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王传[又名流寇记]》 第一回 鄱阳湖上初相遇[上]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鄱阳湖,碧波万顷,水天相连,这片渺无际涯的水泊,南承赣江、抚河、信江、修水饶河,五河之水,北注长江。千百年来,不知多少文人墨客英雄豪杰在此名留后世。明太祖朱元璋就曾在此以二十万人大破陈友谅六十万大军,建立了大明朝二百七十二年的基业。 此时,距太祖朱元璋破陈已过了二百多年,时值明神宗万历年间,鄱阳湖畔,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映照在湖面之上,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望无边。这里刚过了白露时节,晚风轻拂,秋意微凉,四面渔舟唱晚,一片祥和。 临近南山脚下,距岸百尺,有一叶轻舟,向着湖心荡去。船上三人,一人船头撑篙,头戴竹笠,裤腿挽起,渔家打扮,是个舟子。船中座的二人,一高一矮,年纪甚轻。那身材稍高的弱冠之年,一袭青衫,头戴方巾,面皮白净,容貌清逸,是个读书人。矮一点的粗眉大眼,面色微黑,年纪也小了不少,看样儿是个书童。 那书生手捏折扇目注远方,摇着头道:“鄱阳湖上都昌县,灯火楼台一万家。水隔南山人不渡,东风吹老碧桃花。”吟的是苏轼的《过都昌》,神情甚是陶醉。侧头又向那书童笑道:“你看这数百里的鄱阳湖,无处不是景色,纵留个一年半载,恐怕也游之不尽”那书童听了,憋了半晌,红着脸低声道“咱们已是离家数月,恐老爷夫人挂念”。 那书生斜看了他一眼道:“不是我不思归,古人道,行万里路胜读万卷书,我大明疆土何等壮阔,只躲在那书斋之中,又岂能知道古人的心境?”那书童喃喃的一时说不出话来。 那书生又道:“回去之后,不知几时再能游到这等山水,今日我要玩个尽兴”。心中暗道:“我寒窗十余载,至今才是个秀才,此次回去又要埋头八股之间了”见那书童始终不情不愿,叹了口气道:“六斤啊,我知你是怕回去受责骂,你不必担心,我们明日就回去,到家之后,我用心攻读,来年乡试,必中个举人与他们看看。我辈读书之人,自应考取个功名,到时报效朝廷,才是正途!”后两句话说得甚是激昂,这书童却是叫六斤。 说话间船已划出了数十丈,此时天已渐暗,远方渔火点点,时隐时现。忽听得前方有水声响起,似是有船迎头而来。耳听那舟子喊道:“嘿呀!俺这船小,莫要撞上了!”话音未了,对面那船已绕过船头,贴着船舷而过,那划船之人的手法甚是熟练。 两人凝目望去,却见那船中只坐了一人,手持双浆,看不清容貌。听得那人说道:“莫怪莫怪,被这夜色迷了眼,多有得罪。”语声洪亮浑厚,响彻江面。那书生笑道:“哪里哪里,兄台一人独游,想来必是个雅人”。二人对话之时,那舟子已点了一盏红灯,挂于船头,想是怕再有船撞来。 借着灯火,书生看清了来人,心中暗喝了声彩“好个汉子!”那汉子一身宽大的灰袍,肩宽背后,长方脸上布满短须,双目有神,不修边幅,一头长发披于脑后,随意扎了根绳儿,神情不怒自威,却看不出年纪。书生不由赞道:“兄台气宇轩昂,真是好相貌!”。 那汉子哈哈笑道:“公子过奖,四海之内皆兄弟,如不嫌弃,可愿过来一同吃上几杯?”书生喜道“只怕叨扰。”那汉子道:“无妨,我一人坐得也闷。”那汉子初时相邀,书生尚自犹豫,但见他语声豪迈,谈吐不俗,就想结识一番。起身迈步就要过去,这船一边吃重,猛的一阵摇晃,书生一惊,双腿一软又坐倒了下去。那汉子见了微微一笑道:“公子稍等,我取了酒过去。”随手提了一个酒坛,纵身而起,就向船中落去。 对面三人看得大惊,这大汉身高足有八尺,膀阔腰圆,且不说他自身那分量,就是那大酒坛,连坛带酒也不下二三十斤,若给他落实了,这小船岂有不翻之理?惊呼声中,书童六斤紧抱船舷,那舟子早已闭上双眼,书生更是面如土色!众人惊慌未定中,只觉得这船微微一沉,便即无事,那汉子的双脚已稳稳落于船中,放下手中酒坛,笑道:“诸位受惊”。 书生知道遇上了高人,拱手叹道:“先生神技!适才眼拙,不识真英雄!”那汉子淡笑道:“能与公子在此相遇,就是有缘,我那船上还有几尾鱼,烦请这位老哥烧来下酒”随手投了锭银子与那舟子。那舟子此刻已将两船拴在一处,拿了银子,兴高采烈的烧鱼去了。 六斤听说有鱼吃,也是眉开眼笑,早忘了刚才的惊慌。这船中自有碗筷,六斤去取了,摆放在二人面前,那汉子挥手拍去坛口泥封,将坛中酒到入三个碗中,渔家这碗,碗口虽大,却是甚浅。那汉子的酒坛沉重,离碗二尺,将酒倒下,酒水直落入碗,却是一滴也不外溅。但闻得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书生赞道:“好酒!”那汉子听他夸赞这酒,更比赞他还要高兴。咧开嘴笑道:“公子可知这酒的来历?”不等书生接口,自又道:“这是赣江的土烧,自西周时就已有之,乃用赣江之水酿成,清香淳厚,多吃些也不会上头,公子请。”说罢端碗,一饮而进。 那书生无此酒量,只深饮了一大口,果然是满口皆香,拱手问那汉子道:“还未请教,不知先生哪里人士?”那汉子这时已然饮下两碗,有了些兴致,说道:“只顾着贪酒吃,倒忘说了,我姓徐名天畅,湖北丹江口人,到赣州府访友,回来无事,就来此地看看,一人甚闷,看到了公子的船忍不住过来打扰”。 书生听了一怔,暗想:“原来他早就看到了我们,故意过来搭话,又一想,对方直言相告,倒是光明磊落。”好感顿生,说道:“晚生杨涟,湖广应山人,来此游山玩水,今日有幸,得识徐先生,深感欣慰。”二人边喝边谈,说的多是些天南地北,古往今来的江湖异事,这汉子徐天畅见闻甚广,所知甚博,酒到杯干,谈兴颇高,他说得痛快,杨涟也听得高兴,二人一来二去熟了不少。 这时那鱼已出锅,六斤端了一大盆上来,这湖水炖湖鱼,虽不出奇,却很是鲜美。六斤早等的不耐烦了,挟了一条大的,跑到船尾大嚼起来。此时天已大黑,一轮新月高高挂起,照在湖面上,反而比刚才明亮了很多。借着月光,但见水面上淡淡的飘着一层白雾,看起来犹如幻境。 杨涟刚想起了一首诗,正要吟诵,忽听六斤“咦”了一声指着远处道:“那是何物?莫不是妖怪?”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但见远处湖面之上现出数十条亮线,分成数堆,每堆三排,就好像十多个闪着亮光的“三”在水面上沉浮晃动。杨涟也奇到:“这……这不知是何物?” 徐天畅见多识广,凝目看了半晌说道:“是船,大船!看来还在数里之外。”六斤惊叹道:“如此大的船!恐怕比树还要高,如能去那顶上座座,该有多好!”徐天畅却暗想“如此多的大船齐聚,不知是官府的水军,还是江湖上的帮派?”行走江湖,最忌多惹是非,既然害不到自己,便也不再多去想它。 听到六斤兀自在赞叹那些船大,便说到:“小哥儿,这船虽大,却不是最大。”六斤奇道:“莫非还有更大的?”杨涟接口到:“自然是有,但我却不曾见过,有书记载,也就是在这鄱阳湖上,我朝太祖皇帝与陈友良的汉军交战于康山之下,那汉军的大船,最大的长十五丈,宽两丈,高三丈,船分三层,船面上还可以跑马,首尾不相望,可搭载千人。” 徐天畅又喝了碗酒笑道:“恐怕杨兄说的也不是最大。”两人此刻熟了,口中也已兄弟相称。杨涟先是一愣,随即拍手道:“是了!的确不是最大,那三宝太监的宝船才是最大。!” 三宝太监就是郑和,中国最早记载郑和宝船的,是曾跟随郑和多次下西洋的马欢。他在《溉涯胜览》里记述:“宝船六十三号,大者长四十四丈四尺,阔一十八丈;中者长三十七丈,阔一十五丈作为”;《明史?郑和传》中则描述:“造大舶,修四十四,广十八丈者六十二。” 郑和本姓马,名和,他出生在云南昆阳宝山乡知代村的一个世代信奉回教的家庭里。马和兄弟姐妹六人,他排行第三,故取小名三保。另还有个说法,马和出生在元明易代、干戈动乱的时期。元末着名回族名人赛典赤赡思丁信奉回教,对佛教也曾支持,甚至提倡。他在云南曾修建佛寺。马和幼年即受到佛教影响。他十四岁那年,被明军擒获,遣送南京,经过阉割,进入宫廷充当太监。后来明太祖朱元璋将马和赐给四子燕王朱棣。马和从燕王起兵靖难,出入战阵,多建奇功。朱棣称帝后,提拔他为内官监太监,赐姓郑,始名郑和。明成祖朱棣的太师和尚道衍,引郑和受菩萨戒,取法名福善。郑和成为佛门弟子。佛教以佛、法、僧为三宝,郑和既信奉佛教,所以人们以佛教三宝为名,尊称他为三宝太监。 第一回 鄱阳湖上初相遇[下] 徐天畅酒量甚大,这坛酒有十之八九落入了他的腹中,随手挟起个鱼头,却没有吃,眼望着水面道:“若说起太监,大明朝也只有这三宝太监是个人物,余下的多是些祸国殃民的东西,先有王振,后是刘谨,结党营私,干涉朝政,王振那厮本是个教书先生,却自阉进宫,得到了英宗的宠幸,为了建立功绩,他根本不知作战为何物,却敢怂恿皇帝亲征来犯的瓦刺人,令五十余万大军覆没于土木堡,结果是皇帝做了俘虏,自己也被护卫将军樊忠以棰棰死,搭上了狗命!”说到此处,甚是气愤,一掌拍在桌上,“嘭”的一声大响,碗筷齐跳。六斤吃完了鱼,正靠在船尾打磕,被这一声惊醒,迷迷糊糊的不知所措。 杨涟替徐天畅把酒斟满说道:“还是太祖皇帝有先见之明,他建国以后,鉴于历代因宦官而亡国灭家的教训,对这些宦官的限制却是极严的”。 朱元璋曾立下制度,不许宦官读书识字,不许宦官兼任外臣文武衔,不许穿戴外臣的冠服,品级不得超过四品等。还在官门挂一块高三尺的铁牌,上面刻有"内臣不得干预政事,预者斩"几个大字。 徐天畅喝了一口酒点头道:“太祖确实对宦官管制甚严,据说曾有一位作镊工的老宦官,服事了他几十年,有一次说话不注意,谈到了朝廷政务,太祖立即就把他打发回家了。” 两人此时说得投机,酒也就喝的很快,杨涟的脸色已经微微有些泛红。听徐天畅继续说道:“建文帝即位后,对宦官管制更严,犯过必诛,这些宦官心中怨恨,纷纷逃到成祖朱棣的军中,给他暗通消息,成祖能攻入南京,夺走侄儿的江山,这些宦官也是立了大功。” 这些事杨涟也曾听说,此时再听徐天畅说来,更是深感太监擅权,误国误民。朱棣称帝后,这些宦官都邀功请赏,朱棣没办法,又不愿意他们在朝中干扰国事,便让他们到各地去监军、或者镇守,以及征税、采办这些事务。至于郑和及几个亲信宦官出使异国,倒是这些人确实有这方面的才干。郑和七下西洋,远振国威,便是当时明朝的大将也无人能做到。但是明朝宦官得到重用却是从明成祖开始的,至于他创办东厂,更为后人所诟病。 六斤在一旁听不懂他们说话,心中只想着那些大船,悄悄跑到那舟子旁边要他向那些大船方向划去。徐天畅继续说道:“后来到了宣宗年间宦官开始读书识字,宣宗虽然很有作为,却也是个喜欢玩乐的皇帝,不仅喜欢琴棋书画,还酷爱斗蟋,被称为"蟋蟀"皇帝。也因为他愿意斗蟋蟀,并不重用宦官,而是重用当时的贤臣"三杨"才能把国家治理的强盛”杨涟知道这三杨乃是内阁大臣杨士奇、杨荣、杨溥的合称。 六斤在一旁插口笑道:“这天下贤臣可算咱杨家最多,古有杨老令公,杨六郎,杨宗保,杨家将,大明朝还有贤臣三杨,我家相公也姓杨,想必将来也会是个大大的贤臣。”杨涟笑骂道:“这小厮真是多嘴,不要插口”徐天畅也笑道:“做官的要都像你杨家一样,那天下也就太平了,这宣宗虽然重用三杨,可后来还是给自己宠爱的几个太监颁发了免死敕书,文辞褒美和开国功臣的铁券差不多,他还在宫内设立内书堂,让大学士陈山教宦官读书,才致使后来宦官王振擅权乱政”。 宣宗在宣德十年正月病死,英宗即位,改元正统。这时英宗年仅九岁,不能亲自处理国家大事,太皇太后张氏英宗的祖母垂帘听政。张太后虽然秉政,但并不处理国家政务,而是把国家一切政务交给"三杨"处理,这也是明朝的一个好传统,只有明朝没有太后专权外戚乱政的事。英宗即位后,很自然要重用自己喜爱的人,王振便越过原司礼太监金英等人,出任宦官中权力最大的司礼太监。司礼监是明代宫廷里二十四个宦官衙门中最重要的一个,它总管宫中宦官事务,提督东厂等机构,替皇帝掌管内外一切章奏和文件,代传皇帝谕旨等,由于此职事关机要,历来都由皇帝心腹宦官担任。这些宦官成天在皇帝旁边,善于察言观色以迎合皇帝,又常常利用皇帝深居简出、和外廷官接触少的弱点,欺上瞒下,假传谕旨或歪曲篡改谕旨,以售其奸。 两人说得入神,也均有了些酒意,谁也没去理会这船划去的方向。又划了小半个时辰,六斤已能看清那些大船的轮廓,十余条船极是庞大,船上灯火通明,将湖面照亮了一大片。再划得近些,又发现那些大船周围居然还有大大小小数十条小船,但其中最小的也比他们的船大上数倍。 夜晚湖上寂静,那些船上人影幢幢,隐隐约约有人声传来,但距离尚远听不清楚。徐杨二人此刻已有所觉,均感诧异,连那舟子也感惊奇,便欲将船打横停下,忽觉船桨像是碰上一物,探头看去,猛的怪叫一声:“啊——”徐天畅急问道:“何事惊慌?”那舟子浑身哆嗦颤声道:“有个死……死……死人!” 杨涟和六斤尽皆大骇,借着灯光看去,果然一具男尸漂在水中,徐天畅身形一晃已和那舟子换了个位置,手一伸就将那死尸提出水面放在了船头,把手在那尸体颈上一摸,只觉尸身尚未僵硬,又探了探鼻息道:“尚有呼吸,或许有救。”猛的想起一事,忙道:“把灯灭掉”却没等旁人动手,捏起一只竹筷,随手一甩,竹筷贯穿灯笼而过,已将烛火打灭。杨涟随即明白,心道:“这徐兄久走江湖,阅历甚丰,想是怕对面船上发现灯光过来查看”。 他初时看到船队和这浮尸透着诡异,心中尚自惊惧,这时见徐天畅处变不惊,心下也是稍定。见徐天畅将两掌分别贴于那人胸腹,运起内功,过了一盏茶的时光,那人的身子微微一动,一声呻吟过后,猛的吐出了几大口湖水,六斤喜道:“活了活了活过来了!” 那人吐了几口之后慢慢睁开眼,茫然看了眼众人,见徐天畅相貌威猛,双腿一曲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只是个下人!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知道啊!” 杨涟安慰道:“这位兄弟,休要惊慌,我们从此路过,救你上来,并非歹人。”徐天畅问道:“你是如何溺水?和那些大船又有何关连?”那人这时精神恢复了许多,知道船中众人和歹人不是一伙,也就放心说道:“回恩公的话,此事说来话长,小的是都昌县二十里外蒋家村人,在蒋员外家做帮工,蒋员外乃是村中的首富,小的叫蒋二喜,排行第二,家中还有一个大哥叫蒋大……”。 徐天畅打断他的话皱眉说道:“捡紧要的说,你是如何落水?船上是些什么人?”蒋二喜道:“是是昨日傍晚,我刚做完工,蒋员外赏了只肥鸡,我正准备回家下酒,突然几十条大汉闯了进来,凶神恶煞一般,将蒋员外家连男带女二十余口全绑来了这里,小的也在其中”。 六斤道:“你自然是在其中,否则又怎会来到这里?”蒋二喜道:“对对小恩公说的对!”徐天畅问道:“那你是被这些人扔下水的?”蒋二喜道:“那倒不是,我担心这些人绑了票之后会撕票,趁他们不防备时找了个机会偷偷溜下水逃出来的,想是因为一时慌乱,不慎喝了几口水就晕了过去。其实小的的水性向来很好,当年在……” 徐天畅知道他是在惊恐中抽筋溺了水,不再听他继续说。心想:“这人说话唠唠叨叨甚是啰嗦,不如我悄悄潜入那船中看个究竟,这伙人如此众多,又是明目张胆,决不是单单绑票这样简单。”当下说道:“我上去看看,你们划船回去,不要等我”。 杨涟道:“那些船中透着凶险,如何能让你一个人去,我随你同去,让六斤他们在此等候就是了”。徐天畅心道:“你手无缚鸡之力,怎能帮我,到时恐怕还要照顾你。”但见他说的真诚,感觉这人虽是一介书生,倒很是够义气。当下说道:“只是去探探,人多了反而不便。”又笑道:“以我的本领,纵然不敌,全身而退想来也非难事”。但知杨涟绝不会独自回去,便也不再多说,问明蒋二喜逃下那船的所在,跳上他来时的小船,借着湖中黑暗,慢慢向对面掩去。 第二回 风飒芙蓉现佳人[上] 此时月正中天,徐天畅躲过了几条巡哨的小船,来到东边一艘大船之下,抬头望去,但见这大船仅从吃水处到甲板就已有两丈多高,上边船楼更是灯火通明,亮如白昼。当下暗运真气,在小船上一顿足,直直向上跋起了一丈多高,去势将尽时,左脚在右脚之上极快的点了一下,身形突又提高了几尺,紧跟着一个倒翻,犹如大鸟一般落在甲板之上,魁梧的身躯居然无声无息。 接着几个起落就到了船楼之下,突听有人喝问:“谁?”一抬眼,看到一个身披黑色斗篷的汉子正向他走来,低声道:“我”那人一愣“啊?”,徐天畅向前一蹿,顺手封住了他的穴道,那人向后便倒,徐天畅伸手一托没让他倒下,扯下那斗篷披在身上,轻轻的将他放在暗处。刚要迈步,又见两个披斗篷的汉子走了过来,其中一人问道:“是老王吗?” 这两个汉子巡哨到此,听到这边有人说话 “谁,我,啊?”三声过后便没了声音,就转过来察看,只见那“老王”站在当地,并不答话,只是伸手指向两人背后,两人心中奇怪,不约而同,一起回头,却发现身后什么也没有,正自感到纳闷,只觉脑后一股大力涌了过来,两颗脑袋就头对头的撞在了一起,同时晕了过去。 徐天畅将这二人和那真老王放在了一起,并不停留,使出“壁虎游墙功”瞬间滑上了船楼。忽听最上边的一层似乎有人说话,身形上跃,将到楼顶时,一个“倒挂金勾”双脚勾住楼檐,身子倒垂而下,手指沾了口水,慢慢将窗纸捅破,凑眼向里望去,心中一惊,没想到里边一个大厅上居然坐了二三十人,服色各异,有些人身上佩了刀剑,显然多是些武林中人。 只听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任帮主,你把我们邀来这里,说有要事相商,我们众人已在这里坐了半个晚上,你那‘要事’怎的还不说出?”又有个声音说道:“是啊太甲兄,大家可不是来喝酒赏月的,你们鄱阳帮有钱有势吃喝不愁,咱们兄弟可还要去做买卖哪”。这人说话的声音有如撞钟,这孔洞太小徐天畅只能看到众人的衣着,却看不到长相,又把那洞挖大了一点,只见上首坐了一个中年文士,手摇折扇,面带微笑,举止颇为潇洒,说道:“诸位稍安勿躁,咱们只等一位贵客到来,稍后便与诸位说明,”应该就那被称作任帮主的人。 徐天畅心中一动已然明白,心想“果然是江湖帮派在此聚会,这任帮主想必就是鄱阳帮的帮主任太甲,不知在此商量什么大事?。” 这鄱阳帮建帮已有二百多年,据说最初只是当年陈有谅兵败之后的一些散兵盘踞在此,打劫一些过往的商船,后来历代出了几个才智卓绝的人物,慢慢建起了现在这个已拥有数千人众的鄱阳水帮,这帮主任太甲传说也是个厉害人物。 突听楼梯上脚步声响,有几个人走了上来,一个声音嘿嘿笑道:“老朽来迟了一步,让诸位英雄久等了。”这声音又尖又细,让人听了很不舒服,话音未落,走上来三个人,当先那人四十左右年纪,一张圆脸面白无须,未说话时脸先笑,看模样倒像是个商贾,身后随了两个精壮的劲装汉子,这两人双手后背,面无表情。 那任帮主起身相迎,将这人让到了上首落坐。,对众人道:“这位便是京城来的王……啊王员外,与诸位来弊帮相聚,一起商量件大买卖……”众人眼见等了半个晚上的“贵人”居然是个白胖的商人,均是不以为然。那声如撞钟的大汉怫然道:“俺对杀人放火比较在行,对做买卖可不感兴趣,就是要做,也只做那没本钱的买卖!”话音一转又嘿嘿笑道:“不知这位王员外把家业置办在了何处?”。 那王员外尖声笑道:“老朽那几亩薄田,仇大寨主未必看得上眼,咱们今日要说的可是个天大的富贵!”这仇寨主是长江“万鱼寨”的寨主仇烈雄,听那王员外一语道出自己的来历,心中一惊,没再说话。 徐天畅本想寻机去救蒋员外一家,这时听他们说话诡秘,也就忍住没动,但吊久了双脚很不舒服,刚要换个姿势,突听楼顶上“沙”的一响,极是轻微,随即明白:“楼顶上有人!”但不知是敌是友,侧耳再听,却再没声音。 厅中那个说话沙哑的人道:“左一个大买卖,右一个大富贵,若真有这等好事,你任帮主又怎不自己得了去,要我们来此,不知是要咱们出人还是出命?”任太甲干笑了两声道“廖兄说笑了,想这等富贵兄弟我一人也无福独得,但富贵险中求,实是要借助诸位,哈哈,共谋此事”。那声音沙哑的“廖兄”在自己脖子上按了一下道:“那就快些说吧!想要杀谁?”。 徐天畅听到这里猛然间想起一人“是他!他是廖无心”这廖无心是个独行大盗,江湖中人又称他为 “廖黑心”只因他作案时心狠手辣从无活口,后来终于触怒了丐帮,被丐帮四大长老追杀千里,在颈中砍了一刀之后掉下悬崖。徐天畅本以为他早就死了,想不到在这里又见到了他,只觉今晚这船上真是龙蛇混杂。 这时楼梯上又有脚步响起,见一个鄱阳帮的汉子跑到任太甲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任太甲眉头微皱,也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汉子转身下了楼。仇烈雄不耐道:“快说那大富贵!”任太甲道:“先给诸位看个人”手一摆喝道:“带上来”随后几个帮众架了一个人上来,那人须发皆白,被反绑双手扔在厅中。 任太甲命人拽出那人口中的堵嘴布,冷冷的道:“蒋员外,烦劳你给大家说说吧?”那人趴在地上一声不吭,任太甲转到他身后,伸手轻抚他的额头,猛然五指用力向上提起,只听“嚓”的一声,他手中已多了一幅人皮面具,众人齐的一愣,只见这须发皆白的“蒋员外”已变成了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徐天畅看得更是一头雾水。 听任太甲得意的道:“我早已识出你的真面目,还不如实说出那本《山海经》中的秘密!。”那男子“蒋员外”骂道:“呸!任狗贼,枉你还是一帮之主,居然勾结东厂太监强取豪夺!”又瞪着那个王员外厉声道:“还有你这阉狗!休想让我说出半个字来!”那王员外尖声骂道:“你这该死的村夫,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来呀!给我掌嘴!”身后那两个汉子同时窜出“啪啪”两声过后,那被称作“蒋员外”的男子口中喷血,倒地不起,这两人出手之快,居然是一流高手!。 徐天畅听这王员外说话语声尖细,依稀便是太监的声音。耳听任太甲道:“汪公公息怒,卑职自有办法让他说出!”他口称卑职,又叫他为公公,显然是个太监无疑,只是这“王员外”原来是姓汪。 众人中一个女子娇声道:“任帮主何时成了朝廷命官?你那场大富贵该不是让我等也去孝忠东厂吧?”说话声音又甜又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妖媚女子,衣着甚是鲜艳。 任太甲脸上一红道:“人往高处走,任某蒙汪公公提拔,现下已是个千户,风姑娘不如随在下一起为公公办事,将来自然也少不了荣华富贵!”那女子怒道:“打家劫舍,杀人放火,姑奶奶我都无所谓,但要让老娘去伺候太监,那是休想!”汪公公身后的两人齐声怒喝!仇烈雄大喊“说的好!” 徐天畅认得这女子乃是“百花帮”的帮主风艳霞,江湖中人背后叫她“风十三娘”却不是因为她排行十三,而是这女人不到三十岁就已经嫁过十三个丈夫,而且每个丈夫均是成婚不到一年便即死去。这风艳霞行事介乎正邪之间,徐天畅本来对她没什么好感,但这时听她说出这几句话,也不禁暗感佩服。 任太甲怕闹僵了,忙打圆场道:“大家自己人,咱们有话慢慢说……”仇烈雄不屑道:“谁他妈和你是自己人?老子可不当东厂的鹰犬!”任太甲眼中寒光一闪,强忍怒气没有理他,他工于心计,为人深沉,心中暗想:“眼前大事为重,过后再收拾你这匹夫与那风娘们儿。” 廖无心道:“老仇别逞口舌之快,先听任帮主把话讲完。”仇烈雄似乎对他有些忌惮,“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任太甲咳嗽了两声慢声说道:“诸位可曾听说过‘天地双绝王’吗?”他这句话一说出口徐天畅心头大震!大厅之上一片惊呼,但随后便鸦雀无声。 年长一些的都知道,这“天地双绝王”五个字要在二十年前说出,江南一带的孩子恐怕都会吓的不敢哭了。这“天地双绝王”是二十年前的两个巨盗,廖无心和他们比起来连提鞋或许都不配。被他们劫掠的,无一不是豪门大户,富商大贾,甚至是武林世家,官府银库,“天绝王”四狼青青,“地绝王”四狼多吉,是对孪生兄弟,但不是中原人,只传说是来自关外,这二人联手,二十年前纵横天下,几乎无人能敌,凡是被他们看中的,事先都会接到一张帖子,三日内二人必到,从不失约,而且凡是主动献出财宝的,二人一个不杀,可是但凡抵抗的,却是一个不留。江湖中人曾在一时间闻“王”色变,官府对二人也是全无办法。后来由少林,武当两派出面,邀了十几个名门正派,准备围捕两人,但这二人却突然消失不见了,从此再没出现过江湖。 第二回 风飒芙蓉现佳人[下] 任太甲接着道:“这二人当年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作案累累,虽然狂妄无比,但武功之高,却是世所罕见,据说当年从没有人能在他们二人手下走过十招”。话音一顿,随后接着道“在下想要和诸位说的就是……嘿嘿,诸位试想,这二人虽然绝迹江湖,可他们当年劫掠的无数金银财宝,和那一身神鬼莫测武功?……嘿嘿”。他虽然没再往下说,可他的意思众人都已明白。 廖无心道:“难道他们留下的东西会在这位仁兄手中?”说着看了眼趴在地上的“蒋员外”。任太甲道:“我虽不知东西是否在他身上,可是我却知道,那秘密就藏在一本《山海经》之中,而这本《山海经》却在他手中!”那蒋员外从地上爬起,舔了下嘴边的鲜血道:“经书已经到了你的手中,还抓我家人做什么?”任太甲道:“我已翻过无数遍了,这种《山海经》到处都可以买到,我要的是这经中的秘密!”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很多人也曾看过《山海经》,知道是一部描述山川、物产、风俗、民情的书,又是中国第一部神话传说,的确到处都有。 《山海经》全书共十八篇,分为《山经》和《海经》两个部分。《山经》即《五藏山经》五篇;《海经》包括《海外经》四篇,《海内经》四篇,《大荒经》四篇和又一篇《海内经》。它以描述各地山川为纲,记述了许多神话传说。其中《精卫填海》、《夸父逐日》、《共工怒触不周山》、《女娲补天》、《后羿射日》、《大禹治水》、《黄帝擒蚩尤》等神话故事,更是在民间广泛流传。 徐天畅倒吊在窗外,心想“本来只是来救蒋员外一家的,可今晚所听所闻实是匪夷所思,先是须发皆白的“蒋员外”变成了个中年男子,后又是“天地双绝王”的宝藏,而且还牵扯到了东厂的太监,这其中不知尚有多少古怪之事?”。他来时虽觉今晚之事不很简单,但复杂到这种程度却是始料未及。 眼见任太甲在厅中挥手顿足,声色俱厉,面目狰狞,犹如鬼怪,哪里还有半分儒雅之态?他命人将“蒋员外”一家二十余口带入了厅中,那群人男女老少,连同仆人,仆妇,均在其中,全吓的体似筛糠,面无人色,有个怀抱婴儿的妇人已然瘫倒在地。任太甲指着一个年老的妇人道:“这可是你的老娘?” 那蒋员外颤声道:“你……你想怎样?”任太甲阴笑道:“我倒不想怎样,可我这群朋友手中的刀,却不太听我的话”。蒋员外长叹一声道:“我只有这经书,却实在不知其中的奥妙”口气已然软了下来。 任太甲手中折扇一挥,惨叫声响起,十几个仆人,仆妇已然身首异处。随手接过一柄单刀,指向瘫倒在地的妇人道:“现下只剩你的亲人了,我问一遍,便杀一人,问两遍,便杀四人,我如三遍问过……嘿嘿,那时你走在黄泉路上,也就能一家团聚了!。”这几人连孩子在内也只剩下了七八个人,均是老弱妇孺,缩在一起不住打颤,厅上有些人已看得不忍。 那蒋员外道:“这母子是我家的客人,跟此事无关,你放了她们吧!”声音已有哀求之意。任太甲刀锋一转顶在了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颈中道:“那这个总是你儿子吧?你再不说,我便先杀了他!”那蒋员外恨声道:“你先杀了我吧!是好汉就别为难我的家人!”。仇烈雄在旁大声道:“是啊!你折磨他便是了,何必伤害他的家人,如此行径,不是好汉所为,俺老仇便不答应!”。 任太甲根本不去理他,盯着“蒋员外”口中只蹦出个“说!”字。那蒋员外道:“你如敢杀他,我便咬舌死在这里!”任太甲哈哈大笑道:“咬啊!你死了之后,我仍会把他们杀得干干净净,一个不留!”随即狞笑道:“你还敢要挟我!”手中刀光一闪,只见那男孩儿颈中鲜血喷出,两眼茫然,头望上方,倒在地上抽缩了两下便已死去。 那蒋员外张大了嘴,口中已然发不出声音。仇烈雄怒声骂道:“任太甲!你这卑鄙小人!俺操你姥姥!” 徐天畅看的心头大震,已然来不及援救,心中懊悔不已!他实在没有料到,这任太甲如此心狠手辣,面对幼童,居然说杀便杀,毫不手软,眼见他又把刀架在了一个五六岁的女童头上,连忙摸出一枚铜钱,扣在手中,准备他只要动手,就打他死穴。 但见任太甲面无表情,阴声道:“还不说吗?那我就再送她一程……”他这“程”字话音未落,猛听头顶上“咔嚓”一响,一团黑影当头砸下,任太甲应变奇快,顾不得身份,着地急滚而去,身后“咚——”的一声大响,一根大木直直插入楼板之中,正是他刚才站立之处,竟然是楼顶上的一根大梁。 顶上的木料没有了支撑,随即纷纷落下,众人慌忙躲避,风艳霞顺手抱起那女童跳到了一旁。徐天畅在外边看得清楚,纷纷坠下的木料中,一团青影飘飘而落,那直立的大木之上,已站了一个青衣少女,衣襟飞扬,宛若风飒芙蓉!。 徐天畅心头一阵恍惚,只见这女子纤纤玉指横握长剑,肤若凝脂,不施脂粉,当真是人淡如菊。耳中那声音宛如黄莺出谷“小妹崆峒步青莲,适才救人心切,多有得罪,还望诸位多多包涵。”心中只想“她叫步青莲,她是崆峒派的,她就是躲在顶上的人……”。 厅中众人之后的话,他一句也没听清,一阵夜风吹来,脑中猛然一清,心中暗叫“惭愧”。他本是个果断的血性汉子,只一时恍惚,随即便心头宁定。 听得厅中乱成一片,有人喊道:“你说什么?这姓蒋的是你崆峒派的人?……”。“嘿嘿这姓蒋的根本没有武功!怕是你相好的吧?……”。“莫不是你崆峒派也想要那经书!……”。“还他妈自认名门正派!还不是也想来分一杯羹,却来这里攀亲……。”徐天畅听的大奇“难道这‘蒋员外’也是崆峒派门下?” 见步青莲脸色平和,并不生气,待众人渐渐安静才慢慢说道:“我师兄蒋仲杰,乃我师叔“仁义无双剑”夏鹤儒夏大侠的弟子,数年前因练功走火,武功尽失,隐居在家,早已不问江湖之事,不知何处得罪了任帮住,竟要诛他满门?” 任太甲厚颜说道:“他勾结江洋大盗,意图加害武林中成名的英雄好汉,幸而被我识破奸计,才未让他得逞!”步青莲嘲笑道:“我还真是不知道,原来他已和任帮主勾结在了一起,那他的确有罪”。声音一顿,又道:“只是这罪?……哼怕是匹夫无罪,怀碧其罪吧?”任太甲怒道:“丫头好一张俐嘴!胆敢羞辱于我!大会儿并肩子“作”了她!与任某共享经书!” 步青莲身后一片刀光,十几柄鄱阳帮众的单刀,一齐向她腿上砍去。步青莲并不回头,左脚向后“勾踢”而出,已将一柄单刀踢飞,借这一踢之力,人已向前矢射而出,掌中长剑颤动,幻出点点寒光,一招“雨落沙滩”攒刺任太甲面门。 任太甲没想到她竟会直接扑向自己,微一愣神,剑光已到眼前,慌忙向后一退,手中折扇打开,护住面门,他这折扇是钢骨所铸,内藏毒针,平时用来附庸风雅,临敌时可做兵器使用,他打开折扇,本想荡开长剑,可那长剑却并不和他折扇碰触,剑尖突向下沉,转而刺向他胸口,任太甲大惊之下,身形再退,手中折扇顺势下砸,欲将长剑打落,但那长剑犹如灵蛇,依旧继续下沉,径向他小腹刺去,迅捷无比!任太甲吓得魂飞魄散,无可奈何之下,只有用尽全力,猛然向后再退,准备抬脚去踢剑尖,拚着废一只脚,也要保住性命,但他万没料到,他这一退再退,已退到一根大柱之下,实已退无可退了,“嘭——”的一声,背脊已和大柱撞在了一处,不由双眼一闭,心中喊道:“我命休矣!” 众人均感他必死无疑,却听“啪”的一声,一只茶杯砸在了剑上,将长剑震偏了半尺,“喳” 的一声,紧贴着任太甲左腿刺入柱中。任太甲死里逃生,暗叫“侥幸”头上冷汗刷刷而落,见是廖无心及时投出茶杯,救了他一命,张口想要说话,却感一阵眩晕 “哇”的吐了口鲜血,那一剑虽没刺到他,但他用尽全力向后急退,背脊与大柱相撞,已然受了内伤。 徐天畅看得目眩神驰,心中大感钦佩,没想到崆峒派这一招普普通通的“雨落沙滩”在步青莲手中使出,竟然有如此威力,这招剑法本是崆峒派的前辈在雨中练剑所创,取自“风吹河水层层浪,雨打沙滩点点坑”,本是个虚招,只是为了使对手眼花缭乱之后再变后招,现在由步青莲使出,居然变虚为实,化繁而简,已然将这招剑法的剑意用活了。 众人见步青莲一招之间就已将任太甲打成重伤,无不大感骇异,有人就在想,这一招如要向自己刺来,那该如何闪避?。其实步青莲剑法固然精妙迅捷,但若要在一招之间击败任太甲也是有所不能,实是任太甲得意忘形之下,过于轻敌,被打了个措手不及。以帮住之尊,口吐鲜血,狼狈不堪。 任太甲天性凉薄,猜想廖无心救他也只是为了经中的秘密,他胸中气血翻涌,暂时说不出话,但仍向廖无心拱了拱手,以示感谢。 步青莲是名门正派的弟子,见他已然受伤,也没继续追击,只是垂剑站立,冷冷的看着他。徐天畅暗叫“可惜”此时若制住这奸贼,当可救得蒋仲杰一家性命。步青莲转向廖无心道:“廖先生即是和任帮主一路,想必对那经书也感兴趣,但小妹尚有一事不明,还要向廖先生请教”。廖无心哼声道:“何事?步青莲道:“小妹不明,以任帮主的为人,即已捉了我师兄,又得了那本《山海经》,还要诸位到此,不知有何用处?”。 她这话一说出口,厅中一片噪喧,一些心细的人先前对此事已然存疑,只是这经书之秘太过诱人,没人去细加捉摸,这时再听步青莲提起,众人均觉其中大有文章。廖无心听了也是一愣,看向任太甲,眼中之意也似询问。 任太甲强忍内伤道:“任某实是一番好意,愿将这宝藏与诸位一同分享。”步青莲微微一笑,道:“任帮主既是一番‘好意’那这些东西又是何物?”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捆小指粗细的绳索,用剑割下一段,放在烛火上一烧,“哧哧”声中,就如烟花一般燃烧起来。人群中有人叫道:“这是火炮的引线,我在明军‘水师’中干过,船上的炮捻,便是这东西!。”又有人道:“不错,这正是引线,这东西从何而来?”。步青莲道:“这东西现在虽是在我手中,可刚才却是连在了船舱之下的 ‘火药’桶中!”。 厅中众人大惊,如炸开锅一般,纷纷叫嚷“你是说舱下装了火药?任帮主你这是何意?想炸死我们吗?……”。“你他妈的任太甲,老子早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好狠毒!他想让咱们死!先宰了这小子!……”。“快说明白!否则爷爷的宝刀可不认人!……” 任太甲见事已败露,不由恼羞盛怒,狠声道:“你们即已知道经书的事,便要和任某一起为汪公公办事,尊奉任某为长江水道的‘盟主’!待我宰了这贱俾之后,便去带领大家挖出宝藏,共享富贵!如有不识相的,可就别怪任某不讲情面了!”手一挥喊道:“给我现身!”厅外脚步“咔咔”声响,一百多个手持钢刀,身披黑色斗篷的汉子涌入厅中,分成里外,站了两个圈,转眼间已将众人围在中间,显然是早有准备。 任太甲自接任帮主以来,十多年来没什么作为,他本是好大喜功之人,一心想要干番大事,半年前打听到,有一队官船南下赈灾,便带人前去打劫,不想却被汪公公所擒,汪公公本就有意招揽江湖帮派供东厂所用,和他几番交谈之后,两人一拍即合,便有了今晚这先用利诱,利诱不成再威逼的计策。 第三回 仗义并肩齐拒敌[上] 今晚之事,任太甲本来计划的十分周详,只待逼问出经书中的秘密,他便有望座上长江一代帮派的统领人物,也好在帮中众人及朝廷面前露个大脸,没想到在关键时候却被步青莲搅了好事,心中恨极了这可恶的女子,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但心中实是忌惮对方的武功。 他受伤在先,此刻已然无力再战,舱下的火药也已被步青莲破去了机关,现在虽然已将众人围住,但凭眼前这一百多个帮众,要一举灭掉厅中众人,他心里实在没有把握,厅上众人均是一方豪雄,今日被哪一个走掉,他日后都是后患无穷。 任太甲脑中盘算,环顾厅中,眼睛一转,恶念陡升,向厅中走上几步,话音一转,面带诚恳道:“诸位都是任某请来的客人,今日若要打起来,大家必然伤了和气,我看不如一起坐下来,容任某敬上香茶,大家慢慢商量”。 步青莲脸露不屑,刚要说话,突听一阵“嗤嗤”细响,知道是细小暗器的破空之声,手中长剑舞动,已将周身护住,却见半空中乌光闪动,一蓬毒针从她身前飞过,直向蒋仲杰一家射去,心中一惊,蓦的醒悟!又是任太甲再施诡计,那几人连蒋仲杰在内,一家均是老弱妇孺,没有一人身有武功,根本不可能抵挡,想要过去推开众人,已然不及,情急之下,长剑脱手飞出,后发先至,那蓬毒针距蒋仲杰一家尚差一尺,已被长剑截住,“叮叮叮叮”一阵密集的声响,全打在了长剑之上,纷纷坠地,那长剑去势不衰,又飞出丈余,“咄”的一声,插在了一张茶几之上,剑柄兀自颤动。 步青莲恨他卑鄙,就要叱骂!猛然间一团黑烟直冲面门,腥臭之气,冲鼻欲呕,慌忙中急忙闭气!突见黑烟之中又伸出一柄折扇!一把寸长的刀刃从扇头弹出,直向她颈中刺来,来势又急又快!她手中已无兵刃,只能纵开闪避,突觉脑中一阵眩晕,几欲摔倒,心中暗惊道:“不好!这黑烟有毒!”可身上一丝力气也提不起来,心中暗悔“适才没要了任太甲的性命,此刻却中了这奸贼的暗算!” 原来任太甲适才衡量今晚形势,觉得要拿下厅中众人,必须先要除掉步青莲,可要除掉步青莲,就要先破去她手中的长剑,他眼里,只有这柄长剑最让他感到不自在,他先说话去分散众人的注意,然后乘步青莲不备,瞧准机会,按动扇上机关,发毒针射向蒋仲杰一家,他算准步青莲侠义心肠,必会营救,只要步青莲一动,便使用“锁命毒烟”乘机偷袭,。 他见步青莲果然中计,心中狂喜!弹出扇中暗藏的利刃,准备一击得手,永除后患!他本性阴狠奸诈,步青莲刚刚还饶他不杀,可转眼之间轮到他机会在握,却是焉能放弃!步青莲武功虽高,但若论江湖经验,却哪里是这老奸巨滑任帮主的对手,他见步青莲一声叹息,也闭上了双眼,不由想起一句话:“真是风水轮流转!”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步青莲感到森寒的刀尖已然刺破颈上肌肤,知道必死,心中反倒一片安静,突听“铛”的一声,夹带着任太甲的一声惨叫,睁眼看去,只见任太甲满脸痛苦,踉跄而退,折扇已经掉落在地,手心之上嵌了一枚铜钱,居然是从手背穿过来的。 步青莲尚未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咔嚓”声响中,一条黑影破窗而入,凌空下击,挥手一掌,竟是向坐在上首的汪公公拍去,凌厉的掌风刮得厅中蜡烛瞬间一暗,众人眼前一花,陡见随在汪公公身后的那两个劲装汉子,不知何时已转到了他的身前,一左一右,迎上了那团黑影,三股掌力硬碰硬的撼在了一起,却只发出“咚” 的一声大响,劲风四散中,两个劲装汉子齐齐倒退数尺,那条黑影已借这一拍之力向上飘然升起,在空中画了个半弧,轻飘飘落在了步青莲的身边。汪公公“咦”了一声道:“梯云纵!你是武当门下?” 来人正是徐天畅,他知任太甲诡计多端,步青莲坏了他的好事,他决不会轻易善罢甘休,注意他已然多时,果见他向步青莲偷袭,那枚铜钱本就是为他准备,此刻终于派上了用场。徐天畅虽然击伤任太甲,但心中断定,今晚的主谋,必是汪公公!他想,擒贼先擒王,先捉住了汪公公,再来稳住今晚的局势,却不料汪公公身后的两人,竟恁地了得! 徐天畅奋力一击没能得手,听得汪公公叫出了他的师们来历,不由一怔,暗忖“这太监即识得我这‘梯云纵’身法,八成也是武林中人?”但因汪公公是朝廷宦官,他不愿给师门招惹麻烦,也就没承认,给他来个不理不睬。转向步青莲道:“这位‘崆峒派’的师姐可曾受伤?徐某这里尚有几粒‘清灵丹’,可辟百毒,请快些服下”。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长短寸余的玉瓶,递到步青莲面前。 步青莲得他相救,很是感激,见这玉瓶洁白莹润,如脂如膏,心中也是喜爱,但她是江湖侠女,没有小女儿家的扭捏,伸手接过玉瓶,低声问道:“师兄可是‘武当掌门’清霄真人门下大弟子,徐天畅徐师兄吗?”徐天畅道:“正是在下”步青莲拱手道:“小妹崆峒步青莲,谢过师兄救命之恩”。 徐天畅师出武当,十六岁开始行走江湖,他为人豪爽,性喜结交,十年前便已名动天下,虽曾在小舟之中与杨涟互道姓名,但杨涟是一介书生,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知,可武林中人大多知道,徐天畅不到而立之年,其武功已然直追当今的“武当掌门”清霄真人,是年轻一代中屈指可数的几位高手之一。 徐天畅摆手让步青莲不用多礼,对着汪公公身后的两人道:“两位好掌力!”话一顿又道:“想不到‘点苍派’的高手,竟也作了“东厂”的鹰犬”。那二人始终面无表情,一声不吭,对徐天畅的话竟是充耳不闻。 汪公公道:“他们是‘点苍派’的不假,如若你‘武当派’也愿报效朝廷,待我回去奏明皇上,自然也少不了阁下的一席之地”。徐天畅厉声道:“我本是闲云野鹤,无意仕途,若是国家有难,徐某纵是血染黄沙,也当义不容辞!但要让我与你们这些祸国殃民的太监为伍,徐某却是深以为耻!”他性格刚直,崇敬忠良,平生最恨,莫过于这些纵权拦政的奸佞,听了汪公公的话,正好骂个痛快淋漓!。 步青莲听得暗中点头,适才得徐天畅相救,她心中只是感激,这时听了徐天畅的话,不由对他多了几分敬意。但见徐天畅说得慷慨激昂,高大的背影,充满了男子气概,心中暗思:“‘武当’能够领袖武林,的确名不虚传,如此人物,我‘崆峒派’怎的没有?”。 第三回 仗义并肩齐拒敌[下] 汪公公自进入“东厂”得势以来,除了当今皇上,连朝中大臣对他也要避让三分,何曾受过如此辱骂,一时间气的满脸通红,指着徐天畅嘶声道:“你这不识 ``````不识抬举的东西!不听本宫的话,便是造反!”。徐天畅“呸”声道:“照你来说,不听‘东厂’的话便是造反,那天下千千万万的皇帝子民,岂不都反了不成?”。又道:“你们既敢玩弄权谋,欺瞒世间,就别怕天下人的悠悠之口!”。 汪公公恶声道:“好好好,好你个反贼!今日便叫你葬身鱼腹!”。向着厅外尖声叫道:“蔡校尉,把他的同伙带上来,叫他们一起见阎王!”。 厅外当先走进来一个满脸麻子的马脸汉子,身后随了几个鄱阳帮众,连推带搡的拉了三个人上来,徐天畅看了心头大惊!见这三人竟然是杨涟,六斤,和蒋二喜,不知怎的落入了鄱阳帮的手中?。 忽听仇烈雄道:“蔡老弟,你们“铁舟帮”也跟了‘东厂’吗?”。那马脸汉子蔡校尉得意的道:“我当是谁?原来是仇大哥,汪公公看的起俺,现在老子是‘六品’校尉了!”。 这蔡校尉是“铁舟帮”的前任帮主蔡德刚,两年前被现任帮主李明耀篡夺了帮主之位,一直怀恨在心伺机报复,但才智武功均不如对方,无奈之下,便来求助任太甲,任太甲不愿得罪“铁舟帮”,正赶上汪公公招揽江湖人物,便将他举荐过去,汪公公也觉得他已失势,没什么利用价值,本不愿理他,但为了显示自己求贤若渴之意,也给了他个“从六品”的校尉。这蔡德刚取名“德刚”,其实德行一点儿也不刚!他对仇烈雄炫耀身份,却把这“从六品”的“从”字给省掉了,直接变成了 “六品”,一瞬间便自己给自己升了一级。 邱烈雄并不知道“铁舟帮”只有他一人投靠了“东厂”,兀自在心中咒骂“铁舟帮”无耻!。只听徐天畅问杨涟道:“杨兄,你们怎的落入了他们手中?”。杨涟尚未开口,六斤已抢着说道:“我家公子见徐爷久去不回,心中挂念徐爷安危,焦急之下,便多给了船夫一定银子,叫他靠近大船来打探徐爷的消息,没想到还没摸到大船的边儿,就被这家伙抓住了”,说这指了一下蔡德刚。 蔡德刚骂道: “小王八蛋!死到临头还敢指你爷爷!”,反手一掌,把六斤打倒在地。徐天畅听得杨涟如此重义,不禁心中感动,看到六斤挨打,向蔡德刚怒斥道:“你这厮是什么东西?胆敢辱我朋友!”。蔡德刚回嘴道:“辱都辱了,你能怎样?”。说着从背后抽出一柄“鬼头刀”架在了杨涟肩上,哈哈笑道:“让你们这些反贼死的明白,大爷就是“铁舟帮”帮主,皇帝御笔亲封的“六品”校尉,蔡德刚!”。 徐天畅强忍怒气,从腰间摘下了一个小酒葫芦,打开塞子喝了几口,向前走了几步,问道:“你叫什么?我没听清”。蔡德刚道:“我说老子就叫蔡德刚!”。徐天畅道:“错了,错了!”。蔡德刚愣然问道:“那里错了?”徐天畅道:“你不叫蔡德刚”。说着又向前走上几步。蔡德刚怒道:“老子不叫蔡德刚叫什么?”。 只见徐天畅五指突然一弹,“嘣”的一声,手中的酒葫芦直飞上天,向屋顶上的破洞飞去,这破洞是刚才步青莲入厅时所留,众人不由的一起抬头,蔡德刚只见破洞之外繁星满天,一轮明月高高挂起,那酒葫芦已然没入夜空,消失不见了。耳中传来徐天畅的声音道:“你应该叫‘菜得刀’!”。 蔡德刚心中一惊!突觉手腕一紧,已被徐天畅握住,他反手一挣,只觉握住“鬼头刀”的手有如被上了一只铁烤,一点也动弹不了,那“鬼头刀”不由自主,竟反过来削向自己的咽喉!心中惊骇欲裂,急忙扭头!突然右颊一凉,随后一阵剧痛!鲜血狂喷中,一只右耳,竟是不翼而飞!。 蔡德刚一声惨叫,忍着剧痛舍弃杨涟,就地飞快的爬了几下,终于逃脱危险,听得仇烈雄在一旁哈哈大笑道:“‘菜得刀’这名字取的好!这龟孙子果然得了一刀!”。众人轰然喝彩声中,徐天畅左手扶住杨涟,右手一伸,那酒葫芦从天而降,已落回到他的手中。 从他拿出葫芦喝酒,然后弹出葫芦诱使蔡德刚分神,再用蔡德刚的刀割掉蔡德刚的右耳,救走杨涟收回葫芦,机智果断,一气呵成,虽然有些取巧的味道,但其心智武功,也着实令众人折服不已。 步青莲看到此处,心中不由升起一丝奇怪的感觉,她自幼在“崆峒派”中勤奋练武,在同门中出类拔萃,一向被公认为是“崆峒派”中后起一辈的佼佼者,此次下山行走江湖,无意中得知蒋仲杰一家遇险的消息,她本性高傲,也没有禀告师门,本以为凭自己一人一剑,足以救得师兄一家,没想到初遇敌人便就遇险,幸而被徐天畅仗义相救,此时见徐天畅机制勇猛,武艺高强,心中除了感激佩服之外,竟然平添了几分嫉妒,只是这嫉妒之情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 汪公公看到此处,气急败坏,瞪着任太甲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反贼给我乱刃分尸!”任太甲喊道:“一起上啊!哪一个敢反抗一律格杀!”风艳霞早就看任太甲不顺眼了,还没等鄱阳帮众动手,六把“飞刀”已经向鄱阳帮众射去!鄱阳帮众惨叫声中,仇烈雄抽出两把“钢叉”,骂骂咧咧的杀入了人群。廖无心虽然没有动手,但他身前身后已然有十余人拔出兵刃和鄱阳帮众杀在了一起!一时间厅中一片大乱! 徐天畅对步青莲道:“步师妹,替我挡住“点苍派”的两人,我去擒汪太监”。那个“监”字话音未落,人已腾身飞出,“大擒拿手”直袭汪公公肩下“云门”“中府”两穴,后脚跟同时一勾,步青莲插在茶几上的长剑已被他用脚拔出,挑在了半空,汪公公身后两人便欲截击,步青莲随后飞来,顺手接住半空的长剑,将二人罩在了剑光之下。 汪公公见徐天畅攻来,居然并不慌乱,嘿嘿冷笑中,衣袖一扬,一只“袖箭”飞出,直打徐天畅眉心,徐天畅斥道:“果然是个小人!”。半空中身形一转,避开袖箭,变抓为指,复又点向汪公公胸口的“膻中穴”,汪公公不退反进,向前一蹿,竟然用胸口硬接了一指,徐天畅只觉指力所中之处有如石卵,手指生疼,几乎折断,惊声叫道:“‘铁布衫’!你到底是什么人?”。 汪公公借着这一指之力,倒飞而出,“哐”的一声,撞穿墙壁,飞出了厅外,墙壁之上,留下了一个空空的大洞,汪公公的奸笑声从外边传来:“到了阎王爷那儿,他自会告诉你!”。 第四回 牛刀杀鸡连环套[上] 徐天畅呆呆的望着那个破洞,心中思潮翻涌,他实没料到,这看上去白白胖胖的汪公公竟然练有“铁布衫”这种霸道至极的硬气功!但凡如“金钟罩”“铁布衫”或 “十三太保横练”这种外门硬气功,如若练到极致,一经运气,周身坚硬如铁,几乎能够刀枪不入,但江湖中却很少有人去练,只因这种功夫练功的过程艰苦无比,最后能够练成之人,更如凤毛麟角。 可真正令徐天畅懊恼的,倒并非是这“铁布衫”的功夫,而是汪公公既然身怀这种武功,要想在短时间擒住他,实在并非易事,如要破掉硬气功,除非知道他“罩门”的所在,“罩门”就是这种武功的致命之处,乃是一处要穴,练功之人可以随意选择“罩门”所在,将它隐藏起来,“罩门”便如性命,一旦被破,性命也就等于没了,人身穴道数百,有人甚至将“罩门”练于脚心。 徐天畅站在那里,又急又气!心中只想:“这数百个“穴道”就算是个木头人,要我将他的从头点到脚,也要花上一番功夫,何况还是武林高手的致命之处!”。又想:“倘若恩师在此,当可以绝世内力将他震毙,或是现在找一口“宝刀”“宝剑”也可将他杀掉,但杀了他反而更麻烦,这四周尚有十数条大船,数十条小船!不知那些船上究竟还有多少人?杀了汪太监或许这些人中还有“镇抚使”,杀了“镇抚使”或许还有“千户”,杀了“千户”还有“校尉”实在是杀之不完!倘若有几千人一起涌来,这里的所有人恐怕谁都不能幸免!只有将他活捉,用做人质,方能带众人全身而退,但要活捉他却是谈何容易!”。 徐天畅闯荡江湖十余年,大小数百战,也曾经历过无数凶险,但如像今日这样,让他一筹莫展之局,也是平生首遇,一时间脑中乱作一团!突听身后“咔嚓”一响,一条人影撞窗而去,原来是任太甲重伤之下,被风艳霞在臀部踢了一脚,撞破窗户,直摔下楼,惨叫声犹在夜空中回荡。 此时厅中那一百多个鄱阳帮众已被群豪砍倒了一半,剩下的还在顽强抵抗,群豪之中也有数人或死或伤,但大部分依然杀的热血沸腾,其中已仇烈雄最为入境,两把“钢叉”舞的大开大阔,所到之处,挡者批靡,血肉横飞!他杀到得意处,眼瞥风艳霞哈哈大笑道:“风大妹子,到俺这边来,有俺老仇护着你”。风艳霞骂道: “你这蛮牛,还是先顾着自己吧,老娘```````”。一句话没说完,眼睛直盯着仇烈雄背后的窗外,只见窗外的夜空中升起了两道烟火,夹带着尖啸直飞冲天!随后轰然大响,当空炸开,灿烂无比!。 众人听到巨响,手上都是一顿,“点苍派”的两人已借着这一霎那间,跳出了步青莲的剑网,分从两侧,挟着满面流血的蔡德刚,跳出窗外,无影无踪了。邱烈雄大喊道:“他娘的!逃便逃,还放哪门子花给老子看”。步青莲疑惑道:“这其中只怕又诈,我们到舱外去看看”。 徐天畅叹了口气道:“不必了,这烟火是信号,他们的大队人马就要来了”。说到此处,心中沮丧,暗道:“我徐天畅一人逃走当可无事,可蒋仲杰一家及杨涟主仆,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幸免于难了,都是我害了杨涟兄弟!”。耳听有“号角”声“呜呜”响起,先是正北,随后是西,南,东,分别响起,连成一片,知道已经被对方围住了。 厅中群雄又奋力砍杀了一阵,剩下的四五十个鄱阳帮众全被逼到了墙边,已经不再抵抗,有些已扔下了手中的兵刃。众人虽然小胜,可谁也高兴不起来,窗外的号角声这时已经停下,代之而来的,是四下里死一般的寂静,厅上近百人均各沉默,连彼此间的呼吸都清晰可闻,突然“哇”的一声,一个婴儿的哭声吓得众人心头一紧,见是适才瘫倒在地的那个妇人怀抱的孩子,这孩子在方才打斗声中都不曾被惊醒,此刻一哭,却吓了群雄一跳,众人均是一方豪雄,平日里杀人不眨眼,此刻却被一个婴儿吓了一跳,均暗感自己太过紧张。 邱烈雄刚想说几句轻松的话,突被远处的一阵鼓声打断,鼓声过后,又寂静了片刻,蓦然间一片轻微的“刷刷”声从湖面传来,由远而紧,越来越多,越来越密,似乎有成千上万的“蝗虫”从对面空中飞来,众人相顾愣然,不明所以,转瞬间那片“刷刷”声就已来到了窗外。突然一声凄厉的惨叫,一个鄱阳帮众翻身摔倒,头颅之上,竟然被一只“羽箭”贯穿而透,丁死在了地上!,同一时间,四面墙板,纷纷破裂!靠近外围的人,几乎全都惨叫着倒下,竟然都被万箭攒身,射成了刺猬!那些“箭”劲力其大,船楼四周的木板,就像窗纸一般,被轻松穿透,这片箭雨有如急风暴雨,从天而降,刹那间厅中已倒下了数十人。 徐天畅纵身将杨涟主仆扑倒在地,大喊道:“诸位快趴下!这是‘东厂番子’的‘狼牙箭队’!”。步青莲挥舞长剑,拨挡羽箭,只震的手臂发麻,长剑几乎掌握不住,惊问道:“‘番子’?是‘锦衣卫’吗?”。徐天畅道:“差不多!”又急道:“那箭队厉害,快趴下!”。 锦衣卫是明朝内廷的侦察机构,最早是皇帝的御林军卫队,是皇帝的耳目和爪牙。可不经任何衙门直接办案,先斩后奏,下设“诏狱”,与‘东厂’狼狈为奸,合称‘厂卫’弄出了不少冤案,自从永乐年间设置“东厂”以后,这个残酷的机构一直由司礼监派出的大太监掌管,称之为“厂公”或“督主”,下面设有掌刑千户和理刑挑选百户各一人,下属的隶役,都是由锦衣卫中最心毒手狠的人来充当。“东厂”有役长,也叫“档头”若干人,率有“番子”数百人以至千人,分赴各官府衙门和各地从事监视、侦察。厂、卫与宦官,是明朝的三大害,明朝历代的统治者也正是领先了这“三害”镇压反对派,巩固其政权,使这三害有机会沆瀣一气,祸国殃民,无恶不做。 “番子”又叫番役,又叫“干事”,这些人也是由锦衣卫中挑选的精干分子组成。所以,当身穿东厂服装或锦衣卫服装的人出现时,老百姓与当地的地方官都躲得远远的,生怕被这些人找茬抓起来。 这汪公公就是东厂的“档头”之一。名叫汪国栋,“东厂”作恶多端,担心江湖帮派造反,为了对付反叛,组建了一支“狼牙箭队”人人装配了一张四石强弓,所用“羽箭”均带有倒刺,射入人身根本不能拔出,实是歹毒无比。他此次前来,随行带了五千名“番子”再加上任太甲的“鄱阳帮”,实有万人之众! 第四回 牛刀杀鸡连环套[下] 徐天畅感觉过了很久,这阵箭雨方才停下,舱壁之上,已变得千疮百孔,四处漏风!一阵风从舱外吹来,血腥味弥漫,厅中的人被这一阵“箭雨”射死了不少。也有很多人中了箭却一时没有死去,倒在地上痛苦呻吟,没有受伤的也均趴在地上躲避,一时间厅中已无站立之人,徐天畅问道:“还有多少人能够一战?”。 过了片刻,群豪中有些人相继应声,听上去大概还有二十多人,徐天畅松了口气,知道伤亡不算太大。邱烈雄折断一只射穿左臂的羽箭,忍痛骂道:“老阉狗够狠!连自己人也一起杀!”。幸好那些鄱阳帮众站在外圈,群豪中大半才得以幸免,那些鄱阳帮众几乎全部死绝。众人看到那些“强弓”的威力,根本不是寻常弓箭所能比,心中无不恐惧。 只听汪公公的笑声从外面传来,“哈哈哈哈‘铁胎弓’配‘狼牙箭’这份“薄礼”可够分量?”。继问道“‘武当派 ’那小子可曾归天?如若未死,出来答话!”。徐天畅应道:“‘狼牙箭队’虽然歹毒,却也未必奈何得了徐某”。汪公公拍手道:“好!果然命大!万箭齐发都没射死你”。 徐天畅迈步出舱,跳下船楼,来到了甲板之上,抬眼望去,但见四面八方,层层叠叠,已被数十条战船围得水泄不通,船上密密麻麻,站了无数锦衣尖帽,手挽强弓的“东厂番子”,均是弓上弦,刀出鞘,一齐对准了他们的坐船。徐天畅看得不由心中一寒,又见北面的一艘巨舰之上,帅旗高挂,旗下坐了一个人,趾高气昂,正是汪公公,身后站了任太甲和“点苍派”的两人,只有蔡德刚不见了,徐天畅道:“我若死了,谁来诛灭你这奸贼?”。汪公公尖声骂道:“死到临头还敢牙尖嘴厉!本宫让你三更死,没人能留你到五更,要弄死你们几个,便如撵死几只‘臭虫’”。徐天畅不屑道:“便是‘阎王爷’亲自来,也要先问问徐某的拳头!”。 汪公公森然道:“好反贼!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太甲!再给他点颜色看看!”。身后的任太甲应了一声,拿过一个火把,快步跑到船头,伸手揭开一块红色帆布,面现诡笑道:“任某给你个惊喜!徐兄请看,这是何物?”。徐天畅凝目望去,脑中“嗡”一声!只见帆布之下,一门巨炮!黑洞洞的炮口,直对着他们的船舱!任太甲潇洒的挥了一下手中的火把,朗声道:“这便是“大将军炮”!一轰之下,百丈开外,任你是“大罗金仙”也叫你粉身碎骨!”又面露惋惜叹声道:“徐兄稍候少不了要和它多多亲近了”。 其时,明朝尚未造出“红夷大炮”,但这种“大将军炮”仍然不可小视!战场之上,仍旧是无坚不摧的第一武器!直到二十多年后,从荷兰人手中买到了“红夷大炮”,这种“大将军炮”才被从军中替换下来。此时,汪公公用这种在百万军中都能横行无忌的武器来对付几个江湖人物,颇有种“牛刀杀鸡”的味道。 徐天畅心中暗忖“那‘狼牙箭队’已然无法抵挡,再有这‘将军巨炮’实在是有死无生!”。突又想道:“不好!这船舱之下还有‘火药’!这一炮如若打中,一旦将‘火药’引燃,连船代人岂不全都化为灰烬了!”。果然听任太甲道:“那舱下的‘火药’更可助这大炮一臂之力,管保你能瞬间登天!我看,你等还是自己砍下左臂,乖乖过来就绑吧”。 徐天畅听到这话,心中突然一动,一个念头飞快闪过“他们既然有‘狼牙箭队’和这‘大将军炮’,直接炸死我们不就一了百了了吗?何必再要我们过去就绑?” 随即醒悟:“是了!他们还是不肯放弃蒋仲杰那本《山海经》中的秘密,再者说,船上众人不是一帮之首,便是一寨之主,他们费了这么大力无非是想将这些人收为己用,这些人对他们来说,活的总比死的有用”。 想到这里徐天畅脱口道:“你要是能炸,怕是早就炸了,何必再来多费这些口舌”。又道:“你还是炸吧,把你们想要的东西,也一起送入这湖底,岂不干干净净?”。 任太甲被他说破心思,心中恼怒!突然狠狠的道:“你当真以为任某不敢炸吗?”话音一落,手臂骤沉,已将“炮捻”点燃,轰然大响中,一炮打中了船舷,徐天畅只觉船身巨震,如地动山摇!木屑纷飞下,瞬间火光冲天!徐天畅暗惊道:“难道是我猜断错了?”。 舱中这时一片大乱!有人被这一下大震,直甩出了舱外,摔在甲板之上,武功好的纷纷跳落。步青莲,风艳霞,照顾着蒋仲杰一家从楼梯爬下,仇烈雄将杨涟主仆,分别挟在两边腋下,嚎叫着从窗中窜出,口中骂道:“操你奶奶的!龟儿子终于下毒手了!”。 只见一侧的船舷,被炸了一个两丈来长的大洞,湖水急灌而入,转瞬间那船身便倾斜了起来。徐天畅定下心神,终于明白了任太甲的用意,“原来他并不想将众人炸死,只是要将船炸沉,再从湖中捉捕众人,一旦入水,那时任你武功再高,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了”。暗叹道:“这任太甲老谋深算,果然名不虚传,我还是低估了他”。 任太甲能够统领鄱阳帮多年,在心计上的确有过人之处,今晚和群雄斗智斗勇,阴招频出,实是令人防不胜防。徐天畅看到这时的形势,知道已然无望了,看见众人之中那些老人和孩子,不由心如刀绞。转头对任太甲道:“这些人大多对你有用,你要的只是徐某一人的性命,我若死了,你能否放了他们?”任太甲道:“不错,这些人的确对我有用,可你活着,却着实对我有害!你如不死,我实在是难以心安”。徐天畅道:“好!你放小船把他们接过去,我立即自尽!”。 任太甲冷笑道:“我何必与你讲条件,再过片刻等这船沉了,你一样还不是瓮中之鳖,任我摆布”。徐天场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你不怕徐某今晚死后,整个‘武当派’天涯海角也会找你算账吗?”。 任太甲听得心中一颤,那句“整个‘武当派’天涯海角也会找你算账”的话,的确让他十分头疼,‘武当派’建派两百多年,一直与“少林”共执武林牛耳,派中更是高手如云!任太甲也实在后怕得罪整个‘武当派’。不由暗忖“他死后倒是麻烦,纵然得了富贵,也会让‘武当派’追的不得安生,尤其是那‘清霄老道’!号称二十年来罕逢敌手,一身‘先天罡气’更是深不可测!纵是躲进‘皇宫大内’恐怕也难保平安”。 第五回 背水一战妙计生[上] 徐天畅见任太甲低头沉思,知道他已然心动,便道:“你如能放过他们,徐某一诺千金,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我给你个承诺,今日我死,与你任太甲无关,日后我师门决不会对你寻仇”。任太甲知道徐天畅所言不虚,心道:“如此倒省了我一番麻烦,徐天畅死后,量这些人也逃不出我的手心,那时杀与不杀还不是由我说了算,难道你真能变鬼来找我?”。 任太甲吩咐手下放下小船,说道:“君子一言!就这样定了,你放心去吧”。徐天畅道:“且慢!徐某还有一事”。任太甲一愣问道:“你还有何事?”。徐天畅道:“徐某在江湖中也是略有‘薄名’,我死之后,不愿葬身湖底,你须派人将我尸首送回武当”。任太甲还以为是什么难事,听到此处,心想“送便送,又不是我亲自去”。便道:“这事不难,你快快自尽吧”。 徐天畅这边的人听到二人对话,均感吃惊!风艳霞道:“徐大侠切莫如此!这狗贼乃是言而无信的小人,如何能够信他?”。邱烈雄也道:“是啊!你纵使死了这龟儿子也一样不会放过咱们,俺老仇能与徐大侠并肩作战,已感三生有幸,今晚便是战死,也无遗憾了”。 徐天畅摆手叫众人不要再说,转头向步青莲道:“在下只有一事放心不下,步师妹武艺高强,稍后如有机会脱身,请替我照顾杨涟兄弟”。步青莲樱唇颤抖,似乎想要说什么,但突然鼻中发酸,眼圈一红,两行清泪夺眶而下。杨涟仰首望天,拂袖道:“大哥豪气干云,义薄云天!小弟虽乃一介文儒,但也晓得这‘义气‘二字!大哥若去,留下小弟一人,又岂能苟活?”。 徐天畅道:“我意已决!那位借我兵器一用?”。仇烈雄叫道:“哪个敢借俺老仇便跟他玩儿命!”徐天畅道:“那徐某只有得罪了!”。身形一晃,已到了仇烈雄身前,仇烈雄抬掌就推,突觉两边肋下同时一麻,腰间那两把“钢叉”已被徐天畅夺在手里,心中大骇!狂吼道:“徐大侠不可````````!”。 话音未落,那两把“钢叉”已分别刺入了徐天畅的胸腹,竟然深达半尺,几乎透身而过!众人看到这一幕,一时间均惊的目瞪口呆!只见徐天畅摇摇晃晃走了几步,双腿一曲,倒在地上,便不再动了。接着“咕咚”一声,步青莲随后晕倒。 任太甲见徐天畅倒下,急忙吩咐人过去察看。有帮众确定之后,回来禀报道:“帮主,这人已经死透了”。任太甲确定徐天畅已死,心中一块石头方才落下,得意道:“果然是条汉子!但终于还是叫你死在了本官的‘妙计’之下”。 汪公公在一旁看的清楚,下令道:“过去将他们点了穴道,再捆绑结实,统统押过来!”。任太甲应声而去,到得对面船上,将众人一一点了穴道,正要捆绑,猛然间仇烈雄一掌将一个帮众打飞!大哭骂道:“滚你妈的!老子留着手,还要抱徐大侠哪”。任太甲对帮众摆手道:“随他去,不必管他”。众人心中酸楚,见大势已去,谁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任由捆绑,被陆续押过对面船上。风艳霞抱起步青莲,仇烈雄抱起徐天畅,相继大步而行。 到得对面,回首望去,只见那大船已然烧起了熊熊大火,一个船身几乎直立而起,知道转瞬间便会沉没。众人经过一夜搏斗均感身心俱疲,不少人跌坐在甲板之上,汪公公看到众人沮丧的样子与任太甲相视大笑。 任太甲献媚道:“公公神机妙算!运筹帷幄!就算这些反贼再悍狠十倍,又怎能逃出您老的手心?”。汪公公微笑道:“太甲此战也是功不可没,回到京城本宫自会奏明皇上,为你加官进爵”。任太甲跪倒在地,叩首道:“下官能够追随公公左右,为公公尽忠办事,已是天大的福气,自今而后,公公便是下官的衣食父母!”。 汪公公听了甚是开心,问任太甲道:“这些反贼,你看该如何处置?”。任太甲沉吟道:“以下官之建,公公上体天心,有好生之德,这些反贼之中如有愿意效忠公公的,可让他们砍下左臂,立下毒誓,再服下一粒‘忠信丹’便可饶之不杀,以观后效”。又眼扫蒋仲杰的家人和杨涟主仆道: “至于那些无用之人,可在他们身上捆绑重物,然后沉江”。汪公公颔首道:“太甲所言正合我意”。 众人本已放弃抵抗,不再言语,此时听到二人对话,无不勃然大怒!齐声喝骂!。任太甲所说的“忠信丹”乃是汪公公的独门毒药,解药只有他一掌握,是用来控制江湖豪杰的恶毒之物!这二人狼狈为奸,绞尽脑汁,实在是无所不用其极!。 这时步青莲已然醒来,心中暗叹“徐天畅死的不值!”。悲愤之下一跃而起,拼命向汪公公扑去,显然是要和他同归于尽!突然间“啪”的一声,后背被人打了一掌!口中吐血,扑到在地。回头望去,竟然是廖无心突施暗算!耳中听得廖无心道:“小人廖无心,愿追随公公鞍前马后,如公公不嫌弃,自今而后,任由差遣永不背弃!”。风艳霞骂道:“又是个无耻小人!”。 廖无心本是见风使舵之人,此前一直观察动向,这时见汪公公稳操胜券,抓住这个机会急忙表态。任太甲念他曾经相救,对汪公公道:“廖兄实乃深明大义之人,和那些反贼不是一丘之貉,公公正当用人之即,以下官看````````”。汪公公哈哈笑道:“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廖先生愿意报效朝廷,本宫正是求之不得”。又道:“你便先取了这女子的性命,日后我在皇上面前也好替你说话”。 廖无心明白,这便类似绿林中的“头名状”入伙之前先要表明忠心,不留退路。于是再不犹豫,走到步青莲身前,对准额头,二话不说一掌拍下! 突然一声震天巨响“轰隆!”一声,湖面之上,一团火光冲天爆起,竟将夜空映照成了火红色!原来是被大炮打中的那船,沉没之前,被船中的烈火先一步引燃了舱下的火药,爆炸开来。这巨响突如其来,震得众人的耳朵“嗡嗡”作响,面面相窥中,转瞬间便谁也听不到声音了。 廖无心耳中轰鸣,那一掌也不由一顿,骤然间眼角白光闪动!似乎一件奇门兵器劈面飞来,但手掌已然不及收回,惊惧之下身形急提而起,躲过头颅,用肩膀硬接下了这一击,耳中似乎听到了几声“咔咔”响,知道是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随后,一条膀臂骨断筋折,软软的垂了下来。 这一幕来得太快!众人对那声巨响兀自震惊,谁也没有反应过来,待得任太甲惊觉之时,一件同样的东西竟已霍然及胸!好在他已有所觉,他身受重伤,无法闪躲,竟随手抓过一个帮众挡在身前!那帮众来不及惨叫就已被穿胸刺死,廖无心的那一声痛叫,也直到此时方才发出。 只一瞬间,两件兵器同时分打两人,竟是一死一伤,任太甲看清那兵器之后,突的惊叫一声“钢叉!”。 第五回 背水一战妙计生[下] 这一声“钢叉”叫的大家同时一愣,仇烈雄不禁想到“我那对‘钢叉’不是插在徐大侠的身上吗?”。他适才心中难过,也没有去将钢叉收回,此时看那两把“钢叉”却越看越像是自己的那对,回身向徐天畅的尸体望去,悚然大惊!徐天畅的尸体竟然消失不见了!。 湖面的风将对面的火光刮的忽明忽暗,照在人的脸上阴阳变换,闪烁不定,任太甲一个念头涌上心头“难道他真的变鬼来找我?”。汪公公的声音嘶吼道:“快给我搜!”。一时间船上的番子和鄱阳帮众乱成了一团,人来人往,四下穿梭。但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任何发现。汪公公脸色铁青骂道:“白养了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就是把船翻过来,也要给我找到!” 突见一个“番子”跑过来禀报道:“公公,舱下有些古怪”。汪公公问道:“有何异常?”那“番子”道:“死了几个弟兄”。汪公公急问:“是被人杀了吗?”那“番子”道:“那几个兄弟死得甚是奇怪,好像``````好像是被`````”。汪公公骂道:“吞吞吐吐,快快说来!”。那“番子”道:“好像是被什么东西将血吸干而死”。汪公公大惊问道:“是`````是什么`````?”。心中一个“鬼” 字险些脱口而出,突见那“番子”走上几步,附在他耳边低声道:“是我”。 汪公公狂吼一声!身下的座椅“咔嚓”碎裂,人已倒飞而出,那 “番子”如影随形,竟贴身追来,一个追一个逃,一个进一个退,汪公公毕竟慢了一步,百忙中一拳当胸打去,想将那“番子”打退,可那“番子”竟然不躲不闪,身形一丝也没停顿,“嘭”的一声,拳中胸口,那“番子”口一张,一口鲜血向前喷出,汪公公只觉得脸上一热,那口血已吐了他一头一脸,一时间眼前一片红色,什么也看不见了,伸手就要去擦,突然感觉两眼一痛,已被两根手指按在了眼皮之上。 汪公公心中大骇!他的“铁布衫”,功力再深也练不到双目之上,无奈之下,只能束手就擒。只听那“番子”咳嗽了两声道:“你硬受我一指,我硬挨你一拳,现下咱们扯平了”。那边的任太甲惊声道:“徐天畅!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众人一齐看向那“番子”,只见帽子之下,一张脸上涂了些黑灰,但棱角分明,依稀便是徐天畅,有些亲眼见他死去的人,只觉背脊发凉,汗毛直立! 步青莲却看得明白,那人正是徐天畅,分明是个活人,一时间心中百感交集,只觉得能再见到他,纵使死了也心甘情愿。 汪公公此刻方始明白,自己终于还是棋差了一招,不由涩声问道:“本宫尚有一事不明,还望徐先生赐教?”。徐天畅道:“你可是想问我,那两把钢叉在我身上刺的如此之深,为何我却没有死?”。汪公公道:“正是此节”。徐天畅慢声道:“也不怕说与你听,你可听说过“先天罡气”吗?”。 汪公公脸色惨然叹声道:“清霄真人绝学“先天罡气”!我怎就没想到此节?”。又道:“你即是他的弟子,必然已将此功练成,只怪本宫一时疏忽,没有亲自去看个明白”。徐天畅道:“此乃恩师成名之技,‘练成’二字如何敢当,只是这内功之中有一篇‘换移’之法,敌人兵器刺来,可以将‘内腑五脏’瞬间移位,那对钢叉刺的虽深,却不能伤及我的要害”。 任太甲接口道:“早知如此,我便将你‘乱刃分尸’投于湖中,也省得此刻中你奸计”。徐天畅道:“怪只怪你得意忘形,我让你将我‘尸体’送回武当,你答应的倒是爽快,你如不将我的‘尸体’弄上船,我又怎能轻易得手”。汪公公道:“你这‘苦肉之计’果然到位,本宫输的心服口服,但我是朝廷命官,你真敢杀我造反吗?”。 徐天畅道:“事到如今,也顾不了许多了”。手上一用力喝道:“快去准备一只快船!我等平安,你自然无事”。汪公公两眼吃痛,心中大惧,叫道:“照他说的,快去备船!”。 任太甲办事麻利,不一刻一只快船已停在了下面。徐天畅喊道:“自己人先下去几个,看看那船可有凶险!”。众人九死一生,多亏了徐天畅的“计中计”才能得保平安,此时徐天畅俨然已是众人的首领。仇烈雄当先跳下,不一刻回来答复,说并无危险,众人这时已解开捆绑找回兵器,扶老携幼或搀扶伤者,陆续换船。 步青莲站在徐天畅身侧,提剑相护。徐天畅对汪公公道:“叫他们将‘大炮’推入湖中,然后砍断各船的桅杆”。汪公公怒道:“你```````!”。徐天畅手上用力!汪公公急叫道:“没听见他说的话吗?快````快毁了那些东西!”。 有人传下令去,不一刻,湖面上传来一片“咔嚓咔嚓”的声音,犹如砍伐大树,各船的桅杆纷纷而倒,那“大将军炮”也被推入了湖中,至此,这些大船想要追击,已经不可能了。 徐天畅尚不放心,叫风艳霞搬来一桶“火药”,分别包成数包,捆在了汪公公的身上。然后喝道:“我等换船离去之后,你等如若敢派‘水鬼’凿船,我便将汪太监炸成碎片!”。接着道:“现在就请汪公公和任帮主‘送’我们一程吧?”。任太甲惊道:“怎````怎的还有我?”。步青莲道:“这些船上就数你任帮主诡计多端,你若不去,我们实在放心不下”。任太甲为难道:“在下帮中尚有许多要务,实在无法分身,请恕`````”。汪公公接口道:“太甲,你那些帮务,也不必急在一时,就同本宫一起去送送徐先生吧”。任太甲无奈的应了一声,知道汪公公是想让他去当垫背,心里暗中“祝福”汪公公的“十八代祖宗”乃至“子孙后代”。 几人押着汪公公与任太甲上了船,徐天畅看了眼船上的人,除了死去的,总共还有二三十人,这船刚好可以坐下,众人中有不少均是长江一代的水道豪杰,划船便如家常便饭,十余个高手同时操桨,将这船划得如飞似箭,转眼间便驶离了船队。这时东方天空已然蒙蒙发亮,半个时辰后,已然看不到那些大船的影子了,众人激战一夜,险象环生,虽然最终峰回路转,但回想起来仍是心有余悸。 徐天畅直到此刻方才松了口气,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难受,张嘴吐了口血,身体一晃,仰身摔倒。那钢叉之创虽属外伤,但他为了擒住汪公公,硬挨了一拳,终究受了不轻的内伤,适才情况危急,一直强自支撑,直到此刻心情放松,内伤外伤,竟一起发作起来。 第六回 前辈风采后辈传[上] 众人见他摔倒,争先过来相扶,一时间各门各派的疗伤灵药如泥沙一般“堆”在了徐天畅的身上。徐天畅内功精深,过了半晌终于悠悠转醒,步青莲见他无恙,方才安心。一个晚上两次得他相救,步青莲明白,她这一生对这个粗豪的男子,已然是无法相忘了。 突然风艳霞一声叱喝!“狗贼!你往湖里扔了何物?”。众人一齐转头望去,只见风艳霞狠狠的盯着任太甲道:“老娘一直盯着你!到了此刻你还不老实?”。有人爬在船边向湖中望去,只见任太甲扔的竟是一些比粉末大一些的碎屑,可说也奇怪,那些碎屑到了湖中却并不消散,淡淡的一层漂在水面上,引来了不少鱼群,那些鱼争先恐后的抢食不休,又过了半晌,那些鱼竟然鱼肚翻白浮上了水面,一条一条接二连三,相继死去,那些碎屑居然毒性颇烈。 有人惊问道:“他为何要将这些鱼毒死?”。众人一时也均感不解,徐天畅躺在船板上问明了情况,虚弱的道:“想必他是要用这些死鱼来做标记,好要船队知道咱们逃去的方向,以便追击”。众人听了惊怒不已,均恨任太甲阴毒,人群中跳出几条大汉,一阵拳打脚踢!任太甲哪敢还手?直被打的鼻青脸肿,牙齿脱落,抱头惨叫!那几个汉子方才解恨。 仇烈雄道:“不如现在便宰了他!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众人纷纷赞成!任太甲叫道:“徐大侠一诺千金,上船前他答应过不杀我!”。风艳霞道:“就只怕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仇烈雄骂道:“呸!他也算是虎?俺看他像王八”。 突听步青莲惊道:“你们看,果然有船追来!”。众人大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半里之外一条快船正向这边划来,只过了半炷香的功夫,众人已能看清,那船头之上站了两人,正是点苍派的两位高手! 仇烈雄拔出钢叉握在手中,叫道:“来的是硬‘点子’!大会儿抄家伙!一起干他娘的!”。只听点苍派其中一人说道:“我二人此来不是与大家为敌,是已并未携带兵器,只有几句话要对徐大侠说”。仇烈雄骂道:“两个助纣为虐的东西!徐大侠是你们想见就见的吗?来来来,老子先陪你们玩玩儿”。 点苍派另一人道:“过了今日随你画道儿!只怕到时你不够分量”。随即提声道:“点苍刘叶落,李知秋,请徐大侠出来一叙”。声音已内力远远送出,余声在水面上久久不散!。仇烈雄暗惊道:“好内力!恐怕其中一个俺也敌不过”。 徐天畅听得清清楚楚,心中暗忖:“从昨晚到现在,这二人第一次开口说话,原来竟是点苍名宿‘叶落知秋’”。徐天畅对这二人早有耳闻,只是一直不曾见过面,这刘叶落和李知秋合称“叶落知秋”是点苍派近年来少有的高手,一手“点苍七绝剑”堪称江湖一绝。传说这二人与同门大师兄“风火道人”向来不睦,后来他们的师父“空尘子”去世之后,三年前与风火道人为争夺掌门之位大打出手。却因派中支持风火道人的弟子众多,二人不敌之后一怒而去!不想竟然投奔了汪公公。 只是令徐天畅感到奇怪的是,这二人既然已剑法闻名江湖,可从始至终却没有看到二人用剑?甚至连剑的影子也没看到。徐天畅由人扶着,勉强走到船头,抱拳道:“久闻“叶落知秋”的大名,昨夜未曾领教二位的剑法,深感遗憾”。 通常武林中人说“领教”便是挑战,可这时徐天畅说的倒是出自肺腑。刘叶落回礼道:“恐怕要让徐大侠失望了,我二人在三年前败于师兄“风火道人”之手,已将长剑折断,并立下重誓,今生今世不再用剑”。徐天畅听的一愣,心想:“他们同门之间怎的如此水火不容?闹到这般地步”。 李知秋脸惨然道:“不怕徐大侠见笑,三年前我二人被师兄打成重伤,逃到京城,多亏汪公公相救,才能留住性命”。又问徐天畅道:“徐大侠是仁义之士,请问徐大侠,男儿在世,是否要有仇必报有恩必还?”。徐天畅道:“大丈夫自应恩怨分明,可助纣为虐伤天害理,这种事却是做不得的”。 刘叶落道:“徐大侠骂我们也好恨我们也罢,我二人曾经答应过汪公公,留在他身边三十年,今日还请徐大侠高抬贵手,放了汪公公,我兄弟二人将永世不敢与徐大侠为敌”。 徐天畅心想:“三十年?和一辈子又有何分别?看来这二人也是重信守诺之人,只是却不明大义”。又想“我本也不能将汪太监杀死,若杀了他我徐天畅虽然不怕,可朝廷要是问起罪来,武当派却是跑的了道士跑不了道观了”。 徐天畅心中有所顾虑,不愿为师门惹祸,这时听到二人相求,便欲将汪公公放了。可转念又想“那些大船是不可能追来了,但小船却未必不能”。沉思了一会,叫人将汪公公押到身边,伸手拍开汪公公的下颌,将一粒药丸弹入了他的口中,低声对汪公公道:“这是风帮主密制的‘万花归西丸’现在放你回去,我们上岸之后自会派人将解药送来,如若你敢有变,大家便一齐归西”。 汪公公听得神色大变,这一招本是他的拿手好戏,现在却被人用在了自己身上。这 “万花归西丸”他虽然不知,但那“归西”二字他却非常明白。其实这“万花归西丸”别说他不知道,只怕当世也只有徐天畅一人知道,只因那本是武当派的疗伤灵药“清灵丹”。徐天畅假托风艳霞之名将药送出,汪公公如何不信。当下狠狠的瞪了徐天畅一眼,却没敢出声。 徐天畅朗声对叶落知秋道:“今日便将汪太监送回,日后还望二位好自为之”。二人低头无语,拱了供手已示感谢,将船靠到近前将汪公公接了过去。 突听一人喝道:“他可以走,任太甲却走不得!”。说话之人正是蒋仲杰,满脸悲愤指着任太甲道:“这狗贼作恶多端,害我孩儿性命!蒋某家破人亡,均是拜他所赐,今日如何能让他轻易脱身?”。仇烈雄也道:“不错,他设下毒计陷害咱们,今日老子就要讨个公道”。众人恨他卑鄙恶毒,纷纷叫嚷“不要走了任太甲!”。“这狗贼恶贯满盈!今日便要让他死无全尸!”。 徐天畅看向叶落知秋,只见二人并没有要接任太甲的意思,便道:“诸位的意思二位看明白了吧?就请将汪太监接去,任太甲留下”。刘叶落道:“我二人只保汪公公,其余人等与我二人无关”。徐天畅道:“那便好,既如此咱们就此别过”。 第六回 前辈风采后辈传[下] 任太甲听得魂飞天外,叫道:“公公,卑职对您一片忠心,您老万万不可舍我而去呀!”。汪公公自身难保,哪里还顾得了他?说道:“太甲别慌,想来诸位英雄对你也只是教诲一下罢了,待他们教诲过后便会放你回去,你就暂且留在这里,替本宫陪陪诸位”。说完再不回头,急命叶落知秋向回快划。 任太甲嘶声道:“他们留我又岂止‘教诲’而已!卑职留在此处恐怕性命难保!公公救我!公公救````````啊-----!”。话未说完已被仇烈雄一拳打晕!仇烈雄恶狠狠的道:“过会儿老子再慢慢儿的‘教诲’你!”。 众人操桨又划了多半个时辰,旭日东升,天已大明,远处岸边遥遥在望。步青莲见蒋仲杰始终狠狠的盯着任太甲,便问道:“师兄家中藏有那经书,该是十分隐秘之事,这恶贼却又从何得知?”。蒋仲杰叹了口气道:“此事说来话长,要说这经书就要从先父说起。 这时徐天畅也由人扶着过来,听蒋仲杰道:“先父‘蒋涛’公,自幼好习枪棒,为人仗义疏财结交甚广,在江湖中有‘江南孟尝’之称”。“二十多年前,正是 ‘天地双绝王’纵横武林之时!一日,一个朋友托人带话给他,说两日前竟然接到了‘天地双绝王’的帖子”。“他那朋友虽然富甲一方,但却非武林中人,遇到这种事,官府不敢管,只有去请江湖朋友助拳”。“但那‘天地双绝王’那时的名声正是如日中天,武功之高更是深不可测,任谁也不愿去白白送死”。“但先父为人看重义气,虽然明知不敌依然前去襄助”。 徐天畅听到此处暗暗点头,心道:“武林中人去行侠仗义,大多是武功高于对方才会出手,如这蒋涛前辈,明知不敌还要前去,才真正是重义轻生的好汉子!”。听蒋仲杰继续道:“先父赶到了朋友处,但见前去助拳的竟然只有他一人!不禁感叹世态炎凉”。 “到第三天头上,‘天地双绝王’果然准时前来,但见只有先父一人,一齐哈哈大笑”。“先父问他们为何发笑?那二人反问先父,可知他们的规矩?”。 徐天畅知道二人的规矩乃是“若不反抗,只取财宝,只要反抗,鸡犬不留!”。蒋仲杰道:“先父对他们说,他这朋友一生辛苦,挣下这家业着实不易,若将他洗劫一空便如要了他性命无异”。“那‘天地双绝王’本是绿林巨盗,如何能够去听先父的劝告?”。“先父见劝说无用,便对他们说,自己虽然武功不济,但他们如要恃强凌弱,先父也会拼死一战!”。 步青莲问道:“你父亲不会是死在了他们的手中吧?”。蒋仲杰道:“哪有如此简单,若是那时先父战死也不会有现在的事了”。接着道:“那二人性情怪异,见先父如此说,不禁觉得有趣,他们所遇之人,不是被他们杀个干净,就是跪地求饶,如先父这般义正词严的指责,竟是平生首遇”。“凭他二人当时的武功,就算只用一根手指,恐怕先父也是无法抵挡,但那二人竟然未下杀手”。 步青莲道:“或许他们二人也敬重你父亲为人讲义气吧?”。蒋仲杰道:“后来先父也是如此推测,但那二人何许人也!决不会只因先父仁义便会无功而返,坏了规矩”。“他们二人甚为自负,便对先父说,要和先父赌上一把,上天入地随先父画道儿!先父若赢,他们转身便走,先父若输就要将脑袋一齐留下”。 徐天畅问道:“不知蒋前辈有何拿手绝技?”。蒋仲杰道:“若论武功,先父有何种绝技也是徒劳无用,但先父自幼长于湖边,说到水性,却是颇为了得!”。 徐天畅道:“妙!已己之长攻敌之弱,那‘天地双绝王’生于北地,到了水中自然不敌蒋前辈,想必蒋前辈是在水中赢了他们”。 蒋仲杰道:“最初先父也是这样想,他们约定,已一炷香为限,三人同时下湖捉鱼,一炷香燃完之后,哪一边捉的鱼多,便是赢”。 步青莲问道:“你是说三人下水?难道他们两个人和你父亲一个人比?”。徐天畅道:“蒋前辈光明磊落,想必纵是决斗,也不愿沾人便宜”。 蒋仲杰道:“一来如此,再者先父在水中的功夫他自己也是颇为自负”。步青莲道:“即是如此,赢的一定是你父亲”。蒋仲杰道:“他们将香烛燃起,同时跃入水中,先父水性娴熟,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已捉了三四十条鱼,随手扔向岸边,一炷香过后,上岸察看竟是整整八十条!”。 徐天畅惊奇道:“蒋前辈真是厉害!水性竟然如此之高,那二人一定办不到”。蒋仲杰苦笑道:“嘿嘿,任谁都不会想到,最后输了的却是先父,那二人捕到的鱼,居然是八十二条”。 徐步二人同时惊道:“难道他们的水性也如此之高?”。蒋仲杰道:“不是他们的水性高,而是他们的内力实已到了骇人听闻的地步!”。步青莲迷惑道:“难道他们用内力捉鱼?”。蒋仲杰道:“不是捉鱼,而是震鱼!他们用绝世内力将周围的鱼一一震晕,再从水面上打捞,一个震一个捞,这个震完那个再震,你来我往循环下水,最后竟然多过了先父两条”。 这个办法任谁也不会想到,就是想到恐怕也没人能够做到。徐步二人相顾骇然,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过了半晌徐天畅才开口问道:“既然‘天地双绝王’赢了,那后来怎样?”。蒋仲杰道:“先父信守诺言,惨然一笑,便要横刀自刎,却被一物打断了钢刀”。“后来听先父说,打断他钢刀的竟是一根芦苇!”。 步青莲问道:“是‘天地双绝王’将钢刀打断的吗?”。蒋仲杰道:“正是”。又道:“经过这一次比试,那‘天地双绝王’竟然非常看重先父,便有意要放先父一条生路”。步青莲道:“那他们的规矩也就因此坏了”。蒋仲杰道:“那倒也不是,做强盗的只要不空手而归,便不算丢脸”。“那‘天地双绝王’让先父的朋友拿出五万两银子,此事就算揭过”。 步青莲道:“令尊那朋友既然富甲一方,五万两银子,应该是个小数目”。蒋仲杰道:“不错,先父那朋友毫不犹豫的献出了五万两银票,此事的结果竟然皆大欢喜”。徐天畅心想“被人抢了五万两银子,还算皆大欢喜,当今世上也只有那‘天地双绝王’才能做到”。 第七回 惊变骤来遭横祸[上] 步青莲问道:“那后来这本经又是怎样到了令尊手中?”。蒋杰道:“此事有惊无险,过后先父也没将它放在心上”。“他那朋友为了感谢先父,就将先父在蒋家村的老宅翻修一新,还买了些仆从已作答谢”。“从此我们一家就在此居住下来,先父也从此没再涉足江湖,终日只在家中饮酒会友,开始的两三年过得比较平静”。 “可突然有一年,那‘天地双绝王’竟然登门造访”。 步青莲问道:“他们可是来找麻烦的?”。蒋杰道:“那倒不是,他们那次来居然带了数坛好酒,竟是来找先父一起痛饮”。“他们言道,对先父的水性颇为钦佩,先父的为人更让他们喜欢,居然要求和先父做个朋友”。“在当时来说,这两个魔头凶名昭著,谁敢去招惹他们?”。“但先父却不管这些,如果有人当他是朋友,他便以诚相待,至于会有何种麻烦,他根本不放在心上”。 徐天畅听到此处,感觉那位蒋前辈竟然颇对自己的胃口,暗叹自己晚生了几十年,不能和他畅饮一番。一想到“畅饮”,不由得舔了舔嘴唇,暗想:“现在要是能有坛酒,那该多好!”。又听蒋仲杰道:“他们在我家住了数日,竟是绝口不提江湖中事,只是已酒会友,每日均是喝的酩酊大醉,临走之时,竟然还留下了许多金银”。“此后的数年,他们每年都会来看望先父一次,每次都带酒,也每次均喝醉”。“同时,在这数年中他二人的名字更是响彻大江南北!所作的案件也更加惊天动地!”。 步青莲道:“那恐怕令尊的麻烦也快到了”。蒋仲杰道:“那时还没有,天地双绝王虽然疯狂当世,但对先父的情谊却不虚假,每次前来,均是事先异容改扮,行踪非常隐秘,生怕为先父招惹是非”。 徐天畅道:“这天地双绝王有此情义,看来也不像传说中那般穷凶极恶”。蒋仲杰点了点头继续道:“他们二人当时虽然没给先父带来麻烦,可他们自己的麻烦却就要到了”。“所谓树大招风,武林中的名门大派又怎会容他们如此肆无忌惮下去,更何况各大门派折在他们手中的好手也不在少数”。“后来少林,武当,联合了崆峒,昆仑,峨嵋,点苍,丐帮等十多了大派,高手云集,准备围捕两人”。 步青莲道:“还有咱们崆峒派?我却没听师父说起过”。蒋仲杰道:“没等围捕,他二人就消失不见了,各大门派那次扑了一空也觉脸上无光,很少对后辈提起,你年纪小,不知此事也不足为奇”。 步青莲道:“原来如此”。蒋仲杰道:“但他二人失踪之前却来找过先父”。随即回忆道“那时我只有六七岁,记得有一天,天的双绝王突然来到我家,其中一人似乎受了重伤,他们是孪生兄弟,我也分不清是老大还是老二,只见到他们之中的一个在客厅中吐了口血,随后便被先父让进密室”。 步青莲问道:“其中一个受伤了?那时各大门派还在准备之中,没有和他们照过面,‘天地双绝王’武功这样高,能打伤他们的不知是何许人也?”。徐天畅暗道:“这步师妹阅历尚浅,不知江湖险恶,江湖中人勾心斗角,能够至人死伤的手段繁多,也不一定非要用武功,那任太甲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此处不由看了一眼任太甲,只见他已然转醒,被五花大绑扔在中间,仇烈雄拿着一根木浆,正在一下接一下的戳他屁股。这边蒋仲杰说道:“他们是如何遇敌又如何受伤,直至今日我也不知,只记得他们匆匆而来急急而去,并没在我家多耽搁,似乎是在躲避什么人”。“他们走后那几天中先父一直满脸忧色,也就是在同一年,先父托朋友将我送到崆峒派拜师学了艺”。 步青莲恍然道:“原来师兄是因此来到山上的”。蒋仲杰道:“我在山上一住就是七八年,虽然中途也下来过几次,但那也不算是行走江湖”。“后来成婚之后,先父依然坚持让我在崆峒派中生活”。“直到五年后有一日,我正在闭关练功,家中突然有人前来报信,说先父病危急着要见我一面”。“那时我练功正在紧要关头,听到这消息,一时惶急,竟至内息错乱走火入魔”。 步青莲低头问道:“想来师兄的武功就是因此失去的吧?”。蒋仲杰叹道:“不错,正是那次,后来多亏师父相救,虽然保住了性命,但武功却是没了”。顿了顿又道:“活命之后我虽然成了个废人,但思父心切,我不等伤愈,便赶回家中,但依然还是迟了一步,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 听到此处徐步二人均为他感到难过。蒋仲杰道:“那本经书也就是先父留给我最后的东西,书中还附有一封信,是先父写给我的”。“那信中言道,这本经书是‘天地双绝王’留给他的,经书中藏了一个天大的秘密”。“他二人纵横江湖多年,结下的仇家无数,但要说朋友,却只有先父一人”。“先父在信中说,他二人被人暗算,老大‘四狼青青’身受重伤,又得知各大门派正准备围捕二人,恐怕不易抵挡,准备远遁塞外”。 徐天畅暗道:“不出所料,果然是暗算!”又暗暗纳罕“已他二人的武功,就是偷袭恐怕也不易得手,况且他们仇家无数,警觉必高,若非是亲近之人,外人很难能接近他们,这伤他的人又是谁哪?”。 蒋仲杰道:“他二人觉得将那经书带在身上不太安全,便让先父替他们保管,说道这次一去生死未卜,如若十年之内不来取这经书,这经书便归先父所有”。 步青莲道:“十年?现在恐怕二十年都过了吧?那经书现在已然是你家的了”。蒋仲杰道:“先父在信中一再叮嘱,说受人之托便要忠人之事,纵使十年之内他们不来取去,蒋家的子孙也不能将这经书据为己有,十年不来就等二十年,二十年不来就等三十年,就算他们不来也要等到他们的后人前来认领”。 徐天畅喝彩道:“好!那‘天地双绝王’果然没有看错人,如此重信守诺之人,这世间当真少有!令尊蒋前辈真君子也!”。步青莲叹道:“令尊为了守信,却让他的子孙受到了连累”。蒋仲杰凄然道:“要说这也是天意,你不是问我任太甲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吗?”。“师妹可知任太甲的师父是谁?”。 步青莲摇了摇头意思是不知道。徐天畅道:“我倒听说那鄱阳帮的已故帮主姓郭名大权,善使短兵器,和任太甲的武功路数颇为近似,不知是不是任太甲的师父?”。蒋仲杰道:“不出徐大侠所料,这郭大权郭帮主正是那狗贼的师父”。“可徐大侠却有所不知,郭帮主不单是这狗贼的师父,还是家母的亲哥哥”。 徐天畅吃惊道:“郭大权是你舅舅?难道`````难道说是你亲舅舅出卖了你?”。蒋仲杰摇头道:“决计不是,我舅舅的为人我很清楚,他虽然出身水寇,但绝不是那种见利忘义之人”。 第七回 惊变骤来遭横祸[下] 徐天畅问道:“那郭帮主和这件事又有何关系?”蒋仲杰道:“先父与‘天地双绝王’的来往一直不被为外人所知,但先父与家母伉俪情深却是无话不谈,这件事先父对家母自然也没有隐瞒”。 徐天畅道:“这样说来,想必是令堂在无意中走漏了口风,将此事传了出去”。蒋仲杰道:“直至被捉到船中我才明白,家母在船中告诉我说,先父尚未病倒之前,舅父曾来看望过家母,他两人自小感情甚好无话不谈,家母见先父整日愁眉不展,便将这件事说与舅父得知,想让他帮忙想个办法宽慰先父”。 步青莲道:“令堂这想法也是合情理的”。蒋仲杰道:“家母还对我提到说,那次舅父随行的还有一个后生,舅父说那是他的得意弟子,叫什么‘阿嘎’”。随后狠狠的道:“后来我才想到,舅父的家乡是在岭南沿海,他们家乡话里说‘甲’便发‘嘎’音,那个后生哪里是什么‘阿嘎’?分明就是任太甲!”。 步青莲道:“这奸贼原来那时就已得知此事,却能隐忍至今,可见心计之深,用心之险”。蒋仲杰道:“那时我舅父郭帮主尚在人世,量这狗贼也不敢胡作非为”。说到这里突然站起身来走到任太甲身边,厉声道:“今日便新仇旧恨一起算,我来问你,江湖传言,我舅父郭帮主是因为修炼毒掌不慎中毒而死,可我却知道,他根本就没练过毒掌一类的功夫,之所以中毒,实是被人投毒谋害,他死之时七窍流血,毒发前后不过一盏茶时间,能够接近他的人也只有你这‘得意的弟子 ’!你从实说来,那毒药可是你放的?”。 任太甲看到眼前这形势,估计今日自己很难幸免,反而把心一横,狠声道:“不错!正是我干掉了他!谁叫他不听我的,我建议他去谋取经书振兴本帮,他不但不听反而还把我毒打一顿!他若不死怎能有我出头之日?”。众人听了大惊,要知道武林中人十分看重尊师重道,纵使是黑道中人也不敢去干弑师之事,这任太甲不但干了,而且还说的振振有词,霎时间引来了一片怒骂! 蒋仲杰道:“你早就知道我晓得此事,就算昨夜我把经书的秘密告诉你,你依然还会杀人灭口!根本就不会放过我的一家”。任太甲道:“是便怎样?胜者王侯败者寇!成大事本来就要如此”。蒋仲杰取过一柄单刀骂道:“似你这等猪狗不如的败类,便是将你寸断也难消我心头之恨”。劈面就是一刀! 任太甲看见刀光,转身就跑!蒋仲杰虽然没有武功,但两人距离太近,那一刀依然砍在了任太甲的背上。任太甲惨叫道:“徐天畅!你答应过不杀我,枉你还自称一诺千金,难道你竟是个言而无信的小人?”。 步青莲急道:“君子可欺之以方!徐师兄莫要理他,今日若放走了这奸贼,不知又要断送多少人的性命”。仇烈雄道:“徐大侠答应放了他,俺老仇可没答应”。又对众人喊道:“事实是徐大侠现在身受重伤没办法阻止俺,各位兄弟都在这儿看着,是俺老仇来杀他,不是徐大侠不讲信用”。众人轰然说“对!”“是!”“没错儿!”“我作证!”。 徐天畅看到群情激奋,心中只想“我平生没讲过半句虚言,上船前事态紧急,我的确答应过不杀他,但若就此放了他,我如何向众人交待,如何向蒋仲杰一家交待,那些被他害死的人我又如何交待?”一时间左右为难,竟不知如何是好?。 任太甲见徐天畅不说话,不由吓得魂飞魄散绝望以及!眼见蒋仲杰一刀紧似一刀的紧逼不舍,猛觉肩膀一疼又中了一刀,情急之下脱口而出“你可知郭大权临死之前对我说了什么?”。蒋仲杰的单刀一顿,不由问道:“我舅父说了什么?”。 突然船身一震,蒋仲杰脚下一个踉跄,听到众人七嘴八舌的喊道:“船搁浅了”。“我们靠岸了!”。蓦然间听到步青莲急叫道:“师兄小心!”。只觉得身边人影一闪,已被步青莲推在了一旁,随后一阵细微的风声紧贴脸颊飞了过去,鼻中竟然闻到了一股腥臭之气!。侧头望去,只见任太甲身上的绑绳不知何时已被解开,站在船边得意的骂道:“我告诉你吧,郭大权死得干净利落,那里还能说话?你这蠢材,果然是个傻x!”。回身一跃跳入了湖中。 众人随即惊觉,纷纷掏出暗器,霎时间暗器有如雨点般的打在了水面之上,但任太甲是成名多年的老水贼,水下的功夫比水蛇也差不了多少,那些暗器一入水便没了力量,在众人的怒骂声中任太甲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来蒋仲杰的那刀,虽然砍伤了任太甲的肩膀,但也同时砍断了他身上的绑绳,也是任太甲命不该绝,恰巧此时这船搁了浅,任太甲何等奸猾,这种机会怎能错过?此时的徐天畅对他来说已然不足为虑,他故技重施,发毒针偷袭蒋仲杰,果然引开了步青莲,他用这招对付步青莲竟然每次都灵,等到众人发觉他已然逃之夭夭了。 蒋仲杰气的直跺脚!仇烈雄更是要跳入水中去追,却被风艳霞拦住了。突听一个女人的声音嚎哭道:“啊------他`````他杀了我的孩子!”。步青莲回头望去,认出是昨夜抱孩子的那个妇人,走过去向她怀中一看,不由大惊!只见那孩子满脸紫黑,一根毒针正中眉心!急忙将手贴在孩子的胸口缓缓将内里送入,但过了良久,只觉那孩子的身体渐渐冰冷,看来是救不活了。 那把毒针没能射中蒋仲杰,却鬼使神差的射中了这孩子,这毒针的毒性何等厉害,就是武林高手也不易抵挡,何况是正中孩子的要害。那妇人看到步青莲的神色,知道已然绝望,突然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步青莲心中难过之极,突听身后“啪”一声,回头望去,见是徐天畅重重的一掌掴在了自己的脸上,口中鲜血淋漓!不由急声道:“你这又是何苦?”。徐天畅痛苦道:“是我````我害死了这孩子!我竟然要和这恶贼去讲信用”。“我徐天畅的名誉就如此重要吗?”。回手一掌又要打下,步青莲抢前一步将他抱住,哭道:“事以至此,你又何必再作践自己,我看了心中好过吗?”。 仇烈雄想过来说话,却被风艳霞拉住了手,不由一愣,风艳霞岔开话问蒋仲杰道:“这女子是你家什么人?”。蒋仲杰垂泪道:“她是我表妹金氏,因老家闹了饥荒,前来投奔我,不想竟然遭此横祸”。 船上众人均各默然,突听徐天畅狠声道:“徐某今日对天发誓!他日若不诛杀任太甲,我徐天畅枉自为人!”。 第八回 烈火焚村见魅影[上] 众人弃船登岸,不敢停留,直向前急行了十余里才喘了口气。此时没有马匹,大道是不能走了,徐天畅向蒋二喜问明了方向,将众人带到一座山前,只见这山高数十丈,坡陡林密,道路崎岖,唯有翻过此山才能到达市集购买马匹,当下再不犹豫,与众人一路攀藤附葛登上山顶。此时身在高出,徐天畅不由得回首望去,但见身后的鄱阳湖碧波青天,更显壮阔。回想昨夜的一战,兀自感到惊心动魄,那汪公公的狠毒,任太甲的阴险,仿佛犹在眼前,虽然带领众人侥幸逃脱,但付出的代价却着实不小。心中一声叹息,对步青莲道:“真不知昨夜的一战,到底谁赢了”。 下山之后又走了半日,已然到了都昌县城之外,这群人的相貌扎眼,担心会惊动官府,不敢进城,只派了蒋二喜和六斤分头进城,去购买马匹食物,众人找了个树林歇脚,直等到黄昏将近,二人才牵了十几匹马相继而回。众人匆匆吃过酒饭,徐天畅对众人道:“这许多人聚在一起太过显眼,大家不如分头行走,更易躲避”。随即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徐某就与诸位朋友在此别过,他日有缘咱们江湖再见”。 众人正要道别,突见人群中走出一个汉子来到了徐天畅的面前,低声道:‘徐大侠可否借一步说话?”。徐天畅一愣,随那汉子走到一旁,那汉子行礼道:“兄弟河南焦红龙见过徐大侠”。徐天畅问道:“朋友莫非就是云台山焦家兄弟中的老大焦红龙?”。那汉子见徐天畅竟然也知道他们兄弟的名号,不由喜道:“正是兄弟”。 徐天畅回礼道:“徐某久仰‘焦家四猛’的大名,直到今日才有缘相会”。那焦红龙笑道:“徐大侠太客气了,江湖朋友背后都叫咱们‘焦家四兽’,这四猛?还是头次听说”。 ,徐天畅到是早有耳闻,这焦家四兽乃是兄弟四人,老大就是这焦红龙,老二叫焦红虎,老三叫焦红豹,老四竟然叫做焦红驴,兄弟四人勇猛异常,在云台山上占山为王盘踞一方,四人的名气在河南一带颇为响亮。 徐天畅问道:“不知焦兄找我何事?”。焦红龙脸色一正道:“有件东西要交给徐大侠”。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油布包,轻轻打开,递到了徐天畅面前,徐天畅凝目看那东西,只见是一本淡蓝色的书,书页有些微微发黄,显见有些年月,上面工整的印了三个字,《山海经》。 徐天畅大吃一惊!指着书道:“这``````这````````”。焦红龙点头道:“不错,这便是传说中‘天地双绝王’留下的那本《山海经》”。徐天畅问道:“这经书怎地到了焦兄手中?”。焦红龙笑道:“这也是个意外收获,在船上的时候,我们兄弟看任太甲可气,便打了他一顿,弟兄们干惯了没本钱的买卖,习惯成自然,打完人后便去搜身,没想到竟叫我们找到了这东西”。 徐天畅恍然大悟,想起了在船中之时任太甲曾向湖中投毒,将鱼毒死了不少,想用那些死鱼来作暗记引船队来追,被风艳霞叫破之后,的确被几条大汉打的满地找牙,原来那几个汉子就是焦家兄弟。 焦红龙道:“我们兄弟被任太甲骗到了这里,若不是徐大侠相救,性命早就交代了,我们兄弟无以为报,便将这经书献给大侠,以表谢意”。突又压低了声音道:“那蒋仲杰刚好也在这里,徐大侠要好好把握”。 徐天畅还在发愣,焦家兄弟已上马而去,焦老大声音从前面传来:“今后徐大侠但有所命,便叫人带话给我们兄弟,刀山火海咱们绝无二话!”。 众人随即也与徐天畅一一道别,所说的话和焦家兄弟差不多,都说只要徐天畅用得着,各帮各派随时听命。 徐天畅送走众人之后,把蒋仲杰叫到一旁,将经书交还给他,只说是焦家兄弟无意中帮他寻回。蒋仲杰拿着经书黯然道:“这经书害我家破人亡,实是不祥之物,我武功尽废,留着它早晚也是祸患,徐大侠若不嫌弃,便请将它收下,他日或许能为武林造些福德”。 徐天畅道:“令尊苦苦守护这经书近二十年,只为了当年的承诺,若天地双绝王真有后人来取,你又如何向他们交待?”。又笑道:“况且徐某孤家寡人一个,本来活的逍遥自在,有了这经书,反而成了累赘,蒋兄还是自己留着吧”。蒋仲杰还要再说,徐天畅已向杨涟那边走去,蒋仲杰无奈之下只得将经书揣入怀中。 树林中此时只剩下步青莲,杨连主仆和蒋仲杰一家。徐天畅对杨涟道:“昨夜害贤弟受惊,只有他日再来谢罪,你们路远,也请快些起程吧”。杨涟道:“徐大哥哪里话来?小弟这条性命还不是大哥救来的,你有伤在身,我怎能就这么走了?”。 突听仇烈雄的声音从林外响起,“不错,咱们又怎能舍下徐大侠独自而去?”竟是和风艳霞一起去而复返。徐天畅听了心中感动,知道这几人决不会就这么走。当下说道:“既然如此,咱们就一起送送蒋兄”。问蒋仲杰道:“不知蒋兄要去何处?”。 蒋仲杰道:“任太甲知道我家,蒋家村是不能住了,我在京城有个叔父,前些年还有些来往,我想去投奔于他”。步青莲道:“汪太监也在京城,这么近多危险?”。徐天畅道:“这也不然,最危险的地方有时反而最安全,他四下找你,怎也想不到你就在他身边,况且京城那么大,他在皇宫你在民间,想碰见也很难,我看这主意可行”。 蒋仲杰道:“京城路途遥远,诸位不必送我,但先父的牌位还在家中,我要先回蒋家村一趟将它取回,还要烦劳诸位帮我照顾家人”。徐天畅道:“咱们先去城外找家客栈,留下杨贤弟主仆陪你家人,其余的人随你一起回去”。 几人一路前行去找客栈,可找了半天,这都昌城外竟然没有一家客栈,仇烈雄气道:“这次出门没看黄历,喝凉水都他娘的塞牙!”。几人没有办法,只能找了辆骡车,带着蒋仲杰一家一起前往蒋家村,好在二三十里的路程不算远,几人谈谈说说走了一个多时辰转过了几个山坳已临近蒋家村外。 此时天已下黑,村中传来一片犬啸之声,风艳霞走在前面突然喊道:“你们看,村里怎么有火光?”。仇烈雄笑道:“有活人的地方当然有火光,谁家不点灯做饭?你这娘们儿大惊小``````”。那“怪”字尚未说出,已然觉得不对,只见那火光越来越大,随后浓烟滚滚连成一片,那村中竟然着起了大火!。 第八回 烈火焚村见魅影[下] 徐天畅道:“这村中怎会失火?你们留在村外,我进去看看”。迈步就要进村。突然前面马蹄声响,徐天畅贴耳在地仔细听去,发觉竟然来了个马队,估计不下数百匹,急忙挥手叫大家躲入草丛。不一刻就见有数百匹马从他们眼前经过,马上的人携弓带箭,锦衣纱帽,黑色披风,竟然全是番子。 待这群番子转过山坳,仇烈雄想要说话却被徐天畅打手势阻止,又等了片刻,又有一队番子经过,这队人没那么多,只有几十个,随后接连又过了几批,有多有少,算上前边的竟然接近千人!。 徐天畅不知后面还有没有番子,示意众人躲着别动,自己悄悄爬上一棵大树向前观望,果然又有马蹄声响,隐隐约约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声,等那蹄声接近,徐天畅看清了,这次只有两匹马,马上坐了两个番子,其中一个手中拽着根长绳,长绳的另一端捆着个女人,那女人被拖在马后,跌跌爬爬,遍体鳞伤,口中哭叫不止,两个番子笑的甚是开心。 徐天畅看得气往上撞,待那两匹马临近树下,双手一松,身体直坠而下,一屁股坐在了那个空手番子的头上,那番子被这一砸,颈骨折断,一声没哼坠马而死,那个拽长绳的番子刚要惊叫,已被徐天畅一拳打在了太阳穴上,仰身晕倒摔于马下。 风艳霞过来将两匹马牵走,仇烈雄一手一个将两个番子拖入草丛。徐天畅为那女子松了绑,见是一个中年村姑,心想“那些番子捉这村姑又有何用?”突听一个女孩儿的声音叫道:“爹,那是奶娘,那是奶娘!”。徐天畅回头看去,只见草丛中跑出一个小女孩儿,长的白白嫩嫩甚是可爱,正是蒋仲杰的女儿,这女孩儿在船中险些被任太甲杀死,幸好被步青莲所救,她在船中受了惊吓,这一天一夜也没说过话,此时一开口倒让徐天畅一愣。 那村姑抱住女孩儿放声大哭!蒋仲杰连忙过去将她拉住,急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快到草丛中去”。几人躲回草丛,徐天成问道:“这是孩子的奶娘?”。蒋仲杰伤心道:“我有一子一女,长子蒋志,在船中被任狗贼害死了!这是小女儿蒋歆,我夫人去的早,这两个孩子就一直跟着奶娘”。说着指了下那村姑。又问那村姑道:“你怎的被番子捉了?”。 那村姑哭道:“我前几日回家探亲,回来之后就听说老爷您一家被山贼绑去了,我一着急便去报了官,那官老爷让我在家等消息,可消息没等到却等来了这群恶人,这群人一进村见人便杀,见房就烧,后来闯进咱们的宅子将我绑了,捉来这里”。 蒋仲杰叹道:“你不报官还好,报了官反倒惹来了祸,这些地方官府只会欺压百姓哪里敢招惹东厂?”。蒋仲杰道:“这也不尽然,那任太甲在船中险些被你砍死,又丢了经书,他为人阴毒,这口气怎能咽下,叫人前来报复也是有可能的”。 蒋仲杰面带忧色道:“不知村里的那些人现在怎样了?”徐天畅道:“有个番子没死,把他弄醒一问便知”。邱烈雄取出坛酒将一坛酒倒在那番子头上,那番子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只见仇烈雄面部狰狞有如凶神,颤声道:“好汉````````好汉饶命!”。 仇烈雄一拳打在树上,木屑纷飞!恶声道:“现在大爷有话问你,你给俺如实说来,若耍滑头小心狗命!”。那番子哆嗦道:“是是我全说我全说,只求好汉放我一马”。徐天畅问道:“是谁派你们来的?”那番子道:“是````是任千户”。徐天畅问道:“是不是任太甲?”那番子道:“正是任太甲任大人”。邱烈雄骂道:“果真是这王八蛋操的!”。 徐天畅又问道:“你们总共来了多少人?到此处干什么?”。那番子道:“差不多来了一千多人”。突然跪下磕头道:“是任千户下的令,叫`````叫我们将这村子灭了,我```我没杀几个人”。又指着那死番子道;“他杀的比我多”。 徐天畅问道:“任狗贼现在何处?”。那番子道:“任大`````不````任太甲没来,是蔡校尉带队”。徐天畅问道:“你们还有多少人留在村中?那些村民都怎样了?”。那番子道:“还留了一小队,大约四五十人,正在`````在村中放火,那些刁`````那些村民``````?”。徐天畅厉声问道:“那些村民怎样了?”。那番子道:“全``````全被杀光了”。徐天畅勃然大怒,怒喝道:“这群畜牲!那些村民干你们何事?竟要屠村”。手起掌落,将这番子打的脑浆迸裂死在地上。 仇烈雄道:“老子当盗贼也是杀人如麻,但比起这些当官的,可差的太远了!”。众人听了无不愤怒,会武功的掏出兵刃,一齐冲入村中,想将剩下的番子全部杀光。到了村中只见处处火光冲天,男女老少尸横遍地,犹如到了人间地狱。虽然都是刀头舔血之人,但看到这景象,也不由得心寒。 风艳霞问道:“那些番子在哪里?怎么看不见人?”。突然一声惨叫从村子东边传来,紧接着又是一声,随后接二连三又是数声,间隔之短猛听起来就像只有一个拖得很长的声音。几人急向东边奔去,到了一堵墙边,只见十几个番子横七竖八死在地上。步青莲问道:“谁杀了他们?”。 仇烈雄道:“咱们能打的全在这里,不就四个吗?刚才都在一起,没分开过”。风艳霞嗔道:“谁说是咱们杀的了?”,仇烈雄道:“不是咱们那还有谁?”。风艳霞更气道:“你杀了吗?我杀了吗?徐大侠和步姑娘他们杀了吗?”。仇烈雄也气道:“你这婆娘存心刁难俺!他娘的`````````”。话未说完突然又有惨叫声响起,这次声音却在西边,和刚才的一模一样。 四人又奔而向西,到了西边那情景也是如出一辙,十多个番子死在地上,徐天畅心中狐疑,走过去看那些尸体,只见那些番子的颈中均有一道刀痕,从左至右一刀毙命,再仔细看那刀痕,心中一惊叫道“好刀法!”。邱烈雄问道:“那刀法很好吗?”。 徐天畅刚要给他解释,南边又有惨叫声传来,仇烈雄拔腿就向南边奔去,徐天畅将他叫住道:“不要去!我们去北面,南面的情景肯定一样,看来这些番子烧村是从四面一起点火,那杀人之人现在多半就在北面 ”。四人转而向北,奔出了数十丈果然又有惨叫声响自北面。 徐天畅急道:“快!快过去”。四人转过了一个弯,只见十几个番子正在缓缓倒下,前方灰影一闪,一个人影正向北边村头飞驰而去,徐天畅叫道:“阁下请留步”,但那灰影并不停留,只晃了几晃就已消失在视线之中,身法之快竟然如鬼如魅!徐天畅叹道:“还是晚了一步”。 第九回 凄风冷雨山神庙[上] 整个村子这时都已被大火覆盖,浓烟夹带着血腥味,让人感觉喘不过气来,四人身在火海之中,周身酷热难当,可心中却不约而同升起了一丝寒意,步青莲道:“这人身法好生了得”。徐天畅道:“何止身法,那刀法更是我平生少见”。又道:“不论力量,方位,和速度无一不是恰到好处,力重一分,被杀之人必会献血狂喷,四下飞溅,但若力少一分,却又不能将对方杀死”。又指着那些番子颈中的伤口道:“你看这刀痕,不深不浅刚好致命,更难的是,他一气呵成连杀数十人,刀口竟然在同一个地方!可见被杀之人根本来不及还手”。 步青莲问道:“这人会是谁?怎会出现在这里?他能有此功力在武林中决不会是无名之辈”。徐天畅道摇头道:“是否是成名人物这也很难说,江湖中藏龙卧虎,隐居着很多傲世轻物的奇人异士,这些人淡泊名利,并不被世人所知”。随后皱眉道:“这小村如此偏僻,竟然有这等高手出现,不知是不是偶然?”。仇烈雄道:“管他哪,不与咱们为敌就好”。风艳霞道:“他杀了这些番子,想来不会是敌”。徐天畅叹道:“但愿不是”。 四人出了村子,与村外的人会合,说起刚才这件事,众人也均感纳闷 ,只有蒋仲杰呆呆的望着火海中的蒋家村,一个人木在了那里。徐天畅问道:“此地不宜久留,这附近可有落脚之处?”。 蒋二喜抢着道:“村南五里有个山神庙,咱们可以去那里看看”。又问徐天畅道:“恩公,村中怎么样了?小人的大哥还在那里,我担心```````”。徐天畅心中难受,明知村中已无活人,但怕他伤心,便道:“没见到和你相像的人,想来不会有事吧”。 众人牵着马匹赶着骡车,向南走了五里,来到了蒋二喜说的那个山神庙外,但见这山神庙围墙坍塌,破败不堪,甚至连庙门都没有,走进庙中正堂,那山神的泥像已然不辨原貌,四下里灰尘厚积,蛛网密布,显见这庙中早已没了香火,好在这屋顶还算完好,众人略作打扫,席地而坐,拿出干粮分来吃了。 徐天畅自从在湖中与杨涟相遇,直到现在已经两天一夜没有合眼,加之身上有伤,此时竟颇感疲累,胡乱吃了些干粮,一个人靠在墙角,不久便沉沉睡去,一觉醒来,窗外已然蒙蒙发亮,伸了个懒腰就要站起,只觉身上似有一物,低头看去,原来是一件青衫搭在了身上,鼻间飘来一阵淡淡的幽香,如兰似菊,不由抬头望向对面,发现步青莲的一双明眸正在一眨不眨看着他,见他醒来突然羞得满脸通红低下头去,徐天畅手中拿着那件青衫,心中摇摇,又一次变得恍恍惚惚。 仇烈雄的声音从外面喊道:“徐大侠醒啦?刚才俺到房上张望,他娘的!那蒋家村的大火整整烧了一夜,这会儿还没熄灭”。徐天畅茫然应了一声,走出门外,向蒋家村的方向望去,只见那边的天空仍旧泛着红光。徐天畅黯然:“等这场大火过后,我们去让那些死者入土为安吧”。邱烈雄做贼多年,本是个管杀不管埋的悍匪,此时也不由得慢慢点头。 直等到晌午时分那边的烟火方才消散,两人回到村中,但见满目焦土,处处残垣断壁,一些没烧尽东西兀自冒着灰烟,地上尸体多数已被烧得面目全非,无法辨认,看得让人触目惊心!二人就地挖坑,将一具具尸身葬入土中,连同那些番子,这些尸体竟然多达五六百具,两人虽是练武之人,也被累的汗流浃背,腰酸腿疼,直干到夕阳落山方才完工。二人回到山神庙中,将那里的情形说给蒋仲杰听,蒋仲杰听后泪流满面,知道祖上的家业连同父亲的灵位,已被付之一炬。 众人吃过饭后聚在一起,商量着明日的去向,忽感庙堂外秋风瑟瑟,不一刻竟然下起了蒙蒙细雨。徐天畅对杨涟道:“前日一时兴起结识了贤弟,本想并舟同游,哪知却将你拖入了这趟浑水”。杨涟道:“大哥休要这样说,只恨我是一介书生,不能同你一起除恶”。徐天畅道:“明日一别不知何日再见,贤弟今后作何打算?”。 杨涟道:“我将秉承祖训考取功名,用我所学报效家国”。徐天畅道:“如今朝中奸佞当道,多少仁人志士报国无门,贤弟纵然金榜高中,以眼下这形势恐怕也是无从施展”。杨涟慨然道:“男儿立世但求无愧于心,能有一份力便要做一分事,大哥拿刀我拿笔,终要叫这些祸国的奸贼伏法为止!”。 徐天畅道:“贤弟能有此心,徐某甚感钦佩,我突发奇想,愿与贤弟义结金兰,不知贤弟愿否?”。杨涟喜道:“求之不得!”。二人心心相照再不多说,携手走出庙外,堆土为炉,插草为香,互道了生辰八字,徐天畅大了两岁为兄,杨涟为弟,二人一起跪下磕了头,从此便以兄弟相称。 徐天畅结拜之后甚是高兴,外边下着细雨有些寒冷,他恐杨涟受了风寒,便要拉他进去喝酒,突听庙后传来一阵女子的哭声!二人心中起疑,便转过去察看,只见一个妇人瘫坐雨中,哭声悲切,竟是蒋仲杰的表妹金氏。她身前一座小小的新坟,坟前摆放着果品食物,看来是将孩子埋在了这里。 徐天畅明白金氏突遭丧子之祸,心中一定悲伤以及,便安慰道:“孩子已然入土,大姐还请节哀”。金氏哭道:“这孩子刚出生我丈夫就病死了,偏巧家乡又闹了饥荒,本想到表哥这里讨口饭吃,不想却遭此横祸”。 这孩子的死徐天畅一直内疚于心,总认为是因自己对任太甲太过仁慈才导致此祸。这时见金氏哭得如此伤心,心中一阵疼痛,道:“这件事徐某颇有过失,这孩子的仇我一定替他报了”。 金氏道:“徐大侠的心意小妇人心领了,可这仇纵使报了又有何用?孩子也活不过来了,百年之后依然是没人给我养老送终”。徐天畅无言以对,三个人静静的待在雨中,过了一会儿金氏似乎又想到了伤心处,又“呜呜”的哭了起来。 徐天畅刚要说些安慰的话,突听背后一个声音道:“你们在我家门前做什么?”。徐天畅回头一看,吓了一跳,身后夜雨蒙蒙,空空旷旷,竟然什么也没有。 第九回 凄风冷雨山神庙[下] 过了片刻那声音又道:“饿死我了,你们有没有吃的?”。这次徐天畅听清了,这声 音来自身后的一个“土丘”之上,但与其说是土丘却又更像乱石堆,上面杂草丛生堆满了许多大小不等的石块,想必是多年前开山留下的。 徐天畅寻着那声音走去,转到土丘侧面,居然发现一间石头搭成的屋子,这屋子远处看去是乱石,走进观看竟然门窗具备,屋中还点着一根火把,徐天畅探身向里望去,不禁哑然失笑,只见屋中铺满厚厚的稻草,稻草上面爬着一个六七岁的男孩儿,那男孩儿大脑袋小身子,上身赤裸,下身只用稻草编了个围裙。 徐天畅问道:“刚才是你在说话?”那男孩儿道:“这方圆五里只有我一个活人,不是我又是谁?”。徐天畅惊奇道:“你一个人住在这里?那你的家人哪?”。那孩子道:“自然只有我一个,我家人是谁只有天知道”。徐天畅点头道:“原来你是个孤儿”。又问道:“刚才是你在喊饿?我这里还有几个饼子你拿去吃吧”。说这掏出几个饼子递给了男孩儿,那男孩儿看到饼子,一跃而起,拿在了手中,只三口两口已将那些饼子吞入腹中。吃完咂了咂嘴问道:“还有没有?这点似乎少了些”。 徐天畅道:“身上只带了这些,庙中还有,过会儿你随我去拿”。那男孩儿点头道:“嗯,看来你是个好人,那咱们现在就去吧”。徐天畅见着男孩儿吃完饼子即不道谢也不客气,还要再随他去拿,感觉挺有意思,便道:“好,你随我来吧”。那男孩儿道:“我不是乞丐,不会白吃你的,你有什么重活我来替你干,我有力气”。 徐天畅笑道:“那也不必,吃些东西算不了什么”。随那男孩儿走出石屋,又问道:“这石头屋子是谁帮你搭的?看来倒也结实”。那男孩儿道:“又有谁来帮我?是我自己搭的”。徐天畅不信道:“这每块石头都不下几十斤,你个六七岁的孩童如何能搭”。那男孩儿气道:“说是我便是我,从来就没人帮过我”。 徐天畅也不和他争辩,走回杨涟与金氏身前,看到金氏还在啼哭,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只拿了些坟前的纸钱给孩子烧了。听那男孩儿问金氏道:“大婶哭得这般伤心,那坟中的是个兄弟还是妹子?”。金氏哭道:“是我苦命的儿子”。那男孩儿点头道:“原来是个小兄弟”。又看着那些祭品道:“这兄弟有了这些瓜果糕点,想必不会饿了”。 徐天畅听了暗暗皱眉,心道:“这小子怎的就是吃?”。过了一会儿,金氏的哭声稍止,杨涟说外面寒气重,要劝她回去,金氏兀自不舍,突听那男孩儿道:“这附近有野兽出没,兄弟这土坟或许不太保险”。金氏惊道:“这附近有野兽?若将我儿叼了去,那该如何是好!”。 那男孩儿道:“大婶不必惊慌,这里无田无地,只有石头不缺,用些石头盖座石坟就不会有事了”。金氏道:“这主意倒好,可我一个妇人```````?”。那男孩儿道:“大婶若放心,只管交给我去办,事成之后给我些干粮也就是了”。金氏点头道:“如此多谢你了,你雇用人要用多少银两只管对我说”。那男孩儿道:“还用雇什么人?我一人便可”。说罢走回石堆,伸出双手,“嘎吱”声中!已然提起了两块巨石,那巨石每块也不下五六十斤,这男孩儿一手一块,竟然轻如无物。 徐天畅看得大惊!心中骇然道:“这两块大石若让我来提当然不费力气,但这六七岁的孩子居然能够办到,难道这孩子竟然是天生神力?!”。只见那男孩儿走回坟前,口中喊道:“闪开了!”。随后双手向中间一对,“轰隆”一声!两块巨石撞在了一起,纷纷碎裂,掉在地上,那孩子捡起碎石,一块块码放在土坟之上,不一会儿那土坟竟然变成了石墓,看起来坚固多了。 杨涟叹服道:“看来我真是无用,这孩子的神勇我就无法相比!”。徐天畅到此时才真正相信,那孩子说自己盖石屋所言不虚了。不由得哈哈笑道:“世间真是无奇不有,小兄弟今日让徐某大开了眼界!”。那男孩儿道:“我说过不会白吃食,现在事情办完了,我的饼子哪?”。徐天畅忙道:“有有,管你饱”。 金氏感念这孩子的恩情,拉着他的手,四人走回庙中,徐天畅对众人说了与杨涟结义和碰到这孩子的经过,众人听后惊奇不已。这时金氏已拿出许多水果食物放在了男孩儿面前,那男孩儿如见至宝,飞身扑去,片刻间犹如风卷残云,那些吃食已然干干净净不见了踪影。而那男孩儿竟然有些意犹未尽,兀自感觉还不太饱,众人见他食量如此惊人,就是两个壮汉加起来也有所不如,均感纳闷,纷纷拿出食物递给了他,那男孩儿笑得合不拢嘴,好像很久没吃得这样痛快了。 外面脚步声响起,只见蒋二喜提着两桶水从外面回来,见到这男孩儿突然脸色大变,如遇鬼怪,手一抖,两桶水洒在了地上。指着那男孩儿道:“谁``````谁把他带进来的,快`````快让他滚!”。徐天畅不悦道:“是我,怎么了?”。蒋二喜苦着脸道:“恩公快将他轰出门外,这````这家伙是个妖怪,招惹不得”。徐天畅斥道:“胡说!这明明是个孩子,怎么说是妖怪”。 蒋二喜叹道:“恩公有所不知,这是个棺材子,谁若是招惹了他,大大的不吉利,祸事很快就会上身”。六斤在一旁问道:“什么是棺材子?又如何不吉利?”。蒋二喜道:“棺材子就是孕妇死后在馆中产子,这种情况及为罕有,所产之子被视为大凶之人,谁碰见了都会有血光之灾”。 六斤听得大奇问道:“真是奇了,死后还能产子?”。风艳霞道:“的确如此,早些年我也听过这样的说法”。徐天畅暗道:“难怪我问这孩子家人在哪,他对我说只有天知道,看来这是真的”。但他向来不信鬼神,如何能将这男孩儿轰走。问道:“他既然没有父母怎能活到现在?”。 蒋二喜道:“昨日村中失火咱们无处可去,小人也是无奈之下,才带大家来到此处,本想停留一晚应该碰不上他,谁知```````哎”。说着谈了口气又对徐天畅道:“恩公可知这山神庙为何如此荒凉?”。随后道:“便是因为这孩子”。“七年前这山神庙中可不是现在这个样子,那时这里的香火很盛”。回忆道:“对,是在七年前,也是个晚上,那天也下着雨,但那场雨很大,天上又打闪又打雷”。“庙中那时住了个老头,我记得他姓吴````````”。 第十回 破瓦寒窑力王出[上] “吴老头是外乡来的,没有家就住在这里,平日只在庙中做一些打扫的活儿,那晚的事是他亲眼所见”。“那一晚电闪雷鸣,大雨倾盆,他正准备关门睡觉,突然庙外跑进来一个女人”。“这女人年纪不大,还挺着个大肚子,但容貌长得倒挺清秀”。“吴老头心肠软,便将她让入了殿中,本想让她躲一晚雨第二天再赶路也没什么事,便没放在心上自去睡了”。“可他睡到半夜却被殿外一阵‘嘭嘭磅磅’的声音吵醒,他蹑足走到外面偷眼一看吓了一跳,只见那个怀有身孕的女子被几个拿刀带剑的人围在中间打了起来”。 步青莲奇道:“是武林中人?”。蒋二喜道:“想必和诸位差不多,都是些有本领的人物”。又继续说:“那群人里有道有俗,吴老头看到那女子从人群中一进一出就抢了一柄宝剑,还顺手割下了一个道人的耳朵,原来那女子也是练家子”。 步青莲点头道:“这招是‘空手入白刃’,这女子的功夫不错”。 蒋二喜道:“吴老头说,这群人一直打了一个多时辰也奈何不了那女子,可后来那女子打着打着突然满脸痛苦蹲了下来,看样子像是动了胎气”。“那被割掉耳朵的道人乘机一剑就将那女子刺倒在地”。“那女子被刺倒之后趴在地上站不起来,可那几个人也没有杀她,只是不停的逼着她,像是要她答应去办什么事儿”。“吴老头心中害怕,也没记住说了些什么话,见那女子只是摇头不允,那几人见她不答应很生气,在她身上又打又踢,又折磨了一个多时辰那女子已经动不了了”。 步青莲骂道:“真是可恶!不要脸!对付怀孕的女人也要乘人之危吗?要我见到,一剑一个杀个干净”。蒋二喜道:“吴老头说,他看到那女人不动了,心中害怕极了,那时外面的风雨更大了,一道道的闪电映的庙中的神像都好像鬼怪,其中有个人走到那女人的身边,像是要在她身上找什么东西,手刚一伸过去,那女人猛地跳了起来,一掌就将那人打死,随后狂奔出殿外,眼看就要逃出去了,可外面又窜出了几个人将她拦住,原来早就事先埋伏好了。”“那女子看到没希望了,就退到了一棵树下向那些人跪下哀求,那些人只是不饶,有两个就过去抓人,那女子心一横就和那两人斗在了一起,突然天上一道闪电亮得刺眼,接着‘轰隆’一声!一个霹雷打在树上,震耳欲聋!吴老头看清楚后,只见火光中两个上前抓人的同那女子一起,已被劈死在了树下!吴老头何曾见过这等恐怖场面,心中一抖就晕了过去”。 步青莲惊叫一声“啊!就`````就这么死了?”。蒋二喜说这走出殿外,指着一节断树对众人道:“就是这棵树,当年很茂盛的”。众人随他走到院中,果见半截断树干还在那里,树身从里到外还保留着焦黑的痕迹,但显见已有些年月。 众人回到殿中蒋二喜继续道:“吴老头醒来之时风雨已停,天色也亮了,那群人带了同伴的尸体都走光了,只有那女人的尸体还留在院中树下”。“后来吴老头说,要不是还有尸体和断树,他还以为是在做梦”。 徐天畅叹道:“想不到这破庙之中还有这样一个故事,那后来怎样?”。蒋二喜道:“这庙中死了人,官府必会问起,吴老头要如实去说官府如何能信?还不定个谋财害命的罪让他顶,他本想一走了之,可又不愿这女子死后无处安葬,就到村中打了口棺材将那女子装殓,暂时停在庙后,准备过两天就动身回老家”。“可到了晚上那棺材中突然传出了几声婴儿的哭声,吴老头很自然的又被吓晕了一次,等他醒后壮着胆子打开棺木,就见到一个婴儿躺在里面,那女子的尸体早已冰凉”。 蒋二喜指着那男孩儿道:“往后我不说诸位想必也已知道了吧?那婴儿就是这小子”。“有了这小子吴老头竟然没有走,此后,东家要口奶西家讨碗粥,竟将他养活了”。“没过三年这村中就闹了蝗灾,那一年几乎是颗粒无收,家家无法度日,好不容易才度过蝗灾,可过了两年居然又来了瘟疫,那一场瘟疫村中死了将近一半人,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人死去,就连吴老头也在那场瘟疫中病死了”。“后来大家请了个风水先生算出了这附近有不祥之人,大家想来当然就是这小子,他没来之前村中好好的,自他来了之后,又是蝗灾又是瘟疫,村中祸事不断,我看昨天村中的大火也是这小子方的”。 徐天畅听到这里心中暗想:“蝗灾瘟疫,本是天地自然之事,昨晚的火灾是任太甲干的,那些村民听信江湖术士的胡言便将罪过都推在了这孩子身上,这孩子住在庙后,村民们怕他,这庙中没了香火也就是这缘故”。又想“这孩子大难不死,又是天生神力,将来决不会是池中之物”。 突听蒋仲杰的女儿蒋歆道:“你胡说!这小哥哥是好人,他还帮我编花篮那,你别去欺负他”。这蒋歆方才一直在睡觉,突然一说话众人倒是一愣,原来这两个孩子早就认识。只听那男孩儿道:“蒋歆妹子,你不必为我说话,你怎么说他们也不会信你,你知道我是好人就行了”。又问道:“去年我给你的花篮你还留着那?”。蒋歆用力点头道:“嗯!留着那,就放在我房里,我哥哥想要我都没给他”。那男孩儿笑道:“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蒋二喜道:“小姐别理他,这一场大火那一个花篮又怎能留下?”。蒋歆听了哭了起来,那男孩儿道:“妹子莫哭,等雨停了我再采些花编给你”。蒋歆破涕为笑,拿出一块手绢为那男孩儿擦去脸上的泥土。 这时蒋仲杰也已告诉徐天畅等人,原来吴老头死后这男孩儿经常自己去村中找吃的,蒋家是村中的大户,自然是他的首选,想来是两个人年纪差不多,蒋歆又是好心肠,经常拿些食物给他,一来二去两个小孩就认识了。 徐天畅道:“现在村子没了,这孩子要是讨饭往后可成了问题”。蒋仲杰道:“这孩子也是可怜,生下来便没有了娘,也不知他爹是谁?要不我将他一并带走,一起到京城度日吧”。徐天畅喜道:“如此最好,也让他有个去处”,蒋二喜急道:“员外不可!这`````”。还要再说已被徐天畅叱了出去。 第十回 破瓦寒窑力王出[下] 突见金氏走到两人面前,双腿一曲就跪了下来,含泪道:“小妇人有个事还要求表哥与徐大侠应允”。徐天畅慌忙将她扶起,问道:“何事但说无妨,万不可行此大礼”。金氏道:“这孩子与我有缘,他生来没娘,我又失去了孩儿,同是无依无靠,我想将他认作干儿,同返家乡相依为命,还望成全”。 蒋仲杰道:“这事好说,只要这孩子愿意以后便叫他跟着你,只是````你们不随我进京了吗?”。金氏摇头道:“总还是自己有个家好,即是如此我去问问那孩子”。走到那男孩儿身边将这事说了,那男孩儿一日的吃喝本就无着落,听说有要人带着他当然高兴,随后跪下给金氏磕了头认作了干娘,金氏又哭又笑。 蒋仲杰道:“你往后跟了我表妹就不能叫棺材子了,还须有个名字,你生在这蒋家村便暂时先姓‘蒋’等将来找到了你父亲再改不迟”。又沉思道:“至于你的名字`````?哦!对了,这里有个才子我怎么给忘了?”说着便去叫杨涟。 杨涟走过来道:“这孩子天生神勇力大无比,只盼他将来能做番的大事业,我看就叫震寰如何?”。徐天畅道:“二弟这名字取得好!惊天动地!威震寰宇!很好,很好,就叫蒋震寰”。又道:“等你惊天动地威震环宇之后,可不要忘了世人的疾苦,我再送你个字号叫‘怜世’盼你能怜惜世人的疾苦,多为天下做好事!”。 那男孩儿从此就叫了蒋震寰,他生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把肚子填饱,至于叫什么他根本不放在心上,震寰也好,怜世也罢,能填饱肚子就是最棒! 此时风停雨歇,天光破晓,众人备车赶马走出庙外,一路西行,走了半日来到了官道,风艳霞对徐天畅道:“徐大侠,小女子能和你并肩一战深感荣幸,他日有命尽管吩咐一声就是了,咱们就此别过了”。徐天畅拱手相送。仇烈雄站在一旁突然发现风艳霞瞟了他一眼,嫣然笑道:“你这蛮牛不送我一程吗?”。 仇烈雄被这一眼瞟的有些飘飘然,一时间心神俱醉!突然暗惊道:“不好!莫非这娘们儿看上俺了,那`````那可怎么办?这风十三娘就要变成风十四娘了!那俺老仇岂不玩儿完了````````”。脑中虽然这样想,可身子还是不由自主的随着风艳霞去了,就连道别的话也忘说了,众人看着他们的背影相视而笑。 蒋仲杰对步青莲道:“师妹,我突然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讲不当讲?”。步青莲道:“师兄如何跟我客气起来?但说无妨”。蒋仲杰道:“我是个没有武功的废人,将来不想让我的后人再被别人欺负,我儿子没了只有蒋歆这一女,我想让她拜在师妹门下,日后也是我蒋家的光彩,不知师妹愿否?”。 步青莲惊道:“我的艺业还未学成,怎么敢开门收徒,别把孩子耽误了”。蒋仲杰再三恳求步青莲只是不答应,两人一时僵在了那里。徐天畅在一旁明白蒋仲杰的苦心,知道他是担心自己将来浪迹天涯居无定所,随时都会被朝廷缉拿,怕孩子跟着自己吃苦受罪,如能投入崆峒派门下,将来纵然学不到什么至少还有个着落。便将步青莲叫到一旁,低声耳语了几句,步青莲听完愣愣的回到当地,将蒋歆抱起一时说不出话来。 随后蒋仲杰向众人洒泪告辞,由蒋二喜赶车带着家人一路北上,向京城方向行去,身后只留下蒋歆的哭声。 剩下的人又向西南行了一日,离长江渡口已然不远,杨涟要在此处换乘舟船,当晚就在渡口留宿,记下了与众人日后的联络方法,然后与徐天畅喝得大醉,竖日同六斤一起乘舟返回湖广应山,一路无话。 送走了杨涟主仆徐天畅又为蒋震寰母子买好了干粮衣物,将身上的所有银两都交给了金氏,金氏自然千恩万谢,蒋震寰又编了个花篮送给蒋歆,然后母子俩一路迤逦而行返回金氏的老家。 步青莲抱着蒋歆站在渡口,江风吹来,将身上的那件青衫轻轻扬起,宛若凌波仙子,突然颤声问徐天畅道:“你``````你也要走了吗?”。徐天畅默然无语,心中竟升起了一股茫然若失的感觉,随后灿然一笑转身而去,展开轻功,倏突间已消失在青山绿水之间。 时光匆匆,转眼间距离鄱阳湖夜战已过了十年,到了明万历三十六年,首辅大臣张居正早已去世,他理政十年间:整饬吏治,刷新颓风,整肃教育,延揽济世之才,革新税赋,梳理财政。拯朱明王朝将倾之厦,使万历时期成为明王朝最为富庶的时代。其主事时声势显赫,炙手可热,圣眷优渥,无与伦比,但隆葬归天之际,即遭人非议之时,结果家产尽抄,爵封皆夺,祸连八旬老母,罪及子孙。 神宗皇帝即贪财又好色,张居正死后他就派出税使到各地,设立关卡,凡舟车、粮谷、油盐、酒茶等,没有一项不征税的。更奇怪的是所征钱财并没有进入国库,而是进了他自己的腰包,他在位四十八年中竟然有三十年没有上朝理过政,有书记载 “怠于临朝,勇于敛财,不郊不庙不朝者三十年,与外廷隔绝。” 其好色更是闻名于世,对于皇帝女人就不说了,他玩弄女色的同时,还玩弄小太监。当时宫中有十个长得很俊的太监,就是专门“给事御前,或承恩与上同卧起”,号称“十俊”。雒于仁的奏疏中就有“幸十俊以开骗门”的批评。 由于酒色的过度,使神宗的身体极为虚弱。说自己“一时头昏眼黑,力乏不兴”。礼部主事卢洪春为此特地上疏,指出“肝虚则头晕目眩,肾虚则腰痛精泄”。 万历十八年正月初一,神宗自称 “腰痛脚软,行立不便”。万历三十年神宗曾因为病情加剧,召首辅沈一贯入阁嘱托后事。神宗的身体状况实是每况愈下,几乎很少上朝。在三大征结束之后,神宗对于大臣们的奏章的批复,似乎更不感兴趣了。先是不愿意上朝听 政,后是连大臣们的奏章也不批复,直接“留中”不发。 由于神宗不理朝政,官员空缺的现象非常严重。万历三十年,南、北两京共缺尚书 三名、侍郎十名;各地缺巡抚三名,布政使、按察使等官六十六名、知府二十五名。按正常的编制,南、北二京六部应当有尚书十二名,侍郎二十四名,这时总共缺了近 三分之一。 到万历四十一年十一月,南北两京缺尚书、侍郎十四名。地方的行政管理,有时必须由一个县的知县兼任邻县的知县。万历后期神宗委顿于上,百官党争于下,。官僚队伍中党派林立,门户之争日盛一日,互相倾轧。东林党、 宣党、昆党、齐党、浙党,名目众多。整个朝廷几近瘫痪。 《明史》对于明神宗的盖棺论定是:“论者谓:明之亡,实亡于神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