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谷南星》 第1章 前言一 (前两章为前言部分,介绍故事的大概框架,无聊可跳过,对后面的剧情不会有任何阅读影响,感谢。) 三十万年前,鸿蒙初开,目光所及之处,混沌一片。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一切的一切都好似融为一体,看似一个整体又各自独立,它们漫无目的的飘荡,没有风的推波助澜,它们只一味的漂浮罢了。 数不清的尘埃聚集在空气之中,它们不认识周围的一切,更不知这世间马上就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一阵惊天巨响过后,天地连接之处被劈开一道惊骇的裂痕,无数刺眼的光芒从那裂痕中溢出,眨眼间就占据整个世间。 无数尘埃好似受到什么召唤,它们朝着光芒射过来的方向飘散。 一颗颗散发着光芒的尘埃与那些微茫的尘埃紧紧相拥,融合在一处,就好似上一世的恋人,这一世相见恨晚。 那些尘埃开始了痛苦的蜕变,它们好似一个个新的生命,伸手想要触碰这满是虚无的世界,脚尖触碰到地面的瞬间,他们缓缓睁开沉寂许久的双目,看到了这个陌生的世界。 他们寻找着光的方向,看到一处不知什么的东西,很高,一节一节的。 他们登上那天梯,眼前的景象让他们瞠目结舌。 他们不知那是什么,只知道眼前的景色绚丽夺目,无数植被沐浴着阳光的温度,溪流穿过树根流淌在这里的每一处角落,无数彩色的东西散发着阵阵幽香,让人心旷神怡,不由得沉浸其中。 他们一开始不知该如何与其他尘埃交流,但他们好像天生就会用嘴巴发出声音。 他们模仿着同伴,很快就可以自如畅快的表达所有。 忽然间,天色暗淡,阳光逐渐失去了锋芒,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圆圆的,亮亮的的东西挂在漆黑的远处。 他们伸手想要触碰,却始终是无用功,即便来到山峰的最高点也依旧做不到。 一个小男孩像其他人一样仰头望着天边的明月,好似他看到了不一样的东西。 他踮起脚尖触碰,与他人不同的是他感受到了一股暖意,从指尖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好像感受到这东西与自己说了什么,但又不敢确定。 他在心底与那明月交流,直到他可以真正掌握这传奇的一幕。 他双手合十,缓闭双眸,静下心来用心去听。 周遭安静到落针可闻的温度也在无形之中帮助他,成就他与明月沟通的桥梁。 人们虽不知他在做什么,但都好奇的围绕上来,直到他放下双手,开口说道:“头顶为天,脚下为地。我们都是这世间的尘埃,机缘巧合受到天神的福祉才有机会开出灵智,成为这世间最接近神的生灵。” 一个女子不明所以,问道:“天神是何物?” 那男孩双手合十,冲着月亮的方向说道:“天神即为创造我们的人,那是月亮,是天神的眼睛,天神用那月亮给我们下达旨意。” 一个男子问道:“什么旨意?” 男孩摇摇头说道:“不知,不过天神的意思是让我们停留在这里,不许离开那条河。” 他说着,伸手指着众人来时的方向。 他们管那叫河,无数像他们一样渺小但闪缩着光芒的尘埃游荡在那其中,恰似无数双眼睛,眨动间将这世间的一切尽收眼底。 “我才不信,什么天神?不过是你臆想出来的吧?我们怎么没听到?” 一个男子开口质疑男孩的说法,并且不信邪的朝着那银河走去。 男孩没有拦住他,只是他也想验证自己是否真的能听到所谓天神的旨意。 让人失望的是,那男子前脚跨出银河,后脚便化成一道星辰消失在那其中,寂静到甚至连一声叫喊都不曾听到,就这般再次化为虚无。 众人眼睁睁看着他消失,纷纷睁大的眸子,奈何他与诸位的缘分已尽,从此再没有相见的机会。 众人才算是彻底相信了男孩的话,他再次开口道:“天神说他不久之后会再次降临福祉,至于我们还有没有机会再次得到恩泽,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话音落,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讨论,一时间这里竟有些乱哄哄的。 突然一个人问道:“你是谁?” 男孩沉思一瞬说道:“我是守城,是天神的使者。” 众人虽然对他的话仍旧半信半疑,但眼下的情况好像除了选择相信他,别无他法,因此大家开始介绍自己。 他们有的叫句芒,有的叫大禹,有的叫天胡,有的叫紫薇…… 他们也不知自己为何叫这个名字,就好像他们的心底有一个来自深渊的声音在告诉他们。 “既然我们是天神的使者,那我们该叫什么呢?” “叫神族可好?” “神族?” “我同意!” …… 众人三言两语决定了自己的族类,并且他们称呼自己为天神的使者,也的确如此。 很快,天神的福祉再一次降落世间,这一次不止有这些神族受到福祉的滋养,还有不少别的尘埃,他们同样与神族一样,生出灵智与四肢。 每一个尘埃的样貌都有不同,有的眼睛细长,有的则圆润明朗,有的唇瓣粉嫩,有的则唇瓣丰满。 有的看上去年纪较小,活泼好动,有的则成熟老练,光是站在这里就有一种让人敬仰的感觉。 突然,他们看到银河边上好像出现一些与他们长相相似的生灵,也同当初的他们一样,好奇的朝着光的方向走。 他们看到了当时那男子消失在银河的一幕,其中一个女孩因因乎忙走了上去拦住他们:“你们是谁?” 那些生灵不明所以,回应道:“我们也不知我们是谁,你是谁?” 那因因乎回应他们:“我是神族,天神的使者,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那些生灵疑惑的相互对视:“为何你就可以在这里?而我们却不行?” 因因乎也不知该如何解答这个问题,只知道若是他们再往前一步就会跌落万丈深渊,从此消失在这世间。 好在这个时候紫薇走了过来,她说:“你我都是受到天神福祉的生灵,天神的旨意,这里是神族的地方,名为永霁池,你们该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第2章 前言二 那些生灵们根本听不懂紫薇在说什么,只知道这里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他们也是被吸引来的。 这时,守城走了过来说道:“我是守城,负责传达天神的旨意,你们需要退回原来的位置上。” 神族的人并不知他们跨过这银河究竟会不会灰飞烟灭,但出于对众生的怜悯,他们还是好言相劝。 最终那些生灵同意退回海潮渊,也就是他们一开始缥缈的地方,并且为自己取名为仙族。 神族的生活回归于平静,但长日漫漫,不免会感到无聊。 一个名叫句芒的神看到身边茂盛的植被,又俯览脚下的一片虚无,她灵光一闪,为何不能将这里的一切扩散至整个世间呢? 她按照身边植被的模样创造了树木与草地,一个名叫大禹的神看到她的所作所为,按照自己的想法创造了水,并洒满世间。 植被得到水的滋养,生长迅速,很快遍布所见所闻的每一处角落。 其他神也不甘落后,纷纷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创造新的东西洒向世间。 因因乎创造了风,他们带着植物的种子随处飘荡;女夷创造了花,让生机盎然之中又增添一抹俏皮的色彩;紫薇创造了星辰,如月色一般悬挂在漆黑的夜色之中;天胡创造了各种动物,有得浑身长满绒毛,还有长长的尾巴,有的拥有一对大大的耳朵,再搭配上炯炯有神的双目,可爱极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即便是在这样繁茂的环境下也会有孤独的时候。 一个名叫毕方的神与句芒渐渐靠近,他们每日都黏在一起,只要离开对方就觉得心里有一块地方空落落的,而只要见到对方,这种感觉就会立刻消失,取而代之的则是欢愉和畅快。 他们不知,这样的感觉就叫爱,可这样的爱也会让他们踏入无尽的深渊之中。 终有一日,两人在湖边垂钓,一边讨论着如何能靠近月亮,一边等待鱼儿上钩。 突然,守城找到他们,并提醒他们道:“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毕方不解反问:“有什么事吗?” 守城好言相劝:“你们最好去看看东边,没有及时下雨,很多植被都已经被渴死,天神之怒很快就会降临。” 句芒不以为然:“植被都是我创造的,我再放一些就是了。” 守城却并不赞同:“天神让我们不要插手世间的秩序,你们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即可,如今你们为了情爱耽误大事,天神是不会原谅你们的。” 两人此时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想着干脆就离开算了,反正在这里的日子也是过的够了。 守城再次提醒:“我劝你们最好在这里不要离开,说不定好好认错,天神也不会为难你们。” 可他们倒像是铁了心:“既然这里不能让我们在一起,那我们就离开这里,总会有天神也够不到的地方。” 他们不愿接受守城的建议,守城自然也懒得多费口舌,干脆就随他们去了。 就在两人即将要踏出银河的瞬间,天神之怒也姗姗来迟,铺天盖地的雷劫让两人感到恐惧,但想要在一起的欲望还是推动他们往前走。 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勇气,就算是天雷距离他们仅一寸之遥,他们也没有要认错的意思。 最终,众神眼睁睁看着他们被滚滚天雷推下永霁池,从此堕入深渊,再不见踪影。 这一幕看的人心惊肉跳,无数神都不敢再提起这件事,只有守城想要从天神口中得知他们二人的去向。 两人也不知自己来到什么地方,只知道这里的动物长着大大的尾巴,毛茸茸的脑袋上两只大大的耳朵,向上挑动的眉眼给人妩媚万千的魅惑。 它们四只爪爪也是毛茸茸的,纷纷凑上来用它们尖尖的鼻子轻嗅两人身上的气味。 这里山明水秀,风轻云淡,是个不错的地方,两人干脆就在这里定居,顺便给这些动物娶了个名字叫“狐狸”。 两人在这里生活了很久,只是突然有一天,毕方发现爱人平滑的眼角竟生出一丝皱纹。 他们是神,与天同寿的存在,又怎么会老去呢? 可惜的是,天神已经褫夺了他们作为神的身份,只是这世间一个再寻常不过的生灵,他们不仅要经历生老病死,就连从前轻易就可以做到的事也变得无比困难。 就像是他们需要吃饭,需要喝水,不小心吃到有毒的植物还会中毒,痛苦不堪。 两人就这样在这里经过百年,最终曝尸荒野。 他们虽说已经不是神,但体内的福祉尚存,他们死后,那些福祉没了魂魄的束缚,冲破肉体,又被新的生灵吸引,附着在他们身上。 他们的魂魄随着指引来到一座桥,这桥连接着两岸,河岸对面是一处满是花的地方,这里昏暗无光,却生出无尽的花海,而这些花并不是句芒创造的,他们将这些花取名为“彼岸花”。 他们将这里据为己有,这些花打算就在这里生活下去。 他们看到不少生灵在死后,魂魄都会来到这里,而他们因着不满天神对他们的惩罚,自然也就不允许这些生灵在这里停留。 他们将那些魂魄的记忆消除,然后重新投放在世间,让这些生灵也经历他们经历过的轮回之苦,或许这是一种变相的报复吧。 而他们的尸体被无数狐狸分食,体内的福祉也被他们瓜分。 由于得到福祉的滋养,这些平平无奇的狐狸也开了神识,甚至长出与神一样的四肢与双目。 这些狐狸为自己取名为狐族,生活的地方叫南沁谷。 永霁池中,守城再一次卜算到天神旨意,天神会再一次降临福祉,因着天神看到狐族拥有神识之后的样子,决定将这世间万物都打开神识,如此这般,寂静的大地上会更加热闹些。 神族不知这个消息对他们来说好坏与否,他们就与仙族签订契约,只要仙族为神族抵御那些生灵,在神位出现空缺的时候就可以让仙族的人代替,也就是成为下一个神。 仙族经过几万年的繁衍已经不满足于此,他们想要得到与天同寿的机会,自然也想去看看银河上究竟是什么模样,传说中的天神究竟在哪里,也就答应了这契约,谁让他们只有十万年的寿命,这个诱惑于仙族来说实在太大。 经过毕方和句芒的事情之后,神族也再不敢造次,他们没有繁衍后代的能力,因此创造了人,让只有百年寿命的人去替他们完成他们无法做到的体验。 体验爱,体验时间,体验冷暖与轮回…… 而天神这一次降临下的福祉不仅落在人族,还有水族,狐族,就连仙族也有不少仙再一次体验到福祉的美妙。 因着海潮渊就只有这么大,仙族人数越来越多,导致原本的位置不太够用,那些得到福祉的仙就将一些没有得到福祉且较为弱小的仙赶了出去,并且下令他们不配为仙。 这些仙族想反抗,却奈何根本没这个本事,在吃到亏之后只能灰溜溜的离开海潮渊。 他们来到狐族,却再一次被驱赶,因着狐族的地方也没有多少,自己都不够用了,更别说收容这些仙族。 他们只好穿过南沁谷,好在他们发现一处群山环绕的好地方。 这里一共有一十八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也是最接近仙族海潮渊的地方,他们在此处定居,并为这里取名为临仙峰,称自己为灵族,世代居住在此。 奈何这里虽说是最接近仙族的地方,可这里毕竟处于海潮渊下方,因此很多福祉经过神族与仙族的瓜分之后就没剩下多少,他们也在此萌生了夺回故土的想法。 第3章 三十万年后 三十万年后。 世间所有在这三十万年之中自给自足,人族发展出许多国家,由于强大的繁殖能力,他们很快便占据了这世间最大的一片土地。 海洋中的鱼类捡到少得可怜的福祉,一小部分水族也开了灵智,逐渐将广袤的海洋据为己有。 狐族因着生活在仙族下方,因此福祉的散落还算是照顾他们,福祉越多的狐族就长出多条尾巴,他们也因此而衍生出非常严谨的等级制度,能力最强的十尾神狐掌控着狐族的一切。 而生活在临仙峰的灵族一直都没什么动静,三十万年之中,他们一直在韬光养晦,等待着有一日可以重新冲上九霄,重新成为仙族的一员。 这一日,仙族君上谷菖蒲正在召集仙族宗老们商议灵族侵犯的事。 “灵族已经三十万年没什么动静,这次突然进攻,只怕是要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高位上的谷菖蒲一身菘蓝八宝云纹锦袍,腰间系着暗海兰色连勾雷纹金带,青丝尽数被一枚栾金云发冠挽起,剑眉下深邃又不失威严的眸子里含着一抹惆怅,宽厚结实的肩膀像是天然雕琢一般,帝王之姿让他拿捏得当,便是一眼就能看出此人即便在仙界也有着不寻常的地位。 一位仙者看上去有些年纪的样子,只不过这言语间倒是透露着一股子蓬勃的朝气,一身暮山紫长衫显得人更加精神些,倒不像是活了几万年的老仙。 仙者恭敬的抬手行礼说道:“君上,此次灵族进犯东冠,来势汹汹,像是做好了十足的准备,三万仙兵只怕是不能与之匹敌。” 谷菖蒲剑眉轻蹙,伸手扶着额头,脸上愁云密布,没回应什么。 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诸位仙家纷纷说出自己的想法。 有的表示可以让仙兵借此机会锻炼一番,有的表示还是要派出仙力较高的仙族带兵出征,有的则认为这不是什么大事,灵族即便是三十万年韬光养晦,也不具备可以与仙族抗衡的能力,不足挂齿。 可即便如此,灵族有胆子进犯便是不容小觑,谷菖蒲的意思还是要重视起来。 最终仙族君上下令自己的几个儿子,也就是仙族大皇子旭王谷木槿,三皇子嘉王谷山奈,以及四皇子星洲王谷凌泉三人先带兵迎战。 一来可以试探对方虚实,二来这几个儿子虽说比不上谷菖蒲的能力,但好在也是拥有仙族皇室血脉的皇子,能力自然比一般的仙族将领要强上些许。 三位皇子戎马上阵,带领着三万仙兵神将出征迎战,自然也是背负着整个仙族的希望。 仙族之所以全力迎战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正是因着仙族世代遵守与神族的约定,只要仙族可以保护神族不受纷扰,他们便有机会在神空缺时补上,也就是荣登神位,成为真正与天神同寿的神。 只要神族还在,他们仙族就会受到神族的庇佑,因此神仙看似分家,实际上早就成为密不可分的一体。 可惜的是,这灵族的能力还真是被仙族小觑了,他们沉寂这三十万年可不是单单发展了灵族的数量这么简单,更多的还是秉承着夺回故土的信仰,因此即便是仙族皇子亲自上阵,也还是没能在短时间内击败灵族。 而就在此时,神族也得知了灵族进犯的消息,他们不仅送来了不少神族法器,更多的还有一些恩典。 其中对仙族来说最有利的便是神族答应给仙族的礼物,一个谁也猜不到的礼物。 前方战事紧张的进行,仙族皇宫内,仙族君后白石英这肚子也开始闹腾起来,眼看着就是要生的时候,仙族君上却亲自上阵,与自己的儿子们一起保卫仙族领土。 长安殿里,白石英躺在玉榻上,做足了准备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数不清的仙侍在一旁紧张的忙碌着,几个仙医也在星宿紫虹华莱屏风后等待,以备不时之需。 虽说仙族君后已经平安诞下六位皇子,但不论是对于这世间任何种族来说,生孩子都是在鬼门关上踏过的事,依旧不容有失。 白石英只觉得这一胎很是有些不一样,打从有孕的那一刻起,这孩子在她肚子里就从来没有安静过,一直很活泼,而就在孩子即将降生时,仙族三十万年从未变过的晴空也开始布满闪电乌云,好似都是因着这个孩子的降生而聚集在这里。 第4章 天降异象 仙医们惊恐的看向远处逐渐聚集起来的乌云,将整个海潮渊全部掩盖,一股浓重的不安笼罩在整个海潮渊上方。 一个仙医蹙着眉,心跳不由的加快几分:“天降异象,难道与这个孩子有关?” “仙界一直都晴空万里,从未有过如此景象,难不成今日这孩子会给仙界带来灾祸?” 几个仙医众说纷纭,纷纷往不好的方向猜测。 也是了,这乌云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孩子即将降生的时候来,任谁都会与这孩子联系在一起。 随着一阵惊天巨响,惊雷唤醒了海潮渊所有仙族,就连距离最近的灵族都感受到不一样的氛围。 浓厚的硝烟弥漫在仙族与灵族的战场之上,人们不由得停下手中动作,纷纷看向海潮渊上方聚集起来的乌云。 仙族六皇子炎王谷文元蹙着眉说道:“是海潮渊的方向!” 五皇子舟王谷宛童也朝着那方向看去,只是他没有说话,只紧张的望着黑压压的乌云。 四皇子星洲王谷凌泉恐惧的瞪大了双眼,死死盯着那乌云,大喊道:“不会是神族来了吧?不应该吧,我们也没做什么,怎的还能惹了神怒?” 此话一出,六皇子谷文元也跟着慌了神:“不会吧,我可什么都没做,最近一段时间我老实的很!” 谷菖蒲看着这几个儿子简直是烦忧的很,没一个能担大任的,不禁想到将来仙族到底该交给谁。 他沉着声轻斥道:“几个没用的东西!不过就是几朵乌云罢了,先看住眼下才是最要紧的!” 老四和老六对视一眼,抿着唇不再多言。 老五倒是沉静的很,转头冲进战火中打飞了几个冲上来的灵族。 前方战事打的火热,海潮渊皇宫内白石英也安然诞下孩子。 就在孩子降生的一瞬间,伴随着一阵婴儿细嫩且尖锐的啼哭,乌云尽散,霎时间,朝霞满天,天门大开,刺眼的彩霞弥漫在海潮渊的每一处角落,就连整个海潮渊的灵鸟都纷纷聚集在此,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就好似在祝贺仙族这新降生的孩童。 殿门外的仙族们都被这惊艳的场景震撼,纷纷停下脚步仰头看去,只见方才还乌云密布的天空此刻被无数霞光笼罩,目光所及之处,满是向阳而生的植被,所有鲜花都在一瞬间开放,就连平日很少一见的蝴蝶都翩翩起舞,纷纷围绕在长安殿上空盘旋。 这一幕让仙族众人不由得猜测,今日诞下的孩子会不会就是传说中神族要赐给仙族的礼物? 白石英有些虚弱的躺在榻上,好在仙族的身子恢复的很快,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可以坐起身。 仙侍将孩子包裹在襁褓之中,小心翼翼的递给君后。 白石英垂眸看向怀中的婴孩,小小的嘴巴粉嫩嫩的,眼睛还没来得及睁开,肉嘟嘟的小手挥舞着,就好似一出生就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 白石英看着孩子的眼神中满是母亲的怜爱,她感动到眼前薄雾打转,因着这是她第一个女儿,也是整个仙族唯一的公主。 仙族盼了十万年才盼到这一个公主,为了这个公主,君后生生是诞下六个儿子,若这次还不是公主,只怕她仍然要拖着年迈的身子继续孕育新的生命。 这个公主的到来不只是整个仙族的希望,也是白石英终于可以摆脱宿命的象征。 战场上的谷菖蒲听到这个消息,直接将战场扔给自己的儿子,转头就往回去。 几个皇子面面相觑,好似一时间没了主心骨,不知所措。 六皇子谷文元问道:“大哥还没见过妹妹长什么摸样吧?我替哥哥回去看看啊!” 四皇子谷凌泉见状也应声道:“对,我们盼了十万年才盼到这一个公主,我也要替哥哥好好看看。” 五皇子倒是没什么动静,依旧沉默寡言,没有要跟着兄弟一起回去,但也没说要留下。 眼看着两个弟弟趁着父亲不在就跟他耍小心眼,大皇子谷木槿简直不能忍。 两个人悄悄转身就要走,却被大哥呵斥:“站住!” 两人心虚的对视一眼,尴尬差点没从瞳仁中溢出,战战兢兢转身,不敢对上大哥要吃人的眸子。 “你们两个!最好老老实实的在这里,等二弟他们过来,你们自然可以回去!不急于这一时!” 两人像是被叫了一盆凉水,透彻心绯。 仙族这几个皇子,没有一个是有野心的,遇见战火,自己跑还来不及,更别说什么争权夺位,简直就是笑话。 没办法,谁让现在父亲不在,长兄如父,他们几个只能听从大哥的话,不然就是忤逆犯上,还是老实点的好。 谷菖蒲仅用一个时辰的时间便赶回了皇宫,二话不说直奔长安殿而去。 白石英正在用膳,刚刚生产过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需要进补。 妇人的脸上皆是宠溺,没滋没味的嚼着口中膳食,双眸却无法从身边的孩子身上移开。 一个仙侍脸上也带着笑容,也不知是奉承还是真心:“公主殿下生的真好看,眉眼就像是与娘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必定是个美人坯子。” 另一个仙侍应和道:“方才我瞧着外头,只怕是整个海潮渊的灵鸟都来祝贺,这公主定是天神说的礼物。”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丽的霞光,便是天神也在为了殿下的降生而高兴呢。” “我们仙族终于看到希望了。” 众人说着,脸上皆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便是发自内心的欢愉。 就在此时,谷菖蒲风尘仆仆的身影终于姗姗来迟,他甚至都没来得及卸下身上沉重的甲胄。 君上到来之后,仙侍们纷纷退至一旁,俯首而立,方才殿中欢愉的气氛戛然而止。 谷菖蒲先是来到妻子身边,垂眸看向她还算是红润的脸颊,抬手探上她纤薄的肩头,眉眼间满是疼爱,温声道:“辛苦你了。” 白石英放下手中的筷子,抬眸回应夫君的话:“能为仙族诞下公主,就什么都值得。” 第5章 谷红矾 确认过妻子无碍之后,谷菖蒲才来到女儿身边。 看着襁褓中婴孩粉嫩嫩、肉嘟嘟的小脸,谷菖蒲这个满身霸气的君王也不免露出一个宠溺的笑容来。 他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吵到孩子一般:“真漂亮,与你一模一样。” 白石英腼腆一笑:“仙族的公主,哪里是漂亮就够的?” “你说的对,她降生的场面我也有听说,红霞满天,千古不凡,不如就叫她红矾可好?” “谷红矾?是个好名字。” “你给她赐个封号吧。” 白石英微微一怔,视线落在廊下一对大红宫灯上,沉思片刻应声道:“御按横金殿幄红,扇开云表露天容。便叫她御灵?” 谷菖蒲当即笑言道:“好!御灵公主!哈哈哈!好!” 谷菖蒲一连说了两个好,略带倦意的双眸中闪烁着比霞光还要耀眼的星辰。 仙族众人从没有见过君上这般高兴过,降生之日便赐了封号,不仅如此,连府邸也早在万年前便备妥,一直都在等待这个公主的来临,奈何一连生了几个皇子,如今这公主府终于可以挂上属于她的牌匾“御灵公主府”! 得知妹妹出生的消息,几个皇子连忙赶来瞧,还带来了自己准备的礼物。 二皇子晔王谷空青准备了他亲自新调配好的香,据他自己说有增长灵力之效。 三皇子嘉王谷山奈准备了用稀有灵石制作的护身符,虽说这东西只是搏一个好兆头而已,但白石英也不嫌弃,毕竟自己这几个儿子没一个心思细腻的,能有个礼物就很不错了,自然不好再要求许多。 两位皇子看着襁褓中的妹妹,怜爱之情好悬从瞳仁中溢出。 “一直想要个妹妹,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是啊,你那些香啊粉啊的,也没个妹妹跟你一起,如今可算是有个能一起说话的,可不是要高兴坏了你!” “还说我呢!你就不高兴吗?也不知前几日谁在我耳边唠叨,说这咱们几个兄弟简直无聊,连个能陪你说八卦的都没有,如今可算是如愿了吧?” 两兄弟毫不避讳的在熟睡的妹妹面前拌起嘴来,白石英简直想拿棒子将人打出去,压着声轻斥道:“出去!” 两人拌嘴的声音戛然而止,齐齐看向母亲,竟然带着一丝撒娇的意味:“母亲~” 而白石英也完全不给他们这个面子,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两人身上:“滚!” “好嘞……” 两人得了训斥,只好灰溜溜的出了长安殿,即便是出来还不忘吐槽一番:“哎~看来我们今后都是没娘的孩子喽~” 也不怪他们这样说,自打小公主出生以后,便独占父亲母亲的恩宠,可以说完全就是在蜜罐子里长大,四海八荒头一份。 不仅如此,她上面还有六个亲哥哥,每一个都是宠妹狂魔,从小到大就没有她想要却得不到的。 母亲没有的,哥哥们帮她,哥哥们没有的,父亲就算是倾尽全力也要帮她寻来。 一千岁那年,她看上人族一个皇子,只是在父亲面前撒了个娇,奶呼呼的声音软萌软萌的,小手环抱着父亲的脖子说道:“他长的真好看……” 不过三日,这皇子便出现在御灵公主府,一个玩伴而已,不到一年的时间这皇子就失去了公主的恩宠,再次回到人族。 不过作为交换,这皇子得到了皇位,也得到了福祉,成为人族之中唯一一个拥有上万年寿命的人。 除了寿命这最微不足道的好处之外,他还拥有了常人没有的灵力,不仅可以眨眼间掀翻数十辆战车,还能驾驭水与火,他的国家也在这万年的时间里得到前所未有的盛世,成为人族之中唯一一块不会有国家给予的沃土。 这便是仙族公主一句话的威力,也是整个仙族史无前例的存在。 只是灵族的进犯足足长达万年之久,他们与仙族同宗,很多仙族的计策在他们眼中宛若不存在一般,他们不仅可以轻易识破,甚至还能找到反击的方法。 万年大战也让仙族与灵族都损伤惨重,就连仙族的几个皇子都感到精疲力竭,纷纷盼望着战争的结束,或者神族的帮衬。 只可惜,神族只是一开始赐给他们一些法器,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这天,战场上的四皇子谷凌泉狼狈的坐在台阶上,一只手托着腮帮子气鼓鼓的发着牢骚:“这神族到底是什么意思?我们在这里冲锋陷阵,他们到是安详天乐,死的都是我们仙族,万年来,连一点点他们的表示都看不到!” 一旁的三皇子谷山奈同样灰头土脸,撑着自己的水火夺魂枪,无力的说道:“行了,少说几句吧,若是叫神族听到怕是不好。” “还能比现在更不好吗?” 谷凌泉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仙族就要与神族签订这种契约?不过就是当初他们捷足先登,仙族落后半日罢了,怎的就能成为如今这般模样? 他不明白,三哥就更不明白了。 可眼下除了继续奋战以外,也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他们总不能打上神族,质问他们为何袖手旁观吧? “今日是妹妹的成年礼,你我连回去的机会都没有,也不知是否顺利?” 四皇子谷凌泉弓着身子小声嘀咕,三皇子谷山奈也跟着一阵长吁短叹:“放心吧,有大哥在,不会有问题的。” 的确,仙族的几个皇子之中,也就只有大皇子谷木槿还算是靠谱的,他们这些兄弟也多信任他。 与此同时,海潮渊,封神坛。 仙族众人尽数聚集于此,只为亲眼目睹仙族御灵公主的成年礼,也是近万年来除了公主降生以外,仙族最隆重的典礼。 君上与君后两人站在封神坛下,眺望着一席垒思月光凤袍,高耸精致的盘云鬓上镶嵌着无数宝石的十二宝钗幻月流苏发冠,篷眼针佛相花缎云肩显得人更加高不可攀的女儿,仙气十足,满眼华光。 第6章 长公主 女孩缓缓走近,洁白如玉的娃娃脸不失一抹稚嫩,柳叶细眉下是会说话的凤泪眼,一瞥一笑都好似蕴藏着浩瀚星辰,如瀑般的青丝盘踞在头顶,干练又高贵,细细看去这人便是闭月羞花,我见犹怜,眉眼间却透露着一股子仙族独有的灵气。 金色的霞光映照在公主满头珠翠之上,好似叫星辰暗淡,周遭的一切都失了颜色,万物来朝,神光普照,世间的一切都拜倒在她赤红色的裙摆之下,没有谁能独善其身。 她来到父亲母亲面前站定,谷菖蒲看着长大成人的女儿欣喜若狂,但当着全天下的面还是要尽力保持稳重。 一位仙者清了清嗓子,高声道:“天赐仙族,流光万年,道远知骥,海晏河清。今有御灵公主,钟灵毓秀,鸾翔凤集,格高意远,闻名遐迩。于今,奉天神之命,册封御灵长公主,赐神兵睚眦,予胄冠金霞。万里之望,辅世长民,砥行立名,无往不胜。此。” 随着仙者的唱和,白石英在几名仙侍的帮助下摘下女儿头顶繁琐的十二金钗,双手捧起身边仙侍手中的金霞羽冠,为她戴在发髻之上,一根錾花钇铝榴石发簪贯穿其中,金光之下尽显高贵。 随后,谷菖蒲拿起一旁仙侍捧着的神兵睚眦,缓缓交到女儿手中。 谷红矾双手捧着睚眦,直起身子,转身高高捧起,众仙纷纷下拜,齐声高呼:“御灵长公主,寿与天齐,泽被苍生!” 至此,谷红矾正式成为开天辟地三十万年以来,仙族第一位长公主,她的肩膀上也承担起辅佐父亲,匡扶社稷的重任。 然而,受封长公主的典礼还没结束,她就要披甲上阵,带着神兵睚眦,身披金霞羽冠,胯下神马威风凛凛,正式踏上属于她的征程。 与此同时,御灵公主府。 一只九尾神狐正端正坐在院里的八角蛊莲宝亭之中,美目盼兮的凤眼呆呆望着门口位置,期盼从他纯净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瞳仁中溢出。 男子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却也是活了五千年的狐狸了。 略微上翘的眉眼清冽出尘又好似能勾人射魄,挺拔又不失精致的鼻梁如天然雕琢一般,薄唇红润,清晰的轮廓线条微微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如瀑般的青丝随意又不失稳重的散落在鬓边,一身好看的茶褐朔方轴青宽袖长衫衬托着他白皙的肌肤更添几分清冽,一条玉色仙花纹锦带系在腰间,其中一块白岩晶石无声的炫耀着他不同寻常的地位。 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点动,双膝周青色的布料略微褶皱。 正在此时,两个端着香炉的仙侍从旁走过,他轻声开口,语气柔和中带着一抹焦急:“殿下有消息了吗?” 两名仙侍并没有驻足,只是这走动的速度略微降下来一些。 其中一个仙侍转头说道:“还没。”只这两个字便再没有其他。 仙侍头也不回的离开,小狐狸垂下头微抿唇,手指微微蜷缩,看上去有些不安。 是了,他本不属于仙族,能有幸来到公主身边已是莫大的恩赐,他在这仙族寄人篱下,只有公主一个靠山,若是公主在战场上出现任何意外,仙族那些人首先就会将这罪过怪在他脑袋上,定然是他的诅咒。 不过这样的情况他已是见怪不怪,想当初还未成年的公主殿下在自己的府邸之中摔了一跤,虽坚强的未曾哭喊,但手掌上还是留下一块红晕。 白石英得知女儿摔倒的消息,二话不说就是一顿训斥,责怪他没有看护好公主,几位皇子更是气恼不已,说着就要鞭笞他,好在是公主撅着小嘴,不悦的盯着几个哥哥,伸出小手护在他身前,这才让他免于责罚。 他的长相别说是仙族,就是在狐族那都是神话一般的存在,能被仙族公主看上也在情理之中,谁让公主是个颜控,最喜欢生的好看的人,即便是狐狸她也从未看轻过他,一如既往的宠爱他。 可公主独一份的恩宠并未叫他恃宠而骄,即便是在公主面前也时常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更别提在诸位皇子以及仙族宗老面前,更是谨小慎微到一个顶点。 可即便如此,他在仙族仍然不受待见,或许只是因着他是狐族,在仙族眼中,他永远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存在,也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不说宛若过街老鼠也差不离多少。 因此,他深深的知道公主的重要性,尽量不给公主添麻烦,也不肯在自己受伤之后叫公主知道,只怕公主会生气,然后替他出头,再引得公主与自己的兄弟不睦,那他的罪过可就大了。 小狐狸在公主府中安静的等待,一等就是数月之久,再不敢打听什么,就连一封家书他都没有能力送到公主的手中,因着这里是仙族,他那点子微不足道的法力在这里根本无处施展,还不等带着家书的灵鸟离开南仙门就会被拦截,然后他将面临与狐族私通的罪名。 公主不在,就连一个能为他说话的人都没有,他就这般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至于他为何放着狐族九尾安家二公子的位置不做,偏偏要来到仙族做一个卑微的公主侍君,他也是有苦难言,若是可以,谁又愿意过这般寄人篱下的日子?还不是走投无路?又不愿助纣为虐,保护着内心深处最后一丝净土…… 战场上,谷红矾英姿飒爽,杀伐果决,冷冽瞳眸在面前这群乌合之众身上片刻停留,随后他们就成为一缕幽魂,消失在这世间。 随手一挥,手中睚眦宛若有生命一般,发出巨大的力量,周围方圆百步寸草不生。 一个灵族趁机从背后突袭,还不等靠近就被她身上的金冠甲胄击飞数十米远,狠狠摔落在地,一口鲜血终结了他的生命。 后方几个皇子一边击退敌军,一边感叹:“没想到七妹能力超群,就连睚眦都认她为主,她这般碾压我们,怕是回去以后父亲又要奚落我们连女子都不如喽!” 第7章 大战结束 “这有什么的?她从降生那日起便是令星辰都失了颜色,你我都心知肚明,她就是神族所说的礼物,有什么好嫉妒的?” “我可不是嫉妒,我这是羡慕!” 前方战事简直要将灵族掏空,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公主竟然有这般伶俐的本事,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就将他们杀了个片甲不留,从前只当她是个被宠坏的废物公主,谁料还有这般本事,还真是小瞧了她。 灵族众人逐渐没了信心,眼看着己方节节败退,他们也再没了反败为胜的机会,最终只能认输,退出海潮渊,这场延续万年的战火也最终熄灭。 光是谷红矾一人带着睚眦便是击杀灵族近万人,一个看上去瘦弱不堪的公主却是整个仙族灵力最高的人,仅次于父亲谷菖蒲的存在,自然不是好欺负的。 战争结束,主将率先退出战场,剩下些仙兵打扫同族的尸体,顺便将灵族士兵的尸体送回,这也是谷红矾的意思,好让灵族看到他们仙族豁达的胸襟。 只不过,灵族可一点都不领情,两族本就是同宗,原先便是仙族将灵族赶出海潮渊,三十万年来始终低仙族一头,灵族又怎会因着这点子小事而感激? 谷红矾与大哥谷木槿,二哥谷空青,六哥谷文元一起返回仙族皇宫。 一路上她好似很疲惫的样子,靠在马车里闭目养神,几位皇子策马于马车旁跟随。 六皇子谷文元心情不错,终于结束了这场长达万年的战争,心中舒畅万分:“哈哈哈!终于结束了,终于不用再打仗了!” 二皇子谷空青同样畅快:“这次多亏了七妹,要不是她带着睚眦,只怕这场仗还要延续下去。” 谷文元虽说不想承认,奈何事实如此:“就说七妹乃天选之子,这下父亲可以放心的将重任交到她身上,我们终于不用再被父亲训斥了!哈哈哈!” 大皇子谷木槿却有不同的看法,当即一盆凉水泼下来:“你为何被训斥,自己心里没数吗?与七妹有何干?” 谷文元面上闪过一抹难堪,却仍旧嘴硬:“天生蠢笨又不是我的错……能怪到我身上吗……” 他的话语声愈发小了下去,他自己也知道自己不占理。 谷木槿再次出言训斥:“即便做不到笨鸟先飞,好歹也安守本分,看看给你的军队,都被你给带坏了,喝酒狎妓,打牌赌钱是样样不落,还好意思说?” 大哥的话让谷文元面红耳赤,最无法反驳的就是事实,他无言以对,自然也不可辩驳。 他是几个皇子之中年龄最小的,同时也是最没本事的一个。 他当初要军队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找一个能陪他一同舞刀弄棒的人而已,谁知道这里面根本没一个有本事的,他也就逐渐放飞自我,散乱的管理可以说根本不存在,他的那些恶习也逐渐感染到整个军队,好在是谷菖蒲知道自己儿子是个什么样子,干脆放任他这般,这些仙兵就当是他的玩伴,免得再去祸害别人家的军队罢了。 两人对峙,马车里的谷红矾柳眉微蹙,薄唇微抿看上去有些不悦的样子。 “吵!” 马车里的女孩只说了这样一个字,外面几个皇子当即安静下来,谁也不敢再多言什么。 谁让这次的功臣是这位年纪最小的妹妹,他们这些做哥哥的也只能捧着,敬着,若不是他们自己没本事,还能被一个妹妹拿捏吗? 再说这妹妹脑袋上可是有父亲与母亲两人撑腰,那可是整个仙族地位最高的两个人,他们也是不敢违背了父亲母亲的意思,到时候被训斥都是轻的。 仙族军队德胜归来,谷菖蒲与白石英两人亲自到宫门口迎接。 几位皇子见着父亲母亲两人,连忙翻身下马朝着两人方向走去,恭敬的拱手行礼:“父亲,母亲。” 白石英一脸欣慰,白里透红的脸颊上气色很好的样子。 她迎上前去,几个儿子将身子躬的更低了些,等待着母亲将他们搀扶起来。 奈何,终究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白石英的视线从来就没有在几个儿子身上停留,君后雪青色的身影直接略过几人,径直朝着正在下车的女儿走去。 几人脸上的笑容霎时间凝滞,悄悄回眸看向母亲欢悦的背影。 谷红矾还没来得及行礼就被母亲一把握住她纤细修长的手指:“红矾,你终于回来了,可是辛苦,快,我给你准备了你最爱吃的果子,刚出锅的,还热乎着呢。” 白石英拉着女儿的手往宫内引,全程没有与几个儿子说过一句话,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落在他们身上。 几人尴尬的直起身子,互相对视一眼,抬眸看向还站在原地的父亲。 大皇子谷木槿刚张口想说点什么,却只看到父亲转身跟着女儿一起入内的背影,他刚到嘴边的话也咽了回去,抿着唇,尴尬之余也跟着父亲的脚步往里走。 显然,这样的情况已经不是一次两次,诸位皇子也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没想到在今日这样盛大的日子里也会遭受到这样的待遇。 谁让他们出生时没有朝霞满天的盛景呢?更没有能独自作战的本事,还没生出一张会说话的小嘴招人疼,只能接受…… 白石英拉着女儿回到长安殿,先坐下来用膳。 几个皇子也跟着坐下,连带着原本就在宫中等待的几个皇子,整个桌子都被坐的满满当当。 几个仙侍齐齐走了进来,躬身端着净手用的水来到几位主子身边,侍奉主子净手。 白石英优先将手放在掺了花香的水中,稍稍搓动后抬起,瞬间手上的水珠化为水汽蒸发殆尽。 她迫不及待的为女儿夹菜,谷红矾还在不紧不慢的净手,等她看向满桌子美食时,自己面前的盘中已经堆起小山一样的吃食,每一样都是她最喜欢的。 这些吃食当中有人族的特色,也有狐族的特色。 第8章 小狐狸 她除了不爱吃水族的食物以外,其他的吃食几乎都可以入口,因此她的公主府里来自各族的厨子也是整个仙族之中最多的。 “这个最新鲜,快尝尝。” 白石英一边将一块冒着鲜香汁水的鱼肉放在女儿盘中,一边柔声催促,想来为了等这顿饭,她也是忙活了许久。 谷红矾没有辜负母亲的期望,虽说吃不下这满满一桌子的美味佳肴,但每一样都尝一口还是做得到的。 她的小肚子吃的鼓鼓的,竟有些撑得慌,毕竟在战场上难免会吃喝不到,突然遇上喜欢吃的自然有些没控制住。 一个仙侍端来一份山楂糕,这东西与人族的略有不同,这山楂是仙族当中存活了近万年的山楂树结出的果子,每一颗果子之中都蕴藏着灵力,只一口下去就可以让胃中满满的食物快速消化,若是吃的多了,眨眼间就可以完全腾空整个胃部,从而感到饥饿。 谷红矾小时候便是不知这其中的厉害,空腹吃下十几颗酸甜爽口的山楂,当即便让她苦不堪言,之后便再不敢多食,即便是现在,她也只用了小小的一口。 用过膳,谷菖蒲让人抱来一只黑色的生灵,这东西浑身毛茸茸的,一双大大的眼睛炯炯有神,灵气十足,尖尖的耳朵在睫毛般长的绒毛下衬托的颇有些圆润,细长的尾巴蜷缩在自己身上,四只爪爪紧紧抓在仙侍的胳膊上,尖锐的指甲从肉垫里伸出来,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着谷红矾,倒是有些可爱的样子。 谷菖蒲出言道:“这是神族刚刚送来的,天胡昨日才做出来,说是叫猫,给你做个玩伴吧。” 四皇子谷凌泉看到这小家伙,实在是喜欢的紧,不住赞叹道:“这猫真好看,神族就送来这一个吗?” 二皇子谷空青出言道:“没听父亲说是天胡刚做的吗?你不是也想要一个吧?” 谷凌泉被拆穿,有些尴尬的嘟囔道:“我可没说,七妹喜欢的东西,我怎好抢去?那也太没有做哥哥的胸襟了吧?” 大皇子谷木槿这伶俐的嘴也不肯停歇:“知道就好,本来也没有你的份。” 谷凌泉:“……” 谷红矾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小东西很是喜欢,伸手将猫抱在自己怀中,纤长白皙的手指抚摸上它软乎乎的脑袋,手感很好:“我很喜欢,谢谢父亲。” 收下礼物的谷红矾靠在父亲肩头撒娇,软软的声音好似能将谷菖蒲的心融化一般:“父亲,战场上血腥气重,我总是睡不好,今后不要让我上战场了好不好?” 六皇子谷文元一听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连忙说道:“这可不行啊!这次多亏有你在,不然还不知要打到什么时候呢,你若是不再上战场,苦的可就是我们了。” 白石英不悦蹙眉,轻声训斥道:“要不是你们几个连区区灵族都打不过,用得着你妹妹一介公主上阵杀敌吗?还好意思说?看看你妹妹这小脸,都瘦了!” 得了母亲的训斥,谷文元不敢再多言什么,但这幽怨的眼神却始终没有从妹妹身上移开。 谷红矾显然已经习惯了六哥这样的行为,不动声色的瞪了他一眼之后,又继续靠在父亲身上撒娇。 女孩略有些稚嫩的小脸轻蹭着父亲宽厚结实的肩膀,一只手抓着猫的爪子摁在父亲手背上,轻轻控制猫爪上软嫩的肉垫摩擦着父亲略有些暗沉的手背。 谷菖蒲最终还是没能抵抗住这般诱惑,颔首答应下来,再不让他最疼爱的女儿上战场。 不过他之所以答应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灵族经过这次的万年大战之后已经没了嚣张的气焰,即便是等到下一次他们再进攻至少也要十万年以后,到时候他早就魂归西天,或者幸运的成为神,仙族的事他早就管不到,因此就算是答应也没什么。 谷红矾高兴的在父亲脸颊上留下一个浅浅的唇印,奶呼呼的声音婉转清扬:“父亲最好了。” 白石英笑着,可这说出的话却蕴含着满满的醋意:“父亲好,母亲就不好了吗?” 谷红矾见状,连忙起身来到母亲身边,也在她白皙的脸颊上留下一个唇印,双眼弯成了月牙:“母亲也好,我最喜欢母亲了。” 几个皇子在一旁只有艳羡的份,他们可从来不敢在父亲母亲面前这般撒娇卖乖,换来的只会是父亲的呵斥与母亲的嫌弃。 谷红矾告别父母与哥哥们,捧着猫出了长安殿。 今日的功臣已经走了,皇子们自然没有再留在这里的必要,纷纷行礼后告退。 与此同时,御灵公主府。 小狐狸正坐在院子里作画,他的心一直沉不下来,惴惴不安的,不断想着公主是否安好,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他最近的画是否能博公主一笑? 公主府里逐渐热闹起来,仙侍们端着崭新的衣物,新送来的杯盏,干净的水以及充满灵气的香炉,匆匆忙忙打扫院落的每一处角落,就连一片落叶都不放过。 几个仙侍从小狐狸的房间里出来,都拿着许多衣衫,这些都是小狐狸的衣裳。 他看到却没有阻止,因着他在这里没有话语权,而自打公主离开之后几个月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一个仙侍为他清洗过衣衫。 或许是公主快要回来,若是看到她最喜欢的侍君身上的衣衫是脏污的,只怕要发脾气。 小狐狸看着周围忙碌的仙侍们,他觉得有些不对劲。 即便是公主即将要回来,路上也需要一段时间,他们为何如此着急的样子? 这些人在小狐狸的面前是那样桀骜不驯,好似骨子里作为仙族的优越感在时刻抬高着她们,而现如今仙族长公主回来,她们就算有再高傲的资本也要乖乖收起。 小狐狸将手中早就捏了许久的狼毫白玉笔轻轻放在笔架上,垂眸看向自己这身还算是贵气但已经有些陈旧的衣衫。 第9章 公主回府 安藤萝的衣衫都被拿去清洗,即便是很快就会送回来,但看到她们焦急的步子不难判断,公主只怕是已经海潮渊,只是还未跨入公主府的大门罢了。 他赶忙回到房间里,哪怕是找出一件还算是崭新的衣衫都好,只可惜,他所有的衣衫都被拿走,不论新的旧的还是干净的褶皱的,全部都被拿走,现在他除了穿身上这一件以外就只有赤身裸体的选择。 就在他想着到底要不要将身上这件脱下来熨烫一下的时候,从他房门外匆匆跑过去几个仙侍,看来公主已经回来,她们这是赶着去迎接。 小狐狸没有时间思考什么,赶忙跟着众人一起往前院走去。 “恭迎公主殿下回府!” 还不等他看到前院的大门,仙侍们齐齐高声,显然公主已经踏入府门。 小狐狸连忙加快脚步,只见仙侍们恭敬的站成两排,公主身边的贴身仙侍杜若已经来到公主面前,微蹲行礼,语气中满是欢愉:“殿下,您终于回来了,您不在,府中的花都不肯开了呢。” 杜若奉承着,只是她的身子完全遮挡住公主的身影,远处的小狐狸只看到杜若的背影,和公主高高的发髻上那一支令万物都失了光芒的羽冠。 他不敢往前走,因着公主还未曾召唤他,他总是这般小心翼翼,生怕惹恼了公主。 他尽量将视线向前延伸,勉强看到公主身边好像有一根黑色的东西在摆动,他不认识这东西,还以为公主的青丝都开了灵智,有了自己的思想,不肯受身体的束缚了。 “就你会说话。” 谷红矾笑着,杜若好奇视线落在公主怀中这个黑漆漆的生灵上:“这是什么?” 谷红矾垂眸看向怀中的猫,随意道:“父亲给的,说是神族新做的生灵。” 杜若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很显然,这东西并没有长在她的审美上,但出于奉承的目的她还是笑言道:“好新奇的小东西,从前竟从未见过。” “藤萝呢?” 公主突然调转话锋,看向杜若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期待。 杜若微怔一瞬,尽量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方才还在这呢,一会儿看不住就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杜若这话可瞒不过公主,她一直都知道仙族对小狐狸一直都很排斥,这次没告诉他自己回来的消息也正常。 只是她不想拆穿,毕竟他是异族,能强行将人留在海潮渊已是父母对她格外的宠爱,她也不好要求众人对他恭敬有加,这样只会适得其反,让众人更加厌恶他,若是趁着她不在而欺凌他可就不好了。 公主抬脚朝着内院走去,刚一抬眸便看到远处正站着的安藤萝正深情的望着她。 公主脸上的笑容更加深邃了几分,欢快的朝着男子走去,还留在原地的杜若不满的冲着小狐狸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看得出她的厌烦。 安藤萝也不在乎这些,只要公主心中有他就够了,他还能奢求什么呢? “你看,这是父亲刚给我的,说叫猫,你喜欢吗?” 谷红矾将怀中黑漆漆的小家伙举至男子面前,小家伙毛茸茸的脑袋歪着,大而圆的眼眸呆呆望着他,好像对他充满了好奇似的。 安藤萝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唇角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几乎就是可以将谷红矾的心全部容纳一般:“真好看,我很喜欢。” 谷红矾一边将这猫塞到男子怀中,一边挽起他的手往府内走去:“给它取个名字吧。” 此时的脑袋一片空白,许是许久没有同公主有这般亲密的动作,整个人宛若触电一般直挺挺的,心跳跟着加快,下意识跟随公主的脚步,却没听清她说了什么。 一众仙侍也跟在两人身后,杜若倒是一脸的不爽,双手抱胸气鼓鼓的跟在后头。 “你说叫什么名字好呢?” 谷红矾转首看向安藤萝细腻白皙的面庞,凤眸灵动清澈,像是蕴含着天地万物。 安藤萝这才回过神来,抬眸迎上公主炙热的眼神,略微磕绊,但仍努力的平复自己雀跃的内心:“殿下取的名字都很好。” 谷红矾歪着脑袋疑惑:“我还没取呢。” 安藤萝眸底浮上一抹不自然的踌躇,好像被踩到尾巴一般。 谷红矾突然想起什么,转头看向身后跟着的杜若,杜若察觉到公主回眸,立刻将手放在腹前,扬起一个勉强的笑容来。 公主吩咐道:“杜若,你去将母亲刚给的茶叶冲泡好。” “是。” 杜若恭敬颔首,而后才领着几个仙侍去泡茶。 谷红矾继续挽着安藤萝的胳膊往里走,直到来到卧寝,谷红矾将安藤萝摁在宽榻上,自己才在他身边落座。 公主目不转睛的盯着小狐狸,这眼神实在叫人招架不住,看得安藤萝脸色逐渐涨红起来,抚摸着猫的手也开始不安分,不经意间扣动着它毛茸茸的耳朵。 猫有些受不住这样的抚摸,与其说是抚摸,倒不如说是一种折磨。 它歪着脑袋躲避,谷红矾终于注意到小家伙不安的反抗,同时也注意到安藤萝袖口处略微有些破损的地方。 她微蹙眉,完全不能理解为何仙族公主侍君的衣衫竟然破了个口子! 视线往上,领口处略微有些陈旧的褶皱,肩膀处掉褪色的花纹,处处都透露着他寄人篱下的现状。 公主面露不悦,却也没说什么。 不多时,杜若带着刚做好的茶水回了来,刚把茶水放下的她就听到公主不悦的声音说道:“我记得前些日子人族送来不少好料子,你去让人给侍君做几身新衣来。” 杜若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安藤萝,只见他低垂着眼眸,轻轻抚摸着怀中的猫。 她有理由怀疑是安藤萝向公主告状,但转念一想他从不是个会告状的人。 谷红矾看到她略有些威胁意味的眼神,继续说道:“我看他这衣衫已经有些陈旧,今后每个月都要给他做至少六身衣裳,发冠和腰带也要换新的,不可怠慢,明白吗?” 第10章 玄猫 话音刚落,安藤萝忙就出言劝阻:“殿下,我的衣裳够多了,只是今日恰巧拿去清洗,还没来得及送回来而已,我看就不必大动干戈了吧?” 谷红矾没有理会他的话,冷眸盯着垂眸而立的杜若,冷声道:“听见了吗?” 杜若咬着牙,一副不服气的模样,但在公主面前她就算有再大的脾气都要乖乖收着,也就不情愿的颔首道:“是,奴婢记下了。” 杜若应声后,谷红矾端起茶盏轻抿,随后缓声道:“都下去吧。” “是。” 一屋子仙侍纷纷退了下去,安藤萝只觉得自己受之有愧,抿着唇半晌没个动静。 谷红矾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来,伸手抚摸上猫圆润的小脑袋,接着问道:“想好给它取什么名字了吗?” 安藤萝微怔一瞬,沉思片刻缓声道:“方冬合沓玄阴塞,昨日晚晴今日黑。不如就叫它玄?可好?” 谷红矾唇角微勾,上扬出一抹满意的弧度:“玄猫?是个好名字,我喜欢。” 两人坐着,安藤萝的情绪不是很高的样子,谷红矾知道他是因何而沉默。 女子纤长白皙的手指探上男子冰冷的手背,指尖翻过他手掌,使其朝上,随后又将自己的手掌一整个放上去,指甲在他掌心之中来回划动,像是挑逗,又像是无聊的消遣。 这种程度的接触让小狐狸感受到自己的四肢百骸都在经受巨大的考验,酥酥麻麻的感觉从掌心逐渐蔓延至全身的每一处角落,让他脑海中一片空白。 “你放心,我已经与父亲说明,今后我都不会再上战场,可以每日都将你带在身边,不会有人再敢欺负你,你只要安心的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男子震惊抬眸,看向公主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 “殿下……” 他不知该用怎样的话语来表达此刻内心的震撼,而转眼间他视线中的震惊就被自责掩盖:“我……我不值得殿下这般待我……我……” “我说你值得,你就值得!谁也不能驳了我的意思!” “可我终究是个狐族,殿下是君上看准的继承者,自古登高位者不得与异族结亲,这是仙族数十万年来的规矩,殿下迟早都是要迎娶仙族男子为正室,我……我只是殿下的过客……” 谷红矾才不愿听这些话,她轻拍着小狐狸的手心说道:“仙族皇室还有不纳妾的规矩呢!还不是照样被我打破了?你呀,就安心的在府里,什么也别想,什么也别听,不论发生什么事,我保护你!” 安藤萝深知自己的身份在仙族是不合规矩的,因此从未有过叫公主为难的时候,乖巧的像是一个精美的木偶,也正是他的乖巧一次又一次俘获了公主的心,她发誓要守护好这只小狐狸,也早就做好了迎接他死亡的准备。 狐族的寿命最长不过万年,而仙族却有十万年,算到今日,安藤萝已经活了将近五千年,谷红矾早就暗下决心,要让他剩下一半的寿命是快乐的,无忧无虑的,不受人约束的。 两人用过晚膳,安藤萝一直抱着玄猫,而这猫也乖巧的很,像安藤萝一样,没有叫,没有挣扎,更没有伤害人,因此谷红矾也很喜欢这小家伙。 只是一天过去了,给什么吃食给它,它都不为所动,甚至就连灵力充沛的果子在猫面前都好像不是能入口的东西,这就让两人很是有些不解。 夜里,安藤萝伺候公主洗漱的时间里,他将猫放在地上,任由它自己玩耍。 安藤萝端着清水弓着身子站在公主身边,公主洗过脸后,他又将掺了花蜜的水递到公主手中用来漱口。 公主洗漱过之后说道:“今日你也辛苦了,早些回去歇息吧。” “只要能看到殿下安好,我做什么都不辛苦。” 安藤萝还是这般听话懂事,让人不能拒绝他的乖巧。 他将手中的茶盏交给身边仙侍,冲着殿下恭敬行礼过后转身离开,却在即将要跨出门槛时看到玄猫嘴里叼着个什么东西跑了进来,黑色的身影一溜烟窜到墙角的暗处,摇晃着脑袋好像在努力的吃着什么。 谷红矾好奇的走过来瞧,安藤萝也凑上去看。 两人悄悄靠近,谷红矾定睛一看,这猫竟然用爪子摁着一只还在扑腾的仙鱼,尖锐锋利的牙齿眨眼间就将这鱼撕扯的七零八碎,一口一口吃的正香。 谷红矾看到这一幕差点没吐出来,她最是不喜欢血腥味,没想到这东西竟然吃生肉。 安藤萝察觉到公主的不适,连忙回首看去,只见公主眉头紧蹙,抬手捂住口鼻,微微弓着身子,做呕吐状。 安藤萝连忙上前伸手为公主顺背,同样蹙着眉关切道:“殿下没事吧?” 谷红矾避开视线缓步朝着床榻处走去,努力平复从胃中翻涌而上的难受,咬着牙说道:“没事……我有些……闻不得血腥味……” 谷红矾忍得难受,安藤萝连忙将人扶到床榻上落座。 他关切的蹲下身子,仰着头心疼的看着公主:“殿下不喜血腥,这猫又是神族送来的,不好丢弃,不如就将它带到我房里养着吧,也省的殿下看到难受。” 谷红矾落座之后也好上许多,颔首道:“好。” 安藤萝细心哄着殿下入睡,半晌公主紧蹙的眉头完全舒展,白皙嫩滑的脸颊上,卷翘修长的睫毛透过烛火在眼下留下两道扇形的阴影,美若映画。 安藤萝一直守在公主身边没有离开,他来到仙族两千年,每一夜都是这般守着殿下入睡。 “殿下睡了,你就别赖在这了。” 杜若压低了声音催促,语气中是满满的不悦与厌恶,黑着脸站在安藤萝身后,仰着脑袋高傲的俯视着他。 听到催促,安藤萝也不过多留恋,轻轻移开公主搭在自己手背上的小手,再用棉被将公主的手盖好,随后才缓缓起身,走的时候还不忘带上榻边蜷缩成一团的玄猫。 第11章 苟活 杜若警惕的看着从自己面前走过的安藤萝,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这才小声嘀咕道:“狐狸就是会一味卖乖讨好,也不知殿下看上他什么了,一副狐媚样子,看着就让人讨厌,切~” 安藤萝回到自己的院子,将猫放在自己榻边的空地上,看着小家伙肚皮朝上,小爪子勾着自己的尾巴,好像在与自己的尾巴玩耍,他灵机一动,从自己的尾巴上薅下来一撮狐毛,绑在一根棍子上,逗着玄猫玩。 这个小家伙好像不知倦意是何物,越是到深夜就越是活泛,甚至与安藤萝玩的正高兴,转头跑出去又在池子里抓了一条鱼大快朵颐起来。 安藤萝就这样坐在榻上目不转睛的看着它,直到它吃饱喝足后开始舔舐自己的毛,还用唾液舔自己的小爪子,然后用湿漉漉的小爪子洗脸,认真的样子可爱极了。 安藤萝看着它,就好像看到还未化形的自己。 从前的他也是这般无忧无虑的舔毛,整理自己的尾巴,为自己捕猎,甚至还会与其他狐族靠在一起取暖,直到他化成人形的那一刻…… 九尾家族的人希望用他去讨好狐族最高贵的十尾神狐,只要他能成为十尾神狐公主的驸马,安家就会得到十尾神狐的庇佑,成为狐族之中不可高攀的存在。 而那十尾神狐家的公主是出了名的喜怒无常,乖张暴戾,据说死在她手中的狐狸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是整个狐族都闻风丧胆的人物。 可安家的宗老们根本不在乎这些,他们只在乎是否有一个狐狸能被公主看上,他们也跟着鸡犬升天。 安藤萝不甘心就这样被公主残害致死,他本可以自由自在的生活,他不想自己还没开始的一生就这样一眼望到头。 因此他在新婚之夜选择逃跑,却遭到狐族的追捕,不论他跑到哪里都会被发现。 就在他即将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的时候,仙族公主谷红矾就像是暗夜里一道刺眼的光芒。 恰巧在南沁谷周围玩耍的仙族公主无意间发现一块草丛之中微弱的呼吸声。 她好奇的掀开草丛,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浑身是伤,可怜兮兮,颤抖着蜷缩成一个毛球的九尾狐。 狐狸的九条尾巴努力的将自己浑身的伤痕掩盖,但奈何伤口实在太多,即使他再怎么努力也无法全部遮盖。 他小心翼翼的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不知是冷还是疼,身上的每一根毛都在颤抖,眼眶中蓄积着薄雾,看着就是叫人心生怜悯。 谷红矾将小狐狸抱在怀中,身边的杜若焦急的提醒公主这狐狸来历不明,最好不要与他有任何关系。 可公主却不为所动,执意要将这小狐狸带回仙族。 杜若一边嫌弃一边跟着公主回去,还要时刻注意附近狐族的动静,免得被发现,再牵扯到公主。 好不容易回到仙族之后,谷红矾就将小狐狸藏在自己的公主府中,悉心照料直到他完全康复,再次化成人形,公主一眼就被眼前这只貌美的狐狸勾走了魂魄。 狐狸的长相实在诱人,一双标准的丹凤眼略微上翘,与他这张白皙的脸庞极其融洽,剑眉星目,高耸却不失精致的鼻梁是没有一个仙族男子能与之媲美的存在,薄唇因着刚刚恢复没有多少血色,但好在唇形微微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就好似无时无刻不在报以浅笑。 小狐狸的身形也是极其完美,脖颈上的肌肤细腻白润,微微隆起的喉结会因着紧张而上下摆动,宽肩窄腰,看似比女子还纤细的腰枝实际上精壮有力,修长的手臂自然垂下,竟比上身还要长些,双腿笔直且长,就连他的脚趾都完美到一个顶点。 刚刚化形的小狐狸用床单包裹着身体,头低垂着,微抿着唇,不安,紧张从他深邃的眼眸中溢出,脊背笔直着,或许是来自九尾神狐天生的傲气,即使被人追捕,到如今寄人篱下,也依然挺直了腰杆。 公主看到他的瞬间就被他俘获芳心,没想到当初随手救下的小狐狸竟然如此妩媚多姿,叫人移不开眼。 就这样看了半晌,公主终于意识到自己侵犯的目光让对方很是有些不自在,这才慌忙离开房间,并让人去给他拿些衣衫来。 经过打扮的小狐狸简直贵气到一个顶点,天水碧色锦缎制成的衣衫衬托着他的肌肤更加白皙可人,白狐毛制成的领子看上去既高贵又充满仙气,如瀑般的青丝被一支白银流转发冠挽起一半,另一半看似随意的披散在肩头,腰上与衣衫同样布料的白玉腰带在他的身上显得格外合适贴身,微风轻过,鬓边青丝随着清风舞动,每一下都像是击打在谷红矾的心头,让她深深陷入其中。 至此,小狐狸正式成为仙族皇室之中第一位侍君,也是公主使出浑身解数,在父母面前求来的,并且承诺会看管好他,定然不会叫狐族有可乘之机。 这也是他两千年来都没有机会与外界交流的原因,即便是狐族母亲送来的家书也要经过仙族层层严查,之后才能送到他的手上。 他对狐族失望透顶,也从未想过要回去,只能在仙族公主的庇佑下苟活至今。 他既怀念从前在狐族自由自在的日子,又不想成为狐族公主的玩物,自愿又抗拒的生活在海潮渊,做一个人人唾弃的狐狸精。 但好在仙族公主爱他入骨,总是会在任何场合,面对任何人时毫不犹豫的,坚定的维护他,这也是他留在仙族唯一的理由。 深陷回忆中的小狐狸就这样沉沉睡去,在梦中,他回到狐族无尽的绿意之中,欢快的追赶着蝴蝶,为自己舔毛,整理自己的九条尾巴。 蓬松又雪白的尾巴每一条都是普通狐族想也不敢想的存在,他在狐族原本是除了十尾神狐最高贵的存在,可他即便是在梦中也逃不过被人追捕的命运。 他疯了一样逃跑,尾巴上细嫩的毛发也被树枝剐蹭,显得有些凌乱,直到他看到远处光亮里站着一个人影。 那是他的救赎,也是他活下去的理由。 第12章 作画 他拼了命的朝那人影扑过去,直到她将他紧紧拥入怀中,轻轻抚摸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然后用极其温柔的语气说道:“别怕,我带你回家。” 那是他的公主,是他人生中的光,也是他从没想过要背叛的人。 即使仙族之中没有一个人喜欢他,即使他在这里过的连最下等的仙侍都不如,可他依旧没有想过要离开,心甘情愿的待在公主身边,做她的跟班,伺候她生活起居的一切,守着她入睡,直到杜若出现将他赶走…… 逃了一夜的安藤萝晨起有些疲惫,眼睛困的差点没睁开,但他还是强撑着为自己穿好衣衫,准时来到公主卧寝外等待。 终于在天际破晓,刺眼晨光笼罩大地之时,里面的杜若打开门,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他的身上,之后跨出门槛,去叫门口几个正在等待公主起身的仙侍进来侍奉。 安藤萝抬脚进入公主卧寝,只看到公主已经坐起身,正迷迷糊糊的揉搓着眼睛。 刚睡醒的公主声音有些沙哑,奶呼呼的说道:“藤萝……” 安藤萝连忙上前为公主递上一盏香茶说道:“我在。” 公主接过茶盏豪饮,这才算是舒服些许,还不能完全睁开的眸子眯成一条缝隙,抬起胳膊搭在安藤萝肩头,脑袋靠在男子结实的胸前,哼唧唧的说道:“好困呐……” 安藤萝下意识将手中茶盏移开,免得仅剩一点的茶水染湿公主的衣衫。 他伸手探上公主暖和的脊背,柔声道:“今日不用去向君上请安,殿下可多睡一会儿。” “嗯……好……” 谷红矾说着,小脑袋朝着一边歪下去,安藤萝连忙扶住她昏昏欲睡的脑袋,放下手中茶盏,又将人小心翼翼放回床榻之上,再为她盖好被子,一如既往的守在公主榻边。 此时,杜若带着几个仙侍进入,却看到重新躺下去的公主。 她气愤不已,但又不敢高声,只能掐着腰压低了声音气鼓鼓的说道:“你怎么回事?公主都起身了,怎么又睡下了?你是怎么侍奉的?这点事都办不好吗?” 面对杜若的训斥,安藤萝充耳不闻,重新为公主掖了掖被角轻声道:“殿下要睡,我能有什么办法?有本事你亲自叫殿下起身。” “你……” 杜若被怼的哑口无言,因着自打这只狐狸来到公主府之后,每次公主起身都是他侍奉,杜若就算是想插手也是没机会,直到现在,公主只要没了这狐狸精,就不肯起身,谁的话也听不进去,只有他在公主面前还能说上几句话。 因此,杜若只能吃了这个哑巴亏,气的腮帮子鼓鼓的,却也不能说什么。 午后,公主用过午膳与安藤萝一起在院子里作画。 谷红矾先是在洁白的宣纸上落下一滴墨点,而后沿着这墨点的纹理轻轻用笔尖扫过,每一笔都极其认真,而安藤萝就在一旁为公主研墨。 半晌,谷红矾扬起小脑袋看向安藤萝问道:“怎么样?我的丹青有进步吧?” 安藤萝凑上来仔细的瞧,薄唇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真好看,殿下的丹青炉火纯青,落下的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谷红矾得意的摇晃着脑袋,眼睛弯成两道月牙:“我也这么觉得,哈哈!” 她笑着,突然想起什么,问道:“话说我离开的这段时间,你没有画吗?” 话音落,安藤萝脸上的笑容略有些凝滞,他垂下头,犹豫一瞬后说道:“画……画了……只是画得不好……” “你的画,就算是再差也比我的强啊,快拿出来叫我欣赏欣赏。” 谷红矾催促着,安藤萝却一副扭捏模样,笑容不那么自然的拒绝:“还是不要了吧……真的不好看。” 谷红矾才不在意这些,要知道,她的丹青可都是安藤萝手把手教出来的,哪里有师傅比不过徒弟的道理? “那既然前几日的不好看,你现在画一幅,让我看看你画的到底有多不好!” 谷红矾说着,将自己手中的笔递到安藤萝面前,催促着他接下这笔。 这下安藤萝才算是避无可避,只好接过到面前的笔,拿了一张新的纸开始画。 谷红矾盘腿坐在他身边,胳膊搭在桌案上,小手撑着两腮,期待的看着他会画出怎样的一幅图来。 安藤萝视线落在公主圆润的脸颊上,她的眸子好似蕴藏着整个银河,满头珠翠在日光的照射下更加璀璨夺目,笑起来还能隐约看到脸颊处两个浅浅的酒窝,一切都是这样恰到好处,让人沉醉。 安藤萝按照公主的模样画下一副她的画像,一笔一划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他对于色彩的把控也极其到位,甚至就连日光的影子都能做到一模一样。 谷红矾对这画很是满意,随手一挥,桌案上的画缓缓漂浮起来与她并排展现在安藤萝面前,她笑着问道:“像吗?” 安藤萝颔首道:“像。” 谷红矾对这画爱不释手,尽力的欣赏每一寸,而后让杜若将这画装裱起来。 杜若极不情愿但在公主面前依旧笑意盈盈的接过画:“殿下眼光真好,虽说画上的人只展现出了殿下一半的神韵,但已然是美到顶点。” 杜若没有夸赞安藤萝的画,却极度奉承公主殿下,不过安藤萝对这些早已麻木,面上的笑容不仅没有任何变化,甚至看着殿下的眼神中更多了一丝深情。 杜若将画拿走之后,谷红矾也不免手痒,她拿起笔说道:“你坐过去,我也给你画一幅。” “好。” 安藤萝乖乖让位,落座在方才谷红矾的位置上,眼神依旧深情的望着她,一动不动,以便公主能更清晰的临摹他的轮廓。 只奈何,谷红矾更擅长的是山水画,而人像的技巧她还不能完全掌握,因此画出来的只有安藤萝的轮廓以及衣衫上精致贵气的纹理,而他的五官却如何都下不去手。 她担心自己画的不好,又不想让他失望,踌躇间拿着笔的手不停戳自己的脸颊,轻蹙眉,视线在安藤萝与画上来回移动。 第13章 好看 安藤萝看出她的犹豫,出言鼓励道:“殿下要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画的很好。” 有了他的鼓励,谷红矾终于决定下笔,只可惜,经过漫长的描眉画眼,最终也只模仿出小狐狸一分神韵,甚至就连他眼睛的位置都画歪了。 一只眼睛正,一只眼睛歪,看上去奇怪又诡异,就连唇瓣也没能画的像,一边唇角平平无奇,而另一边却上扬的有些过分。 谷红矾看着自己的画实在是有些无颜面对,抬手一挥,画上人的五官被尽数抹去,她重新更改,希望可以稍稍正常一些。 谁料,这一次的画眼睛是没什么问题,只是这眉毛与嘴唇依旧不堪入目。 她实在想要放弃,气鼓鼓的撅着小嘴看向安藤萝说道:“不行,我实在是画不出……” 安藤萝也没有气馁,来到公主身后,伸手握住她抓着笔的手,一点点引导她完成这幅画。 最终在安藤萝的帮助下,谷红矾终于完成了这幅还算是能看的画,只是这唇瓣的角度看上去仍旧有些不那么完美。 谷红矾一气之下,直接下笔在画中人的唇瓣上勾勒出两撇胡须,如此一来,这人看上去就要老上许多,就连眉宇都觉得有些凶巴巴的样子。 安藤萝没想到公主会这样,他意外的问道:“怎么还给我画了胡子?恐怕我还要再过三千年才能成画中这般了。” 谷红矾回首看向他,俏皮的眸子略微眯起,唇角轻勾,露出一抹邪恶的弧度:“不用等三千年,现在就可以让你同画中一般!” 她说着,举起笔就朝着安藤萝脸上招呼过去。 安藤萝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抬手去挡,却激起了公主的胜负欲:“今天这胡子你必须要画!” 原本安藤萝也没有多么抗拒,想着画就画了,大不了一会儿洗干净就好,谁知道公主这样说,他就更加不肯就范,一只手抓着公主握着笔的手,另一只手悄然探向公主纤细的腰肢,伸出一只手指挠她的痒痒肉。 公主被他这一举动吓到,没想到他竟然会使出这样的招数来,可她又被挠的浑身痒痒,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身上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甚至连手中的笔都险些没拿稳。 就在两人拉扯之间,安藤萝觉得自己右边眼皮上好似落下一个冷冰冰的东西,他抬手想摸到这个东西,却被公主抓住了他的手,拦住了他:“别动!” 他疑惑的看向公主,谷红矾新奇的眼神目不转睛盯着他右边眼皮。 “怎么了?” 谷红矾笑着,伸出她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点了点他的眼角说道:“这墨点像是一颗痣,刚巧在你眉下一分的位置上。” 安藤萝下意识抬手想要擦去这墨点,却被公主抓住手腕说道:“别擦,好看。” 安藤萝一愣,他的脸上只有鼻尖一颗痣,若是加上这一颗便是两颗痣。 不过他也不在意,既然公主喜欢,那他就默认了又何妨? 他笑着说道:“好,我不擦。” 玩闹过后,谷红矾说自己许久没有好好泡澡,杜若为她备好了热水,伺候公主沐浴。 一般这个时候,安藤萝会在门外守着,即使伺候公主沐浴的事还轮不到他,可他依旧不会离开半步。 突然,一股极其淡雅且熟悉的香味钻进他敏锐的鼻腔之中,他抬眸看去,只见二皇子谷空青跨入院子。 谷空青入门后先是环视一圈周围,发现并没有看到妹妹的影子。 就在这时,狐狸侍君走了过来,他站在距离二皇子五步远的位置上站定,随后恭敬的冲着皇子行礼道:“参见二皇子殿下。” 谷空青虽说没有像仙侍们那般表现出极其厌恶的态度,但也算不上亲厚,冷声问道:“七妹呢?” 安藤萝没有抬眸看他,而是垂着头说道:“回殿下,公主殿下正在沐浴。” “哦。” 谷空青说了这么一个字便抬脚来到一旁的八角蛊莲宝亭之中落座,仙侍们赶忙为皇子上好茶水与点心,而安藤萝则重新回到公主沐浴的暖阁外静候。 谷空青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府邸一般随意,胳膊搭在圆石桌上,也不知是无聊还是炎热,轻轻摆动着手中的浮光天纹折扇,扇面上如星辰般璀璨的洒金随着阳光的折射而呈现出不同的颜色,这些七彩的光斑散落在院中的每一处角落,美的让人心醉。 不多时,暖阁的房门被缓缓打开,刚刚出浴的美人周身笼罩着被花香包裹的雾气,带着水珠的青丝在跨出门槛的瞬间变得干燥顺滑,日光下泛着如水中涟漪一般的光泽,清新干净的美人好似没有被这世间的浊气污染,从骨子里透露着无尽的灵气。 当她出现的瞬间,门口的安藤萝就迎了上去,按照惯例,他要亲自为殿下梳理长发,再为其挽上一支珠钗。 安藤萝手上的动作连贯顺畅,像是做惯了的样子。 此时谷红矾也闻到空气中熟悉的香味,朱唇微动,她问道:“是二哥来了吗?” 安藤萝一边将一支掐丝榍石步摇插入已经简单盘好的发包上,一边回应道:“是,二殿下正在宝亭中等您。” 待步摇戴好,谷红矾抬脚朝着外院走去,来到二哥面前。 谷空青看到妹妹的身影,随手将刚拿起的果子重新放回玉盏之中,接着站起身,俊俏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如沐春风般的笑容说道:“七妹。” 谷红矾快步上前,同样面带笑意:“二哥,你怎么来了?” 两人落座,杜若跟着公主上前,在公主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上站定,而安藤萝则乖巧的垂眸站在距离两人十步远的位置上。 因着他一直都不受仙族众人待见,时间长了也就养成了他除了公主以外尽量避开所有仙族的习惯,除非公主唤他,他才会上前。 “我记得你上次不是说我府中的梨花翠锦香很好闻吗?正好今日我做了些新的,就想着给你送来。” 第14章 九尾神狐 谷空青边说边从身边仙侍手中接过一个巴掌大的红木盒子,这盒子上雕刻着镂空的祥云图案,每一寸都看得出匠人的用心良苦。 谷红矾看到这盒子,双眼好悬没放出光来,连忙伸手接过,打开来放在鼻尖轻嗅,还要闭上眼尽量让注意力都在这香味之上。 “嗯~果然好闻,不愧是二哥亲自做的,就是比旁人的好上百倍。” 她说着,关上木盒,递给身边的杜若说道:“现在就去点上,务必让府中每一处地方都染上这个香味。” 杜若接过公主手中的木盒,脸上笑意尽显:“是。” 收下香,谷红矾打趣道:“听闻哥哥好事将近了?” 谷空青垂眸抿唇,眸中略带着些羞怯:“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 谷红矾一眼便看出他隐瞒了什么,探究的眼神好似能将面前的男子看穿似的:“哦~还没一撇呢~”她说着,托着自己的下颚,水眸滴溜溜的转,意味深长的说道:“也不知道这位嫂嫂是谁家的女儿?今年几何?是否喜欢我呢~” 谷空青简直受不住妹妹这般八卦,故作生气的出言打断道:“行了!别猜了!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哦……” 谷红矾有些不满意哥哥的回答,但确实也不好多打听什么,毕竟人家女孩子还是很在意名声的,若是被旁人听到再传出什么对她不利的传言来就不好了,即便是仙族也会有这方面的担忧,还是避讳些的好。 谷红矾端起还在冒着热气的茶盏轻抿,还以为两人的对话就此告一段落,没想到谷空青警惕的视线落在不远处乖巧站着的小狐狸身上。 他压低了声音,尽力用最柔和的语气说道:“我说句不中听的话。” 谷红矾抬眸不解视线看向哥哥,只听他接着道:“你府中这个狐狸精……” “啧!”谷红矾打断了哥哥的话,蹙着眉不悦道:“放尊重点!是九尾神狐!” 谷空青无奈,却也只好顺着妹妹的意思:“好……九尾神狐!你这个狐……九尾神狐,他毕竟是从狐族逃跑出来的,狐族对他擅自离开南沁谷颇有意见,他的家人也一直让他回去,光是这个月就已经截下来自狐族安家的十三封信,他留在这终究也不是什么好事,我劝你,还是尽快将人送走的好。” 谷红矾用自己纤长的手指沿着茶盏边缘画圈,略显稚嫩的脸上充满了不悦,她沉着声问道:“是大哥的意思?还是你的意思?” 谷空青实话实说:“是母亲担忧你,怕你被一只狐狸魅惑了心智。” 谷红矾对此充耳不闻,甚至回首看向不远处垂眸而立的安藤萝。 男子修长的身形笔直的站着,虽寄人篱下,但也从未失了他狐族九尾的风骨。 女孩回过头来,看向哥哥的眼神中满是坚定:“母亲多虑了,他只是个被人追杀的可怜人,若不是遇到我,只怕是连命都没了。” “可他终究是个狐族,又能陪你多久呢?” “我知道,他只有万年的寿命,而现如今也只剩下短短五千年。” “既如此,你还在执着什么?他不是迟早都要离开你的吗?” 谷红矾水眸之中蒙上一层不舍:“我希望他接下来的日子是开心的,狐族或许不是他的归宿,那些人只会把他抓回去,然后交给十尾公主,当做一个消遣玩乐的妓子罢了,他不愿,我也不愿看他那般低声下气的讨好别人,若真的要有一个人来做这个恶人,那我宁愿成为替他遮挡风雨的那一个……” 见着妹妹对他用情至深,谷空青不免担忧:“他作为一个侍君陪你几千年也无不可,但我们谁也不知他会不会对你用计,不管怎样,你还是要小心些为好。” 话音落,谷红矾努力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来:“放心吧,我可是仙族之中除了父亲之外唯一拥有金身的人,量他有再大的本事都伤不了我。” 谷空青看着她嬉皮笑脸的样子,就好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叫他们这些做哥哥的如何能不忧心? 他长叹一声,无奈道:“哎——罢了,你既然如此说,我也就没什么好提醒的,你自己注意就是了。” 谷空青说着缓缓起身说道:“我先走了。” “嗯。” 谷红矾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只是在他经过安藤萝时稍稍停顿了一下,随后才继续往外走。 谷红矾没看到,而安藤萝却将他充满着警告意味的话语听了个清楚:“你最好安分守己,否则本殿定灭了整个狐族!包括你的母亲!” 安藤萝并未动怒,而是后退半步,恭敬的冲着谷空青抬手行礼道:“恭送二殿下。” 安藤萝之所以这般淡定,就是因着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与狐族有所串通,就连他母亲送进来的书信他都从未回应过,到现在他的母亲除了知道儿子还活着以外,其他的一概不知,又怎会为了一群想要杀了他的人而去伤害唯一一个真心待他的公主呢?他莫不是蠢如猪狗才会如此。 谷空青走后,谷红矾说自己有些困了,要去小憩片刻。 安藤萝陪着公主休息,等公主醒来时天色已经暗沉下来,她起身问道:“几时了?” 一旁的杜若连忙上前回应道:“已经酉时一刻了。” 公主猛地从榻上坐起身,一边掀开身上的被子一边数落:“藤萝呢?怎么不叫我!” 一说起这个,杜若可是有状要告,蹲下身子来为公主穿鞋,这嘴上还不肯消停:“方才还在这呢,看着殿下睡着就鬼鬼祟祟的出去了,奴婢瞧着他怕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殿下呢!” 这话就让谷红矾想起下午哥哥对她说过的话,不免让人将两件事想在一处。 公主站起身,杜若为她披上一件青迭绣七緵布薄氅问道:“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今天还要他伺候吗?” 杜若说的自然是安藤萝,她可巴不得公主厌烦了他呢。 第15章 何罪之有 谷红矾眸底闪过一抹忧虑,缓声道:“你去传膳吧,我亲自去叫他。” 公主说着,抬脚朝着房门处走去,杜若留在原地简直要气炸了:“殿下从来都是这样,都把他惯坏了!” 可她也就只敢在殿下看不到的地方发发牢骚,当着殿下的面,她可实在是没这个胆子。 谷红矾悄然来到安藤萝的院子,这里没有一点光亮,仅靠着晚霞最后一点点尾巴勉强看清这里还算是精致的陈设。 她没有走路,而是用飞的,悄无声息的来到廊下,房中微弱的烛火证明了安藤萝的确在里面,而她却犹豫了,抬手想要打开房门,又放下,纠结半晌最终决定掩藏自己的身形。 屋内的安藤萝正坐在书案前,借助微弱的火光,视线移动在手中的信件上: “吾儿,萝。 你不在的这段日子里,他人都说你已命丧黄泉,但为娘不信。 娘知道你在仙族,可那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三叔伯一直在十尾面前替你美言,只要你肯回来,公主承诺会给你驸马的位置。 望儿三思。 安氏。” 娘的信还是这般让人无法拒绝,一边打着感情牌,一边又劝他跳入火坑,这到底是母爱还是被母爱包裹的利用? 现在的他,就连母亲也不敢相信了。 忽然,他好似感受到身后出现一个人,他下意识将手中信件揉进掌心之中,看似淡定的他眨眼间出手,强而有力的手刀以迅雷不及俺耳之势朝着身后人的脖颈处狠狠砍下去。 可就在他转身瞬间,自己的手腕猛然被对方钳制住,可他手部巨大的力量还是打出一阵风,撩动对方鬓边的青丝随风而起。 “殿下!” 他定睛一看,谷红矾正一脸冰霜的盯着他,而他的手也被公主抬手轻轻一挡,甚至连力气都不需要,就可以将他彻底制服。 扑通—— “殿下恕罪!” 安藤萝下跪的速度很快,请罪的速度也很快,惶恐两个字从他的瞳仁中溢出,谷红矾俯视着他,只见他的发丝都在微微颤抖,看得出他的紧张。 只是他的紧张是因着对殿下动手而害怕得罪殿下,而看在谷红矾眼中便多了几分心虚的成分。 公主冷眸微垂,从她朱唇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蕴含着无数利刃,直直插入安藤萝心头,让他胆战心惊。 “你何罪之有?” “我……我不知是殿下,还以为是……是……” “是谁?” “还以为是别的仙侍……我不是有意冒犯殿下的,是我的错,请殿下责罚!” 安藤萝的头狠狠磕在地上,满身写着后悔两个字,看得谷红矾心头一紧,不免心疼眼前这个寄人篱下的小狐狸。 谷红矾转念一想,冒犯公主的确比私通狐族的罪名要小多了。 难道他真的如哥哥猜测的那样…… 她不敢细想,但又不得不面对,尽量平复心情的她不动声色长呼一口气,浅声道:“我没怪你,先起来吧。” 公主的话让安藤萝松了一口气,他先是叩谢公主不杀之恩,随后才缓缓起身,依旧低垂着眼眸,不敢与公主对视。 谷红矾想知道信上的内容,因着她还没来得及看清就被对方发现。 “你在看什么?” 安藤萝下意识将手中的信件攥的更紧了些,慌张从他的瞳仁溢出:“没……没什么……” 谷红矾根本不相信他的话,选择继续追问:“没什么……那你紧张什么?” 安藤萝不能说出信上的内容,不能让公主觉得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人在仙族,受尽了公主的恩宠,却想着回到狐族光明正大的做驸马。 “真的没什么,不过是一封家书,母亲想我回去而已……” 谷红矾探究的视线凑近了一分,距离近到甚至能够感受到对方逐渐加快的心跳:“真的?” 安藤萝抬眸,勇敢对上公主略带着一丝质疑的眼神:“殿下是知道的,我从不撒谎。” 的确,他没有撒谎,只是避重就轻,说一半瞒一半罢了。 谷红矾从他的眼神中读出真诚两个字,这一刻她有些怀疑自己,难道真的是自己多虑了? 她眨眼间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说道:“既然什么都没有,陪我用膳去吧,睡了一觉有些饿了。” 安藤萝当即迎上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好。” 这笑容或许是真心的,又或许是庆幸,庆幸他逃过一劫。 安藤萝一如既往的侍奉公主用膳,几乎是公主吃饱之后,他才堪堪半饱的程度,不过他也从没有怨言,毕竟两千年都是这样过来的,早就习惯了。 而谷红矾一直以为他的胃口很小,小到只有她的一半,她以为狐族都是这样的,也就从没有问过。 用过晚膳,两人同往日一般下棋,当做是饭后的消食运动。 “不对不对!我不下这里!” 谷红矾一如既往的耍赖,安藤萝也只是浅浅一笑,再指着棋盘上另一处位置说道:“下这里会更好。” 谷红矾根据他的提示落子,最后总是能险胜一子半子的。 她知道,安藤萝一直都在让着她,故意输给她,又不能显得故意放水,也是累得慌。 下过棋,安藤萝守着公主入睡,直到杜若没好气的提醒:“该走了吧!” 安藤萝也不恼,缓缓起身离开,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一直都是这样,因着公主虽说打破了仙族皇室不得纳妾的规矩,但她还有一样规矩是绝对不能打破的,也就是绝对不能诞下没有仙族纯正血统的孩子,而安藤萝就是这个异族。 因此两人即便是生活在同一座府邸,却从未有过新婚之夜,公主到现在也还是完璧。 杜若上前确认公主已经入眠,之后熄灭了屋中烛火,这才来到公主不远处的矮榻上休息。 即便睡着,她也要时刻注意公主的动静,只要公主有需要,她就必须立刻起身。 好在公主睡觉时很省心,几乎没有起夜的习惯,也从没有大半夜要水喝的情况出现,因此为公主守夜还算是一份省力的活计,不过就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夜深人静,玄月高照,床榻上的公主猛地睁开双目,微撑起身子,确认周边没人之后,随手拿起一旁的斗篷,眨眼间消失在房间里。 第16章 别有用心 与此同时,安藤萝的房间里也是寂静一片。 小狐狸窝在温暖的被子里睡的正香,不过他的睡姿就要端正的多,仰面朝上,双手规矩的摆放在腹前,呼吸平缓有力,看上去不像是熟睡,倒像是小憩一般。 玄猫正在安藤萝的榻边,蜷缩成一团,看样子也是睡的正香。 忽然,玄猫睁开双眼,缓缓站起身,弓着背伸展,而后又将两只前爪向前探去,用力拉伸,之后再将后爪用力抠住地板,像是在做某种运动,看上去很舒服的样子。 玄猫简单的伸展了一下睡了许久的四肢,然后蹲坐在地上,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睁的老大,在深夜里发出如白昼般刺目的光芒,扫视着周围的一切。 他看过四周,又仰起小脑袋看向榻上睡的正沉的安藤萝,确认他还活着,然后站起身,准备出去为自己捕些吃食来。 就在它刚刚迈出一只脚,第二只脚还没来得及跟上时,屋子正中央突然间凭空出现一道微弱的光,而后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光里。 玄猫的背瞬间高高弓起,平日竖起的双耳也被它狠狠压在脑后,后背上与尾巴上的毛都竖了起来,就连嘴巴两边的胡须都跟着直挺挺的竖立,反射着光芒的眼睛死死盯着猛然出现的人。 而此时,谷红矾也发现了这一对诡异又惊悚的“灯笼”。 她被吓了一跳,好悬魂神俱灭,跟着心跳快到一个顶点,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万幸没有叫出声,只是死死咬着贝齿,紧闭双眼,尽量平复自己好悬没跳出来的心脏。 她长舒一口气,再次睁眼,定睛一看才看清了地上弓着背,冲着她眼放金光的玄猫。 这猫实在是猫如其名,浑身上下都是漆黑的,只有一双眼睛还算是勉强能给它自己定位,不然只怕是在夜里没看到就要一脚踩上去吧? 这一刻,谷红矾对神的厌恶到达了顶点,没忍住小声嘀咕道:“这个天胡做什么不好?偏偏做这么个玩意吓唬人,这黑灯瞎火的谁能看见啊?吓我一大跳!” 话音刚落,床榻上的安藤萝微蹙眉,放在被子上的手略微攥紧了些,好像随时都会醒似的。 谷红矾下意识慌忙闪身来到屏风后,利用屏风掩盖自己的身形,直到声音完全消失,她才大着胆子探出脑袋来瞧,确认安藤萝没有被吵醒,这才伸手为自己顺气,心中暗道:“从前怎么不知道他睡觉这么轻?一点声音都能察觉?好在我机灵!” 发完牢骚,谷红矾赶忙开始在房间里寻找安藤萝白日看到的那封信。 她蹑手蹑脚的翻找着每一处角落,就连书本的夹层都不肯放过。 也不知是她身上的灵力充沛还是因着她衣衫上被染上的香料味道,玄猫一直跟着她。 只要她在一个位置上没有挪动,玄猫就会凑上来,用它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的小腿。 着急寻找信件的谷红矾根本没空搭理它,也没有伸手将其推开。 这架子上没有,她又起身后退一步。 “喵~哈——” 好巧不巧,她这一步直接踩在玄猫前爪上,疼的它一嗓子嚎叫起来,还伴随着尾音较长的哈气声,看来是它在感觉自己受到威胁时,用来吓退敌人的招数。 它这一叫不要紧,谷红矾慌忙蹲下身子,下意识一把将玄猫揽在怀中,伸手死死捂住它的嘴,警惕抬眸望向床榻方向。 只见床榻上的人并没有任何动静,睡的还算是沉,谷红矾这才长舒一口气,压低了声音冲着怀中的玄猫发牢骚:“不就是踩了你一下,至于叫的那么惨吗?去去去,一边玩去!”她说着,将猫放在地上,还要推着它的臀部,把它推远一些,在这里实在是碍事。 玄猫眼见她没有想同自己玩的心思,也就舔了舔方才被踩疼的爪子,晃了晃脑袋,扬长而去,还是先填饱肚子要紧。 没了玄猫的干扰,谷红矾也加快了寻找的速度。 只是这屋子每一处角落她都翻遍了,甚至就连安藤萝床榻旁的脚踏她都不放过,可仍旧是没能找到那封信。 她有些气馁,坐在书案前的矮榻上,托着腮帮子环视周围,水眸滴溜溜的转,努力想着信到底会在哪里? 就在她视线落在面前已经燃烧的就剩下一点点的烛台上,已经熄灭的烛台旁,窗外月光浅浅散落在暗红色的长案上,一小块灰烬在月光下就显得尤为明显。 谷红矾意识到这灰烬有可能就是她一直在找的信。 女子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小撮灰烬的粉末,微蹙眉,灵力帮助她看到了这灰烬的前世,也就是那封信! 只可惜,这信已经被烧成灰烬,就算是她有再大的本事也无法复原,只知道这就是她找了一夜的东西。 既然东西已经被毁,她继续找下去也是没有意义,也就一个闪身回到自己的卧寝。 就在此时,榻上的男子缓缓坐起身,回首看向书案方向。 透过如缠丝般纤薄的月影纱,他看到空荡荡的书案,以及那一小块被手指碾过的灰烬。 自从玄猫一开始炸毛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公主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可他不能让公主知道,只怕公主对他有忌惮,可令他没想到的是,即便如此,公主对他也还是心生怀疑。 回到自己卧寝的公主坐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 她想着若是那封信没问题,只是一封家书,安藤萝为何会瞒着她,甚至将信给烧了? 若是那封信有问题,按照安藤萝深沉的心思,或许会在夜深人静时悄悄看,又为何会在白日里打开看呢? 她想不明白,但二哥的话萦绕在心头。 现在别说是仙族皇室,就连谷红矾自己都开始怀疑,安藤萝来到她身边是否别有用心?这难道是一场计谋?一场能让狐族在这世间翻身做主的计谋? 其实仙族的海潮渊,位置可以说是这世间最好的,上临神族,下通人水,旁边还有灵族的十八座山峰,远远看去仙气缭绕,风景卓然,是当之无愧的好地方。 这样的地方也被世间各族觊觎,其中就包括了狐族。 第17章 试探? 狐族因着一开始就被仙族与灵族包围,因此他们的人数激增之后,又无法向周围扩张领土,也就导致了狐族的人无法离开那方小小的南沁谷。 狐族数十万年来都想占领别人的地盘,可他们周边只有灵族与仙族。 灵族的临仙峰易守难攻,他们也不是没有试过,全部以失败告终,而仙族的海潮渊与他们只有一道天海相隔,而整个仙族也只有谷红矾一个还算是能上得了台面的仙,也就是说只要将谷红矾解决掉,仙族便可尽在掌握。 谷红矾一夜未眠,想明白了这件事,也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俗话说枪打出头鸟,而她正是这只出头的鸟。 若是说平日她可以藏拙,可她出生那日的漫天红霞便是避无可避,她的金身也是令她成为众矢之的的引子。 她不能这样任由暗处的敌人肆无忌惮,她想要反抗,若做不到躲避,那就让那些暗处的敌人不敢下手。 几天后,谷红矾带着安藤萝去游山玩水。 既然是游山玩水,谷红矾最先选择了距离仙族海潮渊最近,且风景秀丽的狐族南沁谷。 之所以选在这,谷红矾还有一个私心,她也是想试探一下安藤萝的真心,到底是向着仙族,还是狐族? 两人来到仙族与狐族的交界处,这里人烟稀少,风景秀丽,很适合踏青。 好在按照现在南沁谷的季节来说,刚巧是春季的尾巴,夏季暖风时不时就会吹过这片草长莺飞的好地方,因此两人在这里还算是比较悠闲自在。 安藤萝好不容易能离开仙族,逃离开那些时不时就要给他脸色看的仙侍,这几日沉重的心情也跟着松快起来。 阳光明媚,春意盎然,一红一绿两个身影缓缓移动在南沁谷东边的一处湖泊旁。 仙族的仙侍们则远远的跟在后头,人数倒是不少,其中也不乏几十名仙兵,毕竟这里可是狐族的地盘,还是谨慎些为好。 公主手里捏着一串残影博浪珠,一颗颗数着珠子,缓缓开口道:“想不到你们狐族的景色如此秀丽,之前怎么从未听你提起过?” 安藤萝白皙的面容上闪过一抹尴尬:“我离开也有千年,不知这里的变化,不敢贸然向殿下提起。” “话说,你离开这么久,没想过家吗?” 谷红矾问着,一边不动声色的侧目观察小狐狸面上细微的表情变化。 只见他没有任何神情,还是同往常一样淡然:“自然是想过的,只是我走的不光彩,即便想家,也没回去的理由。” “若是我可以让你光明正大的回去,你愿意吗?” 安藤萝猛然回首,看向公主的水眸中充满震惊同时也夹杂着委屈:“殿下是厌弃我了吗?” 谷红矾笑言道:“怎么会呢?你可是我最喜欢的小狐狸,厌弃了谁,也不会厌弃了你,你不是知道的吗?” 安藤萝长舒一口气,也不知是心虚还是庆幸:“只要殿下不弃我,我就绝不离开。” 他的眼神中满是坚定,只是这样的答案还不能让谷红矾满意,她接着说道:“回想千年,我还是觉得有愧于你,若你有什么想要的,想去的地方,一定要说出来,我定满足你。” 安藤萝收回视线,垂眸看向自己崭新的鞋面,低声道:“我没什么想要的,只要能在殿下身边,陪着您,侍奉您,我就很满足了。” 这话,谷红矾听过无数遍,早就免疫,心中毫无波澜。 “你在狐族是尊贵的九尾神狐,到了仙族却成了连名分都没有的侍君,你真的甘心吗?” 安藤萝摇摇头,谷红矾不解蹙眉,接着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在这里?” 问出这个问题,谷红矾心跳的速度猛然加快。 她期待对方能说出为他自己摆脱罪名的话来,但又忧心是利用自己逃离开另一个人间炼狱,让自己成为一个借口,一个笑话…… “因为……我想……” “快看,那是什么!” 就在谷红矾提心吊胆期待着安藤萝接下来说的话时,身后不远处的杜若大叫一声,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但当谷红矾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时,却只见到一片微微摇晃的树丛。 谷红矾不解问道:“杜若!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听到公主的召唤,杜若连忙一路小跑了过来,兴奋的指着那已经回归平静的树丛说道:“殿下,这里竟然有白泽,就在那里!” 谷红矾震惊不已:“这里竟有这般神兽?你确定你没看错?” “奴婢确定,断然不会看错!” 安藤萝应和道:“传说中白泽是上古神兽,因着周身充沛的灵力,总是会吸引许多神兽跟随,这里既然有白泽出现,或许能见到其他稀有的神兽也不一定。” 杜若连连颔首,第一次这么赞同安藤萝的话:“殿下,奴婢瞧着这里灵气充盈,是个狩猎的好地方,说不定还能用神兽为殿下再做一个新的法器呢。” 安藤萝也跟着应声:“这倒是,殿下也是许久没有狩猎了,上一次还是在两千年前,不如今日就猎上一猎,全当玩乐也好。” 谷红矾看向安藤萝真诚的眼神,再看看杜若兴奋的模样,最终只能勉强答应:“也好,反正许久没有狩猎,我这手也有些痒痒,今日就好好猎一回!回去加餐!” “好!奴婢这就去将殿下的弓拿来!” 杜若兴奋的跑去为公主取弓箭,趁着这个时间,两名仙兵为两人迁来两匹仙马,供他们骑乘。 公主一席赤色夔龙锦妆花缎宽袖长裙,身披赤缇色曲纹绣僮玉锦斗篷,手拿孔雀翎描金长弓,鲜衣怒马,英姿勃发;安藤萝穿着公主新为他制作的余白赤狮凤纹蜀江锦长袍,外面披着一件暗绿冰纨鹤氅,腰间系着碧水青师蛮纹金带,手拿一把射月弓。 一红一绿两个身影脚踩快马,拉弓引箭,穿梭在茂密的丛林之中,一时间竟将方才那些不愉快全部抛诸脑后。 谷红矾追赶着一头豹子,不知不觉就朝着狐族南沁谷方向而去。 第18章 南沁谷 安藤萝紧随其后,生怕跟丢了公主,也是担心这里是狐族的地盘,一旦被发现很容易挑起两族争端。 “殿下!前面是南沁谷!不可再往前了!” 安藤萝喊着,可他的声音着实没有多大,被马蹄声淹没的谷红矾根本没听到,还沉浸在追捕豹子的刺激当中无法自拔。 原先谷红矾不过是想着随便猎一些野物就好,只奈何她的羽箭一旦射中什么,后面跟着的杜若就会拍手叫好,一时间让谷红矾享受这种极致的快感,竟然停不下来,一连射中许多野物,甚至就连灵熊也逃不过她的攻击。 “什么人!站住!” “殿下!快跑!” 就在两人还沉浸在狩猎的喜悦中时,西边的远处突然冲出来不少人,每一个都凶神恶煞,还冲着他们大喊“站住”。 这就让谷红矾一时间慌了神,毕竟她是仙族人,而这里明显是狐族的地盘,她千万不能暴露了自己的行踪,连忙调转马头,往来时的方向狂奔。 安藤萝也紧随其后,用自己的羽箭帮助殿下抵挡射过来的利刃。 而他一人的力量终究是抵不过狐族上百名精锐的万箭齐发,直直将两人打的猝不及防。 好在这次谷红矾还带了些仙兵,可以替她抵挡一阵子,她就这样在仙兵与仙侍的保护下匆匆逃离。 可就算是这样,也还是会有漏网之鱼。 一支被附上怨灵的羽箭风一般的速度朝着谷红矾射来,若是按照这个方向,多半会直直插入谷红矾的心口处。 就在羽箭经过安藤萝身边的瞬间,他一个反手朝着羽箭拍去,万幸羽箭被巨大的力量打道偏离了原先的轨迹,不幸的是这羽箭因着被附上怨灵的缘故,仍旧朝着谷红矾的方向而去。 “殿下!小心!” 安藤萝一脚踏上马背,顺势腾空而起,朝着公主的方向飞去。 就在谷红矾听到安藤萝的高喊而回首的瞬间,那羽箭不偏不倚,直直射入她胯下骏马的臀部。 马儿一阵吃痛,高高扬起前蹄,仰天长啸,发出痛苦的呻吟声,这也导致了马上的谷红矾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跌落下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安藤萝的出现就宛若深夜中一道刺眼的光芒,他用自己的身体为公主做垫背,稳稳接住了她即将要落地的身子。 好在他并非普通狐族,他是九尾神狐,只要离开海潮渊就可以使用他的灵力,因此就算是赤手空拳接住一个人的重量,也不会对他造成任何伤害。 原以为自己会落地的谷红矾已经做好了翻身用腿支撑身体的准备,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手臂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稳稳抓住,接下来便是感到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就被翻转过来,稳稳落在一个宽厚结实的臂膀之中。 女子惊魂未定之余,定睛一看,眼前这张脸是无比的熟悉,就连他紧蹙的眉下,那一滴墨点都是她自己亲手点上去的。 “殿下,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还不等她有所反应,安藤萝就将人稳稳放在地上,蹙着眉不断上下打量着她,水眸中满是担忧。 谷红矾摇着头说道:“我没事,你……” “殿下!快走!” 还不等她说完,杜若焦急的叫喊声传入两人耳中。 安藤萝一把抓起公主的胳膊,二话不说带着她就朝着仙族的方向跑去。 好像这一刻,他并非狐族,也不是谁可以利用的工具,就只是誓死保护公主殿下的侍君而已。 谷红矾跟着他走,他浅绿色的背影好像在泛着光芒,替她照亮前方的路,即使有更好的选择摆在他的眼前,他也毅然决然选择站在她的身边。 只是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就在他们逃跑的时候,并未发现公主的一边裙角受到一枝身着尖刺的树枝的剐蹭,斗篷上一块裙角被留在狐族南沁谷的丛林深处。 等来到仙族的地盘,他们也就放下心来,后面的狐族也并未追上来,终于可以歇一歇。 即便是到了安全的地方,安藤萝还是不放心,小心翼翼挽起公主绣着精致花纹的袖口仔细的查看,确保公主真的没有受伤。 而谷红矾也不甘示弱,直接一把掀开安藤萝的衣襟,毫不避讳的往里瞧,把他都看的面红耳赤,连忙抬手捂住胸口的布料问道:“殿……殿下这是做什么?” 谷红矾却不以为然,一边掀开他的袖管一边说道:“看看你有没有受伤啊!方才你一直跟在我后面,有没有被箭伤到?” 万幸的是两人都没有受伤,甚至连一点皮都没破。 一天下来,两人实实在在猎到不少野物,虽说这其中最有价值的要数几只灵熊,但好在其他体型较小的野物也是不少,足足堆成了小山摸样,看着就是叫人欣喜。 杜若看着面前这一堆野物,高兴的嘴角差点咧到后脑勺去,一个劲夸赞还是公主有本事,战场上是杀伐果决的好手,就连狩猎也不在话下,仙族可不能没有公主殿下! 谷红矾被夸赞的有些不好意思,她看向身边的安藤萝,其实只有他们两人知道,这其中真正死在谷红矾手中的并不多,只有不到三成,而大多数其实都是安藤萝先将那猎物射伤,导致它无法挣扎,再由谷红矾一箭穿心,而安藤萝则默默收回自己的羽箭,这也就导致了现在这种,看上去好像都是公主的功劳的假象。 不过安藤萝不在乎,要知道,他既然有本事不偏不倚射伤猎物,既要让它无法挣脱,还要保证不将猎物射死,可是需要极深厚的功夫,但他将这功劳全部都送给公主,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效忠行为。 两人满载而归,整整去了一日,安藤萝从头至尾都没有任何想要逃跑的迹象,这也让谷红矾打消了怀疑他的念头,想来他也是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自己,不需要过多的解释,而谷红矾也刚好可以心领神会,不需要过多追问。 第19章 洗洗睡吧 两人回到海潮渊,谷红矾想着将自己猎到野物送去给哥哥们,她一开始狩猎就是图个乐呵,反正自己又吃不了这么多,而且大多数野物并没有灵力,也没有实际的价值,留着也是没什么用。 与此同时,炎王府。 这里是仙族六皇子谷文元的府邸,也是距离御灵公主府最近的一座王府。 这里不同于别的王府那般富丽堂皇,反而随处可见各种稀奇古怪的兵器,兵书也被扔的到处都是,王府正中间还有一个极宽敞的擂台,几乎就是占据了整个院子。 别的王府是花园鱼塘,而这里却是擂台箭靶,这个六皇子还真是与众不同。 灯火通明的擂台旁,六皇子谷文元一身干练的宝石蓝缠枝芙蓉花绫长袍,腰间系着大青师蛮纹带,或许是嫌长长的下摆碍事,索性就窝在腰带之上。 谷文元岔着腿,豪迈的坐在擂台旁的台阶上,手里捏着一本新得的武功秘籍,一边看一边还要按照书中描述的比划着,紧蹙的眉宇看得出他认真到废寝忘食的状态。 “殿下,长公主殿下来了。” 正在此时,一个仙侍前来禀报。 谷文元方才还愁云密布的脸上霎时间就有了笑意,忙放下手中的书说道:“快让人进来啊!” “是。” “六哥就这么想我啊?一听到我来了,都迫不及待了呢!” 仙侍转身准备往外走,却已经看到一脸春意,迈着欢快的步子朝着这边走来的长公主。 仙侍识趣的退至一旁,谷文元忙站起身,脸上的笑意那是止不住的,忙上前相迎:“是啊,一听到你来了,我连武功秘籍都不看了,可见你是多重要啊!” 话语间,谷红矾已经来到哥哥面前,微抬手示意身后跟着的杜若上前,将她手中的托盘捧得老高。 “这是我今天刚猎来的灵熊的熊掌,知道你最近一直在寻,给你送几个过来。” 一看到这些熊掌,谷文元眼都要看直了,眸中好似能闪烁出星光似的,盯着那熊掌不肯移开:“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 他说着,连忙让自己的仙侍好好收着,还不忘伸出他满是老茧的手指轻轻捏住妹妹略带着些婴儿肥的小脸,宠溺道:“果真没白疼你,不愧是我的好妹妹。” 谷红矾嫌弃的躲开他的手,小脸一沉问道:“你这手上怎么都是老茧啊?一个仙,怎么将自己折腾成人的模样?” 谷文元看着自己手心上几块厚厚的老茧,略带着些不悦的说道:“还不是为了早点打败你吗?自从上次和你比武输了之后,大哥和二哥笑了我足足一年呢,正好这次你来了,今日定要同我比上一场,不然我这书不是白看了吗?” 六哥的话引得谷红矾一阵嗤笑,看着哥哥的眼神中满是不屑:“就你?还想打败我?我记得你也不是个早睡早起的人,怎么这个时辰就开始做梦了?” “啧~你这话说的我怎么那么不爱听呢?输给你一个女子我很光彩吗?当然要越挫越勇!直到超越你!” “我可不是普通的女子,放眼整个仙族,还有第二个拥有金身的女子吗?不光是你打不过我,就连大哥都不是我的对手,你又何必执着呢?早点洗洗睡吧~” 谷红矾说着转身就要离开,而谷文元却偏偏不给她这个机会,就是要让自己输的心服口服才好。 “看招!” 刚转身的谷红矾还没来得及跨出第一步,背后一阵凌厉的阴风袭来,她下意识侧身躲避,接着抬手用力挡下哥哥冲过来的利刃。 而谷文元也不甘示弱,一个回首接着又是一道伶利的刺眼的剑光朝着妹妹看似纤细的身体刺来,速度快到就连身边的仙侍都好悬没看清的程度,两人就这样突然间打起来。 杜若与另一名仙侍连忙后退十几步,尽量避免被两人误伤,毕竟这两人的灵力加起来只怕是要超越整个仙族的存在,或许只是一个不经意间的剑气就会让两人当即魂飞魄散,灰飞烟灭的存在。 两人打的火热,门外的安藤萝安静乖巧的等待。 虽说各位皇子们并没有明确的表明不许他进入他们的府邸,但安藤萝还是很在意这些,毕竟不能让外人觉得公主的人不知分寸,连带着质疑公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的战斗终于在谷红矾赤手空拳打飞了哥哥手中的利刃,而她自己的手刀也冲上哥哥喉间的瞬间结束。 两人都是点到为止,这手刀距离谷文元的喉间仅一寸之遥,只要再稍稍用力一分,他这个仙族六皇子的位置可就要彻底消失了。 谷文元虽说被打败,但他骨子里的傲气依旧不允许他认输,他只是拱手冲着妹妹垂眸颔首,接着用一种听上去非常佩服但他自己知道自己不服输的语气说道:“长公主英勇无双,实乃女中豪杰,令在下佩服!” 谷红矾收回手,眼看时间已经走过酉时一刻,安藤萝还在外面等着呢,也就着急离开:“哥哥客气,我先走了。” “等等!” 谷文元再次拦下了她,这让她很是有些不耐烦:“又怎么了?” 谷文元指着她缺失的一块裙角说道:“你这衣裳怎么破了?” 谷红矾这才注意到自己缺失一块的斗篷,垂眸看去震惊道:“呀!怎么缺了一块,不会是遗落在狐族了吧?” “最好还是着人去找回来,若是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谷红矾当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一个仙族公主的衣裳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狐族?若是被有心之人拿来利用,只怕是要给她安上一个偷偷潜入,挑衅狐族的罪名。 “此事非同小可,我知道,我会尽快让人寻回来。” 谷红矾转身就要走,却再次被六哥出言阻止:“慢着。” 谷红矾不解回眸:“还有什么事吗?” 谷文元冲着身边仙侍微抬手后说道:“上次我猎了几张稀有的狐皮回来,正巧你来,一同带上走吧。” 第20章 狐皮 “不用了,我……”谷红矾说着,猛然想到什么,而后连忙改口道:“行,那给我带上吧,正好我也好久没做狐皮斗篷了,趁着这个机会做件新的。” 杜若听着殿下的话茬,微蹙眉,很是有些不解,直到捧着雪白的狐皮跟着自家殿下离开院子,朝着府门处走去,这才没忍住问出来:“殿下不是说府内不允许出现狐皮的吗?今日怎的又要了六殿下给的皮子?” 谷红矾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这狐皮究竟有没有用还未可知,不能在事情还没确定之前就给安藤萝带去危险,还是三缄其口的好。 出了炎王府,安藤萝当即迎了上来,恭敬的冲着公主行礼道:“长公主殿下。” 两千年了,安藤萝在外人面前还是这般守规矩,与这世间所有的妾室一样,只当自己是个奴仆。 “走吧,先回去,六哥哥给了我一块皮子,我想着你手艺好,帮我做一件斗篷吧。” 谷红矾说着,很自然的挽上他的小臂,却被对方眼疾手快的躲开,并恭敬的颔首应声道:“是。” 谷红矾对于他这样谨小慎微的行为已经是见怪不怪的,自然也没说什么,转头朝着自己的公主府走去。 一路上,安藤萝始终保持在公主右后方两步远的位置上,就连杜若都紧紧跟着殿下,只有他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等回到公主府,谷红矾又再一次挽上安藤萝的胳膊,这一次他没有拒绝,而是乖乖的遵从殿下的意思。 两人来到公主卧寝,杜若将狐皮放在圆桌上,谷红矾抬手抚摸上这雪白的狐皮说道:“这皮子的手感真好,想来做成斗篷应该是很舒服的。” 安藤萝此时才看到这皮子的真实面目,竟然是狐狸的皮毛,并且还是一整张,就连耳朵与尾巴都在。 虽说眼前这张皮子是来自一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狐狸,甚至连第二条尾巴都没有,可安藤萝依旧感到自己的心被狠狠的揪了一下,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半点不悦的神色也没有看到,甚至还要微微上翘嘴角应和道:“确实,殿下的眼光向来不错,这皮子应该可以做个领子,还会剩下些,我再为殿下做一个剑穗可好?” 看到他的反应,谷红矾下意识认为是自己想多了,他真的没有与狐族有任何牵扯,即便是看到他同族的皮毛也不为所动。 这该是说他心狠呢?还是真心向着她仙族公主呢? “那你去做吧,不着急,慢慢做就是了。” “是。” 安藤萝带着皮子告退,谷红矾坐在宽榻上,视线落在杜若为自己做的这一盏香茶上。 杜若放下滚烫的茶壶,俯首而立,不解问道:“殿下不觉得这狐狸怪得很吗?” 谷红矾并未着急品尝滚烫的香茶,而是用她修长白皙的手指轻点着桌面上暗红色的漆面:“怎么说?” 杜若接着道:“他是狐族,即便在仙族千年之久,也仍旧无法摆脱他的出身,为何在见到同族的皮子时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他冷漠的就像那皮子与他无半点关系,殿下不觉得他很奇怪吗?” 谷红矾倒是没有放在心上似的,反问道:“他奇怪的地方还少吗?不差这一点。” 她说着,拿起茶盏放在鼻尖轻嗅。 杜若仍旧不依不饶:“可他的反应实在是太冷淡了,这事随便放在谁身上都不可能做到如此,奴婢真怀疑他根本就没有心,留在殿下身边也是别有用心!殿下可要小心提防着才是啊!” 谷红矾放下手中茶盏,淡然道:“怕什么?两千年了,他若是当真别有用心,还能等到现在吗?他的一生又有几个两千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他……” “行了,我困了,你记得让人去寻我遗落在狐族的衣裙,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还不等杜若说罢,谷红矾便直接打断了她的话,起身朝着里屋走去。 “是。” 杜若虽说还藏着一肚子话想说,但明显殿下就是不想再提及此事,她自然也不是没眼色的,也就闭上嘴,跟着殿下侍奉她洗漱。 不多时,安藤萝再一次出现,今日他还没守着殿下入睡,他回去放下皮子之后便又折返回来。 杜若原以为今日他不会再过来,没想到他竟然雷打不动,只好乖乖让位,将伺候殿下洗漱的事交给安藤萝去做,而她自己则刚巧能偷个懒,在一旁瞧着就是了。 平平无奇的一夜,安藤萝晨起醒来之后便看到榻边守着的玄猫,或许是夜里比较精神,等天亮也就困倦的原因,它正在梳理自己的毛发。 安藤萝起身后,想着时间还早,也就先将昨夜带回来的皮子洗干净再去伺候殿下起身。 就在他的手触碰到皮子的瞬间,伶俐的目光让他发现了雪白的狐皮上竟然有几根黑色的毛,并且这毛只有指甲盖那么长,一眼便知定然不是狐狸自己的毛。 他轻轻捏起黑色的毛放在日光下查看,想着这毛昨夜还没有的,怎么今晨便出现了,难道是有人昨夜来过他的房间? 可他睡觉很轻,轻到甚至就连深夜里玄猫啃咬食物的声音都能听的一清二楚,若是真的有人进入他的房间,他又怎么会无法察觉? 难道是有人给他下了迷药?! 他没有犹豫,当即开始在房间里寻找燃烧迷药的痕迹,只可惜什么也没发现,甚至就连外面廊下都干干净净。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已经有人盯上他,并且还是他无法察觉的拥有与公主一般强大灵力的人? 这一刻,他的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心头。 他站在门口,再次举起手中黑色的毛仔细的瞧,就在此时,他透过双指之间的缝隙看到了玄猫正跨出一只脚来,然后蹲坐在门口,仰着它毛茸茸的小脑袋看向他,然后又开始舔毛。 他好像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他蹲下身子,伸出两根手指在玄猫的背上轻轻一拽,还真就让他拽下来两根与他手中黑毛一模一样的毛发。 “你居然掉毛?!” 第21章 草木皆兵 玄猫听到他的话,没有理会,继续埋下头很认真的梳洗着自己的毛发。 看着眼前毛茸茸的小家伙,安藤萝忽然觉得自己竟有些可笑:“安藤萝,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怎的能配得上被仙族的人盯上?你太高看自己,也太草木皆兵了……” 他的确是谨慎的过头了些,即便是他现在已经摆脱了被追捕的命运,可仍旧放不下心中的执念。 在他心里,他一直都是那个注定要为家族而牺牲的玩物,不配拥有自己的人生,更不配拥有自由,他的人生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殿下醒了?” 谷红矾睁眼的瞬间,身边传来杜若极其温柔的询问。 “几时了?” “卯时一刻,还早呢。” 谷红矾伸手掀开被子的一角,边起身边问道:“藤萝呢?” 杜若的脸色当即变得阴沉下来,边为殿下穿鞋边没好气的说道:“不知今日跑到哪去了,到现在都没来……” “殿下恕罪,我来迟了。” 还不等杜若告状,安藤萝的身影便出现在屏风后。 “无妨,过来吧。” “是。” 谷红矾并未询问他迟到的原因,而安藤萝也从不主动解释,或许从前是信任,可现如今,殿下对他生了忌惮,一点点小事在她眼中便会被放大。 她开始有意无意的观察安藤萝的一举一动,包括每一个微小的表情变化。 千年来,安藤萝从未迟到过,今日是头一次,很难不让人怀疑什么。 幸好,他与从前并没有半分差别,还是同往日一样尽心尽力,面对仙侍的嫌弃也丝毫没有生气,也将公主吩咐的事做的很好。 “衣裙还没找回来吗?” 杜若抿着唇,一副犯了错的样子:“还没……奴婢派了十几人去寻,几乎将整个南沁谷都翻遍了,还是没找到……” 谷红矾有些无奈,这东西虽说不值钱,但也不好遗矢便说道:“继续找。” “是。” 三日后的一天清晨,安藤萝带着他新做好的狐皮斗篷来到殿下卧寝,等待殿下起身的时间里,他乖巧的站在一旁,一动不动的模样活像一个栩栩如生的雕塑。 殿下起身后,安藤萝将斗篷双手奉至殿下面前。 谷红矾伸手探上柔软厚实的雪狐皮,刚刚睡醒的瞳仁中全是满意:“就说你的手艺是最好的,这斗篷看着就暖和。” 安藤萝亲自为殿下披上斗篷,谷红矾站在比她还高的水镜前欣赏着镜中的自己,这斗篷为她增添了一抹娴静淡雅的感觉。 “真是好看,殿下艳冠天下,穿什么都好看。”杜若依旧奉承,谷红矾却不理会,微抬眸,看向镜中安藤萝的身影问道:“藤萝,你觉得呢?” “我觉得杜若姑娘说得对。” 或许是她多想了吧,他或许真的对狐族没有半点留恋呢? 这个答案不得而知,她不能直白的问,怕叫安藤萝寒心,旁敲侧击又问不出什么,干脆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过完这五千年,给他一个善终,也不失为功德一件吧。 安藤萝将剩下的一点狐毛做成一穗剑穗,双手奉至殿下面前。 谷红矾接过雪白的剑穗,随手系在腰间。 “殿下。”一个仙侍前来回禀。 谷红矾的视线从安藤萝身上移开:“何事?” “军中的将士们听说殿下不再打仗,特意为殿下准备了一桌席面,希望殿下能赏光。” “知道了,下去吧。” “是。” 仙侍告退后,谷红矾转身看向安藤萝说道:“你同我一起去吧。” 安藤萝却婉拒了她:“殿下昨日不是说要我给您的画装裱的吗?我就不去了。” 谷红矾还在坚持:“若不是你帮我调节内息,我也不能在短时间内进步飞速,按理说这次的战胜灵族有你一份功劳,你也该去向将士们打个招呼的。” 安藤萝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接着道:“殿下抬举,我倍感荣光,只是我终究是个异族,不好入军营的,没的叫人说殿下您带一个异族入军营,有违军规。” 谷红矾无奈,既然他这样坚持,她也不好驳了他的话,谁让他说的是事实呢。 “那行吧……” 谷红矾的语气明显带着不悦,可安藤萝即便如此也还是会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不愿让公主受人指摘,宁愿自己委屈些。 军营之中,谷红矾端正坐在高位上,下首将士们推杯换盏,场下歌舞升平,好不热闹。 “殿下,这些都是我们从人族带回来的歌舞伎,殿下可瞧瞧,还满意呀?” 一位将军站起身,向殿下介绍面前这曼妙多姿的歌舞,的确颇有些异族风情,美不胜收。 谷红矾笑着,看上去对这歌舞很是满意的样子:“的确不错,没想到人族的还能有如此美妙的舞蹈,竟比仙族的歌舞还要好看,美哉。” “殿下喜欢就好。” “听闻殿下今后再不入军营,我等都很舍不得殿下,今日这歌舞献给殿下,还望殿下时不时能来看看我们,也不枉我们相思之苦啊。” 谷红矾脸上一副标准的客套笑容:“那是自然!你们不论何时都是本殿的将士,本殿视你们为手足,今后也会多加照拂,定不会叫兄弟们辛苦的。” 公主话音落,众将士皆起身冲着高位上的公主举杯:“多谢长公主抬爱!”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如此客气,坐吧。” “是。” 众人落座后,几个将士开始与殿下闲说。 “听闻殿下府上养着一只小狐狸,能有幸成为殿下的侍君,想必也是艳冠天下的绝美容颜,什么时候带过来叫我们这些大老粗都跟着开开眼啊?” 谷红矾浅笑一声:“不过是寻常的狐族罢了,算不得艳冠天下,倒也还能过得去。” “想来这小狐狸也是好福气啊,能得殿下青眼相待,我等真是羡慕啊。” 一旁一位仙兵跟着打趣道:“怎么?你也想做殿下的侍君?也不看看自己的摸样,只怕是连那小狐狸的一根毛都比不上,就别做梦了,吃你的酒吧!” 一听这话,那将军不乐意了,反问道:“你倒是生的细皮嫩肉的,也没见殿下看上你,还好意思说我呢?” 第22章 身份有别 两人不甘示弱,总要拌上几句嘴。 谷红矾无奈浅笑,看着他们两人打打闹闹的,心中竟生出一股暖意。 “行了,你们俩别闹了,殿下还在这呢,也不嫌丢人!” 终于有人出言提醒,两人才算是安静下来。 “殿下骁勇无双,我等望尘莫及,便是此刻不再参与战事,明珠蒙尘,实在可惜啊。” 谷红矾笑着,并未回应什么。 她现在只想与安藤萝好好过日子,别的什么也不想,什么打仗,什么君主之位,她都不在乎。 一曲舞毕,舞姬们行礼告退,接着走上来一个看上去很年轻的男子。 “启禀殿下,我等听闻殿下前些日子在南沁谷遇到歹人,殿下身边只有一个仙侍只怕是不够,我们就在暗阁里找来一位最顶尖的杀手,有他在您身边保护您的安全,我们也安心许多。” “属下秦哪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福泽绵长!” 男子修长身影单膝跪地,低垂眼眸,脊背挺直,看着倒是颇有些安藤萝的气质。 谷红矾看着眼前这仙族男子,看上去很年轻的样子,身上几乎察觉不到什么灵气,或许这便是暗阁之中调教人的手段吧,通过隐藏自己的灵气从而隐藏自身,也是暗卫之中最常用的手段之一。 谷红矾一开始觉得自己并不需要一个侍卫在身边,多影响她与驸马卿卿我我呀? 可转念一想,安藤萝总是要出府的,即便在府中也时常会遭受到仙侍们的欺凌,而他又是个习惯忍耐的,如此想来他身边倒是缺一个保护他的人,也就勉强收下。 “平身吧。” “谢殿下。” 秦哪起身,三两步来到殿下身后俯首而立,一旁的杜若见着此人面如冠玉,清秀冷峻,不知为何,自己的心跳都跟着加快了几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一见钟情? “多谢各位好意。” “殿下客气,您在战场上救过我们的性命,若不是您,我等怕是早就投胎去了,这点孝心不足挂齿。” 筵席结束后,谷红矾告别军中将士,回宫的路上杜若不停抬眼瞄身边的秦哪,这人简直就是她的理想型,两人的身份地位也相差无几,可以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五哥?” 正走着,前方岔路口出现五皇子谷宛童的身影。 谷宛童听到妹妹的声音,停下脚步朝着这边看过来,谷红矾也欢欢喜喜的朝着哥哥走去。 “五哥这是刚从水族回来?” “嗯。” 谷宛童还是这般不善言辞,在几个皇子之中,也是与妹妹最生疏的一个。 “五哥你时常去找水族老龟下棋,我倒是听说水族君主有意将他的女儿许配给你,要我说你干脆入赘到水族算了,这样就可以每日与老龟下棋,都不用来回的跑,多方便啊!” 谷红矾笑着打趣,谷宛童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一本正经的说道:“仙族规矩,不得与异族通婚。” 这话谷红矾已经听的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仰着脑袋摇着头说道:“哎呀,我知道,我这不是跟你开玩笑呢吗?” 其实她深知,哥哥的话是说给她听的。 她府中的狐族因着异族身份有别,是绝对不可能成为她的驸马,也绝对不可能光明正大站在她的身边,他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话音落,谷宛童幽冷视线落在妹妹身边这个陌生的仙族身上,虽然没什么灵力,但一眼便知不是善茬。 谷红矾察觉到他的眼神,主动解释道:“这位是秦哪,是暗阁的隐卫,新到我身边做侍卫的。” “参见五殿下。” 秦哪也是个不苟言笑的,一本正经的模样实在叫人喜欢不起来,可偏偏看在杜若眼中便是神话一般的存在,实在是喜欢的紧,移不开眼呢。 “嗯。”谷宛童看在妹妹的面子上勉强回应一句,随后接着说道:“时间不早了,赶快回去吧。” “哦……” 两人分别后,谷红矾看着哥哥远去的背影犯嘀咕:“同样都是一个爹妈生的,这性格差距怎么能这么大呢?” 杜若打趣道:“瞧殿下说的,龙生九子还各有不同呢,殿下与四殿下还有六殿下都是活泼的性子,若几位皇子之中再没个沉静的,只怕君上与君后可要头疼了呢。” 谷红矾转念一想:“倒也是,虽然是亲兄妹,但性格若是都一模一样,可就没意思了。” 谷宛童与妹妹分别后回到自己的舟王府,这里就与六皇子的炎王府差别甚大,看上去像是个再正常不过的府邸,但实际上这里安静到若是第一次来,恐怕会以为这里长久无人居住,甚至走十分钟都不一定能见到一个仙侍。 因着谷宛童实在喜欢清静,不喜人多,甚至就连有人与他闲聊他都觉得吵得慌,平日里除了几个兄弟还有妹妹以外,几乎不与任何人沟通说话。 不仅如此,就连府中的仙侍们也实在少的可怜,这偌大的府邸上下都找不出十个仙侍,就连同样喜欢清静的大皇子也无法理解这种程度的安静。 好在这里的仙侍都还算是尽职尽责,并没有因着殿下不在就偷奸耍滑,反而会趁着殿下不在的时候赶紧打扫,好能在殿下回来之前马上消失,免得出现在殿下面前碍事。 谷宛童来到自己的书房,这里与其说是书房,倒不如用藏书阁来形容更加妥当一些。 这里总共分为上下三层,每一层都有一个花园那么大。 这里几乎收藏着整个天下所有能叫得上名字的书籍,甚至很多孤本也都在这里。 他平日没事就会在这里看书,实在无聊就会去水族找老龟下棋,或许是因着他这样的性子,就算是亲兄弟也不愿与他说话,因此让本身就喜欢清净的性子更加孤僻了些。 谷宛童随手拿了一本书翻看,屋子里昏暗的烛火照映在他白皙且带着些肉的手指上,缓缓翻动书页,整个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与外面的世界完全就不在一个层面上。 “五殿下在里面,大殿下请自便。” 第23章 没兴趣 门外传来仙侍的声音,他甚至都没有入内禀报,只是将大皇子带到门口之后便转身离开。 大皇子谷木槿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弟弟手拿着一本狐族的书,正抬眸愣愣的看向他。 “大哥。” “五弟,你怎么还在看书?也不出去走走?” 谷宛童放下手中的书,站起身来到桌案前为大哥斟茶:“刚从水族回来。” 谷木槿来到宽榻处落座,顺手放下手中捧着的两个棋罐,拿起桌上方才弟弟看的书打量一番:“南风瑾?你对这种书还有兴趣啊?” 谷宛童端着茶盏来到哥哥面前说道:“打发时间罢了。” 谷木槿放下书,打开棋罐子,捏出一颗如星辰一般华美的棋子说道:“这是神族刚送来的,名叫晨曦星随,听说是用了金安星辰和旒堓冰山上的墨玉制成,触感温润,在水中还会散发出绝美的光芒,我想着你喜欢,就给你送来。” “多谢大哥。” 谷宛童收下棋子说道:“方才我回来时遇见七妹,看到她带着一个眼生的隐卫。” 一听这话,谷木槿这八卦的小心思就立刻燃烧起来,好奇问道:“多大了?长什么模样?七妹喜欢他吗?” 谷宛童摇摇头:“不知。” 谷木槿失望的白了他一眼:“你都碰见了,还不问个清楚?” “没兴趣。” “……” 谷木槿对自己这个弟弟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有的时候很喜欢他这个安静的性子,但有的时候又觉得他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到好像他天生就不属于这世间,就该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明,不掺杂任何一点点浊物。 “罢了,问你也是问不出什么,好在咱们妹妹终于是开窍了,开始接触仙族男子,希望他能代替那狐族,即便是一个侍卫,我也认了!只要不是异族就好。” 谷宛童颔首,没说话,视线一直落在那两罐棋子上。 回到公主府的谷红矾迎面就撞上了端正站在院子中央,手里还捧着一副丹青的安藤萝。 他低垂的眼眸,谨小慎微的样子像是犯了错的模样。 “殿下……” “怎么了?怎么站在这?” 安藤萝展开手中握着的画卷,小心翼翼指着一处被晕开的地方,愧疚道:“我……我不小心……” 谷红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块地方原本应当是一只振翅高飞的大雁,却被水渍打湿,晕染开来,虽然被尽力拯救过,但仍旧依稀看得见大雁的轮廓。 安藤萝满身愧疚,实在是没有脸面面对殿下,这点子小事都做不好,还能指望他什么? 但好在殿下并未怪罪,甚至看着那块被晕开的地方夸赞:“我之前总觉得这幅画缺点什么,原来是没有光线的衬托,显得整幅画阴沉沉的。” 安藤萝震惊抬眸看向公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殿下……不怪我吗?” 谷红矾嗤笑出声:“我为何要怪你?”她说着,伸手指着那晕开的位置继续说道:“你看这里一圈圈的,像不像日光外的那一片光圈?还有这个位置,好像有了日光的衬托之后,显得更加生动了些,我不仅不会怪你,还要谢谢你呢,若不是你的不小心,我恐怕始终都想不明白这画到底缺了什么。” 安藤萝白皙的双颊上泛上一抹红晕,抿着唇羞怯的垂下头,看来殿下的话对他很受用呢。 “杜若,赶紧去将这画挂起来!” “是。”杜若不情不愿的从安藤萝手中接过画朝着殿下书房方向而去。 谷红矾微抬手,身边的秦哪向前一步来到安藤萝面前。 公主说道:“这位是秦哪,暗阁里最优秀的杀手,从今以后就是你的贴身侍卫,我不在的时候,就由他保护你的安全。” 秦哪并未向安藤萝行礼,依旧一动不动的垂首而立,或许在他的心中也看不起他这只无家可归的小狐狸吧? 安藤萝看到他的反应就知道,这人并非自愿来到他身边的,自然也就不愿接受,还说:“我不过是个下等的侍君,本配不上这些,公主不必劳烦了。” 谷红矾可不愿听这种话,没好气的说道:“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人,既然是我将你带走,我就应当保护好你。” 安藤萝也不甘示弱,回怼道:“可殿下您的身边都没有侍卫,我怎好有?” “我不怕危险,可你不同,你难道忘了上次的事?你差点就没命了,你若是死了,有想过我该如何吗?” 谷红矾说的自然是千年前,有人看不惯公主身边成日跟着一个狐族,导致公主根本看不上仙族的男子。 几个世家大族便联合起来,欲深夜掳走安藤萝,杀之而后快,好在是公主深夜辗转难眠,来到他的房间寻他,这才撞破了几人的诡计,救下安藤萝。 这件事也给谷红矾一个警醒,只要他在这仙族一日,就会有一日的危险,因此公主不仅加强了公主府的守卫,还将安藤萝的院子挪到自己旁边,一旦发现任何问题,她都可以第一时间知晓并赶来。 安藤萝却依旧坚持:“殿下不必替我费心了,或早或晚,我终究是要走的,这人还是留在殿下身边更妥当些,给了我实在浪费。” 谷红矾眼看着劝不动他,也就不再坚持。 她知道,虽然安藤萝平日里看上去对她百依百顺,言听计从,谨小慎微,生怕得罪了仙族的人,但在骨子里,他仍旧是那个狐族九尾之中最高贵的公子,他的傲气并没有随着来到仙族而消散。 “罢了,秦哪,你今后就守着旁边的柳程院,不得离开半步。” “是。” 秦哪应声后朝着安藤萝的院子方向走去,这下安藤萝就算是想拒绝也没办法,人家守的是院子,又不是他这个人,他没有理由再辩驳。 随后,谷红矾拉着安藤萝来到自己卧寝,还让人拿来了给他新做的衣衫让他换上。 第24章 好看,太好看了 安藤萝乖乖照做,一身冰湖蓝的料子上用金线参杂着孔雀羽线绣成的双兽图案栩栩如生,腰间一根暗宝石祥云腰带衬托着他比女子还纤细的腰枝更加诱人,再搭配上这倾国之姿,简直就是要将谷红矾迷晕的架势。 公主双眼都看直了,盯着他久久不能回神。 “殿下,殿下?” 安藤萝唤了两三次才让公主盯着他的瞳仁稍稍转动:“好看!太好看了!这衣裳穿在你身上实在是太好看了!” 安藤萝被夸赞了有些不好意思,眼下微微泛上一层潮红,双手不自觉攥紧。 谷红矾从宽榻上站起身,一把拉起他纤细的胳膊就往一旁的妆台处走。 谷红矾摁着安藤萝的肩膀,迫使他落座在自己的妆台前。 安藤萝惶恐的想要起身,却再次被公主摁住:“别动!” 公主的语气明显带着些不悦,安藤萝自然不敢再反抗,乖乖坐着就是了。 谷红矾从自己的妆台上拿起早就准备好的冰沙棕百鹤玉冠,亲自为他戴在发髻上。 安藤萝抬手想要拒绝,谷红矾不满的啧了一声,他当即收回自己的手,不安的放在双腿上。 等戴好发冠,谷红矾又拿起一支鎏金白玉发簪横穿在发冠中央。 她抬眸看向镜中的男子,而他却不配合的低垂着眼眸。 谷红矾站在他的身后,伸出她如青葱一般白皙纤长的手指轻轻挑起男子精致的下颚,迫使他看向镜中的自己。 镜中男子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眉下一颗形似痣的墨点恰到好处,更彰显着他飘逸出尘,丰神如玉。 看着镜中自己的杰作,谷红矾水眸中皆为满意:“真好看……” 她好像看的痴了,盯着那身影久久不语。 安藤萝被看到紧张到一个顶点,双手不自觉攥紧了衣角上冰湖蓝的料子,原本白皙无瑕的脸颊上被红晕覆盖,一路红到耳后,下意识吞咽唾液以至于喉结微微上下摆动,一整个看上去就是一副楚楚可怜,想跑却被人牢牢掌握的模样。 在谷红矾眼中,此刻的他就像是一颗鲜嫩多汁的桃子,若是不狠狠咬上一口就算是吃亏。 索性手指稍稍用力,恰到好处的掐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扬起头,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一个湿吻落在他眉间。 这一刻,安藤萝猛然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刺激从他的眉间扩散至全身的每一处角落,就像是触电一般的感觉,令他整个人都僵硬到一个顶点,动弹不得。 还不等他从紧张的刺激中回过神来,眉尾、鼻尖、脸颊、耳廓直到紧张到颤抖的唇瓣,每一处都留下公主贪婪的欲望。 他瞪大了双眼,这还是他来到仙族千年,第一次与公主这般亲近,之前就算是牵手拥抱都算是很亲密的举止,没想到今日竟然有这般强大的突破。 公主吻的投入,垂眸观察着男子手足无措的水眸,简直太可爱了,若不是规矩束缚着,只怕今夜便是他们的洞房花烛…… 若只是如此,安藤萝还算是能忍受,可偏偏公主这手也不闲着。 顺着下颌骨缓缓下移,每一寸肌肤都遭受到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感到自己的喉结被拿捏在对方手指之间,时不时抚摸,时不时轻摁,简直要将他玩弄到窒息。 身上的每一根汗毛都在无声的诉说着辛苦,的确要站立起来又无法释放,实在是折磨…… 就在安藤萝觉得自己就快要交代在这时,公主的动作突然停了下来,并且缓缓直起身子说道:“明日宫宴,你跟我一起去。” 话音落,安藤萝也逐渐找回理智,此时的他才察觉到身后出现一个人,应该是杜若,难怪公主会突然停止,原来是这个原因。 至于为何公主会躲着一个小小的仙侍,还要从她第一次将安藤萝带回来说起。 当时公主身边的仙侍并不是杜若,而是另一个叫秋桑的,可秋桑因着没能劝阻公主贸然带回异族,君上便直接发落了她,而后便换成如今这位杜若。 她表面上是公主的贴身仙侍,侍奉公主起居,但实际上她是君上派来的眼线,只要两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做一些亲密的事,不出一盏茶的时间,君上与君后定然会知晓。 这也是杜若为何会睡在殿下卧寝之中的原因,就是怕殿下大半夜与一个异族侍君苟且,万一有了身孕,可是大大的不妥。 安藤萝自然也知道杜若的真实身份,也就若无其事的顺着殿下的话说道:“我一个狐族,去参加仙族皇室的宫宴,实在不妥。” 谷红矾就知道他定是要推脱的,早早想好了说辞:“这次是为了庆祝万年大战的胜利,皇子们也都会带上家眷,你难道忍心看我孤身一人,羡慕他人吗?” 这便是说到了安藤萝的心坎上,他的确不忍见到殿下低人一等,即便是这种小事也不行。 “好。” 安藤萝最终还是答应下来,任由公主在自己身上捣鼓这些配饰。 当然这些东西比起他曾经在狐族的东西来说还是略逊一筹,毕竟他的身份在这摆着,即便是公主再宠爱,也不好太张扬。 不过他已经很满足了,能光明正大陪着公主出席宴会,哪怕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君,只要能在公主身边,他就觉得很踏实。 时间很快来到次日,谷红矾早早起身带着安藤萝入宫。 自打进入宫门的那一刻开始,只要是见到公主的仙侍都会停下脚步向公主行礼,只是在看到她身边的安藤萝时都没忍住在心底犯嘀咕。 等公主走远,她们难免会凑在一起小声议论:“公主怎么把他也带来了?不嫌丢人吗?” “你懂什么?公主这是在告诉整个海潮渊,这小狐狸是她的人,谁也不能欺负了他!” “可今日毕竟是皇室筵席,一个妾室本身就不配出现在这,更何况还是个异族,难道她就不怕君上与君后怪罪吗?” “这有什么的?咱们这位公主可是被整个皇室捧在心尖尖上的人,能破例让她纳妾,还差这一次吗?” …… 第25章 寸步不离 人们众说纷纭,安藤萝即便是已经走远也还是被他听到,谁让他们狐族的听觉是这世间最好的,即便是他不想听也由不得他,这些污秽之言还是会全部钻进他的耳中。 好在公主并未听到这些污言秽语,不然只怕是又要生气的。 安藤萝一路上小心谨慎的跟在公主身后,杜若虽说没有他这般谨小慎微,但也是收敛了锋芒,没有平日在府中那般嚣张。 穿过这片花园,再往前便是君后所居住的长安殿,安藤萝停下脚步问道:“殿下,前面就是长安殿了,我不便入内,还是在这里等殿下吧?” 听到他的话,谷红矾也停下脚步回首看过来,沉思一瞬,想着他的确不适合单独面见仙族君上,也就颔首道:“好,那你在这等我,不许离开半步。” “好。” 安藤萝乖乖等待,真的做到了不离开半步,站在石板路的边缘,没有随意打量,没有好奇的到处看,就只是一门心思的等待着公主回来。 这也是他第一次来到仙族的皇宫,比起他们狐族的皇宫来说要华丽些许,但也并非相差太多,对他来说不仅没有陌生的感觉,甚至还有那么一丝的熟悉。 或许是因为他从小也是狐族皇子的玩伴与陪读,会时常出入皇宫的缘故吧。 杜若陪着殿下来到长安殿,还不等她见到母亲的身影便听到六哥欢快的声音:“我就说他定是装的,这下该信我了吧!” 她踏着声音寻过去,只见大皇子谷木槿与他的王妃夏洛葵,三皇子谷山奈和六皇子谷文元已经在这里陪着母亲说了一阵子的话,屋子里气氛欢快,多半就是六皇子的功劳。 而此时,三皇子谷山奈奚落道:“大哥这是让着你呢,这点都看不出来吗?还沾沾自喜呢?没看大嫂还笑话你呢吗?” 视线落在夏洛葵身上,她的确捂着嘴笑得正欢,听到三弟的话,当即便红了脸。 大皇子谷木槿当即站出来维护妻子:“我家落葵天生就爱笑,可不是因着谁,你们说就说,别扯到你们嫂子身上!” 夏洛葵帕子下的眸子缓缓抬起,看向夫君的眼神中满是感激,或许这样的事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但她仍然会被这些小事感动,想来自己也是嫁对了人。 看着两人眉来眼去,情意绵绵,君后白石英打心眼里欢喜,没忍住问道:“看着你俩感情这么好,什么时候才能让我抱上孙子啊?” 此话一出,刚刚才放下手帕的夏洛葵又用帕子遮住半边脸,看上去有些为难的样子。 谷木槿可不是个孬种,嬉皮笑脸的说道:“咱不是说好不提这事的吗?” 三皇子谷山奈见状,没忍住打趣道:“大哥,你就别谦虚了,你与大嫂成婚也有三百年了,怎么迟迟不见动静啊?没看见母亲都着急了吗?” 谷木槿逮着机会反问道:“我好歹也算是成了家,可你是至今都没有成婚,就连七妹都有侍君侍奉在侧,你这个做哥哥的总不能落后不是吗?” 这下可好,战火引到自己身上,就连白石英的视线都朝着他这边看过来,谷山奈顿时就慌了,连连摆手,脑袋摇晃的堪比拨浪鼓:“我可还小呢,不着急,这不是说大哥呢吗?怎么又牵扯到我身上了?” 六皇子谷文元倒是有不同的看法:“你都快四万岁了,算起来也不算小的,大哥这是提醒你呢,怎么这点都看不出来?还沾沾自喜呢,没看到母亲都笑话你呢吗?” 这下可好,方才说六弟的话都被他原封不动还回来,才算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偏偏他还不能回怼什么,母亲的确是笑话他没错,这才是哑口无言了。 他气恼的盯着六弟这张看着就叫人讨厌的脸,咬着牙狠狠威胁:“你信不信我让七妹打你!” 谁知道谷文元根本不在乎,耸了耸肩说道:“七妹打我打的还少吗?我才不在乎多一次少一次的!” 这下才是让人无言以对,谁让自己这个六弟是个厚脸皮的,实在是叫人拿他没办法。 就在此时,白石英终于看到站在门口的女儿,惊喜道:“红矾!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进来?” 君后的话引得在场所有人朝着门口方向看去,只见今日的公主一身水蓝色清底缂丝宽袖长裙,裙摆落地一尺,在日光的照射下更显灵动,精致简单的发髻上珠翠满头尽显纯粹的奢华,纤细白皙的手腕上一只白玉流镯更衬托着她的肌肤白皙透亮到一个顶点,实在是美的不可方物,仙气卓然。 见着妹妹来了,三皇子谷山奈连忙说道:“七妹,六弟又皮痒痒了,你什么时候给他松松筋骨?” 六皇子谷文元不可置信的瞪着三哥,眼神中好像蕴藏着一句话:“好你个谷山奈!我记住你了!” 不过谷山奈才不在乎这些,一个劲冲着妹妹使眼色,还要挑拨上几句。 谷文元连忙摆手,恐惧从心底泛出:“我可什么都没说啊,他这是挑拨我们的兄妹关系,你可千万不要相信他!” 谷红矾看在眼中,只觉得自己这两个哥哥只怕是加起来这心理年龄也不过百岁吧,自然也就不愿同他们计较,自顾自来到母亲面前微蹲行礼道:“母亲安好。” “好好,快坐。” “谢母亲。” 白石英这眼睛都要笑成两道月牙,看着自己这个女儿就喜欢的不得了,就算是已经看了万年也还是看不腻。 “这几日回来了,瞧着你这气色都好上不少,当时从战场上回来之后,你这小脸都蜡黄的,如今倒好,终于养回来了。” 白石英看着女儿日渐丰韵的身材就高兴,尤其是这白里透红的脸颊,好似能掐出水来的样子。 “叫母亲忧心了,府中的人照料的很好,反倒是回来之后更懒了呢。” 她这话明显说的就是安藤萝,虽没有明说,但还是旁敲侧击的说他伺候的好,叫旁人无可挑剔。 在场的诸位都听出其中意思,只是都不好明说。 第26章 没事找事 白石英迎着笑脸回应道:“那就好,身边的人最主要的不是多有脸面,且要真心侍主才好。” 白石英这话也是在侧面提醒谷红矾,虽说他伺候的好,但还是要长个心眼,看紧了些。 “母亲放心,我府中的人都是中用的,尤其是母亲送来的杜若,最是聪颖,又尽心尽力,想必有她在,便没人敢在我府中生事,我也是放心不少呢。” 她这话表面上是夸赞杜若聪颖,但实际上是说她是个眼线,什么都要在旁边看着,半点差错都不叫有,是个耳报神。 白石英自然听出女儿的话里有话,也就装傻充愣,蒙混过去算了。 “那就好,你父亲想着你府中没个管事的,这才挑了这么个机灵的,如今看你对她还算满意,我们也就安心了。” 这话不就是说杜若必须在她身边,即便是她看不过眼也要忍着。 杜若在一旁,小脸红的宛若天边红霞,她听出殿下对自己的不满,但这又是职责所在,实在是没办法,谁让事已至此,即便是她想走也走不得。 明知主仆不是一条心,却还要硬着头皮做下去,如若不然,这仙族君上的雷霆之怒岂是她一介小小的仙侍可承受的? 就在这母女俩都揣着明白装糊涂时,谷山奈一个劲打量着外面站着的一众仙侍,发现并没有昨日见到的侍卫。 他悄然间与大哥交换眼神,大皇子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回首微蹙眉摇头,表示他也没看到,并让弟弟不要声张。 谷山奈只好失望的端起身边茶盏轻抿,怎么也想不明白,妹妹都已经将人带回去,说明对他是有心思的,怎么还要避嫌吗?一个侍卫而已,带着出去都是天经地义的,为何今日没带出来? 与此同时,花园里的安藤萝还在与公主分别的位置上没有挪动半分,只因殿下说不要离开半步,他便听话的不动分毫。 “麻烦让让。”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安藤萝没忍住回首看去,只因这声音好像就在他身后,距离他不过两步远,八成与他有关。 只见面前正站着一个端着插花的仙侍正冷冷盯着他,她的身后还跟着五个同样端着插花的仙侍,看样子他们这是要去送花。 安藤萝并未理会她们,或许是因着殿下的话,又或许是他所站的位置并没有挡住几人,还有很大的的空间可以供她们路过,可她们偏偏就是要让安藤萝让道,多半是因着看不起他。 安藤萝充耳不闻,这也就激怒了几个仙侍,后面的一个没好气的说道:“喂!你聋了吗?叫你让开听不到吗?” 她的态度让安藤萝很是有些不爽,本身就不愿让位的他此刻更加没这个心情,依旧站在原地不肯动弹,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有落在几人身上。 见着他装听不见,几个仙侍更加恼怒,直接说了些不堪入耳的话嘲讽他。 “你不过就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狐狸精罢了,还真当自己有多厉害吗?敢挡着我们的道?当真是胆大包天!” “就是!还以为这里是你们狐族吗?也不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这里可是我们仙族!就你这样的,给我们提鞋都不配,竟然还敢挡道,不长眼的东西!” …… 几人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安藤萝全当听不见,望着公主离开的方向站着,不仅没有退缩分毫,甚至还悄悄往道路中间挪了半步。 这种无声的抗议直接将几个仙侍激怒到一个顶点,其中一人竟然直接上手推搡他。 “你没长眼吗?叫你让开聋了吗?” 这一推也激怒了安藤萝,他虽说在仙族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异族,但他也是堂堂把八尺男儿,也是顶天立地的存在,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委屈? 受到推搡的安藤萝险些没站稳,因着对方可是用了些力气的,而他没有灵力傍身,几乎是承受不住这种程度的推搡。 站稳后,安藤萝抬起他伶俐的眼眸,恶狠狠盯着几个仙侍。 仙侍们见他这般不服输,心气也跟着水涨船高,一开始不过是一个人对他动手,几人见他这般懦弱,连还手的勇气都没有,就更加肆无忌惮,纷纷要出一口恶气。 一连几人动手让他下意识攥紧了拳头,眼看着就要抬手反击。 可就在他准备动手的瞬间,他想到了公主殿下。 他之所以能在仙族生活长达两千年之久,靠的就是殿下的庇佑,若是他今日动手的事被君上知晓,只怕是会为难殿下,责怪殿下当初不该将他带回来。 虽说公主并不在乎这些,但他不想让殿下为难,也就咬着牙忍了下来。 见他松开紧握的拳头,几个仙侍更加肆无忌惮,不仅对他动手,就连言语侮辱也是只增不减。 “什么东西?这点胆子都没有!当真是个无用的废物!难怪殿下不要你了,定然是觉得你索然无味,厌弃了你!” “我可是听说殿下昨日才纳了个新人入府,听闻那侍卫长相极其娇美,一点也不输给你,甚至比你还好看,更有几分男儿气概,公主定是不要你了!” “既如此,我劝你还是早早离开海潮渊的好,免得到时候被殿下赶出去,四海八荒都知道你被殿下厌弃,实在是丢人呐~” 这话不论是听在谁的耳中都是极其的讽刺,别说是安藤萝这样心气高的,就算是个普通的男子只怕都忍不住要动手的地步,可他偏偏就是隐忍不发,甚至躲闪几人的推搡,以至于几人直接扑了个空。 这就罢了,他就算是只闪躲不还手,也还是直直站立在原地,脚下的位置更是没有挪动一分。 这种极限的嘲讽更是让几个仙侍按捺不住,干脆连推搡都不要,直接将人团团围住,直接动起手来! 可他就算是再不济,也是九尾神狐,对身体的控制本身就比一般的仙族强上许多,仅仅只是微微侧身就可以躲过大部分进攻。 几个仙侍见根本伤不到他分毫,继续语言羞辱: 第27章 狐狸精 “你是殿下的狗吗?这么听她的?她不让你离开,你就半点都不挪动,就没见过你这么死心眼的!” “公主都不要你了!你还粘着她做什么?” “果真是狐狸精,不要脸!” …… 谁知道,这话还真就起了作用,安藤萝气恼之余没注意到同时朝他飞来的气道,躲闪时,一道灵气从他小臂处擦肩而过,不仅划开了他崭新的衣衫,就连皮肉都跟着炸裂开,鲜红的血液顿时浸湿冰湖蓝色的布料,绽放出一朵绝美的红莲。 眼见安藤萝受了伤,几人更是嘲讽的不亦乐乎:“还九尾神狐呢?连我们几个仙侍都打不过,难怪殿下不要你了,就你这样的,换成是我也要厌弃了!” 与此同时,长安殿。 谷红矾与母亲两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话里有话的说了半晌,殿内的气氛逐渐下落,到最后更是到了冷若冰霜的地步。 几个皇子实在是插不上话,眼睁睁看着两人面容带笑却话中带刃的说了不少,也是无奈。 终于,大皇子的夫人旭王妃夏洛葵忍不住出言打圆场:“我瞧着上次移栽过来的花都开了,想必是仙宫之中灵气充盈,我方才来的时候没看清,还想着再去欣赏一番,不如妹妹陪我去一趟可好?” 既然大嫂出言劝和,谷红矾自然没有不给她这个面子的道理,也就应声道:“好啊,正巧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那我就陪嫂嫂去逛逛这园子也好。” 两人起身告辞,几个皇子见状也长舒一口气,连忙跟着两人行礼告退。 等离开长安殿,六皇子谷文元拉着大哥说道:“大哥,你我好久没有比一场了,走,陪我练练去!” 谷木槿有些为难的抬眸看向夫人,只见夏洛葵毫不介意,笑言道:“去吧,你们兄弟俩也许久没有一起练剑了,趁着今日玩玩也好。” 这般谷木槿才跟着弟弟去一旁的习武场里比试,说是比试,其实谷文元的能力是要比大哥高上不少,他手痒难耐想找人切磋,却奈何实在打不过七妹,也就只好找大哥这个受气包。 谷红矾与夏洛葵两人挽着手走在前往花园的路上,看上去半点没有妯娌间常见的不合,反倒是感情很好的样子。 “你也别怪母亲,她就是那么个性子。” “我知道,母亲是忧心我。” 两人边走边说,夏洛葵担任起宽慰的角色。 “母亲常说你是几个孩子里最懂事明理的,比你那几个哥哥强多了,想来父亲母亲是最看重你的,这才忍不住唠叨几句。” “懂事就意味着要委屈自己成全别人,我本无心朝堂,可奈何天意如此,便是推脱也推脱不掉的,可我实在不想放弃心爱,就这般拖着吧,懒得去想……” “嫂子知道你的委屈,放弃心爱的确不是人人都可以做到的,一切由着你的心便是了。” 谷红矾看向嫂嫂的眼神中满是感激,像是终于找到交心之人的欣喜。 “放弃吧!你打不过我们的!若是被我们赶出去也是丢了面子!不如趁早离开,换得个脸面来!” 两人正说着,前方花园之中传来的打斗声引起两人注意。 谷红矾当即暗道不好,二话不说冲了过去,夏洛葵虽说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但想着应该是与安藤萝有关,也就连忙跟了上去。 等赶到花园,这里的情形才是让人气恼不已。 只见几个仙侍将一个人影团团围住,每一下都打在致命的位置上,若不是那身影灵活躲开,只怕早就成一具尸体了吧? 砰—— “啊——” 还不等夏洛葵看清眼前形势,谷红矾已经动手,仅一掌就将几个仙侍打翻在地,发出凄惨的嚎叫声。 谷红矾一个闪身来到安藤萝身边,担忧神色从眸底溢出,一个劲询问他伤到哪里。 安藤萝只是缓缓摇头,委屈但又自责的说道:“我没事,是我的不好,叫殿下忧心了。” 几个仙侍躺在地上一阵痛苦的呻吟,等反应过来才发觉眼前突然出现的人是长公主殿下。 她们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痛,慌忙跪在地上恶人先告状:“殿下恕罪,我们不是有意的,是他先挡了我们的道,我们请他让开,他死活就是不肯,我们这才没忍住动手教训了他一下……” 而此刻的谷红矾根本听不进几人的狡辩,她知道安藤萝肯定没有还手,她们又人多势众,怕是会吃亏,一个劲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受伤。 而安藤萝则尽量将自己流着血的胳膊藏在身后,即便是她们颠倒黑白,他也不愿将自己的伤口呈现在殿下面前,只怕殿下会动怒。 而此时,一旁的夏洛葵也看明白了眼前这事,八成是几个仙侍见安藤萝好欺负便没了顾虑,多半不是安藤萝的问题。 但仙侍们终究是下人,承受不住长公主的怒火,因此她便出言训斥,想着最大程度上减少对仙侍的伤害。 “即使是他的不对,你们也应当好好说话,动手打人算是怎么回事?” 几个仙侍连忙认错:“是,都是奴婢们的错,我们再也不敢了……” 可惜了,谷红矾已经在与安藤萝的拉扯中看到了他胳膊上的伤口,心疼的她眉头紧锁,颤抖的探上那一块被血液浸湿的布料,就好像这伤口是生在自己身上一般:“疼吗?” “一点小伤而已,不疼。” 安藤萝还是这嘴硬,但谷红矾看得出,她在无意间触碰到哪伤口时,安藤萝的手指微微颤抖了一下,这样的下意识反应是做不得假的。 夏洛葵见状连忙呵斥道:“一群下作的东西!还不快滚?!” “是,是,多谢殿下不杀之恩……” 仙侍们知道旭王妃是在帮她们,因此她们也很识趣的连忙谢恩起身,连滚带爬的就要走。 却在起身瞬间被公主冷漠的言语吓到颤抖,狠厉的眼眸死死盯着几个仙侍,好悬就是要直接将人泯灭的架势:“等等!你们几个,以下犯上,目中无人,着,鞭笞二十!” 第28章 明目张胆的偏爱 这话可是吓坏了几个仙侍,慌忙再次跪地求饶:“殿下恕罪,我们真的不是有意的,殿下!” “鞭笞五十!” 杜若当即叫了几个侍卫来,将几人拖拽下去,容不得她们再求饶什么,这五十鞭子定是要挨的。 安藤萝眼见事情闹大,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痛,连忙替她们说情:“殿下,我这点小伤,过几日便好了,我看是不是没必要兴师动众了?鞭笞五十有些重了吧?她们只怕是挨不过……” “拖下去!” “是!” 谷红矾才不管这些,直接勒令杜若一定要狠狠打,安藤萝眼见劝不住,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处置过几个仙侍,谷红矾搀扶起地上的安藤萝,与大嫂说道:“嫂嫂,我先回去给他上药,恐怕今日的宴席我是没法到场了,还请嫂嫂替我向父亲母亲带个话,稍后我会亲自去向父亲母亲赔罪。” 此时的夏洛葵已经呆滞,看着几个被拖下去的仙侍还在拼了命的求饶,可她却视若无睹,满眼都是自家这个小狐狸的伤势。 “哦……好,我知道了。” “多谢嫂嫂。” 谷红矾转身带着安藤萝离开,夏洛葵眺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一时间还无法从方才的震撼中脱离。 在皇室众人眼中,这个七公主一直都是活泼开朗,可可爱爱的性子,可以说从未见她动怒。 可今日,她见到了她的另一面,是隐藏在和善的皮囊下的暴戾,以及对待这只小狐狸的偏爱。 之前不论谁说什么,她都可以一笑了之,耐心与君上君后解释,他虽是狐族,但绝对不会给仙族带来任何一点伤害 ,他只会乖乖的待在公主府里,绝不会生事。 可现如今,几个仙侍无意间的挑衅让她露出真容,那是她的逆鳞,可以触碰,但绝不可以擅自拔除,是只有她才有资格处置的人。 不过转念一想,谷红矾虽说是个养在深闺之中的公主,但她好歹也是上过战场杀过敌的将军,骨子里的血性并未随着她回到仙族就减弱几分,更何况她身边还有这么一个腰杆挺直的九尾神狐,她从来都不是个懦弱的,只是她从不对自己的家人动怒罢了。 想明白这一点,夏洛葵开始庆幸谷红矾还留有一线余地,没将几人打入冥界已经算是网开一面,不然就她们这几个最下等的仙侍,惹恼了长公主殿下,按照规矩便是要入忘川,历经九九八十一次轮回之苦,方可再次回到仙族。 她或许也是纠结的吧? 既不想下太重的惩罚,又不得不小惩大诫,以此警告仙族众人,最好不要打安藤萝的主意。 夏洛葵孤身一人回到宴席上,白石英没看到女儿的身影便问了一句,而夏洛葵也只好实话实说。 得知事情的众人都有一瞬间的惊诧,没想到她竟然会为了一个狐族责罚仙族的人,这狐狸当真对她又这么重要吗? 只是宴席已经开始,众人即便是有再多不解也不好多言什么,便也就乖乖用膳。 回到公主府的谷红矾亲自为安藤萝上药,小狐狸全程低着头,愧疚因着自己耽误了殿下赴宴:“对不起,今日是我的错……” 谷红矾没说话,只是这眸底的戾气满满,默默为他处理伤口,还要故意按压他的伤口,使其血流不止,像是蓄意报复,但又拿起一旁空茶盏接着留下来的鲜血。 杜若见状,拿出一把匕首递给身边的秦哪,他二话不说撩起自己的袖管,在自己手腕处划出一道极深的血口。 两人血液融合在一处,谷红矾这才松开手,为安藤萝包扎伤口。 杜若在茶盏之中斟好清酒,再一式两份,平均倒入酒盏之中递给秦哪。 他没有犹豫的一饮而尽,另一盏则由谷红矾亲自递到安藤萝面前。 看着眼前玫红色的清酒,安藤萝有些抗拒的说道:“我保证今天的事只是例外,绝对不会发生第二次。” 谷红矾才不愿听他的狡辩,酒盏再往前一寸,几乎就是要贴在安藤萝唇边,冷眸死死盯着他,直接命令道:“喝!” 看着公主眼眸中的怒气,安藤萝知道今日这坎他是躲不过的,叫一个仙族给他做侍卫,还要签订这种程度的主奴契约,对于秦哪来说简直就是一种侮辱。 但秦哪自己都不在乎,他一个狐族有什么好抗拒的? 最终在公主的逼迫下,安藤萝终于饮下这盏血酒,正式成为秦哪的主人,秦哪这辈子只有一个任务,便是保护好安藤萝的安全。 “参见主子!” 秦哪单膝下跪认主,安藤萝只好接受。 按理来说,秦哪作为安藤萝的奴隶,一旦主人死亡,他也就必须跟着殉葬,这是仙族的规矩。 但安藤萝知道自己本身就没有多少寿命,对于秦哪来说就太吃亏了。 看着地上的秦哪,安藤萝还是鼓起勇气问道:“殿下,我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殿下可否应允?” “允。” 安藤萝震惊抬眸,没想到殿下会回答的这样干脆。 谷红矾接着道:“如果你死了,他当即恢复自由身,不会为你殉葬。” 话音落,秦哪震惊的眼珠子好悬没掉出来。 他没想到公主竟然如此通情达理,又或许是她知道主人的善良,这是在给主人面子? 安藤萝看上去倒是没有多震惊,毕竟两人在一起两千年,早就心有灵犀,他的想法从来都瞒不过殿下,也就颔首道:“谢殿下。” 秦哪反倒没有谢恩,因着此刻的他已经是只属于安藤萝一人的奴隶,自然只听从安藤萝一人所言,这世上再没有人能调动他,即便是长公主也没这个资格。 “还不谢过殿下。”安藤萝轻声吩咐,秦哪这才低垂下眼眸说道:“谢殿下。” 谷红矾自顾自剪下安藤萝手臂上的纱布,缓声道:“你该谢的是你主子,与我无关。” “谢主人。” 安藤萝突然被人叫主子,多少是有些不适应,红着脸说道:“行了,赶快起来吧,地上凉。” “是。” 秦哪颔首起身,乖巧的站在安藤萝身旁。 第29章 不愿 其实暗阁之中的训练不见天日,秦哪也早就习惯了这种程度的跪立,这点子冷对于他来说只是小儿科,还不足以对他造成任何程度的伤害,即便是在雪地里跪个十天半个月都是有的。 有了秦哪寸步不离的跟在安藤萝身边,也就彻底没有任何人敢对安藤萝出言不逊,甚至每次见到他都要绕着走,若是实在躲不开的也毕恭毕敬,几乎就是要当他是个瘟神的程度。 安藤萝一开始还很是有些不适应,但时间长了自然也就勉强接受,毕竟这人是公主赏赐给他的,他就算不愿接受也必须接受。 入夜后,安藤萝照常在殿下身边守着她入睡,杜若按照往常习惯赶他走:“行了,别等着了,赶紧走吧。” 安藤萝刚想要起身,秦哪连忙上前搀扶。 两人离开后,杜若冲着门口位置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心中暗道:“一个狐族,也配我们仙族人给他做侍从?真是可惜了秦哪,生的一张俏颜,委屈在他身边!” 与此同时,长安殿。 君上与君后两人坐在宽榻上说话,想起白日的事心中不免堵得慌。 白石英盘着腿坐在榻上,蹙着眉嘀咕:“你说咱们女儿到底对这个小狐狸是什么想法?我怎么看不明白呢?” 谷菖蒲也是满脸愁云:“今天她竟然为了一个狐族放我们鸽子,这闺女我怎么看不懂呢?” “我也是,当初就不该同意纳他入府,现在可好,女儿的心都被他勾走了,这可怎么是好?” “只是当初瞧着这人倒是老实,想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现在事情竟然发展成这样……” “我瞧着女儿对他不像是普通侍君那么简单,若这个狐族真的利用女儿对他的宠爱,与狐族暗通款曲,那对我们仙族可是大大的不利啊!” “我也有这样的顾虑,只要这个狐族在一日,女儿就没有心思迎娶仙族驸马,她也就不能名正言顺的成为继君,这仙族的江山还等着她接手呢。” “不然我们先在仙族之中为她寻个良婿?等那小狐狸一死,我们就给女儿迎娶驸马。” 谷菖蒲对妻子的提议非常赞同:“也好,左右这个狐族也没多少日子,咱们女儿还小,有的是时间跟他耗着。” “这个狐族最好不要有任何动作,否则此人便是留不得了……”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谷红矾对安藤萝悉心照料无微不至,更是有了秦哪在身边,就连仙侍们都不敢给他脸色瞧。 杜若更是憋着一口气,但脸上的笑意倒是多了不少,因着她可不想给秦哪留下尖酸刻薄的印象。 “安公子,该换药了。” 杜若端着一个满是瓶瓶罐罐和纱布的白玉托盘走了过来,眼角含笑,一眼看上去竟有些平易近人的样子。 安藤萝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抬眸看向公主,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谷红矾也没搞清楚她怎么突然间性情大变?一边为安藤萝解开胳膊上缠绕的纱布一边问道:“你今日怎么了?这么高兴?” 杜若脸上笑容一僵,也很快恢复如常:“没……没有啊,奴婢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谷红矾心中冷笑,暗道:“你平日见到安藤萝都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今日无事献殷勤,还以为我们都看不出吗?” 就在谷红矾为安藤萝换药的间隙,她有意无意会抬眸悄然观察杜若的神色,只见她三次有两次都会看到杜若悄悄瞟一眼一旁冷漠的秦哪,眼神中流露出的爱慕被谷红矾尽收眼底。 看来自己这个仙侍只怕是情窦初开,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再看看安藤萝,还是这般小心谨慎,不管什么时候,她的身边总是跟着一个杜若,不仅碍事,还是个耳报神,若是可以将她嫁出去,至少新婚的三五日里她是不会回来伺候的,也就可以多少松快些。 秉承着这一想法,谷红矾抿了抿唇说道:“杜若。” “奴婢在。” “我记得你有两万岁了吧?” “是,再过十年刚好两万岁……” “想来你这个年纪的仙侍都有中意之人,也有的已经成婚,可我却从未听你说过你喜欢谁家的儿郎,不然我帮你寻一寻?” 这话说的杜若一阵面红耳赤,垂下头微抿唇,下意识又瞟了秦哪一眼说道:“奴婢……奴婢还没有中意的儿郎呢……” 安藤萝敏锐的听觉察觉到杜若的心跳在这一瞬间加速,看来她也是口是心非,恐怕早就有中意之人了吧? 谷红矾接着道:“我瞧着秦哪就不错。” 话音落,方才还一脸淡漠的秦哪顿时紧蹙眉宇,一股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泛生。 而杜若这脸却红的更厉害了,恰似晚霞潮红,一路红到耳后,头也跟着垂的更低了些。 只听到公主接着道:“你们俩一个是侍卫,一个是仙侍,又都在我公主府里做活,即便是将来成婚,也还是可以留在公主府里,不必叫你们苦苦相思,你觉得呢?” “奴……奴婢……” “我不愿!” 还不等杜若说点什么,秦哪就率先开口拒绝了公主的提议。 杜若羞红的脸顿时僵硬,还未来得及放下的唇角就这样凝滞在唇边,不可思议抬眸看向他。 谷红矾疑惑抬眸看向他,不解道:“难道是我们杜若入不得你的眼?” 杜若一脸渴望的看着秦哪,失望,落寞全部堆积在眸底,好悬就要哭出来的架势。 安藤萝也好奇的看向他,只见他低垂着头,冷声道:“我只听从主子的吩咐。” 谷红矾看向安藤萝,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这个奴隶只听从自己一人,他还不是很习惯,他问道:“那你对杜若可有心思?” 此话一出,杜若心头再次燃起希望。 “回主子,没有。” 这就好比一盆冰寒刺骨的冷水,直直从杜若头顶浇灌下去,将他淋了个透彻心扉,严寒彻骨。 她没想到他竟然想都没想的就拒绝了她,还拒绝的这般干脆。 第30章 红娘子 听到这个回答,谷红矾也略微有些失望,还想着能撮合两人在一起,然后自己也得几日空闲,好与安藤萝亲热亲热,没想到竟然这般快速的结束了这次交谈。 只听安藤萝说道:“殿下,既然秦哪刚刚来到我身边,还是让他先适应一段时间新的环境也好。” 安藤萝的话是委婉的,也是给杜若留了些脸面,但杜若好似并没有承他的情,死死咬着薄唇,眼前瞬间被一层薄雾笼罩,好似下一秒就会哭出来似的。 既然秦哪已经这般明确的拒绝,谷红矾自然也不好强迫,也就颔首道:“的确,他刚来到这里没几日,终身大事还是不宜操之过急。”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杜若总是闷闷不乐的,每次看到秦哪都会想起上次他无情拒绝自己的画面,下意识就会避开他。 好在秦哪作为侍卫,一般都会守在廊下或是距离安藤萝五步远的位置上,并不会与杜若有太过近距离的接触,甚至就连一个眼神都不会落在她身上,这也就避免了许多尴尬。 一个月后,安藤萝的伤已经大好,就连一点点疤都没留下。 谷红矾看着安藤萝重新恢复细嫩的肌肤赞叹道:“大哥送来的药就是好用,一点点疤都没留下。” 安藤萝也跟着应和道:“这次多亏了大殿下的药,不然这伤疤只怕是还要留一阵子。” “殿下,四殿下来了。” 谷红矾一听四哥到了,脸上当即有了笑容,连忙说道:“快请进来。” “是。” 仙侍应声退出卧寝,谷红矾连忙带着安藤萝往前厅走去。 来到前厅,四皇子谷凌泉已经落座,他的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通体羽毛呈赤红色,长长的尾巴上还遍布着各种形状的金色斑点,就连这双眸的颜色都深邃到发黑的一只灵鸟。 这灵鸟来自神族,是万年前神族送给仙族的礼物,谷凌泉很喜欢也就送给了他,并为它取名红娘子,成日带在身边,叫声也是婉转动听。 “四哥,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长公主万安~长公主美艳动人~” 还不等谷凌泉回应,红娘子就先开了口,一声夸赞让谷红矾笑逐颜开。 “最近这红娘子是愈发招人喜欢了。” 谷凌泉回首看过来,只见妹妹身后还跟着安藤萝这个狐族,原本上翘的嘴角也不免下落几分,但笑意依旧不减:“妹妹最近可还好?” “好着呢,能吃能睡的,哥哥你看我这腰是不是胖了一圈呢。” “珠圆玉润~肤如凝脂~” “哈哈,果真会说话。” 谷红矾伸出手指点了点红娘子的小脑袋,灵鸟顺势蹭了蹭她的手指,看上去他们之间很亲热的样子。 安藤萝站在一旁瞧着,好像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殿下这般高兴过了,他的心情也跟着大好,唇角不自觉上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 “七妹,今日我过来是想把这个给你送来。”谷凌泉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锦袋递到妹妹面前。 谷红矾接过锦袋觉着这袋子凉凉的,打开来看,一朵雪白的小云彩飞了出来,飘在空中,还散落出雪白的东西,好看极了。 “这是什么?” 谷红矾看到这东西觉得新奇的很,忍不住用手指戳了戳那冰凉的云彩。 谷凌泉解释道:“这个东西叫雪,是只有人族才看得到的东西,我前几日去人间,看到这东西甚是有趣,就给你带了一小块回来,喜欢吗?” “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四哥。” “喜欢就好。” “我记得这东西好像是只有在冬天才能看到的,人族现在已经是冬天了吗?” “嗯,前几日刚刚入冬,此刻应该是大年初一,人族很热闹,要不要我带你去瞧瞧?” “好啊……”谷红矾刚说出这话,当即就改了主意:“还是算了吧,等之后有时间再去吧。” 谷红矾之所以拒绝是想起了安藤萝,她上次答应了父亲母亲,一定会看好他,不会叫他离开仙族的视线。 若是她要离开,把安藤萝一人留在仙族她也着实不放心,也就想着还是算了,等之后有机会再去不迟。 眼见妹妹没这个意思,谷凌泉也不好坚持,又与妹妹说了几句话便起身告辞。 随后,谷红矾与安藤萝两人坐在院子里赏雪。 虽说这人族的气候与仙族有很大差别,人族有四季之分,而仙族却没有,永远都是春季那般最和时宜的温度,因此这雪就算是落地也很快便会化尽,只留下空气中一望无尽的雪白。 安藤萝坐在一旁抚琴,悠扬琴声与这雪天好似有宿世的姻缘,极其般配,每一个音符都在安藤萝的手中被激活,像是富有灵性一般跳跃。 一曲毕,安藤萝回到公主身边落座。 点点雪花飘散在空中的每一处角落,谷红矾忍不住伸手去接,眨眼间便化为乌有。 谷红矾疑惑的看着自己的手掌:“这东西怎么化的这么快?” 安藤萝为她解惑:“殿下试试把身上的温度降下来,与这雪一般,或许能成。” 谷红矾听了他的话,手掌一翻,肌肤表面瞬间发散出许多雾气,等温度降下来,她再伸手去接,竟然奇迹般的让雪花留在自己掌心之中。 谷红矾兴奋的说道:“真的可以哎!” 安藤萝静静坐着,侧首安静的瞧着公主,眸底流露出一丝不舍。 “你看,每一片雪花都长得不一样,好神奇啊!” 谷红矾将自己的手掌递到安藤萝面前,掌心之中的雪花晶莹剔透,若是仔细看,还真能发现些许不同,有的呈六边形;有的则有八个尖;还有的是三角形…… 安藤萝回过神来,尽量将思绪停留在公主的手掌之上:“还真是,每个都不一样呢。” 或许是他的异常被谷红矾看出端倪,公主当即问道:“看你情绪不高的样子,怎么了?” 安藤萝勉强挤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来,虽说薄唇的弧度仍旧向上,但双眸中复杂的情绪却逃不过殿下的眼睛:“没什么,能陪着殿下赏雪是我的福气,我高兴还来不及……” 第31章 龙抬头 话虽如此,但他的反常还是让谷红矾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她当即融化手中的雪,恢复寻常体温,端起茶盏轻抿淡道:“你们都退下。” “是。” 杜若几人当即退到远些的地方去站定,安藤萝马上察觉到殿下骤降的情绪,心跳霎时间加快几分,不自觉攥紧一方衣角,这些种种都证明了公主的猜测没有问题。 谷红矾放下手中滚烫的茶盏,水汽缓缓升起,她那看透一切的眸子死死盯着茶盏上的一滴水汽:“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安藤萝微怔一瞬,慌忙说道:“真的没什么,殿下,我的事情您都知道,还能有什么事瞒着您呢?” 谷红矾微抬眸,冷眸对上安藤萝略有些逃避的眼神,微挑起一边眉尾,洞悉一切的眼神让小狐狸有些手足无措:“当真?” 公主虽说是个深闺女子,但她洞察一切的能力一直都异于常人,别说是这般明显的变化,就算是谁少了一根头发丝她都能看得出。 安藤萝顿时慌了神,但他转念一想,那些信件他都已经烧个干净,就算是殿下真的怀疑什么,她也拿不出什么证据,只要他能咬死这件事,就绝不会叫殿下知道什么。 “真的没有,我不过就是昨夜没睡好而已,劳殿下关心,是我的不是。” 这话谷红矾是不会信的,因此她继续追问:“因着什么没睡好?” 安藤萝疯狂转动自己的小脑袋,眼前灵光一闪回答道:“是玄猫……” 谷红矾微蹙眉,眼神中五分半信半疑,三分不可思议,两人质疑。 安藤萝勇敢对上殿下冷眸,接着道:“它每到夜里就会很精神,最近不知怎的喜欢抓鸟来玩,昨夜又抓来两只,吵到我没睡好。” 这个理由还算是可信,但谷红矾并未听信一面之词:“秦哪!” 远处的秦哪听到召唤来到公主面前,只是他并未行礼,只是就这么站着。 “你说,你家主子昨晚是因为几只鸟而没睡好吗?” 话音落,秦哪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还是安藤萝轻声催促:“殿下的问话,你答就是了。” “是!主子!”秦哪冲着谷红矾拱手行礼后说道:“回殿下,昨夜的确有两只鸟进入主子的卧房,被我赶走之后才得以安睡。” 可当这个答案出现之后,谷红矾又在心底暗自嘲笑自己的愚蠢,秦哪是跟安藤萝签订了生死契约的主仆,两人自然是沆瀣一气,问他纯粹就是在浪费自己的口水。 想明白这个,谷红矾无奈道:“罢了,我也累了,早些歇了吧。” 此时天色正亮,距离就寝的时间还有两个时辰,公主这话明显就是不想再与他们计较,安藤萝长舒一口气的同时赶忙起身向殿下行礼。 等回到自己的卧房,秦哪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封信件递到主子面前。 安藤萝看着这信件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接下信件的同时小声问道:“这是第三封了吧?” “是。” 打开信件,还是同样的内容,无非就是安藤萝的母亲劝说他回来向宗老们低个头认个错,他就还是安家的公子。 这些话他已经看的倦了,没心思再想,顺手烧了作罢。 秦哪也不是个多话的,即便觉得主子这么做很是有些奇怪,但他也不会过问一句,眼睁睁看着他将那信件全部焚烧,而他自己也从没有好奇的偷看过一眼。 他一直谨守本分,也在主子身上看到了从前他对狐族的偏见是有多么过分。 主子并不是像其他狐族那般奸猾狡诈,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相反的,他身上那股子来自骨子里的傲气与高贵是一般人学也学不来的。 虽说身处仙族,与阶下囚并没有什么两样,他表面看上去是公主身边一个不起眼的异族侍君,每日唯唯诺诺,不堪大用,但实际上他聪明,有胆识,察言观色的本事也是一等一的。 自然这些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事,最主要的还是他隐藏在最深处的大智。 他表面上依附于公主,在她手下艰难的讨生活,但这又何尝不一种大智慧呢? 从狐族每日送来的信件上就能看出,他曾经在狐族想必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象的苦楚,他原本是高高在上的狐族公子,也曾是万人之上的存在,奈何一朝跌落神坛,他无处可去,恰巧又遇到仙族公主,他只好委曲求全,躲在公主的庇护下生存。 但他从不曾有一日忘记过自己的心,他仍旧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尾神狐,他表里不一的讨好公主,只为了能让自己有一个容身之所。 天下之大,只有这里是他可以勉强够得上且不会被狐族打扰的地方,他只剩下区区五千年寿命,即便如此也不愿回到那个所谓的家。 他的傲骨不允许他走回头路,他头上那顶象征身份的发冠也从未因着他低头而掉落…… 时间很快来到二月二,今日是传说中龙抬头的日子,也是仙族诞生的日子。 仙族皇室在今日举办了盛大的宴会,恰如人族的年夜那般热闹。 今日皇室众人全部到场,其中也包括了仙族君上唯一的手足兄弟安平王谷赤连与他的王妃梵天花。 宴席上,谷红矾对自己这位婶婶可是想念的很,与她搭话道:“叔叔婶婶许久没回来了,这次打算住多久?” 梵天花柳眉细眼,肌肤白嫩吹弹可破,一举一动尽显仙界贵族风范:“前几日刚从人族南边回来,有些乏累,小住几日罢了。” “婶婶许久没回来,我都想你了呢。” “许久不见,长公主出落的越发标志了,瞧瞧这小脸,比上之前可是圆润了不少,看着就是叫人喜欢。” “婶婶可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父君让我去战场上历练,回来时都瘦了不少,这是最近养的好上些,不然只怕是婶婶见到都要认不出我了呢。” “君上也是好意,你天赋异禀,若是不历练着,怕不是要可惜了你这一身的灵力了?” …… 第32章 溪客 两人说的忘乎所以,安藤萝在一旁小心翼翼的为殿下斟酒,时不时还要为她布菜,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瞧着与普通仙侍没什么两样,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筵席上歌舞升平,半中间白石英冲着谷红矾身边座位上的一个男子使眼色,他当即明白君后的意思,连忙端起酒盏冲着长公主殿下敬酒:“见过长公主。” 谷红矾转首看去,只见身边这个男子一身月色塅锦罗纹宽袖长衫,一根白玉腰带包裹着他精壮有力的腰身,头顶一支鎏金发冠就算是在这仙族皇宫之中也是较为乍眼的存在,尤其是再搭配上他这一张剑眉星目,明眸皓齿,当真玉树临风,仙气斐然。 谷红矾被眼前的男子吸引,水眸不由得在他身上停留片刻,随后端起酒盏回敬。 白石英见着两人成功说上话,这才开口解释道:“这位是柳南溪家的嫡长子溪客,你们小时候还见过的,还记得吗?” 谷红矾看着眼前的男子颇有些陌生,实在是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他。 溪客眼角含笑,一副贵族公子做派,面对长公主殿下没有丝毫畏惧,缓声道:“当时殿下还小,或许已经不记得我了,不过没关系,今日就当是重新认识。” 溪客看上去很平易近人的样子,一旁跪着的安藤萝悄然抬眸观察他看似淡然的神色,而他逐渐加快的心跳让安藤萝霎时间明白了什么,重新垂眸等待。 谷红矾面对溪客时,总觉得这人不是只想认识自己这么简单,但也不愿与他多说什么,多半是敷衍的,保持一个标准的客套笑容便罢。 等筵席结束,众人皆向君上与君后两人告辞,谷红矾也带着安藤萝回到公主府,而宫门口的溪客却看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久久不语。 “公子,君后不是说今日要您与殿下多亲近亲近的吗?她就这样走了,我们要不要追上去?” 溪客身边的仙侍不忍看到自家公子这般不舍,低声劝说着。 男子微摇头,轻声道:“今日能见到殿下已是荣幸,此事急不得。” 回到公主府的安藤萝照常侍奉公主起居,为她端来一份轻乳酪说道:“殿下,我瞧着您自打回来就有些魂不守舍的,怎么了?” 谷红矾摆弄着自己水葱似的手指,百无聊赖的说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溪客有些不对劲?” “您看出什么了?” “今日是家宴,他既非皇室中人,又不是谁的姻亲,为何他有资格坐在我的身边?就连母亲也主动介绍他,难道他是什么重要的人吗?” “据我所知,刘楠溪家并不是什么皇亲贵胄,只是当初他祖上曾与皇族始祖一起参加过击退灵族的战役,此外便一直没什么功绩,默默无闻,直到现在。” 谷红矾微蹙眉:“这就怪了,母亲为何会叫一个落魄氏族的公子入席呢?” 安藤萝抿了抿唇,想着还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殿下的好:“殿下,我有一个想法,不知当不当讲?” “说。” “今日这个溪客只怕是君上与君后为您寻的……驸马……” 谷红矾震惊抬眸,虽说她也想到这一层,但她还不敢承认:“怎么可能?!我可是仙族长公主!将来是要继承仙族大统的,怎么会与一个落魄氏族的公子成婚?” 安藤萝知道殿下不愿接受现实,但这毕竟摆在眼前,不容她接不接受:“自古以来,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既然是君后的意思,想必应该是已经将他摸清楚,君后也是为了殿下您着想……” 谷红矾小嘴一撅,满脸写着不高兴:“我才不要娶他,你是知道我的,我这辈子只要你一个人就够了,别人我谁都不要!” 安藤萝知道她说的这是气话,便就耐心的劝慰:“殿下,我只是个狐族,寿命只有万年,而我现在也度过了人生中一半的时间,细算下来已然没有多少日子,您实在不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 “胡说什么!你是我的人,我怎么会就轻易的叫你去死?别说是万年,就算是十万年我也能让你如愿!” “殿下这便是言笑了,天意如此,你我都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之中的一粒尘埃罢了,又何能改变命数?” “我不管!总之,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安藤萝看她撇过头去,不想再说,也就识趣的闭上嘴。 杜若来报:“殿下,晚膳准备妥当了,是否现在用膳?” 谷红矾愤愤起身抬脚朝着里屋走去,安藤萝连忙跟上。 一顿饭下来,谷红矾始终沉默不语,完全没有了往日那般与安藤萝嬉笑玩闹的劲头,像是受到了什么打击,又像是心事重重,就连眸中的光芒都跟着暗淡下去。 夜里,公主突然高烧不退,甚至到了说胡话的地步,这可是吓坏了杜若,她连忙去禀报给君上与君后,两人也是焦急忙慌的赶来,还带来了仙医们。 安藤萝早就听到动静,此刻也早就候在殿下卧寝外,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躲在角落里。 霎时间公主府里的气氛沉闷到极点,众人闭口不言,紧张的看着榻上的女孩,就连各位皇子都得到消息深夜赶来。 此事怪异的很,公主是仙族之中除了君上以外唯一拥有金身的人,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就连邪祟都不敢靠近,为何会突然间高烧不退? 几个仙医在一起议论,而后赶忙向君上禀报:“回君上,殿下这是中毒之症。” “中毒?!” 这个消息让在场的人都炸了锅,没人会相信公主竟然会中毒! “是,殿下所中之毒极为罕见,需要查验殿下近日所食用之物才能确认。” 白石英眉宇紧蹙,捏着帕子的手紧紧攥着:“你的意思是有人下毒?” “这个还不能确定。” “杜若!” “奴婢在。” “你快去将公主这几日的吃食都拿来!” “是!” 杜若连忙转身出去拿,虽说公主百毒不侵,但按照宫里的规矩,所有皇子公主的饮食都要剩下一部分,以防万一,而今日这就派上了用场。 第33章 下毒 安藤萝在廊下站着,不住打量着屋里的情况,与他一起候在廊下的还有三皇子谷山奈。 一听说这件事,他就怀疑是这个狐族做的,也可以说所有人都怀疑是他做的,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众人也不好发落了他。 谷山奈悄然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发现他好像真的没有心虚的样子,满眼都是担忧神色,这就有些奇怪了,难道真的不是他? 正在此时,五皇子谷宛童也连忙赶到,二话不说来到三哥面前问道:“怎么样了?” 谷山奈摇摇头,轻叹一声道:“仙医说有可能是下毒,现在还没有结论。” “下毒?!”谷宛童也不信,伶俐眼眸中流露出震惊之色,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安藤萝,发现他没有丝毫慌张,没想到他竟然这般镇定,难道不知这件事最大的嫌疑人就是他吗? “五弟,你先别着急,说不定就是七妹她误食了什么东西而已,妹妹她有金身护体,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谷宛童没回应,这件事怪异的很,恐怕不是单纯的投毒这么简单。 依着安藤萝的性子,早就看出今日之事多半是冲着他来的,只是不知这背后到底谁对公主下手! 不多时杜若带着几个仙侍,将公主近三日所有的吃食全部都端了上来,仙医连忙挨个检查。 这里面大多食材都有毒,只是毒性微弱,即便是普通仙族吃了也没什么问题,更别说是仙族公主,甚至这种毒性对她来说反而有好处。 仙医忙着查看,君后靠在君上肩头,不自觉咬紧了牙关。 谷菖蒲伸出手轻揽着妻子肩头,柔声安慰道:“放心,女儿她有天神的庇佑,想必不会有什么问题。” 白石英抽泣着:“我自然知道,只是自打她出生以来,就从未有过如此状况,即便是受了伤也不过三两日便会痊愈,这次突发高烧怪异的很,也不知是不是有人已经盯上她了……” “别想那么多,她定会平安无事的。” 大皇子谷木槿也跟着应和:“是啊母亲,七妹向来康健,这次也一定会平安度过的。” 众人七嘴八舌的宽慰,白石英只觉得聒噪,出言呵斥道:“行了!别说了!” 几个皇子霎时间没了动静,纷纷垂下头,四皇子谷凌泉更是没忍住小声嘀咕道:“母亲眼里只有妹妹,我们这几个儿子就像是捡来的……” 他的声音虽小,但奈何此刻屋子里安静到落针可闻,白石英生怕自己听错了,抬眸狠狠盯着自己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没好气的问道:“你说什么?” 谷凌泉慌忙摆手:“没……没什么,我什么也没说……” 白石英撇了他一眼,接着暗自神伤,大皇子更是回首狠狠瞪了弟弟一眼,这眼神好像在说:“你声音再大点!让整个海潮渊都听到!” 谷凌泉再不敢多言什么,乖巧的垂下头站着,直到仙医在一份蒸鱼中发现了毒药的蛛丝马迹。 “回禀君上,这鱼里有毒药的痕迹。” 谷菖蒲连忙问道:“是什么?” “此药名为水灵衣,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若是单独服用便没什么大碍,但这药与腥气融合,便就激发出最深的药性,只一小口便可以放倒仙族,两口便是致命的,幸而殿下有金身护体,不过就是虚弱几日罢了。” 白石英察觉出不对劲:“水灵衣?这东西常见吗?” “回君后,这东西本不常见,是只有在人族与狐族才能生长的一众灵草,有去热安燥之效,本是良药,只不过与腥气在一起有毒。” 仙医的话像是一颗巨大的石头滚入人群之中,顿时炸开了锅:“人族和狐族!那不就是说……” 话音落,众人齐齐看向门口的安藤萝,显然现在唯一的证据已经指向他。 “安藤萝呢!!!”谷菖蒲勃然大怒,连带着抑制不住自己愤怒的声音。 安藤萝连忙抬脚走了进去,在距离君上五步远的位置上站定,躬身行礼道:“参见君上。” 他看上去没有丝毫紧张,反倒泰然自若的让人不敢相信他真的有这个胆量对公主下毒。 由于没有确切的证据,谷菖蒲也不好直接处置了他,虽然他恨不能现在就将人千刀万剐:“是不是你做的?!” “回君上,不是我。” 六皇子谷文元忍不住指着他的鼻子怒言道:“这药只有你们狐族才有!你还在狡辩!” 安藤萝没有反驳什么,只是淡定的冲着君上将身子躬的更低了些,微蹙眉缓声道:“君上,的确不是我。” 他没有辩解许多,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就让白石英信了他几分:“君上,现在的确证据不足,我看还是要将证据找出来才好,免得冤枉了他。” 的确,仙族虽说在四海八荒之中并不是最高贵的存在,但也是要讲究一个‘理’字,若是胡乱将人处置了,将来传到狐族耳中只怕是有辱仙族的脸面。 谷菖蒲也想到这一点,看向妻子的眼神中多了几分理智:“来人!” “在!” “给本君搜!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一处角落!” “是!” 霎时间,无数仙兵如潮涌般踏进公主府,开始了地毯式搜索,不放过任何一处角落,甚至就连所有仙侍的卧房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众人将心提到了嗓子眼,若这件事真的是安藤萝做的,那么他处心积虑来到公主身边,不惜在她身边唯唯诺诺两千年,受尽冷嘲热讽无数白眼,甚至好几次都差点丢了性命,难道就是为了今日下毒暗害公主? 若果真如此,那么他的心机实在是深不可测到一个顶点,整个仙族都被他身披的小白兔皮毛给骗的团团转。 众人虽恐惧他异于常人的忍耐力,但又在心底暗自祈祷这件事就是他做的,因着他是明面上的敌人,若这件事与他无关,他们又一时半会找不到真正的凶手,只怕是公主会再次遭到毒手。 第34章 证据确凿 就在众人祈祷能找出证据好定他的罪时,五皇子谷宛童却暗自观察着安藤萝,心中好似有一团迷雾正在逐渐聚拢。 他作为公主身边唯一的侍君,平日里自然是他与公主在一起的时间最长,若是他想动手,大可不必如此兴师动众,更不会在事发之后还留在这里等着人来抓他,难道他真是无辜的? 榻上的谷红矾一动不动,此刻的她别说是维护安藤萝什么,就是清醒过来也不是件易事,杜若心疼的为殿下擦拭额头上渗出的汗珠,仙医们七手八脚的为殿下解毒,白石英逐渐放平心态,谷菖蒲也安静下来,屋子里好像又恢复了往常的静谧…… 众人都在公主的卧寝之中等待消息,忽而一个黑色的影子从门口窜了进来,直奔安藤萝而去。 众人定睛一看,一只猫弓着身子在安藤萝脚踝处蹭了又蹭,看来是方才在安藤萝房间里搜查时惊动了它,它这才跑出来寻找熟悉的人以寻求庇护。 玄猫先是在他脚边蹭了几圈,看他没抱起自己的意思,又靠在他脚边卧了下来,小小的黑黑的一团就这样把自己蜷缩成一个小毛球,很警惕的用它圆溜溜的大眼睛扫视周围这些陌生的人。 四皇子谷宛童看到这小家伙简直是喜欢的紧,差点就要上前将它抱在怀里好好揉搓一番,但想到妹妹还昏迷着,他这个做哥哥的自然也不好表现的太过高兴,也就忍了下来,双眸直勾勾盯着那小东西。 安藤萝也看出它的不安,很想将它抱在怀中安慰,但眼下君上与君后还在这里,他也只好忍着,垂眸看向脚边的小家伙,玄猫的身体暖暖的,靠在他脚边好似能给他带来更多安心。 不多时,一个仙兵双手捧着个什么东西躬身走了进来。 “君上,这是在公主侍君的院子里找到的。” 话音落,安藤萝剑眉不由紧蹙几分,当即印证了他的猜想,今日的事果真是冲着自己来的。 六皇子谷文元情绪激动的指着那物件说道:“仙医,你们快来看看,这是不是水灵衣?” 几个仙医连忙上前查看,只见一个如掌心大小的纸包被包裹的严严实实,中间鼓鼓的,应该是有什么东西的样子。 他们打开来仔细的查验,这粉末呈浅橙色,颜色很漂亮,但入水即化,看不出半点颜色。 不多时,仙医躬身回禀道:“回君上,这便是水灵衣没错。” 啪—— 毫无预兆的,谷菖蒲一掌狠厉的拍在桌案上,吓得在场的女子们都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来人!给我把安藤萝拖出去,施以噬魂钉之刑!”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谷菖蒲便先跳了脚,勃然大怒之下他竟让人直接处死安藤萝。 若是仙族,噬魂钉还算是能挨过几根,可对于狐族来说只一根就足以要了他的命! 虽说白石英也憎恨安藤萝,但谷菖蒲极端的反应还是让她跟着一颤。 几个仙兵快步来到安藤萝身后,用力掐住他的胳膊就要将人带下去,而安藤萝已经没了为自己辩解的机会,只能任由他们拉扯自己,强行将他带离这个他生活了两千年的地方。 他透过屏风看向榻上的人影,那是他在仙族活下去的庇护伞,也是他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爱人,他就要这样与她阴阳两隔了吗? “且慢!” 就在安藤萝即将成为一具尸体时,一向沉默不语的五皇子谷宛童忽而开口拦下了几个仙兵,当即转首冲着谷菖蒲说道:“父亲息怒!” 谷宛童的突如其来让大皇子谷木槿不解:“五弟?你这是做什么?” 谷宛童没有理会大哥的疑惑,而是冲着父亲行礼道:“父亲,我想着安藤萝虽罪大恶极,千刀万剐也不为过,可七妹与他朝夕相处,即便是没有深厚的感情,只怕一时半刻也无法割舍,但他毕竟是七妹的人,我们就这样处置了他或许略有不妥。” 此话一出,众人才意识到,紧接着四皇子谷凌泉也跟着应和道:“父亲,我觉得五弟说的也不无道理,若是七妹醒来没见到他,怕是会生气,她还昏迷着,身子本就虚弱,再动怒只怕对休养无半点好处,还是等她醒了自己处理为好。” 君上与君后两人听着儿子们的建议,也觉得颇有些道理,虽说自己这个女儿看上去通情达理,温柔可人,但骨子里是个说一不二的主,若是他们真的不打一声招呼就将她最喜欢的人处置了,等她醒来会不会怨他们自作主张? 谷菖蒲也想明白这一点,在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之后还是决定先放他一条贱命,等女儿醒了再做打算:“罢了,将他关押风牢,等公主醒了再处置!” “是。” 仙兵们最终还是将安藤萝强行带离,而一向喜欢独处的玄猫也罕见的叫了一声:“喵~” 它蹲坐在门槛上,呆呆望着安藤萝逐渐远去的背影,好像有些失落,又满满的不舍。 处理过安藤萝,众人也相继离开公主府,今日由白石英照顾公主,明日会换成大皇子谷木槿,以此类推,各位皇子们轮流照看妹妹,直到她清醒的那一日为止。 安藤萝一个异族在仙族的生活本身就举步维艰,而现如今又因为此事而锒铛入狱,他的人生可谓是一落千丈,就连牢中一个最下等的仙侍都敢欺负他。 若只是言语侮辱也就罢了,他自打来到仙族经历的也算不少,可今日送来的吃食竟然只有一碗清水粥,安藤萝喝到最后甚至都没见到一粒米。 他的肚子饿的咕咕叫,整个人都没了力气,跪坐在地上,艰难支撑着看似摇摇欲坠的身子,双手合十嘀咕着什么。 两个仙侍来给他送饭,很是粗暴的敲打着牢狱的栏杆:“吃饭了!喂!说你呢!臭狐狸!” 安藤萝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称呼,自然也不在乎,踉跄起身,拖着孱弱的身躯朝着两人方向走来,却在即将要拿到餐食的瞬间被对方故意打翻在地,本身就清汤寡水的清粥又散了满地。 第35章 清白? “呀!真是不好意思,看来你今天要饿肚子了,反正你也活不了几日,干脆不要浪费粮食的好。” 安藤萝没有与之计较,他深知自己的处境,他没有反抗的能力,也就蹲下身子,试图用手捧起那少得可怜的汤水。 一个仙侍看他这个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一脚踩在他手上,恶狠狠的盯着他:“就你还配吃这些?你就该千刀万剐!就该堕入忘川!永生永世不得轮回!” 安藤萝死死咬着银牙,没有叫喊一声,但眉宇间深深的川字还是暴露了他此刻的痛苦。 男子无助的匍匐在冰冷的地砖上,华贵的衣衫被践踏的没了往日的光辉,青丝散落在脏污的清粥之上,伸出去的手被踩到伤痕累累,可他仍旧咬着牙坚持,他坚信公主不会相信那些子虚乌有的说辞,更不会相信他会下毒害她! 仙侍见状,缓缓蹲下身子,身体一半的重量都压在踩着安藤萝的那只脚上,令他痛苦的五官都扭曲在一起,但仍旧难掩他惊为天人的容貌。 他拼了命的保持清醒,迷迷糊糊间问出他最想知道的问题:“殿下……殿下她醒了吗?” “呦~还想着活下去呢?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过不了几日你就会死在这!公主也救不了你!” 他说着,慢慢捻动脚踝,疼的小狐狸眼角渗出一颗晶泪…… 安藤萝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再次问道:“殿下她到底醒了吗?” 仙侍猛地站起身,挪开脚,一鞭子狠狠抽打在他因着饥饿而瘦骨嶙峋的脊背上。 啪—— “唔……” 安藤萝痛苦的呻吟,却勾起了仙侍的怒火:“就你也配得知公主的近况?我呸!” 啪—— “啊——求你,求你告诉我,殿下她……” “放弃吧!殿下就算是醒了也不会来救你!你当初给她下毒时有想到今日你会是这般下场吗?敢对公主下毒?你们这些臭狐狸还真是不想在四海八荒活下去了!等殿下醒了,必定荡平整个南沁谷!” 啪—— 尖锐的鞭笞声响彻整个风牢,即便是无法反抗,安藤萝还是倔强的用双臂挡住脸部,他坚信有一天还会再见到殿下,他不想让殿下看到他的脸被毁,这是殿下最喜欢的部位…… 舟王府。 五皇子谷宛童一身慵懒的坐在棋盘前沉思,手指捏着一颗黑子愣了许久,迷茫的视线游离在棋盘上的每一处角落,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寂静无声的王府里连一声落子都不曾听到,谷宛童脑海中满是安藤萝今日被带走时的场景。 夜半子时,他终于放下早已僵硬的手,猛地站起身出了王府。 他直奔四哥的星洲王府而去,甚至来不及走正门,一个闪身出现在四哥房门外的廊下。 咚—咚咚— “是谁!”这声音并不是四哥的,听上去略微熟悉。 话音落,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两个仙侍正快步朝着这边走来,又急切又警惕。 等两人来到他面前时,他转首看过去,两人定睛一看,这才连忙行礼道:“五殿下!不知五殿下驾到,还望殿下恕罪!” “无妨,四哥在吗?” “在,请殿下稍等,属下进去回禀。” 一仙侍轻手轻脚的推开房门走了进去,另一人站在廊下候着,想与五殿下搭话,却想到他是个沉闷的性子便也作罢。 不多时,进去通禀的仙侍再次出现,他弓着身子抬手请五殿下进入房中,而后又去给两人准备茶水。 四皇子谷凌泉只穿了一身里衣,披了件金丝斗篷,尽力睁开惺忪的眼眸落座在宽榻上,一旁的灵鸟红娘子也困倦的点着脑袋,喉间发出细微的哼唧声,显然它对于被人打搅了美梦这件事还是略有不满。 谷宛童见四哥还睡着,有些愧疚,但正事要紧,便直奔主题的说道:“四哥,我深夜打扰是为了七妹的事。” 谷凌泉一听七妹两个字,瞬间就精神了,充满红血丝的眼眸警惕盯着弟弟问道:“七妹怎么了?” 谷宛童接着道:“七妹还没醒,只是那狐族我觉得还是有些不对劲。” 谷凌泉刚刚有点精气神,又被这句话打击了兴趣,打了个哈欠无力道:“他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还有什么不妥?” “我总觉得这件事只怕与他无关……” 谷凌泉蹙着眉疑惑:“你怎么看出来的?” “仙医说这水灵衣是只有人族和狐族才有的毒药,可据我所知安藤萝人在仙族千年之久,从来都是个会隐藏自己的,他怎么会蠢到用这么明显的东西去害七妹?还有,他若是早有这个心思,为何不一早动手?偏要等千年?在七妹成为长公主之前动手岂不是胜算更大吗?再者,若这件事这是他做的,他为何不一早离开?要等深夜此事暴露,他还留在七妹身边?他就不怕万一七妹没死成,他再被抓起来,不就功亏一篑了吗?” 这一顿分析下来,谷凌泉瞪大了眼睛惊诧的看向自己这个五弟,半晌疑惑道:“没想到你还有说这么多话的时候……” 这话说的谷宛童语塞至极:“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我觉得安藤萝是冤枉的,若是等七妹醒来见不到他,不会生气吗?” 谷凌泉看着弟弟认真的脸,转念一想,好像的确是这样:“那你想如何?是要证明他的清白吗?” “我想着他若是真的想让七妹死,就不会下毒,他与七妹在一起千年,怎会不知她有金身护体?如此愚蠢不像是他能做出来的事。还请四哥用灵鸟去风牢里探查一番。” 谷凌泉抬眸看向自己身边的红娘子,此刻它已经闭上双眼,脑袋一点一点的,看上去可不太精神的样子。 “好吧,不过红娘子身上的颜色太显眼,我会让它请它的蝴蝶朋友出面,不过可能要等到天亮之后。” 谷宛童颔首道:“好,那我回去等你的消息。” “嗯。” 第36章 惺惺作态 谷宛童几乎是一夜未眠,只清晨时小憩片刻。 几个仙侍端着早膳低眉垂眼的走了进来,放下早膳后便退了出去,甚至全程没有与五殿下说过一句话,只安静的行礼就是了。 谷宛童看着千篇一律的早膳没什么胃口,但肚子确实叫的厉害,勉强坐下来吃几口罢了。 就在他正准备将一勺汤羹送入口中时,外面传来仙侍行礼的声音:“四殿下万安。” 谷宛童连忙放下筷子,来到门口处,还不等四哥跨入门槛他便迫切的询问道:“怎么样?有消息吗?” 谷凌泉肩膀上带着红娘子大跨步走了进来,刚张口想说点什么,一股子饭菜香气扑面而来,他顿时被满桌子珍馐吸引去全部视线,二话不说来到圆桌前坐下说道:“哎呀,你正吃饭呢?刚好我晨起还没来得及用膳……” 他说着,毫不见外的拿起筷就朝着一块甜糕伸去,一边吃还要一边说着:“可是给我饿坏了!” 谷宛童无奈,同样来到圆桌前落座,急切的追问道:“到底怎么样了?你倒是说啊!” 谷凌泉这才想起正事,随手一挥,红娘子顺势腾空而起,只见它挥舞着赤红色的双翅,在空中画出一道绝美的弧线,随后一块回天境凭空出现,镜中出现了安藤萝的身影。 “你自己看吧,这个是蝴蝶带回来的消息。” 谷宛童仔细看去,只见镜中一身狼狈的安藤萝跪坐在地上,双手合十,缓闭双眸,微微抬起下巴,好像在祈祷着什么。 “愿天神怜悯,保佑公主平安度过此劫,我愿用我剩下的寿命做交换,求天神怜悯……” 谷宛童敏锐的视力观察到安藤萝手背上好像有一个深深的脚印,有些淤青,但更多的是脏污。 谷凌泉一边吃一边说道:“这个狐狸还真是会邀买人心,难道是他知道我们会暗中观察他,所以才这样惺惺作态的吗?” 谷宛童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轻蹙起眉宇,认真的分析:“我觉得倒是有几分可信。” 谷凌泉嚼东西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抬眸看向他这个弟弟:“你不会真的相信他吧?他可是狐族!在他的院子里找到水灵衣是不争的事实!” 谷宛童却有不同的看法,微摇头说道:“正是因着他是狐族,聪明绝顶,又怎么会将毒药就放在自己院子里等着人来搜?好歹也要藏着点,再不济也要把剩下的毒药都处理干净才对。” 谷凌泉眨巴了眨巴双眼,咽下口中的膳食说道:“好像是这么一回事……” 回天境被收起,谷凌泉接着蹙眉不解道:“那就算这件事不是他做的,可我们也没有证据能够证明他的清白啊?有什么用呢?” 谷宛童垂眸沉思,谷凌泉接着用膳,吃的见牙不见眼,看样子真是饿坏了。 不多时,谷宛童突然说道:“我们都不在公主府,那就找在公主府里的人不就能知道了吗?” 谷凌泉跟着眼前一亮:“对啊,我记得七妹把之前的侍卫给了这个狐族,叫……叫什么来着?” “秦哪。” “对对对,就是这个秦哪,我们去找他,看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可他是安藤萝的侍卫,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他就算是狐狸的侍卫,也是我们仙族的人,难道他还敢背叛仙族吗?给他这个机会他都没这个胆子!背叛仙族可是要打入忘川的!” 哥哥的话有几分道理,谷宛童颔首道:“你说的对,他肯定知道些什么。” 他说着,起身拉起谷凌泉就往外走,谷凌泉还没吃完呢,慌忙把筷子上好不容易夹起的一颗蜜豆放入口中说道:“着什么急啊,好歹等我吃饱了再去也不迟啊!” “还吃什么?若是安藤萝真的死在牢中,七妹只怕是要吃人,到时候你一顿饱饭都别想吃了!” 谷凌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一把嘴角的油渍,跟着弟弟往公主府方向去。 两人避开公主府里众多仙兵的视线,找到了还在安藤萝房里等待的秦哪。 秦哪并没有像其他侍卫那般向两人行礼,只是默默抱着玄猫站在门口,迎面而来两位皇子,他只是往侧面挪了一步,用身体将主子的房门挡住。 四皇子谷凌泉看到秦哪之后松了一口气说道:“秦哪,还好你在这。” 秦哪抬眸对上两位皇子急切的视线,静若止水的说道:“两位殿下走错了,公主的院子在隔壁。” 谷凌泉一愣,摆了摆手说道:“我们不是来找七妹的,我们是来找你的。” 秦哪不解:“找我?” 几人说着,秦哪怀里的玄猫一双铜铃般的眼眸直勾勾盯着谷凌泉肩膀上站着的红娘子,甚至还舔了舔嘴唇,身子爬的更低了些,隐藏在肉垫里的利爪也不自觉伸了出来,死死抠在秦哪小臂上,疼的他下意识又抱紧了玄猫几分。 谷宛童开门见山:“我们想知道安藤萝到底有没有下毒。” 此话一出,秦哪这小脾气顿时便上了来,没好气的说道:“主子说他没有下毒,你们不是不信吗?既然不信,为何还要来问我?” 红娘子察觉到玄猫要吃了它的眼神,或许是天性,红娘子吓得连忙钻到谷凌泉青丝之中,瑟瑟发抖。 谷凌泉赔上笑脸说道:“我们不是不信,只是现在也没有证据证明安藤萝真的没有下毒,空口无凭,谁让真的在他这院子里找到毒药了呢,我们也是没办法,这才来……” “他和你签订契约了?”谷宛童还不等哥哥说完,他便抢先问道,而且语气冰冷如数九,一股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 抱着玄猫的秦哪微蹙眉:“与你有何干?” 谷凌泉这才反应过来,他方才叫安藤萝主子,面对他们那这些皇子也并没有恭敬谦卑的模样,只有签订了契约的奴隶才会这般。 谷宛童得到最不想听到的答案,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第37章 难得热闹 玄猫见着鸟跑了,作势就要冲上去,却被秦哪一把拦住,抓不到猎物的它奋力扭动着身子,奈何秦哪就是不松手,它也只能焦急的哼唧两声以表不满。 谷凌泉连忙追了上去,一个劲问着到底怎么了? 谷宛童冷冷回答:“秦哪已经是安藤萝的奴隶,他说的话也就没有可信度了。” 谷凌泉有几分慌乱:“那怎么办?!” 谷宛童摇摇头:“不知。” 谷凌泉无奈撇了撇嘴:“你说一个仙族怎么会甘愿给一个狐族做奴隶?这也说不通啊?” “不用想都知道,八成是七妹逼迫他们的,还记得上次七妹为了安藤萝没有参加筵席的事吗?” 谷凌泉连连点头:“记得,当时母亲还挺不高兴的。” “如果我猜得没错,应该就是那一日签订的契约,七妹不忍看到安藤萝受欺负,正巧身边来了个侍卫,干脆就给两人签订主奴契约,这样就没人再敢欺负安藤萝了。” 谷凌泉恍然大悟:“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这个秦哪见到我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行礼,而是挡住安藤萝房间的门,看来是真的拿他当主子。” “原以为这个秦哪能知道点什么有用的消息,这下算是没用了。” 旭王府。 大皇子谷木槿与自己的王妃夏洛葵正在花园里散步,两人皆愁眉不展。 夏洛葵问道:“你说安藤萝到底是怎么想的?他就不怕事情败露,牵连自身吗?” 谷木槿摇摇头:“这件事奇怪的很,都说狐族聪慧,可他却偏要把毒药放在自己院子里等着人来搜,不像是狐族的行事风格。” “我也觉得,虽然只见过他几次,但我好像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他是真心喜欢七妹的,对她没有恶意,每次只要是七妹在的地方,永远都看不到他的正脸,他的视线永远在七妹身上,这样一个深情的人又怎会下毒谋害七妹?” “可父亲坚信凶手就是他,我们又能如何?我之前还一直劝七妹离这个狐族远点,现在终于如愿了,反倒觉得心有不忍,他只有区区几千年的寿命,就留他在身边又如何?” “是啊,反正千年后他还是要走的,就当是个玩伴也好……” 两人感慨万千,回过神来的他们也意识到安藤萝或许真的与其他狐族有所不同也不一定? 就在两人带着沉重的心情探讨时,不远处廊下两名仙侍的话悄然钻入两人耳中: “你听说了吗?给长公主下毒的人就是她身边的那个狐族!” “闹这么大能不知道吗?说来他也是大胆,竟敢向公主投毒。” “我听南门的仙兵们说,狐族几乎每日都会有信件送进来,怕不是早就准备好了,就等着谋害公主呢。” “难道狐族早就有异心?” “他们的异心又不是一日两日了,南沁谷僻壤,他们早就想夺下海潮渊,只是一直都没找到机会罢了。” “你的意思是那个狐狸是狐族安插在公主身边的奸细?” “这还用想吗?肯定是啊!” …… 两人的话被旭王夫妇听了个真切,下意识互相对视一眼,夏洛葵问道:“看来安藤萝没有几天的日子了,等他死了,七妹怕是要伤心一阵子,我们要不要准备点礼物让她能开心点?” “也好,咱们去库里挑挑看,给她送过去吧。” 两人一拍即合,一起到王府的库房里挑选礼物,而与此同时,三皇子谷山奈正在妹妹榻边守着。 杜若蹲坐在公主榻边,抚摸着她身上的肌肤说道:“三殿下,公主的烧已经退下去了,要不要找仙医来看看?” 谷山奈颔首道:“嗯,那你找个人去宣仙医过来。” 杜若眸底闪过一抹不自然:“还是我亲自去吧,别人去我不放心。” 谷山奈没想到她会自告奋勇,但还是颔首道:“行,那你去吧。” “是。” 杜若行礼告退,走出公主府的她并没有着急去寻仙医来,而是转道朝着反方向而去。 杜若走后,谷山奈疑惑的看向榻上还在昏睡的妹妹问道:“你这个仙侍真有意思,平日里也没见她这般积极,今日到主动去请仙医,难道是嫌成日在你身边闷得慌?想趁机出去透透气?” 正在此时,大皇子谷木槿与夏洛葵两人赶到,一进门便问道:“七妹醒了吗?” 榻边的谷山奈摇摇头说道:“还没,好在烧已经退下去,应该没什么大碍。” 谷木槿环视屋子一周,举起手中的锦盒问道:“杜若呢?怎么没看见她?” 谷山奈回应道:“她去请仙医了。”他指着大哥手中的锦盒问道:“这个是给七妹的吗?” 谷木槿将锦盒放在桌案上说道:“是,你嫂子怕七妹醒来之后会伤心,准备了些小玩意给她,希望她别太难过。” 谷山奈看着精致的锦盒,满眼落寞:“这一次安藤萝怕是逃不过,还要让七妹亲自下令处死他,实在是下不去手的。” 夏洛葵也跟着感叹:“想来这个狐族在海潮渊从未做过什么出格的事,一向安分守己,要杀了他只怕七妹一时间无法接受……” “大哥大嫂?你们也在啊?”三人正说着,四皇子谷凌泉与五皇子谷宛童也来到公主府。 三人转首看向弟弟们,这下皇室中就只有二皇子谷空青和六皇子谷文元还没到了。 谷山奈只觉得难得热闹,好奇问道:“你们怎么来了?今日不是你们当值啊?” 谷凌泉一屁股坐下来,随手拿起桌上的一个果子吃了起来说道:“哎呀,别提了,我们看到安藤萝在牢里还替七妹祈福,就觉得此事不对劲,去找秦哪想问个清楚,谁知道他竟然已经与安藤萝签订了主奴协议,这下可算是没办法了。” “主奴协议?!他一个仙族竟然给狐族做奴隶?他是怎么想的?”谷山奈当即便跳了脚,跟着语调都高了几分。 这也不怪他们惊诧,在仙族眼中他们就是除了神族以外在这世间最高贵的存在,只有别人给仙族做奴隶的份,哪里有反过来的道理? 第38章 处死 众人疑惑看向谷凌泉,他一边咀嚼口中的果子一边摆手道:“我可不知道啊,别问我。” 众人又看向一脸淡漠的谷宛童,得到的同样是一个摇头再无其他。 谷山奈失望的数落:“你们俩!既然都已经去了,干脆就问个清楚才好。” 谷凌泉连忙撇清自己:“可不是我不问啊!五弟转身就走,我连问的机会都没有,不能怪我……” 大皇子谷木槿听不下去了,抬手叫停:“行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还是好好想想七妹醒了该怎么跟她解释吧!” 众人又陷入沉寂之中,正在此时,杜若走了进来,虽说还是同往常一样平静,但眸底明显带着一抹笑意,像是得了什么好消息似的。 杜若抬眸看去,这一屋子满是皇子皇妃,笑意下意识收了收,冲着几个殿下欠身行礼道:“见过几位殿下。” 心明眼亮的谷宛童当即看出她的异常,疑惑道:“什么事这么高兴?” 杜若一愣:“我高兴了吗?” 嚼着果子的谷凌泉颔首道:“确实挺高兴的……” 杜若这才连忙垂下头,看似淡然的回禀道:“回五殿下,方才外面的人都在说君上要处死安藤萝,我只是觉得心中畅快,不免失礼了。” “什么!!!”谷凌泉当即跳脚,腾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身,高声道:“父亲要处死安藤萝?” 这个消息宛若惊天巨响,在人群里炸开了锅。 杜若颔首道:“是,圣旨刚下,还没来得及传安藤萝去刑场呢。” 话音未落,谷宛童与谷凌泉两人对视一眼,瞬间达成共识,转身朝着父亲的书房快步而去。 “父亲突然下令处死安藤萝,定然是掌握了其他证据!” “我们要尽快将人拦下,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两人干脆舍弃双腿,一个闪身眨眼间来到父亲书房外。 “呦!二位殿下何事如此慌张?”是谷菖蒲身边的仙侍,他迎着笑脸上前询问。 谷凌泉来不及解释,连忙问道:“父亲在吗?” 那仙侍一愣:“在……只是……” “我们要见父亲!劳烦你通传一声!” “这……” 谷宛童才懒得与他废话,直接推开书房的大门,仙侍见状当即便慌了神,忙转身去拦,只是两位殿下已经来到君上面前,他只好冲着谷菖蒲欠身行礼道:“君上,两位殿下硬要闯进来,我没拦住……” 谷菖蒲正一脸愁容的坐在威严龙椅之上,剑眉紧蹙,无力的摆了摆手说道:“下去吧……” “是。” 还不等仙侍退出房门,谷宛童便等不及先开了口:“父亲为何要处死安藤萝?不是说好等七妹醒来自行处置的吗?” 谷凌泉跟着应声:“是啊父亲,眼下七妹还未清醒,此刻处死安藤萝是否有些不妥?” 谷菖蒲紧蹙着眉宇,随手将厚厚的一叠文书摔在龙案上说道:“你们自己看吧。” 谷凌泉连忙将文书打开来看,只见这上面密密麻麻全部都是安藤萝与狐族私通的罪状,甚至能精确到每一封书信里都写了什么内容,是何时将毒药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来,又是怎样下在谷红矾的饮食之中,每一步都清晰可辨,他纵使有千张嘴也说不清。 谷宛童不太相信这里面的内容,从头看到尾,一个字也没落下,可就是找不到半点替他辩驳的细节。 两人越看越是心惊,若真是按照这里面说的,早在千年前安藤萝就开始计划着如何刺杀谷红矾,只是几次都没有得逞,直到这次才得手…… 谷菖蒲深吸一口气,眸底满是无奈与憎恨:“这个安藤萝利用红矾的保护在仙族千年之久,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接近红矾,再卖乖博取她的信任,看准机会对她下手,只要没了她,灵族与狐族就可以联手攻上海潮渊,一举拿下整个仙族!” 谷凌泉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的‘真相’:“他看上去不像是会暗杀红矾的……这其中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谷菖蒲也不愿相信,但谁让事实如此:“若只是个猜测倒也没什么,可不知什么人把这个消息散布了出去,眼下整个海潮渊都知道安藤萝是狐族奸细的事。”他说着,指了指桌上成堆的奏折接着说道:“这些都是各位朝臣们上奏请旨处死安藤萝的奏章,你们看看,这件事已经闹到人尽皆知,若我不处死他,不足以平民愤!” 两人被眼前比小山还要高的奏折惊到,少说足有五六十本,全部都是参安藤萝的…… 与此同时,御灵公主府。 谷红矾榻边的几人一个个愁眉不展,妹妹的高烧已经退却,不知何时她便会醒来,到时候若是看不到安藤萝,他们又该如何向她解释呢? “大哥,不然你去说?”谷山奈最是应付不来这样的场面,若是妹妹冲他哭天抹泪,他只怕要去撞墙。 谷木槿被点到名,连忙回过神来摆手道:“我可不敢,上次我告诉她母亲把她的玩伴送回人族之后,她愣是三年没跟我说话,还是你说吧。” 谷山奈一个劲摇头,眸中满是恐惧:“大哥都不敢,我肯定更没这个胆子了,你又不是不知道,七妹可是能一掌打死三个仙兵的人,若是她一个不悦拿我开刀,我可没这个本事躲过,还是算了吧,你是大哥,你去说……” “今日是你当值,还是你说吧,我跟你嫂子就先走了……”谷木槿一边说着,忙起身拽着妻子就往外走,丝毫不顾念弟弟那无助的好悬要掉出几滴眼泪来的眼神:“大哥!你别走啊!我不敢说……你回来!” “说……说什么?” 谷山奈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巧不巧这个时候谷红矾虚弱的声音传入他耳中,他惊喜的回眸看去,只见毫无血色的妹妹努力转动脖颈,期盼的眼神望着他。 “你醒了?!”谷山奈像是看到曙光,连忙高声冲着门外喊道:“大哥!七妹醒了!” 第39章 撑不过一根 一听到妹妹醒了,谷木槿还想往外走,却被夏洛葵拽住,低声劝说道:“三弟说你在这里,只怕你是走不了了……” 谷木槿死死咬住银牙,回首看向弟弟的的眼神中满是怨怼,压低了声音狠声道:“他就是想拉我下水!” 夏洛葵眸中满是无奈:“这也没办法,谁让你是大哥呢。” 谷木槿只好深吸一口气为自己打气,之后才转身往回走,经过三弟时还不忘给他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咬着牙说道:“你给我等着!” 谷山奈表示他也很无奈,不想成为那个被妹妹恨上的哥哥,他转头对谷红矾说道:“大哥有话对你说。”而后他转身离开,以最快的速度,好似一阵风,顺便掀起他软翠色的衣角。 此时的谷红矾已经艰难坐起身,抬起她略带着倦意的眸子看向大哥。 谷木槿实在不知该如何说,夏洛葵见状先上前握住了妹妹滚烫的小手,柔声宽慰道:“这件事或许一时半会你还无法接受,但迟早有一天都要面对的……” 这句话让谷红矾小心脏砰砰的跳动,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底泛生而起,不由得小手紧握,望着哥哥的眼神中满是迫切:“安藤萝呢?他去哪儿了?大哥你说啊!” 眼见着瞒不住,谷木槿只好咬咬牙就说了:“我说出来,你可不许记恨我……” 谷红矾迫不及待的催促:“说啊!!!” 谷木槿抿了抿唇,下意识避开妹妹的视线,声音也不由的压低了几分,妄想这样她就听不到:“安藤萝他……私通狐族……被……被父亲下令……处……处死……” 这一瞬间,谷红矾感受到一股子凉意从头顶袭来,瞬间贯穿身体的每一处角落,令她感受到彻骨寒凉,好似天要塌下来似的。 “红矾!你……”还不等几人有所反应,谷红矾猛地掀开身上的棉被,疯了一样朝着门外跑去,谷木槿顿时就慌了,忙起身追上去,试图拦住她的去路:“你去哪?” 谷红矾一边疯了一样往外跑一边失神一般的呢喃:“不会的,他不会串通狐族!他不是这样的人,我知道!” 谷木槿用自己的身躯站在她面前阻拦她前进的脚步:“眼下证据确凿,他必死无疑!你就算去了也没用啊!” 此刻的谷红矾根本听不进任何人的话,她死死抓着哥哥的小臂,瞳仁闪烁,盯着哥哥的眼神中满是惊骇:“他在哪?你告诉我他在哪?” 谷木槿闭口不言,更加激怒了谷红矾,忍不住怒吼道:“他到底在哪!!!” “风牢……” 得到答案的一瞬间,谷红矾消失在两人面前。 夏洛葵焦急问道:“她不会去找他了吧?” 谷木槿来不及思索,忙拽着妻子的手臂说道:“一定要追上她,万一她受不住打击可就坏了!” 与此同时,得知此事已成定局,再无法改变的四皇子谷凌泉和五皇子谷宛童两人也以最快的速度赶往风牢,而他们得到的消息则是:“人已经被押送到行刑台,此刻应该已经开始行刑。” 两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往行刑台,在这里他们终于见到已经被押解至高台的安藤萝。 男子双手被小臂般粗的灵锁高高吊起,身上精贵的衣衫也早已失去了往日的光芒,破败不堪,就连鞋子也不知被遗弃在什么地方,浑身上下只要是看得见的肌肤都有大大小小的伤痕,有鞭伤,有脚印,甚至还有烙铁留下的烧伤。 他在风牢的这段日子里简直生不如死,可他到现在仍旧挺直了腰杆,不失半点狐族九尾的傲骨。 谷凌泉与谷宛童两人在台下眼睁睁看着浑身是伤的安藤萝被牢牢禁锢在高台之上,周围十几个仙兵把守,每一个都面露凶光,好似他真的罪大恶极,是整个仙族的敌人。 两人束手无策,只能祈求妹妹没有醒来,若是被她看到这场面只怕是要心疼的。 “时辰到!行刑!” 随着一声高亢嘹亮的声音响起,负责行刑的仙官拿起身边几个看上去平平无奇的长钉,这便是传说中的噬魂钉,狐族只需要一颗便足以要了性命,而这次仙族君上下令九九八十一根,若是他撑不住早早咽气,仙官也还是会坚持完成这数量。 谷凌泉看到这钉子就好似散发着数九一般的寒意,他下意识后退半步躲在弟弟身后问道:“你见过吗?我怎么感觉这东西有些瘆得慌……” 谷宛童倒是波澜不惊,冷眼眺望即将穿过安藤萝身体的噬魂钉说道:“没见过,不过我记得这东西除了仙族以外,异族的人都撑不过一根便会毙命。” 谷凌泉震惊抬眸:“一根?我瞧着这可不止一根啊!父亲当真是恨透了他……” 还不等他说完,一根噬魂钉已经成为血红色,不偏不倚从安藤萝心脏位置上穿过,直直钉入对面的通天住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那钉子上鲜红的血液还在顺着那天柱上的龙纹往下流,每一滴都像是一颗血红色的龙鳞,刺眼又绚丽…… 就当众人都以为他已经咽气时,安藤萝竟然再次抬起他高傲的头颅,微垂的眼眸中依稀可辨打滚的泪花,却不曾滑落,他胸口那血红的窟窿涌出无数鲜血,顺着他已经残破的衣衫滴落。 谷凌泉闭着眼躲在弟弟身后,听到动静的他仍旧不敢睁眼:“他……死了吗?” 谷宛童盯着安藤萝的眼神中满是惊骇:“没……没有……” “什么?!”谷凌泉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鼓起勇气抬眸看去,只见高台上的安藤萝被自己的血覆盖,眼神落在他们来时的方向,那也是风牢的方向。 难道他还坚信能见到公主最后一面吗? 或许吧…… “唔——” 紧接着第三根,第六根,直到他的身上已经被血红的窟窿覆盖大半,他还是不肯闭上眼,忍着钻心的痛,死死盯着来时的路,像是还有什么心愿未了,放不下便不肯走。 第40章 无能为力 在场的仙兵们也都被这一幕震惊,就连负责行刑的仙官都不免在心中佩服几分,这人竟然可以挨过七十多根噬魂钉,他的坚韧实非常人可比拟,就算是天神降世也不过如此吧? 最后八根噬魂钉将一起打入,如果他能挨过,那他将被赦免,这也是仙族万年来的规矩,只可惜从没有人能挨过九九八十一根噬魂钉,大多在第十根时就已经撑不住了,因此他能撑到现在堪称奇迹。 谷凌泉被眼前这一幕吓到瞳仁睁大,好悬惊掉了下巴的程度:“他竟然能坚持到现在?” 谷宛童没有搭茬,也不由的在心底佩服这个异族。 就在最后八根噬魂钉穿过他躯体的瞬间,一个撕心裂肺的声音终于响起,是他朝思暮想也是他坚持到现在的理由:“安藤萝!” 随着声音传来,在场众人的视线全部朝着那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长公主殿下只穿着一件雪白的里衣,疯了一样的朝着高台处跑来。 几个仙兵上前阻拦,却是徒劳,被她一掌击飞,霎时间重重的落在地痛苦的呻吟。 谷凌泉与谷宛童两人看到妹妹的身影,连忙上前阻拦,试图让她冷静下来:“七妹!你别过去!七妹!” “放开我!你们都想死吗?!” 此时的谷红矾满脑子都是安藤萝,已经到了六亲不认的地步。 高台上的安藤萝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转首看向朝他奔来的公主,这一刻他的唇角终于上扬出一抹好看的弧度,虽勉强,但已然拼尽全力。 “红矾!是父亲下令杀了他的!你过去便是违抗圣意!你……” “滚!都给我滚!” 谷红矾撕心裂肺的呐喊,死死盯着从高处坠落的安藤萝,这一刻她好似看到世界都随着他的下落而崩塌,她终究还是来晚了一步…… 两位皇子最终还是没能拦住几近疯狂的妹妹,眼睁睁看着她冲向那个她最看重最信任的人,是任谁说什么都无法离间他们的人,是她在仙族漫漫人生路之中的一缕暖阳。 “安藤萝!!!” 男子在昏厥的失重感之中被一个瘦弱的怀抱稳稳接住,令他下意识抬起昏昏欲睡的眼眸看去。 “安藤萝!你不会死的!我现在就把我的灵力都给你,你坚持住!马上就好!” “殿下!不可!” “七妹,不可以!” 啪—— “啊——” 谷红矾抬手在空中划出一道刺眼的灵光,将两人保护在她用自己的金身衍生出的结界之中,还顺带击退了想靠近他们的所有人。 等谷木槿夫妇赶到时,便只看到弟弟们奋力的拍打着一个半球形的结界,一股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他们上前询问才得知,谷红矾把她和安藤萝两人圈在里面,谁也进不去。 由于这个结界是用了谷红矾金身的力量,因此整个结界都散发着金色的光芒,只要稍稍靠近就会遭受到无比强大的力量的吞噬,因而没有人敢靠近。 结节里是一片寂静的海洋,谷红矾想用自己的唇齿为他输送灵力,只要他身上的血能止住,他就有机会活下来,但作为生命同等代价的交换,她的寿命也会被吞噬,或许是万年,亦或是十万年…… “不……不要……” 安藤萝拼尽了最后一丝力气抬手拦住了她,无力的喘着粗气,或许是太过疼痛,亦或是已经感受不到任何一点点痛楚,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试探自己是否还尚存一丝气息。 谷红矾被拦下,下意识抬手抚摸上他血流不止的伤口,默默用这样的方式为他止血,妄图可以将他从生死的边缘拉回。 她哭着,眼前被泪水覆盖,她看不清面前这张原本熟悉的脸,无助的呼唤着:“安藤萝!我不许你死!你答应过我的!你还有五千年的时间没有给我,你不能死!听见了吗?!” 男子已经没什么力气,无力的靠在女孩颤抖的怀中,他的唇角是勾起的,也是虚无的,他艰难抬起满是血污的手,轻轻探上女孩仍旧惨白的脸,为她拂去眼下的泪痕,却留下一道血红的印记:“别……别哭……我……我要走了,别难过,我……我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的……你……” 女孩奋力的摇着头,发髻被松散,青丝散落在她颤抖的肩头,最终触碰到男子满身的血液。 “不会的!你不会死的!我用灵力,我有无上的灵力!我一定可以救你!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男子笑着,好似这一刻他的坚持看到回报,哪怕只是微茫到几乎察觉不到的,他也满足了。 “说什么傻话呢?你救不了我的……别……别白费力气了……” “不对!你就是个骗子!你们狐狸就会骗人……我再也不相信你的话了……你根本不会死,我可以救你!” “能看到你没事,我就很……很满足了,我……此生无憾了……” “浑说!你答应过我要陪我去游历人间!你还没做到怎么能就这么死了呢?你不是最听我的话了吗?我命令你不许死!你听见了吗?” “我不配……我是个奸细……” “不!你不是奸细!我相信你绝对不是狐族奸细!是谁栽赃你!我把他们都杀了!” “不重要了,反正我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只是这一天来的早了些罢了……” “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 “我不后悔……能成为你的侍君是……是我的荣幸……我……” “是我对不起你!你别死,我求你别死……好不好……” 安藤萝笑着,只是这笑容已经被勉强掩盖,他拼劲最后一丝力气挥手自断一尾,血淋淋的尾巴奉至公主手中,留下最后一句话:“九尾神狐的尾巴是法器,关键时刻可以救……救你一命……我……我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为我……为我憎恨任何人,我只是……只是没来得及多陪你几日而已……你会很快忘记我的……对吗?答应我……忘了我……” 第41章 无力回天 话音未落,男子的手无力垂下,遗憾的是到死他都没能听到他想要的答案,她不会忘记他的,永远都不会! 谷红矾哭到不能自已,眼睁睁看着他的手垂落在他心头,那个血红的窟窿上是他最后一点点自尊。 谷红矾彻底崩溃,握着尾巴的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入血肉之中,不知是谁的血从她腕间滑落,给这段本身就没有结局的感情画上一个不完美的句号…… “安藤萝?安藤萝!你别死,你睁开眼看看我……安藤萝!” 谷红矾疯了一样摇晃着怀中早就没了气息的尸体,还尚存一丝温度的狐狸就这样咽气在公主的怀中,或许他也会庆幸这样的结局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仙族皇室中所有的皇子全部听到消息赶了过来,但看到的也就只有一个结界便再无其他。 几个皇子在结界外焦急踱步,君上与君后也相继赶到:“红矾呢?” 大皇子谷木槿自告奋勇上前为父母亲指明:“七妹在里面呢,她说要用她的灵力救安藤萝!这结界是用了她的金身,我们进不去……” 白石英一听这话着急的上前试图打破这结界,可她没有金身,如此只能是徒劳。 谷菖蒲作为仙族之中为数不多拥有金身的人,自然是他先试试看。 可就算是仙族君上亲自出手,也奈何不了这结界半分,她是拼尽了全力的,眼前金色的结界始终固若金汤,所有仙族皇室齐齐上阵也无法撼动分毫。 “红矾!是母亲错了,母亲不该拦着你,母亲错了,你出来好不好?出来……”白石英在结界外哭到无法喘息,这可是她一脚踏进鬼门关才生下的女儿,是整个仙族的希望,她不能就这样轻易的死去,她身上还背负着仙族全部的重任。 谷菖蒲打不开结界,只能抱着妻子倒下去的身子无能哭泣,几个儿子也在一旁不知所措,看着眼前的结界无能狂怒。 也不知过了多久,谷红矾感到眼前一阵漆黑,胸口处好像有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死死抱着安藤萝的双臂也没了力气,好像随时都会晕过去似的。 但她不愿放手,她害怕自己一放手,那些人就会把安藤萝的尸体扔出去,就像垃圾一样扔出去…… 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为他输送灵力,可奈何全部都被挡了回来,他已经死了,没有能接受灵力的能力,所有灵力全部散落在结界之中,散发着金色耀眼的光芒,围绕在两人身边。 忽然,她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己的倒了下去,结界也顺势消散,外面的众人见状立刻冲上来,却只看到公主哭晕过去的场景。 众人慌了神,连忙将人带回公主府,喊了仙医来看诊,几个皇子顺带将安藤萝的尸体也带了回去,他们知道若是妹妹醒来再看不到他的尸体,只怕又要伤心到晕厥。 好在仙医诊断公主只是急火攻心,伤心过度,只需要静养即可,而几位皇子则将安藤萝的尸体放在一个万年玄冰的冰棺之中,这法器可保尸体不会腐烂。 白石英看着榻上的女儿,眸底满是心疼,抽泣着守在女儿身边不肯离开半步。 谷菖蒲作为仙族仙君,他还有许多事要做,因此不能一直陪伴在妻子身边,几个儿子倒是闲得很,轮流守在妹妹身边照顾她。 公主卧寝之中还算是有些人气儿,可隔壁的院子就显得凄凉多了。 秦哪孤寂的身影一动不动的站在主子身边,脚边卧着玄猫,呆呆望着主子满身的伤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 他想起公主说的,即便是主子死了,他也不用殉葬,因此他开始动手为主子更换干净的衣衫,整理满是血污的青丝,擦拭肌肤上已经凝结的血迹,一丝一毫也不肯放过,认真到就连指甲缝里都要清理干净。 玄猫就这样守在一旁,时不时甩动一下小尾巴,好似有些烦躁的样子。 屋子里静如长夜,就连秦哪的呼吸都极力隐藏,就好像主子没有呼吸,他也不配呼吸似的。 “还记得吗?五百年前,我还是最低等的杀手,第一次执行任务,误闯了公主府,是你把我藏起来幸免我被守卫发现,还给了我吃食……”秦哪说着,苦笑一声:“当时我还要杀你,你竟然会帮我,从那时起我就知道,你与旁的狐族不同。” 玄猫听到他的话,懒懒的伸了个懒腰,而后睡眼惺忪的蹲坐在一旁,歪着小脑袋仔细的听着。 “我来到你身边就是为了能靠近你。”他一边为主子擦拭手背上的脚印一边轻轻摩挲着他纤长的手指:“可还没等我与你说上几句话,你就撒手人寰,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不知这天来的这样快……” 秦哪眸底满是不舍:“你会去哪?我要怎样才能找到你?是冥界还是忘川?亦或是……” 他没有说下去,狐族不是他能轻易踏入的,哪怕他可以追到忘川,也决然不可踏入南沁谷半步。 他将想说的话全部都说了一遍,却始终没有问出他到底是不是狐族奸细的话。 他只觉得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即便他就是狐族的奸细又如何?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他不是又如何?污蔑他的人都该死! 他坚信主子是无辜的,也暗自发誓会替他报仇,一定会查出幕后主使,给主子一个交代。 次日,六皇子谷文元来到公主府接替母亲,可白石英却怎么也不肯离开,她看到女儿奋不顾身的为了一个狐狸,她吓坏了,一定要亲自看着她才放心。 谷文元也并未坚持,与母亲一起就是了。 趁着母亲用膳的时候,谷文元坐在榻边,水眸中满是疼惜:“七妹啊,你也真是糊涂,若是伤了自己可怎么好?幸而那狐族懂事,没真的让你拿自己的灵力救他,不然仙族也要举办一场葬礼了……” 他说着,为妹妹掖好被角接着道:“你快点醒来吧,等你醒了,我决不还手,任你打还不行吗?” 第42章 欲加之罪 两日后,谷红矾终于有了苏醒的迹象,白石英连忙上前凑在女儿身边轻声唤着她:“红矾?你醒了?” 女孩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眸,眼前视线逐渐清晰,看到母亲心疼的视线中带着雾气,开口第一句话竟然是:“父亲呢?” 白石英没多想,当即让人把君上请来,谷红矾也挣扎着想要起身,白石英连忙给她端来膳食先吃一些。 母亲疼惜的眼眸欲哭无泪的望着她,这一刻他好似知了自己的愚蠢,为了一个狐族与母亲生气多少有些不值得。 不多时谷菖蒲急切的身影终于赶到,他穿过屏风来到女儿榻边,同样心疼的望着榻上面色惨白的女儿:“红矾,你终于醒了,可叫你母亲好生担心……” 谷红矾见到父亲鬓边的青丝似是泛着银白色的光,这一瞬间她心疼了,父亲好像在一瞬间苍老许多。 “父亲……” “别难过了,事情总会过去的,为父再给你找别的侍君来。” 他不说这话还好,此话一出,谷红矾虚弱无力的眼神当即转变的尤为犀利。 她毫无预兆的,一把捞起身边的靠枕,奋力朝着父亲身上招呼过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为什么!说!” 在场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白石英慌忙上前拦下女儿再次举起的被子:“你父亲他也是被逼无奈,你不要生气啊,当心身子……” 女孩气的小脸一阵通红,铜铃般的眸子瞪得老大,死死盯着一脸无辜的父亲,呼吸沉重且急促。 谷菖蒲也的确无奈,不敢对上女儿吃人似的眸子,垂下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支支吾吾的解释:“真不是我想杀他,是……”他从身边仙侍手中接过文书,小心翼翼递到女儿手边接着道:“这些都是他串通狐族的罪证,不信你……看看……” 谷红矾对父亲的话半信半疑,但还是拿起厚厚的一沓文书仔细的瞧。 她一边瞧着,谷菖蒲一边解释:“这件事已经闹到人尽皆知的地步,无数朝臣上奏请旨诛杀狐族奸细,我也是没办法,若是不杀了他,何以平民愤啊?” 谷红矾握着文书的手愈发的紧了,一摞纸张被攥到褶皱,她摇着头,哪怕是证据摆在眼前她也不愿相信:“不,这不可能!他不会对我下毒,我知道他不会!这些都是假的!肯定是有人栽赃他!” 谷菖蒲咬着银牙,无奈蹙眉,眸底满是恐惧:“父亲也知道他不是这样的人,可事已至此,他就算是不死也不行了……” “你放……你浑说!不可能!”谷红矾一把将手中的文书摔在地上,榻边顿时一片狼藉。 女孩伸出颤抖的小手指着父亲,怒目圆瞪,好悬没将在场的人都生吞活剥了的架势:“你们就是看不惯他!早就想除之而后快,你以为我不知道吗?现在他死了,你再拿这些子虚乌有的罪名加盖在他身上还有什么意思?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谷菖蒲也不知该如何替自己狡辩,他杀了安藤萝的确有私心,他不忍看到女儿为了一个狐族而自愿放弃仙族仙君的位置,他要替整个仙族考虑,便就一个狠心伤了女儿的心,他也是不忍心的。 白石英见状,连忙为夫君辩解:“红矾,你父亲他也是秉公办事,你也是知道的,他是你的父亲,同时也是仙族的仙君,他心疼你,可身上也肩负着仙族的使命,他这么做也是身不由己的呀!” 谷红矾才不愿听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回首冲着母亲大喊道:“他只不过是个短命人!就还有最后几千年你们都容不下他吗?!” “我们……” “出去!都出去!”谷红矾情绪激动的赶人,小手不断推搡着母亲,晶泪从眸底渗出,令她红肿的瞳仁疼痛不已,痛到骨子里,痛到脑海最深处。 白石英心疼女儿,只好妥协,一边起身往外走还不忘拉走夫君:“好好好,我们这就走,你别激动,养好身子最要紧……” “出去!!!” 只待两人退出门槛的一瞬间,谷红矾抬手一挥狠狠关上房门,坐在榻上哭到泣不成声。 杜若在一旁瞧着,心中颇有不忍,耐不住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殿下……” “滚!” 杜若被吓得一个激灵,也不敢继续留在殿下身边,灰溜溜的出了来。 门口的君上与君后还没走,两人见着杜若出来连忙上前询问:“她没事吧?” 杜若冲着两人欠身行礼道:“回君后,殿下一时间受不住这个打击,许是想自己安静一段时间。”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公主像是丢了魂似的,时常在安藤萝的尸身旁安静的待着,也不说话,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瞳仁中黯淡无光,看着两人共同作的画出神。 秦哪守在一旁沉默不语,即便是主子死了他也不肯离开半步,成日守着主子的尸体,再顺便照顾玄猫,这日子也就一天天过下去,像是一片灰暗,毫无生机。 这公主府像是个鬼城,亦或是丰都,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气,送膳食都是紧弓着身子,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引得殿下不悦,又不敢一点声音都没有再叫殿下不知身后有人,果真是累得慌。 这天,大皇子谷木槿夫妇俩来到公主府探望妹妹,一进门便听到一阵悠扬中带着悲凉的琴声,声声入耳,每一下琴弦都拨弄在两人心间,让人读出无尽悲伤与思念。 “大殿下,皇妃。”杜若上前欠身行礼,夏洛葵问道:“是谁在弹琴?” “是公主殿下,她在侍君的院子里。” 两人一听这话,很是默契的齐齐叹了一声,谷木槿沉声道:“看来七妹还是走不出来,带我们去看看她吧。” “怕是不行,殿下说谁也不想见,就连奴婢都不能进入。” 虽然杜若这般说,但夏洛葵还是不放心:“那我们在外面远远瞧瞧总可以吧?” 第43章 泄愤 杜若眸底闪过一抹为难的神色,随后抬眸无意间对上夏洛葵一双真诚的眼神,这才无奈道:“好吧,只在院子里远远瞧一眼,千万不可靠近。” “好。” 两人跟着杜若的指引来到安藤萝生前的院子,只看到卧寝的门是开着的,远远望去,地上坐着一个月白色人影在弹奏着双膝上架着的古琴,身边还站着一个深棕色人影,那是个男人的身影。 夏洛葵疑惑问道:“那是谁?” 杜若看了眼秦哪,回首轻声解释道:“回王妃,那是安藤萝的侍卫,名叫秦哪的。” 夏洛葵恍然大悟:“哦~是秦哪,我还以为……” 她说到一半没继续下去,想来也是觉得安藤萝刚死,七妹也是没什么心情再找别的男人,算是自己胡乱揣测了。 这段时间里,仙族皇室的几个皇子们时常会前来探望,一般都是站在院子里远远瞧上一眼,确认妹妹安好便罢,再回去禀报给母亲,省的她成日担忧妹妹的身子。 谷红矾脸上的血色一日比一日明亮,可深邃水眸中的忧伤却是一日比一日深沉。 她时常在安藤萝尸身旁抚琴,那首《怀乡歌》是从前安藤萝最喜欢弹奏给她听的,现在轮到她弹奏给他了。 她也会趁着天气好的时候在院子里作画,就在两人从前经常一起作画的槐树下,颗颗槐花散落在洒了金粉的宣纸上,每一笔都勾勒出安藤萝最完美的弧度。 每每作完一幅画,她都要拿到安藤萝面前来询问:“你看这幅怎么样?眉毛还是一高一低吗?” 只可惜,她的小狐狸再也不会回应她了。 她用墨汁在安藤萝的眉下留下那颗墨痣,无意间触碰到他冰凉的手背还要忙放下笔,双手一个劲揉搓着他修长白皙的手指:“你看看你,冷了也不说,我给你暖暖。” 秦哪就在一旁冷眼瞧着,他或许不懂两人之间的深情,但他知道每次公主触碰到安藤萝时,他这心里总不是个滋味,想上前将人一把推开,但又打不过她,只好作罢。 几位皇子轮流照看公主府,就像是之前谷红矾昏迷时一样,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有人看守,生怕她再一个想不开做点什么。 好在公主还算是识大体,不哭也不闹,只是成日安静的待着。 谷红矾搓动着他的手,放下时发现他这手背上的脚印,她蹙眉不解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秦哪瞥了一眼主子手背上已经淤青的脚印冷声道:“风牢里的人,惯会拜高踩低,这些事主子已经习惯了。” 他这话听上去皆是不满的告状,女孩纤长手指抚摸过他手背上已经凹陷下去的纹路,这是鞋底留下的印记,眸底逐渐浮上一抹阴狠,半晌冷声道:“把这几个人给我找来。” 秦哪震惊抬眸看向榻边的女子,眸中满是惊喜:“是!”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赞同公主的吩咐,没有犹豫一分,眨眼间消失在公主府。 秦哪走后,谷红矾小心翼翼的放下手中冰凉的手,心疼的抚摸过他同样冰冷的脸颊,水眸中泛生出一丝狂狈与邪肆:“欺负你的人,我都不会让他们好过!” 秦哪的办事效率一直都不错,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将风牢之中负责看守安藤萝的几个仙兵全部都提溜过来,跪在院子里求饶。 谷红矾缓缓站起身,来到廊下还不忘关上房门,就好像安藤萝只是睡着了,怕会吵醒了他似的。 一共三人,都是欺辱过安藤萝的,他们跪在地上一个劲恳求,语气中满是恐惧,身上或多或少都有些伤痕,便是出自秦哪之手。 “殿下!一共三人,都在这了。” 女孩缓步走下台阶,微风掀起她雪白的月色裙角,撩动她腰间那只狐狸尾巴,眸中狠厉诈现,像是来自地狱的罗刹,夺人性命只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罢了。 “你们就是负责看守侍君的仙兵?” 几个仙兵被吓得一个激灵,浑身止不住颤抖,双手摩挲着,眸中恐惧溢了满地,支支吾吾的说道:“殿下饶命,我们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我们可没……没欺负他,是他自己不小心……不小心绊倒的,不管我们的事啊殿下!” 女孩冷眸微转,落在其中一个仙兵身上淡道:“先卸了胳膊。” 话音落,秦哪眼疾手快,一个反手就将对方的胳膊拆下来,无数鲜血顺着他的惨叫声飞溅出来,吓得另外两个仙兵不敢动弹:“殿下,真的不是我们做的,您要相信我们啊!” 女孩没理会,抬手轻掩鼻尖,柳眉微蹙,一脸嫌弃的看着地上的一滩血迹,接着淡淡的说了一句:“继续。” 秦哪一个甩手,将手中的两个胳膊扔在地上,继续朝着两人走去,吓得两人话都不会说,只留下一声响彻云霄的惨叫。 这一幕可是让外面守着的二皇子谷空青瞪大了双眸,不可思议的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只见女孩轻轻摩挲着腰间雪白的尾巴,面上见不到半分不忍:“这还是我的七妹吗?” 眨眼功夫,三人的胳膊都被拆下来,疼的他们倒在地上一个劲的嚎叫。 此时谷红矾再次开口道:“舌头拔下来。” 没了胳膊的三人就像是断了翅膀的鸟,丝毫没有反抗的 能力,只能任由秦哪死死掐住他们的下巴,再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舌头就这样永远离开自己,满口鲜血如泉涌般喷溅出来,令他们再没了能为自己狡辩的机会。 而后谷红矾仍旧觉得不够,想起安藤萝手背上的脚印,缓声道:“把脚卸下来,剁成肉酱喂给他们。” “是!” 秦哪二话不说开始卸几人的脚,这可是从活人身上往下拆零件,即便是没了舌头也还是无法阻止他们凄惨的嚎叫。 谷红矾吩咐完这些便转身回到屋内,关门瞬间一个幽冷的视线落在门外露出的一角颤抖的衣裙上,那是她的二哥,满院子香味早就令他暴露无遗还不自知。 第44章 上门抢人 房门关上的瞬间,几个仙兵的双腿被一整个拆下来。 心狠手辣或许说的就是此刻的谷红矾,也是秦哪,这两人简直就是不将仙规放在眼里。 二皇子就算是知道了又能如何呢?最多也就是告知父亲母亲,再目睹母亲被吓到的场景,只怕给母亲留下阴影,还是算了吧,由她去吧。 院子里的惨叫声还在继续,院外的谷空青吩咐身边仙侍道:“你去风牢里下一道调令,让刚才的三个人去破天队,过几日再给他们的家人下发抚恤,就说是已经战死,替我向他们的家人赔个不是。” 仙侍显然也看方才的一幕,已经被吓到瞳仁颤抖,战战兢兢的颔首道:“是……” 仙侍走后,谷空青重新望着那紧闭的房门,只觉得一阵寒凉迎面袭来。 秦哪做完这一切之后还顺带将几个尸体焚烧干净,再打扫了院子里的血迹,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这院子还是安藤萝喜欢的那般宁静。 三日后,秦哪端着一份白玉盏走了进来,玉盏中放着三颗圆润饱满的舍利子。 “殿下,这是之前那三个仙族的元神。” 玄冰榻边的谷红矾放下手中捏着的笔,转首视线落在三颗晶莹剔透的舍利子上,淡然道:“找个香囊放起来,给他陪葬。” “是。” 随后,谷红矾继续勾勒着画卷上精致的五官,此刻的她已经可以画出安藤萝七分神韵,只是这瞳眸一直没能点上,许是现在的安藤萝已经没有再睁开眼的机会,她也无法细细观察,便就放着,说不定什么时候便会想起他清澈透亮的瞳眸,到时再下笔也不迟。 半个月后,谷红矾的情绪也好上些,虽然仍旧成日沉迷在失去安藤萝的悲伤之中无法自拔,但好在已经可以感受到饥饿,也会有主动吃东西的时候。 这天清晨,谷红矾在睡梦中被一阵喧闹吵醒,她缓缓睁开惺忪的双眸看向身边玄冰榻上的安藤萝,侧耳听着外面的吵闹声,像两个女子的声音,一个是杜若,而另一个很陌生,她从未听过。 被打搅好梦的谷红矾干脆起身,推开房门,满眼白绸充斥着院落的每一处角落,这是为了表示对安藤萝的哀悼,她不肯让人取下来,就这样一直挂着。 “什么人?”谷红矾一边往外走一边问着,秦哪回禀道:“是主子的母亲,说是要来接主子回南沁谷。” “九尾狐?她是怎么进来的?” 谷红矾之所以这么问,就是因着能上海潮渊的只有南门与北门两个入口,而北门距离神族的永霁池只有一条银河相隔,要想从北门进入就只有神族的人可以做到,相对来说南门距离狐族的南沁谷距离就要近的多,而南门处常年有重兵把守,没有仙族君上的手令,那些仙兵不会放任何人进入,若要强闯就只有死路一条。 而门口这妇人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显然是有父亲的允许。 秦哪回应道:“是大殿下,他带着君上的手令把人接进来的。” 谷红矾心头涌起一抹不安:“她是怎么得知她儿子死讯的?” 秦哪摇摇头表示不知,杜若还在好言相劝,妄想拦住妇人的去路,可她终究也是高估了自己。 眼见着妇人情绪愈发激动,自己也不好对她动手,毕竟这人是大殿下领进来的,若是出了事,她定然脱不得干系:“夫人,您还是回去吧,公主肯定是不会把人交给你的,你就别为难我了。” 那妇人哭的梨花带雨,一双灵眸美到极致,脸上细腻平滑的肌肤半点都看不出已经是八千多岁的人,如孩童一般灵动的五官看上去像是个小姑娘的样子。 “姑娘!你就行行好吧,我儿子死了,我要带他回家,只有南沁谷才是他的家啊!你不也不希望自己将来不能落叶归根吧?” 杜若一脸为难,抬起双臂将人拦在门外,怎么都不肯后退一步:“真不是我不让你进去,是殿下她……” “你走吧,我是不可能把他交给你的!别白费力气了!”谷红矾的出现于杜若来说像是及时雨一般,原本吵闹不止的妇人在看到眼前这个衣着朴素,简钗挽发的女子时一个愣住,不解问道:“你是谁?” 杜若连忙解释道:“这位就是我们仙族长公主御灵公主。” 妇人恍然大悟,伸出她颤抖的手指着谷红矾情绪激动的说道:“你就是那个把我儿囚禁起来的公主!” 杜若一听这话便不乐意了,抢言道:“安夫人!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们殿下从未囚禁过安藤萝,他之所以留在仙族都是他自愿的,我们赶都赶不走,你怎么能不分青红就往我们殿下身上泼脏水呢?” “什么自愿的!”安夫人抬手奋力的挥动:“我的儿子是个什么样子,我能不知道吗?自从他进入海潮渊之后就一封书信都不曾送回来,他的父亲母亲都在狐族,他又是个极其孝顺懂事的孩子,若不是你们这些仙族软禁了他,他又怎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就是你们这些人,道貌岸然,表面上装出一副怜悯众生的模样,实则背地里抓了我狐族的人不放,现在人都死了,你们还揽着尸体就是不肯给我,我看你们就是心虚!不敢让我看到尸体,肯定是你们把他折磨死的!” 一番话说下来,谷红矾再也忍不住,厉声呵斥道:“就是因为他孝顺懂事,你们就用他去讨好十尾神狐!你们有问过他到底想要怎样的生活吗?你们只会一味的压榨他,利用他的孝心前去完成你们一步登天的目的!我看真正道貌岸然的是你们狐族才对!” “公主殿下!我们可从来没有压榨过他,你说我是他的生身母亲,我怎能忍心见他受苦啊?你没生养过,自然不懂我们这些做母亲是如何心疼孩子的!” “你心疼他还让他被那些杀手追捕?你心疼他还会给他下药,试图迷晕了他直接送上狐族公主的床榻?我是没做过母亲,但我的母亲不会把我舍弃,就为了去讨好别人!我的 母亲不会!我相信全天下的母亲都不会!” 第45章 不舍又如何 “你……你这个没家教的东西!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吗?” 安夫人眼见着自己理亏,突然扭转话锋,开始数落谷红矾的教养问题。 谷红矾也不甘示弱,上前一步直起腰杆俯视着她:“我的确没有教养!那你要不要看看我这个没有教养的仙族公主会不会就当着全仙族的面把你大卸八块,丢进忘川里喂灵鳄!” “你……” “想在本殿这里充长辈,你还不够资格!我劝你滚回你的南沁谷,否则,我将不介意亲自上阵,杀你们狐族一个片甲不留!” 谷红矾扔下一句狠话便想要转身离开,完全不理会身后哭成泪人的安夫人,甚至还吩咐秦哪道:“把她赶出去!” “是。” 秦哪刚准备动手就被一旁的大皇子谷木槿拦下:“慢着,等我先跟七妹说几句。” 秦哪虽说是安藤萝的侍卫,但主子已死,他也自然重新成为这公主府的侍卫,作为仙族侍卫,仙族皇子的话还是要给几分薄面的,也就站在一旁等消息就是了。 谷木槿追上七妹的身影,就在廊下时终于追上了她:“七妹,你等等,我有话跟你说。” 谷红矾脚步一顿,却并未回首,背对着大哥冷声道:“如果你是同我说安藤萝的事,那就免开尊口。” 虽然妹妹这样说,但谷木槿得了父亲的意思,今日这个尸体是一定要送出去的,也就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大哥知道你舍不得他,可他毕竟不是孤身一人,他有他的家人,有他的族人,他的母亲还在等他回去,想必你也不舍得看他们骨肉分离不是吗?” “大哥!真不是我不愿让他回去,你也看到了,他的母亲根本不在乎他,只想利用他达到攀附权贵的目的,他的母亲只是一个六尾狐,能嫁给九尾神狐也是用了些手段的,她这样一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我又怎能放心把他交给她?万一她拿着他的尸身再去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可真就护不住他了!” “可她毕竟是他的母亲啊!实话告诉你,这次她来就是父亲的意思,父亲说一个狐族在仙族本来就不是个上得了台面的事,如今他死了,更是要让他回到南沁谷去,只要这人出了海潮渊就与我们没有半点关系,这人关系到整个仙族的脸面,你也知道,你是神族钦定的继君,若是这件事被神族知道,只怕是要动怒,若将来掌管仙族的不是你,你又让仙族四万族人如何安身啊!” 一番话下来,谷红矾终于动摇,眼神闪烁好似星辰,谷木槿看准时机乘胜追击:“红矾,大哥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就连他自己也说过,他迟早都是要离开的,只是这一天来的快了些,我相信你有一天也会回到自己的生活中去,也会放下一切的,对吗?” “可是大哥,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彻底忘记他……我……害怕……” 谷红矾的声音带着哭腔,望着哥哥的眼神中满是委屈。 谷木槿抬手揽住妹妹的肩头,柔声宽慰:“我相信你一定可以,你也要相信自己,好吗?” 最终,谷红矾眼睁睁看着安夫人带走安藤萝的尸体,而她就站在门口,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是孤寂的,心酸的,恰似当初安藤萝也是这般站在院中等待着公主的回归,两人就连站立的位置都相差无几,都是在这一块微有些裂痕的方砖之上。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谷红矾成日待在安藤萝生前常去的地方,在那棵开满槐花的槐树下品茶作画,抚琴下棋,只是原本出双入对的身影变成如今这般孤身一人。 谷红矾如此,秦哪亦如此…… 他每日都会照常为安藤萝更换新的被褥,擦拭桌子上的落灰,整理他的衣衫,即使他已经不在这世间。 公主府里的气氛沉闷到可怕的地步,几乎听不到任何声音,只有几个仙侍清扫路面上落叶的沙沙声,给这寂寥的府邸增添一抹人声。 这天,谷红矾照常在槐树下赏雪,这是哥哥送来的礼物,也是她为数不多可以与安藤萝共赏人间美景的时刻。 她坐在槐树下,为自己沏上一杯茶,再摆个空杯子放在身边,就好像他还在,从未离开过,只是像往常那般少言寡语罢了。 “殿下,大皇妃来了。” 女孩从沉寂的思绪中回过神来,轻叹息缓声道:“让她进来吧。” “是。” 杜若转身去请夏洛葵入内,两人终于能说上几句话。 她来到妹妹身边,看到桌子上摆放着两个杯子,就知道她还放不下他,便就在边缘位置落座,避开安藤萝生前常坐的位置。 “红矾,过几日有个筵席,母亲让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去看看?说是给你选了几个驸马,让你挑挑看。” 女孩端起茶盏轻抿,水眸中被落寞填满:“我才刚失去挚爱,母亲就着急让我另寻他人了吗?” 夏洛葵当即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口道:“母亲不是这个意思,你若是不想就算了。” “大嫂……” “嗯?” “你有没有想做却再也没机会做的事?” 夏洛葵意识到什么,迫使自己扬起一个好看的微笑柔声道:“每个人在这世间走一遭,都会有些遗憾的,这是我们的宿命,你逃不过,我也是……” “是我对不起他,到死都没能给他一个名分……我的遗憾这辈子都无法弥补,对他的伤害也永远都留在这里,他连回来看看的机会都没有了……” “红矾,我知道你对他用情至深,这一次只是个意外,谁也没想到那些证据可以摆在明面上。” “一个意外?我不信!这背后定是有人在推波助澜,那些证据说早不早的,偏偏要在我昏迷的时候出现,大嫂你不觉得奇怪吗?” 经过谷红矾的提醒,夏洛葵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你说的对,那么多证据,怎么会一股脑全部出现在父亲手中?这背后到底是谁在操纵这一切?” 第46章 不识好歹 谷红矾垂眸沉思一瞬,抬眸看向嫂嫂,眼神中多了几分坚定:“我知道他肯定不会对我下毒,狐族那些信件全部都被他亲自焚烧,他也从来没有给家里回过一封家书,那些所谓的‘证据’里,那么多他送出去的信件是怎么来的?他的母亲又是如何得知她儿子去世的消息?还是父亲着人去告知的?父亲成日因着朝上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怎么会有心思去管一个狐族的小事?” “我记得这些证据都是前几日有人暗中交给父亲的,至于到底是谁搜集了这些证据,就连父亲自己也不知道。” 两人讨论许久,最终也没确定到底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 夏洛葵只好先回去,谷红矾又让秦哪暗中调查,一定要避开所有眼线,找到那个给父亲递消息的人。 两日后,谷红矾孤身一人坐在圆桌前用午膳,看着满满一桌子的精致菜肴她却是没什么胃口,吃了两块藕片就放下了筷子,呆呆望着身边空荡荡的碗盏出神。 直到所有的菜全部都凉透了,她才站起身淡然道:“撤了吧。” 一旁的杜若眼见着殿下日渐消瘦,实在是心疼的紧:“殿下最近都吃的太少,只怕这身子会撑不住啊!” 面对杜若的担忧,谷红矾没有丝毫动容,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站在廊下抬眸看向满院子的落雪,不少已经化成水,踩上去湿漉漉的,给这温暖的海潮渊增添一抹寒凉。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直到两个月后秦哪也没找到任何消息,这个递证据的人就像是人间蒸发似的,就连谷菖蒲身边也没有一个可疑的人,这就让几人一时间没了主意。 这天,谷红矾依旧按照往常习惯在槐树下赏雪作画,她现在已经可以清楚的描绘出安藤萝的神韵,几乎看不出半点偏差,而她也总是喜欢把画的最像的画装裱起来挂在房间里。 玄猫没了主人,秦哪又成天见不到人影,它索性就靠在谷红矾身边,乖巧的卧在她脚边,饿了就自己找吃的,谷红矾也会让人给它拿一些生肉来,只是她从来不会亲自喂它,远远瞧着它吃饱喝足躺在温暖的日光下反着肚皮晒太阳。 也不知过了多久,谷红矾觉得一直低头盯着眼前的画,双眼有些酸困,便想着到院子里走走。 刚走到门口,她便看到玄猫悠然的侧躺在日光下,他身上原本黑色的毛发在日光的衬托下竟生出一抹赤红色,小耳朵一抖一抖的,看上去倒是比平日可爱许多。 “藤萝,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喜欢它了……” 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已经走了,彻底的离开了她。 午后,许久不见女儿的白石英罕见的踏入御灵公主府的门槛,刚一入内便是望不尽的白绸,已经两个月了,她还是不肯让人将这些东西摘下来。 今日的谷红矾依旧是一身月色裙衫,腰间一根同色的白玉腰带衬托出她本身就纤细的腰枝更加纤弱,再加上整个人总是郁郁寡欢的模样,因此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好似随时都会被一阵微风带走似的。 “殿下,君后来了。”杜若上前轻声回禀,现在的她就连你呼吸都要极力压制,恰似会吓到殿下一般。 谷红矾没说话,只缓缓站起身,目光迎接着母亲,看着她朝着自己走来,照例欠身行礼道:“母亲。” 看着女儿这般憔悴却仍旧明理懂事,白石英连忙上前心疼的伸手搀扶她:“我的好姑娘,叫你受苦了。” 谷红矾微垂眸摇头,语气中满满的无力:“是女儿不孝,叫母亲忧心了。” 这句话好悬让白石英当场崩溃,薄雾在眼眶中打转,为了不让她看到自己懦弱的一面,她忙拉着女儿落座,一边轻轻抚摸着她骨节分明的手背一边心疼的问道:“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最近的饭菜不合胃口吗?” 其实她们都心知肚明,自从安藤萝走后,她就一直郁郁寡欢,能活到现在完全靠着无尽的仙气吊着,就每天还不够鸡吃得多,三两口便放下筷子,早就要饿死了。 女孩勉强挤出一个看上去像是笑容的表情,眸底却满是孤苦:“我没事,不过是最近没什么胃口罢了,过几日会好的。” 听到女儿这样说,白石英才算是放下心来,长舒一口气道:“那就好……” “母亲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白石英这才想起正经事,轻拍着女儿的手背柔声道:“这不是神族刚有人来问你的册封礼什么时候举行?我与你父亲想着你这还没成婚,就回了人家等你大婚完成之后,我今日来就是想问问你的意思,是给你寻些不错的男儿来叫你挑挑看可好?” 经过安藤萝的事,谷红矾眼下已经对这些事没什么感觉,没了他,与谁在一起都是一样的,便就随口说道:“我就不看了,单凭父亲母亲做主就好。” 白石英看出女儿的失落,脸上笑容一僵:“你也别太难过了,世间不如意十有八九,时间会抹平一切的。” 谷红矾颔首道:“嗯,我知道了。” 白石英走后,秦哪在暗处死死盯着谷红矾,暗戳戳记恨上她,心中想着:“主子才刚走,你就要娶别的男子入门,看来你也不是那么喜欢主子,还装出一副哀伤的样子,真是叫人恶心!” 从这之后,秦哪每每面对公主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对公主的话也是爱搭不理,就连杜若都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凑上去询问:“你最近怎么了?殿下跟你说话你都不理会?” 站在廊下的秦哪一副冷若冰霜的模样,话语中满是数九一般的寒意:“与你有何干?” 杜若气恼不已,亏自己还喜欢这个家伙,简直不识好歹,气恼的拂袖而去:“不识好歹!” 秦哪才不在乎这些,在他的心里除了主子以外便就是他还在暗阁里的爱人,他们已经许久不见,正好趁着这个时间回去看看他,一走就是两日没见到人影。 第47章 赏雪 这天谷红矾坐在廊下看着玄猫吃饭,突然想起什么,随口问道:“最近怎么没见到秦哪?” 一提起这个,杜若就有一肚子牢骚要发:“殿下可别提他了,这人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跟他说话都爱答不理的,上次我去问他到底怎么了,他竟然说不管我的事!成日吊着脸,就跟谁欠了他似的,我一看见他就浑身不自在。” 谷红矾苦笑一声,无奈道:“我记得你从前不是很喜欢他的吗?怎么现在对他有这么大偏见?” “这不是偏见!就是觉得他这人不上道,好赖不分,平日一句话也不说,就跟没长嘴似的,这样的人别说是我,就是其他仙侍也不喜欢,看见了都躲着他走,殿下你又不是不知道……”杜若说起这个就是满肚子委屈,撅着小嘴发牢骚。 谷红矾无奈,但也不愿让他离开,或许是他的身上还有最后一丝安藤萝的血,他们是一辈子主奴,也是唯一一个能让谷红矾觉得他还在的人。 “他就是这样一个性子,你们别理他就是了,没什么的。” 听到公主如此说,杜若气的牙痒痒:“殿下还是这般好性子,从来都不生气,现在更是没什么脾气了,这样下去可怎么镇得住下面的人啊?” 话音落,谷红矾垂眸轻抚着腰间的狐狸尾巴,缓声道:“随他们去吧,我……已经没有在乎的东西了……” 杜若见着公主这般就心疼不已,也是劝了多少次都没什么效果,最终还是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主折磨自己,一日比一日憔悴下去。 “你去准备些茶水吧。” 谷红矾轻声吩咐,随后朝着庭院里的八角亭走去,杜若见状就知道,殿下又是要在这亭子里坐上一整日了,劝又劝不住,无奈下只好去准备。 不多时,两个茶盏泛着袅袅雾气,谷红矾静静的坐在亭子中,呆呆望着面前的古琴,眼前出现曾经最熟悉的画面,安藤萝为她抚琴,她放下心来享受这一刻的宁静,品着香茶等待与他一起作画。 杜若站在远处的廊下,依照往常公主的吩咐不会近身侍奉,渐渐地,谷红矾薄唇轻勾,如水般的眸子里满是欣慰,恰似真的看到安藤萝健健康康的站在她面前,冲着她笑,肩头薄薄的一层落雪显得整个人更加清逸出尘,一切都没有变化。 不多时,杜若轻手轻脚上前禀报:“殿下,大皇妃带着一个男子来了,说是君后的意思,问您是否要见?” “男子?” “是。” 谷红矾知道,这位定就是母亲说的给她找来的驸马,她一边感叹母亲的雷厉风行,一边浅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不多时,大皇妃夏洛葵来到院中,身后还跟着一个面熟的男子。 男子剑眉星目,气宇轩昂,一身浅碧色长衫衬托的人更加清逸出尘,端正的仪态,大方得体的笑容,一眼看去便知定是大户人家的贵公子。 “七妹今日好兴致,赏雪呢。” 谷红矾迫使自己扬起一个还算是好看的笑容回应道:“大嫂怎么来了?快坐。” 夏洛葵刚想落座便看到一旁已经冷掉的茶水,她当即明白,忙拒绝道:“我今天可不是来陪你赏雪的,母亲叫我来为你做个引荐。”她说着,身子微侧,抬手指着身后的男子说道:“这位你之前见过,刘楠溪家的嫡长子溪客,母亲说叫你们多了解一下。” 话音落,名叫溪客的男子上前两步,恭敬的拱手行礼道:“在下溪客,见过公主殿下。” 谷红矾看着眼前这男子,他身上的衣衫好生眼熟,恰似当初她带着安藤萝参加皇室筵席那一日,安藤萝身上穿的好像就是这个颜色的衣裳,只不过溪客身上这一件的刺绣没有安藤萝的那件精致,料子也只是平平无奇的料子罢了。 此时的谷红矾还不知,这位溪客之所以穿成这样便是在学当日的安藤萝,他以为只要尽量与那侍君一般,殿下就会多看他一眼,可奈何他这心思终究是用错的地方,公主殿下连一个正眼也没赏赐给他,只是端起茶盏轻抿,随后吩咐杜若添茶。 夏洛葵眼看着周遭的气氛骤降,她也连忙告辞:“你大哥府里还有些事,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夏洛葵像是逃离这里似的,一溜烟跑了,溪客身边没了人,一时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殿下没叫他起身,但他还是自顾自的放下双臂,往前挪了一步,妄想与公主说上几句话:“殿下看着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些,要不要我为殿下做些新奇的糕点?” 谷红矾没说话,依旧是一副失了魂的模样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狐狸尾巴。 “殿下这尾巴真好看,是谁送给殿下的礼物吗?” 谷红矾依旧没什么动静,抬手从发髻上取下一支玉簪在手中把玩,这玉簪原本是她送给安藤萝的,可惜,物是人非。 “殿下喜欢什么样的首饰?是简单一点的?还是镶嵌宝石的?” 无一例外,这些话全部都石沉大海,得不到公主半点回应。 一旁的杜若时不时瞥他一眼,让溪客有些尴尬,他便自顾自的来到殿下身边的位置上落座,却被杜若驱赶:“请溪公子换个位置。” 溪客闻言连忙起身,却并未再次落座,此时他才看到面前摆放着两个茶盏,而其中一个早已凉透,再加上前些日子听说公主的侍君死了,难道这杯盏是给他准备的? 想到这,溪客再不敢坐下,只能乖巧的站在一旁。 周遭的温度瞬间降至冰点,他想起自己今日来的任务,公主不说话,他也要尽力没话找话。 片刻,他看到这满院子的雪白,与那些白帆融为一体,好奇问道:“这东西在日光下白到发亮,很是好看,敢问殿下这是什么?” “雪。” 谷红矾只回了这一个字,随后便抬眸朝着望不尽的雪白眺望而去,她伸手去接,雪花停留在她冰冷的掌心之中,每一片都呈现出与众不同的姿态。 第48章 水性杨花 虽然只听到殿下一个字的回应,但对于溪客来说已经是很大的进步,他已经很满足了。 他也学着公主的样子伸手去接,可奈何这雪花并未像他幻想的那般停留在掌心,而是在接触到他肌肤的瞬间化为一道雾气消散殆尽。 他看着空荡荡的掌心疑惑不解,又尝试接了几次也都是一样的结果,干脆放弃,又找别的话题。 他抬眸看去,只见面前摆放着一架古琴:“我为殿下弹奏一曲可好?” 溪客话音刚落,谷红矾放下手,视线落在被雪覆盖的古琴上。 这琴是安藤萝亲手所做,平日里旁人碰一下都不行,更别说弹奏了。 谷红矾冷声道:“不用。” 溪客吃了个闭门羹,一时间抿着唇不知该如何。 正在此时,消失了三五日的秦哪终于又一次出现在公主府里。 他刚回来便看到亭子里除了公主与杜若之外,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再定睛一看,他身上穿着的衣衫竟然与主子之前那一件几乎一模一样。 他当即明白,这位便是公主的驸马。 秦哪又在心上暗自记了公主一笔:“果然水性杨花!这么快连人都带回来了?她果真不是真的喜爱主子!” 溪客见着公主没搭理他的意思,也识趣的告退。 等溪客走后,谷红矾抬手一挥,漫天飞雪霎时间停止,院子里又恢复了往日的颜色,只是这望不尽的白绸仍旧让人觉得有几分压抑。 杜若望着溪客离去的背影,忍不住问道:“殿下,这人看着好生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谷红矾缓缓起身朝着里屋走去:“之前在二月二的宫宴上见过一次。” 杜若恍然大悟:“我想起来了,好像是侍君回来之后说的,他就是殿下的驸马。” 话音落,谷红矾眸底泛上一抹复杂的情绪,苦笑道:“是啊,他猜的真准,一直都那么准……” 杜若察觉到殿下突如其来的低落情绪,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下意识抿唇垂首,不再多言什么。 离开公主府的溪客站在门口久久不语,身边仙侍广白抬眸看向御灵公主府巨大的牌匾,缓声道:“公子当真决定了吗?” 男子溜光水滑的眼角略微皱起一条浅浅的沟壑,眸底泛上一丝不可抹杀的自信:“我走到今日是耗了些力气的,既然我今日能踏入这公主府,想必之后也不是什么难事。” 广白却有不同的看法:“可方才见着公主对您爱答不理的样子,您真的有把握吗?” “从前有人对我说过,命运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既然我想得到,那就要靠自己去争取,千年都等得,还差这几日吗?” 溪客转身离开,他的背影仿佛充满了坚韧,是任谁都无法打破的。 从今日开始,溪客几乎每日都会来,不是送吃食就是送新奇有趣的物件,每日不重样。 而谷红矾则对这些东西没什么兴趣,多半是放在库房里落灰,坏掉的吃食糕点就扔了,谷红矾从头到尾都没正眼看过这些东西。 “殿下,溪公子送来一个东海明珠,说是蚌族刚刚送来的。” 杜若端着一个白熹托盘,红色的珊瑚底座上摆放着一颗比拳头还大的夜明珠,白皙透亮,泛着隐隐微光,一眼便知定然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好东西。 谷红矾只是瞥了一眼那明珠,低头继续作画,淡淡道:“收起来吧。” 杜若见状还想劝一句:“殿下,这东西美若星河,摆在殿中就算是夜里为您照亮也好啊!” 谷红矾没回应,只认真的为画中人点上眉下的痣。 杜若无奈,也只好将明珠收起,走到廊下时还要低声感慨一句:“这么好的珠子,收进库房里岂不是要明珠蒙尘?也不知殿下到底是怎么想的,如此如意郎君,都送到眼前了还不肯接受,难道还真的就要在回忆里过日子了吗?” 白驹过隙,岁月如流,时间一天天走过,快到像是有人偷走了时光。 公主府里时常会有人前来探望,多半是与谷红矾说上几句话便没什么。 这天五皇子谷宛童进入公主府的大门,正巧遇见同样来探望妹妹的二皇子谷空青。 一进入院中便闻到一股子沁人心脾的香气,他来到妹妹房门外,映入眼帘的是二哥正一门心思做香,妹妹则握着一本书慵懒的倚坐在宽榻上的场景。 此时,香也完成,谷空青盖好香炉盖子,又凑上去闻了闻才满意的说道:“怎么样?这次的香不错吧。” 谷红矾放下手中略有些陈旧的书籍,抬眸看向二哥,缓闭双眸仔细轻嗅:“二哥的手艺一直都很精细,这次的香尤为淡雅。” “那就好,我还怕你不喜欢,特意把松针的比例降低了些。” 谷红矾笑着,微微能看到脸颊旁的浅浅的酒窝:“哥哥心思细腻,我很喜欢。” 谷宛童见着有人陪着妹妹,他就准备转身离开,正巧被抬眸的谷红矾看到:“五哥?” 谷宛童伸出去的脚一顿,回首看向哥哥与妹妹。 谷空青顺着妹妹的视线看过去,惊喜道:“宛童?你怎么在门口不进来?” 谷宛童这才抬脚进入屋内,边走边说道:“我看你在这里,想着七妹怕是不需要我陪着。” 谷空青摆了摆手,笑言道:“说什么呢?你我兄弟还说这些吗?多来看看妹妹总是好的。” 话语间谷宛童已经来到妹妹面前,谷红矾坐直了身子,抬眸望向五哥问道:“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 谷宛童解释道:“我想着许久没找你一起下棋了,正好今日路过就进来同你下一盘。” 话音落,谷空青没忍住吐槽:“你成日除了下棋还知道什么?” 谷宛童没说话,谷红矾冲着身边杜若使了个眼色,她当即明白,连忙让人将殿下的棋盘拿来,又给几位殿下上了新鲜的茶点,两人开始对弈,谷空青则在一旁看热闹。 眼见着妹妹落下风,谷空青凑在妹妹耳边低声道:“右上角有个缺口……” 第49章 干得漂亮 谷红矾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的确看到两颗白子围绕着一颗黑子,正巧在旁边出现一个不起眼的缺口,她顺势落子,方才还气血将尽的黑子便活了过来,让这盘棋更加有了看头。 这就让谷宛童很是有些不悦,边落子边冷声道:“观棋不语,二哥你过分了。” 听到弟弟这样说,谷空青又凑在弟弟耳边小声道:“她心情不好,你就不能让着点她吗?” 谷宛童一听这话,顿时觉得委屈至极,指着棋盘上多处缺口低声说道:“我这白子都不成,全是分散的,这还不算让着她吗?” 谷红矾接着落下一字轻声道:“我能听见。” 此话一出,两位皇子脸上的表情实在是尴尬,尤其是谷空青。 谷空青眼前灵光一闪,当即指着弟弟说道:“都是他不懂得变通,咱不跟他玩了,你跟我玩,保证让你赢!” 谷红矾也是无奈,自己都已经成年了,可哥哥们还当自己是个小孩子,瞬间也没了下棋的兴致,手中棋子重新落入棋罐之中说道:“罢了,我今天也没什么心情,不下棋了。” 谷空青见状忙俯身问道:“那你想玩什么?我们陪你。” 谷红矾看着哥哥真诚的眼神,转着小脑袋努力想着:“玩什么呢?” 正在此刻,杜若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欠身行礼道:“殿下,溪公子又来了,还送来这个。” 话音落,两位皇子八卦的眼神看向杜若手中的物件,随后对视一眼,尤其是谷空青,意味深长的点点头,好像立刻就读懂了什么。 谷红矾没说话,只不过她这次倒是破天荒的看了那物件一眼,也就是这一眼,令她眸底泛上一抹悲切。 杜若解释道:“溪公子说这是他亲手所作,用了人族的和田玉雕琢而成。” 谷宛童倒是看出这物件的与众不同处,疑惑问道:“这玉簪看着好生眼熟,像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随后他看向妹妹发髻上的玉簪,不能说是一模一样,也八九不离十。 经过弟弟的提醒,谷空青也觉得这玉簪像是什么时候见过似的,但却一时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谷红矾伸手将玉簪握在手中,仔细查看上面的每一处纹路,除了玉的材质不一样之外,几乎与自己的没有任何区别。 是该说他的观察能力细致入微呢?还是为了进入公主府不择手段呢? 谷红矾放下玉簪,缓声道:“他人呢?” 杜若一看,这是有戏啊!连忙回应道:“还在外面候着呢。” “今日的午膳叫他留下一起用吧。” 此话一出,在场的三人全部都震惊到双眸放大几分,尤其是杜若,她眸中的欢愉简直要溢出来似的,忙转身,高高兴兴的去唤溪客进来说话。 两位皇子见状也忙识趣的告退:“既然妹妹有客人要招待,我们就先走了。” 谷宛童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哥哥一把拽起往外走,心里还想着那一盘没下完的棋:“棋还没下完呢!着什么急啊?” 这孩子真是不开窍,被谷空青轻拍了一下肩膀,恨铁不成钢的说道:“找你的龟大哥下棋去!没看见妹妹好事将近了吗?还在这做什么?快走。” “见过二殿下,五殿下。” 两人正说着,迎面撞上正往里走的溪客在向他们二人恭敬的欠身行礼。 谷空青顺便抬眸给了他一个‘干得漂亮’的眼神后,忙拉着弟弟出了公主府。 溪客看到这眼神后微怔一瞬,杜若见状没忍住催促道:“公子快些吧,别叫殿下久等了。” 溪客这才忙跟上杜若的脚步,还低声问道:“殿下今日怎么突然叫我一起用膳?” 杜若垂着头往前走,低声回应道:“我就说玉簪能行,叫公子早些送来,谁知您竟拖了两个月。” “我这不是怕太早送来会被她看出端倪吗?” “公主殿下心明眼亮,什么时候送来都逃不过她的眼睛,都是一样的。” 话语间,两人已经来到公主房门外,杜若先进去回禀过之后才请溪客入内。 这次他学聪明了,只要殿下不叫落座,他便一直站着,乖巧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来做驸马的,倒像是来做仙侍的,俯首而立,双手恭敬的摆放在腹前,等待着公主的吩咐。 谷红矾看着面前这下了一半的棋,忽然觉得没什么意思,冷声道:“这有盘残棋,你来陪我下完它吧。” 听到吩咐的溪客心头顿时开出花来,忙上前陪着公主下棋,杜若则是去叫厨房的人们先停一停,不用着急做午膳,先让两人说会话。 广白乖巧的站在一旁,目不转睛盯着这棋盘,只是他有些纳闷,公子的棋艺在整个仙族都是一等一的,今日却落在下风,就连他都看得出的缺口,公子却视而不见,难道是为了讨好殿下? 棋盘上的两人各怀心思,谷红矾暗自推断着他为何会知道那玉簪的细节,难道自己这公主府里有人与他里应外合? 溪客则想着自己今日能与殿下一道用膳,或许表示殿下已经愿意接受他,只要自己再加一把劲,八成能让殿下对他敞开心扉,如此他离胜利就更进一步。 棋盘上两只手来回落子,却没有一颗心是在这棋局上的,两人都没有下棋,却早已是局中人。 离开公主府的二皇子谷空青连忙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母亲,白石英长舒一口气说道:“太好了,红矾终于想明白了。” 谷空青应和着:“我就说她不会一直沉浸在那狐狸的回忆中,迟早有一天是会走出来的,这下好了,这是好事将近的势头啊。” 这边君后终于看到希望,公主府里的棋局也已经结束。 溪客站起身冲着公主拱手道:“殿下棋高一招,在下甘拜下风。” 谷红矾倒是不以为然,方才这棋局上明显就是溪客让着她,不然就凭她这三脚猫的功夫还真不一定能胜。 面对溪客的藏拙,谷红矾表现出的依旧是淡漠:“杜若。” “殿下。” “午膳还没好吗?” 杜若微愣,连忙说道:“马上就好,我这就让她们送上来。” 第50章 容不下他 今日的午膳比往常迟了一刻钟,虽然谷红矾也是没什么胃口,但杜若这明显就是在撮合他们两人,谷红矾对此并未表现出什么不愉快,只是有意无意的抬眸瞥她一眼,心中暗想:“安藤萝已经死了,她还继续留在这着实有些碍眼。” 一顿午膳无风无浪的用过,溪客起身告辞,杜若自告奋勇去送,谷红矾便就冷眼看着他们演戏。 溪客一出公主府就被君后的人唤去,在确定两人的确共同用膳之后,白石英笑逐颜开,当即下令为二人准备大婚。 溪客担忧是不是太早了些?白石英却摇摇头:“不早了,我与君上的年纪都已经不小了,比起庇佑仙族来说还是年轻人更有力些,神族一直在催,好不容易见着红矾松了口,定然是要抓住这次机会才是,你就不用想那么多了,我会让人把聘礼送到溪家,你只要在家等着就是了。” 溪客虽觉得太过仓促,但君后的意思多半也就是君上的意思,既然是君令,那他们这些平头百姓也只有听从的份,他便回去乖乖准备自己的婚服,还有溪家一早就为他准备的嫁妆也该清点起来。 仙族公主好事将近,可她却始终高兴不起来,杜若来请示:“殿下,宫里说要给您布置府邸,这些白绸要不要取下来?” 谷红矾抬眸看向满院子白绸还是崭新的,她下意识轻轻摩挲腰间的狐狸尾巴,沉声道:“其他地方都撤了吧,这个院子别动。” “这……”杜若一时间语塞,大婚本是喜庆的,按照规矩别说是公主府,就是整个仙族都要张灯结彩,挂满红绸,三年后才能摘下,可殿下却偏偏要在公主府里留一线银白,这可是大大的不吉利啊。 想到这,杜若还是鼓起勇气劝慰道:“殿下,公主府里到时候还要接待宾客,这院子又在主院旁,若是叫人看到这一院子白帆,只怕会遭人非议啊!” “让他们说去,本殿身正不怕影子斜,一个侍君而已,他都已经死了,还这般容不下他吗?!” 谷红矾情绪有些激动,连带着语调都高了几分,紧紧攥着手中的狐狸尾巴,指尖略有些颤抖。 杜若有些慌了,忙为自己辩解:“殿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怕外面的嘴乱说些什么,对殿下您不利。” 谷红矾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回过神来的她努力平复躁动的内心,半晌缓声道:“去准备吧。” “是。” 杜若战战兢兢的离开,谷红矾将腰间尾巴取下,轻轻摩挲着上面的每一根毛发,眸底再次被一层阴霾笼罩:“你说你,还没等到我大婚就走了,怎么什么倒霉事都能被你摊上?没福气的……怎么就这么……这么走了?” 她说着说着,一行晶泪顺势而下,染湿了手中的尾巴,也染湿了她的心。 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为了保护一个人而拼尽全力的仙族公主,她只是个傀儡,一个将自己隐藏在神族计算之中的傀儡,恰如当年的安藤萝一般,再没有了自己,有的只是一个被困在这躯壳之中的灰暗的魂魄罢了。 一个月后,上上吉日! 海潮渊内四海升平,红色满堂,每一处都透露着迎接喜事的欢愉之中,所有百姓脸上都带着笑容,这是他们等了万年的公主大婚,也是整个仙族维系和平的征兆。 晨起,谷红矾一席凤冠霞帔美若天神降世,脚踩凤鞋,鞋尖上两颗硕大的明珠无声的彰显着她至高无上的地位,高高的发髻上,精美凤冠被无数珠宝镶嵌,十二支龙钗贯穿其中,龙钗下坠着的双喜流苏随着每一个呼吸微微摆动,每走一步都像是从画中走出来的神,像极了人族传说中的仙族,步步生烟,仙气缭绕。 可如此精美的衣裳穿在身上,谷红矾仍旧是情绪低落,自打晨起就一直握着狐狸尾巴不肯松手,就连一件件穿上这繁琐的衣裙时都不肯放下。 杜若事无巨细的为殿下上妆,蜜粉扫过两腮时,她看到公主殿下眸中打转的薄雾,那是她没能与安藤萝成婚的遗憾。 “殿下,今日是您大喜的日子,可不兴落泪的。” 话音未落,公主缓闭双眸,晶泪被眼眶挤出,她的心底还是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即便是如今凤袍加身,即将嫁做人妇,她仍然无法接受,只不过是看上去像是麻木了,对一切都没有感觉,一具空壳而已。 “呀呀呀……殿下这是……”看到公主的眼泪,杜若当即便慌了神,连忙用丝帕为殿下擦拭眼下的泪痕,再仔细扑上蜜粉,只是再不敢多言什么。 公主府里热闹非常,大皇子谷木槿与他的王妃夏洛葵两人负责接公主上轿,此刻的他们正在公主府门口等待。 不多时,夏洛葵看着时辰差不多,抬脚入内查看情况。 “殿下,大皇妃着人来问您准备妥当了吗?若是妥当了请即刻出发。” 一个仙侍进入屋内禀报,冰霜寒镜前的谷红矾微抬眸,努力向上看,以此抑制住自己即将喷涌而出的眼泪。 杜若见状忙说道:“准备好了,请大皇妃开始吧。” “是。” 仙侍应声转身出了卧寝,谷红矾在两名仙侍的搀扶下缓缓起身,杜若还不忘再嘱咐一句:“殿下,一会儿到了外面可不能再落泪了,若是您再想哭,就打奴婢吧,只要您心里能好受些。” 谷红矾闻言,抬手在眼前一挥,眼泪霎时间消失不见,就连原本还有些红血丝的瞳仁都恢复洁白,这是她给自己最后一点点尊严,也是不想让安藤萝在天上看到她的懦弱。 与此同时,仙族皇宫,封神坛。 今日的婚礼被安排在这里,这里也早就宾客满堂,人声鼎沸,万人空巷之下,人山人海,盛况空前,几乎是整个仙族里有头有脸的人全部到场,自然也包括常年在外游历的安平王夫妇。 第51章 公主大婚 封神坛中,无数金银玉器,各种珍贵法器都被装在许多红箱子之中,这些都是公主驸马溪客的陪嫁,能嫁给公主,他的陪嫁自然也不能寒酸了去,几乎是搜罗了整个天下最名贵的东西,这礼单上随便一个物件都弥足珍贵,堪称无价之宝,便是有钱也买不到的程度。 在场的宾客们也对这些东西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看这些物件,溪家果然是看重这次的婚事啊。” “那可是!这溪客将来可是要做君后的人,东西自然要配得上他的身份才是。” “话说这次皇室怎么选了这么个驸马?听闻溪家自从大战之后便一直没什么音讯,只有一个庶子入朝为官,还是个看门的,这样的出身怎么配得上长公主?” “什么看门的?那叫殿侍!可是君后身边最得力的人,官阶不在你我之下,万不可贬低了人家。” “我可没贬低他啊!不过是句玩笑罢了。” …… 封神坛中热闹非常,君上与君后两人上座高位,同样身着喜庆,尤其是君后白石英,满头珠翠皆为赤红之色,衬托着她这绝世容颜更加柔嫩了几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也不过万岁,还是个小姑娘呢。 要说起这仙族成婚,尤其是皇室之中,并没有男女之别,谷菖蒲的母亲也就是谷红矾的祖母当初就是娶了她的祖父,自然也是祖母她登上了这九五之尊的位置,还生下两位皇子,也就是现在的仙君谷菖蒲和安平王谷赤连两兄弟。 因此对于男嫁女这种事,仙族的人不仅不会像人族那般反感,甚至还觉得这是一种地位身份的象征。 即便是仙族,平头百姓也是没有这个机会娶男子的,这种盛况也就只有在皇族成婚时才能一见,因此今日的场面更是尤为盛大。 不仅有仙族各个宗族的宗老们前来祝贺,就连人族,水族,狐族,兽族,羽族,蚌族,以及神族也都派了代表团前来送上贺礼,可以说仙族公主成婚这件事不只是仙族自己的事,也间接影响着全天下所有的生灵。 溪家早早到场准备送亲,说是送亲,实际上就是看着两个孩子在神族的见证下完成各项仪式罢了。 溪夫人握着溪客的手,他今日也是一身喜庆的红色,只不过这衣衫上点缀的乃是蕃寥星辰的宝石,背后的龙形刺绣用了最稀有的月影线,栩栩如生,刻画细致,就好似这龙随时都会活过来,腾云驾雾一般。 “到了公主府,一定要切记,侍奉公主在侧,打理好公主府的一应事宜,万不可叫公主因着府中琐事烦忧,不可善妒,不可驳斥公主的意思,孝顺公婆,体贴妻子,做好殿下的贤内助。” 溪客乖巧颔首:“我知道了,母亲放心,定不会叫父母亲失望。” “好……好……”溪夫人眼泛泪花,好不容易养大的儿子今日就要嫁人,从前也是没想过,如今事到眼前竟有些舍不得。 溪家宗老全部到场,纷纷七嘴八舌的说着嘱咐的话,多半也都差不离什么,溪客一概颔首应下。 高位上的君上与君后两人满脸期盼,等了万年的婚事今日算是正式敲定,他们的喜悦难以言表。 溪家这边正说着,一个仙侍匆匆而来冲着溪客拱手行礼道:“驸马,殿下到了。” 溪家人闻言,连忙放溪客去迎接公主,他们则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等待典礼的开始。 八匹雪白的仙马拉着一个硕大的红色车厢,这车厢足有四个床榻那么大,车厢顶部是用了一整块鹤蕐抈玉雕刻而成的玉盘,玉盘上一龙一凤盘踞在一起,共同托举着用鹤昹痐石精心雕琢而成的仙族图腾哔嵬,边缘赤红色玛瑙流苏长长垂下,每一丝都散发着比日光还璀璨夺目的灵气,马车底部则是用了无数稀有宝石拼凑在一起形成的正方形底座,代表了天圆地方,万物生灵。 马车停稳,车帘被两只凤尾翠鸟用嘴衔着掀开,一身凤冠霞帔的谷红矾缓步走出,溪客上前抬手充当扶手的角色,直到殿下双脚稳稳站立在辉捱石砖地上。 溪客躬身行礼:“殿下。” 公主面对他的彬彬有礼,也只是回以浅笑,左手微抬,溪客恭敬的双手捧起她的手,就像是捧着什么极珍贵的物件,之后才侧过身子,与公主并肩朝着封神坛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无数仙侍挥洒着手中的花瓣,为两位新人铺就出一条红白花瓣相间的道路,数不清的灵兽盘旋在两人上方的霞云之中,不计其数的灵鸟围绕在两人周身,像是为他们引路,又像是送来羽族的祝福。 溪客一路上紧张到发抖,不断在心底为自己打气,谷红矾也察觉到他的忐忑,不过她可不打算管,今日的她没有任何心情,与她来说不过是走一个过场,她只希望时间快点过去,好能以最快的速度结束这一切。 不多时,大殿上一声高亢嘹亮的声音唤醒了在场众人的思绪:“新人到!” 殿中顿时安静下来,方才还在讨论的宾客们此刻齐齐看向南边,那宽阔的御河处正缓缓走来两个红色的身影,便是今天这出戏的主角。 两人承载着满天下的祝福,一步一步朝着大殿正中央走去,每走一步这脚下都生出无尽花海,顺着三尺长的龙凤拖尾应运而生,给整个海潮渊蒙上一层鲜花的香气,回味悠长,美不胜收。 两人来到通天柱脚下站定,这里是谷红矾册封长公主的圣坛,也是她将来登基时上告天庭的地方,与仙族来说是最重要的殿宇。 直冲银河的通天柱上,一颗如马车般硕大的石海珠连接神仙两族,既是他们之间沟通的桥梁,又是整个海潮渊的屏障,也是有这颗石海珠坐镇,海潮渊易守难攻便不是一句空话。 “吉时已到!” 第52章 新婚夜 两人随着一位仙族老者的话语声,齐齐冲着高位上的两人微颔首行礼:“一拜父母亲长,养育之恩报万之。” 接着两人转过身来,冲着通天柱行礼:“二拜天地万物,佳偶天成育万灵。” 最后两人侧身,对面相望,溪客大着胆子抬眸看去,只见公主一脸冰霜,水眸黯淡无光,像是丢了魂似的:“三拜夫妻相守,缔结良缘道万年。” 三拜礼成,两人抬脚来到通天柱之下,伸手抚摸上天柱的龙纹。 老者继续高声道:“上禀天庭,下晓万户,仙族公主,柳南溪氏,于今成婚,万古青垂,撼天动地,实乃良缘,万望相守,此生白头,此敬天神!” 话音落,天柱之上从底部发出一道刺眼的光芒,一路顺着天柱上九条龙纹一路冲入天际,至此天门大开,红霞满天,恰似当初谷红矾降生之日的盛况。 天门之下,无数福祉散落世间,这是天神对他们婚事的肯定,也是世间生灵感受到仙族公主所带来的福灵。 与此同时,红霞之中跌落许多雨点,这东西可是仙族没有的。 众人好奇的抬眸看去,安平王谷赤连上前解释道:“人族传说,大婚之日降雨是天神的祝福,我们特意从人族带回此物,望你们二人琴瑟和鸣,相濡以沫。” 谷红矾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来,缓声道:“多谢王爷。” 溪客跟着公主的话语声躬身感谢,随后两人在万物生灵的簇拥之下回到御灵公主府。 几位皇子在外招待宾客,一对新人并肩落座在喜榻之上,溪客不安的握紧了自己的手指,杜若端着已经用过的合阖酒,带着所有仙侍退了下去,房间里就剩下两人。 溪客抿着唇,想着说点什么缓和眼下这奇怪的气氛:“我……替殿下更……更衣吧?” 谷红矾没说话,就这般呆呆地坐着,也没应声,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作。 溪客经过上次的事,实在是不敢贸然接触公主,他紧张的抠动袖口上精致的绣纹,好悬没将衣料抠出一个洞来。 屋外的两位仙侍并排而立,由于初来乍到,广白不懂这公主府里的规矩,便低声问道:“敢问姑娘,府中有什么特殊的规矩吗?” 杜若垂眸沉思片刻,回应道:“没什么特殊的,殿下不是个多事的,你只要照顾好你家公子就好,剩下的不必操心。” 广白有些尴尬的捏紧了手背,不知该说点什么,就这样不发一言的站着。 屋内的两人就这般坐着,静静听着外面宾客的喧闹,各种声音的道贺此起彼伏,欢笑声夹杂着浅浅的雨声,听在谷红矾耳中便是极具讽刺。 窗边一对龙凤烛前摆放着许多贴满了喜字的瓜果,最前面的血玉漆盘上还摆放着一对如手掌般大小的龙凤牌,象征着龙凤呈祥,阴阳和睦。 只是这东西寻常仙族成婚当日都是握在手中的,可公主倔强的不肯张开双手接下,仙侍们也就只好将这物件摆放在这里,也算是讨个好兆头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声音逐渐小了下去,天色渐暗,杜若又一次推开寝殿的大门,站在屏风外问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是用晚膳的时候了。” 谷红矾依旧没说话,溪客大胆揣度公主的心意,回应了一句:“不必了,叫厨房送些果子糕点就好。” 杜若一愣,透过屏风只看到公主就这般呆呆的坐着一言不发,也并未否定驸马的意思,便就颔首道:“是。” 杜若退了下去,溪客也跟着站起身,恭敬谦卑的问道:“殿下头上的首饰太重,我帮你取下来吧?” 谷红矾仍旧不发一言,溪客大着胆子抬手朝着公主沉重的发冠伸过去,公主也并未闪躲。 但由于溪客实在对女子的首饰一窍不通,取钗环时不小心拽下来殿下几根青丝,他看着发簪上缠绕的青丝慌了神,忙致歉:“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这个……” 他的话让谷红矾当即想到什么,冷声问道:“你对女子的首饰一窍不通,又是如何想到要做那玉簪的?” 此话无疑是一种试探,她从一开始见到那玉簪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一个只见过一次的东西,怎么可能完完全全的复制出来? 要么是他的记忆力果真惊人,要么就是有人在暗中帮他,除此之外没有第三种可能性。 溪客被殿下的问题挑起不安,他抿了抿唇,总不能供出背后为他出谋划策的人,不然今后若是殿下对他产生了防备,之后的事也就不好再继续下去。 他努力协调躁动的心跳,暗自吸了一口气说道:“殿下聪慧过人,想必还记得我第一次到公主府来的时候,殿下坐在亭中,当时手中握着的就是那玉簪,我猜想殿下定然是喜欢的,就大着胆子做了一个送给殿下。” 这个解释还算是通顺,但若是细细揣摩仍旧能察觉到不妥之处,只是谷红矾没心思计较这些,经过一日的疲累,她现下已是精疲力竭,自然不是因着一个小小的婚礼,只是她心里一直装着另一个人,带着遗憾走完了今日,她只觉得心力交瘁,实在是没力气想这些事。 见殿下不说话,溪客以为自己已经蒙混过关,继续为殿下拆卸剩下的钗环,谁知道殿微微后撤半分,随后高声道:“杜若!” 杜若当即推门而入,显然是一直在门外守着:“殿下。” “过来替我更衣。” 杜若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向溪客,他的手中正握着殿下的一只龙钗,说明这件事他已经做了一半,眼下殿下让她进来为她更衣,难道是两人闹了不愉快? 杜若想着没敢上前,谷红矾不悦再次开口催促道:“我的话你没听见吗?” “是。” 杜若慌忙上前为殿下卸下钗环,溪客站在一旁像是个犯了错的孩子,握着殿下的龙钗不知所措的站着。 殿下再次开口,语气中满是寒霜:“你也别闲着,帮我沏盏茶来。” 溪客一愣,反应过来的他慌忙应声:“好,我这就去。” 第53章 坦白局 他转身想要将手中的龙钗放在妆台上,却看到满满一桌子东西,虽然摆放的很整齐,但他的确是无从下手。 杜若见状,连忙转身接过他手中的钗环说道:“殿下不喜欢太烫的,记得水温要到刚刚好烫手的程度就是了。” “好,我知道了。” 溪客转身出了去,殊不知不过是两人再寻常不过的一个交流,却被谷红矾看出端倪。 她并没有用‘驸马’或‘溪公子’这样生疏的称呼,而是直接了当的提醒,因此公主疑惑问道:“你和驸马很熟吗?” 杜若手上动作一顿,一瞬间从心底泛上一丝不好的预感,可面上仍旧故作镇定的反问道:“殿下怎么这样问?” 谷红矾没回答她的问题,只轻轻摩挲着手中的玉簪。 杜若见状努力挤出一个笑容来说道:“也不算熟悉,就是之前溪公子来过几次,说过几句话而已,别的也就没什么了……” 她说这话是心虚的,自然也瞒不过殿下的眼睛。 谷红矾薄唇微微上扬出一抹看透一切的弧度,她虽常年深居府内,但这双眼睛还是明亮无常。 见殿下不再多问,杜若忙快速为她卸下所有钗环,等溪客回来时,她已经脱去身上的霞帔,正在解凤袍上的扣子。 溪客先是端着茶盏来到屏风处,在看到殿下正在宽衣解带后,他慌忙垂下头,定立在屏风外,没有进入。 直到殿下换上一身轻便的衣衫,杜若才提醒他可以进入。 他端着茶盏缓步来到殿下身边,将手中托盘双手奉至殿下面前。 谷红矾抬手接过茶盏,轻抿一口淡道:“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茶?” 话音落,溪客的心脏如小鹿一般乱撞,只是他好像已经摸清了殿下的目的,不过就是试探而已,又没有切实的证据,不然便不是问话这么简单了。 杜若也因着殿下的话而胆颤,不过她的心理素质就要比溪客强上些,常年待在殿下身边的她早就练就出撒谎都不带脸红心跳的技能,也就淡然的将殿下的衣衫拿了出去。 溪客还端着托盘等待,殿下好像没有要放下茶盏的意思,像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是厨房的仙侍,她们告诉我殿下喜欢这十里寒翠,我便就用了这茶,殿下是不喜欢吗?那我去换别的来?” 话音落,谷红矾重新将茶盏放在托盘上淡道:“不必了,我也累了。” “好,那我替殿下把床榻收拾一下。” 他之所以这样说是因着为了有个好意头的缘故,这喜榻上洒满了花生桂圆等一堆东西,若是不收拾干净定然是不好入睡的。 他转身放下茶盏,正准备为殿下收拾床榻的时候,只听到殿下一句:“不忙,我还有话没说。” 溪客伸出去的手一顿,而后收了回来重新放在腹前,乖巧的站在一旁听着:“好,殿下说,我听着。” 听到殿下这样说,杜若与广白两人对视一眼,识趣的退了下去,并关上房门,给两人说话的空间。 谷红矾微抿唇,缓声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之前有一个侍君,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在了,但我心里一直有他的位置,你我都清楚,我们的婚事不过是一场联姻,你的家人因此高升,而我则能得到至尊之位,这本身就是一场交易,因此你也不必在我面前做小伏低,也不必佯装什么,从前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不过今后,我们最好相敬如宾,各自得到自己想要的即可,其他再多我也给不了你,明白吗?” 公主的话让溪客的心凉了半截,他不得不承认,他之所以有能得到这门婚事的确是各位宗老齐齐努力的结果,他们溪家的野心昭然若揭,他就算是浑身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是,我明白,多谢殿下提点。” 溪客没有再为殿下收拾床榻,而是转身去找杜若又拿了一床被褥,就铺在地上,守在殿下身边,却没有肌肤之亲,这件事对于任何一个男子来说都是不光彩的,但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在心底暗自庆幸,殿下没有直接将他赶出去还算是给他留了脸面。 躺在冰冷的地砖上,溪客侧首看向屏风后的公主,心中暗道:“生活才刚刚开始,我们来日方长……” 也不知过了多久,月色弥漫,深如徽墨,公主的身影终于有了动静,只见她站起身,一把掀开榻上赤红的棉被,上面的各种果仁被散了一地,之后她才钻进被窝里闭上眼,手中还紧紧攥着那玉簪。 地上的溪客听到动静,睁开眼眸看去,只见面前一颗桂圆朝着自己滚过来,就在他眼前的位置上微微摆动,最后就停在了这里。 他不知自己心中是个什么滋味,许是失望吧,又或许是不知什么样的感觉,五味杂陈,心如刀割。 他终于嫁给了自己梦寐以求的人,与她成为并肩而行的夫妻,可她的心里却没有自己的半分位置。 他试图说服自己,不知从什么地方摸索出一颗石子,这石子平平无奇,只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但却是支撑他走到现在的力量。 今夜他做了一个梦,梦到小时候的自己被别的孩子欺负,说他没用,他的母亲只是个妾室,是溪家最上不得台面的儿子。 他害怕的躲在角落里,是一个身上散发着光芒的女孩用一堆石子替他赶走了那些欺辱他的孩子们。 那女孩拥有着一双漂亮的凤泪眼似蕴藏着浩瀚星辰,圆圆的小脸肉嘟嘟的,可爱极了,像是一道光为他照亮前方的路,赋予他活下去的力量。 她拉起他的胳膊,用自己的丝帕包裹他受伤的手背,还会温柔的拂去他脸上的泪痕,稚嫩的声音警醒了他:“出身不是自己能决定的,但想走什么样的路是你自己的心意!” 小女孩给了他几颗石子,并告诉他:“有人欺负你,你就要打回去!直到没人再敢欺负你为止!” 第54章 性情大变 从那以后,他好像在一夜之间开了窍,不仅学会了反击那些孩子们,还用自己的实力证明他的不凡,不仅替母亲除去了当时只手遮天的嫡母,还让自己的母亲代替她,最终他也如愿成为溪家最尊贵的嫡长子,有了能嫁给长公主的资格。 这条路他走的艰辛,多少次想要放弃,可到了即将要崩溃的时候,他都会拿出这颗石子,他看到曙光在等待着他。 就在他即将成为驸马人选的时候,一只狐狸的出现夺走了殿下所有的宠爱,就连婚事都不愿面对,他便在失望中等待,直到今日。 他等了三千年才等到今日,无论如何都没有回头路可走,既然进入这公主府便就是这里的人,死也是这里的魂,他紧紧攥着手中的石子,就连指甲陷入皮肉之中也没有丝毫感觉,好似他的心已经被疼痛麻痹,但还是努力靠近那一点点的光…… 次日一早,天还未亮,溪客早早起身来到厨房,虽说他不用亲自做饭,但他想让殿下看到他的心,也就只有从这些小事上用心思。 他精心准备着早膳,几个仙侍晨起来到厨房就看到一个正在忙活的身影,几人定睛一看才发现是驸马,忙上前劝阻:“驸马您怎么亲自做活?这些事交给我们做就好。” 溪客却不以为然,一边忙活着手上的点心一边说道:“之后我会经常为殿下做吃食,你们做你们的,只不过是加两道菜而已,没什么的。” “这……” 见仙侍们犹豫不决,广白替自家公子说道:“几位姑娘放心,我家公子做这些事是惯了的,还请各位通融一二。” 几个仙侍有些犹豫,互相对视,其中一个稍稍年长些的仙侍说道:“那好吧,不过驸马您要注意安全,可别伤着自己,若是有需要帮忙的,随时叫我们就好。” “多谢。” 广白应声,几个仙侍也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开始一天的活计,不过这仙族做饭还算是省事的,点火这些小事都不需要亲自动手,不过是挥一挥衣袖的功夫,很快一顿丰盛的早膳便做好。 就在溪客带领着一众仙侍将做好的早膳端到公主卧寝的路上,一个仙侍匆匆而来,面上满是惊恐,看到溪客便直接冲了上慌张的说道:“驸马,您快去看看吧,殿下不知怎么了,把我们都赶了出来,还在房间里摔东西!” 这个消息让溪客蹙紧了眉头,慌忙将手中的托盘交到身边仙侍手中抬脚跟着仙侍往殿下寝殿的方向而去。 等来到这里,杜若早就急的团团转,看到溪客就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似的,忙上前寻求帮助:“驸马,你可来了,快看看殿下吧!” 溪客尽量沉下心来,耐心的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杜若眼泛泪花,像是被吓到:“不知道,刚才殿下醒了,我就想问问她今日穿那件衣裙,结果她好像根本就不认识我的样子,还把我们都赶出来,你快去看看吧,殿下这到底是怎么了?” 溪客两步上前来到房门外,轻叩门试探问道:“殿下?” “滚!” 还不等溪客说什么,里面的公主直接大喊一声,像是很愤怒的样子。 溪客也不气馁,接着道:“是我,我是……” 啪—— “叫你滚!聋了吗?!” 一个白瓷花瓶毫无预兆的朝着门砸过来,落地的瞬间化为一片碎屑,广白下意识冲上去挡在自家公子身前,惊恐的看着面前的门。 这一幕也吓到了在场的所有仙侍,纷纷后退几步,惊恐的盯着那门一言不发。 溪客见状忙吩咐广白:“去着人请仙医过来,先不要惊动君上与君后。” “是。” 杜若被吓得魂都要没了,她从未见过公主这般动怒,一时间慌了神:“这可怎么办啊?” 溪客波澜不惊的宽慰道:“先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还要请仙医来看过才知道,你先去告知府上众人,千万要把嘴巴闭紧了,这件事决不允许外传。” 还在慌乱之中的杜若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忙应声道:“好,我……我这就去……” 杜若边走边回头看,生怕殿下把这门给拆了,闹出大动静可就瞒不住了。 秦哪在一旁的暗处悄然观察着这一切,公主的确反常,他虽跟在公主身边的时间尚短,也实在不喜公主,但她确实是个脾气极好的人没错,谁犯了错她都可以一笑了之,为何今日却会无缘无故动怒?这件事怪得很。 与此同时,屋里的谷红矾也是一脸懵,她看着周围的一切,窗边一对龙凤花烛还未燃尽,堆成小山的各类果子上贴着喜字,窗户上,屏风上,桌椅上,甚至就连随处可见的一个花瓶上都是赤红色的喜字。 她有些懵,缓缓站起身来到长案前,婚书上赫然写着她的名字,但她却好像不记得这些。 她重新坐回榻上,仔细回想之前的一切,双手不停的在榻上摩挲,好像在下意识寻找什么东西,但她自己也不知自己在找什么。 她摸到一个触手温润的东西,她把东西拿在手里查看,突然,脑海中蹦出许多缥缈的记忆,这些画面是细碎的,但好像与手中这玉簪有关。 记忆里的她有个爱人,她记得他们经常在一起作画,下棋,弹琴,玩闹,后来他惨死在自己怀中,就在这时,谷红矾眼前被一层薄雾笼罩,一股子痛心疾首的感觉逐渐包围着她的躯体,她不知自己为何心痛,只知道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替他报仇!那些暗害他的人一个都不许跑! 秉承着这样的想法,她开始在屋子里寻找所有能用得上的东西,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逐渐适应了这具陌生但熟悉的躯体。 她开始运气,试图用自己体内的灵力召唤出命剑,可惜,这具躯体根本就没有命剑。 她并未放弃,就算是没有命剑,别的什么法器也好过没有。 她找到许多可以做武器的东西,蕴藏在心海中的各种暗器,法器,灵鞭,神剑全部都是可以用的东西。 第55章 满头雾水 谷红矾将这些东西全部拿出来,一个个熟悉它们,试图驾驭它们。 咚—— 啪—— 这些武器有些好像与她有缘分,她一开始就能轻松驾驭,但有的却很倔强,怎么都不肯屈服,就好似她并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它们宁愿让自己永远困在这牢笼之中也不愿‘助纣为虐’。 不过这些谷红矾并不在乎,现有的这些东西已经足够。 她正熟悉一根灵鞭,一下下抽打在粗壮的柱子上,每一下都对柱子造成了难以磨灭的伤害,每一下都是拼尽全力的。 就在此时,房门处再一次响起叩门声,并且伴随着一个男人的声音:“殿下,你把门打开好吗?我叫了仙医来,你若是有什么不舒服,叫他给你看看可好?千万不要自己撑着!” “滚!” 啪—— 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玉器再一次砸在门上,把门口的仙医都吓了一跳。 就在门外的几人往后闪躲的时间里,屋子里传来一阵很明显的打斗声,还有各种兵器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听的人一阵头皮发麻,不寒而栗。 在场的除了溪客和广白还坚持在廊下不肯离开以外,其余的人们全部都退到院子中央去,要说这公主殿下平日里看着柔柔弱弱的,像是书香门第之中的大家闺秀,可这发起火来还真是吓人的很,叫人不由自主的退避三舍。 溪客眼看着压制不住局面,已经闹成这样,君上就算是想不知道都难,因此他忙派人去请几位皇子过来,哪怕是能让她把门打开也是好的。 不多时,除了还在水族的五皇子谷宛童以外,其余的几位皇子全部赶到。 “见过……” “别顾这些虚礼了,七妹怎么样?” 还不等溪客行礼,六皇子谷文元就先打断了他的话。 溪客此时也是满脸愁容:“殿下容禀,公主她晨起就有些不对劲,也不知是什么原因,把所有人都赶了出来,在屋子里发脾气呢,我实在是怕伤了她,可她怎么都不肯开门,我也是没了办法,这才劳烦几位殿下前来,是我的不是。” 溪客一脸诚恳,大皇子谷木槿抿了抿唇,沉思片刻说道:“我去瞧瞧。” 他说着,三两步来到廊下,抬手轻叩门,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推开,好悬伤了他。 在场的人都慌了,纷纷上前关心,谷木槿抬手拦下众人,低声吩咐道:“我没事,你们都退后。” 他担心外面人多嘈杂,更会引得屋内的妹妹不悦。 他没有放弃,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并没有触碰到结界,应该是她将这个寝殿用金身包围起来,只要不触碰到她的金身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高声道:“七妹,我是你大哥,你有什么事同我说说可好?谁惹得你不高兴了?我替你去教训他!定不会叫你受了委屈,听话,你把门打开好不好?” 屋子里的女孩没有半点动静,就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外面的动静一般。 二皇子见状也跟着上前劝说:“七妹,我是你二哥,你把门打开好吗?你上次不是说我给你的香用完了吗?今日我给你送来了,你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屋子里的女孩还是没动静,甚至就连呼吸声都听不到,就像是这里面没有人似的,但她的金身在这里,她是绝对无法离开的,一旦脱离金身,她就与一个废人没什么两样,她就算是再生气也不会愚蠢到这个地步。 几个皇子见着两位哥哥都劝不动她,六皇子谷文元一个箭步上前,伸手扒拉开两位哥哥,扯着嗓子冲着房间喊道:“红矾!到底是谁欺负你了?还是有什么地方不看着不顺眼了?我替你砸好不好?你别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你倒是说句话也行啊!” 几个皇子叽叽喳喳半晌,可就是不见房间里有半点动静,这可是急坏了在场的众人,溪客更是焦急万分,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何事情就能变成这样?明明昨晚还好好的,睡一觉起来殿下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他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究竟是为何。 更要命的是,殿下的变化是在他进入公主府之后才有的,也就是说他与殿下为何如此的原因定然脱不了干系,不论他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法摆脱他的嫌疑。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五皇子谷宛童的出现就显得那样神圣。 六皇子一见五哥回来,忙上前焦急的问道:“你怎么现在才来啊?快去看看妹妹吧,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在屋子里摔东西呢!” 三皇子一听这话,连忙上前拽住六弟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训斥道:“说什么呢?!妹妹肯定是遇到什么事了,你这个做哥哥的不劝着也就罢了,还落井下石?” 谷文元这就要反驳一句了:“我这怎么叫落井下石呢?她就是在发神经啊!我说错了吗?” “蠢货~蠢货~” 正在此时,四皇子谷凌泉的灵鸟红娘子说话了,不过这话可不像是平常的学舌那般招人喜欢。 谷文元听到,上去就要一把扇在这傻鸟身上,奈何忘记了它可是一只鸟,会飞的,他根本打不着。 不仅打不着,红娘子还要冲着他叫两声,十足的挑衅模样,可是把谷文元气得不轻,无能狂怒,指着头顶上的鸟就是一顿骂:“你个小东西,别以为有四哥替你撑腰你就能作威作福了!我……” “行了!!”还不等他说完,大皇子谷木槿就不耐烦的训斥道:“闹够了没有?还嫌这不够乱是吧?!” 谷文元一肚子委屈,指着四哥说道:“是他的鸟先……” 话音未落,谷木槿转头冲着四弟谷凌泉呵斥道:“还有你!管好你的鸟!若是再捣乱,我就把它的羽毛拽下来做风铃!” “哦……” 谷凌泉得了训斥,忙让红娘子回来,并且封住了它的嘴,叫它短时间内说不出半句话,谷文元见状也算是满意的,抿着唇不再多言什么。 第56章 破天阵 说这大皇子也是头疼,这边的事还没解决,又要管着几个弟弟的胡闹,他这个大哥也是当的疲累不堪啊。 几个皇子这边好不容易回归平静,谷宛童也站在结界外观察了许久,回首冲着大哥一个惆怅的眼神说道:“这金身结界是七妹的王牌,在里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我们说什么也是徒劳……” 谷凌泉焦急询问:“那该如何?总不能让她就把自己关在里面,什么情况我们都不知道,若是出了什么事,我们可怎么跟父母亲交代啊?!” 谷宛童冷声道:“放心,只要这结界还在就说明七妹暂时是安全的,她只是不想被外界打扰,或许只是单纯的想有个安静的地方罢了。” 对此,四皇子谷凌泉提出疑问:“若是想安静,又为何要摔东西呢?” 六皇子谷文元应和道:“此事怪得很,我们都不在这里,只怕是不知道具体原因,应该找个她身边的人来问问才对。” 谷文元这话终于是说到了点子上,二皇子谷空青回首看向一旁的溪客与杜若,将两人叫至跟前询问:“你们一直在府中,她是什么时候开始生气的?是不是你们做了什么惹她不高兴了?” 两人对视一眼,瞳仁中皆是满满的疑惑。 杜若最先开口:“回二殿下,奴婢一直在殿下屋里守夜,可昨夜是殿下的新婚之夜,奴婢不便在场,就退了出去,一夜都没什么动静,直到今晨奴婢想为殿下更衣,可一进去就看到殿下自己坐在喜榻上,也不说话,就死死盯着奴婢瞧,奴婢吓坏了,大着胆子问殿下要穿什么衣裳,谁承想殿下就动了怒,直接把奴婢赶了出来,奴婢也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 二皇子谷空青疑惑看向溪客问道:“也就是说,昨夜一直都是你在七妹身边?” 溪客一惊,头垂得更低了些,无比诚恳的说道:“殿下明鉴,我今晨从房间里出来时,殿下还睡着,等我做好早膳回来就看到殿下在屋子里砸东西,怎么都不肯开门,昨晚就寝时,殿下分明是好好的,还与我说了些话,一夜都是安静的。” 随后几个公主府的仙侍也为溪客证明:“回殿下,我们昨晚巡视时的确没有听到屋子里有任何动静,殿下生气是今早晨才开始的。” 这就让众人都昏了头,就杜若一句话,怎么可能对谷红矾造成这么大的伤害?就算是当初安藤萝的死,她也是哭了一阵子也就罢了,一句询问穿什么衣裳的话怎么都不可能引得她有这么大的反应,竟然到了要砸东西的地步。 “为今之计。”就在此时,一直沉默不语的五皇子谷宛童再次出言:“怕是要请父亲过来,能破开金身结界的只有金身之火,七妹属木,父亲属火,只父亲才能打开这结界!” 听到五皇子谷宛童的话,众人都觉得有道理。 大皇子谷木槿连忙着人去请父亲过来,谁承想还没跨出公主府的大门,君上与君后便急匆匆赶来,尤其是君后白石英,一进来就直直朝着女儿卧寝的方向而来,满心满眼都是焦急:“红矾!红矾!” 就在她距离结界仅三步之遥时,大皇子谷木槿眼疾手快拦住了她:“母亲,不要过去,危险!” 白石英在听到仙侍回禀时,这心脏好悬跳出来的架势,连早膳也没用一口就匆匆赶了过来。 这个女儿可是她的心头肉,谁都可以发狂,只有她不可以! “红矾她……她怎么样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谷木槿耐心解释,看到母亲着急的模样,他也跟着心中苦闷:“母亲别急,这结界还在,说明红矾定然还安好,只要等父亲破开这结界就好,一定会没事的,您要相信七妹。” 经过儿子的劝说,白石英的情绪也算是安定些许。 谷菖蒲二话不说,拿出他珍藏的法器浑天荦,又叫了几个儿子同他一起,只要借助这法器的力量,多半就可以破开这结界。 只是这东西是靠吸食灵气运作的,不到万不得已,他从来都不肯拿出这法器,只怕会适得其反。 不过眼下这情况也是顾不得许多,也不知孩子在里面到底怎么样,他只有这一个办法可用,即便是知道会冒着巨大的风险也在所不惜。 女眷们全部后撤到安全的位置,七名皇族男子来到自己的位置上,同时施法形成一个力量巨大的法阵,名为破天阵,只要这法阵成型,不论是什么结界都不在话下,只是这法阵的力量巨大,不是寻常人能承受的,因此就算是两族交战,也从未动用过这法阵,还是怕伤及无辜。 不多时,法阵形成,眼前的结界瞬间迸发出刺眼的光芒,让在场的人们都睁不开眼,直到这结界碎裂出一个小口,紧接着便是整个结界在眨眼间被打破成无数碎片,消失殆尽。 结界终于被打破,所有人一股脑就要冲上去,奈何门就只有这么大,就算再着急也只能是先请君上与君后两人进入。 就在谷菖蒲打开门的瞬间,谁也没有预料到的,不知多少个暗器飞了出来,并且就冲着谷菖蒲的脸部直直冲过来,叫人没有反应的时间和机会。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谷菖蒲身边的大儿子谷木槿眼疾手快,下意识抬手击飞了几个暗器,成功保下父亲一命。 众人惊魂未定,谷菖蒲震惊之余抬眸看去,只见宽榻上坐着的正是他的小女儿谷红矾,而她小臂微抬,直直冲着门口的方向,冷眸中是陌生与无尽的杀意,看着他的眼神就好似要将他撕碎一般冷冽。 他被吓了一跳,有些愣住,呆呆站着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对他充满敌意的女子是他从小就对她宠爱有加的小女儿,是他最爱也是最寄予厚望的小女儿。 紧随其后的白石英也愣在当场,女儿平日最不喜欢亮色的衣裳,而她今日竟然穿了一身大红色宽袖锦纹长裙,一只脚搭在宽榻上,一只脚耷拉下来,手臂就架在膝盖上悠闲的摆动,微抬眸,冷冽瞳仁死死盯着她,仿佛地狱里的罗刹,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陌生到她有些不敢与她相认。 第57章 失忆 随后进入房间的人们全部看呆了,尤其是杜若,她从未见过殿下这般模样,周身散发着死一样的寂静,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刀剑划过的痕迹,无数碎片散了满地,就连上面的喜字都没能幸免,全部都被损坏的不成样子,像是刚刚经历过大战的战场一般凌乱。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惊到,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还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溪客大着胆子缓缓朝她走去,并抬起自己的两只手展示在她眼前,表示自己什么武器也没有,对她没有任何恶意。 就在他距离公主仅两步之遥时,他停下了脚步,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你……” 唰—— “殿下!” 众人一惊,只因还不等溪客说完,一柄利刃就抵在他喉间,可以说紧贴着皮肉,只要谷红矾稍稍挪动一寸,这神兵睚眦就会直接割破他的喉咙,从此成为一具冰冷的尸体。 “红矾!你别冲动!有什么话好好说,千万别做傻事!”白石英努力抑制自己躁动的内心,尽量用更加柔和的语气劝说。 大皇子谷木槿跟着应和道:“是啊,七妹,你有什么想法,你说出来,只要是你想要的,我们都尽力满足,你看能不能先把剑放下?这可是神兵睚眦,稍有不慎……” “你是谁?”还不等谷木槿说罢,谷红矾歪着脑袋疑惑的看向他,好似根本不认识他一般。 二皇子谷空青一愣,不可思议问道:“他是我们的大哥呀!你忘了?你小时候最喜欢和大哥一起玩了。” 谷红矾柳眉微蹙,疑惑道:“你又是谁?” “我……我是……”谷空青一时语塞,满脑子都是‘妹妹怎么会不认识我们了呢?’ 就在此时,被睚眦抵着脖颈的溪客开了口,用最冷静的语气轻声道:“殿下,他们都是你的家人,是这世间最爱你的人,你不记得没关系,我说给你听好吗?” “不好!”谷红矾没有丝毫犹豫的冷声回怼,接着一个歪头疑惑的看向他问道:“话说你又是谁?” “我是溪客,你的……” “溪客?”谷红矾扬起脑袋认真回想,这个名字好生熟悉:“你就是婚书上与我成婚的人?” “婚书?”溪客一愣,眼神瞥到旁边矮桌上的婚书,当即颔首道:“对,我就是公主您的驸马,昨日我们才成婚,你还记得吗?” “不记得!”谷红矾冷冷回答,接着说道:“不过,你挺有勇气的,我欣赏你!” 听到公主这话,溪客暗自松了一口气,紧接着谷红矾收回手中的睚眦,手指轻抬说道:“你可以滚了。” 宽榻上的公主随手拿起身边的一个果子吃了起来,丝毫没有在意众人惊诧中带着恐惧的眼神正盯着她。 溪客战战兢兢后退几步,白石英想上前却被大儿媳拦下:“母亲,不可!” 白石英抬眸看向女儿,心中五味杂陈,轻轻推开儿媳的手,缓缓抬步朝着女儿走去。 众人屏息凝神,大气不敢出,纷纷做好随时迎战的准备。 谷红矾不知为何对所有人都充满了敌意,并且好像不认识所有人似的,现在的她是危险的,不论谁靠近都有可能在瞬间丧命。 谷红矾看着母亲朝着自己走来,她的眼神中充满着怜惜与心疼,虽然不认识她,但她的身上散发出一股子令她很安心的气息,莫名觉得舒服许多。 女孩并未阻止她的靠近,直到白石英顺利来到女儿身边,并且在她的身边坐下。 她抬手想触碰女儿,却被她周身散发出的寒霜之气击退。 白石英抿了抿唇,收回略有些颤抖的手柔声道:“红矾,母亲知道这件事你受了委屈,是母亲一厢情愿,对不住你,但母亲也是迫不得已,你也知道,你是神族钦定的继君,母亲不仅要替你着想,还要为仙族万万子民着想,你也知道,身在皇家,多少不由己身,有些事,过去了便就过去了,他即便是活着也陪不了你多少年,迟早都是要面对他的离去,你又何苦执着?伤了自己,又叫我们担心啊!” 一开始谷红矾还不知回忆中的人是谁,经过母亲的提醒倒是清楚些许。 她冷笑一声,无奈充斥着周身的每一处角落:“所以你就杀了他?逼得我不得不接受这个位置?” 这话让在场的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白石英忙解释道:“不是我要杀他,是他通敌的证据就实实在在摆在面前,你不是也看过的吗?他本就是狐族,向着狐族也无可厚非,但他不该用这样阴狠的手段害你啊!要不是你有金身护体,只怕是早就死在他手中了!你是我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孩子,你叫我如何能不心疼呢?” 听到母亲的话,谷红矾有一瞬间的恍惚,但不知为何,她坚信安藤萝没有问题,他没有害她。 这是一种直觉,一种刻在骨子里的直觉,不论谁说什么都没用。 “行了,你就是要跟我说这些吗?”谷红矾不耐烦的轻蹙眉。 白石英咬了咬牙,轻叹一声道:“我知道你受了委屈,但……” “重复的话就不必说了,烦得慌!” 一直在一旁沉默不语的谷菖蒲出言呵斥道:“她是你的母亲!你就是这么跟她说话的吗?看来我真是将你惯坏了,你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这话让谷红矾怒从心起,腾的一下站起身,冲着父亲大喊道:“我就是个没有尊卑的!现在,请你们都出去!” 她这话是给父亲留了情面的,不然就是现在的几个皇子加上仙君也妄想能击败她,放下七情六欲的谷红矾就是个疯子,她最爱的人已经死了,在这世间她没有半分软肋,只要她想,她便是这世间的主宰,就算是攻上神界也不是没有可能。 大皇子谷木槿见状,低声劝慰道:“父亲,七妹只怕是受了些刺激,或许过段时间会好的,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让她安心养病的好。” 第58章 不记得 经过大儿子的劝说,谷菖蒲决定先离开,免得再激怒了她,事情若是到了不好收场的地步可就难办了。 众人转身离开,谷红矾却再次开口:“你!留下。” 众人回首看去,只见公主抬手指着一个人,她是杜若,隐藏在人群里并不起眼的存在,可她偏偏就是点名让杜若留下。 众人相继离开,只留下杜若战战兢兢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甚至不敢抬眸看向殿下冷眸。 屋外的众人还在讨论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了公主这般发怒,就连仙医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推断说殿下应该是经过上次的事受到了打击,一时间无法接受,等她想明白之后应该就没什么问题了。 几人半信半疑,但眼下除了先选择相信仙医的话也就没其他办法。 众人离开时,白石英来到溪客面前语重心长的说道:“接下来的事就靠你了,我们不奢求你能让她放下心结,只希望你可以照顾好她,若是有任何事定要第一时间来告知我们。” 溪客知道自己身上肩负的责任,冲着君后恭敬行礼道:“君后放心,我定拼尽全力照看殿下。” “好孩子……” 白石英留下这样一句话,最终还是恋恋不舍的离开。 她对于溪客的能力还是有些忐忑,但眼下也只有他还算是能用,自然也就只能将这个重任交给他。 公主府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满院落,墙根处的阴影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恰似此刻的秦哪。 他身为公主的侍卫,心里却想着曾经的主子,他在这公主府里待着也是难受的很,奈何他无法离开这里,最多也就是时常回去暗阁与爱人说几句话,也算是偷懒了吧。 不多时,杜若将屋子里收拾干净,那些被撕碎的喜字都重新粘贴在新的摆件上,碎裂的花瓶都被清扫出去,柱子上地板上的刀痕也被修复到完好如初,除了一向喜欢清雅装扮的公主此刻正一身大红色慵懒的倚靠在宽榻上把玩手中的睚眦之外,这里好像与从前并无二致。 女子纤长手指轻轻抚摸过长剑上的每一处细节,心中不由感叹这神族的神兵就是比仙族的讨人喜欢,巨大的力量在其中游走,触碰到时能很清楚的感受到那令人着迷的力量顺着她冰冷的指尖传遍身体的每一处角落,叫人身心舒畅。 浅浅日光透过窗户的缝隙轻轻散落在女子白皙透亮的肌肤上,留下一道绝美的光影。 “殿……殿下,该是用午膳的时候了,您要不要用膳?” 收拾好一切的杜若试探的问着,谷红矾垂眸看向自己腰间的狐狸尾巴,缓声道:“不饿,去拿些糕点来就好。” 公主的话让杜若如释重负,暗自长舒一口气应声道:“是。” “慢着!” 就在她转身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又被公主叫住,这刚放下的心又再一次砰砰的跳动起来。 她磨磨蹭蹭回首看去,脸上挤出一个不那么好看的笑容来:“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只见公主随手一挥,睚眦重新收回心海之中,一只手搭在矮桌上撑着下巴,看似随意却充满了威胁的冷声道:“本殿平生讨厌有异心的人。”她微抬眸,冷冽瞳仁对上杜若透露着一抹心虚的眸子接着道:“你可明白?” 扑通! “奴婢对殿下的忠心日月可鉴!奴婢绝不会背叛殿下!请殿下明察!” 杜若慌忙跪地,一个响头磕在冰冷地砖上,宛若这样的行为就可以摆脱自己的嫌疑。 谷红矾柳眉不耐烦微蹙,幽冷视线缓缓移动在身边的几幅画上,这些画都是她从前自己画的,可现如今她却没有半点印象:“聒噪!滚下去!” “是,是……” 杜若踉踉跄跄的爬起身,战战兢兢的出了公主卧寝,出来后仍旧心有余悸,溪客上前询问她殿下怎么样,她的眼神却飘忽不定,就好似死里逃生似的惊恐。 溪客见她不说话,只一个劲的颤抖,就知道她肯定是被公主吓到,抬手在她眼前一挥,杜若这才逐渐清醒,看到眼前的驸马,她看似冷静的说道:“殿下说要吃糕点。” “好,我去给她拿来。”溪客应声后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杜若趁着这个时间找一处相对来说安静的地方。 她的脑子一团乱,实在是不知殿下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发现了她瞒着她的事了? 可转念一想也不应该才对,自己做的滴水不漏,只要殿下没有开天眼,她是绝对不可能知道的,再说了,自己是君上送到她身边的眼线,这件事她早就知道,难道这也算是有异心吗? 她不敢继续想下去,花了一小会儿的时间来平复心情,不管怎样,她还是要在公主身边侍奉,殿下的乖僻她还要不知忍耐到什么时候,作为奴婢她的人生从来不受她自己的控制。 不多时,溪客端着一份刚做好的糕点推开了公主寝殿的大门,虽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就在那长剑再一次抵在自己喉间时,他还是下意识发憷。 谷红矾再次用睚眦抵在他脖颈处,怀里还抱着玄猫,纤长手指轻轻撩动玄猫毛茸茸的小耳朵。 “你怎么又来了?”谷红矾手中的睚眦距离溪客脖颈只有一寸,看上去对他还是充满了敌意。 “我……我来给殿下送点吃食。”溪客说着,垂眸瞥了一眼自己手中还在冒着热气的糕点,看上去倒是精致,香味不由得钻入谷红矾鼻尖,倒是勾起了她体内的馋虫。 也是,早膳就没用,眼看着时间走过午时,若是她说不饿那便是嘴硬了。 在确认过这东西没毒之后,她才放下手中利刃说道:“放下吧。” 溪客将糕点放在她身边的矮桌上,之后也没有退出去,大着胆子问道:“殿下当真不记得我是谁了吗?” 公主纤纤玉手捏起一块雪白色的糕点送入口中,小小咬下一块,绵软幽香顿时在口齿间融化,只需要咀嚼几次就可以咽下,舌尖还会残留淡淡的甜。 第59章 回忆 谷红矾吃着,侧目瞥了一眼身边的画像,随口道:“不记得。” 溪客有些失望,但转念一想,她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不认识,自然不记得他也不意外。 “那殿下慢慢吃,有什么事叫我就好。” 溪客转身出了房间,被他这样一打扰,谷红矾也没了吃东西的兴致,放下手中糕点,下意识揉搓手指上的碎屑。 但当她看到那雪白的碎屑,只觉得这一幕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她努力的回想,记忆里有一个人,是这画上的人,对她说了什么,她的手中就出现了这样白色的东西,记忆里的她好像很开心,好像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只是更细节的地方想不起什么。 而门外的溪客也陷入沉思,殿下从前最不喜玄猫,就算是它吃东西都要离得远远的,为何方才抱着它好像很喜爱它的样子?难道说失忆还会让人性情大变吗? 所有人都以为殿下只是失忆,因着失去安藤萝的关系,她一时间无法接受,这才导致忘却了从前的所有。 只有溪客觉得这件事很是有些不对劲,却一时间又想不起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还不等他想明白,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杜若!进来!” 一旁站着的杜若还想问问溪客他看到了什么,殿下的心情怎么样,可刚张口就被殿下召唤,她只好先进入屋内。 杜若来到殿下面前,小心翼翼欠身行礼道:“殿下。” 宽榻上的女孩慵懒的倚靠在扶手上,玄猫乖巧的蜷缩在她腿上,她缓声道:“你知道什么?都说出来。” 杜若一愣:“殿下想知道什么?” “关于我的一切,一五一十全部都要说,不可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杜若一时间有些懵,她不知该从何说起,也不知殿下究竟是什么意思。 谷红矾可没什么耐心:“挑重点的说!” “重点……殿下是仙族长公主……” “说点我不知道的!” 杜若一愣,心中暗道:‘我怎么知道你知道什么不知道什么啊?这不是为难人吗?’ “说啊,愣着做什么!” 公主的疾言厉色一时间让杜若支支吾吾的半晌没说出什么有用的信息,或许是谷红矾也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她,也就没再呵斥。 不过看着这个杜若唯唯诺诺,毕恭毕敬的样子,可为何谷红矾就是从心底了觉得不喜欢她呢?杜若看上去很讨人厌吗?明明只是个小仙侍,肩不能提手不能扛的,为何自己会讨厌她呢?怎么看她都不顺眼的样子? 谷红矾现在还没这个心思细想,听着杜若的解释,她明白了自己的所有信息,比如她是什么人,家里有多少哥哥,父母对她如何,驸马是谁家的人。 有了这个信息,谷红矾只觉得眼前许多事都变得清晰起来。 可唯独她记忆中的那个人,仍然是模糊的,只有身边这些画作可以证明回忆中的人的确真是存在过,并且死在自己怀中,那些回忆就像是一场梦,一场再无法去深究的梦。 杜若说着,只觉得殿下好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像是突然间出现在这里的,对从前没有记忆,对家人没有感情,对一切都很陌生的样子,根本不像是从小就生活在这里的人,就连说话方式,包括性格都与从前几乎没有相似之处,完完全全变了一个人,不过就是这副皮囊仍旧如此罢了。 等她说完已经是一个时辰之后,谷红矾听得就快要睡着,却还是撑着脑袋努力的听着,生怕自己错过了什么要紧的细节。 不过杜若由于太过紧张,也没说出什么很重要的事,不过就是些最寻常的基本情况罢了。 谷红矾打了个哈欠,摆摆手,眸中满是困倦:“行了,下去吧。” “是。” 杜若暗自松了一口气,大着胆子抬眸瞥了一眼殿下慵懒的姿态,忙垂下头退了出去。 自打公主性情大变之后,杜若每次靠近殿下都胆战心惊的,好在是公主对她好像没什么恶意的样子,只是很警惕,防备心极重。 长安殿中。 白石英不安的点着手指,谷菖蒲瞥了眼身边站着的一众仙侍,帝王威严不怒自威,冷声道:“都下去吧。” “是。” 谷菖蒲亲自夹起一块鱼肉放在妻子碗中说道:“放心吧,咱们的女儿是什么人啊?那可是仙族长公主,从小到大最是知道分寸,她不会伤着自己的,先用膳。” “话是这样说不错,但我这心里还是不舒坦,你说咱们女儿什么时候有过如此疯魔?她看着我的时候,就像是被魔物附体,要不是她有金身护体,我真的以为我要失去这个女儿了呀!”白石英的话语中带着哽咽,听得出她是真的害怕了。 “连你都说她有金身护体,那便是没事的,别自己吓唬自己了,先用膳,自己养好身体才能照顾她,对不对?” 与妻子在一起的谷菖蒲完全没有了为君王者的威严,一撇一笑都有十足的好丈夫风范,对妻子柔情似水,对女儿宠爱有加,唯独对几个儿子从没有正眼看过几次…… 白石英勉强吃了几口午膳,可这心里还是莫名担忧,她作为公主的生身母亲,有时候也可以预感到女儿的不对劲,她放下筷子,随手拿起丝绢轻轻擦拭着嘴角的油渍说道:“你先吃吧,我还是想再去看看。” 她说着便站起身,谷菖蒲都没有劝阻她的机会,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用过午膳之后,谷红矾的心情着实安定许多。 她慵懒的躺在床榻上,手边玄猫乖巧的把自己蜷缩成一个毛球,被谷红矾抚摸着小耳朵,舒服的发出咕噜噜的声音。 “殿……殿下。” 正享受午后惬意时光,却总是会被人打扰,谷红矾不耐烦的问道:“又怎么了?” 杜若隔着屏风,低垂着头,一副怯生生的模样:“是君后,她来想看看殿下。” 谷红矾柳眉微蹙,倦眼轻垂,不耐烦的质问:“她怎么又来了?不是刚走了没一会儿吗?” “是……只是君后说……” “行了,少废话,叫她进来吧。” “是。” 第60章 私心 杜若如释重负,忙行礼后转身告退,若不是要进来禀报,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在殿下身边待着,着实吓人的很。 不多时,白石英的身影出现在屏风后,隔着屏风,她双眸凝视着榻上的女儿,半晌不知该说点什么,还是谷红矾先开口道:“母亲怎么又来了?” 女儿的语气中带着满满的不耐烦,像是被人打扰了好梦的厌倦。 或许放在别人身上,也就不会再继续下去,可这是她的母亲啊,只要女儿还肯同她说话,她就绝对不会退缩半步。 她试探性的往前一步,刚张口想说点什么,便听到女儿的警告:“有什么事,就在那说!” 白石英刚抬起的脚随着话语声收了回来,清眸微抬,看着女儿的眼神中满是心疼:“母亲知道你受了委屈,是母亲对不起你,母亲跟你道歉好不好?” 白石英如此卑微的恳求,只希望女儿可以不要再生她的气。 谷红矾却转首看向屏风后的母亲,水眸中满是疑惑:“母亲不是说他是咎由自取的吗?何故要来与我道歉?母亲请回吧,我受不起您的歉。” 白石英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笑容僵持在脸上,但她不曾想过要退缩,这次她一定要让女儿看到她的真心。 “你是我十月怀胎才生下的孩子,我们之间从来都没有隔阂,总不能因着一个异族坏了你我之间的血脉亲情不是吗?” 可惜,谷红矾根本不领她这个情,不屑冷笑一声,浑身上下充满了戏谑的说道:“呵,母亲这是在跟我打感情牌吗?可惜了,我可没这个心情跟你回忆从前,我的回忆里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却不是你,你说是不是特别可笑啊?” 她说着,已经缓缓坐起身,一只脚搭在床榻上,一只脚耷拉下来,同清晨时一样,歪着脑袋慵懒的坐着,完全不似从前那般墨守成规,倒多了几分吊儿郎当的感觉。 “无妨,我知道你伤心难过,不愿想起从前,没关系,我们慢慢来,从今以后我便在你身边照顾你,直到你愿意再次接受我为止。” 榻上的谷红矾不耐烦的摸了摸耳朵,仰起头望向带有精致刻纹的房梁无奈道:“随你便,谁让你是我母亲,总不好把你赶出去不是吗?” “杜若!” “奴婢在。” “去给君后收拾一间屋子出来。” 话音落,杜若不解抬眸看向君后,迟迟没什么动静,直到君后冲她使了个眼色,她这才颔首道:“是。”随后退了出去。 杜若走后,谷红矾继续仰面躺在榻上,还顺便把身边的玄猫揽在怀中说道:“母亲既然想住,那就住下也无妨,我倒是不介意,只是不知明日朝臣们会如何说?” 谷红矾撂下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起身朝着门外走去,经过白石英时,君后疑惑问道:“你去哪?” 谷红矾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然道:“既然你在这里,那我出去就是了。” “红……” 白石英还想说点什么,却只看到女儿决绝冷漠的背影,不带着一丝感情,宛若他们本就不熟悉一般,只是被强行凑在一起的陌生人。 白石英不明白,为何女儿会对她有这么大的敌意,难道就是因为一只狐狸吗? 她承认,她一直都对这个狐狸有很大的意见,他是异族,而狐族的野心又昭然若揭,他们不得不防,也是趁着这个机会铲除异己,她承认她的私心,只是没想到会对女儿造成这样大的伤害,若早知如此,她是绝对不会允许安藤萝就这样死掉的,哪怕是把人软禁起来,也好过如今这般无法收场的局面。 想到这,她追了出去,却只看到空荡荡的院子和一旁站着的杜若。 她上前询问才得知,殿下不叫她跟着,她也不知殿下去了哪里。 白石英心头被一层不好的预感笼罩,忙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啊!” “是。” 就在两人慌乱无措时,溪客再次出现。 他恭敬的朝着君后行礼,之后才说道:“殿下进了隔壁院子,君后莫要担心。” “隔壁院子?” “是。” 白石英不明白女儿为何要去那里,回首疑惑的看向杜若,希望她可以为她解惑。 杜若也没有辜负了君后的信任,解释道:“隔壁的院子没有名字,是从前那狐狸住的地方……”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但白石英还是放心不下,握着杜若的手低声道:“陪我去瞧瞧。” 溪客侧身一步将人拦下,缓声道:“回禀君后,殿下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这院子,她已经将房门锁上,打不开的。” 这下才算是无计可施,即便如此,白石英也还是不愿离开,选择在公主府里住下,哪怕是亲眼见到女儿无恙也好。 她这一等便是半个月,在这半个月的时间里,谷红矾没有踏出那院子半步,只有每日溪客亲自送进去的餐食稍有拨弄的痕迹,送进去三顿饭,最多也就吃了一顿,剩下的都原封不动的送出来。 白石英与溪客两人每日都变着花样想办法给她做餐食,奈何效果甚微,好在谷红矾每日夜里都会回到自己的卧寝休息,白石英尝试与她交流,一般得不到回应,不过也有她大发慈悲的时候,与母亲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几句,之后也就没了动静。 这几日几位皇子都有来过,奈何都没见到妹妹,只是与母亲说几句话,不至于她一人在这里太过空寂,自然谷菖蒲也时常过来探望,也是没能见到女儿的面。 这天,谷菖蒲正在公主府里陪着妻子用午膳。 “她还是不肯出来?”谷菖蒲夹起一块青笋放在妻子碗中问道。 白石英浅叹一声,用筷子夹起笋放在碗边,夹起又放下,反复几次也没送入口中:“成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在做什么。” “我看隔壁的院子里还是那样,那些东西都没拆下来。” “嗯,她不让人拆,你说她才新婚不久,府里还留着个灵堂着实有些不妥。” 第61章 亲自喂肉 “哎~这也是没办法,只怕强行拆除会再刺激到她,由她去吧……” 两人这顿饭也是吃的没滋没味,白石英没用几口便叫人撤下去,谷菖蒲也回到宫里去处理政务。 秦哪也是没日没夜的守在公主身边,虽说是在身边,但最多也只是在门口等待而已,他至少还能进入主子生前的院子,溪客等人就只能眼巴巴的在院外等着,有时候两三日都见不到殿下一面。 溪客也不气馁,他想着他既然已经嫁进来,迟早都能让殿下敞开心扉,总不能就这样过一辈子吧? 一辈子很长,十万年时光缓缓流逝;一辈子又很短,不知不觉半个月又过去,溪客日复一日的想方设法讨好殿下,只可惜,他的热情终究得不到半点回应,殿下就当他是个透明的,对他送来的新鲜玩意没半点兴趣。 秦哪却看出殿下的不寻常之处,虽说从前一段时间,殿下也是这般不爱说话,很少用膳,但她当时都是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虽并非丧服,但也差不离什么。 可最近一段时间,公主殿下这身上不是大红色就是亮橙色,再不济也是玫红或是天蓝色,总是喜欢穿一些亮色的衣裳,与这满眼的白色格格不入。 并且,她再没有坐在亭中赏雪的习惯,晨起第一件事便是练武,什么稀奇古怪的武器她都有,包括各种暗器,弓弩,奇门遁甲,神兵法宝,她都不放过。 秦哪能很明显的感受到她的力量在逐渐增大,只是时不时就会变得很虚弱,隔天又会生龙活虎,这就让人很奇怪。 她这是在闹哪一出? 三日后,因着过度担忧女儿,再加上得不到充分的休息,白石英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几个仙医来看过,说她这是过度疲累所致,需要静养。 谷菖蒲得知消息,当即就把人给接回宫中休养。 咚—咚咚—— 秦哪敲响了谷红矾的房门,里面没有半点动静,他说道:“殿下,君后被君上接走了,说是回到宫中调养。” 吱嘎—— 话音刚落,谷红矾便打开了房间的门,只见面前站着低垂着头的秦哪。 谷红矾得知这个消息,唇角微微上扬出一个欣喜的弧度,她好像并没有因着母亲的病情而担忧,倒像是松了一口气,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样子。 她转身关上房门,想着终于可以出去走走,成日闷在这院子里都快长草了。 女孩三两步来到院门处,快速打开面前的门,难掩的兴奋从眸底渗出,想着先去花园里寻一些稀有的植物来,她最近很需要一些拥有剧毒的植物,眼下正是个好机会。 “殿下。” 正当谷红矾打开院门的瞬间,面前的人让她的笑容凝滞在脸上:“溪客?你怎么在这?” 溪客恭敬的冲着她拱手行礼道:“回殿下,君后临走之前让我照顾好殿下,我当寸步不离。” 话音落,谷红矾薄唇不自觉抽了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问道:“你……你就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回殿下,照顾好殿下就是我的头等大事,我不敢轻怠。” 他的回答让谷红矾一时语塞,一时间竟不知该说点什么,只留下一个无奈的眼神和一声冷笑:“呵,随你便!” 她扔下这样一句话便抬脚离开,溪客头垂的更低了些,恭敬道:“多谢殿下体恤。” 一旁的杜若见着殿下这般不识趣,没忍住凑在驸马耳边小声道:“公子就不觉得殿下有些太恃宠而骄了吗?” 溪客直起身子,抬脚跟上殿下脚步,低声回应道:“殿下就是这个性子,你跟在她身边多年,难道连这个都不知吗?” 杜若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的说道:“我知道殿下任性,可也没有这般乖张过!连亲生母亲病倒都可以不发放在心上,我总觉得殿下实在是没什么感情,像个冰块,让人不敢靠近。” “那就慢慢靠近,总有办法的。” “……” 杜若实在是不理解,事情已经发展成这样,干脆就和离算了,干嘛还要继续坚持?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次日一早,谷红矾按照习惯来到隔壁院子里练武,溪客就坐在一旁捣鼓着手中的一堆茶具,开水,烫盏,冲泡,斟茶,一气呵成,没有一丝停顿。 等他做好茶,抬眸望向正练的起劲的公主,不多时,茶水微凉,他又将茶倒掉,接着冲泡。 直到公主收回长剑,站直如松,缓闭双眸平心静气时,溪客亲自端着温度恰到好处的茶水走了过来。 谷红矾感受到他的靠近,眼帘微抬,眼前茶盏还在冒着丝丝雾气,茶水清澈幽香,她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茶香清冽淡雅,其中好像参杂了些梅花的香气,味甘微苦,茶水从口齿间滑过,留下浅浅的香甜。 公主将茶水仰头一饮而尽,溪客眸底浮上一抹欣喜,唇角微微上扬出一个好看的弧度,端着托盘的手指微动,清轻轨摩挲着托盘的金边,好像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的模样。 谷红矾懒得搭理他,茶盏重新放回托盘上,抬脚朝着正殿走去,还顺便吩咐道:“去给我拿一些生肉来,要最新鲜的。” “好。” 溪客亲自去拿了生肉来,虽说不知殿下要这生肉是用来做什么的,但殿下既然要,他就不会多嘴去问。 不多时,他端着一份新鲜的生肉回到正殿,刚一入内便看到公主殿下正满身悠闲的倚靠在宽榻上,怀里还抱着玄猫玩闹。 看到溪客回来,谷红矾轻翻手指,掌中霎时间出现一只有手掌大小的莲华三叉戟,她用手中三叉戟叉起一块生肉递到玄猫嘴边,小家伙先是闻了闻,而后伸出它粉嫩的小舌头舔舐着肉上的新鲜的血液,确认能吃之后才张口露出它尖锐的獠牙把肉块叼在嘴里,还不自觉的甩了甩脑袋,又叼着肉跳下宽榻,来到地面上开始享受美味。 第62章 好好吃药 许是谷红矾对玄猫这样的行为不够满意,晃动着手中的三叉戟,懒懒的说道:“把这肉切得小一点。” 溪客一愣,反应过来的他忙道:“好,我这就去。” 等溪客切完肉,玄猫已经吃完了一块大的,并且再一次回到谷红矾身上,一个劲闻着她手中还带着血腥味的三叉戟。 她又叉起一块肉递到玄猫嘴边,这一次的肉块很小,只是一口的量,因此玄猫并没有叼走,而是选择在谷红矾身上把肉一口吃掉,然后眼巴巴的等着下一块肉的到来。 就这样,谷红矾一连喂了它十几块,玄猫终于是吃饱喝足,对再次送到嘴边的肉嗤之以鼻,开始舔舐唇边的血渍,又舔舐自己的小爪子用来洗脸。 谷红矾看着怀中的小家伙,简直是喜欢极了,这小家伙吃生肉的样子充满野性,与现在的谷红矾简直一模一样。 杜若在一旁都看呆了,她还记得殿下曾经说过,她最不喜血腥,每每见到玄猫吃饭都要躲得远远的,一闻到那些鱼腥味的东西就犯恶心,怎么如今竟然亲自喂生肉给它?怎么想都觉得怪异的很。 当然要说奇怪还不止这些,殿下从前爱睡懒觉,每每要等日上三竿才肯起身,可如今倒是勤快的很,每日都不用叫,不到卯时便会起身,第一件事便是在院子里练武,也不作画了,也不爱品茶了,更没有抚琴,没有写字,那琴都快落灰了也不见殿下动一次。 每日除了练武用膳以外便是将自己关在隔壁院子的小房间里,这地方原先是个侧屋,没人住的,里面除了一张床榻和几张椅子之外什么都没有,她成日在里面做什么也没人知道。 这天,谷红矾跟溪客要了些稀有的东西,不是人族的锡山雪莲就是狐族的寒夜玖脂,再不然就是水族的万年冰川,每一样都是令常人望尘莫及的存在,溪客竟也应下,当即便去找来。 她拿着这些东西又一头扎进了小屋子里,一顿捣鼓,外面的几人倒是见怪不怪,只是杜若不由得疑惑问道:“驸马,公主要这些东西做什么?据我所知这些东西都有剧毒,稍有不慎就算是殿下有金身护体也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溪客微蹙眉,轻轻摩挲着自己的拇指,沉思片刻缓声道:“殿下只怕是要炼丹。” “炼丹?”杜若好悬没惊叫出声,幸亏是被自己给压了下去,之后才震惊的低声问道:“我记得神族有专门炼丹的,还经常会送一些过来,殿下手里就有不少,怎的还要亲自炼丹?” 溪客摇摇头,不解道:“这个我也不知,只是猜测而已……” 长安殿。 旭王妃夏洛葵正在君后榻前侍奉,细心的吹凉盏中的药汤递到君后口边柔声道:“母亲先把药喝了吧。” 榻上的白石英一只胳膊倚在暗红玉凭几上,一只手无力的搭在小腹前,眼帘低垂,长吁短叹的:“哎,这药苦得慌,吃了多少也不见好,我看还是不必吃了吧。” 夏洛葵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应道:“母亲身子亏虚,是要进补些的。”她说着,微侧首瞥了一眼身边仙侍手中端着的蜜饯接着道:“这些是儿媳新做的苹果蜜饯,母亲若是觉得苦就尝些,酸甜的也不至于口中难受了。” 听了她的话,白石英也看向那堆成小山一样的蜜饯,紧接着又是一阵惆怅:“人家都说女儿是小棉袄,可我这还没穿在身上,还不抵个儿媳呢,这几日辛苦你了,时常来看望我。” 夏洛葵被夸赞的不知是喜是忧,君后这话充满了无奈与心酸:“母亲说什么呢?七妹她只是一时间还没适应而已,她从前也是很孝顺的,我可常听木槿念叨,说之前七妹时常与母亲说笑,还亲自为母亲做了不少绣品。”她说着,抬眸看向身后的万仙屏风接着道:“这屏风就是出自七妹之手,想必整个仙族也没能比的过她的,瞧这手艺便是下了功夫的,母亲又何须忧愁呢?” 话音落,白石英抬眸望向面前的屏风,这屏风是用了极珍贵的千丝锦拼接而成,上面的刺绣每一针都是谷红矾亲手做刺,当初她为了绣这屏风,一双小手上满是针眼留下的痕迹,可是肿了一阵子,连筷子都拿不稳,就是为了给母亲做一个她喜欢的生辰礼。 现在想来宛若昨日,那时的女儿明媚活泼,最喜欢在自己身边玩闹,每日都陪在她身边,逗得她开怀大笑,是名副其实的开心果。 可自打她从狐族捡回来一只小狐狸之后,这一切就变了样。 她来全阳宫的时候少了许多,每日都在公主府里陪着那小狐狸,也再没有太多的心思在她这个母亲身上。 几个儿子又始终不得她的心,她的心里逐渐产生了极大的落差感。 她开始嫉妒一只狐狸夺走了女儿的心,也开始忌惮一个来路不明的狐族会对仙族造成什么威胁。 她还记得一次因着她提出把安藤萝送走的话,女儿噘着嘴不乐意答应,她也不好再劝说,之后那狐狸不知得罪了什么人,遭到报复,差点没了性命,谷红矾就以为这件事是母亲做的,还同她发了好大的脾气。 好在是后来误会解开,谷红矾也意识到是自己太草木皆兵,不信任谁都可以,却唯独不可以伤了母亲的心。 谷红矾向母亲道歉,可那伤痕却永久的留在了白石英心头。 这些事她从未与旁人说过,这些苦楚她也不好表现在面上,只是每次见到女儿还是同往常一般高兴,而谷红矾也识趣度应和着母亲,就好似她们还像从前那般,从未改变。 白石英想着,脑海中浮现出女儿小时候活泼明亮的样子,眸底浮现出几分怀念、几分戏谑、几分懊悔:“是啊,她从前是个很懂事的孩子……” 夏洛葵见状,想着或许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乘胜追击道:“殿下什么时候都是明理懂事的,她还是最看重您这个母亲了,您还是要好好吃药,养好了身子,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第63章 怪罪 “是吗?”白石英根本不相信这种话,不过是夏洛葵安慰她而已,到底会不会好起来谁也不得而知…… 御灵公主府。 谷红矾在小屋子里一待就是三天,这期间别说是出来转悠,就是送进去的餐食都没动过,溪客更是没日没夜的守在门外,听着屋里时不时会闹出些动静,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掉落在地或是各种器皿碰撞的声音。 这天溪客百无聊赖的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手边一盘生肉泛着鲜红的血光,夹起一块送到玄猫面前,小家伙先是警惕的闻了闻,之后又小心翼翼抬眸瞟了一眼溪客,这才叼着肉找了一处偏僻的角落大快朵颐起来,等吃完又回来叼走一块继续躲在角落里吃。 身边的广白觉得奇怪,没忍住嘀咕道:“这猫真有意思,偏偏要躲起来吃,难不成是怕我们抢了它的吗?” 溪客看它一趟趟的跑,都替它累得慌,只是它的眼神中满是对他的不信任,就好像他会随时将它的肉抢走似的,完全没有在谷红矾身边那般放松的样子。 这就让秦哪很是有些不理解,他记得这玄猫从前在主子身边的时候从没有过这般警惕的状态,要么在主子身边睡觉,要么就在主子身边吃饭,还会任由主子抚摸。 可瞧着溪客投喂它的样子,玄猫总是会小心翼翼的靠近,一旦拿到食物就会立刻跑开,就算是溪客伸手想抚摸,它也会立刻躲开,好似溪客这手上长了刺似的。 不多时,杜若走了过来,看到门口完整的早膳并未动过,低声问道:“殿下还是不肯吃吗?” 溪客颔首,干脆把一整盘的肉都放在玄猫面前说道:“嗯,昨夜就没吃,今早的膳食还是一口没动。” 听到溪客的话,杜若泄气似的耷拉下肩膀,一脸忧愁:“殿下成日不吃东西,我都不知该怎么面对君后了。” 溪客仰起头看向她,随口一问:“君后找你了?” “嗯,君后听说殿下不肯用膳,命我每日都要去全阳宫回禀,每次看到君后失望的眼神,我就觉得我真是没用,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溪客缓缓站起身,象征性的拍了拍身后的灰土说道:“殿下不肯用膳,也不是我们能左右的,君后早就知道殿下是这个性子,不会怪罪你的。” “我不是怕君后怪罪,我是怕我照顾不好殿下,几位王爷怪罪我……” “我们怪罪你什么?” 就在两人说话的间隙,一个男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打的两人一个猝不及防。 两人忙回首看去,只见二皇子谷空青,四皇子谷凌泉两人就站在门口看着他们。 见着二殿下前来,杜若忙垂下头欠身行礼,溪客则上前几步迎了上去,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说道:“见过二殿下。” 谷空青并未进入院中,这院子还是同从前那般一片凄凉,到处都是白绸,与当初安藤萝刚死的时候并无二致,他不愿踏入,许是觉得晦气吧。 “你们方才说什么我会怪罪?” 谷空青的注意力还停留在方才两人的对话上,溪客下意识瞥了一眼身后站着的杜若,回首冲着二殿下浅浅一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最近一段时间殿下不知在做什么?很少用膳,她是怕各位殿下会责怪她伺候公主不力。” 一听这话,谷空青松了一口气,摆了摆手说道:“我还以为是什么呢,七妹的性子我们都知道,她既然不想吃,谁劝都没用,怪不得你们。” “多谢殿下体恤。” 四皇子谷凌泉探着脑袋朝院里瞧,没见着妹妹的影子便问道:“七妹人呢?” 溪客恭敬回禀:“回四殿下,公主她还在这房里,许是有事没做完,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出来。” 一听这话,谷凌泉疑惑道:“七妹最近一段时间都在做什么?我怎么感觉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见到她了?” 溪客:“这个我也不知,送进去的餐食都没怎么动过,或许是有事要忙。” 谷凌泉:“忙也不能不吃饭吧?我去瞧瞧。” 他说着就朝着院内走去,肩膀上的红娘子在他抬脚瞬间扑扇着翅膀飞了起来,停在门口的墙檐上并未跟着一起进入。 二皇子谷空青仰着头看向它,还在好奇这小家伙寻常不是跟在四弟身边寸步不离的吗?进入怎么如此反常? “唔~” 正在此时,一个从没听过的低吼声传来,他这才注意到原来是院子里的玄猫正匍匐着身子朝着红娘子这边缓步而来,铜铃般的眼眸死死盯着墙檐上的鸟,好像随时都会扑上来似的。 难怪红娘子会躲在高处,看来是被这猫吓到。 谷空青还在一门心思的瞧着热闹,他倒是好奇这猫有没有这个本事能抓住红娘子,就在此时,院中房门被猛地打开,刚走到廊下的谷凌泉一愣,惊喜看向门屋内:“七妹!” 随着他的话语声,院内众人皆朝着公主看去,却只看到公主一脸疑惑的看着面前的哥哥,蹙着眉好似有些不悦的样子:“你怎么来了?” 谷凌泉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好在这时有溪客上前解围:“殿下,四殿下和二殿下是来看望你的。” 女孩抬脚跨出门槛,下意识绕开四哥所站的位置往院子里走去,边走还边说着:“我有什么好看的。” 这话令两位皇子都有一瞬间的呆滞,谷空青眼前灵光一闪,拿出自己新做的香跟上妹妹的脚步:“我是来给你送我新做的香,你闻闻,喜欢吗?” 谷红矾脚步微顿,侧首嫌弃的挥了挥面前香甜的空气,甚至后退几步,盯着哥哥手里的香厌弃道:“你身上一股什么味道啊?呛得慌!” “我……”谷空青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从前妹妹是最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他就是因着妹妹喜欢,万年都没有换过身上的香味,可现如今妹妹竟然嫌弃他身上的味道,这让他一时间语塞。 第64章 不懂礼数 谷红矾努力挥动面前的空气,一脸嫌弃的说道:“你说你一个大男人,成日喜欢这些女子的东西像什么样子?!有这个时间学着怎么舞刀弄剑,上阵杀敌才是!” 这话让两位皇子都有一瞬间的呆滞,反观溪客与杜若两人倒是要淡定的多,像是见惯了自家殿下这般,就见怪不怪的。 此时红娘子从屋檐上下来,重新回到四皇子谷凌泉的肩头站着。 它挥动双翅的声音被谷红矾听到,女孩转首回来一脸厌弃的盯着它,那眼神好像比玄猫的还要恐怖几分,吓得红娘子一溜烟钻进了谷凌泉袖中。 小家伙把脑袋一个劲往里探,尾部的羽毛却露在外面颤抖不止。 “胆小鬼!”正在几人纳闷时,谷红矾扔下这样一句话并赏赐给红娘子一个白眼之后便转身离开,玄猫也忙追上去。 谷红矾弯腰将玄猫抱在怀中,随手抚摸着它毛茸茸的小耳朵,仰头说了一句:“多谢各位好意,我不需要探望,请回吧!” “七妹……” 唰—— 啪—— 就在谷空青想要追上去问个清楚时,一个不知是什么的暗器霎时间朝他面部袭来,幸亏他眼疾手快闪身躲开,这暗器从他面前飞过,深深插进院墙之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裂痕。 众人被眼前的一幕吓到,谷红矾走到廊下的脚步微顿,侧首缓声道:“我劝你们还是离我远一点的好。” 留下这样一句话,谷红矾抱着玄猫回到自己的寝殿,随手一挥关上房门,把最疼爱她的亲哥哥们关在院中。 一阵阴风袭来,吹动脚下落叶滚了几个圈,溪客见状上前很是愧疚的说道:“殿下莫怪,公主近日来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谷凌泉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眸,抬手指着妹妹的房间问道:“她这是发什么疯呢?我们是她的亲哥哥,她竟然对我们用暗器?!” 对此,溪客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能低声下气的道歉:“真的很抱歉,殿下那里我会尽力劝说,还烦请两位殿下莫要声张此事。” 谷凌泉袖中的红娘子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确认谷红矾已经离开之后才重新回到主人肩头,歪着脑袋认真瞧着那紧闭的房门,小脑袋里好像在思索着什么。 眼见弟弟情绪激动,谷空青微抬手示意他冷静,并且尽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毕竟溪客并没有做错什么,本不该对他发脾气:“我们知道了,多谢驸马提醒。” 谷凌泉听到哥哥的话,气的小脸铁青,双手抱胸撇过头去生闷气。 溪客将头垂得很低,尽量摆出一副恭敬谦卑的模样来说道:“二殿下不必客气,我想着或许过段时间殿下的心情会好些,到时候还请殿下再来。” “嗯,我们告辞了。” “殿下慢走。” 谷空青带着气鼓鼓的弟弟出了公主府,可谷凌泉却一时间回不过神来,即便是来到花园里也依旧在为方才的事生气,甚至还要埋怨上哥哥一句:“你刚才为何要拦着我?谷红矾如此不懂礼数,我们做哥哥的就该教教她才对!” 谷空青停下脚步,回首看向自己这个冲动的弟弟,语重心长道:“我们是她的哥哥没错,但我们也是仙族的皇子,一味冲动行事你觉得可是妥帖之法?” 谷凌泉也不甘示弱,仰着脑袋就跟哥哥杠上了:“你方才难道没看见吗?那暗器分明就是冲着你来的!若不是你闪身躲开,只怕现在已经不能说话了!你还要维护她吗?” “我这不是维护她,是在维护我们整个皇室!” 谷凌泉一愣,不明所以的问道:“怎么说?” 见着弟弟终于冷静下来,谷空青这才继续说道:“你想想,七妹是我们仙族皇室之中唯一一个有望继承仙族重任的人,她同时也是整个天下都在觊觎的人,灵族,狐族都在想办法除掉她,若是让人知道她成了如今这般样子,再被异族钻了空子,内外勾结,说公主不堪大用,你说,到时候我们该如何?难道要眼睁睁看着仙族三十万年的大业就毁在我们手中吗?” 一番话说下来,谷凌泉背后一阵毛骨悚然,不寒而栗,看着哥哥的眼神略有心虚的闪躲。 看着弟弟终于开窍,谷空青轻叹息一声接着道:“你要知道,现在仙族无疑是众矢之的,尤其是在册封储君前夕的这段时间里更是马虎不得,七妹反常的事千万不可对其他人说起,一定要把这件事烂在肚里,明白吗?” 公主府里,公主一身慵懒的坐在宽榻上撸猫,许是白天的缘故,玄猫懒洋洋的卧在谷红矾身上,小耳朵一抖一抖的可爱极了。 谷红矾一边抚摸着玄猫的背部,一边目不转睛的盯着墙上的几幅画作,这些都是从前的她画的,但现在她怎么也画不出,每每拿起笔想要将这些画临摹下来都无功而返,最终只能看着这些画出神。 奇怪的是,她竟然对这些画一点印象也没有,只知道画上的人就是那只狐狸,是她从前最喜欢也是最信任的人。 午后日光穿过窗户上的缝隙浅浅散落在玄猫身上,使它黑色的毛发隐隐泛着棕红色,看上去颇有些玄妙的感觉。 不多时房门被人缓缓推开,溪客带着几个仙侍将又热了一遍的午膳端了进来放在圆桌上。 驸马来到公主身边,想提醒她用膳,却发现她一直盯着那画瞧,心中顿时不是个滋味:“殿下,您午膳没用,我让人又准备了点,您要不要用一些?” 话音落,谷红矾微转首瞥了一眼满桌子肴馔丰盛的美味菜肴也是没什么胃口:“撤了吧。” 溪客尴尬的抿了抿唇,回首对几个仙侍说道:“都出去吧。” “是。” 仙侍们放下膳食之后便退了出去,谷红矾不耐烦的轻斥了一句:“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我劝你还是咽下去的好。 此时的猫已经长大了不少,一双手已经不足以将它捧起,可它还是很粘着谷红矾,她去哪里它总是要跟到哪里,寸步不离。 第65章 多嘴 谷红矾看出溪客的想法,多半是因着方才的事想要劝说她几句,可她最不喜欢的便是有人忤逆她的意思,自然也就没什么好脸色。 不过溪客也不是什么善茬,既然他已经嫁进来,便是想着两人就是一体,公主若做出什么不得体的事,他作为驸马自然也逃不了关系,不论如何这话还是要说的,哪怕只是尽好他的本分也好。 他鼓起勇气开口道:“殿下,恕我多嘴。” “知道自己多嘴就别说!” “可我还是要说。” “……”谷红矾无奈的翻了个白眼,侧过身去不愿听他唠叨,像个老妈子似的烦人。 “他们是您的家人,是从小看着您长大的,他们从没有做过伤害您的事,您对他们使用暗器只怕会伤了几位殿下的心。” “关你什么事?” “我是殿下的驸马,你我夫妻一体,您的事自然就是我的事。” “说完了吗?”谷红矾抬眸,略带些怒气的凝视着他,这眼神中好像写着‘厌烦’两个字。 溪客微愣,对上殿下带着怒气的眸子,或许是意识到什么,便也就只好放弃,虽有不甘,但还是低垂下眼帘识趣的告退了。 谷红矾注视着驸马落寞的背影,像是在看一个笑话,凤眸微转,泛上一抹厌倦,抚摸着玄猫的手指微动,在猫的背上画着圆圈,低声呢喃了一句:“你说这人来到我身边到底有什么目的?仅仅只是为了一个君后的位置吗?” 玄猫感受到后背上一阵瘙痒,仰起小脑袋望着她,不自觉抬起后腿抓痒,舒服的闭上眼享受。 门外的溪客望着公主紧闭的房门久久不语,杜若站在廊下不肯进入服侍,自打公主转性之后,她便很少跟在殿下身边,许是恐惧吧。 秦哪在暗处将一切都尽收眼底,此刻也是被他逮到机会,缓步来到驸马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殿下这般待你,你为何还要在她身边?” 这话杜若没听到,但她还是好奇的看向两人,看着他们说话,微风轻轻掀起驸马一角裙衫,整个人像是身处寒冬之中一般凄凉。 溪客略垂下眼眸,握紧掌心之中的那颗石子,缓声道:“你不会懂的。” 是啊,旁人都不会明白他对公主的深情,就连公主自己也不知。 秦哪冷笑一声,不屑道:“呵,你别说你是因为喜欢公主才嫁到这公主府里来的。”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多少世家大族的男子都想攀上公主这根高枝,一跃成为仙族之中地位最高的男子,殊不知一入宫门深似海,即便是驸马也是个苦差事,我知道,你不只是为了地位,应该还有别的目的吧?” 溪客眉头微蹙,心中涌起一丝不好的预感,难道说他已经知道了他的秘密? 想到这,溪客仍旧波澜不惊,反问道:“据我所知,当初你入公主府也是有不少闲言碎语,难不成你也想过要一跃成凤,翻身做主了?” 这话说的秦哪不明所以,只觉得不可理喻:“你这话颇有些醋意,让我不由得怀疑我主子的死与你有关!” “你主子?那只狐狸?” 秦哪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怒火,咬着牙狠声道:“是九尾神狐!” “对,九尾神狐……”溪客唇角不自觉抽了抽,只觉得可笑,接着讥讽一句:“话说你还真是个好奴隶,主子都已经死了还想着他,我记得主奴协议一旦达成,主子的生死便是奴隶的生死,怎么?你没随你主子一起去吗?” 话音落,秦哪觉得自己心头一阵怒火涌上,眼角青筋暴起,眼神中透露出满满的杀意,看着就是要吃人的架势:“还是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别等殿下一个动怒,再将你休弃,到时候你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驸马之位只怕是要离你而去了!” 溪客唇角轻勾,露出一抹势在必得的从容:“不劳你费心。” 秦哪气愤的拂袖而去,只留下溪客一人站在原地。 秦哪走后,溪客张开手掌,一颗被他抚摸到圆润的石子就这样安静的躺在他掌心之间,这次他给这石子加上了一穗赤红色的流苏,认真的将这石子系在腰间,像是无上珍宝一般。 广白看着自家公子腰间的石子,疑惑道:“公子怎么还留着这石子?” “没什么……” 廊下的杜若将这一幕尽收眼底,歪着脑袋好奇的看着驸马腰间的石子。 这怎么看都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石子罢了,驸马为何这般珍重?难道这石子有什么重要的意义? 溪客转身离开,回到自己的院中,他虽说有自己的院子,但自打嫁入公主府之后几乎都没有在这里休息过。 这院子平平无奇,与府中其他院落一样,小桥流水,树丛草地应有尽有,主屋的后面还有一小片花园,恰好与公主的寝殿相连。 只是他还从未看过这里的景色,他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便来到这花园之中,眼前的一条石子路瞧着分外眼熟,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小路罢了,可却勾起他无数回忆。 他还记得千年前便是在这样一条石子路上,他被家中其他的孩子欺负,逼到角落里,是公主出现并赶走了那些孩子,还给了他一颗石子,告诉他要学会反击。 他也是后来才发现,这颗平平无奇的石子上竟然被附上福祉,那是公主的福祉,善良的公主把自己一半的福祉分给他,也是靠这些福祉,他才有机会扳倒那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 这点子恩情或许公主已经不记得,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溪客却铭记在心,一步步走到今天,光明正大的成为公主的驸马,名正言顺的进入这公主府。 只可惜,如今的公主什么也不记得,他原以为这些都不重要,一切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他有恒心可以打破这僵局。 但走到今天,他坚定不移的心好像在公主房门关上的瞬间被打破出一道裂缝,他开始怀疑自己这条路走到现在是否正确?踩在坚硬的石子上,是否能回到从前他们相遇的那一日? 第66章 昨日大婚 他走着,漫无边际的走着,忽然,一阵细微的石子滚落的声音传入耳中,他低头看去,只见一颗石子正摇摆不定。 这石子好像有什么魔力,吸引着他蹲下身子将石子握在手中。 巧的是,这石子与他腰间的一般无二,都是这样的圆润,这样的小巧,许是午后日光温暖,晒的它暖暖的,握在手中半点也没有冰冷刺骨的感觉,反而给人一种温暖的力量。 或许这便是两人之间的缘分吧,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放弃的时候,两人之间那根红线便就隐隐作痛,牵引着他继续走下去。 他或许不该忘记他是如何走到今天的,他站起身,抬眸望着那刺眼的光芒,抬起手,遮挡一二,点点光斑穿过指缝映照在男人细腻精致的下颚线上,比任何时候的光都要温暖,沁人心脾。 也是在这一刻,他更加坚定了心中的信念,既然走到现在,就决然没有退缩的道理,他溪客从来没有放弃过,哪怕即使知道前路或许不那么平坦,他依旧是坚定的走下去,不论刀山火海,只要朝着他内心的方向,他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也是抱着这样的信念,他选择重新回到公主寝殿外等候,只要公主有任何需要,他总是能第一时间出现,甚至比杜若还要积极。 杜若也算是轻松许多,自打这位驸马入府之后,她的活计好像都被他抢走,她这个贴身仙侍更像个摆设。 时间很快来到半个月后,晨起的金阳浅浅散落在公主府的每一个角落,给这寂静的院落增添一抹暖意。 杜若在门外站着,就这样站了一夜,好在她已经习惯,即便是站着也不影响她睡觉。 晨时一刻,溪客已经准备好早膳来到公主寝殿外,奇怪的是今日并未见到公主身影,他疑惑的上前询问,杜若这才说道:“我也不知,殿下到现在还没起身,也是怪事。” 这就让溪客有些摸不着头脑:“往常这个时候殿下早已起身,今日是怎么了?” 两人大眼瞪小眼,皆不明所以,直到屋内一个慌张的声音传来,让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惊恐:“杜若!杜若!” 是公主的声音,听声音很是有些焦急的样子。 杜若二话不说连忙推开门进入,只见到公主赤着脚站在地上,慌张的寻找着她的身影,见着杜若进来,第一句话便是埋怨:“你去哪了?几时了?怎么不叫我起身啊?” 公主根本不给杜若说话的机会,一个劲催促着:“快去将我的衣裳拿来。” “好。”杜若虽不知殿下到底在急什么,但还是乖乖的去拿了衣裙来。 不多时,杜若拿来一件橙霞色鎏金宽袖长裙递到殿下面前问道:“殿下,今日穿这件可好?” 正在穿鞋的谷红矾抬眸瞥了一眼她手中艳色料子的裙衫,一脸嫌弃的说道:“我什么时候穿过这种亮色的衣裳?去给我换一件素色的来。” 她说着,继续低头穿鞋,完全没注意到杜若愣在当场,不可思议的看着忙碌的殿下,转念一想好像意识到什么,她大着胆子试探问道:“殿下可还记得昨日发生了什么?” 谷红矾一愣,觉得她莫名其妙,随口应道:“昨日是我大婚啊!你糊涂了吗?这都不记得……” 杜若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公主大婚已经是几个月之前的事,到底是谁糊涂?她怎么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杜若还在纳闷,谷红矾却一个惊叫:“呀!昨日我大婚!今日该去给父母亲敬茶了!”她说着,一把夺过杜若手中的衣裙,七手八脚的往身上套,脚下也不停,忙走到妆台前坐下并催促道:“还愣着做什么?快给我梳妆啊!” 杜若愣了半晌,直到殿下催促才回过神来,忙来到殿下身后为她梳理发髻。 即使杜若的手脚不算慢,但谷红矾还是一个劲的催促并伴随着埋怨,手上的动作也不停,拿起发簪就往自己头上招呼:“你怎么回事?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也不叫醒我,若是耽误了敬茶的时辰有你好看的!” 玄猫见着谷红矾落座,习惯性的跳上了她的双腿,谁承想一贯对玄猫爱不释手的谷红矾竟然嫌弃的把它抱了下来,随手放在地上,嘴里还嘟囔着:“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一边玩去!” 这一幕让门口的秦哪满脑袋雾水,院子里的溪客也觉得奇怪,不自觉蹙紧了眉头。 溪客来到廊下,隔着屏风望着屋里公主慌乱无措的身影,秦哪低声问道:“公主这是唱的哪一出?” 溪客感觉到不对劲:“殿下从前有过这样的情况吗?” 秦哪摇摇头:“不知,我来的时间尚短,这事还要问杜若。” 可从杜若之前的反应来看,她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殿下好像突然间变了一个人,又莫名其妙回到之前的样子,这件事让人摸不着头脑。 溪客鼓起勇气进入屋内,今日的他身着一件素色料子的衣裳,从头到尾除了腰间的石子以外,没有鲜艳的颜色,宛若他与公主第一次相见时的那样清逸出尘。 他来到殿下身后,刚巧被转头的公主看到。 谷红矾看着他的眼神中略带着些震惊,下意识催促道:“你怎么穿成这样?不知道今日要去给父母亲敬茶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亏待了你,快去换一身亮色的来。” 溪客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便被公主的疾言厉色打断,他愣在当场,张了张口想问点什么,却得到公主的再次催促:“还愣着做什么?快去啊!” 溪客这才反应过来,忙应声道:“好,我这就去。” “快去快去!” 溪客忙转身往外走,门口的秦哪见状上前问道:“发现什么不对劲了吗?” 溪客摇摇头:“未曾,殿下好像与从前一般无二,我也看不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他忙回到自己的院子里换下身上这身衣衫,只是广白一边为他更衣,一边疑惑道:“公子,我觉得殿下有些不对劲。” “你也看出来了?” 第67章 请安 广白颔首:“嗯,殿下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只是这变化也太快了些,叫人措手不及。” 溪客抿了抿唇,眸底闪过一抹谨慎:“你去告诉父亲,先不要轻举妄动,等我消息。” “公子是怕殿下她有所防备?” “现在看来还不能确定,只是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我知道了。” 溪客换好衣衫忙不迭的回到公主寝殿,刚巧碰上公主从里屋出来,两人忙前往长安殿。 公主府的马车宏伟大气,但凡是路过的仙侍都一眼就认出这是长公主的车驾,纷纷站在道路两旁欠身行礼。 杜若与广白两人跟在马车旁,广白忍不住好奇问道:“殿下为何要乘坐马车?若是用法力岂不是更快?” 杜若目不斜视的往前走,轻声回应道:“仙族皇室的规矩,内宫之中不得贸然使用法力,一旦踏入宫内,就只能步行,君后担心殿下受累,这才特许可用马车代步,其他皇子可都是靠双腿走路的。” 广白恍然大悟:“这么说来,殿下这恩宠是独一份的?” 杜若不自觉扬起下巴,得意道:“可以这么说。” 马车很快来到长安殿外,溪客优先下了马车,而后搀扶公主下车。 门口的仙侍见着是长公主前来,忙上前迎接,一脸的谄媚奉承:“参见长公主殿下。” 仙侍躬身行礼,公主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而驸马却略有些心事的样子,浅扬起的嘴角未有一分真心。 谷红矾:“我们来向母亲敬茶,父亲可在?” 那仙侍一愣,眉头微蹙,不明所以的问道:“殿下今日是来敬茶的?” 他之所以这样问,原因便是公主大婚已经是月前的事了,早就过了该敬茶的时候,怎么今日来敬茶? 谷红矾并未看到仙侍蹙紧的眉头,还追问道:“是啊,父亲在吗?” 仙侍这才回过神来,忙应道:“君上并不在长安殿,殿下可先进入。” 谷红矾眸底闪过一抹疑惑,但还是没多问什么,抬脚进入殿中。 来到正殿,一仙侍上前行礼道:“参见长公主殿下。” “母亲呢?” “回殿下,君后在寝殿之中歇息。” 谷红矾疑惑不解:“都这个时辰了,母亲还没起身,是身有不适吗?” 仙侍磕磕绊绊的不肯回答公主的问题,像是有些难以启齿,只说:“殿下还是亲自去瞧瞧吧。” 带着疑惑,谷红矾来到母亲的寝殿,廊下不止站着长安殿的人,还站着炎王府的人。 谷红矾抬脚进入殿中,两旁仙侍纷纷冲着她欠身行礼。 这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不像是往常那般轻快,不知为何,谷红矾心头泛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七妹来了。” 还不等她看到母亲,便先听到了六哥谷文元的声音。 她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母亲正侧躺在宽榻之上,六皇子谷文元站在母亲身侧冲着她笑:“母亲盼了你好些日子,你可算来了。” 哥哥的话让谷红矾满脑袋雾水,但还是先来到母亲面前行礼:“见过母亲。” 榻上的君后面色如雪,见着女儿,她还是努力坐起身,抬眸望向女儿的眼神中多了几分谨慎,又带着满满的心疼。 这眼神看在谷红矾眼中是奇怪的,她不明白母亲为何这样看着她:“母亲是身子不适吗?可有叫仙医来看?” 此话一出,白石英如水一般的眸子里泛上一抹震惊之色,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心中泛起无数欣喜:“红矾……你……” 谷红矾忙走上前去,落座在母亲榻边,伸手将母略有些颤抖的手握在自己掌中:“母亲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白石英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女儿终于回到从前的模样,还记得她这个母亲。 她难掩激动,抬眸瞥了一眼一旁的溪客,眼神中满是感激,她将这功劳归在驸马的身上,而驸马却低垂着头,不敢对上君后感激的眼神。 白石英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却还是哽咽的说道:“来了就好……来了就好……” 看着母亲止不住的眼泪,谷红矾实在是满脑袋雾水,她忙拿出自己的丝帕为母亲擦拭满脸的泪痕:“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别哭了……” 女孩柳眉紧蹙成一个深深的川字,抬起她渴望的眼眸望着六哥哥:“母亲到底是怎么了?你说话呀!” 她催促着,可谷文元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一旁的溪客也是垂首不语。 就在此时,白石英开口道:“我没事,这几日没休息好罢了,不碍事的,放心吧。” 谷红矾半信半疑的问道:“真的?” 白石英笑着颔首,眸中满是欣慰:“真的,母亲何时骗过你?” “那倒是没有……” 听到母亲这般说,谷红矾才算是放下心来,与母亲说了一阵子的话,六皇子谷文元提出可以带妹妹去外面散散心,这段时间为了准备大婚,她在府里憋了许久,他们看着不忍心,便就想了这么个法子。 一开始谷红矾还有些犹豫,可却经不住母亲的劝说,想着既然婚事已成,只要带好护卫随从,去一趟放松一下也好。 谷红矾最终拗不过母亲,颔首应了下来,溪客也跟着一起去,几人就这样出了海潮渊,朝着狐族人族与仙族三族交界的方向而去。 覃唵城位于人族以北、仙族以南、狐族西边的交界处,群山环绕,北邻伯海,南邻岐山之岳,地理位置极好,因此这里自古以来便是兵家必争之地。 好在有神族出面调和,三族在此签订了和平协议,是四海八荒之中唯一一个没有战火的地方,因此这里也就逐渐衍生出许多商贩在此为生,也就有很多人慕名而来,想要在这里找到自己寻求已久的东西。 三人漫无目的的穿梭在人群里,道路两旁无数小摊贩卖着各种稀有的物件,有人族的水族的更有狐族仙族的好东西,若是眼光好的,在这里掏到价值连城的好宝贝也不是件难事。 第68章 散心 谷文元见着妹妹情绪不高的样子,指着一处卖首饰的小摊问道:“你看这些东西你喜欢吗?” 谷红矾侧目看去,都是些再寻常不过的物件,不过是装首饰的盒子看上去很精致罢了。 她摇摇头没说话,抬脚继续往前走。 溪客见状,买了一个糖人递到公主面前问道:“殿下尝尝这个,之前从未见过,听说很好吃。” 女孩看着面前的糖人疑惑道:“你怎么有这里的钱?” 她之所以这么问是因着各个族类的货币都是不一样的,有的是贝壳,有的是铜板,有的是金子或是灵石。 溪客解释道:“这里位于三族交界,所以货币都是通用的,仙族的灵石在这里也可以用。” 谷红矾恍然大悟,接着说道:“我不喜甜腻之物,你自己吃吧。” 她说罢继续朝着前方走去,两个男子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犯了愁。 谷文元蹙着眉问道:“我记得七妹从前最喜欢这些新奇的小玩意,如今这是怎么了?” 溪客失落的看着手中兔子形状的糖人,眼前灵光一闪,当即折返回去,与那卖糖人的小贩说了什么。 对方先是一愣,之后看到溪客拿出来的灵石,这脸上当即就有了奉承的笑容,开始忙碌的做了个新的糖人给他。 不多时糖人做好,溪客拿着糖人又追了上去,来到公主面前说道:“殿下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尝尝吧。” 谷红矾垂眸看去,只见他手中的糖人是狐狸形状。 女孩眸中霎时间被一层薄雾笼罩,伸出颤抖的手接下糖人,拿在手中瞧了半晌,就是不肯尝一尝,直到这糖人就要融化,她才连忙降低这糖人的温度。 冰凉的温度包裹在糖人周围,使得琥珀色的糖霜外留下一层薄薄的冰霜。 这一幕看在两位男子眼中,不知内心五味杂陈。 谷文元凑在溪客耳边小声数落:“你给她狐狸的糖人做什么?还嫌她不够难过吗?” 溪客却一脸委屈:“我想着她喜欢狐狸,还以为这个能让她高兴……我……” “她是喜欢狐狸吗?她是喜欢她自己的狐狸!” “我错了……” 溪客将头垂的很低,不敢面对六皇子的训斥。 他说的没错,谷红矾喜欢的从来都是她的狐狸,并非其他的狐狸。 正当两人为了如何才能让谷红矾高兴而愁眉苦脸时,远处闹哄哄的人群里传出来几声高亢嘹亮的叫卖声:“瞧一瞧看一看啦!四海八荒最全的奴隶都在这了!不论你是想买回去做苦力或是伺候人,我这里的都是一等一的好!保证您挑不出一点毛病!都来看看啦!” 听到商贩的吆喝声,谷文元眼前灵光一闪,冒出一个略有些邪恶的念头,他低声对溪客说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拿出点实际行动来!” 溪客疑惑抬眸看向皇子:“什么?” 谷文元并未理会他的话,而是抬脚朝着妹妹的方向走去。 溪客满脑袋雾水,连忙跟上皇子的脚步。 只见他来到公主身边,略微弯下腰抬起头仰视着谷红矾,之后用极其温柔的语气问道:“前面有个奴隶市场,不如我陪你去看看可好?” 正盯着糖人出神的谷红矾摇了摇头,溪客走了过来刚巧听到谷文元的话,眸中顿时被震惊笼罩,这皇子竟然让公主选个奴隶回去! 见着妹妹对这不感兴趣,谷文元侧目瞥了一眼妹妹身后的溪客,回首过来接着说道:“你这公主府里也没个可心的陪着你,我见你成日无聊,难免胡思乱想,这样吧,我们先去看看,若是没有喜欢的也就罢了,好不好?” 溪客听着,心里着实不是个滋味,难免想到若是殿下再找个妾室回去,本身他就在殿下面前没什么存在感,再与别人抢恩宠,只怕是这辈子也无法完成任务了。 他张口想说点什么,却被谷文元的话语声打断:“走吧,去看看,说不定能找到个听话的仙族,陪你逗闷子也好。”还不等妹妹答应,他拉起她的手就朝着那奴隶市场的方向走去,只留下溪客一人在原地。 见着自家主子吃委屈,溪客身边的广白凑上来问道:“公子,这下怎么办?公主她若是真的找个侍君回来,这以后公主府里哪里还有您的位置啊?您可要想个办法才行啊!” 溪客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中惶恐更甚。 男子攥紧了拳头,咬着牙狠声道:“不论府中有多少人,我都是正室。”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若是殿下真的喜欢上别人,难保她将来不会有其他想法,公子还是早做打算的好。” 话语间,谷红矾与谷文元两人已经消失在人群里,溪客一惊,连忙跟了上去。 人群里,一个奴隶主正在招呼着客人,只见他从一群奴隶中拎出来一个瘦瘦小小的小女孩,小女孩身上的衣衫虽然算不上好料子,但很干净,略有些松散的发髻上还别着一支银簪,双脚上也并未见到镣铐,只是这双手被一根绳子捆绑着,就连奴隶主把她拎出来时也是小心翼翼,生怕弄伤了她。 “您看看,我这的奴隶都是最好的,放眼整个覃唵城都是一顶一的。” 买家弯下腰仔细端详着小女孩的样貌,五官生的很是精巧,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好似透着光的样子,叫人瞧了便是心生怜惜,移不开眼。 “确实不错。” 见着客人还算是满意,奴隶主接着吹嘘起来:“我就说您找我准没错。” “她是谁家的女儿?身世干净吗?” 奴隶主拍着胸脯保证:“这点您大可放心,她的父母都死了,生前是人族之中的官员,这孩子从小娇养的,要不是家道中落,她没钱给她爹下葬,是断不会卖身与我的,绝对干净,您放心。” 杜若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这小姑娘着实可怜,不由得低声嘀咕了一句:“也不知是谁家的女儿,若是父母还健在,定然不会叫她落得这般下场……” 第69章 回来了? 这边眼看着一桩生意即将达成,谷红矾也觉得没了看头,转身就要走,却不曾想听到一阵男子痛苦的闷哼,伴随着鞭子抽打的声音传入她耳中,吸引她回首看去。 只见一众奴隶中的角落里,一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男孩正在遭受另一个奴隶主的鞭打,那男孩衣衫褴褛,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痕不计其数,虽然被打到差点断气,但还是倔强的不肯叫出声,咬着牙尽力忍着。 那男孩的身影看上去很是眼熟的样子,不知他的身上有什么吸引力,谷红矾抬脚朝着他的方向走去。 越是靠近就越能听到奴隶主的咒骂:“腌臜货!还想跑?你也不想想,你跑了多少次?不还是被我给抓回来?” 啪—— “赔钱货,卖不出去白浪费老子的粮食,再跑老子就打死你!” 啪—— 见着他倔强的不肯认错,那奴隶主也不再鞭打,累的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蹲下身子用鞭子戳着他的下巴,迫使他抬起头,恶狠狠的说道:“老子今天就打断你的腿!看你还怎么跑!” 他说着,反手将鞭子别在后腰处,随手抄起身边的一根长棍,照着他的腿就招呼了上去。 这一下是用了些力气的,疼的那男子没忍住惨叫出声,这倒是引起了奴隶主的兴趣,惊喜道:“呦!你不是厉害的很吗?还从未听你这般叫过!大点声叫!让大家都看看你,说不定就能遇上肯买你的人!” 啪—— “啊……唔……” “住手!” 打的正起劲的奴隶主被一个女子的声音打断,他抬起的手还没来得及放下就被一个男子推开,使得他往后踉跄了两步。 只见一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年轻女子朝着角落里蜷缩的奴隶走过来,而他眼前这男子同样身着富贵,气宇不凡,一看便知定然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姑娘。 奴隶主看清来人样貌,却没认出这两人的身份,但还是当即换上一副奉承的模样,忙扔下手中的棍子,一脸谄媚的问道:“呀,这位姑娘看上他了?我跟你说,他可是狐族大户人家的公子,不论是样貌还是出身那都是挑不出的,您带回去给您端茶递水也好啊。” “放肆!!知道你在跟谁说话吗?”杜若的疾言厉色吓到了那奴隶主,一时间这人不敢再奉承什么。 谷红矾对奴隶主的话充耳不闻,只蹲下身子呆呆的望着面前被打的遍体鳞伤的男子。 他的脸上被很多灰土覆盖,再加上他低着头,看不清他的脸。 谷红矾伸出手靠近他,却听到身后哥哥的提醒:“红矾,他身上不干净!” 女孩的手在半空中微停顿,之后又不听劝的朝着那男子靠近,只因她听到一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这声音陪伴她两千年,她定要亲眼所见才能死心。 这一幕也被刚巧赶来的溪客尽收眼底,他只看到公主蹲在一个灰头土脸的奴隶面前,在她的手伸向他的时候,他下意识往后躲闪一分,像是受到不小的惊吓一般战战兢兢,直到她用她如葱般的手指轻轻挑起对方的下颚,整个人愣在当场。 这是一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一样的唇,一样的眼,一样的眉宇,甚至就连右眉下的那颗墨痣都一模一样。 这人的样貌让杜若大吃一惊,呆呆望着他,心跳都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她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此刻的她既欣喜又害怕,欣喜安藤萝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又害怕这只是一场梦……一场让她舍不得醒来的梦…… 她伸出食指朝着那眉下的一颗墨痣靠近,冰冷的手指在触碰到男子眉宇的瞬间,他打了个寒颤,眉头不自觉紧蹙,像是害怕又像是觉得她的手太过寒冷。 她抚摸过那颗痣,确认并不是一粒泥土,这一瞬间,她的眸底闪过一抹失望,接下来便是满满的嘲讽。 她垂下头冷笑出声,没人知道她在笑什么,谷文元听到这笑声只觉得瘆得慌,好似周身都被一阵阴风覆盖,叫人不寒而栗。 杜若见状,连忙蹲下身子,看着公主的眼神里满是担忧:“殿下,你没事吧?” 不远处的溪客看清了那人的脸,让他震惊到张大了口齿,就连他身边的广白都惊到说不出话:“公子!你看那人是不是……是不是……”他想说他是不是殿下寝宫里画上的人? 溪客也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喃喃低语:“他竟然还活着?” 就连谷文元都对眼前的一幕震惊不已,这人怎么长得和安藤萝一模一样?还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死?! 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凝滞,周围的一切都没了声音,安静到宛若置身另一个世界。 半晌,谷红矾再次抬起头,这次她的眼眸是婆娑的,眼角晶泪蓄积在眼眶之中,不肯离开:“你……叫什么名字?” 她的声音之中略带着些颤抖,小狐狸没说话,只一味的往后躲,像极了受惊的小鹿,可怜巴巴的蜷缩在角落里,瞧着就是叫人心疼。 谷文元心中一阵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他转过身来轻声劝慰道:“七妹,这人是狐族,我给你找个仙族来可好?” 谷红矾没回应,看着小狐狸的眼神中满是怜惜。 那奴隶主一听这话,忙应和道:“原来是仙族的姑娘,我这里也有不少仙族的奴隶,姑娘若是想要,也可挑挑看,保证姑娘满意!” “不必了,我就要他!”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谷红矾伸手一把抓住小狐狸的胳膊就将人一整个拽了起来,作势就朝着人群外走去。 “殿下!”杜若忙追了上去,看着这人走路时一瘸一拐的样子也没有要上前搀扶的意思。 谷文元连忙追了上去,奴隶主上一秒还在因着终于把他卖出去而高兴,可下一秒这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消失,连忙追上去大喊道:“你们还没给钱呢!” 只听到谷文元大喊一声:“溪客!把钱付了!”之后就连忙追上妹妹的脚步,甚至连一个回头的动作都不曾看到。 第70章 起死回生 愣在原地的溪客眼睁睁看着公主拉着别的男子从自己面前走过,而他却没有一点办法,直到广白掏出几颗灵石给了奴隶主,之后才说道:“公子,他们已经走远了。” 他们抬脚跟了上去,那奴隶主捧着十几颗灵石笑开了花:“早知道这人这么值钱,刚才就该多要点……哈哈……” 谷红矾拉着小狐狸往前走,谷文元在后面一个劲的追:“七妹!七妹你慢点走。” 谷红矾对哥哥的话充耳不闻,却在小狐狸不慎摔倒时连忙回过头来查看:“你没事吧?” 地上的小狐狸浑身都在颤抖,头垂的很低,不知是在哭还是方才走路拉扯到身上的伤口太过疼痛的缘故。 看着他满身的伤痕,谷红矾伸手解下自己身上的斗篷盖在他身上,杜若觉得甚是不妥,忙出言阻拦:“殿下,这人身上不干净,我去马车上给他拿个斗篷来吧。” “不必了。”谷红矾一边说着,一边为他系好带子,再小心翼翼搀扶着他起身:“来,慢慢起来。” 小狐狸踉跄着站起身,杜若只觉得这人阴魂不散的,分明都已经死了,却还是出现在殿下面前,难道他这辈子还缠上殿下了不成吗? 恰巧此时谷文元也追了上来,看着七妹对这狐族照顾有加,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好像做错了事:“七妹,你当真要将他带回海潮渊吗?” “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他……他是个狐族啊!” “那又如何?” 谷红矾冷眼瞧着六哥,冰冷的眸子里好似蕴含着无数利刃,随时都会把面前的哥哥冰冻殆尽一般的寒凉。 谷文元急的差点没哭出来,若是让满朝文武知道她又带回来一个狐族,还不知要掀起什么风波来呢?他可承受不住。 “七妹,你听我说,他是狐族,注定就是不能踏入海潮渊的,乖,你把他交给我,我给他找个好人家行吗?” “不行。” 谷红矾想也没想的拒绝了哥哥的建议,握着小狐狸的手更是紧了几分,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坚定。 这就让谷文元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焦急的蹙紧了眉头:“你这……带回去一个狐族,这让我如何跟父母亲交代啊?你就看在我们是亲兄妹的份上,可怜可怜我吧……” “是你要带我出来散心的,也是你让我挑一个奴隶回去,如何跟父母亲解释就要看你的了。”她说着,回头对杜若说道:“过来搭把手。” 杜若得了令,即便是再不情愿也只能听从,乖巧的上前搀扶摇摇欲坠的小狐狸,跟着自家殿下往前走去。 谷文元眼睁睁看着妹妹心意已决,烦闷的抓了抓脑袋:“这叫什么事啊!” 谷文元站在原地懊恼不已,又恰巧看到刚跟上来的溪客,下意识责备道:“你刚刚怎么不拦着点?她带狐族回去于你有什么好处?就眼睁睁看着她把那狐狸带回去?要你有什么用?” 他说罢愤怒的拂袖而去,就好像这件事的错处全部归结于溪客身上。 广白实在是替自家主子委屈,没忍住嘀咕了一句:“又不是我家公子要来的,跟公子有什么关系?” 溪客却万分警惕,低声呵斥了一句:“别说了!” 被训斥的广白也是委屈至极,垂下头跟在自家主子身边一言不发。 回到海潮渊之后的谷红矾更是忙的很,吩咐府内的仙侍们烧水备药,准备吃食,干净的衣物,还破天荒的让人把隔壁院子的白绸都拆下来,再换上干净的被褥,打扫院子的每一处角落,熏香备茶,所有能想到的她都想到了,这可是忙坏了满府的仙侍们,一个个都忙活起来,就好像在为了迎接新主子而忙碌。 实际上大家心里却有诸多怨言,两个正在为小狐狸打扫房间的仙侍忍不住说着:“你说这公主是到底是怎么回事?仙族那么多好儿郎,偏偏就是喜欢狐狸不说,还总是把人带回来。” “就是,你说驸马有什么不好的?样貌出众,家室清廉,为人正直,还细心有礼,殿下怎么总是盯着狐狸不放啊?难道她忘了之前的狐狸是怎么死的了吗?” “行了,别说了,再让公主听见怕是不好。” “她能听见什么啊?眼下只怕是忙着给那狐狸上药呢,根本顾不上这边。” 这仙侍说的没错,此时的谷红矾正在亲自为小狐狸上药。 男子战战兢兢的坐在宽榻上,脏兮兮的手颤抖着,深埋下的眼眸悄悄抬起一寸,看向公主的眼神中充满了恐惧。 谷红矾细心的为他擦拭着手上的灰土,待伤口清晰可见之后再轻轻的为他上药,每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弄疼了他,可还是免不了触碰到他早已溃烂的伤口,令他下意识倒吸一口凉气:“嘶~啊……” 谷红矾手上动作微顿,忙抬眸看向他:“我弄疼你了吗?” 小狐狸摇摇头,死死咬着薄唇,像是他本不该表现出自己的痛苦似的。 “我轻点。”谷红矾心疼的紧蹙着眉宇,手上动作比方才还要轻上许多,可奈何他身上的伤实在是太多,密密麻麻的遍布在身上的每一处角落,即便是处理过双臂和腿上的,还不知这后背上到底有多少看不见的伤痕。 门口的秦哪将自己身影隐藏在廊下的柱子后面,侧着身悄然观察着屋里的一切,这人怎么与主子一模一样?可他分明是亲眼看到主子被噬魂钉穿过胸膛断了气的,他的尸体还在这公主府里放了许久都没有苏醒的痕迹,难道说狐族有让人起死回生的秘法? 不仅是秦哪,门口廊下还站着谷文元与溪客两人,他们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片刻,谷文元转身出了公主府,应该是去禀报给君上与君后了吧? 他们深知这件事瞒不住,便不需要刻意隐瞒,只是谷文元去说,只怕到时候君上会怪罪他这个驸马办事不力。 秦哪没忍住凑在溪客身边低声道:“殿下从哪里找来这么个人?” 第71章 太不像话 溪客蹙眉不解:“他不是你主子吗?” 秦哪没说话,只是冷冷瞧着屋里与主子简直一模一样的人,看了半晌才挤出一句:“不知。” 溪客语塞的白了他一眼:“是不是你主子你都看不出来吗?” 秦哪没理会,双手抱胸就这般站着。 谷红矾让所有人都出去,待屋子里就剩下两人之后才极其柔和的问道:“你身上的伤太多,实在不得不好好上药,你把衣裳拖下来好吗?我替你看看。” 小狐狸闻言没说话,只下意识抓紧了自己早已破败的衣襟,像是最后一丝的倔强,咬着牙不肯点头。 “你不想我看到你的身体?” 小狐狸颤抖着点头,谷红矾抿了抿唇问道:“那我给你找个男子来可好?” 小狐狸没说话,也没点头,怯生生的眼神落在公主腰间的狐狸尾巴上。 谷红矾起身去叫门口的秦哪进来,却在转身瞬间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什么冰凉的东西触碰。 她回首看去,只见小狐狸的一只手正抓在她的袖口处,被打断的一根手指无法弯曲,才触碰到她白皙嫩滑的手腕。 她回过头来,躬下身子仰起头看着他,眼神中满是怜悯与疼惜:“你放心,我不走,我只是去给你叫个男子来为你上药。” 小狐狸听着,还是不肯松开拽着她的手,甚至抓的更紧了些,她无奈,只好高声道:“秦哪!进来。” 门口的秦哪虽不愿靠近,但这无疑是个好机会,便也就推门进入,来到公主面前问道:“殿下,有何吩咐?” “你们都是男子,你来给他看看他身上的伤。” “是。” 秦哪抬眸看向榻上的狐狸,的确是狐族没错,可他并非九尾,身上也没有他血的味道,很明显这不是他的主子。 小狐狸怯生生的抬眸看向一脸冰霜的秦哪,抓着公主的手更加不肯松开,好像很害怕的样子。 谷红矾感受到他的恐惧,柔声抚慰道:“别怕,他是你的护卫,是最忠心于你的人,他不会伤害你的。” 话语间,秦哪已经朝着他的方向走来,并且抬手靠近他的衣襟,就在即将要触碰到他手指的瞬间,小狐狸慌忙往后闪躲,水眸中被雾气覆盖,好悬就是要哭出来的架势。 门口的溪客将这一幕看在眼中,他也跟着走了进来,努力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问道:“是不是他太凶了?我来帮你上药可好?” 这话说的秦哪脸色铁青,极其不满的侧首盯着溪客,就好像他是故意给这小狐狸脸色瞧似的。 奈何这小狐狸谁的面子都不给,就算是溪客笑脸相迎,他也是怯生生的躲在公主身后,就好像抓着他的救命稻草一般不肯松手。 谷红矾也是无奈,但见着眼下的情况,怕是这小狐狸在奴隶主的手里挨了不少的打,对陌生人太过警惕。 她想着,当即让所有人退出去,之后才落座在小狐狸身边柔声道:“我知道你之前受到太多伤害,怪我寻你太晚,叫你受苦了。” 小狐狸听着她的话,眸中的恐惧逐渐削弱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 这其中有欣喜,有无助,有彷徨,有震惊,种种复杂的情绪汇聚成一滴晶泪夺眶而出,就好像受了太大的委屈都憋在心里,突然看到曙光,而这道光从来都不属于他…… 最终在谷红矾的劝说下,他还是接受了让其他男子来为他上药的事,而谷红矾则亲自到厨房去盯着他们为他做餐食。 溪客站在门外满眼羡慕,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公主为了一个人如此上心的忙碌着,狐族喜欢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她都记在心里,而他这个做驸马的,就算是把自己的心掏出来都入不得公主的眼。 “公子,溪家来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广白看着自家公子伤神,便想着说点什么,可一张口却是这话。 溪客只觉得头疼不已,沉思了半晌低声道:“眼下还不是时候。” 广白抿了抿唇,有些犹豫的劝说道:“您都推脱了三四次了,这次怕是躲不过了。” 溪客没回应,他现在心里乱的很,真是一点头绪都没有。 与此同时,长安殿。 “你说什么?!”白石英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震惊的眸子瞪得老大,盯着儿子不可思议的问着。 六皇子谷文元一脸愧疚,面对母亲的震惊,父亲的恼怒,二哥的疑惑,他实在是没脸面对他们,低垂着头摩挲着自己的手指:“我劝了,没劝住……她非要把那狐狸带回来……我实在是……” 啪—— “这个小七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谷菖蒲一个恼怒,直接一掌拍在身边的矮榻上,这宽榻经不住这样巨大的力量,顿时就衍生出许多裂痕,吓得在场的仙侍们齐齐下跪高呼:“君上息怒。” 谷文元也被吓到,头垂的更低了些,面红耳赤,死死咬着银牙,实在是无颜面对父亲。 白石英今日的身子已经好上不少,经过这一打击,又开始猛烈的咳嗽起来,捂着胸口只觉得喘不上气。 二皇子谷空青见状忙上前母亲顺气:“母亲,您没事吧?” 谷菖蒲也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只怕是吓到了夫人,连连致歉:“抱歉,我失态了,没吓到你吧?” 白石英努力平复心情,无力的依靠在儿子结实的臂膀之上,轻摇头低声喃喃道:“没……没事……” 看着夫人的身子日渐消瘦下去,谷菖蒲心头竟生出一抹失望。 从前他最是喜欢自己这个女儿,她骁勇善战,御下亲和,待人宽厚,温文尔雅,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可现如今他最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她爱上一个异族,甚至不惜为了这个异族忤逆君上,违背祖制,更甚放弃君位,这女儿,他当真喜欢不起来了。 公主府里,谷红矾亲自带着几个仙侍将刚做好的膳食送到小狐狸面前,为了让他不再受罪,还特意让人将膳食拿到宽榻上的矮桌上,如此一来他既不用下榻,也可享用膳食。 溪客等人在一旁瞧着,只觉得这一切离谱至极。 第72章 一直很冷静 公主侧坐在榻上,亲自分出一碗清粥,又放在嘴边吹凉之后才递到小狐狸面前,语气中满是柔和:“来,你身上还有伤,最近一段时间只能吃些清淡的,不过你放心,我知道你喜欢吃禽类,之后我让她们把这世间所有禽类全部抓来,给你补身子。” 此时的小狐狸浑身上下都被纱布包裹,甚至就连面颊都被纱布裹住一大半,因着他的脸上也有不少伤痕的缘故。 小狐狸看着眼前的白粥,下意识瞥了一眼身边的几个人,微抬起的手又放下,好像很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 谷红矾干脆让众人都出去,只叫秦哪一人留下照看,之后才柔声劝慰着他先吃点东西。 屋子里逐渐安静下来,只有他咀嚼食物的声音,只是他吞咽东西时很是费力的样子,眉宇紧蹙,像是很痛苦的样子。 谷红矾在一旁瞧着,眸中满是欣慰,他这算是回来了吧? 小狐狸吃着,谷红矾也不忘为他夹菜,还要细心吹凉,看上去不像是对待侍君,倒像伺候儿子。 他吃的很慢,不论什么食物都要咀嚼很多次才会咽下去。 秦哪都有些看不下去,一双眼睛垂垂的落在地上,全程都不肯抬眸,直到他吃完了饭,仙侍们进来将碗盘撤下去,谷红矾又让人在自己的寝殿里加了一个床榻。 溪客觉得不妥,但现在的公主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还说这段时间她要亲自照料小狐狸,谁也不许靠近。 不多时,夜幕降临,灯华初放,屋外的溪客在月下站了许久,广白努力抑制着自己的哈欠,终于忍不住低声劝说:“公子,夜深了,回去吧。” 听到广白的话,溪客并未收回遥望着月色的视线,只轻声道:“再等等。” 广白实在是有些撑不住,肩膀也耷拉下来,泄气的问道:“公子到底在等什么啊?这都快亥时了,再等下去天都该亮了。” 他这话是夸张了些,分明刚进入黑夜没多久,他只是想赶快回去睡觉而已。 溪客没回应他的话,只是呆呆的望着天边的元月出神,也不知在等什么。 时间走过亥时一刻,公主寝殿的大门终于被人缓缓推开,走出来的是秦哪。 溪客听到动静回首看去,眸中顿时有了光亮,就在秦哪关上房门的瞬间,他快步来到他身边低声问道:“你看出什么了,对吧?” 秦哪脸上没什么表情,还是如同往常一般冷着脸,看着面前略有些迫切的驸马,他冷声道:“看出什么?” 溪客抿了抿唇,略有些犹豫的问道:“我知道里面的不是你主子!” 秦哪本不想说这些,可他好像很迫切的想要知道,秦哪也就随口说道:“你如何得知他并非我的主子?” 这个反问让溪客微怔一瞬,不可思议的反问道:“他若是你主子,你怎会这般冷静?” “这就是你公主驸马不知道的地方了,我一直都很冷静。”他说罢,抬脚与溪客擦肩而过,朝着隔壁院子而去。 等他走后,广白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公子一直在等的就是秦哪。 他凑在公子耳边低声问道:“公子是怀疑这人不是安藤萝?” 溪客回首望着那消失在月亮门后的一角衣裙,凝视了半晌才缓声道:“还不能确定。” 广白困倦的眸子滴溜溜的转,好像在认真思考着什么,但以他现在这混沌的脑子来说那是什么都想不到的,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现在可以去睡觉了吗?” 溪客无奈,但也看着夜色深沉,他也只好回到自己的院子去歇息。 与此同时,公主卧寝之中。 谷红矾已经熟睡,侧躺在榻上,方才出去巡视了一圈领地并且顺便吃饱喝足的玄猫也正蹲坐在公主榻上认真的梳理着自己背上的毛发。 浅浅月亮透过窗户的缝隙散落在小狐狸缠绕满身的纱布上,手指微动,还未紧闭的水眸中被蒙上一层疑惑。 他回想白日遇到的种种,与那人与自己说的完全对不上号。 他说仙族公主暴戾成性,对任何人都没有好脸色,更别说对他照顾周到,就连他喜欢吃什么都了如指掌,更是温柔的替他上药,细心吹凉食物,眸中那一抹柔和是他很久都未曾看到的奢望。 他说整个狐族,就只有自己与那仙族侍君生的一模一样,只有他能够胜任,也只有他必须要肩负起报仇的重任。 他还未做好十足的准备就被人扔到奴隶市场去,还没想好该如何让公主看到自己就莫名其妙出现在海潮渊,还不知如何面对公主就住进了公主府,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他不敢去想的梦。 与此同时,水阳院。 溪客回到自己的院子,穿过花园尽头来到卧房外。 广白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一股脑就往里走,却被公子抬手拦住去路。 他努力睁开惺忪的眼眸,迷迷糊糊的问道:“怎么了?” 溪客伸出食指在唇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之后冲他使了个眼色。 广白这才朝着卧寝看去,夜里寂静无声,屋内细微的灵气移动让他霎时间清醒,警惕的眸子死死盯着房门,他知道,这屋子里有人,并且还不止一人。 可这里是海潮渊,异族是没有能力进入的,这里面的多半是仙族人,可谁会大半夜来到公主府?还堂而皇之的进入驸马的房间?难道他们就不怕被人发现吗? 带着忐忑,两人默契的拿出自己的法器,溪客的护身法器是一柄九星转云刀,而广白的则是一支龙卷银月勾。 两人站在门外,都尽力隐藏自己的灵力,奈何还是被屋内人察觉出异样,能明显的感觉到里面的几人汇聚起了灵力,像是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在这公主府里,到处都是侍卫,只要略有动静就会被发现,因此溪客也算是没那么担心,至少他在公主府里不会有性命之忧。 双方剑拔弩张,都不知这扇门后是谁,溪客见情况焦灼,给广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开门。 第73章 一等再等 就在广白抬手瞬间,门忽而被打开,溪客下意识握紧手中的刀,气沉丹田准备好随时迎战。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定睛一看,屋里的人不是别人,正是他溪家的各位长辈。 “客儿?你这是?” 屋里的人们见着溪客正一副战备状态,疑惑出言询问。 溪客见着是自家的长辈们,连忙一个闪身进入屋内,广白跟着进入并在确认外面没人之后关紧了房门。 进入屋内的溪客当即收回法器,蹙着眉问道:“二叔,三叔,你们怎么来了?” 溪家二叔看上去年龄不小的样子,一身绀蝶色长衫衬托着他老练沉稳,一双深邃的眸子下是略明显的皱纹。 相比之下溪家三叔就要年轻些许,一身青黛色暗纹宽袖锦袍,朗目清澈中略带着些焦急。 溪家三叔最先开口:“你刚从公主那回来?” 溪客颔首,眸中满是疑惑:“嗯。” 二叔倒是有其他话想说:“你们新婚夫妻,怎的还分房睡?” 这话就说的溪客老脸一红,他该怎么解释才好呢?总不能说殿下从来都没有正眼看过他吧?未免有些丢人了。 “殿下她最近……心情不好,说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 三叔一脸好奇,凑上来低声问道:“你们不会还没圆房吧?” 话音落,二叔不悦的轻啧了一声,低声呵斥道:“说什么呢?!” 溪客抿了抿唇,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最近府中事多,一时间顾不上也是有的。” 二叔一脸严肃:“再忙,正经事也是要做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溪客咬紧了牙关,面对两位长辈期待的眼神,他眸中闪过一抹为难:“现在还不是时候……” 三叔着急的搓着手背:“你一直都是这句话,我们都想知道到底什么时候才叫是时候?!” 溪客一脸为难,蹙着眉转身来到桌案前坐下,低垂着头说道:“我才刚入府中没多久,殿下对我还有些防备,这个时候贸然动手只怕会适得其反,若是被殿下发现我们别有用心,她只怕会废了这门亲事,到时候我们溪家要想再走皇室的路子可就难了。” 三叔也跟着他落座,凑近了语重心长的劝说:“我们能等,可你祖父他等不了了!他为了能看到你嫁入皇室,已经是耗尽了心血,若是不能赶快让公主有孕,我们溪家费尽了心思送你入公主府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可有想过吗?” “三叔!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现在殿下对我……还……有些防备,我若是贸然动手只会适得其反,你也不想我们溪家万年基业毁于一旦吧?” “这……” 溪客搬出了整个溪家上下,从三十万年前到现在,溪家足足留下上千口,而现在还有不少尚在襁褓,每一个都是充满着溪家对未来的期盼。 若果真如溪客所言,因着一次的急功近利让整个溪家背负上谋算公主的罪名,要牺牲掉多少无辜的生命? 三叔被怼的哑口无言,二叔也想到此处,出来打圆场:“客儿,你先别想的那么悲观,我们今日来就是想要你一个时间罢了,回去也好向你祖父有个交代。” 三叔也忙跟着应和:“对,我们没有要你现在就动手,你别误会……” 溪客本就因着最近的事烦闷不已,现下又被族中长者催促,这语气自然不太柔和,甚至有些不耐烦的样子:“劳烦两位叔伯回去与祖父说明,眼下公主府里的确是有些变故,但我会尽快完成嘱托,不会辜负了溪家满门的期望。” “那就好……”三叔略带着些尴尬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个还算是能看的笑容来,随后便拉着哥哥赶忙离开。 他们来找溪客本身就是不光彩的,若是被人发现,还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还是尽快离开的好。 等两位叔叔离开之后,溪客撑着额头,一脸惆怅的坐着,房间里的温度降至冰点,沉重到就连广白也只敢为公子奉上一盏香茶之后乖巧的站在一旁垂首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边的茶已经凉透,窗边的落叶悄然被蒙上一层耀眼的橙红色,晨阳的光芒逐渐吞噬黑暗,一点点与黑夜争夺大地的占有权,直到云霞泛出金色的光芒,透过暗红色窗框映照在男子因一夜未眠而生出的青袋上。 男子缓缓睁开双眸,他不知自己坐了多久,只知道眼下的晨光有些刺眼。 “广白。” 他轻声唤着,嗓音有些沙哑,却没得到仙侍的半点回应。 男子缓缓扭动早就僵硬的脖颈,布满红血丝的眼眸落在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的广白身上。 男子轻叹息,终究还是坐了一夜,想了一夜…… 视线从广白身上移开,自然垂落下来,刚巧与腰间悬挂的石子撞个满怀。 金色晨阳落在这石子上泛出刺目的光芒,他好像看到了第一次见到这石子时的场景,或许这便是他的宿命,为了一颗不起眼的石子,终究是要赔上自己这辈子的运气…… 与此同时,公主寝殿。 仙侍们已经忙活起来,为府中的两位主子准备早膳,打扫院落,浇灌花木,投喂锦鲤,擦拭桌椅摆件,所有事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公主也早早起身,早膳都没来得及用就忙活着给小狐狸换药。 他身上的伤实在是触目惊心,只要有外人在场,他就怎么都不肯脱下衣衫,无奈下公主只好亲自上阵,除了最重要的部位,谷红矾几乎是看到了他身体的每一处角落。 “若是疼千万别忍着,想叫就叫出来,知道吗?” 小狐狸让人怜惜的眸中满是雾气,可即便是再疼他也死死咬着贝齿,除了喉咙里发出的阵阵呜咽声之外,愣是坚强的没叫喊一句。 待身上的药都换过一遍,谷红矾轻柔的为他缠上肩膀处的纱布:“我见过同你一样坚强的,也是再疼都不肯叫出声……” 公主水眸中泛生出一抹落寞,似是想起了什么,却又不肯说出心中所想。 就在她把纱布缠绕好的瞬间,小狐狸猛地抬手抓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第74章 哑药 谷红矾疑惑的抬眸对上他紧蹙的眉宇,眉下的那颗墨痣也被晶莹剔透的汗珠覆盖,显得尤为刺目。 “怎么了?疼吗?” 小狐狸摇摇头,他的手有些颤抖,慢慢抓着公主的手朝着自己的喉间探去。 谷红矾微蹙眉,好像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不可思议的问道:“你不能说话?” 小狐狸松开手,垂眸间悻悻点头。 “他们给你灌了药?!” 小狐狸接着点头,蓄积在眼眶中的泪水瞬间滑落,染湿了鼻尖上缠绕的纱布。 公主震惊的眼眸中满是不可置信的震撼,看到他的身上全部都是伤痕,但没想到就连喉咙也没能逃过那些人的毒手!可见他这段时间到底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生不如死都不足以形容…… 谷红矾咬紧了牙关,努力平复自己内心中翻涌而起的恨意,半晌抬眸,尽量用最柔和的语气问道:“是谁给你灌了药?” 小狐狸摇摇头,不知是不记得还是不肯说。 谷红矾没有放弃,转念一想接着问:“是奴隶主?” 小狐狸接着摇头。 “那是抓到你的人?” 小狐狸颔首,头垂得更低了些。 谷红矾幽冷的眸子里泛上一抹杀意,抬高了声音说道:“秦哪!” 秦哪推门而入,恭敬行礼道:“殿下。” 谷红矾冷冷吩咐:“你去一趟覃唵城的奴隶市场,找到他从前的奴隶主,务必要知道是谁把他卖给他,找到那个人带回来见我。” “是。”秦哪领命告退,谷红矾深深叹了一口气,之后才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说道:“你是我的人,只要是伤害过你的,都没命活!” 话音落,小狐狸眸底被一层震惊笼罩。 他原还想着公主并非他们说的那般,可如今一看到也没说错,只是在公主看不到的地方,他眼底萌生出一抹杀意…… 谷红矾特意拿来了最好的伤药给他喝下去,可奈何他的嗓子受伤严重,这药咽下去时他面上的痛苦之色难以掩盖,最后也是死死咬着银牙才勉强咽下,谷红矾看着真是心疼不已,愧疚道:“怪我,昨日没能发现……” 小狐狸喝过药,缠满纱布的手轻轻搭在公主小臂之上,谷红矾抬眸看去,只见他的眸中满是释怀,伴随着轻摇头的动作,好像在说:“没关系,都已经过去了。” 可即便如此,谷红矾这心里仍旧觉得对不起他,埋怨自己没有早点找到他,让他在外流浪许久,还将自己折腾成这副模样。 次日一早,溪客还是同往常那般起身为殿下做早膳,只是这一次他吃了个闭门羹。 杜若站在门外守夜,到了该起身的时候可还是不见屋里的殿下有什么动静,她大着胆子推门而入,却看到睡得正香甜的公主,许是昨夜照顾小狐狸有些累着了,快到晨时竟然还没有苏醒的迹象。 她准备出去等待,却在转身之际瞥到一旁的矮榻上早就睁开眼的小狐狸。 她脚下动作一顿,转头朝着矮榻而去。 榻上的小狐狸睁着眼呆呆的望着雕花精致的白玉房梁,这种程度的奢华是他从前想都不敢想的存在,谁能知道他如今竟然身处其中? 正在他出神时,感受到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月色人影,他转动眼珠看过去,只见杜若正一脸冰霜盯着他,这眼神就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似的可怕。 小狐狸被吓了一跳,眸中泛生出一抹恐。 杜若歪着脑袋仔细观察他这个浑身都被纱布缠绕的男子,半晌才终于压低了声音狠狠威胁道:“真是没想到,你竟然还敢回来!我警告你,若是这一次你再敢对殿下有任何非分之想,别说是殿下,我头一个饶不了你!” 小狐狸下意识吞咽唾液,像是心虚,又像是被吓到,被子里的手紧握成拳,可面上却毫无波澜,甚至把头撇过去闭上眼。 杜若见他这般不识好歹,愤怒的拂袖而去,继续到屋外守着。 她轻轻关上房门,转身之际便看到驸马带着几个仙侍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忙挤出一个笑容来迎了上去:“公子。” 男子清眸注视着公主紧闭的房门,一旁廊下一排低眉垂眼的仙侍皆手捧水盆杯盏等一堆东西等待,他低声问道:“殿下还没起身吗?” 杜若无奈轻叹一声答道:“还没呢,估计这个时辰也该醒了。” 她说着,侧目看向溪客身后跟着的广白,他手中捧着个托盘,托盘上是两盏清粥:“你这是要给殿下送早膳?” 溪客颔首:“嗯,刚做好的。” “这些事原不用驸马亲自做的。”也不知是不是他看错了,溪客竟从杜若眼神里看出一抹不忍。 溪客的笑容有些勉强:“做惯了,左右我在这里成日无聊,做些事也算打发时间。” 杜若笑着打趣:“连这些都要你这位驸马亲自做,只怕是厨房的仙侍们这身上都要落灰了呢。” “杜若。” 两人正说着,屋里公主略带着些困意的声音传入他们耳中,杜若连忙转身再次推开公主卧寝的房门,快步来到已经坐起身的公主面前,蹲下身子为公主穿鞋:“殿下。” 谷红矾一边起身一边问:“几时了?” “快晨时了。” “我竟睡到这个时候,你怎么也不叫我?要耽误换药了。” 说着,谷红矾已经站起身朝着旁边的矮榻走去。 杜若却有一肚子委屈:“寻常殿下也是睡到这个时候……” 她的声音很小,但足以叫公主与小狐狸都听个清楚。 已经走到小狐狸身边的公主一边扶起榻上的男子一边轻斥道:“废什么话!快去拿药来!” “是。”虽说极其的不情愿,但杜若还是照做了,转身去拿药来。 公主亲力亲为为小狐狸换药,认真的样子实在看着不像个公主,就连外衫都没来得及穿上,就开始忙活,就连小狐狸都有些不好意思,把头埋下去,不敢对上公主还带着倦意的眸子。 杜若捧着药站在一旁,视线朝着门口方向望去,回首浅声道:“殿下,驸马做好了早膳在外面等着呢,要不要先用膳?” 话音落,公主连眸子都没抬一下就不耐烦的说道:“他现在重伤未愈,要吃清淡的,你去吩咐厨房做些药膳来。” 杜若失望垂眸:“是。” 第75章 我有什么不敢的? 门口的溪客见着杜若出来,眼神中蒙上一层期盼,却只看到杜若冲着他摇了摇头,一脸无奈,随后便径直朝着厨房的方向走去,甚至就连一句话都没与他说。 溪客的笑意就这般凝滞在脸上,直到悄然回归于平静。 他在廊下站了许久,直到饭菜都凉透了,广白才大着胆子问道:“早膳已经凉了,要不要拿去热热?” 男子眼帘微垂,转身走下台阶,语气中满是落寞:“不必了……” 溪客转身回到自己院中,在自己的陪嫁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小瓶伤药来递到广白手中说道:“把这个给殿下送去吧。” 广白一惊,不可思议的眸子落在公子手中的白瓷瓶上问道:“这玄音髓可是极其少有的灵药,就算是仙族也没几瓶,公子竟要给了那狐狸!” 溪客却不以为然,一把将瓶子塞在广白手中说道:“左右我留着也是无用,不如就给了他也好。” “可是……” “去吧。” 广白还想说点什么,可溪客却没了这个心情,落寞身影缓缓朝着里屋挪动,似是被抽离了魂魄,看着便是叫人心疼。 自今日后,溪客再没有主动做过什么吃食,只是成日在门外守着,时常会在亭中等待。 广白实在心疼自家公子,他本可以继承溪家,再娶一个与溪家地位相当的世家大族的女子成婚,过着富足安逸的日子,可他却一心想要嫁入这公主府,而公主的眼里却从未有过他的影子。 溪客每日都会守在公主卧寝外,可就这么干等着也是无趣,便想着找些书来瞧瞧。 “公子想看什么书?” 广白问着,男子纤长手指轻轻敲击在桌案上,百无聊赖的答道:“无所谓什么书都可以。” 广白微怔一瞬,也当即想到之前公子在家时喜欢的书说道:“那我回去将公子从前的书拿来。” “嗯,去吧。”溪客也不知自己在想什么,脑子里总是一片浆糊。 广白走后,溪客仰起头望着那刺眼的阳光出神,不多时身边一个细微的嚼东西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男子垂眸看去,只见玄猫正慵懒的侧卧在宽白玉地砖上,闭着眸子认真的舔舐着身上的毛发,那声音便是它舔毛时发出的。 溪客觉得有趣,或许是常日在公主府里无聊的缘故,即便是看一只猫舔毛也可以看很久。 广白的速度很快,但秦哪的速度更快。 就在广白将一堆书卷放在公子面前时,秦哪身后跟着几个仙兵走了进来。 秦哪径直进入公主卧寝,溪客与广白两人好奇的抬眸看去,只见三个仙兵分别押送着三个异族在院子中等待。 突如其来的几人将正在睡觉的玄猫吓了一跳,小家伙忙站起身来到溪客脚边蹲坐下来,一双铜铃般的眸子好奇的打量着几个陌生的身影。 溪客不解问道:“这些人是做什么的?” 广白也跟着疑惑不解:“不知,不过看上去有些眼熟的样子。” 溪客细细打量着几个跪在地上的人,两个狐族,一个灵族,他们都是仙族的死对头,公主突然将这些人带回来难道是为小狐狸报仇? 他猜的没错,转眼间公主身影便出现在廊下,幽冷到没有一丝温度的眸子死死盯着几人,眸底杀意腾升,冷冷问道:“问出什么了?” 一旁的秦哪恭敬回禀:“回殿下,这几人都是参与了绑架侍君的人,这个灵族是指挥者,这两个狐族是执行者,他们承认是他们三人共同商议,将侍君掳走,并且毒哑了他,叫他不能说话,也无法求救,只是后来他们没看住人,给他跑了,之后的事他们也就不知道了。” 女子眼眸微眯,意味深长的说道:“之后他便出现在奴隶市场上,被当成个物件一样供人挑选……” 秦哪没说话,只是这地上的几人被五花大绑着,虽说被秦哪封住了口齿,无法说话,但难免呜咽声传出来。 其中一个男子看上去稍稍年轻些,挣扎的动静最大,谷红矾抬手一指,秦哪当即明白她的意思,抬手一挥解了他唇上的法力,使得他终于可以开口说话。 谷红矾以为他如此心急是着急为自己辩解,谁承想他双唇获得自由的瞬间竟然大叫起来,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喊道:“我们是狐族!就算你是仙族公主也没有权利处置我们!你这么做是要遭受到狐族报复的!” 女子失望的缓闭双眸,微蹙眉,像是对这个答案不甚满意的样子。 不过他说的没错,他们虽被抓到这里来,可他们的身上没有半点伤痕,毕竟是异族,没有公主的命令,秦哪不敢擅自伤害他们。 因此他们才敢肆无忌惮的说出他们做的那些事,就是自信仙族不敢拿他们怎么样。 屋子里的小狐狸努力坐起身子,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这人的声音好生耳熟,如果他没猜错,应该就是当初给了他哑药的人。 听着这无比熟悉的声音,小狐狸眼前浮现出当时喝下药的场景: 几个人围绕在他身边,他哭的双眼红肿到一个顶点,只觉得眼睛刺痛难忍,这人给了他一小瓶什么东西,他将白瓷瓶握在手中,不解的抬眸看向对方。 男子眸中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看着他温柔的面庞,就好像小狐狸昏暗人生中的一道暖阳,救赎了他,指引他前方的路,还细心的告诉他不论何时腰杆都要挺直着,他是九尾家的狐狸,是南沁谷中最耀眼的存在。 小狐狸信以为真,咬着牙喝下了药,从此他的世界里只有他人的话语声,而他自己则只能用手势来表达自己。 小狐狸想着,外面公主的声音再次响起:“狐族之中出了内奸,我仙族虽不是什么圣人,但也有责任帮助天下生灵维系这来之不易的和平。” 此话一出,那狐族当即就变了脸色,铁青的面容上满是惊恐,盯着谷红矾的眸子里满满不可置信:“不可能!你不敢!” 谷红矾薄唇轻勾,露出一抹邪祟的笑意:“我有什么不敢的?不只是狐族,就连灵族之中也有人与我仙族有苟且,这样的人万万留不得。” “你……你没有证据!” 谷红矾也懒得与他们废话,直接转身说道:“我记得风牢里关着几个死囚。” 秦哪颔首:“是。” “那这些死囚就是与狐族和灵族私通的人,回禀了父亲,今日就处置了吧。” “是。” 公主扔下这样一句话便抬腿进入屋内,头也不回的关上房门,就此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门外的狐族还在叫嚣着什么,多半是说她没有证据,即便是有人证也做不得数的话。 第76章 惦念 秦哪再次封住他的口,又让几个仙兵将人带下去,公主府里好像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来到小狐狸面前的谷红矾当即换上一副柔和的笑容,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不过是个平平无奇的午后罢了。 “怎么坐起来了?”谷红矾看到他坐在榻上,忙上前为他拿了一个枕头靠在腰后。 小狐狸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但眸底却生出一丝不忍。 院子里,凉亭处,溪客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弹,广白疑惑问道:“殿下当真是宠着他,连这样的小事都管,难道她不怕遭受到狐族的报复吗?” 溪客随意翻看着手中的书,像是闲来无事的打发,可这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一处未曾移动分毫。 广白没得到自家公子的回应,垂眸看去倒是看到公子正握着手中的书发呆。 “公子在想什么?” “啊?”溪客这才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手中的书早就读过三五遍,这才合上书,重新放在箱子里说道:“这些书都看过了,去给我找些新书来吧。” 这可是为难了广白,脸上霎时间蒙上一层苦相:“府中的书都是从前公子看过的,要找新书只怕是需要些时日。” 男子轻叹一声,略有些失望:“这些书实在看的无趣……” 看着一箱子的书,广白眼前忽然灵光一闪:“公子,我想到一个地方定有您要的书。” 溪客疑惑抬眸看向他,广白接着道:“皇室之中最爱书的要数五殿下,听闻他有一个藏书阁,收尽天下奇书,公子不妨找他借阅。” 这个主意的确不错,但溪客却颇有些犹豫:“舟王?可我与五殿下没什么交情,贸然前去只怕他不肯借给我。” “那就带些礼物去。” “他喜欢什么?” 广白沉思片刻,眼睛滴溜溜的转,半晌也是摇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只知道他除了爱书如痴便是喜欢到水族去下棋。” “下棋为何要去水族?” 广白接着摇头,这可是为难了他。 “我记得我的陪嫁里有一星河百转棋盘,是从前溪家宗祖偶然所得,一直在府中放着也没人用,倒不如带去给他也好。” “好,我这就去将棋盘找出来。” 广白即刻动身,回到公子的院子里一头扎进了一大堆的陪嫁里开始寻找,溪客则落寞的坐在凉亭中,眼神到处飘,似是欣赏着公主府中随处可见的花卉,又像是漫无目的的闲坐。 不多时,广白带着棋盘回来,溪客抚摸着这棋盘上如星辰一般美艳的洒金感叹:“这东西真是好看,就这么放着还真是有些可惜了,白白蒙了尘。” 广白闻言应和着:“是啊,公子你平时也很少下棋,这棋盘也是用不上,倒不如拿去做个人情,换来些书瞧,也不枉费它跟着来到这公主府里。” 说干就干,溪客当即带着棋盘前往舟王府,等站在舟王府门口才意识到即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一个人。 广白看着空荡荡的府门疑惑发问:“这王府门口怎么连个仙兵都没有?” 面前紧闭的府门似是要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溪客没说话,上前两步试探性的抬手叩门,之后后退半步等待。 这才有个仙侍将门打开来,见着来人是驸马,还算是恭敬的行礼道:“驸马。” 溪客面上扬起一个还算是好看的笑容,也算是标准的客套表情问道:“突然打扰,多有冒昧,不知殿下可在府中?” 那仙侍回应道:“殿下出去了,近几日估计是不会回来了。” 这个答案有些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五殿下这样一个闲云野鹤的人,若是成日在府中闷着才是怪事。 见着驸马面露难色,那仙接着问道:“驸马是有什么事吗?若有话我可以代为转达。” 溪客脸上笑容凝滞一瞬,反应过来忙说道:“不麻烦了,等殿下回来我再过来吧。” “好的,驸马慢走。” 仙侍转身入内并关上府门,广白看着手中的棋盘问道:“公子为何不请仙侍将这棋盘转交给五殿下?” 溪客转身离开,轻声道:“既然是求人办事,理应亲力亲为,无妨,你之后留意着五殿下的动静,若是他回来,我再来便是,左右成日也无事,心里有个惦念也不是什么坏事。” 这话让广白一头雾水,怎么公子心中没有可惦念的事吗?他从前不是很喜欢长公主,做梦都想与长公主喜结连理的吗?怎么如今嫁进来了,反倒是这脸上再没了笑容,成日都闷闷不乐的样子? 带着疑惑,广白跟着自家公子回到公主府,只是一回到府中溪客便站在公主卧寝外,也不说话,就这样呆呆的望着紧闭的房门出神。 广白早就习惯了自家公子这般等待,也就乖乖的站在一旁候着。 公主府中百花盛开,鸟长莺飞,微风拂过掀起男子月色裙角,竟被附上一抹清冷色彩。 “殿下。”杜若悄然来到公主身边,谷红矾蹙着眉问道:“何事?” “大殿下与大皇妃来了。” 正在作画的谷红矾手上动作一顿,想到他们来的目的,轻声道:“让他们进来吧。” “是。” 杜若转身去回禀,榻上的小狐狸挣扎的起身,被公主瞧见连忙放下手中的笔快步走了过来问道:“你怎么起来了?” 小狐狸抬手指了指门口位置,之后接着支撑起身子,像是要避开两位主子的样子。 谷红矾连忙上手将人重新摁在榻上,柔声道:“你不必躲,他们迟早都要知道你的存在。” 话音落,小狐狸抬眸愣愣的看着公主,像是心虚的样子。 不多时,大皇子谷木槿与大皇妃夏洛葵两人走了进来,却只见到七妹背对着他们,夏洛葵疑惑道:“七妹?” 谷红矾转过身来看着哥哥与嫂嫂,就在她转身之际,两人伶俐的眼眸落在她身后的男子身上,这人竟然能住在公主的卧寝之中,并且是个狐族! 谷红矾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大哥大嫂,你们怎么来了?” 谷木槿被眼前的一幕惊到,一时间没说出话来,还是夏洛葵先反应过来,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说道:“听闻你前几日去了覃唵城,我们好早之前就想去,只是一直没有机会,这不是想着你去过,就来问问你,那里有什么好玩的?” 第77章 捡了个宝贝 谷红矾一眼便看出,两人表面上是想问她见到什么有意思的,实际上是想亲眼所见她带回来的这个狐族。 她笑着,眸底抑制不住的欣喜:“好玩的倒是也没什么,只是捡到个宝贝。” 她说的宝贝自然是她身后这个狐族,只是这样的形容让谷木槿难以接受。 夏洛葵一愣,随即问道:“是什么宝贝能让你这么高兴?” 谷红矾微侧身,垂眸看向榻上的男子柔声道:“这宝贝我可要好好保护起来,免得磕了碰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这话说的夏洛葵语塞,只是没聊几句他们夫妻俩便出了公主府。 回到旭王府的两人屏退左右,夏洛葵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说道:“看来七妹还是没能放下从前的心结,竟找了个替身回来。” 谷木槿跟着应和:“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是误传,没想到竟是真的……” “你方才看到那狐族究竟长什么模样了吗?” 谷木槿摇头:“他脸上包着纱布,看不清,不过眼睛倒是与安藤萝一模一样,难道说他真的没有死?” 夏洛葵却有不同的看法:“我记得天下唯一可以起死回生的是神族的天池,狐族没有进入永霁池的资格,这死了的狐族怎么可能复活呢?” 这个问题让两人摸不着头脑,只是这件事已经被皇室众人知晓,今日他们去不过是试探虚实,如今事实摆在眼前,他们就算是不信也不行了。 除了还在水族没回来的五皇子谷宛童之外,其他皇子都知道了谷红矾带了个狐族回来的消息,四皇子谷凌泉来找三哥谷山奈说这件事,却不曾想二哥谷空青也在这里。 谷凌泉大跨步进入嘉王府,身边跟着他的灵鸟红娘子:“二哥也在啊。” 二皇子谷空青正与三皇子谷山奈坐在一起品茶,便应和道:“嗯,听说七妹带回来个狐族,我们正说这件事呢。” 谷凌泉震惊的睁大了水眸:“你们都知道了?!” 三皇子谷山奈满眼无奈:“这么大的事怎能不知?听说是六弟带着七妹去散心,谁承想竟然带回来个与安藤萝生的一模一样的狐族,若说是巧合,我是不信的。” 话语间,谷凌泉已经来到茶案前并落座,三皇子谷山奈为他斟上一盏茶递到他面前。 四皇子谷凌泉一边端起茶盏一边疑惑道:“为何不信?说不定这个安藤萝还真有个双生胎弟弟,只是我们一直都不知道而已。” 二皇子谷空青微摇头说道:“虽说我们平日里都不注意这个狐族,但他的一切早在他踏入海潮渊那一刻就已经没有秘密,他家里的确只有他一个儿子,这个狐族说不定就是有人故意安插在七妹身边的。” 四皇子谷凌泉不解蹙眉:“可上一个狐族不是已经死了吗?他们竟然还敢送人进来?就不怕这步棋也废了?” 三皇子谷山奈说道:“废了就再找,狐族与灵族早就沆瀣一气,等着有朝一日夺下海潮渊,牺牲几个细作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四皇子谷凌泉问道:“那我们要不要提醒一下七妹?她这算不算引狼入室?” 二皇子谷空青无奈道:“你以为七妹是个蠢得?她早就知道一切,只怕是谁的话也听不进去。” …… 时间好像总是在不经意间偷偷溜走,这天谷红矾正守着小狐狸用膳,最近几日他的身子好上许多,不仅可以下地走动,就连沐浴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身上的纱布已经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只是面颊上的伤痕还有些触目惊心,至少可以摘下纱布,用真面目示人。 谷红矾一边用膳一边盯着他瞧个不休,给小狐狸都看得不好意思起来,怯生生抬眸看向她,眼神里好像充满了疑惑。 公主清澈眸子里蒙上一层欣慰:“你吃,我不打扰你,就看看你。” 小狐狸嚼东西的动作停滞不前,看着公主的眼神中颇有些胆怯。 用过午膳,小狐狸照常午睡,公主则坐在一旁的宽榻上挑选着新做的一些腰带,一排十几个都是男子的样式,她认真的挑选,在脑海中想着什么样式与小狐狸更般配。 “殿下。”杜若走了过来,手中还拿一沓厚厚的信件,将信件递到公主面前低声道:“这些都是刚做好的信件,请您过目。” 话音落,公主放下手中握着的海兰色仙花纹镂金腰带,接过杜若手中的信件随意翻看起来。 杜若接着道:“这些都是按照您的吩咐,尽力仿造当初污蔑侍君的证据做的,有几张特意做了旧,纸张很是陈旧,还有些破损,应当是看不出什么。” 谷红矾满意颔首:“嗯,做的不错,那几个死囚处置了吗?” 杜若眸底蒙上一抹为难:“还没……” 女子微蹙眉,不满抬眸看向杜若,仙侍接着道:“君上说证据不足,他们几人都是……是……” “是什么?”公主冷冷催促,杜若这才和盘托出:“是世家大族的儿子,不好随意安上罪名,就……” 这个回答让公主很是有些不爽,随手将信件甩在杜若怀中,眉梢微挑,一脸不屑的冷声道:“仙族就不可随意处置,狐族就可以欲加之罪?依我看不过是欺负他背后无人罢了。” 杜若被吓得不敢说话,上次殿下的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时,她差点没了性命,她生怕殿下又出现上次的情况,像是杀红了眼,甚至就连自己的母亲都不认识。 话音落,公主腾的一下站起身,侧首视线落在屏风后熟睡的小狐狸身上,眸底被一层冷意笼罩,随后便抬脚大跨步出了公主府,径直朝着内宫方向而去。 这一次,她没有遵循内宫中不可使用法力的规矩,直接出现在全阳宫君上书房外,给附近的仙兵们都吓了一跳,还以为有刺客敢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仙族内宫,纷纷举起手中的长枪,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冲着突然出现的公主。 第78章 一视同仁 这一举动引起了杜若的极度不满,当即出言呵斥道:“都瞎了吗?看清楚!这是长公主殿下!” 众人定睛一看,这人竟然真的是长公主,纷纷收起长枪单膝下跪请罪:“公主恕罪!” 正在气头上的谷红矾没空理会这些虾兵蟹将,愤怒的挥动手臂打开君上书房紧闭的房门便抬脚走了进去,留下一院子仙兵面面相觑。 明亮宽敞的书房中,随处可见各种稀有珍品摆放在一个个珊瑚制成的架子上,就连烛台都是一整个白玉制成,就算是不靠近都可以看到清透的程度。 谷菖蒲早就听到门外的动静,只是他并没有任何动作,依旧坐在长案前批阅成堆的折子。 公主来到父亲面前站定,杜若战战兢兢的跟在公主身后,每每面见君上她还是胆颤的,君王威仪不可一世,甚至就连抬眸的胆量都不曾看到。 “父亲安好。” 公主微颔首算是行礼,往常那般敬畏也在这一刻所剩无几,没有当即动怒就已经算是给父亲面子。 谷菖蒲没有抬眸,淡然合上手中折子又拿了一本新的翻开来瞧:“红矾来了。” 公主自顾自来到侧面的椅子上落座,随意拿起桌上一手掌般大小的明珠把玩,慵懒的斜靠在扶手上,缓声道:“父亲最近很忙吗?” “确实不轻松。” “就算是再忙,海潮渊出了内奸,是不是也要尽快处理?” 谷菖蒲手上动作一顿,接着像个没事人似的在折子上落笔:“内奸的事证据不足,贸然下令只怕会寒了世家大族的心,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话音落,谷红矾微抬眸,一个眼神给到杜若,杜若当即明白殿下的意思,前走几步身子俯的很低,手中信件高高捧起。 谷红矾将手中明珠放在日光下欣赏,这东西实在圆润无暇,触手温润,其中似是泛着点点星光一般璀璨,透过日光暖软的散落在房间里的每一处角落:“寻找证据这种事自然不劳父亲费心,我已经找到不少,还请父亲尽快除尽奸佞,还仙族万民一个干净的海潮渊。” 谷菖蒲微侧目,深邃眼眸落在手边厚厚的一沓信件之上,这些东西看上去好生眼熟,就像是从前指控安藤萝的证据一般。 只是他并未拿起来查看,而是将笔放在笔架上,抬眸看向正在欣赏明珠的女儿说道:“我记得你从前不爱理会这些小事,如今倒是很上心啊?” 女子轻勾薄唇,眸底染上一抹不屑的弧度,转首看向父亲的眼神中三分讥讽,七分尊敬:“这不是想着我迟早有一日是要接替父亲,掌管海潮渊的吗?虽然父亲也正值壮年,但我作为未来的储君也还是要替父亲分担一些,免得将来重任放在我肩头,我到手足无措了,您说呢?” 这话其中蕴藏的暗语被谷菖蒲听个清楚,不正是在说若是现在没有按照她的想法处置几个仙族,将来等她继位,她说不定会变本加厉的向几个世家讨伐,这便是赤裸裸的威胁。 谷菖蒲想到这其中利害,一瞬间竟有了立其他皇子为储君的想法,可再转念一想,长公主继位乃是众望所归,其次她又是神族钦定的储君,几个皇子又不堪大用,想来也就只有这个女儿是最合适的人选,若这位置落在别的皇子身上,她会不会恼羞成怒?到时候再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来,那仙族数十万年的基业岂不是要毁在她的手上了吗? 想来想去眼下只怕是只有一条路可走,谷菖蒲眸底被一层恼怒覆盖,但又奈何女儿能力超群,实非常人可比拟,因此也就只好颔首应了。 “你既有孝心,那这些东西就不必看了,直接送到刑官殿就是了。” 刑官殿乃是判定仙族有无罪责的殿宇,里面的仙官都是德高望重的老者,君上说送到刑官殿,也就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谷红矾脸上当即便有了笑容,站起身冲着父亲欠身行礼道:“多谢父亲秉公办事,女儿告退。” 谷红矾握着明珠的手并未松开,还不等父亲说话她便转身准备离开,就在她即将要跨出门槛的瞬间,身后父亲的话再次传来:“有空去看看你母亲吧,她……很想你。” 女子抬脚的动作微顿,眸底泛上一抹不忍,缓声道:“多谢父亲提醒。” 公主大跨步离开书房,杜若一路小跑跟在殿下身后,出了君上书房的她这才暗中长舒一口气。 “杜若,你去一趟刑官殿,把信件送去。” 杜若疑惑问道:“殿下呢?” “我……”谷红矾微有些犹豫,接着道:“一会去长安殿接我。” “是。” 杜若带着信件转身朝着刑官殿而去,谷红矾则一路朝着长安殿的方向而去。 她也不知自己有多久没来看过母亲了,好像自从上次带回小狐狸之后就再没来过,成日里都守在那狐族身边,竟连看望母亲的事都给忘了。 现在想来,她这个女儿当的还真是有些不称职呢。 明亮的长安殿中,君后正慵懒的坐在宽榻上翻看着手中的竹简,看上去有些年头的样子,许是从前的旧书又被她翻出来打发时间。 “君后。”君后身边的仙侍蜚零端着一份清酪放在君后手边的矮桌上轻声道:“这是厨房刚做的桂花清酪,我看您午膳没怎么用,吃点甜的心情或许会好些。” 君后的确是没什么心情,略带倦意的水眸落在白玉盏中零星散落的桂花之上,想必也没什么能比此刻的长安殿更寂静的地方了吧? “年纪大了,就是爱吃些甜的。”君后说着,伸手拿起了玉勺,这勺子被精心雕琢过,手柄上还立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翠鸟,勺体被打磨到薄如蝉翼的地步,越是这样的东西,越是不会破坏食材本身的甜美。 妇人轻轻剜下一小块清酪送入口中,温热的乳酪经过唇齿瞬间化为一道清甜,滑过喉间,一路朝下而去,贝齿间只留下一阵浅浅的沁甜,沁人心脾,让人的心情也不由得轻快些许。 第79章 噩梦 蜚零看着君后愿意吃东西,也跟着高兴:“君后年纪才不大呢,若不是我成日跟在您身边,还以为您就只有万岁,还是小姑娘呢。” 这话逗得君后笑逐颜开,边吃着边笑言道:“你这嘴啊,真是越来越甜了,难怪他们都说你时常偷偷吃蜜呢,看来是真的。” 蜚零垂下头羞怯道:“君后怎么也信这些啊?我不过是吃了一次被人撞见罢了,过口一传怎的就成了时常偷吃?这我可不认啊!” “呵呵……你呀!”君后笑得畅快,似是很久没这般高兴过,不一会便吃下去小半盏,还不慎呛到,一阵猛烈的咳嗽叫蜚零慌了神,忙上手为君后顺气:“您没事吧?” 虽然被呛到,但君后这脸上的笑意却不见削弱半分,边摆手边说着:“没事……咳……” 蜚零忙拿走了君后手中的勺子,再递上一盏清茶:“这东西甜腻,君后已经吃了不少,喝盏茶润润吧。” 君后由着她拿走自己的勺子,又接过茶盏轻抿,半晌才舒畅些许:“果然是年纪大了,这么容易就呛到,看来以后连这些东西也要少吃了。” 蜚零见状,忙将白玉盏递到身边仙侍手中,回首冲着君后说道:“那之后我让人将这些东西里的蜜都减弱些,如此君后也可多吃些。” “好,还是你细心……” “禀君后。”主仆俩正说着,一仙侍匆匆而来,冲着君后欠身行礼说道:“长公主殿下到了。” 一听这个,君后这脸上的笑意便是止不住的,忙放下茶盏说道:“快让人进来。” “是。” 仙侍转身去请公主,蜚零也替自家主子高兴:“我说今日晨起两只灵鸟就在窗外叫个不停,原来是知道今日公主要来,报喜呢。” 蜚零正说着,公主天青色身影便出现在两人面前,许是因着小狐狸而心情不太好的样子,公主这脸上的笑容看上去有些勉强的样子。 “母亲。”公主欠身行礼端庄大方,一身清冷。 白石英坐起身微仰头望着女儿,眸中布满了欣喜,只是想起之前女儿的冷言冷语,不免有些发怵,不敢过于亲近。 “好,快坐吧。”最终,她只憋出这样一句话出来。 谷红矾谢恩落座,星眸上下扫视着母亲,最终落在她那略有些倦意的眸子上:“母亲最近睡的不好吗?” 此话一出,白石英脸上浮现出一抹尴尬,像是不愿被女儿看到她的窘态:“没什么……” 这点子伎俩在公主眼中宛若不存在,她抬眸看向蜚零像是期待她能说出什么令她满意的回答来。 蜚零被公主看得有些发毛,怯生生抬眸看向君后,只见她微蹙眉表示最好不要多言什么,可她却并遵从君后的意思,勇敢对上殿下幽冷的眸子说道:“回殿下,自打殿下上次动怒,君后她便日夜忧心,已经许久没睡过好觉了。” “动怒?”谷红矾先是一愣,之后转念一想,只怕是因着安藤萝的事,对母亲发过一次脾气,只是她当时也是太过悲伤,这才迁怒了母亲,她的心中也泛上满满愧疚。 “母亲恕罪,是我的不好,今后定然不会再有。” 见着女儿无比诚恳的水眸,白石英这心瞬间就软了下来,这可是她从小就宠着长大的女儿,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气?也从不见她如此低声下气的道歉。 公主自觉愧疚满满,但却还未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 蜚零说的自然不是她上次因着处死安藤萝而动怒的事,她说的是公主大婚后第二日与家人刀剑相向的事,可公主好像全然不记得这些,好像之前的那些日子不过是一场梦,一场令所有人都闻风丧胆的噩梦! 白石英看着满眼欣慰,冰冷的手搭在女儿细嫩的手背上柔声道:“都过去了,原也是我对不起你,早知如此我就该多劝着些……” 君后说着,谷红矾眸底再次被一层阴霾笼罩,似是遗憾,亦或是释怀。 “母亲这么说便是折煞女儿了,事情既然已经过去,现在我只希望母亲可以网开一面,我……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她说的自然是眼下公主府里的小狐狸,他是狐族,自然也是令人忌惮的存在,只怕有心之人仍旧不会放过他,也不会放过公主。 “好。”白石英没有丝毫犹豫,直接就答应了她:“我知道他是个可怜的,听说你把他带回来时,差点就死了,我与你父亲又怎的好再为难他?” 母亲的话让谷红矾放心些许,至少他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海潮渊,不必再受那些白眼,那些嘲讽。 谁也不知谷红矾此时心中所想,许是想要补偿他,亦或是补偿自己吧…… 两位主子说了半晌的话,白石英的心情也跟着好上许多,公主这脸上也算是有了些笑容,哪怕这笑容或许不是发自肺腑,也好过成日板着一张脸,叫人不敢靠近,总觉得她的周身散发着一股子寒意,靠近便会被冰冻殆尽一般可怖。 谷红矾回到公主府后,第一件事便是拿出从父亲手中抢来的明珠递到小狐狸面前说道:“你看这珠子,你可喜欢?” 她之所以将这珠子带回来,正是因着她记得狐族都喜欢明亮的东西,之前安藤萝在时也时常将殿中擦拭的干净到反光的程度。 小狐狸并未接过珠子,而是就这般瞧着,只是星眸中一闪而过的奢望还是被公主捕捉个清楚。 谷红矾见他喜欢却不敢伸手去接,便就将这珠子放在他手中说道:“我第一眼见到这珠子就知道你定喜欢,我便带了回来。” 小狐狸垂眸看着手中清透到泛着柔光的明珠,不可言说的欢喜从眸中溢出,嘴角不自觉微上扬几分,像是很开心的样子。 他抬眸看向公主,眼眸中充满了感激,像是在道谢,可这其中又夹杂着一抹不可思议。 谷红矾看着他的眼神,很是满意他的反应,猛地想起之前溪客也曾送来一个比这个还大还亮的明珠,当即对身边杜若说道:“我记得库中还有个珠子,一会儿送到隔壁院子去吧。” 第80章 敬茶 杜若微怔一瞬,不可置信的问道:“那珠子可是蚌族万年来唯一一个能与水珠媲美的明珠,殿下怎舍得转赠他人?”她说着,极其不满的眸子死死盯着榻上的小狐狸,像是在说这狐狸精当真是将殿下的魂都勾走了! 谷红矾却不以为然:“他不是别人,是我的人!你去拿就是了。” 公主冰冷的语气中满是不悦,杜若就算是再不高兴也只能照做,撅着小嘴极其不情愿的颔首道:“是。” 三日后,小狐狸已经可以如往常一般行动自如,只是稍有不慎仍然会牵扯到还没痊愈的伤口,只是他一直都不肯开口说话,谷红矾对此也并不着急,由着他想说时自然会开口。 这天清晨用过早膳,谷红矾带着小狐狸在院子里晒太阳。 温暖柔和的日光轻轻覆盖在两人身上,暖意包裹着小狐狸略有些消瘦的脊背,只是他这心情一直都郁郁寡欢的样子。 杜若拿来一条薄被递到公主面前,谷红矾将被子展开盖在小狐狸腿上柔声道:“昨夜睡得好吗?” 小狐狸垂着头,似是有话想说,但最后也只是微微点头表示自己睡的还不错。 谷红矾满意颔首:“那就好,我还担心你骤然换了环境会不适应,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 小狐狸唇角轻勾,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头上的发冠用了镂空金织银冠,许是公主怕太重的发冠会压到他现在还虚着的身子,也就准备了这种稍轻盈些的材质。 正说着,秦哪带着一份折报走了过来,冲着公主躬身行礼后说道:“殿下,内宫传来消息。” 谷红矾掌心朝上微抬手,秦哪向前一步将折报轻轻放在公子手中。 公主打开来瞧个仔细,眨眼间她眸底被一层喜悦覆盖:“狐族与灵族处置了伤你的几个人,之后他们不会再来打扰你了。”公主说着将手中折报递到小狐狸面前。 小狐狸微蹙眉,接过折报,略有些不可思议的视线在纸张上移动,手指微动,似是有些心虚的样子,又像大仇得报的畅快。 这一幕被公主尽收眸底,谷红矾薄唇轻勾,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抬手握住他略有些颤抖的手问道:“有那么高兴吗?一直看?” 小狐狸这才反应过来,忙放下手中的折报,看向公主的眼神很复杂,有感激,有惊诧,更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恐惧。 谷红矾接过折报递到秦哪面前,侍卫自然接过之后退了出去,公主接着道:“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养好身子,我记得你们狐族最喜欢各种新奇有趣的东西,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去人族去玩,听说人族最是聪明,许多东西都是在海潮渊见不到的。” 小狐狸微颔首,垂下眼眸还是不肯说一句话,只喉间发出“嗯”的声音表示赞同。 秦哪出去后,杜若抿了抿唇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谷红矾本不想理会她,可她却犹豫半晌还是说了出来:“殿下,有句话君后让我转告与您。” 谷红矾微怔一瞬:“既然是母亲的话,就说吧。” “君后说既然殿下想留下他,那就还是按照妾室的位分即可,只是向驸马敬茶的礼数少不得……” “敬茶?”谷红矾惊诧抬眸看向已经恢复不少的小狐狸,半晌为难道:“敬茶就免了,他不是妾室,不过一起坐下来吃顿饭,也就算是一家人了。” “这……”杜若蹙着眉显得有些犹豫的样子:“只是若是君后问起,我不知该如何回答?” 谷红矾无奈叹气:“这点小事都办不好吗?若母亲问起你就说已经行过礼不就得了!” 杜若虽觉得很是有些不妥,但既然是殿下的意思也就只好勉强应了:“是,我知道了。” 与此同时,水阳院。 驸马也正坐在院子里晒太阳,广白走了过来说道:“公子五殿下回来了。” 溪客紧闭的眸子缓缓睁开,慵懒中带着一抹惊喜的问道:“人在哪?” “刚回来不一会儿,眼下应该在府中。” 话音落,溪客一边起身一边说道:“带上棋盘,去舟王府。” “是。” 两人眨眼的功夫就出现在舟王府门外,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舟王府的大门是敞开的,并且门口多了一个仙侍看守。 仙侍远远瞧着公主驸马迎面而来,等走到近处时他才躬身行礼道:“驸马。” 溪客见着这人是上次的仙侍,便也就扬起一个浅浅的笑意问道:“听闻五殿下回来了,他可有时间见我一面?” 仙侍颔首道:“殿下知道驸马今日会来,吩咐我直接领您进去就好。” 溪客微怔一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今日府门大开是因着殿下知道自己会来。 “有劳了。” “驸马客气。”仙侍侧身做了个请的手势:“请跟我来。” 这是溪客第一次来到舟王府,这里比想象的还要清冷些,他原以为公主府已经够冷清的,没想到这里才是真正的冷寂。 偌大的府邸看上去比公主府要稍稍小一些,花园池塘也是一个不少,楼宇凉亭也都齐全,只是这走了许久都没见到一位仙侍,若不是知道五殿下已经回来,还以为这里长久无人居住呢。 他们跟着仙侍穿过一片荷花盛开的池塘,这里莲蓬荷叶星星点点散落在其中,远远看去倒是颇有些意境,只是前面的石板路上好像有个带着花纹的‘大石头’挡在路中间,这就有些奇怪了。 仙侍并未转道,而是继续朝前方走去,等来到这‘大石头’前他稍稍侧身绕过了这‘石头’,此时两人才看清楚,这哪里是什么‘大石头’?分明就是一只比矮桌还大的龟。 巨龟正悠闲的趴在这里晒太阳,一动不动的样子还以为是个雕像。 广白定睛一看,惊诧道:“这里怎会有这么大一只龟?” 仙侍埋头往前走,低声回应道:“殿下喜欢龟,这位是水族老龟的侄子,前些日子受了伤,殿下就将他带回来放在这池中养病。” 第81章 苦苦寻找 “哦~原来是这样。”广白恍然大悟,没想到水族的龟竟然可以来到仙族养病,还真是长见识了。 广白一步三回头,好奇这龟究竟有多大年纪,看着倒是不小的样子,只是在五殿下府中,他也不好多嘴去问,也就忍住了,跟着自家公子往前走就是了。 等来到五殿下书房,仙侍便在门口停住了脚步,回首冲着驸马道:“驸马自己进去吧,殿下不喜我们打扰。” 溪客与广白两人很是意外,就在两人还没反应过来时,那仙侍就已经转身离开。 广白回首看向仙侍的背影,疑惑道:“之前就听闻五殿下喜欢清净,只是没想到竟然能到这般程度,连仙侍都不敢进去打扰,这性子当真是孤僻……” 溪客闻言轻啧一声呵斥道:“不可言行无状,这里不是公主府!” 遭到训斥的广白垂下头愧疚道:“是,我失言了。” 溪客抬脚跨入房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靠在墙边的长案,长案上整齐的摆放着几个形状各异的珊瑚,其中最夺目的要数中间这个。 极其罕见的银白色珊瑚呈半球状,每一根触角都圆润饱满,从门外射进来的日光穿透这珊瑚整体,看上去清透无暇,美到不可方物,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唰—— 细微的纸张摩擦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溪客这才回过神来,转首看去只见汉白玉屏风后的桌案处正坐着一个人。 那人眉眼清冽,一席白衣清逸出尘,眼帘微垂纤长的睫毛在日光下宛若有生命一般轻颤,瞳眸移动在手中的一本书上,恰似岁月静好,说的应当就是此刻吧。 溪客忙上前躬身行礼,广白也跟着自家公子行礼,只是这躬身的力道就要比公子大一些。 “见过五殿下。” 五皇子谷宛童微抬眸,清冷视线透过薄如蝉翼的屏风落在两个人影上,缓声道:“驸马来了,坐吧。” “谢殿下。”溪客抬脚绕过屏风,捧着锦盒的广白忙跟上,眉眼低垂不敢直视五殿下。 溪客落座后,五皇子谷宛童这才舍得放下手中的书,起身来到茶桌前斟上一杯香茶递到溪客面前说道:“听闻你找我有事?” 溪客双手接过茶盏谢恩后放在桌案上,这才缓声道:“我的确是有一事相求,不知殿下可愿意相助?” 谷宛童为自己倒上一盏茶轻抿:“何事?” “我听闻殿下这里有许多珍藏的古籍,还有不少孤本,不知殿下可否借给我,看过之后我定会送回来,定不会叫殿下为难。” 谷宛童微蹙眉,不解道:“此事不必你亲自来问,着人拿走就是了。” 此话一出,溪客喜出望外,忙起身行礼道:“多谢殿下慷慨,我也没什么好报答的。”他说着抬手指着身边广白手里捧着的锦盒说道:“这星河百转棋盘是我溪家祖上偶然所得,听闻是一位神族所作,殿下爱棋,我便斗胆将此物送来,还望殿下不要嫌弃。” 溪客说着,广白打开了锦盒的盖子,微蹲下身子好叫五殿下能看清楚这里面物件的模样。 谷宛童闻言,方才还黯淡无光的眸子霎时间被一层灵光笼罩。 握着茶盏的手微颤,清冽茶面泛起层层涟漪,不可思议从眸底溢出,眼前这棋盘便是他寻了万年的物件,想不到今日竟然送到眼前来,唾手可得到他只要一个点头就能收入囊中。 看着五殿下这奇怪的神情,溪客就知道自己这礼物是送到了殿下心坎上,微侧首冲着广白使了个眼色,仙侍当即明白,小心翼翼的将手中的锦盒放在五殿下面前的茶案上。 谷宛童颤抖着手缓缓伸向锦盒,这其中的东西是他朝思暮想的,这一刻他终于拥有了这传说中的星河百转棋盘,恍若眼前的一切都像是做梦一般。 “此物竟在你手中!”谷宛童呢喃着,溪客脸上蒙上一层欣喜的笑意:“殿下喜欢,便是这棋盘的福气,也不算是蒙尘了。” “喜欢……”谷宛童微摇头:“何止是喜欢……” 是啊,他何止是喜欢这棋盘?简直太过激动,甚至到了不知该说点什么的地步。 他憋了半晌,终于移开贪婪的视线,深吸一口气算是平复自己躁动的内心,之后才缓声道:“我的藏书阁就在隔壁,你想要什么可随时拿去。” 溪客闻言,嘴角上扬出一个欣喜若狂的弧度,忙将身子躬的更低了些,语气之中充满了兴奋:“多谢殿下。” 他说着,眼看五殿下再没了动静,他也就识趣的告退了,带着广白朝着隔壁的藏书阁而去。 出了殿下书房,广白看着自家公子高兴,他也跟着激动不已:“公子可算是得偿所愿了,今后便是有看不完的书,不会觉得无聊了。” 话音落,溪客水眸中竟生出一抹狂狈之色,只是背对着广白,他并未看到公子的异常,还沉浸在公子如愿以偿的喜悦之中。 “是啊,今后不会无聊了!” 两人来到藏书阁,这里的景象才是真的令人惊骇不已。 这藏书阁从外面看上去虽平平无奇,但内里却大有乾坤,不仅有开天辟地以来所有的竹简,书本,甚至就连记载事件的石板都能看到,各种难得一见的孤本在这里更是宛若寻常之物摆放在直通房梁的书架之上。 这里除了有各类书籍之外,还有不少来自水族的珍惜之物,什么明珠珊瑚在这里更是随处可见,平日里只出现在传说当中的八神凌铁、玄冰圣焰这种几乎见不到的东西在这里也可以得见真容,与其说这里是藏书阁,到不如用藏宝阁来形容更加妥当一些。 溪客像是来到了一片世外桃源,不论是见到什么书都想带回去瞧,可他还是忍住了,只挑了十几本先看着,等看完再来也不迟。 等两人回到公主府,广白脸上的笑意更是止不住,看着面前堆成小山一样的书卷,每一本都是别处看不到的珍品,想想就替自家公子高兴。 第82章 龙鳞装 “公子,这些书要不要先放起来?一时间怕是也看不完这么多。” 溪客拿起一本书卷来到长案前,解开上面已经略有些泛黄的绳结,两根手指轻推着书卷缓缓展开,一幅山水画卷一般唯美的龙鳞装被平铺在案上,微风轻过,每一页纸张都像是有生命一般轻摆,再加上这书用的是徽金潵墨的纸张,便就显得更加灵动,如黑龙遨游在天地之间,不似人间物,只因天上有。 广白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口齿大张,虽说他很之前就跟着自家公子,也是见识过不少龙鳞装的书籍,但美到这种程度的还真是有一次见。 溪客也被眼前这书的的美艳程度震惊,从前只是听闻有人将徽金潵墨的纸张做成书籍,但也只是听说,今日才是真正见识到这东西的震撼。 要知道徽金潵墨可是三界之中最少见的矿材,稀有程度不亚于人族君主的数量,总共也只有不到十块,那是即便有钱也买不到的地步,珍贵程度可见一斑,却被人做成纸张又装订成龙鳞装,简直就是丧心病狂的程度。 “驸马。” 就在两人为着这天上地下都难得一见的物件而震惊时,杜若的突然到访就显得尤为突兀。 溪客抬眸看向她,粉扑扑的小脸似是吃了蜜一般带着发自心底的喜悦,扬于嘴角。 “何事?” “殿下请你明日一早至寝殿用膳。” 溪客闻言蹙眉不解,但表面上还是装出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冷声道:“知道了。” 杜若欠身后退了下去,广白却看着杜若离开的背影疑惑道:“不是说殿下近日都陪着那狐族吗?叫公子你过去做什么?看他们你侬我侬吗?” 这话可实实在在戳到了溪客的心窝子上,他前几日时常候在公主卧寝外的廊下,想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公主便需要他,可谁承想他终究是自作多情,公主竟一次都没想起他,甚至连用膳都不再与他一起。 男子复杂的瞳眸中闪过一抹醋意,可他又实在无可奈何,谁让长公主殿下是仙族之中唯一一个能拥有妾室的人,而这妾室虽为狐族,可又是君后同意了的,他就算是再不肯,也只当一阵风吹走罢了,谁又在乎他的想法呢? “除了这一本,其他的都先收起来。”溪客说着坐了下来,认真的视线一点点移动在面前这本奇书之上,让广白也跟着语塞。 他家公子啊,还是这般不肯承认,可转念一想,自家公子乃是正室,若要他学那些妾室般矫揉造作,绞尽脑汁去搏公主身边的位置,这事他还真是有些做不来,也不屑去做。 次日一早,溪客早早赴约,一进门便看到公主与那狐族正坐在一起,公主为他的手系好纱布,像是刚换过药的样子。 小狐狸见着驸马前来忙起身行礼,公主则一把将人捞回来说道:“乖乖坐着,还没好呢。” 被重新摁在榻上的小狐狸把头埋下去,有些羞愧又有些不知所措。 谷红矾却不管许多,自顾自为他缠绕纱布,完全不理会已经来到身边的驸马。 溪客见状,内心很不是个滋味,但他作为正室还是要有该有的气度,便也就扬起一个还算是能看的笑容行礼道:“殿下。” “嗯,你来了。”公主头也不抬,好似她的世界里就剩下眼前这双马上就要痊愈的手。 溪客见状也不愿多说什么,反正殿下从不肯正眼瞧他,连带着不喜他的到来,只是今日突然邀他前来用早膳,他对此也是一头雾水。 不多时,公主系好了纱布,又拉过小狐狸的右手看个仔细,半晌才满意道:“嗯,不错,你这只手上的伤已经淡下去,想来明日左手应该也可以拆掉纱布,之后也就方便了。” 小狐狸低垂着头,抿着唇,脸颊处的一抹红晕让溪客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他曾在之前的宴席上见过一次这位九尾神狐,他周身散发出的清冷气质是叫人过目难忘的存在,不论是面对任何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腰杆笔直,完全没有因着他寄人篱下就愧疚半分。 可如今见着这位,他虽长着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腰杆也同样不曾弯曲半分,可就是这给人的感觉不太一样,可要说究竟是什么地方不一样,他还真是一时间有些想不到,或许是在接触到殿下时总有一种隐约的不自然。 等做完这一切,谷红矾才吩咐人摆上早膳,而后她又细心的搀扶着小狐狸往圆桌方向走去。 溪客跟在他们后面,来到圆桌前才发现,今日这一桌子的早膳异常丰盛,但大多都是药膳,还是顾忌到小狐狸的身子,故意做了调整。 三人落座后,谷红矾这才将话题引入正轨:“他来到府中也有些时日,这段时间因着他身上有伤的缘故,未能与你正式见面,说起来是我的不是,好在现在他身上的伤也好了许多,还要多亏你送来的药,我就想着大家坐下来一起吃顿饭,也就算是认识了,你觉得呢?” 溪客闻言,心中自是有了一番衡量,原来今日这桌早膳是敬茶的礼,看来殿下果真要纳这异族入门,也不知是没有将他这个正室放在眼中,亦或是实在对这个狐族爱得深沉,连这些也不在乎。 溪客想着,脸上勉强挤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来说道:“殿下客气,说来这段日子我也没能照顾他,想来颇有些惭愧,殿下没有生我的气我就已经很感激了,说不上是殿下的不是。” 这话颇有些醋意,但又叫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谷红矾隐约听出一分责备之意,但既然溪客不愿明说,她也就跟着含糊其辞罢了:“既如此动筷吧,听闻你爱吃鱼,只是晨起也不好吃太过腥气的东西,便就让人做了碧水鱼丸,你可尝尝,看合不合胃口。” 这话说的溪客微怔一瞬,公主竟知道他喜欢吃什么,难道是眼里有他?从前的揣度是自己小家子气了? 第83章 这人脑子有病吧? 溪客想着,公主已经拿起筷子,一旁的杜若上前为几人盛汤。 溪客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想的,这手不由自主的就夹起一颗鱼丸递到公主碗中,而一心照顾小狐狸的谷红矾则夹起一块青菜放在小狐狸碗中。 这一幕让小狐狸满脑袋雾水,他还以为在公主府里用膳不能给自己夹菜,也就不知怎的,看着面前的一盘碧玉藕片就夹了起来送到驸马碗中。 随后这饭桌上就萌生出一抹尴尬的氛围,驸马与公主两人看着他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好像这周遭的空气都凝滞,正在盛汤的杜若手上动作也顿住,呆呆的望着小狐狸,这眼神里好像飘着一句话“这人脑子有病吧?” 溪客匪夷所思的看着自己碗中雪白的藕片,一时间竟不知是该吃还是该如何,呆愣愣的眨着眼。 这一幕不仅让桌上的两人语塞,就连一旁站着的秦哪都微蹙眉很是不解,心中也跟着嘀咕了一句“这人当真是脑子有病!” 溪客抿了抿唇,很是尴尬的夹起了那藕片,小小咬下一块后便放在碗中没再动过。 谷红矾脸上的笑容很是有些勉强,这种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小狐狸这般也吓得她不敢再给他夹菜,以为他不喜欢有人给他夹菜,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桌上的三人都揣着自己的小心思用完了这顿早膳,之后小狐狸打了个浅浅的哈欠,谷红矾便想着让他先去休息,而杜若却提醒道:“殿下,仙医说侍君的身子已经痊愈,君后的意思是让他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住,总是在你这里总归有些不合规矩。” 谷红矾本想反驳,可奈何溪客还在这里,他一个正室眼看着一个侍君与公主成日住在一起,的确心有不甘。 无奈下,她也只好应了,任由秦哪带着小狐狸朝着隔壁院子而去。 正殿里安静下来,溪客也终于有机会与公主单独相处片刻。 溪客为公主奉上一盏香茶,谷红矾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手边泛起袅袅青烟的茶香便没了动静,只是这眸中一闪而过的落寞还是被溪客尽收眼底。 溪客的手还没来得及收回,这手像是安藤萝的,从前他们也是如同这般,他为她奉茶,她夸赞他的细心,而如今茶盏还在,人却不似从前。 就在此时,杜若端来一份糕点,溪客忙接过递到殿下面前说道:“方才见着殿下没吃什么,这些点心是我让人新做的,殿下尝尝。” 谷红矾依旧没说话,不过好在也算是愿意拿起一块点心送入口中,绵软的桃花香在口齿间融化,咽下后她薄唇扬起一抹浅浅的弧度道:“还不错。” “殿下喜欢,下次再做。”溪客将手中玉盏放在矮桌上,同殿下一起坐了下来,望着殿下的星眸中满是柔光。 与此同时,小狐狸也跟着秦哪来到这个所谓的他的院子,而当他跨入这里的瞬间就感觉到这里到处充斥着一种说不上来的阴冷气息。 暖阳如初,涓涓细流,桃花开的正旺,玄猫卧在廊下小憩,见着有人进入,它睁开惺忪的眼眸望向对方,但并未起身,只是就这般呆呆地望着二人,歪着小脑袋,好像并不认识眼前这个陌生的人一般。 秦哪大步走在前面,小狐狸怯生生的跟在后头,好奇的打量着这里的一切。 等秦哪推开房门,小狐狸才跟着他的脚步进入屋内,令人惊奇的是,这里的陈设都是一等一的,什么花瓶屏风,珠帘雕刻都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好东西,只一眼便可看出这里的主人与公主来说有多么重要。 “这里就是你的院子,你今后就住在这里。”秦哪面无表情的说着,小狐狸的视线却停留在眼前这茶案之上。 只有小腿那么高的暮山紫茶案上摆放着一尊莲花烛台,烛台上燃了一半的烛心落了一层薄薄的清灰,像是许久未曾使用,又像是被人忽略的存在。 秦哪说完就准备出去,却看到他正愣愣的看着那烛台,他曾听主子说过,这烛台是他与公主两人共同所做,用了忘川尽头的红颜寒冰雕刻而成,虽为寒冰,但却不畏惧烈火,是难得的物件,全天下也没几块,而这块就被他们大方的雕刻成烛台摆在这里。 小狐狸看着那烛台的眼神中竟藏着一抹心痛,像是想起了什么,但秦哪转念一想,方才他在公主面前为驸马夹菜的举动,多半不是主子。 他不屑的语气中带着一抹狂妄:“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厉害的,谁知道一顿饭竟就漏了馅,还想在这公主府里瞒天过海?恐怕还要再修行个几万年吧。” 此话一出,小狐狸心头顿时被一阵恐惧笼罩,他不曾想才来到这里没几日就被人看出端倪,这接下来的日子可怎么熬啊? 他的呼吸略有些加快了几分,下意识转首看向秦哪,却故作镇定,努力回想曾经学习的一切,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就像盯着一尊雕塑般冷漠。 秦哪也不着急,不过挑起一边眉尾,双手抱胸戏谑的看着他低声道:“你这点小伎俩,能骗过别人却骗不过我!若你还想在这里好好活着,就应该知道讨好谁!” 话音落,小狐狸下意识咽了下唾液,忙找出他所有值钱的物件,基本上都是这几日公主殿下赏赐给他的,他全部都拿了出来,二话不说塞在秦哪手中,眸中满是可怜,像是寻求庇护的小鹿。 秦哪垂眸看着一大堆珍贵的物件,有明珠、有宝石,甚至就连公主才赏赐给他的红宝石发冠都拿了出来,似是将他的所有都交给秦哪。 秦哪一愣,他好像不是这个意思,这些物件他虽说未曾拥有,但也从不觊觎,于他来说不过就是一堆无用的石头罢了,可对于小狐狸来说这些便就是他的全部。 他倾囊相授,秦哪也照单全收,大手一挥,东西全部被他收入心海之中,抬脚靠近小狐狸几分,直到完全贴在他身上:“这些还远远不够……” 第84章 好着呢 秦哪扔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抬脚离开,只留下小狐狸一人呆呆地站在原地愣神。 他不知道秦哪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好像稀里糊涂的就暂时度过了这一关,至少他现在知道谁才是他最需要讨好的人。 秦哪走后,小狐狸来到茶案前落座,水眸滴溜溜的转,想着这个秦哪是九尾神狐的奴隶,他们应该已经签订了主奴契约,只要这个秦哪咬定他就是九尾,那他就可以代替九尾,真正成为公主的侍君,此后也就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与此同时,正殿。 谷红矾与溪客正百无聊赖的坐着,两人之间好像没什么可说的,但溪客总是会没话找话,搞得谷红矾实在是有些烦闷,又不好直接将人赶走,便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和两句作罢。 正在此时,玄猫不知从什么地方找到一根绑着狐狸毛的棍子,叼着棍子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直接来到谷红矾面前放下棍子,抬起头期盼的眼神望着她。 谷红矾好奇的弯下腰捡起棍子,这上面雪白的毛她一眼就认出这是安藤萝尾巴尖上的毛。 “你从什么地方找到这个的?”谷红矾问着,小玄猫歪着脑袋盯着那棍子,满眼渴望,看上去是想与她玩耍。 溪客见着这东西做的有些粗糙,像是临时起意随手做的,也就应和道:“这东西看着到不像是海潮渊的物件,想来侍君怕是觉得玄猫成日无聊,做来逗弄它的。” 溪客只认出这东西是狐狸毛,却不知道这上面的毛是安藤萝的,还以为是刚刚小狐狸回去之后做的。 “既然你主人给你做的,那就是你的,之后你若是无聊就拿着这个来找我玩可好?” 小玄猫摇晃着它细长的尾巴,渴望的瞳眸一个劲盯着谷红矾手中的逗猫棒,看上去已经迫不及待的样子。 谷红矾也不纠结许多,拿着棍子就跟它玩闹起来。 这狐狸毛移动到什么位置,玄猫就扑上去,可眼看着就要抓到,又被谷红矾挑走。 玄猫玩的不亦乐乎,溪客在一旁瞧着倍感欣慰,因着他不仅看到高兴的小猫,还看到终于露出一丝微笑的公主殿下。 这笑容是发自内心的、纯洁的、不掺杂杂质的,似是忘却一切烦恼,只眼下这一刻的欢愉。 恍惚间,溪客犹如看到两人原本应当的婚后生活,没有权谋,没有异族,没有暗潮涌动,只有两人做一对天上地下都羡慕的鸳鸯,平平淡淡的过完这一生。 只是这样的场景也只存在于梦中,他的出生本就意味着一场不纯洁的婚姻,而公主也并非寻常仙族,她生来就背负着仙族的重任,即便她的丈夫不是溪客,她也无法避免一场只属于她的腥风血雨。 夜里,整个仙族都被一阵寂静无声覆盖,公主府外随处可见巡逻的守卫,只不过一个黑影还是顺着最隐秘之处悄然进入公主府。 秦哪正站在廊下为小狐狸守夜,别管他是否真心,他都是侍君的侍卫,因此为侍君守夜就成了他的活计。 一个黑影悄然出现在他身边,压低了声音不耐烦的说道:“你可真行,不回去禀报也就算了,还让我来这一趟,你可知道外面的守卫足足多了五成!我差点就被发现了。” 秦哪冷着一张脸,沉声道:“躲不开说明是你的能力有问题,怪不得别人。” 那人脸色一沉,双手抱胸愤愤而道:“你叫我来干嘛?!” 秦哪右手一翻,从心海中拿出一个布包,这里面是白日小狐狸给他的所有物件,其中也有不少他这段时间积攒下来的月例。 他将布包递到身边人手中说道:“把这些带回去。” 那人看了看沉重的布包,满脸不悦:“你干嘛不自己给他?阁主还等着你回去呢,你倒好,躲在这里悠闲自在。” 秦哪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到底送不送!” “送!没说不送啊!你急什么?”男子虽嘴上发着牢骚,但手上的动作也是一点不耽误,接过布包掂量了一下震惊道:“这么多?你是把身家性命都给他了?那你自己怎么办?” “管好你自己吧!别人的事少操心!”秦哪还是这般冷淡,除了还在暗阁里的他,对任何人都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就跟谁欠了他似的。 那人无奈撇嘴,反手将布包收入心海之中说道:“没事我走了。” 他说着就要转身离开,却被秦哪叫住:“他……还好吗?” 那人脚步一顿,回首无奈道:“好着呢,有你做后盾,谁敢薄待了他?” “帮我告诉他,照顾好自己,有空我会回去看他。” “知道了!啰嗦……” 那人闪身离开,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便没了踪影,不愧是仙族第一暗阁,培养出来的杀手在整个海潮渊都能排得上名号,便是在这满是仙兵的公主府也可来去自如。 自打小狐狸这身子愈发康健,谷红矾也时常带着他到院子里闲逛。 这天她让人找出了许久未动的琴,小狐狸落座在琴前,一开始有些犹豫,可当他纤长手指落在琴弦上的那一刻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脉,一首首悠扬的琴音诞生与他的指尖,每一首都是公主与安藤萝的回忆。 谷红矾让人摆放好宣纸与墨,杜若为公主磨墨,谷红矾抬眼望着柔情似水的小狐狸,笔下画出恰到好处的弧度,便在琴声落下瞬间,她的画也已完成。 “你来看看,像不像?” 小狐狸起身来到殿下身边,垂眸看向画中人,正是他抚琴时的场景,就连周遭的暖阳也生动灵光,恰似一汪春水,抚平之前的那些不愉快,只留下此刻的静谧。 他点着脑袋,似是在说:“像,很像。” 公主高兴的把画交给杜若说道:“去裱起来,挂在书房里。” 对于这样的要求,杜若已经是见怪不怪,乖乖拿着画去装裱,而公主则拉着小狐狸坐了下来说道:“许久没见到你的画了,你也做一幅吧。” 第85章 小满 小狐狸拿着笔的手有些不自然,却还是耐不住公主渴求的目光,最终落笔在面前如雪一般白到发亮的宣纸上。 这纸比人族的纸要细腻的多,颜色也更加明亮,不似往日见到的那般泛着隐隐竹黄。 小狐狸按照公主的模样画出一幅画像,画中的人眸中少了几分灵动,多了一抹惆怅,便是失而复得的惶恐。 不过公主还是很喜欢,对这画赞不绝口,还让人装裱起来。 等作完画,公主又拉着小狐狸来到书房:“这里你许久没来了吧。”她说着推开门,眼前的一切让小狐狸震惊不已。 这里除了满墙的书籍便是满眼的画像,每一幅都是他,有抚琴的、有抱着玄猫的、有站立着、也有端正坐在宽榻上的,每一幅的神色都与自己十足十的像,可细细看来又略有不同。 公主拉着小狐狸的手往里走,待两人来到一副半身像前时,公主停下了脚步,看着眼前这画说道:“还记得吗?这画是当时你手把手教给我,我一点点按照你的模样勾画出来的。” 小狐狸看着眼前的画,这画中想必就是他们口中所说的公主的九尾狐侍君,原来他与自己竟有十分的像,难怪他们说这件事只有他可以办到。 公主转首看向他,小狐狸正盯着这画出神。 谷红矾笑着问:“怎么了?发什么呆?” 小狐狸回过神来,笑着摇头,表示自己没有发呆,在认真的听殿下说话。 她接着将人引到另一幅山水画面前,指着画上一小块被晕开的地方说道:“还记得吗?这画上的光晕还是你装裱时不小心弄上去的,我说‘这画本没有灵魂,是你给予了它魂魄。’” 小狐狸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所谓的仙族公主侍君是个这样全能的人,从前只知道他心灵手巧,样貌出众,对公主百依百顺言听计从,可却从不知他竟连装裱画作都信手拈来,怪不得公主会喜欢他,这样的人只怕是换做其他女子也会爱不释手的吧? 四月初三,小满。 清晨起身,仙族内宫也跟着旭日朝阳逐渐热闹起来。 仙侍们捧着红豆薏米茶送到各个殿宇,到处悬挂起包裹着稻谷的香囊,几个仙侍聚在川河旁为水车聚气,如此即便是无风无浪的平和天气,水车也可以旋转起来,带动着水流让整个川河都迸发出生机。 一大早溪客便收拾好一切来到公主卧寝外等候,小狐狸也跟着来到这里等着向公主请安。 榻上的谷红矾懒懒的拉伸腰背,一旁的杜若焦急劝说:“殿下还是快些起身吧,今日是小满,按照规矩是需要到内宫去向君后请安的,这个时辰已经不早了,想来几位殿下应该已经到了,殿下若是再不起身便就要耽误祭车神的时辰了。” 一番催促下来,榻上的公主才算是迷迷糊糊坐起身,任由着杜若在自己身上捯饬,还要被催促着先喝下一盏红豆薏米茶才肯罢休。 谷红矾蹙着眉,极其不情愿的呢喃着:“这东西不好喝,薏米有股怪味道。” 杜若一脸无奈,将茶盏往公主面前递了递催促着:“不好喝也要喝,殿下从小就不喜薏米的味道,可这也是没办法,小满习俗如此,也是为了天下祈福,殿下快些喝了吧,要赶不上时辰了。” 谷红矾屏着气息喝了下去,薏米的醇香到了她的口中便成了咽不下去的‘毒药’,只是想到这个味道就难以忍受。 放下茶盏,她忙摆了摆手:“快拿远些!” 捧着茶盏的仙侍忙弓着身子退了出去,这般谷红矾才算是舒服些许。 等做完这一切,谷红矾也换上一身还算是喜庆的库金色,头上的流转银白发簪衬托的人更加清逸出尘,再搭配上这张艳绝天下的小脸,便是将整个仙族都放在一起也是比不过的。 “行了,快些走,赶不上了。”杜若一边说着一边轻推着殿下往外走,等来到门口溪客与小狐狸两人已然等候多时。 见着殿下出来,溪客迎上前去,小狐狸恭敬的屈身行礼,只是他说不出话,自然也就只有一个动作便罢。 还不等溪客说什么,杜若便拉着公主往外走,嘴里还要嘀咕些什么:“先别整这些虚礼了,赶快走吧,这个时辰该是祭车神的时候了,殿下去的晚了,挨骂的是我!” 溪客忙跟上两人脚步,走到门口的谷红矾还不忘回首说上一句:“你在府中等着我!一会儿就回来!” 小狐狸头垂的更低了些,待再抬眸时已然见不到殿下的身影,空荡荡的院中只剩下他与秦哪两人。 “行了,殿下都走了,你就不用装模作样的,没人看了。”秦哪一阵阴阳怪气,小狐狸也不理会,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 只是来到院外,他看到原本空荡的门头不知何时被挂上一个墨金牌匾,上面黑金墨汁赫然写着几个大字:“牵思园”。 他懵然的盯着那牌匾,秦哪上前不屑道:“看什么?殿下思的又不是你,何须自作多情。” 小狐狸没理会,抬脚进入园中,多半也是因着他说不出话的缘故,想来他也是想回怼些什么,奈何实力不允许也就只好作罢。 众人在君后的长安殿里等了许久都未见七妹的影子,眼看着祭车神的时间就要到了,君上提出不再等下去,直接出发前往川河。 与此同时,正走到一半的谷红矾也看出时间不等人,当即吩咐车夫掉头前往川河。 杜若这嘴还是不肯停歇,唠叨个不停:“早就说殿下要早些起身,现在好了,一会儿到了只怕是又要得一顿训斥,殿下这是何苦呢?” 谷红矾闭着眼没理会,只觉得她聒噪,溪客则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她不要再说,杜若这才安静下来。 等来到川河,各位皇室成员也已经到场,如杜若所料的那般虽然君后与君上并未言说什么,但大皇子谷木槿与二皇子谷空青可是唠叨了几句:“你怎么来的这样迟?母亲等了你许久。” 第86章 祭车神 谷红矾脸上的笑容着实勉强,但还是尽力讨好两位哥哥,靠着他们撒娇:“大哥,我不是起晚了吗?保证这一次,以后不会了。” 大皇子谷木槿黑着一张脸,对于妹妹喜欢迟到这件事他也是见怪不怪,但一想到今日这样重要的日子,还是忍不住训斥一句:“你呀!今日都敢迟到,将来若是每日晨起上朝,你还要将文武百官都晾在殿上不成吗?” 谷红矾撅着小嘴,满眼可怜:“以后不会了嘛~好哥哥,你就帮我同母亲说说吧,只要你去说,她肯定不舍得责骂我的~” 谷木槿也是无奈:“母亲自是不会说什么,就怕父亲动怒,今日就连众仙家都来了,你作为未来储君还这般不放在眼中,只怕父亲会觉得你难当大任啊。” 此话一出,谷红矾低垂着脑袋犯嘀咕:“我本也没想做这个储君,还不都是这些臣子们说的……怎的能怪我?” 二皇子谷空青不满道:“你在这里同哥哥撒娇也是无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与众臣解释吧!” 谷红矾泄气的垂下头,跟着哥哥们往前走,直到来到川河旁正在不停转动的水车面前。 这水车与人族的几乎没什么区别,唯一不同的就是人族的水车是依靠水流的冲击而运作,而仙族这水车是依靠灵力运作,从而使平缓的水面流动起来。 随着时间走过晨时,众皇室立于水车两旁,其余各位仙家跟在后头,再加上外缘的一众仙侍仙兵,远远看去冠盖如云,盛况空前,就连打扮亮眼的长公主都被淹没在人群里。 不过这也刚巧满足了她迫切想要离开的心,只要没人注意到她,她就可以在结束之后立刻回去,晨起还没来得及与小狐狸说上两句话,也不知他在府里做什么?是不是翘首以盼自己回去呢。 水车的祭祀仪式正式开始,随着君上与君后两人缓步朝着高台上走去,周遭也逐渐变得安静下来,众人目不转睛的盯着那高台上的两人。 君后回首间瞄到下首躲在大儿子身后的女儿,心中浅浅叹息一声,她这个女儿啊,还是这般小孩子心性,这将来该如何继承大统啊? 正想着,两位仙侍捧着春日酒走了过来,来到两人身边站定。 君上与君后两人端起春日酒敬过天地,又朝着水车微躬身后将酒均匀的洒在水车旁,这仪式也算是正式开始。 之后各位仙家也同样拿到春日酒,只不过他们是自己饮用,各位皇子也跟着喝下春日酒。 再之后便是各种繁琐的礼节,什么为水车祈祷,祈祷天下风调雨顺,百谷丰登,再将饱满的谷子洒在川河之中,这些谷子就会随着川河漂流至河岸尽头,再随着漫天的瀑布倾斜而下,一路经过人族至狐族,最后达到水族。 终于在听到仙侍一声:“礼成!”之后,君上与君后两人走下高台,各位仙家也闻声而退,这祭车神的仪式也就算是完成。 谷红矾探着小脑袋问道:“完成了吗?我可以走了吗?” 大皇子谷木槿无奈道:“还没同父母打招呼,你怎么就想着先走呢?” 谷红矾归心似箭,实在是不想再待下去,奈何此时君上与君后已经走到两人面前,君后无奈道:“你呀!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能迟到!你可知方才几个仙家都来问我,说你怎么还没到?你叫我如何回答他们?总不能说你又睡过头了吧?” 谷红矾地垂着头,一副忏悔摸样:“母亲,我知道错了,今后不会再有了……” 君上也不甘示弱,跟着呵斥道:“你这样,我怎么放心将仙族重任交给你!” 谷红矾抿着唇,半晌没个动静,君后深深叹息过说道:“杜若。” “奴婢在。”杜若两步上前,恭敬地低垂着头。 “叫殿下起床的任务之后就交给你,若是她再迟到,你就可以不用留在公主府了!” 杜若惶恐应声:“是。” 谷红矾却被这句话挑起兴趣,她早就希望杜若离她远点,这样她就不会再成日盯着她与小狐狸了,与她来说不是大大的好事吗? 她低垂下去的脸上顿时有了笑意,默默盘算着下一次的祭祀什么时候开始,到时候她只要故意迟到就可以把杜若赶走。 “想什么呢?”君后看穿了女儿的小心思,接着黑着脸说道:“我身边这个蜚零可是中用的很!要不要也给了你啊?” 谷红矾的笑意凝滞在脸上,这个蜚零可是比杜若厉害千万倍,又是出了名的忠仆,若身边仙侍换成她,那她的好日子才算是彻底没了踪影。 不成,绝对不成! 谷红矾扬起一个讨好的笑容来,拉着母亲撒娇:“母亲,我觉得杜若挺好的,人又老实做活还麻利,蜚零姐姐一直跟在母亲身边,早就用惯了,只怕是离了她,您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合适的,还是母亲自己留着用吧,我之后保证不会再迟到了。” 她笑着,脸上的笑容虽说没看出几分真心,但好在是当着众人的面下了保证,而现在最看重的便是承诺,既如此,君后自然也不好再追究下去,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奚落:“你呀!” 谷菖蒲见状跟着道:“你也老大不小了,前些日子也成了婚,从明日开始你就要入朝听政,待时机成熟就举行储君仪式!” “啊?”谷红矾震惊眼神看着父亲,可怜巴巴的样子却还是没换来父亲的怜悯。 谷菖蒲黑着脸:“啊什么?此事已定,没得可商量!” 谷红矾极其不情愿的哦了一声,之后君上便带着君后离开了这里。 谷红矾撅着小嘴站在原地望着母亲离开的背影懊恼,她今日可是玩大了。 六皇子谷文元见着妹妹一脸不高兴的样子,走了过来看热闹的语气问道:“你这下才算是没有好日子过喽~” 女孩猛地侧首,一个凌厉的眼神射向他:“怎么哪都有你?” 第87章 吃了你 谷文元耸了耸肩:“我这不是关心你吗?想着你这么一个喜欢睡懒觉的,今后只怕是没懒觉可睡喽~” “你……”谷红矾气的小脸通红,三皇子谷山奈出言调和:“行了,你就别气七妹了,看她的眼神恨不能吃了你,你是以为自己能打得过她吗?” 一听这话,谷文元这才算是安静下来,没再敢犯贱。 想来谷红矾也是气得不轻,待回到公主府还是一个劲生气,杜若也不知该如何劝慰才好,溪客站在一旁更是一筹莫展,只有小狐狸大着胆子上前半跪在她脚边,纤长手指轻轻搭在殿下膝上。 公主扶着额头惆怅,感受到膝盖上温暖的手一时间到有种舒畅的感觉。 “你们都退下吧。” 杜若与溪客对视一眼后退了出去,秦哪也跟着众人退出,几人站在廊下等待。 秦哪不解问道:“你怎么不走?” 溪客咬了咬牙回应:“殿下只让我们退出去,又没让我离开,我自然要守在这里。” 秦哪不屑冷笑:“真不知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知道的你是驸马,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做仙侍的,成日黏在殿下身边,我主子都没机会与殿下亲热了。” 溪客气恼回怼:“你现在承认他是你主子了?之前问怎么不说?” 秦哪双手抱胸,扬起脑袋得意道:“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告诉你?” 是啊,秦哪总不能说他收了小狐狸的贿赂,这才站在他这边的吧? 屋里的公主轻扶起小狐狸与他一起坐在宽榻上,深吸一口气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知道我不是因着要成为储君而忧虑对吗?” 小狐狸颔首,轻抿薄唇,星眸怯生生的望着公主。 谷红矾接着道:“哥哥们都叫我不要再把你留在府中,可我舍不得……” 小狐狸闻言,慌忙握住公主冰冷的手,眸中满是渴求,似是求她千万不要放弃他。 谷红矾轻拍着他的手背,柔声道:“你放心,我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回来,你我分别过一次,这一次不论谁说什么,我都不会放手!” 小狐狸眸底被一层薄雾笼罩,好似感动的泪水慢慢将他侵蚀。 他下意识避开殿下深情而坚定的眼眸,却被公主轻挑起下颚,迫使两人视线相对,一个温热的吻落在他唇瓣之上,使得他呼吸困难,心跳加速,四肢百骸被僵硬包裹,无法动弹。 公主吻的上头,一双手不停的乱摸,吓得小狐狸胆战心惊,又不敢违抗殿下的意思,只能稍稍往后撤半分,却被公主发现,一把将人捞了回来。 “躲什么?怕我吃了你啊?” 小狐狸抿着唇,白皙的面颊被红霞染就,一路红到耳后,一双手不知放哪里才好,紧张到搓动手腕上的纱布,好悬没将这纱布搓出一个洞来的架势。 小狐狸这般娇羞可人,引得公主红鸾星动,似是有什么在吸引着她一口咬在小狐狸耳廓上。 他吓得一个激灵,身子抖了抖,眼睛快速眨动,紧张到连呼吸都忘记,还是公主提醒:“你想憋死自己?” 小狐狸这才反应过来,忙咽了咽口水,喉间发出阵阵呜咽声,似是要哭了的样子。 谷红矾猛地后撤,慵懒的依靠在凭几上,贪婪目光上下扫射眼前羞怯到顶点的小狐狸,唇角轻勾出一抹妖美的弧度:“快把眼泪擦干净,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小狐狸闻言,抬手在自己眼下抹了一把,再抬眸时水灵灵的大眼睛似是蕴藏着浩瀚星辰,叫人移不开眼。 眼前的一幕像是勾起了公主过往记忆,她看到眼前人笑着,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薄唇轻勾出的弧度是那样勾人射魄,他对她说:“我知道殿下不会放弃我,我一直都知道。” 他的笑容是那样明媚,是任什么都比不过的独一无二,公主歪着脑袋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万一我就是有了新欢,把你舍弃了该如何?” 他闻言笑了笑,只是这笑容里多了几分醋意:“那我就把他们都赶出去,只要我活着,殿下就不可以有别的侍君,只能有我一个!” 谷红矾对这样的回答很是满意,伸出手抚摸对方细腻滑嫩的肌肤:“你太大,占满了我的视线,再容不下别的男人了。” 他贪婪的享受着公主的轻抚,微眯着双眸,轻侧首看着她,直到杜若前来打扰:“殿下。” 眼前的景象瞬间消失,此时公主才意识到,她抚摸的是眼前小狐狸的脸,而对方正一脸不解的看着她,完全没有半点享受的意思。 谷红矾放下手,不耐烦问道:“何事?” 杜若上前两步将手中捧着的邀贴递到公主面前说道:“二殿下派人送来这个,说是十日后二殿下大婚。” 谷红矾接过邀贴随意瞥了一眼,随手放在矮桌上说道:“知道了,去准备一身喜庆些的衣裳。” “是。” 杜若应声告退,屋里就只剩下腻歪的两人面面相觑。 小狐狸以为殿下眸底的失落是因着杜若打扰,他便大着胆子拉过殿下的手,重新放在自己滚烫的脸颊上。 谷红矾被他这一举动逗笑,轻捏了捏他的脸,眸中的落寞也被宠溺占满。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公主、驸马、侍君三人时常会一起用膳,身边站着杜若、广白与秦哪三人,公主府里也算是有了点生机,总不至于像前段时间一般总是有一种冷清的感觉,明明住了不少人,却一点点生气都没有。 次日一早杜若早早的叫殿下起身,还没适应早起的公主坐在妆台前一个劲的点着脑袋,杜若生怕自己手中的簪子会扎到她,尽力扶着她的脑袋。 待一切都收拾完整,公主这才算是稍稍清醒了些,与大家伙坐在一起用早膳。 “我的殿下呀!快些吃吧,就快赶不上上朝的时辰了。”杜若在一旁催促着,谷红矾索性放下筷子站起身朝着府外走去。 没了公主,驸马与侍君两人坐在这满是珍馐的桌子前也是尴尬的很,溪客干脆也放下筷子出了去,只留下小狐狸一人用膳。 第88章 上朝 早朝上,长公主殿下姗姗来迟,等她到时众仙家均已落座,而君上端正坐在威严龙椅之上,下首是大皇子谷木槿,二皇子谷空青与三皇子谷山奈三人。 谷红矾知道自己来迟,连忙上前屈身行礼:“参见君上。” 龙椅上的谷菖蒲见着自己这个女儿第一日上朝就迟到,心中不悦,可也不好当着满朝仙家的面下了她长公主殿下的脸面,也就压着火气冷声道:“坐吧。” 谷红矾登时松了一口气:“谢君上。” 她来到大哥身边的空位上落座,刚睡醒的脑袋还有些懵,努力睁大了眼眸竖起耳朵听着下面一堆仙家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本身就对朝事一无所知的公主这下才算是真的脑袋发晕,不一会儿就歪着脑袋似是要睡着的样子,大皇子谷木槿见状忙伸手杵了杵她,她这才猛地惊醒,好悬没当场叫出声的架势,好在是忍住了,不然可就要在群臣面前丢脸了。 公主府里驸马与侍君还在翘首以盼殿下归来,小狐狸站在廊下,双手恭敬的放在腹前,驸马则坐在正殿下首第一的位置上饮茶。 秦哪见状低声问道:“你也是公主府里的主子,怎么不进去坐?” 小狐狸闻言摇摇头没说什么,秦哪却替自家主子委屈,回首狠狠瞪了一眼正悠闲自在的驸马。 待殿下下朝回来已经快到巳时,小狐狸最先看到殿下疲惫的身影,连忙上前相迎,屋里的溪客见状也忙起身为殿下沏茶。 待公主进入殿内,便是一屁股坐在宽榻的主位上,身子软软的靠在软垫上,小狐狸识趣的为公主捏肩。 一旁的杜若满眼不满的盯着他,似是在埋怨他抢了自己的活计。 溪客为殿下送上一盏香茶问道:“殿下今日第一次上朝,可还顺利吗?” 谷红矾接过茶盏一饮而尽,顺了顺气才说道:“没想到这上朝这般枯燥乏味,那些老臣说个不停,听得我都睡着了。” “殿下辛苦了,只是这朝中之事非同小可,每一样都事关仙族气运,也是马虎不得。” 谷红矾深深叹息:“是啊,都是大事,只怕我一时半会还不能适应……” 小狐狸闻言,手上的力道更重了些,想着殿下一坐就是一个时辰,只怕肩酸背痛。 忽而,公主一把抓住小狐狸的手,令他动作一顿,只听公主无力道:“我这腰困得很,你给我揉一揉吧。” 小狐狸颔首,刚准备把手往下移,就听到驸马略有些着急的声音传来:“还是我来吧,我之前在家时,就时常给母亲揉腰,手上知道些力道。” 杜若一听忙应和道:“没想到驸马还会按摩,那再好不过了,殿下坐了一个半时辰,这腰想必是需要好好揉一揉才是。” “不用了。”谷红矾说着已经弯下腰去:“我习惯藤萝为我揉腰,你不是会做糕点吗?去做些来吧,早膳没吃饱,现在有些饿了。” 这话让在场的众人全部都震惊到瞳仁睁大,公主竟叫这个狐族‘藤萝’?她是真的将这个狐狸当成安藤萝了吗? 众人惊骇,秦哪却在无人察觉的地方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看来有他的佐证,公主已经完全相信了这个狐族的身份,如此一来也算不必再费心想办法让公主相信了。 小狐狸手上动作一顿,他没想到让公主相信他的身份竟然这般简单,就只是秦哪的一句‘主子’就可以打消她所有的顾虑,看来自己在这公主府也算是能光明正大的,不需要再像从前那般唯唯诺诺了。 溪客闻言,眸底闪过一抹失落,应声后退了出去,杜若却噘着嘴,铁青着脸站在一旁盯着小狐狸,这眼神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了的架势,心中暗道:“这人怎么阴魂不散的?都死了还回来做什么?不怕再死一次吗?”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公主每日都要上朝,虽说一开始的确不能适应,但凡事总要有个过程,几日后她已经可以听懂这些仙家说的意思,甚至可以说出自己的看法,这就让谷菖蒲很是满意,对这个女儿赞不绝口。 几日后三位主子在湖边垂钓,不远处站着两位仙侍和一位侍卫。 秦哪在左,杜若在右,而中间广白将两人隔开,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可当杜若往左边看的时候,广白就感受到一股莫名其妙的冷意从右边传来,冷的他好悬打了个哆嗦。 他好奇看去,只见杜若正一脸冰霜的盯着他左边的秦哪,这眼神就好像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让杜若很生气的事情一般。 而看看左边的秦哪,像个没事人似的眺望着岸边的三位主子,似是什么也没发生。 杜若的眼神看得广白有些发毛,极其不自然的悄悄往后撤了半步,却不曾想杜若竟直接伸手将人给拽了回来,愤怒的将头瞥到一边去,不再看秦哪一眼。 广白蹙着眉疑惑,这两人平时也没什么交流,怎的今日杜若会如此生气? 他上下打量着秦哪,身为暗阁以一等一的侍卫,他的身材高挑,腰间青黛色腰带绷得很紧,一眼便知是有个多么精壮的腰身,侧颜干净利落,鼻梁虽不算高挑,但也并未扁平,从侧面看过去当真是面如冠玉。 广白这个好奇的小眼神落在杜若身上,靠近了几分压低声音问道:“他惹你生气了?” 杜若青着一张脸,赌气道:“可不管我的事!” 广白一脑袋雾水,什么就不管她的事?发生了什么事? 再看看秦哪,一脸冰霜刚正不阿,这脸上是半点表情都不曾看到,难道是小情侣吵架了? 广白一想,反正待着也是无聊,便就又凑到秦哪身边低声道:“这女孩子最好哄了,找点她喜欢的东西就成。” 秦哪蹙着眉看向他,似是在问:“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广白见着秦哪不开窍,焦急之下又凑近了一分,秦哪则嫌弃的往左边挪了半步,广白还是不死心,今天这个瓜他一定要吃到嘴里:“你看看,人家都生气了,你还不去哄哄?” 第89章 与我何干?与你何干? 秦哪一个白眼翻在他身上:“与我有何干?” 广白不满的啧了一声:“怎么跟你没关系?不是你把人家惹生气的?” 秦哪不解:“与你有何干?” 广白挑起一边眉尾,震惊的看着他,与此同时身后的杜若也开了口:“是啊,与你有何干?多管闲事……” “我……”广白被噎住,错愕的眼神在两人身上来回移动,最后只嘀咕了一句:“怪我多管闲事了!” 他说着抬脚朝着自家公子的方向走去,避开两人莫名其妙的氛围,惹不起他还躲不起吗? 没了广白在中间做隔断,杜若也懒得在这里待着,也跟着广白的脚步朝着自家殿下的方向而去,只留下秦哪一人还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杜若的不爽可不是广白可以解决的,自打秦哪刚到公主府时,她吃了他一个闭门羹开始,她就怎么都看这个侍卫不顺眼,只要是他在,她就没一个好脸色,要不是顾忌着殿下还在这里,她通常会直接甩脸子给他看。 只是秦哪从来不将她放在眼中,这也就导致了杜若心中的不爽日益壮大,直到现在甚至是一眼都看不得对方,只要见到就定要想起之前的事,而秦哪又不是个会说话的,即便知道杜若生自己的气,他也懒得管。 广白见着杜若跟着自己过来,不解道:“不是吧?我就说了一句,犯不上让你追上来骂我吧?” 杜若闻言,极其语塞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径直朝着自家殿下的方向而去。 而此时,小狐狸正钓上来一条大鱼,谷红矾兴奋的站起来想要抓住这条鱼,却没注意到脚下有个小小的坑,一不留神身子失去平衡,朝着湖里跌去。 幸而溪客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一个用力将人整个拽了回来,稳稳落地瞬间,小狐狸也扔下手中的鱼竿冲了过来,一脸担忧的看着殿下。 谷红矾回首看向微微泛起涟漪的湖面,回首长舒一口气说道:“幸好……幸好……” 溪客抓着公主的手并未松开:“殿下没事吧?” “没事。” 这一幕可是吓坏了杜若,三两步冲上来上下打量着殿下:“殿下怎么这样不小心?若是跌进去,这湖只怕是要被填平了。” 谷红矾不悦道:“哪有那么夸张?” 杜若噘着嘴不满道:“怎么没有?殿下莫不是忘了上次你在神树旁摔了一跤,君后直接让人把那棵活了二十万年的神树给挖出来,连带着整个院子里的砖都给换了,当时可是忙坏了我们,去找那些石英砖来废了好大的功夫呢。” 谷红矾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哦……” 她说着,回首看向溪客致谢:“这次多亏了你,不然这满池子的鱼都要遭殃了。” “殿下没事就好。”溪客说着,谷红矾这才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还在他手里。 她垂眸去看,溪客意识到自己鲁莽的行为,忙撤回手说道:“我逾矩了。” 杜若见状可是高兴的很,自打驸马嫁入公主府,这还是头一次与公主有了肢体接触,她高兴还来不及,看着两人的视线里满是吃到瓜的兴奋:“驸马这是哪里话?您可是殿下的结发之人,莫说是碰了手,就是其他也都是应该的。” 这话颇有些显示主权的意思,让旁边的小狐狸羞红了脸,他身为异族,能在这公主府里名正言顺的住下已经是顶好的,自然不好再与驸马争夺什么。 可这话却引起了秦哪的不满,上前两步站在小狐狸身边回怼:“我主子住进府里时,驸马还不知在哪里呢?要说情谊,自然是我家主子与殿下更亲厚才对。” 小狐狸闻言眸底满是震惊,抬眸看向身边这个比他高出半个头的侍卫,平日里少言寡语的他竟然会这般维护自己,难道说是自己的那些贿赂起作用了?他甚至还当着众人的面称自己主子,看来是真的认定了他,如此一来,他的身份也就不会引起人们的怀疑。 杜若却扬起脑袋跟他吵:“妾室就是妾室!即便是他自幼时就跟在殿下身边也是妾室!没有上告天神便什么也不算!你可问问这海潮渊上下,可有谁会承认一个狐狸?” 两人争执不休,看得一旁的广白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脸看热闹的神情。 难道说是杜若不喜这狐族,而秦哪又忠心护主,这般她才看不上身为狐狸侍卫的秦哪?所以刚才她生气是因着这个狐族距离殿下太近了,而不是秦哪惹了她生气? 广白在心中默默梳理着故事线,想明白一切的他似看到自家公子在公主府里大杀四方的场景,也看到了被挤走的狐狸落寞的神情,想想就觉得心中痛快! 他想着,已然没有意识到眼下周遭的气氛极端到一个顶点,溪客尴尬的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小狐狸死死抿着唇像是知道自己的存在对于公主来说本就是一场浩劫,而公主则铁青着脸盯着还在争吵的两人。 从来不知秦哪竟然会说这么多话,还以为他一直都是个不苟言笑的,今日才发现,他只是在面对他人时多说一句都嫌多,而对于维护自己的主子时他的存在就显得尤为重要。 “够了!都给我闭嘴!” 终于,公主忍无可忍之下选择高声呵斥从而结束这场无谓的争执,正经的主子都没说话,这两人倒是吵得面红耳赤,也不知是在为主子吵还是在为自己出一口恶气。 公主的呵斥颇起了些作用,两人登时便安静下来,纷纷后撤半步来到自己主子身后俯首而立,不再多言。 公主的呵斥让小狐狸一个颤抖,之后她便气愤的拂袖而去,只留下驸马与侍君两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杜若忙追上殿下的脚步,却遭到公主再次无情训斥:“你跟他吵什么?!都是在一起共事的人,吵成这样,以后我怎么面对他?你的脑子被鱼啃食了吗?” 第90章 高枕无忧 杜若也是满肚子委屈:“我这不是看不惯他如此维护自己的主子吗?就是没将殿下您放在眼里……” “他维护主子不是应该的吗?你以后少说话,学学人家秦哪!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也就罢了,与人争吵这样的事怎么能是你做出来的?好在是在自己府里,若是被外人瞧见岂不是看了我的笑话?” 杜若被说的一阵委屈,却只敢在心里嘀咕:“我不也是在维护自己的主子吗?至于发这么大脾气吗?奇怪……” 相较之下,秦哪的境遇就要好上许多,他的主子不能说话,也不敢训斥他,谁让秦哪是小狐狸的证人,只要有他在,就没人会怀疑他的身份。 而溪客这边,广白就要兴奋的多,跟着自家公子往自己的院子而去,也是忍不住跟公子分享喜悦:“方才公子与殿下钓鱼时,我就看到这两人针锋相对的,看上去像是有什么仇怨,没想到刚才竟就当着殿下的面吵了起来,看来这个杜若还真是十足的不喜那狐狸。” 溪客方才忙着看公主,都没注意到自己身后的动静,疑惑问道:“这两人之前有争执的时候吗?” 广白沉思片刻,摇了摇头应道:“没有,许是我们入府的时间尚短,之前两人有没有争执还不得而知。” 广白的话也有一定道理:“这狐狸在公主府里住了两千年,若是杜若当真烦他,以她的性子想必会在殿下面前告状。” “我也是这个意思。”广白应和着:“若是我们可以得到杜若的支持,她好歹能在殿下面前替您美言几句,这样一来您想接近殿下岂不是易如反掌?” 话音落,溪客眸底却涌上一抹忧虑:“可看着殿下对那狐狸的态度,只怕是不肯听杜若的美言,若是说多了,恐怕会引得殿下不满,恐过犹不及。” 广白这才意识到,这件事急不得,还是要慢慢来:“也好,反正来日方长,那狐狸也没多久的日子,只要他一死,殿下登上君位之后,公子便可高枕无忧了。” “高枕无忧……”这四个字的吸引力实在太大,溪客低声呢喃,重复这四个字。 “是啊,待公子成为君后的那一日,这整个仙族都是我们溪家的,只要再让殿下诞下溪家血脉的孩子,将来这孩子必定成为君主,到时候整个海潮渊都将掌握在公子您的手中,我们溪家万年大业也可重振,岂不是高枕无忧了?” 广白说的不错,迟早有一日这狐狸会寿终正寝,他们仙族的寿命比狐族多九万年,只要等他一死,长公主身边就只能有一位夫君,那便是他溪客,莫要说公主,就连这海潮渊迟早也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还有什么可忧虑的呢? 回到房间里的公主把杜若关在门外,不愿听她唠叨,更不愿看到她这张让人生厌的脸,还是避着些的好。 公主一个人在房间里盯着安藤萝的画像久久不语,她坐在桌案上手中摩挲着那玉簪,多长时间了,她还未曾好好看过这些画像。 一幅画曾是两人之间的回忆,也是他们相爱过的证明。 她看着这些画像出神,像是透过这画看到了当初两人在一起时的场景,有抚琴的,有赏雪的,有盯着她看个不休的。 视线在这些画作上移动,直到落在那被晕开一小块的画作上停留。 也不知有什么魔力,她缓缓起身来到那画作前驻足,如水葱似的指尖轻轻抚摸过上面光滑的纹理,似是能看到当初他在装裱这幅画时不小心将墨点晕开后的无措。 眼前浮现出安藤萝拿着画怯生生的站在面前的一幕,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着公主的训斥,可得到的却是一句夸赞。 指尖抚摸过上面每一寸角落,似是抚摸到他光滑的肌肤在日光下显得更加白皙。 忽然,她摸到一块不易察觉的凸起,这凸起呈长方形,大约掌心那么大。 她掀起画的背后仔细查看,又伸出手指细细抚摸,终于被她找到约三寸长,极细微的一个缝隙,若是没有仔细的趴在上面查看,是断然不会发现的一处地方。 谷红矾试探的扯开一小块口子,手指探进去摸到了一小叠纸张,应该是被人藏在这里。 她将纸张拿出来,所见两张纸折叠在一起。 打开纸张细看,上面的内容让谷红矾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长公主亲启: 谢过天神赐你我相遇,原宥我以此方式告知与你,仙族千年,乃我此生唯安详之日。 劝君惜今朝,莫回往事遥;一改年少妄,福泽佑苍生。 欲见此言,我恐已魂归故里,望殿下顺哀,待来日,缘分未尽之时,你我必当重逢。 他朝若是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赤红晚霞将公主府金色琉璃瓦染就成绝美的橙红色,给这寂静的府邸增添一抹暖意。 驸马与侍君带着各自的仙侍在公主书房外的廊下静候,一旁杜若抬眸望向院子里的水钟说道:“该是到用晚膳的时候了,殿下怎么还不出来?” 广白也有相同的困惑:“要不要进去问问?” 杜若一脸为难,不肯进去:“殿下刚训斥了我,眼下只怕是还在生我的气,我可不敢去问,要不你去吧。” 广白闻言猛烈摇头:“她又不是我的主子,我去不合适,再说了,我是男子,独自进入殿下房间有违宫规。” 杜若一听,气愤道:“这是殿下的书房,又不是卧寝,你怕什么?胆小鬼!” 正在此时,一旁的秦哪开口道:“你胆大,你怎么不去?” 杜若转首狠狠盯着秦哪道:“若不是今日你与我争执,殿下也不至于生我的气,我怎会不敢进去?还不是怪你!” “自己不中用,说到殿下伤心处,怎的还能怪我?”秦哪面无表情的说着,像是看热闹的眼神剜了她一眼。 杜若气的不轻,手指微动就想一掌拍过去,奈何她不过是个普通仙族,要想与暗阁一等侍卫动手与找死也没什么两样,也就咬着牙忍了下来。 第91章 打我呀 好在此时几个端着晚膳的仙侍走了过来,溪客微侧首,冲着身边的广白使了个眼色,他登时明白公子的意思,上前接过其中一个仙侍手中的托盘,并对她小声说了什么。 只见那仙侍先是一愣,之后又试探的看向驸马,见驸马微颔首算是同意,这般她才大着胆子推开了公主书房的大门走了进去。 几人在外面等,杜若又一次开口:“要我说还得是驸马,毕竟这仙族也只承认名正言顺之人。” 这话就说的小狐狸一阵面红耳赤,低垂着头不吭声,秦哪倒是怒上心头,再次压低了声音回怼:“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我就说!你打我呀!”杜若贱嗖嗖的冲着秦哪摇头晃脑,看着就是找打的模样。 秦哪这暴脾气可见不得这个,作势就要冲上去给她点颜色看看,却在千钧一发之际被小狐狸抬手拦下。 他震惊回眸看向他,只见小狐狸蹙着眉轻摇头,示意他不要冲动。 秦哪这才深呼吸压制住体内的邪火,再给杜若一个恶狠狠的眼神,好像在说:“你给我等着!” 杜若也不是个胆小怕事的,她表面上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仙侍,但实际上可是君上安排在殿下身边的人,若是她出了任何问题,也大可以去找君上做主。 小狐狸也正是意识到这一点才劝阻秦哪要冷静,一个仙侍而已,不成气候,若是因着她让君上觉得秦哪这个人留在公主府里会对公主的安危造成威胁,那岂不是要将人赶出去?今后他一人在这公主府里便是无依无靠,要想与驸马斗,只怕是要孤立无援,困难重重了。 正在此时,方才进入屋内的仙侍慌慌张张的跑了出来,眼泛泪花,焦急神色尽显。 “发生什么事了?”杜若疑惑询问,那仙侍颤抖着唇说道:“殿下她……她……” 杜若焦急催促:“怎么了?你倒是说啊!” “殿下她……晕过去了……” 话音未落,众人一股脑的全部冲了进去,等来到公主身边才看到已经趴在桌案上没了反应的公主。 溪客忙俯下身子轻轻摇晃着公主肩头,口中还轻声唤着:“殿下?殿下……” 杜若在一旁焦急不已,大喊着让人请仙医过来,只有一旁沉默不语的小狐狸目光伶俐,看到了公主手中已经被蹂躏的不成样子的信件。 他将信拿在手中,看清了信上的内容和泪迹斑斑的纸张,这信想必就是侍君留下的,殿下便就是看到这封信之后没撑住,哭晕了过去。 这信上的内容让小狐狸一时间愣在当场,他知道安藤萝是个识大体的,但没想到他竟能做到这个地步,知道自己要死了,还留下这样一封信告诫公主殿下。 这世间生灵,皆畏惧死亡,而他却可以做到面对死亡泰然自若,只担忧他走之后,殿下不能放下前尘,为仙族这些曾经欺辱过他的人寻一条生路。 待仙医赶到,公主已然清醒过来,只不过长时间的痛哭导致头痛欲裂,好在仙族恢复体力的速度比人族快不少,不过是一炷香的功夫公主就已经恢复如初,就连仙医都说殿下身子无大碍,连休养都不需要,这般众人高悬的心才算是安定下来。 溪客坐在公主身边柔声问道:“时间不早了,殿下饿不饿?要不要用膳?” 公主摇摇头,似是还没完全从看到信件的悲伤中回过神来。 杜若想着殿下许是不想要这么多人围在她身边,也就劝说各位先回去,等殿下想见谁自然会着人传召,这般几人才回到自己的院子。 小狐狸不知何时将殿下的信也给带了回去,等回到院中还盯着那信看个不休。 秦哪却一把将信夺走,细心的收入袖中的夹层,小狐狸抬眸不解的看向他,秦哪却是有理的:“这是我主子的东西,自然是我保管更为妥当。” 小狐狸也不跟他计较,谁让眼下他还要靠着秦哪摆正身份,还是不要得罪他的好。 只是夜里,公主就发现了信件消失不见,又将几人找来询问,一开始秦哪没说话,只在小狐狸身后站着,可当公主问到小狐狸时,他眸底一闪而过的心虚还是被殿下捕捉清楚。 “信呢?是不是在你手里?” 小狐狸垂眸摇头,他没撒谎,信件的确不在他身上。 可公主却不信,坚持要他把信件拿出来,小狐狸拿不出,眼神一个劲乱飘,公主一气之下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他在屋内。 杜若不肯离开也遭到训斥:“滚出去!” 杜若这才灰溜溜的跟着众人出了殿下寝殿,来到廊下,溪客还问道:“你们见到那信了吗?” 面对驸马的询问,杜若摇摇头说道:“似是见到好像有这么个东西,只是当时我被吓坏了,没注意到后来这信去了哪里。” 溪客蹙眉不解:“这就奇怪了,按理说信件不是个什么微小的东西,怎会说不见就不见了呢?” 秦哪全程没说话,只安静的站着,广白倒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见他没任何反应也就作罢。 公主与侍君两人在屋里,不一会儿就传出了侍君凄惨的叫喊声,伴随着痛苦的闷哼,听得门外的几人皆汗毛直立,后背一凉。 杜若更是紧张的话都没说清:“殿下不会是……” 溪客则气定神闲,甚至还有些满意,若是殿下厌弃了这狐狸,那他不就成为这府中唯一的男主人了吗?于他来说是好事一桩。 只是听着小狐狸的惨叫,似是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秦哪也不由自主的轻蹙眉,难道他真的要为了留下主子的一封信而牺牲掉小狐狸吗? 他的确冷血无情,但还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他转身离开,溪客与杜若两人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疑惑。 不多时他便回了来,手里还拿着一封信,这信看着颇有些眼熟,应当就是殿下丢失的那一封。 还不等溪客几人有所反应,他便直接推开了公主卧寝的门径直走了进去,只是眼前的一幕让他错愕。 第92章 看清局势 小狐狸正完好如初的站在这里,甚至连位置都没挪动一寸,而公主则一脸寒霜的坐在宽榻上,丝毫看不出这里有施过刑罚的痕迹,而此时两人也正不约而同的看向他。 秦哪这才明白,这两人跟他演戏呢! 谷红矾一眼便看到他手中的信件,上面被泪水浸湿的一角证明了这信便就是她要找的物件。 见着秦哪带着信出现,谷红矾微侧目给了小狐狸一个眼神,他登时心领神会的退了出去,这屋子里也就只剩下秦哪与公主两人。 房门关上的瞬间,公主端起手边茶盏轻抿,完全没有要责问的意思,只是这周身散发出的冷意还是让秦哪不寒而栗。 他自知有错,磨磨蹭蹭的双手奉上信件,公主却不曾着急接过,放下茶盏淡然道:“你要这信作何用处?” 秦哪呼吸略微急促些许,咬了咬牙低声道:“没用……” 公主冷眸微抬,落在低垂着头的侍卫身上淡道:“无用你还拿走?是想还给你家主子?” 秦哪头垂的更低了些,却并未跪地讨饶。 半晌公主终于有了动静,侧身缓缓依靠在凭几上淡道:“罢了,放下,出去。” “是。” 秦哪依依不舍的放下信件,转身出了去,而门口的几人还不明所以,想问却奈何小狐狸不会说话,也是白问。 待秦哪出来,小狐狸心虚的眼神在他身上打量,像是要看看公主有没有对他做什么,而杜若却一阵阴阳怪气:“呦~不容易啊,活着出来了,我还以为私藏殿下之物,殿下至少也要卸你一条胳膊才对。” 秦哪咬着牙剜了她一眼,之后径直朝着隔壁院子而去,小狐狸也忙抬脚跟了上去。 公主没用晚膳便睡了,众人也都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休息,只有隔壁的牵思园里气氛诡谲。 侍卫铁青着脸站在榻边,小狐狸怯生生站在他身后,像是畏惧他的样子不敢靠近。 秦哪感受到小狐狸在他身后三步远的位置上,缓缓开口,语气盛怒却冷静到诡异:“是殿下让你同她一起骗我的?” 小狐狸死死咬着薄唇,他不敢有任何动作,小手用力抠着袖口上的花纹。 秦哪缓缓转过身来,冷眸落在小狐狸略有些颤抖的发丝上,逐渐靠近,让小狐狸不自觉屏息凝神,就连呼吸都极力隐藏。 “你可知那是我主子亲笔所写?而我则是他唯一的奴隶!他的东西都该是我的!你却将它拱手让给公主?是该说你见风使舵呢?还是胆小如鼠?嗯?” 话语间,男人已经来到小狐狸面前,伸出他粗糙纤长的手指抚摸上狐狸细嫩白净的脖颈,使得对方睫毛微颤,满眼惊恐,似是要哭了的样子。 小狐狸不敢躲,甚至连抬眸对上他的视线都做不到。 就在小狐狸以为他会一怒之下做出什么事来的时候,他的脸上竟生出一抹邪魅,再搭配上他这张精致又不失英气的容貌,若是女子看到只怕是会为之疯狂。 他微俯下身子靠近小狐狸耳边,轻声道:“既然胆小,就要知道谁才是你的靠山!否则不等公主如何,我定当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这句话萦绕在小狐狸脑海之中,直到男人跨出房间门槛之后,他仍无法从方才的惊骇中抽离,双腿一软,跌坐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好不容易抑制住自己好悬夺眶而出的眼泪,却因着腿麻废了些力气才勉强站起身。 等他踉跄几次之后坐在榻上,回想起从前那人说过的话:“此去海潮渊危险重重,一旦进入南门,你将孤身一人,没人会帮你,一切都要靠你自己!” 这话他从前颇有几分不屑,但今日他也不得不信。 四月十二,上上大吉! 今日是仙族二皇子谷空青成婚的大喜之日,整个海潮渊都被一阵喜悦笼罩,尤其是内宫之中,更是满眼红绸,人潮攒动,虽说盛况不比长公主大婚,但也是不差的,毕竟也是仙族皇室的婚礼,自然比寻常仙族人家娶妻要隆重的多。 今日的谷红矾倒是起了个大早,杜若一边为殿下上妆一边说道:“殿下今日起的真早,天还没亮您就醒了。” 妆台前的谷红矾眼下略见青袋,看来是没睡个好觉:“昨晚玄猫大半夜闯进来,不知把什么东西打翻了,害得我没睡好。” 杜若回首看向正在门口舒展身体的玄猫说道:“是茶案上的香炉,许是昨夜点了吢铭香的缘故,之后我会让人再不点这个香,免得扰了殿下安睡。” 谷红矾浅叹一声,揉了揉眉心道:“罢了,原是侍君的猫,让他看紧了就是。” “说来这猫当初还是殿下带回来的,如今倒是嫌它吵闹了。”杜若说着,将一支红宝石簪子戴在公主发髻上。 谷红矾也是无奈:“当初没想到它能这么闹腾……” 杜若听着应和道:“说这神族做什么不好?偏偏做这么个小东西送来,毛茸茸的一个好看是好看,就是太活泼,夜里总是最兴奋,不是追着鸟就是扑蝴蝶,自打它来了,府里都见不到灵鸟了呢。” “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些鸟也成日叽叽喳喳的不肯停歇,不过是换个地方罢了,没伤到它们就是了。” “殿下这般说,红娘子可是第一个不同意。”杜若说着,忍不住笑出声。 谷红矾不解:“为何?” “听说它对四殿下的红娘子特别感兴趣,上次若不是红娘子躲在四殿下发丝后,只怕是就要被它抓到,连毛都要拔下来呢。”杜若说着,觉得有意思,咯咯地笑了起来。 谷红矾也觉得甚是有趣,跟着笑了出来。 仙族长日无聊,有这么个小东西在身边也算是添些乐子,不然每日她的耳朵里不是朝臣的聒噪,就是杜若的唠叨,这日子当真是无趣至极。 仙族皇子成婚,非正室不得入内,因此今日谷红矾也只带了溪客一人前往,小狐狸就只能待在府中一如既往的等待着殿下回来。 第93章 观礼 来到晔王府,这里早就被众仙挤了个水泄不通,不过见着长公主前来,他们还是恭敬的行礼,并识趣的为殿下让开一条宽敞的道路。 她一入内便看到了四哥谷凌泉与六哥谷文元正在凑在一起说笑,她走上前与他们打招呼:“四哥,六哥。” 两位皇子见着妹妹出现,齐齐看向她惊喜道:“七妹来了?快坐。” ‘长公主殿下万安~’红娘子还是一如既往的嘴甜如蜜,谷红矾上前点了点它的小脑袋,打趣道:“你也在啊?可惜了,今日没带玄猫出来。” 小家伙一听,慌忙躲在四皇子青丝后,探着小脑袋警惕的观察着周围。 他的举动让在场人都啼笑皆非,公主随意坐下来,溪客跟在公主身后,冲着两位皇子拱手行礼道:“见过两位殿下。” 六皇子谷文元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道:“都是自家人,别客气,坐吧。” “谢殿下。” 溪客还是这般礼数周到,叫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谷红矾坐下后就开始与哥哥们聊天:“二哥呢?怎么没看到他?” 六皇子谷文元笑言道:“他今日可是新郎官,自然是在内殿听训呢。” 谷红矾惊喜:“父亲来了?” 谷凌泉道:“父亲与母亲都来了,眼下只怕是二哥这耳朵都要听得起茧子了。” 谷红矾不解:“我记得母亲不是个多话的。” 谷文元眼睛笑成两道月牙:“自然不是母亲,是内宫中的女官们,皇子大婚习俗繁琐,再加上新娘子入门后要做的,今日都一并说了,别等着嫂嫂入了门,叫人家觉得我们皇室看轻了人家。” “新娘子是谁家的女儿?” 谷凌泉回应道:“恢弘大将军家的长女芪百微,听闻样貌倒不是特别出众,但人却极其温柔娴静,想来能受得住二哥的性子。” 谷红矾颔首:“也是,二哥平日里就喜欢女子家的小玩意,这下才算是终于有人同他一起,不会再来烦我了。” 此话一出,两位皇子脸上的笑意皆有一瞬间的凝滞,不过也只是一瞬,快到几乎没叫妹妹察觉出异样。 之后其他几位皇子也都陆续到场,除了平日就不爱说话的五皇子谷宛童之外,其他人都凑在一起说笑,看上去倒是一派祥和。 待快到吉时,新郎官二皇子谷空青路过几人身边朝着府外走去,这是要去接新娘子入府。 众人都齐齐看向他迫不及待的身影,可只有谷红矾疑惑问道:“今日这么重要的日子,二哥身上怎么没有熏香?一点香味都没有,不像是他的性格啊?” 此话一出,几位皇子皆震惊的看向她,语塞的面面相觑,她难道不知道是因着她上次说二皇子成日熏香不像个男子吗? 自打上次回来之后,谷空青就再没用过什么香料,那些香啊粉啊的也都被他收起来,甚至就连这院子里还有房间里都没有熏香的痕迹,她会不知道? 溪客在一旁听着,着实为殿下捏了一把冷汗,眼前灵光一闪笑言道:“许是前些日子殿下身有不适,对味道比较敏感,因此不太喜欢,不过最近夜里入睡都要点着香才能睡着,已然是好多了。” 话音落谷红矾回首疑惑的看向他,刚想张口问出疑惑,却被大哥截胡:“原来如此,那是我们误会了七妹,可见驸马照顾的很好,我们也就放心了。” “谢殿下夸赞,不过是分内之事。” 说罢,溪客这才看向公主,只不过这眼神中多了几分安慰,谷红矾也就没再计较,继续观礼罢了。 话语间,二皇子已经牵着新娘的手缓缓经过几人,朝着正位上的君上与君后走去。 剩下的礼节热闹繁琐,谷红矾看了没一会儿就到一旁躲清闲去了。 两人漫步在幽静的长廊中,谷红矾这才问道:“你方才为何说我不喜香?” 溪客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心中略有忐忑的回应道:“我也是听杜若说起,许是殿下不记得,前些日子殿下心情不好,几位殿下前来探望,见到你闷闷不乐的,二殿下说给你送来了新调制的香,你没回应他,大家便就以为你不喜香,之后二殿下就再没送香过来。” 谷红矾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是我多心了……” 谷红矾的性子,应是早就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只是自打安藤萝去世之后,她便成了一具行尸走肉,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许多事也根本没放在心上。 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自然也就不会再追究下去,只是溪客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告诉公主她前些日子反常的举动,甚至还对自己的家人刀剑相向。 有些话说出来只怕是会引得殿下忧心,因此他还是选择三缄其口,说两句瞒三句的搪塞过去便罢。 两人走着,前方一孤寂的背影出现在两人眼中,他们逐渐靠近,只见是五皇子谷宛童正坐在廊下,身边连个仙侍都不曾看到。 谷红矾上前来到五哥身边落座,好奇问道:“五哥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谷宛童收回眺望着远方的视线低语:“没什么。” “席面要开始了,大哥没见到你,正着人找你呢。” “人太多,吵得慌。” 谷红矾语塞,她这个五哥哥最是喜欢清静,今日人多,只怕是觉得头疼。 谷红矾耸了耸肩:“好吧,那我去告诉母亲你已经回去了。” 她说着就要站起身,却被哥哥叫住:“七妹。” “嗯?”谷红矾回首疑惑问道:“怎么了?” “我要出去一段时间,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什么事啊?” “我府中有一巨龟正在疗养,平日里虽有仙侍照料,但他同我说长日无聊,我想请你时不时去陪陪他。” 谷红矾歪着脑袋问道:“巨龟?” 谷宛童颔首:“他是水族万年巨龟的侄子,名唤咸秋石。” 谷红矾想着反正自己也没事,干脆就去几次,也就应了下来:“好,我去照看他,五哥你又要去水族下棋啊?” 第94章 不曾有我 谷宛童没说话,谷红矾以为他默认了她的猜想,也就没多说什么,自顾自去向父母说明谷宛童先回府的消息。 筵席上,谷空青一身大红喜服衬托着他更加俊朗,微微上扬的嘴角证明他此刻心情还算不错,只是轮到向妹妹敬酒时他竟有一瞬间的停顿,甚至悄然后撤半步,距离妹妹比旁人要稍远些。 谷红矾疑惑的看着他,只见他只是扬起一个客套的笑容朝她举杯,之后一饮而尽便转身离开,这就让谷红矾很是有些不解。 待回府的路上,谷红矾还在想方才的事:“二哥为何突然间对我有些陌生的样子?” 溪客深知这其中缘由,只是他不好说出殿下前段时间的异常,也就打了个马虎眼说道:“许是婚礼繁琐,二殿下有些累了吧。” 这话有几分可信,但谷红矾却半信半疑:“可他对大哥他们还同往常那般,怎么到了我这却连一句话都不说,吃过酒便走了,难道是我说错了什么?做了什么惹得他不高兴了?” “我看二殿下今日挺高兴的,公主多虑了。” “是吗?”谷红矾抿着唇沉思,想来并非这个原因,那到底是因着什么呢? 她懒得去想,便说道:“过几日再陪我去一趟晔王府吧。” “好。” 溪客没有犹豫便答应下来,想来殿下是想缓和两人之间的关系,毕竟他们乃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倘若他们之间生了嫌隙,想必君后心中自是会难过的。 待两人回到公主府已申时一刻,小狐狸自是在院中等到现在,见着殿下回来,他脸上带着浅浅的笑意迎了上来。 午后的日光温暖而宁静,男子纤长卷翘的睫毛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明亮动人。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午后阳光的灵动,给公主心间带来一份宁静与温暖。 “怎么不进去等?院中有风,你身子还没完全恢复,还是要小心些才好。”公主柔声细语,这一幕看在溪客眸中便是求而不得。 小狐狸浅浅摇头,表示自己不冷,又指了指那刺目的暖阳,似是在说有了太阳就不冷了。 可即便如此,公主还是不甚满意,回首对秦哪道:“你主子体弱,以后给他带个斗篷出来。” 秦哪应声,之后两人才一同朝着正殿走去。 溪客站在原地并未跟上,广白看着自家公子落寞孤寂的背影犯嘀咕:“公子还在这呢,公主就与那妾室拉拉扯扯,根本没将公子放在眼里。” 溪客却轻声道:“她的眼里从不曾有我……” “公子不是说要给殿下做个木雕吗?东西已经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溪客跟着广白回到自己的院落,任由嫉妒在心海中疯长,他如何能预料到,自己嫁进公主府半年,从来独守空闺,公主就连一次都未曾与他亲近过。 夜里,在月色的映照下,夜空中的星星也变得格外明亮。 公主府里寂静满地,水阳院中传出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是来自溪客手中这已经逐渐成型的木雕。 “公子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广白轻声劝说,溪客手上的动作却不曾见到半点停止,相反的更加奋力了些:“就快好了。” “溪家传来信件。”广白说着,翻出掌心之中的信件递到公子面前。 溪客手上动作微顿,放下木雕接过信件浅浅叹息一声道:“他们还是这么着急。” 广白也跟着无奈:“谁让公子一拖再拖,听闻长老他的身子每况愈下,眼下已经到了每日都要用灵参吊着气息的时候,若是公子再没个动静,只怕……” 他不忍心继续说下去,也正在此时溪客已经打开了那信件,上面的内容却令他眸底闪过一抹惊诧。 广白疑惑问道:“信上说什么?” 男人将信件移至身边燃的正旺的烛心上,不过瞬间便化为灰烬:“没什么。” 公子嘴硬,可广白仍旧察觉的异样,怕是这一次的信件不比往常。 但公子不说,他也不好多问,只见溪客站起身朝着里屋走去并吩咐:“熄灯吧。” 话音落,广白大手一挥,方才还灯火通明此刻已然只看得到浅浅月光透过窗户落在暗灰色地砖上的影子。 见着屋内烛火熄灭,门外闪过一个暗色人影,消失在墙角处。 与此同时,牵思园。 小狐狸正准备休息,刚坐在榻上便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进入屋内,他警惕的抬眸看去,眼见秦哪绕过屏风走了过来。 他长舒一口气拉开被子准备躺下去,却听到秦哪的声音:“命都快没了,还有心思睡觉?” 小狐狸动作一顿,抬眸看向他的眼神中写满了疑惧。 见着他这副模样,秦哪也懒得多废话,转身就要走,却第一次听到令他魂牵梦绕的声音:“秦哪!你站住!” 秦哪震惊到瞳仁放大,愣在原地久久不能回神,那是主子的声音,是他将近一年都只能在梦中才能接触到的奢望。 他惊愕失色的回眸,看到的却是小狐狸略带着气恼的眼神:“话说一半,很吊人胃口。” 他的呼吸在这一瞬间加快,他能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心脏正在剧烈的跳动,他不敢相信这人的声音竟然与主子一模一样,甚至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并无二致。 见对方惊愕的盯着自己,小狐狸蹙着眉问道:“这样看着我做什么?你到底要……” 还不等他说完,眼前的男人一个箭步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他纤薄的脊背,似是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直将他压的快要断气。 小狐狸痛苦的扭动着四肢,见无用又加大了力道,妄图用他细嫩的胳膊与暗阁第一侍卫的力量对抗。 “你……你疯了……我要被你压死了!放……放开……” 小狐狸的声音异常虚弱,像是被硬生生挤出来似的,秦哪这才反应过来,忙撤了手,但这眼神还是死死盯着眼前正猛烈咳嗽的小狐狸。 第95章 被逼无奈 “抱……抱歉……我……” 小狐狸一阵猛烈的咳嗽,只觉得胸膛都要被压扁,努力的想要多呼吸一些空气,省的自己憋死。 半晌,他总算是能喘过气来,懊恼的重新坐回榻上一个劲揉搓自己的胸膛:“你差点把我压死,都是男人,搂搂抱抱的像什么样子?” 他嘀咕着,完全没注意到秦哪的眼神已经从愧疚转变为警惕:“你到底是谁?为何能与主子一模一样!” 小狐狸见他问出,水眸转了又转,想着既然他是那九尾的奴隶,干脆就告诉他,免得他将来报复自己,在公主面前揭穿他的身份,那他可不是得不偿失吗? “我不是你主子。” “我知道!” 小狐狸抿了抿唇,才缓缓开口道:“我是天南星,狐族天家二房嫡子,六尾。” 秦哪微蹙眉:“你是六尾,我主子是九尾,你怎的能生的与他一模一样?” “我这哪是生的一模一样……你难道没听过狐族的换容秘术吗?” 秦哪确认这人并不是主子,上前两步俯下身子,冰冷手指探上他精致的下颚,捏着他的下巴左右转动,却看不到任何一点点破绽。 小狐狸感到下巴一阵吃痛,下意识抓住他的手腕拉扯:“你……你放手!疼……” 秦哪松开手,天南星懊恼的揉搓着自己已经微微泛红的双颊:“你力气怎么这么大?会疼的不知道吗?” 而秦哪却丝毫不顾念他的脸,而是继续问道:“就算是样貌可以做到毫无差别,但这声音又是如何模仿的像?” “自然是哑药。” 秦哪蹙眉:“哑药不是会令人失声的吗?” 天南星用舌头顶着方才被牙齿搁到的口腔内壁,含糊说道:“当然不是寻常哑药,是……”他说着,突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是仙族,他将这些事都告诉他,难保他不会转脸告诉其他仙族。 秦哪没听到下半句,不耐烦的催促道:“是什么?” 天南星抬眸悻悻的望着他,试图用自己楚楚可怜的模样蒙混过关:“是我自己做的能改变声音的药。” 秦哪并不认为他说的话有几分可信:“你还会做药?” 天南星被这个问题吓到心跳加快:“我……我学过一些而已,算不得什么。” 显然秦哪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只是他既然愿意将这秘密告诉他,也就证明了这狐狸对他的信任,也就不再多问什么:“那你是从什么时候能说话的?” 小狐狸转了转眸子,略有些心虚的道:“昨……前……上个……上个月……” 秦哪一惊:“你刚到这里没几日就能说话了?” “嗯。” “那你还……”秦哪说到这里没有继续下去,只冷着脸问道:“那你是打算一直都不说话吗?” 小狐狸扭捏着,砸了咂嘴:“也不是……这不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吗……” 秦哪冷眸凌厉,像是洞悉一切,却在刚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被天南星抢下话茬:“你刚刚说我死到临头了,你是知道什么了吗?” 秦哪双手抱胸不屑道:“你来到这里多长时间?每日都行走在死亡的边缘,还要我提醒吗?” 天南星不死心接着道:“我死了,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是你主子的奴隶,按理来说他死了,你也要殉葬,可你还活着,就说明是公主网开一面,放过了你,可若是我也死了,你觉得公主还会动恻隐吗?” 秦哪薄唇微勾,露出一抹邪祟的弧度:“没想到你还是有几分聪明的。” 这话让小狐狸信心倍增,扬起脑袋傲娇道:“既然我们现在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那你是不是就该保护好我,只要我还活着,你就可以安稳的在这里,不说度过下半生,也好过回到暗阁,完不成任务的侍卫是个什么下场,想必不用我多说什么了吧?” 话音落,秦哪眼底闪过一抹杀意,他的爱人便是没完成任务,即便活着回到暗阁之中,却还是受尽了折磨,差点与他阴阳两隔。 若不是他放下自己的尊严,跪在阁主面前求情,又答应了来到公主府的任务,他的爱人只怕是早就成为一缕幽魂。 爱人还活着,他怎么能死?只要他死了,阁主是一定不会放过他爱人的。 “溪家送来信件,内容是:明日早朝,劝殿下繁衍后嗣,你早做打算。” 天南星眨了眨眼:“明天早朝?朝上还有溪家的人?” 秦哪不屑冷笑:“你以为溪家能将溪客送进公主府是撞了大运吗?上古时期的家族,自然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有孕……”天南星低声嘀咕着,眸中似有灵光闪过。 秦哪看不穿他心中所想,但为了自己的爱人,他眼下只能选择与眼前这个异族沆瀣一气,否则死的可就不只是这小狐狸一人。 果然在次日的早朝上,几个仙家共同向君上谏言: “君上,如今长公主已成婚,她作为未来的储君,自是要遵从始祖定下的祖训,繁衍后嗣,保我仙族血脉。” “君上,臣附议,殿下如今年岁已到,是时候为皇室开枝散叶,以保我仙族万年基业。”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的谷红矾一阵面红耳赤。 她一个小姑娘家,即便是入了朝堂,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女孩,这种私密的事被人放在大庭广众之下讨论,她这脸上多少是有些挂不住的。 她抿着唇半晌没个动静,好悬就要将小脸埋下去,身边的大皇子谷木槿见状出言为妹妹说情:“君上,我倒是觉得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七妹她成婚尚不足一年,刚入朝堂又不熟悉朝中事物,此时有孕恐耽误大事,不如往后推几年,待她册封储君之后再做打算。” 二皇子谷空青也跟着应和:“君上,臣觉得旭王所言有理,长公主尚且年幼,又刚新婚不久,驸马也刚嫁入公主府,府中事物想必还不甚熟悉,若到时候七妹有孕,他手忙脚乱的,恐叫两人之间生嫌隙,还是从长计议的好。” 第96章 来得正好 见着二哥为自己说情,谷红矾这心里莫名被一股暖意笼罩,难道哥哥并未生自己的气? 她抬眸感激的眼神落在二哥身上,却不曾看到他往自己的方向瞥一眼,不免失落半分。 朝上老臣听到这话可不能苟同,纷纷出言反驳,也被几位皇子找借口搪塞过去,几个朝臣面面相觑,没想到这几个皇子平日不发一言,倒是口齿灵光,一时间竟略占下风。 高位上的君主听着堂上因着女儿的房事吵得不可开交也着实头疼,出言呵斥了一句,方才还振振有词的各位仙家便霎时间安静了下来,纷纷低垂下头不敢多言。 谷菖蒲语塞扶额,半晌才缓声道:“红矾。” “臣在。” 谷红矾迅疾起身,上前来到父亲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上。 君上接着道:“你有什么想法?” 君上的提问让谷红矾语塞,她一个小姑娘家,这种事怎好启齿? “我……臣……”她支支吾吾半晌说不出个什么来,大皇子谷木槿在一旁瞧着着实着急,便大着胆子上前想说一句,却不曾想遭到父亲的训斥:“本君在问她!” 谷木槿只好悻悻的重新坐了下来,看来今日这关是要七妹自己去闯了。 谷红矾低垂着头,努力转动脑筋,想着到底该如何说才能不会得罪这些老臣,又避开他们的逼迫。 显然君上还是偏爱她的,并未催促半句,任由她这般不语拖延时间。 过了半晌,朝臣们都不敢说话,君上也安静等待,直到她终肯开口说道:“君上容禀,臣……” “报!” 就在此时,一个仙兵突然间闯了进来,殿中众人都齐齐看向他,只见他单膝下跪后迫不及待的说道:“禀君上,公主府突发大火,火势太大无法控制,就快烧尽了!” 君上腾的一下站起身,谷红矾猛地回首惊恐的盯着他,还不等众人反应便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直奔自己的御灵公主府而去。 君上还算是镇定,当即吩咐道:“快去请舟王,他真身属水,可抵御烈火。” 话音落,仙侍正准备去将五皇子舟王请来,却被大皇子拦下:“不用去了,五弟他不在海潮渊。” 五皇子未入朝,因此他的去向并不需要向君上禀报,谷菖蒲不知也属正常。 谷菖蒲闻言沉思一瞬道:“空青属土,应当可以暂时压制,你随我一起去。” “是。” 谷空青应声当即跟上父亲脚步,等来到公主府却为时已晚。 原本恢弘的宫殿被烧到坍塌了几处,无数灰烬飘散在燥热的空气之中,钻进人们的鼻腔,放肆摧毁着这里的一切。 谷红矾疯了一样冲进火场,几个仙侍在外面撕心裂肺的叫喊希望能唤回公主,可惜,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狐狸怕火,安藤萝他到底在哪?” 她疯了一样大喊着安藤萝的名字,令在场众人都有些呆滞。 谷空青先用自己的灵力压制着肆意的烈火,虽无法完全扑灭,但好在没叫这火势蔓延开来。 谷菖蒲也跟着利用他的寒冰之气抑制烈火,只可惜这火并非普通之火,而是来自忘川河底最深处的极炎火山,不是寻常仙族可以随意控制的。 好在谷菖蒲有金身护体,就算是无法扑灭烈火,他也可以进入烈火之中守护女儿。 他一头钻了进去,在灼热的烈火之中寻找着女儿的身影:“红矾!红矾!” 他劈开一道裂缝,恍惚间火焰的尽头一闪而过的裙角进入他的视线,他快步追上去,不住的呼喊着女儿的名字。 而此时,谷红矾也找到了被一片废墟掩埋的狐狸尾巴,已经被烧焦一大片的尾巴正随着火焰泛起的热浪轻轻摆动,而废墟下的情况还不得而知。 她拼了命的扑散眼前的烈火,一个劲呼喊着安藤萝的名字,直到趴在那废墟之上,狼狈的模样完全不像是仙族最尊贵的长公主殿下。 她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只希望小狐狸还活着。 “我已经失去你一次,绝不可以再失去第二次,醒过来……” 她一边唤着,一边将自己的灵力注入进小狐狸体内,就算是父亲在一旁一个劲劝说也没有丝毫动摇。 “红矾!你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不可再流失了!” 她的灵力在上次救安藤萝的时候已经耗费的差不多,也就后来一段时间的休养才慢慢恢复一些,可就短短一年的时间根本恢复不了多少,她体内最多也就只有三成灵力在游走,她的确是无法再多给。 好在此时小狐狸的手指微动,似是苏醒的迹象,她只有不停的呼唤着他的名字,再用灵力灌输,祈求他不能就这样死掉。 最终,好似她的奋力感动了天神,让小狐狸蹙紧了眉宇,缓缓睁开双目。 谷红矾见此松了一口气,周遭火焰也在这一刻逐渐消弭。 “你醒了!”她一把将人揽在怀中,紧紧抱着他像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失又复得的喜悦,泪水从她眼眶中滑落,染湿了小狐狸颤抖的耳廓。 “公子!公子!你……” 就在此时,身边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两人耳中,是广白焦急的声音在周遭回荡。 他奋力的翻找着眼前的废墟,似是在寻找着什么,而谷红矾也意识到驸马的院落就在自己院子后,距离小狐狸的牵思园仅一墙之隔。 她看着小狐狸已经苏醒,转头将他交给自己的父亲,之后便一头扎进了那火海之中寻找溪客的影子。 而谷菖蒲却并不想理会这异族,奈何女儿托付,他只好一把将地上还在发蒙的小狐狸拽起来朝着火海外走去。 好在此时火势逐渐减弱下去,谷红矾很快便找到了已经昏迷的溪客,她二话不说一把拽起男子的胳膊将人拖拽了出去。 外面的众人还在尽力压制烈火,看到谷红矾带着已经昏迷过去的驸马出现,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广白见着自家公子不省人事的回来,着急的眼泪住不住啪嗒嗒掉落,趴在自家公子身上哭的伤心。 第97章 天方夜谭 谷红矾将人放在地上,看着广白的眼神中满是嫌弃:“还没死呢!哭什么哭?还不快去叫仙医来!” 广白此时才反应过来,连忙擦了一把眼泪往仙医院的方向奔去,而谷红矾的注意力则全部停留在小狐狸身上。 “你没事吧?” 小狐狸摇摇头,一旁的秦哪却安然无恙,甚至一根头发丝都没少,自然也就遭到了公主的训斥:“你这个侍卫是怎么当的?!主子在里面,你却在一旁瞧着?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秦哪对此表示很委屈:“主子命我去找块红珊瑚来,我还没回来这里就发了大火……” “你是他的替身侍卫!要你去找什么珊瑚?!随便命个仙侍去找就是了,用得着你亲自去吗?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陪葬!” 秦哪闻言下跪认错:“是,我知错了。” “光是知错就行了吗?你……”谷红矾伸出颤抖的手指着地上的秦哪,恨不能生吞活剥了他的架势,好在此时天南星小心翼翼抓住公主的胳膊,令她瞬间冷静下来。 她垂眸看去,只见小狐狸正眼含热泪的望着她,那眼神实在是可怜极了,谷红矾心中怒气瞬间消散大半。 “红矾,你没事吧?” 正在此时,君后白石英走了过来问着,谷红矾这才算是彻底冷静下来,站起身歉疚的看着母亲:“我没事,叫母亲忧心了。” 白石英咬着牙,手指还在微微颤抖,谷菖蒲这才上前解释:“这次要不是你母亲,只怕你这公主府就要烧完了。” 谷红矾这才想起,母亲真身属水,最能抵御烈火。 还不等谷红矾有所反应,谷菖蒲便轻声责备道:“你也是,如此危险还赶过来,不要命了吗?” 白石英微抬起眼帘看向夫君,软软的说道:“我这不是听闻女儿这里失火,一时间心切才跑过来。” 谷菖蒲心疼的握着夫人的手,接过身边仙侍递来的斗篷为她披在肩头:“你呀,房子烧了还能建,你这身子还未完全恢复,若是着了风寒可怎么好?如此不爱惜自己,可叫我们都忧心不已。” 此时几个皇子也围了上来,听闻公主府失火,大家都赶了过来,只有出门外在的五皇子还未到,应该也是无人告知他这里的事。 “七妹,不等我们过来就贸然进入火场,实在冲动!” “是啊,这种事叫我们来就是了,你的灵力还没完全恢复,若是你有什么事,父亲怎会放过我们?” 几个皇子叽叽喳喳的说着,谷菖蒲的脸色沉了又沉,看着这几个儿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们还好意思说?都在这附近住着,也不时常留意着,若是伤了红矾可有你们的苦头吃!” 得了训斥,几个皇子纷纷垂下头:“父亲教训的是。” 就在此时,去找仙医来的广白也赶了回来,几个仙医忙冲着君上与君后行礼,广白在一旁不敢催促,还是谷红矾想起旁边还躺着一个人呢:“几位先别在意这些虚礼了,赶快看看驸马怎么样。” 这般几个仙医才来到地上的溪客身边一阵忙活,又是把脉又是询问广白到底发生了什么,驸马在火场里待了多久。 旁边也是一脸灰土的广白说话都有些颤抖,认真回想公子究竟是如何深陷大火之中,又在里面待了多久。 按理来说,不过是些火,按照溪客的本事不应该跑不出来,可他却生生让自己昏厥在里面,这难道不反常吗? 谷红矾吩咐秦哪带着小狐狸先回她的寝殿之中换一身干净的衣裳,又让人先将溪客也抬到自己的寝殿中去。 将两人带离现场,谷红矾才有心思叫来一众仙侍询问个清楚。 君上与君后上座,下首站着的是一众皇子,几乎仙族皇室之中所有的主子都在这了,因此仙侍们也都胆战心惊,生怕说错了什么话给自己惹来杀身之祸。 仙族君上威严之气扩散至殿内的每一处角落,仙侍侍卫乌泱泱站了一屋子,一个个低眉垂眼小心谨慎的模样等待着君上示下。 屋子里的气氛压抑的可怕,谷菖蒲半晌才沉声道:“事发时,你们谁在火点附近。” 话音落,几个仙侍忙不迭欠身行礼道:“回君上,我在附近。” “那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火是从驸马的房间里烧起来的,等发现的时候已经蔓延开。” 谷红矾冷声道:“也就是说,当时你们都不在驸马的院子里?” “是,我们在院外洒扫,没注意到院中的火势。” 谷菖蒲接着问:“那你们可有看到什么人出现在驸马的院子里吗?” “回君上,未曾。” 六皇子谷文元疑惑道:“这就怪了,没人纵火,难道这火是自己烧起来的?” 显然这个说法不成立,二皇子谷空青应道:“我方才瞧了,这不是普通的火,是忘川下的极炎之火,按理来说若无人从旁控制,是断然不会自己燃起来的。” 四皇子谷凌泉不解道:“这火好端端的怎么会出现在海潮渊?莫不是有人故意带进来的?” 大皇子谷木槿应道:“若是有人故意纵火,是想害谁呢?七妹每日晨起都会去上朝,若是蓄意谋害公主,当在半夜或七妹在府中的时候才对。” 二皇子谷空青:“那纵火之人就不是冲着七妹来的,这府中除了驸马与那狐族之外,也没其他人,难道是有人要害驸马?” 此话点醒了在场众人,纷纷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长公主。 显然她想到此处,与驸马有关系且不希望他留在这府中的也就只有小狐狸一人! 可狐族不被允许踏入忘川,忘川之中只有神族可以随意进入,而仙族要想进入还要废些力气,更别说狐族,可以说有去无回,即便是狐族能够进入忘川,也没本事活着离开,更别说进入忘川底拿到极炎之火,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想到这,谷红矾终于有了动静,她冲着高位上的父母说道:“父亲,母亲,这件事我会追查下去,还请各位先回去休息。” 第98章 纵火? “红矾……”白石英担忧女儿,还想说点什么,却被谷红矾打断:“母亲,若是有人故意纵火,我定不饶恕,还请母亲安心休养,身子为重。” 谷菖蒲觉得这话十分有道理,也就应和道:“我们还是先回去,公主府的事让女儿自己处置,我相信她不会偏私,对吗?”他说着,凌厉目光落在女儿身上。 谷红矾颔首道:“是,谨遵父亲教诲。” 这下就算是白石英还想说点什么也是无用,只好跟着儿子们离开公主府。 就在此时,玄猫一身灰土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来到公主身边还要抖一抖身上的灰尘,再舔舔自己凌乱的毛发,谷红矾这才意识到,原来这小家伙是眼疾手快跑出去了,不然只怕它也要跟着遭殃。 待众人离开后,谷红矾并未着急叫人恢复这里的一切,而是先来到后面的水阳院查看,许是有什么蛛丝马迹可以找寻。 等来到这里,废墟之上还在泛着刺鼻的雾气,公主一人在这废墟之中寻找,按照记忆中的样子寻找着驸马书房和卧寝的位置。 仙侍们说这里是着火点,也就是说那极炎之火原先是在这个位置,后来不知为何燃烧起来。 她仔细观察着今日的天气,有些许微风,但不足以吹倒屋内的东西,也就不应该会将盛有极炎之火的容器推倒。 也就只能说明这火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 与此同时,公主寝殿。 小狐狸正在任由仙医为他包扎身上的伤口,胳膊上大片烧伤触目惊心,即便是见惯了鲜血的秦哪也忍不住微蹙眉,若是天南星疼的龇牙咧嘴,他还要呵斥一句:“不会轻点吗?” 仙医惶恐,连连致歉,再尽力放轻手脚,争取不会触碰到天南星的伤口。 而此时一旁榻上的溪客已经清醒过来,好在他的身上并没有什么伤痕,许是他下意识用灵力护住了自己的缘故。 只是他清醒之后的第一件事竟是寻找什么,他坐起身一脸焦急的问道:“木雕呢?” 广白无奈,但还是从袖中拿出一个已经上好油的木雕递到公子手中。 溪客见着木雕还在,一把将这块死物拦在怀中,仔细观察着上面有没有被火灼烧的痕迹,确认没事之后才长舒一口气。 广白忧心不已,站在一旁轻声道:“公子为了这么个东西还跑回去,你可知方才有多惊险?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该如何与殿下交代啊!” 溪客才不要听这些,接过仙侍递来的帕子擦拭着脸上的灰土说道:“这东西对我有多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我有灵力护体,这点火还伤不到我。” 广白也不要听这些,黑着脸回怼:“这火不寻常你也知道!这东西若是被烧了,再做一个就好了,犯得上亲自进去救吗?你看看,这衣裳都烧掉一大块!” 广白指着溪客腿上被烧毁一块的裙衫埋怨,溪客反而轻勾起一边唇角,似是不在乎的样子:“衣裳而已,烧了再做就好了,犯得上生气吗?” 广白被噎的脸色一阵涨红,用他的话噎他,也是叫人无可辩驳。 只是两人之间的对话叫一旁的天南星与秦哪两人听了个清楚,秦哪这火气当即就窜了上来,冷声质问道:“你们知道这是什么火?这火不会就是你们带进来的吧?” 天南星见状挣扎着起身想要拦下秦哪,却奈何此时的他已经怒上心头,是任谁拉扯都无法冷静下来的。 这话让两人霎时间心跳加快,广白更是转过身来与他对峙:“没有证据,你可不要胡言!” 一听这话,秦哪就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想:“不是你?那你心虚什么?” “我……我可没心虚!只是见不得你污蔑我家公子!” “是不是污蔑,等问过守门的侍卫便知道,这种东西没有细细盘查是断然带不进公主府的!” “你……” “吵什么?!” 正当两人拉扯之间,公主厉声传入几人耳中,使得他们霎时间安静下来。 待公主走到跟前,两人更是低垂下头,分别回到自己主子身边俯首而立,不敢抬眸对上公主冷眸。 谷红矾铁青着脸质问:“你方才说什么是驸马带进来的?” 话音落,秦哪顿时就有了底气,冲着公主行礼道:“回殿下,我方才听到他们知道这火不似寻常,因此猜测到这火与驸马有关。” 公主转首看向榻上的溪客,敏锐视线察觉到他手中似捏着个什么东西在日光下反射出浅浅的亮光:“这火当真是你带进来的吗?” 广白悄然撇了自家公子一眼,刚想开口分辨,就听到溪客回应:“是,此火名为极炎之火,是我让人从忘川带回来的。” 广白震惊的盯着他,好像在说:“你疯了吗?竟自己承认!” 秦哪一听这话更是来了脾气,从旁拱火道:“我猜的果然不错!殿下!按照宫规,私自带火种进入公主府,当诛!” 秦哪说这话时咬牙切齿,像是果真恨透了这驸马。 此话一出,吓得广白连忙跪地讨饶:“殿下恕罪,是我……” 还不等他说完,谷红矾便疾言打断了他的话:“这里是公主府!不是内宫!少拿宫规说事!” 秦哪得了训斥,只好悻悻的垂下头:“是。” 头虽然低垂下去,但这要吃人的眸子还是死死盯着榻上的驸马,若不是公主在这里,只怕他连驸马都敢动。 谷红矾眼眸微眯,略蹙眉疑惑道:“你要这火做什么?” 溪客轻咬着唇,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可公主却没有多少耐心,冷冷催促道:“不说吗?” 溪客这才为难开口:“是我……我从小体寒畏冷,从前在家时,便就需要这极炎之火取暖,我知这火种威力极大,因此用了火山岩壁上的火石做成火盆,防止火种蔓延。” 谷红矾疑惑:“既然有火石做容器,又为何会造成大火?” 溪客摇摇头:“这个我也不知,我就在院子里,没一会就看到屋里着了火,还不等我进去火势就已经蔓延开……我……” 第99章 半斤八两 谷红矾无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 仙侍们说没看到任何其他人,也就是说这火是自己燃起来的,因着无人看管的缘故,直到烧起来才被人发现。 虽然尚有疑虑,但此事也算不了了之,谷红矾命人修整院落,按照从前的模样建造,不过一日的功夫便大功告成,驸马也可回到水阳院休养,而小狐狸则吓得不轻,虽说按照规矩还是回到牵思园休息,但谷红矾仍旧每日亲自给他换药,如同他刚来到仙族时一般细心妥帖。 次日下了早朝,谷红矾径直去了君后的长安殿,与她说明了昨日的起因:“母亲,火种是驸马带进来的,我从前就知他体寒畏冷,也允许他把极炎之火带进公主府里以便取暖所用,只是因着我的一时疏忽,没看住火种,致其蔓延,是我的不是。” 宽榻上的白石英撑起身子坐直了问道:“那可有谁被伤到了?你也知道,能进入皇室的仙侍们多半是大族的女儿,若是她们在公主府里受伤,还是要与她们的宗老交代一下的好。” “母亲放心,只有水阳院中的几个仙侍因着救火伤了手,我已经让仙医给她们好好诊治,又拿了百灵创给她们,念在她们救火有功,还给她们发了些赏钱,若是她们想出去转转,我也给她们几日假期。” 白石英满意颔首:“嗯,不错,你做事有分寸,这点我与你父亲还是信任你的。” “多谢母亲体恤,只是有赏就有罚,赏罚分明才好收拢人心,我想着这件事既然是我的过错,那就罚我一人便是。” 白石英微蹙眉疑惑道:“你想如何罚?” 谷红矾抿了抿唇说道:“我想着失火之事非同小可,若不是母亲及时赶到只怕火势会蔓延至其他府邸,后果不堪设想,既如此就罚我禁足,对外就说是我自己看护不利,与他人无关,我想这般朝上那些老臣应当再没什么可说的。” 白石英心疼的望着女儿,握住她纤细的小手说道:“委屈你了。” 谷红矾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来:“父亲常说‘夫贤人君子,以天下为任者也。任大者思远,思远者忘近。’身为公主,既要修身絜行,才好令天下信服。” 白石英眸中被一抹欣慰覆盖,轻抚着女儿手指上因着时常握笔而生出的轻茧缓声道:“你如今是越发稳重了,看来涉入朝堂与你来说也是个不小的挑战,但你做的很好,我与你父亲终究是没看错。” “谢母亲夸赞,今后我当更加勤勉,不叫母亲忧心。” 待公主离开之后,白石英望着门口的位置久久不语,身边仙侍蜚零忍不住感叹道:“公主如今是有了个储君的样子,这下君上也可安心将海潮渊交给她。” 白石英颔首,水眸中满是欣慰:“是啊!这女儿我是越看越喜欢,就知道当初那漫天的朝霞实在是好意头啊。” 蜚零笑着,跟着自家主子高兴:“说是呢,谁家公主能有我们长公主这般能文能武,上阵杀敌无可比伦,入朝议事一丝不紊,就算是当初先帝在时也只做到如此,想来公主会做的比先帝更好。” “但愿吧……” 君后这话颇有些落寞,蜚零愣了一瞬道:“君后宽心,孩子们长大了,自是有自己的路要走,不能时常承欢膝下也是有的。” 白石英跟着叹息:“当初她出生时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担任起这些,着实为难了她。” 待公主回到公主府,驸马正在院中等待,见着公主回来,他忙站起身相迎:“殿下。” 谷红矾靠近几分,却没有过于亲密:“你怎么在这?不进去等?” 溪客垂首有些不好意思道:“殿下维护我,我没什么好报答的,这个……”他说着,双手奉上一精致的木雕道:“是我做的,还望殿下能收下。” 谷红矾接过木雕仔细瞧着,这是一个只有掌心大小的物件,人形,眉眼神色与公主有七分像,毕竟是雕刻出来的东西,自是做不到百分百的模样,但也算得上很不错。 公主瞧着,溪客接着道:“听闻殿下近日不好入眠,这木雕是用了龙乾谷的晨息梨木所作,放在枕边有安神助眠之效。” “你怎知我不好入睡?”公主眉梢微挑,唇角的笑意多了一丝邪枉。 溪客星眸中闪过一抹紧张,但立刻恢复如常,笑容里满是柔和:“殿下的事便是我的头等大事,多留意着更能好好照顾殿下。” 这话听在谷红矾耳中便就是一句十足十的废话:“你昨日冲进火场,便是为了救这木雕?” 溪客垂下头羞愧道:“殿下耳聪目明,什么也瞒不过殿下。” 谷红矾笑着,只是这笑容里多了一分泰然:“要说起耳聪目明,我怕是比不过你。” 溪客垂下的眼帘微微一颤,似是察觉到什么。 公主拿着木雕转身进了自己的卧寝,并吩咐杜若将这东西放在她榻边的烛台旁。 回到水阳院的溪客刚跨入房门便听到广白在身后小声嘀咕道:“公子拼了命的救那木雕到底是为了什么?殿下好像根本不放在心上。” 溪客没回应,缓步来到书案前拿起另一个被烧毁一半的木雕说道:“凡事欲速则不达,殿下能收下已经算好的,蔓蔓日茂,总有机会靠近的……” 因着公主被禁足的缘故,几个皇子们时常来探望,却独独不见二皇子谷空青和四皇子谷凌泉的影子。 这天谷红矾正与天南星两人在院中作画抚琴,点点雪光透过云层轻轻散落在男子略有些消瘦的肌肤上,显得整个人更加清冷几分。 待一曲柔和清美的语调接近尾声,谷红矾这里的画也差不多能点上眼睛,她仔细的不肯放过每一处细节,力求与小狐狸一模一样。 天南星来到公主身边落座,为她倒上一盏热茶递到她手边,之后睁着他亮晶晶的眼眸望着公主。 第100章 单独存放 谷红矾抬眸仔细观察他如星河般的瞳眸,之后才小心翼翼落笔,在眼前这人像上勾勒出瞳仁的轮廓。 “你看,像不像?” 天南星颔首,眸中满是深情之色。 见着天南星满意,谷红矾看向自己画作的眼神也更添几分心满意得:“的确像,就连这眉下的墨痣都一模一样。” 话音落,天南星眸底闪过一抹惶悸,却没叫殿下看出端倪,在公主抬眸瞬间收回,换上十分赤诚的眼神。 谷红矾将手中画作递给身边杜若说道:“去裱起来吧。” 杜若这次并没有像从前那般接过,而是一脸为难的说道:“殿下,您屋子里的画已经够多了,再装裱只怕是没地方可放了。” 被杜若这样一提醒,谷红矾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的书房之中已经没有多余的地方挂这些东西了。 “也是……” 公主低声嘀咕着,星眸滴溜溜的转,似是在思索着什么,杜若见状脸上终于是出现一抹笑意,忍不住接着道:“是啊,这些画都差不了多少,依着我看,不如就挑几幅挂着算了,其他的都先收起来,免得摆在这里白白占了位置,不知道的还以为殿下您成日就作画,没其他事了呢,没的叫那些来府中议事的朝臣们看了再对殿下起疑心。” 杜若越说越高兴,想着等殿下将这些画收起来,她也不必成日面对这些画,看着多少是有些瘆得慌。 半晌,谷红矾颔首道:“你说的对,既然这些画太占地方,那就将隔壁院子收拾出来,单独存放。” 此话一出,杜若脸上的笑意逐渐凝滞,直至再看不到愉悦。 杜若没动静,呆呆望着公主,谷红矾疑惑抬眸道:“你怎么还不去?” 杜若咬着薄唇,眸中满是愤然,极其不情愿的颔首道:“是。” 她咬着牙应下,接过画卷转身去准备,谷红矾则拉起小狐狸往后院走去。 两人穿过枝叶扶苏的花园,身边几株灵仙花开的正盛,硕大的花朵簇拥在一起,有的已经展开笑颜,有的含苞待放,每一朵都展现出自己独特的姿态。 再往前走,小桥流水,奇珍异石,每个景象都似独立成景,但融合在一处却是这般恰到好处,似欣欣向荣之境,叫人心中舒畅。 公主带着小狐狸来到一处还算是宏伟的宫殿,这里没有受到昨日火焰的灼烧,因此也算世外桃源。 两人来到门口,两名仙兵一左一右守护着身后这道平平无奇的门。 仙兵冲着公主躬身行礼,谷红矾没有理会两人打开门带着小狐狸跨入门槛,还要细心的提醒他:“这里有台阶,小心。” 进入这里让天南星感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眼前所见之物每一样都是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物件,池子里的游龙,脚下踩的是赤星沙,廊下悬挂着罗喉秘玉,小路两旁的烛灯用了星象毒岩,就连烛灯下的丝缎都是霓光丝编织而成。 这还没往里走就感受到这里的震天骇地,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天材地宝,竟就这样像不要钱似的做成摆件。 两人走着,天南星突然踢到什么东西,他垂眸看去,只见一颗闪着星光的石子正在他脚边摇摆不定,他定睛一看,这石子竟是无上玄骨,这东西是传说当中玉顶骥的指骨,寻常人别说是见到,就是听都不曾听过。 这里的震撼程度让天南星瞠目结舌,公主拉着他往前走,而他惊诧的视线还停留在那已经没了动静的无上玄骨之上。 两人走了许久,直到公主带着他来到一处看上去不起眼的殿宇前,张开五指轻轻抵在面前用缠心宝琉打造的大门之上,这门上是一道诡谲的图案。 公主潜心运气,催动体内灵力使门上图案旋转,一股强大的力量让天南星眉眼紧蹙,他从未见过这般奇谲气运,看似要吞噬周遭的一切,但又有一阵似能吞天蔽日的力量将里面的东西往外推,直到这门缓缓打开一个缝隙,这道刺眼的光才逐渐消失,在谷红矾掌心之中融成一点。 门打开后,天南星简直要被眼前发生的一切震撼到浑身颤抖,公主见他似是有些不自在的样子,朝他伸出手说道:“里面东西多,拉着我的手,免得走丢了。” 天南星上一秒还在想能有多少东西,还会让人走丢?可当他跟着公主的脚步来到里面才是真正的震撼。 这里的一切可要比外面的稀有百倍,别说是见过,大部分东西就连天书之中都不一定有记载。 这里的每一样东西都是从未听说过,连名字都叫不出的物件。 谷红矾带着他来到一处满是宝石的架子旁后便松开他的手,随意拿起桌上一个碧蓝色的宝石说道:“我想给刚入门的嫂嫂挑一件礼物,你帮我看看,这个好不好?” 天南星不认得这东西,但放置这些宝石的桌子他认得,便就是只有在水族海祁渊才有的百丈圣石,这世间多不过两三块,如此稀有之物竟被做成桌子,可见这东西在这满屋子宝物之中有多么上不得台面。 天南星被震撼的连点头摇头都忘了,见他没有动静,谷红矾还以为这东西不好,随意丢弃在一旁之后又接着寻找下一个目标。 天南星跟着公主往里走,这里简直望不到头,地形复杂,抬眸向上看,足足六层,每一层都有三丈高,如此恢弘当的建筑从前竟然从未留意过,难道是公主府太大,大到连如此有标志性的建筑都入不得他的眼了吗? 正当他因着这里的东西而看花了眼时,公主又拿起一个水仙宝霖制作的发钗问道:“这个怎么样?上面镶嵌的是玄阳珠,我觉得女孩子应该会喜欢,就是不知嫂嫂是不是也喜欢。” 天南星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冲着公主点头表示赞同,谷红矾握着簪子寻找下一个目标:“这个好看吗?凄煌天鳞做的禁步。” 第101章 万物不如你 天南星接着点头,谷红矾却摇了摇头说道:“不好,禁步禁步,好像不太适合送给刚入门的新妇,若是让人家觉得我们有意限制人家就不好了,换一个!” 公主挑了许久,天南星跟在公主后头帮着她拿东西,一开始这手上只是些首饰布料什么的,可到了后面便是宝石玉器,甚至还有用遮那天砂雕刻成的摆件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他这两只手显然不太够用。 天南星觉得愈来愈吃力,脚下的速度也愈发的慢了,直到公主再次回首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地板,这才反应过来转身去找。 当她看到捧着一堆东西艰难挪动脚步,一边尽力扶着比自己还高的一堆物件,一边还要留意着脚下免得因着不熟悉路而摔倒的小狐狸时,谷红矾忙上前将这些东西都收入自己心海:“抱歉,我忘了你说不出话了……” 公主满眼愧疚的看着他,小狐狸却揉着胳膊摇头,面上笑意是柔和的,一如往昔,好似不管怎么揉搓都不会生气的样子,可爱极了。 谷红矾再次拉起他的手往前走,边走还边说着:“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这里的东西随你挑。” 天南星惊诧的盯着公主,视线根本没有在这些东西上。 谷红矾疑惑道:“发什么呆呢?挑吧,喜欢什么可直接拿走。” 小狐狸却摇摇头,谷红矾不明所以:“这里没有你喜欢的吗?那你喜欢什么?我去给你寻来。” 小狐狸还是摇头,只见他伸出他骨节分明的手指点了点公主的手,再五指张开放在自己胸前,薄唇勾起一抹欣喜的弧度,星眸中是心满意足。 谷红矾脸上的笑容凝滞几分,不敢置信的问道:“你……只想跟我在一起?” 小狐狸这才点头,他拉过公主的手,在她掌心之中写下几个字:“万物不如你。” 他的笑容宛如春风拂过十里,温暖而宽广,无论在何时何地,他总能给人带来一种愉悦和舒适的感觉,亦或是一阵清风,让人心情舒畅,烦忧随之烟消云散。 谷红矾被这样的笑容吸引,仿若他的身上出现两个一模一样的影子,而其中一个正是她此生求之不得的。 也不知他的身上到底有什么魅力,谷红矾像没了魂似的逐渐靠近,直到两人脸对脸贴了上去,而后一个温暖的吻落在小狐狸脸颊处,使得他面红过耳,脸颊滚烫到一个顶点,呆呆的水眸盯着公主发髻上近在咫尺的白玉发簪。 他甚至能感受到公主温热的呼吸,轻轻拍打在他面颊之上,惹的他身子僵硬,动弹不得。 两人带着这些东西回到寝殿之中,摆了满满一桌子认真挑选,驸马前来询问晚上想吃什么,却看到这些就连他也很少见到的奇珍异宝。 公主一边拿起拿起一个小小的血阳玉屏风给天南星看,一边随口应道:“什么都行。” 溪客落寞的神情无法掩盖,却还是努力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说道:“池子里的莲花都开了,不如晚上为殿下做一道莲花白子庚可好?” “嗯,行。” 公主应的随意,溪客转身出了来,却在门口时忍不住回眸瞧上一眼。 他也是如今才知道,原来公主的受宠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这么简单,她手里有多少求而不得的法宝,而这些东西大多已经从这世间消失,想必这些东西多半是各位皇子们寻遍天下为她找来,只要她喜欢,就算是再稀有的东西也不在话下。 这一刻,溪客只觉得自己是个笑话,他从前送了那么多自以为很珍贵的东西给公主,却不曾想在公主眼中宛若尘埃,与这桌子上的东西相比,甚至连被公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正如现在的他。 不管他再做什么,再怎么努力都比不上这狐族一个笑容,只要他肯笑,公主就算是将这天下都送给他又何妨? 接下来的几日溪客除了用膳时出现之外,其他时候几乎没有在公主面前晃悠,看似给了两人足够的空间,但这心里却宛若被烈火灼烧,痛不欲生。 这天他从公主卧寝内走出,对身边广白轻声道:“去给我找些话本来吧。” 广白疑惑:“我瞧着公子那些书都还没看完呢,怎么又要看话本?” 溪客没有理会他的疑惑,只冷冷吩咐道:“去找来就是了。” 广白无奈,但也乖乖去找,这东西大多数都在人族,仙族见的极少,因此广白找起来也算是费力些,不过好在什么事都难不倒他,不出两三个时辰就给他找来不少。 广白将一大堆话本放在公子面前说道:“公子,这些书我在人族找了两个月,可给我累坏了。” “辛苦你了。” “公子要的东西,就算再辛苦我也要寻来不是?” 广白这话颇有些邀功的意味,不过溪客才不在意这些,天上一天地上一年,对于广白来说的两三个月,对于溪客来说不过是看一本书的时间罢了,他无法切身体会,自然感受不到广白有多辛苦,不过是嘴上说一句罢了。 溪客迫不及待翻开话本瞧,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这些东西,里面没有多少大道理,但每个字都透露着世间真理。 为人处世,家长里短,人族神话,其中也不乏对仙族有些自己的臆测。 人族几乎是见不到仙族的,大多也只能从传说当中得知这世间还有仙族的存在,因此也就衍生出许多对于仙族的猜测。 溪客觉得有意思,越看越入迷:“原来在人族眼中,我们竟是如此?” 广白歪着脑袋疑惑道:“这话本上是怎么说的?” “话本上说,神仙居于九霄之外,每当世间发生大事,例如风暴海啸,雪灾旱灾,神仙便会现身救生灵于水火,当真心拜服,以祈求风调雨顺,阖家安康。” 广白被这话逗笑:“什么神仙,人族可真会猜,神是神,仙是仙,本不是一家,神也从未救人与水火,相反的,那些灾祸不正是神看到人族数量太多而洒下的吗?还拿神仙祭拜,也不知是拜了谁,这香火又是被什么人拿走,还傻傻的相信这种无稽之谈,简直可笑。” 第102章 出发人族 “不论如何,这世间除了我们仙族与灵族之外,其他生灵都诞生于神之手,他们敬仰神也在情理之中。” 溪客说着,放下手中这本关于神仙的话本,又翻开另一本津津有味的瞧着。 广白实在觉得守着自家公子看书极其枯燥乏味,便就去找玄猫玩。 与此同时,三皇子谷山奈正与七妹相谈甚欢。 “我昨日刚去了趟人族,带回来些新奇的果子,想着你喜欢,就带过来给你。” 谷红矾看着满满三大盒的新鲜果子笑开了花,边拿起一个递到身边天南星手中边说道:“三哥哥可是好些时候没给我带人族的新鲜玩意回来了。” 谷山奈水眸中满是柔和的宠溺:“快尝尝,若是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带。” “好。”谷红矾吃着,清脆爽口,口齿间顿时被清甜所占据:“好吃,这个特别好吃,比上次哥哥带回来的什么葡萄好吃多了。” 见着妹妹吃的见牙不见眼,谷山奈柔声解释道:“这个叫梨,是只有在秋天才能吃到的果子,内里汁水充沛,表皮略涩,也有清热去火之效,人族经常用这果子解渴,也可熬煮成水服用,再加入些冰糖,最是能抑制体内燥火。” 谷红矾一口接一口,根本停不下来:“好吃。” “那下次我再给你带。” “嗯,好!”她吃着,似是想起了什么,问道:“哥哥,现在人族可是秋季?” 谷山奈转首望向院子里的水钟说道:“按照时辰计算却为秋季,不过再过一个时辰就该到冬天了,到时候就能见到满天飞雪,美不胜收。” 话音未落,谷红矾嚼东西的动作一顿,也只这一瞬,之后便扬起一个明媚的笑容对身边天南星说道:“之前答应你要带你去人族转转,不如就明日吧,明日午时过去,刚巧是夏天,我们在人族住一阵子,等冬天再回来,差不多也就是酉时,彼时海潮渊的天色刚暗下来,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天南星捧着梨呆呆望着公主,谷山奈有些担忧的问道:“你们要去人族?” 谷红矾颔首:“嗯,想来我已经有好些时候没出去过了,尤其是现在每日都要上朝,回来又要处理政务,根本没有时间出去,正好现在我被禁足,不用上朝,趁此机会溜出去玩玩,只要在天黑之前回来就好。” 谷山奈虽说也是个贪玩的性子,但这种事他还是不免想再提醒一句:“那你要去,定然要带上足够的仙兵一道,切记到了人族不可强出头,要隐藏踪迹,玩够了就赶快回来,万不可耽误。” “嗯,我知道,哥哥放心。”谷红矾说着,抿了抿唇略有些羞愧的接着道:“还请哥哥替我保守秘密,在我回来之前千万不可叫母亲知道,不然她又要担心了。” 谷山奈虽说也担忧妹妹,但既然妹妹开口,他这个做哥哥向来都是无有不从,也就勉强应了:“好,我答应你,你也要答应我,千万要保护好自己,我会让我的府兵跟随,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让他们回来告诉我。” “好,三哥哥对我最好了。” 谷红矾摇晃着哥哥的手臂撒娇,谷山奈对这个从来都没什么抵抗力,嘴上说着:“你呀!就知道玩。”可这心里却乐开了花。 妹妹有多久没有冲着自己撒娇了?时间久到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了。 次日一早,公主府里三位主子用过早膳之后,溪客便回到自己院子里继续看话本去了,最近一段时间他好像沉迷其中,无法自拔,不论何时广白见着自家公子时,他总是在看话本,他带回来的话本已经被看得差不多了,只怕这些话本见了底,他又要去人族给公子寻来新的。 一想到又要去人族几个月,他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人族的相处方式与仙族不同,从来都不肯坦诚相见,若是一不留神还会被人偷去钱袋子,又碍着天规不能使用法力,还真是要愁死人了。 溪客走后,谷红矾便想着要带些什么东西去人族才好。 杜若在一旁表示忧虑:“殿下,您尚在禁足之中,若是叫君上知道怕是要生气的。” 谷红矾却不以为然:“只要你不说,他不会发现的。” 这话就说的杜若一阵面红耳赤,一脸为难:“可前几日大殿下来的时候说这几日会来看望殿下,若是被大殿下发现……” “哎呀!”谷红矾只觉得耳边聒噪,不耐烦道:“我都想好了,你就守在这门外,任谁来了都说我休息了,不见人不就行了!” 杜若一惊:“殿下不带着我一起去吗?” “你去做什么?” “殿下此去人族,少说要在人族待上几个月,身边怎么能没有个伺候的人?” “这不是有藤萝吗?他平日里烧饭煮菜,洗衣做茶,哪一样差过?这点小事还做不好吗?瞎担心什么!” “可是……” “行了!你就别唠叨了,我可警告你,若是这次你敢去向母亲告状,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可没你的好果子吃!” 这话给了杜若不小的惊吓,她的确知道殿下的手段。 仙族这个长公主虽然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子,可实际上她若是发起狠来也是吓人,单凭当初她抓到几个对安藤萝不敬的人,就直接让人砍了他们的手脚,又剁成肉酱喂给他们,这是人能做出来的事吗? 不过想来也是,公主好歹也是上阵杀敌的,对付那些灵族她可以眼都不眨就斩于剑下,更别说不用她亲自动手,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就能让任何人生不如死,杜若可没这个胆子惹怒殿下,这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谷红矾收拾好之后就带着小狐狸悄然离开公主府,等到了海潮渊与水族的边界处才与三皇子谷山奈汇合。 “三哥哥,你果然没有骗我!” 谷山奈身后站着少说上百名仙兵,看着妹妹蹦蹦跳跳的过来,柔声道:“这些是我府上的侍卫,还有一部分死侍是我培养的,这次就让他们跟着你,保护你的安全。” 第103章 贪官之子? 话音落,上百名仙兵齐齐躬身行礼:“参见长公主殿下!” 女孩脸上是满足的笑意:“三哥哥对我最好了。” 谷山奈永远也无法抵抗这种程度的撒娇,但还是留着一丝清醒伸出手指点着妹妹的额头说道:“你……” 谷山奈刚张口就被妹妹打断,只见她伸出手掌冲着天起誓:“我保证,一定平安归来!不叫哥哥受到牵连!” 女孩的笑容似春日暖阳,不论何时,只要看到这笑容就觉得充满了希望,宛若什么事都能迎刃而解,没什么能令她失去容光的样子。 告别了哥哥,谷红矾拉起天南星的手就朝着人族的方向而去,身后跟着乌泱泱一群仙兵,一个个横眉冷眼的,瞧着就是叫人害怕,再加上这身只属于仙族的甲胄加身,更显得这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到不像是去游玩,倒像是打仗。 待来到仙族与狐族的交界处时,谷红矾回首看向自己身后这群仙兵,撇着嘴若有所思一番之后吩咐道:“你们这身衣裳看着就叫人害怕,都换成人族的衣裳穿,还有你们手里的兵器都要收起来,在人族不能使用法力,都打扮成小厮的样子。” 仙兵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露出不明所以的神情来,其中一个仙兵大着胆子问道:“敢问殿下,何为小厮?” 谷红矾双手抱胸,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小厮你们都不知道,就是……就是海潮渊的仙侍,见过吧?” 那仙兵颔首:“见过。” “仙侍平日里伺候主子可都是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主子的,你们平日镇守一方,习惯了昂首挺胸,人族的小厮可不是这般,要想不露出马脚,就要低眉垂眼,脸上要带着浅浅的笑意,别吓到人。” 话音落,仙兵们纷纷对视,一脸为难。 他们自打进入王府便是侍卫,从来都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别说是情绪,就是一个表情都不能有,现在让他们学人族小厮的样子不说,还要笑,简直就是为难人。 看着他们一个个苦神焦思的样子,谷红矾就知道自己这是在对牛弹琴。 可眼看着就快到人族的地界,只怕这隐藏之法他们一时半会也学不会。 谷红矾掌心一翻,从心海之中拿出了一枚掌心大小的铜镜,这铜镜看似普通,却大有乾坤:“这是幻颜境,只要你们照一照这镜子里的人影,就可以在异族面前幻形,只有仙族才能看到幻形下的真容。” 天南星显然没什么惊诧,他跟着公主在藏宝阁里走了个遍,什么奇珍异宝没见过?因此看着这铜镜的眼神中只是略过一抹新奇之后便再无其他。 相反的这些仙兵就要显得惊诧的多:“这东西只在传说中听过,相传上古神器多半失踪,没想到竟在殿下手中。” 谷红矾眉梢微挑,得意道:“我的好东西可是说不完的,区区幻颜镜不足挂齿。” 有了这法宝,谷红矾成功在短时间内让所有仙兵易容,成功混入人族不说,甚至还在人族最繁华的长安城买下一座三进的宅子,虽说不算最大,但也算不上委屈了公主。 公主带着自己的侍君在这里住下,城中突然来了一户奇怪人家,这家没有婢女,只有小厮,也没有官老爷,只有一位年轻公子和出门都要戴着围帽的夫人。 两人第一站先来到一处风景秀丽,钟灵毓秀的地方,这里位于人族与狐族的交界处。 熟悉的花草,轻柔的日光抚摸着所见之处的植被,被日光洒满了每一处角落,看着便是叫人心情舒畅。 两人骑着马悠闲自在的穿梭于丛林之中,谷红矾看着面前熟悉的小路,这里曾是他与安藤萝狩猎的地方。 天南星跟在公主身后,视线落在公主略带着些怅然的背影之上,许是看出什么,令他久久无法回神。 “还记得这里吗?” 公主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让小狐狸一时间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公主。 只见公主抬手指着一处静谧的草丛说道:“当时就是在这里,你一箭射中一只灵熊,可却没有着急要了它的性命,等我动手,当时我就知道,你是让着我呢。” 此话一出,天南星眉宇微蹙,难怪这里很是有些眼熟,原来是公主与那九尾一起狩猎的地方。 天南星咬紧了牙关,眸底被一层阴狠笼罩,死死盯着公主背影,好似下一秒就会掏出对方的心脏,让她眨眼间丧命于此! 公主走着,转首间却不见小狐狸踪影,她回首看去,恰巧瞄到他狠厉的眼神,却在对上自己视线的瞬间变得柔和:“你怎么了?” 天南星努力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摇着头夹紧胯下骏马的肚子,两三步赶上公主的步伐。 不出三日,流言蜚语便就在长安城中流传开来。 几个绫罗加身的妇人凑在一起说笑:“你们听说了吗?城北来了一户人家,听说姓谷。” “这么大的事能没听过吗?” “什么意思?” “听说这谷府里没有婢女,只有小厮,可奇怪的是这府中明明住着一位夫人,却不见贴身婢女随侍,岂不是怪事?” “我也听说了,这位谷公子从来没露过面,出门皆是马车,我有一次看见那马车了,比王爷家的还要宽敞华丽,周围跟着十好几个小厮,那阵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那位王爷家的世子呢。” “是吗?我可是听说这家出手极其阔绰,前几日这谷夫人就在灼华铺里买了十几身蚕丝段的衣裳,那可是价值百金的东西,就是我也只有一件,她竟然一下子买了十几件,当真财大气粗。” “你们说这人不会是那位高官家的儿子吧?看这出手的架势,就跟不要钱似的,这得贪污了多少啊?” “可没听说朝中有那位大人姓谷啊?” …… 人们七嘴八舌将谷府的闲话传的是有鼻子有眼,有人说这是其他城的商贾人家带着小妾来此游玩,也有人说他们是贪官的家眷,还有的说这谷府里不干净,时常在深夜里传出寂寥的琴音,听的人瘆得慌。 第104章 人间烟火 几位夫人正说着,其中一位下意识瞥了窗下繁华热闹的街道一眼,谁知就叫她看到震惊的一幕:“你们快来看,这是不是谷府的马车?” 另外几位夫人闻言纷纷来到窗边往下瞧:“没错,我那日见到的就是这马车!是谷府的没错。” “啧啧啧,瞧瞧这黑压压的一群小厮,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家是靠走镖起家,随意出个门都是这般排场。” 话语间,从马车上走下来一翩翩公子,长相俊美到极点,龙眉凤目似有勾人射魄之力,清晰俊朗的下颚线清丽俊逸,高耸精致的鼻梁上被一抹日光抚摸,再配上一身碧水青宽袖长衫显得人清逸出尘,腰间一根碧玉腰带衬托出他比女子还纤细的腰肢更加柔美,一瞥一笑都透露出非凡的气质,是不论那个女子都逃不过的绝美之景。 男子下车后转身朝着车上的人伸出手,只见一带着月纱围帽的女子伸出她如水葱似的指尖轻轻触碰在男子同样骨节分明的手掌之上,之后两只手自然相握,男子小心翼翼的搀扶女子下车。 这一幕看呆了楼上的几位夫人,好悬口水没流出来的架势。 “这世上竟有如此貌美的男子……” 这一幕别说是这些深宅大院里的贵妇人,就算是街边阅人无数的小贩也从未见过,周遭流动的人头也不由自主停滞了脚步,纷纷驻足朝着马车看过来,一个个都被这如仙如画的男子所吸引。 他们两人肩并肩跨入茶楼的门槛,直到消失在视线中,几位夫人还是没能从震惊之中回过神来。 “三清真人啊,长得好看就算了,竟对夫人都这般无可挑剔。” “是啊,想想我家那个大老粗,成日不是舞刀就是弄棒,别说是陪着我吃茶,就连搀扶我下车都从未有过,真是叫人好生羡慕。” “武将如此,文官也没好到哪里去,我家官人成日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平日连见一面都困难,现在想来当初为何要嫁给他呀?” “年轻就是好啊,想当初我家官人也是仪表堂堂,相貌不凡,谁知道上了年纪这脸上就留了胡子,每次见到我这心里都难受的跟有多少蚂蚁啃食一般,今日瞧见这般俊朗的儿郎,我就更难受了……” 话语间,门外响起了一阵伴随着话语声的脚步朝着楼上走来:“两位客官,这里是本店最好的一间上房,可以直接看到整个长安城的景致,陈设也最清雅,两位随小的来。” 外面的小二说着,已经引着两人来到这几个夫人隔壁的房间。 几位夫人趴在门口偷听,给房间里几个婢女都看得一愣,纷纷不好意思的垂下头,好像跟着这样的主子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一般。 谷红矾与天南星两人跟着小二的指引进入房间内,待点完茶点之后小二才退出房间,谷红矾也摘下围帽,来到窗前兴奋的眺望繁华热闹的京城:“这里果真繁华,我还是第一次见。” 天南星跟着公主来到窗前,这里的景象他也是第一次见,车水马龙,红墙绿瓦,街道上人潮攒动,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充满了烟火气:“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间烟火?” 谷红矾说着,目光落在一处贩卖胭脂香粉的小摊上,正有几位年轻姑娘站在摊位前挑选,摊主也热情的招待。 不一会,小二端着刚做好的茶水和点心推开了房门,走到屏风前时将手中茶点交给守在这里的小厮,之后低眉垂眼的说道:“公子小姐慢用,有事随时吩咐。” 他转身退了出去,并随手关上房门,小厮打扮的仙兵将茶点放在桌上摆放好,谷红矾这才放弃窗外于她来说奇特的景致坐下来,捏起一块茶点放入口中品尝:“果真好吃,不愧是京城之中最好的茶楼,你也尝尝。” 她说着,拿起一块糕点递到天南星面前,他笑着接过,品尝一口之后也露出惊喜的笑容。 与此同时,刚出去的小二在经过隔壁房间门口时婢女拉了进去,隔着屏风,几位夫人好奇问道:“隔壁房间的是什么人?” 小二弓着身子,低垂着眉眼摇头:“不知。” “那女子的样貌你可看到了?” 小二继续摇头:“未曾看到。” 其中一位打扮秀气的夫人低声道:“许是隔着屏风,即便她摘下围帽也看不清。” 她说罢,抬眸看向门口小二的影子接着道:“你下去吧。” “是。” 小二应声告退,几位夫人继续讨论,关于隔壁房间这两人的身份是明了,可究竟什么样的女子才能配的上这般绝艳的男子,她们颇有些嫉妒。 房间里的谷红矾和天南星优哉悠哉的品尝着人族美食,他们这段时间可是吃了不少从前从未见过的好东西,什么花糕,什么轻舟羮,什么甜酪,什么炸物,都是仙族吃不到的美食。 谷红矾心满意足的吃着:“人族这般好玩,我都有些不想回去了呢。” 她说着,继续咬下一口糕点,只听到外面一说书先生醒目拍桌的声音,谷红矾好奇竖着耳朵听,只听那先生咬字清晰抑扬顿挫的说道: “话说五百年前,神族降下福祉落于京城以北青鸾山之上,为得到福祉庇佑,江湖之中三大家族纷纷上山想一睹真容,奈何山峰之外重峦叠嶂,雾气弥漫,进入山中之人皆没了踪影……” 他说着,许多房间里的客人都被吸引,纷纷走出房门站在栏杆上往下瞧。 “直到百年前,一仙者踏上青鸾山巅,并留下一座古庙,这庙无名,无僧,至此大雾消散,长明不灭,故而得名‘长明庙’。” 谷红矾手指在茶盏上画着圆圈,心中暗自嘀咕:“长明……” 只听外面掌声雷动,中间的故事她倒没怎么注意,就是这开始与结尾都被她收入耳中。 “我们明日去这个青鸾山看看吧。” 天南星颔首表示赞同,第二日他们便出现在青鸾山下,天河岸边,连接天地的瀑布倾泻而下,掀起波涛水雾,围绕在整个山峦周围,给人无尽震撼。 第105章 会飞的狐狸 “哇!这就是话本里所说的瀑布吧!果然惊天动地,惊耳骇目啊!” 谷红矾站在瀑布旁,若不是有灵力护体,只怕是要被这瀑布砸出的气流给掀翻了。 天南星寸步不离守在公主身边,生怕她一个不注意跌落水中。 好在公主只是看了会儿就对这倾天的瀑布失了兴趣,抬脚朝着山上走去。 虽是仙体,但在这不能使用法力的人族之中攀登上高耸入云的山峰还是有些难度,谷红矾走了不到一半就没了力气,沮丧的坐在崎岖小道旁的大石头上为自己扇风:“这……这山怎么……这么高……高啊……走……走不到尽头的感觉……” 她喘着粗气,天南星在一旁拿着扇子为她扇凉,心疼两个字都写在脸上。 “要是红娘子在就好了,它肯定能带着我直接飞上去……” 话音落,天南星扇扇子的动作一顿,谷红矾感受到渐弱的风,侧首疑惑看向他:“怎么不扇了?你也累了?坐下歇歇。” 天南星摇摇头,收起手中碧玉折扇,身边浓雾泛起,待雾气消失的瞬间,公主面前出现一只雪白的神狐。 这神狐有老虎那么大,双眼窄而细长,纤长卷翘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暗灰色瞳仁映照出公主惊诧的神色,呆呆望着天南星的真身目瞪口呆。 九尾神狐用他的小脑袋顶了顶谷红矾的手,公主这才眨巴了眨巴眼睛,顺势骑上了他的背,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仙兵们就只看到九条硕大的尾巴消失在眼前,连忙追了上去。 巨大的力量使得周遭树丛剧烈颤抖,谷红矾死死抓着他后颈上厚实的毛发,紧紧贴在他身上,生怕速度太快将自己甩出去。 好在天南星速度虽快,但却极其稳当,几乎没有什么太大的颠簸。 谷红矾大着胆子睁开眼往前看,这一看可给她吓得不轻:“悬崖!小心!” 话音未落,神狐纵身一跃,一道绝美的光影从他身下穿过,带着公主腾空而起,力量之大将所有仙兵都困在悬崖边,他们着急找下山的路,千万不能跟丢了公主。 此时旁边山顶一个小男孩拉着母亲的手,侧目猛然看到什么,他惊叫出声:“娘,有狐狸在天上飞!” 牵着孩子的妇人转首看去:“你说什么?” 只见那孩子指着方才天南星飞过的地方大喊:“这里有个狐狸在天上飞!” 妇人朝着儿子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只见晴空万里,阳光正好:“什么狐狸啊?狐狸不会飞。” 小孩却异常坚定:“我看到了,狐狸就是会飞!刚刚就在这里,飞得好高!” 妇人只觉得儿子是累着了,出现了幻觉就让他在旁边休息一下再走,小男孩却撇着嘴说道:“我明明看到了,就是有个狐狸在天上飞,娘为何不信我?” “信,娘当然信你。” 妇人想办法应着孩子的话,而此时的九尾神狐已经带着公主平安落地。 谷红矾惊魂未定,瞳仁颤抖,嘴里嘟嘟囔囔的:“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天南星心中疑惑,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将军,怎么胆子这样小? 其实只有谷红矾自己知道,她将天规刻在了心里,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人族使用法力。 等回过神来,谷红矾一掌拍在了狐狸天灵盖上,怒斥道:“这么高!你不要命了?!若是掉下去,你可还有命在?!胡闹!” 狐狸眸底浮上一抹惊骇,原来公主不是害怕,而是担心他这个狐狸。 他垂下头表示自己莽撞了,之后又接着往山顶走去。 这次显然就要慢得多,仙兵们很快便追了上来。 很快一座孤寂的庙宇就藏在高耸的树冠之后,谷红矾从天南星背上下来,抬眸望着眼前还算是完整的庙宇,墙角屋檐都有被修缮过的痕迹,只是却见不到一位香客。 “这里怎么一个人都没有?” 身边狐狸恢复人形,只是他不能说话,也就没回答这个问题。 几人抬脚朝着庙里走去,早就燃尽的长香东倒西歪,剩下一小节斜插在巨大的香炉之中,在往里走,院中落叶枯藤,寒鸦清风,独独不见人的踪影。 “想必这里僻静,又处高山之中,即便有心供奉,也没几个人能上得来。” 公主这话说到了点子上,大多香客都想一睹这神庙真容,却败在无穷的高山之中,无奈折返,就算是有一部分人能坚持来到这里,也只是极小的一部分,根本不足以支撑这里的香火,时间久了,自然也就成了这般凄凉模样。 继续往里走,跨入高耸的门槛,终于见到传说中人族口中神的模样。 硕大的金身在这里显得格格不入,一男子样貌眉宇间正气凛然,仪态端正,青丝及腰。 谷红矾望着这神像半晌没个动静:“这神像怎么看着如此眼熟?” 公主的话引得小狐狸也跟着抬眸看去,这一看不要紧,可将他吓了一跳。 这何止是眼熟?这根本就是照着他的样子刻画出来的,别说是五官,就连这身形都与自己有七分像,只怕是自己坐在这里都可以以假乱真的程度。 公主看了半晌,转过头来看向身边天南星,只见他正低垂着头,与平时一般无二,但这脸上不知何时泛上一抹红晕:“你怎么了?是有什么不舒服吗?” 天南星闻言,眼前灵光一闪,干脆将计就计,身子一软作势就要倒下去,这可急坏了公主,忙伸手搀扶:“你没事吧!” 与此同时,海潮渊,御灵公主府。 驸马溪客正握着一本话本看的入迷,这本是关于男女之情,讲的是一个高官家里妻妾成群,可他自觉地位高不可攀,因此又强行纳了几房妾室。 其中一位妾室生的貌美,是城中有名的花魁,多少男子慕名而来只为欣赏一曲她的霓裳舞,却不曾想被这官员收入自己府中,每日只跳舞给他看。 而这官员也因此整日沉迷于温柔乡中无法自拔,还受这妾室蛊惑,收受贿赂,为她置办绫罗绸缎,珍珠头面,就连屋子里随便摆着的一个屏风都是碧玉珊瑚所作,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第106章 广白哭唧唧 直到朝中亏空,皇帝的一个儿子得知了这官员的事,并且这官员从头到尾都支持另一位皇子,这就让这位皇子心有不甘,借着清查官员的名头将这贪官给抓了起来,银钱全部充公,府中那些貌美的妾室们也被充入军营贬为官妓。 可奇怪的是,被贬为官妓的女子当中并没有这个能歌善舞的花魁,她竟就凭空消失了,直到百年后又在另一座城池见到她的身影。 又过了百年,这件事逐渐消弭下去,而这花魁在一次吸食男人精气的过程中不慎被发现,人们这才得知原来这花魁是个狐狸精,一直靠着吸食男人精气永葆青春…… 待话本结束,溪客一时间竟没回过神来。 “强行带回府……貌美……狐狸精……”这些每一样都与公主府里这个狐族一模一样! 他愣在当场,手中话本被他捏的变了形,广白见着自家公子不对劲,试着轻唤了几声:“公子?公子?” “啊?” 溪客这才回过神来,看到手中被自己蹂躏的不成样子的话本,手忙脚乱的展开并放在桌案上。 广白疑惑:“公子这是怎么了?这话本里有什么,让你这么恨它?” “没……没什么,殿下还没回来吗?” “没呢,殿下才走了半个时辰,要等快天黑才能回来呢。” “眼下人族是什么时候?” 广白沉思一瞬道:“应该刚立秋。” “立秋?” “嗯,这个时候应该刚立秋没几天,正是降温的时候,人族的瓜果也正是丰收的时节,也不知殿下会不会带回来些人族的果子,上次吃过一次,觉得比仙族的好吃。” 溪客眉宇微蹙,轻声嘀咕着什么:“秋日凄且厉,百卉具已腓……” 广白还沉浸在幻想之中,公子却一个闪身消失在眼前,广白吓得一个激灵,忙跟了上去:“公子你去哪?” “人族!” “啊?公子……” 还不等广白说完,溪客已经消失在院中,耳边回荡着公子的声音:“看好门户!我去去就回!” “公子!你……你就这么走了?也不带上我!我一个人在这里害怕……” 广白委屈的好悬没哭出来的架势,红着眼蹲在地上啜泣,耳边响起一阵冷言:“我不是人啊?哭什么哭!” 他抬眸看去,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秦哪的身影。 他依旧一副趾高气昂的模样,脊背挺直,也不知有什么好骄傲的…… 广白撇了撇嘴道:“你知道什么,我从小侍奉公子身侧,从未离开半步,公子不论去哪我都跟着,你这么冷血自是不知我们主仆的情深义重!” 秦哪不屑冷笑:“还情深义重呢,不还是撇下你自己走了?” 广白也不甘示弱,仰着脑袋回怼:“你主子不也是撇下你,自己与公主逍遥快活了?何时管过你的生死?还好意思说我呢……” “呵,我可不像你哭唧唧的,像什么样子。” “我就哭!管你什么事?!” 秦哪剑眉微蹙,紧咬牙关,藏在背后的双手紧握成拳,看上去像是对眼前人颇有些忍耐的样子,但看到他眼角的泪痕,秦哪还是忍不住拿出自己的手帕递到他面前。 正哭的伤心的广白感觉到眼前阳光被自己东西遮挡,他抬眸看去,一方素色帕子正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捧着,顺着胳膊望去,男子还算是俊朗的面容被日光投射的阴影遮去半边,但依旧无法掩盖他精致中带着烦躁的眸子盯着他。 “别哭了,烦!” 秦哪扔下这样一句话,将手中的帕子随意撇在广白脑袋上,之后便转身离去。 小仙侍缓缓站起身,望着男人结实的背影,一时竟忘了拿下头顶的素帕。 与此同时,人族,青鸾山。 小狐狸身子不适,在山上的庙里休息了几日,这里捡漏不堪,可以说连最基本的生活都无法保障。 仙兵们到附近打猎也是没什么收获,看着几只奄奄一息的野兔,谷红矾疑惑问道:“这里这么大,怎么会连些野物都没有?” 要说这两只野兔也够公主和侍君撑一日的,可惜还有上百名仙兵,他们就要饿肚子了。 没食物还不是最要紧的,要命的是这里没有水,要取水只能到山下的瀑布去,一来一回又走着崎岖的山路,用荷叶装回来的水又要撒出去不少,只能仙兵们喝足了水再带着水上山。 小狐狸躺在漆黑简易的榻上,周遭只有一盏长明灯提供浅浅光亮,根本不足以照亮整个屋子。 谷红矾来到门口问道:“还没回来吗?” 仙兵摇着头:“还没,估计再有半个时辰该回来了。” 回头看向榻上的小狐狸因着缺水而干裂的双唇,谷红矾心疼的抿着唇吩咐道:“明日一早就下山,不能再拖了。” 天南星听到公主的话,唇角露出一抹得逞的弧度。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去附近看看。” “是。” 谷红矾抬脚朝着院中走去,这里虽也有仙兵看守,但因着只有月光照亮的缘故,再加上阴风阵阵,吹动地上的落叶滚动,看上去还是有些阴森的感觉。 她也不知自己在找什么,只漫无目的在寺庙之中转悠,忽然敏锐的察觉力让她感受到旁边屋檐上似站着个人影。 她猛地转头去看,只见那黑影笔直的站在月下,下颚清晰的轮廓被月光照亮,虽看不清五官,但这黑影让谷红矾有些恍惚,好像很熟悉的样子。 她想靠近,想知道对方是什么人,却在她转身瞬间,那黑影便消失,空荡的屋顶只留下一轮明月,似从未有人在这里出现过。 谷红矾以为是自己的幻觉,也没了闲逛的心情,重新回到屋里守着天南星。 次日一早,还不等天色大亮,他们便下了山。 仙兵背着侍君,谷红矾跟在后面,百来名仙兵将两人护在中间。 待下了山,拉车的马都瘦了一圈,被拴在树上好几日未进食,脚下的草都被它们啃食干净,仙兵们忙将马牵到一旁去吃草,等吃饱了再上路。 小狐狸摇摇头,视线紧紧盯着前方,侧耳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 第107章 将死之人,还有何惧? “你还好吗?没事吧?”谷红矾心疼的看着小狐狸带着倦意的眸子。 小狐狸笑着摇头,只是这笑容之中颇有些勉强,只是等坐上马车返回长安城的路上,谷红矾还在想昨夜遇到的那个人影。 她只觉得熟悉,却仅凭一个影子也看不出什么,甚至连五官都被黑暗掩盖,她又不能使用法力,就连那人跑了她都没追上去的能力。 更何况,那人并没有伤害他们,她没有理由将人抓起来,万一只是路过,一群仙兵涌上去抓人只怕会引起人族秩序紊乱,想想还是没有动作比较稳妥。 见着公主盯着他的膝盖出神,天南星小小掀开车帘一角往外看,谷红矾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却听到驾车的仙兵嘞停了马车,紧接着就是猛然的停车,震的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向前方趴去。 谷红矾下意识伸手护住天南星,待车子停稳之后担忧问道:“你没事吧?” 马车的异常让谷红矾不敢出声,跟小狐狸一样警惕的听着外面的动静,也忍不住掀起车帘一角往外看,这一看可给她吓得不轻,只见一名仙兵就在自己面前被人一剑封喉,甚至连叫喊都没来得及就断了气,身子软软倒下去,没了动静。 谷红矾被吓得忙放下车帘,脑袋疯狂运转想对策,以她的能力,对付几个刺客当然绰绰有余,但眼下在人族,一旦贸然使用法力被天神知道定是要降罪的,她身为仙族公主,肩上责任重大,搞不好会牵连整个仙族,这个险她不能冒。 正在她犹豫之时,身边天南星直接站起身,二话不说掀开车帘就要往外走,好在被眼疾手快的公主拦下:“你要干什么?!” 天南星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眸中满是坚定。 谷红矾知道,他这是要替自己出去对付这些刺客。 她死死抓着他的手腕,说什么也不肯让他出去送死:“不行!你不能去!你身子还未完全恢复,对方到底是什么人还未可知,你去就是送死!” 天南星试图挣脱公主的钳制,谷红矾根本不给他这个机会,用力将人拽回来一把摁在座位上,起身瞬间盯着他狠狠说道:“你听着!好好在马车里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 天南星还想起身,却遭到公主大力推搡,直将人一整个摔在座位上,马车都跟着颤抖。 谷红矾大跨步下了车,还不等她站稳,一柄泛着冷光的利刃便朝着她喉间砍来,她眼疾手快侧身躲开,又被另一柄利刃直攻面门,好在一仙兵用自己的长剑为其抵挡,这才没让她命丧黄泉。 眼前的情况让谷红矾下意识翻出心海中蕴藏的神兵睚眦,也顾不得什么天规约束,一个箭步冲进人海之中与那些歹人扭打在一起。 车里的天南星见状就想冲上去相助,反正眼下公主也没空管他,倒不如拼了,即便是在公主面前博一个好印象出来也在所不辞。 他冲下去来到公主身后,一掌击飞了一个冲上来的刺客,力道之大让刺客没有防备,飞出去的瞬间还压倒了一个正在与仙兵缠斗的刺客。 “不是让你在车上等着吗?!” 天南星没理会,只奋力的对付眼前人,可奇怪的是,他并未下死手,而是击退为主,每一掌都打在无关紧要的位置上,看似巨大的力道并未造成什么内伤。 只是谷红矾并未发觉,还一心对付眼前这几个刺客,眼看着刺客的数量越来越少,多半是被仙兵们处理,谷红矾大喊道:“留活口!” 公主吩咐,仙兵们这才没有下死手,将人打倒之后用长剑挟持在对方喉间,以达到恐吓目的。 就在一个刺客被长剑抑制住喉间的瞬间,他的嘴角流出一道漆黑的血液,他们齿间藏了毒,只需轻轻一咬便可以在众目睽睽之下自刎,完全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便咽了气。 “齿间藏毒!掰开他的嘴!” 随着一仙兵的大喊,另一个仙兵眼疾手快掐住一刺客下颚,刚想将他的下颚拆下来,却发现他的口中瞬间涌出许多黑血,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就断了气。 看来这毒并未藏在齿间,可还不等众人究竟这毒藏在哪里,只听到一个颤抖的声音大喊道:“殿下!” 众人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天南星正被一刺客挟持,长剑距离喉间仅一寸,随时都会割断他细嫩的脖颈。 “都别动!否则我就杀了他!” 这句话让所有人顿时安静下来,仅剩的几个刺客也连滚带爬站起身跑了,只剩下那挟持天南星的刺客还停留在原地。 看来他们是提前商量好的,就等着这一刻。 一个仙兵作势想冲上去,却被公主呵斥:“别动!” 那仙兵不敢再有所动作,只死死盯着那刺客。 谷红矾咽了咽唾液问道:“你想要什么?” 那刺客冷声道:“你!” “你知道我是谁?” “仙族御灵长公主,海潮渊战神,最有望继承仙族君上之位的万年奇才!” 谷红矾握着睚眦的手紧了几分,面上却波澜不惊:“你既知道我是谁,敢袭击我,就不怕仙族的报复吗?” 那刺客不屑冷声道:“将死之人,还有何惧?” 事到如今,谷红矾想明一件事,这些刺客都是死侍,此次根本就没想过要活着回去。 俗话说不要命的人才是最可怕的存在,他们连自己的性命都是随时撇下,自然早就亲手埋葬了自己的退路,也就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眼下除了按照他说的做,已经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你想如何?” “放下剑!” 话音落,谷红矾缓缓俯下身子,手中长剑落地,刺客接着道:“所有人都放下剑!” 没有人听他的,公主大声呵斥:“放下!” 众仙兵才面面相觑,之后犹犹豫豫的放下剑。 “都退后!” 仙兵们缓缓后退,纷纷离开自己的兵器。 “你,过来!” 刺客盯着谷红矾,命令。 第108章 自断双手 谷红矾咬着牙缓缓朝着那刺客走去,几个仙兵在一旁提醒:“殿下,你不可冒险!” 此时,天南星再次开口:“殿下你不要过来!”接着他对自己身后的刺客怒吼:“你杀了我吧!” 刺客却不屑道:“你当我傻吗?整个海潮渊就只有这公主在乎你,你若死了,她顶多伤心一阵子,而这个公主才是海潮渊命脉,用公主换你,老子稳赚不赔!” 谷红矾呼吸有些急促,盯着刺客的眸子里充满杀意,只听刺客接着道:“快点!” 谷红矾加快脚步,待距离两人十步远的位置上,刺客接着道:“站住!” 谷红矾脚步霎时间停滞,刺客接着道:“自断双手!” “殿下不可!”天南星喊着,脖颈的利刃深深划破他的肌肤,一道鲜红的血液顺着剑刃滴落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刺客觉得这狐狸聒噪,伸手掐住了他的脖子,狠声道:“我知道你有金身护体,旁人伤不得你,那就请你自废双手,否则我就掐断他的脖子!” 刺客说着,手上力道大了些,掐的天南星面色涨红,奋力抓着他的手,可还是不能让自己稍稍喘息,再加上自己喉间的伤口被巨大的力量钳制,流出的血液染红了刺客的手。 “殿……殿下……不……不要……” 天南星奋力从口齿间挤出几个字,脖颈处的手掐的更用力了些,只觉得快要窒息。 谷红矾本想着即便没了剑,她还有其他法器,都在心海中藏着,可眼下他竟让她自断双手,相当于废了她一身的武功,这无疑是在送死! 一旁仙兵也跟着劝说,可七嘴八舌的多半就那么几句话,也打乱了公主的思绪,自然遭到呵斥:“闭嘴!” 周遭霎时间安静下来,静如长夜,落针可闻,只有风卷起树叶翻滚的沙沙声。 谷红矾咬着牙,双拳紧握,从齿间狠狠挤出几个字:“望你信守承诺才好。” “那是自然!只要你自断双手,我就放了这小狐狸,不过想来他细皮嫩肉,这脖子上的伤怕是要些时日才能恢复了。” 话音落,公主双手缓缓展开,两道血红的液体从她指尖滴落,伴随着颤抖,额上也渗出豆大的汗珠。 “放……放了他!” 公主语气中满是隐忍,死死咬着银牙,像是在承受巨大的痛苦。 这一幕看得在场的仙兵们目瞪口呆,他们没想到公主竟真的会为了一个异族做到如此地步,当真愚蠢! 天南星见状想喊,却奈何喉间被扼制,自己的性命都不保了,自是拦不住公主。 那刺客也是个说话算话的,登时松开手,任由小狐狸跪在地上猛烈咳嗽,只怕是要将肺管子都咳出来,还伴随着干呕,背部起伏剧烈。 刺客见着公主已经自废双手,也就放心大胆的朝着她的方向走来,边走还边说着:“真没想到,你竟真的会为了一只狐狸不惜做到这种程度,只是不知他将来会不会感激你啊?” 话语间,刺客已经再次举起手中长剑对准公主喉间。 谷红矾浑身都在颤抖,巨大的疼痛让她有些站不稳,鲜血还在往下流,她脸上的血色也逐渐褪去,变得苍白:“我的命是你的了,不要伤及无辜……” “那是自然,我的目标是你,只要杀了你,我的任务就完成了,自然也就没有必要活着,也不会再有机会伤及无辜了。” 话音落,谷红矾缓缓闭上眼眸,最后一刻,她也想走的体面些。 如风般的利刃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光,直直朝着公主喉间刺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谷红矾突然感受到一个极其凶狠的力量将自己环抱,还不等他睁开眸子,那剑刃就刺进天南星后背。 也正是在这瞬间,天南星感受到自己后背上的剑猛地偏移,紧接着便是利刃与石子碰撞的声音。 他转首看去,只见那刺客胸膛处不知何时被一柄九星转云刀刺穿,鲜血还未来得及涌出,身子就软了下去,倒在地上没了动静。 没了刺客的遮挡,他们看清眼前之人,正是公主驸马溪客。 天南星在看到眼前人的瞬间,双眼一翻,身子登时软了下去,朝着公主怀中倒去,而公主连忙将人揽在怀中,看到他后背上正往外涌出的鲜血顿时就慌了,大喊着回海潮渊叫仙医来。 谷红矾生怕弄疼了他,不敢用力,只用手腕的力量轻轻揽着他,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溪客见状担忧道:“殿下这手……” 谷红矾的注意力全在天南星身上,随口应道:“骗他的,我身为仙族公主,怎么可能真的自断双手?” 眼帘紧闭的天南星在听到这句话时,眼皮下的眼珠子微微转动,谷红矾转首时刚巧看到,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她试探着接着道:“我也是没想到,一群灵族竟有这般本事,敢挟持我,也不知这背后是什么人的指使。” 果然,话音落,天南星的眼珠子再次转动,溪客跟着提出疑惑:“莫非是上次殿下处置了几个灵族,他们怀恨在心,不惜拼上自己的性命也要对殿下下手?” 公主视线垂垂落在怀中人儿脸上,这张脸她曾经多么痴迷啊,可现如今竟也要接受他的算计。 由于突如其来的暗杀,谷红矾并没有继续留在人族,而是选择先回到海潮渊,为天南星诊治。 马车上,溪客微眯着眸子仔细观察着天南星的面色,虽说他的确受了伤,但伤口不深,还远远达不到晕倒的程度,也是难为他一路装晕,有意无意的还拉着公主的手不松开。 溪客看不下去,柔声道:“殿下,我看他这样靠在殿下肩头怕是不舒服,不如让他躺下来,免得脖子酸困。” 谷红矾本能的想要拒绝,但垂眸看着自己被小狐狸握紧的手腕,心中突然蹦出一个邪恶的想法:“好啊,正巧我也累了,让他躺下,我也好休息休息。” 第109章 好疼 两人说着就开始扶着天南星往榻上倒,只可惜现在的小狐狸被逼的走投无路,就算再不愿,也只能任由他们将自己从公主身上扒下来,软软的倒在榻上,随着马车的摇晃,这脑袋还要一晃一晃的,差点都给他晃吐了。 没了小狐狸的重量,谷红矾觉得豁然开朗,整个人都舒服多了。 溪客心疼的掀开公主袖口,看到伤口的一瞬间薄雾在眼眶中打转:“殿下即便是为了救人,又怎么能伤着自己……” 他说着,连忙拿出伤药为殿下上药,这伤口看似血如泉涌,但实际上伤的不深,而且完美避开经络。 公主笑言道:“只是皮外伤而已,养几日就会好的,不必担忧。” 溪客缓缓凑上去,轻轻吹吹,谷红矾顿时觉得好像没那么疼了。 恍惚间,她好像看到小时候自己调皮弄伤自己,父亲也是这般为他上药,嘴上埋怨她像个男孩子,可哪次上药都是君上亲力亲为,生怕别人弄疼了他的宝贝女儿,分明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可给女儿上药时还要细心吹吹,怎么看都不像是一族之君。 驸马给公主上药,颠簸的马车也跟着轻缓些许,甚至能够明显的感受到速度稍稍缓慢了些。 榻上的天南星,一只眼悄悄睁开一个小小的缝隙,他的视线不足以看到公主的脸,但要看到溪客给公主的手包扎还是绰绰有余的。 两人本身就离得近,马车再稍稍一颠簸,肌肤之亲更是无法避免,天南星看着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咬着银牙心中暗道:“你有药你不给我用!我都快疼死了……” 可他还在装晕,不适合说话,只能眼睁睁看着公主与驸马愈发亲近,几乎就是要贴在一起去,公主竟也没推开对方,这就让天南星很是有些纳闷,这公主之前不是很不喜欢这驸马的吗?今日这是怎么了? 要说这最在乎天南星的,要数他自己这副躯体,后背上的剑伤虽不致命,但好歹也是利刃所破,流血自然不可避免,再加上他仰面躺在榻上,坐垫与伤口不断摩擦导致血流不止,终于被公主看到已经顺着榻边流在地上的血:“呀!这是……这……这……” 谷红矾这才忙将天南星的身子侧过去,已经被鲜血染红的一整个后背终于出现在她眼前。 “天哪,怎么流这么多血啊!快……快给他止血。” 溪客虽百般不愿,但自己的伤药方才已经拿出来并未用完,公主还看着,他自然不好吝啬,也就用自己的药先给他止血。 也算是得逞的天南星露出个不怎么好看的笑容来,好在他面对的是车厢内壁,公主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没察觉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不过他这表情只眨眼间就变成了痛苦的扭曲,死死咬着银牙还不能叫出声的感觉实在是太痛苦了。 也不知是不是溪客看出他的想法,是真下手啊! 照着伤口就摁下去,还说什么:“这剑上有毒,需要先把毒血挤出来。” 满地鲜红的血液都在无声的反抗他的说辞,公主却宛若没看到一般慌里慌张道:“他不会死吧?” 溪客闻言,手上的力道更加肆无忌惮了些,直给天南星的伤口压的鲜血直流,偏偏还不能叫出声,除了忍着没别的办法,真可谓是咬碎了牙往肚里咽,后悔方才为何要装晕。 本身是想得到公主的可怜,能靠在公主怀里,谁承想半路杀出一个溪客,不仅打乱了他的计划,还让他生不如死。 小狐狸的脸色因着过度失血而变得惨白无人色,肩膀也在止不住颤抖,双手紧握成拳,死死咬着贝齿尽力不让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来,可是忍的痛苦。 眼看成功报复小狐狸,溪客也没有要停手的意思,这个侍君成日在眼前晃悠虽可恶,但若是他再柔弱不能自理一段时间,公主岂不是又要寸步不离的照看?反倒得不偿失了,三思之下还是觉得先让他少受谢罪的好。 半晌,后背上的痛逐渐变得麻木,小狐狸能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里衣被汗水浸湿,黏黏得很是不舒服,再加上后背的伤口被撕裂,疼得他简直要真的晕过去。 今日可算让天南星体会了一次什么叫得不偿失,没得到公主的怜惜不说,甚至还让自己差点假戏真做,交代在这。 等好不容易熬到公主府,秦哪见着自家主子成了这副模样,这脾气登时便上了来,一把将人揽在自己怀中快步朝着牵思园而去。 众人也跟着往牵思园而去,杜若看着公主满身的血,吓得脸都白了:“殿下受伤了!” “不是我,是藤萝,赶快去唤仙医来。” “哦……好。”杜若一听不是殿下的血,心顿时就放了下来,慢悠悠的叫人去唤仙医。 广白看到自家公子身上的血也是吓了一跳,好在上下打量过之后确认公子没有受伤,也就没再追问。 秦哪小心翼翼的将主子放在榻上,轻手轻脚为他褪下身上被血污染红的衣衫,除了公主之外,其他人都在屏风外等待,只有公主寸步不离的守在天南星身边。 待仙医赶到,看过他后背与颈部的伤口之后,冲着公主回禀道:“回殿下,侍君伤口不深,刀剑划过皮肉看似严重,好在未伤到筋骨,只需要好好将养即可,没什么大碍。” 有仙医的诊断,谷红矾也算是安心许多,又是让人去煎药,又是亲自为小狐狸上药,可谓是忙得不亦乐乎。 溪客在一旁冷眼瞧着倒是生出些许羡慕,回想方才自己一剑刺穿那贼人的胸膛是不是有些莽撞了?若受伤的他,公主会不会也对他这般温柔? “殿下,君后来了……” 正在给小狐狸包扎的公主闻言先是一惊,接着镇定下来说道:“秦哪,你来替他穿衣。” 秦哪没应声,但这视线一直落在天南星身上从未离开,见着殿下出了房门,他忙上前为主子穿衣,嘴里还要念叨着:“你不是说不会有危险的吗?怎么受了伤回来的?” 第110章 将功补过 天南星疼的龇牙咧嘴,还要被他数落,心中着实不是个滋味:“你以为我想啊!也不知那人是怎么想的,分明都已经挟持我,按照计划公主现在已经死了,谁知道他突然给了我一剑,嘶~疼……轻点……” “还知道疼啊!怎么不死在外面!” 秦哪咬牙切齿的奚落,手上动作却愈发的轻了。 天南星满肚子委屈,噘着嘴可怜兮兮的说道:“我都这样了,你这嘴怎么还是不饶人……” “你本来也不是人!” 天南星语塞,他的确不是人…… 他愤愤不平的翻了个白眼,嘴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什么:“冷血!死冰块!怪不得没有老婆,活该单身!” “你说什么?” “没……没什么……” 秦哪知道他说的定不是什么好话,但眼下还是先给他穿衣裳才是要紧事,一直这么半裸着,如此细腻顺滑的肌肤在他眼中实在是太具有诱惑力,真怕自己一个没忍住,再伤了他。 “等你伤好了,再跟你算账!” 天南星疑惑蹙眉,不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一种不好的预感从心底泛生。 公主不好对付,这个侍卫照样不是什么好人,落在他手里只怕没什么好下场…… 公主府,正殿。 君后白石英在大儿媳旭王妃夏洛葵的搀扶下缓步而来,身后还跟着大殿下谷木槿和三殿下谷山奈。 一进门,谷山奈便悄悄抬眸给了妹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看来他已经将偷偷帮助妹妹逃出海潮渊的事都交代清楚了。 谷红矾白了他一眼,好像在埋怨他嘴巴大,什么都往外说,可谷山奈却是一脸的委屈,抿着唇垂下头,谨小慎微跟在母亲身后,待母亲落座,他又站到距离母亲较远的位置上。 谷红矾明白自己犯了错,也是跟着垂下头,恭恭敬敬的对母亲行礼:“见过母亲。” 白石英气不打一处来,抬眸间原本愤怒的视线落在女儿满是血污的衣裙上,火气顿时消下去大半,取而代之的则是担忧:“你受伤了!” 谷红矾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着小狐狸,还没顾得上给自己换一身衣裳,忙解释道:“这不是我的血,是藤萝的。” 君后闻言长舒一口气,却也生不起气来,语重心长道:“红矾,你已经是成了亲的人,该是要长大了,当初是你提出禁足,以儆效尤,如今又偷偷溜出府去,还……还差点受伤,你可知你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与你父亲该如何?” 得了训斥,谷红矾认错态度还算是良好,一个劲应是,道歉,不曾为自己辩解半句。 白石英说着,顺便下了发落:“你呀!原本禁足一个月便可,如今便多加一个月吧。” “是,谢母亲宽容。” “还有,驸马劝诫公主不力,禁足三个月,侍君陪着公主胡闹,全然不顾念公主安危,则三十大板,以儆效尤!” 话音落,谷红矾登时便慌了,忙解释道:“母亲,侍君他已经受伤了,还是为了救我,再行责打只怕他撑不住啊。” 溪客也跟着求情:“君后,侍君此次虽有过错,但他护驾有功,眼下还躺在榻上无法起身,可否宽容一二?” “是啊母亲,他后背上的伤口特别深,仙医说再偏离一寸便是心脉,他忠心护我,若再刑罚,只怕会伤了忠心之士的心啊!” 这话引起白石英深思,的确,仙族用人从来最看重的便是忠心,若是寒了下面人的心,即便是有通天的本事也只能是个祸患。 君后最终松了口,缓声道:“罢了,那就算他将功补过,不过之后不许再踏出海潮渊半步,好好养在你这公主府就是了。” “谢母亲。” 夜里,天南星虚弱的依靠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封书信,还有一块红色裙衫的碎片。 信中催促他快些动手,这次暴露只怕公主会对他有所忌惮,但公主的本事他也见到了,连自废双手这种事都能瞒天过海,可见她功力深厚,不是寻常人能觊觎的存在。 他垂眸,幽冷视线落在手中一角破碎的布料上,这布料做工精细,是只有仙族才有的幻灵锦,也是只有长公主才能穿在身上的料子,稀有程度堪比天珠,就算是君后也没几件,更何况是这般艳色的料子。 银牙被天南星咬的吱吱作响,想起在人族时公主说过的话,那里曾是她狩猎的地方,也就是说她的确曾在那地方拉弓引箭,将利爪伸向他的族人! 心中恨意腾升,逐渐包围他因着受伤而有些颤抖的躯体。 吱嘎—— 门被人推开,天南星下意识将手中的东西塞在被子里,垂下头去佯装咳嗽。 “别装了,是我。” 秦哪端着药盏走了过来,天南星尴尬的抿了抿唇:“我是真的受伤了,又不是装的……” 秦哪语塞,苦药汤子递过来没好气的说道:“知道自己受伤,还不好好躺着!” 天南星捧起药盏委屈道:“一直躺着又睡不着,着实不舒服。” 他说着,仰头将药一饮而尽,却不慎呛到,又是一阵猛烈的咳嗽。 秦哪见状下意识伸手想为他顺气,却停在半空,犹豫过后还是收回了手,从他手中接过空荡荡的药盏子说道:“又不是什么好东西,喝那么快做什么?!” 天南星咳嗽过,只觉得嗓子被震得生疼,沙哑着回怼:“就你……咳咳……就你话多……” 好不容易稍好些,抬眸间瞥到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几颗被丝绢包裹的蜜饯。 他诧异的抬眸看去,只见秦哪正冷冷瞧着他,没好气说道:“看什么?吃啊!” 天南星眨巴了眨巴唇瓣,口中的确苦涩难耐,犹豫了一瞬还是伸手接过蜜饯放入口中咀嚼。 甜腻的蜜饯将苦涩压制,顿时觉得舒服许多:“没想到你还挺细心的……” 秦哪被说的老脸一红,咽了咽唾液嘴硬道:“偶然看到而已,想着你怕是没吃过仙族的蜜饯,可怜你的。” 第111章 假惺惺的深情最恶心 秦哪的话让天南星没忍住笑出声,却意外被蜜饯衍生出的甜腻呛到,跟着咳了两声。 秦哪恨铁不成钢的轻斥:“你这嗓子眼只有面条那么细吗?吃什么都能被呛到,真不知道是怎么长这么大的!” 话音落,榻上的小狐狸水眸被一层薄雾笼罩。 眼前浮现出对于从前的记忆,那是一个阴雨连绵的时节,他因着调皮跑出去玩着了风寒,回来被一边被母亲训斥,一边喝着母亲亲自为他熬制的药。 喝过药母亲也是这般给了他一个蜜饯,那时他还小,母亲不让他吃太多蜜饯,但每次他生病,母亲总会主动拿出蜜饯给他吃,说是吃了蜜饯,口中就不会再苦涩难忍。 母亲的话萦绕心头,她的笑容也深深刻印在小狐狸心间。 可如今,蜜饯还是从前的味道,母亲却再也不会出现在他身边…… 秦哪看着他似是要哭了的样子,登时便慌了神,还以为是自己说错了什么惹的他伤心:“你……你没事吧?” 天南星闻言,抹了一把眼泪,倔强的仰起头说道:“没事。” 秦哪也不知怎么应付这样的场面,一把将剩下的蜜饯都塞在天南星怀里说道:“你喜欢,都给你就是了,犯得上哭吗?厨房还有,我再去给你拿一些!” 他说着,像是逃离这地方般快步而去,还不忘在关门时接着说一句:“不许再哭了啊!” 视线透过屏风落在紧闭的房门上,天南星心中五味杂陈,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萦绕心头,不是不想有人关怀,只是这种方式他从未体会过。 口中嚼着蜜饯,身边站着侍卫,住在恢弘的仙族殿宇之中,天南星磕磕绊绊的问道:“你……是不是将我当成你主子了?” 秦哪不屑冷哼,跟着落座在天南星身边:“你不是他。” 天南星侧首看去,男人精致的侧脸上高耸又不突兀的鼻梁更加吸引视线。 秦哪眸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伤怀:“主子是这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他善良,勇敢,有谋略,懂隐忍,不论何时,他的腰杆都是笔直的,他有一身傲骨,哪怕是到死都没有叫一声……” 秦哪说的入迷,天南星这才明白当时殿下说的那个不肯叫出声的人原来是之前的侍君,那个九尾神狐好像在这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但又好似消失的无影无踪。 “那你喜欢他吗?” 秦哪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转首看向小狐狸的眼神中满是震惊,却对上他一双诚恳的眼眸,似没有意识到自己这话有什么不对劲。 秦哪咬了咬牙冷声道:“关你何事,先管好自己吧,之前的伤还没好全,眼下又受伤,这样下去不等公主如何,你自己就先丧命,还怎么给你家人报仇?” 天南星抿了抿唇,犹豫开口:“你不是公主府的侍卫吗?就那么盼着公主死?” “我只是主子一人的侍卫,与这公主府无关,这府中没有温度,更没人在乎他……” 天南星不解:“可公主不是很喜欢他吗?要不是因着我这张脸,公主也不能把我当成他啊?” 秦哪唇角扬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她根本不喜欢主子,不然她也不会娶别的男人入门,假惺惺的深情最恶心!” 秦哪的话让天南星有些摸不着头脑,等深夜躺在榻上还在想这件事。 即便侍君还活着,公主也迟早都是要迎娶其他男子成为驸马,四海八荒都知道仙族不可与异族通婚的规矩,他一个仙族侍卫难道连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就算是再疑惑,天南星也不好追问。 次日一早,公主来到天南星房里为他换药,再次揭开他的伤疤,后背上密密麻麻全部都是从前旧伤留下的棕色印记,看着叫人揪心,仿佛便是在昨日,这些苦痛还未被泯灭。 公主忍着泪水为他换药,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弄疼了他。 等换过药,又是熟悉的早膳时间,不过这一次溪客并没有到场,而是遣广白过来通传一声:“殿下,驸马说他有事出去一趟,就不能陪殿下用早膳了。” 谷红矾没说什么,与小狐狸一起去用膳。 满桌子美味佳肴前,小狐狸显得有些踌躇不安的模样,谷红矾疑惑问道:“怎么了?是今日的膳食不合胃口?” 天南星摇摇头:“不是的,我……” 他欲言又止,公主见状遣散了周遭仙侍们,接着才柔声问道:“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眼下没有外人,可说给我听吗?” 天南星闻言,手中筷子整齐放在碗盘边缘上,垂眸片刻才支支吾吾的问道:“驸马他……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才不愿来用膳的……” 谷红矾歪着脑袋疑惑:“为什么这么问?” “君后说的对,我没有尽到做侍君的本分,险些害的殿下受伤,驸马他生气也是应该的。” 他的声音低如蚊蝇,谷红矾也想到是自己一时兴起连累了他们两人,也跟着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自己想去的,这不怪你,驸马他……”她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他胸怀大度,不会责备你的,许是有事去办,因此才没有来用膳,与你无关,你无需自责。” 天南星抬眸怔怔的望着公主,不可思议从眸底溢出:“真的吗?驸马他不会怪我?” 谷红矾轻轻握住他略有些冰凉的手背,语气中满是柔和:“放心吧,他定然不会怪你,之后找个机会说开便是了。” 话音落,小狐狸脸上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那我就做一桌子酒菜向殿下与驸马赔罪,可好?” “你的手艺好,驸马吃了定会高兴。” 与此同时,舟王府。 “公子,时间不早了,该回去了,再晚要被发现了。” 广白站在自家公子身边劝说,荷花池旁坐着溪客的身影,他视线落在身边巨龟满是花纹的脑袋上,久久无法回神。 “这里常日没人,不会有人发现的。” 溪客为自己辩解,许是说给自己听的。 第112章 天道秩序不可违拗 广白看着公子落寞的背影实在难过:“就算公主眼里只有那狐狸,您也不能把自己推出来吧?岂不是成全了他们?” 溪客抬眸,唇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就算我在一旁又能如何?还不是眼睁睁看着他们恩爱非常?倒不如出来躲个清静的好。” 广白恨铁不成钢的撇过头去,自家公子从前也不是这般矫情的人,如今这是怎么了?就任由那狐狸抢了公主去,而他就什么也不做吗? 等回到公主府,溪客一头扎进了自己房中,直到午后广白推门而入带来一个消息:“公子,狐狸方才过来说今夜要在湖心亭上摆一桌赔罪酒,还望你能赏光。” “赔罪?” 广白颔首:“许是因着他没能保护好公主而赔罪吧,他没详说,但我猜测八成如此。” 溪客微叹息,握着话本的手加重了几分力道:“不想去。” “听说殿下也会去。” 溪客闻言,星眸中顿时便有了光亮:“既然是殿下的意思,自然不好违拗,去就是了。” 等入了夜,溪客便放下手中话本,换上广白为他挑选的月白色宽袖锦袍跨出门槛。 “公子今日这身实在好看,想必公主见到定是挪不开眼的。”广白这话里颇有几分骄傲。 溪客垂眸视线落在袖口处银线绣制的祥云图案上,这图案栩栩如生,宛若泛着五彩光芒的祥云若隐若现,当真玄妙:“一件衣裳而已,公主还犯不上因着件衣裳对我另眼相待。” 广白语塞撇嘴,心中暗道:“分明万般期盼,却还是嘴硬,殿下又不知道,装什么呢……” “驸马留步。” 就在他即将离开廊下时,一个声音叫住了他,他转首看去,只见一个松蓝色人影正朝着他这边缓步而来。 待看清来人,溪客疑惑道:“秦哪?” 秦哪也不佯装什么,直截了当道:“如果我没猜错,你这是要去赴宴?” 溪客无奈,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是你主子请我去吃酒的吗?怎么?他没告诉你?” 秦哪怏然一笑,不屑道:“我主子要做什么,自然是我更了解,还不需要你来提醒。” 溪客懒得与他废话,抬脚便要离开,却再次被秦哪言语阻拦:“你就不想知道公主对我主子到底是什么心意吗?” 溪客脚步一顿,疑惑转首看向他冷冽的眸子:“你主子都已经光明正大成为侍君,公主对他情根深重,即便是人都要断气了还要带回来好生诊治,生怕残了缺了,我还有什么可知道的?” “这就是你孤陋寡闻了,若我告诉你,公主根本不喜欢我主子,你当如何?” 这个消息是震惊的,但也不至于让溪客失了镇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想知道就随我来。” 秦哪留下这样一句没头没尾的话便抬脚朝着湖心亭的方向而去,溪客虽不解,但没犹豫片刻也就跟了上去。 月下美景,不负佳人。 入夜后不久,公主身影出现在湖中央的八角亭中,天南星早已等候多时:“殿下。” “呦,这么多好菜,辛苦你了。” 天南星红着脸:“赔罪之酒,定当要丰盛些才是。” 公主落座后,天南星望着湖边那一排泛着星光的灯盏看个不休,公主疑惑问道:“看什么呢?” “驸马没跟殿下一起来吗?” 谷红矾笑言道:“他说还有些书没看完,正埋头苦学呢,不用管他,我们自己吃就好。” 天南星闻言,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是秦哪已经拖住了对方,这般他就不用担心有人打乱他的计划。 他来到公主身边,却在落座之际视线瞥到公主身上这件狐皮斗篷。 这斗篷上的狐毛雪白纯净,看上去被保养的很好,可看在天南星眼中便是无比讽刺。 半晌他回过神来落座,为公主斟上一盏纯酿:“这是桂花酿,我自己做的,殿下尝尝看。” 谷红矾端起酒盏至鼻尖轻嗅,清雅桂花香气悄然钻入鼻腔,令她沉醉其中:“好久没吃到你做的酒了,想来也有一年了吧?” 天南星腼腆颔首:“劳殿下还记得。” 谷红矾轻勾起唇角,眸中闪过一抹怅然若失,仰头一饮而尽,唇齿间留下桂花淡淡的清甜,带着酒香一路滑过喉间:“确实香甜。” 湖边灯影暗处,一白一黑两个身影驻足观望亭中灯火阑珊之中的两个人影。 “你说公主不喜你主子,我看这不是聊得挺高兴的吗?”溪客面色淡然,根本不相信秦哪的话。 秦哪也不恼,冷声道:“如此沉不住气可不行。” 溪客语塞,白了他一眼,接着不动声色观察着亭中两人。 “你还没告诉过我,你是如何起死回生的。”公主问着,天南星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打的有些猝不及防。 “我……我被母亲带回去之后交给族老,他们用尽了各种办法,最终才得以保全我的性命。” “原来狐族还有这般秘法,当真无视天道轮回,打破三界禁制……” 这话说的天南星后背一凉,公主不会发现什么了吧? 他再次为公主斟酒,只是这次他在公主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用手指触碰到杯盏边缘:“哪里有什么秘法,不过是一命换一命罢了,天地秩序怎可违拗?” 盛满的酒盏再次递到眼前,谷红矾垂眸瞬间便注意到这杯的异样,只是她不愿拆穿,伸手接过杯盏,薄唇扬起一抹好看的弧度,像是人命一般欣然:“既如此,当真是要好好庆祝你重新回到海潮渊。” 话音落,公主凤眸微抬冷冷落在天南星身上,小狐狸被这眼神吓了一跳,心脏好悬没继续跳动,看似波澜不惊的端起茶盏回敬:“殿下不计前嫌,我……” 就在此时,公主垂眸看向自己手中微泛起涟漪的酒,眸中先是闪过一抹疑惑,紧接着微蹙起眉宇,再抬眸时眼中便被凌光覆盖,充满杀意的眸子死死盯着天南星,语气中满是数九一般的寒意:“这点小伎俩,还敢在本殿面前卖弄?找死!” 第113章 瞒天过海 还不等天南星有所反应,公主端着酒盏的手指微动,巨大的力量登时将手中酒盏捏的粉碎,毒酒混着粉末流了满地。 天南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公主冰冷纤长的手已经掐上他的脖子,直掐的他喘不过气。 “天南星!狐族六尾,生了一张与他一模一样的脸!就敢妄想在本殿这里瞒天过海,你是以为本殿蠢,还是觉得本殿没这双眼睛,看不透你的小伎俩?!” “殿……殿下……” 天南星被掐的喘不过气,脸色涨红的可怕,这一幕就连岸边的两人都被惊到,秦哪蹙着眉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 溪客倒是淡然的多:“我现在信了,公主的确不喜欢你主子,看这架势,只怕是要掐死他。” 秦哪哪里还有心思听他的话?双拳紧紧攥着,二话不说就朝着湖心亭冲了过去,连石板路都放弃,直接一个腾空矫健身姿从湖上直直冲过去。 谷红矾力气之大,将人狠狠抵在粗壮的石柱之上,任由对方如何挣扎,指尖力道只增不减。 男子觉得自己的脖子就要被掐断了,这力道可比那杀手要大的多,指甲深深潜入皮肉之中,疼的他就快要失去意识。 正在此时,秦哪身影马上就要登上湖心亭,谷红矾抬手轻轻一挥,秦哪身影登时飞出去十丈远,在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阵阵涟漪激荡在岸边,令溪客匪夷所思:“不是他自己说的,公主不喜欢他主子的吗?眼下这是闹得哪一出?” 广白也跟着疑惑不解:“真奇怪,这主仆俩没提前商量好吗?” 他俩就算再怎么商量的天衣无缝,也架不住公主突然间转变性格,又变回了从前那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罗刹。 公主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天南星后脊背发凉,喉间被挤压的几乎就要折断,面色逐渐朝着青色转变,一句话也说不出,公主却还在逼问:“是谁派你来的?说!” “没……没有……谁……” 公主邪魅一笑,冷眸中杀意腾升:“不说是吧?好,本殿自有办法让你开口。” 公主说罢,手一松,小狐狸身子一重,跌倒在地猛烈的干呕起来,脸色又逐渐朝着涨红转变,身上一丝力气都没有,只能这般跪在公主脚下,甚至连抬眸看她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公主关进水牢之中。 “来人!” 不远处岸边的杜若快步而来:“在。” “将这个狐族奸细关进水牢,严刑拷打,势必要逼问出幕后主使!” 杜若一愣,惊诧视线落在地上不停咳嗽的小狐狸身上,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眼下的情况公主好像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对父母刀剑相向的恶魔,虽不知到底因何出现变故,但杜若的第一反应还是小心翼翼应声,之后再让人来将小狐狸拖走。 亭中只剩下公主一人,她百无聊赖的坐了下来,心中思虑万千,她自己也不明白,她分明记得自己好像在睡觉,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她为什么会知道眼前这个狐族的姓名?来历?以及他对她下毒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这些她到底是如何得知的,她没有头绪,但好像这些东西就在她脑海之中,两人之间的那些事就好像一场梦, 一场还算是美好的梦,梦里两人一起游人间,一起抚琴作画,一起用膳,历历在目,真实到让人分不清到底是梦境还是现实。 湖面泛起层层涟漪,被清风吹动着拍打在岸边的草根之上,月下湖泊显得尤为凄凉。 “殿下。” 公主寂寥的身影微微颤抖,转首余光扫到身边出现的身影:“何事?” 溪客的出现打破了这死一样的寂静:“方才有些事耽搁了,还请殿下恕罪。” 谷红矾眼帘微抬,眺望着远处摆动的荷叶冷冷道:“在湖边赏景,忘记时间了?” 溪客心头一震,原来公主什么都知道,他忍不住垂下头,愧疚道:“殿下聪颖,今夜月色绝美,被吸引停了半晌,没想到看到些不该看到的。” 谷红矾嗤笑出声:“何为不该?不过是不想牵连其中罢了,没什么好致歉的。” “殿下宽宏。” 溪客的身子俯的更低了些,双手也规规矩矩的放在腹前,公主却连一个眼神都没落在他的身上:“起风了,回去吧。” “是。” 溪客想上前搀扶公主起身,而公主却没有理会,一个闪身消失在眼前。 与此同时,水牢。 天南星双手被高高吊起,脚下只有一个床榻大小的平台可供他的脚尖勉强站立,周遭不知有多深的水散发着冰冷刺骨的寒意,别说是异族,就算是仙族在这里也活不过几日。 面前站着几个面露凶光的仙兵,其中一个手里握着一柄带有倒刺的长鞭,不知倦意的抽打在天南星身上,肩膀处,胸前,双臂到处都是鞭打的痕迹,甚至连白嫩的颈部都没能幸免。 但好在仙兵们顾忌公主看重他这张脸的缘故,这张美艳动人的脸还完好如初,只是额间渗出的汗珠浸湿了大半张脸。 “还是不肯说吗?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天南星死死咬着薄唇,怎么都不肯屈服,只喉间挤出痛苦的闷哼来,听得几个仙兵异常兴奋,手上的力道也就更加把持不住,直打的他皮开肉绽,生不如死。 鞭打声回荡在水牢的每一处角落,厚实的墙壁上留下阵阵喘鸣,连带着几个仙兵都有些不忍心,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狐族,这般责打,公主分明就是想要他的性命啊! 公主回到自己院中,怀里抱着玄猫右手把玩着一件只有手指大小的暗器飞针,这飞针看上去通体银白,针头处隐约可见泛着青色的光芒,这是淬了毒的表现。 杜若再一次守在门外,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殿下分明已经大好,可为何又突然变成这般让人恐惧的模样? 第114章 趁人之危 与此同时牵思园也迎来了不速之客,秦哪刚换好干净的衣衫来到前厅便看到这里坐着一个男子,身边还站着广白。 广白见着秦哪出现,并未言语,溪客反倒是像回到自己家似的,喝着清茶,端正的坐在贵妃榻上。 显然这人是秦哪不想见到的,没好气的问道:“你来做什么?看我们主仆俩笑话的吗?” 溪客放下茶盏的手一顿,唇角扬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这是什么话?你主子与我是一家人,他出事,我自然要前来问个清楚,你们俩这心里到底在盘算什么?竟把他自己也算进去了?” 一听这话就来气,秦哪深吸一口气平复躁动的内心之后落座在驸马身边的空位上。 广白见状深觉不妥,便就没好气的呵斥道:“这里还有你坐的份?” 秦哪一个抬眸,凶狠视线盯着广白,他这嚣张气焰顿时就被这眼神压制,吓得他生是后退半步,垂下头不敢多言,毕竟对方可是暗阁之中顶尖的杀手,对付他这种小仙,都不用手指便可以叫他灰飞烟灭,还是避着点的好。 秦哪挺直的腰杆与他主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语气冰冷如寒霜:“驸马未免管的有些太宽了,一个侍君而已,还不劳驸马大驾询问。” “若我没记错,当时是你主动邀我一起去看殿下到底是如何不喜你主子的,眼下反倒是避而不谈,你如此,我就算是有心也无力相帮啊!” 秦哪微蹙眉,余光扫到驸马身上,半信半疑道:“你?怕不是心里憋着什么坏水,想趁此机会除掉我主子这个心腹大患吧?” 溪客冷笑,不屑道:“我还不至于趁人之危,不过是差点烧死我罢了,你看我像如此小心眼的人吗?” 秦哪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他是如何得知上次的火是主子放的?难道说他在这府中还有其他眼线? 秦哪咽了咽唾液,故作镇定道:“驸马没有证据,最好不要血口喷人,免得引火烧身,后悔晚矣。” “事到如今,我还会怕这些吗?倒不如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毕竟殿下这样,于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好事,倒不如众人拾柴。” 秦哪蹙着眉疑惑道:“你想如何?” 溪客微微一笑,眸中浮上一抹算计意味:“你帮我一件事,我帮你救出你主子,如何?” 秦哪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就凭你?” 溪客见他没这个意思,起身便要走,却在即将跨出门槛的瞬间被秦哪叫住:“等等!” 溪客回首,冲着他会心一笑,两人当晚达成了某种默契,只待天亮之后行动。 谷红矾在房中等了一夜,始终没等到关于天南星的任何消息,杜若进来伺候殿下更衣,谷红矾将玄猫放在榻上站起身,张开双臂任由她褪去自己的外袍:“水牢里的还没动静吗?” 杜若战战兢兢回答:“回殿下,未有任何动静。” 这个回答让谷红矾甚是不满,垂眸片刻冷冷吩咐:“吩咐下去,别弄死了。” “是……” 杜若做好自己的活计之后便低眉垂眼的退了下去,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之后才算是没那么紧张。 她好像可以摸清楚两个性格的区别,在这个性格面前要尽量做小伏低,让自己卑微到尘埃里,面对另一个性格时则不许如此。 次日一早,天还没亮公主便起身在院子里练武。 杜若撑着满是倦意的眸子靠在廊下陪着,双眼简直沉重到一个顶点,终于熬到公主放下手中天叉戟,以为可以趁着公主用膳的时候小憩片刻,谁承想公主竟直接去了隔壁的牵思园。 杜若跟在公主身后还在纳闷,狐狸不是已经被抓起来了吗?公主此时去隔壁院子是为着什么呢? 还不等她想明白,公主一头扎进了之前那个上了锁的房间,在里面一待就是一上午,杜若在廊下等着都睡着了,靠在墙边一个劲点着脑袋。 殊不知身边不知何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这院子里没有别人,主子也不在,自然只有一个人会出现在这里。 秦哪悄然来到门口,侧耳听着屋内的动静,这里被施加了结界,是断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要想听到一些微弱的声音也不是什么难事。 起初里面传出来一阵器皿碰撞的声音,而后便是有火焰燃烧的声音,还有一阵细微的爆裂声,通过这些声音秦哪判断公主应当是在里面炼药,只是还不知炼的是什么药。 突然他听到一声倒地的声音,似是头部与桌子碰撞的声音,秦哪没有着急进入,而是去通知了溪客。 溪客赶到,二话不说就冲了进去,秦哪帮助他给这结界打开一个细小的缝隙,只供他一人进入,而他进入之后,秦哪一个松手,结界便又恢复到完好如初的模样,好像什么也未曾发生过一般。 溪客来到屋内,这里的布置让他惊诧到瞳仁颤抖。 谁能想到一个公主的府中,竟还有这样一个完美的药房? 各种器皿,天材地宝,比人还高的巨大药炉,地上各种炼药书籍都是绝版,还都像不要钱似的散落在地上,到处都是凌乱不堪的画面,好在他在一堆不知是什么的书籍之中找到了已经倒地不起的公主。 溪客忙上前探了她的鼻息,在确认她还活着时不免讥讽出声:“我蠢吗?公主有金身护体,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死了?” 他连忙将公主搀扶起来,他走不出这结界,只能在这里想办法看如何才能将公主唤醒。 视线扫视着周围乱糟糟的一切,公主手中一颗被水渍染湿的药丸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将药丸拿在手中仔细观察,这东西大约有一个指甲盖那么大,表面上有些凹凸不平的地方,不是很光滑的样子,颜色有点偏向靛蓝色,表面还带着大小不一的白色斑点。 这样的药丸他从未见过,一头雾水,只好在身边这些书籍之中寻找蛛丝马迹。 第115章 巨龟? 好在公主没有性命之忧,他也就放心的寻找关于这陌生药丸的一切讯息。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在一本同样被水渍浸湿的古书上找到了关于这药丸的记载。 只是这上面的内容让溪客不由得虎躯一震,这东西竟然是传说中可以毒倒神族的惏敩丸! 只出现在传说当中的东西,可以说四海八荒没有人见过,今日却被公主做了出来,并且不惜用自己的身体试毒,就是为了研制出能让神族殒命的毒药! 现在还没心思去想她要这毒药究竟想干什么,眼下还是要找到解毒之法。 奈何这本书上只写明了是什么药,却没有解毒之法,溪客灵机一动,对着结界外的秦哪大喊:“惏敩丸的解毒之法你可知道?” “惏敩丸?”秦哪只觉得这名字好生熟悉,但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此时一旁的杜若也迷迷糊糊睁开眼,视线里不知何时出现秦哪和广白的身影,她吓了一跳,惊慌道:“你们怎么在这?” 秦哪此刻正想着如何解毒,根本没空搭理她,杜若虽不明所以,但想到这里是牵思园,秦哪不在这里也没其他地方可去,便也就三缄其口,懒得与他废话。 广白倒是急切问道:“你可知惏敩丸的解毒之法?” 杜若蹙着眉,只觉得这人好像有什么毛病:“什么惏敩丸?我都没听过。” 眼看着时间走过申时一刻,杜若转身去吩咐厨房准备晚膳,秦哪与广白两人还在门外踌躇。 正当秦哪还在绞尽脑汁想办法的时候,广白突然想起有一个地方或许会有公子要的东西,也顾不上许多,一个闪身来到舟王府的藏书阁寻找。 这里古籍多到浩如烟海,他要找起来还真是费劲。 “你干嘛呢?” 正当他在一堆古籍里焦头烂额之时,身后一个陌生的声音猛地传入他耳中。 广白好悬没握紧手中的书,好在是掉在地上的瞬间被他一把捞了回来,他转首看去,只见身后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子。 这男子面容清秀,五官精致,如瀑般的青丝垂于腰后,只发丝中隐约可见几分银白,一身碧色长衫,腰间被一根水珠腰带包裹,身材略消瘦,但给人的感觉并不弱小。 男子疑惑的看着他,广白像是被发现一般慌张,忙将书籍藏在背后,挤出一个还算是能看的笑容说道:“我……我来替我家驸马找些书籍,舟王殿下说他可以随时拿走这里的书去看……” 男子恍然大悟,微转首,发髻上一支银珊瑚发钗在夕阳的照射下散发出刺目的光芒。 “哦~你是广白?我记得你。” 广白一愣:“我们见过吗?” 那男子缓步朝着书架走去,边走还边说着:“前段时间你和你家公子常来寻我说话,我倒是纳闷,这几日怎么没见到他?” 他说着,已经拿起一本水族的书随意翻看起来。 广白努力转动脑筋,忽然眼前灵光一闪:“你就是池中的巨龟?” 男子不经意间颔首:“嗯,就是我,我还以为你们都把我给忘了……”他说着,很是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 广白被说的一阵面红耳赤,之前陪着公子来过许多次,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重回人形,还以为等他痊愈就会回到水族去:“公子最近有点事情要忙,实在不得空过来,等过几日应该会来……” “哦……” 巨龟还是有些闷闷不乐的垂着头,胡乱翻着手中的书,觉得无聊,又拿起另一本看着。 广白见状继续埋头寻找有关解毒的书籍,巨龟看他忙碌的身影,好像是在有意寻找什么,也就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句:“你找什么呢?” 广白窸窸窣窣的身影一顿,想着要不要说?他正思考着,巨龟好奇的脑袋已经伸了过来,仔细看着他手中这本书问道:“你要这《百毒之解》做什么?有人中毒了?” 广白本想着这件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但奈何对方已经看到,若再隐瞒到显得刻意,也就说两句瞒三句道:“倒也不是,就是我家公子最近偶然得了一个药丸,他想知道这东西有多大威力,就命我过来寻一些关于这东西的资料。” “哦~什么药丸?” “好像是……叫什么……惏敩丸的吧应该……我也不太记得了。” 巨龟闻言,眉头一紧:“惏敩丸?你确定真是这几个字?” 广白支支吾吾的道:“应该是吧……” 巨龟神情严肃,来到一旁的书架上寻找:“惏敩丸的主要原料是水族的佰节莲心,这东西有剧毒,对于寻常仙族来说,仅一滴便可以命丧黄泉,药石无医。” “啊?!”这个消息对于广白来说是致命的存在,他忙追问道:“若是有金身的仙族吃了会如何?” 巨龟从书架之中抽出一本书翻开来仔细查看,淡然道:“有金身的仙族不畏惧任何毒物,只不过是虚弱几日罢了,不会有性命之忧的,不用担心。” 广白长舒一口气,只是这心还高悬着:“若是这人已经昏过去,可还有办法能唤醒?” 巨龟放下手中的书仔细思索片刻道:“只有福祉了,若是能将福祉灌输给那人,再加上灵力加持,应该可以唤醒,只不过……” “不过什么?” 巨龟顿了顿接着道:“只不过一般仙族身上的灵力应该不太够,除非用这个。” 他说着,伸手指着书上一个状如莲花的法器道:“这是水族的冰川之莲,只要将灵力灌输进入这其中,就会让灵力在短时间内翻倍,如此一来成功的几率就会大一些。” 广白好似看到了希望,忙问道:“这东西在哪?” 巨龟却摇了摇头:“不知,自打万年前水族与狐族大战之后,这东西就在四海八荒之内消失了,没人知道它的下落,也再没人见过,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 这话让广白好不容易激起的希望又被一盆冰水浇灭,他沮丧的一屁股坐在地上,肩膀也跟着耷拉下来,泄气道:“这可怎么办啊……” 第116章 冰川之莲 巨龟见状,同他一起坐了下来,疑惑问道:“谁中毒了?是君上还是公主?” 广白震惊抬眸:“你怎么知道?” 巨龟摆了摆手,满怀信心道:“整个仙族之中,能拥有金身的也就只有仙君与长公主两人,若是寻常人中了这惏敩丸之毒,早就命丧黄泉了,根本不用找什么解毒之法,直接下葬就是了,你方才说是有金身之人,而你主子又是公主驸马,驸马没有金身,所以我猜测应该是公主中了毒,驸马守在她身边,就打发你来这里寻找解毒之法,对吗?” 广白没想到他竟一下子就可以猜到,有些意外,又有些不知所措:“不愧是东海公子,什么都瞒不过你的眼睛……” 巨龟扬起下巴,颇有些得意:“那是自然,别看我成日在这池中休养,我这耳朵可是灵得很。” 他是得意了,可广白却要愁坏了,一只手托着下巴沮丧道:“可冰川之莲到底要去哪里找?天下之大,我一个人就算是累死我也找不到啊……” 巨龟转着脑袋想了半晌,试探道:“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你家公子。” 广白不解:“啊?他若是知道,怎会让我来找解毒之法?” “不是让你去问解毒之法!”巨龟有些无奈,觉得这人脑子怎么不会转呢?他接着道:“你家公子在公主府里住了那么久,想必应该是见过公主的藏宝阁吧?” 广白疑惑:“藏宝阁?那不是只有内宫之中才有的东西吗?” 巨龟恨铁不成钢的拍了他脑袋一下:“你笨啊!长公主是什么人?那可是含着蜜出生的仙族唯一一个长公主,从小到大,只要是她看上的东西就没有得不到的,随便过一个生辰都有八方来贺,送来的好东西自然不少,如果你平时在府中没看到这些东西,那想必会有一个地方专门存放这些东西!” 广白这才恍然大悟:“对哦!你说的对!我得去问问!”他挣扎着站起身,二话不说往外走去,身后传来巨龟万般不舍的声音:“记得告诉你家公子来陪我说说话,我在这里实在是太无聊了!” “放心吧!我定然转告他!”广白说着,身影已经彻底消失。 巨龟环视周围的一切,自打五皇子走了之后,已经很久没人与他说话了,虽然五皇子也是个一巴掌打不出一个屁的人,但好在也算是有人在身边,没那么寂寞罢了。 如今这偌大的舟王府中好像只有他一个,别说是陪他说话,甚至就连他与仙侍们说话,对方都是敷衍了事,这空旷的府邸是更加寂寥了几分,再这样下去,他都要自闭了。 可转念一想,当初他来到这里养伤,舟王并没有对他下禁制,也就是说他可以自由的出入这王府,只要不去内宫,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吧? 巨龟想着,眼中顿时便有了光亮,趁着府中无人看守,他悄悄跟在广白身后朝着公主府的方向而去。 广白急吼吼回来,还不等秦哪问什么,他便冲着屋子里高声道:“驸马!我找到方法了,但是缺一样东西,你可知冰川之莲在什么地方?” 屋子里的溪客疑惑问道:“何为冰川之莲?我从未听过?” “啊?”广白心中好不同意燃起的希望再一次泯灭,他沮丧的不知该如何是好:“公子连听都没听过,更别说知道在哪了,这可怎么办啊!” 广白急的直跺脚,秦哪倒是觉得这东西好生耳熟,虽说一时间想不起这东西在哪,但他好像能找到知道这东西的人。 他闪身离开,待广白再抬眸时就已经不见踪影。 屋里的溪客来到门口处,希望能听得更清楚些:“你说的冰川之莲是什么东西?” 广白开始向他讲述自己见到巨龟的事,溪客也还是满脑袋雾水:“这冰川之莲的确是从未听过,但他说可以用灵力和福祉,那我姑且先试试看。” 广白忙阻拦:“不可啊公子,他说此毒凶险万分,普通仙族就算是用尽了浑身的灵力也不一定有用,若是没找到冰川之莲,你又耗尽了灵力,倘若你有什么三长两短,那我可如何向溪家宗老交代啊!” 溪客转身看向榻上的静静躺着的公主,小声嘀咕道:“公主若出了什么事,别说是我,就连整个溪家都难逃一死!” 没听到屋里的动静,广白急的直掉眼泪,死命拍打着结界,拼了命的喊公子一定不要冲动,定还有别的办法,千万不要冲动。 屋里的溪客可不管许多,即便是为了整个溪家,他也要拼上一拼,于公于私他都做不到冷眼旁观。 与此同时,水牢。 阴冷潮湿的水牢之中,天南星已经没了睁眼的力气,手腕处被铁链生生割下来一层皮,耷拉着脑袋似是已经失去了意识,任凭几个仙兵如何鞭打都没有任何反应。 仙兵们有些慌了,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若是真的将人打死了可怎么好?” “要不先给他疗伤?公主可是要求要活的,咱们把人打死了,公主会不会责备我们?” “想得美!你忘了上次那几个仙兵是如何消失的?听闻就是被公主提到这府中,之后便没了消息,公主只怕是不会责备,直接……”他随即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吓得另外两人后背一凉。 看来公主的狠辣已经在仙兵之中流传开来,众人都害怕这个公主再一个恼怒要了他们的小命。 “你们在干什么!!” 正当他们几个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保命丹往天南星口中塞的时候,身后传来一个既恼怒又焦急的声音,使得他们几人虎躯一震,纷纷撤回手,转过身来警惕的看着对方。 只见侍君身边的侍卫秦哪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快步走了过来,看到几人不知在给他吃什么东西,秦哪登时火冒三丈,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天南星,指着几人怒吼道:“你们给他吃了什么!。” 第117章 秦侍卫 几个仙兵面面相觑,他们知道这侍卫不同寻常,因此也不敢在他面前如何,也就挤出一个还不如哭好看的笑容来舔着脸问道:“秦侍卫,您怎么来了?” 秦哪一张脸黑的铁青,才没有心思跟他们闲聊,凶狠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这个仙兵咬着牙问道:“手里的是什么?拿出来!” 仙兵侧目看向身边低垂着头的仙兵,眼神似寻求帮助,奈何谁也不敢说话,他也就只好磨磨蹭蹭的亮出手中的一个极小的药丸说道:“这个……这个是续命丹……我们怕他死了,就……” 秦哪并未接过丹药,垂眸扫了一眼那黑漆漆的药丸,的确是续命丹不错。 秦哪没好气接着道:“殿下让你们留他一命!如今连续命丹都用上了,看来你们下了不小的功夫啊!” 他这话之中充满了杀意,几个仙兵被吓得一个哆嗦,纷纷愁眉苦脸的解释:“秦侍卫您明鉴,我们也不想这般,只是他实在是嘴硬,自打三日前进来之后就一句话也不曾说过,问什么都没音讯,我们也是实在没办法,这才用了些刑罚,要不是殿下吩咐,我们是万不敢对他动粗的呀!” 这点秦哪也知晓,谁知道这个公主到底有什么毛病,分明前一秒还在与天南星谈笑风生,下一秒就将人关进水牢严刑拷打,跟有什么邪祟附体似的。 秦哪见状也不好为难他们,只说道:“殿下让我来看看他都招了什么,你们先下去吧,一炷香之后再来。” “这……” 几人互相对视,就是不肯离开,秦哪再次横眉冷目,充满冰霜的语气问道:“怎么?连殿下的吩咐都不听了吗?” “是。” 几人最终还是屈于淫威,秦哪眼看着几人退出牢房守在门外,这才转身心疼的看向奄奄一息的天南星。 “主子?主子你……” 他试探的唤着,已经没有任何动静的天南星未能给予半分回应,秦哪有些着急,他放下手中食盒奋不顾身将自己的灵力灌输给他,嘴里还不停呢喃着:“主子!醒过来,别死!求你别死!” 他下意识的一句话,已经完全暴露了自己的内心。 他一直不承认这是他的主子,可就在这一刻,他心无旁骛,只想着眼前的就是他主子,他不能死,一定不能死!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天南星手指微动,缓缓睁开满是红血丝的眸子,透过眼前的一片模糊,他看到了正在为自己输入灵力的秦哪。 恍惚间,他好像看到他额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是真正希望他可以活下来最好的证明。 “秦……秦哪……” 天南星拼尽了全力也只寥寥说出这两个字,秦哪一开始没听到,由于体内灵力快速流失,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直到他恍惚间看到天南星含着泪水的眸子在看着他,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收回已经开始颤抖的手,充满希望的看着对方:“主子!你醒了!” 由于长时间滴水未进,天南星此刻喉咙已经到了冒火的边缘,他努力张开口齿说话,却是模糊到秦哪需要贴上来才能听清的程度:“你说什么?” “你……你在做什么……” “我……我看你昏过去了,给你输了些灵力,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吗?” 天南星无力将头垂下去,秦哪被吓了一跳,忙扶起他的脸问着:“你怎么了?” 其实他是在点头,只是力气不够,头垂下去便没了抬起来的力气,所以在秦哪眼中便就成了再次昏过去的样子。 天南星努力睁开沉如灌铅的眼帘,干裂到爆皮的双唇一张一合,虚弱的好悬马上就要魂神俱灭一般:“你来……做什么……” 秦哪这才想起正经事,顾不上许多,忙问道:“公主现在需要一个法器,你可知冰川之莲在什么地方?” 天南星微蹙眉,低垂下眼帘努力在混沌的脑海中寻找这东西的身影:“水……水族的……冰……冰川之莲?” 秦哪猛地点头:“对,就是水族冰川之莲,你可见过这物件?” “见……见过……在公主的……藏……藏宝……” “主子!主子!” 还不等他说完,天南星又一次昏了过去,看来他身上这点子灵力根本不足以支撑狐族六尾的身体。 秦哪焦急之下大喊道:“来人!快来人!” 门口几个仙兵闻声赶来,秦哪当即吩咐一定要将人的性命保住,而他自己则根据天南星提供的线索找到了这个所谓的公主府藏宝阁。 这里他曾来过,只是没能进入这其中,即便是躲过了层层守卫,他也无法打开这被施加了咒术的大门。 整个宫殿都被结界覆盖,包括地下与天空,一整个球形的结界将这殿宇包裹了个严严实实,凭他的本事根本不可能进入。 与此同时,牵思园。 给公主灌输灵力的溪客满头大汗,面色惨白如雪,身子止不住颤抖,他根本无法用自己的灵力将公主唤醒。 门外广白的呼唤声还在继续,而去吩咐厨房的杜若已经回来,见着眼前这画面不由得疑惑:“你在做什么?驸马呢?” 广白见着杜若回来,就好像拼了命的想要抓住这根救命稻草,还不等杜若站稳便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给杜若吓得一个激灵,眸中满是惊诧的望着他:“你……你……” “你可听说过冰川之莲?就是水族的冰川之莲?” 杜若虽满脑袋雾水,但对这个问题还是做出了有用的回答,她呆愣愣的颔首:“嗯……听过,之前好像是五殿下送来的吧……应该是殿下的生辰礼,我记得好像是……” 广白充满希望的盯着她的嘴,真是一刻都不敢松懈,生怕错过什么有用的信息:“是什么?” 杜若被广白抓的手腕生疼,但看到他急切的样子还是先努力回想这东西的去处:“好像是在殿下的藏宝阁里,当时还是我亲自盯着人放进去的。” 第118章 好姐姐 这个消息对于现在的广白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他忙拉着杜若就往后院走去:“现在把这东西拿出来,殿下就靠冰川之莲救命了!” 杜若不明所以,一个劲往后退:“你说什么呢?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广白实在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只一个劲拉着她往前走。 杜若见他不肯说,一把甩开他的手,委屈揉搓自己被拽红的手腕:“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倒是说啊!” 广白无奈,这才将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 但他知道的也只是一部分,他不知殿下为何服毒,也不知殿下为何转变心性,只知道若是殿下死了,他们溪家上下近千口都会感受到君上的雷霆之怒,到时候就是所有人全部丧命也无法平息君上怒火,说不定还会牵连到更多无辜的人,比如眼前的杜若。 杜若听着广白的解释,越听越是心惊,后颈被蒙上一层细密的汗珠,不免想到若是公主死了,她八成也是逃不过的,一想到自己的小命已经与公主紧紧牵连在一起,她就觉得自己怕不是要化身成一道青烟,眨眼间便会烟消云散,从此世间再无杜若。 “好像……我好像记得在公主的藏宝阁里……可是……” “可是什么?!”广白急的薄雾在眼眶中打转,好悬就是要哭出来的架势。 “可是藏宝阁外有结界,除了公主以外,还没人能打开。” “啊?!那怎么办?” 杜若努力让自己的心态平静下来:“当初藏宝阁在建造的时候是君后亲自下的结界,多年来除了君后与殿下之外,无人能打开那道门,可这件事决不能传入君后耳中,一旦被发现,公主定然不会有事,可我们就惨了……” 广白在一旁听着,心中焦急更甚,五官差点就要扭在一起,手指下意识掐着手背上的肉嘀咕着:“这可怎么办啊?公子的灵力怕是已经耗尽,就算公主无恙,我又如何向溪家宗老交代啊!” 广白心急如焚,杜若看似冷静分析,实际上这心里怕是比广白还要慌。 广白一个劲打转,杜若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能不能别转了?!” 广白一脸委屈:“到底有办法没有啊?!” “我这不是在想了吗?在想了!” “等你想到办法,驸马都魂归故里了!” “那你来!你想!看你能想出什么好办法来!” 杜若一气之下将难题甩给广白,广白这下才算是真的慌了神,眼角挂着晶泪恳求:“好姐姐,我错了,求你给想个办法吧……” 杜若简直语塞:“我本来就在想了!闭嘴!” “哦,好……” “就靠你们俩这样,等想到办法菜都凉了!” 正当两人焦头烂额之时,一个陌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杜若警惕回首看去,一个从没见过的男子出现在她身后。 这男子长相俊良,神采奕然,一双绝美杏眼几乎是占据了上半张脸的一半,剑眉星目,肤如凝脂,光是站在这里就好似能令日月都失了颜色。 杜若不由得呆滞住,盯着这人久久无法回神,广白倒是先认出了他,差点惊呼出声,好在是压制住了,只压低了声音问道:“你怎么来了?” 杜若惊诧回眸问道:“你们认识啊?” 广白来不及回应她的问题,三两步来到巨龟面前问道:“你来这做什么?万一被发现可怎么好?” 巨龟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我若是不来,只怕是你家公子就要灵力丧尽而死了!” 广白这才想起要紧事,忙恳求:“你能冒着危险前来,想必定是有办法的对吗?求你救救我家公子吧!” 巨龟撇了撇嘴:“他是我朋友,不用你说我也会帮忙,只是……” 还不等广白高兴,巨龟就抛出了一个难题:“方才说那结界是君后设下的?” 广白一个劲颔首,巨龟摸了摸耳朵灵眸微转沉思片刻道:“既然是君后设下的,就应找君后来解开结界。” 杜若语塞:“用你说?” 巨龟没理会她,接着道:“眼下就是要看如何才能让君后亲自来打开这结界。” 杜若一个白眼翻过来,心中暗道:“没想到他生的这样好看,竟是个傻子!可惜了……哎~” 反观广白倒是对他的话充满了希望:“如何做?” 巨龟唇角微挑,眸中多了一抹志在必得的从容:“放心吧,此事包在我身上!” 与此同时,藏宝阁。 秦哪还在想办法,不论他用尽所有的方式都不能使眼前的结界出现半点裂缝,就在他看着面前固若金汤的大门懊恼时,忽然猛地想起上次公主的金身结界就是靠着君上手中的法器浑天荦的力量打开。 可如此贵重的东西,多半是在谷菖蒲心海之中小心存放,就算是知道此物在何处,也是无法靠近君上,更别说从他的心海之中拿到浑天荦,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哪想到若是让溪客先打开这结界,那天南星所作出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他不能任由这件事发生,最终决定拼尽全力放手一搏。 他拿出自己珍藏的法器椭萝躬,这东西他从未用过,只因力量之大还会对使用者造成极大的反噬,因此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拿出来的。 现如今箭在弦上,他不得不发。 随着一阵巨大的轰鸣声,宽敞的院子里顿时被一股刺眼的光芒笼罩,门口看守的仙兵别吓了一跳,忙冲进去查看,却被巨大的力量掀翻。 还不等两人爬起来,秦哪再次射出第二支金光羽箭,一共就只有三支的箭已经射出去两支,若这次还不能成功,他将真正束手无策。 可就在此时,前院的几人也听到了这一声奇怪的巨响,或许是因着结界的吞噬,这声音虽然很大,但好在只传到前院,公主府外仍旧是一片祥和,并未有人察觉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杜若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挪了一步:“什么声音?” 第119章 小人 广白不在身边,公主与驸马都在屋内,此刻的廊下只有杜若一人,她害怕的一个颤抖,但反应过来的她还是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藏宝阁?难道是有人已经试图打开结界了?” 她的猜测不错,就在她想要前去看个究竟时,广白已经领着君后朝着这边走来。 杜若顾不上许多,忙上前屈身行礼道:“参见君后。” 此时的君后白石英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好似完全不知道公主府里发生了什么:“红矾呢?怎么没见到她?” 话音落,杜若微抬眸看到广白正疯狂朝她使眼色,灵机一动应道:“回君后,殿下正在小憩,说是方才……作画有些累了,刚睡下没一会儿。” 白石英颔首道:“那好吧,你好好照顾她,我拿个东西就走,不必打扰她了。” “是。” 白石英说罢朝着藏宝阁的方向而去,杜若这才长舒一口气。 藏宝阁外的秦哪第三次举起椭萝躬,瞄准结界上的阵眼,侧身满躬,用尽了所有的力气,却在长箭即将飞出去的瞬间,他敏锐的听觉察觉到有人朝着这边而来,并且不止一人,其中一人的灵力远在自己之上。 他没有继续,而是选择先隐身至一旁,还不忘将两个已经被掀翻在地没了意识的仙兵给拖走,藏在隐秘位置。 他躲在暗中观察,只见君后身后簇拥着一群仙侍走了进来,而她身边除了她原本的仙侍蜚零之外,还有溪客身边的广白。 秦哪登时明白,溪客这次比自己快了一步! 暗中的秦哪拳头紧握到颤抖,额间青筋暴起,死死盯着广白移动的身影,恨不能现在立刻上去将他给生吞活剥了的架势。 转眼间君后已经来到结界处,这结界完好如初,并未因着两根金光箭而生出半点裂痕,相反的倒是因着方才受到攻击的缘故而泛出隐隐光斑,似有灵力在其中活跃的表现。 君后发动功力令其运转,秦哪在暗中看得双眼发愣,没想到这结界竟然是一个双向法门,运转的瞬间也会吞噬相应的灵力。 难怪他方才如何攻击都没有用,原来是将他的灵力全部都吞噬了进去,只是依靠蛮力根本不可能打开,如此就算是有君上的浑天荦也是无用。 他眼睁睁看着君后轻易打开结界,又亲自进入其中,不多时便拿出了他求而不得的法器冰川之莲。 君后带着法器离开,也不知去了哪里,秦哪远远的跟在后头,直到她回到长安殿,秦哪不能冒险进入,只能躲在殿外等候。 不多时,一个眼生的男子捧着冰川之莲出了长安殿,就在秦哪看到他的瞬间,他将手中冰莲收入心海之中。 这人的出现让秦哪摸不着头脑,这人是谁?不早不晚,偏偏在公主需要冰莲的时候出现,并且不费吹灰之力从君后手中拿走冰莲。 秦哪警惕的跟着他,打算伺机从他手中抢走冰莲,别管这人是谁,实在不行,杀了他也不是没有可能。 秦哪一路跟着此人,想着他一旦拿着冰莲离开海潮渊,他就冲上去抢夺,若对方执意不给就不要怪他下狠手了。 可奇怪的是,这人并未离开,而是径直朝着御灵公主府的方向而去,更奇怪的是,他并未走正门,悄然进入之后直接去了牵思园。 待秦哪赶到时,只看到广白与那陌生男子合力对付眼前的结界,眼看着就要撕开一个小口,却奈何功力不够,几次三番都以失败告终。 秦哪在一旁看了半天才想明白,原来这人是来帮殿下的,可若是功劳都是他的,那他主子可还能出的来吗? 想着不行,秦哪一个箭步冲上去加入两人的队伍之中,果然有了秦哪的加入,这结界看上去也就没那么坚固了。 三人拼尽全力,只待结界裂开一个小小的缝隙,巨龟拿出冰莲作势就要扔进去,却在松手瞬间被秦哪截胡,接着一个闪身进入结界之中没了动静。 门外的三人面面相觑,巨龟更是满脑袋雾水,还在状况之外:“这人谁啊?” 广白气愤不已,对着屋内大喊:“秦哪!小人!” 待来到屋中,秦哪翻了个跟斗,右脚稳稳落地,起身瞬间打量着这屋内的一切。 这里比想象中的还要猖狂,随处可见各种奇怪的器皿,书籍,药炉,各类稀有的药物在这里就像是不要钱似的散落在地上,桌子上。 秦哪来不及查看这些东西,视线扫过一旁墙角处的矮榻,溪客已经没了力气,依靠在榻边的脚踏上,而榻上一动不动的人正是早就没了动静的公主。 他没多想,忙上前查看,在意识到公主还有气之后也算是放下忐忑的心。 他先是摇晃溪客使其清醒过来,溪客醒来后,眼尖的他当即便看到面前这个还在闪烁着银白色光芒的冰川之莲。 溪客猛地清醒,踉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望着眼前的秦哪:“你……你是怎么进来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先告诉我怎么唤醒公主!” 溪客这才想起要紧事,由于此刻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灵力可以使用,因此两人商议,溪客将体内的福祉逼出,而秦哪运作灵力,两人合力催动冰莲,一同将公主唤醒。 门外的三人气的直咬牙,尤其是广白,分明是自家主子的关系才找来的冰莲,却被秦哪这个小人捷足先登,若不是他们现在进不去,他高低要进去与那小人好好对峙一番。 巨龟听了广白的解释也是气的小脸铁青,愤愤不平道:“这人怎么这般不要脸?我豁出去这张脸去找君后,可不是为了给他铺路搭桥的!” 杜若也跟着谩骂:“从前只觉得这人好赖不分,是个木头,今天才知道,没想到暗阁的侍卫也不乏这种卑鄙小人!等他出来,我定要把他的牙打掉!让他说话漏风!” 广白倒是颇有些不信:“就你?” 杜若仰着脑袋不服气:“我怎么了?别忘了,他在里面可是用自己的灵力救殿下,说不定连命都要搭进去,对付一个将死之人,我还没本事了不成?” 第120章 气死你 杜若的话让广白恍然大悟,跟着应和道:“你说的对!他没了灵力傍身,与人类也没什么两样,既如此我们一同对付他,就不信他还能有反抗的机会!” 巨龟听着两人的话,虽说也有些愤慨,但还是觉得不妥:“我觉得他如何是他的事,若我们趁人之危,又与他这种小人有何区别?” 巨龟的话让两人皆有一瞬间的停顿,纷纷看向他,一时间竟觉得他说的有几分道理,但好像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时又想不起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广白呆滞着,半晌才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 有了广白开头,杜若也被带了过去,跟着颔首道:“好像的确是这样的,若我们联手对付他,岂不是与小人也没什么区别了?” 巨龟一句话就让两人平息了怒火,打消了对付秦哪的想法,但还是觉得有些不爽,不过也看在自家主子的份上,都闹的太难看也不好,便也就忍了忍,作罢。 屋里的两人差点就要魂归故里,好在是在秦哪耗尽灵力之前,公主终于睁开了惺忪的眼眸,侧目看向身边的两人。 她没说话,只静静的看着他们,秦哪抬眸间发觉公主已经醒过来,登时收了法力,伸出手指杵了杵身边早已因着疲惫而闭上眼的溪客。 “公主醒了。” 溪客睁开眼,看到公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这才收回仅剩的最后一点点法力,也不知是无力还是死而复生的激动,他双腿一软,跪在公主面前,一滴晶泪顺着面颊滑落,语气中带着抽泣:“殿下,你终于醒了……” 刚醒过来的谷红矾蹙着眉不明所以:“你们在做什么?” 还不等溪客说明,秦哪便抢先道:“殿下以身试药被毒倒,是我与驸马齐心将您救回来的。” 溪客本还想说点什么,奈何身子不济,再加上秦哪抢先一步,他也就只好无力的低垂下头,似是要睡着的样子。 公主见状缓缓坐起身,此时的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只想着自己或许是睡了一阵子,身上有些乏力,眼下也不想挪动,也就靠在榻上淡然道:“我有些累了,你们先下去吧。” 她说罢便将头撇过去,秦哪与溪客对视一眼,想来不对劲,便又接着恳求道:“殿下,这屋子外有结界,我们……” 这时谷红矾才反应过来,自己分明在外设了结界,这两人是如何进来的呢? 她转首看向两人,溪客的状态很差,跪在地上耷拉着脑袋,像是要睡过去似的。 公主疑惑道:“你们是如何进来的?” 溪客闻言,挣扎着站起身,勇敢对上公主略带着些寒意的眸子:“殿下晕厥,我岂能坐视不理?” 公主看着他的眼神中多了一分探究:“我问你是如何进来的?” 溪客抿了抿唇,只怕是殿下生气了? “我……我强行打破结界,从缝隙里……钻进来的……” 公主又将视线移至秦哪身上,他也相当诚实:“我也是靠着缝隙进来的,当时驸马也晕过去,里面没人接应,我只好带着冰川之莲冒险进入……” 公主此时才意识到,原来这两人是用了自己的灵力救她,想必也是费了一番功夫的,眸中冷意减弱几分,心中也泛起层层涟漪,像是被人扔进一颗小石子,骤然打破她冰封已久的内心。 公主语气明显软了下来:“你们辛苦了,回去好生休息。” 她说着,抬手一挥,周遭结界登时消弭,接着躺下去闭眼休息。 秦哪与溪客两人对视一眼,想来殿下也是想清静片刻,也就齐齐告退。 待来到廊下,秦哪转身关上房门,溪客则被广白一把扶住,只因他脑袋昏昏沉沉的,差点就要倒在这里:“公子!你没事吧?” 靠在广白身上的溪客努力摇摇头,虚弱的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我……没事……” 巨龟眼见人平安无事的出来,也就想着先告辞,毕竟自己也是偷跑出来的,不宜在外待太久:“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告辞了。” 溪客没力气理会,广白忙搀扶着自家公子往后面的水阳院而去,杜若则一脸怒气的盯着秦哪,没好气的问道:“你怎么还活着?没死在里面吗?” 秦哪也没多余的力气搭理她,本想着不理会也就罢了,没想到杜若这嘴竟不愿停下,唠叨个没完:“算你命大!我们方才还想着你若是死了,就给你随便找个地方扔了作罢,就连棺椁都不愿给你准备,你可倒好,竟还活着?!也真是个奇迹,难怪人家都说祸害遗千年,我看你这个祸害活到现在也算是够了,怎么还有脸待在这里?你主子也要死了,干脆你就随你主子去得了,何必非要赖在公主府,免得让人看到了都嫌晦气!” “说完了吗?”秦哪最终也是没忍住,冷声回怼了这么一句。 “当然没完!”杜若双手抱胸接着道:“分明是人家水族公子去君后面前求来的冰莲,人家自己还没来得及与殿下说上句话,你就抢先进入,你若真有本事,方才就该自己去将那冰莲寻来,也不必抢他人的功劳了,人家驸马拼尽了全力救治殿下,最后倒是让你占了先机,你不过就是个侍卫,还真当自己是主子了不成吗?怎么哪都有你?看见你我就来气!” “怎么没气死你?” “你……”杜若被一句话怼的面红耳赤,小拳头紧紧攥着,似下一秒就会朝着秦哪这张看上去就极其虚弱的脸挥舞过去的架势:“还亏得人家公子帮你说情,若不是人家拦着,你现在早就死在我手里了!不识好歹!” 秦哪无力的垂下眼帘:“你若当真有这个本事便杀了我,动手吧。” 杜若不可置信的盯着眼前这个半死不活的侍卫,紧蹙的眉宇差点能夹碎核桃,下意识举起手,运气至指尖,却在此刻犹豫了,半晌没能落在他身上。 第121章 切磋 秦哪等了半天没等到任何攻击,并未抬眸,只冷冷道:“怎么还不动手?是要我帮你吗?” 杜若气的简直快要爆炸,指着他的鼻子怒骂:“你别以为我不敢!” “那就来啊!”秦哪猛地抬眸,满是杀意的眸子死死盯着杜若略有些颤抖的瞳仁,给杜若看的脑海中一片空白,手也停在空中半晌没个动静。 “你们俩!要死出去死,别打扰本殿休息!” 随着公主的一声呵斥,杜若停在半空的手逐渐落下,紧咬贝齿,恶狠狠瞪着秦哪缓声道:“是,殿下恕罪。” 话音落,杜若转身离开,只留下秦哪一人还留在廊下。 秦哪看着手中还在泛着冷意的冰莲,实在不知该如何向天南星解释他的无能,他没能打开那结界,没能在公主面前为他挣得一分好感。 先不说这个公主为何突然性情大变,就说她又变的六亲不认,上一次出现这种情况的时候天南星还不在这里,眼下是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因此秦哪想着又回到水牢,告知了他一些秦哪所知道的东西。 水牢中的天南星因着长时间被禁锢,本身脑袋就昏昏沉沉的,再加上听着秦哪的唠叨,他一时间竟有些恍惚,不知眼前的一幕是梦境还是真实,直到他再次撑不住昏睡过去,秦哪才放弃讲述,重新回到公主身边守着,只希望什么时候公主就可以大发慈悲将他主子放出来。 次日一早,溪客拖着疲惫的身躯来到公主卧寝,说是陪她用早膳,实际上是想看看公主是否安好。 待公主在杜若的侍奉下穿戴整齐来到圆桌前时,桌旁站着的溪客进入她的视线。 公主没理会,直接坐了下来用膳,溪客见状先是冲着公主浅浅一礼:“殿下。” 公主仍旧没说话,只是嗯了一声算是礼貌回应,之后溪客便大着胆子坐了下来,奇怪的是公主并未将其赶走,只认真的吃着面前膳食。 溪客拿起筷子为自己夹了一块清藕问道:“殿下可觉得身子好些了吗?” 公主仍旧是只回了一个嗯便再无其他,溪客觉得有些尴尬,用膳的动作缓慢许多,或许是因着他身子还未完全恢复的缘故。 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谷红矾用过膳自顾自起身朝外走去,却被身后的声音叫住:“殿下昨日才伤了元气,可否先歇息几日?” 谷红矾脚步微顿,却并未回首,接着跨出门槛,径直朝着隔壁的牵思园而去。 溪客知道,公主变成这样之后是谁的话都听不进去,只是苦了他,仍旧寸步不离的守在房门外,半步不敢离开,生怕公主再一个不注意将自己给折腾倒昏死过去,还是需要他这个驸马出手相助。 好在公主从今往后,再没有往那房间外设置结界,只是简单的布下一个阵法,只要是有人进入这阵法,谷红矾就会有所察觉。 不过好在公主府里的仙侍们都多多少少听说过一些关于公主难以捉摸的性子,也就没人敢进入这其中,甚至就连靠近都没这个胆量,自然这房间里也就只有谷红矾一人。 当夜,谷红矾用过晚膳之后慵懒的靠在宽榻上,怀里抱着刚刚吃饱的玄猫,身边矮桌上还放着装有几块生肉的白玉盘,而公主则百无聊赖的把玩着手中的暗器。 “水牢里还没消息吗?” 公主轻声开口,杜若战战兢兢回应:“回殿下,水牢中的仙兵说侍君晕过去几次,不过都被他们救回来,只不过还是不肯开口。” 公主唇角扬起一抹不屑:“还当真是个嘴硬的,告诉他们,只要留他一命,不论什么方式,只要能撬开他的嘴即可!” 杜若应声,只是这心中惶恐更甚。 每每公主变成这样,她都胆战心惊,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便会永远告别这世间。 次日一早,谷红矾照常在院子里练武,手中这降云杵是昨日夜里才找到的,从没接触过这类兵器的谷红矾对此很感兴趣。 她练的入迷,全然没注意到身后突然出现的人是她的哥哥。 她一个反手,朝着那人脖颈便刺了过去,就在六皇子谷文元反应过来的瞬间,降云杵尖已经距离他喉间仅一寸之遥。 他被吓得当场呆滞,巨大的力量掀起一阵风气朝着他面门袭来,撩动他鬓边青丝随风摇曳,瞳仁瞪得老大,不可置信盯着近在咫尺的杵尖。 谷红矾收回降云杵,狠狠立在地砖之上,掐着腰疑惑道:“你怎么来了?” 谷文元还在震惊之中,就连说话都有些磕绊:“你……你从哪找来的降云杵?” 谷红矾侧目瞥了一眼手中这做工精致的兵器,淡然道:“就在我心海之中,不知何时收进去的,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谷文元这才反应过来,抿了抿唇道:“没什么,我就是最近习得破天式,想找你切磋切磋。” 谷红矾歪着脑袋惊诧:“破天式?正好我还没见识过,来!” 还不等谷文元拿出自己的长剑,妹妹就已经做好了战斗准备,如深渊般的眸子似蕴含着天地灵气,随时都会冲上来一般。 比试一触即发,谷文元拼尽全力,却仍旧能明显感觉到妹妹是收了些功力的,差不多也就只用了五成便可以将他打的落花流水。 谷文元努力回想招式的精髓,边阻挡妹妹进攻边伺机反击。 两人打的酣畅淋漓,周遭植被可是受了些罪,待一炷香的时间结束,这院里已经没几样还完好的植被,统统都被两人剑气所击落,更有甚者随着两人的力量飞舞,围绕在两人周身。 杜若在一旁看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胆小怕事的她将自己蜷缩起来,躲在廊下的墙角处,生怕剑气不长眼,什么时候再误伤了她可就得不偿失了。 两位主子打的有些疲累,坐在廊下的台阶上,杜若忙上前为两人奉茶。 谷红矾端着茶盏轻抿淡道:“不错,进步很大,明天继续。” 第122章 并肩作战 谷文元仰面一饮而尽,放下空荡荡的茶盏道:“明天不行。” 谷红矾不解:“为何?” “明天要去战场了,灵族再次侵犯,已经朝着南门过来,父君的意思是让我去做先锋,护着大哥的队伍。” 这可是勾起了谷红矾的兴趣,她二话不说就要跟着去:“如此好事怎么能少的了我?我跟你一起去!” 谷文元疑惑视线落在妹妹略带着些兴奋的眸子上:“你不是说你不喜血腥,以后再也不想去打仗了吗?” 谷红矾根本不记得这回事,此刻的她脑子里只有一件事,那便是不惜代价登上储君之位,她才有机会进行下一步计划。 女子摆了摆手:“一点血腥而已,我还没软弱到这个程度,父兄们都上了战场,我作为长公主自然不好坐享其成,就这么说定了,一会儿我就去点兵,明日一早跟你们一起出发。” 她说的轻巧,就像去游山玩水一般简单。 她说罢便起身回了里屋,谷文元满脑袋雾水,在廊下坐了许久,之后才带着疑惑去了全阳宫。 谷菖蒲听说女儿明日要跟着一起去战场也很是疑惑:“我记得她当初可是亲自同我说她不愿再起杀戮,如今竟愿意上战场?” 谷文元颔首:“是,的确是她亲口与我说的,她还说午后便会去点兵,明日一早与我一起出发。” 这个消息让谷菖蒲很是有些不理解,不过转念一想也算是好事一桩:“她愿意上战场的确是好事,我原还想着到底用什么办法才能让她名正言顺成为储君,如今她愿意立战功,如此一来,待她回朝那日,我就可以向神族请示,只要她成为储君,仙族的未来就光明了。” 谷文元跟着应和:“我也如此觉得,七妹向来能力卓越,能文能武,只要有她在,仙族定然可以在四海八荒之中站稳脚跟,父亲与母亲也可安心了。” 谷菖蒲颔首,眸中充满了满意与希望,这是女儿长大以来,他第一次看到了希望的光芒逐渐照耀着整个海潮渊。 公主府里,杜若忙着帮殿下收拾行装,什么吃的喝的都要带上,而公主则仍旧悠哉悠哉的逗弄着玄猫。 “殿下,这个要带吗?”杜若捧着几件换洗的衣裳来问。 谷红矾随意瞥了一眼道:“带上也行,不过不要这么多,少拿几件就是了。” 杜若应声后去挑选,公主的衣裙实在是太多,要找方便行动还要好看的也是不容易,最后杜若生生给公主准备了三箱子的物件,就连杯盏都带了两套,生怕殿下在外不习惯。 谷红矾也没提出疑问,照单全收,全部收进心海之中。 她从不知自己的心海之中到底藏了多少东西,只知道这些东西哪怕是她在外游历几十年也是够用的。 溪客提出要跟殿下一道去,谷红矾却嫌他累赘,不肯带着他:“你在府中等着就是了,战场上刀剑无眼,不是你能去的。” 面对公主的鄙视,溪客并未生气:“殿下出征,我作为你的枕边人,自是要跟随侍奉才是,殿下饮食起居总要有人照顾的。” 杜若也跟着搭茬:“是啊殿下,我倒是觉得驸马说的有道理,我不能跟随,那就请驸马跟着殿下,哪怕是多一个人照顾殿下也好。” 谷红矾没理会,抱着玄猫往外走去,溪客本想着跟上,奈何公主一个闪身之后便没了踪迹,连去向都不知所踪,溪客也只好作罢,乖乖的在府中等待殿下回朝的消息。 待来到战场上,前方已然打得火热,六皇子谷文元歪着脑袋望着妹妹肩头上站着的玄猫疑惑道:“来打仗,你带着它做什么?” 谷红矾抬手摸了一把玄猫的脑袋,右手翻出神兵睚眦,一个闪身朝着战场上飞去,而她肩头的玄猫也在一瞬间长大数百倍,跟上公主的脚步。 它的一个爪子就有一个成年男子那么大,巨大的猫头上一对大耳朵上下摆动,尾巴翘得老高,猫爪下深灰色的肉垫厚实有力,像是一掌就能将好几个灵族仙兵拍死。 谷文元瞪着大眼睛仰着头望着一人一猫逐渐缩小的背影,好悬眼珠子没掉出来的架势:“这……这……这猫竟可以……” 他不知该说点什么来表达内心的惊诧,他一直以为这不过只是一只再普通不过的猫,却不曾想竟还有看到它上阵杀敌的一天,也算是开了眼界。 就在他准备跟上去时候,天边传来一阵响彻云霄的嘶鸣声,他再抬头望去,一只巨大的鸟正挥舞着翅膀朝着战场的方向而去,仔细一看,这鸟的背上还稳稳站着一个人影,那是他的四哥,仙族四皇子星洲王谷凌泉。 谷文元低头看看自己的剑,再看看人家的坐骑,一阵感慨:“什么时候我也能不用自己亲自飞?” 牢骚归牢骚,仗还是要打的。 他起身一跃,朝着哥哥的方向追过去,待他赶到时,妹妹与哥哥已经打的火热。 可令人奇怪的是,谷红矾一个向来不喜杀戮的人,今日倒是丝毫不留情面,不论是上了年纪的老者还是年幼的孩子,只要是在这战场上的异族,她都照杀不误。 夜里,战场上逐渐消沉下来,众人全部回到营帐内休息,六皇子谷文元来到主帐内寻妹妹说话:“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抱着玄猫的谷红矾正擦拭着手中睚眦身上的血迹,而玄猫则乖巧的蜷缩成一个小毛球,听到他的脚步声抬眸懒懒的看了他一眼,之后也就继续小憩,完全看不出白日里那般威武霸气的模样。 谷红矾没打算跟人聊天,也就浅浅应了一声:“没有。” 手上动作不停,视线也从未移开。 谷文元自顾自落座在妹妹身边的座位上缓声道:“我看你今日对那些老弱也下了死手,不是因着心情不好的缘故吗?” 谷红矾倒是没在意这些,只淡淡道:“灵族人烟稀少,经过上次的大战之后已然不剩下多少还可以拿剑的,那些妇孺多半是凑数来的,只是他们的父亲,丈夫,儿子都死在战场上,你以为对她们手下留情便就可以消弭仇恨吗?她们只要活着一日,就会对仙族痛恨至极,迟早也是要站在我们的对立面与我们刀剑相向,若此时不将他们打服,难保日后这些妇孺不会对我们痛下杀手,与其如此倒不如斩草除根,断了她们的生路,再不敢觊觎我仙族之地” 第123章 战争是残酷的 妹妹的话让谷文元不由呆滞,他从没想过同样身为女子的妹妹竟对这些女子也可以如此狠戾。 “可她们也是女子啊?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恻隐?” “女子如何?男子又如何?只要她们对仙族有杀念,就是我的敌人,战场本就是残酷的,既然选择拿起剑,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哥哥今日来同我说这些,难道是想为那些妄图抢夺仙族家园的敌人辩解?” 谷红矾这话故意说的重了些,她深知哥哥并非这样的人,只不过是对那些弱小忍不住怜悯罢了。 但他这样的怜悯无疑是将自己放在一个通敌的位置上,六哥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她这个做妹妹的倒是帮着哥哥考虑也无不可,也就这般说了。 谷文元听到妹妹的话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不过是觉得那些人有点可怜,但却忽略了自己的处境。 他忙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 他没能说出后面的话,他总不能说自己是在可怜敌人吧?好像这话不应从他这个仙族皇子的嘴里说出来。 谷红矾不耐烦开始赶人:“时间也不早了,今日我们都累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明日还有一场大战。” 谷文元没问出个什么,只得灰溜溜的出了主帐,却迎面撞上肩头站着红娘子的四哥谷凌泉。 谷凌泉一眼便看出弟弟多半是在七妹面前吃了排头,没忍住打趣道:“口舌之争辩不过七妹,委屈了?” 正低头懊恼的谷文元脚步一顿,抬起他略有些婆娑的眸子望向四哥,可怜巴巴的问道:“四哥,我是不是很没用?” 谷凌泉一愣,红娘子也跟着疑惑的歪着小脑袋:“何出此言?” 谷文元不敢将方才的事和盘托出,只含糊其辞道:“我感觉自己太软弱,看到那些受伤的女子就觉得于心不忍,白日在战场上,我还不忍心下手……” 他说着,羞愧的低下了头,谷凌泉似是听懂了些什么,揽过弟弟肩头,引着他往旁边的篝火处走去:“你从小就善良,这是你的优点,虽然我也不忍心对女子下手,可若是不杀了她们,她们就会将尖刺对准我们,我们不仅是仙族,还是皇子,生来肩上都背负着种族重任,只待来日,世间再无战火,到那时便可不必再面对这些杀戮。” “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有定数的,只要我们把仗打完了,我们的后辈便就不必再承受这些。” 哥哥的话像是烙印,深深刻印在谷文元心头。 也正是今日,他坚信了只要彻底击败灵族的进犯,就可以保仙族平安。 他虽也还是有些下不去手,不过只要咬着牙,闭着眼也可以勉强做到。 前方战事仍旧继续,海潮渊公主府里,几个仙侍正凑在一起嘀咕,其中一个正在淘洗衣裳的仙侍问道:“你们说这一次公主何时回来?” 另一个正在晾晒衣裳的仙侍接茬:“听说这次灵族是下了十足的本钱,与上次可不同,只怕是要打上一阵子呢。” “啊?那公主岂不是要等上几个月才能回来?” “我倒是觉得这样挺好的,你们难道没发现公主行事越来越让人捉摸不透了吗?平日她在,我们做什么都要小心翼翼的,现在好不容易得了几日清静,我倒是盼着她晚几日回来呢。” 旁边端着水盆走来的仙侍听到几人对话,也跟着应声:“你说的我可有同感,上次我给殿下送衣裳去,无意间看到她的眼神,那一瞬间我就觉得身上都凉凉的,吓得我赶紧放下衣裳就出来了,这段时间公主不在,我倒是觉得这身上都舒畅许多。” 几人说着,还要尽量压低了声音,像是生怕被人听到似的。 实际上这府中的人多半也是她们这样的想法,都盼着公主干脆不要再回来的好,也就只有驸马与侍君最盼望公主回朝。 此时,溪客正坐在廊下翻看着手中的话本,他的视线停留在面前这一页上,只是思绪早已不知飘散到何处去。 昨夜趁着公主不在,府中戒备松散,溪家的宗老们又来过一次,这一次他们给溪客下了最后通牒,若是再不让公主尽快有孕,便就要亲自动手,到时候可就不是溪客可以抵挡的程度。 他又何尝不知溪家宗老们的脾气?只是他实在不知该如何讨好公主,直到现在他仍旧没能住进公主卧寝,一对分房睡的夫妻,就算是再如何也不可能有孕,这可真是愁坏了溪客。 广白倒是个没心没肺的,拿着上次秦哪给他的帕子来到隔壁牵思园寻他。 他找了一圈都没见到这人踪迹,便就想着在廊下等等,或许一会儿人就回来了也说不定,殊不知此时的秦哪正在天南星身边守着,气势汹汹的模样吓得几个仙兵都不敢对天南星下手。 一个仙兵实在是受不住这样的眼神,像是只要他们敢动手,秦哪下一秒就会将他们扒皮抽筋,丢出去喂狗。 终于,他忍不住了,回首怯生生的望着一脸寒霜的秦哪,赔上一个难看的笑脸:“秦大人,您可是还有什么话要与侍君说吗?” 秦哪冷着一张脸,简直要将这里的水都冻成寒冰似的,就连他呼出的气息都带着刺骨的寒意:“你们该如何就如何,不必理会我。” 言罢,他继续双手抱胸,笔直的站着。 几个仙兵面面相觑,互相用眼神交流,这人在这跟个瘟神似的,明知道他是在护着自家主子,又明知道这几个仙兵都不是他的对手,他这分明就是在为难人。 “秦大人,我们也是听吩咐做事,您可否不要为难我们?” 秦哪面上看不出半点情绪,像是很冷静的样子:“你倒是说说,我如何为难你了?” “这……”那仙兵顿了顿,握着长鞭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您在这里,我们实在是不好动手啊,就求您高抬贵手,到门口去等待吧。” 第124章 小命不保 仙兵说的诚恳,像是要将自己的心掏出来给他瞧。 秦哪却毫不领情:“我今日就在这里,哪都不去,你们若是有胆子,大可当着我的面行刑。” 秦哪光是站在这里就有一种无形的威慑力,更别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几个仙兵若是再敢对天南星下手,只怕是没命的就会是他们几个了。 几人最终还是选择先到外面去商议,只是这一商议就过去了大半天,直到夜幕四合都没再见回来。 这几日因着秦哪日日守着的缘故,天南星身上的伤已经好上许多,甚至连手上的铁链都被松开,眼下正与秦哪盘腿坐在冰冷潮湿的地砖上,面对相望,周遭气氛有些尴尬。 “你……”天南星受不住这样的气氛,想着说点什么缓解一下:“这几日为何能进来?” 秦哪依旧是冷着一张脸,虽说面对天南星时眸底总是蕴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柔和,但看上去仍旧没什么好脸色的样子:“公主去打仗了。” “哦……”天南星哦了一声之后,气氛更冷清了些。 两人半晌无言,天南星想说点什么,刚一开口却被一阵咕噜噜的声音打断,是他的肚子在叫。 秦哪二话不说起身去让外面的仙兵拿些吃的来,仙兵为难的不肯去,秦哪便说是他自己饿了,只拿一份来,就不算坏了规矩。 几个仙兵闻言这才勉强应了,不一会就拿来了还算是丰盛的餐食。 秦哪将餐食摆在地上,有菜有肉甚至还温了一壶酒。 天南星看着这些餐食,好悬没流出口水来,仙兵在一旁目不转睛的盯着秦哪,看到他拿起筷子,还没夹菜就听到秦哪冷声道:“你打算在这看多久?” 仙兵面露难色解释:“秦大人莫生气,我这也是按照规矩办事,您吃您的,当我不存在就是了。” 仙兵这是怕秦哪假借自己用膳的名义给天南星送吃食,因此才守着。 秦哪却放下筷子,冷声道:“出去。” 仙兵磨磨唧唧的不肯挪动,秦哪的语气中明显带了怒气:“你若是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或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我定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喉咙!” 他的语气异常冷静,可仙兵却打了个冷战,不敢再看,忙退了出去。 见着四下无人,秦哪将仅有的一双筷子递到天南星面前道:“赶紧吃,一会儿该凉了。” 他的语气仍旧冰冷,但天南星却听出了一丝柔和的感觉。 他试探着伸出手,还不等触碰到筷子,就被秦哪一把塞进了他手中。 接着秦哪又将餐食往天南星面前推了推,天南星有些不好意思,问道:“你也一起吃吧。” 秦哪没说话,只静静盯着那壶热酒。 天南星见状识趣的为秦哪斟上一盏酒,双手捧着递到秦哪面前,一双眼怯生生的望着他:“水牢之中潮湿阴冷,吃盏酒暖暖身子吧。” 秦哪没动静,只淡然道:“这点冷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倒是你,我听说狐族最怕冷,因此才生出厚实的皮毛御寒。” 天南星被说的很是有些惭愧,他抿了抿唇,仰头一饮而尽,却因着喝的太快而被呛到,一阵咳嗽,引得秦哪剑眉微蹙,跟着便是一顿奚落:“不会喝就别逞强!” 天南星好不容易压下去想咳嗽的冲动,也觉得身上的确是暖和许多,一路从喉间暖到腹部,就连这白嫩的小脸都跟着泛上红晕:“我……我冷……” 他给自己找了借口来掩盖秦哪不肯喝他给的酒的尴尬,却没想到自己因此尴尬了,还是两次。 秦哪语塞,他实在不擅长与人交流,更何况这种两两对望的尴尬境地。 空旷的牢房之中回荡着天南星咀嚼食物的声音,微弱水流从两人身边的凹槽中流过,暗无天日之下莹莹烛火闪烁在男子凌乱的发丝之上,像一幅迎着光的画作,倒影在侍卫漆黑深邃的眸底。 两人半晌不语,直到天南星放下筷子,秦哪再次开口:“就吃这么点?喂鸡呢?” 天南星有些惭愧:“我的饭量本就不大,这些菜太多了,我……吃不完……” 他到底是吃不完还是给秦哪留了些,这个他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着秦哪还没用膳,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起一抹愧疚。 秦哪看着这些菜,一半被吃掉,另一半连动都未曾动过,很明显就是给他留的:“把剩下的也吃了。” 天南星一愣:“啊?” 秦哪没好气的接着道:“这些可是我豁出去这张脸给你要来的,必须都吃干净,不许浪费!” 小狐狸没办法,只能继续拿起筷子吃了起来,只是一开始这胃里还算是有些位置,可到了最后实在是有些吃不下去,毕竟习惯了挨饿的人,胃部本身就没多大空间,自是不能与每天都要习武的侍卫的饭量相比。 在他眼中多的好像要满出来的食物,在秦哪眼中不过是一些配餐。 见着天南星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但还是努力的想要把剩下的菜全部装进肚子里,秦哪终于松了口:“行了,吃不下去就别吃了。” 天南星如释重负,放下筷子的瞬间他又想起了之前秦哪说过的话:“我主子可是个有傲骨的。” 许是因着这句话带来的刺激,他再次拿起筷子,将剩下的菜一股脑全部装进肚子里,撑得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秦哪语塞扶额:“无用……”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秦哪每天都来,从早到晚,一整天都不离开水牢,寸步不离的守在天南星身边,搞得几个仙兵心态都崩了。 公主下的任务是从这个狐族口中得到他背后是谁在指使,可这个侍卫实在是难搞,他们打不过,还常常受到他的威胁,这样下去等公主回来,他们又该如何向公主交代啊? “小命不保啊!你我都小命不保了啊!” 一个仙兵嘀嘀咕咕的,正巧被路过的秦哪听个清楚,他不愿理会这些小事,自然也就闪身离开,就连一个眼神都未曾落在几人身上。 第125章 油盐不进 待回到牵思园,秦哪从廊下一路走到天南星卧寝外,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就连院子里多了一个人都没发觉。 “秦侍卫。” 秦哪抬眸看去,迎面撞上了一脸娇羞的广白。 他手里拿着个帕子,柔和月光轻轻洒在他身上,映衬出略带着些稚嫩的脸庞更加白皙。 秦哪警惕的问道:“你怎么在这?” 广白仰头望着他,秦哪比自己高出半个头,身材也更壮一些,相比之下广白就显得有些弱小,像是需要保护的样子。 他依依不舍的抬起手,将帕子递到秦哪面前道:“我是来还你这个的,多谢你那日宽慰我。” 也不知是嫌弃还是当真冷淡,秦哪并未接过帕子,只随口道:“送你了,没什么事就回去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秦哪说罢推开房门走了进去,还不等广白有所反应便关上了房门,只留下广白呆呆望着面前紧闭的房门手足无措。 半晌他才垂下眼帘,视线落在手中素帕上,喃喃道:“送……我了?” 合着,他是只听了一半,另一半是油盐不进呐! 这天溪客迎来了解除禁足的旨意,而他面上却始终没个笑容。 广白端着一份刚做好的点茶走了过来问道:“禁足已经解了,公子不打算出去转转吗?上次巨龟说他成日无聊,还等着你去陪他说话呢。” 广白想办法让公子出去走走,兴许心情也能跟着好上些。 溪客却没这个心情,浅叹一声合上手中的话本道:“在府里这段时间,倒是习惯了。” 广白抿了抿唇:“眼下战事正紧张,也不知殿下何时才能回来,一直在府中只怕无聊,不如我们去再找些话本子来瞧?” 溪客面上依旧没什么反应,待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意识到不对劲。 广白为何一直引导他去舟王府? 他虽不知这是为何,但一想到巨龟毕竟救了自己一命,就算是为了答谢救命之情,也该送些礼物过去,聊表心意。 溪客想着,就去挑了些水族喜欢的东西送去了舟王府。 这里还是同往常那般寂静,最近一段时间舟王又不再府中,待溪客出现时,巨龟正百无聊赖的仰面躺在碧绿的草地上,嘴里还叼着一株小黄花,手指轻轻摩挲着身边青草略有些粗糙的轮廓。 广白指了指地上一身碧蓝色的男子给自家公子看,待看清男子样貌,溪客不免小小的被震惊到。 男子样貌清秀,皮肤极好,像是充满了水分,恰似吹弹可破般柔嫩,五官算不上多惊艳,好在还算精致,体态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轻摆,像极了鱼鳍在水中摆动时那般柔弱无骨,整个人一看便知并非仙族。 巨龟正闭着眼假寐,阳光虽刺目,但好在仙族四季如春,不算闷热。 忽然,两个脚步声由远至近悄然钻进他耳中,他下意识抬眼看去,只见此人不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吗? “溪客?!”巨龟猛地从地上窜了起来,激动的好悬就要直接扑在溪客身上似的,好在是溪客眼疾手快后撤半步躲开了对方如火般的热情。 巨龟扑了个空,周遭气氛顿时有些尴尬,他挠了挠胳膊,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你终于来了,听说君上今日解了你的禁足,我就猜到你可能会来。” 溪客从前从未想过有一日这巨龟会重新化成人形出现在他面前,因此此刻的他也有些不知所措,免得失礼,只好努力挤出一个还算是能看的笑容来:“广白说你找我。” 巨龟摆了摆手:“嗨,我就是那日随口提了一句,没想到你这仙侍记性好。” 巨龟晃悠着双臂,再搭配上这张白嫩的小脸,怎么看都不像是活了近万年的人了,半点稳重也不曾见到,反倒是活泼的像个孩子。 溪客忙拿出自己带来的礼物送给他:“我听说是你去找君后求来了冰川之莲,感谢你救我,这些东西不成敬意,还望公子笑纳。” 面前这些宝贝可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宝,巨龟看得眼都直了,但这面上还是处变不惊,假装不在意:“嗨~这有什么的,举手之劳而已,驸马不必放在心上,我还要感谢你经常来陪我说话,你是不知道,那些仙侍们都跟他们主子一个样,一句话不说,我在这府中都快无聊死了,幸亏你常来看我,我还没谢谢你呢。” 两人闲聊一阵子,溪客才得知此人名唤咸秋石,是水族巨龟一族二房家的大公子,在水族的地位虽算不上最高,但巨龟一族在水族还是颇有些声望,因此他若不是身受重伤,自然也不会来到仙族休养。 咸秋石性子活泼,最是受不住安静,当时来仙族时也没想到还会有这种情况的发生,屁颠屁颠跟着就来了,现在想想还真是后悔。 两人随意落座在湖边的草地上,厚实湿润的草地凉凉的,给人一种随时都会穿透布料的错觉。 溪客疑惑望着咸秋石问:“还没问过你,为何会受伤?” 一提起这个,咸秋石就气的小脸一红:“可别提了,万年前我带领水族众人迎战,谁料那狐族竟使诈,好在我机灵躲过一劫,不然连来这里养病的机会都没有。” 溪客歪着脑袋纳闷:“万年前的狐水大战?” 咸秋石颔首:“不错,就是那场大战,水族死伤无数,就连我们的皇子都没能逃过,若不是有人暗中帮衬,我恐怕早就死了。” “有人帮你?是谁?” 咸秋石避开溪客好奇的视线,像是不能说,又像是心虚:“没谁,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因着与叔叔颇有些交情才勉强出手相帮。” 看他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溪客大概猜到是谁,只是此人在四海八荒之内的地位都很高,不是寻常人可以轻易揣测的,也就没再多问什么。 除了这件事,咸秋石还对抢走他冰川之莲的那个侍卫颇有微词:“还有一事,我苦思冥想很久,终不得其意,还望驸马可帮我解惑。” 第126章 交易 溪客一听这话便猜出他想问什么,便就抢先答了:“你是想问那日抢走你冰川之莲的人是谁,对吗?” 咸秋石虽有惊诧,但还是点点头:“驸马聪颖,一下便猜出我心中所想。” 溪客也不瞒着,只不过这眸中闪过一抹算计的意味:“此人是公主府里的侍卫,名为秦哪,是公主从暗阁里带回来的,只是这人身份特殊,就算是我也不好当面斥责他。” 咸秋石心中不悦,是为驸马鸣不平,也是为自己而感到不满:“这人究竟有什么本事?竟能让公主驸马都不能多言?” 溪客浅浅叹息了一声,很是有些为难的说道:“此人是公主侍君的奴隶,他们签订了歃血之约,此生只有侍君一位主子,秦哪在整个暗阁的地位也是非比寻常,听闻就连阁主都要敬他三分,公主又对那侍君宠爱有加,连带着对这个侍卫也另眼相看,我便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差从未说过什么。” 咸秋石听到这样的情况,水眸猛地颤抖了一下:“这人就是那狐狸侍君的侍卫?”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狐族与水族积怨已久,只要听到狐族这两个字,他总是无法控制自己,有一种想要直接冲过去将人斩杀的冲动。 尽管咸秋石尽力克制,但还是被溪客看出端倪。 眼见着他的情绪越发不得控制,溪客又紧接着加了一把柴火,颇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道:“哎,说出来也不怕叫公子笑话,表面上我是长公主驸马,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摆不完的阔气,实际上心中苦闷无人可解,倘若不是遇到公子这般交心的朋友,我还不知这些话要憋闷到何时。” 此刻,咸秋石已然没什么心力去听溪客的伤怀之语,满脑子都是公主府那个从未见过的狐族侍君,甚至脑海中浮现出趁其不备将他斩杀的想法来。 可转念一想,这人是公主身边最得脸的侍君,身边又有那样一个能力超群的侍卫寸步不离,就凭他这点子本事,要想近身都困难,更别说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那狐族,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见他想的出神,溪客便知道是自己的话起了作用,但他还是装作不明所以的样子问道:“公子?公子你没事吧?可否是累了需要休息?” 咸秋石被溪客唤回思绪,反应过来的他应声自己的确是有些累了,溪客也就此告辞,回了公主府。 天南星还在水牢里苟延残喘,说是受刑,实际上就是成日在秦哪凶狠眼神的威慑下,几个仙兵轮流来询问几句,见他还是什么也不肯说便也就作罢。 天南星的日子过的还不错,除了不能离开水牢之外,还算是无忧。 不过纸终究包不住火,此事还是传入了驸马溪客的耳中。 听到天南星在水牢里过着安生日子,广白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恨恨的说道:“没想到这狐狸竟还能这般舒畅,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身上连一点点伤痕都看不到,公子要不要把此事告知殿下?” 溪客对此也有些纠结,不论是否告知公主,他都没什么好果子吃,不是被公主责备,就是被秦哪记恨,想来眼下也只能为自己想个脱身之法。 当晚他便守在牵思园,待秦哪从水牢回来便迎面撞见了正一脸严肃的溪客。 秦哪上下打量了一下对方,之后才绕过他来到宽椅处落座,悠闲的翘起二郎腿,看似无意的为自己整理衣衫,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情绪:“什么风把驸马吹来了?” 溪客也不卖关子,上前两步同样落座在他身边的位置上语重心长道:“我今日来是来帮你主子的。” 秦哪眸底闪过一抹疑惑:“怎么说?” 溪客这才打开话匣子:“此次灵族侵犯,仙族派出了所有兵力迎战,再加上殿下亲自上阵,想必不出月余便会回朝,到时你主子他若是完好的出现在殿下面前,你觉得你主子还会有好日子过吗?” 秦哪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只是他一直想不到应对之法。 溪客也不卖关子,掌心轻翻,一个小小的白瓷瓶骤然出现在他掌心之中,他接着道:“这是软骨散,一种微末毒药,只要让你主子中了这毒,他就会变得虚弱无力,像是受了许久刑罚的模样,再请你亲自对他鞭笞,做一些看上去很严重却不会伤及内里的外伤出来,只要殿下看到他身上的伤痕和他虚弱的样子,多半也不会深究什么,说不定真信了几分,也就将人给放了。” 秦哪显然对他的话半信半疑,他不相信溪客会这么好心,这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说吧,你想要什么?”秦哪并未接过瓷瓶,而是警惕的问。 溪客面无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邪祟的笑容:“还是按照我们之前说的,我替你保下你主子,你替我靠近殿下,在她不注意的时候下手,助我成事。” 这件事非同小可,秦哪深知自己根本没这个本事,只是眼下好像真的很需要他的药,只要能救下主子,剩下的事再慢慢筹划也好。 秦哪勉强答应了溪客的计划,接下软骨散,并从溪客手中拿到解药。 待溪客走后,秦哪先将这软骨散用在自己身上,不一会儿,他就觉得四肢都轻飘飘的没有力气,头昏目眩,扶着桌子才勉强撑住身子没倒在地上。 屋子里传出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院子里几个仙侍对视一眼,下意识认为是秦哪在屋子里生气,正摔东西呢,也就没在意,殊不知秦哪已经满头大汗的跌坐在地上,面无人色,浑身颤抖不止。 他没想到这药效竟然如此之快,甚至就连反应的机会都不曾给他就给了他沉重一击,直让他理解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五脏六腑皆感受到被拉扯的剧痛,呼吸逐渐从沉重往无力转变。 即便如此,他也不肯服下解药,他想试试这东西到底有多大的威力,天南星是否能承受得住。 第127章 喜忧参半 好在这药效只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的时间,待一个时辰之后,这种直击灵魂的痛楚方才逐渐减弱,秦哪才有力气扶着桌子勉强落座在椅子上。 待药效完全过去,就连秦哪这个习惯了各种毒药在体内相互冲撞的人都有些无力,他很庆幸是自己先用了这东西,没有直接用在天南星身上,不然他在水牢之中如此,又该多无助啊。 次日一早,秦哪想办法将这软骨散减轻了分量,又做成药丸,方便天南星吞咽,之后就等着公主回朝的这一天。 很快时间走过半月,这天夜里前方战事告捷的消息传入了公主府。 溪客得知这消息之后,心中又喜又忧。 欣喜公主终于要回来,忧心以公主的聪慧,会不会发现是他在背后做手脚? 只是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他已没了后悔的机会。 秦哪得知此消息,因着不知公主具体什么时间回来,因此先赶到水牢去做一些准备。 天南星正坐在软垫上看书,周遭冰寒刺骨,但他却感受不到太多寒意,或许是身上这件厚实的大氅帮他抵御了不少严寒的缘故。 “秦侍卫。” 门外传来仙兵略带着些奉承的声音,天南星下意识将手中书籍倒扣在矮桌上,抬眸望着那小小的门,心中陡然升起一抹期盼。 他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等待,只是不知秦哪分明才刚离开没一会儿,怎么就回来了? 带着疑惑,秦哪已经跨入门槛,而他精致的五官上则被一层少见的不忍笼罩。 秦哪缓步朝着天南星的方向走来,而小狐狸也一眼就看出了他面上的异样,因此他的神情也跟着严肃几分。 仙兵们依旧守在外头,待秦哪来到天南星面前时,他已经站起身,好像意识到什么的样子,他扬起一个柔和的笑容望着他:“你怎么又回来了?” 看着他如春水般清澈明媚的笑容,秦哪咬了咬牙,有些不忍说出残酷的真相。 “公主即将回朝。” 天南星脸上笑容一僵,接着抿了抿唇问道:“何时?” 秦哪摇摇头:“不知。” 许是明白了什么,天南星扬起一个好看的笑容问道:“那我可以请你亲自动手吗?” 秦哪剑眉紧蹙,深邃眼眸中被一层震惊覆盖:“你……” 天南星倒是坦然的多:“他们打的太疼了,我还是相信你。” 秦哪下意识握紧了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深深嵌入掌心之中,想来内心也是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与纠结。 见他不说话,天南星竟主动拿了鞭子来塞在秦哪手中问道:“需要把我绑起来吗?” 话音落,秦哪忍耐的视线落在天南星已经大好的手腕处,这里被上了药,因此已经好全,只是要让他再次被吊起来,手腕只怕是又要被磨破了。 秦哪有些不忍心,就连他自己都没发觉,不知什么时候竟对这个狐狸替身也生出一丝与主子差不多的情愫? 见着他自己叫了仙兵来,让他们重新禁锢自己,又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像是已经准备好泰然接受如暴风雨般狠厉的鞭笞,秦哪这心就像是被人拽出来,狠狠践踏一般刺痛。 可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对他下手。 随着一声鞭打声回响在整个水牢之中,天南星也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他死死咬着唇,许是看出了秦哪的不忍,想用这样的方式告诉秦哪,他还可以忍受。 秦哪一遍一遍抽打在天南星四肢上,只打一些比较明显的位置,胳膊、双腿、脖颈上不多时就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鞭痕。 秦哪下意识收了力气,耳边回荡着小狐狸痛苦的闷哼,偏偏又不能闭眼不看,唯恐打偏了再伤到他要紧的部位。 最终,秦哪还是亲手将他打成了一个鲜血淋漓的模糊样子,好在小狐狸这段时间将养的很好,只是些皮肉伤还不足以对他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秦哪扔下鞭子不忍再看,转身快步出了去,可他却并未离开,而是守在水牢外。 来到一个偏僻无人的位置,他不知为何只觉得身上没了力气,吃力的依靠在冰冷的墙面上,贝齿被他咬的吱吱作响,深渊般的眸子里被愤恨填满,身子不由得颤抖起来。 他多么痛恨现在自己的无能,又多么憎恨公主的无情。 他不敢去想,待他见到公主之后,又如何才能忍住想杀了她的冲动? 与此同时,小狐狸满是血迹的脸上竟生出一抹怅然的弧度。 他从前一直不知道这侍卫到底是因着什么帮他,绝不是想保住他自己那么简单。 方才他看到了秦哪那心疼的眼神,不带有一点点杂质,是全然因着天南星这个人。 他知道,这侍卫从今以后才是真正的为他所用,是否效忠还不得而知,起码可以认定,这侍卫只怕是再也离不开他这个狐族了。 他笑的欣慰,而浑身上下的痛楚却让他的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每次呼吸仿佛都会扯动伤口,令他冷汗直冒。 果然,次日一早公主车驾便抵达了内宫,她先是去向君上与君后汇报此次战役的情况,君上盛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向神族递了册封储君的帖子。 君后也是握着谷红矾的手半晌舍不得松开,看着女儿的眼神中欣慰与心疼交织着:“快让我好好看看你,瘦了,也精神了不少。” 谷红矾冷着一张脸,却在对上母亲温柔似水的眸子时也不由的软了几分:“劳母亲忧心,我有些累了,先告辞了。” 白石英一听女儿这般说,忙就让人好生送公主出去,待谷红矾回到公主府,溪客早已等候多时。 广白跟着自家公子站在院门口守着,还有些没睡醒的他惺忪着眼眸打着哈欠,意识到自己的无礼,忙抹去眼角渗出的晶泪,摇了摇头,努力让自己清醒一些。 反观溪客倒是精神的多,听闻公主回朝的他也不知是激动还是担忧,竟一夜未眠,此刻眼下的青袋更是遮不住,但他还是伸长了脖子等着。 第128章 亲自侍奉 远处公主恢弘车驾散发着德胜归来的气场缓缓朝着这边移动,溪客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几分,紧张又激动的视线牢牢锁定那车驾,抑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的冲动。 广白的心思到不在这车驾上,他只好奇的环视着四周,想着方才公子已经着人去通知秦哪公主回朝的消息,怎么不见他前来迎接呢? 殊不知此时的秦哪正在水牢之中心疼的望着满身伤痕的小狐狸,手中白瓷瓶好悬被他捏碎,听着仙兵的禀报,得知公主即将跨入府门,他咬了咬牙,倒出一粒药丸。 赤黑的药丸只有不到指甲盖那么大,但它的威力却不容小觑,到现在,秦哪还是感受到这东西令他生不如死的滋味。 见秦哪盯着这药丸看个不休,天南星努力抬眸,略有些颤抖的视线透过眼前薄雾落在秦哪低垂的眉宇上,这是多么完美的一双眼睛啊!让他不由自主的想要靠近,却奈何双手被铁链高高吊起,别说是靠近秦哪,就是站立都费尽了力气。 “别看了,公主马上就到,没有时间了……” 天南星的话唤回了秦哪飘散的思绪,最终一咬牙,一粒软骨散从天南星喉间滑过,不出一盏茶的功夫,天南星就感受到这东西带来的巨大威力。 吃下软骨散,秦哪也不好多留,又嘱咐了仙兵几句便出了水牢,毕竟绝不能让公主有所察觉,他也就赶忙去迎接公主回府。 水牢里的天南星简直要昏死过去,他完全没预料到这东西的威力竟然如此之大,虽说已经被秦哪减半了药量,但毕竟身上还有密密麻麻的伤痕,本身就痛不欲生,再加上这软骨散的加持,简直是要将他折磨到背过气去。 天南星觉得自己的四肢仿佛都不属于他,像是有无数尖刺穿透他满是伤痕的肌肤,五脏六腑都承受着巨大的压迫和痛楚,若不是他尽力让自己清醒一点,看到自己的身体还完好如初,他真的会以为自己已经被五马分尸。 恰似身上的肉被一片片割下,尖锐冰冷的利刃从他身上的每一寸往下割,痛的他浑身颤抖不止,不论是呻吟还是死咬银牙都无法缓解半分痛楚,就连一旁的仙兵们都有些看不下去,纷纷背过身去。 与此同时,公主已经下了马车,一身威冷甲胄还未来得及卸下,仔细看像是比出征前要稍稍黑一些,不过对于仙族来说没两日就会恢复到从前那般白皙的肌肤。 溪客迎上前去,月余未见到公主的他此刻倒是有些紧张的躬身行礼:“恭迎长公主殿下回府!” 身后一众仙侍也跟着驸马行礼,声音整齐又充满了力量。 公主扫视了一圈眼前这些人,被她精准的找到了人群边上垂首而立的秦哪,她没多言什么,只径直朝着府内走去。 驸马跟在公主身后,后头跟着的则是杜若与广白两人,再往后便是秦哪与一众仙侍们,大家都垂首不语,低眉顺目的跟着公主往前走。 谷红矾回到久违的卧寝之中,张开双臂,杜若带着几个仙侍忙上前为公主卸下甲胄。 原本看公主行走时脚步生风,威风凛凛,颇有些大将军的气势,可这甲胄真的拿在手上时,杜若却感受到了沉甸甸的力量像是正将她往下拉扯,这甲胄的重量可想而知,沉的她面红耳赤也没能稳稳拿住,之后还是几个仙侍同心合力才将这甲胄给抬了出去。 经过简单的梳洗,谷红矾已然落座在美人榻上,悠闲的喝着茶水,下首站着驸马,仙侍们则乖巧的立在两旁。 溪客揣度公主心思,屏退左右,只剩下他自己,广白,杜若与秦哪几人。 谷红矾对此并未表现出半点情绪变化,依旧淡然的品着茶,好像真的许久未喝到这般清冽的茶水,一时间倒是舍不得放下温热的茶盏。 杜若暗中给了溪客一个眼神,溪客登时上前两步,恭敬的俯首而立,像是有些局促的模样:“殿下辛苦了,我已经让人备好热水,殿下随时可沐浴更衣。” 溪客倒是提醒了谷红矾,她这段时间都没好好沐浴过,成天跟一群大老爷们混在一起,虽说都是仙族,就算是万年不洗澡就不会有什么难闻的味道,但身为皇族,谷红矾还是很在意这些,回来的第一件事必然是沐浴。 她这样一想,抬眸看向溪客的眼神中倒是生出一丝满意,看来这府中多一个男主人也不是什么坏事,尤其是像溪客这样细心温柔的,一时间竟对从前的自己有些看不透,怎么就没意识到溪客的好呢? “好啊,那你来服侍我沐浴吧。” 公主的话钻入所有人耳中,让在场的人都震惊到瞳仁睁大,抬眸看去,只见公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溪客,这眼神之中好像还蕴藏着一抹邪肆,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看错了,溪客对上公主这眼神,只觉得后背一阵凉意袭来。 杜若忙开口劝阻:“殿下,驸马他从没做过,定是不如奴婢伺候的好,奴婢伺候殿下沐浴吧。” 一旁的秦哪剑眉微蹙,下意识斜了溪客一眼,眼神中好像充满了鄙夷。 广白更是被吓得大气不敢出,殿下竟要公子伺候沐浴,当真是奇闻。 吩咐过之后,谷红矾并未理会杜若的恳请,而是直接站起身朝着暖阁走去,并且留下两个字:“聒噪!” 杜若再不敢多言什么,低下头用一种自求多福的眼神望着溪客。 溪客不知内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或许是欣喜的,亦或是忐忑紧张的,他从没伺候过谁沐浴,更何况是公主,稍有不慎便就可能是被打入冷宫的节奏,这让他五味杂陈,但还是乖乖的跟了上去。 在经过杜若时,只听到她小声嘱咐道:“殿下不喜有人靠太近,驸马记得用长柄刷轻轻的为殿下擦拭,现在殿下应该不喜欢花瓣和精油,千万别放,还有殿下不喜欢头发湿漉漉的感觉,要立刻烘干……” 第129章 白费力气 杜若喋喋不休的说着,不知不觉就到了暖阁门口,溪客咬了咬牙,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在杜若略有些担忧的视线里推开了暖阁的门。 待进入屋内,这里早已是烟雾缭绕,空气中弥漫着水气参杂着一股淡淡的幽香,闻上去并不像是某种香料味道,倒像是从人身上散发出的清冷的香味,若是不仔细闻还真不好察觉。 他顺着地毯一步步朝着屏风后走去,这还是他第一次进入公主沐浴的暖阁之中。 这里说是暖阁,实际上要比寻常的房间还要大上不少,随处可见的银白色纱幔几乎占据了这里的一切,地毯两旁的烛台差不多到肩膀位置,烛火通明几乎是点亮了这里的一切。 再往前走,帷幔上倒映出波光粼粼的水纹,每晃动一下都像是荡漾在溪客心头,让他不由自主的紧张起来,手心之中的汗珠也不知是湿热还是紧张,总之就是觉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想通过调整呼吸的方式达到冷静下来的效果,只可惜,在这样温热暧昧的环境下,他怎么都无法平静心绪,像是被什么东西牵制着,鬼使神差的令他掀开眼前的帷幔。 公主早已等候多时,略带这些风尘的锦袍上还沾染着丝丝血迹,她就站在这里,好似就连背影都不带有半点情绪:“还愣着做什么?” 公主冰冷的话语唤回了溪客怦怦乱跳的思绪,他应了一声,走上前去,手指触碰到公主裙衫的瞬间,她自然张开双臂,任由驸马为自己宽衣。 溪客小心翼翼解开公主腰间满是血迹的腰带,衣襟霎时间垂落下来,他硬着头皮继续,一层一层褪去公主身上所有的衣衫,直到她一丝不挂出现在他面前,溪客的脸早已通红的不像样子,似能滴出血来,垂下头不敢去看公主白皙嫩滑的躯体。 反观公主倒是淡然的多,左右两人已经成婚,只不过还未来得及行周公之礼罢了。 溪客转身放置裙衫的功夫,公主就已经自顾自来到浴池旁,一步步走下台阶,直到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温暖清亮的池水之中,享受的闭上眼,缓缓依靠在池边。 溪客转身回来便只看到公主的脑袋靠在池边,整个身子都浸泡在水中,反倒是能冷静下来些许。 男子只觉得身上汗流浃背,许是屋子里的温度太高的缘故,再加上他心跳加快,手指不自觉颤抖,因此脑袋有些昏昏沉沉的。 他轻手轻脚上前半跪在公主身后,拿起手边的棉巾为公主擦拭后背。 温热的水浸湿了棉巾,也浸湿了溪客心中最后一道防线。 他怎么说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儿,公主白皙香肩近在咫尺,说是没有半点邪念是不可能的。 他咬着牙忍受,像是与心底的天性对抗。 他的呼吸越发沉重,宛若就在耳边,谷红矾察觉到他的躁动,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邪肆的弧度。 不过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欣赏着他百般隐忍的模样,公主好像很喜欢看到这样的溪客,准确的说是喜欢看到所有拥有一副好皮囊的男子露出这样的神情,她这心里是既瘙痒,又舒爽。 与此同时,秦哪也是在水牢外忐忑不安,眼看着天南星的药效只怕是要过去,公主还是没有过来看看的意思,难道这药就白吃了不成吗? “秦侍卫。” 耳边响起仙兵的声音,带着恭敬与惶恐。 “情况怎么样了?” 仙兵脸上带着奉承的笑:“大人请放心,侍君他已经好多了,脉像也恢复平静,只是身上的伤还有些刺痛,想必过不了几日就会大好的。” 秦哪暗自埋怨着自己,怎么这样沉不住气?害的天南星要受两次罪。 只是事到如今也是没办法,天南星必须要再吃一次软骨散。 “知道了,下去吧。” 仙兵战战兢兢的退下,待回到水牢之中不由得拍着胸脯长舒一口气,庆幸自己算是躲过一劫吧。 水牢之中的天南星也是满脑袋雾水,怎么等到药效消失了,公主还没来?难道是有什么事耽搁了?亦或是被谁拖住了? 他又怎么能想到自己在这里生不如死,公主竟在与驸马玩春宵一刻的戏码呢? 溪客战战兢兢,公主倒是很享受这样的侍奉,因着小心翼翼的缘故,动作自然也就更加轻柔。 公主如水葱似的手指从水中抬起,掌心朝上,溪客登时明白她的意思,忙递上一旁的酒盏。 一盏清酒下肚,便觉得身上更温热了几分,若不是身子浸在水中,只怕是要汗流浃背了。 溪客忍得辛苦,好在公主也并非贪图享乐的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站起了身,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溪客忙转身去拿寝衣来,全程目不斜视,只要公主不说,他就绝对不会看不该看的。 公主显然对他的行为很是满意,就在腰带被系上的瞬间,公主突然抓住了他的衣襟,迫使他靠近自己。 溪客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霎时间身体僵硬到无法动弹,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公主在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有节奏的轻轻撩动他泛红的耳廓,令他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双眸被震惊到连眨动都忘记。 “做的不错,今夜由你侍寝,不要让我失望。” 侍寝! 这两个字回荡在溪客耳边与脑海,直到公主已经离开暖阁,他还呆愣愣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他好像忘记了如何走路,如何眨眼,如何让自己的四肢听话。 一年了,他终于又一次可以进入那个他梦寐以求的卧寝,难道他的计划就要成功了吗? 只可惜,他的想法还是太单纯,他的计划是让公主有孕,而怀孕又岂是一击必中的事情?就算公主有心配合,他也无法得偿所愿,这件事还要慢慢筹划才是。 水牢之中的天南星有些懊恼,秦哪也不在,他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就在这暗无天日的水牢之中受着细碎的磋磨。 第130章 装死 一个仙兵来到天南星身边说道:“你可有觉得身上有什么不适?” 天南星吃力的摇摇头,看他这个样子就知道定是疼的不轻,仙兵接着道:“秦侍卫在外面等着你呢,你若是有什么想说的,我可以替你转达。” 天南星知道,他们的计划绝不可叫第三个人知道,因此也就摇摇头,一个字也不肯多说。 仙兵见状也无奈,不过是看在秦哪的面子上才来问上一嘴,既然侍君不领情,他也不必做这得罪人的事。 只不过等这仙兵才刚跨出牢房就迎面撞见了一脸急切的秦哪,还不等仙兵与他打招呼,他就一把推开了仙兵,快步来到天南星面前,忙将软骨散塞进了天南星口中,嘴里还念叨着:“快咽下去!公主来了!” 天南星也不犹豫,抻着脖子就往下咽,这药丸好悬没粘在喉间,一时间令他神情痛苦,像是被噎住。 秦哪见状忙为伸手,压着他的喉间帮他往下顺,这才算是勉强咽下去。 秦哪也不敢多留,眨眼的功夫便就不见了身影,待天南星再抬眸时,看到的就只有一个还未来得及回神的仙兵在门口呆呆地站着。 还不等药效上头,门口就传来的仙兵们的声音:“参见长公主殿下!” 天南星听到这声音,下意识垂下头装死,身子的重量全部都压在手腕上,疼的他又不敢叫出声,一时间倒是有几分后悔。 寂静的水牢之中只能听到细微的流水声,伴随着公主由远至近的脚步,天南星心跳的更加厉害,呼吸虽尽力平缓,但终究还是没能完全掩饰。 仙兵们跟着来到牢中,其中一个大着胆子问道:“殿下,是否需要将他泼醒?” 谷红矾心中冷笑,就这点子伎俩也敢在她面前卖弄?自不量力! 公主清冷中压抑着兴奋的声音传入耳中,让天南星后背一凉:“晕过去了?看来你们当真是没将本殿的话放在心上啊!” 几个仙兵被吓得慌忙下跪请罪:“殿下恕罪,他一直不肯说,属下就下手重了些……” 天南星看不到眼前的情况,只听到几个仙兵慌里慌张的声音,心中不由得更加慌乱几分。 公主的话听不出半点情绪, 天南星试探着眼眸张开一丝缝隙,想看看公主所在的位置是否距离自己很近,可转念一想若是被公主发现了,岂不是得不偿失?干脆还是闭眼装死吧,事到如今也无法了。 女子轻盈的脚步渐渐靠近,一股混杂着水气的清香悄然钻入他鼻尖,小狐狸不知这是什么味道,只知道每次妹妹沐浴过后身上总是有一股类似的香味。 天南星感受到公主在他面前站定,伸出她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撩起他鬓边散落的青丝,散发着寒意的手指从脸颊划过,一路从耳廓摸到下颚,柔和的线条令谷红矾都不由得为之一惊。 从前倒是没发现,这小狐狸长得倒是挺好看的,甚至与那画中人比更胜一筹。 谷红矾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将这狐狸给带回来,只觉得之前好像是做了一场梦,一场让她看到这狐族就无法控制的梦,不顾任何人的阻拦也要将人带回来,好像还对他百般呵护。 不过梦境终究是梦境,她的记忆也不是特别深刻,只隐约记得是自己将这狐狸带回来的。 天南星还在想公主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的时候,只觉得脸颊一疼,好像被大力的钳制着,他略有些干涸的双唇不受控制的张开,紧接着便感受到一个什么东西进入口中,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公主手指一个用力,好像是个什么药丸的东西就从他喉间滑过,让他来不及思索这是什么东西。 他在心中暗惊,公主难道是发现了他故意装死? 只听公主数九一般的声音再次响起:“正好,本殿最近新得了一件宝贝,既然侍君不肯开口,那就试试这东西的厉害吧。” 公主的话语声乍然听上去云淡风轻,但实际上这东西可是她按照上古奇书研制出来的融魂丹,一旦被这毒气侵入魂魄,中毒者将会完全听从下毒者的命令,绝不会有半点违背,否则就会承受蚀骨钻心一般的痛楚,这世间几乎是没人可以承受这种程度的痛苦,也死过不少人,因此这融魂丹的方子久而久之也就没人再使用,只因太过恶毒。 谁也不会想到,这东西竟然会被仙族长公主研制出来,还是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小公主,怎么想都不会将这么恶毒的东西与公主联系起来。 此时的天南星还不知这东西的厉害,他并未感受到什么奇怪的感觉,甚至还觉得五脏六腑都暖暖的,还挺舒服的感觉。 半晌,见着时机算是成熟,谷红矾终于开口道:“行了,别装了,现在不醒,本殿可不给你第二次机会。” 话音落,天南星依旧忍着,不肯抬眸,他原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却不曾想体内五脏六腑都开始撕裂一般的疼痛,这种感觉就像是有人将他的内脏都拉扯出来,使劲拽动,疼的他一时间冷汗直冒。 小狐狸手指微微颤抖,谷红矾唇角露出一抹满意的弧度,看来她这毒药的确是有用的。 天南星死死咬着银牙,想要忍耐,只可惜他根本没这个本事从这毒药的手掌心逃离,更深的痛苦还在后面呢。 公主见他不为所动,不免被他的毅力所震惊,她开始解释着:“此毒名为融魂,本殿还在这毒里加入了一丝本殿的元神之力,只要你没有按照本殿的想法行事,你就会受到万蚁噬心一般的痛楚,若是受不住,最好还是乖乖听话,本殿或许可网开一面,让你舒服些。” 话音落,天南星已经疼到四肢都有些抽搐,双手不自觉紧握又松开,再紧握,哪怕是咬破了唇瓣都无法减轻半点痛苦。 谷红矾看着这一幕,眼眸微眯,好像很满意的样子。 小狐狸惊天动地的容貌,再配上眼下这生不如死的状态,简直就是在她心尖上撩动,吸引着谷红矾对他痛下杀手。 第131章 你不会 公主欣赏着眼前的美景,实在是有些移不开眼,甚至有那么一瞬间脑海中冒出一个不必给他解毒,即便他如实招来也要继续折磨他的想法。 可转念一想,若是真的折磨死了,今后要再想看这样撩动心弦的一幕可就难了。 谷红矾又怎么能想到,天南星所承受的还不止她的融魂丹,还有秦哪给他的软骨散。 这两种毒在他体内交织攀延,折磨的他直接昏死过去,这一次谷红矾没有犹豫,见他没了动静,登时让人一盆凉水浇上去,从头至尾给他淋了个透彻心扉。 天南星猛地惊醒,由于寒冰的激发,他体内的痛楚更甚,甚至就连神志都开始变得模糊不清。 他努力抬眸想要看清楚眼前人的样貌,只见模糊的背后是谷红矾那张惊艳绝尘的脸。 冰冷美人刚出浴,如瀑般的青丝只被一根简单的发钗挽起,还有几缕发丝自然垂落在肩头,一双深邃的眸子仿佛蕴含着世间最看不破的禁地,就这么直勾勾盯着他,看的他生出一抹奇怪的感觉。 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春日里的暖阳,轻轻抚慰他瘦骨嶙峋的脊背,让他沉浸在这其中无法自拔。 天南星不知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眼前这个女人分明就是要置他于死地,还杀了他的家人,是他此生最大的仇敌,可他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不敢再想下去,沙哑的嗓音让他的声音充满了凄惨的回荡:“没……没有人指使……都是……是……我下的毒……就是我……” 天南星怎么都不肯开口,疼痛已经将他折磨的体无完肤,公主即便再不死心又能如何?他不说,总不能真的杀了他吧? 公主眸底闪过一抹杀意,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你当真以为本殿不敢杀你?” 小狐狸唇角轻勾,像是戏谑,又像释然:“你……不会……” 他的力气已经不允许他多说什么,这三个字用尽了他的力气,接着便又昏死过去,脑袋一歪,没了动静。 公主也被他弄得心烦意乱,她的确不会杀了他,但让他生不如死也不过是小事一桩。 “人会撒谎,但融魂丹不会,只要你一日不说出幕后主使,你的魂魄就会受到一日侵蚀,直到完全消弭,随风而散,劝你还是想清楚再回答的好。” 公主留下这样一句云淡风轻的话便转身离开,两旁仙兵恭敬垂首,待来到门口位置公主脚步微顿,轻转首冷声道:“记住,你只有十日的时间。” 水牢之中回荡着公主清冷不带有一丝感情的话语声,天南星努力睁大眼眸,透过无尽的朦胧最终也只看到一个冰冷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现在的他根本没有心思想这些,两种毒药折磨的他又一次昏死过去,仙兵们都没了主意,纷纷凑在一起小心议论着是否要将此事告诉秦侍卫。 还不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来,身边忽然闪过一个黑色人影,他们定睛一看,那人不正是侍君的侍卫秦哪吗? 几人见状更是不敢多留,麻溜的脚底抹油跑了,生怕秦哪找他们的麻烦,责怪他们没有看护好侍君。 而秦哪这边,眼前的小狐狸已经可怜的就剩下最后一口气,他忙拿出解药塞进了他口中,又为他灌输自己的灵力勉强将人唤醒。 半晌天南星终于抬了抬眼帘,深沉的迷糊让他看不清眼前人,但可以感受到秦哪的气息。 见着天南星醒来,秦哪忙收了手,上前扶起他的下巴,好让他可以依靠自己手上的力气抬起头。 天南星也没辜负他,一双水汪汪的眼睛就这般可怜巴巴的望着他,简直要将他的心给融化了,恨不能现在就为了他去杀了公主这个贱人! “南星!南星你没事吧?” 秦哪并未喊天南星主子,而是他的名字。 这一刻,仿佛两人不是生疏的主仆,而是亲密的朋友。 听到焦急的呼唤,天南星终于有些清醒,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个字,就像是所有的委屈一股脑全部从眼眶之中溢出,滚烫的泪水滴落在秦哪指缝之中,心疼的秦哪都跟着感到心脏一阵拉扯的剧痛袭来。 “她对你做了什么?” 天南星没有力气,他已经被这两种毒药折磨的每一次呼吸都会带着疼痛传递在五脏六腑的每一处角落,更不用奢望能说话,现在还有一条命在就已经是上天开了恩。 得不到回应,秦哪唤来门外的仙兵,几个仙兵战战兢兢的回到牢房之中,不敢隐瞒,将实话都说了出来。 秦哪得知真相,气的简直就要爆炸,贝齿被他咬的吱吱作响,沙包大的拳头上青筋暴起,眼角也被明显的经络爬满,眸底的杀意让几个仙兵为之一颤,连招呼都来不及打上一打就忙躲了出去,生怕这个阎罗王狠起来连他们这几个仙兵都不放过。 与此同时,御灵长公主倒是清闲的很,斜倚在床榻上,薄如蝉翼的丝缎勉强盖住了她如碧玉般无暇的身子,一双凤泪眼轻轻闭着,手肘撑在两个摞起来的棉花扶手上,整个人看上去有一种慵懒的美感。 溪客沐浴净身之后又穿戴整齐,一身水蓝色长衫衬托着他平添几分清冷的柔和,腰间一根同颜色的腰带包裹着他比女子还要纤细的腰肢分外诱人,走路时腰间用石子做成的流苏一晃一晃的,瞧着倒是有几分别样的韵味。 他来到公主面前的屏风处驻足,恭敬中带着一抹小激动的行礼道:“殿下。” 公主缓抬眼帘,沉沉目光透过薄纱屏风落在男子微垂的眼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的水眸,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实则溪客心中波涛汹涌,难道今日就是他与公主的圆房之日吗? “过来。” 公主冷声吩咐,溪客应声,绕过屏风来到公主身边站定,依旧低垂着头,不过这小眼神还是好奇的朝着公主床榻旁的桌子上看过去。 第132章 小白兔 他给公主的木雕小人就安静的站立在这桌上,木雕上泛着莹莹烛火的微光,倒映在溪客水眸之中,引得他唇角扬起一抹羞怯的笑意。 没想到公主竟然将这东西就放在床头,难道是心中有他? 谷红矾不知道他心中的小九九,还在借着微弱的烛火仔细端详着自己这位驸马。 要说这溪客的样貌在整个仙族男子之中那都是数一数二的,从小也是按照公主驸马的标准去培养,因此不论是从仪态还是家世,样貌还是气度来说都比寻常仙族要不知道高出多少个层次。 此刻的溪客看着落落大方,实则心中小鹿乱撞,恨不能心脏都跟着跳出来。 他的心跳如此之快,谷红矾自然是有所察觉,不过她不打算拆穿,她最喜欢看的就是男子羞涩的样子,她身为仙族战神,仙界的女将军,她身上的男儿气概已经够多了,她就是喜欢看这种娇滴滴的男子,尤其是长得好看的,实在是没什么抵抗力。 “过来,坐下。” 公主再次吩咐,溪客没有再怯生生的样子,而是尽力表现出自己的大方得体,落座在公主身边的空位上。 公主纤长手指挑起他的下颚,迫使他对上公主略带着些欣赏的眼神。 四目相对,溪客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一路红到耳后,连带着脖子上也被粉红染就,看的谷红矾忍不住想咬上一口。 公主逐渐靠近,溪客能明显的感受到公主温热均匀的呼吸,带着刚出浴的清香,简直要将溪客的魂都给勾走了。 “你很紧张?” 公主的话让溪客更加有些不知所措:“没……没有。” 公主微挑眉:“那是害怕?” 溪客没敢撒谎,避开公主视线道:“有……有一点……” 谷红矾松开钳制对方的手,重新慵懒的耷拉在膝盖上:“本殿有那么可怕吗?” 公主的话听不出情绪,但溪客还是不由得为之一颤,忙否认道:“不是的,我只是……只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有些怕伺候不好殿下,不能让殿下满意……” 身为一个处男,溪客只在书上见过那些不堪入目的图,还是父亲在他出嫁前偷偷塞给他的,还嘱咐他一定要好好研习。 谁知道他竟一看到这些图就红了脸,怎么都没有勇气再看下去,跟个大姑娘似的,以至于现在有些局促也是真的。 谷红矾对此反倒是有些意外,意味深长的问道:“哦?你出嫁前就没有几个通房?” 溪客忙摆手:“没有,我的房里一直都很干净,就连仙侍都是男子,从没有女子进入我的院子。” 谷红矾被逗笑,没想到他还是个纯情的男孩子。 说起这个,溪客也是不知该如何解释,只知道从小他就被灌输将来要成为公主驸马的思想,因此要做到守身如玉是第一标准,剩下的便是各种高门大户才会仔细学习的规矩。 时间长了,溪客就养成了深居浅出的性子,也没几个朋友,更别说什么通房,漂亮仙侍,更是连个影子都没见到。 见着公主笑的开心,这还是溪客第一次见到公主这种状态时的笑容,清冷美人笑起来有一种勾人摄魄的美,让他一时间竟有些看呆了。 当公主再抬眸时便就对上驸马一双满含深意的水眸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就好像两人这是第一次见面的那种惊艳。 屋子里发生了什么,外面的杜若与广白两人不晓得,不过可以想象得出两人之间初尝禁果的局促,想必公主这样高高在上的人,多半也是掌控全局的那一个吧? 杜若没这么多心思,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子本身就对这些东西没什么研究,只是听宫里的老人说,女子初夜之后会落红,第二日也会腰酸背痛的,因此就想着去吩咐厨房准备一些滋补的早膳来。 她正欲转身就走,蹲坐在一旁逗弄玄猫的广白好奇拦下她问道:“你要去哪?” 杜若也没多想,随口道:“我去趟厨房。” 广白不知女子的心思,还怂恿她留下来听热闹:“现在去什么厨房啊,你难道不想听听他们两人在里面都做些什么吗?” 杜若摇摇头:“睡觉有什么好听的?难不成你家公子晚上打呼噜啊?” 广白语塞,这人怎么不开窍呢? “啧,小白兔,没意思。” 广白反倒是没了兴趣,侧身给杜若让开位置,自己则来到门口处,好奇的贴着房门,他主要是想知道究竟是公主掌控全局,还是自家公子更胜一筹。 杜若这火气冲了上来,抬起一脚踹在广白屁股上道:“说谁小白兔呢?” 杜若知道,广白这是在奚落她什么也不知道,拐着弯说她是个傻子,她自然不会高兴了。 广白被踢了屁股,下意识往前跨了半步,虽然踢的不疼,但他好歹也是个男子,被一个女子踢了屁股说出去也不光彩不是? 可当回首看到杜若充满杀意的眼神,广白还是认了怂,陪着笑脸道:“我这是夸你呢。” 杜若显然不认为这是什么好话,咬着牙恶狠狠的盯着他:“怎么说?!” 广白忙解释:“你看兔子多可爱啊,毛茸茸的,一双耳朵又大又漂亮,你看你,长得跟小兔子似的,可爱,我这是夸你呢。” 杜若半信半疑的睨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转身朝着厨房的方向而去。 广白只觉得自己嘴贱,好好的招惹她干嘛呀?一年了,杜若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他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在这个时候找她的不痛快?若是她一气之下回去睡觉,那不就剩下他一个人给两位主子守夜了?得不偿失啊。 想明白的广白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心里琢磨着一会儿杜若回来之后,自己再好好道个歉,争取获得杜若的原谅,千万不能让她生自己的气才是。 只是他正想着,忽然耳中钻进了一阵不堪入耳的声音,这种声音很是有些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像是布料之间摩擦的声音,还连带着细微的喘息声。 第133章 变态 不过这喘息的声音可不是出自女子,而是男子的声音,这就让广白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说公子伺候的公主不满意? 殊不知此刻的溪客简直要被折磨的快要疯掉,他怎么能想到所谓的侍寝竟然是让他吃下毒药,从而验证这毒药的威力? 谷红矾还算是有点人性,将自己的床榻让给溪客,而她就双手抱胸,冷漠的站在一旁瞧着,冷眸中不带有一丝情绪,只默默观察着溪客的反应。 溪客觉得浑身上下都被虫子啃食的感觉,尤其是心脏与腹部,又疼又痒,还伴随着一阵冷意,过一会儿又是灼热,简直要将他给折磨疯了。 榻上的男子双手死死抓着被单,白皙的额头上渗出豆大的汗珠来,浸湿了被褥,四肢痛苦的蜷缩在一起,怎么都找不到一个舒服的姿势能稍稍缓和体内的躁动。 其实一开始他还是可以忍受的,这种感觉是通过他的呼吸,每一次呼吸都会造成更严重的渗透,直到现在他已经完全无法忍受。 “殿……殿下,我受不了了……” 溪客的喘息像是在谷红矾心尖上拨弄,这种感觉也让谷红矾又痒又爽,恨不能现在就将人揽在怀里轻声细语的抚慰。 溪客脸部被涨的潮红一片,狼狈的模样完全没了公主驸马的高傲。 只是这样的结果谷红矾好像不甚满意,她摇了摇头,轻啧了一声道:“可你还是没有表现出本殿想要的效果,难道是药量不够?需要再加大剂量?” 一听这话溪客更是无法忍受,忙用沙哑的声音恳求:“殿下到底想要什么?” 谷红矾抿了抿嘴,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道:“我想要……你认错。” 溪客奋力抬眸,满眼疑惑的望着公主模糊的身影:“什么……” 谷红矾侧身落坐在榻边,伸手轻轻撩起男子因着过度疼痛而有些散乱的发丝。 “本殿的吩咐,你竟敢随意支配,让你看家,你胆大妄为,放任秦哪照顾狐狸,还给了他毒药,让他表现出受尽折磨的样子,你以为本殿全然不知?那可就太蠢了,不是吗?” 溪客没想到公主竟然什么都知道,难道说一开始就公主就是在配合他演戏?就是为了等到现在给他一个教训? “你要知道,本殿没有当着全府上下的面罚你是给你驸马的脸面,只是这种事不允许再出现第二次,本殿不喜欢有人阳奉阴违,更不喜欢被人当傻子一样糊弄,你明白吗?” 他们的声音太小,小到广白只听到公子痛苦的呻吟,其他的更是什么也没听见,以至于他的脑海中不知不觉就脑补出的一出大戏。 “看来还是公主更胜一筹啊!”广白说着还不忘捂着嘴咯咯地笑了起来,待杜若回来就看到一个猥琐的身影正卧在公主门外颤抖。 “你干嘛呢!” 杜若走近一看才知道是广白,正听的起劲的广白被吓了一跳,忙转身捂住了杜若的嘴低声道:“嘘,别说话,小心被殿下发现了。” 杜若一把拍开他的手,很嫌弃的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啊!偷听主子是你一个仙侍该做的吗?” 广白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祈求:“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小点声行吗?” 看着他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杜若也不为难,白了他一眼道:“现在知道害怕了?早干什么去了!” 听到杜若的声音也算是小了下来,广白这才长舒一口气,想着该如何跟杜若说好话,让她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公主,殊不知他主子现在可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任凭溪客如何痛苦,谷红矾就是不为所动,只静静地欣赏着男子此刻动人的体态,她不知道的是,现在的公主活像个变态,以折磨美男为乐趣的变态。 “求我。” “求殿下……放过我吧……我……我再也不敢了……” 这方谷红矾还是有些不太满意,只是她也不好罚的太狠了,只怕把人折磨出个什么好歹来,那她今后若想再看他这般只怕是他也不肯,还是算了。 “罢了,既然你诚心悔过,本殿便不再计较。” 正当溪客以为自己逃过一劫的时候,公主接下来的话才是真正令人毛骨悚然。 只见她缓缓俯下身子,冰冷纤长的手指游移在他滚烫白皙的脖颈上,溪客可以明显的感受到指甲划过他皮肉的感觉。 “你要记住,你是本殿的驸马,除了本殿,你不属于任何人,从今往后,你只要好好侍奉本殿,待本殿登上九五之位,你便是本殿的君后,稍有差池,你会比现在还要凄惨百倍,明白吗?” “明……明白了……公主殿下……” 男子眸中含着泪,颤抖着,像是一只可怜的小鹿被老虎捕捉,想逃不敢逃,想死却被对方玩弄在股掌之间,如何都是煎熬。 好在公主给他塞了解药在口中,不一会儿人就好受了许多,他可以勉强坐起身,只是不敢再对上公主吃人似的眸子,就这般惨兮兮的坐在榻上。 公主反倒是悠闲自得的靠在软垫上,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说道:“今日你也累了,早些休息吧。” 溪客应声就准备下榻,时隔一年,他还记得公主不许他们同塌而眠的规矩。 公主却拦下了他:“就在这儿睡。” 好歹也是夫妻,说出去两人一直分房睡也不是个事,谷红矾索性就借着今日把人留下。 溪客看向公主的眸子里满是震惊,他做梦都不敢想有一天竟然可以与公主同床共枕,还以为他要永远在冷宫里孤枕难眠呢。 谷红矾没理会他的震惊,只冷冷道:“今后你都在这睡,可别说本殿冷落了你。” 公主说罢钻进被子里直接闭眼睡觉,只留下大汗未落的溪客有些不知所措。 虽然公主这样说,可他还是有些不敢躺下,直到公主的呼吸逐渐变得均匀沉稳,确认她已经睡着了,溪客这才有勇气躺下来。 第134章 补身子 两人并排躺在榻上,溪客忍不住转过脸来望着公主平静的侧脸。 莹莹烛火浅浅洒在公主洁白细腻的肌肤上,纤长浓密的睫毛因着呼吸而有规律的摆动,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般在她眼下留下两道缓缓煽动的阴影,公主的鼻子精致而高挺,即便是就这般睡着,也无法掩盖她清冷绝尘的样貌。 溪客心中五味杂陈,按理说他方才受了折磨,应该是对眼前的女人生了厌恶才对。 可奇怪的是,他不仅没有对她厌恶,甚至还有些欲罢不能是怎么回事? 有那么一瞬间,溪客脑海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若是每日都可以与公主一起睡,那就是让他每天都受一次这苦楚也值得。 他这个想法也只不过是想想而已,若是让广白知道了,他八成要说公子有受虐倾向了吧? 只是能被这样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美人折磨,好像也是一种福气。 溪客这样想着,被自己这个想法吓到,反应过来的他忙就打消了这个念头,甚至还想给自己一个响亮的耳光,好能让自己清醒一点。 寂静的一夜就这样过去,水牢里的天南星可不好受,软骨散的毒是解了,可公主给他下的融魂丹还没解呢,别说是睡觉,就连呼吸都是疼痛难忍。 一夜下来,天南星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秦哪见到简直要心疼的滴出血来,不顾天南星的阻拦就冲向了公主卧寝。 清晨的日光总是最能治愈人的了,好像充满了希望,也带给人无尽感慨。 四皇子谷凌泉的星洲王府被一阵敲门声打破寂静,仙侍开门见是三皇子谷山奈,忙就将人迎了进来,又去着人通传自家王爷。 两位皇子在华亭相见,谷山奈远远看到有两个身影在亭中,好奇上前才发现:“六弟?你怎么也在这?” 六皇子谷文元放下手中茶盏回首看向三哥道:“三哥,你怎么也来了?” 四皇子谷凌泉招呼他落座:“三哥,想必你们都是为着同一件事而来,先坐吧,慢慢聊。” 三皇子谷山奈若有所思的落座,四皇子谷凌泉亲自为他斟茶,这里没有其他仙侍,像是被故意屏退了一般。 谷山奈落座后先是喝了一口茶,说了句赞赏的话,之后才步入正题:“你也是为了七妹的事来的?” 谷山奈对六弟谷文元提出疑惑,谷文元颔首道:“是啊,原本这件事我前几日就想说的,只是刚回来,我怕几位哥哥还想休养几日就没提,昨日四哥说有事与我商议,我就知道怕是为了七妹,这才大清早的过来。” 红娘子今日没有在谷凌泉肩头,而是在一旁的草窝里点着脑袋,看来是还没完全恢复,正打瞌睡呢。 谷山奈自然也是为了这件事,也就不再卖关子:“你们也发现七妹的异常了?” 谷文元颔首:“是,我记得从前七妹闻不得血腥,是她自己说再也不要上战场的,可这一次,她不仅主动要求出征,我还看到她连老弱都不放过,狠心的样子完全不像是七妹从前的做派。” 谷凌泉应和道:“我也发现了,我亲眼看到她对一个孩子下手,一刀毙命,虽说没什么痛苦,但好歹也是个孩子,她是怎么下得去手的?” 谷文元:“我想七妹说的有道理,那些死去的士兵都是这些老弱的孩子,丈夫,父亲,若不把这些老弱也一并除去,他们心中的怨恨是不会消弭的,迟早有一日还会对我们下手,可是哥哥们,道理是这么个道理,我总觉得七妹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得我好像不认识她了。” 几个皇子凑在一起谈论这件事,之后大皇子谷木槿,二皇子谷空青也都到了,除了一直没有消息的五皇子谷宛童之外,剩下的五位皇子都齐聚星洲王府,纷纷对七妹的异常提出自己的疑惑。 谷红矾还不知道几个哥哥都对她起了疑心,还在悠闲的用着早膳,之后便是练武,再之后也就继续去研制丹药,一切都在有条不紊的进行。 溪客却没这么好的心情,他坐在圆桌前看着吃剩下的早膳,这些都是从前公主不喜欢的,好像公主的口味也在随着她的心情而变化。 溪客到现在还以为公主就只是单纯的心情不好,所以才会有这些过激的举动,他不敢责怪公主,只埋怨自己太过愚蠢,妄想能骗过公主的眼睛,简直蠢的可笑。 广白倒是一脸欣喜,想着自家公子终于成为真正的公主驸马,他跟着高兴还来不及,脸上挂满了笑容:“公子,昨夜辛苦了,这是我让厨房给你开的小灶,补身子的,尝尝吧。” 广白端着一份灵菇鸡汤给他,浓郁的香气钻入鼻腔之中,让溪客想起昨夜受过的苦:“的确是该补补……” 广白将药膳放在公子面前,溪客拿起汤匙喝了起来,只是脑海中回荡的都是昨夜自己被折磨的画面,公主就站在一旁冷漠的瞧着他,就好像对他没有半点感情,这一年的光阴宛若不存在。 他不知心中是个什么滋味,想与公主同塌而眠,又不想再受折磨,纠结之下又觉得自己甚是可笑,公主想如何又岂是他可以左右的? 广白将这个消息告知了溪家,溪家众人都很高兴,溪客终于和公主圆房了,看来溪家出一个君上便是指日可待了。 而水牢这边,秦哪使出了浑身解数,去找这融魂丹的解毒之法,还悄悄溜进了五皇子谷宛童的藏书阁,希望可以在这里找到关于这融魂丹的蛛丝马迹。 只奈何,就算他的动作再轻,也终究会在翻动书籍时发出细微的摩擦声,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巨龟咸秋石敏锐的察觉到藏书阁的里的动静。 他下意识想到里面的人不是驸马,若是溪客不会这般鬼鬼祟祟的。 咸秋石隐去身形悄然从门缝钻了进去,远远瞧着一个很是熟悉的身影,凑近了一看,大吃一惊! 第135章 老天开眼 这不正是那个抢了他冰川之莲的侍君侍卫吗? 真是苍天有眼啊!让这家伙落在自己手上! 咸秋石眸底闪过杀意,咬紧了牙关暗戳戳计划着怎么收拾这个侍卫。 这里可是他咸秋石的地盘,再加上万年巨龟也不是寻常人可比的,不过是对付一个小小的仙族侍卫,还不算什么难事。 咸秋石不知他在找什么,但看上去像是在寻找解毒之法,这次又是谁中毒了?公主吗?不应该吧,难道是他的主子?那个狐狸? 想到这咸秋石脑海中蹦出一个好主意,他来到楼上,幻化成舟王谷宛童的模样,随意拿了一本书就往下走,边走还边说着:“广白,是你吗?” 正在认真寻找解毒之法的秦哪一惊,他分明记得五皇子不在海潮渊的?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秦哪作为仙族,应当是一眼便可以看穿化形术的,只是水族巨龟的法术受到水族浑天冰的滋养,别说是普通仙族,就是开了天眼的仙族也要仔细端详。 因此秦哪并没有察觉出这人的身份,相反的他的第一反应则是幻化成广白的模样,既然被发现了,就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是,见过五殿下,我家公子让我来拿一些书,之前的那些他都看的差不多了。” 咸秋石幻化成的五皇子缓步来到他面前,瞄了一眼秦哪手中的书问道:“你家公子什么时候对这些书感兴趣了?他不是最喜欢那些诗词歌赋了吗?” 秦哪自然不知溪客喜欢看什么书,他的心思可都在自家小狐狸身上呢,也就应和道:“这不是最近那些诗词看腻了,说是想帮着公主调理身子,就找来这些药理书想学着。” 咸秋石心中冷笑,这话说出来就连秦哪自己也是不会信的。 咸秋石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这样啊,那你可找错了,这些是解毒的书,并非药理,我这里倒是有几本不错的,都在这边呢,跟我来,我拿给你。” 咸秋石说着,还不忘一把夺过秦哪手中的书,随意扔在架子上,之后二话不说拉着秦哪就往楼上走。 秦哪也蒙了,这怎么跟想象的不一样呢?不记得五皇子是个多话的啊?今日这是怎么了? 奈何他看不出巨龟的化形术,可是惨了水牢里的天南星,还在忍受着融魂丹的折磨。 从昨夜开始,天南星一共昏死过去六七次,每一次他都觉得自己看到了已故的父亲在朝他招手:“我的儿子,你来陪我了?” 他被惊醒才发现自己还在水牢之中,公主仍旧没有要放他出去的意思。 天南星眸中满是失落,今日秦哪没来,他不由得猜测是因着公主回来的缘故,秦哪不好时常过来看他,也开始担心是不是他们的计划已经被公主发现,秦哪也在不知什么地方受刑? 他这么一想,更是觉得人生无望了,难道他真的要死在这里了吗? 秦哪还在咸秋石的迷魂阵里出不来,谷红矾倒是心情大好,这还是要多亏了溪客,有他亲自试验这毒药,谷红矾也终于明白了要如何改良,最终得到一颗她最满意的药丸。 心情大好的公主殿下出了炼药房,空荡荡的院子里不见秦哪的身影,这牵思园本是狐狸侍君的院子,院子的主人被下了水牢,按理来说他的侍卫应该在院子里等着才对,可人呢? 女子幽冷薄唇扬起一抹阴冷的弧度,这个秦哪又不安分了。 天南星等了不知多久,终于在他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门口出现一个熟悉的人影,他抬眸看去,不是秦哪,竟是公主。 “呦,没想到你的嘴这么硬,还是不肯说吗?” 公主带着嘲讽的声音传入耳中,天南星反倒是生出一丝不屑:“我说什么早已经不重要了,只是你没听到你想听到的答案罢了。” 公主脚步逐渐朝着天南星的方向移动,好像每一步都踏着数九,冰冷到可以将整个水牢变成寒洞,阴冷到无法留存半点温度。 一只冰冷的手掐住了天南星下颚,只是现在的他已经对疼痛免疫,比起体内无尽的痛楚来说,这点疼简直与挠痒痒没什么区别。 “小狐狸!既然你知道本殿想知道什么,那不妨说出来,本殿好给你留个全尸!” “呵。”天南星冷笑出声,眼帘微抬睨着公主充满猖狂的眸子:“要杀就杀,正好让我去忘川告诉他,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也让他死心,好放心投胎去!” 天南星说的自然是安藤萝,公主心中的白月光,也是天南星代替的那个狐族。 这话完全惹恼了谷红矾,她捏着他下颚的手猛地下移,死死掐住了他的脖子,让天南星无法呼吸,感觉脖子就要断了,但眸底还尚存一丝笑意。 这笑容好像一种鄙夷,深深刺进谷红矾心头,令她死死咬着银牙,生是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你找死!” “我……早就……该死了……” 天南星说的不错,他的确不该活着,他就该死在那天,死在父母兄弟都离他而去的那天。 那天只有他一人留下看家,其他人全部都出了门,哥哥还说回来要给他带好吃的,可就是那一天,他们再也没能回来。 他们全部都死在了这个公主手中,他恨透了这个仙族公主。 “你就该……连我……也……一起杀了……” 天南星奋力张开喉咙,让自己的声音尽可能的清晰,眸中的杀意简直要将谷红矾吞没。 只是公主不明所以,她不知天南星这话是什么意思,好像他一直有什么秘密瞒着她。 眼看着天南星的脸色由青变紫,双眸因着充血的缘故微微隆起,手中的脖子就快要被自己掐断。 最终她还是放开了手,伴随着一阵猛烈的咳嗽和干呕,天南星捡回一条命。 “想死?没那么容易,本殿不会杀了你,只要你一天不说出背后主使,本殿就一天不会杀你,本殿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第136章 自立门户 公主充满了冰寒的声音回荡在水牢的每一处角落,直到她的冰冷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 这是天南星第一次感受到绝望的滋味,他绝对不能供出幕后主使,按照公主睚眦必报的性格来说整个狐族都将遭受到灭顶之灾。 只要他还活着,公主就不会没来由的迁怒他人,这也是保下狐族的笨办法。 可他又能如何呢? 与此同时,几个皇子也讨论出个结果来,只是还不能确定。 “你看,古书上的记载就是如此,七妹这是分魂之症,两个魂魄在同一个身体里,时不时就会更换,所以我们看到的这个七妹严格来说只是七妹灵魂深处的阴暗一面,也就是说之前的那一面被隐藏起来了。” 二皇子谷空青说着,还将手中的书递给身边的大哥查阅。 这下他才算是知道,原来不是七妹不喜欢自己的香,而是她拥有两个不同的人格,其中一个是不喜欢,而另一个还是喜欢的。 二皇子谷空青不由得长舒一口气道:“原来她不是不喜欢我的香,害得我已经许久没熏过香了。” 三皇子谷山奈从大哥手中接过古籍说道:“原来是这样,可这书上说分魂之后不仅会性情大变,还会导致力量减半,可我瞧着七妹不仅没有虚弱,甚至还更强了是怎么回事?” 几个皇子都摇着头,六皇子谷文元道:“我记得上次见她从侍君的院子里出来,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药味,难道是她在偷偷炼丹?” 四皇子谷凌泉若有所思:“倘若当真如此,她或许会更加强大也不一定,神族送来的那些神药我们都吃过,除了能修复灵力之外,也没什么作用,倒是七妹府中的那个驸马,听闻他前段时间给七妹寻来不少好东西,说不定就是这些东西让七妹在短时间内功力大涨,只是不知有没有副作用?” 二皇子谷空青道:“我倒是觉得这不是件坏事,灵族虎视眈眈,若没有七妹坐镇,只怕是仙族这一次要吃亏。” 大皇子谷木槿道:“既然知道了缘由,那我们今后便小心些,只要是眼下这个人格,我们就尽量不去打扰,待七妹恢复之后再说。” “我同意。” “我也没意见。” 几个皇子一致赞同了大哥的提议,只是三皇子谷山奈又提出疑惑:“只是若是母亲发现了,又该担心了,母亲的身子一直都不大爽利,若是知道她的女儿灵魂被分割,只怕对休养不利啊。” 谷山奈这个问题又让几个皇子们愁眉不展,最后还是大哥谷木槿提出解决办法:“这个好办,我们轮流负责盯着公主府,一旦发现七妹像现在这样,我们就常去陪着母亲,多与她说说话,好让她没心思想这些。” 这下才算是勉强解决了眼前的难题。 大皇子接着道:“时间也不早了,老二老三该去上朝了。” 大皇子带着二弟三弟两人前往内宫,路上就遇上了一脸冰霜的七妹,几人对视一眼,看着她的心情好像不是很好的样子,也就浅浅打了个招呼作罢。 谷红矾也没这个心情打理他们,家里这个狐狸的嘴怎么都撬不开,一大早就给自己填晦气,她现在看见谁都不顺眼。 来到大殿上,各位朝臣们已经恭候多时,就连君上谷菖蒲也已到场。 几个皇子低眉顺目的跟在七妹这个长公主的身后入了大殿,还不等众人行礼,不知是那个不要命的就开始找死了。 “长公主殿下好大的威仪,若老臣没记错,今日已经是殿下入朝一来迟到的第四次了吧?就算殿下不将我们这些朝臣放在眼里,也不能不敬自己的父君吧?殿下这般懒散,这让我们这些老臣如何放心将仙族交付在殿下的手中啊!” 谷红矾转首看过去,这人很眼熟,寸长的胡子规整的分布在唇边,一双深邃的眸子里含着算计,一眼看去倒是正气凛然,只是这说出的话着实不够讨喜。 三位皇子有些发憷,七妹现在的情况会不会生气啊? 大皇子刚想张口为七妹辩解,也是为了保住这个老臣,毕竟他可是三朝元老,别看他的年纪已经大了,但朝中诸多事物还是多仰仗他,至少目前为止这朝中还没有谁可以代替他的存在,这也是他将近十万岁的年纪还可以在朝中,没有回去养老的重要原因。 只是这人仗着自己年长,就连当今君上都要敬他三分,他这嘴总是不饶人的,今日更是被他逮着机会。 “齐大人!若是本殿没记错,你再过十年也该满十万岁了吧?” 还不等谷木槿说什么,谷红矾这嘴就已经安耐不住,毕竟她今日的心情可是格外不顺,正愁找不到发泄的地方,这不是就送上门来了吗?她自然是不会放过。 那老臣听了这话不由得扬起了下巴,一副洋洋自得的模样道:“殿下记性不错,老臣前后辅佐三位仙君,殿下年纪尚轻,有些事老臣有义务提醒。” “大人真是好兴致,连本殿迟到这样的事都放在心上,看来平时也没什么事可做,不过本殿有一点不明,这仙族究竟是谁做主?父君都没说什么,你却先开了口,难道是不将君上放在眼里?想自立门户了?”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公主这是直接将一顶谋反的帽子扣在了齐大人脑袋上,就是说她迟到,犯得上如此凌厉吗? 谷菖蒲听出女儿这是在为自己出气,只是他本不想管,毕竟这个齐桓年纪也大了,早就该告老还乡,可他却怎么都不肯走,不是成日在他耳边聒噪就是揣着自己的小心思。 他的几个儿子与侄儿都被他利用职便安排入了朝堂,不论是军队还是文职,都有他齐家的人,他甚至还想让自己的儿子与仙族大将的女儿联姻,以便把控整个朝堂。 他想谋权篡位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只是一直都没找到确切的证据,因此君上也不知该如何收拾他,正好借着今日这个机会,若是能让女儿将他赶出朝堂,谷菖蒲也算安心些许。 第137章 罗列罪名 原想着有公主回怼几句,齐桓自然也就不敢多言什么,谁知道他竟更来劲了,面红耳赤道:“长公主殿下休要胡言,老臣世代忠良,从来都是忠心耿耿,你说老臣生有异心可是要有证据的!” 此话一出,谷菖蒲也不由得为自己的女儿捏了一把汗,毕竟就连他这个君上都不曾找到半点证据,别说是自己这个刚入朝不足一年的女儿。 谷红矾冷清的脸上勾起一抹邪祟的弧度,视线落在齐桓身上都让他为之一颤,这眼神根本不像是个公主,倒像是从冥界一跃而起的罗刹:“齐大人这话你自己信吗?本殿记得万年前,你那侄儿初入军营,不过是杀了几个恶灵,就被重重赏识,得了个校尉的职位,这事大人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齐桓被这一番话说的冷汗直冒,转着眼珠子不敢对上公主凌厉的冷眸。 这件事他记得当初是交给自己儿子去办的,他对此也不甚了解,倒是后来听了一耳朵,也没想到会被公主拿到这殿上来说事啊! 这可怎么办? “这些小事,老臣从未听过,莫不是有人栽赃陷害,殿下是从什么地方听来的?” 倒打一耙? 谷红矾冷冷一笑:“不仅如此,还有许多,都是你齐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要不要本殿给你罗列出来,让满朝文武给评评理啊?” 齐桓心中一凉,这些小事虽不起眼,但若是多了,那就容易引起人们的注意,他齐家并没有什么才疏志大的人,最大的官也就是他这个丞相了,若是他走了,其他孩子们定然再无出路。 “不承认吗?那好,本殿就说上一说!” 众人都竖起耳朵饶有兴趣的听着,齐家在仙族朝堂之内可谓是一家独大,这个齐桓也早就利用职便给齐家捞了不少的好处,这些事若都放在阳光下,那君上会不会勃然大怒? “八万年前,你初入朝堂,当时你齐家不过是个不起眼的世家,你也老实,两万年未有动作,每日都兢兢业业,不过自打六万年前你儿子跟着入了朝堂之后,这天就变了!” “你儿子文武双全,不过是在外人看来,六万年的时间里他功勋无数,一路走到了震天大将军的位置上,殊不知他的功勋都是抢了别人的,那些跟着他的将领没有一个能上得了台面,都说猛将虎兵,大将军带出来的兵怎会一点功绩都没有?本殿有理由怀疑是你儿子抢了他们的功绩,这些仙兵又碍于齐家权势不敢张扬,这件事也就被压了下来。” “还有……” 公主滔滔不绝的说着,齐桓的脸色明显变得阴沉可怕,从一开始的心虚,逐渐朝着阴冷发展。 他入朝为官数万年,从没有想过会被一个小小的公主揭穿老底,这让他这张老脸往哪搁? 谷菖蒲自然也知道这些事,只是他没有切实的证据,毕竟仙兵们都说是自己无能,齐大将军武功盖世,灵力超凡,他们比不过将军,没人敢承认是将军抢走了他们的功绩。 这件事最终不了了之,谷菖蒲也是没办法。 类似的事还多着呢,什么任由自己的子孙在人族搜刮钱财,暗地里给灵族递消息,私自收拢军队,私藏神族法器等等,这些罪名每一样都可以让齐家满门抄斩。 之所以一直没有调查,一来齐家势大,多少朝臣都被齐家收拢,根本没有人愿意冒险去查,二来齐桓的位置无人能代替,即便是把人拉下来,也没有可以代替他成为丞相的人,三来他做事小心谨慎,几乎没有留下什么把柄。 今日可好,被公主这么一闹,他反倒是无法替自己辩解,一件两件还可以硬着头皮反驳几句,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么多的事总不能全部都是公主的栽赃嫁祸吧? 还有人想要为齐桓狡辩:“殿下说了这么多,可还是没能拿出切实的证据来,空口白牙就想污了丞相清白,殿下还是太年轻了。” 谷红矾转首,幽冷眸子死死盯着这个说话的大臣,他是齐桓的狗腿子,这么多年一直都跟在齐桓身边,也不是多大的官,不过在朝中还是有一定地位,寻常仙官也不敢招惹。 “兰大人!本殿还没说到你的身上,你这么着急做什么?是怕本殿忘了你私收贿赂,以权谋私的事吗?别着急,这不就该轮到你了?” 话音落,兰大人脸色陡然变得铁青,作为仙族,谁还没有利用法力做点常人做不到的事?被她这么一抖,怕是什么都瞒不住了。 谷红矾也不着急揭他的短,扬声道:“各位谁还有什么想说的,也都别着急,只要开口的,本殿都会给你们找到证据,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奉劝各位想好了再开口。” 接着她又开始罗列兰大人所犯下的罪孽,虽没有齐桓那般猖狂,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照样可以判他一个堕入忘川,永世不得转生。 朝上诸位仙家都吓坏了,谁也不敢为两人求情,纷纷把头垂下去,生怕公主看谁不顺眼一并发落了。 待细数完兰大人的罪责,公主接着问道:“还有谁想说道说道的?” 朝上一片寂静,三位皇子惊的下巴好悬没掉下来,七妹说的这些他们又何尝不知?不过是畏惧齐家权势滔天,一直都不敢有什么动作。 可她谷红矾是谁啊? 长公主! 仙界战神! 别说是区区一个齐家,就是整个海潮渊的仙家加起来都不一定能与她一较高下,再庞大的势力在真正的力量面前都不够看,这也是谷红矾敢当中挑明事实真相的原因。 齐桓还想争辩什么,却不曾想公主不过是瞪了他一眼,他就开始说胡话,跪在地上一个劲祈求:“君上,都是老臣的错,老臣供认不讳,老臣自愿以死谢罪!” 他说着一个抬手,一掌拍在自己脑门上,结结实实的一掌,直接将他自己送去见了阎王。 第138章 神族 眼见这一幕的诸位仙家都慌了神,他们知道长公主有本事与齐家抗衡,只是不知她还有操控人心的能力。 这也不是她先天就有的,而是通过这段时间的练习,逐渐掌握了这项技能。 只是现在还处在入门阶段,只是可以操纵人的行为,还不到可以窥探人心的地步,因此她需要先定了对方的罪,之后再让他自刎才顺理成章。 经过今日这么一闹,朝上顿时消停了一段时间,谷菖蒲对这个女儿也是满意的很,大手一挥又赏赐了许多好东西给她。 谷红矾对这些东西倒是没什么兴趣,都收入藏宝阁作罢。 仙族朝堂风起云涌,御灵公主府里,驸马也收到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溪客被吓得,茶盏都没拿稳。 广白俯下身子来低声道:“在人族刺杀殿下的是神族!” 溪客被这个消息震惊到瞳仁睁大,他想过无数种可能,人族,灵族,狐族,甚至是水族,可唯独没有想到竟会是神族! “神族为何要杀殿下?” 溪客实在是想不明白神族这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广白摇摇头:“这个那些杀手没有说,只说出了幕后主使,就连是那位神都不知,他们还说这事不是我们可以打听的,让我们不要再追查下去,对我们都没有好处。” “怪不得殿下要找那样的毒药,难道……” 溪客没有勇气继续说下去,难道说公主有了打上神族的想法? 不! 这个想法实在是太过危险,虽说神族与仙族目前的关系看上去像是合作共赢的局面,但他们心里都清楚,神族从一开始就看不起仙族,就因着仙族比神族晚了半日跨入银河,地位自然也就天差地别。 广白疑惑:“可殿下降生时天门打开,朝霞满天,也有传说殿下就是神族赐给仙族的礼物,他们为何会想要杀她?倘若一开始他们就忌惮殿下的存在,压根就不该让殿下出生才对啊!” 广白这个脑子也是想不出什么,溪客也是一头雾水。 不过眼下可以确定一件事:“神族已经盯上殿下,这种事只怕不会只有一次!”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要提醒殿下?”广白吓得脸都白了,指尖微微颤抖。 溪客摇摇头:“你以为殿下没有察觉吗?只怕她心中早就有了全盘的计划。” 广白这才放心些许,若是公主出了什么问题,自家公子肯定会跟着遭殃。 “侍君还活着吗?” 话题被溪客引到天南星身上,广白应道:“还活着,只是没剩一口气了,若不是殿下下令留他一命,只怕早就断了气。” 溪客颔首:“嗯,别让他死了,必要的时候来禀报我。” 广白不解:“他死了不是更好?就没人与公子抢殿下了。” 溪客冷冷一笑,眸中满是不屑:“我还不需要一个狐狸的谦让,至少他活着,殿下的心就会一直在府中,我就还有机会。” 话虽如此,可溪客心中所想还有其他。 这个狐狸是公主的心病,好不容易狐族送来一个与那侍君一模一样的狐狸,也是废了一番功夫的。 若这个狐狸再死了,公主受了刺激只怕是会更极端,到时候什么也不顾,直接冲上天庭与神佛较量,他这个驸马只怕是也会化成尘埃,随风而散了,还说什么重振溪家,简直可笑。 “驸马,内宫来人,说是送东西给殿下。” 主仆俩正一个比一个愁苦,一仙侍走了进来禀报,溪客不以为然:“送进来就好。” 仙侍应声退下,广白好奇的张望外面院子:“君后又给殿下送什么东西来了?公子要不要去瞧瞧?” 溪客继续拿起身边话本随意翻看:“有什么好瞧的?左右不过是那些东西,一会儿你亲自去清点登记,之后等殿下回来再询问放在哪里就是了。” 广白有些失落,能送入公主府的东西,想必都是有些颜色的,公子竟没兴趣。 不过一想到一会儿自己就可以亲眼见到这些东西,也算是没有遗憾了。 溪客看书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旁边聒噪,就把广白赶出去,广白干脆就去看着仙侍们往府中抬东西。 这一箱箱的东西可是叫他开了眼界,什么法器珍宝,兵器灵药,都跟不要钱似的送进来,一波一波的,这可是从前都没有的阵仗。 广白惊得眼珠子好悬没掉出来在地上滚几个圈的架势,这些好东西从前在溪家可是从未见过,来到公主府可真是长见识了。 好些东西他叫不上名字,直到接过仙侍递过来的名单才回过神来,忙双手接过,又目送各位仙侍离开,这才盯着这些珍宝垂涎欲滴。 他吩咐几个仙侍看着,之后才拿着名单快步回了水阳院。 溪客见到这名单也有些说不出话,他从前也见过不少好东西,只是这种程度的还是在他与公主的婚礼上见过一次。 溪客也放下话本来到前院,满满一院子的珍宝,差点把眼睛闪瞎,久久无法回神:“这些都是内宫送来的?” 广白颔首:“是啊,我刚见到也觉得不可思议,我记得好像距离殿下的生辰还有半年呢,怎么这个时候就送来这么多东西?” 溪客想着左右不过是些小玩意,可现在瞧着好像不能随意处理了,好在这个时候公主回来,她只是随意撇了一眼这些东西就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只留下一句:“先放着吧。” 她有些累了,毕竟舌战群儒也要耗费一些精力,现在的她只想好好睡一觉,谁也别来打扰。 杜若跟在殿下身后,见着殿下不想处理这些小事,就让人将这些东西先抬去藏宝阁的院子,之后等殿下亲自放入阁中也就是了。 广白这人脸皮薄,自打经过上次的事情之后,他每次见到杜若都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生怕杜若还生他的气,不敢跟人家搭茬。 杜若对此也不多想,只是觉得广白这人说话不讨喜,有些不喜欢他,也谈不上厌恶,毕竟还是要在同一屋檐下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是不好闹的不愉快。 第139章 牙痒痒 公主抱着玄猫小憩片刻,醒来后就询问了水牢的情况,得知没有半点进展,也懒得去看。 溪客因着上次给公主灌输灵力的缘故,身子还未恢复,也就在自己房间里休息,除了用膳时来陪着殿下之外,就是夜里到公主的房间睡觉。 日子好像过的很平静,只是溪客这心里还惦记着那件事。 这天夜里,溪客按照往常习惯给公主暖被窝,这件事他做的得心应手,公主也很满意。 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公主第一次有了些不一样的心思。 她侧首看向正往被窝里钻的溪客,这眼神中好像多了一分欲望。 眼前这个不就是现成的仙族魂魄吗?还用她费尽心思去找? “殿下……”溪客被她看得头皮发麻,给自己盖被子的动作一顿,对上殿下这好像要将他吃干抹净的眼神。 溪客这眼神像是受惊的小鹿,有些可爱,又有些茫然无措,勾的谷红矾真的很想在他白嫩的脖子留下自己血红的牙印。 “没事,牙有些痒,睡吧。” 公主闭眼睡觉,很快就进入梦乡,不过溪客可就没这么好的心情了。 公主说她牙痒是什么意思? 难道公主已经走火入魔到要吃人的程度了吗? 溪客不敢多想,一夜不曾睡踏实,时常会醒来,下意识摸摸自己的脖子,还在,才算松了一口气,继续睡。 当日所有皇子都从三位哥哥口中得知了七妹的壮举,竟然只凭一己之力就将齐家扳倒。 “从前不知道七妹竟还有这样的本事,真真是能文能武。” “说是呢,想必朝中有七妹坐镇,那些老臣也没胆量翻出花来。” 六皇子谷文元不解道:“为何七妹不将那些背地里搞鬼的大臣都收拾了呢?还留着他们做什么?” 大皇子谷木槿为他解惑:“水至清则无鱼,不论是仙族还是人族,权力的中心总要有暗处存在,没有完全明亮的朝堂,人有阴阳两面稳定调和,朝堂亦然,能进入仙族朝堂的没有善茬,倘若深究十之八九会被牵连其中,这样一来朝中岂不是没了人?倒不如此番敲山震虎,让他们好可以收敛,也就达到目的。” 谷文元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啊~”他说着,羞愧挠头:“要不说大哥心明眼亮,像我就不是个入仕的料,还是卖力气更适合我。” 二皇子谷空青忍不住奚落:“你还好意思说呢?就是上阵杀敌也没见你有多大功绩,还是好好想想如何讨好七妹,别等她成为仙君,再看你不顺眼,把你发配去驻守蛮荒,到时候哭都没地方哭。” 谷文元被吓到,忙就让几个哥哥帮他出出主意,几位皇子也觉得有意思,想来就算是七妹性子古怪,也不至于把亲哥哥发配到那鸟不拉屎的蛮荒去,逗着六弟玩笑。 要说这灵魂分裂的事,溪客也早有耳闻,他每日都与公主在一起,要说没有起疑心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那些古籍里只说人在遭受到巨大打击时有可能会分裂出第二种人格来保护自己,却没说这种情况要如何应对,又如何才能让正常的性格重新回来。 溪客就只有等着,每日都战战兢兢的,盼望着殿下能回到从前的样子,又担心她回到从前,会不会就不允许他进入她的卧寝睡觉了呢? 不得不说,溪客的担心还是有些道理的,这天清晨谷红矾醒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藤萝,几时了?” 被公主压在身下的溪客眉眼紧蹙,又惊又喜,不敢动弹。 谷红矾没听到回应,伸手摸了摸身边这个结实温暖的胸膛,手感不错,只是安藤萝从来不会在她榻上睡觉,那这个人是谁?! 谷红矾猛地睁开眼,模糊中眼前人的脸距离她只有一寸那么近,她可以清楚的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呼吸,回荡在耳畔,令公主顿时脸红心跳。 猛地抽开手,坐起身,下意识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溪客!你怎么在这!出去!” 果然,公主恢复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他赶出去。 溪客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起身穿好衣服,又朝着公主行礼之后才告退。 谷红矾此刻六神无主,开始回想睡前的事,她好像并没有叫溪客进来侍奉,不过她的梦里,她的确是主动让溪客投怀送抱的。 这个梦有些离谱,记忆中不是特别清晰。 她沉下心来努力回忆这个梦,她好像上阵杀敌,玄猫都跟着她变成一只巨大的神兽,一口一个灵族眼都不眨。 她想着,这件事有些离谱,梦境中的事,又怎么会在现实中发生? 可她没有着急否认自己的猜想,榻边的玄猫听到动静已经坐起身,此刻正歪着小脑袋望着她。 一双大眼睛半眯着,应当是被吵醒了美梦,谷红矾试探的问道:“玄?” 玄猫一跃而上,直奔她怀中飞过来,用毛茸茸的小脑袋蹭着她温暖的手臂,发出呼噜噜的声音,好像很舒服的样子。 “你……” 谷红矾终究是没问出口,她自己也觉得离谱,这猫看上去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生灵,怎么会变成神兽去杀人呢? 她摸了摸玄猫的脑袋,小家伙把耳朵压下去,像是方便她下手,只是抚摸着玄猫,谷红矾又想起一件要紧事:“杜若!” 门口的杜若忙推门进去,警惕的她先是习惯性的观察了一下公主的状态,看上去像是有些紧张的望着她,公主好像又变了。 杜若大着胆子上前,规矩行礼,还不等她回应什么,公主抢先道:“藤萝呢?他怎么没过来?” 杜若一听这话暗自松了一口气,想来公主又变回了从前的模样,她也有胆子与公主说话了。 “回殿下,侍君还在水牢,您没下令,不会有人放他出来的。” “水牢?!” 谷红矾震惊,连衣裳都没来得及穿就跑出寝殿。 杜若在后面拿着斗篷追,奈何殿下一个转身没了影子,杜若只好带着斗篷往水牢方向而去。 第140章 救下小狐狸 来到水牢,这里比想象中的更加阴冷,谷红矾确认自己从没来过,但这里每一处都透露着熟悉的感觉。 门口的两个仙兵昂首挺胸的站岗,忽然眼前出现一道刺眼的光,光中站着一个月白色人影。 两人定睛一看,竟然是长公主,纷纷单膝下跪行礼,视线刚巧落在公主未着鞋袜的玉足上,看得两人都面若桃花,忙垂下头去:“参见长公主殿下。” 谷红矾才没有心思搭理两人,一阵风似的消失在两人面前。 待公主离开,两人这才缓缓起身,公主身上浅浅的香味还萦绕周围,引得其中一个稍微胖一些的仙兵有些贪婪的深吸一口气:“不愧是公主啊,这身上的味道都比别人好闻。” “想什么呢?也不怕殿下听到?” 胖仙兵上下打量着身边这个仙兵,他们是生死兄弟,如今又在一起值守,若其中一个可以飞黄腾达,必定会拉兄弟一把,因此胖仙兵问道:“我记得你在你老家也是很受女孩子追捧的,怎么就没想过入了公主府呢?” 瘦仙兵一惊,下意识踹了胖仙兵一脚:“说什么呢!不要命了你!” 胖仙兵倒是不以为然:“你看你也老大不小了,公主府中有一个侍君,就会有第二个,我看你的样貌也不比那狐狸差,倒不如试试,听兄弟一次,一步登天的好事,你难道就不心动?” 这话倒是真的,公主既然可以开这个口子,就说不定有其他心思,若是自己可以成为公主的侍君那可是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他自然心动。 两人的想法公主没听到,此刻的她已经被眼前这个满身是血的狐狸吸引去全部视线。 公主猛地冲上前去,抬手一挥解开了天南星双臂上的枷锁。 没了铁链支撑,天南星绵软的身子柔弱无骨似的倒下来,稳稳落在公主因着气愤而颤抖的怀抱之中:“藤萝!藤萝!你睁开眼看看我!藤萝!” 公主不断呼唤着侍君的名字,天南星却已经没有多少力气回应她。 只听到耳边好像有人在唤着自己,可这名字却不是自己的。 小狐狸拼尽了力气也只是让眼帘稍稍抬起,在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怀抱正包裹着自己,他的唇角露出了一抹释然的弧度,之后脑袋一歪,彻底昏了过去。 谷红矾二话不说就抱起天南星回了寝殿,待杜若赶到就只看到空荡荡的水牢和地上零星的血点。 谷红矾小心翼翼将人放在自己的榻上,溪客见到这种情况也不免为之一颤,人怎么会伤成这个样子?! “还愣着做什么?快去请仙医来!” 溪客忙吩咐身边广白,广白也被吓到,这种程度的伤他还是头一次见,就算是之前天南星被公主带回来时也不过是些皮外伤,远远达不到这种内外皆伤的地步,听到公子的吩咐这才忙去着人请仙医。 溪客有条不紊的吩咐仙侍们打水,拿厚些的被子来,还让人去将备用的丝帕全部拿来给侍君擦拭身上的冷汗和血渍。 公主非要亲自为他擦拭,溪客虽觉得天南星身上脏污,但也不好说什么。 谷红矾小心翼翼擦拭着天南星额头上早就凝固的血渍,像是头也受伤的样子。 男子奄奄一息躺在榻上,整个人就剩下一口气吊着,看着像是随时都会咽气似的。 这场面让谷红矾不由得想到她第一次见到安藤萝时的样子,也是满身血污,不过比现在这种情况要严重的多,当时整个人身上连一块好皮都没有,就连脸上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痕,都不成人样了。 天南星比安藤萝稍幸运些,至少公主还留着他的性命,那些仙兵也不敢真的将人弄死了,要不然还真的无法跟公主交代。 天南星昏迷了一阵子,直到仙医来过,为他把脉后查看了他身上的伤,跟着叹息一声。 谷红矾被仙医的叹息吓到,忙问着:“他怎么样?会不会死啊!” 仙医拱手行礼,语气很是有些沉重:“回殿下,侍君身中剧毒,又在暗处多日,寒气入体,虽不会伤及性命,但情况也不容乐观,老臣开一些药给侍君灌下去,剩下的老臣只能尽力而为。” “中毒?!”谷红矾来不及思考到底是什么人给他下的毒:“什么毒?” 仙医摇摇头:“老臣不知,只知道是一种很霸道的毒,这种毒已经开始慢慢侵袭侍君的魂魄,若不解毒,只怕是用不了多久,就会魂飞魄散。” 这个消息就像是一道惊天巨雷落在谷红矾头顶,巨大的轰鸣声令她头痛欲裂,她喃喃道:“有谁去过水牢!” 一旁的溪客跟着一个哆嗦,这段时间只有秦哪和公主去过水牢,若不是公主干的,那就只有秦哪了! 可他不能说,即便是在自己的立场上他也要守口如瓶。 见身边没一个人搭话,谷红矾突然扬起声音质问:“到底有谁去过水牢!” 话音落,一屋子仙侍齐齐跪地高呼:“殿下息怒!” “息怒!息怒!你们还能说点有用的吗?!” 公主发了怒,更是没人敢搭茬,一个个头垂的极低,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 溪客见状看来是不好装哑巴了,上前一步低声细语道:“殿下,府中仙侍们多半不会离开公主府,对于水牢之中的事大多不清楚,不如寻水牢的仙兵来问问看?或许他们会知道什么。” “传!” “是。” 溪客得了令,登时吩咐广白去传水牢的仙兵们来,可怜的仙兵们还不知自己的处境,都在为了终于送走侍君这个瘟神而高兴呢。 与此同时,舟王府。 秦哪还在咸秋石的迷魂阵里出不来,他的耐心已经被磨的所剩无几,看着咸秋石的眼神恨不能宰了他。 不过咸秋石幻化成了五皇子的模样,秦哪就算是再生气也只好忍着,在心中把五皇子骂了千百遍,面上却还是带着笑意,他现在是广白,广白平时就是这样笑的,没心没肺的样子,秦哪都觉得自己的脸僵硬的很,也不知广白是如何做到的,竟不由得开始佩服他了。 第141章 只管闯祸,不管收尾 “你看,这边的都是本殿前段时间刚带回来的,你挑挑,看你家公子喜欢哪一本?” 秦哪脸上的笑意很是有些勉强,看着满满一架子的书头皮都有些发麻:“我也不知公子喜欢什么,不如我回去问问我家公子的意思,改日再来回您的话。” 秦哪转身就要走,却被咸秋石拉住胳膊:“你别走啊,我知道你家公子喜欢什么,你等着,我给你拿。” 秦哪又被拖在这里,他现在可是归心似箭,主子的毒还没解,也不知这毒已经把主子折磨成什么样子了,他想想都觉得心上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在狠狠的扎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秦哪已经下意识认为现在这个狐狸就是自己的主子了,可他分明是个替身啊,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秦哪自己也不知道,只知道若是自己不找出解毒之法,十日之内主子就会魂飞魄散,不得往生。 与此同时,水牢的仙兵们已经齐齐跪在院子里,此时的公主也换上一身月色锦纹广袖裙,发髻斜插着一支简单的发钗,整个人清冷又孤傲,完全没有晨起那般还带着些孩童般的稚气,此刻的她活活像个忘川来的女罗刹,就是看一眼都会被吓得浑身打哆嗦的程度。 六七个仙兵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溪客揣摩着公主的意思冷声质问:“今日叫你们过来是要问你们些事情,务必要如实回答!” 几个仙兵点头应是,身子俯的更低了些。 溪客接着道:“这段时间,水牢之中都有谁去过?” 此话一出,仙兵们都悄悄使眼色,谁都不敢搭茬。 谷红矾可没这个耐心,她着急找到解药救侍君的性命呢,没功夫跟他们在这耗着。 “你说!” 众人仓惶抬眸,只见公主正指着中间的一个仙兵。 这仙兵脸上的胡子都快赶上头发了,浓密的不像话,也是因着他这个长相实在是不讨喜,谷红矾才点了他。 胡子仙兵看到公主指着自己,魂都要吓出来了,声音带着颤抖的应声:“回……回殿下,这段时间除了您以外,没……没有人进出过水牢……” 他可不敢把秦哪供出来,这人虽说是个侍卫,可他在暗阁之中的地位极高,那可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别说是他们这些小小的仙兵,就是那些仙将与他对峙都没有多少胜算。 显然这个答案谷红矾并不满意,没有人给他下毒,难不成天南星是自己服毒的吗? 只是仙兵的话也让谷红矾陡然想起什么,她的梦里好像的确有水牢的影子。 一段本不属于她的记忆涌现出来,画面里天南星被吊在水牢之中,奄奄一息之际,自己往他嘴里塞了个什么东西,然后他就开始痛苦的呻吟。 那低沉且刺耳的声音环绕耳边,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想到这,谷红矾好像意识到什么,她沉下声,冷冷说道:“玄!” 一直在天南星身边守着的玄猫眨眼间来到公主身边,只听公主淡淡吩咐:“杀了他!” 话音落,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只见平日里乖巧温顺的玄猫突然弓起背,身上的毛变得坚硬无比,不过眨眼间的功夫,它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一只戾气满满的神兽。 院子里的人都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眼睁睁看着它一口咬下了胡子仙兵的脑袋,连叫声都来不及传出来,人就已经没了动静。 身子僵硬的倒下去,玄猫又把他血淋淋的脑袋吐出来,在地上滚了好几个圈,最终落在那瘦仙兵面前。 瘦仙兵被吓得连连后退了几步,跪在地上也无法阻止他往后挪,这种场面实在是太吓人了,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四肢百骸抖得更厉害了。 原本谷红矾还在怀疑,是否是自己的记忆有误,现在她确认了,就是自己做的! 是自己给小狐狸下了毒,也是自己把人关进水牢,这一切都是她做的。 可她不明白,不过是一场梦,为何梦中的事就能成为现实? 公主只管闯祸,不管收尾工作,她转身回了卧寝,这残局只好溪客来收拾。 他让人封锁消息,今日公主的所作所为决不允许透露出去半个字,还给在场的仙侍和仙兵们全部发了一笔不少的封口费,接着让人将这个仙兵抬出去烧了,并将他魂魄化成的舍利子交还给他的家人,还给了一笔丰厚的抚恤金,就说是战死的。 仙族的魂魄与人族不同,这舍利子可以重新投入轮回井,抹去前世的记忆,进入轮回。 从今以后,谷红矾每日都会无微不至的照顾天南星,只是心中的疑惑只增不减,她也想知道自己的梦为何能够成为现实。 溪客虽猜出一部分,可他不敢断定,自然也就没说什么。 公主府的事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可这解毒之法却也难为了谷红矾,她亲自下的毒,却连她自己也无法解,焦头烂额,不知该如何才好。 与此同时,秦哪终于从咸秋石的手掌心里逃脱,他找了个借口离开,就算是没有解毒之法也不能让五殿下察觉出异常。 没找到解毒之法,秦哪的心情跌落至谷底,待他回到公主府就听说了侍君被带走的消息,等他赶到公主卧寝时就只看到主子躺在公主的床榻上,一旁站着一脸幽怨的溪客,这床榻可是他与公主的床榻,怎能允许一个狐族占据? 可他又不能如何,不仅要在一旁乖巧的侍奉着,甚至就连一句怨言都不能说,可委屈坏他这个驸马了。 榻上的小狐狸还没醒过来,秦哪悄然出现半边身子隐于溪客身后,广白一脸疑惑的望着他,好像在问:“你去哪了?” 秦哪可没这心思搭理他,一心都在小狐狸身上,这次他没能找到解药的踪迹,看眼前这个公主恨不能宰了她! 广白上下打量着秦哪,视线落在他自然下垂的手上时,看到了青筋暴起的拳头,广白略有些惊讶,难道公主把狐狸放出来他不高兴吗? 第142章 一眼万年 秦哪何止是不高兴那么简单,他现在满脑子都想的是如何才能不知不觉把这个公主杀了! 可眼前这个公主又岂是简单的人物?就连她睡觉时都无人能近身,她唯一的软肋就是天南星这狐狸,而天南星是秦哪的主子,他之所以想杀了公主就是为了保护天南星,可现在看来也只有杀了天南星才能让公主自暴自弃。 这件事陷入一个不可解的死循环,秦哪就是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办法来。 天南星醒了,谷红矾亲自喂药,细心吹凉,满眼担忧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以折磨人为乐趣的魔头。 “小心烫。” 天南星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女人,眸中满是恐惧,不敢抬眸对上她的目光,战战兢兢喝过药,公主又从杜若手中接过蜜饯递给他:“吃个蜜饯吧。” 看着满满一盘子的蜜饯,天南星想起上次秦哪给他的,那蜜饯的味道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蜜饯入口,不知怎的,这蜜饯就没有秦哪给的好吃,有些酸,外表的糖衣甜到发腻。 “好吃吗?” 公主热切的眼神望着他,天南星颔首,不过没说话。 公主见他这样就知道他对这蜜饯不满意,转身把手中蜜饯递到杜若面前吩咐道:“下次换个别的蜜饯来。” 杜若应声退下,经过屏风外的溪客身边时浅浅叹息一声。 之后公主屏退了所有人,独自照顾天南星,还是和从前一样细心,只是小狐狸这一次更多了几分胆颤。 有些倦意的他躺了下来,公主为他掖好被角,闭上双眸,眼前浮现出公主掐着他脖子,恶狠狠盯着他的画面。 这画面就像是一个噩梦,白天黑夜萦绕在他脑海之中,令他毛骨悚然,就好像下一秒她就会掐断他的脖子,让他完全消失在这世间。 谷红矾看着他也是满眼的心疼,她不知自己是发什么疯,竟然会对小狐狸做出那样不是人的举动,难不成她还有梦游的时候? 她努力翻开自己记忆中的每一处细节,希望可以找到关于这毒药的蛛丝马迹。 这毒既然是自己下的,那她自己就应该知道如何化解才对。 不多时,天南星额间渗出许多冷汗,发丝也在跟着微微颤抖,谷红矾忙为他擦拭额间的汗珠,却不曾想在丝帕触碰到他的瞬间,天南星下意识抖了一下,像是很恐惧的样子。 他这样让谷红矾更加愧疚,她知道是自己吓到了他,现在的小狐狸应该非常恐惧被她触碰吧? 谷红矾没有勉强,轻轻为他掩去身上的冷汗之后也出了房间。 她吩咐杜若看好这扇门,之后出了公主府。 溪客悄然跟在她身后,谷红矾有所发觉也不理会,径直去了五皇子的舟王府。 巨龟咸秋石还在石头上懒洋洋的晒太阳,浑然不知此刻藏宝阁里已经多了一个人。 谷红矾翻找着所有关于毒药的书籍,希望可以从这些书籍里面找到关于融魂丹的蛛丝马迹。 她的动作也没有避讳人,自然也就被咸秋石听了个真切。 咸秋石猛地坐起身,从被晒得温热的石头上窜起来,悄然来到藏书阁外,贴着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这声音有些凌乱,脚步声不断,听上去应该不是五皇子的声音,难道又有人不请自来了? 这一次他没有犹豫,满脑子都是:这个秦哪,居然还敢来!看我不削他! 当他隐去身形进入其中,一个女子出现在他面前。 这女子眉眼清秀,貌若冠玉,身材修长,肌肤白皙,一身素衣也无法阻挡她周身所散发出的光芒,即便是天神降世也不过如此。 咸秋石有些看呆了,仙族竟还有这般绝色的女子?从前怎么没听过有这号人物的存在?还是自己孤陋寡闻了。 正当他看得入迷时,这女子开了口,不过语气之中满是冰寒,与她这样貌实在是有些格格不入:“看够了吗?” 咸秋石一惊,没想到这人竟然早就发现了他,是她的功力太过深厚呢?还是自己的伪装技术太过潦草呢? 来不及多想,咸秋石现身在谷红矾面前,正在翻看古籍的谷红矾就连一个抬眼的动作都没有,只一心瞧着眼前的书。 咸秋石脸上的笑容是发自肺腑的,他每次见到好看的人就忍不住多看几眼,尤其是这般天上地下难得一见的美人,五官都长在他的审美上,就算只有一个侧脸都足以将他迷得神魂颠倒的。 “敢问姑娘是何人?来这里找什么?可需要我帮你?” 谷红矾眼都没抬,随意扔下手中的书拿起另一本翻看:“不需要。” 美人即便是冷漠也是美的,冰冷美人就站在眼前,咸秋石哪有不多说几句话的道理? 厚着脸皮问道:“我对这里熟悉的很,姑娘要找什么?有我在想必当可事半功倍。” 咸秋石毛遂自荐,倒是引起了谷红矾的注意。 女子微抬眸瞥了他一眼,这眼神中略过一抹惊诧:“你就是咸秋石?水族那个受了伤的巨龟?” 咸秋石惊骇,但更多的是兴奋:“姑娘如何得知我的身份?难道是早就听说过我?” 谷红矾接着看书,淡然道:“五哥说起过你,不过我一直不得空,没时间来照顾你,看你还活着也就放心了。” “五哥?”咸秋石猛然想起了什么,眸中满是震惊:“你就是仙族长公主!海潮渊最年轻的女战神!” 谷红矾淡淡颔首:“不错,看来我们互相都认识,就不必多费口舌了,我要找融魂丹的解毒之法,你可知在哪里?” “解毒?”咸秋石摸了摸耳朵沉思片刻,这公主怎么也要找解毒之法?秦哪找的想必也是这个,这公主府里又是什么人中毒了? “融魂丹……我好像有印象,不过上次五殿下好像拿走了一批书,不知道关于融魂丹的书在不在里面,这个需要好好找一找才知道。” 谷红矾没有在意,轻声吩咐道:“好,麻烦你了,若找到,本殿必有重谢。” 第143章 醋意从心起 咸秋石不好意思的笑着:“能为公主效劳是在下的福气,公主不必言谢,我还是先找书吧。” “有劳。” 两人分工合作,也是废了不少功夫,从天亮找到天黑,溪客与广白在外面都等困了,广白一个劲打哈欠,眼泪都出来了,声音都跟着有些奶呼呼的感觉:“公子,我们还要等多久啊?殿下不出来,我们就不走了吗?” 溪客虽一直忍着,但也是消耗完灵力的人,本身就需要大量的休息恢复,等了这许久也觉得困倦不已:“殿下想必是在寻找融魂丹的解毒之法,舟王府藏书阁里的古籍浩如烟海,他们一时半会找不到也是不是什么怪事,再等等。” “啊~还要等啊!若是公主一夜都不出来,我们还要等一夜吗?” “不会的。”溪客眸底闪过一抹失落:“府中还有一个需要照看的,交给别人,想必公主不放心,我估摸着再过一会儿就该出来了。” 广白撅着小嘴有些不乐意,不过也不好说什么也就应声道:“好吧,可若是公主还不出来,公子可一定要回去休息,您这身子因着上次为殿下输入灵力耗损严重,再休息身子会熬不住的。” 溪客没回应他的话,他自己的身子,自己心里清楚,他的脸色也开始逐渐变得难看,就连唇上的血色也逐渐消退,就连呼吸都感到有些力不从心,却还是挺着,也不知到底在坚持些什么。 广白无语的都想翻白眼,他这个公子啊,一直都是这样,有什么话都憋在心里,有时候连他这个贴身仙侍都猜不透他的心思。 就算是两人拼尽了全力,最终还是没能在今日找到解毒之法。 谷红矾眼看着天已经黑了,突然想到府中还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忙就要告辞,咸秋石却很是有些舍不得她,忙追上去问道:“这么早就要回去啊?” 谷红矾边走边应道:“府中还有事,今日不便多留,明日我会早一点过来,公子不必送了。” 咸秋石这哪里是想送她?分明就是想跟着她。 “殿下,你看我还没用晚膳呢,这府中没人陪我用膳,怪冷清的,我可不可以去公主府里蹭顿饭呢?” 归心似箭的谷红矾根本没这个心思搭理他,随口道:“想去就去吧。” “好嘞!” 咸秋石是心花怒放了,屁颠屁颠跟在谷红矾身后,真是一步都不肯离开,恨不能直接粘在公主身上似的。 亲眼见到这一幕的溪客不淡定了,微蹙眉,震惊的眸子里闪过一抹杀意,没想到这个王八还有这一招呢?仗着自己长得好看,一个劲往公主身边凑,现在还要跟公主回府! 这他可忍不了,一个闪身回到公主府,早早候在饭厅等待着公主回来。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公主身影出现在门口位置,身后还跟着一脸兴奋的咸秋石,溪客暗暗攥紧了拳头,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 两人目不斜视的从饭厅门口走过,径直朝着公主卧寝方向而去。 待进入殿内,咸秋石被这恢弘的殿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这御灵公主府可要比舟王府气派多了,就连地砖都是素玉雕刻而成,细腻繁琐的纹路一看便知是多年老师傅的潜心之作,竟然就像不要钱似的铺在地上!还有这悬雕,桌椅,屏风,甚至就连房梁都是难得一见的稀有材料。 这些东西平日里就是在仙族都很少见到,光是殿中这些物件的价值就是不可估量,更别说这府中共有多少房间,更是难以想象公主的藏宝阁究竟会是如何惊人的场面。 咸秋石被惊得说不出话,站在门口发了半晌的呆,谷红矾则自顾自来到床榻处,见着秦哪正在给天南星喂药,她脸上的神色更紧张的几分:“你退下吧。” 秦哪看了看手中已经下去一半的药,又看了看天南星叫他容忍的眸子,只好将药递到公主面前。 秦哪退至一旁,只是这眼底的杀意藏不住。 谷红矾接过药盏又开始了亲力亲为的照顾,天南星总觉得这个公主很是有些不对劲,方才也和秦哪商量了一下应对之法,此刻眸中的冷意已然少了几分,取而代之的则是几分羞怯:“这些事叫他们做就好,殿下万金之躯,怎好为我做这些?” 谷红矾一边吹凉汤匙中的药汤子一边道:“只要是你,我做什么都不为过。” 药送到口边,天南星微张口喝下,苦涩顿时侵入肺腑,他虽说从前也喝过不少的苦药汤子,可不知为何,公主喂他的药就是格外的苦。 这时秦哪才注意到屋子里多了一个人,他回首,警惕视线在咸秋石身上游移,这人好生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视线对上他这双清澈透亮的水眸,马上就想起这人,这不就是之前从君后手里拿走冰川之莲的男人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咸秋石也察觉到有人对自己投来了异样的目光,顺着细微的冷意看过去,只见侍君身边这个侍卫秦哪正盯着他看,这眼神之中满是戒备,给咸秋石看的浑身不舒服。 “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不成认识我?” 咸秋石明知故问,分明早晨他还在舟王府的藏书阁里把人骗的团团转呢,眼下就跟不认识他似的,这演技也算是好的。 秦哪不知对方的身份来历,不过身上一股子水族的气息,再加上能跟在公主身边,想必也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少不了给他几分薄面。 “公子瞧着眼生,不曾见过。” 咸秋石心中不屑,面上露出和善的笑容:“我怎么觉得你倒是熟悉的很?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秦哪冷着一张脸道:“公子怕是记错了,我们从未见过!” 榻上的天南星无奈,这个秦哪该是说他什么才好?知道他不是个热情的人,但也不至于对人家如此冷漠吧?好歹也是跟着公主回来的人,他这般不是不给公主面子了吗? 第144章 做朋友 面对秦哪的冷淡,咸秋石也不生气,反倒扬起一个张扬的笑容来,两三步来到秦哪身边,甚至还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语气很是亲密的样子:“别这么警惕嘛,我就是觉得你很眼熟,跟你一见如故呢!反正我以后也要经常过来,说不定我们能成为好朋友。” 秦哪语塞,微蹙眉很是有些不满,就好像头顶飞过许多乌鸦一般:“谁跟你是朋友?!” 秦哪一个抖肩,把咸秋石的手臂抖了下来,还顺便往旁边挪了一步,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人。 咸秋石也不恼,反倒是跟秦哪聊了起来,虽然秦哪对他爱搭不理的,但这也不能阻止咸秋石对他的好奇。 天南星的药也喝完了,这一次杜若拿来了好几种蜜饯让天南星挑,天南星也是不好意思,不过看着公主期待的眸子,他最终还是随便拿了一个吃下去,并称赞道:“这个好吃。” 谷红矾满意的笑了:“那以后就用这个蜜饯吧。” 天南星羞怯颔首,杜若看着他这副样子就来气,心中暗道:小白脸!惯会卖乖讨好! 杜若想着,一个仙侍来问道:“殿下,时辰不早了,该用晚膳了。” 谷红矾这才想起自己早已空荡荡的肚子,咸秋石也凑上来问道:“殿下,我还没吃饭呢,要不我们先吃饭去?” 谷红矾应道:“正好本殿也有些饿了,让人把晚膳拿过来吧。” 杜若趁着这个机会忙提醒:“驸马准备好了晚膳,正在饭厅等着您一起用膳呢,不如去饭厅用膳吧?” 咸秋石一想起这个驸马,他在舟王府这段时间幸亏有这个溪客时常来陪伴,不然他岂不是要无聊死了?现在正好有这么个机会,倒不如就顺水推舟,也算是还溪客一个人情了。 “我倒是觉得可以去饭厅吃,驸马一早就准备好的晚膳,若是不去,岂不是寒了他的心?” 咸秋石来者是客,既然他都这样说了,谷红矾自然没有呛着他的道理,也就应和道:“也好,正好你们之前还没见过,就一起用个便饭吧。” 咸秋石嘴角尴尬的抽了抽,本来想说他们两人其实早就认识的,只是想着这个公主性格乖僻,说不定会不喜,还是不要多嘴的好:“好,那我们现在就去吧,我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今日正好可以尝尝公主府的餐食,肯定比舟王府的好吃。” 他这话可是没说错,五皇子舟王不仅性子冷僻,就连口味都清淡的不像话,连带着整个王府的膳食都见不到多少油水,成日不是清粥就是青菜,给咸秋石吃的脸都要绿了。 谷红矾带着咸秋石去用膳,出门前还特意吩咐了杜若一定要给天南星准备清淡的饮食。 咸秋石屁颠屁颠跟在公主身后,只是出门前无意识的回眸瞥了一眼榻上的男子,这可是个狐族!是他们水族最大的仇敌,咸秋石永远都不可能给天南星一个好脸色,没有当场打死他都是给公主的面子。 待来到饭厅,溪客已经等候多时,只是这桌上的餐食还在冒着热气,像是刚出锅的一般新鲜,不过看他身边的广白着脸色就阴沉的可怕,一脸的怨怼,像是谁惹着他似的。 公主带着客人出现,溪客忙起身颔首算是行礼:“殿下。” 早已饥肠辘辘的谷红矾也不在乎这些虚礼,边落座边道:“坐吧,等很久了吗?” 溪客笑着摇头:“没多久。” 一旁的广白倒是不乐意了,噘着嘴不满道:“回殿下,公子等了半个时辰,饭菜凉了一次又一次,都是公子亲自施法回温的,公子这段时间本身就虚弱,只怕更难痊愈了。” “广白!谁让你说这些的!退下!” 溪客面上凌厉呵斥,实则内心夸赞广白干得漂亮。 广白悻悻告退,溪客又赔上笑脸道:“殿下恕罪,他就是被我惯坏了,回头我定好好罚他。” 谷红矾也知道溪客的良苦用心,只是他这般明显的卖惨,谷红矾也不好视若无睹,毕竟这里还有外人在场呢:“驸马辛苦了,本殿知道你为救本殿耗尽灵力,这份恩情本殿铭记于心。” 溪客害羞的垂下眼帘,掩去眸底喜悦:“殿下客气,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实在当不得殿下一句感谢。” 咸秋石反倒是不乐意了,跟着坐下来不悦道:“殿下怎么只记得他?不记得我了?” 这话听着颇有几分撒娇的意味,谷红矾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还以为咸秋石是埋怨他被冷落了,忙给他碗中夹了一块肉说道:“怎么会忘了里呢?你不是说你饿了吗?这一桌子都是你的。” 咸秋石虽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看在公主为他夹菜的份上也就不计较了,笑得灿烂又纯净,完全不像是个活了几万年的人:“殿下对我真好,我可要多吃点。” 他说着,一块肉就已经送入口中,顿时口齿间肉香四溢,面上也露出满足的神情,他已经许久没吃到肉了,实在是想得慌,看来今日来公主府蹭饭是个明智的选择。 溪客看着眼前的一幕,差点牙都要咬碎了,公主可从来没给他夹过菜啊!从前那个狐狸侍君陪伴殿下千年,给他夹菜也就忍了,这个咸秋石怎么也能得到殿下这般待遇?! 谷红矾隐隐察觉到饭桌上出现一股子冷意,眼帘微抬刚巧看到溪客正死死盯着咸秋石,这眼神就像在看着死鱼。 公主有些尴尬,忙打圆场:“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水族巨龟一族的大公子咸秋石,之前因着受伤一直在舟王府中养着,今日本殿才遇见他,看他一个人在王府中怪可怜的,就把人带回来用个便饭。” 溪客这才忙收起眸底的狠厉,换上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道:“原来这位就是咸家公子,久仰大名,今日一见,公子当真是样貌不凡,气宇轩昂,看这样子是伤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吧?” 咸秋石一边咀嚼着口中的食物,鼓着腮帮子道:“好多了,不过距离痊愈还需要一阵子,多谢驸马爷关心。” 第145章 公主姐姐 咸秋石的话让溪客嘴角不自觉抽了抽,这人的伤早就大好,难道是看出他的想法,想瞒着公主,好让他可以在这里多留一段时间? 没想到这人还是个聪明的,溪客也不由的警惕了几分,看来人不可貌相这句话的确没错。 咸秋石这个人顶着一张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小脸,随意在公主面前撒个娇就可以讨到他溪客遥不可及的梦,这就让溪客非常不满。 不过他也不好当着公主的面如何,毕竟咸秋石今日的身份可是公主的客人,溪客作为主家当然要对他客客气气的,更何况此人还是水族咸家的公子,地位不容小觑。 “你最近有什么事吗?” 公主发问,溪客见她看着自己,也就应道:“殿下有什么吩咐?” “本殿是想着藤萝这样也不是个事,他体内的毒还未解,只是舟王府里的藏书阁藏书如星辰浩瀚,今日本殿与秋石寻了一日也没什么收获,不如你也跟着一起去,人多力量大,说不定能很快找到解毒之法。” 溪客先是一愣,接着换上一脸严肃道:“殿下放心,我必当竭尽全力去寻。” 谷红矾满意颔首:“嗯,用膳吧,今日早些休息,想必明日会是一场恶战。” 咸秋石用过晚膳之后竟然赖在公主府不肯走了,这里人多热闹,不仅有公主驸马,甚至还有一个狐狸侍君,这些主子的数量就够多了,更别提还有他们身边的仙侍,若是都站在一起,足足可以占据半个寝殿。 越是人多的地方,咸秋石就越是喜欢,他拉着谷红矾的手臂摇晃,活脱脱像是个孩子,亲昵的与谷红矾撒娇:“公主姐姐,舟王府里实在是冷清,夜里更是一点声音都没有,我害怕,我想留在这里睡,好不好?” 姐姐?! 这个称呼可是把在场的两位男主人都吓得不轻,尤其是溪客,脸都要绿了,拳头更是紧紧攥着,一双冷眸死死盯着他,像是随时都会将人就地正法一般。 天南星更是被惊得说不出话来,歪着脑袋斜愣愣的逆着他,这人又是哪冒出来的?竟然叫公主姐姐?他是当这些人都是死的吗? 谷红矾也愣住,她一直都是家里最小的孩子,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叫她姐姐,再配上咸秋石这略有些稚嫩的脸庞,轻声细语的,简直要将她的心都融化了。 “好,那你留下来睡吧,等五哥回来之后你再回去。” 咸秋石眸底闪过一抹尴尬,但很快被自己掩饰过去,接着撒娇道:“公主姐姐真好,那我睡哪里?” 谷红矾无奈,让杜若给他安排院子休息。 咸秋石跟着仙侍去休息,后背隐隐觉得一阵凉意袭来,他不敢往后看,因着他知道自己露馅了。 此时的秦哪正满眼凶光的盯着他的背影,五殿下还没回来,也就是说今天上午在舟王府里幻化成舟王模样戏耍他的人就是这个咸秋石! 谷红矾也察觉到秦哪吃人一样的眸子,只是她还不知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再加上她也困倦,眼下只想好好睡一觉,也就没过问什么,吩咐溪客出去之后就躺在天南星身边准备睡觉。 这还是天南星第一次与公主同榻而眠,要不是因着他现在的情况什么也做不了,杜若肯定是不会答应,又要唠叨一番的。 秦哪与杜若两人在外面守夜,前半夜是杜若,后半夜是秦哪,不过秦哪也没回去睡觉,而是悄然去了咸秋石落脚的院子。 这个院子平时看着不起眼,青砖绿瓦,小桥流水,不过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院子,在此刻的秦哪眼中,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如此扎眼,恨不能拔除这里的一切,全部焚烧殆尽。 咸秋石没有休息,眼下的他正悠闲的倚靠在美人榻上,一条腿耷拉在榻边晃悠着,手里还把玩着个什么法器,夜半三更打着哈欠却不肯睡觉,自然是因着他知道今夜注定不平。 “秦侍卫既然来了,为何不进来?难道是想让本公子亲自给你开门吗?” 门外忽闪忽闪的影子是秦哪的,他因着之前给公主灌输灵力的伤了根本,现在的他就和一个普通仙族侍卫没什么区别,甚至连一个仙兵都比不过,轻易被对方察觉,秦哪的脸色变得难看。 他推门而入,屏风后的男人悠闲自得,慵懒的模样光是看到就叫人生厌。 秦哪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径直来到宽榻旁的太师椅上落座,一双冷眸直勾勾盯着他,像是在看死人。 秦哪的确是恨不能杀了这个愚弄自己的水族公子,把他困在舟王府藏书阁里骗的团团转,要不是秦哪现在没这个本事,只怕咸秋石早就是一具尸体了。 咸秋石也不跟他计较,谁让自己耍了人家一上午,秦哪肚子里有气是正常的,要是不生气还对他笑眯眯的就要警惕了。 “秦侍卫好兴致,有空来我这里,若本公子没猜错,你是有话想说吧?” 秦哪心中不屑,依着他的脾气,早就该杀了这个猖狂的货色,怎么还能留着他在这里阴阳他? “咸公子聪明,想必也猜到了我想说什么吧?” 咸秋石嗤笑出声,歪着脑袋无辜的望着秦哪这张英气逼人的脸:“果然,这公主府里就没有一个丑的,秦侍卫这样貌若不是侍君的侍卫,只怕是也要成为公主的人了。” 咸秋石话语间颇有几分讽刺的意味,秦哪听着他这一通的阴阳怪气,差点没恶心的吐出来。 不过眼前这张脸还真是勾人,水族独有的荫白肌肤好似能泛出光来,借着夜明珠微弱的光恰似银河般夺目,一双杏眼圆润饱满,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觉得充满了无辜,引着人想要疼惜他。 四肢柔弱无骨,许是水族的特点,光是坐在这里就像是要睡着似的瘫软,反倒是成就出一种慵懒的美。 男子美的不像池中之物,倒是让秦哪的火气消下去不少,下意识品尝这屋中随处可见的咸秋石身上的味道。 第146章 断袖之癖 咸秋石哈哈大笑,看上去开朗阳光,丝毫不见方才的阴狠:“秦侍卫不会真的以为本公子是来陪你说笑话的吧?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倒是会让我以为你大名鼎鼎的暗阁第一杀手有断袖之癖呢。” 秦哪心中一颤,不由得微蹙眉宇,望着咸秋石的眼神中多了一抹杀意,方才好不容易才酝酿出来的柔和荡然无存。 “咸公子到底想说什么?” 秦哪的眼神宛若忘川尽头的恶鬼,吓得咸秋石也收敛了几分,不敢在他面前太过放肆:“秦大哥别这么严肃嘛,我不过是想着你我将来少不了要多见面,既然同在屋檐下,有什么矛盾说开了最好,免得到时候你冷不丁在背后捅我一刀,我也喊不出冤枉不是?” 秦哪不想承认自己的眼睛有问题,可他怎么看着咸秋石这眼神中带着一丝撒娇的味道? “没想到啊,你的胆子也不是一般的大,竟敢假扮舟王。” 秦哪一语道破,反倒是给咸秋石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咸秋石愣了一瞬,很快恢复笑容:“我倒是觉得你有些傻。” 秦哪微蹙眉,没说话。 咸秋石接着道:“舟王从来都不是个多话的,我今日说了那么多的话,你就没发觉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吗?还一个劲配合我,哈哈,现在想起你当时的表情我就想笑。” 秦哪的确无地自容,他也知道舟王是个什么样的性子,只是当时着急给天南星找解药,也就忘了这一茬,再加上他灵力亏损,没有察觉也是正常的。 秦哪脸色变得铁青,眸底杀意更是掩盖不住:“你很喜欢笑吗?” 咸秋石被他这个眼神吓到,忙收了笑容,故作严肃的站起身,摇晃着脑袋道:“这就不是你要操心的了,今日的事是我不对,告诉你一件事,当做补偿吧。” 秦哪疑惑,这人当真有这么好心?半信半疑道:“说。” “明日一早我,公主,还有驸马会去藏书阁寻找融魂丹的解毒之法,若这融魂当真是毒药,多半是能有线索的,除非这根本就不是毒药,而是蛊!” 秦哪一惊:“你是说蛊虫?” 咸秋石颔首,漫不经心道:“不论是那个族,关于蛊的记载都少之又少,据我所知只有人族才有练就蛊虫的方法,而舟王藏书阁里只有一本人族的书有过关于蛊虫的只字片语,多半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所以我还是建议你从公主这里下手,既然这东西是公主做出来的,她就应该有解毒之法,只是我不知道为何连公主自己都不知道。” 这番话让秦哪幡然醒悟,原来之前他都想错了方向,说不定真的是这个蛊搞的鬼。 秦哪二话不说起身朝外走去,咸秋石的声音留在身后:“我们说好了,我告诉你这件事,你今后可不能找我的麻烦了!” 秦哪没理会他的话,自顾自朝着公主的炼药房而去。 只是这地方有公主设下的结界,按照他现在的能力根本不能打开这结界的同时还不被公主有所察觉。 眼看着快要到换岗的时候,秦哪只好先去守夜,把已经困倦到睁不开眼的杜若替换下来。 杜若回去睡觉,留给她休息的时间也只有不到两个时辰,她倒头就睡,甚至连衣裳都没来得及脱下,就这般和衣而眠。 她只觉得刚睡下就要起身,被一个小仙侍拽起来的时候人都是蒙的,清醒这两个字与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一个脑袋比两个大,昏昏沉沉的服侍公主,差点在公主面前打呼噜。 早膳后三人便去了舟王府,此刻天还未亮,玄猫正是最精神的时候,小家伙跟在谷红矾身后一起出了公主府。 等到了舟王府,三人分头行动,势必要在今日找到解毒之法,玄猫反而是困倦了,一个劲打着哈欠,之后又找了个舒服的地方蜷缩起来睡觉。 这里表面看上去只有三个人,实际上是四个人。 秦哪藏在咸秋石的心海之中跟了进来,这里人多,就算是多了一个人也不会被轻易察觉,按照秦哪隐身的本事来说,要想瞒天过海也不是难事。 四个人就这样从天亮找到天黑,愣是没有半点头绪。 谷红矾饿的眼冒金星,吩咐舟王府的下人们准备了晚膳,秦哪则趁着几人用膳的时间偷偷溜出了舟王府。 他知道只怕是将这里翻个底朝天都不一定能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既然如此倒不如从公主身上下手。 他再次来到公主的炼丹房,只不过对付这里的结界他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好在咸秋石也算是靠谱,给他留下一个法器,帮助他进入结界不被人发现。 与此同时,舟王府的三人正用着晚膳,舟王府里的膳食多以清淡为主,就连口味同样清淡的溪客都觉得索然无味,抓紧时间用过晚膳还有事要做,因此三人都没有说话,自顾自吃着一桌子的清汤寡水。 谷红矾夹起一块豆腐,刚想送入口中,手上突然一个用力,豆腐被夹成两段掉落在碧玉碗盏之中。 溪客察觉到异样抬眸看去,只见公主微蹙这眉宇,很不自在的样子:“殿下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谷红矾摇摇头,她说不上来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只恍惚间心头一紧,像是被什么东西戳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我没事,许是有些累了,还有多少地方没找?” 咸秋石应道:“今日只找了第一层,还有上面几层都没找呢。” 谷红矾放下筷子,忧心忡忡道:“就按照我们这个速度,只怕不行。” 按照时间来算,天南星已经浪费了三日,还有剩下的七日时间,若是再找不到解药,天南星的魂魄就会被消融,没了魂魄,就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回彻底从这世间消失。 谷红矾不敢去想,索性直接让人准备好床榻在藏书阁之中,干脆就睡在这里,省的来来回回的浪费时间。 溪客担忧公主会睡不好,想劝两句,奈何公主钻了牛角尖,是怎么都不肯的,只好作罢。 第147章 毒还是蛊 公主不回来了,秦哪更有时间找寻融魂丹的蛛丝马迹,不过一想到天南星还在公主卧寝之中,只怕是公主不在,自己也不在主子身边,那些仙侍又要狗眼看人低了。 秦哪没办法,他好不容易才进入这结界之中,没找到解毒之法是绝对不会离开的,可是苦了天南星,一个人在榻上躺着,没人来陪他,也没人给他换药,还要他自己动手。 一日三餐倒是没少了他的,只是没人会主动给他喂饭,他浑身缠着纱布还要自己吃饭,凄惨的让人想掉眼泪。 不过他天南星是谁啊! 那可是连哑药都舍得给自己灌下去的人,区区这点子磨难是不可能难倒他的。 自己吃饭,自己换药,一切都还好说,就是这体内愈发夺魂的痛楚令他一度想要终结了自己的性命。 平时还好,只是觉得身上不太舒服,总觉得有一股阴霾笼罩着自己,一旦到了融魂丹发作的时候,他总是会生不如死,感觉身体与灵魂逐渐分离,那种撕裂的疼痛遍布全身每一处角落,令他五脏六腑都狠狠挤压在一起,拉扯开裂,这种感觉至少会持续一炷香的时间,而一天至少会发生十几次。 这种程度的折磨让天南星夜不安枕,即便在深夜里他都会被这种折磨惊醒,然后忍受至少一炷香的时间才能稍稍缓和。 不过两三日他就被折磨的不成样子,黑眼圈快要掉在地上,四肢百骸没有半点力气,就像是没有骨头似的耷拉在腿上,若不是还有仙侍进来会看到他的样子,他恨不能一直躺在榻上,连坐起来都是拒绝的。 次日一早,一个仙侍门也没敲的走进来,端着一份已经冷掉的白粥走了进来,放在他身边的矮桌上转身就走,从头至尾没有看他一眼,甚至眸底还带着一抹嫌弃。 就在她转身瞬间,榻上传出来一阵痛苦的呻吟声,带着喘息虚弱的喘息,仙侍被吓了一跳,猛地回首看去只见侍君正蜷缩在榻上,被子被他死死抱在怀中,纤长如玉的手指上满是汗珠,死死抠着床榻边缘,头埋在被子里看不见他的表情。 仙侍被吓坏了,这人难道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体了?! 仙侍连滚带爬的跑了,多看一眼都能吓出一身的冷汗来,逃到外面还不忘关上房门,像是生怕里面的东西会冲出来似的。 门外的仙侍们也被吓了一跳,少不了上前关心几句,这仙侍也说不出什么,只告诉大家伙千万不要靠近这屋子,多的她也不愿说。 秦哪在屋子里找了整整一日,总算在一处最不起眼的地方找到了已经被烧的就剩下一半的《万蛊》。 秦哪如获至宝,仔细在其中寻找蛛丝马迹,终于让他找到融魂丹的踪迹。 正当他喜出望外时,这本书却没了另一半,他看着旁边已经燃尽的烛火周围细碎的灰尘,这些就是这本书的另一半,早已化为灰烬。 秦哪不想就此放弃,好在前半部分已经说明了如何制作这融魂丹,可当他明白了制作过程,心也跟着凉了半截。 这东西果然不是毒,而是一种蛊,这种蛊虫不同于寻常蛊虫那般简单,而是需要一种独特的虫子,这种虫子极小,小到用肉眼几乎不会察觉,而这虫子需要用心头血滋养。 也就是说公主是用了自己的心头血才养成的蛊虫,那想必要想解开这蛊也只有用公主的心头血将蛊虫引出来。 这可就为难了秦哪,哪怕是用他自己的心头血也好,却偏偏是公主的,公主有金身护体刀枪不入,别说伤害她,就算是靠近也会被察觉,想得到她的心头血简直难如登天。 与此同时舟王府藏书阁中。 三人还在没日没夜的寻找,都精疲力竭,几人已经找到三层,看着浩如烟海的藏书,咸秋石后悔了。 他在想到底要不要跟公主说明这并非一种毒?可他又实在是想与公主就像这样安静的待在一起。 他很享受这种感觉,从来都没有这般渴望与一个女子在一起。 就在他盯着公主背影出神时,溪客一动不动的背影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不知道溪客在看什么,而溪客却盯着眼前的书看了好久,这本书的名字正是《万蛊》。 没错,他找到了这本书,同样也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内容。 好在这本书是被他找到,并非被公主亲自找到,他还有机会。 他悄悄抹去了这本书上关于融魂丹的所有内容,之后又拿着书走向公主。 咸秋石以为他是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不由得放下手中的书,目不转睛盯着他们两人瞧。 “殿下,我看侍君的症状不像是中毒,倒像是蛊,这里有一本关于蛊毒的书,或许有什么线索。” 公主一听这话,忙接过他手中的书仔细翻找,奈何什么也没找到,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又再次破碎,她泄气的耷拉下脑袋,深深叹了一口气道:“还是没有……” 溪客暗自舒了一口气,咸秋石却觉得这件事奇怪的很,既然驸马都已经找到了《万蛊》,为何他却掩盖了真相? 难道说他也不希望侍君活着? 不过这样一想也对,他与那狐狸侍君共侍一妻,势必是要争宠的,如果狐狸死了,他不就是这公主府里唯一的男主人了吗? 这样一想,这个溪客倒可以利用一下,毕竟公主最喜欢那狐狸,若这狐狸死在他手上,难保公主不会恨上他,现在有溪客这个现成的手爪子可以用,反倒不用他咸秋石来做这个恶人了。 寻到筋疲力竭,公主实在是支撑不住,便就在这藏书阁中和衣而眠,准备醒来继续找。 咸秋石这心里却打起了算盘,究竟如何才能让这个驸马为自己所用呢? 公主府里,找到解蛊方式的秦哪灰溜溜回到公主卧寝,深夜天南星还没休息,见着秦哪推门而入,眸底不由多了一抹欣喜:“你回来了。” 第148章 是福是祸 秦哪原本低沉的情绪因着这句话稍稍缓和几分,来到天南星面前时视线已经变得柔和:“还不睡?” 只是这说出的话依旧冷冰冰的,不过天南星也不在意,他能回来就好。 “在等你啊。” 秦哪一愣,抬眸间扫到凌乱的床榻,天南星的衣衫不算整齐,鬓边还未来得及完全擦拭的汗珠,一切都在无声诉说着他被这蛊折磨的多么痛苦。 秦哪咬着牙暗暗自责没有保护好他,却在迎上对方含笑的眼神时心境也跟着软了下来。 “等我做什么?你现在就是要好好休息,别的什么也不要想。” 秦哪说着,上前轻轻为天南星盖好被子,接着半蹲在榻边,想用自己的手帕为他擦拭鬓角汗珠,却猛地想到自己的帕子已经给了广白,只好用一旁的纱布为他擦拭。 纱布没有丝帕那般细腻,秦哪手劲大,天南星被剐蹭的吃痛,下意识往后挪了一分,抬手摸到自己的汗水,有些尴尬的说道:“刚才毒药发作了。” 他说话的时候,唇角带着一抹笑意,可这笑在秦哪眼中便是无比的心酸。 秦哪收回手,换上一副严肃神情,缓缓开口道:“公主给你下的融魂丹不是毒,是蛊。” 天南星愣住,水眸中满是震惊。 “蛊?!” 蛊是一种神秘又恐怖的存在,数十万年来属于人族机密,即便在人族能驾驭蛊虫的也不过寥寥百人,如今竟被公主驾驭,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秦哪颔首:“是,唯一解蛊的办法就是用她的心头血把蛊虫引出来。” 天南星转首看向雕刻精致的房梁,要想取得公主的心头血可是大逆不道,一旦被君上知晓,便就是死罪。 “我们该怎么办?” 秦哪满眼担忧,此刻的他有一种奇怪的决心,只要天南星开口,他愿意去做这个恶人,亲自取出公主的心头血为他解蛊。 天南星缓闭眼眸,语气沉着冷静的可怕:“让我想想。” “天……”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先下去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天南星打断了秦哪的话,他不能让秦哪再为他冒险去得罪所有仙族皇室,这可是抄家灭门的死罪,他一个狐族死了就死了,可秦哪只怕是还有自己的亲人,连累亲人性命,实在无谓。 秦哪见着天南星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也就只好起身告辞,不过是来到门外守着,他作为侍卫,他的夜晚向来只有披星戴月,从未有过温暖的床榻。 也就是这一夜,天南星梦中是无数家人的头颅,鲜血淋漓滚落满地,足足上百人全部在一日之间失了性命,成为一缕孤魂野鬼,带着无尽的怨念包围着他,质问他为何到现在还没为他们报仇? 天南星被这些冤魂吓得醒不过来,就像是鬼压床一般,秦哪听到动静冲进来,一个劲呼唤着他的名字才将人唤醒。 夜半惊醒的同样还有宿在舟王府的公主殿下。 她在梦中看到许多长相怪异的虫子,有带着翅膀却不会飞的,有状如汤饼浑身雪白不断蠕动的,还有长着满脑袋眼睛到处乱看的,她被这些奇怪的虫子吓到,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不仅如此,她还梦到她用自己的心头血滋养这些虫子,再把他们放在一起去争夺这些血,最后一只虫子把所有对手全部吃进肚子里,撕扯着它们的身体,发出尖锐刺耳的吼叫声,之后才美滋滋去享受那些血。 她是被咸秋石唤醒的,待她睁眼看到眼前的一切,才恍然方才只是一场梦,只是这场梦也让她想起来那就是之前自己训练蛊虫时的场面。 她好像猛然知道了什么,起身就朝着公主府而去,咸秋石与溪客忙跟上,待回到公主府,沉寂的天色已经逐渐泛起金黄色,清晨带着冷意的微风铺散在几人身上,更平添一抹凉意。 公主径直来到自己卧寝,秦哪不在门外守着,她没有多想推开门走了进去,却在看到自己榻上的一幕时愣了神。 她的侍君就睡在榻上,安静纯洁的男子侧颜都美到不可方物,只是他的手还紧紧拽着一个人,是秦哪。 此时的秦哪正低垂着头,半跪半蹲的守在榻边,他的手抽不开,就这般吊着,只是这样的场面让冲进来的三人都有些呆滞。 知道秦哪是侍君的侍卫,却不曾想两人竟然已经到了如此亲密的程度,连睡觉都要拉着手,不知道的还以为两人是一对呢。 秦哪想把手抽出来,却又害怕吵醒了天南星,只好低声向公主解释:“殿下莫要误会,主子他方才被毒药折磨,难以入睡,抓着点什么东西才刚睡下。” 这话很明显就是在埋怨公主给他主子下毒,谷红矾也不蠢,当即下令所有人都出去,包括秦哪。 秦哪不舍却也不可抗命,离开时被天南星察觉,小狐狸逐渐清醒过来。 定睛看到眼前的公主殿下,猛地回过神来,忙就要起身行礼,公主也没阻拦,便就任由他拖着沉重的身子起身行礼。 公主缓缓落座在床榻边缘,并未着急给他解蛊,抬起她微冷的眸子上下扫视眼前这个侍君,他低垂着头,像是意识到自己犯错,很愧疚的样子。 “睡得还好吗?” 公主悠然开口,玄猫跳上她的双腿,谷红矾抬手抚摸上这颗毛茸茸的脑袋,略显慵懒。 天南星头垂得更低了些,嗓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回殿下,还好。” 谷红矾垂眸,视线落在玄猫身上,淡道:“撒谎。” 天南星一惊,忙跪地惶恐道:“殿下恕罪,我是不想让殿下愧疚,殿下伤心,我也跟着难过,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一人承受这些,免得伤及殿下贵体。” 这话虽说未见到几分真心,不过是个好听话,谷红矾也乐意接受。 “我的确是愧疚,融魂丹不是毒,是蛊。” 天南星故作震惊状,抬眸不可置信的望着公主闪烁瞳仁。 “这件事是我的错,不过我还是想让你知道,伤害你并非我的本意,若我真的想要你死,就不会把你救回来,还对你悉心照料,你可明白?” 第149章 魂金刃 公主的话让天南星下意识喉结微颤,这一幕看在谷红矾眼里实在是充满了诱惑。 这一刻她多么希望他不是侍君,而是她名正言顺的驸马,这样两人就可以…… 谷红矾垂下眼帘,努力平心静气,半晌缓声道:“起来吧,你身子还虚着,不必行如此大礼。” 天南星谢恩起身,只是他不明白公主为何会生气?方才公主的眼神很明显就是在生气,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令她不悦。 不过现在也没空想这些,这个时辰公主突然回来,想必已经找到了解蛊之法,还是先解蛊要紧。 谷红矾摆摆手让玄猫下去,玄猫先是歪着脑袋看着她的动作,随后像是明白一切似的自顾自出了去,这屋子里现在就剩下公主与天南星两人,一时间四周变得安静不可捉摸,天南星也不由得紧张起来。 公主性情飘忽不定,他再不敢贸然动手,即便他知道若接下来公主剜下心头血,那么在这段时间里就是公主最脆弱的时候,他有机会夺下公主的性命。 谷红矾像是不知道他的想法,掌心一翻,一柄锋利的短刀出现在她手中。 这不是普通的短刀,而是上古神器魂金刃,拥有金身的仙家只有这柄利刃可以伤到她,天上地下仅此一件便就在谷红矾手中,难怪所有人都知道这东西的存在,却从未有人找到。 两人盘膝对坐,利刃毫不犹豫刺破胸膛,无数闪烁着光芒的血液从肌肤破碎的裂口处涌出,围绕在公主身边颤抖着。 天南星被这光芒刺的有些睁不开眼,原来仙族公主的心头血竟然是这样的,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周遭血液缓缓朝着天南星身边聚集,谷红矾的脸色逐渐变得惨白,她忍受着剧痛控制血滴引导出天南星体内的蛊虫,天南星也跟着一阵说不上来的痛楚,像是浑身上下都被利刃拉扯,每一块肉都被割下来似的。 终于,一只血红色的蛊虫从天南星心口处钻了出来,是真正的破皮而出,它是身后留下了一个血红的窟窿,温暖的液体浸湿了天南星胸前大片衣衫,他才有所感觉,蛊虫已经离开了他的身体。 他是庆幸的,一股浓重的困意袭来,他好想就这样倒下去睡一觉,却在朦胧间看到蛊虫朝着谷红矾飞去,在她心口处停留,之后像是扭动着身子从公主心口钻了进去。 天南星被眼前的一幕吓到,他以为公主会毁了这蛊虫。 他大惊,一瞬间清醒过来:“殿下!” 此时的谷红矾面无人色,一只手撑在榻上,一只手捂着胸口,喘息声带着沉重:“我……没事……” “殿下为何不毁了这蛊虫?” 谷红矾轻摇头,无力栽倒在榻上,没了动静,任凭他如何摇晃也无济于事,只好大声呼叫门外的溪客他们才赶了进来。 溪客与咸秋石围绕在公主身边查看她的情况,确认只是过于疲惫而昏过去之后才放下心来,秦哪则一心都是自家主子,在确认他体内的蛊虫已经消失,这才为他给胸前的伤口上药,全程没有看公主一眼。 “公主把蛊虫引到自己体内了,她不会有什么事吧?” 天南星问着,只是眼前这两人都不愿回答他的问题,尤其是咸秋石,他真的很想趁着现在公主不知情,直接杀了这个狐狸精。 溪客安顿好公主,又吩咐秦哪带着他的主子回自己的牵思园去,秦哪正好也想与天南星单独待着,也就没拒绝,生拉硬拽让天南星跟着自己回去。 天南星百般不舍,不断回头去看,直到视线之中再无公主的影子。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不舍,他应该恨的,应该趁着方才的机会抢过公主手中的魂金刃,一刀毙命,他狐族的仇也算是报了。 可他从未想过,若仙族公主死在一个狐族手中,仙族又怎会放过狐族全族?势必要大军压境,把狐族杀一个片甲不留。 也幸好他没有冲动,不然死的可就不只是他一个了。 这次过后公主像是突然间看开了,除了上朝,与驸马和侍君用膳,就是在公主府中抚琴作画,外面的事几乎不去想,就连天南星刺杀她的事她都绝口不提,就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日子还照样过。 溪客等人倒是没什么,只要公主不会阴晴不定的乱发脾气就好,可天南星却为难的很。 他的目标是刺杀公主,奈何无处下手,魂金刃收在公主心海之中,除了她自己,其他人根本无法拿到,唯一的路都被堵死,任凭天南星如何也是无法完成任务的。 这段时间里公主府还算是安静,溪客没事就会去舟王府藏书阁寻找关于公主性情大变的资料,奈何有关记载已经被皇子们拿走,他就算是翻遍整个藏书阁也不可能找到。 咸秋石每日都想着如何杀掉这个狐族,奈何他身边的秦哪实在讨厌,几乎是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让咸秋石没有任何下手的机会。 天南星一如往常陪着公主用膳作画,这天两人坐在院子里抚琴,琴音绕梁,悠扬入耳,不过这一幕看在溪客眼中便生出不知多少嫉妒。 分明他才是公主府的男主人,可公主却偏偏喜欢这个狐狸,完全不将他放在眼里,反倒是咸秋石这个巨龟仗着自己并非仙族之人,又生了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成日往公主身边凑,跟她撒娇,让人厌恶。 “公主姐姐,侍君现在弹奏的是什么曲子啊?我怎么从未听过?” 咸秋石抱着玄猫跑过来,旁若无人的坐在公主右边的空位上,拿起一块糕点就吃了起来,还睁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公主。 正一心欣赏曲调的谷红矾瞥了一眼身边男子怀中的玄猫,拿起他面前早已冷掉的茶盏放在自己左边的位置上淡道:“《怀乡歌》,狐族的曲子,你没听过也属正常。” 咸秋石摇晃着脑袋恍然大悟道:“《怀乡歌》?这名字听起来倒不像是狐族的曲子,倒像是人族的呢。” 第150章 王八 咸秋石说着,自然也注意到公主悄然挪开的茶盏,不过他也没多想,还以为公主是在给他腾地方,自顾自的拿来一个新的茶盏为自己斟茶。 “嗯~这茶好香啊,不愧是公主姐姐的茶,就是比别人的好百倍。” 他这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着,谷红矾柳眉微蹙:“若我没记错,你应该比我要大些,怎的要叫我姐姐?” 咸秋石塞了满口的糕点,有点嫌弃玄猫身上掉下来的毛,弯腰把玄猫放在地上,拍了拍手上的毛说道:“我虽然年纪大些,可我化成人形也不过百年,自然要叫公主姐姐,也是尊敬嘛。” 谷红矾语塞:“我瞧着你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咸秋石一愣:“回去?为何要回去?” “水族是你的家,你不回家,总是在仙族也不是个事啊。” “怎么不是个事了?”咸秋石有些不开心,撅着小嘴撒娇:“公主姐姐是不是不喜欢我?想赶我走了?” 谷红矾迫使自己嘴角抽了抽,扬起一抹不自然的笑意:“怎么会?你活泼可爱,我喜欢还来不及,怎么会赶你走呢?” 话音落,咸秋石这眼睛里都能放出光来:“公主姐姐喜欢我!哈哈!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肯定喜欢我,那我就更不能走了,我要留下来陪着姐姐。” 咸秋石高兴的像个孩子,差点没蹦起来,欢快的声音不仅是天南星,就连院子外的溪客都听了个清楚。 一曲毕,天南星站起身回到六角亭中,识趣的落座在公主左边的第二个空位上。 咸秋石疑惑歪头,看着公主身边的空位问道:“侍君为何不坐在公主身边?” 咸秋石原本以为自己可以抢了天南星的位置,这才落座在公主右边的位置上,没成想这位置根本就不是天南星的,不免感到挫败。 这种想法实在太过幼稚,也称得上他叫公主的一声姐姐。 天南星不知该如何解释,便就垂下头不发一言。 谷红矾浅浅叹息一声道:“时候也不早了,该用午膳了,走吧。” 一听有膳食可以吃,咸秋石顿时就将方才的事忘在脑后,屁颠屁颠就跟着公主去用膳,临走时还不忘再拿一块糕点路上吃。 来到饭厅,公主府里的仙侍们早就习惯了四人用膳的情况,自然也就准备了四套餐具。 溪客早早恭候在此,同样恭敬行礼后跟着公主落座。 按照位分溪客应当坐在公主身边,天南星正要坐在公主另一侧,却被眼疾手快的咸秋石抢先,坐下后就开始对眼前的美食赞不绝口:“哇,这日午膳好丰盛啊,都是我喜欢吃的!” 天南星被挤走倒是没什么埋怨,自顾自找了其他位置坐下,一旁的秦哪却气的攥紧了拳头,心中暗道:这个该死的王八,怎么哪都有他! 在谷红矾心里,这个咸秋石来者是客,自然待他比较客气,也愿意让着他:“是啊,我特意吩咐厨房做的都是你爱吃的,多吃点。” “谢谢公主姐姐,还是姐姐待我最好!” 咸秋石笑得满心欢喜,搭配上他这张人畜无害的小脸活脱脱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自然这是在谷红矾眼中,溪客与天南星眼中的他就是朵巨大的白莲花,惯会撒娇卖萌讨公主的喜欢,简直成为了两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蠢,咸秋石对此竟无半点察觉,还不等公主动筷就先行夹了菜给自己,吃的那叫一个见牙不见眼,满意极了。 溪客心中再多不悦,到了嘴边也要减而再减:“咸公子年纪小,只怕是不知仙族规矩,方要公主先下筷,之后才可用膳。” 他这话的意思咸秋石听懂了,不就是说他没教养吗? 谷红矾闻言并未开口,自顾自夹菜,反倒是想看看咸秋石会如何说。 咸秋石嚼东西的动作一顿,腮帮子鼓得圆圆的,看上去倒是有些可爱的样子:“我自是知道这般规矩,只是方才公主姐姐都说是特意为我做的,姐姐都没说什么,驸马何必动怒呢?下次我定不会再抢先不就好了?” 溪客一愣,忙辩解道:“殿下,我没有生气,只是想提醒咸公子一句而已,这是在公主府内,自由些也无可厚非,只是将来若有机会与君上君后同席还是这般,怕是君上会怪罪咸公子不懂规矩,连带着对水族印象不好。” 天南星心中暗惊,从前只觉得咸秋石是个白莲花,没想到真正的白莲花竟是溪客! 谷红矾没在意这些,依旧吃着自己眼前的饭菜:“无妨,相信秋石他有分寸。” 话音落,咸秋石冲着溪客吐了吐舌头,算是做个鬼脸,奈何口齿被美食占满,最终也只看到小小的舌尖而已。 天南星趁着公主说话的间隙,为公主夹菜。 待公主回眸时便看到碗中满满当当的食物,溪客抿了抿唇,眸底略显难堪:“殿下说的是。” 这顿饭对于溪客来说吃的没滋没味,天南星倒是心生喜悦,他这次重点讨好公主,看她喜欢吃什么就给她夹菜,两人也是有说有笑,好像从前的不愉快真的如风而散一般。 只不过饭后发生一件让几人都差点无法忍受的事。 “殿下,内宫来人了,说是替君后送人给公主。” 杜若来报,天南星正乖巧的给公主捏腿,溪客坐在一旁陪着公主下棋,咸秋石虽然看不懂,也插不上话,但他痴痴的望着公主绝美侧颜。 四个美人同框,以公主为首,三位男子都各有千秋,有的乖巧听话,有的活泼可爱,有的沉着冷静,不论谁看到都会为这一幕沉醉的吧? 黑子落下,公主疑惑抬眸:“什么人?” 杜若低眉垂眼的回应:“这个我也不太清楚,殿下还是亲自过目的好。” 话音落,谷红矾还没意识到她将面对什么,研究着溪客刚落下的白子,摸着下巴说道:“让他们进来吧。” 杜若应了声是便转身出了去,召唤众人入内。 第151章 挑选侍君 不多时,一队大约十几个相貌堂堂的人族男子排列整齐出现在公主面前,殿内原本的三人顿时就不淡定了。 “参见长公主殿下,殿下万安。” 十几名貌美男子齐齐下拜,谷红矾这才疑惑抬眸看去,眼前至少有十二三人,皆穿着清雅,样貌不俗,单独拎出来都是可以迷倒众生的存在。 谷红矾被这阵势吓了一跳,不由得瞪大了眼睛,领头的仙侍上前恭敬行礼道:“长公主殿下,这些都是人族各国进献上来的男子,人族皇帝们听闻殿下喜欢貌美的男子,就送来他们供殿下挑选,以充盈公主府,还望殿下笑纳。” 说话的是君后宫里的仙侍,看着有些眼熟,谷红矾一时间没想起她叫什么名字,多半也是因着被眼前这场面镇住的缘故。 “这……这……我什么时候喜欢貌美的男子了?都出去!” 谷红矾这小脸一瞬间便红的能滴出血来,天南星手上的动作更是顿住,回首愣愣的盯着这些个男子,眸底罕见的泛起杀意,这还是他第一次感受到威胁的滋味。 溪客与咸秋石也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溪客,公主府里本来就有一个狐狸侍君成日跟他抢夺公主的恩宠,这几日来又来了一只王八,他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现在又来了这么多人族,他这个公主驸马干脆让贤吧! 咸秋石也气得不轻,手中肉脯被他捏碎,浓油流了满手,盯着这些人族的眸子里满是怒意,若不是公主还在这里,他只怕早就把这些人全部扔出去,妄想进入公主府,他们还不够资格! 在这些生灵眼中,人族一开始就是神族创造出来解闷用的玩意而已,现在竟然还敢光明正大来到海潮渊,还想成为公主府的侍君?这简直就是笑话! 好在公主想也没想的一口回绝了这些人,反倒是打了仙侍一个猝不及防:“殿下没有一个能看上的吗?这些可都是君后挑选过的。” 谷红矾撇过头去简直没眼看:“母亲好好的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像是那种沉迷后宫的人吗?” 话音落,溪客悄然抬眸瞄了一眼公主通红的脸颊,心想:你不是这样的人?那这个狐狸侍君如何解释? 那仙侍也不憷,端的是大方得体的笑容,好像公主府里多一些侍君也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事:“君后说前段时间看到殿下心情不大好,想来是侍君受了伤不能侍奉的缘故,正好人族送来这些男子,他们各个文武双全,精通琴棋书画,全当是解闷的陪在殿下身边逗个乐子也好。” “啊?”谷红矾满脑袋雾水,不明白母亲这是唱的哪一出,想当初她想纳安藤萝入府,父母不同意,还是她求了好久,使出撒娇大法,生是磨了母亲两天两夜,母亲才顶着快要掉在地上的黑眼圈勉强答应了,现在竟然主动送侍君过来?太离谱了! “母亲怎么会突然想到这个?!我不需要侍君,让这些人都走吧。” “这……” 眼见仙侍为难的样子,溪客作为公主府的男主人也开了口:“叫姑姑为难了,烦请姑姑向君后说明,殿下暂时还没有纳侍君的想法,公主府中也不需要这么多人伺候,待殿下有这个念头再找不迟。” “对对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快让他们出去吧,快走吧。” 谷红矾应和着溪客的话,一个劲摆手让这些人族都出去。 天南星放下心来,继续为公主捏肩捶腿,力道不大不小刚刚好,也让谷红矾躁动不安的心逐渐平静下来。 仙侍见状也是没法,公主不肯,总没有牛不喝水强摁头的道理吧?也就只好带着这些人族男子先走了。 这群人族男子一个个耷拉着脑袋,郁闷极了。 按理来说人族的规矩是一夫一妻多妾制,这些男子在人族之中也算是非富即贵,只要留在人族定是妻妾成群,美人入怀的,可偏偏想来做仙族的妾室,自然是仙族答应给他们想要的。 这些人多半不缺钱不缺美人,想要的多半是权利地位,而权利地位都掌握在皇室手中,就凭这些纨绔的脑子多半是无法登堂入室的,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想一跃登天。 只要他们能成为这公主府的侍君,就算是半个仙族,公主心情好了随便赏赐点什么东西,灵力福祉什么的,他们就能拥有上千甚至上万年的寿命,到时候想谋划什么自然有的是时间。 谁知道公主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们,愿望落空,这些人自然高兴不起来。 “你刚才看到公主长什么模样了吗?听说比我们的公主还要好看百倍。” “我没敢看,不过我想着可能是谣传,她是仙族公主,人族对她有所美化也是正常的吧。” 几个人族男子跟在仙侍身后用小到只有他们自己可以听到的声音议论,一时间好像忘记了这里是仙族,不是他们可以随意编排的地方。 “我看见了,也没有多好看,还不如我家小妾呢,说她好看的人只怕也没见过几个美貌的女子。” “你家里的小妾我记得有十几个呢,个个都比公主貌美吗?你可别骗我们,改天一定要让我们都见识见识啊!” “那必须的,你们若是喜欢就带回去。” “你舍得?” “这有什么舍不得的?女人如衣服,想换就换,若当真成了这仙族公主的侍君,岂不是要一辈子都只有这一个女人了?日子该多无聊啊,还是回去好啊,妻妾成群的快乐才是人生极乐啊!哈哈哈!” 这男子说的畅快,一时间忘记他们还没有离开海潮渊,前方领路的仙侍自然听到他们这般大逆不道之言,心中暗暗嘲讽:几个人族而已,还敢口出狂言,待君后知道你们的恶心行径,只怕是会打断你们的腿!看你们还如何嚣张! “西姑姑,君后叫你回去,说是有事要吩咐。” 正当几人正说的忘乎所以时,一个小仙侍走了过来,是君后宫里的人。 第152章 凑个热闹 领头的仙侍便是小仙侍口中的西姑姑,这位姑姑虽说年纪不大,但也是服侍君后几万年的老人了,所以宫中的仙侍们大多对她客客气气的。 西姑姑闻言转身对着几个人族公子道:“君后有吩咐,我需要回一趟内宫,各位公子请在旁边花园稍等,稍后会有人带着各位离开。” 西姑姑说罢微颔首算是行礼,之后头也不回的走了,人族公子们也纷纷拱手行礼,毕竟是仙族,就是随便动一动小手指都能让他们魂飞魄散的存在,因此他们表面上的恭敬还是要做的,总不好让仙族觉得人族都是些上不得台面之辈。 西姑姑走后,人族公子们来到旁边的花园处歇脚,这里春意盎然,所有的植被都生机勃勃,小桥流水,草长莺飞,处处都有别样的风景。 “真不愧是仙族,这景致就是比人族好上不知多少倍。” “是啊,像这种奇山异石也只有在皇家园林才能得以一见,在仙族竟像不要钱似的随处可见,看来世人说的不错,神仙般的日子大抵如此吧。” “这算什么?你还没见过人家仙族吃的膳食呢,想必那才是真正的山珍海味,就算是宫里的御膳都比不上的程度。” “说的好像你吃过似的。” “神仙餐食没吃过,仙族公主还没见过吗?从前还以为公主有多貌美,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 现在说话的便是那个小妾成群的公子,此刻的他正摇晃这手中碧玉折扇,仰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之态,仿佛他才是这世间之主,就连仙族仙君都要退避三舍呢。 几个公子们虽有不满,看着他的样子纷纷在心里暗骂,不过想想他们也是见过仙族公主的人,那回到人族还不横着走啊? 想到这也纷纷应和起来,有比较警惕的还会环顾四周,确认没人之后才敢小声应和一两句。 不过他们也算是找死,敢在仙族的地界上非议仙族公主,就算不死也要被扒层皮的节奏,可惜了,此时的他们还不知祸从口出,他们也即将大祸临头。 “几位说什么呢?让我也来听听看可好?” 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传入几人耳中,清扬中带着几分慵懒的感觉,让人族公子们纷纷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来者是三位年轻公子,各个长相俊秀,气宇不凡,身边没任何仙侍跟随,光是站在这里就令日月的失了颜色。 不过他们朴素的衣着看起来与他们这些人族公子没什么区别,甚至衣着打扮还没有这些人族公子的艳丽,扔在人群里根本不起眼的样子。 其中一个人族公子疑惑问道:“三位公子是什么人?” 站在中间的咸秋石脸上带着和善的笑意,看上去没什么脾气的样子:“我们是水族,听闻公主要选侍君,我们就来凑个热闹。” 此话一出,人族这些公子们长舒一口气,小妾成群的公子摇晃着他这把自认价值不菲的折扇道:“原来是水族的兄弟,失敬失敬,我们是人族。” 水族与人族向来和睦,因此他们见到水族之人也端着一副翩翩君子的态度,不卑不亢。 三人走上前来,咸秋石接着问道:“你们也是来见长公主殿下的吗?我听说这位公主性情乖张暴戾,很少有人能入了她的眼。” 摇扇公子不屑道:“我们方才倒是见到了这位公主,也就平平无奇罢了,之前有多少传说仙族公主艳冠天下,今日一见也不过如此,依我看你们还是不必去这一趟了,水族定然有比她貌美百倍的女子,又何必来给她做妾室呢?” 话音落,旁边一个人族公子应和道:“说的不错,仙族公主的侍君好说不好听啊,毕竟是个妾室,上不得台面,说好听点是侍君,实际上就是男宠,想来这位公主沉迷美色,也不是大将之风,我还听说她可是仙族战神,也不知这响当当的名头有多少水分,说不定是她那些哥哥们打下的功绩,看她是个女子让给她的呢。” 这些话让人族公子哄堂大笑,内心之中的龌龊不知想到了多少恶心的猜测,只是没说出来罢了。 溪客几人听到这话可笑不出来,盯着这几人的眼神恨不能直接当场把他们千刀万剐都不解气。 方才他在公主身边坐着,这些人族公子不敢抬头去看,即便是敢看的视线里也只有公主,根本没注意到公主身边的男子,更何况三人为了更好的融入他们,还特意换了一身普通的衣衫,因此这些人族不认识他们也是正常的。 其中一位公子看到溪客与天南星的眼神,虽然两人都尽力压制,但面对如此恶言,他们也做不到像咸秋石这般笑脸相迎,握紧的拳头也无意间暴露了他们内心真实的想法。 那公子疑惑看着咸秋石身后的两人,这两人长相俊美无双,与他们这些人族站在一起天差地别:“你们怎么了?是不舒服吗?怎么这副神情?” 有他提醒,人族公子们纷纷看向两人,也不由得被两人惊世骇俗的容貌震惊,这世间竟有如此貌美的男子,只怕是整个人族加在一起也比不过。 咸秋石不用回头都知道他们的表情,却依旧一副柔和笑意,只不过这说出的话让在场的人族公子全部后背一凉:“可能是因为他们就是公主府的驸马与侍君吧。” 这算什么?想拍水族的马屁,却一掌拍在了马蹄上?! 咸秋石笑着,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笑容里多了几分阴狠:“你看看我,都忘了介绍他们,不过想来现在是不必了。” 溪客本身就不是个话多的,这一次咸秋石自告奋勇,他也就干脆躲个清闲,也让这些人在无知的情况下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 得知两人的真实身份,人族公子们除了愣在当场倒是没吓得跪地请罪,毕竟他们也是自傲的人,自认在人族有一定地位,自然不会被一个什么也不是的驸马吓的屁滚尿流。 第153章 出卖同伴 咸秋石戳破两人身份之后便识趣的后退两步,接下来就是溪客发挥的时候了。 溪客眼神之中的煞气逐渐扩散,就连天南星都感受到阵阵寒意的程度:“你们几个方才的话可敢再说一遍?” 话音落,领头的人族公子稍稍收敛视线,不过还是不肯低下他高傲的头颅:“有什么不敢的?别以为你是仙族我们就怕了你,难不成你们还能杀了我们吗?别怪我没提醒你,若我们死了,人族是不会放过你们的!” 溪客不屑冷笑,当真是没见过如此愚蠢之人,空有一副好看的皮囊,脑子里怕是半点东西也没有:“呵,几个人族而已,杀了就杀了,不过死是最简单的,长公主殿下倒是教导我们叫人生不如死才有趣,既然你最喜欢说话,那就从你开始吧。” “你敢!” 那公子慌了,下意识后退几步。 天南星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有什么不敢的?别以为你们是人族就可以在仙族地界上胡作非为,难不成你以为你能活着离开?别怪我没提醒你!若叫殿下知道你们方才的龌龊言语,一根手指头就能让整个人族成为历史。” 这话听着好生耳熟,好像是方才这个人族公子的话,被天南星换汤不换药的重复了一遍,听得出这几个人根本不惧怕这些。 现在可算是大祸临头了! 公子们纷纷下跪请罪:“我们什么也不知道,都是他,他先开的头,他是崎国皇子,我们都为了迎合他才那么说的,不论说了什么都不是我们的本意,求几位公子饶我们一命吧!” 一众公子纷纷磕头,全然没有了方才居高临下之态,有的只是被惊到的小兽模样,可怜的浑身都在发抖。 最无辜的要数最后面跟着的几人,他们全程一句都没有迎合,却要承受这突如其来的后果,他们心里实在委屈,又不敢说,只能跟着下跪。 那嚣张公子这下才算是真的慌了,指着身边几个磕头的公子就是一顿呵斥:“好啊,你们几个小人!敢出卖我!信不信我让你们全家陪葬!” 其中一个公子抬起头恶狠狠盯着他:“那也要你能活着走出海潮渊!” 嚣张公子彻底没了指望,一句话让他失去仅剩的一点点希望,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两眼发直,他成年不足三载,可还没享受多少身为皇子的优越生活,难道就要丧命于此了吗?! “哎呀呀,这板子没打到自己身上是不会知道疼的,看来你现在是明白这个道理了?崎国皇子!” 咸秋石拍手叫好,摇晃着脑袋颇有些欠揍的感觉。 溪客没这个心情与他们斗嘴,直接抬手一挥,满地公子中间的皇子就消失不见,快到就连一阵风都没感觉到。 溪客带走这个罪魁祸首便转身离开,完全没有要理会剩下几人的意思,天南星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咸秋石还是觉得心里不够痛快,留下几句不痛不痒的风凉话:“啧啧啧,他看来是活不成了,不过万一你们回去之后乱说怎么办?” 他们仙族公主的名声可容不得任何人亵渎,让这些人全须全尾的回去完全就是在放虎归山,可不是他咸秋石能做出来的事。 “我这里正好有一些可以令人失声的药,给他们用正好。” 天南星的话让在场所有人倍感寒凉,纷纷磕头求饶。 咸秋石眼前一亮:“还是你有办法,只是他们就算哑了也还有手可以写字,万一把今日所见写下来该如何?” 话音未落,只见天南星掌心之中赫然出现一把锋利的匕首:“这个简单,手筋挑断就好,一劳永逸。” 还不等众人有所反应,天南星的匕首已经距离最前面公子不到一尺,这个距离的压迫感简直不要太强,后面一个胆小的已经被吓得尿了裤子,一股子尿骚味扩散开来,咸秋石一脸嫌弃的挥动着面前的空气:“谁啊!不知道公共场合解手是很不文明的事情吗?还世家公子呢,与街面上那些乞儿有什么区别?!” 天南星刀刃指着一个已经吓破了胆的男子说道:“既然你这么害怕,就从你开始吧。” 刚才吓尿的男子见状直接昏了过去,倒在一旁,下身一滩尿骚味,旁边跪着的几个公子纷纷退避三舍。 咸秋石翻了个白眼:“我还以为多厉害呢,这就晕过去了?就这点鼠胆还敢来仙族撒野,也不知道是谁给你们的勇气!” “这是怎么了?都跪着做什么?” 天南星正要下手,身后一个女子的声音传来,是内宫的仙侍,看样子是来接几人出海潮渊的。 天南星闻言当即收回手中匕首,直起身子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似的。 咸秋石见状忙上前解释:“我们这不是听说有人族来了,我活了万年还从未见过人族,好奇才过来看一眼,没想到他们这么不经逗,才说了两句就吓成这个样子,姑姑来了,我们就不多留了,公主还等着我们用晚膳呢,先告辞了。” 咸秋石礼貌颔首之后,还不忘带上天南星一起走。 那仙侍没理会两人,随后让这些人族公子起身之后跟着她往南门走去,好似方才她什么也没瞧见,也全然不知这里面少了一个人。 这些公子哥也不敢提醒,少了就少了吧,大不了回去之后就说走散了,他们也没见到就是了。 回府的路上,咸秋石一只胳膊搭在天南星肩头说道:“没看出来啊,你平时一言不发,竟也有这般心狠的时候,我从前还真是小瞧了你。” 天南星对于这种亲密的举动很是有些不自在,更何况对方还是个男子,也就嫌弃的躲开:“说话就说话,别动手动脚的!” 咸秋石歪着脑袋疑惑:“怎么你们主仆俩都这样冷漠?秦哪定是学了你的。” 天南星没理会,只一股脑往前走,殊不知身后的咸秋石早已起了杀心。 眼下只有他们两人,若在这里杀了这狐狸,想必不会有人知道。 第154章 早知道 眼看着就要进入公主府的范围,前面巡逻的仙兵会更多,此刻正是下手的好时候。 咸秋石聚气至掌心,一股强大的力量汇聚于此,只要插进狐狸的心口,他就会被一击毙命,毫无生还机会。 咸秋石举起手做利爪状,作势就朝着天南星后背刺过去,距离仅一寸之遥,他猛地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钳制,疼的他霎时间收敛杀气。 还来不及看清来人是谁,他的心口被一阵巨大的力量撞击,整个人腾空而起,生是被打出去三丈远。 落地瞬间咸秋石稳稳站立,心口一阵剧烈的疼痛令他冷汗直冒,抬眸望去,秦哪还未完全收回击出的手掌,整个人散发着数九一般的肃杀之气,让人望而生畏。 天南星察觉到身后的动静转首看过来,不知何时秦哪出现在他身后:“秦哪?你怎么在这?” 咸秋石生怕他说漏嘴,一个闪身来到方才的位置上,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意,就像方才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秦哪,我许久之前就想与你比试一番,可惜你一直不肯给我这个机会,今日正好,不如我们打个痛快?也让我领教领教暗阁第一杀手的风采。” 秦哪没理会他,转首冲着天南星恭敬道:“属下当贴身保护主子,不得离开半步。” 这话分明就是在说咸秋石有问题,他秦哪是来保护主子的。 天南星又何尝不知,只是他一个籍籍无名之辈,不好公然与水族公子闹翻,这才装傻充愣道:“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望着两人逐渐远去的背影,咸秋石暗自懊恼这么好的机会竟被他逃过,暗下决心:下一次你可没这么好的运气!我们走着瞧! “你早就知道他想杀我?” 天南星疑惑发问,秦哪颔首道:“是。”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我?” “现在。” 天南星无奈扶额:“你若早告诉我,我还能有所防备。” “属下不会让任何人伤到主子。” 天南星脚步微顿,回首看向这张干净到没有一丝瑕疵的脸,自打出了暗阁以后,秦哪的日子也有了盼头,不再像从前那般暗无天日,因此这脸上也少了几分杀意,看上去倒是比寻常仙族还要白嫩些。 “这话你说过不止一次,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天南星的话让秦哪心头一颤,是啊,上次他这么说的时候,公主就把主子关进了水牢,他的确是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主子,可架不住打不过公主,公主要如何他也拦不住,还不是任由公主伤害主子吗? 秦哪没说话,咬着牙垂首不语,或许在暗恨自己的无能吧。 待回到公主府,溪客正在院子里品茶,咸秋石像是个没事人似的跑过去拿点心吃:“殿下呢?还没出来吗?” 溪客放下茶盏淡道:“殿下说她方才出了点汗,不舒服,想多泡一会。” 咸秋石哦了一声,继续吃点心:“能不能换些别的点心来?天天吃这些我都吃腻了。” 溪客嫌弃的瞥了他一眼:“有的吃就不错了,成日赖在这里,殿下没把你赶出去就算开恩,还那么多要求。” 咸秋石被怼的哑口无言,他在这公主府的确名不正言不顺,连侍君都不是的他却成日赖在公主府不肯走,要不是因着他身份特殊,只怕是早就被赶出去了。 院子里的空气冷冽了几分,暖阁的门被缓缓打开,一身碧水色裙衫的公主缓步走出,青丝如瀑,还散发着薄薄的雾气。 刚出浴的美人清冷绝艳,几人上前行礼,公主视线略过两人落在远处的天南星身上。 “放肆!” 公主疾言厉色之下,溪客与天南星齐齐跪地,咸秋石还蒙着,反倒是直起腰杆疑惑的盯着公主凌厉瞳眸。 “本殿还没听到你的回答,擅自离开水牢,是想让水牢所有人给你陪葬吗?!” “离开水牢?不是殿下亲自把他接回来的吗?”咸秋石歪着脑袋发问,公主仿佛已经忘记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溪客和天南星霎时间明白了公主为何如此,八成又变成之前那般暴戾的性子,他们都不知殿下究竟为何会突然变成这样,但她一旦成了这种心性,他们就一定要做小伏低。 “本殿何时把人接回来的!咸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在舟王府好好养伤,来本殿的公主府所为何事啊?” 咸秋石愣住,还没搞清楚状况的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公主此番行径。 “来人!” 话音落,从门口冲进来几个手持长枪的仙兵,恭敬朝着公主行礼:“殿下。” “把侍君关进水牢,没有本殿的命令,谁也不许放他出来!” “是!” 两个仙兵一左一右架着天南星眨眼便消失不见,公主走下台阶路过咸秋石身边时还要提醒一句:“若咸公子的伤已经大好,本殿不介意让人送你回水族!” 扔下这样一句话公主消失眼前,咸秋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溪客站起身叹息道:“咸公子还是回舟王府养伤吧,之前殿下不跟你计较是殿下大度,如今殿下不愿大度了,我劝你还是自保的好。” 谷红矾亲自看着仙兵们重新把天南星关进水牢,秦哪多么痛恨自己的乌鸦嘴,每次只要他一说保护主子的话,公主就势必会把这句话踩在脚下,让他变成一个笑话。 刚出浴的美人在天南星眼中便是实实在在的恶魔,从忘川尽头挣脱的猛兽,完全没有半点仙族公主的模样,有的只是一个对他施加酷刑的魔鬼。 天南星再次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这一次是公主亲自动手,满是倒刺的鞭子,冰水,烧红的烙铁,每一样都是常人无法承受的存在,可天南星就是倔强的不肯供出背后主使。 公主气急败坏又喂了他一颗毒药之后转身离开,她倒要看看这狐狸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一只狐狸的生死,她想从这人身上得知幕后主使,找到与安藤萝相关的人,不论安藤萝是否已经死了,她都要找到他,即便是他的尸体,也决不允许旁人占据。 第155章 本殿收下了 回府的路上,杜若不发一言跟在殿下身后,她知道这个公主又开始变得狠辣不可捉磨,她也不敢主动与殿下搭话。 不过有些事情不是不提就可以躲过的,迎面而来一队长相俊美的男子,领头的是内宫中的仙侍。 仙侍见到公主,主动上前行礼,而身后的人族公子们再次见到公主直接被吓得脸都不敢抬,纷纷低垂着头跟着行礼,倒是恭敬。 谷红矾不知这些人是做什么的,疑惑道:“人族怎么会出现在海潮渊?” 仙侍一愣,心想公主不是已经见过他们了吗?怎么还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表面恭恭敬敬的回答:“回殿下,这些都是人族送来给殿下的侍君,殿下贵人多忘事,许是没将他们放在心上,君后命我带他们离开海潮渊。” “送给本殿的?”谷红矾努力回忆脑海中零碎的记忆,好像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不过记忆中看不到他们的脸。 能看到就怪了,当时谷红矾羞得一张脸通红,根本不敢抬头看他们,因此记忆中没有他们的样貌才是正常。 “既然是送给本殿的,那就随本殿回府吧。” 内宫仙侍一愣,下意识抬眸看向公主冷峻眼眸,意识到自己此举犯上不敬,忙垂下头道:“是。” 公主头也不回的朝自己的公主府而去,心中暗喜,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一众人族公子倒是被吓得腿都软了,公主如何他们不得而知,不过公主府里的驸马和侍君可不是好惹的,现在那个皇子都不知所踪,怕是早就没命了吧。 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快离开这地方,眼看着就要重获自由,却没想到遇上了公主,他们怎么这么倒霉啊!完了,一切都完了! 他们在心底呐喊,公主像个没事人似的带着一众人族公子回到公主府,吩咐杜若给他们安排几个院子住下,从当晚开始轮流侍寝。 不过这侍寝的过程就让他们琢磨不透,一开始以为仙族公主的确是个昏庸无道的人,可后来公主不仅没有让他们靠近自己的床榻,反而是候在屏风外,眼睁睁看着她与驸马同榻而眠,竟什么也没发生,这也太奇怪了。 公主变成暴戾的性情之后,也就只有溪客乐在其中,不过一直这样也不是个事啊,两人什么也不做,这孩子又从哪来呢? 公主把这些人族公子全部纳入府中之后,君后这边立刻就得到了消息,她满意颔首,笑容明媚:“这般就好,有了这些人,本宫倒要看看,溪家还有什么资本叫嚣!敢算计公主,本宫要让他们知道海潮渊是谁的天下!”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谷红矾每日都会到水牢去,把自己的毒药给天南星灌下去,而公主则悠闲的坐在一旁品茗,也不知是欣赏手中的茶,还是欣赏眼前的人。 谷红矾很有分寸,不论用再狠的方式也始终不会伤害到天南星这张漂亮的脸,欣赏过后她就会回到炼药房去按照方才天南星的反应改良这些毒药。 除此之外人族侍君们每日都会来向公主晨昏定省,剩余时间就候在一旁,这公主府都快成这些侍君的天下了,杜若的活计基本上都分给他们,倒也乐得清闲。 谷红矾每日面对这一个赛一个好看的面容,心里也舒畅,尤其是此时此刻眼前的这个。 男子星眸深邃像是充满了故事,性子沉稳,做事细心稳重,是这群侍君里谷红矾最喜欢的一个。 “你叫什么名字?” 公主慵懒姿态斜倚在美人榻上,一个侍君为她捏腿,一个侍君捧着切好的瓜果低眉顺目的站在一旁,而眼前这个奉茶的侍君就是公主最感兴趣的。 “回殿下,在下苏木,人族东临国左相嫡长子。” “原来是丞相之子,难怪周身气度与旁人不同。” 谷红矾慵懒开口,苏木头伏得更低了些:“多谢殿下夸赞。” 此人不论是做事还是说话,都不见半分胆怯,从容不迫的样子倒像是经常见到仙族一般从容。 “东临,本殿记得之前有一位人族皇子来仙族住过一段时间,好像就是你们东临人。” “殿下好记性,此时的东临国君便是从前受到殿下恩惠的皇子,东临也在他的治理下愈发强盛,百姓富足安稳,乃明君也。” 这就说得通了,难怪这个苏木面对仙族游刃有余,看来从前在人族时也时常得见天颜,经常与半个仙族一样的人在一起,不论是眼界见识,还是行事风度都会受到些影响。 “不错,那今晚就由你侍寝吧。” “是。” 其他几个人族侍君暗自松了一口气,被公主看上可不是什么好事,他们唯恐避之不及,若这个苏木能得殿下青眼相待,他们这些人说不定就可以早早离开这里,也算好事一桩。 当晚公主破天荒没有让溪客过来,公主寝殿内只有苏木一人相伴,溪客独守空房不免有些落寞的样子。 “公子在想什么?” 广白看着自家公子惆怅模样,没忍住问了一句。 握着话本的溪客浅叹一声,起身来到廊下,抬眸望着近在咫尺的月色淡道:“如此美景,殿下枕边人却不是我。” “公子宽心,他们都是人族,殿下不过是一时兴起,觉得有趣而已,过不了几日就会厌弃,殿下枕畔终究还是公子您的。” “但愿吧。” 府中上下都知道公主宠幸了苏木,却不知与他来说这一夜是他此生最大的劫难。 次日一早,公主就昭告所有侍君,苏木以下犯上,已经被仗责之后赶出海潮渊,从此不得踏入海潮渊半步。 这个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内宫之中,自然各位皇子们也收到消息,都知道七妹有个侍君被贬下凡,这才几日的光景就失了恩宠。 从此之后这个名叫苏木的侍君就完全消失,公主府上下没人敢问,更不敢背地里议论,这件事不过一两日的功夫就销声匿迹,再没人记得。 第156章 炼药试毒 广白高兴的与自家公子说道:“我就说公子不必忧心,不过一夜殿下就腻了,这不是给打发走了?” 溪客闻言不知是喜是悲,今夜开始他就可以重新回到公主的床榻,只是不论他如何勾引,公主就是不上当,甚至迄今为止连他手都没触碰过。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公主不是炼药就是用天南星试毒。 一次又一次的毒药下去,就算再结实的身体都会被消耗殆尽,更何况天南星的身体素质本就不高,更是将他折磨的体无完肤。 三次之后,天南星彻底没了动静,呼吸脉搏皆消失,谷红矾忙给他灌下解药也无济于事。 “不会吧?这就死了?” 谷红矾的语气透露着疑惑,就好像这种程度的毒药根本不会致命似的,可也架不住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对他下毒,这人瘦的都快成竹竿了,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本身就是在硬撑,这些毒药对他来说更是加倍的伤害,撑不过几次也属正常。 秦哪在水牢外将公主的话尽收耳中,主子死了! 他已经失去过一次主子,无法再承受第二次! 双拳紧握,眼角布满青筋,这一次他就算豁出去这条命也要杀了这个公主!这个祸害! 他冲了进去,就在他准备抽出利刃冲着公主后背刺过去的瞬间,他看到公主正在给主子灌输灵力。 整个水牢被照的明亮,无数灵点扩散开来,不多时天南星就有了动静,逐渐恢复脉搏和呼吸,这简直就是奇迹! 最终秦哪没能下得去手,整个人愣在当场。 公主竟然有可以使人起死回生的能力,那为何当初没能把主子救回来?! 秦哪不明所以,对于这个问题他始终没能得到一个答案,深深埋藏在他的心底,直到万年后才得知真相。 天南星沉重的喘息着,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力气,待睁开眼看到眼前的一切时,有种恍若隔世之感:“我……怎么了?” 面前的公主从身边桌子上拿起一个木盒,拇指微动打开木盒淡道:“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死过一次而已。” 说罢,还不等天南星有所反应,就觉得双颊一阵刺痛,公主再次捏开他的嘴,一颗药丸顺势而入。 没错,他又中毒了! 秦哪见状,心底把这个公主骂了无数次,平生知道的所有恶毒的词汇全部用在她身上,若是可以,他真的很想现在就把这个公主千刀万剐,灵魂扔进忘川深渊,让那些恶灵撕咬她,让她永远消失,连转世轮回的机会都没有! 可惜,这些都只是想想而已,他没这个本事杀了公主,更别说千刀万剐,简直就是笑话。 公主走后,秦哪每夜都会来给天南星上药,给他带来许多可口的药膳,都是他偷偷去厨房做的。 一开始厨艺不精,差点把厨房点了,好在逐渐习惯,也可以变着花样做出不少好吃的膳食,天南星也算是没被饿死。 这暗无天日的日子持续了一个月,天南星不仅没有愈发消瘦,甚至还稍稍胖了些,至少身上有些肉的支撑看上去没有那么恐怖。 谷红矾知晓又不戳破,毕竟若他真的死了又有谁可以光明正大替她试药呢? 上次公主用自己的身体试药险些就真的把自己给作没了,从那以后她就再没有这种想法,送命的事还是交给他人去做吧。 溪客虽可以时常出入公主卧寝,但溪家又出了事。 “公子,溪家传来急报,说是老家主……神……神往了!” 广白来报,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溪客闻言,没拿稳手中茶盏,直接摔了个粉碎。 “你说什么?” 广白直接跪地痛哭起来:“今晨刚发现的,推测是凌晨寅时左右,公子节哀!” 这个消息宛若惊天巨雷,劈的溪客一个没坐稳,跌落在地。 此时的公主刚从炼药房里出来,想着今日天气不错,是个下毒的好日子,正准备往水牢去,就看到溪客脚步慌乱的迎面而来。 他的眼睛红肿,似是哭过的样子:“殿下,溪家有大事发生,我……我想回去……” “准了。” 还不等溪客说罢,公主扔下这两个字就抬步离开,神情淡漠疏离到完全没兴趣听溪家发生了什么大事。 虽然公主冷漠到一个极点,溪客也还是恭敬的朝着她的背影行过礼之后才离开。 毕竟回家奔丧可不是什么好事,公主没兴趣知道就罢了。 溪客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都待在溪家老宅,偌大的府邸被一阵阴霾笼罩,溪家所有子嗣全部回来奔丧,细算下来与老爷子有血缘关系的就有二百多人,即便在仙族来说也算是一个比较庞大的家族了。 溪家老家主去世的消息也传入内宫,君上特意让人前去吊唁,毕竟是世家大族,朝中也有不少溪家的人,虽说官阶都不高,但身为仙族君上,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 溪家的葬礼持续的时间并不长,由魂魄化成的舍利会被投入轮回井,自此之后再成为任何人都与仙族无半点关系。 对于仙族来说,死亡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换个身份再活一世罢了,因此葬礼上也并无多少人哭的厉害,多半是哭一哭以表哀思作罢。 公主府里,没了溪客在身边,谷红矾夜里更加自由,经常趁着侍君睡着的时候偷偷溜出去,没人知道她去了哪里,也没人知道她都做了什么。 不过这段时间总有传闻,都传到仙族来了。 “最近一段时间四海八荒之中有不少生灵失踪,仙族还未有这种情况发生,不过也要做好防范。” 早朝上,仙君谷菖蒲一脸严肃,虽然海潮渊戒备森严,但也不得不防。 “回君上,臣已经在海潮渊四门部署三倍兵力,各大府邸外也增加仙兵驻守,势必保护好皇族安危。” 谷菖蒲颔首:“嗯,另外巡视也要加强,尤其是人烟稀少的地方,更要警惕,以免贼人钻空子。” “是,君上英明。” 第157章 再收侍君 谷红矾抬眸看向高位上的夫君,神情淡漠:“君上,臣以为光是依靠仙兵们还不够,毕竟有女眷的府邸不宜过多仙兵驻守,臣觉得可以让府中仙侍们也跟着操练,除了增强自身能力之外,还可以保护女眷,一举两得。” 谷红矾的想法得到了在朝仙官的赞同,纷纷应和,君上也觉得颇有些道理。 最近一段时间灵族虽安分不少,但从最近截获的密信推测狐族,龙族,以及其他几个比较小的种族都有频繁来往活动,按照最坏的打算,他们说不定会联起手来进攻海潮渊,既然如此那些仙兵很有可能不够,到时候这些仙侍就可以派上用场。 当然这是最坏的打算,不过防患于未然还是很有必要的。 散朝后,海潮渊皇族上下所有府邸全部收到密旨,所有仙侍每日都要操练武功三个时辰,其中自然也包括公主府。 杜若听到这个消息,整个人都不好了,她从来都不是个喜欢舞刀弄棒的,平时连个剑都不会用,现在竟然要她去习武,这不是赶鸭子上架,为难人吗? 可她不敢表现出不满,甚至还要在仙侍们怨声载道时拿出自己公主府掌事的威严呵斥几句:“都吵什么!让你们习武而已,又没现在就让你们上战场,学会了也是保护自己,都去准备几身方便简洁的衣裳,都穿成这个样子,抬手都费劲,还能指望你们拿剑吗?” 仙侍们虽心中不满,觉得有那些仙兵在,她们什么时候还需要亲自上阵应敌啊? 可这毕竟是君上的谕旨,她们这些仙侍就算是再不情愿也要照做,总不能抗旨不是? 趁着府中所有人都在练武,谷红矾也乐得自在,自顾自朝着水牢而去,今日她还没有去看看这小狐狸的状态呢。 待来到水牢外,两名仙兵恭敬单膝跪地行礼,其中一个便是从前有做公主侍君想法的仙兵。 也不知今日是受了什么刺激,在面对公主时胆子竟然破天荒的大了起来,公主进入水牢时,他大着胆子跟了上去。 “殿下,侍君昨夜晕过去两次,都被属下救回来了。” 一股脑往前走的公主殿下冷漠的嗯了一声,听不出半点情绪。 仙兵又接着道:“侍君还是什么也不肯说。” 公主这次连个回应都没有,只觉得这人有点烦,净说些无用的。 见公主不搭理他,仙兵也没敢再多嘴,生怕殿下一掌将他击飞,他这身子骨只怕是受不住殿下一掌就会断气。 待来到水牢深处,狐狸侍君还被吊在灵锁之上,脑袋耷拉着,若不是一点微弱的声响都瞒不过公主,只怕她真的要以为天南星又死了,救他也挺耗费灵力的。 又是重复酷刑的一天,每次公主前来对于天南星来说都是一场生不如死的经历。 好在今日公主的心情好像很不错的样子,只喂了他一颗毒药之后就没再折磨他。 从水牢出来的路上,那仙兵再次开口:“殿下,属下有个办法可以让侍君开口,不知殿下有没有兴趣一听?” 这句话成功让公主脚步顿了顿,好奇的同时也转首看向这个仙兵。 此人长相俊秀,仙族仙兵之中倒是很少见到生的这般好看的,不由对他的想法生出一抹好奇:“说说看。” 那仙兵却有些犹豫,唇角扬起一抹讨好的笑意,但配上他这精致的五官反倒不让人生厌:“只是属下有个不情之请。” 谷红矾停下脚步侧首盯着他,眼神冷漠到比这水牢的温度还要低上不少,令人不由得后背一凉:“哦?你倒是第一个敢跟本殿谈条件的人,胆子不小啊!” 仙兵闻声跪地,一瞬间被公主低压的气势吓到浑身颤抖,但他早就做好了准备似的,孤注一掷道:“属下不敢,殿下威严盖世,属下早已仰望钦佩,只是想为殿下尽绵薄之力,还望殿下垂怜。” 这又是尽力,又是垂怜,一时间到让谷红矾有些不太明白,他这是在表忠心还是在求宠爱? 长公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地上这个身影,脑海中闪过一抹邪肆的想法,这难道就是想什么来什么? “既如此,只要你的办法让本殿满意,本殿可以给你留一个侍君的位置。”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仙兵差点没反应过来,见着公主抬脚离开,他忙起身跟了上去。 一路上他将自己的想法给殿下说明:“属下这段时间看在眼里,侍君他傲气入骨,一般的刑罚根本无法击溃他内心的防线,既然他敢对殿下下毒,定是无牵挂之人,既如此就要从他最在乎的东西下手。” 谷红矾被挑起兴趣:“那你说,他最在乎的是什么?” “他最在乎的定然是他身边的那个侍卫。” “你是说秦哪?” “是。”仙兵颔首接着道:“就是他,这段时间秦哪每日都会来给他上药送饭,两人的关系很是有些不寻常,若能用这个侍卫来威胁,想必他肯定跨不过心里那道坎,如实招供不过是时间问题。” 谷红矾唇角微勾,看上去很是满意的样子:“不错,没想到你一个小小的仙兵,竟能想到这一点,看来仙族军队还真是卧虎藏龙啊!” “不敢当殿下夸赞。” 仙兵此刻有多开心,他死的时候就有多绝望。 公主殿下新收了一个侍君,不过没人知道此人的身份,殿下把他藏在牵思园的炼药房中,谁也不见,没过几日人们就将这件事忘在脑后,根本不会有人记起公主何时收了几个侍君,这些侍君分别都是什么人。 夜里,谷红矾一人独坐美人榻之上,身边玄猫认真的梳理着毛发,公主掌心一翻,五颗闪烁着不同颜色光芒的舍利漂浮至空中,每一颗都代表了一个生命的消逝。 这其中绿色是人族,金色是龙族,橙色是狐族,蓝色是水族,棕色是仙族。 五颗舍利包裹着被囚禁的魂魄,即将发挥他们最后一点余温,谷红矾期待这一天早些来临,也更加勤勉的增大自己的功力,好悬就要走火入魔。 第158章 赏梅 这段时间仙族很多人都感觉到疲累,只是他们也没放在心上,还以为是这段时间练武有些累着了,殊不知这一切的始作俑者竟然是长公主殿下。 三日后的清晨,谷红矾从睡梦中苏醒。 她只觉得在梦里自己太过荒唐,竟然又一次把安藤萝关进水牢,还不停的折磨他,她觉得自己像个罗刹,怎么能这样对待他呢? 可当她睁开眼,正准备起身去水牢将人接回来的时候,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引起了她的注意:“今日休沐,殿下可多休息一阵子,不必着急起身的。” 谷红矾猛地回眸看去,只见溪客正坐在她的床上,虽然身上穿着里衣,可这一幕还是让谷红矾差点没尖叫出声。 “溪客!你怎么在这!” 溪客看殿下的反应就知道,殿下定是又回到从前那个温柔和蔼的状态了,也不会记得他们之间发生的一切,自己还是先稳住公主的好。 他快速起身,恭敬朝着公主行礼道:“殿下恕罪,昨夜是殿下让我来侍寝的,不过殿下放心,我们什么也没发生。” 他说罢头垂了下去,倒是有些委屈的样子。 谷红矾显然不那么相信他的话,他们都已经睡在一张床上了,还什么也没发生?真当她是几百岁的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吗? “出去!” “是,殿下息怒。” 溪客没有做过多解释,倘若公主不相信,那他说再多也没有意义,还是不要引得殿下不悦的好。 溪客走后,谷红矾看着自己这张床都觉得脏得很,当即吩咐杜若把这床榻给换了,连带着被褥床品也都换了新的。 杜若虽不解,但也照做了。 谷红矾忙穿戴好就先去水牢把天南星给接了回来,又是悉心照料,这种情况天南星真的已经麻木了,甚至开始习惯。 殿下时不时就会性情大变,不是把他关进水牢里折磨就是好生照看,他好像对此并没有什么惊讶,只乖顺的接受着这一切。 与此同时,谷红矾也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她的梦远远比她想象的要荒唐的多。 在梦里,她会没来由的杀人,水族,人族,甚至是狐族,龙族都逃不过她的魔爪,就连仙族同胞都没能幸免。 她的梦十分可怖,就连她自己都无法接受的程度,可偏巧好像没人察觉这一切的样子,好像真的就只是一场梦仅此而已。 她不知道的是,公主的异常已经被她的几个哥哥们隐瞒,包括他们的君父与母亲都不知晓,可想几个皇子背地里下了多大的功夫。 七妹是仙族命脉,一旦她的异常被人发现,势必会引来其他族群的觊觎,那些蠢蠢欲动的人不一定还会愿意维持表面和谐。 用几个仙族的性命去换整个仙族的安稳,皇子们认为是一笔划算的买卖。 可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趁着这几日妹妹恢复如常,他们几个借着赏雪的名头想把人约出来。 “好啊,正巧我也好长时间没去人族了,寒梅煮雪,漫天银白,肯定很好看。” 六皇子谷文元也对此充满了期待:“我记得人族有一片非常大的梅林,足有上百亩,不如我们就去那梅林逛逛吧。” 几个皇子都没有反对的声音,赏梅不是目的,搞清楚七妹身上的另一半灵魂才是正事。 几人说好就出发,就算是在梅林住上一阵子也无妨,只要不耽误明日的早朝就好。 几人说着就出发,溪客想跟着去,天南星也有这个想法,只要出了海潮渊,他就可以使用法力,按照公主现在的性子对他应该没什么防备,杀了她还不是易如反掌? 几个皇子却犯了难,若是带上他们,岂不是七妹的秘密就瞒不住了?一个异族,被他知道还得了? 想也没想的拒绝,顺带交给溪客好生照顾侍君的任务,这般两人便都被留下来,谷红矾也不知是真的想去玩还是另有计划,竟就这样跟着走了,甚至连一点点不舍都不曾看到。 红色梅林在雪景的映衬下显得尤为壮观,一望无尽的红白之色,即便在仙族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 “这里果然很美,难怪人族有句诗曰:‘雪里已知春信至,寒梅点缀琼枝腻。’的确不负盛名。” 无尽梅林之中,一个被积雪覆盖的宝亭出现在这里有些突兀,几位皇子与公主落座在此,用梅花上的雪水煮茶,茶香中蕴藏着梅花独有的清香,意味悠长,暗香疏影。 二皇子谷空青摇晃着他的浮光天文折扇,一身青鸾长衫到与这雪景相得益彰:“倒是很少喝到梅香清茶,今日也算体验一把。” 众人围绕在火炉旁等待雪水逐渐滚烫,到达可冲泡出茶香的地步,这才不紧不慢的品茗,顿时茶与梅恰到好处的清香围绕周身,也算是一种新奇的体验。 仙界的梅花也是从人族移栽上去的,因着需要极低的温度才能开花,所以仙界的梅花都是因着灵力催动而达到开花的效果,因此花开了,可花香却从不得闻。 谷红矾放下茶盏,神情变得有些冷漠:“几位兄长今日叫我出来,不只是品茶这么简单吧?” 她早就有所察觉,只不过身在仙族不好戳穿,免得隔墙有耳。 几位皇子一愣,面面相觑没想到妹妹早就有所察觉,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才好。 见几人都不说话,谷红矾也没多少耐心:“说吧,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是不能说的?” 最终还是大皇子谷木槿承担下这个任务,还是用尽可能委婉的方式告知七妹。 “你身体里可能不止有你这一个灵魂,你应该已经有所察觉。” 谷红矾颔首:“嗯。” 谷木槿接着道:“最近一段时间你有时会性情大变,这不是你的问题,而是另外一个灵魂在作祟。” “我知道,只不过我没想到竟会有另一个灵魂的存在,还以为就只是梦,梦里的我会做很多连我自己也不理解的事情,我无法控制,甚至无法说话和阻止,就只能眼睁睁看着。” 第159章 蛊虫后遗症 既然妹妹已经明白大概发生了什么,皇子们也可以稍稍放心些,至少他们知道该如何说才不会刺激到七妹。 他们将他们在古书上看到的内容与七妹说明,众人也推断是因着受到巨大刺激而分裂出的人格。 只不过他们还没找到解决的办法,只耐心解释七妹接下来该如何做:“我想事情既然已经变成这样,只怕那灵魂是不会主动消失的,我看得出她心里有执念,最近一段时间好像更偏执了一些,只是不知她到底在执着什么,或许只有你可以找到答案。” 的确,另一个人格对所有人都是警惕的,唯独只有她本身无法逃避,既然如此,这件事也就只有谷红矾自己去面对,谁也帮不了她。 回到海潮渊后天已经逐渐变得沉闷,一日就这样过去,秦哪代替公主守在主子身边,不许任何人靠近。 夜里躺在榻上,天南星手指轻轻摩挲着被角,双眼虽紧闭,但不够均匀的呼吸还是暴露了他假寐的事实。 “睡不着吗?在想什么?” 天南星缓缓睁开眸子,不敢去看公主:“没什么,太长时间没与殿下一起就寝了,有些紧张。” 谷红矾侧过身来看着他,小狐狸侧颜绝美,在灯火的照应下更显得无比诱人,让人想抱着他狠狠亲一亲。 “这段时间苦了你了。” 小狐狸以为公主说的他被关进水牢的事,心中满腹委屈,可面上仍旧是一派祥和,倒像是已经释然一般:“殿下做什么自有道理。” 谷红矾伸出手,将他略带着颤抖的小手握在掌中,语气中满是柔和与不忍:“我不知道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长时间,或许一年,或许一辈子,但如果我告诉你,那些事不是我做的,你会相信吗?” 小狐狸似是察觉到什么,唇角扬起一抹清浅的弧度,水眸清澈带有一丝杂质,就像春日的一汪清水,干净中透着让人读不懂的冰寒:“我知道,殿下从来都不会伤害我,殿下说什么我都相信。” 谷红矾一愣,殊不知他就算再蠢也是狐族,这么明显的变化他怎会没有半点察觉? 早在水牢中时他就看出公主的不对劲,只是他知道,就算提醒,当时的那个公主也根本不会放在心上,换来的很有可能是更严酷的刑罚,还不如三缄其口,少受些罪。 天南星如此善解人意,谷红矾忍不住红了眼眶:“对不起,是我没用,没能保护你。” 天南星摇摇头:“殿下不必自责,在我眼里,殿下是这世间最善良的女子,不论发生什么,都不是殿下本意,殿下能把我从人贩子手里救出来我就很感激了,怎能要求其他呢?” 这一夜算是敞开心扉,两人聊了许多,也让天南星对这个公主的印象改观了不少。 只是天不遂人愿,次日一早公主就被一阵头疼闹的吃不下睡不好,天还没亮就被迫坐起身,蹙着眉给自己揉鬓角。 天南星睡觉浅,一点点声音他都能察觉,迷迷糊糊睁开眼就看到公主坐在榻上:“殿下这是怎么了?不舒服吗?” 谷红矾额间满是冷汗,咬着牙也不能缓解半分痛楚:“不知道,突然开始头疼。” 天南星忙起身去唤门口的杜若进来:“殿下身子不适快去请仙医来。” 杜若进来看到的便是公主侧倚在榻上,眉宇紧蹙,看上去真的很难受的样子。 她不敢怠慢,忙就去请仙医来,还顺带着人去通知了驸马。 溪客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衣衫都没来得及穿戴整齐,只披了一件余白斗篷就赶了过来。 “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好好的竟开始头疼?是不是染了风寒?” 天南星在一旁也跟着心焦:“没有啊,昨夜自打回到寝殿,殿下就再没出去过,窗子都是关好的,不会有风进来才对。” “那殿下这是到底是怎么了?” 溪客想说是不是侍君照顾不周,可转念一想公主眼下本身就不痛快,还是不给殿下添堵的好,也就没往天南星身上引火。 毕竟他们都是男子,就算共侍一妻也不好搞这些拈酸吃醋的事。 待仙医赶过来天已经大亮,仙医为公主诊脉后又询问了几句,而后才不疾不徐的说道:“殿下没什么大碍,左右不过体内虚亏,平日多静养着也就是了。” 溪客还觉得有什么不妥,拉着仙医到外面院子里低声问道:“殿下当真没什么大碍吗?可我瞧着怎么很难受的样子?” 仙医面上还带着困倦,多半也是从被窝里被拽起来的:“驸马放心,殿下头疼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瞧着像是之前中过毒,体内余毒虽已除尽,但此毒凶险,有些遗症也是正常的,不碍事。” “我还有一事想问。” “驸马请说。” “殿下这段时间有时会脾气暴躁,口味习惯都会有所改变,不知这是因为什么?” 仙医沉思片刻,极其认真道:“据我所知此乃心郁之症。” “大人的意思是?” “殿下之前受了不小的打击,自那之后一蹶不振,胃口大减,性情也跟着有些变化,这是正常的,随着时间变化,慢慢的就会放下过往,不过每个人的时间都不太一样,待时期将至,应该就会恢复的,这段时间可以想办法让殿下开心一点,心情舒畅之后症状也会减轻,时间久了自然就好了。” 送走仙医后,溪客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他不能与仙医说实话,仙医也无法对症下药,所以仙医只以为公主不过是癔症,时间久了自然也就好了,殊不知竟是分魂,也算是误诊吧。 趁着所有人都围着公主转,秦哪终于有时间回一趟暗阁。 自打入了公主府,他就再没回来过,暗阁还是同往日一样,没什么变化。 秦哪出现在门口让守卫都跟着紧张起来:“秦大人,您许久没回来了,今日回来可是有事?” 一守卫上前迎接,看上去倒是和善,实际上是为了掩护兄弟进去禀报。 第160章 求见阁主大人 秦哪出身暗阁,这点子伎俩当然瞒不过他的眼睛,看来有人不希望他回来。 “嗯,有事禀报。” 守卫脸上的笑容多半不是发自内心:“见阁主都要搜身,还请秦大人配合。” 秦哪也不为难,毕竟这是暗阁万年来的规矩,没什么正当的理由他也不好违抗,乖乖伸出手让对方检查。 搜身很顺利,没查出什么,守卫侧身做了个请的动作,笑眯眯道:“秦大人请。” 秦哪没理会他的奉承,径直朝着暗阁最中心位置走去。 暗阁说大不算大,但说小也不算小的,外面几乎看不出什么异样,里面却纵横交错,机关重重,稍有不慎就会丧命于此,就算是暗阁中人也不一定能每次都全身而退,也有在里面困上几个月,最后生是将自己饿死的比比皆是。 不过这样的人也就不配成为真正的暗阁杀手,多半是刚训练不久的新人,不服管教跑出去,却再找不到回去的路。 这里人不算多,有时候走上一炷香都不见一个人影,即便是见到秦哪的人也都躬身行礼,道一句:“秦大人。” 待离得远了才敢小声议论:“他怎么回来了?” “嘘,小命不想要了?” 自打进入这里,秦哪就觉得诡异的很,所有人好像都对他避之不及,就在他看到其中一个守卫腰间挂着的是他送给他爱人的玉佩,这玉佩他印象深刻,是天南星为了讨好他,从自己身上搜刮出来的,再相见竟在一个脸生的守卫身上。 诡谲的一切都在无声告诉他,今日回来只怕见不到他想见到的。 弯弯绕绕走到首领府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这还是秦哪对这里很熟悉,几乎没有走错路的情况下。 “秦大人来了。” 门口的守卫是秦哪多年的朋友冬青,同样是个翩翩少年,与秦哪几乎不相上下,两人一道从最底层拼杀,他们这一批上百人,最后就剩下他们两人。 奈何今非昔比,从前并肩作战的兄弟此刻也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秦大人,身份地位天差地别,早已没了往日那般亲厚。 “冬青,我今日来找首领有要事禀报,不知他可在?” 冬青遗憾道:“有些不巧,首领刚出去了,恐怕一时半会不会回来,秦大人若有事,属下可代为转达。” “不必了,多谢。” “大人慢走。” 秦哪转身离开,却在拐弯时候忍不住回眸看了冬青一眼。 少年一如既往,只是两人已不似从前,再不能回到之前称兄道弟的时光,怎么算不上可惜呢? 首领就躲在暗处,不曾离开,只是有人来报秦哪回来,他暂时还没想好如何面对,也就先躲起来为上。 看到秦哪走远,首领这才从暗处现身人前。 来到首领府门口,冬青恭敬行礼:“首领。” “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首领询问,听得出质问的语气。 冬青颔首:“他说有要事与首领禀报,其他什么也没说。” 首领显然对这样的答案不算满意,两人怎么说也算是出生入死的兄弟,就一句话都没聊?着实有些反常。 首领眸子转了转,不知是不是想到什么,并未入府转身就走。 就在他离开冬青视线的瞬间,眼前突然出现一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影,这人便是秦哪。 “首领大人公务繁忙,倒是不曾想竟也有忙到脚不沾地的时候,连家都没时间回。” 秦哪率先开口,整个人阴肃诡谲,眸子如猎鹰般死死盯着他,好像能将他看穿一般阴狠。 首领心头一凉,这人眼神不对,丝毫没有从前在暗阁之中那般顺从的感觉,今日回来只怕不好对付。 “秦大人说笑了,本座不过是突然想起还有事未来得及处理罢了,实在没时间陪大人,有什么事等本座回来再说。” 首领说着就想走,可秦哪怎会让他轻易如愿,抬手拦住对方去路,霎时间四面八方突然窜出来十几名杀手,把两人团团围住。 秦哪随意扫视了一眼,发现是一些生面孔,看来这段时间首领暗中发展了不少属于他自己的势力。 “首领大人这是做什么?我这还没动手,你这样谨慎是为何?” 有自己的人在身边保护,首领已然没有了方才的不安,脸上多了几分从容之色,笑容也比方才要自然的多:“秦大人不打一声招呼就拦下本座,本座有些防备也是正常的吧?” “少废话!我要见竹沥,他在哪?” 秦哪没工夫与他闲扯,方才来的路上,他去了所有竹沥有可能去的地方,可都没有见到这个人,而他之所以去长公主府的原因就是首领答应要保竹沥安全,并且答应他不会让竹沥去完成任务,因此人应该在暗阁之中才对。 可显然这里并没有他的身影,整个暗阁之中除了首领之外,就是他这个第一高手的地位最能说得上话,没有首领授意,竹沥是不会有人敢动的。 首领嗤笑出声:“秦大人何须如此动怒呢?有你在,本座定然将他好生养着,如今人自然安好,每日好吃好喝的供着,生怕磕了碰了,就连之前的衣裳都瘦了不少,这几日正给他裁制新衣呢,大人放心,他没事。” “我要见他!” 首领眸底闪过为难之色:“这恐怕不太方便。” 秦哪剑眉微蹙,周身被肃杀之气填满:“为何?” “竹沥他前些日子受了些风寒,眼下正在养病不宜见风,秦大人不如先回去,过些日子等他身子大好,自然可以与大人相见。” “风寒?这话你自己信吗?” 刚才还说他被养的很好,这就病了,当糊弄鬼呢? 首领脸上笑容瞬间僵持,带着一股莫名而来的怒气,像是被拆穿的愤怒,又像是不耐烦的怨怼:“秦大人!本座敬你是暗格最年轻的第一高手,也是三组朗仕,称你一声秦大人,你可莫要蹬鼻子上脸!本座说他现在不方便见客,你且先回去,这是在给你面子,你若执意揪着不放,本座也不介意换个人去保护公主。” 第161章 痴心妄想 首领这话显然就是在威胁,偏巧秦哪什么也不怕,最看不上的也正是威胁。 男子幽冷瞳眸中若含着万年冰川,一字一句都像是冰刃一般深深刺进首领心间,让人闻风丧胆,后背发凉:“他死了,你杀的!” 首领没料到他竟一下就能猜到,可他咬着牙不肯承认:“你这都是听谁说的?本座待他如亲弟弟,疼他还来不及,又怎会杀他?” 首领虽面上并未有什么变化,但终究也逃不过秦哪的眼睛,他一眼就看出他的心虚,不过是眸底一瞬间的掠过。 还不等话音落,首领就觉得心头一阵搅动似的痛楚,令他霎时间冷汗直冒,手指不由跟着打哆嗦,他当即反应过来自己这是中毒了! “你……” 首领想说话,可每一次的呼吸都在加重这种痛楚,不过眨眼间的功夫他就已经疼的直不起腰来。 秦哪没工夫与他闲扯,冷声道:“你也知道,我并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你最好如实交代,否则我不介意这暗阁换个人来执掌!” “你威胁我!” 首领咬牙切齿,他不知道秦哪是何时给他下的毒,两人从开始到现在都保持着五步以上的距离,他跟本没有下毒的机会,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 秦哪不屑冷言:“就允许你威胁我,不许我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吗?这毒只给你一炷香的时间,不说,就只有死路一条!我劝你最好想清楚再回答!” 周遭杀手们面面相觑,他们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竟然就能被他钻了空子?简直不可思议! 首领此刻脑海中一片空白,这个秦哪原先在暗阁之中是最听话好摆弄的一个,没想到全部都是假象,他伪装的太好,好到让首领以为可以放心让他离开暗阁。 首领想自己解毒,运气逼出,奈何这可不是寻常之毒,长公主亲自做的毒被秦哪偷出来,如今果然派上用场,岂是他一个小小的暗阁首领能解开的? 痴心妄想也不是这么个方式。 尝试几次,不仅没有半点好转,甚至毒性更加强烈,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被侵蚀,就连魂魄都开始明显颤抖,震动的他痛苦不堪。 秦哪也不着急,就这般冷眼瞧着,等着他什么时候受不了自然会开口。 不得不说,谷红矾做出来的毒药果然有用,就连习惯了肃杀的暗阁首领都无法抵抗,最终还是道出真相:“我说……他的确死了,但……他不是死在我手上,你离开暗阁之后没多久……他就……病死了……” 首领的声音带着颤抖,应该是太过疼痛导致,现在的他也没力气站着,只能勉强扶着地面单膝跪地,并非臣服,而是痛苦。 就算早就有所猜测,可得到这个答案还是让秦哪心头一震。 首领痛苦的喘息着:“只怪他没这个命,他的好日子还没开始就结束了……” 首领无奈冷笑,好像真的很惋惜似的。 竹沥早就死了,可他们瞒下此事,为的就是继续有借口钳制秦哪为他们办事,果然是暗阁的行事作风。 还不等首领接下来说点什么,一阵犀利的掌风就将他击飞,身中剧毒的首领毫无招架之力,重重跌落在地,一口黑血喷出,只觉得五脏六腑都在被人拉扯割裂一般痛苦。 周遭杀手们见状纷纷冲了上来,眨眼功夫就与秦哪打成一片,招招下死手,完全没给他生还的机会。 最终也还是众人低估了这个暗阁第一高手的本事,还以为就凭他们几个喽啰就能杀了他,简直可笑。 不出半柱香的功夫,秦哪收回充满戾气的双手,孤身立于成堆的尸体中央,眸中杀意凛然,未有收敛,整个人就像是从地狱里走出来的恶鬼,遇神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吓得路过的杀手都不敢靠近。 解决完这些杀手,秦哪一步步靠近早就剩下一口气的首领,首领被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往后挪,眸中满是惊恐,盯着秦哪不敢移开视线:“你……你要干什么!休要放肆!” 秦哪冷笑:“本座从来就是放肆的!你可以死了!” 话音落,首领眼神直直,就这样断了气,暗阁首领的位置从今以后就是秦哪的。 暗阁之中不成文的规矩,谁杀了首领就能成为下一任首领,暗阁之中从来都是强者为王。 暗阁迎来新的首领,首领秦哪上位的第一件事就是让人在整个暗阁展开细密的搜寻,找到所有之前他送给竹沥的物件,谁的身上有他的物件,谁就得死。 竹沥早已投胎,海潮渊之中再无半点他的影子,唯有手中这枚玉佩上还存留着些许他的气息。 经过这一次的翻天覆地,暗阁之中最终就剩下二十几人还算是干净,其中就包括秦哪之前的兄弟冬青。 冬青端着一个满是零碎物件的托盘走了进来:“首领,这些就是刚搜出来的所有物件。” 一身煞气的少年稳坐高位之上,宽敞明亮的房间里,下首位置坐的是前首领的妻子,妇人身边还跟着三个孩子,最大的两万岁,最小的只有五千岁。 身为新的首领,秦哪本不打算网开一面,他杀了孩子们的父亲,难保他们将来有一日不会找他报仇。 而此刻三个孩子的眼神也并不单纯,恶狠狠的盯着他,像是随时都会抽出一把刀把眼前这个杀父仇人千刀万剐。 “放下吧。” 首领发话,冬青上前将托盘放在秦哪面前的案几之上,随后识趣的退了下去。 “夫人也看到了,暗阁规矩,本座不得违抗,还请夫人见谅。” 妇人一双眼睛肿的像核桃,很显然是哭过一场,孩子们的眼睛里还蓄满泪水,这件事若得不到一个妥善处理,就是给秦哪留下一个祸患。 妇人缓缓开口,话语中带着沙哑:“暗阁的规矩我也知道,今日我也没想过要替自己求情,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我想请求大人,放过我的孩子,他们不该无辜受到牵连。” 第162章 寂寥一人 秦哪本身就不是个会纠结的人,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又不是他的孩子,他自然不会心疼。 “夫人说笑了,本座不会给自己留下祸患,不过本座可以帮你们一次,投胎这种事本座虽不能完全掌控,但若你们想去水族或灵族,本座还是可以尽力周旋,只要离开仙族,本座就不会再对你们有任何动作。” 这是一种保证,也是秦哪能做的最大限度的开恩。 妇人无奈冷笑:“大人还是不肯放过我的孩子。” “不是本座不肯,是不能!” “既如此,还请大人将我们送去龙族。” 这是妇人最后一次请求,虽然有难度,但也在情理之中。 秦哪没多想就答应了:“可以,你们是要自刎,还是本座动手?” “不劳大人费心。” 妇人这话便是要自己动手,至此之后暗阁上下真正易主,再不会有任何后顾之忧,秦哪稳坐暗阁首领之位。 此时海潮渊已被一片黑暗笼罩,待公主睡着,天南星回到自己的院子休息。 “一日都没看到秦哪,这人去哪了?” 天南星回到自己的房间,亲自为自己点亮烛灯,勉强算是看清这屋子里的一切,寂静中又显出几分凉意。 一天围绕在公主身边,此刻的天南星早已疲惫不堪,一回来就瘫软在榻上不愿动弹。 还不等他休息片刻,房门外一阵脚步声悄然传入他耳中,令他警惕坐起身,盯着门口位置,心想这个时辰有谁会出现在自己这无人的院落? 待房门被人推开,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浓重的血腥气猛然钻入鼻腔,天南星霎时间明白了什么,起身上前迎接:“秦哪!你受伤了?!” 秦哪浑身都是伤,身上的血有自己的,也有他人的。 天南星亲自为他上药,这嘴也不消停:“你这是跟人拼命了?” 秦哪不说话,任由天南星在他的伤口上捣鼓。 “我记得你是暗阁第一高手,想必无人能敌,可见你伤成这样,对方肯定已经死了吧?在你手下定然讨不到半点好处。” 秦哪垂眸看向眼前这个小狐狸,这世间也就只有他还将他这个不起眼的侍卫放在眼里了吧? “好在伤的不深,都是些皮肉伤,养几天自然会好的,这段时间你就好生养着,我让厨房给你做一些滋补的食物来,你可有什么想吃的吗?” 天南星说着,仰起头一脸真诚的望着他。 这张脸实在与主子太像,像到秦哪时常会有恍惚之感,以为主子还在,并未离他而去,好像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一场让他更加思念主子的梦,仅此而已。 与此同时,水阳院。 驸马溪客刚准备睡下,广白想到此次回去之后宗老们的话不由胆颤,蹲在台阶上沉思。 溪客忽然觉得有些口渴,想喝水却发现茶壶都是空的,便唤广白进来。 广白推门而入,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公子,有什么事吗?” “去帮我……”溪客还没说完,抬眸发现广白异常,疑惑道:“你这是怎么了?心情不好?” 广白一看便知公子要他去烧水,接过茶壶道:“没什么,就是想起前几日宗老们说的话,公子打算怎么办?” 一提起这个,溪客就满肚子仇怨:“事发突然,我也还没想好,不过最近一段世间他们应该不敢冲动行事,眼下溪家正在风口浪尖上,我已经劝过,不过还是要想办法看着公主,万一他们作妖,我也好有个防备。” “只要公子心中有数就好,我先去烧水来。” 广白捧着茶壶出了去,溪客也没了入睡的兴致,丝毫不觉得困,索性就在茶台前坐了下来,细细思索到底该如何面对溪家这些人的讨伐。 他这个溪家嫡子做的实在是窝囊,前拢不住妻子的心,后无法安定家族,那些宗老们一心只想着让溪家重振旗鼓,却忘了如今的溪家早已不负往日那般强盛。 如今因着溪家悄悄做的那些小动作,早已引起君主忌惮,眼下除了韬光养晦,表示忠心之外并无第二条路可走,可他们偏偏就是要将此事闹大,也不知这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广白算是倒了霉,每到夜里就需要他亲自到公主卧寝外盯着,一旦发现可疑的人就需要立刻禀报给公子,可是苦了他,成宿成宿没有好觉可以睡。 与之相反的是牵思园,秦哪最近一段世间都在静养,暗阁中的琐事有冬青代劳,每日会送来一次消息,秦哪审批后再送回暗阁。 天南星每日白天陪着公主琴棋书画,夜里陪着秦哪说话,多是天南星说,秦哪安静的听着,目不转睛盯着小狐狸,给天南星都看得不好意思了:“你总是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我脸上有东西?” 秦哪没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然后呢?” 天南星接着说,秦哪就接着看。 没人知道这个侍卫的内心承受了怎样巨大的打击,主子死了,爱人也死了,他在这仙族寂寥一人,好在天南星还在,没想到这小狐狸竟是他唯一的念想,命运弄人啊。 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半年过去,好像这段时间公主都没有变化,杜若也习惯了公主回到从前的样子,不仅敢在公主面前说话了,甚至还敢开玩笑,逗公主高兴。 天南星的伤大好,秦哪也恢复如常,溪客一如既往绞尽脑汁想如何讨公主欢心。 “殿下,五殿下回来了!” 杜若的语气欢快明媚,这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好事,可对于公主来说自然值得欢喜。 “五哥终于回来了!快去看看。” 谷红矾欢快的跑出去,一时竟忘了刚下到一半的棋。 溪客作为驸马跟着一起去无可厚非,可天南星这个侍君就没资格跟着一起去了,在府里乖巧等待公主回来。 这可是让秦哪钻了空子,趁着公主不在,周遭也没人的时候,秦哪悄然来到天南星身后,佯装为他揉鬓角,语气轻揉舒缓:“主子这段时间辛苦了,属下帮你按按。” 第163章 传言 秦哪很少这样献殷勤,天南星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那个……我还好……不用给我按了……” 秦哪可不爱听这样的话,不过主子发话了,他也就乖乖停手,想要他放弃是不可能的,索性蹲下身子为主子捏腿。 秦哪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天南星有些受不住,一阵龇牙咧嘴:“别……别……疼……” 这话怎能不让人误会?尤其是眼下只有他们两人在这屋子里,外面路过几个仙侍刚巧听到天南星的话,话语中竟还掺杂着些娇羞是怎么回事? 于是这件事就这样流传开来:侍君和秦侍卫不知在房间里做什么——侍君和秦侍卫在房间里苟且——侍君不喜欢公主,喜欢的是男人——侍君是断袖——侍君来公主府的目的就是与秦哪在一起…… 一句话越传越离谱,待传到公主耳中时已经变成了:侍君与秦侍卫才是一对,公主硬生生拆散了他们。 刚从舟王府回来的谷红矾听着荒唐的传言,好悬没将手中茶盏给捏碎的架势,而把这个消息传到公主耳中的正是溪客。 一炷香之前,溪客无意间从仙侍口中得知这个传言,虽觉得荒诞不已,但这无疑是个让公主与天南星离心的好机会。 于是他命一个刚刚得到这消息的仙侍去给殿下送刚洗好的衣裳,顺带让另一个还不知情的仙侍为殿下送一份甜酪,两人在溪客的计划中相遇,行至廊下时刚巧看到秦哪就站在外面。 待两人送完东西出来之后,这才小声议论。 一切都如溪客料想的那样发生,也正中公主下怀。 她一开始就对这个狐族有些怀疑,一个与安藤萝生的一模一样的狐族费尽心机来到她身边,不可能没有图谋。 一开始她以为这狐族是要杀她,因着上次的毒酒,虽不致命,但却是天南星亲自下的毒,她之所以没有拆穿就是不想让天南星受到责罚,谁知道再次醒来却莫名其妙回到自己房间,天南星也因此受到水牢的折磨。 公主即便什么都知道,可她不想从这美好的梦境里醒来,她已经失去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 可这一次,她好像不能压抑下心头的怒火,虽然对方声音小到微乎其微,但仍旧被她敏锐的听觉捕捉清楚。 溪客察觉到公主异常,此时正是火上浇油的好时候。 “殿下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谷红矾咬着牙,眸底被一层阴霾笼罩:“无妨,我有点累了,你先下去吧。” 溪客微蹙眉,这怎么和他计划的不一样呢? 公主听到如此荒唐的传闻,不是应该找到传言的始作俑者,顺便牵扯出天南星与秦哪的不正当关系,然后彻底对天南星失去兴趣的吗? 可公主看上去好像很淡定的样子,好似这件事与她无关,不过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小事罢了。 公主既然没生气,溪客也不好说什么,也就只好行礼告退。 只不过这件事还是在公主心中留下一道不可磨灭的痕迹。 她表面上冷静,实则万般后悔把秦哪带回来。 一开始只是想有人可以保护小狐狸,却没想到这两人居然有苟且,难道一开始两人之间就不纯洁? 可转念一想又有不对劲的地方,一开始秦哪是安藤萝的侍卫,若秦哪的目的是天南星,那他又怎会知道安藤萝会死,天南星会代替他? 亦或是令安藤萝被处死的证据与秦哪有关,如此他才可以光明正大的让天南星代替他来到仙族? 这一切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在掌控?又是什么人要安藤萝的性命?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好像有许多谜底等待被解开,谷红矾这个公主被人算计至此,她却一点反抗的想法都不曾有。 可转念一想,自己体内那半个灵魂是不是就在替她做这些? 那灵魂所做的所有都好像是在不断提升自己的能力,再加上她天生金身护佑,这具躯体好像逐渐变得强大不可捉摸,难道她想…… 这一切的答案都像是池塘中的淤泥,等待着水流褪去的那一日就会真相大白。 谷红矾在思索中逐渐被困意包围,夜深人静之下就只剩下玄猫舔舐毛发的声音在院中回荡。 便就是这再寻常不过的一夜,却差点要了她的性命。 自打上次的事之后,广白每夜都会守在公主门外,悄悄把自己隐藏在暗处,就连公主也没察觉自己的院子里一直多了一个人。 时间走过子时,广白困的直点头,双眸几乎睁不开的程度。 忽然,一股陌生的气息被广白察觉,他猛地睁开眼,警惕视线环绕院中每一处角落,哪怕是一丝一毫的变化也休想逃过他的眼睛。 也就是把广白留在公主身边的决定,让溪客这一生都活在庆幸之中。 水阳院中溪客已经洗漱过躺在榻上小憩,他这段时间都没能好好休息,总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似的,亦或是忧思过度,总想着若是无法保护殿下周全该如何? 吱嘎—— “公子!公子不好了!有人……” 广白的声音带着急促,溪客猛地睁开眼眸朝着门口方向看去,只见广白气喘吁吁的跑回来,一脸惶恐,指着公主寝殿的方向急匆匆道:“有人深夜闯入公主寝殿,我瞧着像是溪家的人!公子你快去看看吧!” 还不等广白说罢,溪客就已经从榻上起身,连一件斗篷也来不及披上便匆匆朝着公主卧寝方向而去。 该来的终究还是要来,只怕今夜注定无眠。 溪客现在只有一个想法,那便是保全公主,否则溪家将成为仙族历史。 待他赶来公主卧寝,杜若早就被下了迷药,倒在地上昏睡,屏风后几个人影围绕在榻边,无数金光闪烁其中,看来他还是来晚了一步,这些不要命的东西已经开始动手。 “住手!你们在干什么!” 随着溪客的一声狠厉斥责,几个人影纷纷回头看过来,却没有半点要停手的意思。 第164章 被刺杀 “溪客!你最好知道你是谁家的人!现在不是你表忠心的时候!” 溪客才没有心情与他们周旋,冲上去就要将他们拦下:“别做傻事!公主不是你们可以刺杀的!就算你们下药把公主迷晕,也杀不了她!” 刺客们都身着黑衣,面部也用黑布蒙起,若非溪客认识他们,根本不可能知道是溪家人。 刺客被击退,也是手下留情,并未对溪客下狠手:“我们没有要杀她!只要拿走她的金身就好!” 溪客不听,只一味击退几人的动作:“你们没这个本事,别自以为是了!” “你懂什么!皇室对我们溪家已然生了忌惮,若现在不反就再没机会了!你也会被针对,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刺客的话并没有让溪客动摇,相反的他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公主的决心:“愚蠢!溪家自掘坟墓,皇室已然开了天恩,若不然你们以为你们还有命活着?早就被秘密处决!皇室从没有要溪家的性命,是你们太过自信了!” “溪客!你还记得你是谁家的人吗?你当真要与溪家为敌?” 刺客眼见说不过,也打不过,便想着用感情牌,这可是他们最后一张底牌,之前未告知溪客他们的计划就是怕溪客会跳出来阻止,没想到还是没能逃开,现在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溪家养育我长大,我心中感激,但你们当真以为今日可以得逞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想法,想造反?溪家还远远不够!” 屋子里打的火热,广白在外面等的心焦。 他不能进入帮助自家公子,必须在外面守着,以备眼下的情况。 公主府外的守卫听到里面不寻常的动静已经都冲了进来,广白只好硬着头皮上前解释:“公主与驸马在里面呢,几位还是不要进去的好。” 侍卫长一脸严肃:“敢问公主在里面做什么?怎会闹出如此大的动静?” 广白面上满是为难:“说出来也真是没脸,驸马白日里惹了殿下不悦,殿下的性子各位也是知道的,谁劝都没用,这不是?还把我赶了出来,殿下身边的杜若还在里面劝呢,说不定一会儿也要被赶出来。” 侍卫长半信半疑,却也不好明目张胆进入公主卧寝查看,毕竟是长公主,他们这些小鱼小虾根本惹不起。 送走了一众侍卫,广白长舒一口气,也算是体现出自己的价值,不过眼下更重要的是公子的安危。 这些溪家人明显就是要不得手不罢休,今夜只怕公子不能全身而退了。 广白猜的不错,里面几人已经谈崩,现在就是比谁的功力更深厚,谁可以打败对方。 这里的动静也被隔壁牵思园的两人察觉,天南星从睡梦中醒来,坐起身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 秦哪推门而入,见着天南星已经被吵醒,冷声道:“睡不着吗?” 天南星满脑袋雾水:“这么晚了,是谁在外面?” 秦哪上前为天南星掖了掖被角,语气中听不出半点情绪,像一切都事不关己:“没什么,公主被人刺杀,溪客正在那边周旋呢。” “刺杀?!” 天南星被惊到,猛地掀起被子就要起身,却被秦哪摁着肩膀不许他起身:“你做什么?” “我去看看。” 秦哪不耐烦道:“你看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好好躺着!” “可是……” “没有可是。”秦哪有些不耐烦的打断了天南星的话,强行推着他的肩膀让他重新躺回榻上接着道:“这段时间你就安心养伤,外面的事不用理会,再说了,他们若真的得手,于你来说你也是好事一桩吗?你来到仙族的目的也就达到了,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完成任务,何乐而不为呢?” 秦哪的话也不无道理,天南星来到仙族的目的不就是杀了公主吗?现在有人替他下手,他自然是要把自己摘干净,千万不能让人发现他的异常才好。 可不知为何,重新躺在榻上的天南星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 他的确对这个公主恨之入骨,可经过短暂的相处,他发现这个公主好像并没有像那些人说的那般阴狠。 她会温柔的给他上药,会用心疼的眼神望着他,就连他喜欢吃什么,喜欢什么东西她都记得,会为了他不惜冒着挑起两族战争的风险解决掉那些伤害过他的人,这些好像不是一个无情之人能做出来的事? 这一夜,天南星的内心是凌乱的,是纠结的。 他多么期盼公主可以惨死,最好是死在自己手中,可他又有些不忍,公主对他很好,至少正常的人格对他是无微不至的好,从未想过要伤害他,好像把他关进水牢的并非此刻的公主,而是她体内另一个灵魂。 关于公主忽而性情大变,他们狐族也有记载,他无意间曾见过一个也像公主这般奇怪的人。 狐族的人将他关起来,说他是个疯子,会吃人。 可他曾悄悄去看过,那人风度翩翩,待人和善,根本不像是他们说的那般暴戾无常,杀人如麻。 从前他还不懂这人为何会变成这样,也是后来才知道他经历过一次常人无法承受的变故,从那之后他整个人变得诡异不可捉摸。 有时他安静如水,会安静的看书,会对着来送饭的人道谢,情绪非常稳定,就算是人们拿他当个怪物他也从不生气。 可有的时候他就会性情大变,在屋子里摔东西,谩骂,若不是族中长老在屋子周围设下结界,他就会跑出来,只要进入他视线之中的人都活不成。 天南星那时还小,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只当个故事记在心里,可如今见到公主这般,他才真正明白了那人是因何变成那样。 这样想来,公主应当是爱那狐狸爱的深沉到无法自拔,以至于狐狸死后她不愿接受现实,从而衍生出了第二个人格,也就是把他关进水牢折磨的公主。 旁人或许不知,可天南星却明白公主的苦楚。 第165章 长跪 次日一早,天南星没了睡意早早起身给秦哪上药。 秦哪的身子比寻常仙族要强劲不少,不过几日的功夫身上的伤就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几道浅棕色的伤痕遍布在肩膀以及后背上。 “秦哪,我可以麻烦你一件事吗?” 天南星一边为秦哪系好腰带,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 秦哪显然早就习惯他这般客气,冷声道:“你是想让我去看看公主是否还活着?” 天南星被戳穿心思,头不自觉埋了下去:“嗯……” “不用你说,我正打算过去瞧瞧,不过……” 秦哪说到一半没有继续下去,眼前这张脸被一层浅浅的倦意包裹,整个人看上去有些娇小,的确是秦哪喜欢的类型。 他不自觉抬手抚摸上男子纤细修长的手指,语气中多了几分柔和:“你作为公主的侍君,是不是该去服侍公主起身了呢?” 经过秦哪的提醒,天南星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确是该去向公主请安,顺便服侍她起身更衣。 不过在此之前,天南星脑海中唯一的想法就是把自己手从对方温暖的掌心之中抽离。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天南星早就察觉到这个侍卫的不对劲,他对他好像并非主子与侍从那般保持距离,秦哪总是时不时就会靠近他一些,这种距离的接触早就越过了主仆之间的界限。 奈何对方是男子,他也是最近一段时间才发觉对方不同寻常的动作,若换成女子,他只怕早就察觉,并且与对方保持距离。 也因着他是男子,天南星发现的晚了些,以至于此刻他好像已经在无形之中默认了对方很多行为,令秦哪得寸进尺了不少。 天南星的手被抽走之后,秦哪下意识搓了搓手指,像意犹未尽,又像被发现的尴尬。 天南星没有给对方反应的机会,忙转身往外走去,秦哪也识趣的跟上,视线落在对方稍有些泛红的耳廓,薄唇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 看来这小狐狸他很快就可以吃到,这一刻秦哪也终于明白为何公主喜欢欺负他,看着他这张绝艳的小脸因着撩拨而泛红羞怯,简直是在挑战他秦哪这个断袖的意志力。 与此同时的公主寝殿之中,谷红矾已经起身,只不过今日的她觉得头疼欲裂,身上每一处经络都好像有无数根尖刺穿行其中,完全没有往日的精气神,别说起来去练武,就连自己穿衣都有些勉强。 她下意识环视周围,这屋子里并未察觉到什么明显异常,但她的直觉告诉她昨夜定然发生了什么她不可控制的事。 忽然,她看到榻边的月色帐幔上有一滴血渍已经凝固,她很确定这不是她的,那会是谁的? “杜若!杜若!” 公主在屋内唤了几声,原本应当守在门口的杜若并未有任何动静,谷红矾察觉到定然是出事了。 她朝着门口走去,却在快要接近门口位置时听到一阵细微且足以让她清晰听到的叩门声,紧接着便是天南星试探的 声音响起:“杜若,殿下醒了吗?” 天南星的话印证了谷红矾的猜想,杜若不在殿中,更不在外面,而她并不是一个会懈怠的人,就说明她多半是出事了。 没听到殿内有回应,天南星大着胆子推开了公主卧寝的大门,只见他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水盆棉巾等物件的仙侍,而天南星也对上公主凌厉的眸子。 男子愣了一瞬,随后忙躬身行礼道:“殿下恕罪,我没听到杜若的声音,还以为殿下还没起身,就进来了。” 这也怪不着他,从前的公主就是要每日睁眼都能看到侍君才安心,因此谷红矾也没打算深究,只是这眸子依旧冰冷:“你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水牢里待着吗?” 天南星当即意识到眼前这公主又变成另一个可怕的人格,因此忙跪地,惶恐道:“回禀殿下,我并未擅自离开水牢,是殿下亲自去接我出来的,还请殿下明察!” 谷红矾冷眼俯视着眼前男子,他不像是说假话的样子,之前这种事也发生过,看来她所料想的不错,她这体内只怕是还有另一个灵魂在操控这具躯体,而那灵魂与她的想法并不一致,这也就导致了很多事没能在她的控制之中。 “来人!” “奴婢在!” 进来的仙侍并非杜若,而是一个眼熟的小仙侍,平常没有召见她一般都是守在殿外不会进来的,今日杜若不在,她就顶了杜若的差事。 “侍君安藤萝罔顾礼法,忤逆犯上,着,殿外空地长跪,没有本殿的吩咐,不得起身。” “是。” 小仙侍领命后冲着天南星做了个请的手势,门外的秦哪却眉头紧锁,知道公主脑子有病,却不知病得不轻,怎么每次见到天南星都要罚他? 不过这次已经算好的,没有直接下令把人关进水牢,只是罚跪。 天南星虽满肚子委屈,可他不敢说,更不敢问,只能谢恩之后跟着仙侍来到院中,笔直的跪在冰冷的石英地砖上,引来无数仙侍侧目。 公主府上下都知道公主已经不那么喜欢这个侍君,可大庭广众之下罚跪便是在明目张胆的践踏男子尊严,这与关起门来折腾完全就是两个概念。 百无聊赖的公主殿下悠闲的坐在美人榻上,只需轻抬眸便可以看到院中别致的景象。 空气一点点温暖起来,倒也没有一开始那么难熬,但双膝传来的疼痛还是让天南星差点没能坚持,不过想来之前那种残酷的刑罚他都挺了过来,不过是罚跪而已,对他来说好像也不算什么。 没了杜若在身边,谷红矾也乐得清静,懒得去想她究竟是不是还活着,死了也无妨,不过是身边换一个贴身仙侍而已,对于谷红矾来说压根不值得放在心上。 用眼看着快到用午膳的时候,奇怪的是今日到现在还未见到驸马的影子,谷红矾有些纳闷,转首看向那沾了血的帐幔,一个猜测应于脑海之中,难道昨夜的事与驸马有关? 第166章 抱恙 与此同时,水阳院中。 广白正一脸担忧的为自家公子上药,榻上的溪客也没了往日的风采,身上被纱布缠满,虽然没天南星第一次来到仙族那般严重,却也不差多少。 “公子这又是何苦呢?看看这伤口,还不知要多长时间才能好。” 广白一边给自家公子上药,一边轻声数落,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公子一开始来到公主府不就是为了让公主生下拥有溪家血脉的孩子吗? 公主有金身,他始终都不得靠近,昨夜溪家若是真得手,哪怕是强制也可以让公主有孕,为何公子就是不肯呢? “若公主失去金身,仙族将没了最后的依仗,神族靠不住,狐族与灵族虎视眈眈,就算公主诞下溪家血脉的孩子又如何?整个仙族将陷入前狼后虎的境遇,到时候别说溪家前程,就连能否保住性命都是后话。” 话音落,广白才意识到自己的愚蠢。 仙族盛时,溪家不一定能沾光,可仙族败落,作为仙族子民,溪家又如何能做到独善其身? “溪家绵延至今,已然没有几个脑子还中用的,昨日来的几个都是蠢货!狂妄自大!以为拿捏了公主便万事大吉,殊不知也是将他们自己推向深渊。” 溪客的话不无道理,广白也再不敢怂恿:“那接下来该如何?” 溪客浅叹一声,目光落在自己胳膊上这道触目惊心的刀伤之上:“暂时先不要有任何动作,只要公主还未开天眼,我们说不定就可以蒙混过去。” “只是溪家的人已经被送回去,他们不会乱说什么吧?” 广白的担忧也不无道理,若因着昨夜未曾得手,溪家当真打算孤注一掷,迟早也是瞒不过的。 溪客也同样忧虑,只不过他担忧的不是那些人如何说,而是溪家宗老如何衡量这件事:“我已经让他们给宗老带话,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敢再有动作,最近一段时间只能躲着公主了,万一让她看出端倪,那现在的一切都将白费!” 也不知广白听进去没有,现在的他后背仍旧被寒气覆盖,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呆滞。 砰—砰砰—— “驸马,殿下到了,还请准备接驾。” 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叩门声,惊得广白没拿稳手中纱布,掉在地上滚了几个圈。 溪客先反应过来,忙推着广白道:“你快去拦住殿下,就说我身子不适,怕病气过给殿下,最近一段时间不能侍奉,千万不能让公主看到我这副样子!” 慢半拍的广白这才踉跄起身,慌张间差点绊倒自己,但还是一股脑往前跑,生怕他稍微慢一点,公主就会推开房间的门。 功夫不负有心人,最终还是让他如愿以偿的拦下公主,只是慌张的神色无法全然掩盖,还是让公主看出端倪,一脸嫌弃的问道:“如此慌张?是你家公子背着本殿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了吗?” 广白忙解释:“殿下容禀,驸马他昨夜突然身子不适,到现在都没能起身,还望殿下恕罪。” 话音落,谷红矾柳眉微蹙,眸底闪过一抹探究之色。 溪客这病的时间着实有些蹊跷,不早不晚,偏偏在昨夜发生大事之后病倒,她现在更加确定昨晚的事定然与溪客脱不了干系。 “是吗?驸马抱恙,本殿自然要前来探望才是。” 公主说着抬脚就朝着屋内走去,广白被惊得脸都白了,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什么礼数,竟直接挡在公主面前,头俯的极低,战战兢兢道:“驸马突发恶疾,怕病气过给殿下,特意吩咐我一定要保护好殿下,还望殿下垂怜。”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谷红矾自然没有继续计较下去的理由,便也就只好放弃见溪客的想法,扔下一句轻飘飘的:“罢了,好好伺候你家公子,待他大好再来请安就是了。” “是。” 广白长舒一口气,大着胆子悄悄抬眸望着公主离去的背影,给自己顺气时的手都在颤抖。 公主没见到驸马的面,回到自己的院子用膳,经过天南星身边时,发现此刻的他额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腰杆也不似清晨那般笔直,看上去倒是多了几分委屈和不甘。 来到廊下的谷红矾没忍住回眸瞥了地上的男子一眼,这一刻他的表情真的与安藤萝有七分像,就好像他已经不只是个替身那么简单,有时候谷红矾也会恍惚,他究竟是天南星还是安藤萝。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或许安藤萝真的没死,只是不知为何他会想要杀了昔日的爱人。 为了弄明白这一切,她必须要抓紧时间完成自己想要做的事,留给她的时间好像已经不多了。 “殿下安好。” 一个眼生的仙侍前来禀报:“殿下,君后宫中来人了,说是请您即刻入宫一趟。” “知道了。” 正准备落座的公主视线从外面跪地的男子身上移开,干脆没了用午膳的心情,直接便入了宫。 公主走后,秦哪带着午膳来到天南星面前,把一小碗米饭直接塞在天南星手中说道:“该用午膳了。” 天南星不敢接:“我在罚跪呢!” 秦哪却不以为然:“那又如何?公主只说让你长跪,却不说什么时候起身,若一直跪下去,难道还要饿死你不成?” “可这……” 天南星看着食盒之中各色餐食,足有六道菜,他一个侍君本配不上这么丰盛的规格,更别说还在罚跪,他实在惶恐。 秦哪见状也不多话,筷子碗都塞给他,再顺便给他夹了满到差点掉出来的菜品催促道:“放心吃,公主去内宫了,这府中不敢有人乱嚼舌根,必须吃完。” 秦哪深知罚跪是个体力活,别以为看上去只是跪着这么简单,可对于罚跪的人来说可是身体与心灵上的双重折磨,再加上天南星身子本就孱弱,若是不吃点东西只怕是撑不了多久。 天南星看着满满一碗的美味珍馐,并未动筷,只出神道:“若我吃饱喝足,是不是就不会晕倒了?” 第167章 好事 天南星的话让秦哪正在给他夹菜的动作一顿,好像是这么个道理不错:“是。” 天南星放下碗筷道:“若我不晕倒,那殿下又怎会放过我?” 秦哪一愣,他在准备这些餐食的时候只想着不能因着饥饿而伤了他的身子,却没想到这一层。 若他身子康健,岂不是要一直跪下去?晚上也不得安枕,夜里风冷,却还要一直跪着,岂不是更加伤身? “你说的对。”秦哪颔首,神色严肃道:“只是饭可以不吃,水却不能不喝。” 他说着忙将眼前这些餐食撤下去,不一会儿便拿来了一壶清茶道:“先喝一点,等夜里公主睡着了我再给你送。” 这一次天南星并未推辞,只喝了一盏便放下茶盏。 秦哪见状接着拿出一副护膝道:“这个你戴上,不至于伤了膝盖。” 天南星垂眸看着这护膝,刺绣还算过得去,只是没有绣娘绣的精致,料子上乘,内里用了熊皮,御寒又柔软。 “我不记得我房里有这东西。” 天南星说着,悄悄观察着秦哪的反应。 侍卫眸底先是闪过一抹不忍,接着很快恢复淡定从容:“这是从前一位故人送的,我一直没舍得用,看你可怜,赏你了。” 秦哪说的轻巧,却是他在暗阁的爱人一针一线绣出来的。 他一直藏在心海之中舍不得用,也不知为何今日见着天南星疼的只冒冷汗,他就心软了。 “故人?”天南星已然有了猜测:“那这位故人可还活着?” 秦哪轻摇头,眼前被一阵薄雾笼罩,这表情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似的:“别问了,赶快戴上。” 天南星看出其中端倪,也不想拒绝这份好意,关键是他的腿真的太疼了,这石英岩比寻常石砖更加坚硬,就算他悄悄把自己的皮毛垫在膝下也没什么用,若是到了夜里更是冷的人打颤,既有送到眼前的护膝,岂有不用之理? 天南星最终还是收下这护膝:“那这个我用了,之后我再做一个还给你。” “不必。” 秦哪扔下这样两个字便闪身离开,像是逃离一般。 只是到了无人处,秦哪这个坚强的杀手也无法控制喷涌而出的泪水。 他的爱人啊! 从前在暗阁的这段时间里总是会给他做一些小玩意,什么鞋子,香囊,护膝,发冠,都是他亲手所做。 只是作为杀手来说,有些东西不适合放在他的身上,至今也就只剩下此刻脚上这双靴子,却也磨的失去了一开始的光泽。 宛若两人还来不及再相见的时光,悄然暗淡下去,在不知不觉之中离开了他。 秦哪哭的伤心,他从不在外人面前落泪,就连他自己也记不清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或许还是孩童时候吧。 可今日,他真的很想大哭一场,虽然他已经为竹沥报仇,杀了暗阁前统领,但心中的仇怨却没有因此而泯灭,像是深深的刻印在他心头,像一根尖刺,白日黑夜都扎的他痛不欲生。 他多么后悔没有早一点回去看他,若他能时常回去,说不定他就不会死,即便是死,还能见他最后一面。 可惜了,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即便他现在幡然醒悟,也再难抚平自己内心的伤痕。 与此同时,长安殿。 君后白石英心情很好的样子,坐在高位上等待着女儿的到来。 “这下君后可安心了,此乃大大的喜事啊。” 白石英身边的仙侍蜚零哄着君后高兴,看着君后笑的脸上的褶子都掩盖不住,她也跟着高兴。 白石英长舒一口气,像是卸去心头一块大石头一般畅快:“是啊,这下才算是安心了。” “君后,君上来了” 一个小仙侍前来禀报,还不等君后有所反应,仙侍身后便跟着走进来一个同样笑逐颜开的男子,便是仙族君主谷菖蒲。 白石英忙起身相迎,脸上的笑意也是止不住的:“君上。” 谷菖蒲笑得简直合不拢嘴,忙上前搀扶着妻子落座:“你我之间还需如此客气?快坐。” 君上与君后两人落座,蜚零等人识趣的退至一旁,不影响两位主子说话。 谷菖蒲先开口道:“哎呀,这旨意下来,我这心才算是彻底安了,方才用膳我都多吃了好几碗饭呢。” 白石英也跟着高兴:“是啊,方才我还说呢,海潮渊可算是后继有人了。” 长安殿中气氛轻松愉快,一改往日那般死气沉沉的模样,可算是有件高兴事。 “君上,君后,长公主殿下到了。” “快让人进来。” “是。” 两人正说的高兴,忽闻女儿的消息,两人在这一瞬间好像都没了往日那杀伐果决的气势,满心满眼都是他们这个好女儿,简直一秒都不愿等。 谷红矾进入殿中后,还算是规矩的微蹲行礼,只是眉眼间居高不下的傲气仍旧不愿掩饰的太过。 “见过父亲母亲。” “好,快坐。” 谷菖蒲说着,止不住的喜悦从双眸流露出来,全部落在自己这个女儿身上。 谷红矾落座后,谷菖蒲接着道:“今日休沐,不然早朝上就该说的,红矾啊,方才神族册封你为储君的旨意下来,为父想着三日后举办册封典礼,你意下如何?” 谷红矾没想到他们着急叫自己来是因着这个,不过对于谷红矾来说也算是好事一桩,她只有成为储君,才有机会光明正大跨过银河去拜见神明,这般便就可以完成她接下来的计划。 她等这一天等的太久了,如今终于要实现,一贯冰冷的眉眼也被一层喜悦覆盖:“女儿觉得挺好,单凭父亲做主就是了。” “好!”谷菖蒲高兴的直拍大腿:“虽说三日后时间略有些仓促,不过储君大典的一应事宜早在万年前就准备妥当,不需要特意准备什么。” 谷红矾颔首,白石英跟着笑言:“这几日长公主府也该置办起来,我已经安排了内宫的人帮衬,争取三日之内把公主府置办成储君府的规格。” 第168章 柔软之地 君上与君后计划着,谷红矾就安静的听着,她对这些没什么经验,也就不发表意见了。 再说,她根本就不想做这个储君,若不是需要储君这个位置做跳板,她是绝对不会揽下这个辛苦的活计。 储君看似风光无限,实则毫无自由可言。 身为储君,一言一行都会在大臣们的注视下,要开始学习批阅奏折,还要到世间游历,了解世间生灵的现状,有什么是需要仙族帮衬的等等一堆事。 成为储君之后,整个仙族的希望都会在自己身上,最让她担心的就是自己这个与众不同的身体。 她这身体里有两个灵魂,与大臣们接触的多了便会有人发觉公主的不对劲,相当于把自己置于险境,还真是难以解决的烦心事。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什么仙族,什么世间生灵都与她没关系,她只想完成自己的计划。 从长安殿出来之后,谷红矾身后便跟了一堆内宫仙侍,他们都是君后安排给公主府置办规格的人。 待回到公主府已经到了申时,公主身影从天南星身边走过,全程没有将视线落在男子身上。 内宫中的仙侍们也识趣的不会左顾右盼,公主想惩戒侍君是正常的,他们不看不听,甚至就连大家伙忙活起来的时候也会有意避开天南星所跪着的这块地方,就好像当他不存在似的。 秦哪哭够了,也早就守在自家主子身边。 内宫这些人的出现秦哪早有准备,想到自己是因着从前主子在内宫之中受了欺负,公主才将自己安排在主子身边的事,这一次内宫来人,秦哪就万分警惕,生怕这些人再来欺负主子。 不过这一次秦哪可失算了,这些人是君后亲自安排的,在内宫中也算有经验的老人,他们才不会平白无故去招惹公主的侍君,他们又不傻,只要做好分内之事即可。 白日就这样相安无事的过去,直到晚膳时分杜若才晃晃悠悠的出现。 昏睡了一整日的她一睁眼就在自己的房间里,比公主还要严重的头痛让她根本无法离开床榻,缓了好一阵子才勉强站起来,一路上扶着墙壁才挪到公主寝殿内。 此时的公主正在用晚膳,还不忘时不时抬眸欣赏一下院中男子逐渐瑟缩的美景,心底想着到底要不要让他起来,不过看他的样子倒是没有要求饶的意思,便就让他这样跪着吧,杀杀他的锐气也好。 “殿下。” 刚巧放下筷子的谷红矾瞥了一眼终于出现的杜若,端起手边茶盏轻啜一口道:“醒了?” 杜若实在没脸面对公主,作为贴身仙侍,她反倒先倒下,后面发生的事她都不记得,像个无用的废物。 杜若颤颤巍巍的跪地,头垂的极低:“奴婢没能保护殿下,求殿下恕罪。” “恕罪?”谷红矾放下茶盏,纤长手指轻轻敲击在汉白玉桌面上,每一声都像是踩在杜若心头一般令人畏惧:“既知罪,那还过来做什么?” 杜若不明白殿下何意,抬眸望向殿下寒冷到可以将眼前一切冰冻殆尽的眸子。 公主接着道:“自己去领二十鞭子。” 杜若震惊:“殿下!” “滚!” “是……” 小小的女孩带着哭腔,踉跄起身朝着后院走去。 这是杜若在公主府第一次受罚,从前就算是看在君后的面子上,公主也是不会罚她的,可如今好像一切都变了,自打公主变得暴戾无常之后,杜若总是小心翼翼的不敢靠近,没想到却因为一个自己无法控制的事而受罚,她心中万般委屈,却还是咬着牙忍了下来。 晚膳后公主照常亲自给玄猫喂生肉,看着玄猫吃的小脸上挂满了血水,谷红矾凤眸被满意占据,这小家伙真可爱。 然而与此同时的舟王府里,咸秋石简直郁闷的不像话,上次公主来的时候正巧赶上他在池塘中疗养,等他上岸却得知了公主早就离开的消息。 自那之后整个龟都不好了,就守在岸边,眼巴巴望着门口,万般期盼什么时候公主的身影会再次出现。 “咸公子。” “嗯?” 正盯着门口出神的咸秋石忽闻身后有人在唤他,他下意识回眸看去,只见是舟王身边的仙侍。 “殿下请您过去一趟。” “哦,好。” 咸秋石想着反正公主也不会来,就跟着仙侍来到藏书阁。 “舟王殿下。” 咸秋石的态度还算是恭敬,冲着谷宛童拱手行礼,只是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谷宛童也不是个喜欢和人闲聊的人,干脆就没放在心上,直奔主题道:“今日老龟给本殿送来信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本殿瞧着你这身子已经大好,便问你一句,看你准备何时回去?” “回去?!” 这个消息有些过于突然,咸秋石显然没有充足的准备,不由得愣了一瞬:“不,我不回去。” 谷宛童眼眸微眯,疑惑道:“你来到海潮渊本就是来养伤的,如今身子大好,是该回去的时候,为何不愿?” 咸秋石一时间无言以对,他总不能说他看上了仙族长公主,想留下来博美人一笑吧? 再说了,仙族不与异族通婚是人尽皆知的,就算水族与仙族的关系再好,他也绝对不可能与仙族公主缔结良缘。 不仅如此,仙族公主已有婚配,便是仙族溪家长子,不论是从哪一个角度来说,他咸秋石都与公主无缘。 见他愣着不愿说话,谷宛童也看出其中关窍,想起他离开海潮渊的这段时间,咸秋石曾到公主府住过一阵子,再加上眼前这个咸秋石最爱美色,因此也猜的八九不离十。 “你父亲说给你在水族寻了几个不错的姑娘,都是与咸家门当户对的,水族一切都已准备妥当,就等着你回去挑选新妇,本殿劝你还是不要忤逆尊长的好。” 这话对于咸秋石来说无疑是一盆凉水朝他面门袭来,给他淋了个透彻心绯,眸中的光好像在一瞬间消散殆尽。 第169章 打的就是你 舟王说的不错,咸秋石必须要回去,他已经没有其他选择,哪怕他再不舍,也不可违抗父母之命。 次日一早,咸秋石就打道回府,在这之前他先去了内宫,与君后说明情况之后,又去了公主府,在外面徘徊了好一阵子。 与此同时,水阳院。 “公子,咸秋石来了。” 正在用早膳的溪客顿了顿筷子道:“他怎么来了?” 广白一边为自家公子盛汤一边道:“我听说他要走了,说不定是来向殿下辞行的。” 男子嚼东西的动作一顿,不解抬眸瞥了一眼广白道:“他要走了?什么时候的事?” “就今日,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刚从内宫出来,一直在外面不肯走,依我看,他是放不下殿下,还想与殿下见一面呢。” 溪客不屑冷笑:“殿下岂是他想见就能见的?” 广白跟着应和:“殿下去上朝,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回来了,万一让他在门口等到殿下可怎么好?” 溪客放下筷子,端起汤盏道:“殿下不会搭理他的。” 广白一听也是,颔首道:“如今殿下这性子真是越来越难以捉摸了,侍君还在外面跪着呢,想来殿下也是不愿见咸公子的。” 这话可是说在了溪客心尖上,虽然他躲在院子里养伤,可那侍君也没好到哪去,一贯跪了这两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光是脱水就够他喝一壶的,他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想到这,溪客突然眼前一亮:“你去厨房找些吃的给侍君送去。” 广白不解:“他在外面受罪岂不是正合了公子的意吗?” 溪客轻摇头,水眸中浮上一抹算计的意味:“他就这么一直跪着,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晕倒了,晕倒的人自然不需要再跪,可若是不会晕倒呢?” 广白恍然大悟,没忍住竟笑了出来:“公子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他吃饱喝足了,定然不会晕倒,原先要跪两日便可以休息,身上有了力气,跪多长时间可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溪客就是这个意思,一想到他跪坏了腿,今后成了个瘸子,就算不必要了他的性命,公主也再不会喜欢他。 “去办吧。” “是,我这就去!” 广白高高兴兴的去厨房拿吃食,甚至还要守在天南星面前,看着他把所有东西都吃完。 “吃啊,怎么?还怕我给你下毒不成?” 天南星看着面前不算丰盛,但绝对顶饱的大馒头没有任何动静,甚至还要将头撇到一边去,连看都不愿看一眼。 广白这小脾气顿时就上了来,没好气的催促着:“这些可都是驸马的好意,生怕你伤了身子,这才特意叫我去给你拿来这些吃食,你可别不识好歹!” 天南星还没说什么,一旁的秦哪就先不乐意上了,冷眸死死盯着狐假虎威的广白,狠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主子安的什么心,我们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话广白就不乐意听了,扬起脑袋跟秦哪对峙:“我家公子什么心?自然是好心!你看看你主子在这跪着,脸都白了,也是奇怪,你竟一点都不心疼?” 此话颇有些挑拨离间的意味,秦哪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上前一步直接一把抓起广白的衣领,作势就是要一拳教他做人的程度:“若你的嘴无用,我不介意给你剜下来!” 秦哪的突如其来着实给广白一个惊骇,他没想到秦哪在府中就敢对他动手,从前积攒的那么点子好感在这一刻全部都消散殆尽。 广白一边挣扎一边不服输的反问:“秦哪!你这是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打我?!” “打的就是你!别以为你有驸马撑腰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就算我今日把你杀了,你家主子也无能为力!” 说话间,秦哪手上的力气愈发的大了,广白生是被拎了起来,整个身子的重量全部集中在喉间,掐的他一时间喘不过气来,双脚腾空却不敢用力扑腾,双手死死抓着对方结实有力的手腕,却如何也不肯求饶:“你……放肆……” 秦哪才不愿与他废话,抬起手就准备朝着广白面门招呼,却在拳头落下来的瞬间,耳中突然窜进来一个狠厉的呵斥声,让他的拳头最终还是没能落下。 “你们在干什么!” 秦哪转首看去,只是这手中的广白并未舍得放下,却在对上公主那双幽暗中带着杀意的眸子时,还是不免心下微颤。 地上的天南星听到公主的声音,整个人都有些迷糊,脑袋昏昏沉沉的,却还是忍着双膝传来的剧痛朝着公主的方向叩首行礼。 秦哪看清来人,也只好松了手。 广白被扔在地上,虽并未到无法站立的程度,却也差不离什么,踉踉跄跄的好悬倒在秦哪身上:“殿下。” 秦哪也跟着垂眸算是行礼,他虽跋扈,可面对公主他还是保留着敬畏之心。 “怎么回事?秦哪,公主府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公然动手,给本殿一个理由。” 公主只说让秦哪说明缘由,却并未责罚他,原是因着秦哪乃是侍君一人的侍卫,别说是她这个公主,就算是天神降临,他也绝不会卑躬屈膝的认罚,这一点公主很清楚。 秦哪直起身子,低垂的眸子里满是倔强,像是受了委屈的孩子:“回殿下,属下有错。” 秦哪倒是个倔强的,不肯为自己辩解半句。 地上的天南星也没个动静,现在的他别说是为秦哪辩解,就算是站起来都没了力气。 不过秦哪不说不要紧,谷红矾只要瞥一眼地上的几个大馒头就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 “既然驸马好心给你送吃食过来,你也不好忤逆他的意思,吃就是了。” 扔下这样一句话,谷红矾头也不回的回到寝殿之中,秦哪望着公主背影的眼神中满是不可思议,她竟一下便可以猜到,难道她已经开了天眼? 不过这也只是猜测,眼下广白有了公子撑腰,更是有了嚣张的底气,好不容易缓过来的他又再一次扬起他的下巴,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俯视着地上的天南星,得意道:“既然公主都让侍君吃了,侍君还是赶快吃吧,一会儿凉了可就不好吃了。” 第170章 想想而已 秦哪气的火冒三丈,却实在不能对广白动手,心里憋着一股子邪火,真是看谁都不顺眼,真想把这些馒头都给扔水里去。 这下就算是天南星不想吃也无法了,在秦哪的搀扶下才勉强直起身子,拿起一个馒头就吃了起来,就算被噎住也要抻着脖子咽下去。 秦哪在一旁瞧着真是难受的紧,就好似这馒头是卡在自己喉间似的难受,目不转睛盯着主子,蹲下身子来为他顺气,生怕天南星把自己噎着。 广白倒是看的乐呵,双手抱胸,生是等着天南星把所有馒头都咽下去之后才带着饭盒离开。 回去之后还要在溪客面前好一顿扬眉吐气:“公子是没看见,侍君吃这几个馒头的时候好悬没噎死自己,我瞧着就痛快!让他猖狂!” 男子双指夹起一颗黑子落在面前白玉棋盘上淡道:“殿下是什么意思?” 一说起这个,广白可有的说了:“殿下自然是跟公子一条心啊!我在旁边看着,侍君的脸都要绿了,秦哪也气得不轻,都想打我呢。” 溪客觉得有趣,瞥了广白一眼道:“受伤了吗?” 广白满脸得意:“公主府里,岂是他一个小小侍卫能撒野的地方?” 广白说的高兴,这脸上差点没笑出褶子来。 溪客不再搭腔,广白冷静下来想起一件要紧事,严肃道:“还有一事。” “什么事?” “方才公主回来时身后跟了许多内宫中的仙侍,足有上百号人呢。” 这就勾起了溪客的兴趣,落下白子反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广白摇摇头:“这个我就不知了,不过我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公主府里的大事定然不会小了去,溪客虽想知道,可这脑子里却有另一件与他来说更看重的事:“咸秋石还在外面吗?” 广白一愣,他倒是把这一茬忘得一干二净:“呀,没注意,我去瞧瞧?” 广白试探的盯着公子,这心里实际上并不想出去看,总觉得这巨龟不是个什么要紧的,他都要走了,就算再有什么不该有的心思也是无用。 溪客摩挲着一枚黑子沉思片刻,淡道:“罢了,他都要走了,没什么可看的,你去帮我换一盏热茶来。” “是。” 广白喜出望外,欢欢喜喜的去换热茶来,一瞬间就将咸秋石的事抛在脑后。 与此同时前院的天南星可是遭了罪了,一群不认识的仙侍在他身边忙活,偏偏他自己还不能晕倒。 现在的他只觉得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他,看的他浑身发毛。 秦哪更是火冒三丈,心中暗道:这个溪客还真是皮痒了,竟敢看我主子的笑话,简直找死! 天南星又如何能猜不到秦哪心里的想法,趁着身边没人的时候他低声道:“你是不是想报复驸马?” 秦哪被戳穿小心思,这脸上着实有些挂不住,低声道:“没有。” 天南星才不傻,就算他不承认也无妨,接着道:“驸马想看我笑话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次被他逮到机会,也是我的疏忽,怪不着他。” 秦哪却一言不发,双拳死死攥着,眸中的杀意像是随时都能把这院子里的花草都焚烧殆尽似的可怕。 只是主子都这样说了,秦哪自然没有再去找事的道理,左右对方也是驸马,是公主明媒正娶进门的正室,想动他自然是要有一个合理的借口才行,万不可贸然行动,不然只会适得其反,再连累主子可就得不偿失了。 秦哪算是勉强忍下这口怨气,不过要想让他善罢甘休是绝对不可能的。 夜里,秦哪悄悄回了一趟暗阁,吩咐手下的人去查有关于溪家的所有消息,事无巨细他全部都要知道,甚至就连内宫之中几个溪家的仙侍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虽说秦哪自己的确没什么脑子,可暗阁却不是吃素的,他深知不可贸然行事,那便就在溪家找空子,这一次溪家可不一定就能安然躲过。 两日后,公主的储君大典如期举行。 一样的隆重,一样的盛大,比起当初公主大婚来说更是毫不逊色,都是仙族之中顶顶重要的大事,别说是仙族的官员们,就连整个仙族中稍稍有些名望的贵胄们也全部到场。 一眼望不到头的仙族众人把典礼现场围了个水泄不通,前方的官员们齐齐整整的站着,后面的百姓们可就是簇拥在一起,生怕错过了公主授冠这惊天动地的一幕,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瞧。 与此同时,公主府。 天南星还在跪着,这几日溪客三餐不落,每一餐都会让广白亲自盯着,甚至就连天南星快要坚持不住,眼看着就要晕倒,溪客还叫了仙医过来为他诊治。 此时的天南星早已没了往日那般娇俏的容颜,眼皮沉沉如灌铅,眼下青袋差点要掉在地上,肩膀也无力的垂下来,整个人就像丢了魂似的,似睡非睡的坚持着。 秦哪在一旁瞧着真是心疼极了,垂眸瞧着主子双膝处的布料隐约可见渗出的血渍,他这心就像是被针扎似的疼。 “秦哪。” “在。” 天南星双手吃力的支撑着膝盖,眼睛半睁半闭,有气无力的问道:“殿下什么时候回来?” 秦哪抬眸望向院子里的水钟道:“殿下是晨时出的门,再怎么说未时也该回来了,还有不到半个时辰。” 天南星闻言,敛眸轻叹息道:“若我料想的没错,今日我就该让我起身了。” 秦哪轻蹙眉不解道:“就因为公主册封储君?” 天南星想摇头,却奈何已然没了力气:“也不全是因此……”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多半也是因着自己这身上着实没什么力气的缘故。 天南星说到一半没了动静,秦哪只好自己猜,不过想来多半也是因着身为储君便没多少自由,多少双眼睛都盯着呢,她总不好明目张胆苛待府中人,传出去她这个储君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虽然这个公主从来就不是个注重名声的人,但公主和储君之间还是有很大差别,稍有不慎便会被朝上那些仙家弹劾,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第171章 便就是为难 也正如天南星料想的那样,公主仪仗在公主府外落地,已然名正言顺成为储君的公主殿下一席淡紫色蟒袍名贵大气,脚踩云履,鞋子尖上还坠着两颗硕大的东海明珠,耀眼而璀璨,即便是在白日也不见比日光逊色。 头顶十二宝钗高贵非常,公主仪态端庄,垂于肩膀两侧的流苏在走动时也不会相互碰撞,一瞥一笑都像是画中走出来的人物,身后簇拥着几十号仙侍,简直是要将储君两个字写在脑门上。 公主脚步在天南星身边停滞不前,天南星按照礼数冲着公主叩首请安道:“参见君储殿下。” 只是他这身子俯下去便再没力气直起来,又因着跪了几日的缘故,从高处俯瞰下去便显得更加娇小柔弱。 公主身后还跟着驸马,经过几日的休养,也可以从容的出现在人前,此刻的他倒是显得红光满面,意气飞扬。 就连驸马身边的广白都跟着得意了不少,仰着脑袋满眼不屑的盯着秦哪,就好像是他家主子成了储君似的让人扬眉吐气。 “秦哪。” “在。” “扶你家主子回去休息,三日后再来侍奉。” “是。” 公主扔下这样一句冷冰冰的话便抬脚离开,秦哪应声的时候都是咬着牙的,若不是因着打不过这个公主,早就把她大卸八块了,还容得她撒野至今? 天南星听到公主吩咐,虽然公主已经走了,但他还是规规矩矩的叩谢:“多谢殿下。” 秦哪得了吩咐,忙就搀扶着天南星起身,只是他跪的时间太久,双腿早已麻木到失去知觉,就算是有人搀扶也无法起身,最后还是秦哪将他给背回去的。 成了储君之后的公主就更忙了,每日都要上朝不说,还要处理各处送来的折子。 一开始没什么经验,可谓是忙得焦头烂额,公主府里也时常会出入一些官员,基本上都是来与公主商议朝中之事。 也是因着有这些人在,天南星的日子可算是好过许多,每日只要在院子里躲清闲就好。 这天秦哪小心翼翼为天南星的膝盖上药,这双膝盖虽然已经好了许多,不像第一日那样青紫一片,但也还能看到明显的淤青,连走路都是问题。 “明日就要去公主身边侍奉,你这腿怎么能行?” 秦哪一边给天南星上药一边问,天南星倒是不觉得为难,语气中竟多了几分轻松愉悦:“去侍奉不过就是研墨,泡茶这样的小事,用不上走多少路,无妨。” 秦哪一听这话,当即就不乐意了,故意加重了力道,疼的天南星双腿一颤。 “嘶——疼!” 天南星一阵龇牙咧嘴,反倒引得秦哪不悦:“还知道疼啊!要我说你就跟公主告假几日,有那些个大臣在,她不敢太过为难你。” 天南星轻叹息,无奈道:“公主之命不可违抗,再说了,就算公主不会如何,这府里可还有个吹枕边风的,正愁逮不着我的小辫子,我若告假,岂不是给他机会?何苦呢……” 经过天南星这样一提醒,秦哪倒是想起昨日暗阁送来的消息,虽然没查出多少有用的东西,不过也好过没有:“放心吧,他也蹦跶不了几日了。” 秦哪说着,继续埋头给眼前的伤口上药,就好似他的世界里就剩下这满是淤青的膝盖,其他都入不得眼。 天南星虽不知秦哪这几日总是消失都去了哪里,不过猜也能猜到,八成是去寻找溪家的错处。 作为海潮渊数十万那年的古老家族,溪家不可能完全清白,之所以一直都没人敢查多半是因着溪家在朝上并未故意树敌,再加上内宫之中可还有一个溪家人在君后耳边吹着风,即便是看在这个忠臣的面子上,只要没将事情摆在明面上,君上与君后多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深究。 这也得益于溪家从前一直是谨小慎微,生怕得罪天颜会给溪家带来灭顶之灾。 谁有能想到,今时不同往日,眼下溪家这些人里没一个有本事的,多半是靠着祖宗家业生活,活脱脱的纨绔不说,还没脑子,靠着祖上的功绩在底下欺上瞒下,横霸一方,要想寻他们的错处,对于暗阁来说简直易如反掌。 天南星想到这,虽觉得此事可行性很大,不过忍不住善意的提醒一句:“保护好你的兄弟们,务必要做的滴水不漏。” “放心。” 次日一早,天南星按照公主吩咐早早便起身过来侍奉,身后跟着几个端着水盆茶水的仙侍,他就先为公主更衣,穿戴齐整之后奉上一盏漱口用的清茶。 男子修长白皙的手指仿若水葱,骨节分明,不见半点瑕疵,完美的像一件精雕细琢的玉器,捧着的茶盏都觉得格外漂亮。 长公主殿下笔直的坐在妆台前,由着杜若为她梳理发髻,微转首,清冷目光落在侍君低垂的眉眼上,内心不住感叹的确好看,嘴上却不饶人:“太高。” 天南星一愣,身子俯的更低了些。 公主接着道:“还是高。” 公主这摆明了就是在为难他,门口的秦哪恨得牙痒痒,天南星却只能忍气吞声。 男子跪了下来,手中茶盏稳稳当当又降低了些:“请殿下用茶。” 这般公主才满意,伸手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一旁仙侍忙递上刻着凤凰的唾壶。 而天南星没得到允许不敢起身,全程都是跪着伺候,甚至连头都不敢抬。 该是到了用早膳的时候,公主一人独坐圆桌前,满桌子美味佳肴近在眼前天南星却只有看着的份,不仅如此还要为公主布菜,盛汤,可实实在在是没杜若什么事了。 用过早膳就该去上朝,一天之中也就只有公主上朝的这段时间里天南星是自由的,只要公主回来就会开始看奏折,练武,用膳,这些全部都要天南星在一旁侍奉着,并且都是跪着。 终于等到公主与驸马休息之后,天南星才一瘸一拐的回到牵思园。 第172章 望妻石 秦哪每日都会给主子的双膝上药,今日也不例外。 “你这膝盖还没好,成日这么跪着,公主也不知是怎么想的,难道就喜欢折磨你吗?” 天南星却不以为然:“过几日会好的,无妨。” 秦哪对此也实在是不愿再多说什么,说什么也无用,干脆打了洗脚水来伺候主子洗脚。 放下水盆就伸手去抓天南星的脚,为他脱下鞋袜之后又引着他的脚浸泡在温暖的清水之中。 站了一日的天南星着实觉得双脚酸痛难忍,此刻也的确舒畅许多。 秦哪蹲在地上,双手浸入水中,舀起一捧水淋在男子白皙的脚踝上,还不等天南星拒绝,对方就抓起他的脚揉搓起来。 天南星一惊,想躲避却奈何双膝受损严重,每动一下都是刻骨铭心的痛楚:“你做是什么?” 秦哪感受到天南星想要躲避,反而抓的更紧了些:“给你洗脚啊,能干什么。” “不用……我自己来就好。” 天南星说着还不放弃的想要把脚抽出来,秦哪才不惯着他,一边给他洗一边没好气的道:“别动!” “嘶——疼……” “疼也忍着!” 天南星委屈,疼还不让说了…… 秦哪反倒是心里美滋滋的,在秦哪看来,他们两人好像越来越近了,从一开始拒人于千里之外,到现在都可以肢体触碰,这一切就好像做梦一样。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天南星照常侍奉公主,秦哪就每日给他上药,再趁机占天南星的便宜,不是碰一下手,就是摸一下腰,偏偏还都是男子,天南星也不好真的拒绝,便也就忍了,反正他忍下的还少吗? 只是这一夜,天南星站在廊下赏月,想着他来到这海潮渊也有一年多,光阴如梭,一眨眼他好像真的把自己放在了侍君的位置上,一开始的目的逐渐变得模糊。 就在此时,远处墙檐上落下一只浑身雪白胖嘟嘟毛茸茸的小鸟,这鸟看上去不像是海潮渊的生灵,倒像是狐族的鸟。 这鸟的出现让天南星心头一紧,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了,可他实在不敢再对公主下手,只那一次,公主就将他折磨的差点去见了爹娘,若是再敢对公主使阴招,只怕公主会毫不犹豫的杀了他,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这天公主去上朝,直到午时都没回来,溪客站在院子里翘首以盼,心想也不知是什么事给耽搁了。 广白看着自家公子这样心中了然,没忍住上前打趣道:“公子如今都要变成望妻石了。” 溪客不为所动:“就你话多,午膳备好了吗?” “都备好了,昨日殿下说想吃些辛辣之物,今日特意让厨房做了人族的辣子鸡,就是这辣椒在海潮渊太过少见,厨娘们都不会做,给大家都熏的泪流满面的。” 广白说着止不住笑意,一想到厨房几个仙侍都捂着脸咳嗽的样子就觉得有意思。 “既然殿下想吃,不论多难都要做的美味些,不能叫殿下不悦。” “知道了。” 男子望着府门的方向久久不语,广白只好去给自己找点事做,哪怕只是去看看午膳是不是已经凉了,是否需要复热这样的小事。 只是众人等到未时也不见公主半点影子,溪客这喜欢担忧的性子又开始作祟,没忍住着人出去寻。 广白见状又有话要说:“殿下都不将公子放在心上,公子何必如此呢?” 这话溪客就很不愿意听了,没好气轻斥道:“不论殿下心中是否有我,我都是公主驸马,殿下到这个时候还未回来,于情于理我都该派人去瞧瞧,此番才不会落人口实!” 广白虽还是觉得没这个必要,但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至少不能让公子心中不悦才是:“公子说的对,是我小人之心了,只是午膳都已经凉了,要不要让她们再做一份新的?” “新的就不必了,拿去热热就好。” “是。” 广白应声告退,就在他转身之际,一个眼生的仙侍突然出现,一眼便认出溪客,上前恭恭敬敬的微顿行礼道:“驸马,君储殿下让奴婢来告知一声,殿下奉命斩杀从冥界逃脱的冤魂,近几日不会回府,请驸马打理好内宅之中的一应事物。” “啊?” 溪客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望着仙侍的眼神中满是疑惑。 要怪就只能怪这个消息来的太过突然,公主甚至都没来得及回来更衣便匆匆去了战场,让所有人都没有心里准备。 “多谢告知。” “奴婢告退。” 广白望着仙侍逐渐远去的背影,感慨道:“也不知这次殿下要去多久?” 溪客也同样望着仙侍的背影,水眸中落寞涌现,低声道:“用膳吧。” “是。” 溪客一人用膳难免孤寂,整顿饭一句话也不说,这种感觉与之前公子独自用膳的温度很不一样,广白都跟着有些不自在。 公主离开的消息对于溪客来说或许不算好的,可对于天南星来说却可以让他轻松一阵子。 与此同时的牵思园中,天南星也在用膳。 今日的午膳两道菜,还有几个馒头,若不是秦哪威严在这里摆着,只怕连点肉腥子都见不到。 不过天南星不在乎,心情很好的样子,不仅吃了两个大馒头,还把菜都给吃光了。 秦哪看着天南星能吃能睡,他这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今日挺高兴啊?菜都吃完了。” 天南星一边轻揉着圆鼓鼓的肚子,面带笑意道:“也不知怎的,突然觉得特别高兴,不知不觉就都吃了。” 秦哪跟着打趣,不过这面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公主去打仗了,不用你侍奉左右,最近一段时间可以好好休息,肯定高兴。” “嘘——”天南星慌忙提醒,还不忘转首看向外面几个正在洒扫的仙侍,接着回首低声道:“小点声!让人听去了不好。” 秦哪却不以为然,讽刺道:“呦!你还会有怕的时候?之前半死不活的,我也没见你这般胆小。” 第173章 动嘴还是动手? 天南星眼眸中的惬意减弱几分,取而代之的则是谨慎:“你不是很少说话的吗?今日怎么也话多起来了?” 秦哪耸了耸肩:“不动嘴,动手好不好?” 说着,男子修长手指已悄悄探上小狐狸肩头,随着逐渐靠近他细腻纤长的脖颈,天南星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像是被雷劈到一般不自在,后背僵硬的如木板,真是半点都动弹不得。 男人眸底闪过一抹满意神色,对于小狐狸这种不知所措的模样简直爱惨了。 秦哪微微躬下身子,能清楚的感受到小狐狸逐渐加快的心跳声就在耳边回荡,他故意使坏,唇瓣靠近狐狸耳廓,语气难得的湿软勾人:“主子身子不适?要不要属下帮帮你?” 秦哪说着,唇齿微张,作势就要朝着狐狸耳廓咬下去。 就在他即将得逞之时,天南星突然猛地站起身,极其不自然的说道:“我……我要去沐浴了。” 他说着,真是一刻也不愿等,当即抬脚就要离开,略有些慌张的模样就像是着急逃离这个让人汗毛直立的地方。 就在他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放松之时,突然觉得身子一轻,后腰与大腿处都被人用力揽住,还不等他有所反应,耳边再次响起一个让他最恐惧的声音:“属下作为主子的贴身侍卫,自当要做到寸步不离,就让属下伺候主子沐浴吧。” 被秦哪打横抱起的天南星整个人都是呆滞的,盯着秦哪的水眸似要哭了的样子,想挣扎却又无济于事:“秦哪!你……放我下来!” 秦哪才不愿接受他的建议,二话不说直接抬脚朝着暖阁走去:“这可不行,主子腿上的伤还未好全,暖阁中武器缭绕,万一主子没看清脚下,摔倒了可怎么好?” 秦哪这是说什么也不会把天南星放下,而天南星也再不敢挣扎,生怕他发出的声音会引起仙侍们的注意,再让人误会了他是个断袖,来到公主府另有目的可就当真是玩脱了。 活了几千年,沐浴过不知多少次,也就只有这次的沐浴经历对于天南星来说最是难忘与无助。 侍卫的手看上去白嫩细腻,可身为习武之人的他掌心之中的老茧自是不可避免的存在,再加上他可是个男人啊!一个男人对自己上下其手,偏偏他还不能反抗,这种感觉实在比杀了他还要让他难受千倍不止。 秦哪借着给他擦拭后背的机会,指尖总是会有意无意的触碰到天南星细嫩的肌肤,一开始有些冰凉难以接受,可就算是后来暖和起来,天南星也依旧觉得四肢百骸都被一阵电流穿过。 想动不敢动,想离开又会被对方强行摁在水中:“别动,还没完呢。” 这一刻,天南星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没忍住在心底呐喊:天神啊,就让他一剑刺死我吧! 秦哪根本不在意这些,视线不断在他泛红的脸颊与后背上这块白皙到亮眼的肌肤上来回移动,像是欣赏,又像是欲罢不能,不舍得放弃眼前这春光美景。 沐浴过, 仍旧是秦哪强行把人抱回去,轻轻放在榻上,甚至故意不给他穿衣裳,就怕他万一挣脱之后自己走回去,那他这小心思岂不是白费了? 柔软舒服的棉被紧紧裹在身上,天南星终于感受到一丝安全感。 秦哪也终于不再恶趣味的玩弄对方,拿来一套崭新的里衣放在榻边道:“自己穿上。” 随后侍卫转身出去并关上房门,屋里就只剩下天南星一人,他才敢放心的打开早已被水浸湿的被子,为自己穿上里衣。 与此同时,水阳院的溪客也迎来了他最放肆的一天。 公主不在,这公主府里便就只剩下驸马一人掌管,他也终于可以把之前那个人族皇子放出来,以发泄心中憋闷。 此刻的人族皇子已经被折磨的不成样子,衣衫褴褛,瞳仁涣散,没有一丝力气的趴在地上,活脱脱像是个人间的乞儿,还是那种逃荒千里的感觉。 溪客对此很是满意,这段时间没人知道他把人藏在哪里,或许是密室,又或许是他心海之中的牢狱,那里没人进去过,这人族算是古今第一人。 男子修长手指夹起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上淡道:“今天天气不错,适合晒太阳。” 广白一开始没明白公子的意思,直到溪客继续道:“好久没吃蒸肉了,怪想的。” 广白这才彻底想明白,唇角不自觉露出一抹邪肆的弧度:“是,我这就去准备。” 还不等地上的人族皇子有什么反应,院中已经准备好一个硕大的蒸笼,底下架着的火堆烧得正旺,还有几个仙侍在不停的往里添柴,让水滚的更快些。 人族皇子听着外面霹雳作响的柴火,不知为何,心中陡然升起浓浓的恐惧。 他在人族时曾听闻千年前曾有蒸人的刑罚,便是将人活活蒸死,直到彻底熟透。 但也只是听闻,可却没想到有一日竟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就因为他在背后说了仙族公主的坏话。 “溪客!你大胆!你怎么敢?!本殿是人族的皇子!” 他到现在竟还妄想用自己在人族的身份地位压制对方,真是可笑,都把溪客逗笑了。 “呵,皇子如何?皇帝又如何?不过是我海潮渊的一道菜罢了,怎么?你到现在还妄想可以活着离开这里吗?” “你放肆!别以为你是仙族就可以为所欲为,我告诉你,若我有个三长两短,人族必当大举进攻,到时候仙族不过是我人族的手下败将!你也逃不过死的命运!我劝你还是早些把我放了,否则我人族不会放过你的!” 人族皇子越说越激动,也不知是否太过恐惧,整个身子都在止不住颤抖,发丝更是抖动的厉害,发丝下垂落的血滴染红了身下这一小块地毯,也引来溪客深深的嫌弃,蹙着眉冷声道:“烦。” 广白当即明白公子之意,抬手一挥,几个仙侍突然出现将人族皇子围绕在中间。 第174章 熟透了 广白向前两步稍稍靠近了些,俯视男子的眸子里满是嫌弃:“把这毯子塞入他口中!” 话音落,人族皇子还来不及反应,双臂就被人狠狠钳制,高高吊起,就好像随时都会让他的双臂离他而去似的。 “啊——大胆!放肆……唔……唔……”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永远压制在喉间,而这句话将成为他这辈子说出的最后一句话。 双臂撕扯般的痛楚让他冷汗直冒,下颚已经脱臼,一个仙侍狠狠将地毯往他口中塞,完全不给他任何反抗的机会,就好似眼前这生灵只是个未开灵智的动物,甚至就连说话的资格都不曾有过。 就这样,他被人五花大绑抬上蒸笼,而他此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就是透过蒸笼之间的缝隙,不远处便是一个正在认真下棋的翩翩公子,就好像这里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不过是个连好奇心都不曾有的看客罢了。 不过蒸人的味道可不那么好闻,微微的酸味弥漫在水阳院的每一处角落,连带着刺鼻的味道很是呛人,好在仙族可以自由屏住呼吸,因此众人并未受到什么影响。 不过这样奇怪的味道终究还是逃不过秦哪的鼻子,趁着天南星在屋子里穿衣的时间,他本想着去看看后院的几个侍君,想起好长时间没见到他们,也不知他们是不是已经死了?或者受不住仙族寄人篱下的日子已经自尽了? 可当他路过水阳院时便闻到了一股子刺鼻中带着一丝酸味的奇怪味道。 秦哪好奇的进入查探,一开始只觉得院子里这个硕大的蒸笼很是有些不对劲,就算是溪客胃口再大,也不至于吃这么多,竟需要如此大的一个蒸笼去做饭的地步吧? 可当里面的动静彻底消失后,两名仙侍同心协力将蒸笼打开的那一刻,里面的景象才是彻底让这个见惯了杀人场面的杀手都为之一颤的地步。 已经熟透了的人族皇子已然看不出从前的样貌,整个人都变得浮肿起来,裸露出来的肌肤虽然看着滑嫩,可那只是水分过于充足的假象罢了。 就在打开盖子的瞬间,里面的东西就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不过眨眼间就看不出这是个人的程度,让人惊骇,又让人胆颤。 “公子,已经熟了。” 广白禀报的时候倒是冷静,正巧一局棋结束,溪客正在一颗一颗的把棋盘上的棋子拾起来:“丢进忘川。” 这可是要让这人族皇子连投胎的机会都没有,不论是谁,一旦进入忘川之中就会被无数恶灵撕咬啃食,就连魂魄也不例外。 没了魂魄的支撑,自然也就没了投胎的机会,这人便就这样在这世间消失的彻底。 牵思园中,天南星刚穿戴整齐,正坐在美人榻上撩起自己的袖管,视线落在手腕上这块有些红肿的牙印上。 脑海中满是方才沐浴时秦哪看着他的胳膊垂涎欲滴的场面: “属下帮主子沐浴,主子拿什么报答我呢?” 当时的天南星身子早已僵硬到一个顶点,脑袋里混沌一片,完全没有思考的能力。 “你……你想如何?” 那侍卫就捧起他被水珠裹满的胳膊,毫无预兆的咬了下去,惊得天南星一阵吃痛,想要抽离却奈何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他又被热水侵的身上半点力气也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已经胳膊上留下一块如此放肆的牙印。 天南星还以为这个仙族要吃了他,都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心理准备,没想到对方不过是喝了他一口血,之后便松了口,甚至还要心疼的抚摸那被血迹覆盖的伤口道:“疼吗?” 天南星想:“疼,很疼,你是狗吗?” 可他不敢问,他怕一旦激怒了秦哪,还不知他要在他的身上留下多少这样的伤痕,最后也只能怯生生的答一句:“有点,你……是要吃了我吗?” 秦哪被这句话逗笑,纤长手指轻轻挑起他略微有些颤抖的下颚,迫使他对上他满是占有的眼神:“你说呢?” 天南星不敢回答,也不敢躲避,好在最后秦哪并未更进一步,细心为他擦拭去身上的水珠之后便将他抱了出来。 眼前这触目惊心的咬痕在天南星眼中便是秦哪变态的证明,他真的像个变态,而且脑子不正常的样子,若是再与这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只怕他迟早也会有疯魔的一日。 “不行!我得想个办法!” “你要想什么办法?” 天南星正自说自话,却不曾想被刚巧回来的秦哪听了个正着。 男人快步来到小狐狸身后,天南星忙放下袖子,故作镇定道:“想究竟如何才能杀了公主。” 好在秦哪并未看到他方才的动作,也并不知晓他内心的想法,因此也并未怀疑他这句话的真实性。 “杀不杀公主还不是最要紧的,现在看来最应该防的是溪客!” 天南星抬眸疑惑望向眼前这个疯子道:“怎么说?” 秦哪便将方才所见一五一十全部说了出来,最后还要跟着感叹一句:“从前倒是没看出来,这个溪客心也是够狠的,竟然想到用蒸刑,看来他的好脾气都是装出来的。” 秦哪的描述已经让天南星吓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一向在爱意中长大的他根本想象不到那是一种什么样骇人的刑罚,若不是秦哪亲眼所见,他只怕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世上竟还有这种刑罚的存在,简直骇人听闻。 先别管究竟有没有这种惨无人道的刑罚,就算是有,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使用,就算是秦哪也不过只在传说中听闻过一两句罢了,这还是第一次亲眼所见,给人带来的震撼远远不止一个蒸笼和刺鼻难忍的气味这么简单。 天南星早就被吓傻,一想到里面的人经历了怎样非人的折磨,他就觉得很是有些反胃。 秦哪眼瞧着天南星的脸色愈发难看,不仅伴随着皱眉隐忍的表情,更有干呕的动作,他就知道天南星这是绝对无法接受的表现。 第175章 陪你一起休息 “你没事吧?” 秦哪上前关心,这次是真的关怀,想来也知道天南星的性子太过柔和,与自己主子还是差别甚大,不免担忧。 天南星却倔强的摇摇头,转身朝着床榻方向走去,嘴里还说着:“我有些累了,想休息。” 秦哪抬眸看了一眼外面刺眼的日光,眼下差不多申时,睡觉尚且太早,只是天南星想自己安静的待着罢了。 秦哪知道这件事对天南星的刺激太大,因此也只好乖乖退了出去,来到门外为主子守着。 不过这段时间公主府里还算是平静,溪客趁着公主不在,以各种理由遣散了公主府里这些侍君,自然不免传出些不好听的话来,溪客全然不在乎。 “嘴长在他们身上,他们想如何说都是他们的自由,不必放在心上。” 溪客虽如此说,可广白却一肚子火气:“公子就是性子太好,这才由得他们在背后传出那些话来,公子是不知道,他们说的有多过分!” 溪客不以为然,认真写着眼前这幅字:“不用想都知道,八成说我欺上瞒下,畏惧公主,只敢拿人族撒气……” 广白惊讶:“公子既然知道,竟也能如此淡然?” “还能如何?难不成要我把他们全部杀了,以儆效尤吗?” 广白反应过来也觉得有些荒谬,脸上表情一僵:“倒也不必如此吧……” 溪客放下手中紫毫笔,垂眸仔细欣赏着眼前这四个大字“卓绝千古”。 “行了,去把这字裱起来,待殿下回朝那日送过去给她。” “是。” 广白心有不甘,还有一肚子话没说,不过看公子这样多半也不愿听吧?便就带着墨迹未干的字先去装裱。 这几日公子的心情本身就不是很好的样子,广白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惹公子不悦。 公主府里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只是这天夜里牵思园中的天南星却胆战心惊了一夜。 他本安静惬意的躺在榻上,心中期盼殿下可千万要过一阵子再回来,最好永远都不回来,若是能直接死在战场上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他这般想着,心中竟觉得舒畅悠然,翻了个身伸手为自己拉了拉被子,却感受到一只手已经轻轻拎起被角,缓缓为他盖好。 天南星一惊,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人令他恐惧,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惊悚,眼下这屋子里就只有他一人,按照秦哪的习惯也早就遣散了院子里所有仙侍,也就是说此刻的天南星根本逃不掉。 “你……你做什么?” 天南星下意识蠕动着后撤几分,秦哪反倒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模样,甚至还要装出疑惑神情来,反问道:“自然是怕主子着凉了,主子身子纤薄,夜里最是要小心不可着了风寒。” 这话听在天南星耳中竟有一种说不上来的诡异,就好像眼前这双眸子里蕴藏着的根本就不是关怀,而是占有,侵蚀! “不用了。”天南星继续往后撤,视线躲避开对方诡谲的眼神:“我自己会照顾自己,你先出去吧。” 话音落,秦哪非但没有离开,甚至更靠近了几分,好悬就是要与天南星鼻尖碰鼻尖的距离,就连对方的呼吸都好似与自己共鸣似的清晰。 “主子能否照顾好自己,属下最清楚不过,属下知道,主子夜里总是会偷偷落泪,还会冷的打颤,属下身上暖和,就让属下为主子暖暖可好?” 秦哪说着,纤长手指已经探上天南星紧紧拽着的被子,力道之大让小狐狸无力招架:“秦哪!你做什么?!出去!” 男子才不要听这些,逼近一寸,再逼近一寸,最终小狐狸避无可避,身子朝后倒下去,秦哪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他纤细的腰肢,待小狐狸回神时,他就已经问问靠在侍卫结实有力的怀抱之中,周身围绕着男子每一次柔和的呼吸,温热的差点就要将他融化。 “主子去哪?不是说累了,想休息吗?” 此时的天南星已然没了思考的能力,脑海中一片空白,红晕从鼻尖一路延伸至耳后,再下意识把头深深埋下去,有意避开侍卫侵犯的眼神。 可这般状态落在侍卫眼中便是无比诱人的存在,真的很想就趁着现在把人吃干抹净,不老实的地方也开始蠢蠢欲动。 真正的主子不容他触碰,可眼前这个替身倒是可以让他尝尝鲜。 “秦哪!别……不要,你……我……” 天南星脸红到可以渗出血的程度,浑身上下都在止不住颤抖,就连话都说不利索。 天南星都已经做好了随时与对方拼命的准备,他可不是断袖,更不喜欢男子,他无法接受,也不可能接受。 谁知道秦哪竟一个翻身与天南星一同躺在榻上,嚣张的宛若他才是主子一般。 男子紧闭着双眸,略带慵懒的说了一句:“不逗你了,睡吧。” 天南星坐在榻上盯着男人在烛火下显得尤为光滑的侧脸,半晌没反应过来,眨了眨眼心想:“这人还真是有病!” 心中如此想,可嘴上却必须要有个把门的。 他不敢躺下,生怕这人再对他动手动脚的,悄悄抱起被子,哪怕是打地铺他也绝不会与一个男子同榻而眠。 奈何双脚还没落地,腰间就被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一把揽住,再一个用力,小狐狸便就彻底进入侍卫怀中,能明显的感受到自己的背紧紧贴着侍卫结实的胸膛。 “你跑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天南星感受到对方的唇齿就贴在自己耳边,令他的呼吸都停滞不前,两人极限的身材差距让天南星根本不敢有反抗的想法,在男人怀里,小狐狸就像个毛绒玩具,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对方的眼睛。 这一夜是天南星来到海潮渊之后,最胆战心惊的一夜。 不敢呼吸,不敢说话,更不敢动,生怕自己的任何动作都会引得对方兽性大发。 从古至今,不论是人族,龙族,还是仙族,都不乏断袖的存在,不过是平时离自己比较远,因此天南星对于这种感情并没有什么感受,却不曾想今日就在自己身边,他真的害怕秦哪会做点什么,归根究底是他什么也不懂,怕激怒对方。 第176章 不喜欢你 次日,轻柔霞光缓缓抚平夜间黑暗的温度,海潮渊的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进行。 溪客打算今日好好将公主府上下都查验一遍,确保不会有任何那些侍君存在过的痕迹,哪怕只是一根发丝都不允许出现。 只不过刚用过早膳,还来不及出门的他就看到迎面走来的天南星,不由眉宇微蹙,心中暗道:“他怎么来了?” 天南星对驸马疑惑的神情视若无睹,自顾自上前冲着驸马拱手行礼道:“驸马安好。” 溪客虽不解,但还是端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架子道:“侍君有什么事吗?” 天南星直起身子,破天荒直视对方充满警惕的瞳眸道:“我想着殿下出征,这府中没人陪伴驸马身侧,我作为殿下的侍君,理应为殿下分忧。” 狐狸说的淡然,可这话听在溪客耳中便充满了讽刺:“你的意思是你是来陪伴我的?” “是。” 天南星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眸底还能隐约看到一抹渴望,若不是知道狐狸狡诈,溪客只怕真的要上了这个狐狸的当。 “不必了,侍君有空还是多想想如何讨殿下的欢心,免得再受牢狱之苦。” 溪客说罢抬腿离开,本以为这样狐狸就会知难而退,没曾想他竟不要脸的追了上来:“驸马教训的是,不过最近一段时间殿下并不在府中,也没人陪驸马下棋了吧?正好我对此略知一二,我斗胆,不如就让我陪驸马下棋,打发时间可好?” “不好。” 溪客拒绝的好生无情,不过天南星并不气馁,追上去接着道:“我做茶的手艺也不错,不如就让我为驸马奉茶,驸马是喜欢人族的雨前春茶?还是喜欢梅林雪茶?” “都不喜欢!” “那驸马可喜欢……” “我什么都不喜欢,更不喜欢你……”溪客被吵着头疼,停下脚步回首恶狠狠的盯着天南星。 天南星一怔:“啊?” 狐狸这眼神,再加上方才自己说的话,溪客觉得有些尴尬,灵机一动接着道:“不喜你……在我身边转悠,像蚊蝇,惹人心烦!” 溪客这大喘气,差点把天南星的魂都给吓没了,他还以为这公主府里全都是断袖呢,连接下来的葬身之地都想好了,好在溪客还算正常。 天南星长舒一口气,委屈道:“那我……”只是他刚开口,视线不远处正立着秦哪的身影,他登时想到昨夜秦哪的猥琐行径,忙恳切道:“那我就跟在驸马身边侍奉,驸马身边只有广白一个怕是不够,我只远远跟着,不敢逾矩,驸马……” 溪客转首,嫌弃视线落在天南星这双充满期盼的眸子上,他是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何这狐狸今日突然变得如此殷勤?就好像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附身似的,怪异的让人毛骨悚然。 溪客也下意识瞥了一眼秦哪,这侍卫还是同往常一样冰块脸,也完全没有任何回应的意思,溪客干脆转身走了,这主仆俩就没一个正常的。 溪客没把天南星赶走,小狐狸屁颠屁颠跟在天南星身边,亲眼见证他把之前侍君所有的物件全部烧了,衣裳,鞋袜,甚至就连用过的茶盏也全部砸碎了换新的。 天南星在旁边看得一愣一愣的,这些东西好像都是公主府里的物件吧?这些侍君的衣裳也都是公主下令给制的,他就这样不打一声招呼给烧了? 熊熊大火映照在小狐狸漆黑瞳仁之中,不知为何,天南星觉得一股冷意从心底泛生而起,仿佛看到自己死后,他那些物件的下场。 宛若自己的结局,也全部映照在这些大火之中,灰飞烟灭,神魂俱灭…… 回到水阳院的溪客慵懒靠坐在美人榻上,还不等广白去准备茶水,天南星就先把早就准备好的茶水双手奉上,满身敬重,身子俯的还算低,感觉像是在侍奉长辈一般。 溪客一时间有些愣住,眨了眨眼之后才缓缓接过茶盏,经过仔细查看,确认没有下毒之后才敢轻啜一口:“嗯,味道不错。” 待广白端着茶盏回来就看到公子已经喝到茶水,霎时间觉得自己好像变得多余,可有可无了呢? “驸马喜欢,之后我会每日给驸马奉茶。” “那倒不必。”溪客把手中茶盏放在身边矮桌上,才算是说到正题上:“侍君有话要说?” 天南星一愣,忙摇头:“没有。” 溪客疑惑:“既然没有索求,今日这般究竟是为何?” 小狐狸低垂着眉宇,略有些轻颤的睫毛遮住了他的神情:“我……什么事也没有,就是想着殿下出征,府中也没个人陪着驸马,便想着自告奋勇,照顾驸马身侧。” “我不需要你的照顾,你只要照顾好自己,免得殿下回来责怪我没有照顾好你就好。” “怎么会?驸马是殿下的结发之人,在殿下心中自是驸马更加珍重才是,我一个侍君不敢奢求什么。” “你不敢奢求?”溪客觉得可笑:“呵,安藤萝!这就没意思了,你以为你从前做的那些事我都不知?殿下为了你忤逆君上,不惜与朝臣作对,甚至为了你差点放弃君位,你身上的罪名多到数不清,如今却大言不惭,说你不敢奢求?说出来还真是笑话。” 溪客到现在都唤天南星为安藤萝,秦哪不解,他究竟是真不知,还是装不知? 天南星闻言,头垂的更低了些,惶恐道:“我从前不懂事,犯下大错,还请驸马降罪。” 溪客不过是过过嘴瘾,他怎敢真的怪罪天南星?公主的性子一天一变,说不准哪天就变了样,若真的追问起来,真个溪家都难逃罪责,溪客才没那么傻。 再说了,天南星此举根本就不是在请罪,经过一天的相处下来,他仿若更是在躲避什么,具体在害怕什么,溪客现在还不得而知,不过至少可以断定,他不是为了真的来陪伴自己,或是讨好公主,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 第177章 变本加厉 “罢了,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回去用膳吧,别给自己饿出个好歹来。” 溪客最终松了口,直接下逐客令,谁知天南星根本不领情,忙应声道:“那我侍奉驸马用膳。” 一旁的广白简直看不下去,没忍住怒斥道:“你还赖在这不走了不成?” “我没这个意思,只是想多陪陪驸马。” 天南星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求收留,求怜悯,溪客也不好真的对他疾言厉色,免得之后他去找殿下告状,那可就真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晚膳时,天南星站在一旁侍奉的仔细,布菜,盛汤,递丝帕,实在将广白的活计全抢了去,就这还不肯罢休,漱口的茶水也是他亲自准备,周全到连广白都不免跟着学习的地步。 用过晚膳,又见溪客独自下棋,天南星斗胆自荐,与驸马对弈一局。 这局棋最后的赢家虽是溪客,但他看得出,小狐狸并未使出全力,完全就是在有意无意的讨好。 终于,时间来到酉时一刻,早就过了洗漱的时间,天南星又亲自侍奉驸马更衣,直到把人送到床榻上,这才恋恋不舍的退出水阳院。 终于送走狐狸,广白这才露出真容,鼓着腮帮子,满脸愤慨道:“这个狐狸究竟是吃错了什么药?一整天都奇奇怪怪的,从前可不见他来侍奉,就连晨昏定省都没见过一次,今日却殷勤的跟什么似的,我看这里面一定有鬼!” 溪客也跟着眉宇紧蹙:“我看多半与秦哪有关。” 广白不解:“他身边的侍卫?” 溪客颔首:“我瞧着狐狸总会时不时就看秦哪一眼,那种眼神根本不像是有所图谋,或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想法,更像是一种试探,恐惧,难道这侍卫对他做了什么?他害怕了?今日过来就是为了躲着他?” 广白听得一头雾水:“可秦哪不是狐狸的奴隶吗?他们之间签订了主奴契约,就算是秦哪真的想如何也是不可能的,若亵渎主子,奴隶会遭到雷刑,魂飞魄散,他怎么敢算计自己的主子呢?” 这话说的不错,可天南星毕竟不是安藤萝啊! 水阳院的两人还在沉思,而牵思园这边也跟着炸开了锅。 天南星不肯叫秦哪为他更衣,双手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襟,委屈模样十足像个小媳妇。 秦哪歪着脑袋凑近了几分疑惑道:“你今日给溪客脱衣裳不是挺熟练的吗?怎么?轮到自己就不乐意了?” “我没有,你出去吧,我自己可以。” “殿下不在,你难道就不孤单吗?属下陪着主子,可好?” 这话听着耳熟,好像与白日天南星对溪客说的没什么区别。 “我不需要你陪着,你出去!” 秦哪闻言,眸中柔和霎时间暗淡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抹势在必得的阴狠:“你不是我主子,如何命令我?” “你……”天南星气的小脸一阵红紫,说也说不过,打更打不过,只剩下满肚子气恼,凶狠的小眼神死死盯着秦哪这张是侍卫之中算是顶尖的脸,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 不过这样的眼神看在秦哪眼中便再可爱不过,就像看着一只炸了毛的猫儿,想用气势吓到对方,奈何正中对方下怀。 又是被侍卫抱着睡觉的一夜,天南星怎么也想不通,这人是单纯的喜欢自己呢?还是心底的人是他主子,也就是安藤萝,只是碍于主奴契约,所以只好拿自己这个替身开刀。 自此之后天南星每日都会早早起身来到水阳院,不管溪客如何嫌弃,他都不在乎,只想离秦哪远点,再远点,至少驸马在这里,秦哪不敢轻举妄动。 可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夜里的侍卫变本加厉的还给他,一开始不过是和衣而眠,可到后来侍卫这手就不老实了,上下其手,给小狐狸吓得只能死死拽着侍卫的手腕,以免他碰到不该碰的地方。 这样的生活天南星实在是有些过不下去,虽然不用他跪着侍奉公主,也不用看公主的脸色,可这个侍卫好像比公主更加可怕,每夜他都胆战心惊,生怕这个侍卫一个忍不住对他做点什么。 躺在侍卫的怀里,天南星闭着眼假寐,双手死死拽着侍卫结实的手腕,秦哪就像逗小孩一样,突然用力,天南星慌里慌张的去拦,霎时间冷汗都要掉下来。 侍卫沉溺视线落在近在咫尺泛红的耳廓上,真的很想一口咬下去,就怕怀中的人一个激灵,做出更大的反应,还是算了,忍忍就过去了。 而与此同时,忘川与水族的交界处。 这里是谷红矾驻守的位置,不知冥界发生了什么,无数恶灵从封印之间的缝隙跑了出来,多半去往人族祸乱一方,一开始谷红矾是在人族阻挡恶灵侵犯,最近几日人族的恶灵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交给几个皇子去善后,而谷红矾则来到水族与冥界的交界处,这里的恶灵依旧数不清。 “殿下,前方传来战报。” 刚刚结束了一整日抗战的长公主殿下回到营帐内,还没来得及休息,公务就送到手边。 谷红矾接过战报打开来看,半晌欣慰道:“咸公子颇有些本事。” 来传信的是个看上去年纪不大的仙兵,清冽的眉眼中看不出半点杂质,圆圆的杏眼一眨一眨的,鼻子不算高也不塌,嘴唇厚实,从面相看上去是个老实的。 仙兵搭话道:“这几日咸公子带着水族众人一直守在裂缝处,跑出来的恶灵也少了很多,想必过几日就可以彻底修复。” 谷红矾闻言,信件放在面前矮榻上淡道:“不错,应当不过几日就我们就可以回去,最近一段时间还是要抓紧防范。” “是。” 谷红矾从桌上拿起一封信件递给仙兵道:“把这封信交给毕方,请他来见我。” 仙兵领命告退,拿着信件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一个时辰后,冥界毕方出现在结界裂缝处,水族众人没见过这人,还以为也是恶灵之一,二话不说就朝着他发起进攻,却不曾想全部给他击退。 第178章 酿成大错 仙族营帐内,大皇子旭王谷木槿正与七妹商议接下来该从什么位置着手修复结界。 “我觉得这个位置最重要,这里距离水族最近,先把这里封上,之后的恶灵就算是出来,我们也还有机会。” 谷木槿指着地图上一处被打上叉的位置分析,谷红矾颔首道:“这个位置的确重要,不过这个缝隙是百公里内最大的一个,需要不少时间修补,我想着可以先守住,把这附近几个小的裂缝先修补好,到最后只剩下这一个裂缝的时候,我们合力修复,一来没有后顾之忧,二来也更快些。” 两人各执一词,一时间不知谁的方式更合适一些。 谷木槿盯着地图沉思,觉得他与妹妹都有道理,自古以来,打仗最忌讳的便是主将摇摆不定,自己都没商量好,更别提指挥下面的将士们。 就在此时,方才去送信的仙兵走了进来,恭敬行礼道:“殿下,毕方上神到。” 两人闻言,忙放下自己的坚持,还是先去迎接上神要紧。 虽然这次仙族是帮着冥界处理问题,可上神的地位就在这摆着,他们就算再居功自傲,也要摆出一副恭敬样子来。 “见过毕方上神。” 两人异口同声,态度谦卑恭顺,毕方也跟着回礼,毕竟这次是他们冥界有错在先:“两位殿下不必多礼。” 三人直起身子之后,谷红矾才看到这位上神的样貌。 剑眉星目,棱角分明,气宇不凡,可谓不是一句夸赞可以概括的,就连一向不喜男色的谷红矾都被他深深吸引,难怪三十万年前可以引得句芒上神倾心,不惜为了他而被贬下界。 “上神屈尊大驾,是我等照顾不周,还请上神见谅。” 谷木槿先开口打破这沉寂的气氛,毕方忙颔首应道:“此次冥界有错在先,劳烦两位殿下亲自前来,是我冥界的不是,还望仙族担待。” 谷木槿满是倦意的脸上勉强带着一抹笑意:“上神哪里话,为了世间生灵,这些都是我们该做的,上神不必言谢。” 几句客套话结束,接下来就该是进入正题的时候了。 谷红矾作为仙族储君,也是此次出征的主将,理应由她开口:“今日劳烦上神前来是我们想知道这次结界突然崩塌的原因,还望上神告知。” 一提到这个,毕方就没了脸,尴尬的抽了抽嘴角,好像很是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不瞒两位,这结界数万年来都是我与夫人一同打理,此结界首尾相连,绵延数万里,多少不愿轮回或是对轮回结果不满意的魂魄就会被禁锢与忘川底,多年来逐渐变得不可控制,原本我们每年都会对结界进行加固,就是怕这些恶灵跑出去无法控制,只是就在不久之前,一个魂魄不愿轮回,给他找了好些地方他都不满意,无奈之下我们只好将他囚禁在忘川底,却没想到他竟联合所有恶灵打破这结界,后来我派了不少人去寻,可都没寻到这人的下落。” 两人听着,谷红矾疑惑不解:“这人生前是什么人?怎会有如此大的力量?” 毕方摇摇头:“这个恕我不能告知,肉体死亡之后便不再是阳间的生灵,只要进入忘川的都是无名无姓的魂魄,可这魂魄要的与别人不同,他只要回到他原来的家,这有违世间常理,我不愿答应,他就闹了这么一出,也不知这人在哪?是否已经按照他的意愿重新投胎。” “他生前的家庭是什么王宫贵胄吗?竟如此执着?” 毕方摇摇头道:“并非,相反的,他从前的家对他并不算好,利用他做了许多丧心病狂的事,可他就是不愿放下,我们也是没办法,一直拖着,最终酿成大祸。” 不知为何,谷红矾察觉到毕方的眼神中竟带着一丝不自然,说话时也有意避开自己视线,好像有什么是她绝对不能知道的一般。 只是他始终都不肯说出此人的身份,谷红矾也只好作罢,接着道:“既如此,从前的事多说无益,还请上神助我们修复结界,多派些人手帮忙。” “这是自然,我的人都在与人族的交接处,最近一段时间人族方向已经差不多被修复,我这就将所有人都调配过来,定然尽快帮助两位殿下修复结界。” “有劳上神。” 有了毕方的支持,不出两日的功夫,所有裂痕也就只剩下最大的一个,所有人都可以把注意力放在这一个裂痕上。 这天谷红矾与谷木槿两人都竭尽全力,眼看着巨大的裂痕逐渐有了愈合的趋势,两人更卖力,包括带来的所有仙兵都一起帮忙,想必用不了几日就可以结束这边的一切。 可就在谷木槿看到希望时,身边七妹突然松了手,谷木槿疑惑转首看向她,只见她呆呆的望着远方那正在逐渐愈合的裂缝出神。 “七妹?你怎么了?” 话音落,谷红矾并未出现任何反应,甚至后退几步,方才还充满坚韧的瞳仁中满是惊恐,像是被什么东西吓到似的。 谷木槿朝着她目光所及的方向看去,除了结界之中不断涌出的恶灵之外什么也没有,七妹到底在害怕什么? 可还不等谷木槿有所反应,谷红矾就直接转身跑开,焦急的好像有什么可怕的东西在身后追着她似的。 看着七妹落荒而逃的背影,谷木槿在一瞬间明白了什么,难道是另一个人格出现了?是从前那个柔柔弱弱的人格回来了? 谷木槿猜的不错,谷红矾头也不回的回到海潮渊,甚至就连营帐都没回去看一眼,就算她从前打仗时也只是坐镇,很少亲自上手斩杀过什么生灵,多年来也是被娇养的很好,从来也没见过如此恐怖的阵仗,简直要将她的魂也给吓没了。 而与此同时,海潮渊,公主府。 天南星还在溪客身边侍奉,溪客百无聊赖的看书,他就在一旁为他捏腿。 溪客一开始很抗拒这样的接触,可架不住天南星软磨硬泡,最终勉强试试,没想到他的手艺的确不错,让溪客很舒服。 第179章 殿下回府 “力道可以吗?” “还行,没想到你手艺这么好,难怪殿下只喜欢你给她揉肩。” 溪客不吝夸赞让天南星很是受用,下意识更仔细了些。 一旁的广白与秦哪两人可算是没个好脸色,尤其是广白,斜眼瞅着侍君,就好像被抢了丈夫的小媳妇,这么长时间他还是无法接受有个狐狸抢了他的位置,再加上这狐狸好像更不知分寸了,就差没亲自给公子沐浴了,简直不要脸。 秦哪在这方面就要淡然的多,不论狐狸白日在驸马这里有多殷勤,夜里都要被他加倍奉还,因此他根本不在意,反而还有些期待。 期待今夜又有理由,期待说不定哪天就可以开荤,最近一段时间可真是憋坏他了,自打离开暗阁之后,翻云覆雨的日子甚至连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对于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来说,这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不过凡事都要有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小狐狸显然对他的触碰已经没那么抵触,秦哪自然开始计划进行下一步的最佳时机。 天南星越是殷勤,秦哪就越兴奋,看来吃到肉的时间已经近在眼前。 “驸马,殿下回来了。” 屋中四人分别怀着自己的心思,都在猜测对方心中所想,却不曾想公主竟回来的这样快。 除了溪客以外,最高兴的就要数天南星了。 一开始他以为公主可怕,甚至期盼过公主永远都不要回来,却没想到秦哪这个侍卫更可怕,相较之下他还是宁愿在院子里跪着,也不愿与这个侍卫同榻而眠,简直比杀了他还难受。 “殿下回来了?!” 溪客下意识站起身,半跪着的天南星还没反应过来,溪客就已经抬脚朝着院中走去。 距离公主离开已经过去一个多月,这一个月溪客数着日子过来,原想着还需几日的功夫,却没想到今日公主突然回来,他这心里是既兴奋又忐忑,连带着面上的笑容都有些颤抖。 远远瞧着公主身影略带着些匆忙,溪客忙迎上去:“恭迎君储殿下回府!” 满院子仙侍纷纷下跪参拜,异口同声,响彻云霄:“恭迎君储殿下回府!” “君储?你们到底在说谁的君储?我吗?” 谷红矾不仅没有进入府中,反而站在门口一脸疑惑的指着自己,那神情完全是在状况外,什么也不知道,甚至还有些反感。 溪客见状,虽疑惑,却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仙侍的面提醒,只好对身边仙侍们吩咐道:“殿下舟车劳顿,你们去好好准备一桌酒席来,还有沐浴的水也该准备好。” “是。” 仙侍们领命告退,前院就只剩下溪客、广白、谷红矾与刚赶来的侍君主仆俩。 谷红矾还没搞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回来的这一路上,不论是谁见到她都很恭敬的唤一声“君储殿下”。 可她环视自己身边,并未发现有其他人的存在,这些人都是在对自己说话。 可她好像并不记得自己的记忆里有册封储君的画面,难道是另一个人格对这种事实在太过于不上心,以至于一点记忆都未曾给她留下? 可这怎么可能呢? 那人格所做的一切不都是在为成为储君而努力的吗?可为何册封储君对她来说并不重要呢? 这件事好像正在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脑海中的谜团太多,谷红矾很是有些猜不透这人到底在想什么,她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一路上没想明白的事,一时半会也不会想明白,谷红矾索性先往府中走去,剩下的事再慢慢思考,实在不行想办法与对方联系取得联系,干脆直接问问她也好。 就在谷红矾准备抬脚朝着府中走去时,面前一拦路虎端正跪立着:“恭迎君储殿下回府。” 谷红矾看着跪地的天南星不解:“你从来不需下跪,你忘了?” 天南星这才意识到好像公主与离开时不一样了,大着胆子起身道:“殿下回来,我高兴。” 谷红矾上前轻轻搀扶着他的小臂,狐狸眸底被一层浅浅的薄雾笼罩,似是受了委屈的样子。 公主心疼的靠近几分道:“高兴就好,怎的还哭了?” 她不知道,天南星的泪水中多着庆幸,有公主在,终于不用日夜面对秦哪,这对于天南星来说无疑是好事一桩。 可一旁的秦哪却不这么想,按照计划,今夜他就可以得偿所愿,偏偏公主这个时候回来,扫兴! 天南星对公主的殷勤更胜对溪客,因着他可以光明正大在公主身边,而公主也不会觉得他厌烦,反而乐在其中。 公主回来之后,公主府里都跟着热闹起来,众人忙碌的身影在院子里晃悠,谷红矾只觉得恍惚,努力回想这段时间碎片中的记忆,希望可以找寻一些比较有用的片段。 溪客陪着公主坐在宽榻上,亲自为她斟茶,语气中满是暖软:“殿下辛苦了,吃盏茶歇歇吧,沐浴的水正在准备,殿下若累了,可以先躺一会儿。” 谷红矾出神似的摇摇头:“你们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待一会。” 话音落,溪客脸上浮上一层犹豫,并未离开。 谷红矾疑惑道:“还有什么事吗?” 溪客这才接着道:“属我多嘴,殿下回朝,应当先入宫禀报战况,近几日朝上老臣们多有怨言,说殿下拥兵自重,一直赖在水族不肯回来,意图……” 这倒是谷红矾没想到的,反问道:“我去了多久?” 溪客垂眸沉思,片刻道:“细算下来,殿下此去三十四日,原本我们收到的消息是大约三日后才能回来,没想到殿下今日就回来了。”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 “殿下好生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唤我。” “嗯。” 众人告退,天南星一步三回头百般不舍,最后在秦哪眼神威胁下才挪着跨出门槛。 真不是她不想去回禀,而是她根本不知战场上都发生了什么,她的记忆里只有数不清的恶灵朝她扑过来,具体的情况她是一点都不记得,又拿什么去回禀呢? 第180章 不便入宫 “杜若。” “殿下。” “你去一趟内宫,与我母亲说我受了些伤,不便入宫回禀,请父亲母亲见谅。” 杜若一愣,大着胆子抬眸望向公主。 谷红矾被看得有些羞愤,没忍住狠声道:“愣着做什么?快去!” “是。” 杜若忙转身准备出去,身后传来公主冷冷的威胁:“不该说的不要说!” 杜若脚下动作一顿,慌忙转首冲着谷红矾深深一礼道:“是,奴婢明白。” 宽榻上的公主浅叹一声,无力道:“去吧。” 杜若应声告退,关上房门的瞬间只觉得后背冷汗岑岑,公主明知道她是君后的人,还让她去君后面前撒谎,这简直就是将她往火坑里推啊!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呢?谁让公主才是她明面上的主子,公主有令,她就算是冒着得罪君后的风险也要听,这海潮渊迟早都是公主的,得罪了公主可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果然,君上与君后听闻女儿身体抱恙,当即便让人送来不少补品珍馐,以及各色珍宝法器,简直是要将受宠两个字就刻在脑门上的架势。 谷菖蒲与白石英两人一起来到公主府探望,谷红矾虚弱的样子并不是有意为之,身心俱疲的她没能与母亲说上几句话就困倦的不像样子,白石英只好恋恋不舍的离开,并承诺过几日再来看她。 谷菖蒲也表示近几日不必辛苦上朝,待几位皇子都回来之后再去不迟。 谷红矾想起身谢过父母好意,却被白石英摁在榻上不许她起身:“你好好休息,其余的事都不必忧心。” “多谢母亲体恤。” 目送父母亲的背影逐渐远去,谷红矾也实在没什么力气,脑袋一歪便睡了过去。 梦里,到处都是可怕的恶灵,这些恶灵生前都是不同的生灵,所经历的事情也多有不同,因此他们所呈现出的状态也大有不同,每一个都是凶神恶煞的代表。 而就在这些恶灵之中,有一个拨开面前恶灵,缓缓来到她面前,而这恶灵的身上也并未见到杀意,反而是一种较为柔和的气息。 最让人奇怪的是,这气息好生熟悉,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似的。 就在她想要看清楚这恶灵生前是什么人时,他突然间消失了,就在她的眼前猛然消失,一点预兆都没有。 谷红矾被惊到,忙伸手去抓,却只抓到窗边月白色帷幔。 女孩猛地睁开猩红的眸子,死死盯着房梁上精致的刻纹,呼吸紧凑,四肢颤抖,冷汗直冒,浑身都不舒服到一个顶点。 与此同时,牵思园。 小狐狸还在秦哪的迷魂阵里出不来,虽说每夜都是如此,好像已经习惯了不少,可侍卫的得寸进尺还是让天南星警惕万分。 “你怕什么?” 侍卫略带着慵懒的声音就紧紧贴在耳边,好似随时都会把他囫囵吃进肚子里。 天南星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我没怕。” 侍卫眉梢微挑:“那你抖什么?” “我……我没抖……” 小狐狸嘴硬不肯承认,可这手指却抖的比谁都厉害。 “你这样倒是有几分像我主子。” “我就是你主子!” 小狐狸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却遭到秦哪的无情嗤笑:“更像了,哈哈。” 也不知是羞愧还是气愤,小狐狸死死咬住下嘴唇,力气大到连疼也不肯松开。 秦哪看着心疼不已,忙就放软态度道:“好了,不逗你了,别咬伤了自己,乖。” 小狐狸听着这话颇有些肉麻,就好像在哄孩子似的,与白日里那个满身肃杀的侍卫简直判若两人。 啪嗒—— “谁!” 侍卫猛地从榻上坐起身,眨眼间便来到发出声音的位置上,却在对上对方惊恐视线的瞬间低垂下头,不敢直视。 “殿下!” 榻上的天南星比秦哪反应慢些,也同样看到隐藏在帐幔后的身影,脑海中似有无数火树银花同时炸裂开来,脑袋里混沌一片,下意识踉跄起身冲着公主的方向跪地请罪:“殿下恕罪。” 而此时的谷红矾已经落荒而逃,任凭她如何都不会预料到不过是个被梦魇惊醒的夜晚,想来找安藤萝说说话,却会无意间撞见这样不齿的一幕,简直污了她的眼! 公主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似魂魄离体而去,水眸不安的到处乱飘,脚下步子都有些不稳,险些被一颗小小的石子扳倒,好在及时扶住一旁的石灯,心神才算稳定些许。 而屋子里的天南星还跪着,浑身都在颤抖,像极了受惊的小鹿,满脑子都是“死到临头”四个字。 相较之下秦哪就要淡然的多,见着公主离开,完全没有要请罪的意思,冷声道:“起来吧,人已经走了。” 小狐狸闻言,这才战战兢兢的抬眸,却只见一片漆黑空荡:“殿下她……” 秦哪等不及,上前搀扶他起身道:“放心吧,她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小狐狸对侍卫的说法半信半疑,手指还在止不住颤抖:“真的……真的吗?殿下她真的不会……” 秦哪一边将小狐狸往床榻方向引一边轻声安慰道:“当真,公主既然都已经看到,那便没什么好隐瞒的,反正她迟早也要知道真相。” 小狐狸此时才算是清醒些许,没好气的责备道:“都是你!你一个侍卫就该好好守夜,没事往我榻上跑什么?!这下被殿下看到可如何是好啊!” 秦哪不解:“你怕什么?既然公主并未当场发作,就说明她也没那么在意你的清白,再说了,你们不是一直都没有行房事吗?她一个女子都不在乎,你这么在意做什么?” 小狐狸闻言,忽然怒上心头,猛地抬手一把将侍卫推开:“你浑说什么?!滚出去!” 侍卫被逗笑,歪着脑袋疑惑道:“真生气了?” “滚!” 秦哪举起双手投降:“好,我出去,你消消气,别气坏了身子,我可是会心疼的。” 小狐狸抬眸,充满杀意的眸子死死盯着侍卫这张欠揍的脸,恨不能把他的脸抓花。 第181章 彻底绝望 惊魂未定的公主漫无目的的走着,脑海中不断回荡的是方才榻上的春光美景。 虽说她并未看到棉被下两人如何苟且,但那被子不断起伏,用脚指头都能想到他们在做什么龌龊勾当! “真想不到,原来他来到这里真的不是为了我,哪怕就连杀我也不是……” 是啊! 谷红矾一开始就知道那不是安藤萝,这狐狸费尽心思来到海潮渊不过是为了杀了她。 若只是这样还算能接受,不论是为了爱她还是杀她,都是为了她。 可现在,这狐狸虚与委蛇,竟找了个侍卫苟且!哪怕是找个漂亮的仙侍也好! 谷红矾无法接受,也不能接受。 脑海中混沌一片,脚下轻飘飘的,好像随时都会倒在这里似的。 女孩扶着墙往前走,顺着廊下想回到自己的院子,现在的她也只想回到自己的榻上才能感受到些许安全感吧。 突然,她扶着的门被缓缓推开,这门好像并未上锁,而她也无意间瞥到房间里凌乱一地的物件。 在她的印象中,公主府里好像并未有这样的地方。 她好奇的推开门,眼前的一切让她瞠目而视。 昏暗无光的房间里,随处可见凌乱不堪,被烧焦的书籍,不知是什么的丹药,倒在地上的药炉,一切的一切都在告诉她这里定然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而她的脑海也随着视线落在一幅画上开始了转动,这里的一切都像是被战火践踏过一般,可只有这幅画干净整洁到没有一丝瑕疵。 缓缓靠近,画上清晰的纹理映入眼帘,好生眼熟,画上的人只有一个背影,落笔痕迹唤醒她的记忆,这分明就是她亲手做下的丹青,乃是安藤萝站在树下的背影,幸福中透露出一抹孤寂。 不知为何,这画好像拥有某种吸引力,引导着她逐渐靠近,并抬手抚摸上这幅消失已久的画作。 这画本应在画室里存放,可画室中的画实在太多,她一时间没注意到丢失了一幅,没想到竟会出现在这里。 而就在她抚摸上这画作的瞬间,身后猛地出现一隐藏空间,凭空出现,散发着赤红色的光芒,宛若一个黑洞,吸引人进入其中。 谷红矾好奇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反正此刻的她早已心如死灰,干脆就进去一探究竟。 待看到这里的一切后才算是真的大惊失色,狭窄的空间并不感觉到拥挤,甚至还透露着一种空旷的意味。 墙壁上,桌面上随处可见触目惊心的刑具,光是看到就让人毛骨悚然。 这些刑具从小到大依次排列,最小的有各色药丸,有的是毒药,有的是春药,还有蛊;接着往后走会看到许多不同规格的羽毛,银针;再往后,鞭子,烙铁,夹棍……多到简直数不清。 谷红矾早已被惊得站在原地不能动弹,好像在她的印象里并未有这样一个地方,奇怪的是记忆中也确实能寻到蛛丝马迹。 她不知最后自己是如何回到寝殿的,只知道待天亮时她还在寝殿门口的廊下坐着,丢了魂似的依靠在石柱上,青丝略有些散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薄的里衣,出门时的披风已然不知被遗弃在什么地方,瞳仁涣散无光,愣愣的盯着手边玄猫不停蹭着她手背的小脑袋出神。 这一夜好像一场梦,一场永远都不可遗忘的噩梦。 她以为暗室里的那些东西全部都是狐狸准备的,以为他不仅想杀了她,还想用那些东西折磨她,让她生不如死。 只是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她到底对狐狸做了什么?竟能引来他如此憎恨? 她的想法也不是没有道理,毕竟那些东西都在牵思园中,除了狐狸,谁会到他的院子里准备这样一间密室呢? “殿下?您怎么在这坐着?”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面前一张充满担忧的脸正看着她。 晨阳暖暖洒在男子精致的侧脸之上,还带着些晨起的倦意,整个人像是沐浴着光辉,就这样悄然照耀她昏暗无光的内心。 “溪客?” “是我,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坐在这里?起来好不好?地上凉。” 溪客柔声安慰着,并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披在公主肩头。 男子扶着公主手腕,却不见公主有起身的意思:“晨起还是有些凉,我们进去再说好不好?” 溪客此时活脱脱像个哄孩子的父亲,生怕女儿受了寒凉一般忧心,紧蹙的眉宇在这一刻都显得格外亮眼。 谷红矾颔首,任由对方将自己扶起,跟着他的脚步挪进了寝殿:“小心脚下。” 待公主进入卧寝之后,溪客又让人去准备茶水和点心来,又亲自服侍公主洗漱,细心到就连谷红矾都觉得有些恍惚。 看着男子轻柔的为自己净手,谷红矾突然觉得自己是无比的可笑。 分明身边有这样一个对自己百般呵护的男子,却偏偏执着于一只狐狸,还是个想杀了自己的狐狸,想想都觉得自己可笑至极。 “我饿了。” 公主突然开口,溪客忙应声:“好,我这就让人准备早膳。” 一夜未眠,又经历了那样的惊吓,说不饿是假的。 就在公主更衣时,杜若才姗姗来迟:“殿下。” 杜若面上有些惶恐,半蹲下去的身子并未直起,像是在等待训斥。 公主撇了她一眼,并未说什么,溪客为公主系好腰带之后冷声道:“你身为殿下的贴身仙侍,玩忽职守,至殿下与不顾,该罚。” 扑通—— “奴婢有错,甘愿受罚。” 杜若跪地的动作倒是利索,不过谷红矾好像并不想理会似的,冷声道:“过来替本殿盘发。” 杜若一愣,公主这是不打算计较她的过失吗? “还愣着做什么?聋了吗?” 溪客冷声训斥,杜若这才忙起身来到妆台前侍奉公主上妆。 别的不说,杜若这盘发的手艺还是不错的,公主如瀑般的青丝在她手中不知有多听话,每次都可以叫公主满意到挑不出半点毛病,因此公主还是很喜欢叫杜若为她上妆梳头。 第182章 亲自装裱 早膳很快准备妥当,就在溪客搀扶着公主往圆桌方向走的时候,一熟悉身影缓缓而来,躬身行礼道:“参见君储殿下,见过驸马。” 溪客淡淡瞥了一眼来人,而公主则是连一个眼神都不曾落在他身上,径直朝着圆桌走去,冷漠到好似面前不过是一片空气似的,这也让天南星尴尬至极。 不过天南星还是大着胆子落座在圆桌上,公主也没赶走他,溪客便也就默认了。 公主先动筷,溪客紧随其后为公主布菜,公主吃下溪客给夹的菜,缓声道:“今日的早膳格外清淡些。” 溪客闻言应声道:“我让他们做几道有味道的来?” “不必了。” 公主接着用膳,天南星也站起身为公主夹菜,谁料公主不仅没吃他给夹的菜,甚至冷着声吩咐道:“给本殿换个碗筷来。” 一旁守着的杜若忙应声,上前为殿下更换碗筷。 天南星尴尬的无地自容,他知道公主生他的气,可他又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 就算是秦哪主动,可他并未明确坚定的拒绝便就是他的错,事实就摆在眼前,即便再如何解释都是徒劳。 公主心中已然认定了他的错,他就算是浑身张满嘴也解释不清。 小狐狸委屈,眸底好像被一层雾气笼罩,只是现在的他是给自己架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一顿饭吃的没滋没味, 差点哭出来。 而秦哪却在心底笑开了花,这般最好,既然公主已经对这狐狸彻底死心,那他岂不是可以趁虚而入,彻底将人据为己有了? 想到这,秦哪抽动着嘴角憋笑,心中已然乐开了花,暗戳戳计划着夜里进一步行动。 午后公主的心情好似缓和些许,她再次来到院子里晒着太阳作画,只不过这一次画中人变成了她的驸马。 溪客第一次被公主临摹,说不紧张是假的,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不自觉微微颤抖,唇角时不时抽动的不自然,星眸不敢移开却又止不住频繁眨动,都在无声诉说着此刻他的不安。 好在公主并不在意这些,反而极其淡然的埋头作画,时不时还要抬眸仔细观察男子五官上的细节,此时才发现原来她的驸马也同样拥有倾国之姿,只是从前的注意力都在狐狸身上,反倒忽略了他的貌美。 若说狐狸的美似春日之水,缠绵轻柔,那溪客的俊就宛若秋日落花,锋利坚韧,更多几分男子气概。 一幅画并未延续多长时间,谷红矾轻挥手使得面前画作随风而起,展现在眼前:“你来看看,可满意吗?” 四肢早已僵硬的溪客应是忍着不适起身走了过来,仔细端详一番后发表极其中肯的评价:“殿下丹青无人能比,尤其是眉眼当真传神,若这画中人并非是我,我还以为面前当真站着一个人呢。” 此番言语逗得公主开怀大笑:“从前竟不知你这嘴这样甜,是不是偷偷吃蜜了?” 溪客忙摆手:“我可不敢,这些都是我的真心话,殿下的蜜那可都是人族进贡来的,拢共也没多少,我自不敢偷吃。” “好,那就裱起来吧。” 一旁守着的天南星闻言忙上前道:“我来为殿下装裱吧。” 公主还是同晨起一般冷漠,轻摆手,面前画作朝着溪客的方向飞去:“既然画的是你,自然要由你亲自装裱。” 溪客受宠若惊,忙接下画作道:“多谢殿下抬爱。” 话音落,公主站起身,轻叹息道:“坐了这一个时辰,我也累了,进去躺会儿,不必进来伺候了。” 一院子仙侍行礼应是,天南星眼睁睁看着公主几近冷淡的背影消失在廊下,心中万般滋味不可言说。 他好像已经开始喜欢上这个公主,喜欢她的温柔,她的善良,她的美貌,她的倔强。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会怀疑当初杀了他全家的到底是不是这个公主?她连血腥都闻不得,又怎么会杀害无辜之人? 可又转念一想,这公主喜怒无常,这个人格不会杀人,却不代表另一个人格不会。 他在坚信和犹豫之间反复试探,宛若摇摆不定的柳枝,随风而倒,无形之中被人牵制思绪,早已是一具空壳,灵魂也随风而散了吧? 溪客带着画作回到水阳院,广白担忧道:“您这伤还没好,要不我替公子做吧?” 溪客闻言下意识抚摸上右边手臂,这里有一道刀伤是上次替公主挡刀留下的,至今还未痊愈,虽不触碰也不会有什么感觉,但一不小心碰到还是会冒出冷汗。 “无妨,一幅画而已,我可以,去准备东西吧。” “是。” 广白不情不愿的出去准备,回来后一刻不停的在旁边瞧着,生怕公子手臂不得用,他好随时代替。 公主小憩片刻,醒来后被一束橙红晚霞刺到睁不开眼,想着晚霞也很值得一观,便就起身朝着院中走去。 推开门,满园橙红美景叫人沉醉。 夕阳的余晖映照在墙壁上,温暖而宁静,仿佛是一个世外桃源,让人感到宁静和平静,忘却了尘世的纷扰,只是如此美丽的景色里总有人会煞风景。 “殿下恕罪,若我有什么地方惹了殿下不悦,我甘愿受罚,可否请殿下不要不理会我?” 小狐狸跪在地上请罪,额头紧贴着地砖,语气中是委屈与坚定,略微可以听出哽咽,实在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只是如此美景被人打扰,谷红矾又能有什么好脾气呢? “你既愿意跪,那便跪着吧!” 公主转身进入屋内,秦哪低声埋怨道:“叫你不要如此,殿下生气了吧?你这又是何苦呢?” 侍卫不知,天南星如此便是在有意躲着他。 比起时刻担心自己失了清白的忐忑,还是跪在冷风里更安心些。 该是到用晚膳的时候,公主一人用膳,杜若进来回禀:“殿下,驸马说他的画还没装裱完成,今日就不能陪殿下一起用膳了。” 公主淡然道:“知道了。” 第183章 临阵脱逃 公主一人用着晚膳,只是一抬眸就会看到院子里跪着的小狐狸,说不心疼是假的,可只要一想起昨夜她偶然撞破的一幕,这心里就好似有万般火气无处发泄,便就尽力压制让他起身的冲动。 小狐狸便就如此跪了一夜,秦哪也跟着守了一夜。 次日晨起,公主罕见赖床,直至巳时还未起身,这可是愁坏了杜若,虽说公主暂时不必上朝,可驸马还在外头等着呢,一直不起身也不是个事啊。 杜若大着胆子掀开床幔一角,发现公主早已睁眼,只是还不愿起身罢了。 “殿下,驸马早早就在外头候着了。” 杜若的声音格外轻柔,似是担心吵醒公主一般。 谷红矾翻了个身懒懒说道:“我总觉得身上没什么力气,且让他先回去吧。” 杜若还想再说点什么,奈何公主用被子蒙住脑袋,显然是不愿再听一句废话的。 杜若带着遗憾来到溪客面前:“驸马莫怪,殿下说她身子不适,想多睡一会儿,驸马先回去吧,等殿下醒了我再着人告知您。” 溪客万般不舍也无法赖在这,没用早膳的他此刻也觉得有些头昏脑涨,还是先回去吃点东西再过来也不迟。 就在他转身之际,天南星略有些佝偻的身影再次出现在他视线里。 小狐狸在这里跪了一夜,现在的他低垂着头,像极了被主人遗弃的幼犬,可怜巴巴的蜷缩着身子,给人一种急需怜悯的感觉。 要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毕竟前段时间这小狐狸还殷勤的围绕在身边,溪客此时见到他跪在这里,公主竟半点都不心疼,不免在心底疑惑,回去之后还和广白说着:“你说这公主到底是怎么了?往日不是最紧张那狐狸的吗?可今日看他跪了那么久,也完全没有要让他起身的意思。” 广白也蹙着眉跟着应和:“我也觉得不对劲,要说之前公主也有过这种情况,不过是在公主心情不好的时候,可最近几日侍君好像并未招惹公主,而且公主对驸马比往日要好些,我瞧着倒像是故意冷落他的样子。” 溪客眸底闪过一抹惊喜之色:“你这么一说倒还真是,从前公主的画里何曾有过我的影子?谁人不知公主府中狐狸装裱画作的手艺最好,可公主却拒绝了他,可见对我是真的不一样了。” “定然如此,公主对公子格外亲热,照这样发展下去不出多久公子定能心想事成,公子的好日子近在眼前了。” 广白也跟着高兴,公子终于要熬出头了。 溪客虽心中忐忑,但事情的确正在朝着他所希望的方向发展,只要公主彻底厌弃了那狐狸,那他悄然把狐狸解决掉,想必公主也不会太过计较,如此公主不就是他一人的了吗? 前院中,天南星的状态已经逐渐萎靡,这种没有尽头的等待着实折磨,秦哪虽时不时就会离开片刻,可他也同样感受到时间的漫长。 “吃点东西吧,我看这次公主是真的生气了,就算你跪晕过去只怕也不会得到一丝一毫的怜悯。” 秦哪拿来一些吃食给他,天南星却没有胃口:“都是我的错,殿下生气是应该的。” 秦哪不解:“就算你要认错,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吧?真饿出个好歹来,公主难道就不会更生气吗?” 秦哪这话好生奇怪,却又颇有些道理,万一公主只是想出一口气,并非真正厌弃了他,那他这般岂不是在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你有办法让殿下消气吗?” 秦哪摇摇头:“没有。” “没有就走开!” 也不知是太过疲累还是真的生气了,天南星并没有给秦哪一个好脸色,甚至语气中满满都是嫌弃,好像与这个侍卫认识是一件多么让人丢脸的事一般。 秦哪也没个好脾气,即便面对的是他最想得到的小狐狸也不例外。 秦哪的转身离开让天南星一时间没了主心骨,即便这人之前在这也并未起到什么作用,可现在走了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就好像眼前突然变得空荡,跟着心也空出来一块。 屋子里的谷红矾被外面的动静吸引,她本想着他跪上一阵子就会放弃,没想到竟坚持到现在,看他的样子只怕是还要继续跪下去。 难道就真的任由他如此这般吗?可她也想让他起来,却奈何没有人给她一个合适的台阶,她就算是想下也没这个机会。 “殿下,内宫来人了,说君上请您过去一趟。” “父亲?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杜若颔首道:“大殿下回来了。” 谷红矾并未多想,还以为大哥既然回来,父亲多半是要向她了解此次冥界恶灵的事,一路上都在努力翻找脑海中零碎的记忆,不至于到了父亲跟前一问三不知。 却不曾想,还未等她开口,父亲便一阵劈头盖脸的数落:“御灵啊!我还以为你是结束了冥界的事先回来的,没想到你竟然直接把战场扔下,把你哥哥扔下,自己先回来逃命啊!你这是要将仙族皇室的脸面踩在地上践踏啊!你这么做对得起仙族万千子民的期望吗?” 御灵? 她真的好久都没听到这个封号了,也只有在父亲生气时才会唤她的封号,听上去不如名字来的亲切,给人一种君王与臣子的距离感。 一旁的谷木槿没想到妹妹回来并未向父亲解释缘由,实话实说的他不小心将妹妹出卖,此刻正用一种极其歉疚的眼神望着妹妹。 谷木槿想要为妹妹辩解几句,小心翼翼试探道:“夫君容禀,我想七妹定然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从前在战场上从未临阵脱逃过,想必这次也是有原因的,夫君不妨听听七妹的想法。” 谷菖蒲也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太过激动,这次女儿回来也并未造成什么严重的后果,所有事情都处理妥当之后才回来的,或许真的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呢? 想到这,君上的情绪也稍稍柔缓下来:“说出你的理由!” 第184章 不了了之 父亲终于肯听谷红矾说话,谷红矾也知道自己做的过分了,只是现在还未弄明白另一个人格到底想做什么,她的异常不能让别人发觉,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狡辩道:“我记得我曾与夫君说过,我不喜战火,更不喜杀戮,仙族皇子众多,为何就偏偏要我去出征?父亲不疼我了吗?” 此话一出,谷菖蒲实在无辜,火气也跟着上涨几分,没好气道:“你的确说过你不喜血腥,可上次灵族来犯,你不也是主动请缨,为父才允许你上战场的吗?再说了,你身为储君,只有一次功绩如何服众啊?只有真正的让众人臣服于你,你才可以坐稳这个君位,这些你又何尝不知?眼下反倒来怪为父,这是何道理啊?” 是啊! 身为储君! 难道另一个人格的目的就是成为储君,成为这仙族最尊贵的人? 难道这就是她的目的? 谷红矾算是恍然大悟,怪不得那人格做了那么多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原来都是为了把仙族掌握在自己手中,享受至高无上的权利,将来能有机会跨过银河,成为真正永生的神。 如此一来所有的事便都可以说的通,看来追求永生才是她想得到的。 此事不了了之,从内宫出来之后,谷木槿跟在七妹身后想要道歉:“七妹,你还好吧?” 一股脑往前走的谷红矾淡然道:“我没事。” “今日是我思虑不周,没提前与你说明就擅自向父亲禀报,都是我的错,你若生气就打我吧,只要你能消气,好吗?” 谷红矾停下脚步,微抬眸望向大哥无比真诚的眸子:“大哥,我真的没有生气,你作为主将,理应向夫君禀报战况,这次的确是我的不对,我醒来之后看到那么多恶灵向我扑过来,我害怕了,当时满脑子都是要尽快离开那里,抛下大哥临阵脱逃是我的错,该道歉的也是我才对。” “不,这不是你的错,是你体内另一半魂魄在作祟,上次出征也是她主动提出的,不能怪你,你也无法控制不是吗?” 谷红矾苦笑:“可在外人看来,我们是同一个人,她做的便就是我做的,我无可辩驳,只想尽快得知真相,她究竟想要什么?她的目的是什么?我还无从得知,还请大哥帮我瞒着父亲母亲,万不可叫他们忧心才好。” 谷木槿心疼妹妹,却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好,我会帮你隐瞒,也希望你可以尽快与她取得联系,弄清楚她的想法,尽快夺回属于你的那一半魂魄。” “好,我会的。” 两兄妹分别后,谷红矾径直回到公主府,想着先写一封信给那魂魄,只要两人能有所交流,就迟早会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才好有应对之策。 刚进入公主府,溪客捧着画卷的身影便出现在面前。 “殿下,我……”溪客略有些低垂的面容上满是愧疚,好像难以启齿似的。 谷红矾没心思与他闲聊,催促道:“怎么了?” “我……不小心……”溪客说着,展开手中画卷,谷红矾这才发现画卷一角明显被撕破的痕迹,而这样的痕迹几乎无法复原,就像是破镜无法重圆,即便他们是仙族也只能做到用障眼法掩盖一二,而做不到完全修复。 “扔了吧。” 公主撂下这样三个字便抬脚离开,决绝的好似不带有一丝情绪,这幅画难道不是她亲自做的吗? 溪客捧着画愣了许久,眼睁睁看着公主头也不回的略过还在跪着的小狐狸,径直走向寝殿,随后关上房门,不许任何人进入。 谷红矾拿起纸笔写下一封信,随后将它压在枕下,希望那人格再次出现的时候可以看到。 与此同时,内宫,长安殿。 君上与君后两人正愁眉不展,君后白石英手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腿上的一柄玉如意缓声道:“你是说红矾她又不愿上战场了?” 谷菖蒲颔首,同样面色凝重:“也不知是不是她看到了什么被吓到了?还是说一开始就是我们的一厢情愿,她本身就不愿去打仗。” 白石英不解道:“可上次不就是她主动提出的吗?咱们的女儿从小就是个说一不二的,好好的又怎会反悔呢?” 两人想不明白,好在此时几位皇子被召入宫,乌泱泱站了一屋子,齐齐向父亲母亲行礼道:“参见父君,母亲。” 六位皇子均已到场,就连不时常露面的五皇子谷宛童也到了,还是和往常一样沉闷,全程没有参与讨论。 “都坐吧。” 谷菖蒲发话,各位皇子落座,齐声道谢:“谢父君。”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问问你们,前几日在战场上时,可有发现你们七妹的异常之处?” 话音落,几位皇子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总有这样的一天,却不曾想这天来的这么快。 大皇子谷木槿先开口道:“回父亲,七妹有勇有谋,不论在人族还是水族都展现出过人的本领,很快就将那些恶灵斩杀殆尽。” 二皇子谷空青也跟着应和:“在人族时,七妹总是可以预料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也拼尽全力守护各界生灵,我们这些做哥哥的都看在眼里,七妹的确当得起仙族战神之名。” …… 几位皇子都将谷红矾夸了一遍,可谷菖蒲的脸色却愈发沉重:“行了,让你来不是来说这些的,是让你们说说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几位皇子皆揣着明白装糊涂,尽力搪塞,还说七妹只是经受了些打击,一时间缓不过来罢了,就连仙医都说她这是癔症,过段时间自然会好的,不必忧心。 虽然儿子们都异口同声的说谷红矾并未有什么异常,可白石英还是心中不安,总觉得女儿从前不是这样的,最近的变化着实大了些,的确可疑。 而皇子们也纷纷为七妹打包票,都说她绝对没有问题,还安慰母亲不必大惊小怪的,孩子长大了,有些变化是正常的,总不能一辈子都像个小孩子一样,那将来这海潮渊交到她手中也不能让人安心不是吗? 第185章 合力欺骗 君后被儿子们说的有些动容,也的确如此,孩子们都长大了,总不好真的像个幼童一般成天在身边围着,也的确有失储君威严。 这般想着,白石英也好受些许,随后借口头疼让孩子们都先下去,这般诸位皇子才忙起身告退,真是一刻也不敢耽误,生怕母亲看出什么异常。 直到出宫这一路上,皇子们也不敢多言几句,生怕内宫中众多眼线,稍有不慎便会传入母亲耳中,那他们费尽心机瞒了这许久就算是白费了。 公主府中,溪客不舍得将画扔掉,回去又琢磨了许久,这才算是勉强将裂痕遮住,又送到公主手中。 谷红矾觉得无趣,却也不好驳了驸马的心意,便就让人将这画挂在书房里。 溪客算是高兴的,只要公主一日进入书房处理政务,一日就会看到他的画像,叫他怎能不高兴? 两日后,公主早早起身,看着眼前的一切陷入沉思。 她分明记得她还在冥界与水族的交界处,那些恶灵还未处理完毕,为何突然会出现在府中? 对于这一切她不得而知,毫无头绪,只照常到院子里练武,当她看到院中早已没了人样的小狐狸时纳了闷:“你怎么还跪着?不是让你起来了吗?” 这段时间的确发生了不少诡异的事,因此谷红矾已然没那么计较,既然眼下无法得到她想要的答案,那就等她可以看到这一切的时候,真相自然会摆在眼前,不必着急去想究竟是为何,好像着急去寻求真相只是一件,没有意义事而已。 此时的小狐狸已然没了思考的能力,脑袋里是一片浆糊,长时间的跪地已经让他的双腿失去知觉,沉重到连一条缝也张不开的眼帘还在坚持最后那一点点可怜的意识。 俯首下拜,努力却低声的嘟囔一句:“谢殿下恩典……” 秦哪忙将人搀扶起来,想要将人扶回去休息,却在转身之际被公主言语拦下:“等等。” 秦哪心中暗道了一句脏话,而公主的下一句竟然是:“这个给他吃下去,睡一觉就会痊愈。” 公主的声音依旧是那么冷漠没有丝毫温度,可当他转身看到公主手中的锦盒时,侍卫眸底是惊诧与警惕。 “拿着吧,他若是死了,本殿也会觉得可惜。” 这话说的倒是有几分可信,侍卫经过短暂的纠结过后,还是收下灵药,并道谢:“我替主子谢过殿下。” 公主并未理会,而是直接转身离开,现在这个时辰该是出发去早朝的时候了,身为储君的她依旧会尽心尽力,不敢也不会有一丝懈怠。 至少在达成目的之前不会有懈怠。 这一次侍卫破天荒没有吃小狐狸的豆腐,他都已经伤成这样,他再对他起什么不轨之心岂不是过分了? “你以后离公主远点。” 秦哪一边给天南星的腿上药一边说着,而天南星却盯着公主给的药丸发呆:“你说这是毒药吗?” 秦哪语塞:“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有?” 天南星不理会,接着自己的话茬往下说:“若是毒药,我不吃会不会令殿下不悦?” 秦哪一气之下故意摁了他膝盖上的伤口,疼的小狐狸一阵龇牙咧嘴:“疼疼疼……” “你还知道疼啊!怎么不疼死你!” 秦哪语气中满是恨铁不成钢的怨气,连带着声音都格外低沉几分。 小狐狸垂下头,看上去很是委屈的样子:“我是她的侍君,要我远离她容易,她若要我去侍奉,我也不能拒绝不是吗?” 秦哪虽嘴上硬气,可这手上的动作还是不停,为他缠好纱布道:“那就装病,总之就是要离她远远地,不然她总这么折腾你,你能受得住吗?” 天南星闻言更加委屈:“可我来到这海潮渊是有任务的,不完成任务,我如何离开?难道要我一辈子都在这里吗?我不属于这……” 小狐狸的声音愈发小下去,最后几个字甚至带着哭腔,而这样的哭腔对于秦哪来说简直不能忍,又开始不自觉的蠢蠢欲动,简直要把人逼疯了。 “行了!别动不动就哭!我主子可不会哭。” 谁知小狐狸更加委屈:“我不是你主子!不要用你主子的标准要求我。” 秦哪气的恨不能直接把人死死压在身下,让他再不敢忤逆他的意思。 而早朝上,谷红矾得知了虽然结界已经被修复,但之前有几个漏网之鱼藏在狐族与人族的交界处,现在发现他们的影子,仙族不得不再次派人去将恶灵解决掉。 谷菖蒲的意思是随便派个皇子去一趟即可,而谷红矾却自告奋勇,还说这件事本身就是她的疏忽,理应她去解决问题。 谷菖蒲一开始还有些纳闷,朝上的几位皇子倒是看出端倪,最近一段时间这两个人格转换的速度明显加快,而现在眼前这个很显然就是隐藏在七妹心底的那个魂魄。 这个魂魄脾气乖张暴戾,捉摸不定,还是不要忤逆她是意思最好,也就纷纷建议让储君去。 谷菖蒲心情大好,甚至公然夸赞公主言出必行,颇有大将之风,众朝臣也跟着应和,谷菖蒲才算是满意。 待从内宫中出来,几位皇子均不敢与七妹搭话,眼睁睁看着她快步离开。 大皇子提出去他的府上吃酒,几位皇子当即明白大哥的意思,纷纷跟着大哥往他的旭王府去。 酒桌上,谷木槿屏退左右,就几个兄弟说话,纷纷对于现在七妹的状态发表自己的看法,最终也是没商量出个所以然来。 白吃了大哥一顿好酒,六皇子谷文元可是高兴的找不着北,拉着哥哥们比武,却谁也不愿意搭理他这个武痴,干脆聚在一起灌他的酒,吃醉了直接给送回去,懒得搭理他。 公主府里又是等不到公主的一天,听闻公主又去了人族,溪客顿时连下棋的心情也没了,干脆坐在院子里逗着玄猫玩。 一身水蓝色的溪客今日是特意打扮过的,却奈何连公主的面也没见到,沮丧的扶着下巴看着眼前正在撒娇打滚的玄猫出神。 第186章 叫殿下高兴 “公子,殿下让侍君回去了。” 广白来报,声音也不敢高了去。 坐在台阶上的溪客嗯了一声,似乎并未有什么惊奇。 广白看着他这般也是提不起什么兴致,便又接着道:“殿下还给了侍君一个药丸,也不知是什么,秦哪还向殿下道谢了。” “毒药吧。” 溪客下意识回了这么一句,小狐狸一直都为公主试药,给他毒药也正常,量他也不敢不吃。 广白摇摇头:“好像不是,牵思园的仙侍说,狐狸已经把药吃了下去,并未有中毒的症状。” 溪客闻言,这才有了反应,抬眸望着广白道:“不是毒药?那会是什么?” “这个我也不知,只知道没中毒,秦哪好像还挺高兴的。” 溪客逗弄玄猫的动作一顿,低声呢喃道:“难道公主对他动了恻隐?还没厌弃他?” 广白不敢搭茬,抿着唇俯首站着。 他看来也是这样,只是他不能说出,怕刺激到公子,无奈只好闭口不言。 夜里,公主终于从人族回来,对于仙族来说不过是一日的光景,可对于人族来说已然过去半年之久。 各个族类的合约明确规定,在人族不得使用法力,因此公主多半是靠着自身的力量去斩杀灵族,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法力,也给她这一路上带来不小的挑战。 好在公主有金身护体,区区人族根本奈何不了她,只是在狐族时他遇见了一个熟悉的人影,只是还没等她看清对方,那身影就悄然不见。 公主并未追上去,而是选择先回到海潮渊向父亲禀报此次的战果,谷菖蒲也龙颜大悦,给她好一通夸赞,还留她在宫里用过晚膳之后才放她回去。 溪客早早守在门口,见着公主身影喜出望外,忙上前嘘寒问暖,而公主却冷漠的回了一句:“本殿不饿,不必来侍奉。” 公主头也没回的进入书房,这几日许多公文都未来得及处理,今日看上去还有些时间,干脆就先看一部分,毕竟明日还会有不知多少送过来,一直堆着也不是个事。 只是刚进入书房,她就被眼前的一幅画吸引,她唤来杜若问道:“这画是哪来的?” 杜若小心翼翼回禀道:“回殿下,这是前几日您亲自画的,驸马装裱好之后才送过来。” “下去吧。” “是。” 杜若应声告退,谷红矾却陷入沉思,她的记忆里好像并未有这样一幕,即便是零碎的画面也未曾看到,那这画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不是笨,而是懒得去想,总有一天这天下诸事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对于这种无关痛痒的小事,她实在懒得去追究,便也就随他们去吧。 没过几日,谷红矾晨起第一件事就是先查看枕下的书信,没有任何拆封的痕迹,更别提回音了。 公主握着书信沮丧的坐在床沿上,看着外面已经升起的太阳,约莫此刻该是晨时,反正也睡不着,干脆起来把想知道的事弄清楚也好。 溪客与天南星两人陪着公主用膳,之后公主屏退左右,只留下小狐狸一人说话。 天南星显得有些局促和紧张,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他好像料想到公主想与他说什么,已经提前在心中措辞。 谷红矾垂眸,幽冷视线落在面前茶面泛起的层层涟漪上淡道:“这茶的命运凄惨,先是被摘下来,晾晒,炒制,再经历过漫长的黑暗之后原以为重见天日,却不曾想被滚水淹没,最终变成一堆茶渣,失去存在的意义。” 小狐狸一愣,公主难道不是要与他说上次的事? “万物生灵,皆有所命,这茶能为殿下解渴,便是他们存在的意义。” 谷红矾眼帘微抬,轻轻落在小狐狸低垂下的睫毛上:“那你来到这里的意义是什么?” 终于还是来了,天南星最不愿面对的终究还是躲不过。 “我为了让殿下高兴。” 谷红矾冷笑出声:“叫本殿高兴?”她侧目望向窗外静谧的院落接着道:“从前的时光的确不可替代,本殿也的确沉浸其中,只不过看到那些东西之后,本殿就不得不用新的眼光看待你,你来到这里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扑通—— “殿下明鉴,我……我不是有意的。”小狐狸以为公主说的是他与侍卫苟且的事,因此很是惶恐:“我也不知事情为何会变成这样,殿下曾说过,不论殿下对我做什么,都不是殿下的本意,殿下从未想过要伤害我,我也一样,我从未想过要背叛殿下,我真的没有……请殿下明察!” 小狐狸一个响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谷红矾微蹙眉不解道:“那你准备那些东西是给谁的?” 天南星疑惑:“我不知殿下说的是何物,我院中所有东西皆是殿下所赐,我并未带任何东西进来。” 这就让谷红矾很是摸不着头脑,他说的不无道理,只要是从外面进入海潮渊的物件都会被细细盘查,而天南星一直在府中几乎没有出去过,又是如何将暗室里那些东西带进来的呢? “这么说,你院子里的那个炼药房与你无关了?” 小狐狸蹙着眉,这下更是不明所以了:“我院中的确有一个房间还空着,殿下之前时常进入,殿下设下结界,我从未进去过,还请殿下明察。” “结界?”是啊,上次脑袋里混沌一片,都没注意到那房间外被布下结界。 而她之所以可以顺利进入的原因只是因着她就是这结界的主人,因此结界不会对她造成任何阻挡,这才使得她顺利的进入那房间之中,还看到那么多她从未见过的东西。 谷红矾仔细观察着小狐狸的反应,的确不像说谎,那结界也的确存在。 “既然没做过,就不必紧张,起来陪我对弈一局,许久都没同你一起下棋了,棋艺都有些生疏了。” “是。” 小狐狸战战兢兢起身,来到公主身边并未落座,公主将棋盘上零星的几颗棋子收入棋罐中道:“坐。” 第187章 宵小之辈 好像一切都回到从前,此刻的静谧是天南星梦寐以求的,就这样与公主安静的坐着,整个房间里只能听到棋子与棋盘触碰的声音便再无其他。 静谧的时光仿佛梦一场,走的很快,如从来都不属于他一般,悄然流逝。 待小狐狸走后,谷红矾将枕下的信件拿出来,这一次她将信件放在了牵思园的炼药房中。 既然那人格经常出入这里,想必放在这里她应该会看到。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那人格出现之后,没过两日便去了炼药房,只是这一次她在最明显的地方看到一封信件,她当即警惕起来,这地方只有她才能进来,这信又是什么人放在这里的? 带着疑惑,她打开了这可疑的信件,信件上的字迹颇有些熟悉,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回首看向墙上挂着的画,画作右上角提着一句词“万古长青”,而这字迹正与信件上的一样,很明显出自一人之手。 “我不知阁下是何人?为何会出现在我的身体里?还请阁下解惑。” 这便是信中所有的内容,而这内容也让谷红矾满脑袋雾水,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什么叫在她的身体里?这分明就是我的身体! 谷红矾一开始并未往双人格的方向去想,她认为这定是有人的诡计,虽说还不知对方意欲何为,不过可以肯定的是此人定当就藏在这府中。 她给对方回信道:“宵小之辈,大放厥词,本殿乃仙族长公主,有本事现身一战,莫要躲在暗处装神弄鬼。” 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谷红矾脑海中出现的第一个人像是天南星。 不过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她推翻了,因着狐狸虽说曾经有过刺杀她的行为,但以他的能力几乎不可能进入这结界之中,还将她的笔迹模仿的几乎一模一样,好像有些不可思议。 而若不是他又会是谁呢? 这个问题谷红矾选择悄然埋藏在心底,既然对方已经开始动作,那现在要做的便是安静等待。 只要对方按耐不住,就总会有露出马脚的一日。 从炼药房出来之后,谷红矾也没了练武的兴致,干脆回到书房处理公文。 天南星吃过公主给的药已经大好,就连秦哪都对这药赞不绝口:“从未见过这般奇药,竟能在一夜之间修复身上所有伤痕。” 天南星也没想到,公主给他的药竟这般神奇,还以为又是什么令他肝胆俱裂的毒药,还想用他试毒呢。 身体大好的天南星又忍受了一夜侍卫的亲密举动,直至次日晨起都觉得浑身不舒服,难受的他恨不能一刀把这侍卫给结果了。 奈何对方武功在他之上不知多少倍,思来想去还是寻求公主的庇护最为妥当,也就端着刚做好的茶水来到书房。 进入书房之后,他先是恭敬行礼,身子俯的极低,态度极其谦卑:“殿下请用茶。” “嗯。” 公主冷淡的回应让天南星登时明白此刻的公主是暴戾的性子,即刻做出正确的反应,来到公主身边跪了下来,茶盏高高奉至头顶,便就这般跪着,等待公主的意思。 而谷红矾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侍奉,稀松平常到连看都不曾看过一眼,端起茶盏轻啜一口道:“浓了。” “我去换一盏清茶来。” 天南星说罢,公主并未作出任何回应,小狐狸小心翼翼起身出去换茶水。 小狐狸刚出去没多久,杜若来报:“殿下,副都指挥使梁大人求见。” “让他进来。” “是。” 不一会一身戎马的梁文超大步流星走了进来,还未来得及回去沐浴的他此刻也算是风尘仆仆。 “参见君储殿下。” “平身。” “谢殿下。” 梁文超起身后恭敬的垂首而立,倒是颇有些对公主的敬畏。 谷红矾抬眸,视线从折报上移开,落在梁文超身上淡道:“龙族的几个恶灵都解决了?” “回殿下,均已斩杀。” 谷红矾颔首,还算是满意:“嗯,能穿过龙族迷雾森林的恶灵,怨气极重,梁大人辛苦了。” “回殿下,这都是臣应该做的,不言辛苦。” 梁文超虽这样说,不过他身上这股子怨气很明显是来自那些怨灵,谷红矾接着道:“本殿已经吩咐灵池,你随时都可以过去疗伤,怨灵的怨气不宜长时间停留在身上,早些洗去为好。” 梁文超似是惶恐,头垂的更低了些道:“多谢殿下体恤。” “退下吧。” “是,臣告退。” 谷红矾接着埋头处理公务,忽而一阵刺耳的碎裂声传入耳中,她下意识抬眸看去,只见方才去换茶水的小狐狸盯着满地碎片有些呆滞,而还未来得及离开的梁文超也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忙请罪:“殿下恕罪。” 只这一眼,谷红矾便猜想到方才发生了什么,多半是天南星端着茶盏往里走,低垂着头没看清楚脚下,而梁文超按照规矩后退几步,也没注意到身后出现的人,两人就这样撞在一起,导致茶盏落地,混着茶水碎了一地。 正在安心处理公务的公主被扰了兴致,下意识一个抬手,一股强大的力量霎时间朝着天南星袭来,眨眼功夫人就被掀翻在地,痛苦的蜷缩起来,给一旁的梁文超吓得不轻。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公主狠厉声音再次响起:“一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地上的小狐狸脑袋里嗡嗡作响,五脏六腑登时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还是撑着一口气跪下来请罪。 梁文超见状也忙跟着下拜,却被公主再一挥手,膝盖处顿时感到有一股力量再阻止他。 “梁大人劳苦功高,先回去休息。” 这是命令,也是驱逐,梁文超自然不会听不明白,忙躬身行礼后告退。 不过这也不能怪小狐狸,他不被允许在海潮渊使用法力,按理来说若有法力傍身,这茶盏也不会碎,再加上他并不知有人在公主书房,来不及做任何准备的他打碎了茶盏也是正常的。 第188章 做个交易 小狐狸瑟缩的跪在地上,也不是太过疼痛还是恐惧,身体也在不自觉颤抖。 说不心疼是假的,谷红矾也意识到自己下手重了些,没想到他如此不经打,只一掌就打的他五脏俱裂,若不尽快治疗,只怕这人是活不过一个时辰了。 谷红矾本不想理会,不过是一只狐狸罢了,难道她杀的狐狸还少吗? 只不过那些狐狸大多罪大恶极,一个碎掉的茶盏还不至于就要了小狐狸的命。 再说了,他之前想杀她不过是受人指使,说不定是被人利用的,而且她当时就报了仇,把他折磨的死过一次,鉴于最近一段时间还算是乖巧的份上,好像他死了也挺可惜的。 经过短暂的思想斗争,谷红矾最终抛下公文,抬手一挥小狐狸便消失在眼前,紧接着她站起身,也跟着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海潮渊,莲池。 这里与舟王府中的荷花池,后山上的灵池,并称为仙族三天池,这里的灵泉水都是从神族引流而下,因此其中蕴藏着巨量的至纯至灵之气,可用作疗伤与突破阶段性瓶颈所用。 除了舟王府内的荷花池以外,另外两个灵池均有重兵把守,除非有仙君和储君的允许,否则任何仙族不得踏足此地。 而舟王府的荷花池多半是仙族皇子们在使用,不需要通过谁的允许,只需要有进入舟王府的资格即可。 莲池旁几个仙兵正无聊的打着哈欠,这里几乎常年无人踏足,乃海潮渊中最清闲的职位,因此几个仙兵也有所懈怠,甚至会无聊到斗百草来消磨时间。 两个仙兵正用手中的树根相互对抗,随着一声断裂,其中一个仙兵懊恼的将手中被折断的树根撇在地上:“不玩了,总是你赢,没意思。” 赢了的仙兵也并未有什么欢喜的神色,同样泄气的坐在地上道:“一开始来到这还以为是什么好差事,没想到这也太无聊了,还不如去守仙门呢。” “谁说不是啊,我当初来到这也以为是清闲的差事,可这也太清闲了吧,连个人也没有…” 两人对着叹气,看得出他们是在无聊透顶,都开始玩斗百草这种无聊的游戏了。 “在职期间玩忽职守,本殿不介意让你们永远离开这里!” 一个冷冽到不带有一丝温度的女子的声音打破了宁静,两人转首看去,只见长公主身影不知何时就出现在不远处,那幽冷的眸子正落在两人身上。 两人什么也顾不得,忙下拜叩首:“参见君储殿下。” 颤抖恐惧自不必多说,更重要的是两人的性命可都捏在这公主手中,只要她稍稍动一动手指,两人就会瞬间灰飞烟灭,干净到仿佛从未存在过一般可怕。 公主没说话,只一个闪身出现在两人面前三步远的位置上,这个距离的压迫感让两人都不自觉屏住呼吸,尽量将身子蜷缩起来,好像这样就可以保护自己似的。 “滚出去。” “是……是……” 两人没想到公主就这样放过他们,但还是不敢有一丝迟疑,连滚带爬的跑了,连回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胆战心惊的捡回一条小命,两人直到三日后值守的时候都在后怕,还以为这一切皆是大梦一场,不然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活着呢? 不过公主可不在意这些,径直来到莲池旁,这里雾气缭绕,仙气满盈,周围灵草生长极其茂盛,无数灵鸟在这周围栖息,是只要靠近就可以感受到巨大灵力徘徊的程度。 公主再一挥手,小狐狸再次出现在眼前,还不等他看清周围情况时,耳中突然钻入那熟悉却又令人胆战心惊的声音:“下去疗伤,从心口开始运气会更快些。” 没想到公主是带着他来疗伤的,仙族三池名震天下,却几乎没人有命能一睹真容,今日让这狐狸捷足先登,也算他的幸运。 天南星不敢耽误,虽说公主的心海有凝滞时间的作用,他的伤也并未因着世间的推移而变得严重,可他还是一头扎进了莲池之中,二话不说按照公主的意思开始运功疗伤。 而这里的动静也引起了周围几个仙兵的警惕,毕竟狐族运功的气息与仙族不同,平时还要,一旦催动体内功力就免不了会被周围仙族察觉,几个仙兵也大着胆子来到公主身边询问:“君储殿下,不知您带了什么人来?可有君上的手谕?” 这莲池公主若要使用,自是不必阻拦,可若是有异族在这里,按照规矩,他们这些仙兵是要被处死的,因此他们就算是冒着丢了性命的风险也要前来问上一句。 还是方才的两个仙兵,还是一样的胆颤,只是此刻的公主正慵懒的坐在巨石上,好似正在享受这里丰沛的灵力滋养着身躯,而身后的莲池上却被浓浓的雾气笼罩了个严实,什么也看不到。 “你们两人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 扑通—— “殿下恕罪,我等奉命行事,不敢怠慢,还请殿下体谅。” “若本殿不体谅呢?” “这……” 公主满是冰霜的视线落在两人身上,便是不用看就会令人通体生寒的地步。 谷红矾浅浅叹息一声,像是无奈,又像是已经恼怒到极点,正尽力压着火气:“今日之事你们什么也没看见,本殿也没看到你们玩忽职守,如何?” 这算交易吗? 应该算吧。 两人当即听出殿下言语中的意思,忙起身告辞:“殿下今日到莲池中运功,没有带任何人进入,属下告退。” 两人离开之后,谷红矾微侧目看向身后雾气,雾气顿时消散开来,露出小狐狸赤裸的背影。 男子白皙的肌肤上好似并未接受过鞭打的洗礼,甚至连一点点痕迹都看不到,这便是仙族灵池的威力,即便是再顽固的陈年旧伤都可以被治愈。 谷红矾被这背影吸引去全部视线,不由得移不开眼。 肌肤细腻到吹弹可破,就好像剥了壳的鸡蛋,让人忍不住咬上一口。 第189章 时间流逝,一闪而过,不多时骄阳落地,明月初升,小狐狸也完全恢复,起身瞬间身上的水珠化成雾气消散殆尽,想重新穿上衣衫,却发现放在岸边的衣衫不见了。 而此刻的谷红矾正目不转睛的盯着他,而公主身边的石头上放着的正是他的衣衫。 “殿下……” 小狐狸面上的表情有些惶恐,还参杂着些委屈,落在女子眸中恰如枝头饱满多汁的葡萄,若是不咬上一口尝尝鲜,岂不是要辜负了这春光一景? “不愧是狐族,勾人的本事是天生的吗?” 公主说着,已经站起身朝着小狐狸方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狐狸心头,他能清楚的听到此刻他的心脏正在剧烈跳动,宛若乱撞的小鹿,无法抑制。 “我……不敢勾引殿下。” 他的确不敢,只要一靠近公主就觉得自己命不久矣的人,又怎么会故意去勾引她呢?这与找死又有什么两样? 谷红矾被逗笑,蹲下身子与小狐狸闪躲的眼神撞个满怀:“你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勾引本殿的吗?怎么如今反倒要放弃了?” “我……” 天南星垂下眼帘,不安的扣动手指,完全就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过来。” 公主冷冷吩咐,小狐狸不敢忤逆,只到腰间的水并未遮住他的上半身,令他没有丝毫安全感。 他缓缓朝着岸边走来,谷红矾手指微动,一股温暖的水流从池面上飞跃而起,一股脑将小狐狸淋了个透彻心扉,实像个落汤鸡。 男子不敢躲避,棱角分明的脸上被水渍打湿,顺着下颚缓缓滴落,一绺青丝被水滴包裹垂在眉间,再搭配上小狐狸这张惊艳绝尘的容貌,对于此刻的谷红矾来说简直比最美味的汤品还要诱人的多。 女子盯着小狐狸的眼神中全是满意与占有,别管这人究竟是谁,至少现在他是公主的侍君,是完全属于公主的人。 男子羞怯的垂下头,心虚使他不敢直视殿下深邃眼眸,看上去更平添几分以色侍人的感觉。 “行了,恢复了就快出来,时间长了反而会适得其反。” 公主站起身,转身来到巨石处落座,却丝毫没有要将衣裳还给他的意思,天南星只好鼓起勇气上了岸。 好在男子还穿着裤子,不至于完全暴露在阳光下。 他来到公主身边伸手想要拿走衣衫,却被公主拦下:“就在这穿。” 小狐狸再羞怯也只好照做,他总不能就这样半赤裸的出现在人前吧? 转念一想也没什么,毕竟是侍君,虽说两人到现在还未同房,可他迟早不也是公主的人吗?还有什么可害羞的? 公主如愿目睹小狐狸穿衣的全过程,也算是满足,抬手一挥隐去对方身形,随后冷声道:“走吧。” 小狐狸便就这样光明正大跟在公主身边离开莲池,而门外的两个仙侍都没察觉到公主身边竟还跟着个异族。 夜里躺在榻上,小狐狸满脑子都是白日里的场景。 公主虽说对他下了狠手,可她好像对他还心存不忍,而且这个人格也从未真正滥杀无辜,这就让小狐狸很是有些看不清这奇怪的人格。 实际上这人格在背地里做的事根本就不是他一个常年待在府中的人能想象的,她究竟杀了多少人,就连她自己也记不清,只是这种事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晓罢了,只能说她隐瞒的还算细致。 也正是这天夜里,小狐狸再次看到落在屋檐上的雪白色小鸟,狐族再次催促让他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紧张感扑面袭来。 或许一开始他的确坚定不移的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可经过今日在莲池走过一遭,他内心深处的坚定好像在悄然间动摇。 他唤来秦哪,低声道:“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件事。” 秦哪没什么好心情的样子,冷声道:“你都不是我主子了,还要我帮你?” 天南星无奈,低垂下头,看着分外委屈:“但凡我有人可以依靠,都不会麻烦你。” 秦哪就知道,每当狐狸做出这副表情,他都无法抗拒,最终败下阵来:“说吧,什么事。” 天南星将他从前遇到的事大概与秦哪说了一遍,之后又拜托他去查当年事情的真相,他总觉得公主不是会滥杀无辜的人,这件事说不定有什么隐情。 秦哪听完他的故事,不免有些震惊。 他从前只知道这狐狸来到公主身边时为了杀她,却不知其中还有这般惨烈的片段,全家都死于非命,现场除了成堆的尸体以外就只留下仙族公主的一角裙衫,这让人如何都不会将两件事分开去想,定然与这个谷红矾脱不了干系。 不过秦哪可不是个会吃亏的性子,玩笑道:“我帮你查到当年的真相,你该如何回报我?” 天南星脑子里一片混乱,随口道:“你想如何?” 他好像已经没什么可失去的,便也就随了侍卫的想法,他想如何都行,只要能帮他这一次。 秦哪沉思片刻,看似认真的回答道:“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论是什么,你都不可以反悔。” “好,我答应你。” 小狐狸甚至没有丝毫犹豫,很是痛快的答应下来,就连秦哪都没想到他答应的如此之快。 秦哪走后,小狐狸一人独坐床畔,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那块被撕裂的布料。 赤红色的布料形状并不规则,在烛火的映照下更显几分诡谲的凉意。 眼前一团迷雾,却总给人一种早就管窥蠡测之感,好像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告诉他真相,而他却从不曾装进他的心里。 秦哪一走就是三日,这三日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夜里没有侍卫在榻上陪着,小狐狸竟觉得还有些不习惯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应该庆幸,只是一旦他想到这人回来之后还不知要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这心里还是不免打鼓,万一…… 小狐狸甩了甩脑袋,用被子蒙住头,低声劝解自己:“不会的,不会的,他肯定不会如此过分,我又不是断袖,他若真想如何也要看我愿不愿意吧?不会的,睡觉!” 第189章 次日一早,小狐狸按照往日规矩早早来到公主卧寝侍奉殿下起身,伺候公主与驸马用膳之后,再目送公主上朝的背影逐渐远去,直到再也看不到殿下意气风发的背影。 “这几日怎么没见你身边的侍卫?” 溪客突然开口,天南星略有些迟疑,忙回应道:“我有些烦他,就让他待在院中不许出来,免得扰了殿下的清净。” 溪客觉得新奇,饶有趣味道:“你这个侍卫不是一刻不离的跟在你身边吗?你舍得让他独守空院?” “他不过是个侍卫,驸马还记得他,是他的福分。” 天南星避开关键,说了句没用的废话,溪客也没心情与他闲聊,一边往前走一边道:“方才殿下说中午想吃鱼,你去钓几条来,要最新鲜的。” “是。” 天南星立在原地没继续往前走,眼帘微抬,望着驸马逐渐远去的背影愣了半晌,随后才转身往湖边走去,钓鱼可是个慢功夫,早早准备着才好。 公主府内的湖泊不算最大,但与莲池相比还是要大上不少,湖中凉亭充满着天南星的回忆,第一次刺杀公主便就是在这里,公主一眼看出他的心思,好悬没直接将他给掐死。 说来也惭愧,他竟然到现在才想明白公主为何性格大变,原来是两个人格在相互较劲。 小狐狸独坐湖边,目不转睛盯着涟漪上荡漾的鱼漂,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攥着一根树枝不知在地上划拉什么。 鱼竿一直没什么动静,百无聊赖的他视线开始在周围环绕,忽而被一株万年神树吸引去目光。 小狐狸站起身来到这神树旁,这树的树干大约需要三个成年人环抱才能揽住,树枝茂密,枝干粗壮,看上去少说也有十几万年的光阴从它身上走过。 整棵树呈半弯腰状态,树冠上下垂的部分刚巧与湖面平齐。 小狐狸爬上去,站在树枝上摇晃了几下,发现这树远比看上去要硬实的多,任凭他如何踩踏都没有晃悠的意思,这令他心中突然萌生出一个念头——若是在这里扎一个秋千,岂不是就可以在湖面上打秋千了吗? 说干就干,一个人,一棵树,一个晌午,做出了他自认为还算是满意的秋千。 秋千上端牢牢固定在树枝上,秋千板距离湖面大约一尺半,不论是坐着还是站着都可以稳稳当当的。 小狐狸坐在湖边等待,微风轻过,秋千随之摆动,树枝却稳如泰山,这便是他想要的结果。 晌午没钓上来几条鱼,当他带着几条大小还不如手掌的鱼来到厨房时,遭到了几个仙侍的嫌弃:“这鱼也太小了吧,这能做什么啊?” 天南星低垂着头,很是有些愧疚,谁让他一上午都在做秋千,早就把钓鱼的事抛诸脑后了,能有鱼上钩还是他想办法从土里找到些虫子绑在钩子上,不然就连这几条小鱼都没有呢。 仙侍们见着侍君不说话,也懒得追究,干脆去将这些鱼放生,之后又用了一直养在厨房的鱼,果然男人是靠不住的。 次日一早,谷红矾起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来到牵思园的炼药房,寻找给那人格写的信件。 幸运的是那人格不仅拆开看过,还给她留下了回信,不幸的是这人格留下的话让人胆颤。 “她竟如此嚣张!” 看着信件上略有些歪歪扭扭的字迹,看样子这人格满脑子就只有习武,与她这个文弱的性子还真是差别甚大。 她顺手将信件烧毁,之后又写下回信:“你究竟想做什么?这些毒药是否出自你手?成为储君是否是你的最终目的?我们同为一人,或许我可以帮你。” 留下信件,她出了牵思园。 漫无目的的走着,也不知走到什么地方,清晨的日光倒映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晃得她眼眸刺痛。 待看清面前,已然来到秋千处。 “这里怎么会有一个秋千?” 与此同时,天南星也忙起身来到公主卧寝外等候,却只听到杜若说殿下已经出去了,不知去了哪里的消息。 溪客着人去内宫打听,才知道公主并未去上朝,溪客等人顿时慌了神,公主好好的怎么会突然消失了? 溪客发动府中所有人去找,为了不惊动内宫,他让府中所有仙侍都拿着东西出去寻,有的拿香炉,有的拿布匹,佯装送东西的样子去寻,而他自己则带着一队仙兵出去寻。 天南星不得离开公主府,在府中寻找公主的任务自然就交到了他的肩上。 小狐狸先是去了炼药房,在外面喊了半晌没听到一点动静,随后又去了藏宝阁,这里的守卫并未见到公主身影。 他就像个没头苍蝇似的到处乱转,每一寸地方都仔细的寻,可都没有一点公主的影子,直到他来到昨日钓鱼的湖泊,而眼前的一幕令他瞠目结舌。 只见一身月色长裙的公主正坐在他所做的秋千上,秋千随风而摆,微风轻过,撩起女孩一角裙衫,女子裙摆轻触于湖面之上,朵朵涟漪在她脚下扩散开来,发髻上闪烁着日光耀眼的金色,在她的身上好像一切都静止下来,静谧而美好,引人瞩目。 这一幕实在太美,天南星一时间呆滞在原地,待他反应过来时,公主已经发现他的存在:“你来了?” “是。” 男子来到岸边,两人距离之近,好似伸手即可触碰。 女子浅叹一声道:“好久都没这般安静的待着了,真舒服啊。” 她缓闭眼眸,似现在的一切都如水般静谧,没什么可以打扰她,尽情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就像个酣睡的孩子,什么烦恼都不要妄想进入她的脑海。 “看来殿下很喜欢这里。” 小狐狸目不转睛的盯着公主绝美侧颜,仿佛此时此刻世间万物都失了颜色一般。 “这秋千是你做的?” 小狐狸惊奇:“殿下如何知道?” 女子笑着,唇角轻扬起满意而舒畅的弧度:“这府中除了你,只怕不会有人有这个心思。” 第191章 陈年往事 小狐狸略有些羞怯的低下头:“还是被殿下发现了,殿下喜欢,就是这秋千的福分。” “喜欢,特别喜欢……” “那就好。” “安藤萝。” “嗯?” “你想回家吗?” “啊?” “你想回家吗?” 公主又问了一遍,可天南星却愣在原地,他不明白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她已经发现秦哪去查当年真相的事了吗? “我只想伴在殿下身侧,从未想过要离开。” 天南星此刻唯一能做的便就是表忠心,再说了,他没完成任务,家人也死了,他回去就算是不被那些人灭口,也没有了意义,还不如在公主身边,最起码能保住性命也好。 也不知是不是这个回答不够让人满意,公主竟冷笑出声:“也罢,你既不想回去,那就记得不要离开公主府。” 天南星不明白公主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也只好先应下:“是,谨遵殿下吩咐。” 公主告假一日未去上朝,朝中老臣又是有话要说,谷菖蒲都是左耳进右耳出,听过便罢。 不过他这个女儿自打成为储君之后便是一日未曾懈怠,今日着实奇怪,谷菖蒲便带着妻子以看望的名义来到公主府。 见着女儿安好,只不过是有些倦意的样子,白石英心疼不已,拉着她的手半晌舍不得松开:“今日你未去上朝,你父亲忧心的不行,非要让我带他来瞧瞧才放心。” 女孩水眸中的确带着一丝倦意:“我没事,许是昨日公文看的多了些,今晨起来甚是乏累,便就想着休息一日,叫父亲母亲忧心了。” 白石英闻言,登时冲着谷菖蒲埋怨道:“你看看,都说了叫你不要给女儿送这么多折子过来,就是不听,这下好了,把女儿都累着了,以后折子给儿子他们送去,同样都是皇子,不帮着父亲分担怎么能行?” 谷菖蒲忙颔首:“是是,我一会儿就吩咐下去,定不能再让女儿累着,都是我的错。” 君上与君后两人拉着女儿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给孩子都等困了,一个哈欠过后,白石英才终于放开恋恋不舍的手,又嘱咐了几句才离开。 也不知最近是怎么了,谷红矾人格切换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开始一个月才会转变一次,到现在几乎两三天就会转变一次,更有甚时一天之内转变一次。 可能晨起还意气风发的去上朝,待午后就满身忧郁的坐在廊下发呆,天南星努力适应她的节奏,可转变往往就在一瞬间,还来不及反应的狐狸就会遭到公主狠厉的训斥。 好在天南星已经皮实,对于公主的突变,他也有应对之策,只是这一天却成为他来到海潮渊最恐惧的一天。 这天午后,天南星回到自己的院子小憩,就在他还在想秦哪到底去了什么地方,怎么还没回来的时候,杜若一脸怒气的出现在他面前:“侍君,殿下有请。” 一句话,让天南星的心跳加快到一个顶点,一股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 他不敢犹豫,忙就来到公主寝殿,而他看到的则是秦哪浑身是血,却还挺直的腰杆,没见到主子,他死也不肯垂下他高傲的头颅。 公主一身赤红慵懒斜靠在美人榻上,怀中玄猫舒服的打着呼噜,轻摆尾巴,眯着眼,看上去倒是一幅静谧之景。 “殿下。” 天南星上前躬身行礼,公主冷声开口,听不出半点情绪:“跪下。” 小狐狸乖巧的跪了下来,秦哪也跟着主子跪。 谷红矾冷笑:“你还真是个忠心的。” 秦哪没回答,贝齿被他咬的吱吱作响,双手紧攥成拳,胳膊上青筋暴起,看得出他此刻的愤怒。 天南星看到这一幕就知道,定是秦哪的踪迹被发现,公主这才恼怒的将人强行带过来,而秦哪必定奋力反抗,而他的下场便就是如今看到的。 “天南星!狐族六尾!原本只是狐族一个不起眼的小狐狸,却在几年前横遭变故,家人全部死于非命。” 公主说着,仿佛事不关己一般冷漠,而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踩在天南星心头,因着这些正是他让秦哪去查的。 公主接着道:“家人的死让你无法接受,正巧有人拿着一块破损的衣裙找到你,并告诉你这衣裙的主人便是杀害你一家的凶手,而这凶手便就是本殿!” “你与安藤萝长相有九分相似,为了不露馅,买通安家人,将他的尸体给你们看过,之后按照他的模样在眉下点了墨痣,此番才做到完全相同。” “你为了报仇,学习最不喜欢的琴艺,做茶,尽力模仿九尾神狐的一瞥一笑,而后又在奴隶市场等着本殿,直到本殿将你带回来,把你当成他,悉心照料,待本殿对你放下戒备之后,你开始刺杀本殿,为了给你的家人报仇,本殿说的可是事实?” 天南星无言辩驳,颔首道:“是。” 公主接着道:“那你可有要为自己辩解的?” 小狐狸摇头:“没有。” 话音落,秦哪侧首,心疼视线落在身边这个小狐狸身上,他所遭受的都是本不属于他的。 “很好!秦哪,把你查到的都告诉你主子。” 公主说罢端起茶盏轻啜,这宽敞的殿宇中此刻就只有这三人,就连谁的呼吸重了些都听得清清楚楚。 秦哪也不知是被打服了还是真的不忍看到小狐狸被人蒙在鼓里,还是将他查到的一切和盘托出:“当初杀害你一家的不是殿下。” “不是殿下”这四个字让天南星瞬间瞳仁睁大,转首不可置信的看向侍卫,只听秦哪接着道:“狐族九尾失去爱子,他们痛心疾首,恰逢灵族在仙族手中吃了败仗,灵族找到狐族九尾提出合作,十尾神狐找到你这么个替身,并勒令九尾对你一家痛下杀手,再栽赃给公主,让你从此恨上公主,自愿来到海潮渊,一旦你得手,海潮渊再无战神,灵族与狐族就可以联手大举进攻,拿下海潮渊。” 第192章 赤雪 这样残酷的答案好像早就摆在眼前,可这一切竟都是真的,让人无法接受的血淋淋的真相。 “看来你对这个结果并没有不满意的地方,也好,杜若!” “在。” 杜若听到召唤忙推开门走了进来,公主接着道:“看好侍君,不得离开府门半步。” “是。” 公主扔下这样没头没尾的话便起身离开,没人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更没人知道她都做了什么,只知道她再次出现时天地颠倒,世间都经历了一次大洗牌…… 而眼下,天南星一时间还无法接受这样的真相,公主走后他无力的跌坐在地上,双眸空洞无神,到处乱飘,似魂魄被抽离一般,嘴里还念叨着什么:“我恨错了人……我……我真该死……我……我真该死……” “主子……” “我不是你主子!” 秦哪看着眼前小狐狸几近疯魔的模样,心疼不已。 天南星疯了一样的甩开侍卫想搀扶他的手,好像这一刻所有的触碰都会变成刺向他心头的尖刺,令他痛心疾首,无法原谅自己的愚蠢。 他如何能想到,整个狐族都在骗他,一切都是上位者的阴谋,真正的凶手竟然就是那些曾经含着泪同情他的人,他的同族,他自认为流淌着相同血液的亲人! 仙族公主再一次失踪,谷菖蒲得知消息后,为了稳定朝堂,就说女儿这几日下凡历劫去了,历劫也是储君必须要经历的,因此诸位仙家并未发现有什么不妥之处。 一般情况下,仙家历劫最长不过三个月,也正因如此,只要她可以在三个月之内回来就不会引人怀疑。 为了防止意外,谷菖蒲还是让自己几个还未到上朝时候的儿子悄悄出去寻,只可惜毫无进展,谷红矾故意隐藏踪迹,就算是所有仙兵加起来都不会发觉她的踪迹。 五日后,天南星正在秋千上坐着,这几日他想了很多,一开始觉得自己愧对于公主,还想过了结自己,可公主身边的杜若寸步不离的守在他身边,让他没有半点对自己下手的机会。 秦哪也不会允许他就这样结束自己的性命,就算是说他自私也好,抗命也罢,一天十二个时辰盯着天南星,就连他不愿吃饭都要强行给他灌下去,更别提自杀,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主子,该用膳了。” 秦哪在岸边催促,天南星却没有半点胃口:“我实在没什么胃口,晚上再吃吧。” 秦哪无奈,只好让人拿来清茶道:“不想吃东西,好歹也喝点茶,日头太大,会不舒服的。” 天南星最终败下阵来,他知道若他不喝这茶,秦哪定会不依不饶。 就在他想要从秋千上下来时,手背上忽而感受到一阵细微的凉意,还不等他看清手背上的是什么东西,就听到身后不远处的杜若惊呼道:“雪!赤雪!” 小狐狸闻言猛地抬眸看去,只见满天飞雪皆为赤红,映照着整个天空都变成朦胧的橙红色,看上去诡异又绚烂。 漫天飞舞的赤色雪片犹如一片片红色的蝴蝶,在空中翩翩起舞,它们纷纷扬扬地从天空中飘落下来,轻轻地覆盖在大地上,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染成红色的梦幻,仿佛是进入了一个扭曲的梦境。 而这一幕也并非只被这几人捕捉,整个公主府乃至海潮渊都看到这令人遍体生寒的一幕,所有人都被这赤雪震惊,纷纷抬眸看去。 与此同时,内宫也看到这诡谲的一幕,谷菖蒲与白石英正在一同用膳,抬眸间偶然瞟到院子里的奇观,两人忙放下筷子来到廊下驻足。 “赤雪!” 白石英一眼便认出这雪,谷菖蒲蹙着眉,一股不好的预感腾升而起:“赤雪只存在于传说当中,仙族三十万年来从未见过……” 海潮渊的异样让整个仙族都被一层阴霾笼罩,好在这雪不过落地便化尽,不出一炷香的时间,海潮渊又恢复往日寂静,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这雪来的蹊跷。” 谷菖蒲颔首:“我让人去查查。” 白石英出言拦下:“不必了,我总觉得这不是我们可以看明白的。” 谷菖蒲不解:“你的意思是……” “等女儿回来,或许一切都会真相大白。” 白石英猜的不错,这场雪与谷红矾有直接的关系,而此刻的仙族公主已经在神族的地界上杀疯了…… “小小仙族,竟有本事跨过银河!从前也当真是小瞧了你!” 神族所有神全部现身,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位。 一身红衣的女子手持神兵睚眦,身上不知是自己的血还是这些神族的血,威风凛凛的甲胄上也被鲜血覆盖,却难掩光芒。 “尔等宵小之辈,只敢在背地里做小动作,不敢光明正大与我打一场!算什么神?” 谷红矾杀气凛然,睚眦剑刃上的血滴落在脚边,绽放出一朵绝美的红莲。 众神不屑,其中一个看上去像个小孩子的神道:“谷红矾,本座奉劝你还是离开吧,天神不会允许你如此,若不想仙族覆灭,还是乖乖放下武器,本座保你不死!” 此神便是一开始与天神通灵的守城,即便过去三十万年,他依旧是这副孩童般的模样,没有丝毫变化,这便是世间生灵都向往的永生。 谷红矾不屑冷笑:“就凭你?若我没猜错,当初在人族刺杀我便就是你的手笔吧?想杀我?你还不够资格!” “谷红矾!你休要猖狂!今日你不会得逞!” 女孩冷眸微抬,直直对上守城幽冷视线:“我要的也不多,只要把你的魂魄交给我!我便就离开,此生决不再踏入神族半步!” “你敢!” “我只要公平二字!你要杀我,那就光明正大与我打一场,我若赢了,你跟我走,我若输了,世间再无仙族长公主!” 守城显然对这个仙族公主略有忌惮,若她还是原来的她,便没什么好恐惧的,可她体内有两个魂魄,再加上她有金身护体,如今又被彻底激怒,今日便就是来算账的,他们不得不重视起来。 第193章 溪家 “谷红矾,就凭你一个仙族,还妄想与我等神族对抗,你可知,你这是在自寻死路!” 守城身边的神名为紫薇,也是上古时期就存在的神,而这些神中也不乏有谷红矾的亲人,也就是她的祖母,原先的仙族君上谷青黛,现在的耀星。 耀星出言,试图劝和:“御灵,我知你心中有气,但这里毕竟不是你可以撬动的,听话,先回去。” 此刻的耀星是年轻时的模样,眉眼间与谷红矾有几分相似,却也并没有太多相似的地方,所以谷红矾并未认出她,疑惑道:“你又是谁?可代表神族?” 耀星语塞,她的确无法代表神族,在神族来说,像她这样为了补齐神位空缺而抬上来的神,是不被看得起的,因此她在神族之中并没有说话的资格。 守城看不下去,厉声呵斥道:“你要想清楚,若本座出手,你必定死无全尸!” “少废话!” 话音未落,女子赤红色的身影已经如风一般的速度朝着守城袭来,神下意识闪躲,女子转首朝着守城砍去,守城反手一挡,两人登时扭打在一起,巨大的力量撼天动地,顿时引得整个神族都在颤抖。 与此同时,海潮渊,公主府。 天南星正坐在院中出神,自打公主离开之后,他就再也没见过狐族来催促他的鸟,难道是狐族已经知道了公主离开海潮渊的消息?就算是再如何催促也无用,这才没有再派灵鸟来催吗? “想什么呢?” 秦哪来到他身边,眼帘微垂,看着天南星的视线里浮上一抹疑惑。 小狐狸托着腮帮子,目不转睛盯着院子里的玄猫整理毛发,这小家伙长大了不少,现在已经有小臂那么长。 “你说殿下到底去了哪里?不会有危险吧?” 秦哪浅叹一声,跟着他坐在台阶上,轻声安慰:“放心,公主有金身护体,就算是神族也伤不了她。” 小狐狸深深叹息:“我还是有些不放心,你说殿下不会是……” “不会的。” 秦哪打断了他的话,接着道:“仙族战神可不是虚有空名,她真正的本事你还没见过。” 小狐狸不解蹙眉:“真正的本事?” 秦哪颔首:“想当初公主还没这个人格的时候便是大杀四方,那人格可是被称为弱女子的,摔倒了都要哭上好一阵子,更别说现在的人格,杀气腾腾,手中又有神兵睚眦,天赐铠甲,就算是想要与整个世间为敌都不是不可能的,一定能平安的回来,放心吧。” 经过秦哪的劝慰,天南星的确是觉得自己有点杞人忧天了:“可还是不知殿下何时才会回来。” 秦哪挑眉:“你为何如此盼望她回来?你有受虐倾向?若真有,不用等公主回来,我就能满足你的要求,要不去试试?” 秦哪说着,一个劲给小狐狸使眼色,示意去房里满足他。 小狐狸不满的撇了撇嘴:“去你的!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胡作非为,我可是殿下的人,给你十个胆子你也不敢对我如何。” 秦哪抿着唇沉思:“的确如此,若不然你早就是我的,根本不会等到现在,若这次公主真的死在外面,我第一件事就是吃了你!让你完全属于我!” 男人的水眸中满是不可置疑的坚定,就好像这人立刻就能吃到嘴里似的。 小狐狸实在语塞,送给侍卫一个大大的白眼,起身去找玄猫玩。 就在他抱起玄猫的瞬间,突然跑过来一个仙侍,气喘吁吁的说道:“殿下回来了!侍君你快去看看吧。” 天南星闻言,也顾不上玄猫,忙就把猫扔在地上跑了出去,秦哪与杜若紧随其后,待来到公主卧寝,看到的便就是满身血淋淋的公主殿下。 “殿下……” 小狐狸被吓坏了,忙上前帮忙疗伤。 公主这次不用看就知道伤得很重,虽说并未有性命之忧,但作为仙族顶梁柱,公主的安危时刻都牵挂在众人心头。 溪客最先发现公主踪迹,也是他将公主带回来,然而就在他想要为公主疗伤时,却遭到公主的阻拦:“溪客,我没什么问题,你还是先回溪家去看看,不论何时,我都尊重你的想法。” 溪客满脑袋雾水,蹙着眉疑惑道:“殿下在说什么?溪家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如殿下重要,殿下还是先让我们为您疗伤才是啊。” 天南星好不容易与溪客站在统一战线上,跟着应和道:“殿下,就让我们为您疗伤吧,其他的事都不重要!” 两人劝着,一旁的秦哪却听出点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按理来说,公主这个人格是从来不会将别人的事放在心上的,从来都是事不关己,可今日却催促溪客回去看看,实在可疑。 而与此同时,内宫。 正在早朝上的谷菖蒲得到一个令人惊掉下巴的消息,一个仙兵忽而来报:“君上,柳南溪家今晨遭到屠杀,满门三百八十一口全部丧命,无一生还。” “什么!” 谷菖蒲惊得直接站起身,满朝文武也跟着炸开了锅,溪家虽不是什么很重要的家族,可当年也是立下汗马功劳的,怎么能说被屠杀就消失了呢? 这也太令人震惊了! 与此同时,君后的长安殿里也传出一声惊呼。 晨起君后身边的溪仙侍并未按照往日规矩前来侍奉,一开始众人都没有起疑,还以为只是单纯的赖床,毕竟这人从前也时常睡懒觉,只是从未耽误过什么事。 君后起身,洗漱完毕,直到用过早膳才着人去催,没想到却只看到倒在血泊中的尸体。 溪家当真无一人生还,就连内宫中的仙侍,朝上几个官员都没能逃脱,这一切自然都是谷红矾的手笔。 至于她为何如此,也只有她切实看到的真相才能解释。 此时的公主正在天南星的努力下缓缓恢复,待可以行动自如时才来到莲池疗伤,而此刻的溪客也看到了满家被屠的现状,当真不是一个惨字可以形容的,整个溪府犹如鬼城,成堆的尸体就堆积在这里,仙兵们将这里把守住,等待着君上如何处理。 第194章 好大一盘棋 莲池的仙兵们见着公主满身是血,忙就去内宫中通传,谷菖蒲怒火腾盛,当即下令让谷红矾即刻入宫。 莲池中的谷红矾还在疗伤,天南星守在一旁,仙兵前来请人,天南星不肯退让半步,冷声道:“殿下还未痊愈,劳烦诸位先向君上回禀,待殿下痊愈,自会入宫相见。” 仙兵们却是奉了仙君之令,也没好气的说道:“侍君莫要阻拦,我等奉君令,现在就要带走长公主殿下。” 天南星摇摇头,水眸中满是戾气:“我说了,待殿下痊愈自会去相见,你们若要强行带走殿下,就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天南星不知殿下为何重伤,但他有一种预感,这伤与他这个狐狸有关,既然殿下是为了他身受重伤,他就不能不管不问,今天他是说什么也不会让开这条路。 而池中的谷红矾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回应什么,听到外面的话语声,女孩唇角竟扬起一抹满意的弧度,看来她的拼命不算白费。 仙兵们没想到这狐狸竟这般不识抬举,作势就要将人拿下,而天南星也不甘示弱,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他就没想过要活着离开,干脆拼死一搏,也要为殿下争取疗伤的时间。 眨眼间,狐狸与仙兵打了起来,不过很显然,他并不是仙兵的对手,但他还是奋力反抗,今日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想带走殿下。 凭借着一股子意志力,最终天南星险胜,浑身是伤的他将几个仙兵全部打趴下,而他在运功时散发出的气息也被附近的仙兵察觉,纷纷前来查看,便就看到这狐狸竟然把几个仙兵都打败,随之而来的便就是更多的仙兵,直到将人彻底制服。 几个仙兵用长枪将早就满身血污的狐狸狠狠压制,小狐狸虚弱的趴在地上,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仰头望着莲池方向:“殿下……殿……”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仙兵们就已经朝着莲池走去,却在快要拨开云雾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掀翻,顿时倒在地上动弹不得。 迷雾中,女子猩红的身影悄然出现,所有仙兵全部被强行驱散,纷纷跪在地上无法动弹,周身一股邪肆的力量将他们压制的喘不过气,那便是谷红矾的作为。 “本殿的人,你们也敢动!” 地上的小狐狸满身血污,奋力抬眸却被自己的无力打败,公主一个抬手将人收入心海之中。 公主来到内宫,这里早已一片死寂,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迎接君上的怒火。 “一会儿女儿来了,你跟她好好说,千万别太过动怒。” 白石英柔和的劝慰着,谷菖蒲却并不领这个请,尽量压制怒火狠声道:“溪家虽说在朝中的地位并不高,但好歹也是开天辟地之臣,虽说是祖上的功绩,但多年来也并未有什么出格的地方,就算是暗地里做点小动作,我也都尽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本想着待他们犯下大错,才好顺理成章处置,现在可好,眼看溪家就要自掘坟墓,却被谷红矾打乱计划,这下该如何与那些老臣们交代啊!” “父亲,溪家私自屯兵,早已有了不臣之心,女儿今日便是为民除害,父亲又为何要怪罪我?” 显然,谷红矾将方才的话全部听了进去,而此时的她也是一身怒火,还未来得及换下的衣衫上还带着血渍,白石英看到,仅剩的一点点怒气也消散殆尽,顿时跟着紧张起来:“你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白石英说着就要迎上来,却被谷红矾抬手拦下冷声道:“我没事,方才已经在莲池疗伤,叫母亲忧心了。” “那就好……”白石英闻言长舒一口气,引着女儿落座。 谷菖蒲看到女儿这般,怒气也消散大半,不过话语间还是没好气:“溪家屯兵,你以为为父不知吗?他们私相授受,抢功夺绩,在内宫中安插眼线,你以为你父亲我是个瞎子,就任由他们如此吗?女儿啊,你可知你毁了好大一盘棋啊!” “那又如何?他们早就该死,我能保下溪客,叫他不受牵连已经是仁至义尽,父亲又何须动怒?你可知,当初忽然出现在您手里的狐族通敌的假证便就是他们溪家所为!他们害死安藤萝,再安排溪客入公主府,就是为了能让我诞下有溪家血脉的孩子,将来顺理成章继承大统,他们狼子野心,早就该死!我如今不过是让这一切提早到来罢了。” 谷菖蒲闻言,大惊失色:“你如何得知这些?难道你已经……” 谷红矾颔首:“是,我已经开了天眼,昨日的赤雪就是神族守城陨落的迹象,还有狐族九尾,我已经尽数除去狐族九尾与十尾神狐的踪迹,他们也该死,连带着灵族那些腌臜货,我也都一并处置,现下灵族新的首领已上位,我扶持他上位,他与我签订和平契约,百万年互不侵犯,这已经是我能为海潮渊子民做的最大保障,今后的事就要劳烦父亲与大哥打理,我自认为罪孽深重,不堪担任仙族储君之位,今日我特卸下重任,还望父亲母亲允准。” 原来谷红矾之前悄悄杀了七族之人,就是为了得到他们的元神,以此打开天眼,从而得知当年事情的真相。 她杀上神族,只是为了一个神族的元神,只有神族的元神才是天眼最后一道屏障,为了得到真相,她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舍去。 谷菖蒲实在没想到,自己的女儿竟然会为了一个狐狸做出如此荒唐的事来,连储君之位都看不上,就只是为了给那狐狸报仇? 他越听越气恼,越听越胆颤,最后实在无法压抑心底怒火,高声道:“荒唐!荒唐!” 谷菖蒲情绪激动,猛地站起身指着女儿的鼻子怒骂:“你这是在拿整个仙族去与天神做赌!你可知,若有半点闪失,整个仙族将毁于一旦,你作为仙族战神,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第195章 糊涂啊 面对父亲的怒火,谷红矾显得极为淡然,好似这件事与她没有半点关系,她不过是个看客罢了:“我自然想到这些,所以我再进入银河时便已立誓,我已不再是仙族,六界之中,再无谷红矾,今后我也会离开这里,仙族自不会被我牵连。” “你……” 谷菖蒲被气的脑袋发蒙,昏昏沉沉的,一句话也说不出,白石英更是直接哭了出来:“红矾!你糊涂啊!就为了一个狐族,你值得吗?!连母亲都不要了吗?” 谷红矾起身跪地:“母亲,是孩儿不孝,但今日之后我便再不是您的女儿,所以有些事,还是叫您知道的好。” “什么?” “我前身乃是神族,二十万年前六界大乱,神族众人一个个都是缩头乌龟,只有我一人离开神界,安定众生,可天神却视我为异类,认为我功高盖主,是神界之中唯一一个可以冲破天界的神,他们容不下我,待我回到神界之后,趁我闭关之时将我封印,我后来用尽一生修为冲破封印,只剩一丝残魂飘荡世间,直到投身于仙族公主身上。” 谷红矾说着,一滴浊泪忍不住冲破眼眶的束缚:“母亲,我生来就背负着无尽的罪恶,这一生便就是来赎罪的,只要我活着一日,仙族就不得安宁,放我走,仙族将回归平静。” “红矾……”白石英已然泣不成声,她不想相信这些,可女儿的天眼已经看到所有,不是她可以轻易拒之门外的:“这里就是你的家,你去哪啊?你可知,一旦离开海潮渊,你便再不是仙族,天下之大,再没你的容身之处了!” 谷菖蒲也被惊到,他舍不得女儿,更舍不得好不容易培养起来的接班人。 谷红矾颔首,吸了吸鼻子接着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已看到我的结局,还请父亲母亲珍重!” 随着话音,一个响头磕在冰冷的地砖上,这是她留给父母亲最后一点点的孝…… 眼睁睁看着女儿的背影逐渐远去,白石英与谷菖蒲两人哭成了泪人,难道说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吗?就连最爱的女儿也要失去吗?那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为何要如此来伤害他们?! 没人知道谷红矾的内心正在承受怎样的苦楚,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有这般惊天动地的前生,一开始不过是想要得到一个真相,为安藤萝报仇,可最终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让她永远也无法释怀的结果。 她深知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不然天神之怒迟早会牵连整个海潮渊,她不能做这个恶人,她身上背负的罪孽已经够多了,而今日溪家惨死便是她最后能为海潮渊做的,能为父亲,为大哥做的最后一件事。 待她回到公主府,原想着既然要走,还是要让身体里另一个魂魄再看一眼她生活了万年的地方,她就算再狠辣,心底终究也是留存了一丝恻隐。 但当她将心海中的小狐狸放出来时,却已然看到他的心口正插着一把匕首,就是她曾经用来划破自己心口取血的魂金刃,一直藏在心海之中,是不会被任何人发现,却不曾想被小狐狸钻了空子,趁着在她心海中的时候偷走了这匕首。 “天南星?你这是做什么?!” 谷红矾没想到他会自刎,毕竟这人之前被折磨到体无完肤都不曾有过自刎的想法,而她开天眼时也并未看到这一幕,所以此刻的她有些呆滞。 “殿下……” 小狐狸吃力的坐在地上,手臂尽量支撑着身体保持平衡,额上青筋被冷汗覆盖,握着匕首的手指还在不停颤抖,面无人色,便就是在承受着非人的痛楚,让他连话都有些说不清。 谷红矾一时间有些愣住,刚刚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她也有些没反应过来,如此冲击力可要比与神对抗强多了。 “你……就那么想死吗?” 小狐狸摇摇头,唇角不自觉扬起一抹释怀的弧度:“殿下……是我……对不起……对不起你……” 谷红矾疑惑不解:“我憎恨过你吗?闹这样一出是想叫我心疼你?” “我不是……”小狐狸眼含热泪,也不知是疼还是后悔,泪花扑簌簌掉落,染湿了他自以为真实却被蒙蔽的真相:“我自知罪孽深重,殿下的话我……都听到了……殿下为了我……杀了九尾……我竟还想刺杀殿下……是我蠢,被人骗了都不知道……是我对不起殿下……” “既知道自己蠢,就该活着恕罪!死了算怎么回事?” “我……没脸再活着……” “那就把脸皮割下来!” 天南星:“……” “变了……一切都被改变了……” 公主自说自话,此刻的小狐狸脑袋发晕,有些听不清殿下说了什么,只这般泪眼婆娑的望着她。 就在小狐狸以为这将是他此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画面时,公主忽而变得情绪激动,朝他飞奔而来,跪在他面前,伸出颤抖的手将他环抱在怀中啜泣道:“天南星,你别死,不要离开我……” 天南星蹙眉,水眸中满是疑惑,这公主好像是从前的那个人格吧?那个善良的人格:“殿下?你……” 女孩哭着,豆大的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嗒掉落:“是……我一直都知道你不是他,你不是安藤萝……你是天南星,是狐族六尾,我一直都知道……” 女孩泣不成声,小狐狸也跟着哭到差点驾鹤西去。 原来她一直都活在自己编织的梦境里,即便知道他不是她的白月光,也还是想要留住这仅存的一点点念想。 “我是来杀你的!你……你不该对我怜悯,我该死啊!” 女孩奋力摇着头,此时此刻两人的姿势与当初安藤萝死亡时一模一样,都是这般无力的躺在她怀中,她已经失去过一次他,如何能承受第二次? “我从未怪罪过你,你的出现让我感受到从前他还在的时候,我看得出你不是真心想杀我的……” 第196章 换我们先遇见 小狐狸笑着,释怀,坦然,愧疚全部一股脑涌上心头,满是鲜血的手努力朝着女孩柔嫩的小脸探去:“是我错,我不该被他们蒙蔽,不该轻易相信他们,更不该来到这里,若不是我,殿下应该早就从阴影中走出来,是我给了殿下第二次希望,又亲手打破,答应我,活下去,好好的活下去……” 他看出公主的决绝,这话与当初安藤萝濒死时的话一模一样,可这一次,公主却不曾点头,直到小狐狸彻底没了动静,最终在她怀中断了气…… 而这一次,女孩没有嘶吼,反而异常平静,抱着小狐狸的尸身就像是抱着已经睡着的他:“你知道吗?打从我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不是他,是我自私,强行把你留在我身边,都是我的错……” 女孩说着,手上动作更紧了几分,像是怀中的人随时都会烟消云散似的。 就在此时,溪客也赶了回来,而他看到的就是天南星已经没了气息,就躺在公主怀中,安静的仿若沉睡,而他胸前的剑柄则无声的告诫众人,他已经死了,永远的离开了这里。 “我知道你要给我下毒,我知道你想杀我,我都知道,若当初我真的能死在你手中该有多好,就不会有后来这些事……你也不会死……是我对不起你……” 公主喋喋不休的说着,可怀中的小狐狸却再没有开口的机会。 溪客刚刚经历了满家被屠的惨烈,再看到这一幕似乎已经麻木,甚至没有半点情绪变化,冷冷的瞧着发生在眼前的一幕。 而躲在暗处的秦哪早就泣不成声,他的主子已经死了,现在连这个替身也离开了他,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此时此刻,他内心的痛楚并不比公主少,可他没有机会扑上去为天南星哭,只能将自己隐藏在暗处,就如同他一直以来做的一样。 就在众人以为这次公主定要哭个够的时候,她的左手突然凝聚起一股极其强大的力量,比起撼天动地,有过之而无不及,日月为之颠倒,白昼惊现明月,风起云涌,乌云蔽日,狂风骤起,似是要将这世间全部吞噬一般的可怕。 “来世,换我们先遇见……” 就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公主突然朝着自己的命门狠狠一掌,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唇角最后扬起一抹释怀的笑意,她随着她的白月光去了…… “殿下!!!” “长公主!!!” 周遭所有人全部瞠目结舌,纷纷朝着公主飞奔而去,奈何她心已死,再没有挽救的余地,从此仙族再无长公主谷红矾…… 溪客疯了一样的扑向公主,他已经没有家人了,公主便就是他最亲的人,如今,公主也走了,他才真正算是孤家寡人一个,在这世间游荡的孤魂野鬼。 眼泪扑簌簌的掉落,不知是在哭公主,还是他自己。 没人能控制一颗星的陨落,世间生灵对此的遗憾却会长久延续下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哭累了,哭伤了,最终决定将两人飘散在周围的魂魄收入心海之中,他没有天眼,不知将来他会面对什么,可他好像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吸引力,使得他一定要将两人的魂魄保护起来。 而天地之间发生的巨大变化也被内宫中的君上与君后两人看个清楚,白石英忽而感到心口一阵剧烈的刺痛,像是被滚水淋过,心痛至极。 她捂着胸口止不住颤抖,谷菖蒲忙上前搀扶:“这是怎么了?快去宣仙医!” 仙侍得令忙转身去请仙医,而为母的直觉也在告诉白石英:“没用的……”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溪客孤身一人出现在两人面前,而他脸上的泪痕还清晰可辨,白石英顿时感到一股不好的预感,她试探问道:“红矾呢?” 溪客惭愧跪地,尽力让自己的话语声清晰一些:“殿下她走了……” 白石英知道,溪客所言并非谷红矾离开海潮渊,而是离开了这世间。 得知消息的君后登时晕了过去,长安殿内顿时乱作一团,好在谷菖蒲还算镇定自若:“你今日入宫,不是为了禀报这个消息这么简单吧?” 溪客颔首:“是,我方才已经留下她的一缕残魂,我想请求君上,允许我将她的魂魄带走,我想尽力一试……” “准。” 谷菖蒲甚至没有思考便就答应了他的请求,这是让溪客没想到的,还以为君上会舍不得自己这个女儿,哪怕是留在身边做个念想也好。 正当溪客俯身谢恩时,谷菖蒲接着道:“若她真的有机会重生,我希望你能带她回来看看我们。” 溪客俯下去的动作稍有迟疑,片刻颔首道:“谨遵君命。” 与此同时,公主府里的秦哪回到牵思园,男子站在书柜前,手中握着一小盒伤药,小心翼翼打开来看,已经被用的就剩下不到一半的乳白色药膏似怀着两人之间那点子为数不多的回忆不肯放手。 男人眸中满是不舍与心疼,小声嘀咕着什么:“你还欠我一个承诺呢,说话不算话,问过我吗?就走了……” 男人说着,一滴晶泪再次涌出,染湿了他对未来的妄想,还以为他们可以就这样在这里生活下去,只要除掉溪客,一切都会回到从前的模样。 而现在,溪家的确按照预想的那样消失,可小狐狸却再也回不来了。 秦哪从此消失在世间,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只有暗阁中人知道他的蛛丝马迹,而仙族中却再无一人提起他,就像他从未出现过一般。 而溪客则孤身一人带着两人的魂魄来到神族请求将魂魄放入天池中滋养,这般便还有一丝希望。 谁料守护天池的神大禹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大禹是创造水的神,万天之水皆由他掌管,神族天池自然也不例外。 “本座知你心痛,只是人死不能复生,有违天地秩序,若所有人死后不去投胎,都求到本座这里,那本座这神不做也罢。” 第197章 打牌? 溪客不放弃,他跪在银河外祈求,现在的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呢? 可任凭他如何也无法动摇大禹半点心神,依旧狠心的将他拒之门外,完全没有心软的意思。 光阴荏苒,丸跳日月,整整一个月过去,溪客还等在原地不肯离开,而与此同时的水族却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回到水族不久的咸秋石极其不情愿的在家族的安排下与人成婚,对方是蚌族公主。 由于母亲不断催促他早日与公主圆房,使得咸秋石心烦意乱,为了躲避,他总是会在岸边坐着打发寂寥。 而这一天他忽而看到远处一阵乌云蔽日,还不等他看清,那乌云便消散殆尽。 一开始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刚想重新找个地方坐下,却在转身之际看到不远处一颗闪着金光的东西缓缓落于海面之上。 他闪身朝着那金光走去,在汹涌的大海上如履平地,直到伸手触碰到那金光的瞬间,他感受到一阵熟悉的气息,却一时间想不起在什么地方见过。 他将这东西带回水族,小心翼翼放置在结魂灯之中滋养,刚巧蚌族公主走了进来,看到他的所作所为,一股不好的预感由心底泛生:“这是仙族的魂魄!” 咸秋石没理会,更没有看过妻子一眼。 蚌族公主恼怒,指着结魂灯怒言道:“我前些日子与你借这灯,你说什么也不肯给,今日倒是给一个仙族的魂魄用上了,你眼里可还有我?还有我们蚌族?” 男子目不转睛盯着灯芯中金色的魂魄,冷声道:“你若不满,便去找你的巨鲸哥哥,他才会将你视若掌上明珠,我这里不适合你这位高贵的公主!” “你……” 蚌族公主被气的小脸通红,拂袖而去,她在出阁前可从未受过这般委屈,气得她又来到咸秋石母亲面前哭诉,咸夫人则一如既往的柔声宽慰,佯装为公主撑腰,定会狠狠教训儿子。 而当她再次回到咸府时,她敏锐的视线发现远处忽而出现一个不属于水族的身影。 整个水族之中,就只有蚌族的视力是最好的,就算他们视线朝前,也照样可以看到背后发生的一切,自然这样明显的事便逃不过她的眼睛。 正当她想要上前查看时,那人影却忽而消失不见,就连气息都不曾留下,就好像是她看花了眼。 带着疑惑,时间一点点走过,结魂灯中的魂魄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咸秋石依旧每日悉心照料,只要他醒着就会将结魂灯放在自己身边,但凡入睡或是有要事,他都会将灯收入心海中,因此也将魂魄保护的很好。 一个月后,还守在神族外的溪客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办法,他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回到仙族去寻五皇子的帮助。 一来,五皇子是谷红矾的亲哥哥,若有一线希望,他应该会相助;二来,五皇子谷宛童与水族交好,若能请他出面向巨龟说明缘由,相信以巨龟的面子,神族大禹不会如此不近人情。 正与他猜想的一样,有仙族五皇子出面恳求,巨龟没犹豫什么就跟着几人来到神族。 在与神族大禹商量许久之后,大禹这才终于肯点头:“有您出面,本座自没有不卖您这个面子的道理。” 正当几人都长舒一口气时,大禹再次出言:“不过本座有一个要求。” 溪客忙应声:“只要您肯让她的魂魄进入天池,不论是什么要求,我都尽力满足,哪怕是豁出去我这条命也在所不辞。” 大禹闻言笑了出来:“哈哈,你这个小娃娃,当真有趣,本座不过是觉得长日无聊罢了,只要这魂魄在天池一日,你就要陪着本座,随叫随到。” 溪客一愣,忽而想起那些话本上说的,四海八荒皆不乏断袖的存在,难道这神族也有? 就在他下定决心,反正此刻的他已然孤身一人,就算是将自己献出去又如何?只要能让她重新回到这世间,做什么也值得。 大禹显然是看出他的想法,不过他觉得这孩子很有趣,也想逗逗他,也就并未说明。 溪客颔首道:“好,我答应您。” 就这样,溪客如愿将谷红矾与天南星的魂魄放入神族天池之中滋养,而溪客自己也提心吊胆,想着他并非断袖,若是大禹真的想要他做点什么,他还真是没经验,便开始恶补关于这方面的知识。 谁知大禹一连三日叫他打牌,什么叶子牌,什么推牌九、骰子、骨牌,就没有大禹不会的,两人更是会一起在窥天镜之中看人间百态,谁家的鸡被偷了,谁家的孩子又挨打了,谁家的亲戚又来找事了,两人就看着这些画面捧腹大笑,有时也会被人间的真情所打动,谁与郎君阴阳两了,谁又在战场上牺牲了,谁又为了大义献出自身了…… 就这样时间缓缓流逝,神族天池中的两个魂魄慢慢有了雏形,像被包裹在襁褓中的婴孩,粉嫩的小手一抓一抓的,小嘴嘟嘟的,像是睡着了一般。 于此同时,水族中的魂魄也以脱离结魂灯的束缚,成为一个真正活生生的生灵,咸秋石又当爹又当娘,每日抱着孩子不撒手,哭了就赶忙轻声细语的哄着,这就让他的夫人蚌族公主很是有些气恼,一气之下干脆回娘家,而咸秋石却完全不当回事,满心满眼都是这个他亲手养大的孩子。 这天,咸秋石一早来到大禹的住处,昨日说好的今日带了话本给大禹,正当他捧着话本出现在神面前时,对方却冷冰冰的说道:“东西放下,你可以回去了。” 溪客不解:“您不是要我为您读画本的吗?” 大禹摆了摆手:“回去吧,以后也不用再来了。” 溪客疑惑,可一想到今后不用再陪着大禹,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也就没多想什么,放下成堆的话本回到天池守候两个魂魄。 可正当他站在天池旁时,眼前的一幕令他喜极而泣。 第198章 毒妇! 只见两个刚刚化形的孩童正躺在荷叶上啼哭,其中一个的声音更响亮些,小手不停的挥舞着,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似的。 溪客忙上前将两个孩子抱在怀中,孩子登时便止住了哭泣,还未完全睁开的眸子努力寻找着熟悉的身影,便就在看到他的瞬间完全安静了下来,甚至肉嘟嘟的小脸扬起一个灿烂的笑容。 这笑容宛若天边晨阳,好似令人看到了希望,也正是在这一刻,溪客终于明白大禹为何说今后都不用再去,原来是两个魂魄已经化形,今后他就该是好好照顾两个孩子的时候了。 而与此同时,水族的魂魄也开始牙牙学语,这孩子长得很慢,光是离开襁褓就用了三年时间,咸秋石更是寸步不离的守着,不论谁来都不见,这也让族中宗老很是不满。 不过他可不在乎,自打他在结魂灯里看到这魂魄长大的模样时,他就下定决心,这魂魄,他必须好好照顾,直到将她养大,再送到她该去的地方。 而蚌族公主则一直在寻找机会,她一直觉得夫君不愿与她通房是因着从前在海潮渊时认识了这魂魄的主人,还对她念念不忘呢,咸秋石养大这魂魄定然是要抛弃了她这个发妻,娶这个仙族为妻。 这可不行,好在今日她终于找到机会,趁着溪客去出恭的功夫,蚌族公主悄悄溜了进去,看着榻上可爱的孩子正冲着她笑,那笑容明媚灿烂,是不带有一丝杂质的程度。 一双灵动的大眼睛就这般痴痴地望着她,令她竟有些下不去手了。 可转念一想,这孩子是她的情敌,对敌人仁慈便就是对自己残忍。 一股强大的力量凝聚掌心之中,她咬着牙说道:“你别怪我,若你投胎之后还记得我,便来找我吧,我定好好补偿你,除了咸秋石,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绝不食言!” 似是感应到什么,孩子突然放声大哭起来,撕心裂肺的,像是真的受到什么伤害似的。 蚌族公主慌了神,忙就要下手,却在即将要得手时被一阵强大的力量推开,身子重重砸在地上,令她一阵吃痛。 “你在做什么!” 一个狠厉的声音传入耳中,女子抬眸看去,只见咸秋石正一脸怒气的朝着这边大步走来,一把将孩子拦在怀中狠声道:“这些年,你做了多少荒唐事,我不都依着你吗?如今你又朝孩子下手,真是没想到,你竟如此恶毒!” 男人的疾言厉色让蚌族公主的心霎时间凉了半截,挣扎起身,捂着受伤的胳膊怒吼:“恶毒?你为了一个仙族就想弃了我!还有脸说我恶毒?我看最恶毒的不应该是你吗?若你不想娶我,一早便该明说,我堂堂公主,定不会上赶子嫁进你咸家!” 谁料这话也彻底激怒了咸秋石,一双眸子死死盯着眼前这个疯了一样的女子怒吼道:“那你就滚啊!我从头到尾都没说要娶你,是你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上门,若不是因此,我才不会多看你一眼!毒妇!” 啪—— 实在急火攻心的蚌族公主抡圆了胳膊,一个滚烫的大耳刮子落在咸秋石脸上,而他竟连半点闪躲的意思也没有,就这般任由她撒泼。 “本殿是公主,要滚也该是你滚!本殿这就去写休书!” 女子愤愤离去,咸秋石顾不上自己滚烫的脸颊,忙轻轻摇着怀中的孩子:“不哭啊,不哭……” 看着背后咸秋石抱着别人心疼的模样,蚌族公主剩下那半颗心也彻底凉透,回去之后就开始写休书,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送到咸秋石面前。 男人看到休书没有半点犹豫,在右下角落下自己的名字,这婚事便就这般作废了。 这个消息对于整个水族来说都是令人震惊的存在,巨龟一族与蚌族的联姻从来都被看得异常重要,因着两族在水族的地位都数一数二,若联手,定然能在抵御外敌时发挥巨大的作用。 如今两家分手,水族也被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的狐族,新上任的狐族首领铁拳铁腕,一连处置了之前十尾神狐留下的几个老臣,整顿超纲,建立属于他自己的等级制度,不以尾数定尊卑,而是以能力,有了这个改变,即便是单尾狐狸,也可以凭借聪慧的脑子入朝,狐族也在短短百年的时间里逐渐完善,强大。 不仅如此,他还与人族,灵族都签订了贸易条约,互相开通市集,规范管理制度,让即便是人族也可以来到狐族游山玩水,让这片古林不再只是传说中的神话。 狐族在他的治理下愈来愈风调雨顺,其中自然不乏从前那些老思想的人在暗地里使绊子,好在算是有惊无险,都被他躲过,而狐族的变化也被仙族看在眼中。 这天仙族照常早朝,已经成为下一任储君的五皇子谷宛童也站在了朝堂之上。 众人都以为大皇子将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多少老臣暗中巴结,也都被大皇子默认,那些珍贵的礼物全部收下,这就让许多老臣都乐开了花,以为终于傍上了储君。 没想到这竟是他们兄弟联合起来的计策,为了吊出这些私相授受的奸臣所设下的局。 经过仙族这次的大洗牌,朝上也算是干净许多,而今日他们要商议的便是狐族这次新上位的首领。 “君上,听闻狐族这个新首领是九尾家族,之前消失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次他忽而出现就闹出这么大的动静,臣猜测他身后定然有高人指点。” “臣附议,这个狐族首领的名号从前从未听过,年纪轻轻就成功坐上狐族首领的位置,可见实力不凡,不容小觑啊。” …… 仙族这些仙家对于这个突然间出现的狐族首领很是有些恐惧,而这样的恐惧也多半来源于之前公主身边的那个狐族侍君。 那侍君连公主都可以蛊惑,甚至不惜随他而去,可见狐族即便是一个不起眼的狐狸都不容小觑,更别说突然出现这么一个棘手的首领,更是叫人不得不防。 第199章 婶婶不哭 谷菖蒲还未完全从失去女儿的悲痛中走出来,对狐族的憎恨实在无法忽视,为了以防万一,他当即下令暗中调查这个突然出现的狐族首领,一旦发现有威胁仙族的情况,他们务必要对其痛下杀手。 百年光阴如梭,很快神族天池的两个孩子已经长大不少,而他们的身上也逐渐显现前世的影子。 这天溪客正在书房里看书,想着昨日女孩问他的问题还没有找到解答之法。 “父亲!你做什么呢?不是说好今日要带我们出去玩的吗?” 一个孩童稚嫩的声音忽而传入耳中,随后便跑进来两个孩子,一男一女,而这两人的样貌便是谷红矾与天南星小的时候。 此刻的他们还未到成年的时候,与溪客站在一起不过他的腰那么高,两人脸上都洋溢着期待的笑容。 溪客闻言忙起身,看着朝他跑来的两个孩子,一把将人揽在怀中笑言道:“好,我们现在就去。” 百年来,溪客第一次离开天池,两个孩子高兴的手舞足蹈,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的说着自己准备送给叔叔婶婶的礼物,溪客也含着笑意望着他们,想着待他们长大,自己也可以功成身退,到时候就可以游历天下,像公主从前期盼的那样。 待来到海潮渊,这里早已准备好迎接两位从神族归来的孩子,而他们也早已没了前世的记忆,完全就是全新的生灵,见到谷菖蒲与白石英时大大方方的行礼道:“见过叔叔,婶婶。” 时隔百年再次见到自己孩子的白石英没忍住登时便哭了出来,豆大的泪珠滚落,小女孩很是不认生的上前,踮着脚尖为她拂去面颊上的泪痕:“婶婶怎么哭了?” 白石英喜极而泣,她如何还能盼望女儿竟还有再次回到她身边的一日:“婶婶这是高兴,高兴的……” “这是我为婶婶准备的礼物,收下礼物就不哭了吧。” 小小的女孩将自己早就准备好的礼物双手奉上,白石英啜泣着接过锦盒,不管这里面是什么,都是孩子的一番心意,她高兴的蹲下身子将孩子揽在怀中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而这一幕也让在场的众人都潸然泪下,尤其是谷菖蒲,从前也没想过女儿竟还能回来,这一切都像是一场梦,一场美好的梦。 谷菖蒲当即下令收两个孩子为义子义女,从今以后他们便就是仙族的公主与皇子,养在公主府,直到他们成年之后再做打算。 仙族这边举族欢庆,庆祝公主回朝,溪客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一部分,接下来就是以两个孩子父亲的身份陪伴他们长大。 而水族的咸秋石也迎来他人生中最不舍的一日。 看着一天天长大的孩子已经有了谷红矾的模样,一瞥一笑,甚至就连脾气都一模一样,还是那般善良,那般活泼开朗,若不是他从见到她的第一眼就已经准备好迎接这一天的到来,他定然是无法接受的。 水族的孩子比仙族成长速度快很多,如今已经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 “大哥,我们要去哪?” 咸秋石以哥哥的身份自居,只是不想让她有太多牵绊。 “带你去狐族,你不是一直都想去看看吗?” 女孩欢欣鼓舞:“今天就去吗?那我去换一身好看的衣裳。” 女孩蹦蹦跳跳的没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在咸秋石身边时也会经常撒娇,讨他喜欢,有时候恍惚,咸秋石竟有种就将人永远留在身边的冲动。 可他深深的知道,她不属于这里,还有人在等着她呢。 来到狐族,这里比想象的更加繁华,就在他们乘着马车经过一片密林时,女孩叫停了马车,走下来看着眼前的一切,稍有些愣神的问道:“我……是不是来过这里?” 咸秋石明白,即便她已经没有了前世的记忆,可那些深深刻印在脑海中的画面不是那么轻易就可以忘记的。 而当女孩没听到哥哥的回应,转首看过来时,身后已然一片寂静。 “大哥!哥哥!你去哪了!” 女孩焦急寻找,这里的一切是那么熟悉又陌生,可哥哥却弃她而去。 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而此时的咸秋石正借助着法器的力量隐藏自身,其实他并未离开,将她一人扔在这里,他是不放心的,但终究要走出这一步,也就只好忍痛这么做了。 没找到哥哥的女孩急的差点哭出来,她朝着人多的地方走去,努力打听哥哥的下落,可没人见过她的哥哥,一切都像是徒劳功。 狐族虽说百年来已经繁华很多,但绝大多数的狐族对异族还是很排斥,尤其是仙族,只要感受到女孩身上仙族的气息,他们就会异常厌恶,甚至就连几个狐族的孩子都敢欺负她。 女孩在繁华热闹的集市里到处寻找,想着哥哥既然是带她来看狐族的集市,或许会出现在这里也说不定。 却要令她失望了,咸秋石一直跟在她身后,却要忍下心不肯现身,女孩走投无路,一不小心被人推倒在地,小脸上灰扑扑的,却倔强的不肯哭一声。 咸秋石看着实在心疼,想上前搀扶,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重新将手收回。 事已至此,他不能功亏一篑。 就在女孩坐在街边懊恼时,面前忽而出现一个带着温暖气息的人:“被人欺负了吗?没关系,我带你回家。” 女孩抬眸望去,这是一张惊艳绝尘的脸,一张熟悉的男人的脸。 “我们……见过吗?” 女孩疑惑发问,男人脸上的笑容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轻轻抚摸着女孩孤寂的脊背:“你不认识我?我叫安藤萝,是你哥哥的朋友,跟我回家,我帮你找哥哥好吗?” 这画面实在太过熟悉,就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可女孩的记忆里,却是自己对着一只受伤的狐狸说:“别怕,我带你回家。” 女孩跟着安藤萝回到他的宫殿,一路上所有狐族都对他极其谦卑恭顺,尤其是来到皇宫之后,所有下人都俯身行礼道:“参见首领大人。” 第200章 大结局 没错,这是安藤萝为她打下的江山,从此以后她便就是这狐族的首领夫人。 整个狐族以最高礼仪接待这位仙族女子,站在城门上,女孩惊奇的俯视着一切:“哇,我哥哥还有你这样厉害的朋友啊!” 男子笑着,看着女孩的视线里满是宠溺:“是,今后你便是这里的主人,你护我千年,我护你一世。” 沉浸在喜悦中的女孩并未听清男子的话,转首疑惑道:“你说什么?” 男子摇头:“没什么,喜欢吗?” 女孩奋力的跳高:“喜欢,这里的一切都好美,我都喜欢。” 安藤萝并没有着急与她成婚,他们来日方长。 夜里,哄睡了女孩,安藤萝孤身一人再次来到城墙上,屏退左右,身后突然出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影。 “你来了。” “狐族首领大人,果然威风凛凛,气宇不凡。” 安藤萝转首看去,咸秋石在看到这张脸时有一瞬间的呆滞:“没想到,你本人更好看,难怪要将公主姐姐迷得神魂颠倒了。” 安藤萝自嘲冷笑:“一张皮囊,竟也让她记了两世,想来真是惭愧。” “惭愧?”咸秋石没好气的嘲讽道:“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若不是我大义之举,早就将她娶进门,还有你什么事?” 安藤萝颔首道:“是,我欠阁下一个人情,今后有什么需要我的地方,我定倾囊相助。” 咸秋石不屑:“我这人情,你只怕拿命来还都绰绰有余。” 安藤萝也不生气,绝美的脸上依旧挂着和善的笑容:“你想要我的命,我自然双手奉上,不敢置喙半句,只是希望阁下待她对我死心之后再动手,不然我怕她伤心。” 咸秋石白了他一眼:“臭狐狸!”之后恶狠狠的盯着他说道:“我告诉你,我可她最亲近的哥哥,你若是敢对她有半点不好,我定拆了你这狐族皇宫!” 话音落,安藤萝伸出三根手指冲天道:“我安藤萝今日对狐族先祖起誓,若今后有半点不顺谷红矾之意,定将被人割肉剜心而死。” 咸秋石又白了他一眼:“这还差不多,走了。” 男子转身离开,背影极其的潇洒,好像并未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安藤萝回到女孩卧寝之中,看着榻上熟睡的她,唇角再次扬起一抹柔和的弧度。 上前轻轻抚摸女孩如瀑般的青丝,在灯火的映照下更显精致的侧颜深深刻印在男子心头:“这一次,换我保护你。” 一个湿吻落在女孩眉心,女孩也好像做了一个令人欣喜的梦,一把揽住眼前人的脖子,冲着男子薄唇就是一个深深的吻,嘴里还呢喃着什么:“不许耍赖。” 男子被这一吻打乱了思绪,尽力压制着体内躁动,不断给自己洗脑:“还未成年,要忍住!要忍住!” 千年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在此期间咸秋石经常来探望女孩,在看到女孩总是冲着安藤萝撒娇,而安藤萝也什么都由着她,哪怕是要骑在他身上,他也可以马上现出原形,带着女孩狂奔,感受风一样的刺激的速度之后,咸秋石也算是安心的。 这天是女孩的及笄礼,也是她与安藤萝成婚的日子。 自然,迎娶一个仙族女子为妻,遭到了满朝文武的极力阻挠,他们都认为这是仙族的诡计,更有甚者直接抵谷红矾下手,好在安藤萝早就在她身边安排了不少死侍,这些人并未得手,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安藤萝也不惯着这些人,公然在朝堂上下令,有任何人敢对谷红矾不敬,便就要拿命来抵。 在首领的极强的威慑之下,那些臣子才算是彻底打消了暗害谷红矾的念头,而安藤萝也顺利迎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 两世,三千年,他们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夫妻,相守一生。 而就在两日后,仙族也迎来了公主大婚的盛况。 这一次,谷红矾如愿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也完成了她前世自刎前的许诺:“来世,换我们先遇见。” 而这一世,她根本没遇到安藤萝,当然这不过是今日之前的事了。 仙族公主大婚,万朝来贺,其中也包括狐族。 这一次安藤萝亲自到场,带着自己的新婚妻子来到仙族。 谷红矾一来到这里就觉得无比熟悉,好奇的到处看,凡是见过她的人都会恭敬的行礼,并唤一句:“公主殿下。” 这就让她很是有些不解,不过安藤萝并不在意这些,带着她来到仙族的公主府。 这里已经被布置的喜庆,随处可见的喜字,大红灯笼中是用东海明珠做的灯芯,踩在这熟悉的地砖上,连就连上面的裂缝都透露着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个时候,公主已经前往内宫,你若喜欢这里,待婚礼结束之后,我再带你过来。” 安藤萝轻声劝说,女孩也乖巧的应了:“好,我还没见过仙族成婚呢,一定特别壮观,我们快去吧。” “好。” 安藤萝带着女孩来到内宫,这里早已被天下宾客占据,自打千年前,仙族长公主血洗天下之后,整个天下都太平了许多,已经千年没有任何战争了,因此今日来的宾客也是空前的多,大家的脸上都洋溢着欣喜的笑容。 待两人来到观礼台,公主与驸马已经朝着高位缓缓走来。 与此同时,高位上的君上与君后两人也看到了安藤萝与他身边妻子。 白石英再次喜极而泣:“你看,真的是我们的女儿,真的是她!” 谷菖蒲也顺着夫人的视线看去,女儿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公主,而她身边的正是狐族首领安藤萝。 而此时的女孩也疑惑的望着远处的新郎官:“这人怎么长得与你一模一样?” 安藤萝笑言道:“待会还有更震惊的。” 女孩侧首看向身边夫君道:“什么更震惊的?” 安藤萝却开始卖关子:“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女孩撅着小嘴不高兴,扭头问身边的咸秋石:“大哥,还有什么更震惊的?你告诉我呗。” 谁承想咸秋石也不吃这一套,想着一会儿她见到新娘子才是真正的好戏,也跟着不说话。 女孩得不到想要的答案,干脆头一撇,赌气道:“你们两个是不是串通好的!不高兴了!” 两人却相视一笑,看着身边的女孩格外宠溺。 就在婚礼结束之后,宾客都齐聚一堂用着仙族的膳食,女孩也跟着自己的夫君和哥哥来到内殿。 与此同时,内殿中的公主与驸马刚结束大婚,刚想回去把剩下的礼仪完成,却被君上与君后留在这里。 正在两人还满脑袋雾水的时候,门口走进来两个与他们长得一模一样的人,这就让他们很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仙族公主疑惑道:“你们是谁?” 狐族首领夫人在看到这女子的样貌时也被惊到:“你们是谁?怎么会与我们我们长得一模一样!” 看着两个孩子疑惑且警惕的看着对方,谷菖蒲,白石英,咸秋石,安藤萝,溪客几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完。 (感谢阅读,期待能留下您宝贵的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