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的阴险驸马》 第1章 重生 钱柠醒来时发现躺在竹床上,耳边还有两个女人在说话。 “真是危险,公主差点被人拐走,要不是姑姑你及时制止,后果不堪设想。” “我是看那群人面生,所以才多问了一句。编了个谎话说她只是个捡来的野丫头。” “你这一句就是救了公主的命。唉,也不知她是得罪谁了,小小年纪就被人屡次三番陷害。” “听说你们五公主是不祥之人,打一出生就被送到我们道观,说是可以去灾祸。我看她这灾祸没去,倒给我们道观引来灾祸。” “李姑姑,话可不能这么说。娘娘对道观不薄,给了不少银两,又修缮了大殿,只是希望能把五公主养大。听说她到了十七岁就可以回宫与邻国太子成亲,而且还有机会登基。” “这话你都说过几百遍了,可宫里还有三位公主与两位皇子,哪就轮到她继位了?再说了,就她这么个在外寄养的公主,没爹没娘的,身份虽金贵,命却如纸薄。” “虽是寄养,可她是先皇钦点的继位人。你不信?诏书就在大殿里藏着,所有大臣都是见证了的。” “好好好,说得就好像你亲眼见过似的。我们打个赌如何?看她长大了是当女皇,还是在牟山做道姑。” 钱柠对这段对话很熟悉,这是她七岁时在道观院里玩险些被人拐走。幸亏道姑及时发现才把她救了下来。但她受了惊吓大病一场,差点丧了命。 难道她重生了? 还回到七岁的时候? 可肚子为何还会这么痛? 记得她大婚当日,连盖头都没来得及除去,就被人灌下有毒的合卺酒。 而逼她饮下毒酒的人正是她的驸马司马公子。 早听说司马将军家的公子对三公主钱婉儿情有独钟,如今被迫娶了她,心里一定很怨恨吧,所以才给她下毒? 如若不是前几日她在宫宴上与这位司马公子闹出了丑事,醒来时衣冠不整躺在偏殿。女皇也不会为堵住众人的嘴而赐婚于她。 可她连他长什么样子都没见过。 这绝对是阴谋!只可惜自己后知后觉。 忽然,一串脚步声由远而近,紧跟着是那熟悉的笑声,带着嘲讽与讥峭。 “哈哈哈,钱柠,你也有今天!” 钱柠听出来,这是三公主钱婉儿。 自从她回到京城,钱婉儿一直对她耿耿于怀,甚至三番五次欺辱。 “钱柠,你是不是后悔回宫啊?是不是开始留恋那个山沟里神仙般的日子了?想回去继续做你的村姑去?你还真以为母皇是真心请你回来吗?她的寿诞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谁都知道,你这个灾星不除,早晚都要登上皇位,到时不知会引来什么灾祸呢。怪就怪你是那苏贱人所出,生下来平白占了继承皇位的机会!就算她聪明,死之前把你送出宫去,让你逃过一死,但我们总有法子让你死。钱柠,我纳闷,你除了长得好看点还有何用?你不过就是个大字不识的傻子公主!要不是我和二哥商量给你下迷药,让你身败名裂,你该会与那胥国太子成亲,到时你有了靠山想弄死你就难了。幸亏你不识字,按了手印退掉婚事放弃皇位。否则你登了基,再与那胥国强强联合,哪还有我们的活头!” 迷药? 钱柠惊呆了,难道那次宫宴自己被下了迷药才与司马公子做出丑事? “是你和二哥的主意?” 钱柠的心痛比腹痛还要严重。 竟然还有二皇子?那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人,他竟然也是这般蛇蝎心肠。 “对呀,是我们的主意。还有司马公子,他也是始作俑者。是他主动提出与你厮混,又在酒里下毒。” 钱婉儿边说边踢了一脚掉在地上的酒杯,酒杯滚到钱柠面前。 钱柠几乎要晕厥了,她试图直起身子,却一点力气也没有,只能躺在地上苟延残喘。 一丝黑血从她嘴角流下,她的眼前越来越黑,耳朵也渐渐听不真切。 只听到钱婉儿继续说道:“怎么样?钱柠?你还没活明白吗?从小就没人疼没人爱的滋味你还没尝够?你天生就是煞星,命中注定要害死你周围的人。如今为了咱们大凤国的基业,为了母皇能够长命百岁,让你死也是对你的一种成全!哈哈哈……” 钱柠挣扎着问:“你就不怕下毒的事被众人知道?” 钱婉儿撇了撇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被人知道又如何?母皇也不会怪罪于我。再说了,谁都知道是你品行不端才出了这等有损皇家颜面的丑事!无非就是畏罪自缢而已。” 钱柠的心撕裂般的痛,急火攻心,嘴里竟喷出一股黑血,正落在钱婉儿的绣鞋上。 “哎呀,晦气!” 钱婉儿吓得往后跳了开来,甩掉被弄脏的绣鞋。 “司马公子……”钱婉儿娇羞的声音嗫嚅着。“这双绣鞋可还是你送我的呢,被这贱人弄脏了,可怎么好呢。” 那个男人连忙护住她,还不忘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亲昵得全然不顾地上还躺着一个将死之人。 钱柠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冷笑着,好,钱婉儿,钱仲翼,司马公子,母皇,你们等着,这辈子算我倒霉死在你们手里,下辈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第2章 等我十年 剧烈的腹痛让钱柠浑身抽搐了一下。 二人见她动了,连忙把她从床上抱起来。小小的身子,窝在道姑怀里就像只小猫。 “公主,你可醒了!你受了惊吓又吃坏了肚子,昏睡了三天三夜啊!” 吃坏了肚子?难道自己腹痛是吃了不洁净的东西,不是被人下毒。 钱柠看着抱着她的这个黑瘦道姑,钱柠一直喊她李姑姑。旁边的小姑娘是她从宫内带来的宫女,比她大三岁,名叫囚袅。 “我还活着?”她有些不可置信。 囚袅一脸紧张:“公主,你当然活着了,只是身子有些虚弱,我熬了粥还在火上,我马上端给你。” 她转身出去了。 道姑又把她放回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小祖宗,你可别乱跑了,现在兵荒马乱坏人这么多,你要是跑丢了,囚袅肯定会哭死的。” 囚袅会哭死…… 钱柠忽然记起,在上一世,囚袅一直和她说三公主钱婉儿与二皇子钱仲翼皆不是心善之人,让她一定提防他们,她还数落囚袅不可说人坏话。 宫宴荒唐之事后,女皇怪囚袅没有看好主子,杖毙了她。钱柠一直内疚的要死。 这些年来,她的身边只有囚袅忠心耿耿陪伴左右,刚一回京就害得她丢掉性命。如今再见囚袅,就像看见亲人,心里说不出来的激动。 囚袅端着热粥回到床边,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用勺子舀起米粥送到钱柠嘴边。 “公主,咱们道观里只剩这点米了,你就先将就喝吧。如今咱们该典当的东西都典当光了,奴婢身上也没啥贵重物件了。你不是想吃米糕吗?李姑姑说前些日子有香客送了不少宣纸,等我明日下山换些米糕回来。” 钱柠瞬间湿了眼眶。 囚袅惊讶:“公主,你哭啥?是特别想吃米糕吗?你别着急,好吃的东西就值得耐心等待对不对?否则它怎么能是最好的,怎么能让人珍惜呢?” 钱柠哽咽着一把拉住囚袅的手,吓得囚袅手里的碗差点掉地上。 她的小脸上挂着泪水:“囚袅,你相信我,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会护你周全。” 声音细嫩却如此坚定,从没有见过钱柠有这般神色的囚袅愣住了。这个小人儿是怎么了?七岁的孩子怎么会有大人的语气和眼神? “公主,死?这话如何说起?” “你不用问这么多,你只要信我就行。”钱柠再次握紧囚袅的手。 看着钱柠笃定的眼神,囚袅点点头,用哄孩子的语气说:“公主,奴婢自然是最信你。只是公主养病要紧,有个好身体才能保护囚袅对不对?” 钱柠知道自己虽然重生回到十年前,却有着十七岁时的记忆。 那日,她正在房内绣花,囚袅告诉她宫里来人接她。她才知道她从小就有婚约,对方是邻国太子,两国约定大婚之日就是钱柠十七岁那年。 来接她的是大凤国忠臣孙经。在路上,他告诉她,大凤国向来以女子为贵,皇位传女不传男。 先皇因无姐妹所以破例登基为帝。如今他的子嗣众多,但独宠苏皇后,所以去世时留下诏书,若苏皇后生下女婴,待她十八岁便可登基。 可惜苏皇后生下钱柠没多久便撒手人寰,钱柠被秘密送出宫,只有孙经几位忠臣才知她的下落。 如今十七年过去,在位的女皇曾是先皇的侧妃靳氏,她有一位公主及两位皇子。倘若钱柠不回宫,那皇位肯定是三人其中一人继承。到时要想夺得皇位是不太可能了。 钱柠虽然听不太懂这些,但还是知道自己要与邻国太子成亲,知道自己会继承皇位,不免有些忐忑。 她在道观生活了十七年,心地单纯得犹如一张白纸,平时只知道绣花种菜不问世事。如今看见车水马龙的街道,看到金碧辉煌的宫殿,看见浓妆艳抹绫罗绸缎的贵妇人,一时迷了心窍,竟然与人做了丑事,连孙经都救不了她。 孙经…… 钱柠不会忘记这个名字,她还记得他惊讶与痛恨的表情。过不多久,他就被那靳氏所害,不但满门抄斩还株连九族。 孙伯伯,这一世你再等我十年,我不会让你失望。我会跟再次回到皇宫,夺回属于我的一切。 从今天起,她不再做个只会女红却不识字的蠢笨女子,不再是那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寄养公主。 她要给世人看看,她如何利用这十年蜕变成蝶。 她要回京,除掉那些想要害死她的人。 她要登基,要当一代女皇。只要有了权力,她便不再畏惧任何人。 第3章 东宁山庄 囚袅怎么也想不到,只有七岁的钱柠竟然带她下山乘舟去了东宁山。 她还以为她迫不及待想吃米糕呢,原来她是去拜师习武。 公主是怎么了?就像变了一个人。习武是男人的事,她一个小女孩习什么武啊! 东宁山位于浍江边。大山深处,层峦叠嶂,树木成荫。东宁山庄就隐藏在山坳里。 小小年纪的钱柠不顾险阻,冒着迷路的危险,毅然决然地爬上东宁山。 一路上渴了就喝山泉水,饿了就吃野果。走累了就找个山洞眯瞪会儿,走了大约十几日才爬上东宁山。 当她们灰头土脸跪在东宁山庄大门前,所有人都惊呆了。 这两个女娃竟然是从牟山过来的,这么远的路途,她们没迷了路,没遇上劫匪,没被豺狼虎豹吃掉真是万幸。 方堃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女娃。 那个最小的小女孩哇哇哭着,说如若他不收留她们,她们必死无疑。不是被卖进烟花柳巷,就是饿死冻死,说得方堃就好像不留下她便会成了千古罪人。 钱柠没有说出自己的身份,她知道要是方堃知道她是公主,不但不肯收留她,还会把她送回宫去。到时遇见钱仲翼和钱婉儿这对儿豺狼虎豹,她必死无疑。 见方堃犹豫,钱柠再次磕头恳求,小小的人儿跪在那儿也是小小一团,让人看着不免心生怜悯。 这几日不停奔走她的嗓子已经哑了,再加上哭泣,话都快说不出来了。 正在僵持着,忽然,一个声音从方堃身后传来。 “父亲,看她这么可怜,要不就先留下她吃口饭再说?” 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现出身来,他大概十一二岁,身穿一席蓝色衣衫,一看很是和善。 方堃皱眉:“润之,你不练武跑这来做什么?” “我看师叔他们都过来了,就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方润之又看了看钱柠,继续说道:“父亲,您看她们风尘仆仆,一路艰辛,肯定又渴又饿,要不然先让她们短暂休息片刻,您再和师叔们商议如何?” 他的话化解了钱柠的尴尬,也给方堃解了围。 方堃点点头:“就听你的,先让这两个孩子吃饱饭再说。润之,你吩咐厨房做些吃食,我和你师叔先去商议。” “好,父亲。” 少年答应着,目送父亲走远后,对跪在地上的钱柠说。 “起来吧,我带你们吃饭去。” 钱柠看着他,上一世这个人并未出现过,只是因为她一直呆在牟山道观从未外出,所以没有相遇。 而重生后这是第一次有人帮她说话,也许他的出现并不是巧合,他可能就是她的贵人,是来帮她复仇的。 她要变强要改变命运自然不能像上一世安分守己呆在道观十几年,除了做女红贴补家用,其余什么也不会做,甚至连字都不认识,才给了钱婉儿他们可乘之机。 这一世,她不但要强身习武读书识字,更要积攒人脉。她要把这世上能学到的本领都学会,把对她有用的人都拢在身边,然后回到京城,让那些憎恨的人后悔! 钱柠从地上爬起来,囚袅也连忙跟着起来。跪了这么半天,她的腿早就痛了。 “多谢少庄主。”钱柠屈身行礼。 少年一笑,这女孩子别看小小年纪,竟然知书达礼。 “姑娘不必多礼,我们东宁山庄没有这些繁复缛节。我叫方润之,你叫什么?” “我叫……”钱柠不可能告诉他自己姓钱,百姓怎么可能和皇家一个姓氏。 “我叫宁浅。” 囚袅听见钱柠胡乱编了个名字,眼睛瞪圆了。再一想,忽然觉得钱柠脑子转得好快,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聪慧了?不过,自己是不是也得换个名字啊? 她吭吭哧哧:“我叫……叫……” “她叫囚袅。”钱柠替她说出来。 啥? 囚袅一听愣住了,公主你改了名讳为何不叫我改?我早就讨厌这个名字了。囚袅,囚鸟,我就是被关起来的鸟! 可那二人只顾说话,并未顾及她的感受。 只见方润之点点头:“好,那我们就算认识啦。” 这个少年真是和善,比他父亲不知强多少倍。 钱柠心里暖呼呼的:“以后我们姐妹二人还要叨扰少庄主了。” 以后? 囚袅更是不解地瞪圆眼睛,公主,人家方庄主还没答应留下你呢,你就开始做长期叨扰的准备,你是傻还是自作多情? 方润之看着钱柠的眼睛,这个女孩眼里似乎有东西,是什么东西他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她和其他女孩不一样。 他依旧温柔一笑:“哪里叨扰,不管是谁,只要有难,我们东宁山庄都会出一份力。我父亲秉承普度天下之心,向来好善乐施。所以,宁姑娘你就放心吧,他肯定会收留你的。” 第4章 败露 果不其然,方堃同意留下她们。 钱柠知道,这离不开方润之的功劳。 因为刘大娘见到她们第一句话就是:“要不是我们少庄主给你们求情,你们两个丫头怎能留下来。” 第二句。 “我们东宁山庄何时收过女弟子呢?这还是头一遭!不过庄主说了,你们既然苦苦相求,不妨留下你们拜我为师。” 啥?拜这个妇人为师?那能学什么? 见她二人惊异,刘大娘叉着腰:“怎么?当我的徒弟丢脸了?你们打听打听,我在庄内武功也是数一数二的!让我收你们为徒我是勉为其难,否则才懒得管你们!” 刘大娘所说的确是事实,东宁山庄从未收过女徒弟,当然不能破了先例。如今钱柠是第一个登门拜师的女孩子,方堃虽然不能收她,但可以指派其他人教她。 “好了,你们先住下,明天就跟着我干活,先打扫,然后去后厨帮忙。” 啊?打扫,帮厨,这不是仆人干的活儿吗? 囚袅嘟着嘴,公主啊公主,你说你跑到东宁山来做什么?在道观里虽然清苦,但道姑们知道你身份尊贵,不用干这些粗活。现在可好,巴巴地跑到东宁山来做仆役,真是脑子进水了。 钱柠也没料到会是这个结局,但毕定能留下就已经很好了,没准过不久就会学些武艺。 刘大娘对她们很严苛,天不亮就叫她们起床,先是洒扫,然后帮佣,不是洗衣服就是帮后厨,直到天黑才放她们睡觉。 一连几日,囚袅都坚持不住了,央求钱柠离开,可钱柠依旧咬牙坚持。她知道这是方堃的试探,也许是想给她们苦头吃吃,然后自动离开。她才不会上当。 好在坚持了十多日,她们终于过了这关,不用再做这些帮佣的活。刘大娘也开始教她们武功了。 还安排她们与方润之一同和先生习文。 几个月过去,方堃留心观察,囚袅毕竟十多岁,胳膊腿略有些僵硬,练武是不可能了。再者她对习武不感兴趣,也不专心识字,只喜欢女红。 倒是那最小的女娃一心钻研习武,背书写字样样不落。再苦再累也是咬着牙坚持着。 方润之也说钱柠进步很快,以前弱不禁风 ,如今身段敏捷健步如飞。四书五经也是倒背如流,简直不像个七八岁的女娃娃。 方堃很满意,东宁山庄头一次收女徒弟,钱柠很争气,没有给他辱没门楣。 七年过去,钱柠十四岁了。得方堃指示,刘大娘虽然教给她武艺,但无非是些防身之术,花拳绣腿罢了。 钱柠眼看其他人武艺增进了不少,唯独自己还处于入门阶段不免有些着急。 一次在藏书阁打扫时,她偶然发现一本秘籍,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暗器。于是,她开始对暗器情有独钟,跟着书本学了很多招数。 飞爪、药喷、燕尾镖,吹失、飞刀、梨花针,不但样样精通而且拿捏自如。 但山庄是禁止使用暗器的,于是她就在山庄一个废弃的院子里偷偷练习。 方堃不知听谁说钱柠经常半夜练剑,于是便来到她住处,想看她练得如何。结果发现她悄悄潜入一个废弃的院落。于是也跟了过去。 让他惊讶的是,三个草扎的假人立在庭院当中,在月夜下尤为扎眼。可钱柠练的并不是剑,而是燕尾镖。 谁都知道,只要勤学苦练,燕尾镖一出,天上的飞禽地上的走兽,肯定百发百中。 从钱柠手中飞出的燕尾镖,没有一个虚发,都实打实地钉在草人身上和头上。 射出后,她抱着肘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表情神秘莫测,目光竟有些凶狠。 方堃倒吸了口凉气,到底是什么仇恨能让这个女孩露出如此凶光? 他深知,这个女孩留不住了。 打她刚到山庄第一天,他便看出她的与众不同。一个七岁的女娃子,脸上怎么会有这么沉重的苦大仇深。 她说她父母早亡,叔伯要把她卖进烟花巷,她不肯才逃了出来。 她极力装出可怜兮兮地表情,说着自己的身世,可眼尾却带着一丝仇恨,其中夹杂着杀意。 他怕惹祸上身,收留一个来路不明的女孩,无疑是给山庄增添麻烦。万一这个女孩的仇人寻上门来,他们不免要挺身而出。他身隐东宁山这么久,就是想不问世事图个清静。 怪只怪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死活都要留下这个女孩,他才勉强答应。如今看来,他还是做错了。 罢了,她从哪里来还让她回哪里去吧。 第5章 认罪 次日,方堃便把钱柠叫来。 钱柠一来到前厅便看到方堃铁青着脸坐在正座,一众人均立在两侧,她便知道情况不妙。 “宁浅,你来山庄多久了?” “回庄主,七年了。” 方堃冷哼一声:“七年?你都学到了什么?” 她心里一紧,难道方堃知道了她偷学暗器? 她来了七年,第一年是师父教她学礼仪女红,她不喜欢,倒是囚袅挺喜欢。后来她跟着方润之习字,刚开始简单,可后面越来越难,她硬着头皮学,因为她知道将来会有用。 第二年便开始习武了,可刘大娘并未教她什么,虽然刀剑棍棒都学了些,武起来挺唬人,但只能防身,一对打她便输。不是因为她年纪小打不过,而是她真的没有天赋。 方润之舞剑的时候可以做到人剑合一,灵光毕现,而她呢,只是点三脚猫功夫。她知道这个短板,所以才藏了暗器秘籍偷偷练习。 她发现在用暗器上,她还是很灵的,一学就会。即使这些暗器上不了台面,但作为护身用是绰绰有余了。将来对付那几个恶人,这些东西一定会派上用场。 钱柠心里七上八下,东宁山庄的庄规很严,如若发现有人违背庄规轻者禁足,重者杖责,甚至会逐出师门。 她偷学暗器一事如果败露,不但要被杖责,肯定还会被逐,她该如何应对? 忽听方堃说:“你现在武一套拳法让我看看你学得如何。” 武拳? 钱柠不知道方堃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看向刘大娘。 “师父……” “让你武你就武,问我做什么!” 刘大娘看都没看她,虽然她平时很严肃,但有时高兴起来也会笑。可现在,她脸上明显带着恨意。 钱柠怀着忐忑不安小心翼翼地做完。没有出彩的地方,但也没任何纰漏。 她一向谨慎,不会给别人落下话柄。 方堃又说:“这套拳法你只学了个皮毛而已,其中精髓你并未参透。也罢,润之,把你的剑给她,我再看看她的剑法。” 方堃吩咐站在一侧的方润之。 曾经的少年已是器宇不凡的男子,方润之走上前,把剑递给钱柠,还不忘叮嘱她一句:“师妹小心,这剑有些快。” 钱柠点点头,她接过长剑,在众人面前又舞了一套剑法。 虽行云流水,可中规中矩,毫无杀气可言。 钱柠停罢,把剑还给了方润之:“谢谢师兄。” 四目相对,心有灵犀。 高高在上的方堃看到儿子温柔的眼神,气不打一处来。他强忍怒火,再次发问。 “宁浅,你在山上已经七年,就学了这些拳脚功夫吗?” 钱柠知道,方堃是要发难了。 她看了一眼刘大娘,道:“是,庄主,实在愧对于师父的敦敦教诲。” 刘大娘依旧不看她,脸上愤怒的表情并未消退。 方堃眼睛一瞪,言语狠厉:“你不是还学了别人不知的秘术吗?怎么样?不表演一番让你师父看看?” 秘术? 众人惊讶,这女孩子会学什么呢?看庄主的表情,就知道一定是不能登大雅之堂的本领。 钱柠垂着头,心里惴惴不安,看来方堃真的是发现了她的秘密。 但她打死也不能说,说了势必要被责罚。 “庄主,难道您指的秘术是我偷学制药吗?我是让师兄帮我带些草药回来,可……” 话还没说完,方堃一掌拍在桌上,吓了众人一跳。 “你还有脸提你师兄!你害了润之难道不知道吗?把东西拿上来!” 话刚落,一人拿着两个包裹上来,一一摆在地上。众人低头一看都吃了一惊。 只见一个包袱里放的是已经干枯的花朵,但认识的人都知道这是剧毒情花。 另一个包袱里的东西更是让人骇然,燕尾镖,毒针,飞刀,如意珠应有尽有。 “说,你让润之下山给你带这些花上来是何居心?” 众人唏嘘,这还看不出来,肯定是在暗器上抹毒。 数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钱柠,尤其是刘婶的目光更是怨恨无比。她的徒弟,竟然做出这等腌臜事来,这怎么向庄主交代。 钱柠立刻跪在地上,看来偷学的事情败露,再解释也无用。 “是我错了,宁浅任凭庄主和师父责罚。” 方润之见钱柠跪下,连忙走出来。 “父亲,这不关宁浅的事。” 第6章 逐出 见儿子替钱柠说话,方堃气更不打一处来。 他指着方润之:“孽子!事到如今你还帮她说话,要不是当初你求我留下她,也不会让她学了这些旁门左道!” 方润之连忙道:“父亲,您听我把话说完。十日后山庄不是要举办一次狩猎吗,为了收获更多的猎物,我们就想了个法子找了些草药自制麻药。其实这些花就是药引子。” 方堃一副恨铁不成钢地表情:“润之,你当着你师叔师弟们的面说这些毒花是药引子?你是傻了还是自欺欺人?” 旁边有人应和:“是啊,这是情花,天底下最毒的花啊,少庄主怎么可能不识?” “她一定是用这些花炼出毒汁涂在暗器上,这样刺在谁身上都是必死无疑。就算刺在猎物身上毒发身亡,咱们吃了也会中毒啊。” “没想到她这么心狠。” “当初就不该把她留在山上,幸亏庄主及时发现,万一出了山门她闯了祸可是给咱们山庄蒙羞。” “这种人就该把她逐出去,让她自生自灭。死了也不要说是咱们东宁山庄的人。” 众人议论纷纷。 钱柠低着头一句不吭。 此时再说什么有何用,她早已做好最坏的打算。无非就是杖责一顿,然后赶下山去。 与上一世比,重生这七年她起码学会了武艺,又熟读诗书,她不该恨他们,她该感谢方堃,感谢东宁山庄收留她。 面对众人责问,方润之比钱柠还着急。 “父亲,是宁浅师妹一时糊涂,可能她好胜心太强,总觉得自己刀剑技不如人就想了些其他法子。其实暗器只要用对地方也未尝不可,它也没有众人说的那般粗鄙不堪。” “混账!”方堃气得胡子上翘。“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护着她,她给你吃了什么迷魂药?” 众所周知,东宁山庄的少庄主一向情根深种,虽然背负着接任山庄庄主之位,背负着普度众生的乐施好善信念,可是儿女情长在他心里也很重要,以至于性格有些软弱。 从看到钱柠第一眼起他就喜欢上她,别看当时她一身脏兮兮的,但眉眼很有灵气,一看就不是一般出身。这些年她时常黏着他,有时又疏离他,让他猜不透她的心。 他还想着再过一年钱柠及笄后,他就和父亲提出迎娶她的事,哪知现在却闹成这样,钱柠八成是留不下了,他又不能离开山庄,这可怎么办。 他焦急万分地看着钱柠。 宁浅,你倒是说话啊!只要你答应父亲不再舞弄暗器,放弃习武,专心做个贤良淑德的女子,没准父亲开恩便会留下你。 钱柠知道方润之的想法,虽然她对他也有好感,但还没到男欢女爱的地步。嫁给他可以做庄主夫人衣食无忧,但无疑她的复仇计划因此泡汤。 他可以在她的复仇计划中出现,但不在她首选之列;他可以帮她,但不能是困住她手脚的牵绊。 深吸一口气,钱柠抬眸,一脸决绝与坚定。 “宁浅知罪,犯了庄规任凭庄主惩罚。我的确让师兄给我带毒花就是为了自制毒汁涂抹在暗器上,他并不知情,所以还望庄主原谅他。” 方润之不可置信。 宁浅!你在干什么!你这样说肯定是要被赶下山的! 方堃脸色更加难看,他指着跪在地上的钱柠,转头问刘大娘。 “刘大娘,你看你的徒弟怎么处置?” 刘大娘这才看了一眼钱柠,脸色有些不悦。教了七年的孩子,如今竟是这般狼子野心,好的不学偏学那些歪门邪道,你说你学就学吧,还自制毒汁涂抹在暗器上,这不是置人于死地吗?你的心怎么就这么狠? 她闭起眼睛,不再看钱柠一眼。 “从新往后我没这个徒弟,与她再无瓜葛!恳求庄主发落。” 钱柠苦笑,你看吧,仇恨可以让人变得如此冷酷无情。 当初与刘大娘在一起虽然吃了不少苦,但也很快乐。刘大娘是个直肠子,快人快语,心地善良,对她也极好。她喜欢和刘大娘在一起,喜欢她做她的师父。 可如今,她不过犯了庄规,她却没有念及一丝师徒情分,很快就与她划清界限。 原来,人就是自私的,不利己的事绝不会做。 方堃一挥手:“都听好了,从今往后,宁浅不再是东宁山庄的弟子。她犯了庄规本该杖责,但念及她身体虚弱无法承受,就免去惩戒。今日起便令她离开山庄,从此不能再踏山门一步!” 两个人走过来拉起钱柠便往外走。 “父亲!”方润之还要说什么,却被方堃打断。 “方润之!你私自带毒花上山也是犯了庄规,念你年少无知,免去杖责,今日起闭门思过,幽闭十日。现在执行!” “父亲!”方润之不死心,眼看钱柠就要被赶下山,他要禁足,从此再无可能见面,他怎能心甘。 “住口!还不去闭门思过!”方堃拂袖转身就走。 方润之想追上父亲再次恳求,却被两位师弟一左一右拉住。 “师兄,你看师父都气成那样了,你别再去叨扰他了。”两位师弟劝着。 方润之甩开他们:“宁浅不过偷学了暗器而已,她又没害人,你们干嘛不给她活路,非要赶她走?她一个弱女子,下了山能去哪里?万一遇见坏人怎么办?你们就这么狠心吗?” “她现在没有害人之心,但怎可保证她将来没有?小小年纪就知道偷练暗器,还妄想用毒,怀有这种心思还怎能留在东宁山庄?” 说话的是刘大娘。 她慢慢走过来,盯着方润之的眼睛。 “少庄主,庄主赶她走也是为了你好。你的心思我们都知道,但你要明白,你将来是要继承庄主之位的,她永远都成不了庄主夫人!” 方润之惊讶:“为什么?” 刘大娘平静而祥和,她转身望向山门外,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不为什么,以后你自然会知道。” 第7章 他不会选我 钱柠与囚袅离开了东宁山庄。 该往哪里去?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要在外面再忍三年,直到十七岁回到道观等孙经接她。 记得上一世孙经来的日子是七月十五,她必须在这天回到道观就行。 走了很久,囚袅蹲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公主,我实在走不动了。” 她在山庄住习惯了,已经受不了奔波的苦。 虽然平时也不闲着,但何时受过这种累,除了七年前上山那次就再没有赶过夜路,爬过山峦,穿过荆棘。 “我们到底去哪儿啊?” 面对囚袅的询问,钱柠只能叹气。这种漫无目的地走可不行,不但浪费时间,还什么也学不到。 “前边有座城,我们进城吧。”她说。 又是画饼。 囚袅这回不上当了,她已经被钱柠骗了一路。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公主,你一会儿说前面有村子,一会儿说前面有座城,让我快马加鞭赶路,说进了城就有饭吃了,就有旅店睡了,可哪知前面什么也没有。真不知道我是上辈子造了什么孽,摊上你这么个公主。你看人家公主小姐,哪个不是穿金戴银,住着豪门别院,吃着山珍海味,可我们倒好,没享到福不说,还天天如此奔波。你说你这是何苦呢?当初你若求求庄主,他肯定不会把你赶下山。少庄主都为你求情了,你还嘴硬不肯求他,害得咱们现在无家可归。” 囚袅说的极是,跟着她这个公主真是倒霉透顶,没享过一天清福不说,上一世还被杖毙没落得好死。 这一世,她一定要让她过得好好的,让她开心快乐。 钱柠蹲下身子,把手放在囚袅肩上。 “囚袅,你信我一次好不好,前面真的有座城,我肯定能让你吃上热腾腾的包子,睡上一个安稳觉。” “真的?”囚袅不相信地看着她。 “你不信我吗?你看我带你离开牟山来到东宁山庄,你不是过了一段快乐日子吗?在道观里时我们过得多苦,天天饥一顿饱一顿。来到东宁山庄虽然也得干活,但好歹我们吃得饱穿得暖。所以呀,这次离开东宁山庄,是注定让我们去过更快乐的日子。” “更快乐的日子?什么才是更快乐的日子?” 囚袅想不出哪种日子才是最快乐的。在山庄里她就已经很满足了,起码吃饭不愁,还有朋友。 钱柠想了想:“嗯……不是那种寄人篱下处处得陪着小心的日子,而是我们是主人,别人都得听我们的日子。” “别人都得听我们的?”囚袅歪着脑袋想了想,“哦,你是说你要做回你的公主?这怎么可能!宫里人早把你忘了,没准他们还觉得你已经死了呢。他们可坏了,巴不得你死,到时继承不了皇位了。” 巴不得她死? 钱柠目光有些黯淡,的确,上一世钱婉儿处心积虑不就是想让她死吗?而这一世也如是吧。 “囚袅,你说的对,他们是很坏,是都想让我死,可我偏不信这个邪。还有三年,我必须再多学些本领。” “学本领?”囚袅瞪圆了眼睛,“公主,你看你学本领学了七年,那刘大娘根本没好好教你,否则你总该学出来了吧?结果倒学了歪门邪道。还被人赶下山,” “什么是歪门邪道?方润之都说了,我学的那些没那么不入流没那么不堪。” 囚袅翻着眼皮:“你还不明白吗?少庄主是喜欢你才护着你,换成别人他早嫌弃了。” 一提到方润之,钱柠沉默不语了。 他的确对她很好,从她来山庄第一天,她就感受到了他的关心与呵护。她怎能不知他的心意,只可惜自己身负重任,有愧于他。 见她不语,囚袅神秘兮兮地笑起来:“公主,你该不会是想少庄主了吧?听说他被禁足了,要不然啊,他肯定会不顾一切跟了来。” 钱柠一笑:“你怎么确定他会跟来?” “这还用说,因为他喜欢你啊。” “喜欢我就会跟我下山吗?”钱柠好笑。 “难道不应该这样吗?喜欢一个人就该不管不顾吧?哪怕你做得不对,哪怕你打他骂他,他也会相信你,跟随你。” “怎么可能。”钱柠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语气略有些不屑。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不顾世俗,勇于放弃的人。即使你打他骂他,甚至想杀了他,他还依旧信任你包容你,甚至为你放弃一切也要和你在一起。囚袅,你要知道,这世上的人啊都是自私的,都是唯利是图的。没有人会为了谁而放弃自己的利益。” 囚袅似乎不认识眼前的人了,她呆呆地看着她。这个少女只有十四岁,可说出的话怎么这么老气横秋,像个大人。 “总之,即使方润之没被禁足,他也不会跟我下山。必定山庄与我,他选择的永远不会是我。走啦,进城吃包子了!” 钱柠的话说得轻巧,囚袅却听得沉重。 “山庄与我,他选择的永远不会是我。”这句话犹如石块砸在她心上。 她望着钱柠的背影,那个小身板挺得直直的,步伐坚定,丝毫没有一丝怨怼。 她鼻子一酸,眼泪差点落下来。 她在心里默念:公主,你不要伤心,囚袅相信,你一定会遇到那个肯为你放弃山庄,放弃一切的男子。即使你打他骂他,甚至想杀了他,他都会相信你包容你。 第8章 城里遇险 这回钱柠的话不是谎话,走了不多久,她们便来到一条大路。这条路便是通往城池的要道。 进了城,囚袅便嚷嚷着要吃包子。 两人来到包子铺,点了几个包子和一碗鸡蛋汤便吃起来。大概是饿坏了,她们一连吃了四屉包子,足足十二个。 囚袅被撑得直打饱嗝,等她把汤碗放下肚子已经快撑破了。 “我滴娘,撑死我了,公主你等等我,我去方便一下,一会儿回来接着吃。” “你还吃?”钱柠无语了。 囚袅去茅房了,钱柠就坐在座位上等。可等了半天,囚袅也没回来。 怎么回事,难道是掉茅坑里了?或是迷了路找不到回来的路了? 钱柠起身去寻,却发现茅房根本没人。 忽然,她听到不远处似乎有人求救。 “救命啊!” 是囚袅的声音。 钱柠立刻向那声音跑去,拐过一道弯,便是一个清净的街巷,只见几个男人正围着一个女子,那女子正是惊恐万状的囚袅。 其中一个男人嬉笑:“小娘们,你喊什么喊?就算喊破了喉咙谁也不会来救你。” “你们要干什么?”囚袅害怕得缩成一团。 “只要你跟我们走,有你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去,我不认识你们。” “去了不就认识了?” 几个男人嬉笑着围了过去,正准备对囚袅动手动脚,只听得身后有人喊道。 “你们干什么?快放了她,否则我报官了!” 众人回头一看,竟然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女,长得更是出众。只是臭着一张脸。 “哎呦喂,这是哪里来的女娃娃,瞧这模样,比满月楼里的春娘要好看不知多少倍呢!” “是啊,这要带回去不出两年就得技压群雄夺得满月楼头魁啊!” “快捉了回去找老大请赏去!” 几人说着,便转头向钱柠走来。 “小丫头,你们认识?” 钱柠横眉冷对:“我们是姐妹。你们放了她,我饶你们不死。” 什么?饶他们不死? 几个大汉呲着黄牙大笑:“这是哪里来的毛丫头,竟然口出狂言!快拿下她送到满月楼,等到了那儿有她好果子吃!” 几人凶神恶煞般冲了过来,钱柠飞身一跃,从他们头顶跳到囚袅身边。 她拉住囚袅的手:“快走!” 两人向巷子尽头跑去。 “嘿,这小丫头还有两下子。” 几个男人忽然觉得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挺好玩,立刻追了过去。 钱柠拉着囚袅一路奔跑,可巷子越跑越深,越来越僻静。忽然,一堵墙立在眼前,原来这是条死路。 钱柠向上跳了跳,可墙太高,根本翻不过去。 囚袅立刻蹲下来:“公主,快,踩着我的肩膀。” 她这是舍身救主吗?钱柠怎肯弃她而不顾。 她也蹲了下来:“你上去。” “公主!你再不上去就来不及了!”囚袅哪里肯,这可是她的主子,她救主子天经地义,哪里有主子救仆人的道理。 两人正推搡着,那几个大汉已经逼到跟前。 “两位小娘子还互相谦让呢?真是姐妹情深啊!” 钱柠立刻把囚袅护在身后,对他们厉喝:“你们别过来!否则会让你们后悔!” “后悔?我倒要看看你们这两个小娘子有什么本事从我们手心里逃出去!” 前边领头的彪形大汉留着口水搓着双手,边说边缓慢上前。 “我们满月楼可是个好地方,你们二位小娘子去了那儿肯定不愁吃喝,金银珠宝绫罗绸缎随便挑,男人也是多得随便……” “挑”字还没说出口,只见一道黑影划过,彪形大汉应声倒地。 血从他头上流了下来,瞬间就湿了身下的土地。一把刀子正插在他脸部正中。 众人吓得倒退。 乖乖,是谁扔出的暗器? 还没等他们缓过劲来,忽听“刷”地一声,一把钢针直直飞了过来。 有的扎在他们头上,有的扎在他们身上,一群大男人吓得屁滚尿流转头就跑,也不顾躺在地上的领队了。 见他们跑光了,钱柠才放下手臂。原来,她甩出一把飞刀后又放出飞针,才击退了这几个地痞。 囚袅看着地上躺的人吓得腿都软了。 “公主,你杀人了。” 钱柠不动声色地踢了踢地上的男人,见他没有反应,便拉住囚袅从他身上跨过去。 囚袅几乎快走不动路了,好容易被钱柠搀扶着走出了小巷。二人装作镇定重新回到包子铺。 刚一坐下,囚袅便气喘吁吁地问:“公主,我们该怎么办?报官吗?” “你想坐牢吗?这些地痞向来与官府勾结,如果报官咱们肯定会被投入大牢,到时插翅难飞了。” “那怎么办?” 钱柠看了看天色,快关城门了,今晚应该是走不出去了。 “咱们先找个住处休息下,等明日一大早尽快出城。” 二人找了个旅店住了下来。 一夜平安无事。 次日,二人很早便出了旅店。草草吃了点东西,便向城外走去。殊不知,一双眼睛正死死地盯着她们。 第9章 杀人偿命 眼看就要出了城门,忽然,路上行人骚动起来,只听得远处传来一串马蹄声。 一辆马车正向城门而来,速度之快惊得路人纷纷躲避。 钱柠和囚袅也被路人冲散,各自分站道路两边。 等马车过去,钱柠发现,囚袅不见了。明明她就站在对面,怎么会凭空消失了? “囚袅!”她在人群中大喊。 路上又恢复如初,路人进城的进城,出城的出城,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囚袅失踪,钱柠不可能独自出城,她必须找到她。 “囚袅!”她一路奔跑寻找,可哪里见囚袅的影子了。 忽然,她想到了那辆马车,就是车子疾驰而过时囚袅才失踪的,她很可能被挟持上马车了。 可那马车已经出城,不知行到哪里去,她该如何去找。 不管这么多了,先出城再说。 钱柠快步出了城,在城门口她竟然看到了地上的车辙,便一路向前跟着车印子追去。 果不其然,就在不远处的密林之中,她发现了那辆马车。 它停在那里,很是诡异。 马车行到这里不能没有车夫吧?可车夫呢? 钱柠小心翼翼地走近,抬手轻掀布帘,只见囚袅被五花大绑堵着嘴坐在马车里。 她刚想上前,忽然,头顶一股风划过。 不好! 她立刻放开布帘跳了开来。 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面前。他身披斗篷,戴着兜帽,看不清他的容貌。 他抱肘立在马车上,声音清冷:“果然如他们所说,看似柔柔弱弱,实际是个狠心无比的野丫头。” “你是谁?为何要掳走我姐妹?”钱柠质问。 黑衣人冷笑:“我是何人不重要,你杀了我的人,这才重要。” 钱柠明白了,昨晚杀的那个地痞是他的手下。 “他欺负我们,难道不该杀吗?” “他又没动你一根汗毛,没伤你一根头发,只是言语调戏两句,你竟这么心狠杀了他。可见你这个丫头浑身煞气,是个不祥之人。” 浑身煞气,不祥之人。 钱柠苦笑,自从她生下来就被人说命中煞星,将来会是个不祥之人,她周围的人都会死。先是父皇,再是娘亲,然后是囚袅,孙大人……。 不,她才不是煞星,而是这个世道不公,害得她的亲人一一死去。 “要想让你姐妹活命,就拿你的命来换!” 那人说完,便飞身向她袭来,近到身前时才亮出一柄长剑。 钱柠本以为他并无兵器,哪知他突然放出一柄长剑,让她大吃一惊。 好在她身体矮小灵活,一个转身便躲到马车底下,再一滚,从另一侧出来。 可那人武功了得,还没等她直起身子,他早有准备,长剑直刺她咽喉,吓得她又是一缩身穿到马车另一侧。 可再快的速度也抵不过那人的动作,反反复复,两人一个飞来飞去,一个在马车底下钻来钻去,最终,钱柠还是不想躲了。 她拔出腰间的软剑,这是在东宁山庄师父送给她的礼物,让她防身用的,临时抱佛脚,好久都没用过了,这次试试锋芒。 可钱柠哪是黑衣人的对手,软剑必定比不过他那柄坚硬如铁的长剑,再有,她的力气也抵挡不住咄咄逼人的剑气。 渐渐的,她有些吃不住力。 可那人似乎并不想这么快就杀了她,而是和她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 最终,她还是被他用剑架住了脖子。 凭她的直觉,这人并不想杀她。 “要杀要剐随你。”钱柠挺着身板说。 那人冷笑一声:“其实我并不想杀你,我只是觉得你有意思。” 有意思?这就像溜狗一样溜得她到处跑? “那你要做什么?” “跟我走。” “去哪儿?” “满月楼。” “去那儿干什么?那是妓院!”钱柠想不明白。 “我是专门给满月楼送姑娘的。” 送姑娘? 看着钱柠不解的目光,他露出邪魅一笑。 “难道去满月楼学东西不好吗?” “学东西?”钱柠纳闷,她是想学些本领,可那妓院有什么可学的? “去学唱曲,去学跳舞,去学如何取悦男人……”一只手指勾上她的面颊,声音轻佻无比。 “呸”钱柠口水啐了过去。 “信不信我杀了你。”那人把剑贴近钱柠的脖子。 钱柠轻笑,一脸的无所谓。 “你不会杀我。” “你这么自信?”男人冷笑,一道血痕出现在钱柠脖子上。 钱柠冷眼看他:“你当然不会,如果我死了,谁会给你解药呢?” 黑衣人一愣,随即觉得头脑发昏四肢无力,拿剑的手都开始颤抖。后背竟然疼痛无比,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爬。 这个丫头,竟然给他用了毒针! 第10章 回京 这两年来,满月楼当红的花魁是个名叫“子鸢”的姑娘,年方十七,不但有着倾国倾城的貌,还琴棋书画唱歌跳舞样样精通。 关键是,她还驯服了满月楼的打手黑枫做了她的贴身护卫。让各色男人都近不得她的身。 很少有人能见到她的真容,她在满月楼就像神一般的存在,除了学习唱歌跳舞这些基本技能外,她什么也不做,仿佛她只是来度假的。 古香古色的屋内,香烟缭绕。 钱柠躺在美人靠上,眯着眼睛佯睡。 她已经出落得十分标致,皮肤细腻吹弹可破,玲珑身材若隐若现,让人浮想联翩。 黑枫就在窗外站着,偏过头就能看见她。 她故意这样躺着是想诱惑他吗?她又拿他练习她的媚术了。 只不过才三年,她竟然从一个干瘪的野丫头变成了标致貌美的女子,低眉敛目,娇羞嘤嘤,让人看一眼就顿生怜爱。 可事实呢?她内里却是个狠心之人。 他的毒至今未解,每到初一十五全身针扎样的痛。他无数次想杀她,可都最终下不去手。 每次这个时候,她都会说:“黑枫,你要相信我,我会尽快把解药做出来。到时你想走还是想留都听你的。” 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眼里似有泪光。纤纤玉指从他的肩头滑到手腕,落到他的手背上轻轻拍着,似是安慰,又像是撩拨。 每拍一下,他的心就跳一下。 这就是她学的本领:媚术。 用她的温柔,妩媚,无辜,甚至用爱,来杀人。 “囚袅。” 听见屋内人叫,囚袅连忙从隔壁走过来。 “小姐。”在这里,她不敢叫钱柠公主。 “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过几日就到了七月十五,她必须回牟山道观,孙经会来接她。 “都收拾好了。不过,小姐,有好几大箱金银珠宝恐怕咱们带不走。” 钱柠想也没想:“让黑枫处理吧,愿意给谁就给谁。” “啊?”囚袅看了看黑枫。 也许公主是想补偿他吧,给他下毒又不给他解药,让他煎熬了三年。不过,这个家伙若是得着这些珠宝肯定会私藏。他就是这种自私自利之人。 “小姐,不要了多可惜啊,这可是你三年来好不容易积攒的。” 钱柠不屑:“这些珠宝算什么,不过都是沾了那些臭男人的手,甚至是血,一股的腥臭味。你放心吧,以后我们还会有更好的。” 也许他们听不明白,但钱柠知道,更好的东西还在不远处等着她。 那就是大凤国的江山。 有什么能比它更贵重的呢。 回到牟山道观后,钱柠就像变了一个人。换回了粗布衣服,话也变得很少。平日里就做做女红,有时下地锄草浇水。 连黑枫都奇怪她怎么突然做起村姑了,难道又是她的计划? 果不其然,七月十五那日,孙经到了牟山,看见正在地里锄草的钱柠,粗糙的小手,被太阳晒黑的皮肤,他老泪纵横。 “公主……”他对她下跪。“臣孙经来接您了!这些年来您受苦了!” “孙大人,您快请起。” 钱柠连忙扶住孙经,眼泪禁不住也流了下来。 上一世,这位老人为了她被陷害得家破人亡,这一世,她要加倍偿还,她要让他高居要位,在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陪伴她左右。 五公主回京城的消息不胫而走,不仅全国上下欢呼雀跃,连宫内也按压不住的躁动。 有人欢喜更有人忧虑,甚至是恼怒。 钱婉儿怒气冲冲地来到二皇子的府邸,一进门就冲着钱仲翼发脾气。 “二哥,你听说了吗?那野丫头回来了!她竟然没死在外头,还让孙经找到并带回京城,你说这孙经是不是故意与母皇对着干?” 孙仲翼长得清秀儒雅,看着就像一介书生。可实际上,他与钱婉儿一样,是个贪念极强的人。他也听说这个消息,正在想对策,不成想这个脾气暴躁的妹妹主动来找他了。 朝野上下谁都知道先皇去世时留下诏书,如若苏皇后诞下女婴便在十八岁登基为皇,还给她订了婚约。 本以为这位五公主送出寄养便死在外面再也回不来了,哪知道那奸臣孙经竟然把她藏在道观。 如今她今年十七岁了,正好到了与邻国太子成亲的年龄。再过一年,还要继承皇位,这不是让他永无出头之日吗。 孙仲翼安慰道:“妹妹放心,听说那丫头在外十七年,已经与村姑无异,只会做些烧火做饭种花种菜的粗活,而且还不识字,这种人不会对你我有威胁。至于那孙经……” 他抬手做了个下刀的动作。 “随便让母后给他定个罪,斩立决,不就得了。” “斩立决?”钱婉儿看着他,这位二哥真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不愧是一个母亲所生,都是这么狠毒。 “孙经好办,可那野丫头呢?我们怎么弄死她?” 孙仲翼思忖着:“如果她刚回京就暴毙,势必让人觉得有人害她,到时被查出是三妹你所为,对你将来登基也不利。要不然就想个计策,让她自己死。” “自己死?”钱婉儿不解。 孙仲翼对她招招手,钱婉儿凑过耳朵,听他在耳边说了几句话,她忽然哈哈大笑。 “二哥,真有你的,论才学宫里皇子没一个比得过你。论计谋,更没有哪个门客比你更有脑筋。” 孙仲翼摇着折扇,一脸坦然:“为了三妹早日登基,我当然要全力以赴。” 二人的笑回荡在厅堂里。 第11章 还是中计 女皇的寿诞也是五公主的接风宴。 各路大臣和诰命夫人都前来赴宴,不少人还携带了自家公子女儿来参加这场盛宴。 一来是给女皇庆生,二来是想一睹这位寄养公主的风采。这可是未来的女皇陛下,他们当然好奇她何德何能可以继任皇位。 可看见她,众人失望。虽然长得美,可美的空洞无神,美得木讷,坐在那是手足无措,一脸的紧张。没多久还消失不见了。 当宫女惊慌失措地前来禀报说,在偏殿发现了五公主,好像是喝醉了,而且和她在一起的还有一个男人。 众人大惊,连忙赶往偏殿。 果不其然,在偏殿内,五公主钱柠衣冠不整躺在榻上,而她旁边竟然是司马将军家最不待见的庶子——司马无逸。 这还了得!堂堂公主竟然与人在宫内厮混,还被大臣们看见,被下人们看见,她可是有婚约的人。 女皇大怒拂袖而去,众人也是唏嘘散去。 当钱柠昏昏沉沉地醒来,发现已回公主府。 黑枫站在床前,表情神秘莫测。 他是她的贴身侍卫,是可以进公主寝室的。 钱柠一睁眼就看到眼前站着一个大男人,便有些不适,他杵在这里干什么。 她嫌弃道:“囚袅呢?让她给我倒杯水,我口渴得要命。” “囚袅被关在牢里。”黑枫回答。 钱柠惊呆了:“她为何被关?” “还不是因为她护您不周。”黑枫说得淡然,给她倒了一杯水端过来。 “护我不周?” 钱柠突然明白了,自己身体软绵绵,像被人下过迷药。 坏了,难道这一世也扭转不了上一世的宿命? 她死死盯着黑枫,目光狠厉绝望。 难道是他背叛了她? 她问:“我让你把点心调包给三公主,你没照办?” 她知道上一世她吃了钱婉儿下了迷药的点心,才与司马公子闹出丑事。所以这一世,她让黑枫把点心调了包,让钱婉儿吃下,让她自作自受。 她不是和那司马公子情投意合嘛,那就白头到老去吧。 可是为何点心没有调包出去,黑枫就想不明白了。他明明把点心全送到钱婉儿那边了,怎么又会回来? “公主,黑枫绝没有背叛之心。我的确把点心调包送给了三公主。” “可是吃的人为何是我?为什么?”钱柠把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黑枫,我的确骗过你利用你,扣着解药不给你,那是因为我不能随便说出我的身世,也是因为我需要你保护我。当初我问你要不要和我回宫,我并没有逼你,是你选择和我一起回来的。我也告诉过你,我的每一步都是有计划的,包括我装傻,装不识字,装可怜,我都是做给他们看的。我恨那些人,我要让他们尝一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十年,我辛辛苦苦准备了十年,却毁于一旦。你让我怎么能信任你!” 一步错步步皆错,她做出这等丑事,迎接她的应该是赐婚与放弃皇位。 还有,囚袅会死,孙经会死,也许自己也会死。 只见黑枫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抬手一掌便拍在他的右眼上,瞬间眼珠子爆裂,血流如注。 钱柠惊呆了,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这是干什么?” 黑枫忍着剧痛,咬牙道:“公主,如若黑枫有半点背叛之心,便会不得好死。这只眼睛就作为此次赎罪,如若再有下次,不用公主说,黑枫便会自行了断。” 钱柠不想看他的样子,当初把他留在身边就是看他武功高强,可以保护她的安全。 她给他下了药,又不给他解药,还对他用媚术,让他离不开她。 如今,他用一只眼睛弥补他的过错,可她并不稀罕。 钱柠冷冰冰道:“起来吧,叫人帮我更衣,我要进宫。” “公主进宫做什么?” “去救囚袅。” 她曾答应囚袅会保护她,不让她死。她必须把她救出来。 第12章 赐婚 御书房里,钱柠跪在地上。 靳氏正在批奏折,忽听太监报五公主驾到,便知道她此次来肯定是来赔罪的。 “起来吧,赐座。”她眼皮都不抬一下,继续看着奏折。 “谢母皇。” 钱柠从地上起来,心中早翻江倒海。 她听孙经说过这个靳氏,在先皇健在的时候就和母亲争宠,虽然比苏皇后早几年诞下两位皇子与一位公主,但毕竟是侧妃,在皇家,庶出也敌不过嫡出。 苏皇后还在孕期,肚子里的孩子就被先皇命定为他的继承人,这是靳氏争不过的事实。只是母亲去世得太早,让她捷足先登当上女皇。 可诏书是更改不了的,未来的女皇只能是她五公主钱柠,这是靳氏的心病。 她必须除掉钱柠才能让自己儿女继位。 钱柠偷眼打量着眼前这名妇人,四十多岁的年纪,身着美丽华服,雍容华贵,可却一脸的冷漠。 如果母亲还活着该多好,坐在那里的一定不会是这个毒妇。 靳氏也打量着她,不觉吃了一惊。 昨日宴会上,这个女孩表现得恭顺谦卑,双手绞着衣襟,轻咬薄唇,一副胆小怕事的模样。 当时她还想,这种人能成什么气候! 可为何现在的她与昨日不太一样。 仿佛什么人给了她力量,让她变得坚强。 她放下奏折,转身看向钱柠:“怎么,五公主还不嫌丢人,又跑进宫里来做什么?” 说话尖酸刻薄,正是钱柠预料到的。 她再次跪了下来:“母皇,孩儿不知廉耻进宫,只是想带回囚袅。” 靳氏一愣,本以为她是来哭天抹泪道歉求饶的,她还准备奚落她一番,没想到她第一句话就是要带走她的婢女。 “她护主不周该当责罚。” “但做出丑事的是孩儿,和她一个婢女没关系。孩儿愿领责罚。” “你!”靳氏惊讶,“你一个公主竟然为下人求情,你的膝盖就这么贱吗?” “母皇,囚袅是跟孩儿出宫时的唯一婢女,这十七年来她一直照顾孩儿,孩儿早已把她当亲人对待。所以,望母皇能够开恩,放囚袅一条生路。孩儿自愿替她受罚。” 靳氏冷笑:“你替她受罚?她是要被杖毙的,难道你也替她受着?” “只要皇族家规有杖毙,孩儿愿受。” 钱柠答得不慌不忙平静无波,令靳氏一时无语。要不是怕被人指责,她真想把她杖毙。 虽然皇族家规没有杖毙,但还有别的惩罚方式。 现在,她刚回宫还不能让她死,否则落下话柄,史书上也要记一笔。她可不想被后人戳脊梁骨骂她是个暴君。 她要让她活着,并剥夺她的一切,让她生不如死! 靳氏走过来,拉起跪在地上的钱柠:“柠儿,何必呢,为个下人和母皇过不去。你刚回宫,又受到惊吓,身子骨这么弱,我怎舍得惩罚你。” 钱柠心里冷哼,惺惺作态!她才不要被她牵着鼻子走。 记得上一世她因害怕并没有求靳氏要回囚袅,倒是被传唤入宫按了手印放弃皇位继承权。 而今日就该是被按手印的日子。 “母皇。”钱柠从袖中掏出一个木盒。“孩儿来接囚袅是因为错不在她,而是错有其人。” “哦?什么意思?”靳氏好奇地盯着她手中的木盒。 “孩儿酒醉,让囚袅去找醒酒汤,当时在孩儿身边的只有贴身侍卫。是他护主不周才发生这等丑事。如今这名侍卫已经自领责罚,还望母皇开恩放了囚袅。” 钱柠举起手中木盒缓慢打开,只见一个血淋淋的眼珠子就躺在里面,极为渗人。 靳氏被吓了一跳,她惊恐万状地跳开。 “钱柠!你拿它做什么!快扔了出去!” 钱柠不疾不徐盖上盒盖,又揣回袖中。 “孩儿不想吓母皇,只是孩儿想,一颗眼珠也许换不回囚袅一条人命。孩儿愿意与胥国解除婚约与司马公子成婚,等大婚后,孩儿愿自削封号,这样您满意吗?” 靳氏惊讶,自削封号!她不做公主了? 钱柠接着说:“赐婚之事势在必行,否则堵不住周围人的嘴。至于与胥国的婚约,如若解除势必会引起骚乱,不妨母皇改嫁一位公主。都是大凤国的公主,想必那胥国也不会有什么疑义。” 靳氏又是疑惑:“与胥国联姻你可得半壁江山,你肯放弃?” 钱柠点点头:“孩儿当然肯。” “自削封号可是你亲口说的,我可没逼你。” 钱柠再次点头:“母皇仁慈,怎么可能逼孩儿呢?孩儿都是自愿。” “那好,明日我就赐婚。” 她起身给靳氏行礼:“谢母皇,那我回去就让府内下人准备婚宴了。” 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第13章 今晚就饶过他 次日,女皇赐婚五公主钱柠与司马将军之子司马无逸。 三日后,大婚如期举行。 拜了天地进了洞房。等众人出去后,钱柠掀掉盖在凤冠上的盖头。 她来到桌子前寻找酒壶。 果不其然,酒壶就放在桌上,两只杯子一左一右,似乎在等待主人。 上一世,这位司马公子主动与她饮合卺酒,她还挺感动,以为一日夫妻百日恩,虽然两人结合得不太光彩,但必定已成夫妇,那就好好过日子。 哪知他在酒里下了毒,让她命丧黄泉。 这一世,她要让他饮下毒酒,然后再让三公主钱婉儿与他黄泉相约。 门外传来脚步声,钱柠重回床上,盖好了盖头。 门被轻轻推开,一人走入。他穿着大红喜袍,身形俊朗,步履轻盈。他走到钱柠跟前,准备伸手掀盖头。 钱柠吓了一跳,记得上一世他根本没给她掀盖头,便迫不及去倒合卺酒。 为何这次却急急要掀她的盖头? 忽然,那人拽住盖头一角却停住了。他又松开了手。 看吧,他肯定去倒酒了。不给她掀盖头就是让她看不见他下毒。 可那人为何没去倒酒,而是在她身旁坐了下来。他要干什么? 钱柠一动不动,静观其变。而旁边的人也一动不动。 要这样坐一夜吗?他肯坐,她还不肯呢。 钱柠咳嗽了一声,动了动身子。 见她咳嗽,一个好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公主不舒服?” 怪不得那钱婉儿喜欢这位司马公子,原来是有原因的,连声音都这么好听,恐怕人长得也不错。 可长得好看声音好听又如何,还不是狼心狗肺。 钱柠道:“我有些闷热,夫君不掀掉我的盖头吗?” “好,公主稍等。” 头上的盖头缓慢被掀开,出现在钱柠眼前的是一张精致绝伦的脸。这是她见过这世间最俊美的男子。 不觉一愣。 原来钱婉儿喜欢小白脸。 想到钱婉儿曾说过,是这位司马公子主动与她亲近发生丑事,还提议下毒,再美的容颜下藏着的也是狰狞可怖。 她移开目光:“我有些口渴。” “好,公主稍等。” 司马无逸起身给她倒水。 他身形俊逸,玉树临风,举手投足温文尔雅,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坏人。 她死死盯着他,看他是不是趁机下毒。然而并没有,他只是给她倒水,然后再端过来。 “公主,请。” 修长白净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上淡淡的粉色,就像女子的手,一看就不曾劳碌过。 她并不接,只瞥了一眼旁边的小几。 “放那儿吧。” 她才不会喝,谁知里面会不会有毒。 司马无逸放下茶杯,然后立在一旁,就像等待主人发落。 钱柠上下打量他,真是完美的身材,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喜袍穿在他身上透着美艳,比女子都要动人。 眉目如画,婉转留情,唇边一抹微笑,看着就让人心跳加快。 可这个好看的人却是来杀她的。 钱柠错开眼珠不再看他。 见她一脸冷漠,司马无逸走到桌前,拿起酒壶斟了一杯酒端了过来。 “公主是不是累了,要不然喝点酒暖暖胃。” 终于来了! 上一世,她就是饮下这杯酒倒地的。一模一样的酒壶,一模一样的杯子。 他果真是来害她的! 钱柠抬手便把酒杯打飞,哗啦一声,酒杯砸在窗户上。 司马无逸很错愕,不明白自己哪里做得不对惹恼了她。 “黑枫!”钱柠冲窗外喊,她知道黑枫就站在角落里。 果然,黑枫破门而入:“公主!” 如今他的右眼瞎了,便戴了个眼罩,更让他透着凶狠。 “把驸马带走关进厢房!没有我的准许不准出来!” 黑枫一愣,司马无逸也是一愣。 “公主,这……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黑枫揪住衣襟拖出洞房。 “驸马,请随我来。” 司马无逸被拖着,一路上还不停地问。 “我什么也没做啊,公主干嘛要关我?” 黑枫并不理他。 待黑枫把门锁好,他还不停地拍打房门。 “黑枫,你放我出去!我好歹也是驸马,洞房之夜被关厢房,让人知道还不笑掉大牙?” 黑枫好笑,他还在乎被人耻笑吗?在司马家时便是任人欺凌的庶子,他早该习惯了吧。 “是公主要关你。” “我做错了什么?公主要关我?” 做错了什么? 黑枫咬了一下唇。你和她在宫内干得好事,这还不足以把你关起来吗?不揍你一顿就算好的了。 黑枫回到钱柠身边。 钱柠再次吩咐:“看看酒里是不是有毒。” 黑枫拿出银针试探了一下,摇摇头:“回公主,此酒无毒。” “地上那杯呢?” 黑枫又蹲下试了试已残破的酒杯里剩余的酒,再次摇摇头:“无毒。” “怎么可能!”钱柠纳闷。 明明是酒里下毒,可为何却无毒了?难道黑枫的银针有问题? “去把酒给驸马送过去,让他喝下。”钱柠再次命令。 黑枫疑惑,不过公主吩咐了,他就照做。 他来到厢房,把酒壶递给司马无逸。 “公主命令你喝下。” “我不喝。”司马无逸扭过脖子。“凭什么让我喝我就喝。她得说出关我的理由。” “少废话!”黑枫一把掐过他的脖子,把壶嘴对准他的嘴就是一顿猛灌。 司马无逸挣扎着,可惜不是黑枫的对手,没两下一壶酒就被灌进了肚子。 到了次日,等了一宿钱婉儿的钱柠从睡梦中醒来。 得到的消息是,酒里没毒,因为驸马没死。 怎么回事?上一世她喝了毒酒,钱婉儿还跑来奚落她,可昨夜她巴巴地等着她的出现,她却没来。 难道计划有变? 可是这个驸马是钱婉儿的人,留着必定是祸患,况且他与钱婉儿串通一气来害她,如若他死了,也算除掉一个钱婉儿的走狗。 可现在还不能让他死,否则太明显。 钱柠冷笑一声,那就饿他渴他,让他慢慢死。 一整日,她都没有吩咐人给厢房送吃食。 到了晚上,囚袅帮她更衣,提起了司马无逸。 “公主,驸马喊了一天想喝水,可是没你的吩咐,谁也不敢给他水。这样下去他会渴死的。” “渴死就渴死。” “公主,即使你再恨他也无用啊。当时他也是喝醉了,你们才……” “别提这个!”钱柠打断她。 要不是出了纰漏,她不会再次被迷昏。 囚袅再次提醒:“公主,明日你要和驸马一同进宫面圣,你这样折磨他,明日恐怕他连路都走不了了。” 钱柠忽然记起,明日是回宫的日子。 也罢,为了明日能让他走路,今晚就饶过他。 第14章 牵住我的手 大婚第三日回门,也叫归宁,这对于普通百姓来说不算什么。新婚夫妇拎着礼品回娘家吃个饭唠唠家常,其乐融融。 毕竟养了十几岁的闺女嫁出去,男方怎么也得表示一下感谢。 可皇家不同,公主驸马进宫谢恩,怎么也得有排场。皇帝不但要赏赐礼物,还要在内廷举行宴会。 请来各路大臣以及亲属准备礼品前来祝贺。朝廷内外张灯结彩,欢天喜地,共同迎接一对新人回门。 可是今日,正是钱柠回门的日子,宫内却安静如常,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进了宫门,马车停下。 再往里走就要换轿,钱柠下了马车,等着另一辆马车上的人。 待第二辆马车停稳,司马无逸掀开门帘缓缓走下。 今日他一席蓝色绣竹长袍,衬得人皮肤很白。与钱柠一身淡粉色衣裙一配,让这二人在人群中格外出众。 钱柠看着他,心想他能站在这幸亏听了囚袅的话让他吃了顿饱饭,否则今日进宫让司马将军看到儿子病怏怏的样子,肯定认为公主府亏待了他。 见钱柠等他,司马无逸急忙走上前。 “公主……”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遭到钱柠一记白眼。 她看也不看他,只瞧着不远处的屋脊,冷冷道:“临出来前和你说的话可记住了?” “记住了。”司马无逸点头,“不乱说话不乱动,一切听公主的。公主说什么我都说‘是’或‘好’。否则,不给我解药。” 原来,钱柠对他下了毒,倘若他不听话,今晚就无药可救。 钱柠满意地弯了弯唇角,提起裙摆上了轿子。 司马无逸无奈地摇摇头,也上了第二乘小轿。 御花园内,一众人早早等候。钱婉儿与钱仲翼也在其中。他们可不是来祝贺这对新人大婚的,他们是来看热闹的。 钱柠与司马无逸被太监引入园内。 “五公主与驸马爷驾到……” 听见太监喊,在座的人都停止了说话,把目光投了过来。 只见一男一女一对璧人就站在小桥一侧,论长相两人都是神仙般的容貌,论身材,男的玉树临风,女的婀娜多姿,简直是从画中走出来的一般。 只可惜啊! 想起他俩在偏殿里衣冠不整的模样,众人不觉嗤笑。 这还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对儿,一个寄养公主,一个将门庶子,一个不知检点,一个不知廉耻,真是太登对了! 钱柠早就看到那些人鄙夷的目光,他们就是想看她的笑话。本来能与邻国太子成婚获得半壁江山,如今却落得下嫁一个庶子,而且还要自削封号,他们不讥笑才怪。 如果自己再与驸马老死不相往来,横眉冷对,他们岂不更要美哉。 哼,她偏不让他们高兴,不让他们得逞,她还要气气他们。 反正这个司马无逸已经中毒,他为了求生肯定不敢违抗她的命令。否则她不给他解药,今晚他就得去见阎王。 那就利用他气气那个钱婉儿,看他们还耍什么花样。 这么想着,她伸手扯住司马无逸的袖子。 “拉着我的手。” 司马无逸显然没想到钱柠会这么说,他不解地看着她。 钱柠可没耐心和他对视,她再次命令:“牵住我的手,我不松开你不准松开。否则……” 她露出了藏在袖中的毒针。 “好,公主。” 司马无逸乖乖地握住她的手。 第一次与男人牵手,钱柠还有些不适。 这只手柔软温暖,紧紧包裹着她的小手,让她忽然觉得很安全。 “公主冷吗?手有些凉。”司马无逸好听的声音低沉而缓慢,让她不禁愣了一下。 大概还是紧张吧,指尖有些冷她都不自知。 “少废话。”她低声道,“记住你该做的。” “是,公主。”司马无逸颔首答应,然后转过身子面向小桥。 “公主,我们过去吗?他们好像等急了。” 等急了? 钱柠望向桥对面,的确,一众人已经翘首期盼,甚至还有人离开了座位站在那里向这边张望。 她轻轻冷哼,一群乌合之众,有朝一日她当了女皇,这群人不知会怎么哭呢。 她轻轻握了一下司马无逸的手:“走。” 司马无逸领会,牵住她的手走上了小桥。 一阵风拂过,吹得树上的花瓣飘落下来,落在他们的头发上肩膀上。 他们就这样手牵着手踏着落花,形影相携地走过小桥, 第15章 贺礼 一众人看见太监引领他们过来,纷纷坐直了身子。可眼睛还是不自主地落在他们手上。 大庭广众之下竟然牵着手! 真是不要脸! 两人走到大皇子面前,二人行礼。 “柠儿与驸马拜见寿王与寿王妃。” 大皇子钱庸禄受了,然后端起一旁的锦盒。 “这是送给皇妹的新婚贺礼,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 “谢寿王。”钱柠接过递给身后跟随的囚袅。 二人又走到二皇子面前。 “柠儿与驸马拜见福王。” 钱仲翼也端起一个锦盒递给她。 “祝三妹妹与驸马琴瑟在御,鸳鸯璧合。” “谢福王。” 照例接过递给囚袅。 到了三公主钱婉儿这里,只见她慢吞吞拿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手镯举在手上。 “这可是西北节度使李大人带回来的珍品,此玉世上少有,我都舍不得戴,就给妹妹你做贺礼吧。” “谢三公主。”钱柠去拿。 钱婉儿又缩回手去:“此物贵重,万一掉在地上可就不好了,妹妹双手接可好?” 双手去接,这和乞讨有什么两样? 钱柠笑笑,听话地伸出双手。 她不在乎,此时,她就要装作一点锋芒都没有,才能让他们放松警惕。 见钱柠伸出双手,钱婉儿似乎很得意。 “好妹妹。” 看到了吧,她才是这里的主人,而这个村姑公主,不过就是个伸手要饭的乞丐。 镯子落在钱柠手里,她如若珍宝般捧在手心上,然后小心翼翼地交给身后的囚袅。 囚袅早就气不打一处来,再一见这镯子,什么东西啊,比平常百姓家的姑娘戴的还不如。鼻子差点气歪。要不是在宫内,她早一甩手给扔了。 五公主啊,你可真能忍! 到了四皇子钱霖余这里,他递过来一个扁盒子,眼睛里满是狡黠。 钱柠知道这位四皇子一向荒淫无度,经常做出格的事来,不知他的贺礼会不会与钱婉儿的一样,都是准备戏耍她的道具。 这么想着,刚要接过,却听得一声冷笑。 “五妹妹,你不打开看看吗?这可是四弟从他的藏书阁里翻出来的精品,天下只此一本,特意送给五妹妹做贺礼的。” 说话的是钱婉儿,她抱着肘斜睨着目,一副傲慢的姿态。 “是吗?那我倒要看看了。” 钱柠打开锦盒,只见里面躺着一本书。 闺中乐? 一见到这三个字她有些诧异,在满月楼她见过这本书,是教女子行房中之术的。内容写得极其粗俗大胆,令人看了脸红心跳。 她学媚术时曾读过几页,实在看不下去给丢弃了。 果真,这个钱霖余就是来戏耍她的。 只听钱婉儿说:“这可是咱们大凤国有名的御厨撰写的菜谱,妹妹不是喜欢烧火做饭吗,四弟送给你就是想让你精进厨艺,做出的菜品能赶上宫中的御厨。到时你削了封号成了庶民,也不会因为吃不到宫内的餐食而后悔了。” 她说完与钱霖余对视了一下,两人目光交集,都带着鄙夷与嘲讽。 “是啊,妹妹不妨多读读。”钱霖余的小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其他人早已瞄见书上的字,彼此憋住笑等着看好戏。 菜谱? 笑话!分明是想欺她不识字,故意让她出丑。 钱婉儿啊钱婉儿,如果是上一世,我钱柠甘愿被你耍,而这一世,你就等着被耍吧! “多谢皇兄。”钱柠拿起这本书,翻了两页。 “三公主,柠儿想给驸马做一道欢喜团儿,您看看是这一页吗?” 她递了过去让钱婉儿看。 钱婉儿看都没看点了点头:“是这页。” “那好,我回去一定给驸马做这道菜。” 司马无逸早已看见书名,这明明是本不雅之书,她却当着众人面翻来翻去。难道她果真如人们所说的不识字? 再有,她说要做欢喜团儿。这欢喜团儿是什么? 闺中乐,欢喜团儿,这两个东西凑在一起让人听着怎么这么不堪? 正想着,只听太监禀报:“女皇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迎驾。 看靳氏落了座,一众人才敢坐下。 靳氏用眼尾扫了一圈在座的人,目光落在钱柠与司马无逸身上。 其他人都坐着,而这两个人却站着,所以显得很突兀。 不是因为他们实在是郎才女貌,叫人情不自禁多看上几眼。而是这些年来,她已习惯她从来没有存在过。 此时看她站在那儿,虽然规规矩矩谨小慎微,却显得格外扎眼。 第16章 御厨的菜谱 “柠儿与驸马拜见母皇,母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钱柠与司马无逸跪下来给靳氏行礼。 “平身。” 两人这才起来。 靳氏仔细打量司马无逸。 那天在偏殿,她看见了司马将军极为不待见的庶子衣冠不整地躺在榻上,他的脸红得就像三月桃花,皮肤白得发光,让她这名老妇都不禁动了动心。 今日一见,他比那日端正了些,但更显得秀雅出尘。虽然微笑着,可是笑容清冷,好似拒人于千里之外。 早听说司马将军家的这位庶子从小脑子不灵光,所以在府内极为不受待见,饥一顿饱一顿是常有的,更多的时候是被几个兄长欺负。 没想到长大了却是这般出众的相貌,比司马家其他几位公子长得都好看。 可惜了,让钱柠那个死丫头尝了鲜。 不过这样也好,下嫁一个庶子,起码比嫁给邻国太子强。没有了邻国做靠山,她继任皇位纯属妄想! 靳氏示意她身边的太监:“去把五公主的贺礼拿来。” 太监应声退下。 靳氏看着钱柠:“柠儿,今日回门,母皇因有要事在身没有给你设宴,也没有通知各路大臣前来祝贺,你不怪罪母皇吧?” “孩儿岂敢怪罪母皇,孩儿知母皇日理万机公务繁忙,今日回门也是叨扰了母皇。” “你这话就生分了,必定你是公主,回门理应在宫内设宴款待。这样吧,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宫中会宴请大臣及其家眷,到时你和驸马进宫,我们一同赏月。” “谢母皇。”钱柠急忙谢恩,一不小心,手里的书落在地上。 靳氏一见很是纳闷:“柠儿手里的是书吗?你不是不识字……” 钱柠急忙把书捡起来:“柠儿是不识字,但此书是皇兄送给我的新婚贺礼,所以我要认真拜读。” “哦?你准备习字了?”靳氏好奇。 钱柠点点头:“听说这是宫内最好的御厨撰写的菜谱,您刚才说过几日就是八月十五,孩儿正好可以照着菜谱做一些欢喜团儿带进宫,同皇兄皇姐们一边赏月一边品尝。” “欢喜团儿?那是什么吃食?”靳氏从没在宫内吃过这种点心,所以很好奇。 “是孩儿在道观寄养时,每逢八月十五,道姑们都会做的吃食。只要吃了它,夜里会梦见琼楼玉宇,玉兔嫦娥,犹如到仙境游历一番。您看。”她举起书,翻到其中一页,“这就是菜谱。” 靳氏更加好奇,还有这种吃食能让人做美梦去仙境游历一番? 她示意钱柠拿上来。 钱柠刚要上前,忽然,钱霖余起身。 “母皇!” 他急急地走到钱柠身边,伸手就要夺那本书。 这要是让母皇看见他给钱柠的贺礼是一本不堪入目的淫书,她还不暴跳如雷。本来他在母皇眼里已经是麻绳穿豆腐提不起来。 其他皇兄都封了王,唯独自己什么也不是。那些大臣们早就远离他,拍大皇子二皇子的马屁去了,唯独把他这个四皇子不放在眼里。 本来自己就不是母皇亲生,要是再次惹恼她,以后更无出头之日。 怪只怪那钱婉儿给他出馊主意捉弄钱柠,否则他才懒得理他们。 可自己动作已经够快,却没成想钱柠动作更快,书已送到靳氏手里。 靳氏盯着钱霖余:“怎么?你送给你皇妹的贺礼我不能看?” “不是,母皇……那也没啥好看的。”钱霖余结结巴巴。 “宫内最好的御厨撰写了菜谱我竟然不知,你却得了来,可见你也是个好吃之人……” 靳氏一边说一边低头看书。 “母皇,那本书……” 钱霖余急得就像热锅上的蚂蚁,可是手足无措,只是恨恨地瞪着钱柠。 钱柠面无表情,乖顺地立在一旁。 旁人都为四皇子捏了把汗。 这玩笑开大了!女皇要是怪罪下来不但四皇子吃不了兜着走,他们也得不了好。 果然,还没看几句,靳氏便像被蛇咬了一下,铁青着脸把书“啪”地一声扔到地上。 “孽畜!”她指着战战兢兢地钱霖余,“这就是你送给你皇妹的贺礼?还假装菜谱?简直不堪入目!难道你天天所读之书尽是这些淫词浪曲?这要是传出宫去简直就是丢我们皇家的脸!丢大凤国的脸!” “母皇!”钱霖余吓得跪倒在地。“儿臣再也不敢了……” “混账东西!”靳氏气得脸都变形了。 她指着跪在地上的钱霖余,吩咐人:“把四皇子给我带下去,禁足十日!饿其体肤,劳其筋骨,每日只给一菜一饭,打扫府邸之事全归他一人!任何人不准探望,不准给他吃食,不准帮他干活!如若胆敢有人违抗,必杖毙!” “是。”几个太监把四皇子带下去了。 钱霖余不服,但也无济于事,母皇高高在上,她的话谁敢不听。 在路过钱柠身边时,他愤恨地盯着她。 好啊,钱柠,今日我栽在你手里,改日我一定会加倍还给你! 第17章 并非如此不堪 钱柠回到府中。 刚一进门,囚袅便兴奋道:“公主,今日你可真厉害,叫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看以后还想欺负你么。” 钱柠有些累了,她歪在美人靠上,闭着眼睛。 “这才哪跟哪啊,他们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你没看二殿下三公主都隐藏得很深,倒是四殿下是个傻子。” “是啊,四殿下明摆着就是被三公主下了个套。” 钱柠冷哼一声:“他不过就是个纨绔,成不了气候,倒是该提防的另有其人。” “三公主吗? “三公主固然该提防,但她必定没什么脑子。倒是那个钱仲翼最该小心。” “二殿下?”囚袅不明白,“我看了他给你的贺礼,是对儿玉如意,是所有礼品中最贵重的呢。” 钱柠挑了挑唇角:“这就是他的可怕之处,让你找不出纰漏。” 她还记得钱婉儿说过,用迷药的主意是她和钱仲翼谋划的。虽然她不能完全相信钱婉儿的话,但二皇子这个人能提防还是得提防。毕竟他是靳氏所出,与他们是一条船上的。 也许他是个披着羊皮的狼也说不定呢。 这时,黑枫在外敲门。 “公主。” “怎么了?”钱柠懒洋洋地问。 今日进宫一趟,又是马车又是轿子,在殿上还提着心生怕生出是非,此时只想躺着。 “驸马爷要找你。” “他找我做什么?” “要解药。” 钱柠记起来了,她答应给司马无逸解药。 “知道了,你告诉他,待我睡一会儿,晚上一定会给他。” “是。”黑枫走了。 钱柠翻了个身,眼前出现一个人影,一袭青色长袍的男子,一双温柔恬静眸子。 这个人…… 她实在想不出他的缺点。 今日在宫内,他的确表现得很听话。让他牵手他就牵手,让走就走让停就停,就像个提线木偶。 可是,她总觉得哪里不对。 是的,他和钱婉儿。 钱柠想起在宫里,钱婉儿与他并无眼神交集,也没一丝互动。他本是钱婉儿的相好,连绣鞋都送过的,又是搂又是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过呢? 可为何看见他牵着自己的手,她并无一丝恼怒或嫉妒,反倒有一丝不屑,难道钱婉儿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个人? 或是这司马无逸才是隐藏得最深的那个? 钱柠有些焦躁,那一双温柔似水的眼睛似乎在看着她,冲她笑。 是嘲笑吗? 大婚当日他没下毒,她却翻天抢地地寻找毒药,根本没寻到一丝影子。他一定是嘲笑她胆小怕死,嘲笑她疑神疑鬼。 肯定是他把毒药转移了,然后趁她不备伺机作案。 钱柠眯着眼睛冷笑,你想要解药吗?没这么容易。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到了半夜,钱柠都没有出现。 黑枫被司马无逸的叫喊声搅扰烦了,只得找到囚袅。 “公主醒了吗?” “还睡呢,怎么了?” “驸马爷叫个不停,我来问问公主何时给他解药。” 囚袅叹气:“也是,驸马不像你身体健硕,没有解药也能挨过几日。他看着那么文弱,真不知能不能挨过今日。” 黑枫垂下眸子:“公主也是给我解药的,只是能暂时解毒,不能去根本。” 囚袅关心地看着他:“你恨公主吗?” “为何要恨她?” “因为她给你下毒,把你困住她身边。而且……她夺去了你一只眼睛。” 黑枫沉默了。 困在她身边吗?如果他告诉囚袅自己是心甘情愿被困住,她会不会惊讶。 三年前,他把剑架在那个瘦弱的小姑娘脖子上,就注定一世的牵绊。 她在他身上练习媚术,让他误以为她喜欢他。 他是第一个看她跳舞的人,第一个听她奏乐的人,第一个听她唱曲的人。她对他说情话,让他脸红心跳。 她回宫前一晚,她把他叫到身边,只问了一句,愿不愿意护她周全。如果愿意就与她回宫,做她的左膀右臂。如果不愿意,她给他解药,让他回到满月楼。 他连犹豫都没犹豫便答应愿意跟她走。 她就像以往那样,拉起他的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似是安慰又像是撩拨。 有无数次他想握住那只手放到自己胸膛上,让她感受自己的心跳。让她知道他的生命之花只为她绽放。 可每次都不敢。 他怕她离开,再也不理他。 钱柠中了迷药,他比她还要伤心。他恨自己,怎么连这点小事都会失误。害得她怀疑自己陷害她。 他弄瞎了一只眼睛当做赎罪,他看到她眼中的惊恐。他心安了,他知道钱柠还是关心他的。 他知道自己在她心里并非如此不堪。 第18章 活不过三日 钱柠睡到丑时才醒,要不是梦中被惊醒,估计她会睡到天亮。 梦中她回到了东宁山,跪在大殿上,高高在上的是方堃,周围还有师叔师兄们。 他们手握长剑,目光鄙夷而愤恨,嘴里骂她孽徒。无数柄长剑向她刺来,她大叫着“师父救我”。可是刘大娘却远远站在远处,目光冷漠寡淡。 她向她伸出手,拼命叫着“师父”,然后就惊醒了。 一身的冷汗。 她唤了声囚袅。 囚袅大概睡熟了并未答应,倒是黑枫在门外应声。 “公主,黑枫在。” 钱柠起身找了件衣服披上,然后推开门。 黑枫就站在门外,低头垂手等着她吩咐。 自从他做了她的贴身侍卫,真是恪尽职守随叫随到。为了确保她安全,每晚都会亲自在门外值守,从没有一天懈怠。 钱柠道:“带我去看驸马。” “是。” 二人来到厢房,屋内很安静。 钱柠把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怎么没有声音?” 黑枫道:“可能是驸马喊累了睡着了,或是毒发……” 毒发身亡吗?她下的毒只是让他难受,还不至于暴死。告诉他不吃解药就会死不过是吓他而已。 “把门打开。”钱柠吩咐黑枫。 黑枫连忙开了锁。 推开了门,漆黑的屋内伸手不见五指。钱柠的眼睛需要适应一下黑暗才能看清屋内情况。 黑枫上前点了蜡烛,屋内顿时亮了些。 只见榻上躺着一人,一动不动就像死了一样。 她走过去,示意黑枫把躺着的人叫醒。 黑枫推了推那人:“驸马爷,驸马爷,公主来看你了。” 司马无逸平静地躺在那儿,像睡着了。 黑枫把手指放到司马无逸鼻前试探了一下:“坏了公主,驸马好像没气了。” 钱柠惊讶,难道司马无逸真的毒发身亡了?她用的毒不过是很小剂量,不至于致人死地。会不会他体质太弱,扛不住这点药量。 她走上前试了试他的鼻息,又探了探手腕,的确一点波动也没有。 “这怎么办?驸马入赘公主府不过三日便身亡,这要是传出去恐怕对公主不利。” 黑枫很是担心钱柠,公主府闹出人命,死的人还是驸马爷,换成谁都会往钱柠身上想。必定他们的丑事在先,她碍于颜面报复驸马也是情有可原。 钱柠神情淡定,她的视线落在司马无逸精致的脸上,看着他的侧颜,她冷冷道:“不过就是死了个人,有什么大惊小怪?” “可他必定是司马家的人,司马将军可是陛下身边的红人,他要是知道驸马死了定会不依不饶。”黑枫有些为难。 “那又怎样?司马无逸不过是司马府的一个庶子,有谁会在意他的生死?他处心积虑入赘我公主府,我都怀疑他会不会是某些人的细作,来探我的底细的。” 钱柠忽然想到了钱婉儿,也许他就是她的细作。 “愣在这里做什么,既然死了就赶紧处理尸体。” 钱柠吩咐黑枫。 “去把囚袅叫来,让她把我的木箱带着。再有,你去园子里找块能挖坑的地方,记住,千万不要走漏风声,这里的下人没一个可信任的。” 黑枫点头去叫囚袅了,屋内只剩下钱柠。 她叫囚袅带木箱来,是因为箱子里有她需要的药。那是一种腐化药粉,是她按照秘籍花了几年提炼而出的。一般用于毁尸灭迹。 把这位死去的驸马身上洒上药粉,再埋在后花园里,出不了几日就化为泥土,轮谁翻天覆地也再找不到这个人。 钱柠审视着屋内,这间厢房并无过多陈设,只有一张榻,一张桌。 自从她回京后,靳氏临时把一个被罢免官员的府邸改为公主府。此院落陈旧,大部分房屋都该修葺。各屋的家具也很少,甚至有的已经破损。 被调遣到此的下人们都自认倒霉,摊上这么个寄养公主,能拿到月钱就是万幸,以后肯定有苦日子吃,所以干活都不尽心。 何况这位驸马爷在家也是不被待见的主儿,来到公主府,更是被关了禁闭,他们才不会来这里打扫整理。所以使得这间厢房有很多灰尘。 钱柠看着桌上厚厚一层土,怕衣服被沾上,便站的远了些。不想却发现椅子上有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她好奇地拿起来举到蜡烛前观看。 只见上面字迹秀逸,笔笔有力。 大概意思是:第一日,大婚。公主怀疑酒里有毒,对我强行灌酒,关进厢房。 第二日,命下人不给我吃食与水,我索要无果,头昏脑涨。夜间,下人突然来送吃食。 第三日,与公主进宫面圣。四殿下以淫书冒充菜谱,公主不识,恰巧被陛下发现,四殿下被禁足。 原来,这是司马无逸记录的日常。 钱柠瞪圆了眼睛,这个家伙写这些想要干嘛? 她看了看躺在那里的人,冷笑道:“司马公子,你还想留下字据去你爹那里告我的状吗?真是不自量力。你到死也不会想到自己活不过三日吧?那好,你就和你这些字一起消失吧。” 她捏起纸张一角,把它放到蜡烛上,很快,纸燃烧起来,映红了她的脸庞。 她的皮肤光滑柔美,五官很漂亮,如果笑一笑定会是个倾城美人。 只可惜,她眼神阴鸷,嘴角带着冷意与嘲讽。 上一世,她被他毒死,而这一世,她让他不得好死。 正想着,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公主,你说谁活不过三日?” 第19章 坑永远给你留着 钱柠被吓了一跳,手一抖,火苗烫到了指尖。 她急忙甩掉还在燃烧的纸张转身一看,只见榻上坐着一人,正是“死了”的司马无逸。 她有些讶然:“你没死?!” 司马无逸歪着头轻挑着眉看着她,眼神神秘莫测。 “公主,你那么希望我死?” 是啊,不过才三日,她逼他饮酒,饿着他渴着他,把他锁在厢房不准外出。甚至给他下毒,还不给他解药。 她就是想让他死。 钱柠看也不看他:“我是来给你送解药,哪知道你装死。” “公主真的是想给我解药?” 司马无逸依旧盯着她的眼睛。 此时,她半眯着眼,眼尾狭长微微上挑,就像狐狸一般,令人看上一眼便会勾魂摄魄。 她似是思忖又像是审视。 “怎么?你不信?我没事半夜三更跑这里来做什么?我一觉睡到天亮岂不美哉。” 司马无逸起身走过来,他站在钱柠面前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公主的意思是我还要感谢你了?” 钱柠下意识攥紧了拳,袖中有针,她不怕他有什么企图。他还没来得及近得她的身,飞针一出,百发百中。 “感谢倒不必,既然你来到我公主府,就老老实实在这里待着。” 钱柠微笑着,可眸子却覆上一层寒霜,犹如化不开的雪。 “为什么?” “不为什么。”她懒得理他,转身向门外走。 司马无逸看着地上燃烧殆尽的纸,弯了弯唇角,转移了话题。 “公主不是不识字吗?可却读得懂这张纸上的内容。” 钱柠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时眼里竟是不耐烦:“我的事不用你多管。” “我只不过是为了保命,所以想多了解一下公主。” “错!”钱柠眼神更加清冷。“了解得越多活得就越不能长久。想要多活几年,就要听话,不多言不多问。” 司马无逸也微笑,眼睛弯成了月牙。 “就像公主你吗?装作听话,就是为了想多活几年?” 钱柠有点惊讶,这个家伙竟然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不但没有敬重,反倒是带着一丝调侃。 上一世,她中毒倒地,他就在她身边,却和钱婉儿打情骂俏。 这一世,他还是那种高高在上的样子。丝毫不把她放在眼里。 那好吧,司马无逸,既然你这么清高孤傲,那我就磨磨你的锐气,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钱柠冷哼一声:“司马无逸,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如果你还想多活几日,从现在开始马上闭上你的嘴!” 见她真的生气了,司马无逸不再言语,老实地回到榻上坐着。 就在这时,黑枫踏进门,一进来便说:“公主,我在后花园找到一块地方可以埋驸马。” 看到钱柠表情有些古怪,他才看见司马无逸安然坐着。 “驸马爷?你……还活着?” 他尴在那里不知所措,恨不得把刚才的话吞回肚子里。 司马无逸无奈地摇摇头。 “看来你们都希望我死。我一个将军家的庶子,从小就没人待见没人在乎我的生死。我苟且偷生活到二十岁,终于得以见天日,遇见了公主。本以为公主你会是个大善人,收留我善待我,不会和他们一样讨厌我嫌弃我。可是……”他自嘲一笑。“我还是太天真了。原来人心都是一样的,你们都瞧不起我。” 这话说得及其可怜,再加上司马无逸绝望的神情,让钱柠心里一沉。 他的话句句戳在她心窝里。 怎么和自己这么像? 她不也是被人嫌弃被人讨厌,从小被寄养在道观里,受苦受累到了十七岁才被接回宫得以见天日。本以为会过上好日子,结果还是被陷害致死。 若不是重生,她现在早做鬼了。 可是,他再说得可怜也是与钱婉儿一条船上的,他就是她的走狗。 她绝不会因为他几句话而同情他。 “要想人瞧得起你,你就要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而不是苟且偷生得过且过。甚至……” 钱柠鄙夷冷哼:“与人狼狈为奸陷害忠良。黑枫,我们走。” 司马无逸见她要走,急忙道:“也罢,既然公主觉得我苟且偷生不光彩,那我也只能随波逐流。请留下解药再走吧。” 钱柠听到解药二字,忽然嗤笑,她转过身盯着司马无逸:“说了这么多,你还是贪生怕死之人。” “怕死是人之常情,只要能活,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哦?只要能活,让你做什么你都会做吗?”钱柠好笑。 司马无逸抬起眸子,他的眼睛清澈透明,像极了天上的繁星。 “为了活着,这二十年我除了偷鸡摸狗男盗女娼没有做过,其他的我什么都做过。挨饿受冻是常有的,辱骂挨打也是常有的。夏天跪在太阳底下暴晒,冬天在雪地里当雪人。打雷下雨的时候在雨里站着,看雷能不能劈死我。这些还不够,还有更刺激的呢,公主想听吗?” 司马无逸露出神秘的笑容,刚想继续说下去,钱柠猛然打断他。 “够了!我对你的过去不感兴趣!” 她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瓶扔到司马无逸怀里。 “如果你不想我也用这些方法折磨你,你就好生在这里呆着。否则,黑枫挖的那个坑永远给你留着!” 说完,她转身离去。 司马无逸手里捏着药瓶,抬眼望着她的背影,唇再次弯出了弧度。 第20章 钟意的人 第20章 钟意的人 次日,钱柠很晚才醒来。 一睁眼便看到囚袅站在身前。 “你站这里做什么?有事?” 她翻身下床,坐到梳妆台前拿起木梳梳头,从铜镜里看着囚袅。 只见囚袅面露难色:“公主,司马将军府的人来送贺礼,人就在前堂候着。” “他们来做什么?”钱柠停下动作。 将军府的人?看来昨日他们没有入宫,想必就是想亲自登门拜访。来看看他家庶子在这里过得好不好? 不可能,他们一向看不起这个庶子,怎么可能这么关心她,还送贺礼。 囚袅撇撇嘴:“肯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钱柠点头同意,也是,他们和宫里那些人是一伙儿的,亲自上门肯定是想窥探点什么。 “你让黑枫把驸马带过来。”钱柠吩咐囚袅,然后继续梳头。 不一会儿,司马无逸被带了来,他依旧那身蓝色竹纹长袍,虽然有些褶子,可依旧挡不住的风华绝代。 钱柠上下打量他一番,看他精神不错,可见吃了解药恢复如初了。 不过,看他这身褶子长袍,要是让司马府的人见了,估计会认为公主府亏待了他。 她问:“你没带衣服进门吗?” 司马无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带了几身。” “去换一件。” 他勉为其难地一笑:“公主难道忘了?你把我的包裹扔出门。” 钱柠这才记起,她吩咐黑枫把司马无逸锁起来,他带来的包袱也当做垃圾扔了。 “不就是几件衣服吗,我赔你就是了。”钱柠轻描淡写地说。 司马无逸笑得很真诚:“我看公主也不是很富裕,如今才回京城,打点的地方还很多,就不要为我劳神了。” 这个家伙,清高就清高,还不忘挖苦她一下。 钱柠坐下来,轻摇扇子,那语气那眼神透着不在乎。 “虽然驸马是入赘,但毕竟也是这里的主人,穿得如此随意会让下人们轻视。囚袅,你改日给驸马去绸缎坊做几件衣服,要最好的布料,别担心银两。” “是,公主。”囚袅答应,眼神提示钱柠前堂里还有人等着。 钱柠明白,她起身走到司马无逸跟前,伸出手帮他整了整腰带。 司马无逸有些诧异,但并没有躲,而是任凭钱柠帮他收拾整理衣袍。 “公主,是不是我们又要去见什么人?” 钱柠抬眸看他,这家伙还挺聪明。 “没错,我们是要去见人。司马府派人过来送礼,你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原来如此,怪不得一向冷冰冰的她突然热情起来。 司马无逸抿唇:“公主,我当然知道。” “知道就好。”钱柠的手放到他胸前,帮他整理领子。“一会儿在前院,看我眼色行事,多余的话不要说。” 司马无逸抬起手掌,掌心盖住钱柠的手,声音温柔:“还像昨日那样牵着公主的手吗?” 钱柠就像被马蜂蛰了一下,立刻缩回手冷下脸来。 “不用,你跟着我就行。” “是,公主。”司马无逸又笑弯了眼。 两人来到前院,在正堂上,一个二十多岁模样的年轻男子坐在椅子里喝茶。见他们进来,连忙站起身。 他比司马无逸年长几岁,矮一些胖一些,穿着很华丽,一看就是司马家的公子。 钱柠只记得司马将军的名字是司马宏,他有几个儿女,叫什么名字她全然不知。 她看了一眼司马无逸。 司马无逸明白她的眼神,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司马春铨。” 然后,他冲那人行礼:“见过二哥。” 原来是司马家的二公子。 可惜那位二公子根本不拿眼夹他,只对钱柠道:“我奉父亲之命携贺礼前来给公主道喜。” 钱柠客气道:“司马将军客气了。” 虽然司马老将军是她公公,但她对这个公公没好感。记得上一世她大婚时那司马将军一直绷着脸。 而这一世她大婚,他干脆玩消失了。 这位司马家二公子也是傲慢的很,看不起司马无逸也就算了,还无视钱柠。 他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言谈举止随意。 他一屁股坐下来,用手指敲着桌面。 钱柠明白,他这是要回礼。 她冲囚袅使了个眼色,囚袅明白,立刻吩咐人去准备。 司马春铨道:“看公主的气色还不错呀,今日我是不是来得太早,搅了公主与驸马的雅兴?” 这话分明带有调侃。 雅兴?你就说搅了一夜春宵不就得了。 钱柠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可表面却不动声色。 “二公子真会说笑,其实我和驸马觉得今日肯定有贵客到访便早早起来准备了。” 早早起来准备? 司马春铨冷笑,早就起了为何让他在厅堂里等这么久,分明是慢待他。 他又不怀好意地打趣司马无逸。 “四弟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终于得以入赘公主府抱得美人归。” “终于”两个字说得尤为突出,仿佛是在告诉钱柠这司马无逸是消尖了脑袋进的公主府。 司马无逸浅浅一笑:“怎么?难道二哥很羡慕?” “何止是羡慕,是羡慕至极啊!” “那我要奉劝二哥,公主府可不是好进的。” “所以我得和四弟多学学如何先斩后奏,生米煮成熟饭。” 他指的是他们二人在偏殿内行的不雅之事。 “难道二哥也想进公主府?如今只有三公主还未曾嫁娶,二哥不会……” 这是第一次从司马无逸嘴里说出钱婉儿的名号,钱柠不禁竖起耳朵。 “我哪里敢,三公主钟意的人又不是我!” 钱柠看了一眼司马无逸,心里冷哼,那钱婉儿钟意的人一定是你吧。 司马无逸文雅一笑,他看向钱柠:“五公主钟意的也不是我,可我们不还是成亲了。” 钱柠一愣,这家伙胡说什么,看来她又给他好脸色了,这种人就活该被饿着锁着。 她脸色一沉,刚想要说什么,忽见囚袅端着一个木盒过来。 钱柠指着盒子道:“这是送给司马将军与夫人的礼品,感谢他们培养出如此优秀的驸马。” “优秀”二字也说得尤为的重,还不忘瞥一眼司马无逸。 司马无逸微微一笑点了点头,眼神里写着“那当然”。 钱柠没理他,她打开木盒露出里面的物件,是个玉如意。 司马春铨一看眼冒金光:“此等好玉只有玉田才有,估计宫里也没有几件这样的宝物。公主真是好眼光,竟然能获得如此贵宝。” 看他贪婪的嘴脸,钱柠微微一笑:“不过身外之物何足挂齿。” 这个东西怎么也得值万金,她竟然说得如此淡然。司马春铨竟然有些羡慕起这个四弟。 如果换成自己是驸马该多好,五公主不识字宝物还多,偷几件一定不知。 司马无逸也看了看玉如意,道:“此乃出自胥国的玉田春溪河畔,不知公主去过玉田没有?” 钱柠笑了笑:“我自小道观里长大,从未外出过。此宝物是父皇赠予母后的,我留着也无用,不如孝敬公婆。” “是应该孝敬,是应该孝敬。”司马春铨起身接过木盒。 “我还有其他事要办,改日再叨扰公主驸马。” 说完匆匆告辞走了。 钱柠看着他的背影收回笑容,脸很快冷下来。 囚袅端着司马府的礼品问:“公主,这个怎么处置?” 钱柠看都没看一眼:“交给黑枫。” 囚袅点头,黑枫身手好,又不贪财,让他管着公主府的财务再好不过。 第21章 皇权与兵权 第21章 钱柠转身就走,完全无视司马无逸还站在厅堂里。 囚袅追上她:“公主,驸马他……” 钱柠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司马无逸。 他老老实实地站着,似乎等着她的吩咐。 这个家伙,表面上给人一种很胆小甚微的样子,其实内里却如此歹毒。 钱柠又想起上一世他给她下毒的情形,脸立刻冷下来。 “叫黑枫把驸马带回房间,今日无饭。” 司马无逸见她要走,连忙喊道:“公主,你这是又要饿我一天吗?” 钱柠就像没听见一样,倒是囚袅回过头甩了一句:“驸马,你就知足吧,公主没打你就算不错了。” 见主仆二人离去,司马无逸气得摇头跺脚。 “你是什么公主啊,不给饭还要打人,整个一个彪妇!” 这时,黑枫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驸马,你说公主是什么?” 他一只眼用碎发挡着,另一只眼盯着司马无逸,看起来异常凶狠。 司马无逸耸耸肩:“没说什么。” “刚才公主吩咐让驸马继续回厢房。”黑枫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知道,还不给饭吃。”司马无逸两手一背,向后院走去。 黑枫听见这话,抬眼看着司马无逸的背影。 这位司马四公子虽然是司马将军的儿女中长相最出众的,只因为是司马宏最不待见的妾室所生,所以从小挨饿受冻没少受苦。 黑枫曾乔装去将军府向下人们打听过这位四公子的过往,下人们都说此人平时只待在自己的院落很少出来,他们对他不是很熟。 他们只是听说因为常年营养不良,导致他身体瘦弱心智缺损。 不过,黑枫怎么看也没看出来他哪里瘦弱。相反,他总觉得这位四公子的身体里有一股隐秘而强大的力量。 两人刚走到厢房,只见囚袅又返回来。 “公主让你备车。” “好。” 黑枫也不问去哪,他从腰间摘下钥匙打开厢房的门:“驸马请。” 可司马无逸一脚踏在门槛内一脚踏在门槛外,好奇地问:“公主要去哪儿?” 黑枫抬眼看他,心想他怎么这么多管闲事。 “只不过问问要不要我陪同。”司马无逸又补充一句。 “驸马还是请进吧,公主不用你陪。”黑枫又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马无逸只好讪讪然走入房内,黑枫立刻关门上锁。 同囚袅往前院走时他才问:“公主要去哪儿?” “去孙大人府邸。” 钱柠要去见孙经,主要还是因为怕靳氏会对他下手。当初他接自己回京城,那靳氏早就雷霆震怒,早想找个由头把孙经贬了职。 她得抓紧时间在她动手之前与孙经商量个对策。 黑枫备好了马车,钱柠也来到前院。 她换了一身男子装束,就像个俊秀少年。 见钱柠上了马车坐稳,黑枫也跳上马车,驾车出了公主府。 孙经的府邸在京城东边,离钱柠所住之处并不远。不多一会儿,他们就到了孙府。 听到五公主驾到,孙经连忙出来迎接,却不想钱柠怕被人看见早已来到会客厅。 “不知公主驾到,微臣……” 钱柠见他行礼,连忙扶起他。 “孙大人快请起,我已经够对不住您的了。” 上一世,孙经被靳氏斩立决还株连九族。而这一世,靳氏马上也会有所行动,钱柠必须赶在行刑之前想出对策,否则孙经性命难保。 孙经千辛万苦把她带回京城,要不是自己被下药,她会按照计划嫁给胥国太子,然后借助胥国的力量促她登基为皇。 只要有权利,她就可以保住孙经,保护她想保护的人。 可是现在…… 一切错误的根源都要从那日的迷药开始。 钱柠叹了一口气。 只听孙经道:“公主不要着急,既然事已至此,以老臣之见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稳住陛下,踏踏实实过几天日子。” 踏踏实实过日子? 听到这句话,钱柠奇怪。 二皇子钱仲翼与三公主钱婉儿设计让她出丑,不但让她再与皇位无缘,断了与胥国联姻,还自削封号,她怎么可能踏实下心来过日子? “孙大人此话怎讲?” 孙经使了个眼色,管家退了出去。 见四下无人,他才道:“公主,早在我出京之前就听说陛下想把皇位传给她的亲生子女,其中二殿下呼声最高。但自古皇位传女不传男,三公主也觊觎着皇位很久,陛下也有意把皇位传给三公主。只可惜你突然回宫让陛下乱了阵脚。但据我所知二殿下与三公主他们二人虽然狼狈为奸,其实早已面和心不和。这皇位恐怕会引起一场纷争。” “哦?” 钱柠心里明白,这场纷争中就如同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可谁是那渔翁呢? “孙大人的意思是让我静观其变?”她问。 孙经点点头:“公主,您与司马大将军的四公子成亲这件事并不一定就是坏事。” 不一定是坏事? 钱柠皱眉:“这我就不明白了,难道这件事还能是好事?” “是,因为司马大将军一直想让自己的儿子求娶一名公主为妻。” 钱柠冷笑,这个司马宏到不傻,和皇家攀上亲,将来就算有个罪责也会从轻发落。 “我承认,司马将军是元老武臣不错,虽然侍奉了两朝君主,但其功绩平平无奇还不至于必须把公主赐婚给他家吧?” “公主所言极是,司马大将军虽为武职最高并无赫赫战功。但自古皇权恐兵权,先皇也是最怕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所以对于他的请求陛下也是何乐而不为呢。不就是嫁出一位公主嘛,这样还能牢牢控住兵权。” 钱柠明白,兵权与皇权向来都是矛盾的,皇权只有控制兵权才会稳固,反之,兵权一旦威胁到皇权,那皇权便会岌岌可危。 “可不知司马将军求娶的是哪位公主?” “大公主。” 钱柠面前浮现出一位女子的面容,长相平淡普通,性格软弱可欺。这就是大公主钱凤兰。 “那是哪位司马公子?” “司马大公子司马昆在。” 钱柠对这位司马大公子并不熟。 只见孙经捏着胡须道:“此人不可小觑,他可是司马家族中不可多得的人才。” 第22章 踏实过日子 孙经接着说:“司马宏一共有三个儿子,嫡子司马昆在,次子司马春铨,四子司马无逸。这三个公子中最出众的当属司马昆在。” 钱柠今日见过司马春铨,贪婪肥硕,对他没什么好印象。 而司马无逸对于她来说虽然有些威胁但杀伤力并不大。在公主府也就如同一块无用的石头纯当摆设而已。 可她没见过司马昆在,所以很好奇。 “这司马大公子既然是人中龙凤,那他一定有过人的本事不成?” 孙经点点头:“的确,司马大公子自幼习武,在十五岁年纪就已领兵出战,如今已被圣上封为骠骑将军。可惜公主嫁的人是四公子,如若是大公子,定能助公主一臂之力。” 钱柠唏嘘,司马家竟然出了两个将军。如果嫁给握有兵权的骠骑将军,一定比嫁给一事无成的司马无逸强。 “孙大人的意思是让我利用司马家的武职之便给陛下造成一些威胁?” 孙经点点头头:“公主真是一点就透。” “只可惜我嫁的是司马无逸,他根本无法助我,况且我也即将被削去封号,恐怕以后难以翻身。” 孙经叹了口气:“怪只怪那司马无逸。” 钱柠一听他话中有话,更加好奇。 “这司马无逸做了什么?让您这么生气?” 孙经气愤道:“司马无逸能入赘公主府一定是他蓄谋已久。” 钱柠一愣,这个还不曾听说过。她只听说这位司马四公子在家不受待见,怎么却成了蓄谋已久? 她继续往下听。 “司马无逸虽是将军之子,可在府中并无一席之地。他母亲曾是船娘,因生得十分妩媚被司马宏带回家,生下他后就病死了。司马宏并不喜欢这个儿子,所以任凭其他子女欺负凌辱他。” 钱柠点点头,这些她都听说过。 “但他极其想得到司马宏的认可,从小刻苦读书想考取功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堂堂正正地走出将军府。只可惜司马宏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把他禁足在居住的院落不准外出,一住就是二十年。” 禁足二十年?这分明就是监禁,和坐牢房有什么区别。 钱柠忽然想到司马无逸的笑容,被监禁二十年的人还会笑得如此灿烂,那一定是笑里藏刀,要不怎么会给她下毒。 “于是,他心生恨意,转而寻找捷径离开将军府。宫宴那天,他本不该入宫,可他却乔装成随从混进宫内,故意与公主闹出了丑事,这样就可以入赘公主府。有先皇诏书在,公主早晚也是未来的女皇。他虽为驸马但也会权势滔天,可见他心里是多么的阴暗。” 竟是这样吗?不是为了杀她而入赘公主府?只是为了逃避? 钱仲翼与钱婉儿想杀她,司马无逸却想利用她,于是便想出这个主意故意接近她。他没有下毒是因为各有所需,他需要的是她活着,好坐享其成。 可上一世他的的确确毒死了她。而这一世他反倒想利用她了。 他到底图什么?还是他根本在隐瞒什么? “公主,你在想什么?”孙经发现钱柠神色凝重心事重重。 今日的信息量有点大,钱柠得回去慢慢梳理一下。与其胡思乱想不如回去逼供司马无逸。 她转了话题: “孙大人,其实我来找您是有事与您商量。\" “公主请说。” 她不能说上一世孙经被满门抄斩株连九族,也许他会不信,也许他会被吓到。 “孙大人,您应该知道自从我回京城已经得罪了陛下,而您又不顾险阻接我回来,她肯定想给您胡乱安个罪名。只不过怕其他大臣反对才有所顾忌,没有立即下手。可二皇子与三公主不会讲情面,他们从来都是杀人不眨眼,我怕孙大人有什么不测。所以,我想到一个万全之策。” “什么万全之策?” “孙大人可以辞官回乡。” 惹不起就走得远远的,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说了这么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话,孙经有些吃惊。 “公主为何让微臣辞官?公主现在正是需要人的时候,虽然微臣已经朽木老矣,但在京城还是能帮到公主。” 钱柠看着焦急万分的孙经,语气沉稳坚定:“与其坐以待毙,不如铤而走险。孙大人辞官陛下肯定会应允,她正找不出理由罢您的官。待您一走出京城,她会派人杀人灭口。” 孙经倒吸一口凉气。 “别怕,孙大人,到时您听我安排,我定会护送您出京。” “微臣可以告老还乡,只是公主你在京城形只影单,恐怕不是他们的对手。” 钱柠微微一笑:“没关系,像孙大人所说,我先踏踏实实过日子,静观其变。” 第23章 用这种方式恶心他 两人商量明日就让孙经在朝堂上当着众人的面提出辞呈,靳氏一定不会为难他。等他决定离开京城那天,钱柠派人暗中保护。 为了不招人耳目,商议完后她匆匆回了公主府。 刚一回来,囚袅就来告状。 “公主,驸马爷一直在厢房闹个不停,说他要吃饭。” 钱柠换好了衣服,望着窗外斑驳的树影,想到了孙经的话。 如果入赘的是司马昆在该多好,可以利用一下他的武职职权。只可惜偏偏是这么个一无是处的四公子。 她眯起眼睛,目光透露出一丝冷厉。 “想吃饭?\" \"是,他一直喊饿饿饿,烦死了!”囚袅嘟着嘴一脸的不高兴。 “我让他住嘴,他就骂我,还骂公主,骂的可难听了。” “骂我?”钱柠好奇。 “是啊,我看他别的本事没有,嘴皮子倒挺厉害。” “他骂我什么了?”钱柠好奇。 囚袅犹豫:“他……我不敢说。” “有什么不敢说的,你说。” “他说在偏殿是公主不检点主动勾引他对他宽衣解带,他才不得已从了。结果入赘进门后公主就像变了个人,把他锁起来还不给吃喝。他还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你再怎么看不上他但两人毕竟有了肌肤之亲,就应该携手共度余生。要不然以后有了儿女……” “够了。”钱柠打断。 哪辈子的儿女,她可不想与他有什么瓜葛。 钱柠慢慢转过身,吩咐囚袅。 “你去厨房端些饭菜过来给他送去。我马上就来。” “是。” 囚袅去了。 钱柠冷笑,想吃饭没门,想吃鞭子她倒有,她倒要看看这个人是想吃鞭子还是想吃饭。 厢房内,囚袅放置好饭菜。 司马无逸坐在一旁并没有动,只是懒洋洋地问道:“怎么,公主回来了?” 囚袅放下筷子收了托盘:“驸马你先吃吧,公主马上就过来。” 司马无逸斜睨了一眼桌上的饭菜,不满道:“这种难以下咽的东西算是菜吗?难道公主府是没钱买肉了?还是连下人们的月钱都发不出了,所以只能做出这等猪食。” 囚袅好笑:“早听说驸马在府中就经常饥一顿饱一顿的,怎么?到了我们公主府开始嫌弃饭菜了。能有的吃就不错了,驸马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你个丫头竟然和主子这么说话?可见你家公主是多么蛮横不讲理,连下人也跟着学。” “你说公主蛮横不讲理?” 囚袅怒了,刚才他说公主水性杨花淫荡无耻,她都没敢和钱柠说,现在又开始骂她蛮不讲理,这要是让她听见肯定会责罚他。 可司马无逸似乎还不解气,他继续说:“可不,她就是这样两面三刀,当着人一面背着人又一面。看似老实本分文弱好欺,实则就是个母夜叉。” “你敢这样说公主……” 囚袅刚要和他理论,忽听门口一个声音传来:“说我是母夜叉?那我就做一回母夜叉如何?” 随着声音,只见钱柠一脚踏进门槛。她脸色阴沉,脚步匆匆。 “公主,他……”囚袅刚要继续告状,见钱柠一挥手,她闭了嘴。 可看见钱柠手里的马鞭,她的嘴又张开了。乖乖,公主这是要给驸马点颜色瞧瞧了。她连忙退到一边等着看好戏。 钱柠握着马鞭走进来,看见坐在椅子里的司马无逸。他也看见她手里的东西了,可一点害怕的意思都没有,依旧微笑如初。 “有什么好笑的?”钱柠盯着他质问。 司马无逸抑制不住地笑:“别人都想做一个贤良淑德知书达理的女子,而五公主你却想做个人见人恨的母夜叉,真是令人惊讶。” “想做贤良淑德的那是别人,而我只喜欢做人见人恨的母夜叉。” 钱柠慢慢走过来,用马鞭指了指桌上的饭菜。 “驸马说这些菜难以下咽,难道你在将军府天天山珍海味珍馐美味吗?” “谈不上山珍海味,但还不至于吃这等泔水桶里淘出来的东西。” 囚袅一听立刻反驳:“什么泔水桶里淘出来的,你不想吃就不要污蔑。虽然不是现炒的,但也是今日我们吃剩下的。” 原来是剩菜,怪不得品相这么差,让钱柠看了都觉得是哪里淘来的。 钱柠一笑:“囚袅,你再恨他也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恶心他吧?毕竟他也是将门之子。” 囚袅低声嘟囔:“将门之子却做这种龌龊事,公主,你的名节全让他给毁了。” 在囚袅看来,钱柠忍了十七年苦了十七年就是为了回到京城完成先皇的遗愿,与胥国太子成亲,并继任下一任皇位。 可偏偏半路杀出个他,搅了公主的婚事不说,连自己也被投入大牢差点被杖毙,要不是公主求陛下放了她,她早就死了。 而且,黑枫失去一只眼睛也与这件事有关。她怎么能不恨他。 钱柠用眼神命令囚袅:“你先出去,我和驸马有话说。” “好吧,公主。” 囚袅看了看司马无逸,又看了看钱柠手里的马鞭,知趣地出去了。 司马无逸依旧慵懒的样子笑着:“把下人支出去,难道公主这是想来一番马鞭驯夫?” 他的声音暧昧,笑容戏谑,让钱柠顿生一股恶寒。 她把马鞭扔到桌上,一屁股坐到椅子里:“这要看四公子肯不肯听话了。” “听话如何不听话又如何?” “如若听话本公主可以不让你吃鞭子,而且还会还你自由,不锁你给你饭吃让你继续安安心心当你的驸马。不听话呢……鞭子可是不长眼的。” 妥妥的威胁。 司马无逸无奈地摇摇头:“好吧,公主,你想知道什么?” 看来他还挺聪明,知道她找他是来逼供的。 “我只问你三个问题,你一一回答不准撒谎。一,为什么给我下药?二,你受谁人指派?三,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第24章 做个交易如何 三个问题足够他想一阵子的,可他却想也没想便答了出来。 “回公主,一,下药的人不是我。二,没人指派我。三,公主都自身难保我还能图得到什么?” 钱柠冷笑:“你说下药的人不是你,可见你知道是谁下的药。你不是被他们指派的就是同伙!” 面对钱柠咄咄逼人地眸子,司马无逸弯了弯唇角。 “公主,你总是口口声声说有人给你下药,为何要下药?只为了入赘你这岌岌可危的公主府吗?还有,新婚之夜你怀疑我给你下毒,敢问公主是不是有疑心病?” 不但没回答问题还说她疑心病。 钱柠冷哼,上一世她就是被一杯合卺酒毒死的,这一世也许只是侥幸逃脱而已。 这司马无逸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他哪里能体会死过一次的人是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她拿起马鞭:“四公子说话真是巧妙,我看不让你尝尝鞭子的味道,你就不知道我公主府的厉害。” 司马无逸看着她,瑞凤眼眯起。 “公主府的规矩就是不分青红皂白责罚人吗?连驸马都虐待,这要是被传出去,有损五公主颜面吧?再说了,公主你在世人面前可是温柔善良的典范,隐居道观十七载,不问世事,甚至连字都不认识。这样的人对于他们来说有什么威胁?可是,他们万万也想不到你忍辱负重这么久,此次回来便是来夺皇位的。” 话语缓慢却字字戳在钱柠心上。 她惊讶地瞪着面前的男子,这是一张十分好看的脸容,微微上扬的嘴角,弯弯的眼睛,可表情却令人捉摸不定。 他怎么知道她是来夺皇位的?他到底是谁? 手里的鞭子再次握紧,钱柠戒备地望着他,希望从他脸上寻到答案。 见她没有动作,司马无逸站起来慢慢走过来。 “公主,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钱柠一时愣住了。 他竟然敢和她提条件。 “你拿什么和我谈交易?”钱柠依旧看不起的神色。 一个被关在府中二十年的庶子,就如同棋盘上的一枚弃子,还能有什么用处。 司马无逸依旧一脸的灿烂笑容:“就凭我救了你。” “救了我?”钱柠奇怪。 她上下打量一番司马无逸:“你救了我,我怎么不知道?” “在偏殿,如果不是我,五公主你恐怕现在已经到阎王那里报到去了。” 钱柠倒吸口凉气,她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那日在大殿,公主的点心被人下了药。但公主也是聪明之人,把点心调了包。但你万万不会想到,为了双重保险,酒中也被人下了药吧。” 酒里也被人下药了? 钱柠大惊。 她怎么这么大意,只怀疑点心没有想到酒。她还怪黑枫没有把点心调了包,原来是这个原因。 “你怎么知道?” 除了下药的事,她更惊讶的是他怎么知道有人要害她。 这家伙如果不是同伙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详细! 见她疑惑的目光,司马无逸仍旧慢条斯理:“我那日私自换上下人的衣服跟随司马家的人入了宫,偶然听到了这个秘密。” “偶然听到?” 钱柠微微眯起眼睛,疑惑万分地注视着面前的人。 “既然偶然听到,那你一定知道是何人所为。” 他乔装成仆人跟在主人身边,无意中听到了主人与其他人的密谋。这么说,司马家的人其中一定有个同党。 那他是谁? 钱柠迫切地看着司马无逸,等待他说出那个名字。 “我无意中听到这个秘密,本来不打算相信。可我来到偏殿,果然看见一个宫女搀扶着你进来,她把你放在榻上就去叫人了。” “于是你就乘虚而入?”钱柠奚落道。 “如果不是我,公主你已经死过一次了。因为我要的只是公主的地位与相助,而那人要的却是公主的命。” 钱柠沉默,的确,司马无逸的目的很明确,他要利用她而不是要她死。可那个人不同,他要的可是她的的命。 见她不语,司马无逸继续十分神秘地问:“五公主,你知道那宫女叫来的人是谁吗?” 钱柠吸了一口气:“不知道。” 她的心剧烈跳动,想听那个名字又怕听到那个名字。那个与钱婉儿,钱仲翼狼狈为奸的人,用一杯合卺酒杀了她的人。 他到底是谁? 司马无逸并不着急说出他的名字,好像在吊她的胃口。 “第一个发现咱们的人。” “我怎么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的,再说我当时已经昏迷,你说谁就是谁,也没有证人作证。” 钱柠抱怨。 的确,那迷药后劲太大,以至于她昏睡了很久,其中的经过什么也不知道。 司马无逸定定地看着她:“公主,你肯定想不到。” 然后,他弯下腰,几乎贴近她的耳朵了。 他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司,马,昆,在。” 什么?他? 钱柠惊了。 “怎么会?陛下已经赐婚他与大公主钱凤兰,他怎么可能自毁前程?”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男子,是真是假?也许是这位四公子嫉妒他那嫡出的兄长而胡乱编造的呢。 “的确是他,我那战功赫赫的大哥,勇猛的骠骑将军。对了。”他忽然想起了什么。 “你知道三公主喜欢他吧?” 钱婉儿喜欢司马昆在? 她忽然明白了,钱婉儿怎么会喜欢司马府的庶子司马无逸呢,她喜欢的人一定是比她强的,她要借助他的力量夺得皇位。那只能是司马昆在。 “当初陛下为了收回兵权便赐婚与他和大公主,他一直很抗拒。因为驸马是不准带兵的。但大凤国还有一向不成文的规定,就是如果公主去世,驸马可以恢复原职。” 原来如此! 与她暧昧给她下毒。一来是给钱婉儿除去一个威胁,二来也可以恢复官职。 如果和大公主钱凤兰成亲就没那么容易动手,而钱柠不过是个寄养公主,谁看她都觉得是多余,杀了她不是正中很多人下怀。 真是一箭双雕! 见她的目光逐渐变得阴鸷,司马无逸继续说:“我救了五公主,又告诉你这些秘密,难道就不能作为条件来谈交易吗?” 第25章 看雷电能不能劈死你 “交易?” 钱柠看着面前的人。 ”对,交易。“ 那人的嘴角带着一抹似有非有地笑意,眼眸如若隐若现的星子。看似很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热情,可钱柠却觉得他遥不可及。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与其胡思乱想,还不如直接询问他真正的目的。 司马无逸答得言简意赅:“身份,自由。” 钱柠纳闷,他要的只有这些? 一个驸马身份?一个自由身?他的要求也太低了吧?要换成别人早就狮子大开口要金银珠宝了吧。 “你巴巴地入赘我公主府就是想要一个驸马身份?为什么?” “为了报复。” “报复?” “是。”司马无逸点头,“把我在司马家受的苦都还给他们。” 原来是想报复司马家族,大概他在将军府受了不少苦吧。 “我对你们家里的私事不感兴趣,这和我没关系。我只想知道,这场交易中你能给我什么?”她反问。 见司马无逸不答,钱柠冷笑:“看来除了刚才那些你所谓的秘密消息,你就没什么可给我的。” 哪知司马无逸笑起来,眉眼弯成了月牙,语调极其暧昧。 “公主,我的身心都会是你的,难道这还不够吗?” “放肆!”钱柠猛地站起来。 这家伙也太轻浮了,竟然用言语挑衅她的底线。 她举了举手里的马鞭,眼角带着讥讽。 “听好了,司马无逸,你的身心再好,可在我眼里却一文不值。我对你不感兴趣!如果四公子不嫌弃我们府里规矩多,你就在这里住着。我不知道会不会也让你在下雨天在院子里站着,看雷电能不能劈死你!” 话音刚落,一声响雷在天边炸起,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她一跳,身子不由得抖了一下。 也许她惊慌的样子很少见,于是惹来司马无逸一阵笑声。 “公主,刚新婚几日就盼着驸马死,看,连老天爷都对你不满了。” 钱柠转头瞪向他:“四公子,别看你现在笑得痛快,等过一会儿我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果不其然,雷声过后便是雨。 司马无逸站在小院里承受着风吹雨打,宛如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囚袅从窗缝向外看着,看见他就像个落汤鸡可怜巴巴地站着,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他今日可是一口饭没吃,现在又被罚站,还在雷雨天里,万一真被雷劈了就坏了。 她轻轻关上窗户,看向躺在床上的钱柠。 她侧身而卧似睡非睡,一点也不担心外面的大雨瓢泼。 每一次打雷囚袅就哆嗦一下,好不容易捱到雨停了,她打开门来到廊下,发现司马无逸竟然不见了。 他站立的地方空空如也,怎么回事?难道他跑了? 忽见黑枫从厢房出来,她连忙迎上去。 “驸马爷呢?” “他晕倒了,我刚把他扶到屋里。”黑枫答。 囚袅撇撇嘴:“这驸马爷身子骨也太弱了吧?刚站了多一会儿就晕倒了。黑枫,我记得咱们在满月楼的时候,有一次公主罚你,那天也是下雨天,你站了一夜都没事。” 黑枫苦笑,那次责罚他记得,是他护主来迟,险些让钱柠被人占了便宜。他受责罚是应该的。 “毕竟驸马爷是贵门公子,哪里受过这样的苦。而我是穷苦人家的孩子,是苦罐子里泡大的。” “也是。”囚袅点头,“也许他慢慢习惯了就好了。” 黑枫苦笑,是啊,慢慢习惯。 五公主外表看上去十分柔弱温和,实际却是个冷血的人。 你说她没感情吧,可她对囚袅是真心的好。囚袅只不过就是个丫鬟,可钱柠为了她能去宫里向陛下求情。 你说她有感情呢,可她对世人却十二分的戒备与抵触,甚至不相信任何人。 她就是这样一个冷静理智的女子,从不把她的感情外露。 黑枫的心隐隐作痛,什么时候她能真心看他一眼呢? 两人站在廊下说着话,不想屋内的人已经起来。 “他怎么样了?”钱柠问得漫不经心,就像打听一件事不关己的事。 “驸马似乎不太好,可能是淋雨冻着了。”黑枫如实回答。 钱柠不屑地哼了声:“一个大男人却虚弱成这样,也真是没谁了。黑枫,你去请大夫,抓几付药。囚袅,你叫厨房做碗汤面给他端过去。这几日就先让他静养吧,我还不希望他这么早就死。” “是。”二人领命各自忙去了。 钱柠坐到廊下,看着厢房的门。 那个家伙真是没用,刚才还趾高气昂,现在只不过淋个雨便趴倒了。 用他的话说,他还是她的救命恩人。就算他不是,如果换成司马昆在,也许他真会要了她的命。 司马昆在…… 想到这个名字,钱柠的眼眸立刻变得阴冷。 “上一世你一杯合卺酒毒死我,这一世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第26章 木雕作坊 一连三日,司马无逸都在厢房床上躺着。 钱柠也不关心他,反正有大夫看过,又开了药,吃食又一样不少,他死不了。 她还有重要的事情办。 她派黑枫去打听司马昆在何时外出,黑枫带来消息,明日司马昆在要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宴请几位属下,这是个会会他的好机会。 但黑枫告诉她,此人有武功,而且戒备森严,他身边的贴身侍卫更是寸步不离。 想要动手是不可能的了。 钱柠咬了咬唇:“他有什么嗜好?” “不曾听说。”黑枫摇头。 “比如贪财好色,或是赌博养鸾童。” 自古豪门公子一向喜好这些,她不相信司马府的公子与那些纨绔不同。就拿司马二公子和四公子来说,一个贪财,一个好色,那大公子能好到哪里去呢。 一想到好色,司马无逸的脸浮现她面前。他暧昧的眼神,轻浮的笑容,牵她手时撩拨的手指,简直讨厌至极。 他不好色谁还能好色! 只听黑枫又道:“公主,貌似这位司马将军没这些喜好。” 这就不好办了,什么喜好也没有的人很难找到软肋。 “对了,”黑枫突然想起来什么。“他喜欢木雕。” “木雕?” 钱柠奇怪。 “对,听说他喜欢在紫檀香木上刻画,还擅长果核雕。听下人说他还有个木雕作坊,就在城西柳林街。每月逢十他都会去那里。” 果然这些纨绔都喜欢一些奇奇怪怪地东西。 “明日就是初十了,那我们就去城西柳林街看看!” 钱柠觉得,多了解一些这位司马昆在的喜好可以更快找到突破口。 黑枫惊讶:“可是,我们贸然前往会不会引起怀疑?” “怎么是贸然前往,我们是有备而来。”钱柠信誓旦旦。 黑枫奇怪:“有备而来?” “是。”钱柠看着黑枫的眼睛。“我要给你做一只假眼,就找他的作坊做。” 呃…… 黑枫无语,公主这是想的哪出,要给他做一只木头眼睛吗?他可不想要。 钱柠明白,如果想与司马昆在有交集,必须寻点由头,而给黑枫做个假眼正是个借口。 倘若真能遇见司马昆在是再好不过,如果遇不上也不打紧,顺带给黑枫做个假眼弥补一下。以后出去也好带着他,否则他总戴个眼罩目标太明显。 次日上午,钱柠便与黑枫出了门。 马车来到城西柳林街,果然如黑枫打听来的一样,《柳林木舍》就坐落在街北。 两人边往里走,黑枫低声说:“作坊雇了几个匠人,掌柜的姓张,曾是司马府的家奴,他负责打理这里。” 张掌柜看见进来一位衣着光鲜的女子,身边还跟着一位黑衣侍卫,便觉得此人非富即贵,连忙满脸堆笑迎上来。 “请问这位小姐需要什么?” 钱柠看了看摆在柜台上的木雕作品。小的如佛手,如意,人像,笔筒之类的桌面摆件。大的有屏风,花架,花窗之类。无不显示着古朴典雅及富丽华贵。 钱柠也不拐弯抹角,她直接问:“掌柜的,我想给我的随从做一只假眼,你们作坊可否做出?多少银两都不在乎,只要做得像真的一样。” 她冲黑枫使了个眼色,黑枫立刻把抱着的箱子放到柜台上。他打开箱子,露出里面白花花的银子,没有一千两也得有几百两。 掌柜一愣,他看向面前高大冷峻地侍卫,他虽戴着眼罩,却挡不住眼中的狠厉。 一个女子肯花重金给她的随从做假眼,这还是头一遭遇见。这个随从肯定是因为这位小姐才弄瞎的眼睛。 “这位的眼睛是怎么弄坏的?”他问。 “这你就不用问了,你只说能不能做出来。”钱柠面容冷肃。 张掌柜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笑得谄媚:“小姐,这您就不相信我们店了,您打听打听,全京城还有哪家木雕作坊能做假眼的。” 他边说边从柜台里拿出一个木盒。 “小姐,这里可都是假眼,如果您不害怕,我就打开让您挑选。” 第27章 假眼 “好啊,不过就是几个假眼,有什么可怕的。” 她叫黑枫过来:“你来挑一挑,看看喜欢哪个就做哪个。” 待二人走近,张掌柜正要打开盒子,忽听有人道:“等等。“ 三人转头一看,只见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走进来。 他一袭十分华贵的蓝色长袍,头戴银冠,剑眉星目,长得虽俊朗可却冷着脸。 “如果不说眼睛因何而伤,本店可是不会接待二位的。” 张掌柜一见他立刻点头哈腰:“公子,您来了。” 原来此人正是司马昆在。 见他走到柜台后,张掌柜连忙放下手里的木盒跟过去。 “公子,前日相府的徐公子来,他说是公子您让他过来的,我就让他挑了几件玩意。” 司马昆在只“嗯”了声,继续翻看柜台上的东西。 张掌柜继续汇报:“昨日冯公子派人来把定制的花窗取走了。” “嗯。” “对了,刘知府的千金说她还想要公子再给她做一对果核雕。” 听到这个,司马昆在冷笑一声:“上次我狮子大开口要了她二百两,她竟然想都没想就给了。怎么,她家是造银子的吗?我看真该查查刘知府了。” 这两人自顾自说着,完全对钱柠他们视而不见。 她知道,这家伙肯定认识她,在宫宴上他见过她。可此刻却装作不认识,不知他为哪般。 钱柠抓起一个银子扔到箱子里,意思很明确,就是让他们知道这里还站着两个人。 果然,两人听到声音都抬头看她。 钱柠把装银子的箱子向前推了推,问:“掌柜的,我要的东西不给我了?” 张掌柜连忙解释:“这位小姐,刚才公子说过了,不告诉眼睛因何而伤,我们是不会做你们这单生意的。” “我随从的眼睛是如何伤的,恐怕司马公子应该知晓吧?又何必再次羞辱一个弱女子呢。” 钱柠说得直接,令那二人都有些讶然。 司马昆在停下手里的动作,他正过身子饶有兴味地打量面前的女子。 她倚在柜台上,粉色衣裙衬得她极为妩媚俏皮,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眼似笑非笑地注视着他。 在宫宴那次,她给他的印象只是个漂亮的空壳子,是那种胸大无脑胆小怕事的样子。可今日一见却像变了个人。 难不成是成亲后,被司马无逸那小子给调教的? 都说女子有了夫君便会拥有风情万种,果不其然,她看他的眼神竟然带着一丝丝勾魂。 但他还不至于有漂亮女子送秋波,他便迎合的,他可不吃这套。 “我还真没有羞辱公主的意思。”司马昆在说得也直截了当。 张掌柜一听“公主”二字,立刻明白了面前站的就是刚大婚完的五公主。 前一阵子宫宴丑闻已经在坊间流传,民间还传说她剜了侍卫的眼睛进宫面圣负荆请罪。如今却毫不避嫌带着侍卫来买假眼,不愧被人说是村姑公主,民风果然彪悍,毫不在乎规矩体面。 钱柠依旧妩媚地靠在柜台上,她拿起一件人偶在手里摆弄着:“就算公子没有羞辱的意思,但也是对本公主有成见。要不怎么爱答不理的。再怎么说都是一家人,何必装生分呢,叫外人看了还以为圣上不公,欠了你们司马府。” 司马昆在一笑,这个公主搬出了陛下来压他,可见她并不傻。 听说上次回门就闹出不小的风波,竟然阴险装傻在陛下面前告了四殿下一状,让他受到惩罚,所以还真不能小觑这位五公主。 “公主真是说笑,咱们自然是一家人,皇家哪里有欠臣子的道理。” 他转身把盒子抱过来,打开盖子。 “公主大婚我还没有送礼,实在是微臣冒昧。既然公主需要这小玩意,那就权当是送给公主的贺礼了。祝公主与驸马长长久久恩爱百年。” 不送金银珠宝送假眼当贺礼,看来这位骠骑将军也是个奇葩。 第28章 本分与情分 “既然司马公子说此物为贺礼,那本公主就不客气了。” 钱柠笑盈盈地把装银子的箱子又收了起来,指着木盒对黑枫说:“挑一个,看看哪个合适。” 黑枫看看她又看看司马昆在,低头看向木盒。只见几个木制假眼整整齐齐摆在里面,栩栩如生就像真的眼睛。 “请公主给奴才挑一个吧。”黑枫低声道。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他不过是个奴才,主人赏什么就要什么。 司马昆在把盒子向钱柠面前推了推:“也是,毕竟是五公主送给下人的,还是公主来挑吧。” 钱柠也不拒绝,她低头审视了一番,从中拿出一颗木珠举到黑枫面前。 ”戴上试试。“ 司马昆在一见便说:“公主好眼力,这颗珠子可是上好的木镶玉,是这些木珠中的极品。” 黑枫一听有点犹豫,看这木珠的样子就价格不菲,白玉晶莹润泽,中间的黑玉犹如瞳孔,黑色中透着棕色。 钱柠把木珠放到他手上说:“本公主的侍卫当然得戴最好的!” 张掌柜是明眼人,五公主肯出几百两银子给侍卫买东西,可见这侍卫的地位极高。 他连忙把黑枫引到门边:“大人,这边有铜镜。” 司马昆在说:“公主对待下人真是和善,听说公主为了救贴身婢女竟然进宫跪求圣上开恩。” 他还没听说过哪个皇子公主为个下人跪求圣上的,钱柠是第一个。 “难道不应该对下人和善吗?毕竟他们也是人,只不过地位低下被我们奴役而已。” “但下人终归是下人,上不了台面。公主还是与他们保持距离好,否则奴才也会蹬鼻子上脸欺压主人。” “将心比心,如果我们对他们好,他们怎会欺压主人?相反,他们会舍命护主。” “你在说他吗?”司马昆在对着黑枫的背影抬了抬下颌。“如果将来公主危在旦夕,他真的会舍命护你吗?” 钱柠愣了一下。 如果换成囚袅,囚袅肯定会舍命护她。但黑枫她拿不准。 当初她给他下毒,迫使他只能在她身边被她奴役,他肯定心有不甘。 如今他主动跟她来到京城,不就是想飞黄腾达成为人上人。 让他舍命,他会吗? 她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司马昆在。 “早听说司马公子人中龙凤,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如果你四弟能有你一半本事,估计也不会到现在只是个天天喊饿的主儿。” 她怨怼着夫君又夸赞他,令司马昆在不觉一怔。这位五公主想要干嘛? 钱柠继续说:“公子问本公主的侍卫会不会在我危难之时舍命互主,说实话,我不敢打保票他肯定会救我。如果平时对他好,他护我是出于本分也是出于情分。如果我对他不好,他不护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在我这里没有规定侍卫必须要献出生命救主子。” “公主既然这么说,如果有一天他背叛了你,你也选择原谅他喽。” “他可以不救我,但他不会背叛我。” “公主就这么肯定?” 钱柠笑着点点头:“对。” 为了解药,黑枫会听话的。 “自古战场就有军规,主帅负伤士兵如果不救,直接斩首。公主真是仁慈,危难关头侍卫如若不救,你还能原谅他。” “这里可不是战场,不能随随便便就杀人。” 钱柠看向司马昆在。 这个高大威武的骠骑将军,曾一杯合卺酒毒死了她。他到底是怎样的人? 她忽然转移话题:“对了,听说圣上也给司马公子赐婚了,好像是三公主吧?” 钱柠故意把大公主说错成三公主,就是想看他的反应。 果然,他脸色一变,露出一丝不悦。 “五公主记错了,不是三公主,是大公主。” “可惜了。” 司马昆在听到这三个字不觉一愣:“可惜?” “是啊,三皇姐不但貌美又十分聪明,而且深得母皇喜爱。如果能赐婚给司马公子,定会是鸳鸯壁合。不过听说母皇有意与胥国联姻,要把三皇姐嫁过去,这样她就可以获得胥国的半壁江山。” 司马无逸的脸慢慢冷下来,看来钱柠说到他在意的事情上。 “不过大皇姐也挺好,她和善稳重识大体,定会和司马公子成为一双璧人。” 钱柠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本来司马昆在就不喜欢懦弱无用的钱凤兰。她非要把他们配对。 只见司马昆在微微一笑:“谢谢五公主,我看你和我四弟才是天作之合。” “他?”钱柠撇撇嘴。“他天天除了喊饿就不会别的,我真怀疑自己嫁了头猪。” “哦?”司马昆在见她歪着头嘟着嘴,一副可爱的模样,不禁很感兴趣。 “四弟在府里一日只两餐,从未听说他喊饿。看来公主府的伙食不错,才让他吃不够。” 司马昆在知道,这个四弟从小被欺负惯了,即使饿上一两顿他也不敢言语。 不过,他没想到他竟然乔装成下人进宫,还捷足先登与五公主成亲,要不是他好几年没见过这个所谓的弟弟,对他的相貌不熟,否则他不可能让他跟着混进宫来。 由此可见,这个四弟是有预谋的。 第29章 驸马逃跑了 司马昆在正想着,忽然闻到一股甜香,抬眼再看面前女子。她眼波婉转含情脉脉,让谁见了都不由得心动。 他一时怔忡,这个女人冰肌雪肤,就像蜜桃明媚而甘甜,这勾魂夺魄的抬眸一笑,更让他迷了心窍。 他纳闷,这世上也只有钱婉儿曾让他动过心。可为何见到这女子,他心里也不由得跳了几下。 钱柠与黑枫走出柳林木舍,上了马车行了一段路后,黑枫才道:“公主,刚才很危险,你没看见他的贴身侍卫就在旁边,还有几个亲兵也在门外守候。你施展媚术也就罢了,千万别动暗器。” 原来黑枫看到司马昆在神情有变,他就知道,这是钱柠施展媚术了。 她身上带的香囊里有媚香,捏碎后香味儿一出来,对方便会被迷住心窍。 而此时,钱柠靠在柜台上,司马昆在站在另一侧,这么近的距离他肯定闻到那媚香了,所以便有些失神。 而且,她藏在袖中的手蠢蠢欲动,似乎要等待时机做些事什么,这让黑枫为她捏了把汗。 好在她并没有动手。 钱柠叹了口气:“我当然知道。” 她早就看见司马昆在的侍卫了,看样子比黑枫还要厉害,她怎敢轻举妄动。 “现在还不是时机,等我找到机会,定不会饶了他。” 黑枫奇怪:“公主,难道之前你和他有过恩怨?” 是啊,上一世可是他一杯合卺酒毒死了她。她怎能不恨他! 可她不想告诉黑枫太多,毕竟她还不能完全信任他。 被毒控制的人,一旦解了毒,他可能会变成一头猛兽。 “没什么,我就是看他不顺眼,谁让他喜欢钱婉儿呢,我是嫉妒而已。” 嫉妒? 黑枫更是想不通,这些年来他最清楚不过,钱柠的心是冷的,她不会爱怎么来的妒。 难道她喜欢这位司马大公子? “对了,听说他今日在京城最大的酒楼宴请属下?”她问。 黑枫点头:“是,公主,你不会也想去吧?” 钱柠犹豫了一下:“算了,打道回府吧。今日已经见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二人回到府中,囚袅一见黑枫立刻发现他眼睛的变化。 “黑枫,你的眼睛……” 的确,那只木眼很像真眼睛,不知道的人谁也不会想到黑枫右眼是假的。 “公主给我买的。”黑枫心的欣喜自然挂在脸上。 不过一想到这是司马昆在送给钱柠的新婚贺礼,他又觉得别扭。 那个人真是奇葩,把假眼当做礼物,这在大凤国还是头一例吧。 他牵着马车去马厩了。 钱柠也回到房间。 这几天她一直没见司马无逸,今日见到司马昆在,她忽然想起了他。 “驸马这几天如何?”她问囚袅。 “还是老样子,天天躺在床上。大夫说他得慢慢恢复。” “慢慢恢复?” 已经好几天了,他不过就被雨淋了一下,至于这么久还没好。 “这几日你去送的饭?” 囚袅摇头:“我没去,是厨娘送过去的。” 说曹操曹操到,只见厨娘神色慌张地跑来。 “公主,不好了,驸马爷不见了!” “什么时候?”囚袅急问。 “早上送饭时还在床上躺着,就刚才我一进去发现人没了。” 钱柠猛地站起。 “废物!一个大活人都看不住!” 厨娘见她生气了,连忙跪在地上求饶:“公主饶命!” 囚袅被吓了一跳:“怎么了公主?” 钱柠并不理她,她急忙跨出门槛奔向厢房。一边走一边吩咐囚袅:“告诉府中所有人,如若泄露此事乱棍打死。让他们管好自己的嘴巴!” “是。”囚袅连忙点头。 果不其然,当二人赶到厢房,屋内空空如也。榻上也是不曾睡人的迹象,被子叠的整整齐齐。 那家伙竟然逃了? 钱柠纳闷,门窗都关的死死,他怎么逃的。 黑枫也赶了过来,他检查屋内各个角落,也想不通这位驸马爷是怎么逃出厢房的。 “公主,我现在就去城里各个地方搜寻,驸马应该走不远。” “你怎么确定他走不远?”钱柠斜睨着他。 “驸马曾被幽禁将军府若干年,肯定对京城不是很熟悉,而且他也没几个朋友,能去哪儿?再说他手里也没银子,估计是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了。没准出不了几日,他便主动回来。” 肯定是这样,他身体羸弱,又没钱,在这个处处都得需要银子的京城,能跑哪里去呢。 钱柠点点头:“不管活的死的,挖地三尺也要把他给我找出来!” 她曾想过,司马无逸主动入赘就是想离开将军府,但没想到会这么快逃离公主府。 等找到他,非让他吃点苦头不可。 第30章 五百两赎人 等到了晚上,囚袅拿来一份请帖。 “公主,丁府送来帖子,说他们三日后要办赏花宴,请公主去呢。” 钱柠想了想:“兵部尚书丁耀吗?” 囚袅点头:“是丁尚书的夫人。” 钱柠奇怪:“想不到她会请我一个快要被削封的公主参加赏花宴。” “丁夫人的妹妹在宫里做女官,所以丁夫人每年中秋前都会请皇室宗亲进园赏菊。想必这次也是一并全请了。” 钱柠不屑:“实则是赏花宴,其实就是为了与皇室笼络感情,这丁尚书夫妇真是一对聪明人。你就回个帖子,说我准时登门拜访。” “好。”囚袅正要出去,忽闻黑枫的声音在门外说。 “公主,找到驸马了。” 不过才半天功夫就找到了,黑枫寻人的效率果然高。 钱柠挑了挑眉:“这么快?在哪里找到的?” “……”黑枫面露难色。 钱柠依旧漫不经心:“怎么?难不成在赌坊酒楼或是妓院?” 那家伙轻浮无比能有什么好去处,也就这几个腌臜地方了。 黑枫如实答:“公主,是……妓院。” 本来钱柠正舀了一勺汤放进嘴里,听到妓院两个字,没差点喷出来。 堂堂驸马爷刚刚大婚几日就跑到妓院,这要是让人看见不知怎么杜撰他俩的绯闻呢。 饭也吃不下去了,她扔下勺子起身:“走,去厢房。” “公主。”黑枫叫住她。 “驸马不在厢房,我没有把他带回来,他还在妓院。” “为何?” “老鸨要赎金太多,我不敢做主。”黑枫低下头。 “她要多少银子?” “五百两。” “什么?五百两!他们这是劫财吗?” 钱柠气不打一处来,这家妓院也太嚣张了,难不成是知道他的身份才狮子大开口。或是看不起她这个寄养公主,故意恶心她。 钱柠一屁股又坐了下来。 “他值五百两银子吗?我看也就值五十两。不去了,就让他自生自灭!” 黑枫听见五味杂陈。 今日,她带他去买假眼,几百两银子不在话下,还声称她的侍卫就要用最好的。 现在,驸马被扣在妓院,那可是她的夫君,她却一点怜惜都没有,一两银子都不想出。 天壤之别,黑枫心里能不心潮澎湃嘛。 可事关重要,他不能让公主任性。 “公主,我看还是去把驸马接回来吧。否则,此事传出去对公主也不好。况且陛下如若耳闻,不知会不会对公主责罚。” 也对,此事闹大,靳氏肯定知晓,到时被她抓住把柄不知怎么修理她呢。所以,还得破财免灾。 不过,她可不想让那家伙轻而易举走出妓院。 她要恶心恶心他。 这么想着,她吩咐黑枫此刻就去妓院。 此时天已渐黑,二人乔装一番从小门出了公主府。为了不过分招摇,他们没有备车也没有备轿,直接步行来到妓院坐落的街巷。 晚上的京城主街灯火通明,酒楼妓院赌坊等门铺门庭若市。 钱柠与黑枫刚站在仙桃苑的大红灯笼下,便有姑娘出门迎来。 “两位客官进来玩玩再走啊!” “这两个小哥真是俊秀,快进来喝一杯。” 只见说话的两个姑娘浓妆艳抹衣着艳丽,挨近身来一股浓烈的胭脂俗粉味儿飘来,令钱柠不禁退了两步。 以前她在满月楼的两年已经习惯这种味道,那里的姑娘也是喜欢把自己弄得香喷喷的。但如今回到京城,突然一闻到这种俗粉之味,她已经适应不了。 黑枫也是,见一姑娘扑过来,他连忙把钱柠护在身后,抬起手臂挡住她贴近的身子。 “我要见老板娘。” 听要见老板娘,两个姑娘连忙让开路,知趣地把他们引进去。 两人站在楼下,只见大厅里摆着几张方桌,有男男女女吃吃喝喝。台子上还有几个姑娘在弹琴奏曲唱着小曲,真是热闹非凡。 忽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在他们头顶响起:“谁找我啊?” 第31章 你可够狠心 只见一个年龄二十多岁的女子站在楼梯上。她一身翠绿,皮肤又极白,显得人特别水灵好看。 她慢悠悠走下来,体态婀娜环佩叮咚,很是惹人注目。 待她走近了,钱柠才看见她的额头上有浅浅一道疤痕,虽然刻意涂了粉盖住,但也逃不过钱柠的眼睛。 她一眼便看出这是刀伤。 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却被这道伤疤毁了,她着实替这位女子惋惜。 更好奇的是她到底得罪了谁,可以这么狠心砍伤她。 女子走到黑枫面前:“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得五百两银子才能把人带走吗?你搬来救兵也没用,没钱我是不会放人的。” 从说话语气可以看出,她就是这里的老板娘。 黑枫看了看钱柠,对女子说:“这位是宁公子,他过来就是想和你谈谈。” 女子看了一眼钱柠,眼神不可捉磨。 “谈?宁公子,你想谈什么?怎么谈?” 她慢慢走过来,围着钱柠转了一圈,手也不安分的伸过来,企图拉住她的胳膊。 “要不然咱俩单独去楼上谈谈?” 挑逗的眼神,轻浮的话语,不安分的手。 钱柠躲开她。 “姑娘请自重。” “呦,自重是什么?我们这儿可没有。我们这儿只有逍遥快活!” 女子笑得浑身颤抖,也带动了周围几个女子嘻嘻笑起来。 钱柠说:“请问姑娘,到这里需要花五百两银子才能买到快活吗?风月场所我也不是没去过,区区几十两就可以玩得很尽兴。” 女子笑眯眯:“在我们这里当然用不了这么多,二十两足矣,不过你朋友需要五百两。” “为何?” “谁让他睡的人值五百两呢。” 女子说得直白,令周围人捂嘴偷笑。 钱柠冷笑,她看了看周围:“就算他睡了黄花大闺女也不值五百两吧?你这里的货色充其量也就值几十两。” 女子一听立刻变了脸色:“宁公子,就算你品味高可话不能这么说。在你眼里不值钱的东西也许在别人眼里会值千两万两。实话告诉你吧,你朋友在我这儿吃吃喝喝不说,还赌输了五百两银子。哝,这是欠条。”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纸展开,只见上面写了欠款项目银两,还有欠款人的名字。 “马逸?”钱柠差点笑出来。 这家伙竟然用了假名。还好,没有暴露驸马的身份。 妓院应该不是因为他的身份而狮子大开口要五百两,也许真的是他赌输了。 钱柠刚要伸手拿过欠条细看,却被女子收回袖中。 “宁公子不会抢了欠条不给钱吧?那我可不人财两失?” “怎么可能!”钱柠抿唇微笑。“我不但一文钱也不少给你,还会多给你一百两。” 女子狐疑地看着她:“多给我一百两?为何?” “实不相瞒,这个马逸是我家养的伶人,平日清高不服管教,总想着逃跑。我不在家时他偷跑出来,没想到躲到你们这里还惹了祸。所以我要教训教训他。” 女子将信将疑:“教训他?你给我钱让我帮你教训他?” 钱柠点点头:“对。” “如何教训?” “用你这里的营生。” 女子忽然明白了:“你是让他卖?” 钱柠笑着点点头:“用一百两银子找几个人,既让他们爽了又有银子赚,何乐而不为呢?” 周围的人一听这话立刻炸了窝,有银子赚还能爽,这谁不愿意? 于是,几个妓女叽叽喳喳跃跃欲试,也有来玩的老客户争先恐后。 几个男人喊到:“男人也行吧?我们几个可是男女通吃!” 黑枫一听呆住了。 伶人?卖身? 再看看那几个酒囊饭袋的男人,要是被他们……这也太恶心了吧。 公主怎么忽然提出这个建议,他可是驸马,让他抛头露面在妓院被人玩弄,这要是被熟人看见还不笑掉大牙。 公主你可够狠心。 第32章 我只要两样 女子一听钱柠的建议,忽然大笑起来。 “宁公子真是个好主人。” 她冲楼上拍了拍手吩咐道:“把人带下来。” 不多会儿,只见司马无逸被一个大汉带着下了楼。 他换了一身墨绿色衣袍,衬得脸上一抹残红十分艳丽。走路还摇摇晃晃,一看就是酒醉未醒。 “马公子,你家主人来领你了。”女子走到他跟前,亲热的拉住他的手。 司马无逸看了看钱柠,好像很陌生。 “我家主人?” 转头又看向女子,露出亲昵的笑容。 “我的主人只有你。”他在她耳边说,虽然像是枕边话,却说得如此大声,让人听了都不觉掩嘴偷笑。 女子抿唇,挑衅的眼神看向钱柠,把他往她面前推了推。 “公子快走吧,再不走就会被我这里的人吃干抹净了。” 司马无逸本身就站不稳,被她一推便踉跄着了几步,正好撞到钱柠身上。 一股酒气扑面而来,让钱柠皱起了眉。 黑枫立刻上前把他拉到一边。 钱柠掏出一张银票递给女子:“这是六百两,请姑娘过目。” 女子接过看了看,也拿出欠条:“宁公子把人带走好生看着,省得又跑出来惹是非。” “姑娘放心,他胆敢再跑出来惹祸我就不是掏银子来捞他了,而是打断他的腿。” 钱柠转身出了仙桃苑。 黑枫搀扶着司马无逸跟在后面。 等上了马车,他们还听见仙桃苑大厅里面闹哄哄的声音。 那几个嚷嚷男女通吃的男人在质疑为何不让他们爽一下赚点银子。人家主人都出了一百两随便玩,是不是老板娘太贪心,独占了几百两。 钱柠撇撇嘴,看了一眼缩在车内一角的人。 她踢了踢他:“别装了。” 被踢了一脚,司马无逸立刻坐直了身子。可他并不恼,只笑嘻嘻问:“公主,你知道我装醉?” 钱柠翻了个白眼,伸出手,手心向上。 司马无逸奇怪:“怎么?” 钱柠没好气:“六百两。” 他明白了。 “公主,我哪里有这么多的钱啊。” “没钱敢去逛窑子?” “我不是路过被拉进去的嘛。” “爽了吗?” 司马无逸摇摇头。 “没爽?”钱柠冷笑。“几百两银子都没让你爽?那怎样才能让你爽?” 司马无逸想了想,继续笑嘻嘻:“当然是出人头地。” 钱柠又一记白眼甩过去:“你倒不傻。” “有银子花,有莺莺燕燕围绕确实好,但这不是我想要的。”司马无逸说得很正经,一点也没有刚才那个轻浮浪荡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钱柠用眼神挑着他。 司马无逸拽了拽衣袍,坐直了身子。 “我要的东西并不多,只两样。” 看他装作正儿八经的样子,钱柠知道他没憋好屁。 “哪两样?” 司马无逸微笑,笑容令人匪夷所思:“现在还不能说。” “不能说?为什么?” “还不到时候。” 钱柠又是一声冷笑:“你还能要什么!无外乎钱和女人。” 估计这位司马四公子从小关在深宅大院很少见到的就是这两样。 俗话说缺什么就想什么,如果不是极度饥渴他也不会在宫宴上误打误撞和她同床共枕。 这次又跑到妓院惹事。看他和老板娘的热乎劲,就不得而知他们做了什么。 也罢,谁让她遇见他了呢,起码比司马昆在强,他要的可是她的命。 司马无逸歪着头:“也是也不是。” 男人不都是这样的吗?难道还有什么稀奇的? “狡辩!” 钱柠不再理他,靠在厢壁上闭上眼睛。 第33章 对他没兴趣 等回了公主府,钱柠率先跳下马车。 黑枫则把司马无逸再次关进厢房。走之前还仔细查看了门窗。 钱柠洗漱完毕换了衣服,叫黑枫过来。 “你去查一下仙桃苑老板娘,我总觉得她与驸马关系不一般。” 黑枫点头:“是,公主,其实我打听了一下这个老板娘的来历。” “你说。” “她来自胥国,据说是从小跟着父母逃难过来。后来父母都死了,她便沦落风尘。她曾是头牌,老鸨暴毙后她才接管了仙桃苑。” “头牌?”钱柠狐疑。 “是。” “一个脸上有伤的人竟然能是头牌?这不让人起疑吗?黑枫你应该很清楚,干她们那营生的人最怕颜面有损,况且她破了相,还怎么接客,这是最大的忌讳。” 黑枫点点头:“是,我也调查过她的刀伤。据说是她小时候遇到劫匪受伤所致。不过她不靠色相接客。” 钱柠更是奇怪:“那靠什么?” “她弹琴奏曲歌舞杂耍什么都会。” “看来还是个人才呢?”钱柠冷笑。“怪不得驸马乐不思蜀。” “驸马应该只是喜欢她这些吧。” 钱柠听到他这么说,抬眼看着他:“你不用安慰我,虽然我和他是夫妻,他怎么样我并不感兴趣,也懒得理。我现在感兴趣的人只有司马昆在。” 黑枫惊讶:“司马将军?” “对,他比司马无逸让我更感兴趣。对了,你去打听一下丁府的赏花宴他们司马家去不去人。最好打听到司马昆在去不去。” “公主,参加赏花宴的应该都是官府太太小姐吧?” “也有公子哥陪着去的,毕竟这也是一场相亲大会。” “相亲大会?”黑枫奇怪。 “对呀,那些夫人小姐平日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知道哪家公子品行如何,相貌如何。赏花宴正好是个做媒的好机会。什么人都见见,给自己闺女寻个好人家,给自家儿子找个跳板,这是那些官府夫人最爱做的事。” 黑枫似懂非懂点点头:“哦,我明白了,那我去打听一下都有哪家公子小姐去。” “还有。”钱柠叫住他。“把驸马放了吧,天天锁着也不是回事,被下人说出去也有损公主府颜面。” “放了他会不会又溜出去惹事?”黑枫有点担心。 这位驸马爷可不是老实安分的主儿,万一又跑去仙桃苑或杏子苑之类的地方,公主又得破费捞人了。 “你告诉他不准离开公主府一步,否则我会打断他的腿。我倒要看看他还敢跑哪里去惹事。” 公主就是这样狠,连驸马都敢打。 黑枫领命出去了。 钱柠坐到铜镜前梳头,看着镜中的自己,依旧是那张美丽面容,可是却冷默如冰。 她竟然自己都觉得有些陌生。 上一世,她是个温婉善良的女孩,正因为如此才被奸人所害丢了性命。 而这一世,她发觉自己虽然善良未泯,却独独少了感情。 信任是这世上最容易失去的东西。 被伤过一次的人,怎敢轻易动感情。 她不再相信任何人,不再对他们动感情。 她唯独相信的只有自己。 第34章 没准还成了头牌 次日一早,阳光照进花窗。 钱柠被外面的鸟叫声吵醒,她习惯性地抓起枕头捂住耳朵。 可是抓住的却不是软绵绵的枕头,而是一个沉甸甸硬邦邦的东西。 是人的胳膊! 她一惊,连忙翻身下床。 果然,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 司马无逸! 钱柠惊呆了,这家伙何时爬上她的床的?她竟然一点也不知。 只见他胸前的亵衣领子微微敞开,露出里面的胸肌。 想不到他看起来弱不禁风,一副病弱少年的模样,没想到他的身材竟然这样好。 司马无逸见她起来,便侧过身,一手支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她。 “你干什么?”她质问。 “睡觉啊。”他笑嘻嘻。 他还笑! 钱柠气坏了,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爬过她的床,如今这个家伙竟然胆敢这么做。 她指着门口,对他吼道:“滚出去!我不锁你不是让你过来睡的,你的房间在厢房!” 司马无逸一脸的委屈,睫毛微颤:“公主,既然是夫妻,理应一个房间睡觉啊。你知道下人们怎么说吗?他们说公主你嫌我是银样镴枪头……” “住嘴!” 钱柠立刻制止他,如果再说下去不知更会说出什么胡话来。 “想睡去找仙桃苑的老板娘去睡,我这里可不容你随便!” 一个横眉冷对,一个嬉皮笑脸。 司马无逸似乎还想赖在床上不下来。 “公主就这么狠心把我往外撵?难道是你吃醋不成?” 吃醋? 钱柠皱着眉:“我吃哪门子醋!就你这种浪荡子也值得让我吃醋!” “公主还是别闹了,你看你还光着脚呢,别受凉,赶快上床。” 他拍了拍床板,示意钱柠上来。 钱柠更是气急败坏,看到旁边的椅子里搭着他的外衣,便一把扯过来扔到司马无逸的脑袋上。 “我叫你滚出去听见没有?” 在外面的囚袅听见屋内的响动,急忙跑进来。 看见司马无逸衣冠不整躺在床上,钱柠也是只穿着亵衣光脚站在地上,她惊呆了。 她红着脸低眉敛目:“公主,我……去打水。” 她转身想出去,公主和驸马是不是一起睡过了?她得赶紧伺候梳洗。 “站住,打什么水!” 钱柠瞥了囚袅一眼。 “叫黑枫过来把他弄走,还有,把他睡过的床单被褥都拿去洗了!” 一听叫黑枫,司马无逸连忙下床。 “公主,不用叫他,我马上就回厢房。” 他一边穿鞋一边摇头叹息:“唉,人家夫妻都是恩恩爱爱朝朝暮暮,可我这个驸马当的,连你养的猫都不如。它还能在你怀里撒个娇蹭一蹭求抱抱,而我就像老鼠只配呆在角落里。就算是入赘驸马,也不至于连下人都不如吧?下人还能天天看见你,甚至跟你外出,我却连见你一面都难。” 扑哧一声,囚袅竟然笑出声来。 他说得极是,他真的就像老鼠只配呆在黑暗角落里。 钱柠冷了一眼囚袅,囚袅立刻收回笑容。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她又横了一句,“要不然你也做下人,我天天带你出去。” “好哇。”司马无逸立刻笑开了花。 “我宁可当你的下人,不当驸马。在公主府,驸马还不如一个下人自由。” 钱柠就差翻白眼了。 “对了,公主。” 司马无逸穿好鞋站在钱柠跟前,他衣服没穿好,领口依旧敞开着,里面的风情毕露无遗。 钱柠把目光从他的胸前移到他脸上。 “干嘛?” “你不用让黑枫去调查苏娇娇。” 苏娇娇? 钱柠奇怪这人是谁,但忽然想到昨天她命令黑枫去调查仙桃苑的老板娘,难不成这位苏娇娇便是那老板娘。 “为何?”她问。 司马无逸依旧抱着衣服站在她面前,一点想走的意思也没有。 “因为我知道的比他调查的多。” “可你会告诉我吗?”钱柠撇了撇嘴。 他一定不会,她想。 司马无逸答得挺快:“会,但会有所保留。” “有所保留?”钱柠挑眉看他。“你还是不想告诉我。” 司马无逸并不答话,而是示意她到椅子里坐下。 “公主请坐。” 然后,他弯腰捡起脚踏上的绣鞋,蹲下身子。 ”公主也真是的,只顾着说话忘了穿鞋。既然我说想做下人,那就从给公主穿鞋开始吧。” 说完,他捧起绣鞋就要往钱柠的脚上套。 见他要碰自己的脚,钱柠一脚踹在他身上。 司马无逸一个不稳跌坐在地。 “登徒子!占便宜没够了!黑枫!” 她起身向外走。 囚袅一见急忙喊道:“公主,你还没穿鞋!” 的确,她正光着脚迈出门槛。 钱柠头也不回,她必须赶紧走,否则那家伙肯定能看见她脸上一抹嫣红。 刚才他蹲在地上,亵衣领子松松垮垮,露出两点春色。 他的眼神带光,睫毛抖动,长发略有些凌乱地搭在胸前。 虽然是男人,可这撩拨人的样子谁见了都会受不了。 况且他的身材已经够令人血管怒张了,还要摸她的脚给她穿鞋。 她怎能让他碰! 她边走边咬牙切齿。这家伙竟然敢用男色来勾引她。看来真该把他扔在仙桃苑,没准还成了头牌呢! 她大喊着:“黑枫!把他带出去!鞭笞二十!” 让他摸,她要让他吃吃苦头! 第35章 不怕丢人 这两天,京城里爆炸新闻就是,刚刚大婚的五公主驸马爷偷逛窑子欠了五百两银子,被公主扭回公主府。 驸马爷为了赎罪,非要伺候公主穿鞋,遭公主嫌弃被打了二十鞭子,好几天了下不来床。 这消息成为全京城人茶余饭后的谈资。 大家都说两人皆是半斤八两。一个是目不识丁的村姑公主,一个是不求上进的浪荡子,他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赏花宴那天,钱柠如约而至。 如不是提前让黑枫打听到司马昆在陪同他的妹妹司马襄思同去赏花,估计她就不去了。 可是丁夫人的请帖上请的是五公主及驸马同去,没办法她才勉强带着司马无逸。 一个是为了堵住众人的嘴,给大家一个假象,他们夫妇二人不像坊间谣传的那样不堪,他们很恩爱。 再有,她贸然与司马昆在搭话势必被人说她已为人妇还不检点。 如有司马无逸在,他是司马府的人,又是司马昆在的弟弟,搭话便会方便一些。 丁府的人一见五公主的马车停在门口,便相互对视一眼。 那些消息他们早有耳闻,于是憋住笑进去通报。剩下的人就等着看热闹。 他们都没见过五公主钱柠,只是听说她从小寄养在道观,做派与村姑无异。目不识丁不说还继承了彪悍的民风。 此次回来是准备与邻国太子成亲的,结果却因贪杯贪色丢了清白。 这位驸马爷也不是省油的灯,本来被关在府里很多年,突然一放出来就像放虎归山,一下子本性暴露无遗,不是逛窑子就是赌博。 仗着自己长得好看把五公主弄上了床,陛下才不得不赐婚。 所以说,这二人简直就是人中龙凤,没几个敢做得像他们那样肆意妄为的。 他们正寻思着这二位到底长得什么样,只见马车帘子一掀,一个身材颀长面貌俊秀的翩翩公子走下马车。 他一袭华贵衣袍,眼若流星唇红齿白,举手投足透着清贵,让人见了移不开双目。 他下车后便伸出手等着搀扶车内人。 只见帘子又一掀,一个清丽脱俗的丫鬟扶着女主人现出身来。 众人都惊呆了。 这就是谣传中的五公主吗?不是说她长得犹如村姑又黑又蠢吗?怎么竟长得如天仙般貌美! “公主殿下,我们到了。” 见她露头,司马无逸主动伸出手搀扶她。 她本不想让她碰,可周围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司马无逸也是一脸的迎合。 也罢,这不过就是演戏而已。俩人也不是第一次配合了。 她把手放在司马无逸手上,任凭他搀扶她。 他的手又软又暖,带着一丝温情,令她有些吃惊。 一不小心踩到裙摆上,身子一个踉跄。她本能的想用手脚麻利的功夫化解尴尬,却不成想一双手臂环绕上她。 “公主小心。”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 她竟然被司马无逸横着抱在怀里! 钱柠身体僵直,她怒目圆睁,低声吼道:“你干什么!” 放肆!他竟然敢不经她允许碰她! 司马无逸并不恼,他面带笑容,声音更加低沉魅惑:“公主不是想证明一下咱们夫妻很恩爱吗?现在这么多人看着呢,我们为何不表现一下?” 耳边的发丝被他的低语撩动着,让她浑身犹如触电。 她放眼望去,果然,周围的人都在看他们。除了丁府的下人,还有刚来的宾客们。 有的人惊讶,有的人偷笑,也有刚来的夫人瞠目结舌急忙捂住闺女的眼睛。 这五公主和驸马果真是放荡不羁,在宫宴时衣不蔽体被人抓个现形,如今众目睽睽之下搂搂抱抱,实在是有伤大雅。 真不知这二位在家里是怎样胡闹呢! 司马无逸见钱柠的身体放松了下来,他满意的抿唇一笑,抱着她的身子潇洒转身,然后放下。 虽然钱柠站到地上,可柔软纤细的腰肢仍旧被司马无逸一双大手握着,让旁人看上去犹如亲热难分。 她刚要对他瞪眼叫他放手,忽听一个嫌弃的声音响起。 “呦,真是臊死人了,既然想亲热就回家里亲热去。在宫里没玩够,又跑人家门口来显摆。你可真是不怕把咱们皇族的脸面丢尽!” 说话的正是三公主钱婉儿。 原来是钱柠的马车挡了她的道,她掀开帘子正要发飙便看到这一幕。 钱柠刚想回怼两句,忽觉手臂被司马无逸捏了一下,似乎在告诉她不要说话。 她诧异地看向他。 只见司马无逸拉着她向边上站了站,和颜悦色地说:“不知是三公主殿下驾到,我们这就把马车赶走。” “还是驸马知书达礼,比我这个妹妹好说话。” 大概是占了上风,钱婉儿有些得意。 第36章 齐聚赏花宴 丁府家丁一看是三公主驾到,急忙跑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丁夫人带着两位千金迎了出来。 “公主殿下,快里面请。” 钱婉儿叫婢女把礼物送上。 丁夫人的嘴都咧到耳根了。 “三公主何必如此多礼,灵儿与景儿早就念叨着想见你了。” 话音刚落,她身边的两位千金便一左一右跑到钱婉儿身侧,一个扯着她的袖子撒娇地摇着,一个亲昵地挎着她的胳膊。 “三公主,你好久不来了,景儿都想你了。” “是啊,三公主,上次在宫里也没来得及和你说上话。一会儿去我房间,我有东西给你。” 钱婉儿边笑边拍着两个女孩的手。 “好,好,我今日就多待会,陪陪你们。” “对了,二殿下什么时候到?”丁夫人问。 “他骑马过来,应该马上到了。” 钱婉儿知道,这位丁夫人憋的什么屁。 她这么关心钱仲翼,不出意料就是想把两个女儿的其中一个嫁给他做正妃。 她每年办赏花宴的目的无外乎就是这个。 四个女人拉着手边说边往里走去,根本无视钱柠与司马无逸的存在。 原来兵部尚书夫人如此势利眼。 钱柠冷笑。 “走。”她不急不恼,只是命令司马无逸,并提起裙摆走上台阶。 丁府很大,院落错综复杂。走过曲径通幽处,踏过小桥流水,一行人来到后花园。 囚袅好奇地看着四周,羡慕得对钱柠说:“好漂亮啊,咱们公主府要是能有这里一半大多好。” 钱柠不屑:“住这么大宅子你不怕跑断腿?” “不怕,有花园有湖有山有小亭,奴婢肯定天天跑好几趟,才不怕跑断腿。” 钱柠瞪了她一眼,埋怨道:“没出息。” “公主,咱们那里总共没有几间房,更别提有花园了。圣上也对你太苛责了,你大婚也没赏你一个好院子,住的还是破院子。” “我根本不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赏赐。” 钱柠停住脚步,郑重其事地对囚袅说。 “囚袅,你要记住,即使是圣上赏给你的,就算是房产田地金银珠宝,这同你赏给乞丐几文钱有什么不同?手心向上要来的东西是用你的膝盖和尊严换来的。我钱柠最看不惯这个。如果我想要,那肯定是自己争取来的。” 她对囚袅说话时,表情严肃,眼神坚定,看得囚袅低下头。 “知道了,公主。” 司马无逸忽然一笑,惹得钱柠转头盯着他。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 他依旧微笑:“公主殿下说得很对。” “那你笑什么?” “我只是想说,以后有机会我带你们到我的院子住一住。” 他的院子? “你的院子?被锁在院子里多年不准外出,人又穷,又没下人打理,那院子能什么样子。估计早杂草丛生,犹如冷宫。” 遭到钱柠一记白眼,司马无逸只得住了嘴,跟着她继续往里走去。 丁夫人果真是爱花如命。花园里种了各色各样的花朵,而秋季正是菊花盛开的季节。 各种颜色的菊花散在园子各个角落。 亭子里摆着几张小桌,上面放了几盘点心瓜果。桌边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 钱柠一眼便看出男宾主桌上坐着的正是司马昆在。 他的旁边正是四皇子钱霖余。 远远的,钱霖余看见了钱柠,脸色特别难看。 他还记得菜谱的事,被靳氏禁足几日他天天骂钱柠,巴不得出来便杀了她。 现在看见她打扮的光鲜亮丽,皮肤白的发亮,一看日子过得就不错,他能心里痛快嘛。 见司马无逸走过来,他嫌恶地瞪了一眼,靠近司马昆在低声道:“你弟弟来了。” 司马昆在放下茶杯,看向慢慢走来的司马无逸。 如果不是自己的亲弟弟,他都以为是哪位贵门公子。 几年不见,曾经胆小怕事瘦小羸弱的弟弟竟然出落成翩翩少年,还是如此俊秀飘逸。这是让他想不到的。 不过,吸引他的不是司马无逸,而是他身边的美人。 今日为了吸引眼球,钱柠与往日的素雅不同,她穿了一件极为艳丽的衣裙。 在人群中极为耀眼,让人一眼就能看见她。 尤其她那一双狐狸眼,大胆直白地看过来,让司马昆在忽然想起了前几日在店铺里与她相遇的情景。 在那里,他心动过。 第37章 能帮他什么 司马无逸规规矩矩的给钱霖余行礼:“四殿下好。” 然后又与司马昆在行礼:“兄长。” 钱霖余别过脸只哼了声。 司马昆在点点头:“四弟坐吧。” 司马无逸坐下来,看着钱柠走到女桌那边。 她真的太吸引人了,在一众女子中犹如最璀璨亮眼的一颗星。 可是,她那双媚眼看的不是自己,却是司马昆在。 他转头,同样看到司马昆在的目光正落在钱柠身上。 司马无逸唇角微微一勾。 这将会是谁征服谁呢? 钱柠刚坐下来,那桌的几位女子陆续离开座位。 谁也不想和这位不知检点的寄养公主坐一桌。仿佛和她一桌便会沾一身腥。 其实,她们更不想的是被她的光芒掩盖,邻桌那么多男子,她们还想引起注目呢。 她们参加赏花宴说白了就是来找男人的。 可是那几双眼睛全部看向这个女人,这怎么不让人生气。 可是,钱柠发现有一个人并没有走。 是钱凤兰。 钱凤兰笑眯眯看着她:“大婚后,五妹妹越来越漂亮了。” 她长相一般,身材略胖,与钱柠坐一块儿对比太强烈。 就像一个是诱人的蜜桃,一个是平常无奇的豆腐。 几位皇子公主中,钱柠最有好感的也许只有这位大公主钱凤兰了。 “皇姐说笑了,成不成亲都是一样的。” 钱柠随便答道。 “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我还是我,与以前没什么不同。” 钱凤兰给她倒了一杯茶。 “妹妹刚回来时可能是不适应宫里的生活吧,给人的印象是胆子小还容易害羞。与司马四公子成亲后,简直就像变了一个人。人不但开朗多了,胆子也大了些。而且,也懂得穿衣打扮了。” 钱柠心说,你这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她刚回京城,本想装个傻公主,可是这些人欺人太甚。她不得已只得反击,便露出了点锋芒。 既然钱凤兰都看得出来,那么别人肯定也一定能看出。 “我做了什么让皇姐觉得我胆子大了?其实我胆子小着呢。外出这么多年,早忘了宫里的规矩,你没听人家都笑我是村姑公主。母皇一直说我给咱们皇族丢脸,我现在谨小慎微生怕惹她生气,你还说我胆子大。这要是让她听见了,又该骂我了。” 见钱柠说得可怜,钱凤兰安慰般地拉住她的手。 “妹妹不过是在外面寄养多年,所以忘了规矩。其实只要你不惹母皇生气,她便不会找你麻烦。虽然不是亲生,但必定都是父皇的孩子,她也是很疼惜的。” 钱凤兰不是靳氏所生,她的母亲不过是个侧妃,只不过与苏皇后一样很早就死了。 她从小也没得到什么疼爱。不过她很听话老实,靳氏也就没怎么把她放在眼里。 如今靳氏又赐婚她与司马昆在,她是万分感激。 毕竟司马昆在可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夫君啊,母皇竟然给了她,她真是上辈子修来了什么福气竟然得到这份殊荣。 所以,她特别感谢靳氏,更是唯命是从。 钱柠叹口气:“我一个大字不识的公主,嫁给一个没用的废物驸马。不像皇姐,未来夫君是骠骑将军,要才华有才华,要模样有模样,真是令人羡慕。” 这回轮到钱凤兰羞赧了,她偷偷望了一眼邻桌的司马昆在。见他也在往她们这边看,便低下头:“这要感谢母皇恩典。” 钱柠就差翻白眼了。 什么母皇恩典,分明是靳氏想削弱司马家的兵权,所以才赐婚给一个没用的公主。 一个侧妃生的公主,无权无势,那司马昆在也一定觉得委屈。 一个堂堂大将军,成为驸马后便没了兵权。一不能带兵打仗,二又没有了权力,还整日对着这样一张脸,他能受得了才怪。 所以才会与钱婉儿狼狈为奸吧。 他一定想从钱婉儿这里得到什么。 也许是权力,也许是美色。 而钱柠更相信的是他贪恋的一定是权力。 只要钱婉儿与邻国太子联姻,如若再登上皇位,他一定会得到好处。 钱柠端起茶杯,眼神斜睨向那个男人。 她现在勾引他还有什么用呢? 也许上一世她对他来说还算有点用处,那就是拿下她并杀了她托钱婉儿上位。 而这一世,她与司马无逸成了亲。 她对他而言犹如废纸一张,不踩上一脚就算是好的了,还会与她发生点什么吗? 钱柠用脚趾头都可以想到,这不可能! 如果用美色吸引他,那钱婉儿也倾城绝色,而且更是娇媚得无人能敌,况且他们二人早就苟合,如果她想横插进来,让他与钱婉儿两人分崩离析,这还是有点难度。 对于这个男人,不是一件鲜艳的衣裙或是绝色的容貌能够吸引住他的。 他的品味要高出这一切。 他需要的一定是能够帮助他的人。 可自己能帮他什么呢? 第38章 好多游戏 正想着,忽见刚才走掉的那几个女子边说着话边又走回来。 “听说今年还同往年一样,设立了赏花对诗投壶射箭几个项目。我刚才过去走了一遭,看见那边已经摆上了东西。估计一会儿就可以玩了。” “去年对诗是谁获胜?” “当然是司马公子啊!” “不会吧,我记得他是射箭第一,二皇子对诗第一。” “不对不对,二皇子是投壶第一,不过是司马公子让给他的。对诗是三公主第一。” “三公主对诗可是二皇子帮她的。” “那四皇子呢?” “他?他也就是吃第一!” 那人说完这话,引来几个女子窃窃笑起来。 忽然看见钱凤兰与钱柠,几个人立刻住了嘴,都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 虽说这二位公主不像其他皇子公主有权有势,但必定也是皇族,恭敬还是有的。 正在此时,丁夫人与钱婉儿也走了过来。钱婉儿身侧还跟着丁府两位千金。 坐在主桌上的几个女子一见她们过来,连忙起身坐到另一张桌子边。 她们可不想和钱婉儿坐一起。 她不但牙尖嘴利不说,还心高气傲。万一自己哪里说得不对,惹着这位公主,她可是一点面子都不给。 今日前来的还有这么多公子,万一出了丑,嫁人都困难了。 钱婉儿对这种情景早就习惯了。只要她一出现,那些女子就像老鼠见了猫,立刻四散。 她知道她们都怕她。这也是她得意的地方。 钱婉儿看见钱凤兰和钱柠坐在一起,脸色立刻露出不快。 钱凤兰是什么人,她很会察言观色,一见钱婉儿走过来,立刻站起来。 “三妹妹来了。” 钱婉儿点了点头,坐在主座上。 她平日最看不起这个皇姐,长的丑不说还胆小怕事。 可偏偏母皇把司马昆在赐婚给她,真是好好的大白菜被猪拱了。 不过这也没关系,就算司马昆在娶的是钱凤兰,但他的心可在她这里。 而那个钱柠,屁股怎么这么沉?见她过来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没事人似的喝着茶。 钱婉儿气不打一处来,她斜睨着她。 “呦,还以为没人理五妹妹,五妹妹就回去了呢,原来是坐在这里吃茶。” 她心想,这人太没皮没脸了,主人都不理她,她还赖在这里。 钱柠一笑:“我干嘛回去,丁夫人特意请的我,我当然要进来坐一坐,喝一喝丁府的好茶,赏一赏园子里的好花。” 丁夫人尴尬一笑。 的确,请帖是她写的,那不过是碍于对皇家的尊敬,把所有皇子公主都请了。 她以为那寄养公主刚回京城,人生地疏又胆小怕事,再有刚刚犯了错没脸再出门。就算接了帖子也会找个由头不来,可结果竟然来了。 你说你来就来吧,见到三公主就少说点话,可她还是村下做派,混不吝。 丁夫人连忙打圆场:“这茶是从一个胥国商人那里买的,如果二位公主觉得好喝,我送一些到府里。” 钱婉儿摆了摆手:“不用,我那里还有母皇赠的茶,多得喝都喝不完。改天我差人给夫人送些过来。” 丁夫人连忙满脸堆笑:“谢谢三公主,你总是惦记着我们。” “反正也喝不完,就权当是你们帮我喝一些。” “陛下还是最疼公主殿下。” “也不是啦,她也疼二哥。” “也是,二皇子博学多才,深得陛下喜欢。” “丁夫人放心,我一定和母皇美言几句。对了,一会儿等二哥来了,我带景儿去见见他。” 一听这话,丁夫人更是笑成一朵花。 看来那几箱珠宝没白送。 “太感谢公主殿下了,景儿一直盼着这一天呢。” 她扭头对站在钱婉儿身后的女孩说道:“听见没有,一会儿三公主带你去见见二皇子,你赶紧换身裙子再出来。” 景儿嘟着嘴:“娘,我这身裙子是刚换过的。” “太素了,去换。” 景儿被丁夫人轰回闺房换衣服去了。 小姑娘还不知道三公主为何单带她去见二皇子,更不知道丁夫人早有意把她给二皇子做妃子,哪怕侧妃也行。 更不知道,这是她父母给三公主送了礼才换来这句承诺。 见人都到得差不多了,丁大人携夫人说了几句欢迎词,赏花宴算是正式开始了。 为了让各位公子小姐玩得尽兴,他们准备了很多游戏。 猜谜,投壶,画画,作诗,五子棋等等,因为来的还有像司马昆在这样的武将,便特地在开阔地方设立了射箭。 说实话,玩还是男子在行。谁不想炫耀一番自己的拿手绝活,引起那些千金小姐们的注意。 而夫人小姐们则分立两侧看热闹,无外乎评论一下哪家公子帅,哪家公子本领高。 借故再找个未来姑爷。 或是自家女儿被哪位公子看上,如果前来提亲,她们也好知道他长得如何,人品怎样。 本来钱柠一直坐在桌前喝茶,忽见司马昆在与刚到的二皇子钱仲翼起身离坐,便放下茶杯。 她问钱凤兰:“皇姐不去看看他们在玩什么?” 钱凤兰也看见司马昆在往投壶那边去了,她想去看可又觉得跟在司马昆在身后有些不妥。 虽然是她未来夫君,可也没这么紧巴巴地跟着,就好像监视他一样。 她摇摇头:“我怕晒,还是不去了。” 钱柠早看出她的犹豫,便拉住她的手:“走吧,来这里不就是玩的吗?在宫里可是很少能玩到这些呢,我们也去玩玩。” 说完,拉着钱凤兰的手便向司马昆在的方向追去。 可刚出了亭子,身前便挡住一人。 第39章 投壶 堵住她的竟是司马无逸。 只见他毕恭毕敬地给钱凤兰行礼。 “给公主殿下请安。” 钱凤兰连忙道:“免礼。” 看到跟前的翩翩公子抬起头,钱凤兰惊为天人。 刚才远远见他和钱柠走进来,她没看清楚相貌。如今离得近了,她这才看清他长什么样子。 这是她所见过的京城中最俊美的男子。飘逸俊秀不说,还柔情似水。 只见他转身,用一种温柔而宠溺的眼神看着钱柠:“公主想玩什么?我陪你过去。” 钱柠正想追着司马昆在,哪知半路跑出个拦路虎。 可是当着钱凤兰的面又不好发作。 她从司马无逸身侧看到司马昆在与钱仲翼走到投壶那里。可他似乎只是陪玩的,并没有伸手拿箭。 看来是怕自己赢了让钱仲翼没面子吧。 可投壶需要两人一同投掷,谁投得多谁获胜。也许是知道他二人的厉害,那边的箭筒至今还没有人敢过去拿。 他们只能站在那里等着。 正好这是个机会,她可以过去同他们一同比赛。 既搭了讪,又会引起他的注意。 刚才钱柠想过了,既然美貌吸引不了他,那就用真本事吸引他。 她自小练过暗器,投掷是轻而易举。况且为了击中目标的准确性,她练过投壶不知多少次。 而且比这更小嘴的壶她也是百发百中。 那司马昆在又是武将,肯定会吸引住他。 可偏偏眼前这家伙非拦住她。 她不耐烦,一指前方:“投壶。” 司马无逸转身看了看后面。 “公主想玩投壶?” “是呀,怎么?” “输了可要喝酒的。” “你怎么知道我会输?” 司马无逸指了指站在投壶前的二人。 “你敢保证能赢一名武将?” “如果赢了呢?” “赢了的话……”司马无逸耸耸肩,“他喝酒呗。” 真是废话!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钱柠白了他一眼,抬手把他推到一边。 “别挡着我!” 便拉着钱凤兰向前走去。 见她对驸马如此粗鲁,钱凤兰有点吃惊。她的观念还是出嫁从夫,一切都以夫君为大。 见钱柠硬生生把司马无逸推得东倒西歪,显然看出这二人的地位。 要不说她是乡野村姑呢,作风的确彪悍,这真不是虚传。 钱柠拉着钱凤兰走到投壶处。 “这边没人吗?那我们来!”她说。 听到她说话,正在交谈的钱仲翼与司马昆在都诧异地看向她们。 钱柠站在这儿不说,连懦弱无能的钱凤兰也跟着起哄,她们想要干嘛?出丑吗? 空气似乎凝住,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两位公主也要玩投壶吗?可对方是二皇子和骠骑将军司马昆在,这不是自找难堪吗? 人们好奇的围拢过来。 钱仲翼对钱凤兰不耐烦道:“皇姐你又不会投壶凑什么热闹。” 钱凤兰早看出司马昆在不高兴,又听见钱仲翼这样说,便低下头嗫嚅着:“我没想玩,只是看看。” 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钱柠一把拉住她:“皇姐别走啊,玩玩又如何?输了不就喝几杯酒嘛,又不会输银子。” “还是走吧。”钱凤兰示意她一同离开。 别丢人现眼了,万一一个也投不中那真是会让旁人笑掉大牙。 钱柠怎肯,她把钱凤兰推到箭筒跟前。 “皇姐,你就放心大胆的投,反正是和二皇兄比赛,他去年可是投壶第一名,咱们输了也不丢人。” “可我不会投,还是算了吧。” 见周围站了很多人,钱凤兰还是想走。 “这有什么呀,投壶是最简单的游戏了。只要拿起箭投进壶嘴里就可以啦!你看。” 钱柠随随便便拿起一只箭对着放在不远处的壶投了过去。 只见那支箭在空中画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便准确无误的飞入壶中。 “哎呀!真准啊!” 周围的人惊叹。 不过就是这么随意一掷,竟然误打误撞进了,这是巧合吧。看她第二箭如何。 钱柠又拿起一支箭递给钱凤兰:“你试试,好玩呢!” 钱凤兰狐疑,她一点也没自信。 见她犹豫,钱柠站到她身后,握住她的手臂。 “投掷需要的是手腕的力量,而不是整条胳膊。只要你放松臂膀,屏住气息,眼睛盯住壶嘴,平心静气数上五下,然后……一二三四……” 她继续握着钱凤兰的手腕,轻轻一甩,箭从手出,带着优美的弧线向前飞去。 “进!” 随着话落,羽箭再次准确的投入壶内。 众人哗然,这也行? 如果说第一次是误打误撞,侥幸投了进去。那么第二次投中便不是侥幸了,这说明这个女子有点本事。 “有意思!” 说话的是钱霖余。他走过来从箭筒里取出几只箭递给钱仲翼。 “皇兄可是去年的投壶之冠,今年有人来叫板,你可别躲,争取继续夺冠。” “我哪里想躲了?有人陪我玩我何乐而不为?” 钱仲翼不满地斜了一眼钱霖余。 他抽出一支箭比对着壶嘴比划了几下,找准了方位,然后一甩手,进了。 “厉害!”众人鼓掌。 他又拿起一支箭,同样也进了。 现在,钱柠与钱凤兰投进两支,钱仲翼也投进两支,如果到此为止,双方打个平手,谁也丢不了面子。 众人一定还会佩服这几位皇子公主不愧是皇族,连玩游戏都玩出高水准。 可惜,事情总是会向意料不到的方向发展。 钱仲翼刚放下剩余的羽箭,忽听身后传来一句:“继续投!我倒要看看今日谁会夺冠!” 第40章 五支全中 说话的正是钱婉儿。 原来她带着换好衣服的景儿来找钱仲翼,便看到这一幕。 更可气的是,她竟然看到司马昆在的视线一直停留在钱柠身上。 那眼神她很熟悉,是一种好奇与爱慕掺杂的情感。 那是曾经他看她的眼神,如今却给了别人。 她咬着唇,今日不让那丫头出丑,她不会善罢甘休。 她知道钱仲翼投壶的水平,不敢说全部能投中,那也是十投九中。 因为他练过多年。 而那个丫头不过就是侥幸投中两箭,瞧她那得意忘形地样子,一会儿就知道自己是丢人现眼。 “这半途而废的算什么比赛?好歹我们也是皇室,别让人笑话了!” 她拿起一支箭递到景儿手里:“景儿,你去给二皇子送过去,叫他继续。” 景儿怯生生地向钱仲翼走去,把箭捧到他跟前。 “二殿下请行,三公主让你继续比赛。。” 钱仲翼接过箭,看了看司马昆在。 “继续?”他征询他的意见。 司马昆在并不想得罪人,反正不过是游戏而已。 他笑着说:“二殿下随意,反正又不是战场,输赢只是一个乐子。” “那就继续了。” 钱仲翼转身看向钱柠。 “你们要是想玩我就奉陪到底!不过,我有个条件。” 钱柠问:“什么条件?” “要玩大家一起玩,咱们四人每人五支箭怎么样?” 司马昆在一听二皇子把他拉上,一定是有目的。 钱凤兰不会投壶,钱柠投进两支也许只是侥幸。 就算钱仲翼输了也只能输给他,输给他不丢人,万一输给钱柠那就是丢人了。 “你刚才投进两支,应该算你一支,大皇姐一支,我投的两支算我的,现在该昆在投了。”钱仲翼说。 他给司马昆在递上箭:“来,该你投了。” 司马昆在接过,二话没说,动作麻利敏捷,直接投中壶内。 众人鼓掌。 “你们该投第二支了。” 不出意料,没钱柠帮忙,钱凤兰自己投没有投进,箭离的老远就落地了。 钱柠看着司马昆在,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马昆在笑笑:“五公主请。” 众人最关心的是五公主这次还能投中吗,所以都把目光投向她。 只见钱柠手挽衣袖,露出一节葱白玉臂,拿起一支箭对准了壶口。 她的表情令人捉摸不透,是笃定还是戏谑?是紧张还是放松?谁也猜不透。 她只是看着壶口定神了一会儿,然后眼神转过来,看向司马昆在。 司马昆在接住她的目光。她的眼神说媚惑吧又不全是,分明还有一丝丝挑衅。 让人看了不由得心里一跳。 眼神带勾也不过如此吧。 只见钱柠并未错离眼珠,她依旧看着司马昆在,手腕一抖,箭矢犹如被弹了出去,依旧划着完美的弧线落入壶嘴中。 众人又是哗然,可他们看见的只是钱柠又投中了。而司马昆在吃惊的是,她根本没看壶嘴便把箭投了进去! 这个女人,她还有什么让人不为人知的本领呢? 他转头,看见钱柠还在看他,并做了个请的手势。 司马昆在又拿起一支箭,还好,这次又进了。 “好,现在开始投第三支。”钱霖余喊。 他现在充当了见证人,继续说:“这次大家一起投,听我指挥!你们都准备好,我说投你们就投。” 四人还挺听话,各自准备好箭拿在手里。 见他们准备好,钱霖余喊道:“准备开始……一二三,投!” 一声令下,四个人同时甩腕,把箭投入壶嘴。 只可惜,这次只有两支箭投进壶中。 刚才投上一支箭时钱凤兰没怎么用力,箭落在壶前面。这次她特意用了点力气,结果箭不知飞到何处了。 而钱仲翼的箭更可惜,落在壶嘴口沿上,跳了一下便掉地上了。 只有钱柠与司马昆在的箭准确无误落入壶内。 众人又是鼓掌。 真是一出好戏,没想到这村姑公主还有两下子。 钱仲翼不淡定了,他可以输给司马昆在,可是那丫头为何一次也没失误,输给她的话就太难看了。 还余两支,他必须全部投中才能确保死得不那么难看。 还好,剩下的两支他全部投进。 可让他没想到的是,钱柠竟然五支全中。 第41章 一支定乾坤 四人中两人被淘汰。 钱凤兰知趣地退到后面,她本来就是被钱柠拉来充数的,现在被淘汰便赶紧退出来。 好在众人的注意力全在司马昆在与钱柠身上。 她偷眼看向那人,高挑颀长的身材,俊秀的样貌,怎么看都那么好看。 想到他即将成为自己的夫君,她的脸红得就像大苹果,生怕被人看出来,连忙躲在别人身后。 钱仲翼讪讪然退到后面,自我安慰地对钱霖余道:“都怪刚才那股风,要不然不会投不进去。” 钱霖余也附和:“就是啊,那阵风真讨厌,你说它早不来晚不来,非得投壶的时候来,还正好刮在你那处。” 钱仲翼瞥一眼他,你这是替我说话吗?怎么听着像是挖苦呢。 他一边继续堵心一边站在后面看前面两人的角逐。 司马昆在看着钱柠,眼神错综复杂。 这个女人竟然五支全中,把钱仲翼都比下去了,着实不简单。 “五公主投壶水准如此之高,是练过吗?我看了五公主投壶的手法,可非一日之功。”他很好奇。 钱柠笑笑:“小时候在道观住着时,观里有个香炉,炉口就与这个壶口差不多大。我没事就坐在台阶上往香炉里面扔小石子,久而久之就练出来了。” 这么简单吗? 司马昆在将信将疑,笑容一带而过。 “原来如此,怪不得公主百发百中。” 他转身要走,忽然,钱仲翼插嘴道。 “唉,别走啊,还没分出胜负呢!” “就是啊,你们俩个都是五中,只能算平手。今日必须分出胜负来!”钱霖余也喊。 “去把壶里的箭取出来,让他们两人重新投。”他吩咐人。 不一会儿,仆人把壶里的箭都取了出来送到钱霖余面前。 他低头看着这一捧箭,自言自语:“几支合适呢?” 见他纠结,司马昆在走上前从他手里拿起两支箭,又走到钱柠面前,眼神说不出的深邃。 “五公主,一支定乾坤如何?” 一支定乾坤? 钱柠抬眸看着他。 此时,这个男人的目光犹如湖水般颜色,清澈而安静。 钱柠一时顿住,这人就是上一世要杀她的人吗?她怎么都无法把他们联系在一起。 上一世,这个人一杯毒酒害死了她,而现在,他眼神清明,嘴角含笑,完全不像一个嗜血凶手。 难道这一世他变了? 就像自己,与上一世不同,她去了东宁山庄,学了武功,认识了很多人。 难道他也如是?上一世是杀她的人,而这一世……不再杀她? 不! 她不能完全相信他! 虽然人会变,但本性不会变。也许他只是短暂的欣赏她吧。 她相信,像司马昆在这样冷血,阻碍他行进的人,他该杀还是会杀的。 钱柠露出贝齿微微一笑,接过箭。 “司马公子既然说一箭定乾坤,那只此一箭。” “好。” 二人重新走到投壶前。 众人议论纷纷,一箭定分晓,那么谁会赢最后一箭呢? 有人说是司马昆在,毕竟他是骠骑将军,武功盖世,投壶就跟玩似的,闭着眼睛都能进。 而五公主就不好说了,虽然她投壶五支全中,但不能说明最后一支也能中,只能有一半几率吧。 不管那些人如何议论,甚至有几个纨绔开始下赌注。他们二人都气定神闲,各自拿着一支箭站在投壶前。 “五公主先。”司马昆在说。 钱柠思忖,这一箭是进还是不进。 看情形,司马昆在已经对她产生兴趣,这就是她的目的。既然目的达到,投进去与投不进去俨然都没什么意义。 可当她看到钱婉儿铁青着脸气得说不出话来的样子,她就想再虐她一下。 不管司马昆在是否投不投进去,只要她投进去了,司马昆在肯定会把第一名让给她。 再怎么说,她是公主,虽说是寄养,但终归是皇室成员,他总得避让三分。 除非他为了钱婉儿非要和她争,可这也能看出他的小家子气。 做一回投壶第一,气死那个钱婉儿,让自己爽一爽也未尝不可。 这么想着,她瞄准壶口,掷出了箭。 眼看箭尖就要落入壶嘴,忽然,好似一阵风刮过,那支箭歪了一下身子,箭尖擦过壶嘴边沿向旁边飞去,箭身正好撞到壶身上,投壶与箭同时倒地。 咦?好一股怪风!众人唏嘘。 这风是早不来玩不来,偏偏这会儿来,只能算五公主倒霉了。 钱柠发愣,怎么回事,明明可以进的,怎么会突然发生这种事。 她抬头看了看天,树叶并未摇动,仿佛不曾有过风一般。 可那阵风从何而来? 见她没投进,司马昆在也很意外。明明看她投掷得天衣无缝,怎么会没有进。 按照常理,为了给她留个面子,他必须投不进去。 不过就是个游戏,还是和一个女子对峙,更何况对方还是公主。 女子本身就脸皮薄,你不给她个台阶下,她会觉得自己丢面子。 其实他早就想好了,为何要一箭定乾坤呢,就是他根本就没想投进去。 他一心让她赢。 也许这样,她会开心吧。 只见他拿起箭随意往前一丢,然后转身。明眼人一看这就是放弃了。 可哪知道,他那支箭不偏不倚正好落入投壶。 “中了!”有人欢呼。 押对赌注的几个纨绔也雀跃高喊:“我赢了,给银子!” 司马昆在吓了一跳,他转身,不可置信地看着投壶。 那支箭真的就立在壶口里面。 第42章 人肉靶子 怎么可能? 他只是随意一丢,根本就没想投进去。 正在诧异,只听钱霖余的声音响起:“还得将军出马一个顶俩!哈哈,今年赏花宴投壶之首是司马将军!” 众人鼓掌。 钱仲翼提起的心放下了,还好是司马昆在,如若是那个丫头,叫他的脸往哪儿搁。 二人走过去恭喜司马昆在。 钱婉儿看着钱柠冷笑:“真是不自量力,也不想想往香炉里扔石头子的人能和将军比吗?” 钱柠没理她,转身要走。 “站住!”钱婉儿厉声喝道。 钱柠转过身,眼神异常冰冷:“怎么?皇姐还有什么吩咐吗?” “本公主没叫你走你就不能走!” 钱柠依旧平静无波:“都说皇姐说话一向霸道,真是果不其然。为何我不能走?胜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输了不是就该走吗?皇姐应该去恭贺司马公子赢了比赛不是吗?是你不方便过去还是有什么顾虑?要不然让大皇姐带你过去也行。” 这话就像根刺直接扎进钱婉儿心里。 这明明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知道只有钱凤兰有资格,却偏偏拿话刺她。 她眼睛一瞪:“谁说本公主要过去,不过就是个投壶,本公主还不至于见谁赢了都去恭贺吧!” 正在这时,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走过来。 “公主殿下,别和她置气,我大哥赢了比赛,我们过去说话。” 说完还横了钱柠一眼,拉着钱婉儿的手便向司马昆在他们走去。 刚一过去,女孩就扯着司马昆在的袖子摇晃着。 “大哥你好厉害!以后你也要教我投壶,等过节时咱们也设这样的游戏,我们就有的玩了。” 钱柠明白了,这个女孩就是司马昆在的妹妹司马襄思。 见到她撒娇要学投壶,司马昆在应付了几句。他转头看见钱柠,目光错综复杂。 似乎想解释什么,可又欲言又止。 见钱柠面无表情转身离去,他才收回视线。 看见钱婉儿的目光娇媚而直接,他屈身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将军果真是厉害,连投壶这种小游戏都能夺得头筹,带兵打仗更不在话下。” “公主过奖了。” “过几日宫内设宴喜迎中秋,将军一定要来啊。” 两位女子你一言我一语夸赞着,可司马昆在的心思却不在这里。 见仆人去收投壶中的箭,他连忙上前制止,然后亲自把它拿出来仔细端详。 果然,在箭杆上发现一个新鲜缺口,应该是与什么东西触碰而成。 他又低头寻找,在投壶附近的草丛里找到一枚石子。这枚石子很小,不像出自丁府花园,倒像是河滩产物。 他看看手中这颗石子,又看看箭,猛然明白过来。 他抬头看向人群,希望在能找到答案。但并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到底是谁? 他为何要抛出石子把他的箭打入投壶,他的目的是什么? 再说钱柠去找钱凤兰,她正站在一棵树下。 钱凤兰羡慕道:“没想到妹妹投壶投得这么好,差点就赢了司马将军。” “我怎敢与将军比呢,他可是武将,这种小游戏他也看不上。对了,皇姐怎么没过去恭贺一下?” 钱凤兰脸一红,目光投向不远处的司马昆在。 与钱仲翼和钱霖余相比,他个子高,人又出众,站在那里犹如鹤立鸡群。 这种男子是京城所有女子的希冀,谁都想嫁给他做夫人,而她虽然身份尊贵,但相貌平平又无权无势,他会喜欢她吗? 她轻声说道:“刚才你也说了,他看不上这种小游戏,即使夺了冠也不会放在心上。我巴巴的跑过去不但热脸贴了冷屁股,还有伤大雅。还不如他帅兵打仗旗开得胜归来,我再恭贺他,这才是正经事。” 钱凤兰这段话让钱柠佩服,投壶得胜算什么,打仗得胜才是光宗耀祖之事。她钱凤兰分得清孰轻孰重。 “可你没看那钱婉儿就上赶着跑去道贺了?” 钱柠指了指不远处的几个人。 “再怎么说,司马将军已经名花有主,她上赶着过去不怕人家说闲话吗?” 钱柠说这话是为了试探一下钱凤兰,看她与钱婉儿的关系走得到底近不近。 看她是否听说了钱婉儿与司马昆在的事。 如果她们关系还不错,她定会为她开脱。如果她们关系并不好,她言谈中会带出不满。 但钱凤兰却答得滴水不漏,可见她很谨小慎微,生怕说错话,被人捉去把柄。 “三妹妹去恭贺也是出于礼节,我看也没什么不妥。再说,将来都是一家人,何必闹得那么生分。” 钱柠暗自好笑,看来是自己小肚鸡肠。人家钱凤兰宰相肚里能撑船,她都不介意,自己操什么心。 这时,只见囚袅急急地走来,脸色十分不好看。 她一过来便给钱柠使眼色,意思是让她出来说话。 “怎么了?” 钱柠走近她。 “不好了,公主,驸马出事了。” “出事?他能出什么事?是不是又逃跑了?”钱柠不以为然。 这里是丁府,没人锁他监视他,他可以偷偷溜出去。 囚袅摇头:“不是。” “那出什么事了?你快点说,我与大公主还没说完话呢。” 钱柠有些不耐烦,她还有话要问钱凤兰,这囚袅突然过来,搅了她的兴致。 囚袅跺脚,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公主,都怪驸马,他和人打赌输了银子。结果人家看他拿不出来,现在正被他们逼着当人肉靶子,头顶苹果让人射呢!” 第43章 这账怎么算 一听到这句话,钱柠差点气晕。 不过才一会儿工夫,这家伙又闯了祸。不但输了银子还让人当靶子,真是给她丢尽了脸。 当她赶到靶场,果真看见司马无逸头顶苹果站在箭靶前。 三个纨绔公子正举着一把弓箭比划着。 “喂,无逸公子,你怕不怕啊?要不要求我们手下留情?” “对呀,只要你把银子给我们几个,我们就立刻放你走人。” 司马无逸站在那里,见他们玩着手里的弓箭,腿都快软了。 “你们不会真要射我吧?” “谁说我们要射你,我们射的是苹果。” “你们万一射到我怎么办?” “这可不好说,箭又不长眼睛。要想不受伤,你就乖乖把银子拿出来。” “我身上没银子。” “没带没关系,改日我去你府上取。” “你们去我府上不方便。” “也是,听说你进了公主府天天被锁着。你说你在自己家就被锁着不让出来,入赘公主府了结果还是被锁着。你说你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让你这辈子天天被锁着。” “不锁他不行啊,他会跑到仙桃苑去找苏娇娇。” 一提苏娇娇,一阵放荡的笑声轰然而起。 大概他们都知道苏娇娇曾是名妓,知道这位司马四公子前几日跑到仙桃苑输了五百两银子。 拿弓箭的人举起手臂,把一支箭搭在弓弦上。 “快,想好没有,要不箭一出,可就不知道它会往哪里跑了。” 看见他要射自己,司马无逸的脸立刻变得惨白:“别别别,你们再等等,我一会儿就筹银子去。” “你去哪里筹?” “我去找赵公子。” “你找他?他早拿着银子跑了!也就你傻帮他,你现在这样他能回来帮你吗?” “我……我去找五公主。” “五公主?她刚给你掏了五百两银子,还能再给你掏吗?不可能!” “相信我,她一定会给我!” “凭什么给你?就凭你往仙桃苑跑去找苏娇娇?还是凭你是司马府的少爷?或是……” 那人对另外两人挤眉弄眼,表情十分猥琐。 “或是你把公主伺候得舒服……” 听到司马无逸提到自己,钱柠气不打一处来。 看来她是他的金银库,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又听见他们胡言乱语,她更是气愤填膺。 她刚要走上前,只听一声弦响,一支箭“嗖”地一声飞了过去,不偏不倚正好射进司马无逸头顶上的苹果里。 司马无逸差点跌坐在地。 那几个纨绔也愣在当场。当看见司马昆在拿着弓箭走过来,才知道原来刚才那一箭是他射的。 几人连忙满脸堆笑竖起大拇指恭维:“是少将军啊,箭法真准!实在令人佩服!” 司马昆在也不理他们,把弓箭递给旁边的仆人。 “孙公子,你们打什么赌了?” 那个叫孙公子看了看另外两人,连忙出来答:“就是……在那边对诗打赌。” “对诗打赌?” “本来我们是和别人打赌,没无逸公子什么事,结果他偷偷把他的诗给了人,让我们白白损失了一百五十两。” “他把诗给谁了?” “赵公子。” 赵府? 司马昆在立刻想到赵尚书的儿子赵芸,不过,那也是个纨绔。 另一人说:“刚才少将军正在投壶不知道。陈公子和赵公子用五十两银子打赌,谁获得了对诗魁首银子就归谁。结果没想到无逸公子暗中帮了那赵公子,白白让我们损失了一百五十两,我们当然要找他算账了。” 司马昆在看了看手里抱着苹果的司马无逸,问道:“他们对诗打赌,你为何要掺和?” 司马无逸道:“我看他们欺负赵公子 ,笑话他十年苦读白白浪费了光阴,还撕了他的诗作,实在是过分,忍不住就帮了赵公子。” “给他写了首诗?” 司马无逸点点头:“我看赵公子被撕了诗作很着急,就把我写的替换了赵公子那首。没想到会得了第一。” “笑话,你从小歌词诗赋就很差,也许连赵公子都不如,你还能帮他?” 连赵公子都不如? 众人暗自嗤笑,那赵芸就够笨的了,难道司马无逸比他还不如? “……”司马无逸没说话。 司马昆在吩咐仆从:“把四公子的诗作拿过来。” 仆人立刻跑去拿诗作了。 司马无逸看见钱柠也来了,脸上忽然露出欣喜,他走过去拉住她的手,依旧撒娇宠溺的声音。 “公主,你来了。” 钱柠甩开他的手,嫌弃的眸子看着他。 “司马将军说得对,人家打赌你瞎掺和什么?再说了,替人作诗能算数吗?也不用脑子想想。” “公主,我下次不敢了。”司马无逸老实地回答。 钱柠瞪了他一眼没理他。 只见仆人拿着一张纸跑过来递给了司马昆在。 司马昆在展开看着,不可置信地看向司马无逸。 “这是你写的?” 司马无逸点点头。 司马昆在又把纸合上递给了司马无逸,然后转身走了。 “唉,少将军,我们的银子……”三人望着他的背影喊。 司马昆在并不说话,大步流星般离开了。 三人看见钱柠,嬉皮笑脸:“公主殿下,你都说了替写不算数,这银子……” 众人看着钱柠怎么处理这事,司马昆在不想管,是因为他和他这个四弟关系一般。 但钱柠不同,司马无逸入赘公主府,他惹的麻烦她当然得给他收拾。 “你们放心好了,银子我会如数奉还。” 三人一听连忙行礼:“多谢公主殿下!” “不过,你们刚才让他受到惊吓,这账怎么算?” 什么?受到惊吓? 三人明白了,就是让司马无逸头顶苹果用箭射。 “想要拿回银子简单,和他一样顶着苹果站在那儿,让我射着玩如何?” 钱柠说这话时表情严肃,她拿起一旁的弓箭,问:“怎么样?你们谁先来?” 三人一听立刻摆手:“公主真是说笑,不就五十两银子吗,我们不要了。” 三人说完匆匆离去,看热闹的人也一哄而散。 靶场上只剩下钱柠与司马无逸。 第44章 和离吧 见众人离去,钱柠扔下弓箭。她伸出手对司马无逸说:“把你的诗稿拿过来。” 她倒要看看,什么大作竟然能得第一,还让司马昆在很震惊。 司马无逸依旧笑嘻嘻,他把手里的稿纸递给她。 钱柠展开细看,这是一首五言绝句,只见笔锋刚劲有力,字里行间行云流水,让人不禁赞叹。 采菊迷径途,拾雾绕山中。待到秋来日…… 刚要看下句,忽听司马无逸道:“公主,你不是不识字吗?小心被别人看了去。” 钱柠忽然记起自己在人前装作目不识丁,连忙把诗稿扔给司马无逸。 “回府看我怎么收拾你!”说完,转身走了。 司马无逸看着她的背影露出一抹微笑。 钱柠一边走一边嘴角微微上扬,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还会作诗,而且写得还不错。 再说赏花宴后,坊间又有了新的流传。五公主投壶技术高超,驸马写诗写得极好。 以前他们那些放浪形骸的做派也不再有人提及。相反,他们开始相信这二人也不是村姑与纨绔,他们还是有点本事的。 这当然惹恼了钱婉儿。 本来赏花宴她是想让钱柠出丑,没想到她竟然扳回一局。连她都看出司马昆在看钱柠的眼神有少许敬慕,别人还看不出吗? 她蛊惑孙公子那几个纨绔去找司马无逸的麻烦,哪知道那小子竟然对诗夺冠。 什么情况? 不是说他被锁在司马府,整日四书五经背傻了吗?怎么还能写出这么好的诗作,真是见了鬼。 她跑去告诉了靳氏,靳氏也有点惊讶。不过,她安慰钱婉儿,中秋过后,她便削去钱柠的封号,轰出京城去。 钱柠何尝不知道他们的歹毒,也自知即将马上被削去封号,到时想要翻身难上加难。 她必须找个对策。即使不当公主了,她也可以有翻身的余地。 可谁能帮她? 她有时也后悔一时冲动,为了救囚袅,说了自削封号之事。不过,那也是为了怕靳氏毁掉遗诏才出此下策。 那么下一步该如何走? 孙大人已经辞官回乡。与他交好的几位大臣也不敢出头。 钱凤兰看起来温婉善良,但她不见得肯出面替她说话。 如今还能有谁? 钱柠忽然想到了司马宏。他是自己的公公,又是大将军,如果他说话,靳氏势必会给他点面子。 可是他根本看不上他这个四儿子,更看不上自己,怎么可能让他为自己在靳氏那里美言几句呢? 秋夜瑟瑟,钱柠坐在院中看着天空中的明月,心情五味陈杂。 难道要利用司马昆在吗? 这次赏花宴上,她看出他已经对她心生好感。 不管是投壶,还是一箭解救司马无逸,他的目光都是温柔如水地看向她。似乎眼睛里写着他的关心。 如果稍稍加上点媚药,或许会进展得更快一些吧。 她叹口气,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 可是借酒消愁愁更愁。 忽然,身后传来脚步声。不像囚袅的细碎,也不像黑枫的谨慎。相反,脚步很是随意轻松。 她知道,这是司马无逸。 她头也没回问道:“公子不去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这几日,她并未锁司马无逸。他人就在厢房,又有黑枫看着,前不久还发生欠银子她把他领回的事,故他不敢造次。 果然是他。 只见他一身白袍,长发如墨披在身后,犹如画中的仙人。 他手里举着个空酒杯,一屁股坐到钱柠对面。 “一个人喝酒喝的是忧愁,两个人一起喝,喝的才是热闹。来,公主。” 他伸手拿过酒壶,在酒杯里倒上酒,举到钱柠跟前。 月色下,他的眼睛亮得犹如繁星。 钱柠懒得理他,侧过身子,并未与他碰杯,只自顾自喝着。 “公主唉声叹气,肯定是被什么事情困扰,能否与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你帮我?”钱柠好笑。“你不给我添麻烦就是好事了。” 司马无逸笑了笑,他的笑容依旧那么好看,就像桃花绽放。 “公主不说,我怎么能知道帮的了帮不了呢。” 钱柠抬眸看着他,眼神说不上冷厉,但一点温度都没有。 “看见那两棵树了吗?” 她指的是不远处那并排而立的两棵桃树。 司马无逸把目光收回来:“看到了,怎么了?” “你我的关系就像那两棵树,虽然不很远,但分站两侧,互不叨扰,各自活着。也许一棵见到的阳光多,开得花多,接的果多,而另一棵见不到阳光,不开花也不结果,但它不会羡慕与嫉妒另一棵。因为,他们之间根本就没关系。懂了吗?” 司马无逸明白,她的意思就是撇清关系了。 “公主是要和我……” 钱柠抬头看着那一轮明月,点了点头:“其实咱们成亲就是个错误。如果不是我被人下了药,而你恰巧来到宫里,我们本无任何交集。所以,我写好了一封和离书,到时你签上名字就行了。” “和离?”司马无逸忽然笑起来。 “你笑什么?这很好笑吗?如果我一封休书,你是不是就满意了?” 这家伙真是给脸不接着。碍于他是司马家的公子,她给他点颜面,是和离。要不真的会休了他。 “是好笑。”司马无逸起身走到桃树下,指着上面的枝丫。 “公主,你说你和我犹如这两棵桃树没有关系。但你看到了吗?它们虽然分开而立,却根交于地下,枝缠绕在一起,相互纠结,相互扶持。你还说它们没有关系吗?” 第45章 各有所需 司马无逸指着那两棵桃树继续说:“公主和我就是连理枝,就是比翼鸟,我们注定是要在一起的。” 鬼才和你在一起! 钱柠不想听他继续说下去,她放下酒杯起身。 “连理枝,比翼鸟那是别人,你我只能是毫无交集的陌生人。明早我让囚袅把和离书送过去,你签了后等进宫时我给皇上,咱们就算再无瓜葛。” 见她要走,司马无逸叹了声:“公主真是心狠,是不是与我和离后,想与那司马昆在在一起?” 钱柠猛然转身,狠狠地瞪着司马无逸。 这家伙竟然把她想成这种朝三暮四的女人。 她是想勾引司马昆在,那不过是报复,报复他上一世要了她的命。这一世,她要让他身败名裂,权力尽失。 “我说得不对吗?”司马无逸也站了起来,缓缓走到她跟前。 “公主是后悔与你成亲的人是我而不是司马昆在吗?别忘了,他可是想要你命的人。” “你何以知道他要我命?” “别忘了我曾偷听到他们对话。” “那只是你一人所言,并无旁证。” “公主怎么忽然替他说上话了?看来是有点喜欢上他了吧?” 司马无逸的话可谓是一针见血。 钱柠沉默了。 上一世,她与司马昆在在偏殿的事已经记不清,唯一记得清楚的只是在洞房花烛夜,他一杯合卺酒杀她。 还有钱婉儿快意地笑声。 而这一世,他还会杀她吗? 一想起他那双清明安详的双眸,她就忍不住把他往好的一面想。 “好了,公主别生气了。你瞧,你再这样瞪我,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他又把两个食指放到自己嘴边,向上一推,嘴巴自然而然弯成一个弧。 “笑一笑,公主,这样才最美。” 这样夸张滑稽的表情,并未让钱柠觉得好笑。 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多废话。这人真是早甩开早清静。 钱柠白了一眼他,然后抱肩冷笑。 “怎么?你嫉妒了?的确,我是喜欢你大哥,谁让他是将军又能文能武,长得还好看。怎么?你不服可以说出来。” “别忘了你是有夫之妇。” “和离之后就不是了。” “他能给你什么?” “我不要他给我什么。” “那就怪了,不要他什么干嘛要与他在一起?” “那你说说,和你在一起,你能给我什么?” 钱柠的话一出,司马无逸愣了一下。 “看吧,说不出来了吧?你能给我什么呢?无非就是再闯几次祸,让人多笑话我几回。” 钱柠不屑冷笑,转身就走。 “钱柠!” 这是司马无逸第一次喊她的名字,平时都是公主殿下的叫。 突然被人喊名字,钱柠还挺不适应。 她停住脚步,但不想转身。 那家伙无非又要撒泼耍赖。 但听到的却是那平静而坚定的声音。 “虽然我不能给你什么,但我可以帮你。钱柠。” 他又叫她名字。 钱柠不耐烦地转身:“四公子,请你不要总说帮我。再有,不要叫我名字。” 这名字怎能是他随便叫的。 不叫她名字,她能停住脚步转过身来吗? 司马无逸从袖中掏出一个小册子举在手上。 “公主,这里面的东西可以帮到你。” “这是什么?”钱柠斜睨着他。 “司马宏的罪状。” 什么? 钱柠惊呆了。那个小册子里记录的是司马大将军的罪状? 见她不相信,司马无逸继续说:“总共十一条,条条都是死罪。” 怎么可能!他怎么得到的? 再说,他是司马宏的儿子,他这样做就是大义灭亲。 “既然是死罪,那是要株连九族的,别忘了,你也是司马家的人。” 钱柠提醒他。 可是司马无逸不以为然,他淡淡一笑:“我现在是公主的人,公主自会护我。” 这句话又是得到钱柠的一记白眼。 “何以见得我会护你?” “因为只有我才是能帮你的人。” 见司马无逸信誓旦旦,钱柠无奈。 她伸出手:“那我看看你是怎么帮我的?” “我说过,我们是一场交易。交易未完成,公主怎能退出?” “我并没有说要退出。” “那就好,就请公主收回和离书,我们依旧是夫妻,这样才好办事。” “好办事?” “是。”司马无逸点点头。“我需要的是身份和自由,而公主需要的是大凤国的天下不是吗?” 第46章 那是你的事 她想要大凤国的江山的确不错。可他要驸马的身份和自由是怎么回事? 她好奇:“你被关了二十年,自由对你来说难能可贵,这是我能理解的。但驸马的身份会给你带来什么?我不过就是个寄养公主,先皇在世的时候也许会多眷顾我一些,但先皇已经去世,现在的皇上根本就想置我于死地。我能给你什么呢?况且,过不几日我就会削去封号,变成一个庶民,你到时也不是驸马了,跟着我没有好结局。所以,和离才是给你的出路。” 司马无逸轻声一笑:“看来公主还是心里有我。” 他拉起钱柠的手。 这家伙又要动手动脚了吗? 钱柠刚要挣扎,只见司马无逸把手中的册子放到她手上,眼神在月光下极为明亮。 “公主,这是你唯一的稻草了。” 钱柠凤眸微眯,仰头看着面前之人。 唯一的稻草? 难道他知道自己已经走投无路,急需有人帮她? 司马无逸说:“司马宏虽然只是一名武将,但他手握兵权不容小觑。连皇上都要忌惮三分的人,说话能不管用吗?所以,只要有这十一条罪状,他不敢不帮你。” “你真的不后悔?”钱柠举了举手中的小册子。“这可是你的亲生父亲。” “被禁锢二十年,要是换做你,你还能把他当亲生父亲吗?再说了,我给你这个是让你要挟他,并不是让你诛杀他。” “要挟他?” 钱柠依旧盯着他的眸子。 司马无逸点点头,他伸出手指点了点册子:“我相信,公主看见里面的内容一定很惊喜。” 里面有惊喜? 钱柠迫不及待要打开,哪知司马无逸却又按住她的手。 “公主,和离的事……” 钱柠明白,俩人之间只有交易。 交易应该是等价交换才平等,如果一方付出的多,而另一方付出的少,那就是不平等交易。 不过一份和离书而已,换来一份天大的秘密,哪个有分量,钱柠自然心里最清楚。 说实话,她觉得占了很大便宜! “你放心,我会撕掉和离书。”她保证道。 这个眯着狐狸眼笑嘻嘻,既狡黠又灵动的女子,让人看着忍不住打心眼里喜欢。 司马无逸微笑,抬起了手:“那就好。” 钱柠回到卧房。 坐到桌前才打开这本小册子。 只见上面赫然写着十一条司马宏的罪状。除了贪污受贿,还有曾在边疆驻军时发生的命案。 但令钱柠瞠目结舌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竟然与当今皇上靳氏关系不清不楚。 大概司马无逸说的惊喜就是这一条吧。 如果这是真的,那么她就算抓住他们的把柄了吧! 她不禁佩服起司马无逸这家伙。 他从哪里搞来的这么多的秘密消息!这要是被公布出去,司马宏一定会被斩立决。 看来她得去趟司马府,去见一见自己的公公,司马宏。 钱柠从未去过司马将军府,这是她第一次去。 携了礼品,马车停在司马府大门前。 仆人前去通报,很快又跑了出来,说老爷在前厅恭候。 两人一同走进大门。 仆人们偷眼观看,只见这两人郎才女貌,真是犹如仙人下凡。 这四公子俨然在公主府待遇极佳,不但穿得金贵,连眸子都晶亮发光,透着尊贵。 真是入赘到好人家啦! 钱柠已经发觉那些人的眼神都在司马无逸身上,不禁笑道:“看你家下人都是一副羡慕的样子,八成你在这里过得太不好,和我成亲后才翻身得志。” 司马无逸不以为然:“公主何不说我是小人得志?你不是一直对偏殿的事耿耿于怀吗?” “我是耿耿于怀,如果不是你出现,我早嫁给胥国太子了。何苦还窝在京城里受人摆布。” 钱柠说得极是。 她就是为了与胥国的婚约回来的,结果却赔了夫人又折兵,损失惨重。 现在,她要一点点赢回来。 她看着司马无逸,问道:“看你气定神闲的样子,就像此事和你没关系似的。他可是你亲爹,你罗列了这么多条罪状,他要是知道非得一剑刺穿你不可。” 司马无逸又是笑容满面。 “公主,怎样要挟他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我只负责给你搜罗消息。至于你怎么做,就要看公主你的才智与谋略了。” 第47章 对不起列祖列宗 二人进了前厅,果真看见司马宏正坐在椅子里。 他身材高大魁梧,如果不是留有胡须多几道皱纹,真能把他认作是司马昆在。 司马无逸一见到他立刻恭恭敬敬行礼:“父亲大人。” 司马宏似乎十分讨厌这个儿子,连正眼都不看只“嗯”了声。 看到钱柠,他才勉强站起来:“公主殿下。” “父亲快坐。” 两人一左一右坐到主座上,司马无逸坐到下首。 司马宏的目光又落在司马无逸身上。 说实话,当初他刚来时他也不是很讨厌他。 大老婆嫉妒心重,生生不让司马无逸的娘进门。直到她病倒,司马宏才找个由头说是家里好久没有喜事要冲冲喜,这才算是把他娘娶进门。 等司马无逸来到司马府已经两岁,被同父异母的兄长欺负不说,下人们还纷纷议论,说司马无逸根本不是将军的孩子,是他娘在外面与人苟合生的野种。 这些闲言碎语被司马宏听了去,再加上大老婆与小妾吹的耳边风,他越发觉得司马无逸不是自己亲生的。 司马无逸的娘被逼疯,就死在关司马无逸的小院里。 司马无逸受了刺激,最开始整个人都郁郁寡欢,不合群不说,还就像哑巴一样。 其他孩子要不聪明伶俐,要不文武双全,而只有他就如阴暗中的蘑菇,根本见不到阳光。 后来一次家宴上,几个孩子追逐打闹,司马春铨一脚踩空跌入湖中,却栽赃司马无逸,说是被他推入湖中的。 司马宏大发脾气,司马无逸有口难辩,被关入院子禁足一年。结果这一关就是将近二十年。 平日有厨娘给他送饭,一日两顿。有下人打扫净房,一月一次。 司马无逸也老实,硬生生待在自己的小院里从未外出过。 去过那里的下人们说,他天天抱着书本自言自语要科举,要金榜题名,人疯疯癫癫,只要一见有人来,又躲到屋里不出来。 所以,几乎没有多少人见过他的真容。 正因为很少有人见过他,所以他偷跑出来乔装成下人根本无人识破。 他进宫闯了这么大的祸,所有人都说他是有预谋的。都说他并不傻,他只是厚积薄发。 而司马宏也是这样认为。 那日从宫里回来,他本想打断他的腿,却被司马昆在拦下。说既然此事已出,为了堵住悠悠众口,陛下肯定会赐婚。 五公主的清白被毁,终将嫁不出去。而让司马无逸入赘公主府,也是件幸事。 如果人被打死了,到时陛下追究起来未必是好事。 毕竟娶的可是公主,不是平民。 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再怎么说他们也是皇亲国戚。 听到司马昆在这番话,司马宏才算是咽下这口气,没再搭理这个儿子,甚至大婚时他都没露面。 可是今日再看到这个儿子,立刻想起很多过往。不但心里发堵,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司马宏好不容易平静下来,问道:“公主今日怎么突然到访?” 面对他的直截了当,钱柠也答的有理有面。 “大婚之后理应来看望父亲,今日来迟了父亲不要怪罪。奉上微薄之礼,请您笑纳。” 钱柠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送上,是套波斯过来的精美茶具,还有上等的茶叶。 司马宏爱喝茶这是人尽皆知的。家里古玩玉器再多也比不过几个茶杯盖碗招他喜欢。 况且他特别喜欢收集茶具。所以,送他金银珠宝还不如送一套罕见的外来物。 果然,司马宏看见东西脸色稍稍缓和。 钱柠心里打鼓,东西也送了,这话头怎么开始,怎么才能试探他。 她看向司马无逸。 司马无逸是何等聪明之人,只见他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司马宏面前。 他这举动吓了二人一跳。 “父亲,儿子不孝,做出这等有辱门楣之事,实在对不起列祖列宗,望父亲责罚!” 说完便嘭嘭嘭磕了三个响头。 抬起头来时,额头上竟是鼓起一个大包。 钱柠惊愕得差点下巴脱臼。 她心道,司马无逸,你在玩哪出?就算让你演戏也不带这样演的吧?演过火了好不好! 第48章 不再犯就是了 钱柠深知,此次前往将军府不过是与司马宏见一面,了解一下他的为人。她不可能贸然列出十一条罪状,不但打草惊蛇没准还会被说成故意诽谤,到时她可没好果子吃。 司马宏也是征战过沙场的大将军,如果无勇无谋,也不会爬到今日这个位置。 她现在急切要做的就是搜集证据,可以先从受贿开始查起。 谁都知道,自古至今,朝代更迭,只要生命不息,贪污便不止。 司马无逸说过,将军府后园有一栋两层小楼,楼内被隔出九间屋舍,里面放的全是金银财宝。 除了司马宏,任何人不准踏入一步。 听说里面分别放着他从各地收取的贿赂,甚至还有征战时掠夺来的财宝。 它们分门别类被安置在每间屋子里。 据说单单是存放珍珠玛瑙的箱子就堆满一间屋,金枝玉叶也有好几十棵。千年人参与灵芝更是吃不完,只等着长虫。 这堪比皇家都财大气粗,那靳氏就不知道吗? 即使知道又如何?她一定对他没办法,所以才令他肆意妄为。 如今司马宏的权势滔天,兵权在手谁敢不服。连皇帝都要忌惮三分,更别提其他人了。 靳氏也只能用招驸马的方式把司马昆在的兵权收回,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 司马宏看着跪在地上的司马无逸,心里骂了一千遍。 不管他是不是亲生的,他的确和他娘有过一段感情,况且那个女人还曾救过他。 他没有杀他,而是把他锁住让他自生自灭,也算是看在他娘曾救过自己的份上。 谁知他真是命大,竟然熬过了二十年。 这几个儿女中,他最不待见的是他。可偏偏就是他娶了未来储君,如果钱柠真的有可能当上女皇,那他不就一步登天了吗。 他对他这样苛责,打他骂他禁锢他,他不报复才怪。 司马无逸仰着脸巴巴地看着他,大概是希望能得到谅解,眸子有些期许。 钱柠却开了口:“驸马你这是做什么?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说谁没有犯错的时候,以后不再犯就是了。父亲肯定会原谅你的。” 这么简单吗? 司马宏有些愕然,都说这位五公主寄养乡下道观,从没学过规矩,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谁都会犯错,以后不再犯就是了。这是为她自己开脱,还是为别人开脱? 即使护着夫君,也没这样堂而皇之吧。 他皱着眉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 司马无逸起身,笑盈盈地看着他:“谢谢父亲。” 司马宏第一次正经看他还是在宫宴之后,他烂醉如泥嘴里喊着公主。他就让他趴在地上,叫下人打他二十棍子。 他杀猪般的嚎叫,弄得府里上上下下人人知晓。 要不是司马昆在及时制止,他真就把他打死了。 被牵连的管家和下人也挨了打。 即使是新来的下人,也都经过管家严格筛选过,就算他冒充也是能被发现的。 结果他跑出来没人知道,冒充新来的仆从更是没人发现。 这种疏漏都能发生,他们将军府管理混乱可在皇上那里有了名号。有多少大臣都在看他们的笑话。 有钱柠在,司马宏不好发作。毕竟是公主,而且是先皇诏书上写的储君,他不敢造次。 “父亲,中秋佳节宫内设宴,母皇让我们连同几位皇兄皇姐一同赏月,可能就参加不了家宴了。”钱柠说。 “没关系,圣上的事情要紧。” “听说父亲过几日要去边关?” “是,与李大人一起。” 钱柠知道,他此次前去应该是商议与胥国联姻的事。 由于自己大婚,与胥国太子的婚约即将终止,靳氏不会善罢甘休。 嫁给胥国太子可得一半江山,这可是先皇与胥国皇帝定下的契约。 如今钱柠没这个机会了,这可不是正中靳氏下怀。她可以把钱婉儿嫁过去,都是公主,嫁谁不是嫁。 何况钱婉儿可是她的心头肉,嫁给胥国太子,继续盟国契约。 第49章 外面有人 二人浅浅淡淡聊着,不觉便没了话。 空气一度凝固。 一直沉默的司马无逸忽然起身开口道:“父亲,您和公主先聊,我去我的院子里拿一些书。” 他还没来得及答话,钱柠也站了起来。 “我跟你一起去,顺便看看你的住处。再给你母亲的牌位上柱香。” 司马无逸怯生生地眼神看向司马宏:“父亲,可否让公主与我一同去给母亲上香?” 钱柠也看向司马宏。 司马宏有些犹豫,他可以制止钱柠同去取书,但不能阻止她给去世的婆婆上香。 他只得点了点头。 钱柠迈着轻快的步子跟在司马无逸身后,向后园走去。 刚才实在是尴尬,没话找话说,还得看司马宏的冷脸,她早就待不下去了。 再说,他们做客是假,找证据才是真。 穿过一片竹林小径时,钱柠低声问他。 “你刚才为何一副痴傻的做派?还怕他怕得要死的模样?” 只见司马无逸看了看四周,确定无人,才微微一笑道:“如若不是这般痴傻,我能在这里活到现在吗?” 钱柠看着他额头的大包:“值得吗?” “什么是值得,什么才是不值得?也许现在你会觉得很难过很委屈,但等你达到目的拥有了一切,你会发现,你所付出的都是值得的。” 钱柠沉默了。 司马无逸说得对,他现在的付出都是值得的。而自己呢? 她最美好的年龄,有好多的奢望。她想玩,想笑,想爱,想被爱,还想一瞬间变成几岁的孩童,与其他孩子无所顾忌地玩乐。 可是,从她七岁开始,她便夜不能寐,时时刻刻想着复仇。 在东宁山庄,她咬牙坚持习武。 在满月楼,她强颜欢笑。 在京城,她被人陷害也只得忍气吞声。 她就是这样一个有忍耐力的人,因为她知道,为了能够复仇成功,她这些付出是值得的。 可是,这要坚持多久呢? 一年?两年?五年?十年? 她不敢想。 如果她终将失败,她又能对得起谁呢? 钱柠的神情渐渐暗淡,眸子也无了光。 “公主。”司马无逸在她耳边轻声说。 “前面那个院子里的二层楼就是藏宝楼。” 钱柠的思绪被他拉回,她抬头看向正前方的院门。 院墙不高,但门口有两个护卫。院墙外也有护卫巡视。 看来将军府把守最森严的地方就是这里了。 钱柠见过司马无逸描绘过的司马府的地图。如今又实地走一遍,多多少少也记下不少地方。 心里有了数,他们顺着甬道沿着院墙继续往后走。 弯弯绕绕,几乎是走到府中最后面,在一个小院门前,司马无逸站定。 “公主,到了。” 钱柠仰头看向院内一棵伸出枝桠的枯树,心里不禁一揪。单单看这破碎不全的砖瓦与枯树,她就料到院内是如何凄凉。 果然,当司马无逸推开门,二人跨入院中,钱柠倒吸一口凉气。 院内破败不堪,到处杂草丛生。 “你就住在这二十年?” 莫名的,她心中隐隐为他感到不公。 司马无逸没有说话,只是引她进去。 “他们怎么能这么对你?” 可以想象得到,他曾说过的那些虐待,挨饿受冻,被打,被雨淋。这么多年来,以至于他都躲在这里疗伤。 看着她同情的目光,司马无逸似乎欲言又止。 “这就是你想报复司马宏的原因吗?”钱柠问。 可话音刚落,只见司马无逸忽然上前一步抱住她,啪的一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钱柠惊呆了,还没来得及制止,身子已经被他扛了起来。 “你发什么疯?”她喊道。 “公主,我们到家了,再入一回洞房如何?” 司马无逸的声音忽然变了音调,轻浮浪荡,又有些疯癫。 他这是怎么了?难道这里有魔障不成?他一踏入府中便又中了魔? “放开我!”钱柠挣扎,可是那只臂膀十分有力,令她动弹不得。 这家伙想要干什么?难不成要在这里行那苟且之事? 原来他取书是假,占她便宜是真。 是不是他看见此时她的身边没有黑枫护她,便想为所欲为? 只见司马无逸一脚踢开房门,扛着钱柠走进屋子。然后,又叭叭两脚把房门合上。 进了屋,他才放下钱柠。 “你真是疯了!” 钱柠哪里受过这种屈辱。 她双脚刚落地,便一脚踢向司马无逸。 然而她迅猛如风的动作却被司马无逸化解,他接到她的脚把它捧在手中,令钱柠站立不稳。 他双手一转,轻而易举便把钱柠的姿势改变,眼见她就要跪倒地上,便又伸手一捞,抱住她的腰。 只两下,就把钱柠牢牢制服。 钱柠恼羞成怒,此时的姿势别提多尴尬了,一腿高抬,一腿缠在他身上,自己的腰被他握住,身子贴着身子,她能感受到他的体温。 她伸出手向他的头劈下去。 去死吧!不死也得让你疼得嗷嗷叫。 哪知道司马无逸似乎知道她下一步的招式,他一用力再一松手,钱柠的身子便摔在旁边的榻上。 还没容得她起来,他整个人又飞了过来,正好压在她身上。 脸对脸,胸贴胸,腿压着腿。 钱柠被司马无逸压在身下,每寸肌肤似乎都在尖叫,都想把他踢下去。 见她挣扎,司马无逸忽然命令道:“别动。” 他又压下身子,在她耳边低声道:“外面有人。” 第50章 只属于我 外面有人? 钱柠身体一下子僵直了。 是谁?难道是司马宏? 司马无逸看出她眼中的疑惑,便又低声道:“是他的贴身护卫。” 果然,他还是不放心他们,特地派人来监视。 怪不得刚才司马无逸又开始伪装,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推了推他,示意他起来,可是他并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钱柠皱眉:“你这是干什么?” 这离得也太近了吧?她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了。 只见司马无逸的嘴角微微上挑露出一抹微笑。 “话都说出去了,要装就装得像点。” 装得像点? “什么意思?” 钱柠莫名其妙看着面前的男子。 说实话,他长得真是完美无缺。连皮肤都吹弹可破,这样的男子世间少有。 可是……他为何这样笑眯眯地看着她,像是思索又像是酝酿着什么行动。 她再次试图推开他,却被他的大手擒住腰肢,掌温透过衣衫紧紧贴在她的皮肤上。 这种姿势太过暧昧,令钱柠有些紧张。 在满月楼她练习媚术,有时也与男人贴得很近,但都是她主动勾引,然后再像泥鳅一样溜走。让那些男人恨不得脑不得。 那时,她从没紧张过,还觉得好玩过瘾。 可是现在,她的心就像头小鹿乱跳着,这是她从没有过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这个男子太过俊秀,她被迷了心窍? 钱柠的脸忽然红了红。 这一抹转瞬即逝的红被司马无逸捕捉了去。他的唇角不自觉又翘了起来,连眼角都染着笑意。 “公主,原来你也会害羞。” 钱柠恼羞成怒:“你再不放开我可不客气了!” “公主的不客气是什么?” 这家伙还舔着脸问她不客气是什么。 钱柠冷下脸:“难道你以前没尝过吗?还想再尝尝?” 毒针,淋雨,挨鞭子,他都忘了吗? “公主,我只记得那日在偏殿,你对我的好。我还想再有一次。” 司马无逸话中有话,令钱柠的眼瞳不由一缩。 那日宫宴她被下了迷药,宫女扶她到偏殿休息。迷迷糊糊与人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也没发生。 那个人就是司马无逸,他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此时他的眼角眉梢带着一抹玩味,似乎在回忆那日的情景。 可钱柠在心里冷笑。 想骗我吗?对不起,你还是不懂女人。 自己的身体她最清楚。至今她还是清白之身,其实那日司马无逸并没有碰过她。 如今却死皮懒脸地还想再有一次,有个鬼! 她有些奇怪为何司马无逸不趁机占她便宜。他这么个花心萝卜应该不会放弃每一次机会。 可是,他就是没碰他。 既然自己还是处子之身,她还怕什么? 刚想用几个招式把压住他的男人掀翻在地,忽然看见窗外人影一闪。 隔墙有耳!有人在偷听。 她猛然明白了司马无逸为何会突然说出那句“要装就装得像点”。 如果说刚才她还有些许害羞,现在她只能配合他。 这么想着,钱柠换成另一幅面孔。她伸开双臂攀附上他的身子,柔软的身体紧紧贴着他。 这回轮到司马无逸身体僵直起来。 “夫君……”钱柠的声音软得能让冰融化。 “夫君你的身体刚刚恢复就想要吗?我怕你吃不消,你知道的,我很强的……” 司马无逸的瞳仁忽然黑得犹如深洞。擒住她腰肢的手也不自觉地紧了紧。 “公主的强是什么?”他轻声问。 钱柠的手玩着他的衣角,表情妩媚妖娆。 “我需要很多很多,恐怕夫君满足不了我。” “如果我能满足你呢?你会怎么做?” “那我……不再欺负你。” “这不够。” “给你金银财宝?” “我不需要。” “给你纳妾,把苏娇娇娶进门。” 钱柠说出这话连自己都要逗笑了。可是她发现面前的男子并没有笑。 “我不要。” “那你要什么啊夫君。只要你开口,我就会给你,谁让我是公主呢。” 她一边娇嗔一边又开始玩弄着他的头发。 这个女人也太会了吧! 司马无逸深深吸了口气,然后缓缓说道:“我要你只属于我。” 第51章 羽翼未丰 司马宏正站在古玩架前看着上面的古董,终于等来了侍卫。 “大人。”侍卫行礼。 司马宏不动声色,但心里早已焦急。 “怎么样?” “大人,我一路跟随,看到他们一直向四公子的院落去,没有去其他地方。” “嗯。” “四公子进了院子,就把公主抱起来,说是……要再进一次洞房。” “什么?”司马宏惊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说他一到了院子就要入洞房?” 侍卫点头:“是,而且……” 他欲言又止。 “而且怎样?”司马宏追问。 “公主似乎不乐意,但看四公子疯癫执意,也就半推半就了……” 侍卫并未说得太露骨。他躲在窗根底下偷听,自己的脸都有些红。 那调情的话语,娇喘的声音,床板的吱吱呀呀声,哪一个不是声声入耳撩人心弦。连他这个练过童子功的人都把持不住自己有了反应。 司马宏铁青着脸,这个孽子,真是给他们家丢脸。 小时候他还不是这个样子,喜欢读书,人也规规矩矩。 后来因为司马春铨落水那件事,他打了他,让他禁足。后来他的脾气才变得古怪。 如今他被关在那个被人遗忘的角落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谁知他突然逃出院子干了这件滔天祸事。 说祸事也不对,对他而言,那应该是好事。因为他终于逃离了司马府,逃离这个禁锢他的家。逃离了他的掌控。 他会不会想要报复他吧。 司马宏有些烦躁,他制止了侍卫:“好了,别说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司马宏使了个眼色,侍卫连忙隐身退下。 进来的正是司马无逸与钱柠二人。 只见司马无逸手里拿着两本书,眉眼的一抹春情未褪,走路也是意气风发。 而钱柠反倒有些不自在的样子,眼神也不敢看向司马宏。 待二人与他告别出了司马府,司马宏一掌拍在桌子上。 “真是不知羞耻!” 他们竟然在他府中行那种苟且之事,这要是被传出去还不让人笑掉大牙。 传到那些大臣耳中,定会说他教子无方。这让他的脸往哪儿搁。 正生闷气,听到门外再次传来脚步声。 “父亲。” 是司马昆在。 只见他大步流星走进来,神情有些凝重。 “你回来了,刚才你四弟来了。”司马宏说。 司马昆在点点头:“知道,还有五公主。” “你在门口看见他们了?” 司马宏想,那二人刚走,司马昆在应该是门外遇见的他们的吧。 “他们往后园去的时候我就看见了。” “哦?”司马宏好奇。 “然后呢?” “我怕他们乱走,便跟过去了。” 司马宏笑,看来他也一定看到那个不堪的场面。 “你四弟有本事,把这个五公主拿捏得死死的。” 司马昆在抬眼看着他,眼瞳深不可测。 “父亲,您不觉得他们此次前来有些可疑吗?” 司马宏不屑一笑:“我怎么可能不怀疑,所以我才让侍卫跟过去了。” “四弟的性情有些变化,虽然我也有几年没有见过他,但他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一向善良单纯,如今看似精明了很多。” 司马昆在把他这些日的疑虑说了出来。 “你怀疑这些年来他一直隐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报复我们吗?” “是。” “就算他想报复又如何?我不怕他们发现藏宝楼,试问哪个官员家里没藏些金银财宝?上到一品下到九品,哪个从没收取过贿赂?我看大凤国所有当官的,甚至连他们皇家就没有一人是干净的。我怕什么?就算他们寻到证据又奈我何?陛下都不敢管, 就凭他们那区区点证据算个屁。” 的确,司马宏说得对,如今他的权势滔天,连靳氏都得三思而后行,那一对乳臭未干羽翼未丰的男女根本扳不倒他。 “可是父亲……”司马昆在刚要说什么,司马宏挥手制止住他。 “昆在,你虽然心细但还是胆子小。不要害怕他们。陛下很快就下旨削去五公主的封位,到时他们在京城也待不得,都得滚蛋。等他们离开京城后,我们动点手脚也没人知道。过几日我去趟胥国,你在家继续看着工程,不要走漏风声。” “父亲去胥国是因为联姻的事?” 司马宏点点头:“陛下派我去探探那边的口风,如果事情顺利,三公主很快就嫁过去。等她稳住胥国太子的心,得到实权,我想我们的好日子就来了。” 第52章 地道 司马昆在沉思起来,父亲说得很对,哪个官员不贪污受贿?连皇家上上下下每个人都贪,他们家也不是个例。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司马家正在做的事关系到整个家族的兴亡。 他知道,做事总会有失败,但不可以在没有第二次机会的时候失败。如今他们便处于这个境地,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否则迎接他们的只能是死亡。 马车里,司马无逸胳膊肘支着头笑眯眯地看着钱柠。 与以往不同,他的眼里多了一丝柔情。 “你笑什么?” 钱柠白了一眼他。 这家伙的神情实在让人恼火,总是让人浑身不自在。 “公主的演技实在了得,让我甘拜下风。” 钱柠面无表情:“无逸公子倒是很容易动情。” 她说的是刚才在司马府,俩人上演的一出好戏。可以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二人都发现窗外有人,屋顶也有人。而屋顶那个人更是精明,他掀开了一块砖瓦,向房内窥视。 不得已,为了演得逼真他们只得紧紧抱在一起。虽然隔着薄薄的衣衫,并没有实质上的接触,但动作足以让人尴尬万分。 司马无逸的吻落在她的脖子上,火烫的唇撩拨着她的肌肤,让她竟然有些悸动。 第一次与男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想,男女真正的结合也不过如此吧。 好在司马无逸还算规矩,并没有逾越的动作。 倒是她,小腿勾着他的腿,好似意乱情迷,实则比谁都清醒自持。 这些媚术她也不是白练的。她明显感觉到司马无逸动了情,看她的眼神都变得情意绵绵,快要把持不住了。 见她这么说,司马无逸坐直身子。 “公主是练过媚术吧?哪里练的?师从何人?”他问。 钱柠斜睨他一眼:“这还用练吗?” “那公主是无师自通了。”他依旧笑得灿烂。 钱柠无语了,这家伙坏坏的样子真令人讨厌。 想起刚才司马无逸的吻,她不禁有些懊悔。要不是刚才怕被人看出破绽,她才不会委曲求全与他抱在一起,白白让这家伙占了便宜。 见她不语,司马无逸把手里的两本书递给钱柠。 “还是说点正经事吧。” 正经事? 钱柠低头一看,一本书封面上写着“鸟”,另一本书封面上写着“虫”。 “什么意思?”她纳闷。 “公主,你打开看看便知晓。” 钱柠半信半疑地打开写着“鸟”字的那本书,只见前几页全是司马家族的族谱。 出生何地,生辰八字,以及个人经历全部记录得非常详细。 而司马宏以及几位妻妾儿女也都分别有记录。尤其是司马宏与司马昆在他们二人的经历,不但丰富,记录得也是比任何人都详细。 钱柠抬头看向司马无逸:“为了报复他,你还真是做足了功课。” 司马无逸笑笑,又指向另一本。 钱柠打开那本写着“虫”字的书。映入眼帘的是一幅画,是条虫子藏在虫洞中,虫洞曲曲折折在地下延伸。第一页画不下,又在第二页接着画。 虫洞绵延了好几页,其中好似经过很多地方,路过街巷,穿过小河,出口竟然是一座华丽的宫殿。 这个好奇怪。 她再次抬头看他:“这是你画的?” 司马无逸点点头。 “看起来像是京城下的地道。”钱柠仔细观看。 司马无逸的眸子一亮:“公主真是聪明,这就是地道。” 钱柠吃了一惊:“真的是地道?就在咱们脚下吗?” “是。” “真没想到!京城地下竟然有地洞。”她有些兴奋。 “公主可否知道地洞开口在哪儿,出口又在哪儿?” 钱柠摇摇头。 司马无逸笑得有些神秘。 “开口是司马府。” 钱柠吃惊:“司马府?” “对,但你绝对想不到的是出口在哪里。” 钱柠低头再看那图,然后诧异地瞪大眼睛:“是皇宫!” 第53章 不一定能得到 挖地道挖到皇宫,这是要做什么?费这么大的人力财力不仅仅只是偷情这么简单。 就算那靳氏与司马宏有染,但也想不出这个法子,这不是她的作风。她一向谨小慎微,如果只是因为与司马宏见一面,没必要费这么大的周章。 难道这是一条逃生的通道? 试想,如果宫内发生政变,靳氏为了活命可以从这条秘密通道逃离,这好像也说得过去。 但是为何要逃到司马府,这又是让人匪夷所思。 所以只有一个答案,那就是司马宏要谋权篡位! 钱柠的手紧紧握着那本册子,犀利的眼神看向司马无逸。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司马无逸依旧微笑:“别忘了,我也是司马府的人。我早就发现后园里平白无故多了一座小山很可疑。他们向外说是要挖湖,其实就是在挖地道。” 钱柠眸色一沉:“你被关在院子里怎么可能到处走?况且司马府戒备森严,司马宏父子又都是练武之人,他们能让你发现这些秘密?” 钱柠上下打量他。她早就觉得他可疑了。一个被禁足二十年的庶子,可以在司马府畅通无阻无人发现,他是怎么做到的? “公主怀疑我?”司马无逸露出一丝委屈的神色。 他唰地扯开衣襟,露出胸膛,只见皮肤上道道伤疤,令人触目惊心。 “我母亲被他们害死,我被他们欺凌,被他们像狗一样拴在院子里二十年,难道这还不是理由吗?支撑我活到现在的只是一个信念,那就是让他们死!” 钱柠很吃惊。 那些伤疤仿佛记忆的年轮,记录着他二十年来的屈辱。又像一条条无法抚平的深壑,永远无法弥合。 也许,这是他无法忘却的伤害。 钱柠垂上眼眸:“好了,我相信你。” 司马无逸合上衣襟。 “你曾说你和我之间只是个交易。你图的是一个驸马身份,一个自由身,想借助我的力量进行报复。但是你没想过吗?我没有你想象的那样强大。目前咱俩势均力敌,谁都帮不了谁,不是吗?” 一个庶子,一个寄养公主;一个无权无势,一个只是个空名头。就像脆弱的枝桠,大风刮过就会折断。如此不堪一击,怎么与人抗衡。 司马无逸表情有些玩味:“公主只要继续从司马昆在身上下手即可。” “他?”钱柠奇怪。 “是。”司马无逸点点头,“只要你给他好处,他绝对是可以利用之人。” “好处?”她冷哼,“大概他需要的只有权力与地位。甚至可以为了得到这些而杀人。” 是啊,上一世他杀她就是为了让钱婉儿登上皇位,到时他便可以拥有想得到的一切。 司马无逸看出她忌恨的神情。 他依旧笑得云淡风轻:“公主不应该只局限于儿女情长上。别忘了,你是未来的储君。如今大凤国与胥国涂国三国鼎立,涂国疆土宽广,却一直觊觎大凤国与胥国,并且经常冒犯大凤国与胥国疆土。先皇与胥国联姻就是为了巩固力量制约涂国。公主知道吗?就在前不久,涂国突然想与胥国联姻,他们的目的再明显不过,就是要把胥国与大凤国一个个吞掉。如果涂国与胥国联姻,再加上司马父子也有篡权之意,内忧外患,大凤国岌岌可危。” 钱柠倒吸口凉气。 的确,涂国真的可以做得出来。如今边疆之战连年不断,都是因为涂国在捣乱。他们什么下三滥的方法都想得出来,包括这次联姻。 她轻叹一声:“如果我嫁给胥国太子,兴许就不会发生这件事了吧。得到胥国一半江山对于大凤国是多么的重要。” 司马无逸的眸光复杂。 “也不一定能得到。” “为何?这是父皇与胥国皇帝定下的盟约。” “的确是两位皇帝定下盟约没错,但胥国与大凤国一样也很复杂。他们经历过九子夺嫡。如今上位的太子软弱无能,他的几个兄弟对皇位早已虎视眈眈。你想想,就算太子肯给你一半江山,那几位皇子可不见得肯。” 第54章 是你的仇人还是我的 钱柠笑了一声:“胥国太子再无能那也是未来储君,他之所以能在九子之中当上太子肯定有他的本事。其他皇子嫉妒他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他们应该感谢他的不杀之恩不是吗?” 司马无逸的眸子忽然有些黯淡无光,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马车突然一个颠簸。 马儿嘶鸣,四蹄乱踏,俩人重重撞到厢壁上,车内的东西也滚落下来。 钱柠第一个反应就是遭人劫车了。 她今日派黑枫外出,所以只带个车夫。 她向外面喊:“车夫,怎么回事?” 无人应答。 钱柠起身想掀开帘子出去,却被司马无逸拉住。 “公主,外面危险。” “你老老实实在车里坐着,我去看看究竟。” 钱柠甩开他的手,径自掀开帘子探出头。 只见马车竟然停在一片密林之中。 车夫也跑得不知影踪。 原来他们只顾说话,并未发现马车被拉到城外。 周围寂静一片,连只鸟声都没有。看来这里不久前应该来过人,否则鸟儿不会被惊飞。 钱柠刚要掀开门帘出去,只听“嗖”地一声,一支箭以迅捷的速度向她飞来。 她一抖门帘,身子退了回来。 箭正好钉在车门立柱上。 她一屁股坐在榻上,表情严肃。 “我们中计了,车夫是假的。” 大概他们入府后,车夫就成了刀下鬼。等着他们出府上车的车夫是替身。 司马无逸轻轻掀开窗子向外看了看,只刚一动,一支箭又飞了过来,狠狠钉在窗框上。 “看来不是一个人。”他说。 “是你的仇人还是我的?” 钱柠盯着他的眼睛,像是寻找答案。 这种危难时刻,司马无逸竟然笑得出来。 他眯着桃花眼:“我怎么会有仇人?一定是公主你的。” “是很多人想让我死,但还不至于这么大胆,光天化日之下去杀皇家公主。” 钱柠一直认为,想要她命的人会用这世上最隐秘卑劣的方式,而不会这样兴师动众。 她掀开宽袖,露出绑在手腕上的藏针袋,启动了开关。褪去了华而不实的衣裙,抽出腰间软剑。 司马无逸看着她这一连串的动作,唇角一勾:“公主会武功?师从何人?” 钱柠抬眸一撇:“无师自通。” “公主什么都是无师自通吗?” 钱柠并不理他,准备妥当准备出去,却被一只手臂拉住。 “公主,稍安勿躁,我们先静等片刻。” “等?”钱柠回头瞪了他一眼,“再等下去我们两个都得死。” 说完,她掀开帘子跳下马车。 钱柠看着周围郁郁葱葱的密林,问道:“这里是京城,在天子眼皮子底下你们就敢这样胡作非为吗?到底是吃了豹子胆还是有人给你们撑腰?” 话音刚落,只听得又是一声弓弦之音,一支箭飞了过来。 好在她眼疾手快,用剑搪开了羽箭,再一伸手,顺着箭来的方向,射出毒针。 “唰”地一声,细针擦着密叶飞快射出,可是她并未听见任何声音。 难道没有射中? 她再抬手腕,启动开关,又一波毒针飞出。 可说时迟那时快,对方似乎也会暗器,只见一个飞镖旋转着带着风声直直向她而来。 眼看她就要躲闪不及,只见一道身影掠过,袍袖一舞,飞镖落地。 钱柠惊讶地看着对方,此人正是司马无逸。 他会武功? 只见司马无逸谨慎地看向飞镖飞来的方向,眼睛微眯。 “出来吧,黑枫。” 听见黑枫的名字,只见钱柠一抬手,长剑直刺司马无逸的咽喉。 司马无逸弯腰一躲,一剑落空。 钱柠再补一剑,剑尖直刺他腹部。可司马无逸依旧长袖一舞,转身躲过。他突然擒住钱柠的手腕,一用力,再一转身,长剑已经横在钱柠的脖子上。 他把唇贴近钱柠的耳边,轻声说道:“公主,你这是要谋害亲夫吗?” 钱柠被他勒住浑身动弹不得,脖子前还有剑,稍一用力就会划破喉咙,她只得放弃抵抗。 “司马无逸,你到底是谁?”她问。 她早就怀疑他了,她曾多方打听司马府内这位四公子的前尘过往,虽然信息不多,但她还是得到一个重要的消息。 一年前,这位司马四公子大病一场,后来就一直躺在床上。仆人给他送饭,一连几日都没有吃。等到仆人以为他死了开门去看时,却看到他好好的坐着看书。 一个将死之人连吃饭都忘记却忘记不了读书,这可能吗? 还有,他能够轻而易举伪装成仆人入宫,这说明他之前也可以逃出来,可为何一直安分守己被关在院中将近二十年。 这分明有问题。 “公主,你都叫我的名字是司马无逸,我还能是谁?” 他说完,阴鸷的眼神看向慢慢走过来的黑枫。 黑枫手里拿着弓箭,弓弦拉满,箭头指向他的头。 “放开公主!” 司马无逸又是一笑:“如果我不放呢?你就放箭吗?别忘了,她可在我手上。” 他的手故意紧了紧,剑几乎要划破钱柠的脖子。 黑枫神色紧张,不敢再往前走。 第55章 我能帮你 “把你手里的弓箭放下!” 司马无逸说。 听到这句命令,黑枫反倒更是握紧了弓箭。 “你先把公主放了。” 两个男人对峙,谁也不让谁。 “黑枫,只要你把你另一只眼睛剜出来,我便放了她。” 听到他这么说,还这么无赖,钱柠很气愤。 “司马无逸,你也太过分了!” “过分吗?”司马无逸又凑近她的耳边继续道。“我是帮公主试探一下他的衷心,看看他真的肯为你弄瞎自己吗?” “无聊!你放开我!”钱柠动了一下身子,脖子碰到剑刃微微一痛。 她“嘶”了一声,明显感觉到司马无逸把剑拿的远了些。 “叫你不要瞎动,免得伤了自己。” 他并不想真的伤害她,只是这二人太过分,他得教训教训他们。 “公主小心!”黑枫很紧张,他把手里的弓箭扔到地上。 “司马公子,只要你放开公主,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哦?真的?”司马无逸笑出声。“那你就把你的那只好眼睛剜出来。” 见黑枫不语也不动,司马无逸又笑:“怎么?是不敢还是不肯?你不是很想保护你的公主吗?怎么?用一只眼睛换公主的命,你觉得不值得吗?” 黑枫紧紧攥着拳头,司马无逸的话的确刺激到他。 如果是他毁掉一只眼睛救了囚袅,那么再毁掉一只眼睛救公主,他有什么不肯的? 可是,这样的话他就真的瞎了。这对公主而言自己就如同一个废人,他还能留在她身边吗?她还会要他吗? 她不会! 她是一个没有感情的人,即使为她搭上性命,她也不会爱他多一分。 他迟疑着慢慢抬起手。 “黑枫,住手!他不会杀我的!”钱柠喊道。 钱柠知道司马无逸不可能杀她,他的目的还没有达到,他还要利用她。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你?”司马无逸的剑再次贴近钱柠的脖子。 “司马无逸,你到底要做什么?耍我们吗?”钱柠浑身一紧。 “是你们耍我吧?弄这么一出劫车,原来就是为了试探我。” “你要真是司马无逸会害怕试探吗?” “你凭什么认为我不是司马无逸?” “司马无逸早死了!”钱柠喊道。 “他早在半年前就死了!也许司马府的人不知道,但是你知道!他就埋在院子里!是你杀死了他!” 钱柠之所以要跟着他去取书,无非就是想去院子里看一看,怎奈有司马宏的侍卫暗中跟随,她没有机会打探。 本以为躲进屋里就躲开了那个侍卫的眼睛,结果又遇见司马昆在藏在屋顶窥视。弄得她只得配合司马无逸玩了一出虚情假意。 但是怀疑司马无逸的心却终究没有放下,他到底是谁,为何要假装司马无逸入赘公主府,他的目的是她还是司马府?钱柠一直拿不准。 “我杀了他?还埋在院子里。钱柠,你的想象力真丰富。” 司马无逸又叫她的名字了,钱柠抵触地动了动身子。 “别动,否则刀剑不长眼。” 出乎意料,他放开了钱柠。哪知黑枫见他松了手,立刻抽出腰间长剑飞身扑过来。 司马无逸手持钱柠的软剑与黑枫对打起来。一时间尘土飞扬,树叶皆落。 黑枫武功已经了得,他迅猛神速,剑不虚空,每一下都直逼命门。 相比之下,司马无逸虽然没有黑枫杀气满满,但招招如行云流水,美如谪仙,每一招式虽然看不出力量,却如千金。 愣把那把软剑变成了咄咄逼人的厉害武器。 钱柠惊呆了。 他竟然武功极高,甚至超过了东宁山庄庄主方堃。 或者,超过很多人。 只听得“嘡”地一声,黑枫的长剑被弹飞了出去,他也捂着胸口倒在地上。 刚才那股力量太大,让他的心口差点震裂。 司马无逸手持长剑站在那里,风吹起他的长袍,显得他飘逸出尘。 黑枫的剑并未伤及他一丝一毫,此时他就像一位从天而降的仙人,神情淡然自若。 他道:“公主,与其我们自相残杀,还不如一致对外。别忘了我们的交易,我要司马宏的性命,而你想要司马昆在的命,我们目的相同不是吗?都是让司马家的人死。既然已经掌握司马家的秘密,何不利用这个达成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钱柠谨慎地盯着他。 “登上皇位。” 听到这四个字,钱柠的眼瞳一缩。 这是她的复仇计划之一,但也是最难攻克的任务之一。靳氏霸着皇位,有意传给她的亲生子女。 先皇的诏书到底藏在哪儿无人知晓。大臣们也畏惧靳氏的威严不敢再弹此事。 她还有多少把握能胜算呢。 见她眼神逐渐黯淡,司马无逸迈着优雅的步子走过来。 他把剑递给钱柠。 “公主这些年来受了这么多的苦不就是为了有朝一日登上皇位吗?以前没人能帮得了你,而现在,有我在,我能帮你。” 他浅浅一笑,眸子如璀璨繁星。 他能帮她? 钱柠冷冷看着他,这个还不知道是谁的陌生人,他能帮她吗? 第56章 夜夜笙歌 司马无逸会这么说不无道理。 回到公主府,他便拿出一份皇宫地图。里面的大殿名字,各个方位以及殿内的摆设都标记的很清楚。 钱柠惊呆了。 “你这是怎么得到的?” “买来的。”他答的轻松。 “买来的?向谁买来的?这可是机密,市井上不可能流传这种地图。只有宫内人,而且还是极高职位的宫内人才能得到。” “我就不能自己画吗?别忘了,我也是进过皇宫的人。” “就算你进去过,那不过是我回京宫宴那一次,你怎么可能有时间绘制完整个皇宫?” 钱柠说得没错,区区几个时辰不可能把整个皇宫走遍。况且每个地方都有侍卫把守,他能走进偏殿已经很不容易了。 司马无逸的唇角又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公主,你可以不信我,但要相信地图。” 他展开地图在桌子上铺平,指着其中一个大殿道:“这个地方极有可能会藏先皇诏书。” 钱柠低头去看,正是先皇的住所清机殿。 司马无逸继续说:“先皇在清机殿过世的,极有可能手谕就藏在这里。” “你的想法太简单,谁都会想到藏在先皇住的大殿,可孙大人他们找过,根本没有。” 的确,孙经几个大臣在先皇过世时整理清机殿,在里面寻过手谕,根本就没有找到。 靳氏为了销毁证据,肯定也找过。这次还试图让钱柠按上手印放弃继承皇位,肯定也是因为没有找到怕有后患。 “等中秋之夜我们一同进宫赴宴时找机会去清机殿,拿到手谕再说。” 钱柠知道,虽然说得轻巧,但谈何容易。皇宫可不是谁想进就进,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的。如果被抓住,那是要掉脑袋的。 她疑惑的是,司马无逸为什么要铤而走险?为何要帮她? 难道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 几日后,中秋之夜,皇宫御花园张灯结彩好不热闹。一年一度的赏月宴在此盛大举行。 这是皇族家宴,只有几位皇子公主参加。 不过,这次破例请了司马昆在,大概因为他是大公主钱凤兰的准驸马,所以名单里有他。 因为是宫宴,钱柠特意穿上华服,衬托得妩媚动人,气质矜贵。 意料之中,他们的座位被安排在最下首。等他们到时,看到大皇子四皇子与司马昆在已在坐。 钱霖余一身华服,大概为了讨靳氏欢心,还特意戴了她赐予的玉石腰带及羽毛护肩。 他这一身不伦不类地装扮使整个人看起来不像皇子,倒像个插满羽毛的花公鸡。 听见太监报五公主与驸马驾到,钱霖余哼了声,扭头与钱庸禄道:“大哥,你听说那件事了吗?” “什么事?”钱庸禄问。 钱霖余一脸的坏笑:“就是他们两口子回司马府探望司马将军时又入了回洞房。对吧,昆在?” 听到钱霖余叫自己,司马昆在摇摇头:“我不知晓。” “你怎么能不知道呢?你天天住在府里,难道没听见下人说?” 司马昆在又摇摇头。 钱庸禄很好奇:“又入了回洞房?此话怎讲?” “你还真是榆木脑袋,入洞房!还能干什么?” 钱庸禄明白了:“不会吧,五妹挺矜持的。” “矜持?那都是假象而已!”钱霖余不屑又是一哼。“你看她那勾人摄魄的狐狸眼,装白莲花装得还挺自在,其实最浪荡的应该就属她了。看我今日怎么恶心她。” 听到这话,司马昆在看向款款而来的二人。 钱柠的确很迷人,走起路来身段婀娜,但又把握得很好,气质高贵不失稳重。 一想起那日赏花宴,她投壶时灵动勾人的双瞳,她的自信,她救司马无逸时的果敢,他便欣喜。 还有那日,他躲在屋顶掀开瓦片看到的那一幕,心跳便开始加速。 如果宫宴上他没被几位大臣拉住说话,耽误了去偏殿,失去了宝贵时机,被司马无逸抢了先。那么,现在站在钱柠身边的应该就是他。 想到这,他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只听大皇子钱庸禄继续劝阻钱霖余。 “我看你还是算了吧,别忘了上次菜谱的事。” 钱庸禄提醒的对,上次钱霖余因为假菜谱的事惹恼了靳氏被禁足。万一这次又出了纰漏,可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钱霖余冲他挤了挤眼睛:“你还是看好戏吧。” 钱柠进来时早看见钱霖余的表情有些古怪,又见他与钱庸禄窃窃私语,再看到坐在一旁低头饮茶的司马昆在,忽然明白可能是几日前在司马府发生的事传到他耳朵里了。 他荒淫无度,对这种事更是关心的很。肯定会想法子埋汰她。 她也不惧,大大方方走进去。 刚一落座,便听见钱霖余问道:“驸马近况如何啊?” 钱柠好笑,这是不敢从她身上开刀,只能拿司马府的病鸡四公子开刀了。 听见四皇子第一句话就是问自己,司马无逸连忙起身:“四殿下,在下很好。” “怎么好?吃得好?睡得好?还是……身体好?” 司马无逸已经听出他话中有话,但也只能装傻。谁让他是司马无逸,司马家不学无术毫无存在感的庶子四公子呢。 他咧嘴一笑:“都挺好。” “听说公主府夜夜笙歌,日日不消停。连去趟司马府也不放过。驸马身体可吃得消?要不要我给你点壮阳的丸药?” 钱霖余的语气阴阳怪气,令谁听了都觉得不堪入耳。 第57章 净身入府 此时天色逐渐暗沉,掩盖住所有人的表情。 可司马无逸清秀的脸在昏暗中尤为精致显眼。 他抿唇一笑:“谢四殿下,不过目前我还用不上这种药。” 钱霖余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这家伙真是脑子有问题,他这么挖苦他,他都不觉得羞耻,还硬挺着装坚强。 “驸马此言差矣,现在用不上代表不了将来也用不上。” 他转头看向钱柠,语气更加不屑。 “五妹妹,你的郎君身体如何自然你知道得最清楚。现在逞强,将来可是要后悔的。要不然我给你找个人供你消遣消遣?” 说完,他拍了拍手。 “过来!” 听见他的命令,站在他身后的一个人走了出来。 此人是个尚未成熟的少年,长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 “听说五妹妹府中几乎没什么男丁,要不然我把他送给你,他生得干净好看又听话,你领回去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只见那个少年跪了下来,声音脆嫩好听:“拜见五公主。” “抬起头来,让五公主瞧瞧。”钱霖余又命令。 钱柠瞥了一眼少年,见他也就十四五岁的模样,很是聪明伶俐。但他的眼神顾盼生姿,不时的瞄着钱霖余。 原来如此。 钱柠冷笑,钱霖余把自己养的娈童给她,是玩腻了想甩了还是另有打算? 难道他是想让世人知道她这个五公主虽然有了驸马还不知足,居然养面首,让世人耻笑? 既然你四皇子想玩那就玩个狠的。 她微微一笑:“皇兄真是大方,这么漂亮的少年都舍得送予别人。我府中的确缺少男丁,他来也行,但需得净了身才能入府。可否?” 净身? 少年一听惊得五官错位。他可不想当太监啊。他求助般看向钱霖余。 钱霖余眯着眼睛:“难道五妹妹缺太监?也是,自从你回了京城,母皇并未给你安排太监伺候。这也好,我正好手里有人。” “不,皇兄,他就行。看他年纪尚小,未有情缘,净身也净得干净。” 少年哭丧着脸,可是又不敢说话,只巴巴地望着主人。 钱霖余捏着下巴,眼睛斜睨着钱柠:“五妹妹心也太狠了,这么个美少年净了身还有什么玩头?反正妹妹也喜欢玩,何不留在身边尽情折腾?等腻了还予我就是了。” 原来这个少年一直想进宫谋个差事,但又不想当太监,因为是家里独苗,还想开枝散叶。于是便成了钱霖余的娈童。 如今钱霖余新鲜劲过了想轰他走,少年便哭哭啼啼说无处可去不肯走,他才想出这么个主意,把他给钱柠,既甩了包袱还恶心了她,又败坏了她名声,何乐而不为呢! 钱柠展颜一笑,她起身走向匍匐在地的少年。 “长得是不错,可不知你有什么技艺?如果没有那只有净身当太监的份儿。” 少年脸色微白,连忙道:“公主殿下,小的自幼在戏班长大,会抚琴也会歌舞,求公主殿下不要给小的净身。小的一定会伺候好公主殿下!” 说完连连磕头。 钱柠看向司马无逸:“驸马,看着他挺可怜的,你说我们要不要他呢?” 这是给他出个难题看他如何作答。如果说要,那是驸马要的不是她钱柠开的口。其他人也就怪不得她身上。 如果说不要,那就是他驸马吃醋善妒,得罪四皇子。跟她钱柠也没毛关系。 司马无逸听言起身一揖:“公主,要说可怜,我看我比他要可怜多了吧?自从入赘公主府,公主口口声声说要善待我,可如今却突然要养面首,让人听了还以为我不行。公主,我同意把他净身入府,否则我一日也不能安宁。” 此话说得可怜又娇嗔,令在场的人浑身鸡皮疙瘩都掉一地。 第58章 击鼓传花 连司马无逸也说要把少年净身才能进府,钱霖余立刻觉得不好玩了。 他挥挥手:“算了,我看你们都是狠心人之,他过去你们那里非得被折磨死不可,还是我自己收着吧。” 少年一听前面给他磕了个头,起身站到他身后。 正在这时,钱婉儿与钱仲翼两人走进御花园。刚才那一幕他们早看在眼里。 钱婉儿眼神瞟了一下司马无逸,然后落在钱柠脸上。 “五妹还真是由着驸马性子,自古皇家公主出嫁后养几个面首也不为过,驸马这般无理取闹,心眼也太小了吧?” 钱柠看了看司马无逸:“他在将军府被关了这些年,性子确实与常人不同。可能是太干净了吧,看不得这些。” “干净?”钱婉儿听到这话突然大笑起来。“他的干净从何而来?他闹得那些事还少吗?” “就算他不学无术吃喝嫖赌,但起码他不会害人。” 钱婉儿依旧一脸的不屑,鼻子里哼了声:“是吗?那就看看将来他会不会害人。” 空气一度僵持。 这种时候总是钱仲翼做老好人,他拿出一个大花球,对在坐的人说:“今晚中秋之宴,为了给母皇助兴,我准备了击鼓传花,花落谁手就表演节目,如何?” 钱霖余首先跳起来:“表演节目?我不及大哥二哥会作诗抚琴,也不如昆在有身手,二哥你也不提前说一声,让我准备准备。万一母皇见我什么也不会,又该生气了。” “你不是带着会表演的人吗?让他献上歌舞也行。” 钱仲翼边说还边对钱霖余挤了挤眼睛。 钱霖余顿悟,点点头:“对呀,还是二哥想得周到。” 钱柠冷眼看着他们一唱一和。 真是无聊,钱仲翼看起来温文尔雅,实则也是花花肠子,只是不如钱霖余外露而已。 想起上一世他伙同钱婉儿害死她,她就想把他碎尸万段。总有机会会给他教训的,但 还没到时候。 她端起茶杯正准备喝,正好看到司马昆在也端起茶杯。 隔着几张桌子,他竟然对她举了举杯子。 钱柠也微微举杯还礼,眼神变得温柔起来。 这个男人是她必须拿下的人,如果说司马家对她是可利用的人,那就是他们手里的军权了。 可不是投壶那种小伎俩就能让他动容的。她还得想办法让他臣服。 她知道,在一个充满狼的世界做一只温顺的羊是没有出路的。所以,她必须也要做一头狼。 等钱凤兰等人都到齐了,靳氏才出现。 今日是家宴,她并未穿朝服,装扮虽华贵,但很舒服。人也显得不那么凶巴巴的。 几人叩拜,宫女们分站两旁。 靳氏居高临下看着这些儿女们。 大皇子钱庸禄老实木讷,妃子也是敦厚模样,毫无杀伤力也毫无用处。 大公主钱凤兰相貌平平,性格软弱,毫无存在感。 二皇子钱仲翼风流倜傥,才华横溢,只可惜心术不正。 三公主钱婉儿漂亮妩媚,很像年轻时的自己,就是脑子不够使。 四皇子钱霖余就别提了,简直就是个一事无成的纨绔,不闯祸就算好的了。 五公主钱柠…… 靳氏的眼睛眯起来。 别看这丫头一副娇弱胆怯的样子,其实心比谁都狠。一想起前不久她捧着黑枫的眼珠子求她放了囚袅,她心里就说不出的膈应。 那个司马无逸也是,怯生生地坐在那,看似很怕她,其实也是利用她逃出了司马府。 这两个都不是善茬,得赶紧把他们轰出京城。 酒菜陆陆续续上了来。 靳氏举起酒杯:“今年中秋可是咱们全家人最齐的一次聚会了,来,我们共同干杯庆祝这个特殊的日子。” 等酒过三巡,圆月已经挂在天际。 钱婉儿说:“母皇,二哥带来了花球,说要击鼓传花给母皇表演节目。” 靳氏好奇:“往年你们也就是吃酒看歌舞,今日倒想起自己表演节目了?” “是啊,而且我们可都是即兴表演没有准备的。” “哦?那我倒要看看你们都会表演什么。” 钱仲翼起身抱着花球,命令两个太监抬来一面鼓立在一旁。 “先从大哥那里开始,鼓声停在何处,就由谁表演节目。表演之人不可耍赖,如果实在没有演技可以让人代替,但也只能替一次。可否?” 众人点头。 “好,那就开始击鼓。” 他把花球递给钱庸禄:“大哥,你先来。” 第59章 闹肚子 太监击鼓,皇子公主跟着鼓点传花,明明是个很放松的娱乐项目,却搞得气氛很紧张。 钱庸禄先是不紧张的,毕竟他第一个开始,要转一圈才能轮到他。 可看花球转了一圈半,马上又要回到他这里,他便有些局促不安。 不是他没有准备节目,毕竟自己也会抚琴作诗,但那都只是会个皮毛。论抚琴,他不如钱仲翼。论作诗,他更不如钱仲翼。 也就画画还凑合,能拿得出手,但是有一次靳氏寿宴,他画了一幅画满心欢喜送给她做贺礼。哪知靳氏嫌弃他的画作没灵感,于是他心里便有了阴影。 真害怕花球落在自己手里时鼓点停了,到时他可真要丢脸了。 可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正担心着,偏偏花球传到他手中,鼓点瞬间停止,他抱着花球愣住了。 “哈哈,是大哥!”钱霖余幸灾乐祸。“大哥,快表演节目让母皇开心一下。” 钱庸禄支支吾吾:“我……” 钱仲翼拿过他手里的花球,提醒道:“大哥画画最好,你就当场作画一幅,正好映衬了中秋夜景。” 其实,钱庸禄画幅秋月图就可以蒙混过关,哪知道他上次的事在心里阴影太重,导致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挪不开步子。 靳氏鄙夷的目光看过来,虽没有说话,但脸色十分不好看。 好在寿王妃看出情况不妙,赶紧起身给靳氏行礼。 “母皇,寿王今日抚琴伤了手无法拿笔,就让臣妾替他表演一段舞蹈吧。” 这可谓是雪中送炭,钱庸禄感激地看了一眼老婆。 见靳氏点了点头,寿王妃便跳了段舞蹈。她本就没有跳舞的资质,跳的平平无奇没引起众人的关注。 大家依旧推杯换盏,自顾自说着话。 等到下一轮传花开始,停在了钱霖余手上。 他当然什么也不会,灵机一动,把身后的少年叫出来。 “母皇,儿臣府中新得一个伶人,跳舞唱曲儿样样都会,我特意带了来给母后消遣。” 说完,便命令少年表演。 果不其然,少年边唱小曲儿边舞蹈,他本就长得好看,又是灵动聪慧,令靳氏很是喜欢。 “这孩子跳得不错,唱得更好,是个好苗子。” 钱霖余当然看出靳氏的意思,他谄媚地笑:“母皇,您说得真对,他是个好苗子。儿臣想把他先留在宫里让教坊使再调教调教,您看行吗?” 此话正说在靳氏心坎上,她知道钱霖余的意思,不过就是送给她消遣的,但明着不能说。 她点点头:“可以,就带去教坊司好好管教。” 少年被太监带走了。 此时明月高悬,众人也玩了一段时间,酒也喝过几巡,可正经事还没办。 钱柠看了一眼司马无逸,他们得抽空去趟清机殿,否则这次入宫目的前功尽弃。 司马无逸当然明白,待花球传在他手上时,他故意慢了半拍。果然,鼓声停下。 众人都不怀好意地看着他。这个驸马笨得要死,他能表演什么呢? 司马无逸突然扔下花球,他捂着肚子,求助地望着钱柠。 “公主,我肚子疼。” 钱霖余见状跳了起来:“说好不准耍赖,驸马,你这是装肚子疼想逃过表演吗?” “四殿下,在下真的是肚子痛。”他捂着肚子呲牙咧嘴。 “公主,我想上茅厕。” 钱霖余指着他:“他就是装得,就想逃避表演。母皇,这算不算欺君之罪?” 一听“欺君之罪”这四个字,司马无逸立刻跪在地上,捣蒜般地磕着头:“陛下,在下真的不敢,在下真的肚子痛。” 靳氏刚要开口,只见钱柠站起身。 “母皇,请原谅驸马这一次,他本就肠胃不好,吃点好东西更会拉肚子。先不妨让他去如厕,孩儿给母皇舞一段长袖鼓助兴如何?” “长袖鼓?”靳氏新奇。 好久没有说话的司马昆在突然开口道:“陛下,长袖鼓就是用衣袖当鼓槌,边舞边敲,奏出优美的旋律,人也跟着旋律舞蹈。其实会跳长袖舞的已经没几个人了。五公主竟然会跳,真是令人惊奇。” 听见这话,钱婉儿冷哼出声:“她会跳长袖鼓吗?我倒要看看她能跳出什么花样来。” 第60章 破鼓 钱柠走上前,让太监把鼓搬到正中。却看到司马昆在的目光正看向她,他微微对她点头以示鼓励。 这个冷面将军竟然对她示好,难道她已经博得他的好感了吗?还是他也好奇,想看看她怎么舞长袖鼓? 这么想着,她更加自信。 长袖一挥,“咚”地一声砸在鼓面上,声音坚定而有力。 靳氏想不到柔软的布料落在鼓面上可以如鼓槌般发出声响,便更是好奇,不眨眼珠地观看。 钱柠长袖曼舞,和着一声声的鼓点唱起了歌。 “秋月夜相思,小楼静佳音,花墙照影影未绝,此情已无迹……” 歌声动听,舞蹈动情,再加上每一个飞舞的长袖打在鼓面上,可大可小的声音,正好是绝妙的伴奏,众人都看呆了。 钱柠在满月楼的两年可不是白学的,歌舞是日日要练的,还练了这套几乎绝迹的长袖鼓。 现在,还真用对了地方。 她本就曼妙的身姿吸引了在座的所有的男子,再加上她勾人的狐狸眼,立刻虏获了他们的心。 要不是她是自己皇妹,估计在座的几位皇子都想把她占为己有。 只可惜,这世间尤物便宜了司马无逸那个傻小子。 钱婉儿看得牙齿咬的死死。 她早就看见司马昆在目不转睛地看着钱柠舞蹈,眸子里透露出喜爱。 这个女人不除掉将来肯定是祸患。 没准勾引住这位大将军,让他变了心,到时自己无依无靠怎么办。 本来计划她嫁给胥国太子,得到一半江山,又有司马昆在的军队,她拥有了强大的靠山,便可以提出登基为帝。 母皇肯定奈何不得,只能让位。 到时她是大凤国的女皇,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可如果司马昆在不再利用军权维护她,她空得胥国半壁江山有何用。到时夹在中间任人欺凌。 胥国不会相信她,大凤国也不会相信她,她该何去何从? 想到这,她望向靳氏,见她也是欣赏的目光,便气鼓鼓地扭过头。 今晚她一定要在靳氏耳边吹吹风,尽快发诏书削去钱柠的公主封位,让她滚出京城。 然后,她找几个人扮成劫匪,弄个谋财害命,钱柠这个女人就永远从这个世界消失了。 钱柠舞了好久,余光看见去如厕的司马无逸再次出现在御花园,她放下心来。 从司马无逸的表情看来,他应该是没找到。 钱柠也懒得跳了,最后转了个圈,背对着鼓弯下腰,甩出两只长袖。 随着“噗噗”两声,鼓面竟然被打出两个洞。 众人都吓了一跳。 愣神之际,钱柠早已舞毕。她脸不红心不跳,规规矩矩行礼。 “母皇,孩儿表演完毕。” 这是什么力道才能让牛皮鼓破了大洞啊。 靳氏看着钱柠的衣袖。 “柠儿,你把袖子展开。” 钱柠伸开双臂,只见薄如蝉翼的衣袍并未有什么坚硬的东西。 “柠儿,你这是在哪里学的舞蹈?” 钱柠莞尔一笑:“母皇,就在道观学的呀。” “道姑会跳这种舞?”钱霖余嘴快问道。 “不是姑姑们教的,是路过的一个杂耍团,里面有个阿婆会跳,所以我就和她学的。” “杂耍团?”众人面面相觑。 钱仲翼目光犀利:“五妹妹真是舞得行云流水,最后这两下没有点力道是敲不破鼓的,难道妹妹会武功?” 钱柠笑出声:“二哥,我天生哪是学武的人,连点防身术都不会。那鼓破肯定是牛皮已经破损,我凑巧不小心给打破了。” 只听钱婉儿厉声道:“哪儿那么多凑巧!分明是你对我们怀恨在心,心怀不满,故意把鼓敲破!” “三姐说话要有理有据,我何时怀恨在心?如果恨,我恨的也应该自己那日不该酒醉。否则也不会嫁给那个一无是处的驸马。” “你当众羞辱驸马是何意?难不成你另有意中人不成?”钱婉儿步步紧逼。 钱柠看了一眼司马无逸,又看了一眼司马昆在,无奈地吹下眼眸。 “我哪里有什么意中人。” 说得很可怜,可司马昆在看得清楚,那眼神分明是很委屈。她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好像告诉他,她的意中人非他莫属。 她喜欢他? 司马昆在心里悸动了一下。 钱婉儿岂能善罢甘休。 “没有意中人,你懊悔什么?你看你的驸马要长相有长相,要人品有人品,你还不知足吗?还和四弟要面首。四弟都说了那孩子是送给教坊司去学习的,你非要领到你府中去供你消遣,你这是不守妇道。” 靳氏瞪圆了眼睛,她刚大婚几日啊就要养面首?真是败坏门风。 本来过了中秋她就会宣召削去钱柠的公主封号,虽然几位大臣劝解说过一阵子再说,这么看来,这件事不能等了。 否则不知这丫头再会生出什么事来。 第61章 情毒 靳氏有些不耐烦,她开口道:“‘今日就到这吧,吵得我脑仁疼。看你们也都累了,各自回府休息去吧。” 说完,起身离去了。 钱婉儿看靳氏走了,回头狠狠瞪了一眼钱柠,赶忙追着靳氏离去。 钱霖余还不忘说风凉话:“真没想到,五妹妹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说完,他还不忘比划两拳。 “咚,咚,蛮有力量的嘛!看来以后要躲着你走了。驸马,怪不得你这么怕她,原来是有原因的。小心你的小命不保。” 钱仲翼倒没说什么,直接问司马昆在:“昆在兄,我们一起走?” 司马昆在点点头,他起身走到钱柠面前,行了个礼。 “公主的长袖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公主能教一教舍妹。” 钱柠无语了,司马府唯一的千金小姐司马襄思吗?那个势利眼的丫头? 钱柠不太喜欢她,不过也还算客气的还礼:“可以,只要妹妹想学,到时让驸马接她过来就行。” 司马昆在看了眼司马无逸,微微一笑:“也是,都是一家人,就有劳公主费心了。” 说完,他与钱仲翼一同出了御花园。 见所有人都离开了,整个晚上犹如空气般存在的钱凤兰这才走过来。她拉住钱柠的手,亲切无比:“妹妹表演的舞蹈真好,有些巾帼不让须眉的意思了。” 钱柠也拉住她的手:“哪里啊,姐姐温婉文静,不像我整日闹得家里鸡飞狗跳的。” “妹妹这样的性格也挺好。” 钱凤兰很羡慕钱柠,其实她也很想表演才艺吸引住司马昆在的目光,很可惜,她不敢。 整个赏月宴,他都没正眼看过她。 很显然,司马昆在根本就不喜欢她。陛下赐婚,如果不同意那就是抗旨,司马宏当然不允许儿子这么做。所以,即使司马昆在答应了这门婚事,但也没把她放在眼里。 他似乎对钱柠很感兴趣,否则不会在临走前还不忘与钱柠道别。 离开御花园,钱柠与司马无逸走在出宫的路上。 有宫女和太监在前面打着灯笼引路,旁边还有御林军跟随,他们根本不能轻举妄动。 上了马车,钱柠才直截了当问:“你到底有没有去清机殿?” 看着钱柠不信任的目光,司马无逸有些无奈:“我当然去了,你不相信我?” “什么也没找到?” “没有。” 钱柠有些遗憾,要知道这样,应该自己亲自过去看看。 司马无逸这个人还是不能完全相信,如今他到底是谁还没弄清楚,其目的也深不可测,没准找到诏书自己藏了起来也说不定。 可是下次进宫不知何时了,如果自己被削封,再无理由进宫。寻找先帝的诏书可就遥遥无期了。 钱柠靠在厢壁上,叹了口气。 “找不到先帝遗诏下一步怎么办?你看靳氏母女的脸色,八成明日就能接到诏书了。到时我卷铺盖滚出京城,也没你什么好处。” 司马无逸盯着她的双瞳:“你可以利用司马昆在。” “利用他?”钱柠惊讶。 “对。”司马无逸点点头。“刚才我去清机殿时听两个太监闲聊,说过不久,三公主要去胥国与太子成亲,陛下会派司马将军护送。公主可以向陛下提出戴罪立功,一同前去护送。” 钱柠指着自己的胸口,很惊诧:“我?去胥国?护送钱婉儿?” 司马无逸再次点头:“对,公主是正经的娘家人,只要你肯低头,陛下肯定会应允。据说,钱仲翼也会去,公主不是最恨的就是他们吗?这正是个除掉他们的机会。” 好家伙,钱柠惊呆了。 除掉他们?这谈何容易? 钱仲翼兄妹早就看她不顺眼,处处想治她于死地。司马昆在虽然现在看不出立场,要么他是隐藏得深,要么就是有自己的盘算。 上一世他一杯毒酒害死她,所以说他与那钱氏兄妹一样,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你是说让我利用司马昆在除掉那兄妹二人?我凭什么可以控制他?美色吗?还是权力?”钱柠眯着双眼看着面前的人。 长得这么好看的男子,原来心也如毒蝎。他是想杀司马父子报仇还是另有目的?这都不好说。 司马无逸低头一笑,然后抬起双眸,眸中依旧是干净的黑瞳。 “公主,别忘了,过不久你没了公主身份,还有什么权力?” “那他图什么?”钱柠更加好奇。 “公主难道不知道自己的本事吗?” 钱柠诧异地看向司马无逸,只见他弯着月牙眼,笑得很温柔。 “我的本事?” 看钱柠瞪着眼,司马无逸忽然靠近,在她耳边低声说:“公主会用毒啊。” 钱柠冷笑:“那司马昆在可是习武之人,听说他师父很厉害,曾是江湖人士。投毒对他来说根本不可能。没准我还没出手就被他识破也说不定呢。” 司马无逸盯着她的双眸,语气淡然而从容:“谁说让公主用暗器了,我说的毒是情毒。” 第62章 花儿见了都能绽放 司马无逸依然眯着双眼,唇角上扬。 “黑枫若不是中了公主的情毒,怎么会一直在你身边护卫?凭他的本事他早可以飞黄腾达。” 钱柠垂眸道:“黑枫的毒早就解了,他随时可以走。” 她没有说谎,早在离开满月楼时她就解了黑枫的毒。只是她没有亲口告诉黑枫。 是黑枫自愿选择跟随她,与她回了道观,又跟着她来到京城。 囚袅一直蒙在鼓里,以为黑枫的毒没有解才被钱柠困在身边。 司马无逸并不意外,他似乎早就知道。 “公主,猛兽必须关在笼子里,否则迟早会伤人。” “你说他是猛兽?怎么可能!”她好笑,在驯服黑枫前,他的确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但这些年,他在她身边变得温顺了许多。 司马无逸面对她的质疑并不感到意外,他继续说:“看似老实温顺的人,实际上内心强大狠厉。他可以对自己狠,也可以对别人狠。” 听到这话,钱柠忽然想到黑枫自剜右眼时的血腥场面。 黑枫真的可以做到对自己狠。 “想要控制一个人,除了权力就是金钱,要么就是信仰。公主有权力有金钱,可偏偏喜欢剑走偏锋,用信仰来控制一个人。” “信仰?什么信仰?你是说我用信仰控制他?” “对,把保护你作为一种信仰。” 钱柠更是奇怪了:“黑枫是我的护卫,他的职责就是要护我周全,这是信仰吗?” 司马无逸点点头:“这是信仰。你没发现吗,你在黑枫眼里就像神一般的存在。他看你时眼睛都带着光,可以为你弄瞎另一只眼睛。” 钱柠不屑地勾了勾唇角:“怎么?你嫉妒吗?” 可说完她又后悔了,自己胡说八道什么?他怎么可能嫉妒?他虽然是她的丈夫,可是他们没感情。 只见他摇摇头,有些许遗憾:“公主真是铁石心肠。让侍卫誓死追随也就罢了,还对他下毒用媚术。公主可否知道,尝过那滋味的人会很难忘怀的。” 这话什么意思?就好像她对黑枫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钱柠看到司马无逸熠熠生辉的眸子,忽然想到前几日他们在司马府上演了一场亲热戏。 难道他说的尝过那滋味,指的就是那种? 她睫毛微颤,躲开他咄咄逼人的眼神。 “无逸公子说话总是这般深奥。我用的不过就是一种欲擒故纵的手段而已,有什么难以忘怀的。很多江湖人也在用,我只不过学了点皮毛,并不如他们游刃有余。拿手下人练练手也不为过吧?就像公子说的那样,我擅长的其实是用毒,但不是情毒。情毒并不足以害死人,倒是其他的毒害起人来的直接。” “公主此言差矣,既然公主学过毒药,就应该知道用毒最忌讳的是什么,那就是心软。情毒也是毒,它无影无形,却能害人不浅。或许公主最擅长的应该是这个,不是你的毒针暗器。” “司马无逸!你是在挖苦我还是讽刺我?你巴巴的入赘公主府,就不怕我与黑枫联手让你死得难看?” 钱柠有些气愤,最初是她掌管全局,把司马无逸玩于股掌之上,她打他骂他,让他淋雨。 如今她发现,自己竟然被他拿捏得死死的,甚至被他牵着鼻子走。 他究竟是谁?凭什么可以控制她? 见她生气了,司马无逸不再说话,嘴角挂着笑看着她。 这家伙可以当戏子演戏了,不但能屈能伸,装疯卖傻耍无赖,还言语痴狂。也会温文尔雅,犹如温润公子。 就像现在,笑起来那么好看阳光,花儿见了都能立刻绽放。 第63章 等他主动说 钱柠虽然很气愤,但只是短暂的,现在她无人可依,无人可信,可眼前的这个人似乎可以帮她。 他说他会助她复仇,甚至可以助她登基。她不相信他有这个本事,但他说的似乎又有些道理。 迄今为止,她发现,她可以利用他,但绝不能信任他。 她把头转向窗外,咬着嘴唇。 “好吧,我进宫试试,看看靳氏可否高抬贵手让我去护送钱婉儿。” 司马无逸笑得深沉:“这就对了,公主,只要你金口一开,陛下不会不应允。” 钱柠撇嘴:“那是她巴不得我死,削我封号,然后让钱仲翼兄妹监押我。明着是以娘家人护送,实则在路上来个恶疾身亡,这样死得神不知鬼不觉无人会质疑。” 的确,这种伎俩是最简单直接的。 “公主,也许你诚心诚意去护送三公主出嫁,可以暂时保全封号。” 听到这话,钱柠看向司马无逸。 怎么可能? 靳氏怎会放过她?她巴不得她早点滚出京城,滚出她的视线。 可看见他笃定的眼神,好像带着希冀。 “公主别忘了,你曾向陛下许诺的是自削封号。只要你不提,她暂时还不会动你。” 钱柠恍然大悟,忽然想起那日她带着黑枫的眼珠子进宫去见靳氏,亲口说的愿意与胥国解除婚约,愿意与司马无逸大婚后自削封号。 “所以靳氏才这么久没有下诏书,就是等我开口。如今我不但死也不开口,还提出护送钱婉儿出嫁,她还不得气死。” 钱柠好笑。 不用想就能知道靳氏听见她的提议脸色得多难看。 “戴罪立功。”司马无逸说了四个字。 “戴罪立功?没准功没立成,半路上就死翘翘了。”钱柠挥了挥手,就像挥走一片愁云。 “别指望他们会放过我,我知道他们都想让我死。我虽然身为大凤国尊贵的公主,却从小就无依无靠,还遭人嫌弃。母后去世我被寄养在道观,受过冻,挨过饿,活得如此艰难。为了活命,我学了些武艺力求自保。可我终究不是习武的料,所以我才学了旁门左道。我知道我这些东西都拿不出手,甚至会遭人鄙弃。但我这个人就是有执念,不属于我的我不会强求,但原本就是我的,我一定会夺回。可是当我回到京城,我发现力求自保都变得如此困难。我空顶着公主的名头,无人可依,无人可信。想要翻云覆雨谈何容易?本来以为能嫁到胥国借助他们的力量打个翻身仗。哪知道……” 她抬眸看了看面前的男子,苦笑一下。 “是你,偏偏这时候出现坏了我的好事。如果现在我嫁给胥国太子得到一半江山,会不会就变得简单些了。可一切都晚了,也许这就是我的命。”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未看到司马无逸脸上渐渐消失的笑容。 他盯着钱柠,默默沉思。 “好了,回府吧,过几日我进宫找那个恶女人试试看,看她能不能放我出京城。” 说完,她合眼靠在厢壁上,准备打个盹。刚才跳舞有点累,又说了这么多的话,她想歇歇了。 可她的身体软下来,嘴却没闲着。 “你说你这个人真是奇怪,也不说自己是谁,伪装成司马无逸也就罢了,非要横插一脚入赘给我。你到底图我什么?” 她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看对面的男子。 只见他依旧坐得笔直,表情有些冷漠。 这家伙不知在想什么。 算了,问他他也不会说,还不如等有一天他主动告诉她。 俩人回到府中,等马车停稳,囚袅和黑枫早已等在门口。 囚袅欣喜上前:“公主回来啦!” 他们都知道此次进宫非比寻常,能平安回来就好。 黑枫想伸手扶钱柠下来,可没想却被另一人抢了先。 司马无逸忽然把钱柠横抱了起来,在她还来不及拒绝之前几步便走下马车。 待钱柠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地上。 只见司马无逸规矩行礼:“公主,在下先回房休息了。” 说完,转身向厢房走去。 囚袅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 “驸马今日怎么了,走得这样匆忙?” 平日里他死皮赖脸嬉笑怒骂还举止轻浮,怎么今日忽然一脸肃穆。 黑枫探寻的目光看向钱柠,眼中初见她时的光芒已经淡去。 钱柠移开视线望着别处:“大概是今日在宫中累了吧,好了,我也累了,想去睡觉了。” “好,公主,我刚给你烧了热水,你泡泡澡肯定能睡个安稳觉。” 囚袅扶着钱柠离开,只留下黑枫独自立在门口。 第64章 帮公主就是帮我自己 三日后,钱柠再次进宫。 像那次一样,她跪在地上,而靳氏坐在榻上漫不经心地喝茶。 “怎么?你是不是因为没有嫁给胥国太子而后悔,想趁着送亲看一眼他长的什么样子?还是想着告诉他你才是真正的太子妃?” 虽然靳氏语气毫无波澜,可话里藏刀。 钱柠哑然一笑,这个恶女人,脑子里想的全是自己的不是。 她毕恭毕敬回道:“回母皇,孩儿怎敢有这心思,孩儿早已成婚了。” “这就好,记着你已经有了驸马,就不会整日瞎想些别的。” 听靳氏话里有话,钱柠知道她还在介怀面首的事情。 “那是当然,孩儿谨记母皇教诲,不会做有损皇家颜面的事情。” “既然你想送你三姐姐出嫁,那好,我就成全你,即日启程去鄢城等候。” 鄢城? 钱柠不可置信。 那是个位于大凤国胥国涂国三国交界处的小城,虽然它不属于任何一国,却常年受战乱影响,城池破败不说,百姓困苦不堪。 这个恶女人让她去那里做什么?这算是发配边疆吗? 靳氏也看出她的疑惑,她冷冷一笑:“鄢城是你三姐姐出嫁的必经之路,而且胥国前来迎亲的队伍也会在那里落脚。你就负责在鄢城修建府邸,迎接你二哥他们。” 修建府邸?迎接钱仲翼与钱婉儿?为何会这样? “再有,你不要暴露身份,让人知道你是皇家公主。那个地方三国交界鱼龙混杂,万一出了差池对我们大凤国不利。你最好是以庶民的身份过去,我会派几个人随你同去,任你调遣。等府邸建好,你二哥他们会在那里暂住几天,等候胥国派来的迎亲队伍。如果一切顺利,你便同你二哥一同回来,你还是我们大凤国的公主。如果有什么意外,那你就留在鄢城过一辈子吧。” 哈,这就是变相削去她的公主封号吧! 钱柠冷笑。 靳氏让她以庶民的身份给钱婉儿铺路做嫁衣,这是羞辱吗?本来太子妃之位是她的,而她却连做娘家人的权力都没有。 真好笑。 当她乘着马车回家后,思想还是混沌着。等到了府邸她把三人召集到一起。 囚袅一听要去有鄢城便叫起来:“什么?让咱们去鄢城?那可是个最破的小城了!春秋漫天风沙,夏天酷暑难耐,冬天会下好几个月的大雪。这是要让公主你去受苦!早知这样,还不如留在满……” 留在满月楼,天天不用担惊受怕,好吃好喝好玩,又有黑枫他们保护着,没人敢欺负她们。 但当着司马无逸的面,她没敢说出满月楼三个字。这要是让驸马知道她们曾住过妓院,这可有损公主的名声。 她只能嘟着嘴:“本来公主你可以成为胥国太子妃的,哪知道却让三公主占了便宜。还让公主你以庶民身份去那里建造府邸迎接他们,这不是故意羞辱公主嘛!” 钱柠似乎并未听进囚袅的话,她举着茶杯好像在欣赏杯子的花纹,又像是在思索什么。 她今日因为进宫穿得比较正式,让她整个人显得尊贵无比,又不失女子的柔美。 她轻轻啜了一口茶,表情平静:“这有什么,别忘了,来京城之前我也不是公主,而是贱民一个。什么样的苦没受过?不就是去个穷地方嘛,我想我应该能适应那里的环境。” “可是公主,这是陛下故意刁难你,把你派到那么远的地方,而且那里还很危险,听说涂国人在鄢城经常随意杀人。要是他们知道咱们是大凤国的,是来给远嫁公主建造府邸的,他们还不得找咱们的麻烦?” 钱柠并未回答,只问了一句:“你怕吗?” 囚袅摇摇头:“跟着公主我什么也不怕。” “这就好。”钱柠继续饮茶。 囚袅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得低下头。 司马无逸神情淡然问道:“既然陛下下旨,那公主何日启程?” 钱柠思索了一下:“三日后。” 囚袅一听惊了:“三日后?咱们还得收拾行李,时间哪够啊?” “我们也没什么行李可带的,无非几件衣服而已。” “哪是几件衣服这么简单啊,还有其他东西呢。” 囚袅指的是金银珠宝,这些年她们积攒了不少。还有自己的一些小玩意。 “有黑枫呢,他最有经验,是吧?”钱柠轻描淡写地说,然后看向一旁站立的黑枫。 的确,黑枫是她的护卫,也是府内的管家。家里大大小小用度都由他负责,甚至贵重的财物也都是他保管。她相信他能办好。 黑枫点点头:“好的公主,我现在就去整理。” 说完转身离去。 囚袅望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这黑枫,简直是唯命是从。公主的话他从来没有不听的。” 见司马无逸含笑不语,钱柠咳嗽了一下,问道:“无逸公子是怎么打算的?如果不想跟随我去鄢城,你可以留在京城,起码还有这个宅子住着,我给你留点财物让你几年衣食不愁。或是,我们和离,还你自由。将来你还可以娶妻。” 她的意思再明确不过,她做个老好人,不想耽误这位司马公子的将来。 司马无逸唇角一弯,眸光清明。 “公主,我不要和离,我陪你去。” 钱柠撇撇嘴,表情十分不屑:“你不怕风沙烈日损坏了你的皮囊?” 这家伙不知憋着什么屁。 “如果是我,我会选择留在京城,娶几房妻妾享乐,而不是去鄢城那个鬼地方受苦。” “公主都不怕,我怕什么?再说……”他忽然压低了声音。“我说过,我会帮公主。” 钱柠冷笑出声:“你都自保艰难,还能帮我什么?别忘了司马父子对你也是恨之入骨。” 司马无逸的眉眼很是温和:“所以说,帮公主就是帮我自己。” 第65章 有的是解药 虽然是秋天,可天气还是很炎热。天空中半朵云都没有,晒得人无处可躲。 走了十几日,终于到了鄢城。此时已是傍晚。 他们一行十人需要的客房多,黑枫先行骑马早一日进城寻了家干净的客栈,才没有因为无处可住又得在马车里忍一夜。 自从进了城,钱柠并未觉得这里有多么恐怖。相反,她反倒觉得这里比其他地方更为祥和。 虽然鄢城是个落后破败的城池,但民风朴实,街道上也有做生意的商贩,脸上也是平静安定的神色。 大概是因为这里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没有各国争斗与利益,百姓们可以安居乐业,所以还算是一片净土。 住进客栈,囚袅收拾床铺。 钱柠检查了一下房间,没什么可疑的地方,才坐下来喝着客栈伙计送来的茶水。 茶并不是好茶,有些苦涩,但她本不是挑剔的人,还是一口喝了。 “公主,这客栈真是太简陋了,我们总不能长久住在这里吧?”囚袅一边忙叨着一边问。 钱柠道:“我觉得这地方还不错,前面当客房,后院可以居住。而且又是建在最繁华的街市上,这家老板挺会找地方的。等明日出去转转,看还有没有这样的房子。” “找房子?公主是说有要找个院子安顿下来吗?” “咱们来此地为了不招人耳目,还是不要买那种深宅大院。我看这种客栈就挺好,花钱找人修葺一下,平日开门做生意,等钱婉儿他们来了也算有个地方落脚。” “这种地方二殿下他们会住得惯吗?虽然我没去过他们的府邸,可听说那可是亭台楼阁富丽堂皇珍宝无数。本来鄢城就破败,公主再让他们住客栈,倒时别再惹他们生气跑到陛下那里告一状,公主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 钱柠放下茶杯,她手托腮看着正在剪烛花的囚袅。 “要告就去告,我才不怕他们去告状。等他们到了这地界,还说不准能不能回得去呢。” “公主,你是说二殿下他们会被留在胥国?”囚袅惊讶。 “我可没说。” 钱柠起身刚要脱衣服,忽听敲门声。 “谁呀?”囚袅问。 “是我,司马无逸。” 囚袅看了看钱柠,等她吩咐是开门迎客还是拒绝。 钱柠重新披上外衣,亲自打开门。 只见司马无逸站在门外,一路上的颠簸并未让他有疲倦之色,反而精神抖擞。 “有事吗?”她直截了当地问。 他点点头。 钱柠犹豫了一下,还是让他进来。 她坐到桌前给他倒了杯茶:“我不是说了吗,在这里你不要叫司马无逸这个名字了,你姓马,叫马逸,我姓宁叫宁浅。我们是表兄妹,来这里做生意。” “我当然没忘,只是我们为何不以夫妻相称,非要以表兄妹相称?” 钱柠挑眉看着他,似是挑衅:“因为这样我方便些。” “方便些?是找男人方便些吧?” 这话明显带着敌意,钱柠倒没急,囚袅却急了。 “公子怎么说话呢?公主怎能让你如此诽谤!” “囚袅!”钱柠唤住她。“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司马无逸勾了勾唇角,并未说话,只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茶。 忽然,他皱了皱眉。 “这茶不对。” “不对?”钱柠的双瞳突然变得暗沉。“难道茶里有毒?” 她制毒这么多年,只有去毒别人的份儿,还未曾被别人下过毒。 司马无逸摇摇头:“不是毒,应该是迷药。胥国特有的药草,只长在鬼符山上,三年才开一次花,其根晾干磨成粉再加上少量的砒霜就能制成迷药。” 囚袅一听惊慌失措:“还有砒霜?那还等什么,赶紧找解药啊,你还在这里废这么多话干嘛!” “公主喝了多少?”他关切地问。 囚袅答:“幸亏公子及时敲门,公主只喝了一杯。” “这迷药并不会毒死人,只不过是让人昏昏入睡。没想到这家客栈竟然也做这种偷鸡摸狗的营生。” 囚袅担心地问:“既然公子对这迷药知道的这么清楚,应该也知道哪里有解药吧?快点找到解药让公主吃下,要不这药劲一上来公主不知会怎样呢。” 司马无逸抬眸看着钱柠:“你不用担心,你家公主会制毒用毒,她手里有的是解药。” “你怎么这么没良心啊?好歹你也是入赘的驸马,公主要不是因为你也不会落难至此。” 囚袅当然要替主子说话,驸马欺人太甚,这刚来到鄢城这个地方就像变了个人。 从前他胆小怕事唯唯诺诺,有时还举止轻浮,可这一路上他言谈举止都和以前大不相同。 他的话明显少了很多,更多的时候似乎只是在思考问题。有时连马车都不下,抱着书能看一天。 囚袅想不明白,这么一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怎么突然喜好学习了。 第66章 全新的他 听囚袅这么说,司马无逸摇头苦笑:“你说我没良心?你家公主明知道茶里被下了药,自己偷偷服了解药还装作若无其事让我喝,你说没良心的人是谁?” 囚袅看向钱柠:“公主,你看他呀,总是油嘴滑舌的。” 钱柠并不理会囚袅,而是转移话题。 她问司马无逸:“你说你找我有事?什么事?” “不知公主有没有发现,在进城的路上有很多官兵。” “官兵?”钱柠吃了一惊。她只在车内打盹了,并未注意外面的情况。 “从他们的装束看,应该是涂国的。” “啊?”囚袅一听是涂国,立刻骇然失色。“听说涂国的士兵经常跑到鄢城来闹事,有时还到咱们大凤国的边界掠夺。不知他们会不会又是来捣乱的。公主,我们得小心了。” 钱柠抬眸看向司马无逸,只见他依旧平静如常,并未有惊慌之色,仿若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无逸公子的意思是……” 司马无逸含笑不语,看得囚袅倒是急了。 “驸马,你这说了半句留半句是什么意思?我们刚来鄢城还没站住脚,万一被涂国的士兵盯上就麻烦了。” 她知道,这次前来他们不但带了自家财物,还有朝廷给的金银,虽然为数不多,但必定是要给远嫁公主建造府邸,这些钱是要好好保管的。 这家客栈上来就给下迷药,再联想到涂国的士兵,囚袅立刻觉得他们如同深入虎穴,处处是危机。 “公主,我觉得这鄢城真是待不得,这幸亏知道茶里被下了药,如果不知道,我们今晚被迷倒,明日睁眼一看,东西不但没了,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钱柠斜睨着她:“你的意思是我们今晚就离开这里?那我们去哪儿?” 这话把囚袅问住了,她低下头嗫嚅着:“反正住在这里不安全。” “不管安全不安全,今晚我们必须得装做被迷晕,看看到底是谁想钓咱们这条大鱼。” 钱柠又吩咐她:“你去告诉黑枫茶的事,让他装作把茶都喝了。晚上竖起耳朵,等着人家来找咱们。\" “啊?万一我们打不过他们呢?”囚袅担心。 “只要不是那两国的士兵,我们就有胜算的把握。” “哦。”囚袅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出去找黑枫了。 见她离去,司马无逸才开了口:“我很佩服公主的这种大智大勇,非平常女子所为,日后必成大事。” 钱柠不以为然:“我这算什么大智大勇,无非就是将计就计罢了。我只是好奇这客栈用迷药是想掠夺财物还是另有其他企图。如果只是图人财者不害其命,那倒可以原谅。如若图财害命,此人必诛。” “鄢城是个很复杂的地方,公主不怕得罪了人?” “得罪谁?涂国人还是胥国人?鄢城是三不管地带,弱肉强食的生存法则在这里尤为显着。不想被强者吞食就要自己足够强大,这样自会让人怕你。” “公主所言极是。” 钱柠挑眉,把眼前的人从上到下打量一番。 她也明显感觉到这家伙的变化。 自从他来到鄢城,似乎变得正常了许多。 正常…… 她摇头笑了笑,用这个词来形容他不为过。 在京城时,他时而轻浮浪荡,时而狡诈奸猾。在众人面前,他装痴傻装疯癫,无非是因为他顶着司马四公子的名号。 而在这里,他是马逸。 是一个全新的他。 “公子还要呆多久?夜深了不回去睡觉吗?”钱柠下了逐客令。 这家伙的屁股就像钉在椅子上了,看来不轰他走是不行了。 司马无逸这才起身。他身材修长,站起来时好似站了很久,双眼在烛火中尤为闪亮。 “今晚公主小心。” 钱柠看了看他:“你也小心。” “好。” 司马无逸想也没想吐出这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钱柠关上门,想起刚才他说“好”时微笑的神情,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真是怪人。 第67章 放你们一条生路 入夜,窗外起风。 都说鄢城是风沙之城,现在本是秋季风沙就多。果不其然,大风卷着沙砾打在窗棱上,发出沙沙声响。 夜幕中,三个人影鬼鬼祟祟来到客房走廊上,寻到一扇门,只轻轻一拨便开了。 蹑手蹑脚踏入房内,径直来到床前推了推躺在床上的人。见那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三人才松了口气。 其中一人道:“我就说吧,这几个人看着精明,其实也不过如此,一杯茶足以把他们撂倒。” “别吹了,他们虽说自己是做生意的,可一身的贵气,看起来像是官宦人家,万一闹起来不好收场。” “放心吧,出不了事。就算他们去告官,这地方又没有官府,他们想告都无处去告。” “告也是告崔老板,也想不到咱仨头上。要不是他不给咱们工钱,咱哥几个至于这样跟他作对吗?” “行了,别叨叨了,赶紧看看他们有什么好东西,别忘了在身上也搜搜。等搜完了他,再去隔壁那个小妞房里看看。拿上东西赶紧走人。”另一人吩咐。 三人开始行动。两个人翻箱倒柜的寻找,一个在床上摸索着。 他记得这人走进客栈时身上挂着块玉佩,怎么现在摸了半天也没摸到。难道藏在枕头底下了? 他伸手向枕头下掏去,可是摸来摸去什么也没有。奇怪了,难不成这人睡觉连玉佩也藏起来。 藏在哪儿呢?被窝里? 他又探身向床内侧翻看,突觉黑暗中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床上的人竟然睁眼了,原来他没有被迷昏! 这人惊讶得刚要开口叫,只见床上的人一伸手便掐住他的脖子,把那声叫喊遏制在喉咙里。 另外两人继续翻找箱柜,完全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不一会儿,被掐住脖子的人渐渐窒息,身子软了下来。 床上的人松开手,任凭他倒在地上。 “这家伙怎么什么值钱的东西也没有啊,哪里像豪门显贵。老三,他身上有没有值钱的玩意?” 一个人边说边失望地关上柜门。刚一转身,一把明晃晃的长剑已经横在他脖子上,他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再看见地上躺着两个同伴,床上空空如也,他便知道中了圈套。那人根本没有中迷药。 他忙不迭地求饶:“客官饶命!” 司马无逸双目嗜血,狠狠地盯着那人。 “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大侠,我就是客栈打杂的,不信……不信你问他们。”他指了指躺在地上的人。 “就算鄢城再破败,好歹也是座城,也住着几万人口。我不信你们敢众目睽睽之下开黑店。说,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手里的剑划过那人脖颈,皮肤绽裂,露出一道血痕。 连疼带吓,那人大侠客官的乱叫一气。 “大侠,我们真是这里的伙计。因为客栈生意冷清,一直拖欠工钱。今日和老板理论,他不但不给工钱还让我们几个卷铺盖滚蛋。我们一气之下就动了歪心思,想整治一下老板再走。正好看见您几个住店,举止穿戴像是有钱人,我们就琢磨着弄点钱花,再栽赃给老板。“ 原来如此。 司马无逸再次收紧长剑,那人就差被割喉了。他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只是抖索着身子求饶。 “迷药是哪里来的?” “是来自胥国的一个商贩那里买的,本来是想迷姑娘的……” 司马无逸不想再听,他收回长剑,把他狠狠一推,那人摔在地上,可也顾不得疼,马上跪在磕起头来。 “谢谢大侠饶命。” 司马无逸冷冷盯着他:“一群乌合之众!要想不死,知道该怎么做吗?” 那人眨巴着眼睛,好似不明白自己该如何做才能保命,只得仰着头看着那冷峭无比的男子。 “大侠您吩咐,小的一定照办。” 司马无逸的眼瞳异常冰冷,就像冬夜里的雪,冷得刺骨。 “我们初来乍到急需想买个住处,我家人又很喜欢这个客栈的房舍建造样式,所以,凭你们几人的聪明才智,应该能帮我得到这家客栈吧?” “啊?这可不好办。”那人明显有些抵触,“这得是我们老板做主,我们几个伙计哪里能有这本事说动他的。” 司马无逸拿着一块帕子擦着手里的剑,上面沾上了血迹,本来不多,可是擦在帕子上却红殷殷的一片。 他边擦边慢悠悠地说:“听说这里没有官府,命案多得离谱也没人去管。也许明日大街上躺着三具尸体也会无人过问吧?如果能有人找张草席把他们卷了扔在乱葬岗就算万幸了,否则也就等着当野狗的吃食了。” 那人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司马无逸的意思他能不明白吗?他连忙又磕起了头。 “求大侠饶我不死,我定会帮大侠得到这家客栈。” 司马无逸扫过一眼,那人立刻闭嘴。 “如果你能说动你们老板,我不但会把欠你们的工钱全部补上,还会放你们一条生路。” 第68章 买下客栈 \"什么?我家公子把你的客栈买了?”囚袅瞪着眼睛,不敢相信这一切。 昨晚可能因为是太累,她睡得格外深沉。等早上醒来去安排早饭,看到客栈老板和几个伙计忙成一团,好似要搬家的样子。她一问才得知这个消息。 老板一脸的委屈:“姑娘,不是我们怠慢。公子限我今日必须搬走,早饭实在来不及做。你看隔壁就是饭庄,要不请姑娘和你家小姐说一声,去那里用饭。” 说完又开始忙活起来。 囚袅奇怪了,驸马怎会有这么大本事,一夜之间竟让老板卖了客栈即刻搬走。乖乖,他是怎么做到的? 正想着,只见司马无逸出现在门口。他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看着干净利落。 司马无逸指了指男子手里的食盒:“这是我在隔壁饭庄买的早点,给你家小姐送去。如果她不喜欢吃,我再去别家买。” 囚袅惊了,没想到驸马还挺会关心人。在京城时他可不是这个样子。 “哦。”囚袅从男子手中接过食盒。 等她回到房内,钱柠正在坐在铜镜前梳妆。见她提着食盒进来,才漫不经心地问:“我说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原来是准备早饭去了。打听了吗,外面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晚她几乎一夜未睡,因为司马无逸说要等着下药的人出现。可左等右等一夜平安无事,看囚袅早就睡得昏天黑地了,她也实在扛不住就睡着了。 次日被外面吵闹声惊醒,她让囚袅下楼去查看,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囚袅把食盒放到桌上,打开盖子,一边把里面的碗碟拿出来摆在桌上,一边告诉钱柠。 “公主,你猜我刚才下去打听到了什么,肯定会吓你一跳。” 钱柠放下木梳,从铜镜里看着囚袅的身影:“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告诉我,驸马把这家客栈买下了,让他们今日就搬走,现在正收拾东西呢。” 什么? 钱柠惊呆了,司马无逸竟然把客栈买了,他想干什么?而且,他怎么会有这个本事让老板同意? “多少银子?”她首先想到的就是价钱。 这家客栈一共两层楼外加前院后院,占地几十亩,况且又是建在最繁华的街道上,少说也得要几万两。 司马无逸不费吹灰之力就能说动老板卖了客栈,他不是出了大价钱,就是抓到客栈老板的小辫子。 囚袅继续嘟囔:“我问老板,他不肯说。” “不说?为何?”钱柠好奇。 “他让我去问公子。” “你问了吗?” “没有,我们正说着,公子就回来了,给你买了早饭,还说如果公主你不喜欢吃,他便去别家再买。” “……” 钱柠无语了,来到鄢城后,这家伙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昨晚上就显得很有城府,今日更是让她惊奇。 她得问问他,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囚袅,你去请驸马过来,就说他买的早点很好,我想和他一起吃。” 囚袅狐疑地看着她,钱柠一向喜欢自己吃饭,不喜与人同桌,除非外出聚餐,否则就是一人一碗一筷。 今日突然想和驸马一起吃饭,肯定是有她的想法和道理。 她立刻答应:“是,公主,我这就去请驸马。” 钱柠叫住她:“囚袅,以后即使在家里也别再叫我公主,以防隔墙有耳。” 囚袅点点头:“是,公……小姐。” 囚袅刚走出客房,迎面便看见黑枫向这边走来。看见囚袅,他似乎有话要说。 囚袅连忙走过去:“黑枫,出什么事了?” 黑枫皱起眉头低声道:“你知道公子把这间客栈买了吧?” 囚袅点点头:“知道。” “不知为何,客栈老板好像特别怕公子,嘴巴也紧的很,我问什么都不说。现在正往马车上装东西,要拖家带口离开鄢城。” “为什么呀?不就是卖了客栈吗,也不至于跟躲瘟神一般离开鄢城啊。”囚袅想不明白。 “还有,你看见公子身边那个人了吗?” “看见了,怎么了?” 囚袅记得那个男子,长得眉清目秀,可一脸的严肃与高傲,挺胸昂头目不斜视,看着不像是饭庄的店小二。 “公子派他在门口盯着客栈老板装车呢。” “他是谁?公子和他认识?” “应该认识,而且还很亲近,否则不会帮公子做事。” “难道这家店真的是家黑店?被公子发现准备告官,所以老板害怕了,便收拾行李逃走?” 囚袅想,也许这是最靠谱的理由了。 昨晚司马无逸就说茶水里被下了药,他要夜里来个瓮中捉鳖。可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谁也不知道,连黑枫这么谨慎小心的人也没察觉,看来只有司马无逸最清楚了。 第69章 一口鲜 “又不是荒郊野岭,哪来的黑店。”黑枫摇摇头。 他来这个客栈订房的时候,特意观察过这里的住客,很多是商客或是来这里探亲的人,不像是老板请来的托。 旁边是一家饭庄和一家茶庄,他也去打探过,虽然生意清冷,但老板都是那种规规矩矩的人。如果客栈是黑店,他们肯定会知道。 但确实是在客栈里被下迷药,即使不是他们干的,也和他们脱不了干系。 也许,司马无逸抓到客栈老板的把柄,才让他不得已卖了客栈吧。 两人正说着,只见走廊尽头走来一人。身形矫健,步履轻快,黑枫一看就知道他也是个会武之人。 他径直走到二人跟前:“公子问,买的早点小姐可吃得惯?如果不喜欢吃,在下去别的铺子买。所以我来问问姑娘,小姐可有什么喜好。” 囚袅挺直了腰板回答:“小姐很喜欢。” 男人点头,面上看不出任何情绪,好像只是为了完成任务。 “那就好。” 他转身要走,囚袅连忙叫住他:“唉,那个谁,我家小姐请公子一起用膳。” 那人愣了一下,然后又是点头:“好,我去回公子。” 说完便急急走了。 囚袅与黑枫二人面面相觑,他到底是谁?怎么会把司马无逸当主人? 屋内,钱柠简单收拾完毕,司马无逸也到了。 他今日穿了一件墨绿色的长袍,衬得脸五官清朗白皙。 钱柠勾了勾唇角,巧了,自己也是一件绿色纱裙,就好像两人说好了似的。 司马无逸坐了下来,从上到下看了一下钱柠,然后微笑,不但嘴弯成月牙,连眼睛也弯成了月牙。 “你笑什么?”钱柠斜睨着他。 这家伙最近怪怪的,也不说话,总是看着她笑。 “这几日你水土不服,在马车里又睡不惯,实在颠簸劳累。今日脸色好多了,应该是恢复过来了。” 原来是这样。 钱柠垂眸看着桌上的碗碟:“公子还是不了解女子,这世间女子就如这桌上的青菜,虽然是单调的绿色,但是如果配上胡萝卜丝配上鸡蛋,又红又黄又绿,那品相就不一样了。你看我前几日水土不服又是整日在马车里,就懒于梳妆打扮,脸都不洗还衣衫邋遢,能有什么品相。昨晚睡得好,晨起便换了身新衣裳又涂了胭脂,当然气色会好些。” 这句话很奏效,把司马无逸的目光吸引到自己脸上唇上。 “小姐若喜欢胭脂,这里有家很有名的胭脂铺,改天我陪你去逛逛。” 司马无逸说得很诚恳,令钱柠抬起眼眸。 “公子似乎对这里很熟。” 司马无逸摇头:“不熟。” “那怎么知道这里有胭脂铺?还知道哪家很有名?” “我刚才在饭庄吃饭听人家说的。” 钱柠不再询问,而是拿起桌上的筷子递给他。 “虽然你刚才已经吃过早饭,但陪我再吃一点如何?” 司马无逸好像不认识她似的,眸子里有一些探寻。他知道钱柠的用膳习惯,就是不喜欢和人一起吃饭。 她一向很孤独,也很享受孤独。而且她喜欢发号施令。像今日这样主动询问而不是强迫,他还真有些奇怪。 不管她想做什么,他还是想也没想便接过筷子。 “好。” 钱柠一点儿也不把他当外人,她拿起勺子喝起了粥。司马无逸夹了一点小菜放到她面前的碟子上。 “这个很好吃,你尝尝。” 钱柠放下勺子拿起筷子夹了一点尝了,点头:“还不错。” 司马无逸轻抿了下唇:“这是涂国特有的蔬菜,名叫一口鲜。它长在沙地上,只需要一点点水便长得很粗壮。即使遇见干旱天气,它会收起叶片保护自己。看起来就像是一棵没有生命的枯草,实则它还活着,只等着有一日甘霖雨露从天而降,它便又活了过来。“ 听他这样说,钱柠夹起一片菜叶放到眼前观看。 “一口鲜?虽然吃起来确实挺鲜嫩,不过就是很普通的样子嘛,味道也没那么惊艳,被你说得它有多高贵似的。” 她把菜叶又扔回盘子里,放下筷子,一副瞧不起的神色。 她心里清楚,这个家伙是引用青菜来形容他自己。一棵将死的枯草,给点雨露就活过来。他一定想起了过往,要不然眼里怎会氤氲着回忆。 第70章 因为你喜欢 司马无逸打量着钱柠,并未说话,依旧唇含笑意。 钱柠被他看得有些别扭,她动了动身子,再次拿起筷子吃起饭来,边吃边问:“你说夜里会有人来光顾咱们,我怎么没等到,难道都跑你那儿去了?” 司马无逸见她步入正题,也拿起筷子又给她夹了一块牛肉。 “下药的是老板的伙计,被我捉到了,人赃俱获,老板也不敢抵赖,于是我便逼他卖了客栈。” “你为何要买这个客栈?”钱柠追问。 司马无逸的眼眸忽然变得十分温柔:“因为你喜欢。” 一句“因为你喜欢”,只五个字却让钱柠愣住了。 她避开司马无逸的眼睛,垂下眼眸有些强词夺理:“谁说我喜欢了?” “你不是说这个客栈很好吗?前面可以接客住店,后院可以居住。” 原来昨晚她和囚袅说话,都被这家伙听了去。 她是说过这家客栈地理位置不错,房舍建造也不错,最关键是维护得很精心,可以简单修葺就能私用。 她懒得大费周章建造府邸等钱婉儿他们过来。一个是工期长,而来是麻烦,再有就是他们不配。 她可不想放更多精力给她做嫁衣,她还有别的事要做。 见她不语,司马无逸继续说:“我去看了,虽然前院不大,但后边的院子面积不小,可以修个花园。如果堆上假山挖个水池再养几条锦鲤,你住着也舒服些。” 钱柠听他说着,虽然心里一瞬间涌起丝丝暖意,可嘴上却不屑道:“我可知道这鄢城可是风沙之城,你挖水池养锦鲤也不怕被沙子填埋。到时白费功夫一场空,你还不得后悔死。” 司马无逸又是温雅一笑:“风沙只是春秋季,夏冬之时,这鄢城可又是另一番景象。你知道吗?春天时,鸢尾花紫藤花开了,一片紫色香气扑鼻。等到了冬天,腊梅开时会下雪,白茫茫中点缀着点点红影,煞是好看。” 他说得如此形象,令钱柠眼前似乎也出现了这番景象。 “这鄢城不过就是个塞外小城,被你说的好像你来过这里或是住过这里似的。” 钱柠抬眸盯着他的双瞳:“我还真是奇怪了,自从你到了这里就像变了一个人。虽然上次和黑枫联手试探出你会武功,我就一直猜测你的身世。你以前装疯卖傻装软弱可欺,我想你是因为有司马无逸这张皮,所以只能装得像他。如今到了这鄢城,无人再认识你,你就恢复了本来面目是吗?” 钱柠咄咄逼人的目光死死盯着他,但他并不闪躲,而是接住她的目光与她对视。 “你到底是谁?” 司马无逸垂眸弯唇:“我是谁有这么重要吗?” “我可不想和一个陌生人合作。” 钱柠明白,自己暴露无遗,而对方神秘莫测,这样的合作关系很危险,她没有安全感。 “我们怎会是陌生人?我们可是夫妻,拜过天地的。” 他又恢复了以前的油嘴滑舌,声音还又软又轻,让钱柠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厉声道:“说正经的。” “我是说正经的,我是司马无逸,在这里叫马逸,是你的表哥。我们来这里是做生意。”司马无逸一字一句地说出这段话,似乎在提醒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个对你一口一个公子的家伙是谁?”钱柠指了指门外,“看他身手不错,应该是习武之人。” 刚才她推开窗子从二楼向下看时,就看到了那个年轻人。他谈吐不凡,做事麻利,正在看着客栈老板装车,有时还搭把手。 司马无逸似笑非笑:“是不是长得也不错?你不会想把他也收在府中吧?” 钱柠斜楞一眼他:“无聊。我只是好奇他怎么突然出现在你身边,难道是你的仆人?一路尾随而来的?也是,你好歹也是司马家的公子,身边怎能没几个仆从?可是在京城时你可是一个仆人都没带过来。所以说……” 她微眯双眼:“他的出现很奇怪,偏偏在我们到鄢城时出现,难不成他早在这里候着了?” 如果真是这样,那眼前这个人隐藏得太深了。 第71章 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他不过是我在鄢城找的仆人。”司马无逸轻描淡写,“你看你身边有囚袅有黑枫,还有陛下给的几个仆人,各个都是听你的差遣。我一个堂堂驸马,身边连一个侍候的人都没有。再说,我们到了这里,我是马逸马公子,是你的表哥,我身边也没有个仆从跟着,让人见了会笑掉大牙甚至会怀疑咱们的身份。正好崔老板要走,他把伙计都遣散了,我看这个人长得干净能干就要了来做了仆从。怎么?难道我连这点权力都没有了?” 虽然司马无逸说得句句在理,但钱柠依旧怀疑。她刚要张口再问,只见司马无逸又举起筷子给她夹过来一块糕点。 “饭庄老板说这是他家最拿手的糕点了,你尝尝。” 他一副让你吃都堵不住你的嘴的架势,令钱柠没有再开口问。 正好门外响起人声:“公子,崔老板已经离开了。” 司马无逸扭头对门外命令道:“辛沝,进来。” 头一次见他吩咐人的样子,钱柠还是有些不适应。平日里见他都是唯唯诺诺,胆小又没有主见,是司马家不成器的四公子。可是现在,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自己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只见门被打开,辛沝站在门口行礼:“公子,小姐。” “辛沝,平日里小姐有囚袅和黑枫在身边伺候,你就跟着我就行。如果某一日小姐需要你,不用征得我同意,你自行听从小姐安排不得拒绝,听明白了?” “是,公子,只要小姐需要,在下绝不会推三阻四。”辛沝低头行礼,十分规矩。 司马无逸看向钱柠:“表妹,我让辛沝负责去找工匠修葺客栈如何?他自小在这里长大,对这十分熟悉,知道哪家店铺手艺好。” 钱柠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点点头:“好啊,有个对这里知根知底的人也不错。辛沝,你去找黑枫拿银子就行,到时用了多少记录在册。” “是,小姐。” 听说钱柠把修葺客栈的活儿交给了辛沝,囚袅与黑枫都很意外。就算他们刚来此地对这里还不熟,也应该让黑枫负责。结果,黑枫只成了被动向外掏银子的人,辛沝却成了主要负责人。 不过,他们谁也没想到,辛沝竟然用了很少的银子请了工匠修葺了屋顶廊柱,以及后院。 真如司马无逸所说,他们在后院挖了一个池塘,养了水草和锦鲤,又在池边堆砌了假山和水台。 这些工匠来了足足有几十人,不出几天便干完了这些活儿,而且手脚麻利技艺超群。 本来廊柱上没有什么装饰,请的画匠竟然绘制了白鸟图。整整一条几米长的游廊,抬头一望,全是栩栩如生的飞鸟。 花匠也是厉害,硬生生搬来花草和草皮,铺满了整个后园。 钱柠托着腮从二楼窗户向外张望,看他们忙活着。每天都在变化着,而且越变越好看,她也挺欣喜。 囚袅也十分惊喜,她站在钱柠身边,指着院子:“小姐,你看,那片花真好看,是什么花?好像在京城没有见过。” “鸢尾花。” “鸢尾花?听说在这风沙之地不好养活,他们也真厉害,竟然培育得这般茁壮。小姐,这可比咱们在京城住的宅子好多了。” 钱柠指着后面一排屋舍:“等修好了,我们就搬到那里居住,前面的客房继续迎客。” “小姐,我们也不差这点钱,迎不迎客都无所谓。如果有住客了,反倒不安全了。” “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如果买了客栈闲着不用,是会引起怀疑。本来这里就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万一让涂国人知道咱们的目的,不知会有什么纷争呢。” 钱柠说得极是,如果不做生意,势必引人怀疑。鄢城这地界拥有几万人口,胥国人还好些,必定先帝在时两国是盟国,胥国人还不至于与大凤国的人对着干。 可涂国就不同了,他们一向横行霸道。况且又日益壮大,一直想拉拢胥国抵制大凤国,把三足鼎立变成两足,然后再慢慢瓦解胥国。近日又要把公主嫁给胥国太子任太子妃,陪嫁竟然是一座城池,胥国已经心动。正是这微妙时刻,大凤当然不敢得罪胥国。 所以说,谁是哪国人也不会写在脸上,对哪一国人都得处处小心提防着。 再有,她们是来等候送亲队伍还有胥国的迎亲队伍,在他们到来之前还不能太招人耳目。 在工匠中,有一个人极为突出。不是他穿得干净得体,也不是他长得身形俊朗,而是他做事的认真态度。 辛沝在视察每一处建筑进展到如何了,司马无逸给了他十天时间,如今已是第六天,似乎大工程已经完毕,现在只剩下边边角角再修饰一番就完工了。 他绕道上了水台,仔细查看脚下的木板。甚至跳了几跳,试试坚实程度。 他跳动的时候身轻如燕,可是脚下力量却惊人,连远在二楼上的囚袅都看出来了。 她趴在窗台上,看着池边的男子:“小姐,你说这个辛沝到底是从哪个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你看他好似样样都会样样都懂,平日里还爱摆着一张臭脸,谁也不爱搭理,哪像个客栈伙计,倒像是个……公子哥。” 第72章 闯祸 “可未必是公子哥,我看啊……” 钱柠的目光锁定在辛沝身上。 司马无逸曾说辛沝在鄢城长大,不属于胥国,也不属于涂国,更不属于大凤国。 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的人会行事自由,不受约束不用缴粮纳税,甚至犯了罪也能照样逍遥法外,这就是鄢城人的现状。 但这个人却很懂规矩,仿佛被无形之物约束着,行事小心谨慎。 凭着在京城住过一段时日,见过不少官宦子弟身边的护卫,钱柠有一种感觉,辛沝应该受过严格训练。因为一个客栈伙计的眉宇间是不会有这种浩然正气。 他眼神凌厉,身体强壮,灵敏警觉,这不是一个护卫所具有的素质吗? 司马无逸,看来你的秘密太多了! 钱柠起身离开窗子。 囚袅见她说了半句便不说了,急忙问道:“小姐,你说他不是公子哥那是谁?难道真的是这客栈的伙计?我见过那几个伙计,浑身油腻腻又脏又臭,怎么能和他比。” 钱柠坐下来拿了个苹果咬了一口,不以为然:“他到底是谁那就得问他的主人了。或是……” “或是什么?”囚袅见钱柠盯着自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不免有些紧张。 公主总是有很多的主意,就像她提议去东宁山庄去满月楼,总是让你意想不到。这次,公主又不知有什么鬼主意了。 钱柠放下苹果:“或是你自己去问。” 听到这句话,囚袅翻了个白眼:“他那个人冷冰冰的,即使我问他也应该不会说实话。应该让黑枫把他捆起来吓唬吓唬他,没准他一怕就说了。” “可以。”钱柠想也没想便吐出两个字。 囚袅吓了一跳。 她本以为钱柠会说不行,毕竟他是司马无逸的人,如果对他的手下打骂威胁,肯定会惹恼司马无逸。 别看在京城时,这位司马四公子软弱无比人人可欺。可到了鄢城,很明显他占有了主动性,她们却成了被动。 如果欺负他的人,他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小姐,你说什么?”囚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想让钱柠重复一遍。 “我是说交给黑枫去办。” “交给黑枫?他那根木头能做什么,肯定打打杀杀,用拳头去逼供。” 囚袅很清楚黑枫的为人。如果不是公主把他带在身边,他早就成了杀人魔王了。他明着是满月楼的打手,暗地里做了很多谋财害命替人消灾的事。 在囚袅眼中,他就是不折不扣的杀手。庆幸公主给他下了毒,用解药吊着他,否则不知他又要祸害多少人呢。 见她这么说,钱柠怅然叹气:“那怎么办?总不能让我出面去问吧?” 囚袅点点头:“只有小姐问他才能说实话。” “为何只有我问他才会说实话,你都说了,他那种人冷冰冰,半句真话也没有,我去问也只能碰一鼻子灰。既然不能让黑枫来硬的,那就来软的,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 “我?”囚袅指着自己的鼻子,“我,我怎么来软的啊?” “那就是你的事了。”钱柠张着双手,“黏死了,快给我打点水洗手。” 因为吃了苹果,果汁沾到手上黏糊糊的。 “哦。”囚袅端起水盆往外走。 钱柠叫住她:“干嘛去。” “去换水啊。” 钱柠向窗户怒了努嘴:“水壶里还有水,你把脏水从窗户泼出去就是了,反正外面也没人。” “哦。”囚袅端着水盆走到窗前,一扬手泼出了窗外。 刚收回了手,准备放到架子上倒上新水,哪知听到窗外楼下一声怒吼。 “谁那么缺德!竟敢往本小爷身上泼水?给我站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是不是长了三头六臂,竟敢太岁头上动土!” 第73章 鄢城首富 坏了! 囚袅傻眼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动也动不了。 “怎么办啊小姐,我闯祸了。”她快哭出来了。 也不知楼下是谁,听声音不像自家的人。就算把水泼在下人身上,或是泼在冷冰块辛沝身上,给他们几个胆子也不敢骂出来。所以说,这人肯定是外人。 而这人一口一个“本小爷”,估计是哪家公子哥。 看着囚袅求救的眼神,钱柠起身,依旧举着双手:“你别急,我去看看。” 她走到窗前,向下一望,只见一个身穿暗红色长袍的男子正在跳着脚地骂着。他身上一片水渍,很显然是囚袅一盆水泼上的。 旁边是辛沝,正在赔不是。可那人非但不听他的,依旧气急败坏。 “我看你们大凤国的人就是傲慢无比,跑到我们鄢城赶走了崔老板不说,又肆意妄为霸占客栈!还竟敢往我身上泼脏水,我要你怎么泼出来的还怎么喝回去!” “你有胆子泼水,怎没胆子出来?你知道本小爷是谁吗?你出来,本小爷给你点颜色看看!” 骂着骂着,忽见窗子处冒出来一张脸,那人仔细一看,竟是一个女子,而且是个貌美如花的女子。 本来还撸胳膊挽袖子势必要打上一架,竟然被女子嫣然一笑化解。 “实在抱歉,我不知道下面有人。”钱柠歪着头看着楼下的男子,“如果公子不嫌弃的话就留步喝杯茶,把湿衣服脱下来,我找人给你烤烤。” 男子犹豫了一下,点点头:“行,看在姑娘的面子上,那我就留步喝杯茶。” 钱柠吩咐辛沝:“你带公子先去前院,把外衣脱了找个人点上火炉烘烤一下,我马上下来。” 说完,便离开了窗子。 “是,小姐。“辛沝低头应允。 他弓身对那男子道:“公子,请随我来。” 虽然钱柠已经缩回了身子,可那男子的目光依旧恋恋不舍。 “她是你家小姐?” “是。” “年方几岁?” 辛沝无语,一脸尴尬。 男子见状哈哈大笑:“无妨无妨,一会儿我问你家小姐就知道了。”说完跟着辛沝去前院了。 屋内,囚袅忐忑不安地看着钱柠洗着手:“小姐,你说我怎么这么倒霉,偏偏这个时候泼水。可谁知道他站在楼下啊,害得你还得和他道歉。” 钱柠接过她递来的帕子擦着手:“我不但要给他道歉,还要好好招待,谁让他是咱们客栈第一位客人呢。” “第一位客人?”囚袅奇怪,“可我们还没开张迎客呢。” 钱柠擦完了手把帕子递给囚袅:“这几日咱们客栈修葺房屋,你看有谁来过呢?咱们刚到鄢城,也没朋友,既然他第一个来,就算是咱们第一个朋友了。” “朋友?”囚袅想不明白,“小姐,你看他骂人骂的多难听,人品如此之差,你还和他做朋友?” 钱柠并未回答,只是冲她笑了笑走出门去。 前院,穆千朔坐在桌前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周围的景致。 客栈还是原来的客栈,只是物是人非,崔老板不告而别,也带走了他心心念念的崔小姐。 唉,如果知道会是这样,他就该早点把客栈买了,再把崔老板一家子扣在鄢城,谅他们也不敢偷摸逃走。 正胡思乱想着,辛沝捧着他被烘干的衣服过来。 “穆公子,您的衣服好了。” 穆千朔穿好衣服,依旧坐下来喝茶。见辛沝站在一旁不动,他问道:“你家小姐怎么还不来?” 辛沝不动声色:“穆公子,您的衣服也干了,茶也喝了,可以离开了。” “什么?”穆千朔瞪起眼睛,不相信地看着辛沝。 一个仆人竟敢如此对他说话,这还了得了。他也不打听打听,他穆千朔可是鄢城最富有的人,谁见了他不是得敬仰三分。 第74章 你表哥挺厉害 穆千朔站起来,指着辛沝的鼻子:“你一个下人凭什么这样对我说话?是你家小姐有错在先还不出来道歉!一杯茶就想打发我?休想!我今日就要在你们这里赖着,看她出来不出来见我!” 辛沝一脸无语,真是遇见难缠的了,这要是在外面,他早就上手把他制服了。可这里是客栈,钱柠他们都在,他得收敛。 “穆公子,我家小姐必定是女子,实在不方便抛头露面,还请穆公子体谅。” 穆千朔可不吃这套,他继续吵嚷:“她刚才说马上下楼的,合着是骗我呢?泼了我一身脏水不说,又耍我,我今日非得讨个说法不可!” “和谁讨说法?” 一个声音响起,穆千朔立刻收了声。 只见钱柠走过来,一袭轻纱飘然若仙,令穆千朔立刻看呆了眼。 他连忙起身行礼:“姑娘好。” 钱柠冲他笑笑:“我姓宁,请问公子贵姓?” 看见她的笑容,男子更是像失了魂魄,这世间还能有如此美貌的女子,这辈子见上一见也是万幸了。 “我姓穆,叫穆千朔,姑娘叫我千朔就行。” “穆千朔?”钱柠思忖着,“莫不是住在城北穆家庄?穆老爷的嫡出公子?” “正是在下。” 钱柠温婉一笑,坐下来,给他倒了杯茶。 “久仰大名。我刚来鄢城就听说,这里的多一半产业都是你们穆家的,你们一族在鄢城可是富可敌国。” “哪里哪里,不过是九牛一毛。” 即使穆千朔谦虚,但事实的确如此。穆家掌管着鄢城大大小小的钱庄饭庄与车马行,甚至还涉及赌坊妓院。之所以他们能在这里站住脚,没被三国觊觎,这还要仰仗于穆家老爷子眼光长远。 不管三国之中哪一国发生旱涝或是地震等灾害,穆家都会捐款捐物,毫不吝惜钱财。他们还与驻扎在附近城池的官员们保持着亲密关系,只要有个风吹草动,那些官员肯定会出手相助。 在鄢城虽然没有官员掌事,但在人们眼中,穆家可以算是半个城主,但凡有定夺不了的事情,大都会找穆老爷子评判。 本来钱柠他们一行人来鄢城住下,曾想过等客栈修好后去拜访一下穆家。哪知道还没去,穆千朔便出现了。 钱柠从上到下打量他一番,刚才穆千朔暴躁跳嚷五官错位,没觉得他有多么气质不凡,反倒觉得他很野蛮龌龊。 可他安安静静往这里一坐,却露出一身贵气与气度。一看就是非富即贵。 被钱柠这么盯着,穆千朔还有些不适应。虽然说自己长得出众点吧,可女子们都是羞答答掩袖偷瞄,没有像她这样大剌剌盯着看的。 穆千朔抿了口茶,放下茶杯,没话找话。 “宁小姐来鄢城是……” “表哥想在这里做生意,我便跟着来了。” “大凤国难道不能做生意吗?非要来这是非之地。” 的确,鄢城不算是乐土,反而它的处境很尴尬,因为三国都想把它据为己有。 “表哥非要来,说这里没有赋税,会做得轻松。” “也是,鄢城的确不用缴税。但这里也很危险,稍不留意就会得罪哪国的富绅,所以你们需要小心。” “谢谢穆公子提醒。\" 穆千朔的眼睛偷偷盯着钱柠,看她露出葱白玉手捧着茶杯抿了一小口。 这女子生得天姿国色,举止大方合体,相比那些胭脂俗粉,不知强上几千倍。 “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到穆家庄找我。哦,对了。”他低头从腰间钱袋里掏出一个木牌,只见上面刻着个“穆”字。 “来的时候,你就拿着我的名牌给门口护卫看就行,他们就让你进了。” 钱柠接了:“谢谢穆公子。” “我听说你们刚来鄢城第一天就买下这个客栈了,没想到那崔老板真是痛快,我和他打了半年多的交道,让他卖给我他就是不卖。你们一来他便出手了,真是令人气愤。”穆千朔愤愤然。 的确,他想买下客栈其实就是想和崔小姐走得近些。平日里他不能经常往客栈跑,省得有人说闲话。而自己成了客栈的主人,他想去就去再不怕有人嚼舌根了。哪知却竹篮打水一场空。 钱柠一笑:“这都是我表哥和他谈的,大概是崔老板觉得合适吧,所以就卖了。” “合适?怎么才叫合适?难道比我给的银子多?” 钱柠摇摇头:“那我就不知了。” 穆千朔怅然:“唉,罢了,也许是我无缘接手吧。听你这么说,感觉你表哥挺厉害的,有机会和他见见。” 钱柠唇角一勾,冲着大门口指了指:“你要见他,他这不就来了。” 第75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果然,只见司马无逸正向这边走来。 辛沝连忙跑过去,在他身边说了几句,大概是把刚才的事情禀告一番。 司马无逸听完,脸上并无过多表情,大踏步走到亭下。 “浅儿,今日来客人了?” 一声“浅儿”叫得钱柠有些陌生,更觉得不舒服,才想起现在的身份是他的表妹。 她站起身笑盈盈地注视他:“表哥回来啦。” “这位是……”司马无逸看向钱柠身边的男子。 穆千朔也起身行礼:“在下穆千朔。” “穆公子?久仰,在下马逸。” 二人落座,才仔细相互打量。一个俊美非凡,一个贵气十足,都是男人中的翘楚不相上下。 司马无逸开门见山:“穆公子前来客栈是有事?” “穆某不请自来自知冒犯,只是听说马公子买下客栈正在修葺,所以路过时进来看看。” “客栈还要几日才能大功告成,到时开张那天一定请穆公子前来。” “那是自然,穆某一定会来恭贺。” 两人不痛不痒地说着话,钱柠坐在一旁看着。 这个穆千朔还真有意思,刚才那股嚣张劲头消失得无影无踪,现在看起来反倒有些温文尔雅。 可聊着聊着便说到敏感话题。 “听说大凤国的皇帝要换一个公主嫁给胥国太子?有这回事吗?” 司马无逸与钱柠对视一眼,平静无波:“好像有这传言。” “应该不是传言吧?”见这对表兄妹似乎对此事不太了解,穆千朔立刻来了精神,好似终于找到了话题。 “你们刚来不知道,前几日大凤派来官员来与胥国商讨此事。本来大凤是要把五公主嫁给胥国做太子妃的,哪知道五公主招了驸马不能嫁过来了,于是便想把三公主嫁过来。可是这三公主能和五公主比吗?五公主可是大凤未来储君,嫁给胥国那嫁妆可是大凤江山啊。人家胥国可不傻,于是就提出了要一座城做嫁妆。大凤国犹豫了。那涂国见大凤犹豫,便跳出来也想把公主嫁给胥国做太子妃,陪嫁就是离咱们鄢城不远处的邢周城,现在胥国正在权衡当中呢。” 听到这话,钱柠有些意外。本来还以为钱婉儿嫁过来是已经板上钉钉的事儿,原来还有不确定性。胥国竟然狮子大开口要一座城池为陪嫁,那靳氏答应才怪。 可如今涂国横插一杠子,靳氏要不答应,恐怕胥涂联手,大凤岌岌可危。 她看向司马五逸,只见他气定神闲,并不感到十分意外。 他垂眸一边沏茶一边问:“胥国皇帝与大凤先帝曾允诺,只要大凤公主嫁过来不会要一分陪嫁,反而会给大凤公主一半江山。难道诺言如儿戏?” 穆千朔不屑地摇摇头:“马公子可就不知了,先帝是先帝,那是老黄历了。如今胥国皇帝身体抱恙,朝政早就交给太子打理了,他也做不了什么主。” “再做不了主也是皇帝,就任凭儿子这么胡作非为?” “这你就更不知了,那胥国经过八子夺嫡,皇帝早就心灰意冷不问世事。如今朝政又交给太子打理,他那个人十分狠毒,弄得其他几个皇子敢怒不敢言,为了保命也只能装傻充愣。” “胥国太子果真狠毒?” “那当然!比那商纣王有过之无不及。” 穆千朔敢这样说,无非这里是鄢城,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否则他才没胆量在这里下论断。 钱柠默然无语,没想到胥国竟然与大凤不相上下。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真如此。 她看到司马五逸的视线停留在她脸上,有一丝丝戏谑:“那五公主没有嫁给他真是万幸了,这么一个残暴之人,能有什么感情可言呢。与其嫁给他获得一半江山,还不如和心爱之人过着安稳踏实的日子。” 钱柠心里明白,他这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一直口口声声说如果不是司马无逸破坏了她嫁给胥国太子的计划,她早就拥有胥国一半疆土了。到时她联合胥国夺取大凤皇位轻而易举。 可听穆千朔说,这太子自私心狠,似乎不嫁给他才是万幸。 穆千朔:“那也不一定,听说五公主招的驸马是司马将军的庶子,又傻又笨。你说这五公主是瞎了眼了吗?怎么会找了个这样的人做夫君?哪怕不嫁给胥国嫁给涂国也行啊,总比守着一个傻子强。” 钱柠好笑:“你说胥国太子狠毒,与商纣王不分高低。怎么又牵扯出涂国了?人人都知涂国犹如蛇蝎,所到之处不是烧杀就是掠夺,相比之下胥国还算平和。既然那涂国如此残暴,他们的君王也好不到哪儿去,更应该有虎狼之心吧。他们主动嫁一位公主过来,还附赠一座城池,可以看出他们的诚意醉翁之意不在酒。” 第76章 朋友 司马无逸眯着双眼看着钱柠,似乎在认真听,又似乎在思忖什么。 钱柠继续说:“我听鄢城人说过,在这里只有涂国人最嚣张,而且犯罪之人多一半都是涂国人。俗话说,穷山恶水出刁民,就像野蛮之地长不出什么好庄稼。国家乌烟瘴气,子民们怎能安居乐业?百姓如此君王有责,可他却令子民肆意妄无恶不作,所以说,这三国之中,涂国君王才是最残暴最昏庸无能的那个。” 穆千朔点点头表示赞同:“的确,这里的百姓最怕的就是涂国。虽然我对涂国不是很了解,倒是和胥国的几位皇子见过几面,都挺仁慈的。对了,过几日就是秋猎,他们会去城北的狩猎场射狍子和鹿,肯定会借宿我们穆家庄,到时你们来找我玩。” ”好。“钱柠点头。 等穆千朔离去,钱柠也起身准备离开,司马无逸却叫住她:“刚才表妹勇气可佳,说了涂国这么多坏话,你就不怕那穆公子与涂国有干系,到时牵连到你?” 钱柠无所谓:“有没有干系我不管,我看他挺实在的,应该能成为朋友。” 司马无逸脸上似乎不太好看:“朋友二字在表妹眼里不是不值一提吗?何时变得珍贵起来了?朋友不是利用,而是相互的,不是一方一味付出。” “我知道。”钱柠微笑,“所以我才请他到最好的酒楼吃饭。” “吃吃喝喝就是朋友了?” “那还能怎样?从他口中不但可以得知一些消息,而且他可是鄢城首富,半个城主,和他搞好关系总比两眼抹黑独闯强吧?” 说完,她不再理司马无逸,转身回到自己的房间。 囚袅正在屋内焦急地等待,见她回来连忙迎了上去。 “小姐,那人没找你麻烦吧?” “怎么可能找我麻烦。”钱柠坐下来,摆弄起桌前的几个瓶瓶罐罐。 里面装的都是各种毒药还有解药,有的瓶子已经空了,她需要再制作一些了。 囚袅放下心来:“那就好,我还以为他不依不饶要讨说法呢。” “你放心好啦,就算他讨说法我也不会让你去应对他,谁让我叫你把水倒在他身上呢。” 嗯?这话怎么听着有故事? 囚袅恍然大悟:“小姐,原来你知道他站在楼下,所以故意让我把水倒在他身上?” 钱柠抿唇想笑却又缩了回去:“谁让你这么听话。” “小姐!”囚袅瘪着嘴,“没想到你骗我。” 钱柠继续摆弄手里的东西:“我骗你做什么?我只不过是想留住那位公子问他点问题,找不出理由才出此下策。好了,你赶紧去药铺给我买点药材回来,我要急用。” 囚袅叹气,真是的,没想到公主的心眼儿用到了自己身上,以后还不知又会发生什么呢,还是提防点好。 两日后,修葺工作全部完成,客栈焕然一新。几人也准备从前面的客房搬到后园。 囚袅带着仆人收拾东西,刚出门便看见辛沝站在门口。他一言不发地站在门外,着实吓了囚袅一跳。 “你站这里干嘛?”她没好气。 辛沝面无表情:“公子让我帮你搬家。” 说完,接过囚袅手里的包裹,又弯腰提起了地上一个大木箱,在囚袅诧异的目光中走远了。 乖乖,他力气好大啊! 她忽然想起前几日钱柠交代给她的任务,连忙随手抱了样东西追上去。 “辛沝。”她叫他。 辛沝虽然没答应,却放慢了脚步,与她并排走着。他很高,囚袅得仰着头看他。 “你多大?”囚袅问。 “二十。” “咱俩一样大,我也二十。” 辛沝明显想与囚袅保持距离,他加快了脚步,可囚袅依旧追了上来。 “你几月生的?” “五月。” “我是桃月。” “桃月?”很显然,辛沝不知道桃月是几月。 “桃月就是三月啊,你没听说过三月桃花粉面羞这句?” 很显然辛沝并不知道这句诗,他低下头闷头走着。 渐渐的,囚袅被甩在后面,她气喘吁吁:“辛沝,你这是赶集吗?干嘛走这么快啊?” 而辛沝并不说话,只是自顾自走入后园。 第77章 谁好 来来回回搬了好几次东西,辛沝再没有和她说过话。 囚袅干脆也不追着他了,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他忙来忙去。 囚袅又气又好笑,这个家伙可真听话,司马无逸让他过来帮忙,他做做样子也就算了,反正有下人们帮着搬,他这么出力做什么。你看他汗流浃背的,何苦呢? 等辛沝又搬来一个大木箱,刚放到地上直起腰,囚袅走上前递给他一杯水。 “喝点水吧,今日搬不完就明日呗,我们又不是住一天就走了。” 辛沝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喝了。 囚袅指了指旁边的石凳:“先坐下歇会,小姐让我拿东西给公子,你别走啊,等着我。” 辛沝点点头,老老实实坐到石凳上等着。 不一会儿,囚袅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本册子递给他:“小姐让你把这个给公子,说是鄢城的地图,让公子熟悉一下。” 鄢城的地图? 辛沝好奇地翻了几页,果不其然的确是鄢城的地图。虽然画得粗陋了些,但大大小小街巷标记得还是很清楚。 “小姐还说了,过几日涂国与胥国的地图就绘制完成,到时再给公子过目。” 辛沝猛然抬眸,眼神有些凌厉。 囚袅被他的目光吓了一跳:“你干嘛?” 辛沝也觉得自己刚才做得有些过激,脸色连忙缓和下来。他翻看着手里的册子:”小姐请人画的地图吗?“ “是啊,这可是千金难买呢。” “小姐为何要搜集地图?有鄢城的就够了,又不去胥国和涂国,干嘛还要那两国的呢?” “谁说小姐不会去啊?她说了,等在鄢城玩够了就去胥国或是涂国看看呢。虽然三个国家接壤,但是民风不同,肯定也有很多好玩的地方。唉,对了,你喜欢哪个地方呢?” 囚袅也是套话老手,既然对这小子来硬的不行就来软的,拉近拉近关系,等他放松了警惕,便什么话都说了。 辛沝似笑非笑:“我只喜欢这里。” “我不信你没去过胥国或是涂国。就算没去过,你在客栈做了这么多年伙计,总该认识点住店的人吧。他们肯定有胥国来的,也有涂国来的,还有大凤国来的。你说说看,这三国人有什么不同?” 辛沝摇摇头:“没有什么不同。” 是没有什么不同,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外加一张嘴。 囚袅翻翻白眼,这家伙说话滴水不漏,真是鸭子嘴硬得出奇。 “那你觉得哪国人好接触一些?胥国?涂国?还是大凤?” 辛沝看了看她,依旧面无表情:“我觉得他们都很好,没有谁好谁坏。” 说完,他起身:“姑娘,东西搬完了,我去给公子送地图。如果还需要我帮忙的你就叫我。” 辛沝走了,灰色衣衫背部全被汗水浸透。囚袅望着他的背影,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个家伙真像块石头,硬邦邦地。又像是刺猬,让你伸不得手。 你说他像黑枫吧,可又与黑枫不同。黑枫虽然也很冷冰冰,但他与自己有一个共同的目标和信仰,就是为了公主好,处处为公主着想。 而且公主也说过,黑枫的心有时候也是暖的。 可看这个辛沝,他根本就不像有心。一个屋檐下住了十日有余,他还是这副死不搭理你的模样。 不就是有了主人吗?可这个主人也不怎么样啊,一个不招待见的庶子,上门赘婿。他都不敢骄纵,一切都得听公主的,你有什么可牛的呀! 第78章 她能化险为夷 俗话说树大招风,人为名高。 鄢城客栈离奇易主的消息就像雨后春笋,传遍了整个鄢城。等重新开张那天,有不少人前来观看。就是想看看这家客栈的主人到底是谁。 可没想到,主持开张仪式的竟是穆家庄的少东家穆千朔,真正的店主却没有出现,这实在让人意外。 司马无逸半躺在榻上,一手支头一腿弯曲正打着盹。外面人声嘈杂,似乎都与他无关。他就这么静静躺着,沉浸在自己的梦里。 穆千朔张罗完前面的事,便向后园走来。 他今日特地穿了一件紫袍,衬得他尤为的气度不凡。 他一进门便看见榻上躺着的人,不禁快步走过来,可站在他跟前又不敢动他。 虽说上次他们一起吃了顿饭,又都喝多了酒,说了很多知己话,仿佛相见恨晚,可他们还没到亲密无间的地步。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看着很亲密,可心的距离还是很远,远到你根本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需要什么。 穆千朔想,司马无逸也许会介意他碰他,所以还是在一旁坐了。 刚坐下,便看到榻上的人动了动身子。 “辛苦了,穆公子。”司马无逸睁开眼睛看了看他。 穆千朔这才抱怨起来:“我说马公子,可真有你的,这可是你家产业,结果是我来给你张罗。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买了客栈。” “我最烦这种场合了,况且前几日我招伙计后厨忙活得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早就累了。”司马无逸说完又闭上眼睛。 “你别睡啊,一会儿我该走了,有什么事你得去张罗。” “交给辛沝。”司马无逸还是原来那个姿势。 “你表妹呢?”穆千朔起身走到门口向外张望。“我一大早看见她了,怎么这会一直没出现?” “大概又去哪里闲逛去了吧。”司马无逸懒洋洋地说,丝毫不关心钱柠到底去了哪儿。 她会武功,又擅长用毒用暗器,再说还有黑枫陪着,除非遇见武艺特别高超的暗门或是杀手,否则不会有什么危险。 “你让她一个女子出去闲逛?这里可是鄢城,地痞流氓遍地都是,而且到处都是涂国的探子和士兵,你就不怕她出事?” 穆千朔的确说得在理,鄢城可是个杀人无罪的地方,看着与其他地方没什么区别,可是这里暗藏着三个国家的密探与杀手,时时刻刻都孕育着危险。 司马无逸睁开了眼,眼中有丝许不满:“怎么了?她老老实实的一个姑娘家,只要不惹是生非,谁会招惹她?” “你心可真大!你不知道她长得如花似玉吗,走在大街上,还不被所有男人觊觎?到时出了事你怎么办?她可是你亲表妹啊!你竟然可以这样无关痛痒?” “我相信她能化险为夷。”司马无逸说得慢条斯理。 “她有这个本事?”穆千朔惊奇。 “嗯。”司马无逸点点头,“有。” “好吧,我看咱俩没法说下去了。”穆千朔说完气哼哼拂袖,“走了。” 这还有什么可说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他根本听不进去。化险为夷?一个女孩子遇到危险怎么能化险为夷? 司马无逸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只懒洋洋道:“不送。” 鄢城虽然是弹丸之地,却拥挤着几万人口。最先这里的居民并不多,后来因为战乱,来了不少难民。渐渐的,有些人在这里开垦荒田,有些人做起了买卖,鄢城逐渐膨胀起来。 可如今,清净之地不再清净。涂国蠢蠢欲动,几次把手伸向鄢城。因为鄢城之北接壤胥国,鄢城之南靠近大凤国,占据鄢城就等于离这两个国家更近了一步。 这种近不是亲近的近,而是带着侵略性。 胥国皇帝虽然身体抱恙,但还有暴虐的太子,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什么事都敢做出来,这让涂国还不敢轻举妄动。 但大凤国不同,先帝驾崩后,如今的皇帝是女人。即使再心狠手辣,可头发长见识短,眼光不长远,势必会产生错误的判断。 所以说,大凤国在涂国眼里就是块令人垂涎欲滴的肥肉,得到大凤,便可以抵制胥国。 但大凤国也不是傻子,为何先帝要与胥国联姻,就是因为这个道理,一起联手对付日益壮大的涂国。 但自从胥国皇帝退居幕后,政权由太子掌管,他的野心可就不是联姻这么简单的了。 第79章 威严 钱柠带着囚袅走在街道上,身后跟着黑枫。 今日她穿了一身绿色罗裙,带着帷帽,既掩去了惊世美貌,又不失淡雅风姿。 街市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他们就这样有一搭无一搭地逛着。偶尔在点心摊子前驻足,挑两块点心尝着,偶尔停在杂耍艺人前看一会儿,赏点小钱儿。 囚袅最是好奇,她东瞅瞅西看看,尤其最爱首饰摊子,总是站在跟前挑对耳坠儿或是镯子试戴,可是戴上了又总觉得不好看,还是又摘下来。 就这样一直逛到了午时,三人都觉得饿了。 囚袅指着一家酒楼:“小姐,我们去这家吃吧,听说他们家的拿手菜是炖肘子。” 钱柠点点头:“好,就去这家。” 伙计一见他们的穿戴,立刻知道是贵客,连忙把他们引上二楼雅间。 等三人进去关了门,钱柠摘了帷帽放到一旁。 雅间的确布置得很古雅,屋内不仅摆放着花瓶盆景,连窗棱都设计得格外别致。 推开窗便是一条小河静静流淌,有丝丝凉风掠过,带来潮湿的花草香气。 河上有船,有船家卖刚打上来的活鱼,一尾一尾在船槽里游着,时不时还扑腾几下。 “小姐你看,有乌龟,好可爱。”囚袅指着一条船上的木桶。 钱柠探头望了望:“你眼睛可真尖,我都没看到。” 囚袅巴望着看着钱柠:“我想要。” “长得这么丑,你喜欢?” “喜欢,可以放在咱们园子中的水池里。” 钱柠知道,囚袅虽然比自己大三岁,可依旧孩子气很严重。她喜欢小动物,喜欢好看的衣裙和钗环,喜欢热闹,喜欢朋友多。 不像自己,性子太冷,导致越来越不会与人交往。 她笑着对囚袅说:“既然你那么喜欢就买了吧!” “谢谢小姐!”囚袅高兴的跑出门外,去河边与人讨价还价去了。 钱柠靠在窗边看了一眼外面的天空,秋高气爽气候宜人,除了春秋时风沙多些,鄢城还是不错的居住地。 黑枫给她倒茶:“小姐,喝茶。” 此时,雅间里就他们二人。隔绝了外面熙熙攘攘的食客们,听不见推杯换盏的声音,钱柠觉得心情大好。 她指了指椅子:“坐下。” 黑枫放下茶壶,听话的坐下来。 钱柠打量他,他总是一身黑色装扮,显得人又冷又硬,没有温度。 “这两天你不开心?是不是有话要和我说?” 钱柠早就看出,自从来到鄢城,黑枫的情绪有些变化。不但多了几分焦躁,更有些不安。 他在怕什么呢? 黑枫不敢直视钱柠的眸子。 他一向如此,会躲在暗处直勾勾看着她,可一旦碰上她的目光却又变得胆怯起来,从来都是低着头看着地面。 “我……没有不开心。” “是不是你不喜欢鄢城?也是啊,这里属于塞外,民风野蛮,也没有京城热闹,没那么多好吃的好玩的。” “在下没有嫌弃这里不好。”黑枫急忙解释。“相反,我觉得这儿还不错,起码不像在京城处处得提防,生怕说错话办错事。” 的确,黑枫说的没错。京城耳目众多,钱柠的特殊身份更让人关注。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们,所言所行全在人家眼鼻子底下。只要做错一件事,那全天下恨不得都知道了。再加上皇子公主中有人是黑了心的想要陷害她,他也是担惊受怕发生什么意外。 “那你担心什么?”钱柠又问。 她知道他担心了? 黑枫攥了攥拳头,终于说出心中疑惑:“小姐,我觉得最近驸马…哦不,公子他……” 钱柠放下茶杯:“他怎么了?” “他有些奇怪。” “奇怪?”钱柠好笑,“他一向这样怪里怪气,你又不是不知道。” “那是在京城,他是司马四公子,只能那个样子。” 钱柠似乎明白,她轻轻一笑:“现在怎样?” “他变得有些……”黑枫好像在寻找合适的词汇来形容司马无逸的变化。 “他变得强大,处事不惊,甚至有些……威严。” “威严?”钱柠没想到黑枫会这样形容司马无逸。 如果说他比在京城时正常了,她承认,那时他顶着司马家无用的四公子名头,任人欺负不敢反抗。 现在来到鄢城,他不再伪装,还原本性也是情有可原。可是说到威严,她还不曾看到过。 难道黑枫知道些什么? 第80章 非比寻常 钱柠又饮了口茶,把以前在京城时候的情景回忆了一番。 她怀疑司马无逸身份的时候与黑枫说过,并且两人来了个劫车,试图逼出他的真实身份。 后来,两个人交易的事情黑枫并不知情,他知道的只是司马无逸一口咬定他就是司马无逸。 至于他为何一身武功,钱柠没有追问,他也就不再追究。 仅此而已。 钱柠眯着眼睛斜睨着黑枫:“说说看,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黑枫抬起双眸,迎上钱柠的目光。她最好看的就是眼睛了,又柔又媚,犹如狡黠的狐狸,让人见了欲罢不能。 “……”黑枫慌乱地躲开看向别处,“在下觉得……他有可能是胥国人。” 钱柠柔美的目光中闪过一道阴鸷:“你说他是胥国人?何以见得?” “他与穆千朔走得很近,那穆公子与胥国几位皇子有深交,穆家庄虽说属中庸派,不仰仗任何一个国家,也不得罪任何一个国家,但他们暗地里私通胥国……” “黑枫,你这是听谁说的?”钱柠打断他,“你这样恶意中伤穆家庄知道会是什么结果吗?” 黑枫双瞳一缩:“小姐,在下所说句句属实。鄢城有很多这样的传言,如果一个人说也许不足以相信,但是如果几十人甚至上百人这样说,那就是事实。穆家曾暗地里卖给胥国万斤粮草,以备不时之需。他们为何要卖粮草给胥国,而不是给大凤或是涂国,这就令人深思了。而且,我曾听见他与公子提起粮草的事,显而易见他们的关系非比寻常,否则这种事是绝不会告诉任何人的。” 钱柠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重新审视黑枫。 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骨锋利,鼻挺嘴阔,宽肩细腰,结实有力。但再出众的外貌也掩盖不了他内心的自卑。 三岁丧母七岁丧父,他孤独一人闯荡,误入江湖拜了师学了武功。 他本不是关心国家安危的人,他曾是最低贱的草民,孤儿。他抱怨过他的出身,曾为一口吃食出卖过灵魂。 为了生存,他学了恶,并以作恶满足他的需求。 两年前他遇见钱柠时,他还只是个冷酷杀手。白天以满月楼为幌子充当打手,怂恿手下抢姑娘,而晚上却干那杀人的勾当。 被钱柠下毒,沦为她身边的下人,为了不被她驯服成最忠实的走狗,他曾反抗过。 他本以为可以不用解药自行解毒。哪知道毒性发作的时候万蚁蚀骨,令他痛不欲生。 被她用解药吊着,他才安分了许多。随她到道观,回京城,他没有任何怨言。 他本可以走,回满月楼逍遥自在或是继续当他的杀手,可是他却没走。 因为他习惯了那种疼痛的感觉,习惯了被她驯服。 忽然一切归于平静,再也没有万蚁蚀骨的感觉,再也没有因疼痛失去意识,仿佛漂浮空中濒临死亡,他却感到焦躁不安。 失眠、心悸、呕吐、恐惧接踵而来。他害怕身体上的痛转变为心灵上的痛;害怕失去的伤口再次裂开;害怕被她抛弃被她背叛。 他知道,若不想痛苦,就只能改变。 他跟在她身边,极力讨好她。为她着想,为她做事。她提出来的要求,他从来不说“不”,都是竭尽全力完成。也许只有这样,他心里的痛苦才小一点。 可是现在,她的眼瞳中为何少了信任多了疑虑?甚至,有那么一丝丝责怪? 黑枫不安地僵直身子,只等着钱柠开口。 忽然,手背上酥酥痒痒,是钱柠在用一只手指划过他的皮肤。 一下两下三下…… 最后,温暖的手心覆盖在他的手背上。 他摒住了呼吸,感受着从手背到整条胳膊如电流穿过,直达头顶。 大脑一片空白。 “黑枫。”耳边响起软糯的声音,“告诉我,是谁对你说的这些?我好奇。” 他闻到一股幽香从钱柠身上飘来。 是媚术! 黑枫浑身发软,几乎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第81章 我们走吧 钱柠的手指轻轻划过黑枫的脸颊,很认真又有些不屑:“你向来不是好管闲事的人,为何最近总悄悄跟着他?” 别以为她整日在客栈闲坐就万事不知。黑枫跟踪司马无逸的事她还是略知一二。 自打司马无逸来到鄢城似乎很忙,他说是为了招后厨和伙计,还要去打通关系。 而钱柠来到这里一直无所事事,因为所有事情都由司马无逸出面办了。她不是待在客栈无聊着就是出去闲逛。 好容易与穆千朔约了吃饭,结果还没拿起筷子,司马无逸来了。两个男人喝了个酩酊大醉,她倒是被晾到一边无人搭理。 席间,他们是说了关于胥国的事情,那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或是小道传言。穆家卖粮草给胥国的事情她倒没有听说。 可黑枫为何知道? 此时,黑枫的脸有些异样,气息微微急促。也许是钱柠的媚术起了作用,他的话断断续续,努力保持清醒。 “在下……只是怀疑他,如果他是胥国人,为何要来大凤,为何要冒充司马公子?小姐不是也怀疑他吗?” 钱柠的手停住,最后勾住他的下巴,眼睛死死盯着他:“看着我,黑枫。” 黑枫抬眸,对上那一双黑瞳。他的心砰砰直跳,冲动席卷而来,仿佛想把胸膛撕开让这个女子进来。 在满月楼时,钱柠经常拿他练习媚术,看他的反应,询问他的感觉,她好找出哪里不对哪里有问题。 那时他们很亲密,不像主仆,倒像是一对暧昧的恋人。 连囚袅都提醒钱柠注意与黑枫保持距离,可想而知,那时的他们让很多人误会过。 后来,她再也没对他练过手。他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仿佛身体被掏空了,某些东西没有了。 现在,她离他这么近,用手指撩拨他,从手背到胳膊再到脸颊,并轻轻摩挲着。 “黑枫……”她轻轻唤他,声音带着一丝喑哑。 “告诉我,为什么?”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似乎在他耳边呢喃。 “你讨厌他吗?可是他是陛下赐给我的夫君啊,我怎么能怀疑他……” “我……”黑枫抖着唇,看到钱柠瞳仁中自己的影子。 他是多么希望他能永远留在钱柠的眼中,抹也抹不掉。 忽然,不知哪来的一股力量,他一把握住钱柠的手。这是他很久以前想做但不敢做的事情。以前他没有底气更没有勇气,而现在他有了勇气。 这份勇气从何而来他很清楚。 “阿浅,我们走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满月楼,你继续做回子鸢。哦不,你不愿意回去也行,你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一声“阿浅”让钱柠的眸底晕染了一层墨色。 这话说得很突兀,以至于短暂的静默中,连呼吸都变得尴尬起来。 在满月楼时,她是当红花魁子鸢。她对他施媚术时,黑枫混混沌沌问她是谁,她就经常说“我是阿浅啊”。 可那时他不敢造次,强迫自己接受她的撩拨与戏弄。 可是现在,他敢握住她的手,敢直呼她“阿浅”。钱柠知道,他已经不再是以前的黑枫了。 她眼睛的颜色越来越深,最后连最后一道光芒也消失了。 黑枫忽然觉得异常恐惧,好像身子掉进了一个漆黑的大洞里,眼睁睁看着钱柠离他越来越远,他再也抓不住她。 他的意识逐渐清醒,自知有些失态:“对了,我忘记了,你是公主,是大凤国最尊贵的公主……我,我……对不起……” 他刚才怎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他明知道他们之间有很深的鸿沟。她不再是满月楼里那个喜欢勾搭人的妖艳女子。不再对他用毒,强迫他让他做不愿意做的事。 黑枫慢慢松开了手,有些垂头丧气:“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他,我错怪他了。” 他只能用否定自己来缓解刚才的尴尬。 钱柠没说什么,可刚松开了手,只听门“啪”的一声被推开,囚袅兴奋的声音出现在门口。 黑枫一下子清醒过来,立刻起身立在一旁。 而囚袅并没有发现屋内的异样,她依旧兴奋地说:“小姐,你看!” 钱柠知道她一定是想让她看新买来的乌龟,便头也没回。 “你就好好养着它吧,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让水里的大鱼把它吃了。” “小姐!不是乌龟,你回头看看,是谁?” 钱柠漫不经心回头,可一见到站在门口的人,她吃了一惊。 怎么会是他! 第82章 巧遇 钱柠从没想过会在这里遇见方润之。 可看见他笑盈盈地站在那儿,依旧仙风道骨的身姿,温和善良的脸容,她竟然有些不敢相信。 “师妹,是我。你不认识我了?”方润之眼里露出一丝失望。“刚才我看见岸边的人特别像囚袅,一叫名字果然是她。师妹,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相比之下,钱柠的情绪并没有方润之波动大,相反,短暂的惊讶一瞬而过,她又恢复平静。 她起身向方润之走过去,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客套问道:“师兄,你最近可好?” 方润之知道她清冷的性子,在人前从不露出真性情,可他并不介意。 “我很好,你呢?” 他仔细打量钱柠。两年不见,她长高了,也变得更漂亮了。少了些青涩,多了些妩媚。一身雅致的衣裙,精致的妆容,与离开东宁山庄时的狼狈截然不同。 “我也很好。”钱柠点点头。“师兄快请坐,正好我们要在这里吃饭,一起吧。” 囚袅也道:“是啊,少庄主,我去叫伙计添双碗筷,我们一起聊聊。”说完准备出去叫人。 可方润之却叫住她,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改天吧,师妹,父亲还在等我。” 钱柠一愣:“庄主和你一起出来的?去做什么?” 一提到方堃,她便有些退缩。想起三年前的被逐出东宁山庄的情景,她不恨他,但也不喜欢他。 方润之说:“我陪父亲探访友人。” “哦。”钱柠点点头,“师兄和方庄主住在哪儿?改天我去拜访他。” “我们刚到鄢城,正逢逸宁客栈开张,所以便在那里定了房间。” “逸宁客栈?”囚袅嘴快立刻叫道,“那是我们的客栈!少庄主好巧,你住在我们客栈里。” 钱柠无语,世界太小,不但让他们遇见,还竟然要住在一个屋檐下。如果只方润之一个人,她还是高兴的,可是一想到有方堃,她又感到莫名的紧张。 方润之很开心:“真的,那是太巧了!我们刚放下行李,父亲有些肚子不舒服,我正准备去给他抓药。既然我们住在一个地方,等我把他安顿好就去找你们。” 钱柠微笑再次点头:“好,那我们客栈见。” 方润之高高兴兴走了。 钱柠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是高兴还是遗憾。 七年的相知相伴并没有让她有太多割舍不掉的东西,如果有,那就是与他一起习武,一起读书时的快乐时光。 本以为这辈子再不会见到他,不会有回忆,可是偏偏在这遥远的鄢城遇见,难道这预示着什么吗? 囚袅却完全没有注意她的神色,只大大咧咧道:“小姐,你看少庄主依旧是一表人才风姿绰绰。当初小姐要是向庄主服个软,没准你早嫁给少庄主夫唱妇随了。” “你瞎说什么。”钱柠立刻制止她。她撇了一眼黑枫。 囚袅突然想起黑枫并不知道她们在东宁山庄那段历史,只知道她们孤苦无依被人抛弃被他“劫持”到满月楼。她连忙住了嘴。 原来主子还是介意和防备黑枫的。 虽然黑枫面上并没有感到很意外,但心里也是翻江倒海。 在满月楼的三年里,钱柠自称子鸢,私底下她喜欢让人叫她“阿浅”。 可如今听囚袅的话语,似乎她与那位仪表堂堂的公子有过千丝万缕的联系。 而且,还差点嫁给他。 他究竟是什么人?他们又发生了什么事呢? 等三人吃完饭回到客栈,囚袅伺候主子回房休息后,便拎着乌龟向水池走去。 路过司马无逸的房间时竟然看见辛沝站在廊下,笔直的身躯像棵松树般挺立,不禁打趣道:“吓了我一跳,我还以为是个廊柱,原来是个人。” 辛沝身子一动不动,只动了动眼睛瞄了一眼囚袅,眼神里分明有些不屑。 “怎么?我说得不对吗?某些人就是装模做样,主子在时恪守不渝,主子不在就放松不羁。根本就是做张做势!” 对于囚袅的挤兑,辛沝很想反驳,可是司马无逸在房内,如果听见他与人拌嘴,估计又会惹他不高兴了,所以只能装哑巴。 囚袅见他没反应,觉得十分无趣。忽然再次想起逗弄他的办法,她拎起手里的乌龟举到辛沝面前。 “瞧,我刚才逛街时看到它和你很像,也是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于是我便买了下来了,就是想把它扔到池子里,叫大鱼天天咬它,看它还敢发威吗!” 第83章 开心吗 本来辛沝还不想和她一般见识,对方不过是一个多嘴多舌的丫鬟,和她斗嘴有点自贬身份。 可见她拎个乌龟说和他很像,他立刻变了脸色。 他冷着脸:“你是不是不激怒我就浑身不自在?” 囚袅眨巴着眼睛:“是啊,怎么了?谁让你一天到晚总拉着个驴脸,连笑也不笑,就好像人家欠你几吊钱似的。” “我不高兴我愿意,我乐意对谁笑我就对谁笑,让你管?” “你会笑吗?是不是你笑起来比哭还难看所以不想笑?” “你笑起来才比哭难看。” 辛沝刚说完便听见门响,只见司马无逸出现在门内。 “辛沝,进来。” “是。”辛沝连忙应声走入。 司马无逸并不急于关门,他看了看囚袅手里的乌龟:“陪你家小姐出去了?” “嗯。”囚袅点点头。 “小姐开心吗?” 囚袅奇怪,司马无逸怎么忽然问起这个了:“逛街买东西当然开心啦!” “不是因为遇见什么人才开心的吧?” 嗯? 囚袅一愣,难道他知道她们遇见了方润之?不会呀,他也没出去怎么会知道。 她反应还挺快,嘴也跟得快:“是遇见很多人,因为我们去了鄢城最大的馆子吃饭,可到处都是食客,吵死了,一点也不开心。” 司马无逸点点头:“那就好。”说完关上门。 奇怪。 囚袅边走边琢磨他的话。 今天她们的确玩的挺高兴,吃了鄢城最好吃的点心,去了鄢城最大的酒楼,最高兴的是遇见了方润之。 三年不见了,公主一定有很多话和他说。 可是司马无逸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就像知道似的,让她觉得蹊跷。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他怎么可能知道,除非跟踪她们。可今日客栈开张第一天,他要忙于应酬,哪里有闲工夫管她们。 放完了乌龟,囚袅回到住处。 “小姐,我打听到了,少庄主真的住在咱们店。要不要我过去看看?” 没想到钱柠想也没想吐出两个字:“不必。” 囚袅一愣。 刚才她放完了乌龟就跑到前院问账房登记的客人有没有叫方润之,果然发现他的名字。 他们一行四人,登记了三个房间,应该是方堃方润之各一间,其他是随从。 他们预订了五日客房,这么说,至少有五天时间公主可以与方润之叙旧。 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回想起七年同一个屋檐下生活的点点滴滴,总有一种特殊的感觉。 仿佛又看到东宁山的景色,有着让人共鸣的熟悉感,就好像岁月没有改变。 可公主为何不为所动?就好像方润之不曾出现过一样,她可是知道他喜欢她呀。 囚袅纳闷:“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就是不要过去。” 钱柠有自己的盘算,倘若自己主动过去找他,如果方堃仍未释怀,未必肯见她。没准还离开这儿换家客栈也说不定,到时热脸贴了冷屁股,尴尬的是自己。 “那……就等他来找咱们吗?” 钱柠点点头:“是。” “他要是不找咱们呢?不不不,要是他找不到咱们呢?哎呀不是……”囚袅有点混乱了,说话颠三倒四。 钱柠若无其事:“不找就不找,这只能说明方庄主还是对以前的事介意。” 囚袅嘟囔着:“都多少年了还介意?那时候你不是还小嘛,不懂事。” “就算再小也要承担责任,我既然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我一点也不怪方庄主,从来没有想过要怪他。” 钱柠淡然自若,仿佛就像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她已经与自己和解,学会自愈学会自我疗伤。 钱柠在十年前苏醒过来的那天就已经知道,有时候,人的脆弱与坚强,都超越了自己的想象。要想内心强大,就要化苦难为力量。 如今她重生以后做到了,不软弱,不逃避,不欣喜,不悲伤。 她知道了这世界上只有自己爱自己,才能不辜负这一生。 “小姐?小姐?” 囚袅见她好久不语叫了几声。 “还有什么事?”钱柠懒洋洋靠在塌上,似乎有些走神。 囚袅神秘兮兮:“我怎么觉得公子知道这件事似的。” “什么事?” “你遇到少庄主的事啊!他刚才问我咱们外出是不是玩得开心。” “你怎么说的?” “我说开心啊,怎么不开心呢!吃喝玩乐当然是最开心的事情了。可你知道他怎么说?” 钱柠抬眸,眼里有少许不耐烦。心想囚袅赶紧说吧怎么这么多废话。 囚袅连忙道:“公子问是不是遇见什么人才开心,我当时吓了一跳,难道他一直跟着咱们?看到了方润之?” 第84章 探访 听到这话,钱柠眼中露出一抹惊芒。 这家伙难道派人跟踪她们?而她竟然一点也不知道。 不知为何,她想到的并不是司马无逸看见方润之,而是在雅间里她对黑枫施媚术套话,会不会也被他知道了。 不知为何,钱柠脸上浮上一抹嫣红。 他一定很看不起她吧,已经是有夫之妇,竟然还主动勾引下人。 不过这与他有什么关系? 钱柠从榻上翻身下来,囚袅连忙伺候她穿鞋。 “小姐,你这是……” “有点憋闷,去园子里透透气。”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间。 客栈的后园虽只有一排住所,但大大小小共七间房舍。钱柠与司马无逸各占两间屋舍,中间有月亮门相隔。 为了安全,司马无逸让钱柠住最里面的两间屋。要想到钱柠的住处必须经过司马无逸的住处,再通过月亮门才能进入。 钱柠走过月亮门,路过司马无逸房间。 房门紧闭,连窗子也没有打开,也不知他在不在里面。 她试着叫了声:“表哥。” 里面无人应答。 “小姐要找公子?我去敲门。” 囚袅刚要走上台阶,钱柠制止:“不必了。” 她向水池走去,池边有个小亭,中间立着一张石桌,还有四个石凳。 钱柠坐下来:“你买的乌龟放哪里了?” 囚袅蹲在池边看着水中:“我就放在这儿了,估计游到别处去了吧。” “它这么小,你不怕大鱼把它吃了?” “它丑得要死谁会吃它。”囚袅不屑。 可忽然想到刚才她拿乌龟比辛沝,不由得扑哧一笑。 说实话,乌龟虽丑,可他并不丑,反倒长得还挺好看的。说他像乌龟他当然要气得半死。 “你笑什么?”钱柠埋怨。 “没什么。”囚袅不说,可依旧还是忍不住笑。 钱柠无语:“这凳子有些凉,你去给我拿个垫子来。” “好。”囚袅立刻起身去拿垫子了。 钱柠见她走远了,便起身快步走向司马无逸的房间,推开门闪身进去。 果不其然,房内真的没人。 屋内的陈设与她的房间相比简单古朴得多,没有过多装饰,也没有任何盆景插花。显然住在这里的主人并没有多少生活乐趣。 她的目光落在墙角的衣柜上,走上去打开,衣服也不多,都是平日里见他穿过的样式。 她又翻找柜子深处,没有可疑的物件。 如果他身份可疑,总该找到蛛丝马迹,可是她并没有发现任何线索。连个能有证可查的纸片都没找到。 黑枫说他是胥国人,到大凤国伪装成司马家的四公子。如果不是胥国的探子,他隐姓埋名在大凤国做什么?总不能是喜欢司马家才在那里的吧? 对了,司马家最大的秘密就是通往皇宫的密道,难道是因为这个他才潜伏在那里的? 不管怎么说,他有他的目的。 钱柠两手空空,正想转身出去,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 坏了,一定是他回来了。 可是她已经无路可去,眼看门外的人推门而入,她只能一咬牙飞身而上,抱住了房顶悬梁。 进来的果然是司马无逸,身后还跟着辛沝。 两人进来随即关上了门。 见司马无逸落座,辛沝立刻开口道:“陛下中毒的确是有人暗中作梗,好在发现的及时没有酿成大祸。我已派人加强了守卫,就连他身边的宫女太监也不放过。” “很好,看来我们要快些行动了……”司马无逸若有所思。 “只等您发话,我就……” 辛沝刚要说出下半句,却突然被司马无逸打断:“你就等我信儿吧,忙乎了大半日,我累了想休息会儿,你叫厨房做几道好菜,今日客栈开张,晚上我们好好庆祝一下。” 辛沝纳闷,话没说完怎么又急急轰他出去。 “我……” “你走吧。” “哦。” 被催促,辛沝好似有话要说最终也没有说出来,只得转身出去了。 钱柠趴在悬梁上不敢动,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司马无逸发现。 他们的对话让她倒吸一口凉气,心里狂跳不止。 陛下? 靳氏吗?她中毒了? 不对,从他们的对话中可以听出不是靳氏。中毒另有其人,而且是别人暗算,他们还很担心并加强了守卫。 如果就像黑枫所说他是胥国人,那一定是胥国的皇上中了毒,他们很担心。 可他为何潜伏在大凤国? 这辛沝俨然不是什么店小二,能在宫中安排护卫,这主仆二人的地位也不容小觑。 只见辛沝一出去,司马无逸褪去长袍腰带搭在衣架上,鞋子一脱上了床。 坏了,他不会是真的要睡觉吧?自己还怎么出去? 第85章 骗了所有人 过了好半天,榻上的人没了动静。钱柠已经被硬木硌得胸口生疼。 她小心翼翼动了动身子,胳膊如断了似的,连梁柱都快要抱不动了,裙子还像蚕茧一样裹住了双腿动弹不得。 刚抻了一下裙子,哪知布料太滑腿又麻木,直接身子一歪向下坠去。 正当钱柠快要落地时,一双有力的手臂抱住了她。借着重力,钱柠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身子一转,竟把她扔到了榻上。随即,那人也扑了上来,压在她身上。 她仰面向上被人压住不能动弹。而那人只穿着亵衣,露出大片胸膛。墨发垂下来正好盖在她脸上。 虽然发上带着一股幽香,可是糊在脸上刺痒难受。 她拨开发丝,正看见司马无逸戏谑地看着她,眸子里闪闪发亮。 “表妹,你大白天的偷偷躲在梁上做什么?看我睡觉吗?” 钱柠涨红了脸,她并不回答只恼怒道:“放开我!” 可他并不放手,而是弯下身子在她耳边说:“是不是想我了?” 气息在她耳边拂动,弄得她痒痒的十分难受。 “放肆!”钱柠低吼。 她是大凤国公主,怎能令他如此轻薄。就算他是什么胥国或是涂国皇帝身边的人,也不能随意侮辱她。 看她又拿出公主的威严劲儿,他笑起来。 “表妹别忘了,这里是鄢城,不是大凤。你是宁浅,不是公主。” 他在提醒她的身份吗?可你自己呢? 钱柠眸子里露出一丝讥讽,语气也是不屑:“表哥也别忘了,你是大凤国的驸马,就不应该做有损大凤国的事情。” 司马无逸仰头一笑:“对呀,你不提我都快忘了,我们是夫妻。可是我们虽然是夫妻,却无夫妻之实。要不然……” 他的眸光闪现,唇角上扬,双眼不安分地看向钱柠的胸前。 “我们圆房可好?就现在?” 现在圆房! 这家伙胆敢这样羞辱她! 钱柠愤怒至极,她伸出手准备放毒针,哪知司马无逸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她的手腕。 “刷刷刷”几支毒针飞了出去,扎在旁边的木架上。 钱柠另一只手向下摸去,腿上绑着匕首,只要一拔出来,她就可以轻而易举制服他。 可她的动作还是赶不上司马无逸的手速,见她向腿上摸去他大手一伸,腿上的绑带竟被他一把扯断扔到地上。 司马无逸瞄了一眼地上的匕首:“明明可以用柔情化骨,可偏偏喜欢用这种冰冷的东西。” 他挑衅的看着她:“还有吗?” 红晕都泛到钱柠的鼻尖,她瞪着眼睛不知所措。 她从没有这么尴尬过,就算以前被人拿刀架着脖子她也能化险为夷。而此刻她忽然变得手无束鸡之力。 她使劲扭动着身子:“你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可喊了!” “喊吧。”司马无逸又恢复浪荡的样子。“夫妻行床笫之事看谁敢来阻拦?” “你!”钱柠无语了,这人为何这么无赖。 她还是有些拳脚功夫的,可当年在东宁山庄学的武功在他面前却施展不出来。挣扎无果,她只好放松下来。 见她不扭动了,司马无逸微笑:“这多好,柔柔弱弱本该是女子的样子,你偏偏背道而驰。” “你到底是谁?”钱柠盯着他的眼瞳。 他的眼瞳虽然温柔,但温柔下蕴藏着危险。 “我不是你的夫君吗?” 少来! 钱柠直截了当:“你是不是胥国皇帝身边的护卫?” 司马无逸表情没有丝毫惊讶:“如果说我不是呢?” “就算你不是护卫也是与皇帝最亲近的人。因为你和辛沝很担心皇帝安危,甚至派人守护他。你与穆千朔亲近是因为他亲胥,所以说你是胥国人,而且涉足皇家。还有,你暗藏在司马府伪装成司马四公子,是为了调查司马家的秘密。你假意入赘公主府成为驸马是为了可以堂而皇之进出宫廷。你怂恿我戴罪立功来到鄢城是为了离胥国近些,等钱婉儿他们送亲队伍一来,他们便成了你手里的人质。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钱柠把这些事情前因后果梳理一番后才恍然大悟,他真的不简单。他们全被蒙在鼓里,包括靳氏,包括司马宏司马昆在。 她还一度以为他就是司马家被虐待的庶子,甚至动了怜悯之心,哪知道他骗了所有人。 第86章 题字 司马无逸听到钱柠的话不禁微微翘起唇角。 “你只说对了一半。” 钱柠依旧冷眼看着他,等着他解释,可是司马无逸似乎并没兴趣。 他一把把钱柠从榻上拉起:“走吧,囚袅正在外面找你。” 钱柠细听,果然,囚袅正在屋外喊她的名字。 “小姐,你是在里面吗?” 可正在关键时刻,她说了那么多的话就是为了探寻司马无逸到底是何人。她可不想就这样半途而废。 “你是不是胥国的探子?到我大凤来打探机密?” 司马无逸笑得讥诮:“你说是便是。” “你……” 钱柠刚要发怒,只听司马无逸向门外喊道:“囚袅,进来,你家小姐在这里。” 囚袅一听屋内人说话,便推门进来。 钱柠来不及下床榻,正好被进来的囚袅看个正着。 司马无逸衣冠不整,露出大半个胸膛。而钱柠的衣服也有些松散,裙子还被掀在腰上,露出亵裤。 囚袅立刻红了脸,公主怎么与驸马睡在一个榻上了?难道…… 刚要转身出去,却被司马无逸叫住:“把你家小姐带走,换身好衣裳,一会儿我带她出去。” “出去?”囚袅奇怪。 刚才遇见辛沝,他厨房吩咐伙计今晚多添几个菜,说是今日第一天开张,要庆祝一下。怎么却又要出去? 司马无逸:“对,这几日我忙着客栈的事冷落了你家小姐,今晚带她去转转。” 钱柠从榻上下来,弯腰捡起了地上的绑带拎在手里,脸上是不屑的神情。 “好啊,不知表哥带我去哪里玩儿?” 他忽然提出带自己出去,这还是头一遭,难道是想杀人灭口? 司马无逸笑得神秘:“去了就知道了。” 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客栈外候着。 钱柠随司马无逸上了马车,车子向城外驶去。 要出城? 钱柠有些意外:“我们去哪儿?” 司马无逸不以为然:“到了你就知道了。” 钱柠放下窗帘,脸色凝重。 幸亏她出来之前叮嘱黑枫在后面偷偷跟随,有他在起码能保护她。看司马无逸的神色似乎与平常没什么两样,万一他忌讳她知道得太多而对她下杀手也说不定。 以前她防备的是钱婉儿他们,如今,自己的身边人却成了最大的敌人。 虽说胥国与大凤国没有过节,甚至先帝还定下将她嫁给胥国太子,胥国也承诺给她半壁江山作为聘礼。但是听说太子政党掌管朝政,他为人很厉,无视父皇,甚至把他软禁。 也许,司马无逸是保皇派,他与太子党成对立面。为防太子狠心弑父,他加强了守卫。这么看来,自己嫁过去也未必能得到好处。太子什么心思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司马无逸的心思,他绝不会允许她与太子成为一条船上的人。 车子走了大概一个时辰才停了下来。 车夫禀报:“公子,到了。” “好。”司马无逸率先下车。 钱柠也掀帘而出,依旧如以前一样,她又是被司马无逸抱下马车。不知为何,她已经习惯了这种下车方式。 每次外出,当车停在公主府大门前,他都是这样抱她下来。以前是作秀给别人看,让他们知道他们夫妻是多么恩爱,不像市井传言的那样不堪。 可如今在鄢城这个地方,不用再装样子,可他依旧如以前一样,拦腰一抱,再轻轻把她放到地上。 此时,天边一抹黑红,落日只剩下最后一丝颜色。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幽香,是花的味道。 钱柠发现自己站在一个院落的门前,大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匾,上面却空着什么也没写。 一个五十岁左右的男人笑容可掬地站在门口,见到司马无逸,立刻毕恭毕敬行礼:“公子,您来了。” 司马无逸点点头,转身对钱柠说:“走,进去。” 钱柠疑惑地跟随他走入园内。刚一走入甬道便看见园子里大片大片的花草。虽然是黄昏,却能依稀看见花朵怒放的样子。 司马无逸一边走一边欣赏着两旁的花草:“没想到已经入秋,花势还是这么好。” 仆人点头:“公子出了大价钱请人照顾这些花儿,当然要有所成效。” “西边的廊子修好了吗?” “修好了,已经不漏雨了。” “后山的滑坡呢?” “也修好了,听公子的种上了草皮树木,果然固定住土壤。” “很好。”司马无逸点点头。 “对了公子,牌匾上的字还没有写,不妨您这几日写下来,我去找人镌刻。” 司马无逸想了想,然后转身看着钱柠:“来,跟上。” 钱柠快走了几步跟上他的步伐。 他轻描淡写地说:“你给这园子题个字吧。” “我?”钱柠奇怪,“我对这里又不熟,怎么题字?” 老仆面带笑意:“夫人是第一次来,对这里还很生疏,等明日老奴带您在园子里转转,您再题字不迟。” 本来听老仆叫她夫人就觉得别扭,忽然听到今日要留宿这里,钱柠不觉一惊。 “明日?”她不可置信地看向司马无逸。“今日不回去了?” 司马无逸点点头。 “什么时候回去?” 司马无逸思索了一下:“五日后吧。” 什么?五日后?那是方润之就该走日子了。 第87章 软禁 难道是软禁? 因为她知道了他的身份? 可司马无逸什么也没有说,只是把她带到园子后面的房子里。 老仆继续汇报着:“公子,我已让后厨准备了吃食,马上就送来。” 司马无逸点头打发他出去:“你先忙去吧。” 老仆应声出去了。 钱柠知道他有话要说,便坐下来等着。 司马无逸也坐下来,给她倒了杯茶:“你先在园子里住几日,平日里这一对老夫妇伺候你起居,外面我安排了四个护卫护你们周全。囚袅的嘴不严,所以我没有带她。还有黑枫,他已经被辛沝堵在半路也不会找到这里。” 钱柠不乐意了:“你是要软禁我?” 司马无逸答得很平静:“不是软禁。” “那为何把我安排到这个地方?连我的手下人都不知道?” “为了你的安全。” 钱柠冷笑,他真是多此一举。 “我的安危不用你来安排,我会武功会使用暗器会用毒,我能自保。再说,你这样安排难道是有人想杀我?在外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子,除非他知道我的身份。可是,他杀我有什么好处?我不过是一个空顶着名头还即将被削去封号的公主,我死了不足以威胁到大凤国的皇帝,不足以让任何一个人伤心。” 司马无逸的眸子闪了闪,看似犹豫了一下。 钱柠很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的犹豫:“怎么?我说对了?我自幼在道观生活,早看尽了人间冷暖。我虽是身份尊贵的公主,却和那些道姑一样要挨饿受冻。冬天道观里冷得出奇,我和囚袅就用宣纸糊上窗户。可是那些宣纸是师太画符用的,知道被糊了窗户便责罚我们,让我们站在雪地中忏悔还不给饭吃。我知道,那不过是因为我没有母亲。自古天下没娘的孩子就是命苦,可是我不信命。我知道很多人盼着我死,我七岁那年差点被人杀了。后来一直昏睡了好几天,等我醒来时才真正明白,只有自己强大才能自保甚至可以保护想保护的人。” “你有想保护的人?”司马无逸静静地听着她说,只是问了这么一句。 “当然有。”钱柠点点头,“囚袅,孙大人,只要对我好的人,我都要去保护。” “孙大人……”司马无逸想了想,“他辞官回乡了,听说在路上遇到了劫匪。” “那是靳氏派的暗卫,她早看他不顺眼了,如果不辞官肯定躲不过斩立决。所以我才让他离开京城,并派了人保护。还好,他总算是顺利回乡。” 钱柠忽然觉得自己扯远了,看司马无逸的表情,就像听众默默地听着她说了这么多。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你不让囚袅来陪我,她一定会到处找我。这些年来我们从没分开过。” “她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况且我出来前和她说了要离开几日。” 钱柠奇怪:“她能听你的话?她一向瞧不起你。” 她说得的确是事实。自从司马无逸入赘公主府,囚袅便看不起这位驸马爷,经常拿话损他。甚至有好几次拿下人们吃剩的菜给他送去,司马无逸也都吃了。这让囚袅更加看不起他,说他为了一口吃食连面子都不要了。 司马无逸凝视着她,目光深不可测:“她不像你,她胆子小,吓唬两句就老实了。” “……”钱柠无语。 在她印象中,囚袅的确胆小,但还不至于胆小到被几句话吓到。记得在道观,她还是很护着她。师太责罚她们时,她都是挺身而出,让师太责罚她。 她好奇:“你和她说了什么?” “我说,如果你胡闹,我就不把你家公主带回来了。” 就这?钱柠更是无语了。 第88章 逃跑 司马无逸告诉囚袅说他要与钱柠在外面游玩,过几日再回来。果然,夜幕降临,他没有走。而是住在钱柠的隔壁房间。 不管他是不是会知道她按捺不住心情,夜里,钱柠还是偷偷走出房间来到院中。 夜里的园子格外的冷清,整个空气中都是花草的暗香。 她蹑手蹑脚寻到后门,却发现大门上锁。无奈,只得飞檐走壁。可身子刚探出围墙,脚未曾落地,便听见一声厉喝:“谁?” 原来是司马无逸安排的护卫发现了她。护卫见是钱柠,便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夫人请回吧,公子特意吩咐我们不让您外出。” 钱柠只得缩回了身子。 其实她可以强行用毒针把他们毒倒然后跑出去,可是她并不想用毒针射杀这几位护卫。毕竟他们是司马无逸的人,况且他也说过,是为了保护她的安全才让他们在这里守护。 刚走回园子便遇见了老仆,只见他双手拢在袖中正候着她。腋窝里夹着一只灯笼。一见到她,便提着灯笼走过来。 “夫人,小心夜寒露重。园子里太黑,公子让老奴给您引路。” 难道那家伙知道她夜里就得逃跑,特意让老仆提着灯笼引路? 钱柠苦笑摇头,一边跟在他身后走,一边道:“你家公子真是想得周到。” “公子的确想得周到,本来这园子闲置很多年,屋顶漏雨不说,园子里杂草丛生,被公子找人修葺一番,果然变成个好园子。” 钱柠看着黑黢黢的四周,感慨道:“他还有这雅兴?不过用了短短十几日竟然把这园子弄成这样也是不错了。” “哪里短短十几日,可是三年了。” 钱柠顿住脚步:“三年?” 这就奇了,他们来鄢城不过十几日,怎么会三年,难道他之前便来过这里? “三年前公子喜欢这个园子便买下了,陆陆续续找人修葺。可公子很忙照顾不过来,便叫老奴在这里看着。公子这一去就是三年未归,如今回来这园子的景致正是最美的时候。” “你家公子为何要买这园子?而且要在鄢城,这里可是三不管地带,并不见得有多安全。” “老奴也不知道,只是听公子说是要安顿家人。” “安顿家人?安顿谁?”钱柠追问,她现在很好奇司马无逸这个人。他到底是谁? “安顿夫人您呀。”老仆笑得憨厚,“公子说自古鄢城就是三国不争之地,这里的居民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所以把家人安顿在鄢城是最稳妥的。况且这个园子在鄢城外,就算有了战争祸及此城,但绝不会找到这里。” 钱柠更加奇怪了:“既然是鄢城外,肯定不属于鄢城,而是属于三国中的其中一个。你说这个地方绝不会被他们找到,这里到底是哪里?” “夫人,这是鄢城与涂国的边界,但外人根本不知道这个地方。” “涂国的边界?”钱柠愣住。 不是胥国而是涂国,她有些诧异。 她知道涂国在三国之中是最野蛮霸道的一国,从他们想把公主强嫁给胥国太子就可以看出,他们的野心之大。 “与涂国接壤很危险,我听说他们经常过来烧杀掳掠。他怎么会买下这个园子?这不是安全之地而是危险之地。” “夫人,我在这里三年,并未有任何人劫舍。可能是公子安插了护卫在此吧,反正我是没遇见涂国或是胥国的强盗。” “那……”钱柠盯着老仆的眼睛,“你家公子是哪国人?他的家人呢?” 老仆真诚的笑:“夫人怎么忘了,公子是大凤国的人啊,家人都在大凤国的京城。” 骗子!钱柠不想再听下去了。一听就知道他已经被司马无逸洗脑,满口的胡话。 她吩咐道:“好了,你在前面引路,我累了。” “好,夫人小心。” 二人向后园走去。 等到了房子处,钱柠看见司马无逸的房间有了光亮,他应该是在等他。 他一定早就察觉她偷偷溜出房间,便点了蜡烛在此恭候。 她转身对老仆说:“你回去吧,我看看公子在做什么。” 老仆应答转身走了。 钱柠看着那灯笼渐渐远去,不知为何心情也低落下去,似乎想逃走的希望渐渐破灭。 第89章 我会让你成为女皇 钱柠走到门前,刚要伸手敲门,只听屋内有人说道:“进来吧。” 她推了推门,果然,门没有锁。 司马无逸正坐在桌前低着头写字,像是写一封书信。见钱柠进来站定,才放下笔。 桌上的烛苗摇动着,他的脸在昏暗中犹如瓷器般光滑。 “你身上带着一股凉气,看来外面露水很重。”他的语调慵懒。 钱柠若无其事审视着屋内的陈设。 “已经是深秋,我又在外面待久了,身上自然有寒气。” 一张桌案上面笔墨纸砚俱全。一排书架上陈列着几本书册。一张床榻上是匆忙起床还未收拾的被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 司马无逸抬眸:“我让他们在你屋内准备个炭火盆?” “不用。” 钱柠寻了张椅子坐下:“你继续写你的,我只坐一会儿就走。” 可司马无逸并未拿笔,而是把书信折叠后塞入信封,然后坐直身子凝视着钱柠。 “已经子时,公主不困吗?” 他只字不提她逃走的事,而是有一搭无一搭地和她闲聊。 钱柠可不想浪费时间。 在京城时,钱柠犹如是他的主人,她说什么司马无逸都得无条件服从。可自从来到鄢城,他俨然占据主导位置,什么事情都是他来安排。这种反差让她很恼火。 “你不觉得奇怪我为何大半夜不睡觉跑到你屋里来?” “为何?”司马无逸很平静,就好像早就知道她要问似的。 钱柠奇怪,要换成以前,他肯定是一脸坏笑反问她是不是想他了,可今日他十分正经。 “我刚才想偷偷离开这,可你的护卫守卫森严,我只得回来了。” 钱柠说得如此直接,让司马无逸忍不住笑起来。 “你笑什么?” “我笑公主很诚实。” 钱柠瞪着他:“你既然知道我如此诚实,你就不应该有所隐瞒。” “我隐瞒什么?” 钱柠就差质问他为何明知故问。 “为何要把我软禁在此。” 司马无逸听到这话顿了一下,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探过身子用肘支桌,双手交叉放于鼻前,只露出一双咄咄逼人的眼睛。 “公主真的不知道你现在很危险吗?” “我?很危险?”钱柠冷笑,”这么说你让我住到这里是为了保护我?” 司马无逸点头:“是。” “你倒是说说谁想杀我?” “我不确定他们是不是要杀你,但可以确定你处境很危险。你也知道胥国与大凤国世代交好,可那是先帝时代。现在胥国是太子执政,他本人十分狠戾,不像皇帝那般好说话。况且……”他忽然顿住,似乎在思忖要不要继续说下去。 “况且什么?”钱柠看出他的犹豫,便追问。 “据说,司马宏父子曾与胥国太子党交往甚密。” 钱柠愣住了,她是听说过司马将军父子曾驻扎边疆几年,但未曾听说他们与胥国太子党有交往。 “当年涂国与胥国经常有小摩擦,偶尔还会打上一仗。司马宏父子本来冷眼旁观不管不问,可后来不知为何却帮着胥国攻打涂国,由此涂国开始忌恨大凤,便经常冒犯大凤国边塞。有人说是胥国给了他们好处,他们才帮胥国的。我觉得应该是胥国给了他们许诺,他们才敢为所欲为。而且,他们也有自己的私心。” 钱柠沉默了。她知道司马无逸说的私心是什么意思。这父子简直就是大凤的败类。私自挖地道,勾结邻国,这真是要谋权篡位吗? “大凤先皇与胥国皇帝关系匪浅,两国自然会亲密些。而且还有联姻这条纽带能把两个国家紧紧绑在一起。但是如今大凤是靳氏执政,胥国是太子掌权,联姻还有没有用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最近胥国却忽然安静下来,还试图与大凤和涂国都搞好关系,这就令人匪夷所思了。” 钱柠看着司马无逸:“你有点扯远了吧?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司马无逸的声音冷静得出奇:“公主别忘了,你才是大凤国真正的储君。得到你就是得到大凤。” 这句话犹如钢针狠狠扎在她心口。原来,她在众人眼中就是这样的存在。 “可先帝的遗诏根本找不到,没有证据我的储君之位从何而来?” 司马无逸的眸子越来越深,在昏暗的烛火下尤为阴沉。这还是钱柠第一次在司马无逸脸上看到的神情,如此的肃穆而凝重,就像蓄谋着什么。 “我曾说过,我会帮你。” 钱柠惊奇:“你帮我?怎么帮?” 司马无逸微眯双眼:“只要你听我安排,我会让你成为大凤的女皇。” 第90章 虚幻聘礼 成为大凤的女皇? 钱柠起身走到桌案前,从上向下审视着司马无逸,眼神中带有不屑。 这个家伙满嘴谎话又身份可疑。他口口声声说能帮她,可如今他帮她什么了?他画了个饼等她入局,她竟然差点就相信了他。 “你凭什么让我听你的安排?你不过是一个入赘驸马。哦不,你根本不是司马无逸,也就算不上是我的夫君。何况你我并无夫妻之实。到时我揭露你的身份,咱们的婚约就此取消。我可以继续做回我的五公主,甚至可以嫁给胥国太子。就算他们怀疑我的清白之身,我也可以当众验身。你都说了,得到我就可以得到大凤,我想那胥国太子应该不会拒绝我,因为这个交易起码比打仗要简单的多。” 只见司马无逸眼里闪过一丝惊奇,然后合起手掌拍了几下:“公主果然有气魄,竟能同意当众验身。” 钱柠的脸微微一红,刚才的话确实说得有些唐突,没有经过大脑思索便说了出来。 “公主这么有自信能再嫁胥国太子?且不说他对女人格外挑剔不说,而且并不专情,公主嫁过去或许会独守空房。” 钱柠不动声色:“我嫁给他并不是看上他的人,他是猪是狗和我有什么关系,我看上的是胥国给出的聘礼。” 司马无逸微笑:“半壁江山吗?没想到一个虚幻的聘礼值得你连当众验身都可以接受?你可是大凤国的公主,堂堂的未来储君,就不怕沦为笑柄?” 烛光下,洁白的墙壁上印出二人的身影,一坐一立,让钱柠忽然觉得很落寞。在这寂静的夜里,虽然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可她却觉得很孤单。 她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这些年来,她一向依仗的只有自己。但心里有个信念支撑着她一直努力坚持。那就是要复仇,要夺回自己失去的东西。 可不知为何,如今她却觉得希望是那么渺茫,曾一度怀疑自己的能力。她现在形单影只,没有人能依靠,没有人能信任,她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钱柠深吸口气又缓缓吐出,她自嘲道:“我早就是大凤国的笑柄了,不是吗?索性就破罐子破摔。你说胥国太子暴戾狠毒,而我也没有什么好名声,这不正好配成一对儿吗?你让我戴罪立功,护送钱婉儿远嫁胥国,我被你牵着鼻子便来到鄢城。我没有拒绝是因为我知道你什么打算。” 知道他的打算? 司马无逸凝视着她的双眸:“公主知道我什么打算?” 钱柠弯起唇角,露出一丝冷笑:“我早就怀疑了你在宫内安插了人,而且是能接近靳氏能说动她的人,所以她才同意让我来鄢城建造府邸等候送亲队伍。否则凭她的聪明才智应该不会轻易让我出京。因为一旦我出京,她就不好控制我了。而你也自由了。你三番五次提醒我要借助司马昆在的力量,让我接近他,也是想利用我博得他的信任。等他们到了鄢城,你便可以把他们一网打尽。” 随着她话落,空气忽然凝固。二人相互对视,都想从对方的眼睛里找出漏洞。 钱柠继续说:“你如此诋毁胥国太子,所以刚开始我以为你是胥国人,是保皇党的人。可是你昨晚那一番话俨然暴露出你的身份。很显然,你不是胥国人,而是涂国人。你们不想让大凤公主嫁到胥国,不想让这两国形成同盟。你隐姓埋名混入司马府就是为了阻止胥凤联姻。因为你们要与胥国联盟,就要把自己的公主嫁给胥国,还用一座城池作为陪嫁。这丰厚的嫁妆当然会让胥国太子欣喜。你们如此示好必然有自己的目的,那就是破坏胥凤关系,灭掉大凤。你们会与胥国合谋,把大凤国皇子与公主扣为人质,这样就掐住了靳氏的咽喉。她会不顾一切救钱仲翼兄妹,哪怕损失了江山。” 只听“唰”地一声,钱柠拔出腰间软剑,剑尖直指司马无逸的喉咙。 “说,你到底是谁?” 第91章 杀掉太子 哪知道她刚拔出剑,忽然,门被撞开,呼啦啦进来几个黑衣人,个个手里拿着武器,虎视眈眈盯着钱柠。 钱柠一时愣住,没想到司马无逸身边竟然有这么多死士保护。 “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司马无逸呵斥。 黑衣人面面相觑,显然脸上写着:主人,都有人拿剑指着你的喉咙了,我们不该冲进来保护你吗? 可见他脸色一沉,几人不敢造次只得知趣的退了出去。 钱柠就差笑出声了:“不愧权势滔天,连护卫都训练有素。哪儿像我,还是公主呢,身边也就一个护卫,还……”钱柠忽然住了口。 自从酒楼试探,她知道黑枫已经与她离经叛道。本以为这个结局来得会晚些,哪知道这么早就发生了。 司马无逸似乎知道她的意思,眸子闪了闪。 “所以我才让辛沝拦住他。” 钱柠苦笑,她手臂慢慢放下来。 “现在我总算知道了,从始至终我的存在不过是被人利用。从先帝开始,他设定我一出生就是未来储君,而这本就是个诱饵,因为他要用两国联姻来巩固胥凤的同盟关系。这样才能吸引胥国拿出一半江山当聘礼。胥国更想联姻的原因是因为当时大凤国很强大,强大到可以灭了其他两国。只可惜先帝薨逝得早,靳氏又目光短浅,短短十年大凤便一蹶不振。况且这些年来你们涂国越来越强大,胥国便想拉拢你们,两国交好的话便可以灭掉大凤。你潜入司马府乔装成司马无逸无外乎就是想探听地道的虚实,到时好引兵攻打皇宫。此时恰逢我回京,你便又看到时机。因为从内部瓦解大凤就可以不用派出你们涂国一兵一卒。你口口声声说要帮我上位,不过就是想利用我在大凤国内引起内讧。知道我要复仇要夺位,你便偷了先帝遗诏就能以此要挟我,这样我就可以被你们牵着鼻子走。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倒真是精明。只可惜,自从来到鄢城你的身份就越来越可疑。你可以一夜之间让客栈老板恐惧逃走,显而易见,你有着强大的背景和力量。他们惧怕你才不敢惹你。你假装与穆千朔交好,只不过是因为他与胥国几位皇子关系不错,你从中可以得到一些消息。还有……” 钱柠扔下长剑重新坐回椅子里。 “你这园子建在涂国边界,这也再明显不过吧?说吧,你们下一个计划是什么?是不是等钱婉儿他们到了鄢城便扣为人质,向大凤提要求?” 很久,司马无逸并没有开口,他似乎在思忖。 在钱柠的眼中,他变化很多。以前他文弱儒雅,举止轻浮,还喜欢碎嘴唠叨,俨然就是个纨绔。而现在,他的眸子透着一股疏离与冷漠,就像阴鸷的蛇。 相比之下,她更喜欢在京城时的司马无逸。她说什么他都会说“好”,叫他做什么他都会乖乖配合。他的脾气性子很柔软,虽然总是给她闯祸,可是那时他的心是纯净的。 不像现在,浑身透着阴暗冷酷。 钱柠又深深吸了口气,她站起身:“好吧,看来你是不想说了,那我就去睡觉了。”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司马无逸道:“等等。” 他起身走过来,站在她身后。 “你不是想知道我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吗?好,我告诉你。” 钱柠听他这么说便转过身看着他。 “过几日钱仲翼他们就会到鄢城,到时我希望你能配合我。” “配合你做什么?” “代替钱婉儿进宫。” “什么?”钱柠凝视着他的双眸。“让我代替她?” 他点点头:“我会假装成钱仲翼护送你。” 钱柠惊讶:“你是想把钱仲翼兄妹监禁后,我和你伪装成他们进宫?” 司马无逸再次点点头:“是。” “为什么?” “杀掉太子。” 第92章 杀了她 而此时,逸宁客栈内,囚袅辗转反侧睡不着觉。 司马无逸说带钱柠出去办事,要几日后才回。因为她与公主从未分开过,而这次却不让陪同,她觉得有些蹊跷。 忽然,门外传来响声,有人在轻轻敲门。 囚袅的心立刻提了起来:“谁?” “我,黑枫。”那人低声道。 囚袅立刻从榻上跳下来,她举着蜡烛打开门,只见黑夜中,黑枫站在门口。他衣衫有土,头发凌乱,嘴角还有血。 “发生什么事了?”囚袅惊讶。 她连忙把黑枫拉进屋内,又向外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关上门。 黑枫径直向里屋走。 囚袅知道他找钱柠,连忙道:“小姐不在。” “她没回来?” “你不是偷偷跟着小姐吗?怎么,跟丢了?”囚袅觉得事情不妙。 看黑枫的样子应该是遇到高手了。 黑枫垂着眼眸,神情沮丧:“本来我是跟着小姐的马车,可是在半路突然出现一伙儿黑衣人,为首的武功十分了得,我打不过。” “一伙儿黑衣人?强盗?” 黑枫摇摇头:“不是,我感觉应该有预谋的阻拦。” “有预谋的阻拦?” “是。”他点头,“因为他们并不想置我于死地,他们只是不想让我跟着小姐的马车。” 原来,他跟随钱柠的马车刚出了城便遇见那伙儿人。从身手来看他们都是训练有素的暗卫,而为首的武艺更是高强。 “看清楚那群人了吗?我们要不要去报官?” “他们每个人都带着面具,根本看不出长什么样子。再说了,鄢城本就是没有官员驻守,我们也报不了官。“ 囚袅急得直跺脚:“那怎么办啊?我就看那司马无逸不像是好人,自从他来到鄢城就像变了一个人。你知道吗?他还威胁我来着。” “威胁你?”黑枫倒吸口凉气。 囚袅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委屈:“他说让我在客栈等着,过几日小姐就会回来。如果我敢胡闹的话,小姐就回不来了。” 她又焦急万分:“你说那司马无逸想要干什么?他把小姐带到哪里去了?会不会……”她瞪圆了眼睛,不敢置信。“会不会杀了小姐?” 黑枫也想不通司马无逸究竟要做什么。 不过他一定怀疑他了,要不怎会想甩掉他。 他安慰囚袅:“他不会杀小姐的,他们是夫妻。” “哪门子夫妻啊!他们根本没有圆房。小姐休了他还可以另嫁他人。”忽然,她又担心起来。“坏了,我们在京城时总是欺负他,会不会他怀恨在心,觉得在这里有你我陪在小姐身边他无从下手,所以才带她出去。” 本来黑枫听到囚袅说钱柠与司马无逸并未圆房,心里还欣喜一下。又听到囚袅后面的话,心也沉了下去。 他知道,司马无逸会武功,而且在他之上。虽然钱柠也会武功,会用毒,但似乎不是他的对手,如果真的动起手来,钱柠肯定会输。到时被司马无逸控制住也只能任由他摆布了。 看来,他得赶紧汇报这里的情况。司马无逸说过几日后回来,如果自己快马加鞭的话,可以迎上送亲的队伍。 见他急急向外走,囚袅叫住他:“黑枫,你干嘛去?” “我去找小姐。”他头也没回推开门消失在黑夜中。 第93章 师妹 钱柠虽然知道黑枫有了别样心思,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效劳的人是谁。更不知道后面会有危险等待着她。 即使司马无逸与钱柠都不在,但客栈有伙计照应,又有辛沝监管,生意还算不错。虽说才开了两天,可因为前面有崔老板一夜之间遁逃的事情,很多人都是来看热闹的。 逸宁客栈一层是饭堂,二层住店。 穆千朔进来的时候正逢午时,吃饭的人还挺多。 他大踏步跨过门槛向后园走去,一边走一边喊着:“辛沝!辛沝?” 他对这里已经很熟了,七拐八拐便来到后园。 “这辛沝又跑哪去偷懒了?”他站在池边叉着腰寻找着。一偏头却看到囚袅从那边走过来。他连忙跑过去。 “囚袅,你家小姐在吗?” 囚袅是听见有人找辛沝才从屋内出来。一见是穆千朔连忙行礼。 “回穆公子,小姐与公子外出了。” “外出了?去哪儿了?” 囚袅摇摇头:“不知道,公子说过几日就回来。” “咦?”穆千朔奇怪,“这鄢城也没什么可玩的地方,他们能去哪儿?生意都不做了。” 正在这时,辛沝从外面走过来。他表情严肃,步伐稳健。 一见到穆千朔连忙行礼:“穆公子来了。” 穆千朔道:“你家公子去 哪儿了?你不会也不知道吧?” “公子和小姐去探访个朋友。” “朋友?”囚袅一听朋友二字立即想到了方润之。昨日见过一面就再未见过。她和钱柠说想去找他,可钱柠非要等他过来。可今日是第二日了,他并未出现。 穆千朔奇怪:”他们刚到鄢城这么快就认识朋友了?是谁?我认识吗?” 他心里不自在,自己与这二位兄妹刚刚认识,难道不是朋友?他们没有想到去他穆家庄看看,却偏偏跑去别人那里探访,可见自己和他们还不能算朋友吧。 辛沝摇头:“我也不知道。” 正在这时,忽见个伙计领着一个人走过来。 “辛哥,袅姐,有人要找小姐。” 三人回头一看,那伙计带来的人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形修长相貌俊秀,表情也是很恭敬。 穆千朔从上到下打量那人一番,眉头皱起来。这人是谁,怎么会认识宁浅? 囚袅一见是方润之,刚想说话,忽然想到在东宁山庄的那些经历很多人都不知道,钱柠也不愿意提起,所以没敢造次。 辛沝问:“请问公子是……” “哦,我是东宁山庄的方润之,曾是宁……” 宁浅二字还没出口,囚袅便一个箭步跳了过去。她知道方润之要说什么,他肯定会告诉他们他是钱柠的师兄,他们一起在东宁山庄生活了七年。 “哈哈,少庄主!”囚袅一把扯住方润之的袖子。“怎么这么巧,你住在我们客栈?” 穆千朔纳闷:“你们认识?” 囚袅依旧拉着方润之的袖子不撒手:“是啊,昨日我们在街上闲逛时遇见了坏人,是他救了我们。” 穆千朔一听,连忙拱手行礼:“感谢方少主出手相救,我就和马公子说过,不能让宁姑娘单独外出,会出事的,果不其然,幸亏遇见方少主。” 方润之看了看囚袅,见她点点头,心里明白怎么回事,便也抱手还礼。 “公子客气了。” “我叫穆千朔,家住穆家庄。如果少庄主能在鄢城多住几日,那就参加今年的秋猎吧。” “秋猎?” 看方润之很感兴趣,穆千朔立刻挑起了兴致。 “是啊。”他显得有些得意。“我们鄢城每年最热闹的只有两次,那就是春猎和秋猎。每年都是在我们穆家草场,只要是会点骑射功夫的人都可以参加。我家草场不但有牛羊和骏马,还养了鹿与狍子野猪等野兽,专供春秋众人狩猎时用。对了。”他转身对囚袅说:“我和你家公子小姐也说了,过几日来玩吧。” 囚袅点点头:“等小姐他们回来,我和她说。” 方润之这才知道钱柠不在客栈,他询问:“师妹不在吗?” “师妹?”穆千朔惊奇。 第94章 借口 师妹? 方润之见穆千朔与辛沝都奇怪地看着他,才知道说漏了嘴,便连忙打圆场。 “哦,昨日宁姑娘说要和我一起拜师学艺,所以我就叫她师妹了。” “学什么?不会是武功吧?”穆千朔好奇。 他早就看出来,钱柠对兵家书籍与兵器都特别感兴趣。上次在酒楼吃饭,他和马逸聊胥国的奇闻趣事,甚至几年前的两国交战,她也特别爱听。难道她真的想学武? 他继续说:“不过也好,女孩子学点拳脚起码能防身。” “不是学武,是学……琴,学琴,她说要跟我学琴。”方润之胡乱编了个谎话。 穆千朔一拍大腿:“巧了,我也正想找人切磋一下琴艺呢,请问你们师从何人?” “师从……”方润之实在想不起何人,忽然想起自己的父亲弹得一手好琴,只得硬着头皮道:“是我父亲。” “哦,是老庄主啊,那太好了,改天我一定亲自拜访。” 二人热络地聊着,辛沝立在一旁有些无聊。他本不是爱说话的人,想走又不合适,只能像根木头一样沉默不语。 囚袅看着他,又看了看另外两个男子。三人截然不同的身姿,都各有千秋。 别看辛沝一身粗布衣衫,不如穆千朔衣着华贵,也不如方润之素雅出尘,但他笔挺如松地站着,就数他最有精气神。 忽然发现辛沝侧过头看向这里,囚袅连忙装作若无其事扭着脖子望着别处。余光中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她身上,不禁心跳加速。 辛沝看见囚袅和他一样无所事事地站着,便向她走过来。 他靠近她,微微弯下腰低声问道:“黑枫呢?” 昨日,司马无逸派他带人截住黑枫,因为怕伤了黑枫所以打的时候畏首畏尾,让他跑了。可是今日并没有看见他,他有些奇怪。 本来囚袅还有点不好意思,忽听这么一句话,她扭过头没好气:“不知道!” “哦。” 靠过来的身体又离开了,辛沝再次回到刚才站的位置。 囚袅咬了咬唇,原来他关心的竟然是黑枫。他巴巴的靠过来无非就是想从她嘴里套出黑枫去哪儿了。就冲他这个脏心眼儿,自己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他,谁让他根本不拿眼儿夹她呢。 “唉。”她叫他,连名字都省了。 辛沝见她叫他,又走回来。 囚袅问:“你主子说了吗?什么时候带小姐回来?” “四五日后吧。” “你昨日出去是不是送你主子?你肯定知道他把小姐带去哪儿了。” 囚袅左一个“你主子”右一个“你主子”,语气咄咄逼人,毫不客气。 辛沝脸色有些不悦,可又欲言又止,他梗着脖子:“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知道怎么一晚上都没见你回来?” “你怎么知道我一晚上都没回来?你监视我?”辛沝反问。 囚袅一时语塞:“我……”她翻了个白眼,“监视你?我才懒得理你!” 二人背靠背相互走开,各自都憋着一口气。 方润之父子一行人自从到了鄢城,方堃便感染风寒,本来定了五日后便返回东宁山,这一躺就是两天,访友计划推迟,估计还要逗留几日。 方润之听说十日后便是秋猎大会,便与父亲商量十日后再走,方堃同意。 方润之也有自己的想法,在鄢城遇见钱柠的事情他并没有告诉方堃,因为他马上就要娶亲了,方堃要是知道钱柠也在鄢城,势必会担心儿子起了异心。 现在钱柠要几日后回来,他们这多么年没见还没好好聊聊。所以,秋猎是个借口,等钱柠才是真。 第95章 做我侍从 晨起,钱柠从床上醒来。 不知为何,昨夜睡得如此深沉。她好久没有睡这么死了,睁眼的时候竟然忘记了自己在哪儿。 窗外传来鸟鸣,其中还夹杂着人声。与鄢城客栈里的嘈杂不同,这里倒像是郊外某个地方。 她支楞耳朵仔细一听,说话的不是司马无逸,声音有些苍老,应该是老仆。 她起身推开了窗,看见那个老仆手里拿着水瓢,脚下放着一个大木桶,正在园子里给花浇水。 一边浇水嘴里还一边念叨着:“快喝吧,喝饱了水才能开得出好看的花儿。等冬天一到大雪一飘你们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这个老头真有趣儿,把花当人和它们说话。 钱柠趴在窗台上探出半个身子向外望着。园子里,那些花草吸饱了水伸展枝叶沐浴着阳光,有蝴蝶在花丛中飞舞,一切都是那么宁静祥和。 她抬起头看着院墙外的树梢,有鸟在那里鸣叫,远处有青山白云。这个地方还真是不错,比起逸宁客栈的嘈杂,这里很适合居住。空气清新,阳光明媚,关键是园子设计得特别好,建筑、水体、植物搭配在一起虽然紧凑但一点也不显得拥挤与俗气。 不过,她还是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不知道周围会不会还有护卫把守。 正想着,忽听老仆问:“夫人,您醒啦?” 钱柠点点头。 老仆指了指前面:“早饭已经做好了,公子正在花厅等着您呢。” 钱柠无语,司马无逸在等她吃早饭吗?他应该知道她不喜欢与人一同吃饭。 一想起昨晚他斥责那些暗卫时的狠戾,她不禁吸了口凉气。也许,以前那些软弱都是伪装,昨晚才是他真实的一面吧。 等她简单收拾完毕来到花厅,果然看见司马无逸坐在桌子前。他已经吃完早饭,正不急不徐地喝着茶,一手还拿着本册子在看。 老仆把钱柠引过去:“公子,夫人来了。” 司马无逸抬头,看见钱柠一身素色衣裳,长发随意绾了个堕马髻用一根发簪别住,慵懒而迷人。 他微微眯眼,放下书,唇边蕴着笑意。 见钱柠落座,他给老仆使了个眼色,老仆知趣退下。 钱柠就当没看见,她看着桌上的吃食,孩子般地捏起一粒葡萄放进嘴里:“今日有什么安排吗?” “你有何打算?” 钱柠当然有打算。 “我想出去走走。”她说。 “想去哪儿,我陪你。”司马无逸举起筷子,给钱柠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她面前的盘子里。 钱柠看向司马无逸,一件月牙白的长袍穿在他身上格外纤尘不染,让周围的白芍药都黯然失色。此时的他很温和,一点也不像昨晚时的样子。 她低头看着盘中的那块梅花形状的点心:“听说涂国风景优美,还到处是美食与美女。况且这里离邢周城不远,听说你们涂国嫁公主的嫁妆就是邢周城,我想去看看。” 司马无逸看向钱柠,恰逢钱柠抬眸,盈盈而笑地也看着他。 她此时穿的是绿色衣裙,外面罩了一层白纱,重叠之间让绿有了两种颜色。她的眉眼闪动犹如初生的婴儿,却掩盖不住狐狸般地狡黠,还夹杂着一丝阴冷。 司马无逸笑了笑,这就是她,谁也不相信,谁也不依靠,只信自己,只靠自己。 他点头:“好。” 钱柠没想到他答应的这样快。 她放下筷子起身:“哦?那我们赶紧走吧,要不天黑就回不来了。” “不过……”司马无逸继续说,“随我出去有个条件。” 钱柠释然,本以为他会拒绝,没想到竟然同意。可连出门都是交易,都要提条件,她差点忘了这个人向来如此。 “什么条件?”她问。 司马无逸说:“扮男装,做我的侍从。” “什么?”钱柠蹙眉。 这家伙竟然让她扮男装做他的奴仆,这不是故意恶心她吗? 想她堂堂一个公主,在京城不敢说,但在公主府内她可是说一不二。她惩罚过他,让他淋雨,甚至让黑枫揍过他,逼他喝毒酒,现在反倒轮到他对她发号施令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啊! 第96章 最喜欢 等真正走出了园子,钱柠才发现,他们离邢周城还有一段距离。 本来他们是乘马车,后来改成骑马。等到了邢周城城门外,他们才弃马改步行。 钱柠发现,跟随司马无逸的侍卫竟然有十余人。因为他们刚把马拴在城墙下的树上,便有两人上前站在马匹旁边看管。 这些人虽穿着不同的粗布衣裤,有一搭无一搭地在他们身边闲逛,看似是无所事事的平民,实则是在保护他们的安全。 司马无逸换了一件黛色长袍,长手长脚却一点也不招摇。而钱柠穿着青色上衣长裤,头上也是青色布巾,俨然就像个家仆。 二人进了城,寻了家茶楼,上了二楼坐下休息。 钱柠趴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街道。 青石板铺成的道路上,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街市两旁的铺面不管生意如何,大门都敞着。有摆摊的人扯着脖子吆喝着,卖力地对每一个路过的人介绍着自己的货品。 路旁有野花,树上有鸟鸣,阳光怎么照在那个小园子里,也是这般照在这条街道上。 钱柠转回身子撇撇嘴:“原来这邢周城与鄢城也差不多,不过,还是有所不同。” 她举起茶杯喝茶,却看到司马无逸探寻的目光:“有什么不同?” 钱柠放下茶杯摆在正中,又扒拉着盘子里的花生米,拿出两颗一左一右摆在茶杯两侧:“你看,这杯子就如鄢城,这两粒花生米呢就如同涂国的邢周城与胥国的边城。别看这邢周城啊与鄢城没什么两样,其实它就是控制鄢城的命门。你们涂国与胥国貌似很平和,其实早就暗自较劲了。胥国与大凤联姻无外乎想两国联手制约涂国,涂国想嫁公主给胥国,还用邢周城做嫁妆,看起来是在拉拢胥国,可明眼人都知道涂国就是想把鄢城收获囊中,然后再逐渐扩张。虽然鄢城不属任何一国,看似群龙无首,实则它早就被涂国控制。穆千朔憎恨涂国而亲胥国就证明了这一点。” 司马无逸并不说话,而是意味深长地注视着钱柠。 钱柠又拿过来一颗花生米:“如今的大凤国早不如以前,就像这粒花生米又瘪又小,而且又有司马宏父子暗中勾结胥国太子,大凤岌岌可危。所以靳氏才想出用钱婉儿出嫁稳住与胥国的关系。其实有时候我也在想,如果当初你没有阻挠我嫁给胥国太子,会不会可以扭转现在的局势?” 听见“阻挠”二字,司马无逸的眼瞳忽然多了一丝柔软。 她又自嘲地笑笑:“是不是我把自己想得过于强大了?我不过就是个寄养公主,如果不是因为差点死掉,我亲手改变了自己的命运,也许现在我还在道观里绣花种地。人啊,有时候不遭遇挫折是不会成长的。苦难是我们人生中不可避免的一部分,磨难多的人未必将来就不会大富大贵。只是有时候机遇并非唾手可得。要想成功就得不停的挑战。反正我没有太多顾虑,一,我没有亲人,没有太多牵挂。二,我心比较硬,不会被情啊爱啊等俗事羁绊,所以就可以放松前行。比如你说让我代替钱婉儿进宫,去杀太子,我并没有感到恐惧,相反,我觉得那对于我来说是一种挑战。不过,杀掉太子势必会引起胥凤两国的征战,也许这就是你们涂国想要看到的结局吧?所以说,一切只是利用,来满足你们的称霸天下的野心。” 只见她把三粒花生米一个个扔进嘴里,身子往后一靠,抱着肘眼神阴鸷地注视司马无逸。 她穿着男装,素面朝天,却显得十分清爽干净,就算她的动作略显粗鲁,也是个美少年。 司马无逸依旧不语,他垂眸品茶,似乎并不想说什么。 钱柠收回视线,吊儿郎当问:“原来你一出来就成了哑巴,怎么?怕说话被人家认出你吗?” “并不是怕别人认出我,而是我喜欢听你说话。”他答。 钱柠无语了,仿若又回到京城公主府里的时候,她冲他发脾气,抱怨唠叨,他都默默坐在一旁,只是说喜欢听她说话。 拿这个家伙真是没办法。与其让他不温不火地控制,还不如激怒他来得痛快。 她拍了拍身上的花生皮,起身:“走吧,与其坐在这里无聊还不如出去走走。反正今日我是男装,去哪里玩儿都方便。唉,对了,你不是最喜欢逛窑子吗?那我们便去邢周城最大的妓院玩玩!没准还能遇见什么李娇娇或是王娇娇呢!” 第97章 男盗女娼 最喜欢逛窑子?! 司马无逸无语,难道在她眼中,这就是他唯一的爱好?如果现在告诉她他唯一的爱好是什么,她不会被吓得尿了裤子吧。 见他脸色微有愠怒,钱柠打着哈哈:“好了,算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反正闲得无事,我也想看看涂国的美女,走吧!” 她率先“蹬蹬蹬”地跑下了楼,周围有食客也起身跟着出来。钱柠知道,这是司马无逸的护卫。 两人走在大街上,钱柠边走边看,一会儿买个糖人,一会儿又买个饰品,看见好吃的也打包拎着。每次买完后都会对司马无逸努嘴,意思是让他付钱。司马无逸只是笑笑,乖乖拿出钱袋。 有人好奇地看着他们。 钱柠奇怪:“他们为何看我们?难道哪里不对?” 司马无逸慢条斯理:“当然不对。” “不对?”钱柠低头看看自己的衣服,是不是穿错了,可是没有。又摸摸自己的头顶,布巾也捆得结实。 难道是因为买的东西不对? 她拎起点心,又看了看糖人。 司马无逸见她抓耳挠腮的样子极为可笑,便说:“一个奴才走在主子前面也就罢了,买东西还趾高气昂的让主子掏钱,人家见了当然惊奇。” 钱柠总算明白:“这有什么稀奇的呀?富家公子哥们不都喜欢豢养娈童吗?他们上街都是这样的,一个在前买这个买那个,另一个心甘情愿掏腰包。所以,你就当我是你养的娈童不就得了。” “那是京城,涂国如若发现豢养娈童,是要杀头的。”司马无逸说得一本正经。 “这就杀头?那你们皇帝可真是暴君了。我不信他的宫里就干净。” “你以为每个人都如你们大凤国的皇子公主?” 什么意思? 钱柠忽然想起钱霖余的好色,他就喜欢娈童。还有钱婉儿的不检点,早就与人不清不楚了。甚至自己,在偏殿与人媾和被大臣下人们都看到了。她心里多多少少有了一丝不悦。 “你是说我们大凤国的皇子公主都是一肚子男盗女娼?” 见她说得如此直白,司马无逸抿唇一笑:“我并没有说。” “是啊,你是没有说出口,但你脸上早写着了。”钱柠冷笑。 他一定瞧不起大凤,瞧不起他们这些皇族。一个想要灭掉他们的人怎么可能会看得起他们。 不一会儿,俩人便来到邢周城最大的妓院。 这歌舞升平的场所就是热闹,进进出出不少人不说,门口还挂着大红灯笼,比人家办喜事还喜庆。 两人正准备进去,忽然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走过来。大概是看出他们非富即贵,看钱柠手里又拎着点心,便想乞要些吃食。 他伸着肮脏的双手:“公子,行行好……” 见他可怜的目光,司马无逸冲钱柠抬了一下下颌,示意钱柠把手里的点心给他。 钱柠递了过去。但乞丐并不走,依旧可怜巴巴地望着司马无逸。 “还有何事?”司马无逸不解。 哪知乞丐“噗通”一声跪下:“公子,小人还有一个女儿,年芳十四,公子如若不嫌弃的话就领走当个粗使丫头,要不我就得卖入娼馆了。”说完,他冲一旁招招手。 只见一个瘦弱的女孩走过来,也是衣衫褴褛,但长相还算清秀。 父女俩跪在他们二人面前,不住地磕头。 “公子,随便给些碎银就行,也是给闺女一条生路。” 这是碰到卖女儿的了。 钱柠往旁边挪了挪,她心想,反正和她又没关系,她就看好戏吧。 周围渐渐围上人,有人指指点点,有人说不过几块碎银别舍不得,把孩子带回家好好调教调教,否则真的就要流落风尘了。也有人窃笑,说什么这女娃干干净净,领回去做个小妾也是不错的。 见人越聚越多,护卫眼看无法控制局面,司马无逸无奈,掏出钱袋给乞丐,准备打发他们走,忽觉一阵冷风袭来。一枚暗器带着阴冷的光芒正向他飞来。 第98章 中毒 飞镖?! 钱柠吸了口凉气。 有人行刺? 她还来不及多想,暗器已经接近司马无逸。只见他飞身一转,飞镖擦着他的脸颊飞了过去。 好险! 钱柠暗自替他捏了把冷汗。 可是万万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躲过这一记飞镖,后面便没了,哪知紧跟着又是两记飞镖飞来。 司马无逸赶紧再躲,谁知地上跪的乞丐突然抱住了他的腿,他一愣,眼看飞镖就要刺过来。他一咬牙,抓起乞丐往身前一挡,“噗噗”两声,暗器狠狠扎入乞丐身体里。 乞丐一声嚎叫,松了手,司马无逸顺势把他扔了出去,眼中狠戾无比,根本不在乎乞丐的死活。 好在护卫及时冲过来,把他围在中间。 跪在地上的女孩见父亲躺在一旁血流如注,吓得扑了过去。她这么一动身子,护卫以为她要做什么,手起刀落,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 本来围着看热闹的人群轰然而散,短短时间内,大家还不知怎么回事就没了两条人命,各个屁滚尿流地四散逃开。 钱柠惊呆了,她看着司马无逸平静的神情,就算被人刺杀,可这对父女是无辜的,他就这样拿他们当挡箭牌,任凭手下人滥杀无辜。 刚要上前质问,忽然,只听唰地一声,一记飞镖正朝着她飞来。那刺客一定知道她与司马无逸是一伙儿的,要不然不会向她投掷暗器。 只见飞镖带着呼啸声响越飞越近。虽然钱柠会暗器会制毒,可是躲暗器的本事不如投掷暗器灵巧,眼看就要躲闪不及,哪知自己被人一推,身子一歪向旁边倒去。 等她摔在地上才发现,有一个人也一同与她摔在地上。那人胸口被什么东西戳了个窟窿,鲜血立刻染红了衣襟。 “公子!”护卫惊呼。 有人奔过来围住他,有人扶起他,也有人抽出武器向着暗器飞来的方向追去。 是他! 钱柠躺在地上,不知是受到惊吓,还是因为被他压住动弹不了,她只能瞪着大眼睛看着他。 竟然是他救了她? 点心撒了一地,糖人也滚到别处,她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 “快扶王爷起来!” “快止血!”护卫们七手八脚架起司马无逸。 “暗器有毒!” 一句句触目惊心的话语惊得钱柠挪不开步子,只得任由两名护卫把她架起。 王爷? 暗器有毒? 她也分不清到底是哪句话让她心惊肉跳。 街道不远处有个药铺,护卫们搀扶着司马无逸与钱柠用最快的速度进了药铺大门。剩余的人去追杀刺客了。 很显然,这里的大夫是认识司马无逸的。 “王爷这是怎么了?” “中了暗器,而且还有毒。” 大夫一听暗器有毒,又见司马无逸脸色苍白,衣襟全是血,急得直跺脚。 “这毒散得极快,不出半炷香就能攻入全身血脉,快把王爷扶到后面!我得赶紧解毒!” 几人又七手八脚把司马无逸往药铺后面架去。 钱柠呆呆立在前堂,她看见司马无逸被护卫架走时,眼神向她这里瞥了一下,似是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站在她身侧,眼神追随着离去的一众人,一脸的担忧之色。 他是王爷? 钱柠脑子有点乱,她刚要跟过去,却被护卫拦住:“王爷在疗伤,你不能过去。” “我也懂毒懂暗器,也许我能帮上忙。” 一个护卫犹豫,另一个绷着脸:“王爷让我们看着你,你不能随意走动。” 钱柠有些怒了,都什么时候了还怕她偷跑。司马无逸真是绝了。 “我要去给你们主子解毒!我不是想逃跑。”她喊道。 两个护卫见她急了,有些束手无策。见钱柠也不理他们,径直向后庭走去,他们有也连忙跟过去。 钱柠绕过去才知道后面是个医馆,但是与其他医馆不同,这里似乎只提供私人服务。 见几个护卫站在一间屋前,她便知道司马无逸一定在里面。见她急急过来,几个护卫拦住她。 “王爷在疗伤。” “我知道,我也懂点医术,可以给大夫打打下手。” “不行,大夫说不能随便放人进去。” “你就通融一下,告诉大夫我也懂毒,我还曾制过毒,让我进去帮帮忙。” 钱柠怎么解释都无果,护卫就是不放她进去。 正在这时,一个药童抱着水盆从里面摇摇晃晃地出来。他脸色发黑,走路不稳,刚迈过门槛便一个踉跄,要不是护卫扶住他,他连盆带人都会摔倒。 钱柠低头一看,水盆里全是血,红黑红黑的。药童的嘴角也挂着血丝。 一个护卫扶着他问:“王爷怎么样了?” 小药童摇摇头:“我们正在给王爷把暗器取出来,然后把毒吸出来,可是……”他嘴唇发紫,人也昏沉沉要摔倒。“可是……毒已经扩散……” 毒已经扩散? 钱柠的心揪成一团。 他要死了吗?刚才还谈笑风生,不到半天功夫就这样了。他本可以不管她,反正她对于他来说无足轻重。可偏偏为何要救她? 钱柠上前一步连忙接过药童手里的盆,然后把他扶到台阶上坐下。她从怀里掏出一个药瓶,倒出一丸药。 “你也中毒了,快吃下这个。” 小药童看了看钱柠,吞下药丸。不多久,他好了很多。 护卫见药童转好,连忙问:“你怎么不早说有解毒药?赶紧给王爷服下!” 钱柠为难:“不是我不给,是毒已经攻入血脉,再多的解毒药也没用。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办法。” 第99章 张嘴 护卫听钱柠说有办法,想也没想便把她带入房内。 钱柠一踏入屋内便看到地上一片狼藉。地上全是一团团沾过血的白布,就像大朵大朵盛开的牡丹花。 司马无逸躺在床榻上一动不动,衣服已经被撕开,露出大片胸膛。 大夫正在帮他把毒汁吸出来。 钱柠刚走过去,大夫以为是药童,看也没看便吼道:“让你换盆水过来怎么这么慢?快点!” 钱柠赶忙端着盆走到床前,终于看清楚了,左胸前有个血窟窿,暗器应该是被取出来了,但是冒出来的血却是黑色的。 司马无逸的脸色十分苍白,毒已经攻入心脉,她能看出他气息不稳,但在极力克制不让毒过快的渗透全身。 大夫抬起头,脸色就像药童也有些发黑,钱柠知道由于吸血,他也中了毒。 大夫这才发现不是药童,他有些惊讶:“你是谁?” “奴才是他的随从,小药童中毒了,所以我进来帮忙。” 大夫很虚弱,显然中毒不轻:“快点,虽然出血可以把毒汁带出来,但不如吸出来快。要不然走到五脏六腑,人就没了。” 她二话没说,掏出药瓶倒出三颗药丸,一颗自己吞下,一颗递给大夫,另一颗塞入司马无逸的嘴里。 大夫举着药丸问:“这是什么?” “解毒药,这药对咱们有用,但是对于他来说应该起不了多大作用,不过暂时缓解一下毒液蔓延的速度还是可以的。” 钱柠跪在榻前,查看他嘴里是否还有那丸药。果不其然,因为司马无逸牙关紧咬,那丸药被挡在牙齿外。 “放到舌根处吸收得更快些。” 她边说边找东西准备撬开他的牙齿,忽然看见他头上的玉簪,一伸手便拔了下来。一头青丝落于枕上,让钱柠不禁一愣。 此时的他脸色白得犹如玉瓷,睫毛无力地垂着,平时喜欢弯起的唇角也耷拉着,整个人萎靡不振,就像死去。 钱柠的心更是一紧。 她忽然想起在京城时,她罚他淋雨,他感染了风寒躺在床上。她去看过一次,远没有现在这样让人揪心,相反,她还故意饿他,说他装病。 也许那时他的确是在装病,可是现在,他命悬一线,真的有可能死去。 钱柠定了定神,不管怎么说,他救了她,她也必须救他。 她拿起玉簪准备撬开司马无逸的牙齿,可他依旧死死咬着不肯张口。 没办法,钱柠俯下身在他耳边命令道:“把嘴张开,把药含在舌下,这样可以解毒。” 大夫惊讶,这辈子还没几个人敢如此命令王爷,这个随从竟然如此胆大,难道他不知道如若王爷醒了,他面临的是什么后果吗? 可没想到的是,司马无逸竟然神奇般地张开了嘴,把药丸含在舌下。 这是他来到鄢城第一次如此听话,钱柠不觉一愣。他竟然还有意识? “你还真是信任我,不怕我喂给你的是毒药?” 都什么时候了,钱柠还不忘挤兑他。 大概司马无逸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他只是深深吸了口气。既然他的意识还在,那么,毒应该没有扩散到心脉。 钱柠明白,他在努力克制毒液扩散,看似如死了一般平静,实则是在与死神抗争。 “你嘟嘟囔囔地在干什么?还不快点吸血!”大夫埋怨着。 钱柠估摸自己服下的药已经起了作用,便挪了挪身子,她伸手摸到他的胸膛,身上火烫,伤口还在渗血,是黑血,血里有毒。 她埋下头用唇贴近他的胸膛,吸吮着从伤口里不断渗出的黑血,然后吐在旁边的盆里。 一口,两口,三口…… 不知吸了多少口,黑血慢慢转为红色。 “好了,好了,毒应该是都被吸出来了!”大夫喜悦。 钱柠又在伤口处撒了些药粉,盖上一块白布,又找了一块青砖也裹上布压在伤口上。 这时她才嘘了一口气,一下子瘫坐在地上,疲惫地靠着床沿。 “大夫,忙了多半天,您去休息吧,这里有我看着。” “你行吗?”大夫不放心,“万一又渗血……” “我会每隔一个时辰拿起石头看看。要是渗出的还是黑血,说明毒液还没有清除干净,我就继续吸出来。如果渗出的是鲜红色的血,说明毒没了,但仍有出血的地方,我会撒上止血药和清创药。” 大夫见她很明白,便放心去了。 钱柠找了碗倒了水漱了口,又倒了一颗解毒丸服下,然后坐回地上。 她看着榻上的男人,心里暗潮翻涌。 怪不得他可以操控宫里的人,原来是皇族。可他想杀掉胥国太子,还伪装成司马无逸打探司马府的地道,很明显,涂国的野心之大,大到想灭掉两个国家。 她不知道自己救他是好还是坏。也许算是一报还一报吧,谁让他救她在先呢。 可如果将来他们攻打大凤和胥国,她会不会因为救了他而后悔呢?这就像赌博,你不知道下一步是输还是赢,这全凭运气。 钱柠看着他平静的面容,轻轻叹口气,但愿将来他不会做令她后悔救他的事。 第100章 驯服 窑子没逛成,倒被人用暗器伤了。 钱柠想着都觉得滑稽可笑。 可越想越觉得哪里不对。那乞丐早不抱晚不抱,非得在暗器射过来的时候抱住司马无逸的腿,这就是分明不想让他躲。 难道乞丐被杀手指使拖住他们,然后发出暗器? 虽然钱柠不愿意这样想,但还是不由自主去分析。可每次想到司马无逸揪起那名乞丐挡住暗器时的神情,那狠戾的眼神,犹如嗜血狂魔,她至今都忘不掉。 她还是喜欢在京城的日子,他任由她欺负。 可是,他是涂国人,还是皇族,两国本就不交好,他们自始至终都不会是一条路上的人,所以,早分开才是。 钱柠趴在床榻边,想着想着便迷迷糊糊打起盹。突然被打更声惊醒,她第一个反应就是拿起青砖查看伤口。还好,渗血不多。 她又给他撒了药粉换了干净的棉布,重新把青砖压上。 烛光下,司马无逸的脸依旧苍白如纸,嘴唇也是毫无血色。他一定是失血过多,否则不会这样憔悴得如同个瓷娃娃,一碰就碎。 这个家伙把她带出鄢城,说是为了她的安危。哪知道他自己倒被人暗算,真是无用。 钱柠揉了揉眼睛,起身倒了碗水,揪了一片棉花沾上水,一点点挤到司马无逸的唇上。 床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有水入口,他轻轻动了动唇,喉结一动一动的。钱柠盯着那个小东西,下意识地伸出一根食指去摸,触碰到那个小山峰后,小山峰动了动,不硬不软,让钱柠想到了鸡脆骨。 钱柠露出一丝冷笑,她用手戳着那个小山峰:“你说我是应该杀了你呢,还是继续救你?趁你现在这么虚弱,我一剂猛药就能让你去见阎王。或是……掐住你的喉咙……可是,我还是不想杀你。因为杀一头猛虎容易,可是如若驯服它,让它为我效劳,这才是最厉害的。不过,你愿意被我驯服,为我所用吗?” “我不是没驯服过别人,再凶恶的人也被我驯服过。可是现在我不想用毒去控制一个人了,因为我已经领教了用毒的反噬了……” 她忽然想起黑枫,他被她控制,可最终还是背叛了她。 只见床上的人睫毛动了动,钱柠以为他要醒了,连忙住了嘴,结果那人又没了动静。 她看着他浓密的睫毛,笔直高挺的鼻子,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现在是不是很怕死,想活又怕活不了?这种感觉是不是很痛苦?其实这也没什么丢人的,你又不是例外。其实我也有过这种感觉,因为……我曾经死过一次。” 她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趴在床上低声说着,像是自言自语:“你不知道死过一次的人如果活过来,无论遇到多大的困苦都不会放弃生命吗?我现在就是,惜命得很。还记得成亲那晚,我以为你给我下毒,我就拼命的找,酒里,食物里,甚至连床褥我都翻遍了。因为我是被人下毒毒死过,所以我很怕。为了自保,我去学武,可是我总是打不过别人,就学了制毒,在别人想毒死我之前去毒死别人。我还偷学暗器,是为了明着打不过就暗地里杀掉他。我以为,我把这世间该学的都学会了,我便可以什么也不怕了。可是很可笑,命运还是安排让我遇见你,毁了我的一切计划。虽然你并没有毒死我,但比给我下毒还狠,你利用我,拿我当挡箭牌不知做了多少事情。你说我是该恨你呢,还是感谢你呢?不对,我为什么要感谢你呢……” 她的说话声越来越小,渐渐没了声音,呼吸也变得沉重起来。 屋内,一个床上平躺,一个趴在床边,都发出均匀的呼吸。 第101章 离开 连续三日,司马无逸高烧不退,一直昏沉沉睡着。好在医馆里有的是药,就这么用药撑着,他才捡了一条命。 因为大夫与药童都中了毒,只能钱柠负责给司马无逸疗伤解毒,有时还帮他擦身体。 打水熬药等等活计都要在院子里走动,没几日她便把药铺里里外外了解个通透。 她一直都在寻找逃跑的机会。她要回鄢城去,因为那里有囚袅,还有方润之。也不知道他离开鄢城了没有。 终于,在第四日,司马无逸退了热。钱柠看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大夫与药童的毒也驱除殆尽。于是,借口去药柜里找药,避开护卫,她翻窗而逃。 她逃出药铺前拿了司马无逸的钱袋,毕竟出门在外总需要银子用。她不能两手空空,连租车租马的钱都没有。 而逃出药铺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偷了隔壁饭庄厨娘的衣服换上,凭着记忆,她走出邢周城。 她不敢直接回逸宁客栈,因为她知道客栈周围肯定有司马无逸的手下监视。并且,辛沝还留在那里,这肯定也是司马无逸的命令。 她一直守在客栈附近,果然等到方润之出来。 方润之是去药铺给方堃取药。这几日方堃受了风寒一直卧病在床,他请了大夫开了药,吃了几剂仍未好转。 等他快走到药铺,忽听背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个系着围裙的女人,身上还油腻腻的。 正发愣,女人揭开蒙在头上的布巾。 “是我。” 方润之这才看出是钱柠。 钱柠一把拉住他的手,警惕地环顾一下四周:“走,我有话和你说。” 被钱柠牵着手,方润之心里猛然跳了一下,手心也出了汗。这么久没见,何况自己又有了婚约在身,被一个女子这么拉着手他心里着实有些不安。 俩人来到一个僻静处钱柠才松开手。 “师妹,你这是……”方润之先开了口。 钱柠也顾不得解释,直截了当问:“师兄,你们何时离开鄢城?” 方润之答应了穆千朔要参加秋猎后再走,所以如实回答:“十日后参加完秋猎。” “秋猎?”钱柠忽然记起穆千朔也曾经向她提起过。“好像还有几日吧?” “是。”方润之点点头。他看出钱柠的焦虑,接着问道:“师妹,你穿成这样是不是躲什么人?” 钱柠犹豫了一下,但觉得还是不要对方润之隐瞒,也许他能够帮到她也说不定。 “我遭到涂国人的追杀。” 方润之惊诧:“为何?” “因为……一句话也说不清楚,以后我再告诉你,反正我必须离开这里。” “你想去哪儿?” 钱柠沉默了,她想去哪儿?忽然,她觉得自己有些可笑,天下之大,却没有她能去的地方。 她苦笑一下:“我……无处可去。” 方润之心里疼了一下,想起三年前钱柠被逐出东宁山庄,那小小的身影走下山时是多么凄凉无助,而他却爱莫能助。 这三年来她不知受了多少苦,虽然她不说,但能看出来她过得并不开心。 “如果你无处可去,就和我回东宁山庄吧?”方润之一把拉住钱柠的手,眼睛里闪着熠熠光彩。“回到那里,你依旧是我的师妹。我们还一起习武练剑,一起读书写字。” 钱柠有些诧异,她盯着方润之的眼睛。这双眼睛写满了真诚,可是她却看不到希望。 她低下头:“我还有什么脸面回去?我是被逐出师门的。况且,这只是你一厢情愿,方庄主是不会同意的。” 她推开了方润之的手。 方润之的眼神逐渐黯淡下去,他垂下双臂,有些落寞:“师妹,你是不是还嫉恨我当初没有求父亲留下你?没有下山找你?我知道,你一定嫌我没有把你放在第一位,而是把山庄的脸面放在重中之重。其实,你走后,我被禁足了十日,他们怕我出门去寻你。等十日过后,我下山寻你,可你早不知去向。这三年我反思自己的所作所为,总觉得对不住你。如果我强硬一些,父亲应该不会为难我,你也不会离开……” 很显然,他很后悔。自从钱柠走后,方堃便给他订下亲事,并说大婚后便让他接任庄主之位。他无力拒绝。并不是他觊觎庄主之位,或是未来妻子的显赫家族。而是钱柠走了,没有道别,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 他有些不甘。 七年的相处,每一日的相伴,却说走就走,以后再无音信。他恨自己的同时也有点恨钱柠。 第102章 出城 钱柠看着他微笑:“师兄,我不恨你,这一切都是因为我咎由自取。如果我不学那些上不了台面的功夫怎么会被赶下山?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三年前我从没有恨过谁,现在也不会恨谁。其实,我来找师兄就是为了让你回客栈把囚袅带出来。我知道,现在客栈周围都是涂国的暗卫,你带囚袅出来不容易。所以,特意来找师兄商量对策的。” 方润之奇怪:“为何涂国的暗卫要监视客栈?你惹着他们了?” 钱柠点点头:“是,我和涂国一位王爷有过节,所以他才监视我。好了,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商量一下你怎么把囚袅带出来。而且,你一定要避开辛沝。” “我可以把囚袅带出来,把她打扮成我的随从,就说是东宁山庄的小徒弟,估计他们也不会盘问。可是你们出城后去哪儿?” 方润之有些失落,刚见到钱柠就又要离开,他还有好多话没有和她说。 钱柠笑了笑:“天下之大,总有我可去的地方。师兄,你就不必担心我了,这次我们见面没有好好聊聊真是遗憾。不过,等我在外面安顿好了,一定给师兄去信,邀请师兄来做客。” 方润之将信将疑地看着钱柠,见她如此肯定的表情,只得点了点头。 两人分了手,钱柠依旧是厨娘装扮来到城门口。 她与方润之商量在天黑之前在城门口汇合,到时她带着囚袅出城也方便些。 她寻了间茶铺坐下喝茶,听着邻桌的人闲聊。 “你们知道吗?大凤国的公主要嫁给胥国太子,送亲的队伍已经快到咱们鄢城了。而胥国那边也派了接亲的队伍,过几日就在这里汇合。” “大凤国都走到和亲这一步啦?这仗还没打呢,就急巴巴地嫁了出来,怕胥国反悔吗?” “你以为大凤嫁公主就能缓解战局?那纯粹是铤而走险。你可不知道那胥国太子有多狠毒,把亲爹都能关起来,那公主嫁过去还能有好?他一直憋着大婚过后顺利继承皇位。到那时,他有了大凤做臂膀,不但吃了大凤,肯定还会与涂国大战一场。” “你说这涂国本来是个不起眼儿的小国,如今这么快就发展得如此强大,真是稀奇了。” “那还不是有摄政王掌管朝政才发展得如此迅猛。” “听说那摄政王是皇帝的亲哥哥?当初立太子的时候也和胥国一样,几位皇子争个你死我活的?” “是呀,要不是因为摄政王是侧妃所生,早就飞黄腾达当上皇帝了。只可惜,太子是皇后所出,涂国先帝又是十分宠溺皇后,把其他几位皇子都不放在眼里了。” “听说那次夺嫡死了几个皇子?” “是,和胥国八子夺嫡差不多,死了三个皇子。” “这摄政王倒安全无恙,一定是太子党的人。” “他最初可不是太子党的,听说被秘密处决的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太子没有杀他,关在牢里好几年。后来太子登基没多久患了怪病,他才被放出来做了摄政王。” “厉害,从阶下囚成为摄政王,人生如此反转,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德。” “还不是他是几位皇子中最出众的,有勇有谋睿智通透,否则怎么会当上摄政王。” “听说其他皇子都是能文能武,不逊色于他。” “是啊,其实这几位皇子中也就刚登基的皇帝没什么一技之长,其他几位皇子都是骁勇善战之人。可惜啦……” 鄢城就是很随意开放的地方,哪怕讨论各国皇家秘闻,说说哪个皇帝的坏话都没人管你。不像在大凤,不敢说大凤的坏话,说别国的好话,否则就会被割了脑袋。 钱柠有一搭无一搭地听着,不知怎的忽然想到了司马无逸。 他是第几个皇子呢?也经过几位皇子夺嫡之战吧?能侥幸活下来那是不容易了。 第103章 密林深处 钱柠在茶铺坐到了天黑。 果然,在城门快要关闭前,方润之与囚袅来到茶铺。 囚袅是一身东宁山庄弟子装扮,一见到钱柠立刻拉住她的手,眼泪差点夺眶而出。 “小姐,你去哪儿了,让我担心死了。” 钱柠拍拍她的手:“以后我再和你说,现在城门快要关闭了,我们得赶紧出城。” 她又对方润之说:“师兄,谢谢你把囚袅送出来。如果以后有机会见面我们再细聊。” 说完,她就要拉着囚袅走。 方润之叫住她:“师妹,我送你们出城吧?” 他还是不放心她们,这一去又不知几年才能相见。 钱柠回头嫣然一笑:“师兄,庄主身体抱恙,你还要在身边伺候,就不劳烦师兄了。我刚才租了马车在城外候着,等我到了容身的地方,定会给你消息。再见了。” 她转身连头也没回拉着囚袅便向城外走去。 方润之立在那里,看着钱柠的背影越来越远,心里五味杂陈。 钱柠向来是这样寡淡的性子,仿佛世间一切情感都与她无缘。她可以心无杂念转身就走,而他呢,依旧放不下。 从她踏入东宁山庄那日,她就已经住进他的心里。七年的相伴,她就没有一点感觉吗?每次他要主动诉说自己心事的时候,却总被钱柠这样或那样的事打断。 他知道她大多时候是不开心的,也许是因为有很多功课要做,或是有很多书要看,剑要学,所以她总是很紧张,人也冷得就像高山上的雪,从不想被融化。 可是三年不见,她依旧如以前的性子,甚至把自己包裹得更加紧实,不容人接近半步,让人见了很心疼。 他既想怜惜她,又有点怨她。可是,他又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离去。 钱柠与囚袅走出城门,果然看到城外的树林边有辆马车正等着她们。钱柠与车夫打了招呼,二人上了马车。 钱柠看出囚袅有心事,便问道:“怎么?你不愿意走?” 囚袅的眼睛里留恋出不舍:“不是不愿意走,而是我们刚到鄢城几天,好不容易有了容身之所,结果又得离开。我们为何总这样居无定所呢?” 钱柠打开囚袅带来的包裹,翻看着里面的东西,淡然道:“等我们找到落脚地,不就不是居无定所了。” 囚袅问:“我们是回京吗?” “你这么想回京?你不是说那个宅子又破又小不喜欢住吗?” “那总比在外面漂泊强吧?虽说不是很想回去,但毕竟京城比这里安全。这几日鄢城里无故多了很多人,他们不像是来做生意的,看着倒像是士兵或是强盗。因为他们走在街上各个虎视眈眈,让人见了害怕。咱们客栈的伙计都不敢出门采购了,生怕被抢了或是被抓壮丁充军。听鄢城人说,他们有可能就是涂国士兵,伪装成老百姓进城,可能是要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有大事发生?” 钱柠的心立刻提了起来,停止了手里的动作。 大概是要打仗了吧,要不然涂国干嘛派那么多士兵驻扎在鄢城。那司马无逸现在正在病中,等他彻底好了,估计就要有所行动了。 钱柠肯定道:“所以,我们不回京城。” 囚袅奇怪:“为什么呀?我们现在都无处可去了,回京城应该算是稳妥。回去后给陛下服个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算不当公主了,但总有住的地方吧?我想陛下总会应允的。” 钱柠苦笑,囚袅想得太天真了,一旦踏上回京的路,她们就是死路一条。 囚袅追问:“那我们去哪儿?回道观?还是满月楼?” 见钱柠的眸子黯淡下来,她自知说错了话。 “我知道我说得不对,但是我还是想和公主说,你看这几年来我们到处奔波,可哪个地方都待不下去。本来我还以为会和少庄主回东宁山呢,谁知道你介意以前的事情不肯服软,这条路就算堵死了。陛下让你在鄢城等着送亲的队伍,可你不在这里候着,等她们到了找不到你,势必拿你是问,所以说,京城也是回不去的。道观那个地方本就是净地,她们也不想接纳你这样逃出来的公主。现在只有满月楼可以回去了,毕竟那里还有黑枫的手下……” 突然,钱柠打断了她:“别跟我提他!” “怎么了,公主?他可是最效忠你的。”囚袅看出钱柠眼里的怒火,不明所以。 钱柠冷笑出声:“他效忠我?他以前是效忠于我,而现在,他效忠的不是我了。” 囚袅惊讶:“为何?他现在效忠谁了?” 忽然,马车剧烈摇晃一下,好像是轧到了石头,两人不约而同都摔在一侧厢壁上。 马车停了下来。 钱柠坐稳了身子掀开窗帘向外一望,坏了,马车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座密林深处。 第104章 征服 此时正是深夜,又是在密林深处。虽然窝在马车里,但也能感觉到周围的阴冷之气。 会不会遇见了野兽?还是邪物? 囚袅吓得缩着身子都快哭出来了,她求助地看着钱柠。 要是黑枫在身边就好了,他定会不顾安危冲出来保护她们。或是那个冷冰块辛沝在也好啊,他那么有劲儿肯定能帮上忙。 可是,这里只有她们两个弱女子,这可怎么办? 只见钱柠稳住气息,她摸了摸袖中的针匣,里面藏了数十枚银针,应该可以抵挡一阵。腰中的软剑虽然不如硬兵器坚实,但也能护身。 准备好了,她低声叮嘱囚袅:“你就待在马车里别动,不管外面如何也别出来。” 囚袅听话地点点头。 钱柠看着门上的布帘,一阵风吹过,布帘随风拂起,她隐隐约约看到外面有个黑影一动不动地立在马车前。 应该不是鬼,而是人。 钱柠一咬牙,举剑飞出马车外,直向那人刺去。 那人反应也极快,飞身躲开。 借着月光,钱柠看出这是个穿着黑斗篷的人,兜帽盖住了他整个脸。 她一扬手,毒针刷刷刷飞了出去,直奔那人身上射去。 可那人似乎了解钱柠的伎俩,他一个弯腰,毒针擦着他的斗篷飞了过去。 钱柠再次发射毒针,依旧被他躲过。 钱柠换了只胳膊,针匣陆续发出梅花针,可是却又消失在空气中,没一支扎中那人。无奈,她只得从腰间袋子里掏出毒药撒了出去,一片迷雾下,那人依旧屹立不倒。 看来暗器与毒药都拿他没办法,她只能操着软剑硬拼了。 月夜中,刀剑相撞发出刺眼的光芒,二人打斗了好几个回合。 钱柠虽在东宁山庄习武多年,但毕竟是女子,几招后便有些撑不住。那人太有力量了,每次刀剑相撞都要把她虎口震裂。 黑衣人步步紧逼,钱柠只得绕着马车边打边闪。 三年了,除了与黑枫那次打斗,她毒倒了他,至今她都没与任何人这样对打过。 可为何这人的招式她如此熟悉? 一个愣神,那人已经靠近她身,她伸手挡剑,可是黑衣人力量太大,她手里的软剑瞬间被震飞,紧跟着,一柄冰凉长剑横在她的脖子上。 虽然身子动不了,但她的袖中还有毒针,静悄悄动了开关,毒针朝着那人腰部飞出。哪知,他似乎知道她要用毒针,竟然一闪身躲开了。 而在躲闪中,长剑碰到了她的脖子,瞬间划出一道血痕。 她痛的叫了声,那人立刻收回长剑并推开了她。 钱柠倒退好几步摔在地上。 那黑衣人不知所措,只是站在那里发呆。 钱柠看着他,不顾脖子上的血,冷笑一声:“真没想到,三年前你中了我的毒,三年后我竟然败在你手里,中了你的毒。” 黑衣人顿了顿,还是开了口:“还不是我跟你学的。” “我虽然喜欢用毒,但我从不在剑上抹毒。你想让我死?” 黑衣人连忙摇了摇头:“剑上的毒药不能毒死人,只是让人昏迷。我没有公主那么狠心,每根毒针都是致命的。” “你不狠心?不狠心怎会背叛我?”钱柠喊道。 的确,被毒控制过的人一旦解了毒就会变成洪水猛兽。起初,她还奢望不会。如今,她得到了反噬。 “那也是你教我的!”那人也吼道。 钱柠愣了:“我?” 黑衣人慢慢走过来,蹲下身子看着地上浑身无力的女子。 “你从来就不明白要想与人长久相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而不是你认为的必须要强势,才能让人服从。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关心,不懂别人为你付出了你就要有回应,不懂别人对你的忍让不是因为惧怕你,而是因为想接近你喜欢你。你害怕付出害怕受伤,畏首畏尾,犹犹豫豫,总想着要别人付出,一旦受到拒绝你就认为是背叛。我跟了你三年,每次你说什么我从没有说过不字,我不是怕你才顺从你,我只是想慢慢接近你。我总是希望有一天你会心软,因为人一旦心软便会被感动,慢慢就会把心打开。可你把我的这种顺从当成拿捏我的手段,以折磨我的情感为乐,这些我都忍受了。在你回京的时候你的确心软了一次,解了我身上的毒。可你的心软其实就是想让我离开。我没有选择离开,而是选择等待,等待你真正明白的那一天。可是,你依旧不懂!” 他从地上抱起钱柠,把她放到马车上。钱柠因为中了毒浑身无力,侧头从门帘处望向车内,只见囚袅倒在车里一动也不动。 她也中了毒吗? 钱柠的心揪了起来,急火攻心,毒药已经起了作用,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 见到那人低下身子,把脸凑过来,钱柠想挣扎却使不出力气,只能嘴里喃喃着:“黑枫,你要干嘛?” “既然你不想明白,那就让我慢慢告诉你,那种等待的痛苦,比死都难受……既然,我的顺服不能感化你,那么就用我的狠毒来征服你吧!” 他的唇落在钱柠脖子的伤口上,慢慢吸吮着,就像婴儿一般。 钱柠想推开他,却一点力气也没有:“不要……放开我……” 可是,那些吻从轻轻的吸吮变得越来越猛烈,好似要吃掉她一般。 第105章 她的驸马 当钱柠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柴房里,周围黑黢黢不见五指。 手脚被捆着动弹不得,脖子上的疼痛再次让她想起昨晚屈辱的一夜。 她环顾四周,囚袅呢?她在哪儿? 突然,门被粗暴地推开,两个护卫一左一右立在门侧,看穿着是宫内侍卫。 钱柠有些讶然。怎么这里会有大凤国的侍卫? 只见一人跨过门槛,慢条斯理地走过来。 “哈哈哈,钱柠,你也有这一天!”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话语,钱柠好似回到了上一世,她被毒死的那个洞房之夜。 门外的光线照进来,正好刺到钱柠的眼睛。她模糊地看出,钱婉儿立在门口的阳光下,犹如画中走出的仙子。可表情却如此狰狞可怖,让人不想直视。 “没想到吧?”钱婉儿走到钱柠跟前,弯腰看了看她。“瞧你这副样子,哪像个公主?倒真像个厨娘。要不,你求求我,我就放你一条生路,让你做我的厨娘如何?” 钱柠瞪着她:“你就不怕我毒死你?” 钱婉儿又是哈哈大笑,笑声在柴房里回荡,震得房梁都抖了几抖。 “你毒死我?钱柠,论用毒,你不如我。” 她转身向外勾了勾手指。 进来的是昨夜与她打斗的黑衣人。 “摘下帽子。”她命令他。 那人迟疑一下,还是顺从地摘了下来。 钱柠吃了一惊,不知为何,黑枫的假眼变成了墨蓝色。 “看见他的眼睛了吗?”钱婉儿指着黑枫的眼睛。“假眼里有毒,所以你的侍卫才这样乖乖听话。” 钱柠不可置信,怎么会有毒?那是他们在柳林木舍买的,她亲自验证过的,不可能有毒。 难道是司马昆在搞的鬼? 黑枫低着头,不敢看她。 钱婉儿继续说:“要怪只能怪你的侍卫心术不正,恰巧被我利用罢了。” 心术不正? 钱柠看向黑枫。 黑枫更是不敢看她,连身子都侧过去。 “你问问他是不是心术不正?是不是为了得到你所以才跟了你三年,说是保护你,其实就是馋你的身子。后来知道你是公主,跟得就更紧了。你说也怪,只要女人有点姿色,男人就像狗一样。” 钱柠几乎要怒吼了:“滚出去!” 她不想看见钱婉儿,更不想看见黑枫。她没想到黑枫会出卖她,转而投靠了钱婉儿。 刚要再喊,突然身上挨了一脚。 钱婉儿气势汹汹,她冲过来又踹了她好几脚,然后抓起她的头发,使劲摇晃着。 钱柠被她揪着头发痛得要命,又被她摇晃着,头皮似乎要裂开。 “死丫头!你还横什么横!我告诉你,要不是你对我还有用,我早就让这几十号人糟践你了!” 钱柠虽痛,但还是听出她话中有话。 “你……想利用我,休想……”她挣扎着说。 钱婉儿听见这话更是恼怒,她一边狠狠撕扯她的头发一边对黑枫吼道:“看见了吗?我这么糟践你主子,你倒是过来救啊?怎么?不敢吗?” 黑枫双手攥拳,却一点也不敢动弹,连看的勇气都没有。 “看着她!”钱婉儿再次命令他。 黑枫只得转过头,看着她们二人。 体内的毒开始翻涌,他身体颤抖着,几乎要站立不住。 钱婉儿突然松了手,把钱柠扔到黑枫脚边。 她诡谲一笑,命令黑枫:“你过去继续给我做昨晚的事情!” 昨晚的事情? 钱柠心里一悸,记忆迅速回到昨晚,黑枫抱着她……还有那些吻…… 现在,这个恶妇竟然让他当着这么多人羞辱她。 黑枫迟疑着,豆大的汗珠流下来。 钱婉儿笑得更是得意:“怎么?昨晚没人你就敢,现在怎么不敢了?要不是我来的及时,你早就占了她身子吧?我既然答应你,就肯定能说服陛下。只要事成你们能活着回大凤,到时你就是她的驸马。” 这话让钱柠吃了一惊。 第106章 血债血偿 见黑枫局促不安,钱婉儿继续说:“昨晚我阻止你是因为那胥国太子精明得很,进宫的每个女子都要验身。她当然需要完璧之身。” 见钱柠愕然的表情,钱婉儿阴恻恻地笑:“真没想到,五妹妹成亲了这么久竟然还没有圆房。是那司马无逸不行呢,还是他不想碰你?不对,他是冒充的司马无逸,所以说,他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只是利用你而已。” 她竟然也知道司马无逸是冒充的。 “对了,我忘了告诉你,几日后大婚,你代替我进宫。” 代替?果然,这与司马无逸说的吻合。他也要她代替钱婉儿进宫,去杀太子。 钱柠沉默不语,论司马无逸的武功,他远在她之上,控制住她非礼她,他都可以做到。却独独这么久没有碰她,原来目的也只是利用她。 “你知道母皇最疼的人是我,你以为她真要我嫁去胥国吗?那她让你去鄢城等候做什么?还偷偷摸摸不让你暴露身份。谁都知道胥国太子软禁了皇帝,他要篡权登基。而登基后的计划就是要灭掉其他两国。他同意我们大凤换个公主嫁过去,其实就是想大婚当日把我当作人质,这样母皇就没有法子抗争。于是,母皇就想了个办法让你代替我嫁过去,这样,就算胥国太子把你扣为人质,你死不死与我们也没有关系。” 原来如此。 钱柠冷笑,原来自己不过是别人的棋子。 “至于他呢……”钱婉儿看了看黑枫,她一边笑着一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到时怎么全身而退,就全看你的本事了。” 黑枫不敢说话,仍旧低着头。他身体控制不住抖动,额上大颗大颗的汗珠冒出。 “解毒药。”他艰难的说。 钱婉儿推了他一把,他踉跄了几步,摔在钱柠面前。 她狰狞着咆哮着:“继续做你昨晚的事情,我要看!你若不敢,今日的解毒药你就别想得到!” 钱柠突然笑出了声,报应,真是对自己的报应。三年前她给黑枫下了毒,用解毒药吊着在她身边护佑,他老老实实。后来,她心软就给他解了毒。如今,别人又用解毒药吊着他,为他人效劳。 这不是报应是什么? “你笑什么?难不成你很欢喜?”钱婉儿瞪着她。 忽然,她的眸子里露出一丝邪恶:“你若欢喜,你就主动些,我不想看他强迫你。我倒想看看一个尊贵的公主,是如何迎合一个下人的。” 钱柠更是笑得停不住。 钱婉儿如同受到愚弄,她气急败坏:“你还笑?我让你笑!” 她吩咐两个侍卫:“把他拖过去!” 两名侍卫一左一右扯住黑枫的胳膊,把他拖到钱柠面前。 “来呀,让我看看你是怎么和下人亲热的?你不是很喜欢他吗?”钱婉儿抱着肘看热闹。 喜欢他? 钱柠的笑渐渐转为微笑,她看着黑枫。 黑枫全身冷得出奇,就像在冰窖中,急需有人给他温暖。 “药……”他嘴里嗫嚅着。 忽然,他听到一个声音。 “黑枫。” 是钱柠轻轻叫他,她的声音充满魅惑,令黑枫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 黑枫跪在钱柠跟前,不住地磕头。 “公主,我……我……对不起……”他低着头,几乎要掉下泪来。 突然,又踹过来一脚。 “我可不是来看你们哭哭啼啼的!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快点!你不想要解药了?” 黑枫身子一顿,连忙渴求地看着钱柠。 钱柠知道他下一步要做什么,连忙制止住他:“黑枫,我来。” 习惯了被她命令,黑枫停止了动作。 钱柠不屑地看着高高在上的钱婉儿:“你不是想看我主动吗?好,我就让你看个够。” 钱柠看着黑枫:“过来。” 黑枫乖乖地靠过去。 “昨晚,你就是这样做的吧?抬起头……” 钱柠的话语温柔似水,黑枫顺从地抬起头。 她的唇在他脖子上游移着,黑枫的呼吸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慢慢仰起头闭上眼,享受着这份温存。 这是他梦想得到却没有得到过的,如今,这个女人在主动亲吻他。 钱婉儿的嘴快咧到耳根了,她不怀好意地看好戏,心里欢快无比。她发现,糟践钱柠比任何事情都有意思。 钱柠的唇停在小山峰上,黑枫不由自主动了动,他的手慢慢抬起想揽住钱柠的身子。 可没想到,他的手刚接触到钱柠,钱柠就像被蝎子蛰了一般,突然一口咬住了黑枫的喉咙。 “唔……”黑枫呜咽了一声,想推开钱柠,可钱柠却咬得死死的不肯松口。 两个侍卫一见连忙冲了过去,一人拽着钱柠,另一人去拉黑枫,可钱柠死命咬着黑枫的喉咙,血从她的嘴角渗出,她都没有要松口的意思。 此时的她就像嗜血的恶魔,那神情令人见了惊恐万分。 好容易把两人分开,大家发现黑枫的喉咙差点被咬断,鲜血汩汩流出,一块肉皮也活生生被撕扯下来。 钱柠的嘴角有血,眼神凄冷。 鲜血顺着黑枫的脖子流淌下来,没一会儿便染红了衣襟。 钱婉儿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竟然吓得挪不开步子。 钱柠呸地吐出口中血肉模糊的一团,神情决绝,犹如赴死。 她一字一句道:“背叛我的人,我会让他血债血偿!欺凌我的人,我会让她生不如死!” 第107章 让你闭嘴 “这个疯女人!”钱婉儿气急败坏,她跳着脚指着钱柠吼道。“她疯了!她疯了!把她关起来!谁也不准放她出来!” 两个侍卫把受伤的黑枫架了出去,又重重关上了门。 屋内重又变得漆黑一片。 钱柠匍匐在地,睁着双眼望着黑洞洞的房顶,回忆着黑枫说的话。 是啊,如果说上一世的死亡是她因为太善良太轻信于人,而这一世的失败,是她的无情与强势。 她从来就不明白与人相处的关系该如何维护,不知道强势并不一定让人心服口服。她不懂感情,不懂别人付出了她就要有回应,不懂别人忍让不是因为惧怕。她总是一意孤行,最终还是走上不归路。 可是,上天给了她一次机会,她没有好好把握。可现在已经没有下次了。她该怎么办? 她混混沌的刚要睡着,突然,门又开了。这回进来的是个男人。 钱仲翼一进来就饶有兴味地看着钱柠。 “没想到五妹妹真是厉害,差点咬断你侍卫的喉咙。” 他听钱婉儿说了刚才发生的事,便心生一计。在他看来,钱柠实在是有些可怕,如果不给她点颜色瞧瞧,她不会心甘情愿受他们摆布的。 所以,他亲自过来要教训一下她。 见她不语,钱仲翼绕着她走了一圈。然后蹲了下来,猛地揪起钱柠的头发。 “让哥哥好好看看你是不是牙尖嘴利!” 钱柠被他扯住头发痛得撕心裂肺,可双手又被捆着动弹不得,只得大口喘息着。 “钱仲翼,你放开我!” 可钱仲翼并没有要松手的意思,依旧狠狠扯着她的头发,迫使她的脸向上仰着。 他眯着眼睛啧啧道:“真可惜了这张脸,还有这美妙的声音……” 什么意思? 钱柠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难道他要给她毁容或是割掉舌头? 钱仲翼见她如此表情似乎很满意,他哈哈大笑着:“妹妹,你也有害怕的时候,我以为你什么也不怕呢。” 他从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手指一拨,盖子掉到地上。他把瓷瓶举到钱柠面前,似乎让她看清楚他手里的是什么。 “婉儿说为了以防后患,怕你跑胥国太子那儿把我们供出来,所以必须让你闭上嘴。你乖乖把这个吃了,要不我可就不客气了。” 让她闭上嘴?难道要毒死她? 钱柠挣扎着:“钱仲翼,你不得好死!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 钱仲翼狠拽她的头,迫使她张开嘴,然后把瓷瓶里的药倒入她口中。钱柠使劲挣扎着,见药被洒了一些出来,钱仲翼发怒了,平时儒雅的翩翩公子,现在却变得十分狰狞可怖。 他狠狠地把瓷瓶往钱柠嘴里塞,见药被全部倒入还不解气,干脆把瓷瓶全部塞入钱柠口中。 本来毒药进入口中十分苦涩,钱柠忍不住呛咳起来,眼泪鼻涕横流。现在又被药瓶堵住嘴,钱柠喊不出声,只得在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见钱柠把药都咽了下去,钱仲翼一把把她扔在地上,居高临下抱着肘看着在地上苟延残喘的女子。 “你以为我们能轻易地让你死吗?不会的,我们还得拿你去骗胥国太子呢。刚才给你服的只不过是瘖药,只是让你闭嘴的药而已。” 瘖药? 钱柠终于明白了,他们是想毒哑她,而不想这么快让她死。 她的嗓子开始撕扯般剧痛,仿佛被人放在火上烤,那种烧灼感令她在地上不住地翻滚着。即使上一世她饮了毒酒,也没有这种痛入骨髓的感觉。现在真是生不如死。 “呜……” 她想喊,可喊出的确实呜咽。 钱仲翼继续威胁她:“你乖乖老实听话,我就把囚袅给你带过来。否则,你别怪我心狠!” 一听囚袅还活着,钱柠的眼中露出了一线希望。 太好了,囚袅没有死。她心里踏实许多,身体也渐渐软了下去。 第108章 嫁衣 连续两日没有喝水,又被灌了瘖药,钱柠的嗓子彻底哑了。 她被捆着扔在马车上走了三日,奄奄一息的时候,一队人马才进了鄢城。 钱柠一直没有见到囚袅,但她感觉到她应该还活着。因为她发现送亲队伍住进了逸宁客栈,如果不是囚袅所说,钱婉儿他们是不会知道逸宁客栈是为了迎接他们而修葺的。 所有房客都被轰了出去。逸宁客栈里全部是从大凤过来送亲的人。 听说就在明日,胥国派来接亲队伍就到了,到时钱柠便会代替钱婉儿被送入宫中。 晚上的时候,钱婉儿忽然来到关押钱柠的房间。她身后还跟着婆子侍女一众人。 一进来,她便看着钱柠冷笑:“怎么样了,五妹?嗓子如何了?” 为了让她彻底哑掉,这几日她没喝到一滴水。直到今日入住客栈后,才有侍女送水过来。 一连几日水米未进,钱柠虚弱地躺在床上。看见钱婉儿,钱柠的眼神充满恨意。 她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只能用表情来表达她此时的愤怒。 钱婉儿幸灾乐祸地笑:“五妹妹虽然说不出话,但是样貌还是如此绝色,等到了洞房一掀开盖头,定会让胥国太子喜欢的。” 她慢慢走过来,眸子里阴恻恻的:“不过,他要是发现你是哑巴可怎么好?就算你想告诉他你是公主,他能听得懂吗?据说他可是个残暴之人,最喜欢杀人取乐。他肯定以为是咱们大凤欺骗他,随便弄个女人装成公主入宫。他定会把你一刀给杀了。到时他再发现母皇写给他的信,才知道自己杀的竟然是大凤的五公主。为了堵住悠悠众口,他肯定不敢声张。本来是想借着大婚把我扣为人质以此要挟母皇,没想到却出了人命。他顾及大凤,又没有了人质,所以会很长一段时间不敢轻举妄动。” 这就是他们的计划,一举两得。既让胥国不敢冒犯大凤,还借刀杀人,夺了她的性命。 钱柠死死攥着拳头,真想一拳打在钱婉儿的脸上。 “只可惜,让司马无逸那小子跑了。”钱婉儿有些遗憾。 “不对,他应该不是司马家四公子,是他冒名顶替。黑枫说他有可能是胥国人,来咱们大凤就是图谋不轨,也不知你这次去胥国能不能遇见他呢。如果能见到他,就求他救你吧,好歹夫妻一场!” 钱婉儿边笑着,边冲一旁站立的几个婆子挥了挥手。 几个婆子上前,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喜服及凤冠。 钱婉儿抚摸着绣满珍珠的霞帔,眼神有些不舍。 ”多漂亮的喜服啊,真舍不得给你。本来我是准备随便做一件让你穿着入宫,结果母皇说两国大婚众人都看着呢,如果穿的太普通,唯恐会让太子疑心,所以才做了这件喜服。母皇还说,黄泉路上你穿着这件嫁衣走在奈何桥上也是最美的冤魂了,就算是我送给你上路的衣服吧。” 最美的冤魂? 钱柠好笑,她真想告诉她,她们就不怕将来她穿着这件嫁衣来寻仇? 可是她张了张嘴,嗓子里只挤出一声沙哑。 只见钱婉儿又命令一个侍女过来,这名侍女托盘中是几个包子。 “明日你就得与接亲的人去胥国了,可不能做个饿死鬼。” 她转头命令侍女:“让她把这些都吃了!” 那名侍女闻言连忙道了声“是”,然后走过来跪在床边,把托盘举到钱柠面前。 “公主,请用膳。” 钱柠闭上眼睛没有理她。与其替她入宫,还不如饿死在这里。 钱婉儿一脚踹在侍女身上,侍女倒在地上,包子滚了一地。 她呵斥:”你还挺敬重这个贱女?” 侍女捣蒜般地磕着头:“三殿下饶命!” “本公主再给你一次机会,让她把包子都吃下去!否则你就别想活着回大凤!” 侍女吓得脸色苍白,颤抖着手把掉在地上的包子捡起来。 她带着哭音哀求:“五公主,求求你吃下包子吧。” 钱柠躺在床上纹丝未动。 侍女见她没有回应,犹豫着抬头,刚触碰到钱婉儿的双瞳,立刻被吓得浑身发抖。 不让钱柠吃下去她就得死,她可不想死。一咬牙,她拿起手里的一个包子便向钱柠嘴里塞去。 钱柠挣扎起来,虽然几日水米未进,但还是能制服小侍女。 眼看侍女被钱柠推开,钱婉儿冲几个婆子使了个眼色。几人会意,立刻走上前,有按胳臂的有按腿,小侍女这才扑过去,继续把包子往钱柠嘴里塞。 钱柠牙关紧咬,包子皮破了,包子馅被涂了满嘴满脸。 第109章 公主还是公主 大凤国的公主来到鄢城的消息不胫而走,胥国派来迎亲的队伍也进了鄢城。一时间,鄢城这个向来如空气般存在的小城便成了最热闹的地方。 为了安全,司马昆在带领士兵把鄢城搜查一遍,可疑之人都抓起来审问。 来逸宁客栈找钱柠的穆千朔差点被抓起来,好在穆老爷子相当于半个城主,穆家庄派人给钱仲翼又是通报又是送礼,穆千朔才没有被关进大牢。 他奇怪,这兄妹俩到底去哪里去了,连辛沝也不知所踪。客栈伙计被大凤士兵挨个盘查不说,还被关押起来。整个客栈都被控制起来。 穆千朔并不知道,此时,钱柠就在客栈里。 接亲的是胥国的七皇子,他刚到鄢城就直接去见钱仲翼。但他并没有见到钱仲翼,而是司马昆在。 司马昆在一见到齐谆便起身行礼:“七殿下好。” 齐谆回礼:“司马将军,好久不见。” “三殿下护送公主北上,一路舟车劳顿染上风寒,他怕传染七殿下,所以派在下接待七殿下,还望七殿下原谅。” “无妨无妨。” 二人年岁差不多,但不同的是,司马昆在儒雅温润,齐谆则显得有些霸道凶悍。 司马昆在深知这些年大凤国已走下坡路,不论是经济还是国民安定都逐渐走入衰败。胥国早就看不起大凤,他当然知道自己得夹着尾巴做人。 “听闻七殿下如今已是太子的左膀右臂,太子对你信任有佳,把兵权都交到你手上,七殿下年纪轻轻手握三军,真是令人佩服!” 八子夺嫡之后,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均在争斗之中丢了性命,唯独七皇子齐谆不但保全了一条性命,还统管三军,可见他与太子的关系是如何密切。 齐谆哈哈一笑摆了摆手:“司马将军过奖了,我不过胆子大些不怕那些迂腐老臣闹事,五哥才信得过我。” 二人寒暄几句便步入正题。 齐谆问:“三殿下身体抱恙,但不知公主今日可否去得了胥国?” 齐谆出发前,太子齐寰再三叮嘱,一定尽快把大凤公主带回胥国,只要她一进了宫,主动权就握在自己手中。 到时把公主扣为人质,是死是活还不是由他说了算。那大凤国可就不敢造次了。就算他们出兵讨伐,掀起两国之战,但也只能是损兵折将而已。 司马昆在知道他为何这么着急接走公主,他点点头:“当然可以,三殿下正愁此事,怕他不能护送公主入宫,太子殿下会怪罪。他让在下一定亲自护送公主入宫,过几日他病情痊愈便会亲自参加大婚仪式。” “好。”齐谆点点头,“那……就有劳司马将军了。” 司马昆在起身:“在下这就去请公主。” 此时,钱柠已经换上钱婉儿的衣服在房内等候,身边一左一右站着两个身强体壮的嬷嬷。 她脸上唇上涂了胭脂,使人显得有些病态的妩媚。 司马昆在走进来,用眼色示意屋内人都出去。待几个嬷嬷和侍女出去后,他看向钱柠。 曾经如此聪慧伶俐的女子此时就像变了一个人,神情冷漠,眼神黯淡无光,仿若一个将死之人。 他没想到靳氏让钱柠来鄢城的目的就是为了做钱婉儿的替死鬼。 当初司马宏去胥国商议大婚事宜,暗地里见了太子齐寰。大概知道钱婉儿与司马昆在还有些情分在,司马宏回来后便有所隐瞒,并没有对儿子说齐寰要把钱婉儿扣在胥国做人质。 还是靳氏聪明,提前做了安排,保全了亲生女儿。 如果齐寰知道送过来的公主有假,势必会认为司马宏父子欺骗他,到时他们谋权夺位的事情必然暴露。 所以,他必须亲自告诉齐寰事情的真像。 公主还是公主,只不过这个公主才是真正的储君。 第110章 木头人 钱柠看见司马昆在进来,她并不想理他。 嗓子疼得厉害,她不想说话,更说不出话。 他们都是一伙儿的,就像上一世一样,他们都想让她死。 司马昆在坐到椅子里,静静地打量着钱柠。 见他不说话,钱柠抬起眸子看过去,眼神分明有些敌意。 司马昆在见她看过来,知道她想问什么,便开了口:“公主殿下,让你替钱婉儿入宫的事情在下也是刚知道。” 钱柠露出鄙夷之色。 他怎么会刚知道?他只是在说谎而已。难道不是他与钱仲翼兄妹故意导演的这些吗? 见钱柠脸色不好看,司马昆在继续说:“公主可以不信在下,但在下的确不知道他们的所作所为。如果公主选择相信在下,在下可以让公主在胥国活下来。” 活下来?怎么活下来?一旦胥国太子知道她是冒充的,怎么可能咽下这口气。 见钱柠眼里有些疑惑,司马昆在起身走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东西。 钱柠定睛一看,是一个如巴掌大的木头人。 司马昆在把木头人递过来,钱柠接了,这才看清楚这是个女人,匠人的刀工十分厉害,连脸上的神色都刻得栩栩如生。 木头人正拿着一支箭准备投出去,显而易见,这是在投壶。 看这女子的样貌与自己有几分相似,钱柠更加奇怪。 他雕刻出一个她来,是想告诉她什么? 司马昆在笑笑:“那次投壶,公主的音容笑貌就已经深深刻在在下脑海里久久不忘,所以便记录下来,雕刻成这个小玩意。本来是想送给公主,没想到公主很快被陛下派往鄢城,所以在下便带了来。” 他有些遗憾:“可是,在下还是来晚了一步。” 大概他是为钱柠成为哑巴的事自责。如果早点发现他们兄妹二人所为,钱柠应该不会被如此虐待。 可钱柠并不打算相信他,但是,他说可以让她在胥国活下来,必然有他的本事。 “公主放心,我会护送你入宫,不会让你有口难言。我会做你的口,替你说话。会做你的手,替你写字。我想,只要太子知道事情真相,一定会理解你的处境。” 钱柠苦笑,这个司马昆在表现得如此忠诚,他的目的何在? 如今不管是谁去胥国都是死路一条。世人眼中,大凤不过就是为了求和才选择和亲。胥国的崛起让他们早把大凤国先帝与胥国皇帝的盟约置于脑后。 而太子齐寰更是嚣张,把公主扣为人质要挟大凤割让土地,甚至想侵占大凤,野心之大令人不寒而栗。 她想问黑枫的眼睛为何有毒,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他已经背叛她,他的生死与她还有什么关系呢? 她忽然想到很久以前司马昆在说过的话,他问她,如果黑枫背叛她了怎么办? 原来如此,果然他什么都知道。 心立刻沉到谷底,所有人都在利用她欺骗她,现在不让她死,是因为还没有利用完而已。 思绪万千,钱柠忽然发现自己有点想司马无逸了。 他的伤势怎么样了?虽然毒已经解了,但那个大夫应该能照顾好他吧? 如果有他在身边,绝不会让人如此虐待她吧? 她想到了那日,他指着两株桃树说,看似它们分开而立并无纠葛,但枝交错一起,根错综盘绕,相互纠结,相互扶持。 他还说,他们就如连理枝,就如比翼鸟。 那时,他就像个心灵纯净的少年,有点不羁,反应灵敏,嘴又很贫,但又很乖。 她喜欢那个他,如果时光可以倒转,她真想与这样一个百畜无害的人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过完下半生。 只可惜,他的一切也都是伪装。 第111章 劫财还是劫色 当齐谆见到钱柠的时候着实惊为天人。 就算全胥国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美貌的女子。 她静若处子,神情淡然,见到齐谆时,也只是微微颔首。她有着公主的高傲,更有皇后的尊贵。这样的女子即将要沦为阶下囚,齐谆觉得有些可惜。 接亲的队伍很快就离开鄢城前往胥国。 一路上都有钱婉儿安插的嬷嬷随身跟随,不过就是为了监视钱柠,以防她逃跑。 队伍行出不足几十里,天近黄昏,当众人准备驻扎歇息时,不知从何处冲出几十个蒙面人,为首的更是骁勇善战。 虽然有胥国的士兵还有司马昆在十几名护卫,却不如这几十个死士勇猛顽强。从他们的动作看出,他们就是赴死而来的。 众人以为他们是奔着刺杀七皇子齐谆,所以注意力全在保护齐谆身上。 一片混乱之中,胥国士兵死的死伤的伤,好在司马昆在的手下各个武艺高强,也杀了不少蒙面死士。 一声哨声传来,蒙面人急速退去。 司马昆在清点人数与物品时才发现,钱柠的马车空空如也。随行的嬷嬷也全部毙命。 钱柠不见了。 原来,这些蒙面人的目的就是来抢人的。 侍从跑到司马昆在跟前禀报:“大人,所有死士均服毒自尽。” 这就是死士,宁可服毒自尽也不落入敌人手中给他们虐杀的机会。 “查找线索,一定要找出他们来自何处!”司马昆在脸色十分不好看。 齐谆走过来,脸色有些苍白。 “查出来了吗?到底是什么人想劫杀我?” 司马昆在看也没看他,他摇了摇头,心里有些鄙夷。原来一个手握三军的人,竟然如此怕死。 齐谆踢了踢地上的死士,恨恨道:“竟然敢派死士杀我?也不想想你们有这个本事吗!等让我抓到你非得活剥了你的皮!” “公主被劫持了。”司马昆在淡淡说。 齐谆被吓了一跳:“什么!公主被抓走了?为什么?难道是看她长得貌美如花便动了邪念?” 司马昆在深深吸了口气,看来这个七皇子不但武艺不高强连脑子都迟钝。他终于明白了齐寰为何信任这个七弟。 “我已派人四处搜查,估计他们应该跑不了多远。” 齐谆点点头:“好,如果逮到他们,一定要押到我府中,我要亲自审问。” “是。” 山中的夜浸透了冷意,借着清冷月色,钱柠终于醒了过来。 她依稀记得自己坐在马车中听到外面的打斗,然后门帘被人掀开,有人对她投了迷药,她便昏了过去。 如今,她正躺在一辆马车里,正好能看见车窗外的下弦月。弯弯的月亮挂在树梢,也在跟着马车移动着。 她长长吁了一口气,心想,难道自己已经来到阴间?没想到阴间也能看见月光。 钱柠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却发现自己躺在一个人的腿上。她连忙收回放在那人腿上的手臂。 谁? 她想问,可是嗓子里发出的却是一丝哀鸣。 昏暗的车厢里,钱柠虽然看不清那人的脸,但能感觉到他的手臂忽然一紧。 显然是被她的声音惊住了。 男人坐直了身子,月光正好照在他脸上。淡雅皎洁的月光中,他的脸棱角分明白皙如瓷,眼瞳深邃透着担忧。 是他! 第112章 救人 “你的嗓子……”司马无逸的眉头微蹙,神色几番变换,整个脸庞都呈现出难以辨识的复杂之色。他的手托起钱柠的脸,仔细检查着,然后又查看她的胳膊和腿。 渐渐地,一切好似都平静了下来,只剩一抹深刻的思虑之色,浓重如雾,几乎要将她包围起来。 “是谁?”他问。 忽然想起她说不出话,便直截了当地说出名字:“钱婉儿?” 钱柠摇摇头。 “钱仲翼?” 钱柠轻轻推开了他的手,眼神中流露出悲愤。 司马无逸的脸色骤变,仿佛笼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也变得阴森起来,冷冷地望来,令人不寒而栗。 他抬起头向车外喊道:“辛沝!” 正在驾车的辛沝连忙停下马车。 “王爷有何吩咐?” “直接回府,明日再进宫。” “是。” “把董太医请来。” “是。” 马车继续趁着月色悄然疾行。 进宫?进哪个宫? 钱柠疑惑地盯着司马无逸。 司马无逸刚要说话,忽然手捂胸口剧烈咳嗽起来,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身子无力地靠在厢壁上。他看起来非常虚弱。钱柠知道,毒虽然已经被驱除,但伤口应该还没有完全恢复。 辛沝担心地放慢了车速:“王爷,是不是车子太颠簸了?我走慢点。” 司马无逸强忍着疼痛:“别管我,你赶紧驾车用最快的速度回府。” “好。”辛沝挥了几下鞭子,两匹骏马立刻飞奔起来。 看他疲惫的模样,钱柠有些愧疚。 如果不是自己偷偷逃跑,她怎么可能会被钱婉儿抓住。对了,囚袅!囚袅还在他们手里。 钱柠急切地拉住司马无逸的胳膊,想告诉他要救出囚袅。可是喉咙里发出的却是一丝嘶哑的声音。 司马无逸抬眸,看到她焦急万分,连忙问:“怎么了?” 囚袅! 钱柠用口型告诉他这个名字。 “她同你在一起?”司马无逸有点诧异。 钱柠点点头,她忽然想起了什么又摇摇头,再次用口型告诉他。 “她也被他们抓住了,但我不知道她被关在哪儿。” 司马无逸读懂了她的话。他挣扎着起身叫辛沝。 辛沝再次停下马车,也钻进车内。 “王爷。” “返回去。” “啊,王爷,我们马上就过边境了。”辛沝想不明白。 “去救囚袅。”司马无逸说完这句话便又咳嗽起来。 辛沝看了看钱柠,又十分关切地望着司马无逸:“王爷,你的伤口一直化脓,得赶紧回府诊治,否则……” 话还没有说完便被司马无逸打断:“还要我再说一遍吗?去救囚袅!” 辛沝再次看了看钱柠,虽心有不甘,但还是答应了。 他低着头:“王爷,我可以去救囚袅,可你身体不能再经受颠簸了。我知道前面有个安全的地方,您可以在那里等我。” 司马无逸点点头:“找几个身手好的人一同去,记得,一定把她带回来。” “是。” 很快,他们便来到辛沝说的安全地方,是密林深处一座寺庙。 辛沝翻墙而入,不一会儿,庙门被打开,辛沝带着两个和尚出来。 钱柠把司马无逸扶下马车,夜色深沉,月华满地,把景物照得惨白一片。她突然看到司马无逸的胸前晕染了大朵的血花,心顿时提了起来。 她把手放到他胸前,黏糊糊的,是刚刚渗出来的鲜血。 已经好几日了,他的伤口还在流血,而且咳嗽不断,应该是伤口化脓导致,病症侵入心肺,必须去腐生肌才能慢慢好转。 他伤成这样还想着去救她救囚袅…… 钱柠的鼻头一酸。 第113章 你总会安全 辛沝去救囚袅了。 两个和尚把他们安置在大殿后面的一间禅房内。 钱柠小心翼翼地将和尚准备的水与棉布摆放在桌子上,她要给他的伤口换药。 她轻轻打开他的衣襟,手指轻柔地触碰伤口,微微颤抖着。 这是他救她时受的伤,虽然伤口并不大,但因为暗器上有毒伤口才不好痊愈。 她回想起那天的情景,他扑过来护住她时,不但胸口中了飞镖,还摔伤了手臂。 因为隔了太远,他本可以不救她,可是,他竟然拼了全力飞身过来挡住了两记飞镖。 钱柠轻轻地将伤口用清水冲洗干净,然后小心地涂抹上药粉,再敷上干净的棉布。 换完药后,钱柠感到一丝轻松。她坐在床旁,看着躺在床上的人。 她一直以为,在这个世界上,人与人都是交易的关系。你给他想要的,他会给你所需。你没有什么可给他的,他便会弃你而去。 可是这个人不是这样,她没有给他什么承诺,让他保护她的生命,可是他却这么做了,甚至差点丢掉自己的性命。 为什么? 司马无逸的脸上写满了疲惫与痛苦,过去的几日,他的身体本就很虚弱,今日更是透支到极限。 钱柠心疼地看着他,轻轻地为他拭去额头上的汗水。 司马无逸微微睁开眼睛,看着钱柠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感激和歉意。 “你是担心我吗?”他问。 钱柠垂下眼眸。 司马无逸沉默片刻,他深深地看着钱柠的眼睛,忽然眼神有些黯淡。 “你放心,辛沝的身手我是知道的,他肯定能把囚袅救回来。” 钱柠有些诧异,他一定以为她担心的人是囚袅而不是他。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 司马无逸又闭上了眼睛:“在马车上颠簸了半夜,你一定也累了,早点休息吧。如果大凤的士兵追过来,我们还有劲从这里逃到山上。” 大凤的士兵会追过来? 钱柠的眸子里露出惊惧。 如今这里只有他们两人,外面还有两个死士护卫,就没其他人了,到时他们被围在寺庙里可怎么逃出去? 见钱柠久久没有动,司马无逸又睁开双眸。 他把手放在钱柠的手背上,安慰道:“别怕,只要有我在,就没人敢伤你。” 听到这话,钱柠眼睛有些湿润。 这个家伙,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怎么现在说出的话这么让人动心。 忽然,鼻头被一只手指刮了一下。钱柠一下子呆住了。 只见司马无逸笑眯眯地看着她:“你这么魂不守舍可怜巴巴地模样我还是第一次见,没想到如此坚强甚至不近人情的五公主也有娇弱得令人疼惜的一面。” 钱柠忽然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这辈子还没有哪个男人敢对她做如此暧昧的举动,可是他却做了,还刮她的鼻子,这么随意而亲近。 她连忙给他盖好被子,起身准备离开,没想到衣襟却被一只手拽着。 她回头,看见一双多情的眼眸。 “就在旁边的榻上睡吧,只要在我目之所及之处,你总会是安全的。” 第114章 沈岘业 果然如司马无逸所说,天快亮的时候,寺庙外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钱柠被惊醒,她心中一紧,立刻从榻上下来,发现司马无逸已经站在门口询问。 禅房外有人低声禀报:“王爷,不是大凤国的士兵,而是裴将军来接王爷回宫。” “打开庙门让他进来。” “是。” 司马无逸整理了一下衣袍,转头看着钱柠。 见到她疑惑地表情,他安慰道:“不是大凤与胥国的士兵,等我片刻。” 钱柠点点头,目送他走出禅房。 寺庙门口,一队身穿铠甲的士兵已经列队等候。他们的领头人是一个高大威猛的年轻将军,手持一把闪亮的长剑。 裴昀躬身行礼:“王爷,卑职来迟了。” 司马无逸走到将军面前,表情冷漠:“裴将军,你来得是有点晚。” 裴昀立刻跪了下来:“请王爷责罚。” 身后的将士见将军下跪,连忙也呼啦啦跪了下来。 “还望王爷从轻处罚裴将军。” 躲在屋内的钱柠从门缝看到这一幕,不禁吸了口凉气。 这个司马无逸在涂国竟然有这么大的威望。 就在这时,一名寺庙的和尚匆匆走了过来,脸上带着焦急的表情:“王爷,有一位女子在寺庙外吵吵着要进来,说是您的……王妃。” 司马无逸微微一愣,脸色更加不好看。 他思考了片刻,对裴昀说道:“裴将军,你先带领士兵在院外等候,我去去就来。” 将军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带领士兵退出寺庙。 司马无逸刚要转身回禅房去找钱柠,却见一个身穿白衣的女子气势汹汹地走进来。 “沈岘业,你站住!” 司马无逸愣了一下,他眯起眼睛仔细打量眼前戴着白纱面具的女子。 女子缓缓掀开面纱,露出一张姣好的面容。她的双眼清澈明亮,却透着一丝怒意。 “你又想走?你把我当什么了?” 司马无逸有些无奈地看着那名女子:“兰郡主,我已经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我不是沈岘业。” 女子不依不饶,她走过来,仔细审视他的脸。 “你别想骗我,你就是沈岘业。别以为你打扮成这样,我就认不出你了。”女子坚定地说道。 司马无逸无奈地摇了摇头:“我真心无法理解为什么兰郡主如此执着于认定我就是沈岘业?沈岘业可是涂国的传奇人物,他机智、狡诈,我无法与他相提并论。可兰郡主却将我们二人混为一谈。” 兰郡主继续审视着司马无逸的脸,突然她的眼神略微一亮,似乎发现了什么。 她轻轻抓住司马无逸的手腕,仔细查看上面的刀伤痕迹。 “你这手腕上的刀痕,还有你的眼神,我没有看错。再有,如果你不是他,外面的裴将军怎么解释?众所周知,他可是条最听话的狗,而且只听沈岘业的话。” 司马无逸似乎有些不高兴:“既然你认定我就是他,那我又能怎么办?无论如何否认,兰郡主都不会相信我的话。” 兰郡主松开手腕,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深思了片刻后,她的表情变得缓和了许多。 “好了,沈岘业,你还是别装了,我来找你呢,不是逼你娶我的。我只有个请求,希望你能答应我。” 司马无逸有些意外,完全没有预料到她会向他提出请求。 “请说。”司马无逸平静地回应。 “我父亲没有背叛陛下,更没有背叛涂国,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平日里就你和陛下关系最亲近,而且你又是摄政王,我希望你能网开一面,看在我父亲曾是监国勋臣的面子上,求陛下放了他。” 第115章 他还有没有良知 沈岘业? 摄政王? 那个白衣女子对司马无逸的称呼钱柠在屋内听得真切。心中疑团终于揭开。 原来,他就是涂国的摄政王,沈岘业。 三国之中,涂国是最神秘的国度。因为它不像胥国与大凤国走得很近,大凤的皇子公主们对胥国的皇室人员都略知一二。 相反,他们对涂国皇室不是很熟悉。只是道听途说一些民间传闻,比如涂国地域辽阔,有着众多高山与草原,涂国人很野蛮,他们各个擅长骑射,甚至自由散漫,以杀人为乐。 大凤国的人很少关心涂国,毕竟涂国在三国之中是个不起眼的小国。如今,涂国日益强大,才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中。 钱柠想起在茶棚等囚袅时听到茶客们闲聊的话,涂国是因为有了摄政王才开始变得强大起来的。而且,这个摄政王曾被关押在死牢里很多年。 能从死亡线上生存下来的人应该是何等心狠。 钱柠仔细听着外面的谈话。 很显然,司马无逸并不打算与白衣女子过多纠缠。 他说:“兰大人的事是否是冤案等我回宫再说。” “可是……”白衣女子还要说什么,司马无逸抬手制止了她。“本殿下还有重要的事要做,兰郡主先退下吧。” 这是钱柠听到的最冷淡的话语,带着一丝威严与不容抗拒。 白衣女子顿时停住了话语,退到一旁。 司马无逸推门进来,钱柠正静静地坐在椅子里。 房门打开,门口站立的人沐浴在晨光之中,整个人从里到外透着一股魔力。 “我们走。”他说,似告知又似命令。 钱柠下意识地站起来,跟着他迈出门槛。 白衣女子一见到她顿时脸色难看起来。 她用长剑指着钱柠:“原来你久久不回宫是因为一个女人?!” 庙门外的裴昀听见声音,连忙走进来。当看到钱柠时,不自觉说道:“是大凤国的五公主?” 钱柠一惊,这个人竟然认识她。 白衣女子疑惑:“大凤国的五公主?她怎么和你在一起?你们?” 她的脸色更是铁青,要是不极力压制情绪,手里的剑就要出鞘了。 裴昀好似什么都知道,他有些喜形于色:“王爷,您终于捉到人质了?既然人和诏书都有了,这就可以制约大凤了。” 人质?诏书? 钱柠顿时呆住,她突然明白了什么。司马无逸一定早就偷到了她父皇留下的遗诏。他一直都在骗她利用她。 此时,司马无逸不但声音透着冷意,连整个身体都如寒冰,让她不容靠近。 “裴将军,马上启程回府。” “是。”裴昀领命。 钱柠觉得自己的身体像散了架,一点力气也没有。 原来,他潜伏大凤冒充司马无逸入赘公主府是阴谋,他鼓动她来鄢城将功补过是谎言。他救她,让她免于受暗器攻击,免于替嫁胥国,这一切不过是为了要把她扣为涂国的人质。 忽然,司马无逸曾经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闪现,他那样百畜无害的样子全都是装的。他的关心,他的深情,全都是假的。 见她呆呆地站着,白衣女子慢慢走近她仔细打量着。这个身穿一身破烂衣服的女子竟是公主?她的脸上还有青痕,应该是受过酷刑。 不过,即使有伤痕,也不难看出这个女子的美貌。 传说中的摄政王从不怜香惜玉,即使是美人也是如此,看来是真的了。 白衣女子抱着肘勾着唇笑道:“听说原本嫁给胥国太子的是大凤国的五公主,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真是个村姑公主,要多蠢就有多蠢。对了,你不是和那个什么司马家的四公子在宫宴上私自幽会被人捉了正着,名节尽损没法嫁给胥国太子了。太好笑了,就你这样不知检点之人,真是自食恶果。” 白衣女子越说胆子越大起来,她见司马五逸并没有阻止,便不客气地推了一把钱柠:“走啊,听见没有?即使你是公主又怎么样?现在已经是我们涂国的人质,就是阶下囚。按我们的规矩,囚犯就是最低等的奴才,谁都可以奴役。” 钱柠被她冷不丁一推差点摔倒,这时走过来一个士兵,手里拿着绳子,没几下就把她的手捆住。然后牵着绳子另一头把她往庙门外扯拽。 钱柠踉跄着被绳子拉着向外走,在跨门槛的时候,她装作体力不支一下子被绊倒,整个身子向前倾去。 这一摔肯定会摔个头破血流。 她要赌一把,那个男人会不会像上次那样来救她。他还有没有良知。 第116章 做皇后 当钱柠重重摔在地上时,胳膊和腿都摔破了,蹭了大块皮下来。额头也磕出了血,身上也全是土。 可全身的痛还不如心里半分痛。 她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甚至差点笑出声来。 爱人不如爱自己。信人不如信自己。 与其去信任和依赖别人,还不如只信自己只靠自己。这个世界上你最信任的人,最终也会背叛你。 她拼命挣扎,大口喘息,艰难地爬起身来。她不愿回头,也不愿看他,不愿看任何人。 她这样狼狈的样子让周围的士兵都感到可怜。 然而,她却展现出微笑。 即使遭受虐待,被人陷害,她也要保持尊严。 因为她是大凤的公主,未来的储君。 一行车马走在通往涂国的大路上。 车内,兰芷盯着对面的男子。 她不禁感慨,这么好的皮囊下,隐藏的却是阴暗的灵魂。两年的牢狱让他犹如冷血的蛇,没了情感与温柔。 到底有多少仇恨堆积在他的内心深处,瓦解着他的善良与真诚,折磨着他孤寂冷漠的心。 沈岘业抬眸看了看对面的白衣女子,又垂眸,问:“你在想什么?” 兰芷扯了扯嘴角:“想你。” 见他抬眸,眼神冷厉地刺过来,她连忙又道:“别误会,我可没对你有非分之想。” “那你还口口声声说是我的王妃?” “我不说是你王妃,他们能让我近你的身吗?再说了,我不是差点就成了你的王妃吗?” 见他垂眸不再说什么,兰芷的胆子又大了起来:“谁知道你当了摄政王就把以前的事情一笔勾销了。害得我白等了你这么多年,我可是你的青梅,你竟然这样对我。” “你等的是辛沝好吧。”他淡然道。 “我,我……”兰芷忽然一时语塞,脸上有些微红。“沈岘业,你可别胡说八道,我怎么会看上他?一个木头人,石头人!” 沈岘业闭着眼睛:“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往我这里跑,还不是想看他?你放心,过几日他便回来。” “他怎么没在你身边?” “我让他去救人了。” “谁?” “五公主的婢女。” “婢女?”兰芷惊奇了,“不过一个婢女有什么好救的?咱们涂国又不是没有好的婢女了,给她一个不就得了。” “你不懂。”沈岘业又咳嗽起来。 兰芷面色凝重:“你受伤了?怎么回事?是不是为了掳获那个大凤公主受的伤?沈岘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那个公主好像挺怜香惜玉的。刚才她摔倒,要不是我拉住你,你早跑过去扶她了吧?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你可是摄政王。去扶一个别国的人质,有点有失身份。” 兰芷说得极是,钱柠跌倒时,沈岘业确实想过去扶住她,却被她死死扯住衣袖。看钱柠从地上爬起来,连头都没有回,他心里很不好受。就像犯了错。 兰芷回忆着刚才的情形:“那个公主还真是有些骨气,估计也摔疼了吧,愣是一声不吭自己爬起来就走,看来是有点倔脾气。我喜欢。” 沈岘业瞥了一眼她:“你喜欢她还那么粗暴地对人家?” “怎么?你心疼了?”兰芷用眼神挑他,“也是,她可是大凤的公主,未来的储君。我知道你弄她过来就是想霸占她,只要得到她就是得到一半大凤了。这可是不动一兵一卒少奋斗多少年就能达成的伟业啊。沈岘业,还是你有本事。不知你得手没有?” “胡说什么!”沈岘业脸色肃然,“我掳她来是给建筝做皇后的,怎么敢有那种想法。” 兰芷吃惊:“什么?做皇后?可沈建筝已经是个活死人了,你不是害了人家姑娘吗?” 第117章 给我 沈岘业又咳嗽起来。 兰芷瞥了他一眼:“好了,瞧把你急的。刚才鸭子嘴硬死咬着不肯暴露身份是不是为了继续骗那个大凤公主?我都看出来了你们两个肯定有事。行,我不说了,你爱咋样就咋样吧。反正朝堂上的事儿我也不感兴趣。你们谁当皇帝我都不反对。只要……” 她挤了挤眼睛:“你把辛沝给我就行。” “给你做什么?” “做我的侍卫啊!” “兰大人是不会同意的。” “做侍卫怎么了?又不是做女婿!再说他也管不了我。逼急了我真让他做他女婿!对了,他现在被你关起来,虽然天天好吃好喝但也不如在自家舒服。你就和他说,如果不同意的话就不放他出来。” 沈岘业冷笑:“你倒真是孝顺。” “反正他在里面多待几天,我就可以自由几天,否则天天被他看着连院门都迈不出一步。” 很快,一行人便过了涂国边界,来到鹿城。 鹿城是皇家狩猎的地方,因为养了很多鹿,所以叫鹿城。 裴昀早就派人通知了守城将军,知道摄政王亲临,知县和将军急忙出来迎接,他们便驻扎在鹿城知县的别院内。 钱柠被人从马车上拖下来,带到一间房内。还好,不是柴房,而是像模像样的客房。 刚进了屋子,便有两个侍女过来给她行礼。 “公主,王爷派我们过来帮公主梳洗。” 钱柠心里冷哼一声,面无表情。 两个侍女知道她不能说话,便过来给她脱衣。 手腕依旧被捆着,两个侍女只能用剪刀帮她剪开衣服,然后把她送入浴桶。 洗澡水里有一股清新额药草香味,刚入浴桶,钱柠就觉得疼。不管新伤旧伤,只要破的地方都是钻心的痛。 一个侍女边给她轻轻清洗身体边说:“公主,王爷让放疗伤的草药在水里,可能皮肤会有些疼,但是会促进伤口痊愈。” 另一个侍女则认真地给她洗头。 洗完了澡,两个侍女犯了难,公主的手被捆着,这衣裳怎么穿上呢? 还好,肚兜是能从头套上,然后再从后背把带子系好。可是衣服呢? 两人鼓捣了半天,只能给钱柠把衣服披上,先系上了带子,就像个披风一般。下面只穿了亵裤。 两人收拾东西退了出去。 自从被钱仲翼兄妹抓住,好几日就没有干净过。如今,头发与身上都清洗了,钱柠也觉得舒服了许多。 她侧身躺在床上,迷迷瞪瞪正要睡着,忽觉有人推开了门。 她背对着门,根本看不到进来的是谁,只觉得那人身上有一股好闻的花香,很显然,他也是刚沐浴完毕。 钱柠闭着眼一动不动,好似睡着。 那人轻轻走过来,坐到床边,只默默看着她。 是他吗? 钱柠心里噗通乱跳,好似心脏要破膛而出。 那人轻轻抚摸着她落在枕上的长发,有几缕发丝搭在她脸上,他又把它们顺到耳后。然后,又掏出药瓶,用手指勾出一块药膏,温柔涂抹在钱柠额头上的破溃处。 他的手很温暖,又轻柔,像极了母亲的手。 小时候,她摔破了头,母亲就是这样给她上药的。 涂抹完了额头,他又开始给她涂手臂,这才发现她的双手还捆着。 他不满地轻声道:“怎么还捆着?这些无用的人!” 他探过身,把绳子解开,发现钱柠的手腕已经被勒红了,赶紧又用药膏涂抹。手指在皮肤上一点点把药膏晕开,不放过每处地方。 薄薄的衣衫从钱柠肩头滑落,露出粉色绣花的肚兜,以及大半个后背。肚兜衬得她的皮肤白皙光滑,细细的带子更是撩人心弦。 沈岘业停住了动作,手紧紧握成拳,有些不知所措。 他想起与钱柠一起去司马府做了一场戏,当时她酥肩半露躺在他怀里,像只露出肚皮的猫,温顺而听话。那时的她十分妩媚撩人,让他第一次有些不能自持。 而现在,她背对着他,冷冰冰的就像根木头。 沈岘业叹了口气,把衣裳帮她盖好。 忽然,床上的人动了。 钱柠慢慢转过身,昏暗中,大片的肌肤泛着白光让沈岘业不忍直视。 而床上的人那双如寒冰般的眼眸似乎冻住了他的全身。 第118章 同样方式 那是一双愤怒与哀怨并存的眼眸。 她愤怒,是因为他把她扣为人质要挟大凤。 她哀怨,是因为她曾经对他动过那么一丝丝感情。 如今,她该叫他司马无逸,还是沈岘业,或是摄政王? 他处心积虑就是为了带她回涂国吗? 她一度信任他,却还是被他骗了。 沈岘业看着床上的女子,心情十分复杂。对于他的隐瞒和欺骗,她一定很恨他。 想起他们在邢周城时,他为她挡了暗器,中了毒危在旦夕。她惊恐的神色,生怕他会死了。 他第一次看见她如此魂不守舍,寸步不离帮他驱毒,清洗,上药,换药,止血。 她守在他的床榻,给他擦拭身子和额头渗出的汗珠。 不管是因为他救了她,她充满感激或愧疚,还是因为他们已是夫妻,所以才全力抢救。他都能感受到她的悲伤与痛苦。 可是现在,她只有愤恨。 沈岘业把药瓶放在她的手边,又扯过被子帮她遮住身体,说:“把这药膏涂抹在伤口上,不出几日伤痕就看不见了。” 钱柠扭过身继续背对着他。 沈岘业沉默片刻:“你放心,等回到京城,我会请涂国最好的大夫,用涂国最好的药给你治嗓子。” 钱柠就像没听见,一动也不动。 沈岘业自觉无趣,他起身慢慢走到门前,并没有回身,继续说:“你父皇的遗诏确实藏在清机殿。” 钱柠这才转过头,看着他的背影。 他已经换了一身玄色长袍,如墨的长发披在脑后,显得人又高又瘦。黑色装扮本来就使人显得神秘而清冷,如今,他更显得遥不可及。 “我说过,我会帮你得到皇位,就看你要不要了。” 什么意思?帮她得到皇位?这又是吊着她让她听他的命令吗? 钱柠有些气愤。她很想质问他,可惜自己说不出话。 沈岘业并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而是开门出去了。 此时,天色渐黑。钱柠忍住疼痛从床上爬起来,穿好了衣服准备追出去,可却被把守在门外的两名侍卫拦住。 远远望去,那个身影有些落寞。 夜里开始下雨,雨水打在竹叶上发出悉悉索索地响声。钱柠久久未眠。 这让她想到了在道观的日子。下雨的时候,屋外也是会有雨打树叶的响声,那时她也是像现在这样孤单无助。 没有亲人,担惊受怕,在道观的日子每一天都是煎熬。 如今,这种感觉又重新浮现。 虽然道观里的生活简单而宁静,她学习修行,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可是一场谋杀改变了一切。 她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并四处奔波,寻找着一个可以安身立命的地方。但是,她发现这个世界并不像她想象的那样宁静。 她遇到了各种各样的人。有善良的人帮助她,也有恶意的人欺负她。她经历了饥饿、寒冷和孤独,但她从未放弃。她相信,只要坚持下去,总会夺回失去的一切。 日子一天天过去,十年后她回到京城,可并没有找到归属感。相反,她发现京城同样危机四伏。 亲人对她来说并不是能带给她欢乐,让她感动的人。而是随时准备陷害她欺骗她的人。 命运再次对她开了一个玩笑。 她只能用智慧和勇气,与强大的敌人进行着顽强的斗争。 可是,她还是输了。 现在,在她复仇的名单中又多了一个沈岘业。 既然他们选择欺骗与利用,那她也用同样的方式回敬他们。 锱铢必较,睚眦必报。 第119章 及时 夜色像块宽大无比的幕布遮盖住整个鄢城。一轮皎洁明月孤零零地悬挂在天边,透着孤寂与冷漠。 空旷的街道上,一声声哀嚎从一个院落里传出来。 这是个破落的院子,不但院墙残缺不全,连里面的建筑也破败不堪。 房内站着两个人,一个满脸皱褶的老妇,一个驼背佝偻的男人。 老妇插着腰,手里还拿着一个笤帚,正对地上躺着的人斥责着:“你这个贱女人!别以为我们捡你回来是把你当菩萨供着的!只要你进了我们家的门,只要活着就是我家的奴隶,死了也是我家的鬼!想跑?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旁边的男人也结结巴巴地说:“你……你……是我……媳妇,不准跑,我要和你睡……觉,生……小宝宝。” 老妇一脸嫌弃地打了男人一下:“你这个不争气的东西,都捡回来两天了,我还以为你已经把她上了,没想到你这么没用!白白让她吃了咱们两日的饭。” 男人一听这话,害怕地捂住裤裆:“她……她……踢我,疼……”又撸起袖子,“咬……咬我。” 老妇把笤帚塞到男人手里:“所以说,媳妇娶回来就是要打的!我就不信你打她,她还有不听话的。打!” 听到鼓励,男人听话地接过笤帚扬起手狠狠打在地上的人身上,每一下都迎来一声哀嚎。 “我……让你咬……我!让你踢……我!我现在就和……你生……小宝宝!” 迎接这场暴力的是一个女子,她蜷缩着身子抱着头,身上的衣服几乎都被撕碎了。白皙的皮肤上全是伤痕。 看打了几下,女子叫声逐渐嘶哑无力,老妇夺过男人手里的笤帚。 “行了,万一打死了我就抱不成孙子了。你现在赶紧和她生小宝宝,知道怎么做吧?” 男子傻呆呆地笑,又握住了自己的裤裆,点了点头:“知……道,小五子教我了。” 老妇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出去了。 男人见老妇出去,他有些局促不安,他盯着地上的女子,用脚踢了踢她。见她不动,他才俯下身看了看她。见她真的是晕过去了,才放心地咧嘴一笑。 “嘿嘿,这……样你就不能咬……我了。” 他把她抱起来放到床上,然后挠着脑袋。 “小五子……怎么说的来着?” 忽然他像想起了什么,开始解裤腰带,脱下了臭烘烘的裤子。 清冷的街道上,一个黑衣人快步行走,很快便来到这处院落。他翻身一跃,进入院内。寻着光亮便来到窗下。 辛沝向内一望,立刻看见床上的女子。昏暗的烛火下,她的皮肤尤为白皙光洁。 她的头歪在一边,脸正好冲着窗户,虽然被乱蓬蓬的头发盖住了大半张脸,但是从唇形他还是看出这个女子就是囚袅。 曾经干净漂亮的女孩子,如今却被人糟蹋成这样,他心里猛然一紧。 辛沝“啪”地打落窗户跃身而入,吓得那个已经脱得光溜溜的傻子差点一屁股坐到地上。 辛沝不客气地用剑柄对着男子的脖颈用力一击,男子应声倒地。 他急忙走到囚袅跟前推了推她:“囚袅,囚袅!” 囚袅并无反应,看来是晕过去了。 再一看她几乎赤裸,身上全是青痕,辛沝不禁倒吸口凉气。一扯被子,把她包起来往肩上一扛,再次跃窗而出。 第120章 不是王妃是人质 此时夜深,城门并没有打开。 辛沝只得扛着囚袅寻到一处僻静的地方才将她放下来。 让她躺平后,他按压囚袅的合谷穴。 疼痛让她的睫毛动了动,轻轻呼出一口气。 见她马上就醒了,辛沝帮她掖了掖被子,就像蚕茧一样把她包得严严实实。又捋了捋她的头发,露出脸庞。 月光下,囚袅的脸苍白如纸。眉头微皱,薄唇紧抿,似乎在极力忍受着剧痛。 她轻轻抬起眼眸,等看清环境有些诧异。她怎么躺在大街上? 刚要起身,却觉得浑身疼痛动弹不得。 只见面前是一个蒙面的黑衣人,手里还拿着长剑。 她瞳仁一缩,吓了一跳。 见她骇然,辛沝连忙拉下蒙面的布巾。 “是我,辛沝。” 囚袅一见是他,鼻头一酸眼睛一红,眼泪夺眶而出。 “辛沝……公主被人抓走了,快去救她。” 辛沝感叹,多么忠实的奴婢,一睁眼想的就是救自己的主子。 他安慰道:“你放心,她已经安全无恙。” “真的?”囚袅睁着泪汪汪的眼睛看着他。 辛沝点点头。 “你等会儿,我去给你寻身衣服。” 说完,辛沝消失在黑暗之中。 囚袅这才发觉自己几乎衣不蔽体,只裹着一层单被,脸不禁红了起来。 原来,她被人迷昏后被踢下马车,推下山崖,本以为不是被摔死就是被野兽吃掉,没成想她活了下来。 她想着钱柠肯定会被押送鄢城,便一瘸一拐的一路追随,却在半路迷了路。 后来遇见了一名老妇人,老妇人答应带她回鄢城,哪知道刚进了城便把她打昏关进房里,要她和她的傻儿子圆房。 她不肯便遭受毒打。幸亏辛沝及时救了她,否则今夜真的有可能躲不过去。 辛沝回来时带来一套衣裙和一份点心。 囚袅套上衣裳又吃了些东西,两人坐着等天亮城门开放。 辛沝掏出一个药瓶递给她:“把伤口擦一擦,可以好得快些。” 囚袅点点头,接过药瓶在手腕上胳膊上涂抹。 见她撩起衣袖露出葱白玉臂,辛沝偏过头,尽量不去看她。 囚袅把药瓶还给他:“现在鄢城已经被大凤和胥国的士兵围住,这么危险你还来救我,真是谢谢你。” 辛沝没说话,收好了药瓶。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囚袅奇怪。 辛沝迟疑了一下,手下意识摸了摸怀中。那是囚袅的画像,他凭着记忆画出来的。 一个人从画像中囚袅的耳环指认出有人捡来一个媳妇,辛沝夜里就来打探,还果真是她。 本以为她会被大凤士兵关押,没想到他们如此狠心,将她推下山崖去喂狼。 还好囚袅命大。 辛沝答:“无意中听到人说的。” 囚袅半信半疑,她打量他一番:“你会武功?和黑枫一样是侍卫?” 辛沝的眼里露出一丝不屑:“我和他不一样。” “哦。”囚袅垂下眼眸,“你不是侍卫。” “我是侍卫,但我和他不一样,我不会出卖主子。”辛沝强调。 囚袅抬眸,眼里亮了一下,忽而又黯淡下去。 “我和公主都没想到黑枫会背叛。” “你们妇人发长意短,当然容易上当受骗。” 这话说的,太瞧不起人了。这要是以前,囚袅早就和他争执了。只是现在他救了她,她的心里全是感激。他爱说什么就说什么吧,她不和他计较。 她仰头看着夜幕中的一轮明月,口中喃喃道:“不知公主如何了?还有逸宁客栈,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回去?” 辛沝也望向那轮明月:“当然回不去,客栈早就被占了。” 两人似乎都回忆起在客栈的那段时光。 囚袅看着辛沝的侧脸,他可是费心费力找人修葺的客栈。他的回忆应该更多吧。 “没想到你主子竟然是涂国的皇子。”囚袅感慨。 想她以前一直瞧不起司马无逸,有时还欺负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不好意思。可人家不计前嫌,还派侍卫来救她,她真是感激都来不及。 她问:“那公主应该就是你家王爷的王妃了吧?” 不管钱柠嫁的是司马无逸也好,还是涂国皇子也好,是拜过堂成过亲进入洞房的,他们是夫妻。 哪知辛沝耸了耸肩:“怎么可能!她哪能是我家王爷的王妃!她是涂国的人质!” 第121章 疫病 人质? 囚袅惊呆了。 “你们带我们过来就是做人质的?” “你以为呢?”辛沝不屑,“还真以为我家王爷喜欢你家公主?他潜伏你们大凤的京城不过就是探听一些情报。恰巧司马将军家的四公子暴毙,便以他的身份留下来,打算拿了图纸中秋后回我们涂国的。谁知道遇见你家公主被人设计陷害,他也就将计就计救了她一下。没想到你们大凤皇族真是心狠手辣,不但把你家公主毒哑了还要送往胥国作人质。” 这是辛沝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但带给囚袅的不是惊喜而是惊骇。 “什么?你说公主被人毒哑了?还送往胥国做人质?” 辛沝答:“是,不过已经被救回来了。是王爷带伤救了你家公主,还折损了我们涂国好几名死士。” 囚袅默默流泪。 没想到钱仲翼他们还真是狠毒,竟然对钱柠下此狠手。还有黑枫,他竟然也背叛了她们。 一股冷风刮过,天空开始飘雪。 刚才还月色萧瑟,这会却没了月光,变得阴沉沉的。 囚袅仰头看着天空飘落下来的雪花,心情更加郁闷。 她问:“公主现在在哪儿?” “应该已经到了涂国。” “你们那里是不是也下雪了?” 辛沝看了看天空又看了看她。她的鼻尖红红的,眼睛也哭肿了。头发简单地绾在脑后,令她看起来楚楚可怜。 想起以前她霸道跋扈又不失机灵可爱,总是刀子嘴般地怼人,如今的她悲伤的样子让人见了心疼。 辛沝拿起旁边的薄被再次披在囚袅身上。 囚袅看他,可是他却抱着长剑向一旁挪了挪,靠在墙上合上了双眼。 他说:“睡会儿吧,明日一早还得赶路。” 囚袅裹紧被子也靠在另一侧,可她怎么也睡不着,睁着眼睛看着对面的人。 辛沝一袭黑衣,只有脸是白皙的。他闭着眼睛,似乎安详的睡着了。可抱剑的姿势还是透露出他无时无刻地警觉。 她想起在客栈,钱柠让她试探辛沝,结果辛沝滴水不漏,一口咬定就是客栈的伙计。没成想,他是涂国皇子的侍卫。 她知道跟在皇子身边保护皇子安危的都是最高等级的贴身侍卫。不知辛沝是不是。单看他无时无刻跟在司马无逸身边就知道,他的级别也不低。 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囚袅觉得有人在推她。 她睁开眼,是辛沝。 “该出城了。”他提醒她。 辛沝不知何时换了一身装束。一身青色麻衣,头上戴着斗笠,身上披着蓑衣。长剑应该是藏在蓑衣下。 他递过来一块布巾:“把头发盖住。” 囚袅起身点点头:“好。” 她围上布巾,俨然就像个村姑。 二人向城门走去。 此时城门刚开,还没几个人出城。 囚袅一眼便看出,鄢城守门人的身边还站着大凤的士兵。看来辛沝说得没错,鄢城遍地都是大凤的士兵。 二人刚走近城门,士兵便吼道:“什么人?这么早就出城?” 辛沝答:“出城做生意。” “做生意?” 士兵怀疑上下打量辛沝。 “做什么生意?” 辛沝悄悄握紧拳头:“买卖牲口。” “买卖牲口?什么牲口?” “牛羊。” “涂国盛产牛羊,难道你们要去涂国?” 见士兵起了疑心,辛沝剑拔弩张,手臂却被一只手拉住。 囚袅无力地靠在辛沝身上使劲咳嗽着,边咳嗽边气喘吁吁地说:“官爷,民女身患恶疾,夫君带我一同去买卖牲口然后给我治病,还望官爷通融一下。” 士兵把注意力又转移到囚袅身上,他想看清楚她的容貌,只可惜囚袅裹得太严,他看不真切。 “你得的什么病?” “疫病。”囚袅边说边揭开盖住半张脸的布巾,只见赫赫红疹出现在士兵眼前。 “天花?!” “这可是疫病!你躲远点!”另一个士兵提醒道。 士兵一听立即倒退了两步,生怕离得近了被传染上。 “丧气!赶紧走!” “谢谢官爷。”囚袅行礼。 “滚!” 士兵巴不得他们赶紧离开。 二人连忙走出城门,待走得远了,囚袅的身子才离开辛沝,并松开辛沝的胳膊。 辛沝从没有与女子这般亲近,刚才被她称夫君,又被她靠着,一时间不适应,连走路都变得僵直了,就像个木头人。现在见她松开了自己,不觉放松了许多。 他仔细看她的脸,担心问:“你的脸……” 昨夜还好好的,怎么今早却起了红疹呢? 囚袅扯下布巾,微笑着仰起小脸:“我怕出城的时候被人认出来,路过燃料铺子正好看见他们的染料缸便抹了一把,又抓了把土敷上,结果还真是唬住了他们。” 辛沝看着她的脸红一块白一块,上面还是脏乎乎的土坷垃,就像个花脸猫,忍不住唇角一勾。 囚袅眼睛一亮:“咦?辛沝,你这是第一次笑呢!我以为你不会笑。” 辛沝自觉失态,连忙收起笑意,转身快步向前走去。 “辛沝,你害羞了吗?你不知道你笑起来很好看吗?等等我,辛沝!”囚袅在后面小跑着,边跑边说。 说得辛沝更是不好意思,只能低着头越走越快。 第122章 将来也是 他们来到密林深处,找到辛沝的马。 它经过严格训练,此时正是一声不吭地等待着主人归来。 辛沝给马梳理毛发,又从背囊里掏出干草喂它。动作亲昵得就像对待深爱的女子。可见他与这匹马的感情很深厚。 囚袅看着他,好像对他更加深了理解。 虽然他看似冷硬得如同冰冷的石头,其实内心还是很火热的。 忽然。 “咦,这是什么?” 囚袅发现辛沝掏东西时掉出一张纸,连忙捡起来展开一看,竟然是自己的画像。 原来是辛沝掏东西喂马时把藏在怀中的画像掉了出来。 辛沝有些尴尬,连忙走回来要夺,囚袅却跑开。她举着画像仔细看着。 “这是谁画的?比宫里的画师画得还好。这眉眼,这口鼻,太像了,连我的发饰耳环也都画得一模一样!能记住我的样貌还有装饰,可见这人很有心。” 辛沝并不说话,转过头继续整理马鞍。 “辛沝,这幅画是谁画的?能给我吗?” 辛沝并不看她,继续整理着:“不知道,你喜欢就收着吧。” 囚袅歪着头看着他的脸,不知是因为林间寒冷,或是走得急,他的脸有些微微泛红。 她不再追着询问画像到底是谁画的了,看辛沝的表情似乎也不想说。估计是公主找人口述着画下来的。 于是,她把画像小心地折叠起来揣在怀里。 “辛沝,我们要走多远才能见到我家公主?” “大概两日吧。” “这么久!” 辛沝拍了拍马背:“我只有这一匹马,所以还需要再寻一匹,这样会快些。” “去哪里寻?” 辛沝想了想:“我知道。” 一匹马两个人骑势必负重会跑得慢些,两个人每人各骑一匹马就会快很多。 但是在寻到另一匹马之前,他们还得共同骑一匹马。 “上去。”辛沝拍了拍马背。 囚袅犯了难,这匹马这么高,她又这么矮,怎么骑上去呢? 她又蹦又跳试了好几次都爬不上去,有点尴尬地看着辛沝。那眼神分明是在寻求帮助。 辛沝也有些犯难,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如果抱她上去势必要接触身体。可是见她上蹿下跳又可笑又可爱的样子,辛沝半跪了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腿和肩膀。 “踩这里。” 囚袅更是为难:“这多不好意思……” “快点吧,我们得赶路了。”辛沝催促。 囚袅只得踩着辛沝的膝盖和肩膀艰难地爬了上去。 待她刚坐稳,辛沝一个飞身便也骑了上去。两个人一前一后骑在马背上,这时,辛沝才发现,说好的男女授受不亲,不接触身体,实则真是前胸贴后背。 这种暧昧的姿势让两人都有些尴尬。 辛沝一咬牙,想这么多干嘛,现在得赶紧赶往涂国了,否则夜长梦多。 “做好了!”他叮嘱道。 听到这话,囚袅立刻紧张地抓住马鞍。 “走!”辛沝控制缰绳,脚踢马肚。 马儿飞奔起来。 由于马跑起来动作幅度很大,颠得囚袅的身体东倒西歪,抱着马鞍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 她尖叫着,眼看就要掉下马去。 忽然,一双柔软的手臂揽住她的腰肢,迫使她倒在他怀里。 他就像把她抱住了一样,让她的身体紧紧贴着他。那人的身体也是热的,她能听到他心跳的声音。 辛沝一手揽着囚袅,一手紧握缰绳。虽然眼睛看着前方,可是心早就乱了。 怀中女子的发丝随着微风轻轻拂过他的脸颊,让他的心脏剧烈地碰撞着胸膛。 他从来没有与一个女子离得这么近,她的身体柔弱无骨,就像只小猫一样缩在他怀里。 他竟然萌生了一种要保护她的冲动,不但是现在,将来也是。 第123章 治嗓子 涂国。 定王府。 飘飞的雪花在空中翻舞,落地成泥。 寂静的院落中,钱柠望向窗外。 今日是来涂国的第二日了。自从她踏入定王府就再没看见沈岘业,听说他进宫面圣,一直都没回来。 雪花落在窗台上洁白无瑕,让她想起了囚袅。 有一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当时她们还在东宁山庄。一连几日的大雪让东宁山变成了白色,她和几位师兄弟一起上山打猎。囚袅胆小不敢上山,她就在山庄等着他们。 那次打猎并不顺利,她与师兄们走散了,还遇见了豹子。要不是她拿手的就是飞镖和弓箭,她早就落入野兽之口了。 回来的时候,囚袅就站在山门外等着她。她像个雪人一样,冻得说不出话来。一见到钱柠,眼里立刻滚出热泪,人也像活了过来,口口声声叫着“妹妹”。 说实话,也只有在东宁山时她们以姐妹相称。其实,钱柠真想做她的妹妹,这样就可以有人宠着,哄她开心。 可是现在不知她怎么样了,辛沝找到她了吗?如果没找到,她该如何是好? 钱柠越想越揪心,索性不再去想。她现在是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奢望他们能救回囚袅。 她起身走回床边,刚要躺下,忽听门被人推开了,听脚步声进来的应该是个女子。 果然,一个婢女出现她面前,手里还托个托盘,毕恭毕敬地给她行礼。 “公主,王爷请您到花园。” 花园? 钱柠奇怪,下雪天的跑到花园里做什么? 婢女把托盘上的盖布揭开,上面是一件红色的斗篷。白色的狐狸毛又长又厚极其扎眼。 “天凉了,公主披上这个吧。” 婢女给她披上,见钱柠想躲,婢女连忙解释:“是王爷从宫里带回来的,说是陛下送您的。” 这陛下两字尤为说得突出,让钱柠有些诧异。 愣神之际,斗篷已经披在身上。 “公主随我来。” 无奈,钱柠只好跟着她走出客房。 不出门不知道,一出门才知道门外还站着两名侍卫。看来自己真的是被软禁了。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甬道上。 钱柠这才细心观察这座府邸。从屋檐层层叠叠就能看出这王府的规模之大可是一般皇子不能比的。 她忽然想起参加丁府的赏花宴时,囚袅说想有个好点的院子住,羡慕丁府宅子大。司马无逸笑着说将来带她们住一住他的院子。囚袅还挖苦他,说他被关在司马府的小院子里能好到哪里去。现在可是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子。 这定王府亭台楼阁假山顽石应有尽有,园中有湖,湖还很大,岸边有石舫,有水榭,还有湖心亭。 而沈岘业就在湖心亭。 他也是一件狐毛大氅,正坐在那里等着她们。 钱柠走过去,婢女知趣地退下。 两人就这么一个站一个坐,四目相对。 与在京城相比,甚至与在鄢城相比,他都显得尊贵脱俗。 身上是上好的锦缎,发冠上是名贵的猫眼石。黑色大氅黑白灰的狐狸毛领子,裹在他身上透露出的是气宇不凡。 与他身上不同的是,他的双眸清澈带着温情,就与以前一样没有丝毫变化。并不是他的身份变得尊贵或是他拥有了主导权,而越发趾高气昂。而是依旧平和与善良并存。 他起身指了指旁边的椅子:“坐。” 钱柠看了一眼椅子,上面贴心地盖了垫子。又看了看他的椅子,没有垫子。 看来他还是有心了。 钱柠坐下来,沈岘业吩咐旁边的随从:“让他过来。” 随从立刻离开,不一会儿便带来一个中年男人。 那人一见他便行礼:“王爷。” 沈岘业挥了挥手:“别那么多礼节了,快来给她诊治一下。” 钱柠这才想起沈岘业说过回到涂国京都就请御医给她治嗓子,原来他去宫里面圣后便带了御医回来。 想到这,刚才她还有点冷傲的表情稍稍缓和下来。 可是一想到他掳她来涂国是做人质的,心情立刻又不好了。 第124章 统一 御医又是把脉又是看嗓子,时而拧眉时而思索,然后起身向沈岘业行礼。 “王爷,公主是被人强行灌入瘖药导致不能说话。” 沈岘业关心询问:“可否有药医治?” “幸好服药的时日不多,如果超过十日,恐怕就不好医治了。老奴倒是知道有一种药可以医治喉咙嘶哑。” “什么药?” “咱们涂国的《千年方》里曾记录这么一个药方,就是用火曜石磨成粉,金针叶片捣碎,加上天山雪莲炖煮,连服十日,嗓子失音就会好转。” “好!”沈岘业的脸上露出微笑。“那就劳烦王太医赶紧去准备。” “不过……”王御医有些为难。 沈岘业有些困惑:“怎么?” “雪莲与金针叶太医院都能寻到,只是这火曜石非得去火山口寻觅,而且必须是金色的最为珍贵。” “你是说这火曜石宫里没有?” “宫里也不是没有,只是不在太医院。” “那在哪里?” “皇太后的寝宫。” 钱柠看到沈岘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皇太后寝宫?” “是,老奴曾去给皇太后诊治,看到她的寝宫里摆着一块金色曜石和一块红色曜石。金色可以强身健体,红色可以辟邪镇宅。据说这是太上皇健在的时候别国进贡的稀有珍品,太上皇送给了皇太后。她一直视为珍宝……” “好了,我知道了。”沈岘业抬起手制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他斜睨着御医:“你这算是给我出了个难题吗?” “老奴不敢。”御医吓得连忙跪下来。 沈岘业挥了挥手:“你先回去,把你的药童带上到我这里先住上几日,等我去拿火曜石回来,你立刻配药。” “是。”御医退了下去。 此时,雪好像更大了,亭子扶手上已经一层冰晶。 虽然这么大的雪,可钱柠却没有感觉到寒冷。她感到一双眼眸正盯着她,抬起头对上沈岘业的眸子。 那双眼睛似乎有话要说。 她裹紧斗篷坐直了身子。刚才的话她全听见了,她的嗓子有药可治,可是需要一种很珍贵的药材,就是皇太后的火曜石。 从沈岘业的表情来看,他与太后关系很一般,要不然不会和御医说给他出难题。 即使他能要到火曜石,即使把她的嗓子治好,她也不会感谢他。 两人就这样默默坐着,雪簌簌下得更急了,大片大片的雪花飘到了亭内,落在钱柠的裙摆上。 沈岘业最先开了口:“听见太医的话了吧?十日左右,你的嗓子就会好起来。” 钱柠口语:然后呢? 她心里明白,他掳她回来就是因为拿到了父皇的遗诏,他要让她嫁给那个活死人。 沈岘业看懂了她的口型,他继续说:“先在这里住一阵子。” 钱柠口语:嫁给你们涂国皇上? 从她轻蔑的表情中沈岘业明白了她的意思。 他微微一笑,垂下眼眸扫了扫身上落下的雪花。 “等你嗓子好了,我带你出去看看。我们涂国并不比你们大凤国差。” 钱柠摆手:我不喜欢。 “你会喜欢的。” 钱柠瞪起眼,有些焦急地比划着:我要回大凤,我要去找囚袅。 “你回去就是死路一条。”沈岘业的话语十分冷硬。“他们没一个人希望你活着回去,因为你回去就是与他们争权夺势的。” 钱柠站起来,指着自己的胸口:我是大凤储君,我就是要争权夺势!你把我父王的遗诏给我。 沈岘业摇摇头:“不行,那是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拿到的,我不能轻而易举就给你。再说,你和遗诏对我来说就意味着大凤的江山。我们涂国这些年来忍辱负重等的是什么?就是要统一三国。” 听到这话,钱柠呆住了。 统一三国?他竟然有这种宏伟计划?涂国试图要吞并胥国与大凤? 原来他一切的伪装,对她的好,都只不过是因为要霸占大凤。 第125章 三年前 “还有,”他慢悠悠地起身,看着飘雪的湖面,继续说,“只要你做我们涂国的皇后,我会答应你回乡省亲。否则,你只能作为人质留在涂国,没有任何自由。” 钱柠死死攥着斗篷边缘,几乎快要把它撕烂了。她突然想起那个婢女说这件斗篷是皇上赐的,她冷笑起来。抬手解开带子,脱下斗篷扔到地上。 此时一阵风袭来,吹皱了湖面,并把钱柠的裙边吹得上下翻飞。 钱柠没了斗篷的呵护,只觉得身体被冷风灌透,她打了个寒战。 沈岘业见状连忙捡起斗篷给她披上:“天气阴冷,你又大病初愈,别耍小孩子脾气。” 此话像是安抚又像是命令,但钱柠并不想屈服。她可不想当什么皇后。 她转身躲开,斗篷掉到地上。 他再次捡起来披在她身上,她再次抖落。 忽然,她听到阴鸷的声音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这里不是你们大凤,不是你的公主府,你不能为所欲为。这是涂国,你是人质,是人人都可奴役的最低等的奴隶。你既然不做皇后,那就做我的婢女如何?” 钱柠忽然觉得有一只手臂揽住了她的腰,硬生生把她扯进怀里。 黑色大氅掀开裹住了她娇弱的身体,耳边传来温热的呼吸,以及暧昧的话语:“而且,还是侍寝婢女。” 侍寝婢女? 钱柠忽觉一股潮热,脸红了起来。 沈岘业的声音很低,酥麻感从耳中钻入她体内。 “你不是会用媚术嘛,为了讨主子欢心你一定会很努力的对不对?把你当年在满月楼用得那一套拿出来,我倒要看看你本事怎么样。” 听他提到满月楼,钱柠惊恐地瞪大眼睛。 他竟然知道她曾经在满月楼生活过,他是谁? 一只手指挑起她的下巴,沈岘业眯着眼审视着她的脸庞。 “三年了,你的样貌虽然有了些变化,可是脾气依旧没变,还是这么臭。” 她惊得全身僵住。 三年?难道沈岘业见过三年前的她? 既然见过她,为何从没听他提起过? 见钱柠如此表情,沈岘业抿唇一笑:“被吓到了?没错,三年前我见过你,就在满月楼。” 钱柠深深吸了口气,他真的去过满月楼,见过她。 那时的她学习媚术,研究怎么勾引男人却不让他们占便宜。她心情好的时候就会弹琴奏曲给客人们听,有时还会跳舞。心情不好的时候一整天都不会走出房间。 没有人知道她是大凤国的五公主。而面前这个人却清清楚楚知道她的这段历史,她在妓院以挑逗男人为乐。 沈岘业依旧笑得灿烂:“不知道你还记得不记得有个叶公子。” 叶公子? 钱柠终于明白了,当初在满月楼时有个神秘的叶公子。听说他是生意人,每次路过都会到满月楼一掷千金点名要她唱歌跳舞。可她从未见过他的真容。 后来好长一段时间叶公子没再出现,现在一想,他就是沈岘业,应该是去冒充司马无逸,所以那段时间应该呆在京城。 好半天,钱柠的脸才褪去了红晕,身子还被沈岘业抱着,他的唇就在她的耳边,温热的气息令她心悸。 钱柠挣脱开他的怀抱,转过身一扬手,“啪”地一声,手打在沈岘业的脸颊上。 沈岘业并没有躲,硬生生地受了这一记耳光。他本来皮肤就白皙,此时脸颊上出现了几个指印,竟让他的脸粉若桃花。 钱柠也不理他,提着裙摆向住处跑去。 骗子! 什么司马无逸!什么叶公子!原来自己完完全全被他掌控在手心上。 钱柠想到她犹如跳梁小丑在他面前装高贵装清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26章 我的辛沝 第二日,沈岘业入宫很久才回来,同时带回的还有火曜石。 王御医见到火曜石有些吃惊。 “王爷,您真把火曜石从太后那里要过来了?她……” “嗯。”沈岘业点点头并命令道,“快去制药。” “是。” 见他脸色不好,王御医也不敢多问,小心翼翼地端着火曜石走了。 沈岘业来到钱柠住处,抬手敲门却停住了动作。 今日去宫里见了太后,他开门见山提出要借火曜石,太后当然不悦。但忌惮他的身份,又听闻是给大凤国公主治病,还是勉强给了。 不过,她提出要见一见钱柠。毕竟皇帝娶亲太后连儿媳妇的面都没见过实在不成体统。 自古都是太后给皇子选妃子,哪里有摄政王参与的份儿。只不过现在皇上身体抱恙,近日更是连下床都困难,才给了沈岘业亲临朝政的机会。 这些年来,她一直惧怕自己儿子的皇位被其他皇子取代。安宁之乱,死了三个皇子。好在并未波及到三皇子沈岘业。因为当时他被关在牢狱里。 沈岘业自小就显现出过人的聪慧与机智,他不但骑射过人,率兵打仗更是有勇有谋。 只可惜先帝独宠太子一人,他看出三皇子是最能危及太子之位的人,便寻了个由头把他关进牢狱,一关就是两年。 先帝驾崩后,太子党都说要除掉三皇子才能保全太子登基。可是太子并没有除掉这个哥哥,反而在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释放三皇子。 这不但是因为太子自小和三皇子关系最好,关键还是太后想利用三皇子保护太子。 为何给他封为定王,就是让他安定国家,安定民心,安定朝野。 况且,沈岘业也的确做到了。 自从他做了摄政王,涂国日益强大。素来被胥国大凤称为野蛮子的涂国,也开始与他们平起平坐。甚至更为嚣张。 沈岘业站在门前犹豫着。想起昨日钱柠生气的样子,他还是有些退缩。但他可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谁敢不听他的话,何况一个人质公主。 他刚要举手敲门,正在这时,一个护卫跑来禀报。 “王爷。” “什么事?”沈岘业冷冷问。 “辛大人回来了。” 护卫说,辛沝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大凤公主的婢女。 沈岘业听闻刚要转身离去,忽然门开了。原来钱柠也听见了护卫的禀报。 囚袅回来了吗? 她的眼神里分明写着这句话。 沈岘业很明白她的心情,他看着她:“他们在前厅,你随我去吗?” 钱柠点点头。 其实钱柠早在门内看到他站在外面。那犹犹豫豫地表情也看到眼里。可她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二人一前一后来到前厅。 钱柠一见到囚袅立刻红了眼眶。虽然她不能说话,可是表情中透着焦急与关切。 她拉住囚袅的手上下打量着。 囚袅见她喉咙嘶哑说不出话,早已经哭红了眼睛:“公主,奴婢没事,只是公主受苦了。” 见二人抱头痛哭,辛沝走到沈岘业身边。 他关心地问:“殿下的伤势如何了?” 沈岘业摸了一下左胸,不以为然:“好多了。” “我刚才看见王太医了,吓了我一跳,以为您的伤势又重了。他来给您医治吗?” “不是,是给公主医治嗓子。” 钱柠听到他的话,抬起头向沈岘业望过来。 昨日她打了他一耳光,今日他向皇太后要来火曜石。还急巴巴地送给太医,她心里多多少少觉得自己做得有些过分。 “囚袅。” 囚袅忽听沈岘业叫她,连忙行礼:“殿下。” 如今她已经知道这位就是涂国的皇子,又是摄政王,权力之下,她也暴露出自己的短处,那就是去不掉的奴性。 “让你家公主别哭了,当心弄坏了身子。既然你们都已团圆,这几日就好好照顾她。”沈岘业的命令是温柔的。 囚袅点头:“是,殿下。” “我已通知了后厨,你们想要吃什么就去让他们做,不用经过我的准许。” “是。” 沈岘业看了看钱柠单薄的身体:“这几日下雪天凉,我已吩咐人给你们添了暖炉和被子。涂国不如大凤暖和,外出时还是要披件斗篷。” 囚袅也看了看钱柠:“是,殿下,奴婢就去给公主拿件衣服。” 话音刚落,一个声音从门外传来。 “沈岘业,是辛沝回来了吗?” 囚袅一听有人直接喊摄政王的名讳,不禁咋舌。这人到底是谁?胆子也太大了吧? 但见到一个英姿飒爽的女子走进门来,而且一个箭步扑向辛沝,她更是瞠目结舌。 见辛沝要躲,兰芷一下子抱住他的胳膊。 “辛沝,你终于回来啦!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有什么不测呢!都怪你主子,让你去救什么丫鬟。”她又扭头对沈岘业说,“沈岘业,我告诉你,万一你让我的辛沝受伤我可是饶不了你的!” 我的辛沝!? 囚袅呆住了。她看了看辛沝,恰逢辛沝也在看她。目光交错,她没有看出他眼神的含义,反倒自己眼神里的惊诧和醋意全部被那位女子看了去。 “咦?她就是你救的小丫鬟?”兰芷凑过去,仔细打量囚袅。 囚袅吓得连忙躲到钱柠身后。 “胆子这么小?你怎么护你主子的?怪不得你主子被人家打伤毒哑。” 对于兰芷的质问,囚袅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只得垂着头不敢说话。 第127章 废人 钱柠护在囚袅前面,不满地盯着兰芷。 兰芷扯了扯身上的斗篷,一副混不吝地模样。 “怎么?我说你婢女几句你不乐意了?听说是你的侍卫把你出卖了。真没想到,你手下的人不是叛徒就是怕死鬼!哪儿像我们辛沝……” 她的眼神再次挑向辛沝。 沈岘业见状制止住她:“行了,既然辛沝回来了,你们去别处聊吧。” 辛沝一见主子轰他走,立刻有些不情不愿。 “王爷,我还有话……” 话没说完胳膊又被兰芷扯住:“辛沝,他说让咱们到别处聊,我们就别碍眼了,有话你们明日慢慢说。走!” “兰郡主,我还有事。”辛沝想甩开她手臂,可是兰芷依旧不撒手。 “有什么事?我跟你一起去。” “我……”辛沝无奈。“我去茅厕!难道你也跟着?” “当然!不过我不进去,我在外面等你!走吧。” “你……真是不可理喻!” 虽然辛沝不乐意,但兰芷还是把他拉走了。 钱柠看囚袅瘪着嘴,才安抚般地轻轻摩挲着她的肩膀,意思是让她放松别紧张。 她以为是兰芷的不客气让囚袅有些难堪,其实囚袅介意的是因为辛沝被那位小姐亲昵地挽着胳膊带走也不反抗,她着实有些生气。 可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她又无可奈何。她不过是个奴婢,人家可是郡主,她有什么资格与人家争男人。况且,她也没看出辛沝对她是不是有好感。 两个人的离去令空气瞬间冷凝下来,沈岘业也起身准备离开。 钱柠想叫住他,无奈自己的嗓子喊不出声,只得叹了口气。 囚袅看她穿得单薄,劝道:“公主,我们回房吧。” 二人也离开前厅。 王太医的药果然管用,十日后,因为服用了治嗓子的药,钱柠逐渐能说话了。 沈岘业看时机成熟,便带着钱柠进了宫。 不知为何,当他们进了宫下了马车,沈岘业走到她跟前嘱咐她见到太后不要多言一切听他安排。她忽然想到他们成婚后第一次进宫,她也这样嘱咐他。甚至毫不客气地威胁他。 真想不到,风水轮流转,时过境迁,现在的自己竟然被他牢牢掌控。 囚袅与辛沝都留在马车处等候。几名太监引领沈岘业与钱柠来到太后的寝宫。 她看着走在前头的沈岘业,他腰背挺直步伐稳健,一袭墨蓝色长袍显得他人又高又瘦。自从来到涂国,他从未再穿过浅色衣衫,反倒总是暗色长袍,衬得人的性格都灰暗了起来。 想他在京城时吊儿郎当的模样,完全不能与他现在联系起来,简直就是两个人。也不知道他喜欢做司马无逸,还是做他自己。 钱柠倒愿意他重新做回司马无逸,起码那时的他还算是真性情。 俩人来到太后寝宫,站在门口等太监进去禀报。 不一会儿,太监出来。 “王爷,太后去皇上那儿了。” 沈岘业点点头:“知道了,带路吧。” “是。” 太监老老实实带路向皇上的寝殿走去。 两个大殿离得并不远,很快他们就来到皇上的寝宫。 太监进去禀报,很快就出来引领他们进去。 与外面冰天雪地不同,寝宫内温暖如春,即使是白天也都点着蜡烛,照得室内十分明亮。 踏入门内,钱柠看见一个五十开外的妇人坐在椅子里。她衣着华贵,头上戴着精美的发饰,动作不急不徐,一看就是养尊处优惯了。 可让钱柠惊讶的是,她旁边的男子并没有坐在椅子里,而是坐在轮椅里。 他穿着黄色长袍,年龄看起来也就二十多岁,可是他歪歪斜斜地坐着,右手还不住地抖动着。再看他面上也是口眼歪斜,不能直视,口角还挂着口水。 一个宫女正在给他喂药,喂一口能流出多半口。宫女忙用帕子擦他流下来的汤药,结果还是弄到他前胸的衣襟上。 妇人皱眉:“算了,别喂了,你退下吧。” 宫女谨小慎微地退出去了。 钱柠与沈岘业就这么站着看了良久,沈岘业不动,她也不敢动。 只是她终于明白,她即将要嫁的这位皇帝原来早已经是个废人。 第128章 做我皇后 原来如此。 这就是沈岘业为何是摄政王了。 这个皇帝根本无法参与朝政,只能由最信任的人代管。 沈岘业给太后请安:“母后,这位是大凤国五公主。” 钱柠听到他如此说,连忙行礼:“小女钱柠拜见太后。” 蔺氏抬眼看向跪在地上的女子。 她的年龄不过十七八岁,体态端正,身材婀娜。她身穿白色狐裘,上面还有星星点点的飘雪,不知是本人清冷的缘故还是外面的确寒冷,她全身上下竟然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 蔺氏说了句:“起来吧,赐坐。” 钱柠起身坐到椅子里。 蔺氏微微吸了口凉气,此女一身媚骨,虽白皙无瑕貌美如花,却风情万种,尤其那一双狐狸眼着实勾魂夺魄。 做侧妃可以,做皇后可不行。 作为皇帝背后的女人,如果她不能母仪天下,集贤良淑德,智慧才情,气度修养于一身,偏偏用媚迷惑皇帝统管后宫,可想而知,谁人能服。 蔺氏虽然这么想,可表情却依旧让人看不出有何不同。她微笑:“没想到大凤国的公主如此年轻貌美。” 钱柠:“太后过奖了。” “这一路上受苦了,定王没有怠慢你吧?” 钱柠抬眸看了看沈岘业,然后摇头:“没有,殿下对我很好。” “我可知道他什么样子,他从不知道怜香惜玉,对你肯定有照顾不周的地方。” “殿下很好。” “本宫看他可不好。”蔺氏瞟了一下沈岘业。 虽然是句玩笑话,可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不喜欢他。 “定王殿下真的对我很好,一路上照顾我,还请太医给我治病。” 钱柠一连说了三个很好,惹得沈岘业用眼尾扫着她。 “听你的嗓音还是有些沙哑,听说你被人下药毁了嗓子,现在怎么样了?” “谢太后,嗓子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是定王殿下请太医用了最珍贵的药材给我熬制的汤药。否则小女的嗓子算是毁了。” “母后。”沈岘业说,“这要感谢母后您的火曜石。” 蔺氏一笑:“既然是给皇上未来的皇后用,再贵的药材也是毫不吝惜的。” 她一边说一边拉起轮椅上的人的手轻轻拍着:“皇上,你马上要有皇后了,高兴吗?” 沈建筝歪过头来,看着对面坐着的女子,傻傻地笑起来,口水又不自觉地流出落在前襟上。 身旁的宫女连忙上前拿帕子给他擦拭。 蔺氏说:“定王殿下,你去通知各路大臣,今晚设宴招待大凤国公主。” “是。”沈岘业领命。 二人从皇上的寝宫出来,钱柠一直默默无语。她慢吞吞地走在硕大的皇宫庭院里,心里别提多懊丧。 她嫁过一个骗子,现在,她又要嫁一个活死人。 沈岘业分明是想看她笑话。 说是涂国的皇后,其实就是涂国的人质。嫁给这样一个连自理能力都没有的男人,她能得到什么? 皇上都这样了,那沈岘业就没想过谋权篡位吗? 俗话说,不想当皇帝的皇子不是好皇子。就凭沈岘业的才智远远超过他弟弟沈建筝,可他为何从没想过当储君。甚至还被关在牢狱里两年也不申诉,天底下真有这种任人欺凌还为人着想的人吗? 钱柠停住脚步,转过身。 见她停住,沈岘业也停住,眼眸深不可测。 “没想到你们涂国皇帝竟是这个样子,怪不得兰郡主说他是个活死人。” 沈岘业垂下眼眸:“两年前他就这样了。” “年纪轻轻却得了老年病,真是可惜。太后一定痛心死了,才让你这个与世无争的人做摄政王吧?” 与世无争这四个字说得尤为突出,令沈岘业意味深长地看过来。 “我说得不对吗?”钱柠好笑,“其实如果你争一争,没准这江山就是你的了。” 沈岘业一笑,反问道:“你希望吗?” 希望什么?希望他争权夺势当皇帝吗?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钱柠道。 “有关系。”沈岘业走近一步,眯起眼睛看着她,“你是想做我的皇后还是想做他的皇后?” 钱柠奇怪:“这有什么区别?” “想做我的皇后,我就去争一争,不但可以给你荣华富贵,还能让你当上大凤的女皇。如果想做他的皇后,对不起,大凤势在必得,你永远都是涂国的人质。” 笑话! 钱柠无语了,这是让她选择吗?她在整个事件中根本就是无足轻重的存在。涂国皇宫内部争斗和她有什么关系?他一直画了个饼,说什么可以让她做大凤女皇,让她登基,这些话早就把她耳朵磨出了茧子。 钱柠歪头一笑,看似很可爱,可说出的话来却如同刀子。 “做你皇后我怕哪天就被你弄死了,或是因为你谋权篡位牵连上我,一起被赐了白绫或毒酒。你口口声声说能让我登基,我看未必我能登基做女皇,而是你利用我不费吹灰之力攻打下大凤。到时你是涂国大凤两个国家的王,胥国当然不敢轻易冒犯你。而我,还有什么用处?所以,我还是做你弟弟的皇后稳妥,起码他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杀伤力。” 钱柠说完,带着胜利者的姿态露出笑容。 第129章 宫宴 晚上的宫宴宴请的都是涂国大臣。 一来是迎接摄政王归来,二来是让各路大臣见一见大凤国来的公主。 钱柠让囚袅把太后送来的两套衣裙拿出来,又找出许多贵重的珠钗一一摆在案前仔细挑选。 太后送的衣裙一套高贵典雅,一套艳丽绝美。 最后,她挑选了那套最艳丽的裙子穿上,戴上了最昂贵的珠钗。 囚袅从头到脚打量她一番,摇了摇头:“公主,奴婢觉得你这身有些……招摇。” 招摇? 钱柠纳闷:“怎么?太后送来的衣裙不好吗?” “好是好,就是有些太耀眼了,有点和你平时的风格不一样。” “我平时是什么风格?” “清丽脱俗,淡雅出尘,不像现在,有些媚俗。” 钱柠知道囚袅说的是大实话,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差点笑喷了:“囚袅,你知道有句诗吗?淡妆浓抹总相宜。我现在就是这个样子,雅是我,俗也是我。” “为何?”囚袅不明白,“公主为什么不能总是淡雅出尘呢?为何要打扮得如此俗气?有点像你在满月楼里的装扮。” “难道你真不明白?”钱柠放下梳子,转过头认真地注视着囚袅。 “太后送我这两套衣服,肯定是想试探一下我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果我穿上那套高贵典雅的衣裳,就说明我心里还是想做皇后,她势必会用各种方法阻止我。因为她不想让我成为皇后,她心目中肯定有别的人选。如果我选那套艳丽俗气的,就说明我不过是个贪图富贵而且十分俗气的女子。况且涂国大臣们都在,他们看到我这个样子,也会觉得我不适合做皇后,也一定进谏阻止。但是,唯一想让我成为皇后的人,他一定会很失望和生气。” 囚袅奇怪:“谁失望生气?” 钱柠并不急于回答,而是托着腮,双眼直勾勾看向窗外。 “这你都不知道?当然是定王殿下了。他要是知道我故意让太后和大臣们看不起我,他该有多生气。” 钱柠似乎已经看见沈岘业气愤的表情,她心里反倒很开心。 囚袅还是想不通:“为什么定王殿下希望你成为皇后呢?哪里有把妻子让给别人的道理。” 听到“妻子”两个字,钱柠的脸微微一红。 “他是假的司马四公子,我和他的婚约不算数的。就他那么鬼聪明的人,一定一封快信告知司马府司马无逸突发恶疾病死途中。所以,我压根不是他的妻子。” “都拜过堂成过亲入过洞房,就算你们没有圆房,可是别人一直把你们当成夫妻啊。怎么就不算数?” “囚袅,他现在可是涂国的摄政王啊,不是司马无逸。对了,你不能暴露出我和他曾拜过堂的事,省得惹出事端。” “哦。”囚袅有些失落地低下头。 她有自己的小九九,如果公主与定王还能成为夫妻的话,她就有机会和辛沝天天见面。要是公主成为皇后就会住进宫里,到时和辛沝几乎就见不到面了。 沈岘业来接她们进宫时见到钱柠的装束有些吃惊。他没想到钱柠会穿如此艳俗的衣裙。 这和她在满月楼时很像。穿着艳丽的衣裳,慵懒地弹着琴,狐狸眼还四处勾人,可惜却是个有贼心没贼胆的。 她到底是赴宴还是去表演的? 的确,当钱柠入了宫,走在大殿之上,分坐两旁的大臣们一片哗然。他们虽然把她惊为天人,可是对她这身装扮实在恭维不起来。 这哪里是公主,完全就是个舞姬。这样的女人怎么可能做涂国的皇后呢?怎么可能母仪天下? 蔺氏很满意,嘴角微微上扬。她亲昵地让钱柠落座。 钱柠发现,蔺氏旁边的座位是空的。 皇上没来。 也是,皇上病成那样,肯定不希望大臣们见到他的尊容。 沈岘业坐在最前首,与钱柠相对。宫女们列队上菜,他隔着桌子和过道看过来,眼神似乎在告诫钱柠不要乱来。 难道他知道她想做什么? 钱柠故意不看他,只扫视大殿中的诸位大臣。 他们的注意力似乎全在她身上。 第130章 住在宫中 整个宴会,沈岘业一直绷着脸,有好几位大臣过来敬酒并嘘寒问暖,他都懒得搭理。 蔺氏则一副胜利者的姿态居高临下扫视着所有人。 而钱柠百无聊赖,谁问她一句她就答一句,不问就不说话。 她不屑于参与他们的争斗,只心里寻思着怎么才能尽快离开涂国。 想那胥国知道大凤公主被劫,势必要追究下去。如果知道是涂国干的好事,肯定要引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而大凤属于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们也会静观其变,看事态发展,如果哪个国赢了,他们就会向哪个国示好。 现在,司马昆在一定护送钱氏兄妹二人低调返回大凤国。 如果她有一支军队,势必会围剿这几个恶人。她会把那钱氏兄妹抓起来,他们是怎样对她的,她也同样还回去。 可是,怎样才能有这样一支军队呢? 钱柠看向坐在对面的沈岘业。 他吗? 如今沈岘业是摄政王,统管三军不说,朝野上下谁人敢不听他的话,向他借一支军队出来应该不难。只可惜,他不会捅这个马蜂窝。 他这个人一向老奸巨猾,他绝不会轻而易举地帮她,就算答应帮她,也会提出各种条件。 向涂国皇上借吗? 怎么可能! 一个活死人,连自理都困难,怎么会发号施令? 钱柠又看向太后,她正笑容可掬地听着一个大臣汇报国家大事。 钱柠冷笑,太后更不可能了。自己是她什么人?她凭什么帮她?她俨然把她看作人质。 自己在涂国根本没有说话的份儿。 钱柠的眼珠在几人身上转了转,又回到桌面上。桌上各种珍馐美味,可是丝毫吸引不了她。 拿起酒杯刚要放到嘴边,突然想到在大凤宫宴上被人下了迷药的事,连忙又放了下来。 万一重蹈覆辙,她可没有命再重生一次。 一抬眸,正好看见那双熟悉的双眼。他正阴恻恻地看着她,眼光里分明带着一丝嘲讽。 好似在说:怎么?不敢喝吗?怕被下药? 钱柠躲开他的目光望向别处。 哪知道,他竟然端着酒杯站起身亦步亦趋地向她走来。 他问:“五公主,这酒可是我们涂国的名酒,只有宫内才有,你不喝吗?” 钱柠并未抬眸,只是看着酒杯:“定王殿下,本公主不会饮酒。” 沈岘业一笑:“公主是怕酒中下药吧?” “下药?难道这是你们涂国的待客之道?” “我们涂国不像你们大凤。” “什么我们你们的,我看都一样。”钱柠不客气地回话。 “公主的嗓子真是好了呢,怼起人来真是六亲不认。” “那要感谢定王殿下请来的御医熬制的神药。” “既然知道就应该乖乖听话对吧?而不是存心与我作对。” “本公主哪里与殿下作对了?” “现在还不是吗?”沈岘业上下打量她,“穿得如此花枝招展,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不是公主而是……” “而是舞姬对吗?”钱柠冷哼,“殿下去过满月楼又不是不知道本公主曾经做过什么,有这么大惊小怪吗?” 他们二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正欢,却不想一双眼睛正在盯着他们。 蔺氏冷眼旁观,虽然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单看二人的神情便知道他们很熟,而且不是一般的熟。 她轻轻咳嗽一下,引起众人的注意。钱柠与沈岘业也听到了,沈岘业又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众位爱卿,本宫今日吃酒吃得有些急,头有点痛,你们尽情欢宴,本宫先休息去了。” 说完,她用眼尾扫了一眼钱柠,然后定在沈岘业身上。 “定王殿下,本宫安排了一处宫殿让五公主居住,今日就不回去了。总劳烦住在定王府也不妥,万一被旁人说三道四就不好了。” 沈岘业有些意外,但迫于太后发话,又当着这么多大臣,只得点头应允。 他看向钱柠,目光说不出的阴鸷。 钱柠反倒笑得开心:“谢谢太后。” 她又笑眯眯看向沈岘业:“这些日劳烦定王殿下了,多谢殿下的照顾。” 沈岘业并没答话,只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131章 识破 钱柠并没有等到宴会结束就离开了。 太后一走,那些大臣们吃吃喝喝聊得更欢,还有喝醉的,真是丑态百出。 见沈岘业正和几位大臣说话,钱柠起身。见她要走,有宫女上前引领她去往偏殿。 刚走出大门,身后便传来声音。 “公主怎么也不打声招呼便要离开吗?” 钱柠知道是沈岘业,她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便可以离开大殿,没想到还是被他发现了。 她冲他笑笑:“原来是定王殿下,刚才看你与他们交谈甚欢所以就没打搅。” 沈岘业向宫女挥了挥手,示意她先退下,又朝站在不远处的太监也挥了下手。 太监与小宫女连忙告退。 此时,殿外的走廊里只有他们二人。 钱柠见状冷笑:“没想到定王殿下不怒自威,真是令人敬畏。” 沈岘业并不笑:“公主是很想在宫内住吗?我看太后一说让你留在宫中,你笑得合不拢嘴。” “定王殿下的话真是好笑,你不是希望我嫁给皇上吗?怎么又对我留在宫里介怀了?” “我不是介怀,而是分明你不愿意嫁给皇上,想回你们大凤,可现在看你的行为举止,似乎想通了。” “你怎么看出我不愿意嫁给皇上?” 沈岘业上下打量她:“你穿成这样怎么可能是想当皇后?” 钱柠嫣然一笑,撩了撩自己的衣裙:“我觉得这样很好看,皇上一定会喜欢。本来我还想跳个舞让他欣赏一下,没想到他没来。” “很失望?”沈岘业盯着她的眼眸,微微眯着眼。 钱柠不以为然,她慢慢靠近面前这个男人,伸手轻轻搭在他肩膀上,勾人的眼神挑着他。 “是有一点点失望,不过,我可以给定王殿下跳一下,你一定也会喜欢。” 说完,她贴着他的身体跳起了舞,衣袖舞动香气撩人,指尖轻轻划过沈岘业的脸颊,又触碰到他的耳垂,妩媚而妖娆。 可沈岘业并不动,只是低头笑了笑:“你的舞还和三年前一样,没什么长进。” 一提到三年前,钱柠的底气全无。她懊丧地停下动作,刚放下手臂可手腕却被沈岘业一把抓住。 她惊诧地看着他。 沈岘业的眸光里全是暧昧,声音也是低沉而富有磁性:“如果有机会,我会教你怎么跳舞才能勾引男人。当初你的花魁要不是用钱撑着,早就被人比了下去。满月楼是个女子都比你跳得好。” 钱柠白了一眼他,想挣脱开,可他依旧不撒手,更是把她拉近一步,唇贴近她耳边。 “这几日你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别想着逃走,深宫大院可容不得你飞檐走壁。这宫内我早就派了暗卫层层守护,宫门还有御林军把手,你逃不掉的。” 钱柠一笑:“谁说我要逃走?” “那就好。”沈岘业放开她的手腕,继续说:“明日我会进宫处理朝政,午时你在御花园等我。” “为什么?”钱柠不乐意,凭什么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想见她她就得来见,她可不是他的奴仆。 “就凭我救了你,还让你这个小哑巴开口说话。” 钱柠脸上不好看,什么小哑巴,他分明是看不起她。 “还有。”沈岘业举起手里一个香囊。“别想着用你那些破药,它在我这里无用。” 说完,他把香囊扔给了钱柠,转身回了大殿。 钱柠伸手接了,紧紧攥在手心里看着他的背影。这是她的媚药,本来想让沈岘业在大臣们面前难堪一下,没想到却被他识破了。 第132章 给皇上请安 第一次在敌国的宫内睡觉,钱柠总是不习惯。虽然很早就躺下了,可还是忍不住偷偷起来。看囚袅早睡熟了,她蹑手蹑脚地推门出去。 筠若宫紧挨着皇帝的寝宫,但是因为这里没有女子居住,所以比较冷清。 钱柠站在院子里,望着天上的一弯新月,身上有些凉意。虽然披着披风,可冷风还是钻入体内。 她试着走了几步,想看看周围是不是如沈岘业所说到处是暗卫。 果不其然,刚走到院门前,墙头便传来一个声音,像是有人跳了上来。 夜幕下,一个黑衣人立在墙头。 钱柠吓了一跳,愣愣地看着他。 “公主,定王殿下让你尽量在屋内待着,外面寒冷。” 好嘛,他还真是布下了天罗地网。 钱柠只得原路返回,一宿再没有出来。 次日清晨,囚袅伺候她梳洗。 “公主,昨夜我睡得可死了,就好像回到公主府一样,心里特别踏实。” 钱柠从镜子里看着囚袅。 她竟然觉得这里很安全? 大概囚袅做惯了金丝雀,喜欢笼子里的安全感。或许是因为在外面受了那样的苦和惊吓,才喜欢宫内的安稳。 钱柠放下正准备递给囚袅的珠钗,叹了一口气。 囚袅看出她的情绪变化,连忙问:“公主,你是不是想京城了?” “我没有想京城。” “那公主为何叹气?” “我想东宁山了。” “东宁山?”囚袅纳闷,“可方少主说让咱们一起回去,公主你还推脱呢。” 前不久在鄢城遇见方润之,他的确说了这样的话。但钱柠有苦难言。 自从被方堃赶出山庄,她就没想再回去。一来,她已经不是当初年幼的宁浅,一心只想着学成武艺去复仇。二来,她还要在鄢城等待钱氏兄妹,然后实施去胥国的计划。 所以,她不可能跟方润之回东宁山。不是不想,而是不能。 现在,她是涂国的人质,是未来的皇后。她再也不能回大凤,再也不能去东宁山了。 她起身向外走。 囚袅举着一支珠花急急地追出来:“公主,你要去哪儿?” “去给太后请安。”她头也不回说。 等她们给蔺氏请安回来,钱柠来到皇帝的寝宫。 小太监一见是她连忙拦住:“公主,您这是……” “我刚从太后那里出来,她让我给陛下请安。”钱柠答。 囚袅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太后哪里让她给皇上请安了?分明是她主动到这里来的。 小太监似笑非笑:“公主,陛下身体抱恙,请安就不必了。公主还是请回吧。” 钱柠立在大门外,目光看向幽深的殿内。 “昨日宫宴上没有见到陛下,本公主觉得内心不安,特地来探病。” 正在这时,一个宫女端着药汤走过来。钱柠叫住她,端过她手里的托盘。 “本公主给陛下送汤药,公公可否通融一下?” “这……”一见她执意要进,小太监犯了难,公主这不是耍赖嘛。 正要找托辞拒绝,这时,一个老太监出现在门口。大概是因为他们交谈的声音惊扰到皇上,小太监一见到老太监有些畏惧,刚要开口解释,老太监却先开了口。 他笑容可掬地看着钱柠:“五公主,陛下有请。” 没想到老太监不是来训斥他们的,而是来请她进去的。钱柠立刻露出笑容。 “谢谢公公。”她端着托盘跨过门槛进了大殿。 老太监引领着她向里走。 皇帝的寝宫钱柠来过一次,况且她记忆力很好,就算老太监不引路她也轻车熟路。 还是上次见到太后的那间屋子,沈建筝正面朝窗外坐在轮椅里。二人一进来,他也没动,依旧一动不动看着窗外。 钱柠发现,窗子外的屋檐下挂着一只鸟笼,里面是一只红嘴黄毛的小鸟,正活蹦乱跳着。 原来,他这么专注是在看它啊。 第133章 大殿的一员 老太监走过去禀报:“皇上,大凤公主给您送汤药来了。” 沈建筝没有动,依旧原先那个姿势看着窗外。 钱柠端着托盘跪下行礼:“陛下,钱柠前来求见。” 听见她说话,轮椅上的人动了动。老太监连忙把轮椅转过来。 钱柠高举托盘低眉顺眼:“陛下,再不喝,恐怕这药汤就凉了。” 沈建筝的手指动了动,老太监会意,连忙伸手取过杯子递到他嘴边:“皇上。” 可是,轮椅上的人并没有喝,他歪着身子,斜睨着跪在地上的钱柠。 “皇上,这药?”老太监又把药碗往皇上嘴边凑了凑继续问。 轮椅上的人又动了动手指。 老太监无奈地摇摇头:“唉,皇上啊,这药可是坚持吃才能有效,您这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病什么时候能好转啊。” 他把药碗放到桌子上,又拿过钱柠手里的托盘。 “公主快请起吧,地上凉。” 钱柠起身,这才抬眸打量轮椅上的人。 今日与那日有所不同,沈建筝虽然依旧歪着身子,可表情并没有扭曲。 他正常起来长得也是眉清目秀,与他哥哥沈岘业有几分相似。 她发现,这位涂国的皇帝也在打量她,眼神令人捉摸不透。 钱柠忽地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这个人的病好转了?除了动不了,怎么看他也像个正常人。 钱柠冲他微微一笑。 然而沈建筝并没有笑,依旧直愣愣地看着她。 被他这么盯着半天,钱柠有点尴尬,她躲开他的目光看向窗外。 那只鸟依旧在鸟笼里蹦蹦跳跳,清脆的叫声传入室内。 老太监也注意到钱柠好奇的目光,他笑眯眯地问:“公主也喜欢鸟?” 钱柠点点头,眼神依旧望着窗外:“喜欢,我小时候在大山里住过几年,见过很多奇异的鸟类,有的鸟长得很漂亮叫声还特别好听,我就捉了来养在笼子里。只可惜……” 老太监问:“可惜?难道那鸟跑了?” 钱柠苦笑着摇摇头:“不是跑了,而是死了。” “死了?” “是,撞笼而死。” “真可惜。” “是啊,所以我就知道了,鸟儿就该活在外面的世界,而不是笼子里。如果让它勉为其难困在笼子里,那它不是委曲求全就是死路一条。我看这只鸟显然是选择了前者,因为为了防止它飞远,它的翅膀被人剪了,所以它很明白即使自己逃出去了,也会飞不远,没准还成了猫狗的吃食。” 老太监听她这么说表情有些尴尬,只得赞道:“公主好眼力,竟然看得这么仔细。” 钱柠笑了笑:“我虽然自幼不在皇宫长大,但还是知道宫内的事情。皇兄皇姐们养鸟素来都会修剪翅膀,一来是好看,二来是容易驯服,再有就是防止它飞出院子。其实,生活在宫内的人都像鸟儿,被人剪了翅膀,徒有一颗向往自由的心,却被困在笼子里飞不高飞不远。是吧,公公?” 老太监低头思忖着她的话,点了点头,却又下意识地看了看坐在轮椅里的人。 宫内的人也包括皇上吧? 他也是如此向往自由向往外面的世界,可还不是被困在笼子里?现在更好了,路都走不了更别提走出皇宫,连出大殿都需要几个人抬着轮椅出去。他何尝不是那只鸟呢? 轮椅上的人看见老太监看他,便指了指窗外。 老太监询问:“皇上,您是要把鸟笼拿进来?” 沈建筝点点头。 老太监连忙吩咐站在外面的小太监:“去把陛下的鸟笼拿进来。” 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拎着鸟笼子跑进来。 “皇上。”老太监把鸟笼举到沈建筝面前。 沈建筝示意他把鸟笼放到他腿上,老太监照做了。 只见轮椅上的人颤抖着手好容易拨开笼门,那鸟一见门开,便扑棱着翅膀飞了出去。 它在屋内旋转了一圈便向窗外飞去。 这皇帝想干嘛?放生吗? 钱柠想着,还以为那鸟儿飞走便不再回来了,哪知道不一会儿,那鸟竟然又从窗外飞了回来。 它嘴里还衔着一株小白花,直接飞到沈建筝跟前,待他看清楚它嘴里是何物后又落到他肩膀上。 钱柠不解地看向老太监。 老太监笑呵呵地解释道:”公主,其实当初皇上想放走这只鸟,可它就是不走。于是,皇上就驯化了它。从此,它便成了这大殿里的一员,日夜陪伴着皇上。“ 第134章 花与叶 钱柠有些诧异,她看向轮椅上的人。 那人歪着头,手依旧抖个不停。他肩膀上那只鸟也歪着头,瞪着圆溜溜地眼睛看着她。 这一主一宠,还真是有趣。 钱柠伸出手,对着那鸟说:“小东西,只要你飞到本公主这里,本公主可以带你出去玩。” 老太监笑:“公主,它不叫小东西,它有名字,叫雪绒。” “雪绒?”钱柠盯着那小小的一团,“它这么圆滚滚饿,应该叫雪球更好听。” 老太监一听扑哧笑出了声。没想到,轮椅上的人也发出一声嗤笑。 “皇上?”老太监惊喜地瞪大眼睛,“您能笑了?” 轮椅上的人虽然歪着头抖着手,可表情分明是笑意。 钱柠眯起双眼,看来这个皇帝并不傻。他还是听得懂话。 从大殿出来,时辰已近午时。钱柠没有直接回偏殿,而是带着囚袅向御花园走去。 囚袅跟在她身后,看她胸有成竹地笑着十分奇怪。 “公主,你怎么这么高兴?见到皇上了?” “见到了。”钱柠点点头。 “他怎么样?” 囚袅虽然没有见过沈建筝,但也听说他是个将死之人。整日躺在病床上,连门都出不去,公主嫁给他即使做了皇后也是无用。哪日这皇帝一驾崩,钱柠就守寡了。 她不想钱柠嫁给皇上,倒希望嫁给沈岘业。 定王殿下才是最合适的人选,人长得好看不说,又是皇子,还是摄政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统领着涂国几百万士兵。要是他开口要皇位,估计没人敢反对。连皇帝都得靠边站,谁敢不从? 这样她就可以天天见到辛沝了。 心里正美滋滋想着,没想到钱柠一句话让她的幻想破灭。 “皇上挺好的,做他的皇后应该很自在。” 啥? 囚袅立刻拦住钱柠:“公主,你刚才说什么?” 钱柠不以为然,她随手摘下旁边灌木丛中的一朵花放到鼻前闻了闻。 “我说他很好啊。” “他好?皇上再好有定王殿下好?”囚袅问。 钱柠懒得看她:“他们俩怎能相提并论?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皇子,地位不同。” “那公主是看重皇后之位了?所以才说皇上比定王殿下好?”囚袅不解。公主向来不是这种势力之人,如今怎么变了? 钱柠又摘下一片绿叶,把花与叶子并在一起。 “囚袅,如果这朵花是皇帝,这叶子是定王,换成你,你选谁?” “我……”囚袅看着花和叶子半天说不出话。最后只得跺脚。“公主,什么花啊叶子啊,奴婢不懂。奴婢只知道在鄢城的时候定王殿下救过你,还受了伤。我们被人劫持,也是他救了你,还派辛沝救了奴婢。反正奴婢知道感恩,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钱柠好笑:“就算感恩也不用以身相许吧?本公主想嫁谁就嫁谁,不想被人用报恩这种方式来要挟。” “这怎么是要挟呢?”囚袅急得又跺脚。 钱柠再次举起手里的花和叶子:“你看,这花和叶子虽然长得不同,但他们相互信赖相互依存。花离不开叶子供给营养,而叶子也离不开花招蜂引蝶授粉。你说花重要还是叶子重要?” 见囚袅说不出,钱柠举起了花。 此时,天空又开始飘雪。落在钱柠的睫毛上,也落在手里的花上。 小冰花晶莹剔透,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小水珠。 钱柠看着花瓣上的雪花,嗫嚅着,仿佛是对囚袅说,也是自言自语:“我们人啊,往往只看中花的美丽,没注意到叶子的重要性。一棵树可以没有花,但不能没有叶子,否则树就活不了。但是,花只有一朵,而叶子却千万片,所以对于我来说,花才是最珍贵的,因为死去一片叶子并不稀奇,还会有更多的叶子。” 囚袅似乎明白了:“公主的意思是,皇帝只有一个,像定王殿下这样的人有很多不稀奇?” “你终于明白点了。” 对于褒奖囚袅并不开心,她拿过钱柠手里的叶片,嘟着嘴:“可是定王殿下可不是平常的树叶,倒是你手里的花已经是残花,就像病入膏肓的涂国皇帝,说不准什么时候就……” 话还没说完,只听到一声怒喝凭空乍起。 “死奴才!谁允许你亵渎皇上的?” 钱柠和囚袅都被吓了一跳。 第135章 亵渎皇上 就算囚袅愚钝,有人已经悄悄走到附近而不自知,可钱柠会武功,却一点也没察觉到有人靠近。可见那个人应该会轻功。 二人转头去看,只见说话的人是个与她们年龄相近的女子。 她长得十分貌美,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一身雍容华贵的衣裙彰显着她的地位。 可是这美人却摆着一副臭脸瞪着她们二人。 囚袅不知道她是谁,但从她的衣着和举止就猜测到她的身份。能住在宫内,并随意行走的不是妃子就是公主。 她立刻垂下头,战战兢兢不敢直视眼前的人。 可钱柠不一样,死过一次的人还害怕什么?她笔直地站着,看着面前这位骄傲的女子。 “你说谁是奴才?” 见她反问,女子愣了一下,随即脸色更加不好看。 她瞪眼:“当然是说你们!” “我们?”钱柠冷笑,“我们可是你们涂国的贵客,你竟然骂我们是奴才?” 女子一听更是笑得花枝乱颤:“笑话,贵客?你们不过是我涂国的俘虏。在我们涂国,俘虏都是奴才,不管以前身份如何尊贵。就算是你们大凤的皇上到了我们这里也是奴才!” 听到她如此羞辱大凤皇帝,钱柠并不生气,但她不允许有人羞辱她和囚袅。 她傲娇地仰着头:“如果你所说的俘虏马上就成为涂国的皇后,你在大殿叩拜的时候是叫她奴才还是什么?” “你!”女子气不打一处来,她怒吼:“谁说你能成为皇后的?你想得美!母后才不会要你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做皇后!” “太后说了不算吧?得皇上说了才算。”钱柠补了一句。 “你亵渎完皇上,还敢亵渎我母后?” 只见女子一扬手,胳膊带着风便向钱柠劈来。 钱柠一闪身,躲开那一掌。 女子见没打到她,更是恼羞成怒。她一个箭步冲过来,两人在花丛间你一招我一势打了起来。瞬间,飞雪与飞花成了御花园的一道风景。 囚袅吓得不知所措,可这里是敌国宫内,又不能喊人,只能替钱柠担心。 附近的侍卫听到花园的声音急忙跑过来。 女子一见侍卫来了,抽出一名侍卫的佩刀,飞身向钱柠砍过来。 钱柠举起胳膊,她的袖袋早就丢失了,不过袖中藏着从御医那里偷来的银针,完全可以教训一下这位不知深浅的女子。 刚要发出银针,忽然胳膊被人抬了起来,两枚银针不知发到何处了。 又见寒光一闪,武器相交之声自耳边传来。 女子倒退几步,佩刀被人弹飞了出去。 又一个女人的声音响起:“胡闹!在宫里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是太后蔺氏,她正站在不远处气愤地注视着她们。 女子顿足指着身旁的男子:“母后,你就不管管三哥吗?他凭什么帮大凤来的俘虏?” 沈岘业并不答话,只是把佩刀还给身边的侍卫。 他的眼神瞟向钱柠,有一丝埋怨,好似分明写着:不好好等我,瞎跑什么? 蔺氏依旧一脸怒气:“什么俘虏?她是我涂国的贵客!” 女子不情愿:“母后……” 钱柠得意地看了一眼女子,然后整理衣袖给蔺氏请安。 “见过太后。” 蔺氏不满地看着她,这位公主上午才来拜见过,还没吃午饭又跑到御花园来了,还和阳春打闹,真是不消停。 沈阳春撅着嘴,瞥了一眼钱柠,又瞥了瞥沈岘业。 刚才那主仆二人的话她都听见了,什么花啊叶子啊,分明是这位大凤公主嫌弃沈岘业身份不高贵,才一心要嫁给皇上。她就是想当皇后。脸皮怎么这么厚? 她一定要戳穿她的阴谋。 “母后,儿臣刚才听见她们在说亵渎皇上的话。” 蔺氏一听皱起眉头:“可否属实?” 沈建筝的病一直是她的一块心病,她曾下旨不允许任何人在宫内讨论皇上的病情。如若有人告发,她会立刻严惩。 沈阳春道:“当然属实,儿臣全听得一清二楚!她们说皇上……”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太监禀报:“皇上驾到!” 只见沈建筝坐着轮椅出现在御花园里,身边跟着一众太监与侍卫。 第136章 摔倒 沈建筝蜷缩在轮椅里,一身鹅黄毛领大氅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蔺氏一见连忙迎上去,用埋怨的口气问:“皇上,这么冷的天你出来做什么?” 沈建筝当然说不出话,而是贴身太监转为代述。 “皇上看下雪了,特意给五公主送暖炉。” 说完,举起手里的一个手炉递到钱柠手里。 什么? 给大凤公主送暖手炉? 在场的几人神情各异。尤其蔺氏,脸色极其不好看。 她阴沉着脸责怪太监:“皇上的身体要紧,你们就这么由着他的性子吗?” 老太监连忙下跪:“求太后饶恕奴才,奴才下次不敢了。” 蔺氏叹口气:“起来吧。” 老太监连忙起来。 “胡恩,不要以为自己曾伺候过先帝就不把哀家放在眼里,如果哀家发现下次还有这种情况,定不会饶你。” “是。”叫胡恩的老太监毕恭毕敬躬身行礼。 蔺氏转身想对儿子说什么,见沈建筝只是看着钱柠傻笑着,立刻有些尴尬。 “皇上。”她走过来,给沈建筝裹了裹衣服。“外面天寒雪大,皇上还是回大殿吧。” 她吩咐胡恩:“去送皇上回宫。” “是。”一众太监侍卫答应着。 刚要推动皇上的轮椅,没想到轮椅上的人不干了。他说不出话,嘴里咿咿呀呀,手也乱颤着。 “皇上这是要干什么?”蔺氏不懂,问胡恩。 胡恩连忙弯腰笑眯眯地问沈建筝:“皇上,您是不想回宫?” 沈建筝点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钱柠。 胡恩看了看钱柠:“皇上是想和五公主说话?” 沈建筝点了点头,依旧傻呵呵地看着钱柠笑。 钱柠握着暖呼呼的手炉,在众人注目下,本来还有点小得意。现在见皇上要和她说话,更是在内心会心一笑。 看来,这个皇上也不过是贪恋美色之人,她不过使了个小小的手腕,他便上钩了。 她走到沈建筝跟前,轻声细语:“皇上有何吩咐?” 见她离皇上这么近,蔺氏很不高兴。忽然看见轮椅上的人用那只伸出的手指对钱柠勾了勾,钱柠继续上前。 她也像那个老太监一样弯下腰,凑近沈建筝:“皇上?” 可她刚靠近他,没想到垂下的长发竟然被轮椅上的人用手指钩住,那人顺势一用力,钱柠一个不稳,直接栽在那人怀里。 此时,众人眼中是这样的场景。大凤国五公主钱柠坐在涂国皇上沈建筝的腿上,脸蛋红红十分羞涩。而皇上则搂着她傻笑着。 太监侍卫也不知该不该出手拉起这位大凤的公主。一群人只得袖手旁观。 倒是蔺氏惊怒:“还不赶紧把公主扶起来!下雪天路滑站不稳才摔倒了,幸亏没摔在地上。” 众人一听,连忙伸手来扶。 囚袅眼疾手快,立刻跑过来,扶起钱柠。 可沈建筝的手指又划到钱柠的衣服上,钩住她的裙子。 就这样拉拉扯扯,好容易钱柠软绵绵地被囚袅扶起,视线扫过蔺氏,见她一脸怒气,恨不得把她给吃了。 又扫过沈阳春,她正一脸不可思议地瞪着眼,眼中分明是鄙夷。 再扫过沈岘业。 他覆手而立,并没有看他们这里,目光落在别处,气定神闲事不关己的模样。 钱柠轻轻抿唇,这个家伙,看来真是铁了心让她留在涂国做一辈子人质了。 闹了这么一出,回到筠若宫,钱柠有些疲惫。这一日真是不消停,早上到太后那里请安,再到皇上寝宫请安,又到御花园折腾这一圈,着实让人消耗不少精力。 囚袅伺候她更衣,让她躺在床上小憩片刻。哪知道她一睡就睡到了晚上。囚袅也不敢惊扰她,只得找其他宫女聊天去了。 钱柠醒来的时候,出了一身冷汗。或许是睡得太沉,还做了噩梦,她心里扑扑直跳。 她翻身下床的时候,发现屋内有一丝异样。回头一看,只见椅子里坐着一个人。昏暗之中,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 “谁?”她惊问。 第137章 心跳 沈岘业起身慢慢走过来,居高临下注视着榻上的女子。女子有些惊讶,眸子在昏暗中犹如闪亮的猫眼。 “你怎么进来的?”钱柠下意识裹紧了衣衫。 沈岘业扯了扯嘴角,勉强算是个笑。可他并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走近一步。一伸手,扯过床上的盖被围在钱柠身上。 “天凉了,你又出了汗,注意保暖。” 钱柠惊讶,他观察得真仔细。自己身上的确出了一层薄汗。 她顺从地围上盖被,然后盯着立在地上的男子,继续问:“你怎么进来的?” 对于这样的问话,沈岘业显得有些无奈,他冷幽幽道:“我是摄政王,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可这里是皇上的后宫。” “后宫?”沈岘业露出一丝不屑,“皇上还没妃子呢,哪儿来的后宫?难不成……” 他低下身子,盯着钱柠的双眸。 “你已经把自己当成皇后了?” 钱柠移开目光:“这筠若宫不就是妃子们的寝宫吗?既然太后让我住在这里,肯定也是默许我的身份了。” “皇后吗?”沈岘业依旧是瞧不起的神色。“你做的那些事想必太后打心眼里也不会让你当皇后。” “我做的哪些事?”钱柠反问。 “穿着媚俗的衣服跳着难堪的舞蹈,私自去皇上寝宫,对皇上投怀送抱……” “哈哈哈……” 沈岘业还没说完,钱柠便笑起来。 “你不是把我掳来就是想让我做皇后的吗?等我和皇上举行完大婚,你就会把我父皇的诏书拿出来要挟大凤对不对?我知道太后不喜欢我,不想让我做皇后。本来我也是不稀罕的。可是今日我见到了皇上,发现他好可怜,就很想帮他。所以,我现在想做皇后了。” “他可怜?”沈岘业眯眼。 “是啊,很可怜。”她点点头,“本来是很喜欢自由的人,却被禁锢在深宅大院里。” 沈岘业低头笑了笑:“既然选择做一国之君,他必须放弃这些。这是他的选择而已。而你却觉得他可怜,还想帮他。我倒很想知道,你怎么帮他?” 钱柠微微抿唇,她下榻穿鞋,站到他跟前。 “我觉得他可怜是因为他病了。连路都走不了话也说不了的人,怎么可能管理一个国家。与其让别人永远摄政,还不如把身体养好了主持朝政。省得现在丧失了兵权最后还把帝位也丢了。” 这话说得含沙射影,令沈岘业不禁挑了一下眉。 “这就是你想要帮他的理由?”沈岘业语气冰冷。 自从来到涂国,钱柠几乎就没见他笑过。 他还是司马无逸的时候,他总是笑呵呵着。虽然有的时候看起来有点傻,但他就如一股清泉,令人心旷神怡。 来到鄢城后,他内敛了许多,没有了司马无逸的影子,完全换了一个人。但那时的他也是纯净透明的。 可现在…… 他完全变成一个沉闷寡言的人,什么时候都皱着眉,心思缜密,机关算尽的样子。 钱柠瞟了一眼他:“是。” “帮助他来对付我?”沈岘业慢慢走近她。 他的个子很高,又身着黑衣,整个人看起来就如被黑暗吞噬,只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发着亮光。 就像……随时等待出击的狼。 手腕被死死擒住,钱柠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被黑暗包围。虽然身子在一个人的怀里,可是却冰冷得没有一丝温暖。 沈岘业的眼眸里充斥着占有欲,像恐吓也像威胁。虽然他一个字也没说,可脸上分明写着:如果你胆敢有这种想法,我定不会饶你! 钱柠挣扎,可越挣扎那人的手臂就越紧。最后,她没了力气,只得放弃挣扎,软下身子靠在他怀里。 她感觉到那人的身体也慢慢温暖起来,手臂也放松了。她的耳朵正好贴在他胸口上,能听见他的心跳声。 就像那次在司马府,他们相拥一起时一模一样地心跳。 钱柠诧异地抬眸望向沈岘业。 只见沈岘业的眸子晕染着一层淡淡的光晕,深不见底,令人怦然心动。 第138章 掌心 钱柠坐在床边回味着沈岘业的话。 他在离开前说,让钱柠老老实实和沈建筝大婚,还让她放心,说沈建筝身体的原因,不会与她行床笫之事。所以,她这个皇后的身份形同虚设。 这是什么意思? 让她放心,皇上不会与她行夫妻之事。 这也是他的预谋吗? 就像在京城他与她大婚一样?只是做给别人看的? 她左思右想也没想明白沈岘业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 如果他不觊觎皇位,为何做摄政王?还忌惮她会帮沈建筝与他对着干。 他一定是想利用她的身份夺到大凤,然后再去攻打胥国。皇上俨然就是活死人,他完全可以罢免他,然后自己登上皇位。 他的野心就是这么大! 不行!她不能任由他摆布。 在京城时,他在她的掌控之中,她让他做什么他就得做什么,甚至让他中毒,罚他到院子里站着,拿着马鞭恐吓他,他都不敢有半点反抗。 然而现在,他却把她牢牢控制在手心里。 可她钱柠可不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人。 第二日,钱柠照常去给太后请安,然后再去给皇上请安。 太后不理她,皇上也不理她,她就在屋外给太后磕个头,再到皇上寝宫廊下逗弄一下雪绒玩玩。这一上午就混过去了。 第三日第四日,都是如此。 等到第五日,太后终于在她请安后让宫女把她请进屋内。 钱柠进了屋,看见蔺氏正坐在椅子里让宫女梳头。 “给太后请安。”钱柠行礼。 “起来吧。”蔺氏道。 钱柠起身,看着蔺氏的背影。 她的年龄与靳氏相仿,因为保养得不错所以比靳氏略显年轻。但与靳氏不同的是她穿着还算素雅。发上也没有太多的珠钗。 钱柠心想,大概靳氏是女皇,必须要显得高贵,所以才要打扮得富丽堂皇。 蔺氏装扮完毕转过身来,上下打量起钱柠。 一身浅绿色的衣裙,外披一件同色的毛领大氅,发髻干干净净没有一样珠钗。 “今日怎么穿得这么素?” 她的印象中还是那日在大殿上钱柠穿得花红柳绿跳舞的样子。 “钱柠一路奔波并未带过多衣物。” 蔺氏微微一笑,对身旁宫女说:“一会儿吩咐织造府的裁缝过来,给五公主做几件衣服,再有……” 她转身,从案几上拿起一只珠钗。 “这是我们涂国最好的工匠打造的首饰,虽然样子老了点,但上面有南海明珠和西土玛瑙,都是涂国稀有的宝石,你就戴着吧。” 钱柠一惊,急忙跪下:“这怎么行,太后的东西钱柠无论如何也受恩不起。” “叫你拿着就拿着吧,反正以后也是一家人了。”蔺氏叫宫女给钱柠递过去。 钱柠接了。 一家人? 她在心里不屑嗤笑,看来这位太后是打算让她嫁给沈建筝了。 “昨日三皇子过来了,哀家就和他商量了一下,打算过几日就举行大婚仪式。” 钱柠不解地看着蔺氏:“大婚?” “是,三皇子说为了涂国与大凤交好,联姻是必然的。” 钱柠分明看出蔺氏面上有些不情愿,但似乎也无济于事。看来沈岘业说话还是很有分量。 也难怪,如今的皇上如同活死人,即使是她亲生儿子又能如何?涂国向来没有女人当政,垂帘听政是不可能的,只能让其他皇子摄政。 可见沈岘业当政后,朝堂上下都心服口服。这位太后为了儿子不被拉下皇位,也只能忍气吞声。 “对了,今日下午会有织造府的人过来给你量体做嫁衣。还有,大凤国哀家也送了信过去。” 什么? 钱柠心里一紧,她通知了大凤? 如果靳氏知道了会怎么样? 还有钱婉儿与钱仲翼他们回到京城知道了会不会又搞出什么事情? 还有胥国。 “太后,我母皇怎么说?”钱柠问。 “哀家今早才吩咐下去,恐怕驿丞还没有分派驿差出去。不过,大婚的日子肯定是定在信送到以后。” 钱柠从太后宫内出来的时候脸色有些不好看。囚袅看在眼里却不敢吱声,只得跟在她身后。 走了一段后发现她们走上回筠若宫的路,她才低声问:“公主,咱们还去给皇上请安吗?” 本来钱柠无意识地向筠若宫走,听到囚袅一句话,立刻清醒了过来。 囚袅以为钱柠会去皇上的寝宫,哪知她带着她向宫外走去。 她一路走还自言自语道:“不行,我得去把这事告诉沈岘业。他肯定也不希望大凤提前知道大婚的事。” 囚袅急忙拉住她:“公主,这里是皇宫,摄政王在宫外,我们出不去。” 果然,当她们停住脚步,有几个巡逻的御林军立刻走了过来。 第139章 爱和幸福 大概钱柠忘记了,皇宫怎能令人如此出入自由呢? 她们再怎么解释也是出不去的。 面对御林军的阻挠,二人只得原路返回。这时,钱柠忽然想起一个人。 沈建筝。 他是皇帝,肯定有权利让人通行自由。 可是,他连话都说不出,怎么可能吩咐御林军对她放行?不过,有太监胡恩在,他会和皇上沟通。 这几日,钱柠去皇上寝宫问安都是胡恩接待她。他们会站在廊下逗雪绒玩的时候闲聊几句。 胡恩说,皇上还很小的时候他便来伺候,一晃二十年了。皇上年轻的时候最喜欢游山玩水,涂国的山水几乎被他玩遍了。每次外出他都会带着胡恩随行。 后来,皇上登基,国事繁忙,他们出去的次数就很少了。如今自己年纪大了,皇上又病了,所以这两年再没有出去过。 钱柠明白了,怪不得沈建筝总是坐在窗前望向外面的天空。还以为他是晒太阳,其实是想插上双翅膀飞到外面的世界看看。 既然胡恩这么了解皇上,那么她去找他请求发个通行牌应该不会被拒绝。 一个向往自由的人不会为难另一个想冲破牢笼的人。 想好了对策,钱柠立刻向沈建筝的寝宫走去。 果不其然,接待她的依旧是胡恩。他说话还是老样子,笑眯眯,不得罪也不歧视。 “皇上还在休息。” 连话都是如出一辙。 钱柠不介意,她也笑嘻嘻地说:“那我再去看看雪绒。” “好,老奴陪您。” 二人站在廊下逗弄笼子里的雪绒。 钱柠拔下头上的发簪探入笼内,小鸟好奇,看见亮晶晶的宝石,特地用喙啄了几下。 这引起了胡恩的注意。 他不经意地瞅着发簪,问道:“公主这支珠钗真好看,像是涂国的工艺。” 钱柠笑笑:“这可是涂国最好的匠人制作的,仅此一支。” “这么珍贵的东西,公主拿来逗鸟儿玩,可见公主不是贪图富贵与地位之人。” 的确,胡恩早就看出这支发簪像是太后的饰物,只是他还不确定。 钱柠倒直性子,直接说了出来:“这是太后送我的,大概就是民间那种婆媳之间的见面礼吧。” 见面礼? 胡恩明白了。 不过,能这么大胆拿着太后赐与的东西逗鸟儿玩,大概也只有钱柠做得出来。 “那恭喜五公主,马上就荣登皇后之位了。”胡恩给钱柠行了个大礼。 钱柠惊讶:“公公,我可没觉得这是什么好事。相反,如果有机会,我还想继续做我的大凤公主。” 胡恩奇怪:“公主为何这么说?哪个女子不想成为后宫之主?不想母仪天下?” 钱柠无奈地笑笑:“我当然知道有很多女子都想得到这个位置。因为只要登上皇后宝座便拥有了无尽的权力和荣耀。但是我也知道,成为后宫之主便会迎来束缚与牺牲。我虽然是大凤的公主,但我曾被寄养道观很多年,我在田间劳作过,与大自然为伴,享受过简单而纯粹的快乐。我作为公主必须承担着国家责任,但我也是一个向往自由的女子,在我内心深处,一直梦想着一个简单自由的生活。我要的不是财富与地位,而是爱和幸福。公公明白吗?” “爱和幸福?”胡恩重复着这句话,然后摇摇头。“老奴不明白。” “公公或许不明白,但是皇上应该明白。” 胡恩更奇怪了:“为何皇上明白?” 钱柠点点头:“皇上身居高位,总会有很多大臣想把女儿送入宫内。所以,皇上应该见过很多女子,也与她们接触过。这些女子要美貌有美貌要才智有才智,又是朝廷官员之女,皇上肯定会有心仪的女子想留在身边。可是,我的贸然出现却破坏了他的美好憧憬。他必须娶我为后。但是皇上也是有隐情的,也许,权力与财富也不是他想要的,他真正需要的或许也是爱和幸福。就是被人爱和爱别人,只是他身不由己。” 钱柠慢条斯理地说着,时不时逗弄一下小鸟,时不时用眼尾扫一下身旁的老太监。 老太监不经意地向窗内一瞥,他知道,每次钱柠过来,皇上都会在窗内听他们说话,而此时没有意外的话,他肯定是在窗旁。 钱柠看出他的犹豫,她笑了笑,抽回了发簪插在发上。然后认真地看着胡恩。 “公公,其实我只是想说,我也向往自由,想像这只小鸟一样不被剪掉翅膀。可是我别无选择,余生只有被关在笼子里了。我只有一个请求,就是在大婚仪式举行之前,能去看一看涂国的美好河山。” 第140章 皇上写的书 胡恩总算明白了钱柠的意图。 他为难地笑笑:“公主,老奴无能为力。” “不过就是一块出宫的腰牌,就这么难吗?” 钱柠有些泄气,看来说了这么多,其实都是废话。很显然,这个老太监不打算帮她。 “公主为何想出宫?不止是想去看我涂国的大好河山吧?” 胡恩心里明白,这位大凤公主不是省油的灯。她有聪明才智,还果断勇敢。 况且太后不太喜欢她,本来正宫娘娘已经定下人选,谁知道摄政王沈岘业突然带回来大凤国的公主,还说大凤先帝有遗诏,说这位五公主是大凤未来女皇。谁娶了她,就可得一半大凤江山。所以太后才勉强同意立她为皇后。 如今她一门心思想出去,说是游玩,不知她憋着什么屁。难道是不想做他们涂国的皇后,想逃跑? 于是,胡恩说话更加谨慎。 钱柠微微一笑:“我可是听说皇上在登基前特别喜欢游山玩水,还曾写过一本书,把他游历过的河川都记录下来。” 胡恩一听点点头:“公主所言极是,皇上确实写过一本书。” 钱柠从袖中拿出一本小册子,举到胡恩面前。 “真没想到,皇上的作品竟然流落到民间。这是宫人从外面带回来的。虽然册子小了点,但大致内容一样,只不过少了皇上亲手画的插图,很可惜。如果拿着它按照路线亲自游历一番是多么惬意的事情。” 钱柠心里明白,每次她在廊下和胡恩说话的时候,沈建筝都在屋内偷听。这种人虽然坐在轮椅上不能走又说不出话,可耳朵好用。她说的话都能听进去。 她继续接着说:“就算看不了你们涂国的河山,看一看安定城的繁华也是好的。对了,听说你们城里有个街市特别热闹,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是皇上第一个记录的地方,真想去看一看啊。” 看见她遗憾的表情,胡恩笑了一下:“公主是说的是晴町街吧?那里的确很热闹。” “你去过?” “去过。”胡恩点点头。 那里还有皇上的一处私宅呢。 可是他不敢说,只能暗自在心里嘀咕了一句。 当初沈建筝微服出宫到闻名的晴町街闲逛,看上了那处宅子。里面亭台楼阁水榭石舫应有尽有,沈建筝很喜欢,便买了下来。偶尔偷偷出宫到那里住几天。大多时候都是胡恩跟随前往。 “那可否带我去转转?”钱柠问。 “恐怕不可,公主毕竟是涂国的贵客,怎么能去那种街市呢。” “那种街市?什么意思?虽然我是公主,但我在大凤的时候就经常逛街市啊,因为那里卖的东西都很有趣。对了,我还去过赌坊妓院呢!” 这最后一句话差点把胡恩噎到。他咳嗽了几声,有些尴尬。 “公公这是怎么了?难道你没去过?”钱柠上下打量一下胡恩,然后抿唇:“就算公公没去过妓院,总会去过赌坊吧?” “回禀公主,老奴不曾去过。” “那你还真是老实人呢。” 老实人? 胡恩更尴尬了。 “好吧。”钱柠无精打采,她把小册子收紧袖中,耷拉着肩膀。 “既然公公为难我就不强求了,我呀,就像雪绒一样,是只笼中鸟,你们涂国的笼中鸟,皇上的宠物。走了。” “公主慢走。”胡恩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客气与尊敬。 钱柠知道,那屋内的人也在目送她的背影。 只要能出宫,她就能去找沈岘业。凭他的权力,一定能截住信差。 第141章 晴町街 果不其然,第二日一大早,胡恩来到筠若宫。 钱柠边梳妆边抿唇微笑,看得囚袅奇怪。 “公主,你笑什么?” 钱柠并不回答,依旧面带笑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你是不是知道胡公公为何而来?” 囚袅也是聪明人,她一语道破。 钱柠起身又审视了一下衣裙。 “这身衣裳怎么样?显得我人漂亮吗?” 囚袅更加奇怪了:“公主,这几日你都懒得梳妆,哪怕去给太后请安,你也是马马虎虎打扮一下就行了。今日是怎么了?要见什么人吗?” 忽然,她像是想起了什么。 “是见王爷吗?” 如果真能见到沈岘业,那她一定能看见辛沝,他可是沈岘业的贴身侍卫。 钱柠瞥了囚袅一眼,甩给她一句:“你就这么想见王爷?” “不是我想,是公主想吧?那日在御花园,你和王爷都没怎么说话。” “我不稀罕理他。他把咱们掳到这里只不过是为了他们涂国。我对这样的男人恨之入骨。” “哦。”囚袅低头继续给她整理裙子。“公主,我看咱们既然在涂国境内,还是应该有个依靠。毕竟王爷对你也不错,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 话还没说完,肩头便挨了一巴掌。 “什么夫妻,我和他根本不认识。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强盗。” 囚袅不敢再说什么了。 二人出了寝室来到前厅。 胡恩一见到钱柠便毕恭毕敬行礼:“给公主请安。” “公公这么早过来 有何事?”钱柠问。 胡恩面带微笑:“皇上有请。” “皇上?” “是。” 钱柠看着胡恩,他的笑容有些神秘,像是预示着即将发生的事。 “好。”钱柠点头。 胡恩引领她们向外走去,可是并不是去皇上的寝宫,而是向大殿方向走去。 在一个小门处,胡恩停下,转身又给钱柠行礼。 “请公主进了院子向右转,看见两辆马车,请公主乘坐后面那辆。” “公公不去?”钱柠诧异。 “老奴还得留守。”说完,胡恩带着小太监走了。 钱柠走了几步,进了院子向右拐,果然看见有两辆马车停在那里。驾车的人穿得是普通车夫衣着。连车下站立的几个随从也是一身家丁的衣衫。 囚袅不禁扯住钱柠的袖子低声问道:“公主,他们是谁?那胡公公为何让我们上车?” 钱柠心里明了:“你没看出来那些人是御林军吗?” “什么?御林军?” 囚袅仔细打量他们,虽然他们穿着普通,可站在那里的姿势笔挺,表情又十分严肃警觉,还真是宫内的御林军。 那些人见她们过来,连忙掀开车帘。 待二人上了车,车夫驱马向外面走去。 囚袅想掀开帘子看看外面,却发现窗子是钉死的。 “咦?窗子为何要关上?” 钱柠仔细检查了一下,总算明白了。 “这种材质应该是防弓箭刀枪的,如果遇见劫匪,箭射不进来,刀剑也打不破。你看前面的小门也是这种材质。但上面都有小孔,利于光线进来,车内不会太黑,也利于换气。” 囚袅感慨:“看来还是皇宫用的马车最安全。” “是啊,也不看看乘坐的是谁。”钱柠冲着车门努了努嘴。 “谁呀?”囚袅奇怪。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两辆马车从皇宫的小门缓缓走出去,来到外面的街道上。 这小门经常出入的是运送蔬果粮食的通道,门内门外有严密把守,没有通行令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 但在前面引路的人举起一个腰牌,门口守卫便放行了。 马车很普通,走在大街上根本看不出这是辆防弓箭刀剑的车。 钱柠与囚袅坐在马车里,虽然看不见却能听见外面的动静。只听得街道上越来越嘈杂,人似乎也越来越多。便猜测她们应该是来到繁华的街道上。 囚袅从小孔向外望,可什么也看不见。 “公主,这马车就像囚车,我们根本看不见外面。你听,多热闹的街市啊,真想看看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马车听了下来。只听刷刷几声,窗户竟然被人从外面打开了。车内瞬间亮堂起来。 囚袅兴奋地趴到窗台上,隔着窗纱指着外面:“公主,你看,外面好多人呢!” 钱柠探过头,发现这窗纱不是普通的丝织品,竟然是银丝编制的,一根根细丝交织在一起,紧密而结实。 原来这也是防弓箭刀剑的。 囚袅问:“这是什么地方啊?这么热闹!” 钱柠不假思索答道:“晴町街。” 第142章 遇袭 囚袅当然不知道这晴町街是什么地方,她只是好奇地向外观望。而钱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更知道沈建筝为何会带她来这里。 她微微抿唇,看来昨日与胡公公的交谈还是起作用了。 马车慢悠悠地在街道上行进,钱柠也神情淡然地望着窗外,思绪万千。 如今,她滞留涂国,不知等待她的是好事还是坏事。本来以为侥幸逃离钱婉儿兄妹的魔爪,没想到却又落入虎口。 而这一切都是拜沈岘业所赐。 她永远也不会原谅他。 想起囚袅的话,她冷笑。 与其抱沈岘业这棵大树,还不如去抱沈建筝的腿,毕竟他可是一国之君。摄政王又如何?再有权势也不如皇帝一句话顶用。 马车走了一段路,停在一处建筑前。 见马车停了,二人不约而同看向窗外。只见街边是一处华丽的二层小楼,装潢华丽的大门上方挂着牌匾,上面是“庵鼎茶楼”四个大字。 见车外随从迈上台阶进去,囚袅问:“公主,我们是要去喝茶吗?” 钱柠摇摇头:“不知道,看看再说。” 不一会儿,随从出来,一同出来的是茶楼老板。看他毕恭毕敬的模样,以及与随从说话的熟络,他们应该经常光顾。 只听茶楼老板低声问:“申公子的病情如何?” 随从叹了一口气:“唉,还是老样子。” “没关系,多到我们安定来找神医诊治几次就会好转的。” “是,谢谢老板。” 钱柠 停顿了片刻,只见几个随从从第一辆马车里抬出一架轮椅。轮椅上的人穿着一身蓝色长袍,钱柠立刻从背影看出,轮椅上的人正是沈建筝。 待他们进去后,她们的车门也随即打开。 “小姐,请下马车。” 等她们二人下了马车,茶楼老板连忙把她们往里面请。 两个随从护送她们上了二楼雅间,然后关上门立在门外。 雅间内,沈建筝坐在轮椅里,依旧歪着身子歪着头,目不斜视地看着钱柠。 他身边立着的正是那个与茶楼老板说话的年轻高大的随从, 一看便是武功高强的贴身侍卫。 钱柠刚落座,茶楼老板带着伙计进了雅间,身后还跟着一个抱着琴的女子。 “申公子,您不是还想听罗姑娘的琴吗?可巧,罗姑娘正好就在咱们安定,我就给您带来了,您看……” 沈建筝动了动手指,表示同意。 随从立刻答话:“谢谢老板,就请罗姑娘留下演奏几曲吧。” “好好。”老板点头哈腰,“今日我们茶舍又进了一批好茶,是来自大凤的秋雪芽,您尝尝。” 大凤的秋雪芽? 一听到这个名字,钱柠一愣。 这是她们家乡的茶,因为是上品,只有进宫的时候喝过几次。虽然早忘记了它的味道,但在遥远的涂国听到这个名字,她也是为之触动。 沈建筝又动了动手指,随从立刻说:“好,今日就品此茶。” “好。”老板命令伙计上茶,而罗姑娘也摆好了琴,只等吩咐表演了。 钱柠也不说话,只安静地看着伙计摆放茶杯,洗茶煮茶。又去看那罗姑娘,只见她坐在不远处的琴凳上,小心翼翼地摆弄琴弦。她长得十分秀气,低眉顺眼地样子也很是乖巧。 待茶童煮好了茶,给沈建筝与钱柠一一倒上,送到跟前。 沈建筝又是动了动手指,随从立刻说:“请钱小姐品茶。” 钱柠对轮椅上的人嫣然一笑,然后端起茶杯。随从也端起茶杯,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送到沈建筝嘴边。 沈建筝并没有喝,而是摇摇头。随从便端着茶杯立在一旁。 钱柠抿了一口茶点点头:“此茶不错。” 听到此话,沈建筝歪着头傻傻地看着钱柠。 钱柠垂下眼眸,躲开他的目光。再次饮了口茶。 此时,琴声响起,悠然动听的曲调立刻吸引住屋内所有人。 只见女子轻抚琴弦,指尖轻柔地滑过,看似灵动却又充满力量。她的眼神凝视着琴弦,仿佛与之有着特殊的联系。 女子的手指逐渐加快,音符仿佛在她指尖跳跃,就好像有万马奔腾呼啸而出。 钱柠看得连手中的茶杯都忘记放回桌子上了。 但见女子又拨了几下琴弦,忽然眼神变得冷厉非常,她再次抖动手腕,几枚银针从袖中飞出,正向三人射来。 钱柠倒吸口凉气,拿起手中的杯子向女子掷去。可是,为何自己的胳膊抬不起来?浑身像僵住了似的。 坏了,茶里有毒! 她竟然没有喝出来! 好在那个高大的随从反应灵敏,他一掀桌子,挡住了飞来的银针。殊不知,那女子见暗器失败,竟然把琴一翻,抽出藏在琴箱内的长剑,飞身扑了过来。 随从立刻上前与她打作一团。 而此时,钱柠动不了身子,瘫软无力地靠在椅子里。而轮椅上的人也只是瞪着眼睛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 钱柠看着他,有些绝望。他俩就像两个废物,一点也帮不上忙,只能 眼睁睁地看着。 突然,屋顶发出异响,只听的“哗啦”一声,几片碎瓦掉了下来,一个黑衣人从天而降。 待他落地后便挥舞匕首向沈建筝刺了过来。嘴里还发出一声怒吼:“你这个昏君,去死吧!” 钱柠呆住了,他们竟然知道轮椅上的人是当今皇上?! 眼见匕首就要刺进沈建筝的胸膛,而自己却什么也做不了,钱柠更加绝望。 第143章 早就是他了 钱柠绝望地闭上眼睛,她不想看到那血腥的一幕。 虽然她对这个涂国皇帝没有多少感情,目前为止,她与他的关系无外乎就是每日晨起给他请安,接触还不如与胡恩多,但毕竟他是非常合适的利用对象。如今这个人马上就被人杀了,她多少还是有些惋惜。 忽然一声惨叫,听声音不像是沈建筝发出的,钱柠惊讶地睁开眼睛。发现面前的黑衣人已被人刺穿了胸膛。 而手握长剑的人正是沈建筝。 是他杀的黑衣人,而且,他竟然站着? 只见他把刺入刺客体内的长剑拔了出来,然后一扬手,长剑飞了过去直直刺入女子体内。 女子应声倒地。 门外的随从听见屋内的打斗声也推门而入。 “陛下,您没事吧?” 沈建筝摇摇头,低头看了看地上的人,踢了踢。 “去查查这几个人的底细,究竟为何要刺杀朕。” 他的声音清冷沉稳。 “是。”随从领命。 安排完这些,沈建筝才看向钱柠。 钱柠头痛欲裂,她坐在椅子里瘫软无力。她抬眼仔细打量眼前的人。 身材匀称,个子不高不矮,站在那里犹如一棵笔直的松树。 原来,沈建筝站起来也是很英俊的一个男人。 他表情淡漠,只微微扫了一眼钱柠,说道:“你中了断肠毒,毒不解的话,七日必死无疑。” 钱柠苦笑:“没想到,我会死在你们涂国。” 沈建筝听到她这样说,忽然笑了笑:“不会的,五公主,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在这里?你若死了,我三哥可是饶不了我。你可是他的心头肉。” 心头肉? 三皇子沈岘业? 不知是药力作祟还是心理作祟,钱柠的脸红了红。 沈建筝斜睨着她,表情依旧阴晴不定。 他继续坐回轮椅里,看着随从收拾残局。他们把人抬了出去,清洗了地面,换了桌布与茶盏。 茶又重新煮好,随从倒了两杯,一杯给沈建筝,一杯递给钱柠。可是钱柠早没有气力喝茶。 她问:“不知陛下怎么为我解毒?” 看见她期望的眼神,沈建筝面不改色,他放下茶杯,语气平淡:“在涂国,此毒无解。” 此毒无解? “陛下的意思是,我必死无疑?”钱柠冷笑。“原来,我还是要命丧涂国。刚才陛下还说怕三皇子怪罪,如今好像也无所谓了。” 听到这话,沈建筝笑了笑,他慢慢转动轮椅,靠近钱柠。 见他靠自己很近,脸几乎要贴近自己的脸了,钱柠向后躲了躲。 她发现,沈建筝与他哥一样有一双多情美目,直直地看过来,眼神带着柔情蜜意。 他一字一句道:“我不会让你死的,因为……” 他的目光落在钱柠的樱唇上。 “你是涂国的皇后,我的妻子。” 钱柠几乎窒息了。 沈建筝并没在意她的反应,而是继续说:“我知道我三哥把你带回涂国是想做什么。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大凤与胥国,你会得到胥国一半江山。但是有一件事很多人却不知道,那就是得到你,就会得到一半大凤。” 钱柠惊讶,她一直在猜疑先父遗诏里写的是什么,难道就是这个吗。 “这就是为什么你的兄长和你的母后想让你死的原因。不是你嫁到胥国就会得到胥国一半的江山,你父王只和你说了一半,而另一半,则是谁娶了你就会得到一半大凤。早些年,父皇也与我们提过此事。说大凤与胥国的联姻是各自给对方一半江山,这不过对双方都是个制约。自古以来我们三国鼎立,胥国一直对我涂国虎视眈眈,所以他们便于大凤联手。不但可以得到你们大凤的土地,还可以多了一个盟友来对付我们涂国。对我们来说你们两国联姻的确是个危机,所以我们也是想尽办法想阻止这场联姻。” 阻止这场联姻? 钱柠终于明白了,她冷笑:“所以便把我带到涂国,以此来要挟大凤。” “这你就去问沈岘业吧,所有的一切都是他谋划的。对于他来说,我只不过是个废人而已。” “废人?他不知道你没有病?”钱柠好奇。 沈建筝狡黠一笑:“如果我不装病,没准现在坐在龙椅上的早就是他了。” 第144章 只有他能帮我 看着沈建筝玩味的眼神,钱柠心绪不宁。 已知最是无情帝王家,没想到是这么无情的。相互猜忌,相互隐瞒,甚至相互杀戮,为保住地位还不惜装病装傻。这就是皇家现状。 忽然,钱柠只觉全身乏力,不停地打着冷战,豆大的汗珠落下湿了衣衫。 原来是毒发过久,侵入了心脉。 沈建筝见状把手伸向随从,随从立刻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沈建筝接过来,打开盖子,把一粒药丸倒在手心上。 他把手伸向钱柠:“虽然涂国不制断肠毒的解药,但是我在刺客身上搜出几颗。公主可以先服用一丸缓解一下毒发。” “谢谢陛下。”钱柠挣扎着伸手去接,哪知沈建筝却缩回了手。 她疑惑地看着沈建筝。 沈建筝半眯着眼,眼神落在钱柠的唇上:“求我。” 什么? 钱柠几乎怀疑自己的耳朵。沈建筝说让她求他。怎么求?她钱柠这辈子还没求过人。 沈建筝见她没有丝毫妥协,便靠在轮椅里,抱着胸看着蜷缩一团的她。 “原来,大凤国的五公主竟然是一身傲骨。既然你不肯求我,那这丸药……”他捏着那丸黑黢黢的药丸思索片刻,又放回瓷瓶里。 他把瓷瓶交给随从,吩咐道:“也罢,回宫。” “是。”随从答应着,走过来推他的轮椅。 沈建筝又恢复了来时的模样,歪着身子一副半身不遂的模样。 就这么走了? 钱柠讶异。 她跟他出来就是寻机会去见沈岘业的,怎么可能就这么走了。 “陛下!” 听见钱柠叫,随从停了下来,沈建筝回头:“怎么?五公主还有什么事?” “陛下……”钱柠挣扎着起身,却因为体力不支瘫坐在地上。她脸色苍白,抖动着嘴唇说:“陛下,钱柠知错了,求求陛下,给我解药,我真的太难受了。” 沈建筝微微一笑,向随从伸过手,随从又掏出瓷瓶递给他。他取出一丸药捏在指间,示意钱柠过去。 钱柠咬了咬牙,只得晃晃悠悠爬起来向他走过去。她走到他跟前,然后跪下。 “谢陛下给我解药。” “张嘴。”沈建筝依旧一脸戏谑。 钱柠一愣,本能想拒绝,却忽然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她别无办法,只能忍受此时的屈辱。 她垂下眼眸,微微启唇,探出舌尖。 像只柔顺的小猫,又像只娇媚的狐狸。 沈建筝一时忘了该做什么,手停在半空,直到钱柠睁开眼直直地盯着他,他才如梦初醒,把药放入钱柠口中。 钱柠匍匐在地:“谢陛下。” 沈建筝觉得无趣又尴尬,他吩咐随从:“走吧。” 随从推动轮椅开门出去,外面的人进去带钱柠出来,却发现钱柠昏倒在地。 “公子,小姐昏过去了。” 沈建筝一愣,只动了动手,随从便明白。他吩咐手下:“问问老板找间客房,让小姐短暂休息片刻。” “是。” 不一会儿,茶楼老板笑盈盈地赶过来。 “公子,我们茶楼有几间客房可容几位休息。” 钱柠被搀扶一间客房内,进了屋,随从撤去,囚袅七手八脚把钱柠扶到床上。 可身子还没挨到床铺,钱柠便站了起来。 囚袅吓了一跳:“公主,你没晕倒?我以为……” 钱柠伸出食指做了哥噤声的动作。 “小点声。” 原来,她中毒是真,但只是轻毒,解药很快就能化解。 她警惕地来到门前看了看外面,隔着窗纱,她看见门口站着两个随从。看来自己已经是被监视了。 她又来到窗前,轻轻开窗向外望了望。此时,她正位于茶楼二层,楼下便是熙熙攘攘的街道。 只有这一条路可走。那就是飞檐走壁。 “囚袅,你穿上我的衣服。”钱柠边脱衣服边说。 “啊?公主你这是要……” 囚袅看着钱柠里面的衣服惊呆了。她没想到,钱柠鲜亮的衣裙内穿的竟是太监服。 钱柠脱下衣裙又迅速扯下发钗,一头秀发披散下来,她麻利地绾了一个髻,又从腿上解开捆带,拿出太监帽子。 她整理着被压扁的帽子,一边吩咐囚袅:“如果有人过来问我怎么样,你就说我还在昏睡。争取撑到天黑,我便回来。” “公主,你要去哪儿?”囚袅担心地问。 钱柠咬了咬唇:“当然是去找沈岘业,现在也只有他能帮我了。” 第145章 不满足 摄政王府并不难找,难找的是沈岘业,该怎么才能见到他呢? 钱柠从窗户顺着屋顶走到隔壁的酒庄,找棵树便爬了下来,一路都在寻思着这件事。 对于她这个经常制毒的人来说,断肠毒并不算最致命的毒药,不足以危害她的生命。她接触过上百种毒药,又制过解药,知道如何可以提前预防中毒。 刚才,她都是装的。她喝茶的时候早就知道茶里被下了毒,只是她一时猜不出到底是何人所为,便静观其变。原来不是沈建筝,他也是受害者。他也发现了茶中异样,所以没有喝一口。 不知那罗姑娘与黑衣人来自何方,与他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杀他。 但她现在没心思想这些,她着急见到沈岘业。 既然穿着太监服,那么就以沈建筝宫内太监身份求见吧。 钱柠想过也许会很顺利地见到沈岘业,可没想过会这么顺利。 仆人进去通报,没一会儿,便屁颠屁颠地跑出来领她进去。 虽然钱柠在这里住过几日,但只限于后园,对前堂这边还是有些生疏。 跟着仆人往里走,她不时查看周围环境,记住每一个过道,每一座院落。仆人把她带到大堂,然后进去通报。 钱柠听见沈岘业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平静无波。 “让他进来吧。” 仆人出来叫钱柠进去。 钱柠低着头毕恭毕敬地走入。 “奴才给殿下请安。”钱柠行礼。 只短短一句话,便让沈岘业的目光从书上移到小太监身上。 他挥手驱散了屋内的人,然后起身吩咐钱柠:“跟我来。” 钱柠知趣,跟着他来到后面的内室。待她刚踏入,沈岘业便关上门。 “你……” 还没容沈岘业问出口,钱柠便开门见山。 “司马无逸,太后已经派人给大凤送信了,你得去阻止。” 司马无逸? 这个名字好久没有被人叫过了,突然听到它,沈岘业不禁一愣。 钱柠也一愣,自己怎么叫出这个名字了?此时,他不再是司马家的四公子,他是涂国的摄政王,三皇子沈岘业。 “抱歉,王爷,我一时着急,叫习惯了那个名字。”钱柠努力弥补。 沈岘业并没有生气,相反,他似笑非笑,令人琢磨不透。 司马无逸,也许,他很想过的便是司马无逸的生活吧?没有责任,没有算计,只是傻傻地活着。 他抿唇一笑:“公主不用着急,慢慢说。” “太后说要结婚大典几日后举行,她还送了信给大凤。你知道,他们一直以为我死了,要是他们知道我还活着,还要嫁给你们涂国的皇帝,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 “那又如何?” “他们会联合胥国攻打你们涂国,毕竟我曾是胥国未来的太子妃,是你把我掳到这里的,让胥国丢了颜面。而大凤更不会放过我,因为我一旦嫁给你们涂国,便会给你们一半大凤江山,靳氏可不会同意平白无故丧失一半国土。所以,你要赶在信差出发前截住信件。” 沈岘业并没有马上回答,他走到窗前看着外面的点点翠竹。 “公主怎知你嫁给我涂国便会丧失一半大凤国土?” 钱柠反问:“如果对你们无利,你能挟持我来吗?” 沈岘业扭头看着她,眼神说不出的颜色,黑沉而神秘。 “公主就这么认为我是有利可图才带你来涂国的?” “那还能是什么?你巴巴地带我来,硬塞给沈建筝做皇后,不就是为了我父王的遗诏吗?一半的大凤国土呢,不费吹灰之力,不费一兵一卒唾手可得,这种买卖你能放手?” 是的,他就如同奸商,哪有利益可图他便钻进哪里。 沈岘业依旧面无表情,既不惊讶,也不愤怒,只是短暂地失神,然后慢慢收回视线。 钱柠看着面前这个男人,在大凤时,他一直在利用她,欺骗她,如今在涂国,他依旧在利用她。在鄢城时,她曾对他有那么一点点动心,可是现在,她的心又死了。 “婚礼大典时,我们会宣布大凤先帝遗诏,如果没有大凤皇室的人在场,会被认为遗诏是捏造的。所以,我们必须要让大凤皇室知道这次联姻。” 钱柠有些气愤:“可是我该嫁的人是胥国太子,不是你们涂国皇帝。这是三国人民都知道的事,这是我父王与胥国皇帝定下的婚约。现在突然嫁到你们涂国,嫁给一个废人皇帝,是个人就会想到这是你们涂国搞的鬼,把我扣押在这里,强行逼婚。” “不想嫁给废人皇帝,那你想嫁给谁?如果你想嫁给一个健康而英武的皇帝,我可以考虑一下。” 沈岘也眯着眼睛,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力,令钱柠浑身一紧。 她看着他的双眸,冷笑道:“看来你一直想做的就是忘恩负义。你一直想废掉你弟弟,霸占他的皇位对吧?你被关进死牢好几年就是因为夺嫡之战一败涂地。怎么多年你的野心一直没有泯灭。你一直想当皇帝。即使现在做了摄政王也不满足。” 第146章 竟是这样的人 钱柠的话并没有激怒沈岘业,相反,他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微笑。 “没想到我在五公主眼里一直是这样的人。” 钱柠挺直腰板,反问道:“你以为呢?难不成你在我眼里还是以前的司马无逸吗?” 沈岘业微微一愣,转瞬仰天大笑:“司马无逸?是,在大凤时,我的确是司马无逸,那个唯唯诺诺贪生怕死被五公主欺凌而不敢造次的司马四公子。” 听到“欺凌”二字,钱柠的脸微微一红。的确,在大凤时,她一言九鼎,他不敢不从。而现在,他是摄政王,而她……只是个人质。 沈岘业看着她,目光说不出的冷:“可是在这里,我是摄政王。你一个区区敌国公主,要想活命就得乖乖听我的。” 钱柠心里犹如万马奔腾,自己巴巴地跑来找他,就是希望得到他的帮助。没想到,他们还真是虎狼一窝。 “公主乔装逃出来已经是犯了宫规,如若被太后知道,不知会怎么责罚你。一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去。” “不用。”钱柠冷着脸。“我跟随皇上出宫游玩,即使出了什么事,皇上会护我。” 钱柠说得平静而坦然,沈岘业却觉得刺耳。 “沈建筝?他带你出来的?” 钱柠点点头:“是,带我喝茶听曲,又在茶楼开了客房让我休息,所以我才得空趁机跑来找你。本想着给你通风报信,没想到你并不在意。” 她转身向外走:“看来也只有皇上能帮我了。” “他一个废人能帮你什么?”沈岘业的话在她身后响起,让她停住了脚步。 废人? 看来他真的不知道沈建筝是在装病。 告诉他还是隐瞒他?钱柠犹豫了。 如果沈岘业肯帮她的话,她还可以考虑一下把事情真相告诉他。可是,他并没有想要帮她的意思,还威胁她让她听话。甚至还搬出太后来吓唬她。 她凭什么告诉他实情? 那么,就让这两头猛虎以他们的方式争斗吧。 钱柠慢慢转过身,脸上挂着笑意。 “毕竟我即将要成为皇后,在皇帝耳旁吹吹枕边风还是能办到的。” 枕边风? 沈岘业的脸色阴沉起来。 “况且这几日我日日去皇上的寝宫请安,他已经把我放在心上。对了,那日御花园他跑来给我送手炉,今日又带我出游,可见他已经把我当作他的皇后了。我提些小小要求,他应该是能满足我的。” 钱柠一边说一边观察沈岘业的表情。那日,她与沈建筝拉拉扯扯,还故意跌坐在他腿上,一众人都觉得尴尬。他倒好,站得八丈远,不听不看。如今她又重提此事,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 在大凤,他们可是夫妻,也曾拉拉扯扯亲热暧昧过。如今她与另一个男人亲近,他能受得了? 如果受得了,说明她在他心里根本不足轻重。 如果受不了,那……他一定也和她一样,有那么一点喜欢她吧。 可是,这个激将法对沈岘业似乎不奏效。她看不出他的反应是生气还是无所谓。 对于她的话,沈岘业面无表情,只是盯着她的双眸慢慢走近她。 钱柠被他的气势吓到,一步步向后退,最后靠在门板上。 而沈岘业似乎并未停止动作,他进一步上前,前胸几乎要贴近钱柠的身体了。钱柠似乎听见他砰砰的心跳声。 “钱柠,我劝你在这里还是老老实实的,不要耍小聪明。否则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各路大臣在朝廷之上都谨言慎行,何况后宫也不是清净之地。如今太后早已把你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你还不自量力一意孤行,到时连沈建筝也护不了你的时候,你还能去求谁?” 第147章 起疑心 沈岘业并没吓唬她,自从夺嫡之战死了几个皇子,在宫内的人都人人自危,生怕会降罪在自己头上。与谁走得近了都得考虑后果,不知哪日说错话就被送上断头台。 如今自己虽是摄政王,但很多人都认为他会趁皇上病重之时谋权篡位,无数双眼睛都在监视着他。太后党更是虎视眈眈,唯恐有一点对皇上不利的事情发生。 他把钱柠硬塞到沈建筝身边做皇后,早就被太后党介怀。他也知道那些人在调查他与钱柠的关系,如若与她走得太近,势必会被怀疑。对钱柠的安全也是个威胁。 太后一句话把钱柠接到宫内居住,立刻让他丧失了把控。在王府内,他还能保护她。可到了宫中,她只能自保了。 钱柠紧张加畏惧,心乱如麻。忽然闻到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皂角香,一股温柔如流水涌入她心田。 她伸出手轻轻放到那人的手臂上,启唇轻语:“我可以求你啊。” 她明显感觉到对方的身子一僵,目光变得疑惑。她继续说:“你现在不帮我,是因为没有到波及到我生命的地步,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即将死去,你一定会帮我的。对不对?沈岘业,你不是冷血之人。你的心是热的。” 钱柠的手慢慢抚上沈岘业的胸膛,停在他的心脏位置。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她又使用媚术了。虽然身上暂时没有媚药,但是就凭她的本事,哪个男人能逃得过去? 这个实验过很多次,很好用的手段,没一个男人能逃过。他们都会乖乖就范,不是掏出心窝话,就是付之于行动。 沈岘业肯定也逃不过,因为在司马府时,钱柠就试探过他了。那时怕人怀疑,他们的身体缠绕在一起故意做出亲昵的举动,就好像真的夫妻行房那样。她明显感觉出沈岘业当时的变化,他的吻带着真诚与感情,他的指尖带着温存与爱意,一点没有伪装,全部是真情实意。 如果当时她点头,肯让他进一步,他一定会顺其自然。 钱柠的手轻轻摩挲着沈岘业的胸膛,大腿隔着薄薄的布料贴近他的腿。此时,如果这个景象被别人看到肯定会吓一跳。 一个小太监正在撩拨王爷,身体还像猫一样在他身上蹭着,这实在是有失体统。 沈岘业只是笔直地站着,任由钱柠胡作非为。 他的双眸渐渐柔和起来,眼睛眯起,看着怀里这个女子。见她的劲头从最开始的猛烈,到现在有些自我怀疑,甚至开始泄气。他不禁好笑。 忽然,他一只手臂抱住钱柠,另一只手按住她的头,把她拉入怀中。 “你就像只小猫,想吃鱼又胆小。现在……”他把她的头控制住,另一只手用力把她抬起,钱柠只觉得双脚离地,身子悬在半空,而那人却埋下脸来。 “让我来教你怎么偷吃。” 嘴唇忽然被吻住,钱柠吃惊地瞪大眼睛。一股温暖的气息传遍她的全身,让她的身体不由自主颤抖。 吻的力度逐渐加深,钱柠的心情也变得复杂而纠结。她试图推开这个强吻她的人,可发现自己却无法抗拒。那种前所未有的快感是她不曾体会过的。竟让她的内心充满了对未知的渴望。 不知什么时候,她才如梦初醒,反手一掌推开沈岘业。 她发现自己的领口不知何时被解开了,脖子上也被他的唇侵略过了。 她尴尬万分,因羞恼脸色通红。 “你竟敢……”她怒瞪他。 沈岘业微笑,一脸的无辜。 “是公主主动的不是吗?巴巴地打扮成小太监跑到我府中,不就是思念我吗?” 他非但没有帮她,还恬不知耻说她思念他。 钱柠怒不可遏:“我可是未来的皇后!岂能是你亵渎的?” 沈岘业没说话,表情有些自嘲。 “是,你是未来的皇后。是在下冒犯了。” 他忽然这么说,倒让钱柠有些不自然起来。 沈岘业并没有看她,而是整了整衣衫:“我派人送你回去吧,天色不早了,否则沈建筝会起疑心的。” 第148章 师从一人 就像某对男女偷偷摸摸幽会偷情,钱柠的心莫名地刺激又恐慌。 一路上她都沉浸在刚才的纠缠之中难以自拔。 那个吻真实而有力,此刻,她还感觉得到自己唇上的余温。 那是他的味道,温暖而甜蜜。 此刻,钱柠知道,在这个陌生的地方,自己不是孤单的,她还有他。 当她回到茶楼的时候,正好沈建筝第二次派人过来询问是否能回宫了。好在囚袅抵挡了一阵子,见她安全回返,终于放下心来。 可是一听沈岘业并不打算帮钱柠,囚袅有些生气。 “真没想到,他一回到涂国当上摄政王架子变得这么大,连公主你求他都不肯帮忙。” “这也怪不得他,他也是为了自己国家着想。” “他这样对你,公主你还替他说话?”囚袅嘟着嘴。 钱柠没说话,带着囚袅出门上了马车。 她早已套回自己的衣裙,一点也没露出破绽。一行人又原路返回。 一连几日,钱柠掐着手指算着送信人到了哪里,还有多少路程便可以到达大凤边界。 不知靳氏听闻她嫁给涂国皇帝会是什么反应,该不会告诉涂国她早已与司马家四公子成亲了。可沈岘业在这之前早就送信告知司马无逸死于一场疾病。 现在,钱柠是没有丈夫的人。 涂国皇帝不在乎她是个寡妇,还是娶她做皇后。 这肯定会把靳氏气疯。一半国土啊,作为嫁妆就这样落入别国的私囊。 钱柠知道,现在很多人都想让她死。不止大凤,还有涂国。甚至胥国也是恨不得掐死她。 太后蔺氏并不想让她当皇后,她有自己的人选。 沈建筝也不想她做皇后,这样是遂了沈岘业的愿,况且他一直怀疑钱柠与沈岘业的关系。 茶楼遇袭后,他故意侮辱她,就是想看看她的骨头到底有多硬。他告诉她自己在装病,也是想看钱柠是否告诉沈岘业。如果告诉,就说明他们是一伙的。如果不告诉,他暂时还可以信她。 一日,囚袅突然从外面回来带来消息。涂国七公主沈阳春要嫁到胥国。 钱柠忽然想起在鄢城时,穆千朔曾经提过,涂国也想与胥国联姻。但当时胥国已经与大凤联姻,所以没有同意。如今大凤失约,胥国当然可以另选他人。 她好奇:“以沈阳春的性子,她能同意嫁给胥国太子?” 囚袅点头:“听宫女们说,沈阳春没有拒绝。” “她这么听话?”钱柠不可置信。那日在有御花园,她胡搅蛮缠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听说她本来不愿意,和太后闹,后来摄政王出面,她便同意了。” “什么?沈岘业出面她便同意了?” 钱柠奇怪,这沈岘业的面子就这么大吗?连太后都说不动,他一句话就让沈阳春乖乖就范。 囚袅轻声道:“听说沈阳春有把柄在沈岘业手上。” 又是利用。 钱柠冷笑。这是沈岘业惯用的伎俩。 囚袅故作神秘:“公主,你不想知道她有什么把柄在摄政王手上吗?” “除了男女私情,还能有什么能被人捏住把柄。” 囚袅一听钱柠这么说,立刻瞪大了眼睛:“公主,你怎么知道?她还真是因为这种事被摄政王拿捏了。” 见钱柠挑眉似乎感兴趣,囚袅干脆抱过来一个圆凳坐下来。 “公主,你知道沈阳春会武功吧?她曾经师从涂国有名的武学世家,那位大师也曾是辛沝的师父。话说回来,辛沝和她还算是师兄妹呢。” 钱柠一听这话,立刻抬起眼眸:“你见过辛沝了?” 囚袅没想到公主如此直接,脸一红:“没有,我哪里能轻易见到他呢。” “那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还知道他们师从一人?” “我也是听宫女们说的。” “那她们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肯定是沈阳春自己说的呗。” 钱柠转过身子,认真地审视囚袅。 “囚袅,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辛沝?” 第149章 宠我 钱柠早就发现囚袅的小心思。在鄢城时,她的确让囚袅故意接近辛沝,目的是想试探一下他到底与沈岘业什么关系。 但那时,囚袅并没有显示出对辛沝有好感。 后来遭到钱氏兄妹陷害,辛沝去救失散的囚袅。囚袅回来后便经常提起辛沝,说他人如何如何好。可见已经有点喜欢他。 但钱柠知道,有兰郡主这头拦路虎挡在他们之间,他们要想再近一步会很难。 囚袅仍旧红着脸否认:“我才没有喜欢他。” “那就好,这我就放心了。”钱柠不再看她,继续说。“你喜欢他也是白费苦心,有兰芷在,他不会多看你一眼。那可是郡主,若娶了她真是攀上高枝了。” 听钱柠这么说,囚袅抬起头有些不服气:“辛沝才不是那样的人!我听宫女们说了,他不喜欢兰郡主。” 钱柠好笑:“就算他不喜欢兰芷,他喜欢你?” 囚袅一时语塞,急得说不出话来:“公主,你……” “别忘了,他可是沈岘业的人。他和他主子一样,都很冷血。” 囚袅看着钱柠,钱柠的眼神冷得出奇,让她不寒而栗。 的确,沈岘业把她们都骗了。他对她们好完全是因为要把她们带到涂国作人质,并预谋得到大凤。辛沝也一定知道这个计划,所以说,他和他主子一样,也是个骗子。 沈岘业连自己的妹妹都敢豁出去,他不绝情谁绝情? “你还没告诉我沈阳春有什么把柄被沈岘业拿捏。”钱柠问。 囚袅道:“听说她有次外出遇见一位公子,想和他私定终身,可是那位公子对她并无情意,她因此大病一场。” 钱柠奇怪:“这就成了沈岘业拿捏她的把柄?” “宫女们说,定王殿下说了,只要她肯去胥国,就会见到那位公子。” “那个人是胥国人?” “好像是。” 原来如此。 钱柠明白了,原来沈阳春肯去胥国就是想见那个人。而沈岘业成全了她。 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个人,沈阳春有那位公子,囚袅有辛沝,而自己呢? 囚袅看她忽然神情黯然,知道她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给她拿来衣服披上。 “公主,外面冷了又下了雪,多穿些衣服吧。” “外面下雪了?” 囚袅点点头:“是。” 钱柠起身推开了窗,一股冷风袭来,她不禁打了个寒战。 果然,天空灰蒙蒙的,外面下起了鹅毛大雪。不远处的树冠已经变成白色。 “公主,别冻坏了,关上窗吧。”见她站得久了,囚袅劝。 钱柠垂下眼眸,一脸落寞。 忽然,只见一个宫女带着两名太监向这边走来,待走得近了,钱柠看出,走在最前面得那名太监正是胡恩。 胡恩一见到她便恭恭敬敬行礼:“给五公主请安。” “免礼。”钱柠连忙说。 “公公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胡恩说:“这几日天气逐渐凉了,皇上吩咐给筠若宫添几个暖炉,这不,老奴便带人过来了。还有。” 他转身吩咐身后得小太监过来,那名小太监双手捧着一个盒子,胡恩打开盒子,钱柠看到里面是一件白色狐裘。 “这是西疆呈上来的贡品,据说是用了上百只白狐的毛制成了这件狐裘。皇上特意让老奴给公主送过来。” 钱柠一听,忽觉稀奇。前几日这沈建筝还侮辱她,让她趴在地上苟延残喘求他,现在竟然巴巴地送来新衣,可见他图谋不轨。 “公公就直说吧,皇上让我穿上它去做什么?” 见钱柠直言不讳,胡恩暗自佩服这个女子不简单,这么快就知道他来的目的。 “公主,皇上说今日雪下的急,明日一定是个赏雪的好日子,所以,明日他请公主去御花园赏雪。” 原来如此。 “穿着这件狐裘吗?”钱柠斜睨着那个箱子。 “是。” “好,知道了。公公回去禀告皇上,明日钱柠按时赴约。” 胡恩带着人走了,囚袅看着箱子里的狐裘。 “乖乖,上百只白狐皮毛做成的袍子,皇上却送给了公主。他真是把你当成皇后宠啊。” 宠? 钱柠冷笑:“他宠我不过是想做给人看的。” “做给人看?谁?”囚袅不明白。 “明日你就知晓了。” 第150章 丧夫之妇 第二日,钱柠穿着那件狐裘来到御花园。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到处是白茫茫一片。御花园里的花有的还未凋谢,花朵上顶着雪,显得格外的美丽。 宫女引领钱柠主仆来到御花园内的花香榭,一进门,便看到沈建筝依旧如烂泥一般歪在榻上,下首坐着沈岘业与沈阳春。 一见钱柠进来,沈阳春的面上如同晴天遇上乌云,顿时不好看起来。 沈岘业神情并无太大波澜,依旧正襟危坐不苟言笑。 钱柠给沈建筝行礼:“见过皇上。” 又给沈岘业行礼:“定王殿下好。” 转身给沈阳春行礼:“七公主好。” 沈岘业还礼,声音依旧好听:“五公主好。” 沈阳春业不看钱柠,只说了句:“好。” 钱柠刚要坐下,却见沈建筝抬起手臂抖动着,似乎招呼她过去。 站在一旁的胡恩立刻说:“皇上请公主坐到上面。” 这怎么行?那可是皇帝的宝座。 钱柠犹豫:“这样不妥吧?我还是坐下面吧。” 沈建筝见她不上来,忽然咿咿呀呀叫起来,身子还抖动着。 胡恩连忙说:“公主,皇上发怒了,还是请公主坐到上面吧。您是未来的皇后,与皇上坐一起不会有非议的。” 钱柠更加犹豫,可如果自己不上去,沈建筝势必闹得更厉害。如若上去了,这不就说明她热切巴望着能和皇上同起同坐吗?上不上去终将会落人口舌。 也罢,那就大逆不道一回吧。 钱柠想好,提着裙摆走过去,踏上脚踏,坐到沈建筝的榻上。 本来沈建筝的身子是向右侧歪着,见钱柠坐上来,他忽然把身子歪过来,差点靠在钱柠身上。 钱柠下意识地躲开,却不曾想,沈建筝的一只手扯住她的衣服。 “好……看……”沈建筝口齿不清地吐出两个字,手依旧死死拉着钱柠的狐裘。 胡恩见状也觉得不妥,连忙走过来伸手把沈建筝的手拿开:“皇上送的衣服哪能不好看呢!” “不是……衣……服,是……她……” 沈建筝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又摸了一下钱柠的脸,吓得钱柠向后闪身。 “皇上,你看把公主吓得,大婚以后有的是机会摸,不是现在。” 这老太监怎么说话呢? 钱柠气得花容失色,起身离开床榻。 刚坐到椅子里,便听到沈阳春不阴不阳地声音:“怪不得听说大凤国皇宫内乌七八糟的事情特别多,原来是狐媚子太多。” 钱柠知道她在指桑骂槐,只是她现在身处敌国,该忍还得忍。 她瞄了一眼沈岘业,只见他垂着眼眸看着地面,丝毫看不出任何表情。 她轻笑一声:“不管是哪个皇宫,没有一个是干净的,腌臜事定是少不了,七公主久居皇宫难道会不知道?” 沈阳春脸色一变:“你是说我大惊小怪吗?我这里干干净净当然不知道。看来你久居皇宫知道的腌臜事多喽?那就请你讲一讲你听到的腌臜事或者是遇到的腌臜事怎么样?” 看来这位涂国公主是想恶心她。那她如意算盘是算错了。 钱柠又是不经意一笑:“七公主真的想听?” “当然!”沈阳春以为钱柠上了钩。 “好吧,那我就讲一讲我在宫内听到的腌臜事。” 钱柠说宫内,并没有说是大凤国宫内,她开口讲了起来。 “有位公主人长得挺漂亮可脾气特别臭,动不动就打打杀杀教训下人。她会些功夫,便觉得自己技压群雄谁也不怕。有一天,她外出打猎遇到了一位高人,那个人长得清秀瘦弱,看着像个书生,谁知道他竟然也会武功。看他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样子,这位公主就想欺负他。可没想到,那人一出手便把公主制服了。结果这一打,公主对那人暗生情愫,甚至想以身相许。可惜,那位书生却没看上她,因为他有喜欢的女子……” 钱柠还没讲完,沈阳春立刻变了脸色。 “住口,这算什么腌臜事!你倒是讲讲另一位公主的事,说说她怎么与人媾和,她那些事才叫腌臜事!” 沈岘业忽然开口:“够了,闺阁女子岂能当着众人谈论这等事。” 钱柠却笑起来:“说说也无妨,反正七公主也快要出嫁了,我虽然是个丧夫之妇,但毕竟也是过来人,谈论一下不为过。” 听到“丧夫”两字,钱柠感觉到沈岘业抬起眼眸看向她。 第151章 旺盛的生命 他生气了。 钱柠差点笑出声。 他俨然还把自己当成司马无逸,怪她说这个不吉利的字眼。 “有位公主天生命苦,虽然她心比天高可是命比纸薄。她要求不高,只一心想嫁一个如意郎君,与他比翼双飞白头偕老,可惜屡次被骗,甚至还差点丢了性命。于是,她便关上心门,只等那有钥匙的人才能开启。” 这回轮到沈阳春笑起来:“太可笑了,你真当你是贞洁烈女啊?还等什么有钥匙的人打开心门?我看你现在巴不得爬到我皇兄的龙榻上。做梦当皇后想疯了吧?” “沈阳春!”沈岘业制止。 忽然,只听沈建筝喊道:“钥……匙……我……给……” 几人扭头看去,见他手里真的举着一把钥匙。 胡恩道:“皇上,不是这把钥匙,您快收起来吧。” 沈建筝哆嗦着把钥匙塞回衣襟里。 为了化解尴尬,胡恩提醒道:“皇上,外面的雪景甚好,您不是说请大家来一起赏雪吗?” 沈建筝点点头。 胡恩连忙吩咐人去推轮椅。 钱柠率先起身向外走,紧随其后的是沈阳春。 二人站在门外的雪地上,沈阳春轻蔑地盯着钱柠:“你说你屡次被骗,可你为何勾搭那位将军之子?还害得人家跟着你远赴边疆受苦死在半路?我都怀疑是你杀人灭口。” “七公主真是想法清奇。如果这么会编故事可以去写话本了。” “我这哪里是编?外面早就风言风语流传开了,说你不知检点酒醉与人媾和被迫下嫁。你当然对你的驸马怀恨在心。” “你就这么认为是我害死的驸马吗?” “难道不是吗?” 二人四目相对。 钱柠的目光忽然柔和下来。 “当然不是,我最爱的人就是我的驸马,我最幸福的时候也就是在大凤京城和他呆在一起的日子。可惜再也回不去了,他死了,我的心也死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沈岘业出来。 他一愣,停住了脚步,远远注视着钱柠。 钱柠身穿白色狐裘,与白雪融为一体,只有脸是粉嫩粉嫩的,明艳夺目的唇就像含苞待放的花蕊。 想起前不久,他还吻过那片唇,他的眸子亮起来。 可是一想到那句话,眼眸忽然变得黯淡起来。 再也回不去了吗? 这句话如此凄凉,令他的心犹如被冻住。 钱柠转身离去,沈阳春还站在那里发愣。这个女人有这么专情吗?可是看她的表情又是如此哀伤,难道她真的最爱的人是那个微不足道的驸马? 胡恩推着轮椅走在最前面,后边跟着沈阳春。再后面是钱柠与沈岘业。 沈岘业跟在钱柠身后,低头看着被她踩过的积雪。那小巧的脚印令他尤为怜惜。 忽然,钱柠停住脚步。 沈岘业也停住。 原来,钱柠看到一朵花冒着严寒在风中抖动。 连一朵娇嫩的花朵都可以不畏严寒,何况她呢? 见她久久盯着那朵花不动,沈岘业上前几步,把花枝折断递给她。 “公主是想要这朵花吗?”他问。 钱柠看着他。 她知道沈岘业想告诉她什么,只要她想要的,他必会给她争取。现在是一朵花,将来是大凤的皇位。 可是,她早已不信他。 “定王殿下多此一举,我只是欣赏它在雪中的英姿,而你却折下它,真是毁了一副好景致,也毁了它旺盛的生命。如果没有你出现,它应该可以开心地活着,让更多人看见,让更多人欢喜。” 钱柠说完转身便走,只留下沈岘业举着那朵花站在风中零落。 第152章 出事 作为帝王,他的婚礼不能如民间那般简单,不但要找合适的大臣为册立使臣,还要安排祭告天地的事宜。所以这几日,皇宫内各路人马忙忙碌碌,正在为皇帝大婚做准备。 这是钱柠第二次大婚。不,加上重生前那次,这次应该是第三次。只不过,这次嫁的是位皇帝。 册后也是一件很隆重的事,必须娘家人在,钱柠不知大凤是否回信。但从皇宫内准备的程度看,涂国应该是胸有成竹。 不管你大凤同意不同意,你家公主已经在我手上。反正在大婚典礼大凤先帝遗诏公布于天下,大凤的一半江山就得归于涂国。 一日,有宫女来报,说是皇后的袆衣已经做好,有太监过来带钱柠去制衣局试衣服。 皇后的礼服是最贵重的,是受册祭奠或是参加朝会时才能上身的衣服。所以制衣局十分重视。 钱柠听了并没有回答去还是不去。 囚袅见状提醒道:“公主,外面还有人等着给太后回话呢。” “就告诉他们这件衣服很合身。” “可你并没有试穿啊,万一大典那天穿上不合适,太后怪罪下来……” 钱柠微微一笑:“太后才不会注意到这些的,她关注的是能否得到大凤。” “公主,你说先帝的遗诏真的是这么写的?你嫁给谁嫁妆就是一半国土?” “没有看到遗诏我也说不好。” “可定王殿下这么说的,他还把你掳来,分明就是看过遗诏,怕你嫁到胥国,让他们得了大凤。我看他救咱们根本就是存着私心的。” 钱柠本就心情不好,被囚袅这么一说,更是跌入谷底。 此时,她就像弄不清楚先帝遗诏那样弄不清楚沈岘业的打算。他救她只为了让她当活的人质吗?还是出于感情不想让她死。 她心乱如麻。 “好了,你别说了,我还是去试一下衣服吧。” 说完,钱柠带着囚袅前往制衣局。 定王府内。 沈岘业正在书房与几位大臣商讨皇帝大婚事宜。 还有两位都是不请自来的,他们十分反对此次与大凤联姻。几个人坐在书房开展唇舌之战。 反对派的理由是,一,钱柠是被掳来的人质,这与大凤主动联姻不同,闹不好会引起两国之战。 二,大凤本与胥国联姻,涂国却把公主掳来,势必会引起胥国不满。如果胥国大凤联起手攻打涂国,涂国肯定会受到重创。 三,钱柠本就在大凤成婚,本没有资格嫁入涂国皇家,就算皇上是个活死人,但帝王怎能屈尊娶一个丧夫之妇。 四,钱柠在大凤的名声并不好,怎能母仪天下,怎能服众。 几个人你一句我一句,沈岘业只是托着头故作沉思,并不想理他们。 “殿下,以老臣之见,为了三国和平,还是取消大婚为妙。”一人道。 另一人冷哼:“你怎么这么胆小?有大凤先帝遗诏,我们还怕什么?在大婚典礼上公之于众,大凤再想抵赖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区区一个联姻,大凤就肯给一半国土?你们别妄想了!” “大凤已经岌岌可危,听说那司马将军手握兵权早就想谋权篡位,女皇陛下对他也是忌惮几分,这正是个瓦解他们的好时机。” “可我们毕竟是把人家公主掳来的,非自愿而来。外面早就传言咱们涂国人强势霸道,与土匪强盗没什么区别。胥国更是气急败坏,虽说咱们把七公主嫁给胥国太子,可也消不去他的怒气啊。殿下,我看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好。” 沈岘业闭着眼睛,一手支着头,一手握着一枚棋子敲击着棋盘。 他早就烦这几个在这里聒噪了。 忽然,他扔下棋子。 啪嗒一声,吓了众人一跳。 “你们不要再说了,本王与太后早已商议过了,趋利避害,大婚必须举行。” 话音刚落,忽听外面有急促的敲门声。 是辛沝的声音。 “王爷,有要事禀报。” 沈岘业道:“进来。” 辛沝推门而入,与几位大臣行了个礼,然后急匆匆走到沈岘业身旁,凑近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只这一句话,便让沈岘业变了脸色。 他立刻从椅子里弹起来,丢下几位大臣,大步向门外走去。 “备马,马上入宫!” 第153章 熟人 辛沝告诉他的那句话就是:宫里人来报,大凤公主被人劫持了。 这种事竟然发生在皇宫内! 这怎能不让沈岘业气愤。 皇宫的守卫竟然如此疏漏,竟能让人蒙混进宫。如果行刺皇上那不是手到擒来。 辛沝说,来人冒充制衣局的人,在钱柠去试穿大婚礼服时迷昏了太监宫女。 制衣局虽然在宫内,但偏离大殿很远,沿途还要经过几处院落。 等来到这里时,沈岘业看到囚袅。 她一脸的泪水,眼睛也哭肿了。 一见到沈岘业,囚袅立刻跪在他面前:“定王殿下,求求你救救公主。” 沈岘业问:“到底怎么回事?” 囚袅一边抽泣一边答:“奴婢陪公主前来试衣,可不知怎么的,奴婢给公主刚穿好衣服,就觉得头晕恶心,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等奴婢一睁眼,就发现公主不见了,地上只留下一支珠钗还有衣服上的掉落的珍珠。奴婢跑到院子里,看见太监宫女还有制衣局的人也都躺在地上。大家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殿下,皇宫守备如此森严,怎么会有强盗进来?请殿下一定明察,是不是宫内有人见不得公主要当皇后,心生嫉妒便出手陷害。” 嫉妒陷害? 此时,沈岘业也是心焦如焚。 听囚袅这么说,立刻吩咐人:“通知所有人,关闭宫门,没有本王的允许谁也不准外出!” “是。” “查找每个院落,如有可疑之人,速速带来见我!” “是。”辛沝领命去吩咐人了。 沈岘业走进屋内,看到衣架上还挂着大典时穿的镶着金线的红色大氅,袆衣倒是不见了。地上确实有几颗脱落的珍珠和一支珠钗,椅背上还有钱柠换下来的衣服。 她应该是穿着薄薄一层袆衣被人掳走的。 沈岘业不禁皱眉,制衣局没有把衣服送到筠若宫,而是让钱柠亲自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试衣服,这本身就很奇怪了。看来那些人早就计划好用这种方式把钱柠骗出来。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珠钗,放到眼前细细打量。 这的确是钱柠的东西,她平时的喜好就是不戴过多的饰物,只用一支珠钗插在发间。 他再低头寻找,竟然看到了一对儿耳环,一支在椅子下,一支被丢在墙边。 劫持人还要把发饰与耳环都摘掉的吗? 这不是很奇怪吗? 沈岘业捏着这对儿耳环,眯着双眼打量着它们。渐渐的,他的脸色变得阴沉。 “辛沝!”他喊。 辛沝正在外面吩咐人做事,听见他叫,立刻跑进屋。 “王爷。” “把囚袅带进来。然后再去问一下这里的人,公主来试衣服待了多长时间?与谁在一起?。” “是。”辛沝领命立刻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囚袅进来。 她低着头,看着十分可怜。 沈岘业上下打量她一番,忽然,他眯起眼睛命令道:“把头抬起来。” 囚袅慢慢抬起头,可双眼还是不敢看沈岘业。 “再抬起来,露出脖子。”他继续命令。 囚袅乖乖抬起头,露出一截脖子。忽然,她哎呀一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只见她白皙的皮肤上有一道血痕。大概是她一直低着头不觉得疼痛,或是因为钱柠失踪她着急分散了注意力,现在仰起头时伤口裂开,她才觉得有些疼痛。 囚袅吃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心里的血。 难道她摔倒时受伤了?怎么会这么巧? 沈岘业似乎明白了,他的神情微微有些好转。 看来钱柠不是主动逃跑的。她是受到了威胁。 但是也只那么一瞬,他又紧绷起面孔。 “我知道是谁了。” 囚袅奇怪:“殿下,您知道是谁?” 沈岘业点点头:“是熟人。” “熟人?” 沈岘业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向外走去。 囚袅捂着脖子奇怪地看着他的背影。 熟人?能是谁呢? 沈岘业很明白,那个人一定知道钱柠主仆二人的关系,他完全可以用不听话就杀囚袅的方式来威胁钱柠,而钱柠为了囚袅的安全一定不会反抗。 从囚袅的脖子上的伤痕可以看出,那人曾用刀架在囚袅脖子上威胁钱柠与他一起走,所以钱柠才听话地卸下耳环,扮成男子与他一起离开。 而宫内最多的男子便是太监,他们一定会装扮成太监逃出皇宫。 沈岘业大踏步走出制衣局,命令跟随的侍从:“来人,传我的命令,宫内的所有太监现在不准走动,原地待命。” 第154章 如此结局 一到夜晚,天空犹如降下黑幕。 遍地皑皑白雪,山路很滑,但有一辆马车在城外的山道上快速行进着。 忽然,车子一歪陷入雪坑。 马儿身上突然挨了几下马鞭,它奋力向前蹬着马蹄,可用了半天力气也没能把马车拖拽出坑。它身子一歪倒在地上,只剩下苟延残喘的份儿。 这时,车上跳下一个男子。 他身披斗篷带着兜帽,看不清脸容。但从动作可以看出他身手不错。 他先看了看躺在地上的马,然后气愤又无奈地扔下马鞭,转身回到车前,对车上的人说:“公主,请下车。” 钱柠从车上下来。 夜色中,她站在雪地中瑟瑟发抖。 男子见状脱下披风披在她身上。可是钱柠并不领情,一侧身,衣服落在地上。 男子默默捡起地上的披风,弹了弹上面的白雪又递了过去。 他用商量的口吻,甚至有些卑微地说:“公主,外面不如车里暖和,你还是披上吧。” 钱柠一句话也不说,也不看他,只是自顾自站着。 “公主。” 那人几乎是用哀求的语气叫她。 钱柠白了一眼那人,冷哼一声:“你不是已经有了新的主人,还在乎我的死活?我冻死饿死与你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男子热切的眼神看着钱柠。 “这些日子,在下看不见公主,就像失了魂一样。” 黑枫说的是实话,自从上次被钱柠差点咬断喉咙,他夜夜做梦会梦见她。梦见她愤怒的眼神,憎恨的表情,害怕失去她,每次都会在恐惧中被惊醒。 如今他又重新看到她了,可是两人却如同来自两个不同世界,再也不可能有以前那种亲密关系了。 “失了魂?”钱柠再次冷笑。“你只是馋我的身子,仅此而已。” 这是钱婉儿说过的话,黑枫跟她三年不是因为忠诚,而是想得到她。 黑枫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不敢看钱柠。 钱柠见他尴尬万分,便继续挖苦道:“如今我就在你手上,你可以继续用囚袅的命来胁迫我做我不愿意做的事。” 原来,黑枫潜入皇宫冒充制衣局的人,趁钱柠来试衣服对所有人下了毒。他把刀架在囚袅脖子上,胁迫钱柠换上太监服随他出了宫。 一路上,钱柠曾想过向路过的太监与御林军求救,但黑枫说囚袅中了他下的七日散,如果她不听话,他不会差人给囚袅解毒。 所以,钱柠才这般老实被他带出了安定城。 黑枫抬眼看了看她:“我没给囚袅下毒,那都是骗你的。毕竟在一起三年,我不会害她。” “那你就这样害我?” “我没有。”黑枫见钱柠脸色不好看,连忙解释。“在下也是为了公主好。” “为我好?你掳我出来不就是要把我交给你的新主子吗?他们巴不得我赶紧死了才好,所以才让你潜入涂国皇宫,冒充制衣局的人。我也是大意了,没想到让我试衣服是个幌子,其目的就是让我离开筠若宫,离开大殿,离开众人视线远一些,你好轻易带我离开。现在好了,我就在你手上。你可以把我交给钱仲翼与钱婉儿去换取解药,甚至去换取后半生的荣华富贵!” 钱柠的话字字句句犹如钢针扎在黑枫心里。的确,他之前是为了解药才把钱柠交给了钱婉儿,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如此虐待她,把她毒哑,关在柴房不给吃喝。甚至想让她自生自灭。 他原以为她可以回大凤继续做她的公主,没想到却是如此结局。 第155章 独享 黑枫低垂着头不敢看钱柠。 他心里犹如排山倒海,有千言万语想与钱柠说,可是一见到她却说不出口。 他心里愧疚万分。自己的确背叛过她,害得她被钱婉儿侮辱,被钱仲翼毒哑了嗓子。可是,他本不想这样对她,明明知道钱氏兄妹犹如豺狼虎豹,却鬼使神差为了解药还是把她捉了送给他们。 一时急火攻心,一股黑血顺着他的眼角流下。 钱柠有些诧异,自从黑枫自毁右眼,还没有见过他的眼睛如此可怖。大概是司马昆在的假眼有毒,才让他再次受伤。 黑枫连忙擦去脸上的黑血,有些歉疚地对钱柠说:“公主受惊了。” 他把衣服递给钱柠,又从地上抓把雪再次擦了擦脸。 钱柠抱着衣服看着他。想起三年前二人第一次见面是他掳走囚袅,她前去营救。他们交手,她给他下了毒。 那时钱柠还是个十四岁的小丫头,而黑枫也是个少年郎。如今几年过去,虽然他们都长大成人,但很明显二人的心境有了很大不同。 那时黑枫不知道她是公主,只是觉得她时而冷峭时而俏皮。对她是又爱又怕。 爱她是因为她时不时撩拨他,故作亲近。 怕她是因为她给他下毒不给他解药。 那时他还抱有一丝幻想,可是却在钱柠告诉他她是公主时完全破灭。 从此他便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将会越来越远。于是,他作为侍从誓死跟随。就算不能在一起,只要能看见她便心安了。 黑枫收拾完自己,便来到马车前,拉起卧倒在地的马匹,然后走到车后用力推着车子,试图把车轮退离陷入的雪坑。 一番努力下,马车终于回归正路。 黑枫气喘吁吁,也不顾自己累得几乎走不动路,一个箭步上了马车把钱柠的斗篷抱了出来。 他把斗篷披在钱柠身上,一边给她系带子一边说:“公主,马车好了,我们继续上路吧。” 钱柠抬眼看他:“去哪儿?” 黑枫愣了一下,继续给她裹紧斗篷。 “我问你我们去哪儿?”钱柠继续问。 黑枫斗争良久才问:“公主想去哪儿?” “我想去哪儿?难道你可以带我去我想去的地方?”钱柠好笑。 很明显,黑枫是受人指使并且与人里应外合才能进入涂国皇宫,他是给人办事的,怎么可能会听她的话。 没想到,黑枫点头:“公主想去哪儿,在下便送公主去。只是……除了涂国。” “如果我就是想回涂国皇宫呢?” 钱柠说出这句话观察黑枫的反应。果然,黑枫停止了动作。他缓慢垂下双手,肩膀无力地耷拉着。 “公主还想当涂国皇后?” “有什么不妥吗?”钱柠抿唇一笑,“哪个女人不想成为人上人呢?何况是统管后宫的女人。” 黑枫忽然露出匪夷所思地笑容:“果然,那些人说的没错。” 钱柠奇怪,哪些人?他们说了什么? 见她探究的眼神,黑枫还是决定说出。 “他们说公主很得涂国皇帝宠爱,而且摄政王也对你情有独钟。” 钱柠心里一紧,难道坊间传言都是这样的?她哪里得到皇帝宠爱了?沈岘业也只是利用她,怎会情有独钟? 黑枫的眸子忽然变得黯淡无光:“公主想要当皇后,黑枫不能办到。如果公主想避开杀你或是利用你的人,黑枫还是可以办到的。” “你怎么办到?”钱柠好奇。 黑枫的眼眸忽然有了亮光:“公主,在下寻到一处地方,已经把公主你的财务秘密转移到那里了。不用劳作,公主便可以在那里生活几十年也不成问题。而且,那里没人认识你。在下可以继续护你周全,你大可放心。” 钱柠盯着黑枫良久,直看得他有些发毛。 “公主……” “你是想把我藏起来独享是吗?” 独享? 黑枫一愣,随即明白钱柠的意思,看来她还是不信任他,甚至讨厌他。 他立刻跪在地上。 “黑枫不敢,黑枫只想跟随公主,不敢有非分之想。” 第156章 逃走还是留下 钱柠居高临下审视着跪在地上的男子。 三年前,这个人曾经把剑架在她脖子上,要不是她用毒控制住他,估计自己早就变成他的囊中之物了。 他怎么可能没有非分之想? 离开满月楼时,她把很多珠宝给了他,由他自行处置。本来是为了弥补这三年让他失去了自由,用解药禁锢在身边。 在京城时,钱柠不善于管理财务,所以府里的东西以及吃穿用度也都是黑枫打理。 黑枫既是她的贴身侍卫,也充当管家的角色。 可以说,黑枫在钱柠眼里还是很重要的。 但她没想到黑枫会偷偷转移财宝,而目的只为了有朝一日能与她一起隐居。 她是该感谢他还是恨他呢? 黑枫跪在地上,身上几乎被冷风吹透了。雪还在下,落在他的肩膀上,可他却不敢动。 他思想斗争很久才说出了这个秘密。 在一处大山之中,他寻到一个小镇。这个镇子犹如世外桃源,民风淳朴不说还景色宜人。 在小镇附近,他租下一个院落,远离尘嚣与人群,只为能让钱柠隐姓埋名踏踏实实住在那里。 如果钱柠最终接受他,他们就继续在那里生活,生儿育女,一切随缘。 即使钱柠不接受他,他就做为她的仆人陪伴她左右,侍奉她保护她。 他没有过多的奢望,只要他还活着就不想离开钱柠一步。 她是他的天,是他的一切。 钱柠咬着唇,却说不出一句话。最后,她把衣服扔到黑枫身边。 “穿上衣服吧。”她命令道。 黑枫捡起衣服抱在怀里,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女子。 雪花落在他睫毛上,晕染了一层白霜。那只废眼破坏了原本俊秀的脸庞,令人看着有些可怖。 钱柠并没有继续说话,而是面无表情地转身向马车走去。 黑枫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七上八下。 她是同意了吗?还是…… 钱柠走到马车前顿住脚步,头也没回,说:“我现在哪儿也不想去,只想留在涂国。如果你并不想把我交给你的新主子,那就把我送回去。” 说完便上了马车。 黑枫无力地耷拉着肩膀,又跪了良久,才从雪地上爬起来。他穿上披风戴上兜帽,慢慢走到马车前。抬头看着车上的布帘,眼神无比凄凉。 他做了这么多努力终究还是错付了。 忽然胸口一阵剧痛,一口鲜血喷涌而出。他一时站不稳急忙扶住马车,车子剧烈一晃,惊动了车上的人。 钱柠拉开门帘探身出来,见黑枫脸色苍白,嘴角还挂着血,右眼再次流下黑血,恐怖的样子十分骇人。 “你怎么了?”她惊问。 黑枫摇摇头,慌忙背过身,不想让钱柠看见他可怕的模样:“没事,公主,估计又毒发了。” “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听见钱柠关切的话语,黑枫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 他点点头:“在下知道前面有个寺庙,我们可以求住持收留一晚。” “那就快走吧。” “是。” 黑枫简单收拾了一下,便继续赶着马车前行。 不多久,一座庙宇果然出现在山路旁。二人下了马车去敲门,一个小和尚开了门。 见门外站着一高一矮两个年轻男子,其中高个男子脸色苍白,一看就像得了重病,便奇怪问道:“二位施主是要留宿吗?我去问问师父。” 不一会儿,小和尚又返回来。 “师父同意了,二位施主请进吧。” 钱柠刚要迈过门槛,只觉得身边的人两腿一软险些摔在地上。她连忙一把扶住他。 黑枫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浑身发抖,嘴唇也变得苍白。 钱柠心里一沉,看来他中毒不浅。 二人七手八脚把他送进一间禅房,让他坐下来。小和尚拿来一床被子盖在黑枫身上,转身又端来炭盆。 “这位施主的病看起来很严重。” 钱柠点点头:“是,所以迫不得已才在贵寺借住一宿。” “施主见外了,你们先暖和暖和,我去给你们找点吃的。” “那多谢了。” 钱柠目送小和尚出去,她关好门,把风雪隔离在外。 她转身看向坐在椅子里的男子,他无精打采看似一点力气也没有。 看来,从皇宫把她掳出来已经是废了他一多半的气力,他现在根本没有攻击性,反倒自顾不暇了。 钱柠再次咬住下唇,现在她完全趁机逃走。 第157章 解毒汤 不知过了多久,黑枫慢慢睁开眼睛。 这是一间再简陋不过的禅房,四周空空荡荡,只有一张褪色的蒲团和一张破旧的木床。 他坐直身子,感觉到胸口的痛意仍在。 回忆逐渐浮现。是他带着钱柠来到这个寺庙的,如今公主去了哪里? 他心里不由得一紧。 她不会趁着自己昏睡而逃走了吧? 黑枫绝望万分,他苦笑。她一向如此不是吗?她就是那种自私冷酷的人,从不顾及他的死活。 过去是,现在仍是。 他撑着身子想站起来,可全身却像被抽了筋般瘫软无力,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正当他再次起身,忽然,门开了。随着飘进来的雪花,钱柠走了进来。一看见黑枫正艰难地起身,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跑过来。 她一把扶住他,声音充满了焦急与担忧:“别动,你的毒已经扩散到全身了。” 黑枫似有些惊讶。 她没走?! 她竟然没有抛下他选择逃离。 他感激万分,声音虽然嘶哑微弱,但透着坚强:“没关系,公主你放心,我歇歇就好。” 他开始剧烈咳嗽着,又是吐出一口鲜血。 钱柠见状把他扶到床上。 “你先躺下,别再运功了,这样的话毒蔓延得会更快。” 黑枫听话地点点头。 见他躺安稳了,钱柠才起身把东西拿来。 “我向小和尚要了些草药,没想到他们这里草药品种还是很多的。我配制了解毒汤,虽然只能暂缓你身体里的毒蔓延,但可以保护筋脉不被伤害。” 她把药汤端过来递到黑枫嘴边。 黑枫微微欠身,接过药汤,看着那碗黑乎乎热腾腾汤药,他差点落下泪来。 喝过药汤,他哽咽着:“公主,在下已是个将死之人,不值得你这样做。” “怎么不值得?你和囚袅一样,都是我的身边人,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钱柠说得决绝,就像发誓一般,给了黑枫一颗定心丸。 “可在下背叛过你……” “你是迫不得已。” “可我还妄想……我……” 钱柠知道他指的是上次轻浮她的事,连忙打断他。 她就和以前一样,拍着他的手背安抚道:“好了,不要提那些旧事了。既然你肯送我回涂国,就算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涂国有神医,他们可以治好我的嗓子,也可以给你驱毒。所以你放心,你不会死的。” 黑枫强忍着泪水,感受着那只温暖的手掌轻轻拍在他的手背上。 以前,他无数次想抓住这只手紧紧握住,只为了能感受到她的温暖。可是他不敢,而现在更不敢。 不,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她永远都是他的主人,她高雅出尘冰晶玉洁,他不能亵渎她。 黑枫信誓旦旦说:“公主放心,有黑枫在,一定会保护你周全。” “我知道。”钱柠点点头。 她收拾汤碗,又给他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地上的蒲团上,扯过斗篷裹在身上。 “睡吧,明早咱们还得赶路。” 黑枫侧头看着那张白皙秀丽的小脸。她一身男装还戴着帽子,衣服略有些大,使她显得更加瘦小。帽子压在额头上,露出一些碎发,让人猛一看还以为是个俊秀少年。 想起以前他们出行,钱柠有时也是男装。她俏皮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黑枫久久凝视着她,露出一丝微笑。 他在心里发誓,就算丢掉自己的性命,他也要守护她一辈子。 第158章 引开 半夜时分,二人同时被寺庙外一片嘈杂之声惊醒。 黑枫率先下了床,他把门打开一条缝向外观望。外面漆黑一片,只能听见山门外有马嘶鸣声。 “我去看看。”钱柠刚要出去,黑枫一伸胳膊挡住她。 “公主,你先在屋内别动,在下出去看看。” 钱柠狐疑地看着他:“你身体行吗?” 黑枫点头:“没问题了,公主的解毒汤起了药效,在下现在和好人 一样。” “好吧。”钱柠让开了门。 黑枫出去了,钱柠站在屋内有些焦躁。寺庙本是清净之地,大半夜怎么会有人来,难道也和他们一样是借宿者? 正想着,只见黑枫从外面回来。他急急地关上门,面上有些不安。 钱柠探究地问:“怎么了?外面到底是什么人?” 黑枫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而是递给她一套衣服:“公主,你把这件衣服换上,先躲在这里别出去。” 钱柠低头一看,是套僧衣。 “出什么事了?” 从黑枫的神情可以看出,外面的人很危险。 对于她的逼问,黑枫垂下头:“公主,是我害了你。” 原来,黑枫受到钱婉儿的指使潜入涂国皇宫是要杀她的,而他却违抗了命令把她带出来。 本来是想说服钱柠一起去他的隐居地,奈何钱柠不肯。又赶上他毒发体弱,才在这里歇息一晚。 哪知道钱婉儿派士兵早就寻觅他们良久,看到马车停在庙门前,便知道他们藏匿于此。 “外面是大凤士兵,想必三公主他们马上就来。所以,在下去把他们引开,公主乔装成小沙弥混在他们当中便可以躲过此劫。” 见钱柠不信任的眼神,黑枫又说:“等在下一把他们引开,公主立刻出寺庙向东南方向走,出了这座山就是鄢城。公主到了鄢城去寻一家叫‘一双人’的杂货铺,向老板提在下的名字就可,他便会给你远行的东西。” “一双人?”钱柠奇怪。 “是,在鄢城那些日子在下资助过那位老板,他誓死也会替我保守秘密。所以公主大可相信他,他绝不会出卖你。” 钱柠紧跟着问:“那你呢?” 黑枫的眸子淡了下去:“如果三日后在下还未出现,公主便自行离开。” 钱柠明白了,黑枫三日不出现,便是出了什么不测。 她把衣服塞到黑枫手里:“你走,我去把他们引开。” 黑枫惊恐万分:“公主,这万万不可,在下的命不值钱,公主可是未来储君。” 钱柠苦笑:“如今我这个未来储君已经落魄到被人追杀的地步,就如同丧家之犬人人可欺,你还护着我干嘛?不如你逃命去吧。” 说完,钱柠推门就要出去。 黑枫一把拉住她:“公主。” 他哀怨的眼神让钱柠看了有些痛心。 “公主,在下是你的侍卫,理应舍命护主,这是规矩。哪里有主子护下人的道理。” 舍命护主? 钱柠忽然想起在柳林木舍时,司马昆在曾调侃黑枫将来会背叛她。钱柠却说在她这里没有侍卫必须献出生命护主的规矩,还说即使他将来背叛她,她也会选择原谅。 如今她做到了。 钱柠把手搭在黑枫的手背上,像是安慰。 “你不是我的下人,而是朋友。固然我的命重要,你的命也重要。” 朋友? 黑枫一时怔忡。 这么多年他一直以贴身侍卫的身份在钱柠左右,就是为了和她能更近一些。 以前,她是个流浪的女娃,他护着她,生怕她被什么人欺负了。 现在,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身份尊贵不说,还是未来储君。而他依旧是那个布衣匹夫,自己有什么资格能与她相提并论? 黑枫倒退一步,双手抱拳对钱柠深深行了个礼。 钱柠奇怪地看着他,不知他想做什么。 黑枫直起身子,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目光炯炯,就像星辰一般璀璨。 “与公主相比,在下粗鄙不堪,怎敢成为公主的朋友。在下只有一事相求,望公主能够应允。” 见钱柠点头,黑枫从怀中掏出一块布巾递了过来。 钱柠展开一看,是张地图。 ”这是……“ ”倘若以后公主路过牧城,便去宜春镇一趟。在镇子外一里处有一处宅院,在下在那里留了东西给公主,公主去了自会有人接待。“ 留了东西?什么东西? 钱柠刚要问,黑枫却再次把僧衣递到她手上,自己披上斗篷戴好兜帽。然后看着钱柠,想要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他转身推门而出,黑色的身影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之中。 第159章 再来鄢城 夜色浓重,天空又开始飘雪。 钱柠穿上沙弥的僧衣,用帽子罩住头发,俨然就像个小和尚。 她来到院中,发现几个和尚正在向前面的大殿快步走去。钱柠不敢怠慢,她听从黑枫的话,来到后院。果然,后院有一处小门。可是,门被上了锁。 她看到院墙并不高,便一跃而上。趴在院墙上,她看到外面有两个士兵。 正如她所想,这个寺庙已经被包围了。 不过,这两个士兵并没有发现她,而是站在那里说着话。 “你说二殿下是让咱们偷偷摸摸跑到涂国来,万一遇见涂国的士兵那还不得打上一仗。” “这里只是涂国的边界,应该属于鄢城的地盘,他们的人应该不会在此驻扎。” “反正我还是觉得不安全,一路过来还不让大张旗鼓,分明就是怕遇见涂国的人。你说咱们大凤怎么怕那小小的涂国?” “还不是他们日益强大,听说现在的涂国丰衣足食,老百姓也是富得流油,哪像咱们大凤,只有皇家有钱,平民百姓却穷得饿死街头。” “那是因为他们有摄政王执政,进行了制度改革,减少老百姓的税赋,所以国富民也富。” “听说这位摄政王年轻有为,但很少外出,即使外出也不会真面目示人。难不成他是个丑八怪,所以才没能当上皇帝?” “哈哈哈,就算是个丑八怪可人家身边也是不缺女人的,哪像你,长得倒是英武,可太穷,女人都绕着你走。” 两个人越说越离谱,全然没注意墙头上的人正蹑手蹑脚地下来。 忽然,山门那边传来一片嘈杂声。似乎还有人在喊:“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两人一听,同时转身向山门跑。钱柠趁机沿着墙根向山上跑去。 等跑离了寺庙,找到一块隐蔽处,钱柠才气喘吁吁回过头向山下看去。 到处都是黑黢黢的,只有寺庙处有一点灯火。 她心里七上八下,也不知黑枫怎么样了,如果能甩开这些人的追击找个安全地方,不几日他们就会在鄢城会合。 钱柠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行走。 很久没有这样走过了,记得还是七岁的时候,她要去东宁山学武带着囚袅走了好几日。还有,就是七年后被赶下山时,又走了好几日。 时隔多年,再一次在山中行走,她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如此体力不支。大概是最近不劳作,身体大不如以前了。 钱柠好容易爬过这座山,就如黑枫所说,过了山便是鄢城。果然,她看到山下的点点灯火。 这里应该是鄢城外的一个村落,此时正逢人们起床劳作,所以各家各户才亮出烛火。 钱柠早已没了气力,她又饿又冷,只得咬着牙继续往山下走。等到了山下进了村,她走到一户人家抬手敲门。 “有人吗?有人吗?” 门开了,一个老妇有些惊讶地看着站在门口的小沙弥。 “老人家,我是从山上下来化缘的,我……” 话还没有说完,钱柠便觉得双眼沉重无比,两腿也站不住了,她膝盖一弯瘫坐在地上。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已经完全大亮了。 好心的老妇给她熬了稀粥让她喝了,她才有了些力气。因为怕那些人寻不到她而顺着脚印追来,钱柠稍作休息便继续向前走。 雪一直没有停歇,钱柠顶着风雪穿过村子向鄢城的方向走去。一路上遇到路过的行人,她低着头,生怕遇见熟人。 等进了城,她便打听黑枫所说的“一双人”杂货铺。 钱柠本以为杂货铺会与“逸宁客栈”很近,没想到,两家离得却很远。 杂货铺子在鄢城以北的一个僻静街道。钱柠到了那,看见一个普通的铺子开门迎客。 她走过去,看见屋内的老板正站在柜台里。 老板一见有人进来,连忙抬起头打招呼:“客官……” 可是看到站在门口的是个清秀的小和尚,他脸上露出尴尬:“这位小师父是买东西还是化缘?” 钱柠看到铺子里并无其他人,便走了过去。 “老板,我和您打听个人。” “小师父,不知你想打听谁?” “黑枫。” 老板一听黑枫的名字,脸上露出诧异。他连忙从柜台里走出来,来到门口向外面张望了一下,然后合上了门。 钱柠看着他如此警惕,心里不免也有些奇怪。 老板关好了门,急忙走到钱柠面前。 他焦急的问:“你是他什么人?为何这会儿来找他?” “我是他的朋友。” “朋友?” 钱柠点点头,问:“请问老板和他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的恩人。” 果然,黑枫说得都是实情。 钱柠又问:“老板,我现在来找他是有什么不妥吗?” 第160章 再回逸宁客栈 杂货铺老板让钱柠坐到椅子里,又给她端来茶,才坐下来与她说。 “不瞒小师父,恩公临走时曾叮嘱过我,如果有一日有人来找他,就让我把东西拿出来。” 钱柠奇怪:“什么东西?” “小师父稍等。”老板上楼去了。 钱柠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喝着茶。走了这么久,她早冻坏了。身上虽然穿着厚重的棉衣,但也阻挡不了凛冽寒风。 好容易暖和过来,老板也下了楼。他手里抱着一个箱子。 他举到钱柠面前:“这是恩公留下的。” 钱柠狐疑地打开盒子,只见里面除了一把钥匙还有一封信,其余的什么东西也没有。 “这是……” 老板也很奇怪:“恩公走时也没多说什么,只是说把这盒子给来找他的人。小师父不妨打开信看看。” 钱柠更加奇怪,黑枫虽然识几个字,但让他写信还是有些困难。难道这真是他写的? 她展开信纸,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写的几个字便知道,这果真是黑枫的手笔。 “公主,如果你再回鄢城无处可去,便去城南石鼓里甲坊宁宅。” 宁宅? 看到“宁”,钱柠愣住了。为何叫宁宅? 信封下还有一张纸,钱柠打开,原来是一张地契。上面写的名字是宁浅。 黑枫竟然用钱柠的名字在鄢城买了一个宅子。 公主,如果你无处可去…… 钱柠的心忽然疼痛了一下。看来黑枫真是有心了,还知道她来鄢城无处可去。 昨日他说过,让钱柠在鄢城等三日,如果三日他还不出现,钱柠可以自行离开。 他的意思就是让她在宁宅等吧。 钱柠拿了钥匙与地契告别老板来到石鼓里。 果然,宁宅就在甲坊。院门上方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刻着“宁宅”二字。 钱柠打开了门走了进去。 院子不大,有正房一间,偏房两间。正房屋内陈设简单,只摆了些桌椅板凳等必需品,偏房几乎没什么家具。 看来应该是黑枫买下后还没来得及布置。 钱柠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下来,又把黑枫写的信看了一遍。他的字犹如刚学会写字的孩童,一笔一划小心翼翼。 她不禁抿唇一笑。 如果他们还在满月楼该多好,大家和睦相处,没有这些纷纷扰扰尔虞我诈。他也不会被钱氏兄妹控制而选择背叛她,而她也不会恨之入骨差点咬断他喉咙。 这一切都该归罪于他们,如果没有钱婉儿与钱仲翼,她与黑枫也不会闹到即将恩断义绝。 钱柠住下一日,她没想到的是,黑枫竟然在一个小箱子里留了银两。 除了出去买了些吃食和衣物,她整日就在宅子里。僧衣是不能穿了,她本就肤白貌美,即使穿上僧衣也像个漂亮小和尚,走在街上很容易引人侧目。 其实,她很想去逸宁客栈看看。不知钱婉儿与钱仲翼走后,是否还有人关照着客栈生意。 她换上衣裙,出门又买了顶帷帽戴上。一路向逸宁客栈走去。 当她来到客栈门前,心情立刻有些沮丧。逸宁客栈刚开业时门庭若市,每日都是热热闹闹人来人往。 如今可好,门庭冷落不说,大门还有些破败。这才几日就变成这样,看来钱婉儿他们在这里居住时任凭下人任意破坏。 钱柠踏入大门向花园走去。 想起修缮这个园子辛沝可是出了不少力,不是找人工就是设计,搬家时还亲力亲为。看来他这个人还是蛮不错的。 想到辛沝,便想起囚袅。 不知他们怎么样了,还有…… 钱柠叹了口气。 沈岘业要是知道她被人掳走,会不会挖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来。他就是这种人,自私又霸道。 有时她甚至希望在寺庙里找到他们的是涂国的士兵,这样,她还好向沈岘业求情放了黑枫。 黑枫…… 钱柠的心再一次收紧,又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忽然,身后有个声音喊道:“宁浅?是你吗?” 第161章 近来可好 钱柠听见名字虽然一愣,但并没有转身。 她不想让人知道她回来了。 钱柠依旧向前走,可后面的人竟追了上来。他跑到钱柠跟前,伸出双臂挡住她的路。 钱柠透过帷帽的薄纱看清楚眼前的人,竟是穆千朔。 穆千朔身穿白色毛领大氅,被周遭的雪衬得更是唇红齿白。 “这位公子是认错人了吧?”钱柠的嗓子虽然渐渐恢复,但话音还是有些嘶哑。 听到声音,穆千朔一愣,显然不敢确定钱柠的身份了。这位女子看身形很像宁浅,可为何开口说话却不是她的声音呢? 宁浅的声音温柔好听,而她的声音低沉嘶哑不说还有些冷。 穆千朔屈身一揖:“这位姑娘,实在抱歉,我以为是友人,所以认错了。” 钱柠也回礼,并没有再说什么。 “姑娘是想住店还是找人?”见钱柠转身要走,穆千朔又问。 “我只是进来看看。” “哦,那你随便看。有什么想问的,我可以回答。”穆千朔边说边跟在钱柠身后。 钱柠走上小桥,低头看向湖中。 水已经被放了出去,池塘里覆盖了一层白雪,周围是若干枯树,使景致显得有些凄凉。 “这里为何如此萧条?”钱柠漫不经心地问。 的确,客栈内空无一人,再也没有以往的喧嚣热闹。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穆千朔叹了口气:“唉,还不是因为这里的主人不知去了哪里。树倒猢狲散,伙计们也走得差不多了,所以就萧条了些。” “那你怎么不走?” “我是负责帮他们看店的,一来是等待友人回返,二来也是怕伙计不上心怕有什么问题。” “公子真是好心。” “哪里,我不过就是闲的没事干嘛。再说了,我可不希望友人回来的时候看到客栈如此颓败,心情该有多糟糕。” 钱柠看了看穆千朔。 他还是老样子,一副游手好闲的模样,好似个纨绔子弟,但是也掩盖不了他单纯善良的心。 只见他盯着钱柠的面纱,想看清她的脸容,只可惜面纱盖得很严,他看不清。 “姑娘要不要去后面看看?” 穆千朔指了指后面的一排屋舍。钱柠看去,那曾经是她与沈岘业住过的地方。 看她有些犹豫,穆千朔道:“那边我新增添了一处景观,姑娘不妨去看看。” 钱柠一听,新的景观,这个人不知搞什么鬼。是想借此把她诓过去吗? 她微微一笑:“不必了,我既不住店也不想观景,只是误打误撞走进来。不过还是感谢公子。” 说完,她转身就走。 穆千朔看着她的背影:“如果姑娘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在下在所不辞。” 钱柠并不打算理他,便自顾自向外走。哪知道,刚要走到大门前,忽见一人走进来。 高大的身形,稳健的步伐。他表情严肃,机警的眼神扫来扫去。他已经看见钱柠,视线停留在钱柠的面纱上。 钱柠倒吸口凉气。 司马昆在? 他怎么会在这? 钱柠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她屏住呼吸,虽然脚步并没有停止,可是心脏已经快要跳出胸膛。 一个在门内,一个在门外,四目相对。 两人越走越近。司马昆在地侧身,让钱柠先出来。 钱柠礼貌地弯腰行了个礼,然后迈出门槛。 走下台阶,她轻轻呼出一口气。紧张的心情稍微放松。 好险,幸亏戴着帷帽出行,否则撞见司马昆在,他能放过她吗? 正想着,忽听身后一个声音:“五公主,近来可好?” 第162章 你只关心活着的人 钱柠下意识地停住脚步。 没想到,自己还是被他认出来了。 也许穆千朔粗心,仅凭声音没有认出钱柠。但司马昆在是何等人,哪怕是一丝气息他都能准确认出她来。 司马昆在慢慢走到钱柠身后,虽然低沉的嗓音不冷不热,但还是让人听了不免心生紧张。 “没想到会在这里相遇。公主这是来寻在下吗?” 寻他? 钱柠好笑。 她怎么会想到他还会留在这里,此时,他应该是护送钱婉儿与钱仲翼离开鄢城向大凤回返。没想到,他还没有离开。 即使他没有像钱婉儿那样侮辱她,不像钱仲翼那样毒哑她的嗓子。但仅凭他威胁过她,就可以证明此人也是想要她的命的。 钱柠转身,透过帷帽的薄纱,她可以看出对方阴鸷的眼神。 “这位公子是认错人了吧?” 咬死了也不会承认,他还不至于掀开她的帷帽来证明的。如果胆敢上手,她会立刻放出袖中的银针。 司马昆在微眯双眼,刚要开口再说,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喊:“咦?司马将军还没走吗?” 只见穆千朔快步走过来。 司马昆在笑笑:“本打算今日启程,忽然想起一事便来看看。” 穆千朔问:“哦?想起什么?” 司马昆在转身看了看钱柠:“想起和人约好在这里相见。” “约好相见?” 穆千朔奇怪地看着钱柠:“是……她?” 司马昆在点点头。 钱柠已经心潮翻涌,双手握拳,似乎时刻准备出手自救。 他什么意思?说和自己约好相见,难道他知道她会来鄢城?会来逸宁客栈?或是他从寺庙追过来的? 再有,穆千朔怎么会与他认识?难道钱婉儿一行人在客栈住宿时他们认识的? 穆千说又问:“你和这位姑娘认识?” 司马昆在又点了点头:“老相识了。” “既然是老朋友,那咱们一起喝杯茶叙叙旧。” 穆千朔话音刚落,钱柠立刻反对:“抱歉这位公子,小女子还有要事,告辞了。” 说完她便向门外走。 身后再次传来司马昆在的声音:“姑娘是不是从山上寺庙过来的?不想知道那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钱柠再次停住脚步。 她咬紧下唇。 他说的一定是黑枫。 难道他把他抓住了?他怎么样了?心里不禁揪成一团。 穆千朔一脸纳罕:“山上寺庙怎么了?” “走水了,烧死很多人。”司马昆在淡淡说。 穆千朔担心:“啊?就是昨晚吗?寺庙怎么会起火呢?” “前日夜里。” “哦。”穆千朔想了想,忽然问钱柠:“姑娘,你是不是有熟人在寺庙里?” 见钱柠低头不语,穆千朔又说:“这样吧,既然你们都是老相识,我们就到楼上坐一坐,正好请司马将军讲讲寺庙里的事情。” 钱柠透过面纱看到司马昆在的神情。 他依旧眯着眼,嘴角微微上翘,看似微笑又像是胸有成竹。 看来黑枫已经在他手上。 “好吧,小女子就随二位公子上楼。” “太好了。”穆千朔把他们二人引上楼,然后吩咐人去煮茶了。 此时,屋内只有钱柠与司马昆在二人。 他们一左一右分别坐在椅子里。 半晌无话。 钱柠忍不住开门见山:“司马将军可否讲一下寺庙走水的事。” “姑娘这么想听?” “当然,想知道都什么人逃出来了。” “姑娘只关心逃出来的人吗?” 这话像是质问,令钱柠心里不禁一跳。 司马昆在的话似乎在笑话她自私,鄙夷她只想着自己活,而忘了那个为她赴汤蹈火的人。 可这话又有另一层意思,那就是:难道你只关心活着的人,而不关心死去的人吗? 第163章 你不是恶魔谁是 见钱柠无语,司马昆在起身推开了窗。 一股冷风灌入,钱柠不禁哆嗦了一下。 她裹紧袍子,看着司马昆在的背影。 想起自己被囚禁时,他送她雕刻好的木头人,示意爱慕她很久。 可是,他给黑枫下毒,控制他利用他。 他还威胁钱柠,告诉她只要乖乖随他去胥国,他会做钱柠的口,替她说话;会做她的手,替她写字。 看似关心她,实则是在骗她。 有时钱柠也愤恨沈岘业骗她。可是沈岘业与他大不相同。 沈岘业从来没有伤害过她,更是没有伤害过她身边的人。即使是黑枫,他也从没有加害于他的想法。 沈岘业…… 钱柠闭上眼睛。 自从离开涂国,她时不时会想起他。 她想回涂国并不是想做沈建筝的皇后。皇后之位对她来说毫无吸引力,那沈建筝看似百畜无害,其实也是阴险之人。 他装成活死人就是瞒天过海,等羽翼丰满,伺机除掉这个阻碍他的皇兄。 只有沈岘业,全心全意为涂国效力。甚至抛开儿女情长,把她推上皇后之位。 可是,他把她推到皇后之位就注定意味着他们永远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 她是皇后,他是臣子。 即使她是人质,他们还隔着沈建筝。 想到这,贝齿不自觉咬住下唇,钱柠又开始恨他。 如果他真心喜欢自己,他能把她送给弟弟当皇后吗? 不可能!世上哪有把自己喜欢的女人拱手让人的?除非是想取悦别人。 正想着,忽然,司马昆在的话又把她从思绪当中拉出来。 “姑娘似乎很关心那个人。” 关心谁?黑枫吗? 她当然关心他。自从在寺庙分开,她眼前总是黑枫决绝的面容。他赴死般的背影让她很是心痛。 “朋友有难,难道就不能关心一下?”钱柠反问。 司马昆在笑起来:“朋友?姑娘还真是单纯,把个恶魔养在身边,就不怕有朝一日他把你吃了?” “公子觉得他是恶魔,可我并不觉得。不管他做了什么,他都是我的友人。” “友人?”司马昆在笑得更大声了。 这是钱柠第一次看他如此大笑。在她印象中,司马昆在从来没有这样猖狂地笑过。 司马昆在慢慢走近她,然后弯下腰,眼神忽然变得阴森可怖。 他一字一句道:“他不是恶魔谁还是恶魔?他杀了二殿下与三公主,还一把火烧了寺庙。” 钱柠惊恐地瞪圆了眼睛。 什么!黑枫竟然杀了钱仲翼与钱婉儿?怎么可能? “你胡说!黑枫绝不会是这样的人。”她立刻站起来。 虽然黑枫武功高强,但他中了司马昆在的义眼之毒,身体很是虚弱。他怎么可能冲过重重守护杀了二皇子与三公主? 就算他恨钱仲翼钱婉儿兄妹而杀了他们,他为何还要一把火烧了寺庙。他知道钱柠在里面,如果她没有及时逃出去,他不就是把她也烧死了吗? “公主殿下,你怎么这么笃定他不是这样的人?你忘了是他曾经背叛你把你抓来交给二殿下他们。忘了是他潜入皇宫把你掳来。你的记性就这么差吗?” “我没有忘,当初他背叛我是因为你给他的假眼有毒,他为了解药不得已那么做。而这次他掳我,也是因为你们要挟他。可他并没有把我交给你们,所以,你们才气急败坏追击而来。” 司马昆在摇摇头:“追究而来的是二殿下,在下并没有参与其中。” 没有参与其中? 钱柠冷眼看着司马昆在:“司马将军,看来还是我疏漏了。真正的恶魔不是他,而是你!是你杀了钱仲翼与钱婉儿,又栽赃陷害给黑枫!其实,你们司马家早就对皇位虎视眈眈,莫权篡位的想法一直都没有改变。你假意与钱凤兰定下婚约,暗地里又与钱婉儿私通,只是因为她是靳氏所出,是真正的嫡公主。你见我回京,知道先帝遗诏所说我是未来储君,便处心积虑入赘驸马,然后杀了我,这样兵权依旧在你手上,你又得了一半大凤。所以说,你不是恶魔谁能是?!” “杀了你?”司马昆在又是仰面大笑,“我要是杀了五公主你,你还能站在这里吗?” 钱柠冷哼:“这一世虽然你没有杀了我,但上一世我已经死过一次。所以,我不会让你得逞的。” 钱柠的手摸向腰间,那里藏着几枚飞镖,虽然没来得及抹毒,但是扎入要害还是可以要人命的。 第164章 危险人物 司马昆在似乎对钱柠的话很是奇怪:“公主殿下真不但记性差,脑子也坏掉了。什么上一世这一世,人生不过短短一世而已。” 他慢慢靠近钱柠,压低了嗓音道:“所以说,区区几十载,及时行乐而已。公主何必纠结旁人的事呢?我们来说一说你和我的事。” 什么意思? 钱柠不禁皱眉,身子不约而同向后退去。 可司马昆在并不停住脚步,而是缓缓靠前,问道:“难道公主殿下就没有感觉到在下喜欢你吗?” 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带着一丝魅惑。 钱柠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她万万没有想到司马昆在竟然在这种场合与她调情。 在司马昆在的眼中,她没有看到真诚。相反,她看到的只有利益与欲望。他就是这样一个人,阴险可怖,随时等待出击。 钱柠的手停住,不屑地哼了声:“司马将军,你不要忘了我刚才说过的话。钱仲翼与钱婉儿的死是你一手策划的,幕后之人只有你。你不要故献殷勤,蒙混过关。我问你,黑枫在哪儿?” 听见黑枫两字,司马昆在冷笑:“果然,公主殿下如此长情,真是让在下佩服。” “长不长情不是让别人说的,而是自己能否能长久做到。司马将军如此多情,却不知道女子向来从一而终。” “从一而终?殿下从一而终的人是黑枫?” “司马将军不要无礼,黑枫只是我的侍卫,我从一而终的人当然是你弟弟,司马无逸。” 司马昆在听到后又是爆笑出声:“司马无逸?别忘了,他可是死在了路上。天底下有这么巧的事吗?刚出京就死了。大凤的规矩是驸马死后公主仍可再嫁。所以说,殿下的秘密也很多,是吧?” 他的意思就是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背地里都有腌臜事,谁也别嫌弃谁。 钱柠冷下脸:“我不想和你在这里斗智斗勇,只要你告诉我黑枫怎么样了。” “然后呢?”司马昆在收敛起笑容。 是啊,然后呢? 钱柠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如果黑枫活着一定在他手上,他这么狠戾的一个人,肯定会严刑拷打他。 “我的事和他没关系,他只是为我做事,只要你放了他,我听你处置。” 刚说完,只听脚步声传来,是穆千朔带人上了楼。 “茶来了!” 他笑盈盈地说,然后吩咐人摆好茶桌,又是倒茶,又是分蔬果点心。 “你们说这冰天雪地的,到处冷得刺骨,还是在屋子里暖和啊。对了,司马将军还是让你的护卫进来吧,外面太冷了。剩下那些亲兵可以去旁边的屋子,我也生了炭盆。” “不用,他们习惯了。”司马昆在说。 钱柠知道门外有司马昆在的贴身护卫,但没想到却还有亲兵跟随。刚才在大门口没有看见他身后跟着随从啊。看来逃出去有些难度。 穆千朔给他倒茶,继续问:“狩猎结束后,司马将军是不是去了胥国啊?听说是护送公主和亲的?”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司马昆在端起茶杯斜睨了一眼钱柠。 “是啊,与胥国的七皇子一起去的。” “齐谆吗?他这个人可有点不靠谱。” 司马昆在有点意外:“穆公子对他很熟吗?” “他经常到鄢城来,有时去我们的围场打猎,见过几次便熟了。” “穆家庄与胥国皇子如此熟悉不会招来涂国的憎恨吗?” “我和涂国没交集,对他们也没什么好印象。反倒和胥国几位皇子合得来。” “那穆公子与胥国太子关系如何?” 穆千朔犹豫了一下,还是如实说了:“我和太子没见过,他从不来鄢城,也没来打过猎。” “哦。”司马昆在略微思索地点点头。 他又看向钱柠。 钱柠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既不喝茶也不吃蔬果。 穆千朔看了看二人,好奇地问:“刚才二位故友都说了什么?” 司马昆在说:“没说什么,只是聊了一下过去的事情。” “哦。”穆千朔拉长声音点点头。“过去的事情,那一定是很美好的事情喽。” 钱柠就差端起茶杯砸过去了。 这个穆千朔,你是单纯还是傻,这么一个危险人物坐在这里,你还调侃什么! 第165章 弟媳 司马昆在低头笑了笑。 钱柠忽然觉得,刚才还是魔鬼的他,转瞬又恢复成了人的模样。 “也没什么秘密。说是友人,其实,她是我的弟媳。” “弟媳?”穆千朔张大嘴巴哦了声,“明白了明白了。来,喝茶。” 他又给司马昆在倒茶。 傻瓜,你明白什么了? 钱柠翻了个白眼。 不过,好在他的出现化解了尴尬,否则,刚才他们肯定已经刀兵相向了。 “司马将军是武臣世家,你的弟弟也一定英勇善战吧?”穆千朔问。 司马昆在放下茶杯,眼尾扫过钱柠:“他……只是个喜欢读书的公子。” “那也不错啊,将军家得人各个能文能武人才辈出啊。” 司马昆在没说什么,只是笑笑。 钱柠早就坐不住了,她必须离开,否则会落入司马昆在手里再难逃离。 可是该怎么逃? 门口就是司马昆在得护卫和亲兵,司马昆在本人武艺高强,她根本不是他得对手。 她看着穆千朔,看他一脸无害得模样,难道只能利用他了吗?可是,该怎么利用呢? 忽然,外面有人敲门:“将军。” 司马昆在问:“怎么?” “刚刚抓到一个涂国人。” 涂国人? 钱柠心里一跳。难道是沈岘业派来找她的人? 心里一暖,恨不得起身前去看看。 司马昆在起身走到门口:“把他带到楼下,我马上过去。” “是。” 他转身看了看穆千朔与钱柠:“我去去就来,穆公子,你们稍等我片刻。” 这正是个好机会。 见司马昆在出去了,钱柠立刻起身走到门口。趁着司马昆在不在,她可以及时离开。 可是刚打开门,门口站立的人马上现身。 “小姐,您去哪儿?” 是司马昆在的贴身侍卫。他竟然把他留在这里看着钱柠,生怕她逃走。 “没事,我只是看看还下雪嘛?”钱柠无奈地转身关上门。 却发现穆千朔神情肃然,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 “宁小姐,你和司马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 钱柠愣住了,看来自己还是没有瞒过穆千朔,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什么也不说。 钱柠掀起了帷帽:“是我。” 她走到椅子里坐下,有些颓废。 “正如他所说,我是他弟媳。” “他弟媳是大凤公主。”穆千朔声音十分冷静,完全没有了刚才憨傻的样子。 钱柠有些诧异地看着他。 穆千朔又问:“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司马家四公子娶的可是大凤国五公主钱柠。钱柠,宁浅,原来还可以这样变换名字。” 他一边摇着头,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脸上分明写着:我被骗了。 “对不起,我没有和你说实情。”钱柠低下头。 穆千朔放下茶杯,挥了挥手:“好了,我不管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那已经是过去的事了。我刚才看你一个人站在这,很像是需要帮助。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看能否帮到你。” 钱柠吃惊地抬起头:“你帮我?” “你不相信吗?”穆千朔从怀中掏出一个木牌,上面写着大大的“东宁”两字。 东宁山庄? 钱柠一时困惑了,他怎么会有东宁山庄的出入牌? 第166章 那个地方还回得去吗 穆千朔为什么能与很多人关系不错? 他能与胥国几位皇子搭上关系,还可以与大凤国骠骑大将军司马昆在喝茶聊天。 就连到此地才几天的东宁山庄的少庄主方润之,他也能和他称兄道弟。所以说,他这个人冰雪聪明却装作难得糊涂,做事八面玲珑又十分真诚,人们才会愿意与他结交。 钱柠与沈岘业刚来鄢城时,早就引起穆千朔的注意。 他跑到逸宁客栈误打误撞遇见囚袅泼了他一身水,于是,自然而然与钱柠他们混得很熟。 客栈开张,他忙前忙后。他们离开,他心甘情愿负责看店。换成谁都不会死心塌地这么好地对待每一个人,而他却做到了。 钱柠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眼睛清澈透明,犹如明朗晴空。 穆千朔道:“你放心,你过去的事我不感兴趣,也不会对任何人说。我知道你现在处于危难之中,我可以帮你。” “我相信你,可是你怎么帮我呢?” 钱柠不再质疑他,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才能从司马昆在的手里逃走。 穆千朔起身从门缝向外看了看,然后给钱柠使了个眼色,示意她走到屏风后说话。 钱柠跟着他来到屏风后面,穆千朔才道:“外面的士兵众多,你要想逃出去并非易事。现在我有一个法子,就是……” 他在钱柠耳边低语,钱柠诧异地瞪着他。 “这……行吗?”她有些犹豫。 穆千朔点点头:“肯定行,你放心。” “如果被司马昆在发现是你放了我?他才不管你是谁,他会报复你。” “没关系,我们穆家庄在鄢城还是能说得上话的,他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就是你……” 穆千朔把刻着“东宁”两字的木牌递给钱柠:“去找你师兄吧,东宁山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东宁山? 钱柠有些失神。 那个地方她还回得去吗? 再说楼下,司马昆在来到一间屋内。只见一个人五花大绑跪在地上,旁边站着两个大凤士兵。 司马昆在走到椅子里坐下来,看着面前的人。 “抬起头来。” 士兵立刻揪起他的头发,迫使他仰起头。 “说,你来鄢城做什么?” 那人一脸冷漠,并不想答话。 士兵见他不说,扯起他的衣襟就是两个巴掌。瞬间,那人脸上留下两个掌印。 “将军问你话,你说不说?!” 那人却是冷笑。 司马昆在起身,走到他跟前:“怪不得骨头挺硬的。看你身上的扎青,你不是普通人家的护卫,而是涂国皇宫豢养的死士。” 的确,就在刚才,那人被揪起衣服时露出胸前一个纹身。正是涂国的标志,一只展翅雄鹰。 他继续问:“说,你家皇帝派你到鄢城来做什么?” 那位死士依旧面不改色,一个字也不稀罕说出。 司马昆在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他阴恻恻地笑:“看来,不用点刑你是不会开口了?” 听见这话,那人也笑出了声:“早就听说你的大名了!司马小将军!果然不愧是司马宏的儿子,跟你爹一个德行!陷害忠良不说,还是杀人不眨眼的魔王!” 司马昆在一听,顿时气急败坏。他咬牙切齿怒目圆睁地吼道:“来人,给我打,我就不信打不死他!” “是!”两个士兵立刻拿过马鞭,一鞭鞭抽在那人身上。 第167章 虚晃一枪 司马昆在猜得没错,此人正是沈建筝豢养的死士。 虽然沈岘业已经派人寻找钱柠,但沈建筝也暗地派人出来。 一来,钱柠是未来的涂国皇后,假如被人掳去,有损涂国颜面。 二来,钱柠知道他的秘密。他还不想这么快就让其他人知道。堵住钱柠的嘴才是事关重要的。 半炷香的功夫,那个死士已经昏迷过去。 司马昆在道:“打盆凉水泼到他身上,我就不信他装死!” 手下去打水了,他刚要坐回椅子里,忽然见自己的贴身侍卫神色紧张地跑过来。 “将军,不好了,公主逃了!” “什么!”司马昆在就像屁股被火燎到,差点从椅子里蹦起来。 怎么可能?他在二楼安排数人看守,就是怕钱柠逃脱。可是,她竟然真的逃走了。 司马昆在急匆匆来到楼上,推开门,只见穆千朔双手双脚被绑,嘴里塞着布巾,洁白的大氅上还有鲜血,似乎他哪里受伤了。 他躺在地上滚动着身子,嘴里还呜呜地叫。 司马昆在抬起头,发现窗户大开,一条布带挂在窗销之上。他连忙跑过去,外面只有皑皑白雪,一串杂乱的脚印逐渐消失在墙头之处。 钱柠果真跑了吗? 他转身示意侍卫把穆千朔口中的布巾取出,然后给他松绑。 “穆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穆千朔挣扎起身,他捂着肚子。司马昆在低头看去,只见他的肚子上扎进一只飞镖。鲜血正是从这里流出来的。 司马昆在伸手捏住飞镖,一用力取了出来。 这可惹得穆千朔哭爹喊娘地叫:“疼死我了!” 司马昆在审视着这枚小小飞镖,冷眼看着穆千朔。 至于吗?这么小的暗器,刺入又不深,只不过破点皮流点血,就好像要了他的命似的嚎叫。 真是做张做致。 他把飞镖扔到地上,伸手扶起穆千朔。 穆千朔哭丧着脸:“司马将军,你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你刚下去,那位姑娘不知怎的就要开窗逃跑。我想喊,她回身一个暗器就飞过来扎在我肚子上。没想到窗外又进来一个人,他好像武功高强,一见我要叫,拿起茶巾堵住我的嘴,又绑住我。然后,他们就从窗子跳出去了。” 他们?难道有人营救钱柠? 司马昆在再次看了看窗外。 自己在楼外也布置了亲兵守护,如果有人逃出应该能被发现,怎么一个人看不见几个人都没有反应呢? 他扭头盯着穆千朔:“穆公子所说属实?” 穆千朔点点头:“完全属实,她竟然想杀我,幸亏我穿得多,暗器没有扎透我的肚子,否则我今日就死在这里了。你看……” 他指了指地上的水渍,很显然,是有人进入屋内鞋上带了雪。因为屋内点了炭盆,所以才融化成水。 “有人接应她,所以她才成功逃脱,否则我喊一喊,门外的亲兵听见她也是跑不了的。” 见司马昆在表情凝重,他继续问:“司马将军,她真是你弟媳吗?可为何她要逃走啊?她做了什么错事吗?” 司马昆在欲言又止,他拍了拍穆千朔的肩膀:“穆公子受惊了,此事以后我再和你说。” 说完,他吩咐侍卫:“去通知守城的将士,马上封锁鄢城城门,只进不出!” “是。”侍卫去吩咐了。 穆千朔一脸委屈:“司马将军,我受伤了,请将军帮我请个大夫过来吧。” 司马昆在犹豫了一下,转头又吩咐人帮他找大夫去了。 他忽然想到了楼下那个死士,难道是他们里应外合虚晃一枪,故意把他引开,然后救走了钱柠? 第168章 鄢城最安全的地方 深夜,逸宁客栈一片寂静。 阁楼之上,钱柠从屋脊的小隔断里钻出身来。 原来穆千朔的观察能力还挺强,是他 发现并告诉她这个隐身之处。 可这个地方太小,以至于钱柠缩着身子窝了很久,腿都快要抽筋了。 她真是佩服他。 这就是穆千朔想出的办法,声东击西,调虎离山。 窝在屋顶,钱柠想了很多事。 她想到司马昆在杀死了钱仲翼与钱婉儿,故意栽赃给黑枫。而黑枫是她的侍卫,那么说钱柠才是杀害钱仲翼兄妹的真正凶手。 这一对兄妹可是靳氏所出,是她最喜爱的两个孩子。他们的死去势必会让靳氏悲痛万分。 听说,司马宏与胥国暗度陈仓已久。他们早就想借助胥国的力量篡夺皇位。杀掉大凤的皇子和公主,可以和胥国请功,也可以把钱柠交给靳氏处置,他也算立了功。 没想到司马昆在竟能狠心杀掉大凤的皇子公主,怪不得上一世他一杯合卺酒毒死了她。 此时,司马昆在应该还在城内派人四处搜查。可他万万也没想到钱柠仍在逸宁客栈。 钱柠看看四下无人,从房梁上顺着柱子爬下来。 角落里果真放着一套男士衣衫,是穆千朔留下的。 钱柠拿起那套衣服,再一次佩服他。 他那个家伙,竟然把前来给他诊治的大夫的衣服扒下来留给钱柠,亏他想的出来。 钱柠换上衣服,听了听外面寂静无声,刚要开门出去,忽然听见有脚步声传来。 虽然脚步很轻,似是蹑手蹑脚,但钱柠本就练过武功耳朵还是捕捉到了。 她一惊,难道司马昆在没有离去?或是他派人在这里把守? 她急忙躲到角落里静观其变。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钱柠听见轻轻开门的声音。 手不由自主伸向腰间,如果真是司马昆在留下的侍卫,二人不免一场恶战了。 可没想到的是,开门的竟然是穆千朔。 他伸进脑袋轻声问道:“宁浅,宁浅?” 原来是他。 钱柠舒了一口气,走了出去:“我在这。” 穆千朔身穿黑色长袍,使他显得又高又瘦。 钱柠看向他的腹部,担心地问:“你的伤怎么样了?我觉得我们这样做损失有些大。” 原来,用暗器打伤也是他出的主意,这样会显得很真实。 穆千朔看见钱柠很是高兴,连忙拍了拍肚子道:“这点小伤算什么!就破点皮而已。我穆千朔还不至于被这个吓死。对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城门已经被封了,任何人不准出城。我备了马车,你先去我穆家庄躲躲。” 去穆家庄? 钱柠有些诧异,她看着穆千朔。 “去你那里不好吧?会不会给你惹事?” 钱柠有些担忧。如今司马昆在正在城里大张旗鼓地寻找她,如果知道钱柠藏在穆家庄,势必会连累穆府。她不能把他们牵扯进来。 “怎么会?”穆千朔一脸无所谓。“如今在鄢城,最安全的地方莫过于我们穆家庄了。再说司马将军护送二皇子三公主来鄢城,我们可是出了很多力,给了很多银子的。他不看我的面子也得看我爹的面子啊。” 钱柠一时无语了。 的确,穆千朔并没有吹牛。 穆家可是鄢城首富,豢养着百来人的穆家军。几乎可以说是有着城主的地位。 有句歌谣就是这样说的:穆家一跺脚,鄢城砖瓦碎。 所以说,穆千朔所说现在鄢城最安全的地方也就是他们那里了。 见钱柠还是犹豫,穆千朔一拉她的胳膊:“走吧,我怕一会儿那些官兵又会回返。马车就在门外,咱们先上马车再商议也不迟。” 第169章 要事 刚刚又下过一场大雪,定王府内玉树琼枝。一阵风吹过,雪花如轻烟柳絮漫天飞舞。 暖阁内,囚袅关上窗把飘进的风雪挡在窗外。 自从钱柠被人掳走,沈岘业便把囚袅带了出来。 钱柠不在宫里,她也没必要还留在宫内。沈岘业把制衣局所有人都抓走审问,其中也包括囚袅。 对于囚袅来说,明着是“抓走审问”,其实只不过是沈岘业做给别人看的。 把她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她对己都好。 对她来说,住在定王府比住在皇宫里要安全。 对己而言,有囚袅在手,以她们主仆关系,钱柠绝不会抛下囚袅独自离去。 所以说,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最开始沈岘业觉得,钱柠是自愿逃走的。 但从囚袅的反应来看,她不是帮凶。 大婚在即,钱柠马上可以登上皇后之位,而此时以她的处境,涂国才是最安全的地方,所以,她没道理要逃。 囚袅愁眉苦脸。这几日,她如坐针毡,整日期盼钱柠回来。 自从沈岘业把她带回定王府,她还一直没有再见到他。她很想问问他到底有没有公主的消息。 此时,门外有人敲门。 “谁呀?”囚袅没好气。 “我。” 是辛沝的声音。 刚才有个丫鬟给囚袅送饭,囚袅说她要见王爷,丫鬟说不知道。囚袅一生气便说再见不到王爷就绝食。丫鬟便跑去找辛沝。 辛沝推门而入。 囚袅抬眼去看,只见辛沝宽厚的肩膀上落着雪花,靴子上也是雪。他表情严肃,周身还带着一身寒气。 外面那么冷他怎么穿这么少? 囚袅下意识地想。 只见辛沝并不往里走,而是站在门口。可能是怕鞋上的雪带入屋内弄湿地板,或是怕把寒气带给囚袅。 “有人向我禀报,说你见不到王爷就要绝食?” 囚袅原本还关心他冷不冷,怕他穿这么少冻坏了。可辛沝冷冰冰的提问,一下子让她没了心气。 她扭过身故意不理他。 辛沝无奈,只得关上门,向前走了几步。 “王爷外出了,要过几日才回来。” 囚袅眼睛一亮:“是找公主去了吗?” 辛沝摇摇头:“宫内有事要办。” “哦。”囚袅很失望。她垂下头,用手搓着衣襟带子。 辛沝拎起手里一个提盒,正是刚才丫鬟要送的饭,被囚袅轰了出去,只得拿给辛沝。 他把提盒放到桌上:“外面很冷,小心饭凉了。” 囚袅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提盒。 辛沝并不看她,他打开盖子,把里面的饭菜一一端出摆在桌子上。然后盖上盖子,拎着提盒转身要走。 一连串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 囚袅立刻开口:“等等。” 辛沝站住:“姑娘还有什么事?” 囚袅嘟着嘴:“想让我吃饭也行,但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辛沝皱了皱眉。 “你陪我吃饭。” 辛沝没有想到囚袅会这么说,他略有些惊讶。 囚袅起身摆好了椅子,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 “辛大人,可否赏脸陪奴婢吃个饭?我有要事要说。” 在鄢城时,囚袅都是直呼辛沝的名字。 自从来到定王府,她听见过府里的下人都称呼辛沝为辛大人,当时她还想是不是辛沝喜欢被人这么叫被人尊敬,所以也特意这么称呼他。 可辛沝的眉头并没有舒展,反而是皱得更紧了。 “要事?” 囚袅点点头。 “什么要事?姑娘就现在说吧。”看来辛沝是不想多留在此。 囚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这个木疙瘩,难道就听不出本姑娘话里有话吗?我是想和你多待会才说有要事的,你还真当真了。那我就给你胡编个吧。 第170章 葵菜 囚袅知道,最近沈岘业最关心的事情莫过于是制衣局发生的劫案。而辛沝作为他的贴身侍卫,更是急主人之所急,想主人之所想。 所以,她说道:“我突然想起那日在制衣局的事。” 听到制衣局,辛沝瞬间表现得很关心。 “姑娘有什么线索吗?” “你坐下来,我一边回忆一边和你说。” 辛沝看了看椅子,还是有些犹豫。 囚袅出其不意伸手一把拉住他,然后把他按到椅子里。 辛沝就这么听话地坐下来,这让囚袅着实有点意外。 就凭辛沝的武功及反应,能在对方抬手之前就可出击把对方制服,怎么可能等到自己被别人按倒。 但却在囚袅面前反应如此迟缓,可见他压根不是没有防备之心,而是不想防备。 囚袅满意地坐下来,然后看着面前的饭菜。 “今天竟然有我爱吃的葵菜!”囚袅惊喜,“吃了好几天肉了,一直心心念念这葵菜,今日还真给我做了。是不是你见我要绝食便吩咐厨房做的?” 囚袅用眼角挑着辛沝看他的反应,辛沝垂着眼皮面不改色:“姑娘想多了。” 囚袅抿唇一笑。 早在鄢城,有一次吃饭看见葵菜,囚袅便表现得很激动,钱柠还打趣说她山珍海味都不喜欢,偏喜欢这平平无奇的葵菜。如果有朝一日有了夫君,便让他给她天天做葵菜吃。 记得当时辛沝也在。后来,厨房便隔三岔五做这道菜。囚袅问伙计,伙计说是辛沝吩咐的。 囚袅当时还很诧异。 今日再次吃到这道菜,囚袅忽然记起了以前的事情。 她用筷子夹起菜放进嘴里,一边吃一边说:“只有辛大人在我身边,我才觉得踏实,吃饭也觉得格外的香!” 囚袅说完这句话,用余光发现辛沝抬起了头。他的眼神隔着饭桌看过来,似乎带着一丝温暖。 囚袅再去看他,没想到辛沝又垂下眼皮。 “姑娘不是要说制衣局的事吗?”他问。 囚袅故作惊讶:“哎呀,我差点忘了。” 她放下筷子,仰起脖子指了指白皙皮肤上浅浅的红痕:“幸亏辛大人的药膏,我的伤口已经长好了。你看。” 辛沝瞄了一眼:“那就好。” “辛大人的药果然厉害,公主虽然会制毒会制作解药,但很少研究这种治疗刀伤的药。没想到辛大人还会自己制作疗伤药。” 囚袅一口一个辛大人,令辛沝有些尴尬,他道:“姑娘就叫我名字就可,不用叫大人。” “可我看下人们都叫你辛大人,虽然我是公主的贴身丫鬟,但也是下人,理应这样称呼你。” 辛沝的脸微微一红:“我只是个侍卫而已,姑娘不必拘束。” “哦,那好,以后我还叫你辛沝行吗?” 辛沝点点头。 空气似乎静止下来,两人突然没了话,只有外面的雪还在簌簌地下。 “其实……”囚袅似乎有话要说,可又有些犹豫。她忽闪着大眼睛,时而看向对面的人,时而又盯着桌子上的盘碗。 辛沝抬眼看她。 有一阵子没有见到她了,她似乎有些瘦了,所以这几日他吩咐厨房不停地给她做肉吃。 她陪着钱柠住在筠若宫里,说是贵客,其实不过是人质。她们肯定睡不好吃不好。 他有时与沈岘业进宫,看到筠若宫的屋檐,都会想到她。 想起她高兴时的手舞足蹈,想起她伤心时的梨花带雨,想起她受委屈时的楚楚可怜,他都会情不自禁弯起唇角。 她就像一副画,不停变幻着画面,带给人不同的感受。 有时候,辛沝都希望钱柠不要当皇后。如果嫁给定王殿下做定王妃,那么,他便可以天天看见囚袅了。 思想斗争了很久,囚袅终于抬起头,正好看见辛沝的眼眸正看向她,她连忙错开视线。 “辛沝,你还记得咱们在鄢城的时候吗?你救了我。” 辛沝怎么不记得。囚袅被人虐待,是他把她从魔窟里救出来。 “那时候我就想,如果公主能同意的话……还有定王殿下能允许的话……我想……” 辛沝奇怪,囚袅一向快人快语,有时候说话也不给人留情面。怎么此刻突然变得结结巴巴了。 他认真地听囚袅继续说。 可是突然,外面犹如一声炸雷响起,一个尖锐的声音吼道:“辛沝!你跑哪去了?” 二人似乎都没有准备,被这一嗓子吓了一跳。 辛沝首先反应过来,他站起身子不满地嘟囔了一句:“真是甩不开的黏糕。” 他对囚袅说:“抱歉,我先走一步了。” 说完,他走到后窗,打开窗子跳了出去。 囚袅看着外面飘进的雪花,一时怔住了。 第171章 大家族 推门进来的是兰郡主。 她一袭火红的斗篷,就像白雪中的一滴血。身后还跟着两个丫鬟。 一进来她的眼角便四处搜寻。 “辛沝呢?” 囚袅正好关上了窗,见是她连忙行礼:“兰郡主好。” “行了行了。”兰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她四处查看着。“辛沝呢?” 囚袅依旧低着头:“奴婢不知道兰郡主的意思。” “你会不知道?”兰芷斜睨着她,“下人们说辛沝给你送吃的来了。你真是架子大,自己本身不过也是个奴才,竟然连丫鬟送来的吃食都不要,偏让我的辛沝来送,你什么居心?” 这通话犹如钢针句句刺在囚袅心上。 “我的辛沝”,“奴才”。 这两句话不但指明了辛沝是她的,也告诫她奴才是没有权利挑三拣四的。 囚袅依旧很是恭敬:“回禀兰郡主,奴婢没有任何居心。奴婢知道自己卑贱。” 兰芷冷哼:“你知道就好。” 她坐到辛沝曾坐过的椅子里,看着桌上的饭菜。 “真没想到,你一个婢女竟然在定王府也能受到如此优待,也不知道你们给沈岘业下了什么迷魂药!反正我告诉你,不管你家公主能不能当上皇后,你充其量也就是她身边的一条狗。别妄想自己也混个妃嫔当当,不可能!” 囚袅好笑,她何时想当妃嫔了?她与公主一样,根本不屑。 可兰芷不这么想。自古以来,君王娶后,其随嫁奴婢也有可能与妃嫔平起平坐。就拿蔺氏来说,她就是侧妃随嫁而来的侍女,侧妃去世并无子嗣,而蔺氏生有一子,于是借着侧妃的位子慢慢爬上了太后之位。着实令人佩服。 其实,兰芷看不起蔺氏,只因为她曾是侍女。她更看不起沈建筝,称他是活死人。 她从小与沈岘业关系就好,大家都以为她会嫁给沈岘业成为定王妃。只可惜发生了安定之乱,沈岘业被关了两年。 再加上他们之间本是友情并无爱情。再加上蔺氏介怀沈岘业与兰家结亲。所以婚事也就自然而然取消了。 别看兰芷是郡主,但她并无高攀皇家的想法。相反,就拿她喜欢辛沝来看,她并不在意门楣。 她继续说:“再有,辛沝早晚都会去我府上,你别把他当成和你一样的下人。他根本就不是下人。他的家族也是我们涂国响当当的大姓。只不过他生不逢时,家族败落了而已。” 的确,辛是涂国大姓。辛沝的曾曾祖父曾是涂国武将,当时家族兴旺,男儿都在朝为官,女儿不是为妃就是嫁入豪门。只可惜到了辛沝父亲这代,因为犯了错被皇帝贬为庶人。辛沝从小就被送到立部伎,后来被沈岘业看中,才收在身边做了侍卫。 虽然囚袅不知道这些,但她第一眼看见辛沝时就觉得他与众不同。他没有那些伙计下人们才有的卑微低贱,他浑身都散发着一股傲气与自信。 现在囚袅明白了,辛沝果然身世不一般。 不过,这兰芷巴巴地和她说这些做什么?好像在她面前宣示主权一样。难道她才是辛沝的主人吗?而沈岘业不是? 兰芷起身向外走,忽然又想起什么:“对了,我可听说太后要把制衣局的人定罪呢,别看你是公主的婢女,但你也跑不了。谁让你家公主逃跑呢!等定王把你们公主捉回来,肯定没你们好果子吃!” 囚袅惊讶,她惊讶的不是要给他们定罪,而是沈岘业不在府上是去找公主去了。 “定王殿下去抓公主了?”她问。 “是啊,你还以为他坐以待毙吗?他挖地三尺也会把她找出来。大婚仪式过几日就举行了,你家公主成不成为皇后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大凤的嫁妆别跑了。”兰芷爆笑出声。 她一边向外走,一边说:“好了,我回去等定王的好消息了!你就乖乖地在这里等着太后给你定罪吧!” 第172章 救他出来 穆家庄位于鄢城以北。它拥有一片广袤的草原,与胥国接壤。每逢春季,草长莺飞,景色宜人。 如今是冬季,大雪覆盖了整个草原,犹如一层毛茸茸的棉被。但也阻挡不了打猎人的马蹄。 钱柠心不在焉骑着马跟在穆千朔后面。 她女扮男装自称是穆千朔的好友住进穆家庄也有几日了,本想着避开司马昆在的追捕后便离开,但穆千朔派人帮她寻找黑枫,所以她才多逗留几日。 穆千朔正为打到狐狸而雀跃,他带着随从跑在最前面,嚷嚷着再要打狍子野猪。 见钱柠无精打采,穆千朔策马回转。 他脸上洋溢着笑容,并关心地问:“怎么了?” 钱柠摇摇头:“没什么。” “怎么会没事?我看你就是有心事。” 穆千朔观察人还是很仔细的,这几日钱柠魂不守舍。最开始他以为她是担心司马昆在找到她。后来才知道她担心的是黑枫。 自从在寺庙分开,钱柠就有不祥的预感,她担心黑枫的安危。尤其他决绝的面容至今难忘。 虽然囚袅是她最亲的人,但她在涂国皇宫里,身边还有沈岘业。就算沈岘业冷血,但凭钱柠的判断,他不会加害囚袅只会保护她,所以她并不担心。 倒是黑枫,他中了毒,身手大不如从前。他如何才能逃脱钱仲翼他们的追捕,这着实让钱柠为他捏把汗。 司马昆在杀了钱仲翼与钱婉儿兄妹,还嫁祸给黑枫,所以说黑枫处境很危险。 钱柠看着穆千朔叹了口气:“穆公子,我该走了。” 穆千朔一愣:“宁姑娘,这兵荒马乱的你要去哪儿?我派出的人还没带回消息,你且先等一等。” “我不能等了,鄢城不是我该留下的地方。” “你去东宁山吗?找你师兄去?” 钱柠再次摇摇头:“不,我不去东宁山。” “那你去……” “我回大凤。” 钱柠斩钉截铁地答道。 穆千朔更是惊奇:“回大凤?那可是狼窟,各个都是要你死的人。再说了,你都说司马昆在栽赃你,他们家在朝中说一不二,你回去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钱柠苦笑一下:“穆公子不知道吗?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现在换成穆千朔摇头了:“不明白。” “很多人都知道最危险的地方不能去,因为去的人少了,所以,藏在那里的人便会觉得很安全。谁也不会想到我现在会回大凤,所以说,那里才是最安全的。” “可是姑娘回去做什么?” 是啊,做什么呢? 钱柠沉默了。 如今囚袅不在身边,黑枫生死未卜,沈岘业守着涂国那一亩三分地,她孤零零一个人回大凤干什么?夺江山吗?笑话,怎么夺?拿什么夺? 此时,她无处可去。 正在这时,两个人骑着马向这边过来。 是穆家军中的两个士兵。 “公子!”两人下马行礼。 “起来吧,有什么消息吗?”穆千朔焦急地问。 其中一个士兵道:“司马将军在鄢城驻扎几日便离去了,听说是回大凤。” 另一个道:“寺庙的确被烧毁,里面的僧人只有两人生还。” 穆千朔问:“可否看见其他人?” “在下问过生还的人,他们查验尸骨均是寺里的僧人,没有陌生人。” 钱柠松了一口气,看来黑枫应该不会被烧死。 “不过……”士兵又说,“在下听一位村民说,大凤士兵抓到一人,说他行刺了皇子和公主。” 钱柠一听这句话,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急忙问:“然后呢?” “听说是被带往大凤处置。” 看来,黑枫还活着,他在司马昆在手上。 钱柠一拉马缰绳拨转马头,对穆千朔拱了拱手道:“穆公子,既然知道黑枫的下落,我现在就去找他。多谢你这些日的款待,等有机会我再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穆千朔诧异:“报不到报答另说,只是你现在去找黑枫凶多吉少。他在司马昆在手上,也许这正是他投出的诱饵,吸引你上钩。” 钱柠看着穆千朔,面露坚定的神色说:“不管是不是诱饵,只要黑枫还活着,我一定会救他出来。” 第173章 住店 钱柠骑马走了几日,本想着沿着胥国边境进入大凤,这样可以少走很多弯路。没想到,误入了胥国境内的边塞小城梵城。 相比涂国,胥国的气候要暖和些,只是零零星星下了小雪。 到了一家客栈,钱柠把马拴在门外。刚要走进门,看见一辆华贵的马车就停在外面,还有个马夫在整理着车辇上的泥土。 钱柠有些犹豫,单凭这辆马车便可以看出车主人非富即贵。万一是哪国的皇亲国戚,或是见过自己的人,如果认出她那便不好脱身了。 刚转身要走,忽听身后有人说:“客官,是要住店吗?” 只见一个四十开外的中年男人正笑盈盈地看着她。他一身的打扮显而易见便是这里的老板。 钱柠笑笑:“本想住店,看来您的店里来了贵客,怕已无房可住,所以正想寻觅下家。” 老板冲她招招手:“公子别走,有客房有客房,我这就让伙计给您收拾。” 钱柠心想,大概这位老板也是看出她非富即贵吧。怪只怪穆千朔,帮她找的衣服均是上等绸缎做成,披的斗篷也都是白狐毛领子绣着祥云纹的云锦。 还有那马,只有富贵人家才骑的白驹。 老板当然眼睛毒,一眼便看出钱柠的身份不一般。能把她留在这里住又可以赚上一笔银子了。 他热情地把钱柠请入,引到一张桌子前坐下来。 “公子想要吃什么就和伙计说,我去给您看看客房。” 说完,店老板上了二楼。 钱柠坐下来,等着伙计上茶的空档,观察了一下环境。 此时正逢午时,客栈内满是吃饭的人。二楼是雅间,伙计们忙不迭地给楼上端菜,看来雅间里也都是贵客。 就在这时,店老板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二楼楼梯处,在他身边还站着一个衣着华贵的公子,看样子二十多岁,相貌端正儒雅。 他慢慢走下来楼梯,一边走一边用眼角瞟向钱柠。 钱柠看见他给店老板递了个眼色,店老板知趣地离开。她顿感不妙,刚想起身向外走,却见两个家仆挡在她面前。 钱柠心里一惊,坏了,难道这人认出了自己? 只见那男子走到钱柠的桌子前,他身后的随从立刻帮他拉出椅子让主人坐下。 男子坐下来,声音很是清淡:“这位公子是否是来自大凤?” 钱柠并不想回身,她道:“对不起,我从鄢城来。” “这就对了,身为大凤人,路经鄢城,再回大凤走胥国的话会更近些。” 钱柠可不想和他废话。 “这位公子,我是不是大凤人和你有什么关系?我还有要事要办,没时间和你闲聊,告辞了。”说完便向大门走去。 哪知道这两个家仆看似不是一般的奴仆,他们犹如一堵墙挡在钱柠面前。钱柠伸手一推,两人竟然纹丝未动。 “你们难道要拦路抢劫吗?”她瞪着那两个大汉。 身后的声音带着讥诮:“抢你有何用?难不成你是什么大人物?” 果然,听这人的话应该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但在胥国怎么可能有人见过自己? 钱柠的疑惑还没有解开,只见那两个大汉好似受到了命令,突然伸出手一左一右想要抓住她。 钱柠一惊,立刻做出反应。她身子向后一退,屈身躲过了两人。然后灵巧地飞身一跃便跳到门口。 吃饭的人见有人打架,立刻停住了筷子。还有人惊吓得起身躲到角落。 钱柠顾不得再看一下那人的模样,急急地向外跑去。哪知道门外竟然站着好几个身形彪悍的男人。 第174章 入套 只听身后传来男子的声音:“还没喝杯茶,公子就着急离开?是要见什么人吗?” 话里有话,这人真的太危险。 钱柠转身看着那个男子:“公子认识我?” 男子一笑:“不认识。” “那你为何拦我?” “因为……”话还没说完,只听二楼的窗户打开,一个人探出身来。 “五公主,我们又见面了。” 钱柠惊诧,她抬头一看。 齐谆?! 钱柠与他见过一面。当时齐谆率队来接亲,他见过钱柠,并惊为天人,所以怎么可能忘记她的容貌。 即使钱柠身着男装,但模样没变。齐谆还是一眼便认出她。 接亲队伍被劫,齐谆本以为是来刺杀他的,没想到对方的目标是大凤的公主。他们把钱柠掳走,留下一地的死伤士兵。 齐谆回去便被齐寰大骂一顿。他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所以一直带人四处搜查。 如今巧遇钱柠,他怎么可能让进嘴的鸭子飞了。 他大喊:“抓住她!” 几人接到命令,立刻上前。钱柠手臂一挥,袖中银针飞出,直直刺向近身的几个打手。 这只是普通的银针,并未抹毒,刺在他们身上只是受了伤,但还不至于丧命。 钱柠再伸左手,又几支银针飞出。这次她没有心软,而是向他们的面部射去。 几声“哎呀”声,几个人抱着脸,眼角被刺穿,留下了鲜血。 哪知道没有受伤的人一拥而上,他们抽出腰间的佩刀便向钱柠扑来。 见动上了武器,吃饭住店的人吓得屁滚尿流,纷纷四散逃去。 钱柠几个回合打倒一个打手,夺去他的佩刀与其他人对打起来。 齐谆就趴在窗台上看着热闹。他很自信,因为自己带的人多,虽然伤了几个,还不至于全军覆没。 这可都是训练有素的皇家卫军,怎么可能输给一个黄毛丫头。 他一边品着茶,一边看着下面的热闹,嘴里啧啧道:“真没想到,你们大凤国的公主竟然也会武功?甚至连暗器都耍得这么好,真是佩服。” 见对方并未说话,他转头看着那个也在向下观看的男子道:“司马将军,你刚才说的交易我看可以。” 司马昆在微眯杏眼:“怎么?七皇子同意了?” 齐谆对着下面挑了挑下颌:“有她这般身手,我看我皇兄应该招架不住。” 二人会心一笑,不再说什么了,而是继续看着楼下。 楼下,钱柠奋起突围,奈何打手众多,她根本招架不住。即使她在东宁山练过武功,可那是被公认的花拳绣腿,之所以打不过人才去偷学暗器。 这些人显然是接到命令捉活的,而且怕伤了她,只在消耗她的内力。渐渐的,她便没了力气。 袖中与腰间的暗器都发射出去了,再没有什么东西能威胁到对方的。这些人见她体力不支,又没有暗器发出,便一个箭步把她制服。 钱柠的双臂被反绑在后,被两个打手压着上了楼。 一开门,钱柠就被推了进去。 “公子,人捉到了。” “好。”齐谆喜笑颜开。 钱柠抬起头,看见他那张幸灾乐祸的脸,恨得牙痒痒。 再转头一看,司马昆再也坐在椅子里。他神情冷漠,眼神阴恻恻地盯着钱柠。 他?! 钱柠吃惊,他怎么会与胥国皇子在一起? 第175章 好好聊聊 齐谆起身走到钱柠面前,用那猥琐的眼神从头到脚审视她一遍。 钱柠瞪着他:“要杀要剐随便你!” 齐谆笑答:“五公主可是我们胥国未来的皇后,我怎么可能杀了你。” 钱柠撇撇嘴:“胥国未来的皇后不是我,而是三公主钱婉儿。不过……”她看向坐在一旁的司马昆在,“她如今在哪里应该去问司马将军。” 齐谆看了看司马昆在,又转过头继续说:“五公主不是因为嫉恨三公主已经派侍卫杀了她吗?怎么?还要向司马将军要人?为了躲避女皇的追捕,五公主才铤而走险去了涂国。可没想到却又落入我们手里。” 钱柠知道,他们是狼狈为奸,早就算计好陷害她。 齐谆继续说:“现在只有两条路摆在五公主面前,一条生一条死,就看你如何选择了。” 钱柠冷笑:“生如何?死又如何?” “很简单,想要生,就乖乖跟我回胥国,没准见了皇上你还有一线生机。想死,那就跟司马将军回大凤,那边的人早就想把你千刀万剐了不是吗?” 齐谆看向司马昆在:“司马将军,我说的对不对?” 司马昆在一直垂眸看着手里的茶杯,听齐谆叫他,他抬眸看向钱柠。眸中蕴含着一股黑暗的力量,令齐谆见了都不由得有些胆怯。 “没错,七皇子所言极是。”司马昆在依旧坐在桌子后面没有动,但是眼神早已透露出他要表述的事实。 “陛下得此消息大病一场,如今就等着拿你问斩了。所以说,显而易见,唯有七皇子才能给你一条生路。” 钱柠冷笑出声,她十分好笑地摇摇头:“是生是死由我说了算吗?你们不过就是二五耦,同恶相济而已!对胥国而言,我已毫无用处,就算做人质也不会得到大凤任何回应。而大凤更不会在乎我死活,恨不能胥国把我杀了他们才大快人心。所以,我如何选择都是死路一条。” 齐谆哈哈大笑:“五公主不要这么说嘛,好歹我和司马将军都是想让你活着的。只要你乖乖听话替我们办事,总有一条活路等着你。” 齐谆与司马昆在对视一眼,两人心照不宣。 早在遇见钱柠之前,二人在此碰头商议的就是如何联手篡权夺位。齐谆早就被齐寰压迫得透不过气,如今手握三军,正是发动兵变的好时机。 而司马昆在除掉靳氏的一个皇子和一个公主,引起朝野动荡的时候他们乘虚而入,从司马府的地道潜入皇宫控制住靳氏,下一个皇帝就姓司马了。 二人夺权之后联手再攻打涂国,谅涂国也不敢对抗两个大国。到时,把涂国分割,从此三国成为只有胥与大凤两个大国,何乐而不为呢。 齐谆冲手下人挥了挥手:“来人,派人先行一步通知圣上,就说大凤公主已经找到。” “是。”齐谆的侍卫通知人给皇宫报信去了。 齐谆对司马昆在抱了抱拳:“司马将军,本殿下立即启程前去面圣,还望将军耐心等待。” 司马昆在也抱拳行礼:“静等殿下的好消息。” 齐谆眉飞色舞,他又上下打量了一下钱柠,虽然没喝酒,但眉梢眼角均带着微醺。 他吩咐人:“备好马车,本殿下要回宫了。把五公主带到马车上,多日不见,我要和她好好聊聊。” 第176章 什么也不懂 钱柠早知道这位七皇子没憋什么好屁。果然,她被带到车上后,齐谆也上了马车。 马车迎着飞雪向胥国京城驶去。 车上,齐谆眯着一双绿豆眼盯着钱柠的脸:“听说五公主的嗓子是被二殿下毒哑的?所以公主才起了杀心,派侍卫杀了二殿下与三公主?” 钱柠扭着头不想看他:“你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反正我说没杀你们也不信。” “你的侍卫都承认了,公主还嘴硬。” 钱柠冷笑,虽然黑枫已经背叛过一次,但绝不会背叛第二次。他的确有私心,但在和她敞开心扉后,便绝无异心。 “他没有杀他们。” 齐谆笑:“我听司马将军说,你的侍卫的确死不承认,就算把他的另一只眼剜出来,他也咬死不说是你吩咐他做的。” 把他另一只眼剜出来?! 钱柠心里一揪,转头看向齐谆。 “司马昆在说的?” 齐谆点点头:“是啊,听说不只剜了一只眼睛这么简单,好像最后只落得个五马分尸。想想就好可怕啊,要是亲临现场该有多恐怖呢。不过你的侍卫可真是厉害,身体中了毒还一个人杀了几十个大凤官兵。我要是有这么个武功高强之人护佑我该有多好。可惜了……” “五马分尸”这四个字令钱柠心惊肉跳。 见钱柠脸色苍白,齐谆斜睨着眼:“看来五公主很在意你那名侍卫呀。” 他托着腮,似是无关痛痒地说着别人的事。 “其实再想想,这种侍卫死了也没什么可惜的。觊觎主子陷害主子,这种人就算身手再好留在身边也是危险人物。你说是吧?” 钱柠几乎要窒息了。 黑枫死了,死在司马昆在的手上。还被栽赃陷害杀了钱仲翼与钱婉儿,让他这辈子都背上了骂名。 还有,五马分尸…… 钱柠面前浮现出黑枫临走时决绝的面容。还有他跪在雪地里请求她原谅时痛苦的表情。 最终,一切都烟消云散回到了三年前的满月楼。那时的他年轻俊朗,有时木讷,有时羞涩,有时疏离。 平时,他就像影子一样跟在她左右。她烦他了,他便消失不见。可只要她唤他,他会立刻出现在她眼前。 他作为第一个观众,看她跳舞。 作为第一个听客,听她唱曲。 她用他练习媚术,看他脸红脖子粗如同醉酒忙不迭地逃走,她开心大笑。 她从没有顾及过他的想法,从没有为他设身处地的想过。 他对她而言,只不过就是个奴才,说难听点,就是条狗。 钱柠恨不得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黑枫说过的那些话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你从不知道与人相处关系应该是平等的,不是你认为的必须得强势别人才能服从。” “你根本不懂什么是感情什么是关心。你根本不懂别人为你付出了,你就要有回应。” “你不知道别人对你忍让不是惧怕你,而是想接近你喜欢你。” “你害怕付出害怕受伤,畏首畏尾犹犹豫豫,总希望别人先付出,别人一旦拒绝你就认为是背叛。” …… 字字句句,犹如万箭穿心。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自己真的什么也不懂…… 第177章 三军可都在我手中 钱柠越伤心,齐谆越开心。他就喜欢看女子痛苦的样子,仿佛他的快乐只建立在她们痛苦之上。 他慢吞吞地说:“其实,我是救了公主一命,你应该感谢我。” 钱柠不屑地看着他:“此话怎讲?” 齐谆脸上有些得意的神色:“如果你随司马将军回大凤就是死路一条,就算不把你五马分尸,也得斩首示众。而来我们胥国还能侥幸活下来。只要有我护着你,就算皇上也不敢动你一根汗毛。” 他挪了挪身子凑近钱柠,继续道:“如今胥国三军可都在我手中,只要我想,就没有我办不到的。” 钱柠明白,他的意思就是,如果想夺取皇位,他手握三军轻而易举就能办到。 她忽然想到了沈岘业,他曾问她,如果她想嫁给一个身体健康,英勇果敢的皇帝,他可以考虑一下。 原来,他们都一样。不想做皇帝的皇子便不是好皇子。 齐谆是,沈岘业也是。 只是齐谆打心眼里就想当皇帝。 而沈岘业不同,如果钱柠要,他可以去夺。 齐谆见钱柠沉默,知道她在思忖,便又挪了挪身子,他的身子几乎要贴近钱柠了。 钱柠向旁边躲了躲,警惕地看着他。 齐谆又说:“等五公主进了宫,皇上一定会召见你。我这个皇兄啊,虽然脾气爆了点,但是尤其喜欢美女。公主殿下长得如花似玉,往他面前一站,你们肯定会冰释前嫌,他不会再追究你逃婚的事。没准还会封你为皇后。” 钱柠一听笑出了声:“七殿下,你真是开玩笑,我让你们胥国这么丢脸,你们还会让我当皇后?其实我早就知道了,你们皇帝要娶涂国的公主为后,而不是我钱柠。” “小小涂国公主还想做后?”齐谆忽然哈哈大笑起来,“陪嫁不过就是一个邢周城,能做个侧妃就不错了。” 钱柠忽然想到了沈阳春,想她高傲的模样,她能屈尊做个妃子吗?怎么可能! 正想着,哪知一只手摸上她的脸颊。是齐谆,他正色眯眯地盯着她的脸,好像在欣赏一件绝美瓷器。 “哪像你五公主,即使没有陪嫁,人们也会争着想得到你。因为……你实在美得不可方物。” 齐谆的手越来越不老实,他捏起钱柠的下颌,迫使她仰起头。他的视线落在她鲜嫩欲滴的唇上,欲望之火在燃烧。 “只要你听话,等我当上皇帝,皇后之位肯定是你的。” 钱柠双手被捆在身后,根本不能推开逼近的齐谆。但她的双脚没有被捆,就在齐谆准备亲她的时候,钱柠双腿一用力,脚踹在齐谆肚子上。 他的身子撞在厢壁上,咣当一声,动静之大让外面的人都听见了。 只听护卫急切问道:“殿下,发生什么事了?” 齐谆捂着被磕疼的后腰,呲牙咧嘴指着钱柠骂道:“行啊,五公主既然这么狠心,就别怪本殿下不怜香惜玉!来人!” 他冲外面叫喊。 一个护卫连忙跳上马车掀开帘子:“殿下。” “把她给我带下去,我看她能走多远!” “是。” 护卫扯住钱柠的衣服,像拎小鸡一样把她拎了出去。然后往车下一推,钱柠直接摔到地上。 护卫又跳下马车,再次把她从地上拽起来。 本来钱柠在刚才的打斗中受了点伤,如今又被这么一拉一拽,还从马车上掉下来,虽没摔得头破血流,但也是浑身如散了架没了力气。 她刚站稳身子,便被人推了一把:“快走!” 她踉跄着差点再次摔倒。 马车就在前面,周围都是骑马的护卫。只有她一个人站在地上。 齐谆打开窗子探出脑袋命令道:“谁也不准让她上马!本殿下要让她走到瑞阳!走不动了就用马鞭抽,看她是骨头硬还是鞭子硬!” 护卫面面相觑。 走到瑞阳?这脚底板还不得磨破?连强壮的男子都得走个几日才能到,让一个娇嫩无比的女子走几日,这谈何容易?不累死也得半残。 第178章 不止鞭子这么简单了 齐谆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恼怒,仿佛对马车下之人充满了恨意。 护卫们都为钱柠捏把汗,可钱柠却毫无惧色。她挺直脊梁迈开步伐,一步步向前走去。 刚开始,她的脚步还算轻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脚步逐渐沉重起来。 但钱柠依旧咬着牙向前走着。 忽然,齐谆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停下。” 队伍停了下来,众人等待命令。 钱柠如蒙大赦,立刻瘫倒在地上。可她没缓过气来,却又听到齐谆喊道:“让你们停又没让她停,让她继续走!” “是。” 护卫走到钱柠面前呵斥道:“起来!” 钱柠早双腿早已酸软无力,只能抓紧歇息片刻,并未理会护卫的命令。 护卫踢了踢她,又叫道:“听见没有,叫你起来!” 如今堂堂大凤公主,竟被人呼来喝去还随意踢打,钱柠咬着牙都受了。可她真的没力气爬起来,只动了动身子。 齐谆的声音再次传来:“我看也只有鞭子才能让她继续走了。” 护卫就像得到了命令,立刻挥起手中的马鞭,狠狠抽在钱柠身上。 钱柠痛得惨叫一声。 第二鞭抽下来,钱柠身上的衣服瞬间炸裂,疼痛让她再次叫喊出声。唯恐第三鞭抽到身上,她只得咬紧牙关站起身。 齐谆从车窗内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公主不愧是在道观受过苦,身体竟能扛得住鞭子。不过,这只是让你浅尝一下而已,如果再敢违抗本殿下的命令,就不止是鞭子这么简单了。” 他又吩咐手下:“继续走!” 队伍又开始行进,钱柠踉跄着向前走着。 随着身体的透支,她从最开始的坚定慢慢变得不自信,甚至有些绝望。她能感觉到自己肯定走不到瑞阳便会在路上死去。 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沈岘业。想起他的音容笑貌,想起他柔情蜜意的吻,鼻子一股酸涩,好似无数委屈想要宣泄而出。 她记得自己哭的时候还是在上一世,在道观里被道姑欺负时哭过,挨饿受冻哭过,被人陷害悔恨自责哭过。可是这一世,她很少哭。 但现在,她的眼泪划过脸庞滴落下来。 大概只有遭遇到别人对她的不好,才会想起某人对她的好。只有受到磨难,才会更珍惜曾经的美好。 在这个世界上,也就只有沈岘业才是唯一对她好过的人。 可只是好过而已…… 钱柠心痛得厉害,想起自己上一世被人暗算,这一世终究还是逃不过权谋。 上一世她是个村姑公主,寄养道观不问世事,终究还是被人用一杯合卺酒毒死。 而这一世,她发誓要报仇要夺得属于自己的一切。可身处一个充满阴谋与争斗的朝堂之中。尽管她尽力自保,可还是被人算计。 想到这,钱柠忽觉眼冒金花。天气这么冷,浑身却是一身汗。脚步又尤为沉重。她一个不稳摔在地上便晕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躺在马车里。而旁边坐着一个人,昏暗之中看不清那人的容貌。 钱柠第一个反应想到的便是齐谆。他那个家伙肯定趁人之危陷害于她。 钱柠刚想起身,只见那人弯下身子,声音很是温和:“公主,小心伤口。” 钱柠一愣,不是齐谆。 齐谆的声音从不会如此温柔。 第179章 香狱 马车走了三日终于到了瑞阳城。 马不停蹄,齐谆直接进宫面圣。如今他抓到了钱柠,当然要将功补过。 齐寰正在温柔乡里缠绵,忽听太监前来禀报说七殿下就在殿前候驾,他不禁皱起眉头。 这个皇弟向来鲁莽行事,偏偏寻这种时候来觐见,真是没眼力见。可一听他带回了大凤公主,他立刻来了精神,连忙起身穿好衣服来到大殿。 果然,齐谆正老老实实地等着。一看见他,连忙跪下行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齐寰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行了,起来吧。” 齐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望着高高在上的齐寰。 这位皇帝虽然年纪轻轻,可却一脸凶相,尤其那一双鹰眼让人见了不敢直视。由于长期纵欲,他面色蜡黄,骨瘦如柴,犹如四十多岁的老头。 齐寰开门见山:“那大凤公主在哪?” 齐谆咧嘴一笑:“臣把她关在香狱。” “好,朕现在就去看看。” 齐寰明白,齐谆所说的牢里其实就是“香狱”。 所谓香狱,其实就是在宫内的一处密闭庭院。因为那里关着的都是女人,所以叫香狱。 那些女子有犯错的宫女,有争风吃醋被贬的嫔妃,还有四处搜刮来的民女。齐寰称之为“牢”算是好听的,其实那里就是个淫窝。他们会想方设法用各种刑拘惩罚那些女子供齐寰取乐。 香狱内。 钱柠因为身份特殊被关在一个独立的房间。 此时,一个男子正提着药箱走进她的房间。等男子一进入,看守便又重新在外面上了锁。 钱柠正趴在榻上,背上因为鞭打伤口已经破溃化脓,衣服粘在伤口上撕都撕不开。 林绍远把药箱放在桌子上,看着钱柠的后背摇了摇头。 “公主不上药怎么行?如果溃烂深入骨髓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了。” 原来,就在回瑞阳的路上,钱柠晕倒后被跟随在齐谆一同前往瑞阳的林绍远抬上马车。齐谆进宫直接把钱柠关进香狱,林绍远担心钱柠的伤才亲自过来给她上药。 钱柠并不理会,只是咬着唇忍着剧痛。 她现在不再相信任何人,就算这个男人一路上并没有伤害她。相反,他还把她抱上自己的马车,避开齐谆的无礼。还让她免于护卫的毒打。可是,她还是不敢信他。 因为她听见这里的看守都叫他“林大人”,估计他也是齐谆的属下走狗。 林绍远弯下身子,贴近钱柠的后背看了看伤口,刚要伸手掀开衣服,钱柠却开口了。 “滚!” 只一个字便让林绍远停住动作。 “公主,你是想要命还是想要脸面?我好歹也是个大夫,就算不是御医,但在这牢狱之中,只要我出手,再大的伤总会保住性命。” 可钱柠并不领情:“我不需要疗伤。” “公主可是贤身贵体,要是出了什么差池,林某可是担待不起。” “你放心吧,就算我死了,也不是你的错。” “公主此言差矣,在我胥国,公主可是贵客,怎能让你带着一身伤不给医治。这要传了出去,可是有损我们胥国颜面。” 钱柠冷笑:“你们胥国颜面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绍远刚要再说,忽听门外有个声音道:“林大人,公主毕竟是名女子,受伤的部位又比较隐秘,要不然就让奴婢来给她上药吧。” 只听门锁打开,一个女子进了房间。 林绍远点点头:“好吧,就有劳苏姑娘了。”说完,便走了出去。 女子走到钱柠的榻前,一股栀子花香扑面而来。这在寒冷的冬季尤为让人心旷神怡。 钱柠微微一愣,这个香味似乎在哪里闻过。 第180章 先稳住他 女子轻轻揭开钱柠后背的衣服露出了伤口。 她不禁骇然:“这些粗人,有这么用力抽的吗?这么娇贵的身子怎么会受得了。” 她手脚麻利地用温水给钱柠擦拭后背,然后撒上药粉又盖了层干净的棉布。 “公主,换上衣服吧。”她轻轻地把钱柠翻转过来。 钱柠微微侧身,让女子给她脱下旧衣服,又套上新衣服。 在穿衣服的过程中,她去看那名女子。只见她穿着一件素净的宫女衣裙,面上也干干净净不施粉黛。即使不涂脂抹粉也能看出她的美貌。 但是……她额上的伤疤…… 再仔细一看,钱柠瞳仁一缩,这不是京城有名妓院仙桃苑的苏娇娇吗?! 苏娇娇见钱柠盯着她,莞尔一笑:“公主为何这样盯着奴婢看?” 钱柠问:“你是……” 苏娇娇也开门见山:“奴婢叫苏娇娇。” “你?”钱柠看了看门外,“你怎么在这?” 钱柠很奇怪,苏娇娇应该在大凤京城,怎么会跑到胥国来,还在这个牢狱里。难道是那个昏君把她掳了来? “奴婢还想问公主怎么在这?” 钱柠不想说,实在是因为很多事情一句两句话说不完。 她继续问:“你和沈……” 她想问苏娇娇和沈岘业什么关系,可是话还没说完,只见苏娇娇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公主你的身子是太弱了,奴婢来给你上药。” 很显然,林绍远应该就在门外。大概怕隔墙有耳,她才堵住钱柠的话。 钱柠咽下刚才的话。 自己是怎么了,一看见苏娇娇便想起了沈岘业。可自己真的很想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苏娇娇问:“公主是因为没有得到皇帝的宠爱所以才被关到这里来了?” 钱柠有些诧异,但还是如实说了:“我是被掳来的。” “公主是要嫁入胥国做皇后的呀,怎么会是掳来的呢?哦,对了,听说公主逃婚了才惹恼了陛下。” 钱柠无语。 忽然,苏娇娇压低了声音,用最快的语速对钱柠说:“公主先养几日伤,待我想到办法救公主出去。” 钱柠惊诧了,只得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 只见苏娇娇又是高声问道:“公主,你这里怎么也有伤啊,待奴婢给你上药。” 紧跟着又是压低了声音:“这里看守众多,公主不要擅自逃离。你可以先用你的媚术稳住齐寰,让他对你放松警惕。” 钱柠更是吃惊。她怎么知道自己会媚术的?难道是沈岘业告诉她的?可见他们的关系非同小可。 苏娇娇又说:“这个林绍远还是很单纯的,但也不可不防。毕竟他曾是齐寰的伴读侍郎。” 真是提到谁,谁就出现。门外传来林绍远的声音:“公主穿好衣服了吗?” 很显然,他想进来。 苏娇娇帮钱柠拉了拉被子:“好了,林大人。” 又低声说道:“今晚齐寰肯定来这里消遣,势必过来看公主,你要随机应变,注意保护好自己,他那个人很凶残。” 话音刚落,门开了,林绍远走了进来。 “怎么样?公主的伤不碍事了吧?” 苏娇娇起身,眉目含情地看着林绍远:“有了林大人的药,伤口自然会很快痊愈。” “还不是你苏姑娘也懂点医术。”林绍远边说边拎起药箱。 苏娇娇笑,手轻轻搭在林绍远的胳膊上:“就是因为得到林大人的垂青,奴婢才能自由的在香狱行走。” 林绍远也笑笑,轻轻放下手臂,躲开她的手:“如果公主的伤很快痊愈,肯定会给苏姑娘再记上一笔功劳。” “多谢林大人。”苏娇娇娇媚地对林绍远笑着屈身行礼。 第181章 一箭双雕 苏娇娇走了,林绍远也走了。 钱柠闭上眼还沉浸在刚才的惊诧当中。 从前还在大凤京城,她就怀疑过苏娇娇。那时黑枫调查回来告诉她,苏娇娇是胥国人,从小被卖入妓院。 如今证明了,苏娇娇与沈岘业的确关系匪浅。可他们并不是简单的嫖客与妓女的关系。可他们之间似乎存在某种默契。 不知为何,惊喜之余内心却还有些酸痛。 惊喜是因为在这里遇见苏娇娇,她说她会想办法救她,可见她应该是沈岘业派来的。 酸痛是因为她竟然莫名吃起醋来。 那沈岘业就是个骗子,骗她成婚,骗她去鄢城,掳她到涂国。可自己却为了他在吃另一个女人的醋。 他根本不值得她为他吃醋! 钱柠叹了口气,刚要闭眼强迫自己睡着。忽听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听见齐谆的声音。 “陛下,这边。” 脚步声在门前停住,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只见一个骨瘦如柴身穿华贵龙袍的男人走进来。身后跟着齐谆与林绍远。 见钱柠躺在榻上,齐谆吩咐道:“没见陛下来了吗?赶紧把她弄起来。” 两个看守连忙上前把钱柠从床上扯起来,又把她按在地上。 钱柠被那两个粗暴的看守按住肩膀动弹不得,她双拳紧握牙关紧咬。虽然后背的伤口疼痛难忍,但她依旧坚强地挺直腰板。 忽然,她想到了苏娇娇的话。 “齐寰是个残暴之人,公主一定要保护好自己,可先用媚术稳住他。” 也许,苏娇娇说得对。如今自己在他们手里,即使舍命抵抗也是逃不出他们手掌心。既然硬的不行就来软的,保住性命要紧。 早听说这位昏君十分好色,她可以用媚术让他别太早对她下杀手,能拖一日是一日。 也许苏娇娇真的有办法救她出去。 钱柠这么想着,身子软了下去。她发出低低地娇喘。 “疼……疼……” 这个声音在昏暗的房间里犹如一支迷香,令所有人浑身不由得一酥。 只听齐寰喊道:“大胆!公主可是朕的贵客,你们就这么对待她吗?” 见皇帝发怒,两个看守立刻松了手,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求皇上饶命。” “拉出去砍了!”齐寰吼道。 说时迟那时快,又进来两个护卫直接拉着跪在地上的看守出了门。那两人吓得早就瘫软无力,连句话也不敢说。 钱柠有些吃惊,早就听说这位太子残暴狠戾,软禁亲生父亲称了帝后更是嚣张跋扈杀人如麻,果不其然,这才进来多会儿便处置了两名看守。 见钱柠还在地上跪着,齐寰上前一步伸手扶她:“公主快快请起。” 在他的手快要接触到自己的时候,钱柠连忙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可不想让他碰她。钱柠眉头紧锁,口中发出一声“哎呀”。 齐寰见状连忙问:“公主,这是……” 钱柠娇软无力地答:“臣女受了伤……” “受了伤?哪里?”齐寰上下打量着。 他这个人向来喜好美色,见钱柠如此娇媚可爱,心里不禁痒痒起来。这个女子可与他平时玩弄的女子不同,那些女人不是宫女就是外面弄来的美女,最高贵的也就是一些臣子家的千金。 可钱柠是公主,而且是大凤国的公主,还是未来储君,这可是高贵中的高贵。 只听林绍远道:“公主背上有伤,臣刚刚命人上了药。” 齐寰纳闷:“怎么会伤到了背部?难道……” 他的双眼狠戾地看向齐谆。 齐谆连忙承认错误:“禀皇上,是臣的手下无礼,臣已经处置了那名护卫。” 齐寰白了一眼他,见他吓得面如土灰,才放过。 他吩咐道:“传朕的旨意,一会儿把凤仪宫打扫了,让公主搬到那里住。” 钱柠一听,连忙对他莞尔一笑:“谢皇上。” 齐谆有些纳闷,凤仪宫可是未来皇后的住处,竟然让她住进去。 这一路上他见识了钱柠的坚强,连鞭子都不怕的人,怎么一见到齐寰就变成娇娇女了。 “对了,臣女还有一事可否请陛下恩准。” “什么事?” 钱柠看了看林绍远:“臣女过来并未带婢女,可否把林大人身边的苏宫女借来一用。是她给臣女上的药,手脚蛮利落的。” 齐寰也看向林绍远:“苏宫女?林侍郎,你身边真有这么一个人?” 林绍远颔首点头:“是的,陛下。臣身边确实有这么个人。” “那就叫她过来。” 不一会儿,苏娇娇被带到。 齐寰一见顿时埋怨起林绍远,他经常叫香狱送女人,有时也过来挑一挑,怎么就没见过这个漂亮女人呢?也好,让她陪着钱柠入住凤仪宫,到时来个一箭双雕也方便些。 第182章 皇宫里的窑子 凤仪宫内,钱柠侧身靠在美人靠上。背部的伤口还是疼,她不敢平躺,只能这个姿势。 苏娇娇进来时,她刚睡过一觉。见她小脸如同粉红的桃花,显得十分俏丽迷人,苏娇娇弯唇一笑,放下手里的水盆。 她一边湿帕子一边道:“公主真是美艳绝城,看把那昏君迷得,竟能让你住进了凤仪宫。我真是佩服。” 钱柠的脸微微一红,有些难堪:“姐姐不是说让我施展媚术吗?我也是不得而为之。” “只稍稍一下他就受不了了,公主的媚术实在了得。也不知道公主是怎么练出来的。” 见钱柠沉默,苏娇娇用眼尾挑着她。 “难不成是和你那驸马练的?” 驸马? 钱柠抬眸看向苏娇娇,只见她的眼中满是戏谑。 钱柠摇摇头。 怎么会和司马无逸呢。她的眼前再次浮现起黑枫的面容。她一直拿他练习媚术,他有了反应她就耍他取笑他。他得有多大的毅力克制着忍耐着啊。 见她有些失神,苏娇娇拿着帕子给她擦着手臂。 “虽然住到凤仪宫,可这里并不比香狱好多少。说得好听是未来皇后的寝宫,其实就是个皇宫里的窑子。” 窑子? 钱柠吃惊地瞪着苏娇娇。 苏娇娇见她如此神情更是笑得花枝招展:“难道不是吗?你看这凤仪宫,燕雀殿,还有香狱,其实啊都一样,都是关女人的地方。只不过凤仪宫里住着的女人高贵些,燕雀殿里的女人低等些,而香狱是最下等的。就好比窑子,再上等的窑子也是男人选女人,女人侍候男人。皇后怎么样,还不是看皇上的心情,高兴了,来凤仪宫逛一逛,留个宿,大不了赏几样奇珍异宝。你幸运的话,没准便有了身孕,不幸运的话,还得期盼着皇上再过来逛。母仪天下的皇后,其实就是最上等的妓女而已。” 钱柠几乎是张大了嘴巴,她全身一动不动,只盯着苏娇娇的手一下一下擦着她的手臂。 “还是大凤好啊,女子为王,不用攀附皇上,受他宠幸。做皇后也得战战兢兢,如若哪一天不喜欢你了,你只能守活寡。眼睁睁看着他宠幸其他女人,让她们踩在你的头上。做女皇就不同了,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行事。” 钱柠终于明白了苏娇娇的意思。 她嫣然一笑:“的确,姐姐说得没错。所以我才从涂国逃出来回大凤,我就是想当女皇。” 这次轮到苏娇娇停住了动作,她看着钱柠的双瞳。 “想法是好,只可惜你身处胥国,怎么回大凤?” “姐姐不是说会想办法救我出去吗?”钱柠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女子,眼神有力而直白,让苏娇娇不禁招架不住,错开了视线。 “我为何要舍命救你出去?你又不是我的亲姐妹。” “因为沈岘业。” 听到这个名字,苏娇娇顿住了。她的面上有些异样,仿佛被人戳到了软肋。 钱柠弯起唇:“因为你会为了他做任何事情。” 她的手放在苏娇娇的手臂上,手指轻轻划着她的皮肤,歪头看着她的表情继续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但我知道你一定很喜欢他。就算他对你没有那种想法,你也愿意为他去赴汤蹈火。对不对?” 钱柠看到苏娇娇愣神之中有一丝伤感,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大概。她继续摩挲着她的手臂。 “再有,他曾经冒充司马四公子与我拜了堂成了亲,就算他现在做回了涂国的摄政王,但我们也算是夫妻一场。如今我有难,他肯定舍不得我死,所以让你来救我对不对?” 忽然,苏娇娇扑哧笑出了声,她低头看了看钱柠的手:“公主,你的媚术对我来说没有用。” 见钱柠很尴尬,她抬眸看着她笑:“什么夫妻不夫妻的,别忘了你的守宫砂还在呢。” 钱柠忽然记起她为何这么主动地给她擦身上擦手臂,原来是来验身的。 “等你和男人睡过了,再来给我施展一下你的媚术,我给你评判一下看看是否过关。” 钱柠的脸更红了,她忽然想起沈岘业说过的话,他说她在满月楼的花魁不过是钱在撑着,说她跳舞不行,勾搭男人不行,完全还不如一个雏妓。 而此刻,苏娇娇也在嘲笑她的媚术就是拙略小技,她怎能不恼。 她冷声道:“我看就算你睡过男人也不过如此!” 苏娇娇探下身子靠近钱柠。钱柠并不躲避,更是扬起了头,直视着苏娇娇。 苏娇娇抬起手轻轻划过钱柠的脸庞,带着魅惑:“睡过才知道男人喜欢什么啊。你开口一个沈岘业,闭口一个沈岘业,可见心心念念都是他。可你知道他喜欢什么吗?即使在大凤京城时,众所周知他可是你的驸马,可是你们却没圆房。这不奇怪吗?” 钱柠依旧一脸傲气:“我为何让他碰?他就是个骗子!” 的确,沈岘业就是骗子,即使他是涂国皇子是摄政王,可那又怎样?他不过就是想利用她灭了大凤。 听到这话,苏娇娇耸了耸肩,她起身:“好了公主,话也说得差不多了,我该去干活了。你再休息一会儿吧。” 说完便出去了。 刚才还针锋相对,这会突然走了,留下钱柠独自一人发呆。 第183章 萧萧寒夜挥素弦 这几日,凤仪宫内的宫女们都在议论从香狱里出来的苏娇娇。 钱柠入住凤仪宫的当晚,齐寰便来了,本想着抱一抱美人,可竟然连钱柠的面也没见着,被苏娇娇几句话给劝回去了。 所以,众人都说这苏娇娇厉害,不知用了什么迷魂大法让那个暴君没发怒。 在涂国,大概知道钱柠被捉去了胥国,蔺氏便派出了使团也来到胥国商议大婚事宜。 齐寰被拖住,好几日没来凤仪宫。 钱柠后背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可她见苏娇娇丝毫没有要救她走的意思,不免心生怀疑。 既然沈岘业想救她,派了个苏娇娇过来就能救走她吗?一个女人能有什么本事穿过重重大门,闯过护卫们层层阻拦走出皇宫呢? 她也越发恨沈岘业,他根本就是不想救。没准他正在哪个温柔乡里快活着呢。什么苏娇娇,李娇娇,王娇娇,只不过都是个幌子而已。 她准备自救。 她谎称衣裙破了需要缝补,命宫女拿来针线包。攒了几根绣花针,却遭到苏娇娇的耻笑。 “公主,区区几根绣花针能有什么作用?” 钱柠一边往绣花针上抹着自制的药汁,一边说:“虽然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但在关键时刻还是能保命的。” “保命?”苏娇娇不屑,“几枚绣花针充其量也就能伤一两个护卫。这皇宫中可是有上百甚至上千的御林军,你能全杀了?” 也是,对付几个人还行,对付上百甚至上千的士兵谈何容易。 钱柠的动作越来越慢,最后她放下手里的针。 “看姐姐如此说,是有别的办法喽?” 见钱柠有些泄气,苏娇娇有些得意。 “奴婢可没办法。” “没办法就少说几句,没人把你当哑巴。”钱柠有些生气。 这个苏娇娇故意和她作对吗?谁给她这么大的胆子了?难不成是沈岘业给她撑腰便想胡作非为。 可苏娇娇并不生气,她看着钱柠认真地把针塞入一个竹筒里,然后塞入袖袋中。 “没想到公主会的东西还挺多,这种旁门左道也轻车熟路。” “没办法,不这样做早就不知死过几回了。” “你的驸马没给过你这个吗?”苏娇娇边说边从袖中取出一个东西。 钱柠抬头一看,是只木蝴蝶。 “这个是……千机蝶?” 钱柠听说过江湖上有一种比暗器更厉害的暗杀工具,就是千机蝶。它可以人为操纵飞到空中,即可送密报,又可发射毒针,还可散发迷药。不用人出面,它一个机器便能搞定。 苏娇娇把玩着木蝴蝶,把翅膀上的小孔打开,露出里面的银针,足足上百针。 又打开肚子上的一个暗门,拿出一个纸卷递给了钱柠。 “你的驸马给你的信,不看看?” 驸马?司马无逸?还是沈岘业? 钱柠疑惑地看着她,接过小纸卷展开一看,一行小楷如行云流水。但只写了 一句“萧萧寒夜挥素弦”。 什么意思? 钱柠再次看向苏娇娇。只见她微微勾着唇:“公主不明白?” 钱柠点点头,一句无厘头的诗怎么让她明白。 “奴婢更不不明白。”苏娇娇抱着胳膊,“不过,这千机蝶是公主你的了。你就好好琢磨一下怎么用吧。” 说完便告辞出去了。 钱柠看着苏娇娇的背影,依旧一头雾水。 这个迷一样的女人到底是什么存在?有她在,钱柠从心里感觉踏实些。可是一想到她和沈岘业不知什么关系,她来此出于什么目的,她又有些担心。 第184章 我不像你 近日,宫内传来消息就是,涂国使团满意归去。一座城池换来一段佳缘,七公主沈阳春很快便嫁入胥国成为贵妃。 皇后之位仍是虚空。 为何? 苏娇娇依旧那样不屑的表情:“放心,就算皇后之位空着也不会是你的。” 钱柠也好笑:“你怎么知道我想做皇后?” “因为你有野心。”苏娇娇斜睨着她。 “有野心又如何,胥国不会做没把握的买卖。如今我虽是大凤公主,但一点权力都没有。况且又是亡夫之妇,哪个皇帝会不介意?” 听钱柠这么说,苏娇娇脸上洋溢着嘲讽。 “知道就好,我还以为你舍不得呢。” “苏娇娇。”钱柠从榻上坐起来,脸色有些难看。“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的身份是宫女,我一个命令,就会有太监进来把你拉出去砍了?” “那又怎样?”苏娇娇依旧抱着肘一脸的无所谓。 “所以请你闭嘴,该说的和不该说的把好分寸。我可不会一直都是好心情。” 这妥妥的威胁直接让空气凝固。 这些时日,针尖对麦芒。钱柠一直忍耐着苏娇娇的蛮横无理。不过一个婢女,以前还是香艳场所的娼妓,她有什么权利对她发号施令。 苏娇娇没有再说话,而是看着钱柠。许久,她自嘲地笑笑:“好吧,公主,只要你开心就好。” 什么叫开心就好? 钱柠刚要再问,苏娇娇转身给她端过来药汤。 “公主,该吃药了。” 不过,这也只是短暂的和谐。钱柠知道苏娇娇并不情愿在这里侍候她。说是侍候,其实就是保护。 涂国使团走后,齐寰来过两次,都是苏娇娇接待的。 钱柠明白“接待”是什么意思。正因为如此,她才对苏娇娇有些愧疚,才容忍她的无礼。 收拾完汤婉,苏娇娇不经意地说:“今晚齐寰在宫内举办宴会,说是给你接风。我实在挡不住了,只得答应了。这次宴会规模并不大,没有请各路大臣什么的,就是皇宫里的人。他不是经常在他的寝宫弄上几十个美女玩乐吗?我想应该是这个。” 酒池肉林吗? 钱柠不禁冷笑:“我不会参加的。” 苏娇娇有些诧异:“不参加?你想让我给你抵挡到什么时候?我不过就是个宫人,齐寰惦记的可是你。” 听到“惦记”两个字,钱柠更加冷脸:“他爱惦记谁就惦记谁,反正我不去。” “你这是耍小孩子脾气吗?你都多大了?现在你的处境很危险,稍不留神得罪这个暴君没准小命就不保了。就像你说的,你如今的身份已经不再尊贵,虽是公主,可根本没有了利用价值。除了姿色,你现在一无是处。” 苏娇娇说话很直白,但又十分有理,直接刺穿钱柠内心。 “我真不明白,像你这样一个不知人情冷暖的人,怎么与人相处?心冷得像石头,人倔得像头驴。你周围的人得有多大的耐心容忍你陪伴你左右?” 钱柠被逼急了,这辈子还没有谁敢这样说她。 她喊道:“你的意思就是让我像你一样犯贱为了保命出卖色相吗?你想陪他睡就去陪他睡啊,拉上我干嘛?我是公主,不是娼妓!” 苏娇娇有些吃惊,她脸色煞白,神情有些可怕。她并不说话,只是看着钱柠。 两人之间犹如紧绷的弦随时断裂,空气更加令人窒息。 钱柠也觉得刚才有些失言。也许自己就像她说的那样,是个任性刁蛮的公主,不懂人情世故,不懂什么是爱。黑枫这样说过她,现在,这个苏娇娇也这样说她。看来,错真的在自己。 她有些尴尬,可气氛如此紧张,她不知道该怎么缓解。她想和苏娇娇说声对不起,可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她知道自己放不下架子。这辈子她从来不轻易低头,如今,却要向一个娼妓低头认错,她真的做不到。 第185章 一举两得 一整天,苏娇娇都没有理钱柠。 晚宴果然如苏娇娇所说是在齐寰寝殿举行。参加的全部是各个浓妆艳抹的女子。 钱柠一身素妆在她们之中宛若一支清莲。 齐寰坐在高位,身边站着太监护卫。就算今晚打算在脂粉堆里缠绵悱恻,也不忘了自己的安全。 齐谆也来了,他坐在下首漫不经心地喝着酒。 齐寰也知道,自从把父王囚禁,他夺权上位后,有一半的大臣虽面上恭敬,其实心里早就对他不满。好在他先发制人,把那几个闹事的皇子与同党杀了,要不然他的皇帝之位也坐不安稳。 如今余下的皇子中只剩下一个齐谆,让他统管三军,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齐谆脑子不好使,胆子又小,文武皆不是强项,让他负责三军充其量就是个传话的。大权还是在自己手里。 乐曲一响,舞姬开始跳舞。 看见那些穿着暴露光脚跳舞的女子,钱柠就像乡下人进城,看傻了眼。 这么冷的天气,这些女子袒露胳膊大腿,身上只围着很少的布料卖力舞蹈着。尽管殿内点了暖炉火盆,可是毕竟是冬天,外面依旧寒风刺骨。 跳了一会,齐寰命太监开了窗,冷风刮进来,令几个舞姬瑟瑟发抖。 齐寰不以为然,齐谆咧嘴笑着。 钱柠冷眼看着这两个人,果真是臭味相投,否则这个齐谆也会被齐寰铲除了吧。 齐寰斜睨着钱柠,看她不吃也不喝,只板着一张臭脸坐在那里,他不禁有些不悦。 他举起酒杯问:“公主为何不喝酒?” 钱柠抿唇一笑:“臣女不会喝。” “不会吧。”齐寰走下宝座,向钱柠走过来。 “朕敬你一杯如何?难道你还不赏脸吗?” 这几日他去凤仪宫看她,她都谎称身体抱恙,只命贴身侍女接待他。他早就憋着火了。 不过是个嫁为人妇又丧夫的寡妇,装什么清纯大姑娘。找她就是给她脸,把他伺候舒服了就封个嫔妃当当,不如意就扔入香狱。不过就是个人质而已。 见齐寰举着酒杯,钱柠起身,刚想开口拒绝,忽觉衣袖被人扯了一下。 是苏娇娇。 她一定是在提醒她不要与这个昏君对着干。 这是今日两人拌嘴以来苏娇娇第一次主动提醒她。 钱柠暗自咽下一口气,拿起桌上的酒杯:“陛下亲自过来敬酒,臣女还有给脸不接着的道理?” 说完,把酒一饮而尽。 话说得直白,却让齐寰听着顺耳。 他哈哈一笑:“朕就喜欢听你这样说话,爽快!” 他也把酒一饮而尽,举着空酒杯拿起钱柠桌上的酒壶。 “现在,该公主敬朕一杯了吧?” 还有求敬酒的吗?这个昏君明明就是过来调戏,真是不要脸。 钱柠倒不怕,她接过酒壶,给齐寰酒杯里倒满,然后又倒满自己的。 放下酒壶她举起杯:“臣女祝陛下身体康健,心想事成。” 齐寰并不喝,只是眯着眼睛看着她。 “公主今日真是貌美如花,喝了酒后,这小脸粉嫩如桃花……” 他的手不安分地摸向钱柠的脸。钱柠向后一退,神情有些肃穆:“陛下,您这是做什么?杯子里的酒要冷了。” 齐寰的手停在半空有些尴尬。他十分恼怒,脸色立刻变得阴沉。一伸手便捉住了钱柠的手腕。 钱柠气运丹田,一抬手竟把齐寰的手给甩开了。齐寰倒退两步,神情犹如随即而来的暴风雨。 “啪”第一声,酒杯摔在地上。乐师们停止了奏乐,舞姬也不敢跳舞了。众人都看向钱柠,替她担心。 “公主还真是继承了大凤的傲慢无礼,朕本想着你千里迢迢来我胥国,此前逃婚之事便一笔勾销,朕便不再对你大凤兵临城下。没成想,你依旧是喂不熟的白眼狼。齐谆!” 齐谆听见叫他连忙站起来:“臣在。” “等朕大婚后便派兵前往大凤,朕要讨个说法。” “是。”齐谆答道。 他虽嘴里答可心里却七上八下。讨说法?讨什么说法?是大凤为何不嫁公主过来吗?大凤不嫁,就不会得到胥国一半疆土。胥国不娶,也得不到一半大凤。谁也没损失什么。这不是一举两得吗? 第186章 蓄谋已久 妥妥的威胁。 齐寰狠毒地目光看着钱柠,眼睛里分明写着:你不是清高吗?那就要为你的清高付出代价。 钱柠的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 苏娇娇提醒她不要带暗器去齐寰的寝宫,因为他的惯例就是搜身。哪怕是侍寝的女子,也是要搜身才能进入。 所以钱柠身上没有带暗器,如果带,她真的会控制不住抛出去。 忽然,苏娇娇托着一个托盘举到钱柠面前,上面是一杯酒。 “公主。” 她的眼神告诉钱柠,此时必须服软,否则事态不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钱柠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接过托盘。她转过身子走到齐寰面前,面带歉意。 “臣女刚才冒犯了陛下,在此以酒谢罪。” 齐寰并未说话,只低头看了看钱柠手里的酒杯。 一旁的齐谆却开了口:“公主,就凭一杯酒,怎么能看出你是真心诚意向圣上道歉呢?你可别忘了,刚才是怎么对圣上的。” 钱柠转身看向他:“怎么?七殿下是要打抱不平吗?” “天下不平的事情多了,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在我胥国皇宫,你面前是我胥国圣上,你却用那种态度和圣上说话,你说,只单单一杯酒就能打发?” 周围十分安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连齐寰都坐在高位,一脸鄙夷地看着钱柠如何化解尴尬。 钱柠扫视了一下众人,然后把视线落在齐谆身上。 “七殿下是在恨我接亲时把我弄丢了,还是恨我在来你们瑞阳的路上,你逼迫我,而我没有委身于你?” 这句话立刻引起轩然大波。众人把目光投向齐谆身上。齐谆的脸色立刻变了。 “大胆,我何时逼迫过你?” 钱柠慢慢走向他,眼睛咄咄逼人,令齐谆有些胆怯。他向后倒退了两步,突觉自己这样有失颜面,连忙又站住。 他指着钱柠:“你……你别诬陷好人!” “你是好人?”钱柠冷笑出声,“是谁告诉我手握三军,只要想就没有办不到的事?是谁说当了皇上之后会封我为皇后的?” 齐谆立刻打断她:“住口!你胡说!” 说完,他马上面向齐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圣上,臣在捉拿到这个女人后,她便对我献媚,说什么我统管三军为何只老实本分做个皇子,还说只要我手里握着兵权,我便可以为所欲为,甚至可以谋权篡位。她还说她可以帮我,等来到瑞阳,她便在取得圣上信任后下手,只要事成,便让我封她为皇后。圣上!” 齐谆匍匐在地,磕了一个大大的响头。 “她早就蓄谋已久要害圣上!对了,她会武功,还会暗器。在梵城,她还杀了我好几个手下。圣上,此人万万留不得!” 齐寰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齐谆,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的钱柠。突然,他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大殿回荡,既阴森可怖又滑稽可笑。 他眯着眼睛看着钱柠:“公主,可否有此事?” 钱柠冷哼:“陛下,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进入皇宫时您也看见了,我浑身是伤。如果我向七殿下献媚的话,我还可能挨鞭子吗?再说了,如果我想祝他一臂之力,争取得到您的信任,那我一定会上赶着巴结陛下,而不是对陛下不理不睬。还有,他说我想做皇后。陛下,如果我对皇后之位觊觎的话,何苦在马上嫁入胥国的时候逃跑呢?这分明是他有意而为。是他故意与人勾结,假意我被掳,实则是放了我。这样,您得不到大凤的陪嫁,还势必会造成与大凤的不和。他在您与涂国结亲后,在这个节骨眼故意把我掳来献给您,还威胁我如果不从便让我死无全尸。我稍有反抗便把我往死里打,还把我扔进香狱。陛下,您说,是我要害您,还是他蓄谋已久?” 第187章 对峙 一众人听傻了眼,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齐谆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吓的。他猩红着眼睛对钱柠咬牙切齿吼道:“胡说八道!本殿下从未说过如此忤逆的话!” 他从地上爬起来,迫切地望着齐寰:“圣上,她是诬蔑,她说得都不是事实!臣从来没有想过要坐皇位!臣只想本本分分完成圣上交给的任务,从未有过异心。不知圣上还记得不记得,圣上还是太子时,几位皇兄想要谋害圣上,是臣提前通知了您,才得以除掉他们。圣上登基前,几位大臣反对,也是臣出力把他们定了罪投入死牢。臣一向以拥护圣上为荣,因为您毕竟是臣最亲近的亲人。还望圣上明察!” 说完,他指着钱柠道:“她就是个疯子!是涂国派来的奸细,此人不除必是祸患!” 涂国派来的奸细? 看着俩人你一言我一语,齐寰眯起眼睛:“有意思。” 钱柠不动声色:“七殿下是想要杀人灭口?” “杀你是便宜了你!”齐谆满脸鄙夷,他一步步走向钱柠。“早就听说你在大凤闹出的那些丑事。要不是为了两国曾有联姻,圣上也不会打算娶你这个女人。你还算有自知之明选择逃婚,既然逃,我们胥国也不拦着,可没想到的是你竟然投靠涂国,还迷惑涂国皇帝,勾引摄政王,与公主大打出手,惹得涂国太后与朝臣对你众怒。你深知自己在涂国的处境,便处心积虑来到我胥国皇宫刺探情报带回去立功的对不对?” 齐谆已经走到钱柠跟前。 钱柠看着他,如此近的距离,只要一伸手便可以擒住他的脖子。 可是周围全是御林军,钱柠深知若自己露出一点武功,势必证实了齐谆的话。而那些御林军也不是吃素的,肯定会一起扑过来捉她。甚至拔刀砍了她。 苏娇娇说得对,如今她身处皇宫根本逃不出去。 “既然七殿下都知道我在涂国处境危险,我还有为他们卖命的必要吗?” “哼,你是身处曹营心在汉!” “七殿下,我是大凤的公主,再怎么说也应该心在大凤,而不是心向涂国。司马将军派人潜入涂国宫内掳我,你也不想想,如果我不从,他们怎么能把我带出宫?再说了,司马将军没有把我押回大凤受罚,反倒把我交给你,可想而知你们做了什么交易。” “什么交易!本殿下与司马将军根本没有交易!”齐谆瞪着眼睛喊道。 他扭头看向齐寰,只见齐寰面色阴冷地注视着他。 上次司马宏作为大凤远赴胥国的使节来过胥国,曾经与齐寰密谈过。齐寰深知司马家对皇位的觊觎。 如今齐谆却与司马宏之子司马昆在走得这么近,可想而知,他们对齐谆会有什么影响。 齐寰捏着下巴看着齐谆与钱柠俩人各持己见辩论着。他眉头紧锁,一会儿看看钱柠,一会儿用眼角挑着齐谆。谁也看不出他内心所想。 忽然,他一拍桌案,吓了满屋人一大跳。 “够了!” 他起身走下宝座,走到齐谆与钱柠之间。 齐谆被齐寰咄咄逼人的架势吓到,连连后退。反观钱柠,依旧昂头挺胸站立不动,丝毫没有惧怕的意思。 齐寰眯着小眼对她冷哼:“公主果真胆量过人。只可惜……” 他微微靠近钱柠低声说道:“朕要的不是女人。” 他又转身看着齐谆,表情说不出来是阴晴:“齐谆。” 听见齐寰叫他名字,齐谆脸上的肉抽了一抽。 第188章 攻心为上 齐谆躲闪着齐寰咄咄逼人的目光。他低着头看着地面,心里早就七上八下。他不知道齐寰叫他干什么,难道真的相信那个女人的话,认定他就是想谋权篡位吗? “抬起头来。”齐寰的声音无比冷峭。 齐谆战战兢兢抬起头。这个比他只大几岁的兄长,如今是高高在上的皇帝。自己就如待宰的羊羔,祈求他放下屠刀。 齐寰的眼睛就像鹰隼般犀利。 “你到底是不是对朕忠心耿耿朕自然知晓。既然你说她是奸细,朕就把她交给你处置。三日之内必须审出个结果,如果你拿不出证据,别怪朕无情。” 三日之内拿出证据? 齐谆一愣,但还是鞠躬行礼:“遵旨。” 钱柠早就料到他们是狼狈为奸,虽然齐寰一直戒备齐谆,但面对外人,胳膊肘不能向外。 齐谆领旨后犹如得到了帅印般得意洋洋,他望着钱柠:“怎么样五公主,这几日在凤仪宫住得可舒服?可如今得回香狱住了,走吧。” 他吩咐人过来:“来人,把大凤公主带到香狱。” 有人过来要拉住钱柠的胳膊把她带走,钱柠甩开他们的手。 “放肆!本公主会走。” 两个侍卫一见她发怒,急忙缩回了手。钱柠看也不看齐谆,转身向殿外走去。 再说苏娇娇见钱柠离去,也急忙跟在后面去了香狱。 对于齐谆来说,香狱可是他的地盘。如果说齐寰有自己的佳丽三千,那香狱可算是他的香艳后宫。 对于怎么审问钱柠,齐谆并不着急。他也明白,齐寰不过是借刀杀人。 毕竟是大凤公主,如果像其他女人那样打一顿或是上个刑,这个度把握不好的话,怎么做都会受到齐寰的指责。 所以说,只有作践她恶心她才会让她彻底崩溃。也就是说要攻心为上,攻城为下。只需要在心理上击溃对方,相信对方的日子只会越来越难过。 而钱柠的软肋是什么呢? 凭齐谆在司马昆在那里了解到的是,钱柠不贪财不好色,性子冷淡不与人深交。就算有了驸马,俩人的关系也很一般。但是她有深藏不露的技艺,比如投壶,比如投掷暗器,这些让司马昆在很吃惊。 齐谆没有见过钱柠投壶,但是在客栈一战,他是见识过的。钱柠的飞针百发百中。自己虽是三军统帅,但是身手并不比任何一个士兵好多少。就凭钱柠一个女流之辈,他也是比不过的。 想来想去,还是用软的来让钱柠认供,只要她承认她在大殿上所说的都是胡编乱造,齐寰就不会怀疑他想谋权篡位。只有这样,他还可以继续手握三军。 他需要林绍远帮忙。 林绍远曾是齐寰的伴读侍郎,父亲又是宫内御医,他打小跟着父亲耳濡目染也学了些制药的技能。只要他把他制作的迷魂丹拿出来给钱柠服上,保准她会听他的话。让她往西,她绝不会往北。到时让她按下手印承认污蔑他,齐寰肯定会处置钱柠,自己也保全了地位与名声。 第189章 小野马 因为胥涂两国相邻很近,涂国的送亲队伍很快就到了胥国京城。 齐谆作为迎亲使者出城迎接。他没想到,涂国送过来的公主竟然也是貌美如花。只可惜,嫁给齐寰犹如鲜花插在牛粪上。 沈迎春进了宫才发现,这里的皇宫与涂国皇宫有很大区别。涂国的皇宫四季温暖如春,太后贤德,皇帝脾气好,就连一向少言寡语的摄政王也很平易近人。 可是这个皇宫,虽然富丽堂皇,却没有一点人气,到处阴森森冷冰冰。所有的宫人都是面容紧张陪着小心,生怕出点错掉了脑袋。由此可见,胥国这位用不正当上位的太子的暴怒程度有多大。 刚住进皇宫没两日,一个婢女便带来个消息。大凤国的公主钱柠曾住过凤仪宫。 她怎么也来胥国了? 沈阳春一听甭提多膈应了。可是一听她惹恼了齐寰被关进香狱,心里便说不出来的痛快。 香狱那是什么地方,她早就听说过,那可是齐寰齐谆两兄弟的后宫。那里的女人只能被沦为玩物。 她倒要会会这个女人,看她还有以前的威风吗。 不过,香狱不是谁都能去的。听说那里戒备森严,只有齐寰齐谆俩兄弟才能去。她一个异国公主,别闹不好也和钱柠一样惹怒齐寰被关进香狱。 等到了晚上,齐寰举办的宫宴上,一众大臣都用敌意的眼光看着来自涂国的公主与使团。 沈阳春坐在下首,看着高高在上的齐寰。 这就是她未来夫君吗?一身精瘦面目可憎,要不是沈岘业答应了她的要求,她才懒得来胥国。 歌舞升平,推杯换盏。 沈阳春端起酒杯起身:“臣妾敬陛下一杯,祝陛下万寿无疆。” 齐寰眯起眼睛弯起唇角,很显然,这个涂国公主比那大凤公主会来事。但毕竟涂国是敌国,虽然讨好般地送来公主还有城池,但不知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己还是小心为妙。 他也举起酒杯:“既然公主敬朕酒,朕哪有不喝的道理。”说完,一仰脖喝了杯中酒。 沈阳春也潇洒快意地喝下,然后坐下来看着正在跳舞的舞姬们。 “听说陛下特别喜好品歌论舞,所以我来时母后特意让我带来我们宫内的乐师及舞姬。陛下要不要欣赏一下?” 一听说沈阳春带来乐团,大臣们有些担心。毕竟是外人,万一有个差池后悔就晚了。 一位年纪较大的官员起身道:“感谢公主特意带来舞姬,但胥国皇宫内的教坊司里的乐师与舞姬也是经过专门培训的,技艺不输涂国歌舞坊。公主还是先欣赏一下我们胥国的乐曲吧。” 沈阳春不动声色:“这位大人说得有理,我倒是很想欣赏欣赏贵国的乐曲。我听说贵国的歌舞坊里很多舞姬均来自官宦人家,甚至,我还听说大凤公主也在宫里,而且是在歌舞坊。能否请这位公主给大家跳上一舞助助兴呢?” 众人面面相觑,不由看向齐寰。他们都听说齐谆掳来了大凤公主,只因为惹恼了齐寰被他秘密关在香狱。 见众人看向自己,齐寰看向齐谆。 齐谆明白他的意思,这几日他审问钱柠无果,林绍远又不配合他用迷药,他没有拿出什么好办法让钱柠承认诽谤。今日就是第三日,他该拿出个结果来。 齐谆转了转眼珠:“陛下……” 话还没说出口,只听齐寰问道:“果真有此事吗?大凤公主在宫内?” 齐谆一愣,心说在不在宫内你难道不知道吗?你还把她送进凤仪宫住了几日,只因没能占有她动了怒,责罚她去了香狱。现在又装作不知道了。 齐谆连忙起身行了个大礼:“陛下,大凤公主确实在宫内。” 齐寰冷下脸质问道:“竟有这等事瞒着朕?” 齐谆弯着腰:“启奏陛下,臣也只是刚请她入宫,还未曾通报陛下。” “难不成你是要金屋藏娇?” 听到这话,齐谆吓了一跳。这是要做什么?不承认就不承认了,推到他身上,他也背锅。可是偏偏说出这句话,明明是抱怨他不上报。 “臣不敢,臣只是想把她调教好送给陛下。她的性子太烈,臣怕伤了陛下。” 忽然,沈阳春笑了起来:“她的性子的确很烈,在我涂国可是嚣张至极。我真想看看七殿下怎么驯服了这批小野马。” 小野马? 这话说得很隐晦,但齐寰更是笑完了眉梢。马就是用来骑的嘛,沈阳春果然是很懂。 第190章 做我的婢女 见沈阳春很感兴趣,齐谆颇有些为难。 钱柠的确是匹不听话的小野马。在香狱里,他对她束手无策,打又打不得,怕齐寰会怪罪下来。威逼利诱也不管用,毕竟是自己把她掳来的,凭什么说她是为了某种目的主动入宫呢。 见齐谆不语,齐寰斜睨着他:“七殿下,既然公主发话,你要好好驯服。” 齐谆连忙应允:“臣保证会驯服她,到时请公主过目。” “我现在就想看。”沈阳春说。 “这……”齐谆犹豫。 齐寰命令道:“齐谆,你担心什么?还不把大凤公主请来。” “是。”齐谆答应着连忙吩咐手下人去把钱柠带过来。 他忐忑不安地坐回原位,看见沈阳春挑衅的目光,他暗地里咬牙切齿。这个沈阳春,一来了就给他出难题,如果她当上贵妃,以后还不知怎么折腾人呢。 他又看了看坐在高位的齐寰,心里不禁叹气。要不是这个兄长太残暴,杀了几个皇子不说,还软禁了父皇。如今自己树敌太多,只能仰仗他的保护。 如果真有可能,他真想杀了这个哥哥自己当上皇帝。这样就不用看他的眼色行事。 此时,钱柠被锁在香狱里的一个房间内。每日有苏娇娇过来负责给她梳洗送饭,但是旁边有人盯着,俩人也没有过多交流。 她只听说,沈阳春到胥国了。今晚是欢迎她到来的宫宴。 看来,涂国还真的要牺牲这个公主了。 她不禁想到了沈岘业。是他强迫沈阳春嫁到胥国,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忽然有人要带她去大殿,她立刻想到了是不是沈阳春作妖。在涂国时,她惹恼了她,甚至两人还大打出手。如今,她是阶下囚,她即将成为贵妃,势必要出口恶气。 当她来到大殿,果然,宫宴上,沈阳春就坐在齐寰下首。旁边是齐谆。一众人都把视线投到她身上。 钱柠不卑不亢,她昂首挺胸进入大殿,丝毫不在意所有人的目光。 “陛下叫我过来有何事?”她冷冰冰地问,丝毫不把这位皇帝放在眼里。 沈阳春惊讶:“五公主,你胆子挺大的呀?竟敢质问皇上?” 钱柠看也不看她:“陛下把我扔进香狱没有一句解释,我就不能问问他为何又把我带来?” “你也看见了,是因为本公主来了,所以把你带来。” “真好笑,公主驾到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沈阳春说完,起身向齐寰行礼。“陛下,臣妾有一个小小要求,指望陛下能应允。” 齐寰好奇:“什么要求?” 沈阳春指着钱柠:“臣妾要她做我的婢女。” 什么? 众人哗然。 这可是大凤的公主,与你也是平起平坐的,再怎么作贱她也不应该让她做你的下人吧? 齐寰看了看钱柠又看了看沈阳春。嘴角始终上扬着。 “公主难道缺婢女吗?” “不缺。” “那公主为何要让她做你的婢女?” 沈阳春斜睨着钱柠:“在我们涂国,她就是人质,是任何人都可以奴役的。如今,她虽然身处胥国但也是人质。而我即将成为贵妃,自然身边需要多几个婢女。我看她正合适。所以,陛下能否把她给我呢?” 第191章 我要喝茶听曲 齐寰没想到这个沈阳春还真有两下子,竟能如此作践钱柠。 他哈哈一笑:“公主的要求朕怎能拒绝呢?就按公主的意思办。” 钱柠冷笑:“七公主真是放心,你就不怕把我放在身边,哪天给你的饭菜里下毒,或是趁你睡觉的时候掐住你的脖子?” 沈阳春并不惧怕,她抬着下颌,傲慢地说:“本公主如果怕就不会要你。” 众人唏嘘,这二位公主真是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就看谁能斗得过谁。 钱柠抿唇一笑:“好啊,那我倒要看看公主想让我做什么。” 宫宴后,沈阳春回到凤仪宫。 刚踏入房门,她便吩咐贴身婢女:“去把五公主请过来,注意防着点这里的宫人与太监。” “是。”贴身婢女出去了,不一会儿便把钱柠带来。 见她们进来,沈阳春吩咐婢女出去后,才对钱柠说:“要不是看在皇兄的面上,我才懒得救你。” 钱柠愣住了,似乎没听懂她的话。 皇兄?哪个皇兄?沈岘业还是沈建筝?她不是要让她做婢女恶心她吗?怎么会突然说救她。 沈阳春解释道:“你以为我巴巴地跑到胥国来是为了嫁给那个傻瓜吗?我才不想当什么贵妃,就算让我当皇后我也不稀罕。” 她看着钱柠的眼睛,似乎想从那里寻找答案。 “你到底对沈岘业施了什么迷魂术?他跑出去找你连朝政都不管了。你既然和他好,为何还要嫁给我四皇兄?连母后都看出来你水性杨花,根本不配当皇后。” 钱柠并不说话,只是看着沈阳春。 “你瞪我干嘛?”沈阳春没好气地说。 钱柠答道:“我没有瞪你,只是奇怪你说的话。” 沈阳春翻了个白眼:“听不明白吗?难道你还想回那个破牢房?真不知道你脑子是怎么想的。我知道你心气高,让你做我的婢女只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要不然你怎么能住进这个院子。” 她转头叫门外的贴身婢女:“去把乐师请来,本公主要喝茶听曲。” 门外的婢女答道:“是。”然后去请乐师了。 钱柠奇怪,这刚参加完宫宴,不睡觉又喝什么茶听什么曲,这沈阳春真是胡闹。 见钱柠转身要出去,沈阳春叫住她:“你干什么去?” “我现在不是婢女吗?我出去再拿些木碳过来,把火烧旺些,屋子暖和,公主好喝茶听曲。” 沈阳春一屁股坐在椅子里,抱着胳膊冷哼一声:“不准走,你就站在我身边,等着他们来。” 正说着,只听门外有了响动。 “公主,凤仪宫的太监总管求见。” “好,让他进来。” 门开了,只见一个太监走进来。 这位太监是凤仪宫内的总管,凡是踏入凤仪宫的人都要经过他的审核。而这次也不例外。虽然是涂国自己的乐师,但也要经过他严格盘问。 “公主,听您的婢女说,您要听曲?” “是啊,怎么?公公不允许?”沈阳春皱起眉头,一脸不悦。 太监连忙陪着笑脸:“不是,公主,奴才只是例行检查。您也知道,但凡进入凤仪宫都是要经圣上同意才能……” 话还没说完,沈阳春便不耐烦地打断他:“公公,乐师是我带来的人,在进入宫门前你们早就审查过了。我入驻凤仪宫本来就想让我的乐师陪同,只是你们嫌他们地位低下,让他们暂时住在教坊司。如今我参加完宫宴有些劳累,只想听个曲,难道我想用我自己的人也要经过公公同意吗?” “公主,话不是这么说,凤仪宫乃是未来妃嫔居住的地方,而乐师毕竟是男子,终归还是有些不方便。公主若是想听曲,明日我启奏皇上也不迟。” 沈阳春一声冷哼:“公公真会说话,乐师是男子没错,可你也是男子啊,怎么也没通报一声便站在廊下偷听?还有,门外的御林军是怎么回事?他们应该在院外把守不是吗?难道他们不是男人吗?怎么就在凤仪宫里如此方便?” 此话说得这位太监哑口无言。 “要不然,你现在就去启奏皇上,说我想听曲,想让大凤的公主给我跳舞,怎么样?” “这……”太监一脸难色,此时已经天色已晚,齐寰也应该就寝了,怎么能打搅皇上呢。 沈阳春笑出声,她起身:“公公若不敢,本公主现在就亲自去求皇上恩准。” 太监似乎受到惊吓:“不可不可,公主若是执意要听曲,奴才这就把乐师带进来。只求公主别惊扰了皇上。” 沈阳春点点头:“好。” 不一会儿,太监便领了一个男子进来。他白袍素裹,颇有些仙风道骨。怀里还抱着一把琴,一进来便低眉顺眼,很是谦恭。 太监道:“公主,奴才在门外候着,您有什么需要的就叫人通知奴才,奴才马上就到。” “好的,谢谢公公。”沈阳春一改刚才的冷面孔,笑得和蔼可亲。 等他出去了,那位白衣乐师才缓缓抬起了头。 钱柠吃了一惊,竟然是他! 第192章 夺回你应得的东西 钱柠没想到会在胥国的皇宫里见到沈岘业。 四目相对,沈岘业的双眸直勾勾看过来,钱柠惊讶之余又微微红了一下脸。 他是来救她的还是为了执行什么任务?钱柠心里一会甜一会苦,翻江倒海五味杂陈。 沈阳春看了看两人,好笑地撇了下嘴。 “乐师,你现在奏一曲,本公主要看她跳舞助兴。”她的声音说得很大声,似乎是说给外面人听的。 沈岘业低声道:“是,殿下。” 他把琴放下,骨节分明的手指开始调试琴弦。 沈阳春用眼角挑着钱柠:“怎么样?你给我跳个什么舞呢?本公主可是听说你跳舞不错。” 这句话分明是在激怒她。可钱柠没有办法发怒。门外有偷听者,还有御林军,他们随时可以闯进来活捉沈岘业。 钱柠微微一笑:“公主想看什么舞?” “本公主想看……”沈阳春转了转眼珠,“绿腰,你会跳吗?” 绿腰吗? 钱柠点点头:“当然。” “那就好,奏乐。”沈阳春吩咐。 琴声悠然而起,佩饰摇动,衣襟飘舞,钱柠果真舞了起来。 这支舞是她在满月楼跳过无数遍的,她自然熟悉得很。不过,她从未听过沈岘业奏琴,如今听来,他的琴弹奏得真是如行云流水。 琴声如泣如诉,不知是钱柠跟着琴声起舞,还是琴音随着女子曼妙的舞姿鸣奏。此时,人琴合一,他们配合得如此默契,令沈阳春都心生嫉妒。 她一边欣赏着钱柠的舞蹈,起身走到沈岘业身边,把一张纸丢到他袍子上。 钱柠看到这一切很是纳闷,却没有询问,而是若无其事跳着舞。 一曲作罢,沈阳春忽然说:“这曲子太悲凉了,我要奏个欢快的。” 她抢过琴自己弹起来,没想到的是,她的琴艺也如此娴熟。手指飞快舞动,欢快的乐曲就像玉珠落盘清脆动听。 沈岘业拾起那张纸用飞快的速度看着,然后把它扔进了火盆。 钱柠有些惊讶,她向火盆瞄了一眼,只看到一角还没有燃尽,上面竟然画的是路线图。 只见沈岘业扯住她的手把她拉到屏风后面。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像是安慰又像是命令:“宫里到处都是齐寰的眼线,所以你先跟着阳春住在凤仪宫,这里还算安全些。” 钱柠并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点点头。 沈岘业奇怪地看着她:“你不问我是来救你的,还是来做别的?” 果然,他真是了解她所思所想。刚才她还在质疑,如今却从他口中说出。 “你来自然有你的道理,我无需过问,只是相信你就好。”钱柠说。 沈岘业不语,只眯起眼睛看着她。 这个女子变了,不过才几日工夫,她就像变了一个人。以前的她喜欢猜忌,不相信任何人,甚至对所有人都怀有戒心。如今,她竟然选择了相信。这已经改变很大。 这些日子她经历了什么?她又去了哪里?他很想知道。 第一次没有她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甚至有些抓狂。他已经不习惯没有她在的日子。 一只坚实的手臂用力把她抱进怀里,像是要把她按进胸中。 钱柠只觉得那人的胸膛格外温暖,他的下颌就在她的额头上,紧紧贴着她的皮肤。 她听见他说:“我后悔了。” 后悔? 钱柠仰起头想问他因何后悔,看到那张俊秀的面容和多情的眉睫,她竟然有些惊讶。刚想挣脱那人的怀抱,可腰被搂得更紧了。 头顶上方传来沈岘业的声音:“等我们从这里出去,我送你回大凤,去夺回你应得的东西。” 第193章 藏污纳垢 原来,沈岘业要求沈阳春一进宫便手绘宫内地图。她去过大殿,再加上这几日在凤仪宫,凭记忆完全可以绘制出来。 果然,沈阳春不负众望,真的画了出来并交给沈岘业。 沈岘业记忆力好,只看了一遍便记在脑子里。 他伪装成涂国宫廷乐师随沈阳春来到胥国。这几日他住在教坊,夜里曾趁人熟睡跳到屋顶观察宫内的情况。 果然如苏娇娇所说,这里戒备森严,连只鸟都飞不进来。 不过,他有张王牌。必要时定会出手。 钱柠也终于明白,他给自己的那个字条的意思就是告诉她他会以乐师的身份进宫。他让她等他。可自己却没有明白。 宫宴过后,皇宫内开始为皇帝迎娶贵妃做准备。 涂国送来的公主虽然尊贵,但毕竟不是皇后,只是个贵妃而已,当然不能举办隆重的大婚仪式。不过,毕竟人家是公主,仪式还是要有的。 宫内人都在议论这新到的涂国的公主与大凤国的公主的待遇截然不同。大凤公主一来便被关在香狱,被羞辱不说,后又做了涂国公主的婢女。真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可这涂国公主不一样,刚来便很受齐寰的喜爱。她的嘴甜,人也机灵,使本来对涂国没好印象的齐寰,都开始喜欢上这个敌国的公主。 沈阳春的确八面玲珑,没几日便让凤仪宫里的太监主管服服帖帖地听她使唤。宫女们也是争先恐后地巴结她。 而钱柠性子冷,总给人高傲不可攀的样子,所以人们都躲着她。 钱柠也不在意,反正沈阳春也不敢把她怎么样。就算自己现在的身份是婢女那又如何,沈阳春都不敢让她伺候,更别提那些宫女了。 晚上,她继续制作毒针。也不知苏娇娇为何这么大本事,竟然能弄来她需要的草药。钱柠把药草熬制成汁,涂在找来的银针上。 这几日,沈岘业一直没有出现过。 钱柠有些担心,也不知道他在教坊怎么样了?会不会被人发现他的身份? 看沈阳春悠闲自得的样子,沈岘业应该很安全。有时,她真想打听一下沈岘业的情况。可是看到沈阳春趾高气昂的模样,她就不想开口。 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她不知道。但她知道,沈岘业说到做到,他会带她出去,然后送她回大凤。 她还要找司马昆在复仇。 迎娶仪式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沈阳春看着送来的凤冠霞帔,一脸的嫌弃。她叫来钱柠,吩咐道:“你穿上我看看。” 钱柠并不想穿,说道:“公主,这种衣服我已经穿过两次了。” 沈阳春纳闷:“你穿过两次?” 钱柠笑笑:“在大凤一次,在你们涂国一次。” 她说的是那次在制衣局试穿袆衣。 沈阳春笑得花枝乱颤:“怎么可能是两次,你以为你回去后我皇兄还会要你做皇后吗?别做梦了。本来母后有合适人选,都怪沈岘业非逼着立你为皇后。如今你被人掳到胥国,又被下了香狱。谁都知道那是什么地方?你的名节已经尽失,嫁过人,又与别人不清不楚,看谁还敢要你。” 钱柠并不生气:“我根本就没打算仰仗谁。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靠自己?笑话。”沈阳春一翻白眼,“现在你靠自己试试?我看走不出两步你就得死。还不是得靠我们把你救出去。我告诉你,我三皇兄说了,明日举行仪式的时候你一定要看他的眼色行事。还有,把你的银针藏到我的凤冠里。你又不是不知道,去大殿的所有人都是要被搜身的。也就只有我的凤冠才是藏污纳垢的好地方。” 什么叫藏污纳垢? 本来钱柠不生气,一听这话心里堵得慌。暗器正因为叫暗器,就是不能放在明面上的东西。沈阳春形容暗器是污是垢,她还真是会联想。 第194章 二次登基 虽然钱柠并不知道沈岘业的计划,但看沈阳春的很有把握的样子,她也猜个八九不离十。 沈岘业如何做自有他的道理,她不必过问。 大婚当日的仪式并未有大臣参加。虽然沈阳春是公主,但毕竟是敌国公主,大臣早就反对这种联姻,只是齐寰好色,不但得到一个美女,还能拥有一座城池,何乐而不为。就算玩腻了可以扔进香狱,他又没损失什么。 钱柠帮沈阳春穿好婚服,又藏好了银针。门外是来迎接的几个太监,一众人簇拥着沈阳春向齐寰的寝宫走去。 宫殿内,由涂国带来的乐师与舞姬早已经被带到。太监宫女也分别站立两旁,静等皇帝齐寰的到来。 沈阳春与钱柠进了大殿,在歌舞姬与奏乐的人当中,钱柠并没有看见沈岘业。想起在大凤时靳氏邀请他们进宫中秋赏月,钱柠舞了一段长袖鼓,而这期间,沈岘业装闹肚子去了清机殿盗得先帝诏书。 如今他不在,会不会也去了某个地方。他这个人有时候就是这样神出鬼没。 正想着,齐寰到场。 他走到龙椅上坐好,看着站在下面得沈阳春。 “春贵妃,你今日美得令嫦娥都要黯然失色了。” 沈阳春嫣然一笑,然后给齐寰行礼:“谢皇上夸奖。” 齐寰哈哈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贵妃请坐。” 忽然看见站在沈阳春身旁的钱柠,眼睛眯成一条缝。 “没想到大凤公主也在,贵妃,她可否听话?” 沈阳春扭头看了看钱柠:“她吗?还算听话吧。” 钱柠低眉顺眼并未开口。 “那就好,只要贵妃高兴。”他伸出手拍了拍 椅子,“来 ,贵妃坐这里。” 沈阳春迟疑了一下,但还是听话地走过去。 “皇上,臣妾真是不敢和皇上同期同坐……”话还没说完,胳膊已经被齐寰拉住,她身子一软便坐了下来。 齐寰笑着扯着她的手,吩咐下面的人:“奏乐!朕要与贵妃饮酒作乐!” 乐曲欣然奏起,舞姬翩翩起舞。大殿顿时歌舞升平。 此时明月高悬,宫内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可谁也想不到,在关押先帝的宫中却进行着一场打斗。看守们万万没想到,途经此宫巡逻的御林军竟然是假扮的。不出几下就把几个看守杀死。 为首的人踏入宫门第一步便直奔先帝的寝室。 齐公并未听见院内的动静,他正坐在书桌前写字。虽然才五十岁,可过早白了头。 见到有人推门进来,他很惊讶。 “你是谁?” 那人穿着御林军的衣服,相貌出众,表情却很平淡。 “陛下,在下是来救你的。” “救我?为什么?” 齐公想不明白,如今朝野已经被齐寰霸占,他被封为太上皇,被关在禁宫不准外出。齐寰就是生怕他若出去,拥护他的大臣们便一起造反罢免他这个皇帝,继续让齐公上位。所以,他绝对不会让他出去。 有人已经想过这个法子救他出去,可都失败了。宫外不但有守卫,还有御林军巡逻,森严得连只飞虫都飞不进来。 可是这个小兵却做到了。 他盯着面前的士兵,觉得他并不简单。虽然他穿着普通的御林军衣服,脸上却没有惧色,反而有一种冷傲。 “如果陛下不想死,那就不必多问,只要听在下所言定能罢免齐寰,陛下便可二次登基。” 齐公傻了眼,他是谁,竟然可以这样指使他? 第195章 自作自受 大殿中,齐寰正与沈阳春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饮酒,完全不知道禁宫里发生的事。 沈阳春把酒杯举向已经微醺的齐寰:“陛下,臣妾再敬您一杯。” 齐寰接过酒杯,另一只手揽上沈阳春的小蛮腰,脸几乎要贴上沈阳春的脸了。 “爱妃想要把朕灌醉吗?如果朕醉得不省人事,爱妃今晚可就独守空闺了。” 沈阳春躲开齐寰酒气冲天的臭嘴,嘟着嘴撒娇:“陛下得酒量怎么会醉呢?” 二人正拉拉扯扯,突然,门外传来嘈杂声。只见几个小太监神色慌张地跑了进来,冲散了正在跳舞的舞姬。 “大胆!”齐寰的随身太监急忙上前喝止。“你们慌慌张张做什么?没看到圣上在吗?” 一个小太监战战兢兢指着外面,口中结结巴巴:“外面,外面……” “外面怎么了?难道是走水了?” 小太监摇着头。 齐寰皱着眉头制止住老太监:“让他说。” 小太监还没来得及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见一群人蜂拥而至走入大殿。 为首的正是胥国武臣聂槐。只见他身披盔甲,手拿长剑,横眉冷对地看着齐寰。 齐寰吃了一惊,这聂槐不是早被他流放边塞了吗?怎么会在这里出现?还带着武器入宫,御林军是如何检查的? 再看他身旁的人,一左一右均是当朝官员。他的身后站着御林军。各个都是冷着一张脸。 “你们干什么?要造反吗?来人!”齐寰有些慌了,连忙喊外面的亲军。可是外面却没有一个人进来。 “你们……” 这时,一个人慢悠悠走过来,他一袭白色衣衫,衬着他清秀的面容,很是飘逸出尘。 竟是林绍远。 “绍远?你这是……”齐寰纳闷。 林绍远向旁边站了站,让出了一个地方,只见后面走出一个人。 见到那人,齐寰倒吸口凉气。 “父……父皇?” 齐公走上高台,齐寰连忙从龙椅上下来。 齐公斜睨着他,冷哼道:“朕还没死,你就这么着急坐这个皇位吗?” 齐寰吓得连忙跪在地上。 齐公坐了下来,聂槐率先跪拜:“恭迎陛下回朝。” 下面的人齐刷刷跪了下来。 齐公道:“起来吧。” 这时,外面又进来几个人,是两个士兵押着齐谆进来。看齐谆那样子就像吓尿了裤子,双腿都是软的,只能由着两个士兵随意拖拽。 他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着:“父皇……不是我,不是孩儿,是他!” 他指着齐寰:“是他想要做皇位,把父皇幽禁在禁宫,孩儿真的没参与啊!望父皇饶恕孩儿。” “孽畜!你干得那些好事还用朕再一一说给你听吗?” 齐谆摇头:“不,父皇,孩儿犯的错统统知晓,只是求父皇能网开一面饶我一命。” 说完,他还不住地磕头。 忽然,他看见站立一旁的林绍远,连忙抓住他的衣袍。 “绍远,看在你曾是伴读侍郎,又曾是陛下亲封的史官,求你跟陛下求求情,我只是齐寰的走狗,其实什么事也没做过。” 林绍远低头看了看一脸祈求的齐谆,声音冷肃:“如果当初七殿下没有罢免在下的史官之职,让在下去看香狱,估计在下会替你在陛下面前美言几句。” 齐谆一听就如泄了气的皮球。 当初正因为林绍远为官清廉出污泥而不染,才让齐谆想恶心恶心他,非给他任了个看香狱的活儿,让他天天在脂粉堆里周旋,看他还那么清高自洁吗。 如今真是自作自受。 第196章 暗道 齐寰见众人的注意力全在齐谆身上,便偷偷溜走。 自从登基后他依旧住在自己的殿中。只是因为大殿有个秘密通道,遇见危险可以直通到御花园。 这是他处心积虑找人设计的。只怕有一天也像他父亲一样,被人禁足。到时他便可以从通道逃离。 他溜进通道,换上事先准备好的太监服,便从小门出去离开了自己的寝宫。 果然如他所想,御花园里静悄悄。所有人都在大殿周围。 齐寰正准备从御花园的小门出去,忽然感觉身后有一股冷风呼啸而来。他下意识地弯下身子,只觉得耳边有什么东西带着一股阴风飞过,正好扎进他前方的树干上。 是飞镖! 他惊吓万分,连忙转身一看。月夜中,只见一个人影立在不远处。 “谁?”他惊问。 那人也不言语,只是慢慢走过来。 借着月色,齐寰看清楚了,来人正是一个女子。 “是你?!”他瞳孔放大。 钱柠从树下走出来,皎洁的月光正好照在她娇美的脸庞上。 “没错,是我。” 本来齐寰见是她还稍微放松了警惕,可是又想起那枚飞镖,他再度害怕起来。 “你要干什么?”见钱柠并不停步,齐寰一边倒退一边问。 钱柠笑了笑:“殿下为何这么着急走?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 这节骨眼上还和他开玩笑,齐寰差点气得背过气去。 “公主何苦为难我?” “我为难你?你也不想想你是怎么为难我的?” “我对公主并未做什么,一切都是齐谆干的。只要公主不声张,待我出去定会报答公主。” 钱柠冷笑:“报答我?” 她抬起手,露出手中的一枚银针。那银针在月色的照耀下泛着冷光。 “我才不稀罕你的报答。我现在只想把你交给你父亲。让他来管教管教你。你说……他是怎么处罚你呢?肯定不会是禁足这么简单的。我听说你特别喜欢割人的舌头或耳朵,他会不会也割掉你舌头或是耳朵呢?” 齐寰的脸色煞白。 的确,他上位后处置过几个大臣。那些官员都是反对他的人,他把他们关进死牢,有的被砍了脑袋,有的被割了舌头。 现在,钱柠这么威胁他,他惊恐万分,生怕被齐公抓住关进死牢,那他这辈子就别想再有翻身之日。 想到这,齐寰咬紧牙,与其与这个女子废话,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先把她杀掉再说。然后赶紧逃出皇宫。 齐寰自幼也是练过武的,只见他抽出藏在衣袍内的大刀一个箭步便向钱柠扑过来。 钱柠见状立刻抛出银针,哪知齐寰都一一躲过了。 钱柠一直以为齐寰只是个酒囊饭袋,身子瘦的犹如豆芽菜,一碰就会折掉。没想到他的动作还挺利落。 她躲过齐寰劈过来的一刀,可是第二刀很快又从头顶向下砍来。 钱柠手里没有武器,又来不及发出暗器,眼看就要被砍到,只听兵器相交之声,齐寰的大刀竟然被人弹了开去。 二人都一愣,回头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手里提着一把大刀正看着他们笑。 ”从你的身手就能看出你们大凤的兵力,就这点皮毛根本就拿不出手,只能用暗器凑数。“ 说话的正是沈阳春,她正用一贯骄傲的姿态看着钱柠。 这种时刻,钱柠当然不会与她计较。 倒是齐寰显得很是吃惊:“春贵妃?你……” “你什么你!谁稀罕你的破贵妃之位!记住了,我是涂国公主沈阳春,要不是为了把你拉下皇位,我才不会大老远跑到你们胥国来陪你饮酒作乐。” 原来如此! 齐寰咬着牙,既然如此,那就统统去死好了。 说时迟那时快,齐寰突然从袖中发射出两枚毒针,正向沈阳春的额头射来。 沈阳春一惊,但躲闪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就要射进眉心,突然,远处飞来一人一把搂住沈阳春,二人摔在地上顺势一滚躲开了那两枚银针。而那银针也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齐寰见没有得逞,便又发出另外两枚毒针。 毒针直直向钱柠飞去。 齐寰冷笑,你救得了一个还能救第二个吗? 钱柠早已看见他的动作,只是那毒针飞得太快。与沈阳春一样,她想躲是来不及了。 而救沈阳春的人即使弹起身子飞身过来再度来营救她也已晚了一步,毒针向着钱柠的心脏位置狠狠扎来。 第197章 小小请求 一片乌云恰巧挡住了月光。 钱柠只觉得眼前一黑,身子又出其不意在外力的作用下向后倒去。而撞开她的人又伸手抱住她,与她一起跌在地上。 乌云撤去,月光再现。她这才看清楚抱住她的人。 清秀的脸容,幽深的眉睫,不是沈岘业还能是谁。 可挡在他们面前的人是谁? 那人生生受了两枚毒针,连吭都没吭一声。 齐寰见状转身想跑,沈岘业抛出手里佩刀,正好削在齐寰的脚踝上。筋脉瞬间被割断,齐寰一个跟头趴在地上。 “太好了……”那人轻轻说了一句,身子便软了下去。 沈岘业连忙上前一步抱住她,让她轻轻坐在地上。 沈阳春惊慌失措地扑过来:“阿娇!?” 钱柠惊呆了,腿早就没了力气,只是傻傻地站在那里看着躺在沈岘业怀里的女子。 苏娇娇的胸前缓缓渗出了血,就像当初沈岘业被暗器所伤时那样。鲜血在衣襟上慢慢绽放,就像一朵牡丹花。 最初她还有些力气,但慢慢的,毒很快便走遍全身。她气若游丝,连说话都断断续续。 “殿下……” 沈岘业连忙制止住她:“别说话,先屏住气息,防止毒液蔓延。” 苏娇娇摇摇头:“没用的……” 沈阳春慌忙起身:“我去找林绍远,他肯定有解药!” 忽然,衣袖被扯住,只听苏娇娇说:“公主,最近宫内审查严格,很多草药运不进来。他一直没有制出来……” “怎么可能!为何她银针上的毒可以制出来?解药就制不出来吗?”沈阳春说的是钱柠的毒针。 苏娇娇无奈:“公主,这毒不是普通的毒,没有解药的……” 沈阳春一听脸色变了,她直奔齐寰,一脚踢在他屁股上,随后又一脚踩住他后背。 齐寰疼得嗷嗷叫,本来脚筋就被割断,如今又被沈阳春一脚踩住,不疼才怪。 “说!解药在哪儿?” 齐寰趴在地上喘着粗气:“不……知道。” 沈阳春加重了力气,齐寰的肋骨立刻断了几根。 “说不说?再不说我把你的尾巴骨也踩断!让你一辈子站不起来。” 齐寰又是几声嚎叫:“我说的是实话,制作这毒就没想着解!” “畜生!去死吧!”沈阳春脚下一使劲。齐寰的肋骨又断了几根。 沈岘业把苏娇娇往怀里抱了抱,让她尽量不贴近冰凉的地面。 苏娇娇感激地看着他:“殿下,别忘了您答应奴婢的事……” 沈岘业点点头:“不会忘,你放心吧。” 苏娇娇露出一丝微笑,她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是楚楚动人。 “殿下,奴婢还有个小小请求,不知殿下能否应允?” “你说吧,不管是什么我都答应。”沈岘业说。 钱柠看向沈岘业,虽然他的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眸子在黑夜里黯淡无光,甚至有些哀伤。 这是她第一次看见沈岘业难受的样子。平时的他嬉笑怒骂也好,冰冷沉默也罢,却从来没有表现过如此悲伤的神情。 她想起这几日她与苏娇娇的关系并不好,甚至还用“娼妓”这个词来讽刺她,让苏娇娇好几日没理她。可是就是这样一个人,为了保住钱柠的清白,主动去服侍齐寰。在关键时刻,又替她挡住了毒针。 为什么? 苏娇娇应该恨她不对吗?为何还要救她? 钱柠的心绪乱成一团。 不管苏娇娇与沈岘业是什么关系,她知道,苏娇娇喜欢沈岘业。因为只要一提到沈岘业的名字,她便走神,然后叹气。 也许,她知道自己与沈岘业之间有跨不过去的鸿沟,根本不可能发生什么,所以才很无奈吧。 只听苏娇娇虚弱地继续说:“五年前,如果没有殿下出手相救,奴婢早死了。奴婢跟着殿下习武识字,学着怎么为人处世,有殿下精心教导奴婢才活得像个人……所以,奴婢很感谢您。” 苏娇娇说着说着眼泪便流了下来。 沈岘业说:“要感谢的人应该是你自己,感谢你这么多年没有放弃,这么努力。” “殿下……”苏娇娇长吸了口气。“您交给我的任务奴婢应该算是完成了吧?”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的钱柠:“奴婢就舔着脸要奖赏了。” “好,你说。”沈岘业点了点头。 “虽然奴婢是胥国人,死后应该埋在胥国。可是,奴婢想长眠在涂国的笔架山上。这样便可以天天想起以前与殿下在笔架山的日子。望殿下恩准。” 沈岘业愣了愣,这叫什么奖赏? 笔架山是他曾经习武的地方。也是在那里遇见奄奄一息的苏娇娇。 当时她的惨状还历历在目。她就像一块破抹布被扔在草丛里,额头一道刀伤,双腿被打断,胳膊被绳索勒得皮开肉绽。还得了严重的花柳病。 沈岘业让她在他的住处养伤,等伤好后,苏娇娇死活不肯走,最后留在沈岘业身边做了婢女。 因她生得媚媚娇娇,所以被赐了个名字:苏娇娇。 即使她在他身边侍候,他们之间也只是主仆关系,甚至,她就是他的鹰犬,替他做事。 在大凤,他就安排她在妓院,毕竟女人好办事。因为朝廷很多官员喜欢风月场所,她可以打听到沈岘业需要的消息。 钱柠被俘,她接到沈岘业的传唤,第一时间赶往胥国皇宫,林绍远把她安排进香狱,目的就是为了保护钱柠。 钱柠的鼻头有点发酸,眼泪禁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第198章 留下还是离开 说完那句话,苏娇娇便咽了气。 沈岘业把她轻轻放到地上,撩起裙摆盖住她的脸。 他起身对沈阳春说:“阳春,劳烦你回去时按照她的遗愿把她葬在笔架山。” 沈阳春点点头,她叹了口气:“阿娇这辈子也真是命苦。” 沈岘业并没有说话,他看向钱柠,见钱柠眼眶湿润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便走过来。 钱柠看着躺在地上的女子,不相信她已经死了。几天前还和她同住一个屋檐下,如今却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她……” 钱柠刚说出一个字,身子便被他抱在怀里。 “别怕。” 只这两个字便让钱柠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紧紧揪住沈岘业的衣襟,后悔怨恨一股脑涌了出来。 钱柠的世界里只有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人,她的关心与担忧仅仅局限于他们的生死。像囚袅像黑枫。 她从来没有习惯去关心一个不相关的人。这个世界上有太多不相关的人了,他们活或他们死与自己何干?可是苏娇娇这个不相关的人却为了救她而死。 这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女子,她的故事同样应该值得关注。她也有喜怒哀乐,也有爱恨情仇,她的生命同样值得尊重。 钱柠的心如同剜了个大洞,害怕与痛苦夹杂着眼泪狂奔而出。 “我……”她泪眼模糊泣不成声。 她想说对不起,她曾怨恨过苏娇娇,觉得她傲慢无礼。猜忌她与沈岘业的关系,觉得她下贱肮脏,可以随意委身于人。可是现在她明白了,这个身份低贱的女人,却有着一颗纯洁高尚的灵魂。 而自己心胸狭隘,从不相信任何人。 包括她眼前的沈岘业,她都从来只是怀疑,从没有真正相信过他。 钱柠只觉得自己双腿发软,全身无力地靠在沈岘业怀里。 沈岘业以为她是刚才被那两枚毒针吓的,紧紧抱住她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 沈阳春看着这一对相拥的男女,脸上似有不悦之色,刚要开口说话,忽然听见远处传来脚步声。她下意识地做好防备,等看到来人,她便松了口气。 来人是林绍远。 他带着几个人急匆匆从大殿赶到御花园,生怕沈阳春他们出危险。 看到沈阳春站在那,地上躺着一个女子,远处还趴着齐寰,他急忙跑过来。 “公主,你没事吧?” 沈阳春见是他,刚想说没事,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皱紧眉头蹲下身子。 “疼死我了……” 林绍远连忙扶住她:“公主殿下,你哪里疼?让我看看。” 沈阳春指着胳膊大腿:“这,这,还有这,哪都疼。对了,最疼的是这里。” 她拉起裙摆,露出大腿,雪白的肌肤在夜色里尤为白皙性感。 林绍远关心地蹲下身子查看,发现没有任何伤口,连红肿也没有,才发觉上了当。 他抬头看沈阳春,见她一脸戏谑,便直起身子。 “公主根本没有受伤。” “怎么没受伤!”她拍了拍心口,“这里受伤最深!都是林大人所赐!” 林绍远微微红了下脸,刚转身却又看见沈岘业与钱柠相拥一起,只好又转过身子,脸更红了。 他指了指地上因疼痛正在呻吟的齐寰,说:“我……我去把他带到大殿交给皇上处置。” 哪知沈阳春一伸胳膊拦住他。 “然后呢?” “然后?”林绍远纳闷。 “跟我回涂国还是待在这个皇宫里,你想好了吗?” 林绍远低头不语。 两年前,他外出时遇见了乔装的沈阳春。当时她因为抱打不平正被几个大汉追逐,身上还受了伤。是林绍远救了她,还为她疗伤。 最初,沈阳春以为他是名会点拳脚功夫的大夫,一心想带他回涂国,让他当御医。一个是经常可以看见他,再一个,如果选他为驸马,总得有个官职。让他进宫待几日,混个御医当当,再求沈岘业给个官职。到时和太后提起选他做驸马也会容易些。 哪知道这位林绍远根本不是什么大夫,而是胥国太子身边的伴读侍郎及史官。胥国与涂国本就不和,他们怎么可能在一起。因此,沈阳春大病一场。从此二人相隔千里,并未再见。 可这次沈岘业找到林绍远,提出营救齐公,废除齐寰,林绍远一拍即合。以前他是林大人,如今变成看管香狱的牢头,整日给那些女子看病,他当然早就想改变这一切。 但是留不留在胥国,或是跟着沈阳春到涂国,他一直犹豫再三。 第199章 做你面首都可以 林绍远轻轻推开沈阳春的手。 沈阳春很惊讶,她瞪着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林绍远依旧低着头:“殿下乃涂国最最尊贵的公主,而我只是一个牢头……” 沈阳春打断他:“林绍远!你胡说什么呢!我说过,我不在乎你的身份,甚至不在乎你是谁。你不用自卑。在这个世界上,身份与地位,国家与种族只是身外之物,我统统不在乎!你知道吗?我在乎的只有你!” 林绍远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女子。他心里充满感激。 在这个世界上,还有如此痴情的女子。两年了,她依旧如当初一样执着不悔。哪怕一厢情愿,哪怕粉身碎骨,她都在所不惜。 他微微一笑:“谢谢公主如此信任我。我自幼无父无母,虽然在宫里长大,却见到帝王们的冷血。我一直以为只要在皇宫里长大的皇子公主们都会有一颗蛇蝎心肠。哪知道公主却如此单纯善良。” “两年前我就是这样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沈阳春再次拉住他的袖子,有些撒娇地说:“和我回涂国吧,如果你不喜欢宫里的生活,我们便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生活。你知道吗?我们涂国有个规矩,驸马爷有权利建造驸马府,驸马住哪里,公主必须跟随。到时你的府邸建在哪里,我便跟你到哪里。” 这次,林绍远并未推开沈阳春的手,而是反手握住她的手,温柔地问道:“阿春,我想开医馆可以吗?” 一声阿春叫得沈阳春笑得灿烂:“当然可以了!万一我受了伤你正好可以给我医治!” 林绍远派人把齐寰带去大殿。 沈阳春也差人把苏娇娇抬走了。 一众人散去,御花园里又恢复了平静。 钱柠从沈岘业的怀里抽身出来。她不敢看他的眼睛,因为他的眼睛深邃而专注,似乎要看进她心里。 “定王殿下,你说过会护送我回大凤。我现在想回去了。” 沈岘业点点头:“马车就在外面,随时恭候公主启程。” “你不带我回涂国吗?嫁给沈建筝?” 这句话似乎故意说给沈岘业让他难受的。只见沈岘业神情有些沮丧,他一把把钱柠重新拉进怀中。 他的声音低沉而落寞:“我不是说过我后悔了吗?你一直都是我的妻,我们拜过天地喝过合卺酒的。我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人。” 钱柠几乎快要哭出来了。 她颤着声音说:“可你那时是司马无逸,而现在你是定王殿下,是摄政王,是涂国的希望。你不可能成为大凤公主的驸马。林绍远可以与阳春游山玩水找个清净之地生活,而你不行。你还有责任。” 沈岘业忽然笑了,钱柠肿着桃子眼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了?我说得不对吗?” “你希望我还是驸马是吗?不做摄政王?” “我不是这个意思。”钱柠摇摇头。 出其不意,沈岘业点点头:“我答应。” “什么?”钱柠惊呆了。 “我可以不做摄政王,不做三皇子,只要你需要我,我做你驸马,哪怕做你的面首,我都愿意。” 温柔的唇瓣压在钱柠的唇上,柔软而富含热情。吻得钱柠的心似乎都要融化了。她的双手紧紧勾住沈岘业的脖颈,享受着这番温存。 这是她第一次真心实意感觉到对方的爱。 此时此刻,她发誓,她一辈子都会与他在一起,不离不弃。 第200章 夫妻 马车在山路上行进着。 钱柠二人已经离开胥国皇宫有几日了。这几日的耳鬓厮磨让她越发离不开沈岘业。 他们并未带太多人,因为乔装成商人,所以只带了两个随从,一个乔装成车夫,一个扮作仆人。 而他俩是夫妻。 既然是夫妻,住店总要住一间屋睡一张床,夫妻之事是免不了的。况且二人又都是火气方刚的年纪,于是走走停停,见到旅店就住下,第二日恨不得睡到日上三竿才醒。然后又是云雨一番。 但是因为还有重要的事情做,不能耽搁时间,于是他们也不再寻找旅店。而是吃住都在马车上进行。 冬日的夜里,马车里也生了暖炉。 刚刚经过一番激烈战斗,钱柠的身上汗津津的。她裹住被子钻进沈岘业怀里,抱住他裸露的后背,帮他把被角掖好。 沈岘业也同样把被子给她盖好。 他宠溺地口吻说:“也不穿衣服,小心着凉。” 烛光下,钱柠的脸色微微泛着粉红,她撅着小嘴:“你不是喜欢看着我那样吗?所以我才没穿。” 沈岘业刮了一下她的鼻头:“小坏蛋,不是我喜欢看,而是你故意这样勾引我。” “你才是坏蛋呢!我早就看出来了!” “你怎么早就看出来?难道我脸上写着坏蛋两字?” “写是没写着,可身体骗不了人。在司马府的时候,你就……”钱柠欲言又止。她指了指沈岘业:“当时我都感觉到了!你还不承认你坏蛋!” 沈岘业抿唇一笑:“夫人果然敏感聪慧,知道我想要什么。如果当时我想要,夫人会给我吗?” 钱柠犹豫了,她转了转眼珠:“应该不会,当时我还不了解你。” “现在了解了?” 钱柠点点头:“算是了解了吧。” “其实,你不了解我的地方还很多。” 钱柠一听这话,伸手捏住沈岘业的脸颊,令沈岘业措不及防。 “还有很多?说,你是不是还有隐瞒我的地方?” 沈岘业露出痛苦面容:“夫人饶命,我真的没有隐瞒夫人的地方了。” “肯定有!你这种经常光顾风月场所的人肯定有过很多女人。对了,你还去满月楼偷偷看我,骗我说是什么叶公子。你是不是那会儿就想图谋不轨!” “夫人也不想想,我要真想对你图谋不轨为何只送钱财不露面?” “也是。”钱柠放下手臂。 的确,那时在满月楼,钱柠听说有个姓叶的公子经常来看她歌舞。只是从未邀请她喝酒或是独处。他出手阔绰,每次都是扔下银子就走,可她从来没有见过他。 哪知道,几年后他们竟然在大凤皇宫里见面,还成了夫妻。 钱柠再次搂住沈岘业,把脸贴在他胸口上。 “如果那时我们就认识了该多好,也就不会绕这么个大圈子,也没有这么多事情发生。没准我们都有小宝宝了。” 沈岘业倒没有钱柠那样单纯浪漫的心思,但是也跟着她憧憬了一下。 “是,如果那时把你娶回家,没准真的有孩子了。” “不行,那时我还不是公主,只是个妓院里卖艺不卖身的歌妓。就算你把我娶回去也不过是个妾。到时不知道你会娶哪国公主或是哪位大臣的千金为正妃呢。所以,我必须成为公主,必须有地位才能配得上你。幸亏那时我们没有相识,这也是一种机缘巧合或是上天的安排。我只有得到了地位,有了权力才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沈岘业也紧紧搂住钱柠:“夫人说得极是。” 夜晚的山里非常的静,伸手不见五指。只有他们的马车里有些微光。 两个随从都被沈岘业赶到很远的地方去休息了,省得二人的闺房之乐被他们听了去。 两人穿好了衣服却毫无睡意,仍旧搂在一起靠在厢壁上闲聊着。 两人从各自儿时过去的经历聊到长大成人。沈岘业惊讶钱柠在道观里受过的苦,好奇她的重生。而钱柠怜惜沈岘业在宫内悲惨孤独的童年,以及被关进死牢时的绝望与无助。 钱柠说到在满月楼时经常有客人骚扰她,那时多亏了黑枫一直护佑她左右。 一提到黑枫,钱柠的神情忽然有些哀伤。沈岘业感觉到了,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像是给她安慰。 他想了想才决定说出:“其实,我一直都怀疑过你和黑枫的关系。因为他看你的眼神与仆人看主人的眼神不一样。我见过那种眼神,是既想独享,又得不到,既奢望又痛苦。” 钱柠想起了苏娇娇,苏娇娇也是暗恋着沈岘业,他一定也见过她的眼神所以才十分了解黑枫。 如今他们都不在了,苏娇娇因为救她而死,而黑枫也如是。 沈岘业接着说:“不过,我也感谢他,是他把你保护得这么好。才让我这么轻松地得到了你。” 最后一句话他压低了声线,似是玩笑,又像是挑逗。 但钱柠笑不出来。 正因为他们,才成全了自己与沈岘业。如果没有他们,或许她还活在质疑中与防备中。不让沈岘业进入她的内心,不信任他,讨厌他,甚至憎恨他。 是他们助她成长起来,打开心门,去信任,去接受。 第201章 青出于蓝 天刚擦黑,城外,一队人马正向着城门行进。刚走到城门下,看守城门的士兵老远便看见他们。 “是司马少将军!” 二人连忙下了城楼命令人打开城门迎接司马昆在进城。 这队人马中有一辆马车,上面是两口棺材。里面躺着的正是钱仲翼与钱婉儿。 钱仲翼在火烧寺庙时打死也不会想到螳螂在前黄雀在后。他非但没有抓到黑枫,反倒被司马昆在烧死在寺庙里。 听到钱仲翼的死讯,钱婉儿情知不妙,正要逃走时被司马昆在派人堵在路上活活勒死。 司马昆在扬言是钱柠派黑枫杀了二人,他把黑枫五马分尸,死无对证,谁也不会知道真正的凶手是他。 夺权的事情迫在眉睫,反正这几个皇子公主最终归宿也是死,不如顺便嫁祸给钱柠。 棺材被拉进皇宫,靳氏几乎走不动路,被大皇子钱庸禄搀扶着来到停放棺材的院子里。 她最喜欢的一对儿女如今变成了冰冷的尸体。尤其钱仲翼,早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怎能不让她痛心。 她哭得撕心裂肺,一度站立不住。 司马昆在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陛下,是卑职无能,没有保护好二皇子与三公主。请陛下责罚!” 司马宏也跪在儿子身边,虽然一脸的悲痛,可心里却乐开了花。 这几个皇子公主中,只有钱仲翼与钱婉儿有望成为继承皇位之人,如今这两个人全死了,看还能有谁可以继承皇位。 他偷眼看了看钱庸禄,大皇子人傻嘴笨,又一向胆小怕事,虽不受宠,但毕竟是靳氏所出,如今亲生三个孩子却死了俩,可想而知,大皇子是最有希望接班的。 只可惜他只喜欢琴棋书画,根本不喜朝政,这令靳氏很失望。 靳氏虚弱地摆了摆手,不想多说话,只对钱庸禄说了一句:“你去筹办丧事吧。”然后,让宫女们扶着离开了。 钱庸禄有些懵,这么大的事情交给了他,他可从来没有办过丧葬啊,怎么办?陵寝哪个?他可是从不知晓。 他求助地望向司马宏:“将军,您看这……” 司马宏连忙答道:“殿下放心,在下一定协助您把丧葬办好。” 本来钱庸禄身边并无亲信大臣,如今司马宏趁虚而入,钱庸禄自会更加信任他。 他点点头:“好,那就有劳将军了。” 他正不想管这事,司马宏一向人脉广,人又精明,让他去办肯定能办好。 司马宏父子二人回到府中已是深夜。 他们来到司马宏的书房,掩好了门,二人才露出会心一笑。 司马宏还亲自给司马昆在倒了一杯茶。 “谢父亲。”司马昆在连忙接过来。 司马宏捋着胡子笑呵呵:“没想到你这一手神不知鬼不觉便将那两位给除了,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司马宏指的当然是他在守戍边的时候杀了违抗他的官员。他也是用的栽赃陷害的手段,甚至还得到靳氏的赏赐,以为他为朝廷铲除了贪官。没想到,真正的贪官依旧逍遥法外。 司马昆在继承了父亲的阴险狡诈,甚至比司马宏更加精于算计。首先,他与钱仲翼走得很近,貌似关系很好。其实不过就是为了取得他的信任寻找下手的时机。 他开木雕作坊,无外乎是借机与某些官员拉近关系。如果有想除掉的人,把一个木把件装上毒药当作礼物送给他,不出几日那人便一命呜呼。别人还以为是暴病而死,其实是慢性中毒而亡。 他与钱婉儿发生了私情,一开始是想控制她,为己所用。没想到钱婉儿并无贞节观念,她背地里不但与其他男子打情骂俏,甚至还偷偷养面首,在府中夜夜笙歌。所以,他才接受了靳氏赐婚与大公主钱凤兰。 杀了她不过就是为了堵住她的口,省得她说出他们的关系。 嫁祸钱柠,是为了报复她的冷血无情。要不是看她还有用处,他也会让她如钱婉儿的下场一样。 因为先帝遗诏,钱柠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位君王。所以,他向她示好,企图赢得她的芳心。可惜,她并不领情,还一度恨他入骨。没有让她死,他出不来这口恶气。 第202章 是不是实话 隆重的丧葬仪式如期举行,朝廷全部官员都如数参加,无一人空缺。靳氏拖着病弱的身子参加儿女的葬礼。 钱庸禄举行完仪式,便搀扶着靳氏回了寝宫。 看宫女们把靳氏扶到床上躺好,钱庸禄才转身出去。刚迈出殿门,一个宫女便追了出来。 “殿下慢走,陛下请您回去。” 钱庸禄一愣,虽心有不愿,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回去。 只见靳氏脸色苍白得如一张白纸,她病恹恹地靠在床头,正在喝着宫女捧着的药汤。 一阵剧烈的咳嗽让她紧皱眉头,一扬手打翻了药碗。 宫女慌忙磕头认错:“圣上饶命!圣上饶命!” 钱庸禄看着地上黑乎乎的药汤,一脸嫌恶地吩咐人:“把她拉出去!” “是。”门外进来两个侍卫,拖起地上的宫女便向外走。 宫女哭哭啼啼求饶,声音渐渐没了力气。 等人把地上收拾干净,钱庸禄靠近靳氏。 “母皇。” 靳氏微眯着眼冲钱庸禄招了招手:“坐。” 钱庸禄听话地坐下来,他不安地搓着双手。 刚才在举行仪式时,他生涩而紧张,生怕犯点错惹得靳氏发怒。刚才她没有说,会不会现在叫他过来数落他? 他的心立马提了起来。 靳氏看着面前的儿子。这个儿子是她最不待见的,娶的正妃是她不看好的官员之女。他又与世无争,整日里吟诗作画,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根本不关心朝政,如果让他继位,真不知大凤会不会走向没落。 她叹了口气。 钱庸禄更加害怕,他差点跪下来。 “母皇,你哪里不舒服?我去请御医来。” 他转身想逃,却被靳氏喝住。 “站住!” 钱庸禄停住脚步。 “坐下!”靳氏又命令道。 钱庸禄乖乖坐下。 靳氏挥手遣散了屋内的太监宫女,待他们都退出去把门带上,才开口道:“禄儿,你是怎么想的?” “我……怎么想的?”钱庸禄纳闷。 靳氏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难道是试探他的? “你二弟和三妹走得时候还好好的,可如今只剩尸骨……”靳氏说不下去了,眼泪又流了下来。 钱庸禄连忙拿起帕子给她拭泪。 “母皇,你不要伤心了,二弟与三妹的在天之灵要是看见母皇这么伤心,他们也会难过的。” 靳氏擦拭眼泪,眼中满是怒火:“我一定不会饶过钱柠那个丫头!我要让她给翼儿与婉儿殉葬!” 钱庸禄顺着靳氏说:“好,母皇。” “你找人去胥国,不惜任何代价把她给我抓回来!” “可是司马昆在说,她被胥国七皇子抓走了。就凭太子残暴秉性,估计她也活不成。” “不行!我就要她回来,我要亲自一刀一刀剜掉她的肉,把她放进油里烹,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靳氏歇斯底里,又哭又笑。钱庸禄也吓得没了主意,只得点头:“好,好,母皇,我竭尽全力去抓她回来。” “还有……”靳氏盯着他的眼睛,看得钱庸禄心里直发毛。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高兴?” 钱庸禄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立刻跪到地上。 “冤枉啊,母皇。孩儿与仲翼和婉儿可是亲兄妹,怎么可能因为他们蒙难而高兴?” “你不高兴吗?你自小被他们排挤,受他们欺负,而我最不喜欢的也是你。他们死了,正好给你扫除了障碍。你继位可是十拿九稳了。别以为我不知道,这几日那些大臣开始巴结你,围着你转,金银珠宝你收了无数。我不是瞎子!” 的确,这几日很多人主动接近钱庸禄,还给他送礼品,他第一次体会到被关注被拥戴的感觉。 “母皇,孩儿绝对没有此心啊!如今母皇是一国之君,孩儿怎敢犯上?” “你不敢?”靳氏冷哼,“现在不敢,不代表你将来也不敢。等你翅膀硬了,还不把我送进冷宫?” 钱庸禄一听,连忙捣蒜般磕起头。 “母皇,请相信孩儿,孩儿绝不会冒犯母皇。孩儿知道自己是几个皇子中最无能的。既没有仲翼的半分才情,也不如霖余聪慧,所以母皇看不上孩儿是应当的。” 听到他提钱霖余,靳氏皱眉挥了挥手:“少和我提他!大凤有他这么个皇子真是给皇族丢脸。” “霖余他?” 钱庸禄知道钱霖余被靳氏关在寝宫不准外出半步,连今日的祭奠都没有参加。钱庸禄故意提到他的名字,无非就是想彰显自己的老实本分。 钱霖余涂长了一张好相貌,可好色的本性改不了。他不但在宫内祸害宫女,还把司马宏的女儿司马襄思祸害了,不但祸害还有了身孕。纸包不住火,生米煮成熟饭,钱霖余必须迎娶司马襄思为正妃。 靳氏正为此事发愁。她心里明白这是司马宏的计策。他一直想把女儿嫁给一位皇子,想让儿子娶得一位公主,如今这个目的达到了。 赏花宴上,司马襄思便与钱霖余眉目传情,没多久便暗度陈仓。 司马宏进宫逼婚,靳氏骑虎难下只得答应。本来她想把钱凤兰的婚事提上日程,如果司马昆在正式成为驸马,他就得卸下兵权,到时司马家的兵力便被削弱,自己也少了威胁。 可是偏偏司马昆在送钱婉儿去胥国一直迟迟未归,如今回来却是带回两具尸体。他说是钱柠所为,可谁又知道他说的是不是实话。 第203章 守陵 钱庸禄装的可怜兮兮,无非就是掩盖自己的野心。 他就像初次尝到荤腥的野兽,欲望之火熊熊燃烧。他不想再回到以前被靳氏嫌弃,被兄弟姐妹看不起,令大臣们绕道而行的人。他不想谨小慎微地活着,他也想挺直腰板,得到至高无上的权力。 甚至,他想像靳氏一样,坐在皇位上。凭什么大凤的皇位继承制度要传女不传男,他要更改历史,成为第一个成为皇帝的皇子。 “后日司马将军入宫与我商议婚事,你把霖余带来,一起商议商议。” “是。” “还有,最近我的身子欠妥,先不早朝了,你传达下去。” “是。” “批阅奏章的事情先放一放,等我恢复好点再议。” “是。” 钱庸禄从靳氏的寝宫出来,一路上都在咬牙切齿。 靳氏分明是对他怀有戒心,否则不会在病中还牢牢掌握大权。如果真想推举他上位,奏章可以让他代替审批,早朝也可以让他主持。一个奏折下去,告诫所有官员,他,大凤的大皇子钱庸禄,暂时为摄政王管理朝政。 可是,她不肯。 在筹备祭奠时,早就有几个大臣特意找到他说想荐举他继位登上皇位,让靳氏退居幕后为太后。可看情形,靳氏是不会轻易放弃皇权。他们也商讨了一个办法,可以迫使靳氏让位。关键时刻,钱庸禄还是会出此下策。 后日,司马宏果然入宫面见靳氏商讨女儿司马襄思与钱霖余的婚事。 宫女刚端上茶,司马宏还没喝一口,便见太监急忙进来禀报,说大皇子钱庸禄有要事禀报。 靳氏以为是他把钱霖余带来了,便召见他。哪知看见钱庸禄慌里慌张地跑来。 他一进来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母皇,不好了……” 靳氏皱眉:“怎么了?慢慢说。” “霖余……霖余……”钱庸禄手指着殿外,依旧大喘气。 “钱霖余怎么了?难道是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吗?” 钱庸禄摇头:“不是,母皇,霖余他……上吊了!” 犹如晴天霹雳,靳氏与司马宏都惊呆了。当他们赶往钱霖余的宫殿时,只见大殿中,钱霖余躺在地上,脸上盖着一块白布。一条白绫也扔在一旁。 靳氏吩咐人掀开他脸上的白布,看见果真是钱霖余,靳氏呆住,半晌说不出话。 司马宏跺着脚,拍着大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四殿下啊,你说你怎么会这么想不开呢?这多大的事呢,不至于去寻死啊!” 靳氏瞪着他:“还不是司马将军你逼婚在先,才让霖余寻了短见!” 司马宏有口难辩:“陛下,不娶就不娶,我司马宏自认倒霉。可四殿下也犯不上去上吊啊!这一定事出有因!望陛下严查!” “严查个鬼!他不就是睡了你女儿吗?这屁大点事你嚷嚷得满城皆知,让朕下不来台,让他没脸见人!要怪就怪你那不知检点的女儿,是她勾引霖余,让他上了当!” “陛下,话可不能这么说,在下的女儿也是冰清玉洁的大闺女,被他祸害,如今有了身孕,如果不娶进门,这叫她怎么活?” “爱怎么活就怎么活!”靳氏铁青着脸,“如今霖余已经死了,司马将军还想怎么办?” 司马宏看着躺在地上的死尸,真想把他拉起来看看是真死还是装的。 他咬着牙:“望陛下看在小女已有身孕,可否想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既然让朕想办法,那就……”靳氏一脸冷漠,“既然不能做夫妻,就说明他们无缘。如果将军愿意,朕可以让你女儿一同前往陵寝,作为守陵人居住在那里。等生下孩子,朕会责人每月送去银两,作为母子的吃穿用度。” “守陵?”司马宏惊呆了。他没想到靳氏如此狠心,竟然让他的女儿去守陵。那可是整日枯灯寒窑,一辈子呆在陵寝里,司马襄思忍得住才怪。 靳氏扯了扯嘴角:“如果司马将军不忍心让女儿一同前往,那就自己想办法。宫内的御医可以随时与你一起出宫,他们手里可是有各种各样的绝子药。” 说完,靳氏便转身离开了。 司马宏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是只能看着靳氏的背影消失在殿外。 忽然,他的肩膀被人拍了拍,转身一看,正是大皇子钱庸禄。 原来,他们对话,钱庸禄一直站在一旁。 他笑容可掬地看着司马宏:“司马将军,如果方便不妨到我殿中说话?” “殿下,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虽然我不敢忤逆母皇,但觉得此事还有转机。” 司马宏眯起眼睛打量起面前的人,这个他从来没有拿正眼夹过的皇子,如今自信满满,再没有从前畏畏缩缩的表情。 第204章 不想与他分开 十日后,钱柠与沈岘业终于到达大凤京城。 二人来到仙桃苑,虽然这里依旧热闹非凡,但物是人非,没有了苏娇娇,这里犹如一具空壳。 迎接他们的是一个与苏娇娇年龄相仿的女子,她一见沈岘业便一愣,然后满脸堆笑:“客官好久不来了!里面请!” 她引领二人来到楼上一间屋内,见四下无人掩好了门,扑通一声跪在沈岘业面前。 “苏媚见过殿下。” 沈岘业连忙让她起来。 听到苏媚这个名字,钱柠立刻联想到苏娇娇。要是以前,她肯定会觉得很好笑。一个娇,一个媚,这仙桃苑果真是一群娇娇媚媚。 可是现在,钱柠心里却是沉重万分。 看到二人的表情,苏媚担忧地问:“殿下,姐姐她……” 沈岘业深吸了一口气:“以后想看她,就去笔架山吧。” 苏媚立刻明白了,她的眼睛犹如溢满了水,两行清泪流了下来。 其实,苏媚与苏娇娇并不是亲姐妹。当初苏媚卖身葬父,幸亏苏娇娇及时把她买下,否则便去了大户人家当了痰盂美人。 苏娇娇让她跟了自己的姓氏,又给她个媚字以姐妹相称。苏媚视苏娇娇为救命恩人,对她的话言听计从。如今得知她去世,尤为悲痛欲绝。 沈岘业见她泣不成声,便转移了话题:“最近那边有没有动静?” 苏媚收回泪水,如实答:“这几日宫内办了两次祭奠,四殿下也死了,听说是自缢。” “我知道。”沈岘业点点头。 还在路上的时候,他便收到飞鸽传书,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继续说:“我说的是司马宏父子,别忘了我交给你的任务。” 沈岘业说的任务便是盯着司马父子的动静。如今死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另一个公主还被胥国活擒,朝中动荡不安。现在官员们分成了两大派,一个是女皇党,一个是大皇子党,拥戴大皇子继位的人不在少数。司马父子极有可能按捺不住提前行动。 “殿下,苏媚没忘,只是司马父子很谨慎,几乎不参加任何聚会。倒是与他们来往密切的洪大人经常来这里听曲。” 沈岘业想了想:“也可。我和公主先暂时在这里住下。倘若洪大人来了仙桃苑,你及时通知我,我要会会这位洪大人。” 会会洪大人? 钱柠奇怪地看向沈岘业。 沈岘业微微一笑解释道:“这位洪大人与司马宏关系匪浅,从他这里可以套出很多故事。还有,过几日是司马宏大寿。但因为丧葬在即,他不敢明目张胆大办特办。听说只请了几个交好的官员。到时,我们可以走一趟。” “去司马府?”钱柠更加奇怪了。 谁都知道司马无逸在去鄢城的路上病死了,现如今他们以什么身份回去? 苏媚连忙说:“洪大人请了我们仙桃苑去唱曲,到时公主与殿下可以一同前往。” 沈岘业也点点头:“是,还记得那份地图吗?” 地图? 钱柠想起来了,沈岘业冒充司马无逸住在司马府时偷偷绘制了一份地图,便是通往皇宫的密道。 “虫?” 沈岘业会心一笑:“是,到时我会送你入宫。” “入宫?就我们俩?你不怕我们刚从地道里钻出来便被人砍了头?宫内的侍卫多如牛毛,他们可不是吃素的。”钱柠提醒道。 沈岘业揽住钱柠的肩膀,把她搂入怀中,安慰道:“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还记得我当初说过的话吗?我会帮你得到你想要的。” 钱柠愣了一下。 她想要的? 这几日与沈岘业耳鬓厮磨让她早忘记了自己最初目的。她重生回来就是来报仇的。杀掉陷害她的人,得到皇位。可是现在,她竟然忘记了这些,只想和他在一起,永不分开。 “你说……是帮我得到皇位?” 沈岘业点头:“是。” 钱柠陷入沉思,她紧紧搂住沈岘业的腰,脸贴在他的胸脯上。听着他的心跳,她心里忐忑不安。 不知为什么,她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得到皇位后,她的责任会变得很重。而是,她不想与他分开。 第205章 寿宴 住在仙桃苑的这几日,钱柠去了趟柳林街。 一看见柳林木舍,她便想起当初自己带着黑枫来买义眼的情形。也就是那次,黑枫被司马昆在陷害,装上被下了毒的假眼。 如果再见司马昆在,她一定要为黑枫报仇。 很快,司马宏大寿的日子临近了。 因为全国还在服丧期,女皇也在病中,他不敢声张,只悄悄请了几个不错的官员来府做客。 而洪大人受邀后果然带着仙桃苑的歌妓来到府中。 沈岘业与钱柠用易容术换了容貌,假扮成乐师与歌妓随苏媚进了司马府。 司马府的后花园里歌舞升平。司马宏与几个官员把酒言欢。下首坐着一众妻儿。 几位大臣献上贺礼,又是敬酒又是对他阿谀逢迎。司马宏满脸通红,显然是喝多了酒。 钱柠混在舞姬里跳着舞。她看见司马昆在就坐在前面,旁边是司马春铨,而司马襄思并未出现,大概是无脸见人吧。 司马昆在似乎感觉到有人看他,他下意识地转头向正在跳舞的女子们看过来。钱柠连忙低下头。 她知道这个司马家少将军十分机警,上次回鄢城时便被他识破身份。这次不能再让他发现她。 司马昆在的注意力全部在这群女子身上,当司马春铨叫他,他都没听见。 “大哥在寻找谁?”他好奇地看着司马昆在。这个哥哥眼睛一直在几个女子身上扫着,大概是看上哪个女子了。 “是不是看上哪个姑娘了?等宴会结束,大哥可以与父亲索要。”司马春铨不怀好意地说。 他已经有几房妻妾,可花心不改,依旧流连风月场所。 他指着其中的一个女子道:“她叫苏媚,与仙桃苑的苏娇娇是姐妹花。听说她姐姐嫁了人从了良,她便接管了仙桃苑。她与洪大人关系特别好。” 司马昆在看了一眼苏媚,然后哼了一声:“你倒知道的清楚。” “那当然,我……”司马春铨刚想说自己去仙桃苑好几次碰上洪大人,可突然想到这个大哥为人古板,和他说了万一到父亲那里告状就没有他好果子吃了。于是便把话咽了回去。 可司马昆在忽然问:“你对仙桃苑里的舞姬了解多少?” 司马春铨见他感兴趣,以为他真是看上哪个女子,连忙道:“仙桃苑里的舞姬我几乎都认识,大哥你说,你看上哪个了,我给你牵线。” 司马昆在抿了口茶,抬手指了指:“就是那个苏媚旁边的。” 司马春铨伸着脖子寻找着,然后摇了摇头:“这个……好像不太熟。” “你不是对她们很熟吗?” “是很熟,可是与那个姑娘不熟。你看她跳舞也略有些生涩。估计是新来的。” 钱柠看见他们二人一直向她这边看,急忙躲在苏媚身后。 除了司马昆在,司马春铨也是见过她的,万一被他们认出就糟了。 苏媚似乎看出她的躲闪,一边舞一边挡住她。她悄声问:“怎么了?” “他们好像认出了我。”钱柠不敢肯定,但还是有些担心。 苏媚看了看那兄弟俩:“司马春铨是仙桃苑的常客,他认识我们几个。你是新来的,他肯定好奇,等一会儿跳完你先出去躲着。” 钱柠点点头:“好。” 她看向奏乐的人。沈岘业就在其中,他装扮成一个头发胡子都花白的老者,他们应该一时认不出。 可是,奏乐的人群中并没有他的身影。 他去哪儿了? 等跳完了这段舞,舞姬们散了开去。钱柠急忙躲到门外。 外面很冷,她又穿着单薄,冷风一吹,她打了好几个冷颤。 忽然,门口的守卫用刀拦住她。 “你干什么去?” 钱柠连忙指了指廊下:“奴婢想去如厕。” 两个侍卫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这回该你去了。” 那个侍卫无奈,便命令道:“真麻烦,快点!” 说完便带着钱柠向茅房方向走去。 钱柠打量四周,除了花厅附近侍卫比较多,其他地方只有巡逻的人,并没有固定人把手。 茅房的院落很小也很阴暗,侍卫指了指院内:“快点出来!” “是。”钱柠装作怯生生地样子迈进院门。 侍卫靠在门框上,仰头忘了忘天空。空中一轮明月正挂在天际,他刚想感叹一下夜色如此美好,没成想当头一棒砸过来,他一声没吭便倒在草丛中。 钱柠扔下棍子急忙回到后花园。沈岘业说过,地道的开口就在花园的假山上。不知他在不在那里。 踩着月光,钱柠飞快来到湖边。湖边的小山便是挖地道时运出的土,被他们堆成了一座小山。小山旁边便是假山。 假山堆砌巧夺天工,蜿蜒如迷宫。钱柠摸索着寻找入口。 不时有巡逻的侍卫打着灯笼经过,钱柠便躲起来。花厅那边传来歌舞升平的声音,谁也不会注意到舞姬中竟然少了一个。 钱柠拐过一个转角,刚要向前走,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姑娘,你要去哪里?” 第206章 迷路 钱柠不用回头也能听出那人的声音。 这么冰冷的质问还能有谁,只有司马昆在。 钱柠慢慢转过身,她低着头嗫嚅着:“官爷,奴婢如厕迷路了,还望官爷指路。” 司马昆在闻言又是一声冷笑:“花厅灯火通明,乐曲声不断,姑娘不往那里去,非要走这阴暗小路,是真的迷路还是不想回去?” 钱柠心里咯噔一声。坏了,他应该是知道她是谁了。怎么办? 她紧紧握住拳,袖中有准备好的暗器。此时,要不要出手呢? 如果他只是试探,也许自己能蒙混过关。但是如果他早就认出了她,她只能出手,争个鱼死网破。 “官爷,奴婢真的是迷路了,幸亏官爷指路,奴婢这就回去。” 说完,钱柠转身想走。哪知忽觉一股凉风袭来,身上重重挨了一掌。 钱柠练过武,感觉到这一掌并没有使出十分力,而是使出了四五分力。很显然,司马昆在是在试探她。假若这个女子会武功,她会挡住他这一掌,不会受半点伤害。如若她不会武功,那挨上这一掌应该会让她受内伤而吐血。 钱柠明白,此时,她必须装得像才能躲过这一劫。 当这一掌击在她后背上时,她踉跄着向前倒去,头撞到石头上,立刻头破血流。 她半天爬不起来,头上的血加上吐出的血,她苟延残喘着。 司马昆在上前一步,一把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他审视着她的面容,想看清楚她的容貌。发现她并不是他所怀疑的那个人,而且脸上全是血,他的表情有些嫌弃。 钱柠瑟瑟发抖:“求官爷……饶命……奴婢真的……是迷路了……” 司马昆在松开了手,把她扔到地上。 他举起了手,似乎想要结果这个女子的性命。可忽然想到今日是父亲的寿诞,如果杀人是不是不太好。 他放下了手。 “晦气!” 他又一把扯住钱柠的头发,拖着她向湖边走去。 把她扔到湖里自生自灭,如果死了也是天意,不是他杀。 湖水虽然结了冰,但岸边是薄冰。司马昆在把钱柠推进湖里,看她先是挣扎着,渐渐没了力气,逐渐消失在水面,便转身扬长而去。 钱柠看司马昆在走远了,才从水里探出头。她爬上岸,冷风刺骨,几乎要把她冻成个冰人了。 还好躲过这一劫。否则真的会被司马昆在识破身份,到时肯定生不如死。 钱柠顾不得冷,连忙回到假山。可是洞口在哪儿呢?她继续摸索着。 忽然,身后传来又是一阵动静,钱柠下意识发出袖中暗器。 飞镖带着风向那人呼啸而去。 那人闪身躲过,钱柠这才发现,那人是个白发老者。 沈岘业?! 钱柠吓出一身冷汗。 多亏他躲过了,万一没躲过可如何是好。 钱柠发现他全身湿透,可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沈岘业一把拉住她。 “走,我找到洞口了。” 忽然,他发现她也是全身湿透,脸上还有血。 “怎么回事?”他连忙给她止血。 钱柠摇摇头:“没事,刚才遇见司马昆在了。他试探我,还把我推进湖里。” “什么?”沈岘业咬牙,“先入宫,这账日后我再找他算!” 二人来到假山后面。这是一段没在水中的石头。只见一块巨石就在水里。他们下水游了过去,等上了石头,果真看见一个洞口。 钱柠兴奋:“这里竟然没有侍卫看守?” “也许是因为要入水吧,虽然湖面结了冰,但是假山这里没有。没人会涉险游过来。” “也是。” 二人一前一后进了洞口。洞很窄,也很黑。沈岘业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火折子,照亮了整个幽深的地道。 沈岘业关心地说:“你跟在我身后,小心上边突出的石头,不要撞到头。” 好在是地下还暖和些,俩人都湿了衣服,走了一段时间,也不觉得冷了。 钱柠看着沈岘业的身影,心中感慨万千。一个别国皇子,还是摄政王,却为了她单枪匹马勇闯皇宫,只为满足她的一个愿望。 他完全可以和她说,让她跟他回涂国,虽然给不了她皇位,但金银珠宝一生富贵他都能给。可是,他却为他曾经的诺言来到遥远的大凤。这值得吗? 钱柠从后面一把搂住沈岘业。 “沈岘业,你会后悔吗?” 沈岘业停住脚步,他温柔的声音传来:“后悔什么?” 钱柠的脸紧紧贴在他的后背上,感受着他的温暖。 “如果前面是死路一条,如果我们走不到皇宫,或是走到了皇宫却被人堵在出口,我当不了女皇,而你也回不了涂国。你会后悔为了曾经一个诺言,后悔……和我在一起吗?” 沈岘业笑了,他慢慢转过身,柔情似水的眸子看着钱柠:“我干嘛要后悔呢?我不后悔。在你回京后的宫宴上,我看见你前脚让你侍卫偷换迷药,试图迷晕钱婉儿,后脚你又装得可怜巴巴,其实在等着看好戏。机灵可没成想……” 他的唇印在钱柠唇上:“我们竟然成了夫妻。和你在一起我怎能后悔?难道你后悔了?” 钱柠搂住他的脖子,身子紧紧贴着他的身子。 “我不后悔,我只要你活着。即使我当不成女皇,即使我报不了仇,我都不要你用生命去换。我不会让世人唾骂我,更不会让涂国百姓恨我,我不会为了我的一己私心而毁了一位英明的君王。” 沈岘业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发:“我不是君王,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皇子而已,而你才是未来的君王,是大凤的希望。” 第207章 给陛下诊治 地道绵延悠长,二人走了很久才到了出口。 钱柠还以为出口在御花园,因为齐寰逃生的出口便建在御花园。可没想到的是,出口竟然在锦央宫内。 钱柠有些诧异。 一直以为司马宏与靳氏有染,原来不是。 沈岘业道:“锦贵妃是司马宏的表妹,他俩两小无猜早就暗度陈仓。司马宏说了,如果他称帝,锦贵妃为后。” 什么?锦贵妃?钱柠呆住了。 自从先帝薨逝,大部分妃子被靳氏发配冷宫,少数听话的便留了下来。锦贵妃便是其中一个。原来是有人保住她。 既然她与司马宏有染,暗道挖到这里也不为怪。 可是,为何锦央宫内空无一人? 钱柠刚要问,忽听有脚步声传来,她下意识抬起胳膊。 沈岘业拦住她:“我们的人。” 只见黑暗之中走来一人,他身穿太监服,见到沈岘业连忙行礼。 “殿下。” 沈岘业吩咐道:“你先去找两身衣服。” 那人看了看他们身上的衣服,虽然已经半干,但还是抵挡不住严寒。 “是,在下去去就来。”那人跑远了。 钱柠这才问:“他是你安插在皇宫里的细作?” 沈岘业笑笑:“是,还不止一人。” 钱柠真是佩服他,原来他早就布局好了一切。 那人很快便回来,手里抱着衣服。沈岘业接过来递给钱柠:“先去换上,别着凉了。” 钱柠点点头抱着衣服回了暗道,一边换衣服一边听到沈岘业与那人的谈话。 “殿下,锦贵妃被关在寝室,我们下了迷药,一时半会儿醒不了。这几日靳氏身体抱恙,一直没有出寝殿。” “不见任何人吗?” “除了太医,谁也不见。” “太医?” “是,所以在下给您准备的是太医院的衣服。这样进宫面圣会容易一些。” 等钱柠出来,沈岘业也换好了衣服。 果真,他穿着太医院的衣服,带着帽子,脸上还贴了假胡须。见钱柠走过来,他递过来一个东西。 钱柠奇怪地接过来一看,是个人皮面具。 那人解释道:“公主,这是我们按照锦贵妃的样貌制作的人皮面具。屋内昏暗,靳氏一定认不出来。” “可你刚才说她不见任何人。” “只要公主以锦贵妃的身份带太医过去,她定会见。” 沈岘业说:“锦贵妃的曾祖父是有名的神医,她也会些医术。当初靳氏得了皮肤病,是用了锦贵妃自制的药膏治好的。” 原来如此。 这一路有不少侍卫盘查,好在那人手里有令牌,便一一放行了。 三人来到靳氏的寝宫外。大殿里十分昏暗,殿外可以闻到从里面飘出来的药香。 太监进去通报。不一会儿便出来。 “陛下有请。” 钱柠与沈岘业一前一后走入殿内。 靳氏刚喝完药,正靠在床头歇息。她脸色苍白,一看就已经病入膏肓。 钱柠行礼:“给陛下请安。” 靳氏借着烛光审视她:“妹妹的声音怎么变了?” “这几日接二连三噩耗,臣妾的嗓子便哭哑了。” 靳氏有些疑惑:“没感觉你的嗓子哑,反倒觉得清亮了。” “陛下,臣妾带来了大夫给您诊治。他正在外面候着,您看……” 靳氏犹豫了一下:“既然妹妹有心,那就让他给朕诊治一下。” “好。” 钱柠转身,身后之人走了过来行礼。 “贱民参见圣上。” 靳氏审视面前的老者,他身材高大,虽然白发白须,却一点也不显老态。 难道这就是锦贵妃请来的神医? 第208章 相煎何太急 此时,钱庸禄带着人刚从清机殿出来。 他从大臣那里听说遗诏就藏在大殿之内,可一直没有找到。眼看靳氏病入膏肓,如果找到它并毁掉,再逼靳氏让位,那就妥妥无忧。 自从死了两个皇子一个公主,如今大皇子地位显而易见地升高。皇子党的人蠢蠢欲动,不但在靳氏面前吹风,还鼓动钱庸禄趁着靳氏病重提出暂时摄政。 可靳氏并不傻,在病中她还坚持批阅奏折,根本不给钱庸禄一点机会。 她还叫来钱凤兰,她口述,让钱凤兰执笔。很多人都说自古大凤以女子为重,难道这皇位是要传给钱凤兰吗? 钱庸禄知道钱凤兰一向软弱可欺,如果给她点威胁,谅她不敢反驳。哪知这几日钱凤兰一直躲着他,甚至靳氏下令让钱凤兰住进她的寝宫里。这分明就是怕她被人暗算。 钱庸禄按捺不住,他不能坐以待毙。万一靳氏哪天真的留下诏书,把皇位传给钱凤兰,他再想翻身便难了。 恰巧今日他听说钱凤兰回了自己的寝殿,一不做二不休,他立刻带人去找钱凤兰。 钱凤兰回来是准备拿些随身物品,明日再回靳氏那里。上次靳氏宣她入宫代批奏折,她已经是忐忑不安。伴君如伴虎,在靳氏身边她谨小慎微,生怕理解错了或是写错一个字,让靳氏大发雷霆。 本来她是突然告知不能回自己住处,住了几日就像窒息过度,她极度需要放松。今日便找个借口回到自己的寝宫。 哪知道,钱庸禄带着人闯了进来,连门外的侍卫都拦不住。 “去通知圣上!”她刚喊出一句,便看见手起刀落,自己的侍卫硬生生被钱庸禄带来的人给砍死了。 “你!”钱凤兰花容失色,她转身逃进屋内并从里面栓上了门。 钱庸禄在外面拍着门:“钱凤兰,你把门打开,我有话和你说。” 钱凤兰哆嗦着,不敢开门。 “你有话就在门外说,我听得见。” “你开不开?不开我可闯了!”钱庸禄有些气急败坏,他命人撞开了门。 钱凤兰一见门被撞开,瞬间,脸色苍白如纸。 “钱庸禄,你要做什么?” 钱庸禄慢悠悠走了进来,脸色狰狞可怕。曾经老实木讷的一个人,如今变得犹如豺狼虎豹,让钱凤兰觉得异常陌生。 “我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他大摇大摆坐到椅子里,看着瑟瑟发抖的钱凤兰。 “别以为你有母皇撑腰,有司马府做后盾,可在宫内还没有你说话的份!我告诉你,我能杀了钱霖余,也能杀了你!” 钱凤兰跌坐地上,原来,钱霖余的死是他所为。怪不得母皇一直忧心忡忡,担心她有什么不测。 即便自己不是靳氏所出,她并不受待见。即便她也知道自己不过是被她利用,但是靳氏说,只要她老实听话,便让她成为大凤的女皇。这样,司马昆在便不会瞧不起她,他会乖乖交出兵权,乖乖做她的驸马。从此,她便可以掌控他,而不是仰视他。 所以,这几日她十分勤勉地在靳氏身边给她代写奏折。靳氏还教她如何批阅奏折,她都一一记在心里。 她幻想着自己也像靳氏一样坐在高高的皇位上,受人膜拜,受人尊敬。而不是像以前被人耻笑看不起。虽然她知道这是贪婪的欲望,但她阻止不了。因为她想得到的东西太多了。 见她不语,钱庸禄以为她害怕了。她一向胆小懦弱,别人放个屁都能把她吓出一身汗,更别提他说要杀了她。 钱庸禄满意地起身,他走近她,弯下腰盯着她的脸。 “我知道这几天你在母皇寝宫里帮她批阅奏折,只要你拒绝她,断了继位的想法,并提出让我来继承皇位,将来我确保你一世无忧。” “确保我一世无忧?”钱凤兰怯生生抬眼看着钱庸禄。 “对,我发誓,只要你乖乖听我话,我不但给你金银珠宝奇珍异宝,还会让司马昆在永远听你的话。我会在京城给你建造一座公主府,让你与你的驸马住在里面。我还会给你物色全国各色美男,让他们服侍你。你会天天过得很快乐,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永远永远……” 钱凤兰的眼睛惊恐地瞪着他,仿佛他说的快乐只是虚幻,也许,那些情景不过是阴间的生活吧。钱庸禄不可能放过她,既然他能杀了同父异母的兄弟,为何不能杀了她? 她苦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自古以来,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如此。 见她笑,钱庸禄以为她自我和解了。便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药瓶递给她:“只要你完成我交给你的任务,这一切都是你的。金钱,驸马,美男,快乐,无忧,这一切的一切全是你……” 话还没说完,钱庸禄只觉得胸口一痛,一把匕首正刺在他的心脏上。 “……的……” 的字出口,他瞪着不可置信地眼睛看着面前的女子倒在地上。他口吐鲜血,身子剧烈抽搐着。他想过会被靳氏所害,会被钱仲翼所杀,可从来没想过,自己会死在钱凤兰手上。 这个犹如空气般存在的公主,这个手无缚鸡之力,胆小如鼠的女子,竟然可以手持利刃杀他。 钱凤兰双眼发红,就像恶魔附身。 在靳氏身边代笔时,靳氏便给了她一把匕首防身。说有时侍卫也是靠不住的,有时还是要靠自己。果然,母皇说得很对。 看着在地上不断抽搐的钱庸禄,钱凤兰吓得躲在角落里低着头不敢看他。 她从来没有杀过人,可是此时此刻,她竟然亲手杀了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 外面的人听见里面的动静跑了进来,看见躺在血泊中的钱庸禄都慌了手脚。 “快去给陛下报信!” “不能报,陛下要知道陛下是来……非砍了咱们的脑袋!” “那怎么办?” 跟随钱庸禄而来的几个侍卫见状束手无策,只得拖起摊在地上的钱凤兰。 “把她交给陛下交差吧,就说是她杀了殿下。” “可是她要是说出去殿下杀她在先,咱们的命可就都没了。” 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便都心领神会。只要杀人灭口,就没有人去状告他们跟随大皇子来杀公主。 只见一个侍卫扯下床幔撕成一根布条,钱凤兰这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 “你们是要造反吗?来人啊,来人啊,有人要……”还没让钱凤兰喊完整句话,脖子便给勒住。 两个侍卫死死勒紧布带,钱凤兰纤细的身子就像一片飘摇的落叶,在树枝上摇摇欲坠。 她的声音卡在咽喉里,双腿不住乱蹬着。 在这黑暗的冬夜里,一切都寂然无声。 第209章 孤老终身 靳氏打死也想不到钱柠会回来。而且还是与死去的司马无逸一同回来的。 那个曾经都令她动心过的俊秀男子,如今一脸冰冷地注视着她。 “你们……反了!”她怒目圆睁,想从床榻上起来,却没有半分力气。 原来,钱柠在进来时向香炉里放了迷魂散,宫女与太监早就迷昏了过去,而靳氏离得远,还存有一丝清明。 “来人!”她向殿外喊,却没有人答应。 原来,殿外的侍卫也被控制了。 靳氏苦笑:“看来我堂堂大凤皇宫,竟然也被你们控制了。” “没错。”沈岘业走过来,居高临下看着她。 “不要小觑我们涂国的兵力与智谋。” 靳氏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你是涂国人?” 她看了看沈岘业又看了看钱柠,忽然又笑了。被刀架在脖子上,她不甘心也没有办法。只得胡言乱语宣泄她的愤恨。 “早听说你们涂国人粗鲁野蛮,与这柠丫头倒真是一路人。就算你们有勇有谋又如何?我们大凤也不是吃素的!别忘了,你可在我们大凤的地盘上。就凭你们几个人便可以夺权吗?” 沈岘业笑了笑:“我可是在司马府住过两年的,这两年中你以为我天天都闲得无事可做吗?” 这两年,沈岘业已经把涂国士兵慢慢渗透到大凤各个角落。一声令下,他们便兵临城下。 靳氏的脸色更加苍白:“既然你提到司马府,别忘了司马将军也绝不会允许你们这样撒野!” 沈岘业看了看钱柠,会心一笑:“你知道我们是从哪里入宫的吗?” 靳氏几乎绝望了,她歇斯底里喊道:“难道是司马宏背叛了我?他竟然与你们合谋算计我?” 钱柠冷笑,她说道:”难道你不知道吗?其实他早就背叛了你。他与胥国太子合谋软禁了皇上,推举太子篡位。他知道钱婉儿是你的心头肉,便把她送到胥国和亲就是想扣为人质,然后要挟你让出皇位。当她没有了利用价值,是司马昆在杀了她与钱仲翼,却栽赃给我。这就是你最信任的人。” 什么? 如同当头一棒,靳氏惊呆了。 哇地一声,一口鲜血喷射而出。她趴在榻上苟延残喘。 “不可能!司马宏不可能这么大的胆子。我的孩子可是当朝最尊贵的皇子与公主,他不可能这么狠的心杀了他们!” 她指着钱柠,嘴角挂着血,如同疯了一般:“是你这个丫头为了报复我才下了杀心!婉儿有什么错,她还是个孩子啊,你竟然这么狠心杀她!” “狠心的人是她才对!”钱柠想起了重生之前的事情,钱婉儿给她下迷药,司马昆在给她下毒。重生后,他们囚禁她,给她喂喑药把她毒哑。他们都想让她死。 这时,有二人押着一个人进来。原来是司马昆在。 他被五花大绑跪在地上,可全身仍是一股傲气。他看见沈岘业与钱柠,立刻露出惊异的表情。 瞬间,他忽然明白了,自嘲地笑起来。 靳氏一见到他立刻指着他:“司马将军,杀害婉儿与仲翼的人是不是你?” 司马昆在看了看钱柠,嘴角一扯:“是又怎么样。” “你……”靳氏又是一口鲜血吐出。 司马昆在傲慢地仰着头,不屑地说:“她整日纠缠我让我退婚,可陛下赐婚我与大公主,如果不从可是要杀头的,所以我就……” “就因为这个你就杀了她吗?你简直和恶魔有什么区别?”靳氏泪如雨下。她喊道:“来人!” 可是喊了半天并没有人进来,司马昆在哈哈大笑。 “陛下,现在你已经自身难保了,如今你我的性命都在她的手里。她可是有生杀大权的。” 靳氏斜睨着钱柠:“她?”她冷哼,“没有先帝的遗诏,她想继位那是妄想!” 这时,沈岘业命令外面的人进来。那人走进来,把手里的东西交给了沈岘业。 钱柠一看,是份折子。 沈岘业举起折子让靳氏看:“看清楚这上面的字体。” 靳氏眯眼一看,又是一惊。 “这是……先帝的字体?” “没错,这正是先帝的手谕。” 沈岘业看着钱柠,目光坚定而温柔:“其实,它一直在清机殿。” 钱柠疑惑:“我以为它一直在你手里。” “这是你的东西,你应该是第一个看到它的人。我不想因为我看到内容,而由此被你怀疑。” 被怀疑? 钱柠明白了,她不是一直抱怨沈岘业为了得到大凤的江山而把她扣为人质。其实,这份诏书的内容谁也没见过,只是道听途说,说她嫁给哪个君王就可以得到对方的一半国土;甚至说她的嫁妆是大凤的一半江山。 其实,这些都是谣传而已。 靳氏突然大笑:“原来诏书内容谁也不知道啊!钱柠,你有胆量打开它吗?如果继位的人选不是你,你处心积虑想谋取皇位不就泡了汤?” 正在这时,外面又走入一人。 钱柠定睛一看,竟然是孙经。他穿着朝服,步履坚定,一脸威严。 靳氏吃惊地看着他:“怎么是你?你不是已经被贬出京城了吗?” 孙经点点头:“的确 ,臣主动被贬出京就是为了等这一天。” 沈岘业把诏书递给他,孙经接过,打开看了看。然后,他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这微妙的表情还是被靳氏捕捉到了。她笑起来,有些得意洋洋。 “怎么了孙经?不敢念吗?是不是因为上面写的内容吓到你了?念!” 孙经看了看钱柠又看了看沈岘业。 钱柠说:“孙大人,你念吧,是什么结局我都接受。” 孙经点了点头,他大声念道:““朕在位十二载,仰赖祖宗之名,光耀明德。天下为公,大凤本女子为皇。朕为男儿继位深感愧疚,今禅让与皇后之女钱柠。望誓与国共存,不婚,不嫁。” 不婚不嫁? 钱柠愣住了。 忽然,一封书信从里面掉了出来,钱柠捡起来展开一看是一封退婚信。原来父皇早与胥国退婚,上面竟还有齐公的签名。 靳氏听后一阵狂笑:“不婚不嫁?哈哈哈,钱柠,你就守着你的大凤,守着你的基业,守着这个破皇位孤老终身一辈子吧!” 第210章 大结局 冰凉的手指被一双温暖大手紧紧握住,钱柠抬眸看去,看到的是一双清澈干净的眼眸。 “人的一生就要承担各种责任,不管是好还是坏。对弱者来说,责任是沉重的负累。而对强者而言,责任是伟大的品格。比如你选择了家庭,就要为家庭而负责,去付出。你选择了大家,就要为民众负责,去造福人类。而对你来说,最基本的责任是先对你自己负责,要对得起自己良心,永不放弃追求。” 钱柠泪眼模糊,她看着那双真挚的眼瞳,哽咽着几乎说不出话来。 为何她现在才知道,这么久以来,沈岘业一直在她身边陪伴她,帮助她。她还曾经打他骂他,让他淋雨。怀疑他怨恨他,逃离他报复他。可是,他自始至终都相信她包容她,甚至不离不弃。 钱柠看着狂笑不止的靳氏,抿了抿唇角。 “母皇怎么这么高兴?难道不为你失去皇位而哭泣吗?” “我高兴是因为你为了皇位不择手段,甚至放弃你的男人,可怜!” 钱柠也笑了,她伸手拉住沈岘业的手。 “父皇不让我婚嫁,但可没说不让我有子嗣。” 靳氏瞪大眼睛:“你和他?别忘了,你的驸马已经死了,他不过就是你在外面的野男人。” 钱柠并不生气,而是柔情似水地盯着沈岘业迷人的眼眸。 “不管他是谁,他始终都是我孩子的父亲。” 她的手滑入那双大手里,紧紧攥住他的手指。 沈岘业微笑着提醒她:”现在,你作为女皇,怎么处置他们?“ 他指的是靳氏与司马父子。 钱柠看了看苟延残喘的靳氏,与跪在地上一脸愤恨的司马昆在。 “靳氏因继位期间陷害忠良,并滥用私权致使国库空虚民不聊生,即刻打入冷宫。至于司马宏父子……” 她低头看了看司马昆在。这个曾经一杯合卺酒毒死她的人,如今却如俎上鱼肉。 她微微眯眼,对孙经道:“孙大人,司马宏父子因勾结敌国,私挖地道暗藏龙袍,企图谋权篡位。即刻处死。其家人黜为庶人。” 几日后,钱柠继位,为永德年号。 继位大典没几日,涂国便传来消息,沈建筝病重,太后要沈岘业立刻回涂国。 钱柠送沈岘业出宫,两人坐在马车上,钱柠依依不舍。她靠在沈岘业的怀里,一脸的生无可恋。 沈岘业宠溺地抚摸着她的头:“都是女皇了,还像个孩子似的。把你那惩治贪官朝堂锄奸的魄力拿出来,别哭哭啼啼的。” 钱柠红着鼻头,依旧不肯松手。 “我不要你走。” “你没看我才在你寝殿去了几日,那些大臣便来禀奏,说什么要顾及龙体。” 钱柠摸了摸肚子:“那不是因为我有孕了嘛,他们才说三道四。” “你不怕?” “我才不怕。我是你的妻子,你是我的夫君,我们正正当当光明磊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可是我们没有大婚。” “我们大婚过了呀,他们都看见的。” “大婚那时我是司马无逸,你的驸马,可他已经死了。我现在是涂国的皇子,你们敌对国的人。现在胥国由齐公掌权,他不会对你们大凤有什么威胁。但是涂国不同。如果我不回涂国,我就不能完全控制沈建筝他们不作妖。” “沈建筝很狡猾的,他一直在装病,蓄意待发。” 沈岘业点点头:“我知道。他是故意而为之,怕我杀了他。” “你真能杀了他吗?” “如果我想杀他早就杀了。念在他救我出死牢的份上,我不会为难他。” “反正你回去一定要小心。”钱柠一边说,一边把沈岘业的手放到自己肚子上。“我和宝宝会等你回来。” 沈岘业说:“好,我回去让辛沝送囚袅回来陪你。” 钱柠点点头。 永德五年。 笔架山上,一对母子正向山下走着。 小男孩长得聪明伶俐,他仰着头看着母亲问:“娘亲,我们来这里看谁呀?怎么没见到人?” “是娘亲一位姐妹,她很害羞便躲起来了。” “姐妹?那前几日咱们去那个村庄呢?那个人是谁?给娘亲留了那么多财宝,还有娘亲一幅画。” “那是一位故友。” “他也躲起来了吗?” “是。” 小男孩点点头:“我说爹爹怎么不高兴呢,原来是因为找不到他。” 女子奇怪:“你怎么知道你爹爹不高兴了?” “你看那幅画时特别投入,爹爹叫你都没听见,爹爹就说他不高兴还说要吃醋。” “他自己说的?” 小男孩点点头:“是。” 女子扑哧笑出声来。 此时,她们已经走到山下。 一行车队正在等候。见她们过来,连忙有人迎上来行礼。 “陛下。” “把殿下送到车上吧,他有些累了。”钱柠吩咐道。 “是。”侍卫连忙把小皇子抱起来送上马车。 钱柠转身看着面前的山峦。此时太阳正明晃晃地照在大地上,花香鸟鸣,泉水叮咚。 她感叹,原来笔架山真的是个好地方。怪不得沈岘业小时候会在这里住很久。 山道上,一道人影出现。颀长的身形,俊美的五官。他的怀里还抱着一个已经熟睡的小女孩。 囚袅连忙迎过去接过孩子,把她抱上马车。 钱柠笑盈盈地看着走向自己的男人,然后指了指后面的马车。 “他们都睡了。” 沈岘业笑:“小孩子,玩累了肯定要困的。” 钱柠软绵绵的身子靠近他:“我也想睡,可以吗?” 沈岘业偷眼看了看旁边,见他们都各忙各的,抬起手指刮了一下钱柠的鼻尖。 “小坏蛋,急不可耐了?” “你看这春日盎然,别辜负了大好春光。” 沈岘业有些为难:“你刚出了月子,能行吗?” 钱柠撒娇:“怎么不能行,你看我都出来踏青了,爬山都不怕,还怕那个?” “那个与这个不一样。” 钱柠忽然板起脸,抬手轻轻打了沈岘业一下。 “什么这个那个的!你一当上你们涂国皇帝就好大的派头!怎么?不把我这个大凤女皇放眼里了?是不是也想拥有后宫佳丽三千?” “没有的事。我是担心你的身体,刚生完三儿,身子还没完全恢复。” “别找借口。你们大臣天天让你设后,说什么涂国怎能只有皇帝没有皇后,而且连个妃嫔也没有,你肯定被他们说动了心。” “你们大凤也是只有女皇,并没有亲王驸马什么的。我还怕你耐不住寂寞养几个面首呢。” 钱柠噘嘴:“胡说什么!我哪里有时间养面首,处理奏折都处理不过来。” “我也是。所以一年之中也只有这个时候能出来见你。”沈岘业说完忽然把钱柠拦腰一抱,只三步便上了马车。 他在钱柠耳边轻声道:“既然春光如此美好,夫人又是翘首企盼,那就听夫人的。” 钱柠喜滋滋勾住他脖子:“你不怕了?” “我怕什么?我只是有要事和夫人商量。” 钱柠忽然紧张起来:“什么要事?” “商量一下到底让老大还是老三到我身边来,我来教育他们。毕竟皇子们需要父王来教导。” 钱柠一听急了,她在他怀里手舞足蹈:“这怎么行!老三才满月还没断奶呢,怎么能送到你们涂国去!” “对不起了夫人,这次可要听我的。”沈岘业不顾怀里人的挣扎,只大踏步走入车内。 他向车外命令道:“快马加鞭去鄢城!” 囚袅一听去鄢城,便知道肯定是去鄢城外的别馆。那可是沈岘业的私宅,每年钱柠过来他们都会住在那里。而每次从那里回到大凤,钱柠都会有了身孕。 可这次钱柠刚生下三皇子,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怀上第四个孩子呢。 囚袅看着躺在车里睡着的小皇子,一边拍着怀里的小公主,一边自言自语:“小殿下,你马上又要有弟弟或妹妹了。四年生了三个就已经好厉害了,而我……”她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叹了一口气,只怪自己肚子不争气。 忽然,她身体的另一侧坐起来一个男孩。他揉着惺忪的眼睛看着囚袅:“娘,我要有小弟弟了?” 囚袅好笑,她抱过怀里的小公主给男孩看:“不是你,是她。” 小男孩看着女孩熟睡时的表情,眼睛笑成了月牙。 “娘,公主不是刚有了小弟弟吗?怎么又要有?如果他们长得都像她一样漂亮该多好呀?” “你喜欢她吗?” 小男孩点点头:“喜欢。” “那你以后一定多和你爹爹学武,将来好保护她。” “嗯。”小男孩点点头。 他拿着手里的小木剑比划着。 “我一定会像爹爹一样勇敢!” 此时,车队浩浩荡荡行进着,踏着艳阳,向鄢城方向驶去。(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