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鸣之时》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章:太子出宫求逍遥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正所谓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自春秋一统之后,历经燕赵魏蜀晋等数十朝代之安定,天下终又大乱。钟离氏一脉励精图治,崛起于微末,立有大齐国祚三百余年,然,一切皆有定数,大齐末代君王钟离魂残暴无道,引各路诸侯揭竿而起,其中又以陈国,南梁为尊,历经战乱数十载,天下格局方定,大齐改国号为北齐,与西陈,南梁成三足鼎立之势。
百年岁月悠悠而过,西陈后主痴迷于修仙问道,不理朝政,致使宦官干政,民不聊生,陈震西大将萧远图应百姓呼声,于军中得黄袍加身,一路高歌猛进,终推翻旧陈,改国号为楚,天下自此大定。
……
弘泰三年,天下太平,百姓生活富足,此时的北齐皇帝钟离百川刚刚用过晚膳,南梁国君何守成正在拿着锄头锄地,西楚皇城临安有个叫萧远图的,正凑着夕阳在看一封信。
临安城朱雀大道的甜水巷内,老刘家的臭豆腐还在锅里冒着热气,巷子深处天仙居的姑娘们已经开始接客,巷子口有一群小孩叽叽喳喳的,嘴里啃着糖葫芦,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路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夕阳落在地上,照在临安城内千千万万户百姓的屋檐上。
书生饮酒赋诗高楼上,商人对账摸索敲算盘,当官的忧心明天的朝堂,当禁军的担心城里混进来了刺客,穷苦人家的父母一边打着调皮的娃娃,一边悄悄的抹眼泪。
求神拜佛的,求老天爷开恩的,求生个儿子的,求能考中进士的,众生乱象,声色犬马,各有所忧,各安天涯。
与这些相比,那正在江南道常州一带,距离落阳郡城十多里的官道上行走的主仆二人,便显的很是平常了。
两人都牵着马,区别只是前面那位长相出彩的年轻人穿了身华贵衣装,后面那个面容清秀的则是一袭灰色布衣罢了。
夕阳打在他们脸上,红红火火的。
此时的他们正处于这样一副场景之中:
枯藤,老树,没有昏鸦。
小桥,流水,没有人家。
古道,西风,两只瘦马。
除此之外,还有马背上两个大大包裹。
这大抵算的是上是诗人们最向往的场景了,可惜此时没有人赋诗,只有略带低沉的嗓音从那位着华贵衣装的年轻人嘴里溜出。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问君此去几时还,来时莫徘徊,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殿下?”名叫元福的仆人打断了年轻人的歌声。
“嗯?”
“您这唱的是啥曲子呀,元福怎么从未听过这样的唱法?”
“这是我娘教我的,我哪儿知道啊。”年轻人吐掉嘴里叼着的狗尾草,很是不满。
“额,皇后娘娘还真是,真是……有点特别啊。”元福挠挠头道。
“废话,我娘要是不特别,能教出我这么个离经叛道的皇子?”年轻人不耐烦道,但下一句,就让人有些心疼了:“可惜,就是走的太早了。”
元福看着自家殿下落寞的漂亮脸蛋儿,叹了口气,稍稍犹豫了一下,空出的那只手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年轻人姓萧,名瑾辰,是楚国当朝太子,也是楚皇萧远图唯一的儿子,就在刚刚过去不久的一段日子里,他带着自己的贴身太监元福从皇宫里跑了出来。
用他的话来说,当太子有什么好的,还不如当个江湖中的大侠来的自在快活呢。
“殿下,快莫要伤心了,人要抬头往前看嘛,再说了,落阳郡城距离这里已经很近了,等到了那里,您就能进您梦寐以求的鹿苑了,那里肯定肯定很好玩的。”
“真的?还有多远?”萧瑾辰上一秒还在暗自伤神,结果听到元福的话,瞬间就来了精神,眼光灼灼的,看的元福有些害怕,虽然他是个太监,但是……
“是的,离落阳郡城还有十多里,努努力,天大黑就能到了,但是……”
“但是什么啊,快点,别磨磨唧唧的。”
“我听说鹿苑的科考特别严格,而且不管你的身份如何,也不管你是进士还是平民,都必须答鹿苑专门的入门……对,入门试题,答中者方可录取。”元福迟疑道,似乎有些理解不了,所以说的有点磕绊。
“切,你说那个呀,我早都考过了。”
“啊?您什么时候考的,我怎么不知道。”
“元福啊,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今年开春时我就偷偷弄来了他们的试题,然后在一个月前就偷偷出宫在临安鹿苑分馆考过了,不然我怎么可能出来。”萧瑾辰颇有几分得意,说他干苦力吧,他确实干不了,但在处理事情上,他也是很有一套的。
元福顿时脸色有些发苦,以他的实力,竟然也没能看的住萧瑾辰,这万一出事了……
元福摇摇头,有些不敢想下去了。
主仆二人都有些沉默了,所幸这样的沉默在这十几天的路程中出现的次数其实很多。
几乎是同步的,翻身上马拉缰绳,马蹄阵阵,掀起无数黄土。
马自是跑的极快的,所以二人很快就来到了落阳郡城城墙外,但很尴尬的一点出现了,落阳郡城的城门竟然关了。
楚国是没有宵禁的,除非特殊情况,各州各城的大门一般是不会关的,所以有个很明显的事实,他们今天只能露宿城外了。
主仆二人彼次相视,互相叹了口气,然后开始异常熟练的牵马往有水源的地方而去。
……
距离落阳郡城三千余里的临安城楚国皇宫轩榭亭下,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萧远图静静坐着,在他身后有个颇有几分婉约气质的中年宫装女子正在谈琴,琴声悦耳,悠扬缥缈,让人闻之心静。
“婉君,你说朕该不该把他抓回来。”萧远图苦笑着打断了那位名叫婉君的女子的琴声。
“瑾辰这孩子随小姐,反正他也帮不上什么忙,出门见见世面也挺好的,再说了,鹿苑中都是一些有德之士,不会害了他的。”女人温柔道。
“唉,那便听你的,且随他去吧,不过这个臭小子也真是欠揍,你瞧瞧他给我写的信,还有这保密工作做的也真好,都失踪十几天了朕才发现。”
婉君起身接过信,看了几眼,却是露出了柔柔的笑意。
“到底是小姐和陛下您的儿子,有气魄。”婉君称赞了句,看着对面男人紧皱的眉头,忍不住伸手抚平,又绕到萧远图身后,两只手放在男人太阳穴旁边轻轻捏着:“放心吧,有元福在他身边呢,他可是江湖鼎鼎有名的神羽啊,你怕什么。”
“唉,北齐蠢蠢欲动,南梁一心只想着守成而治,我是怕变天,也怕没给他把路铺好啊。”男人闭了眼,喃喃自语。
“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无需如此。”宫装女人一脸心疼之色。
桌上的信在最后一抹夕阳里照的很清晰。
父皇,原谅儿臣的不辞而别。
儿臣从小就生活在皇宫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诗书礼仪,帝王心术,学无止境,对于外面的世界也只能从画本子,圣贤书里获知,这样的日子实在是枯燥无味。
这种一眼都能望到头的人生并不是儿臣想过的,儿臣渴望闯荡江湖做个江湖客,儿臣渴望波澜壮阔的生活,儿臣不想活着却没有自我,父皇您想想,所有人都太子太子的叫我,可除了王相他们这些重臣之外,又有谁认识我,又有谁知道当朝太子名叫萧瑾辰呢?
父皇,你知道的,娘是个很传奇的人,她告诉儿臣的一句话,儿臣觉得特别好。
世界这么大,我想去看看。
恳请父王不要抓我回去,鹿苑不会有人认识我的,而且儿臣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儿臣都弱冠了,放心吧。
……
落阳郡城外,接近深秋的天气,绿草已渐渐发黄,人躺在上面,一点也不感觉到难受,马儿一左一右被拴在两棵树上,正低着头安静喝水,溪流不很宽,堪堪一步的距离。
萧瑾辰和元福两人脑袋对着脑袋,枕在各自的胳膊上,直直的盯着漫天星辰。
“殿下,您出来皇宫想做什么呀?”
“当大侠。”
“可是当大侠很累的。”
“我不怕。”
“那你练功想练的像谁一样啊。”
“自然是我皇姐那种了啊,哈哈,你还别说,一想起别人管叫她要你管魔头,我就想笑……嗯,其实也不是她,我最想像神羽大侠一样,戴面具,杀奸佞,来无影去无踪,多好。”年轻人盯着天上最亮的那颗星星,一脸神往。
“其实神羽可能也……很不潇洒的。”元福看着天,笑意自唇边流淌,原来,殿下最想像的是自己一样啊。
秋风吹过,不冷不热。
二人悠然睡去,月亮很亮,好像也有些暖,秋夜如酥,惹的睡去的人,都微醺的醉了。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2章:鹿苑
鹿苑在这座天下的地位很高,它是不论庙堂还是江湖人心中公认的圣地,坊间一直有传言,凡从鹿苑结业者,若从政,封侯拜相也许只是咫尺之遥,若从军,有无数的大好头颅等你砍,也有数不尽的美酒和战马随你驰骋疆场,若是当个地地道道的江湖人,江湖宗师榜也可能会有你的一席之位。
这当然有夸大其词的成分,但鹿苑的地位可见一斑。
鹿苑吸引人的地方还有四点。
其一,鹿苑与纯正的书院或是江湖宗门有很大的区别,在这里,不论你是平民还是贵族,不论你是读书的还是混江湖的,也不管你是哪个国家的人,凡能考中鹿苑者,皆有教无类,读书,这里有文坛大家,练武,这里有着最完备的武学习练氛围,只要你有资格考进来,你就能享受到这里的一切。
其二,鹿苑的入学试题与通用的科举考试有很大区别,主要区别在于他考试的范围并不只局限于明法、明书、明算等知识,考的很杂,且需要有自己的思想。
其三,鹿苑的创始人兼院长是江湖十大宗师高手排名第二的儒圣——陈文伯。
其四,几乎每年都会有几位登上美人榜的人来鹿苑,就单今年来说,美人榜上只有五个人,其中有两个都已确定会来鹿苑了。
……
萧瑾辰是被元福叫醒的,五更的天色还有些偏灰,但城门已经洞开了,陆陆续续有拉着牛车的平民百姓经过,其间也有单独牵马行走的,华贵的马车也可见几辆,但大体还是以这些托着牛车,拉满各种货物的平民居多。
今天是鹿苑开学的日子,也是萧瑾辰彻底步入江湖的第一步,所以年轻人的心情格外好,漂亮的脸蛋上满是期盼之色,在皇宫里憋的久了,在外面便什么都是新鲜的了。
守门的士兵仔细盘查着来往的车辆,轮到萧瑾辰他们的时候天已经很亮了,城内吃食的味道勾引着年轻人的味蕾,几乎是迫不及待,甚至是无礼的,萧瑾辰拿出表明身份的玉牌示意了两下就要往城内而去。
守门的士兵对这种情况大概是见得多了,所以也没有多么的不耐烦,其实也有不敢的原因,这年头,能拿玉做腰牌的人大多非富即贵,他们只是普通下等兵士而已,谁敢拦?
元福牵马跟在萧瑾辰身后,看见自家殿下这样,摇摇头,转身对那些兵士致以歉意,脸色不是想象中的平淡,而是带着几分羞涩的,脸蛋很红,就像个不常和人打交道的邻家弟弟一般。
兵士们有公务在忙,所以也只是摆摆手,示意没事,他们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厉害的大事儿。
弘泰三年秋,太子萧瑾辰,太子近侍元福,兼江湖十大宗师高手中排名第六的神羽,悄无声息入了落阳郡城。
……
“元福元福,再给我叫一笼包子来,嗯,还有胡辣汤,要加辣的。”
已经进城去马市卖掉两匹瘦马的元福看着对面那个面前已经放了两只碗,还依旧让他给叫饭,仿佛已经饿了很久的年轻太子,满是无奈之色。
“殿下,您已经喝了两碗胡辣汤了,确定还要?”
“要,简直饿死我了你知道吗?对了,给你也叫些吃的过来。”萧瑾辰嘴边一圈的红油,一只脚老农似的担在长凳上,看起来一点也不像个太子。
“……”
距离鹿苑正式开门还有一个时辰,左右无事,吃过饭后的两人继续在大街上溜达,元福背着两只大包袱,表面上看起来很正常,实则以极其精妙的步法把萧瑾辰跟的紧紧的。
这倒不是萧瑾辰不体恤,而是元福向来如此,说他是太监下人吧,但其实很多时候都像个哥哥一样,什么苦活都自己抢着来。
元福看着前面掏出铜币买糖葫芦的年轻人,笑的一脸温和,在他心里,从来都是太子高兴他就高兴,无所谓累不累的,这个和他只小两岁,和他一起长大的年轻人,就是他一生的职责所在。
“给,吃个糖葫芦,时间应该差不多了,咱们赶快走吧。”萧瑾辰递给元福一支糖葫芦,嘴里咔嚓咔嚓的,有些口齿不清。
……
走过民柳街,穿过保和、蚍蜉两条巷子,鹿苑就在眼前了。
鹿苑外面看起来是极其宏伟的,当然比之皇宫倒是差的很远,两头石狮雕的很精致,眼睛大大的,注视着来往的行人,也注视着一脸激动的萧瑾辰,石狮后面是四层台阶,更往后则是一排排漆红的柱子,鹿苑二字是烫金的,下面有一方宝印,看那制式,大约是那位已故文坛大家叶诗的。
“哈哈,小爷我自由啦。”萧瑾辰怪叫一声就往鹿苑大门处跑去。
元福摇摇头,快速跟上,这没见过世面的太子啊。
萧瑾辰跑的正欢,结果到鹿苑门口的时候却被人给拦住了,来人一身青衫,头发随意找了个木簪束起,脸色很温和,带着一身书生意气。
“师弟,烦请出示腰牌。”来人笑到。
“好的。”箫瑾辰双手捧上玉牌的。
“瑾辰师弟随我来。”名叫林未央的年轻人还了玉牌,转身带路。
元福跟在二人身后,有意无意的,看了那位正在太阳底下打盹的老妪一眼。
一路上人很多,都和萧瑾辰他们的组合相似,由一位位师兄们引着。
鹿苑里面很大,萧瑾辰左看看右看看,一脸好奇,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鲜有趣的,他只觉自己的眼睛都看不过来了,在皇宫他可是没有这些体验的,每天都是一堆僵着脸的大儒在东宫陪着他,个中滋味,唯有自己知道。
三人行至一座四合院而止,见萧瑾辰似有不解,林未央便笑着开口解释。
“师弟,这便是你的院子了,东边的两间厢房正好给你们来住,师兄我还忙着接引其他师弟师妹,暂且失陪了。”
“嗯,师兄且去吧,瑾辰多有打扰了。”萧瑾辰躬身执君子礼,既然是来体验生活的,自然要像个平凡人一样。
“师弟客气。”
短短的寒暄就这样结束了,萧瑾辰拉了拉元福衣袖,兴冲冲的往院子里急走而去。
院子很大,八间房,北南西三面皆有崭新行装,其中南北两面的行李中竟依稀可见女装。
除此之外,院子中央还有个挽着裤腿扎马步的,肤色有些偏黑了,但眼睛很清亮,看见萧瑾辰看他,年轻人颔首点头。
萧瑾辰走了过去,元福则是很识趣的进分给他们两人的厢房里收拾床铺去了。
“兄台这是?”萧瑾辰上下打量着对方。
“当然是练功啊?”名叫周泽宇的年轻人站直身子:“我给你说啊,如果有一天江湖上出现了一位绝世高手,不要怀疑,那就是我。”
年轻人的神色很认真,但看的萧瑾辰却是有些忍俊不禁了,以他的目力看来,眼前的年轻人身上可是半分真气都没有,谈何要当那绝世高手?
“额,那祝兄台好运。”
萧瑾辰是礼节性的祝福,但对面的周泽宇却仿佛是自来熟一样,直接起身就把胳膊搭在了萧瑾辰的身上。
萧瑾辰稍稍迟疑了下,最终还是稳住了自身将要破体而出的真气。
“我给你说,咱们绝对有福了,你知道咱们这院子还住着谁吗?两个大美人啊,啧啧啧,那身段,那面相,真真是仙女下凡一样的……”
人与人的相熟,无非就是热情相待而已,随着周泽宇的滔滔不绝,萧瑾辰也放下了先前的那一丝嘲笑或者说人的自然反应,两人互相说了名字,开始攀谈起来。
“啧,可惜就是不知道那二人的姓名。”
“早晚会知道的,急什么,都住在一起了,还怕跑了不成?”萧瑾辰自是不缺与人打交道的本事的,笑着开了个不大不小的玩笑。
“瑾辰兄是个妙人,我喜欢。”周泽宇束了个大拇指。
……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3章:初遇安静依
元福很快就收拾好了,萧瑾辰和周泽宇两人也只能结束了他们的对话,萧瑾辰致了歉,周泽宇笑着表示没事,一个人往屋内走,一个人则是继续跑到院内扎马步。
房间内,萧瑾辰环视了一圈,点点头很满意,该有的都有,比之东宫倒是多了几分素净,墨色的桌椅,墨色的床,除此之外,还多了一些萧瑾辰带来的小玩意,桌子中心有个青花瓷质的茶壶,壶嘴处有热气在冒,显然是元福贴心的煮了茶水。
“你从哪儿弄来的热水?”萧瑾辰疑惑道。
“这个,小人那边的厢房似乎是专门给陪读们提供的,里面隔间内有个小灶,做饭什么的自是不行,但煮水泡茶还是可以的。”元福笑着解释。
“好吧,这一路也辛苦你了,这样,今天入学日也没啥事,我睡会儿,你也去那边休息下。”
“是,殿下。”
“停,以后在鹿苑不许叫我殿下,叫我少爷或是瑾辰就好。”
“殿下的大名还是算了吧?”
“算什么算,咱俩一块长大,你大我两岁,叫你元福哥都是合礼的,在外面,没那么讲究。”
“这怎么能行,您是主,我是奴,这是天经地义的道理。”
“放屁,我娘还给我说人人平等呢,好了,就这样决定了。”
“可……”
“元福哥。”
“殿下万不敢如此。”
“元福哥。”
元福落荒而逃,只是转过头的那一瞬间,他在笑。
“切,跟小爷斗,用娘的话来说,分分钟让你唱征服。”萧瑾辰得意道。
萧瑾辰坐在床边,靴子尖朝里而放,不大一会儿,年轻人竟是鼾声大起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又是一天夕阳西下了,年轻人看着窗外的红光,眼神温柔。
“娘,您教儿子要敢于反抗命运,儿子长大了,也做到了,可惜,您却看不见了呀。”
天色尚早,萧瑾辰索性盘腿坐起,双手做拈花状,周身立时便有淡金色的真气似龙般环绕。
这是萧瑾辰娘亲传给他的一门真气法门,名叫大自在真龙神法,真气霸道浑厚,更有诸多玄妙,萧瑾辰从小就在娘亲的监督下修行此法,到现在,一身真气已是三品之境了,但萧瑾辰却是分外汗颜,这自然和他母亲有关了。
萧瑾辰的娘亲是个很神奇之人,做为上一代天下第一人,出现的却很是突兀,几乎是一夜间,就封顶了江湖之巅,在这之后,又随着他爹起身抗陈,一路上风风雨雨,打出了赫赫威名,可惜就在那一年,在如今的北齐皇帝还是太子的时候,他们打了一架,当时还有他爹在,谁知道那黑心的钟离百川竟然偷袭了他那仅是四品境界的爹,他娘为了挡那一下,受了极重的暗伤。
也因此,在西楚建国后的第九年,也就是萧瑾辰九岁的时候,旧伤复发,不治而亡,钟离百川也因此当了新的天下第一。
他娘还有个很好听的名字,付瑶琴,江湖人尊称瑶仙。
不管天下人怎么看,反正萧瑾辰对自己的母亲是很崇拜的,因为她总是能说出一些奇奇怪怪的话,像什么人人平等之类的再正常不过了,她还让自己叫她妈妈,而且还给他教了好多首诗,说那些都是这个世界上没有的,还说什么留给他以后装逼用,可怜他到如今也没弄清楚装逼是个什么意思。
他娘从小就教育他说,要坐而论道,起而行之,一生要活的丰富多彩,要敢于反抗,要看更好的河山,要学会听从自己的内心,她给小时候的萧瑾辰描述了好多外面的风景,灌输了很多思想,有些甚至是超过萧瑾辰认知的。
当然,萧瑾辰之所以此次能跑出来,也跟这些东西不无关系。
不一样的人,就会做不一样的事儿,他娘从小只叫他修炼大自在真龙神法,却从不给他教什么拳脚功夫,还有他最喜欢的剑术,什么都没教,萧瑾辰如今一身的功夫还是他永远也试不出来深浅的元福教的呢。
年轻人的思绪有些远了,他面容沉静,原本就出彩的容貌更似是谪仙一般。
“去你娘的钟离百川,等老子学成神功了,非把你脑袋拧下来做尿壶不可。”
……
修行不知岁月,很快又是两个时辰过去了,萧瑾辰从修炼中醒来,他是被院内的洞箫声惊醒的,洞箫声音婉转,如泣如诉,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很快又有琴声荡起,明黄欢快,琴箫和鸣,很是醉人,四和院内仿佛空谷一般,至于他萧瑾辰,更像是其中的幽兰,如此夜色,再配以这琴箫之声,不出门赏月,好像都有些对不起的感觉。
萧瑾辰穿鞋出门,头发随意披散着,大袖飘摇,潇洒似仙。
院内有两人,都是女子,南北相对而坐,右手边的执箫,左手边的抚琴,容貌还偏生的美到不似凡人。
当下是怎样一种美景啊,月儿弯弯,星辰密布,三位似仙般的人儿相遇,这本该是夜会两佳人的绝好机会,但萧瑾辰却是满脸黑线,甚至有些愤怒了。
萧瑾辰做为当朝太子,虽说并没有妾室,但未婚妻却是有的,而且是由萧远图亲自指定,是振国候梦战生的独女,作为一个被付瑶琴从小灌输自由恋爱的人来说,这岂能忍?
所以这也是他跑出来的一个原因,他才不想遵守什么礼教礼数呢?
他那位未婚妻名为梦琬中,作为臣子之女,梦琬中自是没有资格知道萧瑾辰相貌的,但萧瑾辰对梦琬中却是很清楚的,此时他左手边抚琴的那位,正是那梦琬中。
仅是一瞬间的心思,萧瑾辰就打定了主意,既然在鹿苑遇上了,那么,哼哼,他就要让她厌恶他,到时候哭着喊着也不要嫁给他。
“扰到公子清修,静依在此赔礼了。”执箫的年轻女孩儿弯腰躬身道。
“不扰不扰,佳人吹箫,瑾辰享受还来不及呢,不碍事,不碍事。”
萧瑾辰看着对面那女子,一时间竟是有些痴了,他还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女孩子,哦不,她见过,他那位登顶美人榜榜首的姐姐萧子妗就算一个,还有他那位曾经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娘亲也算一个,但那是亲情。
眼前的女孩就不一样了,那种美让萧瑾辰有些说不出口,他知道自己脸红了,但心跳的实在太快,好像天上地下都只有这一个人而已。
这,算是喜欢吗?
静依,安静依吗?想起美人榜上有两人都在鹿苑,萧瑾辰瞬间福至心灵,眼前的必然就是那美人榜第二的安静依了。
萧瑾辰正沉醉间,却听到了另一道悦耳女声,但在当下看来,这就近乎有些面目可憎了。
“公子,琬中也在此有礼了。”
“哼,琬中琬中,你不在碗里待着,闲着谈什么琴呢!”
“你……”梦琬中看着这完全迥异的两种态度,胸口一起一伏的,显然气的不轻。
咔嚓一声,萧瑾辰却是关上了门。
“琬中姐姐,你没事吧,也许瑾辰公子只是开玩笑呢?”
“哼,平生最讨厌随意开玩笑的人,走了,睡觉了。”
安静依遮挡在阴暗角落的脸蛋有些错愕,但随即又轻笑了一声。
“这位公子真好看呢!”
她却是不知道,房间内的萧瑾辰脸色涨得通红,像是醉了一般。
“啊,麻麻,我恋爱了。”
年轻人跳在床上,左右打滚,简直孩子一般。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4章:一场座位引发的冲突
晨起,初阳才堪堪露出了个额角,火红色,似个鸭蛋。
空气很润,因而有薄雾轻笼大地,远方传来声声鸡鸣,其中大约还夹杂了几声狗吠。
更远处的屋顶上,炊烟袅袅,红尘味浓,隔着门墙,依稀能听见有那泼辣妇人的叫嚷声,还有稚童逃跑时的笑声,大约又是谁家大人在教育儿子了。
也有小贩走街串巷买货的声音,黏酥饼,琥珀糕之类的,不绝入耳,可惜就是没有柳巷卖花的清脆女声,否则就该是另一种享受了。
红尘万象,一切都是祥和的,闲散安适,大抵如此。
元福打开房门,捂着嘴,睡眼惺忪。
萧瑾辰房间门没开,元福也没有去叫,年轻太监只是有条不紊的,提水,洗漱,把自己弄的清清爽爽,随后便开始打拳。
拳势迅且疾,但元福面上却是慵懒的,他甚至有功夫看四周,眼前这不高也不大的门墙小院,少了深宫内的压抑,多了几分生趣儿,倒让他真真有些喜欢了,最重要的是这里有殿下,有那个愿意叫他元福哥的年轻主子。
元福所求的东西从来都不多,只要萧瑾辰平平安安的就好,不管是这一路上的风餐露宿,还是现在安静的待在这间小院,他都不在意,他见过的大好河山多了去了,也饮酒,也当大侠,但只要有殿下在,他便很心安。
昨日的萧瑾辰是真睡了,元福却并没有,他只是走遍了整个鹿苑,提前熟悉了一下环境而已,日头渐高了,元福估摸着自家殿下快醒了,便停了拳,慢悠悠的,从房内拿了食盒,他打算去昨天那家给萧瑾辰买胡辣汤去。
房间内,萧瑾辰猛的从床上坐起,看了眼窗外的风光,脸上有些懊恼。
昨晚他竟然失眠了,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满脑子都是安静依那惊鸿一瞥的俏脸,作为太子,他的情绪因着宫内的某些环境,向来都很稳,而且他见过漂亮姑娘那可是多了去了,但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这样,辗转反侧,忐忑不安。
萧瑾辰很慌,他感觉自己失控了,偏偏他还不想控制这种情绪。
迅速收拾妥当,萧瑾辰在院内开始打拳热身,和元福所练的一般无二,只是大大的黑眼圈,看上去有点滑稽。
元福回来的时候萧瑾辰已经打过三趟拳了,大汗淋漓的,接过元福递来的包子胡辣汤,也不管烫不烫的就往嘴里塞。
元福看了眼萧瑾辰,一眼,两眼,三眼。
“你老看我干嘛?”萧瑾辰含糊道。
“少爷昨晚是去偷牛了?”
“是的,偷了一头,它说它就元福,让我叫他元福哥。”萧瑾辰一本正经。
“少爷……你。”元福有些幽怨了,什么人嘛。
“嘘,不接受反驳,那啥,马上要上课了,我先走了,你趁机睡个回笼觉哈。”
“……”
……
鹿苑很大,走廊弯道尤其多,萧瑾辰左绕右绕好久,终于找到了学堂,但其实应该称为教室,因为这是鹿苑给出的名称,而且这个词,几乎整个天下都是清楚的,坊间传言中,鹿苑第五奇,便是在于他们有一本很独特的新生手册,那上面有许多词句,都是这座天下所没有的,教室二字,正是出于其中。
来到这间所谓的弘泰三年一班教室,教室里人已经坐的很满了,男女坐在一张桌上,至于眼下刚好空出来的座位,其实不是没人想坐,而是不敢坐,因为那都是一些特殊人物,比如萧瑾辰昨晚见过的安静依,梦琬中两人。
周泽宇坐在安静依后面的位置,他身边已经坐了人了,是个穿着很考究的官宦子弟,看见萧瑾辰,他有些歉疚的抬抬手。
萧瑾辰摇摇头示意没事,他本来还想,要是周泽宇替他占了位子,他肯定就没有借口和安静依坐了,但现在就刚好了,周泽宇坐他身后,他坐安静依身边,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梦琬中在安静依正前面一排坐着,萧瑾辰从她身边经过,本以为女孩会抬头看他一眼,然后他再故意不理她,或者说瞪对方一眼,但他注定是要失望的,女孩紧盯着手上的一本书,嘴角擒着笑,似乎看到了什么好看的地方,至于身边经过的,大约是阵风罢了。
有些郁闷,但影响不大,萧瑾辰走到安静依旁边,径直坐下。
“静依姑娘,又见面了哈。”萧瑾辰打了招呼,脸有些烫。
“瑾辰公子客气,昨晚是静依失礼了。”安静依笑着,动人的俏脸似花一般。
大多是不相识的,所以教室很安静,也没有多少人注意到刚进来的萧瑾辰,但有一个人就不一样了,此人正是周泽宇身边的那位,他叫宋岚,对于他来说,安静依就是那天上的星辰,可望而不可亵玩,结果他刚才看见了什么,那位刚刚进来的男人竟然直接坐在了他梦寐以求的座位上,最关键的是,女神竟然笑了,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你昨晚吹箫吹的真好。”箫瑾辰没话找话。
“静依也是随意吹吹,让公子见笑了。”
人之面貌是让人产生好感的关键,而且萧瑾辰的眼睛很清,没有那些让她讨厌的欲望,所以安静依还是挺乐意和萧瑾辰交流的,两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的一句接一句聊着,偶尔听到有趣的,还会轻笑出声。
你昨晚吹箫吹的真好。
静依也是随意吹吹,让公子见笑了。
这本来是很正常的话,然而宋岚却是越听越难受了,以他常年混迹勾栏瓦肆的阅历来说,这是侮辱,是一个男人对另一个女人纯真的侮辱。
萧瑾辰在他心里,已然变成了个登徒子,至于他心爱的安静依,自然就是一只纯洁可爱的兔子了。
宋岚猛的起身,站在桌边,指着萧瑾辰的鼻子。
“这位公子,我劝你自重些。”
“啊?”正沉浸在暧昧中的萧瑾辰刚刚想出了个他娘讲过的黛玉葬花的故事,正准备讲呢,结果被这一指给弄的愣住了。
这一声我劝你自重说的是咬牙切齿,自然极大,引得整个教室都把眼光投了过来,就连梦琬中也被引得转过身来,看见是萧瑾辰,姑娘愣了一下,想起昨晚那句,琬中琬中,你不在碗里待着,闲着弹什么琴呢?
姑娘瞬间就感觉气又上来了,正巧看见宋岚找事,她眯着眼,想看看萧瑾辰怎么出丑。
周泽宇之前没能给萧瑾辰占座,一直有些歉意,结果他就看见萧瑾辰竟然坐在了安静依身边,想起这是自己院子里的姑娘,顿时有些佩服萧瑾辰起来,当听到那句静依姑娘时,他又是一惊,美人榜榜眼的名声谁没听过,所以他也清楚安静依的身份了,但他知道以自己的家境,连个陪读的都没有,自然是没资格染指安静依这等天之骄女的,看见萧瑾辰有这气魄,自是心里默默祝福着,结果他就看见自己旁边坐着的年轻人突然起身,一脸愤怒的跑到萧瑾辰前面说了一句我劝你自重些。
周泽宇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了,他站起身,走到二人旁边。
本来正惬意的和心动的姑娘聊着天,搜肠刮肚的找着能让佳人欢喜的东西,词句,故事什么都准备的妥妥帖帖了,这本来是个多么关键的时刻,结果突然就被人打扰了,那种感觉就跟人吃饭吃到头发或者苍蝇是一样的。
毕竟是当朝太子,哪怕有些生气,萧瑾辰还是有几分心平气和的能力的,他站起身,拱了拱手。
“不知公子这句我劝你自重些是从何而来的?”
萧瑾辰不说还好,但话一出口,可就断然没有收回去的可能了。
宋岚瞬间就跟个斗鸡一般,脖子挺得直直的,双手握拳,甚至在抖。
“敢问阁下真的不懂吹箫之意?”
“吹箫不就是吹箫嘛,难不成还有什么意思不成?”萧瑾辰这下却是摸不着头脑了,他是真的不知道吹箫有什么特殊的含义,毕竟从小在宫里长大,对于这样一些话确实是知之甚少。
萧瑾辰不懂不代表其他人都不懂,教室内的男女几乎是对半的,原本还打算做个谦谦君子,所以话也不多说,看起来倒挺像那么一回事儿,但随着萧瑾辰二人的话一出口,这些人瞬间就暴露了他们花丛老手的本性。
一时间哄笑声吹哨声乱做一团,有些女生是脸色干脆一红,比如梦琬中这种,有的同样也是一脸茫然,比如安静依在内的一些人,有那胆大的女孩询问了身边的男同桌,得到答案后,也纷纷脸红了。
安静依没办法去问别人,但看着那众人乱相,也知道这多半不是什么好话,但她看人的眼力是极准的,萧瑾辰眼底清亮,确实是没有别的心思,再看看炸毛的宋岚,这一对比,倒显得后者有些下流了,安静依看着宋岚,脸上是浓浓的厌恶之色。
宋岚也是聪明人,看见萧瑾辰的脸色就知道是自己弄巧成拙了,本来道个歉也没什么,但他偏偏就看见了安静依的神色,女神生气了,宋岚顿时恶向胆边生,哪怕今天萧瑾辰没有这种下流想法,他也必须得有。
“阁下这是敢做不敢当了吗?我就不信你不清楚,古人云,君子养心莫善于诚,你……”
萧瑾辰已经通过他身后的周泽宇得知了吹箫二字的引申意思,一方面感叹江湖的险恶,一方面也感到庆幸,瞧瞧,众人皆醉我独醒这是何等妙哉。
宋岚还在试图败坏着萧瑾辰的名声,上纲上线的,从古人云已经上升到了不忠不义的高度上,萧瑾辰自然不能忍受这种污蔑,所以他很干脆的打断了宋岚的话头。
“实在是抱歉啊兄台,其实我并不是君子。”萧瑾辰一脸无辜,实际上却是一击致命了,只有我是君子了你后面上纲上线的内容才能成立,那要我不是呢?
“你……那你难不成还是个小人?”
“比起伪君子,我宁愿做个真小人。”萧瑾辰针锋相对。
“你,你敢说我是个伪君子。”可能是说不过,宋岚下意识的抬手就要推萧瑾辰一把。
“君子动口不动手,兄台这是何意。”周泽宇一直关注着萧瑾辰两人的事态发展,看见宋岚动手,他想都没想就给拦了下来。
萧瑾辰现下是真的有些喜欢自己的这位院友了,周泽宇拦人的动作连想都没想,这就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这位年轻人只是想着不让自己刚认识的院友受到伤害,但他却是忽略掉了自己的身份。
他穿的衣服看着倒是素净,但从料子上和萧瑾辰二人就没法比了,而且他并没有陪读,所有的细节都指明周泽宇其实只是个寒门之士罢了,但他还是做了,仿佛一个人吃饭喝水般自然。
“你倒算个什么东西。”宋岚说不过就打算动手,结果却被这样一个人寒门子弟给拦住了,这岂能忍,他握紧拳,有淡淡的青光,竟是用上了真气。
其实对于萧瑾辰来说,他还真没把宋岚放在眼里,要是单纯比人的话,一个真气一品的人,偏偏心性还不那么好,要是比身份背景话,整个西楚的分量可还行,所以他根本就懒得计较,但宋岚现在竟然要动用一品的真气去推毫无修为的周泽宇,这可就不能忍了。
宋岚感觉自己好像撞上了一面墙一样,脸色有些苍白,他看着萧瑾辰轻轻捏着自己的手,瞬间便清醒了。
眼前这人是谁?
不知道。
他会是什么身份?
看着穿着很好,料子甚至比自己的都要高处几个档次去,而且,他有修为在身啊。
他修为有多高?
眼下这种碰墙一般的感受,虽不知深浅,但比自己要强。
自己惹得起吗?
大概不能……吧。
“动我可以,我都接着,但你若是再动我身边的人,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明白吗?”萧瑾辰咧着嘴,牙很白。
“明白了。”人生在世,该怂就怂,千万莫要为了意气之争而惹祸上身,宋岚想起自己老爹的话,果断的选择了怂。
“行,明白了就先坐下吧,教员大概快来了,既然注定同窗几年,还是和气生财的好。”萧瑾辰很淡然的松开手,也只有在这一瞬间,萧瑾辰身为太子的那一股霸气才依稀可见几分。
他娘说的好,人生短短数载,既然有能力不惧威胁,那么就要活的称心如意,我不欺茫茫众生是我的事,茫茫众生若是欺我,就干他娘的。
宋岚低着头坐下,脸并没红,不是他城府有多深,而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他只觉自己体内正有一股霸道真气在横冲直撞,以至于他一身的真气,便好像平民见了帝王一样,缩在一起,瑟瑟发抖。
“诸位,刚刚只是个插曲,咱们的感情还是不能影响滴,瑾辰在此有礼了。”萧瑾辰恢复这一两天来的状态,对着其他人拱了拱手,以示歉意。
“无妨无妨,都是同学,有什么可过不去的。”教室西南角有个魁梧年轻人笑着开口,似乎是嫌他多嘴,他身旁那位颇有几分书卷气的年轻人忍不住拍了拍自家弟弟的肩膀,觉察到萧瑾辰在看他,年轻人笑着点头。
两人这一开口,算是彻底打开了教室的氛围,把这一群因为萧瑾辰后续动作惊的静下来的年轻男女弄的重新热闹起来,倒是多了几分活泼劲儿。
梦琬中眼见着没热闹可看,不露痕迹的撅噘嘴,萧瑾辰的行事风格倒是很合她的胃口,礼节上挑不出任何毛病,话也说的不多,但胜在短小精悍上,可以说是一击致命,最重要的一点是他真的很纯啊,连她这女子都能听出来的暗语,他竟是真的不懂。
梦琬中开始对萧瑾辰有了几分兴趣,但一想起昨晚的无妄之灾,姑娘气又上来了,她捧起书,一口银牙狠狠的咬了一下书角,至于她所咬的地方,其实在很久之前就被咬的有些惨不忍睹了。
“周兄你没事吧。”萧瑾辰看了眼站在他旁边神游的周泽宇,开口问道。
“瑾辰兄,你能不能教我习武啊。”年轻人眼里好像有星星一样。
“啊,咳,再说吧,再说吧。”萧瑾辰干笑道。
“……”听出来萧瑾辰的敷衍,周泽宇有些沉默的坐回原位,但他很快就高兴起来,借用萧瑾辰昨日的话,既然都住在一起了,那离教他习武还会远吗?
“静依,你……应该没事吧。”萧瑾辰坐下来,看了眼已经恢复到温婉状态的安静依,很无耻的忽略了静依姑娘中的姑娘二字。
“没事,咱们继续聊咱们的吧,某些人,真的很让人恶心。”安静依吐了吐舌头,狠狠地补了一刀,在萧瑾辰眼里,这却是是可爱到爆了。
宋岚紧了紧拳,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阴狠。
……
“唉,黛玉真的好可怜啊。”已经听完了黛玉葬花的安静依眼睛红红的,幽幽叹了口气。
“唉,可不是嘛。”萧瑾辰默默拍了拍安静依的背,表面上一脸同情,其实心里已经乐出花来了,怪不得娘亲小时候给他说这些故事都是讨姑娘欢喜的必备武器,这话果然没毛病。
日头渐高,教室中的人也齐了,闹哄的声音随着走廊内的一道脚步声而渐渐消失,安静依收拾了情绪,萧瑾辰也没了欢喜的心思,周泽宇暂时停止了自己当大侠的想法,一直靠着桌子偷听故事的梦琬中匆忙的拭了拭眼泪,就连宋岚也抬起了头,正襟危坐。
教室门的光线被人遮了一下,有一道穿着素净青衣的温柔女子出现在门口,相貌没有多么出众,莫说比起安静依,就是比梦琬中都要差的很远,但她身上有一股气质下意识的让人忽略了她的容貌,那是一种腹有诗书气自华的自信,带着从容,也带着平和,端的是素雅动人。
萧瑾辰僵直了身子,眼底甚至有湿气出现,眼前这人,和她娘的气质简直一模一样,但他深知这只是错觉,年轻人嘴角抽了一下,下一瞬又灿烂笑着,有些无措,倒是惹得他身边的安静依有些错愕。
眼前这个人的名字萧瑾辰知道,叶思韵,一个震惊天下文坛的年轻女人,二十二岁,其母是鹿苑已逝的文坛大家叶诗,至于这叶思韵,她的才华也一点都不输于其母,九岁即博览全书,十二岁便写的一手好诗,十六岁之年更是写成了脍炙人口的《楚赋》,天下人都爱其才,但叶思韵却是继承母志,待在鹿苑教书育人,坊间传言说是其有温婉贤淑之质,令人见之心静,忽略其貌矣。
所以萧瑾辰知道她并不奇怪,而且此时的叶思韵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在她身后还有另一位窈窕佳人,肤白貌美,腿长且细,头发用红丝随意扎起,格外动人。
女孩笑容很甜,教室中的所有人都忍不住哄声一片,看看萧瑾辰身边的安静依。再看看新进来的那位女子,顿时感觉自己比别班的男子运气好了不只一点儿。
这位姑娘的名字萧瑾辰也能猜出来,弘泰三年美人榜第四,何君琦。
姑娘大约是习惯了教室中的这种氛围,面不改色,她只是从叶思韵身后走到梦琬中旁边的空位前问了句有没有人,得到没有的答案后便安静坐下,连容貌比她更盛的安静依也没看一眼。
……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5章:一场还未开始就已结束的斗争
萧瑾辰这下是真觉得自己过去的十八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那些大儒高官哪有好看的姑娘更让人欢喜啊。
瞧瞧自己当下的光景,喜欢的姑娘就坐在身边,不喜欢但是很好看的姑娘坐在身前,还有自家那位如果抛去身份,或者说美人榜不是五个人而是六个人,就能上榜的未婚妻,以及台上那位说不好看会被打死的气质最像自家娘亲的教员,这种日子,便是当神仙也不去了。
他萧瑾辰总算是弄明白历史上为何会有从此君王不早朝的典故了,文人墨客多痛其为亡国之君,但若是平心而论,要是自己是那皇帝,如此温柔乡之中,万里江山又怎么比的过佳人浅笑的梨涡呢!
窗外秋意渐浓,窗内却偏生的春色满园,至于萧瑾辰,弱冠之龄,正是那情爱心思最浓重的时节,他又不是圣人,自然有些想入非非了。
“瑾辰,你怎么流口水了?”安静依平静的声音瞬间把萧瑾辰从幻想中拉回了现实。
“啊,哪有?”萧瑾辰摸摸唇角,自然是没有的,年轻人顿时便洞悉了对方的心思,这丫头竟然会和他开玩笑了,这可是个好事情。
“好嘛,静依都学会开玩笑了啊,对了,你刚才叫我什么来着?”萧瑾辰笑容突然变痞。
“古人云,来而不往非礼也,瑾辰不也叫人家静依了吗?”姑娘笑着,嘴角翘起,狐狸似的。
“刚才还有个说古人云的呢,静依这么快就学以致用了?”
“才不是,静依没有那么无耻的。”
“也是哈。”
“……”宋岚。
……
叶思韵动作很慢,在萧瑾辰二人说话的空当,上台,站在讲台上,又放下抱在胸前的书本,揭开,收拾平整,全程完全不见慌乱,人说从容即为美,叶思韵寥寥数下,将这一观点表现的淋漓尽致,女人似乎有种神奇的魅力,整个教室静悄悄的,也没有人心急,都只觉周身舒缓,心思澄明,所有的注意力都随着女子的一举一动起起伏伏的,恍惚融为一体。
女人站在台上首先环视了一圈,接着后退一步鞠了个躬。
“佛曰相逢便是缘,思韵再此有礼了,希望未来能与诸位过得开心。”女人动作慢,声音也不出意料的好听。
“尊师令。”所有人一齐开口。
叶思韵原本一脸淡然,一听见这一声齐齐的尊师令却是瞬间便破了相,脸很红,连忙摇手,仔细看的话,还能发现女人的身子在轻微的抖。
“不不不,咱们鹿苑和其他地方是不同的,你们以后便直呼我为叶老师就好,咱们课上是师生,课下就是朋友,如果我说的你们觉得不对的话可以直接说出来,学到知识才是最重要的,这一套尊师令可万万要不得,而且……而且我以前都只是个教习,这还是第一次当教员,还……希望大家多多担待些。”叶思韵有些结巴。
教室内开始有善意的哄笑声响起,也直到这一刻,这个教室五十四号人才是真心接纳了叶思韵当老师。
之前多是被叶思韵天才的盛名所累,再加上女人之前那一套不惹人间烟火的姿态,更是让这些人心里没底,直到叶思韵开始露出窘迫的情绪,他们才安心下来。
做人做人,太过仙气了可不好。人多能接受缺陷,却独独对完美有天生的敬畏心理。
“没事没事,人都有第一次嘛,我们晓得的。”还是之前那位和萧瑾辰搭话的魁梧年轻人,这位好像很喜欢热闹气氛,也能消除人心中的尴尬,仅是这一声,教室内的氛围便更显融洽了。
萧瑾辰也是回头看了眼这位仁兄,其实他更想看的是这位仁兄身边的那位,果不其然,带着书卷气的年轻人以手捂脸,就好像不认识身边的年轻人一样。
“谢谢,呐,我叫叶思韵,额,你们应该都知道,那个,我将是你们鹿苑四年求学生涯的文课老师兼生活教员,所以,以后你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来找我,我就住在诗仙居内。”
“是,叶老师。”
“好,那我接下来给你们都说一下注意事项,咱们的课明天正式开始,你们需要学习数算,文课,武课,礼乐,三朝雅言等一系列的课程,你们也可自由选择自己喜欢的方向,当然,上文课可以不学武课,但上武课必须得上文课,嗯,就是院长说的那句话,没有脑子的武夫不是一个好武夫,还有啊,鉴于有人没有修炼法门,明日也可主动去问武课老师,他会给你们指示的,还有,还有,我鹿苑藏书楼内有各类书籍,你们无事的时候可以去,还有,还有……还有,一个月之后就是我们的秋冬诗会了,有兴趣的人可以提前准备……”
大概第一次当教员没有经验,叶思韵基本上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很杂,能清晰的听出叶思韵对于教学的热爱,也让人感动于她对学生们的诚心,这堂被叶思韵命名为见面课的课程就这般随着时间而接近尾声。
台上认真讲,台下认真听,清风徐来,恍惚风景。
……
入夜,今晚的天气不好,月儿躲在云层之后,仿佛羞怯的姑娘,星辰依稀可见,秋风清凉,令人好不惬意。
见面课基本上从午时持续到了申时,见面课之后又是一场自我介绍,自我介绍之后又是打扫教室,总之就这样忙到了晚上,早晨吃饭偏早,萧瑾辰肚子已经饿了好些时间了。
夜色里,萧瑾辰走在最前面,至于周泽宇,一下课就没影了。
年轻人身后跟着梦琬中和安静依两位大美人,这倒又让萧瑾辰对自家未婚妻有怨念了,本来自己和安静依结伴同行,然后路上经过夜色遮掩,说不定很快就能和佳人过一段神仙般的日子了,结果被梦琬中横插了一脚,总之就是一句话,你喜欢的人不管干什么都好看,你不喜欢的人,哪怕喝口水都能被你挑出刺儿来。
姑娘们在一块总是叽叽喳喳的,哪怕安静依那般静,也是掩不住自己的少女心思,至于梦琬中,那简直跟欢脱的马儿一样,马尾辫,声音很大,笑起来脸上带着酒窝,萧瑾辰悄悄回头,越看梦琬中越来气,瞧瞧,这是女人吗,胸前不鼓,身材平平,再看看人家安静依和今天那位腿长的何君琦,那是一个比一个壮阔,尤其是安静依,身材好,且披长发,看着就让人眼前一亮。
元福早早的就守在院门口了,他身后同样跟着两位姑娘,只不过二人都是下人装扮而已,两位侍女一看见萧瑾辰身后各自的主子,就快速的走上前去,六人一齐归入院中。
“静依,明天见。”萧瑾辰笑着对安静依眨眨眼。
“嗯,明天见。”
萧瑾辰目送着安静依和侍女进屋,看了眼他身边还没走的梦琬中,有些奇怪。
“喂,碗姑娘怎么还不走。”
“萧瑾辰,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啊,咱们以前认识吗?”
梦琬中终于憋出了一句话,事实上她精着呢,一路上看似和安静依说说笑笑,其实余光一直都观察着萧瑾辰,看的出来,年轻人不是那种无礼的人,而且能讲出黛玉葬花那种故事的男子怎么可能不清楚女子的心思的,自己又不认识他,所以梦琬中对萧瑾辰讨厌自己的原因很是想不通。
女子皆有好奇心,而且这种好奇还会随着时间的原因越来越深,看着梦琬中探究的眼神,萧瑾辰心里倒是有了几分愧疚,看的出来,这姑娘应该不会是个轻易向命运屈服的人,那么自己带着先入为主的心思真的好吗?
说到底,人家其实也很委屈的,要嫁给一个从未见过的太子,还要被这位坏太子针对,将心比心便是佛心,萧瑾辰越想越觉得不该,所以他看向梦琬中的眼神也越来越抱歉。
“那个,其实没有,是我的原因,我向你道歉,至于原因,你总有一天会知道的。”萧瑾辰已经打定主意了,以后就和梦琬中当个朋友算了,到时候给她把话说清楚,相信她也不是那种迂腐的人,只要二人都不同意,想来自家父皇和梦家也没有办法。
“额。”梦琬中听到这样一句话很是错愕,但萧瑾辰眼里的抱歉之色却是实实在在的,梦琬中也是个爽快人,反正也没什么大的冲突,也就没了询问的心思。
“那么,小生不才,初识姑娘,还望姑娘不计前嫌。”萧瑾辰抱拳后退一步。
“小女子不才,自知没有不计前嫌的能力,但一笑泯恩仇却还是懂得的。”梦琬中仅是愣了一瞬,然后同样抱拳道。
似乎没想着二人合拍的程度会如此之深,二人噗呲一声,都笑出了声。
“明天见?”
“明天见。”
院内终于只剩下了两个人,元福眼睛亮晶晶的,殿下果然不愧是殿下,这才多长时间啊,就搞定了两位漂亮姑娘。
“少爷大才,元福佩服。”年轻太监笑道。
“滚,少埋汰我了,小心我叫你元福哥。”萧瑾辰笑骂了句。
“行吧,就此打住,元福不说了,少爷也不要再乱叫。”
“不叫就不叫,我说真的,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瑾辰心里默默补了句,可惜我不是君子。
“饭菜在少爷屋里,还有……”元福话还没说完,已经饿坏了萧瑾辰就一闪而去了。
“还有蝉鸣剑啊殿下。”年轻太监喃喃自语。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6章:蝉鸣
萧瑾辰已经饿到火急火燎的地步了,自然是没功夫听元福说话的,然而当他用足真气闯进屋子的时候却是瞬间愣住了,桌上东西不多,只三样,一沓纸,一食盒,还有一柄插在碧绿色剑鞘里的剑。
年轻人怔怔然,步履缓慢,眼眸红且润,手轻微颤抖,嘴唇抿在一起,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忐忑,茫然,激动,无措,万般情绪起伏不定,教人心疼。
行至桌前,年轻人摸了把剑,瞬间又触电似的放开,随后又狠狠的掐了一下大腿,龇牙咧嘴的,这才重新以手握柄,抽剑而出。
剑身清亮银白,大约两尺左右,其上纹有蝉鸣二字,再辅以大约半尺的深紫色剑柄,显得颇有美感,制式很古朴,有各式的神秘纹路交错,整体给人一种大气之势,仿佛有此一剑,开山都算不得太难。
萧瑾辰看着剑,笑着,眼角却又泪光盈盈,很是感伤。
此剑名曰蝉鸣,以天外陨铁经三年又六月又九天方铸成,柄是罕见的雷击神木,鞘则是以西楚观音山顶部的青云竹为材,乃是江湖毋庸置疑的仙剑之首。
最重要的是,蝉鸣剑是萧瑾辰他娘付瑶琴的佩剑,一路征战,曾有一剑霜寒十四州之美誉,后来有了他姐萧子妗,他娘便将此剑收了起来,等生了他之后,不知为何又给拿了出来。江湖上谁能想到,那柄光听名字就让人神往的蝉鸣,其实天天被萧子妗、萧瑾辰姐弟二人丢着玩。当萧瑾辰九岁,萧子妗十岁之时,付瑶琴临终之后,萧远图就把剑藏进了密室,从此再也没让他们姐弟看过。
直到今天,他又重新看见了它,就好像看见了自家娘亲一样。
久远的记忆又开始浮现在心头。
那些年,他姐还不是魔头榜上排名第九的要你管。
那些年,他娘还每天喊他们二人一块吃饭,一身素净青衣,眼光温柔,看着就让人心定从容。
那些年,他爹还会早早休息,对朝政也远没有如今的看重,从不会一夜不睡的坐着批阅奏章。其实萧瑾辰知道,他爹是怕寂寞,身边有没有那个人,从来都不一样,有他娘,他爹才会有人管,有他娘,他爹才是一个完整的人。
那些年,他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孩童,累了会缩在娘亲怀里听她讲那些离奇的故事,会听她唱歌,听她念诗。
也会和姐姐互相争宠,打打闹闹的,然后在娘亲的呵斥中一左一右抱住她的腿。
每每这种时刻,他们的爹就倚在亭子边上,傻笑着,高声喊一句,娘子好生的偏心,眼里心里满是一双儿女,可还有你夫君的位置。
表情从来都是委屈的,他们的娘亲总会笑,说他们箫家人都恨不得把她掰成三半用,然而那笑容是实打实的,她看着萧远图,再看看他们姐弟,眼里是满足,是心安,是宠辱不惊。
庭前看花落,屋内听雨声,闲时做饭,醉时卧眠,不惹红尘,又红尘满满,人间灯火都好像和她无关,只有西楚皇宫那座被她命名为华夏居的小院,仿佛才是她的心之所在。
岁月静好,然而并不为人而流,年年岁岁,朝朝暮暮,恍惚之间,竟又是九年。
他娘躺在地下,他爹鬓角斑白,他姐游历天下,他潜逃出宫。
四个人,身在天涯,不知冷暖。
年轻人放下剑,抹了把脸,这才拿起了那一沓纸。
最上面的是一封信,萧瑾辰抽出信笺,字体娟秀细腻,显然不是出自男人之手。
瑾辰,你爹生气了,他说你想出宫就出宫,防着他干啥,保密工作做的那般好,是把他当什么了。他说他没什么可说的,就把剑送到你这儿,你自己看着办,他还说你只有两年时间,二十岁是极限,到时候你必须回宫,而且要和军神梦战生之女成婚。
咳,上面是你爹说的话,婉君姑姑只是代为传达,我知道你想什么,但命运这种东西,全看你怎么想,放下或拿起,都只是一念,小姐从小给你灌输了许多东西,婉君姑姑相信你能做到的,两年时间,够你想明白了。别管你爹那人,他就是嘴硬,但你爹确实是精力大不如前了,切记。
我听谍子监的人说,梦琬中也在鹿苑,你要抓紧哦,和人家姑娘好好培养感情。我让谍子监把鹿苑今年所有人的资料给你送过去了,你记得看。
“啊,只有两年啊,真抠门。”萧瑾辰稍稍吐槽了句,拿起那一手的资料。
第一个开头的人就是周泽宇,萧瑾辰看了两眼,微微挑眉,这位今年已经二十有一了,光考鹿苑就考了四年,寒门子弟,想当大侠,但武学天赋低。第二个是安静依,为楚国尚书令安泰之女,接下来是梦琬中,再下来是何君琦,这姑娘竟然是南梁当朝公主,封号文思,再就是今日开口活跃气氛的那位了,名叫阮文舟,他身边那位是他哥哥,叫阮文启,二人是南梁吏部侍郎家的公子。
萧瑾辰记忆力从小就让人格外惊异,基本上是过目不忘,年轻人就这么坐着,连饭也不吃了,一页又一页,很久很久之后,年轻人终于抬起头来。
他刚才在最末尾的地方看见了宋岚,是落阳郡城第一富豪宋家的二公子,萧瑾辰当时就乐了,商人的身份很低,就这还敢和自己斗,真是有些不自量力了,不过他也只是笑笑,这么一个人,过去了就该忘了,不然多浪费时间。
萧瑾辰摸了摸下巴,拿出一张空纸写了一段话,重新封在信袋里,看了看屋内某个黑黑的角落。
“速传回宫,不得有误。”
“是,殿下。”
……
剑二十此时很焦虑,这是他第一次接到堂内的指派任务,所以他一早就坐在萧瑾辰房门口的槐树上,从白天到晚上,其间他就这么一直盯着房门,当然,还有那个穿着灰衣的年轻人,观察了良久,并没有什么异常的,他这才放下心来。
盼望着,盼望着,萧瑾辰终于回来了,然而他并没有行动,因为那两个女孩太好看了,所以他多看了两眼,结果给误了时机。
至于现在,他实在想不通,这人咋回事,都两个时辰了,竟然还不睡觉,想着今晚还要回去复命,剑二十终于忍不住了,他悄悄站起身,然后吓得差点从树上掉下来。
“来了老弟。”元福几乎是瞬间就站在了他身旁,一只手揽着他,好像故友一般。
“大哥,我如果说我只是路过你信吗?”剑二十咽了口唾沫。
“我信你个鬼。”
元福笑着,五指如钩,但是已经晚了,原来剑二十自知出逃无望的情况下,在咽唾沫的那一瞬间,就已吞下了塞在嘴里毒药,瞬间就没了生气。
年轻太监揭了剑二十的面罩,渍渍渍了几声。
“这么年轻,画堂春现在怎么回事,派的人都这么低级了吗?不过嘛,为何要刺杀殿下呢?”元福提着人,一闪而逝,片刻之后又重新出现在树上。
看着屋内还未熄灭的亮光,元福笑了笑,躺在树杈上,翘着二郎腿,慢慢睡了过去。
……
在屋内萧瑾辰开始狂吃东西的同时,西楚临安,某座阴深的地下宫殿之内,有位面带黑甲,身披黑袍的人影坐在宫殿最高处,仿佛帝王。
殿上有一人轻伏在地,头压的很低,眼里满是敬畏。
“禀告堂主,剑二十已到鹿苑,一切都按照堂主吩咐,只刺探。”
“哦,什么时候出去的?”殿上之人开口,男声,声音尖细。
“早上。”
“别等了,现在都没回来,多半死了,看来萧瑾辰身边的高手很强。”
“属下办事不利,求堂主责罚。”
“无妨,本来也没指望能刺探到什么,人没回来,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堂主……您在宫内那么多年,以您的实力,杀他绰绰有余,但您为何非要等他出宫才出手?”
“我的事你也配问?”
“属下不敢。”
“滚。”
宫殿因没人而更显阴森,殿上男人似乎累了,侧躺椅上,一只手撑着头,声音有些疲倦。
“她的儿子,我怎么舍得亲自出手?”男人顿了顿:“好傻,是不是?”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7章:切磋
一切的风平浪静之下都有暗潮涌动的裹挟,很多时候我们认为天那么蓝,空气那么甜,周遭的所有都是那般的可爱动人,但这些表象可能只是因为你不知道而已,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建立在别人的负重前行上罢了。
对于遭遇刺客的事情,萧瑾辰并不知道,再见蝉鸣剑的喜悦打散了他所有的睡意,他就那样坐着,也不修行,只是一遍又一遍的在屋内挥动着蝉鸣,或撩或刺,全无半点章法,一如十多年前华夏居内那个没心没肺的孩童一般,握着手里的剑,就好像握住了整座江湖。
从依稀可见星辰,到乌云散去露出秋月与满天星斗,再到天色放亮,初升的阳光透过窗子,照在萧瑾辰脸上,年轻人终于起身,蝉鸣归鞘,挂于墙上。
打开门,元福早早便收拾好了站在门外,端盆水,笑容满面。
“少爷,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父皇连蝉鸣都给我了,高兴都来不及,你想啥呢你。”萧瑾辰知道元福问的是什么意思,毕竟是一起长大的,但死鸭子嘴硬惯了,他还是装出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用极为淡然的语气说出这一句话,再说,经过一夜的平复,那股子哀绪早都没了。
“真没事?”
“真没事。”
“那行,你先洗漱,我去给你买些早饭。”
元福不打算再问下去了,萧瑾辰的性子他知道,这小子是心情越不好的时候装的越淡然,死要面子活受罪,一般来说,他要想知道萧瑾辰的情绪,只需三四句话而已,这次自然也不例外,而且,一个人的情绪都能透过眼神展现出来,察言观色,对于太监来说,那可是最拿手的了,知道自家殿下心情已经平复,元福自然也就不再担心,至于昨晚的刺客,元福连提一下的心思都没有,毕竟在他看来,比起刺客,还是萧瑾辰吃饭这件事儿更让他上心。
不论是皇宫还是鹿苑,萧瑾辰的日子其实都过的很规律,比如早上练拳这件事儿,洗漱完毕,年轻人站在院子中心开始打拳。
……
“啊呜……”梦琬中捂着嘴从房内走出,头发散乱,大约还很迷糊,姑娘揉揉眼,结果和停下打拳的萧瑾辰正好对上了眼。
“啊!”梦琬中尖叫一声:“你……你今天怎么起的这么早。”
“没洗脸就没洗脸,叫什么啊,你们这些女人啊,真是的。”萧瑾辰咧着嘴,露出一口白牙。
“……”梦琬中瞪了萧瑾辰一眼,迅速跑回房间。
二人昨日刚刚解开误会,今天就以这样的方式重见,萧瑾辰忍不住笑出声,继续打自己的拳。
“啊啊啊,怎么办啊诛玉,丢死人了。”房间内,梦琬中看着推门进来的侍女道。
“没事的小姐,小姐那么漂亮,便是没洗漱也是美的。”
“我不听我不听,反正就是丢人。”梦琬中捂着耳朵,把头塞进了被子。
“好了好了,没事的,诛玉给小姐买了琥珀糕和酱肘子,小姐若是想吃,还是快些洗漱的好。”
“真的吗?”梦琬中猛的掀开被子,眼睛发亮,诱人的舌头舔了一下嘴唇。
“真的。”
“哈哈,诛玉姐姐最好了啦。”梦琬中一下就扑进了自家侍女怀里。
萧瑾辰再次见到梦琬中是在一刻钟之后,姑娘扎着马尾,蹦蹦跳跳的,看了一眼萧瑾辰,咽下最后一口吃的。
“你在练拳吗?”
“对呀。”
“咱俩练练怎么样?”梦琬中眨巴着眼。
“啊,你……”
“怎么?看不起人啊。”
“不,我从不打女人。”萧瑾辰一本正经,其实他心里很慌,因为,从昨天到现在,他都没能看不出梦琬中的深浅来。
“切,你就装吧,怎么,害怕我把你这三品高手打趴下,放心,我会克制的。”
梦琬中一手负后一手伸平,淡青色的真气缭绕,自她房间窗户之内有一柄银色长剑一闪而出,姑娘轻轻握剑,一身气质瞬间冷冽,剑气呼啸纵横,英姿飒爽。
“真气破体,以念御物,原来梦姑娘是四品啊,小子失敬失敬。”萧瑾辰嬉笑一声,双手抱拳。
“别扯这些没用的,打一场怎么样?”梦琬中眼睛眯起,虽说昨晚接开了误会,理性上她接受了萧瑾辰的道歉,但是理智上还是会有那么一丝不爽,哼哼,借着切磋打他一顿应该没事吧,姑娘想着。
“能不能不打啊,你看我着细胳膊细腿的,哪能经得起您打啊。”
“哼哼,你的真气很浑厚,我能感觉的出来它的霸道,而且你也快突破了,要你还是细胳膊细腿,那其他人岂不是要撞死不成。”
“那你可要让着我啊,我不会用剑,就单纯用拳了。”
“好啊,我也不用剑。”梦琬中把剑插在地上。
“那我来了?”萧瑾辰拉开拳架。
“大男人,磨磨唧唧的。”梦琬中不满道,下一瞬,一拳便抡到了萧瑾辰脸上,然而她并没有惊喜,而是迅速转身回防,至于她砸中的萧瑾辰,其实只是个残影罢了。
“说让着我,还出手这么狠,我看你就是单纯想揍我。”萧瑾辰以拳对掌,装出一脸委屈的样子。
“就是的,你能怎么滴。”
梦琬中继续向前,二人拳对拳,金色对青色,掀起气浪。
……
“他们好强啊小姐。”安静依房间窗户处,名叫泠泠的侍女对着身前已经看了许久的安静依道。
“是啊,不过前天晚上这两个人不是势同水火吗?怎么现在又看起来关系不错的样子,这才认识了不到两天啊。”
“说不定他们以前就认识,只是有什么过节而已,或者,他们是一对未婚夫妻?”
“想什么呢你,我看你是想嫁人了吧,看见谁都猜人家可能有故事,真是的。”
“噢,我说错了,他应该是小姐的未婚夫才对吧,嗯,是泠泠的错,话没说到小姐心里去。”
“你个死丫头,就爱乱说。”安静依红着脸,一把拧住自家侍女的耳朵。
“疼疼疼,对了小姐,今天一整天都是武课,您要去吗?”
“不去,我去藏书楼吧,师父在那儿等我呢。”
“哦,也对暧,儒圣大人不就是鹿苑院长嘛,这么长时间不见,我都糊涂了。”小姑娘拍拍额头道。
……
院内的打斗还在继续,烟尘弥漫,一男一女都喘着粗气。
“萧瑾辰,你……你这练的什么法门啊,这么强,我四品真气都用了,竟然还压不住你。”
“秘密。”
“哼,我就不信了。”姑娘后退一步,准备继续开始。
正当二人蓄力要再来一次之时,元福也终于提着食盒回来,年轻太监看了眼院内的状况,也不见怎么动,身子却是瞬间站在二人中间。
“少爷,该吃饭了。”
“梦琬中,我元福哥回来了,咱们下次再打,我先吃饭,你……要不要一起?”萧瑾辰简直要热泪盈眶了,还是元福好啊,天知道他为了不被梦琬中打倒用了多少力气。
“要。”梦琬中一闻到食盒内的香味,瞬间也没了打斗的心思,她似乎已经忘了自己吃过饭的事实。
“殿下,你不是说过不再叫我元福哥了吗?”元福走到萧瑾辰旁边,语气幽怨。
“那是君子说的,我又没说我是君子。”
“……”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8章:大侠与拜师
萧瑾辰才喝完一碗胡辣汤,梦琬中已经喝了两碗胡辣汤,外加吃了个肉包子了,这让萧瑾辰很受打击,他这个未婚妻呀,打,打不过,吃,竟然还是吃不过。
“喂,你吃东西能斯文点吗?你们女孩子不是一向吃的很少的吗,而且吃饭要淑女的啊姐姐。”
“谁给你说女孩儿就不能多吃啦,再说了,淑女,你以为姐不会呀,我那只是不愿意,吃东西嘛,按着自己的心意来就行了,吃饱喝足,要那些繁文缛节干啥,女人不该那么娇气的。”梦琬中嘟着嘴,振振有词。
行吧。
萧瑾辰还能说什么,人家姑娘都不在意,他总不能因为自己的审美就强迫人家姑娘按着自己的想法生活吧。
强迫别人做自已心目中的人设,稍有不对,就说人家是什么什么样人,有些事情就必须怎样怎样做,在萧瑾辰看来,这种人最是恶心。
“对对对,梦姑娘大气,吃完了吧,吃完了咱们一起上课走。”
“静依还没出来呢,你急什么?”
“不用等静依了,你不知道吗?她可是儒圣的徒弟啊,还用上武课吗?”
“啊,你怎么知道的,我都不知道。”
“爷是天才。”
“切,没有我修为高,还能叫天才?”
“早晚比你厉害。”
“哎,问你一件事儿?”梦琬中突然正色起来。
“什么啊?”
“你叫静依就是静依,叫我就是梦姑娘,你是不是喜欢静依啊!”
“……”女人果然无聊,萧瑾辰还以为要问什么呢,结果就是这样的小事儿。
“天下人都能看出来我喜欢安静依。”
“鬼才信你。”
……
来到教室的时候武课老师已经来了,是个穿着黑袍的中年人,胡子拉碴的,皮肤很黑,体格很壮,完全不符合西楚这个男性以儒雅、白嫩为主的体型风格。
周泽宇一个人坐在那儿,眼圈很黑,显然是昨晚熬夜了,年轻人刚准备叫萧瑾辰过来坐,结果就看见萧瑾辰和梦琬中有说有笑的走了进来,顿时打消了念头,心里对萧瑾辰却是越发的佩服了,瞧瞧,这才两天的时间,就和院子里的姑娘关系这么好了,再看看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说过话呢。
周泽宇身后是阮文启,阮文舟两兄弟,阮文舟自然也看见了萧瑾辰,主动笑了笑,他身边的阮文启这次没有再阻止自家弟弟,他微微点点头。
“你去和他坐吧,我要一个人坐。”梦琬中指了指周泽宇道。
“为啥呀?”
“我要看书。”
“好吧。”
“瑾辰兄真厉害。”周泽宇悄悄对坐下来的萧瑾辰说到。
“周大哥这从何说起啊。”
“你叫我什么?”
“周大哥啊,怎么,周大哥不愿意?”
“不不不,都是同学,你还是叫我泽宇吧,这样也显得我年轻啊。”
“好的。”
“我说瑾辰啊,你是怎么和这两位勾搭上的。”周泽宇声音更低了。
“什么勾搭,我这是正常交流好吧,话说你昨晚干什么去了,还有昨天早上也不见你,你看你这黑眼圈,年轻人,节制啊。”
“停停停,我多么正经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去那种地方。”
“鬼才信你。”
“我认真的,其实,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我家远在安邑,而我光考鹿苑就考了四年,家里穷,没有多少钱,我要想生存下去,就得自己挣钱,这不晚上揽了个活计,酒楼给人家跑跑腿之类的,倒是能赚上不少,至于你说的那种地方,我可是去都没去过啊。”
“抱歉啊,那,要不我……”萧瑾辰这才想起来周泽宇和自己的差别,他毕竟是当朝太子,向来不注重物质,竟是忽略了周泽宇的身份。
“打住啊,我知道你不缺钱,但那是你的,借我可以,给我却是不合礼了,人都有自己的活法的,我今天能要你的,难不成以后能天天要不成?挣到自己手上的才是好的,哪怕吃的苦多,但自食其力的感觉是真的很爽,所以,瑾辰以后可千万莫提了哈。”
“是瑾辰孟浪了,泽宇的气魄,瑾辰佩服。”
“哈哈,到底是大族子弟,就是会说话。”
“我说真的呢。”
“那这样,你教我习武怎么样?”周泽宇瞬间转变了语气。
“咳,这个不是我不教,是我教不了,我的修炼法门很特殊,而且剑术之类的,我也不通啊,至于拳术,你必须得有修为才行,要不这样,你找武课老师要一门功法,到时候我教你拳术。”
这倒不是萧瑾辰推辞,而是确实如此,他的大自在真龙神法从名字上就能看出来,他娘说修行此法之人必须要为皇室子弟,真龙真龙,自是要以那一口天地加持的龙气为引。而且元福给他教的拳法修行起来也很难,别看他每一招都很轻松,事实上每一式都要牵引真气,若是没有修为的人习练,久而久之,阳气必衰。
“既然有苦衷,那便算了,你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有武课老师,我却偏偏找你啊?”周泽宇语气有些低沉。
“这个,多少有点儿。”萧瑾辰点点头。
“那天晚上自我介绍的时候我说过的,我为了考上鹿苑,前前后后花了有四年功夫,所以鹿苑有很多人都认识我,这些武课老师心底其实都很善良,知道我这个年年考不中,还年年来此想要修行的家伙后,有几个就主动找到我,说让我跟他们修行一阵子,但不管怎样,也不管什么样的法门,我就是修炼不出来真气,他们不说,我其实也知道,我资质太差了,到最后我都不敢找他们了,所以我看见你,也是抱了一丝侥幸而已,与其说是让别人教我练武,不如说是自我安慰,因为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觉得,其实还没有多糟,我只是还没找到合适的而已,但其实我知道的,不可能了。”
“天无绝人之路,千万不要说不可能。”
“咳,确实是我有些丧气了,谢谢你啊,人生确实不能说不可能,没有希望不可怕,重要的是不能失望,你知道我常常安慰自己的是那句话吗?”周泽宇先是自嘲,后面却是神采奕奕起来。
“哪句?”
“不是我当不了大侠,我本来就是大侠,你现在看我落魄,其实只是未来在考验我而已。”年轻人束起拇指,拍了拍胸口。
“谢谢。”萧瑾辰突然回到。
“啊?”
……
周泽宇终究还是没能理解萧瑾辰那一声谢谢的意思,不过那已经不重要了,因为,武课老师要上课了。
“各位,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吕,名为筷子。”中年汉子稳步走上台,咧开嘴,露出一口白牙。
教室先是寂静了一分钟,然后哄然大笑,所有人的脸都涨得通红,仔细看看台上的老师,再想一想筷子这两个字,全然把这二者联系不起来,你把一个黝黑高壮的男人叫筷子,这跟把一个瘦小之人叫成大胖子有什么区别?
“都不要笑,这有什么啊。”男人黑着脸,事实上自己也乐了,天知道这么多年他因为这个名字被人笑了多少次,他这名字的来源,全都是因为他爹,据他娘说,当时他爹正在吃饭,一看儿子是个带把的,一激动,一下把嘴里的筷子给咬断了,然后他的名字也就诞生了。
“谁还没有个不靠谱的爹娘啊。”吕筷子绷住脸,他不说还好,这一说,整个教室里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笑声又大了起来,汉子挠挠头,真是笑也不是,哭也不是。
“行了行了,笑够了就歇歇,咱们开始说正事,嗯,咱们鹿苑这个武课的规矩基本上是一对一的,也就是说你要拜师,我呢,我精通的是拳法,至于你们那些剑了刀了之类的师父们,这些家伙太特么懒了,都在校场等你们拜师呢,所以我这个算是勤快一点的人只能站出来了,今天呢,咱啥也不做,就是单纯的先拜师,你们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出发。”
“是,筷子老师。”
“滚蛋,那个,你们中谁是萧瑾辰,待会拜师大典你就不用去了,有人特殊吩咐过,你未来的师父自己会来找你。”
……
诗仙居位于鹿苑后山脚下,院子外围由一排翠竹遮挡,青山掩映之间,有微风吹过,沙沙作响。
院内铺有青砖,贴近山壁的地方另有一处古井,其上青苔密布,带着古意与生机,那处山壁也不普通,有清泉潺潺而下,在古井之后聚成一方水潭。
水质清澈,连水底的鹅卵石都清晰可见,潭心处又有大石,两只螃蟹站在上面,钳子对钳子,似乎在打斗。
一尾红鲤跃出水面,摆尾之间,原处只留水泡。
有水珠从山壁坠落,珠子一般,叮咚叮咚,一阵又一阵,恍似乐女在弹琵琶。
院子中心是座木质建筑,有两层,一缕暖阳穿过青山林木的重重阻隔,落在那楼顶的碧瓦之上,煞是好看。
阁楼上,有一位温婉女子伏在案前,眉头轻蹙,似乎是遇到了难处,毛笔迟迟不肯抬起,女人思索了片刻,又再度翻了翻右手边的一沓手稿,这才提笔在一张空白宣纸上写起字来。
女人自然就是叶思韵了,她手里拿着的是她那位两年前去世的娘亲叶诗留下来的手稿,这是她娘亲留下来的最后一点东西,所以她要把这些整理成册。这项工作已经进行了一年,最近一段时间更是到了尾声,因而在一些词句上便难免需要反复推敲了。
世间最美的,莫过于美景配佳人,而比这更美得,则是佳人写字,阁楼里静悄悄的,无声,却更胜有声。
不知过了多久,写完这一页的最后一个字后,叶思韵终于坐起身来,扭了扭脖子,鼓了鼓嘴,左手右手互相按着,倒是有了几分娇憨之色,毕竟是个二十几岁的年轻姑娘,哪怕因着书本的沉淀而更显成熟,但总归还是脱不开年龄的限制,什么年龄就做什么样的事,刻意反而不美。
但放松的时间并没有多久,女人就突然站起身来,微微福腰,与此同时,阁楼中也突然出现了一个老头儿。
老人身着粗布衣衫,脚上踩了双草鞋,头上带个草帽,一身地地道道的农夫打扮。
“思韵见过院长。”
“行行行,小思韵,快莫要这些繁文缛节了,老夫此行是想求你办件事儿。”老人说话直接了当。
“院长快莫要折煞思韵了,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千万别用求这个字,您帮了我们母女二人那么多,您再这样,我娘也要问心不安的。”叶思韵急切道。
“不是,主要是这件事它有点强人所难呐。”名叫陈文伯的老人面露难色。
“您直说就是。”叶思韵有些无奈。
“嗯,是这样的,这届学生里有个人叫萧瑾辰,我……我想让你收他为徒,且把你们叶家的独门绝技仙影教给他,你知道的,我很早就收了静依为徒,所以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找你了。”
“那……不知这萧瑾辰是什么来头,竟劳您亲自过问。”
“身份不能说,但你尽管放心,他是我故友的儿子,你大可放心,就是不知,你可愿意?”老人脸上满是恳求。
“这有何不可的,您帮我们那么多,便是把命给您都行,您尽管放心,他们今天上武课,我现在就去找他。”
“不急不急,我给吕筷子说过了,叫他先不要让这孩子拜师,你等会再去。”
“嗯,思韵知道了。”
“那便拜托了,你办事我也放心,老夫再此谢过。”陈文伯后退一步,竟是弯腰对着叶思韵鞠了一躬。
叶思韵哪里敢受这一礼,一个闪身便是出现在了陈文伯身边将其扶起。
“院长,您这是做什么?”
陈文伯看着身边这位从小看到大的女孩儿,一脸慈祥,老人伸出手摸了摸叶思韵的脑袋。
“小思韵啊,老夫也是看着你长大的,你老这么拘束干啥,咋,就因为我收留了你们母女吗?人哪能这么算呢,我收留你们只是举手之劳,哪怕是报恩,这么多年了,你娘帮我教育了那么多学生,这恩情早还完了,你再这样一副报恩的样子,老夫以后可就不找你帮忙了啊。”
“不,那这也不能您那么算啊院长,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您接不接受是您的事,我做不做是我的事,不能因为它小,就能揭过去不论了,这是礼节的问题,不管您怎么说,这一点都不能变。”叶思韵一脸认真。
“行行行,算老夫怕你了,我还有事,就不留了,你记住了,一定要好好教他,不只是武学,包括做人的种种都要教。”自知说不过这个执拗丫头,陈文伯不打算再继续下去了,反正这两年以来,两个人就此问题说了不下十次,而他每次都没说赢过。
“嗯,思韵记下了。”
“好,那老夫就先走了。”陈文伯缓缓走向阁楼的梯子。
“院长,这萧瑾辰到底?”叶思韵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
“你只需要记住一点,教好他,是能救整座天下的。”老人最后回头道。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9章:结缘思韵
当吕筷子叫自己名字的时候,萧瑾辰就知道准没有好事,这不,都不叫自己去选师父了,就在刚刚,他差点以为自己的身份就要暴露了,到时候这间教室哗啦啦跪下一大片,他可不知道怎么整,思来想去,这定然又是他家皇帝爹的主意了,唉,这老头子也真是的,啥都要管,管完宫里管宫外,他这辈子,算是被吃的死死的了。
“呦,看着倒挺标致的嘛。”吕筷子看见萧瑾辰站起身,上下仔细打量了一番,露出个邪魅坏笑。
萧瑾辰瞬间就有一种屁股发寒的感觉,忍不住往后轻轻退了一步,周泽宇瞧见他的囧样,倒是放下了为何萧瑾辰不用去拜师的疑惑,年轻人猫着腰,身子抖着,捂嘴偷笑。
“那啥,泽宇啊,咱也是老熟人了,我寻思桌子也没啥美的啊,值得你大庭广众之下这样抖?”老吕瞥了眼周泽宇。
教室内的花场老手们又开始笑起来,其中尤以他们身后的阮文舟笑声最大。
“起码比你吕黑子美。”周泽宇小声吐槽道。
“行,你小子有种,今晚来我院子里一趟,让吕老师我给你好好说道说道。”吕筷子是谁,好歹也是九品榜上有名的筷子拳夫,周泽宇的吐槽怎么可能逃的过他的耳朵。
周泽宇脸色不由发白,特么乱笑啥呢笑,他和吕筷子可是相识很久了,这家伙以前还试图传授过他法门来着,那个时候,吕筷子嘴巴臭,自己又是那陋巷子里长大的,文的确实不行,但这骂街的功法那可是一顶十的,所以二人经常练着练着就骂起架来,吕筷子经常会给他好好说道说道,可那家伙每次说道说道的时候都是一壶酒一壶酒的灌他周泽宇啊,那滋味,真真难受的紧。
见吕筷子的矛头转向了周泽宇,萧瑾辰顿时长出一口气,赶紧坐下。
这他娘的,一个黑乎乎的中年大汉说你长得标致,而且还露出那么诡异的笑容,你不吓死才怪,他当年在书上可是看到了,什么面首娈童,龙阳之好之类的,都是些顶吓人的嗜好。
“喂,没事儿,你不用担心,他肯定看不上你的。”有个脑袋突然从萧瑾辰左肩处冒出。
“那是他没和你那样说,说了你也会害怕的。”萧瑾辰看了眼辛苦憋笑的阮文舟,语气很不爽。
“萧兄,我弟弟就是这样,说话没轻没重的,还望海涵。”面容白皙尤胜女子的阮文启打了一下弟弟的脑袋,小声道歉。
“这有啥呢,都是同学嘛,未来还有四年呢,我倒是觉得文舟这种真性情反而弥足珍贵,说起来,我还要感谢文舟呢,要不是他昨天替我解围,怕是我萧瑾辰未来四年的形象便怎么也洗不清了。”
“诶,此事只是因为那宋岚贪恋美色而已,萧兄堂堂正正光明磊落,是他自己过分联想了,诸位同窗的眼睛可不是瞎的,谁高尚谁下流,肚里自有一杆秤,至于文舟所为完全是小事,萧兄大可不必谢。”阮文启一脸认真,似乎也是对宋岚有些不喜,因而语气倒有了几分义愤填膺的味道。
“别人心里是别人心里,文舟那是帮忙,虽是小事,却也不可不谢,还有啊,都是同学嘛,叫什么兄什么兄的岂不显得生分,文启还是叫我瑾辰就好。”
“嗯,该当如此。”
“哥,你能让我说句话吗?”见没有自己说话的地方,阮文舟一脸幽怨的看着自家哥哥,不过阮文舟本就生的魁梧高壮,面相更是比自家哥哥成熟数倍,因此配着这幅表情,倒让人有些忍俊不禁了。
“行行行,你说你说。”
“切,敷衍。”
“谁敷衍了?”
“你看,态度还不好。”
“阮文舟,你是不是以为我揍不了你了。”
原本文质彬彬的阮文启似乎一遇到自己这个弟弟便怎么也文不起来,语气已然没有之前对萧瑾辰的那般温和。
萧瑾辰看着二人,脸上有笑意浮现,事实上他对这二人感兴趣的地方并不是他们的身份,要说身份的话,那位名叫何君琦的文思公主才可能让他有几分兴趣,他在意的是这兄弟二人的那种相处方式,从两次上课以及现在的表现来说,这阮文启明显就是个想要努力保护自己弟弟,却总是感觉力不从心的人,就好像他萧瑾辰的姐姐萧子妗一样,对他这个弟弟,想管却又不知道怎么去管,至多就是生气的时候拿武力威胁一下自己而已,以前他老是烦萧子妗管他,可如今看见阮文启阮文舟两兄弟之后他才知道,他想她了。
“哈哈,我说文启啊,你老管着文舟做什么,他想做啥就让他做呗。”
“渍,不愧是我看上的人哈,瑾辰哥,我阮文舟中意你。”魁梧年轻人束了个大拇指。
“……”萧瑾辰不说话了,他深深的凝望着这位刚才还让他有好感的年轻人,瞧瞧瞧瞧,这特么还是人说的话嘛,太欺负人了。
“额,放心吧,我可不是看上你了,呸,我就是看上你了,不不不,我说的意思是我喜欢你的行事风格。”见萧瑾辰半天不说话,阮文舟终于后知后觉。
“喂喂喂,我说你们三个这是干啥呢,还有你萧瑾辰,老子可是再给你挡灾暧,你倒好,还在这里说说笑笑,真是的,太欺负老实人了。”周泽宇终于有空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
“好吧,我错了泽宇大哥。”萧瑾辰双手合十。
“滚,你当你是拜佛呢。”
“说对了,在我心里,泽宇大哥您就是佛,佛爱终生,不惜以身挡灾,这种精神真真值得我辈敬仰。”
“去死吧你。”
“哎,泽宇大哥,你刚才为啥那样抖啊。”阮文舟装出一脸好奇的样子。
“嘿,你们这些人真是……嗯,真是气死我了。”
“泽宇大哥莫生气,文舟这张破嘴就是不会说话,不过,我也想知道你刚才为啥那样抖,难道桌子真那么好玩,比吕老师还美?”阮文启开口打圆场,就是说的话有点欠揍而已。
得,萧瑾辰这下算看出来阮文启另一个特点了,这特么也是个闷骚货啊。
“想知道啊,我看你这面相,渍渍渍,白嫩嫩的,嗯,要不,咱俩今晚试试。”周泽宇捏着下巴,脸上满是意动之色。
“呕。”阮文启做呕吐装。
“……”萧瑾辰。
“……”阮文舟。
“……”周泽宇。
时间就在萧瑾辰几人深入认识并熟悉的过程中慢慢过去,吕筷子站在台上眯着眼,教室内其他人或假寐或静坐,甚至还有修炼的,梦琬中坐在四人前面,手里的书很厚,是一本兵书,上面布满了勾画的痕迹,姑娘看书已经入了神,哪怕吕筷子和萧瑾辰周泽宇的逗趣也没能吵醒她。
……
萧瑾辰一个人静静坐在教室,他手里拿着梦琬中让他暂时保管的兵书,至于其他人,已经全部随吕筷子去拜师了。
说实话,他对自家爹给他找的师父还是充满期待的,虽说他专制吧,但给他找的师父们从来都没得说,拳脚功夫有他试不出深浅的元福,诗书礼仪乃至兵法有宫里的嬷嬷和宫外的大儒们,反正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左右无事,萧瑾辰便打开了梦琬中的兵书来看,他这未婚妻也真是的,能吃能打就不说了,还爱看兵书,人家的姑娘们都是读读书了学学女红什么的,她这倒好,想当将军。
许久,当一股很特别的香味飘进教室的时候,萧瑾辰立马便收了书站直身子,然而看见来人,却是忍不住一愣。
“叶……叶老师。”
“嗯,那个,你是叫萧瑾辰吗?”叶思韵柔柔问道。
“是的。”
“那便好,有人委托我收你为徒,不知你可愿意。”青衣女子语气带着商量。
萧瑾辰眼前一阵恍惚,他好像又看到了自己娘亲,这二人何其相似,一样的身穿青衣,一样的声音温柔,甚至一模一样的气质,所以在整个鹿苑,萧瑾辰可以拒绝所有人,但唯独叶思韵,他拒绝不了。
“娘……额,学生自是愿意的。”
“嗯,那这样吧,你且随我来。”叶思韵抬步往教室门口走去。
诗仙居距离教室很远,二人也不说话,但气氛却不尴尬,一直走到后山脚下诗仙居所在的地界,叶思韵这才终于开口。
“今天说是武课,实则就是拜师,校场上那群人的拜师规矩极多,还要拜祖师什么的,因为咱们一脉只有两个人,就我和你,所以那些繁文缛节就算了,你待会只需拜三拜我师父的画像就行,嗯,也就是我娘。”
“是。”
叶思韵一路直接把萧瑾辰带到了阁楼上,年轻人四面环视了一圈,看得出来,叶思韵是个很整洁的人,桌上的笔墨纸砚放的整整齐齐,从萧瑾辰这里望去,依稀可见桌子中心处那本书上写了诗仙集三个字。
阁楼侧方束有屏风,此时的萧瑾辰和叶思韵就站在屏风后面,墙上挂有一幅画像,上面的女人很年轻,一袭红衣,样子几乎和叶思韵一模一样。
画像下面放有桌子,桌上有牌位,刻有先母叶诗之位六个字,香炉内有三根红香烟雾缭绕。
萧瑾辰跪在蒲团之上,重重磕了三下,随后起身。
“好了,从今天起,你我便是师徒了,我呢,没什么规定,只需你以后善良敦厚,常怀慈悲之心,敬畏自然,尊师守礼即可。”叶思韵开口。
萧瑾辰点点头,也不说话,只是重新跪下,磕了三个头。
“哎呀,你这是……”叶思韵有点慌乱,本来刚想阻止,但看了看母亲的画像,犹豫了一下,还是选择坦然受之。
“师父,您不需要是您不需要,弟子礼不可废。”
“那好吧,嗯,那个,我……我没有当师父的经验,接下来,咱应该做什么啊。”叶思韵突然脸红道。
“啊,这个这个,我也是第一次,我也不知道暧。”萧瑾辰挠挠头,他这师父倒是可爱,总是一本正经的就破了功,她哪里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什么,这可是未来的帝师暧,结果竟然给自己来了个接下来该干什么,鬼知道该干什么。
“额,好吧,既然咱俩都不知道,以后多多担待些便是。”
“我说师父啊,您不觉得咱俩这太客气了吗,人家的师父都是想怎么对待弟子就怎么对待,您这倒好,这么客气,师父师父,师和父的地位相当,师父管弟子,天经地义的事儿,谈何担待!”萧瑾辰一脸无奈。
“别人是别人,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风格,别人的不一定适应咱们的,要那么多繁文缛节干嘛。”叶思韵似乎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当了师父的事实,一点也没架子,就像个邻家大姐姐似的。
“好吧好吧,师父说了算。”
“从明天起,你其他课上完了就来找我,我传你一套法门。”
“那个,师父,我如今修炼的法门从小就开始了,所以……”
“放心吧,我观你的真气十分霸道,而且此法早已和你的经脉相容,所以你也不适合我的法门,我要传你的是另一个,它能和所有真气相容并存,而这,也是那人的要求。”
“好的。”
叶思韵看着身旁的年轻人,突然露出一抹和她平时不同的调皮之色,她伸身揉了揉萧瑾辰的头发。
“嗯,真乖。”
“……”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0章:那些平淡的日子里
吃了叶思韵一记摸头杀的萧瑾辰一直感觉自己晕乎乎的,哪怕已经过了一夜,年轻人还依旧没能缓和过来,天知道那一下对萧瑾辰的触动有多大,他几乎是瞬间就红了眼眶,他娘以前也老爱摸着他的头说真乖,所以一时冲动的萧瑾辰顺势就把叶思韵给抱了,可怜叶思韵一个二十二年都没怎么和男子那么近的距离接触过大姑娘当场就腿软到差点摔倒,吓得萧瑾辰赶紧就松开。
当然,在叶思韵考虑是不是该把他逐出师门之前,萧瑾辰赶紧就回话,说叶思韵长得像他一个长辈,而且那位也老爱摸自己的头,女子大都心软,一看萧瑾辰红着眼说那句话,叶思韵反而有了几分心疼,竟然还安慰了萧瑾辰半天。
也因此,如今叶思韵稳重成熟的形象在萧瑾辰跟前是彻彻底底崩塌了,这位除了年龄比他大,修为比他高,学问比他好,气质像他娘以外,妥妥就是个没经过多少风浪的小女孩罢了,安慰别人,反而把自己弄得语无伦次的。
这一安慰,就是一下午,一直到二人肚子饿的咕咕叫的时候才结束,在萧瑾辰心目中,叶思韵这种有气质的女人应该都是那种上的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的存在,本以为自己能享口福了,结果谁知道叶思韵竟是个不会做饭的女人,本着可怜的心态,萧瑾辰在鹿苑下了第一次厨,这其中也是有他娘的功劳,江湖中那个人敢想,作为江湖魁首的瑶仙在家不教儿子剑术,反而教做饭?
用他娘的话来说,人生在世,无论有多难,也不管有多忙,首先不能亏待自个儿的肚子,健健康康的最重要,剑术是道,厨艺亦是道,而且后者比之前者其实更重要,修道修道,首先解决了吃喝拉撒的问题在谈问道,如此才是正途。
元福盯着萧瑾辰已经很久了,从他走出房门到洗漱,再到练拳,然后走到自己放好食盒的石桌前,年轻太监有些担忧,这才几天功夫殿下就成了这样,昨晚回来也不吃也不喝,说话更是想也别想,而且脚步很虚浮,明显是过度操劳的表现,听诛玉说殿下他们昨天拜师去了,莫非……
“殿下,您昨天拜师了?”
“嗯。”
“男的?”
“不是。”
“女的?”
“废话。”
“那现在累吗?”
“不累,晕。”
“额,那需不需要小的给您买点腰子补补,您还年轻,要注意啊。”
“滚蛋,你一天天都在想啥呢你,我昨天啥都没干。”当听到腰子的时候萧瑾辰总算是听明白了,合着这家伙以为自己昨天不可描述去了?这岂能忍,所以萧瑾辰一下就清醒了。
“……”
……
“萧瑾辰,你没事吧,昨晚你怎么回来那么晚,而且一副生无所恋的样子,我叫你都叫不住,我……”
“停!”
听着梦琬中嘴里炮弹似的发问,萧瑾辰感觉头皮有点麻,幸好自己不喜欢这女人,当朋友都这样,那当夫妻了还能过的下去?他有些想自家可爱的安静依了,可惜据安静依的侍女泠泠所说,安静依闭关去了,大概需要一个月左右才能出关,这让憋了一肚子情爱故事的萧瑾辰只感觉心好像都被挖了一块去,不知道为什么,不过才见了两面,他都感觉自己已经永远都离不开安静依了。
“首先呢,我没事,其次呢,我凭什么告诉你啊。”萧瑾辰翻了个白眼,这女人也真是的,才认识了几天呀,表现的这么熟。
“切,那我就去给静依说你昨晚去青楼了,而且忙活了一晚上才回来。”
“你敢?”萧瑾辰恶狠狠道。
“你看我敢不敢?”梦琬中斜着眼。
“好吧,姐姐我错了,我坦白,昨天之所以回来那么晚呢,是因为我拜叶思韵叶老师为师了,她在给我传授修炼法门。”
“叶老师?哦,也对,叶家的人,自然是能修行的。”
“好了吧姑奶奶,我告诉你,不许在静依面前说我坏话。”萧瑾辰跳到梦琬中前面瞪了瞪眼。
“好好好,不过嘛,还是得看你表现。”
“哼,最毒妇人心。”
“切。”
今天依旧是武课,所以二人到地了便分道扬镳,一个去了东边的天女阁,一个去了西边后山脚下的诗仙居,看着自家名义上的未婚妻离去的背影,萧瑾辰忍不住笑了一下,当朋友果然比当敌人更好点,以前他有无数次幻想过自己这位未婚妻脾气有多坏,心有多黑,现在看来,倒是杞人忧天了,唯一可惜的是,他并不喜欢她。
据梦琬中所说,昨天她拜到了江湖中赫赫有名的天女剑柳青青门下了,而周泽宇则是直接选了吕筷子,至于阮文启阮文舟,梦琬中并不熟悉,所以萧瑾辰也不知道。
诗仙居小院外面是一块由青石板铺成的空地,萧瑾辰离得很远就看见了叶思韵的身影,还是那身素净青衣,只不过脚上那双崭新的绣花布鞋很是亮眼。
“怎么来的这么晚?”叶思韵蹙眉。
“您昨天没说什么时候来啊。”萧瑾辰小声说了句,不过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开玩笑,您昨天好像八辈子没吃过那么好吃的饭一样,虽说吃相很优雅,但吃的也不少了好吧,关于什么时候来这个问题,能想起来才怪呢。
“这次就算了,明天下课后记得来早点,嗯,顺便把午饭做了。”叶思韵说的一脸理所当然。
得,萧瑾辰总算知道叶思韵为啥嫌他来的晚了,合着是因为没能“顺便”给她把饭做了啊。
“好的,师父。”
“嗯,从今天开始呢,我便正式传你一门可不借助任何外物易容换面,更可使你的身法速度倍增的秘法,此法名为仙影,为……嗯,算是我门不传之秘,仙影仙影,重在影字,身份如影,身形如影,说白了,它就是一部地地道道的逃命秘法,这是那人重点要求的,所以你先练这个,等你学成之后我再传你其他的东西。”
“是。”
“好,你且先记住心法,天虚地浮,阴阳交叠,乾坤浩荡无拘束,身轻如燕人似灵,守静气,敛心猿,浩浩大观,命……”
……
安静依不在,萧瑾辰的心仿佛也不见了,二十多天的时间愣是在他心里变成了二百多年,鹿苑读书无疑是枯燥的,而且这里的东西萧瑾辰很早就都学过了,若单论学问,整座天下除了寥寥数人外,也没有几个人能超过他,而且他还有他娘留下来的秘籍,成百上千篇从未问世的诗词外加各种各样的爱情故事,若是这些东西能传出去,保证他能名垂千古。
所以萧瑾辰的生活过得很没有滋味,每天就是上课睡睡觉,当然,文课他可不敢,然后下课了去找叶思韵练功,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仙影练的很快,如今已有了小成的气象,身形缥缈如烟,易容的话基本也没太大问题,而且他的修为也破了三品的瓶颈入了四品,当然他可不愿意给梦琬中知道,天知道那死心眼的丫头会不会找他打架。
这段日子算是他在鹿苑过得最平静的一段了,和周泽宇、阮文启、阮文舟,梦琬中等人的关系也今非昔比,在弘泰三年一班俨然形成了一个小团体。
除了这些以外,他还认识了鹿苑一位管花圃的老头,那是十多天以前了,彼时的他正在修行仙影,那老头则是在修整花园,然后不知怎么的,那老头就开始拍手,竖起大拇指说他很厉害,当时并没在意,但第二天竟然又遇见了,这一次二人有了简短的对话,所以当第三天二人在遇到的时候就索性坐下来一起喝了壶酒。
这一坐算是把话匣子彻底打开了,萧瑾辰从来没想到鹿苑里面一个修花的会和自己那么合拍,两人什么都聊,楚国朝堂,天下格局,市井百姓,道听途说的故事,而且他俩的理念竟然出奇的相似,萧瑾辰已经不止一次的感叹鹿苑的底蕴之深了,瞧瞧,连一个侍弄花草的人都那么厉害,那么其他人呢?
老人有一次问了他一个问题,如果萧瑾辰是个皇帝的话,他会怎么治理国家,吓得萧瑾辰还以为自己暴露了,但仔细看了看老人的神色,发现其就是闲来无聊而已,所以萧瑾辰也假装玩笑似的给他说了几句,他说他要在位的话首先要轻徭薄赋,要让权贵和平民的身份平等,要车同轨,书同文,鼓励百姓进行生产,勤政爱民,要让百姓有衣可穿,有饭可饱,如果将来真的天下大乱了,一定要先强军,如果有可能的话,一统天下也不是不可以。
老人当时听完了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问他知道怎么种地怎么经商吗?问他知道如何处理皇权和相权吗?还问他如果一个人的改制,究竟能不能使整座天下有所改变?
萧瑾辰给出的答案自然是全都不知道。
最后一个问题问的很深刻,他问萧瑾辰想当皇帝吗?
这下算是问到萧瑾辰心坎里去了,他萧瑾辰才不想当皇帝呢,当个潇洒的江湖人多好,若非他生在皇家,说不定早都是个高手了,本来这些话他是没有机会说出口的,但既然是假设,而且还是一位最底层的花农在听,说了也无所谓。
所以萧瑾辰的原话是这样的,如果可以,我并不想当皇帝,你想啊,当了皇帝,为了整个国家而使自己一人受累,那多划不来,而且天家规矩太多,哪里有江湖来的潇洒,无拘无束,来去自如。
老人问说如果命运如此呢?
萧瑾辰答说他不信命运这种东西,命运天生就是被用来打破的。
老人说他天真。
他说在最敢想的年龄不敢想,岂不悲哀?
老人最后哈哈大笑了一声,说是开个玩笑,千万莫上心,随后喝了口酒,同他结束了对话,然后自那以后,他和那老头遇见的机会就变少了。
……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1章:京城来了个二世祖
要说这二十多天过得最不痛快的一个人,自然就要非那和萧瑾辰有过冲突的宋岚莫属了,对于宋岚来说,在他过去的十九年间,他一直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富家子弟们所谓的种种玩法早已经对他没有吸引力了,像什么斗鸡赌博遛鸟玩蛐蛐之类的勾当,那都是他十几年前玩剩下的了,至于逛青楼这种事情,那些庸脂俗粉也配入他宋岚的眼?
想当年的宋岚宋公子什么没见过,什么带着恶奴凶犬上街肆意横行了,又或者是小小年纪就登青楼了之类的都是小意思,他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还是他十六岁那年一次性叫了七位姑娘的卓越战绩,除此之外,那就是他还睡过他爹的一房妾室,他到现在都还记得那种滋味,真他娘的过瘾。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便越来越不喜欢那些空有皮囊而无内涵的女子了,这里就不得不说宋岚的一个优点了,别看他行事纨绔,但事实上他还写的一手好诗,再加上常年流连花丛积攒的经验,都不知道是那落阳郡城内多少风尘女子心里面唯一能暖心窝子的人。
但他宋岚一点也不快乐,直到他在鹿苑看见安静依,几乎就是那么一瞬间的功夫,他就感觉自己的人生都亮堂了,后来经过打听,他才知道安静依竟然是今年美人榜的榜眼,而且她还是当今尚书令安泰的女儿,这更是让他意动,若能征服这样一座巨峰,他这后半辈子都不用愁了。
所以那天他本来是想坐到安静依旁边的,但看见女孩那美到令人的窒息的侧脸,想起自己的过往,竟感觉有些自形残秽,所以他被迫放弃了那个诱人的想法,谁知竟然冒出来了个萧瑾辰。
最最关键的是他的形象在女神哪里已然是个登徒子了,所以他不能忍,本来以为已经报仇无望了,但现在他又有了一个新主意,他爹说的很对,人生在世,该怂就怂,千万莫要为了意气之争而惹祸上身,宋岚觉得他爹的这句话其实还应该加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的底气来源于哪里呢,这主要是因为一个人,此人是皇城临安来的,姓叶,名秉文,最关键的是,他的爷爷是当朝大名鼎鼎的右相,叶良畏,他的父亲呢,则是当朝礼部侍郎,叶齐,这样的背景,都和他女神安静依差不了多少了。
至于他一介小小的商人之子怎么能和这样的人物相识,则是因为一桩巧合了,自从被萧瑾辰教训了之后,他在教室就乖了许多,尽量都不出现在萧瑾辰跟前,但私下里心里可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所以半个月前他就又去了寻梅楼,也许是因为心里烦闷吧,所以他看着台上那位穿着清凉的女人,心头徒然升起了一团火气。
当时的叶秉文就坐在在邻桌上,就在宋岚喊的一瞬间,这位二世祖居然也喊了,然后两人相视无言,叶秉文说要不你来吧,因着这句话,宋岚也瞬间没了兴趣,只是一壶接一壶的喝酒,那边叶秉文还以为他被情所伤说要给他送个别的女人,喝醉了的他说不需要,他知道哪里有好货色,结果这一说,两个人竟然给说上瘾了,所以在随后的十几天里,他带着叶秉文可以说是好好把这落阳郡城中好看的姑娘给玩了个遍。
这样一来,两个原本不相干的人竟成了好朋友,看的出来,叶秉文还是孩子心性,所以宋岚绝望的心又苏醒了,哼,他萧瑾辰有点实力有什么了不起的,能牛的过此人?
叶秉文最近的日子很快活,没想到这世上还有宋哥这样懂他的人,这几天,他可以说已经放飞自我了,几乎每次,都要叫两个以上的姑娘,什么小红小绿的他都玩腻了,至于此时正坐在他怀里的这位晴儿,也已经玩了有三次了,少年有些无聊,一只手狠狠的捏了下晴儿的屁股,惹得那正给他喂葡萄的姑娘一声娇嗔。
“怎么,腻了?”宋岚问到。
“渍,确实是有些腻了,哎,宋哥,你有没有什么新的乐子啊。”叶秉文摇着手里的折扇问道。
“有倒是有,就是没意思啊。”宋岚耸耸肩。
“没意思?那,这,这是为何啊?”
“唉,你还小,不懂,这人呐,一上年纪就会愁啊。”宋岚摇头晃脑的,显得颇为颓废。
“不是,那愁总得有个原因吧。”少年关切道,对于他来说,他宋哥可以说是除了他娘以外对他最好的人了。
“唉,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你宋哥我呢前一段时间看上了位姑娘,结果遇上了一个人,这个人大概也喜欢那姑娘吧,所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你宋哥一顿,所以......”
叶秉文一听这话立马就炸了,啪的一声就拍到了桌子上,吓得他怀里的晴儿面色惨白。
“谁给他的狗胆,抢人居然抢到叶哥头上去了,走,你带我去找他。”
“不急不急,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这样,你过来,咱们......”
......
这世上的悲欢离合从不相通,有人生来就是那王侯将相,钟鸣鼎食之家,也有人生来就是那住着陋巷破屋,连衣食都难以富足的低层百姓,人与人所处的位置大都没有所谓的公平可言,绝大多数人绝望于这种巨大的落差,有的甚至都不愿去靠自己的能力拼一拼了,反正你怎么努力,都到不了人家的高度,反正这江湖之上,除了自个以外,都是那高不可攀的上等人,那既然如此,还努力个什么劲?
但周泽宇从来不认为是这样,他对于江湖的印象,全部都来源于自己常年待着的这间名为望月茶楼的客栈,所以他见过那种穿着一身堂皇的江湖客对着别人点头哈腰,他也见过那种说是土匪,却连饭都吃不起的可怜人,每次来总是用两文钱换壶西楚有名的瑶仙酿,也不找地方,直接往客栈路边就那么一坐,喝完就走,背影落寞。
他的另一份活计是在寻梅楼给人家挑水,不过最近不去了而已,在哪里,他知道的其实更多,别看那些姑娘们面对客人是如何的风情万种,可背地里,哪个不抹上一把辛酸泪?
光他待着的这四年,就有三四个印象极深的,第一个是位叫桃红的,这姑娘可惨,小时候他爹为了那十两银子将她卖到了寻梅楼,本以为此生就这么慢慢过去了,可她那黑心的爹还总是来找她要钱,她就问原因,她爹说要供她弟弟读书,所以她给了,可是越来越频繁,到最后几乎每天都要来,可一个做皮肉生意的又能有多钱,她爹便骂,说她是不是和男人睡得多了,连家都忘了,最后这姑娘跳了井。
第二个是个叫惠惠的,这姑娘倒不那么曲折,就是有一次遇上个变态的客人,最后她的尸体是被人从房中抬出来的,一身的血,全身被鞭打了数不清的印痕,吓得寻梅楼那位老鸨当场就昏死过去了,可除了他周泽宇,又有谁会记得,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那股血腥气早已被荒淫无度冲刷的干干净净了。
至于第三个,那是个极安静的女子,最大的心愿就是能有个好心人把她赎回去,后来也好,确实有位富商看上了那位,结果还不等她到那富商家,第二天就被人在河边的泥淖里找到了,有人说是那富商的夫人所为,但谁敢说呢,不过那位也确实实现愿望了,她说的一句话周泽宇到现在都记得清清楚楚。
我希望自由,我希望能呼吸一口外面的新鲜空气,哪怕是死,也绝不后悔。
所以每当有人和他周泽宇说起你这么努力练功干嘛,还不是个店小二的时候他就会笑,世道远远不是那样的,各人自有各人的经,悲哀远远比欢喜更多。
有人说已经没人努力了,可这不是还有他周泽宇呢嘛,也有人说上等人都是吸血鬼,专吸百姓的血,可他认识的阮文启,阮文舟,萧瑾辰,梦琬中都不是那样的,他们很平和,而且对他周泽宇也没什么区别对待的,会给他说自己的身份,当然,除了那可恶的萧瑾辰,居然说他失忆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
这他娘的明显骗人的鬼话,所以周泽宇私下里偷偷问过,说只告诉他一个人就好了嘛,结果那家伙神神秘秘的给他说自己是太子,哼,要他萧瑾辰是那太子,自己就是那武林的盟主了呢。
“嘿,小二,愣啥呢愣,还不快给老子沏壶茶?”有那粗犷嗓门喊到。
周泽宇赶紧回过神来,丢下手里的抹布,喊了声来嘞,他看向那客人,脸型粗犷,又是那一口蹩脚的西楚雅言,大约是北齐或是南梁人吧。
沏茶,招呼,低声下气,几乎一气呵成,当然,弄完是弄完了,他周泽宇可不敢歇着,人嘛,在外就要有眼色,多找找还有什么没做的,千万别等有什么还没做的,所以周泽宇又开始拿着抹布擦起桌子。
“来来来,诸位看官,昨日咱们喝的玩的的不尽兴,那今日定要敞开来了来玩,来,且看老夫今日的蛤蟆教书。”有一老头儿的声音自那客栈中心处响起。
周泽宇一听这话,也是立马就抬头看去,他乐呵了一声,然后悄悄把擦桌子的战场转移到那老头附近,这老头呢,是望月茶楼掌柜请来的一位卖艺的,本来是个乞丐,可偏生的有一副好嗓子,而且会玩,以前经常在这里买那瑶仙酿喝,后来不知怎么的就和掌柜的熟了,然后就这么待了下来,凭着这一点点小手艺,倒是能挣个温饱。
那老头见所有眼神都转向自己,眼都笑眯了,且看他当下这副打扮,肩背竹筒,腰悬布袋,看上去有点滑稽,再说那场上,置有一小木椅,老头儿先是闭眼,后又睁开,一只手打开布袋,只见一只硕大蛤蟆从中一跃至椅上,随后又有八只小蛤蟆陆续跃出,也不叫,在椅上围着大蛤蟆坐了一圈。
“哎,我说小老儿,这就是你所谓的敞开了玩?几只蛤蟆就像骗我们的赏钱?”有一肚子微鼓,面相红润的男人打趣道。
“诶~,且莫急嘛,诸位看官,看仔细了。”
老头深吸口气,突然大声喝道:“教书!”
话音刚落,那大蛤蟆立时便阁阁叫了起来,那八只小蛤蟆也都跟着大蛤蟆阁阁叫起来,大蛤蟆叫几声,小蛤蟆就叫几声,如同先生在教学生一般无二,老头又喝,止,蛤蟆们当即绝声。
“好,该赏。”周围看客们都鼓起掌来。
“诸位,且看老儿此举可值诸位浮一大白否?”
“该该该,怕了你这老头了。”
周泽宇没钱,也喝不起酒,便只能当个白嫖客了,他低着头,咧嘴轻笑,众生悲欢,与我何干?我自守得一口浩然正气,踏踏实实走自己的路。
“哎,周泽宇是吧?”有人敲敲年轻人的背。
“是你,宋岚?”周泽宇转身有些惊讶。
“就是他对吧,宋哥。”叶秉文一袭白衣,手持折扇,看着倒是神仙中人,就是姿态太过趾高气扬。
“对,他就是那萧瑾辰的兄弟。”
“宋岚你想干嘛。”周泽宇后退一步,有些警惕。
宋岚见周泽宇这幅模样,咧咧嘴,笑容灿烂。
“干什么,当然是揍你了啊。”
“哦,我说呢,原来是不敢找瑾辰的麻烦,来找我周某人了。”周泽宇闻言讥讽道。
“是又怎样,不是又怎么样。”宋岚狞笑一声。
“那个,打之前我先问你个问题哈,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周泽宇有些疑惑。
“自然就是你们那寻梅楼的老鸨告诉我的,你还不知道吧,我可是哪儿的贵客。”宋岚洋洋得意道。
“我呸,你也不怕肾坏了。”周泽宇一口吐沫吐到宋岚脸上,随后腰往前一仰,一拳递出。
“哎呦,还敢主动出手。”宋岚身上有青芒浮现,一脚便踹在周泽宇的肚子上,年轻人噗的一声喷出一大口血,直接倒飞了有一米多远。
宋岚似乎还不解气,在周泽宇挣扎着要起来之时,大步上前,提脚便踩,叶秉文则是站在一旁,一脸的笑意,瞧瞧,宋哥真他娘的帅,至于那群刚还围在一起的看客们早就躲得远远的了,唯有那位卖艺的老头儿一脸不忍,想上前,却又有些犹豫,庙里还有几个娃娃在等自己吃饭呢,一时冲动固然容易,可那群娃娃咋办?
老头最后叹了口气,喃喃道:“造孽啊!”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2章:有些架必须要打(上)
鹿苑有一些做法可以说是甚得萧瑾辰欣赏的,就比如这类似于官员休沐的制度,凡鹿苑中人,求学五日便可放假两天,对于萧瑾辰这样一个以前在皇宫内从不知时间流逝的人来说,怎一个爽字了得。
深秋已转为初冬,冬日的暖阳照在人身上,暖暖的,让人好不惬意,小院之内,萧瑾辰正躺在自家厢房门口的躺椅之上晃荡着脚,在他不远处,梦琬中盘坐在蒲团上,身前置有那名为“鸾鸣”的七弦古琴,姑娘双手抚琴,眼眸微闭,一脸享受之色,她此时所弹之曲,是那天下最为有名的一曲《梅花引》,虽说初冬时节,梅花还未开,但以此时之悠闲,弹弹此曲却也应景儿。
萧瑾辰闭着眼,双手交叉放于腹前,两个手指一左一右随着琴曲上上下下,嘴里则是哼着一段不着调的小曲儿。
“碗里的姑娘她弹曲儿呦喂,迷的那门外小书生看花了眼呦喂……”
忍无可忍的梦琬中直接停了曲子,站起身,走到萧瑾辰身前,弯下腰,一根手指戳在那眯眼晒太阳的男人鼻尖上。
”萧瑾辰,你够了啊,乱唱啥呢乱唱,我警告你啊,再不准说我是碗里的姑娘,否则我跟你没完。”
萧瑾辰睁开眼,嘴角上扬,微微笑道:“难不成叫你炕上的姑娘不成?”
“我……我,你去死吧。”梦琬中红了脸。
“渍渍渍,人都说脸红的姑娘最可爱,这话确实没毛病哈。”萧瑾辰摇摇头,装出恍然大悟的样子,实则眼角则是盯着姑娘那并不怎么丰满的胸脯看。
“哼,你听谁说的。”梦琬中没好气道。
“嗯,让我想想啊,这是我听一位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谦谦君子说的。”萧瑾辰坐直身子,吓得梦琬中赶紧后退了一步。
“我……我怎么不知道这当今天下还有这样的人呢?”姑娘有些惊魂未定,这个死萧瑾辰,起来也不给人家说一声。
“唉,这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萧瑾辰摇头晃脑,露出一脸无奈的神色。
“远在天边……远……”梦琬中支吾了一下,终于反应过来,她瞥了眼萧瑾辰道:“切,你个臭不要脸的,你不夸自己会死啊。”
“哎呀,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呐,渍!”
“哼,不是世人笑你太疯癫,是你本来就很疯癫。”梦琬中翻了个白眼,毫不留情的拆台,对于这二十多天已经习惯打击萧瑾辰的梦姑娘来说,拆萧瑾辰的台似乎已经成了她每日必不可少的一个爱好。
萧瑾辰双手捂胸,装出一脸心痛的模样:“你,你,你这恶毒的妇人,啊,我要气死了快。”
“赶紧去死吧。”
“那我真的死了啊。”
“嗯,黄泉路上慢慢走。”
“……”萧瑾辰不说话了,年轻人就这么直直的往地上一躺,眼睛紧闭,舌头外翻。
“喂,没必要这样吧,你这一下摔得不疼啊你。”梦琬中轻轻踹了萧瑾辰一脚。
“……”
梦琬中再踹。
“……”
“我……”姑娘咬咬牙,蹲下身子,拳头紧握,一副恨不得打死萧瑾辰的模样。
“哇,诈尸了。”萧瑾辰突然睁眼喊到。
“啊……”梦琬中冷不丁被这么一吓,也是一屁股直接坐在地上尖叫一声。
“喂喂喂,我自己都还没怎么样呢,你就吓成这样了?”萧瑾辰依旧那么坐着,有些哭笑不得,这女人,这么不经吓的吗?
“你个混蛋,去死,去死,去死!”
梦琬中一个翻身就直接坐到萧瑾辰肚子上,两只小拳头不停的捶着年轻人的胸口,虽说梦琬中并未动用真气,可到底是个四品高手,几下便锤的萧瑾辰脸色发白,年轻人也不做声,直接头一歪,再度来了个装死。
见萧瑾辰突然没了动静,盛怒之下的梦琬中却是瞬间慌了,伸手探了探萧瑾辰鼻息,没有丝毫鼻息流出,姑娘嘴一瘪,刚想哭,却见那本已该死了的人眼皮竟然在动,她想了想,屁股稍稍往后挪了下,然后就那么一坐,萧瑾辰的脸立马就成了猪肝色。
“那个,您能不能起来一下。”萧瑾辰有气无力道。
“额。”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的梦琬中兔子一般跳起,脸色红彤彤的,头也不回就往房间跑,一边跑还一边羞怒的说了一声:“不许告诉任何人,否则你这辈子都别想和静依好上。”
萧瑾辰看着那只惊慌的兔子,却是噗的一下笑出声来,可以说,这二十多天以来,和他待在一起最多的就是这梦琬中了,所以两人的关系进展的很快,什么斗嘴掐架之类的都快成了家常便饭了,他现在才知道他和他这名义上的未婚妻有多么合拍,可以说若是他不来鹿苑,没遇见安静依,而且早一点和梦琬中有接触,说不定他都会选择和梦琬中就这么凑合的过下去,说不定连自己这次半逃婚的事情都不会有,然而人生并不能重来,不如意也十之八九,上天给了他遇上安静依的运气,那他萧瑾辰就要把它紧紧抓在手里。
说来也怪,今日这院子竟然就只剩下他们两人了,自家近侍元福三天前说要出去办件事,这一走到现在都没回来,梦琬中家的侍女诛玉一大早就说要出去买菜,安静依家的侍女泠泠则是这一段时间都在来回的跑,至于周泽宇,这家伙除了上课以外,萧瑾辰几乎都见不到,他甚至都好奇周泽宇每天到底有没有睡觉,还有那和他相熟了之后常来串门的阮文启,阮文舟兄弟今日也没来,这让萧瑾辰对缘分这种东西有了几分深刻了解,这院内除了元福又有谁能想到,他萧瑾辰和他的未婚妻也有今天这种的独处的时光。
萧瑾辰感叹了一声,却是迅速抬头看向院门口,看见来人,年轻人哑然失笑,这还真是刚想元福元福就到啊。
年轻太监脸色显得有些憔悴,但眼神很清亮,就在刚刚过去的三天,他又做回了一把神羽,奉萧瑾辰父皇之命去北齐杀了个北齐皇室豢养的九品境杀手刺客,不过他现在可顾不上休息,因为他身后还有个面容焦急的中年男人。
“那个,想必您就是那萧瑾辰箫公子了吧,周泽宇被人在望月茶楼打伤了,他给我说让我来找您,您快过去看看吧。”中年男人拱手道。
萧瑾辰站直身子,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掌柜的可知是谁干的。”
“唉,这整个落阳郡城还有谁敢这般大胆,自然是那第一富豪宋家的二公子了。”
“宋岚?好的,那麻烦您带我去。”萧瑾辰脸上又洋溢出笑容。
元福看着自家殿下这样,嘴角微微翘起,萧瑾辰一般不笑的时候反而没事,但只要当他笑的最开心灿烂的时候,那必然就有人要倒霉了。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3章:有些架必须要打(下)
望月茶楼二楼,靠近廊道左侧的某个房间内,周泽宇一脸惨白的躺着,头发披散,衣服上满是鞋印和血印,血腥气很重,除此之外还有一股刚刚被治疗过而残留下来的中药味儿,萧瑾辰坐在床边,一脸阴沉,元福跟在他身后,至于那位掌柜的,则是下去处理那些被打坏的桌椅去了。
“元福哥,你实力强,帮我看看他怎么样了。”萧瑾辰转头对元福说道。
元福这次罕见的没有反驳什么,当仁不让的站在萧瑾辰前面,拉过周泽宇胳膊,两根手指搭在其手腕上。
“嗯,没啥大碍,基本上都是外伤,这会儿昏过去应该是被那宋岚用椅子砸到头上了。”
“滚你丫的,脑袋都被砸了还没啥大碍?”
“额,可我六七岁刚刚练功的时候可是经常被人砸头的啊。”
“谁砸你的,我去找他算账。”
“皇后娘娘。”
“……”萧瑾辰不说话了,这个他还真没辙,不过他对此还是抱着怀疑的态度,她娘那么温柔的一个人,真会如此暴力?
“怎么能快速治好他。”
“嗯,如果是一个时辰的话,只需殿下拿出一枚道家清静峰所炼的大还丹即可,如果是一天的话,释家那龙虎丹也行,如果是两天的话,就拿出儒家白鹿书院赠与陛下的丹泉酒也可。”
“哪儿那么多废话,呐,这是大还丹,你且给他服下。”萧瑾辰在怀里摸出一方木盒说道。
“殿下,您……”元福有些讶异,他以为这种神物殿下会好好保存好,没成想这他丫的就带在身上啊。
“看啥看,怕死,不行吗?”
“那既然如此,舍得?”
“废话,人命和大还丹那个重要?神物就是在关键的时候用的,否则这他娘就是个废物,再说了,泽宇大哥肯定是因为我受伤的,一颗大还丹不过分,反正这丹药被传的那样神乎其神的,说不定还能帮泽宇大哥提升一下资质。”萧瑾辰理所当然的说道。
“殿下,这丹药没有那么神的,这周泽宇之所以修行不了是因为他的丹田天生堵塞,除非,除非有高手愿意耗费修为给他打通。”元福看着萧瑾辰,其实他还有一句话没说,那高手,必须得是十大宗师之一。
“那你是多高的高手。”
“我?应该不能用高手来形容,我是那种……真的是那种,嗯,怎么说呢,应该是很牛的那种高手。”
“滚,少臭屁了,我猜你也就是个九品,人十大宗师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能轮到上你?”
“殿下,其实,我是神羽。”元福认真道。
“滚滚滚,人神羽大侠是个多厉害的人,来无影去无踪,穿白衣,戴面具,除妖邪,杀奸佞,我对他的崇拜那可是如滔滔江水不可绝,至于你?给你个眼神自己体会去吧。”萧瑾辰没好气道。
元福笑的那叫一个开心,嗯,被人崇拜的感觉真好。
看着元福给周泽宇喂下大还丹,再看着年轻太监推出柔和的真气给周泽宇疏通丹田,萧瑾辰总算是放心了,好人总会有好报,努力等待的人也总会被命运眷顾,一想到周泽宇以后也能修行了,萧瑾辰便忍不住会心一笑。
……
寻梅楼某个雅间,刚出了一口恶气的宋岚此时正惬意的搂着位姑娘,是位崭新的面孔,而且长相还带有几分清纯,宋岚把脸埋在姑娘头发里陶醉的闻了下,然后揽过姑娘的脑袋靠在臂弯上,对着那张诱人的红唇狠狠吻了下去。
正当宋岚享受的时候,萧瑾辰也来到了寻梅楼楼下,周泽宇还没醒来,所以他也不再等了,听那掌柜的说这宋岚经常在这寻梅楼鬼混,他打算来碰碰运气,有些架必须得打,有些人必须得收拾。
萧瑾辰的相貌可是连安静依都忍不住要赞叹一声好看的人,再加上当下这一袭青衫,以及他手上的折扇,真真说的上是比神仙还要潇洒俊逸,所以寻梅楼门口有那有眼色的姑娘们已经准备拉人了,这要是让这样一位公子睡上一次,以自家当下这肮脏的身子,便是死也值得了吧。
“呦,这位公子可是第一次来吧,我们寻梅楼最近可是新来了一批姑娘,公子是叫几个?”要说青楼谁最有眼力见,自然当是那老鸨了,以寻梅楼这位老鸨多年的经验来看,像这位公子这般样貌的男子绝对是个有钱的主儿。
“我不找姑娘,我来找宋岚。”萧瑾辰第一次经历这阵仗,心里其实很慌,但面上还是异常镇定的,就是那脸有些烫,头发有些痒就是了。
“原来是宋公子的贵客啊,来来来,快里边请,宋公子就在一楼雅间待着快活呢,呵呵呵……”
“嗯,你带路。”
“得嘞。”那老鸨扭着屁股,看的萧瑾辰想吐。
雅间内,此时的宋岚已经算是梅开二度在休息了,至于那姑娘,则是温顺的趴在宋岚胸口,眼里满是迷离,但若仔细看的话,其中大约还夹杂着一丝讥讽,早听说这堂堂宋家二公子当年一夜睡七女的名声了,结果谁曾想,这竟是个有问题的主儿,她本来都以为自己要被折腾惨了,结果一共都不过六十息的样子。
萧瑾辰很快就被老鸨带了过去,就在那老鸨还想今晚能收入多少的时候,萧瑾辰直接一脚就把门踹开了。
“啊!”那姑娘一声尖叫,赶紧拉过被子,至于宋岚,则是有些懵,在他的计划里可不是这样的啊,确实,他打周泽宇的原因就是为了招萧瑾辰来打他,然后让鹿苑所有同窗都知道萧瑾辰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主儿,等到秋冬诗会上他再写首诗,到时候把叶秉文叫上,而且那时的安静依应该也出关了,然后他再借机让那萧瑾辰给自己跪下,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萧瑾辰的恶名,自然也不会说他萧瑾辰什么好话,到那时,他家静依自然就会认为萧瑾辰不是个好东西,欺软怕硬,而自己就是那受害者了,叶秉文中午的时候还说这样有点憋屈,但若是能得到他心爱的静依,这点屈辱又算的了什么?
可是他的计划是萧瑾辰可能明天上课才会动手,因为只有那样才会让所有人知道,可他万万没料到,这狗东西会来的这样快?
萧瑾辰看着房内那那四散的衣衫肚兜,在看看宋岚那细嫩的满是唇印的胸膛,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厌恶,他大步走到床边,揪着宋岚的头发就把他扔了下去,还不忘对那姑娘和善的一笑,那姑娘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直接尖叫一声,围着被子就跑了出去,惹得大厅内吹哨的声音四起。
“萧瑾辰,你敢打我?”宋岚叫道。
萧瑾辰没回话,上去就是一个嘴巴子,这一巴掌动用了四品的真气,一下就把那宋岚的牙都给打掉了一个,随后起身,一脚踢在宋岚腰部,接着又是几下猛踩,最后更是一脚踩在昏过去的宋岚背上,年轻人咧咧嘴道:“没有下次了。”
萧瑾辰扬长而去,一路上都没人敢拦,这他娘的,连宋家的二公子都打,谁敢拦?更何况有不少人都被这宋岚欺负过,看着这丫的被打,心里其实也解气了几分。
不过马上就有人来了,自然是那穿白袍的叶秉文。
然后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刚刚那个好像已经是死人的宋岚,竟然坐了起来,有那酒客掩嘴而笑,这,这狗东西竟然是装的?
“宋哥,你看你这是何苦呢?本来让我直接出手,多好的事情啊。”
“吾*¥屎$$&*&窝……”宋岚支吾着,然后呸的一下从嘴里吐出另外一颗牙。
“宋哥,你说什么?”
宋岚不说话,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的纸笔,叶秉文瞬间会意,赶紧把东西拿了过来。
宋岚手颤巍巍的,有一行字出现在纸上。
“派人去鹿苑宣传,就说萧瑾辰把我打了,我要他血债血偿。”
“好,我这就去。”叶秉文背起宋岚,转身离去,不过二人并不知道,这一晚,寻梅楼的收入几乎翻了一番。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4章:善意满人间
揍完了该揍的人,萧瑾辰端的是一身畅爽,一路上哼着小曲,反正有元福在那里待着,他也不着急,就这么东瞅瞅西望望,他此时所在的一片地界是落阳湖岸,因着落阳湖内有诸多花船,而且几乎每个上面都有那招客的歌妓或是一些有名的花魁清倌,所以连这岸边都是人来人往的,人一多,生意便多了。
有那猜灯谜的,也有那穷困画师画像的,还有那憨厚老农扛着一杆糖葫芦,尖声喊一句,卖糖葫芦嘞,当然,更多的还是那卖吃食的,或是一碗暖暖的馄饨,或是糯米糕,或是这落阳郡城有名的琥珀糕,卖首饰,卖胭脂的也挺多,大约是因为此处有那寻花问柳的地方吧,还有杂耍的,喝口酒喷个火,牵着猴打套拳,林林总总,样样数数,烟火之气浓重。
在一株已经没有柳叶的柳树下,有那卖酒的小摊子,三五桌子,人倒挺多,都是些江湖客,佩剑的悬刀的,都有,相貌粗犷,看那划拳的姿势,不像是西楚人士,当然,萧瑾辰可不敢确定,他都是从书上看来的,可有时候,书上和江湖是不一样的,前者是故事,后者才是人生。
不过有一点他知道,他们西楚所在的这一块,是整个天下最最富庶婉约之地,所以他们西楚人大多都很含蓄,当街可不会有那北齐或是南梁传说中的光着膀子,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汉子,当然,作为一国太子,他有时会忧心西楚的这种风情,瞧瞧那些个和他同龄的普通书生,一个个只会赋诗做词,一身的脂粉气,只知道去青楼喝花酒,遇上一点破事就拽上几句圣贤语,写那些个矫揉造作,无病呻吟,满是愁绪的东西,就这样子,谈什么保家卫国?
可惜他没去过军中,从出生到现在,几乎就缩在皇宫那小小的角落里,天永远都是那样大,人面对他和爹的时候从来就只有小心翼翼,不过据书上所说,西楚的风情婉约含蓄,可西楚的骑兵步卒在当今楚皇的调教下,同样也是天下一绝,若非如此,何以面对北齐那些天生马背上长大的粗犷蛮子?
萧瑾辰吐出一口气,径直走向那卖酒摊子,连看也不看,直接喊了声:“老板,来壶瑶仙酿。”
“得嘞!”
付账提酒,萧瑾辰在路边找了块算是干净的地方,一屁股坐下,使劲拔掉塞子,灌了一大口,觉得不太过瘾,年轻人又一连干了三四口,然后眼睛瞬间就红了。
这瑶仙酿其实是得名于他娘的,他八岁那年,在他娘亲的生辰宴上,有位高官便为他娘献上此酒,他娘抿了一口,说差不多,然后递给他爹,他爹喝了口说,酒是好酒,可皇后娘娘既然说它差不多,那我也说他差不多吧,他娘笑了,说是她乱说的,这酒味道甘醇,是不可多得的美酒,他爹看见自家娘子笑了,痴痴道,酒再好喝,也不及皇后一个梨涡啊,那位高官便说此酒还未取名,求娘娘赏个,不等他娘开口,他爹直接说了句,此酒当为瑶仙酿,所以自此以后,这酒便风靡了整座西楚。
这是萧瑾辰第一次喝这以自家娘亲为名的酒,在他娘死后,他曾一度害怕任何人说起他娘,所以也不曾碰过此酒,可就在刚刚,他不知怎么得就忽然想尝一下,不好喝,就像他爹说的,这酒太苦了,然而宫内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皇后娘娘仙去后,陛下每日必饮一壶瑶仙酿。
远处有乐女吹笛的声音缓缓飘过,落阳郡城中心那座钟楼也当的一声似是附和,萧瑾辰看着那映着圆月的湖面,怅然若失,久久不发一言。
“小兄弟这是有烦心事?”有位白发老头坐在萧瑾辰旁边问道。
“谢谢老伯,是有那么一点点。”萧瑾辰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我在那边看了你好久了,见你一个小小的年轻人这幅样子,实在忍不住了才过来的,要我说,小小年纪,哪里有那么多愁嘛,都不过是自个吓自个,这江湖,大着呢,多看看别人,多想想自己,如果你够仔细,你就会知道,凡事多往往好点想,总归比愁来的更好。”
老头就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轻轻拍了拍萧瑾辰肩膀,起身离去,年轻人看着老头儿那蹒跚的背影,洒然而笑,虽说这老伯并不知道自己真实的想法,可仅凭那一点善意,也让他心情骤然放好,娘亲走了,可世间还是有愿意安慰他的人的。
……
萧瑾辰回到望月茶楼的时候,周泽宇已经醒了,靠在墙上,气色竟已是红润起来,身上重新换了件粗麻衣,就跟没受过伤一样,元福看了自家殿下一眼,然后点点头便直接出去了。
“瑾辰,谢谢你了哈,对了,我听元福说你去揍那宋岚去了,没出什么事吧?”周泽宇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没,我能出什么事啊?好着呢,放心吧,就他一个小小的宋岚也配让我出事,我可是太子啊。”萧瑾辰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滚,再跟我扯犊子我可跟你急啊,不过呢,看的出来,你虽说不是什么太子吧,但想必你的身份也和梦琬中,阮文启他们这些人差不多,至于我呢,我就不操心了,告诉你,给我好好收拾那丫的,爷爷我容易吗我,在望月茶楼待了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把鞋湿了,嗯,你……我自个儿的身体自个儿知道,你给我吃了什么,怎么我现在感觉浑身暖洋洋的,力气都好像大了不少?”
“没啥,一粒普普通通的丹药罢了。”萧瑾辰左手摸了摸右手食指轻声说道。
“还扯犊子,普通丹药能好这么快?赶紧说。”
“不说,说了你待会儿报恩说以身相许怎么办?”萧瑾辰翻了个白眼。
“放心吧,爷可看不上你,再说了,我就这烂命一条,也还不起啊。”
“大还丹。”
“什……什么丹。”周泽宇猛的跳下床,差点扑倒在地。
“大还丹。”
“这他娘的,这他娘的谁能还起啊……”周泽宇喃喃道,然后眼睛突然瞪大:“你,你败家啊你,一粒大还丹都能买我几万条命了,哪怕是这所谓的落阳郡城也值不了一颗大还丹啊,你给我吃了这不是浪费吗你。”
年轻人实在太过激动,以至于吐沫星子溅了萧瑾辰一脸,年轻太子抹了把脸,闻了下手,一脸嫌弃。
“它再值钱,能有我萧瑾辰朋友的命值钱?我这不是寻思你修炼不了的原因是底子没打好嘛,就想着它说不定能让你修炼,这不就用上了嘛,你看你,现在感觉力气大,那就说明有作用了,不信的话,你找筷子老师要门功法试着修炼修炼,说不定就成了呢!”
“我……”周泽宇有些愣神,眼底泛起的湿意被他压的死死的,年轻人瘫坐在地,半天不发一言。
“我是真拿你萧瑾辰当朋友,也知道自己报答不起,所以也就不矫情说什么还与不还了,反正以后只要有我周泽宇在一天,死也先死在你前头。”良久,年轻人终于憋出话来。
“少他娘的说啥死不死的,你也不看看咱是谁,西楚太子也是说死就能死得了的?”
“你不吹牛能死啊你,刚还感动着呢,结果你又来了,等着,我去和掌柜的告个别,把桌椅钱先给人家赔了再说。”周泽宇已经懒的理萧瑾辰了。
见周泽宇走了,萧瑾辰这才嘀咕了句:“这年头,说真话怎么就没人信呢!”。
不过说着说着他又笑了起来,周泽宇这丫的,别看刚才说了那么多,可最应该说的一句却没说,“我是为你萧瑾辰受得伤”,人和人的相识从来没有那种一下就死到不行的地步,大都是从一点一滴的小事积累上来的,就凭周泽宇身上的义气,萧瑾辰也认他这个朋友。
其实他还蛮欣赏这厮的,在他们五个人里面,周泽宇身份最低,但这货一点也没啥自卑的,该干啥干啥,想骂就骂,也没有什么厚着脸皮说混点好处的想法,他萧瑾辰觉得这样就挺好,光明磊落,坦坦荡荡,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实乃真汉子也,在这一点上,他相信不论是最先认识周泽宇的阮文启和阮文舟,或是这二十多天因为他而认识周泽宇的梦琬中,都很欣赏。
客栈后面某个房间,望月茶楼掌柜的正忙着敲算盘,光今天下午的损失就够他心疼的了,足足二十两银子啊,这要没个半月的功夫哪能赚的回来?听到有人敲门,中年男人迅速收拾了沮丧的表情,做生意嘛,出门见人总得有个笑脸,然后他开门,却见了一张原本以为十几天后才能看到的脸。
周泽宇跟在掌柜的后面,搓搓手,腰弯的很低,一脸的不好意思。
“掌柜的,这,抱歉啊,都是泽宇的过失,泽宇是专程来赔罪的,这几年也承蒙掌柜的照顾,积攒的银两也不少了,所以损失的也理当我还,您说个数吧,有钱赔钱,有工赔工,然后呢,泽宇也就不再做这份活计了,我一个人,光脚不怕穿鞋的,您可还要做生意嘞,不能连累您嘛。”
却听这掌柜的冷笑一声:“得了吧你,这三年,你每月就那么点儿工钱,一半自己用,一半还要寄回家去,哪里还有什么银两,这次损失了二十两你也负担不起,外面那位公子人家是有钱,毕竟能让你好的这般快,可你的尿性我还不知道吗,一分一厘的都不愿欠人家,怎么,想逃脱我的手掌心,不可能,这样吧,嗯,你给我继续干着,今年就每月付你一半的工钱,就当你还了,明年开春便恢复正常。”
周泽宇却是不忙着说话了,以前怎么就没发现掌柜的人这么好呢,看这话说好像是自己吃亏,可现在都他娘的十月中旬了,这两个半月的能还得了多少?
“掌柜的,这不妥吧,怎么算都是您赔钱啊。”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你。”
年轻人又沉默了一下:“嗯,掌柜的,您真是个好人。”
“滚滚滚,看着你小子就来气。”掌柜的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周泽宇也听话,转身就走,不过快到门口之时,年轻人却被叫住了。
“那个,好好养伤,虽说不知道你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可到底是自个的身体最重要,呐,我也算是你的长辈了,可别一个耳朵进一个耳朵出啊。”中年男人温和道。
周泽宇点点头,转身走了两步,一只脚已经跨出门,然后忽然又转过身来。
“那啥,刘叔儿,还是按今年和明年两年的工钱减半了算吧。”
掌柜的一愣,刚要说话,却见门口早都没了影,他摇摇头。
“这臭小子啊。”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5章:安静依出关
弘泰三年十月二十日,小雪。
今年西楚的初雪总算是准时应了节气一回,这不,整座落阳郡城的人今早一觉醒来,天地就变成了白色,雪不大,一粒一粒的,像盐一般,打在人脸上还有点疼,不过地面上的雪也不算薄了,大约有半指深,堆雪人可能太少,但打雪仗肯定是足够了的。
天也因此而骤冷下来,有钱的人家就披个鹤氅之类的,没钱的普通百姓有的是硬抗,比如周泽宇这种,有的则是多裹上一层破旧单衣,反正捱一捱也便过去了。
萧瑾辰小院现下是少有的热闹时光,不仅是萧瑾辰,元福,梦琬中,诛玉这些人在,住在他们邻院的阮文启,阮文舟两位也来了,这还不算完,连那经常为了生计奔波的周泽宇居然也在。
此时的场景是这样的:
院子中心,一袭白衣的萧瑾辰刚刚捏了个雪团砸到了梦琬中脸上,这下可算是闯下大祸了,穿了件俏皮红棉袄的姑娘那真真是咬牙切齿,要多生气有多生气,追在萧瑾辰后边,感觉有种誓不罢休的感觉,甚至连那真气都用出来了,可惜她追的这个人可是修行了仙影这等绝世法门的人物,而且和她境界一模一样,所以姑娘注定只能是徒劳了。
诛玉站在雪地里,看着那对幼稚男女,忍不住抚了抚额,这萧瑾辰也真是的,你没事招惹这只小馋猫做什么?不过她倒也是欢喜的,毕竟在她的记忆里自家小姐可没和那个男的这样过,小姐长大了。
就是有一点让诛玉很堵心,听小姐说,那萧瑾辰竟然只喜欢安静依那个小丫头,这岂不是瞎了眼,那丫头美是美,可自家小姐也不差啥啊,当然,欢喜和堵心之外其实还有一些忧虑的,临安城乃至自家侯爷的曦和郡,谁不知道她家小姐是那当今太子的准太子妃啊,所以她就害怕自家小姐万一真对萧瑾辰情根深种了,那将来怎么办,所以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对萧瑾辰的态度还真是又爱又恨的。
阮文启刚刚被弟弟砸中了眼睛,紫了一大圈,也幸好他是那不高也不低的二品小修士,若是换做其他人,这眼睛都可能瞎了,阮文舟蹲在一旁,头低的矮矮的,一脸茫然,这他娘的怎么就没瞄准呢,他本意虽说是有那么一点报仇的小心思,可这人到底是他哥啊,所以年轻人这心里啊,可是又愧疚又不安的。
“文舟啊,哥问你一句真心话,你是不是存心的。”阮文启突然扬头看向自家弟弟。
阮文舟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没,哥你就是这样想你弟弟的,怎么说咱也都是娘亲生的,我尊敬哥哥还来不及呢,怎么敢存心伤害哥哥呢。”
“那你他娘的还一天天的气我?”阮文启还算正常的左眼猛的睁大,结果又把右边给扯着了,年轻人嘶的一声,显得颇为凄惨。
阮文舟忽然想笑,但又害怕哥哥说他心存不轨,只得努力的压下这股冲动,就是身子有点抖而已。
“不气了不气了,还有啊,什么你娘他娘的,难不成不是你娘吗?”
“还说不气我。”阮文启气的“pia”的一声就拍到弟弟的脑袋瓜上。
“本来就是嘛。”阮文舟嘟囔着。
“你,你还说?”
“……”
周泽宇坐在自家房门门槛上,笑的一脸乐呵儿,今日的刘叔算是对他格外开恩了,给了一天假不说,还他娘的有工钱,老头说是你别得意,我这是见立冬的时候也没给你放个假,明日小雪,就当补上了。
不过有工钱是有工钱,但他周泽宇可没资格敢休息,这不,从菜市那些个大娘那块要了些稻杆儿准备编上几双草鞋去卖,可别小看这草鞋,一双也能挣的一文呢,有钱不赚那是傻子,有手艺不用那更是傻上加傻,年轻人编的很快,也不看,就直接撇到了屁股后面,这是他今天编成的第四双了,周泽宇还打算给萧瑾辰编一双来试试,虽说人家有钱也不一定穿,但他心意总要到的嘛,毕竟萧瑾辰给自个儿帮了那么大的忙,一粒大还丹,一次能学武的机会,这些可都是天大的人情了,就更不要说那请宗师来为自己疏通丹田的义举了。
其实这还是他听吕筷子说的,在被救醒之后他便去找了自家这位便宜师父,吕筷子一听他吃了大还丹,那叫一个震撼,然后摸了摸他的手腕,这才对他说了真话。
吕筷子说他是那天生的丹田不通者,即使吃了大还丹也没用,必须是要那宗师高手愿意为他疏通丹田的话才可以,之前不告诉他是害怕打击他,现在告诉他,是因为他吕筷子在他体内发现了有宗师高手留下来的痕迹,而且还跟他说别太激动,因为像他这种先天缺陷,哪怕有人疏通,也最多只能修炼到二品境界,比之普通人算是厉害,但在真正的高手眼里,连炮灰都算不上。
当听说他是因为萧瑾辰才有了这等际遇之后,那更是说不出话来,而且还很懊恼自己那天调戏萧瑾辰的事情,这他娘的,能请动一位宗师暧,那得是多大的面子,虽说自己也请的动,可那完全是院长对下属的特别优待,和这能一样,随后吕筷子还问他知不知道是谁,他说他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元福了,说不定是元福,吕筷子直接了当说不可能,十大宗师高手都是些有排面的人,绝对没有元福这号人,他还顺便给周泽宇普及了一下十大宗师都是些什么人。
第一,钟离百川,当今的北齐皇帝,别称,霸圣。
第二,陈文伯,鹿苑院长,别称,儒圣。
第三,烟雨平生,未知,但江湖传言,是位擅长拳法的白发老妪。
第四,梦战生,西楚振国候,封地曦和郡,而且是那当今陛下的扶龙重臣,别称,军神。
第五,画堂春堂主,杀手榜第一。
第六,神羽,好带面具,因其行走江湖好穿白衣,又被人称为天师,杀手榜第二。
第七,无骨老人,魔头榜之首。
第八,血堂妖圣,魔头榜榜眼。
第九,何守成,南梁皇帝,别称,王尊。
第十,叶欣雨,外号女侠,江湖中最年轻的巅峰高手,弯刀骑驴行江湖,为弘泰三年美人榜第三。
周泽宇这下算是彻底的大开眼界了,原来这就是江湖中的十座巅峰啊,至于自己,哪怕只能修炼到二品,但那也足够了,江湖上需要大侠,但同样也需要自己这种小卒子,毕竟不管怎么说,像自己这样的人还是在这世上占大多数,普普通通的身份,普普通通的天赋,没有那么好的命,也没有那么好的资源,每天勤勤恳恳的,不敢有丝毫休息的时间,吃了这顿就要操心下顿,待人待事不敢嚣张,要谨慎本分,要好说话,可就是因为有自己这样的下等百姓在每天辛苦的干活,这才使得这世界得以运转自如,修炼那么高干什么,人嘛,知足而常乐才是幸福之源。
年轻人用口水娴熟的抿了抿草绳,笑的开心而快活,走自己的路,吃自己的饭,不偷不抢,不卑不亢,至于这世道是好是坏,去他娘的吧,只要有口气,不被饿死就成,只要身体健康,哪怕它有天大的困难,都不算个事儿。
……
岁月静好之下总是暗流涌动,起码对于鹿苑来说正是如此,眼看着秋冬诗会将近,这鹿苑呐,却出现了许多关于萧瑾辰这个人蛮横不讲理的言语,宋家那位宋岚虽说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可人家喝花酒也是人家的自由,谁知那多管闲事的萧瑾辰冲进寻梅楼就是把人家一顿揍,据说连牙都打掉了几颗,弄得这宋二公子可是有些日子没来上课了,所以萧瑾辰现在的形象,基本上就和那种霸道嚣张的二世祖差不离了,可奇怪的是,发生了这种事情,那宋家怎么就连个动静都没有呢。
但事实其实是宋岚压根就没告诉自家那位爹,对于他宋岚来说,他爹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存在,成天只知道游戏花丛,要么就是纳妾,一房又一房,他娘虽贵为正妻,可她敢说什么呢,毕竟她一个正妻才生了自己这么一个儿子,可人家的第一房妾室可是生了两儿两女了,而且他爹从小基本上都只是对自己上心,至于他那可怜的娘,反正这么多年,他就没见娘笑过一次,基本上都是再哭,所以啊,他就要叛逆,就要花他爹的钱,就要睡他爹的妾,他爹希望他成材,但他偏就不,他就是要过得这般潇洒自在。
落阳郡城某处,宋岚看着那坐在床前的叶秉文,嘴里正急切的说着什么。
“#&&……窝……#”
“好好好,知道了宋哥,我已经宣传出去了,你别急,后天就是秋冬诗会了,到时候我一定让那萧瑾辰给你跪下。”
与此同时,鹿苑花圃边上,有位老农也正嘀咕着一句话:“宋家这小子呀,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我家师妹的儿子,你这不是闲着找抽呢嘛,唉,真是不省心,还是我家静依懂事,算算日子,也该出关了啊。”
诗仙居,叶思韵盯着案上那还活蹦乱跳的鱼不由的陷入了沉思,她记得萧瑾辰不是几下就把鱼给弄成鱼汤了嘛,可到底怎么杀呢,剁头还是剁尾巴?真烦人。还有萧瑾辰,小雪也不说来把你家师父看上一眼,这天寒地冻的,想把你师父饿死吗。
最近鹿苑的一些风言风语也传到她叶思韵耳朵里了,可对于此事呢,反正她是不信的,毕竟瑾辰除了不经常给自己做饭这一点以外,还是很乖的,尤其是被她摸头揉头发的时候,真是萌死个人。
年轻女人最后紧闭着眼,提刀便是一顿乱砍,血溅了一脸,一刻钟之后,她睁开眼再看,瞬间就给吐了,最后她嘟嘟嘴,把自个儿洗了五六遍,只得拿了根萝卜充饥。
萧瑾辰还被梦琬中锲而不舍的追着,突然,自鹿苑藏书楼处有一道青色剑芒冲天而起,随之而上的还有一位长相极美的姑娘,因为距离远有些看不清,可只要是个人,都能体会到那一股剑意的可怕。
萧瑾辰直接往院外就跑,而刚刚还一脸笑意的梦琬中却是低下头,撇撇嘴,一脸的不开心。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6章:秋冬诗会
秋冬诗会是鹿苑为数不多的重要节日之一,基本上都在每年小雪前后,对于精通文课的学生来说,这就是他们一鸣惊人或是大展宏图的一个起点,因为鹿苑在这座天下的特殊地位,一般在这里出名的每一位学生都会被天下间无数势力盯得紧紧的,有背景有身份的就不说了,没有的,那自然就是个香饽饽了,毕竟,考上鹿苑,这本身就是一种实力,尤其是那些文武双全的人物,那更是所有势力都争先恐后拉拢的。
在萧瑾辰他们这些如今还在鹿苑的师兄中就有一位牛人,明年七月结业,可这位现在都已经提前收到了南梁的文书,只要结业,立马就把那状元位置给他,且直接赐他个五品官,对于一个二十五岁的年轻人来说,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福缘,而这位之所以成名,便是因着在去年的秋冬诗会上写了一首桃花酿而名扬天下,也正是因此,几乎所有那些自认为有才的学生都对今年这秋冬诗会可以说是势在必得。
今年的秋冬诗会和往年一样,也是分两个场子,老生在一块,新生在一块,只是有一点变了,那就是往年同时负责老生和新生的叶思韵只负责了老生,至于新生们,则是让那位如今在弘泰三年一班还未说过一句话的美人榜第四何君琦来负责。
这两日都是晴天,所以在那一场小雪下变成白色的地面也很快就恢复了原样,化雪有点冷,但丝毫挡不住这五十四位新生以及那一百零六位老生的热情,今年的新生按规矩还是在鹿苑鹿鸣阁内,萧瑾辰一大早就被兴致极盛的阮文启,阮文舟两位给拉了过来,周泽宇下午才去望月客栈,所以也架不住热情的来了,至于那梦琬中,这姑娘这两日都没怎么理萧瑾辰,所以便一直在他们身后遥遥跟着,小嘴撅起,用萧瑾辰的话来说,都能栓头驴了。
年轻太子明显兴致不高,对于他来说,听惯了娘亲所说的那些大作,对于这种小打小闹的场合,他可是一点儿都不喜欢,最重要的是,他两天前并未见到安静依,当时他兴冲冲的一口气就跑到了鹿苑藏书楼下,结果被偷笑的泠泠给拦了下来,姑娘说他家小姐说了,五品境界还不稳,需要稳固两天,可这他娘都两天过去了,他还是没能见到,这让萧瑾辰的心里实在不得劲,想见个媳妇儿就这么难吗?又是闭关又是巩固的,一位单身且暗恋的男人的心酸,谁能懂?
鹿鸣阁很大,地面由木板铺成,因天气太冷,四角又有四个大暖炉,把整个鹿鸣阁弄的异常暖和,屋顶挂满了红灯笼,那最中心处,有一枚硕大的夜明珠镶嵌,显得格外敞亮,屋子中心有个圆形高台,数十张桌椅围着那高台,规矩而整齐。
周泽宇一进来就渍了一声,也没管萧瑾辰他们,自顾自的找了张椅子坐下,顺带从身前桌子上揪了颗葡萄丢进嘴里,阮文启的关注点却并不似周泽宇在吃的上,皮肤异常白皙的年轻人失神的望着鹿鸣阁内那些碑石上的文字。平时一直都是以温文尔雅示众,可现下却是少见的慌乱,像个愣头青似的,也不去管阮文舟了,而是直接站在了那些碑石下面,双手颤抖着摸着那些名家作品,眼里竟闪烁着泪光。
阮文舟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耸耸肩,一屁股坐到周泽宇旁边,同样揪了颗葡萄丢进嘴里,他这哥哥什么都好,可唯独看见那些古物或是名家书画,那叫一个激动,最让他记忆深刻的就是有一次他爹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方古砚,然后就被他哥看见了,仅是摸了一下就泪流满面了,要他说,那些玩意都是过去的东西了,有什么可哭的,又不能吃,他哥也爱写诗,颂春吟秋的,每次都说自家愁,可有啥子好愁的嘛,日子不还是得一天一天的过,你愁是一天,高兴也是一天,老整那些有的没的倒是有个什么意思。
萧瑾辰的状态却是是瞬间就变了,一溜烟就往不远处那让他朝思暮想的人儿身边跑去,梦琬中看了一眼年轻人那样,嘟嘟嘴,坐到周泽宇另一边,不知从哪儿翻出一本书看了起来,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然也解得千万愁。
“静依,你……你,你巩固好了?”萧瑾辰甚至有些结巴了。
“嗯,劳你担心了。”安静依一双眼睛月牙似的,她可是听泠泠说了,萧瑾辰几乎每天都会问自己的进度,两天前更是比师父还要提前来找自己,她又不是傻子,这么多年,也习惯了那些男人的把戏,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也不讨厌萧瑾辰,反而心里很是欢喜,可这究竟是不是喜欢,她也不知道,也不敢去说,只能压下这种心绪,其实她在闭关的时候也会想,自个儿为何会对那才见了两面的萧瑾辰一点也不讨厌,难不成是因为他长得好看吗?
“这有啥劳不劳的呢,都是自己人嘛,再说了,静依简直就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姑娘了,像这样的劳多一点才好呢。”萧瑾辰挠挠头憨笑着,直接坐到安静依旁边。
安静依脸蛋有点红,心怦怦直跳,好像随时都要冲出来的样子。
“静依哪有那么漂亮,琬中姐姐才漂亮呢,还有那何君琦,也是个天仙般人物啊。”安静依两只小手不停的绞着衣角。
“静依你这就不对了啊,梦琬中那疯丫头还能叫漂亮?都不及静依一根手指好看,还有那何君琦,一天天跟个影子似的,在教室也都不说话,和梦琬中一个德性,成天抱着本书,书呆子一个,在我心里,静依可是最美最美的了,这西楚的江河湖海,山川大泽,哪怕风景万千,也不及你。”
安静依哪里顶的住这么肉麻的情话,整个脸红扑扑的,眼睛扑灵扑灵的眨,可爱的很,萧瑾辰的心几乎都要被吸走了。
“瑾辰这是跟谁学的,肯定骗了不少姑娘吧。”安静依小声道。
“怎么可能,我也就只骗……不对,我也就只对静依你一人说过。”
“哈哈,你刚才还说骗的。”
“没有,刚才那个混蛋说的,我可没说啊。”
萧瑾辰刚想说话,结果身边忽然有一道含糊的声音响起:“$#&#敏……&……”,他转身,就跟吃了苍蝇似的,这他娘的咋又是宋岚这狗东西啊,上次聊的最高兴的时候是他,这次聊的最高兴的时候竟然还是他,这岂能忍?而且最近的风言风语可确实是把他给恶心着了,什么不分青红皂白,什么恶人当道了,他堂堂西楚太子什么时候成这样了?
“喂,我说你都哑巴了就不要来了嘛,我都替你累的慌,咋,你以为你瞎传两句谣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是吧,你先看看那边,看完再说。”萧瑾辰指了指周泽宇。
宋岚也听话,转头就看,结果眼睛瞬间就瞪大了,进而通红,自个儿可还是这幅样子呢,这周泽宇凭什么都好了,这这这,他打的也不轻啊,那这样一来,自己不就白挨了嘛,不行,稳住,还能赢,还有叶秉文呢。
周泽宇见宋岚看自己,在看看他身边那位白衣少年,直接起身就走了过来,也没多说什么,弯腰鞠了个躬,这下算是把宋岚给气的直冒烟,这算什么啊这,有这么恶心的人的嘛。
叶秉文看见自已的宋哥这幅模样,刚想起身说话,结果被宋岚猛的扯了一下,少年想了想二人的计划,还是作罢了,但脸上还是露出了明显的不甘。
那风言风语本来就在鹿苑传的沸沸扬扬,这下几个当事人都凑的了一块,这样的热闹可是不看白不看,不过,周泽宇鞠的那个躬却让人很是看不懂,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安静依其实本来也被二人直接的暧昧给撩拨的心动不已了,结果被宋岚这一插手,一点意思也没有了,最近的这些事情她也知道,都是泠泠说的,而且她其实知道的更多,她知道是宋岚先打的人,所以更欣赏萧瑾辰的义气,而对于宋岚的这些小人行径,那自然是要多厌恶有多厌恶了。
期待中的冲突没出现,看的人也没了心思,毕竟人人都很忙,有乐子看固然好,没乐子看也过得去,一个个都找和自己熟络的坐在一起,喝喝茶,盘算要写自己的哪一首才好,毕竟机遇这种事情,谁能说的清,说不定忽然就一朝天下知了呢?
萧瑾辰不再理会宋岚,转而狂撩安静依,把姑娘弄得是脸就一直没白过,一会儿像石榴,一会儿像苹果,但不管是哪一种,在萧瑾辰心里,都很可爱。
高台之上忽然有乐曲流淌,有六位女子和着音律,穿着雪白纱衣缓缓飘落,为首的正是那位腿长得极为出彩的何君琦,姑娘站在中间,其余五位围着她,好像蝴蝶一般,动作优美,舞姿多变,看的人目眩神迷,与此同时,气氛也变得热烈起来。
宋岚更是激动的差点把椅子掰断,不容易啊,这他娘的秋冬诗会终于开始了,他隐晦的看了眼萧瑾辰,一脸的嘲讽,呵呵,让你他丫的嚣张,等着,等你跪到我脚下的时候,静依就是我的了。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7章: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装逼(上)
何君琦这一舞极尽轻灵柔美之风,将年轻姑娘那种娇憨与活泼体现的淋漓尽致,鹿鸣阁内本就是在当今天下处于最上层的那一群风雅之士,其中有那文武双全的,也有那钻研圣贤道理数十载的,更有像安静依,梦琬中这样对琴箫有着极高天赋的高手,还有萧瑾辰这种诗书礼乐不所不通的太子,所以对这一舞的认知自然也比那些鹿苑外面的人更深。
就连那神游古物碑石中的阮文启也被拉了出来,素来就常害羞的年轻人盯着那美到不似凡人的何君琦,狠狠的咽了口吐沫,眼底满是爱慕之色。
其实也算是阮文启到鹿苑最大的一个秘密了,当年还是小孩的他和弟弟二人很调皮,在一场宫廷宴会上,这二人竟溜进了御花园去,在那里,他第一次碰到了这位南梁公主,因为是三个小孩偶然碰见,小孩子嘛,都爱玩儿,所以三人经过短暂的错愕后很快就兴奋起来,那时候的何君琦可不是现在这样的,那丫的叫一个墩实,衣服也不好看,皱巴巴的,满是泥土,所以这一场短暂的友谊就这样开始了,他和弟弟误以为这位是那位下人的女儿,玩的那叫一个开心,最后三个小孩相互约定,谁都不许说出去。
阮文启出去之后,经常会想到那位小姑娘,直到后来他懂事了,知道内宫深处除了那些娘娘们以外,不是宫女就是太监,是不可能有不知身份的小姑娘的,后来他又还听闻文思公主小时候经常会去御花园,所以一直隐有猜测。
直到他考上鹿苑,在皇上发起的那场俊才集会上又一次看见何君琦,此时的何君琦已经褪去了曾经的墩实,更是成功登顶了弘泰三年美人榜的人物,几乎就在那一刻,阮文启就心动了,遗憾的是,此时的何君琦已经不认识他了,至于他是怎么认出何君琦的,主要是因为姑娘腰间的那支小笛子,那是当年他亲手做的,可惜他不敢去相认,毕竟,他只是一介小小侍郎之子,又哪里敢去奢求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
在鹿苑的这一段日子以来,何君琦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话,阮文启也尽量躲着她,但有时也会管不住自己,每每这种时候,他总会偷偷的去看何君琦一眼,这也幸好是阮文舟这家伙心大,没认出来,否则就该出事了,刚见到何君琦那会儿,阮文舟开玩笑给他说咱们去拜见公主殿下去,到时候当场跪在她旁边,看她怎么办?那是阮文启第一次对弟弟发火,说他哪怕是死,也不会去的,阮文舟这才打消了那个念头,
有时候阮文启会想,公主殿下永远不要嫁人才好,那样自己就能偷偷看她了,未来的自己必然是那南梁朝堂上的重臣,这样,只要一想到宫里有她,也会是种幸福吧。
在鹿苑,周泽宇算是个异类,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他没法修行,也知道他是寒门之子,而且他的文课也不是那样的好,在这些人心里,周泽宇能考上纯属好运,以年轻人的那种身份,未来又岂能和他们相提并论,所以许多人嘴上不说,心里却难免有些轻视,周泽宇从小就是穷窝子出来的,对于察言观色这种事情,怕是比起元福都不遑多让,所以他感觉得出来,这也正是为什么他出事的时候会想到找萧瑾辰的原因,因为他对他是真的很好,自二人相识的这一个月以来,足够他看清一个人了。
而此时全场静寂,恐怕周泽宇是少有的不上心之人了,身边有几道极低的喘气声,周泽宇知道那是因为什么,年轻人心里忍不住轻笑,什么君子不君子的,还不是普通人一个,一个个狗眼看人低,人家何君琦能看上你们?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老子还就是个普通了,怎么滴,老子骄傲,所以老子还看不上他何君琦呢,女人什么的,哪有当大侠来的舒坦。
阮文舟也是百无聊赖的,看看呆子一样的哥哥,再看看身边已经坐回来的周泽宇,两人露出一抹心照不宣的笑容,阮文舟知道台上的是公主殿下,所以他是真的没什么想法,在他心里,从来向往的都是金戈铁马的战场,他渴望建功立业,可是来鹿苑这几个月,除了拜了个师傅,练了几天拳脚,其他的什么都没学到,对于眼前这种场合,让已经心生退意的阮文舟,眼里心里满是厌恶。
梦琬中到底是个女孩儿,对于何君琦这一舞,她自是极为敬佩的,但当姑娘瞥了眼坐在安静依身边的萧瑾辰的时候,回头看看舞,瞬间就没了心思。
萧瑾辰对跳舞这种事情,其实一直都很无感,可安静依看的很认真,为了陪佳人,年轻太子还是装着做了做样子,对于何君琦,他的印象可以说是很淡了,成天不说话,跟个影子似的,都不如梦琬中来的可爱。
再好看的花都会凋谢,再美得风景也总有尽时,何君琦的舞还是终了,姑娘这次一反常态,不再是什么都不说的状态,她移步台前,缓了缓,终于在所有新生之间说出了第一句话。
“诸位同窗才俊,非常荣幸,君琦能在今天这个日子里以这样的身份面对大家,嗯,是这样的,叶老师呢说她每年都负责两个场子,感觉很累,所以今年就让我代替她一次,君琦实在惶恐,待会儿有什么言语不当的地方,诸位多多担待。”声音出人意料的好听,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与此同时,也让底下数位人悄悄松了口气,幸好女神不是哑巴,否则让他们这些心动的人咋整?
有不少人都知道这秋冬诗会的套路,也清楚说完这句话的何君琦是要准备出今年题目了,一个个的,腰都挺直了几分,尤其是早都等不及了的宋岚,这位最近一段时间可是受了不少的气,就等这一下发泄了,甚至他都有些不耐烦了,这舞确实好看,可若是得不到女神的心,这他娘的就是个屁。
“看来诸位同窗已经等不及了,那君琦就不卖关子了。”何君琦顿了下:“今年的题目和去年的一样,依旧是花,去年的是菊花和桃花,那么为了应个彩头,咱们就把菊花换成梅花,桃花就不做改变了,去年有一首桃花酿,那么君琦希望今年,我们还能再出一首。”
“那是自然了。”底下有人喊到。
“那就祝这位同学好运了哦。”何君琦眨了一下眼。
场中此时最高兴的人是宋岚,因为他可能写塞外诗,田园诗,豪放诗不行,但这写关于花的诗词,那可是落阳郡城的一绝,他曾把自己写的和名家写的做过对比,只稍逊一点点,但在现下这个场合,那却是足够了的,他挑衅似的看向萧瑾辰,结果刚做好的表情还没用上,萧瑾辰居然连他看也不看一眼。
“咳,静依啊,你……要写诗吗?”萧瑾辰笑道。
“我不擅长写花花草草,还是算了吧。”安静依摇摇头。
“那,咱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什……什么话题啊。”安静依脸又红了。
“哎呀,咱们刚才不是聊到各自喜欢那一类型的人了嘛,我知道静依你害羞,那这样,咱明人不说暗话,我先说,我喜欢你……这种的。”
“那我可不喜欢你……这种的。”安静依想了想,歪着脑袋笑:“我喜欢那种骑高头大马,身披铠甲的将军,嗯,他最好还要好看一点,嗯,他还必须要对我好,要听我的话,而且不许和别的姑娘来往,要时时刻刻待在我身边,要逗我笑,不许骗我,也不许让我哭鼻子。”
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萧瑾辰明显有些失望,不过看见心爱的姑娘在憧憬未来,眼里好像有星星一样,清纯可爱加娇憨,真真好看的紧。
“啊,你怎么要求这么多啊,我做不到怎么办啊。”萧瑾辰假装委屈道。
“做不到就慢慢做嘛,我……”安静依刚准备接着说,结果突然意识到自己掉进萧瑾辰的坑里去了,腮帮子鼓得大大的,眼珠子瞬间就湿漉漉的,像猫似的:“你……你占人家便宜。”
“占便宜。”萧瑾辰故作惊讶:“谁占你便宜了,告诉我,看我不打死丫的。”
“噗。”
“你笑什么。”
“我笑你是个傻子,天底下哪有自个打自个儿的啊。”
“天底下有没有自个打自个儿的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静依肯定是天底下最漂亮的。”
“停,打住啊,你这张嘴呀,就会讨女孩子开心,我当初第一次见你怎么就没看出来呢。”再被这般撩拨下去,安静依都害怕自己把持不住了,她装出很严肃的样子,眉头紧皱,倒真像那位给他们教西楚雅言的白头发老头儿。
追求姑娘时,男人的脸皮总是很厚,安静依这点道行在萧瑾辰看来,还嫩了点,他突然摇头念起付瑶琴曾给他教过的诗:“北国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萧瑾辰是逗姑娘开心,可他身边的姑娘可是位文武双全的奇才,他这一首诗出去,安静依瞬间就呆住了:“这……这是你写的吗?”
萧瑾辰突然茫然了,不对啊,一般剧情不是应该姑娘一听这诗就感动的扑进了男人的怀里吗,可这位怎么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
“额,随便写的,还好吧。”萧瑾辰平淡道,他可不是什么圣人,还讲究什么德不德的,反正是自家娘亲教的,不用白不用,好的东西就要用到合适的地方,不然有个什么意思。
萧瑾辰却是不知道自己以这种口吻说出来的话有多让人想掐死他,安静依声音瞬间就高了许多:“随便写的?你这要是传出去了还了得,那些大儒们恐怕撞死的心都有了。”
“……”
萧瑾辰在这边撩姑娘,不代表其他人都是,第一轮关于梅花的诗已经被在场感兴趣的人尽数写了出来,并且基本已经被所有人都传着看完了,就连何君琦都已经说了其中最出彩的哪一个了,是的,最好的那一首正是咱们宋岚宋二公子所作的寒梅。
昔有寒梅白玉条,雪日临村傍溪桥。
惊疑近水花先发,原是经冬雪未销。
不管别人的看法是什么,反正宋岚很是自得,瞧瞧,惊疑静依,多好,他拉了拉叶秉文,然后在纸上写出几个字。
“叫萧瑾辰写首诗,咱们的计划正式开始。”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8章: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装逼(中)
在第一次和宋岚产生冲突的时候,萧瑾辰还不觉得他贱,那种感觉就好像是一头老虎在路边看见一只蚂蚁,别说是吃,就连踩死的想法都不会生出半点,只是会觉得它小的可怜,宋岚打了周泽宇一顿,那时的萧瑾辰依旧不觉得他贱,只是感觉他不够男人,连正大光明找上门来都不敢,气是难免的,主要是因为伤害了自己经过一段时间相处认可了的朋友,所以他同样把这丫的揍了一顿,至于有什么后果,宋岚还不配值得他想,直到经过这几天,这小子一遍又一遍的抹黑自己,他是真的觉得贱了,你说你要报复,你他娘倒是直接来呀,好好的打一场不就完了,老整这些下三滥的是什么意思?
至于此刻,当萧瑾辰和安静依的二人郎有情妾有意的气氛被再次破坏之后,好吧,虽然暂时还只是郎有情,但没关系,很快就妾有意了,可对面那个贱上加贱,简称贱中贱的东西却是让他实在忍不了,今天,他非得和这宋岚弄出个结果来不可。
年轻太子脸上的笑容瞬间敛去,他转身看向那位替宋岚说出“对面那位仗势欺人的狗东西,要不要也写上几句诗来乐呵乐呵呢”的叶秉文。
平常不装不笑的萧瑾辰总是有种江湖混混的感觉,可一旦认真起来,不管是从气质还是从气场来说,都有一种难言的霸气,就连那仗着自己是叶家子弟的叶秉文都禁不住胆颤了一下,眼前的萧瑾辰和自家那位面相威严的爷爷何其相似,他都感觉萧瑾辰是不是被自家爷爷附体了。
“写诗?他宋岚也配,还有你,哪家来的臭少爷,狗一样的东西还敢骂老子,本太……公子平时最恨的就是别人说我是狗,虽然我很喜欢我家阿黄,可我怎么觉得把你和它比,好像都贬低了它身价似的。”萧瑾辰挑着眉毛,一脸的不屑,不就是装纨绔吗,谁不会?
“……窝吾抿嘴。”宋岚有些懵了,他刚才说什么,他居然说自己不配,年轻人脸涨得通红,可惜他支吾了半天,依旧是狗屁不通。
“你……你他娘的再给老子说一遍?”叶秉文过去的十六年岁月何曾被人这样骂过,虽说小时候的他也经常被父亲爷爷打板子,可骂却是没听过多少的,十六岁,正处于憋不住事儿的年龄,叶秉文又历来被母亲娇惯宠爱,岂能受住这样的气,少年猛的起身,连一旁的宋岚也不去管了。
萧瑾辰一听这话,突然就乐了,他微微眯了下眼:“小子,敢不敢给我说你是哪一家的,让我也见一见世面。”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临安叶家,叶秉文。”叶秉文头仰的高高的,可惜就是有点矮,盛气凌人的态势被摆出来,反而是那两个大鼻孔让萧瑾辰有些出戏。
和这么幼稚的小孩儿说这么多话,萧瑾辰觉得实在不该,有什么好说的,心智都不在一个层次上,打一次就好了嘛,他家里没教给他的教养,自有江湖来教,就是很不巧,他碰上的是当朝太子而已。
萧瑾辰几乎是瞬间就到了叶秉文跟前,一脚把宋岚先踢到一边儿,然后一个巴掌就拍到少年的脑袋瓜上,而且还是边拍边骂。
“狗多善良的东西,你也配拿着它的名头骂人,我叫你没教养,我叫你纨绔,我叫你助纣为虐,你也不看看那宋岚是个什么东西,你知不知道他叫你来干什么,就是借你的势,他这是在利用你知不知道,你知道让朝中其他人知道了你这个怂样子会想什么,那些被右相压的死死的大臣们会不弹劾他,会不会说他家风不正,啊,会不会落井下石,你就为了一时的义气,就直接往你爷爷脸上抹黑,到时候你家都没了,我看你拿个屁嚣张,这些你都想过没有,你知不知道你多亏是遇上了我,要是江湖上那些穷凶极恶之徒,管你是谁家的孙子,杀了你都有可能。”
鹿鸣阁内本就是一群聪明人,一听临安叶家就知道这种事情可不是自己能掺和的了的,一个个刚才还吟诗作赋的人立马都躲得远远的,只是眼神略有同情,当然也很佩服,这家伙,胆子也忒大了吧,连右相家的都敢打?
第一次看见萧瑾辰打人,周泽宇但是一脸称奇,至于躲这种事情,他连想也没想。
阮文舟也没躲,他只是双手捏的紧紧的,眼里满是雀跃,似乎恨不得也上去似的。
阮文启本来就不喜欢打架这种事情,不过打的人是萧瑾辰,他还是要看一看的,年轻人直直走到自家弟弟跟前,不过看了看这家伙状态,他还是悄悄伸出手掐了他一下。
安静依就不用说了,这姑娘压根就没在意,右相又怎么了,还不是要和她那身为尚书令的爹共事,这既然都是宰相的子女,那谁怕谁呢?
梦琬中同样没动,反正那安静依也没动,那自己这一动不就先低了一层吗,是的,梦琬中得承认,她好像有点喜欢萧瑾辰这个花心大萝卜了,而且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喜欢的,也许是当初第一次见面被说了一句碗里,也许是那句小生不才,也许是这二十天的朝夕相处,也许,只是因为他长得好看,谁知道呢,喜欢一个人是没有道理的,梦琬中深知这一点,可惜萧瑾辰心里只有安静依一个,姑娘看了眼萧瑾辰,咬咬下嘴唇,才一个月啊,自己怎么会喜欢上这么一个人,难道自己真变得有那么肤浅了?
不过这样也好吧,她是别人的未婚妻,而且那人还是太子,她喜欢他,那她或许会这样莫名其妙,但她永远也不会说出口,到时候自家一厢情愿倒没事,可若被自己那从未见过的未婚夫知道了,万一把萧瑾辰给害了,那么她的青春,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不过还是好气哦,这个臭东西,居然不喜欢自己,好纠结!梦琬中深吸一口气,拍了拍自家手里抱着的那部兵书:“不喜欢他了,好看又有什么用,都不如你,想喜欢就喜欢,还不怕给那太子知道,以后可就只有你陪着我了,唉,既然爱不了了,还是操心操心怎么才能像爹那样怎么当了兵马大元帅才好,至于这男人,就当是个屁给放了吧。”姑娘小声嘟囔着,一脸惆怅,愁啊!
一顿教训,萧瑾辰还没有啥,反倒是叶秉文先不行了,哇的一声就给哭了出来。
“我说,就你这样还来找茬?男子汉大丈夫,打了一顿就哭,丢不丢人啊你。”
“我不怕宋哥利用我,天底下只有他和娘对我最好了。”叶秉文猛的抹了把眼泪。
“哦,那你告诉我他是怎么个好法?”
“我宋哥带我玩了满城的姑娘和花魁,你居然说他利用我。”
当听到是这么个好法,萧瑾辰当场就愣住了,这么小的年纪就玩遍了女人,也不怕肾坏了?
少年这一声说的是异常委屈,可落在鹿鸣阁这群人的眼里,那就是笑料了,就连那一直在台上待着没动的何君琦都忍不住唇角勾起,周泽宇和阮文舟是最直接的两个,前者扑哧一下笑出声,后者摸了摸腰,特大声特夸张的说了句:“啊,我的肾。”
“唉,我都不乐意说你了知道不,你以为带你玩女人就是对你好了?这些可都是陷阱啊,今日他宋岚带你玩女人你就敢为他出头,那以后再有人这样你是不是还要为他去死了?再说了,年轻人,节制点儿,别好好的把命玩没了,你呀,我也不和你计较,打都打了,气也消了,总不能为了一句骂就弄死你吧,不过我希望你记住,带你浪的人不一定好,揍你的人也不一定坏,你还小,还是快点回家去吧。”萧瑾辰摆摆手,把目光投向了宋岚,结果那叶秉文却从袖里摸出一把刀来,直接就往萧瑾辰身上捅。
萧瑾辰轻轻一闪,把叶秉文就这么往怀里一带,随后那把刀就出现在了萧瑾辰手中,年轻太子这下是真的怒了,好心教导,结果差点被捅,这被骂他还能原谅,可这被捅,那就不可原谅了,小小年纪就为了这么一点事儿杀人,那么以后呢?
不过还不待萧瑾辰动手,突然就有一股柔劲把他推到一边,随后便听啪的一声,等萧瑾辰站定的时候叶秉文都趴到了地上,右脸肿的老高,满嘴的血。
“师父,您这是?”萧瑾辰望着那突然出现的叶思韵诧异道。
“嗯,我在旁边鹤轩厅听到动静就过来了,正巧看见这小子拿刀出来,所以,没忍住。”
“啊?”
然而叶思韵并没在回应萧瑾辰,女人低头看向叶秉文,一脸厌恶,其中大约还有几分仇恨。
“叶秉文,你们叶家怎么净出你这么个东西呢?你的脸呢,叶良畏的脸呢?叶齐的脸呢?”
“shi……shi韵姐。”叶秉文看见来人,吓得一骨碌就爬起身来,脸上的疼痛好像都不重要了,在叶秉文眼里,叶思韵可比所有人都可怕,他当年可是没少被揍。
萧瑾辰突然恍然,他这才记起那份谍报上说过,叶思韵和京城叶家有关系,原来是这样啊,她竟是叶家的人,可这怎么看上去一点情面也没有呢?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19章: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装逼(下)
叶思韵这一巴掌算是把所有人都惊了,尤其是宋岚,他是怎么都没想到,叶思韵竟然是叶秉文的姐姐,而且看这架势,很明显前者在害怕后者,他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可怜,最大的凭借没了,那他还怎么报仇,那这顿打不就白挨了吗?这剧情怎么完全就不按着计划走呢?不过他还是不死心,就这样岂不是很没面子,可自己还有什么牌呢?
诗?对,他还有诗,这萧瑾辰平时在教室说话可一点都不文雅,在文课上叶思韵叫自由讨论诗词的时候他也不像别人那般吟诗作赋,那么,他在诗词上的造诣也就可想而知了,那说明自己还有拿的出手的东西的,静依可还没表态呢?对,还有的挽回,宋岚眼里闪烁着光芒。
“别叫我姐,我和你们叶家没关系,不过我就好奇了,我这么多年不见你,你怎么就变成这幅德行了,长大了,都会捅人了,可你捅的了人家嘛,他也不大,十八岁,只大你两岁,可人家已经是四品的修为了,而且人家还考上了鹿苑,你呢,你有什么,有那秀才功名?有那参加殿试的本事?有那通过鹿苑入学试题的能力?你什么都没有,还敢捅人家?我来了也有好一会儿了,我觉得我徒弟说的挺对的,怎么,合着好的你听不进去,坏的一学就会?还玩姑娘,毛都没齐的东西,人家姑娘也不笑话你。”
“我……”
这世上有那一物降一物的说法,萧瑾辰觉得这个说法很好,瞧瞧,这刚刚还敢亮刀子的人一见他家师父,立马就跟个猫似的,这温顺加委屈的小眼神,真真笑死个人。
“你什么你,我叶思韵今天把话给你放这儿了,萧瑾辰是我的徒弟,你要是敢回去报复,你看我敢不敢杀到你们叶家,到时候还有个大义灭亲的好话儿,这一巴掌有我的内力,是不是感觉胸口很疼,好像有被捅的感觉?”
“是。”叶秉文异常的乖巧,嘴上连一句疼都不敢讲。
“这就对了,被捅就是这种感觉,你既然想捅人,那你也试试这滋味,嗯,也疼不了多久,三天吧,我待会就给叶良畏写封信去,给他说说你的情况,叫他把你带回去好好‘照顾照顾’,我相信咱们堂堂叶相,肯定会比我更温柔的,到时候,你那倒霉的娘可就再也护不了你了。”
“我chuo了姐,别告shu爷爷好不好。”叶秉文好像想到了什么东西,吓得脸都白了。
“既然有捅人的心,就要有承受的能力,求什么饶,受着吧你。”叶思韵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却是再也不去看叶秉文一眼,女人转过身,走到萧瑾辰身前,抬手揉了揉年轻太子的长发,一脸温柔。
“乖哈,想做什么就去做,有师父护着你呢。”
萧瑾辰刚才还笑叶秉文像只猫,却没想到自己这会儿也变成猫了,叶思韵这一番手段,可谓是让他大开眼界,完全和她平时的温柔不同,雷厉风行,说打就打,几个来回就把叶秉文安排的明明白白,而且也消了他心里的那股气,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年轻太子心里涌过一股热流,嗯,有师父还是挺好的。
场中这一波三折的,倒是把其他人看的挺爽,就是有些人不太爽,他们还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当初吕筷子说的那位主动来找萧瑾辰的师父竟然就是叶老师,身材好,气质好,而且还是叶相家的,虽说好像有点不太对付,但人家可是亲的,这天大的福气咋就没落到自家头上呢?
“雨您窝瓜,窝……”一阵支吾声突然响起,萧瑾辰这才想起好像还有个宋岚被他给忘了。
萧瑾辰赶紧跑过去,慢慢扶住宋二公子,将其掺到椅上,显得很是热络:“瞧我,居然把宋公子给忘了,您老受委屈了,快快快,快坐,不把您老照顾好,我都害怕鹿苑到时候又传什么我不尊老爱幼,不关心残障的话头来。”
宋岚本来很懵,还以为萧瑾辰是不是傻了,结果一听这话,气的想吐血,可他吐不了,甚至连话都说不了,只能呜呜呜的乱吼几句。
“诸位同窗,瑾辰在这给大家赔罪了,咱们今天的主题呢,是秋冬诗会,可不是来看某些猴子的,咱们继续,继续哈。”萧瑾辰弯腰鞠了一躬,结果鹿鸣阁竟没有一个人回应他,萧瑾辰也不觉得尴尬,毕竟他还有宋岚要处理呢。
“宋二哥,瑾辰那天失手把你打成这样实在是我的过错,这样啊,咱们先把咱俩这矛盾捋捋哈,你看啊,首先是第一次见面,您突然说我是流氓欺负静依,然后咱俩很友好的进行了一次沟通,我以为这事他就过去了,可您不行啊,您弄不了我,却欺负我兄弟去了,要不是瑾辰还有点手段,泽宇大哥说不定现在还伤着呢。”
萧瑾辰看了眼周泽宇继续说道:“其实我猜的出来您的用意,咱俩嘛,归根结底是因为静依结的仇,您当时弄巧成拙,一下把您的影响毁的干干净净,所以您呢就想着败坏我的形象,你打泽宇大哥其实是苦肉计,还有,叶秉文这小孩儿才是你的杀手锏,我猜您是想让他把我侮辱一番,然后在借用那些风言风语,为的是让静依也讨厌我,渍,不得不承认,这个计划很好,不过就是有点稚嫩,你以为你放出些风言风语的,咱们鹿苑的同窗们就会信以为真,其实你错了,每个人都很忙,能考上鹿苑的人都没你这么蠢,说到这里呢,我其实还是有些好奇您是怎么蒙对那些题的。”
“嗯,有点脱题了哈,咱回归正题,咱们鹿苑都是天下最顶级的人才,你以为一些话能起的什么作用,我告诉你,没有,我该打你还是要打你,我也不怕我的形象受损,而且静依也不会因此而讨厌我,是吧静依。”萧瑾辰忽然吧话头转向安静依。
安姑娘可没料到这茬,这一听这话有点懵,但看了看那二人期待的眼神,还是斟酌了下:“宋岚,其实你别白费力气了,咱们都是成年人了,千万别幼稚,我不会喜欢你的,我也不会讨厌瑾辰,你打了泽宇大哥的事儿我知道,你败坏瑾辰的名声我也知道,你这样真的只会更让我讨厌,所以,对不起,本来应该说你是个好人的,但严谨起见,我还是在是个好人前面加上一个字吧,对不起,你不是个好人,咱俩永远不会有结果的。”
萧瑾辰刚才鞠躬了,可鹿鸣阁里愣是没人动,所以萧瑾辰很贴心的把声音放大了点,再加上安静依的话,其他人倒是明白了周泽宇之前的动作,合着都是嘲讽啊,再一联想到自己等人竟被宋岚这个小人给糊弄了,一个个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不过还是没人说话。
宋岚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原来,这就是女神所谓的答案吗,那写诗挨打还有个什么用,得不到女神的爱,那这世上,还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呢。
“哎呦,忘了,宋哥刚才好像是要我写首诗吧,我也不能寒了你的心,我承认,我会写,可是我不能因为是和你比才写,那太掉价了,我呢,就送你一句诗吧,这是我对梅花的理解,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嗯,就这一句,梅花哪怕变成泥都有香味,那瑾辰希望你在当下这么个境况里,也不说其他的,保留最后一点香就行。”
“鱼泥吾挂……#”宋岚还在最后的挣扎。
萧瑾辰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正想说都说了,就索性不管了,不过一回头看见这满场的寂静,还是有点尴尬的,他挠挠头,不知该说个什么好。
叶思韵一直没走,反而找了个地方坐了下来,叶秉文已经嘴角疼的抽搐了,可还是不敢说话。就这么乖乖的坐在那里,女人一看自己徒弟有些为难,便笑着开了口。
“怎么,这是见叶老师在这儿大家都不开口了,我有那么可怕?”
“没没没。叶老师最温柔了,怎么会呢。”阮文舟又发动了他的暖场绝技。
有了这两人的开口,场中的氛围算是轻松了不少,台上那何君琦也给力,她环视一圈,润了润自己喉咙。
“嗯,发生了一点点小插曲,不过呢,还是不能影响咱们的集会,这样吧,第一轮就算是咱们宋公子拔得头筹,咱们开始第二轮,桃花。”
参加秋冬诗会的目的所有人都知道,何君琦这一说话,倒是给了他们台阶下,一个个也都不再故作矜持,开始写起他们那些可能在听到叶思韵说的时候就写出来的诗。
现场几乎就没有现作的人,所以速度自是极快的,叶思韵拉着萧瑾辰坐到身边,他还不能拒绝,只能眼看着安静依“独守空房”了,年轻人开始期盼着这秋冬诗会赶紧过去吧,到时候就能陪静依了,嗯,真好。
不过人生总会有那意外,就在所有人评诗结束已经选出最佳的一篇之后,台上那位从未和萧瑾辰有过任何接触的文思公主却突然把目光投向了他。
“箫公子,听你刚才说会写诗,不知可有大作,让我等瞻仰瞻仰?”
见所有目光都投向了自己,萧瑾辰只得起身,他干笑了一声:“那啥,我写不了花诗,所以……”
“瑾辰,别谦虚,写一首给师父看看,我上课的时候可从未见你发过言呢。”叶思韵悄悄对萧瑾辰传音道。
年轻太子回头看了她一眼,再看看安静依以及周泽宇他们,眼睛里传出来的东西是一样的,一个字,写。
行吧,那还有什么好说的,背就是了。
“好吧好吧,那……我就献丑了哈,去年是桃花酿,那我见年就写一首桃花庵吧。”
桃花坞裏桃花庵,桃花庵裏桃花仙
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折花枝当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还须花下眠
花前花後日复日,酒醉酒醒年复年
不愿鞠躬车马前,但愿老死花酒间
车尘马足贵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
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世人看不穿
记得五陵豪杰墓,无酒无花锄作田
这是萧瑾辰他娘曾教他的,萧瑾辰背这个可是一点压力都没有,他娘说这是一位叫唐寅的人送她的,萧瑾辰念这个很轻松,听的人却并不是。
他们仿佛看见一位看破红尘,看破官场的桃花仙人住在自家桃花庵内,不问世事,躺在那桃花树下,喝一口小酒,潇洒自在,哪怕别人说他疯癫,可自己的乐趣又有谁知道呢。
叶思韵嘴巴张得老大,她本就是当今天下处于文坛顶端上的人物,对于这一首桃花庵,她几乎可以断定,她不如萧瑾辰。
安静依一脸震撼,原来,这口中花花的年轻人竟如此有才,一想到这样的人居然喜欢自己,她突然感到一种莫名的幸运。
梦琬中则是撇撇嘴,什么人嘛,人家刚刚说不喜欢你了,可你这……这不是欺负人呢吗,唉,你为什么就不喜欢老娘我呢?
台上何君琦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眼里露出一股狂热的崇拜来,台下阮文启悄悄看了她一眼,再看看萧瑾辰,一脸担忧,我亲爱的公主殿下暧,您可千万不敢喜欢瑾辰这小子啊。
阮文舟和周泽宇二人对诗文什么的不通,可其他人的感觉告诉他们,这首诗很牛逼,而且他还是自己的朋友写的,二人乐呵起来,那样子,就好像是自己写了一首诗一般。
只有宋岚最可怜,想张大嘴,结果嘴疼,想骂,结果还说不出话来。真真是惨也。
年轻太子看着眼前的众生乱象却是一阵恍惚,他突然记起多年前的那个午后,自家娘亲在给他和姐姐两人教完自己最后会的一首诗之后说了一些很有意思的话。
她说,娘可把所有这些诗都教给你们了啊,也没什么意思,就是留给你们以后装逼用,至于装逼是什么意思,咳,这个先不论,嗯,这世上从没有人写过这些诗,你们以后放心的用吧,别有什么心理负担,娘就这么跟你们说吧,在这将来的一些话本子上,喜欢抄别人诗的这种人很多,也很有意思,你们不会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世界很大很大,天外自有天外事,人生也总反复无常,兴许一觉醒来,世界都会发生变化的,娘啊,不希望你们以后被困在这宫里,最好出去走走,多见见世面也好。
年轻太子想起娘亲最后那抹忍俊不禁的笑,他喃喃自语:“原来,这就是所谓的装逼啊。”
第一卷:初入鹿苑 第20章:桃花庵主,一朝天下知
事实上,往年的秋冬诗会可不是这样的,刚开始的写诗阶段确实安静,可是到后来的环节就变了,觥筹交错之间,有人高声吟唱,也有人会痛哭流涕,会感叹世道之多艰,会感叹百姓之多难,那些在前两轮上拔得头筹的前三甲们更是会意气风发,会和人讨教自己所作诗词中的瑕疵,会向堂中安静坐着的某位姑娘深情告白,接受围观之人所送上的祝福或是一把辛酸泪。
那些没能在诗词上有所建树的则是会表演一些其他才艺,琴棋书画自然要有,六艺之中御射就不说了,毕竟场地受限,可其他的却是少不了的,眼前这一群人可具都是些奇才,不敢说能全部中那状元,全部都入那不站任何一国立场的白鹿书院,但谁又敢说人家没那实力呢?哪怕是个小小的宋岚,人品就不多说了,但写诗的那一股才气,谁又敢忽视呢?
但今年全变了,在萧瑾辰一首桃花庵之后都没了,哪怕是赋诗吃酒讨论国家大事,也不见得这些个天才们有多高兴,任谁都知道,这萧瑾辰经此一事,绝对是一朝天下知啊,而且光论那意境,他们可没有一个人敢说能超的过得,换句话说,这萧瑾辰已经隐隐有那年轻一辈第一才子的气象了,到那时,那些势力大多只对风头最盛的人青眼有加,至于他们这些下面的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人家登顶所踩的一抔花肥?
至于宋岚,这小子如今的影响在他们眼里可是坏上加坏,恶上加恶,其蠢如猪的典型了,你说你就为了个女人,你至于吗你,想出这么个计策,自己被白打了不说,也不见得人家安静依愿意搭理你啊,再说了,这个计划几乎从头到尾都漏洞百出啊,你说你怎么不直接把周泽宇弄死呢,到时候不就死无对证了,要不也简单,你让那萧瑾辰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不也是个好法子,人都死了,你表现的滴水不漏一点,殷勤一点,会没办法让佳人在怀?
要不是鹿苑入门考试不会有那贿赂的现象,他们都会认为宋岚是混进来的,这是你身为一个能考上鹿苑的人才该想出来的计划吗,连纨绔都做不好,还有那脸来喜欢人家美人榜第二,人家萧瑾辰那架势本来就不愿意写诗,说不定你不乱说的话,人家都只会安安静静从头坐到尾,又怎么会吸引到那位文思公主的眼光?结果你呢,不仅说了,还找了个认为你带他逛青楼就是个好人的孩子来,还他娘的是叶相家的,要因为这点破事让人家叶家有损了,你们宋家能经得住人家一个喷嚏?这不笑话嘛。
不过这些心里话是注定说不出去了,距离那场异常尴尬异常扫兴的秋冬诗会已经过去十多天了,果然不出人意料,萧瑾辰出名了,桃花庵主的名头遍传天下,就连白露书院都发声了,说那萧瑾辰实乃天人之才,他们白露书院随时欢迎桃花庵主前来求学。
有那大儒高官说了一句话,闻此一诗,此生已了无遗憾,也有那些江湖的,深闺的,他国的姑娘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猜测那桃花庵主是何等的仙人之姿,是何等的丰神如玉,一个个跟疯了似的,四处喊话说要给那桃花庵主生个儿子,也有那江湖剑修刀客们将此诗挂在嘴边,纷纷自封了个桃花仙人来当当。更有一些人见面时的话都从原来的你吃了没,变成了现在的你听说过那位桃花庵主吗?
对于萧瑾辰来说,他现在对自己一不小心装的这个逼是要多后悔有多后悔了,这他娘的,他连门都不敢出,出去就会有那守门的女子异常羞涩的跑到自家很前来,每次他都很慌,不是慌有女人来,而是怕被安静依看见,十几天的时间,虽然发生不了什么,但他和安静依之间的那种暧昧已经是表现的很明显了,至于眼下,则是有一件事,不对,是有一个人让萧瑾辰不知道怎么办了?这个人是何君琦。
萧瑾辰小院,今天又是放假时节,安静依去藏书楼看书去了,梦琬中从秋冬诗会之后突然就不理他了,这会儿可能缩在房子里,至于周泽宇,萧瑾辰可留意不了他的踪影。
年轻太子坐在石桌上,看着眼前眼巴巴的何君琦一脸无奈。
“我说君琦啊,不,公主殿下,你饶了我好吧,你都这样缠着我十几天了,我都说了,那句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是我胡诌的,你怎么就不信呢,我是真的真的不会写诗。”
“萧瑾辰,你少搪塞我了,桃花庵完全证明了你的能力,我就不信你是胡诌的,你看你还要感谢我呢,要不是我,你也不会有现在这般出名的,你就给我说了嘛,我这人平生没有多大的心愿,就是喜欢搜寻各种诗词,你说了就说了,又不会掉块肉,再说了,我会给你宣传出去的,你看你以后出门也有面子,天下第一才子,多好听啊,是吧。”
“你以为这诗是烂大街的啊,这不也要讲究天时地利人和的吗,回去吧,啊。”
“反正我不信。”
“我……”这姑娘以前不说话的时候吧,给人有一种清冷似雪的感觉,但若是现在,谁要再给萧瑾辰说这位清冷的话,他非要一鞋抽到谁嘴巴上不可,就这狂热的劲,谁敢信。
元福站在自家房门外边,晒着太阳,看着萧瑾辰这边,笑的无比开心,哎呀,殿下别的好不好不知道,但这勾引姑娘的本事可是一点也不低啊,第一天刚来就拿下了安静依,梦琬中两位,拜师的时候又拿下了叶思韵,写了首诗,又拿下了个何君琦,更不要说鹿苑外面的那些姑娘了,这些日子都少了,刚开始那几天,那花花绿绿的,把他这个太监都惊着了。
元福都替萧瑾辰盘算好了,到时候梦琬中做皇后,安静依,叶思韵,何君琦几个做皇妃,这他丫的,一下取两位美人榜上的姑娘,渍,羡煞个人呐!
“少爷,人君琦姑娘都求了你好久了,你就应了人家嘛。”元福喊着。
萧瑾辰脸色瞬间一黑,转过头,杀人似的眼光,皮笑肉不笑的喊了句:“从今天开始,我永远都叫你元福哥了。”
元福笑的更开心了,叫就叫呗,从小时候皇后娘娘牵着自己二人的手放在一起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是萧瑾辰一辈子的元福哥了,反正他嘴上说什么都好,心里却从来都认为自己是当哥哥的。
“好的。”
“……”
“萧瑾辰,你就说你说不说吧,反正我今天就赖到这儿了,你要不说,我就等安静依回来,让她好好看看你。”
“嘿,我就想不通了,你们女人怎么总是爱那这个威胁人呢?”
“什么叫都,我没有。”有人替何君琦答了,是躲在隔壁房间里的梦琬中说的。
“你不是都不理我了吗,怎么又说话。”萧瑾辰对着窗户大喊一声。
没人应。
“我说公主殿下啊,看来今天我是不说不行了对吧,那这样,我说了之后呢,你以后不准再来烦我。”
“那不成,那万一你以后还有呢,我……”
“别问,问就没有。”萧瑾辰摆摆手:“这是一首词,嗯,是卜算子,咏梅,你听好了啊……驿外断桥边,寂寞开无主。已是黄昏独自愁,更著风和雨。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
“好词。”何君琦赞到。
萧瑾辰一根手指放在嘴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弯腰伸出左手道了句:“请。”
“你……”
“嗯?”
“额,好吧,我走,走就是了。”何君琦退到门口,变脸似的补了一句:“我会回来的。”
送走了何君琦,萧瑾辰是长出一口气,他也不去找元福算账了,只是忽然运气将房间内的蝉鸣剑给招了出来,放在身前,轻轻抚摸,神色感伤。
娘,出名要趁早,这是你说的,我办到了,可这是您给的,爹,姐,你们是不是也像我这么想娘啊。
这一天,江湖依旧有喜有悲,依旧有人吃不饱穿不暖,生存或死去,名利与金钱,似乎永远都在追求这些东西,关于桃花庵主的传说传的越来越远,有人甚至已经将他神话了,说他是那落下凡尘的桃花仙人,白发白衣白胡子,住在一片桃花林内,不问世事,潇洒自在。
这一天,萧瑾辰旁边的房间里,周泽宇静静盘坐,感受着丹田内修炼而来的那股热流,年轻人突然泪流满面。
这一天,在南梁某个小镇外面,有一位头戴斗笠的年轻女人牵着马缓缓而行,当路过一处酒馆听见那首桃花庵时,年轻女人笑骂了一句:“叫你小子装逼。”
在她身前不远处,有一伙强抢民女的土匪骑马直冲她而来,开头的那位骂了句,不让开是等着找死吗,她眯了眼,片刻之后,在她身前,再无一人,她在地上写了三个字,要你管。
这一天,在西楚临安皇宫之内,刚刚把自家孙子关了禁闭的叶良畏急匆匆的从府上赶来,大殿门口已经跪了几个人了,都是一些从三品及以上的官儿,有那位尚书令安泰安相,也有另外一位姓王名姚之的王相,连上他在内,一共六个人。
大殿之内其实还有一个,他叫梦战生,是当年亲手给萧远图披上黄袍的男人,他看着上面曾经的兄弟,满眼促狭。
“皇上,您这是等不及要抱皇孙了吗,居然派太子亲自去陪未婚妻去?”
萧远图斜瞥了他一眼:“这里又没外人,客套什么,我可告诉你啊,这不是我安排的,估计琬中都还不知道瑾辰就是太子呢。”
“那我去提点提点我家姑娘?”
“提个屁啊提,儿孙自有儿孙福,由着他们去吧。”萧远图笑骂了句,然后转身对身旁的贴身宦官说了一句话,哪怕梦战生听了都是一愣。
王姚之,安泰,叶良畏对视一眼,三个老狐狸都露出心照不宣的神色,叶良畏刚准备跪,便看见那位宦官自大殿走了出来。
“诸位大人们的意思陛下都知道了,陛下只说了一句话,他说,他是吾儿。”
“可是……”
那宦官微微一笑,躬了躬身子“咱家只是个传话的,大人为难我也没用,我就在再说一句吧,陛下的意思是,希望诸位能再给太子两年时间,还有,陛下也不希望在京城里听到什么风言风语,诸位,请回吧。”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1章:可愿学剑
自从进入冬月以来,天气是愈发的寒冷,尤其是这江南道,比那历来冬天就冷的临安更甚,他们西楚可比不得北齐那边的天气,那边是干燥,风吹的人脸耳朵生疼,他们呢则是湿冷,冷风乎乎的往人裤子里面钻,身体若是歉好些,还会落得那腿疼的毛病,一切都是潮的,甚至连那天都似乎变低了几分。
萧瑾辰还是每日如常的上课,打拳,修习仙影,以及给叶思韵做饭,这使得他家师父不只一次给他抱怨说自己胖了不少。他现在名声在外,在教室里倒是比以前更受欢迎了几分,有几位大胆的姑娘更是买通萧瑾辰周围一圈的人,就只是为了离他近点,不过也仅次而已了,萧瑾辰天天把安静依缠的紧紧的,她们又哪里有机会,还有那位以前冰块一样的何君琦,时不时的就来骚扰一下何君琦,这让一些人可嘀咕了不少回,鹿苑最漂亮的几个姑娘怎么都围着他转,这让她们这些容貌可能没有十分出彩的人可怎么出头?
至于那些个男同学则是经常来找他探讨一些诗词,有的则是拐弯抹角问他背后的势力,毕竟这位可是得罪了那叶相孙子却愣是没有一点事儿的男人,萧瑾辰每次都是打个哈哈就过去了,要么就是拉着阮文启,阮文舟,周泽宇他们三个待一块儿,那群人一看这阵仗,倒也识趣,这让他少了不少麻烦,就是有一点让他很疑惑,为何那阮文启最近看自己的眼神是要多幽怨有多幽怨呢?
还有两个人是不和他说话的,梦琬中是铁了心的不理他,完全没有一点儿征兆,他倒是知道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不顺心的几天,可这姑娘怎么能连续半个多月都不理会自己呢,莫非,她的天葵和别人不一样?另一个是宋岚,这小子当下可是温顺了,虽说嘴上的伤已经恢复,但也许是有点自知之明,他是一点多余的话都不和人说。
这不前两天就闹了一场笑话嘛,教北齐雅言的那位老头儿要他用北齐官话说一段,结果他愣是不肯,最后给逼急了倒是说了几句,不过缺了两颗门牙的那样几乎把人都给笑惨了,尤其是周泽宇和阮文舟这两个,也可以说臭味相投吧,这俩都是那蔑视权贵的主儿,而且也都不喜欢那些拽酸文儿的,所以这一来而去的,周泽宇倒是和阮文舟两人更像是亲兄弟,那天场中笑的最欢的就是这两位,事后那更是不遗余力,也不打也不骂,就总是莫名的说一些酸话来恶心宋岚,像什么缺了门牙的兔子,贼他娘的丑,以及那有人口吐芬芳,有人牙口漏风,真是奇了个怪哉之类的,多不胜数。
暮色里,刚下了课的萧瑾辰急匆匆赶去给师父烧好饭,然后又急匆匆赶回来见安静依,姑娘就搬了个小板凳坐在自个门口,拿厚披风把自己给围的紧紧的,梦琬中就坐在她旁边,二人低声不知说些什么,时不时还低笑两声,萧瑾辰从师父那儿顺便带了包酱牛肉,这牛肉可不得了,是落阳郡城的一绝,就连远在临安的那些大户人家都早早的排队来买,至于叶思韵那儿为何有,这还多亏了元福给萧瑾辰去买胡辣汤的时候侥幸从那人堆里抢出来的。
萧瑾辰是急着想让安静依吃,这一不留神差点就给绊倒,这也幸好是有修为在身,年轻太子脚生金光,恍似腾云驾雾一般摇晃站定,嘴角咧起,露出一口白牙,安静依自然也是看见了,姑娘眉眼弯弯,歪着脑袋,笑出声来,梦琬中猛然回头,一见是萧瑾辰,也不说话,转身就走,不过没人看到的是,梦姑娘其实还回了一下头,不过并不是看太子殿下,她看着那包酱牛肉,咽了口吐沫,但随即她便摇摇头,暗暗给自己打气,一包破牛肉而已,梦琬中,你要有志气。
诛玉正坐在桌前做刺绣,见自家小姐无精打采的,似乎想到了什么,立马就恨恨起身:“那萧瑾辰欺负小姐你了?诛玉这就去找他算账去。”
“没,他哪儿敢欺负我啊,而且他也打不过我,没事的。”梦琬中故作轻松。
“不就是个破男人嘛,喜欢他干啥?你一说你这一天天的,才两个月的时间,怎么就喜欢上这么个东西了,那安静依能有我家小姐好,真是瞎了他的狗眼。”
梦琬中彻底绷不住了,她扑进自家婢女怀里,头使劲蹭了蹭诛玉的波涛汹涌,特小声,特委屈的说道:“诛玉姐,我太难了,可喜欢一个人也需要理由吗,当初我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就觉得心里好欢喜,谁知那家伙居然骂我,然后我就很好奇,又听了他所谓的黛玉葬花,谁知……谁知越和他在一块越觉得自在,就成了这样了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他不喜欢我,可我真的是很喜欢他啊。”
“好啦好啦,喜欢就喜欢,难不成他不喜欢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就不能喜欢他了吗,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道理,不过这喜欢和姻缘可不一样,谁年少的时候没喜欢过人呢,诛玉当年像小姐这么大的时候也喜欢一个,可惜……”诛玉像拍孩子似的拍着自家小姐。
“谁呀?”梦琬中好奇宝宝似的。
“额,过去就过去了,不提也罢,诛玉是想告诉小姐,年少之时喜欢一个人并没错,可若是他不喜欢你,便把他放在心里就好,时间久了,也便放下了,留下当初心动时的那点小美好,偶尔拿出来放在心头品一品,也醉人。”
“好嘛好嘛,道理我都懂,我也就发一发牢骚而已,什么男人不男人,才不要管他呢,我要当将军,当兵马大元帅,像爹爹一样,驰骋疆场,砍那大好头颅,喝那大碗美酒,这才好呢。”
“好好好,当,我家小姐天天研读兵书,什么天文历法,阴阳纵横之术的都懂,又精通诗词,将来啊,肯定会是个好皇后的,他一个萧瑾辰撑死了就是个官二代,小姐的夫婿可是那未来的皇上呢。”
“别提那什么太子,不想听他,诛玉姐要再说他,琬中……嗯,琬中就不理你了。”梦琬中把头转向一边。
诛玉笑着掰正自己小姐的脑袋瓜,声音很嗲:“那……小姐怎么才理诛玉呀?”
“嗯……你明天给我去买老黄家的酱牛肉吃。”梦琬中一脸期待。
“啊,那我可真是太难了。”诛玉哀嚎一声。
屋内俩女子在说着体己的闺房话,屋外一男一女则是再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
“瑾辰,我怎么现在才发现你好傻啊。”安姑娘打趣道。
“什么傻不傻的,我就想让这世上最最可爱的姑娘吃酱牛肉而已。”萧瑾辰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打住啊,再不许说这些骚话了,娘亲曾经说过,男人越是花言巧语,就越不能信。”
“那她是没遇上我这么好的男人,又会说又会做,真真是千年难得一遇。”
“不要脸,自卖自夸。”安静依斜瞥了萧瑾辰一眼。
年轻太子置若罔闻,他把那已经切好了的酱牛肉递到姑娘身前:“静依快尝尝,很好吃的。”
安静依看了一眼,闻着那诱人的香味,想了想,还是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这边正甜情蜜意,结果元福的门却突然开了,年轻太监走出来,眼睛微眯,死死盯着小院门口,不多久,有一道身影终于姗姗来迟,戴个草帽,穿着一身破旧黑袍棉服,搓搓手,一脸憨厚。
“陈老哥,你怎么来了?”萧瑾辰一见这位和自己相熟的花圃老头,赶紧起身,安静依比他动作更迅速,姑娘低下头恭敬道:“静依见过师父。”
萧瑾辰已经走到老人身前,刚想揽肩膀,结果一听这话瞬间就给僵住了,那边的元福一听这话却是放下心来,转身回屋,一句话也不多说。
“额……陈老哥,你真是?”
老人爽朗大笑:“如假包换,这还有的说,就是有点对不起箫老弟了,之前多有隐瞒,还望见谅。”
安静依一愣,看看自家师父,再看看萧瑾辰,满是错愕:“你们这是?认识?”姑娘有些晕,这都什么跟什么嘛,一个叫老哥,一个叫老弟,这不辈分全乱了嘛。
“静依,你先进屋子去,我和箫老弟有些话要说。”
安静依不明就里,不过既然是师父吩咐,她点点头,转身进屋。
萧瑾辰脸都绿了,这他娘的,堂堂鹿苑院长,天下第二竟然天天待在花圃里当老农,这可是只有书上才有的桥段暧,而且自己还给他说了那么多真心话。
“院长,快别折煞瑾辰了,什么箫老弟不箫老弟的。”萧瑾辰苦笑着,然后靠近陈文伯,声音压的很低:“您知道我是太子?您总没给静依说吧。”
“说了。”
“啊?”萧瑾辰脸色发白。
陈文伯看年轻太子那样,憋着笑:“没,骗你的,咱俩兄弟的知心话,我怎么可能让外人知晓。”
萧瑾辰松了气,拍拍胸口:“这便好,这便好啊。”
“我今日之所以暴露身份来是想问你一句话,你,可愿学剑?”老人沉声说到。
“啊。”萧瑾辰一愣,却是赶紧摇头:“我有师父了,我可不能别投他门。”
“知道你有师父,说起来,还是老头子我拜托思韵那丫头找你的,我问你想不想学剑,不是想收你为徒,是真心实意想给你传我之剑术,思韵那丫头若是知道,肯定也会支持的。”
萧瑾辰的疑惑这才算是解开,原来是陈文伯啊,他还以为是自家爹安排的呢,不过,这非亲非故的,他堂堂儒圣,为什么要对自己这般好呢?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2章:神仙打架
萧瑾辰正了色,敛去那一身的吊儿郎当。
“院长,瑾辰也知道这天下没有谁会对谁毫无缘由的好,师父收我为徒之时我从未见过院长,院长后来还化身成年那花农来套我的话,现在又要教我练剑,个中缘由,瑾辰实在不解。”
“不,你说错了一句,在你还是襁褓里的婴儿时老夫便见过你,甚至还抱过你,至于我为何化身花农来套你的话,其中自有我的思量,你可以理解成是看你的心性,再说了,我一个半截身子都快入土的老头也犯不着利用你,如果非说是利用的话,确实也有,这是陈文伯的私心,陈文伯希望这天下的百姓能得一明君,如此而已。”老人笑呵呵的解释道。
年轻太子却是叹口气:“你知道的,我不愿当什么天下之主。”
“你是陛下的独子,更是上一代天下第一的后辈,这些身份,注定你这一生必须要担负起属于自己的责任,这是你的命运,无论你信不信,愿不愿,拿不拿的起,至少你得敢,你以为你能躲到何时?陛下年岁已大,又曾经常年征战,他的身体你会不知道?你桃花庵主之名传天下,可你猜此时那京中知道你真实身份的官员们会不逼你父皇?你已加冠成年,留给你的时间可不多了。”
萧瑾辰面容苦涩,连腰都弯了几分,这些话他不是不懂,相反作为太子的他想的其实更多,他当下的吊儿郎当,何尝不是为了躲避这些,他娘给他说要敢于反抗命运,可这不是说一说就行的,长大后,谁都会有那不由自主的时候,很多时候你想到了,但你就是不敢做。
“道理我萧瑾辰比谁都懂,问题是你说我能做什么,我平生最讨厌别人说命运,其实我看的比谁都清楚,至于眼下,还是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得过且过就是了,能躲便躲呗。”
老人面露讥讽:“懦夫。”
萧瑾辰也不还口,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当他选择离开皇宫的那一天起,他便是个懦夫。
“怎么,不说话了?我告诉你萧瑾辰,别人畏你太子之名,老子可不怕,不信你回去问你父皇去,那些天咱们可谈的不少,我观你对这天下大势的见解可以说是是相当毒辣的,可你怎么就参不透命运这二字呢?你以为你躲着他就不来了?既然明知注定要来,何不顺命而上,事情还未发生,一切的一切都还看不到结局,你怎么反倒先畏惧了?要我看呐,与其说你是讨厌命运,不如说你就是在害怕,你害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可人生在世,谁又敢说他做什么都有完全的准备,你连命运都不敢拿起,谈何放下,谈何讨厌。”
“我……”萧瑾辰说不出话来。
“我什么我,老子今天来的目的不是来打击你骂你的,相反,我恰恰是来帮你的,给你指条名路,既然已身在江湖,那便先放下一切,体会体会真正的江湖生活,等你经历的足够多,你再决定自己到底该怎么做,怎么接受命运的挑战,照你父皇的德性,势必是只给了你两年时间,那么你就要好好利用这两年,首先呢就是随我学剑,然后游历江湖,多走走多看看,放下心中的情爱,爱情不再于朝朝暮暮,你的人生可还很长,而且我既然希望你是一位明君,那么我的一身所学,也可具都教你。”
“你怎么知道是两年,你……”萧瑾辰突然抬头。
当世儒圣沉浮数十载,心思转换何其快,陈文伯笑道:“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和你爹相识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将军,那时候你可还没出生呢,总之你放心,我绝无害你的心,不信,你也可直接问你爹。”
萧瑾辰弯腰,面露自嘲:“连我都被您看透了,那我还有什么可不信的,我愿意随您学剑,但我需要告诉我家师父一声,免得她老人家不高兴,说我背叛师门。”
“老人家?”陈文伯笑望萧瑾辰。
“那不然呢,比我大就是比我老。”萧瑾辰压低声补了句:“不仅老,而且还胖呢。”
“好你个臭小子。居然说你师父老,嗯?仙影白教了是吧。”有个纤纤玉手猛的揪住年轻太子的耳朵,不是传说中温柔如玉,简直可以用冰冷刺骨来形容。
萧瑾辰一下就垮了,先是狠狠瞪了眼那抬头看天的老头儿,然后立马变脸,那叫一个谄媚:“师父,您老……额,我最最清丽动人的师父,您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说我老人家的时候。”叶思韵眯着眼,看上去就很危险,她说的倒是真的,本来呢,她是准备去吃饭的,结果走着走着不知怎么就路过了这儿,而且还看见了陈文伯,她的心是瞬间一紧,这本来吧,她是因为陈文伯才收的徒,本以为随便教教就得了,可谁知道这小子倒是真合她的脾气,看着吊儿郎当的,其实练功那叫一个认真,他还会给自己做饭,最关键的是,这小子不仅嘴甜,他还好看,所以这一见陈文伯,她还以为是来抢徒弟的,所以叶老师是一个闪身就出现在萧瑾辰身后,刚开始听他说他要来告诉自己一声,还很高兴,以为这没白教,结果他居然说自己老,这还不止,居然还说她胖。
“玩笑话,玩笑话,师父你怎么还当真了呢?”萧瑾辰干笑着说道。
“哼。”说女人老尚且都是仇人,更何况这还加了个胖字,对她们来说,这两个字从来都是自己说得,别人可万万说不得也。
叶思韵转过身不再搭理自家徒弟,她看着陈文伯,福了福身:“虽然思韵并不清楚你们说了什么,但既然他愿意随您学剑,那么您想必也答应,思韵并没有什么反对的意思,能跟着您练剑,这是他的福分。”
“嗯,既然如此,萧瑾辰,后日你便和静依一起来找我,到时候咱们正式开始。”
萧瑾辰点点头,目送着陈文伯离去,刚准备松口气,结果耳朵却被叶思韵猛地一提。
“臭小子,随我过来。”
“……”
却说那陈文伯走出门,却并不是去往自己的住处,老人回头看了眼小院,一身真气大涨,身形如虹,竟是往那鹿苑后山之巅而去,于此同时,一柄剑也从鹿苑藏书楼顶部某个窗户冲了出来,下一秒便出现在老人手上。
鹿苑后山之巅,北风呼啸,地面光秃秃的,不过却有一奇,那便是在那崖边有一树,极高,在这万物枯寂之时,那树上叶子却不落,看那大小型样,当是梧桐,可奇怪的是,叶子并不绿,金灿灿的,格外神异。
陈文伯悬停空中,他并不看树,只是神色凝重,一身气机跌宕,连带着那棉袍都鼓荡不休,周身有一道青色真气,似龙一般盘绕,但如此大的动静,那鹿苑内部之人却是毫无所觉,除了某位坐在门口的老妪,老人白发飘飞,真真是那神仙中人。
蓦然,老人瞳孔缩成针状,手中长剑嗡鸣,周身剑气交织,竟在身前织出一方盾牌,有一道银色身影从天而降,一拳递出,立时便有一道巨大漩涡直冲那盾牌而去,二者相撞,巨浪滔天。
陈文伯身影骤然消失,那银色身影亦是如此,空中只依稀可见一青一银二道细线在互相追逐,偶尔相碰,天地间便是雷鸣,如此大约有那一炷香的功夫,有两道身影同时悬空站定,身上皆是纤尘不染,再看那银色身影,却是已经换了白袍却未戴面具的天师,神羽。
“我早该想到是你的,我说萧远图怎么这么放心的就把儿子放了出来,原来是因为有你,可怜那世人皆在猜测你的身份,可又有谁知道,堂堂神羽居然是位宦官。”陈文伯眯眼冷声道。
“呵,堂堂儒圣不也是个花奴?”元福面露讥讽。
“怎么,需要再打一架?”
“废话。”元福伸手一朝,便见有那一片金色叶子似刀般直射陈文伯。
“你这娃娃,气性真大。”陈文伯一剑刺穿那树叶,而后弃剑往前,身形如烟。
元福看着老人这样,却是不怒反笑,世人只知神羽暗杀一道惊人,却不知神羽同样在那天下十人里拳法无双。
陈文伯拳生罡风,竟是以拳使出了剑意,元福默念一声竹蝶,一拳便轰到陈文伯面门上,下一瞬,二人各退一步,元福嘴角溢血,陈文伯则是披头散发,左眼青紫,元福跟本不在意伤势,抡拳便要再打,陈文伯却是主动散了真气,任由那拳风吹拂白发。
“怎么不打了?”元福有些意犹未尽。
“不打了,咱俩倒打个屁呀,不过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而已。我知道你担心什么,放心,我对瑾辰的心思可不比你少,你敢为他身死,你以为我就不敢?”
“那你为何假冒花农去试殿下的口风,殿下打不过你,我可不怕,大不了就是同归于尽的局面而已。”
“快得了吧你,你以为那书生真言是白看的,老子可还没倾尽全力呢,否则能让你欺负到头上。”
“你也别说大话,除了钟离百川那个老东西,咱们剩下的九人不分胜负还好,若要分胜负,还真谁都奈何不了谁,可若是分生死,我元福肯定是活到最后的那一个。”
“行了,谁也甭说谁了,既然已经打过了也说清楚了,还是各回各家吧。”
“你以为我想和你打,我告诉你,殿下认可你了,我可还没有,若是哪天你欺负我家殿下了,你看我不弄死你才怪,我才不管所谓的天下呢,我心眼就是那么大,谁对我好我知道,少拿你所谓的圣人要求去要求殿下,还什么放下情爱,我看你就是老光棍嫉妒了。”
“你……死太监。”
“老光棍。”
“死太监。”
“老光棍。”
……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3章:大醉一场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女人,萧瑾辰以前对这句话不信,可现下却是信得不能再信了,这他娘的,叶思韵多温柔的一个人啊,竟然也会揪人耳朵了,而且这还一提就是一路。
进入诗仙居,走上那越来越熟悉的阁楼,叶思韵这才松开年轻太子已经发烫的耳朵,萧瑾辰使劲揉了揉,都没敢嘶一声,害怕被打。
屋内满是香味儿,可那桌上的饭菜却是已经凉了,萧瑾辰正寻思着说给热一下,结果他身后的叶思韵却是冷笑一声,几近咬牙切齿。
“你不是说我胖吗,那我今晚上还就不吃了,不过这饭菜不可浪费,你给我吃了它。”
萧瑾辰本就饿着呢,吃就吃呗,谁怕谁啊,他走过去,刚端起盘子准备下楼去厨房热一下,叶老师又发话了:“怎么,想热热?嗯,我突然记起来,修行仙影需吃冷食,所以也就不多费功夫了,你就凉着吃吧。”
萧瑾辰壮着胆子问了句:“师父,不知仙影心法那一千余字何处写了要吃冷食啊。”
“嗯?你说什么,师父没听清,再说一遍让我听听。”叶思韵撩起一缕头发,漫不经心道。
“呃,师父没听清最好,没听清最好。”萧瑾辰笑的是越发的低眉顺眼,再不敢多问一句,看样子师父这要不为难自己是出不了气了,那自个儿可得乖着点儿,他轻手轻脚放下盘子,盛了碗饭,大口吃起来,嗯,虽然凉了,但也还能将就着吃。
叶思韵就这么一直冷眼看着,萧瑾辰吃的那叫一个胆战心惊啊,书上果然说的没错,这越温柔的女子发起火来,反而越是可怕。
修士在五境之前本就食量巨大,再加上这是为叶思韵做的,是以年轻太子吃完了愣是没有感觉,他知道元福一般这个时候还未吃饭,所以便打算去他那儿再混口饭去,可是这样怎么走呢,他挤出一个微笑:“师父,吃完了,不知我能走了吗?”
“不能。”叶思韵瞥了眼年轻太子,语气坚决。
“那……不知道弟子还能替师父做些什么?”萧瑾辰敢打赌,今晚绝对是他这么多年最为乖巧,最为小心的一夜了,他瞄了眼师父的神色,心里却是越想越复杂,这总不会让自己给她暖被窝吧,就一个字而已,至于这样吗?额,那万一真是这个要求了,自己到底是该拒绝,还是不该拒绝呢?
“给我教怎么做饭。”叶思韵平淡说了句。
萧瑾辰瞬间便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暖被窝啊,自己这干干净净的身子,可还要留着给静依呢!
“现在?”
“就是现在。”
“那师傅您请随我来。”
厨房里因着有萧瑾辰在此做饭,倒是锅灶砧板菜刀蔬菜调料样样齐全,就连那桶里,都还有一条肥嘟嘟的大鱼在慢慢游着,悠哉悠哉的,丝毫没有那快被吃的觉悟。
叶思韵刚才嘴上说的倒是轻巧,这真到案前却是不知道怎么下手了,她也毫不客气,掌心真气一闪,那把菜刀便出现在她手上,然后,她就那样看着萧瑾辰,一动也不动了。
“额,叶老师您想吃什么,鱼?”
“呕。”叶思韵捂住嘴,天知道她最近有多害怕听见鱼这个字,那日一顿胡乱劈砍,吐了不说,还弄的一身腥味,她都不知道自个儿当时怎么就有勇气再吃了根萝卜,到现在,她是越想越恶心,都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鱼一眼,就地上那木桶,她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敢看过,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吐了萧瑾辰一脸,到时候自己这好不容易装出来的样子可就又破相了,她可不愿意,谁让这种状态下的萧瑾辰这般可爱呢!
“师父,您这是怎么了?”萧瑾辰关切问道。
“没事,我要吃什锦豆腐,炝冬笋,还要烩酸菜,你给我教怎么做?”
“那是您切菜还是我切?”
“我。”
“嗯,那你切吧。”
叶思韵看来是真下决心了,直接提了个没剥皮的冬笋就要开刀,萧瑾辰一看这架势,脸上那是冷汗直冒:“停停停,师父,这冬笋可要剥皮才能吃,您这一刀下去了,那咱还吃什么啊。”
“那你说怎么剥。”叶思韵把刀一摔,活像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萧瑾辰倒是很耐心,把刀重新递给叶思韵,握住她的手说道:“看啊,咱先把竹笋放平,然后用刀在笋壳竖着,哎对,就这划一条线,不要太深了,还有……”
萧瑾辰是一脸自然,叶思韵却是脸颊通红,成年男人独有的气息扑面而来,再加上萧瑾辰不仅好看,而且那个儿也很高,二人这样的动作从远处来看,就像是叶思韵被抱在怀里一样,萧瑾辰越说越激动,下巴不知不觉就搁在了自家师父的脑袋上了,叶老师这下更是受不了,本想挣开,可又没来由的一阵心安,就好像外面浪涛汹涌,而自己却被人护在怀里一样。
其实这样的怀抱叶思韵从小就希望有,可和别人不同的是,她从小就没有爹,所以这样的愿望也便难以满足了,这些年孑然一身,自娘亲死后,更是没有人再爱惜自己,什么事儿都得自己扛,直到今天这个怀抱的出现,让她再一次感受到女人的柔弱,她有些迷醉了,可忽然之间她又脸色发白,她突然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自己的徒弟,而作为师父的她这样待在自家弟子怀里,这可与她素常信仰的礼数不符,所以她轻轻一震,便如鱼儿一般逃出萧瑾辰的怀抱。
“那个,你这儿也用不上我,我去生火,生火也算做饭的一部分,也算学习的。”叶思韵快速说着,也不知道究竟是给自己,还是给那萧瑾辰说。
“那……好吧。”
叶思韵果真生火去了,不过这可算是把两人都折磨的不轻,满屋子的烟,熏得人眼生疼,好不容易生着了,叶思韵的脸却也也成黑猫了,灰扑扑的,一身烟味,萧瑾辰转身一愣,也不敢笑,身子剧烈颤抖着,连刀都拿不稳了。
叶思韵最终还是没学会做饭也没能学会生火,因为在她的一番操作下,那火确实生着了,但叶思韵竟然忘了填柴,结果又灭了,叶思韵终是破了相,眼睛湿漉漉的,那可爱的劲儿,比之安静依都不遑多让。
……
“来咯。”萧瑾辰一声叫嚷,不过今晚的叶思韵也不知怎么了,反正自从他教了个怎么剥皮之后就神叨叨的,精神恍惚,这不,正在那儿撑着脖子,望月发呆呢。
“师父。”
“……”
“师父,吃饭了。”萧瑾辰走到叶思韵身前摆摆手。
叶思韵瞬间回过神儿来,看了眼萧瑾辰,一脸的不好意思,那副样子,哪里还有之前冷声欺负萧瑾辰的那两下?脸已经洗过了,衣服看起来也是新的,是粉色的,裙摆上绣有桃花,再搭配着叶思韵那一身成熟知性的气质,以及那丰腴的身段儿,明明那样貌有些欠缺,可萧瑾辰还是忍不住呆了一下,我滴个亲娘嘞,这也太好看了吧。
叶思韵身为堂堂九品高手,灵觉是何等灵敏,她看着萧瑾辰那呆样,再一联想今晚突然想到的礼数,立马便板着脸,压下心底的涟漪说道:“你们这些下五品修士食量本就大,你又是个男子,想来也没怎么吃饱,来,咱俩一块儿吃。”
吃饭就吃饭,可今日的氛围实在奇怪,萧瑾辰是越吃越尴尬,似乎叶思韵也有所觉,不知是怎么想的,她放下碗,从屏风后面拿了两壶儿瑶仙酿出来,直接抛给萧瑾辰一壶,自己则是掀开塞子,喝了一大口。
“师父您这是?”萧瑾辰有些迟疑。
“想喝酒了,你陪我。”
萧瑾辰看了她又看,最终还是点点头,说了声好。
叶思韵喝酒的状态可一点儿都不温柔,一壶酒愣是没挺过她十几口,萧瑾辰也由着她,毕竟是修士,醉了也不怕,叶思韵似乎有点醉意,直接运气一挥,桌上又稳当落下三壶来,萧瑾辰也喝高了,又是打开一壶,结果二人这一壶我一壶的,最终喝掉了整整八壶的酒。
人醉了都话多,叶思韵也不例外,她眯着眼,嘴巴鼓的老大,萧瑾辰还是有点意识的,他盘膝坐直,双手做拈花状,真气翻滚,有丝丝热气开始在他周身蒸腾,一刻钟的功夫,萧瑾辰便是彻底清醒过来,对面的叶思韵嘴里不停说着话,萧瑾辰就这样静静听着,总算是明白她说什么了。
叶思韵说的是自己的家事,她娘叶诗和她一样,也是饱读诗书,少年出名,但有一点一直都让那向往自由的叶诗很苦恼,原来在她刚从自家娘肚子里生出来的时候,叶良畏便自作主张的给她指了门亲事,那是二十六年前了,叶诗当时的未婚夫是那左散骑常侍刘甫的儿子刘勿庸,叶诗对这门亲事那是一百个不愿意啊,所以在距离婚期还有十来天的时候,叶诗终是逃了。
叶良畏当时是异常震怒啊,嚷嚷着要打死那不争气的东西,就这样过了四年,叶诗还是回来了,不过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叶良畏都要气死了,你说你逃就逃吧,你回来怎么还挺个大肚子呢,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如此有辱家风之事竟然落在马上就可封侯拜相的他头上,他岂能忍,他直接就把叶诗驱出了家门,可怜叶诗回来不仅带了个孩子,还失去了自己高达六品的修为,在这乱世之中,仿佛已经没有她的立足之地,这叶诗也刚硬,便在她来到落阳郡城准备跳湖的时候,陈文伯收留了她,那时候的鹿苑刚刚建立,正需要人手,所以叶诗最终便留下了。
谁也不知道她那四年干什么去了,反正回来之后就是落下了一身病根,时不时就要被疼的跪倒在地,小时候的叶思韵常常以为母亲之所以这样,都是因为叶良畏当年的狠心,谁能想到,十六岁写出楚赋的她出名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去炫耀,而是去叶家找人算账,可她一个小姑娘家,又能打得过谁,所以她就把目光放在了叶秉文身上,把那当时才十岁的叶秉文收拾的是死去活来,直到现在都怕她,叶良畏能对女儿说出让她滚,可对孙女却是爱惜有加,毕竟十六岁就能写出那般名篇,这可比那些浸淫官场数十载的大儒要来的惊人多了,可惜人家不认他,还揍了他的乖孙儿,他叶良畏能怎么办,只能受着。
叶诗是因病去世的,临终之时她拉着叶思韵只说了一句话,替我和你爹好好活着,注意身体,按时吃饭,按时睡觉,然后便没了生息,但她并没有告诉叶思韵她爹是谁,是怎么死的,这也让叶思韵抱憾至今。
萧瑾辰蹲下身子,看着那泪流满面的叶思韵,伸出手替她拭了拭泪,笑着说了句:“就你这还照顾好自己呢,都不会做饭。”
年轻太子抱起自家师父,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就要走,可那叶思韵却是一把抱住他的手臂,说什么也不放开,而且萧瑾辰的手还被搂在那高耸圆润的部位,怎一个惨字了得,年轻太子那是鼓足了力气,甚至用了四品的真气,可对于这些九品修士来说,一身真气浑然天成,哪怕醉死过去,那真气也会牢牢护住自己,若有人在这个时候放肆,那真气倒是不伤人,可却是你用多大的力,它便有多大的力,除非你是宗师或是那同阶修士,否则谁也挣不开,而且若是胡来,万一那真气脱缰了,再把自个儿弄死了可就得不偿失了。
萧瑾辰是没办法走了,他只得动用自己刚刚能以念御物的能力,从那桌前弄来一把椅子,就这么一坐,然后便在自家手那不知是幸福还是不幸福的感觉里缓缓睡去了。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4章:落蝉山巅蝉鸣亭
世间美景有许多,其中最美的,莫过于那美人出浴,然而对一些人来说,那酣睡中的美人儿也同样出彩,诗仙居二楼当下便是这难得的美景,叶思韵睡相平稳,那鼻子似乎有些痒,她轻轻皱了下,倒是颇有几分娇憨之色,可这痒意看样子着实有点儿不小,所以这一个喷嚏下去,女人便是清醒过来,宿醉头有点难受,她坐起身,眯着眼,轻轻揉捏头部,这不知怎么胳膊就碰到了一个硬物,叶思韵那是瞬间就清醒得不能再清醒了,一身真气蠢蠢欲动,她仔细凝神一看,却见那萧瑾辰不知何时已经趴在了床沿上,而她刚才所碰到的硬物,则是年轻太子的脑袋。
昨晚发生的一幕幕碎片在脑海里重聚,有那教切菜时的温柔拥抱,也有自己尴尬的一逃,更有那连喝几壶酒的豪迈,而记忆里的最后闪过的一点东西,便是她将自己徒弟的手抱在胸前死活都不撒手的场景,叶思韵抱着脑袋,嘤的一声,面若桃花,倒是和她身上的衣服挺配。
丢死人了,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异性面前喝醉,而且最该死的还是和自家徒弟一块儿喝的,堂堂正正几十年,这他娘的倒算什么事儿啊这?
可自己干的事儿自己终究还是要面对的,总不能大喊一声然后跑路吧,她用手指小心的戳了下萧瑾辰,没动,而且年轻太子竟然还抬起一只手把她的手给打掉了,嘴里嘟囔了一下,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叶思韵见状,不知为何竟然还觉得有点儿可爱,渍,这莫名的开心是怎么回事?
她凑近了一点,就这么趴了下来,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直勾勾的看着自家徒弟,萧瑾辰的面相是那种丹凤眼卧蚕眉式的,若是换了女装,恐怕和安静依都有的一拼,而当下这幅抿着嘴的可爱模样更是能勾那女人心,叶思韵忍不住吹了口气,似乎觉得口气有点臭,又伸手扇了两下,鬼使神差的,不知怎么就觉得那嘴唇是分外诱人,气氛这一下便旖旎起来,叶思韵闭了眼,眼皮直抖,直接凑上前去,眼看着就要挨上了,却又把眼睛睁开,结果就看到萧瑾辰的眼皮在抖,看样子是马上就要醒过来了,叶思韵吓得赶紧躺下,暗道自己怎么生了这样不检点的心思,可睁着眼躺下怎么感觉有点不对呢,她又闭上眼,准备装睡。
却说那头的萧瑾辰已经醒了过来,他看着自家师父眼睛这似闭微闭的,倒是没多想,笑着出声问:“师父你醒了啊?”
装睡不了了,叶思韵也只能强装镇定:“嗯,醒了,昨晚多谢你照顾了啊。”
“这有啥嘛,您可是我师父,照顾您是应该的,再说了,谁还没有个往事了啊。”
“你……你都知道了?”
“嗯,不过师父您放心,以后您就有亲人了,只要瑾辰活着一天,就一定会好好孝敬师父您的。”萧瑾辰一脸认真。
叶思韵这下不仅是脸红,眼睛也红了,多久了,有多久没有人敢这样大大方方的说是她叶思韵的亲人了,没有,一个也没有,女人直接一把抱住萧瑾辰,眼泪如珠子一般倾泻而下。
萧瑾辰拍了拍自家师父的背,也不知怎么安慰,便轻声笑道:“师父这么大了还哭鼻子,羞也不羞啊。”
叶思韵推开萧瑾辰,一拳就锤在年轻太子身上:“讨厌,人情绪正浓着呢,你还说这种话,小心师父我揍你。”可这一声软绵绵的,又有几分威慑力呢?
“好好好,弟子不说了,这天色也不早了,今日还有雅言课,弟子便先走了,我可还害怕那个老头说我没规矩呢?”
“赶紧滚去。”叶思韵指了指楼梯。
“得嘞。”萧瑾辰起身就要走,不过他还是多问了句:“师父,刚才您脸怎么那么红啊。”
“你还敢管你师父了?”叶思韵杏眼圆瞪。
“弟子这哪敢啊,弟子这就走,这就走哈。”萧瑾辰干笑两声,撒腿就溜,一边跑还一边摇头,刚才怎么会梦到师父要亲自己呢,呸呸呸,萧瑾辰你说你怎么这么变态呢,连你师父也敢乱梦,赶紧乱棍打死算了。
萧瑾辰是轻松的走了,可叶思韵却是徒然沉重下来,她喃喃自语道:“叶思韵啊叶思韵,你怎么能对你家弟子动心呢,这可是与世俗不容啊,你娘当年受到的指责还少吗?”
……
却说一日之后,天刚放亮,那鹿苑后山山脚下便已经有一男一女在登山了,男的俊郎,女的貌美,简直可以用那金童玉女来形容了,这二人自然就是萧瑾辰和安静依了,这是年轻太子第一次身背蝉鸣,碧绿色的剑鞘同那白衣相得益彰,倒是有点儿那侠气的意思。
“瑾辰,你和师父那天说什么了,他怎么让我叫你和我一块来啊。”安静依跟在萧瑾辰身后问道。
“也没啥,就是你师父说我根骨绝佳,是个练剑的奇才,他实在不忍心我根骨浪费了,说要将他的一身剑术尽传于我。”萧瑾辰坏笑着,一身痞子气。
安静依沉默了下:“真的?”
“呃,其实前面都是假的,但院长大人确实说要教我剑术,静依你总不会嫌吧。”萧瑾辰回头做了个鬼脸。
安静依那是异常的平淡,就好像没听到萧瑾辰这话似的,萧瑾辰也不再说话,二人便沉默下来了。
二人具是修士,一个五品一个四品,爬上山自是一点也不累,萧瑾辰一早就看见崖边那棵高耸入云的金色梧桐树,仰着头,一脸称奇,他并不是没见过那些名贵花木,临安皇宫那御花园可是什么树种都有,百年千年也不少见,可像眼前这棵神异巨木,在他所见树种中若说排在第二,怕是再没有其他的敢排第一。
山顶有一亭,看上去便颇为古朴,那制式也不似当今建筑,而那名字却是让萧瑾辰一愣,因为也叫蝉鸣,陈文伯就站在那亭子上,老人一头白发,双手负后,若是没有那一身打着补丁的袍子,倒也算是有那几分仙风道骨。
安静依一见到自家师父,竟罕见的没有行礼,她只是有点委屈的问了句:“师父,您不要静依了吗?”
“谁说的,看我不揍他去。”陈文伯一边说着一边就要挽起袖子。
“额,那要不晚辈就不学了吧,您看静依这都不高兴了。”萧瑾辰好像是第一次才认识安静依一样,怎么忽然之间就感觉远了许多呢,可二人明明都那般暧昧了啊,他有点伤心了。
“这怎么能行,练剑这事没得商量啊。”陈文伯看了萧瑾辰,再转过头来看安静依的时候已经是笑眯眯的了:“静依啊,你这是干甚,师父何曾说过不要你啊,师父只是教瑾辰习剑,并没有其他想法,再说了,大道之下皆小事,剑者剑者,便要容他人之不容,练他人之不练,以天地万物洗剑,以众生百态蕴剑意,要向着那天地放声,要教那江湖低头,我辈剑士连天地都不惧,怎么能如此小气呢?”
“我……”安静依说不出话来了,她顿了顿,瘪瘪嘴:“我去练剑了。”
陈文伯却是不放在心上,他家弟子他知道,天生就是那缺少安全感的可怜人,他能理解,老人看了看有些难过的萧瑾辰,乐呵呵道:“怎么?难受了?我知道你对我这弟子有好感,你们小年轻的事儿我也不便参与,便再给你指条明路,恋一个女人,恋的可不是她的当下,也不是她的脸,而是她活过那么多年的所有,你都要学会去恋,我问你,你可曾了解静依的家庭,可曾了解她的过去,就单靠着这一腔热血,你凭什么说爱她呀,你爱的也许只是一张脸,女子的脸是重要,可心更重要,我劝你啊,回去多多了解了解她的过去再说,你一个太子,这点事儿总能办到吧。”
“谢了。”萧瑾辰恢复平静,陈文伯也不理会他,而是负手往亭边走了走。
“瑾辰小子啊,你可知这鹿苑后山叫什么?”
“叫什么?”萧瑾辰同老人并排站在一起。
“此山名为落蝉山,说起来,此地和你背上的蝉鸣剑还有些关系。”
“这是何解啊?”
“皇后娘娘是不是给你说蝉鸣剑是以天外陨铁经三年又六月又九天方铸成,柄是雷击神木,鞘是青云竹?”
“嗯。”
“那她是没给你说此剑其实不是现在铸成的,它乃是一柄千年古剑,而皇后娘娘当年,便是在这蝉鸣亭下找到它的,说来也怪,此剑自铸成的那一天起,便一直待在这里,剑气森然,从来没有人能得了它的认可,可你娘当初只是那么轻轻一握,这剑便被她拔了出来,从此竟成了她扬名天下的佩剑。”
“竟有此事?”萧瑾辰这还是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可这剑在他手上也挺乖的啊。
“它还有更奇的呢,据古籍记载,蝉鸣剑来源于那春秋之前的大林皇朝,这天外陨铁其实是那仙界神兽金蝉的遗蜕,在千年前,与那圣梧桐坠落人间,也就是眼前的这棵树,而大林铸剑师当时就在此处,见这等神物便手痒铸了这把剑,也正因此剑,那大林皇朝竟灭了国。”
“古籍肯定是乱说的,这天上哪有仙界啊,我娘都说了,这天上都是云,都是大气,咱们的天下也是圆的,根本不可能再凭空多了个仙界。”
“你娘当年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可后来她也信了。”
“啊?”
“这便是个传说了,传说那仙界有上古金蝉和圣梧桐二族,每只金蝉出生都会和一株圣梧桐有羁绊,二者要一起扶持着历经四十九年的风吹日晒,才能化为人形,而且一般都是金蝉为男,圣梧桐为女,化形之日,便是他们结亲之时,而千年前的这只金蝉便是因为在化形之后没能管住自家媳妇儿,让其闯入了仙界禁地,天帝听闻此事后震怒,降下九重雷劫欲让其形神俱灭,是那金蝉突然出现,不顾生死挡在她身前,夫妻二人也因此,双双坠落人间,一个做了那圣梧桐,一个被炼成了这蝉鸣剑,而之所以没人能拔的起此剑,便是因为这夫妻二人要生生世世都在一起,你娘说她觉得这个故事很好,这等生死相依,不论天上地下都要在一起的深情,她有什么资格不信。”
“真的?”萧瑾辰嘴上怀疑,但手却还是不由自主的抽出了蝉鸣,他摸了摸,不发一言,娘既然信,那他也信,所有的深情都不可辜负与妄言,谁都没有资格去亵渎那些听着很傻,实际上确实很傻的世间真情。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5章:神游
陈文伯并未回答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他只是转过头看着蝉鸣剑,眼底大约还有些感伤:“不知太子殿下可愿给我看一下蝉鸣。”
萧瑾辰不明就里,倒也不拒绝,抬手就把剑扔向了陈文伯,老人接了过去看了两眼,也没多说什么,便把剑递还回来,见萧瑾辰一脸疑惑,陈文伯也不解释,而是伸出来一根食指。
“这是?”萧瑾辰更加疑惑了,只觉着这位天下第二越来越奇怪了,这不是来教剑来了嘛,怎么就说了几句话,再摸了两下剑,然后伸出一根手指,这就完了?
“你且上前一步。”
萧瑾辰更疑惑了,但他还是照办,结果还不待他开口询问,便见那陈文伯手上真气大涨,那一根手指,竟直接点在了他的眉心处。
这一根手指点的,萧瑾辰只感觉有种厚重感袭来,他睁开眼,但眼前的世界却是全变了。
在他身前,有那无数道披甲兵士手持刀剑,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他回头再看了眼身后,同样是人山人海,至于他感受到的厚重感,则是因为身上多了一层狰狞甲胄,蝉鸣剑就在他手里,竟是剑气嗡鸣,令他险些没能握住。
还不待他愣神的功夫,便见对面那数不尽的兵士纷纷持着兵器向他杀来,萧瑾辰一脸懵逼的望着那些兵士们,嘴里骂了句:“靠,这他娘的把本太子弄到什么地方来了。”
人家都杀过来了,那自己总不能一动也不动吧,年轻太子深吸口气,蝉鸣剑高高举起,说了一句杀便身先士卒冲了出去,他身后那些兵士们紧随其后。
大地上两道长龙猛然对撞,只是一个照面,萧瑾辰便被喷了一身的血,这还是萧瑾辰第一次看见死人,忍不住干呕了一下,但此时可不是他柔弱的时候,他刚才被刀划过皮肤的触觉告诉他,不管会不会死,但痛感是真真切切的。
萧瑾辰对面也是一名武将,和他境界相仿,双眸赤红,一身戾气,脚下一顿,那地面便裂开了道道缝隙,那武将腾空而起,手持重剑,朝着萧瑾辰面门上直冲而来。
萧瑾辰的拳法是元福教的,在他刚开始练拳之时可没少被揍,和一个武学数倍的高手天天待在一起,那战斗本能自是极强,他一个闪身,蝉鸣便瞬间归鞘,拳如明月,罡气与剑气相撞,震得身边那些普通兵士一下便倒了大片。
那武将见这一下并未建功,怒吼一声,竟是弃剑狂奔而来,萧瑾辰见状却是咧嘴一笑,同样狂奔起来,在鹿苑的这一段时间他可没有这等出手的好机会,骨头都快锈了,当下有这样一个陪练,正好。
只见当的一声,二人同时喷出一口鲜血,但谁都没后退,拳疾如电,眨眼间,二人便轰出了不下数十拳,大自在真龙神法本就以霸道绵延著称,尤擅长时间作战,这一番下来,更是占了上风。
他猛的向后退了一步,嘴里默念一声咫尺天涯,便见自他身边而起,竟分裂了出了数个自己,更是围成一个圈,将那武将团团围住,境界气息如出一辙。
武将有些怒了,直接对着最跟前的那个萧瑾辰轰出一拳,被他轰中的这一道人影瞬间飘散,武将也不停手,继续出拳,两个,三个,直到打破第四个人影,武将却是突的停了,自他腹部,有一道嗡鸣长剑一穿而过,甚至发出了一道蝉鸣的声音。
人影尽数归一,萧瑾辰看也不看那死去的武将,转身便朝着那些兵士们砍去,没有任何招式,当然他也不会,就这么一剑一剑的砍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刺啦一声,萧瑾辰身上又被划出一道血口,一身甲胄也尽都成了血色,头盔早都不知道掉哪儿去了,披头散发,可眼前还是无尽的人,他都几乎忘掉了自己在干什么了,见人便砍,已经杀红了眼。
萧瑾辰还是死了,数十把剑一起捅进他身体的时候,他什么感觉都没有,只是笑了笑,终于解脱了啊,不过显然是他天真了,当他再度睁眼,眼前并不是蝉鸣亭,依旧全是人,还是那熟悉的战场,只是他自己身上的伤全好了,甲胄也依旧簇新。
“这还没完没了了是吧?”萧瑾辰怒骂一声,却是再度提剑冲进人群。
这次比上一次死的稍晚一些,死相很惨,是被人一刀腰斩的,可是,他还是回到了这里,就这样,一次又一次,死了又活,活了又死,萧瑾辰最终共计死了一百一十二次。
蝉鸣亭上,当第四个日头升起的时候,元福也同时睁开了眼,在他身前有一道人影静静盘坐,眼眸紧闭,一身剑意密布,满是霸道与杀戮的意味。
元福却是脸色发苦,他这四天一直都在这里,经历可以用惊心动魄来形容,时不时就能感觉到萧瑾辰气息微弱,好像死人一样,偏偏他还不敢动。
陈文伯那个老光棍竟然敢截取蝉鸣剑上的记忆令殿下入梦,这他娘的谁给他一个小小儒圣的胆儿,是,这等入梦神游之法最能让人蕴出剑意,更可令人越过基础,在一次次生死搏杀之间,直接在剑之一道上登堂入室,可此法也最是凶险,稍微意志薄弱一点的就醒不过来了,是以江湖人人都知有此法,可敢尝试的人极少,在他的记忆里,也就只有那少年时的北齐皇帝钟离百川成功过,至于那其他人,早都不知道坟头草长了有多高了。
他知道自己殿下看上去吊儿郎当,实际上心思多着呢,而且从小就倔,记得小时候有一次惹得陛下生气了,说不让他睡觉,就跪在地上思过去,结果殿下还真跪了,谁都叫不起来,哪怕是陛下也不行,最后愣是给跪晕了才给皇后娘娘带回去的,从那以后,陛下便是再也不敢轻易说让殿下跪了,所以对于意志上来说,元富并不害怕,他主要就害怕萧瑾辰身体上受不了。
食盒就放在那石桌上,每天一换,只不过幸好有那叶思韵给他帮忙送饭,倒是让他能少跑些路,不过那位安静依的态度却是让他很生气,你说说,殿下平时对你多好,那股子爱慕,谁人不知晓啊,可这位这么多天了愣是再没上来过,就连梦琬中和何君琦都来过了,你他娘的居然不来,这是什么意思?可萧瑾辰的感情生活,他又怎敢掺和进去啊,这位是一副爱惨了的样子,他能拉的回?唉,怕是只能靠时间了。
元福叹了口气,刚想自己先吃点儿再说,结果就对上了一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萧瑾辰醒了。
萧瑾辰总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沙场无情了,一百多场厮杀都快把他折磨吐了,此刻再度看见这熟悉的天,熟悉的地,以及自己最最熟悉的元福,他瞬间就感觉到什么叫生活美好了。
足足一个时辰,萧瑾辰才终于从那股状态中挣脱出来,刚想起身给元福打个招呼,便感觉到一股极致的饥饿感,他眼睛死死盯住食盒,一不愣神,身上的那还未平复的剑气便劈到那石桌上,元福眼疾手快的抢出食盒,再看石桌,竟已是成了两半。
“给,慢着点,你现在还一身剑意自控不了,千万别急,也别搞破坏。”
萧瑾辰哪里顾得上他,一把掀开食盒盖子,拿了个馒头就啃。
……
终于吃饱了打嗝的萧瑾辰一脸满足的靠在亭柱上,看着那轮初升的大日,不知不觉竟是一觉睡了过去。元福就这么一直守着,直到萧瑾辰伸个懒腰再度睁眼。
“元福哥,我入了几日定了?”
“殿下已足足去定了三日了,在加上这一觉,已经有四天了。”
“啊,才这么点儿时间,我还以为都过了几个月了呢。”
“不少了殿下,当年的钟离百川才坚持了两天就醒了,殿下目前可还是第一人呢。”
“那,院长去哪儿了?”
“那个老光棍自从把你推入梦中后已经几天没上来过了,只有元福一直在给你护法,就连他那宝贝徒儿都没上了一次,我跟你说,你师父,梦琬中,何君琦,周泽宇,阮文启,阮文舟可都来过了,就这安静依不来,要元福说啊,你还喜欢她干啥,直接和太子妃过上得了。”
萧瑾辰一愣,苦涩道:“她都没问过?”
“没有。”
“她当真如此绝情?”萧瑾辰怔怔出神:“可这真的是我第一次动心啊,不行,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次。”
“可……”
“你不必多说了,该干什么我知道,我就只试这一次,要不行,就算了,反正不会当我娘说过的舔狗就是了。”
“好吧,那殿下可需要我做什么?”
“你明天去给我搞一份安家的详细秘闻。”
“是。”元福点点头,不过还是犹豫着问了一个问道:“殿下,你现在可有什么难受的地方吗,这入梦神游之法极为凶险,而且那陈文伯还是截取的蝉鸣剑记忆,此剑曾随皇后娘娘四处征战,剑锋之下所经历的惨战极多,元福有点担心。”
“没有,放心吧。”萧瑾辰明显有些心不在焉。
元福也不多说话,只是长叹口气,唉,希望殿下的感情能圆满吧。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6章:那些关于年轻人的小心事
世间情爱之事最难思量,甜如蜜也苦如茶,尤其是对于那些初次动情的男女来说,哪怕是一丁点的小事,都会患得患失,胡思乱想,是不是自己的付出都是放屁?是不是对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
萧瑾辰此刻就是这样的心思,确实,自己和陈文伯没经过安静依便私自决定了一件事儿是有点不地道,可她居然连看都不来看自己一眼,这让他感觉自己在这两个月来费的种种心思,都被人从那云头之上重重摔下,摔得满是灰尘,年轻太子就这样翻过来翻过去,愣是没睡着,直到有一阵琴音自院中悠悠飘荡,似乎带有那静心催眠的效果,萧瑾辰只感觉自己一身的戾气与丧气正在缓缓剥离身体,心情骤然放松,竟是酣睡过去。
梦琬中房内,诛玉看着自家小姐那不断苍白的脸,却是满脸心疼:“小姐,你不是不喜欢他了吗?那还给他弹这静心咒干甚,他倒是睡得安安稳稳,可又有谁会知道小姐你要耗费多少真气精力呢?你所做的他又不知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梦琬中苍白着脸,却是笑的一脸轻松:“诛玉姐,这入梦神游之法乃是最伤人心神的一种手段,若是不好好敛神静气,便会对以后的修行大大不利,再说了,也不知道他和安静依怎么了,安静依这几天居然都没去看过他,你想他满腔欢喜却被人泼了一头冷水,该是何等伤心,只怕更会辗转反侧,寝食难安,又怎么可能去好好休息?”
诛玉却是不理解了,她声音有点大:“可那和你有什么关系,人家两人爱的死去活来,凭什么我家小姐要跟着受苦,你傻不傻呀你?”
“诛玉姐,我知道你是关心我,可你也知道,有那太子在前,我这辈子和萧瑾辰都不可能了,在现在这个该犯傻的年纪里犯犯傻,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人一辈子能冲动几回?我可不想有一天活成那种人活着,心却早都死了的人,所以,你就让我傻一傻吧,哪怕他并不知晓。”
“你……”诛玉甩甩头:“气死老娘我了,好歹老娘也是那六品好手,真想过去打死那不知好坏的东西,他喜欢安静依又能怎么着,人家可曾管他了,没有,也就只有你这个傻姑娘才这般傻。”
……
当萧瑾辰一觉睡到中午睁开眼的时候,元福已经坐在他床前了,手里拿着一大沓文书,见萧瑾辰醒来,伸手对他扬了扬。
萧瑾辰那简直跟饿虎扑食似的,直接一把便把那文书抢过来,连床也懒得下,一目十行,哪怕这样,也足足看了有一个时辰,而安静依这个人在他的眼中也开始丰富起来。
安静依是家里的老三,其母乃是安泰正妻,在他上面的都是哥哥,不过都是由妾室所出,其父安泰在未发迹之前,乃是一介寒酸书生,安静依的母亲当时还是位世家小姐,对这安泰是一见误终身,甚至不惜与家族决裂都要嫁给这位穷小子,后来的安泰也确实厉害,在先陈那被宦官干政无比黑暗的科举中生生杀出一条路,成为了那年天下最耀眼的状元,进入翰林院不足一年便被任命为黄门侍郎,之后更是一发不可收拾,当了那吏部侍郎,当先陈国灭,萧远图所率大军入临安之时,便是这安泰最先投降,而且此人也确实是那大才,被萧远图重新贬为黄门侍郎之后,只用了区区十几年的功夫,竟被拜为尚书令,成了宰相,真正做到了那人臣之至
有才是真的有才,好色也是真的好色,话说这安泰当年在穷酸之时倒是个好男人,对安静依母亲张氏那叫一个好,可发达起来之后,就彻底暴露了本性,常年混迹风华雪月之地,先后竟纳了十五位妾,至于他的糟糠之妻张氏,那是多年不碰,直到有一次不知是不是因为念旧,倒是同了一次房,然后便有了安静依,自这之后,夫妻二人便是再无交流,后来这张氏不知怎么的就上了吊,而安泰则是依旧不管不顾的又纳了数房妾室,可怜这身为嫡系长女的安静依自从母亲死后,被那些受宠的妾室没少欺负,直到她拜陈文伯为师之后,才重新被安泰器重起来。
萧瑾辰读着这些生冷文字,那叫一个心疼啊,怪不得陈文伯说安静依没有安全感,生在这样的家庭,能有个安全感才怪,怪不得他有时都感觉到安静依已经很心动了,可就是不答应和他在一起,也怪不得这安静依一听陈文伯要传他剑术会这般生气,怕是她再意的并不是传不传剑术的问题,而是陈文伯是不是不想要自己了,这真是何苦来哉,还有那安泰,真真可恶,堂堂一国宰相竟如此不重家风,连那糟糠之妻都能不理不睬,甚至导致其上吊自杀,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元福一直在注意着萧瑾辰的脸色,见着其由晴转阴然后变至更阴,再到现在这般似乎消气一半的样子,他试探着问了句:“殿下可看出名堂来了?”
萧瑾辰没说话,只是重重拍了下桌子:“这安泰怎么会这般厚颜无耻,我就不明白了,父皇怎么找了这么个东西当宰相,要是我,宰了他的心都有。”
元福一愣,挠挠头道:“殿下,你知道的,世上事可不是这般黑白分明的,哪有那完人呐,要照你这么说,陛下岂不是要杀尽那天下所有人吗?”
“我知道,可我就是气不过啊,我现在是越来越觉得静依可怜了,不行,我要去找她去。”
“那你不气了?”
“不气了,静依这么可怜,我倒气个屁呀,走了。”
“先别急,元福还有件事要说。”
“讲。”
“不知殿下可知昨晚那琴声是什么曲子?”
“这我哪儿知道啊,只不过那琴音确实催眠,咱们小院也就梦琬中弹琴,说不定是她弹着玩呢。”
“殿下你错了,此曲名为静心咒,是一首可使人静心养意的曲子,尤其是可解那入梦神游之法的后遗症,而且此曲的弹法极为讲究,需要消耗大量的真气体力,每弹一下,便有七十二种变化,最为费施术者的心神,而这才只是一曲而已,昨晚那琴音可是响了几个时辰,想必那位梦姑娘最后几乎每弹一下,心便疼上一分,甚至可能呕血,元福说这个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不想让殿下你辜负人家姑娘的这份好意而已。”
“真……真的?”萧瑾辰只感觉头嗡的一下。
“真的。”
“我……我,难不成她也喜欢我,可没道理啊。”
“殿下是真傻还是假傻,你就不想想她为何突然不理你了吗,还不是安静依出关的那天,这些可都是你的债,你自己看着办吧,小的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
安静依最近很烦,那天,萧瑾辰说师父要传他剑术,她当时吓了一跳,还以为师父不要自己了,后来师父给她说了那段话,她其实是很开心的,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还是很害怕,可能是小时候娘死的时候太可怕,所以这么多年以来,她最害怕的就是别人背叛或者不要自己,有时候其实自己也会很清楚,这些都是自己的胡乱猜测,没必要那般较真害怕,可就是管不住自己。
她问过师父萧瑾辰怎么了,师父说他施了那入梦神游之法,这是一种极为凶险的手段,成者则一飞冲天,败者,则永世沉沦,说她想去看就看吧,她本来说去看的,可晚上睡觉的时候却突然有一种很恶毒的想法,是不是他不醒来,就没人和自己抢师父了,她知道自己有多么的可笑,师父怎么可能会不要自己,可一点儿恶念不可怕,就怕它会生根,这种念头在她心里是越来越强,可萧瑾辰对自己那般好,自己也有些喜欢他,这样是不是很无情,她甚至觉得自己很变态,一边喜欢,还一边想着让别人去死,最后还是爱意战胜了恶意,她还是决定去,可都快到山顶了,她却突然感觉自己没有脸去见萧瑾辰,就又回来了,然后便开始在这去与不去之间徘徊着。
当听泠泠说萧瑾辰已经醒过来了,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碎了,他要是知道她没来,肯定会觉得她是个很无情的人,会觉得自己都是白白付出,会不会就不喜欢她了,她有些痛恨自己,为什么总是没有安全感呢,明明什么都有,明明无比确定没有人会离开自己,可怎么就控制不了自己呢!她想去见萧瑾辰,但又害怕,害怕听到他说自己绝情的两个字。
听到有人敲门,安静依猛的回神,脸色瞬间便温柔起来,随即又咬咬嘴唇,暗暗骂了句虚伪,可哪怕是这么想,她还是不想把自己的真实情绪表现出来,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
打开门,萧瑾辰那俊朗中带着些许痞气的脸创入她的眼眶,安静依眼睛瞬间通红,不顾一切的抱住萧瑾辰,肩膀颤抖着,眼泪直流,一连说了三声的对不起。
萧瑾辰本来已经想到满腔的问题了,可开门之后,被怀中的佳人狠狠一抱,再看着她那梨花带雨的脸庞,心里的问题突然便烟消云散,进而满是心疼。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7章:那些所谓的梦想
安静依这一哭便是许久,任萧瑾辰怎么哄,就是止不住,这让这辈子最见不得女人哭的年轻太子是一个头两个大的,胸前的衣衫已经湿了大片,黏糊糊的,有点难受,可怀里的那只猫儿还是在抖,萧瑾辰是动也不敢动,只得双手把安静依环的更紧了几分。
“快莫哭了静依,我是来道歉的,我和院长在这件事儿没给你说是我们不对,你说,怎么就不哭了,哪怕是要星星要月亮,只要我萧瑾辰能办的到的,都给你。”
安静依似乎有点害羞,声音软糯:“不怪你和师父,是静依太敏感了,对不起,你千万不要再说是你们不对了,我娘走的早,我爹又是那个样子,我……”
“静依不用多说了,我问过院长你家的情况,对不起啊,我不知道是这样,安伯父确实是太过分了,不怪你,若要怪,便怪这些所谓的命运吧。”萧瑾辰善意的撒了个小谎。
安静依倒也并无怀疑,只是从萧瑾辰的怀里挣出:“不许瑾辰再说对不起了,你刚才还说要怪就怪命运呢,所以你一点错也没有,师父想教谁是他的自己的意愿,静依不能这么自私的把师父霸占着,这对师父来说不公平。”
美人儿梨花带雨确实美,可在那些个愿意喜欢她的年轻人心里,却是一辈子也不愿意她哭,安静依的情绪已经缓和,萧瑾辰也是松了口气。
各人自有各人苦,天下人又有几位知道,这位弘泰三年美人榜榜眼,竟是个极没有安全感的女子。萧瑾辰觉得自己有必要改变一下风格了,他应该要稳重成熟一些的。怪不得安静依一直没有表明态度,任自已那般的情话连篇,也不为所动,陈文伯确实说的对,你既然喜欢人家,就要去了解人家,去知道她的种种辛酸苦辣,万事不能只看表象,短暂的喜欢确实是乍见之欢,若要长久,终究还是要去磨合,看人品,摸性子,懂尊重,明事理,样样不能少,当然,若单纯就只是为了耍流氓,那就是另一种说法了。
“瑾辰,我刚才哭的时候是不是很丑啊。”安静依突然问了一句。
萧瑾辰想了想,点点头:“嗯,确实很丑,就跟那红眼的兔子似的。”
安静依眼睛一下就瞪的老大,原本就红彤彤的眸子更红了:“真的?”
“真的,兔子红着眼最可爱,就跟静依一样。”
“贫嘴。”
二人之间的气氛终于正常下来,就这么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一早上,很平静,萧瑾辰没有去问安静依的心意,安静依也没有给萧瑾辰承诺什么,就跟寻常好友似的,但萧瑾辰却觉得这是二人心离的最近的一次,以前以为爱就是像画本子上那样,说说情话吟吟诗,以为所有人都是那俊才佳人,可经此一事,萧瑾辰却是明白了一个以前注定在书上看不到的道理,俊才佳人再完美,他也是人,爱一个人就要有行动,光说不做,任你天花乱坠,只要不是那蠢笨的,谁会真正把心给你?
……
解决了自己的一桩心事,年轻太子总算是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练剑上,入梦神游之法乃是天下最为霸道的一门手段,凶险却也使人获益匪浅,这不,自己这位前几天还是剑道上门外汉的人物,竟已然是登堂入室了,他底子本来就打的好,毕竟从小是被元福捶出来的,此番自是获益匪浅,不仅心神更加坚韧,就连元福所传自己的拳法竹蝶动也隐隐有了小成的迹象。
不过这可不意味练剑就结束了,入梦神游再好,它也不过是门速成之法,那一招一式的姿势,手法,用力大小他可还一概不知,剑道底子也不纯粹,而且在梦里哪怕是死,他也知道不会死,根本没有那种生死之间的顿悟,梦里只是武将士卒而已,真正的高手之风他还未见过,实战经验更是少的可怜,据他的推测,接下来会由陈文伯或是陈文伯找个人给自己喂招,等喂招结束就只能靠自己了。
回到房中,萧瑾辰背上蝉鸣剑,径直去往那落蝉山。
落蝉山巅,那传说中有着圣梧桐之称的金色梧桐树还在寒风中猎猎作响,光照大地,萧瑾辰一身白袍,闭眼静立,整个人显得松松垮垮的,大约有一刻钟左右,年轻太子猛的睁眼,那日在梦里的状态慢慢回归,他双眼漠然,凶气与煞气交织,一身剑意冲天而起,蝉鸣剑嗡的一声蝉鸣,一剑递出,山顶数块巨石尽数炸裂开来,地面裂出一道长越三尺的缝隙,身后有那金色梧桐树叶缓缓飘落,越发显得年轻太子缥缈出尘。
看了自家这一剑的异像,萧瑾辰点点头,到底是苦没白受,刚练剑就有这等异像,这在整座江湖都算是极为罕见的,修行一道,天赋根骨尤为重要,有那稚子生而得道,自然也有那一辈子都登不上大道的,萧瑾辰不是那种天赋超绝之辈,起码在修行真气上是如此,但他的悟性却绝对可以算的上极高,当年的元福不过演示了一遍竹蝶动,他就能将其彻底记住,哪怕并无多少神意,但也足以让那些没有见过多少世面的贫苦人家高呼一声仙人了。
对自己如今的杀力试了一下,萧瑾辰便不再做这种炫技且极费一口浩然真气的勾当了,而是举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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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8章:千锤百炼
萧瑾辰最后是被梦琬中扛着回去的,在他说完那句极嚣张的话之后,梦琬中从那食盒的暗格里竟然又摸出了两壶瑶仙酿,萧瑾辰正在兴头上,自是来者不拒,不仅喝光了自己这壶,甚至还把梦琬中剩下的半壶也喝了,和梦琬中在一块总是安心而快意,比之面对安静依时的处处思虑,自在无疑更让人欢喜,所以他是真的醉了。
这一场醉酒倒是让萧瑾辰的担心彻底散去,他就说嘛,梦琬中怎么可能会喜欢自己呢,他又不是什么圣人,怎么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被人喜欢上,长得好看就能为所欲为,天底下可没有这样的道理,所以他以后也不必忧心二人的相处了,至于那弹琴的恩情,以后慢慢还就是。
第二日醒来之后,萧瑾辰随意的吃了点东西便去了教室,今日一天文课,他可不敢随意空上一节,自家师父的面子,不管怎样都得给。
第三日萧瑾辰依旧未能上落蝉山练武,教授三朝雅言的那位老头可不好惹,动不动就吹胡子瞪眼的,最关键的是他还揍人,整个教室修为最高的也就是安静依五品的境界了,其他人除了萧瑾辰,阮文舟,梦琬中,何君琦三位是四品以外,具都是些三品二品的,哦,还有那刚刚摸到一品的周泽宇,就光凭这些人,谁能躲得过那位有八品之境的老头?
终于到了这第四日,萧瑾辰一大早便和安静依上了山,这次的安静依显得格外活泼,双手背在身后,蹦蹦跳跳的,时不时的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就比如现在,当姑娘背手转身,努力做出一个明明是鬼脸却异常诱人的表情之后,萧瑾辰心都要化了。
行至蝉鸣亭前,亭中却是有三人,陈文伯眺望远方,那刚刚还给他买过早饭的元福倚着亭柱,叶思韵坐在石凳上,看了他一眼,再看了他身后的安静依一眼,先是敛眸,然后笑容灿烂。
“这是?”萧瑾辰隐隐猜到了却又有点不敢置信的问了句,这他娘的什么神仙组合啊,一位天下第二,两位九品高手来给自己喂招,这世上谁能有这等机会?
“你不是猜到了嘛,还问啥?”陈文伯转过身来确定了萧瑾辰的想法。
“我……我就是有点不敢相信而已。”萧瑾辰干笑着。
“有什么不敢信的,我以鹿苑院长的身份正式通知你,以后你就不用去上课了,毕竟以你的学问,再上这些也没意思,我会和元福思韵他们对你进行特训,你务必要按照我们的要求去做,不知你可有意见?”
萧瑾辰没急着答应,默默思考了一下才躬身道:“全凭院长吩咐。”
安静依一脸的奇怪,她知道萧瑾辰身份肯定不简单,可自己师父什么时候会对一个人这么好了?而且这对话怎么云里雾里的,什么以你的学问再学这些没意思,莫非萧瑾辰学问很高?她只觉眼前的萧瑾辰是越发的神秘,也越发的吸引她的注意了,可只要一想起自己夜半梦回时的那些诡异心思,她便有些自行惭秽和害怕了,如果,他知道了那样的自己,还会喜欢自己吗?
“静依,你在一旁观战便好,元福和你叶老师都是当世最顶尖的高手,看他们出手的气机和意气流转,对你的剑道有不小的裨益,你可要看好了。”陈文伯看着自家爱徒笑呵呵道。
“是,静依记住了。”
……
既然该说的都说完了,陈文伯也不再墨迹,安静依待在蝉鸣亭上,其余四人则是站到了那圣梧桐树下。
“萧瑾辰,接下来的半旬我们开始第一阶段的特训,你要做的就是学会怎么挨打,我们三人会分别做你的剑道,拳法,仙影的对手,一天分三个时间段,早上练剑,中午练拳,晚上习练仙影,你可有异议?”
“没有。”
“哈哈,好,老头儿我欣赏你的直接”陈文伯顿了顿,看了身边的两位:“元福,思韵,你们二人且退远点儿。”
一个人面对陈文伯无疑让萧瑾辰压力很大,元福毕竟是他的近侍,而且自己也习惯了他的打熬,叶思韵在给他传授仙影的时候也没少陪他练过,也没啥可害怕的,唯独这陈文伯,光是一个名头都要吓死个人。
“萧瑾辰,出剑。”陈文伯双手负后,长长的白胡子随风飘荡,一身宽袖锦袍,哪怕打着几个无比难看的布丁,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洒然。
年轻太子深吸口气,一身气机大涨,出手便是用上了最强的状态,蝉鸣剑嗡嗡作响,剑意铺天盖地,他双手持剑横劈,一道雪白匹练从天而降,径直冲向那一动不动的陈文伯头顶,看的不远处那安静依都是暗暗吃惊,这可不像是位四品高手能用出来的招式啊,分明已有了那宗师的雏形。
陈文伯看着这对萧瑾辰来说最强的一式,面上的表情古井无波,他只伸出了两根手指,“当”的一声,竟是直接便夹住了那蝉鸣剑,天地骤然寂静,一切的异像尽数消失。
“太轻了。”陈文伯松开剑,轻轻一弹,萧瑾辰直接横飞出去,一大口鲜血喷在地上,半天起不来。
叶思韵不忍去看,只感觉心如刀割似的疼,元福冷哼一声,若不是他知道这是在帮殿下疏通窍穴,怕是早都忍不住去捶死这老光棍了,居然敢说自己是死太监,太监怎么了?没带把的捶死你这带把的又有何难,不过一死而已。
陈文伯却是脸色不变,但落蝉山上的几位都感到那空气沉重了几分,剑气丝丝缕缕,不绝于身,当真称得上是,我不用剑,却剑意满人间,我若用剑,身前又有何物可挡?
只有萧瑾辰的感触最深,他只感觉全身上下无处不是剑,一柄又一柄的在经脉中游走,尤其是躺下的这块,更是仿佛有一柄剑在缓缓往上,一身白色衣衫已然成了血衫,萧瑾辰强忍着痛,单手一拍便站起身来,轻轻提剑直指眼前人。
陈文伯骤然消失,萧瑾辰却是瞬间头皮发麻,回剑赶紧挡向身后,然而还是迟了,一根手指点在剑上,萧瑾辰又是一口老血,整个人都被戳到了半空,然而这还不算完,陈文伯一个闪身出现在萧瑾辰身前,抬脚便踩,萧瑾辰也顾不得好不好看了,竭力的鼓荡真气,凌空竟是一个翻身便躲了过去,随后才重现躺在了地上,陈文伯似乎很满意这一下,点点头,下一刻却是咧嘴冷笑,飘落在地,单脚一震,萧瑾辰便横空而起,头发披散,一身狼狈,有血珠从嘴角不停滴落,不过那蝉鸣却是握的紧紧的。
在接下来的两个时辰内,萧瑾辰是被百般折磨,血腥气极重,看的安静依是分外害怕,师父怎么回事,这是往死的练啊,却说那萧瑾辰,此时早已躺在地上昏了过去,陈文伯看了眼年轻人,露出一道赞许目光,看一个人的根底,便是在这生死之交,眼前的年轻人真的和自家师妹很像,敢对自己狠且不服输,这几个时辰内,不管他怎么出手,可剑却是从未脱手过。
“元福,大还丹拿来。”老人看向元福。
年轻太监早都心疼死了,赶紧从怀里拿出萧瑾辰昨日交由自己保管的大还丹拿了出来,陈文伯袖子轻轻挥了下,萧瑾辰和那大还丹便一齐悬空起来,老人一身真气似瀑布,形成环状包裹住年轻太子,至于大还丹,早都成了碎末进入了萧瑾辰体内,这可以算是天下最为奢侈的修行了,大还丹这等神物,有几个人能用的起?
大还丹的药力极强,不消片刻,萧瑾辰除了脸色以外竟是恢复如常,他也不恼被打,躬了躬身,却是看向了元福:“开始吧。”
元福的这场操练可就要温柔的多了,萧瑾辰至多是不时的被锤一下而已,不过一边的陈文伯确实不住点头,元福的这一手来的分外玄妙,这竹蝶动柔中有刚,锤的那几下看似没什么,可那窍穴中残存的大还丹的药里却是尽数被吸收掉了。
又是几个时辰的时间过去,当叶思韵出手之时,场上顿时便变得神异起来,数十个叶思韵在追那数十个萧瑾辰,二者就好像蝴蝶一般在花丛中飞舞打闹,不过这些人影有时也会归一,每当这一时刻,场上便没有人了,只有两道闪电在互相碰撞,显得缥缈至极。
虽说后两场都轻松许多,但萧瑾辰还是连回去的力气都没了,被元福提着,几个闪身便是消失不见,回到房中还不算完,早已有人在房里放了一个巨大木桶,里面泡满了各种珍贵药材,元福小心翼翼的脱下殿下的衣服,某只小鸟早已萎靡不振了,元福憋住笑,一把便将萧瑾辰扔了进去。
……
修行的本质不是打人就是被打,在接下来的半旬时间内,萧瑾辰成了那比周泽宇还要难得看见的人了,每天就是修炼再修炼,连吃饭也不需要,光那丹药都能把人吃饱。
弘泰三年一班似乎已经忘记了还有这么一号人,这倒是让那些心焦这位桃花庵主的姑娘们一阵哀怨,看来,自己等人是不会再有机会了,宋岚这段日子更是乖的跟猫似的,不过也没人理他就是。
周泽宇已经成了一品高手,每天都忙着找门道赚钱,在望月茶楼也是干的越发起劲,除去寄回去的银子,身上多了不少闲钱,甚至偶尔都能请的起那吕筷子喝酒了,
何君琦来找过萧瑾辰几次,不过想得到的诗词却是不可能了,不过也多亏了她,桃花庵主已经稳稳成了那西楚甚至是整座天下年轻一代中的第一才子,寻常人一首诗词便名扬天下,可这位却是一口气便写了两首,且具都是那脍炙人口的,这可了不得。
梦琬中不知什么时候把自己搬到了藏书楼二楼,那里有数千本兵家名著,各种战术案例,这让这位想当兵马大元帅的姑娘一下看了个饱,都快成了书虫了,十几天的时间,竟是看了有数百本,至于萧瑾辰,则被她暂时的藏在心底,那一晚喝酒的时候她便想开了,既然人家不喜欢自己,那自己何苦往上去凑,天底下又不是没有男人了,何必一棵树上吊死,缘分这种东西,谁都无法左右,就当只是一场年少的欢喜了,起码老了也有个回忆的谈资。
阮文舟也不去上课了,每天就跟着拜的师父熟悉各种兵械,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样样精通,除此之外那便是他和梦琬中关系好了不少,因为二人都想上战场,都喜欢看兵书,所以共同话题便多,不过男女毕竟有别,二人除了藏书楼,其他的便并无交集了。
阮文启这段时间很慌,何君琦找萧瑾辰这回数也太多了些吧,但幸好,她应该只是因为诗词才去找萧瑾辰的,没想到当年的那个小胖妞竟是这般喜爱诗词,不过他还是不敢去见她,那句,喂,我就是那个给你做笛子的人,我喜欢你很久了,你喜不喜欢我?他终是没有胆量去问,只不过他偷偷看她的次数是越来越多了,几乎控制不住自己。
安静依这一段时间心动的次数也更多了,越是观战,她便越是喜欢,萧瑾辰在挨打中表现出来的韧性和信念几乎让她欲罢不能,而且他还是那让无数姑娘喜欢的桃花庵主,这样的一个人真的能接受那样患得患失,或者说心理阴暗变态的人吗?她不知道,也不愿去知道。
叶思韵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她也不知道自己对自家徒弟是不是喜欢,不过每当看见一身是血的年轻太子,她总是心很痛,她已经不只一次去问自己了,当年的母亲便是因为礼节而被自己的爹唾骂,那么自己,真的敢不顾世人眼光吗?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29章:你老偷偷看我干嘛
腊月的第一天,落阳郡城落下了今年的第二场雪,罕见的大,雪花聚成鹅毛,纷纷扬扬的飘落地面,整个鹿苑都是白茫茫一片,萧瑾辰站在自家门口,衣衫很单薄,不过对于修士来说,棉的或是薄的其实都一样,年轻人轻轻探出手去接雪,然而那雪似乎是和他捉迷藏一样,一到距离手掌半尺左右便朝两边划去。
萧瑾辰接了好久都没接到,便只好把手收回来,他眯起一双眼看那远处的屋顶,轻轻吐出一口气,自言自语的说了一句:“还是无法收发自如吗?”
不过他很快便轻笑起来,这半个月内可以说是他这么多年以来练武最过瘾的一次,哪怕很惨,哪怕耗费了整整十五颗大还丹,可每天的进步几乎肉眼可见,被当世巅峰的三人连番操练,竹蝶动与仙影二法已经小成,剑道底子也彻底被夯实,大道前途可以说是一片光明,就连那已经很久没动的真气修行也摸到了五品的边缘。
五品可以说是整座江湖高手的一道分水岭,五品之下为三流高手,五品至八品为一流,九品便是小宗师,可入那统共一十八位的九品榜,至于宗师,那是个人武力所能达到的顶峰,到了这一高度,便是大道妙不可言的境地了,对于江湖人来说,比起宗师这个名头,他们更愿意称那十人为地仙。
而之所以会如此,则是因为这五品境界的奇异,它又被人称为羽化之境,取自那羽化而登仙之意,一般来说,若是入了五品,修士的体质便会发生很大变化,寻常刀剑根本近不了身,真气会由以前的刻意转为无时无刻都在修炼,变的更加凝练,就是有一点,修士在突破五品的过程中会很难控制住自己的真气,而突破的路数,便是逐渐去适应这种变化,直到完全将其控制,一般有两种做法,一是如安静依那般闭关,任由气机增长,不过这样的突破会很慢,而第二种则是不去闭关,就跟常人一般生活,只是无时无刻都要去束缚,虽说比前者累,但收获显然更高。
萧瑾辰便是后者,在被无数次打的死去活来之后,他的羽化之路终于开始了,也没有人去给他说闭关,就好像他萧瑾辰天生就该选择这个路数一样,当然,萧瑾辰其实也挺喜欢这种方式的,于红尘之中得大自在,这才是他所向往的生活方式,天天把自己放在一个角落里算怎么回事?他又不是那清静峰上的道士,也不是那寺里的和尚,更断不了俗世杂念,比起那些人,他更倾向于做个俗人,坐着那些普通的梦,也不奢求太多,也不自认高尚,简简单单的便好。
今天的小院格外清静,只有他一个,安静依很早就和泠泠出门去了,梦琬中拉着诛玉天天往藏书楼跑,周泽宇虽说如今待在鹿苑的时间多了些,但今天据说很忙,所以也一大早就不见了,最可怕的是,就连元福都出门去了。
他这位近侍最近一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天天和陈文伯混在一起,萧瑾辰甚至都不知道他们到底怎么认识的,只是总能听到他直呼堂堂儒圣为老光棍,虽说自己有时候被打的半死的时候也想说,可到底还是不敢说的,陈文伯可是随随便便呼出一口气都能把自己镇死,因而他对于这二人的关系是非常不解,就像现在,这家伙一大早便说要去和陈文伯喝酒,连他这位主子都不顾了。
太过无聊,萧瑾辰便伸手拔出蝉鸣剑,跃进院子中央,耍了几个剑花,立时便有无数剑气在院中肆意而起,年轻人身形缥缈如雾,便好像是那天地的一部分,漫天飞雪成了追逐他的顽皮孩子。
“萧瑾辰,你在没?”有道婉转女声突然从院门口传来。
萧瑾辰正舞的起劲,一听这道声音却是瞬间就慌了,几个闪身便跳上屋顶,头也不回的离开自家院子。
在萧瑾辰消失的同时,那道女声的主人也露出真容,手上撑了把红色油纸伞,头发用一根红绳随意绑着,一身淡黄色衣裙,腿很长,腰间别有一根小竹笛,脚上穿了双绣花长靴,显得清丽可人,此人正是那位找了萧瑾辰无数次的何君琦。
姑娘看了眼院中雪地里的狼藉,感受着那道气机过去的方向,嘟嘟嘴,一脸委屈之色,这可恶的家伙,怎么又跑了,自己就有这么可怕?
哼,一点也不懂得感恩,要不是本公主,你桃花庵主的大名能传遍天下?
她就想不通了,这天下有才的人从来都不吝把自己的才情表现出来,尤其是西楚,儒雅君子之风在三个国家是出了名的,这么多年来,不知有多少文豪都出于这里。
可这姓箫的倒好,偏偏害怕出名,她可是很清楚这家伙的实力的,就在前一段时间,兴许是被自己问烦了,这家伙便说了一句,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然后就再不往下说了,这可真是急死个人,仅仅三句都如此潇洒旷达,那后面的又该是何等的惊艳?
公主殿下跺跺脚,转身就走,她就不信还逮不住这家伙了!
大雪天里并没有多少人出门,只有何君琦来时留的一行脚印格外清晰,姑娘又开心起来,顺着自己的那些脚印一一踩了上去,有雪花从伞面上不断滑落,腰间的竹笛一晃一晃的,很是有节奏。
走过路口拐角处的留客亭,穿过那道著名的玉石林,又走上仙鹤长廊,何君琦突然停下,回头看了一眼,没人,她又继续走,眼看着仙鹤长廊就要到头了,姑娘又突然不带任何征召的回头。
还是没人,何君琦便仔细扫了两眼,终于发现这仙鹤长廊中有一根柱子后面有道衣襟露了出来,姑娘不动声色,蹑手蹑脚的往柱子走去,悄悄抱住柱子,姑娘猛的伸出头去。
阮文启今天又控制不住自己了,超级想见何君琦,结果很凑巧,他刚好在自家院子里看见何君琦经过,看着心爱的姑娘在雪地里踩着自家脚印的那个俏皮样,高兴的同时就大胆了点,不再是躲在那玉石林某个大石头后面偷看了,而是跟到这仙鹤长廊上来,可惜她似乎发现了自己,幸好自己反应快,不然真撞上了可就尴尬了。
阮文启摸摸胸口,长出一口气,正为自己的机敏感到清醒,结果突然便闻到了一股异常熟悉的香风,皮肤比女人还白的年轻人瞬间头皮发麻,僵硬着回头,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何君琦皱了皱鼻子,直视着阮文启躲闪的眼球,有些生气:“阮文启,你老偷偷看我干嘛?”
“君琦,呃……不对不对……公……公主殿下,文……文启……没……没看你啊?”阮文启话都说不利索了,脸涨得通红。
何君琦闻言更生气了,眉头紧皱:“屁,你以为我不知道啊,你几乎每天都看我,从刚来鹿苑那会儿就是,请不要别低估一个女人的直觉好吗?”
“我……”
“你什么你,我知道你是谁,吏部侍郎家的大儿,咱俩在践行宴上见过的,你说,你为什么老看我?”
阮文启纠结的握紧拳头,呆愣愣的说了句:“因为公主好看啊。”
何君琦明显是见过大场面的,脸都不带红的,看着眼前这个傻里傻气的男人,她突然一个恍惚,但很快又摇摇头,直接凑到阮文启身前,两人的脸几乎都快挨在一起了,姑娘吹了口气,一脸坏笑。
“喂,你不会是喜欢我吧。”
阮文启吓的赶紧就把头努力朝后靠去,脸色慌乱:“没有没有,公主是那高到天上的仙女,文启怎么敢喜欢公主呢!我……”
何君琦却是瞬间换成以往的冰冷神色,往后退了一步:“没有最好,我告诉你阮文启,不要再偷看本公主,想和我做朋友就直接说,正大光明点儿,偷偷摸摸的算怎么回事,身为一个男人,一点阳刚气也没有。”
何君琦说完转身就走,看也不看那愣在当场,失魂落魄的柔弱男子。
不过阮文启却是不知道,当何君琦走过仙鹤长廊,走到那花园中央的狮子亭下便回身看了眼自己这边,姑娘轻轻从腰间摘下那竹笛,摩挲了两下,手握的紧紧的。
“小屁孩,我刚才看到一个和你一样好傻的年轻人,我想你了,你为什么还不来找你的小胖妞,你送人家笛子的时候不是说过以后要娶人家做新娘的吗,我准备好了,你在呢儿呢?”
……
却说萧瑾辰从自家小院逃走之后,看着眼前白茫茫一片,更觉得索然无味了,自嘲一笑,这两个多月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习惯了被人陪着,对于这以前在皇宫内最熟悉不过的孤独感竟感到了几分不适应。
年轻太子叹口气,也不计较去哪儿,就这样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间,眼前便出现了一座雄伟木质高塔,塔高七层,在第一层入口处有三个大字,藏书楼。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0章:瑶仙往事
藏书楼怎样暂且不提,就在萧瑾辰准备入楼看书之时,鹿苑门口也有两人不期而遇。
一位是那狠练当朝太子半个月的儒圣陈文伯,另一位则是元福刚来鹿苑便注意到的老妪,这老妪满头白发披散,面容红润,神态安详,就是额角的皱纹一层叠着一层,腰也有些弯了,手上拄了根墨色雕蛇的拐杖,一身黑色棉衣,寒风刺骨,老妪空着的一只手使劲紧了紧衣服,看着眼前偶遇之人,突然讽刺一笑。
“呦,堂堂儒圣什么时候也这般畏惧皇权了?那太子就这般好?”老妪开口便道破了萧瑾辰的身份。
“我说看门的,老头我怕谁,又对谁好,和你有关系?”陈文伯淡然回了一句。
老妪听着这话也不动怒,只是自顾自的说了句:“再这般对她的儿子好也没用,她回不来啦,什么师妹不师妹的,人家可是那江湖传说中的瑶仙,还是这西楚已逝皇后,至于你陈文伯,哪怕有个儒圣的名头又如何,还不是一辈子也没敢说出那句喜欢的话?”
陈文伯一听这话勃然大怒,他手指着老妪的鼻尖:“死看门的,别人畏你那烟雨平生的名头,老子可不怕,怎么,忘了当初是怎么差点被我一剑送上黄泉路的?”
“呦呦呦,天下第二这口气当真是比脚气还大,正巧,我在这第三的位子上也待的久了,你那所谓的第二,我倒是不介意来当当。”
“行了,没工夫和你废话,我还忙着呢,赶紧去看你的门去。”陈文伯不理这茬,转身便走,那方向,正是藏书楼。
这位明面是鹿苑看门的,实际却是那烟雨平生的老妪看着陈文伯离去的背影,一脸不屑:“什么东西,大人家二十岁还想老牛吃嫩草,也不害臊。”
……
却说那已经进入藏书楼的萧瑾辰,年轻太子看着这座有着天下第一书塔之称的藏书楼是啧啧称奇,塔壁上皆是壁画,有那慈眉善目的菩萨,也有那怒目圆睁的罗汉,更有女子骑鹿登仙之景,甚至还有一幅早已失传的大齐历代帝王图,除此之外又有龙眼大小的夜明珠数颗,光线柔和,使得这阴深至极的高塔内亮若白昼。
除了这些,便是一排接一排的书架,文集武典,功法秘籍,儒释道三教秘法,还有一些失传的孤本,样样总总,各分其类,当然,这些只是这一层的一半,另一半则摆满了桌椅,都是四椅围一桌的格局。
此时的一层并非是空无一人,在那桌前坐了有十几位学生,一个个都手捧书籍,看的津津有味,气氛宁静而祥和,萧瑾辰并不是那种聒噪爱表现的人,仅是看了几眼,便径直上了楼梯。
他听安静依说过,鹿苑藏书楼虽说有七层,但真正存放典籍的只有前三层,当然了,那四五六层也开放,不过一般没人去,因为那都是一些供老师闭关的静室,至于那最高一层,安静依便不清楚了是干什么的了,只知道那是鹿苑唯一的一处禁地,据说曾经有那好奇的仅是刚刚踏上去往第七层的楼梯,便被一股汹涌剑气直接给砸成了残废,而一向以温厚著称的陈文伯听了此事,竟直接说了句活该,打那儿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想知道第七层究竟有什么了。
二楼和一楼没什么两样,只是那书籍显得更加古老了几分而已,萧瑾辰一眼便看到了那正坐在桌前由侍女诛玉陪着的梦琬中,姑娘看书看的认真,连头都未抬,倒是那百无聊赖的诛玉注意到了这边,女人狠狠的瞪了萧瑾辰一眼,弄得年轻太子是万分不解,这,自己也没惹这娘们啊?莫非,她的天葵也不对劲了?
萧瑾辰没过去,转身继续登楼,三楼上的古籍少的可怜,人也没有一个,但萧瑾辰一上这层便是眼前一亮,只见那巨大的四方石块上插了有名剑三十余柄,其间还夹杂有刀枪数把,试问这世间又那个男人不钟爱兵器呢,萧瑾辰快步走过去,仅是第一柄的名字就让他愣神半天,竟是那传闻中的霸道太阿剑,第二柄稍次,名叫相柳,倒是和那传说中拥有九颗头颅的上古凶兽齐名,接下来依次是寒蛟,鸱咕,琉璃,神罚等等,具都是些天下闻名的古剑。
萧瑾辰咽了口唾沫,感觉有些口干,这他娘的鹿苑也太富有了吧,光他看到的这些剑,哪个不是价值连城,他正准备再去看那些刀,却突然被这些神兵围在中间的一个紫檀木匣给吸引了目光,眼睛瞬间红润。
这紫檀木匣他认识,是他娘的东西,在九年前他娘临终之时,却不知为何拜托萧远图说让他交给一个人,他爹当时满脸的泪水,话也没有多说,点点头便命人将其送走,萧瑾辰当时是一脸的不解,自家的东西为什么要送给别人呢,可万万没想到,它竟然在这鹿苑藏书楼内。
檀盒很精致,上面有个圆形凹槽,萧瑾辰将其捧出,从自家脖子上解下了那从小带到大的一枚圆玉,其实连他爹都不知道,他娘确实把盒子送了别人,但那盒子的钥匙却未一并送出,而是让自家儿子一直戴在脖子上,而且她很早之前就无意给萧瑾辰说过,说她以后万一把这盒子送给别人了,如果萧瑾辰能有缘再见的话,便用此玉将其打开。
萧瑾辰颤抖着把圆玉在那凹槽上摁下,咔嚓一声,盒子缓缓打开,有一本极厚的书出现在萧瑾辰眼前,书名写着三个在当朝绝对不可能有的文字,但萧瑾辰却认识,这是她娘独有的文字,只教给了他和他姐两人,而这三个字,其实是日记本。
萧瑾辰将其打开,上面的字依旧是娘亲自创的那一套,而那第一篇文字上的日期则要追溯至三十年前。
……
今天是来到这个世界上的第十五天,可怜我这二十多岁的老阿姨居然会出现在这只有十六岁的少女体内,啊,我的电脑手机游戏电视剧啊,本阿姨要和你们说拜拜了,在这里呢,我有一个八十多岁的师父,还有一位大我整整二十岁的师兄,他叫陈文伯,哼,要我说,他就不该叫这个名字,我看叫陈不伯还差不多,天天把人家管过来管过去的,什么之乎者也,本阿姨还需要知道这些,五千年的历史沉淀啊,这些倒算什么。
……
来到这世界的一年以后,我付瑶琴竟然破了宗师的瓶颈,哈哈,果然是天赋异禀,莫非,我付瑶琴就是那传说中的位面之子?不过,本姑娘虽说有问鼎天下十人的实力,但却没有合适的佩剑,恼也,师兄说后山上有座蝉鸣亭,上面镇压着一柄千年古剑,让我去试试,结果它好像天生就和我亲一样,我一拿它就跟了我,当然了,师兄讲的那个神话也很好,哈哈,真开心,本姑娘竟然也有这黄酒劣马走江湖的经历,以后回去可就能好好吹牛了,不过,大概也许我永远都回不去了,爸妈爷爷,我想你们了,呜呜呜。
……
又是一年了,我打败了当世江湖魁首,他是个很值得尊敬的长辈,本来有机会拉着我一起死的,却甘愿放弃,反倒成全了我的名声,有点愧疚,因为我,他武功尽失了,不过他好像挺高兴的。我有了个叫瑶仙的称号,嗯,很喜欢,天下最近好乱,到处都是打仗的,我在蛮山城认识了一个叫萧远图的傻子,他居然说他喜欢我,哼哼,那么丑的一个人,也想娶本姑娘,嫁人是不可能的,这一辈子都不可能,不过他倒是挺有趣的,也会逗人开心,而且他和赵匡胤真的好像啊,居然在军中得黄袍加身,真是厉害。
……
呜呜呜,怎么办,我真香了,我好像真的爱上萧远图了,好吧,我得承认,其实这些年我过得很不好,浑浑噩噩来到此世,只知道一味的随波逐流,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好可怜,这世界这么大,却只有我一个人,好像孤魂野鬼一样,我找不到一丝可以安宁的地方,直到遇见这个傻子,好像我的人生突然就有了依靠,我到底该不该接受他呢?
……
我跟着萧远图上战场了,真的好惨,原来这就是古代的战争,全部都是用人命在填补,人真的好渺小,我有想过劝他收手的,可我若劝了他,那这天下岂不是要死更多的人,我就想不明白了,那些所谓的太监干嘛要干涉朝政啊,都没了生育能力,权利再高有个屁用,能带到土里?
我决定向他表白了,他今天替我挡了一下,虽然我被砍到也没事,可这一下真的是好安心好安心啊,我打算要做他的小女人了,反正我不管,这一辈子既然有此机缘,那就要以自己喜欢的方式生活,爱了就爱了,有什么好怕的,老娘就是这样的人,不爱时无动于衷,爱了就是全力以赴。
……
明天就要嫁人了,好激动,可是好可怜,我的婚礼竟然都没有爸妈的祝福,他们一定很想我吧,其实真的想给他们说一句,对不起,原谅女儿的不孝,此生无法养老送终,那便只有来世了,明天只有婉君陪着我,真的好紧张,还有陈文伯这家伙,他怎么也傻了,他竟然说要一辈子都待在这落蝉山下,我问为什么,他说我喜欢这里,那他便要在这里建一座学校,只为我一个人,我笑他傻,其实我又何曾不傻,唉,陈不伯呀陈不伯,我不值得你这样的,你喜欢我,我却喜欢萧远图,咱俩不可能的,对不起,我大概是个坏女人吧!
……
身体好虚弱啊,今天和钟离百川打了一架,他居然敢偷袭老娘的男人,真是活的不耐烦了,可是我也受伤了,陈文伯说我最多只能活十五年,甚至连十年都没有,但我不后悔,若是我不挡那一下,我的男人就会死,那我活在这世上还有什么意思,十年就十年吧,足够了,我要抓紧给萧远图添个儿子,总不能让他无后吧。
……
嘿嘿,生了个女儿哦,小小的,真可爱,可是我不会喂她怎么办,她的力气怎么那么大,把人家都咬出血了,不过那些嬷嬷们说这是很正常的,忍忍就好了,好吧,我就忍一下,为了这小冤家,拼了,我给她取名叫子妗,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哈哈,借曹操诗词一用。
……
今日国号改为楚了,可我又要生孩子了,噫,这怎么高产似母猪似的,不对不对,我怎么能这么骂自己呢,不过好期待啊,希望他是个男孩,到时候就给他取名叫瑾辰吧,唉,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生两个孩子,也没想到自己当皇后,可这就是人生啊,希望未来一切顺利吧。
……
今天小小的调皮了一下,我把那些诗词终于全部教完了,还给他们说了装逼两个字,哈哈,以前看那些小说里写的抄诗就感觉有趣,装逼打脸无所不能,儿子,到时候可要给妈妈争气哦,打脸打到底,不过教育真的好难啊,对不起啊儿子,我也是第一次当妈妈,你可要多多担待啊,哦,对了,明天又要教育他了,嗯,先写下草稿吧,儿子,娘要告诉你,既然坐而论了道,那便要起而行之,一生要活的丰富多彩,要敢于反抗,要看更好的河山,要学会听从自己的内心,千万别像妈妈刚来的时候那样什么也不懂,浑浑噩噩的,都不知道为什么活着了。
……
感谢老天给了我这十一年的寿命,让我能看着一双儿女长大,知足了,可我怎么这么不舍,老公,我真的好想和你白头到老啊,但是对不起,我好像办不到了,最近经常有沉重的感觉,我知道,我的日子不多了,也许明天,也许后天,随时都有可能死,不行,我要提前把后事计划一下,嗯,那个盒子便给陈文伯吧,反正他也看不懂,嗯,还要让老公把蝉鸣剑暂时收起来,以后再给儿子,还有婉君,你个死丫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喜欢老公比我还早啊,就自私一次吧,到时候强迫老公把你娶了,希望你能替我照顾好他。
这人之将死怎么这么啰嗦呢,真矫情,都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怕什么,嗯,再给这世界留一句话吧,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老公,愿你一切安好,你若安好,就是死了,我也安心了。
子妗,你比弟弟大两岁,可要让着他点儿,不过该打还是得打,玉不雕不成器,你是咱家唯一的姑娘,可要替我照顾好你爹和你弟啊。
瑾辰,你是咱家的顶梁柱,多护着姐姐点儿,她那么瘦,真的好担心,娘这一生不期待你当皇帝,只要你和你姐好好的,健健康康的,按时吃饭,按时睡觉,能长大成人就行了。
愿这世上一切我爱的和爱我的人一辈子平平安安。
愿这天下众生莫要再造杀孽。
愿天下太平。
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这世界,我付瑶琴曾经来过,再见。
……
日记戛然而止,萧瑾辰嘴巴颤抖着,满脸泪水,在他身后,有一位白发老人看着他,再看着那盒子,满是感伤,他在这里已经站了很久很久了,可他一点也不觉得烦,师妹的事,从来都不是小事,师妹的儿子,那便是他的孩子,老人努力挤出一抹微笑。
年轻太子也不看他,只是抱着那日记,趴在地上,哭的放肆而可怜。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1章:桃花庵
陈文伯走过去,很没风度的一屁股坐下,萧瑾辰的情绪已经平复下去了,年轻人看着日记本,怔然出神。
虽说娘亲所说的什么从二十几岁变成十六岁,什么手机电脑之类的,还有那所谓的真香的说法他并不理解,可当他知道娘亲很多年前就知道自己能活多久,看到娘亲写的最后一篇日记,看到那些祝福的话,他一下就绷不住了。
他娘并不知道,在她写下这篇日记的第二天早上,她便突然大口咳血,捱到中午的时候就不行了,临终之时回光返照,她让其他人都出去,就那么痴痴的看着他们父子三人,他爹满脸的泪水,他娘却笑着让把盒子送走,然后又让他和姐姐出去,至于和他们的爹又说了什么,没有人知道。
当华夏居那座屋子里再度传来叫他们两个的声音之时,他娘的气息已经极其微弱了,当时他姐十一岁,他九岁,两个孩子疯了似的跑进去,萧瑾辰更是摔倒在地又迅速爬起,这一次他们的娘亲很安静,她最后只是把这一家四口的手叠放在一起,笑着说了句,都要好好的,然后便没了生息,萧瑾辰清晰的记得,当时有一滴泪水从他们娘亲的眼角滑落至他的小手上,凉凉的,很刺骨。
“院长,谢谢您对我这么好,我该叫你一声师伯的。”萧瑾辰突然出声。
陈文伯欣慰一笑,却是伸手摸了摸年轻人的脑袋:“傻孩子,师伯不师伯的有什么,能看到你健康的出现在这鹿苑,我就很高兴了。”
“娘亲说她和你是不可能的,她说她大概是个坏女人。”萧瑾辰的回答有些驴头不对马嘴。
陈文伯脸色不变,依旧风情云淡的说道:“其实我一直都知道的,首先年龄便不允许,还有啊,她可不是什么坏女人,你知道吗,我陈文伯这一辈子最大的心愿就是桃李满天下,能用自己所学来造福一方百姓,所以说,建这鹿苑其实也不全是她的原因。”
“嗯。”
“你娘当初昏倒在路边,师父便命我救起她,当我第一次看见她的侧脸之时便喜欢上了她,可当时的我已经三十六岁了,压根就不敢开口,所以才老是管她,至于师父,命我救她的时候就感觉到她一身真气修为入了八品,本来只是想救了她就走的,没成想你娘竟然失忆了,师父无奈,便收她为徒,可谁也没想到,你娘一个月便入九品,就连宗师这道天关也只用了八个月的时间,那种震惊你无法理解,当时就连我们的师父才是九品,而我这愚闷之人也才不过七品,而你娘竟然十七岁就成了宗师,因着这等旷世奇举,整座江湖都被惊动了,我和师父也因此名扬天下。”
“你可能不知道,这江湖之所以永远只能有十位宗师,并不是没有人能突破,而是需要气运,没有气运的人,哪怕突破了也会很快跌境,所以你娘便去挑战剑神逍遥散人,结果这位天下第一很干脆的直接输了,而且武功尽失,直接把一身气运便给了你娘,之后的她确实风光过一阵,直到她遇上你爹那个混蛋,从此以后便长宿军营,起兵抗陈,最后更是被那钟离百川偷袭落下暗伤,早早便落得个香消玉殒的下场。”
“所以我那天才会不经你同意,便动用了这世间最凶险的入梦神游之法,就是希冀着有一天由你亲自率兵攻破北齐,将那钟离百川的脑袋割下来祭奠你娘,天底下没有人比你和你姐姐二人适合了,可她到底是女孩,所以你是最有可能的那个,北齐天天以恢复大齐正统为口号,西楚早晚要和其一战,你爹年龄大了,你萧瑾辰该担得起责任了,这些天对你那么狠,抱歉啊。”
萧瑾辰轻轻摇头:“这也是我修行的初衷,之前我说我不愿意接受命运,懦弱确实有,也害怕治理不好西楚,但报仇这件事,我从来就没想过退缩,所以您打的越狠,我反而越高兴,因为我在进步,元福虽说也教我,可他不敢真的下手,我所缺的,其实正好是被人狠狠操练,可这治理国家,带兵打仗一事,我是真的无从下手。”
“这不急,谁还没年轻过啊,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还什么都不懂呢,你其实并非不会治理,而是处理事情的手段还太稚嫩,对未来有些想当然了,但是没关系,我教你,只要你肯努力,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你能去江湖上闯荡闯荡,感受一下百姓真正需要的是什么,其实他们真的要求不多,只要有口饭吃,过得好就行,只要你愿意为他们着想,没几个人会想着去乱,民心有了,这国家也就活了,自然有那经纬治世能臣之才会愿意为你出力,你爹当年其实还不如你,修为不过二品,哪怕现在也才六品,而你都快入羽化境了,你的条件可要好的多,你爹靠的是什么?就是那个肯为百姓着想的念头才一路走到今天啊。”
“嗯。”萧瑾辰重重点头:“可是我只有两年时间,现在都过去几个月了,没时间了。”
“不晚,我今天来找你,便是给你创造了这么个环境,我在落阳郡城贫民区斧街那边给你开了一家酒馆,名叫桃花庵,那里很乱,官员也不作为,是个混乱之地,你在哪里也能体会到真正的底层生活,你可愿意去?”
萧瑾辰眼睛一亮,竟是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对着那盘坐在地的陈文伯弯腰拜下:“瑾辰听师伯的,只要师伯肯教,不管有多苦,瑾辰都愿意去学。”
陈文伯大为开怀,爽朗笑道:“你这小子,和你娘真像。”
“那哪能不像啊!”萧瑾辰挠挠头,傻笑着露出一口白牙,随后把日记本收入檀盒,递还给陈文伯。
“这是娘送师伯的,现在物归原主了。”
陈文伯很自然的伸手接下:“当年你娘突然将此物送给我,我一直猜测是什么,今日一看才知道此物给了我其实没用,我又看不懂,你娘就是这点儿不好,写字就写字,怎得写的如此古怪,像是暗语一般。”
“那师伯需不需要瑾辰教教你,这世上可只有我和姐姐两个人懂。”
“不用啦,人都死了,再学,又有何用?师妹的性子我知道,她既然以暗语写就,且把钥匙给了你,怕是本来就打算只让你看,我这做师兄还是尊重她的想法吧。”
萧瑾辰没敢随便评论,只是突然神色古怪道:“原本以为您仅是和我父皇认识,却不料你二人竟然还是情敌,渍。”
“滚蛋。”陈文伯没好气的瞪着眼前这没大没小的年轻后辈。
萧瑾辰也干脆,转身就走,丝毫不带留恋的,陈文伯看着那背影,久久不说一句话。
他终于起身,却是开始爬楼梯,一层又一层,直到第七层而止,推门而入,看着这已经保留的了几十年的屋子,老人一脸的落寞。
鹿苑不会有人知道,这藏书楼第七层其实是付瑶琴曾经的故居,在这位瑶仙还是个十六岁小姑娘的时候说她要住的高高的,要能一览落阳郡城的那种,当时他的师兄说没有,还问她是不是想住到天上去,可到后来,他便默默的在这很久以前就有的高塔第七层修了个屋子。
在后来的岁月里,从师妹出嫁的那一天起,这位师兄又一声不吭的建了这鹿苑,随后更是把这高塔尽数修整翻新,然后便一点一点的往里搬东西,武学秘籍,诗书词赋,三教典籍,各类孤本,小说,神兵利器,夜明珠,一件又一件,最终拼出这天下第一藏书楼,可唯有这第七层,不管高塔如何变,它却不变,床是那床,椅是那椅,除了没有那人以外,一切如旧,陈文伯有时候累了就到这里来坐坐,就仿佛师妹还在一样,越坐越觉得寂寞,越坐越害怕闯入别的人气,所以他把自己的佩剑帝道赤霄镇压在此,终于使其成了禁地。
陈文伯看了一阵,走到角落拿出扫把,扫完又端了一盆水,还拿了块新抹布,擦的很慢很慢,仿佛故友一般。
世人笑我忒风颠,我咲世人看不穿,陈文伯很喜欢这句出自桃花庵中的诗词,对于他陈文伯来说,我喜欢你是我的事,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你可以笑我傻,也可以说我癫,但你不必怀疑我对你的深情。
老人清晰的记得,三十六岁那年,他遇见十六岁的她,她笑了一下,他便记了几十年,接下来,大概还有那剩下的半辈子。
……
这一日大雪纷飞,落阳郡城有名的贫民窟斧街中央,有一道雕刻着桃花庵三个大字的黑色牌匾缓缓升起,一缸又一缸的老酒被抬进店内,酒香飘得整条街的人都能闻到,可在这开业的大喜之日,掌柜的竟然没有出现,这在这群穷惯了的斧街人眼里,可算是一桩奇事了。
有那无事的懒散男人坐在路牙子上,一人一壶劣酒,纷纷猜测这酒馆能开多久,也有那识字的妇人少女,知道这名字来源于那首新作的桃花庵,眼里的期待是藏也藏不住,莫非,是那桃花庵主?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2章:人在酒馆,祸从天来
斧街位于落阳郡城最东边接近城外的地方,在当地人口中,此处还有另一个名头,黑街,暗示的很明显,能进入斧街的都是些极贫苦之人,流浪汉子,拖家带口来城里做工的,没钱住不起酒楼的,吃不饱穿不暖的当地人,都有,可如此贫寒可怜之地,却是那落阳郡城最乱的一块地区,就连官府也对此丝毫不管,除非是上面的来微服私巡,否则谁会去管?偷盗,打劫,乞讨,耍无赖,抢住所,便是这里的日常了。
所以那些店家小贩们一般很少来这里开店,当然,前前后后倒也有,只是大多开不长久,因此,自从这家突兀出现的桃花庵酒馆开业以后,便吸引了斧街所有人的眼光,看那内部的装饰,虽说没有多少华贵的,可在这些人固有的认知里,一般能有这种大馆子的,那里面的东西必然很贵,所以一连两天,愣是没有一个人登上门去。
就连那乞丐窝里也传出了一两句言语,这桃花庵掌柜的莫非脑袋被门夹了,有这钱在哪儿开店不好,芙蓉街,金象街,民柳街,还有那同鹿苑很近的蚍蜉巷,这些都是很好的地方嘛,偏偏到这斧街来,这不就是等着赔钱呢嘛。
年轻太子趴在椅上,和那对面的元福是大眼瞪小眼,好像比谁眼大似的,从陈文伯给他说了之后,他是连夜都来了,很细致的把那些碗呀碟呀酒呀之类的登记入册,除此之外还招了几个厨子和伙计,可谁能想到,两天的时间居然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萧瑾辰这会儿都不用想,后面那些个做饭的,以及预备的伙计们肯定也是在大眼瞪小眼,要不是萧瑾辰给了银子,怕早都走了。
“你知道怎么做生意吗?”萧瑾辰望了眼元福。
“殿下你都不懂,小的哪里懂这个啊。”
主仆二人对视一眼,互相叹了口气。
萧瑾辰鼻子突然嗅了嗅,是很熟悉的味道,他猛的回头,一脸惊喜的望着那突然到来的叶思韵,在她身后还跟着两个人,一位是突然喜欢上披发的梦琬中,姑娘穿了件青色长裙,怀里抱了本书,她看着萧瑾辰,露出两个小酒窝,另一位是何君琦,公主殿下今天依旧是那红丝拢发,着淡黄色绣花长裙,腰别竹笛的装束,她眼里的崇拜谁都看的出来,不过萧瑾辰只看到了一个字,诗。
“师父您怎么来了。”萧瑾辰赶紧起身笑着问候自家师父。
叶思韵很温柔的笑了笑,左右牵住两位姑娘:“师父听院长说你在这里开了家酒馆,就想着来看看,路上碰到君琦和琬中两个,就带她俩一起来了,怎么样,生意还不错吧。”
这可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可谁让她是自家师父呢,萧瑾辰耸耸肩,示意她们自己看。
“没人吗?”叶思韵问到。
萧瑾辰无奈点点头:“不是没人,是连猫狗都没有。”
年轻太子这话刚落,便听见梦琬中噗嗤一下笑出声。
“你笑什么?”萧瑾辰一脸不爽,好嘛,谁还没有个第一次了,确实,生意很差,可你也不能这样打击人家啊。
“我笑你傻,新店开业,都不知道要去宣传下,找托儿你不会吗,要不你就找块牌子,把你的价位都写清楚了,这里的人都穷,你可以把价调低一些,总之不能冷清,这可是做生意的大忌。”
萧瑾辰作为当朝太子,可不是那蠢人,除了江湖经验少以外,书其实读的极多,虽说大都是些帝王心术,诗书典籍,可到底是不差的,前两天是没人说,经梦琬中这么一点,他的心是豁然开朗。
“渍渍渍,我家琬中就是聪明,哥很看好你啊。”萧瑾辰束了束大拇指。
梦琬中撇撇嘴:“切,谁是你家的,你把静依忘了?”
“没,那哪能啊,我说的我家的碗,不是琬中,你听错了。”
“呦,练了几天武,底气挺大啊,练练?”
“和你练?我还要做生意呢!”萧瑾辰是一脸的不在意,可实际上却是有些惊讶了,这姑娘成天待在藏书楼里,也不见怎么练功,可这境界提升的竟然如此之快,真气温顺通玄,气机沉淀,看上去像个普通人,可实际上却是进到了羽化之境所谓的返璞归真的境地,距离那五品,仅是一步之遥。
“萧瑾辰,其实还有个法子,你可以挂个牌子说你就是那桃花庵主,这江湖上仰慕你的人可不少,据说那些清倌瘦马们都为此诗做了曲儿,唱的那叫一个动听,说不定你表明身份后,桃花庵就是天天客满的境况。”何君琦在旁边补充了一下梦琬中的想法。
萧瑾辰顿觉头大,前一段时间出不了门的情形还在眼前晃悠,他可不想以后这桃花庵开门做个生意,门外尽是心手帕肚兜之类的东西,那可就难看了。
“嘘,你别说话,我到这里是来做生意体验生活的,不是为了出名,叫桃花庵都是最大的限度了,至于你说的,想也别想。”
“那你有啥新诗没,给我听听怎么样,这段时间你天天在躲我,你就没听到你那首卜算子也出名了,好多人都说你是天下年轻一辈诗坛第一人呢,你就不感谢感谢我。”
“没有。”
“那天生我材必有用的下一句是什么?”何君琦追问道。
萧瑾辰这次没想躲,娘亲留下的话,他定是要说给天下人听听的,他看了那执着的姑娘一眼,轻轻说了一句:“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何君琦不停呢喃着,竟是有些痴了,她愣愣道:“我感觉它好像没完,不知道你……”
“此诗名为将进酒,等我待会有时间了,就把剩下的给你写在纸上。”萧瑾辰笑了笑。
“嗯。”何君琦点点头。
接下来的半个时辰里,几个人都忙活起来,何君琦负责写菜单,梦琬中在一边计算该有的价格,元福找了位伙计出去找托儿,叶思韵则是坐在一边看萧瑾辰写诗。
将进酒一诗可以说是写尽了喝酒的风流,其中大约还夹着一股莫名的愁绪,开头一句便极见功力,叶思韵本以为一首桃花庵,一首卜算子就是眼前这个男人的顶点了,可谁知道还有这极尽风流的将进酒,她是真的服了,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叶思韵看着这诗,久久不发一言,那边先弄完的梦琬中,何君琦二人也过来凑热闹,结果具都是嘴巴长得大大的。
梦琬中都快哭了,明明不想喜欢你,明明说好和你做朋友的,可为什么,你总是在我快放弃的时候让我再次心动,为什么我要是这太子妃,为什么你先喜欢上的安静依,为什么?
何君琦用看酒仙的眼光注视着安静写字的萧瑾辰,她已经没有什么溢美之词了,姑娘只是在想,这世上究竟是什么样的家族才能养出这样一位才气冠绝天下的男子啊。
对于她何君琦来说,世间富贵她都有,万般皆如粪土,可唯一这诗词文章一道,却是她一辈子都割舍不掉的,她读书的时候就老在想,以后她的男人,一定要是位才气惊世的男人才行,而现在,就有这样一个人在她眼前,可何君琦知道她是不会喜欢他的,她又想起年少时邂逅的那位白净孩童了,姑娘轻轻摸了摸腰间的笛子,小屁孩,你到底在哪儿啊?
叶思韵最终还是拉着喜滋滋捧着将近酒的何君琦和强颜欢笑的梦琬中走了,她不能在这儿了,对于这一丝不该有的情愫,她很害怕,礼义终究还是悬在她胸口的一根刺。
在梦琬中的一番指点之下,萧瑾辰把价降到最低,连着三天找了数位托儿,这桃花庵到底还是开了起来,不过人来的还是不多,而且都是些穿着很好的,一脸横肉,应该是斧街恶霸一类的人,这些人倒是有过想赊账的想法,不过在元福的照顾下,还是乖乖的给了,但奇怪的是,这些恶霸走的时候总是会有种惋惜的神色。
这一天,落阳郡城街道上的积雪已全部化去,有三个人缓缓走向那桃花庵,附近那些百姓见到这三人,大都跟老鼠见到猫似的,所以他们看着那张大牌匾,都忍不住叹息一声,斧街之所以叫黑街,不是这里的人不安分,而是因为这里有一个很微妙的说法,欲要从商,先问阎王。
“小二,把你们这儿最好的东西都给咱们弄上来,另外把你们掌柜的叫过来。”居中的胖子一进门便嚷,而那位活计看见这三人,脸色瞬间雪白,他求助的望向在哪儿算账的萧瑾辰。
年轻太子微眯这眼,起身过来拍了拍伙计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管,萧瑾辰笑了笑,说了句请。
那居中的似乎没想到眼前的掌柜的竟然如此年轻,不过他却是更生气了,年轻就罢了,还比老子好看,真是天大的胆子,所以他不打算在虚伪客套下去了。
“想要开店可以,先交上个一千两再说。”
萧瑾辰笑眯眯道:“那要是不给呢?”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3章:打阎王
那胖子明显一愣,随即便沉下脸来,他慢悠悠的卷了卷袖子,露出纹有一只狰狞白蛇的粗壮胳膊。
对于他们三兄弟来说,这样的场面真是见得多不胜数了,这位年轻后生还算是平和一点的,至于那些逞过凶的,光他阿猪记忆里就有五六个,那叫一个惨,其中最惨的那位,刚开始还梗着脖子说要弄死他们,可后来又如何呢,那家伙哭着喊着跪地求饶,但他们阎王三杰是何等人物,岂会为这点小事就心软,对着那家伙就是一顿拳打脚踢,后来就是他阿猪一只手提着那家伙的尸体,拖着游了整条斧街,至于官府那些废物,有公子在身后,谁他娘的鸟他们。
萧瑾辰有些乐了,他来斧街之前还是做了功课的,对于那所谓的欲要从商,先问阎王的八字,他反正是不屑一顾的,什么阎王不阎王的,全他娘的自己吓自己,而当下看见这胖子的动作,却是想起来画本子上的一段笑话。
太武有力士巽铮,腹纹白虎青龙,肩挑腾蛇玄武,背刻朱雀妖羽,性好战,战则脱衣,敌视之,皆俯首言败。时有小儿韦平,惊闻此事,惑也,遂入太武求战,巽铮言小儿不配,韦平怒,拳击之,巽铮倒。时人笑言,脱衣原是假威风,不配却是真心惊。
而眼下这胖子卷起袖子露出狰狞纹身的行径和那巽铮何其相似,就是不知他这斤两可够?
“这位兄弟是叫阿猪吧,我听过你的名头,不知再下若是不给,你待如何?”
还不待阿猪说话,他旁边一高一低的两位却是一声爆喝:“我大哥大发慈悲同你说话,你竟然还敢反驳,我看你这小子是嫌的不够快了?”
萧瑾辰也不说话,只是看了看店中那些因为害怕而逃出桃花庵的客人几眼,轻轻摇头,人还是太少了啊。
萧瑾辰的摇头是为了客人,落在那与阿猪齐名的阿猫阿狗两兄弟眼里却是不是了。
“还是挺识趣的嘛,来,告诉哥,不是嫌死的不够快是嫌什么?”那名为阿狗的高个子问道,
萧瑾辰连看他都懒得看一眼,这兄弟三人都是那小的不能再小一品喽啰,实在难以让他提起兴趣。
却说那门外,随着客人们的口口相传,很快就聚了一大堆人,行乞的,卖货的,还有那衣衫破烂的小孩,以及皮肤蜡黄的妇人,其中有个没了双臂的老头儿格外显眼,一个大光头,胡子黑白夹杂,长脸宽额,看上去颇有几分滑稽,不过身份似乎很不俗,起码周围的人看他时的眼神满是尊敬。
老头儿脖子伸的长长的,望着店内的情形,神情很奇怪,有些期待,还有些难言的颓败,这些年,他见多了这种欺压店家的行径,说实话,当他第一次见到这位年轻掌柜的时候,就有一个很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希望能有人治治这三个畜生的毛病,让他们也知道知道什么叫做绝望。
倒不是打了能如何,而是能提起斧街后生们的心气儿,是要让他们知道,不是生在陋巷就一辈子没有那出头的机会,恶人终会有恶报。
能让老头生出希望的人有很多,可他们都失败了,连带着那些被他教导踏实做人,认真做事,恶人自有恶报的后辈们都是心气一坠再坠,有那开店想法的,只要一想到这三个畜生,便绝了那份心思,然而繁荣盛景靠的是什么,就是这份敢想的心思。
老人其实一直有桩心事,他常常想,既然斧街外面的人看不起斧街里面的,那么能让斧街振兴的人,也许就只有斧街生的后辈了,所以他希望斧街能有这么一个人,只要一个,他就是死也心满意足了。
老头儿一双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那店内的动静,要不是他没了那双臂,怕早都连拳头都捏紧了。
“小子,你这是在找死。”阿猫实在忍不了了,抬脚便要踹。
萧瑾辰仿佛没看见一样,竟是连双手都负在身后。
阿猫眼看着就要得手,他的表情分外凶残,仿佛已经看到眼前这人要被他一脚踹出血来,嘴角咧开,不过他注定是要失望的,阿猫只觉眼前一闪,下一刻就发觉自己已凌空飞了起来,直接被扔到门外。
阿猪和阿狗二人一脸愤怒,正要动手,却见那一脚把阿猫踢出去的元福回了个身,羞涩笑了笑,便是提着凳子就要砸,不过似乎是觉得有点儿浪费,年轻太监又放了下来,轻轻吐了一口气,这二人就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
元福不依不饶,一跃而出,轻轻抬脚震地,那躺着三个可怜家伙的石板瞬间裂开,一阵尘土飞扬,三人便好似被活埋了一样。
面对此景,那没了双臂的老头还好,只是踉跄了一下,至于他身边的那些,竟都是一屁股坐在地上,有小孩呢喃了一声神仙,便再也不敢说话,打了这三个确实让人很解气,可这位实在太过神仙了些,瞧瞧那一吐一顿,真真是惊世骇俗啊,万一自己一句话没说对,被打了怎么办。
萧瑾辰这才起身走了出来,看着眼前围观的人,以及那几位还未离开的食客,他抱拳躬了躬身子。
“各位客官莫担心,今天是本店的失误,本店承诺,以后再不会让什么阿猫阿狗打扰到诸位的雅兴,刚才受惊的客官,今日让你等受惊本就是我们的不对,便不收你们的钱了,这钱拿着我也不安心呐。”
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儿,人群瞬间寂静,至于那几位从店里跑出来的客人更是一脸懵,这就不收钱了?只有那没有双臂的老头低下脑袋,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
萧瑾辰说了这些话却并没走,他只是慢悠悠走到那倒霉三兄弟身前,全然不管哪几个爬不起来的人的怒视,把自己的外袍脱了下来,然后才返身,元福跟在他身后也不说话,年轻太子好像没看到那些奇怪的眼神一样,只是就在他走进门的一瞬间,突然便大声说了句:“看不见呐看不见。”
这一句话喊的,外面这群人都齐齐咽了口唾沫,感觉有些匪夷所思,这是捂住脑袋往死打的意思吗?
其中有个小孩怯生生的拉了拉那无臂老头儿:“吴爷爷,这是啥意思啊?”
无臂老头低头沉思了下,却是快步走了过去,冲着那被衣服盖着的人就是一脚,后面的人本就被欺负久了,这一看连斧街最有威望的人都动手了,一个个也都不装了,走过去就踩,这一个人踩没事,可这好家伙,被三十多号人同时踩一脚,那滋味可是相当不好受,那坑里的三位疼的是鬼哭狼嚎,却是吸引了更多人的注意,这下可好玩了,斧街人人奔走相告,有的人甚至还上去踩了个二回。
萧瑾辰坐在椅上,望着外面那喜庆似过年的场景,心中忍不住一叹,原来这就是真正的底层人啊,莫说温饱,就是连报仇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场闹剧一直从下午持续到了晚上,在桃花庵打烊和萧瑾辰离开之后,那缩在地上的衣服才慢慢动了一下,阿猪小心翼翼的顶了顶头,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确认门确实是关了以后,他压低声音招呼了一声刚才压在他身上保护他的兄弟。
“阿猫阿狗快起来了,那狗一样的东西走了。”
“真的?”
阿狗较高一点,这一个激动,便是直接站起身来,衣服捂着他的脑袋,阿猪吓了一跳,赶紧一把又把阿狗拉的蹲下。
“你这是干什么,是不是还想挨打。”
“不……不想挨打。”阿狗瓮声瓮气道。
“那你还这么激动干嘛?”阿猪没好气的一把扯下包裹阿狗脑袋的衣服,上面尽是血迹和脚印,看着分外渗人。
阿狗傻笑着,看的阿猪是既觉得傻又觉得心酸的,他一把拉起旁边的阿猫,三兄弟这才终于从那坑里爬出来。
走出一段路之后,阿猪突然转身朝着两位兄弟的脑袋上一人一下,他被打的时候没哭,可在打完两个兄弟之后却是哭了。
“你说你们两个傻不傻,啊,我阿猪皮糙肉厚的需要你俩给我挡,我是谁,我可是你们的老大啊,出了事当然得是大哥去扛,要你们俩个混账插手?”
阿猫阿狗都没说话,只是脸上的憨厚却是一模一样的,挠挠头,然后一同都吐出一口黑血。
阿猪狠狠的揽过二人的脑袋,脸上不知是哭还是笑,大声骂了句:“都他娘的傻子。”
三人一瘸一拐的,走了好长时间,这才到了一处巨大宅院之内,有位披着白狐皮外袍的年轻男人坐在亭台之上,在他身边有数位衣着露骨的女婢一个个都低着头不说话,都是些普通人,在这隆冬时节却穿的如此单薄,自是冷的直抖,但那男人却是管也不管,看到三兄弟进门,他轻轻的拿起一旁的酒杯喝了一口。
似乎没想到会搞成这样,年轻男人忍不住挑了挑眉:“怎么搞成这个样子了。”
“遇见硬茬子了,斧街那边的桃花庵掌柜的不好惹,恳请徐公子为我等做主。”阿猪抱拳弯腰,颇有几分委屈。
名叫徐宁致的徐公子只是点点头,说了句知道了,然后便没了下文,阿猪头低了很久,却未听见对方什么言语,便忍不住悄悄抬头。
徐宁致似乎有些走神,半天不看阿猪,气氛显得颇为尴尬,良久,他终于说了第二句话。
“给我杀一个人。”还不待阿猪回复,他又摆摆手:“算了算了,我重新找人吧,你们先回去,我明天便为你们做主。”
阿猪三人一听这话皆是精神一阵,齐齐抱拳说了声是。
然而他们却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之后便有一黑衣人落在徐宁致身前,声音很嘶哑。
“公子,要不要我去把那桃花庵掌柜的做了,毕竟阿猪这些是咱的人,说出去也不好听。”
徐宁致冷哼一声:“不用,这三个狗一样的畜生,连斧街都收拾不好,管他干嘛,还是操心操心那个老东西吧,这样,你去给我把他做了,记住,一定要带会账本。”
黑衣人犹豫了一下,还是领命离去。
……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4章:生死与离别
自从成为一品修士之后,周泽宇感觉自己做事的心气都高了不少,哪怕天天挖空心思赚钱很累,他还是很开心。
老刘那家伙知道自己入了修行路,那简直比他自己还高兴,还特意请他喝了一壶南梁那边特有的檀酒,这檀酒可是好东西,比之基本上成了西楚国酒的瑶仙酿也不相上下。
老刘后来大概是喝高了,便跟他说了几句心里话,老刘说他是个老光棍,一辈子无儿无女,从当初刚看到他周泽宇的时候便觉得投缘,后来见周泽宇确实是个做事的好手,就有了把他周泽宇当半个儿子的打算,他还说以后要把望月茶楼留给周泽宇,这让周泽宇是既感激又心酸的,感激老刘的好,也心酸老刘的孑然一身。
不过第二天再说起的时候,老刘却是死活都不认,几年了,谁不了解谁啊,周泽宇知道这是老刘有些不好意思了,他倒也未放在心上,老刘这岁数还不大,再开上了二十年都有可能,他周泽宇可等不了,过上几年从鹿苑结业,再找个门当户对的姑娘结婚,他便要离开了,当然了,若是老刘愿意把望月茶楼交给他周泽宇的儿子,他还是很乐意的。
这段时间倒也有让他特别高兴的事儿,三天前,有一伙毫无修为的江湖客吃完饭,竟拒不付账,可惜他们遇上了成了一品高手的周泽宇,这下就好看了,最后被整得服服帖帖,甚至还多给了几两碎银,从这之后,老刘看他的眼光就变了,甚至连后厨那做饭的阿梅,都偷偷摸摸朝他笑来着,可惜就是有点丑,不然他周泽宇说不定都有媳妇儿了,除了这个,老刘还特意给他加了工钱,不过被他拒绝了,毕竟自己的债还没还完不是,老刘做生意也不容易,总不能想着对自己好,就为所欲为吧,人嘛,要有良心。
今日放假,周泽宇一早就出现在望月茶楼外边,嘴里哼着一首家乡特有的小曲儿,心里盘算着今日还有什么活可以干的,可走着走着他便觉得不对了,这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呢,他快步走上前去,却发现茶楼大门上竟然贴了封条,有两个捕快模样的人正抬着一具尸体,没盖白布,周泽宇仅是看了一眼,便忍不住跌坐在地,那熟悉的样貌,竟分明是那昨天晚上还和他笑着说话的老刘。
捕快很快就抬着人走了,那围观的人都窃窃私语,大抵都是些叹息的,还有些夸奖老刘是个好人,做了多少好事之类的,不过他们都是些普通百姓,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聚了一段时间也便散去了,人死如灯灭,哪怕死了也激荡不了几朵浪花,大人物尚且如此,更何况老刘这样一个小小的掌柜呢?
周泽宇神色悲痛,不过现在可不是他悲痛的时候,几乎没有人知道,老刘在藏东西或是遇到什么极为震惊的事情时,都总会忍不住翘个兰花指,周泽宇可没少拿这个笑话过老刘,而刚才在他跌坐之时,却是无意间看到那死去的老刘居然翘了个兰花指,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没就没了呢,周泽宇可不信,他左右看了一眼,却是绕到了一个偏僻的巷子里,翻墙而过,年轻人穿过后厨来到大堂,一脸阴沉,到处都是血,而且很乱,他又去了老刘的房间内,一样的乱。
莫非遭抢劫了?可这,也不像呐,若是求财,何苦把人杀了,而且刚才那捕快抬着的老刘穿着可是很干净的,周泽宇突然想起了什么,他赶紧跑到后院茅厕外面的枣树下,使劲一扒拉,果然碰到了一个罐子似的东西,周泽宇一副早知如此的样子,挖出罐子打开,里面有一些银票,还有五本极厚的账本,以及一封信。
我本名刘招,年少时入了那常州刺史府,得刺史大人徐晃赏识,当了那掌管内府的大管家,兢兢业业几十年,却无意间发现那徐宁致的累累恶行,得账本五册,为此,我逃离了那座刺史府,自认为最危险之地恰恰是最安全之处,便化名老刘,开了这望月茶楼,为防不测,遂写信于此,若有一日不幸身死,烦请后来人能将此子恶行公布于世,如此,也算给那些可怜死去的人一个交代了。
寥寥数语,简明扼要,周泽宇狠狠的握紧了拳头,老刘说把他当半个儿子,他周泽宇何尝不是把老刘当半个爹呢,可他死了,茶楼也没了,只剩下自个一人了,徐宁致他听过,刺史徐晃的独子,此人风评极好,所有人都说他温文尔雅,从不做那带恶奴上街的纨绔之事,周泽宇有些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了,他打开那数册账本,越看越心惊,到最后更是咬牙切齿,拐卖孩童,私吞盐铁,强掳少女,私通外臣,这样样总总加起来,便是一场人间惨剧了。
年轻人仰着头,努力不让眼泪流出来,娘说过,男人流血不流泪,老刘死了,自己还在,那他老刘的遗愿,便是自己这半个儿子的责任,把地面恢复平整,年轻人咬咬牙,迅速离去。
他要去找三个人,阿猪,阿猫,阿狗,这是账本上除了徐宁致以外,出现最多的三个名字。
……
却说萧瑾辰四人的小院之内,年轻太子伸了个懒腰,站在院中打了几趟拳,身上的汗气如雾一般蒸腾而出,梦琬中和安静依两人在练剑,打的那叫一个难舍难分,诛玉就站在房门外,看着三人,一脸复杂,尤其是那萧瑾辰,她连咬死他的心都有了。
但有什么法子呢,谁让自家小姐就好这一口儿,不过如今却有了转机,年节即将到来,侯爷便叫人来接小姐回去,这下小姐眼不见心不烦,怕是就能淡忘掉这个混账小子了。
萧瑾辰收拳站定,长出一口浊气,他知道梦琬中今天便要走,所以特意命元福先去开店,自己则是留下来准备送她一程,毕竟也是自己的未婚妻嘛,人家为自己耗费心力的弹琴,自己不送的话,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的心思。
梦琬中完全没有一点离开的不舍,很正常,和安静依打完还笑着说了一会儿私密话,萧瑾辰对这个没兴趣,他只是眯眼看着那小院门口站着的那位负甲武将和三五随从,眼神火热,这便是军神麾下的兵吗,一看就知道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战场精锐悍卒。
说实话,萧瑾辰其实很崇拜梦琬中他爹的,这位可是他们西楚的定海神针之一,麾下孤狼兵更是名震天下,在当年那场荡气回肠的抗陈之战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他父皇曾经便明言,有他梦战生,有这孤狼兵,我西楚必百年无忧。可惜萧瑾辰从来没有机会见到那孤狼兵,否则他定要同这群真正的汉子们好好喝他娘的几缸酒去。
女子之间琐碎事本就多,这又碰上临别,那更是麻烦,安静依眼睛含泪,梦琬中也是眼睛通红,走到萧瑾辰身前,本来张开双臂想抱,可看见安静依在,便只是伸拳捶了一下萧瑾辰胸口。
“提前给你拜年了哈,照顾好自己,也照顾好静依,不然我可跟你急啊。”
“小的明白。”萧瑾辰嬉皮笑脸的抱了抱拳。
梦琬中点点头,和诛玉二人渐行渐远,那武将跟在二人身后,不发一言。
……
落阳郡城与斧街隔了一条烟花巷的刺史府邸内,有个黑衣人正跪在地上,脸上沟壑纵横,竟是共有整整一十八道伤疤,看着便渗人,此时在他眼前的年轻人,正一脸不满的数落着这位六品家奴。
“你是干什么吃的,账本呢?账本为什么没带回来?他一个普通人,能把那东西藏到哪儿去?”
黑衣人古板回道:“小的去找了,几乎把那客栈翻遍了都没找到,那老小子也是个硬茬子,死活不肯说,不管我怎么折磨,他就是不说,所以奴才便回来了。”
“挖地三尺了?”
黑衣人一愣:“这……倒是没有!”
“那你还不赶紧去?”徐宁致近乎咆哮。
“是。”黑衣人起身刚走出门,又突然回头道:“小的还打听到一个消息,不知公子您想不想知道。”
“讲!”
“刘招和他店里的一位名叫周泽宇的伙计关系很好,小的寻思这账本说不定在他身上,咱们可以去查一下这个人。”
“那你他娘的还回来干什么,有想法了就去做,老磨磨唧唧的,我看你和那三头蠢货也没有多大区别,我要你们何用?”
黑衣人听了也不敢言语,转身就走。
徐宁致则是气的一脚把那房门口的花瓶踢了个粉碎:“都他娘的废物,还有这刘招,真真该死,老子的账本也是你能偷的?”
年轻人眼神阴厉,其中还有些许恐惧,他可是知道那几册账本的威力的,若是被人发现了,莫说是他,怕是连他爹都要一并被斩,这可不是他想要的。
……
斧街路口处,阿猪阿狗阿猫三人缓缓走过,不过却是有些滑稽,本来瘦瘦高高的阿狗简直比阿猪的脸还要大,还有那阿猫,一瘸一拐的,倒是他们中间的阿猪没事。
以无臂老头为首的那伙人最为惶恐,不过见这三人并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后,都松了口气,紧接着便一脸得意,瞧瞧,老子也是那揍过阎王的人了。
姓吴名庸的老头在三人走后便慢慢走到桃花庵门口,身后跟着位扎着冲天辫的小孩,不过巧的是,这爷俩刚好和太子殿下碰到了一起。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5章:有些离别很突然
年龄悬殊颇大的两人对视一眼,萧瑾辰颔首点点头,笑着施了一礼,作势便要上桃花庵的台阶,毕竟对他来说,这应该只能算是晚辈看见长辈的礼节而已。
那缺了两臂的吴庸只是愣了一下,随即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老泪纵横,这一跪可是把萧瑾辰吓了一跳,在过往的岁月里跪过他的人有不少,但大多数都有目的,所以他也受得心安理得,可这样一位残疾老人跪他,他又如何受得起啊?
年轻太子一个闪身就要扶起吴庸,老人却是跪着往后挪了两步,声音饱经沧桑,听着便让人觉得厚重:“我知道这有点强人所难,但老头儿我实在是没办法了,今日只求公子能答应一件事,答应了我便起来。”
“这可如何使得,老先生快些起来,瑾辰答应就是了,您千万别这样,瑾辰实在受不起。”年轻太子罕见的语气慌乱。
老头儿旁边扎冲天辫的孩子已经傻了,他叫吴畏,是这老人的独孙,爹娘死的早,所以他从小就由爷爷抚养,在他眼里,爷爷是个极厉害的大人物,街坊邻里之间要做什么决定,一般都会参考爷爷的意见,有时两方闹矛盾了,只要爷爷出马调解,多半都会和好如初。
在这斧街之上,他爷爷可以说是一言九鼎,这些年以来,哪怕家里再穷,再揭不开锅,他爷爷都从未求过任何人,甚至连那些叔叔婶婶送的米油都不要,最穷的时候,他和爷爷连着吃了两天的野菜,那是他人生中吃过最难吃的东西,苦不说,还带有一股酸涩的气味儿,至于家里的一切开销,则是爷爷一点一滴靠在戏楼里给人家唱曲儿得来的,但哪怕这么难,他也从未见过爷爷低过头,更别说跪别人了,所以这一幕对他的冲击,几乎就像天塌了一样。
周围的人何曾见过这老爷子这幅样子,当下都是迅速围了过来,见那年轻人眼神不停暗示让他们拉一下老头儿,可这谁敢呐,在斧街人眼里,老头就是他们的精神象征,对他们来说,老头儿做的任何事都是对的,这一时之间,反而不知道到底该做什么了。
老头又说话了,这在此时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清亮:“老头儿我自知没有什么东西能给公子您的,思来想去,也便只有这一跪了,我只希望一件事,你能否收我这孙儿为徒啊,就只教他一些基本的东西就行,若是能教他如何做人做生意,那便是再好不过了。”
萧瑾辰一听是这个请求,感觉有些荒唐“老先生,就这么小小的要求,您又何苦跪我呢,我只是一个晚辈,你若是想让我收他为徒,您说一声就是了,您这一跪,我真是惭愧的很呐!”
“那你可是答应了?”老头儿抬头望向那不敢站在自家身前的年轻人问道。
“答应了答应了,您先起来。”萧瑾辰赶紧扶起老人,松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只是对做生意一事,晚辈也是一窍不通,只要您别嫌弃我就是。”
老头爽朗一笑,摇摇头:“老儿不敢索求太多。”
……
萧瑾辰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多了个徒弟,不过他倒是挺喜欢这孩子的,因为在这两天时间里,这孩子做事那叫一个认真,当然,可不是什么重活,就是识字读书而已,不过对于这叫吴畏的小孩来说,也不算轻松了。
十岁了,从来没上过学塾,认识的字也不过是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和自己的名字,这教起来的难度可不算小,索性萧瑾辰这两天也在读书,倒也顺手。
他手上的这本书可不平凡,名叫楚策,和叶思韵那首著名的楚赋只差一个字,名楚策,其实更应该叫他治国策,因为这本书从上到下都是教人如何治国,如何强军,如何顺民心得民意的,全书总共有二十一策,字字珠玑,在萧瑾辰看来,有此书,天下道理都可尽数掌握了,比起他曾经看过的那些东西可强多了,越看越觉得精彩绝伦,里面还有一些小小注解,大都和西楚当朝大政息息相关,让萧瑾辰是获益匪浅。
而这本书的作者,正是被他娘称为陈不伯的陈文伯,这位老人,真真无愧于自己的儒圣之名,一身书生意气,豪气冲霄,风流至极,那日送别梦琬中之后,陈文伯就来找他了,说是要教他如何治国,便说到做到,直接把他的一生所学都拿给了萧瑾辰,这甚至让萧瑾辰都感到自己有些不配,陈文伯对他好是因为他喜欢自家娘亲,那是他们的事情,他萧瑾辰凭什么。
陈文伯似乎猜出了他的想法,笑着和他开了个玩笑:“你要实在觉得过意不去,叫我一声爹也没问题。”
这可涉及到原则问题了,开玩笑,这改什么都行,唯独姓是大忌啊,不过萧瑾辰倒是对这件事的抗拒少了许多,有些感激不是非要说出来的,放在心上,时刻提醒自己,无声报答,可比矫情的挂在嘴边好很多。
今日的桃花庵的客人依旧很少,毕竟再有二十多天便过年了,家里的东西永远要比外边的好,这是人的共识,何况随着外出讨生活的人回来的越来越多,一家人团聚,哪怕是吃一口剩菜,那也是香的。
萧瑾辰坐在椅上,吴畏坐在另一边,年轻太子念一句书上的话,他便跟着念一句,元福坐在不远处,一脸笑意,他喜欢这样的生活,不必看人的脸色行事,也没有那么多的恩怨与杀戮,让人只觉分外安心,有一种就这样慢慢过一辈子的念头,元福知道这不可能,所以更觉得珍贵。
吴庸靠着坐在门坎上,两天了,不管萧瑾辰怎么劝,他就是喜欢坐在这儿,听一听孙儿的读书声,别提有多舒心了,他希望斧街能出现一个有出息的大人物,可那些上了岁数的已经定型,再改变也变不出个什么明堂,所以思来想去,他便将孙儿推了出来,当然也是有私心的,苦了一辈子的老人最知道没有学问的可怜,所以他不希望自己的下一代也是这样的,自己可不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但凡能有一点学问,他何须去跪这年轻人?又如何会让自家孙儿跟着自己受苦?
老人胸口有些闷,他笑了笑,老毛病了,最近犯得尤其多,他不知怎么就想喝口酒了,瞥见二人停了下来,他清了清嗓子。
“箫公子,不知可否给老头儿我一杯酒喝喝。”
萧瑾辰自是一万个同意,反正酒多着呢,笑着答应了句:“好嘞。”
“二蛋,给爷爷拿碗酒过来。”老头招呼了一声自家孙儿。
那吴畏闻言咧嘴笑了笑,赶紧就去柜台前给吴庸倒了碗酒,他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给爷爷喂酒了,因为只要这样,他才感觉到自己不是个累赘,爷爷没有双臂了,那他就是爷爷的双臂。
吴庸等着自家孙儿给自己把嘴边的酒液擦掉,刚想说话,却感觉自己的胸口撕裂一般的痛,老人恍惚想起一件事,儿子死那年,他并没在家,听儿媳说,儿子是捂着胸口断了气的,而他家那位儿媳则是在后面的一年内郁郁而终,这一瞬间,老头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没有那种对死亡的恐惧,活到他这种岁数的,对生死之事看的挺淡的,他只是有点不放心孙儿,不过他已经没有起来的力气了,老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愿我家孙儿能遇到一位好师傅,然后便低下了头。
吴畏并没有听到期待中的夸奖,以往这个时候爷爷都会夸奖自己的啊,这次怎么不说了,这怎么突然低下头了,上一次在他眼前低头的人叫吴名,那是他爹,后来他死了,所以吴畏突然就慌了,嘴瘪了瘪,终是哭出了声。
萧瑾辰猛然抬头,他还不知道出什么事了,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元福,却见年轻太监叹了口气,眼里藏着世事无常,其实元福在老头儿喝完酒之后就察觉到了老头儿的不对劲,可已经迟了,所以他便没动,打算好好让爷俩道个别,可谁曾想,连一句话都没说出口就断了气。
萧瑾辰起身走到吴畏身前蹲下,摸了摸少年的脑袋,愣愣出神。
……
周泽宇盯着不远处的三个凄惨男人已经两天了,不过他倒是越来越迷糊了,这三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那穷凶极恶的人呐,尤其是三个人之间的感情最让人动容,旁边的照顾迁就中间的,中间的虽然老不说话,可不管吃还是喝,都是先让旁边的两个来。
不过他可不敢掉以轻心,而且他还打听到了一件事,据说这三个在斧街那边被人揍了,他是不知道那人的名字,否则一定要拍着肩膀叫那人一声兄弟了。
突然,周泽宇只感觉汗毛直立,赶紧就往旁边闪过身去,他回头看了眼那人,好家伙,这他娘也太丑了吧,脸上竟然这么多疤痕,简直和恶鬼一样,不过现在可不是他疑惑的时候,几乎不用想他都知道,这人便是杀了老刘的凶手,看来,那徐宁致是注意到自己了。
周泽宇撒腿就跑,那人一击未得手,有些意外,但并没有停顿,一步踏出便站在了周泽宇眼前,电光火石之间就要一掌拍下。
周泽宇眼见着躲不开,不过他知道此处离斧街很近,说不定元福也在那里,虽然不知道元福实力如何,但肯定比这个人厉害,他也不管逃不逃的掉了,扯着嗓子便喊:“元福,救我。”
黑衣人以为真有人来了,赶紧就回头,结果后面干干净净的,何曾有人,他瞬间就怒了,回过身来便要拍下,不过在他眼前的可不是周泽宇,而是一位很年轻的羞涩男子,元福笑了笑,一个巴掌拍过去,黑衣人直接昏倒。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6章:危机乍现
周泽宇在元福的带领下见到萧瑾辰的时候,整条斧街已经乱成了一团,桃花庵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有那懂处理后事的,带着一帮人把老头儿抬到后院为其穿衣梳洗去了,也有几位年轻一些的妇人则是把吴畏抱在怀里细声安慰着。
见元福手上还提着一个人,萧瑾辰有些疑惑,他先前正忙着和元福通知人,结果元福突然一个闪身就消失了,回来却是提了个人,还和周泽宇在一起,三人对视,很有默契的提着人往后院走去,那些人正忙着,这一来二去的竟是都没注意到这三人提着一个人进了一间屋子。
“怎么回事,你俩怎么凑到一块了。”
“这你要问他了,我本来走的好好的,谁知突然就听到他的求救声,呐,凶手已经被我打晕了。”元福一边说着一边提了提手里的人,一脸轻松,看的周泽宇很是震惊,这元福也太强了吧,他刚才叫的时候只是想着万一呢,谁知刚转头就看见元福已经出现在他旁边,然后一拳便把这能轻易弄死自己的高手给打昏了,之后更是明明提着人,却感觉和提着一只猫似的。
“泽宇大哥,说说吧。”
周泽宇闻言忍不住脸色一黯:“你还记得当初我出事时去找你的那个掌柜的吗?”
“记得啊,怎么了!”
“他死了,尸首都被捕快带走了,我在他家发现了这个。”周泽宇从怀里摸出账本递给萧瑾辰。
萧瑾辰仅是随便翻了几翻,便握紧拳头,骂了句混蛋,作为当朝太子,他可是明白这些东西的严重性,这他娘的,父皇带着那么多不畏死的前辈打下了江山,可总有些人很是贪心,尤其是这账本上提到的徐宁致,真真是个彻彻底底的败类,还有这徐晃,堂堂一介刺史居然家风如此不正,他就不信他不知道自家儿子做的这些丑事。
“阿猪阿猫阿狗,这三个狗东西,我看是前几天打的太轻了,当时就该杀了谢罪。”萧瑾辰狠狠说道。
“前几天就是你打的人?”周泽宇神伤的脸色中透着古怪。
“是啊,怎么了?”
“没什么。”缘分啊,他刚想叫那个打人的一声兄弟的,结果居然就是萧瑾辰,这下还有什么好说的,叫兄弟都没用,这本来就是自家兄弟嘛。
“那他是?”萧瑾辰指了指被元福提在手上的人疑惑道。
“他应该是那徐宁致派来的杀手,当日看到账本之后,我就天天跟着这所谓的阎王三杰,跟了两天也没跟出名堂,然后就遇见他了,要不是我躲得快,要不是你和元福恰好在这边,可能你都看不到我了。”
“那你想怎么办?”
“当然是报仇了啊,老刘对我那么好,我理应为他做些什么,这账本上的真相可是他用命换来的,不能白费了这份心意,只可惜我仅是一介平民了,无权无势无背景的,所以……我想请你帮帮忙。”
“就是你不说,我也要帮你做这件事,公道可能会迟到,但永远不会缺席,揪出这么一个大毒瘤,也算是是一桩功德了,没理由上面的人不作为,反而让老百姓背了锅,受了害,到最后还要死的无声无息,连一个申冤的机会都没有。”
“真的?”周泽宇目露惊喜,但旋即又皱了皱眉头:“咱们常州可算是上州,那徐晃想来也有从三品,这样一个人,你背后的家族真的能扳倒,当心伤敌一万,自损八千啊。”
“放心吧,都给你说了,我可是当朝太子,这天下都是我的,谁我搬不倒啊。”萧瑾辰笑嘻嘻道。
“滚,又来了,再说一遍,你要是太子,我周泽宇就是那武林盟主了。”
“切,不信算了,把账本给我,后面的你就不用管了,交给我,这几天你就先和我待在一块。”
“得嘞,不过这个杀手怎么办?”
“简单啊,弄醒了审问一番就是了。”
“……”
黑衣人终于悠悠醒转过来,然后便吓得某处一紧,这他娘的,被一个年轻人打昏就算了,醒来又看见三张不怀好意的脸蛋,这可如何是好啊。
……
徐宁致简直都要疯了,赤鬼这狗东西,说是出去找那周泽宇,这都几天了,连个人影都没回来,他有些慌了,莫非,是被人掳走了,可这不对呀,堂堂六品一流高手,怎么能说没就没了。
他想了想,还是叫一声最不愿意叫的名字:“赤妖,帮我查一下赤鬼这家伙究竟死哪儿去了。”
话音刚落,徐宁致面前便出现了一个男人,不过打扮着实令人恶心,明明是个男人,却穿了女人的衣服,脸上擦着红粉,嘴唇妖艳,最关键是他丑就不说了,还娘,光那走过来的几步,便是比青楼里那些最妖艳的女人还要妖艳,看的徐宁致是分外恶心。
不过有什么办法呢,他手下共有五位刺客,赤鬼,赤妖,赤魂,赤练,赤峰,具都是些六品高手,其中最强的便是这位比女人还女人的赤妖,徐宁致一般不喜欢叫他,有什么事都是让赤鬼去完成,最主要的原因就是嫌此人恶心,而且这人还好服五石散,最大的爱好竟是与人清谈,这让徐宁致是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不知公子叫奴家所谓何事呀?”赤妖抛了个媚眼。
徐宁致强忍着恶心,往后退了一步道:“你们五人不是有什么秘法可以互相知道对方的所在之处吗?你看看他去那儿了。”
“赤鬼那个臭家伙,死了就死了,公子何必找他,有奴家陪着你便够了。”
“住嘴。”
“是,奴家这就听公子你的。”赤妖说了这一句,却是不再恶心人了,他往后退一步,单膝跪地,一根手指触了触地,便有一只漆黑如墨的长虫从他手中滑落。
“赤练,给你妖姐姐帮个忙,去看看这寻踪兽所去何处,妖姐姐还有事情要忙。”赤妖突然对着窗口喊到,也不见那边有回音,只听噗通一声,便有一人跟见了鬼似的脚步慌乱,渐行渐远。
赤妖捂着嘴妩媚一笑,便再点了一指,不过这一次他的脸上却没了那股媚意,反而脸色通红,猛然吐了血,如遭重击。
徐宁致闻着那股浓烈的香味,本来想吐,却见这赤妖吐了一口血,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赤妖一身气机极其不稳,他沉声回道:“赤鬼在一个高人那里,我刚才本来正欲和赤鬼以秘法交流,却不料突然有一股沛然内力直冲而来,大概有九品小宗师的实力。”
“这……”徐宁致刚想说话,便被外面传来的一道声音给打断了:“公子,那寻踪兽去的地方叫桃花庵,不过它刚到那门口便突然炸裂,直接死掉了。”
赤妖一脸的肉痛之色,这寻踪兽可不简单,长于深山,百年才出土,千年才能长成,他这只可以说是机缘巧合,而且这应该是这世上唯一长成的一只了,没想到现在却死了,他媚意不在,满是杀机。
徐宁致则是瞬间暴怒:“赤练,让衙门的人把这桃花庵围了,我倒要看看里面是何方神圣,小宗师又如何,他敢和朝廷作对?”
外面似乎斟酌了一下:“公子,我刚才已去过衙门特意调查过这桃花庵,衙门的人说他是儒圣大人为鹿苑的一名学生开的,所以,他们不敢动。”
“谁……谁?”徐宁致有些不敢置信。
“儒圣大人。”
年轻人脸色瞬间苍白,天下人几乎就没有人不知道儒圣的,这么多年了,为何这落阳郡城从来没有所谓的魔道中人出现,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有儒圣的存在,因为这位曾说过,他不管天下的江湖纷争如何,若胆敢有人踏入落阳郡城一步,就别想着回去,他爹早年就和他说过,在落阳郡城,惹谁都别惹这位神仙,而且常州这边的官场也有一条不成文的规定,不管儒圣说什么做什么,都不要去管,曾经有人在皇上面前说过此事,说这儒圣不合规矩,结果他第二天便死了,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人敢猜究竟是不是皇上让人杀的,反正从那之后,就再也没有人提过此事了。
他徐宁致是怎么也没敢想过,他这次碰上的人居然是儒圣,他有些无措的问那坐在地上的赤妖:“你刚才觉察到的内力到底是不是这位的。”
赤妖很坚定的摇摇头:“刚才绝对不是儒圣大人,若是他的话,奴家早被一下震死了。”
徐宁致松了口气,心里却是更慌了,他没办法确定那几册账本究竟落没落在有心人的手里,也不知道赤鬼为何会出现在那桃花庵内,他自己做的事情,自己最知道结果,他皱着眉头想了半天才看向赤妖。
“既然你这么绝对,那我给你一个任务,你偷偷跟着那所谓的桃花庵主,哪怕是高手,我就不信他没有懈怠的时候,你务必给我弄清楚账本在哪儿,我答应你,事成之后,就放了你们五位的家人,你可愿意?”
赤妖歪着脑袋想了想,柔声笑道:“公子可不要骗奴家啊,不过,我需要他们三个和我一块去。”
“只要能找到账本,你叫多少人都行。”
“奴家再此谢过公子了。”赤妖摇晃着起身,转身离开,回头的一瞬间,他露出一抹奇异的笑容。
桃花庵人生鼎沸之中,元福提着已经被自己拍死的赤鬼跃至半空,他喃喃自语道:“都他娘的该死啊。”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7章:烟火绚烂
临近过年,斧街举行了一场异常盛大与肃穆的葬礼,吴畏一身缟素走在最前面,萧瑾辰,元福,周泽宇以及一位曾受老人很多恩惠的年轻后生在抬棺,道路两旁站满了人,皆是黑衣,老人,青年,小孩,各个年龄段的都有,棺木所过之处,尽是呜咽抽泣之声。
除了盛大以外,这一天,斧街所有商户都未开张做买卖,但每一户门口都升起了白旗,白花花一片,亦如老人的一生,幼年吃苦受难,中年白手起家,晚年丧子丧儿媳,从生到死,写满沧桑,却又始终空白。
之后的十多天里,斧街的气氛始终低迷,然而人生就是走走停停,同行一段时间,又笑着告别,有些人走着走着就老了,有些人走着走着就没了,但人生是从不会停下脚步的,悲痛过后还是要生活下去,这世上没有谁会真的离不开谁,亲人也不可能永远庇护着谁,雏鹰再稚嫩,终究还是要展翅高飞,一切的尘埃,生于大地,也必将归于大地。
吴畏的生活终于走上正轨,每天习字读书,更多的时候都在店里帮忙,日子过得很充实,只是少年时常会忧郁的望着天空,望着门外,久久不发一言。
斧街年味愈发浓重,热闹终究还是回来了,萧瑾辰起先还很担心,可后来在周泽宇的一番劝说下便没有安慰少年什么,周泽宇说的话他觉得很对,一个人的成长,总会面临着各种各样的挑战,生老病死,柴米油盐,结婚生子,鸡毛蒜皮,这种种业障,你不可能永远去开解他,你所能做的便是不惊不扰,让他自己去悟,让他自己去闯,凡一切打不倒他的,则必使他坚强。
这十多天里,萧瑾辰和周泽宇以及元福三人天天待在一块,然而期待中的后手并没有出现,这日子一长,人难免松懈,那五册账本已快马加鞭送往临安,想必不日便会有结果,再说了,有元福在,也不可能出什么事,是以三人的生活也开始走上正轨,只不过就是周泽宇成了桃花庵的三掌柜的而已。
最近几日的萧瑾辰很忙,店里有周泽宇盯着,所以他忙的是另一件事,那日吴庸在他眼前去世,他便萌生了这个想法,人生那么短,他可不想留下遗憾,既然爱了,那就出手,正巧快到过年的时候了,他想给同样没回家的安静依一个惊喜。
这天夜幕初降,早已等不及的萧瑾辰回到鹿苑把安静依约了出来,这是二人第一次正式约会,所以都有些羞涩。
道路两旁热闹无比,不管是做生意的还是走路的,脸上都是笑意,一年时间了,该给自己一段平静的生活了,生活再难,总不能把人累着,有人才有一切,杂耍,喝酒,唱曲,逛青楼,当街对擂,赋诗高歌,贩卖年货,大俗与大雅齐聚,说不尽的生活真趣。
萧瑾辰难得有了不知说什么的尴尬,对于安静依这种缺乏安全感的姑娘来说了,甜言蜜语可不济事,甚至若有稍不留意,反而会弄巧成拙,所以他找来找去,便选了路边的糖人。
那卖糖人的老头很有眼力见,见着二人的状态便知只差临门一脚,所以他便笑着祝福了句,明月高照,愿有情人终成眷属,果然在萧瑾辰给他铜板的时候碰到了那一点碎银,一句好话得来的,这可是天大的福气了,又恰逢年节将至,也算是个好彩头,老头儿已经决定要买壶酒犒劳犒劳自己,家里婆娘管的严,一分一厘都有记账,不好藏私房钱,这骤得银子,若不做自己最喜欢的事,那这辈子可就太无趣了。
“你给他银子做什么,一句好话而已,划不来的。”安静依装作很平常的问道,她都快羞死了,这个臭家伙,想做什么你就直说,偏偏要把人家拉过来逛街,你不知道初次动情的姑娘最羞涩吗?
萧瑾辰一听这话就乐了,合着这是嫌自己浪费啊,这跟那当家管账的小媳妇差的了多少?
于是他也装的一脸平淡:“主要是想讨个好彩头罢了,买糖人一年中最挣钱的时节便是过年这一个月,这点银子给我没多大用,可要放在他手上,那可就是一种难言的幸福了。”
“哦。”姑娘嘟嘟嘴:“那咱们今晚去哪儿啊。”
萧瑾辰卖了个关子,神秘一笑:“你等会就知道了。”
二人继续往前,当行至落阳湖岸边之时,萧瑾辰突然一把拉起安静依的柔软小手,安姑娘只是稍稍挣扎,随后便红着脸默认了这等混蛋行径。
落阳湖上适时飘来一叶扁舟,那老翁穿着厚实,微微一笑,慢慢晃动着摇橹使船靠岸,躬了躬身子。
“老朽请公子,姑娘登船。”
萧瑾辰抱了抱拳,拉着那不明所以的安静依径直走上小舟,二人在船头站定,都是一袭白衣,一位身负蝉鸣,一位腰悬螭龙软剑,头发迎风而散,神仙的不能在神仙。哪怕二人身后那低头控制小舟的老头儿都看的一阵呆愣,他在这落阳湖上已摇舟六十余载,六十多年来,他也渡过不少的江湖人物,可像这二位一般的人少有。
当然,少有可不是没有,那是老头儿这辈子做的最得意的一件事了,说出来可能都没人信,他在好多年前其实曾替当时还不是皇上皇后的萧远图和付瑶琴撑过一次船,当时二人的神仙气度便是如此不惹凡尘,他本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这样的场景了,可上天却偏偏给他安排了这样一对男女,尤其是那男娃,长得真俊,甚至细看下去,竟是和那皇后娘娘有五分的相似。
萧瑾辰可不知道这老头和他娘居然还有这样的渊源,他此时只想把自己精心准备好的惊喜给心爱的姑娘看,虽然有些幼稚,可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人生中总会幼稚上那么几次,小的时候是在父母亲人面前,长大后,便是在心爱的姑娘面前了。
萧瑾辰从袖里掏出一枚袖珍烟花筒,对着天空轻轻拉下引线,咻的一声,直冲天际,安静依一脸茫然,这不是约会吗,难不成就是放这么个烟花来给自己看,可在接下来的一炷香时间里,姑娘却是死死捂住嘴巴,她见到了她这一生最好看的光景。
落阳郡城之内,随着萧瑾辰这边放出信号,便猛的出现数白道烟花冲天而起,似蛇一般游在半空,烟火璀璨绚烂,一共九九八十一声,每一声都在锤击着姑娘将破未破的心房。原来,自己在他心目中这么重要啊。
再辉煌的绚烂总会落下帷幕,天空之上的烟花最终聚成静依二字,久久不散,至于那船上的男女,早已抱在了一起,是安静依主动抱的,她知道,自己彻底沦陷了,这一刻,她不管什么安全感,也不在意当年母亲临终时的教诲,人总要学会接受过去,如果未来那个人是萧瑾辰,那么她愿意为此做出改变。
老翁看着那抱在一切的两人,很自觉的没有说话,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已经过世的妻子,在很多年前,那时他是长相平淡的水上客,妻子则是普通的农家女,二人的相识便是在这船上,那一次,妻子急着回去赶岳父岳母的晚饭,根本没注意到在他身后的年轻人脸有多红,太急,所以并没说什么话,但他就是爱上了她,天天撑船路过妻子下船的地方,期盼着曾再度遇见她,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又一次逮到机会,那是妻子第二次坐他的船,他都忘了自己那天稀里糊涂的说了什么,反正他和妻子就这么熟悉起来,感情很顺利,结婚,生子,一辈子都没怎么红过脸。
比起眼前二人的浪漫,他们的相爱无疑显得寡淡无趣,但这并不妨碍他想她,也不妨碍他艳羡这对年轻男女的浪漫,平平淡淡是一种爱,跌宕起伏也是一种爱,每个人对爱的理解都不一样,大概所以遇见真爱的人都会对其他的有情人抱有最大的善意,因为经历过,反而更能理解,老翁痴痴的抬头望天,天上繁星点点,他在找哪个是她。
三人都不知道,其实有一个人一直都在看他们,他叫赤妖,一个老娘被徐宁致控制住的男人,爱穿女装,爱称自己为奴家,爱让人称他为妖姐姐,没有人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只依稀记得小时候,当时也是在一场烟花之后,年幼的他问自己身边衣着寒酸的娘说爹去哪了。
他娘蹲下身摸了摸他的脑袋,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个。
他说伙伴们都有爹爹,就自己没有,大家都笑他,他很不开心。
娘说,你爹不要咱娘俩了,以后若是再有人问你,你不要理他就是了。
他很委屈的说好,可在后来的岁月里,问他这件事的人其实很少,但问他娘的人却很多,他娘不解释,便成了人人皆可欺负的糊涂蛋,街坊邻里,男人女人,全都在欺负,娘总不让他知道这些事,他也很聪明的不去问,只是默默想着自己那狠心的爹为什么要丢下他们娘俩。
终于有那流浪汉开始对娘动手动脚了,这次他没选择不去问,而是一石头把对方给砸死了,流浪汉而已,死了也没人问,他娘整日战战兢兢,他却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沉醉在那种杀人的快感里无法自拔,而且开始喜欢穿女装,他最爱做的一件事就是穿着女装背对那些浪荡子,当这些人架不住色心来搭讪他时,他便猛的回头说自己是男人,然后再将那所谓的浪荡子杀掉,直到老娘被徐宁致控制,直到他抛去旧名成了赤妖。
异常妖艳的男人摇摇头,不再去想这些旧事,他只是眯眼看着那三人回至岸边,当终于觉察到那股压了他几天的神秘气息短暂消失,男人知道到机会来了,等了十多天,他终于找到了这么个空当,在他身后出现三颗脑袋,赤魂,赤练,赤峰,四人对视一眼,嘴角满是残忍。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8章:中刀
却说那岸边,眼望着老翁划舟离去,萧瑾辰和安静依两人突然就不知道怎么办了,初时的爱恋大都在揣测,拘泥太多,便会尴尬,两人又都是那新手,除了羞涩还是羞涩。
萧瑾辰一向自诩自己是天底下第一厚脸皮之人,现下却是忍不住手心出汗,是的,从安静依抱了他之后,二人牵着的手就再没分开过。
“瑾……瑾辰,你手心老出汗,你是不是紧张了。”安姑娘颤着声音找话题。
“你手不是也在抖嘛,你也紧张。”
“我没有。”
“不,你有。”
“我没有,是你在抖。”
“不可能,我这么稳得人怎么会抖。”
“哼,就是你抖。”姑娘一脸傲慢。
“好好好,就是我抖行了吧。”
“这才乖嘛。”
在这边一对男女打情骂俏之时,距离落阳湖主干道的王家巷内,阿猪也正咬着牙,他这几天可是被赤妖给折磨坏了,不管去哪里,都带着他,他知道是为啥,这狗东西,肯定是想让自己做饵他做螳螂了,不满肯定是有,可奈何自家实力过低,这黄连他不吃也得吃。
阿猪刚准备动,便听后面传来两道从小听到大的声音,他恶狠狠的转身,等到那两位走到跟前便踹。
“谁让你们两个过来的,赶紧滚回去,都说了嘛,万事有老大在,你们尽管享福就成,就你俩这三脚猫的功夫,这不拖老子后腿嘛?”
那二人只是自顾自的笑,动作如出一辙,简直比亲兄弟还亲兄弟。
“笑啥笑,是不是傻,你说,是不是傻。”阿猪指着阿狗的鼻尖小声吼着。
“哥,不傻,你说过的,咱们三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一起打人,一起逛青楼,有你吃一口,便有我们两个吃一口,你怎么能这样呢。”阿狗这次不再憨笑。
“我。”阿猪气的直抽了自己一耳光,嘴里骂骂咧咧:“可这他娘是会死的啊,赤妖这小子让咱们做饵,就是没想着让咱们三个活着回去,那个人的恐怖你们不是不知道,跟着我干吗?有出息吗?啊!有出息吗,我他娘就是个混子,混子你懂不懂,什么同吃同住同穿同死,那都是骗你们的。”
“有没有出息我阿猫不知道,反正我信你,哥,有福同享,有难就要同当,你说你骗我们,可哪次吃东西不让着我们,就连在街上看个姑娘,你都让我们两个先看,你说说,这世上还有这样的骗子吗?”
阿猪红着眼,丝毫不为所动,骂了句:“滚。”
阿猫阿狗二人又哪里不知道自己的老大是什么样的人,二人知道今天是没办法说服他了,但有什么关系呢,干就完了,二人直接越过阿猪,拦住那已至王家巷巷口的年轻男女。
“我……”阿猪看着这么多年来第一次不听自己话的兄弟二人,握紧拳头,砸了下墙,也跟着一并出来。
萧瑾辰本来正拉着姑娘的柔软小手,笑的很开心,可谁能想到,突然就跳出三个人来,而且这三人还是那五册账本上名字出现极多的男人,当初刚看到那账本的时候他就很愤怒,西楚治下出现如此蛀虫,作为皇室的他和他爹,最该反省,阿猪阿狗阿猫,正在他必杀的名单之上。
年轻人心神微动,蝉鸣便出现在手中,他旁边的安静依倒是有点慌乱,不过实力可都在那放着呢,她手中同样出现螭龙,气机大涨。
阿猪将阿狗阿猫拦在身后,冷声讥讽:“桃花庵掌柜的是吧,你以为你取了个和那位桃花庵主一样的店名就真的是他了,我兄弟三人今日便要你狗命。”
“聒噪。”萧瑾辰冷哼一声,便要一剑刺向阿猪。
恰在在这电光火石之间,萧瑾辰身后传来破空声,带来一股刺鼻香风的同时也露出一抹刀光,年轻太子似乎就在等这一下,原本向前直刺阿猪的蝉鸣猛的回撩,直接和赤妖手上的刀撞在一起。
萧瑾辰猛的后退,吐出一口鲜血,赤妖没愣在原地,一刀不成又是一刀,对于他来说,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不然等那位高手过来,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萧瑾辰虽吐了血,但剑势丝毫却不减,只见他剑意萦绕全身,竟是悍然冲向那再度举刀的赤妖,大自在真龙身份绵延霸道,萧瑾辰又身兼仙影,竹蝶动二法,还被当世三位顶尖高手轮番喂招,这一出手自是雷霆,明明四品,这一冲竟有那五品圆满甚至六品的气势。
赤妖眼神凝重,他知道这位是四品,动手之前确实有些轻视,但年轻人这一手却是把他惊着了,他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的人,这一身实力实在不符合常理。
这更坚定了他的杀心,他决定动真格了,男人捂嘴做害羞状。
“奴家这一手妖刀可是第一次,小子,你有福了,可千万别让我失望啊。”
萧瑾辰听见这话,却不是忙着恶心,而是身形一退再退,果然在他离开之后,便有一把短匕破土而出。
他呵呵一笑:“阁下这一手妖刀耍的还真是好看啊,那我也给你耍一手可还行。”
年轻太子瞬间一分为六,虚虚实实,将赤妖围在中间,六人分别持剑结印,剑气森森,恍若一处小天地,这便是萧瑾辰在挨打中悟出属于自己的道路,融仙影竹蝶动与剑术为一体,用他的话来说便是,一旦放手酣战,我所过之处,皆是天地,任你道法通天,也休想逃出这座人身牢笼。
赤妖被围,却并不慌乱,他看着这六人围成圆圈,啧啧称赞,这等武学造诣,着实厉害,明明一人,却有匹敌一座剑阵的实力,这要还不是天才,那谁才是?
“好一座剑阵,既然如此,那我赤妖就好好会一会你,看是你这剑阵先崩溃,还是我赤妖先死。”
男人手中的刀突兀变红,其上黑气森森,似有鬼哭狼嚎之音,六个萧瑾辰齐齐眯眼,手上开始施展不同的剑印,赤妖大笑一声,开始朝离自己最近的一道人影冲去,一刀劈过,人影散而重聚,却是出现在另一边,至于赤妖身前,则有一道人影当空斩出一剑。
阿猪阿猫阿狗三人虽说欺男霸女惯了,但这等超乎一般人所想神仙场景还是第一次见到,三张大嘴齐齐张大,在萧瑾辰一分为六之时,他们三个便迅速跑到了王家巷巷口,不过他们不敢走,因为场上那位女子虽说抵挡三人有些吃力,可还是有一股剑气压在三个头上,都不用怀疑的,他们若是敢跑,绝对会死。
赤练,赤峰,赤魂三个都要疯了,刚才出手之时便分好了对手,老大对那男子,他们三人则是对这女子,知道老大不愿别人插手他和猎物的事情,就想着把这只有五品的女子迅速杀掉,然后看好戏就完了,可谁曾想,这女子实在难缠,一个面对他们三个竟丝毫不落下风,可她确确实实是个五品啊,他们是实在想不通,这天底下什么时候五品也这般厉害了。
却说萧瑾辰这边,外人看上去赏心悦目,可对于萧瑾辰来说,这都是负担,当又一次被赤妖破掉一道影子之后,他终于支撑不住,六道身影迅速合一,年轻人七窍渗血,格外凄惨。
对面的赤妖同样不好受,衣衫破碎,有的还在往外渗血,不过赤妖却不受影响,毕竟隔着境界,他现下看上去凄惨,其实都是些皮外伤,不像对面那年轻人,皮相惨,内里也惨。
安静依猛然回头看着那拄剑而立的年轻人,眼睛红润,不知从哪里来的神力,一剑横扫,竟硬生生把那三位六品杀退一步,随后一个闪身就站在萧瑾辰旁边。
“瑾辰,你怎么样啊?”
萧瑾辰努力挤出一个微笑,拍了拍姑娘肩头道:“小伤,无事,再坚持坚持,元福应该快回来了,这次真是托大了,让你和我陷入这等死地,实属不该啊。”
“还愣着干什么,看戏不成,必须赶在那家伙过来之前弄清楚账本在哪儿,上。”赤妖对着那三位不敢接受自己被一剑弹开的男人吩咐道。
“账本?呵呵,我不妨告诉你们,账本早送京城了,有种你们去皇宫拿呀。”萧瑾辰后退一步,一脸讥讽。
“哼,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赤妖爆喝一声,一刀破空,与此同时,其他三个也齐齐杀至安静依身前。
萧瑾辰提剑欲挡,却不料那刀竟是绕过他直劈安静依的,一瞬间来不及思考,萧瑾辰索性一把抱住安姑娘,竟是用自己的后背生生挡了这一刀,刀刃没入肌肤,发出恐怖的肉响声。
安静依被抱稍稍一僵,可当她回过神来听见那一声肉响之时,一双眼睛瞬间就变成血色,五指如钩,竟仿佛入魔一般,对她安静依来说,不动情是不动情,动了便是一辈子。
萧瑾辰嘴角溢血,却是灿烂一笑,他伸手捏了捏安姑娘小手,柔声说道:“静依,你今晚好美。”
安静依泪珠不要钱的往下掉,她直接弃了剑,反手抱住萧瑾辰,好像一切的生死都没那么重要了。
两人抱着,却未发现他们周边的人都仿佛被定住了一般,元福轰然落地,看着那半截刀刃,捏了捏拳头,与此同时,不管是那僵硬在半空的赤妖四人,亦或是那边准备跑路的阿猪三人,都身体极速膨胀,继而炸成一团血雾。
场面无比血腥,不过这一幕除了元福以外怕是再也没有人能见到了,因为在不远处觉察到这边动静的人准备过来之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走不动一步。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39章:第一个在外的年-除夕
临近年节,在这本来应该阖家团圆的美好时刻,落阳郡城却发生了一件大事。
常州刺史徐晃及其家人,因多年来鱼肉百姓,败坏朝纲,徇私枉法,贪赃受贿等数项罪名,被尽数押解入京,天子念年节将至,便在大理寺递上去的奏章上批了四个字,年后问斩。
与此同时,整个西楚凡有人烟处,也贴出了一张榜单,上面密密麻麻记载了这么多年来徐晃之子徐宁致所做的种种腌臜脏事,拐卖孩童,私吞盐铁,强掳少女,私通外臣,这桩桩件件,每一样单个拎出来可都是足以杀头的,尤其是那私吞盐铁,更是为历代皇家所不喜,更别说还有拐卖儿童,强掳少女了,这可是要遭天谴的阴损勾当啊,所以整个西楚一时间是民心激愤,甚至有那急切的,都放出话来说,何必等年后,此等丧尽天良之辈,直接处死岂不更好。
只是说过了就说过了,作为普通百姓,想着无非就是怎么过好日子而已,至于这朝堂上的事情,他们也不懂,顶多就是在市井人群中随声附和几句,过后还是要继续面对这躲不开的泥泞世道。
说起来,这徐晃的落网也着实冤枉,据小道消息说,那晚的刺史大人还正在和几位同僚商量事情,可谁曾想,片刻前还高高在上的他,片刻后便直接被禁卫抄了家,当然,徐宁致也没能逃掉,直接先打了个半死,随后便和刺史府所有人一起,被连夜押解入京。
而造成这一切的原因,似乎都是因为这徐宁致想要杀一个人,却不料最终不仅把自己给套死了不说,还连累了自家的爹。
落阳郡城,斧街,桃花庵门口,萧瑾辰惨白着脸,靠在门槛上,身上裹了厚厚的一层棉被,年轻太子眯着眼,脸被照的通红,似在打盹儿。
斧街上人来人往,当经过这桃花庵之时,大都会好奇的停下来驻足远观一番那古怪装束的年轻掌柜的两眼,对于斧街上的人来说,这位掌柜的简直就是他们的福星啊,瞧瞧,这才刚来没几天,那压在他们头上数年的阎王三杰就都死绝了,不仅如此,连这三人背后的主子也不知为何碰到了京城那位的刀尖上,直截了当,还没来得及反抗,就落得个抄家灭门的下场。
贫苦百姓大都喜欢将一些事情归于神怪一类,这一来二去的,不知怎么的就传出个这位桃花庵掌柜的就那福星下凡化身的说法,这不联想还好,一联想更是让人不得不信,那阎王三杰就是因为在这被打了一顿之后,没几天就死了,对他们斧街斧街人来说,这可不就是实打实的福星吗?
年轻太子靠在门槛上,看似在打盹,实则内部经脉中的真气却在疯狂运转,在他的心神牵引之下,那真气就跟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似的,在追着痛击一团缩在一起的红色罡气。
这红色罡气可不是凡物,用江湖上的俗称来讲,它叫刀罡,乃是武夫练刀练到一定境界的产物,寻常修士若被刀罡侵体,要是无法早早将其迫出体外,轻则经脉俱短,重则武功尽失。
那日中刀之后,他便觉察出那妖艳男子最后的这一刀有多么狠毒,整整六成的罡气啊,都他娘的聚在这一刀了,若不是大自在真龙神法不是俗物,若非他有那被元福细细打熬十几年的根骨体魄,怕是早都死了。
其实原本按照元福的实力是完全可以帮他驱除的,但却被闻讯赶来的陈文伯给制止了,老头说他萧瑾辰此番经过和一流高手的鏖战,正是那否极泰来,一步登羽化的关键时刻,有这样一股刀罡鞭策,对他自如驾驭真气也有好处。
所以就成了现在这样,他一边晒着太阳养伤,还要一边和那已愈发稀少的刀罡较劲,一心二用,真真苦也,距离那日被袭杀之后,已有数天,萧瑾辰背后的伤好的很快,他几乎都能感受到那股麻痒的感觉,不过他可不敢随意乱走动,因为后面还有两个人在盯着他。
一个是叶思韵,一个是安静依,这两位简直是跟照顾小孩似的,这段日子以来,什么都不让萧瑾辰动,每天给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乖乖睡觉。
可怜萧瑾辰堂堂一介太子,好说歹说都没用,只得每天被伺候的明明白白,至于他是乐意还是不乐意,天知道。
今日这还多亏是那两位不在,萧瑾辰才有机会从后院遛到前面来,他有点心酸,瞧瞧,这都活成啥样了,这是什么时候,连走个路都成了奢望?
对于那晚后续的事情,萧瑾辰这些天倒是依稀知道了一点,当时在元福杀了那几人之后,陈文伯和叶思韵二人便迅速出现,据叶思韵所说,当时的元福冷着一张脸,谁也没搭理,直接给他吃了一颗药效稍次一点的龙虎丹,便低着头为他疗伤,哪怕后来陈文伯相劝,他也只是点点头,随后便不知去向。
萧瑾辰自然是猜的出来元福干嘛去了,作为他的近侍,元福的身份可远远不只是表面上那样,他还是西楚密谍司的首席供奉,这密谍司可以说是整个独立于西楚官场的存在,每位成员都是西楚军中的高手,甚至有那可不经皇帝允许,直接抽调五百禁卫的资格,此番事情之所以能解决的这般快,也自然和这层身份有关。
只是萧瑾辰并没问,元福也不曾说,这两个天底下最不像主仆的年轻人,其实更像是亲兄弟。用一句话来说就是,很多事情,你不问我不说,但我知道你懂。
萧瑾辰缓缓起身,行至后院屋内,将棉被扔在床上,伸手一招,蝉鸣便落在手上,他后背上的伤其实早都好了,要不是实在贪恋安静依无微不至的照料,他是绝对不愿意装的。
年轻人轻轻推门,刚想出去练会儿剑,谁曾想一开门就看见了两个女人,而且她们的眼睛都在盯着他手里的蝉鸣剑。
萧瑾辰望着天:“今天天气真好哈。”
“谁让你不好好休息的。”两个女子说的话出奇的一致。
“额……”
“额什么额,快准备准备,把桃花庵里里外外打扫干净,咱们该贴窗花对联了,还要包饺子,今晚还要守岁,你既然不好好休息,那就给我和叶老师打下手。”
“啊?不是,这才二十九啊,那么急干啥?”
“什么二十九不二十九的,傻子,今天都腊月三十了,人家是日子越过越快,你这倒好,日子怎么越活越回去了,真是的,还不快过来帮忙。”
萧瑾辰只是下意识点点头,他愣在原地,自嘲一笑,原来,已经除夕了啊。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0章:第一个在外的年-过节
人家都说女子是一孕傻三年,萧瑾辰却是一伤傻数天,竟然连除夕这么个特殊日子都给忘了,怪不得今日靠在门口,就闻到了一缕又一缕的肉香,感情是人家都开始准备年夜饭了啊。
第一次体验民间的过年,萧瑾辰对此可是很有兴趣的,以往在皇宫的时候,在这一天晚上,父皇总会召集满朝文武齐聚一堂,用膳的时候很有讲究,太监们先给父皇进汤膳,接着再给他娘送,然后才是给大臣们送,秩序乱不得,分量也不一样,至于为何是只给他娘送,则是因为整个后宫,都没有其他妃子,在这里就不得不说一句他父皇对他娘的感情了。
西楚是一个新兴国家,虽说已有十八,不对,应该说是十九年之久了,但有许多天家规矩还不完善,而他父皇也没想过要充分完善,因为若是要完善,纳妃这道坎就务必会有,而这可是他父皇的死忌。
建立西楚之初,倒也有人说过纳妃这件事,但他父皇当场就拒绝了,而且还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对那位官员说,朕之所以能起兵成事,皇后功不可没,可以说,若是没有皇后,朕不可能站在这个地方,这些你们都是知道的,朕曾对皇后说过,此时只爱她一人,白首不分离,朕若是此时违背了这个作为丈夫的诺言,那朕该如何面对这天下黎明百姓啊。
这一番话说的情真意切,感人至深,所以以后便很少有人再说了,哪怕说起,父皇都总会岔开话题,直到他娘死那年,父皇突然便纳婉君姑姑做了静妃,过了一年,又加封她做了西楚皇后,当时年幼的他还有些气恼父皇的不守信用,但自从看过娘亲的日记后,他便很能理解了,这肯定是娘的遗愿之一。
叶思韵见自家徒弟愣在原地,便忍不住走上前去,伸手拧住他的耳朵一转。
“愣啥愣,静依都走远了,反正早晚都是你的,有什么不舍的啊,你瞧瞧这丫头最近那乖巧劲儿,跟小媳妇似的,你是不知道,那晚我赶过去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傻了,哭着问院长你怎么样了,也不想想,院长可是天下第二,会救不了你,你想啊,若是没动心,她会这样对你?”叶思韵笑着打趣,只是眼神有些躲闪。
萧瑾辰没注意这个,他笑着摇摇头:“没,我没想这个,我是想起以前的事情了,第一次在外过年,有些感慨而已,至于静依,我可从来没想过她会不喜欢我,多谢师父关心。”
“呦。”叶思韵斜瞥了眼萧瑾辰:“啧啧啧,可腻歪死我了,还从没想过她会不喜欢你,真的是。”
叶思韵说完这一句话便离开了,萧瑾辰也不多言,安静依最近确实对他很体贴,衣食住行,样样都管,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学会这些的,可自家师父也不差啊,叶思韵现在说的轻松,但据元福所说,当时叶思韵几乎都要怒闯那座刺史府了,幸好陈文伯拦下,不然徐家的那些人能不能活到京城还是两说。
压下对自家师父的感激,萧瑾辰缓缓走到后院拿出扫帚开始收拾灰尘,其实也没有什么可收拾的,毕竟桃花庵还是新的,在年轻太子开始收拾后不久,元福也带着萧瑾辰一早就没见过的周泽宇和吴畏回到了桃花庵,三人手上分别捧着春联,灯笼和鞭炮,萧瑾辰看了眼,便放下手上的活计,跟着三人去做他以前从没做过的这些事情。
贴窗花春联,挂灯笼,放鞭炮,街上一片热闹欢腾之景,年的气味逐渐浓烈,萧瑾辰四人欣赏着他们的劳动成果,刚刚不请自来的何君琦同叶思韵,安静依以及泠泠在包饺子。
不远处开始有烟花燃起,斧街哪怕再穷,也开始传出一两声丝竹之乐,更远处的落阳郡城城墙处开始有人忙着挂灯笼,整个常州,整个江南道,整个西楚,甚至整座天下,都沉浸在节日的欢乐之中。
天色渐暗,很早就接到邀请的阮文启,阮文舟两兄弟也出现在了桃花庵,大厅内,男人们坐在一起轻声说笑,后厨的女人们则是陆续把年夜饭都端了上来,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些人里少了梦琬中,也少了那个萧瑾辰怎么都请不来的陈文伯。
饭后便是守岁,萧瑾辰对这个不陌生,以前他总和父皇他们待在一块守岁,这一次虽然没了他们,但身边却聚了这么多的朋友,倒也没有多少伤感的。
守岁的人大都困乏,大厅自然安静,元福靠在楼梯口,周泽宇和阮文舟大眼瞪小眼,三个女人互相靠着小声说话,阮文启单独一人坐着,时不时偷偷看何君琦一眼,萧瑾辰坐在椅子上,他旁边则是吴畏,十岁的孩童,骤然成了孤儿,他想想就觉得心酸,自己没了娘,可爹和姐姐都在,有什么话还能有机会给他们说,那他这徒弟呢,他又该找谁说去?
年轻太子摸了摸吴畏的小脑袋,小家伙本来就生的唇红齿白,再加上那原本的朝天辫被梳了下来,配着一身小白衣,便显得颇有灵气,他歪着脑袋看向师父问了句:“师父,怎么了?”
萧瑾辰满脸笑意,柔声道:“今天的年夜饭吃的可还好?”
吴畏眼里来了精神,他坐直身子,略显清瘦,却是笑的异常满足。
“很好了呢,吴畏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饭菜,就连那些肉,吴畏以前也只是闻过,至于吃,更是想也别想,有这些,吴畏已经很满足了。”小家伙说着说着眼里便溢满了泪水,忍不住抽噎:“我五岁的那年爷爷就没了双臂,家里的饭菜都是我乱鼓捣出来的,一点也没味道,可爷爷总说很好吃,是他这辈子吃的最美味的东西,其实吴畏都知道,不好吃,都是爷爷骗我的。”
桃花庵本就安静,小家伙说的话自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叶思韵走过来狠狠瞪了萧瑾辰一眼,坐在吴畏旁边,把小家伙搂到怀里。
“不哭了啊,都过去了,来,让师祖好好看看。”叶思韵一边说一边拍着吴畏的后背,看见萧瑾辰还愣愣坐在那儿,便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就是这么当师父的,我这徒孙本就可怜,你还叫他哭,我……”
“不怪师父的,是吴畏想爷爷了,对不起啊,我本来都不想哭的。”
“说什么对不起啊,呐,你看看你眼前的这些哥哥姐姐们,以后你都是你的亲人了,想爷爷是人之常情,怎么会有人怪你呢?”
吴畏抽噎着环视一圈,看着几乎所有人发自内心的笑意,努力点点头,穷人家的孩子最能体会他人的眼色,吴畏看的出来,这些人都是真心对他好的,不然他也不会在这短短数天就从悲痛中走出来。
女人天生都具备母性,在接下来的一个时辰内,三个女人便一直围着吴畏转,把萧瑾辰都赶到了一边,年轻太子对此也没异议,大男人到底不如女人会安慰小孩,只要她们都不讨厌这小家伙,也便由着这这几人了。
子时很快到来,整个落阳郡城上空瞬间便有无数烟花盘旋,比之萧瑾辰数日前放的那一场还要来的壮观,桃花庵内守岁的的所有人都一齐走出来观看这场一年一次的烟火狂欢。
萧瑾辰见过比这要盛大的多的,并没有多么上心,他只是走到安静依身边,轻轻握住姑娘的小手,安姑娘俏脸微红,鼓起勇气,把手转了一圈,却是和萧瑾辰来了个十指相扣。
元福最近几天大约对自己没有护好萧瑾辰有些自责,所以最近一段时间总是冷冰冰的,但看着这一场烟火,他突然就神色放松,嘴角上扬。
周泽宇默默低头,喃喃自语:“老刘,你的心愿泽宇替你了了,在那边可要好好的啊。”
阮文舟和哥哥并排站在一起,不知为何,脸上突然闪过一丝决然,至于他旁边的哥哥,则并未注意到弟弟的神色,他罕见的大胆起来,竟是直直望着那可望不可及的背影。
叶思韵对此景见得多了,但她和萧瑾辰的不在意不同,每一次都很开心,只是一想起自己竟然对自家徒弟生了情愫,便有些愁了,这无处安放的女儿心思啊。
吴畏一直都被叶思韵牵着,他突然想起爷爷曾经说给他说过的那些话。
咱们穷人的尊严脸面就得自己去挣,莫问前程如何,也莫看他人之成就,时刻坚持本心,你记住,只要肯低下头去努力,未来绝对不会太差。
别人对你好,那你也要对别人好,不管以后际遇如何,如果遇上好人了,就多念着人家一点好,心怀善意,也许没有好结果,但从来不会有错。
男儿生于天地,要活的光明磊落,不可有害人之心。
人要有骨气,是自己的,就不卑不亢的接受,不是自己的,哪怕凑到眼前都不要。
爷爷老了,不行了,以后斧街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莫要让爷爷失望,最重要的是不让自己失望。
少年眼睛微闭,爷爷,孙儿打算开始新的生活了,您对孙儿的教诲,孙儿都记的,师父和他身边的人都对我很好,您可以安心了,至于斧街的未来,便交给我吧。
……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1章:小王爷
初一,初二,初三,走街串巷,回娘家,走亲戚,大抵就是这三天的习俗了,不过对于萧瑾辰来说,孤身一人在外,自然哪里也去不得,还不如认真修炼来的更好,三天时间,他总算是把那赤妖留下的刀罡尽数迫出体外,连带着一身真气波动也是愈发的内敛。
正月初四,宜纳采,宜嫁娶,宜祈福。
天色还不太亮,鹿苑落蝉山巅却已经有了一个人,着白衣,负古剑,容貌俊逸,潇洒出尘,正是那本该待在桃花庵的太子殿下,萧瑾辰今日也不知怎么回事,天还不亮,就没了睡意,翻来覆去半天,就索性跑到落蝉山上来了。
年轻人呼出一口白气,也不在意冷风刺骨,而是在凝神习练竹蝶动,这门由元福所授的拳法,虽说名字有些秀气,但拳意却是厚重不失缥缈,讲究的是一气浩然定昆仑的路数,每一式皆有真气牵引,带动周身所有窍穴一同发力,是拳法,也是心法,和他的大自在真龙神法相得益彰,拳意与真气齐头并进,谁也不输谁,他这才是小成,据元福所说,等这竹蝶动趋于圆满之时,所习者一身拳意内敛,不出则已,出则动雷霆之怒。
竹蝶,产自北齐极西之地,生于雪山之巅,百年蛰伏地底,以雪山之晶为食,据说生的极大,双翅灰白,眼似琉璃,生有八足,其身覆鳞甲,神异非凡,此蝶不动时性子温顺,若动,比之那些所谓的猛禽还要来的可怕,被山里人尊为雪山之王,而元福此拳却敢借这等凶兽之名,自是有它独到之处。
萧瑾辰从十一岁时成了一品修士后就开始练此拳,练至今日已有八年,这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一种习惯,不过在刚开始练的时候,他可没少吃苦头。
说来也怪,他自小便记忆惊人,可过目不忘,然而在修炼一途上实在是天赋不行,他十一岁的时候一品,可他姐那时便是四品,虽说比他大两岁,可那也很惊人不是,更别说在后来的六年内一举踏足九品,和他娘当年的天赋也不差多少,然后到今天,也依旧是那所谓魔头榜上排名第九的要你管,而他萧瑾辰就太可怜了,去年来鹿苑才三品快四品的修为,到今天连五品都才摸到门槛,真真是人比人,气死人,不过她是自家姐姐,那比自己厉害,也便理所应当了。
萧瑾辰想着练着,不知不觉间便思绪飘远,他在被打的那段时日里下意识的抬高剑术和仙影的结合,现在却是在打拳中将仙影淡化了,蝉鸣剑在他背后嗡嗡作响,恰在此时,日出东方,紫气东来,萧瑾辰猛然回神,下意识的抽剑直刺,一道白虹自剑尖而出,下一刻,炸出无数灰尘,地面上甚至都裂开一条宽阔裂缝。
萧瑾辰愣在当场,良久,他咧了咧嘴,他想起当年元福初次问他以后想做什么,他说他想练剑,元福便说他新学会了一门拳法,名叫竹蝶动,让他先练着,他很生气,说我练的是剑不是拳,元福却老气横秋的说,教他此拳的那个人说了,练拳便是练剑,让他先学着再说。
这一学便是八年,直到刚才,几乎是福至心灵,在他气机羽化登五品之后,他才发现,这门拳法不只是拳法,它还可以是剑法,刀法,枪法,无数的法,之前神游虽使他入了剑道得了剑意,可那只是煞气戾气凝练而成的意,远不如这竹蝶拳意,或者说剑意来的光明中正,可以说,从今天起,他才正式成了剑者,有了属于自己的竹蝶剑意。
怪不得今日醒的早,原来是天机冥冥注定他要突破了,不过他也有了新的疑惑,当年在皇宫大内,这竹蝶动,究竟是谁传给元福的?元福又为何似姐姐一般,早早便登了九品?
这些念头只在心头一一掠过,萧瑾辰很快便不再去想,有些事情不是现在的他能知道的,只要一日不登皇位,他便一日也不可能知道,与其如何思虑,还不如顺其自然来的痛快。
这刚突破,萧瑾辰自是要巩固一番,却不料在他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童音:“烨王拜见太子殿下。”
年轻太子一脸惊喜的回神,便发现自己身后多了一个胖嘟嘟的小家伙,眉清目秀,眼珠子滴流滴流转个不停,嘴巴鼓动着,像个包子似的。
除了这小孩,还有一位中年宫装美妇和一个像老农似的老头陈文伯。
萧瑾辰先把小家伙扶起来,又迅速跑到那宫装美妇身前用极为惊讶的语气说了句::“婉君姑姑,您怎么来了。”
这实在不怪萧瑾辰惊讶,要知道眼前之人是谁?那可是他娘曾经的侍女,当今的西楚皇后啊,而且这才初四,不好好待在宫里过年,反而来看他,这让萧瑾辰是惊喜莫名。
那位自称是烨王的小孩见萧瑾辰只是把自己扶起来却不理会自己的时候,撇撇嘴,眼珠子一转,便迅速跑到萧瑾辰身边牵了牵年轻太子的衣角。
而名为婉君的宫装美妇则是柔声道:“你父皇听说你受伤了,那叫一个担心,正巧你说让把青瑜送过来,我便想着来看看你,也能保护青瑜的安全。”
萧瑾辰觉察到小家伙摸着自己的衣角,便伸手摸了摸他的脑袋,点点头:“没事,您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宫装女人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是你好了,你说说你,好好求个学,怎么还把自己给弄伤了,元福那小子干什么吃的,真该赏他几个板子,你这幸好是没事,要是出事了,西楚怎么办,天下怎么办?”
萧瑾辰低着头,老老实实的,一句话也不敢说,要说这世上谁能管的了他,萧远图是一个,已经过世的付瑶琴是一个,他姐萧子妗是一个,接下便是眼前之人了,九岁前他一直叫她姑姑,没想到九岁之后她就成了他母后,当时年幼的他不肯叫,惹得萧远图差点没揍他,是他眼前之人拦下的,她也从来不会要萧瑾辰叫她什么,所以这么多年来,她便一直是萧瑾辰的婉君姑姑,除非是一些重大集会上才会暂时当一当他的母后。
“瑾辰知错了。”萧瑾辰小声认了错,然后又笑脸灿烂,悄悄瞥了眼那牵着他衣角的小家伙,小家伙立马会意,赶紧放手,萧瑾辰轻轻一跃便跳到女人身后,异常熟练的揉捏着女人的双肩:“婉君姑姑别生气了好不好。”
婉君笑着拍去萧瑾辰献殷勤的手,一脸无奈:“行行行,原谅你了,不过我可告诉你,没有下次了,不然我非亲自过来把你揪回去。”
萧瑾辰后退一步,做了个江湖客才会做的拱手动作:“得嘞,小的知道了。”
“切,嘴贫,赶紧滚蛋。”女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挥挥手让萧瑾辰带着那小家伙离开。
萧瑾辰看过日记,自然知道自家婉君姑姑和陈文伯两人是旧识,也猜的出来他们有话要说,便以眼神会意小家伙一起离开。
两人很快便没了人影,原本一脸笑意的婉君福了福腰,却是对陈文伯施了一礼,至于堂堂一国皇后何以对陈文伯如此,这便要说一下二人的关系了,在救下付瑶琴的第二年,有一次陈文伯和她一块上落蝉山上玩,结果在这山顶上便发现了婉君,当时还是小丫头的婉君就在那断崖处,提剑指着一群江湖高手。
两人本来没想插手管事,就站在一旁看热闹,通过婉君和那些人的对话,拼凑出一个极为悲惨的真相,原来婉君是当年那个名头盛极一时的的杀手堂座下第一大弟子,可谁知道那位座下培育她的目的便是要让她做鼎炉,所以她便叛了出来,付瑶琴当时颇有江湖豪气,便求着陈文伯和她一起将那些追兵尽数斩杀,他拗不过,便答应了,从这以后,婉君便自愿当了付瑶琴的贴身侍女,付瑶琴对她也好,在成就天下第一之后便亲自杀进杀手堂内,生生将这一拥有三位九品高手的势力彻底摧毁。
“皇上说谢谢大先生愿意亲自教导太子,他让我转告你,怎么教都可以,只要让他按时回皇宫就行。”婉君行礼之后轻声道。
陈文伯却是脸色一冷:“你回去告诉他萧远图,我是看在师妹的面子上,不然,爱谁是谁,哪怕是整个西楚都亡了,我也不会去管。”
婉君并未反驳,只是笑:“大先生,你这刀子嘴豆腐心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啊,你也知道的,小姐当年受伤也不全是他的原因,不然,我婉君又怎么可能会下嫁于他啊。”
“反正我不管,就是他的错,若不是他起身伐陈,瑶琴又怎么会中了那钟离百川的圈套?她那么出彩的女子,若是现在还在,那……”
“大先生,我也想小姐还活着,可事情已经发生了,难不成剩下的人就不活了?再说了,小姐那么个性的一个人,她爱谁恨谁,又哪里需要我们去替她做决定,既然小姐都放下了,我们就要尊重她的意思。”
陈文伯不为所动,他转过身,说了句:“你走吧,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俩再吵下去也没用,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你……”婉君愤愤的摇了摇衣袖,转身便走。
“那萧远图真有这么好,师妹爱他,你也爱他?”陈文伯还是忍不住转身问了句。
婉君回头一笑,便凌空飞去,遥遥丢下一句:“皇上的好,试过的人才知道,我没办法告诉你。”
陈文伯愣在原地,望着那已变成一个黑点的背影,久久没有说话。
却说那山脚下,萧瑾辰拉着小家伙的手,看上去兄弟情深,可这兄弟俩之间的对话却是无比惊人骇俗。
“知道本太子叫你来干什么不?”
“知道,要把青瑜养成未来的皇帝,好替你受苦。”
“什么受苦不受苦的,当皇帝多好,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三千佳丽,怎么能叫受苦呢?”
“你骗人,皇叔就没有那么多!”
“你这就不懂了啊,你皇叔是不愿意,不是他不能。”
“真的?”
“真的,我骗你干啥?”
“那,那我还是当皇帝吧。”
“这才对嘛,咱们拉钩。”
“嗯。”
“待会见了其他人就叫我哥,可不许露馅了。”
“好的。”
“一定要看我眼色行事。”
“嗯呢。”
两人渐渐远了,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满是朝气与希望。
大的就不说了,小的那位今年十岁,有个极文雅的名字,箫青瑜,其父为楚皇萧远图胞弟烨王,五年前死无一场大病,举国同悲,念其贡献,楚皇特将烨王之位世袭罔替给了当时那只有五岁的箫青瑜,也因此,诞生了这世上最年轻的一位小王爷,烨王箫青瑜。
只是楚皇却永远也想不到,因为有了这位烨王,他的儿子便有了一个养成皇帝的疯狂计划,而他,还鼎力相助,在皇宫时就让两人待在一块儿,儿子出宫了,只是在密信上试探着问了一下,他竟真的将其在几个月后送了过来。
……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2章:吞南梁,灭西楚,定乾坤
北齐是当今天下无可争议的最强之国,这个素常有民风淳朴,男女皆善马战之称的国家,曾经在这片兴衰荣辱万万年的大地上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传奇,钟离,这个姓氏是在一个极卑微极渺小的地方诞生的,起初,那些割据一方的诸国没谁把它放在眼里,而且还送了一个蛮子的称呼给钟离一脉,那个时候,谁也没想到,就是这些蛮子,再后来的三十年间,马踏江湖,夺中原,灭百国,一统天下,定都骁戎,国祚绵延三百年。
就是奈何时运不济,生了个名叫钟离魂的末代帝王。
此人好色,哪怕有三千佳丽,却还是不停的在民间搜寻貌美女子,本来吧,这些女子入了宫也算是光宗耀祖,可在这位治下,一旦有女子进宫,那她所在的家族,则必定会被连根拔起,当时有一首童谣把此事说的是淋漓尽致。
貌美貌美你莫骄,天家皇帝暗中瞧,躲不易,藏不了,姿容甚佳趁年少,倒霉之家快快逃,俏佳人,逃啊逃,逃到深山任我挑。
此人还好酷刑,比如他想到的一种名叫食刑的法子,听着倒没什么可怕,可若深入了解一番,怕是几天都睡不着觉,怎么做呢,很简单,砍手剁足烹成汤,然后让已经成了人棍的犯人自己吃下去,这都还算是最轻的,至于其他一些,就连史书都讳莫如深,其中狠毒,可见一斑。
此人爱听好话,在位十几年,把朝堂弄的是乌烟瘴气,那些有德有才的大臣,稍不留神,就死于非命,而那些会说话的奸佞臣子,则是一个比一个爬的高,到最后,弄的士子们一个个都苦练说好话的本事去了,至于那些所谓的圣贤书,那倒是个屁,你想啊,辛辛苦苦半辈子学学问,到最后反而被砍了脑袋,这多划不来啊,哪怕侥幸不死,一辈子也不可能有什么大的出息。
人家一个合格的帝王都是在想怎么能治理好国家,可这位呢,在想怎么玩,今天在皇宫建个观星台,明天在宫外修个酒池,后天又心思来了要建个驯兽营,帝王一豪奢,那百姓必定受苦,繁重的赋税徭役,荒唐的政令,百姓们被逼到死路上,只能反了,于是在接下来的数十年间,天下再度大乱,曾经的大一统国家,直接分裂成了三个,齐梁陈,后来陈又变成了楚,可不管怎么说,终究不在是大齐,而是北齐。
今日的骁戎,同样是正月初四,城内大街小巷,百姓来来往往,倒是和西楚那边没什么区别,就是空气没那边好,有些干燥罢了。对于他们来说,这几天也是大日子,本来他们被称为蛮子,是因为没人教化,可在那三百年的统治生涯,各族习俗早已融为一体,哪怕已分开百年,这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却是变不了了,所以习俗自然就和中原那边一样,他们,也在过年。
百姓们都在过年,气氛自是祥和,而那皇宫大殿之上,此时的气氛却格外凝重。
这一代皇帝的雄才大略是人尽皆知的,在江湖上,他是天下第一,被称为霸圣,在朝堂上,这位北齐史上最有望复兴大齐盛景的皇帝也不弱,刚登基,便使得朝堂彻底统一,基本上说一不二,这可比史上那些皇帝的速度快多了。
既然如此雄才大略,那么复兴大齐就是他绕不过的一个弯儿,登基十年了,不管民间谣言如何传,他们这位皇帝始终都不曾说过一句,几乎所有人都在等他提这件注定会提的事情,直到刚才,他终于把这句话说了出来。
吞南梁,灭西楚,定乾坤。
短短九字,分量却不小,这意味着山河破碎,意味着数百万人要因此成名或去死,白骨露野,血流成河,其中多少悲欢,哪怕是那些没有学问的普通百姓,也能想出一二,更别说这些朝堂上的老狐狸了。
钟离百川,四方脸,双目深邃,皮肤呈古铜色,本就生得虎背熊腰的他,在一身金黄龙袍的衬托下,愈发显得伟岸霸道。
看着朝堂上的眼神变化,男人满意的点点头,其实在登基的第五年,他便有了这个心思,当时的北齐各方面都在提升,财力武力,兵力人力,都已达到了制高点,只要他愿意,随时都可以打,但他却是不动声色,没有人知道,那些民间的谣言,其实都源自于他,他就是想看看这个朝堂,心气会不会散?会不会觉得他这个皇帝无能?会不会有那些自作聪明的人跳出来?
结果很好,这些人都很聪明,他感觉时机已经成熟,所以在这年后第一次上朝之际,他终是提了出来,意料之中的没人说话,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要想知道你的心思,只需看一眼,就什么都知道了,对于待会儿的结果,他闭着眼都能想出来,至于现在,他需要一个打破平静的人站出来。
“陛下。”总算有人开口了,钟离百川看着他这位长相文雅的弟弟,一脸的赞许,结果下一句话,却让他眯起了眼:“臣以为此举不妥。”
“哦,午阳王,不知道你以为如何才妥,说来听听?”
“臣以为,若连年征战,我齐国危亦,不是天下一统了,百姓就能安居乐业,陛下您想想,这一年复一年的战损,会苦了多少寻常百姓,还不如安心发展,保持现有的天下三分之势,使治下之人都能富足生活,至于什么天下一统之类的,既然百姓们不能富足,那要这天下一统又有何用?”
“钟离复礼,你这是在质疑朕吗?”钟离百川看上去似乎并未生气,可这言语的重量,是个人都听的出来,钟离复礼,这都直呼姓名了,还不能说明问题?
身为午阳王的钟离复礼和钟离百川不同,面相温雅,比起王爷,其实更像是一位儒生,他跪的更低了些:“陛下息怒,臣只是建议,并无质疑的意思。”
钟离百川置若罔闻,他只是转过头,却是看向了一位半眯着眼的女子。
“长公主以为如何?”
这位女子看上去年龄不过二十来岁,长得颇有几分英气,听到这句话,女人缓缓睁眼,眸子似琉璃,竟是碧眼。
“父皇觉得行就行,我没意见。”
公主上朝本就不多见,更何况敢这般和皇帝说话的又有几个,但这位偏偏就是敢,这并非是仗着父皇宠溺,而是这位名叫钟离夭夭的确实有这个实力。
这些年北齐虽说不打,但并不意味着和别人没有摩擦,尤其是和南梁,大大小小冲突无数,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在和南梁一次小战役中连夺三城,那一次,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一触即发,后来还是南梁服了软,对外宣称是把这三城送给了北齐。
之后又有冲突,又是这个女人,逼得南梁再割一城,此等壮举,使得这位北齐长公主的威名声震天下,被钟离百川特许其入朝参政,并赐予她平梁将军的名头。
平梁平梁,名字就看的出来钟离百川对她的期望有多大,所以对这句话,钟离百川没有丝毫不满的意思,他大笑一声:“朕觉得行。”
“父皇英明。”钟离夭夭适时弯腰喊了一声。
“皇上英明。”长公主都发话了,后面的人自然也声音一浪盖过一浪的喊。
“好,长公主,朕命你为平梁大元帅,即日起,携我北齐百万儿郎,给朕先灭了南梁,你可有异议?”
“臣遵旨。”
“拓拔弘毅,郭敏,柴温,阿法齐,蔡山河,朝天令,你等六人,即日起便跟在公主后面尽心辅佐,若让朕知道你们因为她一介女儿身而不以为意,其罪当诛,你等可有异议?”
“臣遵旨。”
在接下来的半个时辰内,钟离百川又陆陆续续叫了十几个人名,管兵器的,管粮草的,管战马的,皆有,只有那依旧跪在地上的钟离复礼仿佛被遗忘了似的。
一场关乎天下数十年走向的朝会,在这个极为普通的早晨,就这样悄然结束,而北齐皇帝钟离百川在下朝后,却并未休息,而是极为低调的去了一趟皇陵。
葬龙岭,这个似乎名字不太吉利的地方,埋葬着北齐乃至大齐的数百位皇帝,规模极大,远远望去,山脉绵延,恍似卧龙。
钟离百川站在这里,身后没有一个人,这位刚刚还在朝堂之上的威武男子,此刻却是泪流满面。
“父皇,您听到了吗,百川就要去完成你们的夙愿了,百川百川,海纳百川,有容乃大,父皇,儿臣知道您的意思,您放心吧,儿臣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儿臣要教这天下看看,我钟离百川,生来就是这天地共主,不管是江湖还是庙堂,只要我愿意,谁也别想阻我。”
男人猛的擦了一把泪,转身大步离去,一身金黄色气机萦绕全身,总共九九八十一道,他御风而起,好似远古魔神。
这一天,北齐正式起兵南梁,天下具震。
这一年,是北齐元狩三年,南梁天启六年,西楚弘泰四年。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3章:江湖有人来,江湖有人去
天下格局可以用瞬息万变来形容,从正月初四到正月十六,短短十二天,一个又一个惊人的消息遍传四方。
弘泰四年正月初七,仅仅三天,南梁那座满城寺庙的婆娑城便被北齐长公主带兵攻破,也幸好这是佛家圣地,北齐大军仅是占领,却并未做出那些屠城的勾当。
正月十三,临近婆娑城的尚德城被一夜攻破,第二天便屠城,据说光是尸体,便在城外摞出了三座人山。
正月十五,历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的南梁遂平洲赤霞城被北齐大军包围,同南梁十万主力大军两相对峙。
北齐早晚会发动战争,这是天下人的共识,不过以白鹿书院内那座纵横阁的推断,大概还要稍晚上个三四年,谁知那北齐皇帝突然就来了这么一出,从吞南梁,灭西楚,定乾坤这个基本方针便能看出他的野心,虽然现在只是攻打南梁,似乎没有西楚什么事情,可若是南梁被攻破,那么西楚又该如何面对势大的北齐。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南梁西楚结盟,然而等了这么多天,南梁依旧没派任何一名使臣前往临安城太和宫,这可让天下人把南梁那位江湖人称王尊的皇帝给骂惨了,就连这些普通人都知道只有两国结盟才能有胜算,你一个皇帝,你他娘会不知道这个?
你说你们南梁大军厉害也就算了,可这战绩谁不知道啊,再说了,过去的那么多年,若不是你们南梁无能,又何至于把四城都割给了北齐,再加上被攻破的婆娑,尚德,还有如今被围的赤霞,都整整七城了,你还不结盟等啥?非要等你南梁国都沧澜城被攻破了才甘心吗?
而西楚的做法也让人有些看不懂了,北齐那个口号你们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人家虽说先打南梁,可你们西楚又能安逸多少年,是,南梁不结盟是那皇帝老儿傻,那你们不会主动派使臣去吗,说不定他半推半就的也就成了,半点作为都没有这算什么事?
至于北齐,那几乎就是所有文人士子眼里的钉子了,你说你没事瞎打啥仗,三国并立的格局不好吗?难不成打仗都是别的国家死人,你们北齐就不会死人?若西楚南梁结盟了你们怎么办,口气放的那么大,啊,这天下才太平几年呐,西楚建国又有几年?连二十年都没有。
然而不管民意如何变,这一场席卷天下不知道多久才会结束的不义战,终究还是发生了,在天下大势的洪流之中,个人终究是个人,卒子再强也成不了元帅,任你一张嘴说的天花乱坠,感人肺腑,当权者不为所动,你又有什么法子呢?
南梁烽火四起,西楚虽有危机感,但对于百姓来说,只有北齐还没打过来,那么天就依旧是那天,人还是那些人,衣食住行,吃喝拉撒,才是头等大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平淡普通,如此而已。
斧街桃花庵依旧冷冷清清,哪怕价格一降再降,还是很少有人会来,不过最近几天,里面的氛围可就要热闹许多了。
和前几天一样,桃花庵最中心那个桌子边上,有位穿青色小棉袄的圆脸小孩一边晃荡着小短腿,一边摇头晃脑的,而在他一圈,则是围着一群高高低低和他同龄的孩子,不过这些比之那位穿青色小棉袄的小孩就要心酸多了,一个个穿的那叫一个单薄,甚至有几个的衣服上还破着洞,脸蛋上不知道抹了些什么,黑乎乎的,要不是笑起来还有一口小白牙,哪里还有身为小孩子的灵气。
至于那被他们围在中间的小孩在干嘛,很简单,讲故事而已,毕竟在孩子的世界里,又有什么能比听故事来的更让人欢喜呢。
“话说那二天,众人便在山中碰见了那白骨精,只见它一变美女,二变老妇,三变老翁,把唐僧迷惑的是昏昏沉沉,悟空心急,遂动用那火眼金睛之神通,用看家兵器金箍棒打杀了妖怪,却不料,不料……”
那群孩子正听的起劲,这一连两个不料,立马就引起了不满,其中有个长得比同龄人高一个脑袋的孩子便忍不住了,冲着那突然停下来的青衣小孩喊到。
“箫青瑜,你就别卖关子,不料什么啊不料,快说出来让我们听听嘛。”
青衣小童或者说箫青瑜一听这话,便是双眼一瞪:“二牛,你催什么啊,就不容我想想,你再催,我,我就不讲了。”
那名为二牛的孩童明显的有点怕箫青瑜不给讲了,语气立马就软了下来:“好好好,那我不催了,你快讲嘛。”
“我忘了。”箫青瑜有点得不饶人的意思。
“不可能,你怎么会忘了呢,你肯定是不想给我们讲了是不是。”二牛旁边的小孩一脸的不信。
箫青瑜闻言却是一笑,两眼眯起,和萧瑾辰倒是一般无二:“我就是不想给你们讲了,谁叫二牛催我的,除非你叫他给我道歉。”
孩子们静了一下,很快就闹哄哄乱成一团。
“二牛,快道歉,我们要听故事。”
“对,我们要听故事,臭二牛,都怪你。”
“青瑜,你不给二牛讲不就行了,我们可没招惹你。”
“箫大爷,箫哥哥,你就快讲嘛。”
这边闹哄哄一片,那边柜台处安静看书的吴畏则是忍不住眉头一皱,他看着这边,刚想说话,但看了眼箫青瑜,便压下了这股冲动。
对于他来说,箫青瑜是个很能讨人欢心的同龄人,初四那天刚被师父带到桃花庵,立马就赢得了所有人的关爱,比如师父的师父叶师祖,还有那个姓何的大姐姐,还有安姐姐,就连那从不和自己说话的元哥哥都对他有了几分笑意。
他承认,刚开始那几天确实很伤心,可后来看见师父对他和对自己并没什么差别的,他也就不在意这件事了,直到这几天,箫青瑜不知从哪里搜罗来的故事,引得他所有的好朋友都跑到他那边去了,他便有了危机感。
吴畏看着眼下的闹剧,嘴角露出笑意,不就是知道几个故事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不是让他们吵起来了,哼,等我读好了书,一定要比你还厉害。
……
今日正月十六,听上去普通,但对于鹿苑的学生来说,今天却是开学的日子。
上元节刚过,节日的气氛还残留不少,在这个本来应该说开心,萧瑾辰小院却有一场离别悄然发生。
萧瑾辰坐在椅上不发一言,安静依在安慰自从听说北齐发兵后就郁郁寡欢的何君琦,周泽宇低着头靠在门上,元福一脸的没心没肺,阮文启看着自家执意要去往那座赤霞城的弟弟,双眼通红。
“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文舟这辈子最想做的事情就是上一回战场,以前那是没机会,可眼下朝廷有难,正是需要人的时候,你就让我去吧。”
“爹都说了,朝廷战事虽紧,但一时半会还没事,让咱俩继续求学,哥不是不让你去,再等上两年还不行吗?”
“我等不了了,我当初来鹿苑,便是在等这一天,哥,人各有志,就像你,你喜欢诗词,你喜欢古物,可我阮文舟,却只想做那战场上的卒子,如果能建功立业是最好,如果不能,我也不怨谁,我从小就听你的,是因为我尊重自己的哥哥,也希望你能听我一次。”
阮文启有些愣了,在他记忆里,这还是阮文舟第一次公然反对自己的意见,他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弟弟,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阮文舟也不着急,反正今天说什么都要走,自家哥哥一时接受不了很正常,他总是爱管着自己,自己的离去,对他来说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可人长大了总会离开的,他阮文舟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哥哥身边吧。
这位自从来到鹿苑便一直暖场的年轻人环视一圈,知道萧瑾辰几人沉默是什么意思,他后退一步,双手抱拳,豪气大笑:“你们这是啥意思,怎么说我也是四品的人了,会那么容易死?那些寻常士卒甚至连修为都没有,不也活的好好的,瑾辰哥,泽宇哥,怎么连你们两个也这幅样子,大家都是男人嘛,这么矫情是做甚?”
“真走啊?”萧瑾辰问了一句。
“真走。”
“嗯,那就好好活着吧,到时候找你喝酒。”
周泽宇终于动了,他走到阮文舟身前,替他整了整衣领,往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着:“好男儿志在四方,别死。”
阮文舟只是笑着,伸出拳头,周泽宇愣了愣,二人拳头撞在一起,一切尽在不言中。
“文舟,你既然要走,那我有个条件。”阮文启道。
“你说吧,哥。”
“不管去哪儿,不管做什么,照顾好自己,就像瑾辰和泽宇大哥说的,一定不要轻易去死,你若死了,哥千山万水都要替你报仇,你,走吧,现在就走。”阮文启转过身,不敢再看弟弟一样,他怕自己后悔。
阮文舟洒然一笑,大步离去。
不过到了门口,他却被一个中年壮硕汉子给拦住了,汉子身后背有三刀两剑,皮肤黝黑,行走之间,好似一座小山。
“师父,您怎么来了”
汉子笑了笑:“你个没良心的徒儿,不知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要走也不给我说一声。”
“我……”
“好了,别婆婆妈妈的了,小子,也活该咱俩做师徒,你可知,师父是哪里人?”
“您是咱们梁人?”
“算你还有些脑子,没错,我是咱们南梁遂平洲人士,很不巧,我家便在赤霞城。”
“可您这口音?”阮文舟一脸的不可置信。
汉子闻言没好气道:“傻了吧你,咱鹿苑是干啥的,教书育人的地方,我会西楚雅言有啥可奇怪的,走吧。”
阮文舟咧嘴一笑,跟在自家师父身后,迎客亭,玉石林,仙鹤长廊,狮子亭,登仙梯,二人依次走过,当已经出了鹿苑,走到蚍蜉巷的主路之上,二人迎面撞上一辆马车,驾马的人阮文舟认识,叫诛玉。
他看了诛玉一眼,笑着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边。
马车渐远,年轻人回头,吐出一口白气。
那一年。
江湖有人来,江湖有人去。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4章:院试
人来天地一场,未知是障,尝试是矛,两相争斗,成则成,败则败,无情有情,天知道。
阮文舟走的无声,梦琬中来的也同样无声,对于这场权利带来的浩劫,未来是什么样子,没人知道。
只是离别虽伤感,日子还是得过,至少眼下就有一件事情等着这些年轻人去做。
鹿苑开学,和其他地方的按部就班不同,鹿苑的学生们还需要参加一场院试才算真正入学,这是陈文伯定下的规矩,从建立之初便一直传到现在。
鹿苑作为天下最为强大的书院,对人才的选拔自然有着极为严苛的规定,有两关要过,其一,鹿苑入学考试,其二,院试,可以说通过第一关也只是能让你待一段时间而已,若是院试不过,那对不起,你将会得到鹿苑的荣誉文书一封,然后便会被请出鹿苑,要想再进来,只能等下次再考。
和白鹿书院那边的负笈游学,清静峰的下山游历,释家圣地婆娑城的行善三千里不同,鹿苑更讲究因材施教。
比如你武课学的好,那便去游历江湖,如果你文课好,便有机会在官场试炼,如果做生意有头脑,那就去赚钱,如果打造兵器的技术好,就去制造塾,说白了,就是哪一方面突出,便考验哪一方面,期限皆是一个月,在这一个月内,你必须完成鹿苑给出的任务,当然,没完成也没事,主要看你的表现,但若是什么都不做,也没人说你,直接离开便是。
鹿苑招收人才的方式极为任性,求精不求多,就比如去年,整座天下才招了不过五十四而已,再加上现在阮文舟一走,就只有五十三位弘泰三年一班的学生了。
鹿苑教室内,萧瑾辰的任务文书已经拿到手上,很简单,去落阳郡城外面的圣人村调查一件事,这圣人村的大名可不小,因数百年前走出一位儒家圣人而得名,可近几个月却被一桩古怪事情给弄的鸡犬不宁的,怎么回事呢,据说是因为闹鬼,坊间传言说这圣人村每至夜晚总有鬼婴哭泣的声音,有人曾见过这头鬼婴,第三天便死了,然后从这人开始,圣人村的死人便越来越多。
有人说那简单啊,迁到别地不就行了,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几乎所有离开村子方圆百里之外的人都是一出去便死,有人报了官府,可官府都是些凡夫俗子,除了派兵把守在圣人村百里之外,又能做什么呢?人还是该死就死,时间一久,连官府都不管了。
萧瑾辰一脸古怪,这样一桩连续数月的祸事,连官府那些专业办案的都没办法,难不成派他去就行了?术业有专攻,这可是圣贤书上的道理啊。
与萧瑾辰同样一脸古怪的还有周泽宇,这位比去年稍白些的年轻人看着文书上所写的接管望月客栈,一月赚够一千两的任务有些懵了,娘嘞,一千两啊,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那么多啊。
“瑾辰,你的任务是什么啊。”坐在萧瑾辰旁边的安静依问道。
萧瑾辰看了一眼自从和他除夕那晚牵手之后就成天腻在一起的安静依,笑意温柔:“去圣人村调查鬼婴,你呢?”
安姑娘闻言先是一愣,随即便目露惊喜:“真的!”
“嗯。”
“哈哈。”安姑娘一把抱住萧瑾辰一条胳膊:“我也是去圣人村嗳,咱俩正好一起去。”
感受着那惊人的弧度,萧瑾辰忍不住心头一荡,咧开的嘴角怎么都合不上,师伯牛逼(破音),这他娘的也太体贴了吧。
“傻子。”安静依白了萧瑾辰一眼。
“你才是傻子。”
“哼,这么容易就跟了你,你还说人家傻,不要理你了。”安姑娘抱着萧瑾辰的手加重了力道,脑袋却极为傲娇的扭到一边。
“理理理,夫君我错了还不行嘛。”萧瑾辰连忙求饶。
“你是谁啊你,还夫君,我可还没说要嫁给你呢!”安姑娘今天实在是傲娇的不得了,萧瑾辰看在眼里,乐在心头。
然而落到那坐在二人身后的梦琬中眼里,就显得有些残忍了,梦姑娘感觉眼睛有些湿润,赶紧低头佯装捋了捋头发。
说实话,在她离开那天,她就有预感这二人会在一起,与其说她当时是在难过离别,还不如说她是在难过自己年少的第一次乍然欢喜。本来是有机会拥抱一下,然后大度放手的,可她为了避嫌,还是放弃了。
可在曦和郡振国候府,她还是忍不住动用了家族的势力时刻关注着这边的消息,当听到萧瑾辰为安静依挡了一剑之后,她便已经彻底确定了,本来以为自己能洒然面对的,可为什么心好疼?这本就是一场单相思啊,又没发生什么,为什么会如此放不下?
几滴泪打湿了纸,晕开大片。
学子梦琬中,你之任务,是在一月之内写一篇关于北齐与南梁之战事分析,望如期。
昨日阮文舟刚走,阮文启便很是不习惯,总感觉空落落的,托萧瑾辰的福,如今的他倒是有了坐在何君琦旁边的理由,朋友嘛。
对于他偷看这件事,两人都很聪明的从未提起过,看着此时一脸呆滞的公主殿下,阮文启只感觉有些心疼,他便没话找话。
“殿下,不知您的院试任务是?”
“去藏书楼整理那些没来历的古物古籍,一个月内完成。”公主殿下语气生硬,远没有之前的灵气,漂亮的脸蛋分外憔悴。
阮文启眼睛一亮,公主殿下和自己的任务竟然一模一样,这是何等的缘分,但很快他又有些愁了,要在一块待一个月啊,这可怎么过,再说了,离得再近又如何,身份是天堑,更何况此时南梁战事正酣,再谈所谓的儿女情长,怕是更没有可能了。
……
知道了院试任务,萧瑾辰便和周泽宇一并回了桃花庵,青瑜和吴畏两个孩子在那边,他多少有点儿不放心,哪怕昨晚元福赶回去了,可到底自家没亲眼见到不是,青瑜这小子机灵是机灵,但这第一次出门,难免会有不方便的地方,更何况青瑜和吴畏这两个,身份几乎一个在天上一个在地上,万一闹矛盾了咋办?
周泽宇已经给萧瑾辰说了在他看来没法完成的任务,萧瑾辰没发表意见,他对挣钱一向没有什么概念,拿自己以为的轻松去衡量别人的辛苦,最是可耻。
“瑾辰,给咱出个主意呗,一千两啊,这让我怎么去挣,空手套白狼不成?还只给一个月的时间,真的是。”
“泽宇大哥,挣钱这事儿你可比我在行啊,咱们桃花庵要不是多了你,只怕比年前的人还少,你问我,这不是相当对牛弹琴嘛。”萧瑾辰苦笑道。
“唉,那都是些小钱,只要肯低下头去做,又不用动什么脑子,都是苦力活,行就干,不行就算了,可真要做生意就不一样了,人情世故,钱财来往,百姓喜好,这些都要考虑,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千两银子,这突然给我整了这么个任务,算是挑战吧,我想了一下,先慢慢来呗,总不能被吓住了对吧。”
“泽宇大哥心态真好,要换做我,早撂挑子不干了。”
“也不是心态好,就是穷惯了,我家乡那边,那兄弟姐妹四五个的家庭多了,渍,惨的很呐,要是有女儿的,大都买了给人家做丫鬟,若是小子,能留下就留,留不下的要么卖,要么送宫里当太监去,总不能给饿死吧。”
“况且就算这样,该死的还是得死,我家倒是好点,只有我和哥哥弟弟三个,我五年前来落阳郡城的时候,大哥刚娶了大嫂,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至于我家三弟,因着我时不时还能寄的点钱回去,现在正读书呢,所以也就因为这个,我们那边的孩子从小就知道怎么从旮旯角里扣钱,日子都这样苦了,若是心态还不好,那早都死了。”
听着周泽宇以一种极为平淡的语气说着自己以前从未听说过的惨淡事,萧瑾辰只感觉万分羞愧,这可都是他们西楚的子民啊,若没有这些人,他们萧家父子也不可能有今天。
年轻人想着这段时间在斧街的所见所闻,比如过年时路边冻死的流浪汉,比如吴庸,比如那些连报仇都要小心翼翼的穷苦百姓,比如听箫青瑜讲故事的那些孩子,年轻人第一次生出了当皇帝的心思,似乎自家所谓的苦难,比之这些被世道践踏的人,要轻的多的多了。
“哥哥,你回来了。”正在江湖人的箫青瑜一溜烟跑到走进桃花庵的萧瑾辰身前喊到。
“师父。”吴畏放下书起身,只是比起箫青瑜,多了几分拘谨。
“嗯。”萧瑾辰点点头:“你们两个总没做啥坏事吧。”
“没,怎么可能呢,我堂堂王……额,一个十岁的小孩能干啥坏事,你说对吧,哥哥。”箫青瑜抢在吴畏前面回道。
“我信不过你。”萧瑾辰瞥了一眼箫青瑜,却是看向吴畏:“青瑜总没欺负你吧。”
“没有,青瑜弟弟挺好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你们两个随我过来。”萧瑾辰点头走向后院。
箫青瑜对吴畏做了个鬼脸,然后对自家那一群忠实的倾听者挥挥手,孩子们哪怕脸色还有不甘,可一想到这家伙昨天的强硬姿态,还是轰然散去。
“啥,你说你要去调查鬼婴?把我带着好不好。”后院内,箫青瑜听完萧瑾辰的话,一脸乞求,小眼湿漉漉的,嘴巴嘟着,让人见之心疼,可在对他了如指掌的萧瑾辰的眼里,撒娇这招,没用!
“不行,你就呆在这,有元福在我也放心。”萧瑾辰想也没想就拒绝了,开玩笑呢不是,老子的二人世界岂容你个小孩子打搅了?
“公子,老爷让我去办件事,我恐怕没办法看着他俩。”一直沉默着靠在门边上的元福突然出声。
“啊?他叫你干啥去?”萧瑾辰回头一脸惊讶,父皇这是又要干啥。
“去趟北齐,小姐遇到麻烦了,需要我去帮忙。”
“我姐,她怎么了?”
“还不知道。”
“那你赶紧快去。”自家老姐都九品了,她都解决不了的麻烦,那可就是天大的麻烦了,萧瑾辰有些急。
“可桃花庵和他们两个咋办?”元福有些担忧。
“我来管。”门外突然传来一道洪亮嗓音。
两大两小一齐回头,看见那位从未来过这里的老人,萧瑾辰如释重负,元福也彻底放下心来,毕竟,这天底下,能在儒圣眼皮底下搞事的人,除了钟离百川,还真没有几个。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5章:诡异
圣人村是历朝历代文人墨客们最爱来的一处玩乐之地,这其一自然是因为此地曾经出过一位儒家圣人,其二则是因为这里有一口井,井名镇龙,据说是因为在那上古之年,曾有人间修士斩龙于此,龙血仙气汇聚,最终凝出一方仙池,有那上古方士不忍仙液流散,便以大神通打出一方井,将仙池神水尽数灌入,离去之前,笑言此井聚龙血而成,当为镇龙井。
这个说法的具体来历已不可考,但凡是喝过这井中水的,不管是本地人还是外地人,都愿意信这个说法,这是为何呢?自是因为这井中水的独特之处了,水质甘甜可口暂且不提,最关键的是它还可解百毒,这可是经过无数人试过之后才得出的结论,据说曾有那误食断肠草的人眼看着便要过去了,可一喝镇龙井的水,第二天便能下床,第三天便生龙活虎的。
因着这一事迹,镇龙井是名声大噪,无数人慕名而来,不管喝不喝,都争先恐后的给自家往回带,而镇龙井也确实是神异,任你人怎么用,反正它就从未少过。
至于那些文人墨客们来此地是为何,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带些镇龙井水回去煮茶,据说用这水煮出来的茶,往往都是仙品中的仙品,常人若是饮上一口,神清气爽是精力倍增,进能修身养性,退可延年益寿,实在是不可多得的神物。
然而自从出了鬼婴这档子破事儿后,此地便再也没人来了,更为可怕的是,这口延续无数代的镇龙井竟然也随之枯了。
今日的镇龙井寂静的可怕,除了井边偶然跑过的硕大黑鼠,便再也不见任何活物。
而在井边不远处的台阶上,则有一中年妇女呆愣愣的望着这边,眼睛眨也不眨一下,脸庞乌黑消瘦,几近皮包骨头的可怖程度。
女人姓李名杏花,今年四十有四,是个寡妇,不知想起来了什么,李杏花突然脸色狰狞,从地上抓起一把石子就往镇龙井边丢去。
“都是你这该死的井害了我男人,什么镇龙不镇龙的,我看召鬼还差不多。”
“我那可怜的儿啊,娘对不起你,不该把你生在这圣人村的,否则何至于你年纪轻轻便被那黑白无常勾走了性命啊。”
“鬼婴大人,民妇求你了,你把我儿还回来好不好,我给你做牛做马都行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吧。”
女人说着说着便颤抖起来,猛的蹲下,头埋在两腿间,双手无意识的乱摆,好似见了鬼一般。
“瑾辰,她这是怎么了?”跟随萧瑾辰走进村子的安静依扯着年轻太子的衣角,脸色惨白。
“不知道,咱们去看看。”
“不去行不行啊。”安姑娘颤着声,到底是个女孩,面对这等诡异景象,自是害怕,若不是心爱的男子在身边陪着,怕早都逃出这圣人村了。
“没事的。”萧瑾辰柔声安慰了一句,随后便脸色凝重下来。
说实话,从圣人村门口走到这里,他的心里都有些发毛了,这一路上,他眼里所见的人,要么是呆滞不发一言,要么便是如眼前的女子一般疯癫着骂天骂地,而且一个个都瘦成了皮包骨头,骷髅似的,可怖的很。
最关键的是街道上有许多尸体,有的缺了胳膊,有的缺了腿,还有那没了眼珠子的,大人小孩,青年中年老年,什么人都有,皮肤干瘪,似乎都没了水分,可这空气中弥漫的味道却并不是尸臭,而是一种说不出的香气,老鼠也很多,而且胆子奇大,萧瑾辰刚才就看见一只,高高的坐在一具没了双腿的尸体背上,见萧瑾辰看它,还示威性的甩了甩尾巴。
萧瑾辰一只手缓缓抽剑,一个胳膊则是把安静依搂的紧紧的,二人缓缓向女人身边逼近。
眼见着都要近到一米以内了,却不料异像横生,那蹲在地上的女人猛然起身,五指成钩,竟直直扑向了萧瑾辰。
这还不止,安静依啊的一声尖叫才是真真动人心魄,饶是萧瑾辰都身体一震,只是安静依可以慌乱,他却不能慌,蝉鸣剑嗡鸣一声,一道罡气并未伤害女人,只是把她震出三米多远便停了下来。
李杏花好像被这一道罡气打的清醒过来,她看着眼前这一对明显一身锦衣华服的男女,眼底有泪花涌出,只是这泪从她脸颊留下,便成了红色,她的声音有些焦急。
“公子,小姐,你们来这里干嘛,可是要找那镇龙井,我告诉你们,井已经枯了,你们快走,快离开这,不然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大娘,我们不是来找镇龙井的,我们是落阳郡城鹿苑的学生,鹿苑知道吧,咱们西楚最好的书院,我们是特地来调查你们圣人村变故的,大娘您能不能说清楚点,为什么不离开就会死啊?”萧瑾辰尽量保持温和。
李杏花惨然一笑,她指了指那镇龙井,眼里有掩饰不住的仇恨:“我家男人就是圣人村第一个看见那鬼婴的,当时就是在这镇龙井边上,我男人当时给我说我还不信,结果第三天他就死了,然后那井也枯了,从那天开始,鬼婴就天天晚上出来哭,可怜我那八岁的孩子,小小年纪就离我而去了。”
“后来有官府的人来,他们也说是来帮我们的,我没在意,就给他们说了情况,然后他们晚上就在这住下了,可第二天,第二天,他们就都死了,心肠被挖,凄惨的很,所以你们也不能待在这儿,大娘知道你们是好意,可丢了性命,再大的善良也是没用的。”
李杏花的话听的安静依是脸色愈发苍白,萧瑾辰的注意力则是被那所谓的镇龙井给吸引了,镇龙井他知道,西楚地方志上着重写过,说是此地是那世间真龙陨落的地方,龙气极盛,千百年来井水不衰,只是地方志上和传说中的不同,据地方志上所说,这镇龙井之下是个天然泉眼,至于为何能解百毒,则是因为水中多是草药,不过关于传说中那能解断肠草之毒的神力,则是杜撰,当年那人突然好转,把当时正痴迷与求仙问道的陈国国主都给惊了,便派人将那人带到宫内,结果才发现,那人吃的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断肠草,只是一味相似的草药罢了。
鬼婴,萧瑾辰到现在都没想明白这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缘何能把这本来人杰地灵的村庄变成这等人间地狱的地方,着实令人疑惑。
对于世人所谓的鬼神,萧瑾辰并不怎么会信,看的书越多,便对世间信仰的理解愈发深刻,说白了,都不过是自己吓自己而已,尤其是对他这等习武人来说,哪怕有一些无法解释的事情出现,也是因为修士到一定境界所带来的天地异像,他一直坚信一句话,所谓鬼祸,从来都是人祸,所以对于这鬼婴,他是实在好奇这是个什么东西,他倒是知道这世上有那鬼修尸修,就是不知道眼下这是哪一种了。
“大娘,你且别怕,你能不能告诉我那鬼婴究竟长什么样子,你放心吧,我们都是修行中人,哪怕是鬼,也能一剑斩了去,你大胆说。”
李杏花没说话,只是眼睛又归于迷茫,她神经质的一笑,极其刺耳,指了指萧瑾辰身后。
“就在那儿,看,那就是鬼婴,哈哈哈哈哈,鬼婴,鬼婴。”
萧瑾辰闻言脸色一变,任谁突然被指了指身后都会害怕,何况人都是感性的,哪怕再不信,但在心里的暗示上,总归会恐惧的,年轻太子猛的回头。
可身后又有什么东西呢,一口古井而已,井上有三只老鼠,耳朵尖尖,嘴有利牙,与其说鼠,不如说是兽。
“啊,你干嘛!”安静依一声尖叫,手中螭龙乱舞,看也不看就一脚踹出,把那又扑了过来的女人一脚踢开,李杏花迷茫的看了两眼,竟是昏了过去。
此时的景象事实上很有趣,一个假装坚强的男人和一个胆小的女人遇上一位病人,被病人一吓,一个明明嘴硬不怕的却被骗,一个受了惊,不管不顾的要拼命,却是像个猫似的乱抓一气。
“停停停,大娘都昏过去,别害怕了。”萧瑾辰一把抱住癫狂的安姑娘,总算让安静依平静了下来。
“真的?”安姑娘捂着眼睛的小手分开一道缝隙,嘴巴嘟起。
“哈哈,静依,你怎么这么可爱啊。”萧瑾辰把蝉鸣插回剑鞘,拨开安姑娘的小胖手,捏住她包子似的脸,满是笑意。
“人家都吓成这样了你还笑。”安静依瞪着使坏的年轻太子,一脸不满。
“不笑了不笑了,刚才你也听到了,不能过夜,那这样,你先去那边的镇上待着,我今晚在这过夜,我倒要看看,这所谓的鬼婴是个什么东西。”萧瑾辰捏着安静依脸蛋的手放松下来,他捧住那张俏脸,声音柔到骨子里。
“我才不要,我要和你一起待着,怎么着我都是五品了,我可告诉你啊,人家名字里是静依,静依静依,安静依靠,既然喜欢上了你,就要依靠你一辈子,我的愿望很小的,只想陪着你,什么也不干,你不能赶人家走。”
听着安姑娘的小情话,萧瑾辰只感觉骨头上一阵酥麻,把姑娘搂进怀里抱紧,他低头看着她,安静依眼睛轻闭,似乎知道会发生什么。
萧瑾辰笑着在她嘴边轻啄一下,有些无奈。
“你个小黏猫,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你的初吻可不能在这儿没了,等以后吧。”
安静依猛的从他怀里挣出,嘤的一声捂住俏红的脸蛋。
“你才是小黏猫,哼。”
“好了,咱俩不能再闹了,再说一遍,你今晚到底回不回去,这里太危险了,我不放心你。”
安静依答非所问,把萧瑾辰手臂抱紧:“你在哪,我就在哪儿!”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6章:成长不过各自在人间浮沉
望月茶楼,自从那位好脾气的掌柜刘招无故暴毙之后,便一直未开门,一些熟客们都在惋惜,这刘招可是个好人呐,怎得突然便死了?
对他们这些客人们来说,花钱花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个享受而已,你把我伺候我了,那我花钱也花的心甘情愿不是。刘招就有这样的本事,那拍起马屁来,能让你不觉得俗,甚至还有几分荣幸,从头到尾都把你捧在天上,不管是吃饭住店还是喝酒,也不管你人身份地位装束如何,只要来了望月茶楼,那你就是大爷,他们这些常来的,那个敢说他不是看中了这一点?
可惜死了,毫无缘由,只是今日的望月茶楼却不知为何竟开了门,本来吧,这人死了,那茶楼被别人接手也是有可能的,可你总不能连个招牌都不换吧?百姓从来就不缺那爱看热闹的心思,这望月茶楼刚一开门,便已经有人打算要看一看这究竟是何神圣了。
结果是位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年轻男人,周泽宇,这不是以前在这儿当店小二的年轻人吗,听说和老刘的关系挺好的,这莫非是他买了这望月茶楼不成,可是不对呀,既然这么有钱,那还当个啥小二,莫非,是那刘招的私生子?
有那和周泽宇相熟的,便忍不住好奇问了一句,结果还真是,不信也没办法,人家都把地契拿出来了,这还不能说明问题?
这年头儿,有钱人的心思谁能猜透啊,扮猪吃虎的多了去了。
这望月茶楼所处的民柳街说大也大,但说小了,可不就是那些个旧人嘛,这一人知道了,那自然其他人也都知道了,有人说周泽宇怪,也有人说周泽宇这年轻人心肠好,知道报恩,连牌子都没换,至于更多的,那就说不清楚了。
周泽宇可没心思知道那些门外人的议论,在他的心里,此时就只有一个目标,一月赚足一千两,当然了,一千两也确实不太现实,那一百两总能弄来吧。
望月茶楼大堂,厨房,客房,后院依旧很乱,周泽宇便一个人独自收拾着,这里有他近四年的记忆,年轻人收拾一处便有一处记忆苏醒,就比如眼前的柜台,周泽宇还依稀记得他第一次来这里的场景,当时的老刘就站在这儿笑眯眯的看着自己,听完他的说辞,便问他,你一个准备考天下第一书院的家伙就不嫌人笑话?再说了,当店小二很苦的。
周泽宇当时的原话是这样的:
一个人成功的路上,不是很累就说要放弃,也不要把别人的眼光当成衡量成功的标准,世道这般浮躁,总有人要咬牙坚持,如果人人都是这样笑话这个笑话那个的,那这世道就完了。
后来他没能考上,老刘也不笑话他,倒是他自己颇有些难为情,便解释说,失败不可怕,事实上失败的多了反而是一种幸事,我现在没考上是没考上,但努力就好了嘛,也许需要的时间会很久,但肯定会成功的。
果然一语成谶,他还真就再度失败了,还一连着两次,要不是第四次终于成功了,他怕是早都没脸了。
忙活了一整天,望月茶楼终于恢复了原貌,周泽宇很满意的看了眼自家的成果,笑着擦了把汗。
“不错吧老刘,我周泽宇办事,你放心,那日你醉酒后说要把望月茶楼送给我,我就勉强接受了,绝对不让它在我手里污了名声,我都问过了,叶老师说不管挣不挣的到一千两,反正这望月茶楼是我的没跑,嗯,我觉得吧,你以前的管理有些死板了,要是我,我就先把那个表演蛤蟆教书的老先生请回来,再找些乐女,乐子和女人才是最吸引人消费的东西嘛……”
周泽宇就这样慢慢絮叨着,似乎那位陪了他很久的中年掌柜就在眼前看着他一样,年轻人最后闭眼呢喃道。
“老刘,走好啊,等着,我已经知道了你的坟地在哪儿了,到时候请你喝酒啊,得是我自己赚的酒钱!”
……
鹿苑藏书楼三层,这一层虽说书籍少的可怜,可有那三四十柄神兵利器镇场子,倒也没有多么凄凉的。
但其实除了这些以外,这一层还有许多杂乱书籍和古物被扔成一堆,而阮文启和何君琦两人这一月的任务便是这个。
何君琦面容憔悴,很少笑,严苛仔细到变态的地步,要么是低头拿书,起身翻书,整理类别,收到空当书架上,要么就是捧着古物仔细观察,若有头绪了,便少不得要翻一翻正史野史,日历,古本堪舆图之类的。
阮文启一直用余光关注着何君琦,看着姑娘那死了一般的精气神,便忍住有些心疼,继而便是愤怒,整个南梁何德何能,竟让这般女子如此伤神,男人兵士们是不行了还是咋滴,北齐大军说打进来就打进来,连抵抗抵抗的本事都没有?
只是想一想,他便有些自嘲,他说人家不行不是男人,那自己就是了吗?书生一个,哪怕二品又如何,还不是一样提不起刀来,更何况连向自己心爱的女子表明身份的担子都没有,岂不是更加懦弱。
弟弟说要上战场,与其说他不舍,还不如说他是懦弱,看待事情从来就不乐观,固执的以为弟弟会落得个身死的结局,可未来谁又能说的清呢,你又没去做,你怎么就知道结局一定是坏的。
年轻人想着,有些出神。
“嘶。”的一声娇呼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第46章:成长不过各自在人间浮沉-->>(第1/2页),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7章:百鬼夜行
却说那待在圣人村镇龙井边上的萧瑾辰和安静依,二人经过一番讨价还价之后,谁也没能说服谁。对这世上绝大多数男人来说,心爱的姑娘撒个娇,便是世间绝美的风景了,若说要真有人能顶的住这等冲击,也不是不可能,但那可就是凤毛麟角,少的可怜了。
起码萧瑾辰第一个表示不信,便如此刻,当姑娘一脸委屈的嘟着嘴,双手抱胸紧盯着他时,他突然就有了一种罪恶感,好像自己是那不解风情的木讷汉子一般,人家姑娘一副任君采撷的样子,你却吓得不知所措,岂不是耽误良辰?
想到这儿的时候,萧瑾辰便想到前些年西楚发生的一件风流趣事。
据说在那安平道蔡州有一个叫西甲镇的地方,这个小镇可不普通,地处于西楚航运中枢,是天底下最大的渡口之一,每天交易的货物那叫一个不计其数,小镇上多是些富人,可以说在这个地方,只要你肯低下头去干,就绝对穷不到哪儿去。
这人一富,那自然闲时间就多,西甲镇当时有一个叫韩韵的丰腴寡妇,男人在一次出海之时不幸被海浪打中,可怜这刚过了门的韩韵,年纪轻轻便做了寡妇,她男人生前曾有一好兄弟,是个极本分的木讷汉子,这汉子很自觉的担起了照顾兄弟遗孀的职责,多年来帮衬着韩韵把家照顾的井井有条,最关键的是依他这种性子,哪有姑娘会看上他,再加上这么一照顾,可就更没有人了。
女人多感性,时间一久便生爱,韩韵承蒙这汉子照顾多年,自然早就芳心暗许了,于是在一天晚上她便进了汉子的房间,对一个女人来说,这已是最明显最胆大的举动了,按理说你一个男人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人家女子已经表现出最大的诚意,那么作为一个男人的你是不是该主动一下?
可这汉子却不一样了,愣是不知道该干嘛,最后更是直接把韩韵给推出屋了,这件事后来不知道怎么就给传了除了,惹的整个西楚都议论纷纷,女人是笑那汉子不解风情,男人们除了笑这汉子以外,更多的是一种恨铁不成钢,你说你,这他娘的是多少男人的愿望啊,可你竟然把人直接推出去了,这不是禽兽不如吗你?
不过这个故事后来很完美,那汉子经过旁人提点总算是明白过来,他便仔细想了一番,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对韩韵动了心,不过一想到这是兄弟的女人,他便给韩韵明说了意思,大概意思就是我喜欢你,但你是我兄弟的女人,那我就不能和你在一块儿。
后来还是韩韵的婆家看不过去了,直接给那汉子说,人家姑娘年纪轻轻就守了寡,这些年对我们又孝敬,在我们心里,早把她当自家女儿看待了,总不能让她陪着我们两个老家伙一辈子吧,你娶还是不娶,就一句话?
这个问题一下就把木讷汉子给整懵了,好在他最终接受了事实,和韩韵倒是真的做成了夫妻,这桩事迹也因此在西楚广为流传,就连那在皇宫中的萧瑾辰都知道了,影响之大,可见一斑。
……
“瑾辰哥哥,你真要赶人家走吗?”安静依眨巴着眼,很是不满。
“额……敢问姑娘,我赶,有用吗?”
“哼,算你识相。”安静依转身走向那躺在地上的李杏花,将其缓缓扶着靠在墙上。
天色渐暗,萧瑾辰看着安静依的动作,并没说话,只是把蝉鸣紧紧抱在胸前,安静依既然不走,那他便多注意一些就是。
初春的天气还有些冷,萧瑾辰一边盯着周围的动静,一边捡了些柴火,火光映着人脸,倒是驱散了不少寒意。
安静依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双手托脸撑在膝上,盯着那不远处镇龙井的古老井壁,怔怔出神。
“静依,在想什么呢?”
“我在想,我这辈子怎么会有这么好的运气碰见这么好的你呢,你知道吗,以前在府上被那些二房三房欺负的时候我就在想,我以后一定要找一个愿意舍命保护我的人,然后你就出现了,我知道的,我是个很没安全感的小女人,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却要用一生来治愈童年,我就是后者,你,会嫌弃我吗?”
萧瑾辰闻言笑了笑,挪到安静依旁边坐下,伸手刮了一下安静依的鼻子。
“傻瓜,我怎么可能嫌弃你呢,每个人都有难言的过去,也都有自己的缺点,互相体谅就好,再说了,我爱的是你,不管好坏,我都接受,我们没办法决定自己生在何处,但有办法决定怎么去活,那些伤害既然已经发生,谁也没办法否认,笑着接受便是,既然知道自己的问题在那里,那就去改掉它,放心吧,万事有我,咱们一起加油,未来会很好的。”
“有你真好。”安静依伸手抱住萧瑾辰的胳膊,脸蛋轻轻在他肩膀上摩挲。
“我有你,也很好。”
“你说咱俩会一直一直在一起吗?”
“会的,咱俩一定会结婚,会生子,会白头,会子孙满堂,咱俩一辈子都不会分开,以后老了,再养一条大黄狗,躺在藤椅晒太阳的时候,它就窝在脚边,最好还要有淘气的娃娃叫咱俩爷爷和奶奶,到那时,你叫我老头子,我就叫你老婆子,什么也不去想,每天就看看天空,看看对方,再互相嫌弃嫌弃,不论生死还是离别,什么都把咱俩分不开。”
“那一定会很美好。”安静依一脸的神往,似乎那未来已经触手可及。
“嗯。”萧瑾辰点点头。
夜渐深,天上圆月高挂,地上男女靠在一起,月光把他们的身影拉的长长的,在这诡异的寂静村庄,显得格外美好。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萧瑾辰默默咀嚼着这首娘亲教过的诗句,再看看身边名为安静依的安静姑娘,有些痴了。
说实话,他虽然给安静依描绘的未来很美好,但作为当朝太子,他有太多的不由自主,许多普通人能轻易够到的幸福,对他来说便是奢求,如今两年时间已过了有近半年,而他却依旧没有头绪,有些想法只是想想而已,对于坐上那张西楚人人向往的位子,还是有些从骨子里透出来的畏惧,他,真的能治理好这么大的国家吗?如今天下大乱,他这样的安宁日子又有多少?
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年轻人摸了摸头,唉,有些愁啊。
……
萧瑾辰的愁绪并没有蔓延多久便消失了,年轻太子猛然起身,蝉鸣剑在手中嗡鸣不止,不只是他,刚刚还沉浸在感动之中的安静依也是神色凝重,大袖飘摇,螭龙提在手上,剑气森然。
圣人村上空,阴风怒号,月亮不知何时被乌云遮挡的着消失不见,二人中午闻到的那股香气则是愈发浓郁,于此同时,还有一缕悠悠笛声由远及近传来,至于那镇龙井,明明已经没水了,此刻却是翻滚如潮,井口有东西缓缓涌出,腥气冲天。
萧瑾辰环视四周,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一种被人按在胸口上的奇怪感觉,未知是最可怕的物事,它能让人的恐惧无限壮大,年轻太子脸色阴晴不定,他有一种拉着安静依迅速逃离此地的冲动了。
其实今日来圣人村,他还发现了一个诡异的地方,那就是似乎除了那正在墙角处靠着的中年妇人,以及满村的尸体和那那些胡言乱语的人以外,圣人村已经没有一个正常的人了,起码他待了一天也没见到有哪个正常的人来找自己。
“瑾辰,快看那个女人。”安静依突然一声惊呼。
萧瑾辰闻言迅速转头,眼睛瞬间瞪大,下意识把安静依护在身后,只见那女子竟缓缓从墙角站起,身子微伏,状如野兽,眼睛血红,冲着萧瑾辰二人直扑而来。
如果说中午还有什么恻隐之心不愿伤害这女子,那萧瑾辰此刻便是彻底动了杀心,两指抹过剑身,一身竹蝶剑意光明中正,状若青龙,单手向前直刺,剑意满人间。
只是这一次的李杏花却没那么好打倒了,只听“当”的一声,女人竟是凌空挡住了剑意,五指成钩,明明毫无修为,却有一道肉眼可见的罡气顺着无指极速涨开,女人高高跃起,一副泰山压顶的霸道姿态。
萧瑾辰和安静依是何等人物,二人对视一眼,点点头,迅速分开,地面因着女人从高空坠下,掀起一阵尘土。
可正当二人准备前后围堵之时,却见整个圣人村大地震动,墙上,拐角处,屋顶,密密麻麻,皆是白天那群神智恍惚的行尸走肉。
和刚才袭击他们的李杏花一样,一个个都眼睛赤红,二人环视一圈,背靠背站在一起。
镇龙井内涌出的东西流到二人脚边,黏糊糊的,竟是鲜血。
圣人村,百鬼夜行,气氛迅速凝重。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8章:鬼打墙之血池
血水浸润布鞋,安静依和萧瑾辰两个也靠的越来越紧,萧瑾辰面容苦涩,恨不得一巴掌抽死自己,哪里夜宿不好,非要待在圣人村?人家大娘都给你说了不要待在这里,你他娘的怎么就不听呢?
这下好了,不只你被困在这里,就连静依也没能走脱,一时心硬又如何?起码安全啊。再看看现在,光那大娘一人就有得你受了,更不要说这些密密麻麻的村民了。萧瑾辰啊萧瑾辰,你作为太子的谨慎缜密去哪儿了,你看过的书,读过的谋略,甚至还有你师伯的楚策,都他娘的读到狗身上了不成?愚蠢啊你!
“静依,你待会一有机会就先逃,不用管我,咱俩能跑一个是一个。”
“你放屁。”女神第一次爆了粗口:“刚才还说要和我白头到老的,现在就让我逃,哼,你们男人太善变了,上一次你能替我挡了一刀,你以为我就没有和你同生共死的勇气了?”
“我……”萧瑾辰刚张嘴,便是神色一凝,真气带动蝉鸣,金黄色气机顺剑而出,把那再度扑上来的李杏花震的后退一步。
“别说话了,咱们还是想好怎么活着出去再说吧。”安静依自是听到了身后的动静,语气急促,螭龙剑发出一声清亮剑鸣,剑气盘旋成弧,将二人护在中间。
李杏花被击的后退一步之后有一瞬间的停滞,她扭头看了眼身后的村民,发出一声非人的吼叫,仿佛是为了回应她似的,那些围上来村民们一个个都面色狰狞,嘶吼声此起彼伏,混合着血水腥气,倒真是比那野兽还要来的凶残
村民们开始发起冲锋,一道道血色罡气自这群普通人身上交织而起,铺天盖地般袭来。
竹蝶剑意中正高远,遇敌走的是遇强则强的明皇大道,但若是群战,竹蝶剑意便显然比不得萧瑾辰在那神游之法内所得的战场杀伐之意了。
年轻太子果断变招,身上开始涌起浓重的凶厉死气,他顾不得身后的安静依,轻喝一声,以近乎蛮横的姿态冲进村民们组成的古怪战圈之内,一分为六,剑剑叠加,杀得是难解难分。
安静依也没愣着,手中轻捏剑诀,螭龙一声嗡鸣,悬于半空,只见她眯着眼,双臂虚抱画圆,身后仿佛有万千儒生在诵读圣人语。
姑娘身上青色气机起伏不定,猛然睁眼,口含天宪:“君子有所为,所为在人间!”
螭龙剑在这一句话之后,似乎得了天地伟力加持,剑光大作,有一道白虹自姑娘身前而起,如一尾神龙游曳于空,恍若炸雷,最当前的十余位村民与之相撞,瞬间便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了。
“君子有言,人定胜天。”姑娘又一声娇喊。
螭龙剑瞬间一分二,二分三,三分百剑,百剑具出,剑气森森,呼啸而去。
比起安静依这边的瑰丽仙景,萧瑾辰那边的便更接近原始了,六人六剑穿梭人群,身形缥缈,所过之处皆是利刃划破血肉,鲜血喷涌的可怖之景。
正当二人杀得正酣,却听之前传遍圣人村的悠扬笛声迅速急促起来,空气中香气更盛,随着笛声的变化,那之前还颇为无序的人群立马便合成两大方阵,更为可怕的是,那些好不容易被二人拼死的尸首又站了起来,哪怕缺胳膊少腿,但确确实实是死而复活,不知道是不是沾染上地上血水的缘故,身上的血红色罡气竟是比之前还要来的浑厚。
萧瑾辰遥遥看了安静依一眼,有些苦涩,这他娘的,根本就是一群弄不死的玩意啊,这谁杀的完,而且哪怕他和安静依能一次两次的将其逼退,可总会有力竭的时候啊!
莫非,今日是要死在这儿了吗?萧瑾辰脑海迅速闪过这个想法,然后便越来越清晰了,年轻太子脸上闪过死志,他娘的,能和静依死在一块,值了!
那边的安静依显然也意识到这个结果,姑娘回头做了个轻吻的表情,笑的一脸凄艳。
只是正当二人要再度出手之时,却见从那圣人村半空猛然坠下了一道青色长虹,女人一身素色青衣,脚上的青色绣花鞋格外亮眼,手中拿的并非是剑,而是一柄极为古朴的长刀。
若说手持剑者是皇道,身扛长枪是勇道,那么手提长刀便是霸道,而此人正是萧瑾辰的师父,叶思韵。
萧瑾辰看着自家从天而降的师父,不禁想起了九品榜上对她的评价,天威煌煌,思韵悠悠,为人霸者,刀斩轮回,这十六个字可以说是道尽了叶思韵的巾帼风流,可当他亲眼见到这样的师父之时,才知道那十六字的评语事实上还是有些轻了。
没有所谓的师徒见面泪眼汪汪,女人面容冷峻,声音却依旧温柔动听:“带着静依往出撤,乖哈!师傅随后就来。”
乖,这是叶思韵平日里最喜欢对萧瑾辰说的一个字,萧瑾辰一直觉得这个字把自己说的有些弱,可在现下听来,却是没来由的有几分鼻酸。
“师父……”
“要是个男人就别这么矫情,感动的话以后再说,快走,不要影响老娘。”叶思韵以一种不容置疑的语调平淡的说出这一句事实上有些霸道的话。
萧瑾辰知道师父的心意,也不在扭捏,身形合一,跃至安静依身旁,拉着姑娘的手就往战圈之外狂奔而去。
风声在耳边呼啸,萧瑾辰眼睛明亮,他已经打定主意了,待会把安静依安顿好便立马返回这边,师父护徒弟是师父的事,徒弟回来找师父便是徒弟的事了。
只是很快就出现了意外,因为二人竟发现圣人村的进来时的路口不见了,按理说二人都有轻功伴身,地上不行那就走天上嘛,但问题就出现在这里了,圣人村似乎被一个巨大的无色壳子给包裹住了,不管二人如何冲撞,就是出不去。
“瑾辰,别试了,没用的,这是一个巨大的束缚阵法,阵心是由一位宗师的一滴心头血组成,说通俗点,便是我们俗称的鬼打墙,除非到九品小宗师之境,否则谁也出不去。”安静依拦下还要去试的萧瑾辰开口解释道。
“那……既然出不去,咱们还不如回去帮叶老师呢!”萧瑾辰闻言作势就要回去。
安静依有些无奈,拍了拍年轻太子的额头:“你是不是傻,你忘了我师父除了是儒圣还是当世最强大的阵法宗师了,叶老师之所以说让咱俩走,就是知道这一点,这鬼打墙的阵法强是强,可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就能破阵,你且耐心等等。”
“额,我忘了。”萧瑾辰挠了挠头。
安静依白了他一眼,从袖中摸出几根竹筹,看得萧瑾辰是一脸愣神,这怎么连竹筹都有啊!
姑娘并没注意到萧瑾辰的神色,她闭眼盘膝而坐,竹筹悬空推演,竹筹颤抖着,划出一道道绚丽弧线,某一时刻,姑娘缓缓睁眼,横在膝上的螭龙剑自行飞向空中某个节点,咔嚓一声,似乎有瓷盘破碎的声音,于此同时,有一滴红色液体坠入地面,发出滋滋滋的声响。
这边阵法是破了,叶思韵那边的战事却还未停。
事实上在叶思韵刚才坠下之时,那道笛声便似乎受到了冲撞,弄得地上的村民们也恍惚静止一般,眼神有些茫然。
叶思韵本来都想一走了之的,只是感受着这道阵法似乎还未破,害怕萧瑾辰和安静依二人被这些村民再次困住,便拄刀站在原处。
终于等到阵法破碎,但那道笛音也重新急促响起,村民们重新归于狂躁的非人状态,两道方阵迎面夹击。
女人冷哼了一声,猛的将刀插入地底,随着这一插,只见一道青色气浪竟在半空聚成一朵巨大青莲,那青莲似乎有灵性,聚成之后果真如那真正的莲花一般缓缓绽开,花蕊似乎有火,蒸腾而起。
此刻若有江湖中人再此,怕是不免要念出那一句形容青莲刀仙叶思韵的成名绝技——青莲业火的诗句了。
混沌种青莲,业火焚苍穹。
青莲之中虽有火,然而似乎并无伤人的想法,反倒是那些村民在业火焚烧之中有了醒转的迹象。
叶思韵冷哼一声,她抬头望天,只是脸上有些愁容,对于自家徒弟,她好像真的心动了,自从那天在课上给他们分发院试文书的时候知道了萧瑾辰要来圣人村,她就一直很担心,可作为鹿苑老师,弟子院试其间无论生死,一律不得出手帮忙,叶思韵自然也不能破例。
所以她便找了一个理由说服自己,就是来看看嘛,然后她便一路尾随着自家徒弟来了这圣人村,之前看到二人那在月色中你侬我侬的腻歪场景,她本来没想怎么的,可就是心里有些不舒服,甚至还有几分把安静依换成自己的心思。
这个念头可把她吓了一跳,正准备离去,却不料见二人竟陷入险境,一忍再忍,终究还是选择出手。
女人有些自嘲:“叶思韵啊叶思韵,你绝对有病。”
却说萧瑾辰那边,鬼打墙被破之后,年轻太子刚准备拉安静依一把,谁知他所在的那一块地面却猛然张开了。
萧瑾辰最后拼力把安静依推到一边,然后便消失在那裂开的地缝之中,安静依还没来的及拉,地缝竟是已然合拢。
“瑾辰!”安静依喊了一声,刚想动真气,却突然被人扯了扯衣领。
“别冲动,有叶老师在,怎么也轮不到你犯险,这样,你先回去,由我去找瑾辰,你给你师父说明一下这边的情况,想必依他的性子,自然会评定你们两个院试已过,说实话,这件事实在古怪,已经到了远非你们这样的学生该接触到的层次了,你师父肯定也知道,可他为什么还会拍你们两个来呢?实在是费解。”
“不,叶老师,我和你一起去吧。”安静依转头,一脸坚定,只是这坚定的神色很快就没了,因为叶思韵突然在她后脑上用手砍了一下。
叶思韵堂堂九品出手,安静依岂能抵挡,瞬间便昏了过去。
女人笑着对怀里的姑娘说了句:“对不起啊,叶老师只能委屈你了。”
说完之后,叶思韵抱着安静依一闪而逝,原地留下一句话。
“瑾辰,等我。”
只是女人并不知道,陷入地缝的萧瑾辰已经出现在一处底下宫殿之前。
宫殿上刻了两个字,血池。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49章:地底宫殿碰一碰
桃花庵,箫青瑜和吴畏两个孩子趴在桌上,都撑着小脑袋,大眼瞪小眼。
在他们不远处,陈文伯闭眼盘膝而坐,白发白眉,脸上皱纹仿佛沟壑般纵横,每一条纹理,都似乎藏着一段人间悲欢。
“吴畏,你猜哥哥在干嘛呢?”箫青瑜眼睛瞪得老大。
“师父,应该,在休息吧。”吴畏回答的一板一眼。
“切,我才不信呢,安姐姐和他在一起,他能休息才怪?别以为我不知道,他肯定喜欢安姐姐,说不定……”箫青瑜小眼珠子滴溜溜的,露出一抹诡异笑容。
“说不定什么啊。”吴畏一脸好奇,往前凑了凑,可惜胳膊有点短,似乎觉得不得劲,他便起身蹲在长凳上,脖子伸的长长的。
箫青瑜白了吴畏一眼:“你傻啊你,男人和女人在一起能干什么,尤其是互相喜欢的男女,那肯定免不了要亲亲抱抱之类的,我给你说啊,他们这些大人呐,最坏了。”
吴畏小脸通红,有点害羞,虽说他比箫青瑜还大一岁,可这眼见与格局就要小的多了,就比如讲故事这件事儿,箫青瑜就能做到当着一大堆人把故事讲的跌宕起伏,他就不行了,哪怕和那些玩伴已经很熟悉了,可若是让他讲,还是有点儿羞涩,甚至是不好意思。
亲亲抱抱他可知道是什么意思,陋巷里的孩子,什么没见过,他现在还记得一件事,他家隔壁的大狗哥哥和对门的酒儿姐姐从小就青梅竹马,有一次二人在小巷子深处偷偷抱在一起,还亲了一口来着,只是他有点不明白了,女孩子的嘴就那么好吗,大狗哥哥一亲就是半天。
那是他第一次看见人那样,自然有点惊慌,只是惊慌之中却不知道为何还有点期待和好奇,总之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感觉,这一惊慌便引起了二人的注意,只是一看见是他,就都笑了,当时酒儿姐姐脸上的酒窝儿,别提有多好看了。
他就很认真的问了大狗哥哥一句话,他说:“酒儿姐姐的嘴巴就那么好玩吗?为什么大狗哥你要亲亲那么长时间,二蛋也想亲酒儿姐一口,可以吗?”
谁知大狗哥哥一听他这话,立马就骂骂咧咧的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他是个小流氓,还想和他抢女人,想的美,不过大狗哥还是解释了酒儿姐姐嘴巴的好玩之处在哪儿,他说酒儿姐姐的嘴巴是甜的,吴畏半信半疑,表示不信。
大狗哥哥还要再说什么,然后酒儿姐姐就红着脸拧了他一下,说他也是个流氓,说完大狗哥哥之后还说他们两个一个大流氓一个小流氓,都不是什么好胚子,当然了,酒儿姐姐最后还是亲了他一口,在脸上,软软的,好像棉花一样,大狗哥哥还瞪了他一眼,说让他滚蛋。
这就是吴畏对亲亲抱抱最大的印象了,现在被箫青瑜说起了这两个在吴畏眼里天大的害羞事,他有点小慌乱。
安姐姐那么好看的一个人,简直就是仙女,怎么也会做这种事情,当然了,师父也好看,他以后也要长成那样,虽然他并不知道长成那样有什么好处。
“不可能的,师父和安姐姐不会这样的,再说了,师父也不是那种人呀!”吴畏还是坚定自己的想法。
箫青瑜嘟嘟嘴,忍不住摸了摸脑袋,这吴畏怎么跟个木头似的,什么都不知道,都不如自家府上那些人好玩,一个个都会哄自己开心,当然,除了娘亲以外,娘亲总是板着一张脸,除非见了瑾辰哥哥,否则都不知道笑一笑,只是箫青瑜在觉吴畏木的同时还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这样才是真实的,才是一个十来岁的正常孩子,不像那些逗自己开心的人,他总觉得他们都是有所图谋的。
“什么不可能,瑾辰哥哥我最了解了,你才认识他几天呀你。”
箫青瑜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去看吴畏了,他却是并未注意到,吴畏眼里闪过一丝不可察觉的黯淡,吴畏感觉有点难过了,只是有些说不出口而已,况且箫青瑜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啊。
小孩子的心思悄悄起伏,自是没发现有道虚幻人影一直就在那看着他们,人影是陈文伯,老人眼光何等毒辣,吴畏的小心思怎么又怎么可能瞒的了他,只是老人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大不了的。
人的一生最重要的就是童年,在这一时期,多少知道一些心酸苦辣,其实算是好事,点滴皆成长嘛,至于箫青瑜,一直生在王府,生来就是那骄傲聪慧之人,口无遮拦,他陈文伯可能觉得此事不对,那他该怎么说?
说重了伤孩子的心,说轻了一点用也没有,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自己去碰壁体会,那才是自己的,反正他陈文伯的想法一直都是这样,莫把孩子呵护的太好,也莫去过分校正,顺其自然便好,该让他体会的就让他去体会,一路磕碰,一路成长,大了才更有分寸,面对不平也能有更大的宽容之心,不至于被一丁点小坎绊倒,酿成更大的苦果。
陈文伯看了两个小家伙一会儿便抬头望了望圣人村的方向,其实就连叶思韵都不知道,老人一直便处于元神出窍的状态跟着他们,直到眼见着萧瑾辰入了地缝才回了桃花庵。
元神入窍,陈文伯缓缓睁眼,他叹了口气:“瑾辰啊瑾辰,大自在真龙神法能否彻底修成可就看你的造化了,千万莫要辜负我和你娘的苦心啊?”
……
圣人村地下宫殿气势极恢宏,由一百零八道雕龙石柱支撑着顶,檀香木雕刻而成的飞檐上凤凰展翅欲飞,上好的白玉铺就的地面,闪耀着温润的光芒。
最显眼的则是地面尽头有一池,池水猩红,气息令人作呕,正对着池子之上的殿顶有一圆洞,其上依稀可见星光,萧瑾辰顿时恍然,原来这恢宏宫殿竟就是那镇龙井的井底。
宫殿之上刻有血池二字,其实应该是三个字,只是最后的一个残缺了一半,依稀可见是个殿字,只是这些都让萧瑾辰来不及看了,年轻太子死死的盯着那池边的一道人影,金黄色气机萦绕全身,手中蝉鸣不断嗡鸣。
那道人影是个面容枯槁的男子,脸色惨白,瞳孔血红,整个人裹在一件黑色长袍之内,男子看着这位不速之客,轻轻放下嘴边的笛子,声音嘶哑,问了一句令萧瑾辰无比震惊的话。
“大自在真龙神法?你是西楚皇室子弟?不对,你是西楚太子?怎么,你也是为了这蕴神之种?”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大自在真龙神法的。”萧瑾辰眼睛眯起。
男子轻轻笑了下,一板一眼道:“北齐妖人堂,六品修士,墨染。”
“妖人堂,你是血堂妖圣门下的?”萧瑾辰皱了皱眉头,这妖人堂可是天下第八宗师手下的势力,怎么会出现在这儿,而且他还知道自己修炼的法门。
“太子殿下,这样可不太礼貌啊,墨染回答了您的问题,也请您以诚相待。”
“和你这样草菅人命的人以诚相待,你也配?”
“呵呵,我墨染配不配,也是你一个小五品的人能说的了的,鉴于太子殿下的不配合,墨染决定要把你练成傀儡,让你好好陪着我,哦,对了,你的大自在真龙神法我也要了,也不怕你知道,这大自在真龙神法可是我们堂主一直寻找的东西,找了无数年,结果被你娘瑶仙给截了胡,此番蕴神之种成熟,也算你运气好,不仅能作我墨染的傀儡,还把这已经成熟的功法带到我面前,真是让墨染有些感动呐!”
墨染说的东西萧瑾辰虽然不了解,但他清楚一件事,眼前之人想要他的命,看来,又是一场苦战呐,这次和上次和赤妖对战不同,虽说他已突破至五品,可六品依旧是道天堑。
上次他以四品对六品,看上去很厉害,可自家的实力自家知道,当时若是元福来的稍晚一小会儿,他怕早都死了,而且当时还有安静依在,作为儒圣的高徒,她的实力不可谓不强,她能以五品对敌三位六品立于不败之地,可自己就不行了,哪怕有陈文伯喂招,可比起安静依还是差了不少的。
萧瑾辰轻吐一口浊气,摆出迎敌的架势,既然碰上了,而且躲无可躲,那就干呗,他萧瑾辰从来就不是那种轻易认命的人,面对皇位是如此,面对陈文伯半个月的魔鬼喂招也是如此,刚才在外面还是如此。
既然这墨染想要他的命,那就看此人有没有这个实力了,终究是被九品小宗师和真正的宗师揍出来的,六品又如何,便是九品也敢战,大不了一死而已。
“看来太子殿下是想和在下碰一碰了?”墨染轻笑。
萧瑾辰突然想起娘亲曾给自己说过的那句别再网上逼逼赖赖,不服现实碰一碰的话了,他咧嘴一笑:“既然知道,那就别废话了,出招吧。”
墨染嘴角勾起一个弧度,手中长笛之上一道黑气萦绕,发出一阵鬼哭狼嚎的刺耳之音,身形似电,长笛似刀,带给萧瑾辰一股浓重的肃杀之意。
萧瑾辰缓缓闭眼,以心声念了三个字,竹蝶动!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0章:生死之间大自在
竹蝶动,一气浩然定乾坤。
萧瑾辰一身气机瞬间攀至巅峰,身后似有一神异巨兽在仰天嘶吼,蝉鸣剑更是霸道,嗡鸣之中带着蝉鸣之声,第一招便是萧瑾辰在被陈文伯喂招之时领悟到的剑意满人间。
竹蝶剑意恍若实质,一道又一道,分出无数道细线,细线交织成网,凌空压向那已扑至萧瑾辰身边的妖人堂弟子。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面对萧瑾辰的剑意满人间,墨染一声怒喝,以笛做刀,一个斜劈便要强行突破剑网,然而此法可是学自儒圣,可以说是萧瑾辰当下最强大的一式,而且真气修为已入五品,再加上大自在真龙神法的霸道加持,墨染这一击愣是没有奏效,整个人被剑网狂压至十米开外,有些狼狈。
“呵呵,就凭你也想把本太子练成傀儡,真是不怕闪了舌头。”
萧瑾辰讥讽一声,却并未放松,瞬间一分为六,便要结成那以仙影做基,竹蝶拳意做主体,神游所得杀伐剑术为辅的剑阵小天地。
刚才在外面他便经历过一场厮杀,真气恢复的速度显然已跟不上支出速度了,这一场厮杀,他只能求快,只是当萧瑾辰结成剑阵之时,身上的大自在真龙神法却突然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渴求之感,萧瑾辰不知觉察到了什么,竟毅然决然的散阵归一,只是单纯又是一剑刺出。
墨染自是不知道萧瑾辰的打算,他看着重新归一的年轻太子,眼露讥讽。
“哼,花架子忒多。”
笛子同蝉鸣碰撞,竟在二人交锋之地激起了道道涟漪,萧瑾辰脸色迅速苍白,被气浪掀飞撞在殿壁之上,年轻太子压下涌上喉咙的血腥之气,持剑右手的虎口不断滴血,滴答滴答,显得格外清晰。
墨染脸色一喜,作势便有再冲上来,萧瑾辰将要落下地面之时,左脚向后一点,却是弃剑于空,整个人以一种十分潇洒的姿态跃至剑上,萧瑾辰不是七品修士,并没办法御剑飞行,所以跃至剑上的一瞬间便是脚尖再点,人在半空左手握拳,剑意变做拳意,猛然递出。
墨染以手转笛,脑袋后仰,整个人在地面上滑行,脚底拉出一道深沟,竟是直接避过了这一拳。
萧瑾辰也不恼,落地转身拔腿狂奔,一分二,二分三,大地之上瞬间便有六道人影齐齐握拳朝墨染轰出,这一拳递的是实在精彩,若要在平时,萧瑾辰自己都要叫上一声好了,只是在当下,他也顾不上太多了。
“雕虫小技。”
墨染嘴上说的轻松,事实上萧瑾辰的这一招已经让他脸色有些铁青了,这他娘的还是五品羽化境界吗,比自家这六品都要难缠,不过一想到这是大自在真龙神法带来的霸道加成,便有些苦中作乐了。
萧瑾辰并不清楚自己所修之法的可怕之处,他可是知道的,这可是让堂主都垂涎的一道法门,更是在多年前被瑶仙看重,能不厉害吗?
再说若是得到了那蕴神之种,那可是有另一种好处的,而这也是他们堂主的毕生所求,否则他墨染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圣人村的人一向以镇龙井的独道之处而自居神异,却是并不知道这镇龙井在天底下共有五处,为他们妖人堂第一代圣人的计划,在无数年前将古籍上所载的蕴神之种以这五处之阴气养成,最终再以当地所住之人冤死时的鲜血催熟,然后只要再得到这大自在真龙神法,最终融合五颗蕴神之种,炼出那枚传说中的妖丹,便能登上那传说中的宗师之上了。
宗师之上那是何等光景,世人恐怕难以想象,事实上他们堂主也不知晓,毕竟从古至今,还真没听说过有谁能达到这一步。
不可想象是不可想象,可那代表人世间最为巅峰的宗师高手的恐怖谁不知道啊,一身真气大道通玄,称得上妙不可言。
至于这等秘闻墨染是怎么知道的,则是起于一次偶然了,那时他还很小,便听见堂主对大师兄和二师兄说这个计划,后来他堂主被发现了,本以为必死无疑,可谁曾想堂主并未怪罪他,反而委以重任,命他亲自负责圣人村这一块。
当前一段时间听到计划开始四个字之后他便来的这地宫之内,以引魂香造成鬼婴假象,再以手中魔笛控制这圣人村村民互相残杀,终于得到了这集无数怨气为一体的血池之血,直到萧瑾辰到来之前,刚好将这蕴神之种催熟。
本来以为只有这一桩功劳,可人运气来了又怎么可能挡的住呢?这不,正好修行此法而且是他们堂主必杀之人的瑶仙之子便碰到他手上了。
有一件事从来没人知道,他墨染之所以肯为堂主卖命,便是因为他们堂主的雄心壮志,宗师又如何,老子要走就要走这养蕴神,聚人血,炼妖丹,登顶宗师之上的霸道路数,老子才不要做什么天下第八,老子要做这天下的唯一!
墨染脑袋里思绪万千,手上也毫不客气,将萧瑾辰的虚影一一打碎,只是他并未注意到,萧瑾辰对自家身影被打碎,自己七窍流血根本就没有多么在意的,他只是看着那被他丢掉之时斜插入地面的蝉鸣剑露出一个奇异笑容。
五道虚影被打碎,那剩下的最后一道自然就是真身了,伤势已经极惨的萧瑾辰被一笛戳在胸口,口中鲜血狂喷,竟是单膝跪地。
“太子殿下,不知您是亲自给我说大自在真龙神法的心法,还是等我把你练成傀儡之时自己从你脑子里找呢,你说出来还能少受一点苦,何乐而不为啊!”
“呸。”萧瑾辰瞪着墨染,吐出一口血水。
“好,太子殿下,墨染佩服您的勇气。”
男人往后退了一步,似乎没了再出手的想法,他横笛在嘴边,开始吹奏那首萧瑾辰在外面听了许久的曲子。
曲调急促尖锐,分外刺耳。
与此同时,自那可见星光的圆孔之上,开始有一个又一个的村民依次跳下,逐渐在墨染身后聚成一圈。
男人回头看了一眼,满意的点点头,嗯,虽说之前在上面差点被那位高手以神意将引魂香炼掉,但好在堂主所炼之物足够强,现在倒是重新恢复了,事实上就在刚才,他还是有点慌的,那位高手应该是九品,哪怕自己有堂主施的障眼法,若是再多少一点时间,怕就被识破了,只是不知道为何,那位高手突然便走了,这可让他松了一大口气,然后一回头,他便看见了这位楚国太子,墨染暗赞一声,看老子的运气多好,难不成是老天爷开眼了不成。
这是萧瑾辰第二次看见那位大娘,只是眼下的李杏花便更加可怖了,本就如骷髅一般的脸蛋上尽是鲜血,嘴里不停喘着粗气,和她身边的那些人一样,都虎视眈眈看着那半蹲在地的年轻太子。
“太子殿下,现在反悔可还来的及呐!”墨染轻轻抚着竹笛,倒是有了一点女人才会有的秀气之感。
萧瑾辰咧嘴一笑:“我反悔你娘!”
年轻太子话音刚落,便见那落在墨染身后的蝉鸣剑瞬间成金黄色,自血池之中有一道透亮光团冲入剑内,蝉鸣一闪而逝,下一刻,便从墨染后背穿体而过,剑尖所在之处,正是心脏。
男人脸蛋瞬间僵硬,手中长笛直接坠地,嘴角有鲜血不断渗出,眼里透出浓浓的不可置信。
“你……”
萧瑾辰摇晃着起身,头发披散,七窍流血,衣衫早已浸成血色,脸上却是笑意灿烂。
他走到墨染身前,用脚尖将竹笛拨过来,猛的一踩,竹笛瞬间散成碎片,随着这一碎,在那墨染身后的村民们似乎再也没了神意,不管是死的还是活的,都尽数倒地,而那被蝉鸣洞穿的墨染则是噗通一声,猛的跪下。
萧瑾辰一把抓住墨染的头发,脸蛋狰狞。
“托你的福,这是本太子距离死地最为接近的一次,可惜啊,本太子还是没死,你是不是很奇怪啊,我怎么弃剑了,好心告诉你吧,你只知道大自在真龙神法的名字,可我却有它在身呐,就在刚才,它突然有了一种极度渴求的感觉,然后本太子居然发现自己的真气恢复了一分,想来,这便是你所说的蕴神之种与大自在真龙神法之间的联系了,所以本太子便索性扔了剑,只留一丝真气,让他自行去收纳你所说的蕴神之种,你也看到了,哦,不,你没看到,刚才已经有道光团冲进了剑内,不然,我还真暗算不了你,临了之前送你一句话,下辈子和人对阵之时,多动动脑子!”
他伸手在墨染眼前,替这位妖人堂高徒将那死不瞑目的眼睛闭上。
萧瑾辰后退一步,整个人身上开始有金黄色光点缓缓出现,与此同时,他身上不管是大伤还是小伤都开始缓慢愈合,气血充足,脸蛋红润。
招了招手,蝉鸣剑回至手上,剑身光洁,竟是没有一滴鲜血的痕迹。
“师伯,虽然不知道到底是因为什么,想来您叫我来此地的目的便是这蕴神一种吧。”
萧瑾辰自顾自的说了句,只是当他注意着墨染身后的那些无辜百姓,便是有种将墨染千刀万剐的冲动。
这他娘的和这些可怜百姓有个毛关系啊,妖人堂,血堂妖圣,本太子早晚要将你们连根拔起。年轻太子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通透之感,他想接受命运了,陈文伯说的很对,人生在世,若是连那些既定的命运都不敢拿起,又谈何放下,谈何讨厌呢?
“公子?”一道女声将萧瑾辰的神智拽回,正是那李杏花,和她一样疑惑的还有她旁边那些神智清醒过来的村民。
“大娘,没事了,你们圣人村的诅咒解了,你看,这就是那所谓的鬼婴。”萧瑾辰尽量保持和善,对着李杏花指了指,也算是给她和他们圣人村村民一个交代了。
李杏花闻言一愣,看着那跪在地上的尸体,血红色的眼泪顺着眼角滑落。
“真的吗?”有位村民壮着胆子问了句。
“嗯。”
“太好了太好了,娘子你听见了吗,这位公子说什么?”
“他说,他说咱们圣人村的诅咒解了。”
“我儿子呢,我儿子呢,杏花,我记得我和我家那口子看见鬼婴之时你还没事?你可见我儿子了?”
“哈哈,老天你听到了吗,我们得救了。”
“啊,这是,狗蛋,驴娃儿,他们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了。”
“我可怜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呐,你怎么就不等等娘啊!”
……
听着这些村民的言语,萧瑾辰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大概能猜的出来鬼婴是什么,也能猜的出来那些失踪或者死去的人去哪儿了。
所谓鬼婴,事实上只是幻象,应该就是空气中的那些特殊香味,而这些村民们后来所遇到的鬼婴,大概是他们已被那些香味侵蚀,被墨染手中那竹笛控住了神智。
至于那些失踪或死去的人,大概也是被他们这些被控制住的人杀掉了,萧瑾辰几乎都能想得来那种惨状,被朝夕相处的人杀掉,还要看着他们神智尽失,这大概是世间最残忍的刑罚了。
萧瑾辰不打算给他们说这些事,那太不人道,只能交给时间了去抚平了。
知道是萧瑾辰救了他们,以李杏花为首,几乎所有人都默默跪在地上。
“民妇李杏花,谢过公子大恩。”
“草民李文,谢公子救命之恩。”
“草民杨义……”
“草民刘志……”
……
道谢声此起彼伏,年轻太子看着,泪流满面。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1章:厮杀之后又刺杀
萧瑾辰并没在地下宫殿待太久,他帮着那些已恢复寻常人体魄的村民回到地面之后,便准备离开,刚才落入地下之时,想必师父和静依都要担心坏了,所以他一上去就先找了一圈,然而并没有人,萧瑾辰只得作罢,他并不担心安静依会出事,有师父在,他很放心,就是想亲眼看一看她而已。
其实也有一点逃避的意思,圣人村经过数月浩劫,早已物是人非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彻底消失,遍地皆是尸体,这等人间惨相实在揪心,尤其是看着那些村民哭着扑向某一具尸体之时,更是心酸。
房屋破损的破损,亲人去世的去世,对于圣人村村民来说,现下实在是没心情也没有能力招待萧瑾辰什么。人间最苦是阴阳,心上的伤,谁也解不了,哪怕是刚刚救了所有人的萧瑾辰,都有种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嫌疑。
有些痛,没办法言说,一切安慰,不过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东西,自个儿的悲欢离合,只能自个儿去受,就连时间,也帮不了什么。
萧瑾辰表明了自己鹿苑学生的身份,本来是不想说的,可在这群贫苦老百姓的眼里,最见不得欠别人人情,他们的感谢,往往朴实,朴实到让人都不忍心拒绝的地步。萧瑾辰几乎都能猜到自己离去后他们会干什么,必然是要做那塑像造碑,日日祈福的举措,若非圣人村实在损毁严重,势必还要拿自家辛苦养成的牲畜家禽来招待他了。
……
圣人村之外,月儿高挂,百草枯黄,远远望去,一片星垂平野阔的壮观景象。
萧瑾辰站在一株歪脖老树下边,整了整自家那破损数片的白云纹雪色长衣,准确来说应该是血衣,血腥气浓重,有些刺鼻,年轻太子脸上的血刚才已经清洗干净,大概是吸收了蕴神之种的缘故,看上去跟个没事人似的,他面无表情,眯眼盯着那数百里之外灯火通明的落阳郡城。
看了好大一会儿,年轻人突然轻笑一声:“劳阁下久等啊,怎么,您也是那妖人堂的畜生?”
意料之中的没人回话,萧瑾辰也不在意,反而是盘腿坐下,蝉鸣横在膝上,年轻太子一只手握住剑柄,微风拂过,一缕头发摩挲着他的脸颊,显得潇洒异常。
也不见有什么大的动静,萧瑾辰旁边便突然多出了一个人,和萧瑾辰一般无二,也是盘膝坐地,一身黑衣,面覆墨甲,怀中抱有一柄狭长紫刀,头发用一根麻绳随意扎起,两鬓霜白,显然年龄不小了。
一开口果然如此,很特殊的声音,嘶哑,苍凉,空洞,死寂,一样声,百样意。
“太子殿下好修为。”来人赞了一声,从腰间解下酒葫芦,却并不喝,而是直接递给萧瑾辰。
“阁下谬赞了,但这酒就算了,鄙人不喜欢喝酒。”萧瑾辰回答的不咸不淡。
“放心吧,咱们西楚的瑶仙酿,没毒。”来人笑言。
萧瑾辰一听这话,也不故作矫情,拔开塞子,从袖里摸出一根特质银针,伸进去试了试,确实无毒,他洒然一笑,灌了一大口,酒味温醇,不辣不涩,比之刚酿出来的瑶仙酿好喝许多,萧瑾辰估摸着没十年也有八九年的时间窖藏了。
“渍,阁下的酒是好酒。”萧瑾辰学着来人之前的语调,顿了顿:“就是不知阁下所谓何事?”
“在下剑十一,剑二十的师兄,不敢有什么大事劳烦殿下,就是想让殿下替我给阎王带句话,说让他再等我几年。”
萧瑾辰好像没听懂这几句话的意思,他疑惑道:“剑二十是谁?”
剑十一沉默了一下,杀机一闪而逝,他笑着解释。
“剑二十是我师弟,同时也是我亲弟弟,他从小就很聪颖,和我在流民群里的时候,就知道哪怕饿着肚子也要把好的东西留给我吃,嗯,他读书也读的好,虽然杀手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可我弟弟说了,书中自有颜如玉,哪怕做个杀手,也要做个有文化的杀手。”
萧瑾辰闻言也笑了:“舍弟是个妙人儿。”
剑十一爽朗大笑,只是接下来的话就是一字一顿了。
“谢殿下夸奖,我也这么觉得,我弟弟是我爹在五十岁的高龄上生的,我从小就容不得他有一丝伤害,可是在五个月之前,他第一次出任务,却死了,你知道他的目标是谁?”
“瑾辰不才,猜不出来。”萧瑾辰明知故问,虽说他没被人刺杀过,可既然这剑十一说起来了,他也信,大概又是个被元福悄悄处理掉的可怜虫吧。
“殿下真幽默,可是这一点也不好笑,我知道,杀人者都要有被杀的觉悟,我并不怪他被殿下身边的人杀死,人嘛,总归会有死的一天,只是我不愿意他死的无声无息,甚至连你这狗屁太子都不知道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白白送死,兴许堂主答应,但我剑十一,不答应!”
“我与舍弟有仇?”萧瑾辰问了句。
“没有。”
“那不就结了,我与他无冤无仇的他为什么要杀我,怎么,合着我就是个傻子呗,噢,人家来杀我了,我还不许反抗,那不是傻吗,他对你好,可既然都要杀我了,那在我眼里,和畜生又有何异?我的属下帮我杀个畜生,也需要我去过问,就跟你拉个屎一样,拉完难不成还有给人去说?他死的无声,那我萧瑾辰就不冤枉了?”
剑十一的养气功夫着实厉害,哪怕听到如此侮辱,也没有做出什么暴起杀人的举动。
“殿下的点评实在是犀利,剑十一自愧不如,只是不知道待会儿您脑袋落在我手上的时候,您还犀利的出来吗?您知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带壶瑶仙酿吗,我是想着我弟弟也有错,所以便敬您一杯酒,算是赔罪,临了之前还能喝一口以自家娘亲命名的酒,也挺好,您说是吧?”
“那我可真是给你说一声谢谢了,还有什么话吗?”萧瑾辰觉察着不远处那股熟悉气机,扭头问道。
“没了,一些心里话说出来就好了。”剑十一顿了顿:“殿下确定那青莲刀仙能在我杀你之前救下你?”
萧瑾辰摇摇头:“不确定。”
“不怕死?”
“你不是都说了吗,杀人者就要有被杀人的觉悟,无非一死,怕什么?”
“好气魄,只是我却有些怕呐,你可能不知道,之前我曾在你身边感受到一股极为强大的气机,想来大约是儒圣大人,只是儒圣大人之玄妙实在非我所能揣度的,本来以为今晚没法建功,却不料那股气机又回去了,你说,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机会?”
“大概,是吧。”
在萧瑾辰说完这句话之后,几乎是同时,剑十一怀中长刀也出了鞘,刀光冷冽。
只是并无身首异处的可怖场景,原来在长刀出鞘之时,蝉鸣已经挡在了萧瑾辰的身前,年轻太子整个人都变做了金色,怒喝一声,生死之间大自在,只是依旧避免不了被剑十一一刀砍出十丈距离的惨淡结果。
萧瑾辰喷出一口血雾,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苍白下来,甚至还带有一丝铁青的感觉,七窍流血,躺在地上,连手都抬不起来了,就好像被数百刀刮了一遍似的,经脉生疼,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只是他却是缓缓闭了眼,看也不看那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未能建功的剑十一,因为,叶思韵手中的古刀已穿透了这位八品高手的前胸。
对于自家能从八品高手手下活下来的惊世壮举,萧瑾辰一点都不得意,反而满心的后怕,就差那么一点点他就要死了,是的,从刚刚发现这位八品高手之后他便在做准备了,先是把刚才得于蕴神之种的那团精纯真气尽数用去,再以竹蝶动拳意护住心脉,然后故意恶心剑十一扰乱他的心境,若非他被陈文伯揍惯了,若非生死之间悟透了大自在真龙神法的真意,若非叶思韵赶到的及时,若非那剑十一有些轻敌,怕是他早都死了。
这所有的若非凑在一起,半点差错都不可有,萧瑾辰默默念了一句,生死之间大自在,原来这便是大自在真龙神法的真意,真龙困于渊,雷电鞭笞,火焰烧灼,生死之间见意气,我心无畏,一念驭气上昆仑,逍遥云海之间,龙吟摆尾,皆是大自在!
剑十一虽被贯穿前胸,却是并未立马身亡,他缓缓低下头,看了眼那柄古刀,随后双手捏住刀身,全然不管满手鲜血,只是刀刚拔了一半,他便轰然一声倒在地上。
“小弟,哥来陪你了,对不起啊,晚了这么久,你知道吗,哥这一辈子活的就是你和咱家,爹娘被流寇杀了,你也死了,哥本来该在听到你死讯之时便自尽的,之所以拖着,也是为了替你报仇,只是哥没用,没办法手刃仇人了,死便死了,这世道,剑十一很失望啊。”
覆甲刺客剑十一,坦然闭眼,面甲之后的神情没人看到,只是从那勾起的嘴角来看,大约是想起曾经和弟弟待在一起的美好时光了。
躺在地上的萧瑾辰脑袋一歪,终是昏睡过去。
他并没看到,风尘仆仆赶来的叶思韵背后满是鲜血,只是女人却无暇顾忌了,她走到萧瑾辰身前蹲下,摸着那张俏脸,怔怔出神,嘴角有血,划入白颈。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2章:一吻倾城
叶思韵看着一脸苍白的萧瑾辰,嘴角扯出一个笑容,她盘膝坐下,将年轻人扶起,一根手指以极快的速度在他身后点了两下,而后双手合十,一道青色真气似蛇一般从女人合十的双手之间探出脑袋,随后越来越大,越来越长,攀至萧瑾辰身上,所过之处,皆缓缓结痂,当外伤基本无碍之时,这道真气便顺着萧瑾辰的胸口一头扎了进去,年轻太子的苍白的神色开始好转,虽没有那蕴神之种的奇效,却也让年轻人轻松不少,起码从那舒缓的眉头便可见一斑。
只是萧瑾辰在好转,他身后的女人却是伤势在恶化,俏脸愈加苍白,嘴角溢出的血变成黑色,背后则是血肉模糊,分外可怖,但女人却是依旧咬紧了牙关,直到觉得自家徒弟有所好转,她才松了口气,收了手,做拈花状,二人所处的上空,立时便有无数青色真气聚拢,丝丝缕缕在女人身上织成网,但效果却并不是很好,伤势依旧是让人触目惊心。
叶思韵和萧瑾辰的娘亲付瑶琴瑶仙一样,气质都很独特出众,一般女子,要没有个豁达心境,没有在读书一道浸淫多年的功底,万万是不可能有的,女人闭目,哪怕受伤,也依旧出尘,因着一袭血色青衣,还有了几分凄艳的感觉。
刚才把已经昏过去的安静依送到距离落阳郡城不过三四里之外的平遥镇留客楼天字号房之后,叶思韵便迅速向圣人村而来,远远的就觉察到这边有一道八品修士的气机,很陌生,带有一股独特的腐朽和杀伐之气,她自然是愈发着急。
人一着急便难免疏忽,在出平遥镇的瞬间,有位同那被她一刀劈死之人衣服样式相同的刺客便悍然出手,虽然他的九品同叶思韵的九品有着天壤之别,可刺客刺客,讲究的自然是一击必杀,这一个偷袭,便是瞬间把叶思韵打成了重伤,只是青莲刀仙的恐怖又岂能以常理度之,叶思韵哪怕重伤,还是依旧在十招之内便将那刺客送上了黄泉。
对于九品来说,区区数百里的路自是极快的,但因着被刺客挡了一下,而且还受了重伤,速度肯定会受影响。
可自家徒弟或者说喜欢之人的性命何等重要,于是叶思韵便几乎是以透支的法子极速而来,若非那刺客轻敌和萧瑾辰狡猾,恐怕年轻太子都撑不到她来,但幸好她还是做到了,杀了刺客不说,还将徒弟的伤势控制住了,对她叶思韵来说,这天底下还有比这更划得来的买卖吗?
似乎觉得这样没多大用,叶思韵缓缓睁眼,看着盘坐在自己身前的萧瑾辰,脸上满是满足的笑意。
自娘亲死后,萧瑾辰是第二个给她做饭的人,也是唯一一个看着她酒醉又被她抱在胸前的男人,人皆有感情,男女之爱,从来没有什么理由,爱了就是爱了,她叶思韵还能骗自己到什么时候。
“唉,小冤家啊,你说你,静依喜欢你,琬中那丫头也有苗头,就连君琦都说不定,如今再加上我,这是个什么事嘛,你瞧着不就是有些好看吗,怎么就这么讨人喜欢呢,可惜静依她们年轻,可以大胆的喜欢,我却不行,也许是娘亲的影响太大了,我特别再意俗世的礼节,有些爱,大约只能是有些了。”
叶思韵温柔一笑,一把抱起萧瑾辰,摇晃着慢慢离去,至于那被她一刀劈死的剑十一,女人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只是在她走出几步之后,那插在剑十一胸口的长刀突然便被一道真气拉扯出来,似乎有灵一般,跟上叶思韵。
一柄古朴长刀,一个抱着男人的女人,在圣人村之外,逐渐化作一颗黑点。
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有一道人影缓缓凝现,浑身金光灿灿,陈文伯摇摇头,有些沉默,良久,他洒然一笑。
“师妹啊师妹,你儿子这桃花运不浅啊,先有静依,后有思韵,大概还有个军神之女,真的是比他爹还有厉害许多,对不起啊,让瑾辰受了这么重的伤,可有什么办法啊,欲登大道,必先受苦,没谁能一步登天,再说,这大概也是你所求的吧,大自在真龙神法,蕴神之种,神羽,竹蝶动,蝉鸣剑,渍,师妹你常说自己不擅布局,可这些神仙手可是让你师兄我都惊艳呐,只是你的棋局不全,师兄便斗胆替你修补修补,顺你的棋走下去,叶家仙影,这缘分何其大啊!”
老人走到具尸体之前,揭开面甲看了看,嘴角扯出一丝讥讽,还有些感伤,他望向临安城的方向,喃喃自语。
“老伙计,你这恨就如此强烈?舜华的事情,谁也不想的,你就这般委屈了自己?在萧远图身边的感觉想来不好受吧,可这和瑶琴的儿子又有什么关系?你报复萧远图我没意见,可你若要对瑾辰出手,就别怪兄弟我无情了。”老人自嘲一笑:“什么儒圣,不也是个卑鄙小人?”
……
“对啊,就是这么的恨。”临安城一座地下宫殿某个房间内,有位面覆黑甲的男人看着眼前的一处冰棺沉声道。
地下宫殿本应阴深,但这个房间却是温暖如春,屋顶密密麻麻满是夜明珠,房间中心处是一道巨大冰棺,围绕着这冰棺的是各色鲜花,不仅如此,连带着整个房间之内都尽是鲜花,只有一道小径从房间门口一直延续至冰棺处,此时这位覆甲男人便站在冰棺前面,伸手摸着冰面。
冰棺内封着一名女子,五官精致,长相柔美,墨发红唇,琼鼻粉耳,双手交叠腹前,一身紫衣,花纹精致,在胸口处更是织出了一朵紫色玫瑰,整个人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似的。
“舜华,我知道你肯定要说我偏执的,可在你老哥我心里,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比你更重要了,当年若非是他萧远图无情,你又怎会离家出走,若非离家出走,你又怎会碰上那些畜生,竟糟……”男人说不下去了,黑甲之下有滴泪水砸在冰面上,迅速与之融为一体。
“陈文伯,你如今怎么成了这幅样子了,恨不得把你的心都掏出来给他萧远图的儿子,你是不是傻,萧远图抢了你我二人最爱的女子,你就不计较?实话告诉你,此次派剑十一,剑八去落阳郡城,我本就没想过能成功,毕竟还有你呢不是,我就是要让那萧瑾辰天天处在危险之中,我就是要让他萧远图难受。”
“不过确实是应了我的猜测,这元福果然就是神羽,嗯,瑶琴,你这下棋功夫可是愈发见涨啊,也好,就让咱们三个好好斗上他一场,毕竟如今还能和你下棋,也算是一桩幸事了。”
“叶思韵,安静依,梦琬中,何君琦,周泽宇,阮文启,阮文舟,箫青瑜,吴畏,神羽,陈文伯,萧远图,梦战生,婉君,北齐发兵,南梁失守,妖人堂,渍,与人斗,其乐无穷,与天斗,其乐无穷,与萧远图斗,其乐无穷,这江湖,这天下,当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
落阳郡城关了城门,叶思韵没打算回去,也没打算去平遥镇,她抱着萧瑾辰一路往南,视线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山洞,女人低头看了两眼年轻太子,摇晃着走了进去。
山洞内倒是挺干燥的,叶思韵小心的将萧瑾辰放下,从外面捡了些枯树枝,拿出火折子生了团火。
身上的伤不再渗血,叶思韵突然有些脸红,她咬着牙将血衣脱下,将身上的血污拿血衣上还算干净的地方胡乱擦净,弯出一道惊人曲线,却是从地上拿起一件刚才路过一个村庄顺过来的村妇衣衫。
缓缓换上,女人坐到萧瑾辰旁边,想了想,又把手上换下来的衣服丢进了火堆,火苗高蹿,叶思韵双眼迷离。
“瑾辰,告诉你一件事啊,今晚……今晚之后我便要将你彻底放下,放心,还和以前一样,只是永远不会对你说爱这个字而已,师父是个很理性的人,这点师父很清楚,当年娘亲死活不给我说我的身世,师父虽说遗憾,但事实上还是松了口气的,万一娘真给我说了,我该如何自处?是认还是不认?万一是他对不起娘呢?万一,他早都死了,那我有该怎么办?”
“你师父我一向是知恩报恩,院长对我们母女好,那我就尊敬他,师父看过的书也多,知道的道理自然也不少,似乎对一切都有着自己的见解,说是从容也可以,只是一个人惯了,难免会想着有那么一个人陪着我,哪怕只是开玩笑,哪怕只是做饭,然而都没有,他们都为我的盛名所累,等了这么多年,师父好不容易等到了一个人,可是他却是我的徒弟。”
“命运何其讽刺啊,确实,哪怕此举与世俗礼节不合,可只要愿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我叶思韵却偏偏是个受过伤害的,所以,终是不能了,瑾辰,能爱上你,真的很好,哪怕咱俩经历的事实上很少,但对于一个孤独的人来说,心动,也许只是一件极小的事情,越是学识渊博,反而越是容易心动,因为看过的悲惨太多,自然更能知道能爱上一个人是多么好的一件事儿,曾经我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可能会对一个人心动,谢谢你给了我这一段难得的美好,虽然你可能都不会知道你的师父,曾经爱过你。”
女人眼角有泪珠滑落,顺着嘴角,冲散了血迹。
她看着萧瑾辰,做出了她这辈子最疯狂的一件事,她俯身而下,轻轻吻住年轻太子已经恢复到正常颜色的嘴唇。
一吻,倾城!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3章:旧梦
古宅幽深,其中亭台轩榭皆有大美,地面已几近被青苔彻底覆盖,在院角处有几株不知名的花树随风摇曳,青竹碧绿,清泉潺潺,其间多杂有风铃之声,微风拂过,风声水声竹声风铃声,声声动人耳,倒真是有那庭院深深深几许,杨柳堆烟,帘幕无重数的意味。
只是古宅美则美矣,却着实寂寥,偌大宅院,竟只有两人在古宅向阳处待着,一大一小,皆是女儿家。
大的那位约摸有三十来岁,躺在一张紫檀藤椅上,柳叶齐眉,三千烦恼丝垂于胸前,明媚的眸子似乎会说话,无言却自有动人处。
小的是个大概七八岁大的女童,脸蛋滚圆,一身雪白衣裙,好似是那精灵,和躺着的女人一样,女童眼生的极美,灵气斐然,哪怕年龄还小,却已是个美人胚子。
躺在椅上的女人笑容恬淡,就是脸蛋颇为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女人侧过脸,看着那站在椅前愣愣看着她的女童,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蛋。
“静依,娘今日很难看吗,你老这么看娘作甚?”
女童摇摇头,嘴唇瘪了瘪,眼角含泪:“娘亲才不难看呢,是静依想爹了,他怎么都不来看看静依,还有娘亲你,近来的气色是越来越差了,是不是二姨娘三姨娘她们又来欺负你了?”
女人柔柔笑了笑:“没有,娘亲只是有些累了。”
“是吗?”女童撅了撅嘴。
“是呀,娘亲怎么可能会骗静依呢?”
“嗯呢。”
女人眼底藏着哀伤,她缓缓坐起身来,张了张双臂,那女童乖巧着钻进女人的双臂之间,女人将其抱的紧紧的,下巴搁在女童的小脑瓜上,二人一同望着不远处的那串风铃,风铃上歇着一只斑斓蝴蝶,双翅轻闪,却偏偏不动。
“丫头啊,如果娘亲有一天不见了,静依能不能照顾好自己呀?”
女童摇摇头,很认真掰着自己的小胖指头,一根两根三根,最后十根手指都齐齐伸直。
“不能呢,静依还不会穿衣服,不会梳头发,不会扎辫子,不敢一个人睡,嗯,还有,还有就是静依很害怕二姨娘她们,还有那两个坏哥哥,天天欺负人家,若是娘亲突然不见了,静依会很伤心的。”
女人死死咬着嘴唇,两行清泪从眼角流下,轻轻渗入女童的墨发之内。
“娘亲你怎么哭了。”女童带着哭腔:“娘亲不哭,静依一定会照顾好自己的,哪怕,哪怕是娘亲哪一天突然不见了,真的,只要娘亲现在不哭,静依就说到做到。”
女人用手抹了下脸,说了一句好字,好字极重,似乎用尽了女人全身乃至一生的气力。
“嗯,静依真乖,娘亲不哭了,再哭就是小狗,咱不能让二房三房他们看笑话,你爹不爱咱们,咱们就自己爱,你说好不好啊!”
“好呢。”
“静依啊,你以后可不要像娘一样,找夫婿一定要找个对你好的,哪怕他穷一些也没关系,只要他听你的话就行,还有啊,一定不要让他和别的姑娘过多来往,你要让他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要让他逗你笑,也不许骗你,还不许让你哭鼻子。”
“娘亲你今天好奇怪啊,静依还这么小,怎么会找夫婿呢,静依要一辈子陪着娘呢。”
“傻孩子,娘早晚都是要走的,怎么能一直陪着你呢?”
“静依才不管这个呢,反正娘亲要一直一直都陪着静依,否则,否则静依就不要理你了。”
“好好好,娘会一直陪着你的,只要你肯好好吃饭,肯好好睡觉,肯快快乐乐的长大,娘亲就会一直在你身边。”
“嗯,静依听娘亲的。”
“乖,娘刚才哭了,肯定不好看,静依能不能去外面玩一会儿呀,娘化好妆就出来找你。”
女童有些疑惑,只是并未多想,她从女人怀里跑出去,回头再回头,看见娘亲点头笑,她才高兴起来。
娘亲好奇怪啊,女童心里想着,她跑到古宅角落,那里窝着一只白猫,毛发软绵绵的贴在身上,女童蹲下身来摸它,白猫惬意的喵了一声,女童并未发现,女人离开之前,风铃上的那只蝴蝶,突然间便振翅高飞,好像要一路冲到那天上去才肯罢休。
女童摸着白猫,却突然感觉心口生疼,她下意识的起身叫了一声娘,没人答应,女童哇的一声便哭了出来,她赶紧小跑着冲向娘亲房间。
门开了,房梁之上挂着一个人,舌头伸的长长的,眼睛瞪得很大,里面藏着什么,女童并不知道,她只是撕心裂肺的喊了一个字。
“娘!”
……
平遥镇,留客楼,天字号房,初升的朝阳透过窗子,撒下无数光亮,临窗的床上躺着一名绝美女子。
她有着很好看的柳叶眉,也有着一头令人艳羡的三千烦恼丝,发丝垂在胸前,眼角湿润,连带着枕头都湿了大片。
“娘!”安静依脸色苍白,猛的坐起身来,喘着粗气。
“这是?”安姑娘有些疑惑的看着眼前陌生的房子,昨夜的记忆缓慢苏醒。
安静依依稀记得昨晚自己好像被敲晕了,她想也不想就赶紧起身,路过桌子的时候一把抄起螭龙剑,抹了把脸便冲出门外。
“叶老师,瑾辰,等我。”
平遥镇没有多大,安静依也没兴趣闲逛,稍稍辨别一番圣人村的方向,姑娘提着裙摆迅速离去。
只是走着走着,安静依便慢了下来,经过一座破庙之后,姑娘终于忍不住了,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声音传出去好远好远。
安静依没想到她还会梦见娘亲临终时的情形,那时她才八岁,什么也不懂,在娘亲说了那些古怪话之后傻乎乎的就跑去玩了,在后来的岁月里,她不只一次的问过自己,如果当初她没有去玩,结果会不会就不一样了?如果她跟着娘亲进屋,她会不会就不舍的丢下自己一人了?
答案其实都是否定的,她知道的,娘亲当年是实在撑不下去了,不然也不会想到去死。
安泰这个负心的男人,曾经穷困之时海誓山盟说的是一套又一套,对娘亲自是极好,可是后来随着地位越来越高,他的心就变了,纳妾十五房,这在整个京城高官家族之内都是独树一帜,当然,其他家族也不是没有比他还要过分的人,家中美妾同样成群,但那些人起码还会对自己的发妻装一下,可安泰呢,竟是连装一下的心思都没有。
当年娘亲上吊之后,安泰对外说起来是悲痛欲绝,可安静依却是知道的,他在家丝毫就没有悲痛的样子,哪怕在娘亲的灵堂之前,他还是和二房三房四房那些贱人笑的很开心,安静依至今都记得他抱着二房时的那副嘴脸,真真是叫人恶心。
所以自娘亲死后,她便再也没有叫过安泰一声爹,在家里见面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就叫他大名,当时的安泰最气她的这种态度,于是她这个天底下最让人恶心的爹便开始任由他的二房和三房天天欺负自家正妻所生的嫡长女。
那些贱人巴不得她娘死,自然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天天克扣这个克扣那个的,给她送来的饭连下人都不一定会吃,她的哥哥每天都变着法的来欺负她,还对和她相依为命的泠泠动手动脚的。
后来她便碰见了师父,天下第二这个名头的含金量不需要多说,安泰对她的态度一下就变了,对外宣称说自己最爱的就是他这位长女,而那些贱人们也学聪明了,阴阳怪气难免,但确实是不敢再搞什么小动作了。
然而已经长大了的安静依可不管他们怎么样,在她成为修士之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的两位哥哥连着打了一个多月,一个胳膊断了,一个腿断了,至于那些贱人,则是被安静依故意找了个由头,把那几位贱人的脸都给抽肿了。
安泰听说这件事之后,那叫一个震怒,气势汹汹的便来找安静依,可当安静依把螭龙剑放在他脖子上的时候,这个男人立马就怂了,一个屁都不敢放。
但后来似乎是觉得没面子,堂堂西楚宰相居然让自家府上的高人们来收拾安静依,只是那些高人再高,能比的过她师父?
陈文伯当时听说了这件事之后,提着赤霄便去了宰相府,把那些所谓的高人吓得是面无人色,老人只说了一句话,老头子我无牵无挂的无所谓,我不管你安泰在官场上如何,以后这安府之内,不管静依做什么,你都给我乖乖受着,若再做出这等不当人父的腌臜事,你看我敢不敢把你的脑袋割下来喂狗?
当个人武力达到世间最顶峰,皇权便没有那么大的束缚了,除非朝廷下狠心,否则还真奈何不得像陈文伯这样的宗师,当然,这也只是个例,毕竟宗师只有十个,至于你其他的武人,若不想死,还是乖一些的为好,所以朝廷也不可能为他安泰这般大动干戈。
而且这还是一些丢人的家事,对于安泰那样一个爱面子的人,自然不会将这等丑事宣扬,竟是硬生生的受下了这等侮辱,以后果真就不再管安静依了。
安静依并没辜负自家师父的苦心,这些年来,在安府可以说她就是放个屁,整座安府都要抖上三抖。
朝堂上的事她并没兴趣,可在安府,哪怕你是宰相,也得给我乖乖的,想叫你名字就叫你名字,想整你的小妾也就随便整了。
安静依知道,从自家爹这个层面上,这种行为很过分,可以说就是不孝,可对于她安静依来说,你既然不当人父,那我何必孝敬你?既然你害死了娘,既然你任由你的小妾欺负自己的女儿,那么这些就都是你应得的,你安泰但凡能有那么一丝恻隐之心,我安静依又怎么会变成这样?会没有安全感?会变成一个虚伪到令自己都作呕的人?
安姑娘哭了好久,她一直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报复,她应该会很解气,很快乐的,然而当她做了这个梦之后,她才知道,原来有些看上去很快意的报复,其实并不能使人快乐。
安静依缓缓起身,深呼口气,脸上露出一个同以往一样的笑容,从娘亲死后,她便学会了一件事,任何时候都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情绪,哪怕是哭,也要找个没人的地方再哭。
萧瑾辰是个例外,他是唯一一个能让安静依哭,也能让安静依不顾一切的男人,所以,她要去找他了。
……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4章:心有千千结
却说那山洞之中,叶思韵依旧撑着腮帮,她坐在地上,痴痴的望着萧瑾辰,年轻人身上的血痂已脱落的七七八八了,只是不知为何,却还是处于昏迷的状态。
对于叶思韵来说,她现下很是矛盾,她自然是想让萧瑾辰醒过来的,但若是那样,她可就再没有这样大大方方打量自家徒弟的机会了。
她昨晚说过要放下萧瑾辰,本来今晨天刚放亮的时候她就该走的,但心里总有个念头在提醒着她,就看一小会儿,以后就没机会了,一小会儿之后又是一小会儿,一直从朝阳初升到现在,无数次都下定决心了,可似乎总有一股力量在阻止她离开。
叶思韵突然想起不知在哪一本才子佳人最喜好的情爱小说里看到的一句话,世间情动者,心思最是难猜,忐忑,羞涩,迷恋,不舍,相思,离恨,百般思量,如雪兔疾走,似幼鹿过溪,心有千千结,百转不能定也。
女人身上的伤势依旧很重,但毕竟是九品小宗师,与那俗世人相比,已几乎可以说是那“非人”的状态了,经过一晚上的恢复,气色倒是好了几分。
“唉,叶思韵啊叶思韵,走吧,你再不走,可就舍不得了。”叶思韵喃喃自语,她愣了好一会儿,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猛的起身走到山洞口。
只是女人刚到洞口,便又忍不住折返了回来。
“嗯,反正昨晚已经亲了一下了,再亲一下也没啥。”女人红着脸:“没啥,对吧。”
叶思韵左右打量了一下,伏低身子,做贼似的,对着萧瑾辰好看的唇角轻啄了下,一下,两下,女人鼓足勇气,再度起身,却是再不敢回头看一眼。
……
安静依已从圣人村出来又一会儿了,安姑娘站在昨夜萧瑾辰所在的歪脖子树下,一脸惆怅。
“叶老师会把瑾辰带去哪儿呢?”
只是话音刚落,安静依便听到一道温柔女声在耳边响起。
“向前走,大约有十几里的路程,哪里有座山洞,瑾辰在等你。”
“叶老师?”安静依转头,只是身边并无人,她也不再作何思量,双脚轻点,几个闪身就没了踪迹,她没注意到,在她点脚的瞬间,有滴清泪刚好轻轻砸在地上,无声,也无息。
安静依赶到山洞的时候,年轻太子还是昏迷着,只是身上却泛起了金色涟漪,蝉鸣剑在他旁边嗡鸣不止,连带着山洞内都是剑气森然,安静依等了好一会儿,直到剑气彻底退去才走入山洞。
萧瑾辰在很显眼的地方靠着,安静依仅是看了一眼,便捂住了嘴,眼泪止也止不住,她缓缓走着,脚下似有千斤重,蹲下身子,半天无言。
年轻太子终于有了苏醒的意思,眼珠子隔着眼皮动个不停,几乎是一瞬间便坐起身来,想也不想就先把蝉鸣剑招在手上,下意识就要往前刺去,只是看见是自家心爱的姑娘后,萧瑾辰便松口气,进而有些疑惑,他记得昨晚不是师父来了吗,怎么成了静依了?
“师父呢,她怎么不见了?”萧瑾辰问了句,只是这一问他便眼睛有些亮了,好了,自己竟然全好了,现下除了经脉还有些胀痛,跟正常人并没有多大区别,一身真气圆润自如,不知为何,好似有了灵性,在丹田内结成一口真气深潭,生生不息。
“我也不知道叶老师去哪儿了。”安静依满是泪痕的脸上露出笑意,眉眼弯弯,眯成月牙。
“你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在这儿?是你治好的我?”萧瑾辰憋了一肚子的疑惑。
安静依刚准备回答,却是突然想起了昨夜的梦,其实当年她娘在上吊前的一个月内就经常说一些很奇怪的话。
当时的安静依不懂,但在这一刻思来却是炸雷一般。
她娘有一次给她说过,她说女人和男人相恋,不管如何,女人都难免吃亏,哪怕对方表现再爱你,你也莫要以为就能永远爱下去,你要有所保留的去爱,就比如与其你感谢他,还不如让他记得你的好,要让他欠你恩情,要让他再以后和你在相处中有愧疚补偿的心思,如此才能爱下去,当年娘就是太感谢你爹了,觉得他让我见识到了不一样的人生,可现在我看清楚了,天下男人,都是一般的模样,不可惯着,不管你以后要找什么样的男人,一定不要重蹈娘的覆辙。
“昨夜叶老师便走了,我一直都这儿待着,至于你身上的伤,是我治好的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咱俩终归是一体的。”安静依的回答模棱两可。
萧瑾辰闻言却并未多想,在他的认知里,像安静依这般的美好女子,是怎么也和撒谎扯不到一块的,萧瑾辰只当是师父有意要磨炼自己了,再说了,鹿苑院试期间老师不得插手,这可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一想到静依着五品的修为要使自己恢复成这样,怕是所费真气怎么也不会少了,他有些心疼了。
年轻太子拉过安静依的柔软小手,在她手心摩挲着。
“肯定累了吧,以后可不要这样了啊,男人嘛,该疼就疼一下,反正皮糙肉厚的也没事,我辈修士又不是市井百姓,一点小伤而已,不打紧的。”
安静依听着萧瑾辰的温声细语,突然就想狠狠的抽自己一巴掌,她感觉自己有些不配,眼前的男人这般好,她却要骗他,还有叶老师,平时里对自己更是爱护有加,可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娘亲所说的究竟是对还是不对呢,安静依有些迷茫了,总有一些事情,做之前以为全对,可做了之后,除了后悔还是后悔,安静依此时就是这样的状态,为什么自己总要这样?为什么有的时候明知是错的还要去做?难道她安静依注定一辈子都改不了这个毛病了吗?
……
斧街桃花庵,正值中午时分又逢年节刚过,连一个人都没有,有些冷清,只是从酒馆里隐隐传来两道清脆读书声,倒是给酒馆增色不少,孩童朗朗读书声实在是世间最不可多得的美好了,一些个斧街耳尖的过路人,虽说听不明白在说什么,但路过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笑意盈盈。
陈文伯端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晒太阳,眼睛眯起,听着酒馆内的读书声,老人一脸快意。
“古之欲明明德于天下者,先治其国,欲治其国者,先齐其家,欲齐其家者,先修其身,欲修其身者,先正其心,欲……欲……”
读书的孩子是吴畏,在他旁边的自然就是百无聊赖的烨王箫青瑜了,听到吴畏卡住了,箫青瑜忍不住翻了白眼。
“欲正其心者,先诚其意,欲诚其意者,先致其知,致知在格物,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吴畏听着箫青瑜念这《大学》里的文章似乎有种刻在骨子里的熟悉,有些气馁,只是并没表现出来。
和箫青瑜待的越多,他越来越能感觉到自己的不足,箫青瑜看上去什么都不做,可架不住聪明啊,一些他不懂或是记不住的东西,他总是随口就能接上。
而且箫青瑜的记忆之恐怖可以称得上是惊世骇俗,从这两天听箫青瑜讲故事就能看的出来,在他眼里,那被箫青瑜起名为《西游记》的故事着实是想象瑰丽,种种玄奇在他听来可以说是闻所未闻,而且其中夹杂的一些道理,让他听的是醍醐灌顶,茅塞顿开。
只是吴畏在斧街长了这么大,可能见识少很多,但有一点他肯定比箫青瑜强,埋头努力,这是爷爷从小就给他灌输的理念,而且他也见过那种靠自己的努力出人头地的街坊邻里。
斧街拐角处那位卖糕点的瞎眼男人就是个例子,他的名字和他干的营生一样,也叫糕点,他姓王,是吴畏他们家原来的邻居。
王糕点生下来就是个瞎子,是家中的独子,爹娘好不容易把他拉扯大,然而在一次意外之后,老两口就瘫在床上了,常年都需要拿药吊着性命。
当时几乎所有人都说完了,这肯定又得落下个家破人亡的结果了,但王糕点不信邪,听爷爷说,王糕点为了能学门手艺,专门去拜当时斧街上另一位卖糕点的老头为师,那老头见王糕点是个瞎子,就说王糕点学这个肯定不会出息,刚开始不想教,可架不住王糕点的热情啊,今天帮忙提个水,明天帮忙收个摊,拿人手短,吃人嘴软,老头只得答应。
王糕点也好学,天天一门心思的捣鼓怎么把糕点做的更好,哪怕瞎着眼什么也看不见,一遍又一遍的试,后来终于被他给琢磨出门道了,由他独创的一种叫瞎子糕的糕点在落阳郡城都是一绝,许多人都来买,因着生意实在太好,如今那王糕点在民柳街都已经开了有两处铺子了。
而且还讨了个贤惠婆娘,丝毫不嫌弃他瞎子的身份,把家里二老侍奉的那叫一个好,让斧街无数人都羡慕。
哪怕前些年因为有那所谓的阎王三杰的存在生意有些影响,但一直都在稳中求进,吴畏昨日还去他家买糕点来着,只买了一文钱的,其实多的也不是买不起,毕竟师父给他的银子实在不少了,就是他自己苦惯了有些舍不得而已。
吴畏的心思,坐在门外好像普通老头儿一般的儒圣并不知道,老人突然睁眼,看着那从街口缓缓走过来的一对年轻男女,一脸欣慰之色。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5章:真正的大自在真龙神法
“回来啦。”陈文伯笑着说了句。
“嗯。”安静依点点头,萧瑾辰则是看着陈文伯,欲言又止。
老人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叹口气,起身把板凳拿在手上。
“静依,你先照看一下桃花庵,师父有话对瑾辰说,瑾辰,你随我过来。”
安静依闻言一愣,看了看萧瑾辰,又看了看师父,两个都是她极为重要的人,安姑娘抿了抿嘴,笑意浅淡。
“好的。”
吴畏和箫青瑜两个正在读书,猛然看见那出去说要办几天事情的萧瑾辰才一天便回来了,都有些意外,进而便是惊喜了。
尤其是箫青瑜,这些日子他都快淡出鸟来了,皇伯伯当初送他来的时候可不是这样说的,说什么让他陪着瑾辰哥哥读书求学,还说鹿苑很好玩,可谁知他除了第一次进鹿苑上了趟落蝉山之后,便是连鹿苑的门都没再进过了。
而且吴畏这个木头一点都不好玩,每天规规矩矩的,除了读书还是读书,连一点乐子都没有,要不是还有那一群听他讲故事的,怕早都把他给憋死了。
箫青瑜自小就和萧瑾辰关系好,从两三岁的时候就跟在萧瑾辰屁股后边,就比如这《西游记》,让他箫青瑜来编的话那肯定是扯淡,全都是萧瑾辰一点一点慢慢讲给他的。
还有那个只有他们两兄弟才知道的秘密,西楚建国时间稍短,皇室宗法观念还没有多深,所以一些在历代不敢说或者做的忌讳也就没有人太在意了,在箫青瑜五岁的时候,萧瑾辰有一次问他想不想当皇帝,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就说了句想,当时的萧瑾辰眼睛都亮了,然后在接下来的几年,便天天把他待在身边,外人看着是兄弟情深,可他箫青瑜却是知道萧瑾辰的企图的,就是想让自己接替他当皇帝呗,不然也不会天天给他念叨,而且还让自己陪他一起听那些大儒们讲课。
十岁的孩子,哪怕因着一些特殊原因很是早熟,但总归还是很粘人,尤其是粘对自己好的人,所以箫青瑜下意识的便要往前扑去,只是还不待他有所动作,旁边的吴畏便拉了拉他的衣袖。
“师父受伤了,别去。”
箫青瑜刚要瞪眼摆脸子,这一听吴畏说萧瑾辰受伤了,他就急了,这看着也不像呐,实在不是箫青瑜不相信,而是此时的萧瑾辰早就把那穿了一晚上的破烂衣服给扔了,身穿一袭黑衣,再加上脸色正常,哪里有个受伤的痕迹?
“你怎么知道的。”箫青瑜压低声音。
“你和师父待的时间长,你见过师父什么时候喜欢穿黑衣了?”
箫青瑜想了想,这才发现萧瑾辰似乎以前除了穿那身皇太子固定制式的杏黄四爪蟒服以外,最喜欢穿的只有白软纹雪衣和普通青衫两种,至于黑衣,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
“没见过。”
“那就是了,你想啊,师父本来是去圣人村调查鬼婴,若是正常情况下,没个几天是回不来的,可现在却回来了,这要么是调查清楚,要么就是遇到危险了,而师父出门的时候穿的是白衣,由此推断应该是碰上了什么事情把白衣给弄烂了,那这衣服又为何烂呐,很大概率是出事情了,什么事情会把衣服弄烂,结合这件事,肯定是受伤了,还有那个老爷爷,虽然我不知道他是谁,可依师父对他的尊敬程度,肯定也是个厉害人物,他们现在明显是要去谈事情,说不得还要治伤,你现在去,岂不是添乱?而且咱们是小孩子,师父肯定不想咱们知道一些不好的事情,不然也不会刻意换了衣服才回来。”
吴畏分析的头头是道,箫青瑜作为王侯之家的后辈,而且还是一位小王爷,那自然也不傻,他也咂摸出味儿来了。
“小老弟,可以啊你。”箫青瑜撞了撞吴畏肩膀,第一次感觉原来眼前的同龄人也不傻嘛,只是他却是不知道,在吴畏心里,这还是他第一次夸他,少年人心里涌上一股豪气,哼哼,再聪明再会讲故事又如何,我吴畏也不差啊。
两个孩子的心思百转,萧瑾辰同样也是心思百转,他有一肚子的问题想问陈文伯,比如为何要他去圣人村,比如那里为何会有妖人堂的人在,师父为何会来,还有他所修行的大自在真龙神法究竟有何奇异之处,以及那疑似被自己取走的蕴神之种究竟是什么?
二人一路走入后院,暖阳铺在身上,照的人很舒服,陈文伯找了一处阳光最好的地方,他放下凳子,坐下之后朝屋内努努嘴,示意让萧瑾辰自行去找凳子坐去。
萧瑾辰没去找凳子的意思,他一屁股就坐在了台阶上,远望骄阳,伸了个懒腰。
“瑾辰啊,我知道你要问什么,这人老了,记性不行,咱爷俩就你慢慢听,我慢慢讲吧。”
“嗯。”
“这件事要从二十九年前说起了,那一年我和你娘从落蝉山上下来去游历江湖,结果你娘突然就不想去了,我拗不过她,便准备折返回来,路上听说那圣人村的镇龙井的井水很是神异,便想着没事去转转,结果我们在哪里就碰到了如今的天下第八,那时候他还不叫血堂妖圣,只是修为已极高,随时都会破入宗师境,你娘当时和他修为不相伯仲,二人便打了一架,最后谁也没赢,却反而发现了一处地下宫殿。”
“殿内放有两本秘籍,一本是你如今修行的大自在真龙神法,另一本叫蕴神真法,那血堂妖圣见有此等遗迹,便有了抢的心思,然而却被你娘给识破了,二人都打出了真火,最后你娘取走了大自在真龙神法,而血堂妖圣取走了蕴神真法。”
“只是我们都没想到,原来这两本秘籍其实是上下册,大自在真龙神法为主,那蕴神真法为辅,二者缺一不可,只是血堂妖圣拿走蕴神真法之后便离开了,也没办法,经过我和你娘的合力推演,蕴神真法应该是大自在真龙神法的种子,最后果然没错,我们找到了这所谓的蕴神之种,但按照大自在真龙神法所载,它应该还并未成熟,所以你娘便想着等等看。”
“回去之后我们并未对此上心,直到半年后,那血堂妖圣杀了自家身为宗师的师父当上妖人堂的堂主之后,我和你娘才又把此法翻了出来,之后的好多年,我走遍大江南北,无意间竟发现了五处和镇龙井一模一样的地方,于是我便翻了无数典籍,总算弄明白这是个什么东西了。”
“原来在大齐之前的那段混乱岁月,当时有个皇帝希冀着能靠自家登上宗师之上的境界来扭转乾坤,便解开了皇族禁术,在天下阴气最为浓厚的地方种下了蕴神之种,只是后来他没用上便死了,而他的这门禁术也就消失了。”
“直到我和你娘还有那血堂妖圣误打误撞,才终于找到了这门禁术,原来它便是大自在真龙神法,我与你娘说起此事,而你娘那时候已是天下第一人了,触类旁通,她便改良了一下,使得此法只需要一枚蕴神之种就能修炼,而且要修炼它也不必必须得到蕴神之种才能修行。”
“然后你娘便将它传给了你,我想她应该也是求一个万一,大自在真龙神法的确实神异,这一点你娘也认可,如果你没机会得到蕴神之种,哪怕是个残本,也可使你修炼至九品了,如果你得到,那自然便是大道可入了,而之所以要求这个万一,则是因为我们发现原来大自在真龙神法还有一个中册,这中册的名字为仙道众生无相真法,只是我们找不到而已,直到我救了你师父他娘之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找到了中册,原来它在数年前被临安叶氏所获,叶氏的前辈们在里面加入了一些易容的功法成分,然后给它取了新名,正是你所修行的仙影,这一发现让我喜出望外,只是喜悦已无处分享了。”
“好像就该你修成此法似的,仙道众生无相真法有你师父,大自在真龙神法有你娘和我,而蕴神之种竟然让我感受到了成熟的迹象,只是我并未料到催熟蕴神之种的法子竟如此恶毒,怪不得它是一门禁术,原来是有伤天和,当我觉察到的时候,圣人村已经成了人间地狱。”
“那引魂香和魔笛与你所修行之法同宗同源,所以我猜测它们都出自于那蕴神真法,而且经过我的推测,只有真正修行了大自在真龙神法的人收了蕴神之种才能消除这两件东西,所以我便让你去了,结果果然不出我所料。”
萧瑾辰从没料到大自在真龙神法居然有如此大的来历,只是他的关注点大多是在娘亲的布局上面,原来娘亲一直都在背后默默帮自己啊,年轻太子脸色温柔下来。
“瑾辰啊,既然如今你已具备了所有条件,那我便给你说道说道这大自在真龙神法的神异之处在哪里,先说仙影吧,仙影可使人身形缥缈如烟,更可使人有五道影分身,速度方面就不说了,主要就在这五道影子上面,分出影子这本身并没有奇异之处,但有这蕴神之种就不同了,蕴神蕴神,便再于蕴养神意之上,蕴神之种的作用便是点化这五道影子,使他们可以修行六种不同的东西。”
“设想一下,别人只有一人,而且只精通剑道,而你却是一人成六人,本体修剑,五道影子分别修行拳,刀,枪,阵,以及三教修士所谓的天道,这是何等的霸气,至于大自在真龙神法,它是这一切的源泉,你知道的,它的特点本就霸道汹涌,绵延不绝,所以也只有它才能撑得起如此消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宗师之上的境界就是将五道影子所修之术融入主体,形成万法归一的路数,我姑且将其称之为仙道。”
萧瑾辰终于有了口干舌燥的感觉,这他娘的是修行法门?这分明就是无数江湖儿女心中的梦啊,宗师之上那是何等境界,他哪怕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来啊。
陈文伯转头看向一脸震撼的萧瑾辰,他正色道:“师伯再此拜托你一件事,你务必要记住,以后不管你有没有走江湖,都要去把那其他四处镇龙井尽数毁去,莫要让那血堂妖圣去为了其他四枚蕴神之种再做这等有伤天和的事情,世间事皆有缘法因果,你既有彻底修成这大自在真龙神法的福缘,便要去还,要尽你所能使这天下有灵众生得想安定,你,可愿?”
“瑾辰自是愿意的。”
“好,稍后我便给你一份详细地图,你注意带在身上,还有,你既然得了这一枚蕴神之种,那自然会对其他的有感应,据我的推测,就在这一两年内就该到催熟的时候了,你到时候便去吧。”
“嗯。”
“那明日开始,咱们便进行第二阶段的修行,我会让你师父给你传授刀法,枪法你就不要学了,把它换成仙影法门中的隐匿之术即可,阵法自然我来教,至于三教修士所修的天道,我自有安排。”
“好的。”
“嗯,还有,以后再见到类似剑十一这样的人,一定要保护好自己,我叫你修行隐匿之术也正是这个原因,你只需要记住一句话,这些杀手和你父皇以及你娘的积怨极深,遇见他们不要废话,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跑,这是你娘和那人的一场隐秘棋局,你这枚神仙手,千万不要给你娘丢脸。”
“那人是谁?”萧瑾辰脸色阴沉。
陈文伯抬头看了看天,叹了口气:“也许你父皇知道,只是不愿揭穿罢了。”
“父皇知道?这……”萧瑾辰一脸疑惑。
陈文伯却是不想说了,他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萧瑾辰不明所以,只是看的出来陈文伯情绪不太对劲,他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起身离开,只是在他走入酒馆前厅之时,有位青衣女子也从暗处现出身形。
……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6章:开始修行,上
叶思韵目露了然,女人依旧一身村妇打扮,只是在她身上,这所谓的村妇衣装,便别有一番滋味了。
“怪不得院长当初说教好瑾辰能救整个天下,原来如此,萧瑾辰,姓箫,敢打我那不成器的表弟,而且还能让院长都这么上心,除了当朝太子,又能有谁呢,思韵早该想到的。”
陈文伯看着脸色依旧苍白的叶思韵,叹了口气。
“不觉得我救你娘是有目的?”
叶思韵摇了摇头,走到萧瑾辰刚才坐过的地方坐下,古刀横膝,她伸手拢了拢发丝,微微一笑,端的是洒然而大气。
“有没有目的,思韵不敢妄言,但院长收留我母女二人,这么多年做过的种种,思韵都看在眼里,如果这些都是有目的的,那我叶思韵宁愿永远被院长这样有目的下去。”
老人闻言抚须一笑,并不做声,往后靠了靠,似乎是想离太阳更近点儿。
“思韵听娘说过,她说她当年被逐出叶家之后,感觉心都死了,好像天地之大,却无一丝容身之处,当时她受了重伤,肚子里还有我,突然就很绝望,她说她不是轻易会绝望的人,只是在那个时候,她唯一想到的路便是去死。”
“本来想着下辈子再和我做母女的,但她却在落阳郡湖碰见了您,您知道的,有时候,那些想死的人其实并不是想死,而是遇上难以解决的事儿,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已,但只要有人肯拉一把,哪怕是一句安慰的话,也可能让她在绝望的缝隙了看见希望,进而绝了死的心思,我娘很幸运,有您拉了一把,我也很幸运,因为您,我才活了下来,才能成为如今的叶老师,江湖人口中的青莲刀仙,文坛上略有名气的才女,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活着就很好了,至于您所谓的有目的,那不值得我浪费精力去想。”
陈文伯眼里闪过追忆之色,他扭头看向叶思韵,有些感叹。
“没想到啊,这一晃眼间,曾经那个在鹿苑里沉默寡言看书的小女孩都长这么大了,时间真的好快,就好像昨天我还抱着你,今天你便是个大人,也到了那红鸾星动的时候了。”
叶思韵有些慌乱,她瞪着陈文伯,没好气道:“好你个老不羞,跟踪人家还这么理直气壮。”
“为何要放弃啊?”陈文伯似乎知道叶思韵这一晚上的所作所为。
叶思韵沉默了下,摇摇头。
“院长,思韵已经过了那个不计后果的年龄段了,假设我执意要和瑾辰在一块,以我的救命之恩要挟他爱我,这样的爱还是爱吗,以自己所谓的恩情去束缚一个并不喜欢你的人,到最后得到的只有反目成仇和面目可憎,如果这就是代价,那我叶思韵宁愿不说,再说了,娘亲当年仅是一个逃婚加未婚先孕便被家族抛弃,而我和瑾辰如今更是师徒,我要和他在一起了,人家会怎么看他,我又该如何自处,更不要说他还是太子,是整个西楚未来的主子了。”
“世俗眼光当真如此之重?”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对我而言,非常重。”
陈文伯不置可否,说实话,此时的叶思韵和曾经的自己何其相似,叶思韵被礼节所困,自己被年龄所缚,这说起来,可不就是半斤八两,谁也说不得谁嘛。
“唉,都是痴情人呐,你和静依都是一个样,萧瑾辰这臭小子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运了,能得到你们这么好的女子垂青,但是说实话啊,我还是挺希望你做我师妹儿媳妇儿的。”
“为啥呀?”叶思韵有些好奇。
“因为你和我师妹很像,她要是知道了,会很高兴的。”
“真的有那么像?”
“不然呢,瑾辰那么听你的话不是没有道理的。”
“原来如此,我说他当初为什么抱我呢,想不到那所谓的长辈就是皇后娘娘啊。”
“你说啥?”陈文伯有些没听清。
“额,没什么,咱不说这个了,瑾辰已经有静依了,再说也没用,还是说说他下一阶段的修行计划吧。”
“嗯,托你的福,以你一身精纯真气修复好了他的伤,才不至于让他在接下来的一个月就卧在床上无所事事,这小子倒好,院试第二天就完成了任务,那我这把老骨头可就不能再歇着了,你从明天开始教他使刀和隐匿,我教他剑招,之前都强调剑意,是为了让他体会修士的意气,这是大层面上的,只是修行其实最注重小细节,他的剑招还是太稚嫩了,你也是,只教他的刀法即可,至于那一口刀意,便让他自己去由剑意引刀意吧。”
“嗯。”
“呐,总不能让你带伤吧,我这还有一枚大还丹,你拿去疗伤吧。”陈文伯从怀中拿出一方小木盒递给叶思韵。
“大还丹,院长,您不是都给瑾辰用了嘛,怎么还有?”
“嘿嘿,我偷偷克扣的。”陈文伯笑的一脸鸡贼,老顽童似的。
……
翌日,天晴。
春回大地,万物复苏,天地之间骤然多了一股生气,有经言,东方青色,入通于肝,开窍于目,藏精于肝,故而春季对于修士而言,便显得很是重要,在这一时节,天地灵气五行主木,正是修士蕴气养意的最佳时间点,正所谓一年之计在于春,一日之计在于晨,鹿苑之内,已经可以看到许多身影盘膝静坐了。
落蝉山上再度出现了年前的场景,陈文伯刚见了萧瑾辰就没客气,也不管他刚刚经历过几次生死,下手那叫一个狠,把一旁观战的叶思韵和安静依一大一小两位姑娘都给惊着了。
第一轮操练过后,安静依立马便跑过去将自家男人扶起,看着自家怀里浑身浴血的萧瑾辰,一脸的心疼,师父要打人,她怎么拦,这手背手心可都是肉啊。
萧瑾辰咧着嘴,牙上带有血丝,除了娘胎以外,这世上再没有什么比自家心爱姑娘怀里更温暖的地方了,尤其是被人狠揍一顿之后。
“静依,忘了我给你说过什么了,男人嘛,皮糙肉厚受受苦什么的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再说了,院长还是很有分寸的,没事。”萧瑾辰抬手捏了捏安静依的脸蛋,一脸宠溺。
叶思韵避过不看,陈文伯则是走到二人跟前笑骂道:“老夫的牙都要给你们酸掉了,腻歪个啥,不知道边上还站了个待字闺中的姑娘和一位单身汉呐!”
“没……没有。”安静依红着脸把萧瑾辰扶起,声音细若蚊蝇。
萧瑾辰脸便明显厚的多了,一手拄剑,一手抱住安静依,笑的很无赖。
“我们这不叫腻歪,这叫爱。”
“我爱你娘啊我。”陈文伯作势便要踢。
萧瑾辰看着陈文伯,嘴角抽搐,这句话还真他娘的没毛病。
陈文伯也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咳了一声,瞪着萧瑾辰:“继续练。”
“啊?”
“啊什么啊,快点。”萧瑾辰撇撇嘴,什么人嘛。
拍了拍安静依的小手示意她到一边等着去,萧瑾辰将蝉鸣剑插回剑鞘,右脚后撤一步,拉开竹蝶动的拳架。
陈文伯并没立马动手,老人伸手一招,大约十息左右,有一柄剑穿过那圣梧桐的金色树杈直冲而来,剑未至而声长鸣,有肉眼可见的剑气坠在地上,砸出无数深坑。
帝道,赤霄剑!
赤霄剑来到陈文伯手前便收敛了许多,神华内敛,“温顺”异常,老人伸手握住剑柄,整个人气质瞬间一变,宗师气魄浓重,仙气侠气风流气,都有。
“瑾辰啊,之前那一段时间给你喂招,多强调的是你的神意而非剑术,主要是那时候的你还没有竹蝶剑意,就连在神游之术内得到的杀伐剑意也不稳固,我想教也没办法,但现在不一样了,羽化之路已破,可以说现在你才有了真正使剑的资格,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我便要正式给你传授我的剑术了,怎么样?”
“嗯。”
“好,你且抽出蝉鸣来。”
萧瑾辰依言照做,等待下文。
陈文伯正色道:“你提剑劈我,用你最大的力气,不许激发剑意。”
“嗯。”
萧瑾辰向后退了一步,提剑便砍,只是砍在半空的时候他便砍不动了,整个人都好像撞到了一堵墙上。
陈文伯向前踏了一步,萧瑾辰立马便被掀飞,他也不惊,在半空扭出一个弧度,转身再劈。
陈文伯提剑格挡,萧瑾辰只感觉双臂酥麻,手一松,蝉鸣剑便掉在了地上。
“感觉如何?”
“手麻。”
“嗯,除了手麻之外还有什么感觉没。”
“没有。”
“陈文伯眼睛瞪了瞪:“你以为我单纯就是让你劈一下再把你打飞不成,都不知道用心体会?再来。”
萧瑾辰闭了眼,深吸口气,再劈一剑。
陈文伯依旧单手格挡,只是这一次萧瑾辰便觉出味道了,他这手麻和平时的手麻可不同,他能感觉的出来有一股剑气顺着经脉而入,光变化就有三十余次,玄妙的很。
“这次呢?”
“我感觉您的剑气不停的变化,有三十多次。”
“还算不错,小子,其实世间不管如何高明的剑术或剑意都逃不过劈,砍,撩,刺四种变化,所谓高明剑术,其实并不是因为他撩或者刺的有多好,而是他的气机变化繁复,你刚才说我有三十次变化,其实并不对,事实上我刚才的变化共有六十四次,你现在只是感觉有些酥麻,但那是因为我并未灌输剑意,否则你的胳膊早没了。”
陈文伯说完,单脚震地,只见他后撤一步,原地便有一块巨石出现,长条状,有一人之高,老人伸出手弹了一下。
“好了,我给这里面灌输了一道剑气,你以后每天除了练刀和隐匿术以外,便用蝉鸣剑砍它,等你什么时候剑气变化足够了,它也就断了,我的这门剑术,讲究的是细致入微,你什么时候把这石头劈断了,什么时候也就登堂入室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你它的玄妙之处。”
“嗯。”
……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7章:开始修行,下
陈文伯留下任务后便飘然离去,走的很急,大约是有什么事情要处理。
萧瑾辰并未因此而分心,拿蝉鸣剑对着那石头便是一顿劈砍撩刺,当当当的声音不断响起,只是不管他如何去劈,反正那石头就是没有断的迹象,萧瑾辰并不气馁,修行一道贵在专与精上,任何高手都不是一日练成的,没个十数年的精诚所至,哪里会有那金石为开的一天。
哪怕萧瑾辰的剑道修为得来的似乎很轻松,可这只是少数人,毕竟这世上可没几个人能让儒圣这般对待。神游之法的凶险非亲历者无法体会,萧瑾辰却是知道的,那一次次的死而复活,考验的又岂有意志?勇气,天赋,毅力,运气这些东西才是他能成功的底气所在。
而且那也只是给他拼凑出来杀伐凶厉之意,终究不是那剑道正途,若非他萧瑾辰十几年如一日的修行竹蝶动,又哪里来的如今的拳意和剑意呢。经过这一次的惊心动魄,他甚至都猜测那神游之法是不是就是考验,陈文伯对他的了解显然超出他的想象,那是不是说明当初那半月喂招便是为了激发竹蝶动的神意?
萧瑾辰不愿想下去了,他只是想起娘亲临终时的那一幕了,原来,所有的无言只是因为她早已胸有成竹,给儿子留下大自在真龙神法,看着少,实际上却是一份前所未有的大道之途,从另一个方面看,这其实便是一个母亲对儿子最大的期望了,平平安安,有着保护自己的能力就好,如果有余力,那就往高爬,如果没有,也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如此而已。
……
萧瑾辰想着练着,叶思韵和安静依则是坐在了蝉鸣亭下,二人一同抬头望着不远处的太阳,日光做衣,分外好看。
落蝉山山势极高,山顶又有那神异梧桐树,风景本就是西楚一绝,现下大日升空,暖阳高照,更是显得大气非凡。
事实上现在已经错过最佳时刻了,萧瑾辰他们一行人今晨上山的时候那才叫一个美。
初时,天地之间恍若一线,此时的天暗到了极深处,忽而有一光亮,似是混沌初开,一瞬间便撒了一地,更有五彩斑斓之色,雾霭沉沉浮浮,似仙境,让人见而忘忧,一切烦闷在这等人间绮丽景象中都似泡沫一般破碎开来。
便如人生,长时间在黑夜里跋涉,历经种种得失,废尽一身心血,但希望总是遥遥无期,然后有一天,走到一处高山之上,忽而便见自己所谓坚持的,在某一瞬释放火一般的希望,照亮人生的一切来处与去向。
叶思韵抱膝坐地,靠着亭柱,安静依坐在石椅上,双手撑着下巴。
叶思韵突然回头,她柔声笑问:“静依可是有什么话要与叶老师说?”
安静依脸蛋很红,也不知究竟是晒的还是羞的。
“静依谢过叶老师对我和瑾辰的救命之恩。”
叶思韵闻言摇摇头:“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瑾辰是我弟子,你也是我的学生,老师救学生,师父救弟子,这都是些天经地义的事情,有什么可谢的。”
“嗯呐,那叶老师昨日中午?”
“你说那个啊,我是害怕你担心,而且瑾辰刚醒来,最想见得人就是你,叶老师也是女子,自然就该有那成人之美的觉悟。”叶思韵笑着解释,只是心里突然有了几分苦涩,放下,原来如此难吗?
叶思韵想起自家事,没了想说话的心思,她一掠数丈,逃一般的丢下一句话。
“我去给瑾辰指点刀法,你在这儿坐会儿!”
……
萧瑾辰收剑静立,一个时辰过去了,虽说石头并未劈断,但经过一次次揣摩石内剑气的变化,可以说是受益匪浅,连带着自己的剑气变化也有七八次,离陈文伯的六十四变化还远的很,但萧瑾辰对竹蝶剑意的理解已经深了不少。
原来他最大的财富便是这竹蝶动,神意广博深远,光明中正,以拳御之则拳意磅礴不定,以剑御之则胸中有大无畏,似有与天相争的心气儿,真是无愧那雪山竹蝶的凶名。
看见师父掠至身前,萧瑾辰笑的有些孩子气,总是这样,他在叶思韵跟前一直很放松,二人的相处已渐渐有了亲人的意思,对萧瑾辰来说,叶思韵比他大不了多少岁,与其说是师徒,还不如说是姐弟。
“师父。”
“嗯。”叶思韵伸手揉了揉萧瑾辰的头发。
二人动作亲昵,都未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只是落在那不远处的安静依眼里便有些不同了,安姑娘想着那个梦,心头突然有些烦闷。
“瑾辰,院长给我说过你功夫的特殊之处了,我也没想到咱们师徒两个会如此有缘,连功法都同宗同源的,这样,你先把影子放出来,我也想看看如今的仙影恢复本真后变成什么样了。”叶思韵收了手,轻声问道。
“嗯。”萧瑾辰点点头,真气浮动之间,有五道和他相同的影子出现,只是这影子再也不是和本体一模一样了,眼神灵动,而且手中都并无蝉鸣,周身真气萦绕,金黄色,气如真龙,摇头摆尾之间,尽得自在。
叶思韵有些震撼,原来这才是仙影真正模样,怪不得她以往分出影子之后总感觉有些奇怪,仙道众生无相真法,果真是不愧仙道之名。
“你且收起来,咱们还是说刀吧。”
“嗯。”
叶思韵伸手从蝉鸣亭内招出她一直插在蝉鸣亭台阶上的古朴长刀,向前递了递。
“这把刀,以后便给你了,我的江湖名号是青莲刀仙,便是因为此刀,它最早是院长在我选择练刀之后从藏书楼里拿来给我的,很古老了,在大齐之前曾名动天下,叫青莲刀,我已经用不上了,你别让它蒙尘便是。”
“师父,修士有武器和没武器是两个概念,瑾辰不能要。”萧瑾辰没接。
“你要不要?”叶思韵瞪了他一眼。
“不要。”
“乖哈,师父如今介于九品与宗师之间,在刀道上已至那天下万物皆可做刀的境界,有刀无刀并无区别,而且师父很大概率上会一辈子都待在鹿苑,江湖便要你替我去走了,青莲刀仙退隐江湖,但青莲刀仙的徒弟,他的江湖才刚刚开始,这是咱们师门的传承,你不可拒绝。”
萧瑾辰自然知道这是叶思韵胡诌的,她才二十三岁,正值青春年华,怎么可能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可现下她都要拿传承压他了,自家再拒绝,可就有欺师灭祖的嫌疑了。
看着萧瑾辰接过刀,叶思韵眼神温柔,既然我叶思韵无法和你白头,那么就让我的武器代替我吧,让青莲刀守护萧瑾辰,这是女人所能想到的最大的温柔了。
“这才对嘛。”叶思韵顿了顿:“咱们不说闲话了,练刀才是正途,瑾辰,你可知练刀最重什么?”
萧瑾辰从未摸过刀,自然不知,他摇了摇头。
“刀为霸者之兵,用刀之人最重的便是信念,一刀既出,要叫他天翻地覆,不管后果如何,都只求无悔二字,剑者注重的是意气,一口浩然剑气不可坠,而使拳的武夫叶注重的则是纯粹,心思澄明,无欲无念。旁人都是一生只钻研一道,而且还生怕自己不能成,你则不同,你不必太精,只要能融会贯通就行,所以你的修行之途,只要肯咬牙努力,随随便便都是个宗师境界。”
萧瑾辰苦笑一声:“瑾辰都不知道自己未来的方向在哪里,现在说宗师还太早了,院长说让我修剑,刀,拳,阵,三教天道,隐匿之术这六种,我现在是一头乱麻,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修行了。”
“怕了?”叶思韵挑挑眉。
“没,我只是不知道路在何方而已,大方向无非就是修着六道,然后融汇贯通达到那所谓的仙道之上,可修行所需的细枝末节,我是实在有些迷茫了。”
“只要不怕就没事,五品是所有修士的一个分叉口,走好了自然是大道坦途,走不好无非就是个连羊肠小道都登不上的地步,我有一个建议,你可以去藏书楼找些刀法剑法拳法乃至是三教典籍来看,既然已经走上了融汇贯通的路数,借他山之石攻玉,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叶思韵犹豫了下继续道:“你现在身上有两道神意,杀伐之意,竹蝶之意,我觉得你可以把杀伐神意从剑中散去,等你练刀之时再把它培养成刀意,刀本就是战场之兵,自然是杀伐气来的更好,而竹蝶之意,你的拳意要求纯粹,自然只能是竹蝶动,但你的剑道就不一样了,剑招求繁复,你可以吸收许多种剑意,而且既然要练剑,那就要有属于自己的独特剑意,我个人觉得,等你什么时候能从竹蝶剑意中超脱出去,剑道也就成了。”
萧瑾辰眼前一亮,叶思韵这一番话可以说是给他指出了一道坦途,他本来处于岔路口上,思虑自然极多,这一听叶思韵的话,心湖仿佛炸雷一般,阴霾尽去。
“谢师父,瑾辰知道如何去办了。”
“嗯,还有一个问题,院长说让我教你隐匿之术,以前我不知道,现在却是理解了,真正的仙道众生无相真法,应该只有分化影子和修行真气这两种,而隐匿和易容,则是我们叶家先辈所加的东西了,我打算把它们剥离出来,所以你先不用急着练,就把我以前给你教的身法练好就是,隐匿的核心便是快,你练身法,也算是为它打基础了。”
“嗯。”
“好,那开始把,咱们先从刀式说起,和剑一样,劈砍撩刺,就这四种,你看,这样,刀要稳,身要正,对,就这样……”
修行不知岁月,眨眼便是一天过去。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8章:一个月
每年鹿苑院试的这一个月都是常州官员们最轻松的时候,鹿苑本身就是块招牌,再加上所招收的人那都是天才中的天才,处理政务上自然也有能人,因而对于这群官员门来说,有人替自己办事还不好吗,有一些个更是把那积年累月的旧案都给翻了出来。
果不其然,这经过一个月的院试之后,常州光宣告破获的大案就有几件,更不要说那些关于水利,关于种植之类的民生问题了,就连那位临危受命的新刺史都对此很是满意,这自从落阳郡城出了徐晃那档子烂事之后,整个朝廷的目光都在这里盯着,他这新上任的刺史要是没有点儿政绩,岂不让人看笑话,说不得陛下一个不高兴,还要把他的官帽子给摘去。
所以这位刺史对鹿苑学生的感激之情那可真是如滔滔江水一般,在第一例大案破获之后,便有锦旗送到了陈文伯的桌上,之后那更是各种捐助,各种给便利,端的是诚意十足。
一个月的时间,春味儿已彻底席卷大地,这里点出几点绿意,那里生出几枝翠绿枝丫。江面上已经开始有鸭子捕鱼,达官贵妇们计划着要褪去冬衣,普通百姓们开始担忧一年的生计,游子们则继续四散天涯。
所有人都在忙,为了自己的所求,为了家人的期盼,为了,心爱女子能回头看自己一眼。
天下也好,江湖也罢,不管战乱,不说穷富,整个大地,都生机勃发。
月儿弯弯,繁星点点,那位于落阳郡城府衙不远处的天香楼楼下,此时正是派宾客尽欢的和谐景象。
许久不露面的落阳郡城第一富豪宋家二公子宋岚正站在一株柳树前吐的稀里哗啦,只是长了一岁的年轻人似乎并没醉,眼神清明,吐完之后就跟个正常人没有什么区别。
宋岚回头看着那几位和他一块在府衙完成院试任务的同班同学们,嘴角勾起,有些嘲讽。
赵锦龙,骆闻秋,黄访,林芝,再加上他宋岚,他们几个人算是幸运,被安排在府衙当见习主薄,每天写一些文书之类的东西,过得算是很轻松,而且他们的任务完成的也很好,梳理常州这十年来的财政收入,这可是桩美差,虽说最大的贪官被折,但那些有小动作的可不少,这一个月以来,找他们几人行方便的人可不少,光他宋岚就为了家里争来了好几桩大生意,更不要说其他几位士族子弟所捞的油水了。
自从和萧瑾辰有过不痛快之后,这群人就不怎么和宋岚说话了,说实在的,宋岚也不愿意同他们说话,什么东西嘛,咋的,要是没有自己,那萧瑾辰就无法名扬天下遮住他们所有人的光辉了?这不扯淡吗?
说来说去,还不是你们自己不行,还堂堂鹿苑学子呢,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人家萧瑾辰出名后你们就围着人家转,结果人家压根就不想理你们,然后现在人家不上课了,据说是有叶老师开小灶,你们就不满意了,说什么有后台有背景之类的,那不服你们自己去呀,去当叶老师徒弟去啊,看人家鸟不鸟你们?
对于安静依,宋岚现在也算是想清楚了,这个女人压根就不是自己能驾驭的了的,追了追了半天算是追到驴蹄子上去了,惹了一身骚不说,连脸都丢尽了。
宋岚已经不止一次问过自己了,当初怎么就看上这么个女人呢,还什么你不是个好人,咱们永远都不会有结果的,我呸,真是恶心死我了,老子什么女人找不到,何必吊死在你这棵高攀不起的树上。
只是骂归骂,年轻人的心里还是有点难受,毕竟是自己第一个真心喜欢的女子,哪怕再不好,也很难忘记不是?他甚至都不敢想象万一有一天安静依来找自己了,他会不会又恬不知耻的跟在她身后。
宋岚等着那四人摇晃着走远了一些后才慢悠悠的跟了上去,身边游人如织,宋岚自嘲一笑:“宋岚啊宋岚,你真是一条狗,屎那么难吃,可你怎么老是想着要吃屎呢?”
……
望月客栈这边,忙活了一个多月的周泽宇总算有喘口气的功夫了,此时大堂内除了他以外,便只有曾经那个表演蛤蟆教书的老先生了。
老头靠在椅上,时不时就要提起那桌上放着的酒壶慢饮一口。
周泽宇找了张凳子放在桌前,又从柜台上那了两个酒碗,顺便带了一碟花生米过来,也不和老头客气,提酒给二个酒碗满上。
“你这小子,也忒扣了吧,就连请人喝个酒都要拿人家的酒来请。”老头眯着眼,有些不满。
周泽宇随手抹了抹衣服,嬉皮笑脸道:“别介啊老先生,以咱俩的交情,喝你的还是喝我的,有区别吗?”
老头冷哼一声:“这区别可大了去了,哎,话说我以前就觉得你小子扣,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你竟然这么扣,以前老刘就算够黑心的了,你这后生比他还要黑,咋的,要整一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戏码呐。”
“老先生您这话可就昧良心了啊,我周泽宇的为人谁不知道啊,别人都说小子我大气舍得掏银子,这怎么到了您这儿就成了黑心了呀?”
“一个月就赚了有四百多两,这还不黑心呐,别当我不知道啊,你给那几位乐女的钱可少的可怜,好歹人家也任劳任怨给你干了一个月呀,你这岂不是不太厚道?”
“老先生您可知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句话,我今日可以给她们更多的钱,难不成我一辈子都能给她们,这明显不可能嘛,再说了,出来混生活,谁不是一步一步从苦里走出来的,她们还年轻,多磨上几年也没坏处。”
“切,黑心还说的那般冠冕堂皇,老夫我最烦你们这些个读书人了,吃人不吐骨头啊,滚滚滚,老子不请你喝了。”老头嘴上说着,手上却并没动,看着周泽宇把酒喝掉,作势就是要再添,只是周泽宇却是伸手把他拦住了。
“咋的,被老头我说了几句,生气了?”
“没,不是都说了嘛,咱爷俩这交情谁跟谁呀,我是明天就要去上课了,不想喝多而已。”周泽宇笑了笑,起身离开:“老先生,容泽宇偷个懒,您待会儿走的时候把门锁上。”
“得嘞。”老头应了一声,将碗中酒一饮而尽,喃喃自语:“老刘啊,你小子可是捡到宝了啊。”
对于周泽宇这一个月的表现,老头儿可全部都看在眼里,先请自己,再请了一些乐女,然后借着一些老顾客登门的机会推出了好几种优惠,刚开始赔了,可到最后当满城人都知道这些优惠之后,愣是又给赚了回来,而且还盈利了四百多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大财,但在老先生看来,这都是周泽宇应得的,一个月连轴转,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和各种生意人打交道,最重要是嘴会说,也能低的下头去,这样一个人若还不赚钱,那这世上还有谁能赚钱?
周泽宇如今所住的是老刘以前的卧房,年轻人走进去,看着桌上码的整整齐齐的四百两银子,笑的很是开心,这就是他这一个月的所有成就了,虽说没达到一千两,可他已经知足了,人嘛,知足常乐就行,能完成那自是最好,没完成,那也没有啥,饭总要一口一口吃嘛。
这一个月让周泽宇高兴的并不是赚了多钱,而是把他以前闲来没事想的东西都变成了现实,就比如他那些优惠中的其中一种,设置一些小奖品,然后让凡在望月茶楼消费到一定数目的客人们抽奖,再让门外那老先生说上几段书,这书可讲究,必须要让顾客们有消费的欲望,而且要吸引着他们不断往奖品上去想,人都有一种占小便宜的心思,而且世人多侥幸,总是对自己的运气很有信心,那些奖品倒不值钱,可在这一层心理的支配下,便比之那些自己花钱买到的还要好,周泽宇光靠着这个,就狠狠的赚了一大笔银两。
一个月的忙活,周泽宇的胡子有些密了,年轻人坐在床前,拿出剃刀开始刮了起来,周泽宇刮着刮着就给乐了。
“老刘啊,怎么样,小子没给你丢脸吧,渍,瞧瞧那桌上,都是我的。”桌上的银子虽不那么耀眼甚至带点黑印,可在这一时刻,显得意义非凡。
……
鹿苑藏书楼,在上下两层楼待了有一个月的两拨人终于碰到了一起,梦琬中拿了一厚沓文稿,她看着对面两位手拉手站在一起的年轻男女,有些愕然,这才一个月啊,这两个人怎么就在一起了?
何君琦似乎知道梦琬中的想法,有爱情的滋润,此时的她脸上已阴霾尽去,公主殿下眨了眨眼:“琬中,你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我在等那个给我做竹笛的小男人。”
梦琬中瞠目结舌,她指了指阮文启:“难不成他便是?”
“嗯。”
“真是想不到,你二人还有如此渊源,可之前你们怎么?”
何君琦并未多解释什么,她只是狭促的看着某位脸色涨红的男人甜蜜道:“有人是胆小鬼,所以才拖到现在的。”
梦琬中猝不及防的就被喂了一口狗粮,她干咳了一声,看着二人打趣道:“拿着老娘的祝福,赶紧滚蛋。”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59章:小甜蜜
今天是鹿苑院试结束的日子,按照惯例,每年院试任务结束后,所有参与的学生都应回鹿苑进行报道,这时的鹿苑会组织大批老师去学生所去的地方进行核查,核查通过者则留在鹿苑,失败者也不是让你马上就走,鹿苑会请你吃一顿饭,而且在酒席上你还会看到一个人,他叫陈文伯,你可以和他在酒席上说明自己的不足,也可以发泄你的不满,总之就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事情当然不是到这里就结束了,在酒席尾声,听过所有人心声的陈文伯还会针对不同的学生给出他的建议,这可了不得,作为天下学问最高,武力最高的儒圣,他的建议可以说是一字千金。
这其实也是鹿苑的特色了,不像儒家书院或是道家圣地和释家寺庙那般,作为一个普通人,你想见到那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可不是一般的难,而鹿苑不同,鹿苑人少,有时还会任性到一年也不招收一个学生,今年能有五十四位,已经可以说是大年了,要知道如今整个鹿苑的学生加上还没被淘汰的也不过才一百六十个而已,有人曾笑言,这世上哪里的学生比老师还要少,唯鹿苑一处而已,所以作为院长的陈文伯,是完全能够顾全所有人的。
只是今日这诸多热闹都与那苦修了一个月的萧瑾辰无关了。
萧瑾辰此时正坐在落蝉山巅圣梧桐树下,年轻太子手上捧了一本书,书名万剑冢,乃是由很久之前大齐的一个江湖门派宗主写就的,这位宗主的修为倒没有多高,六品而已,但他苦练剑道数十载写就的这本万剑冢可以说是相当精妙,连叶思韵都对此相当推崇。
在萧瑾辰身前不远处,有三道脱离他的影子金光灿灿,最靠近萧瑾辰的一位手持青莲刀,正在一丝不苟的练习刀法,偏远些的那位则是盘膝坐地,身前放有三根古铜色的筹算,筹算震颤,影子身边时不时的闪过涟漪,至于那第三位,拳势时缓时急,罡气轰鸣不止,身后有一狰狞竹蝶幻化成的虚影正振翅高飞,端的是神异无比。
“瑾辰。”突然出现的声音将萧瑾辰从秘籍之中拉了出来。
萧瑾辰抬头,看着提了一只饭盒的安静依,笑意醉人。
今日的安静依罕见的穿了身天蓝色外套,发梢垂在胸前,双腿笔直,亭亭玉立,安姑娘看着他,不自觉的唇角勾起,眉眼弯弯,清丽动人。
“静依,今天又做啥好吃的了?”萧瑾辰站起身来,三道影子迅速归于一体,他招了招手,青莲刀与筹算同时落在他身前。
安静依快步走过来,蹲下身,一边开食盒一边道:“我做了芙蓉糕,还买了些酱牛肉,顺便给你带了壶酒,嗯,还有几颗梨子,刚从冰窖里拿出来的。”
萧瑾辰看着安静依,故作幽怨:“就这么多啊,我都要被你喂成猪了。”
安静依白了他一眼:“你本来就是猪,什么叫我把你喂的,再说了,习武之人多吃些东西也好,你看你,都瘦了。”
“这……”萧瑾辰指着自己:“哪里瘦了。”
“反正就是瘦。”安姑娘胸往前一挺,大有不服就来打我的意思。
萧瑾辰偷偷咽了口唾沫,有些傻了:“对,你说的对,就是瘦,简直瘦的没有天理的地步了。”
“噗。”安静依看着萧瑾辰那憨劲儿,忍不住笑出声:“你呀,就是嘴甜。”
看着萧瑾辰坐到自己旁边,安姑娘突然坏笑着向前靠了靠:“想摸吗?”
“可以吗?”萧瑾辰干着嗓子,双手不自觉的握成爪状。
安静依一副就知道你是这样的表情,她斜瞥了他一眼,冷哼一声:“你说呢?”
“我觉得不行。”萧瑾辰赶紧摇了摇脑袋干笑道,一边说着,一边从食盒里拿出一块糕点来。
芙蓉糕,这是安静依的独创,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这糕点上总有一点荷花的香气,糕点很甜,却甜而不腻,萧瑾辰依稀还可以吃出来几分莲子的味道,总的来说,芙蓉糕非常好吃,好吃到就连萧瑾辰这种皇宫中好的吃惯了的人都有一种一块下肚还想再来一块的感觉。
酱牛肉是在萧瑾辰常吃的那一家买来的,酒也是瑶仙酿,萧瑾辰嘴上说着安静依把他喂胖了,实际上吃的很快,狼吞虎咽的。
安静依笑着拍了拍萧瑾辰的后背:“吃慢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谁说的,还是有人会跟我抢的。”
“谁呀?”
“时间啊,你想啊,我急着要看我家媳妇儿,是不是得吃快点儿,吃快的根据是啥,可不就是时间短点吗,如果我吃慢了,时间就长,时间长了我是不是就少看你几眼,你说这算不算是是时间在跟我抢啊?”
“歪理,还有,谁是你家媳妇啊,别乱讲。”安静依红着脸。
“咋的,你不是吗,嗯,也对,你确实不是我媳妇儿,你应该是我娘子,我未来孩儿的娘,是我的心肝宝贝甜蜜饯儿。”
“又来了啊,你看看,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安静依脸蛋愈发红润,明明脸上满是甜蜜,嘴里却是不饶。
萧瑾辰就爱看安静依脸红,而且每次她一脸红,他就想捏她的脸蛋,这次自然也不例外,年轻太子伸手捏住安静依的俏脸,扯了扯。
“哼,你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小猪头。”
“你才是。”安静依瞪着他。
“切,来,给爷乐个。”
“才不乐!”安静依挣开萧瑾辰罪恶的大手。
“那不乐就亲一个。”
“不亲。”
萧瑾辰故作可怜,想眨巴眼,却觉得有点娘,便索性扭了个头,哼,不亲就不亲,他才不要看她。
安静依撇撇嘴,说道:“那我走了啊。”
“走吧。”萧瑾辰回的很快,语气委屈。
安静依收拾好饭盒,果真就要起来,走出一步,她回了个头,那个小气的男人没看她,第二步,他还是不看她,第三步,安静依猛的回头,果然,萧瑾辰偷偷看了她一眼,被逮住了,萧瑾辰也不脸红,就这么直直的望着安姑娘。
“走了啊。”
“嗯。”
“真走了啊。”
“哦。”萧瑾辰语气低落。
好想笑啊怎么办,安静依绷着脸,结果不到一秒钟她便笑了,因为,他对着她,做了个鬼脸。
安姑娘咬牙走回,蹲下来,猛的把萧瑾辰往怀里一带,萧瑾辰冷不丁被来了这么一下,双手下意识就要捏住什么,他捏住了,很软,很棉,安静依明显一僵,手却不松开,脑袋往前一伸,下一刻,唇对唇,二人都很青涩,努力回应着,却还是时不时就要咬到嘴唇。
吻了好一会儿,直到快要喘不过气来了,安静依兔子一般的弹起,转身嘤的一声,提着食盒,头也不回的就往山下跑。
萧瑾辰乐了,抿抿嘴,嗯,甜的。
安静依是个很爱害羞的人,起码在萧瑾辰跟前是这样的,知道她的性子,萧瑾辰摇了摇头,唉,新媳妇儿还未开发好呐。
吃过了饭,萧瑾辰原地盘膝,双手结印,周身金光四溢,天地灵气开始汇聚,他要补一补刚才的消耗了,这真正的大自在真龙神法虽说神异,但这真气消耗也不是一般的强,萧瑾辰平时每分开影子修炼半个时辰便要停下来恢复一些真气,不过这也和他修为太低有关,据陈文伯推测说,当他到宗师之时,这些影子莫说一天,就是一个月都能离体而生。
这一个月以来,萧瑾辰过得是异常充实,虽说至今未领悟刀意,只是把那道凶厉神意从剑道中剥离出来,但用刀的那些招式可以说已经很有水准了。
关于阵道上,陈文伯只给他教了一些基本的计算法则,按陈文伯所说,天地万物无一不是阵,所谓阵道登顶,唯勤能补拙耳,破阵的强度和筹算的多寡有关,安静依如今能用五根,陈文伯已经到了九根的地步,而他萧瑾辰,三根已是极限,但陈文伯说不管筹算用几根,反正计算法则是一样的,只要慢慢练,多看多学多走路,自然就成了。
拳法上竹蝶动也就那样,萧瑾辰练这个时间最长,七八年了,已经到了一个瓶颈上,若是没有特殊的机缘,怕是很难有所突破,萧瑾辰只能先慢慢练着。
隐匿之术叶思韵还未传授,三教天道陈文伯说他自有安排,所以萧瑾辰便把精力都用在了剑道上。
叶思韵给他的建议果然有效,这一个月来,萧瑾辰只看了有五本剑道秘籍就感觉自己的剑意更浑厚了几分,现在已经不能用竹蝶剑意来形容,比那个多,就连他自己,现在也不知该何去形容了。
只是很可惜,他依旧没能劈开那块石头,但他的剑气变化倒是多了许多,已经有三十多次了,萧瑾辰这一个月没让剑出鞘,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的实力究竟如何了。
半个时辰过去,萧瑾辰起身正欲修炼,却被一个笑骂给阻止了:“你小子,就知道欺负我家徒儿,我在这里站了这么长时间,你居然都没有察觉?”
第二卷:心有千千结 第60章:欲往赤霞城
“师伯,你……”
萧瑾辰这下是真幽怨了,师伯这人怎么老爱看人家,还什么居然没察觉呢,这不废话吗,您是谁?您可是天下第二,堂堂儒圣大人,学问和修为都能高出天去,写得楚策,做得阵法第一,天下道理几乎都已融汇贯通,我呢,我就是个刚刚跨入五品羽化境的小卒子,能察觉您的踪迹,那才叫怪了!
陈文伯瞪了他一眼:“我什么我啊,咋,就许你欺负我家徒弟,就不许我看了?”
“可您看的这可是私事啊。”
“老头子我这么大岁数什么没见过,就你们那两下子,还私事呢,老夫就连看一眼的心思都没有。”
“切,还不是个雏儿。”萧瑾辰小声嘀咕道。
陈文伯嘴角抽搐,这个小兔崽子啊,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萧远图那么老实无趣的一个人,怎么就生了个如此皮赖的儿子,这和师妹也不太像啊,陈文伯回忆起和师妹相处的种种,好像她处处都是完美的啊,莫非,自己有些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好了,不废话,你知道我的性子,有事说事。”
“师伯有何吩咐啊。”萧瑾辰异常狗腿的跑到他身前。
“嗯,现在确实是有个事,而且你父皇还拜托到了我的头上,本来吧,老夫我是怎么都不可能帮他的,但因为关于你,所以我便接受了。”
“啥事啊,我父皇为何不直接与我说?”
“是这样的,北齐现在不是围了赤霞城嘛,就是阮文舟去的那个,然后南梁那位王尊就觉得不行要顶不住了,就来向你爹求援,不过这个人实在是像个娘们,明明两国一联手就行,北齐起码会难捱上不少,可这位却是只求援,不联手,这他娘的是个什么破要求,而且他只要五千人,说是五千足以解危,还说要让你父皇找个其他由头发兵,总之不能提他的名字。”
“可是这和您有什么关系呢?”
“本来是没有,但你父皇不知道从哪里听说阮文舟是鹿苑的学生,就说以我救学生的由头派兵去赤霞城,其实仔细想想,这个由头还是牵强了些,不过也没办法,虽说南梁不与咱们西楚联手,但赤霞城这个地方可是来中原的关隘,实在太过于重要,你父皇现在哪怕是腆着脸,也得主动帮这个忙去,不然对西楚可没什么好处,而且我的名头和钟离百川的可差不了多少,他肯定不敢直接找我的麻烦,也不可能直接就发兵西楚了。”
“那我?”萧瑾辰有些晕了,这不都是些废话吗,怎么和自己就扯上关系了。
“都说了嘛,就是因为你我才决定帮忙的,你现在看过的江湖风景还太少,这可不是我想见得的,我希望你能去江湖走走,所以便做主让你去当这支军队的主事人,一能结围,二也能多看看。”
“真的?”萧瑾辰有些惊喜,试问哪个男人不向往金戈铁马,只是他很快有低下头去:“您觉得我能指挥好这支军队?”
陈文伯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肯定能,你这孩子就是信心不太足,咋的,这么多年太子白当了,我就不信你没学过军法,而且现在让你去,也是避免你以后纸上谈兵,反正你早晚都要和北齐有一战,现在出问题,也是为了以后更好。”
“嗯,那我现在就去准备。”
“先不急,这样啊,你把静依和你那几个朋友都带上,就周泽宇,梦琬中,何君琦,阮文启他们几个,嗯,再把吴畏和烨王也带上。”
萧瑾辰摇了摇头:“不行,其他人都可以,吴畏和青瑜两个不能带。”
“还是带着吧,他们两个一个是你徒弟,一个是你未来登基后的左膀右臂,趁年龄小让他们多经历经历,懂得越多,你以后也越轻松。”
“不是,主要是我和静依才五品,琬中何君琦她们才四品,泽宇大哥和文启都是一二品,我们都自身难保,再加上两个孩子,这……”
“没事,你师父也和你们一块去,我还会再找一个九品跟着你们,有两大小宗师保驾护航,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去吧,还有,梦琬中也五品了,再说了,我徒弟虽说是五品,但当六品用是完全没问题的,还有你,也一样。”
“那好吧。”
“噢,对了,你去的时候把那块石头也带着,我的剑术可全都在那里面了,好好学,还有啊,你师父跟着你的主要目的一是保护,二就是继续给你教刀法和隐匿之术,千万别辜负她的一番苦心。”
“嗯。”
“去吧。”陈文伯挥了挥手。
……
鹿苑萧瑾辰小院内,除了元福和阮文舟两个没在的以外,其他人都被召集到了一起,就连箫青瑜和吴畏也被招了过来。
梦琬中低着头,不去看萧瑾辰和安静依牵在一起的手,阮文启和何君琦两个人却是在他们手上打着来回,这怎么回事啊这,怎么一个院试过得就多出了两对情侣。
英雄惜英雄,情侣自然也惜情侣,阮文启他们看萧瑾辰,萧瑾辰他们也在看阮文启。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萧瑾辰指了指何君琦的手。
“嗯,如你们所见,我们相爱了。”阮文启这次不想被何君琦埋汰了,虽然有些难为情,但他还是主动开了口。
“可以啊,文启,都当驸马爷了,再下惶恐惶恐。”
“你不是也要当宰相女婿了嘛,咱俩彼此彼此。”
“宰相能和皇上比?”
“不都是女婿?”
两个男人在这边互相吹捧,各自的女人自然就不愿意了,好像商量好的一样,都狠狠地拧了拧身边人的腰。
萧瑾辰不敢乱说话了,他正了色,将陈文伯的想法说了出来。
这一番话说出来,众人的反应不一,最高兴的自然就是箫青瑜和吴畏两个小家伙了,孩子嘛,不爱玩不爱出门那还叫孩子?
阮文启有些着急了:“是文舟出什么事了?”
“不是。”
“那是我南梁局势变严峻了?”何君琦问道。
“这个我不清楚,但既然我西楚皇上都做了这个决定了,那我作为西楚之人,自然也不能懈怠,至于为什么,我不会去问的,而且,要想知道南梁的局势,你随我们走一圈就是了,你是公主,比我们说话管用多了。”
“嗯。”何君琦点点头。
“我不去。”一直安静的周泽宇突然说道。
“为何呀?”萧瑾辰疑惑道。
“我有望月客栈的事情要忙,脱不开身,而且你那桃花庵肯定也得有人看着啊,再说了,我只有一品的修为,去了也是拖后腿,没啥用,等你们见到文舟了,就替我道个歉吧。”
周泽宇一脸认真,其实他也是想去的,但穷惯了的人对后果一向很重视,凡事都喜欢多想一点,周泽宇知道自家是什么实力,所以就不凑热闹了,万一真遇上事了,要是有人为了护着他出事了怎么办?他到了赤霞城连冲阵都冲不了,那要他又有何用呐?
“真不去啊,泽宇大哥。”
“不去。”
“那好吧,琬中,你呢?”萧瑾辰看了一眼一直低头的梦琬中,梦姑娘抬头,脸上显出两个小酒窝来。
“我啊,我肯定去呀,这么好玩的事情我怎么能不去呢,正巧我也想体验一下真正的军队生活,这不刚好赶上嘛。”
“那我也要去。”诛玉插嘴道。
“可以啊。”萧瑾辰点头。
……
南梁赤霞城,连日的大战使得这个城池充满了肃杀气,城墙之上皆是血,已经成了黑色,城头上则是些面容乌黑的兵士们,他们有些人的眼里满是麻木,好像世间已没了半点儿的希望。
事实上也确实该如此,光从那此时在赤霞城外十里处驻扎的上万顶北齐营帐来说,就已经值得人麻木了,而且比这些人更可怕的则是士气,赤霞城的士气早都没了,十万大军被拼的只剩下三万,而城外的北齐大军才不过是从五万降到了三万而已,二对七,任谁看了都要寒心,这可不只是些数字那么简单了,那都是些活生生人命啊。
本来这样的赤霞城早都该破了,但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半个月前,吏部侍郎家的二公子是在一个极平常的日子来到赤霞城的,刚来就被命为大将军,成了他们所有人的顶头上司。
本来对于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哪怕他是鹿苑出来的,赤霞城这些人都不会太当回事,可当他带着他们坚持半个月也没死一百个人的时候,这群人便开始服了,军中人,多直来直去的,想当他们的老大,可以,只要你能打几场胜仗就行,而且这位上司并没做什么杀人立威的愚蠢行为,那对于现在的赤霞城军人来说实在受不了,姓阮名文舟的这位很聪明,和他那位师父什么也没说,就只是单纯带着他们打了几次守城站而已,所以他成功的得到了军心。
“咚咚咚。”
北齐那边的战鼓声音又响了,整个赤霞城都动了起来,所有人都各就各位,既然当死战,那就别想其他的,打或者死,就这两种选择,战争从来无情。
赤霞城城头上走上来一位魁梧年轻人,身披黑甲,腰间悬了一柄陌刀,在他身后,有个披重甲的壮硕汉子紧跟着,汉子身后背有三刀两剑,皮肤黝黑,行走之间,好似一座小山。
年轻人缓缓抽刀:“迎战。”
第三卷:伤别离 第61章:远游
弘泰四年二月十八,春分。
今日的落阳郡城官道上又是一场离别,萧瑾辰骑在马上,在他身后有三辆马车停着不动,年轻太子看着站在身前不远处的陈文伯和周泽宇二人,他抱了抱拳,朗声道:“院长,泽宇大哥,瑾辰这便走了啊。”
周泽宇笑着点点头:“我在这里等你们回来一起喝酒。”
“那你可要多准备一些了,小心我们几个把你那望月茶楼给喝穷喽!”
“哈哈,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了。”周泽宇朗声一笑。
“还不信,等着瞧吧。”萧瑾辰束了个中指。
陈文伯一看萧瑾辰这个样子,顿时就气不打一出来,他眼睛瞪了瞪,还不待周泽宇有所言语,便赶苍蝇似的挥了挥手。
“滚滚滚,赶紧滚,看见你小子就烦。”
萧瑾辰笑脸不变,只是无声的念了两个字,雏儿。
陈文伯显然理解了意思,一张老脸黑起,萧瑾辰已经能感觉到身边满是细碎的剑气了,不敢多撩拨陈文伯,他调转马头,勒了勒缰绳,赶紧就往车队前面跑。
“这个臭小子啊。”陈文伯低头喃喃一句,脸上浮现笑意,师妹,你这儿子,也算是长大了。
周泽宇自然也读出了萧瑾辰的意思,年轻人何其聪明,他偷偷瞄了眼陈文伯,嘴唇抿着,使劲压下笑意。
“想笑就笑呗,憋着干啥。”陈文伯猛然抬头看向周泽宇。
周泽宇吓得脖子一缩,连忙装傻,他咧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啥呀院长?”
陈文伯瞥了他一眼,周泽宇心知不妙,作势便要逃,然而天下第二要收拾他,又岂是他一个一品小修士能逃的了的,陈文伯抬腿便是一脚,也不管那被迫吃了一个狗吃屎的年轻人摔得有多惨,老人转身离去,双手负后,原地留下一句话。
“他走了我没办法,至于你嘛,呵呵!”
却说那行至车队前面的萧瑾辰,年轻人感觉着那股属于陈文伯的气机离开,终于长出一口气,看了看天,只觉得空气都清新了不少,萧瑾辰摇头晃脑道:“已过春分春欲去,千炬花间,作意留春住啊!”
“萧瑾辰,这是你新作的词?”紧跟着萧瑾辰的马车帘子边上突然伸出一颗脑袋。
萧瑾辰狠狠的拍了下脑袋,有些懊恼,这他娘的怎么忘了何君琦还在这儿呢,这在她跟前念诗,跟那些被剥光了的小娘遇见壮汉能差的了多少啊?真真是可怕。
他果断装出一副没听到的样子,挥挥手,对三位三位驾车的中年汉子喊了声:“走吧。”
只是萧瑾辰这次并没被缠住,因为,阮文舟救了他,白皙似女子的年轻人一把将公主殿下拉进车厢,不知道是何君琦故意不稳还是真的不稳,姑娘一下便将拉她的阮文启扑倒在地。
这一个月的朝夕相处,两个身份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年轻人总算是把心结都解开了,两人现在的共识就是,既然缘分将他们重新联系在一起,那就不要辜负老天爷的心意,能爱者最是幸福,何苦自讨苦吃做那些狗血之事,简简单单的爱着,就很好了。
然而在当下这种突然变旖旎的氛围中,两人还是红了脸,何君琦主动凑上前去啄了啄阮文启的嘴唇,看见年轻人的脸一下从脸蛋红到了耳根子上,觉得很是有趣,就又偏过脑袋尝试性的咬了咬年轻人的耳垂,天知道这一下对阮文启的冲击有多大,年轻人猛的一抖,想推却不知道该不该推,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还好何君琦及时收了手,坐直身子,理了理散乱的头发。
阮文启刚才还想推,现在却是十分懊恼了,明明人家意思意思也就从了,你这突然停了是什么意思,他轻声道:“殿下,你能……能……”
“能什么呀?”
“能……能再咬一下人家的耳垂吗?”阮文启深吸一口气,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何君琦先是一愣,继而便放声大笑,笑的连眼泪都出来了,她又扑倒了阮文启,捏了捏年轻人的鼻子:“呀!阮文启你怎么能这么可爱,啊啊啊,上天啊,让我死了吧。”
阮文启不知从哪里生来的勇气,一把将何君琦压到自己身下,年轻人恶狠狠道:“不许笑!”
“嗯。”何君琦嗲着嗓子应了声,只是还是没忍住,她噗的一声,吐了阮文启一脸的唾沫星子:“哈哈哈,忍不住啊文启,怎么办啊!”
阮文启不做声了,他脸色阴沉下来。
“怎么,生气了呀!”
“嗯。”
“为啥呀?”
“你笑我。”阮文启差点嘟了个嘴。
“噗……”何君琦又是一个没憋住,只是一见阮文启越发阴沉的脸蛋,便强忍下来:“好啦好啦,不笑啦,你说,怎样你就不生气了呀。”
阮文启瞥了她一眼,思考良久,从嘴里憋出七个字来。
“除非你叫我相公。”
“噗……”何君琦终于喷了第三次。
“你叫不叫。”阮文启一脸认真,孩子气十足。
“叫叫叫。”何君琦眨了眨眼,嘴吧嘟着,语气发棉:“相公,我爱你哦,别生气了好不好?”
阮文启闷哼一声,身子挪了挪,猛的低下头,和公主殿下结结实实吻在一起,这个时候要还不主动,那可就太不男人了。
这边在谈情说爱你侬我侬,然而离萧瑾辰最远的第三辆马车上的气氛便有些古怪了,叶思韵闭目养神,只是轻轻颤动的眸子还是出卖了她的心慌。
安静依和梦琬中两个相对而坐,梦琬中手里照例捧了本兵书,不过似乎这页兵法格外好看,因为梦姑娘已经半天没翻动了。
安静依果真人如其名,也不知道她有没有觉出气氛的古怪来,安姑娘只是静静坐着,手里拿着丝线,她,在刺绣。
整体上来讲,气氛最为正常的其实是中间那辆马车,马车里坐了一大二小,大的是诛玉,小的自然就是吴畏和箫青瑜了。
同样都是第一次和诛玉待在一块,两个小家伙的反应各不相同。
吴畏有些拘谨,但也不羞,他手里同样抱着一本书,书名《历代帝王志》,吴畏如今识的字已经很多了,完全有能力啃下来这本巨著,所以他看的很认真,连一段都不愿放过,既然格局与眼界先天受限,那就笨鸟先飞好了。
箫青瑜就有些活泼了,知道吴畏是个木头,他也不理他,而是一直在和诛玉说话。
“诛玉姐姐,琬中姐姐是不是也喜欢我哥哥呀!”箫青瑜转了转眼珠子,他其实早都想问了,他知道梦琬中就是未来的太子妃,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好像从来就没见过这两个人有什么交集,那心里就被猫抓了似的,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自然就要问个明白,或者说套路一下诛玉了。
“怎么可能,我家小姐是何等的人物,未来的太子妃啊,会喜欢你家哥哥?笑话。”
箫青瑜不愧是和萧瑾辰待下来的,连这装傻的功夫都如出一辙:“那琬中姐姐喜不喜欢咱们太子殿下呀!”
“那还用说,自家未来的夫婿,自然是喜欢的呀。”诛玉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箫青瑜心头暗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呀,一会儿不喜欢,一会儿又喜欢,这不都是同一个人嘛,箫青瑜装出懵懂的样子:“可是我听哥哥说琬中姐姐和咱们太子殿下都没见过面呢!”
“额……”诛玉一下就被问住了,她心思百转,终于想到了一个理由。
“他们是天生的姻缘,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不能随便说的。”
“哦,这样啊,可是都没见过,那为啥会喜欢嘞,你们大人们都好奇怪哦!”
诛玉心直口快:“要不是那臭不要脸的萧瑾辰不……”女人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话头戛然而止。
箫青瑜笑的跟个小狐狸似的,嗯,原来是因为哥哥不喜欢他才喜欢太子的呀,这可如何是好啊,哥哥不喜欢他,她喜欢太子,可这两个人偏偏是同一人,难不成一辈子都不要见了?太子休妻,这可是个很重要的问题,更何况朝野上下都知道振国候之女为未来的太子妃,这万一二人不愿意了,那到时候那位作为开国大将中最主要的军神脸往哪儿搁?整个朝廷的脸又往哪儿搁?唉,愁呀!
诛玉说错了话,暗自有些懊恼,只是一想到这不过是个孩子,便松了口气,小孩儿的话可以变做胡说八道嘛,对吧,到时候万一露馅了,这也是个借口啊!
女人看了眼吴畏,其实她比较喜欢的还是这个安静的孩子,他和小姐一样,都爱看书,爱看书的人肯定会有成就,这是人的共识,只是诛玉一想到梦琬中,便有些担忧了。
小姐此时可正和那安静依坐在一起呐,这怎么有种二房见大房的感觉,呸呸呸,诛玉啊诛玉,小姐是那天生的明珠,怎么可能做小,我看你是傻了吧,净乱想,这要叫小姐知道了,岂不是该打。
虽说梦琬中的性子极温和,和她诛玉从小以姐妹相称,但她毕竟是个下人,哪怕主子再好,她也不能得意忘形不是?尤其是在那座侯府,更应该如此,别人看重你是别人,你做好自己才是正途啊。
三辆马车,有三种不一样的氛围,八个人,有八种不同的人生,王侯将相,江湖女侠,下人奴婢,贫贱子弟,公主臣子,这些本来不可能凑到一块的人凑到了一起,本就是莫大的缘分,他们各有各的悲欢离合,人的情绪并不相通,没谁能真的了解谁,所能做的,也不过是大步往前而已。
马车外面,萧瑾辰勒紧缰绳喊了一句:“停。”
在他面前是一个村子,村名圣人村,里面有口镇龙井,曾经养育了不少人,也埋葬了不少人。
年轻人来圣人村有两个目的,一个是看一眼这些村民过得怎么样了,有没有活下去的盼头,另一个则是因为陈文伯给他安排的那位九品高手就在这里等着他们。
第三卷:伤别离 第62章:立像
车马都停在村外留给马夫看着,萧瑾辰带着众人一同进村,安静依跟在他身后,手上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何君琦和阮文启在安静依身后跟着,两人都是脸色潮红,何君琦偷偷的掐了一下阮文启的腰。
“都怪你,没事亲什么亲,把人家亲的嘴都疼死啦。”
自从和何君琦相认后,阮文启如今的书生气质被破坏的是一干二净,他憨憨笑道:“好好好,都怪我,不该亲你的。”
“嗯呢。”何君琦应了声。
阮文启替他拢了拢发,心里暗道:“刚才也不知道是谁那么主动,说不亲还非要亲,哼,女人就是口是心非,等着,我就要憋到底,我就不信你不主动亲我。”
和二人相隔着的是叶思韵,女人一个人静静走着,她抬头望着那不远处萧瑾辰身后背着的蝉鸣剑和青莲刀,有些出神。
诛玉和自家小姐并排站着,她悄悄问了句:“怎么样啊小姐,你和那安静依待着没事吧?”
梦琬中摇了摇头:“就那样呗,我行的正坐的直,我怕什么,我只是喜欢萧瑾辰,又不是明知他有心爱的姑娘了还往身前凑,那样我都嫌恶心,这样就挺好,他不知道我也不说破,各自安好吧,时间久了我也就忘得差不多了,至于安静依,我和她是朋友,可能注定做不了关系很好的闺蜜,那就慢慢来呗,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她的事。”
“只要小姐能想开,诛玉就放心了。”
梦琬中没说话,她只是眯眼看着叶思韵的背影,有些疑惑,莫非,叶老师也喜欢萧瑾辰?
如今的圣人村和一个多月前有了很大的变化,道路整齐,路两边是一些刚抽柳芽的柳树,之前堆满尸体的树身总算是有了树样,空气中那股诡异的香气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来自泥土的芬芳。
萧瑾辰打量着,暗暗点头,看起来恢复的不错,起码表面上是如此。
路边有位穿着灰色布衣的中年男人正拿着铁锹不知道准备去干啥,他也在打量着眼前这群人,说实话,自从圣人村出事以后,除了一个月前那个好心年轻人和最近一段时间来的一位和尚以外,已经很少有外人再来了,看着看着他便愣了,揉揉眼再看,哎,这开头的可不就是那个叫萧瑾辰的年轻人吗?
中年男人一脸的激动,丢下铁锹就往萧瑾辰跟前跑来,其他人都吓了一跳,安静依身后的螭龙甚至差点就要出鞘,萧瑾辰转头示意她不要动,然后又转回去向前走了两步,脸上露出笑意。
“杨义大叔,瑾辰又来看你们来了。”
这杨义似乎是没想到萧瑾辰还记着他的名字,有些激动,作势就要跪下,还好萧瑾辰眼疾手快,赶紧把杨义扶住。
“杨义大叔,您这要再跪,我可就不来了啊。”
杨义闻言急道:“好好好,我不跪,萧公子你可千万不能不来啊,不然我老杨家的脊梁骨都要给人戳断喽,还有啊,我可不敢当公子的大叔,你是咱圣人村所有人的救命恩人,便是叫杨义的大名,也是理所当然嘛。”
萧瑾辰笑道:“瑾辰本就是小辈,小辈就要有小辈的样子,咱们西楚讲究尊老爱幼,您是长辈,我不尊您尊谁呀!”
杨义束了个大拇指:“哎呦,公子这话说的到位,只是道理咱都懂,随便叫就行,咳,不说这个了,来,我带你去见乡亲们,他们都在镇龙井那边呢。”
“好嘞,您带路。”
二人这一番交谈,身后的人都心思不一,阮文启是羡慕萧瑾辰敢说,何君琦则是再想自己以往的态度是不是错了,和百姓们说话是不是也要接地气点儿的好。
安静依是一脸甜蜜,如果当初不讨厌萧瑾辰是始于颜值,那么如今的她便是忠于人品了,从萧瑾辰给她挡刀,再到萧瑾辰在这圣人村的时候对她的尊重,以及那些点点滴滴的动人细节,还有这一个月来的相处,再加上现在这等场景,好看,懂得尊重,有男子气概,善良,暖心,对她好,听她的话,这可不就是娘亲心目中的那种好男人吗?
吴畏脸上满是笑意,他喜欢这样的萧瑾辰,不因为身份低微而瞧不起人,这对处于社会底层的人来说,没什么比这个更让人暖心了。
箫青瑜面露古怪,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在宫里也没见他和几个人说过话啊,这怎么一出来,都愿意放下身段来和普通农民说话了,娘亲说天下最脏的就是农民和陋巷里出来的穷人了,但在他的眼里,似乎并不是这样的,那些听他讲故事的孩子也好,跟个木头似的吴畏,还有眼前的中年男人以及那些在酒馆来来往往的客人们,好像他们也不脏啊,而且他甚至都会去羡慕他们,靠着自己的双手就能吃饭,而自己,似乎离了家,什么也不会,这些人也很真诚,他们的眼神很清澈,没有那种所谓的算计,让他很是舒服,箫青瑜并没注意到,在他心目中的某些信念,正在慢慢崩塌着。
叶思韵眼神温柔,江湖客江湖客,一入江湖便是客,既然是客,那便要和江湖这个东道主打好交道了,首先要做的就是去接受它,接受它的接地气甚至是愚昧,只有把它当成一个平等的东西,你才能做好一个真正的江湖客,萧瑾辰这番做法,显然是入了她的眼。
诛玉虽说平时愤愤然,但看到这么一个愿意放低身段的萧瑾辰,她是怎么都讨厌不起来,自己在很多年前不也是个普通百姓吗,若非有幸碰见了侯爷和夫人以及小姐,怕早都嫁人生子浑浑噩噩的过日子去了,若是自己到那时也能碰到一个愿意尊重她的人,应该会很美好吧。
梦琬中心中苦涩,萧瑾辰啊萧瑾辰,你总能给我惊喜,讲得了黛玉葬花,写的了诗词,练武也勤奋,长得可以说不错,心地还如此之好,这样的你,我又怎能不喜欢啊,这一场的欢喜起始于那个平淡的初见,本以为只是场乍然欢喜,不管如何都是要淡忘的,可当其中那个人足够好,那么忘记,便有些难了,甚至当她以后在遇到心动之人,也会拿这个人作为第一个参考对象。
在杨义的带领下,萧瑾辰一行人很快来到了镇龙井边上,只是如今的镇龙井其实应该说已经消失了,萧瑾辰明显可以看到被填的痕迹,而且那附近的乡亲们还继续在往里面倒土,除了这个,镇龙井还有一个一根极高的石柱还是什么东西竖着,上面披了件红布。
“乡亲们,都先停一停,萧公子来看咱们了。”杨义声音很大,就好像做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
这一嗓门喊的,圣人村立马就炸了锅,所有人都开始向这边围来,李杏花也在其中,女人如今的脸上终于是有肉了,她被人涌着,刚好就到了萧瑾辰跟前。
李杏花是见过安静依的,她笑着看了一下二人:“李杏花祝愿箫公子和这位姑娘一辈子都和和美美的。”
安静依脸红了,不只是她,就连萧瑾辰这种皮厚之人也有些难为情。
“那就借大娘吉言了啊。”
“不,不是借大娘吉言,是借我们圣人村男女老少所有人的吉言了,大家说是不是啊。”李杏花回头看着身边的乡亲们道。
“对呀对呀,就是的。”
“祝萧公子和这位姑娘喜结连理,早生贵子。”
“哎,早生贵子能挡的住?那不得是个龙凤胎啊。”
“龙凤胎?你们也太小看萧公子了,一下生三个才好嘛,对吧。”
安静依的脸已经成了血色了,她偷偷望着萧瑾辰,满是害羞,嗯,不知道以后和瑾辰能生几个孩子,嗯,最好要一儿一女,儿子要聪明,女儿要乖,以后一个娶一个嫁,多好。
安静依不停的在联想,萧瑾辰可没那么多心思,他笑着给众人鞠了个躬:“那瑾辰今日便给各位送子观音们鞠个躬了,以后生来孩子一定来看你们,看你们谁说的准。”
“好。”众人喊道。
李杏花适时说了句:“那既然萧公子今日在此,那咱们就揭布可好?”
“对对付,杏花这话在理,肯定是老天爷听到了咱们的心声,这不就把萧公子给送来了嘛,那既然如此,还要挑什么良辰吉日?今日便是嘛。”
“揭布?不知道那布下是啥呀?”萧瑾辰问了句,只是话刚落,他便想到了一件事,这该不会是自己的雕像吧?
“萧公子揭开就知道了。”有人笑道。
人群继续拥着,将萧瑾辰一行人都带至镇龙井旁,人群自动安静下来,向两边分开,只见自分开的人流中有一位拄着拐杖的白头发老头走到萧瑾辰跟前,他鞠了个躬。
“萧公子请上前。”
“我可以不去吗?”萧瑾辰有些口干。
“公子莫难为情,您做好事,我们纪念,这本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什么的。”
“可是……”萧瑾辰还要再推辞。
“萧公子,就当是给老朽一个面子了。”老人轻笑道。
“我,我萧瑾辰何德何能,我……”只是回头看了一眼圣人村所有人那不带任何杂质的纯粹笑容,年轻人还是叹了口气:“唉,那好吧。”
哗的一声,萧瑾辰面前的红布缓缓落下,哪怕一早就猜到了这个事实,可当萧瑾辰看见身前和自家一模一样的雕像时,还是有些怔然。
他萧瑾辰,这便有了雕像吗?
随着红布落下,人群开始欢呼起来,萧瑾辰身后的几人都愣住了,继而便是开心,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朋友,或是爱人或是徒弟,亦或者是暗恋对象而开心。
原来今日本是圣人村的立像集会,当萧瑾辰揭开红布之后,他们一行人便被人带到了一处建有祠堂的院子里,院子内部摆满了酒席,在所有酒桌的最中央,有个和尚正坐在椅上吃东西,并不是什么素食,而是一根肥腻的鸭腿。
第三卷:伤别离 第63章:法印和尚
和尚不吃肉,这是江湖中人的共识,缘何眼前这和尚就敢犯此忌讳?萧瑾辰有些好奇了。
只见这和尚虽吃肉,看着不太正经,但那身上的服饰却是讲僧才能穿的绿傧浅红色袈裟,就是有点破旧而已,和尚看着一行人,也不放下手中鸭腿,自顾自享受着,就好像已经很久没吃东西了。
“不知这位大师是?”萧瑾辰对他身前依旧担任引路人的杨义说道。
杨义这人倒也是粗中有细,他低声道:“这位是法印大师,他是半个月前来到我们圣人村的,刚开始我们还以为他是来化缘的,便给他送了好些素食,然后法印大师便留下了,不仅如此,他还帮着我们医治了不少乡亲,后来混熟了之后我们才知道,法印大师和那些和尚们不同,他喜欢吃肉,所以,就成这样了,其实法印大师人很好的,就是可能比较随心吧。”
其实萧瑾辰对这个并没什么过于惊讶的,付瑶琴曾给他讲过一个故事,她说那是她在一本小说上看到的,说是里面有个姓李的白衣僧人,这僧人佛法高深,只是他不仅喝酒吃肉,甚至还娶了妻生了女儿,在萧瑾辰心里,这才是真正的离经叛道,眼前这和尚吃个肉算什么!
萧瑾辰看着那和尚,笑着双手合十施了个礼,然后就开始招呼着其他人落座,杨义看着他们坐好,便很有眼力见儿的告辞离去了。
叶思韵坐在主位上,萧瑾辰和安静依一左一右陪在她身边,安静依后边依次是诛玉,梦琬中,何君琦,阮文启,萧瑾辰这边自然就是吴畏和箫青瑜两个小家伙了。
酒席很丰盛,正巧这群人出落阳郡城之前并未吃饭,这刚赶上,一个个自然都吃的很香,其实这也许是他们接下来一段时间内难得的一顿丰盛饭菜了,五千人的西楚铁骑已于昨日出发,他们必须赶到进入南梁境内之前追上他们,大军开拔,主事的人不在可不像话,接下来他们要过得地方很多,沧州,禹州,淮南道安,渭,平三州,凉语郡,鸡鸣城,以及西楚同南梁的关隘红梅岭,而后便要一路向西,沿一条直线穿过南梁腹地,直达那距离北齐边境极近的遂平州赤霞城,日夜兼程的话大概需要两个半月到三个月的时间,这还是在没有被耽搁的情况下,否则半年时间都不一定能到。
酒足饭饱,萧瑾辰刚想休息一下,便见那吃完鸭腿后又念了半个时辰经的法印和尚朝他们走来,看样子是有话要说。
陈文伯给他说他安排的那位九品高手就在这里等着他们,可萧瑾辰到目前为止,还没见到人,这下见这和尚要过来,自然也来了说话的兴趣,只是和尚的第一句话便把他惊着了。
“贫僧法印,受儒圣大人所托,特再此等候诸位施主。”
“咳咳咳。”萧瑾辰一下就给呛着了,刚还说没见到人呢,合着人家都陪了他们好长时间了啊。
“法印大师,您没说笑话?”
“阿弥陀佛。”法印和尚颂了声佛号,摇摇头:“贫僧从不打诳语。”
小孩子都藏不住话,萧瑾辰还未说什么呢,活泼的箫青瑜便问了和尚一个问题:“大师,我听说和尚都是不吃肉的,您怎么还吃肉呀。”
吴畏拉了他一下,小声道:“你问这个干啥,这不哪壶不开提哪壶吗?”
法印和尚宽容道:“小施主无碍,贫僧既然敢吃肉,那便敢承认,万事皆缘法,既然这位小施主问起了,对贫僧来说便是一段因果,理应认真对待。”
法印和尚视线回到箫青瑜身上,双手合十:“不知小施主可听过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这句话?”
“嗯呢。”箫青瑜点点头
“对贫僧来说,诸相皆为虚妄,食肉与否,其实不甚重要,我心中有佛,何处不见佛,我心中有法,纵食肉,又何处不见法,所谓佛法,说白了也不过就是吃喝拉撒而已,贫僧也是人,自然也该顺应自然,做人如此,食肉亦是如此,小施主可明白?”
箫青瑜摇摇头:“可我听说无法不成方圆,既然你食肉,那这戒律岂不多余?我知道你们释家有大乘小乘佛法之分,一个是度人之前先自度,一个只是为了追求自度,前者不许吃肉,后者则是可食三净肉,好像是什么我眼不见其杀者,不闻为我杀者,无为我而杀之疑者这三种。那既然您吃肉,不知您所修的是大乘还是小乘佛法?”
“法是为约束教化,贫僧知教化,懂约束,戒律在心中,那这食肉,便只是表象了,至于小施主所说的大乘小乘,此两法皆是佛法,并无高下之分,佛法无边,恕贫僧不敢妄言。”
“小孩子不懂事,大师勿怪。”萧瑾辰及时打了个圆场,说实话,他也想看看这和尚究竟腹中有没有货,所以对箫青瑜的刁难,他也是抱着冷眼旁观的态度的,但这才刚认识,关系还是处好点儿的好,要问以后再问,把这和尚激怒可就不好了,毕竟是位九品宗师。
“施主此言差矣,我倒是觉得小施主学识驳杂,在他这个年纪,贫僧自愧不如呐!”
萧瑾辰并未答话,只是笑着走过来捏了捏箫青瑜的圆脸,箫青瑜自是极为聪明的,毕竟是他萧瑾辰教出来的,不厉害还能行?
萧瑾辰正自恋,也就没注意到法印和尚额上的细密汗珠和他的那句轻声嘀咕:“这他娘的,这装个正经也太累了吧。”
叶思韵听到了,她眯眼看了眼法印和尚,和尚讪讪一笑,却是不敢说话了,山下女子果然可怕,这是有杀气啊。
众人安静下来,只有吴畏很羡慕的看了一眼箫青瑜,他胆子真的好大啊,少年想,自己什么时候才能达到他这一步就好了。
……
鹿苑藏书楼,陈文伯开始拾级而上,路过和之前大不相同的三楼,老人满意的点点头。
四楼,五楼,六楼,七楼,老人推开门,赤霄剑似有灵一般出现在他跟前,老人伸手弹了一下剑身,便听那赤霄剑嗡鸣一声,好像撒娇一般。
陈文伯笑了笑,握住剑柄,走到床前缓缓坐下,将剑放在已经褪色的床单上,他自言自语道。
“师妹,瑾辰今日出门了,是我做的主,我让他带着一支五千人的队伍杀向南梁了,我知道的,你一直不支持瑾辰当皇上,你说那样太累,萧远图和你不一样,他一直在铺路,包括这次,他算准了我会安排瑾辰去,所以你看,明明只是一支增援部队,里面却都是些军中好手,这个人呐,真的是不遗余力呐,看来他是准备让瑾辰培养自己的班底了。”
“对不起啊,我违背了你的意思,说实话,这件事我还真不能听你的,我外号儒圣,那么除去儿女情长之外,我就还有自己作为儒家书生的任务,天下太平,百姓安定,比起这些,我对你的感情便算不得什么了,一切要以大义为主,瑾辰他是太子,所以他就该承担起他该承担的,我老了,萧远图也老了,这天下终究还是年轻人的,雏鹰不遨游天际,那他注定永远都是雏鹰,瑾辰该出去闯闯了,许多道理我能给他讲,但若是不亲身体会,他便永远不会感同身受。”
“天下乱了,世道便会很难,在这个时代,瑾辰注定是无法安稳的,不拼一把,也许你和萧远图打下的基业便没办法延续下去了,到时候遭罪的,可都是百姓啊,我把我写了一辈子的楚策给了他,前不久还把独属于我的剑道法门给了他,大自在真龙神法,蕴神之种,仙道众生无相真法也找到了,蝉鸣剑,青莲刀,竹蝶动,还有法印和尚将要传给他的三教天道,算一算这些东西,都是寻常人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触碰到的,如今都汇集他一人之身,我很期待由你,萧远图和我,咱们三人培养出的这个妖孽能走到哪一步上。”
“想来会很厉害吧,钟离百川实在是个怪物,远远将其他人甩在后头,我估摸着他离那宗师之上的境界也差不了多少了,思来想去,如今天下有这个资格的,也就瑾辰一人而已,思韵,神羽,子妗,叶欣雨,我都算半个,静依和梦琬中只能算是三分之一,无骨老人算四分之一,这其中,瑾辰,静依和梦琬中三人还在上升期,其他人基本已经定型,唉,也不知道在他们三个成长起来之后,那钟离百川会不会更进一步,这都是些悬念呐!渍,不过我对他们还是很有信心的。”
……
陈文伯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个不停,就好像曾经那位心比天高的姑娘还在似的。
坐了好久好久,陈文伯叹了口气,总算是起身下了楼,刚出门,他便看见了那位和他互相看不顺眼很多年的天下第三看着他冷笑,老妪手里提了个食盒。
“呦,儒圣大人总算下来了,这年头要找你可真是不容易呐,怎么,人都死了,你留个屋子有用?人家又不喜欢你,你这是何苦呢?”
“我说烟雨平生,你要看不顺眼你就走啊,我又不拦着你,说实在的,咱俩就不能在一块儿待着,否则非得天天吵架不可,你说说你,这么多年了你不累吗?”
“不累。”老妪轻飘飘说道。
“行了,说吧,找我干嘛?”
“给。”老妪把食盒递给陈文伯:“老娘今天闲着没事包了些饺子,实在吃不完了,你替我把它吃了。”
陈文伯一愣,他道:“你这吃不完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啊,这么多年了,时不时就要让我替你分担一下,真的是,你既然吃不完就不要做那么多啊?”
“你要不要,不要我喂狗了啊。”老妪冷声道。
“要,为啥不要,不能浪费对吧?”陈文伯接过食盒,转身便走,连一句道谢都没有,只是模糊说了声:“痴情种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老妪等他走远了,突然狠狠跺了跺脚,竟是跟个少女似的:“装装装,老娘叫你再装,说一句好话能死啊,都快进土了还没活明白?我就不信你感觉不到?亏得老娘给你精心包的饺子了,老娘都还没吃呢,你个不领情的笨老头子,老娘真是瞎了眼了,还给你当看门的,我当你大爷啊我。”
第三卷:伤别离 第64章:吾名神羽
北齐这边的冷那是出了名的,可以说这个国家一年中有近半的时间都是冬天,当西楚和南梁春回大地准备进入阳春三月之时,北齐却是连积雪都未化去。
燮婕城,位于北齐最中心地带,距离京城骁戎并没多远,但比之骁戎的繁盛,这里便有些可怜了,整座城都被大片的草场围住了,当然,现在这里还只是一片积雪,连草芽儿都不知道在哪里。
距离燮婕城不远的地方是一个名叫花萝的小镇,在一片破败房屋群里,有个不大的牛棚屹立其中,有位眉清目秀的少年靠在围栏上,嘴里咬了根草杆,手里则是很随意的抓起一把干草散进食槽,几头黄牛哞哞哞冲着少年的叫两声,似乎是在催促他喂快点儿。
少年听着牛叫,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催啥催,老子是欠你们的还是咋的?”
“哞哞哞。”
“人家是对牛弹琴,我是和牛说话,都他娘傻了吧唧的。”少年自嘲了一句,随后便看向天空的西北角,有些担忧:“神仙姐姐,你可千万别有事啊,普拓会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的,我知道,花萝最近的不太平都是你惹出来的,但你那么好,想来追你的肯定都是些坏人,就是可惜普拓没有修为,不然就能保护你了。”
少年名叫赫连普拓,今年刚刚年满十六,在北齐这边,已经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只是因着他是孤儿,再加上从牧童成长为如今的放牧少年,说的好听点叫自食其力,不好听就是个天为被,地为床的野孩子罢了,又怎么可能会有姑娘看上他?
一向安定闲适的小镇这几日其实并不太平,对于其他百姓来说可能感受不深,但对于小到大都一直在放牛的赫连普拓来说,这种感觉尤为深刻。
只是虽然觉察到了,但少年并不打算和其他人一块分享这个发现,个中缘由有很多,一个是村民对他的欺负,一个是这件事他们肯定不会信,第三个则是因为少年嘴里的神仙姐姐了,可以说,这第三点才是重中之重。
一想起神仙姐姐,少年虽是独处,眼里却是立马蹦出夺目的光彩来。
他和神仙姐姐的相遇很是玄幻,大概一个多月前,正在外面闲逛的他很不幸遇到了那伙经常活动在花萝这一带的土匪,本来以为要死定了,结果在这个时候,他眼前突然有一道白虹坠下,是位极为漂亮的女子,一身雪色长裙,裙摆迎风而动,身后背有一把琉璃长剑,那风姿别提有多么神仙了。
这女子看着他眼前的强盗,说了一句他听不懂的话,她说,本女侠这辈子最恨鱼肉百姓的土匪,今日路过此地,便要为民除害,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要你管?
那伙土匪中带头的一听这话就乐了,说那女子不仅胸脯大,连口气也大的不行,要不要陪小爷玩玩。
只是在那接下来的六十息之内,那土匪可就再流氓不起来了,因为他们所有人都被那女子割了脖子,死的不能再死了。
当时那女子杀完人也没和他说话,转身就离开了,少年当时早就傻了,连那女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等他缓过神来的时候,原地除了几句死尸和马匹,什么都没了,所以那时候,少年便给女子取了个神仙姐姐的名字。
这一次萍水相逢之后,少年除了时不时的想起他神仙姐姐以外,也没别的心思,只是在他就要忘了她的时候,她又出现了,就在这牛棚外面,一身的鲜血,看上去很是渗人,少年出门的时候正巧和她碰上,神仙姐姐显然也认出他来,就说有人在追杀她,问有没有什么能藏的地方没,少年说有,然后便让她藏在自家那位于牛棚下面的地窖里。
结果她刚藏好,少年便被五个人给围了起来,问少年说有没有看见一个一身是血的女子,少年装出很害怕的样子问了句,一身是血是什么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一句话,总之那群人很快便对他没了什么兴趣,在这一块搜了好半天,什么都没搜到,然后便走了,只是走了好一会儿,在他准备去叫神仙姐姐的时候又突然回来了,还是没有发现,这才彻底离去。
后来神仙姐姐便在他家待了三天,一直都在地窖里,直到走的时候才给他说她伤还没大好,等她解决麻烦后想暂时借住一段时间,少年自是满口答应,于是她便让他在这里等她,一直到现在。
少年愣愣出神,手里的干草也是一把接一把的拿,直到他抓了一把土,少年摇了摇头,看向牛棚里吃的津津有味的几头黄牛笑道:“便宜你们了。”
……
花萝镇不远处的一处干草堆里,少年嘴里的神仙姐姐此时显得颇为凄惨,手臂上有一道狰狞伤口在不断渗血,脸蛋很脏,但丝毫也挡不住她嘴角鲜血的滴落。
女人喘了几口粗气,正要从衣袖里面摸些伤药出来,只是手刚动,她便冷哼一声,一剑斜劈,当的一声,在她身前便突兀出现了一位面带黑甲的持刀男人。
“鬼眼?没想到你也来了啊。”女人从干草堆里跃出,有些惊讶。
“既然是来截杀长公主殿下,那鬼眼岂有不露面的道理?”被称呼为鬼眼的持刀男人同样从干草堆里跃出。
“呵呵,既然你能追到我,想来邪月,墨雪,嗜,血,火那五个废物也追上来了吧?”女人冷笑。
“长公主这可就冤枉人了啊,我们要都是废物了,您那一身的伤又是从何而来的呢?”一位从天而坠的长发男子的讥讽道。
长发男子一身红衣,就连头发都是红的,在他身后,依次四人坠下,一位和女人的装束一致,都是白的,同样面带黑甲,只是胸前鼓鼓囊囊的,竟是个女子,而在这位带黑甲面具的女人左侧,则有个光头穿僧衣的覆甲男人静静站着,手里拿了柄戒尺,至于那剩下的两个人,他们和红衣男子一样,都没带面具,而且更离奇的是,这三人竟然长得一模一样,只是一人为红,一人为黄,一人为绿罢了。
这五人再加上鬼眼,正好围成一个圈,女子或者说萧瑾辰那位魔头榜排名第九,名为要你管魔头的姐姐萧子妗环绕着几人看了一圈,她嘴角勾起。
“呦,西楚画堂春,北齐豢养楼,啧啧啧,看来你们对杀本公主是势在必得嘛。”
名为鬼眼的覆甲男人闻言轻笑一声:“长公主殿下真真不愧是那女中豪杰,我很好奇,您是怎么知道我们是画堂春和豢养楼的人的?”
“好歹本公主追查你们画堂春和豢养楼两家势力也有个几年时间了,要是连你们的身份都摸不清楚的话,那岂不是很丢人?”萧子妗有些讥讽,她顿了顿,从鬼眼开始把每个人都指了一遍:“鬼眼,杀手榜第三,画堂春剑一,墨雪,杀手榜第七,画堂春剑二,邪月,魔头榜第五,画堂春剑三,至于嗜,血,火,分别都是魔头榜第三,第四,第六,怎么样,我说的对。”
“不得不说,长公主殿下实在是我见过最惊艳的年轻人了,嗜,血,火他们三个的身份你知道不奇怪,可连我们三个也能这么知根知底,确实是厉害啊。”鬼眼似乎很欣赏萧子妗,他束了个大拇指。
“鬼眼,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啊,什么叫知道我们三兄弟的身份就不奇怪了?”红发男子有些不满。
“那不如咱们六个待会杀了这女人之后练练?”
名为墨雪的覆甲女人开口,声音异常的柔和动听,让人如沐春风,但豢养楼三兄弟却听的有些心颤,江湖中谁不知道墨雪的心狠手辣啊,据说这女人当年可是有着生生杀光一座城的丰功伟绩,而现下却用如此柔和的声音同他们说话,哪怕他们并不怕她,但凶名再外,总归是有些渗人的。
“阿弥陀佛,容贫僧我说句公道话啊,咱们六人打一场倒是没什么,但请记住今日来此的目的,萧子妗可是堂主的必杀之人,咱们还是先完成任务的好。”穿僧衣留光头,带黑甲拿戒尺的邪月出声打了个圆场。
“我说邪月啊,你说你一个假和尚唱佛号也不嫌害臊?”萧子妗讥讽道。
“萧子妗,谁给你说我是假和尚了,你难道没听过金刚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萨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这句话吗?”
“听倒是听过,只是用在你身上便有些恶心了,还金刚怒目呢,我呸!”
“三师弟,和她废话做甚,杀了便是,师姐知道你那点爱好,待会杀了她,你趁热乎赶紧,到时候再好好发泄,先忙正事。”一旁的墨雪冷声道。
萧子妗脸色一冷,只是还不待她说话,便有一道声音如黄钟大吕般炸响在众人耳畔。
“放肆,就凭你等也敢对殿下如此不敬?”
随着声音散去,场中从七人变成了八人,这第八人身后背了把重剑,一身灰色布衣,脸蛋有些羞涩,他走到萧子妗跟前,单膝跪下:“元福救驾来迟,望殿下恕罪!”
“元福,你怎么来了,瑾辰呢?”萧子妗惊喜道,一边问一边将元福扶起。
元福闻言羞涩的笑了笑:“太子殿下没来。”
“没来也好,现在这局面有他也没用,对了,你带了多少人啊。”
“回殿下,元福只有一个人。”
“啊。”萧子妗眼睛瞪的老大:“你不带人来这儿干嘛,咱俩都是九品没错,可人家有五个啊。”
“无妨,元福一人足以。”
“阁下是何人?”一直冷眼旁观的鬼眼望着这位不速之客,语气冰冷。
刚才还一脸羞涩的元福没说话,他转过身,缓缓脱下灰色外袍,露出一袭雪衫,随后又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枚白玉雕凤的面具带上,语气平淡。
“吾名神羽。”
第三卷:伤别离 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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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鸣之时》第三卷:伤别离 请假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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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伤别离 第65章:神羽要杀人(上)
萧子妗不敢置信的掐了掐自己的胳膊,这他娘的也太玄幻了吧。
神羽是谁?这可是被誉为前三百年举世罕有,后三百年世间第一风流人物的奇才啊。
是能与那位仅二十五岁便成就宗师之位的鸿泰三年美人榜第三的叶欣雨并称为绝代双侠客的人物。
是不知让江湖多少儿郎都神往且奉为偶像的男人,是近年来数之不尽的姑娘们心头上的白月光和眼里的朱砂痣,是那个让无数穷困老百姓尊称一声天师的神仙,更是让她萧子妗都要赞一声大丈夫的人啊。
穿白衣,戴面具,持重剑,逍遥天地间,风流无拘束,举手投足皆侠气,这些可不是她萧子妗乱说的,而是江湖人能给予这位江湖蛟龙最高的溢美之词。
结果你一个和我从小一块长大,年龄相似,成长环境相似,就连师父都是我娘亲的家伙居然给我说你是神羽,这他娘的谁信呐?
不过,确实是有点像欸,你瞧瞧那柄重剑,和传闻中的玄刹剑何其相似,嗯,还有那白玉雕凤的面具,还有这气机,这他娘的怎的如此玄妙,还有,还有……嘶!还有个毛啊,这根本就是嘛。
萧子妗忍不住后退一步,指着元福,语气颤抖:“你你你……你还真是啊你?”
元福转过身,未被面具覆盖的半边脸上满是尴尬之色,完全不像是个宗师,反而和那市井巷弄中骤然发迹的邻家大男孩一样,看见亲近的人还是会不由自主的害羞。
“额,是的公主殿下,元福就是那个江湖上人称天师神羽的宗师高手,那个,对不起啊,瞒了你们两个这么长时间,我……我可不是故意的啊,这都是娘娘临终时交代给陛下的,说要我在你们二十岁之前不得暴露身份,所以我就一直没说,没想到就在三年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一下就成了宗师,但后来我就想明白了,原来娘娘当年便把气运一分为二给了你我二人,至于为何没给殿下,元福便不清楚了,所以你我二人这些年进步很快不是没有原因的。”
“娘给的?”萧子妗虽说询问,眼眶却早都红了。
“嗯。”元福点头。
这二人跟拉家常似的,那边的鬼影墨雪等人就不同了,六人对视一眼,默默的站成一条直线。
原来神羽竟是西楚皇室之人,怎的之前就没听说呢?
只是不管他们有没有听说,眼下这关还是得正面面对的。虽说他们六位九品不见得就拖不住他一个宗师,但九品和宗师之前毕竟隔着一道天堑,而且宗师和九品最大的一个区别便是气运,气运这种东西不见摸不着,但它确实存在,而且影响深远,它是成为宗师的通行证,而且正是因为它,这世界才诞生了一个规矩,即凡能成为宗师者,都是由天地认可的。
从古到今,风流侠士何止千千万,而宗师却只有十位,在这中间,必然会有人跻身,也必然会有人随着新人的跻身,死去或跌境,更甚者还会武功尽失,就比如身为上上届天下第一的逍遥散人。
武道修行一途从来就没有所谓的坦途,有人伏尸百万,踩着尸体上位,这其中较为杰出的就有钟离百川,无骨老人,血堂妖圣等,有人则是轻轻松松过天关,修行于他们不过吃饭睡觉一般自然,瑶仙付瑶琴,侠女叶欣雨,还有现在就在场的天师神羽和要你管萧子妗二人,都是此道的佼佼者。
只是不管他们修行的过程如何,结果才是王道,能有如此高的武道修为,本身就是一个证明,所以对于这六人来说,不管他们人数再多,当面对一位宗师之时,还是要谨慎谨慎再谨慎,今日这萧子妗是杀不成了,他们中自然也不能有人丢掉性命。
鬼眼向前一步,死死握紧手中长刀,男人冷声道:“神羽,今日你们只有两个,而我们却有四个,要真打起来了,谁也占不到便宜,不如就此揭过如何?”
元福语气平淡下来,倒有了几分宗师该有的风流气度,他一脸的讥讽。
“就此揭过?你们也配?先不说你们画堂春三天两头派人暗杀我们西楚的太子,就凭墨雪和邪月这两只杂碎刚才辱我西楚公主的话,神羽今日就非得要问你们几个见不得光的东西要个说法来,当然,你不是剑一吗,你可以和那三个红黄绿三色的鸟人先撤,然后让墨雪和邪月两人留下来殿后,如果他们两人死了的话我就和你们就此揭过,若侥幸不死,现在可以不计较,但我神羽必定天涯海角都要把他二人的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死太监,你别得寸进尺?”墨雪看了眼元福的某处,有些鄙夷,她甚至想笑,如果那些爱神羽爱的死去活来的女子知道他们的偶像竟然是个太监的话,会不会有一头撞死的冲动,宗师又如何,还不是个残缺货?
元福出人意料的露出一抹灿烂笑容,他莫名奇妙的想起萧瑾辰以前对他说的一句话,他笑道:“那姑娘这么美,想必也是个任人拉的牛车了?”
牛车?这是什么鬼,墨雪有些疑惑。
萧子妗早都快笑疯了,本来刚听说弟弟被刺杀了有些生气,结果被元福这一句话就给逗乐了,她很早之前就听说这句话,当时还很小的萧瑾辰好像是在看一本小说,结果里面的情节实在太气人,所以这小子便说了这样一句话,当时她还不觉得有什么,但娘亲瞬间就怒了,把那臭小子的屁股差点打开花,后来萧瑾辰还恬不知耻的给她和元福讲,他们险些没乐死。
墨雪突然回过味儿来了,气的胸前一抖一抖的,她猛的拔出剑来,怒声道:“你在找死!”
“牛车,你是说我找死?”元福指了指自己,随后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身后重剑极速出鞘,明明重达百斤的重剑,此时却灵巧似道家修士的飞剑一般,眨眼之间便撞向那位胸脯极重的跋扈女子。
墨雪虽说是气极拔剑,但作为一位九品境界的刺客,谨慎是天生的,女人双臂之上,血色的真气似瀑布般涌入手中长剑,抬手便挡在身前。
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墨雪便似那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坠向数十米开外的草垛之上,衣衫几近碎裂,露出缕缕春光,女人虎口满是鲜血,脸色惨白,只一下,便是重伤。
重剑一击之后便返回元福身侧,好似游鱼一般围绕着元福缓慢游曳。
鬼眼几人脸色凝重,连身后受了伤的墨雪也不去管,并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一是怕死,二是谁也不敢保证他有能接住元福下一剑的本事。
元福漫不经心的拍了拍衣袖,他眯着眼,一根手指指了指那个穿僧衣拿戒尺的假和尚。
“邪月是吧,听说你喜欢热乎的,那这样,我待会把你剁了,趁热去喂狗怎么样?”
邪月没说话,一双墨瞳透过面具望了望回头看他的鬼眼,随后点了点头。
鬼眼瞪了他一下,摇摇头。
邪月没管鬼眼,而是向前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戒尺。
不远处的墨雪挣扎着起身,看着这边,面具下的脸孔不知道有没有几分悲痛,她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点头是求死,摇头是一起逃,而向前一步,则是决心已下。
“走。”
邪月喊了一声之后,竟是径直朝元福冲来,鬼眼顿了一下,叹口气,极速闪至墨雪身前,提着女人便御空而去,嗜,血,火三兄弟何其有默契,听到邪月说走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向后退去,等到鬼眼离开的时候,三人早都没影了。
元福也不管他们,事实上他本来想杀得人就只有邪月一个,至于其他人,虽说有那个心思,但那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他虽是宗师,却也不可能凌驾于六位九品之上,确实,要拼尽全力的话,他杀了这六人绝对是有可能的,但他也绝对会死。
墨雪,邪月这二人不值一提,嗜血火三兄弟也就那样,但鬼眼就不同了,他的修为已有了宗师的境界,只是因为没有气运才被卡在了九品巅峰的瓶颈上,面对这样一个对手,他不费些力还真杀不了,更何况,面临死境,眼前六人能不拼命?若他元福死了,这里又是北齐,到时那有北齐皇室操控的豢养楼再派些死士出来,萧子妗可就危险了。
这些念头转瞬即逝,元福气机浑厚磅礴,同样跑了起来,二人于中途轰然相撞,野蛮,霸道,好似奔跑在草原上的野马。
这一撞元福仅是晃了晃身子,邪月可就没这样的定力了,戒尺直接脱手,整个人都后退数十步,在地上踩出几个巨坑来。
“呦,假和尚,你不是要杀我西楚公主吗,怎么回事,咋才一撞就飞了,真是丢人现眼呐,我要是你,早都找个坑把自己埋了,没这么埋汰人的啊,我以为你再怎么不行也能抗下一招,结果你这是几个意思啊?看不起我还是咋?”
第三卷:伤别离 第66章:神羽要杀人(下)
元福这一番话说的那叫一个恶心人,听的萧子妗都有种想打人的冲动,这他娘的也太损了吧?
只是萧子妗很快就笑了起来,真是好怀念呐,当年她和萧瑾辰,还有这个最不像是奴才的元福,三人关系极好,那时候的元福还没有如今这般的注意礼节,他会同他们两个打打闹闹,也能说出一些很损的脏话,简直跟他们二人的亲兄弟似的。
三个小孩那时都没有什么尊卑观念,以为打打闹闹的便是一辈子,萧瑾辰那时还小,但已经开始修行大自在真龙神法了,而他们两个,则是成了娘亲的学生。
每到练武的时候,他们三人便各做各的,萧瑾辰修炼真气,他们两个就在娘亲的监督下练各种基础招式,后来她又有了自己真正的师父,元福也不知为何不再跟着娘亲习武了,萧瑾辰开始憧憬未来。
再后来娘亲便死了,那年她十一岁,在娘亲死后便没日没夜的开始练功,萧瑾辰也成长了不少,开始稳着心态学习那些所谓的帝王心术和治国方略,元福懂了礼节,和他们隔得越来越远,直到成为东宫的大太监,成了密谍司的供奉,就在刚才,他又多出来了一个叫做神羽的身份。
流年,岁月,时光可起可落,就好像只是打了个盹的功夫,他们就长大了,变得知人情,懂世故,知道追逐梦想了。
小时候总盼望长大成人,觉得一切都是新鲜的,可长大后便开始怀念那些少不更事的岁月,觉得那是简单,是纯粹,是值得藏在记忆里怀念一生的日子。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当她听说萧瑾辰逃出宫了,她其实挺高兴的,因为这才像她那个贱兮兮的弟弟该做的事情,他当初便说过想当个江湖客,哪怕只是一两年,想来也是开心的吧。
这种开心和她看到元福损人时的开心是一模一样的,岁月漫长,其中多少辛酸苦辣,但幸好,曾经的我们都还在,没变过。
娘亲曾说过,愿你出走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这是她萧子妗最喜欢的一句话,娘亲当年总说她没能好好看江湖几年便被困到了那个深宫之中,她说等她老了,一定要好好看看,然而她死了,所以她萧子妗便当了要你管魔头,当了这天下最离经叛道的一位公主,她要替娘好好看一看这江湖。
这么多年过去,她的这份初心从未变过,虽未出走半生,但她还是曾经那个说出自己要以双脚丈量万里河山的天真小姑娘,她没变,他们也没变,真好。
……
却说那被撞飞出去的邪月,这位穿僧衣的杀手并未再意元福的说法,他缓缓揭去面具,竟是个脸色红润的中年男子,配合着这一身扮相,若是走在寻常市井之中,大概也会是个和善的大师吧。
他弯腰提起插在身前有一尺多长的戒尺,轻轻将其掰开,戒尺的玄机终于暴露在元福跟前,原来那竟是两把短刀。
邪月吐了口血水,声音肃穆起来:“贫僧法号法相,今日自知难逃一死,只愿神羽大人能给我公平一战的机会?”
元福咧咧嘴,讥讽道:“公平一战的机会是留给侠士的,可不是给你这头畜生的,你还知道你是个和尚啊,我以为你都忘了呢,法相,二十年前婆娑城悟禅寺主持高徒,法印和尚的师兄,我说的可对?”
“难得神羽大人对贫僧如此知根知底,幸甚。”
“其实我挺后悔对你知根知底的,真的,你当年本是有望证得菩萨果位的人物,可就在所有人都对你寄予厚望的时候,你却杀了你的师父,随后逃出婆娑城,开始修行你所谓的欢喜禅,先后屠杀千人,都是一些风华正茂的年轻女子,更将她们所有的精气吸取殆尽,这又岂是真正的欢喜禅,分明是邪魔歪道啊你,你说说,像你这样的人渣,我会不嫌恶心?”
“人渣?这个词,贫僧很喜欢。”
“呵呵,那你还真是没救了啊。”
元福冷哼一声,终于不打算再废话下去了,玄刹剑闪电一般向邪月杀去,元福紧跟其后,在玄刹剑将邪月击飞的一瞬间,高高跃起,随后一脚踩下,竟是要硬生生将其从半空踩入地下,
邪月虽被击飞,但在元福踩中自己的那一刻,皮肤突然干瘪下去,血气滔天,他怒喝一声,在落入地面的瞬间,往右一滚,愣是躲过了元福这致命的一击。
一滚自然是不够的,邪月单手拍地,直接跃起,再加上皮肤干瘪带来的血气,气势居然和元福一般无二,在他胸前,有个吊坠绽放金光。
邪月朗声道:“天地伟力,尽入吾身。”
“入吾身,我入你个头啊入。”
元福可不会给他装逼的机会,不管邪月气势如何,上前便是一脚,这一脚用上了竹蝶动的一气浩然定昆仑,真气仿佛炸雷,明明是一脚,却有无尽拳意萦绕。
仅是一下,场面突变,只见那大地龟裂,积雪簌簌,而刚刚还喊着天地伟力,尽入吾身的邪月早已躺在地上,死人一般,元福收回脚,后退一步站在一旁,笑了笑。
“别装死了,你不是说要公平一战吗,起来啊?”
邪月没应,就好像真死了一样,元福作势便要再踩,电光火石之间,躺在地上的邪月突然以一个不合常理的动作挺直身子,手中双刀径直斩向元福的脖子。
元福不慌不忙,伸手就是一指,那双刀便好像被定在了身前一样,年轻太监再度一脚飞起,邪月便如沙包似的又飞了出去,身上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骨头几乎碎尽。
踹完这一脚之后,元福伸手将那飞至半空的短刀都吸了过来,将二者缓缓合一,使劲一掷,下一刻,戒尺便自邪月的前胸穿过,竟是将其钉在了地上。
冷风吹过,一片寂静,元福转身而返。
这一日,弘泰四年二月十八,傍晚时分,魔头榜第五,画堂春剑三,就此身陨。
……
花萝镇内,赫连普拓撅着屁股,耳朵紧贴地面,就在刚刚,他听到一股十分特别的声音,难以言说,好像是地陷声,又好像是巨石落地之声。
只是赫连普拓可不是那种没见识的年轻人,他见过真正的修士,甚至还认识神仙姐姐,少年虽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但心头有个模糊的想法告诉他,这肯定和神仙姐姐有关系。
少年心思细腻,最擅长在点滴小事之间判断形势,这可不是他吹,而是在数次救自己和救他的牛中得到的。
最让少年自得的一件事便跟这个有关,那天本来天气晴朗,几乎所有牧民都在外面放牧,少年也在,后来他突然感觉风向有些不太多,而且草场上的味道很奇怪,他觉得很不安,就把牛都赶了回去,当时还有人笑话他傻,结果最后天降暴雨,雨势大的就好像有人在天上倒一样,据说哪天最后可是死了有十几头牛和羊来着,最可怕的是还死了两个人,那可都是些顶勤快的人啊。
而刚才他的那种不安又出现了,只要是关于神仙姐姐,那可就是天大的事了,奈何他找不到她,便只能在这里干着急,最后更是把耳朵都贴在地上了。
“小普拓,趴这儿干啥呢?”有道熟悉的声音自赫连普拓耳边响起,而且还附带了一个轻踹。
“神仙姐姐!”赫连普拓一骨碌爬起来,笑的很开心,跟着还有些鼻酸,嗯,神仙姐姐没事,真好。
“欸。”萧子妗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脑袋:“普拓还在等姐姐呐,你就不怕姐姐不回来了?”
“不会的,神仙姐姐才不会丢下普拓呢。”赫连普拓一脸的笃定。
“傻小子,去,给姐姐找个盆来,你看这一胳膊的血,好脏的。”萧子妗笑道。
“不用不用,普拓在屋子里弄了个木桶,里面的水都是干净的,神仙姐姐去洗洗吧,噢,对了,我还买了件白衣服,神仙姐姐记得穿。”
萧子妗有些愣了,眼底有些湿润,咱们只是萍水相逢的啊!这个傻小子嗳。
萧子妗去洗澡了,元福和赫连普拓二人便大眼瞪小眼起来,二人一左一右靠在围栏上,互相看了会儿便抬头望天。
“哥哥,你是神仙姐姐的家人吗?”赫连普拓轻声问道。
“对呀,你神仙姐姐是我妹妹。”元福撒起慌来脸都不红一下。
“嗯,那……你们是不是马上就要走了呀。”
“嗯。”
“那你们还会回来吗?”
“这个啊,你要问你神仙姐姐,她说会回来,我们就一定会回来。”
“哦。”
简短的对话之后,二人又陷入了沉寂,直到换了一身衣服的萧子妗走出来,二人一齐起身。
萧子妗的美很含蓄,她是那种标准的江南美人儿,三千青丝散乱,五官精致,眉眼尤为好看,同萧瑾辰一样,都是桃花眸,嘴唇薄而小,红的很细腻,皮肤自是极白的,再加上女人嘴角噙着的温润笑意,整个人就好像是一幅带着岁月气息的古画,神秘,温柔,安静,深邃,似那常州水乡内潺潺而过的溪流,上善若水,包容万千。
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大抵如此。
便如此刻,当女人在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时候走出那间破屋,便胜却人间无数山川与河流了,就连看惯了她的元福都愣了,更不要说赫连普拓了,少年看着女人身上由他亲手购置的衣服,哪怕料子并没多好,也笑的开心而满足。
萧子妗和元福又待了有一个时辰,终于在少年不舍的目光中转身离去,临别之时赫连普拓问萧子妗会不会回来,女人并未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的头发。
夕阳西下,雪地里,女人一袭白衣,映着霞光,转头离开的那一瞬,永远的印在少年的心里,也许有一天,这个背影会变成一段故事,故事一定会温醇如酒,少年仅是想一下,便醉了。
第三卷:伤别离 第67章:隐匿之术
不管圣人村的人如何不舍,萧瑾辰还是要离开了,而且他还要把那位爱吃肉的法印大师一并带走。
本来想着说要好好招待这位救命恩人的,但既然萧公子急着要走,他们也不是些迂腐之人,萧公子是那高在天际的人物,能来看他们已是天大的恩德了,他们又怎敢有更多的要求,况且人生一途,相聚多伴随离别,哪个人不是走过这一段,立马就要赶赴下一程的,所以萧公子停不得,也不可能停,就跟他们一样,家园被毁,亲人惨死,难道他们就不活了?明显是不可能的事情嘛。
而且既然已立了像,填了井,恢复了往日的建筑,那么他们也要同过去告别,赶往人生的下一程了。
入村时还是中午,出门已是傍晚了,安静依,梦琬中等人悉数上了车,而作为救命恩人的萧瑾辰和法印和尚二人,则是和那位拄着拐杖的白发老头,以及老人身后的数位村民告别。
李杏花,杨义,刘志,孙伟,萧瑾辰一一看过去,有些感动,确实,对于圣人村来说,这是天大的恩情,但对于他而言,不过就是个任务罢了,一点善意,却让如此多的人感恩戴德,萧瑾辰说不出这是种什么感受,感动,平静,自豪,种种滋味,难以言说,只是面对此景,无言,其实便是万言。
萧瑾辰抱了抱拳,江湖气十足:“诸位,山水有相逢,等瑾辰从北齐回来,再来叨扰。”
“萧公子一路平安。”
“萧公子照顾好安姑娘,到时候和她一块来啊。”
“萧公子,我姐说你长得真好看,说她会想你的。”
“呸呸呸,你说什么呢,人家安姑娘可还在呢,回去告诉你姐,真不害臊,还有啊,你说便说,怎么就不知道躲过安姑娘呢?”
“萧公子,请受老朽一拜。”最靠近萧瑾辰的那位白发老头弯腰鞠躬。
“老爷子,您这是干什么,快起来。”萧瑾辰有些慌乱,作势便要去扶。
老头向后一步,躲过萧瑾辰的双手,沉声道:“萧公子,你若不接受这一拜,老头子我就是入了土,也不会安心的。”
“您……”
萧瑾辰只说了一个字,便再也说不下去了,扬了扬头,年轻人迅速转过身去,法印和尚跟在他身后,轻声念了句阿弥陀佛,谁也没回头,一个翻身上马,一个上了箫青瑜三人乘坐的马车。
在他们身后,圣人村全体村民皆弯腰鞠躬,且长久不起身,几乎是心有灵犀,在萧瑾辰带着车队离开之后,一句话悠悠飘荡在空气中,可能不大,但落在萧瑾辰耳朵里,便恍若炸雷了。
“萧公子,请受我等一拜!”
……
车队并没走多远便在一处邻水的地方停下了,此时距离他们离开圣人村,差不多刚好两个时辰。
若想从常州走到沧州,大约还有半天的路程,而且这一带地势不平,夜行极易发生危险,所以萧瑾辰经过一番考量,最终还是决定停下来休息一晚上。
地上很快便升起两堆篝火,马夫们在不远处喂马,萧瑾辰等人则分成两拨围在火前,萧瑾辰,叶思韵,梦琬中,安静依,法印和尚是一拨,诛玉,箫青瑜,吴畏,阮文启,何君琦五人是另一拨。
那边两个孩子不知道在嘀嘀咕咕说些什么,时不时的还会发出清脆的笑声。
阮文启和何君琦背靠背坐在一起,这两个年轻人,一个闷骚,一个主动,一静一动,相处起来倒显得格外有爱,隔着很远,便有一股恋爱的酸臭味袭来。
诛玉拿了根长木条,看上去是在拨火,实际上余光一直都注意着自家小姐,我的亲娘喂,这四个人怎么凑的一块去了,叶思韵算是长辈,自然没什么,可自家小姐和安静依待在一块算什么事儿嘛,在马车上都够糟心的了,这好不容易能透口气了,结果又坐一块去了。
诛玉有些哀怨,只是安静依和梦琬中两人在她眼里,几乎都算是完美,所以这怨着怨着,就怨到太子殿下头上去了,诛玉都恨不得拿手里的烧火棍去把萧瑾辰打成猪头,这臭男人,有什么好的,不就是好看嘛,好看能咋?如果女人是红粉骷髅,那他萧瑾辰百年之后不也是个骷髅?好看这种东西,它能吃能喝吗?真要碰上乱世了,都不如一头肉猪,猪起码能吃,你人也能吃?
诛玉是实在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这也没干啥呀,怎么就喜欢上了,不显得仓促吗,可那对象里面也有自家小姐,诛玉也便只能哀怨一声造孽了。
法印是个和尚,本不应该擅长男女之事,可当和尚坐在这四个人中间的时候,突然就有些懂了,种种小心思,防不胜防,明明未较劲,但那平静之下却分明是暗潮汹涌。
和尚闭目盘膝,看上去一本正经,实际上他都感觉自己要冒汗了,法印啊法印,你就是个传法门的而已,怎么就遇上这种事了?山下男女的事也是你能参与的了的,也不看看自己是几斤几两,你说你,白天装个啥劲,不装能死啊你,报应现在不就来了,我看你这高人还能装多久?僧人悄悄睁眼,撇撇嘴,佛祖,弟子苦啊!
萧瑾辰倒是并没这个觉悟,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恋爱中的男女都是傻子,被爱情长久滋润的萧瑾辰便傻了,平时的精明一点也没放在这种事上,当然,没看出是没看出,气氛还是能感觉到的,他甚至都不敢和安静依多说一句话。
梦琬中有些后悔把兵书放在车上了,众所周知,有些人低头看书,除了读学问以外,还可能是为了掩饰尴尬,梦琬中现在就是这种状态,不知道该说什么,便索性从地上拿起一片枯叶,她自己想的是玩,但在外人眼里,那枯叶已经碎到不能再碎了。
安静依还是那样的状态,也不知道是不是示威,安姑娘紧紧抱住萧瑾辰的一只胳膊,脸蛋红红,似乎还没从被村民调笑的害羞中缓过神来。
叶思韵的样子就很正常了,女人看着萧瑾辰,笑意温暖:“瑾辰,为师已经把功法剥离出来了,隐匿之术随时都可以修炼。”
萧瑾辰眼色发亮,他等这隐匿之术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当初刚开始习练仙影的时候,叶思韵只说了它可易容,可使人身法缥缈迅速两个方面,直到陈文伯说出隐匿之术后他才明白,原来他之前修行的仙影只是些基础,它真正厉害的地方其实是能分出能容纳蕴神之种的影子,和潜藏在功法字里行间的隐匿之术,怪不得他以前读仙影口诀的时候总有些奇怪之处,想来,那应该便是成就隐匿之术的底子了,而仙影功法的所谓的下一境界,其实说白了,就是这剥离出来的隐匿术。
“那弟子今晚便练可以吗?”
叶思韵微不可察的松口气,女人站起身来,往暗处走去“自然是可以的,你过来吧。”
“静依,我……”萧瑾辰看着安静依,有些歉意。
“没事的,修行重要,你去吧。”安姑娘点点头,很是善解人意。
……
萧瑾辰不敢让师父等太久,给安静依说了一声后便起身追去。
只是萧瑾辰都走出有一里地了,却还是没有看见自家师父在哪里,年轻太子喃喃道:“人呢?”
“怎么,这就找不到为师了?”有道极为魅惑的声音在萧瑾辰耳边响起,好像呢喃一般,听的萧瑾辰骨头都酥了,与此同时,叶思韵也现出身形,竟是在萧瑾辰右边。
“师父,您……您一直在瑾辰旁边?”萧瑾辰一脸的惊讶。
“嗯。”叶思韵点点头:“从你走出十米后我就跟着你了。”
“嘶。”萧瑾辰倒抽一口凉气。
“咋,这就惊讶了?”
“这难道还不值得惊讶吗?”萧瑾辰反问。
“有什么好惊讶的,在隐匿一道里,这不过是小道而已,瑾辰,你了解隐匿之术吗?”
“不了解,难吗?”
“不难,其实隐匿之术说白了,便是利用真气的变化,借助山川地势,以及所有能被利用的东西,来达到隐匿目的的一种手段而已,心法都是其次,主要便是对气机的完美把控,掌握的越细,隐匿之术越强,你,理解吗?”
“嗯,我理解了师父。”
“其实我半个月前就把心法剥离出来了,之所以没让你练,是因为在你努力想劈开那块石头的时候,事实上也顺带打好了基础,至于心法,有跟没有没什么区别,仙影的最高境界便是隐匿,我之前没给你说,是想让你自己在把仙影修至最高境界是自己去悟,但没想的世事变化如此之快,我也不得不主动给你点破这个秘密了。”
“之所以说你练剑其实就是在给隐匿之术打基础,是因为万法皆通,剑术讲究真气变化次数,隐匿之术同样如此,如果我没猜错,你如今的剑气变化共有四十次,对吧。”
“嗯。”
“那我现在告诉你,隐匿之术所需要的基础便是真气变化三十六,这和剑气变化是一样的,也就是说,你现在正好达到修行隐匿之术的最低要求,所以我现在才给你教。”
“师父良苦用心,徒儿知道。”
“得得得,我早都想说了这句话了。”叶思韵突然不耐烦起来,女人有些恨铁不成钢道:“萧瑾辰,你啥时候也变的这般虚伪了,你之前和师父说话时的那个贱样儿哪去了,怎么,是因为安静依?”
“不是。”萧瑾辰眼神躲闪着。
“不是个屁,安静依的过去我大约知道一点,她是那种很没安全感的姑娘,你以为你事事守礼就会没事了,我知道,你是不想委屈了她,可你委屈了自己啊傻小子,现在的这个你不是真的你,你刚来时的那股机灵劲去哪了?打叶秉文的气势去哪了?”
“我……”
“我告诉你,如果都不敢做真正的自己了,那活着就也没意义了,人活一世,短短数十载,为何不敢做真正的自己,你爱一个人,爱的就是一个真字,你这样小心翼翼的,连自己都不敢面对,你告诉我,这样的爱能长久?爱情都是要经营的,不是爱了以后就什么都不管了,爱的最高境界是成全彼此,有问题,那就解决呀,知道她没有安全感,就给她安全感,也不要以一个虚伪的方式去营造假象,这不会长久的。你为什么就不能同她敞开心扉呢?为什么就不带着她一起去面对?童年有缺陷,那就慢慢去弥补,别当个懦夫。”
“师父,我不知道,我是第一次谈恋爱,我也不知道怎么办?”萧瑾辰摇头道。
“解决缺陷的方法就是用其他东西去弥补,你家安静依这说的好听叫没有安全感,说得不好听就是人生没有目的,内心不充实,不安定,她安静依肯定也知道自己没有安全感,这可能会很难控制,但既然知道了,那就要有目的性的读这类文章,学习前人的经验,给自己树立个目标,努力去完善自己,要知道超脱苦难,才是强者啊。”
“嗯。”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接下来你继续练习劈石头,尽快掌握剑术变化的技巧,等你能劈断石头了,隐匿之术的心法也就不用我教了,这些其实你早都学过,缺少的只是一个引子,一个念头罢了。”
叶思韵似乎是不想看见萧瑾辰,说完这一番话扭头便走,只是萧瑾辰没看到,叶思韵转身的时候很隐晦的看了不远处的某颗树。
相爱的最高境界是成全,可对于我叶思韵来说,哪怕你不爱我,我也愿成全你,我的人生已经那样糟糕了,碰上你,我很幸运,所以我希望你好,我也愿意去成全,成全你,也成全你的那个她。
第三卷:伤别离 第68章:在路上
月照大地,好似母亲,漫天星星成了她的孩子,都很调皮,一闪一闪的,好像在撒娇。春意渐浓,百草虽尚柔弱,却已生了逆天而行的心思,一个又一个,勇敢而顽强的破土而出,怯生生的,端详着,憧憬着,对于这片注定只能从春长到秋的大地,它们充满了好奇。
崇山峻岭之间,有溪流蜿蜒而过,萤火虫在上面成群飞舞,时不时就要变个阵型,带着春意的微风拂过它们,乱而不散,让人只是看着,便觉得分外美好。
夜色浓重,哪怕是荒郊野岭,也不失为那才子会佳人的绝好之地,有人会说,夜晚有什么好的啊,更何况还是这荒野之地,但事实上,夜晚和荒野这两个东西分开来看很正常,可若合在一起,便是难得的场面了,古往今来,不知要有多少令人遐想的美好故事都自它们而来。
何君琦靠在树下,树很粗,大约要三人合抱才能量的过来,公主殿下眼神明亮,双手抱腿,看着不远处的某个年轻男人,她嘴角满是笑意。
阮文启可不知道这个,此时的他很是忙乱,其实也是他自己要逞能,非要给何君琦烤兔子吃,从下午的时候他就开始忙活了,这还算运气好,在一处草丛内逮了只肥硕灰兔,不然怕是会更晚。
兔子已剥皮去肠处理干净了,架在篝火堆上,滴滴黄油从兔后腿处落在火里,发出滋滋滋的声响,兔子在滴油,把自己整成黑炭的阮文启也汗流浃背了。
何君琦看着他那傻样,到底还是忍不住了,走到他身旁,准备坐下。
“这里脏,你先坐树下等,等好了我再叫你。”阮文启似有感应般回头,声音温柔。
“人家才不要。”何君琦心里甜蜜,面上却故作不在意。
“乖。”阮文启空着的一只手下意识就要揉向何君琦的脑袋,只是抬手看了看,他便放弃了。
“乖也没用,阮文启,本公主命令你,不许赶人家走。”何君琦嘟着嘴,斜眼瞅着,脸有些鼓,上面写满了十一个字,你再赶人家走,人家就哭啦。
“哎呀,别闹,你去和瑾辰他们几个呆着去。”阮文启无奈道。
“你四不四傻。”何君琦瞪了他一眼:“你没看人家是故意躲开咱俩的吗,都怪你,天天要秀恩爱,看吧,人家都把咱俩单独丢到这边了。”
阮文启挠挠头,憨憨的,有点傻。
何君琦并腿坐下,主动伸手捏住阮文启那只满是烟灰的手:“人家就想摸摸你,不去好不好啊?”
阮文启不再说话,只是握着女人的手变得更紧了。
此时距离他们从落阳郡城出发已有半个月了,时间正式转入三月初五,常州早都没了踪影,他们现在所处的地方是淮南道平洲,用半个月时间就穿过沧州,禹州,淮南道安州,渭州四个地界,他们的速度不可畏不快,其实也是取巧了,半个月时间,多走官道,连一座城也没进,总之就是怎么走的快就怎么来。
值得一提的是,这一段时间以来,两个人可是被百般“排挤”,无他,用萧瑾辰的话来说就是,你们两个这狗粮也忒多了吧,至于叶思韵等其他人的说法,那就更多了,叶思韵说是太酸,梦琬中说太甜,安静依说可怕,诛玉说腻歪,箫青瑜说太复杂,就连吴畏都说看不下去,而法印和尚的做法就更明显了,也不知道这位怎么了,每到车队停下来修整的时候就独自一人坐在一边,绝对不馋和在这群男人女人中间,尤其是不馋和他们两个和萧瑾辰以及安静依这两对恋人的事情。
兔子肉总算在阮文启眼巴巴的目光中彻底熟透,从火中取下,再撒上一层椒盐粉,一时间是香飘四溢。
事实上萧瑾辰几个离得他们并不远,二百米左右,兔肉香味虽浓,但传到那边还是不大可能的,但有一个人就偏偏闻到了,这人是法印和尚。
正在念经的僧人悄悄睁眼,看着那边,咽了口唾沫,他娘的,这也太香了吧,对于法印来说,这一段时间可把他憋坏了,别说是兔肉了,就连荤味都没见到一点,可能怎么办呢,自己装的逼,那就注定要自己去承担后果,只能忍着了。
箫青瑜和吴畏就待在法印和尚旁边,两个孩子此时正全身贯注的盯着地面,他们在借着火光下棋,这是萧瑾辰教他们两个的。
玩法很简单,就是拿树枝在地上画个四方格子,然后再在格子内部横竖各画两道直线,这便是棋盘了,棋子其实就是两根小木棍,一方画叉,另一方画对号,然后就是谁先能在那有限的九个格子中先使三叉或三对连成一线,则视为成棋。
这种棋玩法单一,对于小小年纪便精通围棋的箫青瑜来说,实在是件很无聊的事情,但不知是不是跟吴畏待的久了,小烨王越来越愿意和他做一些在以前看来相当无聊的事情了,近朱者赤,在不知不觉中,箫青瑜竟和吴畏越来越像,他开始愿意去多想一想曾经那些不愿去想的东西,脑子里存储的道理,似乎也越来越活泼了。
又是一局结束,箫青瑜看着在那边重新画格子的吴畏,神色挣扎,只是他最终还是说了那句堵在嘴边有三四天的话。
“吴畏,咱俩做朋友吧。”
吴畏画格子的手顿了顿,少年抬起头来,这位从小在陋巷长大的孩子脸上绽放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他努力的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咱俩不一直是朋友吗?”
……
诛玉和叶思韵以及安静依三人站成一排,在三人面前,萧瑾辰和梦琬中两人正打的不可开交,这是萧瑾辰最近想到的一种修行手段,很简单,就是和与他修为相当的安静依,梦琬中以及高出一品的诛玉三人轮番切磋。
事实上这个法子叶思韵是很欣赏的,之前她和元福以及陈文伯三人给萧瑾辰喂招,虽然听上去很牛逼,但那其实只是给出了一个修行的方向而已,为的是让萧瑾辰看见真正的高人对局,提升他的眼界,使他的大道修行有无数种可能,再就是催发大还丹的药力,替他夯实基础。
这个法子对眼光境界有好处,可在体会真气变化上,便没有和同境界人物的切磋来的快了,说句不好听的就是,不管他们三人的招式用的有多么精妙,对萧瑾辰这个刚爬上大道之途的人来说,他不一定能看的懂。
场中二人你来我往,也没有什么大的技巧,就是剑对剑,用劈砍撩刺四种基础手法对战而已。
今天是萧瑾辰第一次和梦琬中交手,之前都是和安静依和诛玉两个,当然,要严格点说,这其实是萧瑾辰和梦琬中第二次交手,他们两个的第一次要追溯到萧瑾辰刚来的那会儿了。
那时的二人都未用兵器,只是单纯的肉搏,还看不出来什么,但现在就不同了,也没见梦琬中这丫头练过什么剑,可她的剑术剑意剑招却是精妙异常。
还有梦琬中手里的那柄剑,虽是银色,却起了个赤血烛龙的名字,萧瑾辰刚开始还不理解,但当他们二人打起来的时候他便理解了,赤血烛龙这柄剑平日里很普通,可当它对敌的时候,便相当神异了,剑身由银转红,时不时的发出一声轻吟,似是龙吼一般。
双剑相撞,当当当的,不时溅出几片火花来,萧瑾辰表情凝重,梦琬中这丫头出招实在是凌厉,剑气变化多端,逼得他连换气的功夫都没有,现下体内气机已接近枯竭的地步了。
萧瑾辰咬咬牙,他可不能输,自己有三大巅峰高手相助,更有堪称世间第一功法的大自在真龙神法,要这都赢不了,那他还练个什么剑?再说,其实梦琬中的真气远不如他来的浑厚,但胜在清灵,天下武功,唯快不破,这一来而去的,他又没法换气恢复,自然便落了下风。
萧瑾辰再一次被梦琬中逼得要伸剑格挡,只是这一次他没打算硬碰硬,而是慢慢闭上眼睛,隐匿之术是借助一切外物来使自身达到隐匿的效果,这不仅要求真气变化繁复,而且要学会用心去倾听,圣人村外面的那一晚,叶思韵说是给他教隐匿之术,其实到最后什么也没教,只是给他提供了一种思路而已,这段时间以来萧瑾辰在不断提高剑气变化的同时,也对隐匿之术有所领悟,可能还没有那么厉害,但对付梦琬中,这已经算是很足够了。
当的一声,萧瑾辰猛然睁眼,蝉鸣剑挽出一个漂亮的剑花,终是把梦琬中的连绵攻势给破去了,一气上昆仑,仅是一瞬,萧瑾辰的神意便重新攀至巅峰,但他却不打算再打下去了。
“琬中,咱不打了,让我先歇会儿怎么样?”萧瑾辰开口笑道。
“认输就认输,还歇会儿?鬼才信你。”梦琬中白了他一眼,倒是和以前一般无二。
“嗯,梦女侠真是厉害,小子佩服佩服。”萧瑾辰抱了抱拳,装出一脸惶恐。
“去你的,就会埋汰人,什么女侠不女侠的,刚才你展露的只是一部分而已,我能感觉的出来,你身上还有一股刀意在蠢蠢欲动,只是它很破碎,根本连不起来而已。”
萧瑾辰不置可否,并没说话,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盘腿闭目,竟是开始修炼起来。
第三卷:伤别离 请假几天
咳,最近没思路,有些偏水了,停下来放松一下心情再写。
《蝉鸣之时》第三卷:伤别离 请假几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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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伤别离 说明:
最近一段时间忙着考驾照,所以就断更了,嗯,下月一号重新开张。我猜应该没有几个人看,但意思意思一下还是可以的嘛。
《蝉鸣之时》第三卷:伤别离 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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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伤别离 第69章:鸡鸣城中
语凉郡和红梅岭很近,中间只隔了一座闻名天下的鸡鸣城,萧瑾辰等一行人花费了八九天的功夫,总算是出了平州,进入到语凉郡的境内,当然,一行人并没有进语凉城,只是在语凉城外留宿了一夜,便快马加鞭朝鸡鸣城而来。
城深人声沸,天高野鸡鸣。这句话出自百城书斋,一句话而已,却是把鸡鸣城的特点说尽了,自百城书斋刊印的那一天起,便在江湖中广为流传。
鸡鸣城闻名天下的有三绝。
一是中原第一高城。
二是此地多产一种被当地人称为“驹余”的野鸡,每天天刚亮,整座鸡鸣城到处都是野鸡鸣叫之声,且声音清脆,和黄鹂的声音很像,悦耳动听。
至于这第三嘛,和“驹余”的关系很深,百姓从来都是善于靠天吃饭的人,既然产野鸡,那就要把它利用好了,所以当地人很快就摸索出一系列的吃鸡艺术,像什么三杯鸡,辣子鸡,酸笋木瓜鸡,黄焖鸡,茄汁鸡肉丸之类的多不胜数,然而最闻名的便是酥梨雪鸡这道菜了,外地人有这样一个说法,说是过了鸡鸣城却不吃酥梨雪鸡的人,那是连狗都嫌呐。
旭日东升,光洒大地,城门外行人络绎不绝,有那背刀别剑的江湖客,也有那负笈游学的读书人,走镖的,做生意的,乘坐马车的,鱼龙混杂,什么都有,还有那些普通的过路人,背着个破旧包袱,左看看右看看,一手攥拳,一手时不时就要摸摸背后的包袱,一看就是那些没出过门的人。
萧瑾辰一袭白衣,身后蝉鸣剑与青莲刀相错背着,头发用一根普通麻绳绑着,显得神仙气十足,年轻太子勒住缰绳,抬头看着鸡鸣城三个大字,眯起了眼。
本来原定计划是不进鸡鸣城的,因为红梅岭那边,那一支五千人的队伍已经驻扎有两天时间,就等他这位主帅到场了。
只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就在三天前,他的剑气变化成功到达了六十三次,距离他劈断石头只有一线之隔。
这对萧瑾辰来说,其实是道很关键的关隘,只要能成功达到六十四次,他便能正式修行剑术和隐匿之术了。
陈文伯当时给他说等他劈断的时候便给他说这门剑术的玄妙,可谁知道他突然就要去南梁了,所以陈文伯临行前给了他一个锦囊,说是让他劈断的时候打开,萧瑾辰对这个很好奇,毕竟是天下第二人的剑术,这放在谁身上谁不激动啊?
而且叶思韵给他说的也是这个,说是劈断之后,那隐匿之术的心法就不用给他教了,这很值得玩味,想来劈开之后,动静应该不会小到哪儿去了。
反正已经迟了,萧瑾辰索性便想着停一下,一来是突破功法,二来也能修整一下,接下来就要到北齐境内了,总要把自身状态调至巅峰才好。
一路畅通无阻,几人很快便找了一家名为同福楼的客栈住了进去,掌柜是个眼尖的,一见这几人的穿着,以及其中几位随行的女子,那身段面相可以说是人间罕有,寻常人见过其中一位便觉得此生无憾了,更何况一次性就出现了四位。
女人从来都催化男人的情感,哪怕掌柜已近耳顺之年,也开心的像个年轻人似的,服务周到而热情,只是毕竟是个活了一甲子的人精,掌柜的并没表现出更多的情绪,满脸堆笑,倒是让萧瑾辰十分满意。
一行人当中,箫青瑜这个王爷可不是白当的,对于天下山河大川,各地风俗,他几乎都到了那无所不通的地步了,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小家伙就不听嚷嚷着要吃酥梨雪鸡,说是他最喜欢狗了,可不想被狗嫌弃。
其他人虽并未说什么,但脸上的意动之色可不是装出来的,果然,当萧瑾辰决定要出门逛一逛这鸡鸣城的时候,一个个都显得兴致勃勃,这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除了圣人村的那次,他们可都是在野外度过的,这好不容易见了人烟,自是要敞开了玩去。
萧瑾辰带着安静依,梦琬中,诛玉,箫青瑜,吴畏五人先行离去,何君琦自然是要和自家情郎在一起的,至于叶思韵,女人说要向法印和尚讨一些学问,可怜法印和尚堂堂九品高手只得堆着假笑跟在叶思韵的屁股后面,而且还不敢表现出丝毫不耐烦,可惨。
街上人声鼎沸,行人如织,和落阳郡城不同,这里没有那边那般湿润,城中无湖,只有一塔,塔极高,名为通天,设计此塔之人的气魄显然也极高,营造出一种凡入鸡鸣城的人,只要抬头,目光所及,必有通天塔撞入视线的宏大格局。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本店酥梨雪鸡七折嘞。”
“来往皆是客,驹余就酒,江湖我有,来,看一看,瞧一瞧啦。”
“冰糖葫芦,又酸又甜又可口,只要一文钱,客官自取。”
“三杯鸡,辣子鸡,酸笋木瓜鸡贱卖啦,客官们还在犹豫什么,绝对正宗,包您满意。”
一路上吆喝之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接一股的鸡肉味儿,箫青瑜和吴畏都快馋死了,尤其是箫青瑜,恨不得把眼珠子都给瞪出来,孩子们是想吃,女人们则是想买,安静依和梦琬中说说笑笑的,时不时就要拿个胭脂水粉试一下,只是二人一路行来,买的东西屈指可数,到现在也不过买了两个钗子而已。
诛玉每次看见梦琬中和安静依待到一块儿的时候,就会变成一个闷葫芦,这会儿同样如此,女人跟在自家小姐身后,眼神复杂,故意撇过脸不去看这二人,只是刚转头,便看见萧瑾辰正对着安静依傻笑,诛玉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使劲瞪着眼前这个不知道有什么好的臭男人。
箫青瑜表面上淘气活泼,实际上心细的很,趁吴畏不搭理他的空当儿,他轻轻拽了拽萧瑾辰的衣角。
“哥哥,你没发现诛玉姐姐最近一段时间老在瞪你吗,不感觉有些奇怪?”
萧瑾辰低头,伸手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你个臭小子,成天想什么呢,诛玉姐什么时候瞪我了,真的是,净瞎想。”
“真的,不信你多观察观察,肯定能发现的。”
“滚蛋,我又没病,老看人家干嘛?”
靠,我亲爱的哥哥呀,你家未婚妻喜欢你嗳,难道你就察觉不到?
箫青瑜心里疯狂呐喊着,可奈何他眼前的这位实属木头,自从有了爱情的滋养,是愈发的憨傻了,愣是什么都没觉出来。
“唉,不和你说了。”箫青瑜撇撇嘴,唉,看来,只能以后再慢慢渗透了。
萧瑾辰是个木头,不代表安静依和梦琬中两个是木头,两位姑娘很快就装出有些疲惫的样子,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一人牵箫青瑜,一人拉吴畏,随便找了个鸡肉摊便坐了下来。
店家是位中年妇人,鸡鸣城中鸡肉生意竞争太大,她一介妇人,又如何能抢的过那些个身强体壮的,所以摊子上生意显得格外冷清。
没生意,店家便轻眯着眼打盹,直到萧瑾辰几人坐下,妇人瞬间便清醒了,使劲抹了下脸,嘴角绽出灿烂笑容,脸蛋虽干黄粗糙,但其中迸发出的生机,委实动人,妇人一边心里计较着能挣多少钱,一边操着一口纯熟的西楚雅言过来招呼几人。
“客官想吃些什么啊,大娘给你们做,保证好吃。”
“我要吃酥梨雪鸡,嗯,他也要。”箫青瑜抢在萧瑾辰前开口,顺便指了指身边的吴畏。
“嗯,行,这娃儿真俊,将来定和公子一样卓尔不凡。”妇人应了声,抬头望向明显是主事人的萧瑾辰。
“大娘快莫夸我了,再夸,这辫子可要翘到天上去了,嗯,是这样的,我们刚从语凉郡那边过来,听闻酥梨雪鸡是咱们鸡鸣城的一绝,这样吧,给我们六人一人来一份,可一定要好吃啊,不然我们不给钱的。”萧瑾辰笑着开口。
“中,要不好吃的话,大娘绝对不收几位的钱。”
妇人忙活去了,梦琬中和安静依以及诛玉三人在说一些女人的体己话,箫青瑜和吴畏两个眼巴巴的瞅着妇人身前的锅,跟饿死鬼投胎似的,萧瑾辰百无聊赖,便到处打量着,看着鸡鸣城的繁盛,年轻太子只觉得安心不已,看一个国家是否繁荣,民安二字,最是重要,国泰民安这个词其实应该反过来说才对,民安国泰,民安,才是国泰的基石。
只是萧瑾辰很快便阴沉下来,因为在他的视线里,赫然出现了不该存在的场景。
不远处,一位穿着素净的漂亮小娘被人推倒在地,身边的孩子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而造成这一切的都是因为一个男人,大约二十来岁,长相算不得多么惊艳,但很耐看,神色轻佻,一身紫袍,腰间佩玉别剑,墨发高束,显然是个贵胄子弟。
这贵胄子弟显然恶名在外,哪怕发生了这样的事,身边也没敢围有那些看热闹的老百姓,整条街除了萧瑾辰,竟没有一人注意到那边,或者是注意到了,却敢怒不敢言。
修士听力自是极好,哪怕萧瑾辰坐在街这边,那二人的对话,他也能听的一清二楚。
只见那男人狞笑着,一脚便踩在小娘的腹部,这小娘立马就弓着身子成虾米状。
“你也不问问,这鸡鸣城是谁的地盘?我的。我告诉你,今天你不从也得从,我齐梓能看上你,那是你的福分,再反抗,我非剁了这小子不可?”
那小娘虽疼,神色却坚毅,挣扎着起身,把自家孩子紧紧抱住,转头对着齐梓,狠狠吐了口唾沫:“狗一样的东西,我曹珊今天就是死,也绝不会让你得逞的。”
那齐梓嘴角扯了扯,冷笑一声,束了个大拇指:“呦呵,够辣,也不怕告诉你,老子还就喜欢你这样的。”
男人挥了挥手,人群中便迅速出现几名穿甲的将士,这些甲士都一脸漠然,径直行至那女子身前,作势就要强行放倒。
“住手!”萧瑾辰起身爆喝一声。
第三卷:伤别离 第70章:美人做酒
萧瑾辰这一声爆喝格外响亮,竟使的整条街都安静下来,安静依,梦琬中几人早就注意到那边了,正欲开口,却不想被萧瑾辰抢了先去,除了箫青瑜和吴畏两个小家伙,几人都站了起来。
却说那此时已经有了几分运筹帷幄意味的齐梓,年轻人给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跟着又有些暗喜,他齐梓纵横鸡鸣城多年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阻拦自己做事的。
转身寻找声音的来源,当看清那站起身来的几位时,齐梓瞬间就愣了,甚至有些自行惭秽,这世上怎会有如此美的女子,而且一下就出来了两位。
瞧瞧那位长有一双极为出彩的柳叶眉的,墨玉般的眸子清冷而澄澈,孤傲离世,似仙女落地,一身雪白衣衫,垂直而下的三千烦恼丝覆在银色长剑之上随风而动,发丝垂在胸前,再加上此时眼角含怒,更是多了几分别样滋味儿,好像是那刚开封的醇酒,惹得酒客还未喝,就已很满足了。
还有这位美人旁边的红衣女子,这姑娘扎了个马尾,虽没有前者那般仙到世间罕有,但胜在灵动,身上有股浓浓的书卷气,姑娘看人的目光很清澈,但这清澈之中似乎又有着一股洞察人心的睿智,身后同样背有长剑,嗯,怎么说呢,大概就是前者若是那九天落凡的仙女,那后者就是一位地地道道江湖女侠。
这二人一仙一侠,冷的孤傲,暖的灵动,真真是那世间不可多得的美景,至于那挡在二女身前的年轻小伙,则被齐梓下意识的忽略了,人都追求完美,甚至会为了这种完美不去刻意想那种种该有的事实,齐梓显然如此。
齐梓其实心里一直都有个愿望,他希望有一天,自己能集天下美人于身旁,别人集诗集酒,那他集美人又有何不可的?他要使这些女人都跪服在自家身侧,而他,便是她们的王,美人当做酒,酒意浓,则酒客酣也。
这齐梓的目光是丝毫也不掩饰,神色陶醉,看的那已经带着安静依和梦琬中行至齐梓身边的萧瑾辰有些反胃,用他娘的话来说,这就是个猪哥屌丝,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呢,先自个儿激动到不行,当然了,自己的女人被人这样看,哪怕是泥人,也要生气了。
安静依和梦琬中一左一右扶起那位名叫曹珊的女子,萧瑾辰气机跌宕,如浪潮汹涌,仅是一下,便把那几位甲士给震飞了去,至于那齐梓,本来就是个被酒色掏空的浪荡子,身子极速往后退去,眼看就要撞上路边摊上的那口油锅了,但在关键时刻,却有一位黑衣老者无声现身,一把拉住齐梓,脸色阴沉。
……
鸡鸣城很大,东街发生的事情,西街这边完全感受不到,叶思韵和法印和尚坐在一个摊子上,和尚有些局促,坐在叶思韵对面,一句话也不敢说。
女人正在吃馄饨,这馄饨在鸡鸣城的地位丝毫不亚于酥梨雪鸡,不大的白瓷碗,其中只有五颗透亮的馄饨浮在白色的鸡汤之中,除了这个,还有一点点鸡丝搭配着,葱花很重,青的透亮,其中还有红色的丁状物,配着这一碗汤,简直是艺术品。
叶思韵吃的很慢,和尚看的可馋,可他哪敢说呀,就连那一口唾沫都不敢咽,实在是难受的紧,直到和尚察觉到不远处那股熟悉的气机之后,终于松了口气。
法印和尚试探道:“青莲刀仙不去管管?”
叶思韵瞥了他一眼,吓得和尚立马就闭上了嘴,他都恨不得抽自己两个大嘴巴子了,这不是没事找抽呢嘛?
女人终于吃完了,擦了擦嘴,看着法印和尚那一副不敢说话的样子,有些好笑,自己什么时候都这么可怕了?
“我的任务是教瑾辰修行,不是什么都要去管的,区区一个八品,不足成事,况且瑾辰身上还有将军大印呢,在鸡鸣城,没人敢动他的。”
“嗯。”法印和尚弱弱应了句。
“怎的,我有这么可怕?”叶思韵笑道。
“有。”和尚很笃定:“师父曾说过,世间女人都是母老虎,吃人不吐骨头的那种,尤其是好看的,更是如此。”
“大师,你这是在变相夸我好看了?”叶思韵有些狭促。
“额,刀仙您这关注点真是……有点奇怪啊。”法印干笑道。
叶思韵恢复冷淡,直视着法印和尚:“我猜,院长是要你来教瑾辰你们释家之道吧。”
“是的。”
“果然如此。”
叶思韵顿了顿:“我知道你,你是原婆娑城悟禅寺的讲僧,你师父是上一届主持,你师兄叫法相,他当年本是有望证得菩萨果位的人物,但不知为何,就在他快要功成的时候却杀了你们的师父,随后便逃出婆娑城,修行你们佛门那所谓的欢喜禅,先后屠杀千余位年轻女子,而且还将她们所有的精气吸取殆尽,最后彻底失踪,而你在师父圆寂之后,也离开了婆娑城,而后名声大起,成了如今的法印和尚,我今天见你,不是为了戳你伤口,我就想知道,你对瑾辰到底有没有别的企图?”
法印和尚总算恢复了大师气度,他嘴角含笑,一脸的豁达相,只是语气偏生的不像个和尚,就跟街角被人揭穿身份的混混似的。
“青莲刀仙如此坦诚,那和尚我也就不装了,你是不知道,这段时间真是憋死老子了,肉不敢吃,话也不敢说,什么时候都在保持形象,真是累死个人,你说的都对,我的确就是当年的那个法印,至于你说的对太子殿下有没有企图,我承认,有,而且一直都有。”
“天下将乱,我婆娑城被北齐所占,危在旦夕,你也知道,北齐这位皇帝对和尚很不感冒,这些年一直在北齐行灭佛之事,我是真的很怕他对婆娑城起了什么心思。”
“当然了,我们佛门之人,生来便是要消除业障,超度众生的,死也无妨,只是和尚可死,但佛道却不可死,婆娑城是我佛门圣地,万一出事了,我佛门大业危亦,更何况北齐军士残忍,喜好行灭城屠戮之事,今年以来,都不知造了多少杀孽,想要对付这些人,只有北齐和南梁两大王朝,但南梁近些年实在太软,所以我只能把希望寄托在西楚身上,楚皇据说因多年征战,身体很不好,他也没有什么希望,这么一算,整个天下的命运便落在太子殿下的身上,所以我找到他,就是为了尽一份绵薄之力,我希望有一日,他能以我佛门之法,护佑这天下众生,哪怕只有短短数载,我也心满意足了。”
“你倒是大义。”叶思韵轻笑一声,眼里藏有敬重。
法印和尚摆摆手,继续道:“呵,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废话,我法印是个很自私的人,能当和尚,实在是我佛眷顾,而且原因很简单,就是因为当和尚不会挨饿而已,还有如今,我法印求得也不过就是个从小长到大的地方不会被毁,我真正的心愿只有一个,那就是杀了法相,以正我师门之名而已,如果在这个过程中,我有幸能为百姓而战,也算是我赎了业障而已,将来去了那极乐世界,总归有个交待。”
叶思韵起身行了一礼:“既然如此,思韵便放心了,以后,大师所做之事,思韵一概不会过问。”
“阿弥陀佛。”法印起身,唱了一句佛号,只是和叶思韵离得近,和尚似乎有点害怕,往后退了一步,差点跌倒。
“喂,你也不用这样吧,弄得我好像有多可怕一样。”
法印摸了摸脑袋,憨笑一声:“贫僧不是怕叶刀仙,而是……贫……贫僧习惯了而已。”
“看来大师很有故事啊!”
“额,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第三?那第一、第二是谁?”
“第二是师父,第一当然就是我佛了啊。”
“哦,这又是什么道理啊。”
“贫僧有些尿急,先撤了啊。”
……
东街此时的气氛很沉重,安静异常,有数道气机在空中相互碰撞,其中尤以黑衣老者最盛。
“阁下是何人,胆敢伤齐将军之子,是活的不耐烦了吗?”老人声音跟公鸭子似的,话却毫不客气。
“齐将军?齐猛?”萧瑾辰挑眉问道。
黑衣老者闻言一愣,进而愈发阴沉:“你这娃儿,知道的不少嘛。”
“怎么,知道他齐猛的名字是什么稀奇事吗,不过就是一破边军守将而已,在这里逞什么微风?”
“年轻人,你是在找死?给你三息时间,自断一臂,我就免了你的死罪。”
萧瑾辰冷声笑道:“知道什么是西楚律法吗,还免了我的死罪,你当你是皇帝吗?”
“不好意思,在这鸡鸣城,我家公子还就是个皇帝。”
“四叔,和他费什么话,直接剁了便是。”齐梓终于从惊吓中回过神儿来,语气森然,从老者身后走出。
“呦!”萧瑾辰看见齐梓上前,眼神玩味,赶紧弯腰鞠了个躬:“皇帝陛下受惊了。”
“现在知道求饶了,晚了。”齐梓一脸倨傲。
萧瑾辰起身,神色冰冷:“齐公子是吧,我给你三息时间,自断一臂,我就免了你的死罪,你觉得可好?”
第三卷:伤别离 第71章:求死
齐梓倨傲的脸蛋瞬间僵住了,嘴角微微抽搐,年轻人深呼了一口气,气极而笑。
“想要我的一条手臂,你确定?”齐梓的语气有些不合时宜的柔和。
“那不然把你档里那家伙也给我?”萧瑾辰瞥了齐梓一眼,视线顺势落在年轻人的某处。
“四叔,待会儿结束之后,把他给我剁碎了喂狗。”齐梓敛去笑容,咬着牙,死死盯着眼前这个辱人至极的家伙。
被称为四叔的黑衣老者对着齐梓点了点头,随后伸出一只胳膊,真气长如锁链,朝萧瑾辰而来,从老者自萧瑾辰之间,地板受真气所引,瞬间破裂且悬空而动,大有把人砸成一堆肉泥的气势。
萧瑾辰没动,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他看着这一式,只说了两个字。
“傻逼。”
黑衣老头显然没听懂,正不知所云呢,就感觉有一股巨力将自己狠狠捏住,不仅把他的招式压下,甚至连他的真气波动都牢牢锁在了经脉之中。
叶思韵待黑衣老头转身,便放下了伸出的胳膊,步子很轻很慢,却如一柄锤子,在黑衣老者的心头疯狂捶打着。
“这不是说不来的嘛?”法印和尚悄悄嘀咕了句,随后便小跑着要到萧瑾辰身边去,似乎觉得这个动作有损自家大师的形象,法印和尚顿了顿,还是决定改小跑为缓步而行。
“你刚才想做什么?”叶思韵走到老头身前,漫不经心道。
“额……”老头不敢说话。
“我问你刚才想做什么?”随着叶思韵语调升高,老头脸也越来血红,太阳穴处的青筋凸起,狰狞可怖。
“你……你放开我四叔?”
“哦。”叶思韵点点头,还真就解开了对老头的真气束缚,只是女人笑容有些玩味,她看着齐梓,眯起了眼:“我听说你想把我徒弟剁碎了喂狗?有没有这回事儿?”
“有。”这齐梓倒是硬气,但显然底气不太足。
“嗯,挺好,那这样吧,我放了你家四叔,只要你愿意被我剁碎了喂狗就成。”
叶思韵伸手招了招,萧瑾辰身后所负青莲刀急剧颤抖,而后如箭般落到女人伸出的青葱玉指之上。
“青莲刀?你……你是青莲刀仙?”黑衣老头显然认出了这青莲刀,声音颤抖。
“呦,您老还知道我呀,真是失敬失敬,就是不知道你刚才干嘛去了,我徒弟身后背的刀那么明显你没看到?”
对呀,我怎么就没注意到呢,黑衣老头有些懊恼,跟着还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其实说起来,他之所以认识这青莲刀,还是因为年轻时一场意外。
那时他刚成就三品,意气风发,以为整座江湖都尽握在手,年少的心总是非黑即白,初入江湖,谁不是做着那行侠仗义,潇洒江湖的美梦?
说实话,三品修为在江湖上的地位其实真的挺高的,天下总归还是普通人居多,那时的他总手提长剑,遇有不平事,便仗剑而行,所以很快便在江湖中闯出了一些名堂。
有一年,他在一处山林之中听到有女子呼救的声音,果断去救,很快就发现是因为有一粗糙汉子欲对一位少女行那不轨之事,他很自然的出手了,只是他并未料到,那位汉子的修为竟有四品,只是一掌,便把他打下悬崖,那位少女也掉下了悬崖,但她不是被打的,而是趁着二人打斗时跳下的。
画本子里说过,跳下悬崖的人必有奇遇和女人,果然如此,当他在崖下醒来的时候,身上趴着昏迷的女人,而躺着的地方,则是一个山洞。
山洞中除了他二人,还有一具骷髅,当时那骷髅手上便捧有一书,书名青云诀,是一本绝世神功,而青云决的第一页上所纪录的,正是青莲刀。
青莲刀,大齐之前所铸,是当时的天下第一,无音道人最钟爱的一柄神刀,削铁如泥,吹刀断发,而这位死去的青云道人,便是被这青莲刀劈落崖底的。
但无音道人并不知道,落崖后的青云道人并没立即死去,他不甘此生所学被人遗忘,便以最后的力气打出一道山洞,而后在自家功法首页写下了这青莲刀的介绍,这才离开人世。
当时还不是喜好穿黑衣的他并没过多关注青莲刀,而是直接修行起了青云决,而那位少女,则是在克服一切阻碍后,和他在那崖底待了整整两年,这两年间,二人搭了一座茅屋,整日同吃同住在一起,伤了病了都只有对方,他又不是铁人,自然对已成为女子的少女心生爱意,只是少女并不喜欢他,哪怕和他做了那粗糙汉子准备做却没做了的事情,但就是喜欢不起来。
后来在他成为五品修士的时候,他们就出去了,少女对外宣称他是她的哥哥,他也不解释,只觉得能陪在她身边就很好了,再后来,少女便嫁给了如今的齐将军,生了齐梓,然后没几年,就去世了,所以他便留了下来,想法简单的可笑,他想要替她照顾她的儿子,哪怕是为奴,哪怕是孤独一生。
一直到现在,齐梓终于成人,而他则是在年复一年的照顾中,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自己了,曾经那个仗剑走江湖的侠客,竟然成了齐梓泡妞的工具。
他有多久没梦见过少女了,一年?两年?十年?久到连他都忘了,直到看见青莲刀,他突然就想起了她,其实在几年前,当青莲刀仙的名头传遍天下的时候,他曾经想去看一眼这把刀的,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不过书上所载青莲刀的样式,他却是记的死死的,似乎只要忘了它,过去的那些记忆,就彻底忘得一干二净了。
“青莲刀的大名,世人皆知,是老朽有眼无珠了,我家公子不懂事,冲撞了贵徒,还望海涵。”老头一边说着,一边起身,毫不犹豫的把齐梓拉到自家身后。
“先不说海不海涵,你觉得你今天能护的了他?”
黑衣老者摇了摇头:“自是不可能的,青莲刀侠是江湖中公认的宗师之下第一人,我黑老四有几斤几两,我很清楚,所以我没想着护他,我就问你一句话,如果我主动求死,你会不会放过齐梓?”
叶思韵挑了挑眉,她才不信真有下人肯为主子而死呢,更何况还是一位八品,她几乎都能猜的出来待会儿会发生什么了,少不了又是一桩卖主求活的戏码,女人点了点,说道:“可以。”
黑衣老头释然一笑,他看着叶思韵,沉声道:“我能信你?”
“能,我以配刀起誓。”
“好。”
简短的对话之后,老头回身替齐梓理了理衣服,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又转了回来,而后便以右拳击胸,重重三下,神色迅速溃败。
老头最后看向鸡鸣城中央的通天塔,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那位少年,他背着剑,一袭青衫猎猎作响,一剑斩不平,潇洒走天下。
应得果决,死的干脆,老头缓缓倒下,倒在了齐梓的怀里,这位在鸡鸣城城中祸害无数良家姑娘的年轻人,嘴唇颤抖着,想伸手摸老头,却半天都不敢动,最后还是下了狠心,年轻人替老头合上了眼皮,眼泪混着鼻涕,连声音都不敢发出。
这是萧瑾辰第一次在叶思韵脸上看出了慌乱,这个女人在以往总是一脸温柔笑意,气质千百年也见不得变一下,举手投足之间皆是从容,就好像万事皆在掌握之中一样,但现在,女人慌了。
叶思韵咬了咬嘴唇,眼神复杂,良久,她转身丢下一句话:“你家四叔既然肯舍命,那我叶思韵就当今天的事情从没发生过,我知道你很恨我,那我就给你个机会,明日午时,我们其他人会先行离城,你可以以任何手段和我家徒弟交手,我叶思韵保证,绝不插手。”
“真的?”齐梓语气毫无波动。
叶思韵扯了扯嘴角:“好歹我也是个九品,自然说话算话,你齐家盘踞鸡鸣城多年,眼线众多,你大可以叫人盯着我们,但我提前声明一点,你只有明天一天的机会,如果以后让我知道你们齐家再有什么小动作的话,我定会将你齐家连根拔起。”
女人似乎收到的触动颇大,说完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往客栈而去,法印和尚这次没说阿弥陀佛,丢下一句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的话后便匆匆跟了上去,像个跟班似的。
既然叶思韵已经做了决定,萧瑾辰也就不再多言,示意身后二女带着那被推倒的小娘和她怀里惊慌失措的孩子一块走,自己却是回到摊子上,对那位被吓坏了的中年妇人歉意的笑了笑,再从怀中捏出几颗碎银放在桌上,吴畏和箫青瑜两个已经起身,两个孩子互相对视一眼,都有些担忧。
“对不起啊,今天的酥梨雪鸡看来是吃不成了,咱们下次再来好不好?”
“没事的师父,大事重要。”吴畏声音清脆。
箫青瑜对这样的场景其实见得挺多,他也只是担忧了一下,就跑到妇人的案板前面,从热气腾腾的雪鸡身上扯下两个鸡腿,给了吴畏一只,自己嘴里啃了一只。
萧瑾辰捏了捏箫青瑜的脸蛋,一左一右,牵着两个孩子,和几个女人汇合在一起,准备回客栈去。
第三卷:伤别离 第72章:石破
鸡鸣城中今日发生了一件大事,齐将军的独子被人当街打了不说,将军府上那个据传有着地仙神通的老扈从竟然也死了,许多人都不信这个,齐梓的恶名在鸡鸣城是出了名的,是个人都知道此子喜好玩弄女人,这些年从将军府里抬出来的女子,数量可着实不算少了,而且从来就没出过事,结果你给我说齐梓被人揍了,连那位泡妞必备的扈从都死了,这确定不是说书?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互相议论,鸡鸣城总算是消化了这个惊世骇俗的消息,有人说他在街角十字看见那齐梓背着老人的尸体,满头是汗,也有人说他听见将军府里有人在嚎啕恸哭,听那声音,同齐梓一模一样。
当然,更多人都在议论那位背刀剑的年轻人到底是有什么底气,能折辱的了齐将军的儿子,有那懂修行的,则是纷纷哗然,那他娘的可是位八品嗳,若放在江湖上,这等人物都是可以开宗立派的存在了,没错,这世上确实有九品榜,宗师榜,杀手榜,魔头榜,可那才几个人呐,更不要说有些人还同时上了几份榜单,一位八品的陨落,注定会是件震动江湖的大事,其中牵连,多如牛毛,如果单靠说几句话就能使一名八品自行了断,那怎么着也得是九品,而且还必须是九品榜最前面的几位啊?
那个女人是谁呢?几乎所有人都在想。
同福楼今日的生意很好,这主要得益于萧瑾辰等人的存在,从一楼到三楼,到处都是酒客,人声嘈杂,几乎所有人就在盯着萧瑾辰等人所住的房门。
只是他们注定是要失望的,因为萧瑾辰一行人事实上都不在房间内,掌柜的是个人精,一早就安排几人去了后院的大厢房,和齐家人起了冲突还能全身而退的,背景怎么着都不会小了,这对于同福楼来说可是个机遇,作为掌柜的,自然很谨慎。
厢房门口,萧瑾辰正提着蝉鸣剑对着一块石头缓慢劈砍,一边砍一边盯着房门。
在他身后不远处,法印和尚,梦琬中,安静依,诛玉,阮文启,何君琦几人都静默站着,箫青瑜就显得有些没心没肺了,和吴畏两人蹲在地上下棋。
房间内只有叶思韵一个人,女人似乎受到的刺激颇大,回来之后就一个人躲进了房内,谁也不理睬,其他人都是那有眼力见的,自然也不可能去打扰,所以就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萧瑾辰大概能猜的出来叶思韵为何要让他明日同齐梓交手,马上就要到红梅岭接管军队了,迎接他的,只会是惨烈至极的守城之战,赤霞城那边的战事谁也说不准,能让他在抵达之前修为有所突破,自然是很重要的事情。
他其实挺喜欢这样的,修行至今,他一路上都顺风顺水的,即使有圣人村那件事,也还是个雏儿,齐梓的修为不高,又是将军之子,所以他只会带着一队人马来截杀萧瑾辰,五品的修为,杀一百人马还是不在话下的,但若是多了,那可就真是生死之战了。
年轻人就这么想着,直到周身剑气四溢,在院内激起一道风浪。
法印和尚神色凝重,一见这等场景,立马便向前踏出一步,双手合十,随着经文咏诵,和尚周身金光乍起,恍似罗汉,一道金色光罩自和尚手中缓缓飘出,逐渐变大,而后盖住萧瑾辰,将剑气将突破时的气机尽数控制在方丈之间。
安静依眸子清亮,她最喜欢看萧瑾辰提升的场景了,师父的这门剑术她虽不知道是什么,但有了这等动静,想来会非常厉害吧。
梦琬中被诛玉拉着后退了一步,何君琦则是把阮文启护在了身后,这让年轻人很无奈,看来媳妇儿比自家强也不见得是好事,都主动不了,他咬了咬牙,一把将何君琦搂在怀里,看的梦琬中眼角抽搐,这他娘的,狗粮还没完没了了。
箫青瑜和吴畏飞快起身,两个孩子眼里都是羡慕,哪家少年心里没有一个江湖梦,所以见此场景,二人自然羡慕的紧。
萧瑾辰体内气机如龙般在经脉游走着,龙头剑意萦绕,纷纷朝着年轻人丹田处汇聚,一缕,两缕,统共六十三缕,在丹田内飞速旋转,大自在真龙神法所带来的真气在丹田内形成一座湖,这六十三缕剑气则仿佛是金莲一般,速度越来越快,直到六十三道剑气合为一体,一柄金色小剑插在湖面,成丹心种剑之势。
萧瑾辰身前的石头失了陈文伯剑气的加持,几乎在瞬间便化为了石粉,年轻人身上的剑气趋于平稳,蝉鸣剑也极速归鞘。
“原来这门剑术是这样的啊。”萧瑾辰一脸的震撼之色。
其实说剑术也不准确,因为这分明是一道剑意种子,和竹蝶动不同,此为霸者之意,其中剑气变化繁复,更使其有了学习万千剑术的基础,这门剑术只有一个字,变,萧瑾辰几乎都不用拿出锦囊了,里面那张纸上写的肯定就是这个字。
……
将军府后山多了一座新坟,齐梓瘫坐在地上,盯着墓碑上的名字,怔怔出神,年轻人眼角皆是泪迹。
坐着坐着,齐梓忽然就想起了年少时的种种。
记得刚见黑老四的第一眼,他便让他叫他四叔,他当时不理解,但也没说什么,就这么一直叫着。仔细想想,其实这么多年来陪他最多的,竟然就是坟里的这位老头。
他给他买过糖葫芦,让他骑过大马,在他年少受伤之时陪了他一整夜,他也给他教武,只是他不愿学,他也就作罢,天冷穿衣,饿时吃饭,都是他。
他在时只觉得习惯,他不在了,才觉得如此冷清,齐梓以前就觉得哪怕是他爹死了,他也不觉得伤心,但四叔死了,他绝对会崩溃。
现在四叔真的死了,齐梓却并没崩溃,他还有仇要报,那个娘们说不插手自己和她徒弟的事情,不管是真是假,他齐梓都要试一下,大不了就是一死,死了多好,死了还能见四叔,活着,在这常年空荡的将军府,不过也是一种折磨罢了。
“离兮,赶明天之前,给我召集三百人马,我要把那狗东西的脑袋拧下来祭奠四叔。”
“公子不等将军了吗?”
“不等,你只管去办就是,出了事,有我担着,放心吧。”
“是。”
……
语凉城城外,齐猛一身重甲骑在马上,战马发出唏律律的声音,似乎有些承受不住主人的重量。
这位四品武将此时正一脸阴沉,儿子被人打了倒没事,可黑老四怎么就死了呢,这些年他齐猛为啥能晋升的这么快,又为何能在鸡鸣城内做到一手遮天,全都是因为有此人而已。
所以他齐猛哪怕知道这个人和自己死去多年的妻子关系微妙,也从不去说破,事实上也不能说破,他当年为何要娶那女子啊,就是想给自己找个靠山,只要儿子是自己的就行,其他的管那么多干嘛,人总是要糊涂一些的。
但就在今天,他死了,死在一位不知名的女子手里,只是齐猛不敢报复,能杀的了八品,那自然也能杀的了他,他就是害怕自己儿子冲动而已,只可惜他只收到秘闻说黑老四死了,却并不知道其他的,所以他打算回去看一眼。
齐猛拉了拉马缰绳,战马嘶鸣,只是马并没能走掉,因为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人,来人并没废话,对着他咧嘴一笑,而后单手按住马头,只一下,便把马压的两蹄折断,战马失去平衡轰然倒地,齐猛则被掀飞出去。
躺在地上的齐猛迅速爬起,没敢握刀,男人沉声道:“阁下这是何意?”
来人穿了一身大红袍子,声音尖细,身上带了一股浓浓的深宫气味儿。
“呦,这不是咱家皇上的爹吗?这咋回事,咋跪下来了,奴才惶恐啊。”
齐猛脸蛋瞬间惨白下来,声音尖细,而且自称奴才,只有一种人是这样的,大内太监。
“大人,齐猛冤枉啊大人。”
“你冤枉个屁,这事都传到陛下的耳朵里去了,还冤枉,不怕告诉你,知道你家崽子惹得是谁吗,那是当今太子,你说说你,你贪污也就罢了,还敢让自家儿子自称太子,你这不是等死呢嘛?”红袍太监声音阴恻恻的,鬼似的。
齐猛此时早已把头死死扣在了地上,他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儿子有一天还能和太子起冲突,这他娘的谁敢信呐?
红袍太监不再多言,五指如钩,掌心凌空一吸,齐猛的脑袋瞬间便被他捏在了手里,脑袋上的眼睛还带着惊恐与悔恨,整得老大,看着便渗人。
红袍太监却不在意,替齐猛把眼睛闭上,随手丢到一边。
“殿下啊殿下,您这让老奴我如何去说,好端端的太子你不做,非要跑到江湖里来干嘛,唉,陛下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还真就这么放任您去那南梁赤霞城了,这老奴可是闻所为闻呐,也罢,老奴便再跟您一路吧。”
风声吹过,原地无人。
第三卷:伤别离 第73章:天惊
鸡鸣城与红梅岭之间地势平坦,官道自然也宽敞,数十里长的路修的笔直,若有那眼力好的,站在鸡鸣城西门下面,几乎都能望得见红梅岭那漫山经年不死的血松。
萧瑾辰此时就能望到,不过他并没在西门,而是在距离西门三里左右的地方站着,他眼前的马车已经开始走动起来,安静依坐在最后一辆马车上,女人轻轻揭开帘子,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男人,一脸担忧。
萧瑾辰注意到她,笑着摆摆手,示意不用担心,二人就这么一直望着,直到马车化作一枚黑点。
春风抚摸着年轻太子的脸庞,很轻柔,情人似的,萧瑾辰从身后拔出蝉鸣剑,双手拄着,瞬间便豪情四溢,他喜欢这种感觉,从小就喜欢,男儿沙场拄剑,唯杀人而已。
年轻人这么想着,忽然笑出声来,用娘亲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中二,对,就是中二,他眺望着路的尽头,那是五千铁骑驻扎的地方,也是马车结束使命的地方,在那里,有万千棵血松随风摇曳。
血松,叶成针状,红如血,四季不落,来历很特别,据说是因为上古之时在这里爆发了一场大战,无数将士血染大地,死去的人最后都变成了树,也就是血松,看着也挺像,一棵又一棵的,大有哪怕身死,也要守卫疆土数万年的气势。
萧瑾辰当初看到这一段记载的时还很小,觉得那都是后人杜撰,所以便查阅了很多史料,打算破了此地的传言,可查着查着他便发现了一个事实,原来此地的确是一片古战场,而血松,也的确是在那一场大战之后长出来的,这个结论可把他吓了一跳,传说自然是假的,可有的传说,哪怕是假的,也让你觉得它就是真的,所以从那以后,萧瑾辰就一直想来红梅岭看看,本来以为没机会了,结果上天满足了他的心愿,不仅如此,他还要在这里,会一会那据说带了三百铁骑来截杀他的齐梓。
日头渐高,眨眼已是中午,大概是因为城中人都知道这件事不可能轻易了结,所以官道上静悄悄的,莫说车马,就连那下地开垦的农民也没有一个。
明明是春天,却不知为何风沙骤起,萧瑾辰一身白袍鼓荡,大袖飘摇。
蝉鸣剑突然轰鸣出声,有六十四道金色剑气盘旋在萧瑾辰四周,时不时还会迅速合为一起,神异的紧。
官道上出现了一队重甲将士,都骑着马,手握长戟,看着那不远处飘飘欲仙的年轻人,这些普通将士眼里尽是凝重之色。
齐梓没有凝重,这位自从黑老四死之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眼神很冷漠,看谁都是一副古井无波的死鱼样,哪怕眼前是他的仇人。
“呦,皇上来了,要不要小子给您请个安?”萧瑾辰语气有些狗腿,神色却很平淡,还夹杂着一些讥讽。
齐梓没回应,只是拔出手中长剑,说了句:“杀。”
萧瑾辰没有含糊,倒持蝉鸣剑,径直朝着第一位冲锋而来的战马冲去,蝉鸣剑上剑气闪烁,霸道绝伦,咔嚓一声,马腿被一剑斩断,萧瑾辰在战马倒地之前,猛的拔出身后青莲刀,稍微那么一带,地上瞬间就多了一颗头颅,战马嘶鸣着,一蹄子下去,头颅轰然爆来,血水溅的后来的一位同僚满脸都是。
被溅了一脸血,这位从未上过战场的骑马将士瞬间就慌了,一时间是举戟不是,不举也不是,将士慌乱中还是决定把眼闭上,随便找了个地方就刺,他当然扑了个空,而且下一瞬还觉得轻松了不少。
因为萧瑾辰已经踩在了他的马上,而且就在刚刚,还一刀劈下了他的脑袋。
在萧瑾辰悍然出手的空当,已经有四五匹马同他脚下这匹并列前行,年轻人咧嘴笑了笑,翻身下马的同时对着马腹便是一掌,这一掌动了竹蝶动的拳意,威力大增,直接把马拍飞,将那并列的五人五马一并掀飞了去,一时间马血人血混成一团。
后边的骑兵依旧在悍不畏死,萧瑾辰也不客气,将蝉鸣剑当长矛用,猛的一掷,瞬间便穿过一位将士的胸口。
与此同时年轻太子身边还出现了两道金色人影,一位伸手接过了青莲刀,一位一拳轰出,一道狰狞巨兽在空中一闪而逝。
萧瑾辰本体则运气将蝉鸣剑驭回,剑身依旧清亮,没有一丝血迹。
运气间,一左一右两道虚影已经打出了一条缺口,萧瑾辰身上剑意暴涨,正是陈文伯的霸道剑,这可是他刚获得的技能,自然得练纯熟,眼下正是时候,可不能白费了。
剑随人动,几个闪身,地上便又是数颗头颅滚落,只是萧瑾辰毕竟不是神人,总要有换气的时候,这才不到片刻,年轻人已经喷了好几口血了。
齐梓坐在马上,哪怕再冷漠,眼底还是有些震撼,他已经后悔自己没有好好修炼了,不然就能堂堂正正的报仇雪恨,又怎会像个胆小鬼似的躲在一边看着。
又是一刻钟,官道上已尽被血水浸润,此时还能坐在马上的只有一百来人,但显然已经吓破了胆子,战马一退再退,愣是不敢朝前冲。
至于萧瑾辰,年轻人衣衫还算完整,但脸上已被血染完了,血污呈黑色,配着年轻人的红眼,分外渗人,他身边的两道金色人影早已尽入本体,萧瑾辰此时一只手拄着剑,一只手则提着青莲刀,身上血气冲天,有些摇摇欲坠,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敢再试着冲锋一下。
萧瑾辰晃了晃脑袋,缓步而行,一百多人自发为他让出一条路来,只有末尾的一人没让,是齐梓,年轻人此时依旧衣装光鲜,连褶皱都没有,他看着走到自家身前的年轻太子,忍不住提了提马缰绳往后退。
“皇上,原来你老还会怕呀?”萧瑾辰喘气道。
“你别以为我怕你,小子,等着吧,等我爹回来,我非让他调几千人马过来,我看你能杀的多少?”
“你忘了我师父说过的话了?”
“她就是一介莽夫,她知道个屁,武力再高又如何,给她一万人马她敢说自己不死?”
“呵,三百,几千,一万?”萧瑾辰猛的抬头:“你他娘的当这些军人是什么,是你报仇的工具吗?啊?他们本该在边疆守卫疆土,凭什么为你而死?你都不觉得害臊?接着你老子的脸在这里耀武扬威,还残害了那么多的女子,你就没有娘亲,你就不想想她怎么看你,说你是畜生都侮辱他们了,我呸。”
萧瑾辰一边说,一边回头,环视了一圈四周,年轻人生意嘶哑:“还有你们,知道我今天为何不手软吗?我就是想看看你们都没有心,我就想不通了,为了这样一个货色,你们究竟是怎么想着为他赴死的?”
没人应,但地面却猛然震动起来,所有人都迅速回头,只见一堆人马如墨一般,装备比齐梓带的这些人不知道要好多少倍。
为首的一位汉子身穿一身银甲,看见一身是血的萧瑾辰,汉子脸色惨白,赶紧翻身下马,上前两步,确定年轻人只是外伤吓人以后,长出一口气,随后便单膝跪地。
“末将于甘,参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瑾辰瞬间都顾不得有伤自身,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于甘身前:“你,谁让你暴露我的身份的。”
于甘抬头笑了笑,沉声道:“陛下在臣出发之前说过,他要向天下人昭告您在鹿苑求学的事情,这会应该已经下了旨意,所以……”
好吧,萧瑾辰没话说了,年轻人面露苦色,这个身份暴露的可不是时间呐,毕竟自己名义上的太子妃还在这里呢,而且安静依也在,这可如何是好啊。
只是萧瑾辰沉思的时间并不长,因为在于甘说出这句话之后,身后数千人皆下马跪地。
“吾等参加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事情已经发生,那就只能顺势而为了,萧瑾辰只得运足真气说了句:“平身。”
“谢殿下!”
随着这一声确认,人群中有几个人都傻了。
第一个是齐梓,他这会可实在装不了冷漠了,他是如何都想不得,他招惹的人居然是当朝太子,而且他刚才还带人截杀了他。
噗通一声,齐梓竟是吓昏了过去。
第二个是安静依,姑娘嘴长得老大,太子?她喜欢的并喜欢她的居然是太子?那自己岂不是太子妃,不对,正主可就在身边啊,安静依看了看梦琬中,下意识和她拉开距离。
梦琬中也傻了,跟着就有些心酸和生气,心酸自己可怜,生气萧瑾辰放着正妻不要,偏偏要去喜欢比她要优秀的多的安静依。
诛玉看了眼被她牵在手里的箫青瑜,突然想起了少年的那个问题,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不对,箫青瑜,叫哥哥,当朝谁有如此殊荣?
哦……烨王。
吴畏脑子乱哄哄的,他已经思考不了问题了,太子的徒弟啊,这让他可如何是好?
叶思韵和法印对视一眼,一个摇头,一个点头,也不知道究竟是什么意思。
阮文启表示他已经麻木了,爱人是公主,朋友是太子,这也是人该经历的事?
第三卷:伤别离 暂停更新
首先声明啊,大纲没崩,情节也没乱,只是单纯写不下去了而已。
嗯,其实当初这本小说我想写的东西很多,本以为我能把所有能想的东西都写进去,但显然是我天真了。
我的笔力还不行,大情节的布局也不到位,还需要多练练,尤其是想写出一个理想的世界,而且把自身的关于爱情亲情友情的纪念都融进去,没有一定阅历是不行的。
所以想了一下,与其等着自己写崩,然后上架,然后把我心目中的东西彻底毁掉,还不如停下来。
如果以后还会有人看这本书,如果你恰巧看到了这一章。
请放心,这部小说是我最想写的一本,总有一天我会回来把它写完的(会尽力),希望到那时,它会不一样,会成为我最想要的样子。
时间不一定,可能一两个月,也可能半年一年,也有可能是更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