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卿如雪》 第1章 初雪骤降 民国二十三年,军区医院。 “夫人,您这病必须尽快出国治疗,拖得越晚越有生命危险……”大夫面色沉重。 林月卿点了点头,有些艰难开口:“我知道,你还是给我多开些药,我再吃些时日。” “大帅要知道您的身体……”大夫叹了口气。 林月卿立即打断:“别告诉段泽,他处理战事要紧。” 若他听到自己得了不治之症,下一秒便会大张旗鼓纳妾进府吧? 林月卿苦涩地想着,心口堵得难受。 离开医院,林月卿坐上黄包车,直接回了北帅府。 入夜,初雪骤降。 林月卿吃完药,两眼直直地望着窗外的飘雪。 自打她嫁给段泽,每年的初雪都在她生日这天落下。 只是今年,林月卿赏雪的心已经凄凉。 “嘎吱~” 房门被人推开,一阵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连带着刺骨的寒风。 林月卿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却在看到那双齐膝长筒军靴后,生生顿住。 “阿泽,你回来了……”林月卿灰暗的眼眸有了丝亮光。 “今年的生日礼物。”段泽将手中的锦盒放至矮桌上,神情清冷。 林月卿眼底的光微微晃动着,小心轻柔地将锦盒打开。 锦盒中,是一条绣着梅花的真丝手帕。 林月卿正欲将手帕拿出,却忽的瞟到手帕角缠着一根女人的长发。 段泽是在拿他藏在别苑的情人之物来敷衍自己吗? “大帅有心了,这礼物很有女人味。” 林月卿脸色白了几分,五指紧紧攥着腿上的棉被。 段泽皱起了眉头,多年的相处,他深知林月卿此刻心情不好。 这个女人只有在生气的时候才会叫自己大帅。 “明年就不送了,以后想要什么你从账房拨钱,自己去买。” 段泽动了动薄唇,脱下身上的军大衣,便进了内房。 明年,他连敷衍的心,都没了。 林月卿看着他的背影,用几不可闻的声音小声喃呢:“我恐怕……撑不到明年这时候了……” 她和段泽,终究是熬不过这七年之痒。 她正想着,胸口又隐隐泛疼,连气都喘不过来。 林月卿拿出袖口的枣红手帕,一边堵住鼻孔一边微微仰头。 这样的动作,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温热的血腥味充斥整个鼻腔,那枣红手帕上却看不到任何血迹。 大夫说过,血流得越频繁,病情就越难治。 林月卿不想出国,她舍不得段泽。 她怕自己离开了北城,这北帅府的大帅夫人就易主了。 尽管段泽的心已经不在她身上,可他并没忘记自己是他年少时用八抬大轿取回来的结发妻。 活太久,却没了他的陪伴,那有什么意思? 待鼻腔的血止住,林月卿回到内房,合衣躺在段泽身侧。 她像往常一样,抬起胳膊轻轻揽住他健硕的腰肢,将头埋在他后颈中。 “阿泽,你好久都没抱着我睡了……”林月卿的声音带着一丝哀求。 “下次吧,我累了。”段泽将她的手挪开,然后往床边微微挪了挪。 凉意蔓延至林月卿全身,她看着他的后脑勺,眼底泛起一层薄雾。 每次都是这句话,她还能等多少个下一次? 她想要的,只是他的一个拥抱而已…… 第2章 她怀孕了 第二天一早,林月卿醒来,床上已经没了段泽。 只有身侧冰凉微皱的床单证明那个男人昨夜来过。 林月卿吃了药,拿着细小毛笔抄写心经。 “啪嗒” 刚落笔没几行字,滚热的鲜血毫无征兆地从鼻腔落在了绢纸上,涌成朵朵梅花。 “夫人!”丫鬟素鸢吓坏了,急忙找手帕给林月卿止血。 慌张中,她打翻了昨夜段泽拿过来的锦盒,看到了那梅花手帕。 素鸢想都没多想,拿着手帕直接放到了林月卿鼻翼下。 “给我烧了它!”林月卿将手帕甩到地上,眼底是夹杂着痛楚的愤怒。 素鸢战战兢兢地将火炉端了过来,林月卿弯腰捡起,没有任何犹豫地扔了进去。 顿时,火花四溅,一股黑烟腾腾上升。 “你烧给谁看?”段泽的声音从门口飘了进来,怒气沉沉。 林月卿被那烟呛得直咳嗽,根本无暇搭理段泽。 在外面顺风顺水的段泽何曾受过人忽视,火气上头直接拽着林月卿胳膊,逼迫她直视自己。 只是这一看,却让他愣住。 “怎么流鼻血了?”段泽的语气带着一丝慌张,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夫人她……”素鸢忍不住想开口。 林月卿一个冷眼警告她闭上嘴,然后漠然开口:“上火而已。” 段泽看着林月卿这寡淡的表情,心情变得烦躁。 “上个火就流鼻血,你什么时候变这么娇弱了?”他的语气带着训斥。 林月卿穷苦人家出生,在段泽还没做大帅前,扛得起大米捕得了鱼,她在他眼底,一直是个强悍的女汉子。 是啊,怎么就变得弱不禁风了呢? 林月卿强忍住情绪,静静看着那手帕在火炉中变成黑漆漆的一团。 “有个事跟你说声。”段泽隐隐觉得自己语气有些冲,连连缓和了不少,“母亲想抱孙儿,我下周会带个女人回府。” 林月卿怔怔看着他,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她一直都知道他在外面有女人,只要他不带回北帅府,她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现在,他终是忍不住了? “卿卿,我们这是新式婚姻,我这辈子只会娶你一个女人。” “卿卿,我要为你征战沙场,打下江山给你做聘礼!” 曾经那个年少轻狂的段泽说过的话,还在林月卿耳畔回响。 一辈子那么长,才刚过去七年,他就迫不及待要娶第二个女人了…… 林月卿眼眶忍不住泛红,却倔强地没让泪水落下来。 “放心,你的正妻之位不会动,她只是个姨太。”段泽自知对不住林月卿,有些心虚地解释。 “段泽。”林月卿的声音微微有丝哽咽,“你别忘了……你说过这辈子只娶我一个……” “全国上下哪个大帅不是三妻四妾?我这七年只有你,难道你还不满足吗?”段泽面色发沉。 “一年,再给我一年的独宠。”林月卿看着他,声音晦涩。 段泽眸光一闪,不明白这女人嘴中的一年指的是什么。 他对林月卿,还是心生愧疚的。 毕竟她把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他,在他最艰难的时刻不离不弃。 只是她那不温不火的性子,让他早就腻了。 外面的姑娘又水又嫩,懂的花样还多,让他怎么尝都觉得新鲜。 一个一统四方的大帅,谁不喜欢一群女人娇滴滴地跪在自己军服之下? “她已经怀孕了,我的种不能流落在外。”段泽做了决定,没有再看林月卿。 第3章 早回不来了 七天后。 大红灯笼挂满了整个北帅府,在皑皑白雪的衬托下显得格外喜庆。 “我的梅苑,一个灯笼都不许挂!” 林月卿勒令所有下人撤走自己院子里的灯笼和绸缎,这是她第一次大发雷霆。 主厅载歌载舞,只有她的梅苑卿卿湘湘。 “夫人,该吃药了。”素鸢端来一杯温水,还有一些花花绿绿的药丸子。 “扔了吧,以后都不吃了。”林月卿坐在凉亭中,看着主厅的方向。 飞雪落在她束在脑后的黑发上,星星点点,瞬间便融化成冰水,隐入发丝。 “夫人,您得好好活着,才能让大帅回心转意啊……”素鸢的声音带着哭腔。 “早回不来了。”林月卿喃喃说着,声音飘得很远。 主厅的喧闹声直到半夜才消停。 林月卿侧躺着蜷缩在床上,下巴几乎抵在膝盖上,整个人消瘦得不成人形。 夜越深,她胸口的疼痛就更浓。 那个信誓旦旦地发誓只会对她一人好的段泽,今晚会明目张胆地抱着另一个女子入眠。 她林月卿,不再是他的唯一。 七年的婚姻,段泽在外面胡来了三年。 可这是他第一次让别的女人怀孕。 林月卿狠狠咬着自己的手背,直到那细密连绵的疼意让自己浑身颤抖。 第二日。 段泽带着新姨太许湘雨来梅苑,说是让她给林月卿敬杯过门茶。 林月卿坐在床上擦掉鼻血,对门外的动静充耳不闻。 “不见。”她态度坚定。 就算病死在这梅苑,也决不见他的怀中佳人。 素鸢没有拦住,段泽直接带人走了进来。 见林月卿还躺在被子中,他神情多有不悦:“都什么时辰了还在床上,像话吗?” 一旁的许湘雨闪了闪眼眸,娇滴滴说道:“大帅,湘湘刚进府,你就别生姐姐气了。” 说罢她还抬起小手顺了顺段泽胸口,这幅善解人意又温柔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舒服。 林月卿自嘲地笑出了声,眼眸已经灰暗无光。 自己这幅模样,怎么比得过新人让他赏心悦目呢? “看不顺眼就别来。”林月卿也没打算给好脸色。 段泽被林月卿的话噎住,他好心好意带许湘雨来见她这个大帅府后宅主母,她就是这态度? “姐姐不想见湘湘,湘湘走便是……”许湘雨识时务地放下手中的茶壶,脸上带着一丝收敛后的委屈。 林月卿依旧没有正眼看许湘雨,她仰头看着天花板,防止再流鼻血。 可这模样,落在段泽眼中,却显得孤傲冷漠。 待房中只剩他们二人,段泽一把捏住林月卿的下巴,逼迫她正视自己。 “湘湘现在怀着孕,你就不能多为我考虑一下?”他眼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林月卿直直看着他:“我也怀过孕,不是吗?” 段泽的心莫名被刺了一下,瞬间僵了身子。 四年前段泽攻下新城池,身怀六甲的林月卿陪他一起参与庆功宴,未料途中心腹突然叛变,拿刀直捅向他。 段泽躲闪不及,旁边的林月卿挺着孕肚生生替他挡了那刀。 孩子没了,林月卿的子宫也受到了重创。 可段泽却毫发无损。 回想起那些过往,段泽的心狠狠一痛,不由自主松开了掐着林月卿下巴的手。 “卿卿。”他的语气柔和了不少,“我知道委屈你了,等那女人孩子一生,我就过继给你,孩子的母亲,只能是你。” “你走吧,我累了。”林月卿闭上眼,胸口又开始闷疼起来。 她不咸不淡的语气让段泽不悦,他已经做了让步,她为什么还要如此? “卿卿,别闹。”段泽将她搂在怀中,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别碰我!”林月卿的声调忽的提高,眼底透着显而易见的厌恶。 段泽被外面莺莺燕燕环绕着讨好着养大了脾气,早就受不得枕边人忤逆。 林月卿的反应,瞬间让他恼羞成怒。 “我养你这么些年把你性子给养刚烈了?不让我碰,想让哪个野男人碰?” 段泽掀开棉被,粗鲁地抬手褪去林月卿的底裤! 第4章 让不让我碰 林月卿大口喘着气,胸口的疼痛让她近乎窒息,根本来不及分神去拒绝段泽。 直到那如火般的炽热逼近,林月卿才从疼痛中清醒过来。 她摇着头,无声抗拒。 “不就几天没碰你,倒学会欲擒故纵的本事了!” 段泽贯穿到底,没有任何前戏。 林月卿止不住颤抖,她浑身上下,每一个角落都很痛。 尤其是那干巴巴被段泽毫无情意占领的地方,痛到仿佛被活生生撕裂。 段泽也不好受,可他看着林月卿那怏怏漠然的样子就是怒气暴涨。 “说,让不让我碰?”段泽将手伸进她的宽松上衣中。 那常年握枪的手布满厚茧,落在林月卿细腻的肌肤上带着几分粗糙。 他所碰之处,都带着针扎般的疼意。 林月卿死死咬着舌头,一声不吭。 七年来,这是段泽第一次对自己用强。 他的温柔和细致只会用在感兴趣的人事之上,而她,早已让他倒胃口。 这没有情.欲的交合,只是为了宣誓他对她的绝对主权。 “怎么瘦了这么多?”段泽终是发现了异样。 那宽松衣裳内的身躯,他的大手能摸到每块骨骼的走向,几乎毫无肉感。 林月卿的眼神黯淡的就像笼了一层雾霾,里面只有绝望和哀伤。 段泽的心口突然紧缩成一团,他愣愣地举起手抚了抚她的眼睛。 他想确认,她眼底的心碎只是自己看到的错觉。 “乖,不闹了。”段泽将头埋在她的颈窝中,结束了这场床上的战役。 整理完后,段泽本想再多陪陪林月卿,许湘雨的丫鬟却气喘吁吁地跑来,说是自家主子不小心摔了一跤。 “摔跤了找医生,跟我说干什么?”段泽冷声道。 “可是姨太太哭着想见您,她一哭肚子就疼得更厉害了……”丫鬟紧张兮兮地说着。 段泽看着林月卿:“卿卿……” “你想去就去,别假惺惺问我。”林月卿哑声开口,嘴里溢着铁锈味。 段泽腾地站起身,那个善解人意的女人,怎么就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他甩手离开,没有回头一次。 其他女人都是争先恐后地讨好他,他也没必要在她这里受这种气。 炉中的炭火已灭,屋子里的冷清又深了几分。 林月卿支撑着从床上起来,命素鸢拿水漱去嘴里的血腥。 她在床上足足躺了三日,腿心的涩疼才散去。 天气转好,林月卿拢了拢颈脖上的围巾,朝庭院中的凉亭走去。 每当心不静时,她便会来这里坐坐。 凉亭下是湖水,夏天满是荷叶莲花,此时却已结了冰。 “大帅,湖里真的有冬荷吗?” 忽的,林月卿听到了一阵娇媚的女声。 她闻声望去,小鸟依人的许湘雨挽着段泽的手,正在湖对岸散去。 那两人也看到了凉亭中坐着的林月卿,双方明显都愣了愣。 “湘湘见过姐姐。”许湘雨微微挺了挺刚隆起的肚子,礼貌行了个礼。 正在这时,一阵疾风突然刮过,许湘雨手中的帕子没拿稳,直直被风吹到了凉亭附近的湖面。 “我的手帕!”许湘雨急忙叫道。 段泽看着林月卿那毫不搭理人的冷清样子,心底升起一股无名火。 他直接对着她吩咐:“你去捡一下。” 林月卿看着落在不远处湖面的手帕,和那日段泽送给自己的一模一样。 她突然就明白,许湘雨在段泽眼中,已经不是随便玩玩的存在。 头七年从艰苦到风光,是林月卿陪着段泽。 后面的七年乃至更长,该轮到许湘雨了。 她出了凉亭,走下台阶,朝冰湖中走去。 捡完这手帕,她的心也就彻底死了。 明媚的太阳光映在湖面上有些刺眼,林月卿缓缓走了几步,便听到冰面开裂的声音。 她身子一僵,清晰看到湖中央的裂缝朝自己蜿蜒。 “卿卿!别动!”林月卿听到了段泽略显慌张的大喊。 她装作没听到,弯腰拾起那手帕,足下的冰块瞬间裂开。 “噗通” 她整个人失重般跌落湖底…… 第5章 四郎只要你 林月卿没有挣扎,亦没有回头看那个男人一眼。 碎冰重新盖住湖面,一切恢复平静,只有那个女人不见了踪影…… “卿卿!!!”段泽脱了身上的军大衣就要往湖里跳。 一旁的许湘雨死死拉住他:“大帅,太危险了,您别去……” “滚开!”段泽眼底猩红一片,有些粗暴地将许湘雨推开,然后跳入了碎冰下的湖底。 许湘雨一个踉跄差点摔倒,还好身侧的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自己。 她愤恨地看着冰湖,眼眸几近扭曲。 梅苑。 卧房摆了四个炉子,几个丫鬟不断往内添加炭火。 床上的林月卿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段泽不停拿热毛巾给她擦拭身体,眼底透着无措又惶恐的光。 “冷……”林月卿的嘴唇就没停止过颤抖。 “卿卿,不怕冷,我在这……”段泽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声音有些压抑不住的轻微哽咽。 林月卿冷了一阵,又猛地发起高烧,梅苑上下急得手忙脚乱。 大帅府的大夫也没了辙,提议要段泽直接将林月卿送去医院,找西医医生治疗。 “我不要去医院……我不要去……”烧得两眼发花的林月卿执拗开口,她声音模糊不清,但意识还是很清醒的。 她不想让段泽知道,自己得了那种不治之症。 “卿卿乖,你不想去我就在这里抱着你。”段泽做了退步,但还是使了眼色命人去医院请个西医过来。 “四郎。”林月卿忽的睁开了眼,脸蛋烧得红彤彤,嘴唇也是红艳得像滴血,“不是都说好了吗……这辈子有我就够了,你怎么就变了呢?” 四郎这个称谓,是年少时林月卿对段泽的专属昵称。 只是近几年来,她再未唤过。 “你快好起来,四郎只要你。”段泽吻着她的额头,心底却有了前所未有的空荡感。 林月卿在床上整整躺了一个月,身子才渐渐好转。 段泽也坚定不移地陪了她一个月,亦如当初那般寸步不离。 林月卿有些晃神,段泽对自己这般上心,是出于真情,还是愧疚,她捉摸不透。 可最后这所剩无几的生命中,有他这样尽心的陪伴,不是自己一直想要的吗? 肺里突然堵得慌,林月卿拿起手帕捂住嘴,轻声咳嗽。 枣红手帕还未移开,她便嗅到了血腥的味道。 自己的身子,是越来越糟糕了…… “怎么了?”段泽看到了她脸色的异常。 林月卿用手帕捂住嘴,微微摇头:“突然想吃西巷街的梅花酿了。” 她不想让段泽看到自己的狼狈。 “我马上去买。”段泽眼神泛亮,随即踩着军靴大步离开。 他一走,林月卿才松开沾血的帕子,嘴角还带着一丝血渍。 “给我多备些枣红色的手帕。”林月卿对着素鸢吩咐。 素鸢心疼自家主子的坚韧,却也没敢忤逆她的决定,一路小跑着去了库房。 直到傍晚,林月卿都没等到段泽买来梅花酿,更没等到素鸢带回枣红手帕。 她有些不安地在梅苑大门口踱步,心想要不要再派个丫鬟去库房看看。 “嘭”忽地一声枪声,响彻整个北帅府。 林月卿手中沾血的帕子被震落在地,心如擂鼓般急剧跳动着。 “夫人!”主厅一个丫鬟慌慌张张朝林月卿跑来,噗通跪在地上。 “素鸢姐姐……被大帅枪毙了……” 第6章 他杀了素鸢 林月卿的心好像被一把尖刀狠狠剜了一下,疼意细密连绵地涌了上来。 “你说什么?”她喃喃地看着那丫鬟,四肢百骸都已透凉。 素鸢死在梨苑,许湘雨的住所。 林月卿跌跌撞撞地跑了过去,看到躺在地上的素鸢,浑身是血,胸口一个子弹窟窿。 “素鸢。”林月卿瘫软在地,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素鸢鼓着眼,眸子透着惶恐和绝望,双手紧紧攥着一块枣红布料。 她胸口的血已经和那布料颜色融为一体。 “她蓄意杀害许姨太,我刚若不开枪,他们就一尸两命了。” 段泽手中还握着枪,眼眸中没有一丝温度。 林月卿抬眸看着他,眼底是说不出的痛楚。 “素鸢是我们大婚当日举合欢烛的丫鬟,她陪了我七年,你怎么可以杀她……”林月卿早已泪流满面。 眼前这个男人,征战沙场,杀人无数—— 他怎么可以杀了她的素鸢,杀了他们婚姻的见证人? “姐姐,难道我和大帅孩子的命,还比不上一个丫鬟重要吗?”许湘雨哭啼啼地缩在段泽怀中,她的肚子已经大得连衣服都塞不下了。 “素鸢性子沉稳,从来不会犯糊涂,你今日杀了她,索性也把我杀了吧。” 林月卿依旧没有搭理许湘雨,她不相信素鸢会伤害那个女人,更何况还是孤身进了梨苑。 可她更不敢相信,那个说给自己去买梅花酿的男人,转身便一枪毙了她最重要的人。 林月卿那刚被段泽焐热一个月的心,再次寒凉彻骨。 这个男人就是她骨头里的一根刺,饮她的血,啃她的肉,让她痛不欲生。 “带夫人回梅苑,没我的命令不许出来!” 段泽眼底泛着噬人的凶光,怒气之下甚至举枪对着半黑的夜空连鸣三声。 “嘭嘭嘭” 许湘雨被吓得尖叫,林月卿却呆呆地瘫坐在素鸢的尸体旁,像一座没了生命的雕像。 梅苑没了素鸢,冷清得像座冷宫。 过了一月,段泽便撤了对林月卿的禁足令。 同时也隔三差五便命人送来了梅花酿,可林月卿放到发霉都没有去动它们。 那鲜红又冰凉的梅花酿,像极了那日素鸢胸口的血。 林月卿突然厌倦了这样的毫无意义的等死生活。 曾经她以为自己若离开了段泽,便会魂飞魄散。 可现在她觉得,留在他身边,才是最大的折磨。 没过多久,梨苑传来喜讯,许湘雨早产了一个男婴,母子平安。 段泽高兴得给整个北帅府上下所有人赏了大洋,恨不得立马宣告全国。 段母盼了多年终是得了长孙,也是开心得合不拢嘴。 她每天都去梨苑看孩子,恨不得将这长孙接回自己的宅里养着。 “许媳妇儿,你跟我家阿泽都是双眼皮,怎么大孙子是个单眼皮呢?” 段母盯着粉嫩嫩的小婴儿看久了,隐隐觉得不太像自己儿子。 许湘雨的身子一僵,一丝慌乱从眼底一闪而过。 “小公子还没长开,等长开了肯定和大帅一模一样!”一旁的奶娘连忙搭话。 许湘雨扯了扯嘴角:“是呀,现在皱巴巴的也看不出到底像谁……” 段母所有所思一番,缓缓点了点头,终是消除了疑虑。 待她离开,许湘雨命奶娘将孩子抱到自己身边。 她看着小家伙那双黑溜溜的眼睛,心底的情绪起伏不断。 这双眼睛像谁,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 才一次,怎么就中标了? 许湘雨恼得攥紧了婴儿包被,却因为太过用力勒到了孩子。 “哇——”孩子猛地哭出了声,用力到面色紫红。 “哭什么哭!谁让你长得爹不像娘不像!” 许湘雨一烦躁,直接将孩子往床上一扔。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这孩子再长大一些,面容就定型了,她该怎么对段泽解释? 更何况,孩子父亲跟段泽还是那种关系…… 一想起那个男人,许湘雨就头痛欲裂。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禀告,林月卿前来探望孩子。 许湘雨挑了挑眉,眼底闪过一丝阴鸷。 “快请进来。” 第7章 你放开我 林月卿一身素衣进了卧房,她看着床上面色虚弱的许湘雨,心底五味具杂。 “姐姐……”许湘雨挣扎着就要从床上起来给她行礼。 林月卿连忙拦住:“段泽不在,你大可不必装模作样。” 林月卿没有跟许湘雨多言,直接走去摇床边,看着那刚被奶娘哄睡的小不点。 她将袖中的长命锁拿出来,放至了枕头边。 “好好照顾小小少爷。”林月卿的声音没有什么情绪起伏。 这是她第一次来看这个孩子,也是最后一次。 离开梨苑,林月卿便直直回了自己的住处。 她简单收拾了几件衣裳,最后环顾了一眼自己住了七年的梅苑。 院子里的梅树,今年迟迟没有开花。 看着那光秃秃的树枝,显得寂静萧条,亦如她的心。 军区医院。 “大夫,您给我安排国外医生吧,我想活着。”林月卿对着自己的主治大夫说道。 爱一个人爱到极致,是可以为他去死,是希望生命最后一刻躺在他怀中。 可林月卿已经不想把自己的生命终结在北帅府了。 “你现在拖了这么久,早就错过了最佳治疗时间……”李大夫看着检查单,惋惜说道。 林月卿扯了扯嘴角,表情依旧淡然。 “那就顺其自然吧,能撑到什么时候算什么时候。” 她只是想再活久一些,等彻底忘了自己挖心掏肺爱了七年的男人,再死去。 死前还念着他,他的心却不在自己身上,那样太残忍了。 林月卿深吸一口气,敛去脑中的杂念。 “最近鼻血流得少了些,但时不时咳嗽却带了血丝。”她对李大夫讲道。 李大夫面色凝重了几分:“夫人把外袍解开,我听听您后背的肺音。” 他拿出一个西式听诊器,放在了林月卿旗袍外的后背处。 正在这时,病房门被人猛地踢开,几个身穿军装的高大身影闯了进来。 “本帅到处找你,你却在这里私会奸夫!”段泽的声音冷得渗人。 李大夫慌忙解释:“大帅,我只是在给夫人检查……” “哼,什么检查要脱了衣服?”段泽眼底泛着凶光,猛地将正在穿外袍的林月卿拽了起来。 林月卿脑袋一阵眩晕,连着深呼吸了三下才缓过神。 “你放开我……”她实在没力气去跟这个男人做无谓的解释。 “放开你?让你跟这个奸夫一起私奔逃跑?”段泽瞟了一眼地上的行李袋,怒气暴涨,“林月卿,你真是本事见长!给我滚回去!” 段泽将林月卿拖到门外,然后对着下手使了个颜色。 林月卿还未走远,便听到了病房内传出一声枪响。 她两腿直直瘫软,再也无力往前迈一步。 “段泽,你是杀人上瘾了吗?” 她从未料想过,曾经那个是非分明的男人会变得如此不分青红皂白。 “你杀了湘湘的孩子,本帅没杀你,就已经够仁慈了!” 段泽掐着林月卿的下巴,那凶狠眼神中透着的恨意,让她打了个寒颤。 “你说什么?”林月卿愣住。 段泽没再说话,直接带着她回了北帅府。 两个时辰前,北帅府处处都是喜庆的红色灯笼和绸带,此刻已经换上了沉闷的素白。 梨苑。 林月卿还没走进去,远远便听到了许湘雨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我的儿啊……” 梨苑上下都在抹眼泪,许湘雨双目红肿,怀中抱着她刚生下不久的孩子。 但那孩子面色苍白,再也没有睁开眼睛。 许湘雨看着林月卿,眼底淬着的寒意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林月卿,你还我孩子!我要杀了你给我孩子报仇!” 第8章 我恨你 她嘶吼着,抬手直接将身侧的水杯往林月卿头上砸去。 林月卿整个人还处于晃神的状态,根本没有躲闪。 那水杯甩在她额头上,划出一道血痕,再嘭地碎落一地。 “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好心要给我儿送长命锁,原来是趁宝宝睡了,活活把他闷死!”许湘雨每说一个字,表情就痛苦一分,看得在场的人都伤心不已。 林月卿这才反应过来,许湘雨这是把孩子的死怪在了自己头上。 “许湘雨,你把话说清楚!我上午来看孩子时,你跟奶娘都在场!”她顾不得身体的难受,费力解释。 跪在地上的奶娘一边抽噎一边说道:“夫人,您这会儿怎么就敢做不敢认了呢!您当时一走,少爷就断了气……我跟少爷无冤无仇,少爷又是许姨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难道会是我们把少爷闷死的吗?” 奶娘每句话都一针见血,让林月卿无力反驳。 是啊,全府上下所有人,都知道她林月卿不待见许湘雨这个妾室,也不喜欢这孩子的降临。 如今她一走,孩子就死了,谁会相信她不是凶手? 林月卿不由自主看向段泽,那个男人正将许湘雨拥在怀中,柔声安慰着,丝毫没有看自己一眼。 她突然觉得浑身疼得要炸开,血管里爬满了无数虫子啃噬撞击,一波比一波汹涌。 “你不信我?”林月卿直直看着段泽,有些喘不过气。 “你出了梨苑便收拾行李找男人私奔,叫本帅怎么信你?”段泽脸色很难看。 他接二连三的几个“本帅”,让林月卿断了心底最后一丝残念。 这世上唯一知道她生病,并给予她温暖的人,都被段泽亲手枪毙。 他们七年的夫妻情,真的已经到了末路。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短短八个字,再无一丝温情。 段泽将林月卿关进了监狱,丝毫没有顾及两人的夫妻关系而手下留情。 入夜。 段泽进了林月卿的牢房,手中还举着李大夫的人头。 林月卿将五指蜷紧,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怎么,没给你奸夫留个全尸,就用这种眼神看我?”段泽拿出随身携带的匕首,捏着那冰凉的薄刃。 “孩子不是我杀的,我找李大夫只是为了看病。”林月卿的神情已经木然。 “看病?我看你得的是寂寞空虚的病!医院那么多女医生不找,非找个小白脸!”段泽讥诮道,半分担忧和关心都没有。 “段泽,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吗?”林月卿看着他,凉意已经深至骨髓。 段泽愣了愣,慢半拍才明白她话中的意思。 他正欲开口,林月卿已经抢了先:“一个女人能有几个七年?我把最好的年华都给了你,背井离乡跟你闯天下!七年感情你在外面胡闹了三年,我说过你什么吗?凭什么我去见一个男医生,你就要杀人……” 林月卿的话还没说完,段泽便用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她。 这一耳光,打得林月卿懵了懵,连带着耳朵都嗡嗡作响。 “我天天忙打仗,找女人逢场作戏解解闷怎么了?倒是你,你在家里活得像金丝雀一样还不知足!” “说了让你做孩子母亲,你却狠下杀手!别的大帅夫人是希望自己男人开枝散叶,你反而是希望我断子绝孙吧!” 段泽恼羞成怒,拽着林月卿往牢房中冰冷的石床上拖。 林月卿的手腕被掐得青紫,后背也被那硬邦邦的石块硌得生疼。 段泽直直冲进她体内时,林月卿痛得两眼发黑,连瞳孔都开始涣散。 “我恨你。” 她终于,再也爱不动了…… 【注:由于版权限制,请移步微信公众号阅读】 已关注ddxsw公众号请直接回复:4350继续阅读。 没有关注的亲,请按照下列步骤关注阅读: 01:打开微信,选择添加朋友,选择公众号 02:完整输入【ddxsw】,然后点击搜索 03:关注后,输入4350即可继续阅读。 或者扫描下方二维码(手机用户,直接截屏二维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