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家枭宠》 1. 出狱 “004号,离狱!” 狱警不带感情的声音在监狱阴暗逼仄的走廊里回响。 被点名的女人拖着步子,慢慢穿过走廊,走出监狱大门。 林染仍穿着五年前进来时那套衣服,只是如今瘦了很多,当年合身的衣服如今套在身上松松垮垮。 外面是入伏天的黄昏,夕阳迎面袭来,林染被烤得晕眩了一瞬,头脑发昏。 眼前沥青泊油路面蒸着热气,空空荡荡的,一眼望不到头,四周空旷而寂静。 她一动不动地站着等了很久。 直到天光隐没,下起了小雨。 那个她爱了八年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五年前,她被送进监狱时,也曾这样不死心地拼命去看窗外,入眼皆是陌生的脸孔,没有那个男人的脸。 明知道……等不来的。 可她还是想等他,因为这是她活下去的希望。 林染迈开步子,两腿酸软,沿着墙角来回慢慢往前走。 从晨光扬起等到了旁晚天黑。 风夹裹着豆粒大的雨水像鞭子一样打在她身上,林染蜷缩起身体,她终于走不动了,在冷风冷雨里微微发抖。 前方突然射过来两道刺目的车灯。 一辆黑色的宾利在雨中疾驰而来,气势凌厉,如剑入鞘,最后所有的锋芒,收敛在了她面前。 车上下来一个身量高挑的男人,他撑着一把墨色的雨伞,轮廓干净利落。 除了她的丈夫莫斯年,不会有第二个人有这样的剪影。 温柔又冷漠,多情又无情。 “小七。” 伞檐前倾,挡住了她头顶的雨幕。 男人低沉的嗓音缓缓度来,这个世上只有他会叫她小七。 五年了。 他还是一点都没变,垂下眼角看人时,就像是神坛上高高在上的神,仿佛普渡众生,悲天悯人,却又冷漠疏离。 “莫斯年……”她哑声喊他的名字。 习惯真是个糟糕的东西,只要见到他,再悲伤,她竟然也觉得欣喜。 她摸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跟泪水,露出一个微笑,接过莫斯年伸出的手站了起来。 “走吧,先回家换套干净衣服。” “回家”两个字,让林染心头泛起一阵酸涩的柔软。 五年前他给她一纸婚书,第二天,亲手将她送进了监狱。而后整整五年里他没来看过她一眼…… 她真的……还有家可回吗? 林染坐在后座,她知道他的车矜贵,怕弄湿他的车座,背不敢靠,挺得笔直,只坐着很小的一角。 莫斯年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有什么要说的?” 其实她有很多话想说,她想对他说他们有过一个孩子,四年前刚出生就死了,他刚出生时就那样漂亮……他哭着来到这世上,可还没睁开眼睛好好看一看,就死了。 后来她一度精神崩溃,自杀过一回,又被救了回来。 她还想求他帮帮她。 三天前,后妈江毓秀破天荒地来监狱看她,二话不说,直接跪在了林染面前给她磕头。 原来两个月前,唯一疼爱过她的父亲林天华被人检举贪污受贿。事情闹得很大。在这个关头,林天华却被查出颅内肿瘤。 这种情况下去坐牢,无疑是送命。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在两个星期内,凑齐两千万补上赃款。 她需要钱。 而眼下,莫斯年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 她有这么多话想说,最后却只捂住心口,苦涩地笑了笑,轻声道:“五年不见,你还好吗?” 莫斯年显然没料到她会反过来关心他的情况,极淡地“嗯”了一声,低声问:“恨我吗?” 林染摇摇头:“不恨。” 她爱了这个男人八年,爱之入骨。 怎么舍得恨他? 林染头抵着车窗,静默地望着外面无边无际的雨夜,好像五年前的那个血腥的夜晚。 “莫斯年……”她疲惫无力地闭了闭眼睛,轻轻地说,“对我好一点吧。” 等了许久,却没有听见一声回应。 到家了,家里的老佣人李嫂提前就得到吩咐,已经放好了热水让她去泡澡,连干净衣服都给她准备好了。 林染洗完澡换上干净的白色连衣裙下楼。 莫斯年听见动静抬眸,目光落在她胸前,微微一顿。 她身上穿的这件连衣裙领口是u字型,虽不至于暴露,但也袒露锁骨以下,胸口以上的皮肤。那上面布满了深深浅浅的伤口,触目惊心。 林染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窘迫地想遮住,“是不是很丑?在监狱有的时候会被人打,但是不疼的。” 被打成这样,怎么会不疼? 莫斯年别开眼,起身说:“走吧,跟我去个地方。” 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信任他,什么都没问,就快步跟了上去。 至于那些事,等回来再说也不迟。 她天真傻傻地想着:他们是夫妻啊,有一辈子呢。 2. 这个婚我不离 莫斯年的私人助理傅沛已经在外面等着了,客气地叫了她一声“林小姐”。 林染知道他一直都不太瞧得上自己,哪怕她和莫斯年结婚了,他也继续叫她林小姐。 她拉开车门,沉默又乖顺地坐进后座。 车开了足有一个小时才停下。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夜色浓厚地如同一摊晕开的浓墨。 昏昏欲睡的林染看到眼前熟悉的大门时,赫然瞪大了双眸。 白家?! 五年前那个夜晚,就是在这里,她睁开眼睛看见白家长子白凌浩死在她眼前。 那具被割喉的尸体,瞪圆了眼睛死死盯着她…… 往事如同散发着恶臭的毒蛇朝她扑来,林染禁不住地浑身打颤。 林染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表情变得惊慌起来,她失控地嘶声叫道:“莫斯年,人不是我杀的,你知道的!我已经答应你坐了五年的牢!我还清了!” 她还在牢里,失去了她的孩子! “过了今晚,你才算真正还清了。”莫斯年缓步走近,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长发,语气却残忍又凉薄,“有些事情不需要真相的,只需要一个结果。小七,这就是我跟你结婚的条件,你应该很清楚。” 林染心脏疼得一阵痉挛,险些站不住。 “莫斯年,你就这么讨厌我?想让我死??” 男人冰冷的眼神,已经给出了答案。 林染仿佛掉进了万丈冰窟,四肢百骸一阵阵发寒。 八年前,是这个男人把她从地狱里救了出来,如今,也是他亲手把她推进地狱。 “林小姐。”傅沛递上来一份协议书和一支钢笔,“离婚协议书莫先生已经准备好了,请您在上面签个字。后面的手续我会办妥。” 林染捏着那白纸黑字的那几页纸,心脏似乎揉进了无数刀片,被切得血肉模糊。 她含泪大笑,当着莫斯年的面把离婚协议书撕得粉碎,冲他歇斯底里地喊着:“莫斯年,这个婚我不离!我就算死,也是你莫家的人,要入你莫家祖坟!我要你永远记得我!我要你今生今世永不安宁!” 手一扬,纸片如飞雪,纷纷扬扬落在他们之间。 莫斯年的目光穿过翻飞的纸屑,看进林染的眼底,猩红的眼眶里,是浓烈灭顶的悲伤和绝望。 他微微一怔,在林染转身走进白家大门时,居然鬼使神差地往前追了一步。 也只是一步。 莫斯年硬生生地停住,冷漠地回过身,坐进车里。 “回公司!” 回程的路上,车内一片死寂。 傅沛想缓和一下气氛,刻意用轻松的口吻主动说:“不用担心,白家说了,不会要了她的命。” 莫斯年脸色阴寒。 他脑海里始终留着林染最后看他的那一眼,心里莫名烦躁起来。 “开回去。” “什么?”傅沛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莫斯年不耐烦地皱了眉,嗓音沉冷:“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3. 我不欠你了 林染刚踏入白家,就被人带到客厅。 今晚,白家灯火通明,只为等她一个人。 猩红色的沙发上坐着一个年轻男人,尚算俊朗的一张脸上透着痞气,眸光凶悍。 这人正是白家养子白凌宇。 五年前死的,是他大哥,白家的亲生儿子白凌浩。 白凌宇挥手屏退了手下,他眯着眼睛抽雪茄,刀子一样的目光落在了林染身上:“你命挺大,居然没死在监狱里。你要是在监狱就死了,还能省我不少事。” 林染没有天真到以为白凌宇真的想为他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报仇。 毕竟白凌浩死了,白凌宇是最直接的受益人,他将顶替他哥成为白家的继承人。 林染面无惧色:“白凌浩不是我杀的,你应该很清楚。” 白凌宇闻言大笑,他懒洋洋地起身,走到林染面前,冲着她那张美丽的小脸喷了一口烟雾:“我当然知道人不是你杀的,你替楚楚坐了五年牢,我本来应该放过你。但只怪你的命不好,偏偏长得像那个女人,还痴心妄想要嫁给莫斯年,你这是找死!” 那个女人? 林染皱了眉:“你在说什么?” 白凌宇阴测测地笑:“你不用知道!反正,你也活不过今天!” 下一秒,她头皮一阵剧痛,男人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死死按在茶几上。 林染的脸撞在冷冰冰的桌面上,颧骨被震得发麻。 “长这么美,真可惜,没长脑子……”白凌宇烟抽得猛,身上尼古丁的气息浓烈。他贴在她耳边,近乎变态地用湿滑的舌头去舔她的脸,“谁让你非要跟他结婚呢?凭你的身份也配当莫太太?呵,蠢货!莫斯年把你当替死鬼而已,他不方便处理你,就把你交给我了……” 林染一颗心疼得在滴血。 原来这一切都只是一个圈套。 莫斯年,你是真的狠,杀人诛心! “啊!”她惨叫出声。 白凌宇手里燃着的雪茄戳在她背上。 雪白的裙被烫穿,皮肉烧焦。 耳边是令她作呕的淫笑声,男人粗糙的大手已经钻进了她的内裤里。 “死之前,大爷我让你好好爽爽!” 林染拼命挣扎着:“你滚开!!别碰我!!” “给老子老实点!”白凌宇凶相毕露,将她掀起来,照着她脸就是重重几耳光,又一脚把她踹倒在沙发上。 林染疼得眼冒金星。 ‘刺啦——刺啦——’接连几声,她身上的白裙被撕成了碎片,衣不蔽体,春光乍泄。看得白凌宇眼睛都红了,兴奋不已,粗糙的大手已经钻进了她的内裤里…… 林染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砰——”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大门被一股遒劲的力道直接踹开。 男人修长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黑色的风衣随着他的动作扬起凌厉的弧度。 莫斯年看了眼被按在沙发上,几乎剥光了的女人。 “莫…莫先生……”白凌宇没想到他会突然杀进来。 莫斯年寒着脸,一脚踹翻了白凌宇,周身狠厉的煞气,逼得跟进来的几个白家保镖不由自主地退开了两步。 他一言不发地脱下大衣裹住林染。 白凌宇抹掉嘴角的血痕,脸上明显已经有了怒气:“莫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说好了人交给我……” 莫斯年冷声道:“我们还没有离婚,林染还是我的女人。她已经来道过歉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他去而复返,原来是这个原因——怕她脏了他的名声。 林染眼里刚刚燃起的光又迅速熄灭了,她觉得自己简直可笑至极,竟然还对这个男人抱有期待。 “莫先生……”白凌宇摆明不甘心,还想说点什么,被男人狠厉的眼风一扫,颤颤地后退了一步。 “别让我再看见你,否则我废了你这双手!” 说完,他抱起林染大步流星地走出了白家。 “莫斯年…”怀里的人痛到浑身痉挛,小手死死抓住他胸前的衣襟,嘴唇哆嗦着,艰涩地挤出一句话,“我欠你的,今天还了……我们两清了。” 她再也不欠他了。 莫斯年微微僵滞了一瞬,垂眸看她,没什么表情:“好。” 林染咬住下唇忍着剧痛,挣扎着从他怀里跳下来,一步步决然地朝前走去,没有回头。 莫斯年看了眼女人单薄的背影,转身坐进车里,淡漠地吩咐傅沛:“开车。” 就到这里结束吧。 黑色的宾利从女人身旁风一阵冷冽滑过,消失在夜色里。 林染终于忍不住,蹲在地上痛哭失声。 等哭够了,她才抹干眼泪爬起来,继续往前走。 她丝毫没发现,白家大宅的后门已经悄无声息的打开了,一辆无牌照的白色轿车呼啸着冲了出来,朝着她的背影狠狠撞了上去…… 4. 他的儿子 从白家出来只有一条路。 莫斯年给林染的发小宋致远发了条简讯,让去白家附近接人。 做完这些,他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脑海里却诡异地浮现出林染绝望地那一眼。 她说:“莫斯年,我们两清了。” 他应该高兴才对,总算摆脱这个麻烦,但莫名的,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烦躁。 “白家这边算是解决了。”傅沛看了眼后座的男人,提醒道,“先生,白纤楚下周回国。” “嗯。” 莫斯年没抬眼皮,淡淡应了声。 几乎就是同时,手机震响。 居然是他父亲莫庭生打来的电话。 莫斯年略有意外地挑了挑眉,接听了。 “爸,什么事?” 莫庭生在那头焦急地喊道:“你赶紧回来!小离高烧一直不退!” 莫斯年闻言眉心轻皱,吩咐傅沛调头回老宅。一面继续问电话那头的莫庭生:“请高医生来看了吗?” 高维是莫家的私人医生,虽然年轻,但出生医学世家,医术卓绝。 “人已经到了,在给小离做检查。小离烧糊涂了,一直在喊爸爸,你赶紧回来吧!” 莫斯年脸上难得流露出一丝担忧。 小离是他的儿子,四年前莫庭生把人抱到他面前时,还扔给他两份dna比对报告,宣告着他和这小孩的血缘关系。 后来莫斯年反复又验过好几次dna,无奈接受,这小屁孩的确是自己的儿子。 但莫斯年很清楚,他绝对没有在外面玩到给自己留个种的地步,而且他碰过的女人屈指可数。 他想查清楚这孩子的来历和他的生母,但查了一段时间,毫无收获,莫斯年也懒得再花心思。 对这个凭空多出来的儿子他有点无所适从,一直交给莫庭生照顾。 车很快开到了莫家老宅。 古色古香的宅子,一砖一瓦都是宝贝需要人精心打理,所以老宅里佣人不少。 莫斯年一进门就被管家刘叔领着,直奔小离的房间。 他推门进去时,莫庭生和高维正说着什么,一见他来,双双打住了话音。莫斯年也没在意,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就去看躺在床上的小离。 小孩一只手垂在床边在输液,额头上贴着散热贴,小脸烧得通红,意识有些模糊,但还是认出了他,糯糯地喊:“爸爸……” 莫离比一般孩子要聪明许多,但身体弱,感冒发烧是常态。 莫斯年有些心疼,回头问高维:“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高维扶了扶眼镜,“等输完液,应该就能退烧了。” “辛苦你这大半夜的跑一趟了。”莫庭生主动说,“我送送你。” “那就有劳老爷子了。” 离开房间,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高维谨慎地回头看了眼,确定莫斯年还在房间里,听不见他们说话,他这才低声开口:“老爷子,小离现在年龄小,病情还能控制。但再过几年就不好说了,得尽快找到合适的骨髓,进行移植。而且用一母同胞兄妹的血髓替换治愈率最高……” 莫庭生神色阴沉,不知想些什么,几秒后,沉沉地道:“这事我会想办法。” 高维点了点头,临走前犹疑着问:“小离的身世来历,您真的要一直瞒着斯年吗?” 莫庭生眼神一下子就变得犀利起来:“当年的事你要是说漏嘴,别怪我不顾两家情面!而且斯年的性格你也清楚,他要是知道真相,谁都别想好过!” 高维讳莫如深,朝莫庭生欠了欠身快步走了。 5. 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房间里。 小离已经清醒了,说口渴,莫斯年倒了杯水喂他。 他实在不太会伺候人,尤其还是这么一个小孩,动作笨拙,水漏到了小孩衣服上。 莫斯年抽了两张面巾纸,潦草地替他擦干。 小离有点嫌弃:“爸爸笨手笨脚的……我想要妈妈。”小孩圆溜溜的眼睛盯着他,有点难过,闷闷地问,“别人都有,为什么我没有妈妈?” 四岁的小孩,比同龄人成熟聪明许多,但到底只是个孩子。 莫斯年半倚着床柱,思虑片刻,反问:“莫离,你对你现在的生活满意吗?” “还行。”小离答得很勉强。 “……”莫斯年轻咳了一声,“既然你对你现在的生活没有什么不满的,那有没有一个妈妈也无所谓吧?反正你从来没见过……” 莫斯年没有继续往下说。 因为他发现小离的神色明显黯淡了下去,小脑袋耷拉着,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衣服上那一小滩水渍,有些委屈地撇嘴:“我要是有妈妈,她肯定比你会照顾我。上次去医院看媛媛的时候,她妈妈就会给她唱歌,讲故事,还会哄她睡觉……” 他声音越来越小,却压不住里面的羡慕。 这些事,莫斯年的确不会做。 他静默地看着儿子,心里终归有些不忍,他的确算不上一个合格的父亲。 “小离。”莫斯年伸手轻拍了拍他毛茸茸的小脑袋,“你要是答应我,不再随便感冒生病。我就答应你,把妈妈找回来。” “真的?!”小离猛地抬起头,眼睛都亮了,伸出小手要和他拉钩,“骗人是小狗!” 莫斯年和他勾手约定,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说实在的,他自己也很想知道那个生下他儿子的女人,究竟是谁…… 另一个医院里,林染醒来时,只有一个感觉——痛。 五脏六腑都火烧火燎的。 她动弹不得,只能两眼空空地盯着白到炫目的天花板,鼻腔里塞满了消毒水的味道。 “染染,你醒了?”宋致远的脸出现在她头顶上方,他有些紧张地问,“感觉怎么样?” “我怎么了?”她嗓子哑得快冒烟了。 宋致远扶她坐起来,喂她喝了两口水,一边解释:“你被车撞了,还好没什么大事。不过我赶过去的时候,那辆车已经逃了!” 他不得不放下肇事者,先送林染来医院。 林染捂着发疼的脑袋,费力回忆了一番,依稀记起昏迷前发生的事。 当时有辆白色轿车突然窜出来,横冲直撞地奔她而来,她反应敏捷地闪躲,还是被撞伤了,加上刚刚挨了一顿折磨,体力不支就昏了过去。 多半是白凌宇的人…… “谢谢你救了我。” “都过去了。”宋致远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温声说,“放下就好。” 林染苍白着一张脸,没有说话。 宋致远抿了抿唇,出去找来医生护士给林染做检查。 她情况很稳定。 医生临走前忍不住皱着眉说:“年纪轻轻的,身上怎么那么多伤?” 不过二十五岁,身体已经是满目疮痍。 林染抿着唇,不吭声。 那天晚上,林染做了几个混乱的梦。 她回到了十七岁,和莫斯年初见的那天。 她以为她忘了,可所有细节都历历在目。 那是她人生中最不堪的时刻,被林家那母女设计,诓卖去了夜场,她以为她这辈子就这么完了。 莫斯年就在她最绝望的时候出现,买下了她。 当时她一身戾气,只想着无论是谁买下她,敢对她胡来,她就和他同归于尽。 那天晚上,她带着这样视死如归的心跟着莫斯年回了家。 她是冰冷又拘谨,浑身上下都是戒备,随时会竖起刺来。 “你别碰我!我会杀了你!”她这样警告他。 莫斯年只是瞧着她淡淡地笑,眼神像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 她手腕被尼龙绳磨破了皮,他拿了医药箱来,屈膝半蹲在她面前,一只手捏着她的手臂,她下意识地想缩手。 他手指收紧,她便动弹不得。 “乖一点。”他垂眸替她上药,不知想到什么,缓缓说,“女孩子家,身上留疤总归不好。” 语气里是真的疼惜。 林染鬼使神差地就不动了。 他问她饿吗? 她不吭声,肚子在响。他轻笑,摸小狗似的揉了揉她的头发,系上围裙亲自下厨。 林染就躲在一旁偷偷地看。 没有人为她下过厨。他袖口松松挽起,露出紧实的线条,做菜时他神情很专注。一身烟火气,竟然半点不沾。 很简单的两个家常菜,一荤一素。 还有一碗面。 林染愣住,看着面条里白腾腾的热气窜上来,她僵在桌前。 莫斯年点了支烟,倚在一旁,随意地问她:“多少岁?” 他买下她之前,就看过她的资料。知道今天是她的生日。但资料上出生年份被刻意隐去,只剩下具体的日子。 林染说:“十七。” “真小。”他在青白色烟雾里淡淡笑了一下,说,“生日快乐。” 她想莫斯年永远不会知道,他是第一个对她说生日快乐的人。 她的出生,似乎对所有人来说都是一场意外的耻辱。 连她那个做小三的母亲似乎都恨她,责骂,侮辱,殴打……都是家常便饭。生活没有丝毫温情可言。 十七岁的林染,听到了第一句生日快乐,来自一个陌生男人。 那男人有一双疏离而慈悲的眼睛。 她一眼沦亡。 莫斯年扔了把钥匙在桌上。 “吃完,你可以选择回家,或者留下来跟我。” 林染没有走。 后来她从傅沛的口中知道,莫斯年买下她的那一天是他母亲的忌日,而她多么有幸,在他生命里最珍贵的女人死亡那日诞生。 他的温柔与孤独,是一场与她无关的缅怀。 可她沦陷得那么彻底。 她想给莫斯年,也给她自己一个家。 她差点就做到了…… 林染还梦到了自己那个刚出生,就夭折的孩子。 他尚在襁褓中,漂浮在血泊里哭喊着,仿佛在向她求救。她拼了命地朝他靠近,却始终够不着她,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血水吞没。 …… 林染半夜从梦中惊醒,一摸脸颊,满面冰凉的泪水,心脏在胸腔里悲悯地跳动着。她看见宋致远还睡在旁边的小沙发上,她在黑暗里,死死地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6. 你可以叫我莫太太 林染在病床上躺了两天,身体恢复得差不多了。 她接到了继母江毓秀发来的一张照片:林天华躺在病床上,戴着氧气罩,奄奄一息。 她好心疼她的父亲,在她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是父亲不顾一切把她接回了家,并且还给了她父爱,她不能不顾他…… 宋致远送早餐进病房的时候,就看见林染已经脱掉病服,换了套便装。 “你要去哪儿?”宋致远有些紧张。 “筹钱。”林家的情况他都知道,林染也不瞒他。 宋致远拦住了她的去路。 “需要多少?”他低低地问。 林染抬头看着他,提醒道:“这个你帮不了,林家的事掺和进来对你没好处。” 宋致远的父亲和林天华是多年好兄弟,受过林天华不少恩惠。正因为如此,现在林天华出事,宋家更要避嫌。 她感激宋致远,也不想拉他下水。 宋致远也知道权衡利弊,这蹚浑水他蹚不起,只能默默地放开手。 林染走到门口,不知想起什么,回过头:“致远,你带我去看看我的孩子吧。” 在监狱那几年,只有宋致远会时不时地去看她。 孩子的事,也只有他知道。 她央求宋致远替她处理孩子的后事。 那个不幸早夭的孩子,没有衣冠冢,没有坟,只有一坛骨灰,存放在殡仪馆。 宋致远没有打扰她,让她独处。 小小的骨灰盒上只有编号,没有名字。 她还没给他取名。 林染抚摸着冷冰冰的盒子,心脏抽疼,将它紧紧搂在怀里,压抑了这么多天的情绪,得以释放,她哭到浑身发抖,泣不成声。 “对不起……对不起,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 林染从殡仪馆后门悄悄离开了。 她开始想办法筹钱,可找遍了所有能联系上的人,提到借钱,得到的回应不是落井下石的嘲讽就是拒绝和羞辱。 她被生活逼进了死角,悲哀地意识到,眼下除了莫斯年,没人能帮她。 林染鼓足勇气,终于再次拨通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沉闷的铃声敲击着耳膜。 她屏息等着,想拿出最平静的语气来应对他。 “你好,请问哪位?”可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女人温柔似水的嗓音。 林染所有的心理准备瞬间坍塌,过了好几秒钟,开口:“……我找莫斯年。” “噢,斯年他在洗澡。请问你是哪位?找他有急事的话,我可以帮你转告。” 林染喉咙干得紧,仍然不死心地问了句:“你是白纤楚小姐吗?” “我是白纤楚。”女人带笑的嗓音里,透着几分宣誓主权的得意。 林染无意间看见娱乐新闻报道过,说白纤楚今天傍晚回国的,莫斯年亲自去接机,看来是直接把人接回家了。 两人想必正如胶似漆吧。 白纤楚还在问:“请问你是哪位?” 这就是莫斯年心头的白月光啊! 白家养女,掌上明珠,与莫斯年青梅竹马。 同时,她也是杀死白凌浩的真凶!! 五年前的那个夜晚,白纤楚醉酒后与白凌浩起了争执,失手杀了人。 而莫斯年把白凌浩的死精心包装,伪造成白凌浩醉酒后的意图不轨,被侵犯的女人,也就是林染防卫过当,将他当场杀死。 多完美的一场策划。 她是唯一的牺牲品。 而在此之前,莫斯年就把白纤楚送出了国,甚至让她忘了那晚发生的事。 所有人都瞒着她,让她以为白凌浩的死真的跟她无关,那只是场突发的意外。 那个残忍凉薄,步步为营的男人,极力维护着白纤楚美好单纯的世界。而自己被他扔进了罪恶的深渊,他甚至不曾低头看一眼。 林染凉凉地笑了:“白小姐真想知道我是谁?” 白纤楚似乎也被她这一句反问勾起了兴趣。 “当然。你是谁?” “你可以叫我莫太太……”她咬字加重了,挑衅似的进一步挑明,“莫斯年的太太,麻烦你让莫斯年待会给我回个电话,” 说完她就直接挂了,心头有种报复过后的快感。 那头的白纤楚着实被她最后那句话给惊了一下,她知道莫斯年身边前赴后继倒贴的女人不少,可这么明目张胆敢自称莫太太的,这还是第一个。 身后浴室的水声停了。 莫斯年从浴室出来,只穿着浴袍,领口敞开,露出纹理分明的紧实肌肉。看见白纤楚的身影,他皱了下眉:“怎么上来了?” 7. 找上门 晚上白纤楚要去参加一个t台秀,这是她回国后的第一次公开亮相。声势自然造得越大越好,而最有面子的,莫过于莫氏集团总裁亲自捧场。 两家世交,莫斯年这点面子自然要给。 他让白纤楚在楼下等,他上来冲个澡换套衣服。 莫斯年向来不喜欢别人随意进他房间,看见白纤楚手里捏着他的手机,脸上不悦之色更甚。 白纤楚却先开口:“挺搞笑的。刚刚有个女人给你打电话,自称是莫太太。” 她等着看莫斯年的表态。 那个女人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莫斯年的态度。 莫斯年从她手里抽回手机,瞥了眼打来的号码,嘴角居然溢出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 这小野猫胆子倒是肥了,还敢主动打电话挑衅! 那一通电话无所谓,可此刻莫斯年眼底流露出的两分缱绻,真的让白纤楚有些心慌了。 “这女人是谁啊?”她强自镇定,用玩笑的口吻又问了一遍。 莫斯年只说:“无关紧要的人。” 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句。 可一个无关紧要的哪儿敢称自己为莫太太? 白纤楚了解莫斯年的性子,她私自接了他的电话,他没发火已经算纵容她了。现在他又给了她一句解释,她要缠着不放,只会自讨没趣。 “那我下去等你。”白纤楚先下楼了。 莫斯年看着那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思考了两秒,真的打了回去。 林染找了间便宜的小宾馆休息,刚打算洗个澡,就听见手机响了。 她原以为是宋致远,一看来电,愣住。 没想到莫斯年的这通电话会回得这么快。 “莫斯年?”她接听后,有些不确定地喊了一声。 “嗯。”莫斯年嗓音很淡,带着一点讥诮的笑意,“听说莫太太找我?有事吗?” 自称莫太太只是为了气气白纤楚,可这称呼从这男人嘴里出来,怎么听怎么像个笑话。 他在讽刺她。 因为她刚刚气了白纤楚? 林染低低地说:“莫斯年,我们还没离婚。” “所以呢?”他好整以暇地反问。 “……”林染被问得哑口无言。 他们之间的婚姻本来就是早有预谋,他从未当真过,就算没离婚又怎样?照样名存实亡。 林染压下心里的酸涩,平静地开口:“你要是不想让白纤楚当小三,明天跟我见一面。” 这话称得上是威胁。 可莫斯年只在电话那头极轻地笑了两声:“小七,你这样吓唬不了人。你该再狠点。” 他像是对待一个小孩,来了兴致,在逗她玩。 林染气得想摔手机:“莫斯年!” 他终于收起笑意:“明天早上,来公司见我。” 只这一句,她耳里只剩下通话切断的忙音。 到头来,他们之间仍旧是他掌握着主导权。 林染扯过被子,蒙住了头。 第二天一早醒来,林染先去附近的服装店买了套衣服换上。 然后打车直奔莫氏集团大厦。 她穿着最简单廉价的t恤牛仔裤,不施粉黛,看上去像个刚出校园的大学生。不出意外地被公司前台拦住了。 “你找哪位?” “我找莫斯年。”林染说。 前台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就差笑出声了:“小姐你叫什么?让我查查看有预约吗?” “我跟你们莫总直接约好了的。” “那不好意思,我不能放你上去。你要是认识莫总,可以直接给他打电话。”她刻意拔高了声音,刻薄讥讽的语气引得几个路过的员工侧目,发出嗤笑。 “上门来找莫总的女人多了,这么寒酸的倒是少见。” “以为霸道总裁吃这一套呗,装清纯。” “哪儿清纯了?一看就是心机婊,跟正牌女友白纤楚可没法比!” 林染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告诉莫斯年,我叫林染。他会见我的。” 她身上却有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淡定从容,气质清冷出众。 说不定是个了不得的角色。 前台小姐斟酌了一番后,还是联系了总裁秘书办公室,说有位叫林染的女士想见莫总。傅沛正好去秘书室取文件,听到了这通电话,直接拿过听筒。 “她说她叫什么?” 前台小姐自然听出了傅沛的声音,恭敬地答:“叫林染。” 三分钟后,傅沛匆匆出现了。 8. 好大一朵白莲花 “林小姐。” 林染看得出他在紧张,冷淡地嗤笑:“你该叫我莫太太。” 前台小姐下巴都快惊掉了。 傅沛脸色很难看:“林小姐别开玩笑了,这边请。” 他把林染带到了休息室。 林染坐在黑色的沙发上,衬得她肤色更白,没有一丝血色。 “莫斯年呢?”她问,顺手从包里掏出烟盒点了一根,“他让我今天上午来见他的。” “莫总在开会。”傅沛压下厌恶的情绪,把烟灰缸推到她面前,“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我跟你说不上。” 不冷不热的一句呛回去。 傅沛按捺着情绪:“这个恐怕……” “你不是一直指望着我和莫斯年离婚吗?不见面怎么离?”林染打断傅沛的话,讥诮地笑了笑,“还是说,傅助理改心思了,想撮合我和你们莫总百年好合?那你得问问那位娇滴滴的白小姐,愿不愿意当小三。” 傅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在他记忆里,林染这个人几乎是团雾,淡得没有存在感。他没想到她还有这么刻薄,牙尖嘴利的一面。 傅沛起身,用公式化地口吻冷淡地道:“莫总在开会,请林小姐稍等了。” 说完就摔上门出去了。 林染待在休息室里,安安静静地抽了几支烟,不知道是傅沛交代过,还是她被无视了。没人来送杯水。 她口干,自己出去找水喝,转角就看见了白纤楚。 和林染待遇不同,白纤楚有秘书专门带路。 “白小姐,莫总还在开会。您先去他办公室等一会儿。” 林染歪了歪脑袋,突然叫了声:“白小姐。” 白纤楚立刻就认出了这个声音,抬眼看着她,端详了两秒后,露出微笑:“是你啊。” 她将面前的女人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平庸廉价,也就一张脸还能看。 “你也来找斯年吗?”白纤楚展现出自己人前大度的一面,主动邀约,“正好我也是,不如一块去他办公室等吧?” 说着,人已经走到了林染跟前,热情地挽起她的手,要和她同道。 林染瞥她一眼,不着痕迹地抽出了胳膊:“谢谢。” 这是林染第一次进莫斯年的办公室。 “随便坐,别客气。”白纤楚像个女主人一样,笑吟吟地招呼她,“这间办公室是我替斯年设计的,你觉得好看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抽过烟的原因,林染嘴里发苦:“挺好的。” “五年前斯年说他工作上碰到了点麻烦,怕影响到我,要把我送去美国。我临走前为他设计了这间办公室,希望他每天工作的时候,都能想起我。”白纤楚望了望四周,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感慨道,“五年了,他真的什么都没改动呢。” 五年前……莫斯年正处在最艰难的境地,黑白两道都在打压他,他烦躁至极的时候,整夜整夜地抽烟。 林染就一夜一夜地陪着,绞尽脑汁地想能为他做点什么。 哪怕后来查出了身孕,她也不敢告诉他,怕影响他,让他分心。 可最后,他却用婚姻当诱饵,让她替白纤楚去坐牢呢…… 林染想过恨,但是她现在没有资格。 她眼下唯一的想法就是拿到钱救她的父亲,刻不容缓。 林染低头想点烟,打火机连擦了好几次都没打出火苗。 “我来吧。”白纤楚葱白的手忽然伸过来,从她手里取走了打火机,“以前斯年抽烟的时候,也是我替他点火的。不过现在得让他戒了,免得什么脏东西都把自己当他的同类,往他跟前凑。”白纤楚斜睨着她,像在看什么脏东西,“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莫太太?你也配?” 她眼角余光从虚掩的办公室门缝里,瞥见一抹修长的人影在靠近。 白纤楚凑到了林染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个才能听见的声音恶意地道:“我知道你是谁,林家的私生女。和你那个下三滥的母亲一个德行!觊觎别人的男人,难怪她不得好死!” 林染的确怨过她母亲夏芸,要不是她一厢情愿给父亲下药,又怎么会有了她这个不被人认可的私生女? 但她的母亲终归是她的母亲,这并不代表旁人能随意地侮辱她!她护短。 她猛地推开白纤楚,手里的烟头朝她脸上弹去,冷冷警告道:“白纤楚,我杀过人坐过牢,你最好别招惹我!否则……” “否则你要怎样?在我这儿动手?”身后一道冷冰冰的嗓音横插进来。 林染背脊一凛,回头看见了缓步走来的莫斯年。 他一袭深色正装,颀长清隽,眉宇间透着迫人的冷漠戾气。 9. 你喜欢过我吗 “斯年!”白纤楚快步迎上去,害怕似的觑着林染,人往莫斯年身后藏,语气里满是委屈,“这位林小姐说她是你太太,让我离你远一点……” 林染暗自冷笑:呵,好大一朵白莲花。 却见莫斯年深眸微眯,正盯着她:“真把你自己当莫太太?” 林染心里酸涩不堪,面上却勾唇一笑,轻佻地道:“怎么?需要我拿结婚证出来提醒你吗?”她的目光穿越莫斯年,直勾勾地盯住他身后的白纤楚,“白小姐,你抓着的这个男人,法律上是我老公。就凭你现在这种小三行径,我打你两巴掌,都合情合理!” “林染!你闹够没有?”莫斯年冷声斥道。 她知道他是真的动怒了。 因为她侮辱了他的白月光? 呵…… 林染丝毫不怀疑,她要是敢对白纤楚动手,莫斯年肯定会十倍百倍地还给她。 她强撑着无畏的笑,迎上他刀锋一样锐利的目光:“这就心疼了?” 莫斯年眸光深幽,沉声喊:“傅沛,进来!” 一直留在门外想躲避硝烟的傅沛,还是被抓了出来,他硬着头皮叫了声:“莫总。” “白小姐在附近有个活动,送她过去。” 白纤楚却不肯走。 “斯年。”她轻咬着下唇,眼眶含泪,“你们真的结婚了吗?” 莫斯年瞥了林染一眼,薄唇翕动,冷淡地道:“只是各取所需而已。” 林染浑身发冷。 呵……所有的温情和幸福,都不过是她一厢情愿的臆想罢了。 那厢白纤楚已经破涕为笑,踮起脚尖飞快地凑到莫斯年脸上吻了一下,莫斯年闪避不及,淡不可见地皱了下眉。 “那我先走了,你和林小姐好好谈,别因为我对人家太过分。她再怎么说,毕竟是个女孩子。晚上见。” 话里话外俨然都是一个温柔得体的正室,和莫斯年依依惜别。 林染低头不去看这剜心的一幕。 她跟着莫斯年的那几年,从来不敢对他有太过亲密的肢体接触,因为他不喜欢。 她以为他生性疏淡……原来,他人生里也是有例外的,只是那个人不是她而已, 傅沛送白纤楚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她和莫斯年两个,一股无形的压迫力压得林染喘不过气来。 她下意识地摸出根烟点上。 莫斯年坐在她对面,微微皱眉:“什么时候学会的?” 他倒不知道她居然还会抽烟。 “在监狱里。”林染脸上挂着恣意的笑,懒懒道,“那里面什么牛鬼蛇神都有,吃喝嫖赌,样样都能教。” 她撒谎了。 事实上她抽烟,是因为莫斯年。 她记得他烦躁的时候会抽烟,而且抽得凶。 所以她偷偷找人买烟,每次想他就抽一根,刚开始把自己呛得泪流满面,慢慢就习惯了。 再难熬,她也熬过来。 她曾天真地以为出狱了,一切噩梦就都结束了…… 莫斯年皱了皱眉:“灭了。”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 林染指间夹着烟顿了片刻,掐灭在烟灰缸里。 黑色大理石的茶几面光洁可鉴人,林染能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她默了片刻,终于还是说出了那句卑微的解释:“我没想打她,是她先挑衅我的,她不像你想的那么单纯,她……” 莫斯年淡漠打断:“我认识白纤楚二十年,不需要你来告诉我,她是什么样的人。” 真正让他困惑的,是林染。 他原以为她是最不会失控的那一个。 可现在,好像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究竟是监狱那五年,彻底改变了她,还是他从没真正了解过这个女人? “……” 林染却被他这一句话噎死。 他和白纤楚青梅竹马,相知相伴二十年。 她又算什么? 说得再多,在他听来都是诋毁而已。 她垂在身侧的手攥紧拳,指甲陷入肉里,一阵明晰的疼痛。 林染扯开一抹自嘲的笑:“她才是你心里那个莫太太吧?” 莫斯年幽深的眸光锁住她,忽然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嘴角,从侧面承认:“无论从出身,学识,样貌,还是个人能力来看。白纤楚都是最好的莫太太人选。” 林染听得出他语气里的讽刺。 她避开莫斯年的目光,微微抿唇。 那副倔强忍耐,却强装无恙的模样,让莫斯年皱了下眉。他终于收敛起散漫的笑意,问她:“你今天来找我,除了签字离婚,还有什么事?” “我……” 两千万沉甸甸地压在她喉咙里,梗住了,她不敢说出口,她怕被拒绝。 “你什么?”莫斯年从容地等着她的后话。 他总是这样,淡定自持,掌握一切,仿佛永远不会失控。 林染缓缓抬起眼皮:“莫斯年,你喜欢过我吗?” 10. 跟她抢男人下辈子吧 她胆怯到,都不敢问他是否爱过,只说喜欢。 是喜欢过的吧? 毕竟他曾那么温柔地对待过她。 只要能从他眼神里,看到一点迟疑,一点眷恋,那这些年她为他受的伤,吃的苦,就算值得了…… 她也敢开口了…… “从来没有。” 不带丝毫情绪的四个字,彻底判了她死刑。 是她犯贱,偏要自取其辱。 林染眼圈猩红,泪水在里面打转,极力克制着哭腔:“那这些年,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 她算什么? 这个问题终于让莫斯年表情起了一丝变化,他当初买下林染,不过是一时兴起的举动。留她在身边这几年,他又究竟把她当什么? 莫斯年发现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像是突然多出来一块盲区。 莫斯年很讨厌这种不安的感觉。 他无意识地蹙眉,神色不耐:“一场交易而已,你以为你算什么?” 话一出口,他其实有点后悔。 “我知道了。”林染拼命掩饰着自己的窘迫,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抓起包落荒而逃。 “站住!” 莫斯年起身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肌肤接触,他才发现她瘦得惊人,手臂不堪他一握。 他心里有点堵,语气愈发不善:“离婚协议书还没签!你想去哪儿?” 傅沛正好送白纤楚下楼,折回总裁办公室,敏锐地察觉到气氛很诡异。 “莫总,人送走了。” 莫斯年压根没看他,他冷声吩咐:“傅沛,把离婚协议拿过来。” “好的。” 傅沛熟门熟路地拉开他办公桌的抽屉,取出里面的离婚协议书,摆在林染面前,又递上钢笔,连笔帽都替她摘了。 只要签了字,他们就真的就再无瓜葛了。 可他们之间要结束,也不该这样潦草的结束。 “莫斯年。”她没有接傅沛递来的笔,只望着对面的男人,像无数次那样,最后一回冲他眉眼弯弯地笑,“晚上碧水湾吧,我们最后再吃顿饭。我在等你。” 说完,也不敢听他的回答。飞快地抓起桌上的离婚协议书,低着头转身就往外冲。 傅沛想拦,被莫斯年一个眼神阻止了。 傅沛盯着女人的背影直摇头,不知是可怜还是讥讽:“真是个倔骨头,眼睛红成那样还装潇洒呢。” 莫斯年掀了下眼皮,只从慢慢合上的门缝里捕捉到她一闪而过的衣角。 他心里莫名烦躁。 离婚和当初结婚一样,都在他的计划当中。 可为什么真到了要签字离婚的时候,他觉得那么不舒服? 莫斯年的目光落在林染掐灭在烟灰缸里的那半截烟上。 他隐隐觉得,她似乎还有许多面,是他没见过的。 他了解她吗? 这个念头让莫斯年无意识地皱了下眉,他讨厌这种失控的感觉。 傅沛在旁提醒他:“莫总,五分钟后有个高层会议。” —— 林染走出公司大门,被外面刺目的天光晃了一下,险些站不稳。 街头人来人往,每个人都行色匆匆…… 她孤零零地站了许久,手机在包里震动。 江毓秀又给她发来了父亲林天华卧病在床的照片,无声地提醒她,没那两千万的救命钱,林天华真的会死。 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跟她有血缘关系的人…… 尊严跟她父亲的命,孰轻孰重,毫无悬念。 林染一咬牙,扭头再度冲向莫斯年的办公室。 什么爱情、什么尊严!她只要她父亲活着! 可这回,林染鼓起勇气却扑了个空,办公室里没有人。 她在打退堂鼓之前,先拿起办公桌上的纸笔飞快地留下了一行字: “莫斯年,我需要两千万,念在我们这些年的情分,人命关天求你帮我一次,把钱打到我的账户,离婚协议我会签字,我也会消失,再也不会来打扰你 — —林染” 她的勇气在停笔的瞬间耗尽了。 只觉得自己可悲可笑,爱到最后,她就是一个为了钱不折手断的女人…… 林染强迫自己不要去想,转身匆匆离开了莫斯年的办公室。 那张纸条就留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 就在林染走后不久,办公室的门被重新推开。 白纤楚缓步走了进来。 她去而复返,本是担心莫斯年和那个女人纠缠不清,没想到却有意外收获。 白纤楚捻起办公桌上那张林染留下来的字条看了一遍,勾唇冷笑,心道:只怕这小贱人要钱是假,想博同情,勾起男人的好奇心才是真。 她将纸条撕得粉碎,就连碎屑都扔进了自己包里,不留下一丝一毫的痕迹。 跟她抢男人? 下辈子吧! 11. 谁说她是我女朋友 别哭,别哭林染! 饶是一路在给自己心理暗示,等钻进电梯里,林染的眼泪还是抑制不住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电梯门开了还在抹眼泪,丝毫不管旁人的眼光。 林染一路冲出公司大门,没注意右边一辆骚包的红色跑车横冲直撞而来。 一车一人,惊骇相对。 车里人反应快,猛地打转方向盘,险险地避开了林染。 “吱——”刺耳的急刹。 车里的人缓了几秒,开门下来,是个清爽英俊的年轻男人。 “小姐,要去医院吗?” 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的胳膊。 林染低头一看,小臂上被擦破了一道口子,还在往外淌血。 “不用了。”林染不想在莫斯年公司门口多留,“你给我两百医药费,我自己处理。” 男人随手从皮夹里摸出一沓纸币:“给,多的不用找了。” 像在打发叫花子。 林染看了他一眼,她眼里水雾散去,眼圈还是红肿的,只是琥珀色的眼眸透亮,清清冷冷,骂了句:“有病。” 她只抽走了自己打算拿的那两张,转身走了。 还挺有脾气。 顾维周收回视线,转身,懒洋洋地走进莫氏集团。 莫斯年在开会,他百无聊赖地等了个把钟头,才等到人回来。 “哥,我爸嫌我不学无术,让我来跟你学习学习。你随便派点活儿给我干,我回家好交差。”他想起在公司门口撞上的那女人,顺口说了句,“我在你们公司门口差点撞了个女人,挺有意思的。长得真心好看,穿个白t恤牛仔裤都美。就是冷了点,眼泪一擦,就骂我有病。” 林染? 莫斯年抬了下眼皮:“她怎么样?” “手好像伤到了,不过应该不严重。”顾维周忍不住八卦,“认识啊?” “不认识。” 莫斯年硬邦邦地否定了,随手扔了份文件过去。 “把资料看熟,过两天跟我一块去应酬。” “哦……” 莫斯年有点不在状态,工作效率低了很多,一个小时内,已经是第三次去留意时间了。 “我等你。” 林染的声音在他耳边萦绕不散…… “顾维周。”莫斯年瞥了眼沙发上那翘着二郎腿的顾少爷,“晚上你陪白纤楚去参加个活动,正好你们也有一阵没见了。” 顾维周不大乐意,白纤楚太淑女,相处起来总让他不自在。 “那是你女朋友,为什么让我陪?” 莫斯年凉凉地瞥他,眼神里带着明显的警告意味:“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我女朋友了?” “……” 顾维周挠了挠头,好像是没说过。 可圈里都觉得他们是一对啊。 他问:“哥,我陪她,那你晚上干什么去?” 莫斯年顿了片刻,缓缓吐出几个字:“回家吃饭。” —— 林染在附近的小药店买了酒精和纱布,自己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就直接去了附近的超级市场。 不是周末,加上中午,里面人不多。 林染挑挑选选,最后带走了一购物车的食材,都是莫斯年爱吃的。 其实他只是偶尔兴致来了,为她下过几次厨,而她花一般的十七岁,却已经为他练了一手好厨艺。 碧水湾的这栋小楼是莫斯年名下无数套房产之一。 不大,不豪华,但这里是莫斯年第一次带她回来的地方。一切开始于这里,最后绕了八年,也将在这里结束。 房子显然很久没人住过,她离开了五年,这里好像就荒废了五年。 林染埋头收拾落了一层灰的厨房,鼻子发酸,忽地想起什么,扔下手里的抹布冲进卧室,推开门就顿住了。 那件雪白圣洁的婚纱还挂在床头。 这是她自己选的。 试婚纱的时候,莫斯年没有出现。她知道他工作忙,傻傻地想他不来也没关系,她会穿着它出现在教堂,让他惊艳的。 可谁能知道,这一等就是五年。 可五年了,她却还是没有资格穿给他看。 林染缓步走上前,脸埋进薄纱里,哽咽落泪。疼得心脏都揪起来了。 12. 就这样结束吧 莫斯年难得提早下班。 他离开公司,直接开车去了碧水湾。 他有五年没回过这里了。 车停在小楼外,房子里灯光从窗户静静地泄出。 一如五年前,林染在的时候。 他竟意外地有点怀念。 她不在的这五年里,他身边安静了许多。 晚上回家,屋子里也是漆黑一片。再也没有人为他留一盏灯,也没有人会睡眼朦胧地从沙发上爬起来,眼睛都睁不开,还温柔笑着对他说:“你回来了?” 莫斯年散了这些莫名其妙的心绪,推门下车。 打开门,家里被收拾得干净整洁,餐桌上摆着满满一桌菜,却不见林染的身影。 “你回来了?” 林染的声音从楼上传来,莫斯年抬起眼皮,目光微怔。 林染穿着一袭白色婚纱,从楼梯上走下来,圣洁得宛若一幅画。 “我本来以为,能穿着这件婚纱去教堂给你看的……可惜没机会。” 他们这场婚姻,没有婚礼,没有蜜月,领证的第二天她就被他送进了监狱。 莫斯年从没想过,林染居然自己准备了一套婚纱。 婚纱是修身的鱼尾裙摆,衬托她身段玲珑,又不会太夸张行走不便。林染停在他面前,望着他仍然在笑,清澈的眼底却有一层水雾。 “莫斯年,我好看吗?”她轻声问。 此刻她被裹在洁白的婚纱里,美丽又脆弱,像一片雪花。 仿佛他多看一眼,她就会融化。 莫斯年避开了她的眼睛,皱着眉说:“小七,这样没意思。” 她的笑容僵在脸上。最终若无其事地掠过他,走向餐桌:“吃饭吧,待会菜都要凉了。” 满满一桌都是他爱吃的菜。 莫斯年没动筷子。 林染像从前一样,往他碗里夹菜。 “我试过味道了,手艺没有退步。” “林染。”他终于开口,不带余温,“五年了,我的口味变了。” 林染夹着排骨的手在半空中顿了一下,最终缩回来喂进自己嘴里。她埋头吃完,自嘲地笑笑:“抱歉,我在监狱那五年,没有你半点消息。不知道你已经不喜欢吃这些了。” 莫斯年心里压着股说不出的郁结。 他敏感地察觉到,有些事情已经开始失控了。 “林染,你跟了我八年,知道我的脾气。”莫斯年尽量让自己口吻听上去平淡如常,“我没耐心陪你玩小孩子过家家,我们之间,只是场交易,一开始就说得很明白。到如今,谁也不欠谁的了。” 谁都不欠谁的了…… 林染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落在桌上。 她留给他的字条,他看见了。 而这,就是他的答案吗? 他们两清了。 她想要钱? 门都没有! 明明是夏天啊,为什么这么冷? 她仿佛置身冰窖,浑身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真是自取其辱呢…… “莫斯年,你王八蛋……” 林染死死揪住婚纱裙角,低着头,骂了出来。她脸上泪水汹涌,一滴滴砸下来,都是无声的绝望。 她的眼泪让他心情愈发烦躁,莫斯年沉吸一口气:“林染……” 他竟然破天荒地想说些什么 可能说什么? 他们之间早就说清楚了? 但这姑娘哭得泪眼婆娑的模样,实在让他心烦意乱。 难道…她真碰上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需要帮忙? 然而莫斯年还没来得及开口问一句,搁在桌上的手机先响了。 屏幕上来电显示“白纤楚”。 林染自然也看见了,她死命咬着下唇,一言不发。 “什么事?”莫斯年接起后,语气明显透着不耐烦。 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白纤楚带着哭腔的声音。 “斯年……你能来医院陪我吗?我好害怕。” 他语气微沉:“出什么事了?” “楚楚姐,医生来了,你先躺下。我跟莫哥说!”那头传来顾维周的声音,手机随即易了主,顾维周退到病房门口,急声道,“哥,你快来医院吧!今天楚楚姐被吓得不轻,人还受伤了……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原来今晚饭店开业,白纤楚那个朋友为了扩大宣传效果,就把白纤楚要去捧场的消息放了出去。想用她的影响力招来一些粉丝,没想到里面混进来一个痴迷白纤楚的变态。 趁着人多,那人冲过去袭击了白纤楚想把她带走,虽然最后被保安拦住了,但现场一片混乱,白纤楚也受了伤。 莫斯年沉吟了片刻:“好,我马上到。” 他挂了电话,不放心地叮嘱一旁的林染:“白纤楚她出了点事,现在人在医院,我要过去一趟。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 没有回应。 林染知道她留不住他,只当作没听见,埋头一口一口往嘴里塞饭菜。 耳边莫斯年急匆匆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砰——”房门被甩上了。 整个房间彻底安静下来。 林染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滑进嘴里,满口的苦涩。 她一个人吃完了那顿本是属于他们的,最后的晚餐。 脱下婚纱,收拾好餐桌,她拿出离婚协议,用发抖地手签上字,把它留在了桌上。 拖着行李箱走到门口,林染最后回头看了眼这座房子,满目的泪水。 就这样结束吧。 再见,莫斯年。 林染狠下心关上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13. 捏住了她的软肋 医院,私人病房。 莫斯年推门进去,白纤楚正卧坐在床,身边围着经纪人和助理,都在温声细语地安慰她。顾维周坐在一旁沙发上,先注意到他的出现:“哥,你来了。” “斯年……”白纤楚嗓子发哑,眼圈通红地望向他,模样楚楚可怜,“你怎么才来啊?” 她身边的工作人员都很有眼力见,恭敬地叫了声:“莫总。”都退出去了。 顾维周自然也不会留着当电灯泡。 莫斯年走到床边,见白纤楚额头上贴着一小块纱布。 “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吗?”他问。 “没有了。”白纤楚摇头。 他们在电话里说的那么急,他以为白纤楚伤得很重,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莫斯年脸色不善,有种被骗的感觉。 白纤楚却突然伸手紧紧搂住了他的腰,浑身发抖地直往他怀里贴:“斯年,我好害怕,那个疯子突然冲上来……” 见她怕成这样,莫斯年皱了皱眉,到底没有直接推开她,只低声安抚:“没事了。” 脑海里浮现的,却是林染那张清冷苍白的脸。 她是不会喊疼的女人。 比起白纤楚,她简直就不像个女人。 “斯年,你今天晚上留在医院陪我好不好?我怕万一还有疯子找过来……” “不会,外面有人守着,这里很安全。”莫斯年轻轻掰开她的手,“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说完,似乎多一秒都不愿意待,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病房。 “斯年!” 白纤楚叫不住他,气得狠狠砸床。 女人的直觉告诉她,莫斯年对她的冷淡,和那个叫林染的女人脱不了干系。 她一定要让那个狐狸精付出代价! 莫斯年几乎是一路飙车往回赶。 他越想越觉得林染今天举止反常。 等车开到小楼门外,看着那栋漆黑的房子,莫斯年眼神瞬间冷了下去。 她在用这种方式宣布离开。 莫斯年开门进去,打开灯,第一眼看见的就是留在桌上的那份离婚协议。 她已经签好字了。 餐桌也收拾干净了,他没碰的那些饭菜,全部被她倒进了垃圾桶。 这一回,他的的确确是把她伤透了。 这不正是他想要的结果吗? 摆脱了这个麻烦,他应该高兴才是。 但心里的感觉很怪异,像是空了一块,怎么都填不满。 莫斯年坐在沙发上,仰头闭目,重重地吐出口气。 她不可能回林家,多半是去找宋致远了。 呵……跟过他的女人,居然还能看上宋致远,眼光真不怎么样。 他的酸意,自己都没察觉。 莫斯年睁开眼睛,拿起笔在那纸离婚协议书上利落地签完字,随手塞到了茶几底下,看都没再看一眼。 林染没去找宋致远。 事实上,离开碧水湾没多久,她就在路上被一辆车截住了。 车上下来一个中年男人,穿休闲西服,精英范儿十足。气质上像极了那个讨厌的傅沛。 “林小姐。”他用一种公事公办的口吻,客气地说,“我老板想见你。” “让开,我没兴趣。” 男人不急不恼:“两千万不是笔小数目,除了我老板,一般人可能付不起。林小姐可要想清楚。” 林染神色微变:“你到底是谁?” “你可以叫我阿元。”说着,他拉开了车门,似乎断定了林染一定会跟他走。 两千万的确掐住了林染的死穴。 她只思考了两秒,跟着阿元上了车。 车开到了一家隐蔽的香堂,林染被男人领进了会所顶层的雅间。 “老爷,人来了。”阿元恭敬地道。 房间里坐着个中年男人,穿着考究,一身矜贵。哪怕已经不再年轻,依然可以看得出轮廓俊朗,外貌不俗。 甚至,林染还觉得这男人有点似曾相识。但她笃定自己没见过他。 “林小姐你好。”他嗓音醇厚,带着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气派,自我介绍道,“终于正式见面了,我是莫斯年的父亲。” 她总算明白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从哪儿来,他和莫斯年一样,有张掌控一切的脸。 不过莫斯年眉眼更精致清冷,应该更像他母亲。 “您找我有什么事吗?”林染走过去坐在他对面,不卑不亢。 莫庭生端起手边的茶水,小酌了一口:“你的所有情况我都已经调查清楚了,你们林家现在急需两千万,我可以给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林染平静地问:“您的条件呢?” “我要你短期内,怀上莫斯年的孩子,并把他生下来,然后你从此消失。” 林染笑了:“伯父,您太看得起我了……” “你和斯年已经结婚了,我虽然不承认你的身份,但法律上,你是莫太太。你生的孩子,就是我莫庭生的孙子。我不会亏待它。” 他知道她和莫斯年结婚的事,这倒让林染有点意外。不过转念一想,依莫庭生的身份,想查这些东西,应该并不难。 “您来的不巧,我已经决定和莫斯年离婚了。从此我和你们莫家再无瓜葛。” 莫庭生不为所动。 “你对莫斯年死心了正好,等孩子生下来,也省得你们再有牵扯。”他目光犀利又深沉,循循善诱,“两千万,买你一年,这笔交易林小姐你不吃亏。别忘了,你父亲可等不起。” “……” 莫庭生的确捏住了她的软肋,她急需这笔钱。 “最后一个问题。”林染直视着他,“为什么是我?你明明有更合适的儿媳人选。” 她指的自然是白纤楚。 “那是我莫家的事,不需要向你解释。”莫庭生态度疏冷,他取出一张两千万的支票,和一纸合同。 林染接过合同,上面的内容简单明了。 而两千万的支票就摆在眼前。 她知道自己没得选了。 莫庭生观察着林染的表情,从容不迫地微笑道:“林小姐还需要时间考虑吗?” “不用,我答应你。” 14. 涅盘归来 莫庭生显然已经料到了她的回答。 “很好,这件事就是我们之间的秘密,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尤其是斯年。” 依照莫斯年的性格,要是知道他在插手,场面会变得很难堪。 林染抿了抿唇说:“你放心。” 又觉得自己可笑,她明明已经做好准备和他断了瓜葛,现在却不得不为了一笔钱,再去接近他…… 莫庭生取出胸前口袋里的钢笔递过去,鼻腔里溢出一丝意味不明的哼笑,:“你十七岁就跟着他,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过了。在床笫之事上,应该知道怎么应付莫斯年吧?” 她听得出莫庭生话里的鄙夷。 他要借她的肚子给莫家留个种,还要瞧不上她。 林染只当做没听见,抓起笔,在盖过章的合同上签字。将其中一份一卷,连同那张支票,一块收进包里,抽身而去。 香堂开设的地方虽然不偏,但位置绕。林染走了好一会儿才到马路边。 她拖着行李箱沿着马路一边走,一边盘算自己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五年的牢狱之灾,丧子之痛,出来后,又在莫斯年身上死过一遭。 这桩桩件件,一耳光接一耳光地把她打醒了。 她今后的路还很长,她要立足,要生存。 她得为自己铺路。 林染给江毓秀打了个电话,告诉她钱已经凑齐了。 “这两千万不白给,你名下天河公司的股份,我要一半。” 她问过宋致远,江毓秀名下的天河公司,是林家目前唯一拿得出手的资产了。如果变现,市值能够补上林父两千万的亏空,显然,江毓秀并不乐意。 既然如此,她替她放点血。 此外,林染想当天河公司的大股东,还有个原因。 莫氏集团旗下的时装公司rg,在一个星期后,举办招标会。 而莫斯年会亲自坐镇。 有了天河公司股东这层身份,她再见他,勾他上个床都可以打着为了工作幌子。 而且一个星期后,正好是她的排卵期。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林染还联系了一个人,陪她演这出好戏。 这一个星期里,林染也没闲着,她废寝忘食的加班,修改招标合作案。 她不够了解市场,但她了解莫斯年,知道他讨厌华而不实的东西。而公司提供的这个方案正好踩了雷区。 招标会当天,林染特地穿了条红色修身短裙,精心打扮过,整个人容光焕发,艳光四射。 同去的小秘书晏城都看呆了:“老大,你这样……会不会太好看了点?” 他去过几次招标会,过分美丽的女人,在这种场合容易被人当花瓶。 “要的就是好看。”林染拨了拨头发,让他先进去,“我去趟洗手间,马上就来。” 转过角的窗前,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等她。 两人眼神一碰,心照不宣。 林染从手包里取出一个小药瓶递给他:“这次就拜托你了。” 男人横下心道:“人为财死,我豁出去了!” 这女人开的筹码太诱人,他是心甘情愿冒这个险。 刚说完,有急匆匆的脚步声在靠近,口里还喊着:“高经理,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入场了!” “去吧。” 林染低声说完,目不斜视地从男人身旁走过,直接去了洗手间,慢条斯理地补妆。 四点开始的招标会,林染掐着时间,四点十五直奔三楼的招标现场。 满场寂静,只有主持人的声音隔着门透出来,正在介绍参加招标的公司。 林染屏息等着。 “下一位是天河公司,竞标者……” 她就在这个当口,推门而入。 “不好意思,我去了趟洗手间,来晚了。”这个出场,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而林染,精准无误地抬头,撞进对面董事席主位上,那双深邃清冷的黑眸里。 莫斯年一向有这个本事,无论在哪儿,他永远都是最引人注目的那个,能把周围所有人衬成庸众,黯淡无光。 林染当然捕捉到了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讶色。 她微微一笑,挺直背脊,冲四周礼貌性地欠了欠身,自我介绍:“我是天河公司的代表,林染。” 说完,迈步走到晏城身旁的空位坐下。 满场的黑白灰里,她打眼至极,不仅是莫斯年,全场都记住了这个天河公司的代表。 她身后有人不屑地哼:“穿成这样来招标?鬼才信。” “这么年轻能当代表?谁知道是怎么爬上去的。” 晏城有点恼火了:“胡说八道什……” 林染一把将他扯回座位:“不用管他们。”她眼睛始终盯着对面主位上,一袭深灰色西服的莫斯年,嫣红的唇角微扬,勾人的弧度,在若无其事地和他打招呼。 莫斯年淡薄如雾的脸上,终于流露出一点异样的情绪。 他当然认得她现在穿的这条裙子。 他亲自挑选,送给她的成人礼。 他替她穿上,也亲手替她脱下。让她彻彻底底的属于他。 这条红裙,在他眼里暗示意味太强了。 莫斯年抿了口手边咖啡,压下攒动的欲望。 当初的林染自然也是美丽的,但到底太年轻,像含苞待放的玫瑰。 如今,她完全盛开了。 红裙勾勒出妖娆动人的曲线,偏偏她气质清冷干净,涂上最艳的口红,又仙又欲。还有种他没见过的野性。 天河公司的林总? 他倒是真是小瞧了她。 一旁的傅沛也吃了一大惊,差点没认出来这个秾丽的美人就是林染。一时间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这什么情况? 林染迎上他的视线,大大方方地微笑颔首,用嘴形打招呼,说的却是:“我回来了。” 傅沛只觉得尾椎骨上渗进了一点凉意。 虽然还是那张脸,可他直觉这女人身上……似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 15.穿成这样讨生活? 主持人介绍完所有参与招标的公司,接下来按流程就应该是由竞标的公司,上台展示自己的合作方案。 开头炮难打,往年参加招标第一个上场的公司都被毙了,没有例外。 谁都不肯当第一个吃螃蟹的人。 “既然我迟到了,那就我先来吧。” 这是林染第二次引起满场骚动。 一个美丽的花瓶,能做出什么东西? 大部分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 可万万没想到,林染的方案做得精美周全,基本挑不出毛病,一下子就把门槛拔高了。后面几个明显比不上她。 晏城眼里浮现一抹惊艳,对这个老大更加佩服,由衷地说:“老大,你真是美貌与智慧并重!” 最后的结果也八九不离十。 成功进入第二轮招标的除了森年和天河,还有另外一家老牌模特公司。 这个结果倒在林染的预料之内,莫斯年向来公私分明,不会感情用事。 她是凭本事入了他的眼。 林染眼看着莫斯年起身离席,她快步走上台。 “各位。”林染笑容大方,朗声说,“今天是我第一次参加这么隆重的场合,见到这么多同行。我入行晚是新人,今天有荣幸入选是我的幸运。希望大家给个面子,让我代表天河公司请各位公司代表,一块吃顿便饭。” 莫斯年已经走到门口,听见她的声音,步子微顿,回过身。 林染正看向他,眉眼弯弯,笑得很勾人:“当然,我知道莫总日理万机肯定没空了,我就不留您了。” 她就这样大大方方地站在台前,将他撇在外面? 莫斯年从鼻腔里溢出一丝冷哼,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没有温度的背影。 “傅沛。”莫斯年冷声吩咐,“把这附近几家够规格的餐厅都包了。” 傅沛一愣,难得跟不上他的思路,弱弱地问:“……原因是?” 男人面无表情地吐字:“找个地方,吃饭。” “……” 这摆明是在气林染没邀请他一块吃饭,掉面子了。 那你刚刚说句有空不就得了?何必这么大费周章。 当然,这话傅沛只敢在内心咆哮,毕竟是顶头的大boss。 傅沛打电话包餐厅的时候,不忘嘱咐各家,但凡有个叫林染的客人上门,立刻给他回消息。 半个小时后,消息来了。 林染她请客的餐厅,是附近一家价格不菲的日料自助店。 莫斯年进去的时候,一眼就捕捉到了那抹艳色。 林染端着酒杯在西装革履的男人堆里周璇,谈笑风生。男人们的眼神几乎都粘在了她身上,一杯接一杯的敬她。 而她来者不拒,一口一个“王总”“李哥”叫得甚是亲热,笑颜如花。 她居然还会对着别的男人笑? 他倒是不知道,她能如此长袖善舞。 莫斯年心里很不痛快,迈步就要过去,先被人认出来了。 “莫总?!您也来这儿吃饭?” 全场的目光自动聚焦,莫斯年也一下子清醒过来。 她现在不过是个和自己毫无关系的女人。 莫斯年停在原地,面无表情地冲来献殷勤的人微微颔首。 林染站在角落里,看着各个公司的高管几乎都点头哈腰地往莫斯年跟前凑。即便招标没成功,能在莫斯年面前露个脸也是天大的好事。 她淡淡抿了口杯中酒,眼底流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附近这么多家餐馆,他偏偏来这里。 说是巧合,鬼才信。 餐馆里最有姿色的几个女服务生不断在他身边晃悠,试图刷存在感。 你瞧,这样一个男人,他什么不用做,站在那儿,就是焦点。让无数人趋之若鹜,又怎么会懂得珍惜别人的真心? 噢,不对,他懂得的。 他身边唯一的例外叫白纤楚。 林染冷笑了一声,心里却难受,加上喝了酒,有点头晕站不稳。 “怎么了老大?”晏城紧张地扶了她一下。 林染摆摆手:“喝多了,有点上头,我去趟洗手间。” 说完,她拉了个服务生问清洗手间的位置,就脚下发飘地去了。 她的确喝了不少酒。 今天受邀来这儿吃饭的,都是同行里的佼佼者,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无论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来跟她打招呼,能交好的尽量交好。 洗手间里没其她人。 林染用手沾了点凉水拍脸,让自己清醒过来。 “你酒量什么时候这么差了?” 男人清漠的嗓音突然响起,惊得她差点跳起来,回头瞪着他。 “莫斯年,这里是女洗手间!” “那又如何?”今天,他包场了。 后半句莫斯年自然没说出口,他步步逼近,林染下意识地往后退,背后就是大理石的洗手台,腰抵在冷冰冰的台沿。她无路可退,莫斯年个子高,两手撑在她腰侧,环住她,垂眸凑近。 “天河公司的林总?呵,倒是我小瞧你了。” 他讥讽的嗓音触动了林染心里那根弦,整个胸腔泛起酸涩。 她跟莫斯年的时候,只有十七岁。 他知道她是林家私生女,也仅此而已。这八年,他从未涉足她的世界,主动了解她一分一毫…… 林染笑得花枝乱颤:“我在你眼里,不过是一个床伴,好利用的蠢货而已。有什么值得你去了解的?” 莫斯年一言不发地盯着她,脸色不太好看:“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林染暗暗攥紧了拳,冷笑着,“我只能永远躲在见不得光的地方,等着你回头看一眼吗?莫斯年,是你不要我的……我离开了你,还得讨生活。” 莫斯年眼神里有一丝不明朗的情绪很快沉淀下去。 他幽深的目光一寸寸爬过她惹火的红裙:“穿成这样,陪男人喝酒谈笑讨生活?” 16. 被下药 她穿着这条裙子,美艳绝伦,那些男人的眼神都黏在了她身上。 莫斯年觉得很不舒服。 好像自己的东西,被人觊觎。 不爽。 可这话却让林染从尾椎骨上蹿出一点凉意,直逼心头。 在他眼里,她就是个只会出卖身体的女人? 她跟他那几年算什么? 长期卖? 她心里有气,有不甘,压着情绪,面上笑得愈发恣意,秾丽的红唇微扬,像朵娇艳怒放的玫瑰。 “这条红裙,很衬我不是吗?”她冲他眨了眨眼睛,媚态横生,“我记得莫总你也很喜欢,你和那些男人又有什么区别呢?” 眼看着莫斯年脸色越来越臭,林染心里有种报复后的快感。 她微微笑着凑到莫斯年耳边,吐气若兰:“莫总要是念旧情的话,rg的单子,优先考虑我如何?” 莫斯年冷眼看她:“林染,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林染轻笑。 “莫总真这么瞧不上我的话,也不会跟我跟到这儿来了。”她柔夷一般纤嫩的手臂勾住他的脖子,唇几乎贴着他的,暧昧游离,另一只手熟稔地爬进他衬衣里,极尽挑逗。 她太了解莫斯年的身体了,明显感觉到他的呼吸粗了两分。林染莞尔:“看来莫总对我依然很有感觉……” 莫斯年眸光骤沉,狠力捏住她作乱的小手。 “林染,你真当自己出来卖的?” 林染歪头瞧着他,笑得风情万种:“看来莫总是睡厌我了。也是,五年了……枕边新人换旧人,不知道换了几拨。那就请莫总给我指条明路,您这条大腿我抱不住,换个人也行。” 莫斯年是真的被她惹火了,眼神里透着狠戾:“我的女人,谁敢染指?” 他的女人? 林染咯咯直笑,眼泪都快出来了。 “莫斯年,你是不是忘了?我们已经离婚了,离婚协议书是你准备的,我们从此两清了,我爬上谁的床都和你没关……唔……” 林染话没说完,下巴像被男人强悍的力道捏住,他低头凶狠地封住了她的唇。 不是吻,是撕咬。 他咬破了她的嘴唇,强势地撬开舌关,近乎疯狂地掠夺霸占着她的呼吸,林染尝到了自己的血腥味。 痛得皱眉。 凭什么? 凭什么从头到尾就只有她在痛?! 林染那么地不甘心,反客为主,勾住抱住莫斯年的脖颈,用了狠劲儿咬破了他的舌尖。 疼痛和血的味道更加刺激了莫斯年,他呼吸沉了两分,这具身体,是他教出来的。 她当初留给他的那些生涩诱人的滋味,在肌肤相触的刹那被唤醒。 五年的空白好像就这样被磨平。 空气热得不像话。 林染却笑出了声。 莫斯年的动作微顿,眼皮轻抬,看着她。 “莫总……”林染两手抵着他的肩,将他轻轻推离,却不推开,欲拒还迎的姿态,眼波如水,“你想要我可以,咱们先谈好条件。” 莫斯年眉头深皱,沙哑的嗓音里还带着两分未褪的情欲,在叫她的名字:“林染!” 他以前极少这样连名带姓的叫她。 他总是喊她小七,心情好的时候,叫她阿染。 阿染…… 他嗓音清冽低醇,像大提琴的尾音,唤她阿染。 她几次三番地溺死其间。 可“死”过那么多次,也该清醒了。 “我在呢。”林染转身从旁边的纸盒里抽了张面巾纸,温柔地擦干净她留在他嘴上的痕迹,“莫总考虑好了,随时联系我。” 她说完提上包就走了。 这回莫斯年没有拉她。走出卫生间,在莫斯年看不见的地方她才颤颤地吐出口气,她腿软了,手也在发抖,一颗心战栗得不成样子。 仿佛刚刚打了场硬仗,如今下场,精疲力竭。 林染理了理头发,若无其事地回到场内。 过了五分钟,莫斯年也回来了。 他冷漠地从她眼前走过,一群人簇拥上前,点头哈腰地一口一个莫总。 莫斯年敷衍地应付着,但心思却全在角落里,那个艳丽绝伦的女人身上。 又有个男人凑上去献殷勤了。 这人莫斯年眼熟,是森年公司的总经理,高昊。 之所以眼熟他,因为其实下午在招标会现场,他也一直盯着林染,几乎目不转睛。 现在又往她跟前凑,想灌她酒。 莫斯年眉眼冷漠,这个蠢女人,居然还赔着笑脸,一杯接一杯地跟他喝。她旁边的小助理想替她挡酒,被她推开了。 呵,刚才就已经上头了,现在还在这里装海量? 果不其然,几杯下肚,她差点站不稳。高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贴着她说些什么,大手不安分地爬上她后背裸露的皮肤。 莫斯年很想把那只手卸下来。 “傅沛。”他冷声道,“把森年公司的高经理请过来!我有话跟他聊!” 林染自然看见了傅沛疾步而来的身影,她现在已经是两颊微醺,醉意盎然的状态,站都有点站不稳。 “高经理。”傅沛没看林染,只客气地对高昊说,“我们莫总请你过去聊两句。” 莫斯年有请,高昊得罪不起,只好暂时眼巴巴地放下美人,跟着傅沛走了。 林染酒气上头,说实话脑袋有点懵,眼神追过去,真看见莫斯年在和高昊说着什么,刚刚在她面前嚣张的高昊,到了莫斯年跟前腰都挺不直。 而莫斯年,他压根没朝她这边多看一眼。 冷淡得……有些刻意。 林染眼底滑过一抹狡黠。 她让晏城发一下名片,自己去前台结完账,给晏城发了条信息,告诉他自己先回去了。就独自一人低调地离开了餐厅。 林染前脚刚走,另一个人影就立刻尾随了出来。 她头昏昏沉沉的,走路身体都在打晃。 “林小姐怎么走得这么急?”高昊追上来,自后揽住她的肩,眼神在她胸口游走,“我带你去休息休息。” 林染用力推开他,怒道:“高昊,你居然敢在酒里下药?!” “哎,是你自己喝多了,怎么能诬赖我呢?”高昊一副无赖样,将林染死死控制住,把人往旁边的停车场里拖,“走,我送你回家,或者……在车上休息也行。” “你放开我!”林染浑身使不上劲儿,拳头砸在他身上,也是软绵绵的,“高昊!你敢碰我,我一定……一定杀了你!” “装什么纯?你不就是想勾男人上位吗?你把我哄开心了,这次和rg的合作,爷我让给你。” 高昊停车的时候就故意停在了监控死角。 他等不及打开车门,直接将林染按在了车前盖上,一手撩开她的裙底:“来宝贝儿,让我疼疼你……” “滚开!”林染拼命挣扎却是徒劳,眼泪都流出来了。她尖叫起来,“莫斯年救我!” 莫斯年三个字,让高昊愣了一下,继而大笑:“想爬莫斯年床的女人多了,你这种货色,他看不上……” 他话没说完,忽然挨了一脚,整个人毫无防备的被踹翻在地。 17. 套路莫斯年 “谁他妈多管……”高昊被搅了好事,刚想破口大骂,看清面前一身灰色西服的男人,当时脸就白了,见了阎王似的,“莫……莫总?” “我让你离她远一点,你当没听见?” 莫斯年面色阴沉,周身都是暴戾,本就强大摄人的气势,此时锋利的刀片一样削下去,还没动手,高昊就觉得自己已经去了半条命,赶紧磕头保命:“莫总,莫总我鬼迷心窍,可……可她也不是您的女人啊。” 语气里多少有点纳闷和不甘。 他试探过莫斯年的意思,这冷面阎王对这女人分明毫无兴趣。 莫斯年只看了眼旁边衣衫不整,神智迷离的林染,就已经生出要杀人的冲动。 “滚!” 高昊赶忙连滚带爬地跑了。 莫斯年沉吸了口气,去看林染的情况:“林染,你怎么样?” 她脸颊酡红,像搓了最艳的胭脂,眼神有点涣散,抗拒地推着他:“别碰我……” 他凑近,低声:“林染,你看清楚我是谁。” 林染在他怀里软成了一摊,似乎勉强维持着理智,叫出了他的名字:“莫斯年……”而背在莫斯年身后的手,却朝着高昊逃命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这一切莫斯年自然毫无察觉,他沉着脸将人打横抱起,好在他的车就停在附近。 他看林染的情况,撑不到去医院。直接开到了最近的一家酒店,把人抱进总统套房,一脚踹开浴室的门,将林染放在浴缸里。 花洒从头淋下去。 林染被浇了个激灵,身上的热度终于开始消退,却难耐地哼出了声。 “我好难受……”她无意识地喊着他的名字,“莫斯年……我好难受。” 她融成了一摊春水,潋滟惊人,贴身的裙子沾了水更让曲线毕露,海藻般浓密的长发铺散在身下,衬得肤白如雪,美艳惊人。 这具身体,这个女人,有三年时间,完完整整的属于他。 在林染入狱以后,他几乎没沾过其她女人。 他以为自己在这方面的欲望需求很低,可这一刻,这具熟悉的身体,妖娆的出现在面前,加上她无意识的叫着他的名字。 视觉和听觉的双重刺激下,莫斯年能明显的感觉到自己身体的变化,小腹烧着一团火,他的欲望在慢慢抬头…… 莫斯年呼吸都粗了。 他想是自己太久没碰过女人了,加上林染今天晚上三番四次的勾她,他才会起这种该死的反应。 “莫斯年……”水里的女人睁开了眼睛,眸子里浮着一层迷蒙的情欲,哑声唤他。 林染神智早已经清醒,想骗过莫斯年,不来真的肯定不行。但她让高昊下的药剂量很克制,一个小时内药效就会过去,不过身体的热度不散,看上去依然是中了药的样子。 她就趁此机会,睡了莫斯年! “我好难受……”她知道莫斯年有感觉,他动情的样子她见过很多次,在床上。林染拽着他的衣角,将人拉向自己,“莫斯年……你帮帮我……” 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林染被他看得心慌意乱,水下的手指微微收紧,她在赌,赌他对自己的身体还有残念。 她看着这男人屈膝半跪在浴缸边,和她平视,缓缓凑近了,修长的食指拂过她柔软的唇,林染心里一惊,她看见了莫斯年眼底掠过的幽光。 他冷然道:“人清醒了就别装了。你勾男人的手法很拙劣。” 林染恹恹地往后一仰,靠在浴缸台上,闭目,轻笑,像个要不到糖在耍赖的孩子:“真糟糕,还以为会上当呢。” 莫斯年眸光深黯,忽然扔掉花洒,单手摁住她的后颈,附身吻了上去,唇舌间攻城略池。她到底抵不过,不到两分钟,已经有些窒息的闷感。 脸上潮红更甚,睁开一双小鹿般的眸子欲念迷离地望着他。她温热的唇移到他耳边,气息滚烫:“莫斯年,你想要我吗?” 男人的身体微微一僵。 他拨开她的手,脸上只有凉薄和戏谑:“你想爬我的床,是为了拿下rg的单子,还是想跟我叙旧?” 林染其实也没指望能这样糊弄过他。 黑白两道通吃的莫斯年,一双眼睛毒得很。 在他面前演戏,除非巧夺天工,否则就是自寻死路。 他看出了她另有所图,只不过以为她想借机图rg的合作而已。 殊不知爬上他的床,就是她的最终目的。 生意,幌子罢了。 但林染偏偏不能否认。 “莫总觉得呢?”她将问题抛了回去。 这一声莫总,把两人的关系拉回了生意场。 莫斯年一手掐住了她纤细的脖子,她喉咙上青色的血管就在他指间,生杀予夺,全凭他的意思。 “别以为我救了你,就代表我在乎你。我只是不想我碰过的东西,被那种货色染指。”他越愤怒的时候,越平静,只有眼神是阴冷的,令人不寒而栗。 他阴测测地警告她:“林染,没人比你更清楚,算计我的下场。” 其实如果这笔交易的对象,换成除莫斯年以外的任何男人,林染想她都不会答应得那么痛快。 看他愤怒,看他失控,她莫名觉得痛快。 她一点都不挣扎,就那样望着他,感受着喉咙里的窒息。 “莫斯年……”她还在笑,“我在你手里,死过很多次……” 掐住她喉咙的手,倏然僵住。 莫斯年幽深的眸底映出她瑰艳秾丽的脸,但他知道她不化妆的模样,清丽无双。 她还有一双很美的眼睛,不爱笑,却把所有的笑容都给了她。 从女孩到女人之间,风华正好的那八年,也给了他。 她说他们两清了。 其实他到底是亏欠了她的。 莫斯年缓缓松开手,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她居然从他眼里,看到了一丝怜悯和心疼。 这样的眼神,让林染心尖都在发颤。 她害怕了,害怕自己又一次为他不经意流露出,近乎施舍的温柔沦陷。 在莫斯年薄唇微动,要开口的前一刻,她不知道哪儿生出来的力气,猛地抬起上半身,身勾住他的脖子,将人拉进了水里。 18. 睡了他以后就消失了?! 柔软的唇瓣死死封住了他的唇,炙热的气息交融,不留丝毫间隙。 她近乎疯狂地在吻他,使劲了浑身解数和技巧。 莫斯年皱眉,想推开她,却看见她眼角渗出一滴泪,缓缓地滑进他们紧贴的唇齿间。 是苦的。 他微怔。 她却松开了他,自嘲似的:“我能怎么办?明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还这么喜欢你。” 这句话,是她故意说给他听的。 可眼神却不会骗人。 真真假假,掺在一起,谁能分得清? 林染别开了眼。 “上赶子倒贴同一个男人的事,我干了八年,腻了。你瞧不上我,我也犯不着继续犯贱。今天谢谢莫总了,我这幅样子就不送你了。” 说着她湿漉漉地从浴缸里爬起来,拿起被莫斯年扔在洗漱台上的手包,从里面翻出手机给晏城打电话。 “小城,我现在人在酒店。我把地址发给你,你来……” 她话没说完,只觉得一股冷气压迫近,还没来得及回头,身后的男人已经强势地夺走她的手机,直接摁断了,手机被扔进了浴缸。 林染不气不恼,倚着洗漱台看他:“莫斯年,你发什么神经?” 他看着她红裙下曼妙的身体,冷冷地反问:“林染,你就这么缺男人?” 他以为,她找晏城来是为了跟他睡觉? 在他眼里,她到底有多脏? 林染笑疯了,抹去眼角渗出的泪。 “对,我缺男人。我如今自由身,跟谁睡不行?哪怕是高昊?”她缓步走到他跟前,葱白的指尖点在他胸口,漫不经心的画圈,“莫斯年,今天我一定会跟个男人,不管那个人……是不是你。” “林染,你再说一遍!”莫斯年彻底被她激怒,死死捏住她在身上作乱的手,面容阴沉得仿佛下一秒就会毁了她。 但她知道,他不会。 莫斯年依然把她当作自己的私人物品,不爱,却也不予许别人碰她。 她娇笑:“我说,今晚谁来,我就跟谁…啊!” 话音未落,人先被莫斯年粗暴地摁在了洗漱台上,他将她翻了个身,正面对着梳妆镜。林染只听见“刺啦”一声,质量上佳的红裙,就被他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气,整个后背曝露在空气里。 他压了上来,林染被迫仰起头,从镜子里看见了他的脸,深眸里只余残忍的欲望。 他咬牙在她耳边,一字一字地说:“林染,你欠,我满足你!” 莫斯年几乎从不说这种低俗的字眼,他在床上依然自持。大部分时候只是看她疯狂而已,他清冷疏离得好似个旁观者。 可这一回,她的放纵轻佻,显然刺激了他。 他失控了。 林染从未经历过这样疯狂的折磨。 欲望,快感,痛苦交织……肉体和精神一块沉沦。 她使尽了浑身解数勾住他,一次又一次,不休不止,在欲海里一同沉浮。 她看着那双总是清冷疏淡的黑眸,彻底染上欲色。 为她而染。 而林染始终维持着一丝清醒。 窗外,月朗星稀,无人知晓这一夜有预谋的疯狂。 莫斯年醒来时,已经是晨光大亮,满床狼藉和他身上的痕迹,都证明了昨夜那一场近乎迷乱的放纵。 但枕边却空无一人。 只有床头留着张字条,上面是林染娟秀的笔迹。 “莫斯年,这回是我不要你的。” 莫斯年皱了皱眉,摸不透这女人又玩什么把戏。 他没有主动联系林染,反正三天后的招标会,她肯定会出现。 可他失算了。 这次代表天河公司出席的,是她姐姐林妍希。 整场下来,莫斯年都有些心不在焉,散场后,他让傅沛把林妍希叫到了办公室,开口就是一句:“林染呢?” 林妍希自然知道林染和莫斯年的关系,即便他们已经离婚,也让林妍希妒恨不已。 这次她来之前特意精心打扮过,能被莫斯年单独留下,她以为她是入了他的眼,正暗自窃喜。没想到他却问她那个小狐狸精的情况。 “这个我也不知道。”林妍希虽然不乐意,还是乖顺地说,“她转手贱卖了股份,辞职了。” 辞职? 莫斯年本以为林染不过是欲擒故纵,等着他主动联系她。可他接下来却发现,林染连手机号都注销了。 他派人去找,但那个女人居然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她就这样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最后留给他的,只有那张纸条。 ——莫斯年,这回是我不要你的。 更令他意外的是,低价买走林染股份的,居然就是高昊。 他以一折的价格,从林染手里买走了半个天河公司。 这背后显然藏着另一笔交易。 当天傍晚,高昊的办公室就被一群黑衣保镖围得水泄不通。 说不害怕那是假的,高昊强撑着镇定,客客气气地问坐在他对面的男人:“莫总,您大驾光临,有什么事吗?” 莫斯年盯着他,眼神冰冷锋利,里面压着滔天的怒火:“林染去哪了?” 高昊脸色一僵,挤出笑:“莫总,您这……” 他话没说完,就被莫斯年冷冷打断了:“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卸你一条胳膊。” 这男人不是开玩笑的……他真的干得出来。 高昊扫了眼满屋子的保镖,咽了下口水。 很显然,林染用的那点小伎俩被他发现了。 幸好,这也在林染的预料之中,她给他留了后招。 高昊从抽屉里取出一封信交给莫斯年。 “莫总,林小姐去哪儿了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她交代过您要是找来,让我把这个给您。” 19. 多的是他不知道的事 莫斯年面无表情地撕开封口,信封里,只有一张字条。 上面依然是熟悉的字迹,一笔一画都透出狡黠和挑衅。 “莫斯年,被人玩弄在鼓掌间的滋味如何?高昊只是听我安排做事而已,这事和他没关系。主动上钩的是你。莫先生,有本事,你就找到我,报复我吧。 ——林染” 傅沛站在他身后,自然也看清了纸条上的内容,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些年向来是莫斯年玩手段,整别人,可现在,他却阴沟里翻了船,栽倒了一个女人手里,尤其是……那个女人还是林染。 “莫……”他刚想开口安慰两句。 莫斯年冷然起身,一脚踹翻了办公桌,整个办公室霎时噤若寒蝉,弥漫着一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林染……”他轻眯眼眸,冷笑着,“好,好得很!你最好能逃一辈子!” 傅沛汗毛都竖起来了。 看来这回,莫斯年是真的被那女人惹火了。 她一步步诱惑他,引他上钩,让他失控,最后潇洒地抽身而去,消失得无影无踪。 莫斯年居然真有种自己被女人上了,再抛弃的感觉。 他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有一个念头:把那只小狐狸抓回来,让她知道过度挑衅他的下场!让那张狡黠的小脸,泪汪汪地跟他求饶! 但时间一天天过去,林染依然音讯全无。 傅沛查到消息,林天华之前贪了一大笔钱,最后林染是拿出了两千万,替他补上亏空,才让他免去了牢狱之灾。 她始终没向他说出口的事,是她缺两千万救命的钱。 既然她没有求助他,那她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大一笔钱买走天河公司的股份? 她和他离婚后,却处心积虑地勾他上床又是为什么? 这些问题,随着她的突然消失,成了无解的谜。 莫斯年胸口郁沉,塞着那个叫林染的女人。 他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在此之前,他以为,她不过是他的掌中之物,到头来,却是他被她玩弄在股掌间。 莫斯年出离愤怒,但他的怒火无处宣泄。 林染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没有出行记录,没有消费记录。她切断了和整个社会的联系,如同一滴水滴入大海,消失在s市千万人口里。 而这个世上唯一和她有血脉关系的,就是她父亲林天华。 “我只想知道林染去哪儿了。”莫斯年看着病床上的男人直抒来意。 林天华对他态度却异常冷漠:“我不知道,莫总请回吧。” 莫斯年一动不动:“林伯父,在我还能心平气和地跟你聊的时候,你最好跟我说实话。” “不然你想怎么样?弄死我?!”林天华胸口一起一伏,苍白的脸色因为激动慢慢红起来,他挣扎着坐起身,指着莫斯年,“你害了我女儿这么多年还不够?还想找她干什么?!莫斯年,你但凡有点良心,就放过她吧!” “林伯父。”莫斯年面无表情地纠正,“这次,是她先招惹我的。” 林天华却压根听不进去,他情绪愈发高涨激动,替自己女儿抱不平。 “染染她……她那么爱你!她在监狱里给我写的那些信里,都是关于你……可五年,整整五年,你去看过她一眼吗?!莫斯年,你不过就是仗着她喜欢你,就这么糟践她!你还是不是人?!她当年,就不该救你!应该让你死在车上!” 最后这句话,让莫斯年神色一滞。 林染救他? 不可能,当年把他从车里拖出来,艰难地扛着昏迷的他走了那么远求救的……明明是白纤楚。 他睁开眼睛第一个看到的,也是白纤楚。 “林天华,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莫斯年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攥紧了拳,一股寒意从心底窜上来,他冷着脸否认,“当年救我的人,不是林染!” 就是因为顾念白纤楚的救命之恩,所以后来在意外撞破白纤楚杀了白凌浩以后,他费尽心思地保护她……甚至让林染代替她锒铛入狱…… “哈哈哈哈……”林天华大笑起来,“莫斯年,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她,你就带着这些疑问和折磨过一辈子吧!” 事情好像越来越不受控制。 莫斯年太阳穴隐隐发胀,他一把掀开病房的门,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 等他离开后,林天华慢慢平复下情绪,从床头的抽屉里取出手机,给一串没有备注的新号码打过去:“染染,他来过了。你放心,爸爸什么都没说。你好好照顾自己!” 从医院出来,莫斯年开车去了林家。 江毓秀万万没想到莫斯年会突然拜访,一时间又惊又喜,赶紧拿出上等茶叶来招待他,同时暗中给在房里的林妍希发消息,让她精心打扮一下再下来见客。 莫斯年却连茶杯都没碰一下:“伯母,我这次来是找我太太的。林染她失踪了,如果你知道什么内情,最好如实告诉我。否则,后果自负。” 他太太? 江毓秀表情僵了僵:“你和林染不是已经……” “离婚协议,我还没盖章。”莫斯年淡淡道,“她依然是我太太。” 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 签好字的协议书,只要他盖章,即便双方当事人不去民政局办手续,他也有能力让协议奏效。 他给自己找的借口是忙,顾不上这点小事。 但真正的原因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明明离婚是他想要的结果,真走到这一步,他居然发现自己有点不习惯。 所以那天晚上,他看见高昊对她图谋不轨,连理智都丢了,上了她的当。 哪怕挂个空名的莫太太,也是他莫斯年的女人。他怎么可能允许别的男人染指? 一夜春宵的时候,他想他们之间或许可以继续发生点什么。 他甚至觉得,既然他目前没有更好的莫太太人选,让她暂时霸着那位置也无妨。 可她消失了。 设计勾他上床,似乎真的只是单纯地打发寂寞。 她潇潇洒洒扔下张纸条就走了,只留下一地的谜。 他何曾被女人这么对待过? 确定江毓秀不知道林染的下落以后,莫斯年问清楚林染的房间,独自上了二楼。 自从成为天河公司的股东后,林染就搬回了林家。 布置简单却温馨的小房间里,塞满了她的气息,竟奇迹般地安抚了莫斯年焦躁了好几天的情绪。 床头摆着林染生母和林父的合照,相框底下压着一个上锁的木盒子。 莫斯年用暴力拆下了锁。 塞满一盒子的,都是林染在监狱时给林父写的信,一年四季,从未间断,可没有哪封信与他无关。 20. 林染死了 爸爸: 监狱的春天也很冷,望你保重身体。斯年他在春天容易过敏,但他自己不在意。如若可以,请你替我买些抗过敏的药物,匿名寄到家里给李嫂。李嫂心细,会照顾好他。 —— 爸爸: 这附近有茉莉花,起风的时候,我闻得到香味。知道是夏天来了。我最近常常梦到莫斯年,有些梦不太好。我从梦中哭醒了很多次。请你下次回信,一定要告诉我他的近况。让我知道他平安,万事遂意。 —— 爸爸: 今天立秋,我很讨厌这一天。四年前立秋那一天,莫斯年被人埋伏算计,受了重伤,差点连车带人一块坠崖。我拼了命把他从车里拖出来,那天下着好大好大的雨,他闭着眼睛,脸色苍白。我怎么叫他都不醒。 我真的好害怕,我怕他死了……他死了我一定是活不成的。 我不敢动他,只能用身体替他挡雨。你能相信吗?我最后居然背着他走了出去……好像整个世界都压在我肩上,我几次被压垮,跪倒在地,膝盖鲜血淋漓,好疼好疼,可我没有放下过他。 背到路口,我看见那个白小姐来找他了。他不喜欢我违背他的意思出门,也不希望我被他身边的人发现,我把他放在地上就躲了起来。 那天回家后,我烧到了四十一度,我想,如果老天要我这次替他去死,我也心甘情愿…… —— 爸爸: 今日除夕,万家团圆。我在监狱里也能听见烟火炮竹辞旧迎新。 过去的几年里,我都陪着他过年,如今没有我,不知道他是否会寂寞。 我很寂寞,我很想他。 我多希望他也会偶尔想起我,你说他会吗? 如果我有了他的孩子,你说他会爱那个孩子吗? 无论他爱不爱,我是真想给他留个孩子,陪着他,让他往后余生不那么寂寞。 这个世界对他不太好,我要是把全部的爱都给他,你说他会不会幸福一点? …… 莫斯年一页一页翻完了所有的信,胸口沉闷缓慢地抽痛着,仿佛涌进胸腔的不是血液,都是刀片。 他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脚下站不稳,不得不扶住旁边的椅子支撑一把。 怪不得,每年春天李嫂都会嘟囔,又收到了一箱子不知道从哪儿寄来的抗敏药……原来是她。 沉甸甸一沓信还捏在他手里,压得他呼吸都沉了,心脏跟着战栗。 她爱他,他从来都知道。 只是他从没想过,她有多爱。 爱到愿意为他去死,为他坐牢……这些,还不够。 她甚至卑微到了,只因为他曾经不经意的一句不喜欢。她就从不主动在人前出现,哪怕豁出半条命救了他,也不敢说。 她捧上了一颗鲜血淋漓的心脏,虔诚地供奉给他。 而他,一刀刀凌迟了她的爱,判了她死刑。 他抬手抚上心口,皱眉,心疼一个人……原来是这种滋味。 “莫总……”特意打扮得光彩照人的林妍希推门进来献媚,“既然您来了,晚上要不要留下来吃……” “滚出去!”莫斯年头都没回,周身的暴戾吓得林妍希一秒钟都不敢多留。 莫斯年临走前,带走了林染所有的信。他还让人来换了林染卧室的门锁。 “我太太的房间,任何人都不准碰。”他略带警告意味地对江毓秀道,“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如果说之前莫斯年找林染在可控制的范围之内,但现在,他几乎动用了整个莫家的势力去找一个女人,不可能不走漏风声。 消息传到了白纤楚的耳朵里,他找谁都行,可那个女人是他前妻,这让白纤楚接受不了。 “斯年!”她冲进了莫斯年的办公室,满腔的不甘,对上莫斯年那双冷淡的眼眸,到底压住了脾气,扯开一抹不自在的笑,“斯年,你对林染失踪的事,也太上心了吧?” “跟你没关系。” 莫斯年虽然对她说不上多热情,但也没有这么冷漠以待的时候。白纤楚心凉了半截,上前去主动勾他的手撒娇:“斯年,你不是也不喜欢那个女人吗?她刻意躲着你,你何必……” 莫斯年不耐烦地挥开她:“白纤楚,我再说一遍,这是我的事。你没资格指手画脚!出去!” 白纤楚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眼圈都红了:“斯年,你……你就这么对我?我这些年为你做了这么多……你忘了吗?当年在医院里,你说过你会好好照顾我……” 她居然还有脸提当年?! 莫斯年怒极冷笑,质问道:“白纤楚,当年把我从车上救下来,一路背出山野的人,真的是你吗?” 白纤楚脸上青白一阵,心虚不已。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斯年,是不是林染跟你说什么了?斯年你听我解释,我那时候也是吓坏了,我不是……” 她的反应已经给了他答案了。 “滚!”莫斯年已经懒得再跟她多说一句。 白纤楚指甲陷进掌心,掐得血肉模糊:“斯年……” 她还要再说点什么,傅沛突然匆匆而来。他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脸上的表情复杂得有些沉重,甚至顾不上搭理白纤楚,径直走到了莫斯年面前。 他把纸袋递过来的时候,莫斯年似乎预感到了什么,额角青筋刺痛着跳动了一下。耳边是傅沛有些不忍的声音:“斯年,林染她出事了。” 莫斯年沉默地撕开纸袋,里面装着英国航空公司寄来的信件和资料照片。 傅沛说:“林染是用宋致远名下一家小公司的名义,定了两周前去英国的机票。但飞机在大西洋失事了,无人生还。林染在家属一栏填的,是你的名字,号码和地址留的是公司的,所有东西都寄来了……” 莫斯年耳朵里一阵嗡鸣。 他甚至听不清傅沛后面的话,手上的信纸照片洒了一地,那里面有林染护照的复印件和她的登机信息以及照片。 莫斯年浑身无法遏制地战栗起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袭上心头,几乎令他窒息发狂。 他要等的不是这个消息! 她怎么能死? 她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死?! 他不准! “不可能!!”莫斯年这些天压抑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爆发,他怒吼着,脖颈上青筋暴起,“她口口声声说爱我!有什么资格扔下我去死?!她林染那条命是我的!谁也拿不走!” 傅沛从没见过这样歇斯底里的莫斯年。 “斯年,你冷静点……” 莫斯年听不进去。 “这肯定又是她的把戏!那个女人主意多着呢……”他突然笑起来,两眼猩红,魔怔了似的,“好…小七,既然你想玩,我陪你玩到底!” “斯年!”傅沛按住他的肩,沉吸一口气,有些艰难地告诉他,“她的尸体已经打捞上来了……被英国航空局寄存在医院,等家属去认领。”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4371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4371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