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闺蜜时代》 第1章 闺蜜到访,男人出逃(1) 陆安茜认为,世界上的闺蜜分两种。 一种离得近,像陈晓晓,为了照顾方便,两个人租的房子只差两站路,在同一个菜市场买菜,连哪天穿什么衣服上班都一清二楚。 闺蜜功效:取暖。遇到困难可第一时间向她求助;在外面受了伤害,尽情找她唠叨诉苦。 另一种则离得远,像廖新月,出差的时候偶尔来这么一趟,却是拿彼此当镜子照。她警惕地关心你过得怎么样,你敏锐地观察她过得是否比你好。 闺蜜功效:励志。活在她的审视里,在外型上你不甘沦为大妈,在内心里亦不会愿意当一个妇女,她永远刺激你奋发图强。 所以,廖新月要来西安出差并要来家里住的消息,对陆安茜来说像一枚炸弹。她的第一想法是得把陈佳鹏藏起来,一定得藏起来。 “这么大的男人,怎么藏?总不能打个包塞到柜子里,也不能像存一件行李一样寄放在朋友家。”陈晓晓认为陆安茜的想法很不可行。此刻她正专心地对付一盘鸡蛋炒细面,小脸吃得红扑扑的,这家大排档的味道很让她满意。 “我准备让他去旅行。前几个月他想去宁夏沙坡头,我问他:‘这是旺季,你去看景还是看人?如果看人,不如花几十块买张钟楼的观光票,往下一看东西南北四条大街全是人!’其实沙坡头也没那么挤,只是我不舍得花那个钱,委婉劝退,需要理由。现在情势需要,不出点血不行。”陆安茜面前是一碗冒着热气的砂锅米线,筷子挑啊挑,意兴阑珊的,有些吃不动。 “安茜,如果我不了解你,我会觉得你虚荣。廖新月是谁?她爱瞧起瞧不起,你的生活你自己过。别说我没提醒你,陈佳鹏那么敏感的人,一旦发现你藏他,一怒之下说不定与你分手。”陈晓晓表示担心。 “你说得对,但我们必须得有几个用来励志和攀比的朋友。李嘉诚说了,不要只交志趣相投的朋友,否则你只能看到一半的世界。”陆安茜引经据典。 “你交励志朋友,你想看整个世界,这和你藏你男朋友有关系吗?为什么一定要藏他?成本太大了!” “是哦!”陆安茜万分苦恼,“我何尝不想省钱,但女人的直觉告诉我,花钱的时刻到了。要是让他们见面,我的处境会很惨。” “凭什么这样说?” “直觉,女人的直觉!”安茜十分肯定。 “他们肯定水火不容?没准相处融洽呢。” “绝没这种可能性,我要想安生,只能破财消灾。”陆安茜使劲摇头。 “那你自生自灭吧!这个你不吃吧,还是老规矩,我帮你吃掉。”陈晓晓拿起陆安茜砂锅盘子里的鹌鹑蛋敲了敲,剥壳吃了。 陈晓晓说得不错,陈佳鹏是一个非常容易受辱的男人,用另一个说法就是极度虚荣,自尊心极强。 正是如此,陆安茜与他一起买菜得进蔬菜超市,不能买菜农的路边摊。在超市买牙膏,即使身上只有二十块钱,都不敢拿最便宜的。如果拿打折货,还要对他解释,这是新品促销,过几天就要贵几十块。就这,他还得探着脖子看一看说:“还真在打折啊!搞活动时的便宜货也是不错的。”陆安茜马上麻利地把打折牙膏扔到购物篮里,压在最里面,生怕他反悔。 陈佳鹏要是知道陆安茜觉得他拿不出手,后果绝对不堪设想! 晚上,陈佳鹏照旧在电脑上打游戏,陆安茜拿着一张卡端端正正地放在他桌前,然后从背后抱住他谄媚道:“亲爱的,你这个月比较能干,奖金多,宁夏人民想念你,翘首企盼你去观光旅行!” 陈佳鹏马上开心起来。“真的吗?其实吧,我早就想去那个地方走一走了,只是想找个人不多,景色也美的季节去。我也认为最近正是时候。”说着马上跑去收拾衣服,又飞奔回电脑前手指飞舞地查沙坡头的食宿信息。第二天连班都没上,打电话向人事处要求休年假,直奔宁夏沙坡头去了。 陈佳鹏这样没城府,陆安茜早就习惯了,她长出了一口气,收拾房间,洗澡,用一次性的卷发器卷头发。她一厢情愿地幻想着廖新月看到她的情景,嫉妒地说:“安茜你变漂亮了,安茜你状态真好,安茜你一定过得很好吧!” 可正是这种攀比心理让她出丑了。本来陆安茜已经收拾得很美丽了,穿着老早刷信用卡采购的黑色毛呢裙、黑色丝袜、褐色百丽护膝靴,配着如黑丝绸般微烫过的长发和光洁的蜜色肌肤很是妥帖。出门时又在玄关抓起一条早就备好的玫红色粗毛线围巾松松地绕在脖子上,那点红把陆安茜整个人都照亮了。她抹了一点淡唇彩的嘴唇和黑如点漆、波光潋滟的大眼睛,在艳色的呼应之下绽放出了美丽的光彩。 之所以出丑,源于她想精益求精。在等出租车时,她去一辆黑色汽车前站定,弯着腰用车窗当镜子拨拉拨拉刘海,微笑着眨眨眼睛,最后一咧嘴,龇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检查一下是否有面包屑或水果渣。 确定牙齿颗颗洁白如玉,正要满意地转身,车里忽然爆发出一个男人夸张的大笑声。 陆安茜脸腾一下红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真讨厌这种保密的车窗啊!在外面看不见里面,里面的人却像看小品,早就在欣赏她的丑样儿了。再说,车子熄了火挨着路边停着,里面的人为什么不把车窗摇下来,不怕闷死吗? 陆安茜的脸像一张红布,眼见车门一开,一个穿运动鞋的男青年走下来。具体长什么样陆安茜没看清,只记得个子挺高,往那一站,陆安茜一米六二的身高瞬时矮了,而他那一双眼睛满是大笑后亮晶晶的光点,提醒着她刚才的窘状。 太尴尬了,好在还没等男青年说话,一辆显示着空车的出租车徐徐驶来了。 陆安茜箭一样射出去,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去伸手拦,因为太急,期间把试图和她抢车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大爷撞了一个大趔趄。 身后又是那男青年的大笑声。 “我怎么没去做相声演员呢?我要做了相声演员,郭德纲的德云社都会失去票房!”看小伙乐得那样,陆安茜悔不当初。 机场出口处的廖新月像是返老还童了,飒爽的短发,没化妆,皮肤如以前一样白到透明让人嫉妒。她穿着一件姜黄色的厚卫衣,运动裤,平底运动鞋,卫衣的帽子还有两个带子从后面拉过来,垂放在肩膀的前面。 乍一看,廖新月像个二十岁的学生,一点不像比陆安茜还大半岁的人。 青春就是资本,用信用卡刷的贵衣服算什么呢?陆安茜瞬间觉得自己败了。 一见安茜,廖新月就更青春了,乐呵呵地像小鸟一样投进了安茜的怀抱。然后对她自己身后不远处,拎着一个触目惊心的大箱子的男人,做了个打电话的姿势,很韩剧地说:“谢谢你哦,接我的人到了,我们再联系好吗?” 陆安茜对殷勤地把行李塞进出租车、一步三回头的男人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问廖新月:“真体贴!你男朋友啊?” “才不是,坐飞机认识的,聊得很好,见我拿个大包就想送我。” “大包不是带滚轴的吗?拖着也不费劲,估计他是看上你了。”陆安茜对廖新月开玩笑。 “这个嘛——有可能——这个嘛——非常有可能!”廖新月没心没肺地笑着,决定将脸皮厚进行到底。 陆安茜租住的是三十五平方米带家具的一室一厅。说是一室一厅,其实就是一个大开间,铺着黄色近白的木地板,摆着双人床的卧室与放着小沙发的小客厅之间用一个乳白色的镂空的高书架隔开,床边是一个精致的木质衣柜,房东细心地安装了二十厘米宽,看起来像一个细条一样的穿衣镜。 这个精致的住所是陈佳鹏精挑细选的。但廖新月的大行李箱一摆进来,房间立刻像被照妖镜照显形了,显得狭窄、拥挤不堪。廖新月皱皱眉,对着细柳叶一样的小镜子很不满意地说:“安茜,你到底找了个什么样的男朋友啊?他怎么可以让你过这样的生活,住在这么小的房子里?” “哪样的生活啊?我的贵小姐,你都不知道现在西安房价贵到什么地步,这样的房子有暖气,能洗澡,带家具,一个月租金一千五百块,一千五百块啊,以前咱们一年的住宿费啊。有多少人梦寐以求住在这里呢,现在大多女孩都住城中村的民房!”陆安茜义愤填膺,早知道准备半天还是灰头土脸,她真不该花三千块把陈佳鹏“撵走”,一切准备都像一拳打空。 “还真是贵啊!咱们念书时,这样的房子也就五百吧。”廖新月咂舌,但她并没心思接陆安茜的话茬儿,兀自打开带来的大箱子。 哗,满满当当一箱子的美女用品:衣服、鞋子、化妆品…… 怪不得她“荣归故里”穿得还像柴火妞,原来是有备无患。 “天!姐啊,你不是只待三天吗?至于把家里的衣服全部搬来?”陆安茜对那一大堆姹紫嫣红叹为观止。 “这些都是我的宝贝,没听说见什么人穿什么衣服吗?西安是我的爱情之乡,我要让曾经爱我的人又见到我后更加欲罢不能;不爱我的人后悔到痛不欲生。”然后她在箱子里一阵扒拉,选了一套精致的秀花内衣和米色的风衣、牛仔裤,急慌慌地对在客厅用榨汁机打果汁的陆安茜喊:“安茜,你家洗澡水怎么调?我一会儿得出去。” 廖新月再出来时,从姜黄卫衣的二十岁还魂到美丽风衣的二十五岁了,穿上高跟短靴后,廖新月特像最清纯时的梁咏琪,皮肤透着高贵的好气色,很有气质。 一切都很好,只是应对初冬的天气,衣服有点薄。但用廖新月的话说,这就是时尚!时尚的女孩子都是反季盛开的花,夏天,得忍得住蒸桑拿一样的苦,一边给自己抹止汗露,一边穿长靴;冬天,得忍得住挨冻的苦,要的就是这个劲儿——春衫薄裙,我见犹怜。 陆安茜也曾这样打扮过,但是失败了,不是热得中暑,精神萎靡;就是冻到感冒,吸溜着鼻涕打喷嚏。几次之后,她明白自己没有本领承受这种时尚,并得出结论,廖新月是适合混演艺圈或模特圈的,当然无论从事什么工作,她迟早会达到她的奋斗目标——嫁款。 为什么这么肯定? 四个字:天道酬勤。 第2章 闺蜜到访,男人出逃(2) 以明星为例。一线明星嫁到一线大款的非常少,因为她的精力和才华主要放在演戏上;反而是三线小明星傍住超级大款的多,因为人家这方面花的时间多,用的心思细,是专人专才。 而廖新月也有这种专才,并且有野心,有美貌,有毅力。 也是这种毅力吧,让廖新月工作努力、认真刻苦,毕业三年虽然跳了六七家单位,但但凡在一家单位待上半年,她肯定会成为那里的新秀,老板的宠臣。 陆安茜曾就职场问题与廖新月深入探讨:“为什么你在每家单位都能混得好?” 廖新月答:“也不是每家都好啊,只是气场不合的单位让我果断辞掉了。” “为什么你找工作快?” “学校、学历就不提了,形象好是一定要的,而且即便是美女也要有精神气,不能看着像黛玉或西施。让老板看出你身体好,你再表个态能出差、加班、陪酒宴,哪个老板不喜欢性价比高的员工?” “那你也没有总加班啊。” “一进单位就不是谁像长工谁吃香了。不打勤不打懒,专门打你不长眼!与领导搞关系,换句话说‘拍马屁’也是工作的一部分,只要你锲而不舍地对领导好,领导肯定会喜欢你、栽培你。” “那你待得好好的,为什么跳槽?” “这也问,真够笨的!良禽择木而栖,人往高处走呗。秦朝有个宰相叫李斯,他有个大名鼎鼎的老鼠理论,听过没?”见陆安茜摇头,廖新月得意地说道:“难得在博闻强记方面我能教教你。秦朝那个李斯呢,有一天无意中看到米仓里的胖老鼠和厕所里的瘦老鼠,大发感慨:‘同样是老鼠,同样勤勤恳恳、战战兢兢地出去偷东西,但住在厕所里的老鼠就又小又脏,住在粮仓里的老鼠却肥肥胖胖!这不是和人的命运一样的吗?’于是李斯明白了一件事,努力和悟性虽然至关重要,但工作的平台才是决定一切的。所以他以做宰相为奋斗目标,并最终得偿所愿。咱们现代人找工作也是一样,一个好的平台会让你事半功倍。” “你不是以嫁款为奋斗目标吗?何苦这样辛苦工作?” “妞,我为什么要嫁款啊?对,我想过更好的日子,爬到更好的阶级。那么,请问我凭什么啊?和那么多比我更年轻漂亮的姑娘竞争,我总得有点竞争力。我调查过了,貌似自食其力并愿意依靠个人奋斗的姑娘总更能得到有钱人的垂青。” “妞,你真坦白!”陆安茜发自内心地说。 当然,陆安茜知道廖新月还有别的竞争力,虽然阅男无数,却还是处女一枚。她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中国妇女最传统的好习惯,无论多晚都会回家,从不在异性家里留宿。 与机场男约会的那个晚上,虽然已经深夜,微醉的廖新月还是回来了,嘴唇弥留着红酒的香气,一倒在床上就甜甜地睡去。 陆安茜费劲地把趴着的廖新月翻过来,给她脱了拖鞋,盖上被子,把头抱起来将枕头塞到下面。于是廖新月睡得更加香甜了,小脸有天使般的红润。 陆安茜那个悔啊,早知道廖新月来家里住,只是见人前洗个澡,困急了睡一觉,她真不该团购这富安娜的床单,也不该老早就查菜谱学习怎么做牛排。 廖新月来的第三个晚上,陆安茜的世界末日还是到了。 这个晚上,陈佳鹏像一支突然袭击的异军,用钥匙打开了门。 廖新月恰好在家,正在打开那只大箱子,找美丽干净的新衣。 而陆安茜呢?此刻正在洗澡间洗澡。 陈佳鹏根本不知道廖新月的存在,一开门见一陌生女人正在翻东西,第一反应是抓女贼。莽撞的个性让他一个箭步蹿过来,摘下背包就要往下砸,吓得廖新月往里一缩,“妈呀”了一声开始喊:“陆安茜,快来啊!”慌乱之中,她随手抓起一件衣服当做武器扔了过去。于是一个粉色的胸罩如一记飞镖,嗖的一声冲着陈佳鹏的面门投射而去。 陈佳鹏头一偏,躲过去了,很狼狈,更多的是窝火,因为廖新月叫出“陆安茜”三个大字时,他就知道这一切是误会,白白被内衣的带子擦着脸颊扫了一下,脸皮火辣辣地疼。 吃了亏嘛,吃亏自然不爽! 后来陈晓晓也来了,当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时,陈佳鹏那种不爽还没过去,倒是廖新月大方,她举着杯子给陈佳鹏敬酒:“哥们儿,今天这事是误会,你以为我是女贼,我以为你是强盗,咱俩扯平了。”这样一说,大家全笑了,陈佳鹏也站起来跟她碰杯。 陈佳鹏有个好处,就是每当陆安茜的朋友或亲戚在场,他的话就不多,只优雅地吃饭和喝酒,不像与熟人聊天时那样不着边际地吹牛。 若和熟人喝酒喝高了,他会说:“你知道我们游戏创意公司有多赚钱吗?”或者说:“你知道我一年为公司带来多大的盈利?至少一百万,只是没有人给我投资,不然我开个公司,肯定比他们都赚钱。”然后,与他喝酒的熟人,脸上就挂着奇怪的笑。 见陈佳鹏没有出状况,陆安茜长长松了一口气,对嘛,这才是自己要的嘛。怪不得心理学家说,人的烦恼有一半以上是杞人忧天。超级放松之下,陆安茜还趁机秀了一下恩爱,把陈晓晓和廖新月两个单女打击得联手做呕吐状,并大笑着恶心他们。 在愉快的气氛中,饭局走到了埋单环节。陆安茜以为陈佳鹏还有钱,就慢悠悠地没有动,等着陈佳鹏去结账。事实上三位女士都在等待陈佳鹏去埋单。但陈佳鹏一直没动,眯着迷离的眼睛,认认真真地在那抽烟。 气氛瞬时尴尬了,陆安茜赶紧起身想自己埋单,陈晓晓快走几步抢到陆安茜前面,用姐姐式口吻命令:“安茜,坐下陪你朋友好好说话!这个月姐姐奖金多!” 陆安茜心里一暖,倒是廖新月一张脸“刷”地撂了下来了,眼神若有若无地斜睨着陈佳鹏,阴阳怪气地说:“陆安茜,看不出啊,你都混成你们家大掌柜了。哪像我可怜,和男人出去吃饭,都是人家掌握经济大权。” “哪儿啊?我只是出纳,会计师在那儿坐着呢。”陆安茜强笑着维护陈佳鹏的尊严,心里的凄凉碎了一地。 更凄凉的是睡觉问题。陈佳鹏不愿意去同事那借宿。廖新月呢?早早就去卫生间换了睡衣了,优哉游哉地敷上面膜,更没有出去住的意思。 让谁出去住宾馆啊?总不能自己去吧。若自己去住可以解决问题,她会果断地自己去,但是这样的话,这个配对就更可笑了。活在了闺蜜的眼睛里,安茜才发现自己实在是苦到了极点! 假意拿榨汁机打果汁,陆安茜求助地喊:“佳鹏,快来帮忙,榨汁机好像坏了。” 陈佳鹏进来,陆安茜赶紧关上了厨房的推拉门。“求你一件事。” 陈佳鹏看了看没有插电源的榨汁机说:“不是坏了,是你没插电源。” “不是这件事。你去住宾馆好不好?廖新月就在咱们家住几天,明后天就走了,你是男人,你最有胸怀了,不能让我把女人赶出去吧,求求你!” 陆安茜一撒娇就喜欢摇晃陈佳鹏的胳膊,陈佳鹏被她摇得万般无奈,只好说:“好吧,但我有个要求,宾馆我不住,我要住快捷酒店,那样会干净些,还有你得帮我办好手续,我的钱花完了。” 一句话让陆安茜惊住了,怪不得他回来那么早,原来是没钱了。 “三千块啊!在沙坡头那种低消费的景点,一般人能花十天呢,你怎么花那么快?”陆安茜下意识地放开陈佳鹏的胳膊,那一瞬间她忘记廖新月的存在了。 “你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庸俗?是和你的拜金闺蜜学的吗?” “我是你的女朋友,难道我没有权利问一下吗?” “我女朋友没你那么庸俗,只会关心钱。” “陈佳鹏!”陆安茜压抑着声音的分贝,嘴唇直抖。 听到吵架,敷着面膜的廖新月走了过来。 许久之后,陆安茜都摸不准廖新月听到了多少,做那件事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她能确定的只是——廖新月不喜欢陈佳鹏,且廖新月很精,很有演戏天分。 廖新月像刚睡醒一样,看起来很迷糊,因为敷着面膜,嘴巴不敢张大,所以声音很怪异。“你们干什么呢?不是为了钱吵架吧?我给你们交一千块的住宿费吧!”说完真从包里取出一千块钱来,递给陈佳鹏。 陆安茜一见就急了,喊:“廖新月,你干吗呢?你欺负人是不是?” 但她的反应并没有给陈佳鹏以安慰。 早说过陈佳鹏是个超级要脸的人,这一千块像砸在他脆弱的面皮上,让他从头发稍到脚趾甲尖都感觉到了奇耻大辱。 去沙坡头旅行时的包正好放在门口,陆安茜还没有来得及往柜子里整理,他反手抓过来,摔门而去。 “砰——”门惊天动地地在两个女人眼前关上了。 陆安茜打开门,在陈佳鹏身后叫了两声他没应。 廖新月也喊了一声:“哎,别客气,把你的住宿费拿上。”陈佳鹏走得更快了。 陆安茜转头生廖新月的气:“你也真是的,有你这样欺负人的吗?他怎么会要你的钱?” 廖新月才不管,慢悠悠地用手轻拍着脸上的面膜,丢下一句话:“吃软饭的男人你也要,看你的青春浪费下去,我就心疼。” 陆安茜生气道:“和谁在一起是我的权利,你就是我的亲姐妹也不能挟制我,你的审美标准是你的,我的审美标准是我的!” 廖新月很好脾气地说:“你的审美标准是会变的,听姐一句话,让他走吧!这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 “就知道让你们两个祖宗见面,我会很惨。啊,为什么要让你们见面?”陆安茜很苦恼。 廖新月幽幽地说:“别伤心,他没准还会回来呢,你要不要来做个面膜,法国货,正经补水的东西。” 陆安茜坐在床边不说话,很无奈。 陈佳鹏这一走,还真彻底。 一天没回来,陆安茜虽然很急,但没当回事,而且她也有点生他的气,为什么什么事都是她让着他,他让她一点点都不肯。 两天没回来…… 三天没回来…… 许多许多天都没回来…… 陆安茜急了,放下尊严拨打了陈佳鹏的手机号,却听到:“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放下身段坐公车去陈佳鹏的单位找他,他们的同事很讶异地说:“自从强行休了年假旅行,他再也没回来啊。” 陆安茜失魂落魄地转身,那个同事又喊住她说:“不然你把他的东西带走吧,他的桌子有新人坐了,东西不知道放哪儿。” 于是陆安茜回家时多了一只小箱子陪着,她觉得她整个人和整个人带的所有物品都失去了水分和魂魄。 孬种陈佳鹏消失了。 她陆安茜被人甩了。 第3章 “有房阶级”陈晓晓 海洋馆的外面冰天雪地,里面却热气扑脸。在装满了各种海底生物的透明的人造海里,陈晓晓穿着美人鱼的衣服在悠闲地游泳。 这个海洋馆有三条“美人鱼”,一个上早班,两个上晚班,但与陈晓晓一起上晚班的姑娘病了,便只有她孤独地“游戏”了。 陈晓晓与陆安茜关系好,是因为陆安茜作为她最初的合租室友,第一次到海洋馆看她表演时,没有像其他朋友那样夸奖她泳姿优美、技艺过人,而是盯着她手上被鱼类咬伤后留下的疤痕,眼里泛出泪花。 做美人鱼并不需要长得多美,事实上在水里游泳,岸上的人很少会看出哪条人鱼姿色如何。所以,陈晓晓并不是美人,鼻子不高,眼睛不大,嘴巴不小。虽然长得很有气质,用陆安茜的话说,陈晓晓有一种野路子的美,很有味道,但她不像廖新月那样具有嫁大款的外貌资本,也不像陆安茜那样能舞文弄墨,可以办本dm杂志,养家糊口。 说白了,她没有嫁得好的硬件条件,也没做得好的软件条件。她月薪八千元,在西安是高薪了,却是拿命拼来的,像穷极了的男人去挖煤或去做爆破工一样。 鱼并不是温顺的动物,它们在水底的攻击能力非常强,生气的时候猛地用头撞向你,那块肌肤马上就会又青又红。 最怕的是被它们咬住。 会享受的人常常要泡小鱼温泉,那些小鱼苗看到人泡进温泉里,以为来了食物,便纷纷来咬。人就在这痒痒的微疼的感觉中,得到了至尊的享受,觉得皮肤被鱼类的嘴拔了个罐,无比轻松。 但是被人造海里的鱼儿咬,可不轻松。鱼的牙齿是锋利而细密的,有的鱼有许多层牙齿,被它咬一口,伤口的形状就类似烟花,啪一下在肌肤上散开去。 而且被咬还有更大的危机。人造海中游弋着巨大的鲨鱼,混熟了还算温顺,陈晓晓甚至摸过它。但一闻到血腥味,它就兽性大发了,牙齿如钢刀,眼睛猩红嗜血。 陈晓晓有过一次被鲨鱼追杀的经历。 那天,她被一条小鱼咬伤了,伤口剧痛之余,她第一时间想到那条鲨鱼就在附近,二话不说,拼尽全力往岸边划……待爬到安全区了,工作人员万分着急,七手八脚将她拉上来后,她才发现,那条鲨鱼也到岸边了,森森的牙齿流着口水,凶狠的眼睛盯着她,充满了未能如愿的渴望和愤恨。工作人员说,刚才鲨鱼差点就追到她了,距离近得吓死人,不足两米。 陈晓晓的脸煞白,心像一只被火燎到的兔子,简直要一个箭步蹦出胸腔来,耳边却听见一阵热烈的掌声和欢笑声。 正是海洋馆客人最多的周日,刚才惊险的一幕被许多人目睹了,他们还以为这是一场精心上演的节目。 也是那次之后,陈晓晓萌生了退意。以前她总想,赚够买小房子的钱就改行,可如今连首付还没存够,她却只想太太平平过日子。 陆安茜知道这事后,非常赞同她的想法,恰好有一家旅行社招人,就推荐了陈晓晓去。 这家旅行社是国企,看起来还不错。陈晓晓是正规大学的专科毕业生,又是真心想得到这份工作,于是做得非常卖力,亦努力压抑着自己的脾气,谁故意欺负她,她哪怕转过头在心里骂娘,但迎面对人一定笑容可掬地说:“老师批评得对,我错了!我以后改正。” 但就这样的“忍者神龟”,还是没禁住考验。 陈晓晓在工作时间去找陆安茜喝咖啡,陆安茜正在为自己的dm杂志怎么宣传一瓶白酒而焦头烂额。陈晓晓一来,她十分震惊。“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这段时间办出国签证的人特别多,特别忙吗?” 陈晓晓气得鼻子都在冒青烟。 “安茜,不是不给你面子,是我实在忍受不了这样的职场。” “和同事闹别扭了?” “谁和那些老女人闹别扭,我辞职了。” “为什么啊?”陆安茜非常不理解,因为前几天还听介绍人说陈晓晓表现不错,留用的机会很大。陈晓晓也对她说过,部门主管很喜欢她,几次三番找她谈话,说她工作努力,要再接再厉。 待陈晓晓义愤填膺地将今天的事说了一遍后,陆安茜哈哈大笑,换位思考,估计她也会这样做。 陈晓晓的办公室里有一个老女人特别喜欢支使人,扯着嗓子喊:“陈晓晓,你去做个这。”这个还没做完,又扯着嗓子喊:“陈晓晓,你去做个那。”一件事套一件事,陈晓晓忙得团团转,很久才做完,她就发牢骚:“现在的小姑娘就是娇气,打印个东西都要一天。” 陈晓晓很不乐意,但本着珍惜工作机会的原则,依旧赔着笑脸说:“姐,我错了,下次我努力快一点。” 可是今天,陈晓晓怒了。 起因是老女人让陈晓晓去拿打印稿。这家旅行社有两部打印机,一部在老女人的桌子上,她一伸手就够着了,另一部在楼下。 陈晓晓以为肯定是在楼下拿,便一边脆生生地答应着:“哎,我马上去。”一边赶紧往楼梯口走,却被老女人喊住。老女人伸出一根手指轻巧地指了指自己桌子上的打印机,那上面正躺着一沓打印稿。 陈晓晓的气猛地蹿上来了,长时间的忍辱负重全部化为利剑,像剑圣的“万剑朝宗”齐刷刷指向老女人心窝。 “阿姨(以前叫姐姐的),您不至于吧?抬下手又不是很累,你看你胖成这个样子,蝙蝠臂的肉多得都快和身体连起来了吧?给您个建议,多抬手有利于减肥!不过,也说不准,您年纪太大了,一抬手没准还会扭到腰,岔了气,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所有的人都看向这边,反应快的憋住笑,反应慢的耳朵刚刚接收到声音还没传递到大脑,表情十分茫然。陈晓晓则快速背上包潇洒地走了,身后是老女人气得铁青的脸和指着她背影颤成一团的手指头。 “你你你你……你再说一遍。” 可能是常游泳的关系,陈晓晓走路特别快,待老女人缓过来想和她拼命之时,她已经打上车扬长而去。 “你说那个老女人讨厌不讨厌?骂她活该!只是这工作是你介绍的,对你有点抱歉。”陈晓晓以受伤者的姿态说。 “哈哈哈哈哈……”陆安茜都要笑抽筋了,啜了一口咖啡想止笑,却又喷了出来,最后丢出俩字:“你狠!” “你失恋,我失业,咱们还真是难姐难妹。不过也没什么了不起,离开了陈佳鹏,对你是大好事。离开那个破单位,对我健康还有益,大不了我还干我的老本行。人间太冷,我倒愿意和动物在一起。” 随后,陈晓晓就真又去海洋馆上班了,海洋馆的负责人正愁找不到人代替,立刻就接收。自此,陈晓晓还真没再抱怨过危险,安心地工作。 倒是她抱怨人间太冷这句话,把陆安茜镇住了。她觉得陈晓晓有诗人的气质。 陈晓晓再一次把陆安茜镇住,是她光速地买了一个小房子。 五十平米精装修的一室一厅,主格调是明快的粉白色,像古代大家族给千金预备的闺房。 陆安茜看着房子张大了嘴,这次她害怕了。 在西安,在这个地段,这样的房子怎么着也得四五十万吧,就是按揭,首付也得十五万,陈晓晓哪来的钱? 不错,陈晓晓很能赚钱,但是她也能花钱。俗话说有多大的进账,就有多大的花费。陈晓晓那种高危险的工作尤其如此。她需要花钱买美丽的衣服、美丽的首饰,租美丽的房子,吃可口的甜食为自己减压。还要偶尔寄一些钱回老家,帮衬家用。陈晓晓的账户其实没多少钱。 “晓晓,你发大财了啊?难道给哪位老人家做小三了?代孕了?捐卵了?”陆安茜开着玩笑,表情却是严肃的。 “狗屁小三,狗屁代孕,狗屁捐卵!钱的事你别管,山人自有法宝!”陈晓晓做了一个漂亮的手势,眼神中却带着一种骄傲的狠劲。 后来陆安茜才知道,陈晓晓玩了一招“空手套白狼”的游戏。 睡不着觉的时候,陈晓晓觉得再不能这样混下去了,她算了一下,按薪水多寡,其实她是可以存下钱的,买个房子不在话下。但她这种工作性质,一定需要减压,若强迫自己存钱,只会罹患抑郁症。所以她准备给自己一些福利,比如说先把房买了,自己住到里面,每天看看卫生间的白瓷砖,摸摸小客厅的木地板,在十分开心的情况下,没准就能积累下财富了。 想通这一点,她打算拼一拼。首先,她选好了楼盘,专找装修好的、房产证下来快的。然后,果断跑去借了高利贷。 在她老家的小县城,高利贷早就成了民间约定俗成的借钱方式,都是乡党的钱,乡党借乡党,中间有两个担保人,几个人再一起立合同。陈晓晓赚钱多,平时对亲戚出手非常大方,所以担保人很好找。房款五十万,她轻松就借到了,百分之十的利息,一年利息五万,虽然为数不少,但解了燃眉之急。 购房三个月后房产证办了下来,在手里还没攥热就被拿去银行抵押贷款,那段时间西安的房子在疯狂地升值,所以陈晓晓轻松贷出了四五十万,这个利息就低得多了。银行的钱外加自己的钱,马上还了乡党的高利贷。 因为借的时间短,高利贷她只付了不足两万的利息,月薪八千的她还起来自然不在话下。至于银行的分期付款,手头紧一紧也可以应付。 牛刀小试,大捷! 陈晓晓开心地说:“这可能就叫置之死地而后生,生活和工作越不顺遂,人越会为自己想办法!咱们小时候常听励志故事,有一则是这样的,你翻不过去一堵墙,那么就把自己的帽子先扔过去吧,帽子过去了,你不前进就会有所损失,那么你就会想方设法翻过去!” 陆安茜茅塞顿开,崇拜地看着陈晓晓。 住上了新房子的陈晓晓心情很好,天天邀请陆安茜搬过去住,付她房租,帮她分担按揭,但陆安茜在等陈佳鹏回来,死活不肯搬。于是,某一天,陈晓晓直接搬着行李敲开了陆安茜的家门。 “妞,我要和你住!”陈晓晓开门见山。 “为什么啊?住自己的新家多好啊!”陆安茜话是如此,但是已经往里搬陈晓晓的行李了。 “我想来想去都是把房子租出去更划算。我收房租一个月一千八百块,而我和你合租,一个月只要交七百五十块就好了。还能做伴,多好!”陈晓晓被自己的大行李累到了,有点气喘吁吁,脱了鞋,没有去穿拖鞋,光着脚几步走到小沙发那,躺下去。 陆安茜一听这话,几乎要仰天嚎叫了。“陈晓晓,以前也没发现你有经济头脑啊。这理财才华展现起来竟没完没了?” “岂止没完没了,我对你讲啊,有时候女人的经济头脑是待开垦的田地,你偶尔在地边种了一畦葱,收获了,这片地马上会蔓延成百亩农场,而且是茄子、豆角、苹果、草莓、大米、小麦穿插着种,一年收获三季那种。不,冬季也可以收获,我们可以辛勤地盖起大棚。”陈晓晓滔滔不绝地说着。 “好吧,我的农场主,正式欢迎你入住新家。其实,和你合租之后,我不愿意和任何人合租,因为我始终相信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对物质大方坦率,让我信任。现在你来了,太好了,咱们以后又有大把的时间在一起了。你可得好好地传授一下赚钱的心得,拯救我这赤贫阶级的小女子,许我一个金光闪闪的美好未来。” “没问题!这主要看你是否觉醒,是否立志想过更好的生活,做更好的自己。许多女孩整天嚷嚷着自己要如何变得有钱,如何更上一层楼,其实只是口头嚷嚷,心里的愿望并不强烈——至少没有强烈到我这个分上。”陈晓晓很真诚地说。 气氛相当好! 陈佳鹏走后,陆安茜其实非常苦闷,巴不得有人来陪她。 但当晚,在陈晓晓呼吸均匀甜甜地会见周公之际,陆安茜却失眠了。头几天陈佳鹏消失的时候,她也没有失眠到这种程度。 她开始思索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到今天她才发现,她二十六年来都是混沌的。毕业了就混沌地找工作,先进了一个小杂志社做编辑,杂志市场不景气,小杂志社倒了,她就跑到一家广告公司给一本小杂志dm做编辑,做得久了升为小主编,奋斗来奋斗去,一个月也就四千五百块。遇到一个心仪的人吧,就混沌地谈恋爱,给人家洗衣服、做饭、倒贴,直到被人踹了,自己都不知情,还天天做晚饭等人家回来吃。 可别人是怎么过的呢?就说自己这两个闺蜜吧,廖新月一直目标明确地要嫁款,虽然目前无成果,但冲那劲头,就知道她肯定会美梦成真;而一直以买一个小房子在省城立足为奋斗目标的陈晓晓,已经勇往直前实现了目标,现在都是一个小房东了。 与她们相比,陆安茜觉得自己很羞耻,更羞耻的不是自己不愿意奋斗,而是她连奋斗的目标都没有。 还不如上大学的时候呢,以前谁要问她奋斗目标是什么,她会肯定地答:“赚钱让我爸妈过好日子,让我的亲人生活幸福。”自己问自己什么是奋斗目标,她心里也是清楚的:“为了奋斗成廖新月那样的家庭生活条件,可以偶尔打车、喝奶茶、在小馆子里吃炒菜,并且不心疼。” 如今,这些目标她都实现了:每个月给爸妈五百块钱;常常打车上班;中午在小馆子吃炒菜;路过甜品屋,夏天吃烧仙草,冬天喝热巧克力奶茶;月月光。 遇到陈佳鹏以后,因为生活压力大,她更加努力工作,除了dm杂志,还接了一些宣传册来做,工资从四千元涨到了四千五百元,但还是月月光,并月月为信用卡还债。 她觉得自己的生活太不励志了,是时候为自己重新建立一个奋斗目标了,可是她陆安茜的奋斗目标该是什么呢? 嫁款?免了,内心里她还在贱贱地期待陈佳鹏回来。 买房?免了,她对房子没有要求,目前的居住状况已经十分满意,只待以后结婚,两人合力供一个九十平米左右的房,打扫起来不费力,按揭和物业费还低,每个月舒舒畅畅。 暂时还真定不下目标,不过隐约地,陆安茜明白她应该有一个更高级、更美丽的奋斗目标。 二十六岁了,是不是该认真地规划一下未来了?关于物质,关于理想。 怀着这样凌乱又茫然的心情,陆安茜睡了。睡梦里她也没明确自己到底要什么,但她明确了一定不要什么。她不要有一天老了,还像很多老太太一样每天挤公车,抱怨退休金太少、薪水不高、子女不给零花钱,在菜市场为了一棵白菜的菜叶子是否掰得干净和菜贩吵架。 她不要穷困无依,她想要一个温暖的无忧的未来。 第4章 陆安茜的新知旧爱 这天早晨,天色灰暗,下着蒙蒙的冬雨。 陆安茜撑把伞站在人山人海的公交车站等车,车子半天不来,她就远远地站在站牌的上游等,试图拦一辆出租车。 陆安茜总结过一次,她迟到的次数与这个城市下雨、落雪的次数基本持平。每逢下雨,公交车挤不上去,出租车全部满员,在路边傻站半小时,好不容易将自己塞进一辆车,路上又大堵特堵,必迟到无疑。 以前她在小杂志社上班,单位体制很人性化,怕员工着急赶路出事故,下雨天不计迟到。这家广告公司可不同,商业性质的单位比文化性质的单位要唯利是图得多,无论何时迟到都扣钱:一个月迟到一次按二十元/次罚款;迟到两次按三十元/次罚款;迟到三次按五十元/次罚款。你觉得不划算,返回去睡觉,然后装作发烧打电话请病假:“咳咳,我感冒了,发烧四十度。”那边一定会用慈祥的声音告诉你:“好吧,病假扣一天工资,一百五十元。” 陆安茜刚来的时候,看到在打卡的关键时间,老板站在门口的饮水机旁接水。别的老板对迟到的员工总黑着脸,十分严厉,他肥嘟嘟的脸却展露着看见人民币进账般的笑意,对每个迟到的员工都点头致意。开始安茜觉得十分奇异,受宠若惊。被罚了几次,再看到这张微笑的脸,她简直头皮发麻,比看冷脸还毛骨悚然。 所以举把伞站在雨地里的陆安茜很着急,没亮红灯的出租车也巴巴地伸手去拦,希望好心人顺路带她一程。这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在她伸出的手边停下来,一张看着熟悉却让她想不出来是谁的脸,从摇下的车窗里探出来。 “上车!” “多少钱?”陆安茜从没坐过黑出租,于是警惕地问。 “你平时打车给多少,就给我多少。”那个人几乎要笑了。 陆安茜心一横上去了,还没坐稳,车就开起了,很快。 “到亚美大厦,平时我打车是十四块,今天下雨,你可以适度多要一些……”陆安茜看着前面的后视镜对司机说话,恰好看到他充满笑意、亮晶晶的眼睛。然后她呼啦一下想起来了,这个人就是她接廖新月那天,见到她龇牙出丑的人。 她一怔,那个人也就知道她认出他来了,在后视镜看着陆安茜通红着脸、闭紧嘴巴不说话的窘样儿,忍俊不禁地说:“好,我多收点,收你二十块!” 到地儿了,他果真收了二十块,陆安茜给了她五十块,他找了她三十块。 那一天,陆安茜没有迟到,在门口碰到她下车的女同事,极其兴奋又嫉妒地问她:“陆安茜,你发迹了啊?送你来的车真帅,是帕萨特耶!要二十万吧!” 安茜顿时不明所以,不就是打了一辆黑车,然后没有迟到吗,至于那么大惊小怪?安茜从来看不懂车牌子,除了宝马、奔驰、奥迪这些常见的贵车,她只认识大众和雪佛兰,认识到大众是因为陈佳鹏曾许诺为她,认识雪佛兰是因为《变形金刚》里的大黄蜂就是雪佛兰。连西安本地出的比亚迪她都认不得。 送她上班的那辆黑色汽车,长相很不起眼,却是帕萨特,最低配置也要十八万的。他们这个单位的人大都以东风标致和马自达5为奋斗目标,所以帕萨特对他们来说绝对是好车。 不明所以的陆安茜把它当满城跑的几万块的比亚迪用了,掏那二十块钱时还心如刀割地想:“敲竹杠啊!真黑啊!” 无知者无畏,有知者就有畏了。 在女同事的渲染之下,陆安茜再一次在站牌见到那辆黑车时,肃然起敬。那个有着一对亮晶晶眼睛的小伙儿再让她上车时,她很犹豫。 “还是亚美大厦吗?”小伙儿这次不赶时间,回过头问她,倒像她是笑星,带给了他无限欢乐,让他一看就想笑。 这次陆安茜也笑了。“是啊,还是那里。”然后她打开了话匣子,“哥们儿,我发现每次见到你,似乎我都有点糗事,希望这次不会有了。” “都啥糗事?”小伙好像很好奇,又马上补充,“我只记得一次,不过现在也忘了。” 陆安茜很开心,觉得和这样的人说话真舒服,就老实交代:“第二次是我不知道你开的车这么贵,我还以为和比亚迪差不多呢,出租车那一款。但上网一查,好家伙,二十万呢!关于汽车的知识,我得恶补。” “比亚迪?二十万?哈哈哈……”小伙又乐了,但很快觉得没意思,收唇忍住了。 陆安茜发现小伙有一个特征,牙特别白,皮肤也白,眼睛不大却很亮,像两簇火焰,其实长得蛮贵气,但一说话又很有亲和力。这样的人看起来更像白领或富二代,当司机很屈才。 “你叫什么名字?” “陆安茜,这是我的名片。”陆安茜从车后座把名片递过去。 “你呢?” “童睿远。” “你每天都走这条路吗?算这次,我见你三次了。”陆安茜问。 “还好,不是每天,有时我会去东边接人,就会从这里走。”童睿远很健谈,也很愿意和她谈。 “司机这个行业很累吧?” 童睿远转过头,狐疑地看了陆安茜一眼,有些不开心,随即又笑了,认真地看着后视镜,像看一个认真的孩子。“嗯,司机很累!” “那你们老板允许你拉私活儿吗?” “哈哈哈……”童睿远又笑了。 陆安茜被笑得一头雾水。“笑什么?” 童睿远没回答,在陆安茜快到站时才说:“陆安茜,我真服了你了,你做私活儿会告诉你老板吗?” 陆安茜就又深深地鄙视自己了。“笨!太笨!” 不晓得为什么,最不好的形象都给这个人看到了,她决定要不就离童睿远远一点,要不就和他处得再熟一点,混成哥们儿。 太远和太近,都可以不用在意自己的形象。 这回下车陆安茜给了童睿远一个正好的二十元钱,推开车门刚要下去,童睿远喊住她,然后拿起陆安茜的名片和自己的电话,几下就给陆安茜拨了过去。“等下,这个是我电话,你需要车用随时打我电话。” 陆安茜看着手心里响起陈奕迅的《我要稳稳的幸福》铃声的手机,快乐地说:“欢迎你路过的时候,随时来拉我,尤其是下雨天。” 童睿远很开心,像抓到一个大客户一样,感激不尽地将车子开走了。 在陆安茜开心地解决了迟到问题的同时,失恋的阴影依旧挥之不去。 尤其是在上晚班的陈晓晓没有回家的这段时间,房间里的空气都寂寞得像要凝固了,没有陈佳鹏在电脑前打游戏的键盘声,也不必因为在路边摊买了青菜,还得警惕地换装到蔬菜超市的袋子里,假装买的是没使用化肥和农药的绿色食品。 这段寂寞的时间,陆安茜就用来发短信,给陈佳鹏的号码发短信:“佳鹏,你在哪里?你怎么还不回来?我一直在等你!”“佳鹏,你吃过晚饭了吗?有人为你煮爱吃的皮蛋瘦肉粥吗?”“佳鹏……” 这些短信从来没被回复过,当然这个号码也一直没有停机,因为陆安茜每个月都会准时跑到移动营业厅为他交上一百块钱。 为一个没人用的手机卡交钱很傻,但这是她唯一能握在自己手里的线,线那么细,而高飞的风筝那么那么远。 后来,陆安茜就不发短信了,偶尔发个微信:“嗨!你还好吗?”“嗨!晚安!” 再后来,陆安茜也不傻待着了,她出去逛街。住所旁边就有个百盛,以前她不买东西,从未认真逛过。因为她的理念是这样的,不看那些买不起的东西,省得受刺激。 但那晚她认认真真地逛,试衣服,试鞋,试一切以前她不买不敢试的东西,然后碰见超级喜欢的,就刷信用卡入手。 在夜风中提着大兜小兜回家,一边踩着高跟鞋走路,一边快乐地自言自语:“女人的心情,三分天注定,七分靠shopping!” 只是到信用卡还款日,陆安茜就格外地肉疼,对陈晓晓说:“晓晓,我对你起誓,再买东西,我就剁手!” 陈晓晓总是一边整理东西,一边无所谓地回答:“买,为什么不买?你的钱不够用就花我的钱。有我在,你怕什么?” 陆安茜马上觉得很温暖。“陈晓晓,你一定是我前世的姐姐,上辈子失散了,这辈子才相互找着,只是投错了胎,不然为什么我姓陆,你姓陈?” 陈晓晓对甜蜜的话过敏,做牙酸状,甩出两个字:“肉麻!” 为打发时间,陆安茜决定为自己充电,报了个西点班,又报了一个插花班,希望以后失业了还可以做个点心师或开个花店。 学了之后,却发现自己对做点心和伺候花完全没什么天赋。 廖新月通过视频聊天得知陆安茜的新动向,给她出谋划策:“不如你学我,去学外语吧,回头也出国,回来后身价倍增,这才是充电呢,以后找工作也好找。说不定留学时就嫁给富二代了,再也不用工作。看,我马上就要去英国读书啦!” 陆安茜这才知道廖新月最近要出国了。但她对出国的提议不以为然,首先她没那么多钱,随便去个小国,学费和生活费不提,光保障金也需要几十万吧!廖新月家打扫一下家底儿拿得出,她家可拿不出。 再说出国就一定会镀金吗?未必!以前出国归来叫“海龟”,现在叫“海带”。从名词上来说,“海龟”是“海外归来”;“海带”就惨了,“海外归来,然后步入待业大军”。 从实质上来说,“海龟”至少有点肉,很贵;“海带”就是做咸菜的料了,两块钱一大堆,和草差不多。 对嫁款这件事,安茜也不以为然。也许有一天,廖新月会嫁给一个超级大款,万人瞩目。但是这一天没到来之前,她是可怜的。 陆安茜身上有着凤凰女一样坚强独立的特点,在她的所得里,无论是重点大学的本科文凭,还是月薪几千块的工作,都是依靠自己个人奋斗得来的。所以,理所应当地,她觉得女人是需要像男人一样在职场里奋斗的。这是一种姿势,也是一种对自我的尊重。以前,她能从那个人均收入一千多元、生活节奏无比缓慢的美丽的小城走出来,来到这个庞大的古香古色的省城,并跻身白领阶层;以后,她也可以依靠自己的努力,进入到一个更富有、更美好的阶级。这是她一个人的事,而不是依靠某个与她有爱情关系的男人的事。 而且她没办法原谅廖新月,她气走陈佳鹏一事让她很生气。 关了视频,陈晓晓问她:“安茜,你最近对廖新月的态度不对劲,你是不是还在因为陈佳鹏生她的气?” 陆安茜没说话,但是脸上已经写满了答案。 陈晓晓帮廖新月说话:“廖新月有什么错?即使她是故意的又怎样?你以为全世界的人都会像你一样小心翼翼地维护陈佳鹏的尊严吗?我们是你的朋友,就全部欠他的?说白了,是他自己太脆弱了!这样的他离开了你,你该口念阿弥陀佛,去佛前烧香念经。再说,你自己不也觉得他拿不出手,要把他藏起来吗?听姐一句话,别在这棵树上吊着了,你前头有大片森林。” 陈晓晓一这样说,陆安茜就拿个抱枕压住头,假意哇哇大哭。“拿不出手又怎样呢?张爱玲也知道胡兰成不好,但是我们都是爱情里的长情患者,爱上了,就不易变了。孤芳自赏,闭目塞听,敝帚自珍,你懂不懂?” “我不和你这个文字编辑比成语,反正我觉得你不该怪廖新月。我不喜欢廖新月,但是我得就事论事。作为朋友,她对你不错。” “不听,不听!”陆安茜堵住自己耳朵,虽然她承认陈晓晓说的是对的。 既然自己都想把陈佳鹏藏起来,又能怪谁不尊重他呢? 在陆安茜年轻不懂事时,真心觉得陈佳鹏的一切都充满了艺术性,潇洒不羁。是何时发现陈佳鹏拿不出手的呢? 涨了工资却因为倒贴依旧月光的那一天?还是发现这个男人薪水微薄,无力撑起他金光灿灿生活的那一天?还是他第n次用一根手指霸气地指到这个城市最贵楼盘说:“听着,我要在那里为你买一套房子,那将是咱们的家。我要你拥有最好的生活!”她不再天真地、幸福地投去敬仰的眼神,而是想着如何在淘宝上买下吊牌价很高,但实际只是几十块的漂亮衣服,花最少的钱瞒哄他的视线,让他以为他俩的生活很高档? 爱情让人盲目地在一起,在一起又让人处出感情来,于是便多了委曲求全。 两人正讨论,陆安茜的短信响了。直觉告诉她,是陈佳鹏发来的,一定是陈佳鹏发来的! 快速抓起来一看,还真的是陈佳鹏发来的,很短暂:“我在南方,等我可以给你曾经对你许诺的一切,就会回来!” 陆安茜猛地坐起来,颤着手马上将电话拨过去,对方已经关机。冰冷的“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响了一遍又一遍。 陆安茜抱着手机哭了,感动的哭。她对不明所以的陈晓晓大吼:“看吧!我们家陈佳鹏不是吹牛的,他其实蛮有血性的。你看,他一直是惦记着我的!” 陈晓晓被陆安茜的女鬼样吓得一哆嗦。 第5章 女为悦己者容,减肥是女人的奋斗之路 自从陈晓晓住进陆安茜的家,“白富美”就常来做客。 “白富美”是陈晓晓的表妹,真名叫白佩。因为她家在西安的城中村,房屋拆迁,开发商分了她家三个一百二十平米的大房,大家都叫她“小富婆”。后来,“白富美”这个名词流行起来,大家惊奇地发现这个词形容她太贴切了:“白痴”、“富态”、“臭美”。 白佩和廖新月有相同的目标——嫁款。当然,曾见过“白富美”一面的廖新月很是瞧不起她。这不怪廖新月,因为白佩长得像一朵白蘑菇,不太会打扮自己,曾在辍学后帮助妈妈卖甄糕,树立这样的目标确实自不量力。 何况她还霸气外露,穿一件奇怪的新衣服,就在镜子面前赖着不走,不停地问:“安茜、晓晓,你们看我的这件新衣服怎么样?是不是衬得我貌美如花?我一定能嫁给大款!”回头还不忘抨击别人:“看你们俩天天穿得和柴火妞一样,也不晓得好好收拾一下自己。”对于只见过一面的廖新月,白佩找不出缺点,但是这不符合她的个性,想了半天她想到了自己的优势——年轻,便说:“新月姐姐,你都这么老了,还没有男朋友啊!” 廖新月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反唇相讥:“我才二十五岁,怎么就老了,你认为多少岁不老?” 白佩很诚实又很嚣张地说:“比我小的都还小,比我大的都老了。” 廖新月马上明白碰见傻子了,但她无所谓,并不怕被傻子拖到傻子行列并以丰富的经验灭掉她。她老练地还击:“现在的社会风气不好啊!女孩但凡有胳膊、有腿儿、五官俱全,就喊着嫁大款。年轻几岁就更不知深浅了,完全不从实际出发嘛!” 陆安茜最开始接触白佩,以为她的无敌自恋和远大目标是开玩笑的。现在的年轻女孩谁不嘻嘻哈哈地自恋几下,并嚷嚷几声要嫁给大款?但大家都是日子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可长久下来,她发现白佩是认真的,像芙蓉姐姐和凤姐,白佩当真以为自己很漂亮,当真认为别人都不行。 陆安茜的损劲儿就上来了。听了廖新月的话,陆安茜马上很痛苦却又无可奈何地接茬儿:“大部分人是当真认为自己美貌的,这点你一定要理解,毕竟对着镜子照了二十几年,多少也得给自己打点感情分吧!” 廖新月得到迎合很开心,但忍住不笑,慢悠悠地说:“所以一切比赛都有一个要求,一定不能既是评委又是运动员。不然,自己给自己打分就真的是神九上天,飞得太高啦!” 像对口相声演员一样,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完,俩人才嘻嘻哈哈地笑起来。 白佩浑然不觉自己被骂了,陈晓晓却看不下去。“你们怎么不去说双簧,就会欺负小孩。再说,廖新月你这么挤对我们家白佩,是不是害怕她抢了你的饭碗啊,许你嫁款,不许我们家白佩嫁吗?” 陆安茜一看陈晓晓出来护着白佩了,赶紧打圆场,竟对白佩文绉绉地鞠了个躬说:“哎呀哎呀,失敬失敬,原来这位是未来的贵妃或皇后,请赎民女冒犯之罪!”一句话大家都乐了。白佩最乐,因为她还没从刚才那一堆话中绕过来,只收到了陆安茜最直观的赞扬。有时候头脑简单点,快乐真会多许多。 陆安茜发现,一个人和另一个人成为朋友有两个条件:第一,一定是可以放心地和她说别人坏话,立场统一,同仇敌忾;第二,两人一定口才差不多,智商差不多,你说的话她能懂,她说的话你也能畅通无阻地理解并共鸣,这样才能找到说话的快乐,即使吵架,也会感觉棋逢对手。她的那些闺蜜都如此,她自己思维很快,有时讲话很损,廖新月和陈晓晓思维都快,讲话都损。 若被她们三个联手骂几句,被骂的人要么被骂了还茫然不知、一头雾水;要么就会气得头冒青烟、满口喷血,搞不好要大病一场。 有一段时间,白佩不太来找陈晓晓了。再来时,竟然瘦了不少,穿的衣服也很时尚,且搭配恰当。 正在沙发上涂指甲油的陈晓晓一抬头还以为见了鬼。“亲妹啊,你咋瘦成这样了?吸脂对身体有害,你不知道吗?” 白佩笑一笑,连说话的声音都变得柔和且不紧不慢了:“哪有?我减肥了!”然后原地“优雅”地转了一圈,问一句:“晓晓,你看我最近修炼得怎么样?旺夫不?我一定能把我老公旺成大款!” 给白佩开门的陆安茜吃惊得还握着门的把手,忘记了关门,这时回过神来,“砰”一下关上门,发挥了文字编辑的想象力。“让我猜一下,你肯定恋爱了!你瞧这肚子从xxxl号都瘦到xl号了。” 白佩幸福的小样儿已经公布了答案,但她还是回答了一下:“我换草去了,你猜我换到一棵什么草?” 二十四岁,高中学历的白佩恋爱过好几次了,只是次次都不真诚。那些恋爱大多是相亲认识,在七大姑八大姨的介绍之下,谈上几个回合,不喜欢就分。后来七大姑八大姨累了,集体发现白佩自己条件一般,要求还很高,给她介绍对象的热情就像风中的烛火,噗儿,灭了。 白佩自己不太会搞对象,就去相亲网站登记,得到相亲的机会也不多。最后她就忙着“换草”。 什么是“换草”? 就是单身女人们一起聚会,各自带着自己身边不来电、关系却很好的单身男人,这些男人就是“草”,你不来电,不见得别人不来电。“草儿”在聚会中要是和某位单女对上眼儿,郎情妾意,便交换电话号码开始交往,这株小小草也算“名草有主”了。 陆安茜第一次知道有换草这回事,只佩服得五体投地! 一提“相亲”二字,人们怎么立刻就智慧无穷了呢?从八分钟约会到相亲角里白发苍苍的父母拿着子女的照片和简历交换着看,再到《非诚勿扰》、《百里挑一》等电视征婚,如今又有了如此方便、实用、亲民的换草会。估计要不了多久,11月11号的光棍节就没人过了,仅仅只是淘宝巧立名目去促销的日子。 “什么草?狗尾巴草?”陈晓晓一扬眉毛。 “富二代耶!这身份劲爆吧!” “不信,难道是这年头经济太发达,富二代太多?妹啊,这年头攒一辈子有个十几万、几十万都不算有钱哦!”陈晓晓苦口婆心。 “是真的富二代哦,只是现在不是了,以前是真的是的。据说几年前西安到处都是他家的连锁酒店,他爸还投资牙科医院。但不晓得怎么回事,最近不行了,家败了,他也就成了一个过期的富二代了。” 陆安茜恍然大悟,她在杂志社时做过一篇理财稿,经济学家说自二oo七年股市暴跌之后,经济不景气,正好是阶层流动最激烈的年头。富的,没准一个失足跌到了贫民窟里;穷的,一个鹞子翻身,没准就住进了花园洋房。 张琪(白佩的“草”)就是那个不幸地随着做餐饮的大款父亲跌落到贫民窟的“过期富二代”。 “你们不晓得有多戏剧化!张家一宣布破产,张琪那个在美国读书的女朋友就雷厉风行地将他甩了。好在,那时他还有一些小零碎儿可以炫耀,如zippo打火机、劳力士手表,于是那些早前就萦绕在他身旁的女孩倒也不嫌弃他。后来,当他穷得不能再进专卖店,要去康复路买高仿货时,那些女孩就呼啦一下鸟兽散。有一个还拉他去参加了换草会,将他最后一点利用价值都榨干。这样,本大小姐才有缘与他见面。”白佩十分认真地说着,好像自己十分高尚不俗,并不是以嫁款为目标的群体之一。 大家十分认真地听着,陈晓晓插了一句嘴:“他长得怎么样?” “帅啊!真帅啊!换草会刚开始时,你不知道他多受欢迎,但是一听他失业在家,存款全无,老爹还有一屁股欠债,被他的长相吸引过来的姑娘们都纷纷走了。” “然后你走过去找他吗?真浪漫!”陆安茜双手十指交叉握在一起,一脸羡慕样儿。 陈晓晓提醒白佩:“婚恋讲究门当户对,照你这样说这人见过大世面啊,对咱这样小家小户的姑娘能真心吗?你别太实诚了,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得小心点!” 白佩没正面回应陈晓晓的提醒,话题一转说:“我给大家讲个笑话吧。女人的青春短暂吧,好像只有十八岁到二十五岁是最美的年华。但男人的好时光更短,只有十六岁到十八岁,在这段时间里,他们长得帅会有人喜欢;打球厉害会有人喜欢;学习好会有人喜欢;玩乐器会有人喜欢。但到了三十岁以后,只要他没钱,就很少有人喜欢了。张琪今年恰好三十岁,好在,有我白佩喜欢上他。” 陈晓晓忧心忡忡地说:“你也别太乐观,虽然说现在的男女比例是男多女少,但是城市剩女多,男人是宝贝;农村才剩男多,女人是宝贝。你别看不起谁,没准不几天,你的这棵草就长成参天大树了,你自己加点小心好!” 白佩辩解:“晓晓,你以为你妹是吃素的啊!先过几招试一试呗,谁还当真啊,落魄的富二代也是富二代啊,他那些一起玩了那么多年的朋友总不是假的吧?搞不好我与他一起和朋友去打网球时,就被他朋友看上了,遇到一个真正的王子。看,姐姐们,我这个样子是款哥喜欢的吧?美不美无所谓,主要是旺夫。” 陈晓晓顿时对白佩还停留在肥胖范畴的身材翻了一个白眼说:“你把‘嫁大款’的口头禅都变成‘看我是不是会旺夫’了,还说自己没当真?” 白佩笑了:“你真了解我,我现在最大的想法就是把我们家张琪旺成大款,这样我还是照样可以做阔太啊。这就叫迂回。” 陆安茜半天没搭上话,此刻感慨道:“万恶的爱情啊,请带白富美小姐走吧,她是你的信徒!” 其实,白佩最开始还真是抱着玩的心态,但一相处就晕头了,不由她不崇拜:张琪知道的东西怎么那么多啊。 他们一起去吃西餐,白佩认真地对付那块七分熟的牛肉,两只胳膊翘起来,只恨脚不能上桌帮忙。 他丢出一个字:“丑!” 白佩不满意地看着他,他就教:“手肘要下压才好看。不要像在厨房切炒肉片一样,一下子想把那么多块儿都切完,切一块儿吃一块儿。” 白佩羡慕一个美女的lv包,他眼皮都不抬扔出俩字:“假的!” “你怎么知道?” “气息啊,你总看真的lv包,渐渐地它散发的气息你都会熟悉。” 白佩无语。 连女人减肥的方法,张琪都知道很多,从敲胆经到热瑜伽。吃完饭半小时,他对窝在沙发上犯困的白佩总发号施令:“站起来!” “为什么?” “那你不站好了,如果你不想瘦。” 一心想瘦的白佩马上站起来。她最近的口头禅除了问人家自己是否旺夫外,就是减肥的励志内容:“一月不减肥,二月徒伤悲。春天不减肥,夏天徒伤悲。少壮不减肥,老大徒伤悲。” 在活学活用这点上,白佩绝对是素质教育的优等生。见到比她小的姑娘,她励志地讲:“二十不减肥,三十徒伤悲。”见到像陆安茜、陈晓晓这种跨过二十五岁,但又不足三十岁的姑娘,她大笔一挥直接划到三十岁的范畴里:“三十不减肥,四十徒伤悲。” 陆安茜她们要多怒有多怒,尤其是筷子上刚刚夹了一片肉,满心欢喜地准备享受美味时,白佩这句话简直败兴之极。 不过,她们也佩服白佩。在张琪的专业指导下,白佩还真坚强,每天慢跑一个小时,三餐不是吃全麦面包就是煮青菜、煮土豆。而且她真的一点肉都不吃。 只坚持了一个月,白佩就瘦了七八斤;再坚持一个月,总共瘦了十多斤。 这将近二十斤的赘肉从白佩身上一离开,就跟脱胎换骨了一样,她变美了。“胖”这个形容体形的字,可以用另一些美好的词代替了,比如“丰腴”、“丰满”、“凹凸有致”、“燕瘦环肥”的“环肥”。 最重要的是,她那些让人讨厌的毛病基本不见了,不会再当面抨击谁穿得像柴火妞,连说话的声音都温柔了,偶尔管陆安茜和陈晓晓叫姐,吃面条时再不会吸出巨大的声音。 陆安茜记得有一次,她坐在白佩对面吃面条,白佩挑起几根面条吹啊吹,试图把它吹凉,那些吹出的气就像飓风全扑到陆安茜的脸上了,她为此还对陈晓晓说:“你表妹的肺活量真大啊!”陈晓晓一撇嘴说:“领教了吧!周星驰的《功夫》上映的时候,我就说过导演选错人了,让我表妹去演包租婆最好,别说河东狮吼了,她吹一口气就把那谁的蛤蟆功给破了。” 最怕对比。 要不怎么说呢?一个人一生中可以为三个人改变,一个是你的精神导师,他从你的事业上改变你;一个是你的孩子,你会为他变得更优秀,起到模范作用;另一个就是你的爱人,他会改变你的外型、修养,甚至品质。 这就是爱情的力量,太可怕了! 陆安茜曾经见过一次张琪,长得很不错,平头,清秀的五官,颀长的脖子,高高大大地站在楼下,等着白佩下来一起坐公车走。白佩到了,他就抱怨她迟到了,下来得晚。 陆安茜忽然很感动,眼睛都要湿了。她忽然想起陈佳鹏来,如果他还在,如果他能务实一点,不那么虚荣、好高骛远,他们的日子会不会也如这般平淡安好。 另一点,隐约地,陆安茜有些为白佩担心。这个张琪,看起来并不是白佩可以驾驭的男人。但这只是一种感觉,无从追查得来的根据。 第6章 人无兼职不富,马无夜草不肥(1) 陈晓晓理解不了陆安茜这些无聊的伤感。 自从做了小房东,她满脑子都是百元大钞上“毛爷爷”的脸。某一天去姑妈家,路过一个特大的城中村,在人挤人的那条主路上,那些夹道吆喝着卖衣服的小贩,让她对天狂笑:“哈哈哈哈,大财女又多了一条财路!” 接下来的日子,陈晓晓不停地调班,上几天晚班,上几天早班。 上晚班时,起大早去康复路批发衣服,用大黑塑料袋提着,坐小巴车赶回来;到上早班时,下了班就将这袋子衣服提到城中村去摆摊儿。 刚开始不咋赚钱,陈晓晓进的货太好,这里的人狠狠砍价,把她砍恼了,气得一把夺回衣服吼道:“二十块?你有没有搞错?这样好了,二十块我向你买,你有多少件,我买多少件!” 好脾气的顾客会退一步说:“讨价还价嘛,你说多少钱能卖?” 陈晓晓压压火说:“你多少钱能买,我听听你的价。” 顾客深思一会,镇定地说道:“二十一!” 陈晓晓的火蹭又上来了,说:“去去去,你出多少钱,我也不卖了。见过讨价还价的,没见过你这样讨价还价的。” “哼!不卖就不卖!”好脾气的顾客扭头走了。 黄一个。 不好脾气的顾客能直接和陈晓晓骂起来:“你不就是个卖衣服的吗?牛啥?信不信我喊人过来把你摊子砸了?在鱼化村敢惹我,你问过我是谁吗?” 陈晓晓虎着脸,反过来吓顾客:“我不管你是谁,但是你也不知道我是谁!知道我是谁吓死你!” 又黄一个。 黄了许多顾客的陈晓晓拖着大包垂头丧气地往家走,恰好遇到趿拉着拖鞋刚从便利店买方便面出来的陆安茜。 陆安茜一看陈晓晓的脸色就明白了七八分,过来挽陈晓晓胳膊说:“太好了,正不想吃方便面,一看你也是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是咱们的节日,得庆贺一下!”然后二话不说,将陈晓晓挽进附近的小火锅店。 消费七十多元,再出来时姐妹俩的脸都红扑扑,眼睛都闪亮亮。陈晓晓一握拳头做了个大力水手秀肌肉的姿势说:“心情不好时,好好伺候一下肠胃还真管用,我现在又充满了斗志了!” 陆安茜看着她笑,说:“那么,要不要aa刚才的消费单?” 陈晓晓果断地说:“不要,我要还银行的高利贷!等你姐富裕了,你整天不上班,日日吃小火锅都可以。” 陆安茜说:“那你赶紧进点客人爱买的衣服吧。对啦,不如你投点资吧,买点《瑞丽》、《世界时装之苑》类的时尚杂志,看现在流行什么款式,进货时就有的放矢了。” 陈晓晓思考了一下说:“嗯,这个真是必须的,明天就去买。” 第二天,陈晓晓进货前真买了一本服饰杂志,坐在公车里看了一个小时,到了康复路再选衣服,眼光果然不同了。 至于她进的那些好衣服,也卖得一件不剩。因为她学精了,进几件好的,进几件便宜的,对不同的人讲不同的话:“五十块吗?也有这样价位的衣服哦!看这件,卖五十块的,你要我给你算便宜,三十块拿去好了!”好次对比,顾客反而不要三十块的,积压的好衣服一下子卖得快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陈晓晓的装备也多了,网购了可折叠的晾衣架,往路边一撑,将衣服挂一大排。来帮忙的陆安茜边挂衣服边抱怨:“真不明白你,也卖不了那么多,每次都带这么多来,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陈晓晓自信地说:“这你就不懂了,你见哪个老板是卖几件拿几件的?货越多显得越正式,越有品牌效应。你挂两件衣服在这,人家还以为你拿来晾的!” 陆安茜大觉受益,点头说:“晓晓,你现在越来越牛了。以前总是我给你提宝贵建议,现在轮到你向我分享宝贵经验了。” 这时有个客人过来看衣服,还没等客人问价,陈晓晓礼貌一笑,根据衣服的分区,贴上了价格,并挂上个牌子,上面写着:“薄利多销,恕不议价”。客人翻着,看着,一会儿什么也没说就买了一件,将钱递给陆安茜。 陆安茜高兴坏了,她没想到第一天帮陈晓晓的忙,没说一句话就卖了一件。 陈晓晓笑话安茜小题大做:“瞧把你美的,这些衣服肯定都要卖出去啊,要是卖不掉,我不是瞎忙活吗?和你透露下,这个月卖衣服赚的钱,达到了两千块,每件占二十块钱的利润。也就是说,这个月卖了一百件。” 这个数字一公开,陆安茜汗颜了,这可是她小半个月工资啊! 某一天,陆安茜坐在童睿远的车子里,唾沫横飞地感慨:“在这个强女人横行的年代,我真的落伍了。你看我身边的两个闺蜜,一个去英国留学了,用学历包装自己;一个凭着拼命工作、努力兼职,也买上了属于自己的房子。我也得额外找一份差事做,人无兼职不富,马无夜草不肥!要不,我也摆个摊卖衣服或者卖鞋?” 童睿远研究性地看着她,带着一贯的好脾气说:“真想找差事吗?” 陆安茜大幅度地点了点头。 童睿远极其认真地说:“我倒不赞成你去卖衣服,听你说这么多,我能知道你绝对没有陈……陈什么?就是你那个闺蜜的生命力。你既然是做文字编辑的,那我帮你留意下有没有这类型的兼职。我们老板有一些产品是需要找人配文字的,我见他找过文化公司,如果可以帮你揽下来应该挺好的。” 陆安茜马上表示感兴趣,豪迈地许诺:“如果事情成了,我拿出一半的兼职收入请你吃饭。” 童睿远从后视镜望着她,粲然一笑,说:“没问题,就等你这句话呢!” 过了不久,童睿远还真帮陆安茜联系了一个活计,是为一个楼盘写宣传词。 刚好那阵儿正热播《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陆安茜苦思冥想之下设计了许多宣传词,其中有一条童睿远觉得最好:“那些年,我们一起错过的五千八百八十……” 五千八百八十是这个楼盘中最便宜户型每平米的单价,又呼应上房价高涨,路过四千元每平米、五千元每平米、六千元每平米,我们没有买时的后悔和遗憾。好吧,现在房价回落了,你错过的每平米五千八百八十元回来了,你还等什么?还不赶紧下手? 当时这个宣传词在高新区最醒目的宣传栏上出现,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加上开发商的房子好,动手买房的人很多。 于是,某个晚上童睿远来陆安茜公司楼下等她,没开车,据说是坐公交车来的。 陆安茜很少看到他不在车里坐着,如今见他玉树临风地往那一站,又一次觉得他个子真高,大概一米八吧;样子也帅,穿着一件宝蓝色的短款薄羽绒服,怀旧色的牛仔裤,红色的运动鞋。撞色撞得很美妙! 这年头,不仅美女是风景线,养眼的帅哥也是。 莫名的,陆安茜的小心肝颤了颤。 童睿远递给她一个沉甸甸的破信封,她狐疑地打开一看,赶紧将信封封紧,警惕地看了下左右,又向童睿远走近了几步,好像这附近有大批的劫匪,非常不安全。 “这么多?没搞错吧!看样子有一万块。”陆安茜很小声地小心翼翼地问。 她紧张的样子将童睿远逗笑了。 陆安茜也想笑,但没能够。说来可笑,做白领多年,陆安茜从未一次性见过一万块这么多的人民币。摸着那信封,陆安茜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它们在“咚咚咚”地打鼓。 “这个是你写广告词的收入。说好用一半钱请我吃饭的,君子一言,可不准不算数!”童睿远隆重地提醒陆安茜曾经许给的好处,就差伸手将那信封抢回来了。 “那当然,请你吃五千元,我还剩五千元!”陆安茜手疾眼快,麻利地将信封收进包里,想了想没有背到肩上,而是将双肩包反背着,紧紧地抱住,开心得要哭了:“即使五千块,也好多钱啊!分配到广告词的字数上,差不多一字千金!” 童睿远看着她,脸上一直笑。 陆安茜迫切想抱住谁啃一口。如果陈晓晓在旁边,廖新月在旁边,或自己老妈在旁边,她一定要冲过去抱着啃一口,蹭她们一脸口水。 但鉴于站在身边的是个男的,她忍了忍,将这个欲望压抑了。 两个人立刻去寻饭店,极力想找一家看起来有档次的,但每次要进去,童睿远就板起脸抗议:“怎么?想省钱?这家店肯定花不了五千!” 见陆安茜愤愤地看着他,他就又哄她:“别偷懒,再找找看!” 但两条街都走过去,童睿远却钻进了一个小馆子,他拍着胃的位置,无比可怜地说:“饿了,便宜你,就这家吧!闻着这股辣辣的红油米线和香酥的白吉肉夹馍的味道,我就不想走。” 陆安茜刚才还觉得童睿远太可恶,心想如果这顿大餐吃下来不够五千块钱,差个几百块,零头都会被这家伙要回去。如今他选了个最便宜的,却马上觉得太委屈他了。想阻拦,他已经落座点了餐。 陆安茜笑了,明白他是故意给她省钱,索性大大方方地领了情,坐下点餐。 吃得很美! 吃完,她还要求童睿远陪她去银行的自动存款机上存钱。 “怎么又把我当劳工使?虽然我学过跆拳道,但是也不是为了给你做保镖的啊!”童睿远很委屈。 陆安茜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理直气壮地说:“哎,什么事不帮忙都可以,只有这件事,你要不帮忙可不行!我带着这么多钱,坐公车不安全,打车也害怕。” 童睿远被陆安茜的认真劲儿给逗乐了,笑眼中星光灿烂。“好吧好吧,我陪你去存钱。不仅陪你存钱,我还负责送你回家。为什么呢?因为你包里有银行卡,万一歹徒抓到你,逼你说出密码,那就糟啦。” “嗯,确实。”陆安茜点头,深以为是。 不知从何时起,她已经与童睿远走得很近了,喜怒哀乐都不藏着。这和她以前的设想一样,要么远一点不见面,要么近一点成为朋友,这样她以前窘窘的形象,就可以因为太远或太近而忽略不计了。 如今,与童睿远的距离,客观上还很远,坐车还给钱,坐车还是坐到后排座,但心理距离已经很近,比如可以说一些以前只对陈晓晓才会说的话。 现在陈晓晓变强了,从取暖闺蜜晋级为励志闺蜜;廖新月出国读书,功课好到可以拿奖学金,更是励志得不得了;连白佩都挂上了一个落魄的富二代,过上了积极向上的生活,不停地提高着自己。唯有陆安茜是原地踏步的人,而她心里的一些话只能憋着,她需要新的取暖对象,而童睿远出现得正是时候! 在心里,她将他悄悄地当成传说中说的男闺蜜。 他对她呢?她从他眼睛里那两簇热力四射的小火苗看出了一点点爱的痕迹,但还不敢确定,唯恐一脚踩到自作多情的雷。当然,确定也没用,她还有陈佳鹏呢! 陆安茜带着新存的一万块的银行卡回家,眉飞色舞地和陈晓晓说起这件事。 不想陈晓晓比她还高兴,两眼放光地说:“安茜,你的钱放着也是放着,我按银行利息给你,先让我拿去还抵押的贷款。” 陆安茜万分不舍地看了一眼手里的卡:“行是行,必须行,只是你真讨厌,让我多享受一下有钱人的感觉呗,过几天再借不行吗?这样,我过几天去银行取,我先抱着睡几夜。” 陈晓晓不屑地说:“没出息,人家有钱人才不会搂着银行卡睡觉,钱对人家就是数字。咱现在不是有钱人,但是咱们也要学习有钱人的素质,学会将钱当数字。” 陆安茜依旧不舍得放开她的银行卡:“这个钱不同,这是我卖字卖来的,你看我以前写的字,文案也好,策划也好,在杂志社工作时为作者们修改那些风花雪月的故事也好,给杂志投稿也好,最高的稿费也就千字四百块。可这次做一个兼职,所有的广告词加起来不足两千字,居然赚了一万块!这说明什么?这说明天道酬勤,这个没落的文字行业也是可以赚到钱的,充满了光明和希望!” 陈晓晓被打败了,长叹一声:“好吧,抱着你朝气蓬勃、一字千金的文字事业共眠吧,第二天别忘记给我就行,反正我知道你的密码。”说着就将客厅的小沙发放倒。这是一张小小的沙发床,陈晓晓住进来时,陆安茜张罗自己去住沙发床,被拦下了。陆安茜与陈晓晓在一起的模式是,陈晓晓万事让着她,将她当妹妹一样照顾,虽然同岁的陈晓晓只比她大两天。 每一天,陈晓晓都会在灯下算她还贷款的进展。陆安茜偶然瞟一眼,那个庞大的数字就像失了恋又吃了减肥药的胖女,一日赛一日窈窕。 一转年,在百花待开、护城河堤边的柳树笼罩着一层翠色的青烟时,陈晓晓自豪地宣布:“我,陈晓晓,银行的贷款已经全部还完了!” 她兴奋地交给陆安茜一张欠条,这是陆陆续续拿走的钞票的数字:三万六千块!后面签着日期和陈晓晓的名字。 陈晓晓说:“安茜,我准备辞去美人鱼的工作,去谋一个正式的差事,这样还你钱估计会晚一点,你不介意吧?” “介意,怎么不介意,你看人家明明是万元户,你非得把人家借成了穷光蛋。”陆安茜佯装生气,“不过,你今天晚上要是请我吃饭,这一切就好说。”陆安茜先抑后扬。 “走!马上出发!”陈晓晓马上伸手去抓钱包,补充道,“不如叫上你那位黑车司机吧,要不是他帮你介绍兼职,我也不能坐这趟顺风车。” “不叫他,就咱们两个,闺蜜时间,男人勿扰!”边换鞋边又说,“其实,我真同意你辞去那工作,这段时间你太累了,晚上回家,我都不敢和你说话,生怕打扰你睡眠,耽误了第二天的工作,毕竟你那个工作太危险了。” 陈晓晓抱了抱陆安茜,很感动。除了自己的爹妈,她真的没在别人身上感受到被关心的温暖。 两个人坐了一辆很空的公交车去了陈晓晓平时做生意的城中村,城中村有一所大学。据说当时这个大村子穷得快长虱子了,自从盖了这所大学,不仅这个村子,还有周围好几个村子都富了,且富得流油。 第7章 人无兼职不富,马无夜草不肥(2) 村子的主路非常热闹,人流量像乡下赶集,商贩也多。陈晓晓一路过,各色的人与她打招呼,卖水果的,卖背包的,卖羊肉串的……她们一路走,一路吃,大山里的油炸小土豆、吱吱冒着油花的鸡蛋灌饼、大桶装着的枣香四溢的甄糕、饼酥肉烂的肉夹馍…… 夜市的美食,真实地代表了一个地方的小吃文化。她们嘱咐老板用刀将酥香的肉夹馍切开,一分为二;紫菜包饭只要一盒什锦的,带到奶茶店,两个人一人拿着一根牙签插着吃。 然后她们就探讨到了男人。 陆安茜先问陈晓晓:“天天忙赚钱,就没想过终身大事?不想看你青春虚度,不然也同白佩一样,换草去。”在陆安茜的印象里,陈晓晓确实没有过男朋友,她就像个男人婆,天天想着如何赚钱。 “顾不上!我只想要一所房子。青春虚度?找个人谈恋爱就不虚度了?我觉得我赚到个房子才不虚度。”陈晓晓将一块牛肉味的紫菜包饭塞进嘴里,香香地咀嚼起来,“你呢?还在等着陈佳鹏吗?” “陈佳鹏”三个字猛被提及,在陆安茜的脑海里如王菲在《流年》中唱的“午夜的晴天闪了电。” 不,是电闪雷击! “怎么不等?等!” “那位黑车司机童睿远呢?” “童睿远关我屁事?人家送我是要赚钱的。” “我看醉翁之意不在酒!不然他那么财迷,你都说请他吃五千块的大餐了,他直接提出分红多好,为什么偏吃一碗红油米线?” “……”陆安茜沉默了,她又想起童睿远与她走两条街找饭店的温暖。 “不过我提醒你啊,这年头找什么样职业的男人,就是不能找司机。白佩以前有个男友就是司机,给一个身价近亿的老板开车,挺年轻挺帅的,工作也卖力,一会儿帮老板拉车门,一会儿帮老板倒开水,一会儿又作势冲出去帮老板打架。白佩认识他就是他老板的丈母娘介绍的,老太太觉得这小伙儿可靠才介绍给她。你猜怎么着?嘿!两个月就分了。” “为什么?不是挺好的吗?”陆安茜没认真听,一心对付那杯香芋奶茶。 “他和女朋友相处太像大爷了!要求她给他拉门,进门必须倒一杯水,偶尔还要按摩提神。他在外面做的一切,都要女朋友在家给他做。白佩实在受不了,就和他分手了。分手后,他还要在老板面前告一状,说那女孩太懒了,怪不得那么胖!他实在受不了,只好分了。” “白佩还遇到过这种人渣?” “说句不负责任的话,开私家车的司机基本都是这样的脾气。平时伺候老板太压抑,只好对家里人摆谱,找找平衡。” 听陈晓晓言之凿凿,陆安茜倒吸了一口凉气。她大学时学过心理学,知道陈晓晓这样断言,确实在心理学中可以找得到依据。 工作说换就可以换,如果你要求不高的话。 吸取以前在写字楼受挫的经验,陈晓晓并没想找一份十分正式的工作。这天早上,她在杂志亭捧回一沓子求职报纸,又在求职网站上挂了几份简历。无人问津之下,直接背着一沓子简历去遛街。 记忆中,总有一些店面在自己店门口挂牌子招聘员工。可一路走过来,还是挺失望的,排除了饭馆洗碗工、洗浴中心按摩女、商务楼保洁员,她只看到一家二手房中介在招人。 陈晓晓走进房产中介,与招聘的店长谈了谈,她的口才很快得到店长的认可。但陈晓晓留了一个心眼,没立刻同意上班,只说考虑考虑,把这家店作为一个备选。 出来后被风一吹,她的脑子活泛了,立刻坐公车去了新房子的附近,沿着那条主路找,果真也有一家二手房中介在招人。有了前一次面试的经验,她在回答这家店长的面试问题时就更如鱼得水了,十五分钟的面试谈下来,直接敲定明天上班。 于是,爱房如命的陈晓晓终于可以每天在自己的闺房下转一圈,十分欢乐地工作了。 这工作还有休息日。休息日,她便早起去进货;工作日,晚上下班去城中村摆摊儿。她闺房的房客住满后没续签,她利用职务之便,将房子不挂名租了出去,自己还得到一笔中介费。 若是平时,面对陈晓晓这样的举措,陆安茜一定会羡慕嫉妒恨地说:“你的大脑的形状肯定是一个计算器,太能盘算了!” 但最近陆安茜在做一个翡翠的宣传册,又是童睿远帮她介绍的私活。 这是一个云南的高端翡翠的宣传册,那家公司的老板以“七彩云南”为奋斗目标,一心希望宣传做好,一炮打响。 陆安茜知道“七彩云南”,据说那里高端的翡翠各个价值连城,美轮美奂,以前陈佳鹏带她去过一次,两个人都叹为观止。 其实,陆安茜对玉石很懂,她老家在蓝田,爷爷是做玉的工匠,年轻的时候非常在行,老了做不动了,一个月才能雕一两件,他雕的龙和貔貅都很精细,被小贩收走时价格会比村里其他人高一倍。 “一般的玉做宣传,大致会在玉的品质上下工夫,但是这种高端的玉店,玉的品质在人们的心中。顾客都明白能进这个店的玉,各个质量没有问题,促使他们掏腰包的动力,就剩下了一点——噱头!”陆安茜对陈晓晓说。 “这个你在行,怎样的噱头好呢?”陈晓晓问。 陆安茜拧着眉头不回答,脑子里没有半点思路。 恰好,陆安茜的单位组织去云南旅游,一半公费一半自费,但是大家已经非常雀跃了,好多人在qq、msn里奔走相告,讨论胖老板为何忽然良心发现。其中有一个原因,深得大家之心——胖老板罚大家迟到的钱罚太多了,真情大回馈,吐血反哺! 去云南,正中陆安茜的下怀。 七彩云南,为什么人家的玉叫七彩云南呢?肯定是有原因的,没准自己在那里会找到宣传的灵感。 而且,她早就想去云南了,因为陈佳鹏。陈佳鹏曾多次提出要去云南旅游,他出走会不会就去了云南呢? 云南有一半的外地人,汇集在丽江古城——排名为全国第一的艳遇之地。他们白天睡懒觉,傍晚踩着夕阳和夜色去逛街泡吧。陆安茜在别人睡懒觉的时候,百度了几家游戏公司,并一一走访,打听有没有一个叫陈佳鹏的人在此供职。 还别说,真有一个男人说与陈佳鹏做过短暂的同事。 “陈佳鹏啊?对,这就是他的照片嘛!他现在早不做了,被人拉去搞传销了,不知道还在不在云南。他可把我坑苦了,还骗了我五百块,你和他很熟吗?要不要帮他还?” “传销”两个字几乎把陆安茜击垮,她的眼泪差点落下来。 在陆安茜老家,有许多人被赚钱的欲望刺激去搞传销,进了一个天天给你洗脑的组织,然后每个人都像中蛊了,积极地欢乐地去骗自己亲戚、朋友的钱,然后再积极地欢乐地给别人去洗脑,让别人也去积极地欢乐地去骗他们亲戚、朋友的钱。而且他们的组织往往在城中村,隐藏方便,不易暴露。 这么说陈佳鹏不在云南了? 真的不在云南了? 估计不在了吧! 但就在陆安茜几乎放弃会在云南遇到陈佳鹏的幻想时,她见到了一个特别像陈佳鹏的人。 那人穿一身少数民族的衣服,挑着一担普洱茶在路边兜售。同事们都没注意,陆安茜也没注意,因为小伙儿操着南方普通话,口吐莲花,大家都围过去看,听他讲解普洱的知识。 偶然间,陆安茜一抬头,目光交错,电闪雷鸣,时光就如同静止了,周围的热闹繁华纷纷退去。她只能听见彼此眨眼睛的声音,呼吸的声音,心跳的声音。 小伙儿也愣了,但只一秒钟,就继续为大家继续解析:“为什么生普洱卖得贵?因为好茶茶农很可能会将它们做成熟普洱。也因为很便宜的熟普洱就有暖胃、暖身的功效,不需要用太好的原料……” 讲得真好!但这年头傻子少,免费听普洱知识行,让他们掏腰包就难了。何况他要的价钱比茶叶店还要贵许多倍。大家一听价格,走得七零八落。 陆安茜的一个女同事转身刚要走,忽然拉住也要走开的陆安茜说:“安茜,你看那不是陈佳鹏吗?你不是说他去外地了,原来在这卖茶叶啊!快来看啊,这不是陆安茜的男朋友陈佳鹏吗?” 她兴高采烈地一咋呼,大家就都向陆安茜和陈佳鹏投来了探究的眼神。见过陈佳鹏的人也跟着帮腔:“是哦!长得好像,就是他吧!” 陆安茜倒镇定了,笑着说:“像倒是挺像,但却不是。这要是陈佳鹏还好,至少让我看到人了。那家伙半年不回家了,没准早就另觅新欢、左拥右抱潇洒去了,大概早把我忘了。” 大家听她这样一说,没有看成热闹的扫兴都大大地写在脸上。 陆安茜随着众人一起散了。 半个小时后,在同事们沉迷在酒吧的灯红酒绿时,陆安茜从后门溜走。 快跑!狂跑!一路疯跑!向着陈佳鹏在的那条街道的方向。 陈佳鹏,陈佳鹏,不是陈佳鹏又是谁? 可却扑了个空,繁华的路边,许多像陈佳鹏一样卑微的小贩好奇地看着这个气喘吁吁、左顾右盼的姑娘,只是这些人没有一个是陈佳鹏。 陆安茜站在陈佳鹏站过的位置,站了很久,站到路边的行人都渐渐稀少了,天空哗啦啦地落下雨来,才湿着头发、抱着肩膀往旅店的方向走。 走了两步,手机响起来,童睿远很快乐地说:“今天我有空,忽然想起你还有四千多块钱的客没有请,你来请我吃夜宵吧!” 陆安茜静静地听着,忽然爆发性地大骂一声:“滚!你们都滚蛋!” 童睿远一哆嗦。 第二天陆安茜发烧了,三十九度半,几乎像一块可以烤熟鸡蛋的炭。 她的手机里进来两条短信,一条是童睿远的,一条是陈佳鹏的。 童睿远说:“听说你在丽江,走前怎么没和我说,我也正好在丽江,一会儿过来找你。” 陈佳鹏说:“一直以为你是个不拜金的女人,于是在偶遇的那一刻,我想如果你认了我,我就同你回西安去。可是,你没有……” 陆安茜看完短信笑了。她身体虚弱得像一片深秋的树叶,但依旧挣扎着爬起来,软软地走到窗前,举起手机一松手从六楼的窗户扔了下去。 窗下是一条静谧流淌的河,手机落水小小的“扑通”声,听起来很让人沉醉。 扔完,陆安茜睡了。她真的很累。梦里她问了自己很多问题:为什么要和陈佳鹏在一起?他给过她温暖吗?他们有过快乐的时光吗?所有问题的答案都是:“否。” 她又想,自己到底错在了哪里?以前为了省钱,她买菜农推着三轮车卖的菜,丢了他的脸,她错了!她维护他的尊严,不在同事面前与做小贩的他相认,她也错了!她怎么这么多错? 迷迷糊糊地,她觉得额头一阵舒服的冰凉,一条洁白的湿毛巾搭在了她的头上。 再迷迷糊糊地,她发现有一个软软的胶质的东西,塞进了自己的嘴巴。于是一种甜甜的温热的水,被自己贪婪地吸吮进嘴里,通过干涩的食道,进入干渴了许久、像在燃烧着一团大火的胃里。 液体一喝进去,陆安茜立刻就清醒了,然后她看到坐在自己床边,笑得快要断气的童睿远。 大胆小厮,敢闯姑娘闺房? 但还未来得及发怒,她就悲催地看到他手里拿着的一只大奶瓶。陆安茜由怒转羞,脸刷一下红了,她明白刚才童睿远一定是用这个给她喂水了。 童睿远止住笑说:“现在的样子蛮硬气啊!好像刚才抓住奶瓶恨不得一口吞下去的人不是你一样。” 陆安茜恼羞成怒,她觉得童睿远对自己说话越来越不客气了。“你怎么来了?谁让你不经允许就进来的?” “我老板到云南谈合同,我自然陪他一起来,知道你也在,就来看看你。要是你想去梅里雪山,咱们可以省点钱,拼车去。”童睿远丝毫没将陆安茜的怒火放在心上。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云南?”陆安茜发现自己的注意力若从大奶瓶这件事转移开,会开心很多,好像连自己都不那么尴尬了。 “这个肯定不能说!”然后童睿远哪壶不开提哪壶地再一次把那只大奶瓶提到了陆安茜的眼前,“对了,医生说,你一定要把这个药吃完!” “你真恶心,赶紧滚蛋!”陆安茜看到这个色情的大奶瓶就有一种被强暴的耻辱感。但她刚才醒过来的时候检查过了,她的衣服是完好的。 “还搞文字工作呢,真不文明!要不是我想了这个法子让你吃了点退烧药,你现在没准烧成大脑炎了。不多说了,你就是忘恩负义。”童睿远站起来,作势要走,却没有走,假惺惺地站在门口骂陆安茜,希望她把自己喊回来。 陆安茜的愧疚一下就涌上来了,没再说话。 童睿远从门边蹭回来,又从兜里掏出一张发票,是某个母婴用品店的。“你把奶瓶和药的钱给我报销了吧,我不能挨了骂,还搭着钱。” 陆安茜刚软下来的心就又硬起来了,鼻子都要气歪了,她真不理解这个童睿远,他的一切行为都明摆着是追她嘛,偏偏又那么唯利是图。坐他个黑车,二十块钱他都收!他帮她买个奶瓶,一次性使用,至于买德国进口、扁奶嘴仿人乳那么高级吗?愣是花了一百多元!而且这一百多元还要找她来报。 陆安茜一生气就去够钱包,好像充满力气了。 童睿远本意是开玩笑,可一看又一脚踏到雷,便马上麻溜儿地再次站到门边说:“改天再给我,老板给我发短信了,我先撤,你喝药。” “喝药?”陆安茜立刻想起爷爷住的村子里,有妇女和老公吵架自杀总是选择喝农药,在他们那,“那谁喝药了”就是“那谁喝农药自杀了”。于是,陆安茜大怒之下一声怒吼:“你才喝药呢!你们全家都喝药!”说完将刚够着的钱包像掷铅球一样掷出去砸童睿远,刚好砸在他落荒而逃刚刚闭紧的门上。 童睿远一出去,整个房间就死寂下来,陆安茜那准备世界大战的身体在这种死寂中慢慢松弛下来,又重新躺在床上,感到热度就像退潮的海浪一波一波地逐渐退去,大脑有种被灼烧过的疲惫,意识却很清醒。 又一个夜晚即将来临,与陈佳鹏的那次偶遇,愈发像一场梦。 只是,她决定了——自今天开始,从这个伤怀的梦里醒过来。 一个人渣而已!年轻的姑娘们,你们谁没爱过个把人渣? 第8章 职场失意,情场得意(1) 一场大雨,一场大病,一次洗礼。 从云南回来,陆安茜正经地脱胎换骨了。 可能是她自小生在玉乡,所以自从接了玉的宣传册,她就像着魔了似的。从云南回来,她思如泉涌,马上想出了一系列的制作方案。后来,她选择了爱情的主题。 比如,有一块玉通体洁白,边缘有那么一块好看的姜黄色,陆安茜知道这块黄色是玉皮,玉匠估计觉得这玉皮颜色少有的明艳,不舍去掉,便合理地为这玉取名为:“不舍”;那块泛着淡淡的疏柳含烟般翠色的翡翠,像恋爱之人心头的一抹春色,便为这翡翠取名为:“相思”。并且都配有小诗。 可能是做得太投入了,有时候灵光一闪,陆安茜就用公司的电脑马上记下了。这个兼职,让陆安茜认真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自小就接触的东西——玉石,并且真心发现原来它们这样美,利润空间这样大。 她写完“不舍”的宣传词,往上添价格的时候,看着一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元的价格咂舌,啧啧啧,不过一块有玉皮的玉而已,雕工好一点罢了,但是也没有好过爷爷的手艺,竟敢要这样高的价格,玉老板真是不怕赚得多。 这一天,午饭时间,大家像往常一样,为了博得老板欢心,假意加一会儿班,便都没有起身去吃饭。但陆安茜不同,此刻她正被自己深深地感动着,手指飞舞地创作玉石的宣传词。忽然,她在电脑屏幕上看到背后站着一个人影,一回头,老板那张肥脸像特写一样摆在眼前,而且还正聚精会神地研究屏幕上的内容。 陆安茜顿时手足无措,不晓得解释还是不解释。胖老板愤怒地咳嗽几声,背着手气呼呼地走回自己办公室去了。同事们纷纷投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的目光,但都只是匆匆一瞥,就赶紧收回去,各自忙各自的了。 整个下午,陆安茜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自责,纠结,她甚至发qq短讯问陈晓晓是否该主动去和老板道歉。但陈晓晓不在线,头像一直黑着,陆安茜没有收到回复。 陆安茜的手机丢掉了,新手机只有几个人的电话,觉得这事给谁发短信都不好。只好在qq里翻来翻去,一下子翻到了童睿远的头像,他用手机挂线的头像似乎是二十四小时都亮着的。安茜发了一个短消息过去,童睿远几乎马上回过来:“亲爱的安茜小主,什么事?” 安茜不计较他的贫嘴了,也不计较他用奶瓶喂她的事了,对他说出自己的纠结。 “别道歉,去了也是自讨苦吃。静观其变吧!”童睿远很利落地给出建议。 陆安茜立刻像抓住了漂泊大海中的一根木椽,心一下安定了下来。后来很长时间里,她都觉得自己爱上童睿远就是从这刻开始的。 好像是张爱玲说的,一个男人让一个女人恨,并不是他出轨了,而是在她有所期待的时候,他无动于衷、袖手旁观。那么反过来看,无论你有什么困难,他总能出现在你旁边,你能不感动吗?何况人家还那么帅,那么有本领,至少他拥有帮她找到兼职的本领。 果真,就在陆安茜整顿精神去茶水间倒水时,人事部经理找她谈话了。大致意思是说,公司最近整顿,需要裁员,对各别能力一般的员工进行清理。看陆安茜是主动辞职啊,还是按照合同等进一步的通知。 陆安茜马上站起来说:“其实我也正想找你呢,我早想辞职了,有家大公司挖我好久了,翘首企盼我去上班。辞职信前几天我都写好了,结果最近一忙忘记给你了,幸好你提醒我了,谢谢你!” 然后她望着人事部经理尴尬又冷漠的脸,骄傲地转身,往自己电脑跟前走。陆安茜一边走,一边后悔,刚才为什么要站起来呢?如果坐在那优雅又不失礼貌地谈,是不是更显得自己不乱阵脚、处乱不惊?但后来她选择不再后悔了,站着显得有气势,居高临下啊!连美国总统去哪哪讲演,也是站着的。 根本没准备什么辞职信,但是庞大的百度文库里有的是这种东西,三下两下复制了一封,改了个名字和日期,她就交了。 陆安茜抱着一个大箱子,在同事们同情的目光下,昂着头走出这家公司。进了电梯,她才虚弱下来,眼泪围着眼圈转。她觉得自己被欺负了,平时公司忙起来,晚上十点、十二点她也将工作带回家里做。而自己在公司做那么一点点私活,且是午饭时间,就要被勒令辞职。在加班最盛的时候,老板也曾甜言蜜语说:“陆安茜,你是我见过的最有能力的编辑!”年终聚餐,还会假意眉开眼笑地来敬酒。如今工作不忙了,她就成了能力很一般的编辑了。万恶的资本家! 估计这是蓄谋已久的,早就听八卦的同事说,老板嫌弃给她开的工资太高了,人事部可以招到更年轻的小女孩做这些事,一个月才要两千块。而且最近接的客户很低端,对广告质量要求不高。 想到这,陆安茜就更气了,她本来是学工商管理的,怎么阴差阳错做了编辑这一苦逼的行当? 正生气,人事部的电话又打来了。 “陆安茜,你不能这个月走,按合同规定,你至少得做满这个月,否则压着的那个月工资就不给发了。” 陆安茜没听他说完,果断地挂了电话。哼,让你的两千块小员工去做吧!她忽然很欢乐,想到一则职场笑话说,主人商量着明天杀掉那只耀武扬威的大公鸡做下酒菜,不想却被公鸡听到了。第二天,主人打开鸡笼,看到一具直挺挺的鸡尸,并有遗书一封:“爷已吃老鼠药了。你们别想吃爷了,爷他妈也不是好惹的!” 这个笑话的寓意是,不要让对方知道自己的商业计划,否则它会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应对行动。像公鸡自杀,反正左右都是死,但是吃老鼠药死,它至少解气:叫你吃我,毒死你! 陆安茜就是那只服毒而亡的大公鸡,她断定老板肯定是百密一疏了,一心一意地以为即使泄露要辞退她的消息,她也会为了最后的四千五百块,忍辱负重地做一个月。 可不是?如果她现在还与陈佳鹏在一起,为了支付那些繁杂的没有意义的开支,她也许真的会像小狗一样,哀鸣着凑到老板的脚边去蹭他的裤管儿,多活一夜是一夜,直到被下酒那一天。 可是,现在情况不同了,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陈佳鹏出走后,陆安茜不仅还完了信用卡,连工资再加兼职收入还积攒下了一些钱(都借给陈晓晓了),且她还有了童睿远这条人脉,可以帮她介绍兼职。 不然,她肯定以为自己是个倒霉蛋,刚刚失恋,马上又失去饭碗。黄连树下挂苦胆,雪上又加霜,惨到痛哭流涕都不止。 陆安茜将“我被离职了,马上撤。”的消息一传过去,童睿远就跑过来了。陆安茜抱着她的小箱子从出租车里钻出来,童睿远已经站在小区门口等着了,这次他穿了一双天蓝色的板鞋。 陆安茜红着眼睛,假装没看见他,径直气呼呼地走了过去,好像给了她委屈的那个人是他。 “哎哎,还哭了啊?不至于的啊!不就是一份工作吗?”童睿远一路小跑跟上来,紧赶着安慰。 “我就不明白,为什么天下老板一般黑。我以前加班他看不见,做了几分钟兼职,马上就记住了。看到就看到了,还不拿这事说事,愣是说能力不济。” 童睿远怕她太激动,拦住她说:“做几分钟和做几百个小时,性质是一样的。他又怎么知道你只做了几分钟?” 陆安茜被他抢白得很没意思,就从别的地方下工夫,还嘴道:“那个满身肥肉的死胖子是你亲戚吗?你要帮着他说话?” “我的亲戚中可没有这样‘美丽’的胖子。哎,我上次送你时见过他一次,他不说话的时候脸都是鼓的,像塞着两只大汤圆。”童睿远把两只拳头攥紧了,放在自己的两颊上,学陆安茜老板的样子。 陆安茜扑哧一声笑了,没有再拒绝童睿远跟着,任他跟着进了房间,帮她把箱子里的那些摆在办公室的小零碎安置到房子里。 有外人在,陆安茜才注意到这房子真的很小,尤其被陈晓晓那些装衣服的黑色大塑料袋和简易晾衣竿一挤,更加显得乱七八糟。 “哇!你们女人的家也不过如此嘛!”童睿远偷偷地笑。 “咋?嫌弃?”陆安茜一扭头,粗声大气地喝问。 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早就特别自如,不必伪装,不必谨慎,不粉饰她美好以及不美好的一切, “不敢不敢!小的有十万个胆子也不敢嫌弃安茜小主您啊!”童睿远点头哈腰的样子特别像《新白娘子传奇》中的仆人白福。 童睿远就是有这样的本领——端着的时候,看着特有素质,不可小觑;一贫起来,却没边没际。这让陆安茜忽然想到云南旅馆中的那个大奶瓶,脸腾地一下红了。 脸一红,暧昧就传递开了。 童睿远发现了后,亮晶晶的眼睛就眨啊眨,假装没发现。待陆安茜转身去安置玻璃瓶里的那几枝富贵竹,他抽冷子从后面抱住了她。 陆安茜猛地被收进一个温暖的怀抱,慌了神,挣一挣,没挣开。 一阵男性专属的温热的气息传过来,她就像冬日太阳下的棉花被子,无限地松软下去了。不再徒劳,乖乖地停在了那。 童睿远受到了鼓励,抱了一会儿,便嚣张地把陆安茜转过来,勇敢地又不失探索精神地亲了亲她的脸…… 安茜的脸好红! 陆安茜最近的生活对陈晓晓来说,无疑是八点八级地震。 首先,她被离职了。女人没有自己喜欢的工作,怎么办? 其次,她居然和一名司机恋爱了。 司机啊!被多次提醒不能染指的司机啊! “陆安茜,没想到你也会被美色所迷?我不是给你分析过司机那个行业吗?对,这个行业的人大多是青春、帅气,而且相对来说穿着时尚。可他们也有这个职业本身所带来的弊端啊。” 第9章 职场失意,情场得意(2) “司机怎么了?你不能职业歧视。劳动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陆安茜心里其实十分后悔自己的草率,深深地鄙视自己意志不坚。虽然认识大半年了,童睿远对自己又殷勤又好,但是这怎么能是她陆安茜的作风呢? 旧爱尸骨未寒,新欢张灯结彩。自己不是才和那谁分手吗? 后悔,后悔,后悔!而且发展太快是否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个随意的姑娘呢?虽然只是抱一抱,亲一亲,但是还是太快了。 不过即使再后悔,但听陈晓晓说童睿远的坏话,她还是不爱听。 “我这是为了你好。我图什么啊?给你建议,能让我多几千块钱吗?” “你就知道钱。我对你讲,你放一百个心,我和童睿远绝对会过得幸福。我自己对我自己的行为负责任。”陆安茜没皮没脸地坐到陈晓晓旁边,伸出一只胳膊去搂她的肩。 陈晓晓恨铁不成钢地用手指点了点陆安茜的额头,像个失意的妈妈苦涩一笑说:“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啊!” 城市另一边的童睿远呢? 他刚刚将车在一栋花园别墅下停下来,一个园丁过来帮他拉开了车门。 下了车,童睿远绕到车后,从后备箱取出一个双层的大蛋糕,小心翼翼地捧着,径直进了别墅按电梯。这个别墅有三层,他妈妈住在最顶层。 三楼的大客厅已经坐着好几位雍容华贵的妇女,除了童老太,童睿远有的认识,有的不认识。她们在一起说着香水、皮草之类令他厌烦的东西。 此刻,一个胖胖的短卷发的太太说到了添置新衣:“哎哟,说到买新衣服啊,我是出奇节省的啊,一个季度只舍得花一万块!孩子爸都说我太不像话了,每天穿得像个保姆,太朴素了!” 恰巧保姆刘姐过来倒茶,卷发太太赶紧说:“看,刘姐都比我穿得好。”刘姐很尴尬,笑一下退下去了。 另一个相对年轻一点的太太激情四射地接话:“这点你确实做得比较好啊,不像我,我经不住新衣服的诱惑,只是遇见好看的衣服是缘分。去首尔旅行的那几天,我看到一个美女穿了一条黑色的裙子,太飘逸了,太好看了!我马上拉住她问在哪买的,结果我问半天,她用韩语说半天,我也没听懂,完全鸡同鸭讲嘛!唉,遗憾啊!我一直期待哪天在咱们西安遇到这条裙子,咱们西安什么时候可以有这样一条裙子啊!神!” 童睿远望了一眼那个说每季一万块的太太身上的名牌,又望了望说飘逸裙子的那位臃肿的矮样,无语到万念俱灰。 这时,太太们也都看到童睿远了,无一例外,见到童睿远都笑呵呵地攀谈,大概意思分几层:“睿远,越来越一表人才了!”“睿远,在哪高就?”“睿远,有女朋友了吗?阿姨给你介绍个……” 童睿远统统不回答,他一闻到她们身上那种或迪奥或ck的香水味道就窒息。关键是若光一种香水还好,许多种香水碰到一起,就像《天龙八部》里段誉用的六脉神剑,几股真气在天空中嗖嗖乱飞,砰砰乱撞,伤敌于无形。童睿远就是那种被真气们集体攻击的倒霉鬼,如果有人做特效,那么电脑屏幕中,他肯定被打得高高飞起来,又重重落下去,待镜头拉近,已经七窍流血。所以,童睿远只得勉强敷衍了几句,赶紧与童老太打了招呼,就躲进了花房。 客厅旁有个很大的花房,虽是初春,但因是玻璃屋顶,阳光普照,大堆的翠绿中间依旧有几盆艳丽的玫瑰怒放。这是童妈妈喜欢的品种,叫英格丽·褒曼,据说这个名字曾属于一个美丽的好莱坞女星。但童妈妈估计不知道这些,她喜欢大概只是因为这花好看,又是外国品种可以供她炫耀。 他刚进去,童老太就跟进来了,责备地说:“看你不合群儿的样儿,多和阿姨们聊聊多好。她们四个中,三个生的都是女儿,哪个不是长得像花一样好看,尤其是林玥。”说是责备,偏偏眼神和语气中又流露出宠溺。 童睿远注意到妈妈今天特别收拾了一下自己,整个人看起来特抖擞。化了妆,头发也是新做的,很赶潮流地染成了板栗色。衣服也是没见过的,不晓得是哪个牌子的新款。 严格来说,童老太不是一个很精致的女人,这似乎是所有白手起家的企业家妻子的通病。老公有钱了,一家人成了有钱人了,而她骨子里的一些东西却改不了,比如不太会打扮自己,一打扮就非得摆出郑重其事的阔气;再比如,有时会管不住自己的吝啬,为了少请一个园丁,会自己去花园种花,还会在花园的角落偷偷栽几棵黄瓜秧。 “我讨厌她们身上的香水味儿!”童睿远压低声音对妈妈说,“她们哪像我妈啊,我妈什么也不用,照样这么有魅力!”童睿远这样说,是忽略了过去童老太第一次抹香水时用力过猛,熏得她自己都受不了,只好哗啦啦地去洗澡、洗衣服,童爸爸就翻来覆去地嘱咐保洁阿姨多擦几次地,但香气绕梁,盘旋三日而不绝。 童老太自然早就忘记了自己关于香水的那点糗事,听儿子一表扬,登时十分开心。其实拍马屁这回事,并不在于拍马屁的人道行有多深,而在于谁拍的马屁,拍的是谁。 “那谁,今天不回来吗?”童睿远警惕地问。 “哦,你爸爸说公司有个重要的合同要签,尽量赶过来。”童妈妈很明白童睿远嘴中的“那谁”是什么意思。同时,她也知道童爸爸其实是不会回来的,但是她强悍地掩饰了自己的失落。 “别等他了,咱们该切蛋糕就切蛋糕,他不晓得要忙到几点。”童睿远的手指从一朵英格丽·褒曼上移开,起身去客厅切蛋糕,并决定吃完蛋糕就走。 其实,每次来陪妈妈,他都打算多待一段时间的。但是来了,看到妈妈为了打发寂寞,约来的各色太太,便每次都待不住。 他不愿意看到妈妈寂寞,但是在热闹的太太丛中,他觉得妈妈更寂寞。不晓得哪种寂寞更好,只好尊重妈妈的选择。 吃完蛋糕匆匆离去,童睿远才发现自己刚才着急离开,不仅因为他不愿意与太太们共处,还因为他在想念一个人。 自从昨天下午的亲密事件,他总想着她,她在做什么?她是否也在想念他? 他深深记得陆安茜在某一个下雨天,坐在他的车子后面,忽然散发出一阵淡淡的香味,他耸鼻子一闻,问:“什么味儿?你用香水了?” 陆安茜就也低头闻了闻,很茫然的样子,忽然想起什么,便眉目生动地说:“是啊,用了一点哦!” “什么牌子的香水?没闻过。” “啊?牌子?six god。对,就是six god!” 童睿远在脑海里仔细地搜索了一圈,没有这个牌子,大概是新出的吧。待陆安茜嘻嘻哈哈笑起来,他才恍然大悟:“六神啊!” “暖气热,半夜听到有没死绝的蚊子还在飞,就抹了那么一点花露水。这花露水三生有幸,才被你喊做香水。” 童睿远就更加开心地笑了,这个看起来颠三倒四、糊里糊涂的姑娘,总是给他欢笑的理由。 陆安茜可没有那么多功夫想念童睿远。此刻,她正挤在人才市场里忙着应聘呢。西安大型的招聘会基本都安排在体育场里,但这种招聘大多针对刚毕业的大学生,所以陆安茜的简历就显得少见了。 这不,好几家单位都对她伸出了橄榄枝,很希望陆安茜去,只看陆安茜去不去。 陆安茜在遇到第一家单位时,十分欢喜,还暗自庆幸:“有经验和没经验就是不一样!”但一问薪水,她欢喜的心情立刻就打蔫儿了,甚至有些愤怒地说:“我倒是很喜欢这份工作,但你们开的薪水恰好是我房租的价格。我若做了,都维持不了生活。所以,只好说声对不起。” 点头,起身,去迎接另一家的挫败。 过了将近半个月,童睿远不愿意了,劝她说:“陆安茜,你能不能消停会儿,不一定非要从一家单位离开,就马上去做另一个工作的。留白懂不懂。这就像画画一样,好的画是需要留白的。给你自己一段时间,好好歇一歇,玩一玩,说不定就有了转机。” 陆安茜听完很不爽,反驳道:“说这种话的人,肯定是没有生存危机的人。你爸妈肯定不需要你养吧?换句话说,他们还能帮你,即使你一辈子做个小司机,也可以吃大排档、逛商场、请女朋友喝奶茶,买房子没准还给你添首付和装修钱。我不行,我得依靠个人奋斗!” 童睿远被她抢白得语塞:“你看你!我是为你好,你倒说了一大堆。” 陆安茜也觉得理亏,又不好马上软下来,就使出撒手锏:“我错了!但,那又怎么样?” 童睿远一听陆安茜这样说就没脾气,恶狠狠地握一只拳头在她面前晃一圈,以示威武。 走了几步,童睿远忽然指着护城河边的一棵刚刚抽出新枝的槐树说:“安茜,你能抱得过来它吗?” “那才多粗,我当然能!” “吹牛,那你抱嘛!”童睿远用激将法。 “抱就抱!”陆安茜将手里装简历的文件夹交给童睿远,走到树前稳稳将其抱住,左手还能轻松地握住右手。 可没想到还没松开,双手就被童睿远紧紧抓住,他不知从哪掏出一截花店绑花的丝带,三下两下将陆安茜的手捆住,坏笑着说:“哈哈,这下被我抓到了吧!” “‘我错了,但,那又怎么样呢?’”童睿远学着陆安茜的口吻细声细气地说,“这回知道得罪哥哥的下场了吧!” 陆安茜一看中了计,气得又想哭,又想笑,跺着脚叫:“童睿远,你混蛋!快把我放开!” 童睿远才不着急,拉长声调说:“不着急,好好反省!” 陆安茜挣了几次,见不管用,软语求之:“睿远,睿远哥哥,你快把我放开吧!” 童睿远听惯了陆安茜的呼喝,冷不丁一听这娇滴滴的音,头皮都发麻,打了个冷颤,用陕西话说:“好好说话,甭使美人计!”又调回普通话的频道,“我来问你,以后对哥哥说话,还敢这样不客气不?” “不敢了!”陆安茜低下眉毛。 “以后叫我什么?” “睿远哥哥!”陆安茜继续低下眉毛。 “嗯,睿远哥哥倒是免了,也忒肉麻。叫哥哥就好,虽然‘哥哥’也很肉麻。”童睿远自言自语,边说边上前给陆安茜松绑。 于是,一秒钟后,大街上就飞出了童睿远杀猪般的呼喊救命的惨叫声。 “谋杀亲夫啊!救命啊!” “童睿远,你给我站住!混蛋,你给我站住……” 这对飞奔的漂亮情侣,引起了行人微笑的注目。 第10章 换草——大龄剩女的积极求偶活动 春日的夜晚,这个以烧烤主打的自助餐厅里,换草会的灯光明媚。 化了一点淡妆的陈晓晓就在这个换草会里。 陆安茜被爱情滋润得眉眼生辉,天天撺掇陈晓晓,恨不得一脚将她踢出去谈场恋爱。 陈晓晓嘴巴上说不急,但心里其实急死了。 二十七岁,尴尬的年华,简直是一篇文章里优美的过渡段,承上启下,转接未来。前几年,人们习惯将二十八岁以上的单女叫剩女。而现已二十七岁的她正埋头为小房子奋斗,猛一抬头,却发现连二十五岁的妹妹都已经脱单,只有自己被剩女大军收编了。 而且身边的朋友们接二连三地跳下爱情海,更是留下了大片的寂寞给她,“傻子过年看街坊,左顾右盼形单影只”的滋味一点也不好受。这像什么呢?就像学生时代考试,你稳坐钓鱼台不急,可是身边的哥们儿姐们儿在你做第一题的时候,就哗啦哗啦翻卷子做第二页了,你耐着性子做完第一页,人家却已经交卷了,请问你还怎么稳?估计心理素质差点的,哪怕最后一道题还没做完,都会起身交卷。 所以,鉴于白佩换草成功的前例,为房子奋斗告一段落的陈晓晓踏着幸福的脚印也去换了。不太认识什么草,就向白佩借。白佩果真给力,当天就给她配置了一员大将,据说是她的邻居,久追她而未遂,上次白佩就是带他去的,换了半天,她这朵名花有主了,他那棵小草还是无人问津。 陈晓晓在餐厅门口联系到那员大将,人高马大,身材还行,脸盘长得确实不好看,善良一点形容:“是个特别的男孩!”恶毒一点形容:“过目不忘!”见到陈晓晓,他很有礼貌地一点头,喊了声:“姐,你好!我叫高沛!”声音还瓮声瓮气的。 陈晓晓终于明白为什么连肥胖时期的白佩也要拒绝他了。心里暗乐,这样的草也好,至少是真的草,自己这朵花也不会去监守自盗惦记他。 也不晓得是通过怎样扭转的关系,竟凑足了十对花草。于是二十个人包了那张长条的大桌子,大家边吃蛋糕、水果,边用眼睛瞄着其他九个陌生的异性。 瞄准了,就起身攀谈、微笑、碰杯。比《非诚勿扰》的电视相亲轻松了许多,还多了许多情调。 陈晓晓去了一次,就舍不得不去第二次了。还别说,在那里面认识了许多的男人女人,竟打开了新工作的大门。 这么多的人,总有人需要租房子、卖房子或买二手房子。 有一个小伙儿叫简飒,他就有个特殊的要求:“美女,听说你是房中介所的啊,我有个苛刻的租房要求,不知你能帮忙不?” “什么?请说!”陈晓晓早就注意到了简飒,他长得有点帅,像芒果台的主持人海涛,而且并不那么胖,身材很棒。并且他很特别,似乎不是为了相亲来的,而是真正地来吃烤肉。 “我想住一个一室一厅的单元房,新一点的最好。但是我没有那么多钱交一个季度或一年半载的房租,我想一个月一个月地交。”简飒很认真地将他的条件表述清楚。此话一出,刚才围在他身边的几个美女顿时大失所望,没五秒钟就各自寻觅新欢去了。 “你还真挺实诚的,就不怕你中意的美女嫌你穷,离你而去?” “我租房子就因为这个。你看,我住在那个小房子里,大家就以为那是我的,于是我可以带我将来的女朋友回去住,她们头些日子也不方便问,再过些日子有感情了,知道了也不会离开我了。” 陈晓晓简直哭笑不得,这个简飒还真是太实诚了。 “这样吧,互换一下电话吧!要有这样的房子,有这样的房东肯不嫌麻烦一个月一个月地收房租,我就联系你。” 不久,陈晓晓就真的帮简飒租到了这样的房子。只是房子装修的风格有点女性化,很像公主房。 陈晓晓对简飒说:“如果有妞儿问你怎么是这装修风格,你就说房子主要是给女主人准备的,哪个女人不喜欢公主房?这是专意为她准备的!” 简飒挑起一根大拇指说:“聪明!” 陆安茜说:“大姐,你把你的房子租给那棵草了啊?你不是说不租给男人吗?” 陈晓晓不以为然地说:“但是这个男人不一样,他要求一个月一交房租。你以为就房东一个人嫌弃一个月交一次房租麻烦啊,房客也会觉得麻烦的。我的房子租给别人,谁会一个月让我上门收一次房租呢?” “一个月收一次房租有什么好?多麻烦啊!”陆安茜往脸上拍爽肤水,与童睿远拍拖之后,她每天回家都很晚,生物钟与去换草或去夜市卖衣服的陈晓晓达到了一致。 “你不能理解,这就像一个女人没有当妈妈,便理解不了什么是母爱。我一个月收一次房租,不就每个月都可以看到自己的房子了吗?”陈晓晓耐心地解释。 “晕!我说陈晓晓,你图啥啊?买个房自己不住,却要天天朝思暮想着。” “图啥?为了占有呗!这样这个房子很快就全部都是我的了。” 陆安茜不再说话了,而是用充满母爱的眼神看了一眼陈晓晓,她是稍微懂得陈晓晓的心理的。 陈晓晓的家在宝鸡,按理也算陕西省一个大城了,但她家有些穷,属于城里的困难户。她爸在一个学校的收发室工作,是个看大门儿的;她妈则在另一个学校的开水房工作,给学生们提供开水。她们家的卧室就在开水房的里间。 陈晓晓小的时候,三个人挤在一起睡;大一点,就给她另外支了一张折叠床。每一天,她换衣服不是趁爸爸不在家的白天,就是等到熄灯之后,躺在床上盖着被子换,黑暗里轻轻地动一下,小床就咯吱咯吱响一下,再动一下再咯吱咯吱响一下。 那时,陈晓晓就立志:长大了赚了钱,第一件事就是为自己买一个小房子做闺房。那是一方真正属于自己、属于隐私的地方,可以弥补童年和少女时期的空白。 这天,陈晓晓参加换草会回来,带来了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她在换草会上看到张琪了。 这次的换草会是在一个大房子里举行的,家庭聚会的形式。陈晓晓一进去就发现了正在与一个女孩攀谈的男士很眼熟,但是没敢认,后来越看越确定。那不是白佩的男朋友张琪吗? 张琪这时也发现了她,举一杯酒,向陈晓晓示意,然后领先去了阳台。 “真巧啊!”张琪说。 “真巧!真是天涯何处不相逢啊!”陈晓晓一脸的不高兴。 “你别误会啊,我是临时被一个姐妹抓过来充数的,她很想参加这次的换草会,但是她约好的草,临时有事跑了。”张琪似乎很擅长解释。 “哦,这样啊!”陈晓晓几乎马上就相信了,她熟悉换草,这样临时起意捉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冒充绝对是可能的。 只是,过了一会儿,她就不信了。有生之年,陈晓晓最痛恨的一件事,就是别人当她是傻子。 一棵客串的小草至于对别的女孩那么积极吗?张琪一直冲着某个衣着光鲜的姑娘使劲,那姑娘不小心碰洒了一杯可乐,在陈晓晓灼灼的监督的目光之下,他都毫不避嫌地从纸抽里抽出餐巾纸,给姑娘温柔地擦拭。 陈晓晓实在看不了了,气呼呼地离场,路过张琪身边时,故意将旁边的一杯饮料碰洒了。张琪正忙着给姑娘擦呢,一不留神发现自己也被弄湿了。陈晓晓假装没看见,径直回家了。 恰好陆安茜也在家,当然,同时在家的还有童睿远。看到陆安茜红红的脸蛋和亮亮的眼神,陈晓晓就猜到了端倪,深深地感到了不好意思,自己不是一个一百瓦的大灯泡吗?好在刚才聪明,看到门的猫眼里有亮光,没有拿钥匙开门,而是选择了敲门。 童睿远走后,陈晓晓才把碰见张琪的事对陆安茜说。 “那家伙肯定有鬼!我估计他对我讲的那些话,是早就准备好的。不然,哪有那么巧的事啊!你没看到他给美女擦手的那个贱样儿,气死我了!”陈晓晓拍拍自己的胸。 陆安茜一听马上急了。“可是,万一咱捕风捉影,人家张琪是清白的呢?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亲!咱不是破坏别人情侣感情吗?”陆安茜提出异议。 “那咱就当没看见?!你这样一说,让我想起以前的一件事。我有一高中同学,她男朋友恰好与我考进同一所大学,于是她天天打电话嘱托我盯着她男友。有一次,我和宿舍的姐妹去ktv唱歌,眼见那男生搂着一个小美女从一个包厢里出来,我们走个碰头儿,那男生自然也看到我了,出门他就给我发短信,让我管严自己的嘴,说泄露给我高中同学听,她肯定会很伤心。我当时根本不晓得怎么做,挣扎半天,就什么也没做。你猜怎么着?他们半年前结婚了,超级甜蜜,现在宝宝都在肚子里了。但是,万一张琪不忠,咱是白佩的亲姐妹,怎么也不能包庇张琪啊?”陈晓晓真的左右为难了。 “那告诉白佩吧!我也觉得张琪不是好鸟,我第一次看到他,心里就没底。”陆安茜心虚地提议。 “事关重大,让我再想想。” 两人商量半天,也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最后决定这几天将白佩约出来吃饭,仔细探探口风。 只是,没见白佩之前,陆安茜在心里就已经给张琪判刑了,尤其在她征求了童睿远的意见后。 “你说,一个男的通过换草找到了女朋友,但不久他女朋友的姐姐在换草时,却发现他再次出现在换草会上,还说自己是临时被抓来帮忙的,你信吗?” 童睿远将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说:“嗯嗯嗯……不信不信!谁信谁是二百五。” 白佩就是那个二百五,待陈晓晓实在没忍住将这件事告诉她时,她粲然一笑说:“姐啊,这事张琪早就告诉我了,他那天是被一个朋友临时抓去帮忙的。你知道的,他现在没有工作,多个朋友多条路,能帮人家的就帮呗!” 陈晓晓一听,就明白这肯定是张琪的原话,白佩可没这么好的思维方式。这个男人太坏了,料到事情一定会败露,早早就做好了备案。 “你真的这样相信他吗?他在换草会上不知道多殷勤!” 白佩很二百五地说:“男人都是要逢场作戏的啊!晓晓你不必太认真。我们家张琪说了,他只爱我一个。晓晓,你看我最近有没有什么变化?是不是更有旺夫相了?我要把我们家张琪重新旺成大款。” 几句话把陈晓晓雷成哑巴了。她明白,依照白佩的思维,自己若再横加干涉,没准她会怀疑她居心叵测,怀疑她看上张琪了,才不遗余力地破坏他们两人感情。 听天由命吧!爱情啊,把白佩仅存的一点智商给带走了。 第11章 陆安茜的漫漫职场路(1) 这段时间,陆安茜在招聘网上异常活跃,对几家知名的出版社一路抛媚眼,殷勤地奉上简历,竟有幸被两家约见,笔试成绩很高,面试感觉也良好。 回家等消息,陆安茜自作多情地纠结了一把,如果两家都留用她怎么办? “童睿远,要是你,会怎么选择呢?一家财大气粗,集团化经营,福利好,但估计我去了要从一个端茶倒水的小职员做起;另一家福利好,住房公积金、生育险都有,别看工资低,但据说年终奖比半年的薪水都高。” 童睿远用奇怪的眼神看了陆安茜一眼说:“这么为难啊?不如点兵点将好了!点兵点将,点到谁到。” 陆安茜白了他一眼说:“如果什么事都靠抓阄这样的方式,那要我们的智商做啥?快说,你觉得哪家好?” 童睿远被陆安茜的认真劲儿折服到了,说了句实话:“我看你还是继续投简历,把机会都握在自己手里。谁真金白银地通知你上班,对你讲:‘陆安茜小姐,我们公司有意请您做我们的执行总裁,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过来与我们商量一下薪水呢?当然哦,薪水不是问题!’你再选择。” “嗯!”陆安茜笑眯眯的,童睿远描绘的幸福场景让她十分受用。但细想里面的意思,她发了飙:“你怎么那么晦气!你的意思是他们有可能都不要我?” “我可没那么说,只是作为你的男朋友,有时候我有责任一脚踢飞你盲目的乐观和伟大的鸵鸟精神,让你知道这是一个充满了可能性的社会。这样困难来临时,你才不会措手不及,心理落差太大。” “你真讨厌!我确定你是个讨厌鬼!”陆安茜虽然骂人,但还是听话地从她堆了几本杂志的小沙发上爬起来,继续去发简历。 果然被童睿远言中,半个多月过去了,那两家大好单位再也没有召唤陆安茜。 倒是几家还算不错的小单位,对陆安茜伸出了橄榄枝。陆安茜扒拉扒拉,最后选择了一家数码公司, 陆安茜刚上半个月班,就赶上这家公司的“太子”来公司入职,并在总裁老爹的支持下,成立了一个高端单反中心。 新部门成立,总要调过去一部分老人,并新招一些新人。陆安茜作为宣传部的新人正感慨前路漫漫,自己苦无出头之日,一见这机会,两眼直冒光——到了新部门,我不就是前辈了吗? 两眼冒光的当然不止陆安茜,全公司的适龄女同事眼睛都瞪得像太阳,谁不乐意伺候“太子”啊。俗话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常在单身的“太子”身边,谁敢担保自己不会人品爆发当上“太子妃”? 想来想去,必须要自己创造机会。所以,陆安茜凭着那么点英语六级的功底,在电梯间遇到“太子”和一个老外在一起时,勇敢及时地表现了一把,她微笑着用英语问候:“excuse me,can i help you?the third floor?”两个人对她说:“yes , thanks!”她麻利地按了下“3”,并在电梯到达时,像礼仪小姐一样落落大方地按住“开”的按钮,做了个“请”的姿势,请他们先出去。 半个小时之后,当陆安茜在宣传部的电脑前敲着脑袋想宣传词时(当然这些宣传词即使被采用了,也会被冠上老员工的名字),见“太子”正站在门口向里面张望,一眼看到她,什么也没说就走了。 第二天,陆安茜在女同事们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调到了高端单反中心。她的新工作很惊悚——秘书。同时,月薪提高了。 晚饭时间,陆安茜对童睿远大发感慨,一边吹嘘自己拍马屁的天赋,一边又幽幽自怜。 “啥时候职场变成后宫了?若不做点本分以外的功课、想办法让领导注意你,即使再努力也不会脱颖而出,直到枯坐冷宫被诗人写成‘白头宫女’。你猜大家叫我的新领导什么?太子!他是太子,他爸是皇帝,他爷爷是太上皇……真是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要不是姐姐我年纪大了,要不是实在觉得端茶倒水、拿打印纸的杂碎活儿屈了我的才,打死我也不会搞这样的小动作。” “我早对你说,你不用去上班的。我养你!”童睿远好像对那个“太子”很有意见,一副吃醋的样子。 陆安茜本来想说:“怎么养?指望你一个月小几千的小司机工资?”但她有个优点,就是从不在金钱上伤男人的面子,所以话到嘴边就改了面貌:“即使你能养我,我也要自己奋斗。这是女人也要奋斗的时代!皇帝风水轮流坐,没准母系氏族又循环回来了,于是我们比你们还要活得精彩呢!” “切!痴心妄想!”童睿远撇撇嘴,很不屑。 可不多久,陆安茜就没有被“太子”选中的幸运感了。 跟着“太子”混日子可不是那么悠闲自在的。 首先,她没有“横眉冷对”的勇气。自从她第一个被选调进高端单反中心,并成为“太子”的御用“大丫鬟”,女同事们对她的态度就变了。面对面时对她献媚无穷,甜腻腻地说:“安茜啊,啥时候给‘太子’建议一下,把我们这些姐们也选调进单反中心算了。”一转身却在背后说风凉话:“不要得罪她啊,‘太子妃’第一候选人。”“最看不惯她那得意样儿,下巴都要扬到天上了。” 陆安茜听到了,也只好做一枚闭紧嘴巴的省略号,千言万语,只能默默地化作六个点儿。其实,有时候就是如此,虽然明摆着受了闲气,但要把事情闹大了,反而让人觉得你恶俗又无聊。 其次,她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这个做大了的家族企业,对“太子”的强势介入并不欢迎。于是她作为“太子”的秘书,就像叫花子伸出去要饭的那只手,人人讨厌,不停遭拒。 采购部的负责人对她说:“这么贵的镜头材料价都敢报上来,你以为我们是印钞机啊?” “不好意思,这是我们王总制定的,我只负责送过来给您过目。”陆安茜硬装着挤出一朵微笑。 “那你让他来好了。” 陆安茜就无语了。 生产部的负责人采用软刀子:“呀,这么短的时间要生产一万部啊!我们的工人不够用啊,不然就拉长时间,不然就缩减产量。对你们领导说,叔叔很想帮他忙,实在是人员配置不到位。” 陆安茜又无语了。 好在“太子”还算讲理,没让陆安茜受夹板气,而是直接冲出去找那些不配合的人讲理:“叔叔,咱们公司的实力我清楚,这样价格的材料不算贵啊!请您马上给盖章,耽误了生产,影响了销路,咱们谁也担待不起。” 那些叔叔就把眼一瞪,说:“昭昭,你是在威胁叔叔吗?你小时候没人管,还不是叔叔婶婶带你玩。” 然后事情就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情景,忆苦思甜,翻小肠,提旧恩。有一个很横的家伙,据说是“太子”的舅舅,居然还大哭着说:“我一辈子任劳任怨为公司服务啊,但是自己外甥却不理解我啊!昭昭啊,你怎么能这样误会舅舅呢?” 高端单反中心就是在这种艰难的情况下,生产出了一千部高端单反。 陆安茜都要发指了,你能想象一个资产近亿的公司,生产一批产品只有一千件吗?估计各个都可以打出“钻石级限量版”、“极其具有收藏价值”的广告。 但很快,陆安茜就庆幸了,幸好生产得少哇! 这一千部单反,在上海某个高端商场发售,居然一台也卖不出去。 刚好赶上“五一”,太子一狠心,狠狠地打了一个五折,在白菜价的鼓舞下和促销员口吐莲花的宣传之下,零零星星卖了九十八台…… 连商场都觉得摆这样冷清的柜台没面子,想毁约提前下架。 高端单反中心士气大挫,自“太子”而下,人人都像得了鸡瘟一样打蔫儿。 陆安茜这才知道为什么这些叔叔大伯生拉死拽,一定要拦着试图大刀阔斧大干一场的“太子”。 像她无意中听到的“太子”的叔叔和舅舅的谈话。 叔叔说:“这是家族企业啊,小股东也占股份啊!他老子是大股东,一言九鼎,心甘情愿花钱给他买教训,让他的失败成为成功他妈,但是叔叔大爷们可舍不得那些钱。我们当然得拦着、护着。” 舅舅说:“作为元勋,我们当然不能对小兔崽子言听计从,我们得让他知道我们的力量和威望。现在还没接手公司呢,就不尊重前辈,那要是接手以后还有咱们的好果子吃吗?他爸都对咱们礼貌有加,臭小子倒蹿起来了,不压制压制能行?如果由着他造,咱这公司迟早毁了。” 陆安茜茅塞顿开,瞬时为自己所受的委屈找到了原因。 但为时已晚,高端单反中心只活了短短两个月,便关门大吉。覆巢之下无完卵,荣宠一时的陆安茜重新回到灰头土脸的失业大军之中,唯一的收获是简历可以写得长一些了——姐当过秘书了。 陆安茜的第二份工作是童睿远给介绍的。 第12章 陆安茜的漫漫职场路(2) 某一天,童睿远实在看不得陆安茜那张如丧考妣的脸,就说:“你做兼职也赚不少钱,何必非得朝九晚五去上班?” “你不懂,人无兼职不富,那意思是赚了全职的钱再加上兼职的钱,才能发财。如果单是兼职的钱,那能富才怪。我要上班,我要上班,我要上班!”陆安茜佯装要哭。 童睿远被烦死了,便到处去问陆安茜当初做过兼职的老板们:“你们这缺文化宣传员不?秘书?编辑?” 当初给玉做宣传册的那个老板,还真收了陆安茜,并给了她一个非凡的岗位——编辑部主任!中层薪水,直接对老板负责。 “领导?这不太好吧!我没有做过中层,管理不了手下人。何况做个空降兵,群众会有意见的,不如我先隐藏身份一段时间?”与老板见面时,陆安茜有点难为情地说。 “啊?不用,编辑部暂时就你一个人。” 陆安茜只想冲到楼下药店买卷胶布将嘴巴封个十字叉。叫你嘴贱,先摸清情况不是更好吗? 然后陆安茜就开始了光杆司令的职场生涯,这和以前做dm杂志主编的身份有点像,但又不像。dm杂志主编是相对杂志来说的,一本杂志都是她在编,她不是主编是什么?但这里并没有杂志给她做,以前她做的那本宣传册,也是才印刷,她刚刚拿到那可怜的三千块的兼职费。 于是,她每天除了查资料了解公司文化,了解玉的知识,就是打扫打扫卫生。工程部一个男的看到她打扫卫生的英姿,满脸带笑地请她帮忙:“咱有一个部门简单翻修了一下,您要没事,哦,主要是不影响您工作的情况下,能帮忙收拾一下吗?” 陆安茜正闲得要长毛,喜笑颜开,欣然同意:“我正没事做,马上同你去。” 很多年没这样干体力活了。陆安茜劳动了一个上午,筋骨都松了,又累又开心,既打发了无聊,又帮了同事,还减了肥。白佩不是说了嘛,春天不减肥,夏天徒伤悲!另外无比完美的是:自己为公司出力,这么露脸的事,还被老板看见了。 下午陆安茜正想着喝完这杯咖啡还去帮忙,那个工程部的男的又来了,冷着脸丢出两个字:“帮忙!” 陆安茜有点不爽,但还是放弃喝那半杯咖啡,马上跑去帮忙了。 第二天,工程部那个男的,直接双手插个兜,像动画片中的大公鸡给小雏鸡上课,耀武扬威地在陆安茜的办公室里走来走去,说着:“你今天的任务是……” 陆安茜反感死了,你是哪来的啊,跑到这里来发号施令?给本宫当领导倒是争先恐后,发工资你们咋不排队给我发呢? 但职场新人没摸清形势之前,她不打算失业,没说什么,便按那人的吩咐做了。却在qq上对童睿远抱怨:“那个男的要是聪明就别再惹我,小心我这颗雷爆了,炸得他尸骨无存。”陆安茜吹牛。 “尽管炸,要不要你把他姓名搞过来,我哪天见他老板,无意中为他吹吹西北风?” “就他那一小朵蒲公英,哪里需要这手段,我吹一口气的事。” 没想第三天,那个男的真的非常不聪明地来撞枪口了,利索地往陆安茜的桌子上摆了一把小刀片和一个脸盆儿,批评道:“你昨天撕的招贴画太粗,风干的双面胶还粘在格子间的玻璃上,你下次一定要注意!”然后迅雷不及掩耳地发号施令:“你今天的任务,看,就用这刀片,把那些残留的双面胶的胶黏刮下来。” 陆安茜一下子就炸了,头发都在冒青烟,难道我读个重点本科是为了给你刮双面胶的胶黏吗? 如果将职场比喻成战场,将员工们比喻成披着战甲的大兵,那么陆安茜绝对是一上来就被人欺负的人。但射手座热爱自由、反对奴役的性格,让她绝对不甘于被压迫。渐渐地,她积攒了足够的怨气,不是一路泪奔地抽身而退,就是让对方死得很惨很惨。今天,陆安茜选择了后者。 “今天我没空!”陆安茜眼皮都没撩,果断拒绝。 那个男的吃了一惊,但依然镇定地说:“那你今天的安排是什么?” “有必要对你汇报吗?” “我看有必要!” “我看没必要!” 那人愤怒地望着陆安茜,陆安茜觉得和他四目相接没意思,摆官架子的人还没见过吗?装相的家伙,又不帅。 于是她淡定地说:“是这样,我来这里工作的第一天,老板给过我指示,我是公司的中层,这个编辑部的主任,我只对老板一个人负责。换句话说,我只听候他老人家一个人的差遣。我为什么拒绝帮您做事?原因有两点。第一,从个人的角度来说,我不喜欢您,我不愿意帮助您;第二,从工作的角度来说,很抱歉,我不归您管。您这么大年纪了,我相信您一定懂得什么叫各司其职。不过,如果您实在想让我帮您,也不是不可以,您给老板打电话说明情况,他让我帮我就帮。但您不能转达电话内容,得让老板直接打给我,因为我不信任您,怕您撒谎。” 陆安茜说完,就开始视那人为空气,打开童睿远的qq界面,手指飞舞地与他聊天。她脑海里闪现出披着闪亮盔甲的自己与那个人白刃相见,最后那个人倒下了,她听见匕首分割他喉管的声音。 现实中那人虽然喉管好端端地连接着,但脸已经变绿了,无助地张张嘴,到底没说话,扭头就走。 陆安茜在后面高声喊:“回来!你的盆子和刀片。” 他很没面子地转身,恨恨地看了陆安茜一眼,将盆儿端走了。 陆安茜不动声色地享受了这滋味美好的敌意,像六月天忽然进了空调房,又吃了根大雪糕,好爽! “哈哈哈哈……老虎不发威,他以为我是病猫。我说完那一大段话,自己都佩服自己,真的!可以这样来形容——有条不紊、口齿清晰、层次分明、逐层递进!”向童睿远一描述完,陆安茜忙不迭地自我夸奖,几天的阴云一扫而光,眉也开了,眼也笑了。 童睿远也觉得陆安茜让他很惊喜,连忙说:“做得好!不过,你之所以打胜,也和对方毫无防备有关。你想啊,谁会想到你这样一个软柿子,忽然会变成一个大刺猬,太吓人了!” “管他怎么胜的,胜就是胜,总比败了强。不然我天天被人欺负,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对你哭诉,你不烦死才怪。” “放心,我烦不死,肯定惹你的那个人会成为第一个扑向热土的先烈。” “亲爱的,你真好!”陆安茜无比开心的时候,便侧重让童睿远也更开心一些。一叫童睿远亲爱的,他就十分开心。 只是爽了没几天,陆安茜就自动辞职了。 为什么?因为她发现之前得罪的那个人竟然是老板的姑表小舅子。 这也罢了,最惨的是初中学历的老板娘竟来编辑部坐班了。可能越没文化的人越想从事文化事业吧,她直接将自己定位为高层,编辑部的执行主编。 呃,这个大号空降兵,落下来得太突然!而那个工程部的“小舅子”更加耀武扬威,没事就门也不敲地蹦跶到编辑部来,表姐长表姐短地叫着,有一天他对老板娘说:“表姐啊,我们那边需要打扫卫生,想借你们部门的中层用用。” 陆安茜全身的毛都竖起来了,她早料到了这一天,于是抢在老板娘说话前开了腔:“真不巧啊!恐怕不行,我正准备给主编递辞呈呢。我身体不好,不太适应保洁的工作。” 就这样,陆安茜好不容易得来的第二份工作也匆匆地结束了,像这个忽悠而过的春天。 咖啡厅里,陆安茜对因家事暂时回国,在西安中转的廖新月抱怨:“现代女人生活的真不容易,还得混职场,还得洗衣做饭,想想还不如古代呢。古代在家待着多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廖新月马上赞同:“是啊!虽然我混职场算是混得好的,但是我依旧认为女人就该被养在家里,让女人承受这么多经济压力是不人道的。” 陆安茜见廖新月赞成,反而改口了:“只是古代女人的附加成本也很高啊,女人不能主动离婚;红杏出墙要被浸猪笼;还不能对男人三妻四妾的现状有意见!” 廖新月托着腮,幽幽地说:“这些对我都不是问题。结了婚就没想离;红杏在院子里开也挺好,干吗要出墙;三妻四妾?人多热闹,正好凑在一起打麻将!” 陆安茜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廖新月,好像廖新月是一只鬼。或许,这就是嫁款的人必须具备的素质吧! 安茜心里清楚,别说古代妻妾了,自己连现代社会一夫一妻制的家庭主妇也做不了。天生不是做饭洗衣的料,倒不是缺乏天赋,只是,她觉得做饭洗衣是在浪费生命。但做点什么吧,上个班或做个事,又那么不顺!确切地说,是太背了! 陆安茜心里忽然有一个想法,既然自己这匹千里马,一直没有一个懂马的伯乐来挖掘,不如自己做伯乐算了,自己去创业,让千里马们给自己跑。 这个念头,抓住了她,就再也放不开。 对于很多人,很多时候,念头才是成功的关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