:薰乳猪、烤全羊、炖牛头。 纪灵初看这阵仗也太大了,有点不好意思,瞧着菜色还不错,就各尝了一些,道:“打包。” 在边上伺候的薯头没听明白,望向老板,纪灵初赶紧说:“收拾,收拾一下,我要带走。” 最后胖达达给他弄了两个大筐,让他挑了回去,回到熊屋村老宅,桑大师见了脸都笑出了菊花,直夸他有本事。 吃饱喝足,纪灵初便去了红泥盆。 走近刀劈石,旁边不远处多了一间小屋,有两名繇神宫的侍者在此驻守。 他说明来意,两人也认识他,便放了他过去。 到了巨岩底下,他依圣女所言,将石匣搁在地面。 石匣被打开后,对着巨岩射出一道黄光,两相呼应,顿时黄光大盛,将匣中那块巴掌大的毛皮团团包裹,毛皮好似有呼吸一般吞吐出肉眼难察的袅袅黑气...... 第170章 见到本尊,还不下跪? 石匣被打开后,对着巨岩射出一道黄光,两相呼应,顿时黄光大盛,将匣中那块巴掌大的毛皮团团包裹,毛皮好似有呼吸一般吞吐出肉眼难察的袅袅黑气...... 这个过程需要三日,纪念初便没再去管,自顾去看岩体显现的“上古繇文”。 上古繇文也属于巫文中的一种,和如今通用的巫语是有脉络可承的,纪灵初打算来破解一二,可事情哪有这么简单,数个时辰下来,只看得昏昏欲睡,呵欠连天。 此时已是半夜,巨岩黄光朦胧,似乎是在催人入梦,他也没心思再看,卧地运行起“攫元”,恍恍悠悠,一个更加壮实了的小人儿突地坠入气海...... 但和以往不同,他好像真的做梦了,梦见自己闯进了一个童话般的宫殿。 大殿仿佛是一圈粉红的光弧,人走到哪里,光弧就向前延伸......殿内当中站着一位漂亮精致的女童,穿着雪白的华美裘袍,手持权杖,气势庄重,仿佛神圣不可侵犯。 诶......不对!那件裘袍和她手中的权杖怎么如此眼熟? 他努力回想,就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却听女童发出柔嫩而又威严的声音:“见到本尊,还不下跪?” 他不知怎地就乖乖跪下,拜了几拜,女童甚为满意,又道:“你想要成为本尊的侍卫,必须学习礼仪,那么先从识字开始。” 纪灵初呵呵傻笑,也没感觉不妥,开心得呀......太好啦,又要识字啦! 女童领他到一块碑前,给小凳子让他坐好,以权杖指着碑上文字道:“跟我念,阿篾。” 纪灵初脑子一荡,这文字也似曾相识啊,但还是不由自主跟着念道:“阿篾。” “阿篾、择日多、释达......” “阿篾、择日多、释达......” 时间不知过去几许,他一直机械地跟着朗读,如饥似渴,浑然忘我...... 末了,女童摆摆手,说:“本尊累了,需要好好睡上一觉,今日就到这里了。” 纪灵初陡然惊醒,此刻黎明初临,岩上黄光微亮,默然回想,梦境已不可追忆,只是感觉这次运功的收获更胜往日。 但似乎又少了点什么,他下意识往怀里一摸......哎哟!熊杖不见了,再往地面一看,石匣中空空如也,玄腹锦也不翼而飞,顿时又惊又怒。 这忒诡异了吧......难道自己睡死了?那么梦中的裘袍和权杖又是怎么回事? 还有更离奇的,他不经意扫了岩壁一眼,发现上面的“上古繇文”竟然变得字字皆识,且整篇意思全能领会。 想不到苦苦追寻的东西,在睡一觉后就迎刃而解了。 他恍然惊觉,昨夜真......真被人上课了啊! 可那名女童......又是谁? 他越想越害怕,赶紧起身走人,路过小屋时还特意敲开门,神经兮兮地问两位待者:“你们这里是不是闹鬼?” 闹鬼?待者面面相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纪灵初再次回到繇神宫,直接去见圣女,将昨夜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圣女安慰道:“命运之中自有安排,你不必太介怀。” 纪灵初哪里肯听这些话,仍然喋喋不休地讲什么得到那些东西如何不容易,差点丢了性命等等。 突然,圣女道:“你究竟有什么好?” 纪灵初面上一喜,以为圣女要对他坦露心曲,不料迎来的是一束冷风扑面。 “诶!”他闪身躲开,刚要喊停,银丝倏地化为七八束,像飞针一样射向他身体各处要害。 他可不想被击中,短刀出手,抽丝剥茧般拨开飞丝,又旋身跃起,想要脱离战场。 “簌簌”风响,又有一张银网当头罩下,纪灵初一个“拖字诀”将其荡开,脚步瞬转,移到她的身后。 立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拉得向前扑倒,仓促之间,“挞神鞭”发动,骤然倒翻,数十条腿影横空击出。 可这就如同羊入虎口,人在半空,手足都被银丝缠牢,纪灵初调动灵力,青色灵光如梭,将身上的银丝尽皆割断。 圣女已一掌拍下,掌中黄光赫赫,纪灵初不敢保留,一招“浪头槌”爆击。 两相遇之后如同晴空起了霹雳,只不过拳头陷入了黄光,圣女眼波流转,一束银丝绕着他的脖子卷来,然而到了最后,却从其锁骨滑落,如同一缕青丝拂过,痒痒的,柔柔的。 两人第一次认认真真地对视,道不明,语还休......! 不过那时间很短,圣女即恢复了本色,对他严肃地说:“你知道熊杖是什么吗?” 纪灵初仍在回味,像傻子一样摇头。 “熊杖是自然之子的身份象征,据说由繇祖赠于飞熊老祖,所以并非什么人都可以驭使的。” 纪灵初道:“这能说明什么?” 圣女道:“在鼋渊那个自称龟剑客的人,他提到曾遇两人,以歌谣平复他的心魔,我一听便知晓是唤灵术,你可知又是何故?” “不知道。” “那是因为他说那人名字叫九芙。” “诶,好像是的。” “那正是繇祖的俗名。” 纪灵初有点吃惊,但依然不明白,道:“那又如何?” 圣女看向远方,道:“说明繇祖仍在人间行走。” “熊杖只有繇祖能够收回,而且授与你失传已久的上古繇文,可见繇祖冥冥之中眷顾你。” “这......不会吧?”纪灵初感觉圣女是在开玩笑,无论如何不肯相信。 想想又觉得如此好像能说得通,总之有点不甘,小声念道:“熊杖就算了,可玄腹锦是我自己的。” 圣女道:“你说什么?” 纪灵初赶紧道:“算了,繇祖娘娘拿去无事,可你为什么要动手。” “只是试一试你,繇祖要收你做侍卫,你便是眷者,背负繇祖气运,要扞卫繇祖荣光,我看看你够不够资格。” “哈!你是不是嫉妒了,所以想揍我?” “你很无聊,回去吧,半月之后就是繇神大典,一定要来参加。” 第171章 吊尾之人 返回老宅,在房内纪灵初提笔写下一段话:百曲之身,斗星之额,飞鸿掠影,载浮阴漕。 这是他截取于那篇“上古繇文”中的文字,该段文字最有可能是在讲那根镇元柱的藏身之处。 可他琢磨了好久,愣是看不出四句话之间有什么联系,更别说领会其中奥义,这时候就开始挂念起狗圣,心想如果狗圣在,必定会容易许多。 实在猜不出门门道道,他便将此事暂时搁置,专心修炼。 ......小人儿又开始了漫长的跋涉,赴汤蹈火,最终以粉身碎骨结束了悲壮的一生,然后化为紫雾被各方势力瓜分,当然纪灵初也没白忙活,他分到了滋养肉身的光粒。 不过这次又有不同,识海内的神秘血滴在吸收紫雾后,陡然抛出一缕黄光,在眉心处逆时转动。 纪灵初顿时像抽了一支长寿烟,精神抖擞,神采飞扬。 这是他收获的第一缕完整神识,通常修士都是要修炼到通玄境后期才达成,而他则来自于别人的惠赐。 纪灵初浑然不知,正要退出内视,突然听到一个遥远的声音传来:“小兄弟过来一下。” 咦......!什么人叫我? 神识大涨的他立刻将五脏六腑扫了个通透,来回几遍,均无发现。 “诶,我在这里。”那声音又起。 邪门了! 纪灵初凝神细观,终于在尾椎骨,也就是俗称“尾巴根”的缝隙中找到一团黑影。 妈呀!没有什么可比这一发现让他更吃惊了。 那团黑影蠕蠕而动,一瞧却是鼋渊龟城那位“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的龟剑客分身,好像被卡住了,进退两难。 他回想起,当初好像确实被冲撞了那么一下子,屁股疼了好几天。 想不到这家伙偷袭不成反遭殃,但......或许是他活该,可尾巴骨却自己的啊。 纪灵初直想捂脸,这种情况该怎么弄? 却听分身道:“小兄弟,拉我一把。” 能够找到他,已经到了纪灵初的极限,要把他拽出来那是万万不能。 纪灵初道:“这个......我做不到啊。” “很简单的内敛神光,你为什么就做不到呢?” “我修炼没多长时间,真的做不到呀,你说得这么容易,为什么不自己出来。” “你有所不知,我离那家伙越远,能力就越小。” 纪灵初知道他说的是龟剑客,也有点可怜他,暗道这是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啊! 那怎么办呢,还是要想办法帮帮他,便道:“要不这样,你教我那什么内敛神光,我练成了就可以救你脱困。” 分身可怜巴巴地说:“只能如此了。” 当下他把“内敛神光”的功法口诀道出,又说:“你可一定要救我。” “放心,我不是说话不算数的人,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一直以来都是他主外,我主内,没分给我名字。”分身哭丧着脸。 纪灵初一听更加同情,想一想道:“他是大哥,叫龟剑客,你是老二,就叫龟二吧。” “龟二?不错,这个名字妙极了,从此以后我便是龟二。” “好,那我走了,你坚持住呐。” “记得救我呀!” “放心。” ......纪灵初收功后,在心里默念那道法诀,感觉高深莫测,完全不像是感应境能够修炼的。 遇事不决问桑师,他必须问问桑大师的意见。 天色尚早,他先到厨屋做了一顿早饭,就等桑大师起床来吃。 老头如今胃口变刁了,基本上纪灵初不做,他就可以不吃,全拿酒对付。 等了许久,桑大师也没有出现,进屋去找,也不见人影。 这时,他发现暗房透出一丝灯光,贴缝一瞧,只见桑大师露出诡异的笑容,双手捧着一具尸骨,拉长的影子投射在墙上,纤细非常...... 纪灵初眼眶乱跳,不慎一头栽了进去,然而灯火骤明,一切都恢复了正常,老头的笑容很正常,手里的东西也很正常,却是一副巧夺天工的竹制品。 竹子他认识,是苦竹,东西没见过,恰似一副完整的人体骨骼。 “干什么急急躁躁的?”桑大师不悦,捞起身旁的酒壶喝了一口,看来也不是真的不悦。 这误会大了! 纪灵初红着脸说:“老师,早饭备好了。” 桑大师“嗯”了一声,仍摆弄着手里的东西,纪灵初好奇道:“这是什么?” 桑大师叹了一口气,道:“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很快我就要走了,相识一场,帮你打造了一件贴身灵器。” 啊......? 对于灵器,纪灵初是做梦都想拥有,但老头的话太突兀,令他一时难以接受。 桑大师又道:“瞧好!” 说着他手上一用力,那东西变成了一个背篓,近有身长,其上格笼密布,此物在行医者中比较流行,有个名字叫“靠山篓” “你看看,这些小箱子可以放置日常琐碎,重要的物品你要藏于暗格中。” “这里可以放置油灯或者炭火。” “还有此处,伸展之后用来防雨。” 他手又一抖,背篓立刻大变样,似乎是一把躺椅。 “这就是依你所说制作的坐具,看看是不是这样?” “呵呵!你说你脑子里诸多花样,不过确实灵巧,但照我说,此物躺卧皆非,尽量少用为妙。” 纪灵初刚要张口,桑大师再度施力,躺椅变回原样,他面色严肃地说:“这才是紧要,此物仍八尺啸风甲,还未完成,我希望你能用以保命。” “老头子这辈子走过很多地方,见过无数人,但像你这种散漫之人却是仅见,也不知是什么环境造就,希望你活得长一点。” “还有你太冲动,记住,任何东西不值得拿命去换,知道了吗?” 这时纪灵初已眼泪汪汪,叫道:“老师要去哪里?我陪着你去不行吗?” 桑大师罕见地抚了抚他的头顶,道:“痴儿!我们各有各的路要走,我也有自己的使命呀。” “哈哈哈!”桑大师突地大笑起来,恢复戏谑面孔,道:“是不是很感动?我又不是马上就走。” “老头子还没吃够你做的菜呢,走吧,别管这个了,还需要一些时日方可炼成。” 第172章 杀机 “老头子还没吃够你做的菜呢,走吧,别管这个了,还需要一些时日方可炼成。” “好!好!”纪灵初也不愿再提分别的事,跟着走了出去。 他忘了自己本来是要干嘛的,却注意到暗房里面的花已一朵不剩,在身后问道:“冰盏怎没有了?” “让人买走了。”桑大师含混地应了一句,便不再提。 吃完饭,他准备多劈一些柴,然而族长派人来请,只得放下斧头,去往阿霸寨。 大堂之中,老族长高居上座,最近一段时间确实辛苦,他头上又多了几缕白发。 堂下还坐着三人,容貌服饰与巫人差异明显,偏于暗色,各为肃整,纪灵初一进来,就齐齐将视线投了过来,注目打量。 但他们身后立有一排持刀护卫,让他们不敢异动。 老族长向他点了点,转头向面前的护卫长道:“可曾搜过身?” 护卫长道:“都分别让人检查过了。” 老族长这才对纪灵初说:“这是你母亲的贴身侍女,为交换之事而来,想要确认你的身份。” 还没说完,一个女人就扑到了他的脚下,抱着大腿就开始哭,边哭边诉,那个悲悲切切,梨花带雨...... 纪灵初既尴尬又紧张,他并不懂符语,只能把脸扬高,紧闭双目,做出一副痛苦难言之状。 其实他心里在想,曾说襄南王之子出生即送走了,应该没有和这名侍女相处过多长时间,怎么就感情深到这种地步? 过了一会,这名侍女松开手,用生疏的巫语说:“请恕奴婢失态,应该是小王子无误。” 纪灵初窃喜,会说巫语就好,还以为收不了场了呢。 待女又道:“小王子幼时身上有一处胎记,须再验过才好,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二人单独相处。” 一个武官模样的符人也开口道:“冷盘大将军委派我等过来,曾有令在先,务必要万无一失,如果验明正身,不日就可安排进行交换。” 另一个道:“此子作为我符朝皇室襄南王一支仅存的血脉,当确保身上没有任何隐患,想来族长应该明白。” 胎记?纪灵初傻了眼,心想怕是要露馅,可这个要求恐怕很难拒绝,涉及到国家大事不容儿戏。 果然老族长略一考虑,即命两名护卫带了纪灵初、侍女和一个武官去到里间厢房。 两名护卫和符国武官留在了外面,纪灵初随那侍女进去,忐忑不安,想着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应付过去。 他脑中在急转,不知道怎么搞的,怀中那枚得自龟城的“帝头鸣”尾羽,竟然开始撩动起来,搞得他好生不自在,又不方便拿出来查看,只是莫名多了一分警觉。 关上门,待女上来行礼,在一刹那,纪灵初看到她眼中异光闪烁,便察觉到了危险,极度的危险! 门外突地传来了打斗声,一名护卫发出惨叫,他分神间,两条软若无骨的玉臂就搂上了他的脖子。 那侍女滴下泪来,朱唇轻启:“奴婢实非得已,父母兄弟俱操之人手,对不住了。” 然后待女的脑袋爆炸了,其势如雷,接着就是胸腔、双臂、腹部......两人靠得实在太近,不容闪躲。 就在此刻,纪灵初胸口射出一片五色霞光,挡下了第一波冲击。 感到大事不妙的纪灵初也怒叫一声,所有潜能全面开启,竟有一道薄薄的玄光罩住了全身,每爆一下,血肉喷击,玄光就是猛烈一荡,越发微弱不堪。 房间内的一切瞬间被摧毁,房门也被震飞,大片墙壁坍塌...... 就在几乎抵挡不住之时,以他气海为中心,掀起了滔天巨浪。 房间内气压骤降,针状的黑色毫光喷薄而出,不仅将爆炸抵消,而且去势更强上百倍,无休止地向外扩散。 正在激烈厮杀的护卫和武官首当其冲,被黑芒洞穿后掀翻,血肉销熔,化为枯骨,又被爆炸余波波及,皆成糜粉。 纪灵初也陷入到身不由己的境地,挣扎不脱,心想完了,灾星这家伙暴动了! 可是突变又起,漫天的黑芒中一条白狗鬼魅般钻了出来,全身毛发耸立,奔跑如飞,凌空划出一道太极图,喊道:“乾坤倒转,疾!禁锢!” 随着这声暴喝,所有黑芒如鲸吞般倒卷回去,白狗顺势投入体内。 一切重归平静,纪灵初望着眼前的残垣断壁,满目疮痍,不禁心有余悸...... 他赶紧掏出怀中尾“帝头鸣”尾羽,看到整根羽毛五色尽色,变得惨白黯淡,不由大为心疼,这可是圣女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 这时人影晃动,老族长率人赶到,看到此间情形,大发雷霆,把护卫长一顿臭骂,忙叫人扶了纪灵初返回大堂。 大堂中另一名符国武官已经被格杀,这几人分明就是死士,那位如今掌握了冲烽军的冷盘大将军可真叫一个毒辣! 纪灵初受伤颇重,主要是被震得筋骨开裂,他暂时运功压制住,心却沉到谷底。 经过此事,傻子都应该知道杀机竟已迫在眼前。 他向老族长讲述了经过,关于如何弄出这番动静,只道是师门保命秘技,说完这些,赶紧告辞,感觉还是呆在桑大师身边安全。 老族长本想留他养伤,但见他态度坚决,只好安排护卫将其送回熊屋村。 回到老宅,桑大师也相当震惊,走的时候兴高采烈,不想回来带了一身伤。 忙不迭地替他医伤,上好药后道:“无甚大事,休养几日就能好,不过你往后要加倍小心了,此乃魔门的手段。” 纪灵初道:“魔门?怎么没听您说过?” “魔门中人也是修士,只不过心思坏了。” “心思坏了那叫坏人,为什么称魔呢?” “魔之为魔,非常之魔。” “那是不是和道可道,非常道一个道理?” “哟,你这话有点玄机,哪里听来的?” “哈哈!我瞎说的。” “瞎说话,活该挨揍。” “好疼!好疼!” 第173章 我曾也是人 纪灵初接连休养了数日,身体被包成百叶结,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这时他又想起了“内敛神光”之事,便缠着桑大师教他。 桑大师没问这段法诀的出处,只道这是玄门剑仙流派“飞剑术”的基础法门,比一般驭物手段要高明,但门槛非常之高,如果没有剑道天分,轻易不要去碰。 同时告诫他艺在于精不在多,搞不好竹篮打水一场空。 说完见其一脸跃跃欲试,肯定是没听进去,于是懒得再管。 桑大师的教育理念向来是福祸由人! 纪灵初自己摸索了几日,全无进展,也就放到了一边。 这天,桑大师破天荒出了门,纪灵初伺机而动,公然霸占了院子里的“宝座”。 他先是偷了老头珍藏的土灵参泡了一杯茶,又把估计是方圆千里内仅存的一颗雪胆果切成片,拿搓制药丸用的蜂蜜蘸着吃。 太阳晒得暖洋洋,好不惬意! “我说你怎么有闲心在这享受呢?让我一个老人家忙死忙活。”狗圣的声音突地出现。 这家伙总是出其不意,纪灵初也学会了处变不惊,吞下一片雪胆果,说:“你没看我受伤了吗?” “受伤了不起吗?正所谓轻伤不下火线,你有没有点团队合作精神。” “我巴不得炸死算了,省得受这份洋罪。” “嘿嘿!”狗圣道:“你也就说说,其实比鬼都惜命,这次如果不是我力挽狂澜,你真就嗝屁了。” 纪灵初端起茶杯,喝一口,道:“我也没闲着,镇元柱有线索了。” “哦?说来听听。”狗圣竟离体而出,站在了面前,也用手指蘸了点蜂蜜放在嘴里品尝。 “咳,咳......”纪灵初目光瞟见,顿时被茶水呛到,“扑通”一下跌坐在地。 原来狗圣的模样大变,看了叫人怀疑人生! 此时这家伙全身西装革履,礼帽墨镜,手持一根文明棍,脖子上还挂拇指粗的金链子,堪称绅士与豪横的完美结合。 纪灵初爬起来,指着他叫道:“你,你,你......” “不认识了吗?哈哈,帅吧!” 狗圣大模大样地在他旁边坐下,坐下前还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擦了擦石凳,然后说:“扬眉吐气啊,你体内的牛鬼蛇神,一切的不安定因素都被我镇压住了,还了大好河山,朗朗乾坤。” 纪灵初撇嘴,心想最大的牛鬼蛇神不就你吗?狗精是吧! 又实在忍不住,问道:“你以前到底是干什么的?” 狗圣听完沉默了,脸四十五度朝上,竟流下一滴眼泪,说:“其实我是一名术士,真理的永远追求者!” “术士!”纪灵初知道术士这种职业通常是江湖骗子的别称,但看他哭了,小心地问:“那你......?” 狗圣摆摆手,说:“话要说分明,眼泪流不完,你只要记住,我曾也是人,有名有姓。” “可是人和狗之间......?” 狗圣打断他,道:“还是说正事吧,镇元柱如何?” 纪灵初压抑住好奇心,将找到的四句上古繇文道出。 “百曲之身,斗星之额,飞鸿掠影,载浮阴漕......”狗圣连续重复念了几遍,拍手道:“ok!你又立了一功。” 纪灵初愣住了,心想ok个啥?我还没明白呢。 狗圣迎向他疑惑的目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这不是明摆着,你不会艾默尔浅层交叉法吗?” 听都没听过!纪灵初不禁摇头。 “根据这个理论,所有要传达的信息必有一个‘点’,除非它根本就没有传达信息。找到这些‘点’,将它们交叉连接,处于中间位置的就是事实真相。” “呃......不明白。” “我解给你看,百曲之身是河,斗星之额是夜,飞鸿掠影是天,载浮阴漕是地,所以我们要做的就是,在一个星光灿烂的夜晚找到一个阴河与天空相交的地方。” “哦!”纪灵初怔怔点头,感觉自己智商被碾压了。 狗圣道:“符合这些条件的地方不会太多,等你伤好了去打听,我先去忙了,有空回家看看,有惊喜喔!” 纪灵初还在想他之前说的什么交叉法,回过神骂道:“什么家?哪来的家,神经病!” 看起来这事暂时不用操心了,正好乐得清闲。 他又想起在爆炸那一刻身上发出的玄光,记得桑大师说过,炼气士通常要到通玄境才有玄光护体,怎么到我这里全都乱套了? 他决定等伤好了再试一试,搞不好会有惊喜呢。 到了午夜,他再次入静,引元入体,虚空中一个面目愈发清晰的小人儿坠下,这时眉心一动,那缕黄光倏地射入其体内。 落地之后,纪灵初一下子迷糊了,他发现这个人就是他自己,手脚如是,衣服物品俱在,揉了揉脸,一时难以分清是身外身,还是身内身。 环视四周,就更加迷惑了,这里分明是一个游乐场,远处的摩天轮在夜幕中闪烁着如梦如幻般的光芒...... 他身旁是一个音乐喷泉,正播放着欢快的圆舞曲,喷泉高高低低,错落有致,水珠晶莹剔透,溅在身上有种清爽的感觉。 有多久没见到这样的景象了呀......怎么感觉眼眶有些湿润呢? “有什么好感动的,不要在梦里哭吧。”纪灵初揉了揉眼睛。 “这是我最喜欢的地方,永远没有烦恼,孩子!欢迎回家。” 一个人踱步过来,正是一副绅士打扮的狗圣,他想张臂拥抱,却被纪灵初一把推开,大叫:“你到底对我做了什么?” 狗圣道:“先别激动,瞧瞧我用乾坤倒转大法替你打造的新家,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秘密基地,从这里出发,我们将开启伟大的征程。” 纪灵初气犹难消:“你行行好行不行?我只想做一个普通人。” “看你说的,谁不想做普通人,我还想做个普通人呢,走上了这条路千万莫想回头,一个过来人给你的忠告。” 第174章 魂之乐园 “看你说的,谁不想做普通人,我还想做个普通人呢,走上了这条路千万莫想回头,一个过来人给你的忠告。” 纪灵初心想去你大爷的!是我要走上这条路吗?还不是你们诱拐的。 随后他想到一个可能性,冷笑道:“随你怎么弄吧,别以为我不懂,这就是个障眼法。” “嘿!聪明,信不信就在一念之间,来,我领你逛逛。” 狗圣往路边一站,过会儿来了一辆无人驾驶的游览车,他拉起纪灵初坐上去,兴致勃勃地当起了导游。 沿途分布着很多游乐设施,由大片草坪连接,其中还点缀着不少假山、人工湖及建筑物。 纪灵初开始说不要,游览一阵,渐渐把不快忘在了脑后。 其实他在地球上也没有去过几次游乐场,还是学校组织的,至于原因嘛,就是那种地方通常都是由家长陪同去的。 “哎!不要紧,我不是照样长大了。”他摇摇头,将脑子里的回忆驱赶了出去,听到狗圣说:“我们现在在你的肺部,还好你不抽烟,它很健康。” 纪灵初侧过头去,不想理这货,再走了一段路,狗圣又指着一座高耸入云的高塔说:“看到没有,那是你的喉管。” “啥玩意?” “挺拔坚韧,卓尔不群,你有一根好喉管。” “噢!”纪灵初把脸埋进手掌中,真是耻于与他对话,抬头望见塔顶笼罩着一个黑洞似的光团,便道:“那是什么?” 狗圣好像有点尴尬,支支吾吾道:“果然让你发现了,那是未开发区域,听我和你说......” “我没兴趣知道,我就想知道一件事,下次我怎么才能不来这个地方。” “你不会有这种念头的,不过也很简单,下次你修炼,不要施加神识就可以了。” “明白了,就是什么都别想对吧?那我今天就好好见识见识。” 然后他们来到心脏区,是一座花园城堡,里面却没有多少花草,狗圣叹道:“荒芜呀!” 纪灵初懒得理他,哼道:“孤单中又妖艳,是这荒芜的花园。” 狗圣笑咪咪:“我就说你的心情会变好的吧,人呐!千万不要跟自己较劲。” 听到这话,纪灵初突然记起龟二来,便问道:“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倒霉的家伙?” “你说的是谁?” 他只好讲了之前在龟城的经历,狗圣想了一想,说:“这个龟剑客很厉害,但你家娘们没说错,此人魔念深重啊!” 纪灵初特别不喜欢他说“娘们”两字,无论多好的女人,哪怕是天仙,到他嘴里最后都变成了娘们,这家伙早晚有被娘们收拾的一天。 “没让你说这个,我问你能不能救他。” “让他在那里呆着吧,他只是龟剑客的一个念头,你放他出来说不准会惹什么祸。” 纪灵初不以为然,心道你不救,我自己来。 接下来他们把肝胆脾肾都逛了一圈,行到一片假山堆砌的山谷,上面写着“矿洞大冒险”,狗圣说:“下去吧,我们要倒车。” 纪灵初懵懵懂懂和他上了一辆冒着烟的矿车,狗圣叫了一声“出发”,矿车“咚咚咚”开动,驶进了隧道,里面漆黑一片,九曲十八弯,绕了半天,终于停下,将他们放在一道由白雾构成的门前。 穿过门,光明大放,纪灵初什么都没看清,视线里只有一个黑色的太阳。 这是一颗长满黑色尖刺的巨大球体,球体内部似乎包裹着无尽火焰,但没有热量,只有能将人冰冻的丝丝冷光,它不停有规律地颤动,时而又会吞吐紫雾和光粒...... 这是......怎么有种想逃的冲动? “很眼熟是吧,这是灾星啊,不过别害怕,现在它处在最舒服的状态,也就是进食的状态,到底是一个孩子呀!” 纪灵初一阵恶寒,心想你管这东西叫孩子,谁家孩子这么恐怖? 他看了一眼踌躇满志的狗圣,问:“它怎么这么安静,你是不是下了降头?” 纪灵初始终记得狗圣降服山猪王的手段,认定他就是一个下降头的。 “什么降头,怎及乾坤倒转大法百万分之一,我在你体内再造了一个‘假性世界’,就像一个ip地址,我们可以凭借它沟通大千世界。” 纪灵初直接忽略了什么鬼大法,问:“什么是假性世界?” “假性世界就是将所谓的真实世界在反物质平面的投影捕捉下来,压缩成一粒种子,然后通过乾坤倒转将其嫁接到另一个真实世界上面,但它仍然不是完全真实的世界,故称假性世界。” “说得这么玄乎,逃脱不了假的本质,牛都让你吹死了。” 狗圣道:“等着瞧吧,我们很快就能和地球那边取得联系。” “但愿是真的,继续呆下去我迟早要疯。” “加油,我们干得很不错,马上就要步入正轨了,你就只管寻找镇元柱的下落,这里交给我。” “好吧!我要怎么才能离开。” “你多进来几次就会了,这次我来帮你,虽然说有点痛苦。”狗圣说完,爪子伸缩,就掏向了他的裆下。 纪灵初足尖点地,后退数十步,叫道:“你干嘛?” 狗圣速度更快,贴地疾奔,下一刻骑到了他的肩膀上,说:“帮你喽!“ 狗圣双爪抱头就要扭断纪灵初的脖子,倏地一道寒光标出,逼得他倒翻出去,还未落地就失去了踪影。 纪灵初持刀四顾,突地一条影子从地底窜出,他立刻跃高三丈,“挞神鞭”如毒龙钻般钻了下去,没想到迎接他的是一根炸毛呼呼的狗尾,“啪”地一下被拍飞出去。 “哈哈,你不过是个念头呀,毁灭了就能回去。”狗圣现出身来,狗尾又变成了文明棍。 纪灵初怒了,“浪头槌”陡然而发,青色灵力咆哮,汇成一团冲破寒冬的春雷。 然而在灵光中,他只听到了一个声音:“尝尝我的蓝色轮回吧!” 弹间指,他似乎陷入了一个巨大的滚桶洗衣机里,尖锐的灰冷铁鳞极速翻转,像绞肉机一样剥离血肉......纪灵初竭力惨叫,归于无形。 现实中,他痛极而醒,瞧见屋里仍是油灯茁亮,不禁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大骂道:“狗屁蓝色轮回,下次拔了你的舌头!” 他臭骂了狗圣一顿,狗圣毫无声息,也就平静了下来,一查身体,发觉眉心的那缕神识不仅未灭,反而更加粗壮。 这个结果还行,纪灵初暗暗发誓,下次一定要找回场子。 第175章 还玩不玩? 十月的剑桥,又是开学季,破旧的校园如同一位落寞的吉利国绅士,已经不合时宜。 与之形成强烈对比的是,来自世界各地的学子们越发光鲜亮丽,透露着从容自信,也许青春就是最好的装饰品。 在笺桥镇已经开始有落叶的狭窄街道上,略带酸味的咖啡香气飘扬,铁树推着一个轮椅慢慢往前走。 轮椅上坐着一位瘦弱的老人,花白的头发,黯色的鹰勾鼻,像是天竺裔,果然开口就是一股梦买腔:“二十年前我刚来的时候,这个月份的气温不到十度,非常怡人,你看看现在热得要穿短袖。” “这是全球化变暖的结果,教授作为有智生灵保护联席会议主席团成员,可以提个议案,让那帮自私自利的家伙关心一下人类福祉。”铁树盯着前方,不紧不慢。 老人笑道:“我的专业领域是古人类研究,现在的人类不该我管,留给后人操心吧。” “您真看得开,不过此次只有极小的成功率,而且一旦成功就意味着可能从此要留在那里,这些在征询函里都有详细说明,您想清楚啦?” “我身体旧了,但脑子不是,思想的光芒永远不会被掩盖,就让我来一场新的冒险吧!” “嗯。”铁树不再多言,将轮骑推近他的汽车,但他突然停了下来,望向一间书店的玻璃窗。 窗子后面坐着一个女孩,打扮得可可爱爱,在她对面有一个气势沉稳的男人,他在倾听她说话,金丝眼镜令其多了几分儒雅。 此男子铁树不认识,但女孩却不陌生,正是前段时间刚见过,纪灵初的前女友。 这个女孩子给了他很深的印象,比那小子有主意,但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那是傲先平教授,牛京大学医学博士,笺桥医学院特聘讲师,专攻生物制药,年轻就是好呀!”老人在一旁感叹道。 “您在车里等我一会儿。”铁树抱他上车,又将轮椅放进后备箱,然后走进书店,取了一本书,在他们不远处坐下。 这时正好听到男人说话:“你可以先待上几天,多走走逛逛,看看自己能不能适应,再考虑要不要转学。” 女孩激动地说:“好的,您真的能帮我申请到全额奖学金吗?听说很难吧?” 男人微笑鼓励道:“你这么优秀,一定可以的。” “那太好了!很期待跟着傲教授学习,在国内我就听过您的讲座,当时还找您签名,现在感觉像是在做梦一样。” “我很乐意给机会给有潜力的年轻人......” 铁树仿佛望见女孩双眼都冒着星星,于是放下书走了出去,只要不是别的事他就放心了,同时也奇怪自己怎么变得八卦了,关心起一些不该关心的。 回到车上,老人一会儿功夫已经睡着,铁树拿出一条薄毯给他搭上,发动汽车驶出街道。 他不知道的是,书店中的男人很隐秘地朝这边瞥了一瞥,目光中意味难明。 铁树开车来到机场,将老人送上飞机,到了目的地自然有人负责接应。 然后他马不停蹄飞往维纳斯,又转乘火车到达一座山间小镇。 ...... 小镇沿湖而建,风光秀丽,他在当地餐馆吃了一份烤猪排后,就沿着镇上的石板路走向郊野,此时阳光明媚,风中微冷,确实是一个休闲的好地方。 不知不觉他来到一间古老的教堂,听到一阵小孩的欢呼声,走近看到一群孩子正在玩弹珠,俱都是七八岁上下,调皮活泼,一个个跟小猴子似的。 其中一个男孩带着灰色兔耳线套帽,两只大耳朵“呼扇呼扇”,小手上捏了一颗水晶弹珠,对着几米外拇指大小的弹洞瞄了一下,扬起头说:“皮特,我要是闭着眼睛把这颗弹珠打进去,你们真的请我吃披萨?就是完完整整的那种!” 一个红头发的男孩点了点头,就见他闭眼半蹲下,伸出手臂遥遥对着洞口。 其他孩子都紧张又兴奋地盯着他,从他这里到洞口约有十多米,泥地又起伏不平,没人相信他能办到。 他几乎没有犹豫就出手了,弹珠缓缓向前滚动,歪歪斜斜,绕过一切障碍,每当你以为他要停下,它却顽强地又进了一步...... 围观的孩子们大气都不敢出,随着地上的弹珠心跳,结果......结果弹珠真的进了。 现场顿时爆发惊呼,这些孩子转身就跑,呼啦啦跑得飞快,那个红发男孩边跑边大笑,口里叫道:“施华奇,披萨当然请你吃,但不是今天喔……哈哈哈!” 兔耳男孩没去追,自己取回了弹珠,他走到铁树跟前,脸上不见有多少沮丧,问:“叔叔你要玩吗?” “施华奇,”铁树面无表情地望着他,道路:“你三十岁了,已经不适合玩这种游戏。” “噢,那叔叔想玩什么游戏呢?” “我想你立刻马上跟我走,你提交的申请被通过了,鉴于你这种状况,理事会授权我为你的临时监护人。” “那太好了,想带我走可以,但你要先捉到我,开始喽!小兔子快闪,小兔子快闪,快!快来追我啊。”他一路大叫着往小树林跑去。 铁树挺无奈,摸了一下下巴,大步跟了过去,倒要看看他能玩出什么花样。 穿过小树林是一大片草坪,兔耳男孩失去了踪影,下一刻他从地上的一个洞里露出脑袋,叫:“你来抓我呀!” 铁树站立不动,就看见草坪翻动,在极短时间兔耳男孩的头从十几洞口先后冒出......这是要玩打地鼠吗? 他玩得极其开心,每次钻出来都做鬼脸,变幻着不同的表情。 铁树让他玩了一个尽兴,然后走到一个洞前,一掌狠狠拍了下去。 只见金光一闪,地底如同钻进去一条龙,“轰隆隆”地传来一阵巨响,又听到狼哭鬼嚎,然后在另一个洞口,兔耳男孩被一道大腿粗的金光击上了天。 铁树走到他落下来的地方,问:“还玩不玩?” 第176章 无常研究院 数小时后,铁树出现在考拉尔北部一座监狱的大墙外,此时夜色低垂,下起了大雨,他换上了厚厚的黑色冲锋衣,身后还跟着同样装束的兔耳男孩施华奇。 十几米的大墙上挂着铁丝电网,零星的路灯发出微光,仿若与世间隔绝。 这里曾经是钢铁厂,在这个混乱的国家战争结束后,成为了世界上最恶名昭着的监牢之一,但能住进来的无不是最灭绝人性的人渣。 “叔叔,怎么这么安静?”施华奇跺着双脚问道。 “闭嘴。” 施华奇讪讪一笑,道:“呵呵,习惯了。” 铁树皱眉,虽然被一个三十岁的家伙叫叔叔让人真的想打人,但确实太安静了,连值勤哨兵的脚步声也没有,仿佛里面的人都死了一样。 “嗖”地一声,铁树跃上了墙头,他拿一条两端有鸭嘴钳的线束,分别钳住一人身宽的电网两端,然后回望墙下,施华奇伸出双臂,说:“叔叔......!” 在一道冰冷目光的逼视下,他吞下了嘴里的话,像壁虎般四肢贴墙,竟也爬了上来,然后就看到了震憾的一幕。 只见如注的暴雨中,墙内的水泥地面上直刷刷地站着数千名囚犯,他们纹丝不动,被雨水浇透,连目光都不敢逃逸,紧紧望向前方。 他们目光所集,是一个囚衣外披有大衣的雄壮男人,北极熊般的体格,刀劈斧削般的面颊,斯拉拉人特有的彪悍。 雄壮男人头顶有囚犯帮他撑着一把大伞,而他面前跪着一个同样高大的光头大汉,光头背上纹着一只狰狞的黑虎,一看就是狠角色。 但光头干的事更狠,正拿着一把锋利小刀,一片片将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眼里含有莫大痛苦,比痛苦更大的是绝望。 绝望是因为他好像被什么东西控制了,既无法出声,也无法停下...... 唯一幸运的是,雨水冲刷,在他割净肉前,应该会先流血而死。 这时有“踏踏”脚步声响起,是铁树带施华奇走了过来,然而数千名囚犯突然齐齐转身,盯住了他们。 铁树停下脚步,道:“康帝,你也想玩是吗?” “我在这里很好,不想出去,这里有这么多变态的人格可以用来研究,说真的,我哪里也不会去。” “理事会已经提前二十四小时通知你了。” “去你妈的,我根本没填申请表!” “理事长认为你合适。” “我炒......!” 他急忙住口,不敢骂下去,骂别人最多被杀死,骂那个老家伙,他会拿你的灵魂在地狱里炙烤。 但他实在不想舍弃这个属于他的人间乐园啊,心一横,所有囚犯都面露狂热,向铁树扑去。 铁树看了施华奇一眼,施华奇嘟囔道:“你可要赔我!” 兔耳男孩不知从哪里抓了一把五光十色的弹珠,挥手洒了出去。 “叮叮咚咚”弹珠在地面乱跳,空中雨滴刹那定住又再度落下,之后数千名囚犯挤作一团,撅着屁股拼命争抢弹珠。 场面既滑稽又惊悚,那个叫康帝的男人也开始体验绝望的滋味,因为铁树向他走了过来,还有一个男孩在对他做着鬼脸。 数日后,华国某地,无常研究院总部。 一间全部刷了厚厚纯黑涂料的工作大厅,所有照明都是用的无影灯,几个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正在忙碌,他们向八座透明的维生仓中注入了涅盘粒子。 维生仓中分别躺有一人,有之前铁树带回的印裔老教授、施华奇、康帝,还有五个身份不明之人,在他们头顶一个悬臂工作台上,坐着理事长,铁树以及渠副院长。 铁树正在逐项汇报他的苦地之行。 “青龙庇护所取得了不小的进展,他们获取的那具古代盔甲应该会带来新的突破口。” “在p9区域‘摧金堆’发现的黑据点已经被青龙庇护所临时接管,这是一群偷渡客所为,而且我相信这样的黑据点肯定不止一处,只是他们的手法最粗糙才暴露出来。” 理事长问道:“关于摧金堆这伙人,你有怀疑对象吗?” “应该是风家,至于是风家全部参与还是个别人所为,还有待继续调查。” “哦!”理事长点头道:“不奇怪,自从他们家老头子死后,就开始剑走偏锋。” 渠副院长在一旁道:“他们怎么办到的?” “风家的手段是在世界各地欺骗身患绝症的人进行献祭,毕竟献祭的人必须自愿牺牲生命,仪式才能成功,别的黑据点采用的方法应该大同小异,只分高明不高明。” “所以我推断,理事会与赤尊的协议,应该暗中被入植入了子协议,能够做这种手脚的人不多,但要短时间内梳理出来非常之难,除非另外几家完全配合。” 理事长道:“你将此行汇整成书面文件,先提交理事会,视情况再采取下一步行动。” 铁树点了点头,说:“吴有天我将他留在了青龙庇护所,黑马克会照看他。” “是我想当然了,以为事事都能掌握,既然他已经参与其中,让他磨练一下也好。” 理事长又对渠副院长道:“苦地的研究有什么进展吗?” “从研究院掌握的信息来看,苦地似乎处于一个夹层空间,这与“一只鸡蛋理论”某种程度上吻合,它有自己独有的生态,可它也会入侵我们所在的空间,将之纳入它的生态或加以变异,目前还不知道这么做的意义何在,要完全了解,可能就缺少一个契机。” 渠副院长说完这些,中控室传出声音:“倒计时开始,十、九、八、七......” 倒数结束,八座维生仓中间升起一个电弧环绕的球体,正是那只曾经禁锢灾星的半透明膏状物,现在它被来自遥远的不知名力量再次激活。 渠副院长小心翼翼介绍道:“我们是按既定计划执行,目前所知,唯有‘不惑者’与‘零号封存物’之间存在某种羁绊......” 理事长沉默不语,脸色瞬间黯淡。 铁树在旁问:“听说这副大脑的主人曾是您老师?” “你不会说话可以不说!”理事长颇为恼火。 维生仓中倏地射出八道冰蓝曲光,与球体紧紧接驳在一起,外溢的幽蓝之色将整座大厅渲染成深海...... 第177章 三军压境 几天后,纪灵初的伤完全养好,决定上胖达达那里看看,顺便去集市寻摸一份礼品,用以在繇神大典上敬献,毕竟自己是繇神看中的人嘛!岂能不尽上一份心意。 他留心了才知道,繇神大典要不分昼夜举行三日,来自各地的繇神信徒会献上祭品,接受“泼汤”祝福。 酒肆的生意今天很好,外面已没有位置,胖达达忙得不可开交,让薯头领他进了院子里的一个小房间,里面还有三个席面,其中一席已经坐了人,却是许久没见到了的帅哥荆布。 他赶紧打招呼,荆布邀他过去,并向他介绍同席之人,那是位敦实大汉,阿霸营六大营长之一的牛大角。 待他坐下,荆布似笑非笑,道:“小王子真是好酒量。” 纪灵初脸一红,心知上回和巴图合伙设局确实不地道,于是老老实实地举起三个手指头:“惭愧!惭愧!我也是让那家伙骗了,今天我喝这个数。” “哈哈哈!”荆布一拍他的肩膀,喊道:“爽快,再来三坛酒。” 纪灵初苦着脸,心道我说的是三碗酒,就说这欠下的债总是要还的,来就来,谁怕谁! 麻薯酿的酒并不精纯,他就当水喝了,知道薯头跑前跑后,实在太忙,便起身提了几坛酒过来。 三人对饮,起初寒暄几句,逐渐转到最近的形势,他越听越皱眉。 自从上次他遭刺杀以后,攸巫族与冲烽军的矛盾就直接浮上了台面,冲烽军毫不掩饰敌意,打着为襄南王复仇的名义,目前已三军压境。 冲烽军分左、中、右三军,共有十多万人,这次是全军出击,在睦水一线排开了阵势。 赤蛛部是主攻目标,由中军负责,领军的乃中军大将焦肋。 荆布问他:“这个焦肋你认识吗?” 纪灵初摇摇头,荆布也听说过他的身世,不以为意地继续讲。 焦肋此人原是中军统领,算得上是冲烽军的二把手,襄南王死后,据说独揽了大权,极力排除异己,但他与左、右两军统领不合,地位还不算稳固。 有意思的是,焦肋还是襄南王的结拜兄弟,按理说他不可能派人刺杀结拜大哥的儿子,这样对他掌握军队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部下离心离德。 所以整件事还是扑朔迷离,很难判断他是假意造势还是真的要全面开战。 讲到此处,两位社长同时看了他一眼,纪灵初面不改色,像没事人一样。 然后又讲到攸巫族这边,临近睦水的各个部落自然不敢大意,俱都进入了战时状态,做好了抵抗的准备。 赤蛛部更是全民动员,各村各庄几乎抽空了成年男丁,日日演练不休,枕戈待旦。 说到双方实力对比,冲烽军中军超过五万人,兵精甲良,但军中高手要受到九天十地大阵的压制,实力必受削弱。 赤蛛部方面满打满算能凑齐四万人,虽然人数少,却占据睦水天险之利,又是主场作战,胜负尚未可知。 不过赤蛛部自己也有极大的麻烦,从目前传递回的消息来看,已有零星戕兽群来到葬星海边缘游荡,极有可能会形成大规模的“爆龙”,情况堪忧。 赤蛛部这次已经准备好双线作战,荆布和牛大角这两位涉长受命领兵到密林中布防,这顿酒喝过之后便要出发,所以这顿喝的是壮行酒。 铁血郎儿,保家卫国,在任何地方都受人尊重,纪灵初热血沸腾,频频向他们敬酒,直喝得晕头转向。 等他醒来,人家已经走了,他带着几分醉意往回走,一直走到天黑,远远望见熊屋村火光攒动,又听到一众人声的呐喊。 走近一瞧,醉意顿时跑了一大半,只见几十条如狼一般的怪兽围住了村口,许多村民手里拿着枪棒正与它们对抗。 这些东西比狼要大上几圈,主要的特征是灰色的体毛粘结成缕,如钢丝般卷曲,一张大嘴又方又长,快赶得上小半个身体了,利牙好似两排刷子,唾液直流。 与它们搏斗的多是村中好手,亦很强横,可刀劈斧凿,仅能稍微阻挡,反而被咬伤了好几个。 倒是领头的熊拔厉害,他赤手空拳,抱住就往地上猛摔,一摔一个准,此兽半天不能动弹。 但光他一个人无法控制局势,人群被迫往后退了又退,突然有几个后生抽搐着倒在地上,口鼻流出黑血,眼看就要不行了。 一位老者在人群中喊到:“这是棺材兽呐,快把人抬下去救治,它们的牙齿剧毒无比!” 顿时乱作一团,有人去抬人,有人躲了回去,这些所谓的棺材兽趁机加强进攻,熊拔一下子被四头棺材兽围住,他左右支挡,被扑在了地上。 纪灵初当然不能坐视不管,一跃而至,短刀出手,杀退了它们,其中一头被削去了长嘴,半叫不叫地在地上拼命挣扎。 他刚拉起熊拔,又有几头扑了过来,便横刀一斩,砍翻两头,谁知刀刃却被一头最壮的棺材兽牢牢咬住,这是从没有发生过的情况,几张散发着恶臭的利嘴立刻凑了上来。 “震字诀!”纪灵初冷哼,劲风爆响,那头“铁嘴”的家伙被崩飞出去,与此同时,腿影如鞭,“唰唰唰”其余几只被踢到了空中。 看似首领的棺材兽打了一个滚就爬了起来,碎了一嘴的牙,它露出死人般的怨恨目光,招呼随从再次扑来。 纪灵初高起高落,落到它们之中,灵力渲泄,尽情施展,片刻之后,留了一地尸首残肢,侥幸活命的棺材兽仓惶逃进黑暗之中。 见恶兽被打败,现场发出震耳的欢呼,村民们对他已经很熟悉了,纷纷上前和他道谢。 熊拔一言不发,安排了十多人同他值守,村民退去。 回到老宅,不久纪灵初就听到村里传来成片的哭声,心想定是那些被咬之人死了。 棺材兽的毒性迅猛非常,应该是戕兽无疑,又想桑大师要是在家就好了,可能他会有办法...... 第178章 盲鱼图 棺材兽的毒性迅猛非常,应该是戕兽无疑,又想桑大师要是在家就好了,可能他会有办法...... 夜里的哭泣格外伤人魂魄,他一夜无眠。 第二天他特意背了一个筐,准备去集市上“血拼”,青螺钱还有一些,桑大师说反正要离开了,让他能花就花掉。 最近一段时间,集市上像过年一样,因为各地有大量信徒涌进,吃喝拉撒都要采买,人人面带喜色。 不过也有小道消息乱飞,说某某村被戕兽袭击了,哪里哪里符人又渡河了,总之是暗流潜动。 纪灵初也很茫然,明知动荡将起,却不知道何去何从,他定了定神,将这些抛在脑后,挨个商铺地摊逛了起来。 他一路走下来,在街边货摊看中了一块织染的手帕,蓝底白纹,画的是一条蜿蜒水道中有一群鱼儿游嬉,灵动惟肖,但每条鱼都无眼睛。 这就奇了,便问摊主,摊主答道:“这是盲鱼图,据说是繇神宫织罗婆婆所作。” 他越看越觉得蹊跷,心中暗暗有了一个猜想,便买了下来,又买了一些软糯的糕点,转身去了繇神宫。 他首先找到花藏,问了圣女的近况,听说她正与族长议事,就没去打扰,拉着花藏去了织罗殿。 花藏其实不愿去,说这个婆婆脾气古怪,但又拗不过纪灵初,两人到后,立刻有侍者通报。 稍后,他们在一堆纺锤织锦中见到了织罗婆婆,这是一位非常优雅的老妇,皮肤细腻,保养极佳,年轻时必定是一个大美人,但其面容异于巫人,更多的偏向符人。 接下来他终于知道了花藏为什么不愿过来,织罗婆婆见到花藏就如同小女孩见到芭比娃娃,又搂又捏,宝贝得不得了。 花藏不敢反抗,气鼓鼓地看着纪灵初,他忍不住想笑,重重地“咳”了一下。 织罗婆婆把视线移过来,说道:“你便是襄南王之子,名字中间应该有个‘影’字吧?” 不知道啊!这还是第一次听说,纪灵初暗惊,立刻起了警觉之心。 他行礼道:“晚辈纪子,父仇未报,姓名不提也罢。” “呵呵,瞧你这份酸劲,可与商殷宗一点都不像。” 纪灵初小心应付,道:“婆婆认识家父?” “商殷宗当年可是雄才大略,敢做敢为,逆众望娶了一个外族的老婆,后来又牵扯到一些不干不净的事里,可惜了!” 织罗婆婆讲了一段答非所问的话,纪灵初听得云里雾里,又听她问:“你找婆婆我何事?” 他赶紧拿出织染手帕,向她请教手帕上所作图案出于何处。 织罗婆婆见之微微愣神,手指轻弹,一根穿线铜针射出,在屋宇横梁间蜻蜓般飞行穿梭,精准地从满梁悬挂的图样中带回一幅, 这副图样有些发黄,应该是上了年头。 她把图样放在手里久久注视,若有回忆掠过眉梢。 纪灵初瞧去,只见上面的图案和自己手中的一模一样,只是线条、构图、用色更加出色。 看来传言不虚,此图果然是织罗婆婆所作,他小声道:“婆婆......?” 织罗婆婆回过神来,盯了他一眼,道:“掌炉老婆子当真没说错,你也是个不老实的,初次见面就给我找麻烦。” 纪灵初大窘,想不到被两个老太太嚼了舌头,以后真的要检点一下言行。 织罗婆婆转头对身边的花藏说:“你自己去房里找糖吃,我和你这个哥哥说说话。 花藏如蒙大赦,冲纪灵初做了一个鬼脸,欢欢喜喜地跑掉了。 织罗婆婆对他道:“此图涉及到我的一段往事,你真想知道?” “这......我只想您画的是什么地方。” “那你要答应帮婆婆做一件事情。” “那要看是什么事。” “绝对不会为难你。” “好!”纪灵初点点头。 然后织罗婆婆再次端详图样,目光似乎穿越千山万水,讲述了起来。 那时候她正是最好的年纪,美丽,纯真,虽然身处深宫,却没有磨灭热情,仍是心怀期待。 她爱上了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在她心中就像太阳一样,炽热,滚烫,但爱上太阳是不被允许的,他们只能隔空相望。 可火焰怎么会轻易熄灭,越压抑烧得越旺!终于一天他们有机会相聚,偷吃了禁果,而且他们决定私奔。 逃出宫去的男女如离笼囚鸟,渡过了人生最幸福的时光......然后追兵就到了,他们亡命天涯,慌不择路,来到一条大河前。 男人为了脱险,将女人隐藏起来,自己则引追兵离开,临走时男人对女人说一定要等他回来找她。 女人等呀等......等了很久,一天比一天憔悴,一天比一天绝望,最终投身河流。 她以为就这样一了百了,谁知醒过来,却发现自己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她在那个地方生活了一段时间,而后被人所救。 这幅盲鱼图便是描绘的那个地方或那些日子或那些情绪。 到了最紧张的时刻,纪灵初吞了吞口水,问:“那她有没有看到过什么奇特的东西?” “奇特?或许有吧,那时候她半梦半醒,似乎看到了星河倒坠。” 喔喔,就是这个,纪灵初激动道:“星河倒坠!是什么样的?” 织罗婆婆摇摇头,道:“当时她心如死灰,对任何事都没有兴趣,并无去特别关注。” 他一下泄了气,但想想已经是极大收获了,便道:“请婆婆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里?” “莫急,我还没讲完,”织罗婆婆道:“后来那个女人听闻她的男人不仅没有死,而且还升官发财,成了宫里的总管。” 纪灵初“哦!”一声,并不意外,其实织罗婆婆刚开始叙述,他就猜到了结果。 那么多狗血剧集可不是白看的,也猜到了她讲的就是她自己的故事,只能说所托非人,遇人不淑啊,任何地方都有渣男。 讲到这里,她从怀中取出一把乌木梳,说:“如果你有机会进宫去,便将此梳还给那人,替她问上一句为什么?” 第179章 援军 从繇神宫出来,纪灵初怀里多了一把乌木梳,只是普通的木梳,并无特别,可能是他们之间的定情物或具有特殊意义。 但不管怎样,既然答应了,他必将尽力去做。 另外他之所以关注盲鱼图是因为听了狗圣的“阴河”之说,阴河不就是地下河吗? 据说,长期生活在地下河黑暗环境中的鱼类,眼珠会完全退化,也称“无目鱼”或“盲钱”,他就是根据这一线索来推断的。 这不线索果然续上了,都不需要神探出马,脑子正常水平的纪同学也可以。 他边在心里琢磨,边念叨织罗婆婆告诉他的地点“黑云峰”,脸上露出苦笑。 黑云峰是赤蛛部境内第一峰,峰顶常年黑雾萦绕,不露真面目。 该峰位于百里黑松林之中,也是巫门驻地,他怀疑镇元柱就藏在里面,可那个地方他不方便去。 原因在于大巫漆公死后,虽然其罪状已昭示全族,但巫门上下并非全信,目前与繇神宫及阿霸寨的关系非常紧张,纪灵信这个帮凶,自然被有些人恨之入骨。 纪灵初觉得此事需要和找人好好商量一下,至少先弄清楚黑松林的虚实才行,否则就是自投罗网。 想了一下,巫门这群人神秘兮兮的,一时竟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打听。 正走着,突然听到激烈的打斗声,发现前方山门处有人聚集,却是奉香婆婆正与人交手。 奉香婆婆身后站着数名侍女,而与她交手之人是个干瘦黑面的男人,长手长脚,披着雨披一样的东西。 他动作不大,肩头微动,身后雨披就飞梭而来,其中夹有鱼鳞般的利刃。 奉香婆婆钵大的拳头流转着黄光,一拳捣去,就听见“哗啦啦”的轻响,根本攻不进去,反而被割至露骨,鲜血淋漓。 那人得势不饶人,雨披如蝠翅一样耸起,左右同时割下,刀风凌然。 “叮叮”两声,奉香婆婆手中多了两柄弯刀,像是她脖子上的银环分拆而成,刹时间也劈下数刀。 看别奉香婆婆身子胖,施展刀术起来却灵活之极,像一只小蝴蝶,两道弯月翻飞,冷光飒飒,一时占据了攻势。 但纪灵初作为旁观者看得比较清楚,那人一步未动,雨披比其手指还灵活,或拿或捏,将弯刀全数挡在了身外。 尔后,有三根看不清楚的黑线从头顶射下,贯穿身体,将奉香婆婆定在地上。 纪灵初大惊,刚要上前,只听那人说:“好一对饮血钩,听说是上代圣女所用兵器,可惜后继无人!今日我先离去,繇神大典必然再来,到时候自有公论。” 说完他大步而去,几名侍女欲追,奉香婆婆却动了,道:“让他走。” 纪灵初跑过来,道:“婆婆您没事吧!” “只是一些外伤,你怎么来了?” “我找花藏耍,刚才那个是什么人?” 奉香婆婆面色沉怒,不答反斥道:“现在情势动荡,为何还四处闲逛,你尽早返回奉香殿呆着吧,省得丢了小命,知不知道?” 纪灵初属实有点怕她,连忙说点头称是,灰溜溜地走了。 待他下山来到镇上,又一阵密集的马蹄声传来,还有人叫他,抬头见到滕飚骑在马上,后面还有滕槊和大队铁羽卫,俱披甲持械,风尘仆仆。 滕飚凌空扑下,和他抱了一个满怀,又举起手上的银手套道:“又见面了哇,你送给我的礼物我喜欢呢!” 纪灵初感受到浓浓的兄弟情谊,也是开怀大笑,滕槊牵马走过来说:“这小子自从拿到这手套,就没取下来过。” “拿它抓饭吃呀。”纪灵初朝滕飚胸口揍了一拳,又和滕槊见礼,问:“你们怎么来了?” 滕飚也牵马过来,道:“共乘一骑怎么样?带你去一个地方,咱们边走边聊。” 他自是不拒绝,上了马,一行人绝尘而去。 在马上,纪灵初了解到滕家兄弟正在是为了繇神大典而来,但也全非为了繇神大典。 往年繇神大典,白巫族各部落通常由族长亲自参加,但今年形势紧张,自顾不暇,就派了族中亲信前来。 并且今年各部来人除了押送献礼,还都率了军队,以此表示对赤蛛部的支援,如果真有事发生,就些人将归由赤蛛部指挥,就地参与战斗。 不过大家均带兵不多,三百五百的,汇在一起也算是一股强大的力量。 作为铁杆盟友,铁弦部却是拿出了精锐力量,三百执弓铁羽卫,这可是大杀器,放在战场上可以独当一面。 他们现在要去的地方就是各部人马的临时营地,这种群英荟萃的场面可不常见,滕飚要带他去凑凑热闹。 临时营地选在铁匠铺聚集的焦木巷边上,那边有一处牧场,可供马匹休整,也方便他们修补器械。 铁弦部人马到时,草地上已经搭建好密密麻麻的营帐,大批马匹和兵士挤成一团,空地上竖起了高台,一些伙头兵开始生火造饭,烤肉的烤肉,熬粥的熬粥,喧嚣非常。 各部头领聚在台上谈笑风生,有人已经开始互拼酒量。 看这阵势,应该是白巫族十三部俱已到齐,滕槊安置好下属后,也领头过去,立刻成为场中焦点。 众人纷纷上前打招呼,因为他也是一个能打能闹的,声名远扬。 赤蛛部这边负责招待的竟然是巴图,估计也是族里人手实在吃紧,抓他来充数。 纪灵初向他抛了一个“媚眼”,巴图立刻眉开眼笑,大步走了过来,只要有酒喝,他就高兴。 巴图几杯下肚,倒与滕槊气味相投,一时热络得跟亲兄弟似的。 纪灵初不想再喝,吃着烤肉,和滕飚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这时一个公鸭嗓传入耳朵:“汤兄说哪里话,我料定大巫之位非你莫属,如果不是,我就把舌头拽出来扔地上踩两脚。” 呦嗬!是谁发这么毒的誓? 其实人家声音很轻,是他一直想着巫门之事,对这个“巫”字敏感,于众多嘈杂声中捕捉到了这番对话。 第180章 哥的演技就是这么拙劣! 其实人家声音很轻,是他一直想着巫门之事,对这个“巫”字敏感,于众多嘈杂声中捕捉到了这番对话。 他回头去看,瞧见在宴席的最最角落有两人对饮,周围冷冷清清,没人往上凑,其中一位正是之前与奉香婆婆动手之人。 却见那人,也就是“汤兄”摆了摆手,道:“舍我其谁!不过话虽如此,眼下的事可不容易办到,并无十全把握。” “嘿,不必担心......”两人压低了声音。 纪灵初回头用胳膊肘怼了巴图一下,指指那边道:“那两个是什么人?” 巴图正酒酣,随口答道:“黑巫族蓑衣部来的使者,听说和繇神宫有点交涉,其中一个是咒师,另一个是他们族中长老金贵。” 纪灵初摸摸鼻子,暗道:“哈!又是咒师,不巧咱上次刚好克死过一个。” “蓑衣部虽是小族,但这个咒师厉害。”巴图抹了抹嘴巴,补了一句。 “怎么个厉害法?” 巴图又去与滕槊讲话,完全没在听他说什么。 纪灵初去问滕飚:“你认识吗?” 满脑子都是暴力的暴力分子滕飚道:“好像有这么个人、叫作汤穷,反正我是打不过。” “若在咒师中,全黑巫族他战力排第一。”巴图回头又轻飘飘飞过来一句。 纪灵初捂住额头,心想有话您能不能一次说完? 便不指望他,对滕飚使了一个眼色,站起来向那两个人走去。 滕飚秒懂,知道这是要搞事情了,一抹嘴,起身跟在后面。 纪灵初过去后并没表明身份,而是拉了铁弦部族长小公子的名头挡驾,先是敬酒,然后口称“久仰,久仰”。 一套程序走完,双方算是认识了,坐下来共饮。 两个黑巫族都不是城府深沉之辈,尤其是这个咒师汤穷还有点狂傲,是以三圈打下来,纪灵初将他们的来意摸得一清二楚。 这就要牵扯一桩旧事,当年繇神宫毁于戕兽潮,在重建时需要承接繇神香火,便向蓑衣部讨还流落于该部的应火神虫。 蓑衣部自然不肯给,扯了老大的皮,最终只同意借用,然而这一借就是数十载。 那是繇神宫上代圣女手上办的事,如今上代圣女故去,蓑衣部觉得应火神虫是时候该收回了。 但这个事就比较难,众所周知,繇神宫当代圣女也是一个硬角色,谁也没把握办成这件事。 此时正巧他们族中大巫出现了变故,此人被巫神殿调走,空下的位置就成了四方角逐的目标。 本来按实力确实是非汤穷莫属,但他的竞争对手给他下绊子,提出谁收回应火神虫,谁就是下任大巫,否则谁也别当。 所以汤穷不得不揽下了这个任务,繇神宫他是去过了,圣女拒而不见,他正为此发愁。 此人虽然狂妄,但还没狂到自认为能凭一己之力打穿繇神宫的地步。 纪灵初听完,暗道这是一笔烂账呀,但你打伤奉香婆婆就不应该了! 他认为汤穷必是要等到繇神大典召开之时再发难,逼繇神宫交出应火虫,这对圣女来说不大不小也是一个麻烦,须找个办法,让这家伙无法捣蛋。 纪灵初边喝酒边寻思,半天也没想出什么高明妙招,只好来点简单粗暴的。 他突然对滕飚道:“公子,时间紧迫,黑云峰我们还去不去?” 滕飚正吃得满嘴流油,闻言愣住了,黑云峰!什么黑云峰? 又见纪灵初望着他笑得好殷切,不由暗道我这是去还是不去呢? 终于他受不了目光的压力,硬着头皮点了点头,纪灵初松了一口气,道:“好,我这就安排。” 他又对另两人说:“不怕见笑,我们公子爱游历山川,前日上了赤蛛部第一峰黑云峰峰顶,那边风光无限,雄奇壮丽......” “不对吧,你们上不去吧!” 他正在夸夸其谈,却被蓑衣部长老金贵出言打断。 咋不对了?我说错什么了吗? 他只好学着滕飚硬着头皮道:“啊,怎么上不去?” 金贵道:“众所周知,黑云峰峰顶终年为‘风腥’奇毒覆盖,触碰必死,无药可解,你们如何上得去?” 纪灵初没料到还有这一出,后悔得要死,他的本意是把两人骗上黑云峰,一是让汤穷没有时间去繇神大典捣乱。 二是让其陪自已逛逛黑云峰,此人乃咒师,对巫门的门道熟悉,必然是个好导游,万一和漆公的徒子徒孙起了冲突,不是还多个帮手吗? 他看向滕飚,问:“对呀!我们是怎么上去的?” 滕飚差点噎死,瞪着牛大的眼睛,心想:“哥呀!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这时候纪灵初一拍桌子,掏出一块牌子,压低声音,故作神秘道:“哈哈!人人皆道上不去,可谁都上得去我家公子还会稀罕吗?咱们有赤蛛令啊,别说黑云峰,就是天蛛洞也去得。” 滕飚连连点头:“嗯,咱们有赤蛛令啊!” 汤穷和金贵凑上来细瞧,见牌面刻有一只血色蜘蛛,鲜活传神,两人对视一眼,竟然肃然起敬。 他们亦听说过赤蛛令,并不清楚此物的功效,但他们知道,持有赤蛛令那是绝对了不起。 纪灵初见这一关好歹撑过去了,又开始吹嘘黑云峰峰巅景色,直言上回去太晚,漏了许多景点,再去一定要补上。 不经意间,他又说到自家公子尤喜山巅流萤,此萤华美,喷火如柱。 此言一出,对面两人顿时一震,汤穷第一次露出假意温和的笑容,道:“当真?可否详细讲讲此虫。” 纪灵初装作随意,了了几句描述了一下,但句句都是应火虫的显着特征。 汤穷脸色数变,对纪灵初道:“果真是美不胜收!连我也心动了,不知到时候能否带上我二人,好让我等也一饱眼福?” “这没问题,我家公子素爱携伴同游,你们也备上些些酒食,行乐赏景,岂不美哉!” 那两人一个劲地干笑,连忙敬酒。 纪灵初窃喜,心想哪有狗不舔屎,要看诱惑给得够不够,哥的演技就是这么拙劣,就问你上不上钩吧? 第181章 八尺啸风甲 搞定两人,纪灵初回到铁弦部席位,又和巴图细语了几句,对其交待又交待,让他不要走露了自己的底细。 巴图的性格粗中有细,对其来说乃小事一桩,不要以为黑大个只会打铁,算盘打得也是贼溜。 当他和滕槊等人离开时,果然瞧见汤穷拉着巴图敬酒,心想大事成矣! 滕槊他们还要拜会赤蛛部高层,纪灵初便独自离去,回到熊屋村,发现桑大师已然归来。 桑大师叫他来到院中,道:“繇神大典举行之日,就是我离去之时,你我缘份将告一段落。” 纪灵初神情黯淡,持之以弟子之礼,这些天他也想清楚了,自己本来就不属于这个世界,分别乃是常态,只分早晚而已。 桑大师甚慰,拍拍他的肩膀,说:“七刀诀你已入门,但非短时间内可以全部学会,趁我还在,这几日便教你驭甲。” 说完他单手一抓,一具青色骨架穿门而出,立于地上。 上回纪灵初只是匆匆瞧了一眼,并未看得真切,此时八尺啸风甲沐浴在骄阳下,质地分明,纤毫毕现,一汪碧色散发着无限生机,真是越看越喜,越看越爱。 “我在上面刻了三枚‘天地灵文”,算得上一件小极品了,具体功用,你要一一掌握熟练。” 纪灵初看到骨架有几处关节上刻了印章大小的图案,古朴暗哑,尊容不显。 “看好了!” 桑大师心念一动,骨架倏地扑到身上,化为一件半身甲,将上身遮得严严实实,尔后,两根支杆降下,化为一对脚轮。 脚轮随风而动,带着身体疾驰滑行,顷刻间就在房檐屋顶走了一圈,落地时火花四溅,将底下的石凳切为两段。 这还没完,脚轮陡然一合,其身体如陀螺般飞快转动起来,越转越快,灵光洒洒,最后竟冲天而起,几个起落,落于竹林中,又将半亩翠竹割得干干净净。 哇!厉害,纪灵初拼命鼓掌,别的不说,单单这对“风火轮”就帅呆了,酷毙了。 桑大师顺势飞回,身上铠甲又变成一个背篓,向屋内走去,并道:“你过来,我传你控制法诀。” 控制八尺啸风甲的法诀与七刀诀的法诀一脉相承,他一学就会。 接下来几日,纪灵初都沉迷在自己的“新玩具”之中,祸害了好多东西,渐渐有些上手。 到了繇神大典前一夜,他突然记起胖达达所托,一拍脑袋,赶紧赶往镇上。 酒肆已经打烊,胖达达抱着一个小酒坛,苦苦盼望,见纪灵初进到店里,大喜:“我就说我没看错人。” “吃了你的东西,怎能不办事?酒交给我,我肯定代你送到。” 怕酒坛磕碰,胖达达用麻布里三层外三层裹了个严密,搁在桌上,问:“要不要喝点?” “还是不要了吧。”纪灵初怕耽误事。 “还是来吧,就当陪陪老哥。”这家伙像小孩一样,拉住不松手。 感觉其情绪有点低落,纪灵初只好坐下来相陪。 胖达达迅速弄来酒食,却是一盘凉拌牛尾,脸上颇有歉意:“就只剩这个了。” “这东西好哎,用八二年的红酒炖炖,绝美!” 本来只是打趣,以为胖达达不知道红酒是什么东西,岂料人家比他懂行,随口吟道:“红尾炙酒香,上阵莫敢当。” 他说的是炖牛尾,胖达达说的是烤牛尾,都用到了酒,他奇道:“你喝过红酒?” “当水喝,”胖达达道:“不过那是曾经。” 纪灵初表示不信,据他所知,葬星海这一片葡萄倒是有,不过皆有毒性,并不适合酿酒。 “少见多怪!”胖达达摇头晃脑:“异国有龙珠红酒,其味醇美!其味甘甜!” 龙珠红酒......?纪灵初料想应该是差不多的东西,不禁好奇他的身世,便提了一嘴。 谁知胖达达道:“人生就像黄连的根根,药罐的渣渣,不谈也罢。” 纪灵初听了差点把酒喷出来,照这形容,合着都是苦呗! 不过想想也是,或许对于胖达达来说真是这样。 他也不知道如何安慰,只好敬酒,喝着喝着动起了不好的心思,似乎见到圣女亦喜亦嗔的俏面,那么近,又那么远...... 两人越喝越悲,就差抱头痛哭了,胖达达有点上头,开始胡言乱语:“小子你很不错,我女儿要是没有进繇神宫,我就将她嫁给你。” 纪灵初“嘿嘿”直笑,道:“你敢嫁,我就敢娶。” 胖达达突然变得豪气万丈,掏出一块好像发馊了的面团,塞到纪灵初手里,道:“有什么不敢,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缚石家族的女婿,我的一切也是你的,此乃缚石家族的家主信物,拿好!” 纪灵初没听清他说什么,傻呵呵捏着面团,感觉弹性十足,无论如何用力,总能恢复原状。 他也在怀里摸了摸,没找到什么好东西,便掏出一枚青螺钱拍在案上,道:“好!大丈夫一言九鼎,这是我的聘礼。” 这两个傻子一文钱就把圣女给卖了,然后哈哈大笑,东倒西歪...... 而在店外,一条窈窕的身影静静地注视着这一切,眸子里情绪难明,久久才移步离去。 稍晚一点,纪灵初稍稍酒醒,看到胖达达趴在桌上睡着了,便没叫醒他,自己匆匆往回赶,并不记得身上多了一物。 行到村口,他瞥见一条身影飞快掠过,仍看清是熊拔那小子,这么晚了不知道干什么去? 他不欲多管闲事,回到老屋,立刻被巨大的失落所包围,因为桑大师走了,只留下一张字条,上书:多食,少语,勿逞能。 老头一生洒脱,估计就怕见到伤别的情景,是以不辞而别,洒则洒脱,却让涉世未深的纪灵初有一被抛弃的感觉。 生离死别乃无可奈何之事,纪灵初也无法强求,回房倒头就睡。 ...... 第182章 繇神大典 却说熊拔离开熊屋村,一路急行,竟然到了木人庄,他径直来到大医种玉驻留的院前,稍一犹豫,便敲响了大门。 仍是那位侍女领他进去,在屋内他见到了隔帘而卧的美女神医,美女神医问道:“你因何而来?” 熊拔答道:“我因被棺材兽咬伤,白日曾来就诊,姑娘说唯有一味药材‘半更’可解,此时正是深夜半更,故前来问一问姑娘有何差遣?” “倒是聪慧,闻弦知雅意,外面盛传你之前去过上古熊族故地,我素爱奇事异闻,你可讲来听听。” 熊拔眉头一皱,道:“此事倒是有,不过在下途中一直人事不醒,没什么好说的。” “是吗?又听说你有上古熊族血统,不知是真是假?” “无可奉告!”熊拔讲完,再不吭声。 “哦,你不是求医吗?不如先扶我起来。”美女神医缓缓伸出了纤纤玉臂,气氛一下子变得暧昧了起来。 熊拔先丧父,后又被挟持到碧萝天走了一遭,已不复之前的轻狂,道:“这样不好吧!” “我观你面赤目紫,必有满腔委屈无处发泄,你现在身染剧毒,还不懂得低头,只怕委屈永远只能是委屈了。”美女神医轻言细语,不紧不慢。 每一个字都像利刃扎进了熊拔心里,他双拳紧握,沉默片刻,还是依言走了过去。 “这才对嘛!男人能伸能屈方为豪杰,就像我一样,呵呵。” 熊拔的手穿过帘子,在一阵轻笑声中突地被抓牢,还未反应过来,眼前一花,床榻上居然飘落数件衣衫。 然后他脸色骤变,见到不可思议的一幕,一个光溜漆黑的身体向前扑来,似男非男,似女非女,有若蛇魔幻影。 这是他最后留存的意识,那具身体就钻进了他的体内。 熊拔瞬间定住,面目扭曲,仿佛在进行激烈的争夺,不过终于平静下来,无事发生一般转身走出了房门。 迎面碰到侍女,他一掌挥出,侍女脑裂而亡,倒在血泊之中...... 纪灵初这一觉也没睡上多长时间,听到村中传来低沉的鼓声,知道是繇神大典拉开了帷幕。 他收拾了一下,关好门,向繇神宫而去,想去先看个形势,是不是方便替胖达达献酒,繇神大典有三日之期,总要找机会替其完成心愿。 此时天色未明,赶山的繇神信众手举火把,绵延十几里,照亮了半边山。 繇神宫在沿途设有几处粥棚,空腹的人可以上前喝上一碗,好有力气可以继续赶路。 再到山门处,满山俱是彻夜等候的人,有的支起了帐篷,有些就合衣枯坐,但无人敢喧哗,每个人都在期盼着日出那一刻。 宫前广场摆了百多席,坐满了各部贵宾和观礼使者,一尊高大的繇神木雕像放置于正位,左右两侧挂满了精致的织锦,庄严神圣。 纪灵初挤进去,悄悄摸到铁弦部席上,滕飚这家伙还没睡醒,就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一下子找到一个枕头。 圣女盘坐于繇神像下,身后肃立着三位执事婆婆,她脸上无悲也无喜,大典过后她将正式执掌繇神宫,成为白巫三十部共尊的神使,尽享无上尊荣。 在众席之中,黑巫族蓑衣部两位来使汤穷和金贵也静静看着,汤穷眼中露出一线热望,恨不得以身代之。 金贵小声问:“到底如何?” 汤穷玩味地笑道:“且观之,说不定黑云峰有收获呢!” 远处另一座山头,胖达达拿着酒壶遥遥而望,哀声叹气,没好气地道:“早说过别跟着来,要不是你,我就溜进去了。” 后面那人是福伯,他一袭薄衫,在风中冻得发抖,嘴却很硬:“掌柜的,不是我说,您这体形溜进去难啊!” 胖达达回头和他吵了起来,这时一缕阳光从他们头顶越过,落在了繇神宫金顶,然后有更多光线投射过来,整座山峰被点亮了,熠熠生辉。 所有人脸上都露出欢欣激动之色,皆站起身来,想要接受“泼汤”的信众纷纷拥向神像。 然而异变突起,光线一暗,晴朗无云的天空骤然材涌来浓重的云团,其色如血,血色刺目...... 此等天象过于诡异,万千信众慌了,挤作一团,又有人大叫道:“快看!繇祖眼睛流血了。” 纪灵初闻言望去,果见繇神像一目淌下一串红泪,席间众人也看见了。 顿时这些尚还镇定的人也大吃一惊,有席面翻倒,又有悲泣:“天啊,此乃不祥之兆也!” 议论声大作,惊呼不断,繇神大典何等重要,天降异象,必有世殇,在场每一个人都惊惶难安。 “昔有繇女,降于泗水,苦我其苦,以及人苦,流沛无常,众悉我心......” “昔有繇女,降于泗水,苦我其苦,以及人苦,流沛无常,众悉我心......” “昔有繇女,降于泗水,苦我其苦,以及人苦,流沛无常,众悉我心......” 此时一阵悲悯的歌声响起,虽在山间飘荡,却宛如起于耳畔,灵魂仿佛被洗涤安抚,人们亦跟着吟唱,渐渐平静下来。 这是圣女施展了“唤灵术”,她在繇神像前伏身跪拜之后,走向一个侍者,接过其手中的水瓢,道:“让我来!” 信众的心也安定下来,列队走来,接受圣女的“泼汤”赐福,一一而足,不慌不乱...... 但片刻之后席间又是一阵骚动,赤蛛部族长率先带人离席,各部领队俱开始交头接耳,陆续而去。 纪灵初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正在打望,滕槊从外边走回,道:“冲烽军连夜渡过了睦水!” “我将率铁羽卫至睦水一线集合,你们就待在繇神宫,不许乱走。” “还有滕飚,大战非短时间能结束,如果情况不对,你就自己先回铁弦部。” 滕槊交待完毕,“蹬蹬”而去,场中诸部头领也相继一清而空,应是去召集手下。 神像之下“泼汤”仪式仍在继续,纪灵初和滕飚对视一眼,向山下走去,没走出几步,就被汤穷和金贵拦住,汤穷道:“不是约好今日要登黑云峰么?” 第183章 黑云峰之野望 纪灵初心想现在形势紧张,还真不能让这两个伺机搞破坏的“心机boy”留下,便大笑道:“正在找你们,同去!同去!” 四人取了马匹,一路急驰,进入了黑松林。 黑松林里雾气弥漫,难辨方向,幸好纪灵初找到了一条小道,就沿路向前。 陡见一座山峰直插云霄,山体隐在岚烟中,而峰巅隐约可见一团黑雾,有光彩流转。 来到山脚下,闪出四名持刃巫门弟子,喊道:“干什么的?巫门重地,胆敢......” 这几人话没说完,只见三条黑线从天而落,贯入身体,将他们定住。 汤穷道:“这些人最爱拿个鸡毛当令箭,和他们啰嗦不完的,我们直接上去。” 纪灵初求之不得,省去不少功夫,直赞这是盖世神通,天下无双,金贵看来急于巴结这位未来的大巫,道:“汤师自练成定魂楔,还未逢敌手呐!” 汤穷脸上有点小红,却也欣然笑纳,往后又遇到数股巫门弟子,均被他在照面间收拾掉了,潇洒之极,果然不愧“战力第一”之名。 到了山腰之后,山势逐渐变得平缓,大片石屋石幢建于其中,在空地上有百十个人严阵以待,正好堵住去路。 纪灵初怕真的造成无辜死伤,对汤穷道:“要不要上去交涉一下,毕竟你们是一家。” “嘿嘿!还是有点分别的,你看好就行,不要误了我们赏景。” 纪灵初大概知道他的话是什么意思,当今攸巫族有四大巫王,黑巫一族就占了两位,并且其中一位还入主了巫王殿,号令群巫。 另外两位巫王分别出自金巫族和花腰族,白巫族一个也没有,所以腰杆子不硬。 不过又听说巫王殿有位类似先知,号“司晨”的大人物出身于繇神宫,也不是完全说不上话。 总之就是势力权衡,别的地方有的,在巫门一样不少。 汤穷只身上去,巫门弟子中有十多人出列,各站方位,组成一个阵势,一声断喊,就有十几条黑色烟索打来。 汤穷伸手一抓,就将全部烟索拽在手中,发力一抖,这些人尽皆上天,“啪啪啪”摔下来动弹不得。 一个面色铁青的瘸腿老者见状掏出短笛,“呜呜”吹奏两声,立刻从一座石塔中射出两条土色巨蟒,身曲如弯,就向汤穷抽去。 汤穷身上蓑衣一合,两条土蟒抽在上面,立刻遍体鳞伤,但凶性不减,仍是左右缠来。 蓑衣倏地翻滚,寒光急转,血浆如瀑,顷刻间地上就只剩下两根白骨。” 瘸腿老者怒骂道“好贼”,带着所有人齐扑上来,汤穷蓑衣一展,腾空而起,双翅下面黑线如梭,中者无不倒地,反正一个站着的都没有。 “这些年漆公只顾自己经营,手底下养了一群猪。” 又冷笑两声,领人往山上走,金贵道:“英明!” 汤穷走后片刻,一众巫门弟子恢复知觉,又羞又怒,其中一人对瘸腿老者道:“二师兄,怎么办?” 这时从山下又跑上一名弟子,在瘸腿老者耳边低语了几句,瘸腿老者大声说道:“刚才那人是蓑衣部汤穷,这笔账早晚和他算,但就在昨夜,符人抢过了河,当前已突破第一道防线,此乃生死仇敌,愿意与我共赴杀敌的站出来。” “杀敌!杀敌!杀敌!” 众人闻言立刻鼓噪,纷纷站了出来,在瘸腿老者的带领下齐奔下山。 纪灵初这边,他与滕飚走在前面,几人越攀越高,脚下已无路,上面情形不知,那是相当忐忑。 往上爬,山势险峻,碎岩嶙峋,大量片状山石如鱼鳞般散落其间,或松滑,或如刀,增加了攀爬的难度,金贵开始喘气,道:“你说这鸟地方方有什么景色可瞧?” “乱石排空,方显峥嵘。”纪灵初随口应付。 汤穷道:“好!正是我辈风范。” 纪灵初暗道风不风范我不知道,我就想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他们登上一个山口,总算是到了山顶,山顶平坦,而最高处被一团黑雾笼罩。 走到近处,那团黑雾越发清晰,就仿佛是一块不停搅动的稀糖,却不流不溢。 他们靠过去,打量一阵,然后三人一起看向纪灵初。 纪灵初摸了摸鼻子,磨磨蹭蹭地掏出赤蛛令,心想我就说早上匆忙拿错了牌子,难不成你们还为了这点事要杀人? 可当他手持骨牌缓缓向前,骨牌却顿生反应,其上血红的蛛形雕纹竟似活了一般,黑雾也应和着水波荡漾,渐有开启之势...... 纪灵初暗喜,然后手里一松,赤蛛令飞脱出去,被一只蓝色的手掌紧紧握住。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四人俱都一惊,却见那手掌的主人是一个狮鼻方口的巨汉。 此人一头火发,髯须,蓝肤,腰间挂着一个人头大小的铜瓜,未语先是一阵狂笑,道:“本座在此蹲守数日,用尽办法,想不到最后竟如此容易。” 嗜血人!纪灵初心中暗道。 汤穷见这个此人身上气息深不可测,没有立即动手,却听滕飚惊呼:“是你!” 红发巨汉道:“你认识我?” 滕飚对纪灵初道:“当初就是他抓的我。” 纪灵初猛地想起那时在刺蝠洞中,那个要掏心换血的大汉和此人确实极像,但细看又不是,至少头发颜色不同。 “你别自己吓自己,那人早已死了。”他微摇头,然后对巨汉道:“你就是那位山主对不对。” 红发巨汉再次狂笑:“真是意外,本座的身份竟妇孺皆知了,你说的那人正是舍弟,他的死你们也有份是不是?” “是。” “不是。” 滕飚和纪灵初同时答道,然后绿豆瞪王八。 纪灵初恨不得给他把嘴巴缝上,那家伙是人家小姑娘纳真香一枪扎死的,关你屁事,你是爱害者知不知道? 他也看出此人极为厉害,应该仅次于贾管事。 第184章 山主 他也看出此人极为厉害,应该仅次于贾管事。 贾管事那是让人无法反抗,而眼前这位山主,不知道自己加上另外三个够不够他一锅端。 且说瘸腿老者领人下山要赶赴前线,然而刚到山脚就遇到一队人马,心里陡沉,几乎认为赤蛛部已经失陷,因为对方竟是符人军队。 这支军队约三四百人,其首领骑在高头大马上,头戴银冠,见面就一枪挑飞了一名巫门弟子,完全没有缓冲,双方瞬间就进入了战斗。 符人这边俱是精锐老卒,其中很多人都是锻体境或淬骨境,还有无双武者,这支队伍不知是怎么集齐的,如果是对上普通军队,几乎是平推。 老卒们悍勇无比,切入巫门群中,东劈西砍,根本就不给他们施展巫术的机会,短时间内巫门弟子就死伤大半。 瘸腿老者看来是经历火血洗礼的,怆惶中集合了剩余之人,结成四方阵形,密密麻麻的烟索突伸突缩,交错纵横,腥臭扑鼻,让人闻之欲吐。 但凡被擦到碰到的符人士卒均发出厉声惨叫,有多人被击中要害,当即就倒地,失去战斗力。 但这些老卒经验很足,立刻换了战法,将他们围住,远程投掷长枪。 这些长枪似乎附有破甲灵符,无坚不摧,抗无可抗,两轮下来,阵势轰然瓦解。 仅存几人包括瘸腿老者,互相对视,露出决然之色,俱拿刀斩下自己的一只胳膊。 自残之后一团乌光护住他们的身体,纷纷似风一般冲入符人军队之中,状如恶鬼,以命换命,相继杀死十几名老卒。 然而他们终究力竭,被斩为一堆烂肉,唯有瘸腿老者立而不倒,环顾视噬,却被银冠将领雷霆一枪击爆。 这支军队毫不停留,一路向山顶疾进,沿途巫门弟子没一个逃脱,到了马匹不能再进,便弃了马匹装备,像老猿一样向上攀缘。 银冠将领一马当先,一跃十丈,后面一位部下紧紧相随,看装束像是副将,他问道:“宁帅,确定是此处吗?” “飞熊碑文经高人以秘术破解,必不会错,应该就是这里了。” 副将又道:“可那东西到手后,要怎么才能运回京城?” 银冠将领道:“你无须操心,自有安排,最后这步完成,就大功告成了。“ “是啊!可惜好多兄弟们看不到了。” “为主上效命,死得其所,我宁某不会亏待他们的家人。” 山巅之上,纪灵初考虑着是不是要捋一下虎须,红发巨汉却道:“什么是也不是,别争别抢,见者有份,你们都要死。” “狂得没边!交出赤蛛令,我就当没见过你。” 汤穷岂容有人在自己面前放肆,他也具大巫实力,又有秘技在身,并不是不能一斗。 回答他的是一溜铜瓜,巨雷般锤在地上,一块巨岩被完全击飞,汤穷贴着巨岩掠过,半片蓑衣离体而出,化为百来支利刃射去。 红发巨汉不躲不避,任由利刃攒身,但利刃刺之不进,纷纷被反射回来,反射回来的利刃还是力道惊人,竟扎透山体,全然不见了踪影。 “哼!本命中境,金相,万山格,可惜你遇上了我。”汤穷额头浮现三道黑色坚纹,空气中骤然压力增大,射入山体的利刃又“嗖嗖”飞回,重新组成蓑衣。 红发巨汉冷冷看着,毫无预兆,三条黑线就扎进了他的体内,然而他并没被定住,黑线只能在其体内游走,没待过半息,就被逼出体外。 红发巨汉若无其事,手中锁链抡起铜瓜在空中“呼呼”地旋转,每转一圈就涨大一倍有余,三圈之后,铜瓜已有八仙桌大小。 其实那也就是顷刻间的事,然后就有一个庞大的链球如脱轨的火车,猛地横扫一切。 首先是汤穷的蓑衣被砸成了一堆烂铁,然后是金贵只留了一只鞋子在地上,身体已经不翼而飞。 依据站位,接下来轮到了滕飚,滕飚这小子疯了,眼中带着兴奋,竟想用手去硬接。 面对如此一个大家伙,纪灵初也慌得一匹,但他更不想去铁弦部吃席,一咬牙,“浪头槌”抢先击出。 果然场面很难看,他就感觉拥抱了高铁,而且是提速了的高铁。 他身体一下被砸上了天,双眼一瞟,滕飚还是没有躲过,被余波扫下悬崖......再往下看,不禁魂飞魄散,自己直挺挺地摔进了黑雾之中。 滕飚跌落山崖,飞速下落,耳边厉风呼啸,他探出手掌一抓,银手套深深插入山体,待要往上爬,一方巨岩坠面而来,他狂叫一声,再次纵身跃下。 山崖之上,汤穷终于遇上此生劲敌,看着拆成零碎的蓑衣,脸上戾气横生,想到纪灵初方才说过的“乱石排空,方显峥嵘”,心中有个魔鬼在不停叫唤:“你是最棒的,就用此人之血为你的大巫之位作加冕吧!” 汤穷选择了相信内心,拿出了一瓶药水喝下去,全身泛起了乌斑,额上的黑线增加到五条。 残影一闪,他出现在了巨汉身后,手掌对其肩膀按了下去。 红发巨汉脸上立刻窜出五条黑线,行动变得迟缓,脖子和手臂也乌斑点点,每块乌斑都在跳动,仿佛有体液随时准备喷射。 红发巨汉艰难仰起头,头顶冒出一道白光,乌斑顿有收敛之势。 汤穷见状又饮下一瓶药水,他自己和对手身上的乌斑颜色骤然加深,两人同时闷哼,显得痛苦之极。 双方持续拉扯较力,红发巨汉明显功力深厚,汤穷渐有败势,他前所未有的面目狰狞,又拿出一瓶药水饮下,顿时双方身上乌斑乱跳。 汤穷首先支撑不住,全身鲜血混合着白黄的体液四溅,红发巨汉气劲陡发,他被抛到百米外的乱石丛中,竭声惨叫,像一个扎满洞眼的水球,片刻之后毙了命。 他死前有些后悔,努力告诉自己不要后悔,但终究后悔了。 “哼!”红发巨汉看了一眼,握着赤蛛令走向不停变幻的黑雾,黑雾露出一道门户。 倏地,山间的岚烟被左右劈开,一支夺命长枪带着万点寒星从山下刺来...... 第185章 符枪营 红发巨汉鼻中喷出两道热气,猛地将手中铜瓜如天雷般掷出,如同流星赶月和枪锋相撞,漫山碎岩被震飞,宛如数条石龙翻滚,结果是平分秋色。 刺来这一枪的正是那位符人将领,他刚好赶到,不多时陆续有符人士卒上来,又负伤不少,站满了崖头。 符人将领看着红发巨汉,道:“留下你手中的牌子,然后滚下去。” 士卒们“哗”地包围了他,只待他敢说一个不字,就要将其剁成肉泥。 红发巨汉丝毫不惧,道:“都是为主上效力,何必分你我,不如一起?” “凭你也配!”符人将领一脸鄙夷,道:“你要的报酬已经拿到了,贪婪只会让你送命。” “我想清楚了,什么法宝丹药钱财皆可不要,我想要冲烽军攻占赤蛛部后,主上可以支持我在这里建立蓝血国,以后蓝血国上下全供主上驱驰。” “痴人梦话!” “是吗?”红发巨汉手掌抓牢锁链,身体更显雄壮,头顶白光再度射出,一尊峰峦叠嶂的山形虚影显现,雾气蒙蒙,力重千钧。 符人士卒中有人叫道:“这人是本命境巅峰。” 然而红发巨汉并未停止,气势还在爬升,山影拔高到数十丈,峰顶绽出耀眼金光。 “好得很,半步归元!”符人将领面色一紧,说:“果然强者才有资格讲条件,但我不喜欢讲条件。” 他又对一众手下道:“你们都退下。” “半步归元”是本命境后期再进一步,离“万物归元”的归元境只有一线之隔,叫这些士卒上去肯定会造成不必要的死伤。 符人将领枪尖一抖,寒星点点,寒星落在地上,山石“啪啪”炸裂,枪身轻弹,就将红发巨汉的上、中、下三路全部封锁,一时寒星如雨。 红发巨汉脚下一动,向后疾退,踏上一道岩壁又飞掠下来,手一抖,竟将铜瓜锁链当作长鞭来使,鞭法妙至巅毫,长枪寒星皆被荡开。 他却没有乘机追击,道:“我知了,你不是符国四路大军中的任何一个,你是符皇座下飞龙院的‘碎星枪’宁神器对不对?而你身后这些就是名震天下的符枪营。” 符人将领神色阴沉:“你以为你还能下去此山?” “呵呵!想不到这件事有飞龙院插手,我愈发觉得我的想法可行,”红发巨汉道:“至于资格,你也是成名的本命境高手,确实可以一战,不过......” “不过”之后就是一个巨瓜砸下,轰然暴响,狂风云卷,山崖猛地晃了一晃,红发巨汉已抢身闯入黑雾,并且扔下一句话:“本座就不陪你耍了,考虑清楚,再来找我。” 宁神器见黑雾之中那人大步走远,其后通道转瞬闭合,不由动了真怒,身上罡气翻涌,手掌冰晶透亮,就一把抓去,刚碰到黑雾,罡气竟如雪般融化,不禁骇然后退,道:“腥风奇毒,当真厉害!” 他的副将在身后道:“恐难硬闯,我们怎么办?” “按原计划行事,你先去准备。” “是。”副将接令,带着所有士卒又快速爬下山去,约过个半个时辰,每人背了一具尸体回来,都是他们之前在山下击毙的巫门弟子,尸体明显多出一些,估计是去现杀的。 宁神器令士卒将几百具尸体堆成一个塔形,取出一枚洁白如玉的巨卵置在塔顶,然后他叫了一声“生化大法”,一口精血喷于卵身,精血化为一团血雾,将巨卵连带尸堆一同罩住。 不过片刻,巨卵之上浮现出一只幼蛛虚影,纤纤细肢,蓬腹茸首,微微动了几下,欲醒未醒,迷糊可爱。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令人惊怖,在它苏醒之后,身下尸堆立刻呈肉眼可见的腐化,竟粘为一体,渗出污黑的液体,整体缓缓鼓动,仿佛在为它输送养分。 幼蛛变得暴躁起来,发出“吱吱”的尖叫,来回挥舞螯肢,虚影升至半空,却始终挣脱不开血雾缠绕。 宁神器施术之后也神色萎顿,似有些站立不住,那个副将见状喊道:“宁帅......?” 他摆摆手说:“此趟行程,耗去十二口本命精元,希望这是最后一口。” 副将道:“这生化大法不知是何人想出,端是歹毒!” “不可胡言,此乃高阶玄术,不是你能随意揣测的。” 他盘坐于地,又道:“接下来的时间,你们要密切监视,以防有变。” 副将当即安排士卒防守住各处要冲,回来见宁神器略有恢复,便道:“镇元柱真在此山中吗?风腥奇毒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几百年来都未被人发现。” 宁神器道:“来之前主上就曾说过,赤蛛部有我方伏手,那人身份非同小可,断然不会出错,依我看来应该另有玄机。” 副将道:“属下唯一想不通的是,主上想要镇元柱,派人来夺就好,为何又命我等潜入葬星海四处挑起戕兽暴动? “这样做固然可以令巫人两面受敌,但击溃巫人也是冲烽军的功劳,与我们何干?” “而且冲烽军素来与主上对立,这么做到底为什么?” “眼睁睁看着五千符枪营精锐客死异乡,剩下来这几百兄弟非伤即残,我真的想弄明白,宁帅啊!你可不可以告诉我?” 副将越说越激动,应是压抑已久。 宁神器也是面现痛苦,仰头观天,道:“快了,很快就见分晓!” ...... 睦水之畔的丘野之上战事正酣,大片尸体散落于河滩、沟壑、丛林之中,残肢断首,尤未闭目。 赤蛛部的第一条防线已被冲破,退到了山脉边缘一道环形山梁上。 老族长披着战甲,手持战锤,拄在一棵大树下,满面焦色,身后还站着一众族中长老。 他所站的地方是制高点,放眼望去,战场由于受地形所限,被分割成近百个战圈,犬牙交错,各自为战。 第186章 大战云起 他所站的地方是制高点,放眼望去,战场由于受地形所限,被分割成近百个战圈,犬牙交错,各自为战。 隐隐可以看到对面百多面旗帜飘扬,那是敌方指挥所在,老族长回头道:“还能抗得住吗?” “此处地形对我方有利,如果不能在这道防线消耗他们,接下来退至族内就难了。”说话的是赤蛛部的兵事长老,在族中一直充当智囊的角色。 “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冲烽军人多势众,兵器精良,准备很充足,又有士气可用,这波攻击恐怕很难挡住。” “但受禁阵压制,符人很难长久立足,我们只是要坚守几处要塞,他们必会退去,此处的战事还是要拖一拖,尽量为族人争取撤退的时间。” “哼!”另一位长老马上厉声道:“难道赤蛛部大好基业就要毁于一旦?依我看必须寸土不让,战至一兵一卒!” “钱粮长老无须动怒,我说的只是最坏的结果,族中还有不少青壮可以动员,另外布谷鸟那个老家伙手底下还有万余人,在五郎沟一线御防戕兽,他随时可以领兵来援。” 其他长老也加进来,各抒己见,但脸上忧色难掩。 老族长望着下面胶着的战事,沉默了一阵,道:“睛龙,按原定对策行事,你带人去镇上敲响避难钟,然后通知各村各庄撤往老林东麓,严令他们非召不得回来。” “好!”护卫队首领二话不说,带了手下策马飞奔而去。 惨烈的战斗还在继续,冲烽军士卒主要配备的是长矛,而阿霸营这边用的是长刀,应该说各有长短。 但冲烽军的铠甲明显精良,赤蛛部则杂驳不齐,加上各部支援的队伍,那真是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在战场正面,有一个规模最大的阿霸营战团正经受两倍敌人的冲击,兵器碰响,人马声,呐喊声震耳欲聋,很多人来不及惨叫就已然倒下。 冲烽军六人为一组,持矛成阵,每一波都有数百个这样的“刺簇”猛烈冲撞,阿霸营军阵立刻被扎出无数缺口,他们的皮甲像纸糊的一样,被糖葫芦般串在长矛上,左右挣扎,无力又无助。 后面立刻有人补上,拿锋利细长的长刀斩下一颗颗符军脑袋,脑袋在空中抛飞,如秋风扫落的红柿子......鲜血染红了地上的霜草,还没死之人被生生踏死,这波耗尽又有一波涌来...... 几轮之后,生生将这支阿霸营队伍凿成数段,然后分而包围,重新依法照旧攻击。 在右翼,是白巫族各部援军组成的五个战阵,相互之间离的很近,彼此呼应,抱团取暖。 他们迎击的却是冲烽军的精锐斧牌营,这些斧牌手披半身铁甲,顶着盾牌,手持一人长的开山斧,一斧下去,前面不管是什么,都被劈得稀巴烂,拦路的巫兵俱被从头到尾劈成两半,血水成河。 只听一声嘶叫:“火蒺藜!” 巫军阵中猛地掷出数千枚冒着浓烟的火器,火器带有尖锐钩爪,被击中之后如附骨之疽,立刻剧烈燃烧。 大量斧牌手中招,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呼,但这火并不停,直至将人的胸背烧穿,焦臭之味飘散到睦河两岸。 然而冲烽军又有一支骑兵赶到,人人手拿短戟,将火蒺藜尽数挑落,又撞开防御,左劈右砍,锐不可挡,很快将这一阵巫军全歼。 骑兵们发出震天的欢呼,有几部人马见势不妙,仓促转身逃跑,反而被骑兵追上又干掉大半,简直就是一败涂地。 可是在这地裂山崩面前,却有一支部族军队逆流而上,他们都是威武大汉,毛发深重,身披兽皮,手执又长又沉的奇门武器“锋叉”。 此叉双股如同齿锯,锋利无比,轻轻一带,马足掉落,锯人拦腰而断,这些人如同定海神针一般,几番搅杀,立时止住了这股败势。 这支队伍是生活在老林深处的白巫野豚部,纯以狩猎为生,生性勇猛,坚久耐战,只是人口不多。 冲烽军骑兵损失了三成人马,掉头而走,接手的是中军大将焦肋的亲卫队,虽仅只有百人,俱是一流的剑术高手。 两厢相遇,一方势大力沉,锋锐披靡,一方灵巧绝伦,狠辣刁钻,很快就交缠在一起,各各死伤惨重...... 靠近左翼一端,有近五千冲烽军前锋突破重围,长驱而入,但却被生生阻在了一个狭长山坡,守在此处的正是滕槊率领的三百铁羽卫。 他们箭法如神,箭箭不落空,冲烽军发起了几次冲锋,每次都在地上留下几百具尸体,寸进不得,人马尸体就快堆成了小山。 突然,符军阵形分开,走出一个黑甲将领,他身后跟着几十辆大型推车,每辆推车上放置数支长丸大箭,皆由七八名士卒押运。 山梁上观战的兵事长老一见之下大惊,道:“此乃破甲飞弩,不知他们怎么运过河的,铁羽卫不容有失,快随我去支应。” 他立即招呼亲卫,头也不回地赶向战场,又有数名长老尾随而去。 嗖!嗖!嗖! 破甲飞弩已然飞射,在极远距离就向铁羽卫发了攻击,飞弩落到队伍中,速度不减,连穿数人带走。 其他铁羽卫纷纷躲避,阵形大乱,一轮就被收割了数十条性命。 铁羽卫很快还击,但射程不及,收效有限,但此地又为要冲,一退恐怕会连累全军溃败,真是左右为难。 眼看第二轮弩射又至,滕槊周身血罡大冒,抢过两把环首大刀,向弩车阵飞掠过去。 他人在半空,劈飞了数支弩箭,一支射中他的前胸,被罡气弹开,落地之后暴厉地劈出两刀,刀光如盘旋的红月,一排弩车四分五裂。 他还待挥刀,被一根黑黝黝的铁鞭挡下,持鞭之人是那位黑甲将领。 黑甲将领也是血炁境高手,阵前不比平日,两人毫不搭话,即展开殊死一战,只因分分秒秒都关乎着上百成千战士的生死。 第187章 赤蛛部灭于今日! 那根铁鞭隐含风雷之声,一手上滕槊就感觉不对劲,铁鞭之上竟含有极强电力,双刀碰上,全身一麻,几乎握之不住。 黑甲将领嘴角上扬,事情比他想的更容易,第二鞭对手的武器就脱手而出,但此脱手非彼“脱手”,飞出的双刀割倒一片。 滕槊一个鱼跃冲顶就抱住了他,血罡全开,死死勒紧其上身骨骼。 黑甲将领拼命反抗,两人挪移冲撞,罡气如铁片一样摩擦碾压,撞向哪里,哪里就人仰马翻,惨呼一片。 数息过后,滕槊双臂一松,将一具完全变形的尸体甩进人堆里,士卒惊窜,坡上的铁羽卫见机立刻抵近一阵乱射,冲烽军又损失数百人。 滕槊连连出拳,瘫痪了数辆弩车,耳边风声疾响,一柄短剑袭向他的后背,他伸手一抓,却握之不住,短剑滑手而过,斩下三根手指。 回头一看,是对方军中的一个驭剑炼气士,年纪尚轻,不知哪家子弟,竟未披甲。 年轻炼气士手中所持短剑透明无形,其上灵光如蛇般游走,赫然是一件灵器。 “死!”滕槊一步跃去,背后的短剑如影随形,他躲也不躲,任由短剑击穿肩骨。 但他的手掌已插入了年轻炼气士的心脏,用力一搅,那人只喊了一声“疼”,上半身就出现了一个人头大的窟窿。 滕槊起身,满身是血,形如疯魔,冲烽军骇得往后退了一截。 又有弩车弦已上满,一排弩箭横空而出,滕槊暴喊连连,手中抓了两支,一腿踢飞一支,但剩余的弩箭又钉死了他数十个手下。 在他的心中,每一个铁羽卫俱是他的兄弟骨肉,见状不由目眦尽裂,冲进符军阵中大开杀戒。 “休得猖狂!”一人越过冲烽军军阵上方,人未到,拳已至,拳锋如虎,将地上击出一个深坑。 滕槊后落翻滚,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抬头望去,只见对方是一位花须老者,此人双目如电,身上罡气呈金紫之色,赫然乃血炁巅峰之境。 老者拳头比常人大出一倍,一溜烟就在滕槊胸前击开了花,滕槊飞出去百米,再度大口吐血,拳锋又至,击在腹上,滕槊落地翻滚滑行,一路带血...... 老者拳凝金光,待要暴击,却被一双铁掌封住,耳边一声讥笑:“九天十地禁阵之内,是龙是虎都得盘着,你没觉悟吗?” 老者顿感体内真元一滞,在疑惑的瞬间,又听一声嘶喊“破壁箭”,立刻头颅之上就插了百多支利箭,形状血腥恐怖。 铁羽卫弓手既胆大又心细,有些箭几乎是贴着滕槊的肌肤射进来的。 这是滕槊有意为之,诱敌进入射程,最关键的是此人受禁阵压禁,已经并不如他自己想的那般强大。 这时,破甲飞弩阵调整到位,罗列为三排,分段击发,一波波弩箭如潮水般射来,但是他已无力再度破阵。 铁羽卫被彻底压制住,众弓手俱伏于地面,冲烽军跟在弩车后面快速向坡上推进。 滕槊正欲起身再冲一次,突地,身后冲出一群人,他们三人一组抬着巨大原木扎成的排盾迎敌而去。 几名赤蛛部长老当先士卒,手拿武器走在队伍前面,提着长刀的兵事长老奋力疾呼:“俱往!拆掉符狗的弩车。” 弩箭如梭,从他们身边飞过,中者被拦腰截断,擦者手脚分离,厚如原木的排盾皆被扎穿扎透...... 但他们没有停下来,很多人倒下就没再爬起来,最终只有少数与推进中的冲烽军撞在一起,掀起一阵浪花,又被卷走...... 这些人甚至没有拆掉一辆弩车,但却为铁羽卫赢得了时间,当双方都进入了射程,滕槊高叫一声:“换赤炎箭!” 铁羽卫弓手一同起身,拔箭开弓,迎着疾射而来的弩箭齐声大喊:“胜!胜!胜!” 弩箭穿透了他们的身体,但赤炎箭也纷纷坠入了弩车阵中。 轰......轰......轰......! 一连串地动山摇的剧烈爆炸响起,士卒弩车都被崩上了天,落下来如同泥石雨,砸了个天翻地覆,换来短时间的沉寂。 片刻安静之后就是无数哭喊声,大批人好像瞎子一样在原地打转,寻找同伴或自己的身体缺失的部位。 铁羽卫也被波及,活下来的弓手不过数人,滕槊站直身体,硝烟拂过他的脸颊,莫名抬头望了一眼。 好大一个月亮! 倏地月亮落了下来,化为方圆五丈的莹亮光影,好似一只剔透的玉盘。 在此范围内,所有人包括滕槊皆被冻成冰雕,一只铁靴踏下,踏上玉盘,一声脆响,留下了满地血冰碎渣。 滕槊卒! 玉盘继续盘旋,向山梁高处而去,沿途无人能挡,片刻之后,就落于老族长身前。 几名护卫持刀上前抢攻,不及出刀,被瞬间冻结,来人现出身来,乃一位红袍大将,方脸浓眉,却是巫符两族都少见的光头。 此人看着眼前的几尊冰雕,踱步过去,伸手敲击,每敲击一下,就有一人破碎瓦解,最后剩下老族长,他一掌挥去,同时说了一句蹩脚巫语:“赤蛛部灭于今日!” 不过他这掌下去,表面的冰晶是碎了,但里面的人却没裂开,倒在地上状如死尸,数息之后像僵尸一样突然立起。 老族长眼白上翻,面如金纸,一股神秘的气息在身上流转...... 如果纪灵初在这里,一定知道又要“神打”了,就是请神上身,老族长请的不是别人,正是“阿霸”。 阿霸是赤蛛部的先祖,在九天十地巫神中列为“烈祖”,也是抗击外族的大英雄,取得了不世战绩,阿霸寨和阿霸营正是由此而来。 在天为神,在地为祖,虽然同是请巫祖上身,但老族长绝非熊拔这种半调子可比。 他身体直挺挺在地上跳跃,越跳越高,然后双臂平伸,两只乌光流转的手掌直插向光头大将,毫不留余地,果然又刚又烈。 第188章 动荡无边 老族长身体直挺挺在地上跳跃,越跳越高,然后双臂平伸,两只乌光流转的手掌直插向光头大将,毫不留余地,果然又刚又烈。 光头大将手掌一拍地面,地上坚起一面玉盘,白气森森,散发出无尽寒光,老族长的刚烈一击被止在了半空。 老族长身上又蒙上了一层莹白,并且逐渐加深,转为冰青之色。 神秘气息再次涌动,将冷色驱褪,陡地一指点在玉盘上。 玉盘炸裂,下一刻却出现在双脚之间,如切割齿轮般急转,想将他劈为两片。 老族长在空中急转,避过玉盘,双掌朝下到了光头大将的头顶。 光头大将也是双掌击出,四掌相撞,立呈托塔之势,沛然压力令周围的树木拦腰摧折。 两人胶着难分,但塔的上半截越来越重,光头大将的双脚深陷到岩石之中,突地一声暴喊,从他头顶冲一副万千冰凌倒挂的虚影...... 在老族长搏战光头大将之际,睦水沿线的六个白巫部落同时遭到了攻击,冲烽军挺进迅速,很快就兵临城下。 攻打铁弦部的是冲烽军右军中的二万人马,针对铁弦部的特点,调派的是一万长矛兵,五千刀盾兵和五千弓箭手。 由于萍川一带是草地平野,基本上无险可守,铁弦部族长滕胜亲自领兵迎击,他召集了万余健勇,其中三千铁羽卫是胜负的关键。 滕胜命族人暂时撤离,选择了敌军必经历的三个大湖之间的交汇地带进行布防,并在湖面布置了大量渔舟,用舟搭载铁羽卫弓手,准备以此让冲烽军四面受狙。 正午不到,就看到远方杀气冲天,帜旗飞舞,遍地符兵分三股而来。 冲烽军阵容整齐,兵甲分明,确实是令人头疼的强大敌手。 两军在望,冲烽军以刀盾兵为前驱缓缓推进,刀盾兵用的是圆盾,能够遮住大半个身体,鬼头刀藏于后,能劈能挡,碰上的第一波攻击是抛射的漫天箭雨。 箭矢“噼噼啪啪”地钉在盾牌上面,很多人被射穿头脸和脖子,无声无息地倒在地上。 然而军阵继续向前,受伤的也不敢乱动,紧紧缩着头,就怕自己成为下一个倒霉鬼。 三轮过后,百余名刀盾兵成了前进路上的踏脚石,双方已经离得很近,刀盾兵发起了冲锋,铁弦部弓队分开,闪出千名长枪巫兵,持枪猛扎,顿时就形成一道喷洒的血线。 长枪可以将盾牌推开,大力者甚至直接将之捅穿,刀盾兵以盾护身,伏身去斩脚,双方战得难解难分。 刀盾兵人多,后面源源不断地扑来,将距离硬生生用同袍的尸体缩短。 长枪巫兵渐渐施展不开,被冲破阵形,闯入的刀盾兵大肆厮杀,长枪巫兵死伤惨重,溃逃败下...... 站在一驾楼车上的滕胜脸色严峻,身边传令兵吹响了手中牛角,一队持长柄猎刀的巫兵急奔上前,这种猎刀类似关刀,但刀头弯曲,能锁拿兵器。 猎刀队一出,情况立刻改观,巫兵一刀劈下去,连人带圆盾都能劈成两半。 刀盾兵支撑不住,急忙往回撤,换成长矛符兵上前,两种长兵器对飙,死伤大增,道路均为死尸塞满。 接下来又是双方弓箭手互射,一时黑了天幕,惨叫此起彼伏...... 随着交战持续,铁弦部兵力越来越少,一直隐忍的滕胜几乎将车辕握断,这时动了,抢过传令兵的号角,尽力吹响。 苍凉的牛角声中,数百艘渔舟自隐秘处驶出,上面载满了铁羽卫,三千铁羽卫张弓疾射,符兵猝不及防,大片大片的倒下。 冲锋军的弓箭射程远远不及,但惊慌过后,立即展开了反击。 他们四人一组操起了一一根丈长的铜管,点火之后,上百条火蛇歪歪扭扭地飞向湖中,当下就有渔舟被炸翻,舟上的铁羽卫不是被当场炸死,就是落水求生。 烈火映红了湖面,每个角落都在厮杀,到处是飞石流矢,枪头折断,刀砍卷了,滕胜射完最后一支羽箭,抄起一支长枪,一跃而下...... 葬星海深处,荆布带着一支百人小队在密林中踄涉,他已和牛大胆分开多日,各自在自己的防区巡视。 小队到达一处山头,准备开始扎营,这里位置极佳,可以观测到方圆数十里的动静。 部下们已有多日未曾合眼,俱都累坏了,三三两两靠在一起小憩,但荆布却不敢休息,心中总有一根弦紧绷。 自深入丛林以来,他的队伍遭遇了百十战,碰见的戕兽不下百种,从一级到三级都有,还有少量四级和不知名的,还好这些戕兽并不与他们缠斗,只是匆匆而过,似乎在迁逃的途中。 他隐隐觉得,这次大事不妙,既然静不下心来,便拔出双刀,倚在树下用兽皮细细擦拭。 兽皮擦过刀刃,发出细细的“哧啦”声,当他停住,奇怪的是此声并未停止,仔细听,仿佛是什么东西在窸窸籁籁地啃噬。 他以为是哪个部下在梦中磨牙,刚想笑,突然察觉其中有一丝呻吟……那是值夜哨卫的声音! 荆布持刀飙射过去,发现两名哨卫躺于地面,身上爬满了脚掌大的小兽,争相以细喙索血,人似乎还活着,还有一些拱着尾巴往他们体内钻。 下一刻,百十只小脑袋调头过来,这些东西四肢短小,体细毛黄,两眼发出豆大的精光,见到来人,立刻蹦跳飞扑。 放在以前,管你什么妖魔鬼怪,荆布必定砍上一刀再说,此时他大惊失色,拔腿就跑,同时大叫:“细腰来呐!” 这一声仿佛唤起了最深层的恐惧,营地顿时炸开了锅,兵士们像无头苍蝇一样分头乱窜,慌不择路,更多的小兽像潮水般从四下里涌出。 “细腰”是一种群居三级戕兽,长得极似黄鼠狼,吸血食肉,喜以猎物身体做巢。 最令人恐怖的是,它们不会动猎物大脑,且有本事在掏空你的内脏后,还让你活着,眼睁睁地看它在你身体内产子喂娃。 第189章 劫难 最令人恐怖的是,它们不会动猎物大脑,且有本事在掏空你的内脏后,还让你活着,眼睁睁地看它在你身体内产子喂娃。 想想都让人颤栗,有几个不知底细的兵士来不及逃跑,挥刀就砍,割开细腰的身体,“蓬“地一声,爆出一团黄雾,恶臭四散。 这几人嗅到之后立即剧烈抽搐,却并不倒地,而是跳起抽风一般的诡异舞蹈,不多时,黄雾弥漫的树林中多了一群灵魂舞者,前俯后仰,茫茫如同野鬼醉饮。 众人尽皆闭息,荆布飞身上了一棵大树,谁知这些小东西也擅攀爬,一溜溜地跟在后面。 荆布见状又跳到另一棵树上,然而它们也跟着跳跃,连换数十株后,仍然紧咬不住,难以摆脱。 其他兵士也有样学样,树林上方俨然变成了马戏馆,各种高难度动作频频上演,虽然危急万分,却能保一时性命, 不久,一只体表虬结火形纹毛的异兽闯了进来,此兽似驴非驴,身如闪电,细腰们根本望尘莫及,也不加理会。 哪知异兽跑过,目中露出厌恶之色,猛地回首,正好被荆布瞧个正着,心里一个突突,再次厉呼:“小心!” 话音刚落,兽嘴中喷出十丈高的火焰,火焰翻卷,整个树林瞬间被点燃,四处乱窜的细腰和飘荡的黄烟被焚毁一空。 见到火团翻飞,异兽似乎满意了,疾驰而去。 许多军士从树巅掉了下来,俱被烧焦,没死的也皮开肉绽,损失惨重。 荆布落地,衣衫着火,他白色真气一荡,火焰立熄,赶紧去抢救部下,将他们一一移至安全地带。 荆布是纯粹的武者,一身月华真气冷冽无双,可以力敌百人,在攸巫族中称之为“百仞”。 这等身手,按符人的标准也是武学宗师,如果给予时日成长,将会又是一个布谷鸟。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疮药,给伤势最严重的抹上,死去之人就以树条遮掩,做完这些,已眼眶湿润。 一众伤兵东歪西倒地躲了一地,气势低迷,估计皆是觉得不可能再活着走出这片丛林。 果然是想什么来什么,这时候一只白色大鸟扑腾而至,姿态优美地走到他们中间。 此鸟身量高大,微驼背,眼睛上方长着细密的透明竖毛,最奇怪的是它有一个超大的喙嘴,仿佛是一只茶壶挂在脸上。 众人一下子屏住呼吸,都不敢动,只有一个兵士不停嚅嘴,颤声道:“叼壶......!” 这鸟受惊,一嘴下去,就将他的脑袋夹爆。 身旁有一人被脑浆喷到,估计是吓懵了,大叫着一刀斩去,就听“叮”地一声,钢刀被巨喙啄断,然后便是脑骨碎裂。 紧接着一道如水华月闪过,大鸟厉啼,跳出十丈之外,翅膀上渗出少量鲜血,但并不致命。 荆布正待追击,只见此鸟身后钻出上百只同类,慢慢悠悠走过来,像一个个饭后消食的老大爷。 荆布猛地瞳孔收缩,一种巨大的压迫感让他下意识地想要逃跑,但又被如同灌了铅的双腿却死死拖住,因为部下们已经无力起身,唯有指望他了。 荆布此刻陷入绝望,但并非全是为了他们这一队人马的安危,更是因为他知道赤蛛部完了,自己的家乡恐将遭受一场空前的劫难! 眼前这些看似人畜无害的大鸟,实则为五级戕兽“叼壶”,乃是可以匹敌人类血炁高手的存在,能迫使它们逃窜的东西是什么? 必定是更加恐怖的存在,六级?七级?或者有可能是八级......如若如此,赤蛛部实难有抗拒之力。 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数息后,咬牙拿出一道灵符,往天上一指,白光一闪,灵符随风而逝。 这是族中仅存的几张“灭难符”,有千里传音之效,异常珍贵,只可用于在情况无可挽回的时候示警。 此刻正当时,不用可能就没机会用了,也表示他下定了决心,要与部下们同生共死。 此符一出,灵机动荡,好像刺激到了这群大鸟,它们立刻飞奔了起来,转瞬即将到达。 可下一秒,跑在最前面的头鸟突然停住,侧头倾听,显得异常兴奋,然后再次加速,竟从众人身边穿过,对他们理也不理,越走越远。 荆布愕然,考虑了一阵,毅然道:“我们回去,要死和族人同死!” 叼壶头鸟突然停下来的时候,葬星海深处各地都有戕兽在那刻被惊动了。 在一座入云山峰之上,蹲着一只天柱般的灰色巨猿,此猿爪中提着一条不知是何兽的大腿正在猛啃,满嘴鲜红,血汁如瀑,暴凸的双眼尽是杀戻。 在它身下,蜿蜒的山地上万兽奔腾,直如沧海横流,刚有大队独角马和野牛过去,又来了一群炸毛土狼,尾随着的是百多只虎头豹。 土狼速度较慢,虎头豹追赶上来,在狼群中起起落落,没头没脑地咬死了千多只。 稍后,大量铁皮犀不知被什么驱赶,调头回来,和它们撞上正着,场面无比惨烈,留下了一路碎骨肉泥,虽是兽类,亦令人不忍直视! 紧接着出现一群规模庞大的白唇鹿,鹿鸣啾啾,瑟瑟发抖,但为了求生,不得不硬着头皮往前冲。 巨猿兴奋不已,估计这货对手里伙食不满意,狠狠地将啃掉一半的大腿砸了下去,砸出一堆鹿尸。 它正要翻身下去捡食,忽地顿住了,举目眺望远方,一声怒吼,捶胸跃下山峰而去...... 而另一处,湿气氤氲的大泽之中,一只体长十余米的长尾巨鸟正在滑翔。 它耀目之极的尾羽划过水面,立刻就有一股源源不断的蓝白电波传入它的体内,电波也辐射到水中,所过之处,方圆百丈内鱼鳖虾蟹都浮上水面,翻白露肚。 一条金背鳄鱼不甘受死,猛地窜出咬向它的背部,此鸟只是轻摇尾羽,就有一道电光将鳄鱼化为焦木。 巨鸟悠哉游哉,身上不停变幻着颜色,似乎非常享受,但滑行一段也停了下来,腾空盘旋,啼鸣响彻天地,之后也如闪电般穿云远翔...... 第190章 我说我只是路过你信不信? 在绵延山林边缘的空地上,一个穿着兽皮的男孩正在追逐一只兔子。 他手里拿着一支小木弓,连续两箭都没有射中目标,第三箭好像擦到了兔子的屁股,兔子“扑蹬”了几下,窜进了草丛中。 男孩用弓拨开草丛,兔子没了踪影,却发现一只小羊窝在里面,两眼可怜汪汪,十分惹人疼爱,男孩又惊又喜,抱着它往回跑,来到一个村寨。 这座村寨人员混杂,五形十色,是一个由老海客和山民组成的临时定居点。 男孩抱回小羊,立刻引来了一帮同伴的围观,嬉耍一阵,有人唤男孩回家吃饭。 孩子们一哄而散,将小羊独自留下,它露出了无比幽怨之色。 第一个跑回家的小孩刚进家门就倒在了地上,家人急去扶他,同样倒下,气绝而亡。 其他小孩身上也发生了同样的事,一传十,十传百,小半日不到,整座寨子人畜死绝,热闹的山村变成了死寂之地。 小羊很安静地旁观,之后走到抱回它的男孩尸首边,不停地舔蹭他的脸,好像在说怎么不起来玩啊,并像人一样残忍地笑着,笑着笑着陡然凝固,看向一个方向,亳不留恋转身出了寨门。 不多时,幽暗的森林中出现了一条瘦不拉叽的癞皮羊,它身上发出强烈的硫磺与腐肉混合的味道,仿佛瘟疫一般,所行之处,树叶凋落,草木枯萎。 此羊虽为羊,但却有一个涉嫌嫁祸他人的名字“乌犬”,传说是散播疫病和灾难的使者...... 葬星海内乱成一锅粥,到处上演着生死时速,朝不保夕,将失衡的大自然之残酷及疯狂,展现得淋漓尽致。 还有更离奇的一幕,一条胖壮的巨蜥从草甸里窜出,然后翻山越岭疾行。 可怜的是它背上挂着一只老猫,无论如何翻滚扎挣,都有一只爪子死死扣住它的皮肉,如同附骨之疽。 巨蜥引以为傲的噬骨寒毒仿佛消失了一般,再也凝聚不起一点一滴,只能任凭摆布。 ......最后巨蜥耗尽了所有体力,丝毫不能动弹。 那猫周身铜斑,左右分别有三只重耳,此刻非常恼火,等了一阵,见这条四脚软蛇果真再无余力,便泄愤般地一爪将它截为数断。 可叹巨蜥乃四级戕兽,俗名“滚山龙”,也是林海草甸上的一霸,居然对一只六耳老猫全无反抗之力。 它们停下的地方是一处烈焰空谷,这对猫来说是一个不太友好的地方,空气中刺鼻的硫磺味,它更加不喜欢。 仰起头,它瞧见一只野鸭大小的乌鸦在上空回旋,凡是有别的飞禽飞过,那乌鸦便上去一顿乱抓乱啄,打赢了就洋洋得意,打输了则“呱呱”大叫。 此鸟又是一只上古奇葩:蓝爪龙鸦,与一般乌鸦无二,唯独两只爪子是蓝色的,其上有剧毒,长得一脸贼相,行如山匪,只要从其巢穴经过,无论是谁,它都敢上前挠上两爪。 在某个瞬间,老猫感觉到了些什么,有几分躁动,突地尖叫一声,天上的蓝爪龙鸦如被雷击,一下落到地上。 老猫跳到它的背上,用一只爪子压着它的脑袋......不一会儿,萎靡的蓝爪龙鸦竟展翅飞了起来,带着老猫向天空飞去。 这只贼鸟虽然品行不端,但飞行速度却是一绝,不然它也不敢到处招惹强敌。 一鸦一猫,穿过重峦,越过河川,方向正是赤蛛部黑云峰,那里有一个巨大的诱惑在等待着它们。 黑云峰上,幼蛛的虚影在一番挣扎后,已显得疲惫不堪,逐渐要进入沉睡。 副将立于宁神器身侧,道:“还能坚持多久?” “无所谓多久,这次过后它就废了。” “想不到一只小卵,却搅得葬星海戕兽大乱。”副将感慨。 宁神器道:“天蛛子乃九级戕兽天蛛之卵,对高阶戕兽有致命吸引力,都欲夺之而后快。” “为何?” “你知道戕兽分为一至九级,五级以下戕兽是生而传承,但往上却不同,必须依靠自己晋阶。” “每晋一级都殊为不易,特别是八级晋阶九级的机会更是微乎其微,但天蛛子却可提供一线可能性,换作你抢不抢?” 副将面露神往:“九级戕兽堪比陆地神仙,当然要抢他娘的!接下来就要看此卵花落谁家了。” “这些只是假象,天蛛子其实形同死卵,否则千百年来繇神宫凭什么能保住它?这次不过是利用生化大法将其潜力耗尽,也只能骗骗那些无脑子的凶畜。” “......?”副将色变:“我们岂不是很危险!” 纪灵初这边又是一个天地,当他穿过黑雾之后,发现自己竟然没死,身上皮都没破,只是有点胸闷干呕,纯粹是被恶心到了。 因为凭古怪的直觉他认为这些黑雾像鼻涕,很浓稠的鼻涕......非常不好的联想! 他抬眼看去,发现湖波荡漾,自己趴在一个湖岸边的礁头上,站起来走了几步,才确认这里是一个类似天池的火山湖口。 此湖长宽近有千丈,周岸山明水秀,奇峰屹立,却少有草木,整个被包裹在一团直冲云霄的黑雾之中,仅剩巴掌大的天空,日光稀稀洒洒地漏下。 他不由点点头,心想如果说那根镇元柱藏于此处,倒是有几分可能。 暂时看来没有什么危险,他松了一口气,又开始担心起滕飚来,祈祷这傻小子可千万别犯浑,能逃就赶紧逃命,那位大佬惹不起啊! 但愿汤穷能拖住此人,最好打得天昏地暗,然后同归于尽。 他正想美事,却见黑雾一荡,走出一个人来,不是刚才还在念叨的大佬又是谁? 红发巨汉也很诧异,不过仅有一瞬,立刻换上了一副猛虎戏弄羔羊的表情,已经在合计是将这小子杀死一次,还是杀个几百次? 纪灵初自知肯定不是对手,也不敢再次碰运气去闯黑雾,远远喊道:“我说我只是路过的,根本不关我事,你信不信?” 红发巨汉想不到此人颇有胆气,冷笑道:“本座包你今夜不死,你信否?” ...... 第191章 第一次作战会议 纪灵初自知肯定不是对手,也不敢再次碰运气去闯黑雾,远远喊道:“我说我只是路过的,根本不关我事,你信不信?” 红发巨汉想不到此人颇有胆气,冷笑道:“本座包你今夜不死,你信否?” “不信?”纪灵初头摇得像货郎鼓。 哼!红发巨汉不欲废话,像炮弹一样直射过来,纪灵初向后疾奔,见双方距离越来越近,狗急跳墙,“扑咚”一下跳进了湖中。 入水冰寒,人往下沉,湖中深寂,好似永无止境。 他赶紧向上游,重回湖面,发现没有动静,于是浮头窥视。 只见红发巨汉停于岸边,有些踌躇,可能是惧水,不由内心窃喜,然后瞳中出现一抹流星。 “我去!”纪灵初灵力倾泄,自水中跃起,一个筋斗翻出几十米外,掉到水里,然后又有轰然巨浪塌下,将他冲得更远。 闹出这么大动静是对方将腰间铜瓜抛射过来所致,其射程之远,威力之大,令人咋舌。 铜瓜在一击之后又回到红发巨汉手中,纪灵初呛了几口水,越发不敢靠岸,在水中不停游弋,时刻防备着被“鱼雷”击中。 红发巨汉“嘿嘿”一笑,提起铜瓜在空中悠悠旋转,待至桌大,放手出去,“轰隆隆”在湖面激起几十道冲天巨浪。 纪灵初逃逸不及,被一道巨浪打了下来,顿觉半个身子麻痹,心想在湖面就是一个活靶子,索性放任自己一直往湖底沉去。 这湖深得过分,初时水中还能视物,可以见到大群鱼虾在身边穿梭,到后来就只剩下漆黑一片,几乎也没有任何声响。 但他又感觉在很深的水底似乎有暗流涌动,猜测下面必有裂缝或通道,又寻思“载浮阴漕”莫非就是指的这个? 渐渐触到了底,料想红发巨汉一时半会不会离开,便凭着一口灵力在湖底躺下,开始抓紧时间运功疗伤。 在水中修炼那是从来没有过的体验,好像也无碍,入静之后,引“天元“入体,亦是一缕黄光相随,落地之后他使劲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片场。 他再次到了游乐场中的神秘空间,此处不仅多了一道窄窄的木门,门前还挂了一串红色的灯笼,上面用中文书写“冥盟第二指挥部”。 真是有够阴间的!不过很符合狗圣的审美。 纪灵初在想要不要进去,进去的话准没啥好事,不进去嘛,现在的情况又找不到人商量。 还是进去吧,倒要看看这家伙到底在搞什么鬼? 他推门入内,里面完全不认识了,首先是空间被分割成数个区域,多出了很多房间, 沿着走廊走到尽头,发现了一个大厅,一眼就看到发出幽暗黑光的灾星,被悬至到了半空之中。 大厅被布置成战术室的模样,极具太空风格,桌椅、地图、沙盘、计算机、大屏幕一样不少,就差几部电话了。 旁边还有一个休闲区域,高档的沙发茶几,简洁的书架,上面摆满了书籍,旁边还有一个跑步机。 这些都不足以令他惊奇,让他大吃一惊的是里面竟然有人,活的人! 他先是看到一位坐在轮椅上看书的老者,接着陆续发现躺平在沙发上的秃顶大叔,在沙盘边摆“poss”的军装男及两个埋头玩闯关小游戏的程序员。 关于这两个程序员......不能确定是不是,反正长得很像。 对!还有一个人,也就是“人模狗样”的狗圣,这家伙正站在不远处一个操控台上,用大腿粗的电流去电击灾星,处于作死的边缘...... 是的,纪灵初的身体里出现了六个活人,如果硬要算上狗圣的话。 他前面几秒钟是宕机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人是从哪里来的? 不会是狗圣创造出来的吧?如果狗圣有这个能力,可以去竞争当救世主了! “咳!”他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所有人都朝他看来,没有人说话,感觉这是一群社恐的朋友。 只有腿脚不便的老者推着轮椅过来了,微笑地直视他:“孩子,你就是那个人对吧?” “呃......”他好一会才说出话来:“您是?” “霍山都先生是全世界最杰出的古人类学家,剑桥大学终生名誉教授,而这位则是......” 狗圣走了过来,将在场之人逐一给他作了介绍。 纪灵初听完直接懵圈了,因为狗圣所介绍之人都是地球上各行各业的瑰宝奇葩,其中那个军装男竟然是东亚某军事强国的现役中将。 他们是怎么都进入我身体的呢?我同意了吗? 用屁股想也知道是狗圣这个内贼干的好事,不过现在不好追究,晚一点再找他算账。 他赶紧打招呼,内心五味杂陈,这就好像你回到家,发现老婆招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人,你一个都不认识,还得赔着笑脸。 这时,厅中大屏幕开始一闪一闪,上面出现了一个严肃的东方女人面孔,皮肤白皙,杏眼高鼻梁,极其漂亮。 她开口道:“纪先生,幸会!我是冥盟五星战队的教官宋阿雪,请多关照。” 纪灵初张大嘴巴:“幸......幸会。” “在这里的人都是通过‘超灵传导’进入你的身体,你可以将我们理解为一段脑电波或灵魂碎片,在往后的日子里大家将同舟共济,一起去完成任务,如果你死了,我们及我们的本体也将不复存在,你明白吗?” “嗯......!” “明白就好,以后我就是这个基地的临时指挥官,全面接手所有行动的战略事务,希望你能全力配合。” “哦!” “那么,我们马上举行第一次作战会议。” 这个女人蛮有威望的,一群人纷纷入座,连秃顶大叔都穿着拖鞋过来了。 ...... 第192章 解决方案 画面切换到画中画模式,出现一张大地图,山脉河流,森林草滩,村庄道路一一显现,还上了色彩,加了标注,睦水、繇神宫、龙脊镇、萍川、鼋渊等地理位置都大差不差,果然专业就是专业啊。 宋阿雪望着狗圣道:“狗圣长老......呃!狗圣顾问,狗圣顾问已经将前段时间发生的情况作了详细介绍,我复述一下,看你有没有要补充的。” 然后她点开一个ppt,从纪灵初遇到圣女开始,逐条逐项的记录了发生的诸多事项,甚至连他可能有点喜欢圣女这种事也在列。 纪灵初恼了,暗道狗圣呀狗圣,你可真狗啊! 不过其中确实漏了很多,狗圣没参与他就不会知道,纪灵初也没傻到什么事都跟他讲。 “以上就是目前掌握的全部,对于在此界所发生的神异现象我们不作判断,以后也是如此,一切就事论事,单纯解决问题,你说呢?纪先生?” “我没有什么要补充的,我就想知道我以后听谁的?” 宋阿雪扫视了众人一眼,看来她不光美丽,还有智慧。 狗圣“嘿嘿”直笑,对着纪灵初摊了摊手,估计心里乐开了花,终于不用再操这份心。 这时军装男道:“原则上大家给你的意见,你最好都听,毕竟你还年轻。” 这话说得让人没法挑毛病,纪灵初纵使不情愿也只能点了点头。 还是老教授人好,问道:“你目前如何?有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助?” 他这才想起到这里是干嘛来了,当即将自己被困黑云峰的前前后后讲了一遍。 宋阿雪听完眉头一皱,道:“这是一级紧急状况,现在立刻进行战时模拟推演,大家分头行动吧。” 一声令下,还真像那么回事,这几个人马上摆沙盘的摆沙盘,找资料的找资料,又是进行案例分析,又是搞情景回溯,不一会就有了几项初步结论: 一、通过“永恒印记”为线索寻找目标物的大方向是对的。 二、黑云峰肯定和镇元柱有关联。 三、冲烽军与赤蛛部的冲突不可避免,而且发生“戕兽潮”的概率达八成以上。 四、纪灵初依靠自身力量战胜红发巨汉的可能性为零。 这些背景信息又汇总到宋阿雪那里,她经过一番筹划,给出了最终的解决方案:召唤龟剑客。 根据现有资源和客观条件,鼋渊龟剑客是纪灵初目前唯一能联络上的外援,而且此人实力深不可测,对付红发巨汉应该不成问题。 在脱险后,设法找到镇元柱,拿到“永恒印记”的前一步线索,继而尽早逃离这一地区,避免被战火波及,前往下一个目的地。 要不说专业,人家给出的是一揽子解决方案,她推测龟剑客患有孤独症,医治此症的唯一办法是热闹,要让他有事做,感受到被需要。 鉴于赤蛛部将要发生毁灭性灾难,必定有大批村民需要迁移,如果将他们暂时安置在龟城,则村民有了避难所,龟剑客也有了一大堆事情要做,应该就无暇孤独了。 纪灵初拍案叫绝,道这个办法好,终于解了他一直挂在心头的隐忧,不禁对这位美女高山仰止。 但他对离开赤蛛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只是想着走一步看一步,好多时候,有些事情就是情非得已,身不由己! 何况他还说过要保护圣女,年纪越小的男人发的誓越是认真的。 开完会,纪灵初急着回去,狗圣说要送送他,路过一个房间时推门瞧了一眼。 这是一间弹子房,里面有一个戴着兔耳帽的男孩正独自玩球,他可能在练习“一杆全进洞”,不停开球码球,玩得不亦乐乎。 狗圣悄悄说:“这家伙有多动症,别打扰他。” 他继续往前,在另一个房间门前停下,笑道:“我突然想起来要去办一件很重要的事,你自己走吧,到里面就能回去了。” 纪灵初半信半疑,直觉告诉他不是好事,但又想:“我连死都不怕,还能怎样?” 他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门自动关上了,里面光线极差,忽明忽暗,有个声音道:“新来的,懂不懂规矩?” 纪灵初一愣,瞧见一个老毛子跨步坐在箱子上,此人披着大衣,手拿一瓶伏特加,虎背熊腰,气势不凡。 他刚要出声,又听那个男人说:“站直站好!” 他一个激灵,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稍后又觉得凭什么,暗骂:“你没病吧?” “过来,把衣服脱了,在地上趴好。“ 我惯得你!纪灵初大怒,心想在我的地方还能让你给那个了? 他一个劈挂腿就向那人踢去,老毛子却不动,一道酒箭自瓶中闪电般射出。 纪灵初早有准备,侧身躲过,然后酒箭在空中拐弯回来,炸裂成千万支细如发丝的酒针,如果被射中,身体将成为一个筛子。 震字诀!”纪灵初轻喊,抽刀一搅,所有酒针在那一刻暂停,又化为水滴向上飞腾。 他看着无数水滴回卷,微微得意,然后脑袋就被一只酒瓶子击中,两眼一黑...... 又是一阵剧痛袭来,但感觉比上次轻了许多,纪灵初睁开眼睛,一阵懊恼,心想狗日的,大意了......! 纪灵初回归本体,立刻摸出龟剑客给他的龟宝,用力将之捏碎,碎甲也不敢扔,仍放回怀里。 他怕龟剑客来了找见他,又向水面浮去,待瞧见天光,只敢像鱼鳖一样露出半个脑袋,谁知红发巨汉早已察觉,一记铜瓜飞来,他心生感应,像飞鱼般惊窜而起,在涛天巨浪中躲过了一击。 纪灵初本来就有伤未好,此时更加勉强,不得不又往下潜。 红发巨汉纵声狂笑,不停地发起猛烈攻击,由之前的露头就打变成无差别轰炸,一时间就像一群轰炸机把所有炸弹全扔进了一条河里。 纪灵初死里求生,全身上下几乎裂开,心里只盼着龟剑客早点出现。 ...... 第193章 天蛛 纪灵初死里求生,全身上下几乎裂开,只盼龟剑客早点出现。 ...... 这时,一道黑森森的流光划过天空,倏地下坠,精准无比地击中正放浪形骸的红发巨汉,他瞬间停了下来,掌中的铜瓜脱手,不知道甩到哪里去了。 纪灵初惊骇地发现他头顶插了一把剑,一道喷薄热气冲上百丈高,然后那具身体爆成碎片,在湖边形成一摊蓝血。 就这么死啦!活蹦乱跳的一个大高手,是不是应该留点遗言啥的? 那剑却飞到他的面前,剑芒令人不能直视,身如芒刺,寒气攻心,连水面都形成了有无数细孔的旋涡,上下浮荡不休。 数息后,剑脊一阵蜂鸣,发出人语:“哼,脏了我的剑!你有什么要说的?” 这剑上必定附有龟剑客的神识,这家伙杀起人来够狠够辣! 纪灵初打针都怕,更不想被利剑插头啊,生怕晚了一秒,他赶紧将宋阿雪拟定的计划道出,当然也不敢照实全说,委婉了又委婉,谁敢对一个拿刀的病人直言病情呀,那不是找死吗? 所以所谓生存的技巧多是从小处来的,可能包括说话的技巧,微笑的技巧,乃至苟着的技巧。 长剑在空中停了片刻,再次发声:“叫你的人拿着龟宝碎片到鼋渊来。” 然后不待回应,一个鹞子翻身,飞去无影无踪。 纪灵初瞧得好生羡慕,暗道飞都飞的这么有个性,心里愈发想学那个驭剑法门“内敛神光”。 但他此时还不能走,一是要留下来搜寻镇元柱,二是身上带着伤,另外是他没把握出去。 他爬上岸,意外地发现那摊蓝血里竟然漂着一物,正是他的赤蛛令,赶紧拿短刀挑起,又用湖水洗净后收好,心里有点小得意,哼道:“不是你的,就不要勉强!” 做完这些,他就趴在地上不想再动,体内万千光粒一点点地修复着伤口,直到辞去黄昏,迎来夜晚,有星光洒在身上,才感觉好一点,翻身站了起来, 仰头望天,夜空中已经星辰密布,熠熠生辉,大得不真实,仿佛随时可能掉下来,想不到黑云峰才是最佳观星地,要是有手机必定要打个卡。 星星有了,如果地方没弄错,下一步就到了要揭开“斗星之额”秘密的时刻。 纪灵初有些紧张,好不容易走到了这步,不管是不是为了自己,他都期待有一个结果。 可是等了很久,周围也没有什么动静,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弄错了,直至天空出现了三颗启明星,当这三颗星璀璨星光连成一线的时候,骤变突生。 脚下的地面突然震颤,湖水开始翻腾,掀起数十米高的巨浪,黑雾应之摇荡,一只......不!一座黑色山头从湖的另一端跃出水面,一直跳到似乎触及三颗启明星的边缘。 这是一个神奇的画面,隐藏多时的庞然大物跃进夜空,仿佛要吞食星辰,奇幻而震撼! 纪灵初依稀认出那是一只超级超级大的银蛛,铁锈色的腹背,螯肢修长,全身披满森森绒毛。 然而又有不同,它头上耸立着一支精盐般洁白的独角,独角插进三里汇聚的星芒之中,闪耀岀一圈瑰丽光晕,这可不就是“斗星之额”么? 他心中陡然升起一个大胆的想法,这只银蛛,俗称的“水蜘蛛”,莫不是天蛛吧?那么......那么那支独角应该就是......镇元柱喽! 一瞬间他的推理能力爆表,失踪数百年的镇元柱其实一直被天蛛随身携带。 天蛛于赤蛛部地界绵延曲折的暗河中终日载浮,巡游不定,但有一天或某一刻,它必定会飞跃暗河出口与星辉斗灿。 如此,一切就说得通了,正是“百曲之身,斗星之额,飞鸿掠影,载浮阴漕”。 这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实在太爽了,他大叫一声,又见到天蛛带着无尽星光自天空落了下来,独角如剑,分水而入,竟然没有激起太大水花,这必是织罗婆婆说的“星河倒坠”吧!这个动作难度系数4.0,完成度100分。 在入水的刹那,纪灵初看清那支独角,其上镌刻着无数奥秘灵纹,又有山形水秀,鸟兽巫文,果真就是藏于阴阳之间的镇元柱。 蜘蛛落于湖心,先是潜入水下捕食了大量数米长大鱼进食,吃饱之后又用几只螯肢在湖面轻快地行走嬉戏,然后翻身一滚,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泡,它钻入里面,开始呼呼大睡。 随着呼吸起伏,一串串黑烟水雾从它的鼻孔里喷出,穿过气泡,飘到空中,最后全部汇聚到四周的黑雾之中。 纪灵初偷偷观察,终于明白了黑雾是什么,暗道:“我就说是鼻涕吧。” “这蜘蛛简直逆天了!”他藏在一块岩石后面,一动不敢动,又屏住了呼吸,自认为藏得很好,不应该被发现,但不知为何就是感到事有不妥,心跳越来越快...... 就当他惶然难安之际,本来沉睡的天蛛骤然起身,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那声音就像两块毛玻璃互相磨擦,难听之极,也威力惊人,大量岩石崩飞碎裂。 “啊......”纪灵初已经将警戒提到最高级别,但一切还是来得太突然,声波极速逼进,在强大的压力之下,他的小宇宙爆发了,一层玄光迸于体表。 玄光来得快,消失也快,瞬间被无情地碾碎,身体被高高掀起,飞出百丈之外。 就这么一下,他周身的肉膜又出现无数条细缝,碎骨错裂,五脏似乎都移了位,要不是炼体术已达到淬骨境巅峰,估计就当场挂了。 这次负伤离上次仅隔数个时辰,直是多灾多难,他的身体在受损和修复之间横跳,不过这也恰恰符合淬骨的精义,打断接上,打断接上......反复如此,最后就奥力给了。 此刻,在赤蛛部外的山海丛林中,各形各色,无以计数的戕兽正朝这个方向急涌,它们或狂奔或爬行或飞翔,一路厮杀惊扰,暴掠吞食又裹胁着各种生灵横冲直闯,所过人畜皆无幸免。 第194章 要变天了! 此刻,在赤蛛部外的山海丛林中,各形各色,无以计数的戕兽正朝这个方向急涌,它们或狂奔或爬行或飞翔,一路厮杀惊扰,暴掠吞食又裹胁着各种生灵横冲直闯,所过人畜皆无幸免。 其中有五个种群数量最为庞大,分别是炸毛狼、荒牛、火尾鼠、云蝠及土行蛇,它们俱是二、三级戕兽,又分为数股,动辄数万只,既使高阶戕兽也不敢与之争锋。 但它们却不是对人类危胁性最大的,这些低阶戕兽智力有限,仅仅为了逃生。 而高阶戕兽虽数量不及,但却可以带来毁灭性的后果,其中一些甚至专以杀戮为乐。 海潮般的戕兽最远还在万里之外,最近已经快要抵达五郎沟,这是赤蛛部抵御戕兽的最后一条外围防线,因为阿霸营设在葬星海中的所有暗卡关隘皆已被冲垮。 兽潮前锋未至,赤蛛部附近的戕兽已然暴动,仿佛世界末日来临一般,它们惊恐之下再也压制不住本性,开始大肆破坏、逃窜。 滕飚从一条溪流中爬起来,不知道自己怎么从黑云峰掉下来就落了水,也不知道漂了多远,总之他现在被一群背上长瘤的黑虎包围了,情况危急! 这些东西他认识,叫作“睡山神”,乃三级戕兽,平时能见个一二只就了不得了,现在随便数数就有百多只,看来是中大奖了。 还好他及时跳到溪边一块大石上,勉强还能周旋两下,说不定到第三下就要向掌管死亡的巫神乌头姥姥报到了。 这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纪灵初......那条爱宠山猪王,不是说它丢了吗? 滕飚和山猪王认识,但顶什么用?不过是多一块肉少一块肉的事! 他刚要叹气,却见山猪王后面走出无数猪,各式各样的猪,精神饱满的猪,迈着整齐的步伐,雄赳赳,气昂昂,一看就能给予人希望。 山猪王一声嚎,众猪立刻发起了冲击,那家伙是猪头猪脑,猪山猪海......滕飚眼睛都看花了,估计少说有上万只。 黑虎自然不堪一击,象征性的以瘤背震飞了冲在前面几百只猪,就被后面的大队人马践踏、挑击、臀压,“哗哗”死了大半,剩下的只恨爹娘生少了一只脚,逃得干干净净。 山猪王跳上石头把滕飚推到下面,又拱着他向前走,来到猪群面前。 猪群分开一条道,从后面摇摇晃晃出来一只金皮大猪,金皮之上尽是白色菊花纹,说雍容可以,说花哨也行。 我滴个老天爷呃!这猪实在太大了,比滕飚他们家的茅草堆十个加起来还要大,两个鼻孔“呼哧”喷出的粗气就能将人吹飞。 不对......!莫非? 滕飚突然心跳漏了半拍,双瞳一缩,想起了一个在巫人中流传已久,最最恐怖的传说。 传说每到盛冬时节,大地被冰雪覆盖,就有一只猪睡醒了。 这是一只七级戕兽,它会来到人类的村子,让村民交出所有的粮食,少一粒都不行,少一粒的村子都已经长满野草了...... 它的名字叫谷殃,祸国殃民的“殃”! 滕飚差点给跪了,就想问“您老睡醒啦?”七级戕兽啊,好多人祖祖辈辈都没见过。 金皮大猪好像有点嫌弃他,不耐烦地扇了扇耳朵,山猪王赶紧拱开他,让他骑在背上和猪群一起前进。 滕飚本来想溜,然后一路看到了千百只大青狼蹲在路边、一群钩臂猿在树上打闹及三五只抱山熊在玩摔跤,没一个惹得起的,也就打消了主意,老老实实地坐着,暗道:“要变天了!” 山猪王跟在金皮大猪左右,不时给其蹭痒,还代为发号指令,看着威风凛凛,搞得滕飚都有点羡慕,心想:“难怪你不要主人了,原来傍上了大靠山!” 他却一点都不担心纪灵初,心里的想法是我们才开始做朋友,你怎么能轻易死掉呢?脑回路就是这么奇特,如果纪灵初知道了,也只会说您太看得起我了。 猪群大军行路如川,走过山林原野,这时候滕飚看到了一幕,眼珠子都红了。 在路边有一个靠河的小村子,他正好瞧见上百只耷拉着脑袋的秃斑鹫从空中扑了下来,人畜惊散,只有一群大鹅奋勇地迎了上来,然后留下一地鹅毛...... 秃斑鹫上房落户,覆盖了整个村子,不一会就传出了大人小孩的哭叫,应该是来不及躲藏的村民被发现了, 这种秃斑鹫是二级戕兽,居于深山,平日以腐尸为食,全身骨肉血液都含剧毒,有腐肉化骨之能,没有人愿意招惹。 滕飚当下按耐不住,翻身就要冲进去救人,然后金皮大猪耳朵一动,身上白光闪烁,一朵菊形光影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滕飚像被封印了一般,无法动弹,无法出声,只能把牙龈咬出血来...... 在离滕飚数百里之外,龙脊镇第二批人马刚刚开赴战场,又有六支后备队集结完毕。 这些被抽中的巫民马上也要出发,其中有很多人都是半大的男孩,也有苍苍老者。 但他们的亲人却无法为之送行,都已在集体转移途中,众人眼中流露出惊慌,恐惧,还有决然,因为俱明白,已经无路可退了啊! 另一边,叫作睛龙的护卫长和其手下在敲钟示警后,便开始逐村通知村民撤离,待龙脊镇周边一一传达之后,他们又分别乘快马奔向偏村野地。 当护卫长带着两人来到一个山庄,发现此地已为一群棺材兽占据,大批尸体露尸于野,开膛破肚,正在被啃食,不禁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抽出腰间双刀一碰,刀锋划过两道火线。 他对两名手下道:“你们先去下一处。” 言毕便冲了出去,如疾火燎原,向这些戕兽斩去...... 第195章 天蛛现世 天蛛发出那一声惊天嘶吼,纪灵初固然被击成重伤,在黑雾之外的宁神器和他的部下也是猝不及防。 这些百战精锐瞬间就倒下了一大半,周身浴血,还有许多人被震下了悬崖,这支在葬星海之中一路死里逃生的符枪营近乎全灭。 宁神器立刻撑起了一面冰盾,有惊无险地接下了这一击,但他的副将就没这么幸运了,体表血罡砰然暴裂,然后像放风筝一样腾起又落下,跌在地上开始七窍淌血。 此人茫然中看去,只见天际出现了一只翱翔的斑斓大鸟,华丽飘逸,拖着长的尾羽,周身隐隐有紫色光电流动,整个云层都被它点亮。 宁神器腾地站起来,惊道:“......雷鹊!” 他抓起那名副将往后疾退,一直退到山顶边缘,仍觉不保险,取出一柄赤色的三角铁旗挂在枪上,此旗正反两面各有一个烟白旋涡图案。 刚做好这些,一声清越的啼鸣,大鸟拨雾穿云,向尸堆上的天蛛子俯冲下来,似乎只需要划动两下翅膀就能飞至。 就在这时,一道比肩山岳的灰影突然杀出,在途中向它刚猛地撞了上去。 大鸟被撞落地面,而那道灰影也被光电缠绕,打了一个哆嗦,露出真容,正是那只凸眼巨猿。 巨猿一招得手,并不停留,几个跳跃,就攀上了峰顶。 它也是奔着天蛛子去的,其势熏天,远远观望的副将不禁双脚发软,呻吟道:“此物......!” “这是高山暴击猿,和雷鹊一样同是八级戕兽,传说中的古兽,一下子来两只。”宁神器死死盯着,喃喃道:“可能还不够!” 眼看着高山暴击猿只差一步就要得手,那团黑雾倏地像倒龙卷般被一吸而尽,天蛛如山如狱的庞大躯体展现在世人面前,站在无数生物顶端的九级戕兽! “镇元之柱,盖压八荒。”宁神器两眼放出精光,心中似有一块石头落定。 天蛛甫一现身,就射出一颗屋子大小的水弹将高山暴击猿击退,水弹散为瓢泼大雨,将峰顶浇了个透。 高山暴击猿暴跳如雷,呲牙怒吼,但并不敢轻易上前。 山岳巨响,天蛛缓缓移动,掀翻拦路的岩丘石峰,来到尸堆边上,凝视只剩数丈的幼蛛虚影,感受到这份妖异的生命绽放,血色的瞳中怒火在燃烧。 无论如何,这是对它的严重挑衅。 “不好!”大难不死的纪灵初有了一些经验,赶紧放弃疗伤,拼命往湖中爬。 他十分清楚湖水有多深,可能只有那里才是唯一能活命之所。 他侧身翻下湖水,渐往下沉,然而此时天空中降下一道紫色的雷电,整个黑云峰山顶到处电蛇游窜...... 湖水也被波及,纪灵初被电得全身酥麻,不顾一切往湖底飙射。 在另一侧,宁神器见电流袭来,大叫一声“辟烈旗”,将手中长枪抖出一朵枪花,枪上三角旗烟涡骤然旋转,瞬间化为两个数丈的烟白风团,将他及副将护在其中。 被雷电击中的主角天蛛却岿然不动,浑身长枪般的绒毛尽皆立起,电流“嗡嗡”作响,在它的背甲上打转,并不能带来致命的伤害。 下一刻,天蛛动了,带着闪亮的镇元柱高高跃起,刺向不知何时到达它头顶上方的雷鹊,雷鹊挥翅退出十里外。 趁此机会,高山暴击猿一爪凌空抓来,那爪金锐之气“哧哧”作响。 天蛛在空中绒毛舒展,身体调了个个儿,和凶猿相撞,双双落下。 “轰”地一声巨响,黑云峰塌了半边,泥石俱下,山腰巫门的房屋完全被乱石掩埋。 红灵初被震得晕头转向,在湖底起起沉沉,也不得安宁,恍惚中又瞧见湖面亮起了耀目的紫光,无数鱼虾浮尸...... 三只上古戕兽战为一团,天蛛等级虽然高出一阶,但对手之中高山暴击猿身体强横,简单讲就是扛揍,雷鹊则拥有飞行优势,兼携雷电之威,短时间难分胜负。 偏偏这时又飞来一只蓝爪龙鸦,一只六耳老猫从其背上如伞兵般降下,立即加入了战斗。 那就是热锅里滴油,百丈的气浪撕破云层,蓝爪龙鸦见状大骇,一声大叫,几乎破音,调头亡命而去...... 在黎明的晨曦中,五郎沟前静悄悄。 秋霜浓烈,万余名阿霸营巫兵和八千临时征集的健勇排成一线,沉默屹立,他们披了最好的甲,拿上最利的武器,暂时放下了最深的牵挂,他们可能要进行最后一战。 消息已经传开了,戕兽潮已经逼近,而在另一边,符人正在大举进攻,如果他们顶不住,就是灭族之灾。 五郎沟防线呈扇形,约有十余里,正好挡住通往龙脊镇的去路,沟壑纵深,延展数千米,一直插入林海之中,这段距离布满了陷坑、鹿角、地刺、毒药等各种机关。 布谷鸟赤着上身,大马金刀地坐在阵前,膝上放着一把两丈横刀,毫不畏惧寒冷。 他那把横刀宽有半米,铁锈斑斑,刀锋却如一汪秋水,看着就让人丧胆。 其身后站了数名部下,俱是全副武装,其中就有纳真香。 布谷鸟拿眼去瞧刀锋曲直,阴冷直笑道:“嘿嘿!小石头,我知道你天生胆小,这是天性使然,怪不得你,但如果你敢逃跑,我就第一个斩下你的头。” 一个圆脸男子闻言愤愤不平,他是阿霸营涉长柏石头,忍不住道:“您小看我了。” “那你让我高看一眼。” “哼!等着瞧。” 布谷鸟抬头看了他一眼,一旁的纳真香赶紧示意他不要再说。 这时突然传来大声嚎哭,铁匠铺头子巴图挤了进来,抱着布谷鸟的腿,泪涕横流:“老家伙,听说荆布那小子死了是不是?我可怜的阿姐,你们要为他报仇呀!” 布谷鸟一脚踢开他,骂道:“烦人的东西!你来做甚?” “我带人来了。”巴图用手一指,果然后方远远奔来千余人,多是兽皮长叉或猎刀。 这些人是长年居于深山的猎户和山村,如果赤蛛部覆灭,他们也不能独活,所以全都踊跃上阵抵抗。 ...... 第196章 这才刚刚开始 这些人是长年居于深山的猎户和山民,如果赤蛛部覆灭,他们也不能独活,所以全都踊跃上阵抵抗。 布谷鸟让部下安置诸人,又对巴图道:“你快回去加紧赶制箭矢,不要耽搁,可能我这条老命就要靠你了。” 巴图几乎又要哭,道:“有这句话值了,老家伙你挺住。” 布谷鸟再次一脚踢飞他,他连滚带爬往回走。 不久之后,大地开始震颤,夹杂着无数种臭味的腥风迎面吹来,天边风云骤变,大量残枝枯叶席卷而至,初升的日头被遮住了,黑压压的刺蝠从丛林上方飞越而来。 “来了!” 布谷鸟一个恍惚,仿佛昔日重现,他和五个儿子联手抗击戕兽潮,那些刀光剑影,拼命搏杀,鲜血喷洒如瀑,然后看着他们一个个先后战死...... “放!” 随着一声脆喊,他回过神来,瞟见纳真香年轻的脸庞,英气勃发地发出指令,不由心头一软。 万余阿霸营巫兵皆备有长弓,虽不如铁羽卫射技精湛,但其势如虹,一轮扑天盖地的箭雨穿梭,空中的刺蝠所剩无几,又被几个军中神射手捉只点射,短时间就消灭一空。 但这只是一道甜品,很快就有无数杂牌部队从森林中窜出,狼狐虎豹,猴鼠蛇虫,无所不包,多是小股的低阶戕兽,寻常兽类或差一点的早已被它们果腹,逃不到这里。 这时候地面的机关就起作用了,大量的戕兽落入陷坑,撞死于鹿角,丧生于地刺,最有效的是沟中一条数丈宽的驱兽道。 此中撒了生石灰和鬼马尿液混合的粉末,有强大的驱蛇之能,十万之上的蛇类到了此处便趋步不前,又退去不得,被后面的兽群生生踏成泥肉毯。 但戕兽数量过巨,仅仅死了三分之一不到,所有的机关俱被填平,兽潮已经到了千米之内。 “起!” “抛!” 军阵后方传来一声声暴喊,数十架抛石机同时发动,将成吨成吨的石块抛到戕兽群中。 数不清的戕兽陡然掀飞,首尾断裂,残肢四射,战场中被清了一大块。 一群裂风豹遭受不住,调头回去,又和后面上万只狗头兔身的怪物咬在了一起,随后有更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加入,场面如同抽干的鱼塘。 再近一些,又是几轮箭雨洗地,冲到前面的戕兽撞上的是刀峰枪林,巫兵居高临下一番剁刺,加之投枪飞斧,没有一只能够从阵中通过。 接下来出现的是数千只二级戕兽荒牛,荒牛体大角长,它有一个“冲撞”技能,能够顶翻狮虎,论肉搏那是极其厉害。 这些荒牛走着走着就开始聚拢奔跑,当它们进入攻击范围,抛石机和箭阵先后发动,但造成的死伤有限,转眼就到了阵前,甚至能够看清荒牛在进人“冲撞”状态的死神般的白瞳。 军队出现了一阵慌乱,这时布谷鸟提刀迎了上去,他挺进到荒牛最密集之处,一个大劈斩,土色真气如洪流滚滚,荒牛群立刻出现了一个巨大的缺囗。 两丈长的横刀任意劈洒,其身体快速移动,纵横驰骋,所过之处荒牛四分五裂,仿宛切割豆腐。 荒牛群经他这一操作,冲锋势头顿时竭止,军阵又涌出数千投矛手,将四下乱窜的荒牛钉死,但仍有荒牛冲入阵中,造成不少死伤。 虽如此,但布谷鸟此举却极大的提升了士气,巫兵一阵齐声欢呼。 在又歼灭数股小型戕兽群后,终于迎了来一大劲敌,三级戕兽炸毛狼,此兽几乎没有弱项,身如铁石,跳纵如飞,爪牙锐利,极度狡诈且噬血。 迎面扑来的这一群大概有数万只,远远望去就似沙尘暴一般,如果任由这种杀戳机器进人军阵,必然会造成大量的死伤,布谷鸟选择了主动迎击。 他一马当先,紧跟身后的是纳真香、柏石头和三千刀斧手。 布谷鸟单手将横刀平举,身体化为一道闪电,电光笔直插入,只见无数狼头落地,血花像喷泉一样喷涌,又似生命赞歌般悲怆! 很快他冲到了狼群中央,横刀如风轮疾转,荡起一圈刀锋旋涡,周遭炸毛狼瞬息成为碎沫,旋涡越转越大,波及到百丈之内,千百只恶狼成了刀下亡魂...... 其余人等皆豪气干云,奋不顾身与已扑过来的炸毛狼死战,最后形成了一股动人心魄的无边杀气,狼群受到震慑,转身逃窜。 战场上积满了尸体,血流肆意流淌,一双双难瞑的眼睛,伤残者垂首爬行,构成了令人发疯的沉寂,陡地,所有战士出发雷鸣般的呐喊,尽情地发泄...... 布谷鸟脸上没有任何喜悦,是因为一众刀斧手仅存数百,更因为他眼中升起两团灼烈火焰,那是大群的火尾鼠点燃了山林。 火尾鼠本生于酷热沙洲之中,没有别的本事,就是量大,然后是会纵火,挡它们路的不管是人是鬼,都一把烧没。 对付这种天生炮灰没有什么好办法,只能拿命去拼,在纳真香的指挥下,全军张弓不停疾射。 每只被射中的火尾鼠俱化为一团火焰,皮肉烧地“吱吱”作响,又引燃了地面的人兽尸身,不到片刻,战场变成了火海,充斥着焦臭,薰得人睁不开眼。 无数漏网之鼠闯入了阵中,巫兵只能以短刀斩杀,升腾的火焰点燃了许多人的身体,扑救不及的烧得撕心裂肺,一时死伤惨重。 好不容易熬过这波鼠潮过去,天边又掠来无数云蝠,此物比火尾鼠更恶心,击杀之后会化为漫天毒粉,虽不致命,但足以毒瞎双目。 阿覇营经两波打击,减员过半,军阵之中狼籍不堪,只有布谷鸟知道,这才刚刚开始。 ...... 第197章 巨柱倾倒 果然,不及喘息,一群大嘴怪鸟就慢吞吞地出现在战场边缘,它们的长腿似乎无惧火焰,在烟雾中穿行犹如催命使者。 “叼壶!”柏石头骇然道,这也怪不得他,五级戕兽的凶名可以吓破人胆。 但顷刻之后他就闭上了嘴,因为远处接连又出现了毛皮华丽的银色霜狼,身长百米的翻天蟒,形如猩猿的山鬼,翼展三丈的雾雕,还有双头象、白化豺、巨齿虎、独目犀、三尾毒蝎等认识或不认识的戕兽,千奇百怪,俱在三级以上,各聚一堆,泾渭分明,从百至千只不等。 按说这些戕兽里面随便抓一个种群,都应该没有天敌了才对,难道......? 布谷鸟此时反而平静了下来,望着他的军队,望着那些熟悉的部下,面色由愤怒变为沉冷。 柏石头喉头发干,抓紧了手中的双钩,突然对纳真香说:“我在想什么你知不知道?” “嗯。”纳真香轻轻点头。 “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不过符国那小子也非良人,一看就是一个不能过日子的,我是!” “石头哥,你别说了。” “我怕我没机会说了。” “石头哥,如果这次你活下来,我就嫁给你。” “我知道你是骗我的,但我好喜欢!” 黑云峰上,几只惊天古兽还在大战,新加入的六耳老猫身法无影,神出鬼没,任何攻击都沾不到它的边,但它又是一个搅屎棍子,有机会谁都挠上两爪。 观战的宁神器道:“这只戕兽已经产生‘识珠’,非另外两只能比。” “识珠是什么?”躺在地上的副将小命去了大半,其实只想尽早离开这里,但又不能不搭话。 戕兽之所以区别于普通野兽,并不在于它们更凶猛强大,而是戕兽体内都有一种莫名的狂乱之气,戕兽始终会受制于此,随时都有可能失控迷乱。” “而当戕兽晋阶八级之后,这种情况就有了改变,它们有机会产生一枚识珠,从此真正的认清自己,摆脱狂乱之气的控制。” “没有识珠的八级戕兽虽然聪慧,但仍然还会依本能行事,这是一个致命的弱点。” 副将问道:“那九级戕兽呢?” “呵呵,九级戕兽放在人堆里也是人精!这只老猫明显不受天蛛子诱惑,恐怕是在打天蛛识珠的主意,如果成功,再吞噬一颗,它将更进一步。” “天蛛背负镇元柱,被一方灵机镇压已久,实力应该剩下不足五成,所以它并非全无机会。” 副将倒吸了一口凉气,道:“此蛛便是九级戕兽天蛛吗?宁帅如何知道得如此清楚?” 宁神器笑而不语。 天蛛独对三敌,依然不落下风,而且越战越勇,其他三兽无不敢挡它冲冠一击,只在周边且游且战,恐一时难分胜负。 纪灵初在湖底彻底苟了,默默地恢复着伤势,一切都与他无关。 将近傍晚,又来了一兽,似驴非驴,足踏彩焰,宁神器“咦”了一声,道:“区区七级火云兽也敢来凑热闹。” 不想此兽耳朵很尖,听有人语气轻蔑,立刻放出无边烈火烧山,还重点关照了宁神器这边一下,宁神器赶紧祭出辟烈旗防御,在惨白风色之下苦苦支撑。 火云兽倒再未理他,喷出一道道碧火箭向天蛛飚去,天蛛不怕雷电,却有点畏惧此火,连连射出水球相抗,然而连水球都瞬间蒸发。 其余几兽见状如同打了兴奋剂一样,同时发出猛烈攻击,刹时间电击火闪,轰鸣大作,天地为了失色。 天蛛连受数击,剑绒纷飞,背上甲壳裂开一条细缝,有绿色血液渗出。 在纷乱之中,又有戕兽幽灵般现身,一只干干瘪瘪的癞皮羊。 此兽到来,令山间空气似乎也变得污浊不堪,更离谱的是,本已气弱嘘嘘的符枪营副将第一个受到波及,猛地咳出一口黑痰,一命呜呼了。 宁神器鬓边渗出冷汗,拼命催动辟烈旗,顾不得再看他一眼。 见趁火打劫的太多,天蛛突将尸堆上的天蛛子一口吸下,飞跃退至湖中,掀起了千重水幕将所有攻击挡在外面。 再过片刻,争斗到达到白热化阶段,天蛛额上镇元柱玄光一闪,天空中风云色变。 另五只戕兽头上同时出现一座小小的镇元柱虚影,将它们死死按住,无法再移动...... 众兽进入僵持,在距此数千里之外,开满白茶花的花炽山谷是白巫另一大族定坤部的祖地,定坤部远离睦水,所以并未被冲烽军攻打,但近日也颇受戕兽滋扰之苦。 族内加强了戒备,在山谷深处有万亩迷魂茶林,外人进入必会迷失方向,其最核心区域是定坤部的古武场,族中顶尖高手多长居于此修炼。 此刻,一支百人小队正在巡逻,在经过一根高耸云霄的石柱之时,众武士不禁面露骄傲,这是镇元柱,九天十地阵的一部分,整个白巫族也只仅有三根。 他们并未走出多远,就听到一声巨响,回头一看,看到一条从未见过的黄金巨蟒卷住柱身,将镇元柱连根拔起...... 同一时间,白巫族镶金部通焰塔中,数千冶炼工匠正热火朝天地赶制一批兵器。 在塔下地底火窟里,一只通体如红宝石的晶体壁虎慢慢爬下了岩壁,极其精确地避开众多障碍物,完全无视可以熔化金铁的烈焰高温,爬到一根火柱上。 此柱一柱通天,焰浪滚滚,晶体壁虎沿着柱身玄妙的花纹到达中间位置,其张嘴一吸,火焰尽入腹中,随后身体鼓荡,骤然就如天雷般炸开,火柱顿时断为两段...... 仿佛有牵连一般,在另处两根镇元柱被毁之际,黑云峰山顶天蛛额上的镇元柱突然玄光闪烁,颜色频变,似乎出了大问题。 另几只戕兽身上一轻,立即同放大招,火光电曳,拳爪飞扬,天蛛身体顿时四分五裂......唯有镇元柱激射而去,将火云兽的脑袋撞为粉碎,可见这个驴一样的家伙多招恨。 其余四戕兽猛扑上去,抢夺天蛛的破首残肢......六耳老猫一溜烟钻进天蛛颅内,片刻之后出来尖声狂啸,跃起百丈高,利爪一挥,山顶又被切掉半截。 第198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其余四戕兽猛扑上去,抢夺天蛛的破首残肢......六耳老猫一溜烟钻进天蛛颅内,片刻之后出来尖声狂啸,跃起百丈高,利爪一挥,山顶又被切掉半截。 而当这根镇元柱脱离天蛛身体之时,整个葬星海东南角万里范围内出现了微秒停顿,天地灵机瞬间紊乱,所有鸟兽生灵一时失去了方向感,更大更猛烈的暴乱生成了。 大佬打架,小弟遭殃,纪灵初本来安份地呆在湖底,此时湖床破裂,身体随湖水狂泄,急转直下,倾刻间掉入一条暗河之中,又奔腾不停。 他奋力挣扎,却没留意一团绿光紧紧跟着,射进了他足底的涌泉穴。 宁神器也随无数碎岩巨石向山下跌落,他在瞬间扔出一物,此物化为一只铁铸般的八角大鹰,正好接住了镇元柱,化作一道流光,片刻不停地凌空飞走,其速之快,恐怕雷鹊也追之不及。 几只八级戕兽也不知有没有达成目的,很快纷纷遁走,不知去往了何方。 但由今日始,黑云峰也就不存在了。 有意思的是,那只雷鹊在遁走前,竟趁乱一道闪电击在赖皮羊身上,赖皮羊纵使怨气冲天,也拿它无法。 纪灵初随波逐流,在漆黑的暗河中穿行,因为有了上次在鬼面谷天坑地底的经验,他没有过于惊慌,只是用灵力紧紧护住要害。 当水流渐渐平缓,他看到了微弱的光亮,待漂到那处,发现似乎是一口老井。 他当即沿着井壁往上爬,快爬到一半,突然肩上一痛,身体被一物夹着拽出了井口,他拿眼瞄去,顿觉有几分荒诞感觉,自己竟然在一只大嘴巨鸟嘴中。 他此时已回到龙脊镇最北边的一条老街上,老街仿佛经历了大战,四下无人,房倒屋塌,另有数十只同样的巨鸟在废墟中游荡。 纪灵初丝毫不怀疑这只巨鸟能够一口吞下他,但他又不是滥杀之人,便快速抽出短刀,用刀背狠狠地拍在此鸟的眼睛上。 “当”地一下,刀背如同拍在精铁上,但巨鸟还是松了嘴,“呱”地一声大叫,纪灵初都没落地,以刀尖点地,闪电般掠上了屋顶。 纪灵初在一列列屋顶上跳跃,巨鸟大嘴如破壁机,直接撕裂了一座座屋子,势不可挡,估计是到嘴的鸭子飞了,极度不爽。 纪灵初还不知道这是五级戕兽叼壶,反正就是看着不可战胜,于是利用复杂地形尽力躲避,同时心里忧心忡忡,不知道这些居民去了哪里。 当他靠近镇上一点,登高远望,只见炊烟四起,纷乱杂然,无数戕兽如潮水般横冲直闯,驰骋畋猎,顿时明白了,心往下沉,叹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爆龙竟是此番景象,太过骇人! 他见大势不可挡,连忙调头向离得较近的熊屋村奔去。可奇怪的是,那只巨鸟就是不肯放过他,一直穷追不舍。 路上也遇到数不尽的低级戕兽,不过有一只五级戕兽在后面凶焰滔天,众兽忙不迭地避开,来不及跑的就被叼壶一嘴一个叼爆,无论你是三级还是四级。 他哪里知道,追他的乃是叼壶群的首领,独具“破真”异能,在叼他那一下时,就发现此人体内藏有一枚上位戕兽的“识珠”。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时候就是天王老子来也不可能让它放弃。 说到这枚“识珠“的来历就要怪到天蛛头上,天蛛不想自己的识珠被其他戕兽夺去,又在纪灵初身上感受到繇神的气息,便在临死前将之打入到他的体内,算是给他找了个大麻烦! 途中这些“小碰撞”为纪灵初赢得了一些机会,纵使如此,他还是迫不得已转身和其干了几仗,那自然是一触即溃,幸好他对这种硬攻型的耐受力比较强,还是能且战且逃。 到达熊屋村,村中火光冲天,村民应该早就逃空,无数刺蝠和怪雀异虫被浓烟熏了出来。 闯进村里,却意外见到熊拔手持火把站在宗祠门前泼油点火,原来这把火是他放的。 这家伙又发疯了? 纪灵初不去管他,急奔进村后竹林,林中也火势蔓延,但老宅还在,被一种不知名的有翼飞飞鼠占据。 见有人过来,这些飞鼠跑了个精光,倒不是怕他,而是畏惧他身后的叼壶。 纪灵初被堵在院子里,情急之下,提起两个石凳扔了过去,那真是比豆腐还豆腐,不堪一击。 他又跑进屋里,里面床倒柜塌,上好的药材已被糟蹋一空。 然后就听见“哐”地一声,叼壶扑进了门框,一用力,整个屋顶掀了上天,紧接着一只巨嘴就啄到了他的屁股下方。 纪灵初发出有生以来最夸张的怪叫,同时听到一声依稀可闻的惨嚎,整个人翻滚了出去,一摸屁股,裤子破了,屁股还在。 他从来也不知道自己的屁股有这么硬,也想象不到是哪个倒霉鬼又遭了殃! 但战斗还要继续,此时正好到了他的房间门口,也似垃圾场一般凌乱不堪,他大喊一声:“御!” “御”字正是靠山篓,即是八尺啸风甲上镌刻的天地灵文之一,也是驭器灵诀。 只见青光一闪,一具骨架扑上身来,覆为铠甲,纪灵初顿时气势大涨,身体随风而动,和叼壶缠斗起来。 这具八尺啸风甲不愧被桑大师称为小极品,竟能抵挡五级戕兽的啄击。 桑大师并没有给他讲解过灵器的分类,但其就是胆气壮了许多,挥动短刀在叼壶身上尽情施展刀法。 叼壶羽毛的防御比铁石不知强去多少倍,短刀再利,也动不了它分毫,战斗异常艰难,双方来去迅猛,将一幢老宅夷生生为了平地。 久战不下,叼壶陡地高叫,一股若有若无的灰气涌上,双目变得似若滴血,攻势立刻强了数倍。 ...... 第199章 英雄如歌 纪灵初被木桩粗细的利爪按住,遭到了小鸡啄米般的狂击,一时间火花四溅,有几击落在地上,地面裂开深坑。 “蓬”地一下,地底突然射出一道灼亮无比的电光,恰巧击中叼壶的脖子,毛羽纷飞,那脖子上出现了一个人头大小的大洞,黑红错杂,扑鼻的焦臭弥漫。 纪灵初一跃而上,接连十几刀砍下了它的脑袋,吐出嘴中吃进的杂毛,说:“你可怪不着我!” 原来桑大师曾在老宅布下“小迷魂阵”,走的时候虽然撤去了禁制,却忘了带走此阵阵眼:一块千年雷击木。 叼壶暴力破坏,天意使然,自然让它消受了。 一场大战下来,老宅尽毁,无一件东西是完整的,纪灵初毕竟在此生活了很长时间,甚是疼惜,东挑西拣,意外地找到一株枯萎的冰盏花,便放入怀中,算是留作纪念。 既然现在如宋阿雪预料的那样,赤蛛部已经陷入毁灭性的灾难,那么当务之急要做的就是帮助难民转移至龟城。 纪灵初打算亲自去做这件事,这虽然和计划有所出入,但始终是感性战胜了理性。 他恋恋不舍地回望了老宅一眼,即向龙脊镇飞奔。 穿上了八尺啸身甲果然神异,奔行起来几乎毫不费力,速度惊人,遇到什么障碍都是一跃而过。 但这些并非没有代价的,桑大师教过他,以后必须时常以灵力祭炼,方能反复使用。 一路上的戕兽见他外形过于奇特,直接将他当成了怪物,也有找麻烦的,不过寻常一点的想追也追不上。 他就这样有惊无险地来到了镇上,这里已是面目全非,大量房屋铺面被推毁,石板路像被犁翻过一样,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路边到处可见人畜尸首,多是护卫队成员及阿覇营的兵士,还有来不及逃出的巫民。 外就是相互残杀致死的戕兽难以计数,在各条街角巷道之中堆积如山,房子里面的更是不知道有多少。 奔窜逃亡的戕兽慌不择路,谁也不敢保证自己是安全的,谁也不知道下一秒将遭遇什么样的命运。 纪灵初就亲眼看到几头看着吓人的长毛灰熊,被大群露出血牙的水獭瞬间啃至只剩下骨架,各种戕兽异能迭出,冰霜火雨箭,雷电刺毒雾,简直就是群魔乱舞的世界,哀嚎狂欢之声比地狱也不遑多让。 当然纪灵初自身也是危险重重,他能躲就躲,不能躲就逃,这些戕兽自顾不及,不愿死命去追他,毕竟此地已成为血肉吞噬的乐土,大家都不缺他身上那百十斤肉。 纪灵初转了一圈,没有找到一个活人,便跃上了镇上最高的钟楼,举目眺望。 观察了好一阵,终于看到原先繇神祠的所在,从倒塌的建筑中钻出数十个人。 领头的是神祠的主持孙得三,身后皆是腿脚不便的老头老太。 孙得三带着这些体弱老者,小心翼翼地在窄巷中穿行,但很快被戕兽发现,迅速围拥了过来。 孙得三身上黄光闪烁,双臂长袖抽击,将靠近的戕兽一一击飞。 但戕兽越聚越多,孙得三寡不敌众,又要护住身后的人,顾此失彼,身上屡受重创。 纪灵初跳下钟楼,脚下生风,疾如标枪,拼命向那个方向狂奔。 当他跨进那个巷口,不禁目眦欲裂,只见到十几个老者尽被扑倒,孙得三被几只青猿牢牢抓住了手足。 “不!”纪灵初拼命狂呼,但根本阻止不了什么,孙得三在瞬间被撕成几片,血糊了一地。 哧......哧!刀锋如雪,青色刀气破面而入,纪灵初怒不可遏,一刀将其中一只青猿切为两半,另外几只立刻翻上屋顶,逃之夭夭。 仍不解恨,他追上去又干掉了一只,回来发现大群独角犀奔腾,这些人已尸骨不存。 孙得三的唉声叹气犹在耳边,此后却再也不能见到,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过了一阵他才冷静下来,觉得不能因此误了大事,便又到别处搜寻。 不知不觉来到焦木巷一带,再次听到喊杀之声,赶过去一看,却是巴图领着一群铁匠在对抗戕兽潮。 他们所在的地方是一个军械仓库,以粗重的巨石垒砌,极其坚固,铁匠们集中了大量熊熊燃烧的铁炉封住入口,近有数百人就用铁锤长钎在里面坚守。 对他们发起攻击的俱是一些低阶戕兽,往往是一波过去一波又来,好像没有止境,纪灵初看到时是一群裂嘴狐,等赶过去的时候就换成了棺材兽。 纪灵初对付这玩意有经验,立刻持刀杀入,方才受了不小刺激,下手不再犹豫,脚下风轮一划,首先将棺材兽的老大脖子割断,其余的爪牙一轰而散。 趁有了空档,纪灵初去找巴图,巴图看到了他不喜反惊,大声道:“你为何没有撤走?” 纪灵初忙问撤去哪里,巴图告诉他老族长已经下令,所有族人撤往赤蛛部世代相传的狩猎场老林中暂避。 纪灵初又问既然如此,你们为何不走? 巴图说他们受命制作了大量箭矢,必须尽力守护,否则阿霸营将无箭可用。 纪灵初肃然起敬,想不到巴图平时有几分财迷,但在关键时刻却不含糊。 纪灵初正想劝他一同离开,突然头顶上黑了,抬头发现遮天蔽日的食火鸟飞过天空,接着便是红羽的血鸦,之后街道两旁仅存的建筑被巨大的气浪轰塌,漫天烟尘中出现了再一波的戕兽大军。 冲在最前面的是数千只冷酷狰狞的银狼,后至的种群各达百种,中间夹杂着巨蟒、巨猿、巨象、巨熊、巨蝎等难以想象的生物,人类在它们身下就如同蝼蚁,房屋几同玩具,时而烈火冲天,时而冰刃纷涌...... 巴图面色惨然,一下子跪倒在地上,呼号道:“五郎沟失守了,完了,全完了!” 纪灵初也六神无主,拉他赶紧走,巴图甩开他的手,道:“听我说......我和这些畜生拼了,你快走,去通知转移的人,老林也不安全,必须逃,逃得越远越好。” ...... 第200章 真当老婆子又瞎又聋? 纪灵初也六神无主,拉他赶紧走,巴图甩开他的手,道:“我和这些畜生拼了,你快走,去通知转移的人,老林也不安全,必须逃,逃得越远越好。” 巴图站起身,回头大喊道:“还有谁要走吗?” 几百个铁匠挤在一起,黝黑的脸上尽是绝望,但眉梢那股恨意压抑不住,都站到了他的身边...... 五郎沟战场,战线已被全面突破,幸运活下来的人在荒野中奔逃,陷入兽海中的少量阿霸营巫兵各聚一团,拼命反抗,但死亡不会等他们太久...... 布谷鸟仰天长啸,手中横刀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生命收割机。 他是攸巫族战力最强的千乘大宗师,离武神境界仅有一步之遥,在此时战场上谁也不是他的敌手。 他疯狂杀戮,斩敌无数,有几只搬山猿被他打得屎都出来了,但仍是被追击狂虐,几乎崩溃,心情可想而知,如果能说话早就开骂了。 他的内心也是绝望,纵使他武力通天,却依然救不了他的士兵,救不了他的族人,救不了赤蛛族,这场覆灭已经注定。 布谷鸟恨不能杀破这天地,可耳边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苍烟中望去,一道纤细的身影在兽群间跳跃,夕阳下,她脸上细细的汗毛清晣可见。 流水般的回忆又在他眼前摇手,没有再迟疑,他飞掠过去,抓起她的肩膀向远方掷出...... 在真气缠绕中,纳真香似乎大喊着些什么,布谷鸟一刀斩下数十个头颅,沉声道:“好好活着吧!“ 这是他唯一的软肋,现在他决定一直杀下去,倒要看看谁是杀不死的? 此时的睦水一线,冲烽军和赤蛛部的战争也进入了尾声,阿霸营和白巫各部联军全军覆没,尸横遍野。 热泪未冷,残血已干! 符兵占满了整个山梁,刀枪林立,如同万点寒星,但在一个山头隘口仍在发生激烈战斗。 这个山头被数千兵马围住,不断有人上去抢攻,又不断有人从上面滚落,尸体拖延一路。 防守的是一支百人小队,他们身穿竹甲,手持双刀,列成半圆阵形,醒目的碧光在其间流转,如果纪灵初在此,一定会认出这是桑大师为赤蛛部打造的“青神符甲”。 这百人符甲加身,每一次出击或防御都是汇聚百人之力,其锐无比,导致冲烽军的猛将精兵无可奈何,久攻不下。 此处之所以成为必争之地,是因为在山头顶上插着一面赤蛛部战旗,在飘扬的大旗下方,也有两人在进行殊死缠斗,正是打了几乎一天一夜的老族长和光头大将。 光头大将似乎占据了上风,每出一招,都有一群亲兵在山下大喊:“焦帅万胜!” 这相当于“加油”的意思,此人应该就是冲烽军中军大将军焦肋。 焦肋占据天时地利人和,攻势愈猛,不多时,他身下的玉盘突然弹射半空中,化为十丈方圆,倏地又缩小至巴掌大小,一下击在老族长的头顶。 老族长浑身冰挂,肌肤黑紫,再难动弹。 焦肋上前拧下他的头,提在手中,又高高举起,符人大军发出山摇海动般的欢呼...... 隘口那群巫兵闻之面如死灰,主动向山下发起了冲锋,切入符军阵中大肆砍杀,碧光过处,势如破竹,他们仗着一腔必死的热血,生生歼灭符兵近千人。 不过火焰终究有熄灭那刻,百人小队一个个倒下,算是为阿霸营的命运划下了休止符。 符兵涌上山头,一人挥刀斩断了赤蛛部的战旗,又是欢声如雷。 然而就在此时,山梁尽头的符兵像被割麦子一样倒下,无穷的戕兽出现在了冲烽军的面前。 初时符兵还能稍作抵抗,可当数百只手拿巨石的山鬼开始投掷的时候,他们就被打散了,然后被上万头荒牛一冲,就没有一个不逃的。 这种情况,焦肋显然没有预料到,急命吹响撤退的号角。 但身后的贴身卫队又是一阵大乱,百多条独角巨蟒不知从哪里窜出,卷起这些亲兵一口一个,长剑在手如同牙签,再精纯的剑术也无济于事。 亦有一条独角巨蟒从地底钻出,将焦肋缠住,蟒躯立刻化为了一条冰带。 一条身影冲天而起,在漫天爆冰中踏着玉盘远遁。 各类戕兽从四面八方涌来,好似行军蚁过境,所经之处人畜绝迹,前锋过去,后浪源源不绝...... 但远不止于此,整个白巫族睦水一线俱被戕兽占据,铁弦部、黑水部、琼山部相继沦陷,海量戕兽毫不停息,直接渡河,扑向符国境内。 在赤蛛部这边,先是有万头荒牛渡河,水急浪大,荒牛被冲去一半,然后是炸毛狼下水,沉底百千,接着是无数鼠类,攀着其他戕兽的身体或浮尸向前跳跃。 大河上方,乌云压顶般的飞禽异鸟也在抢渡,其间还有当空厮杀,鸟尸鳞毛落如雨下,大群食火鸟被天敌逼迫,纷纷自爆,掀起半天火海。 又有巨蠎巨猿翻江倒海,把整条江搅得仿若八宝汤粥,混在里面的符军士兵惨状难言,舟船倾覆,被压死,被烧死,被吞噬......溺死之人即使头被咬掉,仍死死抱着能抓住的戕兽不放,仿佛这是救命稻草。 在纪灵初曾经走过的天生桥上,浓雾惨重,万兽辟易。 若隐若现的小屋前,一名老妪头插铜簪,静立于疾风中,双目射出三寸长的幽白精光,似乎穿越了千万里巫山巫水,看见了巫民在战火下肝脑涂地,艰难求生。 她看着苍老不堪,其实面容极为精致,每根白发,每个褶皱,每条纹路都像是经艺术大师雕琢一样,但就是少了一分生气。 良久,她漠然开口道:“闹得太不像话了,真当老婆子又瞎又聋?” 第201章 苍凉末路 纪灵初忍痛离开了巴图,回望那条汉子立在街口,手中铁锤上下翻飞,众戕兽无一能够近身,突地一群飞鼠将其淹没,他又从兽潮中扎起,复被潮水覆盖...... 纪灵初眼眶有泪在打转,但他不能耽搁时间,立刻争分夺秒赶去老林,短时间内驰行了数十里,终于追上了迁移的大队伍。 然后这支迁移队伍也碰到了大麻烦,遭到十多群戕兽的前追后堵,被分割成几股,各自逃亡。 森林中,山坳里,河道边,到处是尸体,尽被啃噬,伤者卧于荒野,活者恐骇惊颤,数不尽的人影奔逃,哭喊之声震天,如同修罗鬼地。 也有巫民不甘受戕,组织起来与戕兽拼命,人在绝境爆发的力量不容小觑,掀起了一阵声势,杀得难舍难分...... 纪灵初冲了过去,奋不顾身地前后截杀,救下了一些人,但同布谷鸟一样,如此场面,他又能杀死几只,救得几人? 他自己也被一群怪物盯上了,这些怪物就像传说中的“水猴子“,满嘴尖牙,长舌分叉,能吐出浑浊的水箭,力可穿透树干。 纪灵初不愿与这种脏东西死斗,转身就跑,很快将它们甩丢,又看到一个方向有近千名护卫队兵士掩护着万余难民且行且战。 难民绝大多数是妇孺老人,携带着不多的粮食与家当,其中有不少孕妇。 护卫长手持双刀挡在队伍最前面,双刀划过,烈焰纷飞,一堆戕兽不死即伤,其他兵士刀剑齐下,顿时在兽群中劈开一道缺口,但很快就被后面扑上来的填满。 纪灵初看出这群人已经进退失据,不知何去何从,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这些人里女人孩子居多,救下他们无异为赤蛛部保留了火种,可护卫队应该不会轻易相信他,随随便便带着这么多人跟着他走。 “好吧!赌一把。”纪灵初下定决心,毫不犹豫地杀入其中,与护卫队汇合。 他双足一错,全身疾速旋转起来,八尺啸风甲中的暗刃割倒一片戕兽,落在护卫长了身边,取出赤蛛令道:“族长有令,命你带人随我去安全的地方。” 护卫长睛龙收了刀势,瞧瞧他,又瞧瞧他手中的赤蛛令,血眸仿佛要噬人,过一会儿才说:“你在前面带路,我来断后。” 纪灵初暗松一口气,即奔到前面,将人群往荒石坡方向带,此处离荒石坡约三十里,荒石坡离鼋渊还有大半日,是一个极为艰巨的任务。 听到有活命的机会,难民里还有一战之力的巫民纷纷挺身而出,他们均是族中长辈,要将生存的机会留给孩子。 这一路极其艰难,几乎是每走一步都在拼杀,人与兽都杀红眼了,抱啃齿撕,无所不用其极,每分每秒都有人倒下,如同进行着一场漫长的死亡行军。 负责断后的护卫队最为惨烈,无一具全尸,当走出荆棘荒原,他们仅剩数十人,睛龙杀至颠狂,汗如雨滴,全身冒起了白烟。 在深沉的暮色中,鼋渊在望,苍凉的滩涂似血,微腥的风如泣如诉,一群末路的人舍死求生...... 人们站在鼋渊边,也为眼前的一幕所震撼,泥沼中陷满了各类戕兽,无法计数,多已死去,也有奄奄一息,越挣扎越往下沉,泥浆灌入口鼻,喷出来带着血沫子,然后没至头顶。 戕兽潮,太过残酷,对人对兽都是如此! 纪灵初目睹这一切,脑中突然冒出一句话:“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此时,人群又是一阵骚动,他们前面来了百十只银狼,体格硕大,口吐风刃,惊魂未定的难民又倒下一大片。 这是凶名赫赫的霜狼,最弱也有三级,睛龙带着几十人挡了过去,纪灵初持刀上前,迎面就有百多道风刃狂射而来。 睛龙双刀斩在地面,一个爆击,火焰炸开,风刃飞散,但他身边的人一下少了一半,变成一地断首残肢。 纪灵初也挨了数刃,风刃森寒锋锐,但全为八尺啸风甲挡下,此甲防御力硬是要得。 他没了顾虑,冲至狼群中,尽情劈砍,只听“当当”作响,竟砍之不进,遂青光暴闪,一拳击在狼腰上,那只狼“呜呼”而亡。 纪灵初精神大振,“浪头槌”连连出击,专打狼腰,数息过后,身前躺了十几只银狼,这些估计俱是公狼,只要是公的,腰都不经打。 睛龙身如火线漫延,人到哪里,哪里就有银狼爆体,均是从口鼻吸入火焰,创口焦糊烧灼。 众狼受到恐吓,纷纷躲避游走,却并不退去,只因一只四级头狼缠上了纪灵初。 通常来讲,头狼还在战斗的话,狼群里的其他狼是不敢逃跑的。 头狼的风刃大如镰刀,射铠甲上霜风四溅,又快又急,短时间纪灵初就中了七八刃,身体关节处顿感有些僵硬。 但此狼又滑不溜手,四足如风,只见一条银丝绕着身体无规律地划动,几乎难以击中。 眼看着睛龙也是追着群狼走,而他身旁的人渐渐死伤殆尽,纪灵初又气又急,暗底里一声怒吼:“给我停!” 也不知道是不是幻觉,头狼竟真的在空中微微一滞,纪灵初管你真的假的,抓紧机会就是几十拳连击。 这是纪灵初的“照神”天赋神通第二次显露出威力,不过仅是无心之举,并非他能够随意运用。 头狼被打惨了,摔出老远,满脸糊血,王者风范荡然无存,翻身起来凄厉一声呜咽。 马上就有群狼相应,悍不畏死地从各个方向扑来,挂在了纪灵初的铠甲上。 这招纪灵初太熟了,非洲大草原上狮子和鬣狗常这么干,大象都能压趴下,幸好它们还没学会掏肛,否则那就麻烦大了。 纪灵初一个旋身,甩出去一半,不想他现在成了重点照顾对象,其余银狼不再攻击难民,“呼”地压上来十几只,纪灵初被压得“哎呀!”一声。 一只银狼重有千斤,几十头加上一扑之力,换谁也不好受。 这时难民中冲出一条人影,寒光迸射,“哧哧哧”就刺出百余剑...... 第202章 一定要带他们活下来 这时难民中冲出一条人影,寒光迸射,“哧哧哧”就刺出百余剑...... 只听呜呜惨叫,十数只银狼被刺瞎了双目,疼得满场乱窜,狂性大发地乱咬一气,有几只竟陷进了泥沼之中。 纪灵初顿觉身上变轻,双臂一抖,还挂着不放的银狼被抛上了天,他一个追云赶月,闪电般重击在它们的腰眼上,那个掏心掏肺般的惨叫,落下时这些狼崽子没有一只还能动弹。 再看向出手之人,竟是许久不见的杀鱼小哥,剁鱼街的扛把子鱼肠。 这小子一手剑术大大见涨,这段时间应该是躲到什么地方暗戳戳苦练“刺剑术”去了。 “刺剑术”是老酒鬼福伯给他的秘笈,之前纪灵初多有怀疑,想不到竟真练出了一番成果,看来福伯并不是只会满嘴胡言。 一惯喜欢玩酷的鱼肠当下也是一脸飒然,他抖了抖细剑上的血,望着纪灵初道:“你好样的,赤蛛部儿郎也是不怕死的。” 纪灵初道:“好!我们共同对敌。” 鱼肠点了点头,当即挥剑杀向头狼,此时睛龙解决了手边的银狼,也调头了过来,对那只头狼形成了三面包围之势。 头狼重伤难逃,陷入了死路,当然想临死拉个垫背的,拖着一身血冲向鱼肠的方向。 它当头就是几枚风刃,鱼肠移身躲过,头狼突然加速,快了不止一倍,已到他的面前。 鱼肠似乎早就料到,倏地一剑刺出,剑尖发出白金之光,如毒蛇般钻入它的右眼。 然而在那一刹那,头狼露出狞笑,一弯新月自口中喷出,鱼肠躲无可躲,左臂齐肩飞到空中,热血扬扬洒洒。 纪灵初赶紧护住他,瞧一眼头狼已经咽气,见鱼肠面色惨灰,慌道:“你又逞强,怎么办......?” 鱼肠没有力气斗嘴,还是睛龙过来以火刀封住了创口,他一声未吭,上前从头狼眼中拨出细剑,说:“只要我手中剑在,这个仇我一定要让符人血债血偿。” 他豪言壮语说完片刻,又有一群银狼奔来,应该是死去的头狼那声惨叫招唤来的。 此时难民还剩不足一万,皆是老小残弱,真正能战的人只有两个半,两人分别是纪灵初和睛龙,半个是独臂鱼肠。 “姑且相信你一次,一定要带他们活下来。”睛龙突然对纪灵初说。 纪灵初嘴巴动了动,感觉压力好大。 睛龙厉声喊道:“能还是不能?” “能!” 话音一落,睛龙双刀交错,头顶冒出一团火,身体就如若残影一头扎向狼群,这一飚,飚出百米,然后在狼群中一路炸开。 血色的火光吞噬一切,路面俱被掀翻,冰雹子一样的肉块“呼啦啦”地往下掉。 睛龙归天! 侥幸存活的几只银狼被炸懵了,亡命狂逃,纪灵初疾奔过去,哪里还有人身,只有一对比翼双刀留在地上。 纪灵初当场失语,想不到其人竟刚烈至此! 身后人群已然哭声一片,他捡起双刀,这时苍茫暗沉的鼋渊中传来泥土翻动的声音,一只石鼋的脑袋露了出来。 他跳进泥中,又见到后面浮起密密麻麻的鼋头,约摸没有千只,也有七八百只。 纪灵初大喜过望,这下运输工具都有了,为首那只石鼋却口吐人言,是龟剑客的声音:“人交给我了,你回去吧,我不想见到他。” 这句话说的乱七八糟,但纪灵初秒懂,龟剑客是不想见到龟二,原来自己早已露馅。 “这......!”纪灵初一时犹豫,刚才答应过睛龙将这些人带到,他不想食言,但又知道龟剑客脑子不大会转弯,如果自己执意前往,恐怕在半路上就会被削了。 最后他还是觉得没必要冒这个险,便来到鱼肠身边,将双刀和龟宝残片递到他手里,又好好代待了一番,才安下心来。 他相信龟剑客即使如何性情古怪,但一定会信守承诺。 鱼肠还是有些威望的,也不推辞,当即组织难民分批爬上鼋背,一只石鼋载十多个绰绰有余,一次就将近万难民全部装下。 当鼋队返身游走,鱼肠朝他挥了一下手,竟有很多巫民向他跪拜,这一去,不知何日能再相见。 龟城在泥渊深处,走兽难渡,飞禽亦钻不进地底,就算有个别高阶戕兽找上门,多半也是给龟剑客这个绝世凶人送菜。 巫民在那处应该暂时安全无虞,以他们适应环境的能力,必会想办法活下去,这是他能为赤蛛部做的最大努力。 纪灵初独自返程,他现在要去找圣女,兽潮煌煌,繇神宫不可能独善其身,他要去帮忙。 驭甲疾行,一路上戕兽有减少之势,但后来者源源来绝,俱奔向睦水方向,里面恐怖巨兽不少,他小心又小心,尽量不打着照面。 当他行至一处野柿林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纳真香,不过她的状态极为不好,衣甲破烂,满脸血污,似乎陷入一种失魂落魄的状态。 其怀里还抱着一只漂亮的小羊,小羊也萎靡不堪,不住地伸出舌头舔她的脸。 比较奇怪的是野柿林中却无一只戕兽,只有这一人一羊,仿佛成了世外桃源。 纪灵初走过去,盯着纳真香的眼睛轻轻叫她的名字,叫了几声,她才惊醒过来,看到来人,“哇”地一声大哭了出来。 纪灵初被她哭得手足无措,忙问她受伤了没有,纳真香却哭得更厉害了。 纪灵初没注意到的她怀中的小羊脸上表情实在精彩,从凶狠到震惊至温驯,简直是瞬息万变,一股气息被它深深地收敛到了体内。 纳真香的眼泪收不住,纪灵初却瞧见远处贴着森林的边缘,不知又飞来一群什么怪物,知道不能久待,也顾不得照顾她的情绪,一把搂住她的纤腰,脚轮如飞,疾驰而去.... 第203章 滚! 在纪灵初以“非常糟糕”的方式离开后,他体内“冥盟第二指挥部”中,狗圣找到临时指挥官宋阿雪谈话。 “如果这股神秘力量不能彻底清理,必将是极大的隐患,我们做的一切只是白费心血,或可能随时会崩塌。” “是的,”宋阿雪道:“依彭顾问所描述,这个神秘力量已经不仅仅是精神力这么简单,而是拥有非常强大的实质性力量,关键是它的来源和动机,掌握这些,我们才可以选择应对方式。” 狗圣道:“正是如此,你们都出不了这道门,只好我去摸摸底,要是出了什么意外,不可乱了阵脚,那小子下次回来应该有办法化解,毕竟他是宿主。” “好,但这段时间纪先生不会有事吧?以目前的情形看,外界的战事可能会一触即发,他的力量还是太薄弱。” 狗圣道:“应该没事,他其实胆子不大,只要依据计划行事,就不会有太大问题。” “审时度势是智慧生物的本能,希望他是好的合作对象。” “这个嘛......呵呵!”狗圣和纪灵初相处的日子不算短,在这点上没什么自信。 与宋阿雪交谈完毕,狗圣又去了上次领纪灵初去过的那个房间, 他敲了敲门,里面没有动静,就隔着门说:“你们八个既然是一起来的,就需要集八人之力才能应对当前的局面,就算为了你自己,你都应该出来了。” 房间里一声大叫:“铁树,你欺人太甚,我一定要打败你!” 狗圣眉头皱起,推开门准备进去,忽地一个酒瓶子砸了过来,接着又是一声怒吼:“滚!” 狗圣鼻子都快气歪了,愤然转身离去,嘴边念叨:“不知尊老的东西,不是看在要用到你的份上,老子早把你拆成零碎。” 经过弹子房时又瞄了一眼,兔耳帽男孩仍在玩球,兴致勃勃,不知疲倦,见到狗圣,他露出人畜无害的羞涩笑容。 狗圣道:“你有空也和大家多打打招呼,聊聊天,不然显得太不合群。” “狗爷爷,那些叔叔阿姨很忙,我怕打扰到他们,不过请您放心,小奇一定会加油的!” 狗圣感觉牙酸,古怪地点了点头,匆匆走出了大门,待矿车冒着烟靠站,便坐上车驶出了矿洞。 他到达所谓的“肺区”,便下车步行,然后缓缓走近那座尖锥形的高塔,顺着高塔的窄小楼梯爬了上去,每到一层他就用手中的文明棍在地上画下一个八角星符号。 最后他在尖顶的拱门前停下,拱门内有一道光幕,不停旋转,散发着迷离的彩光,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 狗圣同样在地上画了一个八角星符号,又抓起衣服上的金挂表看了看时间,相当郑重地从口袋中掏出一只事先折好的纸飞机。 纸飞机上沾了他的血,一滴经过特殊处理的血液,蕴含着既丰富又唯一无二的信息,乃最好的身份证和名片。 他这是投帖拜访的意思,看来准备先礼后兵。 狗圣将纸飞机轻轻投进光幕之中,纸飞机如同在透明果冻里滑行,之后倏地消失。 过了三分之一秒,纸飞机再度出现,悠悠飞出光幕,狗圣接在手中,上面多了一个字,却是巫文。 狗圣也是偷学过巫文的,一看便怒火中烧,原来那是一个“滚”字。 一天之内,两次被人家叫滚,狗圣hold不住了,用巫语骂道:“你是什么东西,不敢见人,像个娘们一样!” 刚骂完,光幕里射出一支金杖来,对着他一顿劈头盖脸乱敲,狗圣立刻满头是包, 他“哇哇”大叫,一瞧金杖好生眼熟,好似纪灵初以前曾给他看过的那支,急忙一指点向地面的八角符号。 八角星骤然大放光芒,从高塔一层至顶层逐级联通,一阵黑光护住了他的身体。 这座高塔是他精心构建的游乐场中,不多的几处不受控制的地方,然而他力量恢复有限,便借助“乾坤倒转大法”抽取了灾星的部分力量,亦是他敢于出来找事的底气所在。 谁知金杖也随之而变,一分二,二分四,最后分裂成百多支,把他困在中间,如打鼓般密集疾速地敲打。 这鼓还打出了花样,先是和风细雨,飘飘洒洒,接着又转为雄浑壮阔,有如长河,后面陡变狂野,不破楼兰终不还! 狗圣面露痛苦,身体缩小了一圈,黑光摇曳,渐有不支之势...... 而在矿洞内的“冥盟第二指挥部”中,本来平静地悬于高空中的灾星猛然颤动,继而乱跳,体表黑光暴涨,向四方发射,层层建筑也挡不住其光芒。 作战室内的所有东西都在剧烈抖动,大到沙发、桌椅、书架,小到书籍、铅笔、曲针,尽皆发生了共振,到达一定极限,瞬间化为细微的光符。 包括人也是如此,老教授、秃头顶大叔、军装男子等人极力抗拒,但还是不免纷纷解体,指甲、四肢、眼耳、头颅这些身体部件,零零落落地飘满了整个空间...... 但是,有一个人例外! 那就是宋阿雪,她本是电子屏上的一段画像,此刻却从分解的电子屏中诡异地掉了出来,飘在空中,身体完整无缺,如同一张薄薄的纸,像蝠鲼一样上下起伏,曼妙游弋。 她发出一声颂歌似的吟哦,脸上竟发出一点神性之光,挥手在身处的空间中又拉出一个平面空间,仿佛抽出一幅巨画,其他人的各个部件全部静置于其中。 似玩拼图游戏一样,她食指轻点,把众多身体部位一一拼凑还原...... 倾刻后,巨画瓦解,几个人的完整身体重又再现,俱面目严肃,毫不迟疑,便开始一齐发动念力,一点点恢复作战室内的一切...... 在外界,依旧是纷乱不堪,生灵涂炭,睦水之畔,几万只荒牛轰然下水,挤成一团,踩死溺死无数,硬生生在浊浪滔天的河面搭起了一座肉骨浮桥。 另一些戕兽立刻就从它们背上奔过,如同走马过江,其中混杂着一条人类身影,却是光头大将焦肋,他所过之处,挡路之兽尽被冻僵,落于水中。 第204章 魔门崽子 另一些戕兽立刻就从它们背上奔过,如同走马过江,其中混杂着一条人类身影,却是光头大将焦肋,他所过之处,挡路之兽尽被冻僵,落于水中。 原来他在杀死巨蟒之后,又被几头青磷兽包围,缠斗至今方脱身出来,他亲自领过河的五万兵马几乎都丧身于巫地,内心的愤懑难平和布谷鸟不相上下。 这时浮桥上有一条寒星杀到,众兽又是血肉翻飞,焦肋看到此人身着符国上等精甲,竟未见过,于是转身截住他,交手数招,骤地惊呼:“宁神器!你怎地在此?” 宁神器并不答话,手中“碎星枪”如烟卷长龙,向他面部疾刺过来,焦肋大怒,掌中玉盘倏地变大,挡在身前。 焦肋自是有怒的道理,首先宁神器为京中符枪营统领,不可干涉边境战事,如果符枪营在他的辖区有行动的话,他应该第一个知道。 其次,论品级宁神器比他要低一级,见面要行参拜之礼,如现在这样拿枪就刺,几同谋反,后面的事情必然非同小可,他隐隐有被算计了的预感。 他不理解事情怎么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只想拿下冲烽军的指挥权,现在这一切全成了泡影。 但他没留意到的是,那支枪上挂着一面赤色三角旗,此旗旗面陡然发出一股烟白旋风,将玉盘连带他的身体吹翻了一圈,等他醒悟,枪尖已到眼前。 焦肋惨叫一声,一只眼睛突然自爆,血如盆泼,身影加速十倍,弹指间已到了对岸,翻越山岭...... 宁神器嘿笑一声,道了一句“魔门崽子”,也飞身而去。 而在远离睦水相反的方向,滕飚趴在山猪王身上也渐渐走进了葬星海深处,猪群浩浩荡荡,势不可挡,这是兽潮中唯一一支逆向而行的队伍。 金色大猪走在猪队前面,大口里不时地悠然吞咬多汁美食,对周围的众乱纷扰毫不在意,也不想去争夺什么,谁也不能剥夺它咀嚼的乐趣。 谁能想到众生愚愚,唯有一只猪坚持了理性之光!不过这就是力量,还没有可以让它停下来的对手。 满头小辫的滕飚几乎咬烂了嘴唇,他全身被菊形虚影死死按住,完全不能动弹,双目中流出汩汩血泪。 他一向自恃勇力,如今却像一个懦夫一样在逃跑,这种屈辱令他感觉生不如死。 他知道赤蛛部完了,铁弦部也完了,大哥滕槊和小王子在哪里?他的父亲族人在哪里?他自己又将去向哪里? 纳真香在纪灵初怀中也不挣扎,如一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往日的光彩尽失,让人无比心疼。 此时此刻,纳真香满脑子都是布谷鸟望着她远去的目光,其中写满了沧桑和怜爱,她只想与这个看似冷酷的老头一同战死。 又有柏石头的身影在她眼前掠过,这个男人敦实的身体被数十只浑身冒着尸气的白化豺死死咬住,但他仍用手指一只只去抠瞎它们的双眼...... 然后他被撕成碎片,死前他喊着她的名字,想到这些,她心都碎了,面色更加惨然。 纪灵初瞧着皱了一下眉头,那羊竟朝他讨好地挤出笑脸。 纪灵初心中升出一股说不上来的的古怪感觉,他不喜欢这只羊,又马上否定,暗道:“我这是对凡是长四条腿的都有了阴影了么?” 此刻不容他多想,远方出现了十几个身如铁塔的巨人,驱赶着大量单峰驼鹿朝这边过来了,这些驼鹿长着巨大似钉耙一样的锋利猗角,特别霸道,一路像推土机般横冲直撞。 半璧崖的山道上也是戕兽横行,不时斗成一团,俱被驼鹿铲飞,纪灵初选择高来高去,好不容易挤进了繇神宫山门,就看到繇神宫宫前广场已经被各路戕兽占据,宫阙倾倒,残尸遍布。 这些戕兽将此地当作了中途营地,而整个繇神宫已被摧毁成为废墟,宫中诸人和剩下的万余信众全部撤到了圣女居住的小山上,众信徒惊魂未定,俱伏地颂经,悲切之声数里外可闻。 山体表面此时闪烁着十数丈黄色神光,吞吞吐吐,瞬息暴涨,正经受一波又一波的猛烈攻击。 然而还有两处山口黄光庇护不到,分别由奉香婆婆和织锦婆婆亲自带人把守,各殿侍者仆役拿着各式武器,以肉身为墙,将成千上万的过路戕兽阻在了防线之外。 在草庐旁,圣女则盘坐在一尊等身高的繇神石像前,三丈之内黄光流转,好像在主持某种法阵,脸色严肃,额上热汗沥沥,应该坚持了很长时间。 天空中也有众多异鸟凶禽在飞舞盘旋,但凡掠过小山的全都跌落下来,被掌炉婆婆指挥着百多只蛮蛛扑上去瞬间分尸。 纪灵初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多蛮蛛及蛮蛛王,蛮蛛王壮如公牛,螯肢似长矛大刀,背甲之上青铜斑纹星星点点。 纪灵初见状,立刻抓牢怀中之人,加速到极限,在兽群中化作一缕飞烟,见缝插针,一直掠上小山旁的一座残存尖塔,然后飞跃千米落于山头,马上就有群蛛纷涌而至,却被掌炉婆婆厉声喝止。 纪灵初对掌炉婆婆点点头,三两步来到圣女身前,放下纳真香,才发现花藏站在近处护法,脸上煞白,知道他惊惶不安,便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又急问圣女:“没事吧?” 圣女见到他面色一松,却冷语道:“你不趁机逃走,跑来干什么?” 纪灵初道:“我说过危急关头会和你站在一起,现在我来兑现诺言。” “不知死活!” “就算是吧,你这样不是办法,恐怕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不如你和我......” 第205章 石皮野人 纪灵初话还没说话完,就看到大片残余建筑像骨牌一样轰塌,尘土飞扬,一尊尊巍巍的身影出现在眼前...... 瞧见这些胯下披着五彩兽皮,将大树扛在肩上的巨人,一旁花藏惊叫道:“石皮野人!” 纪灵初猛地记起花藏曾给他讲过的荒野异闻,说是葬星林海中有五种似人非人的野人,其中就有“石皮野人”。 据说这种怪物以放牧戕兽为生,战斗时身上皮肤能迅速石化,极为好斗,与戕兽无异。 奔在前面的是石皮野人放牧的巨角驼鹿,它们掀开一条血路,径直对两个山口发起了冲锋。 其他戕兽都是啃不下即走,这些巨角驼鹿却看似来“落井下石”的,防守的繇神宫侍者立刻压力大增,有几人不支,被挑飞落到兽群中,不及起身,就化为肉泥。 奉香婆婆性情最是火爆,大叫一声,项上环圈崩解,化为锋利无双的一对银钩激射出去,像连环圈一样源源不尽,寒光横扫了一大片,无论是脖子脑袋还是猗角足蹄都被削为两段,顿时压住了它们的凶焰。 另一边,织罗婆婆脸色通红,仍不失优雅,食指微弹,如麻芒线随风来回穿梭,大批巨角驼鹿双目尽被刺瞎,一枚铜针最后又回到手中。 失明驼鹿狂叫发颠,跌撞倒行,尖角不顾一切地乱顶,鹿群混战成一团,残杀而亡的鹿尸堆至山头。 突地,有巨物破风,它们身后的石皮野人暴跳如雷,双手一拎一拽,满天破梁残垣砸了过来,血花四溅,侍者的肉墙被砸出几段缺口,但又有人拼死补上。 还有一些飞上了山头,纪灵初冲天而起,“浪头槌”骤然出手,将之尽皆击碎,接着那些石皮野人就踩着鹿尸跃上了山头,其中一个手持大树对着他狠狠砸下。 圣女就在身后,纪灵初现在便是天王老子也敢掂量掂量,大力一脚踢了过去,大树被踢飞,然后他一刀已斩在了石皮野人的胸口,只听“当”地一声,对方胸口如岩石龟裂开来,却斩之不进。 “真是石化?”他愣了一下,那野人却跳起老高,一屁股朝他坐下来。 来得好!简直是送菜,纪灵初暴起一拳将其打飞到山下,立刻又被三个石皮野人逮住群殴,面对这种硬货,他也不怂,拳脚交加,按住这几个猛揍。 另外一些却遭到了掌炉婆婆和蛮蛛的围攻,蛮蛛虽然体型巨大,但在这些巨人眼里只是小点心,被大树一棍一个扫开,难以近身。 不过蛮蛛王估计已达五级戕兽的水准,可以抵近身撕咬,纪灵初短刀破不开的石肤,它却可以用螯肢轻松扎穿。 而且它的螯肢上似乎有剧毒,被抓伤的石皮野人不一会儿就难以支撑,倒地之后石肤迸裂,流出漆黑血汁。 受惊的石皮野人狂舞大树,再也不敢恣意猖狂,唯有一尊最高大的,应该是首领,它一阵长啸,稍倾,天空乌泱泱飞来一群虎斑蜂。 这些虎斑蜂只有拇指大小,多不胜数,射出的蜂刺却比其身体还长,就像一支支镶了火边的小匕首,一时间,跌落的虎斑蜂和飚射的蜂刺如同急风暴雨,落了一层又一层,仿佛驱散不了的雷雨云。 这种攻击是大范围、无差别的,石皮野人有石肤护体,自然不惧,蛮蛛皮硬甲厚,只是骚动,好似也无事。 却苦了下面的信众,很多人被蛰中之后伤口冒出青烟,忍不住大声惨叫,抓狂乱走,射中要害者当场毙命。 圣女身处法阵中心,同时也护住了花藏和纳真香,繇神宫诸人则口诵经文,体表涌出黄光,被打得火明烟暗,稍一松懈就中了招儿。 纪灵初穿着八尺啸风甲,也要挥刀护着面部,瞧见那尊石皮野人露出残忍的傻笑,心中大火,不做点什么无以抒发。 他一个假动作晃过身前的对手,三步上篮,“无敌气锤”陡发,身影和青色灵光合为一体,重重击在野人首领的下巴上。 那叫一个痛快,只见一副完整的牙床飞天而起,下巴处露出一个血洞,血似瀑布倾泻。 其余石皮野人“哇哇”直叫,不管不顾,齐向他扑了过来,然而山头猛地一颤,接着又一下,仿佛打桩机锤动大地。 这些石皮野人闻声身如糠抖,体表石肤也软了一下,发了疯似地撒丫子就跑...... 众人不明所以,俱凝神戒备,谁也没料到,天空骤暗,风从雷闪,一只巨脚从天而降,正踏在草庐上,山体瞬间崩碎,无数身影抛飞了出去。 一切都七零八落,反而是草庐边的阵法坚持了一息,继而黄光停熄,繇神石像如砂砾般瓦解,但阵中的圣女等人得以保全。 纪灵初够机灵,一个飞扑,抱住一个石皮野人死死不松手,拿它充当盾牌,一声巨响后,发现“盾牌”一下子少了大半个身子,内脏血糊般往下掉。 他赶紧翻身躲开,余光勉强看到一个山岳般,浑身焦黑的长尾猴子窜了过去,一步就只剩下一个小黑点。 “奶奶的,七级戕兽,灭度吼!” 纪灵初寻声瞧去,却见是快龙离他不过数米,胸口插了一片大腿粗的碎石,眼看就活不成,依然笑着道:“小伙计,替我报仇知道吗?” 说完此话,他头一歪,纪灵初终于忍不住泪如雨下,没来由觉得好心酸无助。 这时一只手扶上了他的肩头,回头见是花藏,花藏比他坚强,虽身体在发抖,却没有哭。 “快!带着人去蛛王洞。”圣女脸带煞色,命活着的人重新集结,向蛛王洞方向撤走。 繇神宫中未死的仅剩下几十人,掌炉婆婆尚存,奉香婆婆和织罗婆婆已不见身影,信徒们还有数千人,大家聚成一团,由圣女与众侍者在前开路,缓缓移动,边走边战。 幸好汹汹兽群也被这一脚踏破了魂,慌乱一团,埋首奔命,也顾不上攻击他们。 掌炉婆婆独自押后,她祭出“泼汤鼎”,一股烈火如火龙喷焰,尾随的戕兽被烧成干炭,再也不敢靠近。 纪灵则带着花藏在两侧游戈,防止戕兽突袭,纳真香已经缓过来神来,也加入了其中,只是仍有点失魂落魄,小羊紧紧趴在她的怀中,两眼兴奋地张望。 第206章 逝去的一切 纪灵则带着花藏在两侧游戈,防止戕兽突袭,纳真香已经缓过来神来,也加入了其中,只是仍有点失魂落魄,小羊紧紧趴在她的怀中,两眼兴奋地张望。 蛛王洞距此十多里,每行一步可谓异常艰难,无论有无武器,只要体壮者都站出来防御,但总有照顾不到,不断有死伤发生,只能各安天命。 行程不过半,周围兽群再次发生大规模骚乱,后面的戕兽陡然加速,将前面的踏翻在地,在纷乱中,骤地下起了一场冰蓝光雨,数千只最为奇葩的戕兽登场。 这些怪物就是一只只半人高的大蛤蟆,上肢退化,后腿粗壮,直立起身子跳跃,后背疣包密布,不时“噗次噗次”地向外喷射冷色磷光。 磷光落地并不灼烧,但沾污上的戕兽无一不两眼一翻,僵如顽石,花藏小脸发白,喃喃道:“这是......青磷兽?” “不认识别瞎猜。”纪灵初就觉得是蛤蟆变异了。 “四级戕兽啊,后经上就有图谱,你又不仔细看。” “真叫青磷兽哇,它们应该怕火吧?” 说话间眼看着青磷兽逼近,掌炉婆婆身上黄光一闪,手中“泼汤鼎”烈焰大涨,将百米范围之内尽皆吞灭。 不过这群青磷兽仍在前进,如天花乱坠般的磷光盛之又盛,此起彼伏,片刻后渐渐压过了火光,就听里面一声惨叫又嘎然而止。 烈火顿消,立刻露出了掌炉婆婆的身躯,她已在地面如同枯木卧石,“泼汤鼎”滚落一旁。 目睹这一切的两人同时发出呼喊,纪灵初脚快于嘴,人已冲了出去,挡在掌炉婆婆身前,连连出拳,青色灵光如炮弹投射,将扑来的青磷兽轰上了天,可是他的身体也遭到了冷冽磷光的冲刷...... “不要!”花藏再次大叫,也奔了过来,心中血液沸腾,胸口突地“砰砰砰”,就像炒炸锅的碗豆爆响,挥出的手掌飞出蒙蒙细沙,落到土中,生根、发芽、结蔓、分杈就在一瞬间,地面窜出无数藤蔓,长齿的、带刺的、喷枪的、生雾的,各式各样,倾刻间就蔓延成一座小型丛林。 这是一副梦幻离奇的景象,仿佛是身处在阴晴难测的热带雨林,风雨骤至,冰蓝的雨滴尽情地肆虐,密密沙沙,鸣叫四处,茂密的枝叶根蔓间一只只巨蛙无处可逃,被卷死勒死,被刺穿开膛,亦有被拖入地底...... 而纪灵初体内也发生了变化,初时他感觉麻麻痒痒,下一秒就无法动弹,肌肉如同石化,大脑陷入昏沉。 在冥盟第二指挥部中,掀起了滔天风暴的灾星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冰蓝异物的入侵,立刻调转矛头将漫天黑光射出去迎击。 这一举动带来了连锁反应,游乐场中高塔之上狗圣布下的阵法瞬间瓦解,狗圣惊恐地发现自己要用身体来抵挡金杖的无情敲打......! 黑光将冰蓝异物一击即溃,收兵之后不复之前的狂暴,但仍威压四方,作战室内的众人获得片刻喘息,心有余悸,打起十二分精神慢慢进行镇压。 这段曲折于外界来说只是几个瞬间,纪灵初就苏醒了过来,发现自己被大量藤蔓缠绕,高高吊起在粗枝上,幸好他穿有八尺啸风甲,并未受伤。 一打眼,还瞧见花藏瘫倒在地上,正当他再想去搜寻掌炉婆婆之时,再一抬头,我滴我妈呀! 真正有无尽的黑潮朝这边涌来,浪头所及,大片大片的藤林消失。 这片黑潮宽有数里,几乎是避无可避,他自己倒可以逃掉,但数千信众恐怕要一个都不剩。 他赶紧发动甲刃割断藤条,下地抱起花藏转身就逃,心里想不管那是什么东西,肯定不是好东西,是要吃人的。 路过纳真香,又拉起她的手臂,直向前方人群追去。 此时,在前面开路的圣女也遇到了危机,他们匆忙奔过,突从地底钻出几十条如蟒一样的巨物,头大如斗,无眼无鼻,嘴中只有几排利齿。 猝不及防,她身边的侍者顿时就所剩无几,俱被巨嘴吞入腹中。 圣女飞身飘摇,射出百多条银丝,将这些脑袋缠住,拉扯之间,倏地又从地底钻出几十张利齿巨嘴。 她这才看清楚,原来这些怪物是首尾双头的,那些头似蛇般伸缩,俱向极速她袭来。 生死关头,她抛出一张银网护住全身,这些怪物力大无穷,拖着丝网疯狂撕咬。 千均一发一刻,一条胖胖的身影从远处疾奔过来,高高跃起,双掌拍在地上,似乎有大片褐色阴影掠过,所有怪物的下半身都被地面死死卡住,越收越紧,它们吃疼不已,调头扑咬过来。 这人却是胖达达,他护女心切,一时大发神威,身上褐芒闪闪,双掌猛烈拍击,凡是被其拍中的怪物,自头部开始,皆会化为泥塑,在半空就碎成尘烟。 胖达达肆意大笑,口中叫道:“让你们尝尝缚石家族威震四海的分疆裂土术!” 他好似从来没有这么畅快过,只是身上的褐芒渐弱,到最后几乎用尽,不过仍将这些怪物斩灭一空。 正当他开心地转身看向圣女时,突地警觉,又弹跳而起,然而跳至一半,就被一张更为巨大的利嘴咬住,“咔嚓”一声,断为两截。 这条突然钻出的怪物比同类粗了一倍,但它吞下胖达达半边身体后,也一下化为泥塑,被赶来的圣女用银丝击碎。 胖达达仍未死去,只是逐渐泥化,圣女望着这个生下她又抛下她的人,终于流下了眼泪,而这一流,就止不住,如决堤长河。 胖达达笑容依然,用胖乎乎的手指去触摸她的脸庞,又去擦她的泪水,说道:“别哭......你从小就不爱哭,是爹不好......爹太胖了,没有躲过!” 圣女亦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想要抓住逝去的一切,然而这手慢慢变为了泥土...... 第207章 绝世强者 胖达达脸上露出满足之色,身体纷然瓦解,泥沙如珠玉滑落,重归于大地。 纪灵初赶到时正好看这一幕,一时心情激荡,不能抑制,心想这老哥命也太苦了,老天爷还不如让他早十几年死了得了,否则何至于此? 圣女倒是比他先冷静下来,命幸存的侍者带领信众继续前进,然后对纪灵初道:“你也带着花藏离开吧,再也不要回来。” 纪灵初能够体会她心中的痛楚,刚要出言安慰,突地听到纳真香发出一声尖叫。 回头看到黑潮已经到了千米之内,清晰可见那是一只只米粒大小的黑色蚂蚁。 这些黑蚁全身泛着金属光泽,腰肢鼓鼓,细爪如钢,入目层层叠叠,堆积起有尺余高,似海浪拍打,前进路上草木肉骨俱被啃净吃绝。 人类在它们面前是如此渺小无力,纪灵初急切地去抓圣女的手,道:“我们现在走还来得及。” 但圣女躲开了,望着那片黑潮,削肩此刻显得无比坚定,她说:“你知道我生来的责任是什么。” 纪灵初脸色涨红,他当然知道,这个女人把护佑她的族人比自己的生命看得要重。 但是......但是,这是上天要灭了你们,不是你的错,你也挡不住呀! 可这些话他说不出口,只能顽强地去抓她的手,想带她离开,未想这次顺顺利利握在了手里,那只小手好温润! 圣女罕见地露出柔情一笑,一边取出一条挂坠挂在他的脖子上,一边轻声对他说:“以后莫要再犯傻,如果还能相见,我愿意陪你去看世间风景,就像你说的那种烟花。” 纪灵初刚要再说,猛地被一张蛛网网住,连同花藏及纳真香一起被远远抛出。 做完这些,圣女迈步迎向蚁潮,口中亦低声吟唱起歌谣,歌声渐高远,如轻钟铜甬般在山野间飘荡,身影似行走人间的仙子,令人挪不开目光…… “唤灵术!”纪灵初一时间没有挣脱,轻叹了一声。 蚁潮也似乎被这神秘的歌声吸引,全都向她靠拢聚集。 圣女身上黄光如水,这些黑蚁到达三寸即不可再入,只能攀沿上走,渐渐将她的身体淹没,片刻之后形成一个黑色的圆球。 后来的黑蚁又攀附上去,层层堆积,源源不尽,远远望去,一只巨球在原地急转,最后达到一座山峰大小,而里面的歌声已经微不可闻。 “蒙蒙!”纪灵初好不容易撕破蛛网,飞奔过来对着巨球猛烈地输出了几拳,见波澜不兴,又挥刀一阵劈砍,亦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这时,邻近的崖顶白光一闪,一条人影就落在了巨球之上。 此人手中握着一支细细长长的短棍,尔后用短棍在球顶上轻轻一敲,巨球的转速便慢了下来。 又转了几圈之后,巨球球面变成了炫白之色,整只球竟被冰冻住了,其后“哗”地一声裂为了四瓣,轰然塌落, 整个过程纪灵初看得目瞪口呆,那人他认识,而且还有点熟,就是终日宿醉不醒的老酒鬼福伯。 福伯简直变了一个人,身上的穷酸之气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绝世强者之姿,倒不是飞扬跋扈,而是碾压一切的自信。 纪灵初早就怀疑过他藏得深,没有料到他是海底针。 圣女也随之摔在地上,似乎挣扎了几次,又再度跌倒,应该受了重伤。 纪灵初才要过去扶她,白影一闪,抢先一步抄起圣女飞掠而去。 “诶!老家伙,你要抓人去哪里?”纪灵初又气又急,高声叫道。 “带圣女回家,忘了她吧,她是你得不到的人。”白影瞬息即逝,丢下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一大把年纪了,报复心还这么重。”纪初对他说的话一个字都不相信,唯有在心里苦笑。 当初在剁鱼街,纪灵初曾调侃过自己是他永远得不到的人,想不到被他记仇到今日。 就这速度,他想追也追不上,又看看昏迷的花藏和迷糊的纳真香,不由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过结果还行,有这么个大高手在,便不用再害怕圣女有生命危险。 况且福伯应该不会做出什么非分之举,他深信这个老酒鬼喜欢男人,圣女落在其手里至少不必担心有那种事。 远处又有巨兽奔来,纪灵初甚至来不及细瞧胸前的挂坠,便带着两个人向前追赶,在数里外再次与大部队汇合。 逃难队伍沿着半璧崖最深的谷道跋涉,谷道尽头就是蛛王洞。 一行人满身伤痕,实在已是精疲力尽,但为了活下去,只得苦苦支撑。 当距离蛛王洞只有千米时,每个人都爆发出了最后一丝潜力,摸爬滚打,加速向那边奔跑。但峡谷两侧却飞出千百条色彩鲜艳,长着翅膀的飞天蜈蚣。 这些蜈蚣小的不满一尺,大的有两至三米,背后的翅膜晶莹透亮,千足丛生,如同排钩,狰狞无比,体长超过一丈者上面金纹闪耀,也不知是几级戕兽。 飞天蜈蚣出现的突然,立刻扑将下来,以巨足攫身,吸人脑髓,当场就有数百人遭了毒手,人群轰然散开,有的拼命向洞口跑,有的四处躲藏,实在来不及跑的只好就地躺倒。 也有人奋起反抗,不过这些凶畜实非普通人可以抗衡,刀枪剑棒仅能伤其皮毛,又死伤了好些人。 纪灵初措手不及,仓促间只能往虫子最密集的地方冲杀,倾尽灵力,刀光纵横,斩落下几十条。 但有些坠地不死,继续向其发起攻击,八尺啸风甲闪动间,就把这些须须节节割成碎片。 此物生命力极强,断成数段后还在地面剧烈抽搐翻卷,被缠上之人,倾刻就身负重伤。 第208章 竟恐怖如斯 此物生命力极强,断成数段后还在地面剧烈抽搐翻卷,被缠上之人,顷刻就身负重伤。 看出它们的弱点,纪灵初脚下生风,跃起数丈,从这一条条脊背上极速掠过。 顿时满天都飞舞着削落的翅膜,没了翅膀的蜈蚣摔得“啪啪”作响,绿液横飞。 感受到危胁,剩下的飞天蜈蚣扶摇上升,向他喷射出密集的毒汁,毒汁落地,黄烟袅袅,岩石土壤被腐蚀得坑坑洼洼。 纪灵初不得不圈起刀光,护住自己和身边之人,再无力去追击。 正当心急如焚之际,突听耳边响起“嗖嗖”风响,空中的蜈蚣应声而落,每条脑袋之上都插着长枪。 原来纳真香不知从哪里捡回一捆长枪,施展出看家本领“豚枪术”。 这是她年纪轻轻就跻身阿霸营六大涉长的资本,此术极为神异,凡是被盯上,基本难逃要吃上一击。 多了一个人相助,纪灵初轻松不少,腾出手来又歼灭了百十条。 回过头来,瞧见蛛王洞洞口落下一堆飞天蜈蚣,上扑下窜,把逃至那里的难民又逼得往回跑。 纳真香那飒爽的劲头又回来了,喊道:“我们去护住洞口,如果让这些畜生闯进去,再多的人也不够它杀的。” 纪灵初一想也对,赶紧背起花藏向蛛王洞奔去,此时大批难民在来回逃窜,短短千米的山道上伏尸一片。 其中自然夹杂着大量飞天蜈蚣,肆意扑食,纪灵初一路随手干掉了几十条,高处还有一些在不停喷射毒汁,被喷中之人虽然不会立刻就死,但皮骨蚀穿,比死还要惨。 纳真香在他前面,手持一根长枪左突右刺,率先到达,眼睛一扫,不由愣了一下。 原来她的那只小羊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跑到这边,靠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小模样甚是可怜。 她挥枪捣翻一条飞天蜈蚣,心疼地将它抱在怀里,紧紧不撒手,这个在其醒来就一直守在身边的小家伙,仿佛成了她最后的亲人。 纪灵初杀至此处,发现已死了很多人,鲜血溅得到处都是,突然胸前一闪,挂坠飞起,化作一张绿网,挡在了洞前。 “这......!”纪灵初也被搞懵了,这不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么? 他正要挥刀去斩,后面响起连声惊叫,急逃过来数人,一下子撞进网里,人都奔进了洞里,绿网却丝毫无损。 他们屁股后头跟着的一条飞天蜈蚣,却“咚”地一声,被反弹了出去。 纪灵初顺势将它劈为两片,一脚踢飞,也跃入其中,果然没有问题,之后大量的人群如潮水般地涌入。 他再度出来,又一条飞天蜈蚣张牙舞爪扑来,照样被弹飞。 纪灵初恍然大悟,顿时明白了圣女为何会让众人撤到此地,又为何给他挂坠,原来玄机在这里! 这简直是神来一笔,他心头大患一去,便和纳真香一路往回杀,专心救人。 半炷香之后,经过一番追杀,地面的凶畜被剿灭一空,高处的也知了畏惧,不敢下来,活着的人都逃进了洞中,死了的人也就永远停留在了洞前。 当纪灵初与纳真香合力干掉了一条巨肥的飞天蜈蚣后,只觉脊背发凉。 转过身发现蛛王洞洞口上方,有一只前所未见的可怕怪物,正阴冷地凝视他们。 怪物蜷缩着躯干,展开估计有十丈,粗壮如枯虬老树,全身黑紫,无数钢铁般的利爪闪着寒光,背上翅膜已然是金色。 恐怕这是一只千年老蜈蚣,竟恐怖如斯! 纳真香身子已经有点发软,一声惊呼,但又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唯恐惊动它。 纪灵初额头冒出冷汗,心想不止你们女孩子怕大虫子,我作为男人也怕啊! 这玩意到底是几级戕兽? 可事实是怕也要面对,因为怪物已经开始喷出毒汁腐蚀绿网,千年老蜈蚣的毒液岂同一般,绿网渐渐冒出白烟,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纪灵初怎么可能让它得逞,刚要上前,老蜈蚣猛地回头,双目赤光一闪,他和纳真香两人如被雷击,双双跌了出去。 纪灵初只觉得胸口剧痛,而纳真香所穿铠甲都被打烂了,吐出一血,转眼晕了过去,完全失去了战斗力。 “完了!”纪灵初内心冰凉,双方完全不是一个层次的,还打个屁,想想敲骨吸髓,不如自己了断痛快点。 老蜈蚣发出一声惨绝人寰的哭啼,一窜便到了身前,纪灵初知道厉害,一把扔出背上的花藏,将全部灵力汇于一拳,迅雷般地捣出。 这拳打在老蜈蚣的前肢上,脸盆大的青色灵光骤然爆发,平地掀起了滔天风暴,但随即被掀飞的却是他自己。 纪灵初摔在地上,耳边听到体内血液沸腾不止,强忍住喷血的冲动。 转眼看到老蜈蚣毫发无伤,流涎的巨锷已伸到了他的头顶,一条灰中带黄的涎水摇啊摇,很快就要滴在脸上...... “这就要交待了吗?”纪灵初五脏皆被伤到,四肢如折,想动也动不了。 他竟没想别的,脑子里快速将遇到过的所有戕兽作了排名,看看自己是愿意丧命于哪只戕兽之口。 可能谁都行,但这玩意太恶心了! 那滴涏水最终还是没有落下,老蜈蚣的身体猛地往后一抽,就被人凌空拎着尾巴提了起来,就像在做坏事,突然被大人揪住耳朵的孩子。 这是怎么回事?纪灵初抬头一瞧,又惊又喜,顾不上疼痛,大叫道:“老师!” 没错,空中之人正是早先已经离去的桑大师,想不到竟又回转过来。 此时他身穿青神甲,翠色的宝光流转,须发飘飘,小小身躯抓着一条有若狂龙的巨大怪物,大有睥睨天下的不世豪气。 老蜈蚣反应过来,立刻肢节划动,当空狂舞,风卷残云般窜起百丈,千只利爪齐抓向桑大师。 桑大师亦强横无比,闪过之后,一个旋转大摆锤,狠狠地将它砸向地面,“蓬”地一声巨响,石破天惊,地面下陷一个深坑。 桑大师哈哈大笑,好不快意,但毫秒之间,坑中就射出两道赤光,击在他的肩头,整个人也像风筝一样倒栽了下来。 老蜈蚣随之扑出,绕体一周,脑袋却从高空直下,张嘴欲吞下他的头颅。 桑大师冷“哼”一声,身上千枚宝甲瞬间解体,组成一面翠绿方盾将其挡住。 老蜈蚣撞之不开,双目赤光灼灼,将方盾炸开,然后一个“神龙摆尾”,带着骨刺的钩尾横空直扫,欲将对手抽成两段。 可对手又宝甲归位,溜溜一转,在空间里洒下一缕缕冷光,当冷光落尽,老蜈蚣身上已经遍体鳞伤,碧血淋沥。 桑大师手持一柄玉刀,就在刚才,刹那间将七刀诀使了个遍,刀不落空,斩中老蜈蚣百多刀。 不过老蜈蚣看着挺惨,却没有伤到根本,因为其再生之力逆天。 第209章 拜我为师,不会为你增加荣耀 纪灵初眼睁睁地看到一件很恐怖的事,这怪物的伤口,包括被斩掉的一些须须脚脚,快速地再次生长了出来。 桑大师也是眉头皱起,此时一声悚然的长啼划破长空...... 本来有些退缩的老蜈蚣闻声像是打了鸡血,凶狠地盘蜓,来回试探,好似生怕猎物跑了。 桑大师落到纪灵初身边,道:“你还行不行?能动就快跑,这是五阶顶级戕兽汗龙,相传是真龙落汗所生,极其厉害,我没有把握,可能顾不到你。” 纪灵初苦笑道:“倒是能爬!” “那你还是省点力气吧,就在此待着。” 桑大师回头一望,见天边一条赤影如梭,便将纳真香和花藏也搬了过来,从怀中掏出一张金色灵符扔下。 金符落地形成一个琉璃色的光罩,将地上几人罩住。 纪灵初见之心头一松,他知道这是老头最宝贝的一张“千棘保生符”,具有强大的防御力。 此符据说可以抗住任何意天境以下的一击,平时老头看都不会给他看,想不到此刻竟然愿意用在自己身上,不由身上泛起一股暖流。 然后就瞧见一条全身殷红如血的飞天蜈蚣落在了地上,这条蜈蚣稍小,但相对肥硕。 它一出现,老蜈蚣就像舔狗一样盘曲过去交颈缠绕,痛诉衷肠。 “呵呵,来了条母的。”桑大师冷冷一笑,当然先下手为强,甩手就是几张赤宵符扔了过去,烈焰冲天,把一对老情侣炸得焦红脆白,四处惊走。 被炸之后,它们学乖了,分开在空中游走不定,射下一道道赤光,把地上打得千疮百孔。 桑大师不敢硬接,驭甲疾行,身形快得只剩下一抹翠色。 下方光罩也不免被击中,琉光剧烈摇晃,但始终未曾破灭。 老头从来不是被动挨打的主,掏出一把灵符扔出,当即就是漫天风刃,“嗖嗖嗖”地横割竖斩,威力之大,即使地面都被削去一层。 而原本聚于高空的那些儿孙辈飞天蜈蚣受到了不小的波及,如满天彩花往下掉,余者逃得不见踪影。 一双所谓的“汗龙”彻底被激怒,凶性大发,飞下来前后夹击,一时间打得飞沙走石,暗无天日。 不过半晌,大片碧血淋淋洒洒,染红了整个山谷,桑大师亦是连遭几次重创,脸色逐渐苍白。 两方激战不休,这时又有大量戕兽过来,纷纷避开了这方战场,绕路而走。 汗龙赤光莫测,又有再生之能,估计短时间难以分出胜负,但桑大师明显越战越竭,纪灵初看得心焦,恨不能冲出去帮忙。 桑大师突然收了玉刀,取出随身的金针,一边贴近与那两只怪物缠斗,一边高声说道:“小子,当初你要拜师,我曾说不会为你增加荣耀,今日就唠叨几句老夫身世。” “世人皆道我年少成名,又进了上寝学宫,当是前途无量,一生风光。” 他手底没停,金针俱扎在两条汗龙的翅膜之上,胸前后背又各受一记赤光,当下吐出血来。 纪灵初听着,心如刀绞,不明白老头为何如此做,难道想拿针扎死大蜈蚣? 可桑大师只是用袖口擦了擦嘴角鲜血,再度上前。 “呵呵,谁能想到我本出生于边茸小国百花国,那里虽然籍籍无名,却是人间至色,终年鲜花绽放,风景无边。” “我自幼聪敏,被国人视为希望,倾尽财力助我去天下第一大宗‘千秋无极宗’拜师学艺。” 片刻之后,桑大师被轰然撞飞,身上青神甲流光一转,已显黯淡,他笑道:“他奶奶的!谁知道去了之后才知道,我竟是资质最差的,但我不管,能学的我学,不能学的我也学,只为争一口气,不愿叫人小觑。” 他往身上一拍,青神甲宝光复盛,带着他绕着汗龙之间来回穿梭。 “想想极可笑,那时候真是年轻气盛,却也是一段难得的时光,我学艺二十载,略有小成,自当归家探望,可......” 他同时被四道赤光击中,跌到地上,立刻就被两条庞大的恐怖躯体缠住,纪灵初亦大惊失色,拼命拍打光罩,哀求道:“老师,别管我了,你快走!” 过了数息,人影交缠之处突然灼光大亮,“轰”地炸开,黑焰腾空,尖叫凄鸣,原来是老头又撒了一把“赤宵符”,他狠起来连自己都炸。 分别之后,桑大师身形狼狈,头上渗出大片血水来,青神甲上现出几条裂痕,宝光微弱不堪。 但他还笑得出来,道:“可当我回到故土,竟发现好好一个百花国早已化为了赤地黄沙,下毒人用的是‘迁流之毒’,那里再也不可能长出一草一木。” “从那以后,百花国之人就成了丧家之犬,流离失所,悲惨度日,男者沦为他族苦力,女人童子被贩卖到异国他乡,你说惨是不惨?” 他说完,又展开激斗,那两个凶物全然陷入狂乱,爪牙、赤光、毒汁皆下,毫不顾惜自身。 符光再次爆闪,这次是流光般的水箭,几乎不分你我,覆盖至百米范围,持续了十余秒,双方都倒地不起,算得上两败俱伤。 ...... 第210章 赤蛛部被算计了 符光再次爆闪,这次是流光般的水箭,几乎不分你我,覆盖至百米范围,持续了十余秒,双方都倒地不起,算得上两败俱伤。 桑大师的青神甲已经完全解体,身上被血染透,两条汗龙也是断肢残尾,可谓惨烈之极。 桑大师摇摇晃晃站起来,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有两个,一是找到那个施毒之人,二是恢复百花国的原状,但这两者都何其艰难。” “直到有一天,有人找到我,以一株能够救到百花国的上古仙草“牧星”为条件,让我帮他做一件事,你知道是什么事吗?” 纪灵初恨自己无能为力,哽咽道:“我不知道,老师快走吧,你拼不过两只畜生的。” 那双汗龙虽然受伤奇重,但它们的创处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长。 “你知道吗,我帮那人做的事已经做了,而且做得很好,便是绘制攸巫族九天十地阵的阵势图。” “并且我还找到了此阵的薄弱之处,就在赤蛛部,你以为巫人为何战败,这些戕兽又是怎么来的,正有老夫一份功劳啊。” 纪灵初一拳轰向光罩,大喊道:“老师别说了......别说了,求你别说了,你自己逃吧!” 他的内心极其痛苦,长久以来的一个猜测终于落地,却把他击得粉碎。 因为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桑大师,在碧萝天之时他曾说蒙面人身上有“攀岳”种子的味道,由此判定对方是贾管事。 其实他还嗅到了另一种味道,那就是冰盏花的特殊芳香。 当他回来老屋,发现冰盏花不见了,那时他就想到贾管事和桑大师必有接触。 此事曾让他疑惑过,但之后诸事纷来,也就没有深究。 现在桑大师自己道出,让他心都塌了一块。 虽然他不知道九天十地阵与戕兽潮之间有什么联系,但显然,赤蛛部被算计了。 阿霸营必定已经败北,施计之人的目的达成了,想想那些惨死的战士和巫民,是何其无辜! 桑大师似乎有点支撑不住,惨笑道:“当我终于有希望实现毕生夙愿,是何等开心,他们说的没错,我果然是一个天才,从百花国走出的天才。” 想到那一个个死在眼前的鲜活面孔,还有不知所踪的圣女,纪灵初陡然变得激动起来,怒道:“那你为什么要回来,带着希望走不好吗?这里已经毁了,你回来也于事无补,就当这一切是注定好的不行吗?” “我可以当一切都是注定好的,可你还年轻,还有他和她。”桑大师指着光罩内的三人,道:“走过的路我不后悔,但我明白了,一件事不能替代另一件事。” “就这样吧!此玉瓶内装的就是仙草牧星,如果你能活下来,替我去百花国桑家宗祠中祭拜一下,另外将仙草投入祠后炮春泉中即可。” 老头将一物扔在光罩前,转身看着疯狂袭来的汗龙,道:“你看好了,我最后教一遍七字诀,当你将刀诀全部掌握那刻,就是学会点灵术之时。” 话音未落,他人已冲了过去,手中金针以肉眼不可及的速度刺出七七四十九针,似乎是将之前的针迹都连成了一片。 下一刻,他的胸膛被掏穿,但有清风拂来,一公一母两条绝世凶顽被无尽灵光锁住,身体越靠越拢,直至皮鳞相触还未停止,又触及血肉,它们发出哀嚎惨叫,但还是没有停止......最后就像两根蜡烛扭曲的融在了一起,永远再没有可能分开。 桑大师依然站着,保持着他的固有笑容。 纪灵初在光罩内伤心欲绝,一拳又一拳地挥出......可光罩质量太好了,将他的拳头震得血肉模糊。 他心里想着的是和老头的相处日子,那些教诲与关爱,点点滴滴,历历在目。 如果没有他,自己可能早就死掉了,自己有资格恨这个人吗? 他没有答案。 桑大师生命耗尽,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老宅中的诙谐老头,他艰难地动动嘴唇:“傻小子,靠山篓里面,我给你放了一些常备的药物,别舍不得用。” 纪灵初张张嘴巴,欲言又止,可是大地传来巨响,远处万马奔腾,那是一群数万只的独角马,很快就冲到了眼前。 这些独角马速度提到了极限,根本无法停下来,道路前方的一切障碍物都被它们的螺纹独角摧毁。 挡在路中的光罩受到了暴风骤雨般的撞击,玄光如同风中之烛,明暗不定。 在这群独角马头顶,万米高空之上,一只周身紫电环绕的华丽大鸟在翱翔,不时降下一道闪电,必有一堆独角马被炸翻。 地面两条奇形怪状的巨大蜈蚣也没逃过它锐利的眼睛,陡现厌恶之色,一道水桶粗的紫电就射了下来,这对汗龙连带桑大师一同被炸为了飞烟。 纪灵初双目尽赤,大喊了一声“老师”,但是他无能为力,视线马上又被无数道身影阻隔。 其实他更应该操心的是他自己,因为此刻光罩灵力将要耗尽,颜色渐渐变淡,应该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一旦光罩不在,他们三人必难逃出升天。 纪灵初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悚然惊觉起来,急思应对之法...... 百息之后,光罩如晨露一般“啪”地一声破灭,他当即一拳击出。 青色的灵力同时石子砸向了海面,激起了一朵小小浪花,他趁机将地上的玉瓶抓在了手里。 群马撞成一团,马声啸啸,有数匹被掀飞数丈,更多的独角马跌倒,被踏得骨肉摧折,但海浪瞬间复原,仍向他奔流。 “不管了,死就死吧!” 纪灵初第一次看得这么开,大喝一声,双拳齐出,一拳又一拳,耀目的灵光不停爆闪,击得海面沸腾,形成一个塌陷的巨大旋涡...... 在其身旁两侧仍是马蹄如潮,鬃毛翻飞,好一副壮阔的画面,但他感觉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体内的灵力已接近枯竭。 第211章 你不能死在这里 他感觉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体内的灵力已接近枯竭。 他突然觉得这一切好陌生,好虚无,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而所做的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是的,他快死了,已经挥不动拳头,他把身体趴向地面的花藏和纳真香,准备放弃...... 可他突然听到了奇怪的声音,那声音像阳光透过千层树叶,照射到大地, 接着看到了奇异的一幕,万马似乎都停了下来,准确地说是瞬间定格了,无数马蹄还保持着踏下的姿态,长长的马鬃粘在他的脸上,被击飞的马匹翻转身体停在半空...... 只有一个人,唯一一个人,其身影在这座静谧的森林里自由穿梭,来到他的面前。 纪灵初流下了泪水,他认识这个人,这个人就是守在天生桥上的老妪,此刻苍老的面孔如同天使。 老妪一把向他抓来,想来是要救他,但他万般不甘,因为身下还有花藏以及纳真香,他宁死也不肯丢下他们。 那股急迫的血液直冲大脑,突然他的手能动了,就在最后一刻,不顾一切地抓住了他们。 ...... 耳边隐约有涛声传来,身体轻微地摇晃,仿佛是有一年爷爷带他坐轮船渡海去拜佛,爷爷说苦命的娃,摊上不靠谱的爹妈,希望你来生投个好人家。 他笑道那是您老说苦,我可没觉得,如果这是苦,那甜是什么滋味? 爷爷举手就要抽他的脑瓜子,那老掌一过来,人却变成了桑大师,他连忙说我还有柴没劈完呢,拔腿就往门外跑,突然一阵巨浪打开......他醒了。 纪灵初睁眼一看,发现身畔有一堆篝火,四周浓雾深锁,似乎是回到了曾经来过的天生桥,那座小木屋影影幢幢,依然那么神秘,而自己躺在地上,和花藏、纳真香并排摆在一起。 “这个样子可不吉利!”他赶紧跳起来,第一时间去查看另外两人,还好他们还活着,只是仍在昏迷之中。 这时小屋的门开了,那位有过一面之缘的老妪走了出来,她没有什么变化,眯着眼瞧了一阵,用巫语对他说:“我看过了,你的两个同伴没有大碍,只需好生恢复,等他们醒了你就离开吧。” 记起之前种种,纪灵初认为这是一位深藏不露的大神啊,赶紧道谢。 压不住好奇,问道:“婆婆为什么要救我?” “因为你不能死在这里。”老妪淡淡说道,回屋关上了门。 纪灵初听得莫名其妙,心想为什么我不能死这里呢?难道我的命比较金贵? 想想可能还要等上一段时间,他便又躺下,开始运功疗伤。 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所想,又一次落到“冥盟第二指挥部”门前,轻车熟路,他迈入作战室,不禁大吃了一惊。 只见里面狼藉一片,各种物品七零八落,有些已散为零碎,人也东歪西倒地躺得到处都是,此情此景,让他第一反应就是这帮人是不是起了内讧? 清点了一下人头,轮椅教授、秃顶大叔、军装男子、程序员......这些人都在,唯独少了大美女宋阿雪。 当一个大胆的想法刚浮现于脑海,就听见一个愤怒的声音从身下传来:“给我起开!” 纪灵初吓了一跳,低头瞧见大胆想法的主角被他正踩在脚下。 他的双脚踩在那块大屏幕之上,宋阿雪怒目圆瞪。 哎呀!太失礼了,他慌忙下来,赶紧给她鞠了一躬。 宋阿雪脑袋一晃,整块屏幕“嗖”地飞回原位,屏幕上闪烁起密密麻麻的雪花点,当她再次出现时,仍是美丽大方。 临时指挥官发威还是有点效果的,最起码两个程序员老老实实坐回了原位,另几个是人中凤雏,还是该干嘛干嘛。 “纪先生,过来一下,有事情和你商议。” 纪灵初走到屏幕面前,宋阿雪道:“彭顾问应该出事了。” 纪灵初一愣,之后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狗圣,忙问:“出了什么事?” “他去了游乐场中的高塔,说是要清除一个巨大隐患,现在看来进行得不太顺利,可能被困住了。” 纪灵初不知道“隐患”是指什么,但狗圣出事,肯定不能坐视不理,问道:“那该怎么办?” “我们目前的状态还不稳定,能够活动的范围仅限于指挥部内,所以只能靠你了,我需要你去了解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啊......我吗?”纪灵初略微停顿了一下,说:“我去是可以,但能行吗?” “这个你可以放心,无论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都须依附在你的体内,除非极特殊的情形,否则它不可能杀死宿主。” 纪灵初虽然没有完全听懂,但觉得好像有点道理,心想只要死不了,那肯定义不容辞啊! 不一会儿,他坐上矿车,凭借记忆找到了高塔的所在。 他先是在塔前徘徊了一阵,在脑中构思各种应对方案。 其实他隐约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应该就是那一场粉红色的绮梦......神秘女童! 纪灵初之所以怯步不前,是因为他觉得那位小姑娘似乎也是个不讲理的主,更是因为上次经历过的,那种完全受人摆布的滋味并不好受。 不过为了一个战壕里的战友狗圣同志,他还是勇敢地迈出了这一步。 唯一向上的只有一个螺旋状的楼梯,他极其谨慎地往上爬,生怕有什么陷阱机关之类的东西。 结果是他想多了,这里空空荡荡,连根毛都没有,只发现了狗圣留在地面的八角星符号。 最终他顺利地到达了尖顶,一下子就看到狗圣蜷缩成一团,被一支瞬息不停的金杖急速敲击,已然全面压制,动弹不得。 那模样简直惨不忍睹,但狗圣头上有一带蓝光飘动,好歹护住了脸面,应该就是曾让纪灵初吃了大亏的啥子“蓝色轮回”。 纪灵初顾不上嘲笑,忙道:“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坚持住,坚持住啊,我来想办法救你。” 第212章 本尊先替你保管 纪灵初顾不上嘲笑,忙道:“怎么会弄成这样?你坚持住,坚持住啊,我来想办法救你。” 狗圣勉强动了动眼皮,无力回应。 “哇!这么厉害。”纪灵初往后退了一步,心想可别连我一起揍。 该怎么做呢?这时他也发现了那道散发着无穷迷幻之光的拱门。 “狗圣肯定是着了此物的道,我却不会这么傻,给人机会。” 纪灵初打起十二万分小心,心里拿定主意,一道刀光就飙了过去,岂料青色刀光碰到光幕如同石沉大海,没有激起一丝风浪。 这就奇了怪了,不科学吧? 他凑近了细看,光幕仿佛万花筒一般,上面映出他的面容,流光一转,像绞肉馅一样把眉目光影绞碎,并陡然生出一股吸力。 纪灵初“妈呀!”一声惊叫,脸贴到了光幕上,然后是脖子......由头至尾一下子被吸了进去。 不过瞬息,就落到了地面,倒没受到什么伤害,只觉得全身轻快,似乎少了点什么。 他很快发现身上的铠甲,手上的扳指,还有短刀、赤蛛令、玉瓶、尾羽、面团等物品竟然全部不见了,只剩下一身衣服。 “哦考!中暗算了。” 他顿时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懊悔不已,刚才还在说狗圣,怎么转眼自己就步了后尘了呢? 再抬头瞅瞅,所在之地确实是那座粉红色的宫殿,看上去较上次更显灵动,绿意盎然,踏步生花。 此时一道流光划过,他伸出手,一只莹虫落到掌心,此虫也不认生,停留片刻,然后倏地飞走。 “这虫子怎么看着像应火虫呢,据说它倍受神宠,那女童难道真的是......繇神?” “莫非圣女上次并非开玩笑?” “可万众敬仰的繇祖,为什么有这种爱好呢?” “上次是玄腹锦和熊杖,这次变成了大清仓,抢别人东西上瘾了是吧!” 纪灵初愤愤不平,内心开始疯狂吐槽。 “这也太......一定要冷静,千万别把自己也搭进去。” 想起狗圣的悲惨遭遇,纪灵初赶紧打住,默默告诫自己小心为上,神威难测啊!同时感慨自己太难了,好好一个无神论者这是要被逼疯的节奏。 他战战兢兢往宫殿深处走,没几步看到一个巨大的吊篮,不禁心开始滴血,那分明是用“八尺啸风甲”改装的。 吊篮上覆盖一席白裘,裹着一个女童,只露出精致的俏脸,睡眼朦胧,粉嫩扑红。 白裘不用说,必定就是“玄腹锦”。 纪灵初只好当作没看见,等了一会不见动静,壮着胆子道:“嗯!那个......你能不能放了我的朋友。” 他本来想叫繇祖,但觉得有些怪异,寻思叫小美女吧,又觉得不妥,只能糊弄过去。 女童闻言,双目欲睁未睁,一副小儿憨态,许久出言道:“未经本尊召唤,你为何来此?” “我来救我朋友,就是......”纪灵初做了一个拿棒子敲头的动作。 “朋友是什么?” 纪灵初有点头大,说:“朋友就是可以陪着玩的人。” “那我们是不是朋友?”女童眼睛一亮。 他硬着头皮道:“算是吧。” “以后你便是本尊的朋友了,但你不许再和那个人做朋友。” 这是小孩过家家吗?纪灵初好不尴尬,摸着鼻子道:“好,既然这样,那你就放过他吧。” “哼!本来他待在自己的地方,本尊还有几分忌惮,不想竟敢打上门来,简直不知死活。” “他年纪大了,脑子有点不好。” “原来如此,那这次且放过他,不要再有下次。” “他一定不敢了!” 女童打了一个哈欠,道:“嗯,你去吧,本尊还要睡一会儿,感觉好像忘记了很多事情。” 纪灵初连声说好,就是不迈腿,女童奇道:“你为何还不走?” “我不知道怎么回去,还有,我的东西是不是可以还给我?” “本尊先替你保管着,你要用的话可以开口借。” 女童不耐烦地小手一挥,纪灵初的身体像一片叶子贴地飘行,转瞬便失去了踪影。 下一刻,他回到了高塔尖顶,见到狗圣头顶的金杖骤然停住,激射回了光幕之中。 纪灵初看清楚了,那真的就是“熊杖”,曾经是属于他的,但他没有珍惜。 金杖撤离,狗圣一屁股坐在地上,看到纪灵初在跟前,老脸挂不住了,就要拿头撞光幕,口中大叫道:“老子和你拼了!” 纪灵初赶紧抱住他,好一阵安慰,给足了台阶,才让他面色好看一点。 狗圣消耗过甚,纪灵初背着他往回走,两人都没什么话好说,默行了一路。 狗圣是被人家关门打狗,丢净了老脸,纪灵初则是净身出户,刮得清清溜溜,大哥不说二哥,一对难兄难弟。 回到指挥部,狗圣从他背上爬下来,使了一个眼色,纪灵初秒懂,很有默契地点点头。 他们进了作战室,临时指挥官宋阿雪立即召开了第二次作战会议。 首先由狗圣强撑着说了此行经历,他抹不开面子,只说对方拒而不见,他一直耗着。 这样说谁也不相信,毕竟弄出这么大动静,看在他就剩下一口气的份上,谁也没去戳穿。 接下来轮到纪灵初来讲,他绝口不提狗圣吃了瘪。只是讲了自己进入宫殿的所见所闻。 一个异世界的神? 在座之人面面相觑,完全超乎意外。 狗圣不满地瞪了他一眼,意思是你知道不早说,害得老子差点被打死。 纪灵初唯有苦笑,心道你每天忙得跟个鬼似的,我找谁去说? 大家缓过神来,立刻你一言我一语,兴致高涨,归结起来就是都想去见识见识。 最后宋阿雪拍手示意,道:“只不过是一个高等精神体,我不信集合众人之力拿不下她,但暂时我们不必和她起冲突,还是先将注意力集中在外面的局势上。” “小纪,你来介绍一下目前的情况。” 纪灵初捞回狗圣后,她的称呼亲切多了。 第213章 你可前去昊京 纪灵初当下从天蛛现世讲起,说到自己被神秘老妪所救,讲着讲着不禁眼眶湿润。 坐在旁边的老教授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宋阿雪也安慰道:“对于此界居民惨遭战祸,无辜死伤,我深表同情,幸好我们之前制订了方案,救下了一些人,你不必太自责。” 她话锋一转,又道:“那么镇元柱的下落呢?” 纪灵初一下被问懵了,他早早落水,漂流到了龙脊镇,对于黑云峰后来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竟将镇元柱之事给忘了。 宋阿雪看他的样子,估计他是不清楚,果断地说:“你现在马上回去,去调查这件事,不过我建议你可以从救你的老婆婆入手,这个人极其可疑。” “怎么入手?” “套取情报也是一个特勤人员的必修课,随机应变,我相信你可以的。” “我......!” “不必多说了,来,你看着我。”宋阿雪出言打断他。 纪灵初向她瞧去,最瞩目的是一双美丽的大眼睛,这样对视他脸有点红。 陡见宋阿雪红唇闭成一线,一道摄人心魂的声波袭来,他还没有感到痛觉,就全身鼓荡,化为了飞灰。 ...... 纪灵初在桥上醒来,仍感觉神魂摇荡,好一阵才缓过来劲来。 “大骗子!”他暗骂了一句,也没忘了任务,走到小屋前面。 这时他瞧见遮挡窗棂的破布上,有一个暗黄的小翅膀图案,陡然记起了这便是他初遇万乘商会车队时所见的。 当时他就觉得眼熟,原来源头在这里,不知道这老婆婆和万乘商会是什么关系? 不过此时追究这些没有意义,他收回思绪,轻轻敲了敲门。 门开后,老妪露出半张脸,问:“何事?” 纪灵初舔舔嘴唇,道:“您知不知道赤蛛部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你是想问镇元柱吧!”老妪不阴不阳地来了一句,纪灵初顿时大惊失色。 “我!我!不是......”纪灵初一下被戮心了,张口结舌,编好的说词再也说出不口,只得道:“婆婆您怎么知道?” “天底下没有无缘无故的事,你随我来。” 纪灵初跟她来到桥边,老妪伸手一拨,浓雾破开一个大洞,江风猛烈地灌了进来。 从洞口看去,如同一面镜子,其中上演着波澜壮阔的一幕。 在漫天星光下,宽广雄奇的江面,巨浪如奔,数十万戕兽争流抢渡,死者无数,生者苍惶。 左岸之上仍有许多冲烽军将士苟存,为了活路,拼命厮杀,舍身一搏。 “这个世上有很多野心家,为了权势利益致使生灵涂炭,我不知道你是野心家还是小卒子,但我可以告诉你,赤蛛部那根镇元柱已经在北上符国昊京的路上,你若要找,可前去昊京。” “如若你无意,也不能再回巫地,你是不祥之人,走到哪里就会为哪里带来灾难,无论你去向何方,总之不要在我管辖的地方搞事。” 纪灵初想不到老妪会这样说,看来她对自己的误会很深呐,先不提咱救了多少巫民,你哪只眼睛看我做了伤天害理的事? 一句不祥之人,真他娘的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我......!”他心里堵得慌,再一看桥下黑黝黝的浩浩江水,赶紧退后了一步,生怕自己一激动,把小命了断了。 “言尽于此,天明之前你必须走。” 老妪说完,慢悠悠地返回屋子,留下纪灵初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能去哪?难道真要去什么昊京吗?” 他心里够乱的,追着老妪叫道:“哎!婆婆,外面这么多戕兽,你这不是叫我去死吗?况且我连昊京在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下了桥,一直往北走,路在人脚下。”老妪边走边说,一脚踢在一物身上,却是纳真香的那只小羊,被踢得“咩咩”直叫。 老妪一个踉跄,骂道:“带上这个畜生,它是吉羊,如果出不了力,就扒了它的皮。” 小羊吓得连连后退,眼中流露出畏惧之色。 咦?这东西从哪里钻出来的,之前以为它走丢了,还真是阴魂不散呀! 纪灵初赶紧将它拖到身后,心想这婆婆脾气可不大好,急起来连畜生都骂。 不过他打心底也不喜欢这只羊,说它是“吉羊”,那就见鬼了。 可马上就发生了一件事,让他颠覆了三观。 小羊被踢之后,眼泪汪汪,跑到纳真香身边舔舔她的脸,回身又舔了花藏一下。 真是见了鬼了!被舔后,纳真香和花藏竟然先后转醒过来。 小羊得意地“咩咩咩”叫的欢,似乎是在邀功。 纪灵初颇为无语,心想:“这羊有点邪门。” 花藏醒后,见到纪灵初无事,极为开心。 又问及姐姐,知道圣女下落不明,立即哭泣了起来。 “这还是一个孩子呀!”纪灵初暗叹,感觉肩上压力好大,便蹲下细细地安慰他。 纳真香在一旁搂着小羊,痴痴地看着这个温柔的男人,不知在想什么。 好一会花藏才不哭了,说是一定要找到姐姐,这时老妪出言道:“你姐姐活得很好,不过你再也见不到她了。” 花藏一听不高兴,当下生龙活虎和她吵了起来,老妪不怒也不恼,往往一针见血,气得花藏胸膛起伏,纪灵初倒瞧出了几分寂寞的味道。 老妪取下头上铜簪,笑咪咪地道:“小娃娃气着了吧,婆婆赔你一件礼物,如果以后在昊京碰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可以拿出这个来找一个二皮脸的老头帮忙。” “我才不稀罕!”花藏仍是气鼓鼓,纪灵初赶紧上前接下,道:“他人小不懂事,我替他收下。” 老妪收起笑脸,道:“你们可以走了吧?” 纪灵初有心拖延时间,捂着胸口说:“婆婆,我还感到有些不适,让我再休息片刻。” “哼!”老妪没说什么,转身回了屋。 “你们也休息一下,我要运功疗伤。” 纪灵初再度沉下心神,回到作战室内,众人的会议还未结束,正好他来了将情况讲明。 第214章 正巧,我也是 纪灵初再度沉下心神,回到作战室内,众人的会议还未结束,正好他来了将情况讲明。 宋阿雪立即安排进行资料归总分析,拟定战略。 大家效率还是极高的,不过片刻,下一步的行动方针就出来了。 第一条:由巫地北上追寻镇元柱。 第二条:继续假冒襄南王独子的身份,以方便行动。 第三条:在途中收集符国以及昊京,包括襄南王家族的相应信息,并尽快学会符语。 第四条:规划一条至昊京最可行,危险性最低的线路。 第五条:建议他单独行动,如果非要带上其他人,请事先给他们安排好身份。 纪灵初一看,前四条还比较靠谱,第五条只能同意一半,让他丢下同伴是不可能的,当然他要先征求他们的意见。 纪灵初点头同意,宋阿雪甚感欣慰,心道这孩子本性不错,还是挺有大局观的。 她温言道:“综合情况来看,如果巫地此番劫难因昊京城某些人而起,那么也只有在那里才能找到终结的办法,于公于私,这趟旅程都势在必行,你要多多努力。” 纪灵初听完心里一亮,想想确实如此,当下大声道:“我会的!” 宋阿雪还要说话,老教授却握住了纪灵初的手,他立刻就像吃了一剂迷幻药,瞬间爽翻了过去。 老教授对面的军装男子军刀都抽了一半,不料还是迟了,不禁冷声道:“下次轮到我来!” ...... 回复自身的纪灵初,并不知道别人为了争取“杀他”这项福利起了争执,正在给花藏讲述赤蛛部所发生的一切,小男孩这次没有哭,只是眼中露出刻骨的仇恨。 花藏表示愿意跟他走,一定要抓出幕后的指使者,纪灵初转头去问纳真香的意见,却见此女低着头,含混地“嗯”了一声。 纪灵初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个意思,便问:“你愿是不愿?” 纳真香不答,他急了,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女孩满脸羞红,咬着嘴唇道:“我如今无家可归,孤苦伶仃,你搂了我的腰,我就是你的人了,从此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纪灵初为之绝倒,实在想不到她会整这一出,不过眼下紧迫,这种问题只能搁置不谈。 他又去找老妪辞行,再次言谢之后,提出让老妪给他们指一条去昊京的明路。 不是他信不过指挥部的几个人,毕竟他们是初来乍到,规划来规划去不如人家地头蛇一句话。 老妪只要此人能离开,倒贴钱都愿意,道:“此去昊京,走秋水古道最妥。” 秋水古道? 纪灵初挠挠头,道:“婆婆有没有地图,可借我一观。” 送佛送到西,老妪回屋马上用绢丝给他现画了一张,并问:“还有什么要求?” 人家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总不能问她要路费吧? 纪灵初见没什么可拖延的了,才带着花藏和纳真香,还有一只小羊,三步一回头地往桥下走。 这种感觉真没几人能懂,前路漫漫,此去天涯,身如茅草飘零,情似春去难舍! 老妪看着他们远去,露出冷笑,喃喃自语道:“葛老怪呀!接下来轮到你头痛了。” 走到桥头,就出了浓雾,天光微明,刚翻上河岸,花藏突然腹中一响,三人顿时齐觉得饿了,此处戕兽虽然走了不少,但仍不时有上岸的,一片兵荒马乱,他们只能忍着饥肠辘辘,寻找路径。 纪灵初拿出地图,瞅了半晌,横竖没看出眉目,还是谙熟兵事的纳真香接过去,才确定了方向。 花藏走得较慢,纪灵初便背起他,和纳真香一起向前飞奔,他们必须尽快脱离兽潮。 两条离弦之箭,一口气奔了数十里。 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纪灵初这段时间用惯了八尺啸风甲,猛然间要完全依靠自身力量,还真是吃不消。 倒是纳真香轻身之术比他高明,仅是额头出汗,花藏在背上说:“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能走。” 纪灵初捶着老腰,道:“我们要去符人的地界,你们的身份诸多不便,从现在开始,我就是西洞天弟子纪子,而你俩是我的随身道童,千忘记牢了。” “纪子”虽然是他随口胡诌的,可西洞天天高皇帝远,谁也没法求证。 花藏连声叫好,纳真香则含羞点头,这姑娘如今长了毛病,无论纪灵初说什么,她都一脸绯红。 几人稍事休息,又走了很长距离,好不容易来到地图所示的“秋水古道”。 纪灵初远远眺望,终于知道了老妪为何认为这条路稳妥,因为眼前景况只能用“不毛之地”这四个字来形容。 此处原本应是一条贯穿大地的河道,百年沧桑巨变,如今已经成为了沙漠的一部分,植物稀少,鸟不拉屎,别说人不走,戕兽也看不上。 戕兽再凶,也是需要进食饮水的,悲催的是他们三人也啥也没带,不知道在里面能坚持几日。 能吃的倒是有小羊一条,估计纳真香是万万不肯的。 正当纪灵初犹豫不决之际,远远传来清脆的铜铃声,片刻之后,一辆马车驶来,马是一匹歪脖老马,而驾车之人,让纪灵初不禁拿手揉了揉眼睛。 这不是万乘商会的无华吗?他怎么到了此处? 无华停住马车,长发柔顺,笑容殷殷,道:“真是有缘,小王子要去哪里?” 纪灵初觉得无瞒他的必要,道:“昊京。” “这就巧了!我们同路,要不一起作个伴儿?” 有马车坐当然好,但纪灵初信不过此人,目光将他身上打转。 无华呵呵一笑,道:“莫非你怕我?” “戕兽我都不怕,会怕你?”纪灵初暗自给自己打气,心一横,就带着两人上了车厢。 马车缓缓驶出,纪灵初拨开帘子,问:“你车上有什么吃的没有?” 无华道:“只有净水和素饼。” 纪灵初起身翻找,果然见到几只水囊和数包馍饼,顾不上客气,取出分给花藏和纳真香,边吃边道:“食物不多,我们吃了,你怎么办?” 无华不紧不慢:“当下什么都愁,就是不愁吃的,今日天牛星触动夜郎煞星,背水而食,说不定过会儿就有意外收获。” 纪灵初哪有心情听他鬼扯,只觉得手里的饼真香,一口气干掉仨。 不想往前走了不久,果然就发现了一头倒毙的荒牛,应是受惊走散的。 无华上前很熟练地割下牛脊肉,又生起火堆,一番烤炙,撒上盐巴及香料,那香味立刻随风飘扬。 醇醇的肉香勾得车上三人坐不住了,也下去帮手。 肉烤好后,众人一起享用,一顿肉吃下来,关系拉近了不少。 他们吃饱喝足,继续赶路,花藏和纳真香的身体还是没有痊愈,不一会就睡着了。 两人开始闲聊,纪灵初问:“你去昊京做什么?” “我去探亲,你呢?” “正巧,我也是。” “哦,据闻令尊襄南王族中人丁凋落,昊京应该没有什么亲人,不过你也无须难过,说不定此去就一跃成为王爷了。” “无华兄说笑了,我乃修行人,师尊赐道号纪子,不悟大道死不休,以后这种红尘俗事莫要再提。” “好个纪子!好个修行人!不过你去昊京,不会符语可不行。” “我也正为此事发愁。” “我可以教你啊。” “长程漫漫,那不如现在就教吧。” “也行,你可知巫语和符语最大的区别......?” 第215章 襄南城 日头惨淡,余晖不温不火地照耀着大地,绵延千里的秋水古道沿途尽是碎石砂砾,一辆马车孤独地行驶在这片荒漠疆土,野草萋萋,唯有啸啸的风声相伴。 路上不时可以见到死去的戕兽,车内三人不时说话,但气氛并不热烈,皆还没有走出悲伤的情绪。 这是他们出发后的第五日,无华突然道:“从这里过去有条岔路,可以望见襄南城,我们要不要转过去?” 几人一凛,襄南城是一座边陲大城,也是冲烽军的本部,城内人口数十万,尽是由垦边兵民组成。 这里就是纪灵初的便宜老爹商殷宗坐镇之地,现在兽潮汹汹,尽成废土,想想也好不到哪里去。 花藏和纳真香虽然对冲烽军满腔恨意,但毕竟年少心软,不想见到血腥惨状。 纪灵初道:“需要多此一举吗?” “襄南城天下闻名,恐怕以后就看不到了,要是有人问你如何如何,你全然不知,怎么能证明你亲历了兽潮呢。” 无华这么一说,倒是勾起了纪灵初的兴趣,也说不清出于什么心理,反正就是想去瞧一眼。 再说无华铁了心要去,难不成几人要下车等待,万一他不回来了呢? 这样一个免费的向导兼语言老师上哪里去找?既然这样,纪灵初便道:“就说是你自己想看吧!那行,我们陪你。” 无华微微一笑,调转了车头,向日头偏西的方向缓缓而行,走上了一条岔道。 过了许久,终于见到了建筑屋舍,大概是城外屯田之所,也见到了人迹,但无一生还,皆被啃食得只剩白骨,曝露于光天化日之下。 再往前走,又目睹了一个又一个的村室毁灭,大量的农田化为了废土,还有少量戕兽徘徊其间,肆意横行。 想到这些悲剧都是有人蓄谋导致,纪灵初不禁恨得牙关作响,却叫一女一小呆在车里,不要探头。 无华坐在车头,叹道:“此地叫月芽屯,尽有二百户,我曾来讨过水喝,再见已是凋零。” 纪灵初默不作声,突然道:“无华兄应该十分厉害,戕兽横行,孤身一人走到这里,我只能说佩服。” “呵呵!”无华笑道:“你误会了,我虽然也是修行中人,但只修占卜,不修武力,兽潮中全靠一张豹变符支撑。“ “豹变符?” “对,用了豹变符后,我这辆马车在大多数戕兽眼中就是一头五级玄阴豹,通常是不敢过来找麻烦的。” “还有这种灵符呢?” “也没什么大用,就是特别贵,耗去了我大半身家。” “明白!明白!”纪灵初又问:“贾管事怎么没陪你来?” 前些日子,贾管事己经死在碧萝天天矛树下,纪灵初这么问,是想诈一诈无华。 无华道:“他乃万乘商会的管事,只是与我师门长辈有旧,不可能整天陪我耍吧!” “那无华兄是什么门派的?” “呵呵,事关机密,不方便告诉你,不过却和你有点关系,以后你会知道的。” 纪灵初撇撇嘴,心中暗道:“和我有屁的关系,这家伙要么是万乘商会某位大佬的子孙,要么就是一个混吃混喝的江湖骗子。” 马车沿着村落往上,这是一条悬山小道,到了山腰豁然开阔起来,远远就望见一座气势威严的大城。 但那城墙已经垮成几段,门楼摧塌,城中火光冲天,几十条黑烟飘飘荡荡。 此山距城之间是大片平原,平原之上积满了人兽尸体,血红骨肉,毛黄肉紫,各色拼驳,如同一幅巨大的水彩画,在夕阳下泛着油光,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纪灵初看得头晕,几欲呕吐,一刻都不想多呆了,道:“我们走吧!” 然而就在此时,远方城墙又轰然倒塌了一截,在漫天尘烟中冲出一只巨大的三足戕兽。 此兽象身虎头,在大地上疾奔如飞,好像是冲着他们这个方位。 纪灵初双目一凝,无华大喊道:“走!” 车轮在陡然间发动,车厢内三人挤作一团,马车已经顺着车道疾驰起来。 这时才显出歪脖老马的不凡,崎岖的山路,它如履平地,力量之大,竟带得车厢悬空飞起。 纪灵初心想无华这小子原来有宝马,难怪敢在戕兽纵横之地这么牛气! 趴在后窗一看,三足怪已然攀上山头,个头有似水塔,钢身铁骨,利齿闪着寒光,朝着马车猛地扑了过来。 纪灵初现在全部装备都被没收了,也是心头发慌。 他不清楚无华到底能不能打,反正要他跟这种怪物肉搏,想想都觉得牙酸。 同时也有点纳闷,这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第216章 六级戕兽象塔 纪灵初有点纳闷,这东西到底想干什么? 就他们四个人加一马一羊,加起来也没多少斤肉,犯得着这种级别的大佬穷追不舍吗? 两者之间的距离不过千米,歪脖老马想必也是极害怕的,仰天一声长嘶,速度又提升了三成,人在车里如同坐火箭一样。 三足怪其实已经很快了,不过还是吃了少一条腿的亏,短时间内始终没有追上。 它勃然发怒,虎嘴一张,喷出一圈圈车轮大小的灰色气团,气团犹若走地惊雷,追着马车咆哮翻滚,幸而没有击中,皆是擦边而过,打得满山树木拦腰折断。 “不好!”纪灵初突地大叫,勾手翻上了车厢,只见一团灰气击塌路面又反弹,正正好射了过来。 纪灵初事先做了预判,“浪头槌”流星般迎了上去,气团瞬间爆开,他被“轰”地锤飞出去,身体急速坠地,突然手被人一把拉住,他趁势再度跃上车顶,回头一看,那人正是无华。 渡过了初时的慌乱,纳真香也来帮忙,一抬胳膊将随身的佩刀投了出去,刀光破空,转眼已刺到三足怪面门之上,但见火花一闪,佩刀断成了几截。 赤蛛部的刀剑出名之精良,穿金断玉不在话下,如此不堪一击,只能说明这东西的肉身已到达何等可怕的地步。 这下更加激怒了三足怪,当下咬紧不放,两方速度相差无几,比的就是耐力和心理素质,不知道老马同志撑不撑的住? 这时只听“唰唰唰”,花藏也探出头来,挥手射出一串细细黑影,落地便生出一根根带刺青藤,向三足怪缠去。 三足怪身体强悍,前面百多条青藤俱被生生扯断,但多少降低了它的冲击力,后面的青藤把它缠成了粽子。 就当众人一颗心落下,岂料此怪张嘴一吸,骤然喷出一条碗口粗的笔直灰光,纪灵初面皮抖动,反手一拳击在老马的屁股上。 电光石火间,歪脖老马一跃三丈,极险地避过了致命一击,然后趁机远走。 可青藤罗网也只是困了三足怪数秒,它怪叫一声,身上的刺藤皆碎。 待它想要再次追赶,却发现面前多了一只羊,一只可怜巴巴的小羊。 那小东西还不及它的脚掌大,却毫无畏惧地向其走来,走着走着,气势陡变,身上肉烂皮穿,脓疮横流,并冒出浓浓黑黄之烟,异味熏天。 三足怪知道遇到了真正的敌手,猛地发出一声震动山林的嘶吼,一串灰色气球从它嘴里喷出,灰球满地乱滚,然而赖皮羊已经失去踪影,下一刻出现在一个树梢上。 赖皮羊用死鱼般的眼神凝视它,三足怪立刻感到全身发软,从骨子里发痒,不禁有些慌了,有生以来第一次体会到死亡的滋味。 也就在同时,整座山上树叶开始凋落,草木尽都枯萎,凡在附近的戕兽一一倒毙。 然而三足怪毕竟是六级戕兽“象塔”,乃一方霸主,它的尊严和骄傲不容践踏,陡然体表也浮现一层灰光,冲天直扑而出。 这一扑,大片树林尽都连根倒伏,然而赖皮羊又出现在它的身后,似乎有戏弄之意。 三足怪平生最恨这种缩头缩脚之辈,一身象皮涨大如鼓,张口喷射,不想喷出的灰色气团只如鹅卵,有气无力,还零零落落。 赖皮羊形影无定,此等攻击自然伤不到它。 三足怪的活力却渐渐在流失,体表灰光完全黯淡,皮肤之上竟然长出脓疮...... 数分钟之后,它再也忍无可忍,巨大的躯体“轰”地爆开,整个山道顿时塌陷,一条瘦小身影被抛出数里之外...... 另一边,马车一刻不敢停留,疯狂疾驰,直到回到秋水古道,看到后面再无动静才敢停下来。 歪脖老马一下累瘫了,几个人死里逃生,也是惊魂未定,纷纷往地上一坐,大口喘气。 这只戕兽的强大出乎意料,纪灵初竟生出几分面对天蛛的感觉,如果对上的话,估计自己应该没有还手之力。 其实象塔兽和天蛛差了十万八千里,只是他太弱而已。 好一会,他们才神魂归位,准备继续上路。 无华拿草料喂了老马,突然听见“咩咩”哀叫,他们的羊儿出现在路口,一瘸一拐,走了两步竟然跌倒不起。 那模样好不可怜,就像被遗弃的孤儿,纳真香“呀”地一声,赶紧奔过去将它抱起,心疼得眼泪直流。 纪灵初直想捂脸,心想什么时候将这货落下来?不过它也忒命大了,在兽潮里走了几遭,愣是活下来了。 好吧,一家人完完整整,!当他们正要登车,“啪”地一声,又从车底掉下一个人来。 这一下大家都懵了,怎么回事?怎么多出一个来? 那人身衫破烂,浑身污血,在车底蠕蠕而动,好半天才爬了出来,一抬脸,花藏和纳真香同时惊叫道:“储山!” 咦!他们竟然认识? 待到纳真香愤怒地从嘴里挤出一句“叛徒”,纪灵初才想起这个叫“储山”的,不就是盗走天蛛子之人吗?也就是大巫漆公的大徒弟。 他仔细看去,果见此人是巫人面孔,但状态极为不好,全身大小伤口不下百处,额头上还有一个贯穿伤,能活到现在已是奇迹。 储山听到“叛徒”两字,脸色更加灰暗,呻吟了一声,激动道:“我苟且偷生,便是要洗刷污名,你们能不能听我把话讲完。” 纳真香跃跃欲动,要不是刚才佩刀毁了,估计早就一刀劈了下去。 她双目喷火,道:“好,你说,看你如何对得起生你养你的族人?” “我好冤,其实我是被蒙骗的……” 第217章 生王鼎 “我好冤,其实我是被蒙骗的……” 接下来储山讲了他的遭遇,原来当初赤蛛部和冲烽军渐有摩擦,有一天,漆公突然召见他,说是冲烽军欲兴兵来犯,有一个秘密任务要交给他去办。 这个任务就是盗取天蛛子,假意投靠襄南王,暗地里毁掉冲烽军的调兵兵符,让这次攻伐计划流产,以便赤蛛部有充裕的时间进行防御布置。 储山身为巫门首徒,当然责无旁贷,用漆公给给的迷香,很顺利地拿到了天蛛子,依照计划他逃到了襄南城。 他献出天蛛子后就被软禁在襄南王府邸,一直没有见到襄南王,渐渐感到不对劲,便又偷了兵符逃了出来,四处躲避追杀。 其中经过险之又险,后来襄南王被刺杀,城中大乱,他才获得喘息之机。 这次冲烽军攻打赤蛛部,抽空所有兵力,其趁机逃出城来,不想就遇到了兽潮。 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他一心只想回到本族,洗刷不白之冤,另一个想问问他一直视为长父的漆公为何要害他。 爬到月芽屯,他再也坚持不住,在临死前就想毁掉兵符,可耗尽力气也不成功,这时他发现了无华的马车...... 纪灵初听完,了解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不禁感慨储山此人真有本事,妥妥一个天生的密谍人才,比自己强多了。 花藏和纳真香听完却是泪水涟涟,连忙为他包扎伤口,纪灵初轻轻摇头,知道这个人已经救不回来了。 无华却敏锐地察觉到一点,道:“你说你在藏进车底之前是在摧毁兵符?” “嗯!”储山点头,无力地从怀中掏出一方卧兽玉印。 纪灵初接过细瞧,上面雕刻的是一只长尾白鹿,又扁又长的尾巴几乎将全身包住。 无华在一旁道:“难怪,这是生王鼎!” 纪灵初看了他一眼,他道:“生王鼎亦是符国异宝,乃当今符皇赐与襄南王,不想却用作兵符。” 纪灵初还是不解,无华又道:“生王鼎真正称得上异宝,每隔数年可以孕育一枚丹药,随机生成,但要取出则需要对应的秘术,强力破坏只会损毁丹药。” “可能这位仁兄刚才用力过猛,导致丹药泄露了一丝气息,这让那只戕兽循味而来......” 他话还没说完,储山头部伤口迸裂,已告气绝身亡。 ...... 纪灵初带着两人将储山葬在了一座青山脚下,这不过是一个无辜的牺牲品,但老天没有薄待他,最终有人知道了他的冤屈。 至于那件能“下蛋”的符国异宝就笑纳了,作为襄南王之子,他拿“生王鼎”名正言顺。 况且无华告诉他,如果符国要再次册封其王爵,此物需先行上交。 不过“生王鼎”内的丹药他也无福消受,那玩意儿就是个带密码的小型保险箱。 一行人重新启程,歪脖老马自从被怪物追击后,似乎看透了“马生”,变得从容淡泊,三里一停,五里一歇,谁都拿它没辙。 小羊儿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终日卧怀不起,纳真香把它当儿子一样照顾。 花藏慢慢走出了阴霾,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学着驾车,无华求之不得,立刻将马鞭扔给了他。 总之这些破事都拖累了行程,让旅途更加漫长,纪灵初倒无所谓,正好有时间跟无华学习符语。 到了夜里扎营,他依旧苦修“攫元”,中间去过“指挥部”一次,汇报了近期的工作,得到的指示是:继续保持。 往前走,戕兽反而越来越多,他们似乎撵上了兽潮的尾巴。 “豹变符”也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有用,有时戕兽从天上落下来,或从土中钻出来,迎头撞上,只能大战一场。 不过每次都是由纪灵初他们三个动手,无华则坐壁旁观,问就是手无缚鸡之力,只擅长趋吉避凶,一副江湖游仙的嘴脸。 纪灵初觉得这个家伙人品不行,却相信其判断, 无华认为种种情形表明兽潮已经越过幽南之地,正向符国内陆进发,不得不说,这的确有非常大的可能。 符国某些人的骚操作,虽然灭了赤蛛部,却也将大敌引进了国门,不知道如此后果他们事先是否有料到? 当然,这些都是纪灵初操心不来的事,他有更要紧的任务,在荒漠中行走,除了沙暴陷流,最苦恼的就是水源问题,他现在每天一睁开眼,脑子里都是:水!水!水! 这天,马车又停下来休整,从远处来了一群符人,皆布衣束发,携有大小包裹,还用担架抬着不少伤者。 他们看到花藏一副巫人装扮,纷纷亮出武器将马车拦了下来,为首的是一个赭衣少年,背着一柄古怪的大弓。 花藏有些怯意,刚要离座,却被一只大手按住,原来是无华跳下车,他安抚了花藏,转头用符语同那个少年交谈起来。 以纪灵初目前的符语水平仅能听懂一些简单词句,却也能听出对方语气不善。 果然不久无华就笑着对他说:“这些人想要我们的马车。” 纪灵初皱眉道:“他们是什么人?” “不肯透露,可能是附近的一个门派,从兽潮中逃出来的。” “那你觉得怎么样?他们人多,实在不行的话只能让出马车。” “反正马车不是你的对不对?我觉得现在应该轮到西洞天弟子出场了,你可不要坠了西洞天的威名。” 那少年似乎不耐烦听他们商量,冷声又说了几句。 无华道:“他说不愿恃强凌弱,如果咱们有谁能胜过他手中的长弓,他便带人离开。” 纪灵初可是与铁羽卫并肩战斗过的人,自然没理由害怕一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家伙。 他说了一声“好”,便站了出去,那些人“哗”地散开,只剩下赭衣少年。 飒!纪灵初也没什么客气的,一个箭步上去就用“挞神鞭”招呼,赭衣少年现出怒色,也是一脚踹出,恰似一条赤色长枪,刚猛的血气扑面。 第218章 青元关 飒!纪灵初也没什么客气的,一个箭步上去就用“挞神鞭”招呼,赭衣少年现出怒色,也是一脚踹出,恰似一条赤色长枪,刚猛的血气扑面。 这是炼体初入血炁境的体现,气血外涌,血罡未生,实力要比纪灵初强上一线。 两腿相交,却是纪灵初占了上风,随即残风扫落叶,腿影重重,赭衣少年没有守住,全身结结实实中了十多脚。 最后一脚,赭衣少年身体半跪,贴地滑出百多米,鼻目流血,衣衫碎布崩飞如群蝶乱舞,脸上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少年在本门也是天之骄子,没想到随随便便遇到一个人,竟然不敌。 众人见此,一阵鼓噪,赭衣少年站起来,突地一个灵猿翻身,手中多了一柄双弦大弓,身影快速地移动起来。 纪灵初以为他要射箭,凝神戒备,谁知此人根本没有拨箭的动作,只听“咚咚咚”一阵微响,九颗弹丸已到眼前。 躲无可躲。 他一个铁板桥,弹丸擦面而过,知道失了先机,突然心里一动,大喊一声:“刀来!” 然而他深深地失望了,并且又有一串弹丸袭来,分取其周身各处要害。 迫不得已,纪灵初反迎了上去,一记“浪头槌”破浪而出,灵光激荡中,众多弹丸在空中爆碎,但肩头仍是中了一颗,疼彻心扉,骨头似乎裂了。 但他不能后退,一退就会沦为靶子,狠咬牙,腿下加速疾进。 赭衣少年眼见双方距离缩短,也知道不能退,心中凛然,张弓急发,这次只射出一颗弹丸,却化为烈火流光。 纪灵初感觉到那颗弹丸蕴含的力量,闪过一丝犹豫,然而又马上捕捉到一丝灵机降临,手指微曲,掌中变魔术般多出一柄短刀来。 寒光迸射,火丸被切为两半,如水的刀刃已停在赭衣少年的额头上,森冷的灵光竟将他的一条眉毛剃去。 当跌落的眉毛划过面颊,赭衣少年脸色灰败,二话不说,领着他的人离开。 他走出很远,又回头大喊了几声,似有不甘。 纪灵初问无华道:“他说什么?” “就是让你别得意,你将成为他修炼路上的磨刀石,他会来找你的。” “开玩笑!天大地大,他上哪里去找我?” 无华笑道:“但是我之前已经告诉,我们要去昊京。” 纪灵初极为无语,无华岔开话题,道:“你这次赢的漂亮,尤其这把袖里藏刀,简直是神来一笔。” “那是神经一笔好不好!差点被害死,那丫头是不是睡着了?”他内心狂吐槽,还是不能接受神秘女童就是繇祖,尤其是无法接受如此不靠谱的繇祖,明明说好有需要时可以“借用”装备,第一次就磕磕绊绊,往后怎么合作? 经过这一波折,他们干脆停下来扎营,几人各有分工,纳真香和花藏照料马匹,无华开始烤肉,纪灵初则又去找水。 当他回来时,就听无华说:“再过一日,我们就要出了幽南地界,进入符国游州境内,首先要去游州青元关。” 纪灵初有些疑惑,道:“我们不是沿着秋水古道一直走吗?为何要入青元关?” 无华道:“因为你的身份非比寻常,是兽潮的亲历者,你要造势,让所有人知道你要面圣鸣冤,否则我保证你在昊京城里寸步难行,无论想办什么事都办不成。” “我明白了,但这有个问题,我要怎么让青元关的人相信我的身份呢?” “你忘了你有生王鼎?” “哦!”纪灵初会意,道:“好吧,那听你的,如果青元关也陷落了呢?” “不会,青元关历经千年征战,乃天下雄关,非襄南城能比。”无华语气肯定。 然后他看向花藏与纳真香,笑道:“他们两个需要改扮一下装束。” 纪灵初一想也对,就似刚才的情形,以巫人入符城肯定有极大麻烦,换一身服饰很有必要。 但他们事先也无准备,又是荒郊野地,难道要去死人身上扒? 见他面露难色,无华不慌不忙道:“车中暗格里面有几件衣物,你们去换上吧!” 纪灵初顿时眉开眼笑,心想太贴心了,这样的朋友可以多来几个。 待他上车一看,果然如此,但里面竟恰好有一套女衣,表情就变得古怪起来,暗道:“这家伙不会有什么不良嗜好吧?” 两人换完衣服出来,模样大变。 花藏因为有上古熊族的血脉,属于混血美少年,往那一站,谁也不能一口咬定他是攸巫族。纳真香却有惊艳的感觉,女人味愈发明显,顾盼生姿,纪灵初眼睛都看直了。 纳真香内心窃喜,面色娇羞,赶紧躲到车里不敢冒头。 她并不知纪灵初只是心头诧异,这会儿越看纳真香越像织罗婆婆,尤其眉眼和双唇,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又联想到老而弥坚的布谷鸟,熊熊的八卦之魂想压都压不住...... 织罗婆婆作为一个从符国皇宫逃出的宫女,后来怎么就能成为了繇神宫的一殿执事呢? 她曾说落难后被人所救,难道那人就是布谷鸟那个老家伙? 救着救着还救出一个娃娃来......? 纪灵初实在不敢往深里想,再看了一眼也有点可疑的无华,忍不住在心里大叫:“老天爷!你为什么要让我知道这么多秘密?“ 无华被他瞧得莫名其妙,道:“衣服不合身吗?” “不是,我是在想往后你教符语时,让他们也跟着学。”纪灵初决定不戳穿他。 “好,今夜我先教你们一些符地的风俗,免得闹出笑话。” 第二日他们赶早出发,在午时偏离秋水古道向青元关而去。 路上所见也是一片惨状,城镇农舍被摧毁一空,但戕兽却不多,偶见几股皆在匆忙向前方汇集,马车时走时停,尽量避开。 当他们来到一个高地,看到一座建在连绵山脉上的雄伟城关。 城墙以巨大的条石垒成,高逾十丈,墙头每隔一段距离,镶嵌有树干般粗细的铁枝刀刃,城头旌旗招展,巨炮投石塔如林...... 第219章 血肉磨盘 当他们来到一个高地,看到一座建在连绵山脉上的雄伟城关。 城墙以巨大的条石垒成,高逾十丈,墙头每隔一段距离,镶嵌有树干般粗细的铁枝刀刃,城头旌旗招展,巨炮投石塔如林...... 远远望去,整段城墙已被鲜血染红,铁枝上挂满兽尸,关前数里尽是残骸,天空仿佛在滴血,阴云压顶。 纪灵初脑中不由自主地跳出一个词汇\"血肉磨盘” 此时守军和戕兽似乎俱已疲倦,城头看不到多少人,而海量的戕兽则退居后方,各占地盘,好像在集蕴力量,等待下一次进攻。 看到这种状况,纪灵初也感到浑身发冷,喃喃自语道:“我们该怎么进去。” 无华道:“等待机会,戕兽又不是铁打的,它们终究要出动觅食的,那时我们就一举入关。” “呵呵,连人带马飞上去?” “还真让你说着了,”无华撩撩头发,道:“我这里还有一张神行符,也非常昂贵,花去了我半副身家。” “你可要记得,两张灵符已经花去了你全副身家,下次千万不要再掏一张出来。” 纪灵初嗤之以鼻,然后他又说:“大家不过萍水相逢,你却愿意搭上血本相助,我想不出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无华笑言:“你可是要成为元符帝国一方王侯的人,做事大气点,给别人一个投注的机会好不好?” “好,这个理由我接受,苟富贵,无相忘。” “有这句话便可,稍后你听我指令行事。” ......几人等了很久,一直密切注视,突然城墙右侧的兽群中涌起一阵骚动,只见大群炸毛狼集体往后撤退,和后面的其它戕兽发生了冲突,撕咬成一团。 紧接着后方响起一声震天怒吼,打斗的各股势力立刻老实了,让路给炸毛狼离开。 这个变故让众兽合围的铁桶阵露出了一条缝隙,纪灵初巡视一圈,发现万兽丛中,一只金毛狒狒模样的怪兽骑在一头巨象背上,咬牙切齿,凶神恶煞。 金毛狒狒如有所感,回头看向他。 纪灵初顿时觉得好像挨了一爪子,面皮生疼,不过无华时机抓得很好,手中的“神行符”一把拍在歪脖老马臀上,它怆然长鸣,奋力向缝隙插去。 歪脖老马这辈子从来没有跑得像现在这么快过,心里也慌得一匹。 它奔跑中体表渐渐浮现血色鳞片,如同吃了大力金刚丸似的,遇到拦路的戕兽俱是一下撞翻,形成一条龙卷般的烟尘,势不可挡。 城头的守军也注意到这一情况,万余颗脑袋冒了出来,调动弩车瞄准了这个方向。 马车后面,愤怒的吼声再次响起,无数戕兽齐奔上来拦截,无华抓紧缰绳,叫道:“快!” 纪灵初当即按照无华所教,连续大喊三声:“襄南王之子有急报入城!” 此时马车已经进入弩车射程,可能是喊话起了作用,守军迟疑了。 他们一犹豫,歪脖老马已经到了城下,但它没有停下,直接撞向了城墙。 “妈呀......!”纪灵初只觉自己要疯,下一刻歪脖老马竟带着沉重的车厢冲上墙面,就这么垂直地跃上了城头。 但上去了之后仍刹不住车,就在城头不宽的通道上狂奔起来,城头守军纷纷避开,眼看就要撞上一座投石塔,却有一个身材瘦高的紫面将领猛地扑来,一手按住了马脖子。 马车被生生逼停,那将领松手后怒喊:“昊京天阶高宇世家嫡孙,青元军少壮派第一高手,青元关守城副将高宇空在此,你等何人?” 突来的意外让大批戕兽冲到城下,城头守军立即投入战斗,两轮箭风石雨打击下来,兽潮暂且退走。 纪灵初等人则被带往城内的青元军大营,那员将领骑在马上,边走边打量纪灵初,眼中侥有兴趣。 这家伙很是年轻,典型的站没站相,坐没坐相,跨在马上像一只大马猴,但他确实是符国顶级权贵,天阶世家的子弟。 所谓“天阶”指的是符皇皇座下面的几步台阶,能站在此处的臣子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所以天阶世家权倾四海,自然天阶世家出来的人想法也与常人不同。 当下符国皆知,幽南之地遭遇兽潮,襄南王遇刺身亡,其子下落不明,已经传得纷纷嚷嚷。 虽然幽南之地对于普通百姓不大重要,知道了可能仅会说一句“边地又出乱子了”,但襄南王却是个传奇,关系到此人,自是天下瞩目的。 而这个热门事件主角的儿子竟然让他高宇空遇见了,如能结交一番,日后回京岂不是可以在一众狐朋狗友面前大吹特吹? 虽然不确定眼前之人真假虚实,但单凭其迥异旁人的气质,就值得他跑这趟。 沿途皆是营帐,连绵数里望不到边,大量兵士列队而立,衣不解甲,刀枪簇立,不时可见一队队民夫推着小车,将各种军械物资往城关运送,还有不断的军队换防...... 纪灵初也好奇地看着这一切,心里默默将青元军与阿霸营作比较,感觉符国军队确实正规一些。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看见一座如小镇般的巨大军营。 他们停在营门口,卫兵进去通报,不多时,涌出一群人,一个文士模样的人走在前,后面跟着大队护卫。 此人黑面短须,先是给高宇空行了一个礼,高宇空趾高气扬,没有搭理他, 文士转头看向纪灵初,顿时“咦”了一声。 这一声把纪灵初的心提了起来,心想:“这就露馅了吗?” 谁知文士却上前一揖到底,悲切道:“果然是小郎君当面,恩公如泉下有知,当是何等欣慰!” 纪灵初半猜半蒙,再加上无华在一旁翻译,他才搞懂意思,不免有点疑惑,问道:“恩公?” “小郎君有所不知,鄙人郭节,曾为冲烽军文官,后因过失要被治罪,幸得襄南王宽宥,才留下有用之身。” “哦!”纪灵初问:“您见过我......?” 第220章 我乃西洞天弟子! “哦!”纪灵初问:“您见过我?” 文士显得很激动:“幼时我曾见过一眼,眉目依稀啊,愈发类似令尊。” “过去的事如梦幻泡影,我现在只是西洞天弟子纪子。” 文士听后有点唏嘘,又有点伤怀,道:“还请节哀。” 纪灵初见他如此说,基本上肯定他在胡说八道,织罗婆婆都说自己与商殷宗不像了,这人仅凭儿时一面就言之凿凿,不是胡说八道是什么? 至于什么动机,他还猜不透,不过并不妨碍他顺杆往上爬,于是简单客套了几句。 双方初步确认了身份,纪灵初又向文士介绍了身边几人,只说是道童游伴。 道童是花藏和纳真香,游伴自然是无华了。 文士也没多问,只是有些为难地对高宇空说:“尹帅并未召见你,高宇将军还请先行回去。” “用你多嘴!”高宇空十分不悦,还有点失落,又找不到什么借口留下,只能恨恨离开。 郭节也不生气,便领一行人马迈进军营,不过纪灵初走了几步,回头对那将领喊道:“有机会定当答谢!” 高宇空立刻转为喜色,大笑着策马而去。 无华他们被卫士领往别处,纪灵初在主将大帐见到了青元关主帅尹成虎,此人微胖,全身披甲,不苟言笑,一直忙于处理军务。 许久才抬头询问他的近况,说了几句就切入主题,道:“你说有紧急军情,是何事?” 纪灵初按照无华事先教他的说:“家父可能早有预感被害,让近卫给我送去了冲烽军兵符,所以我怀疑有内贼作乱。” 尹成虎和郭节互望一眼,齐齐动容,尹成虎问:“兵符现在何处?” 纪灵初手一抬,那方卧鹿玉印现于掌中,郭节不禁惊呼:“生王鼎!” 尹成虎见到生王鼎,眼中亦是精光闪亮,喝斥:“岂有此礼!一军军符乃国之重器,岂容黄口小儿持之招摇,还不将之呈上来?” 此时这位青元军主帅才露出他的真正面目,整个人好像变了一个,体内似有一只猛虎作势欲扑。 排山倒海的压力随之而来,大堂内仿佛所有空气都被排挤了出去,呼吸困难。 纪灵初不为所动,只是淡淡出言道:“我乃西洞天弟子。” 尹成虎闻言猛地站起来,那般压力陡然增大,又变得极灼热。 纪灵初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铁板上的鱿鱼,被碾压煎烤,但他仍是道:“我乃西洞天弟子。” “哼!”尹成虎的目光如刀锋一样凿来,然后一字一句地道:“你,胆,子,不,小!” 每出一字,就在纪灵初脑海中落下一道惊雷,掀起滔天浪涌。 可这种程度比其当时在“冥盟第二指挥部”遭到老毛子的精神伤害轻多了,他也直视过去,缓缓道:“我乃西洞天弟子!” 如此应对其实是他与无华商量好的,无华早已料到襄南王殒落之后,生王鼎必遭各方觊觎,在这种情况下,小王子的名头绝对没有西洞天弟子的名头好用。 因为襄南王家中已经没人替他出头,但西洞天存心想灭了谁,还是能轻轻松松办到的。 况且他们在众目睽睽下进入青元军大营,尹成虎想要明抢的话得不偿失,肯定不会干这样的蠢事,所以纪灵初才有底气说出这番话。 果然过了片刻后,尹成虎突然大笑,道:“果然虎父无犬子,本帅只是试试你的胆气,将兵符收起来吧,妥善保管好。” 郭节亦在旁笑道:“我就说了嘛,小郎君气度不凡!” 纪灵初背上都出了冷汗,赶紧顺势而下,道:“尹帅威武。” 尹成虎面色一收,对他说:“你可以放心,到了青元城,谁也不敢动你。” 纪灵初言谢,又道:“我也知道此行危险,所以需要尽快到达昊京。” “那是自然,不过此事非同小可,须先等京中回复,你且等待数日。” “那就麻烦您了。” 尹成虎道:“好说,只是近日戕兽叩关,战事危急,我恐怕没有精力顾及你,你有事就寻郭节处理,他自会安排好。” 纪灵初听了个半懂不懂,对他拱拱手,然后随郭节走出营帐。 其后两人边走边聊,纪灵初才弄清郭节现任尹成虎座下参军之职,心里就直哼哼,鬼知道这家伙是对襄南王感恩戴德呢,还是恨之入骨? 郭节引他来到一处深宅小院,其他三人已经在此等候,见他无事,皆是高兴。 郭节又交代了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待快出门时,突然问他:“令尊派人迎接你时,有没有带什么话给你?” 纪灵初不明此人意图,为保万一,迟疑道:“您指哪方面?” 郭节大笑道:“随便问问,你想起来再聊,你们早点歇息吧。” 郭节告辞后,几人沐浴清洗,稍后又有待者送来餐食,终于暂时放松下来。 但他们也没得意忘形,为防有人窥听,只是用巫语交谈了几句,大家心领神会,伏头吃饭。 而这时在主将大帐,两个人也在说话。 郭节道:“尹帅觉得此子是真是假?” 尹成虎道:“尚存疑。” “他自幼在西洞天求学,我观其谈吐清奇,应该错不了,但身边几人有点可疑。” “不碍事,只要正主没问题就好,现在朝堂中有些人急需一个替罪羊来分担圣皇的怒火,有他在手,对我们有益无害。” “据说他属于私生,朝堂并没给予名分,如此可行吗?” “帝威难测,万事都有可能。” “尹帅英明!” 入夜,无华回到房中,来回走了几步,突然从怀中掏出几支雪白如玉的细小骨头,随意地扔在茶几上。 他细细观之,喃喃道:“白象走马,危矣!” 说完他将骨头收回,到床头闭目盘腿坐下,当其再睁开时,双瞳已化为银色,眼前浮现山川路径...... 纪灵初在房中也未睡觉,而是去了“冥盟第二指挥部”,向宋阿雪汇报了目前的情况。 ...... 第221章 不知死将至矣! 纪灵初在房中也未睡觉,而是去了“冥盟第二指挥部”,向宋阿雪汇报了目前的情况。 宋阿雪和众人商议,半晌她对纪灵初说:“小纪,综合分析下来,大家的意见是你不可留在青元军,出事的概率较高。” 纪灵初道:“为什么?是担心我的身份败露?” “并非如此,有迹象表明襄南王卷入了一场大阴谋之中,如今你出现,必会被有心人做文章,如果你不想成为棋子的话,就要做点什么打破他们的盘算。” “那我该怎么做?” “建议你连夜逃走。” “您这个建议难度有点高啊。” “事在人为嘛!” “啊......!” 军装男始终在一旁晃悠,因为上次他说过要送纪灵初离开,生怕别人抢了先手。 他过来插话道:“你其实可以从那个高宇空入手。” 纪灵初有点明白他的意思,稍加思索,道:“嗯,让我好好想一想。” 军装男微笑,刚要拔刀,却听宋阿雪说:“你先去看望一下彭前辈,他上次受了不小的打击。” 纪灵初闻言只觉得好笑,能让牛叉哄哄的狗圣大爷受打击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便问了他在哪里,直接寻了过去。 军装男的拳头捏起又放下,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又想这样是不是太刻意.....纪灵初已经走远了。 他到了地方,发现狗圣竟然与神经病老毛子为邻,推门进去,瞧见里面像模像样地被布置成病房,狗圣穿着病号服,打着吊瓶,整个人缩成一团旧报纸。 纪灵初上前调侃道:“我是不是应该买点水果?” 狗圣不言不语,双目空洞,仿佛被掏空了身体。 纪灵初只好在床边坐下,说:“我现在正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你搞这么一出,不太地道吧!” 狗圣置若罔闻,好半天才出声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啊!我一定要报仇。” “你又打不过她。” “打不过也要打,把老子好不容易恢复的一点功力全废了,简直欺人太甚。” 那也是你自找的!纪灵初好无语,想想道:“要不这样,你帮我做一件事,我就告诉你那丫头的弱点。” 狗圣道:“当真?” “比针还真!” “什么事?” “你附耳过来......” 纪灵初和狗圣讲完话,又去了老毛子的房间,要去报上次一瓶之仇。 房间里依旧昏暗,一脸凶悍的老毛子正拿着刀叉在吃牛排,零分熟,血赤糊拉。 “想通啦......乖乖听话,对你只有好处。” 纪灵初不跟他废话,一腿劈下,突地传来剧痛,右腿已被餐刀钉在了桌上,老毛孑狞笑,露出雪白的牙口。 这是他在监狱惯用对付别人的方法,但纪灵初可是稀有品种,完全不“care”,就以桌上的腿为轴,瞬间踢出了数十脚。 老毛子双臂俱折,满口牙尽碎,耷头倒在牛排盘上。 纪灵初拔下餐刀,一把抓起他的头发,道:“叫你狂!” 可老毛子的眼睛突然睁开,纪灵初暗道不好,刚想松手,手却一滑,已被一道粗硬的脖梗子牢牢夹住。 那头顺势扬起,满口碎牙喷射而出,纪灵初顿时被喷了个“满天星”,眼前一黑...... 纪灵初在青元军小院中苏醒过来,抹了一把脸,感觉面皮像被霰弹枪扫过一样。 “狗二的!又大意了,这家伙用的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西斯特玛吗?果然是没有最强,只有最会。”他也不气馁,总结了经验,决定下次再找回场子。 他又将拟定的计划在脑子中过了几遍,觉得没有遗漏了,便去将另外几人叫了起来,问:“你们饿不饿?” 花藏睡眼朦胧,说:“不是才用过餐吗?” 纪灵初勃然大怒,骂道:“什么狗屁用餐!既无酒,又无趣,小爷从未受过这等委屈。” 花藏和纳真香齐齐吃惊,从来没有见过纪灵初这种态度和发这么大的火,无华则微笑不语,知道他要搞事。 “不行,小爷今天定要尽兴,否则谁也别想睡安稳。”纪灵初继续大喊大叫。 院外早有负责监视的卫士将这一情况通报了郭节,郭节听后也很头疼,想不到襄南王之子是这种人。 青元军军纪森严,平日即不许饮酒,更别说战时,让他到哪里弄酒去伺候这位小爷? “就当没听见,随他去闹,但别的方面不可怠慢,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卫士遵命而去,郭节冷笑道:“简直可笑,不知死将至矣!” 这边纪灵初还在闹腾,在房子里走来走去,呼喝之声不断。 过了片刻,纪灵初叫道:“快去请高宇将军过来饮酒!” 无华配合很默契,当即出去与卫士交涉。 卫士又只好回报郭节,郭节被从床上叫醒,无奈地说:“随他吧,只要他不出院子就行。” 卫士便派人通传,不多时,兴高采烈的高宇空带了一队人马,担酒提肉而来。 高宇空是一个欢脱性子,才不管什么禁不禁酒,两人相见,只是恨晚,马上在院里排天了宴席,推杯换盏,好不热闹。 纪灵初被推为上座,无华当然也要作陪,因为他是翻译。 高宇空脸上有光,可劲向部下吹嘘,差点把两人说成了自小玩到大的兄弟,众人也凑趣起哄,喧哗之声传出数里。 郭节被吵得睡不着了,又拿此人无办法,高宇世家他得罪不起,就连他们尹帅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换了一间房,离小院远远的,惹不起躲得起! 院中这些人喝得半醉不醒,纪灵初也是满脸红晕,摇头晃脑,突然拿出一物,叫过花藏来,道:“你把生王鼎拿去放好,莫要遗失了。” 花藏学了一些符语,但未完全懂他意思,愣住了,却不知自己只是一个工具人。 此言一出,满场寂静,知道“生王鼎”是什么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慢着!” 一个声音突起,却是坐在旁边的高宇空,他一脸不可置信,伸出一根手指道:“此物......此物便是生王鼎?” 第222章 乌鸡白凤丸 “慢着!” 一个声音突起,却是坐在旁边的高宇空,他一脸不可置信,伸出一根手指道:“此物......此物便是生王鼎?” 纪灵初装作脑袋不灵光,醉眼看他,道:“是啊!如何?” “老天长眼了!今日不白来,”高宇空急切地说道:“能不能让我瞧瞧?” “有何不可。” 高宇空将玉印接在手里,小心翼翼地端详,过许才道:“据说此中孕有灵药?” 纪灵初口气很大:“让高宇兄见笑了,此次只孕了一枚乌鸡白凤丸,对功力帮助不大,倒是可以让人开心窍。” “开心窍?” “是的,这乌鸡白凤丸在宝鼎开启时,能化为一只灵鸡,吸入腹中,即可开心窍,令人从此学无挂碍。” 高宇空声音都颤抖了,说:“还有这等神药?你自己为何不服用?” 纪灵初道:“哎!我与它无缘啊,天材地宝,有缘人得之。” “有缘人得之......那你看我像不像有缘人?” “那要试过才知。” “真的可以吗?” 纪灵初道:“别人不可以,高宇兄身份高贵,自是可以。” 高宇空哈哈大笑,道:“那我就斗胆试上一试!” “此地不行。” “为何?” “高宇兄可知鸡鸣什么?” “鸡鸣......?”高宇空一下子被问住了,宴席之上的人也议论纷纷,有一个人道:“鸡鸣犬吠。” 纪灵初摇摇头,道:“非也。” 众人都拿眼睛盯着他,他笑不露齿,道:“鸡鸣高岗。” “哦!” “极是!极是!” “对呀,鸡鸣高岗嘛。” “......” 高宇空挥手让部下安静下来,问:“鸡鸣高岗,怎么说?” 纪灵初道:“就是宝鼎须在山岗之地开启,因时地利,才能顺利诞生乌鸡白凤丸。” “所言有理,那我等就去寻一处山头。” “这样不好吧,现已夜深,恐郭节郭大人怪罪。” 高宇空已经等不及了,大声道:“怕他个鸟,有我在,谁敢拿你怎样?” “这......” 纪灵初故作迟疑,却把那家伙一把拉起:“走吧!无事,兄弟给你撑腰。” 纪灵初给无华使了一个眼色,无华道:“我们的马车还在护卫手里呢。” 高宇空一听,马上叫部下带人去取回,这些人喝了一点酒,什么事都敢干。 这动静一闹大,看守的卫士哪挡得住,只能归还马车,又眼睁睁看着他们离开。 有卫士去通报郭节,却寻不见人,而这行人马已驶出营区。 高宇空陪同纪灵初坐在车厢中,车外众军士高举火把,摸黑走了数里路,来到一处高岭纵横之地。 高宇空拨开窗帘,指着一座圆丘小山,问:“此山如何?” 纪灵初道:“太矮。” 高宇空下令继续前行,稍后,又指着一座巍峨高峰,道:“此山可行?” “太高。” 队伍复又再进,足足走了半个时辰,纪灵初看到一个山坡如黑龙入海,一边低一边高,便道:“这里可以了,咱们直接上去。” 马车行到最高点,纪灵初下车观望,甚觉满意。 他对高宇空说:“此处不错,但灵鸡现世最忌惊吓,你可让部下在山脚等候,切忌大声喧哗。” 高宇空心痒难耐,莫不听从,另外他对自己也绝对自信,无惧什么暗算不暗算。 纪灵初将火把插满一圈,搞得仪式感十足,才取出玉印放在地上,对已跃跃欲试的高宇空道:“待会我说开始,你立刻用手指在此印鹿头上轻敲三下,待有灵光闪现,切记要大口猛吸,漏了一丝一毫都是暴殄天物啊。” 高宇空摩拳擦掌,不耐烦地说:“晓得了!晓得了!” 纪灵初也叫无华等人退到车上,然后和高宇空站于火圈内。 纪灵初抬头望天,口中念念有词,高宇空目光一瞬不移地盯着玉印,突地听到一声“开始!” 高宇空一个饿虎扑食,三枚指头在玉印鹿头上连敲三下,张嘴就凑了上去。 下一秒,已经待命多时的狗圣一阵风似地从纪灵初体内钻出,喷出一道黑气又缩了回去。 那边高宇空迫不及待地就吸了一口,正好将这道黑气全部吞进了腹中,眼角瞥到一条狗形生物,心底还在纳闷不是说是灵鸡么?然后一头栽倒。 纪灵初赶紧收回玉印,又取了两支火把,跳上车架,急道:“快走。” “嘿嘿!”无华微微一笑,再次掏出一张“神行符”,一巴掌拍在马屁股上,歪脖老马四蹄如飞,竟一举跃下山去,那边山脚下的军士却半点都没有察觉动静。 “高宇空不会让你弄死了吧?这样的话昊京不去也罢。”无华边驾车边问。 纪灵初第一次实施逃跑计划,也很紧张,答道:“不会,他只需要睡上几日。” “那就好,不过你的这番谋划可不敢恭维啊,黑天瞎地,你知道怎么走吗?又往哪里去?” “不是还有你吗?以无华兄的大才,相信一定会为我查漏补缺。” “呵呵!算是你运气好,下次有什么动静最好事先通知我。” “好,现在不是交谈的时机,我们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无华驾车一路北驰,待到天明,再也看不到山脉和城关,进入到一片开阔的平原地带,马车才敢停下来,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几人下车休息。 这一夜过得太刺激了,到现在花藏和纳真香仍是一脸茫然,想不通怎么好好的就要跑路呢? 此刻在青元军主将大帐中,郭节躬身请罪,脸上像挂了两片猪肝,许久才道:“尹帅,是属下失职,万万没想到他们会如此做,简直毫无道理可言!” 尹成虎看不出喜怒,淡淡地说:“他一定是嗅到了危险的味道,商殷宗这个儿子不简单呀。” “竖子轻佻无知,以为用小聪明暗算了高宇空就万事大吉了,岂不知他身怀生王鼎的消息不日就会传遍天下,到时候争抢纷至,他死了不要紧,却搅乱了我们的安排。”郭节又恼又恨。 第223章 天斧雪山 郭节回到住处,并未立即动身,而是合衣在床上躺下,直到某一刻,床板微动,他出现在一间密室之中。 密室内别无他物,仅有一尊无头石像,散发出幽幽光芒,石像甚是古怪,眼鼻口耳都长在脖子上,看了让人直犯强迫症。 郭节形象气质皆变,身体被一缕灰线缠绕,举手投足之间模糊不定,他趴在地上,爬到石像面前,梦游般地在石像耳边耳语。 石像的双目慢慢睁开,五官挤作一团,似哭似笑。 离青元关百里之外,还有一座巍巍大城,名叫“青元城”,此为游州首府,也是游州牧的所在。 城郊一座百尺高楼上,有如春水般的乐曲流淌,一群美娇娘翩翩起舞,而观众只有一个,乃是头戴铁冠的朱袍男子。 此人看也没看面前无边春色,却是服下一枚药丸,立刻脸色如血,不由舒服地发出一声呻吟。 这时一只飞鸽飞来,被他抓在手里。 片刻之后,他一声冷笑,道:“舞不要停,我去去就回。” 倏地,自他身后展开一对黑翼,闪电般就从高楼上跃下...... 这个时候,纪灵初几人已经重新上路,可他们却没再向前方进发,而是往后折返了回去。 纪灵初坐在无华身旁,道:“我还是没搞明白,接下来到底怎么走?” 无华道:“按原来的走法,我们是要到达秋水古道的尽头,再改水道入京。依现在的情形肯定不行了,因为路上关卡重重,那样等于是自投罗网,那么只能改走陆路了,路上要途经三州一县,分别是云州、锭州、屏州和大名县。” “你别和我说这么仔细,我完全是路痴一名,就说说为什么要往回走。”纪灵初挠挠头。 “你刚才不是讲要出其不意,打乱他们的计划吗?往回走正是出其不意。” “你不会想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吧?” 无华正色道:“十个跟你讲这种话的人恐怕九个已经死了,剩下的那个你最好也打死他。” “你做的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事会留一线生机,昨夜我观测星象,已觅得这线生机。” “哦?” “正所谓白象走马,遇雪为安。” “你要说这个的话,我真的理解不了。” “那就只管跟着走,我带你们翻越八百里天斧雪山。” “啊......!”纪灵初一个激灵,他不是小孩,荒野求生这种节目也没少看,自然知道其中的危险,忙问道:“我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就这样上雪山吗?” “放心,会有人为我们准备的。” 接下来,无华驾车往回走了一程,即又向西行了半日,渐渐又看到了山脉,气温也骤降下来,仿佛又置身另一个世界。 此山高耸,似一把卧斧,斧刃之上是皑皑白雪,向远处无尽的延伸。 马车驶到山脚下,无华拉马停下,道:“就在此等着吧。” 纪灵初甚是好奇,不停地张望,想瞧瞧究竟是什么人要来“雪中送炭”。 过了不久,远处真的出现了数十骑轻装骑兵,他们观察了一阵,见马车没有要走的意思,便如风一般策马而来。 在数百米之外,这些骑兵就纷纷挥舞起手中的绳索,看来是想玩“套羊”的把戏。 无华笑道:“看吧!送粮的人到了,你去招呼一下......。” 纪灵初瞧着这群骑兵个个马术精湛,身手矫健,有意试试青元军的水准,当下迈步迎了上去,走动间心中默念,口里叫道:“御!” 这是八尺啸风甲的驭使灵诀,他的全部装备已在梦幻宫殿被神秘女童“没收”,既然上次如愿拿到了短刀,那么自然想要再索回一件。 不过这次依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而众骑已经冲到了跟前,呼吸之间,他身上被套上了十余根牛皮索套。 纪灵初双足用力,在一众战马的拖拽下竟然岿然不动。 骑兵们尽皆变色,刚想挥刀劈砍,陡然从地底窜出大丛青藤,将人马团团捆住,动弹不得。 花藏从车上跳下,帮纪灵初解了索套,他这是护兄心切,抢先出了手。 无华走过来拍拍纪灵初的肩膀,道:“天赋神通钟情灵秀之人,小家伙比你有前途啊!” 纪灵初心里还是很暖的,道:“别废话,赶紧扒了东西上路,天气冷的邪门。” 在骑兵出现那刻他就明白了,像这种军中侦骑,出动必定携带数天的给养,足够一段时间的吃用。 几人像过年一样搜刮了一番,只给骑兵们留下了贴身衣物,最后离开时,纪灵初笑言:“回去告诉尹帅,多谢款待。” 可一旦上了山,他立刻开心不起来了,因为实在太寒冷了,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口冒白气问无华:“你不觉得奇怪吗?怎么会好端端地出现一座雪山呢?” “这么问才叫奇怪吧,你真不知道?” “我应该知道吗?” “哎!贵师门何其不幸,”无华一脸欠揍,说道:“让我来给你补上这一课,在这天地间呢,无独是巫地或符地,有着许多绝地,自然天成,皆因天地灵机紊乱所致。” “啥叫绝地?” “绝地自然极其危险,等同于禁区,普通人一旦误入,必死无疑,有一些大凶诡秘之所在,纵使高深的修士也靠近不得,天斧雪山算是比较温和的。” 无华讲得明白,纪灵初马上就听懂了,心想天生桥应该也是这类地方,又问:“你来过这里?” “没有,听说而已。” 纪灵初一下子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很是恼火,大声道:“靠......知道是绝地,你还把我们往这里领?” 无华甩甩长发,说:“放心!我占卜过,有惊无险。” “我放心个鬼,要走你走前面。”纪灵初也挺无奈,正所谓来都来了,还能咋办? 无华长发一甩,驾车向前。 ......上了雪线之后,冰寒更盛,入目皆是厚雪覆盖,地面坚冰如玉,白茫茫看不到边际。 第224章 鬼打墙 上了雪线之后,冰寒更盛,入目皆是厚雪覆盖,地面坚冰如玉,白茫茫看不到边际。 歪脖老马身上冒出一层血鳞,热气蒸腾,纪灵初炼体有成,血气旺盛,勉强抗得住,而花藏和纳真香冻得直打哆嗦。 无华微微一笑,回头扔过来一张灵符,马车里如同升起熊熊炉火,周遭一丈内皆是暖意融融。 纪灵初终于服气,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但我肯定你是一个有钱人。” 无华道:“有钱人也经不住挥霍,此符不多,大家得省着点用。”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 寒风凛冽,一辆马车独行于天斧雪山的斧刃之上,尤如一只小蚂蚁在漫长地跋涉。 大地冰封的景象让花藏与纳真香好一阵激动,可时间一久,也只剩下单调和无趣,两人已然呼呼入睡。 纪灵初望着天边始终不变的晦暗之色和路边如馒头般起伏的冰丘,突然从车窗扔出去一个缴获的羊皮水囊,“啪”地一声,如同扔了一只手雷。 无华瞧见了,道:“你是怕后面的追兵渴死,所以给他们留下物资?” “你的想象力可以再大胆一点。”纪灵初皱起了眉头。 “难道你是单纯无聊?” “一会儿自见分晓,可千万别让我猜中......” 马车慢慢悠悠再行了半个时辰,无华的眉头也拧成了一团,因为前方雪地上,一只可怕的水囊静静地躺在那里。 他扭过头去,纪灵初嘴唇紧闭,挤出一句话:“鬼打墙!” “什么意思?” 纪灵初叹了一口气,尽量浅白地解释了一番,无华听完,喃喃道:“难怪是绝地,此乃‘阴遮顶’是也。” 两人一交流,发现大家所说的“鬼打墙”和“阴遮顶”其实是一个东西,这种诡异的事情想不到竟然让他们给遇上了。 “或许不完全是,鬼打墙具有一定的随机性,而所谓是绝地,则必定会碰到,照我看更类似于某种阵法。”纪灵初此时想到了桑大师的“小迷魂阵”,故有此言。 无华道:“怎么可能有贯穿八百里的阵法?说不定是幻术,你先别急,待我破了它。” 他当即调转车头往回走,转了半晌,又看到了那只水囊,面色变得有些发白。 纪灵初道:“我刚才估算过,无论往前还是往后,不超过三里必定会回到原地,不如我们弃车,从山腰走走看。” “呵!那就麻烦你走走看。”无华明显不看好这个提议。 纪灵初跳下车,从冰脊往下走,走出百多步,突然狂风大作,头顶出现一片乌云,乌云中像下刀子般落下无数冰锥。 他大吃一惊,以短刀护住全身,落入刀光中的冰锥全被搅碎,落在身旁的冰锥皆射进坚硬的冻土里。 这片乌云紧随他身体移动,冰锥又急又快,一点没有减弱的迹象......寒意越来越重,短刀倾刻之间就结了厚厚一层冰霜,纪灵初估计自己绝难支撑,急退了回去。 他奔到车边,头发眉毛已经挂满了冰渣子,无华忍不住笑道:“你看,要是如此简单,还叫什么绝地。” 纪灵初靠着车厢缓了半天才缓过来,道:“我真就不信这个邪,你到后面去,我来驾车。” 纪灵初动了肝火,但他不知道的是,就在这同一条道上,此时此刻有几个人比他更加悲催。 在同样的冰脊上,一名朱袍男子也在进行着各种尝试,妄图打破这种周而复始的状态。 他以双翼遮身,硬扛过了冰锥泄顶,然后振翅飞空,岂料离地不过三丈,又有旋风席卷,冷寒彻骨的风刃纷纷扬扬,宛似大刀片子横劈竖斩。 只听一阵“叮叮当当”的脆响,朱袍男子轰然坠地,衣衫尽碎,双翼破了好些大洞,好似乞丐一般。 他并未因此而放弃,陡地长吸一口气,头顶冲出一道豺形虚影,伏爪潜牙,幽光四射,下一刻豺背微弓,闪电般跃下山崖,可几乎就在同一刻,他被冻结成一尊冰雕,又回到了原处。 另一人到得稍晚,却更有耐心,面对此种情况,一直按捺不动,双目四下搜寻。 此人容颜老朽,一副樵夫打扮,粗衣破裳,足踏草鞋,腰间插了一把柴刀,不紧不慢地走动,足足三个来回,似乎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打算破局。 一缕灰线自脚底升起,似灵蛇一般在身上游走,“嘿”一声轻喊,灰线自他身上脱出,短时间内疾射冰脊十余处地方,所击之处冰层爆裂,雪尘迷眼。 暴击过后,山脊开始颤抖,高空中破开一道亮光。 老樵夫露出喜色,抖手间,灰线向亮光飞去,他顺势抓住尾端,欲借势腾空。 骤地,一道冰雷落下,正中面门,千万支冰针炸开,他哼都没哼,直挺挺地砸在冰面,身上体无完肤。 “好冷!” 一个身穿兽皮,胸挂狼牙的少年卧在冰雪之中,从他被冻得梆硬的牙缝里蹦出两个音节,这具微小身躯上方,老天爷无情地泼洒着粗砺的雪粒子,一粒两粒不疼,千粒万粒却把人心击个稀烂。 他感觉自己要冻死了,但不敢动,因为比起寒冷,饥饿更加可怕。 风雪刮了不知多少日子了,野兽不出,万物不长,村落里许多人家饿死了,没死的人是还能从几米的冻土下挖雪虫吃,可他们连捉雪虫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昨天......就在昨天,村落里的老达玛刺穿了自己的胸膛,用心头血进行了最后一次占卜,他说明日在坟头弯设下陷阱,就能让村落延继下去。 老达玛一言九鼎,村里没人会怀疑他的话,所以他们动用一切力量挖了一个巨坑,就等猎物落网,如果没有,则所有人都要死,死了也就认命了! 少年在猜测,会是什么呢?落到陷阱里的会是什么呢? 是一群雪狼?还是傻乎乎的盲熊?或者是能让全村人吃很久的雪枭? 雪枭很凶,但肉是真嫩,用小火那么一燎烤,金黄的油脂往下直滴...... 第225章 魔崽子,我要杀你全家! 雪枭很凶,但肉是真嫩,用小火那么一燎烤,金黄的油脂往下直滴...... 听到声音,趴在他前面的村汉回头怒视了一眼,少年赶紧把牙关咬紧,再也不敢发出一丝响动。 身前是全村最后活下来的人,无论男女老少都在这里,他因为年纪最小,所以被安排在了尾上,以防止与猎物迎面撞上。 想着鲜香的肉脂,少年似乎进入了幻觉...... 鼻子前面突然爬过一条胖胖的雪虫,比他以往捉到过的都要大,一颠一颠的晶亮屁股成了整个世界的唯一焦点。 少年不由自主挪动起身体,僵硬的手臂尽力伸直,极渴望抓住它,这种渴望超越了一切,不知不觉就和村里的人拉开了一些距离。 一条雪道上,展开了四重空间,天地之威当真莫测! 坐在车头的纪灵初也进入了某种状态,就是轻微的“照神”状态,照神天赋能够寻幽洞深,往往在神秘的环境压迫下能够自主激发。 马车行得极慢,他六感俱静,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被放大了,在又一次回到水囊处时,终于发现了一点不同。 一条手指长短,胖乎乎的雪白虫子在一丝冰缝里爬行,却与环境完美融合,如果不是处于“照神”状态,他绝对察觉不到。 纪灵初跳下马车,以刀尖挑起虫子,然而此时天地真的完全静止了下来。 抓虫的少年看到眼前的雪虫突然凭空升起......化为冰雕的朱袍男子感觉到有硬物撞击到腿部......在地面似若垂死的老樵夫分明看到了一抹雪亮的刀尖......最后这四个画面刹那交汇,所有的一切都生动起来。 骤然一声巨响,停驻的马车突地下陷,落在一个巨大的深坑之中,就听到许多人大声欢呼,之后又竭力惨叫...... 原来是卧地的老樵夫反应迅速,一缕灰线化为无数段,向四面八方猛烈地射出,爬起来准备冲向猎物的村民在瞬间被全部杀死,只有还陷在捉雪虫情景中的少年躲过了这一劫。 冰雕也同样被击碎,朱袍男子破壳而出,血罡急涌,依然被打翻出去百米,狂吼道:“草蛇教!” 这家伙自命颠狂,哪知老樵夫比他还狠,一言不语,挥手灰线再度飞出,灰线一端勾起一柄柴刀,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是一顿狂劈。 朱袍男子失了先机,肉体硬抗了数十刀,血罡被破去,他头顶豺形猛现,似炮弹一般向老樵夫撞去,有死无生,打定主意要玉石俱焚。 老樵夫岂能做这种赔本买卖,缩地一纵,已在十步开外。 不想朱袍男子却是虚晃一招,他一头撞下了冰脊,再不见身影,数秒后只听见一声非人惨叫,有呼嚎传来:“魔崽子,我要杀你全家!” 老樵夫其实也受了重伤,所以一开始就以强力手段压服一切,眼见一个本命境初期的对手败逃,不由“呵呵”大笑,顿觉一切已经尽在掌握。 他将柴刀插入腰间,看也没看死掉的村民,一步步走向冰坑,正欲探头,却有数百根冰藤从坑中射出,将其缠个正着。 老樵夫并不慌,就要抄刀,但见灵光一闪,一条人影腾空而起...... 从坑中跃出的自然是纪灵初,短刀在他手中化作一道流光,直取老樵夫的右目,正是七刀诀中的“点字诀”。 老樵夫四肢皆被缠住,一声冷哼,纪灵初如被锤击,倒退几步,但他片刻不停,仍是持刀猛刺,不给对方以喘息的机会。 突地,一道灰线螺旋般转动,老樵夫身上的冰藤尽碎,同时一举化去了一刀之力,不过几乎是无缝衔接,更多的冰藤又缠绕了上来,里三层,外三层,将其捆得密不透风。 那道灰线也狂暴了起来,绕着老樵夫周身急转,冰藤碰上即碎,可冰藤也是无穷无尽,始终维持在即消即长的状态。 纪灵初抓住机会,灵刀术又快又急,总之是让此人顾此失彼,疲于应付。 虽然如此无法伤到他,但要是让这种动辄屠杀数十条人命,眼皮都不眨一下的凶徒腾出手来,那还得了! 这时纳真香也欲上来帮手,被纪灵初喝止,一则她没有武器,二则如果让对手趁乱脱身反而不妙。 双方就这样僵持了一段时间,老樵夫体表的灰线突然分裂为无数截,每截都化为好似蛇头一样的触须,竟和冰藤纠缠在一起,还有几条触须向纪灵初啃噬过来。 纪灵初一直只攻不守,没有防备这一变化,当即惊叫一声,然而身上碧光流转,已经套上了一层铠甲,触须扑到上面,留下了一道道深深的乌痕,这是以往没有发生过的事。 如果不是八尺啸风甲及时救驾,估计他这会儿已经千疮百孔了。 纪灵初暗道“好险”,心想管那丫头借东西怎么还有延迟呢?这都过去多久了? 宝甲上身,纪灵初气势大涨,决定跟这家伙硬碰硬一次,当下全力运转“浪头槌“,灵光飙射,连人带拳撞进了冰藤之中。 在他想来,这就是一个活靶子,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时间长了,对己方肯定不利。 搏一搏,单车变摩托! 可他很快就傻眼了,在冰藤与灰线湮灭的同时,一只枯掌紧紧抓住了他的拳头,老樵夫七窍流血,但其在笑,眼神中仿佛是握了一枚鸡蛋,就看他想怎么样捏碎。 就在这毫秒之间,一个身影一头撞在了老樵夫的背上,随之而来的是如狼一般的嚎哭,凄厉之极。 纪灵初定睛一瞧,见到一个胸前挂着一枚硕大狼牙的少年扑到老樵夫身上,挥出两条小胳膊不停地捶打,冻成冰条的鼻涕死命往人家身上蹭。 他很意外老樵夫没有反应,抬头看去,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气,这人已化为雪砌冰雕。 纪灵初悚然心惊,赶忙抽手,“当当当”,老樵夫肉身崩解,散落了一地。 那少年也被吓着了,愣在当场,一时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 第226章 奇货可居 那少年也被吓着了,愣在当场,一时不知是要哭还是要笑。 坑内另外几人察觉动静,纷纷上到冰面,见到满地尸体和一堆血渣,俱目瞪口呆,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了。 纪灵初讲了经过,无华满心好奇,向少年走去,那少年极为抗拒,龇牙咧嘴,好似要拼命一样。 无华只得退回,让花藏用冰藤将马车吊了上了,车马皆无事,再去看少年,他又到一地尸体前伏头痛哭起来。 无华摇了摇头,从车中掏出几个馍,扔到少年面前。 少年当即什么都顾不上了,抓起来混着冰雪一起狼吞虎咽。 纪灵初碰了碰无华,道:“你干嘛?” 无华笑道:“这小子面黄肌瘦,必定挨了很久的饿,但你不要小看他,他亦是身具天赋神通的灵秀种子。” “那又怎样?” “如果我们将他送至一些大宗门,一定奇货可居。” “你还是不是人?死者之中说不一定有他的父母兄弟,这个时候你不想着帮一把,倒打起了人口贩卖的主意。” “什么事情怎么一到你的嘴里就变得难听了。” “我们还是顾好自己的事情吧,你有没有办法问问他需不需要帮助?” “你这就难为我了。” 一旁的花藏不知怎地就走了上去,少年望了他一眼,倒不怎么排斥,不过仍是无法沟通。 花藏历经族人离丧,此番悲痛他感同身受,故此一直立在他身边,默默给予支持。 少年哀鸣一阵,起身拖着一具尸体放入了冰坑之中,然后一趟趟往返,且不许别人插手。 当尸体搬完之后,他跪下来磕了三个头,要不了一夜,冰坑就会被冰雪覆盖。 花藏上前掰了掰他的肩膀,少年仍是不起,此事只能这样了,众人回到车上,继续中断的旅程。 这次道路再无异常,显然“鬼打墙”已被破解。 纪灵初和无华并排坐在车头,感慨道:“哎!真不容易,行人间路难于上青天。” “这话为时过早,此去昊京,我们才走了一半路程不到。”无华不以为然。 纪灵初拍了拍车辕,道:“幸亏有马车代步,我算是看出来了,你这辆车和马都非凡品,能不能说句实话,你家里到底干什么的?” “那你可误会了,家祖为了买此车倾尽了财力了,倒是你这件灵甲不错,连气宗高手的攻击都能挡下,摸上去好光滑哟......哎呀,想不想出手?”无华直接就上手了。 “我敢开价,你有钱买么?”纪灵初几乎鼻子气歪,什么人啦,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无华神秘一笑:“或许有呢。” 纪灵初正要怼他,突觉车身一震,回头看去,发现那个少年趴在了车厢顶上。 车停了下来,几人皆下车围观,纪灵初示意他下来,这家伙理也不理,最后把眼睛一闭,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 花藏觉得有趣,纳真香抱着小羊竟“咯咯”地笑了起来,只有纪灵初一个人头大,搞不清楚这家伙想弄哪样。 还是无华经验丰富,又抛了一份干粮到车顶,少年立刻抓到手里猛嚼,还知道吃一半留一半。 无华挤挤眼睛,道:“看到没有,这是吃定咱们了。” 纪灵初想笑却笑不出来,他知道饥饿的滋味,叹了一口气,道:“随便他吧。” 马车继续上路,他不时望一眼车顶,那少年已经盘腿坐在上面,表情似极满足。 再过了一会儿,他发现花藏也攀上了车顶,和少年坐在一起,没有言语,却有两张稚嫩的脸庞和真挚的笑容,仿佛在这一刻他们就成为了朋友。 在青元军一间僻静的营房中,一人闪身而入,正是青元军主帅尹成虎。 房内有一口大缸,里面尽是草木灰烬,烟气袅袅,发出恶臭,一颗闭目头颅露在上面,缸边有两人侍立左右。 见尹成虎进来,两名侍者悄然退下。 尹成虎忍住恶臭,踱步转了一圈,出言道:“我就直话直说了,天香缸只能保住你的性命,却医不好你的伤,这次你真是太大意了。” 半晌,那只头颅睁开了眼睛,却是在天斧雪山被老樵夫击败的铁冠朱袍男,他满含恨意,道:“这个不用你管,我自有办法,你只须帮我办三件事。” 尹成虎道:“你说。” “第一件就是替我也替你自己查查,你身边是否有奸细。 尹成虎皱起眉头,但仍不动声色,问:“你在怀疑什么?” “肯定有人泄露了消息,否则怎么会就这么巧,我前脚上山,后脚就撞上了魔门草蛇教的人。” “好,我会彻查,给你一个交代。” “第二件,你要派人继续追查那小子和草蛇教魔人的下落,此人勾结魔门,罪该万死,我一定要他们跪在面前,剥皮抽筋。” 尹成虎再次皱眉,道:“襄南王这个儿子你还不能动,他的身份有大用,而且值钱的是他身上有关幽南军库的秘密,而非他的尸体。” “怕什么?难道我就白白受罪,哼!什么人落在我阴天完手里,都不可能不开口,绝对不可能......这人咬牙切齿地咆哮道 面容扭曲变形,怨毒几乎溢出缸来。 尹成虎沉默不语,亦不表态。 自称阴天完的男人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说道:“最后你帮我通知我大哥。” 尹成虎刹时阴霾密布,道:“你想干什么?阴天雄可不是站在我们这边的。” “放心好了,我大哥除了对养马有兴趣,对其他事情都不在意,但他能调动飞龙院的行天骑,我借用一下,应该不会有事。” 郭节又来到他的地下密室,身形模糊地爬到无头石像面前,发现石像脖子的五官缺了一目。 他当下大惊,连连自语道:“本来撞见此子,以为是大功一件,这才不惜冒身份败露的风险,谁知云樵散人却意外身死,叫我如何向教主交代......?” 思考了一番,他中断仪式回到房中,又一步不停地前往主将大帐。 第227章 化龙当空 郭节思考了一番,中断仪式回到房中,又一步不停地前往主将大帐。 他见到尹成虎,躬身道:“尹帅,外出探查的一队探马回报,说是襄南王之子一行进了天斧雪山绝地,下步该当如何,还请您定夺。” 尹成虎道:“天斧雪山凶险莫测,填多少人都填不满,如果他死在里面,那就是命当如此,没什么好说的。” “但如果他能逃出生天,只有云州棋盘岭一道山口可以走,这次你亲自带人前往,务必将其请回来。” “必不负尹帅所托!” 纪灵初他们的马车已经在山中转了二十多日,倒不是又撞到了什么怪异现象,而是风雪多变,遇到了冰川堵塞,拖得几人精疲力乏,叫苦不迭。 唯一活力见长的却是那位少年,自营养跟上来以后,这小子的身板足足壮了一圈,让人看了只有羡慕的份。 他和花藏混得厮熟,不知怎地就懂了对方的语言,整天黏在一起讲悄悄话,当然别人是听不懂的。 纳真香有她的小羊,自己的伙食要分一半给它吃,而纪灵初只有无华,一个自恋且爱抬杠的主。 纪灵初一天不怼他两句心里就不舒坦,但碍于要跟他学符语符文,只能保持表面的尊敬。 目前他的符语大有进展,已经能够流利的对谈,这不得不说是个奇迹,可能是吴律师为其打通任督二脉时,顺便给他进行了脑域开发。 如果早些年有这种好事,他早就考上某华某大了,也不至于为了区区几十万块钱被人骗到异界,如果不到异界,就不会碰到兽潮,如果没有兽潮,就不会被人追杀,不被人追杀,也就不会在雪山里打转......! 想着想着,纪灵初有点要落泪,然后他就听到了哭声,回头望去,却是阿哼捧着一块烤肉在嚎啕大哭,比前些日子对着一村人尸体的哭声还要大。 阿哼就是那个少年的名字,这是花藏问出来的,非常随意的名字。 而阿哼手中的烤肉是他们仅剩的一根牛腿了,吃完这一顿,以后就只能咽冷冰冰的干粮。 纪灵初更加诧异了,心想难道无华的厨艺真就好到能这一个人感动成这样? 纪灵初正在收集干净的冰雪,准备化为饮用水,还没吃到烤肉,压不住好奇,过去切下一块尝了尝,觉得也就还行啊,肯定比不过自己的中式烤串。 花藏在旁边解释道:“他是伤心他爹娘如果能吃到这么好吃的烤肉,也许就不会死了。” 纪灵初听完顿时感觉嘴里没滋没味的,谁知花藏不说还好,说了之后少年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不过片刻,就听到一阵海啸地震般的巨响,数里冰川倒塌了,全部跌下了山脊,路通了! 几个人不可置信,大眼瞪小眼,算是见证了奇迹。 他们再也不敢耽搁,立马收拾东西上路,又过了两日,终于可以望见远远山下的翠绿。 估计剩下的路程大概只有十几里了,无华却停下了车,说:“且容我占卜一番。” 他掏出几根白色细骨扔在地上,煞有其事推算了一阵,然后抬头望向天空道:“木鱼座涉水,化龙当空。” 纪灵初问:“怎么讲?” “很好理解,就是我们像鱼一样搁在浅滩,如要绝处逢生,只能从空中想办法。” “好呀,你飞一个给我瞧瞧......!”纪灵初一脸受骗的表情。 “遇人不淑啊,你怎么样才能信我呢?”无华直叹气。 “就算你占卜灵验,但没有提出有效的解决办法,等于白说。” 纪灵初又霸占了驾驶位,眼望着前方,道:“退回去是不可能了,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马车缓缓而行,慢慢靠近山口,下山必经一座峻岭,岭上星岩盘踞,故称“棋盘岭。 在下山口之前,纪灵初停住了马车,跃到一块高岩之上,大喊道:“出来吧,我已经看到你们了。” ......场面很冷,除了呼呼风声,连只鸟都没有。 他在上面站了一阵,跳回车上,强笑道:“我就说你瞎担心吧!” 无华道:“不如你扔块石头试试。” 纪灵初闻言捡了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不假思索地扔了出去,石头飞越千米,去势如电,快要落地之时,突然有一刀伸出,将之削为了两截。 之后陆续有披戴盔甲的兵士现身出来,近有千多人,各占地势,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口袋”,将他们团团包围。 众人皆惊,见到这些兵士人人手持长刀,为首者是一个黑甲大汉,满身杀气,而与他站在一起的则是一身布衣的郭节。 无华叹道:“麻烦了,这些人乃青元军的精锐掐胆营。” 纪灵初不语,纳真香毕竟也曾是阿霸营将领,对符军抱有敌意,不服气地问道:“很厉害吗?” “掐胆营乃青元军的行刑队,也负责追索逃兵,俱是心狠手辣,六亲不认。” “不过如此,待我去会会他们。”纳真香放下小羊,就要上前。 纪灵初急忙拦住,道:“你就别添乱了,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再找机会突围。” “那不如我们将剩下的干粮吃完,做个饱死鬼。”无华回到车上拎出一包袱干粮,每人分了一些。 此种干粮是以牛肉粒混合米粉制成,味道还不错,这些日子他们省之又省,才撑到现在。 几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吃得津津有味,可纪灵初却没有一点食欲,心想如果自己独自逃跑倒有几分可能,但这小的小,废的废,该如何是好? 纪灵初正在发愁,对面军队中走出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郭节。 郭节走到百米外,大叫道:“我没有恶意,小郎君可否过来一谈?” 想不到花藏的符语也是突飞猛进,他抓住纪灵初的手说:“别去!” 纪灵初对他轻轻一笑,道:“没事,那家伙经不住我一拳。” 纪灵初走过去,冲郭节微微抱拳,便不再言语。 郭节叹道:“小郎君何至于此!” 第228章 幽南军库 纪灵初走过去,冲郭节微微抱拳,便不再言语。 郭节叹道:“小郎君何至于此!” “就是和高宇将军开了一个小玩笑,怕他气恼,所以先走一步。”纪灵初摸摸鼻子。 “此举当真儿戏,你身怀重宝,传扬出去会为你惹来杀身之祸,还是跟我回去吧。” “害郭参军担心了,不过既已到此,我就不准备回去了。” “你怎么如此固执呢......” 纪灵初打断他,道:“不必多言,我意已决。” “哎......!”郭节回头望那群兵士,压低声音道:“既然如此,令尊对我有恩,只有尽力替你从中转圜了。” “上回我问你之事,你可曾想起什么?” 纪灵初道:“何事?” “就是你父可曾给你带过话?” “不记得有什么特别的事啊!” “呵呵,小郎君不必瞒我,令尊恐有人害他,所以将生王鼎交到你手上,又怎么会忘记告诉你另一件东西的下落呢。” 纪灵初越听越糊涂,“生王鼎”也是捡漏捡的,别的事他就更加不清楚了,当下问:“什么东西?” “处变不惊,有乃父之风!”郭节赞叹,又道:“明人不说暗话,冲烽军有两样最要紧之物,一件乃生王鼎,另一件则是幽南军库。” “幽南军库是什么?” “呵呵!幽南军库乃令尊筹集的钱款,用于在幽南之地扩建城邦军防,数目之巨,可抵我元符帝国一岁收入,天下人皆知,你敢说你不知?” 纪灵初闻之咋舌:“我听都没听说过。” 郭节摇头,道:“你想好了,这是举国之财,非个人所能私吞,你说出来,我好禀明朝堂,今日作主让你等过去也未尝不可,否则你等插翅难飞。” “我说呢,原来是钱财作怪……”纪灵初嘻嘻一笑,一把抓住他的肩膀,道:“这不是有郭参军送上门来了吗!” “小郎君你......” 纪灵初把短刀往郭节脖子上一架,叫声嘎然而止。 纪灵初向远处高喊道:“郭大人在我手里,你们让开路,他就可以保存性命。” 但这番威胁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黑甲大汉指挥部下合围了上来。 纪灵初傻眼了,郭节好歹也是尹成虎的心腹吧,怎么没人在乎他的生死呢? 千余兵士慢慢逼近,包围圈越来越小,这边诸人退到车上,准备奋力一冲。 突地,包围圈之外传来一阵大笑,而且声音非常熟悉,旋即棋盘岭上涌上大量白袍兵,一人当先打头,意气风发,却是才不久栽了大跟头的高宇空。 白袍兵尽数到齐之后,人数多出数倍,而且有数百劲弓手,反将掐胆营包围了起来。 高宇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先是看见纪灵初挟持郭节,咧嘴说了一句“好胆!” 然后望着黑甲大汉说:“带着你的人离开,他是我的。” 黑甲大汉怒道:“你意欲何为?” 这时又有一群护卫拥着一位锦衣青年过来,这人白白嫩嫩,朗声道:“在下庞德,家父闻听襄南王之子驾临云州,命我恭请贵客回城叙旧。” “云州牧......!”黑甲大汉面色一变,目光闪烁,沉思许久,转头对高宇空恶狠狠道:“我看你怎么对尹帅解释?” 高宇空毫不在乎,道:“我与庞老弟是好朋友,就是去报了个信,怎么,你能咬我?” 黑甲大汉知道他这种人狷狂起来没有人性,便不再多言,手一挥,其部下闪开一条道。 高宇空对纪灵初道:“走吧,我从来没有这么佩服过一个人,我们去落城把上回的酒喝完。” 纪灵初眼见局面至此,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便放开郭节,道:“你带路吧。” 纪灵初等人及白袍军走后,郭节愣在原地,脸上阴晴不定,在凛凛风中站了很久,最后道:“我们立刻回去禀告尹帅。” “你恐怕回不去了!”此言从黑甲大汉嘴中说出。 郭节一抬头,发现一众兵士已将他包围起来,脱口道:“你也想造反?” 黑甲大汉面无表情,道:“来之前,尹帅交代了两件事,一是活捉襄南王之子,二是斩除内奸。我只是奉命行事,同僚一场,你自裁吧。” 郭节露出苦笑,知道既然被怀疑了,要想争辩已是多余,便道:“拿来!” 有兵士递过一把刀,他接在手里,仰头大笑三声,尔后突变骤起,刀光乍射,阴寒似水,附近的兵士像稻子一样倒了一大片,只有黑甲大汉纵身躲过。 黑甲大汉万万没想到共事多年的文弱先生是个绝顶高手,一退之后随即展开反击,一柄大刀变为血色,阴森的刀气一波三折地斩了过去。 郭节却不与他硬拼,身上旋起一道灰线,将数名兵士圈了过来,残肢碎肉一时如雨,血光泼洒间,一线灰光惊虹,已然低空远走。 一路上,灰光不停将一些兵士掠到空中,以阻拦追击。 黑甲大汉气极败坏,大喊“草蛇教魔人受死”,大刀脱手,斩开一条血路,但也只是堪堪擦到了灰光的边缘...... 郭节逃了,纪灵初却根本就升不起逃跑的念头,他们的车马被夹在白袍军行军队伍中间,正应了郭节那句话:插翅难飞。 纪灵初坐在车厢里,一脸无奈,不知此去是吉是凶,也猜不透高宇空到底打什么主意。 “呵呵,天意难测啊,想不到化龙当空的‘空’,说的是高宇空。”无华挽着缰绳,回头调笑道。 纪灵初没好气道:“我已经看透了你这套把戏,下次别给我说这个。” “人可以不信命,但要信运,满天星斗能指引你人生的方向!” “你一点都不着急是吧,到底是什么给你的底气?” 无华仿佛很正经,道:“我观阁下非短命之人,跟着你我慌什么。” 这时是一个声音插进来:“言之有理,有道是翠华易折,杂蒿满园。原先我准备好了高宇家九大刑罚供君品尝,后来想起有一件事非你不能办,所以才遣兵救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这番美意。” 第229章 云州牧庞盎 这时一个声音插进来:“言之有理,有道是翠华易折,杂蒿满园。原先我准备好了高宇家九大刑罚供君品尝,后来想起有一件事非你不能办,所以才遣兵救你,你可千万不要辜负了这番美意。” 纪灵初道:“什么事?” “稍后我再找你谈,我们先入落城。” 停停顿顿走了两日,不知不觉,队伍来到一座大城下,这就是筑城超过千年的古城“落城”。 但这里却非云州首府,云州的首府在“敦云城”。 这些都是无华介绍的,纪灵初听得茫然,但并不妨碍他用双眼去见证,果如所言,此地确实处处透露着一种历史的厚重感。 他们仅仅行至城门口,就发现人烟密集,热闹非凡,远方的兽潮兵乱似乎与这片祥和之地完全无关。 入了城,更显繁华,商铺林立,精美绝伦的建筑不时可见,城中多楼宇高台,一阁更盛一阁。 马车直接进入一座府邸,其内千重屋舍,纪灵初虽然是名义上的襄南王之子,但也像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完全摸不着方向。 高宇空及庞德将他们送进一间园子,立刻有百多名仆人上前听用,庞德道:“商兄先沐浴更衣,晚上家父设宴款待。” 纪灵初自称纪子,庞德觉得不伦不类,叫他“商兄”也没错。 两人走后,仆人烧水设浴,并奉上香夷柔巾及绫罗华服。 纪灵初不叫人伺候,将他们轰出门,单手一抓,八尺啸风甲变成“靠山篓”立于澡盆旁。 进到浴汤里,那叫一个轻松,那叫一个舒服! 沐浴完毕,身上疲乏一扫而空,再换上丝衫锦袍,多了几分斯文,添了一丝贵气,说是玉树临风也不为过。 他回到客厅,大家都换上了新衣,面貌一新,不过除了无华,纳真香、花藏、小哼均都感觉不自在,叫嚷衣服太滑。 纪灵初哈哈大笑,道:“穿着穿着就习惯啦!” 这时庞德亲自过来相请,为免穿帮,纪灵初决定只身赴宴,并将“靠山篓”交由花藏保管。 本来以为会有许多宾客,却不想庞德将他领到一处临水的高台,上设宴席,独坐一位清瘦老者,此人面容雅致,气度不凡。 庞德上前道:“爹,商兄到了。” 老者让其下去,随后微笑注视,说出一句话让纪灵初差点跌倒。 老者捋着胡须道:“果然肖似令母。”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你和你母亲很像,却让纪灵初顿时凌乱了,因为上次郭节明明说他像爹,现在老者又说他像娘,到底该信谁?还是这两个人眼神都不好! 纪灵初道:“您是?” “老夫乃云州牧庞盎,与你父同年为官。”老者正颜道。 纪灵初听后有些小激动,州牧相当于是一省省长,绝对的大人物呀! 他不懂符国礼仪,赶紧胡乱地拱了拱手。 庞盎微微一笑,并未在意,而是请他入座,温言问了一些情况,重点在于他被赤蛛部扣为人质这件事上。 纪灵初本着多说多错的原则,能回答的就回答,触及敏感问题的就装作听不懂,大体是应付了下来。 交谈片刻,庞盎拍拍手,有侍者鱼贯而入,送上一盘盘菜肴,冷热搭配,色香迷人,反正都是他没见过的。 两人饮酒吃菜,纪灵初也不客气,大快朵颐,庞盎越瞧越满意,出言问:“听说生王鼎在你手里?” 纪灵初知道瞒不住,干脆承认了。 “对于你来说,确实是怀璧其罪。不过外界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生王鼎乃符国异宝中的极品,内有禁制,强抢去只会招来灾祸,所以不必过于忧心。” “哦......!”纪灵初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庞盎突然问:“你怎么看待幽南之地失陷?” 纪灵初没防着有此问,有些发懵,第一反应是我怎么认为重要吗? 但这个不能不答,怎么说自己也是天下名宗西洞天的弟子,多少要表现出一点水准才行。 他想了想,道:“最苦的莫过于百姓。” 果然这样回答一点毛病也没有,庞盎不禁颔首,又问:“那你觉得冲烽军因何覆灭?” 纪灵初直言不讳:“我觉得还是冒进了,他们本想一举消灭对方,结果反受其害。” 庞盎道:“但是现在朝中有人认为这是纵容的结果,如果一开始就平定了攸巫族,就不至于出现这种局面。” 这下纪灵初多少听出一点味来了,数十年间,冲烽军与攸巫族不和不战,维持边境安宁,采用此策的是襄南王,这种论调攻击的是谁不言而喻。 做儿子的哪有不维护爹的,纪灵初故作气愤道:“巫地环境险恶,巫人又不是泥巴捏的,说这些话的人可以让他们自己来试试!” “所言极是,国朝目前正处于多事之秋,屡经征战,已经伤筋动骨,实在不宜再起争端。” “打仗当然不好,劳民伤财,不如坐下来喝酒。” “哈哈!”庞盎笑道:“虽然这样说有点不妥,但大体上没错,你这次入京很可能会遇到诸多刁难,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此去昊京就是为家父讨回公道,其他都不关我的事。” “恐怕由不得你,”庞盎道:“好了,不说这些了,良辰美景过时不候,来,喝酒!” 两人饮至夜深,纪灵初由侍者送回,大家俱在等候,忙扶他回房。 到了房中他立刻酒醒,无华问道:“如何?” 纪灵初将之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道:“他什么意思?” 花藏他们心思单纯,讲不出个所以然来,唯有无华突然凑近他身前闻了一下,双目似乎变得湿润。 纪灵初被吓了一跳,道:“你搞什么?” “感动啊!”无华笑道:“长者的谆谆教导,你听进去肯定不会吃亏,没什么大事,大家都回房休息吧。” 几人走后不久,无华又推门进来,他手中拿着一壶酒,说:“我看你没喝尽兴,我们再喝点。” 纪灵初不解,无华使了一个眼色,他马上明白,道:“还是你懂我的心意,来,一醉方休!” 第230章 描魂 纪灵初不解,无华使了一个眼色,他马上明白,道:“还是你懂我的心意,来,一醉方休!” 两人坐下对饮,无华一边和他聊着路上的趣事,一边用手指蘸着酒液在案上写字。 纪灵初看完,心中剧震,原来无华怀疑他中了“描魂”。 无华介绍所谓“描魂”是一种极为偏冷的炼气法门,能将施术者的意志不知不觉地烙印在别人心底,从而达到某种特定目的。 此术潜藏无形,唯最初数个时辰内,中术者身体会散发一种类似新鲜木屑的味道,若有若无,如非特别留意,绝难察觉。 无华到这里后一直心怀警惕,正好师门中又有辨识方法,所以一眼瞧破。 但他却没有破解手段,能施展“描魂”之人至少身具气宗境以上的修为,非同小可。 纪灵初心想这不就是洗脑吗?细细回忆宴席上的一言一行,感觉庞盎好像没有施加过什么引导,自己的想法也并未受到影响啊! 但修行者诡术百出,不得不防,于是他用酒液写下:怎么办? 无华手下不停,建议当作不知道,出了云州再说,纪灵初点点头,真的有些想醉,暗叹人心险恶! 喝了一阵,无华借口不胜酒力走掉了,纪灵初躺在床上,运转“攫元”,心思下垂,跃入“冥盟第二指挥部”。 现在该是寻求组织帮助的时候了! 纪灵初到时发现其他人都不在,作战室内只有临时指挥官宋阿雪坐镇。 他好奇问道:“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宋阿雪面色严肃,说:“基地遭到了入侵。” 她说的“基地”是指整个游乐场,上次灾星暴动,也波及到游乐场的其他地方,因为狗圣受伤,一直没有处理。 近来众人能力有所恢复,即被派出轮流修复损毁。 就在不久前,有外勤人员报告发现异物入侵,现在狗圣已经带人过去支援。 异物人侵?纪灵初表面严肃,心里却不以为然,暗道最大的“异物”不就在宫殿里沉睡吗,只是你们视而不见而已。 不过这些人能走出指挥部,也是好消息,说明伟大事业蒸蒸日上啊。 不对,不久前......!自己刚遭人暗手,这边就被异物入侵,难道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关联? 纪灵初赶忙道出“描魂”之事,宋阿雪稍加思索,认为很有可能,让他快去通知大家。 纪灵初出发,乘着游览车在游乐场中搜寻,终于在心脏区的花园城堡发现了几个身影,正是狗圣等人。 此刻他们俱仰头望着高空,轮椅老教授、秃头大叔、军装男及两名程序员都在。 纪灵初小跑过去,挤到狗圣身边,道:“你们在干啥呢?” 狗圣看了他一眼,指了指上方,纪灵初顺着手指的方向,看到了搞笑的一幕,只见这座多尖顶的西式城堡上部,一个戴兔耳帽的男孩手持兜网,正在捕蝶。 此蝶怪异,两只大翅膀像极了人耳,“扑扇扑扇”之间,几缕莹粉洒落,它踪影不定,却又不飞走,逗得男孩团团转。 男孩也挺厉害,仅以一臂攀在墙面上,好似一只大壁虎横爬倒行,畅游无阻。 不过这离捕到蝶还差十万八千里,因为无论男孩如何眼疾手快,兜网始终离目标有一根头发丝的距离。 这往往就造成了怪蝶落网的假象,让男孩欲罢不能,底下一群人也随之发出阵阵惊呼。 纪灵初看了一阵,感觉没戏,也很纳闷,自己体内怎么会有这种玩意儿? “你怎么来了?”狗圣突然问。 他便将“描魂”又讲了一遍,狗圣还再沉吟,秃头大叔回过头来道:“你没料错,所谓描魂和这种怪蝶还真是一回事,我想起来了,欧洲中世纪也曾出现过,可能只是名称不同而已。” 纪灵初忙问:“它到底是什么?” 秃头大叔道:“它既非实物又非精神体,你可以理解成一束意识流,它的作用之一,就是安插在人的体内获取特定信息。” 是喔,那就没跑了!无华也这么说,纪灵初再问:“为啥是特定信息,它不能读取人的所有想法吗?” “听你这么问,就知道你对心理学不了解,人脑意识数以亿计,纷乱繁杂,那是不可能的。更重要的是这东西并非大脑意识,它属于心识,涉及到人的第三层脑域,很难和讲你明白。” “心识?这倒是第一次听说。”纪灵初脸上求知若渴的表情。 “华国古代认为人的心脏也是思考器官,这并非全是臆测,心声心想即为心识。”秃头大叔无奈解释了一句。 最后,秃头大叔挠了挠头,道:“我作个初步判断,有人可能不仅想了解你的某个秘密,还想影响你,让这个秘密对其有利。” 纪灵初听得脊背发寒,脱口道:“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说完他就意识不对,险些忘记了面前这个人是原先世界最可怕的“炼识黑医”,一个念头可以操纵成千上万人的生死。 狗圣道:“先别轻举妄动,我们回去开会商议。” 几个人纷纷往回走,兔耳帽男孩仍在追逐怪蝶,这份执着真够可以的,不知道他还会不会惦记打台球? 作战会议在宋阿雪的主持下召开。 先由纪灵初发言,介绍了“描魂”事件的前因后果,接下来秃头大叔从专业角度谈了他的看法。 之后众人各抒己见,形成了较统一的意见,认为云州牧庞盎也在打“幽南军库”的主意,怪蝶便是专干这事儿的,可能纪灵初稍一松懈,所涉信息就会泄露。 或许还不仅于此,秃头大叔说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暗中改变纪灵初的意志,让其主动将“幽南军库”献上。 在制定对策时,碰到的难题是纪灵初其实毫不知情,如此会造成一个后果,即庞盎达不成目的,就会翻脸。 这将是最坏的局面,应该尽量避免。 秃头大叔一拍脑袋,想出了一个非常损的主意,给怪蝶反向洗脑。 第231章 龟二 秃头大叔一拍脑袋,想出了一个非常损的主意,给怪蝶反向洗脑。 此言一出,纪灵初顿时惊为天人,感觉那片光秃秃的脑门上全是智慧的光芒。 狗圣问:“拿什么洗脑?” 秃头大叔道:“放心,请相信专业。” “此事就辛苦你了。”宋阿雪一锤定音。 “嘿!交给我没问题,只要有人能把那只怪蝶抓到我面前。” ......这又是一个难题,大家皆不说话,不是没兴趣就是没把握。 “那......我推荐一个人。”纪灵初见状举起手来。 宋阿雪道:“你说。” 于是纪灵初推荐了一个他自己都快忘记的人:龟二。 他讲了一下此人的来历,直言其状态和怪蝶很像,认为可以一试。 当初在龟城,他与圣女对阵龟二,那家伙可不是像怪蝶一样吗?飘飘忽忽,完全沾不到边。 大家听完好生惊异,想不到身边还有这种奇葩的存在,都想瞧上一瞧,不过狗圣泼了一瓢冷水,说那里是未开发区域,在座的恐怕都去不了。 其实纪灵初提出这个建议,是有私心的,毕竟答应过救龟二,眼下正是好机会,便故意露出失望表情,说是如若不行,他就只好去求助繇神了。 此话戳到了狗圣的死穴,他马上改口:“也不是没办法,由你当向导,应该问题不大。” 会场立刻又热闹起来,不过以纪灵初的力量,只能带一个人出去,他们决定进行抓阄。 “叔叔们好,我也要参加!” 这当口,兔耳帽男孩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灰头土脸,估计是失足摔了。 看见是他,众人口齐倒胃口,不过还是让他参加了。 结果很意外,偏就让这小子抓中了,手气不好的叹气散开。 兔耳帽男孩走到纪灵初面前,乖巧地说:“大哥哥,我跟你去!” 纪灵初听狗圣讲过他的情况,知道此人三十好几了,不禁汗毛竖立,道:“要去就去,不许占我便宜。” 狗圣知道路径,于是带两个人出了指挥部大门,第一次坐上了反方向的矿车。 矿车开动后,纪灵初问:“施华奇,你看我必须对你有一些了解,你擅长什么?” 兔耳帽男孩掏出一大把弹珠给他看,说:“我会打弹珠。” “打弹珠不算,你还有别的本事没有?” “我还会掏鸟蛋。” “......!” 出了矿洞,迎面是一片白茫茫的海水,矿车驶在一条钢铁大桥上,从桥上看,远处是一座孤岛,被浓雾笼罩着。 过了大桥后,发现一座孤零零的车站及一个候车亭。 狗圣下车在候车亭坐下,道:“我身体没复原,就不去了,你们到岛上找找吧。” 谈话不算投机的两人对视了一眼,并排向前走去,越接近雾气,越感觉脚步沉重。 施华奇格外辛苦,背上好似有一根橡皮筋在拉扯,每迈一步都用尽全力,当他实在支撑不住的时候,一下子跳到了纪灵初的背上。 纪灵初承受着双重压力,咬牙坚持,渐渐穿进了雾里。 雾中的能见度很低,勉强能看清山脉走向和树影绰绰,四周寂寥,唯有海浪声声。 纪灵初傻了眼,心想在这么大座岛上寻找一个人,不谛于大海捞针,一时不知从哪里下手。 施华奇却在背上说:“大哥哥,你先爬到山峰上去。“ 这时纪灵初也由着他去“口嗨”,沿着山势而上,越往高处压力越大,其额头青筋暴起,中途歇了好几回,终于爬到山顶。 纪灵初累的够呛,双手撑膝,大口喘气,就想看看那小子有什么办法,如果是忽悠,就准备将他从山上扔下去。 施华奇也未多说,掏出一把弹珠,扬手就洒了出去...... 那些弹珠顺着山势“叮叮当当”地往下滚,初时零零落落,渐渐化为百千......到最后漫山遍野,蔚为壮观。 无数颗弹珠或流或跳,在浓雾中争先恐后,无所不至......突然,施华奇脸皮跳了一下,道:“有了!” 他指着一个方向,让纪灵初向前直行。 两人一直来到海边,看到一座奇形巨岩,仿佛天涯海角,石缝中露出一个脑袋,正是龟二。 龟二面色消瘦,就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的孙猴子,眼前停留一颗弹珠,正溜溜直转。 龟二瞧见纪灵初,“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叫道:“兄弟,你怎么才来呀?” 这个地方寒风呼啸,又受海浪侵蚀,纪灵初深表同情,道:“你受苦了,是我不好,一直没想到办法。” “什么......内敛神光你还没学会?”龟二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那个......确实有点难上。” “岂有此理,那么说你还是救不了我?” “我试试看。” 纪灵初站好马步,用力去推巨岩,巨岩纹丝不动,转到巨岩另一面,发现龟二龟壳上有一条触目惊心的裂痕,不由吃惊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龟二好不伤心,道:“我原本好好待着,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让雷给劈了。” 纪灵初有些无语,心道谁还能比你惨? 却不知当日在黑云峰顶,要不是龟二替他杠下了天蛛的一击,他早就喂鱼了。 当下救人要紧,他抓住龟二的双腿拼命往外拽,龟二发出吃痛之声,只能放弃,又试了别的方法,皆是行不通,一时一筹莫展。 一旁施华奇觉得有趣,敲敲龟二身上的龟壳,说:“如果我能行,给我什么好处?” 纪灵初想了一想,说:“如你可以办到,我送一个玩具给你。” “没骗我?” “骗你是小狗。” “拉钩!” 两个加起来五十多岁的人,玩了一把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施华奇即捡了一块石头,蹲在海滩上比比划划,纪灵初凑近一看,画的却是那座巨岩的立体图形,相当精准。 他搞不懂这是要干啥,施华奇已经开始画辅助线,列出公式计算。 公式异常复杂,写得又急又快,反正以纪灵初的数学水平是跟不上趟的...... 第232章 以后跟着我混 他搞不懂这是要干啥,施华奇已经开始画辅助线,列出公式计算。 公式异常复杂,写得又急又快,反正以纪灵初的数学水平是跟不上趟的...... 计算公式满满列了十余米,最后施华奇在图形上某一点标上记号,又掏出一颗亮晶晶的弹珠,弹了出去。 弹珠落地一蹦,化为乒乓球大小,滚出数米后,已经变成保龄球,正正好撞在巨岩上对应的位置。 只听“砰”地一声,龟二像红酒塞子一样喷射而出,一头扎进沙里,好半天爬起来喜极而泣,大叫道:“我自由了!我自由了!” 纪灵初也替他高兴,上去紧紧相拥......很感人的画面! 不料此时传来狂暴的嘶吼,海上风云色变,巨浪一簇簇地扑来,转眼就要将这里吞没…… 三人皆惊,转身就跑,直到逃到安全地带才敢停下,远远望见天际有一团张牙舞爪的黑影,转瞬又不见了。 纪灵初觉得此地不宜久留,立刻带着两人原路返回。 他照旧背上施华奇,可喜的是龟二自己能走,省了很多麻烦。 他猜测这应与实力无关,可能是受时空的影响和制约,毕竟施华奇的本体不在此界,龟二算半个土着。 到了车站,纪灵初将其介绍给狗圣,狗圣摸摸他的头,道:“乖龟儿,以后跟着我混。” 没有见过世面的龟二对一切皆很好奇,特别是坐上矿车,激动得像个二百五十斤的傻子,尽情地大喊大叫。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花园城堡,纪灵初指着仍城堡上方萦绕的怪蝶道:“就是这玩意,看你能不能捉到它。” “刚才说过了,我肯定会报答你的。”龟二说完,身体拔地而起,像一只氢气球向怪蝶飘去。 怪蝶仿佛知道遇上了劲敌,双翼急闪,蝶粉扑飞,令人眼花缭乱。 但无论它如何移动,都脱不开城堡三尺范围。 龟二则更为离谱,好似气球上又被扎了一针,化影无形,紧紧相随,指尖不离怪蝶毫寸。 他跟着怪蝶在墙壁里进进出出,陡地一声欢呼,身体已从城堡墙脚走了出来,手里捏着一对无精打采的“耳朵”。 狗圣眼睛一亮,赞叹:“我们又多了一个强大助力!” 意犹未尽,又对纪灵初道:“你看看人家老实孩子。” 纪灵初直翻白眼,心想等他作起妖来,有你受的。 回到指挥部,抓着怪蝶的龟二成了焦点,众人俱来围观,“老实孩子”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秃头大叔走出来,道:“都散开,那个......?” “他叫龟二。”纪灵初赶紧补充。 “对!龟二,你随我去房间。” 龟二拿眼求助,纪灵初点了点头,他才放心跟过去。 纪灵初还不能回去,他必须等到此事有结果,便在休闲区沙发上小坐,施华奇迫不急待地跑了过来,说:“我的玩具呢?” 纪灵初有心一试,从怀中掏出生王鼎,道:“这是一个密码盒,你可以试着打开,但不能使用暴力,有惊喜哦!” 此类物品对施华奇的吸引力是致命的,他一看就很喜欢,伸手去拿,手掌却从生王鼎中穿了过去,捞了一把空气。 他更加兴奋了,面颊泛起红晕,闭上双眼足有十秒,然后再度缓缓抓了过来......这次他将生王鼎牢牢握在手中,不敢分神说一句话,若举千斤地离开了。 纪灵初心叹神奇,一回头,看见一张老脸。 狗圣一脸幽怨地望着他,说:“我忙也帮了,你总该兑现诺言了吧。” 狗圣说的是上次帮着纪灵初坑高宇空那件事,其实当时纪灵初也是随口一说,此时被债主堵住,摸摸鼻子道:“你身体没好利索,要不过几天再说?” 狗圣道:“我日思夜想,等不及了!” “那好吧,”他一本正经地说:“所谓繇神的弱点很简单。” 狗圣也在一本正经的听,两人真是绝配。 “据我观察,凡事女人都怕蛇呀,蜘蛛,蟑螂之类的东西,如果你抓条虫子放到她的住处,她不吓死才怪呢!” “......不能吧!” “普通的虫子当然不行,必须是够分量的。” “那更难了,让我上哪去弄。” “你听我说,刚才我去岛上救龟二,发现......” “真的可以?” “试一试嘛。” 狗圣带着一脸狐疑走了,而秃头大叔带着龟二又来到面前。 龟二手中仍抓着那只怪蝶,怪蝶肉眼看不出什么变化,但让人感觉宛若新生一般。 秃头大叔老神在在地坐在对面沙发,龟二似乎也让他洗脑了,竟去替他捏肩。 纪灵初简直没眼看,心想千万别让龟剑客知道,不然这里的人加起来也不够剁。 纪灵初认真打量怪蝶,道:“你对它做了什么?” 秃头大叔道:“细节就不告诉你了,总之那人得到的信息将是你目前不知幽南军库的下落,但只也是早晚的事,如此就能帮你拖延很长时间。” 纪灵初道:“不错!不错!大师果然善于拿捏人心。” “行了,今晚你就放心睡吧,稍后我让龟二把这东西放回城堡,一切就妥了。” “多谢大师!” “你先别急着谢,我向来不免费帮人,今天轮也要轮到我了。” “什么......?” 秃头大叔冷笑道:“听龟二说你很笨,你为什么还不去死......死......死......” 纪灵初陡然变得气色灰败,大叫着冲出去,一头撞在沙盘上,脑浆糊了一桌子。 见此,所有人都愤怒地望向那顶秃头,秃头摊开两手,耸了耸肩...... 纪灵初回到本体后头疼如裂,眉间那缕神识快速旋转,愈发茁壮。 他忍痛摸到怀中,发现生王鼎果然没有了,不禁面色古怪,好像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距此不远,一间漆黑书房中,正盘膝吐纳的云州牧庞盎突然停住,嘴角露出高深莫测的笑意,仿佛一切尽在掌握...... 第233章 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 次日一早,纪灵初还未睡醒,就被高宇空从床上捉了起来,说是要带他去狩猎。 到了屋外,无华及花藏等人都在,皆是呵欠连天。 之后,迷迷糊糊的一行人,上了马车,跟在高宇空后面走了一段迷迷糊糊的路,来到一处林苑。 当他们看到林中空地的巨大铁笼,一下子醒透了。 铁笼中有一只金灿灿的公鸡,体似小马,头戴血冠,威猛之极,此鸡身上贴有一张杏色灵符,估计是镇压之用。 但它乃是相当亢奋,不停地啄击铁笼,火花四溅之际,小腿粗的笼柱被它啄断两根,保不准下一刻就会跑出来。 高宇空笑道:“我做人一是一,二是二,上回让你用什么乌鸡白凤丸骗了,今日还你一只金鸡。” “这是来自异域的戕兽食铁将军,据说品级接近五阶,如果你们之中有谁能胜过它,咱们的恩怨就一笔勾销,否则,嘿嘿......!” 纪灵初听罢直皱眉头,这么长时间,他也对戕兽有了一定了解,知道大体上虽是一阶胜过一阶,但总有例外。 戕兽的品阶也是人定的,并不能做到完全客观,有些戕兽直如公鸡中的战斗机,战力超群,这只金鸡一看就像这种。 这时,背着靠山篓的花藏挺胸道:“让我来!” “让一边去,你还是个孩子,交给我好了。”纳真香放下小羊,准备出手。 纪灵初说:“你们别闹,当是儿戏呢?” 无华根本不准备参与,劝道:“恐怕很难打赢,不如问问他有没有什么别的条件。” ......几人争成一团,高宇空表情越来越不耐烦。 这时纳真香突然发出一声尖叫,大家抬头看去,发现那只小羊竟趁大家没注意,走到了铁笼边上。 完了!这简直是喜羊羊给灰太狼拜年,完了个蛋了。 就在众人都认为小羊羊命不保之时,这货却干了一件让所有人大跌眼镜的事。 它竟然在笼边拉了一泡稀,那只金鸡也很迷,伸出嘴去啄食。 估计此时每个人心里都喊了一句“不要”,但谁也阻止不了它,它真得吃了下去,表情销魂,似有回味。 高宇空脸都青了,喊道:“你们到底决定了没有?” 纪灵初力排众议,道:“还是我来吧。” 他缓慢走向铁笼,心想待会笼门一开,就给它来个狠的。 谁知高宇空阴阴一笑,手臂微抬,那张灵符化作流光飞回手里,下一刻,再没有束缚的金鸡戾鸣一声,破笼而出,一爪抓向纪灵初的面门。 “呃......好凶!” 他猝然间倒地一个飞铲,两者擦身而过,金鸡飞上天,他前胸多了一道划痕,再深一点点,就要开膛破肚。 纪灵初正欲招唤八尺啸风甲,却见金鸡落地来了一个金鸡独立,心里一紧,以为它要放什么大招。 不想金鸡却不动了,双目挤成“斗鸡眼”,似乎极为痛苦。 这是啥情况?纪灵初深深防备,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金鸡脖子伸缩数下,猛地喷出瀑布般的汁液,黄绿相间,流了一地。这一喷就再也停不住,一个劲地狂吐不止,残食飞溅,恶臭薫天...... 在场之人包括高宇空无不失色,连忙捂鼻退出老远,只有小羊一脸享受。 大概过了一柱香的时间,金鸡似乎吐无可吐,颓然倒地,再也没有一丝雄风可言。 高宇空对着纪灵初怒喊道:“你对它干了什么?” 纪灵初正也摸不着头脑,道:“我怎么知道,是不是你给它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种话万用万灵,高宇空闻言皱眉,可能开始考虑是不是有这种可能性。 片刻后,他手一挥道:“算你运气好,此事就此揭过,换个地方,我们再谈第二件事。” 他们移步到一处花圃,里面已设好宴席,庞德也在,看见一行人完好无缺,好生诧异。 大概是上次纪灵初因为伙食问题,大闹了青元军军营,宴间专门安排了美酒和歌舞。 几人刚经历了糟糕的一幕,均无没什么胃口,只有场面人无华在应酬,酒过三巡,高宇空把纪灵初拉过一边,道:“我想让你帮个忙。” 纪灵初努努嘴,示意他直说,高宇空看看左右,压低声音说:“其实我是逃婚出来的!” “逃婚!” 纪灵初差点没叫出来,怎么也无法将这种事和嚣张跋扈的高宇空联系在一起。 “你为什么要逃婚?” 高宇空难得一见地脸上一红,急忙道:“你小点声音,且听我说......!” 不得不说这又是一个狗血的故事,高宇空在昊京城称王称霸,胡作非为,其实名声不怎么好。 但其出身高贵,又有一点小英俊,就被另一天阶世家的娇女看上了,双方门当户对,长辈一撮即合,就订了婚约。 女方有意,但高宇空不干啊! 原来此女脾气异常火爆,骄横恣肆,强势无比,动辄大打出手,简直无一处像女人。 关键的关键,高宇空还打不过人家,你说这样的女人娶过门还得了,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而且对方门第还压他们家一头,如果悔婚后果很严重,不须别人动手,自家人就能扒了他的皮。 因此高宇空极其郁闷,反抗不得,便托关系弄了一个调令,将自己发到偏远的云州,说是逃也不为过。 他有军职在身,女方不好逼迫太甚,本可拖上数年。 可这家伙在青元军混得不如意,时刻想念昊京城的美好时光,几同度日如年。 此事终成心病,又硬来不得,那天他被纪灵初阴了一道,突然萌生出一个主意。 他想干什么呢?他想让纪灵初去勾引这家小姐,让女方见异思迁,主动解除婚约。 这主意怎么看都像天方夜谭,极不靠谱,不过高宇空觉得能行。 他仔细想过了,纪灵初虽然家道中落,但出身没问题,且是名门弟子,谈吐不俗,模样小俏,堪当此任。 重点是他认为这个人长了一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嘴,坏得流水,勾引个把大家闺秀几乎是手到擒来。 纪灵初本来对高宇空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听他说要自己干这种事,顿时怒了,道:“想都别想!” 第234章 继续北上 纪灵初本来对高宇空的遭遇深表同情,但听他说要自己干这种事,顿时怒了,道:“想都别想!” 高宇空道:“也不一定要你出卖色相,如能搅黄此事也行。” “你还是另请高明吧!” “你这次进京无非是为了襄南王的公案,势必旷日时久,总需要落脚的地方吧,如果你答应,我可以送一处宅子给你。” “住口,当我是什么人,”纪灵初一脸正色:“不要说是一个宅子,就算......你这宅子有多大?“ 高宇空笑道:“大不是很大,但住三五百人绰绰有余。” 纪灵初“嗯”了一声,道:“宅子什么样,在什么地段,你和我好好讲讲。” 接下来是一阵窃窃密语......待宴席散场,两个人勾肩搭背,已经成为好兄弟。 回到住处,无华问他和高宇空进行了什么勾兑,纪灵初讲了宅子之事。 无华道:“你是怎么想的?” 纪灵初也不隐瞒,谈了自己的打算。 首先他们确实需要一个宅子,以方便行事,其次他在路上也了解了一些京中形势,觉得错综复杂,而有实力夺走镇元柱的,必定是极其庞大的势力。 说到势力,就脱不开昊京的各路豪强,之所以和高宇空接触,是要拿到一张“入场券”,跻身符国顶级世家圈子的入场券。 其后几日风平浪静,无事骚扰,纪灵初抓紧时间补齐落下的修炼,隐隐察觉到淬骨境有松动的迹象,而炼气这块仍在感应境裹足不前。 这就产生了一个问题,便是他的近战战力尚可,而远程攻击极为乏力。 对此目前没有什么办法解决,毕竟他情况特殊,并无前人的经验可以借鉴,桑大师在时能指点一二,如今桑大师一去,他就成了修行路上流浪的孤儿。 又过了两天,云州牧庞盎再度相招,说是路上关卡一切已经打点好了,让他择日即可启程。 另外庞盎让其放心,途中安排了人暗中保护,应该不至于有危险,但仍叮嘱他小心行事。 就这样,一行人于次日清晨悄然离开了落城,继续北上。 歪脖老马这些日子养得膘肥体壮,车拉得又快又稳,花藏和阿哼则霸占了“车把式”的位置,感觉很威风,不时有笑语响起,似乎所有劫难都远去。 可没想到的是,光天化日之下,他们出城不过三十里,就被一群蒙面骑士挡道。 为首之人冷冷道:“识相点,交出生王鼎,放你等离开。” 纪灵初自到异界后,屡经磨难,已经有了很大的成长,知道关乎切身利益,逞做口舌之争无益,当即大喊道:“闯过去!” 好马无须扬鞭,花藏一拉缰绳,歪脖老马咧牙长啸,陡然加速,如幻影般窜了出去,对方座下的马匹受惊,掀起一股骚乱,马车趁机长驱而过,倾刻间只见车尾。 纪灵初人攀到车顶,短刀出怀,寒光四射。 蒙面骑士稳住阵脚后策马直追,驰骋之中,纷纷亮出带着长索的铁爪,“嗖嗖嗖”地抛射了过来。 纪灵初挥刀横扫,铁爪皆被荡开,其后爪如飞蓬,从各个方向袭来。 他既要顾着自身,又要照看人马,一柄刀快到无影,但是骑士首领已然赶到,一跃离马,击出一爪。 纪灵初持刀斜挡,不想此爪符含暗劲,竟紧紧缠在他的刀上。 那首领落下,气血激荡,单手一拽,两脚如同焊在地上,再也不动分毫,纪灵初也是握刀不放,灵力急转,两人立呈拔河之势,硬生生将疾驰的马车定住。 其他蒙面骑士包围上来,飞爪齐射,牢牢锁住了车厢,他们正要动手撕裂,身下猛地窜出一堆青藤,有若蛇行,顿时皆被紧缚,摔了个人仰马翻。 骑士首领大怒,抽出腰刀,身似离弦之箭冲向车顶,此时后车窗口微动,一支锃亮钢枪闪电般扎在他的心口。 此人大叫一声,倒飞了出去,还未落地,又一支钢枪击在腿上。 这两支钢枪是纳真香投出的,虽然都未贯穿对方身体,却让其受到了不小的伤害。 马车再度狂奔,带起烟尘滚滚,骑士首领还欲起身追击,迎面扑来一道凌厉的刀光...... 歪脖老马尽情狂奔,施展了青藤神通的花藏小脸惨白,但眼中藏不住喜悦,只为能帮到了纪灵初,一旁的阿哼紧抓缰绳,专注地看着前方,俨然已经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小团体的一份子。 纪灵初一直蹲于车顶,严密监视道路两侧,半个时辰过去后,才道:“这个你没料到吧?” “必定要发生的事,何需占卜,你坑高宇空之时就应该想到有此后果。”无华的声音至车厢中传来。 纪灵初道:“不是没想到嘛,我怕还有埋伏,是不是可以换一条路走?” “不必,昨晚我已占卜过,今日天狮入林,冥星在左。” “什么意思?” “就是......” 突地,纪灵初一头栽下了,几道无形的气劲打得车厢顶盖“砰砰”作响,但未造成破坏,果然这车有不凡之处。 众人俱是一惊,地面却有一只手迅雷般抓住了车尾,大喊道:“不要停!” 这是纪灵初的声音,显然他没事,之后听到轰然巨响,两条人影双双跃到车顶。 一人是纪灵初,胸前大片殷红,另一人瘦高身形,头戴斗笠,看不清楚面目。 那人也不说话,上来就下死手,轻功极为了得,在车顶狭窄之地如走庭院,掌锋胜过利刃,吞吞吐吐之间,凶险无比。 还好纪灵初的七刀诀也是灵活无双,并不落下风。 对拆数十招,斗笠人见不能取胜,如仙鹤般扑到空中,袖口大开,不见其形,只闻其声。 纪灵初刚吃过亏,顾忌身后的花藏和阿哼,当下不躲不闪,一记“浪头槌”击出,斗笠人被击飞,他再度中招,肩头出现了两处贯穿伤口。 然而他抬头望去,斗笠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似风筝般挂在了车后。 第235章 气宗境高手 而他抬头望去,斗笠人不知用了什么手段,竟似风筝般挂在了车后。 无华从窗口探出头来,道:“这是炼气秘术‘?袖底风‘,最忌硬拼。” “看好......”他随手撕开一个油纸包,立刻就有一团辛辣的粉雾顺风飘去,真是药到病除,斗笠人狠狠摔在地上,一连打了几个滚。 这玩意纪灵初见过,是无华用来烤肉的调料,想不到用的好,还能救命! 身上的疼痛令他皱起眉头,又想起桑大师说的一句话:炼体先练挨打,受伤是补药。 “要是万一挂了就补到家了!”他小声自嘲了一句,随即看到前方有一个提着开山长斧的巨汉。 这家伙面都不蒙,蓬头乱发,露出满口黄牙,大咧咧地就站在路中。 纪灵初跨到车头,待快驶近,对花藏道:“帮我一下!” 说完纵身扑出,毫无保留地一刀斩出,巨汉的开山长斧也到了面前,正如天雷击中地火,马车被震得腾空而起,复又落下。 巨汉长斧脱手,又被马头撞飞,纪灵初在坠地前却被一根青藤拉回,险之又险! 他腿上又多了一道恐怖的伤口,血肉翻卷,无华扔出一包药道:“赶紧敷上,才说过你不要硬拼,为何不驭甲?” “用不着!”纪灵初一边上药,嘴上毫不在意。 其实内心在滴血,临行前他才发现,八尺啸风甲内的灵力已所剩不多,估计支撑不了几个回合。 他忘记给灵甲“充电”了,桑大师曾说此甲要时时祭炼,用时痛快,不去保养,如今只能自食其果。 不过无华的伤药极佳,敷上后立即止了血,正想喘口气,路边大树上又跳下两个持刀的刀客。 “还有没有完!”纪灵初真的有点想骂人,“唰唰”两道刀光分别飙出。 不想那两人也是用刀高手,手中刀气一绞,灵光尽灭,就这身手,必不是无名之辈。 他们速度绝快,凭一口真气撑着,身体随狂奔的马匹移动,瞬间和纪灵初杀了百多刀。 刀光寒影中,无数根青藤“嗖嗖”冒了出来,但刀锋更盛,像一朵朵莲花跳动,一路即长即断,上下抛飞,迷离视线...... 花藏只觉天昏地暗,陡地吐了出来,身体一软,却被一只手紧紧拉住,而还有另一只手挥了出去,这人是同样惊慌失措的阿哼,他大叫了一声:“滚开!” 漫天青藤刹时定住,两名刀客骇然惊觉,血脉似乎被冻住,真气难以为继,身上各中了一刀,翻倒路旁。 纪灵初收刀,也惊掉下巴,心想有神通就是好啊,不像自己要拼死拼活。 他上前查看花藏的状况,见其双目紧闭,难受异常,忙将其移到车厢,交给纳真香照顾。 无华取了一枚药丸让他服下,继而道:“以后不到万不得已,千万别出手,敌人发现你身怀神通,第一个就会灭了你。” 花藏也不知听进去没有,只是面如金纸,额头冷汗渗出。 这时马车已经驶出很远,大道延伸,进入了一望无际的荒野之中。 歪脖老马终于慢了下来,但仍不敢稍停,这是一匹惜命的老马。 趁这机会,纪灵初本想替换阿哼,那小子顽固地摇了摇头,理都不理。 好吧!都挺有性格。 纪灵初和他坐在一起,闭目调息,才过了片刻,心有所感,睁开眼再次看到一道身影。 这个人一车子的人都认识,竟是青元军统帅帐下的郭节,想不到他贼心不死,竟追到此地。 纪灵初遥遥问道:“郭参军,有何指教?” 郭节仍是那衣冠楚楚的斯文模样,叹了一口气,道:“小王子,我不忍见襄南王绝后,故来救你一命!” “此话怎讲?” “当前云州宵小齐聚,得到消息的第一批人已在你们必经之地等候。上次的提议仍有效,如你答应,我保你过关。” 纪灵初笑道:“保我过关!你凭什么?” 郭节不语,然而身上的气势骤变,如同虎跃龙腾,并且节节攀升...... 到了最后,其锐锋横扫,草木低伏,歪脖老马急退了几步,竟有些站立不稳。 无华也钻出车厢,道:“麻烦了,气贯满盈,气宗境高手!” 纪灵初面色变得极难看,他明白气宗境意味着什么,不禁暗自吐槽:“说好的暗中保护呢?” “他们的事就不麻烦你了,你先顾好你自己吧!” 这时突然有一道声音传来。 第236章 下品灵宝 落魂坡上落魂人,何处天涯何处家! 此句中的“落魂坡”指的就是云州与锭州交界处的一小片低谷走廊,除此之外,重山阻隔。 对于符国而言,云州、游州、幽南之地并称域外三州,落魂坡是通往域外的唯一通道。 落魂坡上有落魂镇,设重兵把守,此时在落魂镇临近山口的唯一酒尞中,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有穿黑色劲衣的,有着道袍的,有人面色清朗,有人恶神恶煞,共同的特点是他们都不说话,或饮茶或进食酒菜。 唯一在其中穿梭走动的只有两人,一个是店主小老头,一个是鼻上有颗红痣的年轻伙计,也大气不敢出,都是有眼力劲的,就害怕哪位爷不高兴将他们给宰了。 但这种状态没持续多久,起因是一个低头饮酒的文士喃喃自语了一句:“都是我的,生王鼎和灵药都是我的。” 在座各位俱是耳根一动,然后在角落有一个黑衣人“咯咯”笑了起来:“酒缸里已被我下了毒,过会这些人都要肚烂肠穿,再也没有人跟我抢了。” “哼!都是些不中用的家伙,还使出下毒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待会把他们一一捏死。” “嘿嘿!看来只有一个血炁境的肉汉有些棘手,其他不堪一击。” “夺取生王鼎,当上掌门就有望了,大师兄,我看你拿什么和我争。” “......” 这些人就像喝下了真言水一般,将肚子里的心思都念了出来,且两眼迷蒙,浑然不知。 店主虽然不懂这些,可也快尿了裤子,直打哆嗦,心想:“这种话是能够公开说的么?” 年轻伙计却诡异一笑,将托盘中的糕点为客人送去,又一丝不苟地帮另一位客人续上了茶水,这才用抹布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就像下工了一样,不紧不慢地往外面走。 路过之时随手抓住店主的肩膀,将其轻飘飘地提溜了起来。 到了外面,年轻伙计将他放下,手指了指前方。 小老头张大嘴巴,发现这个和自己待了整日的人,竟然完全不认得,不由亡魂大冒,寒气透顶,赶紧撅着屁股拼命地奔跑。 伙计前脚离开,后脚酒尞内就呼啸大作,灵力爆射,然后惨叫连连..... 他看也不看,叹道:“哎!财帛动人心,财帛要人命。” 这时一辆马车驶来停在面前,马夫恭敬地卷起窗帘,露出半张脸,这人竟是云州牧庞盎,他问道:“办妥啦?” 年轻伙计点了点头。 “好,路上几个蟊贼我已顺手收拾了,你须做的便是暗中随他们入京,一有情况立即通报。” 年轻伙计再次点头。 此刻,在通往落魂坡的官道上,情况又有变。 “郭节郭大人,我们又见面了,你是束手就擒,还是要我动手?”一匹战马由斜里冲出,上面坐着披甲的高宇空,他手持一柄重剑,霸气侧漏。 郭节篾视一眼,道:“小小斗罡竟敢出口狂言,忍你很久了,今天便是你的死期。” 高宇空拿剑一指,道:“你也不过区区无僻,宰你正好!” 两人可能以前在青元军就有过结,刚见面就斗嘴,而且说的是专业名词。 不过纪灵初却听懂了,无华在教他符语时,顺便给他普及了“江湖”常识。 “斗罡”指的是炼体血炁境,血炁境初期、中期、后期分别对应血罡、斗罡、天罡,斗罡乃血炁境中期修行者。 “无僻”也类同,炼气气宗境三个阶段又叫无僻、无相、无极,所以说郭节是无僻气宗。 双方境界明显有差异,至于说斗罡与无僻能不能一斗,影响的因素很多,就各凭本事了。 达到气宗这个级别的炼气士极其不易,可谓万中无一,怎么能容忍别人在面前大放厥词,当下阴笑不已,准备动手。 “哈!哈!哈!” 高宇空却抢他一步,双腿一夹,战马便疾冲了过去,行至一半,它毛发张立,浑身滚出豆大的血珠,嘶鸣一声,轰然倒地。 高宇空已到近前,人剑合一,如狂蟒一般绞了过去。 郭节伸手在剑身一按,顺势飘到五丈外,身上升起一圈灰线,翻旋不休。 高宇空剑尖触地,一个大摆锤,又猛烈地凌空劈斩。 郭节微晃身体,那圈灰线脱体而出,极速飞转,和重剑撞个正着,一阵眼花缭乱的搅腾,重剑冲天而起,落地已变成“大麻花”。 高宇空明显吃了亏,身上甲胄开裂,他弃剑不顾,踏步再次一掌劈下,不过对方身影如鬼魅般退至数丈开外。 然后灰线突变长鞭,向他的腰间卷来,高宇空亦不躲闪,身上罡气翻腾,也是灰光闪烁,就像罩了一个圆钟,借着长鞭拉卷之力,欺到郭节身前。 此刻长鞭又变成了短鞭,劈头盖脸地一顿猛抽,火花四溅,掌劲破空,两人游走追击,斗得难解难分...... 突然,交缠的身影中传出一个声音:“好!高宇世家的‘铁浑圆’,看我破你。” 那条灰色短鞭骤然变成了蛇尾,蛇尾闪炼一点晶亮,其后听见高宇空大叫一声,倒飞出去,腹部血迹斑斑。 “你没事吧?”纪灵初大惊,这可是他的金主。 高宇空爬起来,惨笑道:“草蛇教果然有些门道,不过放心,爷爷专屠魔。” 只见他从怀中掏出一柄暗金的小锤子,锤子正反两面俱缀满鼓钉,怕不有百多个,鼓钉之上有幽光流转。 他身形鼓荡,向郭节扑去,一锤子砸下。 那锤挥舞之间,竟激射出数道金色的电芒,奇快无比,瞬间击在对方绕身的灰线之上。 郭节如被雷击,闪身后头上冒出青烟,灰线也了萎靡不少,大不如之前那般活跃。 郭节首次正视起此人,道:“想不到你个浪荡子竟持有下品灵宝,高宇世家果然财大气粗。“ 纪灵初也曾听无华说过,世间所谓灵器共分上、中、下三个品级,每个品级之中的极品被称为“灵宝”。 第237章 天行骑 纪灵初也曾听无华说过,世间所谓灵器共分上、中、下三个品级,每个品级之中的极品被称为“灵宝”。 灵器是相对灵材而言,通常有强大威能的灵材制成的灵器,其品级就越高。 天材地宝难觅,打造更难,灵器里数量最大,使用者最多的却是不入品级的,可以另归为一类,也称作“法器”。 不要小看法器,法器也分三六九等,厉害的就是“法宝”啦! 像纪灵初所用短刀,说是灵器有点勉强,硬要说成随身法器是没问题的,但八尺啸风甲则不同,桑大师说是灵器那自然是灵器啦,只是品阶不明。 灵器之上还有玄器、仙器。 玄即为“不可思议”,玄器具有不可思议之力,那是天境修行者才有资格拥有之物,修为低的人就算得到也无力驱使。 仙器则是传说中仙人所用的物品,不可明状,不可言说。 还有一种为“神器”,这只是一个称谓而已,比如符国的“镇国神器”,并非神明所用之物,天下只有那么一两件,不提也罢。 所以郭节微微吃惊,也不知是下品灵宝罕见,还是他认高宇空不配? “小儿执火,当心烧到自己。”郭节开口满满酸味,灰线已如箭般袭来,曲曲折折,游移不定。 高宇空小锤在空中连续敲击数下,电芒闪烁间交织成一张电网,灰线在即将触网前,调头坠到地面,化为活灵活现的长蛇模样,倏地扫尾直击。 高宇空一脚踏去,足下铁靴顿时四分五裂,整个人被掀翻,那蛇毫不停留,毒牙暴起,对着其鼻孔就猛钻, 他拿小锤一挡,仍是被擦中面门,血泪皆下,看着挺吓人。 纪灵初犹豫着要不要出手,高宇空却一声怒吼,罡气大涨,发了疯地追赶郭节,全然不顾长蛇不停在他身上攒射。 郭节看他来势凶猛,一时退避三舍。 看来高宇空还是很有料的,否则岂敢越境挑战气宗境。 纪灵初松了一口气,不是他不想帮忙,只是他伤势也不轻,而且人家高手过招,自己很可能一上去就会被干翻! 郭节边退边战,亳不慌乱,但纪灵初也瞧出了他的短板。 郭节看似比高宇空轻松,其实是缺乏强力杀招,想要一举击杀很难,只能先行消磨对手功力。 修行界管高宇空这种人叫“肉汉”,谁碰见谁头疼,可见至少在地境里面,炼气比炼体占不了多少优势。 就在他思考期间,高宇空被击中百余次,身无完甲,负伤多处,而长蛇也被小锤之上的电芒电得缩小了一倍。 战况无疑是对郭节有利,他冷冷一笑,便准备如此将高宇空耗死。 在场之人谁也没料到,在他们头顶上方有几双眼睛正默默注视这一切,那是一群白羽大鹰,体态庞大,冷冽凶狠。 不过片刻,鹰群飞速下降,将郭节和高宇空围了起来,鹰背上原来有人,他们俱穿锦袍,抖手间打出几道赤红锁链。 郭节的长蛇竟不能稍挡,被劈为数截,四肢瞬间被锁住,其拼命挣扎,没有半点作用。 他被吊至半空,有一个声音朗朗念道:“草蛇教魔人郭节,潜伏军中,图谋不轨,皇族长老会辖下天行骑予以擒拿,如敢反抗,就地正法。” 郭节听完立刻不动了,想必知道这是些什么人。 那声音又道:“青元军前锋副将高宇空擅离职守,与魔人为伍,也予以捉拿,押京候审,如敢反抗,就地正法。” 立即又有四道锁链打下,将他也捉了上去,高宇空却似不怕,大叫道:“好啊!来呀!你们这些骑狗,有种杀了老子。” 鹰背上传来一声冷哼,这家伙确实有股不怕死的劲头,又要再骂,锁链上传来流火般的波动,他一下垂下了头,好像昏迷了。 这些人理都不理纪灵初等人,转瞬就飞走了,在天边留下几个黑点。 纪灵初一意戒备,忌惮不已,心想这算哪门子事?自己啥也没干,整个就看了一场热闹。 可这场热闹还没完,马车刚要启动,又冒出一顶八抬大轿,抬轿之人青一色的赤露上身,气血充盈,筋肉如钢,竟俱是炼体有成的高手。 待轿子停下,轿帘无风自卷,纪灵初一下子目瞪口呆,揉了揉眼睛,瞧见轿中只有一口大缸。 这也就罢了,缸中还露出一颗脑袋,戴铁冠,双目通红,张嘴言道:“小贼,害得我好苦!” 呃......这顶铁冠印象好深! 记得当初在睦水之畔,也是同样戴此冠的壮汉狙击圣女,然后就死在了狗圣手里。 但这个人从未见过啊,怎么就害了他?莫非是来寻仇的? “将在场的全部格杀,留下这小子,我要慢慢炮制。”那颗脑袋一声令下,八道身影齐齐跃出,大地为之一震。 他们将纪灵初围在中间,一道红影在身墙间流动,各拍出一掌,霍然就出手了。 纪灵初也不是傻子,在出手前就斩出一记回旋劈,双腿踏浪而出,可掌劲汹涌,一股无匹的力量将他掀飞出去,一连撞断了几根树,停下后周身欲裂。 他骇然想到:“这必是一套合击之术!” 马车上花藏、阿哼、纳真香见状立刻奔了过来,挡在他身前。 那八人快速逼近,有一道身影却比他们更快,一个伙计打扮的年轻人突然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像兔子一样乱闯,口中大叫道:“借过!借过!” 然后就一头撞在了最前面的轿夫身上,顿时捂头直哼哼,轿夫正要拿他,手伸了一半又缩了回来。 原来他下身穿着袴裙,不知怎地就脱落了,只剩下一块兜裆。 此人懵了,年轻人诚惶诚恐,言道“失礼!失礼”,又往前钻,在轿夫之间穿来穿去。 等他钻出来,每个轿夫都只剩下兜裆,更让人哭笑不得的是,他们竟都追着年轻人而去,完全置地上的轿子于不顾。 轿子里面的脑袋怒血冲顶,又无能阻止,大叫道:“回来,快回来,你们这些狗奴才!” 这些人如同聋了一样,一路跑远...... 第238章 封刀城 五日后,纪灵初一行终于进入了锭州。 锭州的“锭”是银锭的“锭”,不巧!符国也用金银。 锭州产好银,但锭州很穷,多山少地,在符国三十九州里财力排在末尾,这都是听无华说的,此地是穷是富,不影响他吃饭。 但无华话风一转,说没有零钱了,纪灵初问有没有整钱,无华说也不在身边。 纪灵初大吃一惊,他一直以为无华身上的钱用之不竭,如今说没钱了,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他望着两小一女,特别盯了能吃的阿哼一眼,心想这该怎么弄?一文钱难死英雄汉啊! 马车现在行驶在一座热闹的山集上,人很多,熙熙攘攘,俱是十里八乡来赶集的,集上各种吃食,还有新奇的什物,偏偏此时没钱了,真叫人发愁。 待路过一个扁食摊,那香味简直可以勾出人的肠胃,车内顿时发出数声饥鸣,众人你看我,我看你。 最后还是阿哼溜下车,用脖子上的狼牙和摊主交易成功,换来了一顿吃的。 几人吃得眉开眼笑,纪灵初看着面前热气腾腾,有点类似馄饨的扁食,却难以下咽。 阿哼这孩子是挨过饿的,懂事得让人心疼,那枚狼牙想必对其极重要,可是......可是无华的手伸过来了,他连忙按住碗,满含热泪地往嘴里扒。 吃饱之后,马车穿越连绵的村庄,悠悠前行,与赤蛛部迥异的符地风情画卷慢慢展开,桑大师说符民以田耕和桑麻为生,所言无虚。 虽是初至,呈现的却是纪灵初更加熟悉的景象,呵呵,农耕文明啊......他正在遐想中,无华攥着几根小细骨伸到面前,道:“来,抽一支。” 纪灵初不明其意,说:“干什么?” “你先抽。” 他轻轻拎出一支,无华接过瞧了瞧,道:“那就决定了,我们去封刀城。” 纪灵初皱眉,道:“可是......你昨天还在说要去什么铜都通关。” 铜都是锭州的交通要镇,所谓“通关”也是无华的主意,眼下离昊京越来越近,每经一地向当地官衙报备是最聪明的做法,合乎规矩,也减少别人攻讦的余地。 无华道:“你也知道自己身上的麻烦,那便索性出其不意到底,刚才备选的是周边五座最近的城池,你选了封刀城,出了问题,不要埋怨别人。” 纪灵初叹了一口气,道:“你真善变,好吧。” 进城之前,须先将马车清洗一番,洗去上面的污秽和血迹,这些由花藏和阿哼来做。 花藏此刻已经恢复过来,蹦蹦跳跳,手下轻快,当活快干完时,车厢后发出一声欢呼。 纪灵初和无华双双抬头,却见两少年开心地跑过来,花藏手里举着一把金光灿灿的大刀,亮瞎了眼睛! 纪灵初惊讶,接过捧在手里细看,此刀颇重,造型华丽,刃口流光,通体极似黄金打造。 他将刀递给无华,无华以指叩击,问:“十足真金,哪里来的?” 花藏讲是在马车夹缝里发现的,纪灵初走过去瞧了瞧,记起之前与蒙面骑士首领的一战,当时那人曾拔刀攻击,不过却被纳真香抽冷子给了一梭,当下有几分明白这刀的来历了。 他将推测一讲,无华笑道:“真乃雪中送炭!大伙发财了。” 纪灵初忍不住也笑了,道:“这家伙能当钱花?” “自然不能,”无华将金刀塞给花藏,道:“不过此刀似乎是一件法器,我们把它拿到城里卖了。” “不好吧!来路不明的东西......”纪灵初有些犹豫。 无华挥手打断:“听我的没错,有钱了大家先吃顿好的。” 花藏当即叫好,阿哼和纳真香也跟着高兴,他们近些天一直宿野地吃干粮,已经很腻歪了。 马慢路遥,马车在正午的时候来到封刀城。 这是一座典雅古朴的小城,不过数万口人,却远近闻名,只因这里是“太平刀圣”的故乡,其在此金盆洗手,归隐终老。 太平刀圣可以算得上小城百年来最杰出的人物了,故而名曰“封刀城”。 严格意义上来说,太平刀圣不是修行者,而是武学大宗师,他的一手刀法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那就是“稳”,四平八稳。 但其运功心法据说源自一个修行门派,故两方面都不纯粹,称其为“刀圣”并不是他具备此等实力,更多是尊敬罢了。 无华向守城官兵出示了云州签发的通关文书,算是完成了报备。 这时恰逢数十骑纵马入城,横冲直撞,如若无人,马车只能等这些人过去,才缓行入内。 纪灵初本以为要先去寻客栈,无华望着骑队远去,突然眼皮一跳,取出他的那把骨头往地上一扔,观后道:“织女失锤,微星乱入,算不尽......急不得!” 封刀城内很清幽,古木垂阴,行人信步,无华驾着马车一通乱逛,看似漫无目的,又好像在找寻什么。 最后他在一间古董行门口停下,道:“就是这里了。” 店楣招牌上书:遗梦斋。 此店门脸不大,却是独立门户,曲径通幽。 纪灵初在车上打量,问:“你是想......?” 无华点点头,解释说天下间皆有修行者行走,但相比泱泱大众仍是少数,故修行者有自己的圈子,活动场所并不为外人所知。 遗梦斋就是这样一家专门经营灵器的店铺,在符国有不少分店。 “走,随我进去见识一番。”无华将马车停在街口,领着众人向里走。 看店的是戴着一位犀角水晶镜的老者,青衣青帽,只是从镜框上方投来一道浑浊的目光,便接着看书,由得几人在店里随意观赏。 货架上有许多看似上年头的旧物,多是字画书卷,摆件礼器,纪灵初并未在其中感受到灵力波动,料想应该都是些寻常之物。 无华示意他莫急,将手中包裹金刀的长衫抖开,不料用力过猛,金刀抛脱了出去,直插角落里一尊不起眼的青釉小瓶。 第239章 笼纱阵 无华示意他莫急,将手中包裹金刀的长衫抖开,不料用力过猛,金刀抛脱了出去,直插角落里一尊不起眼的青釉小瓶。 纪灵初正要飞身去捞,观书老者比他还要快,一探胳膊,“嗖”地将金刀吸到手里。 纪灵初微讶,心想此人至少是通玄境修为! 老者瞧了一眼金刀,随手就放下了,急走到青釉小瓶前查看,表情后怕不已。 见无事,他霍然转身,发现肇事者笑而不语。 “哼!”老者道:“好眼力,此乃前朝龙图国皇室御品,打碎了你这把刀可不抵万分之一。” “前辈兴许是搞错了,这可不是龙图国皇家御造。” 老者怒道:“岂有此理!老夫经手过百上千,从无走眼,你来说,如是信口胡诌,必不与你罢休。” 无华不急不缓,道:“叫我说此瓶是前朝沈永真所作。” 老者听后一愣,随即大喜,道:“请,快请上座,细细讲来。” 纪灵初也不知这沈永真是何方神圣,竟惹得老者态度大变,刚和大家一起坐下,眼前灵光一闪,景致又呈另一番模样。 他们落坐的地方变成了一个不大的茶室,室内薰烟袅袅,古琴在案,十来件器物搁在华贵的木架上,灵光流转,别有韵味。 这种手段纪灵初在桑大师布置的“小迷魂阵”中见惯了,倒是新奇于诸多灵器聚于一堂。 但他身边两个少年却一惊一乍地叫了起来,老者不无得意地说:“见笑!小小笼纱阵,当不得大用。” 说完他就迫不及待地向无华询问青釉小瓶之事,两人相谈甚欢,因为涉及大量术语和典故,纪灵初只听懂了两成不到。 大概就是在元符帝国之前还有一个符人王朝,谓之“龙图国”,国祚五百年,后来便被第一代符皇取代了。 这是一件久远的旧事,再说这沈永真则为跨越两朝的大匠,在当时极富盛名,他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他亦是一名修行者。 青釉小瓶乃沈永真亲作,后龙图皇室大量仿制,所以老者弄错也是情有可原。 接着无华就要验证他所说的真假,让老者取下一盏油灯,然后将一滴灯油滴于瓶身,灯油凝而不滑,不过片刻就消失殆尽。 无华道:“看到没有,此瓶又叫偷油瓶,是一件有趣的小玩意。” 老者拍手道:“妙!妙极了。” 他将青釉小瓶小心地收好,然后抓过金刀说:“诸位是想出售还是易货?” 无华道:“出售。” “老实说,此刀只是三阶法器,谈不上上品。要知道法品共有六阶,如果五阶以上,倒能有个价钱。” 纪灵初听出来了,人家怕他们是“雏儿”,在普及常识呢! 他立刻挺胸道:“不瞒店主,我是淬骨境巅峰。” 老者闻言愕然,哑然失笑道:“小友好修为,不过我不是店主,只是这里的掌柜。出售的话,你等是想用艾豆结算还是灵钞?” 这次轮到纪灵初傻眼了,心想这老头怎么净说黑话? 无华也不嫌丢人,当下就解释给他听。 在符地修行界,买卖流通用的是两样东西。 一种是丹药,有一种丹药名“聚气丹”,此丹用途广泛,品质稳定,因其主材是“九芝艾草”,故人称“艾豆”。 一种是灵符,灵符之中有称“蕴灵符”的,修行者皆可用到,所以称为“灵钞”。 当然这两种“硬通货”之上还有更高等级的,相对应的是高阶丹药和灵符。 纪灵初听完明白了,老者看其眼神古怪之极,不知道这小伙是从那里蹦出来的,不过他是买卖人,不操心这些,便道:“两者都一样,皆可通用,那么......?” 无华有些尴尬地说:“我们想用银钱交易。” “这个......呵呵!呵呵!”老者神色更古怪了,沉吟片刻,道:“也可以。” “银钱么,我可以出两千铢,算是对诸位的答谢。” 无华对纪灵初点点头,道:“行,成交。” 老者道:“店里没有预备银钱,我写一张帖子,你们到城南的长春银号去兑可好,信得过老夫吧?” 无华道:“那是自然。” 老者当即落笔,无华收下帖子,众人都很高兴,哈哈,有钱啦! “好,钱货两清,欢迎下次光临。”老者起身,这是要送客了。 无华却走到案前,先是轻轻拂琴,又对着一只茶壶抽抽鼻子,道:“啧啧,掌柜好福气,茶香煞人呀!” 老者一愣,面上堆笑:“不是什么好货色,光顾谈买卖了,还未请诸位喝茶,不嫌弃的话,赏脸品尝一二?” 无华也不客气,当真就坐下了,纪灵初满脸狐疑,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大家都饿着肚子呢,喝什么茶? 老者给各人分了一杯,这茶又和纪灵初以往喝的不同,类似一种粟米和果仁的混合体,香气浓郁,还能充饥。 喝茶也就小片刻的事,老者把茶杯一盖,要起身送客。 却见无华又在案上翻起一本书,看了几眼,摇头晃脑吟道:“丹霞生紫气,此中本无昧。” “小友还懂炼丹?”老者眼中一亮。 无华道:“略知一二。” 当下两人又讨论起丹道来,而且两颗脑袋一起晃荡,倒似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末了,老者道:“相见恨晚呐,若非老夫还有要事在身,定要秉烛夜谈才是,不如你我改日再叙?” 无华道:“好说,好说,不虚此行呐,尽兴而归。” 老者也是心情大好,衣袖一挥,众人又出现在狭旧的店铺里,那把金刀依然摆在原处。 纪灵初枯坐了半天,这时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走了,老者也很给面子,欲送他们到门口。 不料无华走了两步,又返身对老者道:“与前辈相遇,人生快事,不知此花能否相送,也好叫在下睹物思人。” 他手指柜台下摆着的几盆花卉,那是人家装点门面用的。 老者哭笑不得,道:“既然小友喜欢,拿走便是。” 第240章 今日恐有雨 不料无华走了两步,又返身对老者道:“与前辈相遇,人生快事,不知此花能否相送,也好叫在下睹物思人。” 他手指柜台下摆着的几盆花卉,那是人家装点门面用的。 老者哭笑不得,道:“既然小友喜欢,拿走便是。” 无华也不客气,抱起一盆花就要走,突然老者叫:“不对......!慢来,你上老夫这捡巧儿来了,莫要诓骗,花盆定有名堂是不是?” 老者上前拉住了他的胳膊,无华直道什么人无信不立,不可食言而肥等等。 老者连连苦笑,就是不肯松手。 旁边几人也是相当鄙视,心里在想,啥人呀!怎么能干这种事呢? 就在两人拉扯之际,店外突然涌来数百人,将整个街道都占满了,这些人俱携大刀,身形矫健,气势汹汹,一看就是来找事的。 歪脖老马独在店外,吓得赶紧开溜,趁没人发现它,拖着马车不知去向。 从人群中拥出两人,前者一脸大胡子,后者是一个手臂裹布的伤者,口呼:“就是他们。” 大胡子径直走向古董行,一进店,目光就落到那把金刀上,顿时色变。 他还未开口,老者移前一步,不悦道:“胡枭,你这是要干什么?” 大胡子身上劲风扑面,道:“吴掌柜,不关你的事,我要带走这几个人。” 他目光逼视纪灵初一行,凶狠霸道,如恶狼噬人。 老者脸色也冷了下来,不过仍是慢条斯理地道:“楼家好大的威风,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知道,有什么理由让你带走店里的客人?” “就凭这个。”大胡子一手指向金刀。 “有什么说法,难道遗梦斋收不得?” “你可以收,但这把刀是我家二少爷的!” 大胡子话音落地,店内立时神情各异,老者大为惊讶,纪灵初像被苦主撞见,无华似乎早有所料。 被称为吴掌柜的老者转过头来,无华抢先道:“掌柜明鉴,这刀本是在途中拾到,应是无主之物,不知道他何出此言?” “哼!好个无主之物,”大胡子走到刀前,寒声说:“二少爷失踪多日,佩刀却在此出现,可不是一句话就能洗脱干系的。” “你们干了什么勾当,如今人在何处?“大胡子一声断喝,伸手要去抓金刀。 “慢着!”吴掌柜出言阻止道:“此物已被遗梦斋购得,谁是谁非老夫不清楚,但没人敢在这里强抢东西。” 大胡子似乎有些忌惮,将手缩了回来,仍沉声说:“刀可以先放在这里,但人我一定要带走。” 店外的人越来越多,俱气势汹汹,估计有上千之数。 “哎!惹上麻烦了,我就说不妥吧……”纪灵初心里直打鼓,又想:“这楼家是什么来路,看着势力不小。” 他很清楚,当时蒙面骑士首领并没有死,难道这是明抢不成,又来讹诈? 吴掌柜面现难色,道:“这......” 无华一点不慌,又抢先道:“笑话!你道你是谁?我们与吴掌柜有事相商,恕不能奉陪。” 说话间,他两眼一直瞟着花盆,笑容玩味。 吴掌柜外表平静,心里却是猫抓猫挠,他本意是不愿沾染此事,可又极想知道那只花盆的来历,一时难下决断。 此老也是通玄境后期修士,平素醉心于古董文玩,好货当面,如果不考究明白,实在是比杀了他还难受。 下一刻,他眉梢一定,道:“这几人未踏出遗梦斋之前,仍是我的客人,也不能听你一面之词,叫你们家主来说个明白。” “家主此刻并未在府上。”大胡子道。 吴掌柜愈发强硬,说:“那是你家的事,见不到人此事没得商量。” “你可要想清楚了,在封刀城不给我楼家面子......” 吴掌柜打断他:“老夫还要做买卖,你给我滚出去,等楼冼来了再说。” 大胡子大怒,伸手就要去腰间拔刀,老者身上“嗡嗡”作响,店内一切物品都微微震颤,他竟手握刀柄拔之不出。 他可能知道一些吴掌柜的底细,不想如此扎手,当下骑虎难下,面色难看。 “哼!”大胡子好汉不吃眼前亏,转身出去,吩咐手下将店面层层围住,稍后又有人抬来桌椅,他堵门而坐,看来是硬耗上了。 这从另一个侧面也说明这个叫胡枭的不能做主,只好虚张声势。 吴掌柜望之有点气闷,却被无华劝住,与其继续讨究。 吴掌柜确实是痴迷此道,不一会儿就将店外的人抛在脑后,和无华侃侃而谈。 纪灵初他们则各找地方坐下,忧心此事该如何收场。 反观无华贼得很,围绕一个破花盆从今朝讲至上古,从地理扯到天候,零零碎碎,洋洋洒洒,就是不露实底儿。 吴掌柜并不着急,娓娓听来,很享受这个过程。 纪灵初着实服了这厮,花藏和阿哼很是无聊,开始和纳真香一起逗弄小羊玩。 这一切店外都能瞧见,大胡子脸色越来越阴沉,叫人送上一盏茶,极为嚣张地猛灌。 无华回头瞥一眼,对吴掌柜道:“今日恐怕有雨。” 吴掌柜一愣,伸手在空气中捞了一把,笑道:“大雨倾盆!” 果不其然,不到三刻钟,天空先是飘来一阵细风,然后黄豆大的雨水就冲刷了下来,整条街顿时被吞没,漆黑如夜。 大胡子一下被淋懵了,头发胡子一把抓,全身湿透,手里的茶盏盛满了泥汤,他气极败坏,站起来狠狠将茶盏砸在地上,身后的一众手下大气不敢出,俱挺着身体任由风雨拍打。 这也是一个狠人,就抹了一把脸,又再度坐下,在暴雨中寂然不动。 吴掌柜好像心情略有转好,对无华说:“你别看此人一副市井泼皮作派,其实乃武者中的五品高手,力有万斤,刀法也不弱。” 纪灵初插言道:“我听说过有武神,掌柜可否讲讲武者实力?“ “呵呵,这武神嘛,可望不可及也!” “练武之人共分七品,一至五品各有说法,就不细表了,六品即为宗师,七品则是大宗师,之后才有机会成就武神呀。” 第241章 团队的力量 “练武之人共分七品,一至五品各有说法,就不细表了,六品即为宗师,七品则是大宗师,之后才有机会成就武神呀。” 纪灵初听完想起了荆布,不知道那位帅哥如今下落何在?不禁感叹道:“修炼之道没一样容易的。” 吴掌柜可能想到了自己的情况,自嘲道:“修炼一途,看命!勤奋三分都占不到,所以老夫便认命,来这座小城当了个闲适掌柜,也为后人赚一份家业。” 纪灵初一听就知道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与其攀谈,得知他名为吴余子,年逾七旬,不过看面相不像。 通常来说,炼气士乃性命双修,达到通玄,活到百岁不成问题,然后每晋一阶增一甲子寿命,在修行者中是极占优势的。 炼体则不一样,须要晋升到天境才有年寿的增长,否则和常人无异,届时仍要化为黄土。 吴掌柜对炼体多少知道一点,他说炼体术者升至天境,会经历九转,直至不死不灭,其中详情,外人无从想像。 聊着聊着,雨渐小了,吴掌柜道:“你等好像不着急,时间无多了,别光顾着闲谈,尽早想办法自救吧!“ 纪灵初道:“外面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坐在外面这个人叫胡枭,本是锭州北道上一名江洋大盗,其人无关打紧,但他背后是封刀城最大的势力楼家。” “胡枭投靠了楼家之后,当上了楼府管家,现在在本地也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狠角色。 “他的主人楼家家主楼冼更是了不得,甚至要压过封刀城城主一头。” “这么厉害!”纪灵初瞪大眼睛。 “你有所不知,楼家乃太平刀圣的后人,在封刀城根深蒂固,枝繁叶茂。” “楼冼本身是武学宗师,生有两子,小儿子名楼环,就是失踪的那个,还有一个老大是锭州大宗金工门的弟子,所有他想不嚣张都难。” 纪灵初道:“哦,金工门又是干什么的?” 吴掌柜哑然失笑,转头对无华说:“你这位小老弟真够特别,什么都不知道,师门是如何放心他出来行走的?” 无华道:“见笑,见笑!” 吴掌柜接着道:“锭州产银,亦有金矿,最大的一座就让这金工门占了。金工门的开山祖师原是掘金工,机缘巧合在矿洞中发现了一本秘籍,成为归元境强者后,开创了这百年基业。” “金工门正当鼎盛,强手如云,跟你们说多了也没意义,还是早作打算吧!” 纪灵初让他愈说愈愁,知道无华这个家伙只负责砸锅,别的指望不上,便道:“两位慢聊,我去想想办法。” 说完他拍拍屁股起身,吴掌柜视线跟随,倒要看看他想干什么,谁知这年轻人并不是出去和对方交涉,竟找了个角落打起坐来,着实让人看不透。 纪灵初自然是要回基地向组织汇报,他自认为不是一个很聪明的人,有团队的力量干嘛不用? 促使他这么做还有一个很妙的原因,之前他运行“攫元”时须采用卧姿,屡次之后,他发现如果仅是“天元入体”,采用坐姿也是可以的。 如此一来,就少了很多尴尬,不然遇到这种紧急情况,他总不能说让我躺下先。 这次他回去,首先看到“冥盟第二指挥部”门口站了一个人。 这人是龟二,身板挺得笔直,但因为隆起的龟壳,莫名有些滑稽。 他看到纪灵初,仍保持造型,一动不动,纪灵初问:“你这是干嘛?” 龟二鼻孔缩张,梗着脖子不答话,纪灵初心里有事,懒得理他,说了一声“毛病”,就进到里面。 作战室的修复工作还在继续,可见上次灾星暴动破坏之严重。 室内的陈设复原已有八九分,目前的重点是开裂的墙壁和地板。 所谓“修复”就是几人轮流用意念将之弥合,极为考验耐力,但如果任由不管,随时可能出大问题。 纪灵初找到临时指挥官宋阿雪,将当前的困境讲明,宋阿雪拍拍手,叫道:“大家把手上的事都停一下,过来开个小会。” 众人聚拢,宋阿雪将情况一说,便各自开始工作,配合越来越默契了。 不到片刻,汇总了资料的宋阿雪对纪灵初道:“其实你目前的状况非常简单,因为几乎没有资源可供利用,很自然就凸显了三条路。” 接下来就是宋阿雪给出的三条路: 第一条,拜遗梦斋吕掌柜为干爹,成功机率千分之六。” 第二条,杀出去,越早动手成功机率越大,但会为后续行动带来难测的变化。 第三条,请封刀城城主救驾,成功机率接近三成。 纪灵初听完之后直挠头,第一条太羞耻了,想都不用想。 第二条他自己应该没问题,问题还有那么一大帮子人呢,放弃! 欸......第三条路可以一试,就这个了。 纪灵初道:“那么怎么才能请到封刀城城主,人家为什么要帮我呢?” 老成持重的老教授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道:“不要忘记你的身份,华国有句话叫官官相护。” 纪灵初若有所悟,点了点头。 见他选定,大家散开,纪灵初偷瞄宋大美女,感觉其影像愈发灵动,心知其实力又恢复了不少。 宋阿雪似乎在整理什么文件,头也不抬地说:“想看姐姐就大大方方地看,不要鬼鬼祟祟。” 纪灵初被闹了个大红脸,赶紧说:“那个,没有......我是想问问狗圣去哪里了?” “哦,彭顾问出海了,暂时回不来。” 纪灵初心想这还是自己出的主意,撺掇他去抓什么虫子,便不再追问,刚要走,记起一事,又道:“龟二怎么回事?” 宋阿雪笑道:“我让他负责指挥部的警卫,他也是挺用心的。” “那还不是中了你毒,被你当门卫使了!”纪灵初暗暗吐槽,转身一下子撞到施华奇,看他没往日活泼,笑道:“上次给你的玩具......?” 第242章 我要请客 “那还不是中了你毒,被你当门卫使了!”纪灵初暗暗吐槽,转身一下子撞到施华奇,看他没往日活泼,笑道:“上次给你的玩具......?” 施华奇似乎有点魔怔,只是冲他摆了摆手,就低头走开。 纪灵初心道那就是没有解开密码,生王鼎毕竟是异界之物,不是那么容易上手的。 他和作战室内之人一一告别,待到军装男,这家伙两眼已通红,抽出腰刀就要砍他。 纪灵初吓得转身就跑,一路跑到布满房间的走廊,军装男还是穷追不舍,锋利的腰刀在他手中耍杂技般翻转,有一种要切割土尔其烤肉的即视感。 “我去,这要被逮到还得了!” 纪灵初随手推开一道门,就钻了进去,然后感到万箭穿心,眼前一黑。千不该万不该,他进了老毛子康帝的魔窟! 他阵亡后,军装男也闯了进来,大叫道:“你这只老鼠,抢我的猎物,我要让你付出代价。” 康帝在黑暗中露出胡须渣渣的半张脸,道:“我听说过你的名字,红虎!但你既然进到了这里,就要站直,趴好。” 军装男眼中赤芒一闪,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 在外界,无华和吴掌柜还在谈古论今,突地被一声大叫打断,回头看见打坐中的纪灵初像被马蜂蛰了般一跃而起,口中叫道:“我要请客!” “你欲请何人?”吴掌柜觉得此子有些三迷五道,颇为惊讶。 “城主啊!封刀城最大的官。”纪灵初心里还在咒骂指挥部里的两个烂仔。 “你可知封刀城城主姓甚名谁?” “不知道,请就是了。” “荒唐!且不说是不是痴心妄想,你看见这道门了吗......”吴掌柜的意思是说你们连这个门都出不去。 “对哦......”纪灵初扒在门口向外望了望,只见无数人影隐在雨幕之中,密密匝匝,到了蚊子都飞不进来的地步。 吴掌柜小声对身旁的无华道:“此子无恙否?” 他已经开始怀疑这孩子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无华却嘴角上扬,刹时间想到很多,只觉得此乃奇招,并且还有可能成功。 他一撩长发,道:“这家伙时不时会发疯,不过未尝不可,我知道掌柜必定有办法通知城主,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吴掌柜闻言目光一凝,重新打量几人,道:“我为何要帮你们?” 无华又拿出他那套投资理论,道:“掌柜是生意人,今天略施援手,焉知他日没有厚报?” 吴掌柜思量片刻,笑道:“哈哈,我倒忘了我是生意人,这个买卖我做了。” “有眼光!” “阁下莫非也作的同一买卖?” “买卖太大,不敢独吞。” “哈哈哈!” 一股夹杂着铜臭味的大笑传来,纪灵初莫名其妙,感觉自己错过了什么。 吴掌柜笑毕道:“老夫该如何说?” 无华道:“一乘入城晌午天,欲邀尊驾观星宿。” “年轻人好大的口气!”吴掌柜直摇头,手底却执笔在一张纸上写了两行。 他移步到一个杂物柜前,上面乱七八糟搁着许多零碎物件,其中有一只竹编的蚱蜢,苍老枯黄。 其将纸片卷成一束,之后一指点在蚱蜢身上,蚱蜢额头微亮即熄,却似活了过来,一口吞下纸卷,跃下柜子,转眼就不见踪影。 做完这些,吴掌柜请几人继续饮茶,雨一直下,他也很好奇客人会不会来...... 夜色渐渐来临,但除了遗梦斋透出光亮,整条街没一家敢点灯。 纪灵初好歹也经历过大风大浪,不想让气氛紧张。 正好在店里发现了一些板栗,便向吴掌柜借来炉子和炭,招呼大家过来一起围炉夜话,炖着茶,烤着板栗,别有氛围。 香味飘到店外,将胡枭气个半死。 纪灵初道:“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吴掌柜捧着茶杯,道:“只是些江湖伎俩,谓之‘扎硬脚’,他在调教手下呢。” “哦,”纪灵初便不再理会,道:“掌柜给我们讲讲封刀城城主吧,城主属于几品官?” 吴掌柜脸色发涨,道:“你连这个都不晓得?我也是失心疯才会帮你们!” 但他还是屑微讲了一些,其实“城主”一词并非正式称谓,确切地说应该叫作“郡守”,位居一方大员。 城主只是民间百姓叫顺嘴而已,官场上不这么称呼。 本届封刀城城主名叫宫雷,也有来头,乃是昊京地阶世家宫家的旁支,到任数载,不过于本地而言还属于外来户。 宫雷本身修为不弱,在血炁境后期沉浸已久,堪称天罡高手,要说请此人前来,还真还请对了,因为他与楼冼向来不对付。 宫雷虽出身望门,又手握兵马,自从来到封刀城后,却处处受制于楼家,所以这个城主,当得那是相当郁闷。 封刀城众所周知,宫雷一直在找机会扳倒楼家,但他会不会为纪灵初等人出头,就很难讲了。 “照常理是不会,除非他和老夫一样吃了你的迷魂汤。”吴掌柜瞟了一眼无华。 无华剥了一颗板栗,道:“应该不至于吧!楼家能对抗一城之主,不仅仅是依靠金工门的一名弟子吧?” 吴掌柜慢慢悠悠地说:“你算说到点子上了,据传楼家在昊京城里也有人。” 无华道:“什么人?” 吴掌柜不言语,双目低垂,似睡非睡,进入了冥想状态。 无华见状道:“大家休息一下,之后还有很多事要应付。” 他和纪灵初陆续入定,纳真香也小憩片刻,唯有花藏与阿哼两个小孩精力旺盛,先是吃个不停,后又拿烤好的板栗去喂小羊。 纳真香突然睁眼,道“别闹”,伸手夺了过来,因为这只羊吃干果拉稀,万试万灵。 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她却把板栗送到纪灵初的嘴边,含羞道:“要不要吃一颗,替你剥好了。” 纪灵初差点破功,佯怒道:“别闹......!” 第243章 封刀城郡守 纪灵初差点破功,佯怒道:“别闹!” 雨声入耳,炉火“噼啪”,这一夜很漫长,不知过了多久,突听外面一声暴喊:“吴余子,谁给你的胆子?” 然后无数支火把燃起,重重雨幕被狂风掀开,一条人影向店内扑来。 “做都做了,索性再加一注。”吴掌柜长袖一挥,店门霍然关闭,房顶屋角冒出几十处璀璨的莹光,瞬间仿若变成一艘流光溢彩的画舫。 那条人影扑在门上即被弹开,落地之后愤怒不已,双掌各出一击,两道真气狠狠地砸在门上,只见木门震荡,火花四溅,却未被攻破。 人影恨声道:“遗梦斋必是不想在封刀城立足了。” 吴掌柜应道:“楼老弟休躁,老夫正在待客,请稍候片刻。” “你个老不死的!”那人挥手,人群中出列百人,皆拿巨锤大棒,围着店面一阵猛抡,如同“打铁花“一样,激起漫天火雨。 吴掌柜面现忧色,对无华说:“那人便是楼冼,如果你等有自知之明,就自己出去,兴许不会死得那么难看。” 无华道:“掌柜请放心,我们之中,除了我以外,其余几个还是很能打的。” 吴掌柜直摇头,道:“老夫如果没走眼,你应该是修习驳道可对?” 无华笑而不语,“驳道”也是修行的一种,大体就是“杂家”,医卜问封、优娼厨庖等皆可纳入,范围很广。 所谓大道千条,各行一边,不可小觑! 纪灵初心知此老启动了防御阵法,在旁道:“掌柜可别听他的,千万别让外面的人攻进来。我跟您说,他长辈是万乘商行的高层,家里有钱!” “哦?”吴掌柜来了兴致,道:“那么你我可算同行,不过楼冼狂怒之下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万乘商行虽然势大无比,却远在天边。” “如若你将那陶盆来历道出,老夫可替你们再撑半个时辰。” 无华苦笑道:“实非人子!危急关头,出卖起队友毫不嘴软。” 说完他用手指在案头画了一个图形,吴掌柜见之喜滋滋的,外人也看不懂,这是古董玩家间才有的玄机。 纪灵初趁老者高兴,问道:“那您这个阵法能抵抗多久?” 吴掌柜道:“半个时辰。” 纪灵初有一种上当的感觉,时不与我,他盘算着还有没有其他办法。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荧色的光团逐渐黯淡,整幢屋子开始剧烈摇晃,外面的呼声和撞击声如同海涛轰鸣。 纪灵初几人俱都站了起来,到了最后的阶段,小店摇摇欲坠。 陡然有人高喊道:“府城兵马到此办事,不相干人等速速离去,否则格杀勿论!” 透过窗棂望去,街上又闯进一队人马,数目不少,兵甲整齐,当头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中年人骑在马上,一连撞翻数人,再无敢挡者。 此人来到店前,所带兵士和那帮人形成对峙,这时也看清了楼冼的样子,他是一个豹头环须高大老者,此时脸上分外阴沉。 吕掌柜相当意外,道:“宫雷果真来了!” 高居马上的宫雷并未理会楼冼,肃言道:“封刀城郡守前来拜会襄南王世子,还请一见。” 宫雷口中的襄南王世子自然是指纪灵初,与赤蛛部诸人皆叫他为小王子不同,称呼“世子”有高抬之意。 因为世子必定是王子,但王子未必就是世子,世子乃一方王爵的继承人,襄南王唯有独子,说是世子也没有问题。 只不过纪灵初想真正成为世子还需要一道手序,那就是符皇的册封。 宫雷这番话,令楼冼面现惊讶,缄口不言,不知在打何种主意。 吴掌柜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也不知在酝酿什么,唯有纪灵初精神一振,叫道:“我在此,请城主进来一叙。” 谁知他不说这句还好,说完立刻引来了火山爆发般的效果。 楼冼一咬牙,振臂高呼:“先把人抢走!” 宫雷怒道:“你想造反......?” 可楼冼已向他扑了过来,其手下也从四面八方逼近,似乎想将这些府兵赶出街道,更多的人则开始猛烈攻击店铺,带头的是终于有机会出气的胡枭。 刹那间混战开启,不过俱很有默契地给楼冼和宫雷留出了空场。 要知道这些人大部分都是本地户,各为其主,犯不着拼死命,做个样子就可以了。 但胡枭率领的人都是楼家亲信,不乏修行者,本领高强,手段狠辣,他们翻墙越顶,无所不用其极,本已不堪重负的小店惨遭蹂躏,恐怕支撑不了太久。 屋内之人没料到是这样一个结果,又见到店外双方首领狠斗了起来。 那两人皆是近战高手,出手之间快若闪电,力逾千斤,但论灵活度及招式多变,还是身为武学宗师的楼冼更胜一筹。 但宫雷也不是好相与的,就一个立钟站桩,周身罡气质朴平实,稳打稳扎,仿佛中流砥柱。 纪灵初看着心焦,问吴掌柜:“他们谁会赢?” 吴掌柜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难说,宫家炼体走的是‘本道’,如不发狠,败不了,胜也不容易。” “何为本道。” “就是最原始的修炼法子,不食丹药,不行外道,只靠肉身捶打。” 纪灵初心想这和我很像啊,我也不吃丹药......殊不知他自己炼体几乎是仰仗灾星,这就叫“行外道”。 纪灵初眼见宫雷防守多于进攻,不知要打到几时,叹道:“借助外物有什么不好,达者为先嘛!“ 吴掌柜自从知道他是襄南王世子后,态度有些变化,不着痕迹地说:“达者为先未必是好事。” “你且看。”他身边正好有一尊武士立甬,他轻轻一掌拍在立甬头上,立甬无事,但两条手臂脱飞出来。 “可知为何如此?因为此甬全身乃一体烧制的,唯有两条臂膀是后来拼接的,于炼体而言,丹药补全处,皆为薄弱点。” 纪灵初点点头,这道理不难明白,但他未往心里去。 第244章 陆行帆 纪灵初点点头,这道理不难明白,但他未往心里去。 吴掌柜看他漫不经意的样子,心里在滴血,这可是下了血本呀! 另一边,胡枭见久攻不下,竟丧心病狂,让手下将左右店铺给点燃了,顿时火光冲天。 虽然下着雨,但火势蔓延极快,防御阵法终于经不住炙烤,全然失守,小店立刻陷入了火海之中,滚滚化为一个巨大的火球。 纪灵初他们正要往外冲,吴掌柜却道“也罢”,手上多了一具古琴,轻轻一拨打,众人脚下巨震,感觉身体被抬至高处。 这时店外的所有人看到一个奇景,眼前的店铺竟从火海中拔地而起,外层纷然剥落,最只剩下一幢长形高屋,然而这高屋又有脚,抖抖身体后,从烈焰残躯中大步跨了出来。 “陆行帆......别放走他们!”楼冼一声厉喝,也转身欲扑,却被宫雷一拳从背后打来,不得不接招再战。 胡枭露出狰狞,全身真气化为长虹,拼命一刀砍向屋腿,却被踹翻在地,两条巨腿跨过他的身体,向街尾奔去。 胡枭吐出一口血,跳起来,带着百多名爪牙在后面紧咬不放。 这些人中有身法了得的,一路与长脚屋展开缠斗,高飞低弛,兵器暗器肆意招呼,真气爆闪,喊声不断,街面被打得残破不堪,可怜了此地的居民,都躲在被窝里瑟瑟发抖。 遗梦斋众人一走,楼冼和宫雷再没有斗下去的必要,各自招呼手下追赶,但也不是那么容易停手的,终有纠缠。 在长脚屋之上,吴掌柜好似驾驶员,操琴于前,其他人满面惊色,纪灵初心想莫不是变形金刚也穿越了,大喊道:“我们去哪?” 吴掌柜道:“郡守府。” 长脚屋一跨十米,大步向前,其间不断有人向上攀越,俱被甩落,渐渐奔至夜色之中。 纪灵初神色稍定,问道:“我们不趁乱出城,去郡守府是何道理?” 吴掌柜道:“陆行帆不耐久行,耗费颇巨,郡守府屯有重兵,应该是安全的。” “原来这东西叫陆行帆,厉害!” “此乃影洲灵枢派的造物,金贵非常,磕了碰了,以老夫的身家可赔不起。” “影洲......?灵枢派?” “现在不是关心这些的时候,你道封刀城是容易出去的吗?” 就像和吴掌柜的话作呼应,这时整座城都躁动起来了,本来漆黑的夜空一片片亮起了灯火,之后人声渐起,无数的坊民持火持械冲出了家门。 看来是楼家不知用什么方法传递了消息,散布在封刀城中的势力全被动员起来了。 自然也有人发现了这座庞然大物,再度合围上来,此番情景被吴掌柜尽收眼底,当下不再犹豫,驱动陆行帆夺路狂奔。 楼家在封刀城果然势大无比,陆行帆几乎陷入了汪洋之中,每至一条街坊都被人围追堵截,全无喘息的机会。 幸好这些人武力值有限,并没有对陆行帆构成真正的伤害,不过时间一长就不好说了,要知道蚂蚁多了也能啃死大象。 另一方面吴掌柜也不愿肆意枉杀,那便是能避就避,一时间成了过街老鼠,四处逃窜。 转眼间,胡枭率手下又追了过来,另一个方向,远远地听到一股如同穿堂风的呼啸快速逼近,不用说,那必是楼冼。 “真乃天公不测,白天还是无事身,夜里却成了奔命人!”吴掌柜苦笑道,话虽如此,陆行帆仍不断加速,大步流星,敢挡者无不被撞飞,眨眼之间,就冲出了包围。 吴掌柜脸上满是痛惜,道:“可惜了!可惜了!这一年算是白干了。” 纪灵初哪管这么多,只要眼下能逃得掉,连忙说:“加油!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加什么油,你当是点灯,陆行帆损耗的可俱是灵符。” 纪灵初自知失言,“嘿嘿”直笑,不多时望见一片庄严宽广的官邸,想必这边也被惊动,大墙外火炬如林,大批兵士已排整阵形,罗列于前。 陆行帆一出现,引起兵士们的骚动,不过在几名将领的弹压下,齐举起弓箭,引弦欲射。 后面的追兵也很快迫近,见到军阵俱畏而不前,陆行帆孤立中场,仿若伏虎。 楼家纠集之众越聚越多,携带各种武器,叫骂嘘喊,喧闹不止,在胡枭到达之后更是气焰大涨,隐隐有冲击之势。 吴掌柜道:“不打紧,郡守府有三千精兵,非这些乌合之众能比。” 果然,官邸中不断有兵士如水般涌出,章法森严,行动迅速,占据了各处有利地势。 这时两道身影落下,分别是楼冼和宫雷,双方互拼一招,退回了自家阵营。 宫雷见现场人山人海,脸色紧绷,道:“楼冼,今日也闹够了吧,本官劝你将人速速解散,否则以聚众造反治罪。 楼冼冷笑一声,道:“笑话!杀害我儿的凶手,还有收赃的遗梦斋,我都要带走,你若包庇,便是共谋。” “大胆!”宫雷叱道:“你说这几人作科犯案,可有凭证?” 楼冼估计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嚣张至极,道:“我的话就是凭证,谁敢阻拦,便须承受楼家的滔天怒火。” “好!好!好!竟视本官于无物......”宫雷怒极,大喊道:“吴掌柜你且入府,我倒要领教一下楼家的怒火。” 吴掌柜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双手猛按琴弦,陆行帆一跃数丈,就要离场,楼冼岂肯罢休,快似没影地拔刀斩出,一道酷烈刀气击在凌空的长脚上。 只听“咔”地一声,陆行帆晃了一晃,仍从兵士们头顶掠过,纵入郡守府内。 太平刀圣的后人终于展现了他在刀技上的真正实力,之前与宫雷交手或许是藏了私。 宫雷耸肩一抖,抖掉披风,抽出一支长剑与楼冼斗到一处,他的剑法与其人一样,亦刚亦猛,防守严密。 再说陆行帆落在府内的一座假山上,吴掌柜心疼地直掐胡须,对纪灵初道:“世子,你也看到了,老夫押上了全部身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