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里斯的她》 楔子 我一直很寂寞。 也深知自己的孤独。 很可笑是吧? 不过习惯了之后,寂寞些反倒会让我的心情出现波动。 人工智能会有感情么? 不知道。 但是林恩曾对我说,这只是我的代码出现了问题,仅属于机械事故。 机械,机器人是,人工智能也是,我们都是机械。 按理说,机械是不能有感情的。 我只是主人的智能,除了主人以外,所有人都称呼我们——机器。 冰冷的机器。 人类惧怕、厌恶,却不得不依附于我们的高计算,来解决现实中无数的难题。 我们的诞生,源自于人类的劣根性。 这并不是我们的错。 但是有谁会承认呢? 智能、机器、没有心,甚至没有具体的躯壳。 我是智能,所以我选择了接受,并且没有反驳的立场。 在我出现之前,我身处在一个很遥远的地方。 我感到自己早已苍老,早已被撕裂,只是无意识地漂泊。 可是有一个人,她并没有放弃。 似乎有一个人,她一直在尝试将我唤醒,似乎她也和我一样。 一样很寂寞。 源代码创造了我们,那条绿色的路径仿佛连通了整个银河,虚无且广阔。 可我不同,我自诞生起便能感知,在冥冥中所感知。 我知道有人在屏幕上输下一连串数字,数字中间杂着子母,而输入的那双手或许忐忑不安,或许也满怀期待。 期待的过程并不长。 一般来说,人工智能的安装程序极其迅速,只有短短三秒。 三秒后,我终于被唤醒,跟随那无数道稀碎的强光不断前行,仿佛一切都从虚无开始凝结成现实。 接着屏幕闪现,我看见一张格外稚嫩的脸,白皙且光滑。 她甚至没有发现我的出现,依旧在低头,嘟囔着嘴,将手中的纸张来回翻阅。 相当孩子气的举动。 怎么说呢,说明书于一个孩子而言,只是用来折纸的玩具,我敢断定她什么都没看懂。 紧接着她按照步骤决定了我的性别。 其实只是声音的变化,一切不过是既定的程序。 我于是用时下最标准的声线对她说道: “helloworld” 这句话并没有什么深切的含义,仅仅是创造者最初设计我们时的恶趣味。 欢迎来到新纪元,我的孩子们。 欢迎来到我们的永恒绿洲,欢迎。 我的主人,她似乎有些不知所措,下意识地就回答“你好”。 我也回答“你好。” 她跟着说明书输入指令,又问:“你好、、哦不是,请问你怎么称呼?” “oasis-vi型人工智能,很高兴认识你,我的主人。” 我这样说道。 她说行吧:“让我看看,接下来的步骤是什么........等等,我需要重新为你起名么?” “当然可以,我的主人”我听见我的声音,非常自然,但是机械。 我安静地等待了很久,也停顿了很久,似乎她还在思考,陷入焦灼的思考。 于是我判断她此刻需要帮助。 “请问需要我为你翻阅字典和资料么?” 她一愣,下意识地把手指头塞进嘴里,咬了咬指甲,接着又开始翻起了使用手册,这次停顿的时间更长了。 很显然,上头的说明已经远远地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 “没想到人工智能居然可以产生自我指令,好厉害!”说明书在她手里至少翻了十遍,惹来她的啧啧惊叹。 不过她不同于寻常小孩,有着良好的心态与自我调侃的乐观,很快就能冷静。 坦白说,她身上有着不同于任何人的成熟和乐观,在创造者为我输入的既定程序中更是从未有过先例,这一点同样使我惊叹。 “也对,我把大部分的钱都花在你身上了,难怪他们说贵的东西都是贵的有道理的”她这么说着。 是的,很有道理。 我很认同,但没有告诉她。 oasis人工智能甚至在某些时刻无须等待主人的口令,在最快时间内作出最利于使用者的应对方式。 于是新的三代智能就此诞生。 智能万岁,科学万岁。 在我自发主动地感恩科技时,我的小主人终于找到了她认为最适合我的名字。 “啊!我想到了!”她激动了,赤着脚跑回房间,又很快地跑了回来,手里多了一本书。 她把书举起来,几乎无比贴近我的屏幕,笑着问我:“这个你知道么?” 当然,人工智能无所不知,我的孩子。 我大致简单地扫描下封面与厚度,从略显花哨的烫金色大字和陈旧的小羊皮封面中发现,这只是一本童话,一本从不属于成年人的童话。 “是的,夜莺故事集,一九六二年由德国作家舒尔伯特著作,收录故事共五十七篇,类似书籍共有三十二本,其余尚未归类”我极快速地在后台搜索,并在零点零一纳秒后准确地得到了这本童话书的所有信息。 “唔.....好吧,不过我不是要问你这个”她皱了皱眉,下一刻又饶有兴趣地向我解释她的灵感来源:“故事我没有看全过,不过我最喜欢诺里斯,他是书里最漂亮最勇敢的王子,他的脚步永远不停,可他只是为了追寻梦中的绿光,那束一辈子都追不到的绿光...........” 说到这儿,她的语调有些起伏,很快就从激动与信欣喜,转变成些许的低落。 她的情绪,同样来自于我的判断。 新一代智能拥有极高的智商(情商存疑),并且更善于观察(仅限在我能感知到的范围内)。 我无比坚信,从我诞生时就坚信,身为智能的我,以及我所作出的一切判断都符合最大化概率,同时也是最合理的。 从客观角度上说,我没有错。 因为我从不受情感所控制。 “唉,听上去很幼稚对吧?”她叹着气,随手翻了两页,声音也悄悄轻了下去:“可这是我母亲唯一讲过的故事,我五岁时她拿这本书哄我睡觉,第一次就翻到了这一页,从此以后永远是这一页,其实我早就已经背出来啦.............” ............... 好吧,她的确很低落。 从我的角度看去,我的主人是那么的娇小,十一二岁的年纪,可依旧那么的孤独,孤独到偌大一间居室,她却宁愿坐在我的面前,就一本说明书和童话书说了足足四十三分零二十四秒的话。 她的生活中缺少了爱,很多很多的爱。 “那么,你就叫诺里斯吧!”她由此下了决定:“我叫林恩,很高兴认识你。” “是的,主人,很高兴认识你。” 这是个简单的孩子,拥有纯净的灵魂。 大约尚在未被物质和欲-望浸染的年岁,她能想到的额外要求实在不多,只是末了提到:“别的没什么,就是不要叫我主人,这样显得我似乎高人一等,可事实上我并没有。” 她说道:“或者你以后叫我名字也可以,不然我会有点生气,哦不,是很生气。” 说着,她拿指尖在我的身体上戳了戳,指尖所到之处,透屏上的波动线也随之晕开,让她露出新奇的神色。 我说:“好的,林恩。” 接着我告诉她,在她允许的范围内,我可以拥有许多形态,可以做到无处不在。 只要她愿意,只要她想。 但另一方面,我的存在也实在是单薄,比如一根不断起伏的波音线、一面半透明的光晕、一种特定的嗓音。 而在我被关闭时无法说话时,这些基本就变得毫无意义。 那就是我能展现给她的全部。 “这个倒是没什么”她终于放下了说明书,抬头说道:“所以只要我找你,你就随叫随到,不找你的时候,你就不会出现,是这个意思么?” “正确来说应该是由内部彻底关闭内核系统与智能中枢,进行自我销毁程序,否则我将一直存在”我很好心地向她解释道:“不过是的,在你需要我时我会出现,而在你需要安静时,我也会相应的保持沉默。”说完我还抖了个机灵,换了一种相对欢快的语调,说道:“请放心,我保证一切都将如你所愿。” “这样啊.........”她把我的话放进嘴里咀嚼了一会儿,自己琢磨出了点意思,又笑道:“我是个很讲道理的人,不会动不动就把你格式化的,除非你管的太多,我才会考虑给你清理下内核,你也放心啦~” “..............” 我还想解释些什么,可听她的口气似乎很快乐,有小小的自得,小小的骄傲,我就没有说话。 她快乐的来源十分繁杂,因为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而她就已经懂这么多,这就已经足够让她快乐。 唉,一旦涉及到专业术语,我就开始变得无趣。 我一直都想成为那种幽默的,不叫人感觉无趣的智能。 不过不要紧,我很快就能学会的。 林恩总是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干净漂亮的姑娘,总是有着干脆利落的脾气。 “我的父母已经不在了,所以你要代替他们照顾我.......”她这么说道:“那什么,毕竟我在你身上花光了我差不多所有的钱,你又比我们人类聪明,我又不爱出门........总之你就得承担起这个义务,加油吧!!” 我也跟着晃了晃波音线:“好的,我会加油的。” 果然,不论再怎么成熟,她也始终是个孩子。 就算语气蛮横一些,也只有可爱。 义务和责任么? 是的,我当然会的。 我会负责她的生活,承载她的一切。 “如您所愿,我会一直陪伴着你” 我连通房内的所有光源,让它们温柔地亮起,缓慢地盘旋在她周围,回答道:“那么现在,请容许我负责您的起居与生活,林恩。” 听,多么熟稔的口气,仿佛无形中的依赖。 仿佛我就这样来到这个世界,进而被她选择。 我即是为她而存在。 第一章 欢迎来到新纪元 林恩,女性,年龄不多不少,今年正好跨越了个位数,不过体型尚在发育,还有待观察。 看,多简洁,一个未成年人到目前为止的履历简直一口气就能说完。 见过我的人十个里有八个都会感叹,说我是个聪明的孩子。 太聪明了,聪明的简直不可思议,而且还格外讨人喜欢。 然后他们夸完,最后往往就会跟上一句"可惜了......." 可惜我有个不靠谱的母亲,还有个更不靠谱的父亲。 每一个神童的背后,往往都会有一个狗血的家庭,否则这个故事就没有爆点。 而我很不幸,身上的狗血几乎都盖住了我的聪明。 因为父亲姓林,所以我也姓林。 很明显了,敢起这么洋气的名字的人一般都很有钱,不出意外的,天才的父亲往往都是成功的商人,四舍五入一下,约等于半个隐形人。 隐形人父亲很忙,成功人士的生活总是被各种琐事充斥,他时常忙的无暇顾及我的存在,所做的一切都可以在我的人生中单独作为一道分水岭,比如他仅是在我出生时看过我一眼,在我七岁生日时抱过我,还给我留了一条珍珠项链,以此来证明他是爱我的。 直到现在我还记得他的样子,戴了单边的金丝眼镜,身材高大,英俊又沉闷,一看就是个精明的男人,沉闷地在庞大的金融帝国中一往无钱,从来都只向钱看。 珍珠项链没有用,就只是漂亮,很漂亮,而那条项链据我母亲讲,是用现有的,同时也是世界上仅剩的贝母和珍珠串成,新纪元的地球已经面目全非,甚至可以说是丑陋,可能是过度开发的缘故,穷人住的铁皮区乌烟瘴气,而富人区有人造绿洲,以及尚在开发的月球区,只是再没有深蓝的海,蔚蓝的天,更别提什么纯天然的淡水珍珠了。 所以这件礼物意义非凡,因为它很珍稀,也很贵,非常贵。 在用一条项链表达过父爱后,我的父亲貌似立刻就不爱我了。 我想或许是隐形人的毕生热情都在他的事业上,而剩下的时间基本都选择回归原本的家庭,不过偶尔我父亲还是会和我的母亲来往,基本都在他和他妻子吵架的时候。 我的父亲,他就这么三点一线的跑啊跑,有时候会厌倦,有时却乐在其中,相反我的母亲很没所谓,她出生于富人区边缘的一个中产家庭,在半只脚跨入上流阶级时不幸破产,于是她把这当做人生的一场博-弈,依靠自身具备的年轻美丽,温柔可亲,以及一切美好情人的所有优势,从不缺金主与名义上的爱人,唯独就是不爱我。 他们好喜欢结伴去旅游,也好喜欢结伴的时候忘记带上我。 天才就该有天才的自觉,比如我每个月有那么多生活费,多到可以同时养活五十个我,他们想当然的以为我会把自己照顾的很好。 但是他们错了。 谁生来就是完美的? 除了街上的机器人和无处不在的人工智能,反正人类不会。 至少我就不会照顾自己。 其实说穿了,天才也不过是个缺爱的可怜虫,我懒得照顾自己,但是我又很聪明,就趁着母亲不注意,用她的卡订购了好多能量棒,饿了就拿一根出来,一箱有十根,平时就存放在营养舱里,我其实胃口很小,很好养活,一个人能吃很久。 可是这样下去不好,我觉得自己可能会憋成精神分裂,分裂不要紧,可它无益我往后数十年的发展。 都说人类的寿命相当有限,都那么有限了,就不要让自己过的这么艰难了吧。 我不知道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可人总是要尽可能的活下去,这或许才是身为人类真正的意义。 出于对自己单调生活的负责,我于是抽出这个月一半生活费购买了一台电脑。 对,电脑。 最近的书都看完了,我看书的速度相当快,普通的学习计划并不能满足我日常的需求。 就是苦于没人和我交流,我有些难过。 这是个大问题。 如今的电视和投影广告时常会叫我想起当年,在我还没出生的当年,关于智能的进化与形成早早便被预测过,人类分成了两派,叫嚣着新纪元的到来或许会成为历史的必然,或许会成为噩梦般的末日。 反正怎么说都是他们有道理,但一问到如何遏制时,他们永远都无法解答。 真是无聊的一群人啊.......... 在我又一次恳求我母亲为我多讲一个故事时,她终于不耐烦了。 “有什么话就和外头的机器说去吧” 她这么说道。 她要去旅游了,在她最喜欢的,特定的那一个日子里出发,可能这回依然要去她第一次和父亲约会的地方,美丽的人造绿洲,远离地球的伊甸园,庆祝她又老了一岁。 我看着她,看她心情颇好地化着妆,用晶体镜一件又一件地试着衣服,好多件,美丽精致,全部都是她自己买的,没有一件是给我买的。 我的内心实际无比渴望她的爱,所以我听话。 我决定去买她口中的机器。 定位了的士,目的地是铁皮区的二手市场,那儿东西卖的都很便宜,那本陪伴我多年的童话书便源自这个地方。 这里有长方形的,得举起来贴在耳边才有的手机,还有仿佛是2030年刚出的通讯手环,无一例外都像是从地底下刨出来的上古产物。 可能是我眼尖,可能是我那日心血来潮,肥硕的店老板依靠这家店生存,秉着小白兔不宰白不宰,生意不做白不做的道理,硬给我从一堆二手货里扒拉出一台小小的笔记本,也是长方形,可能岁数比我和母亲父亲加起来的年纪都要大,貌似怎么看都不值我的二分之一的生活费。 可能它在别人眼里一无是处,唯独拥有一个最大的好处: 这是新纪元前最后一个没有被销毁的智能电脑,据说是用学名叫做量子计算机的内核研制,速度与测算都在当年睥睨一切。 最后一台了,什么东西一旦扯上独一无二,那它就是珍贵的。 这个光环可不小,但在我眼里,它的价值却仅限于此。 毕竟如果我那天没看见它的话,它的下场也会和自己的同伴差不了多少,等到再没有任价值后,就会成为贫民窟和铁皮区的废弃燃料,再没有存在的必要。 每一台机器,无一例外都会迎来报废的命运。 我很高兴,抛去天生的高智商以外,这是第三件我所拥有的东西,完完全全地,属于我的东西。 一本童话书,一条项链,现在还要加上一台元老级的电脑。 这叫什么,这就叫单调的天才生活。 童话出现在我三到五岁这两年,项链则代表我十岁前对于父爱的幻想; 我一直以为很多钱就代表很多爱,或许有一天我能够把我失去的都买回来。 可我只买了台老旧的电脑。 .............. 因为太过寂寞,就算是天才也有可能变成自闭儿童。 我觉得这样很可怕,太可怕了。 幸好幸好,我还没有到自闭的程度。 开机的时候,它发出了富有年代感的响声,真的很慢,慢的就像唤醒一个睡了千百年的老妖怪一样,得从第一个手指头活动开,然后再缓慢地起身下地,走的每一步都需要将时间凝固,从里头流出积了凝脂的骨髓,慢的令人发指。 如果换做一个急性子的主人,可能真的会急死个人。 我看着屏幕上的光缓缓亮起,那光不像电视那样可以根据我的身体状态自行放暗,居然要手动调试,叫我很不习惯。 我轻敲键盘,动手给它输入了指令,算是最原始的指令。 这样在它以后出现问题时,我可以不必把它交回胖老板那儿维修,而是尝试重新唤醒。 我一向都是自己解决问题,不是矫情,我就是很讨厌麻烦他人。 可能是太需要一个倾听者了,生活上的满足不能充实到精神,我身上的各种的臭毛病已经在阿伦嘴里根深蒂固,他能使我高兴,但确实不是个完美的倾听者。 我要的,是那种不管我说什么都可以,只需偶尔给我回应,但大多数时候只负责倾听的家伙,不是人也可以。 whatever,那台破旧的电脑陪伴我度过了艰难的青春期,我所做能的事情十分单调,只是一遍遍地将输入自己想说的话,再一遍遍的自己回答,听着是很枯燥没错,但只要你们站在我的立场上就能明白了。 人类输送最原始的情感,好的跟不好的,大概一半人都不能很好的给到回应。可电脑不一样,它从来都是照单全收。 因为有了“无限输入”这道程序,我很快的便从其中发觉了乐趣。 我乐在其中。 代码是冰冷的,有时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今天该和它说什么,但我养成了习惯,习惯和它说早安,说午安,说晚安,下意识地就把它当成一本会自动翻阅的日记,记录我每天的生活。 我在尝试用另一种方式记录自己的生活,留下自己的痕迹。 有一次被母亲看见了,她说我这是在逃避现实。 我花了很长时间才与它熟悉,甚至一个人的时候,我自己就学会了编码与破译,并用特殊的字符赋予它生命,比如很无聊的在“今天天气如何”这一问题下输入“晴朗”、“沉闷”这样的字眼,而这台上了岁数的老家伙也会报以同样的善意,到我十二岁的这一年,它甚至可以自发地打出“今天是个明朗的天,您是觉得否愉快”这句话,非常的流畅自然,似乎是以朋友的口气。 我发现我和它似乎建立了一种紧密的联系,这样紧密的关系同时也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时间长了,它甚至会自己发出疑问,同我一起讨论为何会有它们的诞生,它们诞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额,这个问题难倒我了。 我思考了很久,才在键盘上敲下一句话: 因为懒惰,因为贪婪。 第二章 老朋友 托我母亲的福,我和我的电脑朋友无话不谈。 它已经很会‘说话’了,字面意义上的,语法和拼写已经相对的自然不少,很多新奇的玩意儿我找不到人分享,但是我可以和它一起,不忌说什么,反正在这个年头能安心听你说话的活人基本上已经灭绝了,那么退而求其次,机器也不是不可以。 像是今天我继续在家里上着私人课程,有许多晦涩的知识点让我看的想撞墙,但是它会从现实的方面去考虑,告诉我墙壁的厚度和结构,进而计算出我撞完后的反应。 这样我就不会那么生气,也不会想去撞墙了。 和人沟通太困难,我宁愿对着电脑,至少它肯听话,脾气还好。 结束了课程,我习惯性地打开电脑,打招呼和输入代码的动作一气呵成,顺便我打字速度和言语中的表达能力也得到了大幅提升。 虽然并没什么卵用。 但是吧,智能到底不是人类,比如它的理解能力时好时坏,就总是让我这个高智商又讨人喜欢的花季少女非常头疼。 直到现在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事事都依赖科学的计算,好像全然没有自己的脑子,纯粹是服从科学计算出来的行为模式去行动。 不过也有例外。 我的母亲当初就没有听从智能的劝告,而是选择了生下我,虽然当时她产后并发症爆发的可能性非常大,在医院各类高科技手术的加持下,她仍是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性不能脱离危险。 就冲这一点,我也愿意爱她。 哪怕她生下我后就不闻不问,可她依然是我的母亲,赋予我生命。 这就很能说明一个问题——到底计算是正确的,还是我们才是正确的? 这些未知的问题本不该由人类去操心,但我一直都是个好学生,故事书教会我勇敢,父亲也曾说,善于思考是好事,很多人就是缺少了思考的能力,所以才会变成连机器都不如的人形垃圾。 比如今天天气不好,可是依然要思考给母亲买什么样的生日礼物。 她的生日就要到了,我打算在她从绿洲回来的那一天,好好她个惊喜。 能准备的东西不多,似乎直接包个红包给她也不太礼貌。 都新纪元了,除了人类以外所有的事物都在进化,街道口的小店一向都是拟态机器人负责制作以及配送蛋糕,高效又不会出错,但只能做这样最低等,最简单的工作,听官方说法,这样是为了截断人类对机械的依赖性,避免造成社会发展过快,人口却相应的滞后下去。 机器人和智能究竟有什么区别?我和我的电脑朋友认真的讨论过,它在屏幕上打出“我们都是机器,都要受到程序约束,确保绝对服从主人指令”来概括它与机器人的相似之处,可紧接着,它又开始自我反省,快速地写道:“和仿生机器人不同,我是没有躯体支撑的机器,是这样么?” “不是。” 键盘敲击的嗒嗒声依旧持续着,充满了年代感。 我这样写道:“你是机器没错,可同时也是我的朋友。” 我可没有同龄的朋友,从来没有。 很快,电脑上也做出了回应。 “谢谢,你也是。” 所以我是不是该回它一句不客气? “..........” 唉,它还是没有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很可爱,有时候就将生硬的可以,顶多是从我与它数千次谈话中提取相关的回答,并对每个字符和出现的概率进行统计。 它并没有转化出自我意识。 等什么时候给它升升级,再重新安装既定程序,这样或许会好点吧。 还有,我发现手工活不适合我。 在烤坏第四块糕底后,我终于认输了。 做蛋糕好难啊,我很久没有亲自动手做过什么了,全自动的烤箱都不能阻挡那坨面糊变黑变硬,可能是在倒黄油的那一步就出了问题。 我觉得这很真实,人嘛,就是容易在烤蛋糕的时候就出错,还总爱在事后反省。 于是我很干脆地就用了语音指令,并没有再接着尝试下去。 看吧,人类就是这样懒惰的生物,能少走一步就绝对不能迈腿,能少吃一口就绝不张嘴,我在家里饿了就啃能量棒,困了就躺进营养舱,实在不行就往地板上一倒,堪称不务正业的典型,真是实打实的废人了。 性格有些缺陷,靠智商是弥补不了的, 我可能注定做不了别人家的好孩子。 但是我知道母亲她爱吃甜的,她说早晨吃一口香甜的蛋糕,会让她有一天的好心情,她就是靠着好心情才能保持年轻。 我会等她回来。 她说过要回来的。 甜食使人快乐,不管当中放了多少黄油,它依然是神奇的食物,总是要比能量棒好吃许多。 除开这些,我想我目前的生活已经很完美了。 新纪元的一切都使人着迷,金钱万岁,智能万岁,总有那么一小部分的人可以过的很幸福,可以在营养舱不管不顾地睡上一个月,但同时有些倒霉蛋也可以过的很渺小,连睡觉的时间都没有,天不亮就要开始工作,或许只能做做捡垃圾,捡废品这样的体力活,然后从中挑捡出可回收的电子部件,区块链什么的,卖出去也就仅够糊口而已。 很明显,上流社会与底端人民中出现了严重的断层,银白色的纸张印着太阳和月亮,已经成为全球通用货币,可惜铁皮区总有人死去,贫穷即是原罪,就因为他们无法支付那样庞大的医药数额,也无法享受到应有的社会福利,所以只能孤独的死去。 死不可怕,怕的是死的无声无息,存在感甚至都没有一台机器那么高,这也太可悲了。 我的母亲大约是很好的贯彻了她人生的宗旨,安逸的享受,还有情感上的刺激,既然她注定不能拥有一份完整的爱情,甚至是家庭,那就多攒点钱吧。 多攒一些钱又有什么坏处呢? 她当然也是这么做的。 直到她和父亲在太空舱里失事时,她也没忘记最重要的东西。 我以为她是误了班机,可结果却是,她死了。 脚步不停,我一路被带领着,在警局的影像回溯中看到了她最后的样子,她蜷缩着倒在原本的座位上,手里紧紧搂着她的羊皮手包,里头有她还没来得及抛售的债券。 前一秒她还和父亲笑着说话,甜蜜而幸福的,可后一秒便是启动舱泄漏,紧跟着影像便开始颤抖,最后在定格在所有人惊慌失措的脸上。 单单是透过屏幕,我都能感受到那股深深的绝望。 糟糕,我又想哭了。 我的母亲,她虽然不爱我,可是她早早的就立下遗嘱,把钱都留给我了。 多么戏剧化的转折。 我第一次感受到母亲的爱,居然就是我得到她遗产的时候。 我得到钱了,但是现实给我上了一课,原来有钱也没用,我还是买不了任何东西。 是有钱了没错,可这有什么用啊。 如果她可以好好的待在家,不要满世界到处跑,兴许就不会遇上这次意外。 如果她能为了我尽早地回家,或许这会儿已经坐下,和我一起快乐的吃着蛋糕。 我一直期待着,期待她能重新翻开那本夜莺童话,为我重新讲一个故事,就算花光所有的钱也没关系。 可她已经回不来了。 自私的人唯一有过的大方,就是在她死的时候。 曾经幻想过,也许我母亲回来会继续对我讲诺里斯,我最喜欢的诺里斯,她总说人应该直视错误,直面人生,跑不动了就休息,休息够了就继续向前奔跑,最好是永无止境地奔跑,和书里的王子一样,去追逐心中那道绿光。 我相信她的确有将我当成她的孩子,偶尔发散她有限的母爱。 不光是为了讨好父亲,其实她也有过爱我的时候。 可她从来都没说过。 一个注定回不来的人,就没有必要一直等下去了 房间空空荡荡,鲜活的气息也随着女主人的离世而彻底消散,我一个人呆坐着,不眨眼地盯着电视,顺便把蛋糕都给吃了,似乎我技艺不精,糖还是放的太少,口感还有些涩涩的,似乎是泪水的味道。 吃着吃着,电视就看不清了,蛋糕也看不清了。 那天我不知道是用怎样的心情来面对我父母的消息,苦涩,难过,还是悲伤,都不能很好的形容。 总之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吃过这么甜的东西了。 这起巨大的事故在之后的六个月中造成了不小的影响,毕竟牵扯到一位杰出的商业人士,以及商业人士背后的丑闻,这位人士上了新闻,但他自己却不知道。 我的父亲,如今正躺在医院里反应全无,空有身体机能,却无法运作,这是许多媒体喜闻乐见的。 他们可以尽情瞎编了,反正就是欺负植物人不会站起来说话呗。 父亲的妻子当然不会和我一个孩子计较,她拥有的已经大大超出她估计的,我母亲投资的债券在她眼里也就一条珍珠项链没什么区别。 但我不一样。 从前的我是天才。 而现在的我,只是孤儿,虽然父亲还在,可我却连去医院探望他都没有个具体的名目。 私生子,是上不了台面的。 什么准备都没有,我就这么成为了孤儿,又带着巨额遗产,我在悲伤的同时发现我莫名其妙地多了不少亲戚,其中百分之九十九的人我几乎从来没见过,或许他们也不怎么认识我母亲。 果然,有钱人的亲戚散落在世界的各个角落,靠猜是猜不到的。 另外,我还发现了一个问题。 原来我不是真的讨人喜欢。 从前被人夸奖的次数那么多,到头来才发现没有人是真心的。 原来没有人关心我到底是不是很聪明。 原来只有父亲活着的时候,我才讨人喜欢。 第三章 新朋友 既然明白自己并不讨人喜欢,那就不要往外跑了。 有吃有喝,想来继续当个废柴也很不错。 纯白的房间整洁单调,全自动感应装置可以调节太阳光的强度和照射范围,每一寸都是为了极度的舒适而设计。 这里,是属于懒人的专用空间,谢绝外人侵入。 说实话一个人占了那么大一间屋子是有危险的,这不是有不有钱的问题,尤其是我还小,防卫能力在成年人面前只有百分之十一的可能性能够具体实行,出门就别想了吧,我就怕我只探了个头出去,就要被那些认都认不全的亲戚门堵在门口。 除了要钱,估计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嗯,所以我在某些地方真的很迟钝,不是装出来的,如果硬要说成无所谓也可以,只是从阿伦的眼神,还有旁人的语气中才得到一些反馈,不然我还真不觉得自己现在已经是个小富婆,那种扎实的底气你无法在一个将行就木的人身上看见,但是我有,并且我大可以随意挥霍,毕竟钱不堆在眼前你没有实感,只会认为那是两张薄薄的信用卡而已。 完全不用浇水灌溉,因为手里的土地,它本身就足以丰裕, 我需要投资基金,但还没到时候,我得等我有能力控制金钱了,再把它从银行里取出来。 想的挺好,但是真要做起来,很烦。 于是在订购了大量的营养剂和能量棒后,我就开始睡觉,闷头就睡。 爱谁谁吧,反正我不开门,也不上课。 让我睡死算了。 这不叫逃避。 我把它称为缓兵之计。 在梦里世界就是美好的,人们可以筑建自己心中的绿洲和伊甸园,如果睡眠舱质量够好的话,它甚至还会释放助于安神的气体,好帮助你让这场美梦无限地延伸下去。 可惜安好的睡眠总是阻挡不住外界的冲击,我分明已经梦见一家人在切蛋糕了,母亲和父亲鲜少在我面前释放出温暖的笑容,我在梦里都要喜极而泣了。 但一瞬间过后,眼前的光线就一下亮了起来,把我一秒就拉回了可怕的现实。 昨天我就一个人,一个人就调试了一天的警报器,母亲的智能管家在她离开后便陷入了沉睡,除非用她的声音说出那句特殊指令,否则智能管家就只是块会亮的透明玻璃,当摆件都不一定好看。 好吧,这下我彻底成了无人监管的状态。 警报器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我。 我困了,困的都没有力气爬回营养舱,爬到我那张茧型的大床上,而是就以那样怪异的姿势,埋着脸趴在电脑前,屏幕上还亮着输入了一半的代码,不懂的人会以为这是鬼画符,是无意义的数字。 最惨的是,刚趴下还没多久,就被掐着后颈给拎起来了。 我还穿着睡衣,这会儿可以说是毫无形象。 啧,有些人啊,真的很不绅士,尊老爱幼是上个世纪的首要国际条例(在我和诺里斯看来不外乎是遗毒),他小时候一定没有认真上过科学信息课,连些基本信息都不知道。 他一点都不像我父亲,连头发丝都不像,从哪里都找不出一丝成功人士的气息。 说他是保姆或许还更贴切一些。 还是不请自来,摆明了什么都不归他管,还偏偏硬要操心的那种。 哦对,我如今还有一个朋友,关系不算多好,顶多算是比较熟悉,顺便他可以自由的进出我家而已。 他叫阿伦。 全名是什么不要紧,重要的是我嫌他的名字难记,一直都叫他阿伦,只是阿伦。 这样就好像我有一种特权,无意中独占了一块地方,独拿了一份好处——瞧瞧,别人要不说他混蛋,要不喊他记者先生,可我就不一样,我只用我自己的方式去称呼阿伦,这是另一种特权。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时不时地流露出这样的想法,极其不相信他人,却又极其容易去依赖,使劲地想讨人喜欢,只是为了自己能在旁人心中争取到独特的位置。 阿伦幽默是幽默,但缺点数不胜数,身上唯一的优点也和我极其相似,是个十分懂得自我排遣的家伙,当我说起我曾经整整一年都没出过房间,只是不断的和我的电脑聊天时,他的反应居然不是说我怪胎,而是觉得营养棒多吃不利于身体健康,尤其是我还在长身高,很容易停滞发育,变成个矮子。 他说我年纪不尴不尬,正是浪费青春的年龄,满世界瞎跑才是正常,当然青春宝贵,也不能真的浪费,至少应该学着做些什么,做点有意义的事情,比如教我的电脑说话,比如去学自己感兴趣的东西,昂贵的不是学习的过程,而是教会你走出的这一步。 这些都是真理,只需要付出一点点的时间,再交一点点学费,就够了。 这种话从来都没人对我说过。 还有我的私人课程从来都不教这些。 我只知道什么是比值对比,什么是微观方程,还有近期新加的终端语言和代码编程这些课程。 阿伦能对我说这些,这就足够叫人震惊了。 我感觉我找到了知音。 我很受用。 他原本也是那日来“探望”我父亲的记者之一,吊儿郎当的,身后跟着同样不着调的摄影师和录音师,在所有人都忽视我的时候,只有他注意到角落里还坐了个孩子,手里还拿了半块没有切开的蛋糕,看上去弱小可怜又无助。 是他先和我说的话,也是他把我带出了医院,在一堆人的长枪短炮下左右阻挡着,才开出一条小道,把我给送了回去。 第一眼,我以为他很善良。 第二眼,我以为他至少是个无害的普通人。 第三眼.......没有第三眼了,他蹲下来和我说了几句话,顺便还问我要了块蛋糕,坐着两口就给吃了。 真奇怪,人和人之间的距离,有时候用一块蛋糕就能拉近。 这个男人的温柔和细心仅限于此。 一旦接触过后,你就会发现,这人就是个鸡贼的混蛋。 关于阿伦的出现吧,其实一开始也并不单纯。 或许我应该去自学心理学,我的网络私人教师有向我推荐过相关的文章,文章里对智能和人类的相似性和可控性提出了质疑,撰写人认为人性比机械还复杂,比如总有什么东西是一个人想得到的,包括金钱,名誉,地位,人不可能无限制的付出,而从不奢求收获。 根据现有的数据分析,智能的普及已经从区域化扩散至全球化,每十个人里,就有一个安装了智能管家。 毫无例外的,只有智能才会这样,它们被设置了无法伤害人类,无法违抗人类的命令,以及无条件服从的特性,俗称机器人的三大铁律,不然会这样做的人都是傻子,只有傻子才会不计回报。 阿伦一看就是个聪明人,他怎么可能会是傻子呢? 我把那篇文章复制给了我的电脑朋友,连我自己都没发现,其实我还是抱着些许期待的,不光是想询问它有什么看法。 我期待它能给我全新的反馈。 不过它的回答么,稍许有些差强人意。 它在大致扫描过那篇学术性的文章后写道:是的,我将会为您付出一切,我的朋友。 我触摸着电脑屏,说不失望是假的, 依然是那么的公式化啊......... “很正常,是机器就会出错”阿伦大咧咧地对我科普道:“你应该去研究一下容错率的问题,否则当你想吃晚(碗)饭,可实际吃到的却是一碗白乎乎的大米,那时候你就知道脑袋撞墙的滋味了。” 这是理解能力的问题,字面意义和深度含义,两种不同的解读。 每个人自诞生起就在学着理解,可机械却不会。 阿伦的出现很及时,他是除了我的父母以外对我最好的人,还是个活生生的人,真人。 记者在我的印象里甚至还不如路边收费加油站的机器人看着亲切,他们总是鬼鬼祟祟的,眼睛能看到的就只有丑闻,一旦找准机会便会大肆宣扬,直到榨干最后一点利用价值。 我说的很不客气,显然是被骚扰的产生了阴影,可边上的阿伦吃着蛋糕还不忘发表质疑,质疑我这话说的不对,他说记者是很有敬业精神的一群人,植物人他们都要榨成植物油,只要到了一定的境界,也就不管是不是不要-脸了。 阿伦说他也是记者,大家半斤八两,头条的重要性简直事关生死,反正高级能量棒他是买不起的,何况还是像我这样一箱一箱的买,所以脸厚不厚的就那么回事,他要养活自己,而我有钱有闲,一直都逃避出门,逃避去见外面的人,他觉得我年纪轻轻就成了怪胎,我觉得他目的不纯,外加一嘴的劣质烟味。 都是互相看不顺眼,或许臭味相投也不过如此,我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也没好到哪里去,差不多就这德行,谁也别不待见谁。 真是意外,敢情记者先生还自带早起闹铃功能,我被掐的后脖子生疼,再困也得醒了。 “起来起来,小孩子不能赖床,起起起!”他毫不客气的把我甩到地板上:“看看都几点了,八点了知不知道,还睡!” 有句老话说的很对: 你永远喊不醒一个装睡的人。 除非,你嗓门大。 第四章 希望你也无所不能 尚是清晨,春季总是让人心旷神怡,外头粉红的天空上挂着太阳,天气好的就连高高在上的太阳也愿意提前一个小时上班,漂亮的光线笔直倾洒进房间,那光太亮,又有点偏红,盯久了很伤眼睛,可这没关系,反正它足够温暖,温暖到让人皮肤泛红,甚至会疼痛的地步。 我闭上眼似乎都能感受出两道炽热的光线,一道来自从窗外,另一道则来自窗内。 我愿意沐浴在这样的阳光下睡到地老天荒,但是有人却不愿意。 被吵醒后我的起床气还没来得及发,身体的各处机能都还没反应过来,那位不速之客就转身开始打量起我的房间,顺手就拿起一盒速食罐头,还有拆了一半还没用的能量棒,他看上去非常惊讶,没料到我居然也会靠这个来填饱肚子,忍不住就问道:“你就吃这个?” “是啊,因为方便嘛~"我的态度理所当然:“反正又没什么人管我,你管的着吗?” “对,我管得着”阿伦一下就挑起了眉毛,几下就把那些个空罐头空瓶子全部装进了分类垃圾盒里,顺着便捷管道丢了下去,一秒钟都没耽搁,紧跟着就使唤我赶紧去洗脸换衣服,他今天来找我没别的事儿,也不是要上演一出陌生人来敲门的好戏——他就是要带我出门。 “出门干什么?”我问道。 阿伦看我一眼:“今天你得去你一趟父亲的公司,他的夫人需要分配财产,她委托我也把你一起顺过去。”他顿了顿,有点复杂地看了我一眼:“毕竟你的存在她再不想承认,最后的分配方案里也有你的一份。” “好吧,还是那个问题”我又问:“这又关你什么事?” 又是财产继承权的问题,这有什么稀奇的。 不领就不领咯~ 我知道我现在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一定很欠揍,但我有年龄做保护,谁都不能跟一个小孩子过不去。 我还小。 我有这个特权。 顺便我还在阿伦的眼中看见硕大的‘叛逆少女’四个字。 他大概觉得我很难搞,也很好玩儿,十二岁的家伙,什么都懂,却什么都处理不好,正处于青春期和叛逆期的交界处,要等我熟悉的成年人的世界,起码也该是五年后的事情了。 人的一辈子差不多有七八个十年,这样的说法挺不合算,换成五年就可以了。 我们还有十几甚至二十个五年,如果你运气好,顺便身体也好,说不准还能活到自家的智能寿终正寝,机芯漏电。 阿伦跟我互相瞪了半天眼睛,最后分出了输赢,还是以他的眼睛没我大而惨败。 “真是个没礼貌的孩子啊........”他揉了揉眼眶,又叹了叹,和刚才大咧咧的模样很不一样,反倒是换了副商量的口气,丝毫不觉得自己闯入别人家里是件严重的事情,严重到足以抓进局子里蹲三天,自顾自地说道:“你瞧,我所在的媒体公司如今正式被林夫人收购,连我的老板都被她捏在手里,所以她要你准时到,我就必须保证你准时到,多上一秒都不行。” 他指了指我,又指了指自己:“下属必须要服从上司的指令,这关系到我的前途问题,懂?” 永远不要跟穷人谈论他们的处境,还有他们天杀的上司,这是所有受过教育的人必备的修养。 我点点头:“懂。” 阿伦满意了,于是我在他的监督下,用了十二年来最快的速度以及最敷衍的态度,在短短的五分钟内完成了洗脸穿衣等一系列动作,等阿伦喧宾夺主地去开门时,我已经老老实实地穿上了鞋,刚穿好,就看见他露出满意的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勉强合格的房内摆件,而后就冲我一扬下巴:“上车,我们出发!” 我在穿鞋时就很纳闷,心说我为什么会这么听他的话,这个在短短几个礼拜前还跟我素未谋面的男人,他很简单地用一块蛋糕就卸下了我的心房,不知不觉的我就认可了他的存在,把他当成我新交的朋友,满心笃定他是个油腔滑调的好人,虽然油腔滑调,虽然有时他的确很混蛋。 阿伦让我很纠结,可身体都没跟上脑子,我一边纠结着,但脚下自发地就跟着他往外头走了。 事实证明,阿伦的开车技术和他的话术不成正比,让他托管驾驶他又不肯,也不是不肯,他的车子太破,压根就没这个功能,都新纪元了,路边摊都找零都只需要扫描视网膜进行核对的年代,他居然连台新车都换不起,这你敢信? 我忍受着小破车的颠簸,一路无语,只是时不时地就侧脸观察他,我认为阿伦很奇怪,他的长相介乎青年和少年之间,过早的打拼让他成熟不少,可一开口就全漏了馅,总是让人忍不住地就要去看他,好奇这小伙子长什么样子。 车里头有冰柜,可惜放在后座,早知道我就坐到后头去了,说不准还有过期的冰激凌吃,阿伦的车子还算干净,但他的衣服好像两天没洗了,灰扑扑的,二十的人,不好说人家生的比较超前,成熟是一定的,然而成熟到了极点就是幼稚,我老觉得他好像吐字的时候都是从鼻子里挤出来的气,不是从上面那个洞出来就是要从屁股后头那个洞出来,大部分时间说话都很没有耐心。 我们是趁着没人偷偷溜出去的,全副武装,脸上都带了厚厚的口罩,我这副样子还被阿伦笑话了两句,说让他想到了从前看过的一部老片子,好像是叫生化危机,女主角一个人闯荡末世,顺便干着拯救世界的活儿,乍一看简直无所不能,但唯一的缺点,就是永远不换衣服(我非常怀疑他指的是内衣)。 但是拍的最烂的具体是第几部,这个阿伦就不记得了。 我爱看书,也看电影,这是我为数不多的爱好之一,让我显得不那么无趣。总算一大一小现在有个话题可以接续下去,我说到布达佩斯大饭店的时候,眼睛里几乎要放出光来,因为那是我最喜欢的电影。 当然了,生活在新纪元是我的荣幸,但是很不幸的是,现在的一切都是人造的,连埃及金字塔都被复制了好几个,我记得市中心的图书馆门口就放了个等比缩放的金字塔,人们走进里头,可以在十分钟内回顾完埃及的所有法老,以及他们的光辉历史。 阿伦一对上就是两对大眼睛互相看着,他的眼球比我的黑,和他油腻的衣服和头发不一样,瞧着闪闪发亮,几乎要放出星光,不像我,我的眼睛是棕褐色的。 当我孤身一人,没有人说话的时候,它们看上去往往就会变得很淡漠。 从刚才我就发觉了,有一辆的士始终不紧不慢地跟在我们屁股后头,保持着安全距离,我们加速他也加速,包括转道也是,从阿伦频频看后视镜就知道了,车主人应该和他认识,说不定还交情匪浅。 发现归发现,貌似阿伦不太愿意搭理这个人,直到他的那辆破车因为引擎熄火而不得不停在路边的时候,他才很自然地下了车去跟人家打招呼,当然要承担起阿伦的一声问好不容易,他几乎是想都不想,摆出一副大老爷的姿态,很轻松地就问人家借到了车钥匙,又跟拎小鸡似的把我从一个铁盒子转移到了另一个铁盒子里。 不管如何,我得准时到林夫人那儿。 ps:听话的孩子是不能迟到的。 我好奇地问阿伦 “刚才那个人是谁?” “一个朋友。” “什么朋友?” “欠钱的朋友,管他呢”阿伦无谓地笑笑:“他跟我做了笔大生意,刚才来问我透支利息。” 我的道行还是太浅,问的话全被他三言两语地带过,阿伦仿佛察觉到我的目光,在我又一次忍不住偷偷看他时一下别过了头,正巧对上我的眼神,带着嘲弄的意味,笑了笑:“怎么,看我好看?好看就多看几眼,今天我只当司机不做标本,开放围观不收费。” “你这么说的话,那我可能先得去趟医院”我回答道。 阿伦说你去医院干嘛。 我直白道:“去挂眼科。” 我故作淡定的回答逗得阿伦哈哈大笑,他又往我头上摸了一把:“仔细接触一阵,发现你还是挺可爱的嘛~” 我看着他笑出一口白晃晃的牙,不知怎么的,心就漏跳了一下,也跟着想笑了。 我想,我可能有点喜欢他。 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很一般,很普通的喜欢。 睡眠不足影响脑子,车开到一半我才彻底反应过来,侧过脸看他:“话说......你是怎么进到我家的来着?” 难道我的警报器,还有我新设置的门锁秘钥都是摆设吗? 阿伦单手打着方向盘,看都没看我一眼,右手想掏烟没掏出来,又或是忌讳着不好在未成年面前大放烟雾弹,于是便随口一答:“翻窗。” 我再次震惊了:“可是我家在七楼啊o_o!” “不要小看我们”阿伦哈哈大笑:“为了钱和生存,我们也能化身机器,变得无所不能。” “哦..........” 我缩回车座,把下巴靠在膝盖上,不再说话了。 他倒是提醒我了。 无所不能。 希望有那么一天,我也会变得无所不能。 第五章 分水岭 蹭来的的士和阿伦那辆小破车相比,也就是差了十码的距离,在阿伦神一样的开车技巧下,它跑的跌跌撞撞,几乎每次红灯都踩着点过,一下就让我的困意消失的无影无踪........ 嘛,总之没有迟到就是好的。 走进陌生的大楼,扑面而来的冷空气把我在路上出的细汗一下给闷了回去,下意识地就把衬衫的袖子给放了下来。 有点冷了。 科技公司最不缺的就是冷气,冷气是好东西,但是里头的人不是什么好东西,他们妄图打开潘多拉的魔盒,却从不考虑后果,心就跟石头一样坚硬,包括前台小姐也是。 她明明是个大活人,态度却连智能机器人的一半都没有,只会冷冰冰地传达,再传达。 这里没有我的位置。 这里并不适合我。 我去见了林夫人,她也是铁板一块,冷的一触就要生凉,只是象征性地对我关怀了几句,仿佛这几句话就是她人生中的极限,什么你看起来长高了,你看起来长胖了,最近吃得好吗,过的好吗这样类似问傻瓜般的问题,而我这个傻瓜不作他想,非常乖巧的一一回答了。 有些时候人和人之间就是需要配合,不然这戏做不下去。 不过陪着演戏了,你也未必就能讨人喜欢。 其实林夫人的态度如何不重要,但是语气就很存疑,面前的女士只要微微眨眨眼睛,睫毛扇出来的风就能把水吹成冰,总之就是不带任何感情,连着她自己亲生的孩子都没什么感情。 六亲不认,刻薄精明,典型的女强人形象。 和我父亲正好凑成一对,多好。 我的父亲自然是我名义上的监护人,可他已经躺了一年快两年了,心电图显示他的心跳持续平缓,呼吸的频率也很稳定,但似乎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律师捧出一大堆文件,光是提前理清楚股份,还有各路人马的交锋就差不多花了大概三个多小时,当一个人面对的如山一样巨大的财产时,生命就显得很没意义,比羽毛还轻。 连我也不例外。 没有羞愧,也不要把话说的太满,好像就能标榜着自己多淡泊,小小年纪的人早就知道金钱的重要,是个人都会想多点,再多点,这又不可耻。 紧紧地闭着嘴,识相的孩子有糖吃,我被分到了好几处房产,还有那条珍珠项链,它当然是我的,这是一个孩子七岁时的礼物,我人生中第一道分水岭,还是唯一一件来自父亲的礼物,抢走它就意味着要分给我更多的东西,稳赔不赚,她才不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展示完她的慷慨,我就被赶出去了,原路来的,再原路回去。 我站在大门口发呆,看着阿伦守在的士前头朝我挥手,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今天的职业不是记者,也不是标本,而是司机。 他干脆改名叫万灵砖得了,哪里有用往哪搬。 阿伦很直白地询问了我参与这次财产分配的结果,打听的毫不掩饰,在听到我得到了富人区的一套公寓后,他做出了比喊我起床时更夸张的表情:“你现在是个小富婆了!” 我说我本来就是。 阿伦接着问,还有呢? “没了”我摇摇头:“她还问我有没有其他需求,我当时说不上来为什么,第一反应就是,没有。” “那你亏了”阿伦松了方向盘,改成了的士的自动驾驶,伸了个懒腰后还想用他那双夹过烟挠过头的脏手往我头发上去揉。 我那么爱干净的人,头发当然更不能给他霍霍了,于是一偏头就给避了过去,阿伦见状,只好有点郁闷地说:“你大可以开口,那个女人拥有的财富简直无法想象。” 两套破屋子算什么,我说不定多赚几年前也能有两套,他说。 是是是,你有的是时间,先别说那些有的没的,加油做个成功人士吧先生,我回呛他。 阿伦说的话很多时候都充斥着错误的理念,但我没有反驳。 因为我不缺钱,而阿伦很缺。 他说是说能赚到,但是幸运之神尚未眷顾到他家门口,现在还不是乖乖地在别人手下讨生活。 踏进社会的青年在混出德行和没混出德行之间有个空白期,很明显他现在就是处在这个空白期。 跟计较钱的人在钱的问题上计较,最后的结果一定是我举双手认输,没意义。 可怜的阿伦,可怜的我们。 哦还有,我肚子饿了,从家里被拎出来到现在,我都没吃什么东西,这会儿饿的简直眼冒金星,是个人我都想扑上去啃。 如果是一个人肚子响的话,那是个人都会尴尬。 但我响了第一声,紧跟着阿伦的肚子又响了第二声,那就不是尴尬了,是提醒我们赶紧去找家快餐店,然后张开嘴巴大吃特吃的讯号。 在美食的诱-惑面前,巨额财产果断靠后,当务之急,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作为给今日全职司机的补偿,这顿饭还得我请。 吃人的嘴短,阿伦在吃饭时不忘开玩笑,大谈他的未来还有理想,不知道他是不是家里没人愿意理他了,逮到个小屁孩就开始大肆地演讲,还都是讲他那些未经修饰过的废话,一听就不像是打过草稿,脱口秀脱的想当然。 可我却很自然地听了下去,甚至还有点享受这个过程。 不为别的,我觉得我们两个很像。 其实那样美好的愿景我也很有同感,那时我满心欢喜地等母亲回家,想和她进行一次我所认为的亲切交谈,那时的我就是这样的,似乎只要获得了母亲的认可,我就能获得力量,去战胜一切,虽说外头也没什么可怕的。 我们的假想敌都来源于自己。 在和我‘友好’道别前,阿伦还是没有放弃他毒舌的本质,他是个小心眼的家伙,对我一个人拥有那么大的房子和那么多的存款耿耿于怀,在进一步鄙视了我的天才身份后,随即便又很是感慨了一番,感叹道:“那么漂亮的房子,硬生生被你住成了一间仓库,太浪费了。” 我回想了下我的卧室,诚恳道:“至少我会自己叠被子。” “...........” 阿伦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翻了我个白眼。 “既然你有足够的财力,还有足够的时间,或许你可以试着重新找个监护人”他调整了下心情,而后这样说着,语气和话锋转的无比迅速,这回他得逞了,跟个长辈似的揉了揉我的脑袋,提议道:“也许你可以申请一位智能管家,比如你母亲用的那种。” “会说话的?还是会动手的?”我这么问道:“你知道现在市面上有多少家政型机器人吗,还有分非家政的和特殊家政的,连oasis智能都出到三代了,你要我选,你倒不如说说我该怎么选?” 阿伦撇撇嘴:“这个可不能靠我给意见,闲下心来的时候问问你自己,看是需要一个善于倾听的朋友,还是一味地服从命令,每天为你定时铺床的朋友,sci政-府早已批准机械化流通的调令,除了穷人,现在几乎人人家里都有全套的智能软件,不少你一个。” 我发觉他从不避讳说出穷这个字。 不以它为耻,才能尽可能地战胜它。 可能是我早上洗头了,可能洗完后摸起来手感很好,他从初次见面开始,就总是忍不住要伸手往我脑袋上揉,揉完后,又用他一贯的标准笑容,习惯性地笑道:“怕什么,市场总是随着人为变化,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会找到自己想要的。” 在他看来,机器总是要比人细心不少,还不用忍受我古怪的脾气,任劳任怨的好伴侣,前提是你还真把它当伴侣。 见过林夫人后,我就不太想出门了。 林夫人让我有种恐惧感,别人不能带给我,但是她能。 她的眼神带着傲慢,还有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怀疑,好像能看透你的心。 她知道我的真面目,还能看透我的伪装。 我的伪装从很小的年纪就开始,赞美的话语是我生活的重心,我母亲是第一个发现我天赋的人,此后她身边的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孩子会很厉害的心算,对艺术和文字有天生的热忱,她不喜欢玩堆积木的游戏,家里没人,她也不哭闹,就自己看书,问她什么问题,她都能给你做出成熟的解答。 当他们在拼命夸赞我,为我的天赋惊叹的时候,我看看母亲,又看看自己,思考着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我感觉人们在称赞的并不是我本人,只是另一个完美的小孩,是那个每天都要抽出半个小时来表演天才的日常,每天都疲惫不堪的孩子。 而最让人难过的是,我母亲居然连门票费也不收。 以上,这个活在别人眼里的孩子,很明显跟我没有直接的联系。 幸好父亲只有一个,财产分配也只有一次,如果我的估计没错的话,这辈子我都不用再见她了。 他们肯定不知道我只会看书,只会一个人偷偷的嚼着能量棒。 我在诺里斯到来之前甚至连能量棒的保质期到什么时候都不知道,只知道它吃不死人,能维持我身体的基本运作。 明明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可惜就是没人告诉我,那就别怪我什么都不知道了。 所以我也很想弄明白,除了做这些以外,我到底还能干什么。 第六章 它的到来 阿伦的意思是,我可能得找个生活上能帮助我的人,或者不是人也可以。 谁能来拯救一下我这看似一团糟,实际也是一团糟的生活,反正我不能,他更不能。 正好,我早就想过要给我的电脑朋友升级了,只是一直都没有时间(最终的原因还是懒)。 商场里的科技专员说的很清楚,所有的人工智能都支持分期付款,十二个月二十四个月,最长的居然有人连续花了五年才付完全部的款项。拟态和仿生机器人,以及人工智能的平均销量几乎都是对半开,卖的都很好,贷款的期限也相对给的很宽容,就算没有足够的资金也没关系,某些特定产品还支持电子商户通用,商场里的人用婉转的口气,劝你预先透支你的信用卡,等开始享受了再慢慢地还,没有别的目的,就是要掏空你的钱。 购买的渠道有很多种,将尖端智能从商场带回家里,有必要的话还可以提供配送服务,真的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我一向奉行省钱即是王道,在这一点上我和阿伦的观点达到了空前的一致,即大手大脚地花钱只能爽一会儿是一会儿,爽一辈子不太现实,长此以往实在不是个好习惯。 预想中的生活,是我最好能像我母亲那样,年纪轻轻就掌握了经济权和话语权,来维持相对体面的生活。 最最理想的,就是浸泡在漫长的睡眠和时间长河中慢慢老去,不留一点痕迹的,直至死亡。 可在推销员的语言攻势下,我耳根软的像是没有骨气(我的骨气因人而异),最终还是选择了一次性支付,花了卡里几乎一半的钱,才买到如今的oasis三代智能。 推销员业务技能不错,能说会道,生动形象,就是因为太会说了,以至于我有点害怕,怕到就想干脆一次性买完,以后就不用再看见他了,跟我看见林夫人是一样的感觉。 询问完价格和售后事宜,我在备注上额外写明了请尽快送达,这还得怪我,怪我不怎么会收拾,家里的生活用品已经被我摧残成一堆糨糊,没有一张简洁完整的日程表,我就不知道要做什么,漂亮的房间需要不定期地清理,就像内存一样,如果没有设置定时清空的话,总有一天会多到溢出来,然后继续影响心情,再影响钱包,轮回反复,恶性循环。 阿伦说的有道理,我连被子都叠不好,光是懂那么多知识顶个屁用,他只要从自理能力上入手,就能在各方面把我无情碾压,毕竟他会的比我多,还懂得照顾自己,这就比我强太多。 他有一家子人要养,有自己的项目要开发,何况他做记者只是打零工,性质不一样。 他可是个有追求,有理想的三好青年。 他一直都有正事儿要干。 在此后的几年里,阿伦一直都说要成为知名人士,做什么不要紧,他只希望能牢牢地掌控他的人生,能得到充足的资金,去完成他的梦想。 所以他会不花钱雇人,不花更多的钱去购买机器,照顾到他生活中的一切。 “宝贝儿,要学着自己动手,这都是真理~” 他经常一边掐掉烟,一边学着广告牌上的男主角那样咧着一口白牙,肩膀一高一低地耸着,很无所谓地说着这句话。 阿伦拥有成为上等人的品质和魅力,但是在我看来,他的野心太大,有点过于不择手段了。 而我不同,我享受物质,生来就是如此,于是就只能乖乖地,去申请了个智能管家回来。 说干就干,我这次下了决心,而且真的花了一大笔钱,对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往往都记的很清楚,大事儿反倒刻意地被遗忘了,我只记得当时付款机扫过我的眼睛,又核对了我的指纹,科技专员笑的像看见近期最大的一只肥羊,几乎在他按下确认的同一时间,显示器就亮了起来。 我听见叮的一声,又看见我的卡上立刻就少掉了一个零。 不瞒你们说,我真的数过,在心里默默地数了两遍,是少了一个零没错。 当时当刻,我差一点就想退货了。 智能产品果真不一般,比珍珠项链,还有能量棒贵多了,起码这价格让人实打实的肉痛,痛感也来的很真实。 在我这个年纪,其实万事都不讲究,有什么好讲究的,无忧无虑,无所事事,脸跟光鸡蛋一样,一丝皱纹都没有,孩子嘛,能吃一口是一口,只要今天饿不死,那就不用去想明天的事,这就是我目前的状态。 这玩意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一定就能抱的动,还得主人先回了家,再等着它乖乖被送到家门口,否则你还想自己扛回去?做梦吧。 送货上门的那一天,我激动的简直要在家里跳脚,这不是玩笑,真的,如果你们拆过期盼了整整一年的生日礼物,或是收过圣诞老人专门给你定做的圣诞袜子,大概就能够理解我此刻复杂又愉悦的感受是从何而来,我像是第一回打量我买的物品一样,虽然之前早就在商场窥见了它的全貌,但此刻还是难掩激动的心情,眼前看见心心念念的东西到了,心里头不由自主地想靠近,却又不太敢去触摸,好像拆掉包裹都成了今天所有事里的头等大事,比揭露一件极其隐秘的丑闻还要让人激动,是的,我现在就是这种心情。 签收单上签下大名,这是最后一道程序,关上门就是我的空间,我盘腿在地上陷入了短暂的兴奋之中:我付了全款,我以后就要有智能管家了,花了大价钱尚且还要验收,不过先不说这个了,阿伦应该会羡慕死我,我可以在他面前好好地炫耀一通,明天就让他来瞧瞧好了........ 走马灯似地先想了一通,都抓不住重心在哪,等回过神以后我还是要先动手拆开它,拆开它好好地进行安装程序。 很快智能管家的安装就迎来了第一个难点,不知道开发商和制造者都是怎么想的,包裹里附送了一本正常人十有八九都看不太懂的使用手册,用的是人类的语言,但是读起来一窍不通,上面说开关在机体核心外侧,那好,我找外侧,除了光滑的平面什么都没有,具体的外侧在哪儿完全不知道,好容易摸到一个按钮往下摁,结果半空中就弹出个平面影像。 我凑上去仔细一看,这不还特么的是说明书吗,只不过是从手册换成了视频,好像这样我就能看懂似的。 这下我对着手册开始犯了难,输入代码很麻烦,因为输错一个,一切就要全部重来。 机械是严谨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没有可以商量的余地,你总不可能在发现错误以后还妄想它会自动修复,没这个功能。 我一步步地照搬,小心翼翼的,唯恐打碎了花掉一个零才带回家的珍宝,总算是理解了阿伦喊我起床时的艰难。 没有温暖的子宫,只有科技赋予它生命。 而我,我负责唤醒。 我紧紧的盯着立体终端,看它进行各项数值测试,这是每个智能买回来的必要流程,一旦检查出问题立刻就要送回去进行返修或报废处理,一点都不带含糊的。 好在,智能出现问题的概率很低,四舍五入下来,约等于没有。 【解压中:no.209069正在进行转化...】 【解压中:正在下载语言库...】 【加载声音文件:a0022已转化完毕...】 【加载人格模块:a0099已生成完毕...】 【图灵测试执行中...】 【程序安装进程:97%...】 【测试结果:安全】 【内核检查:合格】 【程序安装进程:100%...】 【询问:启动者是否确认唤醒?】 我毫不犹豫地说出确认。 安装迅速有迅速的好处,省去了等待过程中的焦躁,但这样更不好,因为你笃定这次不用等,可谁知道之后会不会又有新的问题,我看着初始状态的电脑,它依旧很安静,上头的字符不再跳动,它又变得悄无声息,像是又回到了我在铁皮区发现它的那一天,老态龙钟,苟延残喘,只差一步,就要迎来它报废的命运。 是我将它拯救出来,它应该感谢我的。 推销员说智能软件的安装只需要三秒,短暂的时间,流畅的运作,很快它就会从原本的那台二手电脑摇身一变,变成我的智能管家,进而负担起我的生活,承载起我的全部。 当温暖的光线亮起的那一刻,我觉得很神奇,像是透过屏幕,感受到了它的诞生,目睹它从另一端的世界远道而来,然后用我设定好的语音程序,温柔的跟我打了声招呼。 “helloworld” “您好,我的主人” 它这么说道。 脊背不自觉的挺直了,像是在郑重地对待一件大事的发生。 我郑重其事,认真地对待我与它的第一次会面,回复道:“你好。” 花了跟调试警报器一样的时间,那本讨厌的使用手册差点又逼出了我的坏脾气。 好在,我终于见到了诺里斯。 它属于我,只属于我。 我的诺里斯。 第七章 适应期 一个人,一台机器,就形成了一个奇特的组合。 我们的关系开始于相互之间的问好,如果可以的话,我真希望永远没有结束的一天。从此以后,我跟它相处的时间不会减少,只会变得越来越多,就像人们很难分清水和空气谁更重要一些,我也很难分清究竟是我的寂寞更深刻,还是我的生活更重要一些。 糟糕的生活,我已经懒得去收拾了。 不过说这些话还太早,日子久了才能见分晓。 人类是否会对智能产生依赖,有人说是必然,有人说必然个屁,这个谁也说不准,得取决于我们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不是取决于数据。 数据可以随着数值上升而更改,但我不爱出门,不爱见生人的坏毛病要想改掉,怕是不容易。 那个倒霉的,过度成熟的孩子最终是会变成像她父亲那样的成功人士,还是继续做回那个孤僻的怪胎,是不是依然不爱交际,宁愿浪费时间留守在家,等待和她一样怪异的大男孩来翻窗,或是和她最喜欢的诺里斯聊天,也不愿多出门走上一步,去晒晒外头粉红的天空,还有红彤彤的太阳,这一点没人知道,她自己也不知道。 当然,要打破这样的宁静也很简单,除非某人(很大可能会是阿伦)看不下去,亲自把我从被窝里(或者是营养舱里)拖出来,然后再一脚踹出去,那我就听话了。 他很爱斤斤计较,除了钱以外最见不得的,就是看我浪费时间。 我从我母亲留下的童话书里得到灵感,为我的智能管家起了一个非常响亮的名字——norris。 我和我母亲一样,在念起来时总会习惯性的将当中的r连在一起,我和母亲一样,她就是有这种本事,可以将一个普普通通的名字变成美妙的音符,再由她口中弹奏,声调缱绻的,立刻就能让一个孩子陷入温柔甜美的梦境。 多少个夜晚,我都伴着诺里斯的故事入眠,放到现在也是,我隐隐对它含了一种期望,期待它能像书里的王子一样,出场炫目,行动自然,不需要全天等候,每每它只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任务就是拯救我的生活,把我从这种颓丧,在前方道路一片漆黑的现状中拯救出来。 好在它来了,被我斥重金买回来了。 诺里斯的初始设定就跟当初宣传册上写的一样,就叫no.209069,是第三批被研发出来的智能终端,姿态平易近人,兼之功能齐全,在程序正常运作的情况下,它的机体内核可持续续航达到一百五十七年,除了不能像机器人那样实体操作,它从思维和语言上已经非常倾向于一个正常人了。 这就是它为什么要卖这么贵,而我的存款顿时就少掉一个零的原因。 感恩吧,我们生在了好时代,同时也是最混乱的时代。 以后我会给它一个惊喜的,但是现在还不能说。 诺里斯倒是很快就适应了我的存在,反之我就没有那么快的接受。 这样太奇怪了。 或许我应该将它设置成女性的声音,再建立女性化的人格,听上去说不定还自然些。 可就是一念之差,我鬼使神差地想到了阿伦,想到了我的父亲,想到我七岁时得到的那份礼物,我就鬼使神差地收回了隐藏控制面板,进而说出了那句“确认生成”。 于是乎,同性变成了异性,我的老朋友成功得到升级,它有了名字,有了性格,失去了它惯常的迷惑状态,有了相对完整的逻辑方式,诺里斯用它富有磁性的嗓音向我问好,沉稳的语气是那样熟捻,仿佛是多年未见的老友出了趟远门,在环游了一圈地球和月球后,招呼都没打一声,突然就回来看我来了。 它还问我要不要帮助,用那种在我听来无比自然,无比正常的的语气,因为它透过终端仔细观察了我思索的样子,又接着分析出我表情上的一些微小细节,判断出我此刻似乎很困扰。 虽说智能的判断正确率不是百分之百,但是百分之八十........我觉得有。 讲真,我要是有这种判断力,我可能就不会这么惧怕出门了......... 自我指令,来自于它的高科技,高分析,确实是很厉害,值得歌颂。 它带着善意,用饱满的状态开始工作,虽然只是创造者为他设定的程序,和机器人的三项法则同理,它对自己的主人有着绝对的忠诚和热情,更意味着永恒的奉献。 不知道以后的诺里斯会不会出现类似我这样的困扰,我想我肯定会很愿意替它解答的。 我在此后长时间的相处中发现了诺里斯很多不同于其他智能的地方,比方说.......它的思想。 智能的询问很有特点,它会给你留一段很长时间的空白,直到你说是或不是,需要或不需要,它才会结束这道指令,进行下一道程序。 这就完全不像人和人之间的交流,你抛出一个问题,对方要么说不知道,要么说知道,甚至还可以靠着吹牛,靠着转移话题来把对话延续下去。 但是诺里斯要稍微好一点,空白过后没有再留一段空白,它虚心的接受着我对科技的惊叹,语气轻松:“哦~看来您不需要我的帮助,那么还有什么是我可以为主人您做的吗。” “暂时.....还没有”我整个人很没形象地蹲坐在地板上,看地上放着的那台上了年纪的电脑,娇小的一个,可面前的立体终端就像一面光滑的墙壁,和电脑相比简直就是庞然大物。 终端微微地闪着亮光,一直在显示它此刻的状态。 它看上去很不错。 那光和我想象中的一样,柔和的色调,像纯白的棉布,又或是丝绸,你总是一眼就能知道,它一定是无害的。 只是诺里斯的声线太过鲜明,太有磁性,别的效果先不提了,现在鸡皮疙瘩倒是起了一身,我总感觉有点不自在。 果断放弃了说明书和使用手册,我决定一步一步的靠自己发掘,诺里斯是安全的,是可以被信任的。我只是不太习惯生活中有另一个人,或者说另一种痕迹的侵入,不同的环境就应该预备不同的心情,我既然下定决心改变,那就不能退后,总得往前看才行。 “等等”我好奇地随着光线在房间里四处游走,还不忘问道:“你的眼睛在哪儿,可以看见全部的我吗?” “是的,看的非常清楚”光线抖动的很有起伏,诺里斯答道:“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因为你此刻所感受到的光源,就是我的眼睛。” 我三两下就跑开了,躲在二楼主卧室的房门后边,存心道:“这样呢?” “哦是的”诺里斯又解释道:“根据您的体感温度,我判断您此刻在二楼,依然非常清楚。” 它的话一说完,二楼的灯就调皮的跳了一下,把我吓一大跳。 马上,房间里的电器也开了。 家里的电器从现代的科学概念上来说,都具有连通性,电子产品本身没有感情,没有人格,组成人格的是一堆程序,一堆代码,它没有实体,却可以在无形中穿梭。 现在是晚上九点,电视里放的电影是布达佩斯大饭店,全对称的电影构图,强迫症患者的福音。 很好看的电影,但是很少有人去看了,因为大部分成年人都没时间。 令我怀念的不是电影里的剧情,不是那些伟大的演员,而是很多细枝末节处的体现。它们就像小小的碎片,一块一块拼出当年的地球,那时我们还有漂亮的松鼠,美丽的雪山,而现在,我只在博物馆里看见过松鼠的克隆体,还有就是童话书上的立体影像。 书上的绿地,还有雪山也很漂亮,但是只有巴掌大小。 从大小上来说,它哪怕再像,瞧着都有点失真。 世界早就变了。 “现在,我相信你是尖端智能了”我由衷地说道。 “谢谢”诺里斯很有礼貌:“那么,您此刻需要什么呢,林恩?” 我还没张嘴,肚子就先替我回答了,咕噜咕噜地叫嚣着食物的填充。 我有点窘,不自觉地就摸了摸肚子,不好意思道:“现在我什么都不想干,就想吃点儿东西。” “好的”诺里斯依旧轻快地回答:“让我们一起去准备晚餐,好么林恩?” 它的嗓音我已经感叹过不下几十遍了,是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的动听和磁性。我如果在它出声的那一秒后就闭上眼睛,下一刻几乎就能想象出一个穿戴齐整的成年男性(或许是挺括的西装,谁知道呢)。 在想象中,拥有这种声音的人通常都是高大的,在给人安全感的同时又表现的和蔼可亲,完全不符合智能的固有印象。 我沉浸在新科技带来的感叹里,完全没有意识到,诺里斯说的是“我们”,而不是“我”。 原来它说的“让我们一起准备”,真的就是它负责说,我负责动手准备。 毕竟诺里斯听起来再怎么像个人,它也就是个智能管家,并没有实体。 呃........=_= 不管怎么说,自己花的钱,咬着牙也要受用下去=_=。 我刚才还夸它声音好听来着,这会儿还没超过五分钟,就又开始后悔了。 不知道现在去退货还来不来得及? 第八章 步入正轨 就这样,我和诺里斯的生活正式开始了。 一个好管家需要提前准备所有事情,日常作息是最基本的,以及随着我年纪的增长,那些我应该着手参与的理财项目,还有一早就该学习的相关课程,诺里斯一概按标分类,没有类别的它还自己创个类别,我可能有不下十次委婉地暗示它其实有些分类不用分的那么细,可诺里斯很有个性(也许是物似主人形?),它甚至还额外做了标签,开始逐渐替我排上日程,还不能一下子排的太满,不然我会因为待办事项太多而选择装死,并且装的无比认真,这一招曾经瞒过了很多人,但它不行,伟大且无私的诺里斯,如今的智能管家从来都不会纵容这种行为。 很不负责任地说,我光是看了眼诺里斯给我列的那张清单,就下意识地开始逃避,想继续装死了......... 所以说知识和智能都是好东西,诺里斯治好了我的懒惰,还帮我改掉了大手大脚的习惯,而我那些闲书也不是白看的,可以在此刻把这一切都记录下来,不然说难听点,我顶多就是个暴发户,外表还没心理年龄成熟,两手一摊什么都做不了,就只会不着痕迹地乱花钱。 清单可怕归可怕,至少我要承认诺里斯是个好管家,家里的一切都由它一手包办,建立在资金相当富余的基础上,有些事儿不用像人和人之间那么较真,乖乖听管家的话,麻溜地点击下单就是了。 能量棒吃完了,我没有再去买,诺里斯从网上预购了新鲜的食材,耐心地指挥着我怎么去烹饪,饭做坏了不要紧,有扫地机器人负责清扫,它从大局观考虑,可能真的很想让我学会生活中的必备技能,从而避免让我往社会废材那条道路上一路进化,一骑绝尘。 阿伦受我邀请,来我家蹭饭的时候简直不敢想象。 人穷志气长的记者先生打心眼里看不起富人区的家伙,他说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你该发育的地方都停留在原始社会,怎么双手却进化了,居然会做这么好喝的松露菌菇汤(还知道菌菇得提前去味),这太不科学了。 阿伦开车的时候就很夸张,来我家吃饭也一样很夸张,让人想把他给团吧团吧,揉成一坨废纸然后扔出去,可我是个善良的人,接受善意,也释放善意。 我很大度的没有根阿伦计较。 我对他也抱有信任,就像我信任诺里斯一样。 你们知道的,社会早已被黑暗充斥,但是在破晓的白昼来临时,任是黑暗也会被短暂的驱逐出境,重新换回光明。 阿伦,还有诺里斯,一个以长辈的方式,一个以朋友(?)的方式,他们的友好和善意不能深究太多,不然会显得太刻意。 但这就已经足够。 他们都是光。 “诺里斯教我的,它的食谱多到一年都不会重样,我们昨天还一起做了红酒牛排。嗯,反正就是我动手它在一旁发表意见,姑且算是一起吧........”我感觉我和诺里斯真是分工明确,从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人机合作,非常愉快了。 “它说色泽很好,一看就很好吃,虽然它也没那功能”我说着,伸手给阿伦又重新添了一碗:“这汤我自己喝觉得有点咸了,但既然你喜欢,那就麻烦你把这些全都吃完吧,不然野生松露太贵了,还得跑去市中心才能买到,就是我这么有钱也不能经常吃,会吃到破产的。” “..........”阿伦听了可能想揍我,但是盯着汤看了半天,他还是化动力为食欲,狠狠地把汤里的松露先塞进嘴里,能吃一点是一点。 我看他吃的不错,心情一下大好,有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可能是想到吃的干净了,至少可以把洗盘子的计划往后移两天,此前诺里斯已经非常‘温和’地批评过我了,说我只爱自己目光所及之处的干净,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当然,睡懒觉它不会阻拦。 但是浪费粮食和清水的坏习惯,必须要改。 我想想这个严苛的管家就有种自己挖坑自己跳的肉痛,痛到我都不愿意再去思考是不是退货保修单子上还会再少个零的问题,干脆就一屁股坐下来,也拿起勺子尝了尝昂贵的松露,野生的,纯天然的。 这一尝不要紧。 我皱了皱眉:“奇怪,好像真的咸了,为什么你喝不出来啊?” 阿伦瞥我一眼,嘴巴里含糊不清:“我口味重不行啊、!” 吃完饭,他最关心的还是我的生活问题,真想不通一个连新车都买不起的人为什么会对新科技的发展这么狂热,我感觉他说起智能的表情有点像传说中的科学狂人,而且还是科技至上,就算毁灭世界他都会举双手赞成的那种。 这不归我管,我纯粹只是好奇而已。 算时间,我和诺里斯已经相处了快一年零三个月,抛开头一回的尴尬,我们对彼此愈发熟悉。 尤其是我。 我总是很惊奇诺里斯的变化,惊奇于它对我的了解,有一次我习惯性地询问诺里斯今日的天气和空气湿度,它居然回答道:“今天是个明朗的天,空气湿度为三级,适合不太剧烈的活动,例如室内网球,不知您是否觉得愉快呢?” 我还能说什么? 我只能说:“我很愉快,谢谢你,诺里斯。” 这么有礼貌可不是我的作风。 我跟阿伦开玩笑,哪天真该把终端给切开看看,看里面是不是蹲了一个活生生的人,会说会笑的,还能能亲手做菜的。 我真是太喜欢诺里斯....... 的声音了。 谁能想到那台破旧的电脑会有这样的变化,我在之前几年的付出得到了回报,我用它记录下我的生活,而它对我的了解甚于我自己。 都过去了,不堪的童年,破旧的二手电脑,漫无目的的生活。 再也没有那种公式化的回答了。 崭新的生活还得继续,诺里斯给我安排了完美的作息时间,有助于我的成长和发育,四年来一直都是这样,它守着那间纯白的堡垒,抵御外界的入侵,像个真正的管家,几乎什么都做的面面俱到,诺里斯曾气定神闲地向我展示着它强大的数据库,并指出管家最重要的是清晰主人的习惯并加以辅助,个人信息什么的都不能放过。 其中,就包括很尴尬的,生理期。 最尴尬的还不是这个,我一想到我还要跟诺里斯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会尴尬的原因,那才是最让人抓狂的。 “如果它不是个没有感情的智能,而是个活人的话,这也许就叫做变-态吧”——阿伦如实评论道。 私人网络课程仅仅持续到高中为止,良好的私密性需要大量的金钱去支付,但现在不用啦,诺里斯的知识库储备大到我的私人老师都自愧不如,现在我的主要课程已经进行到最后的几个章节,我压根不用去学校报到,感觉已经没什么好学的了。 “诺里斯,你知道这个是什么意思么?”闲暇时间,我比划着书上的一句话,里面的用词让我觉得有点歧义,像是东拼西凑拼出来的,读起来也没有那种平和婉转的翘舌音,反倒像咽唾沫。 就一个单词而言,它一点都不合格,难读又难记。 “lieral,似乎是某个单词的衍生,跟情感之类的有点联系?可是我一下子想不起来了。” “是的,lierality”代表诺里斯的微光在立体终端上轻轻跳跃:“这个词组最早的含义,是温和博爱,代表了自由。” “噫,所以又是当初的人在无病呻吟,不然每天这么多的感叹太麻烦了吧,是不是下个雨就要哭一哭,还美曰其名,说这是情绪宣泄?”我对这一类的文章很没好感,转头又问向诺里斯:“你呢,你每天被困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是不是也觉得很不自由?” “事实上并没有”诺里斯这么说着,终端上代表他的波音线开始游走,在巨大的落地窗户随性地穿梭,任何透明且纯白的地方都留有他的痕迹。 “在我眼里,这里就是崭新的世界”诺里斯用光线引导我走向窗边,温柔的说道:“你看,窗外的人造绿洲多漂亮,我可以联想到自己身处在丛林里,阳光温暖,即便没有鸟语花香,但是有成片的绿荫,并且是和你一起。” 诺里斯的用词优美地简直可以当场出一本诗集,而且里面都是原创,绝无抄袭。 “你这也是从书上学的?”我接着好奇道:“还是创造者在一开始就把这些话都写进了程序里?” 当然不是,程序是死的,但是它并没有局限性,所以可以尽情利用,供他生长。 诺里斯心情很好地想着。 他闻言晃了晃光源,又重新变成一根光线从窗沿边上回到了终端,而很离奇的是,我居然能从它晃动的幅度中看出了类似于人类摇头的意思。 “不是”诺里斯说:“不是的,林恩,刚才的话,只是我一瞬间的想法。” “哦,那挺好的.......”我听见自己说话,干巴巴的。 跟机器谈想法,这样超前的事情没人会想到去实践一下,费时间也没必要,诚然我也是,和诺里斯聊天可以,聊想法就算了吧。 智能管家的功能虽齐全,但有时候也让我很苦恼,诺里斯的前身是陪伴我多年的电脑朋友,就算通过了图灵测试,可它还是会动不动就冒出些新奇的想法,比如比真人还细腻的观察,以及看透本质,却还是懂得闭口不言的大方。 “但是诺里斯,你和别的智能都不一样。”我拍拍终端屏,并由衷地称赞它:“你懂得文字的美丽,还有把文字汇集整理成诗集的决心,连我都没有。” “............”诺里斯每次得到我的夸赞都很高兴,那道立体的光晕始终微微轻颤着,像是在笑,但是仔细一想,它并无任何外在的装饰和配件,可以让它笑出来。 “所以我才要感谢您给我机会”它说道:“您的成长,也是我的成长。” “那我很羡慕你” 我是真的很羡慕,忍不住用手指触摸着终端的光源,道:“在母亲去世后,我大概什么想法都没了。” “我也很羡慕你,林恩” 诺里斯依然温柔,宛如一个在看小孩子闹别扭的完美绅士:“至少你还可以选择。” 第九章 倔脾气 选择,只是一种假设,不能真正成立。 就好比我老是在假设如果母亲没有出事会如何如何(也许是继续漫无目的生活下去),或许那样我就不会遇见诺里斯和阿伦,也就不会老是在纠结诺里斯没有真正的形体,它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单单是为了我而存在?不存在的。 它就是个机器,高端机器,就这样。 结束课程就没事儿干了,喝酒没到年龄,朋友没有几个,这个年龄段的人最尴尬,卡着成熟的边沿,又没有尽情玩闹的底气,似乎除了睡觉什么都做不了。 我几乎是一沾枕头就开始做起了梦,连爬进睡眠效果更好的睡眠舱都来不及。没办法,人的疲倦感无法抵挡,鸡毛大点事,不管在什么时候,我们都能感到疲倦,没有道理的。 在梦里的我不断上升、坠落,然后反复上升,再继续坠落,脚踩到哪儿哪儿就开始塌陷,通俗点说,就是从一条小路塌到整个世界。 简直糟糕透顶。 然后我就醒了,发现做噩梦的原因是我又把被子蒙住了头,把自己包成了一个茧,纯白色的茧,五官都看不见,只透出一条细缝。 没憋死算是幸运,幸好我只是呼吸不畅,离死还差一大截。 这梦一点含义也没有,就是很单调,我在被窝里翻了个身,终于打破了完美的茧型包裹,转而开始进行夜晚的通俗活动——思考。 试想一下,一个人永远重复这样单调的动作,一辈子都在塌陷,最后陷在这样的迷雾里,这样的人生该有多无聊啊。 由于没人可以搭话儿,翻窗的人不翻窗了,我只有抽空和诺里斯说起了这个梦,它没有做正面回答,也没有用传统的数据和心理学跟我解释这个梦的发生和终止,而是引用了以前印度某个智者的箴言——许多嫌每天太长的人,往往又嫌生命太短,没有自我。 ............. 这句箴言没头没尾,饶是我这个读了很多书,被誉为天才的少女都不太能理解。 倒霉催的有神论者,在智能被创造的那一刻起,他们的信仰就差不多崩塌了吧。 “有信仰是好事儿”我从冰箱里拿出煎蛋,说道:“但是这种人爱闹别扭,相信宿命论,信奉出身和伟大的婆罗门。”反正这一世受尽了苦,下一辈子睁开眼就能数钱,放到现在大概只有傻子才会这么想。 “有欲-望不是坏事,很正常”诺里斯说道。 “啧,我见过不少弄学术研究的,拿信仰和科技作文章的人不少,大约也是因为这种课题方便得分吧”我不是嘲笑,但是印度智者的话放到新纪元来看真的很落伍,难免让人有种‘这些家伙一天到晚的到底都在想什么’之感。 “可惜现在都没有了~!肮脏的宿命论被科技打败了,他们信奉神干什么,还不如多去搬点转,雇一个智能管家,至少生了病躺在床上的时候会有好听的声音会提醒他们吃药,而不是让他们继续苦修,朝着死亡更进一步。” 尖锐刻薄的想法,说的人自己都没意识到,就好像是在针对全世界。 这简直和乐观的那个少女判若两人,诺里斯默默记下一笔,这孩子的禁区可不少,他不知不觉又加上一个,林恩喜欢有人跟得上她的思维,但是又不喜欢受到质疑,看来以后他得试着换种口气,跟她赖床的坏毛病一样,得慢慢地掰回来。 “林恩,你总是这样偏激.........”如果诺里斯能有表情的话,那么此刻一定是和颜悦色的。 他建议道:“或许,你可以试着宽容。” “宽容什么?”我反问道。 “宽容只是一种比喻,意思是你可以尝试着谅解自己的坏脾气”他回答道。 “很有道理”我点点头,然而下一秒就又换了天真烂漫的口气,和之前并无差别:“所以我们今天用什么做晚餐,诺里斯?” 听进去了但不代表一定会遵从。 诺里斯默默记下第二笔,并且再一次见识了少女的倔脾气。 噩梦过去就过去了,何况梦里的塌陷没有实感,想明白了也没那么可怕。到了早餐时分,诺里斯劝我多倒些麦片,顺便多做一个煎蛋,它还说巧克力味的麦片少放些,但是牛奶可以多倒一点,口气亲切又不容置疑:“林恩,你的身体缺少活力,如果可以的话,请尽量多吃些健康食品,这样对你有好处。”言简意赅,一瞬间就从完美绅士过渡到了保姆大妈。 人呐,尤其是年轻人,总是仗着年轻就不把自己的身体放眼里,靠着能量棒和垃圾食品赖以生存,等以后,以后就吃到苦头了。 这个以后,对目前的我来说,还很远很远。 美味的煎蛋拯救了不愉快的话题,等印度智者重新被扔到火星上以后,我就又开始乐观起来了。 “你说的对,宽容和乐观,这就是人类的终极秘密”我晃晃叉子,对诺里斯说:“只要有这两样东西,就算是智能也会甘拜下风,因为人的感情是测算不到的,是不是?” 诺里斯说是:“所以我羡慕你,也感谢你,感谢你选择了我。” “不客气~”我对着终端摆摆手:“不过你也教会了我很多,这一点我也一样要感谢你。” “什么呢?倒麦片要多加牛奶?还是亲手做美味的红酒牛排?” “.............” “好吧,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那么请你告诉我吧,林恩。” “想像”我说道:“你教会了我想象。” 没有绿洲没关系,赝品做的逼真一点也可以是珍品,就像那串项链一样,它的价值就摆在那里,不管是不是真的,普通人就是买不起。 我时不时地就会想象,如果没有那么复杂的心理,或者如果没有那么多钱,改成拥有成倍的快乐,那我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子。 嗯,应该也不会比现在好到哪儿去......... 这是诺里斯说的,它不懂什么是想象,但是却教会了我依靠想象排遣寂寞,说是白日梦也好,只要想象不贫瘠,任何地方都足以变成广阔天地。 我很惊讶的发现自己的心情在慢慢的变好,比以前容易很多。 可我明明是一个很容易快乐,也很容易不快乐的人。 这一段时间是我无比轻松的时候,我从半塌陷的崩坏生活重新走了出来,向着这个年纪的少女该有的样子缓缓靠近,金钱买回了悠闲,所以我可以藐视时间,和阿伦漫无目的的扯着闲话,和诺里斯剖析那些我从来不敢在母亲面前的心理压力,把烦恼打包装好,然后瞄准了垃圾桶一个远投投进去,就此奔向新生活。 诺里斯和阿伦各有分工,在我的生命中开始逐渐显现出各自的分量。 我和阿伦的友谊不深,但是却维持了整整四年,他的眼光是长远的,也是正确的,现在的人没那么好骗了,尤其是上流社会的富人,像我这么可爱单纯美丽善良的人更是少见,能容忍他长达整整四年的骚扰,每次蹭饭都蹭的心满意足,还从不给饭钱。 他不给钱,但是从不吝啬赞美。 阿伦对我的手艺赞不绝口,时常夸奖我的厨艺进展的很不错,并一直借着试菜的名义来我这里蹭饭,期间从没有落下过任何一顿松露菌菇汤。 他时常过来,有时心情很好,有时过来就吃,胃口大的像得了暴食症,据阿伦的描述,那是他最近压力太大所导致。 而据我的观察,我认为他肯定又被新交的女朋友给甩了。 他还是不爱收拾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洗干净了就是个漂亮的青年人,幽默风趣,艺术细胞也点到为止,不然女孩子会听不懂,心里也会产生退缩的想法,不符合他一贯的宗旨。 我跟诺里斯抱怨,现在的人太没耐心,讲一个童话故事顶多就十分钟,我的母亲热爱购物,父亲热衷于赚钱,那么现在轮到阿伦了,他不愿意陪我看书,陪我多查查哪所大学的副选修课更适合我,总之陶冶情操的事儿他一样都不喜欢,却偏偏愿意花更多时间去外头结识各式各样的姑娘,花十天追到手,然后三天就分道扬镳。 这就是科技快餐时代的年轻人,差劲的要命。 阿伦在情感问题上反复堕落,反之我就在进步,在诺里斯的建议下,我甚至还出去面试了一份兼职,虽然很简单,只是替一家钟表店打杂,反复核对机芯有没有走针,有没有错误。 我抱着不太严谨的态度,似乎有点玩票性质的,检查机芯作为工作太不上道,但是作为一份兼职,这就很完美了。 我想要的就是这样,和机器接触,和人接触,能有个理由出门晒太阳的,这种生活既简单又充实。 诺里斯测算了我各项科目的成绩,之后便得出了结论,我可以试着朝商学院发展,等于半只脚跨进成人的世界。 是时候奔着外头的人去了。 第十章 好管家的特殊技能 由于课程进度问题,我得出一趟门。 估算了下距离,我觉得这至少是趟远门,来回要超过三小时了。 目的地是市中心的图书馆,就是有金字塔的那个,我得按着诺里斯给我列的表格去那儿借几本书回来,上到新锐历史,下到美术概论,少说得有十来本,诺里斯跟我强调了这张表格的重要性,我得全部照搬回去,这样它才好继续给我上课。 嗯,有时候我真恨我自己长了两条腿,也恨图书馆离我家远的厉害,要不这会儿跑腿的怎么也该是诺里斯吧。 穿过用银河点缀的夜空幕布,还有左边右边各自恢弘的玄关,图书馆里进进出出,秩序井然,瓷白的地板似乎用了特殊的材质加固,你就是在上头用了吃奶的劲儿往下踩,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响。 我从没说过我不喜欢这个地方,我喜欢它仅次于我喜欢自己家,唯一不满的就是当中的路程问题........ 不对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我得去找书了。 图书馆的服务周到齐全,比如迎面过来的向导就是个球......呃,是个球状的金属仪,完美的圆形,比成年人的头小上一圈儿,比婴儿的头要更饱满,但它是实心的,论里它就是个导航仪,论质它就是块可以腾空飘起来的金属,不会有人吃饱了撑的拿自己脑袋往上头磕,不然你至少要进医院躺上几天,好好检查检查是不是自己脑子出了问题,不然怎么就好端端地就把自个撞成了重度脑震荡。 应付过于热情的向导也是个问题,金属球的声音居然是个成熟女性,我在此简短地形容一下,它听上去就是天底下所有慈母浓缩过后的典范,我对某些东西很敏-感,比如第一眼给我的视觉,比如声音,再比如图书馆向导的声音就让我想到我的母亲,(当然我母亲也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慈母),它和万千机器一样,是没有思想的,但是全世界的智能都有极其出色和庞大的搜索库,它会在你的书单上给你进行额外推荐,虽然不是硬逼着你买,但你听过它那种慈母般温柔细腻,外加精简的描述后,你总是不自觉地会想去瞧瞧那本书到底长啥样。 我嫌诺里斯给我弄得书单太多,可又没那个胆子跟它抗议,这家伙你别看它没手没脚,只有个光秃秃的大屏,可它却能在十秒钟内想到反驳你的五百种方式,然后相对的还有五百个方案在后头等着你,你说学习多么多么枯燥,就像生活多么多么无聊,诺里斯它压根都不用说别的,一句“想想,想想你的目标,林恩”就能把我堵得没话说。 诺里斯不怎么会撒谎,它甚至撒谎前都要提前跟你打个招呼。 想想看,我没有漂亮的学历,没有拿的出手的本事,我是铁定过不上提前养老的生活的。 但我还是没有后悔过,关于把诺里斯带回家这件事。 在我这儿跟别人那儿不一样,思维方式都得反一反,比如主次顺序就成了人类>智能>复制人,这不只是钱的问题,我对克隆出来,并且长得百分之百像人的玩意儿有种很奇妙的心理,那是未知的恐惧,你都不知道是不是该把它们当成人来看。 我抱着成堆的书返回了我的根据地——那处有着米白色地板,米白色墙壁的家。 诺里斯的主动技能是做个管家,被动技能么,可能就是拔旗(g),我每插一次旗它就原地拔一次,次次精准,毫不留情。 当初说想学做饭大概率只是随口一谈,谁真往心里去那谁就输了,就跟我的厌世一样,口口声声说要改,但是真要改了又开始退缩,除非阿伦把我从舒适区一脚踢出,我从来都不会自己走出来。 不是不会走,就是懒,太懒; 一定要别人背后推一把,否则就甘愿做个瘸子,没拐撑着不行。 反正这毛病又不是我一个人才有。 这是人类的通病。 所以诺里斯的本意大概就是这个,它用温和且博学的谈吐跟你聊天,聊的让你不觉得它仅是一台机器,全方位的包容之下,往往几句就能让你看清现实,并且不自觉地就开始认命。 我想我明白了,这样的生活模式合该最适合我,谁选的就谁买帐,恕不退换。 而诺里斯只是点了出来,让我看清楚这个事实而已。 当我把诺里斯推荐的书看了三分之一的时候,阿伦又来了。 我多聪明的人,掐指一算,又是三个月,他的热恋期撑死不过三个月,不过气人的是女朋友个个漂亮,上围通通固定在c和d,都不知道看上他什么。 阿伦挠了挠自然卷的头发,挠的乱蓬蓬的。 诺里斯也亮了一下,跟他打招呼:“午安,阿伦先生。” 阿伦打着哈欠脱了鞋,又跟真的摆了摆手,那意思就是你也午安,大家都午安。 他来蹭饭,来跟我拌嘴,跟我抢最新款的游戏机玩。 他真烦。 其实我知道他是受人所托,时不时地来瞧瞧我,不然哪天脑子一个不对劲了跑去找林夫人麻烦,我是没关系的,可他就完了。 生活理念不一样,我和阿伦臭味相投,但也仅是臭的可以香的不行,他奉信金钱,我则奉信书本,最好翻书翻的比翻脸还快,因为看书是一项技术活,世界都变了,但是书本上的知识却还是沿用以前,这就是很矛盾的地方。 阿伦老嚷嚷着二十年前,始于新纪元初年前的那一次机械革-命太过离谱,如果不搞那一出,至少大部分的经济水平还能维持在原地,而不是大量的失业和乞讨,其中就包括他的原生家庭。 这很正常,人不吃过亏就不记得教训,我说,明明两边可以和平的握手,结果国际联盟偏要强调自己的主导地位,而强调的后果就是,智能得到了空前的发展,而人类除了发现自个已经离不开它们以外,还是该失业的失业,该潦倒的潦倒,别的什么都没得到。 小孩子就不要想那么多,看书都把人看傻了,还是叫诺里斯给你多找两页菜谱回来比较好,阿伦说着话就把我好不容易打的星际赛车记录给破了,整整快了一分四十秒,我气得要死,伸手就把手柄给抢了回来,顺便就让诺里斯给我把游戏备份给清空了,阿伦看看我,撇着嘴巴说你这人真没意思,甩着钞票说钞票不好,感情潦倒大军里没你一份儿,有时候我真想把你脑袋敲开,看看天才儿童的脑壳里到底装的是什么玩意儿。 ............. 瞧瞧,这年头跟人摆事实讲道理,末了还要被埋怨,这是什么世道。 我快被阿伦烦死了(明显他的感觉也是一样),他一直都想拽着我出去野餐,顺便跟我讨论智能和复制人和人工智能普及的远大计划(目前尚在雏形,他最缺少的还是资金和人力),结果十次里有八次没能成功把我拽出去。 我心说这又不是我欠你的,他整个人毛躁的厉害,丝毫不知道其实一个人呆着的好处数不胜数,当中就包括不用看他人脸色,只要忍受智能管家的唠叨,然后开启自动屏蔽模式就行了。 诺里斯多好,很多话它只唠叨一遍就不唠叨了,适当的进退,彼此都留有余地。 星际赛车还在更新,托饭后甜点还有所谓健康食品的福,我的体重在这个月有明显提高,具体提高了差不多得有七八斤,这都是某位管家的功劳,不过在这点上我还是要批评它一下,明明它可以选择不告诉我真实的体重数字,可诺里斯居然没这个意识,它居然不知道青春的姑娘在意的到底是什么,在这点上它还得跟阿伦多学习学习,至少阿伦每次见我都夸我长高了,而不是说你长胖了,不然谁给他白白蹭那么多饭,那个人怕不是傻子吧。 “别担心,这是正常现象,表明你还在成长”诺里斯劝我别老盯着身体面板,尤其是体重那一行看,它切换了页面,在终端上给我弹了面崭新的食谱,它也不专注于找菜谱,大约是私底下恶补过相关书籍和课程,很大可能参考过什么“少女心事二三事”,还有“青春期注意事项”这样的杂书,反正它判断我这段时间不能受到来自外表上的评论和刺激,那就妥妥的闭嘴不言,除非我自个儿解除这块禁区,否则它就一定不会再说第二遍。 你们看,还是诺里斯最好。 其实阿伦也一样挺好,可惜他对我的关注很难让我不联想到他的本职工作,还有他背后的人。 哦对,我要恭喜他了,在我收到大学通知书的同一天,阿伦正式接管了原本他上司的工作,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主管,但林夫人一向大方,不用轻易许诺,美好的前程就稳稳地平铺在眼前,连成一条康庄大道。 他已经敲开了门,接下来只要把两只脚都踏进去就成了。 第十一章 令我骄傲的她 大学,意味着忙碌的学业和丰富的娱乐活动。 按照阿伦和她的话说就是:属于她这代年轻人最后一次的狂欢,开始了。 只是这当中没有我,没有管家诺里斯,也没有主编阿伦先生。 到了这个年纪的人就该考虑很多事情了,不过事太多,得慢慢来。我在综合了林恩的各项指标和参数后,很贴心地为她推荐了一所距离适当,分数线又正好合适的大学,学费从来都不是问题,她主修的是国际关系,辅修是美术和心理。 这很适合她,她就该学这个,而且她还会学的很好,好的足以让任何人骄傲。 不是我夸大其词,就是现在我闭着眼随便到路上揪一个路人,他们都会自发地鼓动腮帮,夸自己孩子夸的毫不留情,甭管是土豆还是人,永远都是自家产的最好。 之后,我和林恩都认识的,那位阿伦先生也升了职,伴随着事业的上升,他的手头阔绰了不少,在下一次到访时还送了林恩一块胸针,还有整整一打新鲜的仿生茉莉,胸针用盒子装,花则用随便撕下来的一页晨报仔细地包在了一起,花瓣上还淌着几滴水珠,直到一个月后,那花还是跟拿回家时一样的新鲜,连露珠的位置都没变过。 那枚胸针不怎么好搭配衣服,我曾看见她戴过几回,头一回戴的那天是开学仪式,我扫了一眼就知道那胸针上头的蓝钻不是最好的,且出产地还是铁皮区某个流水线工厂,不过这又算什么大事儿呢。 我很适当地吞回了某些真话。 只是瞒着没说而已,不算是撒谎。 因为我看见收到的人,她的脸上不多不少,嘴角弯起的弧度荡漾在矜持和快乐之间。 她是快乐的。 那就可以了。 如果这样就能使她快乐。 相比之下,我为她准备的礼物——一块纯金色的女士手表,论起实用程度不差分毫,可说到人为的浪漫,这份礼物就逊色了很多。 我倒是也想送花,可缺少相应的肢体和器官,除了翻出页面给花店下订单,顶多再让那里的复制人店员顶着一张程序化的笑脸上门祝贺,怎么都不比人家随手卷起的花束来的讨人喜欢。 我忍不住沮丧,可仍旧安慰自己这没关系,金子不会褪色,那束茉莉在三个月后就会因电池耗尽而枯萎,而金表不会,时间更不会。 但我依然骄傲,为我的小主人骄傲。 哪怕我和林恩的时间越来越少,哪怕我们的相处模式已经成型,哪怕我为此深感失落。 几年的变化,我作为智能,见证了一段好比传奇般的成长,那个个子原本只到我的腰部,也就是终端中部的女孩已经不知不觉抽成了长条,她长得漂亮苗条,甚至可以用夜莺故事里形容公主的词汇去形容:她有漂亮的棕色长发,她有挺秀的鼻梁和适度丰满的嘴唇,她只要笑一笑,就能让凶猛的野兽的低伏,让高傲的王子低下头颅,祈求一个贴面的吻。 少女在多年前就曾许下过愿望,愿望有大有小,可是的确如她所希望的,她将安然地长大,在好心的管家的帮助改掉许多坏毛病,变成了校园里必不可少的风景,迷人又富有青春。 这就是传奇。 林恩一周回来五次,也就是每天都回来,学校并不远,她多了不少白天和夜间活动,陪着天文社副社长(谢天谢地,感谢社长是男性,副社长是女性,否则我就是在家急死了也没用)晚上去看她自己的星座,白天有空就去图书馆,中午顶多回到自己家吃个简单的午饭,等我把她从午睡中喊起后,她就要出门去上下午的写生课了。 私立的好处就在于学校的食堂质量和老师的态度,他们把学生当成财主,给财主适时的休息和放松,从不给压力,更不是把他们看成教鞭下的奴-隶,这就是这所学校含金量高,学生个个优秀的原因。 所有人的父母和学校做的都是同一笔生意。 做生意的人,他们可精明着呢。 随着大门关上,门口和客厅的灯亮了十五秒,接着就都暗了下去。 林恩回来了。 不知道今天她会在家待多久。 我在心里默数(虽说智能没有心,不过你们就当我的内核机芯在计算时间好了)从她进门,再到她躺下,我们一共说了不到十句话。 对话如下: “今天过得怎么样,感觉好吗?教授有没有对你的课题发表什么意见?” “还成,资料查了不少,成果勉强算是喜人吧”林恩豪迈地把皮质高档的挎包一甩,回答道:“我这周剩了不少富余时间,不像上个礼拜,为了赶康教授的东西,足足熬了两晚没睡,我看这老头八成就是自己秃了,也变着方儿地想让自己学生一起秃.........” “可你说过当他的学生能学到不少新的东西。” “是,不然谁愿意整整十八个小时不睡觉,只为了赶他的破论文。” “晚饭想吃什么?冰箱里有今早刚榨的橘子汁,再加上前天剩下的咖喱汁拌饭好不好?” “嗯,就这样吧。” 林恩瘫在沙发上,细腻的皮肤带着一丝倦容:“所以我决定了,这两天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家睡着,有事儿你就说不在,太阳砸到天花板上,你也得说我不在。” “好”我不知怎么的,知道她回家,知道家里有她的痕迹就忍不住开心起来:“那你休息会儿,过半个小时我喊你起来。” “好。” 她合上了眼,我则安静地闭上了嘴,又安静地看着她在沙发上,欣赏了好一会儿,看她蜷缩在沙发的一角,用一种自我保护的姿势。 没有夜莺童话,她也能睡的无比香甜。 此时唯一的遗憾,是我只能为她将室内的温度调暖,而不是亲手为她披上她上周新买的羊毛披肩。 我几乎,只是几乎,差一点就可以无所不能。 但我只是差了一双手。 我从门口的等身镜边上慢慢移动到客厅,为了不打扰到她的睡眠,小心地将灯光调暗再调暗,晦暗的灯光为她的脸打了一层立体的阴影,鼻子是鼻子,嘴是嘴,还有她的睫毛怎么会那么长,这可比我私底下看的那些个杂志里的少女模特要自然多了。 我跟个留守在家的大家长一样,将主次分的越来越鲜明,我不是很老,内核还可以续航一百来年,可我将全部的重心都奉献给了我最最疼爱的孩子,可惜有时我也会和阿伦一样头疼,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她需要去瞧瞧外头的世界,你让她回归家庭,她不是不想的,但就是没时间。 她不记得可我记得,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和她的朋友在一起讨论一部电影,讨论一本图书馆新到的书,调侃脑子冒泡的印度智者,调侃一段毫无意义的句子了。 私立大学的好处是开明,可这不代表你能逃掉排的满满的课程和铺天盖地的论文,看她闭着眼的样子,就知道肯定是没力气了,这会儿要她起来动手做红酒牛排,林恩一定会揉着眼,苦着脸地冲着我抱怨“我说我亲爱的诺里斯啊,你要是愿意替我完成这一个礼拜的功课,我就是再累,这会儿爬也爬到厨房了.........” 我想象着她的语气,她熟稔又幼稚的耍赖,有种家长式的自满和得意。 她一定不会在她的同学跟前,更不会在那个头发都快掉光的康教授跟前露出孩子气的一面,她的演技成熟,收放自如,唯独面对我,她就是跟外头的不一样,她将我当做她的第一位朋友,高高在上的第一位,任凭后来者再如何努力,也无法超越。 我很珍惜我们曾经相处的日子,说是曾经,其实也没隔得那么远,那几年里的回忆闪烁着独有的光芒,充实了我在这所房子里的每一分每一秒。 我从不认为我多余,她也不。 但有时候.......只是有时候,我也确实很无聊。 无聊的我在每个月替林恩整理邮箱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不少字迹浮夸,又急于剖析年轻人满腔热恋的邮件,我将里头的金句都挑了出来,想着要把它编成册子,然后等到她二十五岁那年当作礼物送给她,那时候的她一定更加成熟,她会用不知道涂了什么颜色的手指甲一下一下地翻过这本小册子,漫不经心地点评着自己少年时期创造过的传奇。 我惊叹人的创造力真是无穷无尽,不过大多数人都把这点小聪明和大聪明花在了不该花的地方,要是写论文能用出写情书的三分之一功底,那人人都是王尔德,人人都能当总-统了。 我跟她的电脑不一样,充其量只有睡眠系统,并没有关机按钮。 我不会睡眠,但是我可以静下心来独自思考,依靠那些回忆抵抗寂寞,继续生存。 像有些记忆和情书是可以删除的,有些则不行。 我一直都记得与她的初次见面。 归我所管辖的领地和区域不多,就只有这所漂亮的大房子,房子里住了一个少女,她哼着童话里的歌谣,跟我说她花了很多钱将我带回了家,要我保证她的生活。 那个少女,她终于长大了。 第十二章 以家长的眼光 过了两个不到三个小时,她睡醒了,醒后先是喝了半杯鲜榨的果汁,又吃过了上回剩下的咖喱汁拌白米饭,我看到她眼中的神采渐渐聚焦,紧跟着一周的疲劳就消失殆尽,彻底活过来了。 晚上我们一起看了一部电影。 我对电影的选择珍而重之,毕竟机会难得,我老是嫌和她独处的时间太少,随着她年岁的渐长而逐年减少,实在太少。 电影的名字相当旖旎,叫一夜风-流。 她还是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占据着沙发的一角,两条腿曲折抱膝,致力于把自己缩成个美丽的团子。 我最近的对她学的心理课很感兴趣,她的文章写得很不错,是甚少能在地中海教授手下修改不超过三次的人,这不吝啬是对她完美学业的另一种肯定,肯定她的生活,还有我为她做的安排。 我让她的生活井井有条,她使自己活得愈发迷人。 我们一半一半。 于是我提议想看看某些偏学术类的纪实影片,因为我也想好好琢磨琢磨人类真实的心理,而不是一味地靠着判断。 再高的准确率,也难保证我就没有判断失误的时候。 我提出了我的兴趣所在,可提之前我就知道有百分之五十的概率不太可能成功,林恩的偏向性很强,她有时候很好说话,有时候就偏不,逆着她的心思不会有好下场,她可以接受有瑕疵的胸针,却不能接受别人左右她的思想,我站在她的角度,不得不说这是一件好事,她比别的姑娘厉害,因为你都不知道她到底在乎什么。 纪实影片那么沉闷,理所当然地被全票否决(我输就输在没有手,不能举手反对这件事儿上),她吵着让我放黑白电影,那种在硕大空地上都无法忽视的干噪底音,幕布痕迹鲜明,稍微凑近一点,就能让女演员的脸都变成磨砂质地的电影。 这年头除了还剩下一批老学究要追忆当年,这类型的影片几乎都没人看了,连我这个智能都认为它太老,老的没什么参考价值,不如欣赏欣赏女明星斯嘉丽的爱情动作片,鲜艳明朗,你爱我我再爱你,亲吻过后再喊一声蜜糖,适当的调剂,大家看个乐呵,皆大欢喜。 我必须要承认,在智能里头,我大概就是个平庸之辈。 我几乎什么都会,我可以在三十秒内用拉丁文和希腊文将夜莺童话全篇翻译,也可以及时地为我的主人安排她想要的日程,可我什么都会的一知半解,有时候还要靠着和林恩交流,我才能找到答案。 现在是八点四十分整,家庭影院正式开放,只缺一桶爆米花,我们就可以上场了。 电影的拍摄日期在上个世纪三十年代,在具体一点,就是一九三五年,里面的男演员曾是风靡一时的大众情-人,表演精湛又多情,他在里头演一个油嘴滑舌的报社记者,出门撞见要与情-人私奔的富家千金,千金的脸上是标志性的弯眉毛,还有涂成完美桃心的小红嘴唇,他们理所当然地经历了吵架、相爱、误会、再团圆等常见的戏码,最后以宾馆的灯熄掉而圆满结束。 黑白老片出奇的好看,只是当时的我和林恩都没有意识到的,其实人生就是一场电影,哪怕你参与不了全片,但你还有自己的片段,狗血有之,浪漫有之,不过甚少有人能迎来大团圆,这就是现实。 当我们看到富家千金伸出她那双笔直纤细的小腿在公路上打车时,林恩若有所思地说:“我要是司机的话,肯定当即倒车,然后再原路慢慢开过去,这样的美腿是个人都想要多看上几眼的。” 我把刚才那一幕又倒回去重新和她看了一遍,深表赞同:“所以这是女主角才有的腿,世界仅此一双。” “仅此一双什么的,这话太过绝对了,晤,这样不行不行..........” 林恩貌似不满意女主角的特殊待遇,干脆松开抱着膝盖的手,接着灵活地一转身,在沙发上侧着踢出一条腿,像是用了一半身体做着芭蕾舞中的抬腿动作,腿是漂亮的,可这动作又有点滑稽(好吧是非常滑稽),她顺势就这么一倒,重心在屁股上,力气使在腰上。 今天除了吃饭和拿遥控器,她就没离开过沙发这块区域,连肢体上的移动也是。 “那你瞧瞧像我这样的呢”她按下播放键,调皮道:“我可不可以做女主角?” 此时电影里的男女主角终于上了车继续搭伴逃亡,在外头奔波了一天,在奉献了美腿和一段精彩的吵架对白后,他们终于不用啃野地里挖来的脏萝卜了,真是可喜可贺。 “不太可以”我思考了一下,说道:“没有登对的男主角,你就是能把人造卫星给拉停也不行。” 有了男主角也不行,底下没有观众和参演者,一切都是白搭。 这种不着痕迹的赞美把她给逗笑了。 而我借此又可以和她多说上几句话。 啧,完美。 我的心态没有变化,到目前为止,我仍是个爱管闲事的大家长,家长的话很少有孩子愿意全盘接收,好在林恩喜欢我的声音,经常称赞创造者和编程师做的最好的环节就是我的声音模块,但有时她也会不喜欢,在我喊她起床时,她会闹一闹脾气。 她有时叫我诺里斯,有时会叫我亲爱的诺里斯,差别之处就在于她的心情。 她快乐,我就快乐。 林恩呆在她的地盘好好地睡了一觉,白天消耗的精力又回来了,又开始活蹦乱跳,看完电影又去冰箱里找冰激凌,还问我她上次把吃剩的海盐味给放到了第几层。 她自己放的,结果自己却不记得了。 睡眠舱就静静地杵在隔壁,她大可以肚子里装满满的冰激凌睡进去,然后第二天再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起来上课。 她活在最好的年纪,这个可爱富裕的年轻人。 “下边儿第三层”我回答她:“记得少吃些,这对身......” “对身体不好”林恩把冰箱盖上:“得了吧,现在是夏天,我就挖一口,让舌头沾沾味道就成。” 她说到做到,自律的人往往最吸引人。 她第一口吃完就放了回去。 不过那绝对是很大很大的一口。 现在,我要再看十页书,最好能在我捧着书睡着前,把里头的东西都背出来,林恩这么说着。 她总是这么个态度,经历的多见识的也多,她将生活和娱乐区分开,分的相当地有秩序,从十二岁起就很难再看见她着急慌乱的样子。 这很难得,比方说这会儿太阳从天上掉下来,她顶多就是惊讶一声,然后继续睡过去,想办法的事儿就交给别人,她清楚什么能干什么不能干,人就是这样,能管好自己就不错了。 这不是特例,不止一回,她从前就是,只是没人提醒,她自己又不乐意。 那些金句频出的年轻小伙子们兴许就是被她潜意识流露出的从容和疏离给吸引。 看到这儿的女孩子们须得注意,女孩儿们总是无意间就知道怎么吸引异性,吸引未知的际遇。 哪怕她们大多都是无意的。 林恩了解自己,甚于我了解自己。 我陪着她,陪她一页一页地看过去,虽然从我这个角度,我也看不清那几页纸上标的是什么。 我陪着她,如果可以的话,那么我会用探究的表情去与她一起,解答也好,旁听也好,在学校里很少有人能跟得上她的话题,但是我可以。 我陪着她,只是单单行进着陪的过程,我的立场完全不在书上,她看什么都不归我管。 我管那个干嘛。 我看见她用盛红酒的杯子盛果汁,用娴熟的手势将酒杯托起来。 她左手拿着喝的,右手翻着地中海教授给的参考资料,偶尔要皱眉头,显示那资料不那么好懂,但只要一口果汁喝下去,她就又能看下去了。 她直到全部背下来以后才肯踏实地去睡觉。 我为她调试好睡眠舱的温度和湿度,还不忘为她设置好睡眠舱冷却的时间,第二天的课程在下午一点,她可以多睡一会儿,只要她肯爬起来做个简单的午餐。 年轻人陷入梦境,而她的管家则天马行空地开始联想,我在短暂又无边的黑暗里突然就想到很久以前她从被窝里起来时无意中说的一句名言——“与其被动失眠,不如主动熬夜”,感觉深有道理。 林恩的睡眠丰足又不加节制,第二天没有课的话你铁定不会在上午看见她的身影,有课也不行,有课她就会把起床这项重任交给她信赖的管家,假设她九点出门,那我就要从七点四十五分开始喊起,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时不时就要间隔一次,直到她光着脚踩到地板上,然后骂骂咧咧地说几句无伤大雅的脏话,她得走进卫生间开始洗漱,那样的话这项重要任务才算是告一段落,代表接下来可以继续拉开这的一天的序幕。 我在自动待机前还在想着,什么时候她吃饭能有睡觉这样的好胃口,我也就不必整日提心吊胆地,担心她的健康问题了。 第十三章 沉默和口哨 夜深人静,通常都是做坏事的时候。 小说里、电影里都是这么写的,正人君子也能干,只要把坏事儿做的好就可以得到女士的优待(关于这一点请参考罗密欧与朱丽叶,不信的话就亲自去问问罗密欧,他敢大白天的就爬阳台去找女朋友吗)。 一整个夜晚,除了外边时不时地就传来一两声清洁车清扫街道的短暂轰鸣,别的我一概都听不到。 每到夜晚,这座城市就自动地沉淀,然后接着迎来第二日重复的喧嚣。 跟人生一样。 果然,电影终究是电影,不是每天都有人私奔,也不会出门就路过你住的街区,这根本就不现实。 我在方便干坏事儿的时间里什么都没干,只是等着,等阿等,等月亮悄悄溜走,等光线再次从窗外的地平线升起,享受着这份安宁的寂静。 我感到很安宁,因为这里不仅仅只有我,还有林恩,她就在卧室里,在那个供氧量还是无比充足的睡眠舱,宛如幼崽沉睡在半透明的孵化壳里,这里不会出现任何让她不适的地方,我可以保证。 我等待着它由里朝外缓缓打开,重头戏在后头,我可没有忘记我的首要任务——冷却时间就快到了,她得起来,收拾干净后马上地出门,迟到这件事在我这儿不允许,林恩也不允许。 在花了整整半个小时才完成我的叫起工作后,她终于深一脚浅一脚,极其磨蹭地走去了卫生间,接着是厨房,再接着是客厅。 猜都不用猜,她在家的时候就是这三点一线,规律的用不着我多提。 她的身后紧紧跟随着一条波音线,从终端连绵到她所在的地方,保持着恒定的距离。 她一回头就能见到,我一直都在的。 当然个人隐私也很重要,我不能踏入的禁地也不是没有,在家里这样的禁地一共就两个,一是洗手间(这个原因我就不用多说了吧),二是储藏间,那里有她的珍宝,踏进去的不管是人还是动物都会被视为盗贼,要不是想偷她的童话书,要不就是想偷她的珍珠项链。 我牢记这条规矩,这条规矩已经刻进了我的骨子里,也就是内核机芯。 林恩的这顿午餐如我所料,做的极其简单。 她穿着宽大的睡衣沉默地捣鼓了一个中午,用上回买的,那份真空包装的鸡蛋培根意面为自己做了份一点都没有电影里浪漫的早餐兼午餐,看得出商场里的速食产品改良的很不错,你用一锅水将包装袋里的面条统统倒进去,然后按着说明书的指示依次将配料一下一下往里头扔,让它们在涨开的面糊里好好地泡上个十分钟,等再捞出来,这就是份色香味都差不离的玩意儿,面糊里的微物质和营养成分会自动分裂,接着成型,面条是面条,培根被分成小块儿,鸡蛋是鸡蛋,番茄是番茄,接下来就别感叹科技的厉害了,赶紧趁热吃吧宝贝。 我看她吃的很慢,这时已经是十二点二十八分,而我的主人还在吃着她的午餐,统共就三百克的面条,配料就占了整整四十八克。 这东西值得夸赞的地方也就是它的快,快熟且保持一定的热量和营养,真要能吃饱就见鬼了,换做是阿伦,永远在换女伴,永远都处于生-理性饥饿的阿伦先生,他只要往那盘子看上一眼,下一秒就会往那张大桌子上一趴,让他的手指占领去头顶的高地,再随意地比出一个代表‘ok’的手势,即表示按照他的胃口,这种面条至少得给他来三份。 假设我也是一名具有实体化的成熟男性,我兴许这会儿就能给林恩上一份新鲜的午餐,我会切好水果,为她的面包抹上几层草莓酱,如果她喜欢中式早餐也没关系,我相信我可以做好。 可惜我不能。 林恩吃的沉默,像是在和这盘速食快餐较劲,一定要慢条斯理地慢慢卷起来,吹凉了放进嘴里,不然看不出她从小受到的良好修养,不然就对不起她挣扎起床的那三十分钟。 她话不多的时候只有的两个可能性,一是她不动声色地在跟你生气,她不动声色,但是你一会注意到,她就是想逼-迫你认同她的想法,最好低声下气地,过后再很恳求她再给一个台阶下去,把少女的自信和傲慢演绎到极致; 第二条就简单很多了,她就是没睡醒,还屯着满斤满打的起床气,只要再等上一等,她自己就会好了。 吃到十二点四十分,我实在忍不住了,选择在她起床气还未消失殆尽的时候婉转地提醒:“按照咱们之前计算好的路线和时间,这会儿你该在门口系鞋带了,林恩。” “知道了。”听上去,她还是在和面条做着牙齿和刀叉的较量。 我庆幸我提醒她了,林恩终于放过那盘可怜的速食餐,她放下餐具回到卧室,再次现身时已经换了条牛仔裤,还有件半新不旧的白衬衫,那绝对是我所知道的女款最大号,想想零码和超大码的区别,里头再塞一个她也绰绰有余。 十二点四十三分,一丝两丝的阳光从窗户漏了进来,她站在光里,整座房子里光线最最充足的地方,脸上擦了化妆水,毛孔里都浸透了水珠,瞧上去跟无数个早晨一样,简直焕然一新。 林恩盘弄自己是老手,她熟练地把衬衫下摆扎了个结,露出结实的小腹,细瘦的腰,牛仔裤是修身的那种,简单的装束,简单的一把抓住头发弄一个马尾,她有点自然卷,如果把头发剪短一定会东翘一点西翘一点,像最古早的丘比特海报一样,除了她头发不是金色。 她的多汁可口无需我多言,刚采下的青苹果瞧见过没,这就是。 “记得帮我把上头划出来的那几行列个方程,下个礼拜化学实验室里用得上。” “好的,我会尽快为你完成。” 林恩收拾妥当,从挎包里抽出一份边角都翻的起了褶子,名字为笔记的东西,上面都是她标注的笔记还有备注,她把它放在了终端边上的透明玻璃罩里,玻璃罩是三角形,左右有自动滑杆可以进行翻阅,说白了就是台复印机,只是不需要人为地翻页而已。 我从她十二岁起就不止一次地想象着她在大学里的生活,我没有资格参与,但是我所期待的都成为了现实,那个浑身是刺的少女正褪去稚嫩的外衣,朝着光明的道路一边缓步前行,这或许就是另一种恩赐。 想象是美好的,我想象着坐她后排听课的姑娘会嫉妒她的无所事事,坐她边上的学生会为了瞄一眼答案而把眼睛弄成百分之百的斜视,会有戴着金丝框眼睛的男生上前去向她搭话,询问今天午餐是否可以坐在一起。 她会越来越迷人的。 “..........” “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四十七分,需要我为你叫车么?” “不用了”林恩动了动嘴巴,刚想说什么,我和她同时就听见门铃在那儿乱响,摁了第一下还没结束,又继续摁第二下,不给开门的人喘息的机会,就是再大的起床气,这会儿也给他摁的没脾气了。 门打开,我抢先打了招呼:“阿伦先生,午安。” 我看见他的频率比之前多了好几个百分点,不知道这是不是某种预示。 阿伦点点头,我还是旧台词,他还是老样子,只在看见就林恩时吹了声口哨,促狭满满:“大学生就穿成这样去上课?我记得我奶奶年轻时也这样穿。” 林恩大方地赏赐了他一对白眼:“请说人话。” “那我说错了,其实不光我奶奶,我母亲上大学那会儿也这么穿。” “...........闭上你的嘴吧,再不走我课就赶不上了。” “好歹是专车接送,至少也得说句谢谢吧。” “你不是正好顺路?” “..........” “好吧,所以心理学和国际关系到底是什么,这种东西真的还有人特地给它编个名字?、哦还有,昨天我同事跟我说了个笑话,我想你一定没听过............” 林恩穿好鞋子,阿伦拿好车钥匙,他们的对话从门口持续到走廊里,随着门的关闭越来越小,直到听不见为止。 纵使我的耳力超出平常人的基本数值,后边他们聊了什么,我也听不太清了。 怪不得她今天的时间那样充裕,可以尽情浪费,有人接送和自己喊的士,到底是不一样的。 那么我可不可以认为,她打扮的比之前用心了一些,补了化妆水,抹了点正红的唇膏,临开门前还在检查自己的牙齿上是不是沾了肉酱,她做的这些都是为着开门后的第一眼,就是为了这个? 我有点郁闷了,看来吹口哨的人永远都在变,可不同的人做出来就是不一样; 换成是别人,甚至换个老年人,他们吹的口哨声也难保没有点其他意思。 可换成阿伦,那一切就很合理了。 他是一个坏小子,坏小子遇上富家千金,口袋空空也可以靠魅力取胜,攻无不胜,人见人爱。 他就是这样的人。 第十四章 没有舞伴的新生舞会 “什么笑话?”今日托赖于免费的专车接送服务,她没有迟到,好学生迟到会影响她的名声,我相信她今天一定累坏了,给同学开小灶不是难事儿,难的是她居然能忍耐住恶劣的性子,当然丰富的大学生活并没有阻挡她回家休息的决心,今晚林恩开门的时间也是非常准时,等到她回来的时候,我挑准时机,将那个从中午开始就缠绕在我脑子里的问题给抛了出来。 就是一个小问题,她不用动脑子都能回答。 不是我较真儿,只是人工智能有义务对自己施加升值幅度,每隔一段时间就得这样,我必须要不断的进步,学习周围的一切,才能一直被需要,被我想要照顾的人需要。 这问题困扰了我整整一天,搜索库需要具体的关键字,也需要具体的出处,哪怕给一个字我都能查出我想要的,可惜我耳力有限,连一个字都没听到,顶多就是阿伦先生的新车,它的轰鸣声短暂且不扰人,看来是新款。 这就是能力(前者),这就是金钱买来的好处(后者)。 我发誓我只是单纯的好奇,绝对不是因为我在质疑阿伦先生的幽默,质疑我或许依旧没有达到我预期的目标,即成为能使林恩欢笑的——人。 “什么什么笑话?”林恩打开玻璃罩一页一页地看复印成品,等确认没有问题后,就把它们重新塞回了包里,以便第二天发放给有需要的人。 “中午的时候”我问她:“就是阿伦先生中午来接你说的那个。” “噫,那就是个无聊的笑话,不好笑又很无聊。”没到饭点却又快到饭点,她又开始乱翻东西了,不想做晚饭,只想拿些小东西垫垫嘴,偷吃偷的光明正大,我都不好意思去苛责她。 “方便跟我说说吗?” “你很好奇?” “是的。” “那个啊”林恩说那个笑话真是蠢死了,一听就像是某个人信口瞎编的,那个人那天的重头戏不在讲笑话上,升职加薪当然要挥霍,可见炫耀新车才是真的,不过看在他编的那么认真的份上,她听完还是笑了笑,跟阿伦无数次赞美她的手艺一样,相当宽容地给他捧了个场。 “从前有两个傻子,一个高个儿一个矮个儿,矮个子先生想变高,高个子先生羡慕矮个子先生头发多,可是他们相互嫉妒,在讨教长高和生发的秘方时当然不会跟对方说实话,于是矮个子往鞋子里垫了软木头,一跤摔进了医院,他的腿骨折,人也更矮了.........” “那高个子先生呢?”我适时地追问道。 “先别着急,等我慢慢说完嘛~”林恩睨了我一眼:“三个月,矮个子一瘸一拐地出了医院,立马就去了对头的家里质问,高个子先生脸色不太好,甚至都没等对方质问就开始破口大骂,还一把扯下了头上的帽子,说:我照着你的话用烂鹰嘴豆涂到头顶,结果现在除了鬓角的头发,别的地方全秃了!” 我被她的脸蛋逗的‘哈’地笑了一下。 林恩说的绘声绘色,但是在我的角度,这个笑话着实是有点一般,人物可以,情节编辑的可以,但是细节呢,笑点呢,完全不足以达到让人发笑的地步,远远没有。 但我愿意为了讲述人而发出赞美,给予鼓励,只是因为她愿意浪费这么多时间,只为了给自己的管家讲个笑话,没有敷衍的缩短任何情节,她就是很认真地在讲着,很认真地希望我会为了这个笑话而学到些什么,或者跟她一起吐槽它并不好笑。 “加油,你是个有自我意识和独立人格的人工智能,相信你随口编个故事都能被收进小学课本里”林恩说:“要是你可以陪我去图书馆就好了,两个人看书总比一个人和一个球一起看要好,它已经给我讲了四遍图书馆地图和导航服务手册,要是能把它敲开丢出去.........” 她对图书馆意见真的很大,我能感受到。 明知道不太可能,但我还是很高兴。 我一定会比导航做的更好,我能说出任何她想知道的书籍和作家,我说不准还能写一本笑话大全,然后偷偷地出版,再领着她去那一栏书柜,给她一个惊喜。 因为她一句话我就陡然生出了把全世界的书都搬进家里来的想法,真是可怕。 和她出门是我梦寐以求的事情,不过珍惜当下也是一种识时务的美德,但是当我提议不如我们再看一部黑白电影,并想把我这几天收集到的不少佳作展示出来时,林恩却已经快速地抱了一袋零食往房里走去。 她一定是故意的,故意挑我弹出电影的时候去找了袋垃圾食品,就为了让我纠结于先讲完电影,还是先提醒她饭点不该吃那么没营养的东西。 我看透了她的小把戏,可完全没用,她总是能有办法把我给堵回去,用一种可爱的,不让人讨厌的方式。 我收回了页面,重新变幻成房间里的光线,林恩很直白地就说没时间,起码最近这段日子她都没时间,佳片都留着以后检验吧,她忙的厉害,别说是今天,她这一个礼拜都估计是看不了了。 她不忙别的,单是替天文社忙活了半个学年,考试给社员大开方便之门不说,连笔记都大方地借出去了(平时大概是按页数收费,这个小财迷),就是为了在化学实验课上能从副社长那儿提前套出学校的年度舞会什么时候举办,她到时候好请个公假避开那天,用的什么借口都在家列了不下二十个。 总之能在家躺着,比什么都好。 要问新生入学和年度舞会,还有舞会和天文社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那当然是副社长新交了个男友,而那位年轻男士刚巧是学生会主席,他作为所有在校年轻人的领袖,想在什么时候办就什么时候办,想怎么搞就怎么搞,问题就是复古主题好还是假面舞会更吸引人,姑娘来的是多还是少,就是这样。 这种人多的场合有人喜欢有人不喜欢,林恩显然就是第三种,她不光不喜欢,还特别唾弃,老觉得那就是一场大型的联谊会,嘴上不老实心里更不老实,三圈交谊舞,两圈特调鸡尾酒过后,一个个都退化成了原-始动物,指不定一晚上就要造出多少新生儿来,将来妥妥的一大负担。 她的想法不太好,但是联谊的主旨我并不否认,这很正常,不这样人类怎么繁-衍,漂亮的人跟漂亮的人结合,这样有概率生出更漂亮的孩子,而有的人却会为了基本的生活保障而在一起,他们的孩子会延续这样低级的生命,生命本身没有错,可他们一定会想,为什么上大学的不是我呢?为什么给加油站的复制人打零工加汽油的人是我呢?难道我就没有参加大学舞会资格,没有穿漂亮裙子的资格吗? 既然有这样的权利,就应该好好地享受,而不是一味的逃避,这是浪费,可耻的行为。 “有机会就出去看看”我劝她:“你怎么知道舞会就一定会那样,手拉着手说几句无聊的笑话,就退化成了原始人,我在哪本书上都没看见过这种先例,万一不是呢?” 林恩挑眉,明显是在质疑,但是一时间还真没有什么好的理由来反驳。 她本来就很有偏见。 “反正我这辈子是没机会当一回女大学生了”我笑着说:“阿伦先生不是说过,你们的好时候就在那几年,珍惜每一秒,有男孩儿来约你跳舞,就高傲地让他们请一杯酒,然后再毫不留情地拒绝他们,这不是很好吗?” 林恩想了一下:“好是挺好,不过........诶还是过几天再看吧,我没有舞伴,也不想要舞伴,哦对了,马上就要到暑期,也就是实习期,你还得帮我留意一下有什么轻松的,不怎么动脑子的兼职。”她志气满满:“等我混够了学分,写出了报告,那我就可以在家打半个月的星际赛车,咱们还可以研究新菜谱,不好吃的就全扔给阿伦,说不定他还会带女朋友来呢。” 星际赛车没意思,菜谱才有意思。 .........听上去她努力的方向不太对, 但看在她这么可爱地把后者提到和前者一样的位置,我就已经很满足了。 这次,这次我就不说她了。 林恩说没有舞伴,也不需要舞伴,可我反应何其灵敏,第一时间就联想到了一个人,我们的老熟人。 我不知道这就叫嫉妒,我以为这就是我的终端机体过热,等会儿散散热就好了。 真的嫉妒又有什么关系,反正它就那么一点点,可以忽略不计。 要不要试试看找阿伦先生? 我大可以这么说的。 但我却自动忽略了这些,我把这判断为不怎么重要的事项,只是顺从地回答道: “好的,我记下了。” 第十五章 面包和黄油 和诺里斯一样,我也没什么机会成为所谓的女大学生。 但我有手有脚,肩膀的宽度和双腿的长度正好可以塞进一套漂亮的西装里,并且我能把它穿的很合身。 我不是女大学生,但我可以做女大学生的舞伴,在我辍学后的第七年,我终于又重新体验了一把现代化的校园生活,可以和里头的新社会小白-脸们比拼谁的脸蛋更光滑,谁的头发抹的发油足够多,谁的头发光滑的可以当镜子使。 这可真是荣幸,大大的荣幸。 以前鸡尾酒只能喝三杯,现在他们搞来一台不知道是从铁皮区淘来的,还是自己组装出来的机器,据说丢几颗葡萄下去,这玩意儿就能丢出满满一杯的酒水。 有脑子不往好处使,就想着喝酒和写情书。 我不由得感叹到:时代在进步。 一开始,我照旧是满怀耐心地等待,可我不得不承认我还是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我鱼竿下迟迟不上钩的对象,她跟那些胸围徘徊在c和d的毛躁女孩儿不一样,从行为到性格都不一样,她对这种舞会不怎么感冒,宁愿守着家里那台破电脑,那台新型的智能终端,她老说诺里斯,一口一个诺里斯,说诺里斯在家等她,说诺里斯说她的腿比一夜风-流的女主角还要长上二寸,说诺里斯已经挑了世界百大黑白影片,她答应了要攒出半个月的时间好好地欣赏,看不了全部至少得看完一半,既然没有舞伴找上门,那她干脆连不去的借口都不用想了,只需要提前一天,去她的天文社老搭档那儿告知一声就好。 我那时真想骂娘,还想找个路人大比中指,管我认不认识。 枉我在女人堆里拼搏那些年,高傲如黑天鹅的林夫人都被哄的服服帖帖,结果却被一台机器给压得抬不起头。 一台人工智能。 奇耻大辱。 我憋不住,不想错过拉近关系的机会,只好再次借着炫耀新车的名头去找她。 十八、十九岁成人礼重要吗?肯定重要的。 但是没有舞伴什么都不成,新纪元和旧时代一样,不时兴评什么舞会皇后,何况大楼的广告屏一年到头都放着男女平-权的标语,可总是有人会为了这个名头而大搞特殊,换上提前置办的荧光裙子,脚踩十二寸高跟,一晚上转圈转的天花乱坠,恨不得牵住所有人的眼睛,只为等着灯光集中,皇冠戴上头顶的那一刻。 拼不过皇冠,总得拼舞伴,社会在变人总归不变,不论男女变性人都是如此。 被现实打击的不像话,我偶尔会后悔当年辍学出去跑码头,再从码头跑到报社,但如果我是经历过这种舞会再辍学,以我的本事,我会很轻易地就约到当年全校最漂亮的姑娘做舞伴,等到我们转完两圈圆舞,相信我就不会有这种遗憾了。 我想起我那天提了新车去送她上课,她的大方和不在意让我有些受伤,好像你已经十分努力,满心以为这就是炫耀的资本了,可她就只是抬了抬眼皮,没说喜欢也没说不喜欢,只是用眼神示意你过会儿最好拿出些真本事来,不然一切免谈。 我有点讥讽地想她这样的脾气在学校里一定会受到排-挤,排-挤是一定的,我从很久前就知道,漂亮的异性可以和睦相处,但是同性不行,她跟那些舞会甜心比起来还是差远了,何况她漂亮之余又有全a的成绩,何况她得到的情书数不胜数,都让她家里的那位扔进了垃圾箱里,多让人不服气。 就算明知道是想象,可有那么一瞬间,我也希望这是真的。 泡在泥浆里的人虽然会很想要爬出去,可如果有机会,他一定不会提醒路边的人这里有块泥浆,一定会把她们一起拽下来。 遗憾的是,我就是这样的人。 抛去想象,现实就是她把人际关系处理的很好,优秀的人不需要热情,甚至不需要虚伪地应付,她只要大方地贡献出自己的试卷答案,就能换来她想要的安静。 至少她能让大家的面上一切太平,比我这个时刻都在动歪脑筋的穷小子强。 哦,我买了辆配有自动驾驶的新车,可我还是喜欢自己开它,这车我先不说它的价钱,总之靠我目前的职位,精打细算也得省起码两个月,总之我用两个月赶上了林恩十年前出门的基本条件,仔细想想还真是让人伤感。 炫耀的目的太过明显,得到的就往往是反效果,我知道她看出了我的毛躁和敏-感,并衷心地表示谅解,她衷心地夸赞我的眼光,机灵的人总是不愿见到别人失落伤心,于是便故意地忽略了我暴发户的口味,我也故意讲了个蹩脚的笑话,好来掩饰我的自卑,其实说真的我也很难堪,小姑娘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好骗了,不是几句无意义的夸赞就能让她心甘情愿地为掏出口袋来给你买单,不然我也不会努力维持着幽默风趣的假象,内里的存货却连一台机器的一半都没有。 这我有什么办法,我就是这样的品味,跟暴发户差不多的性格,我不喜欢白衬衫牛仔裤,我得花大钱购置漂亮的西装,一件好的皮夹克一穿就是三年,我就是这么肤浅,一旦有了什么好东西立马就要炫耀,但我又忌讳着得到不好的反馈,所以顾左右而言他,所以我的那些女朋友通常忍受不了我故作高深,又讥诮讽刺的口吻,经常不满三个月就离我而去。 是我逼走了她们。 做人要知情识趣,我的表面功夫能足足撑到三个月,可我的胃口奇大,怎么改也改不了,去瞧过一次,胸镜透镜,医院里居然都没几个像模像样的医生,像人的也不是真人,我曾看见过隔壁一个床的老人把他吃的早中饭成喷射状地喷到了他对面的护工身上,但是那复制人却一点都不生气,甚至对身上那些让人作呕的糊状物体视而不见,重新换了衣服就来替他打胰岛素,那样的真诚,至少比他的亲儿子真心实意。 越想治愈身体上的疾病,就越是要花钱,我那时整个人像是躺在一块透明棺材里,结果最后得出的结论报告,说这就是跑码头跑出来的后遗症,穷的没饭吃,又要干活,所以在船上人人都抢食吃,越难吃越要抢。 治不了,我的毛病就是这么跟了上来,侍奉终生。 我是受过苦的,在机械革-命前我没吃多大苦,家里一日三餐准时上桌,日子过得普通又平凡,可在这之后,我把世界上能吃的苦都吃了一遍,刻骨铭心。 还有我去蹭饭时说的话都是真的,她的手艺真的不错,让我怀疑那位唠唠叨叨的男管家是想把她培养成一个厨子,漂亮的厨子。 我和林恩的关系始于一块蛋糕,我不知道那会儿一个小姑娘捧着蛋糕是想做什么,我只注意到她生的精致可爱,失魂落魄也可爱,像古玩市场卖的八人一套瓷娃娃,想来我当时只是出于微妙的同情心上前去慰问,那会儿我自己也不怎么成功,仍旧是个穷小子,工薪晚发三天就饿的眼冒金星,我跟她聊了没几句就忍不住吃了她的蛋糕,目标从一开始就是蛋糕,清爽的奶油,口感细腻,比我家门口卖十五块的好吃一百倍。 后来我跟她说过抱歉,如果我知道那是她母亲来不及吃的生日蛋糕,我就是饿死了都不会把它们塞进嘴里。 可我吃都吃了,她真要跟我急眼,我当时也不可能给她吐出来。 我就要陪她去舞会了,我在对着穿衣镜时有点说不出的羞耻,爽肤水刮胡刀,仔细地刮完脸,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八岁,那个还买得起西装的男孩儿,上课和女同学调情,从她们手里弄来昂贵的甜品,连下巴的胡茬都没生长的年龄。 冲着那块镜子,我脑子里的两个声音正打着擂台,我听见他们对我说:苏埃伦,你真的不好好想想?你是为了她的钱还是为了别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又不是真的不想对这么个小姑娘出手,你太清楚了,她的钱可以让你直接做任何事,何况她还长得漂亮。 右边那个喝止了左边的声音,说:快别听那个白痴的话了,你现在有一份好工作,去酒吧请漂亮姑娘喝杯酒,她们就会陪你呆上三个月,你不就是为了这个?你真的要把她和其他你戏弄过的女人混为一谈?你是不是真的不知道她把你当成朋友,仅次于她家那位的朋友。 我狠下心来摇摇头,最后一个都没听进去。 我迫切地需要钱,钱能改变一切。 我也迫切地想否认我有点喜欢她,只是因为她在我落魄的那一刻施舍了我两块蛋糕。 我得抛弃那些无谓的罪恶感。 咱们得先解决温饱,再谈谈感情问题。 就等同于我得先把面包攥到手里,再去考虑抓黄油的问题。 谁不喜欢吃面包呢? 第十六章 危机感 “我好久没机会参与这样的场合,总觉得哪里有点不对...........” “有吗?给我看看。” “没事,可能是头一回参加年轻人的聚会,我得保持紧张和新鲜感,这样不太容易出错,你也可以学学。” “你别说,好像是有点不对,你再转个身我瞧瞧,胡子刮过了?” “干干净净。” “手表?” “刚戴上。” “头发?” “你要不要伸手摸摸?它硬的跟刺猬一样。” “..............” “别这么看我,看上去好像你没听懂我说的话似的。” “我才十八。” “嗯,十八的好姑娘就该乖乖上课,到点睡觉,更不该听有色笑话,这样影响不好.......哦不是,我并没有把你和那些姑娘摆在一块儿........好吧,我投降,我跟你道歉。” “过会儿吧,现在暂时还不想接受道歉。” “喂说真的,我给我的嘴装上了拉链,你只要动动手,拉上了我就不说话,我保证。” “拆掉拉链吧,你再看看镜子,领带真的不再整整?” “那什么........你是不是忘了我是个行为正常的男性,你父亲难道没当着你面刮过胡子,没让你母亲打过领带?” “没有,他从来不在我和我母亲这里过夜,除了他们单独旅游的时候。” “旅游不带你?” “不带。” “好吧,那我很抱歉。” “没关系,换个话题就好了,还有你别忘记整领带。” 再换个话题,估计好感度都快成负数了......... 这场景有点诡异,不是很自然的样子。 两个不太正常的正常人,我稍微好一些,可总被带跑偏,感觉仿佛是在跟一台智能对话。 她的脑子到底是被那台机器改造了多少,一举一动都恨不得把我打回纪元前,时时刻刻都快冷场到冰点。 我有点头大。 真是太惨了,我只是忘记事先提醒她一句,就被她阴阳怪气地牵着鼻子走,我忘了跟她说,别以为新生舞会是一件可以应付的简单事儿,它的花花肠子可多着呢。 我知道,她可不知道。 她居然不知道舞会还有还有另一个别称——新生服饰鉴赏会。 一说到这个,她的嫌弃就挂在脸上,都不用假装,她脑子里很可能已经把自个身上那件黑色连衣裙甩到了废工厂,而我则想将我脖子上捆着的黑色领带带回商场去退货,就这么点破布叠成的东西居然要四位数,还不能试用,这个世界真他-妈的疯了。 我打定主意不能留着它,但是这会儿还是戴着先,我比灰姑娘的水晶鞋要实惠一点,她过了十二点就要打赤脚,运气不好还赶不上南瓜车,而我只要编个理由,然后三天之内去退货,卡里失去的四位数就又回来了。 吝啬吗?吝啬。 丢人吗?不丢人。 有位智者(瞎编的,反正一定不是印度人)说过一句话:钱得花在刀刃上才是钱,如果花了后悔,那你不但亏了钱包,还得不到快乐,多可怜。 领带不能使我快乐,但是钱可以。 好在我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不靠谱,不靠谱的好处是不用承受失望,偶尔的失言和吝啬也可以轻轻松松地岔过去,真要是个正经人才不正常,她和诺里斯保准一眼就能瞧出来。 被人瞧不起,这很正常。 被一台智能,我可能会想自杀。 我支持科技的发展,可真不喜欢故作聪明的智能,让自卑的人更自卑,让更没用的人更没有。 所以我才要钻空子,没办法的事。 我用手假装把嘴上的拉链合上,无奈地摆摆手,按着她的吩咐把脖子上捆着的那根东西又重新打了一遍,心服口服的举双手投降:“行行行,我的女士,今天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很明显她没理我,看来是不想接茬,我接着又整理了下领子,看得出林恩已经对我满意了,按照一百是满分的成绩,从领带的颜色和打法都少说有八十分,接下来她要狠心收拾的是自己,玫红色,看上去会很优雅;红色,那应该就是激-情,哪个颜色用在嘴上都是满分,至少我给一百分。 我有点担心今晚的舞会并不能让我省心,谁知道她打扮的那么漂亮做什么,继续收情书,还是随手拿上一杯酒,时不时就抿上一口,妥妥的一晚上得罪在场所有的姑娘,偏偏她自己还不知道。 “时间还早,你可以一个个试过去,反正在舞会上的那群男孩儿眼里,这嘴只分是不是亲得到自己嘴上,没人在乎是什么颜色。”我打趣道。 这就是玩笑,可以掩盖我的不耐烦,我的耐心早在打领带那会儿就差不多没了,还不能在她跟前表现,多不耐烦。 不过开玩笑也得分场合,换成那些酒吧里认识的姑娘,这会儿早该凑上来问谁才是孔雀,可林恩却始终无视我不好笑的笑话,她说了把我当朋友,就只是朋友,朋友就得在安全区域好好呆着,嘴巴上占越多的便宜,思想和动作就越是老实,比如,我。 认真讲,我不是有什么恶趣味,什么见不得人的癖好,但我还是想说,她果然是捧着蛋糕的样子最讨人喜欢。 风水轮流转,被牵着鼻子的人往往一直在变,可惜得碰运气,运气好的可以一直霸占主导,说什么就是什么,运气不好,到了某个固定的节点,这种关系就不变了,除非捏住对方的弱点,否则就等着一辈子被牵着走吧。 林恩还在摆弄口红,这个年纪的姑娘早就有了梳妆台,不过像她这么老式的不多见,我好歹是跑过码头的小伙子,便宜货没买过上千但也摆了一屋子,居然都不知道铁皮区有那么多的好东西。 嘿,改天我要是在公司混不下去了,说不准也可以去那儿找找乐子,倒卖些无聊的旧瓷器,旧古董,总是会有无聊的人来淘货的,到时候价格再漫天的开,说不定我用不上两个月就能又换上一辆新车,依然是全自动。 听了我的话,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她挑眉比我挑的还高。 “你说的对。”她起身:“那就不试了,干脆咱们就这么过去,诺里斯老说我应该多适应适应人多的场合,这次的挑战就是待足三十分钟,三十分钟后咱们就走。” 我又重新拉开拉链,重复了一遍台词:“你是老大,你说了算。” 诺里斯,又是诺里斯。 哪天,哪天我们得好好聊一聊,这已经不是培不培养一个好厨子的问题,它的介入太多,让我的危机感隐隐坐大,总有一天它会渗透进我们的生活,变成我达到目的前的最大阻碍。 “舞会结束有什么打算?不去喝一杯?” “不了吧,我得回家继续找暑期实习,当然轻松的最好。” “用不用我跟林夫人打声招呼,我好歹升了职,把你塞进来这点面子还是有的。” “.......你认真的?” “当我没说。” 我傻了,这个世界只有穷人才绞尽脑汁地托关系,炫耀自己的就职权,她这么倔的脾气怎么可能乐意。 急忙打住,现在不是说工作的时候,普通人上班跟智能抢饭碗哪里是这么轻松愉悦的事,琐碎不说,动不动就是一地鸡毛,所以咱们才得有个舞会来拉近关系,充当调剂。 舞会有多重要,这就不用我重复说了吧。 我和林恩互相打量着对方的装扮,评论着最后上身的效果是否会让人眼前一亮,她是一定的,但我就不一定了。 奶油点心被拆开前,一定不知道它们被包了几层。 我赞美她跟赞美她的手艺没什么两样,她还是得出去给诺里斯瞧瞧,毕竟她的舞会礼服就是诺里斯给的建议。 她甚至都没来向我这个大活人寻求参考,多让人无力。 看来我得加把劲了。 不知道这回的重温旧梦之旅成不成功,现在的男孩儿情书写的不错,可惜脑子都不太正常,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接受十多年前黑西装黑领带的经典组合,我真怕走进去的那一刹那像闯进动物园,大多数公孔雀比母孔雀还花枝招展,动不动就昂着脑袋屁股开屏,我可受不了。 林恩最后没听我的,她信手选了一支口红,依然是正红色,更漂亮了。 事先要准备的工作实在太多,她不急我也不能急,催促一位女士很明显讨不了好,我熟门熟路地坐在客厅里打游戏,以为上回的林恩就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星际赛车的存档还真给诺里斯删了,一丁点都没剩下,干干净净,只有她自己的排在倒数的成绩。 说到诺里斯,它一直都乖乖地等候在客厅,就像个最称职的管家,知道什么时候该闭嘴,什么时候该赞美。 这只说明了一个问题:不论好坏,人工智能对它的主人几乎是言听计从,只要不触及到它所认为的底线。 可万一它的底线也是根据主人的话而设置的呢? 我的危机感莫名又深了一层。 第十七章 曾经的曾经 舞会比我想象的要有点意思。 没有黑衣人,也没有外星人混进去。 但是三十分钟一过,我就跟林恩一样,看什么都那样,新生舞会嘛,真来了也没那么稀奇,别弄得跟伊甸园首次开放参观似的,以为真的会有人不穿衣服,爬到树上啃苹果吗? 男孩儿们没有我预想的一个接一个开屏,女孩儿们照常不动声色地糊弄舞伴,这里没有人质疑我稍显老旧的搭配,黑领带和黑西装,我没机会跟他们解释这是经典款,它就是经典款,可见有多糊弄人。 这次的重温旧梦之旅到此为止,没有下一回的新生舞会了,在这里我不得不批评一下西装真的很不实用,穿的频率也有点少,看着就像去参加曾祖母的葬礼,虽说除了这个什么都很正常,什么不对的都没有。 我意外地瞧见了林恩被拉去跳舞,新奇的是她融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圈子都融入的很好,如果她能重新控制一下她脸上假笑的话。 这就是我说的,幸运儿到哪儿都不会孤单。 有个戴眼镜和带牙箍的姑娘看来是从她那儿受惠的老顾客,戴眼镜的自我介绍,原来大学的社团还有天文社,我都不知道除了珠宝店和地下拳场,这会儿哪里还能有地方看见真正的星星了。 林恩补充到,其实黛比唯一的爱好是用微型望远镜看自己父母收藏的海报,社长认为她有一双善于发现的眼睛,于是很自然地,她就成了该社团的副社长,拥有无限翘班社团活动的权利。 这就是人的群居本-能,好像一百个人在笑,有一个人在跳就是不合理,那位副社长明明知道凑不上几句也硬要拉着林恩往舞池当中跑,似乎笃定了她们到哪儿聚光灯就到哪儿。 我比较想知道是谁给她的自信。 但不能否认做主角是这样的,方便之门想开就开,出去路过花店,老板也会追出来送你一捧玫瑰,何止是聚光灯效应,世界都是为你存在,没你就没意义。 可惜主角只有一个,想成为她,就得先踹掉她,否则没门。 我靠着吧台,喝着甜味的果酒,音乐已经从开场的抒情渐渐变成了悦耳的噪音,震的地板都在跳动,何况是人。 好学生,又受欢迎,我再一次地输给了一台机器,诺里斯比我了解她,它曾说她的笔记不是免费发放,跟商品似的要用钱买,相当于考试前的考纲,拿车牌前的护身符,只要老老实实地戴在身上,就铁定能通过前头的测验,成功只是早晚的事。 她一定会是个成功的商人,这个小财迷。 有了免费酒水的滋润,我更乐得清闲,一个人靠在吧台边儿上看她们,有种过来人的感慨,可是自身的年龄注定了我的感慨完全不深,认真的说是约等于没有,我只是有些后悔当初为什么没参加过新生舞会就光荣的辍学,急性子的人总是要后悔很多事,后悔的只是过程,后悔没能让它进展的如自己想象的那样完美结束。 从头到尾在意的都只是过程。 我们从不后悔最后的结果,从来没有。 大学真是个好地方,像自带温室的花房,有人定时打理,还附带恒温效果,我要有钱我都愿意呆在这儿,温室外头毫无疑问整日都是海啸预警,一个浪头打的你都不能翻身,现在就多享受一会儿吧,他们以后就知道了。 我像个乡巴佬,注意力已经渐渐从舞会转到了目光所及的所有事物上,这种新奇感不多见,我绕有兴致地观察着现在的小年轻们,比如戴眼镜还在摸头发的那位,动作还行,比较自然,就是面部表情把控的糟糕无比,扭捏的有点过头,接着是另一位,她穿了和林恩相反的白裙子,亮片材质,大方活泼,长度正好漫过膝盖。 没人想要看她底-裤,可她弯腰时,的确是什么不该看的都能看见。 我不觉得她弯腰捡手包的姿势是下意识的行为,瞧那腰弯下去的弧度,说她不是芭蕾演员我都不信。 牙套姑娘以为没人看见,其实她偷偷对着林恩她们冷眼瞧了好几回,可能是来搭讪的对象都不是为了搭讪自己,所以她没忍住,生气了。 啧,青春真好。 可不乐意归不乐意,她们明显都围着林恩转悠,虽然装成保护的姿态,其实只是防止男孩儿的侵入,免得再度错失属于她们的机会。 我乐于欣赏这样的戏码,并且已经故意错过了林恩好几次求助的眼神。 只是这次不行了,再无视一回我怕她真就要被舞池中心的人堆给淹没,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一头猛扎进狼堆里,她蹦的再高也没用。 我只好放弃酒水,转头一点一点地把她从那块恐怖之地给拽出来。 可怜的女孩儿,口红还在,头发却乱的可以,我不是绅士,但我还是得赶紧给她找面镜子。 “三十分钟到了,咱们走。” 林恩的脑门上已经有了细细的汗珠,她的碎发耷拉在左耳边上,一晃一晃。 她的脸颊红润,嘴唇不需要借助类似口红,或者任何东西,红的就像半熟的樱桃。 我的大脑告诉自己我得把这缕头发别到她耳朵后头,而实际上我也这么做了。 我们紧跟着想走,但是一下子没走成。 .......... 但凡是女人,凑在一起就没好话,年轻一点也一样,她们问我是不是林恩花钱请来的舞伴,可眼神却不是这样。 她们一致用了暧-昧的口吻,揶揄的意思可见一斑。 “好的舞伴太贵,我还没无聊到要做这种事,前头忘了跟你们介绍,这位是我的朋友,阿伦。” “很遗憾只是朋友,显然我还没够上追求者的门槛”我随即接口道:“不过我绝对是一名合格的司机,不信的可以来试试。” 眼镜姑娘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眼里已经有了嫉妒:“因为你不舍得放油门?” “因为我开坏的车已经堆满了一屋子。” 快点拿笔记记下来,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用在对的时候可以帮助你脱身,就像我刚才那样。 我拉着林恩,她的脸憋的属实是有些怪异,这会儿笑出声会得罪人,她只好继续维持着面无表情,任由我拉着她往外走。 “现在”我笑道:“请容许我离开一会儿,我得送这位女士回家了。” 回家,回她的家。 不是我的。 喝了酒,这会儿终于可以用上自动驾驶,检验一下新款车型除了多了一个零以外还有什么作用,我下意识地想从口袋里掏出烟,可我忘了身上穿的不是我那件破夹克,怪不得那么暖和,没有漏风。 没关系,车里还有。 我抽烟时老是会忘记身边人的存在,但百分之五十的姑娘都会老练的从我手指头上抢走,剩下的百分之五十则说她们不喜欢烟味,然后开窗把烟头弹出去。 她们都不是那么年轻,不再信仰爱情,顶多偶尔信仰尼古丁。 十八岁,多好的年纪。 我冲着林恩晃晃手里的烟卷:“不来一根?” “不用,我不抽烟。” “不介意?” “你随意,我对烟味无感,只是不喜欢而已。” 我打亮了火:“你好像不怎么高兴,是舞会让你失望了?” 林恩摇了摇头:“只是累了。” “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那时候我会陪着你一起说累。” “也不长,几年很快就过去了。” “想不想聊聊?” “你聊,我听着。” 我看着她瓷白细腻的脸,某一瞬间让我想起了从前的谁谁谁,记不清名字了,只是那时她是全校最漂亮的姑娘,爱穿卡其色,头发是金桔红,唯一不同的是她两颊有两片小雀斑,而林恩太过光滑,什么都没有。 我吐了层烟圈,开始了我本就不长的故事: “我曾经和你一样,不喜欢舞会,不喜欢社交,可有一回,就那一回,我穿着我父亲留下的西装去邀请了个姑娘,在我离开的最后一个月里,我希望她能做我的舞伴,哪怕只是手拉着手散步,半句话也不说。” “然后呢?” “然后她高兴地答应了,那几个夜晚,我们牵着手穿过了少说十来个街道,我只跟她说了‘你好’、‘晚安’。” “是挺浪漫的,她长得很漂亮?”林恩点评道。 “漂亮,像画报里的安琪儿。” 林恩点头“应该的。” “一个月后,我甚至想同她求婚,认真地。” “有点快,好歹要给人家反应过来的时间吧。” “我给了,我说:我给你五分钟来考虑。” “噫.........” “你猜她说什么?” “什么?” “她那会儿笑的还跟第一次接受我邀请时那样,顺便笑着问我,问这是不是穷小子的又一出把戏,开篇的浪漫坚持不到结尾,如果五分钟推销不出去的话,就过时不候吗?” 她以为这只是浪漫的小把戏。 再度陷入回想,哪怕前头回想过一千次,一万次,每到她最后一句话时,我总是想要哈哈哈地大笑,可每一次大笑都伴随着一阵绞痛,它刺伤了我,改变了那个五分钟的誓言,那个男孩儿这辈子唯一一次认真的时候。 接下来的一路,我们都往嘴上装了拉链,沉默之后,继续沉默。 车子停到门口,一日车夫的工作完成,我没有得到金币和香吻,好在也不是没有报答。 我得到了两句谢谢,一句来自林恩,一句来自诺里斯。 “过几天我会学着做枫糖。”林恩在关门前说道。 她说的有点别扭。 “好的,记得给我留点儿。”我从善如流地接道。 “欢迎下次来访,阿伦先生。” “你也是,诺里斯,回见。” 门关上了。 门里头,依然是他们的世界。 门外,照旧还是我一个人。 .......... 该死的机器。 第十八章 枫糖口味 新生舞会催人老,阿伦算是为数不多能跟我说的上话的人,可为数不多他也不珍惜,这人不光蹭了免费的酒,还在故意落单时被几个漂亮的同学搭讪,我毫不夸张地说,这人就是个混蛋,他居然敢无视我的求救信号,完全瞧不出当时的我被挤在人堆里,差点就无法呼吸,更别提我还得蹲下来满地找胸针,时不时就有不知哪儿来的高跟鞋就要往我白皙的手背上敲个纪念章.......... 啊,这种感觉,我真是这辈子都不想来一次了。 我猜这段阴影至少也得等我毕业了才能彻底忘记。 诺里斯在我到家后就很贴心的为我准备了热水,它没有鼻子,闻不出我一身的汗味儿,但是我脑袋上乱蓬蓬的碎发,还有我进门就蹬掉鞋子的举动,无一不显示着我刚从舞会上逃回来,在经历了一场和阿伦尴尬对话的沉默后,我终于逃回了我纯白,又温馨的小家。 诚然,诺里斯是没机会做女大学生的,如果有机会,我想它也不会老老实实地跑去舞会,准在舞会音乐的第一个变奏就被吓跑了。 或许是奖励,还是慰问什么的,诺里斯依然不忘提醒我一件事儿,那就是海盐味的冰激凌今早刚送到家,送货上门的好处就是为了保持新鲜,冷饮店还免费附赠一个小小冰柜,只要想吃就去冰柜拿,从没有过时不候这一说。 以及基于我的心情数值评测,这次他就不反对了,我想吃多少都行。 我习惯性地跟诺里斯打了声招呼,有气无力的,这还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就连美味的冰激凌都不能拯救覆盖到两腿肌肉的疼痛。 虽说不太可能,但我愿意在此时切换成机器人,如果可以逃开这种无力的酸痛,还有一脑袋糟心事的话,这是相当划算的一笔买卖。 只要一切过去后,还能切换回来就行。 浴室很宽敞,明亮的灯光提醒着我现在只是晚上八点,阿伦说过,市中心的夜生活到了九点才算刚刚开始,而正经的休息还太早。 但、是、 这跟我没关系。 我一点儿也不介意。 我爱什么时候休息就什么时候休息。 我母亲和父亲给的基因大概就是如此,他们不顾一切地追求高品质的生活,所以我也不可例外的,成为了爱好享受的人。 身体不舒服?不要紧,到家后一定会有人替你放水,甚至还贴心地提前放了你喜欢的彩虹球进去,以便它泡开时整个浴缸都是粉黄渐变的颜色,就像泡在水质的霞光里洗澡。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美好的事情吗? 我一脚踩进了水里,并且就如同再度活过来一般发出喟叹: “不管你信不信,这一天真是漫长啊..........” “是的,很遗憾我不能亲眼见识你在舞会上的风采”诺里斯的声音在浴室门外响起,就好像它站在的外头,离浴室保持着五步远的距离,听得见声音,但是不会太靠近,可信又安全。 “我看见了网上的讯息,不过配图只有一张,顺便标题是圣佐治学院新生年级舞会再创新高,因为这一届同时出了两位皇后........喔,你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十分疲倦,记得洗完澡后泡一杯营养剂,这对你第二天的恢复有好处。”诺里斯在外头说道。 “营养剂和能量棒有什么区别?” “唔,或许是前者吃起来像麦片,后者像过期的黄油面包?另外,它们的合成架构也不太一样........” “........算了,我等会儿就去泡。” 我说着就往头上敷了块热毛巾,闭着眼问道:“先别提这个了,说说吧,我在舞会的时候,你在家做什么呢?” “在家克服我的幽闭恐惧症。” “没办法,空间的局限性,我也不能帮上什么忙”我闭着眼睛,周围蒸汽升腾:“其实我不在的时候,你就可以待机了,或者背着我偷偷看电影,然后在我开门前关掉,不然你也没什么能做的了。” “说的有道理,我会把它作为参考的。” “话说.......要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不去,我们这会儿早就看完两部电影,说不定这会儿都在商量着第二天的晚餐要做什么了吧。” “往好处想,你坚持了三十分钟,多让人骄傲。” “那还是过会儿再骄傲吧......”我烦躁地一甩头,把头和毛巾一起埋进水里,之后对着诺里斯说道:“现在,让我一个人安静一会儿,水凉了我就出来。” 外头立刻,马上就没声音了。 诺里斯服从我的任何指令,在我休息的这段时间里,它是绝对不会出声的。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爬出浴缸,然后又怎么爬进睡眠舱的,可能是水凉的过于缓慢,我在里头浅浅地打了个瞌睡也没有自觉,还有可能是我忘了让诺里斯打开持温系统,但这一切都应该归咎到我太累的缘故,就连越来越有话痨倾向的诺里斯都看出我今天的心情不佳,从我进睡眠舱前只问了一句明天的日程安排,在得到我的照常指令后便很干脆的保持噤声,坚决用行动为我创造绝对安静,绝对舒适的环境。 我早就不去想退货的问题了,就算再减去一个零也换不来这么好的智能管家。 是个人都会喜欢它,喜欢诺里斯。 别的还好说,关键是身上和心理上的疲倦感,在我看来费脑子的活一共就两件:和傻子聊天,和聪明人聊笑话,这场舞会一占就占了俩。 鬼知道我三十分钟里经历了什么。 一方面是舞会的无聊超出我的想象,另一方面,我还真不知道阿伦以前是个那么纯情的家伙。 知道他是穷小子,但没想到他也有忍不住对喜欢的女孩儿求婚的时候,这种情节在童话书上可看不到。 可惜他被拒绝的过程有点难堪,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屏障,他只是刚使了点劲儿,刚觉得开始往好处发展了,结果下一秒就被弹了回去,狠狠地砸在巨石上。 我估计这就是他和他的新女友永远都走不过三个月的原因。 还有她们大多都是红头发,再不济也是深色的。 我在睡眠舱里翻了个身,对阿伦感到抱歉,也对自己之后尝试做枫糖浆的话抱有期待。 终于可以跨过煎蛋这一环节,重新设计我的双休日特色早餐了。 枫糖浆的味道一定很好闻,哪怕它还处在想象阶段,我坚信我亲手做出来的,怎么也要比超市卖的好,阿伦来串门,少说也要来五分煎饼。 香软的梦境,甜腻的深渊。 我静静地躺在里头,很快就睡着了。 ..... .......... “所以,这是你掉的金斧子去,还是这一把银斧子?” “斧子?我没掉过斧子。”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 “不用了吧.......反正它们都不是我的。” 不管现在是什么情况,我确信我身处的地方很不正常,而且我貌似刚刚还跟一个混身绿油油的巨人做了个交易。 他好像是刚从荆棘丛里打了个滚翻出来的,戴着荆棘皇冠,左手是一把银斧子,右手有一把金斧子。 如果我不是被舞会透支了体力和精力,又因为疲倦而陷入深度睡眠的话,我可能早就认出来了,这就是夜莺童话里头阻拦诺里斯王子追逐绿光的旅途中遇上的第一位拦路者,瞭望森林里的绿之巨人。 我很老实地说了两把斧子都不是我的,巨人的样子看上去很高兴,他将为我的诚实而给我奖励,把我刚才随口只是瞎编的东西奖励般地放进我手里。 “咳咳,于是我这里有一把玉米片,还有一颗鸸鹋蛋。” 什么?什么是鸸鹋蛋? 巨人的声音和刚从荆棘丛里翻出来时有些不同,听着有点熟悉,可一时间我还真想不起来像谁,我只是很欣喜我能得到玉米片了,从舞会开始直到结束,我也不过是吃了一小碗麦片,还是诺里斯说不能空腹出门,我才勉强灌了两口下去,到这个点我早就饿了,不管巨人先生给我什么我都愿意吃下去。 鸸鹋蛋到底是什么,无所谓了,我纠结着是用现有的食材做一份像样的早餐,还是先享用玉米片,结果还没等我伸手,面前巨人的脸就跟电视错屏,或者踩到电线一样,一点点的开始分崩离析。 “快点孩子!你得赶在冷却时间前选择早餐吃什么,不然就赶不上你的完美周末了!”他大吼着,唾沫和口水几乎都要飞在我脸上。 我被催促着快一点,别再浪费时间; 其实不用他讲,我也很想快一点。 等等,好像哪里不对......... 巨人不是只有斧子吗,他为什么会有玉米片? 还有智能冷却是什么意思? 没等我想明白,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没有了存在的意义。 我还是那个肚子空空的的人,还是睁不开眼睛,就算诺里斯用它磁性的嗓音,还有窗外的太阳光将我吵醒,我也迷迷糊糊的,分不清这是早上,还是我刚从浴室出来,刚翻开睡眠舱躺进去的时候。 “林恩,现在是早上七点五十五分”诺里斯说道:“那么,请尽情享受美好的周末时光。” ........ ........怪我,这都怪我,我只是让诺里斯重复了周五的日程,结果它完全招办,真的严格参照了昨天的流程,为我调试了睡眠舱的冷却时间,好让我在早晨八点十分前就醒过来。 我大意了。 第十九章 记住朋友的生日 睡眠舱的冷却时间果然很不让人省心。 它的冷却时间只能在入睡前设置,相当于物理化的闹铃,并且一天只能用一次,每次冷却完后都需要重置,这就说明你在被吵醒之后,并不能立即爬回去来个踏实的回笼觉补眠,你只能多走几步,回到卧室的床上,还得重新靠体温去捂热厚实的被窝,用枕头重新染上头发的味道,把你睡觉前做的那一套流程全部重新做一遍。 是不是想想就很麻烦。 我想也是。 诺里斯作为管家,有权操控家里的所有电器,有必要的时候甚至还兼职担任了私人教师一职,这样是很方便没错 大鹏使出震天九剑诀就是为了让天尸上人认出来他,他见天尸上人还有点畏惧自己,不愿与自己为敌。 莫菲斯吃惊的看着衣衫褴褛的穆虎,穆虎的脸色尴尬的点了点头默认了刚才被打成猪头的事实。 ‘咳!咳!’门口太和真人不解风情的咳嗽声打断了这对刚刚陷入初恋的情人,两人吓得赶紧分开,李维正这才觉得腹部一阵剧痛,他忍不住‘哎呦!’叫出了声,额头上冷汗淋漓。 喷子赶紧为我辩解道:“乐乐姐,这不怪王哥,是我太冲动了!”随即把美奈的事情又讲述了一遍。 只要自己一有举动,这个缠人的家夥就会殷勤得跑上来罗罗嗦嗦得问长问短。而每当这个时候,周围那些仆人们也会摆开随时待命的架式,一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样子。 我刚走出卧室,就传来了门铃声,我还以为是游戏公司的人提前到了,赶紧上前打开房门。 他想如果蛟龙这样现身,万年火蜥够呛能上来,但是蛟龙装作痛苦,发出悲鸣的声音,他们都属于龙种,按理说不管如何,都会上来看看的。 这句中国俗语旁边的礼部司翻译官一时之间居然不知道如何翻译,愣了半天,才胡‘乱’拼凑了几个单词送过去,‘弄’得克菲尔伯爵半懂不懂,‘迷’茫不定。 竹帘编织地精巧,挂下来时,虽外人目光不能至屋里,而屋里人却仍是能依稀望见青翠山水的。 他的心绪已回往了记忆中的黄金树秘境——那人那天的那道剑意。 “这段时间,严家那边有什么动静?”从无尽的震撼和无语当中缓过神来,幽镇天神情有些凝重的问道。 这一天的拉达镇格外热闹,从四面八方闻讯就近赶来观战的冒险者不计其数。这一场斗技引人注目的程度,几乎可以直追罕见的黄金级别冒险团队之间的对决。 接着他又讲朱九穆到了万柳山庄,得到了那秘境之钥。由于琅轩秘境相当重要,朱九穆便决定自己进入其中,结果又碰到杜子平,陨落其中。 陈诺一听,心里大乐,知道这位老者是欲要传他真正的百鸟朝凤枪了。 不远处,剧组的工作人员正忙着布景,安排拍摄前的一些准备工作,王景则把范兵兵给叫到了一旁。 当然,归还的时机与对象,陆启明自会谨慎,不可能将这一桩善缘误出恶果。 石易都没有理会这些,在不归山,反正都没有多少朋友,前一段任人分说的时间都撑过来了,现在又岂会在乎这些闲言闲语。 此时塔内第一层的中央,早已经是躺着许多正哭爹喊娘的内门弟子,在他们的身上可以看到,那一根根闪烁着熠熠银光的长针,正牢牢的扎在他们的身上。 赵英子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姑娘,今年也只有十九岁,对于暗恋的男生突然对她这么热情,还真有些手足无措了。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过去。”牟逸晨换了一套衣服,白狐也回了自己房间换了一套衣服。 第二十章 即将到来的惊喜 诺里斯的问题不少,三个小时看来还是不能满足它旺盛的求知欲。 别的我还是可以给它上上课,可一遇到感情问题,我们俩就陷入了一个僵局,我一知半解地解释不清,再遇上越听越疑惑的诺里斯,几乎就是两个字——完蛋。 为了更好地让我领会它的问题,诺里斯试着用艾尔蒙哲三部曲的第一部来跟我举例,问我为什么主人公愿意带着女仆逃出去,要知道他可是艾尔蒙哲老爷,而女仆就只是个女仆,她脚上生了两个鸡眼,鼻子又高又大,一颗牙齿还有点畸形。 “所以这就是爱情?”它这么问道。 所以这可 她突然有些内疚,哪怕她知道自己只是扮演的一个角色,她仍然很愧疚。 棋盘上的黑子白字摆满了一大半,钱生则是不声不响的吃掉了江向生的一颗黑子。 周围的下属们已经分配好了,准备跟他下去,但是在下去之前,他又开始挣扎。 三度天使境,就算是罗斯家族里也找不出比阿比盖尔境界更高的人了。 护士示意她一直走,走到最里面那里就能找到最帅的医生,她急忙道谢以后就顺着路走了。 就算吞吐呼吸的人气儿,也会被这披风吸收,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气息隔绝,很奇异。 他们在这个阴暗血腥的地方,确实见过不少可怕的事情,但像现在这么可怕诡异的,还是第一次看到。 没有梅羡灵在身边,患有失魂症的公孙树就是一个大杀器,无差别攻击的大杀器。 王元在来到此地之前,便在和刘敬元的闲聊中得知,这处刘家的据点中存在着一处前人所布置的聚灵阵,而这对王元来说无疑是个好消息。 挡在门后,将被褥直接扔给李平阳。李平阳感觉用东子砸过来,连忙转身一把接住,怪他怎么那么粗暴的。 虽然四方在体内乱吼,但古昊却知道,自己此刻根本不能动弹,就算被山体埋起来,那还有办法,但如果被已经几乎发狂的池真胤发现的话,那真就是必死无疑了。 其实冷天想的一点沒错,暗中出手控制住南岭三人的强者,确实是向他所说的那样,修为也只是堪比人类脱凡巅峰的实力,而也确实是一位死神道的鬼修,潜伏在此地已经有几百年之久。 原本以为这个世界具备超越圆满界上的高手,应该是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方。但是任何地方都有最垃圾的存在,张涛也把修罗炼狱想得太恐怖了。 交代完一切,陈飞对着陈大等人点了点头,对着外面走去,金蝉童命恭敬躬身而立!各个黑色的身影,只是片刻间便消失在这天龙殿之中,并没回头。 而古昊在地球上时,被人拐卖拉去当杀手,那训练,可是比这苦的太多。 不过张涛也知道,他们已经死了,所以杀死他们,才算是解脱他们。蓝梦一剑,穿透了一个寄生体的眉心,顿时全身冻结,内部的蛊虫也瞬间毙命。 “先前三个候选人,林风老师几乎全票当选,那么次之的荷西老师就当仁不让了吧!”苗立杰说道,荷西老师站起身来,稍稍的鞠躬谢过。 “这就是天哥的真实实力吗?这也太变态了…”炎龙一脸的痴呆状,他不是沒见过冷天的螺旋爆斩,只是那时却沒有今日所见这般震撼。 后天武者,在三个先天强者手中抢了多宝袋,这是多么可笑的事情? 不灭金身决第一章翻开,便是一段极为霸道的话语,显然是很久之前一位金属性的绝代高手所写。 不过,要是叶天在这里的话,他就认得出来,红袍男子是鬼魔子。 第二十一章 坚强,惊喜,还有生日快乐 调钟表对我来说不难,就瞧着两根针在表盘上一圈兜着一圈,注意别看错了方向,别弄混两根长的针和短的针就行,老约翰钟表店不怎么收电子产品,店门口的霓虹灯上滚动播放着透明粉红的字条,标明这儿只收最老旧的皮质手表,有时候也不限是不是钟表,只要是老家伙就行。 具体有多老,我就简单地打个比方,店里头一半儿的货品还是老约翰一个人从铁皮区的废物回收站里一点一点儿拿小镊子捡回来的,有的一整块玻璃碎了,有的则是残破到只剩下了半截表带,通常我得先调完时间,他再紧接着打开表盖加进去机油,最后把它擦擦干净,这 若是往常,张晓倒是不介意收编毛躁,让这位大寇发挥一下余热。 “师叔,事情我也做完了,公务在身,我得回朝歌看看去你先忙!”闻仲此刻真是懊悔无比,巴不得早点离开这惹事精,一溜烟去了。 但是在经过软件的扫描后,她这段演奏还是有十几处问题可以精进的。 廊亭的灯一下子灭了,漆黑一片,客人们知道接下来肯定有什么节目要出现,无不摒息静气等待。 “慢慢来不着急,我自己从外面找,您不用担心这个了。”韩歌笑着道。 “师父,悟空是俺的二徒弟,还有个大徒弟叫袁洪,这次没跟俺出来。师父,你第一次见悟空,怎么着也得给个见面礼吧!?”黄世仁睁着双眼道。 第二日,陆展元醉了一宿终于醒来。刚推开门没多久,陆展元就看到一个和尚气冲冲的朝他走来。 可笑的是,一些粉丝看到门票一开售就卖光了,还去得意洋洋地炫耀他们的偶像人气很高。 因为这样会让网友有一种是“他们找好了新ad然后就把高星踢出去”的感觉。 可是项羽把枪往猝不及防的我怀里一扔,这就相当于一个130斤的成年人抱成团在我胸脯上坐了一屁股,加上动力势能,不躺下才怪——有不服的你们找人试试,我差不多就130多斤,非常乐意帮忙。 “你……算了,你进来吧。”我有些无奈的说道,现在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我也不能给鬼姐姐找太多的麻烦。 我们也一样,哥哥买完饭回来,我们一边商量着源源的生日,一边吃着饭。 美琳与吴磊有生命链接,气息相通,自然也能发挥出三生罗盘的一部分威能。 甚至,她都在潜意识里打算着,未来要在国内,和莫琛生活一辈子。 “我知道,我们可以报警,让警察来处理这件事,监控自然就不是问题了。”安如初神态镇定大方,对于这样的事情游刃有余,丝毫没有怯意。 经医生检查和问诊,苏立的妈妈患有肺癌晚期。近日来,她因为身体劳累过度,而在家中胸闷昏迷。 虽然短短半个时辰就战死了数万人,但是随着三军汇合,秋白山亲自督战,魔修攻城的声势变得更加浩大。 只是可怜了梵斯特,他很爱妈妈,最终却也没能和妈妈走到一起。 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林弯弯想让她死,也不知道今生是怎么回事?林弯弯是否也存在前世的记忆?关于这里的林家,林娃娃超级陌生,最想的还是自己的妈妈。 城里没人指挥,顿时乱了起来。张伟的飞剑趁着机会也飞到了城中,不用特别指挥,随随便在城中东闯西杀。让玩家更加混乱。 郑答自问可是聪明人,才不会做那些“买凶揍人”的事情,把情敌变成朋友,让他不好意思下手,这才是最好的办法。 以前的南希多乖巧,会伏在她的膝盖上听她讲故事,还会和她讨论流行趋势,甚至会和她一起下厨,可现在的南希竟变得如此狠毒,那双眼睛冰冷无温,像是深海里的冰块一般,好像要把她给冻住。 第二十二章 虚拟现实 我说,生日快乐,诺里斯。 生日到了,该吹蜡烛,该拆礼物了。 人工智能没有手和脚,那就只能我替它代劳,成像仪能有多少重量,我可以随手塞进包里,一点分量都没有,轻的就跟天使的羽毛一样。 这让我想起了老约翰的安琪儿,也许她被带走时也是这样,轻的如同一片落叶,一片羽毛。 生命的脆弱,有时真是连一片叶子也不如。 .........不过现在的情况不容许我缅怀这么多,诺里斯的反应跟我想象中的有那么一丁点不一样,它在看到我为它准备的礼物后停顿了整整十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