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爷,夫人带前世记忆重生救府》 第1章 灭门 乌云遮月,漫天鸦雀盘旋上空,给镇国公府笼上一层死气。 庭院、走廊、枝叶花草,血流成河,遍地尸身。 一个绝色无双的女子,身穿红色喜袍,跪在染尽鲜血的台阶,双手抱着早已没了气息的英俊男子,痛苦不堪的嘶吼:“啊……” 她泪流满面的看向站在对面屋檐下的一群人。 那些人,是她的父亲、五个哥哥,还有她……曾经的白月光,商朝太子墨君礼。 她精通医术,文武双全,富读四书五经,本以为是为一朝入东宫,做太子妃而准备,原来一切,都是阴谋…… “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们,为什么……”为什么连她最后一丝贪念,都不肯给她。 “沈菀。”这时,一名身穿着水蓝色锦衣的男子,缓缓走下台阶,他双手负背,面容英俊,此人正是太子墨君礼。 沈菀回头看他。 “让孤告诉你,为什么是你。”他说话嗓音很轻,听不出喜怒,哪怕他现在手握利剑,他看起来依旧是一个普济救世的君王,却令沈菀头皮发麻。 墨君礼道:“因为你,根本就不是沈家的嫡长女。” 什么? 沈菀身子一僵,瞪大双眼,不敢置信的瞪着沈家人:“太子说的是真的。” “对,你不是我沈家的姑娘,你只是一个没见识的村汉之女,当初母亲落难到安林村,生下沈家真正的嫡女,却被那泥腿子偷梁换柱,把你换到尚书府充当嫡长女,莲儿表妹才是我们沈家的嫡女。”说话的人,是沈家嫡长子沈承霄。 “早在三年前,沈家就认回了真正的沈家嫡女,之所以没有告诉你真相,是因你自幼对医术敏感,又拜幕仙山圣医为师,还有用途,便继续让你以沈家嫡女留在尚书府,如今谢家已除,沈菀,你该让出本不属于你的位置了。” ——还有用途! ——谢家已除! 八个字,终于将这些年压在沈菀心头的迷团解开了,原来她所拥有的身份全是他们施舍的。 他们为了除掉谢家,夺谢氏兵权,将她当成一颗棋子,送入谢家。 可怜她,掏心掏肺对这些人,最后却只是别人手中的一颗棋子。 她“哈哈哈”的大笑,低头看怀里的男子,他为护她,身中数箭,又因几年前身受重伤,落下残毒,引发剧毒发作,死在她的怀里。 “谢玉瑾,黄泉路上你不会孤单的。”沈菀放下怀里的男人,拿起脚下的万魂弓,放声嘶吼道:“你们这群畜生,残害忠良,做尽坏事,一定会不得好死的。” 她冲向墨君礼,射出手中的箭。 沈家的公子个个在喊:“快,保护太子,杀死这残害忠良的毒妇。” 她射出去的箭被长兄沈承霄拦截。 她最敬重的父亲一剑刺穿了她的身体。 平日最宠爱她的几位哥哥,给予她万箭穿心! 沈菀重重倒下,成群鸦鸟扑到她的身上啃食她的血肉。 她不甘心的瞪大双眼,意识消亡的最后一刻,她看到沈莲出现在她面前。 沈莲穿着凤袍,满眼得意的看着她,对她说:“姐姐,谢谢你这些年悉心教导本宫如何做好一个知礼、端庄的大家闺秀,又在我蛰伏间,为我医治好了脸上的胎记,如今大局已定,沈家嫡贵女该归位了。” * 设定:女主大美人,多才多艺,文武双全,医术精湛人设。 真千金女配脸上有胎记,丑女,自私自利,内心阴暗。 本书主题「大女主+权谋」,需要布局所以慢热,但一定要追下去,会有惊喜…… 第2章 身世(求加入书架) 冬,白雪皑皑。 院外粉墙覆上风霜,柳条周垂随风摇曳。 沈府观兰园外,积雪没膝。 一妙龄女子,卸去一身奢侈繁复的暖衣,跪在冰天雪地中。 风雪无情肆虐周身,芙蓉皎月般的面容凌虐的女子唇齿发白,黛眉也被寒气盖住。 观兰园的管事嬷嬷原本高高兴兴来迎接他们的大小姐学医归府,哪知刚走出月洞门,穿过长廊,就见沈家众星捧月的娇娇女,竟跪在雪地里。 严嬷嬷双腿一软,“扑通”的跪在地上,爬着走到少女面前:“大小姐,你学医六年,老夫人和夫人好不容易把你盼回家,你怎能跪在雪地里,你快起来,地上太凉了。” 眼前跪在地上的少女,正是学医归府的沈家大小姐,亦是重生归来的地狱之魂——沈菀! 她没想到自己睁开双眼的时候,回到了九岁那年。 这一年,她才刚被师父带到幕仙山学医。 直到十五岁才学成出山,成为那一界医门中最出色的医者。 而这六年的时间,她暗中调查自己的身世,查明当年自己与沈莲调包的真相。 如今已有了眉目。 她,的确不是沈家的嫡女。 “岁岁,怎么跪在地上,快把大小姐扶起来。”沈家的老夫人从另一条长廊走来,看到沈菀穿着单薄的衣物跪在雪地里的时候,直接一脚迈进了雪地中,朝沈菀走去。 而沈老夫人口中的“岁岁”正是沈菀的闺名。 与此同时,沈夫人与沈家两位公子也一同到来。 沈菀目光一一扫过沈家众人。 跟在沈夫人身后的是沈家长子沈承霄,另一位是沈家二子沈承峯。 而穿着碎花披风的妇人是她的养母京妙仪! 就差她的养父沈政一,和沈家三子、四子、五子没到场。 不过没关系,这些人到场也够了。 沈老夫人已经走到她面前,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说:“岁岁,快起来。” 沈夫人也走过来,吩咐身旁的两个儿子说:“快把大氅披在你妹妹的身上……” “岁岁……”沈家大公子沈承霄当即脱下自己的大氅,走到沈菀身旁时…… 沈菀突然重重磕头,道:“祖母,母亲,大哥,不用了。” 什么不用了! 沈老夫人与沈夫人皆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 二子沈承峯道:“岁岁,是不是谁在外面欺负你,你告诉二哥。” “二哥,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恐怕要让祖母与母亲还有哥哥们失望了。” “什么意思,岁岁,你站起来说话,你别跪着,你站起来进屋说。”沈老夫人急红了眼,伸手想把沈菀扶起来。 沈菀反手抓住了沈老夫人的手腕,眼眸含泪摇头道:“我在回沈府路途中,救了一对父女,那女子与我同年同月同日所生,名为钟莲。” 说到这,沈菀抬眸看向沈夫人:“我初见她时,竟觉得她容貌与母亲十分相似。” “只是与母亲容貌相似的女子,与你同年同月同日生的人多着了,你为此事而跪在冰天雪地里,伤了自个不说还让祖母和母亲担心,岁岁,先起来说。”沈承霄说完,伸手一扶。 然而,沈菀的一番话,却叫沈承霄动作顿住了:“母亲生我时,因回外祖家的途中遭遇洪水石流,被困安林村,导致母亲早产生女。” “而收留母亲的那一户人家,也在同一日产女,母亲把祖母提前命人打造的百岁锁戴在孩子身上。” “可我听严妈妈说,那百岁锁后来不知所踪,祖母又为我打造一副一模一样的百岁锁,而我却在那女子的身上,看到她也佩戴着与我一样的锁。” “若是寻常的百岁锁也就罢了,可那百岁锁上的莲花锦鲤纹与我所佩戴的锁纹一致,还同样刻着岁字。” “我存了疑心,寻问那位女子的父亲,得知那女子是她父亲在路过安林村时,从山沟里捡回来的孩子。” “于是,我特意绕回安林村,找到当年收留母亲的那户人家,从他们口中问出了真相……” 原来当年,根本就不是那一户人家偷偷调包了她和沈莲,而是她的养父沈政一主导这一切…… 沈莲左脸有一块巴掌大的黑色胎记,沈政一嫌弃沈莲,再加上沈莲早产出生,脸上皱巴巴的,觉得晦气,怕抱回去吓着了老夫人。 再加上,商国还有一个不成文的规矩,历代皇后都出自沈家,沈莲那副样子根本不可能成为未来的皇后。 沈政一为了保住沈氏家族的荣誉与使命。 于是,就把足月出生,且已经出生了三日的她,强行和沈莲调换,还给那一户人家封口费,更是在离开那个村子时,毒哑了那一对夫妇,又命他夫妇二人埋了沈莲。 钟管事应该就是在那时候捡到沈莲的。 当然,沈菀并没有与京妙仪说,是沈政一调包她与沈莲的身世。 她相信,京妙仪在知道真相后,定会去找沈政一问个清楚。 而她更期待的是,这一世,没有她调的药帮沈莲除去脸上的胎毒,恢复容貌,沈家的人可还会再把沈莲放在心上,捧在手心…… 很快,京妙仪就派人去接沈莲回府,而沈家长子也第一时间入宫与他父亲沈政一说此事。 沈政一得知亲生女儿没死,还被接回尚书府的时候,蹙眉怒道:“胡闹。” “老爷,你是不是该给我一个交代,我养了十五年的千金大小姐,竟然是别人的孩子。”沈政一回府后,第一时间去南厢阁,京妙仪红着眼眶问道。 沈政一说:“岁岁她如今出落的亭亭玉立,又是幕仙山圣医的得意弟子,饱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姿态礼仪端庄淑娴,你对这样聪慧又容貌出挑的女儿,还有何不满,将那个孩子找回来做什么?” 京妙仪怔住了:“老爷这话,怎么让我听不明白了,你……” “老爷,夫人,人接回来了。”宋嬷嬷从门外走入,打断了二人的谈话。 沈政一说:“先不必告诉她身份,你自个看过了她,再说吧。” 京妙仪心存疑惑,很不明白沈政一的反应,等见到了沈莲面纱底下的真容后,京妙仪险些晕死过去。 沈莲脸上的黑色胎记,不但没有因时间而淡化,反而随着年龄的增长,胎记颜色更深,面积往鼻梁扩散,整片左脸胎记微微高隆而起,实在是奇丑的吓人。 这哪一点和她像了。 不,若戴上面纱还是十分相似,沈莲的眉眼长得像极了京妙仪。 宋嬷嬷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便觉得她像极了京妙仪少女时期的模样。 只是谁知道,揭开面纱后,竟如鬼魅夜叉,叫人作呕。 京妙仪只远远看了一眼,就赶紧转身回自个的院子:“老爷,她脸上的那东西……” “是天生的。”沈政一言语冷静的回答京妙仪,回想起十五年前的夜,沈政一叹了一声道:“你也知道,我沈家与别的家族不同,你怀最后一胎的时候,整个家族乃至皇后娘娘都盼着是个女胎,确保将来可以将凤后之位从沈家延续下去,可那个孩子长成这副模样,我怎敢拿去给皇后娘娘交差。” “所以沈菀她是安林村那户人家的孩子?”京妙仪问道。 沈政一没有否认:“她比我们的孩子早出生三日,且是足月出生,我看她相貌极好,长得白白嫩嫩,一脸福气,那样的长相才应该是我们的女儿,便将那户人家的孩子要过来。” 他久经官场,历经无数尔虞我诈的算计,见过太多阴暗面,谈及此事时,面上波澜不惊。 “如果夫人真的想把她接回沈府,也不是不可,便对外称她与岁岁是双生姊妹,排行老二,因自幼体弱一直留在庄子上养病,如今到了及笄的年龄,回京议亲,至于沈菀,她必须是我们沈家的嫡长女,未来的皇后!” 第3章 及笄 腊八,积雪消融。 尚书府大办家宴,为沈家嫡女行及笄之礼,满园皆是欢声笑语。 “沈小姐又投中了。” 少女们的欢呼声再一次传开。 站在对面长廊的少女,往观兰园内望去:“那个射箭的女子是谁?” 说话的女子,正是京妙仪刚接回府的亲生女儿沈莲。 她穿着浅粉色兰花纹锦绫披帛,白色毛戎的护颈领子,贴着脸庞两侧,把她的脸包裹的十分小巧,恰好挡住了她左边的黑色胎记,露出一双狭长的美眸,这样一看,也是个美人。 她小心翼翼的看向人群。 大丫鬟蝉灵回道:“二小姐,那就是大小姐呀。” 沈莲盯着被众星捧月,五官精致,身穿大红羽纱面鹤氅的沈菀,不自禁的说:“她真厉害。” 长得……真漂亮。 若是她也能拥有一张细腻无瑕的脸就好了。 蝉灵很是得意的说道:“大小姐不止会步射,还会骑射,投壶蹴鞠也很厉害,学过四书五经,还会吟诗作画,最厉害的是大小姐还精通医术。” 精通医术? 她下意识捂着自己的脸庞,这时对面的那群女子走去别处玩了。 与此同时,身后也传来了男子的声音:“你就是沈妹妹吧。” 沈莲倏地回身,心脏猝然一紧。 站在她面前的男子相貌俊美,长身玉立,宛如天上谪仙,令沈莲怦然心动。 身旁的蝉灵扯了扯她的衣裙,低声提醒:“是太子殿下,快给太子殿下行礼。” 说完,蝉灵就给商国太子墨君礼行礼,而沈莲也赶紧低下头,照着蝉灵向墨君礼行礼,再不敢抬头露出脸上半点胎印:“见,见过太子殿下。” 她暗暗庆幸今日府里的妈妈为她上妆盖住了脸上的胎记,只要不全露出那一片,就看不出任何端倪。 “今日是你及笄,孤特意准备了礼物来找你,你看可还喜欢。” 李常福呈上一支九尾凤钗。 那凤钗上面的凤凰冠镶了三颗精细小巧的红宝石,很是刺目好看,沈莲从未见过这么好看的头饰,这竟然是送给她的。 蝉灵也暗暗蹙起了眉头,心生疑惑。 “沈小姐,快收下礼谢恩吧。” 沈莲回过神来,双手接过李常福手上的九尾凤钗:“谢,谢太子殿下。” “这枚九尾凤钗是母后亲自让孤送到你手里的,沈妹妹,等你及笄礼后,母后会召你父母入宫议你与孤的亲事……” 亲……亲事…… 沈莲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她要和太子殿下成亲?? “到时母后会接你入宫先熟悉一下宫中环境和规矩,你莫怕,一切有孤在。” 沈菀走的时候,才九岁。 如今十五岁,二人有六年没见面了,墨君礼看到沈莲的时候,第一时间就错认成了沈菀。 因为沈莲那模样,像极了京妙仪,长相姣好,又稳重端庄,与他心目中的太子妃相符。 这时,对面又传来了女子的欢笑声:“哈哈哈,秦小姐你输了,该罚酒。” 墨君礼看向对面那穿着红衣大氅的女子,暗暗摇头,空有一副美貌,却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礼仪,站没站姿,幸好他未来的太子妃是沈菀。 “沈小姐,是太子殿下。”玩闹的贵女们,突然看到从对面长廊走到观兰园的太子。 沈菀顺着秦家嫡次女秦霜澜的目光望去。 就看到沈莲低着头,走在墨君礼的身后。 没一会儿,墨君礼就来到了观兰园屋檐下,沈莲停顿在他身后,一直低着头,利用脖子上那件毛绒护颈领,贴住脸颊两侧,再加上妆容修饰,倒是很好的盖住她左边那块又厚又黑的胎记,看起来也是个江南美人,小巧玲珑,更能让男子产生保护欲的类型。 而后,沈菀的视线落到沈莲手上拿着的那件锦盒。 盒子上放着一枚十分显眼的九尾凤钗。 那是皇后亲自命人打造,送给她的及笄礼,也象征着未来太子妃的身份。 前世,沈莲这个时候还未入沈府,是以,墨君礼亲手将九尾凤钗送到她手里,如今落到沈莲的手上,倒也不奇怪了。 沈莲被接回沈府至今,沈家还未对外宣布沈家二女儿的身份,所有人都以为,沈府只有一个嫡长女沈菀。 墨君礼怕是把沈莲错当成了她。 “见过太子殿下。”沈菀与园内贵女们异口同声的向墨君礼行礼。 “你们为何只顾着自个玩,却不与沈菀妹妹一块玩,今日她才是家宴的主角。”墨君礼话音落下。 贵女们纷纷看向沈菀的方向。 连沈莲也看向沈菀,脸颊一瞬间燥红了起来。 秦霜澜说:“太子殿下,臣女们一直在和沈小姐一块儿玩啊。” 秦霜澜说完,沈菀就大大方方的站起身,笑道:“太子表哥,好久不见。” “你是谁?”墨君礼不喜她唤自己表哥,更不喜她如此轻浮的姿态。 沈菀看出了墨君礼眼底的不悦,却当作没有看见,笑容不减的回道:“太子表哥,我就是沈菀啊。” “你是沈菀!”墨君礼下意识回头看向身后的沈莲,又看了看沈菀,随之再次回头看沈莲,问道:“那她是谁?” 沈莲心头剧震,捏着锦盒的那双手如火在烧:“太,太子殿下,我,我我……” “她是臣女的双生妹妹叫沈莲,今日是臣女与妹妹一同过及笄礼,臣女的父母也正打算借今日家宴,向众人宣布接回臣女的二妹妹。” “从来没听过沈小姐还有妹妹呀。”秦霜澜心直口快的说。 沈莲愣在原地,一种从未有过的尴尬与惊慌从脚底爬上来,只能把头低的更低,生怕众人发现她脸上的端倪。 沈菀看沈莲的反应,暗暗冷哼了一声,面上却挂着亲近的笑,走到沈莲身旁,抱住了沈莲的胳膊道:“向诸位介绍一下,我妹妹沈莲,自幼体弱,我爹娘以为她活不下去,便让乳娘带她去山清水秀的庄子里养到至今,如今身体大好,我爹娘才把我妹妹接回府来,她可是我嫡亲亲的妹妹,你们可不要欺负她哦。” 墨君礼在沈家双姝身上看花了眼。 沈菀的美,一眼就能让人从人群中挑出,美的带有攻击性。 而沈莲的美…… 他刚才只看到她一双眼睛,只觉得她眉眼如画,美的朦胧娇小,楚楚动人。 可能是先入为主,墨君礼更喜欢沈家嫡次女沈莲。 第4章 双姝 “莲儿妹妹当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颇有沈夫人的端庄秀雅之姿。”反之…… 他的目光轻飘飘瞥在沈菀的身上。 尽管沈菀也很美,美的像一朵惹眼的牡丹花,可是沈菀太过世俗圆滑,他一点都不喜欢。 他就喜欢沈莲濯清莲而不妖的性子,不随波逐流,不为了讨好那些世家女玩捧那俗物。 而沈菀听到墨君礼赞赏沈莲的话时,嘴角抽了两下。 两世初见,一见钟情。 只是前世墨君礼初见沈莲的时候,沈莲脸上的胎记已经被她医治好,他痴迷她假才学,沉醉在她现学现卖的贵女之姿,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而这一世,令沈菀万万想不到的是,沈莲那般唯唯诺诺的模样,竟也能成墨君礼眼中的君子兰,她简直快被逗死了。 这时,沈家众人,匆匆赶往观兰园迎接太子墨君礼。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沈府一家之主沈政一。 其次是沈老夫人和沈夫人京妙仪,往后便是各房夫人、和参加沈家家宴的宾客、大臣及大臣家眷。 一眼望去,长廊乌泱泱的人。 特别是那些未出阁的贵女们,锦衣、粉裙,宝钗、玉石,琳琅满目。 众人异口同声向太子行礼。 墨君礼站在长廊台阶上,看向众人道:“免礼。” 随着众人的谢恩声落下,墨君礼又开声道:“沈大人好福气,一珠双姘莲,长女如高岭之花,次嫡女如皎月温婉,何不趁此机会,向众人宣布沈家二女的风采。” 众人目光纷纷落在沈莲或是沈菀的身上。 沈菀浓颜华丽,身着一袭大红氅衣,映得她气色红润,落落大方,仪态端庄,一眼就让众人从百花丛中注意到了她,让人移不开眼。 沈莲含胸缩肩,半张脸掩在毛绒护颈领子内,低头半遮,众人只见她眉眼如画,含羞娇态。 虽不能看清整张脸,可看她眉眼与沈夫人十分相似,想来也是个亭亭玉立的人儿。 沈政一笑了笑,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沈莲手里拿着的九尾凤钗,道:“长女沈菀在外学医六年,富读四书五经,精通药理和医术,习得世家礼仪,上马能骑射,下马能执笔,菀姐儿,还不快向太子殿下行礼。” 他特意将沈菀拎出来,就是想让墨君礼好好看清楚长女的风采。 哪知道,沈菀脚步还未挪一下,墨君礼就道:“孤方才已经见过菀儿表妹了,菀儿表妹的射术的确精湛,倒是莲儿表妹,独自一人立于屋檐,听菀儿表妹说,莲表妹自幼体弱,一直被娇养在庄子里。” 沈政一又朝沈莲那看了一眼,眉头微皱,却不显声色,面上笑容不减:“看来菀儿已经和太子殿下说过莲儿的事。” 说到此,沈政一叹了一声:“实在是当年,微臣与夫人也没料到这一胎竟是双生花,只是莲儿生下来时,身子骨太过娇弱,无法长途跋涉随我们回京,便留在附近的庄子,这十几年来汤药断断续续不曾断过……” “我没有病啊,我也不需要吃药,我身体健康的很。”沈莲突然打断了沈政一的话。 沈政一僵化在原地,还从未有人敢当众打断他的话,扫他颜面的。 他眉眼一顿犀利,幽冷无比的目光落在沈莲的身上。 沈莲却不自知。 蝉灵吓坏了,赶紧上前拉住了沈莲。 沈菀心中冷笑,却快步走到沈莲身旁,拉住了沈莲的手救场:“父亲是说,妹妹在庄子上养好了身子,如今身体康健,恢复如常人,无需再用汤药。” 沈政一脸色缓了缓。 墨君礼听了沈菀的话,心中更加爱怜沈莲:“莲儿妹妹这身子,纵使是养好了,也还需再多养一养,女子便是一朵娇花,疏忽不得。” “是,是,太子殿下说的极是。”沈政一接话,心中却早已对沈莲生出不快之意。 沈莲不但无知,未察觉到错意,反而在墨君礼一顿好言蜜语后,满眼痴迷的盯着墨君礼。 沈政一恼意更深。 就在此时,一群公子哥的到来,打破了微妙的尴尬气氛,众人纷纷望向长廊的尽头。 “诶,那不是镇国公府的谢小公爷吗?” “真的是谢小公爷,没想到他也会来参加沈家家宴。” 沈菀心头猝然揪的紧紧地,连双手都不自觉的攥紧拳头,目光灼热的望着谢玉瑾的方向。 对面的长廊走来一群少年郎们,他们个个穿着锦袍,衣着华贵,佩玉环身,虽各有风采之姿,却都散发着世家勋爵公子哥的得意与骄傲。 而谢玉瑾走在人群的最前面,他身穿深蓝色大氅,貂皮毛领包裹着他精瘦的颈部,衬得他五官格外俊美出众。 走路步伐沉稳,气质如玉,转眼间,就来到了主长廊。 那张惊为天人的俊颜,令在场老老少少无不是暗暗惊艳了一把。 镇国公府的谢小公爷当真是举世无双的公子,太子墨君礼与他站在一块,都要暗淡许多。 而众人此刻见到的谢玉瑾,亦是身患重疾前,最好的年华。 沈菀记得很清楚,在她及笄后不久,景隆帝便会派皇城司前往怀州府查海盗一案。 谢玉瑾身为皇城司都主,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在办案过程,他遭到同僚暗算,身受重伤,掉入怀江河里失踪了半年之久。 谢家人寻找谢玉瑾的期间,沈家长子沈承霄接替了皇城司都督一职。 “参见太子殿下。”谢玉瑾的声音跟随着众人的行礼声,拂过沈菀的耳畔,将她思绪快速拉回。 “谢辞,你可来晚了,待会要罚酒。” “应该的。”谢玉瑾温和的回应。 沈政一笑道:“太子殿下,观梅亭可看戏曲,不如去观梅亭坐吧。” “好。”随着墨君礼一声落下,沈政一带领着大臣家眷前往观梅亭。 谢玉瑾视线扫过沈菀时,沈菀赶紧低下头,不敢再多看他一眼。 没一会儿,那深蓝色的身影,从她面前走过,随着人群消失在拐角处。 心口莫名的疼痛,令沈菀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又抬头望向谢玉瑾离开的方向,暗暗轻叹了一声。 自嘲暗讽自己:你如今和他只是陌生人,只要能让谢玉瑾避开怀州府的风险,就能改变他和谢家的命运。 “姐姐,我有话想和你说,我们能不能去那边聊。”沈莲拿着九尾凤钗走过来。 沈菀眉眼含笑,瞥了一眼九曲廊的方向。 九曲廊外便是湖。 沈莲约的地方,还真是不错。 沈菀道:“好啊。” “你能不能把太子殿下让给我。”走到九曲廊,沈莲就开门见山的说。 第5章 意外 跟在沈菀身边的花蓉和花景两个贴身婢子被震惊了。 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二小姐说出这种话,真是上不得台面。 沈菀却一点都不意外,只是她没料到沈莲如今的处境,还敢为自己争取太子妃之位。 凭她脸上的胎记,是无法嫁入东宫当太子妃的,就是做太子的侍妾都不够格。 可沈莲不但没有自知之明,反而还要她把太子让给她。 沈莲见沈菀半天不说话,又道:“我知道,沈家所有人都准备把姐姐送入东宫做准太子妃。” “方才父亲单独向太子殿下介绍姐姐,轮到我时,父亲便将我贬的一文不值。” “还借口说我体弱,有意告诉太子殿下我身子不健康来衬托姐姐的美好,好让太子殿下选择姐姐。” “我当时心中很生气,若不是看在姐姐的面子上,我亦是准备与父亲好好理一理。” “他们把我弄丢在外,害我在外吃了那么多苦头,如今又对外编了一些对我不好的言论,幸好太子殿下看破人心,并未听进父亲那些话。” “当然,也有姐姐方才的解围,我觉得姐姐你是个识大体的人,好说话,所以,我才会来找姐姐。” 四周无人过来时,沈莲腰板也直了,借着护颈的领子,把脸上的胎记遮的严严实实。 偶然间看到湖面上的倒影,深深沉醉在她如今这张盖着上好脂粉的脸。 沈莲若无这块胎记,长得和京妙仪一样,也是个美人胚子,只是,如今有她沈菀在,她成不了。 沈菀看着沈莲蠢样,低哧一笑,道:“凭什么要我让给你呢?” 沈莲脸上的笑容僵了僵,她以为沈菀好说话,方才在众贵女面前介绍她的时候,她还亲密的拉她的手,如今看来…… 她也并不好相与。 “姐姐看不出来吗,太子殿下他在人前处处维护我,他还将九尾凤钗亲手送给我,说做我的生辰礼,而且,他还当面跟我说,等回宫后,便要与皇后娘娘商议接我入宫,先熟悉宫中的环境,他要娶我当太子妃。” “你就这么想当太子妃?”沈菀冷笑。 沈莲赶紧点头:“我看得出来,家里所有人都不喜欢我,他们只喜欢大姐姐,大姐姐就算不当太子妃,也能嫁个家世顶好的男子,我方才就发现,许多公子哥都在看姐姐,他们对姐姐露出了爱慕之情,包括那位什么什么镇公府的小公爷,也在看姐姐。” 话音落下,沈菀就感觉不远处有两道炙热的目光,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对面观梅亭的方向,谢玉瑾站在观梅亭二楼,垂望九曲廊。 手中的帕子被沈菀捏成了一团。 她收回目光,再看沈莲,捕捉到了沈莲眼底划过的一抹诡异精光。 沈菀笑的清冷,双眸微微眯起,道:“若是姐姐我,不让呢?” 沈莲慌了。 若是沈菀不让,再加上沈家人的支持,她还真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姐姐你又何必自寻苦楚?”沈莲握紧锦盒:“强扭的瓜不甜,太子殿下并不喜欢你。” “谁说我喜欢吃甜瓜了。”沈菀握起了沈莲的手,在沈莲粗糙、干燥的手背上摸了摸:“妹妹怎会如此天真,入了后宫,你莫不是还指望着太子殿下日夜望着你,待你含情脉脉,至死不渝。” “你看看我们的皇后姑母,她执掌的后宫底下有多妃嫔,我身为沈家嫡长女,知道自己肩上担负着什么职责,我不在乎太子喜不喜欢我,沈家的人也不会在乎,他们只在乎太子妃只要是我就成了,既然妹妹那么喜欢太子殿下,待我嫁入东宫后,便许太子殿下纳你为妾。” “不,谁要做妾了。”沈莲情绪高涨,用力抽动自己的手,却没能从沈菀的手里抽回来。 沈菀反手将她拉至身前,冷言嘲讽:“这样你就受不了了,你拿什么来跟我比,就区区一枚九尾凤钗吗?” “你知不知道皇后姑母每年都会送凤翊珠钗到我医门下,接你回沈家生活了十天半个月,就忘了自个是从哪里爬回来的,你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丑东西。” ‘丑东西’三个字刺进沈莲的心里,揭开她隐藏在黑暗的丑陋面纱,令她不堪、愤怒。 看着沈菀那张白皙如玉的娇颜,心底一抹邪恶的想法滋生。 若是沈菀这张脸被毁容了,她就和她一样,什么都不是。 沈菀看出了沈莲的动机,继续冷嘲热讽:“你知道当年爹爹为何把你扔了吗?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是因为你……长得实在是太丑了。” “啊……”沈莲受不了沈菀一而再再而三的刺激,用力推开沈菀。 …… “老夫人,不好了,二小姐把大小姐推下水了。”前来禀报的下人,压低声音在沈老夫人耳边说 “你说什么?”沈老夫人惊呼了一声,席上众人纷纷看向沈老夫人的方向。 沈老夫人强挤了一抹笑容,说道:“没事,你们继续用席。” 她赶紧起身往外走:“人现在在何处,谁把大小姐救上来的?” “已经送回大小姐的琳琅阁,当时谢小公爷在场,大小姐被二小姐推下水后,那谢小公爷第一时间跳入河里救回了大小姐。” 沈老夫人心头一颤。 被男子碰过的女子,名声就坏了:“除了谢小公爷,在场都还有谁?” “奴婢过去时,身边只有花蓉与花景,那两个丫鬟也下水捞大小姐了,谢小公爷也很识趣说,只当是那两个丫鬟救起了大小姐,当时奴婢看四周,也没别人,都是咱们沈家的奴仆。” “那就好,那就好,快去把那孽畜抓回来。” 京妙仪得知沈莲推沈菀落水的事情后,第一时间赶回琳琅阁。 没一会儿,沈莲就被两个丫鬟强行拖入琳琅阁内。 可沈莲挣扎的很厉害,不停挣扎大叫:“不要碰我,我自己会走,放开我,放开我。” 京妙仪被这般不知礼数的尖叫声,烦扰的从沈菀卧房冲出来,一巴掌甩在沈莲的脸上,怒斥:“闭嘴,吵死了。” 她怎么会生了个这么愚蠢无知的女儿。 沈莲被一巴掌,打落在地上。 这时花蓉和花景被宋嬷嬷带入屋子,花蓉跪在地上,哭着说道:“老夫人,夫人,二小姐她当真是疯了,竟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不知羞耻之话来羞辱我们大小姐。” 第6章 赐婚 沈莲身子一僵,一脸不敢置信的回头看花容。 花景口中的事件怎么与发生的不一样。 她什么时候羞辱沈菀了,明明是沈菀她羞辱她。 “她说了什么?”沈老夫人从内室里走出来,一脸阴沉的喝道。 花景看向沈莲,大声回道:“回老夫人,二小姐让大小姐把太子殿下让给她。” “这也叫羞辱。”沈莲大声嚷嚷道。 花蓉生气的看了一眼沈莲,一边抹着眼泪道:“大小姐与二小姐讲道理,说婚姻之事全凭家主与夫人安排,二小姐便说……” 花景接话:“家主与夫人偏疼大小姐,自是要送大小姐入东宫当太子妃,大小姐已经得了那么多宠爱,就算不嫁太子殿下,家主和夫人都可以为大小姐寻到顶好的男子。” 接着,花蓉继续说道:“今日来咱们府上的世家公子,个个都看大小姐,对大小姐生出爱慕之情,还口口声声说,太子殿下不喜欢大小姐只喜欢二小姐。” 花景哭着道:“之后二小姐就把大小姐推到湖里,还大喊大叫,若不是宋嬷嬷来的及时,拦下了二小姐,避免外男进入九曲廊看到大小姐落水的画面,大小姐还不知要被羞辱成什么样。” 花蓉、花景一番阐述后,沈莲并不觉得自己有错:“难道我说的有错吗,何来羞辱之说,太子殿下喜欢的是我,根本就不是……” “砰!”沈老夫人拿起桌面上的茶杯,重重的砸向沈莲。 尖叫的惨叫声也随之响起:“啊……” 沈莲捂着自己的脸,避开了飞来的茶杯。 可她这一个举动,让沈老夫人心中更加羞恼:“世家贵女哪里养得出你这种勾栏谄媚之话,偏你说得出口,还有脸在菀姐儿面前大放厥词,污了我菀姐儿的耳朵。” 沈老夫人气不过来,就因沈菀自查出不是沈家嫡女,京妙仪冷落了沈菀十天半个月。 沈老夫人看在眼里,念在沈莲也没犯过错处,沈老夫人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哪知道,沈莲回沈家才半个月,竟生出这么大的野心。 沈老夫人咽不下这口气,转头怒斥京妙仪:“这就是,你执意要接回来的野蛮粗鄙的沈家嫡女,你看看她这样子,哪有半点嫡女风范,拿什么和我的菀姐儿比较,你想让沈家败在这种蠢货手里。” 京妙仪脸色十分难看。 她这些日子教导的规矩,都白教了。 更令人大跌眼镜的事还在后头。 沈莲受尽沈老夫人的难堪后,冲着沈老夫人发火:“我什么模样还不是你们沈家给的,是你们要把我接回来的,难道是我求着沈家的人来寻我,把我接回沈家的吗。” 话音落下,屋子里众人皆是倒吸了几口凉气,用着惊诧又怪异的目光看沈莲。 连沈老夫人都被沈莲恶劣的态度与粗鄙不堪的言语,怔住了。 她竟敢不尊孝道顶嘴、还嘴。 京妙仪更是被沈莲的言语,震的脑海一片空白,失声怒喝:“沈莲,快跪下来和你祖母道歉。” “是她不尊重我在先,我凭什么跟她道歉,大姐姐可以在沈家娇养长大,而我却流落在外,要道歉也应该是你们沈家给我道……” “啪!” 京妙仪听不下去了,一巴掌狠狠打在沈莲的脸上。 沈莲在原地旋转了几圈,就重重跌在旁边的桌椅上,失声叫道:“啊!” 这边,京妙仪被气的不轻,也后悔把沈莲留下来。 与此同时,沈家长子走入房间。 京妙仪看到长子沈承霄到来,面红耳赤的指着沈莲:“快把她送出府,送走,只当我沈家没有她这个女儿,快。” 沈莲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她才刚得到这一身荣华,她不想离开这里。 “不,不要,不要,我不走,娘亲,娘你不要再把我扔了。”沈莲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也没想到这么一闹,会让京妙仪直接放弃她,她扑到京妙仪的脚边,撕心裂肺的大叫。 京妙仪感觉自己脚下黏着湿哒哒的脏物,恶心的她反胃想吐。 沈莲的无知、粗鄙令京妙仪对她仅存的一点母女之情,全然消失,只剩下满腔怒火。 “快把她拉开,送她出府。” 两个粗使婆子强行把沈莲从京妙仪脚边拉开。 沈莲挣扎的厉害,也叫的很厉害:“我不走,这是你们欠我的……” 在她快要被拽出房门时,沈莲抓住了沈承霄的衣摆:“哥哥救我,我不想离开沈家,我不要走……” 沈承霄淡淡扫过沈莲的手,居高临下的看她:“放开她。” “老大,不能放了她,她把菀姐儿推下池子,菀姐儿至今还昏迷不醒,沈家绝不可能再留下她。”沈老夫人回头,看向床榻上昏迷的沈菀,伸手拉住了沈菀的手,愤慨的瞪看沈莲。 沈承霄深锁眉头,看着沈莲那半张如夜叉的脸,抬手揉了揉眉心,道:“祖母,母亲,我是来告诉你们,太子殿下他执意要选二妹妹做太子妃。” “什么?”沈老夫人大惊,怒瞪沈莲的模样,指着沈莲道:“太子殿下看上了这样的人?” 说完,沈老夫人又回头看沈菀那副天仙之姿。 太子是瞎了哪只眼睛,看上沈莲! “此事父亲在极力游说,明日还要入宫与皇后姑姑商议太子妃一事,先暂时留下她,把她禁足在院内,等此事定夺再处置她也不迟。” 沈莲身子打了几个寒颤,这次她没有再反抗,因为她知道沈家的人暂时不会再扔了她。 而沈家父子本以为此事还有迂回之地,谁知家宴刚结束不到三个时辰,皇宫里就送来了一道赐婚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府嫡女沈莲,品貌出众,秉性端淑,赐婚太子为太子妃,择良辰完婚……” 沈政一听到圣旨内容,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 他们沈家耗费十五年心血培养出来的沈家嫡长女,最后太子竟选择了粗鄙不堪,不识礼数的丑东西。 “尚书大人,夜深了,太子殿下已经歇下了,你有什么事明日再和太子殿下说吧!”东宫,李常福阻止沈政一入内。 沈政一推开李常福,踢开常青殿,闯入了太子的寝宫,重重跪下:“太子殿下。” 他双手捧剑,举高到头顶,高声大呼:“你杀了微臣吧。” 第7章 棋局 墨君礼猛然从床榻起身,掀开帷幔,看到沈政一手持剑器入殿,脸色变了变:“舅舅,你这是何意?” “沈家嫡次女沈莲自幼体弱,一直被养在庄子上,不受礼教约束,行为粗鄙、无知、丑陋、不识礼数,日后铁定会令君心大怒,诛连九族,不如你现在给罪臣一个痛快。” “这……”墨君礼不赞同的皱起眉头,这也让他更加怜惜沈莲的处境,是以,沈政一说了那么多,墨君礼只看到了沈家人对沈菀的偏爱:“沈大人,孤知道手心手背不一样,可你偏袒长女偏袒的太过了,孤就喜欢沈二小姐这般不拘礼节,自由率真的性子。” “太子殿下。”沈政一抬头看向墨君礼,面如土灰:“并不是罪臣偏袒长女而疏忽次女,也并不是罪臣恶意贬低次女,实在是次女上不得台面。” “怎么会上不得台面。”墨君礼心生了恼意,倏地从床榻站起身,朝着沈政一那走前了两步:“孤今日在沈家家宴见到沈二小姐的时候,她知礼温婉。” “她是没有沈大小姐跳脱、活泼,也许她也不擅长骑射、箭术,不懂蹴鞠玩耍之物,可孤要一个全能的太子妃做什么。” “如沈二小姐那般安静的性子,更像孤的母后,也更能沉下心来做好一个太子妃,执掌东宫事务。” “孤就知道你们沈家一心将沈大小姐塞入东宫,所以,孤从沈家回来后,便向父皇求了一道赐婚圣旨,沈大人莫不是想抗旨?” “罪臣,不敢。”沈政一大呼了一声后,头重重的磕在地上。 “那你持利器入东宫,是要做什么?难不成你想逼着孤另娶沈大小姐为太子妃?”如此,墨君礼对沈菀的印象更加不好。 怕不是那沈菀在家中一哭二闹三上吊,迫得沈政一入宫逼他。 这样一想,墨君礼觉得很有可能:“孤告诉你,孤不会娶沈大小姐做太子妃,你们也好早日为沈大小姐另寻高门,莫再给她期望。” “太子殿下……” “沈大人!”墨君礼以为沈政一还不死心,心中动了怒火:“这就是孤的决意,你莫要再逼孤让母后左右为难。” “罪臣没有要逼太子殿下的意思,罪臣是想问你。”他缓缓抬头,目光坚定的看墨君礼:“你当真要沈莲为太子妃。” “是,孤心意已决,她是孤选的人,无论她什么样,孤会亲自调教,让她成为令沈家满意的太子妃,绝不让沈大人失望,沈大人,请回吧。” “好,太子殿下既然选择了她,日后殿下可莫要后悔。”沈政一朝他拜了拜,起身就离开了东宫。 李常福快步走前:“这沈大人偏心偏的也太厉害了,为了沈家嫡长女,竟连夜持剑入东宫,沈大人可是满朝文武最守礼法的人呐。” 墨君礼冷着脸,本就对沈菀没什么好感的他,此刻竟十分厌恶沈菀:“孤真是小看那沈菀了,给孤宽衣,孤要去一趟母后那。” 那边,沈政一前脚刚踏入沈家大门,后脚宫中就来人了。 这次来传旨的还是乾清宫大内总管赵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尚书府沈家嫡长女,沈菀,温婉端庄,博学多才,镇国公府嫡长子谢辞,英勇善战,仪表堂堂,兹指婚二人,珠联璧合,择良辰吉日完婚。” 刚下马车的沈政一,险些被门槛绊倒。 一时间,沈家也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大小姐醒了,大小姐醒了。” 沈菀醒来时,已经从花蓉口中知道赐婚一事。 沈老夫人守了她许久,她睁开双眼看到的便是老夫人那双通红的眸子。 而沈政一得知沈菀醒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到琳琅阁。 他站在床榻前,看着眉眼惊才艳艳的长女,眉头深深锁紧:“太子已定你妹妹为太子妃。” “爹爹,我知道了,祖母,这是天大的喜事,是好事,无论殿下选谁,只要是出自咱们沈家的女儿就够了。”沈菀没想到事情会那么顺利。 太子不是喜欢沈莲吗,那她就直接把沈莲送到太子面前,没了她这个阻碍,她倒要看看二人还会否有偷情时的刺激感。 面对粗鄙不堪,丑颜无比的沈莲时,太子会否做恶梦。 “菀姐儿,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怎能拿来和你比较,她……” 沈菀握紧了沈老夫人的手:“祖母,妹妹是因为我,才会流落民间,是我占了妹妹的身份和地位,礼仪规矩都是可以教的,婚期还未定下,沈家还有很多时间请管教嬷嬷仔细教导妹妹,至于……妹妹的另一处缺陷,我明白爹爹与祖母的担忧,你们放心,我会尽我所学看能不能帮妹妹医治好脸上的胎记。” “可以治?”沈政一眼眸在一亮,若是次女脸上的胎记能够去掉,那就无后顾之忧了。 沈菀看向沈政一说:“爹爹,女儿可以试试看,但不能保证能够去掉胎记,不过……” “好丫头,你快说吧,莫让你爹爹心急。”沈老夫人直接从凳子坐在了床榻边,若能治好,便是眼下最好的局面了。 “我在幕仙山医门内,曾翻阅过一本古籍,里面就有一个方子,可做成一块药膜,贴于人的面部,盖住人脸上的疤痕、创伤或是胎记。” 沈老夫人激动的问道:“那可否去掉或淡化胎印。” “不能的,祖母,这个方子只能短期用,不能长期用,里面含有麝香,用久了恐会有绝嗣的风险,这不是长久之计,但可以暂时解了妹妹眼下的困局,赐婚后,皇后娘娘必定会诏妹妹入宫。”沈菀话落。 沈老夫人与沈政一互对视了一眼。 “你方才说,可以试试治你妹妹脸上的胎记。” “是,我可以一边治,一边为妹妹制出药膜,药膜是应急所用,需由专人看着,莫让妹妹长期久用。” 听到这话,沈老夫人暗暗松了一口气,也不等沈政一仔细考虑,就说道:“那就这么决定吧,等你恢复了身子……” “祖母,我身子没什么大碍,我打算明日回一趟幕仙山,向我师父要那本古籍,顺便问问师父,有没有什么法子治好妹妹的胎记。” 沈政一眼眸微沉,道:“不如直接带你妹妹一块上幕仙山找你师父李仙医,由你大哥护送你们去。” “一切,全凭父亲安排。”沈菀微微低垂眼眸,眼底划过了一抹冷意。 沈政一这是,信不过她呀。 不过没关系,幕仙山与怀州府相邻,她这一趟可不是为了沈莲。 只是让沈菀想不到的是…… 沈政一赶在城门刚宵禁时,让长子沈承霄先送沈莲上幕仙山求医。 要不怎么说,沈政一是官场上的老狐狸呢,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们此时避开她,直接送沈莲上幕仙山求医才是沈政一的手段。 人人都知道,原本要被送入东宫的人,是她沈菀。 她样样比沈莲出众,最后太子却选择了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沈家嫡次女。 估摸着,沈政一也怕她心生妒意,借着医治之名害沈莲,这才绕开她先行。 毕竟,她确实没想过医治好沈莲脸上的胎毒。 可是,沈政一自负、自傲,自以为玩弄权势,却从未料到沈菀早已布好棋局。 沈莲这一趟,可没那么顺利呢! 第8章 江家 “你祖母终究是担心你落了水,身子没好全,便让你大哥直接带着你妹妹去幕仙山了,你就暂时不必回幕仙山,今日陪娘上普华寺祈福。” 京妙仪亲自过来寻她,说话时,拉着沈菀的手,又恢复往日母慈子孝的画面。 沈菀低眉顺目,温婉回道:“还是让家中长辈担心了,既然如此,那我便陪娘上普华寺走走。” “嗯,我去叫人安排马车,你祖母让你过去陪她用早膳。” “好,娘亲。” 沈菀前往熙和堂的时候,正好碰到前来尚书府的墨君礼。 他今日穿着黑色格子纹华衣,肩披一袭深蓝色的外袍,鬓发齐整梳理,佩戴深褐色银环发冠,脸如刀削,剑眉星目,身上散发着清凛贵气,紧绷着脸,使人产生疏离感。 他所走过之处,府中下人纷纷跪在一旁,给他行礼。 沈菀见他走来,也在原地停留,给墨君礼行礼:“臣女参见太子殿下。” 原本没有注意到沈菀的墨君礼,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站在台阶下方的女子。 沈菀今日换上了鹅黄色斗篷,垂于肩膀的领口上,纹着张扬的蓝色花纹,衬得她肌肤瓷白耀眼,细腻无瑕。 墨君礼看在眼里,却觉得沈菀很有心机,竟早早等在此处拦他的道。 “沈大小姐,孤知道你的心思。”墨君礼双手负背,言语透着训斥与不耐:“过去十五年,沈家所有人都围着你转,连母后都很喜欢你,你要什么有什么,如今没有得到你想要的,心里不平衡,孤能理解。” 沈菀:“……” 她微微抬头,像看一个傻子的眼神,瞥了墨君礼一眼。 墨君礼却以为,沈菀在向自己抛媚眼,邀宠。 他眉头蹙紧,一脸不喜:“可不是人人都像那些喜欢你的人一般世俗,孤以前不经人事,说了一些让你误解的话,你今后,莫要当真,孤和莲儿表妹的亲事,已成定局,你以后,不要再干这种事情,孤不想让莲儿表妹误会。” “哦~”沈菀轻轻的应了一声。 墨君礼又看了她一眼,见她无话可说,就从她面前走过。 沈菀起身,往熙和堂的方向去。 可走着走着,她就发现她和太子走的是同一条路。 莫非…… “沈菀!”墨君礼猛地停下脚步,语气不善的喝斥:“你没有一点廉耻之心吗?” 沈菀暗暗翻了一个白眼。 “太子殿下,臣女不知哪里惹得太子不快。” “你别跟着我。” “行。”沈菀说完,直接越过墨君礼,快步朝熙和堂走去。 跟在沈菀身后的墨君礼,脸色更黑了。 “祖母。”沈菀走入熙和堂,为沈老夫人请安,墨君礼随后步入大厅。 沈老夫人见到太子后,立刻起身行礼,墨君礼上前扶着沈老夫人,说道:“外祖母,这里没有外人,无需多礼。” “太子殿下怎得大清早就出宫来。”还和她的菀姐儿一块来熙和堂。 墨君礼看了不看沈菀,扶着沈老夫人坐下:“外祖母,母后想见见莲儿表妹,孤知道莲儿表妹初次入京,特意出宫接莲表妹入宫。” 听到这话,沈老夫人被吓的不轻,那丑东西一旦进宫,岂不是完了。 “你莲儿表妹昨夜旧疾发作,城门刚宵禁,便让承霄送她去幕仙山寻李仙医了,不如臣妇让菀姐儿先入宫给皇后请安谢恩。” 墨君礼眉眼间的那抹厌恶之色加深,看向沈菀的眼神越发深沉冷漠:“幕仙山可是菀表妹所在的那个医门。” “是啊,李仙医就是菀姐儿的师父,你看此事……” “外祖母,你不该瞒着此事贸然把莲表妹送出京城的,孤这就带着太医去幕仙山接回莲表妹。” 什么! 沈老夫人坐不住了。 可现在墨君礼摆明了不信任沈家,认为沈家故意送走沈莲,好把沈菀送入东宫。 沈家的人越是如此,他对沈莲就越发怜惜。 “快,菀姐儿,你快想办法拦下太子殿下。” “祖母莫急,孙女这就去找太子殿下。”好让他快点去接回沈莲。 沈菀刚走出熙和堂,墨君礼就在外面的亭子等着她。 看到她走出熙和堂,墨君礼大步上前,怒斥道:“沈菀,你真有心机,哄骗你家里人将你妹妹送到你的医门,你以为孤不知道你那腌臜手段,若是莲儿出了什么意外病死了,孤也不可能娶你,你趁早死了那条心。” 沈菀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他哪里看出她爱慕他成痴,让他对她产生这么大的误会。 她的气性也快用没了,没好气的说:“那太子殿下赶紧快马加鞭去追啊,没准现在还能在半道上追回来,救回你的心上人。” 墨君礼克制着体内的怒意,不再和沈菀争执,转身快步走出亭子,可是没一会儿,他又折返回来,对沈菀没好脸色的说道:“你和谢玉瑾的婚事,孤会让母后早日定下。” 话音落下,墨君礼甩袖离开,没一会儿,就消失在沈菀的视线里。 可他刚走出沈府大门,李常福就走过来,面色凝重的对墨君礼说:“太子殿下,押回上京的江家嫡幼子逃了。” “逃了!”墨君礼本就阴沉的脸,整个耸拉下来:“皇城司可收到消息了?” “王德全第一时间向奴才禀报此事,不过皇城司肯定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此事。” “江临怎么逃的?” “玉林军中有奸细,把江临给放了,不过江临中了一箭,正中要害,跑不了多远的。” 墨君礼回头看了一眼沈府:“你立刻派人去幕仙山把沈二小姐接回京,孤亲自去抓江临。” 话音落下,墨君礼就翻身上马,双手拉紧了缰绳,快马加鞭赶往押解江临入京的军队。 这边,京妙仪从沈老夫人口中知道墨君礼要前往幕仙山接回沈莲一事后,立刻派二子沈承峯拦下墨君礼,但沈承峯很快回府了。 “太子殿下去玉林军队了,听说江家嫡幼子逃了,母亲,你还要带妹妹去普华寺吗?” 京妙仪听到此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去吧。” 玉林军的士兵,在上京城效外四处扫荡,连附近的村庄小镇都不放过。 沈菀跟着京妙仪赶了一个时辰的马车,刚从马车下来,就见一群有二三十人的军队,直闯入普华寺内。 京妙仪下意识拦在沈菀面前。 而沈菀的目光,落在那些闯入普华寺的玉林军们身上。 玉林军队是江家在南边建立起来用来对抗大辽的军队。 江家三代家主皆为玉林军的将领,军队中,有不少江氏男儿用他们的汗血与性命守护南边白虎关。 大辽早已不是商朝的对手,太子便眼热江家军,遂往江家按了一个投敌叛国罪名,灭江氏满门。 狡兔死,走狗烹,江家满门绝后,下一个便是手握十万兵权的镇国公府谢家。 如今,太子想要找的那个人,定要保下来…… 第9章 暗室 “娘亲,那些官兵像在找什么人?” 沈承峯从马背上跳落,道:“叛贼之子江临,在回上京途中逃走了,玉林军正在搜查江家六公子的下落,妹妹莫怕,有二哥陪着你和娘,不会有事的。” “你就跟着娘,别到处乱走。”京妙仪下意识拉着沈菀的手,带她一起走入普华寺。 玉林军如今听令太子,副将蒋新贵与领头人王德全都是太子的心腹,太子与沈家有亲缘关系,再加上沈承峯在太子手底下的军队混了个六品官身,是以,这些玉林军并不会为难沈家。 他们很顺利就进入普华寺菩萨殿。 京妙仪跪在莆团,闭上眼眸,双手握着求签筒,虔诚向菩萨诉说心中所求。 沈菀与沈承峯跪在京妙仪的身后。 沈菀亦是合上双眼,求签筒上的签子“啪”一声掉落在地上,沈菀与京妙仪同时睁开眼睛。 京妙仪伸手拿起地上的那支签,先看了看上面的签文:彼岸两生花,化一佛一魔,手持万魂薄,落笔满门枯。 她缓缓挪开压在大拇指上的字:凶! 京妙仪猛地收起了签文,转身对沈承峯说:“老二,你带你妹妹去福池祈福,我去找大师解签文。” 沈菀上前扶起京妙仪。 京妙仪顺手抓住了沈菀的手说:“你记住别离开你二哥。” “我知道了,娘。”沈菀转身笑对着沈承峯道:“二哥哥,走吧。” 京妙仪看着二人离开,一旁的僧人走了过来:“阿弥陀佛,小僧带施主去找无尽大师解签。” 京妙仪把手上的签文交到无尽大师手中时,无尽大师面不改色的说:“此签,大凶。” 京妙仪脸色白了白。 她求的签文从未出现过这种现象:“求大师解签。” “彼岸花,又称长在黄泉路上的花,落在阴阳交界之处,故者回头可望人间,向前走便是炼狱深渊,如今佛魔降临,必有大灾大难。” 无尽大师的一番话,令京妙仪失魂一般退后了两步,宋嬷嬷赶紧扶着京妙仪的身子,替京妙仪问道:“无尽大师,此签可有办法解,无论需要多少功德,夫人都愿意解。” 无尽大师叹了一声:“这是一捆打了死结的绳,难解。” “那若是,将这死结斩断呢?”京妙仪想到了沈莲。 如今她的出现,令整个沈府人心惶惶,无尽大师刚才解签文的时候,她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初见沈莲时,沈莲那张如夜叉一般丑陋的模样。 真让她入了后宫,被太子、皇后乃至皇上看到她丑颜的一幕,沈家是不是就完了。 她现在后悔死了,当初她就不该将沈莲留在沈府。 “阿弥陀佛,施主,一切皆有因果,你斩断了,因还在那,结果都是一样。” 无尽大师双手合十,行完礼后,便不再与京妙仪多说。 京妙仪却拦着无尽大师的路:“大师,一定有办法解的,你告诉我,我需要怎么做,哪怕改变一点点格局。” “那贫僧再劝告施主一句,万恶生仇,从善得道,一切归一。” “沈二公子,太子殿下在找你。”副将蒋新贵走到福池边,对沈承峯说。 “好,我知道了,我先送我妹妹回我母亲那边。” “二哥哥。”沈菀手里拿着一串铜板:“太子殿下找你定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投完铜板后,就回去找娘,你不必送我。” “但是娘让我寸步不离的保护妹妹,普华寺进了贼人,哥哥不放心你一个人。”沈承峯道。 沈菀看了眼身旁的花蓉和花景:“罢了,那我现在就回去找娘,你不必送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早日抓到那贼人,也好还普华寺一片宁静,花蓉,花景,我们走。” 不等沈承峯回话,沈菀就从左边的台阶离开。 沈承峯目送她走入菩萨殿,这才转身问蒋新贵:“确定人逃进寺内?” “确定,但是今日是十五,来普华寺上香的香客比往常多,不乏有上京城的世家夫人,太子不想得罪了世家,人手不够,需二公子速回上京带禁军过来,这是太子给的传唤令牌,二公子,别耽搁时间了,快去吧。” …… 沈菀走入菩萨殿后,没一会儿,又从里面走出来。 花蓉与花景二人是她的心腹,是她可以信任的人,她让二人紧跟着自己,一个都不要离开她。 两人也不敢多问,就默默的跟着沈菀。 这一路遇见了不少香客,沈菀在长廊遇到无尽大师,特意上香问道:“大师,方才那位解签的夫人,如今在何处?” 无尽大师看了她一眼,指转身朝后堂的方向指了指,那里有一条很长的长廊,直达藏经阁。 他只是指了一条路,并未言明京妙仪在何处。 沈菀双手合十行了一礼,就往无尽大师所指的路快步离去。 小僧不解的问:“师父,刚才那位夫人不是在禅房听无明师叔诵经文吗。” “她要找的人不在那边。” 藏经阁的门“咯吱”一声响起,入眼是一片狼藉的场面。 书架、经文翻倒一片,凌乱错杂的脚印,浅深盖在皓纸上。 很显然,刚才玉林军来这里搜过了一圈。 偌大的藏经阁,被太子的走狗捣的不成模样,看来江家那位唯一存活下来的嫡幼子,对太子很重要。 “花蓉、花景,你们二人在藏经阁外守着,我进去找几本经书抄来给老夫人,莫让旁人打扰我。” 沈菀走入藏经阁,亲手关上藏经阁的门,拴上门塞,这才转身环视藏经阁的四周。 普华寺藏经阁典籍有一万七千四十五卷,是上京城附近的寺庙中,所藏经书最多的佛寺,如今有大半,被玉林军践踏抑或是被利器劈成两截,散落一地。 沈菀一边走一边捡,一直走到了尽头。 眼前放着一个神台,供奉着一尊虚空藏菩萨,却也被劈成了两半,上半身倒在地上,下边的身子还端端正正立在供奉台上。 沈菀扶正一张圆桌,捡起纸和笔墨,找到了一本厚厚的《地藏经》,把纸墨笔砚及《地藏经》,工整的摆在圆桌上。 这才又回身走到神台前,她从地上捡起菩萨的半截上身,然后伸手触摸神台后面的格子墙,横向数了十八格,竖向数了十八格,就拿起手中菩萨,将其莲花状头冠,用力推进她所点到的格子内。 只见格子往里凹入,竟与菩萨头身完美镶合。 面前的墙也向左右打开,露出一方狭小的暗室。 满身狼藉的少年郎,靠在墙上,他一手持剑,一手捂着中箭之处,满脸警觉的举剑对着她。 与此同时,冰凉的利器也从她身后,架在了她的脖子处。 沈菀心头颤栗,微微侧目,望向拿剑抵着她的男人…… 第10章 谢玉瑾 正是镇国公府的谢小公爷,皇城司都主谢玉瑾。 他今日没有穿着官袍,而是一袭贴身干练的束袖黑衣,与那日在沈家家宴所见到的谢玉瑾不同。 此时的谢玉瑾,浑身笼罩着冷意,对她充满着极大的敌意,全然没有上京城儒雅公子的气息,只剩下阎罗刹面,冷然敌视着她。 “谢小公爷。”沈菀头脑清晰的理了理脑海里的措词:“我是来救他的。” 抵在她脖子的剑并没有移开。 “江六公子面色乌黑,口唇暗紫,箭中心脉已然是要害,但我看他面色,射中他体内的箭头必定有剧毒。” “我是李仙医的徒弟,擅长医术,且不比太医院的太医们差,外面有太子的人四处搜查江公子的藏身之处。” “你短时间内,也没办法把江六公子移出普华寺,从外面请来的郎中未必能取江六公子体内的箭钩。” “哪怕能取下来,可奇毒入骨,所剩下时间不多,配制解药需要时间,而我手里正好有解药。” “是太子派你来的?”谢玉瑾明显是不相信沈家女的话。 这一世,她与他不属于救命恩人的关系,他对她有所防备,甚至动了杀心都是再正常不过的。 而用正常人的思维与他沟通,并不能让谢玉瑾相信她的话。 谢府与沈府原本就是对立的。 “是。”沈菀说完,径直的朝江临走去。 谢玉瑾也迅速跟在她身后,手中利剑一直对着她的身后,言语充满着威胁:“你不怕我杀了你。” “怕呀。”面前的江临,虽已撑到极限,可手中的剑也依然对着她。 她上前一脚踢飞了江临手中的剑,反手劈晕了江临。 江临闷哼了一声,大有一副死不瞑目的架势,龇牙咧齿的晕过去了。 她拿出自己随身佩戴的匕首,划开江临的衣物,这才又回谢临的话:“你方才问我,我是不是太子派来的,我若说不是,小公爷铁定不会信我的话,我若说是,你是不是觉得很奇怪,为何门外没有玉林军,只有我的两个丫鬟。” 他眉头蹙紧,眸光犀利的望着眼前的少女。 她从瓷瓶子里掏出了两粒药丸,一粒她自己吃,另外一粒给江临。 似乎有意在当着他的面试毒给他看? 他没有开口问话,手中的剑始终悬侧在她脖颈外侧,只要她敢对江临做什么,他必然不会放过她。 沈菀也很清楚,她的命,现在在谢玉瑾的手里。 她自顾自的说:“我在幕仙医学医时,曾经随师父下山去南疆,师父原本想出一份力量,帮助战乱中的士兵,没想到却先碰到了一群悍匪,将我和师父劫上山。” “当时,江家军有七八成士兵在战场上拼杀,誓死守护着商国的疆土,伤亡惨重,江老侯爷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也断了半臂,却在身负重伤时,带了一万人,把山寨剿了,我和师父得以从土匪窝里出来。” “江老侯爷是我和师父的救命恩人。”这样说,总说得通了吧。 而沈菀说起江老侯爷的事迹时,谢玉瑾蹙紧的眉头不自觉的舒展开。 沈菀继续说道:“黑风岭一战,我和师父进入了军营,成为江家军军医,谢小公爷,你一定没有见过赤焰过江,霞印天。” 赤焰过江,便是那大火烧遍整个茂盛的山林,火势汹涌,把江边的水都能煮的沸腾起来,被赤火烧过的天,是一片红的。 可见黑风岭一战,江家军折损的有多严重。 “尸骨成山,血肉成河,纵然如此,江家军不曾退缩,如今却被按以投敌叛国的罪名,我怎会相信这种混不吝的话,只怕是……” 她声音突然停顿。 引得谢玉瑾对沈菀这个女子生起了一丝好奇之心。 “只怕是什么?” “太子殿下。”不等沈菀回答,门外,突然传来花蓉与花景的声音。 谢玉瑾原本放下的剑,再一次提起,这一次直接就落到了沈菀的脖子上。 而沈菀这边也成功拔出了江临胸前的箭头。 她把藏于袖挽底下的缝合伤口所用的钩针与线取出来,迅速给江临缝合伤口。 视而不闻窗外之事,动作又快又利索。 镇定的模样,让谢玉瑾不得不相信沈菀是一位曾经上过战场的军医。 若无过人的胆识,她怎敢在危险境地,还能如此淡然的医治朝廷重犯。 不管她是否出自真心的想救江临,此刻也只有沈菀能救他,当然…… 这是一把双刃剑,他可以信沈菀,却不信沈家的人! 人心难测。 墨君礼的声音,也在藏经阁外响起:“你们大小姐在里面干什么?” “回太子殿下,大小姐说想给老夫人抄一些经书回去看。” “砰”一声。 明显有人踢了一下藏经阁的门。 沈菀也在这时站起身,谢玉瑾握住了她的胳膊,道:“得罪了,沈大小姐。” 他将她困于身前,长剑横着抵在她细颈,将暗室的门迅速关上。 然而,沈菀却在暗室门快关上时,猛地扣住了谢玉瑾的手腕。 谢玉瑾只觉得那条手臂酥酥麻麻…… 与此同时,门外的墨君礼起了疑心:“抄经文为何还要锁门,把门给孤撞开。” “是。”玉林军副将蒋新贵一脚踢开了门。 墨君礼快步走进藏经阁内,只见沈菀一人坐在藏经阁最角落。 她里面穿着的是一套梅花纹米稠色长裙,鹅黄色的斗篷随意放落在地上,手执着笔,仪态端正雅致的坐在案前,偶尔有几缕如墨般的长发垂落在经文上,她也不去理会,将一切事置身事外,安安静静的抄录着经文。 墨君礼看到这副场景的时候,心中一抹异常的情绪有那么一瞬间,悸动了一下。 可看到沈菀抬头看他时,墨君礼回过神来。 沈菀当真是有心机,为了引起他的注意,追到普华寺来吸引他目光。 “太子殿下。”在墨君礼朝她走来前,沈菀已经起身,向墨君礼行礼。 墨君礼来到圆桌前,桌上摆着一张快抄写满一页的经文,字迹锋角犀利,磅礴大气,不似她一个弱女子能写出来的,这倒让墨君礼有些意外。 “这字是你写的?”墨君礼问道。 沈菀立刻拿起了经文,像邀功一般,递给墨君礼看:“是呀,太子表哥,给你瞧瞧。” 她娇柔造作的声色,令墨君礼蹙起眉头,失去了大半的兴致,训斥她:“你好好说话,孤问你话,你如实说来。” “孤方才看到谢玉瑾往藏经阁方向而来,你看到他了吗?” 问话间,蒋新贵来到格子墙前,拿着剑柄在墙上敲打…… 第11章 同党 就在蒋新贵的剑柄快要敲在墙上时,沈菀也出声打断了蒋新贵:“看到了,太子殿下要找谢小公爷吗?” 蒋新贵听到这话,放下手中的动作,转身问道:“大小姐在哪里看到谢小公爷?” “就是在来藏经阁的路上啊,他好像……”沈菀停顿了一番,细细一想:“穿着黑色服饰,身边还有一个人。” 墨君礼断定沈菀遇见的那两个人中,有一个便是江临。 “他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长这个模样。”蒋新贵拿出江临的画像。 墨君礼眼眸微沉,言语中透着警告:“如实说来,此人犯了重罪,若有半点隐瞒,视为同党。” 沈菀肩膀微微缩紧,一副受到了惊吓的样子,说:“臣女没有看清那人的模样,臣女只看到谢小公爷扶着一个穿着僧衣的人,那个人剃了发,整个人懒懒靠在谢小公爷的怀里。” “臣女本想上前和谢小公爷打招呼,可是谢小公爷看到臣女后,就带着那位小僧徒往斋房的方向去了。” 蒋新贵与墨君礼对视了一眼。 江临若想逃脱,剃掉头发,换上僧人的衣袍,倒是可以遮一遮自己的身份。 而两人都没有怀疑沈菀所言是真是假。 对他们来说,沈菀是沈家女,她是沈家的人,自然没必要包庇沈家的死对头。 因此,墨君礼对捉拿江临胸有成竹,他抬手一挥。 蒋新贵带着士兵,迅速撤出藏经阁,赶往沈菀刚才所说的方向。 也就在这时,李常福回来了:“太子殿下,奴才把沈二小姐接回来了。” “她在何处?”墨君礼没功夫理会沈菀,他回头问李常福。 李常福道:“奴才看这里重兵把守,就将沈二小姐安排在一处安静的禅房,奴才引太子殿下过去。” “好,可请了太医?”墨君礼一边走一边问道。 李常福道:“奴才带去的罗太医说,沈二小姐身子并无病疾,身体比奴才的还要健康呢。” 墨君礼脚步顿住了。 他充满着厌恶与敌意的目光,重新落在了沈菀的身上。 沈莲的身子比李常福的还健康,那岂不是在告诉他,沈莲她根本无病疾,这也意味着他先前所猜想的事情,都是真的。 是沈菀不择手段,使得沈家人送走莲儿。 “沈菀,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这飞来横祸,让她沈菀说什么了! 人家明明是去幕仙山治脸,又不是去治病的。 “你还敢说不是你作局,让你大哥送走莲儿的,孤最后一次警告你,你休想再动莲儿。” 沈菀嘴角一抽,叹了一声,一副很是无辜的模样问道:“太子殿下,你就那么喜欢臣女的妹妹吗?” 他眼底的嫌恶似要迸发而出,对沈菀的厌烦已然到了极点:“孤不喜欢满腹算计的女子,你纵有嫦娥之貌,可却有着一颗蛇蝎毒心,孤不动你,是看在沈家与母后的关系,你下次若再动莲儿,孤定让你远离上京城,哼!” 墨君礼放下狠话后,不再看沈菀,脚步匆匆的走出了藏经阁。 剩余的那一群玉林军,也都撤出了藏经阁。 很快,藏经阁又恢复了宁静。 花蓉拿起斗篷,为沈菀披上。 花景拿着斗篷的袖边,低声说道:“唉呀,这袖口染了墨。” 沈菀低头看了看,那袖边上染的是墨,也是江临的血…… * “太子殿下。”沈家长子沈承霄,守在禅房外面,惶惶不安的向墨君礼行礼。 墨君礼第一次对沈承霄生出不满。 他眸底叠满怒意,免不了责怪两句:“她已经是孤的准太子妃,你们不该为了偏袒沈菀,就将她打发出上京。” 谁说要把沈莲打发出上京城了,他们沈家天大的胆子也不敢抗旨啊。 沈承霄解释:“太子殿下,微臣……” “你不必解释了,孤今日一早去了沈府,母后想见莲儿表妹,这段时日,母后会留莲儿表妹在宫中学规矩。” 没有去看沈承霄的脸色,墨君礼走入了禅房。 沈承霄僵在了原地,一股寒意从脚底蔓延上心头,没一会儿,脖颈也凉嗖嗖的。 他们今日本是要送沈莲上幕仙山求医,医治脸上的胎记,可马车刚到幕仙山山脚下,太子的人李常福带着一群人马,来势汹汹,拦下他们沈家的马车。 还拿太子来压他,要他立刻把沈莲送回京城,否则就按他个谋害未来太子妃的罪名,押他回京。 他从没料到太子会为了沈莲,痴魔到这个地步,等将来发现沈莲脸上的缺陷时,不知沈家要落下什么难。 禅房内。 “莲儿。”墨君礼走入禅房时,沈莲就站在房门。 她穿着高领斗篷,半张小脸掩在白绒绒的领子里,露出一双杏眼,灵动澈亮,右边眉眼间,缀着一朵红梅。 墨君礼所有的目光,被那朵红梅吸引。 “傲雪红梅,鬓墨如画,莲儿妹妹,你受苦了。”他情不自禁的露出爱慕之意,也心疼她在沈家的地位,忍不住伸手去握沈莲的手。 可沈莲如同惊弓之鸟,在墨君礼靠近她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把自己的脸往左边转。 然后抬手,用宽松的袖袍半遮面容,道:“太子殿下,莲儿旧疾发作,怕将病气过给殿下。” 柔缓的音色刚落,墨君礼便握住她手腕:“你不必在孤面前装了。” 沈莲猛地一怔,瞳孔袭卷一抹惊惧。 太子殿下莫非发现她脸上的胎记。 想到这,沈莲身子打了几个寒颤,冰寒之意笼上周身,嗓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恐慌:“太……太子殿下,我,我不是,我没有想要骗你,我……” 她双腿发软,无力的重重跪在墨君礼面前。 墨君礼心疼不已,在她跪下的那一刻,把沈莲从地上扶起,揽入怀中。 怀里的人儿瑟瑟发抖。 他暗暗后悔,方才不该用那种语气和她说那样的话,心急之下柔声安抚道:“你别怕孤,孤也不怕你的病气,孤只是怪你,不该和你的家人合起伙来骗孤说,你旧疾复发,害孤担心你,孤既然选择了你,就不会因为病痛嫌弃你,厌恶你,你以后也莫要委屈自己。” 沈莲听到这番话,神情愣住了。 原来太子殿下并不是发现她脸上的胎记。 可她心头的那份喜悦,还未来得及好好消化时,墨君礼接下来说的话,却叫她胆颤心惊。 “母后要见你,孤知道你在沈家不容易,所以孤亲自出宫接你入宫,等到你我成亲之日,你再回沈家出嫁。” 她眼前一黑,险些被他这番话吓晕了过去。 她这样入宫见皇后勉强能遮掩一二。 可若是留在宫中学规矩,到时候定会被识破的。 不,她不能就这样入宫。 她突然想到了沈菀:“太子殿下,我想先见大姐姐。” 第12章 细作 “夫人,大小姐在那。”宋嬷嬷看向从长廊走过来的沈菀,抬手指了指。 京妙仪快步走向沈菀,一把握住了沈菀的双手,目光由上至下看了一遍,满脸担忧与紧张的问道:“你怎么自己一个人,普华寺越来越多官兵出入,我不是叫你别离开你二哥哥吗?” “娘,二哥被太子唤去了,我回来找娘,娘不在菩萨殿,恰好路过藏经阁,我就给祖母抄写了几份经文。” 沈菀从花蓉的手里抱过一个橘黄色的小匣子。 她打开匣子,把自己抄写的经文给京妙仪看。 京妙仪的目光被长女所写的经文暗暗惊艳了一把。 她一直知道沈菀习得一手好字,眼下她所写的字,又精进了。 反观沈莲…… “娘,大姐姐。” 沈莲的声音,令京妙仪猛地回过神来,她转身看自己的身后,见沈莲不知何时出现在普华寺,京妙仪眼皮子一跳,冷着脸,道:“你怎么在这?” “是孤派人把莲儿表妹接回来的。”墨君礼站在另一个长廊的台阶上,双手负背,缓缓走来。 沈莲咬紧唇瓣,迫切的希望能与沈菀聊一聊。 可京妙仪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太子是疯了吗,好好的把人接回来做什么。 她心里抱怨,面上却不敢显露半分:“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墨君礼停在了沈莲的身旁,面对京妙仪的时候,他尚且还能给她一些好脸色,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沈菀身上时,那仅存的一点善意,悉数灭尽。 他语气带着警告与命令:“莲儿表妹有话同你说,你们二人去对面那座亭子。” 沈菀目光朝亭子瞥去,心中差点笑翻。 墨君礼莫非怕她对沈莲做什么,特意挑了个可以监视她的地方,盯着她呢。 “莲儿莫怕,孤在这里等你,你过去吧。”低垂着眉眼的沈莲,微微抬眸,看了看沈菀道:“大姐姐,我有话同你说,我们去那边的亭子聊吧。” “好哇。”沈菀来者不拒,点头回应。 京妙仪却烦躁的不行,她望着沈莲,如今正是腊月霜雪时节,沈莲可以借衣物遮挡住脸上的胎记,可若等秋分过后,入夏时,又该如何遮掩。 想到这个问题,她就头疼。 在沈菀从她面前走过时,京妙仪伸出手握住了沈菀,拉着她走到了一旁,压低声音道:“岁岁,如今全家人的性命,都系在你的手上,你定要渡你妹妹破眼下困境。” 话还没说完呢,墨君礼就像看贼一般,沉着脸道:“沈夫人,你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偏要悄悄的与沈大小姐说。” 京妙仪:“……” 沈菀暗暗叹了一声,握紧京妙仪的手,声音十分响亮的道:“娘你放心,我一定会照看好妹妹的。” 去对面的翠波亭时,沈菀还不忘了轻拍京妙仪的手,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沈菀与沈莲二人并肩同行,一起走入翠波亭。 京妙仪看到这副画面,想起今日求的签文:【彼岸两生花,化一佛一魔,手持万魂薄,落笔满门枯】 如今沈菀、沈莲站在一块,不就如同一佛一魔两生花吗? 京妙仪呼吸困难,扶着长廊的把手,坐在了长椅上。 沈家不能就这么完了! * “姐姐,太子殿下要接我入宫了。” “那就恭喜妹妹呀。” “不是,姐姐,我没有要炫耀的意思。”沈莲被急哭了。 沈菀阻止道:“诶,妹妹,你可别在这儿哭,免得哭花了妆容,吓着了太子殿下。” 沈莲花容失色,抽出帕子轻轻的沾去眼眶里湿润的液体,生怕这些泪水破坏了她脸上的妆,露出那一片黑肿的胎记。 “我听大哥说,大姐姐可以制出一种药膜,贴于面部,便可隐去任何疤痕,甚至是……”沈莲微微侧头,把脸转到左边。 如此,她的侧颜,在墨君礼眼里鼻梁高挺,唇色朱红,线条流畅柔美。 而沈菀的侧颜,五官棱角透着锋芒,美的咄咄逼人,颇有几分异域女子的骨相。 冷艳、孤傲,有些难以让人亲近…… 墨君礼眉锋一蹙,不知二人在亭子里聊什么,只见沈莲握住了沈菀的手…… “姐姐可否,帮我制这种药膜,太子殿下他要带我入宫学规矩,我……我这样入宫,很容易就被人识破了,大哥说,一定要藏好脸上的胎记,若是被太子殿下或者外人发现,我们全家都要被按上欺君的罪名,轻则流放,重则杀头。” 从沈承霄口中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时,沈莲当场就被吓破了胆子。 后来再见墨君礼,她除了小心谨慎之外,心里多了一份煎熬。 她怨上天不公,为何不给她一张好脸。 可是沈菀当场拒绝她:“那可不行。” “姐姐,为何不行?” “若无爹爹或母亲的允许,我是不敢将那药膜给妹妹用,大哥难道没告诉你,我那药膜用多了,容易绝嗣吗?” “可大哥也说,只要短期用,就无大碍,姐姐,你定要帮帮妹妹,我真的很喜欢太子殿下,我不能失去他。” 沈莲说了那么多话,墨君礼只隐隐听到了那一句“我真的很喜欢太子殿下,我不能失去他”的话。 于是,他看沈菀的眼神,再次浮现了怒意。 定是沈菀又在莲儿面前说了什么。 他忍无可忍,大步朝翠波亭子走去。 沈莲这边还在拉着沈菀的手,求她要药膜。 沈菀直勾勾的看墨君礼从对面的长廊走过来,转眼间…… “莲儿,你求她做什么。”墨君礼握住了沈莲的手腕,一把将沈莲拉到了自己的身后。 高大的身影一瞬间笼罩在沈菀的面前。 与此同时,一道颀长的身影从另一条长廊走来,男人穿着一袭黑衣蟒纹袍,手上握着一把弓,脚步沉稳的走近。 “太子殿下。”谢玉瑾的出现,打断了墨君礼要说的话。 墨君礼回头看向谢玉瑾。 只见谢玉瑾身后跟着四五名穿着便服的侍卫,其中两名侍卫,手里押着一个僧徒。 僧徒被打得鼻青脸肿,却依然可以看出,那僧徒并非他要找的江临。 “皇城司今日接密报,普华寺内藏着一名大辽细作,这细作平日里以僧人之身游走于普华寺,微臣特意便衣出行,捉拿此细作,没想到蒋副将带着一群玉林军,要从微臣手里抢人?太子殿下今日大动干戈,就为了找他吗?” 话音刚落,谢玉瑾的两个得力侍卫,把五花大绑起来的蒋新贵,推到了墨君礼面前。 墨君礼脸色一变:“谢玉瑾,你绑蒋副将做什么?” “微臣怀疑,他与细作是同党。” 沈菀听到这话,就差点当众竖起大拇指夸谢玉瑾了。 这招釜底抽薪,很绝! 第13章 信物 “去你娘的细作,谢玉瑾,你个王八糕子,别让老子出来,你……”蒋新贵骂骂咧咧。 谢玉瑾把从斋房拿出来的半块馒头,塞进蒋新贵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叫骂声。 墨君礼表情覆上一层阴郁色。 他几乎可以确定,谢玉瑾知道江临逃了。 可他却不能当众说出来今日之行,是为了抓江临。 “蒋新贵是孤派到普华寺捉拿重犯的人,你放了他吧。” “待微臣回去向皇上禀明,再仔细调查一番,若蒋副将当真无辜,微臣一定登门道歉。” “唔唔唔……”蒋新贵龇牙咧嘴。 谢玉瑾不给墨君礼辩驳的机会,抬手挥了挥,皇城司的人便押着蒋新贵和假僧徒从亭子前走过。 墨君礼眼睁睁的看着蒋新贵被抓走,在原地愣了半晌。 这时,谢玉瑾径直的走向京妙仪,对着京妙仪揖了揖:“沈夫人,可否让我与令媛在亭子说几句话,我今日离家时,父母将祖传之宝交于我,要我当面交到沈大小姐的手里。” 京妙仪看向谢玉瑾,心情复杂又沉重。 若无沈莲,菀姐儿现在就是准太子妃,何至于许给一介武将。 她点点头,准了谢玉瑾的请求。 谢玉瑾转身朝亭子走去,又朝墨君礼作了作揖:“麻烦太子殿下,沈二小姐,把这亭子借微臣用一用,微臣有话想单独和沈大小姐谈。” 墨君礼眼底的怒火,几欲跃出。 他看了看谢玉瑾后,又朝沈菀那瞥了一眼,胸口横生一抹奇怪的异常。 他不喜欢沈菀,却也不喜欢看到沈菀和另一个男人独处。 “太子殿下。”沈莲的声音,唤回了墨君礼的理智。 他回头握紧了沈莲的手,语气冷冽:“谢辞,你可莫要被这个女人的外貌迷惑了,小心牡丹花有毒。” 沈菀嘴角抖颤了几下。 这墨君礼脑子有病吧。 “君子交绝,不出恶声,多谢太子殿下提醒。”谢玉瑾颔首答谢。 然而他的答谢,却又饱含着对沈菀的维护,打了墨君礼的脸。 可见墨君礼脸色有多难看,他拉起沈莲的手,走出了亭子,等他走到亭子对面的长廊时,又忍不住停下脚步,望向亭子里的男女。 沈菀站在谢玉瑾的面前,显得格外小鸟依人,娇小精致。 不知为何,从刚才谢玉瑾走入亭子时,墨君礼胸口就滋生出一团郁结,怎么都无法拂去。 沈菀是不知道墨君礼扭曲阴暗的心理。 这一世站在谢玉瑾面前时,她内心的痛交织在心头。 她向他行了一个礼,唤道:“小公爷。” “多谢。”他嗓音低沉的说。 两人都明白,他这一句“多谢”是指什么。 谢玉瑾突然拿起手上的弓,双手递给沈菀。 两道弯月弧连成一把流畅的弓身,上面雕着青面獠牙的鬼怪,亦有身材魁梧的三头九臂战神,以一人敌百怪。 这是谢家老太爷生前上战杀敌的弓,名为万魂弓。 也是她……临死前,手里握着的那一把。 沈菀看到他递来的弓时,前世的悲痛结局,猛然砸入她的脑海,令她惊魂一跳,下意识的往后退缩,不敢再触碰万魂弓。 谢玉瑾发现她异样的情绪,以为她被万魂弓身的图案吓极,便把手往回缩了缩,解释道:“听闻,你还擅长箭术,这是我家老爷子得知你的本领后,要我拿来送给你的东西,你不喜欢?” 他低头看手中的万魂弓。 老爷子让他把万魂弓交给沈大小姐的时候,他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妥。 他们谢家的男儿和谢家的姑娘们,都是在马背上长大。 谢家那几个小丫头,一心想要这把万魂弓,老爷子没舍得给。 听说沈菀箭术百发百中,他没有犹豫,便让他随时带着万魂弓,找个机会交到沈菀的手里。 方才在藏经阁时,沈菀确实出乎他意料了。 沈菀不敢再看万魂弓:“没有,弓太沉,太贵重,可否换一样信物。” 说完,沈菀从自己的腰上扯下了自己的锦囊,递给谢玉瑾:“这是我的定情信物。” 定情信物? 谢玉瑾眉心微微一跳,盯着针脚精湛,雅致清新的浅青色锦囊。 他伸手接过了她的信物,却没有去强求她接过万魂弓,而是从自己的身上摸了一块玉牌:“谢家商行的令牌,你可以去谢氏的铺子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东西。” 沈菀没有再矫情的拒绝他。 她双手接过巴掌大的玉牌,笑道:“谢小公爷是打算用整个家当来聘娶我吗?” 谢玉瑾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俊颜露出了浅笑:“真别说,让你猜中了。” 圣旨送进镇国公府的时候,他的母亲周氏连夜给祖宗上香。 他们谢家是武将出身,就是现在族中几十名后辈,个个都是投身进入军营,世家们哪个愿意把女儿嫁到谢家,一不小心还要承担守寡的风险。 京城人人皆知,沈家女是为皇家准备的儿媳,转眼间,就落到他们谢家了。 周氏又惊又喜,更多的是害怕怠慢了沈家女,打算等沈菀过门后,就把谢家商行交给她来打理。 当然,他自己也有别的心思。 沈菀自然也是懂的。 谢玉瑾当着京妙仪和太子的面,单独与她谈话,又当着他们的面给她传家之宝万魂弓,无非就是想将她拉上他的贼船。 今日在藏经阁的事情,一旦暴露出去,沈菀也要担责。 她摸了摸光滑的玉牌:“既然如此,那我定不会与小公爷客气,就当是……诊金了。” 沈菀收好了玉牌,从他面前走过,很快离开了亭子,走向京妙仪。 谢玉瑾回头目送沈菀。 京妙仪带着沈菀离开后,谢玉瑾这才又拿出沈菀送给他的信物。 他拉开浅青色的锦囊,里面放有一块观音玉坠,一张平安符,还有一张卷成一团的字条。 谢玉瑾拆开了字条,上面留下了几句话:【怀州府,盗匪横行,杀人放火好时机,望君保重。】 * “蒋新贵手里有东西,若是被谢玉瑾问出来,对沈家、对太子殿下都不利。”蒋新贵被皇城司的人抓走后,沈承霄整个人显得浮躁不安。 二人在禅房内议论此事。 墨君礼眼底都是杀意:“近日父皇,为怀州府海盗之事,烦扰了许久,孤回宫后,就借怀州府盗匪一案,把谢玉瑾使走,你提前在怀州府布局,让谢玉瑾有去无回……” “到时,孤让你接替皇城司。” 他早就看不顺眼谢玉瑾了。 民间的那些流言,让他越发怀疑谢玉瑾的身世秘密…… 第14章 仪态 “冰肌玉骨,明眸皓齿,娘亲,你看看妹妹如今这张脸,可还令你满意。”沈菀在京妙仪的准许下,把提前制好的药膜,贴于沈莲的脸庞。 药膜完美的遮盖住沈莲左脸的黑色胎记。 此时的沈莲,拥有一张细腻白皙的肌肤,再搭上精巧细致的五官,看起来与京妙仪一模一样。 京妙仪与宋嬷嬷看到从内阁里走出来的沈莲时,都被暗暗惊叹了一把。 沈菀的医术,当真是超绝。 明明那么大块一个胎记,却她妙手之下,把沈莲描成了一幅“美人图”。 “太像了,夫人。”宋嬷嬷忍不住露出了一抹笑容,回头对京妙仪说道:“二小姐继承了夫人的美貌,和夫人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受到赞赏的沈莲,眼巴巴的望着京妙仪,很在意京妙仪此刻的想法:“娘,我,我这样子,可以入宫了吗?” 京妙仪从椅子站起身,走到沈莲的面前。 若是没有这块胎记,那该多好。 看着沈莲这张与自己有几分相似脸,京妙仪的心境有了一丝微妙的改观,道:“我陪你入宫见皇后娘娘。” “沈夫人。”门外传来了李常福的声音:“太子殿下要启程回宫了,不知夫人这边准备好了吗?” 宋嬷嬷打开禅房的门道:“李公公,我们已经收拾好了,可以启程。” “太子殿下说,二小姐就坐他的马车入宫,殿下骑马,奴才是过来领二小姐过去的。”李常福站在房外,视线从宋嬷嬷身旁擦过,落在沈莲的身上。 京妙仪拉住了沈莲的手,道:“莫怕,有我陪着你,等上了马车后,我会告诉你要注意什么,你按我说的做,绝不会出差池。” 她也不允许沈莲在皇后面前出任何差错。 这时,京妙仪转头看一旁的沈菀,怕她心里有落差,也安抚道:“过两日,你也要入宫给皇上皇后谢恩,你先回府,娘回头陪你一块入宫。” 她自然不想,沈菀和沈莲一块入宫。 皇后看着沈菀长大,对沈菀抱着很大的希望,沈家培养沈菀的时候,也是按皇后的资质去培养的。 沈莲站在沈菀面前,无疑是绿叶配红花。 然而…… 他们刚走下普华寺,凤懿宫的管姑姑,亲自出宫宣懿旨:“皇后娘娘说,既然太子殿下要接沈二小姐入宫,不如叫沈大小姐也一块入宫,皇后娘娘已叫御厨准备了晚膳。” 京妙仪的呼吸沉重了几分。 墨君礼则是皱起了眉头,朝沈菀的方向看了一眼,满脸抗拒。 那天晚上,他绕过皇后,直接向他父皇要一道赐婚圣旨,许沈莲为太子妃。 事后,皇后大怒肝火,说他自作主张。 可圣旨已下,皇后生气归生气,却也改变不了事实。 如今他的母后召沈菀与沈莲入宫,沈菀怕是高兴坏了吧。 在沈菀上马车时,墨君礼骑着马,缓缓从沈菀面前走过,言语警告道:“沈菀,不该你说的话,就给孤好好闭上嘴巴。” 沈菀动作顿了顿,淡淡的瞥了一眼墨君礼,一个字都不想理会他,直接掀开马车帷帘,进入马车内。 墨君礼脸色一黑。 她这是什么态度? 沈菀刚才面对谢玉瑾的时候,可不是这副模样。 笑的跟荡妇一样,给她一点甜头,便乐成那样子。 他目光阴恻恻的盯着马车窗口。 脑回路瞬息变幻…… 他知道了,沈菀在欲擒故纵! 他对着窗冷哼了一声,拉紧缰绳便离开了沈菀的马车。 花蓉、花景把太子对沈菀的态度,都看在眼里。 “大小姐,太子殿下以前都不这样对待小姐的,怎么现在……” “现在。”沈菀柳眉一挑:“这样不是挺好的吗。” “二小姐那样不识礼数,这样进了宫,还不知会如何,可别连累了大小姐。”花景心里自是偏向沈菀的。 沈菀乐呵的笑了一声,怕是她养母在教她了。 教她,如何做好一个像她沈菀这样的人。 而京妙仪那边,确实在教沈莲宫规。 可宫规并不是一教就成,沈菀当初学宫规的时候,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把宫规礼仪拿捏的炉火纯青。 现在三言两语,根本无法让沈莲开窍。 她动作姿势僵硬又不规范,这样走到皇后面前,定会惹怒皇后娘娘的。 京妙仪只教她行礼这一个礼仪,便教得她心情浮躁,难免低喝道:“算了,你也别学了。” “娘,我,我哪里做不够好,我可以改正。”她不能失去成为太子妃的机会。 京妙仪道:“短时间内,也是为难你了,当初你大姐姐学了三个月,你入宫之后,就看你大姐姐的动作规范,尽量做好一些,你刚从庄子回京,我相信皇后娘娘也不会对你太过苛刻。” 沈莲暗暗松了一口气:“好,我听娘的话。” “你只要记住,见到皇上皇后要行礼,皇上和皇后不让你起来,你不能起,皇上或是皇后说平身时,便要先谢恩再起来,这几个要点,你切不能乱了。” “是,娘,我记住了。” 两个时辰后,马车到了宫门。 沈菀下了马车后,就走到京妙仪身边。 京妙仪看了一眼沈莲,朝她暗暗使了一个眼色。 沈莲碎步挪到沈菀的身边,讨好的对沈菀说:“大姐姐,我们一起走。” “好哇。”沈菀眯起了双眸,看墨君礼下马后,朝她们这边走来。 “莲儿表妹。”墨君礼热情的呼唤,有意把沈莲带在身边。 谁知墨君礼还未走过来,就被御前内侍高勘拦下,请去乾清殿见景安帝。 墨君礼心里不甘,朝着沈莲看了看。 他知这是他母后故意让他的父皇支开他,却不敢违抗圣令,跟高勘去乾清殿。 这边,管姑姑带着京妙仪母女三人,走入凤懿宫。 沈皇后坐在凤椅上,等候多时。 三人走到凤懿宫殿前,纷纷向沈皇后行礼:“臣女(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娘娘万福。” 沈皇后看到沈菀的时候,双眸一亮,抬手招了招:“菀姐儿,快到姑母身边来,姑母有许久未见你了。” “是。”沈菀微屈的双膝,轻点了一下,便立直双膝,落落大方的走到沈皇后面前。 沈莲愣在了原地,按着沈菀刚才行礼的姿态,定在原地,不敢动弹。 皇后娘娘好像没叫她过去,她是不是就不能起来。 这时,又听沈皇后说道:“免礼。” “谢皇后娘娘。”京妙仪谢恩后,便也起身了。 沈莲却依旧定在那儿,保持着刚才行礼的姿势,左边肩膀微垂,仪态潦草僵硬。 京妙仪看她没有起来,反而在那摆着不成样儿的行礼仪态时,脸色刹时一变。 这蠢货在干什么? 第15章 失仪 沈皇后的注意力,原本在沈菀的身上,可当看到沈莲歪歪倒倒站在殿中时,她的注意力转移到了沈莲的身上。 看沈莲身姿如木桩,行礼仪态毫无美感,沈皇后眉头不自觉的皱了起来。 声色冷艳,透着一抹微凉:“这位,莫非就是,沈家刚接回府的沈二小姐?” 京妙仪身子僵了僵,心“咚咚咚”的跳的好快,她仿佛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沈皇后在问沈莲。 可是沈莲杵的跟木头似的,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沈皇后在问她话,只巴巴在那等着皇后一句“平身”的话,才敢起身。 沈菀暗暗冷笑,双手抱着沈皇后的胳膊,道:“皇后姑母,那的确是臣女的妹妹叫莲儿。” 沈皇后微微一笑,哪怕是心生不快,却也不露半分,对沈莲还算温和的说道:“起来吧。” 沈莲还定在那儿。 京妙仪克制着心中的火气,对沈莲说:“皇后娘娘许你平身,快向皇后娘娘谢恩起来吧。” “谢,谢皇后……”一个姿势保持太久,沈莲底盘不稳,谢恩的话还没说完,身子一歪,直直的朝京妙仪身上撞去。 京妙仪低呼了一声,往旁边横着退出了几步,险些摔到椅子上的时候,守立在一旁的宫女眼疾手快的扶稳京妙仪。 可沈莲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她一屁股跌在地上,还大叫了一声:“啊……” 这一声尖叫,让京妙仪怒火冲上脑门,眸光带着一丝恼意,恶狠狠的瞪着沈莲的方向。 她对这个蠢货抱有希望,就是在侮辱沈家。 沈菀冷眼看着这一幕。 可想而知的是,沈皇后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了。 沈莲被管姑姑扶起来的时候,已然被吓的浑身颤抖。 她知道,她闯祸了。 一个礼都行不好,还不知皇后娘娘会如何看待她! 她胆颤心惊的抬头看沈皇后,刚好就对上同样盯着她、审度她的双眼。 那是沈皇后的目光。 她的目光犀利又带着锋芒,直击沈莲的灵魂,沈莲双腿一软,便重重跪在了地上。 “皇后娘娘,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我刚才蹲太久了,腿犯麻,一时不小心。” 她不说话还好,一开口说话,简直要吓死京妙仪了。 “沈莲,你……”闭嘴二字还未出口,京妙仪就被打断。 “看来沈二小姐的规矩,得好好学一学了。” “我会学的,我一定会学好规矩给皇后娘娘看。”沈莲急着补救刚才的场面,语无伦次的答话。 京妙仪两眼发黑,身子晃了晃,头部一阵晕眩,急得她怒火上头。 管姑姑一脸严肃的上前说道:“沈二小姐,在皇后娘娘面前,你要自称臣女,给皇后娘娘回话时,你要先说回皇后娘娘,再答话,绝不可在殿前自称你或是我。” “向皇后娘娘请安时,双手在襟前交叠合拜,头微低,上身略弯,双膝微微屈下,双肩平衡于一条线上,切不可歪歪倒倒,四处乱晃。” 管姑姑一边说,一边在她面前亲身示范。 沈莲抬头看着管姑姑行礼,只觉得,管姑姑行礼的仪态端正自然,好看极了。 京妙仪缓过神,正想向沈皇后说赔罪的话时,沈皇后抬手一扬,阻止京妙仪打断管姑姑。 管姑姑过去把沈莲从地上扶起来,道:“沈二小姐,请向皇后娘娘行万福礼。” 沈莲站起身,战战兢兢的学管姑姑刚才的姿势。 可有了第一次的阴影,沈莲如何都做不好行礼的动作,管姑姑反复摆弄,使得沈莲身子越发僵硬,导致沈皇后没了耐心,心生郁结:“够了。” 一句呵斥的话,把本就吓破胆子的沈莲,震地双腿无力,又重重跪回地上。 这次,她不敢再胡乱说一些为自己求情的话,却无助的哭。 京妙仪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也快步走到沈莲身旁,跪了下来,道:“皇后娘娘息怒,都是臣妇心疼她自幼体质娇弱,也未曾对她抱以重任,便想着让次女过的舒服自在些,直至回京这些日子,才开始教导她礼仪,此次出宫回府后,臣妇定让莲姐儿按照皇后娘娘的标准,严加教导,绝不会让皇后娘娘息怒。” 京妙仪话音落下,沈菀也觉得自己不应该再视而不见,否则就做得太明显了。 于是,她不情不愿的站起身,跪在沈皇后面前,温声细语的说:“皇后姑母请息怒,当初臣女学宫规礼仪时,也将将学了三个月,咱们管姑姑才满意。” “妹妹她自小在庄子上长大,才被接回不到一个月,臣女相信,若有皇后姑母的人亲自调教,定能让妹妹飞速成长。” 说到这,她伸手抓住了沈皇后的手背,撒娇的说道:“皇后姑母,人非圣贤,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通天的本领,您说,是不是?” 京妙仪屏住了呼吸,心神已乱的不行。 大殿的气氛一瞬间凝重、压抑,压迫得京妙仪和沈莲都快要喘不过气来时,最后,沈皇后看在沈菀的份上,没有再继续追究。 “起来吧。”沈皇后沉着脸道。 沈菀也退回到京妙仪身边。 这时,一名宫女端着一个长长方方的匣子走出来,停在了沈菀的面前,另一名宫女打开匣子。 匣子里放着一枚凤头金步摇,凤头镶着红翡石,璀璨夺目,比太子送给沈莲的那一支九尾凤钗看起来还要气派。 沈莲微微抬头看了一眼,仅仅只是一眼就被凤头金步摇惊艳。 她暗暗咬紧唇瓣,低下头。 沈皇后的声音在沈莲耳边响起:“菀姐儿及笄时,本宫少备了一份及笄礼,如今是给菀姐儿补上的。” 沈菀双手接过紫檀木匣子,行礼谢恩:“谢谢姑母。” 沈莲把沈菀的行礼姿态暗暗记在心里。 而沈皇后却把沈莲的蠢样看在眼里,先前对沈莲的所有期待,此刻全无。 便也没了留他们用膳的兴致,道:“本宫乏了,管姑姑,送沈夫人离宫。” 说完,沈皇后起身走入自己的寝殿。 沈莲愣了愣,抬头看向已经离开了沈皇后, 不解的问京妙仪:“皇后娘娘不是说要留我们用晚膳吗?” 京妙仪的眼里只剩下一片绝望。 她突然发现,她纵有满身才华与礼教,都无法教化沈莲这个蠢笨无知的人。 蠢可行,无知却是大过。 这蠢货,闯了祸还惦记着吃…… 第16章 失控 “啪——” “啊……” 马车里,京妙仪忍无可忍的甩了沈莲一巴掌。 沈莲从座椅跌落,摔在了地毯上,抬手捂着被扇打的脸,一脸茫然:“娘你为何打我?” “我为何打你?” “可我都按照娘说的去做了,娘说,只有皇后娘娘说平身,我才能起身,可皇后娘娘一直没说平身。” “你……”京妙仪又高抬起自己的手掌。 沈莲下意识拿手挡在自己脸上,这让京妙仪止住了手中的动作,咬牙切齿,这才强压下心中的盛怒。 沈莲看她狰狞的表情,想起刚才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不是认错也不是认为自己有错,而是把错推到沈家的人身上。 她捂着自己的脸庞,眼眶含泪,道:“这能怪我吗,我不知礼教,粗鄙无礼,在殿前失仪,这些难道不是你们造成的?” 京妙仪瞳孔覆上了一抹惊骇:“你在说什么?” “我说,这一切,难道不是你们造成的吗,你们把我扔到外面,直至我及笄时,才将我接回沈家,这十五年,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吗?” “我跟着养爹,走街串巷,街头卖唱,从未有人教过我世家贵女的礼仪,而大姐姐,却享受着沈府的礼教与一切最好的,我若能得到大姐姐的好生活,我也可以像大姐姐一样,行走端庄,知礼懂礼,成为皇后娘娘喜欢的世家贵女。” “闭嘴。”京妙仪不想再听下去了:“蠢货。” “是,我是蠢货,那你接我回来做什么?倒不如一直把我扔在外面,让我自生自灭。” “你……” “难道不是吗,你看看我被接回府的时候,穿的是什么衣服,再看看大姐姐,她屋子里堆叠着一盒盒的首饰,漂亮的衣服,我回来沈家,穿的是大姐姐不要的。” 京妙仪听不下去了,深深的后悔当初的决择,她不该把沈莲接回来的。 她怒斥沈莲:“我就算按照菀姐儿的要求来对你,你也做不成像菀姐儿那样的人。” “母亲从未教导过女儿,又怎知我不能,太子殿下能看上我,为何就没看上大姐姐。” “沈莲,人贵在自知。”京妙仪像被踩到了痛处,一下子从马车椅子站起身,却又因马车的颠簸而重重坐回椅子。 她恼恨的指着沈莲的脸:“若太子知道你脸上的东西,他可还会喜欢你。” 沈莲身子剧颤,下意识的将自己的脸笼罩斗篷衣里,这才想起自己的缺陷。 不知礼数,没才学,她可以去学。 独独脸上的胎记,如影随形,怎么都无法摆脱。 “娘,你要帮帮女儿,大姐姐医术那么厉害,她一定可以治好女儿的脸。” 京妙仪低头看到覆在自己手背上的双手,那只手粗糙暗沉,叠在她手背的时候,她还能感受到沈莲手掌里的茧,这也象征着沈莲的出生是不祥的。 她猛然甩开沈莲的手,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了,冷着脸对沈莲说道:“那我就给你一次机会,从明日开始,你的一切用度按你大姐姐的来。” “你大姐姐以前学礼时,几时晨醒,几时休息,白日里都在做什么,上什么课,样样都按照你大姐姐的来,你只有三个月的时间。” 沈莲下定决心要好好学礼数,当京妙仪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她并不知道这意味着她的生死。 学得成,便能生。 学不成,便只有死。 死了,一了百了…… “好像停了?”花蓉贴着马车窗,听旁边马车的动静。 直到京妙仪与沈莲的争执声停下来后,花蓉才回头对沈菀说:“大小姐,夫人和二小姐终于消停了。” 花景好奇的问道:“奴婢刚才看夫人脸色黑的跟关公似的,大小姐,是不是二小姐她在宫里闯祸了” 沈菀低哧一笑:“这才只是一个开始呢。” 看在墨君礼那么喜欢沈莲的份上,沈家的人还是会竭尽全力培养沈莲。 前世;京妙仪也暗中派了不少嬷嬷教导沈莲礼仪规矩,还花大价钱,把以前在宫里当差的嬷嬷,请到沈家教沈莲礼仪。 可沈莲资质太差,人家直接退银两走了。 最后沈莲来到她身边,暗暗模仿,后来两人聊成了姐妹。 她有意帮助沈莲,言身亲教下,沈莲才慢慢开窍,慢慢在贵女圈中立足。 这一世…… 没有她的帮扶,且看沈莲能走多远。 这时,窗外传来了“哒啦哒啦”的马蹄声。 牵制马车的马惊鸣了一下,马车随之颠簸而起,车夫赶紧安抚马。 外面的马蹄声不绝,似乎出动了不少的兵力。 沈菀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看,只见一道身穿黑色飞鱼服的俊美男子,双手拉着缰绳,从皇城司的方向驭马速疾,很快便从她的马车身旁掠过,只留残影在她视线。 她又速速跟着残影,凝望前方。 那是皇城司的人。 带队的那个人是谢玉瑾。 他们要去怀州府了吗? 沈菀呼吸一紧,想到前世就是在怀州府下游的黑水河里遇见身受重伤,重度昏迷的谢玉瑾,她的心头揪成了一团。 她给他留的纸条,不知他看到了吗? 马车突然一颠。 马不知怎么了,暴动嘶叫,车夫如何都安抚不好,最后,马冲了出去。 跟着皇城司的侍卫们,一路往北门奔去。 沈菀重重被颠下坐椅,花蓉、花景担忧的扑到沈菀身边。 “大小姐,你可撞着了?” “我没事。”沈菀从地毯上爬起来,又重新掀开马车窗帘,往外看,寻问车夫:“怎么回事?” “大小姐,马失控了。”车夫明显也被眼前的一幕吓坏了,死死拉紧缰绳,却怎么都拉不住骏马的烈性。 沈菀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出马车。 花蓉问道:“大小姐,你要做什么,外面很危险。” “北门外,有一处断崖,若不控制住马车,我们所有人都会死。” 花景面容失色:“那我们该怎么做?” “扶稳!”留下了一句话,沈菀就走出马车,拉住了车夫手里的绳子。 她没有像车夫那样用力拉缰绳,而是慢慢放松束缚着马身上的绳子,任马自由奔跑。 牵制感得到解脱后,马奔跑速度更快,更稳,转眼就冲出城门,从皇城司侍卫身旁穿梭而过。 正好也从谢玉瑾的身旁擦过。 与此同时,沈菀站起身,朝谢玉瑾那边一跃而起,转眼就落到他的马背上,小手握住了他背上挂着的万魂弓,道:“借万魂弓一用!” 第17章 立场 她同时挑起四支箭,搭在弓弦上。 同行的皇城司侍卫们,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射出那四支箭。 只见幕色下,几道虚影从眼前划过。 牵制着马的缰绳与锁,瞬间被箭支解,马彻底得到了自由,往旁边分叉山道奔行。 失控的马车,冲上了前方的半坡路道,也慢慢停了下来,倒在旁边的草丛。 四支箭,挽救车里的三人,这令现场的侍卫忍不住停下来速度,周旋于马车四周。 独独谢玉瑾这匹马,没有停下来。 不是他不想停。 谢玉瑾拉着缰绳,想停下来看看沈菀的情况时,身后的女子,突然伸手抓住了他手里的绳子,用力一甩…… 骏马前蹄高扬,马头高高仰起对着天空嘶鸣了一声,就跑入漆黑茂盛的林子。 皇城司侍卫纷纷大叫:“督主。” 皇城司副督主拦下了侍卫:“快救人。” 马直穿林中小道。 谢玉瑾看出了她的意图,宽大的手掌覆在她握着绳子的小手上,声音洪亮的说道:“坐稳了。” 疾速下,寒深露重,冷风刺骨的扫在沈菀的脸庞。 她紧紧握着万魂弓,任由马在山间奔跑,直至跑到了一条河道,才停下来。 谢玉瑾目视河流,眼底却噙着一抹笑,微微侧过俊美的脸庞,对身后的女子说道:“你还说,弓太沉。” 沈菀才回过神来,低头看自己手里死死攥着的万魂弓。 这万魂弓,她拉开过无数次,从第一次觉得它又笨又重,后来得心应手。 它的射程与把控力比别的弓更好。 这也是让谢玉瑾意想不到的事情,就算是他们谢家后辈,第一次用万魂弓的时候,也不是那么容易拉开。 可是刚才沈菀不但拉开了万魂弓。 从她拉弓到射出箭羽的功底来看,仿佛这把弓,已经跟了她许久,早已和她的灵魂融为一体。 这时,谢玉瑾翻身下马,抬头仰望马背上的女子。 她身上的鹅黄色斗篷,不知何时掉落,此时穿着米稠色梅纹长裙。 山间树枝刮破她的梅纹裙摆,几片枝叶歪歪挂在衣摆处。 原本齐整的鬓发,也挂上了草叶萎花,几缕碎发垂于耳边。 晚风习习吹拂,那几缕发跟着风扬起一道弧度。 美人有几分狼狈,却从不影响她的美观。 谢玉瑾把自己的手递到她面前:“要不要下来?” 沈菀点点头:“我有话要跟你说。” 她把手伸向他的手掌,谢玉瑾却挪开了手,直接把她从马背上抱下来。 落地的时候,沈菀愣了一下,抬头看了看谢玉瑾,把万魂弓双手奉还:“多谢你的万魂弓。” 谢玉瑾没有接弓。 他轻笑了一声:“沈大小姐果真如传言那般,骑射精湛,谢某有幸开眼界了,这把弓,很适合你。” “它不适合我。”沈菀把万魂弓塞到他面前:“你拿回去。” 她的语气很强硬,不容谢玉瑾在万魂弓上多做用途。 谢玉瑾只好接下万魂弓。 “不知沈大小姐有什么话要跟我说?” “我给你留的字条你看到了吗?”沈菀盯着他腰上挂着的浅青色锦囊,没想到谢玉瑾会将她的锦囊挂在身上。 谢玉瑾当着她的面,扯下锦囊,故作不知道锦囊里还有东西,一边拆一边问:“你还给我留了字条吗?我现在就瞧瞧。” 沈菀黛眉微蹙。 没一会儿,谢玉瑾拿出了平安符、菩萨玉坠,就是没有字条。 “没有字条,是不是沈大小姐记错了?你给我写了什么?” 没有字条,就说明他已经看过了,看过了字条,又把字条给销毁了。 他想试探她,想从她口中知道更多,沈菀也愿意把自己知道的告诉他。 “太子与沈家长子沈承霄已在怀州府设下陷阱,只等你带着皇城司过去后,在海上设套杀你,让你有去无回。”言简意赅的话音,如幽幽水韵,拂过他的耳畔。 谢玉瑾眼底的笑容淡去了几分:“那你呢?” 沈菀听到这句话,回头看他,与他双眼对视:“我?”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谢玉瑾欣赏她的才华,却也不得不防备沈家的人。 沈菀知道,很难让他全然相信自己。 当然,她也不需要得到谢玉瑾的信任,警惕她、提防她,才是保护谢家的护盾。 她只要告诉谢玉瑾怀州府有险,让他提前做好准备就行。 “江老爷子对你有恩,总不能是,我家老爷子也对你有恩,所以,你想救我?” 沈菀喉咙僵了僵,突然笑了起来。 清爽的笑声与河流水声碰撞在一起,柔美、婉约…… 谢玉瑾喉结不自觉滚动:“笑什么?” “幕仙山,学的是医,也修道,无君子则道不举,师父说过,莫大山河,只剩下小人,朝纲则乱,奸佞横行,百姓民不聊生,我知道沈家的人不值得你信,我是沈家的嫡女, 你信不过我的话,但若留一份心眼,多提放身边的人,你也无坏处,不是吗?”她声音柔和,余音绕耳。 没有强词为自己解释,只是缓缓诉说自己与谢家的立场。 她也不曾想过,将自己与沈家摘出来,让他去相信她的话。 这次,换谢玉瑾笑了。 沈菀静静的看着对面的少年郎,也不知谢玉瑾把她的话听进了多少。 “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这次……我信!” 谢玉瑾说完,便朝沈菀走去,停在她的面前。 沈菀身子微微僵住,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低下头,却听谢玉瑾在她头顶说道:“沈大小姐。” “多谢你给江临的药,他醒来后跟我提及几年前的事情。” “江老侯爷是你师父的救命恩人,但是你,是整个江家军的救命恩人,是你给江家人透露黑风岭地形分布图挽救一城百姓。” “当年收到你信息的人,就是如今的江临,我并不赞同江临找沈家女寻一处生机,可他信你,他让我给你带口信。” “你兄长手里握着江家的生机和他的长嫂,他想让你救救他的嫂子邵氏,邵氏腹中已有三个月身孕,是江家的希望。” 沈菀知道江邵氏。 前世她并没善终,沈承霄和太子为了引出江临,把邵氏送入军营,沦为玉林军的胯下玩物,死后尸身被吊在南疆城内。 江家男儿尽数被斩杀,剩下的江家妇孺成为太子与沈家父子手中的棋子,逼逃亡的江家男儿现身。 江临是想让她帮江家的女人们脱离魔窟…… 这时,林子里传来了马蹄声。 谢玉瑾翻身上马:“有人来了,我该启程了,再见,沈菀!” 再见,谢玉瑾…… 第18章 申冤 林子里如雷般的马蹄声,越来越近。 沈菀看了一眼谢玉瑾离开的方向,便也背道而驰,隐入密林。 等沈家护卫赶到时,却早已不见沈菀的踪影。 只见幕夜下,一只飞鹤翱翔天空。 不多久,一群身穿黑衣的人,从漆黑的林中精准找到了沈菀的位置。 “大师姐。”面前的少年郎,正是沈菀六年前在名山县救下的人时风。 一个懂得驭蛇蚁毒物的异士。 也是她沈菀,花了六年时间培养成的好苗子。 如今,在时风的打理下她手中有一支精卫,无所不能。 “终于有任务啦,这次你要让我们干什么呀?”时风身材瘦小,却很灵活,偷盗之术也是炉火纯青。 沈菀在地上画了一个图,指着上面的地方,道:“入上京城,在东西南北制造暴乱。” “哇,天子脚下啊,不愧是大师姐。”时风搓了搓双手,一脸兴奋。 沈菀道:“我要的暴乱,不是普通的乱,以万民为棋,揭恶人奸行,必要让朝廷无法收拾,请动玉林军入城,到时,你再带一波手脚利索的人,入玉林军救人。” “救谁?” “江家妇孺。” “北门有一处沈家的马车,到时,你们把沈家马车掀了。” “刺激!” …… 北城门,扬扬洒洒的状纸,从高处飘落。 蜿蜒的小巷,几路人马井条有序的冲入大街。 正在预谋一场,上京城前所未有的暴动。 “砰!”一声。 一束红光划破天际,有人从城楼坠亡,尖叫声顿时四起,北城城门已人山人海。 “外面怎么回事?”京妙仪听到外面的喧闹声,掀开帘子问道。 沈家护卫道:“夫人,有人闹事,我们无法离开城门去接大小姐了,得赶紧回沈家。” 沈家的护卫看着势头不对劲,怕京妙仪与沈莲出什么事,赶紧让车夫调头。 可是人太多,他们不但走不了,反而有乱民涌上马车。 沈莲看着那脏兮兮的人冲上马车,然后抓住她的胳膊往外拖拽,下意识把京妙仪推了出去,大叫道:“娘,快救救我啊,那些人上来了。” “啊……”京妙仪被推到面前后,那群乱民便抓住了她的胳膊与衣物,将她往外拖拽。 她从未如此被人羞辱过。 而这一切,却是沈莲带给她的。 她竟然,把她这个母亲推出去挡危险。 “夫人,快救夫人。” 沈家护卫们跳上马车,将拖拽京妙仪的人统统赶下马车。 京妙仪被惊蝉、惊雨拽回马车内。 惊魂未定的京妙仪,一巴掌狠狠的甩在沈莲的脸庞,怒吼:“你这个蠢货,我差点被你害死你知道吗?” 沈莲挨了一巴掌,身子蜷缩在角落里,道:“娘,我,我不是故意的,那些人,他们太可怕了,女儿若是被他们推出去,肯定会被他们撕成碎片的。” 她不说出来还好一些,可她明知道外面的危险,却把她这个母亲推出去,为她挡灾。 京妙仪气急败坏的吼:“你也知道很危险,那你刚才还……” “轰。”马车突然倾斜。 不等京妙仪回过神来,她们的马车就重重倒下了。 数不清的手,从马车外面伸进来,把里面的人统统拖拽出去。 …… “不好了,家主。”护卫沈清,满身是伤的从外面爬入沈府,找到了沈政一。 “沈清,你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沈家二子沈承峯倏地站起身,把沈清从地上扶起来。 沈清回道:“二公子,北城城门乱民暴动,大小姐所乘坐的马车,因马失控,冲出北城门,不知所踪,夫人与二小姐的那辆马车,被乱民推翻,如今夫人与二小姐也不知所踪了。” 这次换沈政一从椅子站起身,他脸色变了变,道:“速派人,寻回夫人和两位小姐。” 沈承峯先冲出书房去调沈家可用的护卫。 沈政一从书房里走出来时,太子墨君礼正好赶到沈家,问沈政一:“沈大人,莲儿回府了吗?” “太子殿下,微臣失职。”沈政一作揖道:“今日内子带着两女至今未归府,微臣正要入宫向太子调玉林军来用。” “上京城突然暴乱,她们都还未回府,是不是出事了?”墨君礼一直惦记着沈莲,刚从乾清殿出来,就往凤懿宫赶。 他以为,他可以在凤懿宫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儿,却被告知他的母后身子不适,便先让沈夫人和两位姑娘出宫了。 他刚踏出宫门,又传来东西南北城门暴乱的消息。 于是第一时间跑到沈家看看沈莲是否归府。 现在听到沈莲他们还未回来,墨君礼心情烦乱。 沈政一不敢欺瞒,如实告知:“是,微臣希望太子殿下出兵,救内子与两个女儿,他们……都被人劫持走了。” “莲儿被劫走了。”墨君礼大呼了一声,然后指责沈政一:“今日他们出府的时候,孤就想告诉你们,多派些沈家的护卫保护莲儿表妹,她如今身份不同,若她有半点闪失,孤拿你是问。” 话落,墨君礼转身命令王德全:“去调兵,先平息暴动。” “可是殿下,今夜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闭嘴。”墨君礼拔剑抵在王德全的脖子上:“沈莲是孤的未婚妻,是未来太子妃,她失踪了,给孤不惜一切代价,保她完好无损的回来。” “是,太子殿下。” …… 玉林军被调入城内,与城中百姓形成了对立,场面陷入了僵持中。 也就在此时,一群人马袭入玉林军军营。 可是这一趟,并不顺利。 “大师姐,没有找到那个叫邵氏的女子。” 沈菀看着眼前的妇人,和她身后的一群年轻女子。 这些人鬓发凌乱,衣衫褴褛,一层薄布包裹着受尽凌辱的躯体,眼中早已视死如归。 眼前的妇人正是江临的母亲陈氏,待人宽厚温和的江夫人。 她在六年前,就见过江夫人。 而江夫人一眼认出了沈菀:“是你。” 江夫人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的握着沈菀的手,跪在她面前:“你是李神医的徒儿,菀菀丫头。” “是我,江夫人。”沈菀把手覆在她的手背。 江夫人身后的几个女子,在得知沈菀的身份后,也纷纷跪下来,围在沈菀的周身。 沈菀垂眸扫过四个年轻又熟悉的面孔。 这些女子都是江家儿媳,如今却像浮木一般,紧紧的抓着她。 “江临还活着。”沈菀嗓音低哑的回道。 江夫人听到江临还活着的消息,垂下头,哽咽低泣。 沈菀蹲下身子,扶着江夫人的手,问道:“江临希望你们也活下去,我会带人去找江大少奶奶,我让我的人送你们去幕仙山。” “不用了。”江夫人含泪笑道:“谢谢你,沈丫头,你又救了江家一命。” 他们江家又怎能将杀头之祸嫁祸到医门。 “那你们,可有去处?” “我们是被人陷害的,我们做梦都想爬回天子脚下,如今我们来到了这里,我们要用我们的方式为江家儿郎伸冤!”江夫人二房媳妇卫氏,哽咽着声音说道。 第19章 罪名 沈菀看出了她们的意图道:“你们想以死明志?” 江夫人,卫氏,李氏,明氏还有谢氏,皆用沉默回应沈菀的话。 沈菀知道,前世的她们,的确这么做了。 可是,她们的死,根本没有改变江氏投敌叛国的罪名。 她们的善良低估了恶人的恶。 “那你们想状告谁?”沈菀问道。 卫氏咬紧牙,站起身道:“我们要状告太子。” 随着卫氏的起身,江家三房儿媳李氏,四房儿媳明氏,和五房儿媳谢氏,都站起身来。 沈菀从她们的脸上看出了她们的决心,可她不想这些年轻鲜活的生命,再走上一世的路子。 沈菀摇了摇头道:“你们现在就是蚍蜉撼树,江家能落到今日的地步,你们以为上面的人不知道是太子吗?” 江家太忠、太善、太诚,他们一直信念的、仰望的君王,不过是一个两面三刀的人。 “江家在南疆势力盘根结错,功高盖主,这些年,流传南疆已是江家领土,朝中奸佞煽风点火。” “那么大的勋爵大家族,你们说,为何能在一夕之间全部倾塌?” “那些人,又为何等不急将江家的人押回上京重审,而是在江府杀烧抢掠?” 和上一世,谢氏满门被灭的手段一模一样。 他们将镇国公府大门关上,里面的逃不出去,外面的人进不来,捂住了百姓的耳朵,在府内干尽伤天害理之,丧尽天良。 如今的江家,便是如此被灭满门。 甚至那些死去的江家儿郎,到死都不知自己为何倒下。 沈菀的声音,在众人耳畔回荡:“这件事情影响太大,江家人口众多,子民视江氏为战神,上面的人想快刀斩乱麻,避免节外生枝,你们这样进去,还没走到宫门,就会被太子的人猎杀了,根本讨不到一点公道。” 当真相被沈菀一层层剥开,江家妇孺心中的最后一盏信念的灯,也被吹灭。 明氏痛苦不堪的哭嚎。 谢氏赶紧捂住了明氏的嘴:“四嫂嫂,别哭出声,我们小声哭。” 两人抱在一块,“呜呜”的低泣。 卫氏也从刚才的满心希望,到信念破灭,失魂落魄的问:“难道我们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我们要报仇,我们江家儿郎死的冤,我们江家冤,这天道不公,老天爷不睁眼呐!” 江夫人听到这番话,走过去,抱紧了卫氏。 灯灭了,死亦无惧,江夫人麻木的抚着卫氏的背。 卫氏这一路走来,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她一直觉得只要踏入上京城,就可以还她的夫君一个公道,可以还江家清名。 可是沈菀撕开了丑陋的政权,把她最后一抹希望都掐灭了。 江家申冤无望。 卫氏悲痛欲绝的哭了…… 时风看到这一幕,垂下头,暗暗抹了把泪道:“我可以把太子的头割下来,挂城门。” 沈菀道:“江家的清名,便永远无法恢复,杀一个人多简单,江家却要遗臭万年。” 沈菀蹲下身子,握住了卫氏的手,唤道:“卫姐姐,有办法的。” 卫氏与江家其余妇人都看向沈菀。 卫氏反手握着沈菀的双手:“刀山火海,我们都不怕,只要有办法,你告诉我,是什么办法?” “再等二十日就是太后的寿诞,皇上每年都会到永信宫给太后过寿,全上京世家勋爵都在那里,你们写好冤情,状告蒋新贵与王德全。” “如果你们执意要状告太子,皇上就会让你们江家坐实投敌叛国的罪名,江家男子尽数被斩杀,兵权已落在太子之手。” “对皇上而言,你们这些妇孺不足为撼,哪怕是江临区区一个十四岁少年郎,也不足为惧。” “若有替死鬼担下一切,他会还江氏男儿正名,我知道你们心里怨恨,可谋算要一步一步来。“ “活下来,才能为死去的人报仇!” 江家妇孺们沉默了。 江夫人做主应下:“就按沈小姐说的做。” 卫氏、李氏、明氏和谢氏纷纷点头。 “好,那我现在要送你们去一个地方。” “沈丫头,你要送我们去哪里?”江夫人问道。 沈菀垂头看几人,轻吐出三个字:“永信宫!”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送走江家妇孺后,沈菀问时风:“如今北城城门,是何人在带玉林军?” “太子和沈二公子沈承峯。” 沈菀眼眸微闪,唇角勾起了一抹冷意:“好,派几个人潜伏在暴乱的乱民中,把沈二公子拉下马……” “我要他一双腿。” …… 玉林军分别赶往东西南北门阻止乱民进一步激进。 太子墨君礼赶到沈家马车点时,正好看到沈莲从马车里爬出来。 “莲儿。”墨君礼从马背飞跃而起,落在了马车上,伸手把沈莲从马车车窗口拖出来。 沈莲也配合着墨君礼。 她双手紧紧的抓着墨君礼的衣物,半个身子靠在他的怀里,底下的双腿用力踩在不知是谁的头上。 很快,沈莲第一个从马车内出来。 墨君礼面对失而复得的沈莲,把人按在了怀里,宽大的掌心扣住了沈莲的后脑勺,温柔安抚:“别怕,孤来了,孤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你。” “太子殿下,真的……太可怕了。” 沈莲此刻,不是关心马车里的京妙仪,而是在被墨君礼搂进怀里的时候,整颗心悬在了云端。 一股她无法描绘的悸动,让她舍不得推开墨君礼。 她索性紧紧的攥紧墨君礼的衣物,身子微微颤抖,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 墨君礼心疼死了。 早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今日就先不带她入宫。 “怪孤,怪孤没有事先安排人马护送你出宫。” 沈莲摇了摇头,还想说点什么话时,马车里面传来了婢子惊语的求救声:“二小姐,你快叫人救救夫人,夫人刚才被你踩伤了。” 沈莲身子一僵,慌慌张张的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的人。 马车被人掀翻的时候,沈莲压在京妙仪的身上。 她为求得一线生机,借机踩着京妙仪的身子,扒开窗口先爬出马车。 刚才看到太子到来,她太过激动,忘了马车里的京妙仪。 惊语的话,让她怕在墨君礼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一脸忐忑的解释:“太子殿下,方才马车被人翻了,我……” “孤知道,不是你的错,孤知道你担心你母亲,孤这就去叫你二哥过来救你母亲。” 墨君礼正想招呼沈承峯过来,却见沈承峯被突围的乱民团团包围住,很快……他就被乱民拽下了马车。 马受到惊吓,前蹄子高高抬起,撂开了四周的乱民,可那蹄子也重重的踩在了沈承峰的腿上。 “啊……” 第20章 顾家 “快,小心台。” 沈承峯被人从马蹄下救回来的时候,下身的鲜血染红了他的衣摆,整个人昏迷不醒。 墨君礼早先安排给沈莲和沈夫人的太医,此时被派到沈承峯的院子,为他检查腿伤。 惊语与惊音扶着鬓发凌乱,受到惊吓的京妙仪,从沈府大门跌跌撞撞走入。 她显然还未从刚才的暴乱及二子重伤的事件中,缓过劲来。 “夫人,二公子定不会有事的。”惊语害怕京妙仪一声不吭的样子。 委实瘆人。 “娘。”从墨君礼的马背上下来的沈莲,快步跑入沈家,拦在了京妙仪的面前。 京妙仪微微抬眸,瞳孔里细碎的光慢慢凝聚,一籁籁压抑在心头的怒火瞬间烧起,她嘴皮子颤抖了两下,扯了扯,就听到墨君礼在她身后说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去请太医为沈二小姐看看。” 京妙仪回过神来,冲到嘴边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这时,沈府的王管事跑十分紧张又慌乱的说:“夫人,二公子情况不妙,老爷他不在府上,奴才不敢惊动老夫人。” 京妙仪终于从这场突发事件回过神来:“你说!” “太医说,二公子一双大腿都被马蹄踩烂,骨头血肉模糊,血也一直止不住,如今二公子因失血过多,陷入了深度昏迷,若想保住二公子的性命,那就必须截肢。” 京妙仪双腿一软,身子无力倒在地上。 惊语、惊音大呼了一声:“夫人。” 两个婢子把京妙仪扶起。 不等京妙仪拿主意,沈莲就说:“那还愣着干什么,自然是保住二哥哥的性命要紧,快叫太医帮二哥哥截肢。” 墨君礼并不觉得沈莲的说法有错,反而觉得沈莲善良,点头道:“告诉太医,保住沈二公子的性命,如若实在保不住沈二的双腿……” “不可啊,太子殿下!”京妙仪大声阻止。 她生怕墨君礼自作主张,让太医截了沈承峯的双腿,赶紧叫来沈清:“大小姐此刻在何处?” “夫人,大小姐的马车之前就受惊冲出城门,属下已经派护卫去找了。” 沈清说完,京妙仪就跪在墨君礼面前:“太子殿下,再多派些人手,让城外的玉林军寻回长女,她是李仙医的徒弟,太医若保不了二子的腿,臣女相信长女一定行,求太子殿下,求太子殿下。” “那若是大姐姐也保不住呢?”沈莲皱紧眉头,不认可京妙仪的做法:“二哥哥只是失去一双腿,就可以保住性命,若因等大姐姐而失去性命,却是得不偿失的啊。” “你……”京妙仪气的面色发红,气到身子发抖。 这时,沈政一刚好从宫里出来。 惊语说道:“夫人,家主回来了。” 京妙仪仿若找到了主心骨,站起身,快步走向沈政一。 两方人在庭院汇聚。 京妙仪扑到沈政一的怀里哭道:“老爷,你终于回来了,你快派人把岁岁找回来,峯儿被马踩断了双腿,太医说要截肢保命,峯儿那么疼爱岁岁,岁岁定能想办法保住峯儿的腿。” …… “大小姐,你的手……”郊外。 沈菀回到了翻车的地点。 她当着花蓉、花景和车夫的面,把自己的手掰断了,又在胳膊处刮破了一道很长的口子。 鲜血立刻从她宽松的袖口流下,延着她细细白白的手背,从指尖滴在了马车的毛毯上…… 三人都被沈菀的狠,吓地瑟瑟发抖。 当然,花蓉和花景更多的是担心沈菀手。 花景哭的唤道:“大小姐,你痛不痛?” 沈菀目光看向车夫,小心说道:“放心,我这手养一养,能养回去。” “那大小姐为何要弄伤自己?”车夫何勇,眸光微闪,眉头紧锁。 沈菀看向那张略显黝黑的脸,他五官轮廓锋锐,身躯高大壮硕,英气逼人。 望着那有几分熟悉感的面孔,沈菀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手伤。 她对何勇说道:“何勇,安林村人士,原姓顾,名景安,是安林村一对哑巴夫妻的长子,今年二十一岁,十五岁那年,突然离开安林村,以何勇的身份进入沈家,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成为我这辆马车的车夫。” 花蓉与花景同时看向了何勇。 顾景安是谁? 那名叫化名为何勇的车夫,下意识的深锁眉头,但他始终跪在沈菀面前,低着头,不敢抬头看沈菀一眼。 他的目光深深锁定在被血滴染成梅的地毯,心底的弦不由的绷紧,无话回应沈菀。 因为沈菀所说的身份,正是他此人。 他原名叫顾景安,是安林村人,后头还有四个弟弟。 十五年前,沈政一叫人毒哑的那对夫妇,就是他的亲生父母。 当年,他抱着刚出生三日的妹妹,正要给妹妹换尿片时,门外突然冲入了一群衣着光鲜的人,强行抱走他的妹妹。 那可是他们顾家盼了好久才盼来的女娃娃,也是他盼了很久才盼到的妹妹。 他的娘亲怀胎的时候,营养充足,妹妹一出生就足足有七斤重,是个白白嫩嫩,粉雕玉琢的娇娃娃,爹爹给妹妹取名为:顾晏宁。 爹爹说过,希望妹妹这一生,脚下所踏的领土——晏宁安乐,天下皆欢! 然而…… 他们顾家却救了一群白眼狼。 他们夺走顾家的女娃,还毒哑了他的一对父母,从此顾家蒙上了阴影,他的爹爹疯了。 “大小姐,马车已经修好,是奴才刚才失职,没有护好……” “哥哥。” 清亮的声音,柔婉的打断了顾景安的声音。 顾景安喉咙哽咽了起来,把头低的更低,双手抱拳作揖:“奴才送大小姐回沈家治好。” 他起身准备离开马车,背后传来沈菀的声音:“六年前,我就知道自己不是沈家的嫡长女,在我回沈府之前,先去安林村看过我们的爹爹和娘亲了,大哥,我不会忘记家仇,也绝不会贪恋沈府的荣华富贵,你可愿信我?” 顾景安舔舐了一下唇角的血迹。 刚才马车撞到树上时,他嘴角磕破了皮。 就在这时,竹林小道的尽头,传来了马蹄声。 顾景安回过神来,转身看向沈菀,深邃的眼眸清澈有神:“那我,可以唤你晏宁吗?” “可以,大哥,你和爹娘受苦了,接下来,我和兄长并肩同行。” “你的手……” “沈家的人来接我了,大哥,你很快就会知道,我为二哥报仇了……” 顾家老二,六年前入京赶考,因沈承峯街市纵马撞倒顾景弘,马蹄踩碎顾景弘的左腿膝盖,导致左腿截肢,无法再入仕了…… 第21章 落差 马蹄声越来越近,沈菀看向两位婢女。 花蓉和花景都很担心她。 “回去后,夫人问你们话,你们便如实说,马车失控后,我们在郊外遇见了皇城司,是谢小公爷救了我们,我的手在是马车翻车时摔断刮伤,只要你们三人口径相同,就能保命。” 说到这,沈菀又转头望向顾景安的方向:“只是马车失控,沈府不会就这样轻轻放过,大哥怕是免不了要受些皮肉之苦,暂时会卸掉你现在的职务。” “嗯,我知道了。”在沈府的护卫找到他们时,顾景安走出马车外,驾着马车往回赶。 没一会儿,沈家护卫们来到了马车旁,带队的护卫长正是沈清:“大小姐,家主让属下接大小姐回府,二公子身受重伤,面临截肢的风险,家主让属下找到大小姐后,速速带大小姐回沈家。” 在马车里的沈菀,轻扯开一抹阴冷的笑意。 六年前,她嫡亲的二哥顾景弘被沈承峯纵马踩断左腿的时候,沈府上下只派了一个管事,给顾家送了一两银子治腿。 一两银子,若是轻伤,对于顾家算是不错的补偿。 可顾景弘伤的那么重,想要保住左腿,前期需要花大量的人工与昂贵的药续命。 一两银子根本无法填入前期的药钱和治疗费用,顾家的人几次找到沈家管事,都被轰赶出府。 最后管事嫌烦了,暗地里买通药铺的郎中,未经得顾家人的同意,叫郎中截掉了顾景弘的左腿。 顾家人上门来闹,管事黑着脸威胁顾家的人,若再踏入沈府大门,就把顾景弘另一条腿也截了。 顾家的人的确被震慑到了。 都说民不与官斗,顾景弘因此事失去了左腿,他们害怕沈家动用更厉害的手段,害死顾景弘,于是,连夜离开上京城,回到了穷乡僻的安林村。 要知道,若没有那场变故,顾景弘极大可能成为商朝最年轻的榜眼。 他两岁开智,三岁启蒙,五岁拿出一首名动文坛的诗赋;他的人生应该是耀眼、出挑。 顾家所有人,都盼着顾景弘出人头地,把所有的资源押注在他的身上。 可沈家的人,不光夺去了顾家的女儿,还毁掉了顾景弘的人生,导致她的亲生母亲身子日渐削瘦,疾病长年缠身,郁郁寡欢。 如今沈承峯不过是失去一条双腿,对沈家来说就是少了一个可以兴扶沈家世族的人力,却丝毫不损沈家地位…… 比起顾家的遭遇,沈承峯失去双腿又算得了什么呢! 沈菀起身走出马车,沈清已经为她准备好了马,可是她的手断了:“我的手,因马车失控,摔断了,无法骑马,二公子情况如何?” 沈清眉头皱了皱,看了一眼沈菀的右手,看到血珠从她四只手指的指尖滴下来。 真是不巧,大小姐的手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摔伤了。 沈清并没有多想,而是把沈承峯现在的情况如实告知:“太医说,二公子伤的实在太重,血一直止不住,失血过多导致二公子陷入深度昏迷,若想保住二公子的性命,首先考虑截肢止血。” “二哥马上要参加科考了,父亲、母亲及祖母都对二哥寄予厚望,关键时刻,怎会身受重伤。”沈菀表现的十分担忧,随后她又在捂了捂被自己掰断的手。 沈清看向那张虽显狼狈却不失美丽华贵的容颜,目光落在她微颦的黛眉,意识到她的手伤的也不轻。 “大小姐,你的伤……骑不了马了。” “不碍事,沈护卫带我回城,救二哥要紧。” 沈菀的话让沈清吓了一跳,他可不敢与大小姐共骑一匹马。 “不如坐马车吧,马车我已经修好了,可以走的快一些。”顾景安压低了声音,轻轻的说道。 沈清盯着沈菀有些苍白的娇颜,没有再犹豫:“走。” “为什么去了那么久还未回来?”京妙仪在外堂来回走,眼睛不时的看向院外。 沈莲换了一身衣物,确认自己脸上的东西没有移位或者变形,才敢出现在人前。 她充当着安慰京妙仪的角色,当然,她的安慰是:“娘,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若是再等下去,恐怕二哥哥性命难保,不如就让太医截了二哥哥的腿,保命要紧。” “你……”京妙仪嘴角扯了扯,心中怒火蹭蹭上涨“闭嘴”二字刚到嘴边,就见太子墨君礼从外面走进来,她又生生的憋了回去,向太子行礼。 这时,罗太医从里面走出来,对坐在主位上的沈政一说:“沈大人,不能再等下去了,二公子的脉博几乎寻不到生机,如今就算截肢,下官等人也未必能让沈二公子走出鬼门关,沈大人,快拿定主意吧。” 京妙仪转身走到沈政一的身边,唇瓣动了动,泪眼婆娑。 沈莲也跟进来,对沈政一说:“爹爹,你难道想让二哥死吗,大姐姐马车失控,我听太子殿下说,北城城门外不远处,就有一处断崖,还不知大姐姐的马车会不会直接冲下悬崖。” “你闭嘴!”京妙仪忍无可忍了,当着墨君礼的面,冲沈莲怒吼。 她现在都要烦死了,若不是这个扫把星,她的长女和二儿子至于出事吗。 墨君礼看京妙仪对沈莲的态度,面色一沉,走到沈莲的面前,生气的说:“沈夫人,请你端正你的态度,她是孤的未婚妻,准太子妃。” 就算有天大的不满,也得给孤憋回去。 “娘,我也是为了二哥好,难道我会盼二哥死吗,现在二哥就算截肢也未必能活下来,不如早点截肢搏一线生机。”沈莲仗着有太子撑腰,腰板也直了。 她并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错,截肢就能保命,那为何还要冒死的风险。 京妙仪被沈莲煽风点火的话,急的怒火攻心。 不等沈政一这边拿定主意,墨君礼就先做好决定:“就按莲儿说的,帮沈二公子截肢,这是孤的命令,你们谁也不得再干扰太医。” 京妙仪眼前一黑,晕倒在婢女惊语的身上。 主刀的人是罗太医,沈承峯的双腿伤到了大腿部分,截肢的时候几乎去掉了他一双腿,命\/根子能不能保住,都得看日后恢复的情况。 沈菀回到沈府,刚走入大厅,就看到了为沈承峯截肢的罗太医从屋内出来。 她眼眸沉了沉。 这个罗太医和顾家有几分渊源…… 第22章 空谈 罗太医如今的院使职位,可是靠着六年前,从他儿子手里谋得的一份巨额财力,买通上面的人,谋取的位子。 而他儿子罗亦,就是当年私自做主截了她亲二哥左腿的人。 一家老少,私下受贿、行贿,吃老百姓的人血馒头,她一个个都记在小本子里,一个都别想逃! “大姐姐,你终于回来了,娘等了你一个晚上,你若是早点回来,二哥哥就不用被罗太医截肢了。” 罗太医脸色刹时一变。 而沈菀只觉得断臂处袭了一阵难忍的剧痛,沈莲正抓着她的伤处,抓的很是用力。 花蓉护主心切,下意识的伸手推开沈莲,大声说道:“二小姐,你碰到了大小姐的伤。” “你放肆。”墨君礼倏地从椅子站起身,走到沈莲的面前,怒目瞪着花蓉。 花蓉刚才只顾着沈菀,根本没有时间去多想,只有他们三个人才清楚,沈菀的手伤的有多严重。 如今墨君礼一脸怪罪,花蓉生怕太子牵连沈菀,跪在地上道:“太子殿下恕罪,奴婢刚才一时心急,才推了二小姐一把。” “如此蛮横的恶奴,把她拉出去杖毙了。” 墨君礼就是看不惯沈菀欺负沈莲,现在连沈菀身边的婢子都敢对他的莲儿耀武扬威,他若不帮莲儿立威,日后在沈家,岂不是人人都可以欺负他的莲儿。 站在墨君礼身后的沈莲,微微侧头,看着跪在地上的花蓉,这让她想起了还未回沈府时的生活。 她自小流落市井,看尽了人性的丑恶面目,也吃尽那些有权有势之人的调侃与恶搞。 花魁们靠美名扬天下,她却以丑为卖点,那些慕名来看她唱歌的人,却不是真的想听她唱歌,而是要她扮鬼,陪宾客和美丽的花魁娘子玩猫抓老鼠的游戏,只是把她当成好玩的乐子,从不把她当成一个正常人。 如今一朝得势,看到跪在地上,如泥土般的花蓉,她不是感同身受,而是默默的享受着墨君礼用滔天权势保护她的感觉。 她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男人。 沈菀站在了花蓉的面前,微微仰起线条流畅的下颌道:“太子殿下,花蓉是臣女的一等丫鬟,对臣女忠心耿耿,方才之举,全因护主心切作崇,并无不敬臣女的二妹妹,你若在沈家把臣女的忠仆打杀了,岂不是要告诉其他人,忠也是死罪,那日后传出去……谁还敢效忠您呢?” 墨君礼剑眉深锁,双手负立而站,目光冷冰冰的盯着沈菀。 “孤打杀一个婢女而已,和谁效忠谁有何关系?” “当然有。”沈菀对上他的目光,不卑不亢的说:“臣女的婢女并无大过,你若论她罪,她罪不至死,可你却下令杖毙,传出去后,旁人便会觉得未来储君性情暴戾,贤士追随仁君,水能载舟,易能覆舟,你如今只是储君,若有人拿此事暗中做文章,按太子殿下一个暴君之名,失去人心,岂不是得不偿失。” “你……” 沈菀的一番话,说的十分平和,却字字如刀,击中墨君礼的要害。 他在外面便是以贤而广招贤士,得百姓支持,颇受臣民喜爱。 “她是臣女的婢女,就算要罚,也该由臣女来罚,再往上说,沈府还有臣女的母亲在管,再如何也不能辛苦太子殿下出手管沈府后宅之事。” “而且,臣女这一路快马加鞭的赶回来,是为了救臣女的二哥哥,如今这一耽搁,不知二哥伤势如何,可是脱离了性命危险。”不给墨君礼回应的机会,沈菀就把话题轻轻给转移了。 她转头看向坐在主位的沈政一问道:“爹爹,女儿刚才听王管事说,你已经让太医截去了二哥的腿?” 沈政一还沉浸在沈菀规劝太子的精彩言论中,如今话锋一转,沈政一不自觉的蹙起了眉头,看了看沈菀的右手:“已经截肢了,双腿保不住了。” 沈菀一下子落泪,一脸自责的说:“都怪女儿回来晚了,王管事说,小半个时辰前截掉的,我后脚就回到了家,若是再等一等,让我看过二哥的腿,也许还有希望保住。” “你如何能保住?”沈莲也被沈菀的话吸引开刚才的关注点,好奇的问道。 沈菀睨了一眼那蠢货,尽管她手伤流了一些血,唇角有些苍白,声音依旧温和如玉,徐徐道来,清亮婉转。 “我随师父到南疆当过几年的军医,处理过几个腿被敌军的马踩烂的士兵,师父主张能保尽保。” “胜在师父医术高明,技高胆大,一点一点拼好碎掉的骨头片,再用特制的膏板固定,然后每日换药护理,慢慢等伤处愈合,熬过伤口感染期,如此就保下来了。” “等他们彻底完好后,再后期做康复治疗,其中有两人恢复行走的能力,虽然不能再干重活,却可以挪动脚步自理生活,做一些生计养老养小。” 罗太医沉着脸,站在一旁。 沈莲没什么情商,想到什么就说什么,现在听到沈菀的话后,她就感觉罗太医技不如人,连带看罗太医的眼神都变了。 “可是罗太医说,若不截肢,连二哥哥的性命都保不住,罗太医是很大的官吧,若连一双腿都保不住,是不是技不配位?”沈莲盯着罗太医道。 罗太医顿时火冒丈:“沈二小姐,不是你一直在沈夫人面前说,赶紧帮沈二公子截肢的吗,下官只是提意见,主意还得靠沈家拿捏,若沈家不同意截了二公子的腿,下官又哪敢私自帮二公子截肢。” 他简直快要被气死了。 这哪冒出来的沈二小姐,有没有眼力见儿,不会说话就赶紧闭上好吧。 沈菀充当和事佬,道:“罗太医,想必我二妹妹,不是那个意思,而且,沈护卫和王管事已经同我说了我二哥的情况,出血不止,找不到出血点,人已深度昏迷,性命危急,若我师父遇到这么棘手的情况,也会先保住患者的性命。” 罗太医心情舒缓了一些。 然而沈莲又来了一句话:“大姐姐,你刚才不是说,你的师父同样治疗被马踩伤腿的士兵吗,他们现在都能走路了,那罗太医砍了二哥的腿,日后都不能再参加科考入仕了吧。” 沈菀听到这番话,当真是要被沈莲的蠢可爱死了。 会说话就多说点儿吧,拼了命的往你亲爹肺上戳! 沈二可是沈政一一心培养来接替他班底的人,也是五个沈家儿郎中,最会读书的一个。 入仕为官,延续沈府繁荣的接班人,现在失去了双腿,一切都空谈了…… 第23章 才女 沈政一看着沈莲的方向,胸口堵着一口郁气。 这时,惊语从偏房走入大厅,对沈政一说:“家主,夫人已经醒了,夫人让家主过去,她有话想和家主说。” 沈政一点了点头,又看向沈菀的手:“罗太医,小女儿不懂事,你莫要放在心上,长女手摔伤了,就要麻烦罗太医帮长女看看她的手。” 得了沈政一的话后,罗太医心情才顺畅了不少,便让沈菀把受伤的手拿出来给他检查。 沈政一则去了京妙仪那边。 刚踏入房门,就听到了京妙仪撕心裂肺的哭嚎声。 惊音在一旁不停的安慰她,沈政一走到床榻时,京妙仪情绪绷不住大叫:“老爷,老爷,我后悔了,我好后悔,你快想办法将沈莲送走,她就是我们家的扫把星。” 沈政一站在她面前,面容阴沉,一动未动。 他最讨厌“后悔”二字,这世上若真有那么多可以重来的事情,他当年一定会亲手把沈莲扔到水缸里淹死,省了不少麻烦。 但是现在…… “我们没有回头路。”他声音冷静的回应。 京妙仪不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实在无法再和沈莲那样的蠢货共处:“不会的,一定有办法的,老爷,你一定有办法的。” 京妙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将沈莲送出沈府,不惜拿出今日在普华寺求的签文,递给沈政一。 沈政一深皱眉头,接过京妙仪的签文,看了看上面的文字,眼皮子跳了两下。 京妙仪难受的捂着自己的胸口,控诉沈莲今日种种行为:“这是我上普华寺,为我们沈府未来所求的签文,无量大师说此乃大凶之兆,我当日不听夫君的劝,执意留下沈莲。” “可夫君你知今日发生了哪些事情吗?” “皇后娘娘召我与岁岁还有沈莲入宫,她当着皇后娘娘的面失仪了,就是因为她失仪了,皇后娘娘看不下去,索性不留我与岁岁在凤懿宫用晚膳。” 京妙仪越说越激动了起来…… “就是因为这样,岁岁出宫遭遇马车失控,而我与沈莲在北城门遭遇乱民掀翻马车。” 马车在被乱民掀翻的那一瞬间,沈莲就伸手抓住了京妙仪的头发,不停的往上爬,等她爬到马车窗口的时候,沈莲毫不犹豫的踩着京妙仪的头,借力而上。 她头上的伤,就是因沈莲那一脚,导致鬓间的发簪扎入头发刮伤了。 说到最后时,京妙仪整个歇斯底里的吼了起来:“若不是她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我们也不会提前出宫。” “如果我们不提前出宫,那岁岁的马车也许就不会失控,我们也不会遭遇那群暴起的乱民,我们的老二就不会为了救我们而被乱民拉下马背,失去双腿。” “老爷……”她双手紧紧地抱着被子,痛苦的泪流满面:“峯儿大好人生,就等来年科考,你与同僚都十分看好我们的峯儿,沈家为他铺好的仕途之路,就这样没了。” “夫人,你莫再激动,太医说你不能再大动情绪,否则对你身子不好。”惊音跪在一旁劝京妙仪。 京妙仪没有听进去,她现在一心要把沈莲赶走,已经认定沈莲就是签文所显示的凶兆。 沈政一始终紧紧的皱着眉头。 沈莲在大厅说的那些话,只是让他感觉胸口郁闷,远远没有京妙仪口中说出来的话,令人痛心疾首。 他仿佛才从二儿子失去双腿的事实中,回过神来。 沈承峯失去的双腿,是沈家失去的荣耀,是他沈政一花了这么多年心血培养成才的沈家未来,如今说完了就完了。 他不气吗? 他当然气,喉咙像梗着一根刺,意难平! 可是…… 他也看到了墨君礼对沈莲的喜爱,太子盯沈莲盯的那么紧,沈家什么都做不了。 他只是比京妙仪更懂得收敛自己的情绪,等待时机,一招擒敌。 面对京妙仪的要求,他只是淡淡的回应:“夫人,我们不但不可以把莲儿送走,还要亲自教她礼仪。” 京妙仪像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猛地抬头看沈政一。 她以为这一次,沈政一和她的意见会一致。 “为什么?” “因为……”沈菀不得太子的心:“这是皇命,是圣旨,沈莲是被皇家钦定的太子妃,她不知礼数,她丑,她蠢笨无知,我们沈家都要把她变成一个知书达礼的世家贵女,沈莲若出现什么意外,不说太子不会放过沈家,皇上、皇后也要派人出宫调查原因,你可莫要背着我搞小动作。” 京妙仪的心思被拒绝后,双手用被子紧紧的捂着嘴,却阻止不了她的抽泣声。 沈政一走到她面前,把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轻轻的拍了拍:“当初我们如何培养沈菀,我们就怎么培养沈莲,多派些人教导她。” “可是我……”我办不到的话,被沈政一打断。 “她流落市井,难免沾了底层俗气,我心中有了打算,岁岁端庄有礼,你明日就安排让沈莲去岁岁的院子,让她二人同吃同住同睡一席,有岁岁给她做示范,再加上白日的教导,我不信我们的亲生女儿会不如一个泥腿子生的丫头。” 站在暗处的沈菀,冷冷一笑。 前世,沈莲被找回后,先送到京家学了半年规矩,后接回沈府,京妙仪就是安排沈莲住进琳琅阁,与她同吃同住同睡一席。 她那时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把沈莲当成京家表妹,待她如亲姊妹一样。 教她读书、认字,教她礼仪、规矩。 沈莲处处模仿她,她从一个怎么都学不好规矩的京家表姑娘,变成了上京城贵女圈的典范。 最好笑的是,京妙仪帮沈莲偷走她写的诗文,借此扬名,成了上京城的才女。 她想,大概就是那个时候,沈莲成为了太子的白月光。 如今她回来了,沈家所有的算盘,都要落空了。 这些人,把她的亲生母族和嫡亲的哥哥们害的那么惨,她必然要让沈家人也尝尝家破人亡的滋味…… 第24章 撒谎 夜色越来越沉,笼罩在沈府上空的郁气也越发浓郁,府内气氛因沈承峯失去双腿一事,变得十分压抑。 伺候的下人个个都提心吊胆,生怕做错一点事情,受主家责罚。 一道纤细的身影,从琳琅阁后面的八角门走到后院的马厩。 马车失控,肯定需要有人承担责任,作为车夫的顾景安,被罚了十鞭,搁去车夫一职,调到马厩负责铲除马粪的脏活累活。 顾景安耳朵很敏感,听到草棚外面的脚步声时,他拖着伤痕累累的身子,坐起身。 “谁?” 门“咯吱”一声响起。 “是我,大哥。”沈菀摸着黑,借着对沈家的熟知,来到了马厩。 底层的下人,他是没有容身之处的。 顾景安被沈家的人罚到这里铲马粪后,上头的管事都不大准许他回到宿舍睡觉,而这一间四处漏风的草棚,就成了顾景安的容身之所。 他睡的是草堆,盖的是补过丁的里面硬邦邦的被子,一点都不暖和。 “你怎么来了?” “放心,府里这个时候,没人会跑到这边来,我是来给大哥送药的,大哥,把上衣脱了吧,让我看看伤。” “不用。”顾景安下意识的拉紧自己的衣物,面容通红。 就算知道沈菀是自己的亲妹妹,可两人才刚认回来,过去的十几年,她一直被沈家的人娇养在府内,学得是女德,他很清楚男女有别的礼数。 妹妹已及笄了,不适合为他亲自上药。 但是,他又不想辜负了妹妹的一番心意,道:“要不,你把药给我,我回头让人帮我敷上。” “大哥,我在沈府九年,比你清楚沈府的下人。”高门大户的下人,很多都是成群结队瓜分园子里的肥差。 他们以沈老夫人、京妙仪、沈政一等,各院主子为核心,形成一个庞大的队伍。 从外面买进来或招进来的工人,你处事不够圆滑、不善言词、不懂得去巴结管事,怕是连一碗热腾腾又新鲜可口的饭都吃不到。 她的亲大哥在沈家独来独往,府里的人都把最脏最累的活给他干,形成了一副好欺负的模样,又哪有人肯为他上药? “我不能离开太久,你若在此与我争执,不如早些让我看看你的伤,且我也希望大哥的伤势能早日好起来,我需要大哥。” 听时风说,顾景安为了钱,曾去打场做过几年打手,身上落下了一些伤疾,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他放弃打手,转投入了沈家。 顾景安面红耳赤,看着娇滴滴的妹妹,他做梦都不敢想他心心念念了十五年的妹妹,不嫌弃他脏臭,跑来给他上药。 而且,妹妹刚才说……她需要他这个大哥。 顾景安突然觉得,这些年在沈家受到的屈辱,一切都值得了。 他红着耳根子,转过身,动作利索的脱掉上衣。 马棚上,挂着的灯笼散发着昏黄的光,照映在顾景安的背上。 十条血淋淋的鞭伤,落入沈菀的眼中。 她见过比顾景安伤的更惨的士兵,他们断腿、断胳膊、肠肚外露,比这惨痛许多。 她都能游刃有余的帮那些重伤的士兵处理伤口。 远没有顾景安背后的新伤旧痕令沈菀难受。 顾景安的背被火烧过,有一处中箭的箭痕,留下了一大片烧伤的痕迹,再加上今日受罚的十鞭,想必很痛吧。 “这些伤……” “我当过几年兵,这是上战场时留下来的。”说到这时,顾景安眼眸暗了下来。 这些伤有什么来历,不说也罢,免得让妹妹担心。 沈菀在帮他处理伤口的时候,问道:“大哥有六年没回过家了吧。” 顾景安身子微微一僵,他的确有六年没回过家了。 当初离开顾家的时候,带着抱负参军,却在雁南峡谷负重伤爬出来死人堆。 也是在那个时候,他找到了当年夺走他妹妹的人,这才改头换面潜入沈府。 他不回顾家,是怕沈家的人调查到他的身世,害了亲人。 而且,他也暗暗发誓,要认回妹妹才有脸回去见爹娘。 “该回家了,大哥!”沈菀帮他包扎好了伤,走到他面前,双眸炯炯有神。 顾景安凝望着沈菀的眼睛,发现妹妹还是和刚出生一样,粉雕玉琢,很是可爱。 “我想留下来,若你需要我时,我可以助妹妹。” “不。”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亲大哥,一直做沈府的下人,生死不定,任人拿捏:“你该回家,等我消息,我要用你时,自会给你传消息,你留在沈府不是安身之处,我看我自己的亲哥哥睡在这种地方,我会心疼。” “我……”顾景安喉咙哽咽住了。 他也舍不得离开妹妹。 这一晚上,顾景安都处于兴奋的状态,哪怕身受十鞭,他都不觉得痛。 因为他日思夜想都想要找回来的妹妹,认他了,还叫他大哥。 那种失而复得的心情,让他高兴又忐忑不安,害怕这一切都是虚幻,是上天看他可怜给他的一场美梦。 现在他清楚的听到了妹妹说“我会心疼”的话,所以,这一切都不是梦。 他们的妹妹认可他和顾家。 “好,我听妹妹的话。” “我明日会安排马车,送你去怀州府。” “为什么是怀州府?” “沈家的人要斩草除根,灭顾家满门,在我揭发自己的身世之前,已经提前命人引顾家到怀州府定居一年,你先去怀州府与爹娘汇合,到时,恐怕需要大哥帮我在怀州府助一人。” 谢玉瑾在怀州府的风险,是百分百的,她怕沈政一和太子突然改变局势,从别的地方下手伤害谢玉瑾。 毕竟,太子现在急着打压谢家,好不容易才怂恿皇帝把谢玉瑾派出去,不让谢玉瑾掉一层皮,他们怎么会甘心呢。 她不能再让谢玉瑾走上一世的路子,拖着伤残的身子回来,若能逆天改命,才是她重生的意义。 那边,沈清带着一名黑衣男子走入沈政一的院子,道:“家主,你派去安林村的人已经回来了。” “事情办的怎么样?”沈政一拨弄朝服衣领,声音冷冰冰的问道。 黑衣人跪在地上,回道:“回家主,属下去安林村的时候,顾家人已经没在那里居住了,屋子瓦舍陈旧积灰,安林村的村民说,顾家人一年前就离开了安林村。” “一年多?”沈政一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看来沈菀并不是在回沈家时,调查出自己的身世,而是更久之前。 他派去的这些杀手,是为了斩草除根。 沈莲已经回到了尚书府,留着那一对哑巴夫妇总归是个祸害,没想到他们早在一年前就离开了安林村。 沈菀她撒谎! 第25章 疑心 “大小姐,家主下朝后,让你去书房找他,他有话想跟你说。”王管事一脸恭敬的传话。 府里所有下人,都知道沈菀是沈家人的掌上明珠,连狗都知道,要好好伺候他们的大小姐。 王管事是沈政一的走狗之一,清楚的知道沈菀在沈家的地位。 沈菀态度温和有礼的说:“好。” 她拿起盘子上的点心,给她的花斑猫喂了一块,花斑猫嗅了嗅点心后,就欢快的叼到一边吃。 沈菀这才和王管事离开琳琅阁,前往书斋。 屋子里只有沈政一一人,王管事带她走入书斋后,就出了院子,把着院门,不准任何人靠近。 沈菀温婉有礼的向沈政一行礼:“爹爹。” “嗯。”沈政一抬头看了她一眼,就把她晾在一边,批阅手上的公文。 沈菀很清楚沈政一今日找她的目的,算算时间,沈政一派去处理顾家的杀手,昨夜就该回到上京城了。 沈政一肯定知道顾家人在一年前就离开了安林村,发现她撒谎了。 “爹爹,女儿为你砚墨。”沈菀一副乖巧懂事的样子,走到沈政一身旁。 沈政一微微侧目,用眼旁的余光扫了一眼身旁的人,轻轻的“嗯”了一声,默许沈菀的举动。 屋子里安静的能听到针落地的声音。 两人的呼吸声有规律的交换,都在试探着彼此的心。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沈政一放下笔,看向身旁的养女,声音不徐不急的说:“沈菀。” “是,爹爹,女儿在。”这次,沈政一叫她沈菀,而不是在叫她的乳名岁岁。 “你回沈家的时候,同我们说,你是从幕仙山归府途中遇见你二妹妹,后来又绕到安林村,寻问出自己的身世。” 一瞬间,气氛凝重了起来。 沈菀咬了咬唇瓣,放下手中的动作,走到书案前的空地,跪了下来,如实的坦白了:“爹爹,我骗了你。” 沈政一眸光微暗。 “其实我早在一年前,就知道自己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我也是在一年前,一次偶然的机会遇见二妹妹。” “为了弄清楚事情真相,我亲自去安林村找到顾家的人,顾家人什么都不肯说,是我逼问他们。” 沈政一表情沉了沉,身子往后挪了一下:“顾家的人,当时是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觉得沈家是大户人家,就调换了两家的孩子,然后,把二妹妹扔了,我当时以此为耻,我从没想过,我竟然还有一段这么不堪的污点。” 沈菀的情绪渐渐高涨,双手因羞愧用力攥紧了衣摆:“我当时很害怕,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想认那一群自私自利的父母,可是我怕有一日东窗事发,我就给了他们很多很多钱,我逼他们离开安林村,这辈子都不许再出现在我面前。” “爹爹……”她抬头望向沈政一,美眸中豆大的泪水划过了脸庞,因抽泣身子不自觉的耸动:“这一年,我过的很煎熬,每每午夜梦回,都会梦见那个被我爹娘扔掉的孩子,我一边想紧紧的抓住沈家的荣华富贵,一边良心难安。” “在我从幕仙山启程回上京城的时候,我才真正的下定决心,把莲儿妹妹带回来,我已经接受好,失去沈家的一切,任由沈家人处置。” 话音落下,沈菀压弯背,一副千古罪人的模样,可是泪水下却涌动着浓浓的恨意。 她必须这么说,顾家的人才会安全,沈政一才能对顾家的人放心,才会对她放松警惕。 沈政一也的确半信半疑,顾家除了沈菀,还有六个儿郎,顾家的人若想保住六个儿子的性命,就该把当年的秘密带进棺材里去。 他望着底下的沈菀,敛去凌厉的目光,又变成了一张慈父的模样:“岁岁,哪怕是养一条狗,人都是有感情的,我们这些年将你视为掌上明珠,悉心呵护你长大。” “如今真相揭露,你母亲虽然对你有些许改变,可她用在你身上的感情都是真的,我沈家不是多养不起一个女儿,我也清楚,你当年只是一个婴儿,不能为自己的出生作主,你是无辜的,爹爹从未怪过你。” “爹爹……”沈菀双眸含泪,抬头看沈政一:“女儿感激不尽,定好好孝敬爹娘,不让爹娘失望。” “你能这么想,就证明我们沈家没有白养你,沈莲是因为你父母的私欲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我本也想将错就错吧,等你及笄后,便送你入宫见你的皇后姑母,谈你与太子的婚事,但现在看来,太子有自己的打算,你也强求不得了。” 沈政一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心里没有一丝愧疚之感,反而理所当然的把错误方推到顾家人身上,让沈菀一直背负着抬不起头的负罪感。 好在顾家人识趣,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沈菀总归是他养的小玩意,沈家花了那么多心血,他铁定不会轻易把她送回顾家的,当初把她从顾家人那抢过来,就是为了让她将来为家族争光。 太子嫁不成了,没关系,他日后另做打算。 “是,爹爹,女儿明白自己的位置,若不是因为我的亲生父母,如今的沈家嫡长女本也该就是二妹妹的,我已经占着嫡长女的位子,不能再想着和二妹妹抢本不该属于我的姻缘,太子与二妹妹结合,才是名正言顺。” 渣男配狗,天长地久,他二人定要和和美美的绑死。 死也要死在一块儿! 而沈菀这番话,取悦了沈政一的心情,随后,沈政一又深深的皱起了眉头:“莲儿脸上的胎记,你说过,你会想办法帮她治好。” “是。” 沈政一本想送沈莲上幕仙山求李仙医治脸,可太子看的太紧,沈府一旦有什么动静,他就会立刻冲到他面前,兴师问罪,质疑沈府对沈莲的动机。 想到墨君礼对沈莲那样护短,沈政一不知是好还是不好,太子若是对沈菀上心一点,倒省去他不少麻烦,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 他把希望放到了沈菀的身上:“沈菀,我也不需要你花心思回报我和你娘,你只要把对莲儿的亏欠,补偿给她便可,一个月后,我要看到她脸上的胎记有一些淡化好转,你能答应爹爹吗?” 呵,逼她呢! 她可以治,但是太子会同意沈莲用她制的药吗? 想到这,沈菀心情愉快的应下了:“只要妹妹配合我,我可以向爹爹保证,会让妹妹的脸慢慢好起来。” 沈莲,一定要使劲的作哦~ 第26章 脑回路 沈政一根本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有很大的阻碍,这个阻碍方在沈莲的身上。 他觉得沈莲都已经那样了,如若再不好好配合沈菀治好脸上的伤,将来顶着那张脸当太子妃,迟早有一日会被太子发现的。 他对沈菀并不是全然信任,在和沈菀开诚布公后,沈政一就把王管事叫进来。 “家主。” “这些日子,你暂时先跟着大小姐,大小姐若需要出去采买药材,你要配合大小姐。”说白了,就是多盯着沈菀买的药材,可别让人动了手脚。 不管怎么样,多留点心眼,多一份预知。 他从来不会把自己的信任完完全全交给任何一个人。 沈菀也知道,沈政一在派王管事盯着她。 这个王管事。 他贪财、贪色,八面玲珑。 仗着是沈府家主的狗奴才,底下的仆人、小婢子都得看他眼色行事,妻子老小皆被他弄进沈府干着肥差。 沈老夫人那边的管事,都要忍让他三分,一家独大,行事嚣张,偏偏他在沈政一面前处事圆滑,沈政一用惯了此人,一直把他当成心腹。 若有需要处理阴损的事情时,都是王管事走到人前处理。 六年前,顾二哥哥因沈承峯街头纵马,摔伤左腿的事情,就是王管事出面处理。 这些年,她也暗暗调查王管事,发现他每每处理一桩事情的时候,都能从中获得巨额的利益。 就比如处理顾二哥的事。 当年,王管事向主家报了二十两银赔偿顾家。 主家批了王管事的报账,他却只给顾家一两银,就不管顾二哥的生死。 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很多,她都帮王管事记在账上了,以后要一笔一笔清算回来。 “大小姐,你要采买什么药材,尽管吩咐奴才,奴才可以帮大小姐去采买。” 采买是份肥差,他可以向主家往上报价,从中谋取差价,多出来的银钱就进自己的口袋,他当然很乐意帮沈菀跑腿。 沈菀却没想到,王管事这么心急呢。 不过,沈家的银钱,她倒不必帮沈家人省着。 王管事当管事几十年,在外面人脉广,想必在采买方面也有自己处理的方式。 “那有劳王管事带我去上京城名气大、口碑好的药材铺子,我要选最好的药材为我二妹妹调理身子,到时,我再写几张方子,你去让药铺的人抓好。” “是的是的,二小姐服用的药材必须是最好的,那就去仁和堂,这家药铺在上京城开了十年,就是药材比别的药铺贵了一些,但仁和堂的药铺确实比别家的好。” 沈菀道:“一分钱一分货嘛,那就去仁和堂,你去安排出行的马车,我过去帮二小姐号脉,一会就出发。” “诶,奴才这就去。”王管事转身时,嘴角的弧度快咧到耳朵。 跟着大小姐,果然是肥差儿。 沈菀去找沈莲的时候,沈莲还在睡大觉,学规矩的那些嬷嬷,三请四请都没能让她起来。 她索性站在门口看了一眼笑话,等王管事来找她的时候,她转身就出门了。 …… 上京城,阜阳街。 大批玉林军串街走巷,挨家挨户盘查,连荒废已久的破屋子也不放过。 王管事不得不将马车靠边停,对马车里的沈菀说:“大小姐,前面的路,被玉林军堵住了,我们只能下马车走过去,仁和堂就在前面。” 沈菀掀开马车帘子往外看,玉林军在街道来回巡查。 像这么大面积的搜查,定是军中出了事,丢了什么人。 可见那些江家妇孺对太子有多重要,不惜冒着被御史台弹劾,都要把整个上京城翻过来查找那几个妇人。 只是太子怎么都不会想到,江家妇孺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呢。 “好,花蓉,花景,我们下马车吧。” 王管事立刻放下踩凳,花蓉和花景先下马车,再伺候沈菀从马车下来。 而沈菀刚下马车,就看到太子墨君礼从一间药铺走出来,细看药铺上方的匾额,正是她和王管事要去的仁和堂。 她眉头微微一挑,没想到机会这么快就送上来了。 “走。” 沈菀走到玉林军前。 拦路的玉林军将领正是王德全,他和王管事也算是老交情。 王管事说明来意后,王德全就放他们过去了。 那边,墨君礼正要上马,沈菀加快脚步,捏着嗓音,娇柔的唤道:“太子表哥!” 墨君礼动作一顿,回头往后看。 沈菀穿着粉色斗篷,挽着云顶鬓,笑容娇俏的快步走向他。 他收回上马的动作,眉头微微蹙起,转过身,沈菀就朝他行礼。 墨君礼垂眸盯着沈菀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她穿鹅黄色的斗篷显的肌肤又白又细腻,穿着红色或粉色的衣物时,就显得她肌肤白里透红,气色极好。 沈菀真是很有心机,每一次出现,为了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力,精心打扮一番。 可他心里,只容得下一个太子妃。 “沈菀,你怎么知道孤在这里?”墨君礼本就因江家的事情,心情很糟糕,如今沈菀出现,无疑成了他的出气筒。 沈菀微微抬眸,声音娇软的回道:“太子表哥,臣女今日出门,是奉父亲之命,来为莲儿妹妹采买药材回去,为妹妹调理身子。” 事管沈莲的事情,墨君礼多留了一个心眼,眉头皱的更紧:“谁给莲儿调理身子?孤不是已经派了太医为莲儿调理身子了吗?” “臣女呀。”沈菀指着自己:“太子表哥你忘了吗,臣女也是学医的,臣女也有数年的医术经验。” 墨君礼一瞬间炸毛了:“你的医术,你才学了多少年的医术,你就敢帮莲儿调理身子,万一她吃了你的药吃出什么毛病……” “等等。”一连串的阴谋论,很快在太子的脑海里划过,他面色阴沉了几分,朝着沈菀那走前了两步,语气阴恻恻的说:“沈菀,你是不是怂恿你父亲,想借着为你妹妹调理身子的名头,暗害你妹妹,你对太子妃之位还不死心呢。” 对于太子的脑回路,沈菀真要拍手大笑。 你说是就是吧。 “有王管事作证,臣女对二妹妹绝无谋害之意。” “孤信你才有鬼。” 第27章 误解 “可是……” 沈菀微微启开红唇,又闭上嘴巴,一副有苦难言的样子。 你看,现在不是她能不能帮沈莲治好胎记的问题,而是太子不相信她的医术啊。 她若是把自己开的方子拿出来给太子过目,还不知道太子要怎么质疑她呢。 于是,她眼眶一红,缓缓低下头,然后又转头朝王管事看了一眼。 王管事也是奉命行事,大小姐所言不虚,他赶紧给墨君礼解释:“太子殿下,此事,的确是家主要大小姐帮二小姐调理调理身子。” “家主还说,为了二小姐早日调养好身子,让二小姐与大小姐同住一个院子,如若二小姐身子有什么不适,大小姐可以随时关注二小姐的情况。” 墨君礼:“……”同住一个院子! 太子看王管事的眼神,也变得不善了。 “你们沈家很穷吗?” 王管事:“……” 沈菀心里乐死了。 王管事本想讨好太子吧,可是这一溜话拍到狗蹄子上了,让墨君礼知道沈莲要和她同住一个院子,他就已经这副模样,若让墨君礼知道,沈政一还打算安排沈莲与她同住同吃,那还得了。 王管事为人很敏感,太子那两道目光,明显充满着敌意。 就是不知道太子殿下这敌意是从何处来的,于是,说话的时候也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是这样的,太子殿下,其实我们家主是十分关心我们二小姐的,二小姐她先前一直在庄子长大,对府中规矩礼仪颇为松弛,家主安排二小姐与大小姐同住一个屋子,也是为了……” “你等等。”墨君礼从王德全手里拿过了抽马的鞭子,往王管事那走前了两步。 王管事看着太子手上的一捆粗壮的鞭子,不自觉的咽了一口口水。 他……他又哪里说错话了吗。 “你刚才说,你们二小姐和大小姐要住同一间屋子?” 强大的压迫感,扑面袭来。 王管事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沈菀:“是,是。” “你们家主打算怎么做,来说给孤听一听。”墨君礼克制着心中的怒火,眸光阴冷的扫过王管事,最终,那两道不和善的目光,又落在沈菀的身上。 王管事不敢有半点隐瞒:“家主希望,有大小姐的引导,可以让二小姐早日熟悉沈府的礼仪规矩,所以才安排两位小姐同吃同住。” 墨君礼眼皮子暴跳了两下,垂眸看了看沈菀手里的几张方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是,是……”沈菀赶紧把药方藏进了衣袖。 那躲躲藏藏的样子,在墨君礼眼里很像作贼心虚。 他回到沈菀面前,朝她伸出手,语气强势的命令道:“拿出来,让孤看看。” “太子殿下,这个药方只是……” “这是孤的命令,你别逼孤动手。”墨君礼想用自己的身份地位压制沈菀。 沈菀只好乖乖的把手里的方子拿出来,双手奉上。 墨君礼打开两张药方,看到上面写着:六年寿命的活蜈蚣十条,三年寿命的活水蛭十条,八年寿命的蝎子十只…… 看完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这哪里是要帮莲儿调理身子,她这是要毒死他的莲儿! 墨君礼气势汹汹的“押着”沈菀去沈府。 而沈府那边,此刻也是人仰马翻。 原因是,沈莲因昨日来回奔波,再加上沈承峯受伤一时,府里的沈家人都折腾到下半夜才睡觉,沈莲累的起不了床。 宋嬷嬷软磨硬泡,都没把沈莲叫起来,只好回京妙仪的院子,向京妙仪说明此事。 京妙仪原本就在气头上,不待见沈莲。 听到宋嬷嬷说沈莲懒在床上不肯起来,一怒之下,命人打了一盆冷水,亲自到沈莲跟前,掀开被子…… 一盆冷水“哗啦啦”的倒在沈莲的脸上,把还沉浸在美梦中的沈莲,惊得连连尖叫。 京妙仪强忍着心头的那一把火,道:“伺候二小姐更衣洗梳。” 宋嬷嬷与李嬷嬷亲自架起沈莲,把她从被窝里拖拽出来。 沈莲很生气。 她手脚并用,不停挣扎。 两个嬷嬷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拽下床榻。 可是沈莲一身反骨,她双脚离开床榻的时候,猛地抬起一脚,朝前面狠狠踢去。 “砰!” “啊……” “天呐,夫人。” 沈莲一脚重重的踢在京妙仪的小腹。 京妙仪直接被踢飞出去,腰侧狠狠撞在四方形茶桌桌角,然后倒下。 剧烈的疼痛,令京妙仪一时失声。 宋嬷嬷放开了沈莲,快步跑向京妙仪,把她从地上扶起,担忧的大呼:“夫人。” 看京妙仪脸色刹时苍白,就清楚沈莲下脚有多狠。 她从来没见京妙仪这么狼狈过,若是大小姐的话,定是事事听从夫人,绝不会让夫人这么难为。 “二小姐呀,夫人是为了你好哇,让你学规矩,是不想你以后在皇后娘娘面前失仪,你怎么能踢倒夫人,这一脚下去,搞不好是要闹出人命的。” 宋嬷嬷红着双眼,向沈莲控诉她不当的行为。 沈莲打了一个冷颤,脑海里的睡意全都散去,看到京妙仪倒在地上,她紧紧皱眉,浑身很难受:“我昨晚太累了,就想多睡一会儿,又不是不学规矩了,娘若不叫人往我身上浇一盆冷水,我也不会怒火攻心,踢出那一脚,我又不是故意的,是娘你太强人所难。” 京妙仪终于缓过了劲来,在宋嬷嬷的搀扶下,坐在了太师椅上。 她唇瓣还因小腹的疼痛,控制不住的颤抖着。 短短一刻间,京妙仪就因沈莲那一脚,使得她看起来惨白又憔悴。 她毫无血色的面容,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心灰意冷的说:“你从皇宫里出来的时候,我就在马车里跟你说过,我就算按照菀姐儿的要求来对你,你也做不成像菀姐儿那样的人。” “你说,是因我这个母亲从未教导过你,我费尽心思,把曾经教导过你大姐姐的管教嬷嬷,重金聘回,你却在这榻上睡到你自个舒服。” “你去问问你身边丫鬟婆子,当初你大姐姐学礼仪的时候,几时晨起,几时才可沾床,她可有因为贪图那半点舒服,而赖在床榻不起来。” “可有对我这个母亲诸多抱怨,可有冲我身上狠狠的来一脚,可有踩在我这个母亲的头上,我这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生了你这么蠢的蠢货。” 昨日,沈莲在马车里的种种行为,就已经让京妙仪十分不满意,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入宫向皇后娘娘坦白一切。 “宋嬷嬷,扶我回院子,我要进宫求皇后娘娘解除二小姐与太子殿下的婚约。” 第28章 毒物 “不要,不可以。”沈莲反应很激烈,猛地扑到了京妙仪的脚边,死死的抱紧她的腿:“娘我听话,我现在就起来好好学规矩,你不要入宫找皇后娘娘,我真的很喜欢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和她以往遇见的男人不同。 他很尊重她,对她温柔体贴、嘘寒问暖,面面俱到。 而市井上那些低贱的男人们,只会用污秽不堪的言语骂她,贬低她,还会用奇怪的东西让她扮丑,以此取乐。 她很清楚,如若没有太子殿下的庇护,她的亲生爹娘还会再抛弃她。 她再也不想回到市井生活,她要过的是人上人的好日子,要嫁的是太子殿下那样尊贵的男人。 她的眼中再也容不下那些满身酒气的贱民。 沈莲眼底的欲望,被京妙仪收敛入眼中,看尽了她的丑态与贪婪,想起了她的菀姐儿。 菀姐儿从不会露出令人作呕的表情,而作为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在人前必须做到喜怒无形。 沈莲如此不堪入目,她当初真是鬼迷心窍认她回府。 “我心意已决。”京妙仪站起身,命人将沈莲从自己脚下扒开。 沈莲吓极了,在她被两个粗使婆子从京妙仪脚边拉开时,疯了一样大喊大叫…… 而墨君礼这边,让玉林军紧紧包围着沈菀的马车,一路随马车同行,很快到了沈家。 墨君礼面容阴沉的掀开帘子,对沈菀冷冰冰的说道:“到沈府了,你下来。” “太子表哥,那个方子……”其实是用来给你的莲儿妹妹治脸用的,就是传说中的以毒攻毒。 沈莲脸上的胎记,是母体自身的毒素转移到胎儿身上。 只不过,沈莲运气不好,那一大块胎记哪都不长,就长她脸上。 她方子里用到的活蜈蚣和毒蝎,是用来外敷所用。 水蛭是用来吸取沈莲脸上那块毒素所用。 再加上吃够三个月解毒汤药,就能完全除掉她脸上难看的胎记。 至于另一张方子,就是内服所用,两张方子,都加了微毒药材。 墨君礼肯定会让太医鉴定,到时…… 沈菀为难的轻叹了一声,就下了马车。 王管事与她对视了一眼,一颗心也吊在嗓子眼,不敢再太子面前乱说话。 花蓉和花景真的觉得太子脑子有坑,大小姐知书达礼,样样比二小姐好,还比二小姐美,太子的眼睛长在屁股上了,竟然看上二小姐。 “沈政一!” 充满着怒火的声音,从书斋外面传入,沈政一正在书斋里和门生议事,听到了从外面传入书房内的声音后,纷纷停下了议论。 陈生往窗外看了一眼:“先生,是太子殿下。” 太子? 沈政一左眼皮跳了两下,和几位门生一块儿起身,走出书房,恭迎太子大驾。 可刚走出书房的沈政一,看到跟在太子身后的沈菀和王管事时,沈政一的左眼皮又跳了两下。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参见太子殿下。”沈政一与他的几位门生异口同声的行礼。 墨君礼绷着脸,道:“孤有事,单独和沈大人说。” 沈政一的五名门生识趣的退出了书斋。 可是人还没走远,墨君礼就忍无可忍的质疑沈政一:“舅舅,孤不想因为一个太子妃的位子,和沈家撕破脸皮,因为孤尊重莲儿,爱护莲儿,就会对她的亲人爱屋及屋,但这不是孤给你们残害莲儿的理由。” 沈政一愣在了原地。 太子,你在说什么? 他抬头,望向沈菀与王管事二人。 沈菀双眸染上了浅淡的粉色,眼眶泪光盈盈,一副做了错事的样子。 王管事拱着背,低耸着脑袋,也是面露为难之色。 跟在沈菀身后的花蓉与花景两个丫鬟,亦是低垂着头,气氛沉闷。 不对,他们出去的时候,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王管事。”沈政一拧着眉头,唤道。 王管事赶紧走到沈政一身旁:“奴才在。” “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冲撞了太子殿下?”沈政一问道。 王管事抬眸看了一眼沈菀,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大小姐就教他要如何在家主面前阐述仁和堂门前发生的事情,一定不能按照原本的事实说,需要这样说…… “回家主,大小姐开了两张方子,去仁和堂抓药,碰巧遇到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得知大小姐要给二小姐调理身子,特意查看大小姐的药方,然后……” “然后什么?”墨君礼也在等着王管事说完。 正当王管事想要继续说下去的时候,墨君礼急着向沈政一兴师问罪:“孤派了太医给莲儿调理身子,你却背着孤,让沈菀给莲儿开方子调理身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偏心,你以为把莲儿毒死了,孤就会娶沈菀吗。” 沈政一呼吸一紧,他没想叫沈菀毒死沈莲啊! “太子,微臣没有。” “没有吗,孤手里有证据。”李常福刚好带着府里的太医,走入书斋。 梁太医手里拿着李常福给他带去的方子,验过了方子里的药材,的确是好歹毒的药方。 梁太医踏入书斋的院子后,朝沈菀投去了几分敌意的目光。 本来沈二小姐身体就没什么需要调理,若是大小姐把这方子抓给二小姐吃,二小姐毒发身亡,那他身为准太子妃身边的太医,必死无疑。 沈大小姐这是想害死他。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梁太医行礼。 墨君礼道:“你告诉沈大人,这些药材都有什么?” 梁太医微微点头,转身面对沈政一的时候,态度客客气气的说:“沈大人,沈大小姐开的这两张方子,都存在有剧毒。” 沈政一脸色变了变,眼眸幽暗的看向沈菀。 梁太医把两张方子递给沈政一过目。 沈政一对药材略懂一二,特别是外敷所用的活玩意,真是一个比一个骇人惊悚。 沈菀要的都是毒玩意,被咬一口不死也残,若一个人同时被这些毒玩意咬伤,身体定会被重创,甚至直接中毒身亡。 换成他,他也不得不怀疑沈菀是不是要加害沈莲,难怪太子殿下发那么大火。 “沈菀,你怎么回事,这两张药方是你写的?”沈政一脸色沉的厉害。 沈菀若解释不出这方子的正确用途,太子定不会放过她和沈家。 而沈菀早做了后手…… 第29章 莫悔 “爹爹,女儿从未说过,这两张方子是给妹妹服用。”沈菀看向墨君礼,反问道:“太子殿下,臣女可有说过,这两张方子是给妹妹调理身子用的?” 墨君礼冷盯着她,就想看看她准备如何为自己辩解。 沈菀对上他的眸光,不躲不避,继续说道:“你看,臣女从未说过这两张方子是给妹妹用,臣女还未出府之前,也同王管事说过,先去仁和堂,再去药铺写调理妹妹身子的药方,可我和王管事还未走入仁和堂,就被太子殿下拦下。” 王管事连连点头,确实是如此。 墨君礼立刻反驳:“你狡辩。” “太子殿下,臣女知道,你与莲儿妹妹情真意切,可臣女有一百胆子,也不敢胡造乱造,你细想想,臣女刚才的话可有半点狡辩之意。” 墨君礼果真细想了一番。 他当时,从沈菀手里拿走药方的时候,沈菀好像……的确没说那是给莲儿用的。 “既然不是给莲儿用的,那你当时为何不说?”墨君礼这会儿在气头上,不想轻饶了沈菀,就算刚才沈菀说的话天衣无缝,他都觉得沈菀有很大的问题,这是身为储君的敏锐和直觉。 他不信沈菀没动过借着给莲儿调理身体之名,加害莲儿的念头。 沈菀双手绞紧帕子,额旁划落出一滴受惊的冷汗,嗓音娇娇的回道:“太子殿下,你当时看完药方,就抽起鞭子,赶臣女上马车,还叫上一批玉林军,气势汹汹的包围马车,与臣女一起回沈府,臣女想解释的,但是,太子殿下你根本不听臣女的话,臣女发誓,臣女真的很想跟太子殿下解释。” 沈菀澄澈的眸子,含着盈盈泪光。 墨君礼狠狠别开了脸。 他当时看完药方,的确想抽死沈菀。 可又想起善良的莲儿,他怕他抽死她的大姐姐会伤了她的心,影响两人的感情,才克制住了心中的杀意。 他想,死也要给沈菀一个名正言顺的死法,哪怕沈家不作为,他也能利用这次的事情,逼迫沈家把沈菀送到庄子。 “好,你说这不是给莲儿开的药方,那你要这些毒玩意做什么?你是不是想拿这些东西害莲儿。” 他从沈政一手里抽回药方,欲逼沈菀百口难辩。 梁太医也目光冷冷的看向沈菀,想看看沈菀要怎么解释这两张毒方。 总不能,是买回来给自己用。 “这是臣女,为自己配的方子。” 梁太医愣住了,沈大小姐真是不怕死啊。 “臣女其实在研究美容养颜的药膏,方子上的药虽有微毒,却可以以毒攻毒。” “就比如水蛭这东西,如若放在脓包或是身上某个黑色的毒瘤,便可让水蛭把黑色毒瘤里的毒液吸出来,是可治病用。” “而蜈蚣则有消肿止痛,解毒散结,和通经活络的功效,蝎子里面含有多种丰富的元素,臣女想提取出来,与蜈蚣混在一起,再加上幕仙山种植的药材,可炼成一瓶去毒膏。” “水蛭负责吸出黑色毒瘤的毒血,其余两个毒物则是外敷所用。”她没有说,另一张方子是用来内服所用。 导致,她在解释完这些药材的用处后,梁太医以为另一张方子上写的药材,就是用来炼膏的药材,他一度怀疑自己的医术。 哪个大家闺秀美容养颜用这些玩意,也不怕毁容了。 这里只有沈政一听懂了,沈菀说的黑色毒瘤怕就是沈莲脸上的那一块胎记! 就在这时,书斋对面突然传来了女子的大喊大叫声。 院里的人,纷纷走出月洞门,望向湖对面的长廊。 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从八角门跑出来。 她衣着单薄,头发冒着寒气,一边跑一边大叫,丫鬟婆子从四处通道追赶女子。 墨君礼眼尖,一眼就认出被众人追赶的少女是沈莲。 他不敢置信的瞪大双眼,转头怒目瞪看沈政一,眼中都是责备与愤怒,他来不及问罪沈政一,就从九曲亭快步走到对面。 这边,京妙仪的贴身嬷嬷,也赶到书斋,一脸慌乱的跪在沈政一面前:“家主……” 沈政一脸色阴云密布,情绪向来稳定的沈政一,难得的失控低喝:“出了什么事?你们都在干什么?” 李嬷嬷把沈莲不肯起床学规矩,再到京妙仪要入宫解除沈莲与太子婚约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 “二小姐她以死相逼,把……夫人推到了湖里,正好被老夫人撞见这一幕,老夫人就派人抓二小姐。”沈政一眼皮子狠狠一跳,大步迈前,也快步走向对面的长廊。 王管事及沈政一身边的忠仆,纷纷跟随。 没一会儿,原本热闹的书斋,只剩下沈菀和花蓉、花景。 花蓉嘴角抽了抽道:“大小姐,二小姐她太勇了吧,连夫人都敢推到湖里去。” 花景问道:“大小姐,那我们还去仁和堂抓药吗?” 沈菀走到被墨君礼随手扔掉的两张药方,抬手捡起,唇角勾起了一抹弧度,冷笑道:“不必了,想来我的药,派不上用场了。” 墨君礼不相信她的医术,知道她喜欢收集这些毒物,此事过后,他就会从宫里再调些宫娥、嬷嬷,看护和伺候沈莲的饮食起居。 若沈莲需要调理身子,她身边还有梁太医。 那梁太医刚才看她的眼神,恨不得在院墙外筑起铜墙铁壁,防止她毒害沈莲。 若是沈家的人还想往沈莲身边送些汤汤水水,那必定得先过梁太医那一关。 对了,药膜一方,怕是也不好送给沈莲了。 她在药膜上加了大量的麝香,用多了,有损女子身体,梁太医定不会让她用的! 沈菀心情愉快的说道:“走,我们也去看热闹。” …… 熙和堂。 “外祖母。”墨君礼把沈莲裹在自己温暖的大氅衣里,手臂环过她的腰背,紧紧抱着她,脸色阴沉的扫过的沈家众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沈老夫人的身上,尽量让自己能够平和一点与这个生养他母后的外祖母说:“你们收手吧。” “太子,她……”沈老夫人想告诉墨君礼,沈莲不是他的良配,她真的差的一塌糊涂,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敢下手,可是她刚开口,就被墨君礼打断…… “孤知道你们想说什么,沈菀是沈家大小姐,你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沈菀的身上,将她培养成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你们不甘心自己选择的人,最后没有被孤选中。” “可是孤今日就告诉你们,无论有没有沈菀,孤都不喜欢她这样的,孤眼里心里只有沈莲,他是孤选的人,孤不会看错。” 是,沈老夫人的确觉得沈莲不配,只有沈菀配得上太子妃的位子,现在太子先拉开这个话题,沈老夫人觉得有必要再和太子确认确认。 “你敢保证,日后绝不会后悔?”沈老夫人看向沈莲。 她左脸紧紧的贴在墨君礼的怀里,完美的遮住她左脸的胎记,露出来的半张小脸,细腻无暇,眼中含泪,倒是一副我见尤怜之姿。 呵,太子啊,你的确瞎了眼! “孤不后悔。” 墨君礼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女子,她身上的寒气被他的温度一点点驱退,身子的寒颤却未停止,那半张露在衣物外面的小脸,冻的发红。 他心疼不已。 “孤此生,唯莲儿不娶,求外祖母莫要再苛待莲儿了,就当是你多心疼心疼外孙我。” “好。”沈老夫人自嘲的暗暗摇头:“那就请太子殿下,你记住今日在沈府说过的话,日后……可莫要后悔。” 第30章 毒害 “外祖母放心,孤定不悔。”墨君礼哪里会想到,将来不久,他的选择狠狠打了他一巴掌。 此刻他看沈莲,哪哪都好,满心满眼都是沈莲弱小可怜的模样。 沈家的人苛刻她,不待见她,那他更要好好的关心她、呵护她。 在他搂着沈莲,从沈菀身边走过时,墨君礼态度冷冰冰的说道:“沈菀,你随孤一块送莲儿去醉莲居,你就跟在孤的后面。” “是。”沈菀低着头,红唇微微轻扯,墨君礼这是打算在她面前秀恩爱,好让她死心呢。 果然,在前往醉莲居的路上,墨君礼对沈莲温柔体贴。 到了醉莲居后,墨君礼停下脚步,对沈菀说:“你就站在房门外。” 沈莲抬眸,露出那半张尚且能看的脸,眼眶红红的看了眼沈菀。 外面开始飘雪了,近日天气渐寒,让沈菀站在外面着实为难她了。 沈家上下都宠着大姐姐,却没有一个人可怜她,让她赤着脚在外面跑,老夫人还叫人抓她,若不是太子殿下赶来救她,她还不知会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让大姐姐在外面站一会儿,应该没事吧,毕竟大姐姐还穿着厚厚的斗篷,她刚才可什么都没有,那种寒透入了骨髓,让人止不住的打寒颤。 “带二小姐下去好好泡个暖水澡。” “是。” 沈莲被带入浴池,墨君礼坐在了茶室喝茶。 不时有玉林军的将领进进出出,向墨君礼禀报事情,玉林军禀报的信息量很隐晦,但是组合起来,沈菀也了解了七七八八。 玉林军不光在找江家妇孺,貌似还找到了一点江临藏身的线索,只是墨君礼现在不便亲自去抓,就派玉林军先不要打草惊蛇。 约莫小半个时辰,沈莲装扮好自己的脸,梳好鬓发,从卧房里走出来。 墨君礼转头看向沈莲。 她穿着粉色的衣裙,肩膀披着厚实的斗篷,肩部与胸前绣着精致的莲花纹,再加上沈莲脸上贴着沈菀给她的药膜,完美的遮住她的胎记,显得她脸部小巧,与京妙仪五官十分相像,着实惊艳了墨君礼一把。 沈莲看他在盯着自己,小手捏紧了衣袖,低声问道:“太子殿下,我这身衣物好看吗?” 墨君礼回过神来,俊颜露出了温柔的笑容:“好看,好看极了。” 得到了墨君礼的夸赞后,沈莲暗暗松了一口气,含笑朝门外的沈菀看了看。 沈菀也穿着和她一样的颜色,她就怕,她穿不出沈菀的效果。 当然,沈莲的确穿不出沈菀的效果,在下人们眼里,沈菀的美张扬、高调,活脱脱的一朵人间富贵花,就算披麻带孝,她也可以把粗布麻衣支撑起来。 若真要区分二者的差别,那沈莲的粉衣是衣衬人美,而沈菀的粉衣却是人衬衣好看,后者,她穿什么都好看。 可是沈莲没有自知之明,墨君礼现在眼里只有她,自然是情人眼里出西施了。 “我刚才在熙和堂,看到大姐姐穿着粉色的兰花纹斗篷,衬得大姐姐肤色红润,唇红齿白,气色极好,整个人十分出众艳丽,莲儿就好喜欢姐姐今日穿的这一身衣物。” 墨君礼下意识的看向站在门外的沈菀,她身上那一身梅花纹粉色斗篷,和沈莲身上的莲花纹粉色衣裙,面料、颜色一致。 大概是用同一块布料做成。 他的目光在沈菀眉眼间淡淡瞥了一眼,就问沈莲:“你喜欢她身上的斗篷?” 沈莲点点头,连“嗯”了两声。 墨君礼道:“沈菀,你进来。” 沈菀走入屋内,向墨君礼行了一礼:“不知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把你身上的斗篷换下来,给莲儿。” 过分了! 沈菀不怒反笑,双手拢在袖子里,抱着暖洋洋的汤婆子,笑看着沈莲:“妹妹很喜欢?” “大姐姐,其实,莲儿好喜欢大姐姐院里的衣物,大姐姐每一次穿出去的衣衫,都十分好看。”这是沈莲的真心话。 好像沈菀每一次穿出去的衣裳,都不一样。 而且,每一套衣物,都衬得沈菀好亮眼。 其实她并不反对住进沈菀的琳琅阁的。 墨君礼看沈莲一脸羡慕沈菀,心疼的不行,沈家的人太过分了,只给沈菀做衣服,不给莲儿做。 “沈菀,你还愣着干什么,莲儿喜欢你身上的斗篷,你把斗篷让给莲儿吧。” “太子殿下确定真的要臣女把斗篷换下来给莲儿妹妹?”沈菀勾着唇角,阴阳怪气的说:“你就不怕,臣女身上沾了毒物……” 毒物!! 墨君礼想到她那两张药方,眼皮子狠狠暴跳了两下:“你敢。” “臣女只是说,臣女在玩那些东西的时候,难免会不小心沾上,要不,臣女现在就换给妹妹吧,臣女看妹妹挺喜欢臣女的衣柜,要不然,臣女去和祖母说,将臣女的琳琅阁让给妹妹住。” 沈莲正要应好,墨君礼抢先阻止:“不!” 万一她在屋子里藏了那些毒物,不慎咬伤了莲儿,以沈菀的心机,极有可能借此机会对莲儿行不轨之事。 他握住了沈莲的手,把她拉到自己身侧,道:“莲儿,沈家的人不给你做衣服,孤会派锦尚坊的绣娘出宫为你量身定做,你喜欢什么样的,都可以做出来,咱们不要你大姐姐穿过的。” “太子殿下,你对莲儿实太好了。”沈莲激动之下,扑到墨君礼怀里,抱紧了墨君礼的腰。 墨君礼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温柔的笑,反手抱住了她。 屋子里的丫鬟、嬷嬷们,皆是暗暗皱了一下眉头。 墨君礼并未看到那些下人们的反应:“孤还有些话,要仔细叮嘱你。” 他猛地回头看了一眼沈菀:“孤知道,你大姐姐学过几年医术,但是,医术不是学几年就能学精,若是你大姐姐拿给你的药,你一概不能吃。” 沈菀:“……” 她终于知道墨君礼特意叫她跟到醉莲居的意图了。 沈莲松开墨君礼的身子,回头看了看沈菀,手不自觉的落在自己的左脸,问道:“大姐姐她的医术……” “你知道她今日去药铺买什么吗?”墨君礼觉得沈莲太单纯了,他一定要当着莲儿的面,戳穿沈菀的丑恶面目,叫她不要事事相信她的大姐姐。 “我大姐姐她去药铺做什么?” “她去买蜈蚣,蝎子还有水蛭,要的都是最大份的,每一样十条,梁太医说,若不慎让这些毒物跑出去,咬到人,轻则红肿,重则毒发身亡。” 沈莲脸色大变。 “你父亲让她给你调理身子,要不是孤在药铺当场抓到她,还不知道她打算用那两张毒方子给谁吃。” 墨君礼盯着沈菀看,眼中满满的敌意。 沈莲被墨君礼一番话吓到了。 父亲让姐姐出去买那些毒玩意的? 原来他们想悄悄的毒死她。 沈莲手脚发凉,一脸警惕的看沈菀:“大姐姐,你买那些东西做什么?难不成,你真想毒死我。” 沈菀心里乐开了花,很好,质疑就对了。 “臣女已经和太子殿下说清楚那个方子的用途,太子殿下若不相信臣女,臣女也没有办法,你若想押臣女下狱,也需讲究证据,很明显,太子殿下,你证据不足,不能把臣女怎么样?” “沈菀,你别太嚣张了。” “臣女不敢。” “你不敢!”墨君礼心里燃着一把火,却因证据不足,不能把沈菀怎么样:“孤看你,为达目的,什么都敢,怂恿的整个沈家人都围着你团团转,害莲儿吃尽苦头。” 是了是了,都是她的错,全是她的错,错在她长得太美,沈家人不顾丢弃自己的丑女儿,也要从顾家人手里夺走她。 可怜太子这头蠢猪,自己被人耍的团团转,却不自知。 沈菀用着悲悯的眼神看墨君礼。 真可怜…… 墨君礼眼皮子一跳:“你这是什么眼神?” “没呀。”沈菀坦然的回道:“若太子殿下没事,那臣女就先告退了。” “哼。”墨君礼此刻也不想见到沈菀,就没有再强留下她了。 可沈菀一转身,墨君礼又在她背后说她坏话。 “莲儿,无论沈家这边,给你送什么吃的用的,特别是经过你大姐姐之手的东西,一定要给梁太医先验毒,你大姐姐给的药或是什么药丸,最好碰都不要碰,直接丢掉,明白吗?” “太子殿下,大姐姐为何要害莲儿?” “因为她喜欢孤,她也想当太子妃,人心是很复杂的,哪怕你是她妹妹,听孤的,孤不会害你” “太子殿下,莲儿知道了。” 沈菀听着二人的谈话,表情镇定的走出醉莲居…… 第31章 忽悠 其实,沈菀前脚离开没一会儿,墨君礼也匆匆离开了沈府,直接回宫调遣宫人,还把锦尚坊的绣娘调出一半,打算为沈莲做一柜子的衣物。 而沈菀想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 你太子只管宠着沈莲。 只要墨君礼看的紧紧的,沈家的人纵有再多的心思,也别想治好沈莲的脸。 从今日起,沈府送到醉莲居的每一份东西,都要经过那些宫人的手,可怜的是沈莲那蠢货,还沉浸在这样泼天的富贵中,并不知道她再过不久,连药膜都用不上了。 而沈府的人此刻更不知道,他们还有更大的麻烦在后面。 在麻烦来临之前,她得先离开沈府。 “大小姐,家主和老夫人在熙和堂等你。”她刚离开醉莲居,王管事就从一旁的小道走出来,小心翼翼的朝醉莲居方向瞥了一眼。 王管事从没见过这么可怕的太子,今日算是开眼界了。 太子殿下不好惹,他以后还是小心行事。 沈菀看破了王管事的小心思,唇角暗暗扬起,在她暂时离开沈府之前,可以先送王管事一程呢。 “王管事。”沈菀走在前面,轻声的问道:“今日是不是被吓到了。” “多亏大小姐解围,若是让家主知道奴才在太子殿下面前说错话,家主定会很生气的。” 他在沈政一跟前伺候了几十年,大错小错不曾犯过,做事处处小心,谁也没想到他平白无故竟惹了太子不快。 若是让家主知道,他把两位小姐同住一个院子的时候,捅到太子面前,让太子很生气,那他定会被处罚的。 “莫慌,太子殿下只是有自己想护的人,并不是对王管事有意见,王管事今后可要对醉莲居的主子上点心了,等二小姐嫁入东宫,她便是太子妃了,前途无量,对了,王管事有个女儿吧。” 王管事眉头一挑,听出了沈菀的话外音,弯着腰身,恭恭敬敬的回道:“回大小姐,奴才的确有一个女儿叫惊语,现在在夫人身边当差。” “若让惊语到二小姐身边当大丫鬟,待日后二小姐嫁入东宫,那惊语便是陪嫁丫鬟……”后面的不必她说了吧。 王管事自然清楚,作为太子妃的陪嫁丫鬟,随时都要准备献身的精神。 若是他的女儿惊语做了太子的侍妾,将来诞下一儿半女,那惊语的前途的确是无量的。 “可是……”王管事略显为难:“惊语是夫人的人了,若奴才再去求,恐怕会惹得夫人不快,若是大小姐能指点一二,奴才一家定对大小姐鞠躬尽瘁。” 走在前面的沈菀,不屑的冷笑。 王管事这刀使得,真是明明白白。 既想让女儿攀龙附凤,又不想自己去得罪主家,长的不美想得挺美的! “这简单,我回头帮王管事在二妹妹跟前提几句,让我二妹妹自己开口向我母亲要惊语。” “多谢大小姐费心了。”他真觉得,大小姐比二小姐会做人,更适合做太子妃,处事圆滑、知书达礼,那二小姐扶不上墙的泥。 王管事不知道,用不了多久,这块扶不上墙的泥就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约莫两刻钟,沈菀回到了沈老夫人的熙和堂。 被沈莲踢进湖里的京妙仪,已经换上干爽的衣裳,整理好鬓发,坐在太师椅上抽泣。 沈政一与沈老夫人皆阴沉着脸,闷不吭声。 沈菀走入大厅的时候,厅子里只有京妙仪的抽泣声。 她理了理自己脸上的表情,摆出一副心疼慈母的神态,嗓音有些哽咽的唤道:“娘。” “菀姐儿。”京妙仪回身看到沈菀时,差点没有失声痛哭。 沈莲第一脚先踢在她的小腹,第二脚踢在她的胸口,两个地方到现在还隐隐作疼。 可看到养女沈菀乖巧软糯的唤她一声“娘”时,京妙仪绷不住情绪了。 她站起身,把沈菀抱住,最终还是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哭了出来:“菀姐儿,娘的菀姐儿,娘糊涂了,娘对不起你呀。” 要不是她偏要留下沈莲这个祸害,那菀姐儿就是太子妃,沈府也不会闹得鸡飞狗跳,她更不会被沈莲踢到湖里去。 沈菀没有说任何安慰的话,她手掌放在京妙仪的背上,温柔的抚摸她可亲可爱的“养母”。 哭吧,没准以后眼泪哭干了,就哭不出来了。 沈政一知道京妙仪委屈,并没有阻止。 熙和堂院门已经锁了,下人都被支到院外守着,也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人敢闯入院内。 沈老夫人却听得心烦:“说这些还有什么用,沈家不能就这么被毁了。” 老夫人对太子的决定心灰意冷,但却不是完全失去理智,她荣华一身,可不想临了被沈莲祸害。 “岁岁,太子殿下跟你了什么?”沈老夫人问道。 沈菀扶着京妙仪坐回太师椅,京妙仪一直抓着她的手不放,她就挨着京妙仪坐下来,回沈老夫人的话:“太子殿下的意思,大概是不准妹妹吃我开的方子。” “你爹跟我说了你开的那两张药方,你确定,那两张药方能治好你妹妹的治?”沈老夫人握紧了龙头杖。 沈菀看了一眼沈政一:“爹爹,女儿在书斋说的那些话,都是真的,蜈蚣与蝎子是辅助药物,用来外敷在毒瘤上,可通经活络淡化,水蛭是用来吸取毒瘤里面的毒素,另一张方子,其实是内服所用,用来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京妙仪敏感的微微抬头,似乎想到了什么:“沈莲身体中毒了?” “她的毒已经潜在脸上了,并不会危及性命,但是那块毒瘤会随着毒素越长越大,我听说娘怀胎时,曾被人暗害过,下了致命的毒药。”沈菀提起陈年旧事时,沈政一与沈老夫人脸色惊变。 那个害京妙仪差点流产的女人,并没有被处死,反而活的好好的。 沈政一不想再提往事。 沈老夫人问道:“是跟你娘被人种下的毒有关?” “是。”沈菀握紧京妙仪的手,看到京妙仪那样绝望,她可不想看到京妙仪这么快垮掉了,总要给她一点点希望吧:“当年,娘生下孩子后,身体的毒性反应是不是也消失了?” “的确是这样。” “其实毒并不是消失了,娘也不需要喝解毒汤药,在娘生下妹妹的时候,毒素全部转移到妹妹身上了。” “什么!”京妙仪不敢置信。 在发现自己中毒的时候,已经怀胎八个月了,她为了腹中的孩子,一直不敢喝解毒汤药,后来孩子早产,她服了三贴药,身体渐渐好转。 当时,她没有多想。 因为她一直以为沈菀这样好看的女娃娃是她所生,她还因此暗暗庆幸身体里的毒没有影响到孩子。 现在沈菀却在告诉她,是因为她当时太相信那个女人,自己不识人心,导致沈莲替她遭了这份罪。 “娘,我知道妹妹回府后,咱们家困难重重,但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要放弃妹妹好吗?”一定要带着负罪感与愧疚感好好的伺候你的小祖宗。 让你尝尝,我曾经备受煎熬的岁月。 沈政一沉默了下来。 京妙仪却被激起了几分斗志:“那她脸上的毒,可以解对不对?” 沈菀唉了一声:“娘,祖母,爹爹,你们也看到了,只要我们家有什么动作,太子就会误解我们要害妹妹,妹妹无法上幕仙山,我也没办法再给妹妹用药,唯今之计,只有请我师父出山,如此太子殿下才会相信我们是真心为了妹妹。” 她的师父李仙医,被五国相邀,手抓着各国免死金牌,那可是沈政一干了大半辈子政绩,都拿不到的免死金牌,可见她师父在列国的影响力。 墨君礼可以质疑她,却不能质疑曾经把他从鬼门关拉回来的李仙医。 不过,请不请得到人,就另说了。 她正好借此机会前往怀州府…… “爹爹,祖母,你们还记得六年前,太子殿下被山匪掳走,身受重伤,性命危急的事吧,就是我的师父把太子殿下从鬼门关拉回来的。” 此事,他们沈家的人自然知道。 当时太医都束手无策,皇帝也向众臣宣布太子的死宣,李仙医正好路过上京,敲响了宫门,诊断出太子被人灌了假死药,有后宫的妃嫔想借山匪之手害死太子。 他在太子的脚底穴位扎了几针,太子便有呼吸了,三日后,太子苏醒了。 她沈菀也是在那时候被李仙医相中,向沈家讨要沈菀,带沈菀回幕仙山学医。 “我相信,若能让师父入我们沈府,太子定不会怀疑我师父,如此,我就可以叫我师父悄悄的帮妹妹治脸,而且……” 说到这时,沈菀神色暗淡了下来,京妙仪看她眉眼间的郁色,细声问道:“岁岁,而且什么?” 沈菀抬头,露出了一抹苦涩的笑容,握紧京妙仪的手道:“而且,我现在无论做什么,在太子殿下眼里,我都想谋害妹妹,害爹娘也被牵连,被太子殿下不喜,既然太子殿下视我为眼中钉,若我暂时离开一段时间,也许太子殿下就不会把沈家看的那么紧。” 沈政一和沈老夫人都沉默了。 沈政一在权衡沈菀离开后的利弊,似乎并没有弊端,可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沈老夫人却觉得,沈菀乖巧懂事,事事为家中考虑,这就衬沈莲越发不堪入目。 她看沈政一没有开声,沈老夫人问道:“政一,你意下如何?” 沈政一抬头看向沈菀:“眼下只有这个办法了,皇后娘娘的意思,等明年开春再定日子成亲,我们还有一年的时间,若让李仙医出手治莲儿脸上的东西,那一年的时间,绰绰有余了吧。” 一年的时间? 呵,他们想多了。 沈菀看墨君礼的意思,等不了那么久。 京妙仪刚才还郁郁不欢的情志,一下子又提起了精神来:“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娘去给你收拾东西,安排最舒服的马车,让人护送你回幕仙山,你定要把你师父请下山。” “明日一早吧。” 第32章 王管事 很快,太子就从宫中调用了一百多名宫娥与太监,三十名锦尚坊出色的绣娘,太医院内七名德高望重的太医。 打算用自己的势力,为沈莲打造一个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的铁墙,保护他的莲儿。 沈菀站在琳琅阁二楼的厢房,看着那井条有序从垂花门走入内院的宫娥、太监们。 他们都受过严格的宫规教化,行走动作,礼仪姿态,手要摆在哪里,哪只脚先迈出去,都是一致的。 轻轻的脚步声从步梯那边传来,没一会儿,花蓉就爬上了二楼,向沈菀禀报:“大小姐,二小姐院里去了好多宫人。” “管姑姑来沈家了吗?” “倒是没看见管姑姑。”花蓉认识管姑姑。 当初管姑姑出宫教过沈菀宫规,院里的人都很怕管姑姑,她教化宫规手段十分严苛。 花景不解的问:“皇后娘娘就由着太子殿下,也不管了?” 沈菀低笑,大概是……管不动。 因为皇后也出自沈家,皇后和沈家的人属意她入宫当太子妃,现在杀出个沈莲,太子只怕连皇后都防着,在皇后面前闹了好多次,这会儿也准备撒手不管,任太子折腾了吧。 毕竟管多了,只会母子离心。 她理了理自己的发,转身看着与自己身量体型相差无几的花蓉说:“花蓉,让花景陪我回幕仙山,你收拾好行李,明日和我一起出城,我已与夫人说了准了你的假。” “是,奴婢多谢大小姐。” 沈菀把该准备的,该交待的,都和花蓉仔细说明白,她重生回来的这六年时间,把花蓉、花景培养成有胆识的心腹,很多事情对她们来说并不难。 就比如,让花蓉易容成她的模样,模仿她的姿态与声音,与沈家的人面对面交谈。 之前用过几次,沈家的人都没有发现异常,这次也不例外。 “大姐姐,大姐姐……” 天黑后,沈莲竟然主动来找她了。 这让沈菀有些意外,她还准备今晚再去醉莲居走一趟,正好,她自个送上门来,省事多了。 沈莲身后跟着一大群宫人,这些人生怕怠慢了沈莲,受到太子的责罚,寸步不离的伴她左右。 沈莲却有些不耐烦的打发,:“这是我大姐姐,你们不用过于担心,我只是进去跟我大姐姐聊几句。” “可是,太子殿下让奴才们寸步不离的跟着二小姐,而且……”跟着她的公公抬头看了一眼沈菀,把后面那半句话咽了回去。 太子不让二小姐靠近大小姐,说大小姐要害二小姐。 沈菀坐在饭桌上,感觉那一对主仆挺逗的。 太子不让他们的准太子妃靠近她吧。 “不知二妹妹来我院子,有什么事?” “大姐姐。”沈莲走入房间,快速关上房门,并且栓上门塞,把所有的宫人都挡在门外。 急的外面宫人团团转,还有些人去禀报太子了。 可是沈莲顾不了太多。 她走到沈菀身边坐下,道:“大姐姐,你给我的药膜被那群宫人丢掉了,我现在只有脸上这一块,若是没有你的药膜,我怎么见太子殿下,你一定要帮帮我。” 哦,那宫人办事还挺利索呀。 不过,药膜肯定不能再给沈莲了,太子真要追责起来,那可就说不清了。 “妹妹,莫急,我明日就要回幕仙山了,一时半会也弄不出更多的药膜给你,不如这样吧,我把方子写下来,你自己去找外面的人帮你做,或者,最好是你自己做,但是,你一定不能告诉太子殿下,那是我给你的方子,免得太子殿下又误会我。” “你,你要走?”沈莲只想坐享其成,没想到沈菀明日要离开沈府:“你走了,我怎么办?” 沈菀眨了眨眼看沈莲,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啊,莲儿妹妹。 “妹妹,太子殿下盯你看的紧,他不相信我的医术,那我只好请我师父下山给你治脸,娘给我安排好了马车,我明日一早就走,制这个药膜很简单,你也可以的,求我不如求己,你说是不是。” 对沈菀来说,的确很简单。 可是对沈莲来说,怕是连药材都买不到呢。 沈莲根本也没意识到太子安排的这些人,完全控制住了她的人身自由。 “那就,按你说的来吧。”沈莲心里虽然急,但沈菀的话让她听进去了。 求人不如求己,她自己掌握了这个配方,就可以自己制药膜,以后也不用再来求沈菀,还要欠她人情。 况且,太子殿下要她远离大姐姐。 花蓉从抽屉里,拿出一张方子。 这是原方子,从药书里面撕下来的。 如此,若太子发现这个方子,要追查起来,她沈菀可不承认是她的东西。 “就是这个方子。”沈菀把方子递给沈莲。 沈莲打开药方看了看,她识的字不多,勉强看懂几个药材。 门外传来了宫人的敲门声,沈莲收好了药方:“那我先回去了。” 她起身准备离开时,沈菀在她身后说了一句话:“妹妹,你可要小心爹爹身边的王管事。” 沈莲脚步一顿,退回到刚才的椅子,不解的问:“此人是谁?” “今日跟在我身旁的人,他……”沈菀盯着沈莲看。 而这样的眼神让沈莲头皮发麻:“他要害我?” “他好色。” 沈莲脸色一变,下意识抬起双手,收拢自己的衣襟。 然后低头看了看高隆起的胸脯肉,她最骄傲的地方,就是这两团肉。 没回沈家之前,在外过的清贫,可是女子的特征却一点不输那些吃好穿好富养长大的贵女。 她朝沈菀那看了一眼。 大姐姐的就没有她大。 “也许,是我看错了吧,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自己多警惕些,也是自保的手段啊。” 说者有意,听者有心,沈莲从琳琅阁出来后,就跟身边的贴身婢女打听到王管事的为人,得知王管事已经纳了八个妾室,还有一些传言中的风流之事,沈莲整个人头皮发麻。 这老色匹胆敢觊觎她。 回醉莲居的途中,沈莲突然被人迎面一撞,狠狠的撞到了地上。 王管事走的急,没看到走过来的沈莲,吓的赶紧跪在地上:“二小姐,奴才……” “啊,他想非礼我,他撞上我的身子,快把他抓起来。” 刚好,墨君礼赶到沈府,看到沈莲受惊的大叫,他快步走前问道:“莲儿,谁欺负你。” “王管事,王管事……他刚才想羞辱我。”沈莲双手环抱自己的胸口,躲到墨君礼的身后哭。 墨君礼认出了今日跟在沈菀身后的王管事,眼眸暗了暗,道:“把他乱棍打死。” 王管事整个人都很懵,他走的那样匆忙,是为了给家主送很重要的情报,若要算起来,他刚才连沈莲的衣角都没碰到,沈莲就敏感的跌坐在地上,大呼大叫。 而且,就算给他一百个胆子,他都不敢非礼尚书府的嫡二小姐,更何况这可是未来的太子妃。 “太子殿下,奴才冤……” “啊。”太子一脚就把他踢飞。 那一脚踢的狠,把王管事当场被踢晕。 太监们手脚利索的把王管事拖下去行刑,等沈政一知道此事时,王管事已经被一卷草席扔到城外的乱葬岗,太子下令,不得给王管事这样的恶奴收尸。 这次是真的把沈政一气狠了,他用了大半辈子的忠奴,竟然因为沈莲几句话被太子打死了,最重要的是,他还不能对太子发火,也不能找沈莲对峙,他只能咽下这口闷气,还要向太子保证,重新整顿沈府门风。 他第一次这么真切的与京妙仪感同身受,但是王管事和失去双腿的沈承峯,只是他们沈家走向末路的开端。 沈家和太子并不知道,王管事被扔进乱葬岗的时候,还有一口出的气,一群身手干练的黑衣人迅速把王管事从尸骇里翻出来,喂了一粒药丸…… 第33章 复仇 天光,雾气朦胧。 一辆马车从北城城门而出,一路向南走到了燕子岭,停在了分岔路口。 丫鬟从马车里下来,对着马车的主人挥了挥手,便目送马车离开,直至那辆马车消失。 身后的林子驶出另一辆马车,缓缓停在了丫鬟的面前,丫鬟把包袱随手丢进马车内,便手脚麻利的爬上马车。 坐在马车里的男子,双眸一亮,唤道:“大师姐,终于又可以出来玩了,你要的人我给你安置好了。” 那坐在马车里的年轻少年,正是时风。 而丫鬟打扮的女子,就是沈菀易容而成。 “人在哪里?还活着吗?” “我用了大师姐的药丸给他吊着一口气,你看。”他伸手掀开了旁边的木箱。 就见王管事伤痕累累的蜷缩在木箱里,昨晚的杖刑几乎把他尾椎骨和脊梁骨都打碎了,五脏六腑受损。 他本来可以很快死去,但突然出现的黑衣人,不知给他喂了什么药,让他始终吊着一口气。 如今看到眼前的男女,王管事唇瓣动了动:“花……花蓉。” 沈菀易成了花蓉的模样,王管事错把沈菀当成了花蓉。 沈菀当着王管事的面,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道:“我不是花蓉,我是沈菀。” 王管事瞳孔微震,全身只有嘴巴能动,他唇瓣颤动了几下,哭着说道:“大,大小姐,是,是你,救……了奴才,奴才……奴才,感激,感激不尽。” 沈菀面容清冷,淡淡的看着木箱里的人,眼中没有一丝温度。 这时,时风给她递了一张纸条,说:“大师姐,这封信条是从他手里拿出来的。” 沈菀接过信条,王管事这才想起了昨晚他收到的那封重要密信,事关大公子的人身安危和怀州府作战计划。 沈菀也看出来了,这信条是沈政一所创的独门暗号,只有亲信的人和他手里的一支羽翼队才看得懂。 当然,她重生回来这六年时光,已经把沈政一所创的独门暗号摸的七七八八,这张信条上传达的信息是…… “大……大小……姐,麻烦,麻烦你,将,将这信,亲自……亲自……送,送到,家主……的,手里……”王管事很艰难的说出这一番话。 他每每从嘴里吐出一个字,都觉得浑身的骨头渣子似要刺穿他的五脏六腑,痛到不敢用力呼吸。 然而令他想不到的是,沈菀竟当着他的面,撕了沈家长子沈承霄送来的密信。 王管事微微愣住:“大,小姐,你……” “王管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把你从乱葬岗拖出来,真的是想救你一命?” 沈菀语气阴恻恻。 平日在沈府待人温和的沈家大小姐,此刻像筑上了一层冰霜,满身冰寒,令王管事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颤。 这样的大小姐太陌生了。 沈菀可以说,是他看着长大的孩子。 府里上上下下,将大小姐视若掌上明珠,他亦是小心翼翼的伺候。 大小姐性情好,从不对下人乱发脾气,她永远是一副纯粹天真的模样。 如今冷若冰霜的沈菀,令王管事觉得头皮发麻。 “你应该是,十五年前,在安林村帮沈政一抢夺顾家女娃的事件中,唯一被沈政一信任,且活到现在的家奴吧。” 王管事可是这件事情中,最大的帮凶。 沈政一这么信任他,不光是因为他帮沈政一一起抢走顾家的女娃娃。 还因王管事趁着夜色凌辱了顾家的女子,她的亲姑姑顾怜华。 事后,顾怜华被未婚夫家退亲,备受安林村村民排挤指点。 导致顾怜华最后得了失心疯,无人敢娶,一生蒙在那段恶梦中。 王管事强迫过很多年轻貌美又没势力的女子,但是顾怜华这个女人,却让他记忆很深刻。 她是他当年和沈政一抢走的女娃娃的姑姑。 “你……”王管事瞪大眼睛。 大小姐和家主说的话,明明不是这样,大小姐在骗家主,不,大小姐在骗沈家所有人:“你,骗……人。” 原来大小姐一直知道十五年前的事情。 “如果你们没做过亏心事,我又何必骗你们。”沈菀沉着脸,扫过王管事软趴趴的身子:“知道我为何,不让你这么痛快的死吗?” “你,你……,你想,做,做什么……” “城门暴乱,是我一手策划,沈承峯被人从马背上扯下来,双腿重伤,导致截肢,是我一手谋划,你……”她伸出手,用力扯住了王管事的头发。 王管事惨叫了一声,快要痛死过去的时候,沈菀就松开了他:“我只跟沈莲说了几句话,没想到,就轻轻的要了你大半条命。” 王管事歪着脖子,一脸惊恐看着沈菀。 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那张人畜无害的脸,竟如罗刹般恐怖。 “我告诉沈莲,要小心王管事,他这人,好色!” 王管事听到这番话,眼睛瞪的大大的,手脚冷到了骨子里,连心也是冷的,浑身上下似被寒气包裹,冷气逼人。 让他想逃离这里,逃离沈菀这个戾鬼:“你,你害,你害二少爷……” “难道他不该吗!”沈菀突然暴躁跳起。 坐在一旁的时风,吓地一哆嗦,赶紧抱住了汤婆子,缩到了角落里。 王管事被吓地无处可躲,猛地竖立起寒汗毛。 “六年前,他在上京城街市纵马,撞伤一名十五岁的少年郎,至他左腿被马踩断,沈承峯他是如何处理?他处理了吗?他可知道他曾经因自己一时痛快,毁了一个人的一生?” “你只要把二十两银全给顾家,他就可以治好那只腿,等来年开春,又可以参加科考,可是你有吗?你贪墨了十九两银,只给顾家人一两银,顾家三番两次上门要药钱,你最后又是如何处理的。” “需不需要我帮你回忆。”沈菀从衣里,抽出了匕首,刺进王管事的左腿根。 王管事惨叫连连。 沈菀拔出了匕首,用王管事的衣物擦拭匕首上的鲜血,道:“你叫人,截了他的左腿,威胁他们,他们不得不离开上京城,记起了吗。” “记起了,记起了……”被匕首刺伤的左腿痛感覆盖了别处的痛,说话声也变得利索了。 他终于想起,沈菀说的那家人:“他……” “那个人,是我嫡亲的二哥哥,顾景弘。” 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 大小姐是在为顾家人向沈家人包括他在内,那些曾经伤害过她的血亲的人复仇! 完了,若那封信不能准时送达,大公子性命堪忧…… 第34章 合作 王管事根本没有想到,在他还在为沈承霄的性命安危考虑时,他正在遭遇地狱般的劫难。 这十日,他根本不知道沈菀要带他去什么地方。 马车一路没停下来过,每每他觉得自己快死去时,时风就会往他嘴里强灌药水。 一日三次,纵使不吃不喝,他也死不了。 反而因此,慢慢养好了一点伤,但这样的恢复,并没有让他有一丝欢愉。 他有一种预感,沈菀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 马车行走了十五日。 怀州府,郊外。 马车缓缓停在了一处宅子前,沈菀从马车里跳落,时风敲开了宅子的大门。 从里面走出来的人正是顾家长子顾景安。 顾景安从沈家离开后,受沈菀指引,来到沈菀名下的宅子,等了她半个月,她在信上交代过,她很快就会来怀州府。 “妹妹。”顾景安再次看到自己的亲妹妹时,心情颇为激动。 “大哥,我带了一个人,你处理一下。” 时风和车夫把装着王管事的木箱抬下马车,然后又抬入宅子内。 木箱打开,里面袭来一股很浓的尿骚味。 顾景安绷着脸,表情冷冰冰的盯着木箱里的人,他记得此人。 他是跟在尚书身边的王管事。 平日里,在主子面前点头哈腰,很是市侩圆滑,在背地里对着下人们耀武扬威,没少欺负底层的下人。 他甚至几次见过王管事按着府里新买进来的丫鬟,在马棚内干那事。 所以,他对王管事印象极其深刻。 而王管事对顾景安此人,也深有印象。 “你……何勇!!” 顾景安曾破坏了他几桩好事,王管事记仇的很,在沈家处处打压顾景安。 “我不叫何勇,我叫顾景安。” 王管事眼皮子一跳,又是姓顾的,他恨死姓顾的。 “你们是……”王管事看了看沈菀与顾景安。 “亲兄妹。”顾景安道。 沈菀说道:“就是他害二哥失去左腿,我本想送回顾家,但我怕爹娘又想起不开心的事,还是交给大哥来处理,你看,要怎么做。” 顾景安阴冷的盯着王管事:“怀州府靠海,这里凝聚着五湖四州的国人,泰盛国有一个叫花瓶姑娘的活技,把漂亮的女子抓来,砍掉她们的四肢,装到花瓶里,供人观赏娱乐。” 王管事瞳孔肉眼可见的涣散,吓地尿失禁。 “但也不是不收残老之人,像王管事这种年迈老残的人,除去四肢后,再拔舌,装入圣桶内,当主子的污秽回收器皿。” 那些污秽物,有痰、有屎尿…… 还有些贵族子弟有那方面嗜好,也会被当成口、活,总之就是不把这样的人当成人看待,而是贵族子弟的一个玩物。 王管事见识的多,他不光听过这种最低级的圣器,还玩过…… “不,不,不不不……大小姐饶命啊,大小姐,求你给奴才一个痛快的死法。” 时风拿着锋利的刀,走进来,递给顾景安。 沈菀目光冰冷,往后退了一步,对王管事说:“想要痛快的死法,你配吗!” 王管事被人从木箱抬出,顾景安手起刀落,拿掉了王管事的四肢。 好不容易养回一点点身体的王管事,如今只剩下一副躯体。 顾景安从屋子里走出来,他抽出帕子,从水井里打出一盆水,清洗手上的血迹道:“妹妹,你让我暗访的那个人,现在就住在临水阁客栈。” “他们在等两艘沈家的商队,大概再过三日,沈家的商队就会驶入怀州府附近的海域,他们打算利用那两艘沈家的商队船,引出附近的匪盗,到时再与怀州府知府合力,剿了那群水盗。” 顾景安所说的那个人,正是谢玉瑾。 顾景安不知沈菀要做什么,但他感觉,谢家那支影卫很敏锐,他每每想再靠近一些,都会受到阻碍,谢家的那位不好惹。 “妹妹,你要做什么?”顾景安担心沈菀。 沈菀道:“他在哪间客栈房。” “二楼天字号第八间。” …… “沈承霄到底懂不懂得作战,我真想不明白,太子殿下为何要派沈家的人来,一个只会纸上谈兵的人。” 客栈,天字号房,房门被人推开。 进来了两名男子。 走在前面的男人,一袭黑袍,胸前绣着大大的白色飞鹤,身形挺拔,俊美无双。 跟在他身后的男子,也是一袭黑衣,手握着剑,面色阴沉的不停埋怨。 男人转身,对身后的男子说:“既然是由沈大公子指挥水盗一案,那我们听着便是,你该不会忘了,身为一名皇城司的职责。” 谢玉瑾看着面前的男子,深邃的眸子暗了暗:“先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说。” “好吧。”男子转身走出了谢玉瑾的房间。 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谢玉瑾脸上的最后一抹伪装也卸下来了,俊美的容颜上覆上了寒气。 他走到茶桌前,为自己倒了一杯已经凉透的茶水,目光淡淡的扫过放落的床帷。 待他喝完手中的茶水后,谢玉瑾才开声道:“帷帐内的朋友出来吧。” 床帷晃动了几下。 谢玉瑾目光落在了沈菀的身上。 她穿着临水阁客栈小厮的衣着,头上戴着一顶褐色的帽子,衣服松松垮垮,别人裙摆穿到大腿上,她的衣摆垂到了腿膝下,明显是从别人身上扒下来的不合尺码的衣服。 “沈大小姐。”谢玉瑾眼底的光微微闪动了一下,很显然,没有料到藏在他屋子里的人竟是沈菀:“你为什么在这?” 沈菀伸手理了理身后的床帷道:“我是特意来怀州府找你合作。” “合作?”谢玉瑾还是颇为意外。 他对沈菀的印象还行,除了她是沈家人的身份与他谢府有些冲突之外,二人似乎并没有遇到其他不好的问题,况且…… 她还是他的未婚妻。 沈菀走到茶桌前,坐在他的对面。 她肯定不能说,是为了找他。 谢玉瑾生性敏锐,虽然他们之前有过还不错的相遇,却不代表谢玉瑾完全信任她。 她若说,她是来搞沈承霄的,谢玉瑾会信吗? 不过,她的确是来搞沈家人的。 “你想怎么合作?” “在谈合作之前,我想和你谈谈江家的人。” 谢玉瑾收到了来自于上京城的密报,他知道江家妇孺被一波很隐秘的组织救走了,但他的人并没有查到那个队伍的幕后之人。 “是你救了江家妇孺?” “是。” 谢玉瑾是个聪明人,沈菀和他谈江家的人,是想让他信任她接下来说的合作:“你说吧,想跟我怎么合作?” 她把从王管事手里得来的信条,推到谢玉瑾面前。 谢玉瑾拿起信条看了看,上面的暗号都被人译出文字,信息明确。 沈承霄这条信息是要告诉沈政一,他临时改变了作战方案,要沈政一在除夕前,安排好杀手的攻击方位。 而信息上说的方位,正是沈承霄这两日另外为他规划的水上路线。 听说水盗手里有从泰盛国船只抢来的枪炮,一个炮火下去,就可以把一艘货船打翻。 沈承霄安排了两艘货船。 他和沈承霄一人带一支军队潜上这两艘货船上。 他跟的货船在后面,沈承霄则跟前面一艘船。 这两日,他也在暗中谋划逃生计划,他也知道沈承霄这样安排,是打算好利用水盗围剿他。 到时;还会有几方势力一起出手,他此行凶多吉少。 可沈菀的动机却让他看不明白了:“沈大小姐,这条信息的暗号是你译文?” “对,它还没来得及送回沈家。” 谢玉瑾眉头一挑。 没来得及送回沈家,那就意味着,沈政一手里的虎翼卫依然会按原计划行事。 “那,你想怎么合作?” “沈承霄安排的两艘货船,有一艘是空船,有一艘从南洋开回来的,那艘船上有一幅二十八宿星君图,是沈承邑从南洋博物馆高价拍买下来,准备送给太后的寿礼。” 然后呢…… “我保你一条命,你在船翻了之后,帮我找到那幅图。” “沈承邑是你三哥吧?” 沈菀怔了怔,看着对面的男人。 谢玉瑾又道:“沈承霄是你大哥?” 沈菀明白他为何这样问她了。 想到沈家的种种恶行,沈菀的眉眼间尽是淡漠与厌恶:“谢小公爷,你应该知道在你从上京城离开的那晚,上京城突然暴乱,沈家二公子因为此事,被马踩伤双腿,伤势过重,不幸被截肢了。” 谢玉瑾的目光,落在女子白皙漂亮的脸蛋。 清楚的看到,沈菀在谈及沈承峯失去双腿的事情时,那种冷漠、淡然的神情。 他瞳孔微震,深吸了一口凉气:“是你一手策划?” “是。”沈菀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了“啪啪啪”的敲门声。 沈承霄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督主,临水阁客栈进了小贼,打晕了客栈的一名小厮,你开一下门。” 谢玉瑾猛地看向对面的沈菀。 而那小女人已经掀开了床帷,快速的滚入床榻。 床帷因大幅度的掀动,翻涌起大大的波浪。 他薄唇微微上扬,轻扯开一抹笑。 原来那个小贼,是沈大小姐! 第35章 心结 谢玉瑾打开客栈门的时候,衣物微微松开。 站在门外的沈承霄,朝屋内扫了一眼,又见谢玉瑾衣襟敞开,露出一片小麦色胸膛,沈承霄微微眯起双眸,笑着说道:“谢督主这么早就休息了?” “正准备躺下的。”谢玉瑾当着沈承霄的面,把腰间的带子重新系好,微敞开的衣襟收了收,也同样看门外的情况。 沈承霄带着知府的人,把他的客栈门堵的水泄不通,看来是早有准备。 想到屋内的女子,谢玉瑾心情颇有些复杂。 沈菀好像一个围着铜墙铁壁的人,让人看不透。 能让沈菀对自己的亲人下狠手,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不是沈政一的女儿! 如果是这样,沈菀就不再是他的威胁。 “那就要先暂时打扰一下谢督主了,为了保证,我们此行能够顺利完成皇上下达的旨意,临水阁每一间客栈房都要搜查一番,以免混进刺客,伤了皇城司每个人,谢督主,让知府的人进你屋子搜查一番,你不会介意吧。”沈承霄的语气强势又霸道,根本不容许谢玉瑾推辞。 他和沈政一一样多疑,临水阁现在是皇城司的人在居住,谢玉瑾在怀州府的行动,都在沈承霄的掌控内,他不允许出现一点意外。 谢玉瑾的手从门把收回,往后退了几步。 沈承霄扬手一挥。 许知府立刻让身后的捕快进房间搜查。 谢玉瑾走到了床榻前,看了看已经静止伏动的帷幔。 他住的客栈房间有一间书房,一个浴池,一大橱柜,一眼望去屋子挺齐整的,就是柜子颇多。 捕快都挨个搜了一遍,都说没有发现可疑之处。 沈承霄却突然转身看谢玉瑾身后的床榻道:“还有一处没搜查。” 谢玉瑾眼底划过了一抹冷意:“沈大公子莫不是怀疑我私藏刺客?” “那倒没有,只是为了谢督主的人身安全考虑,床榻底下还未检查。”说话的一会功夫,沈承霄走到了谢玉瑾身边,伸手准备掀开床帷,却被谢玉瑾抓住了手腕,阻止了。 “我若不准呢?”谢玉瑾冷冷说道,声音十分强硬,不容许沈承霄再犯自己的领地。 沈承霄低笑了一声,从谢玉瑾手里抽回了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道:“我就看一眼,既然谢督主觉得没有问题,那就算了吧。” 话落,沈承霄果真转身走出了几步,可是快到房门时,他又快速回身,内力运转为掌风,隔空掀开了床帷。 众人纷纷看向床榻的方向,只见一女子,背对着众人。 她身上只挂着一件红色的肚兜,长发覆在她雪白的背部,露出两边线条柔美的肩部。 她双手抱紧自己的衣物,严严实实的遮住前面的风景,似乎因为沈承霄的举动,令女子受惊的尖叫。 谢玉瑾的动作也是极快,在里面的女子羞愧不已的尖叫后,重新拉好床帷,沉着脸道:“出去!” 沈承霄收回视线。 就算没有抓到刺客,可谢玉瑾的行为也惹怒了他:“谢小公爷,你从上京城跑到怀州府来招妓。” “我的私事,这你也管得着?”谢玉瑾彻底冷着脸,阴阳怪气的反驳沈承霄:“还是,我得为你妹妹守身如玉?” 沈承霄:“……” “你该不会到现在都还是个雏?” 沈承霄眼皮子暴跳了几下,怎么可能,京妙仪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就给他安排通房了。 他只是觉得外面的妓女很脏。 沈菀虽然不是他的亲妹妹,但他眼里,谢玉瑾这样的男人配不上她。 “下贱!”沈承霄恶狠狠的吐出两个字,便转身离开客栈房了。 许知府早在发现床榻上有女子的时候,就带着捕快先离开房间,这会儿,屋子里的官兵都走了,谢玉瑾关上房门,锁好门栓,回到了床榻前,却没有掀开床帷。 他隔着帷幔对里面的人说:“沈小姐,我的一世英名,毁在你身上了。” 帷幔被一只很细很白的小手掀开,她已经穿戴整齐,身上的衣物也不再是刚才的。 她身上此刻穿着浅青色的长裙,腰间挂着一串紫色的玉,三千青丝垂落,懒懒散散的铺在她肩部又或是胸前,美人如羊脂,魅若无骨。 “沈承霄生性多疑,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我也是情急之下出此下策,抱歉,给你造成了麻烦,我回头帮你出去澄清一下。” “你打算怎么澄清?” 沈菀从腕间拿出一个发圈,把长长的头发卷成一团,扎到脑后:“还没想好怎么澄清,就当我欠你一个人情。” “何来欠我人情?” “我害谢小公爷名声受损。” 谢玉瑾低哧一笑:“你千里迢迢给我送情报,理应是我欠你人情,而不是你欠我人情,我欠你的是一船的性命,我该如何还你?” 沈菀动作一顿,刚盘好的发全部散落。 她微微仰头,几缕碎发贴在她的脸庞两侧,把她桃粉的脸庞衬得又小又精致。 她当得起上京城第一贵女,也承得起上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这样一个美人,太子怎么舍得丢弃而择鱼目。 不等沈菀回应,谢玉瑾转身走到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了一枚簪子,回到她身边,将梅花簪递给她:“你若是不嫌弃,便将就用一下吧。” 沈菀看到梅花簪子的时候,想起前世她婆婆经常别在鬓间的那枚梅花簪。 她自然不会自作多情的认为这是谢玉瑾特意为她选的礼物。 梅花簪是他买来送给镇国公夫人周氏的。 “这簪子……” “我觉得好看,给我母亲买的,街市上有很多,我回头再给我母亲买一个,这个给你用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沈菀伸手拿走了他手里的梅花簪,将散乱的头发用簪子别于脑后。 盘发动作有些潦草,但胜在效果不错,发鬓齐整。 沈菀从床榻下来,把一侧的长发编成辫子,轻声说道:“你没有欠我的。” 是我欠你,我欠了你整个镇国公府的性命。 “谢谢你的簪子,我该走了。”沈菀走到房门前,准备打开房门的时候,又折返回来,借着角落那一块铜镜,当着谢玉瑾的面把自己的脸易容成了另一张脸。 谢玉瑾被她的易容术惊艳了,沈菀,她到底是怎样一个女子。 她在外学医六年,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那么痛恨沈家。 沈家定有秘密隐瞒着众人,这个秘密和沈菀有关。 “主子,有人跟踪你。”沈菀从临水阁客栈光明正大的走出来,上了时风的马车。 沈菀镇定的坐在马车里,抬手轻轻拨弄鬓发的梅花簪:“是不是有两拨人?” “是,两拨人。” “没事,让他们跟着吧。” 马车往怀州府城西而去。 那里是顾家人现在居住的位置。 时风发现,刚才的那两拨人,只剩下一个人在暗处默默的跟着。 他回头看了一眼马车内的人:“还剩下一个人,我甩掉他。” “不用。”沈菀道:“你只管往前走,不用停。” 跟着她的人是谢玉瑾。 而先前的另一拨人,是沈承霄的人。 后来没有再跟上来,是被谢玉瑾给解决掉了。 现在谢玉瑾一路暗中跟随,大概是好奇心重,想知道沈府嫡长女为何与父兄反目吧。 那她就给他一个答案。 小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顾宅。 这处宅子是她六年前,花光沈家给她的积蓄,为顾家买下。 今日顾家大门一直未关,守在门外的顾家管事看到沈菀从马车里下来,激动的跑入宅子内:“老爷,夫人,咱们小姐回府了。” 一对夫妇和长子从院内快步走出来,迎接沈菀的到来。 那两名夫妇正是沈菀的亲生父母,顾平章和余氏。 二人在十五年前,被王管事强行灌下哑药。 沈菀曾想帮他们医治,后来发现,二人的哑药残毒虽解,却难解心结,两人至今都还不能开口说话…… 第36章 顾二郎 “爹,娘,我回来了。” 沈菀走到余氏身边,伸手把矮她一截的余氏,抱个满怀。 余氏僵在了原地。 顾平章也愣在原地。 他们和沈菀是第三次见面。 第一次,是沈菀九岁那年。 那是一个夜色正浓的冬日,大雪纷飞。 沈菀像迷失在林中的小兔子,穿着雪白的斗篷,闯入顾家人的草屋内。 顾家老老小小围在火坑上,吃着从山里猎来的野味,面对突然跑进他们家的小姑娘,所有人都怔怔的盯着小沈菀。 她长得实在是他们见过的最好看的女孩儿,脸蛋圆润,肤如凝脂,尽管那时候她才九岁,可是她的五官已经早早长开,明艳大气,实在很难让人不多看两眼。 她的闯入,就像皓皓白雪绽开的一朵梅,绽去了所有人的目光。 可是这样漂亮的小姑娘,在看到他们的时候,突然大哭了起来。 她扑到了余氏的怀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顾家所有人都慌乱了。 一年才吃得上几次肉味的顾家儿郎,也觉得手里的肉不香了,纷纷拿出自己手里的肉,哄小沈菀。 沈菀没有理会顾家几个哥哥,她死死的抱紧余氏,哭嚎了好久好久。 余氏原本很紧张,可是小沈菀身上奶香奶香,一抹奇怪的感觉在心头萦绕,令她想起刚出生三日就被人抢走的女儿,余氏本能的把小沈菀搂在怀里哄。 慢慢的小沈菀不哭了,余氏给她喂吃的。 那天晚上,小沈菀在顾家人的凝视下,吃光了他们攒了好久的肉。 饱餐一顿后,小沈菀靠在余氏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小沈菀留下了一锭银子,一封信,离开了顾家。 余氏抱着信失声痛哭,她觉得……小沈菀是她的女儿,小沈菀的眉眼和顾平章年轻的时候太像了。 可是顾平章却觉得,如果那个女孩子是他们的孩子,他们宁愿不要她再回来跟他们吃苦。 他看得出来,小沈菀身上的狐皮十分昂贵,是他花大半辈子都买不起的衣服,他们的孩子现在过的很好,那家人待她很好吧。 顾平章什么都没说。 之后的每一日,对余氏来说都很煎熬,她每天都做好多好吃的等小沈菀。 可沈菀自那之后,再也没有出现,直到…… 一年前,一辆马车接他们到怀州府,他们在这个宅子里见到了沈菀。 沈菀开门见山的和他们说,自己知道自己的身世,但她要顾家人亲口告诉她当年两个孩子调包的事情。 顾平章不会说话,唯一知情的长子离家已久,二儿子因断腿之事一直郁郁寡欢,少言寡语。 顾平章曾考中举人,他识字,便用纸写下了当年的真相。 那一天,沈菀并没有逗留太久,只叫他们安心留在这处宅子居住。 而今晚,是他们第三次见到沈菀,也是他们第一次听到沈菀唤他们“爹、娘”! …… 顾平章喉咙哽咽的厉害,低下头,暗暗抹泪。 余氏回过神来,抱紧失而复得的小女儿,嗅着沈菀身上独特的淡淡奶香气,强忍着泪意。 可是她不知道,覆在沈菀背部的那只粗糙的手,却不自觉的颤抖着。 余氏内心很激动。 沈菀每一次出现,都令余氏牵肠挂肚,但她很清楚,女儿不是她一个人的,她待不了多久就会离开。 这份短暂的相聚,已是上天最好的回赠。 突然,一道煞风景的哭声,打破了顾家母女的相拥。 “呜,呜呜呜呜……”沈菀转身看时风的方向。 他双手抱紧柱子,不知抽了什么风,在那儿嚎啕大哭,直到沈菀一记冷眼看向时风。 时风才收住了眼泪,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说:“大师姐,我就是太感动了。” 顾景安笑了一声:“小兄弟真是性情中人。” “你外面守着吧,我这两日要住在顾家。” 顾景安有些意外。 余氏和顾平章也感到很惊讶,他们以为,这一次沈菀和之前一样,逗留不了多久。 余氏比划了几下,示意自己去给沈菀收拾房间,然后就与顾平章一块回院子。 顾景安和沈菀,跟在余氏与顾平章后面。 宅子里没有几个下人,余氏和顾平章过惯清贫的日子,她先前给他们安排的仆人,大都被余氏打发走了。 很多时候,都是余氏自己亲力亲为,包括照顾姑姑顾怜华以及…… 这时,屋廊下,出现了一道身影。 沈菀微微侧头,看向对面的男子,他坐在轮椅上,穿着一袭深蓝色的大氅,双手拢进衣物里,眉间染上了一丝寒气。 他长相俊逸,丹凤眼,鼻梁高挺,眉如墨画,他就是顾家二郎——顾景弘! “二弟,晏宁回家了。”顾景安想过去跟顾景弘打招呼。 然而,顾景弘只是朝沈菀身上淡淡的看了一眼,便自己推着轮子,转身离开。 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很长,一股清冷孤寂映在他的背影上,笼罩着一层阴郁感。 像极了一只躲在阴影底下的鬼,不敢见光,只能在夜深人静时,走出来,面对残缺的自己。 以顾景弘才学,不该了了草草过完余生。 顾景安看顾老二的态度,眉头不自觉的皱了皱,转身安慰沈菀:“别理你二哥,他就是这样。” “二哥哥他以前……”沈菀一直盯着顾景弘离去的身影,道:“应该不是这样的吧。” 顾景安被沈菀的话问住了,喉咙哽住,不知从何说起…… 二弟他以前,的确不是这样的。 以前家里再穷,他脸上总是洋溢着自信与笑容。 老二说,他一定要出人头地,考中状元,入仕做官,让父亲母亲和兄弟们过上好日子。 他知道,顾家把所有的财力,都押注在他身上了,他把顾家的前景,担在自己的肩膀。 直到顾景安时隔多年后,再见他的二弟弟,发现他的二弟弟已经变得他快要认不出来了。 二弟弟的眼睛里,再也没有光…… 第37章 不入仕 沈菀的目光,深深的凝望着,对面长廊弯角处那一片未能收拢好的衣袍。 她知道,顾景弘并没有离开,他就停在长廊的拐角处。 也许等她和顾景安走远后,他就会推着轮椅,从阴暗里慢慢走出来,悄悄的……看她一眼。 可那是霁风朗月的玉公子啊。 曾经名动文坛,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年轻学子一派中,众人仰望追随的榜样。 所有人都觉得,他会在未来闯出一条属于他的文革思想,可他的星芒还没完全绽放,就被人狠狠的掐灭了。 哪怕她痛恨沈承峯的恶行,她再痛再难受,怕也不能和顾景安感同身受。 他所奋斗的、努力的、他的信仰和目标,在顷刻间崩塌了。 可他还活着,就已经比很多人坚强,但是她不想看到他如此低沉的活下去…… “大哥。”沈菀仰头望着悬挂在夜空上的弯月:“今晚有月光。” 顾景安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弯月,想起了他在战场上差点死掉的那晚,正好有一轮残月凝望着他。 “十五月亮才是最圆的。”顾景安陪她停下来赏天上的残月。 沈菀轻声说道:“不管是残月还是圆月,它依然在散发光,照明世人脚下的路。” 停在拐角处的顾景弘,身子微微僵了一下,下意识的抚摸左腿。 顾景安并没有听出沈菀的话外音,笑道:“妹妹,你喜欢赏月吗?” 沈菀低下头,又摇了摇头,看向对面长廊,刚才露出一角的衣袍,已经被藏的严严实实,但沈菀知道,她的二哥哥还在那里,并且听懂了她刚才的话。 “大哥,跟我说说,你当年参军的事情吧,为何后来又没有继续留在军营了。”沈菀对顾景安的事情,大概了解七七八八,还有一些他个人的原因,她想只有他自己亲口说出来,才知道了。 顾景安沉默了一会,回想起六年前参军之旅,他并不是那么愉快的。 “妹妹,我……” “大哥,我想知道。”因为这是她复仇的动力。 顾景安不想提,是不想让沈菀再回首过去他的种种不堪,让她心里有负担,如今看她坚定的目光,他不想让妹妹失望。 他低下头,暗暗握紧了拳头,道:“好,我告诉你,我当年入的是朝廷新编的军队,也就是如今的玉林军的一个小分支,队长姓蒋,就是已经被谢小公爷收押到皇城司的蒋新贵。” “我现在想想,我当初入军营之前的想法真的太幼稚了……” 他以为,只要多立军功,严守军中纪律,不触犯军中条律,做好一个士兵应做的职责,他就可以出人头地。 可后来他发现,他错了。 那支军队里,招了不少贵族子弟。 他们不需要动拳脚,只要有钱、有权,这些贵族子弟就可以进来历练一番。 而他们这种靠着比武被招进去的平民子弟,若是在军中太出色,就会被贵族子弟盯上,甚至成为他们的眼中钉。 他一心拼出军功,每次考核都压了蒋新贵一头。 蒋新贵就处处针对他。 他在军中被孤立了,平民子弟兵怕得罪贵族子弟,不敢和他说话来往。 他的上峰还找他谈过话,要他在每次比武考核的时候,让一让蒋新贵。 可是那些让了蒋新贵的平民子弟兵,就因为让了,而被上头找借口踢出军营。 他也不认为,上了战场,敌人会让着蒋新贵。 于是,每一次考核比试,他都把蒋新贵打得鼻青脸肿,因此也得罪了上峰。 后来,他们接到了前往章州剿匪的任务,蒋新贵为了报复他,趁着剿匪时,给他传递了一个错误的信息。 让他带着一群平民子弟兵前往黑峰谷。 蒋新贵与匪徒联手,在他与一百二十六名平民子弟兵进入黑峰谷时,他们朝谷底砸下一颗颗火球,堵住两边的出口。 那天晚上,月很圆,与火一样红。 黑峰谷凄惨的叫声,随着火势的变小慢慢停下来。 一百二十六名平民子弟兵,只有八人活下来,他是其中一个。 也是在那晚,他在尸堆里看到了与年轻时候的沈政一长得一模一样的沈家长子沈承霄。 从而知道,他的亲妹妹就在沈府。 他索性死遁,改头换面成为何勇,养好伤后进入了顾家找沈菀! “这就是,我为什么没有再继续留在军营里,因为我发现,军营里面招的并不是兵,而是权贵们的游戏。” “那些贵族子弟不需费劲,只要他们的父亲或是祖父动动嘴皮子,他们就能进去玩,而我们这些平民子弟,最后沦为那些子弟兵的玩物。” “我讨厌军部里面的黑暗,和那些贵族子弟的嘴脸,这些我曾经向往的地方,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纯粹。” 他抹去了后面为寻找沈菀,在沈府忍辱负重多年的事情。 沈菀心里酸涩,眼眶染上了一片红润:“大哥最近,应该有听到江家叛国投敌而被满门斩杀的事情吧。” 顾景安点了点头,他没怎么接触江家军,但是,他当年参军的时候,是想投入江家军的,可是江家军在南部,离家太远,他放弃了投入江家军的念头。 但他心里,江家军是战神一样的军队。 只是对于江家投敌叛国一事,他不好批判。 因为他见过军队最黑暗的一面。 “你说的蒋新贵,后面那一支小分队,合并入江家军,蒋新贵成为了江老爷子手下的猛将。” 顾景安眼皮子猛地一跳:“那江家是被姓蒋的害了。” “是,但主谋不是他。”沈菀握紧了双手,牙关打颤:“今上授意,由太子筹划,江家满门男儿,不算死在断头台上,他们……是被关在江府,被那些人以最惨绝人寰的手段,灭绝江氏男儿。” 顾景安不知道这样的真相,当从沈菀的口中知道更加阴暗的王朝时,顾景安双腿一软,险些被吓地跪在地上。 江氏那么大一个族姓,竟然被人像牲口一样圈起灭虐杀:“今上为何要这样做,江家可是国之根本,是堵在南疆一面牢固的铁墙。” “因为,功高盖主!” 顾景安倒吸了几口凉气。 他想象不出满府被烧杀抢掠的情景,但一定很惨烈很惨烈,一定如同火烧黑峰谷一样令人绝望。 可沈菀经历过…… 沈菀抬头望着对面的繁茂大树,她知道谢玉瑾一直没离开。 她强忍住了眼眶里的泪意,朝对面的长廊一直走到尽头,却在转角的另一边停下脚步,对着另一边的顾景弘转声说道:“所以,二哥哥,这样惨无人性,不作为的皇朝,我们不入仕也罢!” 第38章 保命符 顾景弘猛地握紧双拳,双眸死死的盯着那被残月投在他脚下的小小身影。 眼眸似进了沙子,刺得他有些痛,泪意模糊的眼睛。 她没有走过来,恰到好处的为他保留一份空间。 可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沈菀。 他该怎么做? “二哥哥,你是高风亮节的人,哪怕不入仕,你也可以用你笔下的文字掀起窝藏在真相底下的黑暗,他们之所以敢在江府虐杀江家人,不单单一纸投敌叛国书,还有……文人笔下所唱颂的词。” 北上有墨家,南疆有江氏王朝,一则流言传万里,传着传着便到了天子耳边。 那个流言他听过,他视而不见,现在却从他们的妹妹口中再提起,一股羞愧感在顾景弘心中蒙生。 他下意识的把自己缩进黑暗里,然而,那道小小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了。 顾景弘愣了一下,等了一会儿,并没有等到沈菀再次开声。 他赶紧推着轮椅从黑暗出来,沈菀走了。 顾景弘快速追上去,唤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走在沈菀身旁的顾景安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自家妹妹。 沈菀回过身,面对着顾二郎,道:“二哥哥,你是玉公子,世人玷污了江氏百年清名,若你出山,便能在还江家清名的道路上多一个助力,商朝除了你,还有谁能驭笔墨如千军。” “可我们为什么要冒险帮助江家人?他们对你有恩吗?”顾景弘承认,自己很自私自利,在做任何一件事情之前,他会先衡量利弊。 他不想做妹妹口中高风亮节的人。 “江家军历代守护南疆,你看看南疆那面墙一旦推倒,还有谁能抵御,也许有,可谢家军的军队在北部,若将谢家军分化成两支队伍,一支留在北部守住北边的防线,另一支派去南疆替代江家军,我们老百姓还可以继续过上安稳的日子。” “可上头尝到了甜头,你能保证几年后,他们不会用同样的手段对付谢氏满门,你能保证未来还有江家谢家这样的军队守护这边土地,你能保证我们以后还有家?” “如果没有这些士兵为我们抛头颅洒热血,我们何来安居乐业?” 顾景弘听到这番话时,内心深深的震撼了。 在他眼里,沈菀和别的女子一样,只懂得胭脂水粉,首饰衣物,将来许个什么样的好郎君,哪里懂得这些家国情怀之事。 然而,她的一番言论,改变了他的认知。 原来巾帼不让须眉,不是只有书上有。 他眼里只有仕途,看不见民生安乐,家国太平,看不到忠臣含冤、奸佞横行,他的胸襟不如妹妹。 “你把我想的太好了,我不一定能够如妹妹所愿。”顾景弘的眸光有了几分坚定:“但我可以试试。” 沈菀抿嘴一笑,轻轻“嗯”了一声。 她不需要二哥哥做到扭转乾坤。 她只希望二哥哥心中一直有光…… 余氏收拾好了房间,一直不见顾景安带沈菀过来,就自己回来找沈菀。 沈菀不让顾景安送,就和余氏回院子。 现在就只剩下顾景安与顾景弘了。 顾景弘看了看削瘦许多的大哥,嗓音略微沙哑的说:“大哥瘦了。” “二弟也瘦了,我送你回院子。” “大哥,你跟我说说,你怎么遇到妹妹的。” 顾景安一边推着顾景弘,一边回道:“晏宁她很聪明,运筹帷幄,未雨绸缪,是她先识破我的身份……” 晏宁!一直默默站在树桠上的谢玉瑾,在心中默念着“晏宁”这个名字。 她不是沈家的嫡长女,她原来是顾家的女儿。 顾晏宁,你刚才同我说的话,我都听见了。 尽管如此,谢玉瑾内心还是久久无法平复,不舍得就这样离开了顾家。 沈菀带给他的秘密太令人震撼,还有她方才的一番言论与劝言,让他找到了知音。 她的美貌是吸引他眼球的皮相,而她自身散发出来的魅力却是牵动人心的致命诱惑,他承认,他中蛊了。 余氏刚走出沈菀的房间,那边窗户就被人撬开了,谢玉瑾跳窗而入。 落在了窗前。 沈菀坐在床榻边,丝毫不意外谢玉瑾出现在这里。 “我现在该叫你沈菀,还是……晏宁?” “晏宁吧,我本就不是沈家的嫡长女,是他们在十五年前,从我亲生父母手里抢过去充当嫡长女的农家女。”沈菀坦然的面对自己的身份,不以亲生父母的身份为耻。 “顾晏宁……”谢玉瑾深深的凝视着女子的娇颜,这么娇小、这么柔软的女子,谁会想到是一个城府深沉,满腹算计的人:“太子真是,瞎了眼了。” 他敢保证,将来有一日,太子一定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可是这样的女子,她甘心做他的妻子? “你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想告诉我,江家是我谢家的未来?他们打算在收拾江家后,就分化我谢家军的军力,你还知道什么?顾姑娘可否告知?” “你现在信我了?”沈菀扯开了一抹笑容。 谢玉瑾转身关上身后的窗,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打算有沈菀深谈:“我先前,的确对你有防备,那是因为我不知道你非沈家嫡长女,我也不知道你亲生母族发生的事情,但现在不一样,你跟沈家没有血缘关系,我本就对你……嗯,还行……”其实是有一个很不错的印象。 “我觉得,我们可以合作了,你愿不愿意?” “我在客栈的时候,跟你说过的话,谢小公爷可记得?” “哪句?”谢玉瑾下意识的脱口而出:“你是特意来怀州府找我合作的,行,那我们合作!” 看到谢玉瑾完全放下戒备心,她拿出了沈府另一个密报,递给谢玉瑾。 这可是谢玉瑾的保命符…… 而这封密报,是沈菀为他定制的避险方案,以及他身边的内鬼…… 这若没有十天半个月,不可能布下如此缜密的局,她早在半个月前,便事先为他筹谋。 所以,她说是特意来怀州府找他的,也是真的。 只是,她为何要那么做? 为何要救他? 他看完密报后,目光又深深的看向对面的女子,克制着内心的激动,问:“顾姑娘,你为何要帮我?” 沈菀低哧一笑:“因为,你是我的未婚夫呀!” 第39章 中计 “可我若是,死在怀州府,沈家人会帮你上门退掉你与我的亲事,当然,我母亲也会主动上门退亲,我们之间……”谢玉瑾拿起密报看了看。 他们之间,还没到可以让她为他费尽心思的地步。 “以沈家嫡长女的身份,你哪怕不嫁谢府,不当太子妃,你也可以嫁到很好的门户,顾姑娘,我跟你……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 否则,为何她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个认识很久很久的故人。 可他记忆中,除了最近与沈菀有过接触以外,以前,甚至更久……他不记得和沈菀见过面。 沈菀猛然别开脸,看向了余氏绣的梅花挂画,用笑容掩饰心中的亏欠:“怎么会,我九岁就离开上京城,一直跟随师父学医,倒是听过谢小公爷的大名。” “风流倜傥,俊美无双,挺响亮的一个名称,从南疆到北部的路途,都在听老百姓高谈谢家少年郎十一岁一战成名。” “大概也有,对战神谢小郎的仰望之情吧,所以,当我知道我被赐婚许给谢小公爷的时候,我暗暗庆幸。” 谢玉瑾双眸灿若繁星。 手心里不自觉的溢出热汗,左胸膛的心脏莫名的加快跳动,就连血液也在沸腾。 “你,仰望我!”他喉咙有些嘶哑,低沉的问道:“可你明知我谢家的命运将会和江家一样,你怎会将这场赐婚视为庆幸,除非……” 除非她喜欢他,不然他想不出一个女子这样帮助他,真的只是纯粹的仰望之情。 沈家和谢家本是对立,他在接到赐婚圣旨的时候,便查出是太子向皇上游说所为,并非沈家人和沈皇后之意。 只要沈菀不愿意,沈皇后会帮她退掉这门亲事,现在看来……沈菀对这场赐婚很认真。 他甚至有些羞愧,当初接到圣旨的时候,他就在揣测沈菀什么时候会让沈家的人上门退亲。 “你是不是觉得,我应该入东宫做太子妃,我也会拼了命去争那个位子,而不是嫁入你谢家门。”沈菀轻扯开唇角,笑问。 谢玉瑾回过神来:“商朝四代皇后,都出自沈家,我确实以为你会去争一争,也会成为太子妃。” “我为什么要争那个位置?” 沈菀一句话,把谢玉瑾给问住了。 “还是,你对自己不够自信。”沈菀抬头凝望谢玉瑾的双眸:“你觉得,我应该更喜欢当太子妃,对吗?” 谢玉瑾微微点头。 他不是不自信,而是人人都知道沈家嫡长女就是为太子准备的。 沈菀不知道,他从北部回上京城这一路,听到的都是百姓对沈家嫡长女的赞扬,百姓歌颂她为救世主。 她在仰望他的时候,他也在仰望这个别人口中的出色少女。 这些年,他耳边总会萦绕着“沈菀”这个名字。 哪个少年不喜欢漂亮的女子,何况是那样传奇的人物。 别的贵女在争当上京城“第一才女”“第一美人”的时候,她手里握着救世薄,用她的医术救了很多很多人。 他只是不敢相信,少年时的梦中情人成为了他的未婚妻。 恍惚间,沈菀走到他面前,谢玉瑾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却被沈菀抓住了胳膊,拽了回来。 她踮起脚尖,仰起头,红唇落在他的下巴处。 谢玉瑾脑海里像炸开了一籁籁炫丽的烟花,时间也好像静止了…… 少女的清香在他鼻息间萦绕。 她的温度绕于他心尖上。 她很快就从他身上退出来,漂亮的凤眼静静的凝视着他:“我见过万里山河,太平安乐,也见过满天硝烟,无情杀戮,大是大非,我很清楚我现在想要什么,不想成为太子妃就是我的选择,而不是他人不要的,将我再推给你,我又不是垃圾,凭他人说扔就扔,也轮不到那一纸圣意将你我绑在一块,我不愿意的事情,别人左右不了。” 他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浑身散发着一抹不能言明的酥麻感,渐渐沦陷。 “你……一切都在你谋划之中?”也就是说,成为他的未婚妻,也是她的筹谋……吗? 沈菀坦然的仰仰头,反问他:“难道你不喜欢我这样与众不同的女子。” 她往前了一步,谢玉瑾下意识后退。 这根本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只是以前从未想过他的未婚妻会是沈菀。 她是上京城少男心中娶妻的标准。 她精通文武、医术超然,父亲身居高位,母亲也出自上京望门,五个哥哥都在各自的领域发光。 这样一颗闪亮的星芒,放到上京城内,哪个正常男子会不喜欢? 他被沈菀逼无路可退,于是他转头看了看身后的软榻,面前的女子却伸手推了他一下。 两人双双倒在了软榻上。 她柔软的身子叠覆在他身上,女子身上的清香扑鼻而来。 沈菀强势的攻掠 ,让谢玉瑾意外又欢喜,他扶着她的肩膀,翻身把她压在身下道:“沈菀,你可知,从北部回上京城那一段路途,我也在仰望你。” 说完,他薄唇覆在她的唇上,内心的狂野却被他的动作克制住。 他不敢太用力的亲吻她。 等他的唇贴在她的唇瓣后,谢玉瑾方意识到自己冒犯了人家姑娘。 他猛地从软榻起身,压在眼底的欲望未能收敛,声音哑的厉害:“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对你……” 夜空中,突然传来了蝉鸣的召唤声。 谢玉瑾回头看向窗外,守在门外的时风也传来了声音:“大师姐,有人朝顾宅的方向来了。” 谢玉瑾回过神来,对沈菀说:“别怕,那是我谢家的影卫,他们给我发送信号召我回归,怕是沈大公子那边在四处寻我,我先走了,你在顾家的行踪,我已经帮你抹去。” 他打开窗门准备离去。 沈菀在他身后叫住了他:“等等。” 他回头看她。 沈菀给谢玉瑾递去了一把匕首:“这是我从沈承霄的房中偷出来的匕首,沈老太爷生前送给沈承霄的成年礼物,对他有很特别的意义,上面抹了剧毒,你带在身上,看看要如何发挥用途。” 谢玉瑾接过匕首,看了两眼:“上面的毒有没有解药?” “有。” “好。”他戴好匕首,翻窗离开。 却正好被赶来的顾景安看到,他追了上去,时风阻止了。 沈菀听到外面的动静,打开房门道:“大哥,不必追。” “那小贼夜闯你闺房。” “顾大哥,你误会了,那是大师姐的人。”时风赶紧解释。 顾景安也不是蠢人,想起沈菀让他调查的那个男人,回头问沈菀:“他是你让我查的那个人,皇城司都主?” “对,我要先离开顾家,你留在家里。” “你是不是要去救那个男人,他会死对不对,沈家的人想杀了他,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次行动很危险,我能不能……”陪你一块去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沈菀给打断了。 “大哥,你是顾家长子,不要把你的脸露出来,面对你的敌人,因为没人能保证,你可以干干净净的走出来。” 沈政一并没有放弃追杀顾家,他甚至派了几路杀手暗中寻找顾家的下落,意欲对顾家灭口。 她不想出任何纰漏。 “大哥,你的路,我已经给你安排好了,希望大哥留在顾家,多陪陪父母,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 看到沈菀那抹坚定的眼神,顾景安想到了她的筹划和聪慧,最终还是听了沈菀的话。 “好,我留在家中和爹娘等你。” “时风,我们走。” …… “他上船了吗?”沈承霄上了最大的货船,手里拿着沈家三公子沈承邑从南洋带回来的望远镜,看向南边的另一轮货船。 沈家护卫沈济回道:“回大公子,皇城司的人都上了后面的货船,是属下亲自盯着他们上去的。” “看到了。”沈承霄转动着望远镜,把对面的景放的更细致化,清楚的看到谢玉瑾站在船头,也在眺望着他这边。 沈承霄冷笑了一声:“老三,你从南洋带回来的玩意还挺实用的。” “这可是我亲自选来送给岁岁的。”沈承邑还不知道沈莲的事情。 不过,沈承霄很快就把近日府里发生的事情告诉沈三公子,只是,沈承霄把沈莲美化了一下,不想给沈承邑留下不好的印象,毕竟,沈莲再差也是他们的亲妹妹,未来的太子妃。 沈承峯失去双腿一事,他没有说。 沈三公子对于沈家多出来的一个妹妹,满怀期待:“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我只给岁岁带了礼物,没有给我们的亲妹妹带。” “你船上那么东西,随便挑一个,送给她便是。” “那怎可随便送,为了给岁岁挑及笄礼,我费了很大的心思,谁想到沈菀竟然不是我们沈家的血脉,那爹爹有没有把她赶出去。”沈承霄跟她说,沈菀的亲生父母因为贪慕沈家的权势,十五年前,偷偷调包了真千金。 因此,沈承邑心里厌恶极了沈菀的亲生父母,连带着沈菀在他心中也大打折扣…… 沈承霄微微失神,脑海里浮现了沈菀那张精致漂亮的小脸。 送走? 哪有那么便宜那家人。 沈菀是他们沈家偷回来的女娃娃,不说爹爹不会把沈菀送走,他也不允许。 “岁岁她是无辜的。”沈承霄收回了望眼镜道:“这个东西,原本就是你要送给岁岁的,我替你保管,回到沈家后,我会亲自交给她。” “可我不想给。”沈承邑已经开始偏袒他还未见过一面的沈莲妹妹了。 “那就送给大哥吧。”沈承霄收好了望眼镜,这让沈承邑无话可说。 “大哥,家里人对沈菀是什么态度?” “我们沈家又不是多养不起一张嘴,祖母对岁岁有几分真感情,舍不得将她送回去。” “那对莲儿公平吗?莲儿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头,她本该是我们沈家千娇万宠的嫡长女,却要沦为嫡次女,一个蹩脚汉生的农家女,凭什么享受着我们亲妹妹的荣华富贵。” “所以,现在被许给太子殿下的人是莲儿,而不是沈菀,这就够了,老三,你可是最宠爱岁岁的人。” 沈承邑心里不甘心:“那是因为我压根不知道,她不是我们沈家的嫡女,现在我知情了,我就觉得膈应、恶心。” “唉。”沈承霄叹了一声:“我不该同你说这些的,岁岁她是无辜的。” “那我们的亲妹妹难道就不无辜,大哥,你这种心态不对,我们沈家还能收留沈菀,让她继续冠我们沈家的姓,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她要懂得感恩就不应该再占着莲儿妹妹的东西,也别再妄想得到更多了,我做不到再像以前那样待她,你想怎么对她好都行,但别再要求我如大哥一样。” 沈承邑说完,转身就进了厢房内。 这时,一名沈家的护卫跑来禀报:“大公子,货船四周围着很多船,看起来不像我们的人。” 沈承霄眉头一蹙,立刻又拿起了望远镜,探向远处。 朦胧的雾气里,开出了一艘艘船,那些船身并不大,还没有他们的船一半大,可是数量惊人,几乎把他们的货船圈围起来了。 这势头不对。 他们谋划的船,应该去围抄谢玉瑾的那一艘货船,如今却出现在了此处。 “啊……” “这是什么鬼东西。”厢房内,传来了沈三公子的尖叫声。 沈承霄快步走入厢房内,就看到沈三抱着一位护卫,面容惊恐的盯着一个插花古董瓶子。 而厢房内的其余护卫,手握利剑,围着那个古董花瓶。 “怎么回事?”沈承霄迈入厢房,快步走来。 沈承邑说:“插花的瓶子底下有个人。” 沈承霄听到这话,走上前,一脚踢碎了古董花瓶。 花瓶里,立刻掉出了一个四肢全无,只有头身的中年男人。 他身体僵硬的滚动了两圈,倒在了沈承霄的脚下。 沈承霄蹲下身子,掀开了中年男人的头发,看清了男人的长相。 这个被砍去四肢,拔掉舌头,双目被挖的人正是他们沈府的王管事…… “中计了,快下船。”沈承霄猛地反应过来。 也就在这时,海面上炫起了一朵朵璀璨的烟花,紧接着便是地动山摇的崩塌,只听“轰”一声。 飞弹砸落在货船上…… 第40章 预知梦 “啊……” 夜,沈府南厢阁内。 京妙仪噩梦连连,大声尖叫:“霄儿,邑儿……” “夫人。”沈政一被京妙仪的噩梦惊醒,伸手摇了摇京妙仪。 京妙仪猛地瞪大双眼,坐起身,情绪失控的喊:“快救霄儿,老爷快救我们的儿子,他们的船炸了,船全部炸了,老大老三就在那艘船上……” 宋嬷嬷在外面听到京妙仪的叫声后,便走入屋子,把屋子的灯烛点亮。 沈政一抱着京妙仪颤抖的身子,本想安慰几句时,院外传来了沈清的声音:“家主,出事了。” “出事了,出事了,一定是老大老三出事了。” “夫人,你只是做梦了,梦都是相反的,老大老三绝不会有事,我先出去看看。”沈政一穿上衣服,走出房间。 沈清跪在地上禀报:“收入怀州府的飞鹰传书,三公子的货运船,遭受炮弹袭击,船体严重受损,死伤惨重,大公子和三公子……” “下落不明。” “哐!”屋子里,传来了巨大的动静。 沈政一回身看向屋内,是京妙仪从床上绊倒,摔在了地上,晕倒了。 宋嬷嬷扶着京妙仪担忧大呼:“夫人。” 沈政一转过身,脸色阴沉的冲到沈清面前,抓住了他的衣襟,一把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按我的计划,部署缜密,那些炮火怎么会落到沈家的商船上。” “家主,你设定的方案,大公子没有用,大公子把家主的方案重新调整了一番,相当于,虎翼卫攻击的时候,启用的是家主的方案,而我们这边并没有收到大公子的飞鹰传书,准确的说,大公子用飞鹰传入上京城的新方案,并没有落到家主的手上,就被人中途拦截了,有人借着大公子与家主两个方案的冲突,设计谋害两位公子。” “霄儿,霄儿……”京妙仪从昏迷中醒来了。 她推开宋嬷嬷,连滚带爬的走到沈政一身边,哭着说:“快去找老大老三,他们还在海里,老大他身受重伤,快还有一口气在,我们快去救他。” “夫人。”沈政一扶着情绪失控的京妙仪:“我即刻就入宫,求皇上再调兵给我,我定会找回我们的儿子,宋嬷嬷,扶夫人回去休息。” “不要,不要,我要去找老大老三,我要去怀州府找他们……”京妙仪转身往外跑。 沈政一挥起刀手,落在京妙仪的身后。 京妙仪再一次晕倒,惊语、惊音扶着京妙仪回屋子 。 沈政一回头对沈清说:“你去乱葬岗找一下王管事的尸身。” 王管事是他最亲信的人,当初偷瞒着太子建立那支虎翼卫的时候,就是王管事出面组织。 利用鹰来传书,也是王管事从书中查阅,由他一手培养的飞鹰。 他怀疑长子的书信并不是没有送到沈家,而是落到了王管事的手里。 只是恰巧,王管事被太子下令乱棍打死了! “怀州府战报,怀州府战报。” 天微亮,一名士兵骑着战马,从北城城门疾速奔入。 他一边跑,一边高举起手中的战报,一路大声吆喝,很快就到了宫门前,然后快速跑入政议殿。 此时,已经有不少百官在政议殿等着开朝会,可随着怀州府战报送入上京城,今日的景隆帝也提前上朝。 百官齐齐跪下向景隆帝行礼。 与此同时,从怀州府一路快马加鞭赶入上京城的士兵,也在得到景隆帝的许可后,从百官身旁穿梭而过,重重跪在大殿前。 “禀报皇上,由沈将军带领的剿匪行动,于七日子时夜晚,在圣岛关海域,全军覆没……” 第41章 杀光 士兵的禀报声还未完毕,底下百官们面色煞变。 独独早已知道内情的沈政一,阴沉着脸,一双眸子绽放着冰冷的骇意,俯低身子听那士兵的禀报声。 “计划用来剿匪的两艘商船,在行动那晚,被来路不明的势力利用南洋运来的炮火炸翻,船上两千一百名货商包括剿匪的士兵,死伤惨重。” 众臣瞳孔剧震。 “谢都主带领的皇城司,也在圣岛水盗的破坏下,船体遭到严重损坏,整艘船沉没,怀州府知府已派兵搜寻生还者。” 尽管沈政一已经知道沈家两位嫡子的情况很糟糕,可当听到士兵的话后,沈政一的心脏深深的拉扯了一下,揪心的疼痛令他脸色难看。 “不知怀州府那边,可有我儿谢玉瑾的消息,他可还活着,如若战死,可有尸身。”首先说话的是谢玉瑾的父亲镇国公。 他的嗓音在阴郁沉闷的大殿,洪亮的回荡开。 沈政一微微抬眸,幽冷、阴毒的目光扫过镇国公,然后也跟着问道:“那船上也有微臣的两个儿子,不知如何可有下落?” 那名士兵继续禀报:“许知府已找到镇国公府二公子及尚书府沈三公子,沈三公子在追击匪徒行动中,受炮击而伤及头部,昏迷未醒,谢二公子受了轻伤,谢都主与沈将军下落不明,此次行动,死五千七百八十人,重伤八百六十人,轻伤八人。” 不包括沈家那支虎翼卫。 沈政一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胸口,这才勉强压下了心中的沉痛感:“皇上,那艘船上有一幅从南洋带回来的二十八宿星君图,本是要在太后寿诞日,作为太后的寿礼,献上给太后娘娘,这群匪徒胆大妄为,竟敢动朝廷官员和供品,微臣愿意亲自前往怀州府实行清除行动。” “沈大人,切不可轻举妄动。”镇国公出面阻止,然后对景隆帝说:“皇上,微臣听说,有不少平民老百姓投靠圣岛,朝廷若是无差别击杀岛上的百姓,只怕会……” “什么老百姓。”沈政一气狠了,眼睛里只有杀意:“既然投靠了水匪,那他们就是强盗。” 沈政一恶狠狠的瞪了一眼镇国公后,又面对景隆帝:“此次行动便可看出那群匪盗有策反我朝皇室制度,他们已经不是普通的匪盗,他们此为……是谋反,是叛贼。” “沈大人。”镇国公不认同沈政一的话。 景隆帝却打断了镇国公,支持沈政一:“朕拨三千人,运两千台从南洋买回来的炮筒,借此机会试一试那炮筒的威力,你便和太子一同前往怀州府,清理圣岛匪盗,杀光不留。” “皇上,三思啊。”镇国公听到的圣岛传闻与官员口中的圣岛不同:“微臣听闻,圣岛上收留了不少老弱病孺,剿匪只是拔掉一根刺,皇上真正要清理的是当下地方州府的毒瘤。” “镇国公一直阻碍沈大人,是不是圣岛与镇国公有利益上勾结,此次行动中,你的小儿子却是完好无损的回来。”太子墨君礼沉着脸道。 镇国公脸色惊变,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震惊的看向太子:“太子殿下,微臣尽忠职守,如若你觉得微臣和匪盗有勾结,你大可以把微臣关入大理寺,微臣不接受毫无根据的揣测。” “当然,如若太子殿下觉得,江家流的血还不够清洗这片山河,想要借着此事再向我谢家开刀,那就只管来。” 第42章 屠杀令 “你……”这次换墨君礼变了脸色。 墨君礼下意识的扫过文武百官,就发现百官们皆用着诧异的目光审度他与镇国公。 景隆帝和镇国公有二十年的交情,对镇国公脾气了如指掌。 镇国公这个人连自己的命都敢豁出去,太子这样硬碰硬,绝非镇国公的对手。 “镇国公,朕知道你替朕着想,可沈尚书说的也无错,从百姓投靠圣岛匪盗后,他们就是强盗,他们所享用的吃用,都是匪盗掠夺来的,不能因为他们没有拿起武器,就说与他们无关。” “正是因为他们这样支持圣岛的匪盗,越来越多百姓鼓励这种风气,等将来这群势力滋长到可与朝廷抵抗时,商朝将会被这些人吞噬,朕不想看到国破家亡,更多百姓流离失所的一幕。” “他们害死那么多朝廷士兵,朕总要给这些士兵的家属一个交代吧。” 镇国公心凉了一大半。 皇上愿意为这些死去的士兵讨一个交代,却不愿多花时间调查江家的案子,眼睁睁的看着江家满门男儿被奸佞谋害。 实在不配为一代……明君! “沈大人,你即刻回府收拾行囊,今日便出兵讨圣岛匪盗,刻不容缓。” “微臣,遵命。” 沈政一回话的时候,眼眸中尽是幽冷的杀意。 他要杀光圣岛那些土匪,方能平息他心中的怒火。 沈政一离开皇宫后,沈清刚好从葬岗回来:“家主,乱葬岗被烧了。” “烧了!”沈政一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这么巧。” “是,附近的村民说,半个月前的一个晚上,乱葬岗突然着火。” 沈政一眼眸绽放锋芒,双手暗暗攥紧了拳头,已经可以确定……王管事那天晚上收到过长子的书信,但是,被沈莲一句话处死了。 “去把二小姐叫过来。”他越想,胸口越发闷沉,在下达这道命令的时候,他怒吼出声。 很快,去找沈莲的管事,回来了。 他是王管事的儿子叫王松,跪在地上说:“家主,二小姐说她不舒服,昨日学了一天的规矩,不想走路,让家主……让家主自己过去找她。” “砰!”沈政一猛地掀飞了桌上的茶具,从椅子跳了起来,从剑架上抽出了自己的剑,就气势汹汹往外走。 可是刚走出书斋,他就看到沈莲姗姗来迟的出现在他的书斋外。 她身后跟着一群宫人,小心翼翼的伴她左右,丝毫不敢有任何怠慢。 沈清追出来,劝沈政一:“家主,冷静。” 冷静! 这两个字现在就是笑话。 他的二儿子因为救沈莲这个蠢货,失去双腿。 他的长子因为沈莲干的蠢事,现在下落不明。 他的三儿子如今还昏迷不醒,桩桩件件算下来,哪一样不是因沈莲。 他五个儿子,折了三个。 叫他如何冷静。 他瞪圆双眼,看着沈莲被两个宫人扶着走近,来到沈政一面前后,有模有样的向沈政一行礼:“爹爹。” 这是她近日学的礼仪。 沈政一看到她这副手不是手、脚不是脚的行礼仪态,若非他混迹官场几十载,抗压能力强大,恐怕早已像他的妻子京氏一样崩溃了。 但是此时,他已经恢复了理智,道:“莲儿,爹爹有几句话想问你,你只管如实回话,起来说话。” “是,爹爹。”沈莲站起身,一脸讨好的看向沈政一。 沈政一眼底划过了一抹不耐的厌恶:“王管事犯事那晚,是如何对待你的?” 第43章 问罪 “王管事?”沈莲细想了一番:“爹爹是说那个色痞子王管事?他黑灯瞎火冲出来,撞到女儿的身上,企图对女儿不轨,香铃之前跟我说过,这个王管事已经纳了八个妾,还喜欢年轻美貌的丫鬟,他仗着爹爹,仗狗欺人,幸好太子殿下把他给打死了,否则,还不知道我们家要有多少年轻貌美的丫鬟遭到那王管事的毒害。” 沈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京妙仪刚好带着惊语、惊音给沈政一送行礼。 惊语是王管事的长女,她听到沈莲冷漠无情的话语时,整个人打了几个寒颤。 为她父亲的死感到不值与怨恨,但惊语选择了隐忍。 沈政一看向了沈莲身旁的香铃:“她跟你说王管事好色?” “对呀。”沈莲拉着香铃的手。 孰不知,香铃早已感受到了危机,在沈莲拉过她双手的时候,她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然后双腿一软,重重的跪在了沈政一的面前。 沈莲不解的拉拽香铃:“香铃,你抖什么呢,你又没做错。” “爹爹,就是香铃提醒我,王管事好色,房中已有八个妾侍,还喜欢强暴府里漂亮的丫鬟,而府里所有人都喜欢大姐姐,所有人都盼着大姐姐当太子妃,若我失身,那我岂不是当不成太子妃了,幸好那天晚上太子殿下来的及时,打死了王管事这个祸害。” “砰!” “啊!”沈政一一脚踢在香铃的胸口,把她踢出了很远很远。 香铃吐了很多血,胸前肋骨骨折,狠狠的扎进了肺里,没一会儿就闭上眼睛,死了。 沈莲只听到香铃大叫了一声,就看到香铃从眼前飞了出去,然后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她怔了怔,不解的看了一眼沈政一,随后快步走到香铃身边,摇了摇香铃的身子,发现香铃没气了。 沈莲生气的变了脸色,站起身怒道:“爹爹,你把我的丫鬟踢死了,你刚才为什么要踢她?” 京妙仪右眼皮子暴跳了几下道:“快送二小姐回院子。” “我为什么要回院子,你们把香铃踢死了,就是在杀人,香铃是我的人,他们都说,打狗还得看主人,爹爹你踢她,等于看不起这条狗的主人。” 京妙仪扶着额头。 她好不容易从长子、三子出事的事件中,缓过了一点点劲头,此刻听到沈莲咋咋呼呼的哭闹,她的头疾又犯了。 这沈莲不懂咬文嚼字,就不要乱学,什么叫“等于看不起这条狗的主人”,这些日子,规矩都学哪去了?书读哪去了?礼仪学哪去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喝道:“莲儿,你莫要再同你爹爹闹了,你爹爹还要去怀州府找你大哥,我让惊音留在你身边伺候你。” “原来你们,就是这样看待一条人命的,随意就可以打杀府里的下人,打杀完了,再给我一个枣,赏我另一个丫鬟,爹娘你们有没有想过,二哥失去双腿,大哥生死不明,都是因为你们乱打杀人,乱杀生造成的,是你们做恶太多,全都报应在大哥、二哥的身上。” “你……” “噗……”京妙仪以为自己可以接受她一切不好的缺点,可当听到沈莲这些话时,怒火攻心,气的吐血。 她到底在愧疚什么。 沈莲这样又蠢又丑的孩子,就不应该活着出生。 她的出世就是灾难! 就在这时,一名护卫快步走入沈府,找到沈政一后,禀报道:“家主,一切装备准备完毕。” 沈政一看向京妙仪,道:“夫人,无论我儿是死是活,我定会让圣岛那群匪盗给我儿陪葬。” 沈政一不知道,那圣岛上面的匪盗头子是沈菀的人! 沈菀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后,一直在暗中调查圣岛水盗的情况。 发现了一些惊人的内幕。 圣岛上的这些水盗,都是曾被怀州府税收压迫的老百姓,他们被沉重的赋税压的喘不过气,想上京告御状,却被百般阻拦。 还有一些贩卖人口的黑幕。 因官官相护,百姓手无寸铁之力,导致前往圣岛为盗的人越来越多。 主宰那座圣岛的人,正是当年发现内幕,企图上京告御状,却被黑暗势力追杀的顾家三郎——顾景行。 第44章 未婚妻 “小妹,他是你什么人,为什么要救皇城司的人,你不知道皇城司的人有多讨厌,特别是那个叫谢玉瑾的,他带出来的兵特别难缠。”顾景行带着沈菀走入一处宅子。 沈菀知道圣岛是顾景行说了算,便开始和顾景行长达三年的书信来往,这是他们相认后,第一次正式见面。 顾景行有些拘谨。 他对沈菀的印象还停留在沈菀九岁那一年,闯入顾家的那晚。 在与沈菀通信的这些年,他每每给她回信时,都很小心翼翼,斟酌用词。 因为他一直觉得……妹妹好凶,不好惹! 正如现在,面对沈菀的时候,他内心无比激动又忐忑。 沈菀抬头看了看顾景行,轻声回道:“我让你救的那个人,就叫谢玉瑾,他是我的未婚夫。” 走在前面的顾景行,脚步一顿,身子僵了僵。 他刚好停在了安置谢玉瑾的房门前,心慌慌的转身看了眼沈菀:“那小子,是妹妹的未婚夫。” 沈菀点点头,又看了眼顾景行身后的房门,问:“他在里面吗?” 还没等顾景行反应过来,沈菀先绕过他,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顾景行猛地一激灵,想要阻止沈菀。 可是沈菀已经走入卧房。 谢玉瑾被五花大绑捆在太师椅上,他身上的衣服被扒的只剩下一条裤子,绳子缠绑他胸膛的时候,那两块又大又结实的胸肌高高的隆起,沈菀根本没想到她走入房间后,会看到这样滑稽又令人羞涩的一幕。 她下意识抬起双手,挡在眼前,然后转身,没好气的瞪看顾景行:“三哥,你怎么把他绑成这样,他的衣服呢。” “他说,他很喜欢皇城司的衣服。”谢玉瑾低哧一笑,朝顾景行那看去。 遇见顾景行的时候,谢玉瑾就觉得顾景行很眼熟,如今听到沈菀唤他三哥,谢玉瑾才恍然大悟。 顾景行和沈菀长得太像了。 一个是漂亮的仿如瓷娃娃。 一个英俊秀气如白面书生。 但是他已经见识过顾景行的手段与胆识,这两个外表漂亮、英俊的兄妹俩,最不好惹。 顾景行一记冷光扫过谢玉瑾。 沈菀叹了一声:“你扒谁的衣服都可以,切记官袍不能扒,更何况他是皇城司都主,去把他衣服拿回来。” “你别听他瞎说,我就是……”顾景行挤了一个很勉强的理由:“哦,他掉水里了,我帮他把衣服烘干,不信你问他。” 谢玉瑾抿嘴笑笑,不配合。 顾景行抡着拳头,企图威胁谢玉瑾。 但是对上沈菀的目光时,顾景行的气势蔫巴了下来:“那妹妹你先出去,我让人送他衣服进来,他赤裸身子出现在妹妹面前,有辱斯文,伤风败俗。” “不用,他是我未婚夫,你去把他衣服拿过来。” 前世夫妇一场,有什么没见过的。 只是刚才进来的时候,没料到会看到谢玉瑾赤裸上身的样子。 且她也是第一次看到谢玉瑾那副健康的躯体,视觉冲击力太大,让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顾景行出去拿衣服后,沈菀从身上拿出匕首,走到谢玉瑾的身后,准备帮他把绳子划开的时候,谢玉瑾声音温和的说:“不必,我自己来。” 话音落下,捆住他双腿的绳子轻而易举被他扯开。 沈菀愣了一下:“你可以自己解开绳子,为什么还要老老实实待在这。” “不太确定圣岛这帮水盗是不是也是你的势力,静观其变,现在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怕了。” 他背对着沈菀,轻声回道。 沈菀默默的收回匕首,说:“你也有怕的东西。” “怎么没有?”谢玉瑾微微侧头:“我怕沈承霄计划有变,我回不来了,未婚妻。” 未婚妻三个字,取悦了沈菀,她低笑了一声,道:“你转过来。” 谢玉瑾低头看自己赤裸的上身,耳朵微热,还是转过身子,露出那肌理分明的胸膛。 沈菀盯着他胸前两块发达的肌肉,走到谢玉瑾面前,小手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脸庞贴在他的胸前。 男人身子僵了僵,不自觉的屏住呼吸,没想到沈菀会来这一出。 “你……” “我也怕。” 她炙热的吐息,喷洒在他的肤肌,暖暖热热的。 没等谢玉瑾回过神来,沈菀低声又道:“我的人,在海上找不到你,而且你的船也被炸了,我害怕,我无法扭转乾坤,带你躲开沈家制造的危机,没办法让你全身而退。” 从沈承霄和谢玉瑾暗地里内斗开始,沈菀就一直待在黑水河。 前世,她就是在黑水河遇见身受重伤的谢玉瑾。 后来,时风派出去的人回来了,他们说海面一片狼藉,没有找到谢玉瑾。 她派人在黑水河一带去找,又叫人悄悄在海面寻人。 最后,圣岛发来信号告诉她,抓到了几个皇城司的人,有一个自称叫谢玉瑾。 沈菀就第一时间赶过来了。 当看到这个男人,毫发无损的站在她面前,沈菀内心掀起了按捺不住的激动,就想好好的拥抱这副健康的躯体。 可是谢玉瑾却被她的举动怔地愣在原地。 一个漂亮的女子,还是你少年时期的梦中女孩,抱着你,对你倾诉绵柔的话语,这谁受得了。 他慢慢的抬起双手,把沈菀搂在怀里,可是他的动作很轻,他的胳膊只是轻轻的碰到沈菀的衣服。 他很珍视沈菀这个未婚妻。 “我按你说的,提前带我的人下水远离船体。”沈承霄的那艘船,是他们自己人误炸的,而谢玉瑾的那艘船,是沈菀安排圣岛水匪去炸掉的。 谢玉瑾提前下水离开那艘船,留在船上的都是该死的人。 沈菀放开了他,这时,顾景行刚好拿着谢玉瑾的衣服走进来,规规矩矩的放到桌上,说:“妹妹,你看,我把他衣服烘干了。” “那你先把衣服穿上,我在外面等你。”沈菀看着谢玉瑾那通红的耳朵,微微浅笑,转身走出房间。 没一会儿,谢玉瑾就从屋子里走出来了,他手里拿着一幅画,来到沈菀面前,把画递给了她。 “你要的二十八宿星君图,是不是这个,三哥,麻烦你帮个忙,帮我把画打开。” 三哥?顾景行眉头皱了一下,嘴角抽了一下,看了看长得还挺人模狗样的谢玉瑾,看得出来……他的妹妹很喜欢这小子。 顾景行伸手拿着画的一端,谢玉瑾打开了画,一幅很长很长的画展现在沈菀的面前。 上面画的就是二十八宿星君图,图上的人物在灯火的照耀下,栩栩如生,各显神通,宏图构造精湛,难怪太后心心念念想得到这幅画,景隆帝有意将此画放入皇宫展览馆当成国宝收藏,很重视这幅画的去向。 沈家的人知道皇上及太后都在关注这幅画,沈政一便让沈承邑去一趟南洋, 掏空沈政一半生的积蓄,再加上沈承邑这些年做生意赚来的钱,才把这幅星君图从别国富商手里抢过来。 沈家不惜一切代价也要重金拍下这幅二十八宿星君图,就是为了讨一个皇恩,让沈家几子平步青云。 如今怕是要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第45章 夫君 “哇,壮观。”顾景行不懂名画,却也看得出来此画价值连城。 “十年前,太后下南洋,在南洋博物馆见过此画,回来后便一直心心念念……”说到这,沈菀就没再继续说下去了。 可噙在她嘴角的笑容,如同狐狸一般狡猾。 谢玉瑾被她弯月眸深深的吸引着,柔声问她:“你喜欢吗?” “它很值钱哦!”沈菀站在二十八宿星君图前,双手负在身后说道。 顾景行听到“值钱”两个字,两眼冒着星星:“妹妹打算怎么处理这幅画?” “卖了它。” 谢玉瑾低哧一笑。 这好像是沈菀干得出来的事。 “那盒子上有拍卖金额,沈三公子把自己的生意本都掏出来拍买这幅画,你转手就把它卖了,沈家这次怕是要把裤衩都赔进去了。” 谢玉瑾凝视着眼前的小女人,心里暗暗后怕,好险……她没有把他视为对手。 沈家这次怕是连怎么栽跟头的都不知道,这个女孩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在是伪装的太好了。 他又暗暗庆幸,这是他的未婚妻,以后是他的家人…… 顾景行回头看了一眼谢玉瑾:“你是说,这玩意让沈家掏空了家底。” “沈家的家底,哪有那么容易掏空。”沈菀很清楚沈家的底蕴。 沈家明面上的账不多,可沈政一在自己私宅建立的黄金库却可填满一座宅子,而这些黄金,都是老百姓的血汗钱。 不过这些暗账,沈政一不敢拿到明面上用。 这时,沈三开的铺子,就成了洗白那些钱的途径。 沈三买星君图的费用,正是从沈政一的暗账润过去的贪污受贿的黄金,相当于让沈家狠狠大出血。 在经济上的重创肯定是有的,却不足以拉垮沈氏。 “但我们可以,一点一点掏空沈家家底。”沈菀从顾景行手里接过画的另一端,一边卷起画,一边说:“三哥,你亲自去一趟南洋博物馆,把这幅星君图卖给原画主,再跟原画主谈一场交易。 “你就和原画主说,你将要带着这笔钱回到商朝国土做生意,你赚一两,他得一半,无需他再出钱出力,只需等太后寿诞那日,让他带着二十八宿星君图,到商朝国土亲自献画给太后。“ 话音落下,她已收好了画,站到谢玉瑾面前。 谢玉瑾被她计谋惊艳,折服:“这样一来,沈家说自己高价从南洋博物馆拍买回来的二十八宿星君图,是在欺骗太后。” “可不就是在欺骗太后吗?”沈菀挑了一下柳眉,轻轻一笑。 笑声张扬又得意。 那太后刘氏,十分难缠,她一直不想再让沈家女做皇后,故百般刁难沈皇后。 沈皇后想求和,从慈坤宫宫人口中打听到太后的喜好,这才有沈三下南洋寻星君图的事。 这时,一个七岁大的孩子跑入院内:“三叔,圣岛所有老百姓都转移到船上,你设的陷阱也全部完毕,我们什么时候启航。” “现在。” 沈菀说完,就看向谢玉瑾:“我会和我三哥一起离开圣岛,回幕仙山,再重新坐船来怀州府,而你身受重伤,和沈承霄一起下落不明,碰巧遇到我们医门的船队,我们把你和沈承霄捞上船,你和沈承霄都身受重伤,中了毒障,性命堪忧。” “不过你放心,你不会有事,我有药。” 她从自己的衣襟里,拿出一瓶药递给谢玉瑾:“他们在海面上投毒,那些毒障会慢慢吞噬你的心脉,这瓶是解药,你先服下,可护你心脉保你不受毒障侵害身体,此事过后,你便卸掉皇城司一职,急流勇退才能暂时保住谢氏满门,让太子不敢那么快拿谢家开刀。” 谢玉瑾接过她的药,当着她的面,把里面的药丸吞下去了,然后轻笑了一声:“顾姑娘,你都安排好了我的后路。” “你是我的人,我把你和整个谢家都规划到了我的未来,我的夫君,我希望你此生,身体安康,颠覆山河!” 她的嗓音很婉转动听,是谢玉瑾听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他被她撩拨的整个胸腔都是热的。 这样的女子,怎能不叫人心动。 她唤他“夫君”,她认定了他,他不想让沈菀失去。 谢玉瑾小心翼翼的握住了她的手:“我若不早点娶你,岂不是辜负了你的一声夫君。” 顾景行在一旁皱巴着脸。 时风从外面走进来:“大师姐,朝廷的船已经出发了,带着五千玉林军和两千架炮筒,计划炸平整座岛,那狗皇帝还下达了屠杀令,杀光岛上百姓,他们大约明日傍晚就会到圣岛海域。” “那就让他们,打空气吧。” 两千架炮筒,一万多发炮弹,打出去的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呀。 据她了解,那些洋玩意可贵着呢。 …… “打!” “砰——” “砰——” “砰——” 朝廷的炮火,无死角的攻击圣岛。 沈政一把沈家的损失,和长子失踪的事情,都发泄了在圣岛上。 他必要让这些乱党们都葬身于这座岛上。 很快,圣岛就被轰炸的满天硝烟。 船上的玉林军们,拿出了攀岩用的绳索,摸着黑往崖峰攀爬而上。 这一路很顺利。 然而,五千玉林军上岛后,却被岛上的景象吓坏了…… 残垣断壁硝烟弥漫的圣岛,毒虫蛇蚁遍地。 这些都是在炮火袭击下,生存下来的毒物。 就算是死在炮火下的毒虫虫尸,也在大量的释放毒气,阵阵硝烟气体下,散发着毒瘴的恶臭味。 玉林军统领王德全立刻捂住了口鼻道:“快捂住鼻子,不要吸气,快离开岛,快离开。” “啊……” 身后传来了士兵的惨叫声。 玉林军们纷纷回头看向那大叫的士兵,就见他身上爬满了蚁,那些蚁数量惊人,很快就把士兵的身子都吞噬了蚁群中。 只剩下白骨架子,重重的倒在地上。 紧接着,又有人遭到了毒蛇袭击,它们无孔不入,也以最快的速度爬满士兵的铠甲。 王德全脸色大变,连连后退了几步,却被兽夹狠狠夹住了左腿,刺骨的痛苦让王德全闷哼了一声。 等他低下头想要掰开夹子时,一群蛇虫朝他扑来。 王德全瞳孔一缩,根本没有时间多想,带着左腿上的兽夹,跳下悬崖。 后面的玉林军看到他跳落悬崖,便也跟着跳下去。 幸运的人跳到了水里,不幸的人直接砸到礁石上,还有的人狠狠的摔在了船板,当场砸出脑桨。 墨君礼吓地一哆嗦,往后退了几步,船上的玉林军大叫:“太子殿下小心。” 护着墨君礼的玉林军推开了他,结果,那名玉林军被跳崖的士兵砸死了。 沈政一看着从高处飞落的人,脸色煞变:“是玉林军。” “太子殿下……”王德全活了下来,他浮出水面,大声呼叫。 墨君礼探出头,看向不少玉林军掉在海面,他脸色阴沉的问道:“怎么回事?” 王德全道:“那岛上,根本没有人。” 什么!! 墨君礼不敢置信。 没有人,那他们刚才打的是什么?空气? 他几万发炮弹,全砸在了空气中。 想到这,墨君礼气的脸色发绿。 王德全被救上船上,狠狠吐了一口血,捂着胸口道:“那岛上的人,全都走光了,他们留下了大量的食人蚁和毒蛇,他们还利用炮火的攻击,在圣岛埋下了毒障,我们的玉林军在上面死伤惨重,他们大多被蛇虫吞噬,还有的中毒身亡,微臣跑的快,但也中了毒障……噗……” 说完,王德全两眼一翻,晕死了。 沈政一和墨君礼的脸色如同泼墨一般,乌黑难堪。 把炮筒里的弹丸干光了,结果却告诉他们,岛上无人。 这不是笑话吗。 “这群乱党贼子,该死!”墨君礼提着剑,乱砍乱划。 那可是一万多发炮弹,花了国库大半的钱从南洋买回来的东西,竟就这样损失了。 他找不到可发泄的地方,转身揪住了沈政一的衣襟:“你不是说,有三万八千人吗?现在人呢?” “他们提前逃了。”事到如今,沈政一反而冷静了下来:“但是这件事情,不能让外面的人知道,否则,文武百官和御史台定会弹劾你我。” “这么大的篓子,你说怎么收拾?”墨君礼狠狠的推开沈政一,然后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尸体。 “太后本就对皇后娘娘及太子殿下你不满,晋王一直在找机会抓太子你的把柄,若让皇上知道,我们的炮火用在了一座空岛,皇上定要大发雷霆,满朝文武都会弹劾太子和微臣。” “太子殿下,沈府与你的尊荣,一直是息息相关的,一旦我们被刘氏党抓住了把柄,恐怕太子在外立起来的贤名,都要毁于一旦,皇上名下不是只有太子殿下你一个皇子。” 墨君礼瞳孔剧震。 “那你说,这么大的残局,该如何处理? 沈政一脸上划过了一抹唳色,扫过那些还活着的玉林军,道:“朝廷派五千人,两千炮火,与圣岛三万水盗拼杀了一夜,圣岛水盗死伤惨重,我方玉林军们也壮烈牺牲。” “烧了这座岛,就没有人知道岛上的秘密……”话落,沈政一抽出剑,杀了那些还活下来的玉林军。 火,很快蔓延整座岛,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 沈菀这边…… “大师姐,如你所料,他们烧了圣岛,还把活下来的玉林军也灭口了,不过我带回了几个活的。” 沈菀反手就把这几个人,连同圣岛的真实战况,送给晋王。 第46章 觊觎 当然,沈菀还把沈家长子送回了沈家。 “夫人,夫人……” “大小姐回府了。” “大小姐带着大公子回府了。” 掌院的管事,快步跑入南厢阁,拍响了京妙仪的房间门。 原本焦虑难眠的京妙仪,猛地坐起身,问宋嬷嬷:“刚才是不是有人说大公子回府了。” “是,大小姐把大公子带回府了。” 宋嬷嬷提着灯,走到京妙仪的床榻。 京妙仪没等宋嬷嬷伺候自己更衣,自己先穿好鞋子,衣物,匆匆往外走。 熙和堂那边也收到了消息,京妙仪赶到观兰园的时候,沈老夫人也刚好赶过来。 “母亲,岁岁回府了,她还带着霄儿回来了。” “我知道,我知道,快去看看。”沈老夫人和京妙仪一样都很激动。 观兰园很长很大,她们要穿过观兰园,才是沈府的大门。 但他们还未走到一半,沈菀的人就从观兰园长廊另一端走过来。 京妙仪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搀扶着沈老夫人,两人脚步加快。 “岁岁。”两方的人走近,沈老夫人抓住了沈菀的手,下意识的看向沈菀身后。 四名身穿水蓝色衣袍的医门弟子,手里抬着担架。 躺在担架上的人,就是沈家长子——沈承霄! 京妙仪猛地扑到沈承霄身边:“承霄,我的儿啊……” “娘,你不要碰到大哥。”沈菀颦眉,出声阻止,说话时,声音哽咽:“大哥伤的很重,疼的很厉害。” “你……”沈老夫人声音颤抖,眼泪立刻落下:“你大哥他伤到哪了?” “我从海里把大哥救上来的时候,大哥背部皮开肉绽,还有内伤,再加上有人在海上投毒,大哥在那片海域里待了太久,毒障进入心脉,日后怕是……不能再运用内力动武了。” 说到此处,沈菀的眼泪也掉了下来,抬手抹眼泪的时候,红唇微微上扬。 不能动武运用内力都是小事。 那心如刀绞,犹如凌迟般的剧痛,将要日日伴随。 尝尝她的阿瑾前世的痛吧。 京妙仪失声痛哭…… 她知道沈政一和长子的计划,长子此次剿匪,是为了除掉谢氏子。 他们计划让谢家长子有去无回,等她的长子回上京城后,就接管皇城司。 可是现在,他们所有规划的东西,全落在长子的身上,这让京妙仪不禁又想起去普华寺求的那一道签文。 凶签,签文不祥。 二子失去双腿。 长子身受重伤,受毒障入心脉。 三子如今还在怀州府,听说已经苏醒了。 沈家原来的好气运,好像正在一步步走向另一个极端,就是从沈莲出现在沈府后,她的几个儿子相继出事。 “啊……”京妙仪崩溃的哭。 沈菀过去抱了抱京妙仪,道:“娘,你放心,女儿一定会保住大哥的性命,绝不会让大哥就这么死了。” 死了,太便宜沈承霄了。 你们所有人,都睁大眼睛给我好好看着,沈承霄被病痛折磨到非人的样子。 “岁岁,你师父呢,让你师父留在沈家帮你大哥治伤养身子。”沈老夫人走到沈菀身旁,伸手搭在她的胳膊处,把所有人希望都放在李仙医的身上。 沈菀带着哭腔的说:“祖母,对不起,我没有把师父带回上京城,他老人家在一个多月前,接到燕国太后的信,早已离开商朝,不在我朝了,不过我已经写信给师父了,等师父处理好燕国的事情,就会回来。” 沈老夫人略显失望。 说到底,沈家的人还是不相信沈菀的医术。 这时,沈承霄醒了,身上的麻药失效,他被强烈的撕扯感痛醒,心脏的位置像被一把很钝的刀子,慢慢拉锯切割,痛的他受不了。 他随手抓住了沈菀的手腕,痛苦的喊:“痛……” “痛,他痛,岁岁,你大哥他说好痛。”京妙仪看到长子猩红的双眼,心如刀割的大呼。 沈老夫人吩咐下人:“快把大公子抬入院内。” 可还没走到院子,沈承霄已经痛到发疯。 往日最意气风发的男子,哭了。 他哭着求京妙仪救他。 他哭着提住沈菀的手说:“帮帮我,沈菀。” 沈菀摇了摇头,道:“大哥,你已经吃过镇痛丸,今日不能再吃了,否则你会没命了。” 不,他不吃,现在就会痛没命。 “妹妹,大哥求你了……” 求我也没用,我不是你妹妹,你也从未把我当成你妹妹。 那些藏在阴沟里的秘密,挂在沈承霄的暗室,每当夜深人静时,他就会对着她的画像与后院女子交合。 他根本没把她当成妹妹,他一直觊觎她…… 第47章 成全 这些年,沈承霄的后院,有十几个通房丫鬟,纳了一个良妾。 有意思的是,这个良妾是一个无权无势,死了父母的平民女子,她长相平平,唯一的优势是,她很能生。 沈承霄十六岁那年,把良妾孟氏带回沈府,五年时间,为沈承霄生了三对双胞胎,共有六个子女。 京妙仪给他说亲时,他总是推拒。 是以,他如今二十一岁,至今还没有娶正房。 到底是他无心娶世家贵女为妻,还是为了掩盖他内心的龌龊不愿意娶高门嫡女,恐怕只有沈承霄自己心里清楚。 很快,宫里派了两拨太医。 一拨去镇国公府医治谢小公爷。 一拨是来沈府的。 给沈承霄诊脉的罗太医一直皱眉头,梁太医、赵太医、安太医等,陆陆续续进来查看沈承霄的伤势,皆是暗暗摇头。 罗太医作为院使,对京妙仪说道:“沈夫人,沈大公子的伤,主要在背部,这些伤口,都被沈小姐处理的极好,而沈大公子体内的毒障,虽有残毒余留心脉,可沈小姐的解药却挽救了沈大公子的性命,如今伤好护理,难的是沈大公子心脉的残毒,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清除。” 沈老夫人猛地看向沈菀。 他们都知道,罗太医心性傲,很难让他开口赞赏一个人,现在他却频频提起沈菀的医术,这让沈老夫人不得不相信沈菀是有真材实料的。 “岁岁,你可以治好你大哥的对不对?”沈老夫人握紧她双手:“罗太医说,是你手里的药挽救你大哥的性命,你可以救你大哥的对不对?” 所有人都看着她。 沈菀心中冷笑了。 怎么?玩道德绑架,还是又欲拿所谓的养育之恩逼她呢。 她手里的确有药。 是在谢玉瑾毒性入髓的时候,才找到的解药。 可是,她不会给沈承霄。 “祖母,我会帮大哥找到清除残毒的解药。”沈菀反手握紧了沈老夫人的手。 沈老夫人点点头:“你一定可以的,你一定要帮你大哥解毒,你大哥可是最疼爱你的,你大哥事事护着你,样样都要给你最好的,你大哥……” 沈老夫人说了许多许多,沈菀越听越觉得好笑。 沈承霄对她好,那是因为他在养自己的金丝雀。 “老夫人,大公子有话想和你说。”沈承霄的良妾孟氏从卧房里走出来,看向沈菀,眼神复杂:“大小姐,今夜我会守着大公子,你先回院子休息吧。” “好,祖母,母亲,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沈菀福了一个身,走出了临风居,脸庞蒙上了一抹凉意。 那边,京妙仪亲自送太医们出府。 沈老夫人走入沈承霄的房间。 沈承霄背部受到严重的炸伤,无法平躺,只能大趴在枕被上,露出背部的伤口。 太医刚为他上药,那药水带有止痛的效果,再加上沈菀还是给了他一粒镇痛丸,他此刻身体舒服多了。 但沈老夫人却心疼死了。 “乖孙,祖母来了,你还疼不疼。”沈老夫人想摸一摸沈承霄,又怕碰疼了他。 沈承霄笑了笑,安慰道:“沈菀的药很有效果,我现在不疼了,祖母莫要担心孙儿。” “那就好,那就好,你有什么话想和祖母说?” 沈承霄看向沈老夫人,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想娶沈菀为妻,望祖母成全。” 沈老夫人脸色大变,猛然从椅子上站起身,一句话欲冲出喉咙时,她又下意识的看了看四周。 屋子里只有她和沈承霄,管事们守在院外,无人可以靠近沈承霄的房间。 尽管如此,沈老夫人还是压低了声音,道:“霄儿,她是你妹妹,你怎么能娶你妹妹。” “她不是我妹妹。”沈承霄深锁眉头,脑子里规划的很清楚:“外人不清楚,祖母你心里还不清楚吗,我从未将沈菀当成自己的妹妹,她不是沈家的嫡女,我可以娶她为妻。” “你……”沈老夫人被沈承霄的话,震惊的重重坐回椅子:“可她已和镇国公府的嫡长子订亲,那可是赐婚。” 她不想让自己孙儿,为了一个沈菀毁了名誉。 但她不知道,沈承霄受伤后,脑子里想了很多很多。 在他徘徊于生死时,他脑海浮现的身影都是沈菀。 他想,只要这一次活着回来,他不怕世俗,也要把沈菀留在身边。 “谢玉瑾吗,他根本就不配。”沈承霄沉着脸,用尽全力拉住了沈老夫人的手:“赐婚而已,有很多理由可以废除这种婚姻,祖母,她若入宫嫁给太子,我绝不会对她起任何念头,可谢家的人你觉得配吗?” “霄儿你……”沈老夫人被深深的震撼了:“你什么时候对岁岁起了那种念头。” 她一直以为,沈承霄待沈菀的好,全是兄妹之情,却没想到这里面还夹着别的用意。 沈承霄回想起有关于沈菀的种种,脸上不自觉的露出笑意:“岁岁一周岁时,王管事和爹爹在书斋里谈话,我当时躲在父亲的书柜子里,妹妹抓周抓到了皇姑母拿来的凤印,王管事夸妹妹聪明伶俐,爹爹说王管事有很大的功劳,若不是他当初将一个村妇的女儿和沈莲掉包,今日沈府还不知是什么光景。” 沈菀刚被抱回沈家的时候,族里上上下下,包括皇上、皇后都很喜欢她。 她长得白白嫩嫩,眼睛很大,唇瓣樱红,国师还为她算过八字,说她是商朝的福星,沈家因这个孩子得了皇上皇后的许多赏赐,父亲也加官进爵,族亲不少男儿也受惠。 而他从那时候知道沈菀不是他的亲妹妹后,便再也没有办法以兄长的身份看待她。 特别是,沈菀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一天一天长大。 她果然不负众望,长成了娇媚明艳的美人。 赏过了牡丹,又怎看得上别的花。 这也是沈承霄不愿娶妻的原因。 沈老夫人也终于明白沈承霄拒绝议亲的真相:“原来你,你是为了沈菀。” “我爱她,祖母,没有谁能比我更爱沈菀,如果她不能做一国之母,能不能把沈菀给我,祖母,我这辈子从来没有求过你,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帮帮我好吗?”他知道,只要他的祖母点头,外界因素都好解决。 沈老夫人猛地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她觉得沈承霄的要求很吓人。 沈承霄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露出了痛苦不堪的表情。 沈老夫人以为自己弄疼了他,不忍的说道:“霄儿,你太为难祖母了。” 他声音虚弱,脸庞无力的靠在软枕上,轻声道:“我的身子,离不开沈菀的药,我把她留在我身边,也是为了我的身子,如果你不同意,那我以后再也不提了,此事便烂在你我心底吧。” 他缓缓闭上双眼,脸色看起来很苍白。 沈老夫人看在眼里,心却在滴血,最终点头答应:“不就是一个沈菀吗,沈家养育了她这么多年,我让她留在你身边伺候你,也不算亏待她了。” “多谢祖母成全,孙儿一定会好起来的。” 他要把想对沈菀做的,却又不敢做的事情,都做了。 他绝不允许他的菀菀嫁给谢玉瑾…… 第48章 龌龊 沈老夫人从临风居走出来后,吩咐严嬷嬷去琳琅阁请沈菀到熙和堂见她。 约莫两盏茶的功夫,沈菀走入熙和堂。 沈老夫人坐在大厅,对严嬷嬷说:“把院子里的下人都清理出去,你在院外守着,我有话想和大小姐说。” “是。”严嬷嬷使走屋子里所有的下人,亲自关上大厅的门,再把院子里的下人使出院子后,便守在院门外。 沈菀看这架势,眉间不自觉颦起,却又不动声色的掩去心中的冷意,上前给沈老夫人行礼:“祖母。” 沈老夫人拍了拍身旁的椅子:“岁岁,到祖母身边来坐,祖母有几句话想同你说。” “好。”沈菀走到沈老夫人身边的罗汉榻,挨着她坐。 沈老夫人握起了沈菀的手,又仔仔细细看沈菀的容貌。 沈菀不是沈家的血脉,不像京妙仪也不像沈政一,她的确有着惊艳世人的美,也难怪霄儿会一直惦记着。 如今沈家格局有变动,她不得不为自己的长孙多打算打算,其实让沈菀嫁给长孙也不是不可。 撇开沈菀的出身不说,以沈菀的容貌、才华、身段,再加上他们沈家多年的教养,种种附加条件加身,她也可以配她的长孙了。 “岁岁,你觉得你大哥怎么样?”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沈菀心里有数了。 难怪今夜右眼皮一直跳,原来他们打着那龌龊的主意呢。 沈菀温婉笑道:“大哥他博学多才,文质彬彬,待我这个妹妹极好,当然,二哥、三哥、四哥、五哥都好,家里的人都很宠爱我。” “但是这些宠爱,原本是莲儿的,却因你父母的缘故,阴差阳错将你换到了沈家,祖母并不是介意你的出生,你是祖母跟前长大的孩子,我舍不得再把你送回你父母身边,过苦日子。” 那言下之意,便是要沈菀感恩。 感恩他们沈家的养育之恩。 感恩他们沈家的不弃之恩。 她唇角微不可察的扬了扬:“祖母是不是有别的话,想跟岁岁说,不如直接说出来吧,是有关于大哥的吗?你想要我怎么报答沈家。” 沈老夫人没想到沈菀一点就通:“你是个聪明的孩子,那祖母就打开天窗说亮话,你大哥如今的身子,你最清楚了,他体内残毒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现在唯有你能让你大哥身体舒服一些,祖母有意,留你在你大哥身边伺候他,照顾他,帮他调养身子。” 她说的十分真切,用双手捧着沈菀的手:“但我会帮你换一个身份,让你可以名正言顺留在你大哥的院子,至于你同镇国公府的婚事,我会找皇后娘娘处理,你能明白祖母的意思吗?” 明白,怎会不明白呢,说的那样直白又不要脸,就差没把那句嫁给沈承霄的话说出口了。 沈菀抬头看沈老夫人,脸上荡开了一抹笑容,却不抵眼底:“明白。” “那就好,霄儿会对你好,这样你就可以一直留在沈家,祖母也舍不得你嫁出去。” 呵…… 沈菀差点被沈老夫人的话逗死了。 凭什么你们一句话就决定别人的人生。 她把手从沈老夫人的手里抽回来,微微别开脸,低垂眼眸道:“若我说,我不愿呢?” 沈老夫人嘴角的笑容僵了僵,看着从她手里抽离的那只细腻的手,面色冷了下来:“你不愿?你莫不是还惦记着太子殿下?” 沈菀扯了扯唇瓣,冷笑。 沈老夫人疾言厉色的说道:“你占着莲儿的嫡长女之位,享受了十五年世家贵女的荣华富贵,如今莲儿回府了,我们没有把你赶出沈家,已经是待你很宽容了,你如今却还要抢莲儿的夫君,沈菀,你太令祖母失望了。” 她一边打击沈菀,一边又给她一个甜枣:“太子殿下不喜欢你,他很喜欢莲儿,你就莫要再痴妄了,留下来照顾霄儿,我们沈家绝不会亏待了你。” 说完,沈老夫人又重新握起了沈菀的手,这恩威并施拿捏的很好。 但沈菀不吃这一套,她猛地缩回自己的手,站起身。 沈老夫人蹙起眉头,又欲拿她的身份拿捏沈菀,沈菀却先开口了:“我知道太子殿下不喜欢我,我从未对太子殿下有过半点痴念,祖母放心,我不会和沈莲抢太子。” “那你为何不愿?”沈老夫人眸光犀利的盯着沈菀:“你莫不是,想嫁入镇国公府?” “如果是这样,那你恐怕要嫁给一个活死人了。”沈家的人从太医口中打听到了谢玉瑾的情况,并没有比沈承霄的好,反而…… 比沈承霄更加糟糕。 “罗太医透露,那谢玉瑾被送回来的时候,中毒已深,全身发紫,如今就靠着太医院的百年参药吊着一口气。” 他就算能活下来,太子也不允许他完好无损的醒来,太医院有太子和沈家的人,只要他们用点药,分分钟就能让谢家嫡长子死。 可是没有人比沈菀更了解谢玉瑾此刻的状况。 她低笑了几声:“看来我若是不同意,祖母,也不会放过我。” 沈老夫人脸色变了变,她也不想这样逼沈菀,但在亲孙子面前,沈菀就变成了附属品。 只要她的孙儿开心,能够养好身体,哪怕不惜一切代价,她也要把沈菀留在沈府。 “你既然知道我心中的想法,那便没有退路,我今夜让你过来,是让你有个心理准备,这些日子你哪都不能再去,就留在你大哥身边,伺候他,这是我的命令,你不能反抗。” 那就……没什么好说了。 沈菀对沈老夫人行了一礼,转身往外走。 沈老夫人望着沈菀离去的背影,在沈菀身后劝告道:“沈菀,只要你听话,日后沈府掌家权交到你手里。” 谁稀罕沈家的掌家权。 既然你执意触我霉头,那我便不客气了。 刚好,一名婢女端着沈老夫人的夜宵,从沈菀身旁走过。 沈菀微微侧目,扫过上面的汤盅,抬手理了理自己的衣袖,很快就离开了。 当晚,沈老夫人吃过夜宵,准备进宫见沈皇后时,突然晕倒,从马车上狠狠坠落。 病情发作的太快,下人们都没有一点准备,沈老夫人摔下去的时候,一头磕在了踩脚凳子,当场抽搐,口吐白沫,不省人事。 沈菀站在阴暗处,目光幽凉的盯着沈家下人抬着沈老夫人回熙和堂。 第49章 美梦 京妙仪忙的焦头烂额,情绪渐渐失控,冲着熙和堂的下人和严嬷嬷怒斥道:“你们是怎么伺候老夫人的,关键时刻不顶事,害老夫人磕的这么严重,都下去领十杖吧。” 下人们不敢吭声,纷纷走出熙和堂去领十棍受罚。 负责调理沈莲身体的梁太医,匆匆赶了过来,查看过沈老夫人的伤势和情况后,叹了一声道:“沈夫人,老夫人是中风引起的,从马车上摔下来的时候,头碰巧磕在了硬物上,颅内恐有血块,导致老夫人昏迷未醒。” “还有,老夫人右手不大灵活,我怀疑老夫人右半边偏瘫了,不过,还说不准,要等老夫人醒来后,才能确诊。” “大小姐呢。”京妙仪想让沈菀过来给沈老夫人看看。 宋嬷嬷说:“夫人,大小姐去大公子的院子了。” 京妙仪往外看了一眼,折腾一晚上,天微亮。 长子出事,老夫人又摔伤了脑子,京妙仪这颗心,就没有一日平静过,反而随着家里越来越多人出事,慌乱的不行。 这时,沈莲走入熙和堂,她睡眼惺忪,看着就是还没睡清醒的样子。 她的确是被人从床榻拉起来了,伺候她的下人觉得沈莲昨夜就该起来陪伴京妙仪,可沈莲倒头就睡,哪里知道府里发生了大事。 她本还不想起来,但是听说沈老夫人从马车上摔下来,摔的挺重,还把她院里的梁太医叫到熙和堂了,她就想起来看看热闹。 “娘。”她走进熙和堂的时候,打了一个呵欠,还用手巴掌在自己张的圆圆的嘴巴拍了两下。 京妙仪看到她的举止,本就熬了一夜的脸色更不好看了。 太子派来的人,根本没有教导她礼仪,而她派去的人,也进不了沈莲的院子,所以,这些日子沈莲只顾着享受,什么都没学。 如今更加放肆,粗鄙之态不加遮掩。 京妙仪眼前一黑,头部一阵晕眩。 可沈莲并没有看出京妙仪的异样,说道:“听说祖母从马车上摔下去了,我特意过来看看祖母,祖母现在怎么样了?要不要紧?” 宋嬷嬷搀扶着京妙仪,先替京妙仪回道:“二小姐,老夫人摔着了头,至今未醒,既然你过来了,那便留在老夫人身边照顾她。” 这样传出去,也算全了沈莲的一片孝心,博得个好名声。 京妙仪没有阻止宋嬷嬷的提议。 可是沈莲却皱起了眉头,她还打算问候完沈老夫人后,再回去补个回笼觉。 “院里这么多下人,为何还要我照顾祖母,娘应该多请几个郎中在祖母身旁守着,或者叫大姐姐过来,大姐姐不是会医术吗,让大姐姐治好祖母,我又不懂得医术,我守着祖母,难道祖母就能好起来。” 沈莲一番话落下,京妙仪就感觉喉咙里有血腥味在翻涌。 宋嬷嬷赶紧伸手抱住京妙仪摇摇欲坠的身子,怕京妙仪也和沈老夫人一样晕倒摔伤。 “二小姐,你是沈家的嫡女,老夫人是你的祖母,你守在老夫人身边不是应该的吗?”宋嬷嬷也气红了脸说。 沈莲唇瓣张了张,京妙仪恐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提前开声阻止沈莲开口:“罢了,你进去看你祖母一眼,看过了就回院子好好学规矩吧。” 沈莲皱眉,心情一下子不爽快:“我天还没亮,就醒来了,听到祖母摔伤了,特意早早过来看祖母,没想到娘百般挑剔,早知如此,我就不来了!” 沈莲狠狠的吐出自己的不快,不再进去看沈老夫人,转身就走了。 京妙仪气到双手发抖,宋嬷嬷在一旁不停的安慰她,劝她。 而沈莲刚走出大厅,一群人,就从对面的长廊,风尘仆仆的走来。 宋嬷嬷一眼认出为首的男子:“是太子殿下,是家主,夫人,家主回府了。” 京妙仪仿佛找到了主心骨,身子一瞬间立了起来,想起这几日的种种,京妙仪又不自觉的红了双眼,正要出去迎接沈政一时,那沈莲风一样冲出院子,又如同风一样跑到了墨君礼面前,众目睽睽下,扑到了太子的怀里。 委屈的哭了起来。 京妙仪僵在了原地。 沈政一眼皮子也暴跳了两下。 墨君礼不知发生了何事,将人揽在怀里问道:“莲儿,怎么了,谁欺负你?” “太子殿下,祖母她从马车上摔下来,摔伤了脑袋,莲儿早早就起来守着祖母,可是祖母今未醒来,莲儿很害怕很难过,没想到太子殿下就回府了。” 墨君礼拍了拍沈莲,转头看向四周,发现沈菀不在。 “沈菀人呢,听说是她救了承霄和谢玉瑾。”他和沈政一收到沈承霄与谢玉瑾被找到的消息后,第一时间从怀州府赶回来,就是拟定了另一个计划。 据说谢玉瑾没死,但镇国公府的人对宫里派来的太医很小心谨慎,他们的人想在谢玉瑾的汤药下手,却无从下手。 沈菀正好是沈家的人,墨君礼打算让沈菀早点嫁过去,以药克死谢玉瑾。 沈政一也觉得此法极好,镇国公虽然提防着他们,却不能时时刻刻的防着谢玉瑾的枕边人。 沈菀成为这场计划中,最合适的人选。 沈政一问道:“承霄伤的怎么样?” 京妙仪提起了精神,说:“罗太医说背部炸的最厉害,但是岁岁帮承霄背部的伤处理的很好,还用解药解了承霄体内的毒障,如今还有残毒余留在心脉,岁岁说会努力找到解药。” 沈政一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炸伤了也没关系,还可以再养回来,只要不是缺胳膊少腿,长子还是沈家的希望。 沈政一并未将京妙仪口中说的残毒放在心上,他觉得只是一点残毒而已,总能解开的。 “那母亲是怎么回事?好好的人,怎会从马车上摔下来?”沈政一又问道。 京妙仪说:“严嬷嬷说,母亲昨夜原是打算入宫找皇后娘娘,这才摔的。” “母亲这么晚入宫找皇后有何事?”沈政一问。 京妙仪道:“许是为了霄儿的事情,这些日子,皇后派人出宫问了几趟,母亲不想让皇后娘娘担心,便想第一时间入宫告诉娘娘霄儿的情况吧,我已经派府医守着母亲,老爷,太子殿下,你们要不先进去看看老夫人。” 沈政一点头,和太子进屋子看了眼沈老夫人,之后就离开熙和堂,去了长子的临风居。 此时,沈承霄已经苏醒了。 孟氏喂他喝药。 沈菀则坐在窗台前看医书,当然,她只是装模作样在为沈承霄找解药罢了。 沈承霄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沈菀,在他眼里,沈菀怎样都好看。 他很享受沈菀陪在他身边的日子。 可是很快,他给自己规划的美梦,将要被他的父亲亲手打碎…… 第50章 内奸 “大公子,家主和太子殿下回来了。”喜枝快步走入,向沈承霄禀报此事。 沈菀放下手中的书,起身去外面迎接沈政一和太子。 沈政一和墨君礼都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沈菀。 “听说是你从幕仙山去怀州府的路途找到你大哥的。”沈政一开门见山的问她。 墨君礼目光锐利的盯着沈菀。 只觉得沈菀就是个蠢货,救回自己的大哥就算了,怎么把谢玉瑾也捡回来。 她就应该把谢玉瑾扔到海里自生自灭。 “你还救了谢玉瑾?”墨君礼想到浪费在圣岛上的洋玩意,心痛的不行。 这笔账,总要有一个人来背锅。 当初策划去怀州府剿水匪,就是为了设计谢玉瑾,如果不是谢玉瑾,国库也不会损失严重。 沈菀对着墨君礼福了一个身,才回话:“回太子殿下,的确如此。” “你……”墨君礼气的面容铁青,这蠢货。 接着,就听沈菀继续说道:“臣女收到剿匪的士兵们,遭到水盗严重打击,大哥三哥也在其中,下落不明,臣女担心两位哥哥的安危,便借用医门的船去怀州府找大哥,碰巧看到海面还有其他人,臣女那搜船上,捞起了一百多具尸体,以及大哥和谢小公爷,尸体太多,都是忠勇之事,臣女不敢在怀州府多逗留,就直接回上京城了。” 墨君礼咬紧了牙,冷冷瞪了她一眼,便从她面前走过。 沈政一沉着脸,对沈菀说:“你随我进屋子,我和太子殿下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是,爹爹。” 沈政一走在前面,沈菀跟在他后面进了屋子。 墨君礼刚走入屋子,就被沈承霄背部的伤吓死了:“你,你怎么伤的那么重。” 背部虽然上了药,可依然能够看到被炸烂的皮肉底下露出来的骨头。 沈承霄现在用着麻药止痛,否则根本顶不了。 “太子殿下,微臣没事,太医说需要养一段时间。”他回头看向沈政一:“听说父亲找到三弟了,他人怎么样?” “你三弟头部受伤,马车还在后面,需再等两日才会回府,此次计划是怎么回事,为何又临时变动。”沈政一深皱眉头问道。 沈承霄想起在船上看到的王管事,神色沉了下来:“爹,王管事怎么了?” “王管事……”沈政一下意识的看向墨君礼:“他犯了事,乱棍打死了,扔在乱葬岗。” “不,我在怀州府,在我们沈家的商船上,看到的王管事。” 沈承霄说完这番话后,沈政一猛地从椅子跳起来:“不可能,王管事已经被乱棍打死,扔在乱葬岗。” “爹,我不会看错,他被人做成了人彘装在花瓶里,我临时改动的计划就是传来王管事的,可他却出现在船上,然后船就被炸了。”沈承霄越说越激动。 他们沈家的虎翼卫,是一支很隐秘的武装团员,连太子都不知道这支队伍。 王管事是虎翼卫的各道信息网的,重要人物之一。 这一点,墨君礼也不知道。 他一直以为,王管事不过是内院的一个管事。 听到沈家父子俩的对话后,墨君礼面色如墨汁一般的黑:“我们都被算计了。” 背后之人借他之手算计王管事,然后打乱他们的计划,让他们满盘皆输。 “你们沈府有内奸。”墨君礼猛地抬头,正好就看到站在窗前的沈菀。 她一直垂眸,翻阅手上的医书,当墨君礼说到府里有内奸时,她神色淡然,微微抬眸,和墨君礼目光接触,眼神坦坦荡荡。 墨君礼若不恋爱脑,还是有一点脑子。 但墨君礼怎么都不会想到那个内奸就是沈菀。 他不知道沈菀并非沈家真正的千金。 他的目光,只在沈菀的身上停留了片刻,就别开脸,号施命令:“若不将你沈府府内这些人,连根拔起,你们沈家还不知要遭多少秧。” 沈政一深吸了一口气,道:“太子殿下,微臣会处理好内宅之事,以后绝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 所幸,长子还活着。 虽然伤重了些,但是还有幕仙山的医仙。 “岁岁,你师父人呢?” “爹爹,师父早一个月前,受燕国太后相邀,去燕国了。” 沈政一又皱起眉头,这一个月,好像很多事情都凑在一块,仿佛有一只手在摆弄棋局,让他沈家频频遭遇祸端。 沈菀放下书,走到沈政一身旁,说:“爹爹放心,女儿已经写信给师父,等师父忙完燕国的事情,就会回来。” 墨君礼再次转头看沈菀,这一次,是带着目的性的盯着她,随后他就朝沈政一使了几个眼色。 沈政一道:“听说谢家长子身中毒障,陷入重度昏迷,你既然救了他,可知他的真实情况?” 沈承霄敏感的竖起耳朵,朝沈菀看去。 沈菀道:“确实是身中剧毒,他吸入的毒障比大哥还多,我的解药用在谢小公爷的身上只是尔尔,不过,可以保住性命,接下来的日子,只要谢小公爷好好用药,体内的毒就可以慢慢清除,我已经派人给谢府送了解药。” 墨君礼与沈政一对视了一眼,果然……只有沈菀可以接近谢玉瑾,弄死他。 沈政一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道:“皇上已经下旨赐婚你与谢家长子,我想让你早点嫁过去。” 沈承霄身子剧颤,猛然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和太子。 “爹,你说什么?” 他情绪颇为激动,整个人变得浮躁不安,身上的伤口也好似在隐隐作痛。 沈菀是他的,祖母答应过他,要把沈菀留在他身边的。 “你不可以在这个时候把岁岁嫁入镇国公府,谢玉瑾能不能活着醒来都还是未知数,岁岁这样嫁过去和守寡有什么区别。” 他越说,身体的疼感就越发明显,但是他一心想得到沈菀,便忽略了重新卷土而来的绞心的疼痛。 “霄儿,此事就这么定了,你好好养伤,别的,你什么都不用管。”爹会帮你报仇。 沈政一和墨君礼已经有自己的计划,他们不知道沈承霄的心思,只当是沈承霄疼爱自己的妹妹,不忍心让她嫁给一个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人。 墨君礼可管不了那么多。 他站起身,难得对沈菀和颜悦色:“沈菀,孤一会回宫;就让母后传钦天监,帮你和谢玉瑾选良辰吉日成亲。” 第51章 晋王 沈菀一副很震惊的样子,微微抬眸,看向墨君礼。 她这副眼神,在墨君礼眼底,是不甘、不愿,是对他依恋不舍。 让她早点嫁到镇国公府也不错,起码可以断了她对太子妃位的念想。 想到这,墨君礼就别开脸,头也不回的走出屋子。 沈政一让孟氏好好伺候沈承霄,却完全没有看到沈承霄阴郁痛苦的表情。 沈承霄双眸染上了一抹红晕,抬眸看向沈菀的方向,而沈菀也准备离开临风居,沈承霄却在她转身的那一刹那间,抓住了她的手腕,唤道:“岁岁,去帮我叫祖母来,我想见一见祖母。” 孟氏还没有把沈老夫人出事的事情告诉沈承霄。 现在只要沈老夫人出马,事情才有转机。 可是沈菀不需要这样的转机。 她回过身,对沈承霄说:“大哥,祖母怕是来不了。”因为她现在同你一样,都躺在床上。 孟氏脸色变了变。 沈承霄不解的问:“祖母她怎么了,怎会来不了?” “祖母昨日备马车准备入宫时,从马车上摔下来,摔伤了头,至今昏迷未醒。”她声音很轻,嗓子里微微有些哽咽,听起来十分难过伤心。 可这个消息对沈承霄来说,犹如晴天霹雳。 怎么会那么巧。 惊语来临风居找沈菀:“大小姐,夫人头疾犯了,让小姐过去看看。” “好,我这就去。”沈菀从沈承霄手里抽回自己的手,又叮嘱孟氏好好照顾沈承霄,就离开了临风居。 沈承霄快疯了,望着从他手掌抽离的小手,他想抓住她,却怎么都抓不住,眼睁睁的看着沈菀离开。 身上的痛感越来越厉害,孟氏想喂他喝水,却被沈承霄一巴掌打翻,低吼道:“滚,滚出去。” 孟氏摔在地上,望着沈承霄痛苦的样子,唤道:“大公子,你若是难受,就发泄出来,家主他十分关心大公子的身子,若是家主知道,只有大小姐才可以帮大公子缓解身体的疼痛,那家主就不会轻易把大小姐嫁出去。” 她一边哭着一边说。 沈承霄受到孟氏的话语启发,真的将身心的痛楚发泄出来,痛苦的哀嚎着。 孟氏立刻起身,对临风居的掌事道:“快去把大小姐找回来,大公子身体很不舒服,顺便让人去请家主找过来。” 孟氏不知道,这会儿晋王带着皇城司的人,来到沈府了。 “大小姐。”内院守门的嬷嬷,匆匆走入内院,碰巧遇上了正准备前往南厢阁的沈菀,聂嬷嬷神色慌张的说:“晋王殿下带了好多皇城司的人,闯入咱们沈府内院,还叫人把沈家围了起来。” 沈菀微微抬眸,看向对面的观兰园长廊处。 果然有一群人,声势浩大的走入内院,正朝她这个方向气势汹汹的来了。 哦,晋王的动作挺快的嘛。 那为首的男子正是皇上的庶长子晋王墨君言。 他身穿着一袭靓蓝色长袍,衣襟和袖口处绣着腾云祥纹,腰上系着犀角带。 他长得像刘贵妃,面容俊逸若仙,肤白如雪,是个一眼看去就温润如玉的谦谦公子,然而…… 这个男人并没有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他有登鼎的野心,前世和太子斗的你死我活,太子险些倒台的时候,沈家便是借用她的手,才除掉这个强大的敌人。 沈菀赶紧上前恭迎晋王。 来到晋王面前时,沈菀向晋王行礼:“臣女参见晋王殿下。” 晋王停下脚步,目光落在娇美艳丽的沈菀身上,眼眸微微眯起,笑道:“沈菀妹妹,好久不见,免礼吧。” “谢晋王殿下。”沈菀起身,扫过晋王身后的一群皇城司。 看来,刘家的人已经帮晋王拿下了皇城司的势力。 沈菀的朝着晋王身后的黑衣少年看了看,便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道:“晋王殿下带着皇城司来沈家应该不是同臣女叙旧的吧。” 她七岁被接入皇宫,曾在沈皇后身边待过两年,晋王同太子便是她儿时的玩伴。 他们都是很了解彼此的老熟人…… 也曾在六年前,她刚重生回来时,最艰难的时刻,出手帮过她。 尽管如此,这个男人……也非善人。 晋王往她身前,走了一步,压低了声,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妹妹如此聪明,该知道本王为何而来?” 他扬手一挥,身后的皇城司侍兵,冲入竹林小居。 没一会儿,那些侍兵拖着伤痕累累的沈家长子沈承霄走出来。 孟氏在后面追着大喊大叫,哭声震耳:“我们家大公子身受重伤,你们皇城司把他抓走,他会没命的,快来人,快叫家主……” 第52章 心上人 “大小姐,快救救大公子,大公子刚才心疾发作,他疼的厉害,他一直在喊大小姐。”孟氏看到沈菀的时候,犹如看到了救星,扑通跪在了沈菀的脚下。 沈菀往后退了两步,回头看了看晋王,她以为晋王是来捉拿沈政一的,没想到他这么损,竟在沈承霄身受重伤时,捉走他。 “孟姨娘,这是皇城司在抓人,只要大哥无罪,皇城司也不能拿大哥怎么样,至于大哥的心疾症,我配了药丸放在他床头小柜子里,你没有拿出来给他吃吗?” “我……妾,妾身……”是沈承霄坚持不吃,他说要等沈菀过来,亲自喂他吃。 谁知道,他们没有把沈菀等来,却把皇城司的人等过来了,他们二话不说,就上前把沈承霄架出床榻。 沈承霄本就饱受伤痛折磨,皇城司粗暴的拉拽下,他疼晕过去了。 “妾身忘了,大公子他疼晕过去了,大小姐,你一定要帮帮大公子,大公子他离不开你,他不能跟皇城司的人走,大公子会没命的,妾身求求你和晋王殿下求情,叫晋王殿下放大公子先养伤,养好了再进皇城司。”孟氏不忍看到沈承霄被这样带入牢里。 沈承霄一心想拿下皇城司的职位,是以,同孟氏说过皇城司那个地方。 那是个活人进去都要被扒去一层皮的地方,更何况,她的大公子现在身受重伤,哪里再经得起皇城司的审问。 她跪在沈菀的脚下,死死的抓住沈菀的衣袍,哭着救她。 晋王冷呵了一声:“无知妇人,你当皇城司是过家家,想什么时候进去由得你一个妇道人家做主。” 孟氏被晋王的气场吓地瑟瑟发抖,她本就是平民出身,往日在府里没什么存在感,京妙仪也只是把她当成生子工具看待,天生的自卑让她没有底气。 她望着沈菀哭:“大小姐,大公子这样进去,他会死的。” “我知道。”他死不了,因为晋王要抓的人,根本就不是沈承霄。 他只是想利用沈承霄来逼一逼沈政一。 沈政一此人太狡猾了,她给晋王的圣岛信息,沈政一可以想办法推翻,但若是晋王手里抓着沈承霄,那意义就不一样了,除非沈政一做得到舍弃这个儿子。 无论沈政一选哪一条路,对晋王都有利,对她沈菀更是无害。 因为沈承霄在没有受伤之前,也是一个很难缠的角色。 沈政一若就此舍弃长子,等于拔掉了一根刺头,除掉后患。 “你先起来。”沈菀道。 孟氏抹着眼泪,站起身。 晋王走到沈菀面前,道:“沈大小姐,等你爹回府后,你告诉他,让他来皇城司喝茶,本王带着沈大公子去牢房等他。” 沈菀福了一个身。 晋王转身离开。 而那些围着沈府的皇城司侍兵,并没有被撤走。 躲在角落里,默默地看着沈菀这边的沈莲,走了出来:“大姐姐,你刚才叫那个男子什么?” 沈莲下意识的捂着自己的左脸,就是这个男子在她被那些臭男人欺负的时候,不嫌弃她丑陋的面容,挺身而出,帮助她。 她不知道那俊逸如谪仙的男子是什么身份,叫什么名字,可沈莲一直把这个男人视为自己的白月光…… 现在,她竟然在沈家遇见了当初救过她的男子。 沈菀看她犯花痴的样子,快被沈莲的不自量力气笑了,沈莲,你在想什么呢?晋王他有心上人。 人家眼睛不瞎…… “他是晋王殿下,贵妃娘娘的儿子,刘太后的刘家也是晋王的母族。” 沈菀刻意提起太后刘氏。 沈莲的心突然跳的好快,太后刘氏,刘贵妃…… “那这么说,咱们的皇后姑母也是要听太后娘娘的。” “当今皇上正是太后所出,罢了,我同你说这些做什么,孟氏,你速速叫人安排一匹马给我,我这就去皇宫等父亲。” 孟氏点点头,叫管事去马棚牵马出来。 沈菀快步往外走,沈莲却一把扯住了沈菀的胳膊道:“你跟晋王殿下很熟吗,我方才听到,他是不是唤你一声妹妹?” 沈菀脚步猛地一顿,认真的回答这个问题:“对,我曾在宫中生活过两年,和太子、晋王玩的很好。” 沈莲心中窃喜了,玩的很好有什么用,太子殿下现在还不是喜欢我:“大姐姐,你是不是要找爹爹,是不是要去皇城司喝茶,我陪你一块去找爹爹吧。” 孟氏眼皮子一跳。 大公子生死关头,二小姐你在干什么? 第53章 臭味 “孟氏,你去安排一辆舒服点儿的马车,我要同大姐姐一块儿入宫找爹爹。” 沈莲毫不客气的命令孟氏,完全不把孟姨娘放在眼里,只把孟姨娘当成粗使的下人使唤。 孟姨娘震惊了,大小姐是要入宫找家主解救大公子,二小姐却要舒服的马车,大小姐明明骑马更快,二小姐却不顾大公子的生死。 “二小姐,你让大小姐骑马去吧,骑马快。”孟姨娘红着双眼,哀求沈莲。 沈莲皱起了眉头,不高兴了:“可我不会骑马呀,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 孟姨娘:“……” 大公子被晋王抓走,大小姐要入宫找家主,怎就变成二小姐为难了。 “快去准备马车,耽搁了时间,你担待的起吗?”沈莲趾高气昂的命令。 还别说,真有点太子妃的气势。 孟姨娘看向沈菀,向沈菀求助:“大小姐,你快劝劝二小姐吧,大公子他在里面……” “大公子大公子,你是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是吧。”沈莲突然发飙,冲着孟姨娘怒斥:“你明知大公子被晋王殿下带走了,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你是不是想害死我大哥。” 孟姨娘吓地跪在地上。 她自知在沈家没有地位,沈莲几句话就可以把她捏死,不敢再有任何反驳:“妾身,妾身这就让人去安排马车。” “那还不快去。”沈莲转身,对沈菀说:“这帮妾室就是欠收拾,以为大哥没娶正室,就可以作威作福,连本小姐的话都敢不听,还敢不把我放在眼里。” 沈莲怎么都不会想到,会有现世报。 她兴致勃勃的走出沈家,正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一群老百姓倏地从后面的巷子冲出来,往沈莲身上泼了一桶桶的米田共,还有一些腐烂的菜叶子、臭鸡蛋。 那些东西,铺天盖地的砸向沈莲。 沈莲整个人懵了。 一通乱叫乱喊。 而走在沈莲后面的沈菀,反应很快。 发觉旁边的小巷口有一群不明群体冲向沈府大门的时候,第一时间把刚伸出大门的腿缩回来,躲在了里面。 沈莲大叫:“救命,啊,什么东西,好臭,啊……呕……” 屎!! 他们竟然朝她砸shi。 啊啊啊…… 恶心。 “外面怎么乱哄哄的,他们在喊什么?”京妙仪一直没有等到沈菀,却听到外头有人在大肆喧哗,便拿下了压在额头上的药包,问宋嬷嬷。 “奴婢这就出去看看。”宋嬷嬷正准备走出南厢阁,沈府的护卫匆匆跑入,向京妙仪禀报:“夫人,外面有一群乱民,朝咱们沈家大门泼粪,二小姐刚好要出门,正好被泼了一身污秽物。” 京妙仪脸色变了变:“沈莲要出府,她出府做什么?” “回夫人,晋王带着皇城司把大公子抓走了,大小姐本是打算入宫找家主,二小姐闹着要一块去,这才遭了殃。” “你说什么?”京妙仪猛地从床榻跳起来:“大公子被晋王的人带走了?” 守门的护卫道:“是的夫人,现在我们根本出不去,沈府大门外的那些人,都对咱们家主喊打喊杀。” 京妙仪脑袋一阵晕眩,几重打击下,她快撑不下去了。 宋嬷嬷扶着京妙仪,回头问护卫:“大小姐人呢?” “大小姐在处理二小姐的事情,二小姐她现在满身都是粪泥,在沈府院廊到处跑。” 京妙仪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沈莲这个祸害。 “二小姐,你别再跑了,求求你别再跑了。”跟在沈莲身后的宫人及沈府的丫鬟婆子们,纷纷劝阻。 沈菀看着一地的污物,空气中到处都飘着那阵阵的臭味,实在是难闻的很。 她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道:“快去把前面的院门堵住,你们几个去厨房抬一桶热水来,帮二小姐洗干净。” 几个婆子争先恐后抢着去厨房,他们才不想追着满身shi的二小姐跑。 二小姐现在实在是太臭了。 那几个被溅了污物的丫鬟婆子,飞快跑过去,一把擒住了沈莲。 打水的人很快就把热水弄来,一勺一勺往沈莲身上浇。 沈莲大概是被外面的百姓泼出了阴影,在下人们往她身上泼水冲刷身上的污物时,发出杀猪般的尖叫。 “啊,来人,快来人。” “打死这些贱民。” “二小姐,你别乱动,快把身上的东西洗干净。” 花蓉从大门方向走到沈菀身旁,禀报道:“大小姐,打探清楚了,那些冲沈家发泄的人,都是跟随太子和家主去怀州府剿匪却死在怀州府的玉林军士兵的家属。” “现在外面闹的沸沸扬扬,骂家主杀死玉林军,还有人传,圣岛根本没有匪盗,家主是因为自己的私欲,骗取皇室的军火,事后又怕此事传出去,就把几千玉林军杀了,再纵火烧岛,民愤激昂,现在咱们沈府每个出入口,都被死者的家属包围起来了,出不去。” “哦~”沈菀轻飘飘的回应了一声。 晋王这手攻心计玩的可真漂亮,利用死者家属上门哭闹,足以震动整个上京城,令皇帝不得不重视此事,沈政一这次不死也要被扒一层皮。 “你去找沈家的护卫,让他们给我爹传书信,告诉他,晋王殿下把我大哥带去皇城司了。”接下来,就要交给晋王处理了。 “知道了,大小姐。”花蓉转身离开。 沈菀站在廊亭下,望向沈莲的方向,唇角微微上扬。 这时,身旁的花景突然小声的说道:“大小姐,是太子殿下?” 沈菀抬眸看向对面长廊,只见墨君礼风风火火的走入观兰园。 只是此时的观兰园,地上都是污物,满园飘着臭味,墨君礼走一步眉头就不自觉的皱一下。 沈莲身上的污物,已经被冲刷的七七八八。 她一眼看到墨君礼,猛地推开身旁的婢子,冲到墨君礼的怀里,大哭:“太子殿下,那些人砸我,他们砸我,他们所有人都欺负我,呜呜呜……” 墨君礼只觉得怀里的人儿一团臭味,身上湿湿哒哒,而沈菀却站在对面的屋檐,衣着齐整干净,漠视下人欺负沈莲。 他愤怒的喝道:“沈菀,你太过分了,竟然纵容这些奴才欺负莲儿,你……” “啪。”沈莲头上掉下了一坨没有冲干净的软趴趴的东西在墨君礼的胳膊处…… 第54章 洁癖 墨君礼低头看了看胳膊上那一滩黄色的异物,瞳孔肉眼可见的惊变。 沈莲在他怀里委屈的哭着,可今日见到的沈莲和墨君礼印象中的沈莲完全不一样。 她脸上妆容花了,面部看起来五颜六色,头发散落,湿哒又黏糊的粘在面庞。 这样的沈莲竟让墨君礼觉得无比的丑陋,他下意识的推开怀里的女子,再看看沾在自己衣物上的污秽之物。 终于看清那股散发着恶臭味的污秽之物是什么东西。 “太子殿下。”沈莲不明所以,被墨君礼推倒在了地上,但她很快又爬起来,朝墨君礼走去。 墨君礼如同见鬼一般,连退了几步,然后伸手解开了身上的大氅,扔到地上,大声惊喝阻止沈莲的脚步:“莲儿,你快去洗洗,身上脏的很,快把二小姐带回院子清洗干净。” 他脸色铁青,恨不得跳进旁边的池子,也把身上的污物清洗干净。 好在底下的宫人手脚麻利的把沈莲拖回内院。 沈菀不得不顶着臭烘烘的尴尬,走到墨君礼面前,给他行礼。 墨君礼指着沈莲的方向,问道:“沈莲身上的东西……” “臣女的大哥被晋王殿下带走了,臣女本想入宫找爹爹想办法,二妹妹要跟着去,她走的比我快,刚走出沈府大门,就被人泼了好几桶食残,二妹妹受到惊吓,在院子里四处跑,这地上的东西都是从她身上掉下来的,臣女实在没有办法,才叫人封锁了这一处院子,叫人从厨房弄热水帮二妹妹冲掉身上的东西。” 沈菀的话还未说完,墨君礼险些作呕吐了。 他瞪大双眼,低头看脚下。 他的脚正踩在一坨不知道什么玩意上面,粘的、黏糊的,可他想既然是从沈莲身上掉下来的,那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有洁癖。 “给孤打水,快给孤打水,沈菀快去给孤打水。”他声音越来越大,整个人处于一个绷紧的状态,可以看出太子现在很崩溃。 沈菀应了一声是,就让人送水去临风居,墨君礼去临风居冲洗。 这个澡,他洗了整整十趟。 可他还是觉得身上臭。 沈菀亲自调香,送到临风居的雅苑,放到了墨君礼所在的房间里。 而墨君礼刚好洗完身子,穿戴好衣物。 他身上的衣物是沈承霄没穿的。 从澡池里出来的时候,墨君礼的脸又黑又臭。 比shi还臭。 看到沈菀手里拿着一个香炉,他不似之前那般抗拒沈菀的讨好,脸色缓了缓,道:“快帮孤把衣物熏熏。” 李常福从沈菀的手里接过香炉,环绕在墨君礼周身熏香。 那股淡淡的清香,终于慢慢驱退那难闻的臭味,墨君礼刚才紧绷的神经缓缓放松了下来。 沈菀问道:“太子殿下,晋王殿下他……” “孤知道。”墨君礼听到“晋王”两个字,咬了咬牙:“你爹已经被晋王带走了,你大哥不会有事,你无需担心。” “那臣女的爹爹,他……”沈菀欲言又止:“臣女听到外面的闹事者说,爹爹害死了很多玉林军,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臣女的爹爹会不会有事?” 看到太子还能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沈府,晋王应该是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拿下太子。 也是,对付一个沈政一,就可让晋王耗费不少人力、财力。 外面那帮闹事的人,可不是无缘无故自个来。 “你爹也不会有事的。”墨君礼坐在了书案前,手里捧着沈菀调的香,大口大口的吸:“晋王这个贱人,想诬陷沈家,母后知道沈家被人围困,让孤出宫处理此事,玉林军是剿匪战死的,晋王他不能把你爹爹怎么样,你放心吧。” 沈菀心头一沉,看太子那般信心满满,恐怕是沈政一在回上京城的路上,做好了两手准备。 那他做了什么准备呢? 这时,京妙仪赶过来了。 她醒来后,院里的下人告诉她太子过来了。 她便第一时间赶到临风居找太子:“太子殿下,你要救救承霄,他被晋王殿下带走了。” 京妙仪被孟氏扶着走入雅苑,两人同时跪在了墨君礼的面前,视墨君礼为救星。 “娘亲,你放心吧,太子殿下方才同女儿说,爹爹和大哥都不会有事。”沈菀对京妙仪说。 墨君礼让京妙仪起身,然后点头道:“沈夫人放心,晋王阴谋不会得逞,沈大人和承霄都不会有事的,是母后让孤来沈府处理外面的事情,那些人不过是为了多要点陪葬费才闹的,孤的人已经在外面同众人解释了,等外面的人散去后,孤再离开沈府,你们都不必担心沈大人和承霄。” 京妙仪暗暗松了一口气,伸手握住了沈菀的手,却见沈莲从院外走入雅苑。 然后满是委屈的唤道:“太子殿下。” 墨君礼看到沈莲的时候,几乎是从椅子上跳起来,李常福见状,赶紧挡在了沈莲的面前,道:“二小姐,太子殿下还有政事要处理。” “殿下……”沈莲不懂规矩,但是对人性却很敏感,方才太子分明在躲避着她,她心里倍感失落:“既然这样,那臣女先告退。” 她福了一个身,没有过多的纠缠,转身走出了雅苑。 墨君礼看着她单薄的背影,一时心生不忍。 他刚才怎么能拒绝莲儿的靠近,莲儿也是受连累的受害者,他听到沈莲出事的消息后,就从宫里飞奔出来。 莲儿除了他之外,没有人会心疼她了。 想到这,那扶着京妙仪的沈菀,又深深的碍着他的眼,看到沈菀与京妙仪亲密的挽着胳膊,他更加心疼沈莲。 “莲儿。”墨君礼站起身,追了出去。 京妙仪把墨君礼刚才的一举一动,看在眼里。 等太子走出雅苑后,京妙仪脸色一沉,问沈菀:“太子和你妹妹怎么了?” “妹妹她被泼了食残,殿下刚好出现在院子,妹妹就跑过去抱了殿下。” 京妙仪脸色惊变,沈莲这个蠢货,她继续这样没有规矩下去,定会让沈家出事。 不行,她不能让沈莲进宫当太子妃。 “岁岁。”京妙仪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握紧沈菀的手,目光深深的看着沈菀:“太子殿下没有那么快离开沈家,你要把握好这次的机会,事后;娘会帮你善后。” 等生米煮成熟饭,太子就只能迎娶岁岁为太子妃,让沈莲替代岁岁去嫁镇国公府嫡长子吧…… * 谢玉瑾:“呸,晦气的玩意!” 第55章 惊语怨 镇国公府。 “太子已经派玉林军疏散沈府大门前的闹事者,原来那些人已经准备散开了。” “可是没一会儿,又涌来一波文人,他们手里都拿着出自玉公子之手的文章,暗指沈大人历往做过的事情。” “并要朝廷重查特查怀州府圣岛一案,那些闹事的老百姓又群起反抗,逼沈家出面解释屠杀玉林军的事情。” “皇上现在正为此事,连夜召集大臣进宫商议。” 谢家影卫萧云向床榻内的人禀报沈府的情况。 床榻,一席帷幔遮掩住里面的情况,榻上的男子微微抿起眉头,询问:“沈府现在,什么情况,沈家的大小姐可有行动。” 谢玉瑾只关心沈菀的安危。 沈家现在被群众讨伐,沈菀现在还是沈家嫡长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肯定也不太好过。 萧云回道:“今日清晨,沈府二小姐出府时,被守在外面的百姓扔东西,泼了一身残物,至于沈大小姐,她躲的及时,避开了百姓的愤意,如今沈家大门紧闭,府里的人出不来,玉林军则在府外维护秩序。” 那沈菀现在暂时是安全的。 可若是沈政一挺不过这次难关,恐怕整个沈家都要遭殃,不知沈菀下一步有什么打算,谢玉瑾已经两日没有睡好了,对那个小女子牵肠挂肚,心情隐隐浮躁。 “那些太医还在外面?”谢玉瑾问道。 “是。” 谢玉瑾猛地掀开帘子。 萧云看到谢玉瑾从床榻出来,立刻抬手作揖,向他行礼。 谢玉瑾看着身形高度与自己相仿的萧云,道:“我要去一趟沈府。” “主子,会不会太冒险了,现在沈府有玉林军和晋王的势力盯着。” “就是因为沈家如今形势不同,我要亲自去打探情况。”最主要的还是他想见沈菀了。 他易容成了萧云的模样,让萧云替代他,光明正大的走出镇国公府,又伺机潜入沈府。 “大小姐,夫人让你去熙和堂照顾老夫人,太子殿下也在熙和堂看老夫人。”惊语双手捧着香炉,走入沈菀的琳琅阁。 沈菀目光不动声色的扫过惊语手上捧着的香炉。 香未燃起,却散发着勾魂摄魄的香气。 惊语手上的香,正是京妙仪特意为她和太子准备的。 沈菀侧躺在贵妃榻上一动未动,抬手挥了挥,花蓉和花景走出房间,两人顺手关上屋门。 惊语回头看向身后,微微拧起了眉头,不解沈菀的意思。 “惊语,你今年十七了吧。”沈菀嗓音温和的问道。 惊语面色凝重,点点头:“是。” “夫人并没有打算让你外嫁,想把你留给大公子做通房,将来生下一儿半女儿,再抬你为妾室。” 这事府里的人都心知肚明。 一等丫鬟做沈府嫡长子的妾室,不算亏待她。 但是,惊语这样的,嫁出去做人家的正房娘子也是可以的。 京妙仪却有自己的私心。 惊语咬了咬唇瓣,又点了点头。 沈菀又道:“王管事是你的父亲,自我懂事以来,王管事就一直在沈家奔波,纵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二小姐一回府,便随意乱打杀了王管事,我内心愤愤不平,惊语,你就不想为你父亲报仇。” 惊语猛地抬头看向沈菀,“扑通”跪在了地上:“奴,奴婢从未动过这个念头。” 她以为,沈菀在试探她。 她知道,她若是说想,主家很有可能打杀了她。 沈菀低哧一笑:“你有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只有你自个清楚,有些富贵,险中求,你畏畏缩缩,那就只能看着你父亲枉死在二小姐的手里,怒其不争,枉为子女,可怜王管事在沈府兢兢业业一辈子,也没在沈家落得一个好下场。” 沈菀的一番话,触动了惊语内心深处的恨意与痛苦。 就因为她父亲死在太子的乱棍底下,现在王家在沈府过的十分艰难。 王管事倒台后,惊语的母亲、叔叔、伯伯,表亲、堂亲,都被卸掉了府内重要的职位。 偏偏他们什么都不能做,见到沈莲的时候,还得绕着道走,生怕这二小姐哪日又发疯乱咬人。 她的日子自也是不大好过。 “先前夫人允诺过奴婢,等大公子从怀州府回来,就让大公子收了奴婢,后来奴婢的父亲被乱棍打死,夫人……夫人她同意孙婆子的求亲,准备把奴婢嫁给孙婆子的傻儿子,大小姐,求大小姐指点一二,奴婢该怎么做。” 孙婆子是老夫人身边的掌院嬷嬷,老夫人都点头允了孙婆子的求娶,京妙仪因王管事的事情,松口同意孙婆子求娶惊语。 她是京妙仪身边容貌最众出的一等丫鬟,风光无限,到头来却要嫁给一个傻子,惊语内心不甘。 她原本打算,等沈承霄回到沈家后,自己偷偷去找沈承霄,求沈承霄收了自己,却苦于沈承霄也遭了难。 沈菀伸手抬起惊语的下巴,看她眼中含泪,楚楚动人的样子,啧啧了两声:“我见尤怜,花容月貌,嫁给一个傻子,可惜了。” 她从惊语手里拿起香炉,递到了惊语的面前:“这不就是你的机会吗?” 惊语瞳孔一震,心头狠狠颤抖了一下,双手微微抖动的接过香炉:“太子殿下连大小姐都不要,奴婢……” “你错了,他只是不肯让我当太子妃,并不代表他娶了太子妃便不再要别的女子,你若想活命,脱光衣服躺在太子身边是不成的,你要对太子说……” 沈菀凑到惊语的耳边,和她说了好长一段话,惊语认认真真的听,每一个字都不敢漏掉。 沈菀说完后,惊语向沈菀磕了几个响头,捧着香炉,自己去了熙和堂。 窗外微风呼啸,夜寒霜重,沈菀坐起身,走去窗前关窗门的时候,一只手猛地抓住了窗边。 她盯着那骨节分明的手,抬头看了看。 一个身穿着黑衣,蒙着脸的男人,站在窗门外。 他扯下了脸上的面巾,露出了影卫萧云的脸,嗓音温柔的说:“是我,谢玉瑾。” 第56章 娶你 沈菀下意识的抓住了谢玉瑾的胳膊,把他往自己的屋里拽,嘴里说道:“快进来。” 谢玉瑾从窗子跳进房间后,沈菀就关上了窗门,刚好沈家的护卫巡逻到琳琅阁院子。 沈菀把男人按在墙上,抬手捂着男人的嘴,示意他不要出声。 护卫们在窗前徘徊,仔细巡逻每一个角落,哪怕是一个狗洞,他们都要过去查看一番,若有留下不明的痕迹,这些沈家护卫就会反复盘查。 但很显然,谢玉瑾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将自己的痕迹抹的干干净净,沈家的护卫走了。 沈菀却没有挪开自己的手掌,她眨了眨双眼,看他易容过的这张脸。 其实她的易容术是谢玉瑾教她的。 谢玉瑾看她没有打算放开自己,双手抬起,扶着她的肩膀转了一圈,把她抵在了墙上。 握着她的手腕,挪开她的手,道:“刚才那个丫鬟……” “你都听见了?” 谢玉瑾很诚实的点点头,他是习武之人,听力比常人敏锐。 刚才她和婢子的谈话,他都听在耳边。 他甚至比那婢子还要更早来到琳琅阁。 “你怎么找到我的院子?”沈家内院不容易进来,谢玉瑾也是费了很大的功夫,才找到沈菀。 他走入沈府内院后,走进的第一个院子并非琳琅阁,而是沈莲的醉莲居。 可怕的是,他刚揭开瓦片,就看到沈莲也在揭开自己脸上的药膜,露出了大半张如鬼魅夜叉一般的胎记。 谢玉瑾险些以为自己见鬼了,看到沈莲那张脸的时候,背脊一僵,吓地一激灵。 也终于意识到沈家偷走顾家千金的真相了。 原来沈家真正的嫡女是个脸上长着胎记的丑女,他突然有些可怜太子。 但同时,他也感到了危机。 若是太子发现沈莲的真面目,定不会再娶沈莲,沈菀就会被沈家顶替上位,成为太子妃。 想到这,谢玉瑾眉头深深锁紧。 沈菀也发现谢玉瑾情绪不对,手指按压他皱紧的眉头道:“怎么这副表情看着我呢?你在问你话,你怎么找到我的院子。” “我挨个找,就找到你的院子了。”他握紧那只戳在他眉心的手指,便不肯再松开她:“我都听见你和那丫鬟的谈话,我还听到你母亲要把你送给太子。” 他扒的第二个院子,就是京妙仪的南厢阁。 他清楚的听到京妙仪叮嘱那丫鬟,定要亲自送他们的大小姐去熙和堂,定要把香炉里的香点起来,定要看着大小姐和太子殿下走进一个屋子里成那事。 他一路跟着惊语,找到了沈菀的院子。 然后听到沈菀和那丫鬟的谈话。 沈菀低哧一笑:“你在愁这个。” “沈夫人似乎并不满意让沈二小姐入宫当太子妃,她一心想促成你和太子,阿宁,你打算让我躺到什么时候。”沈菀让他回到镇国公府后,就做一个重度昏迷的伤者,什么也不要做。 但现在,叫他什么都不做似乎是一件很难办的事:“我想娶你,你早点嫁给我,成吗?” “成。”她点头,没有一丝犹豫的答应他。 谢玉瑾内心很激动:“那我回去准备。” 她伸手拽住他的衣襟:“阿瑾,你现在是伤者,要准备也不是你来准备。” “那我还继续躺着?” “嗯。” 谢玉瑾急眼了。 他继续躺着,怎么娶媳妇。 沈菀微微眯起双眸,抬手轻抚他胸膛,温声细语的说:“我已经从太子和沈政一口中打探出了一些内情,沈政一和太子有意让我早点嫁入镇国公府。” 有这么好的事? 谢玉瑾眉眼微展,温柔的凝视沈菀眉目间的柔美,突然想到沈菀懂得医术,运毒也很厉害,便明白了沈政一和太子的煞费苦心了。 “那我现在只要等?” “那不行,光我一个人使力,我费劲,你想要娶我,还得铲除一些阻碍,要不然,你我的婚事恐怕没有那么顺利了。”想到了现在在皇城司的沈承霄,不能让他死的那么便宜,却也不能再让沈承霄成为她和谢玉瑾之间的阻碍。 谢玉瑾却以为他们之间的阻碍是京妙仪:“你母亲她,确实有些难缠,手段不太光明。” “她不是我母亲,沈夫人也并不是我们的阻碍,她绝不会同意我留在沈承霄的身边,我们的阻碍是沈家大公子。”沈菀低声的说。 谢玉瑾眉头深锁了起来:“沈承霄他不同意你我的婚事?” 沈菀手指在他心脏的位置戳了两下:“你可知,沈老夫人从马车上摔下去的事情?” “知道。”萧云已经同他汇报了沈府每一个人的情况,自然也知道沈老夫人摔伤脑子的事情:“跟你有关?” “是啊,昨天夜里,她叫我去熙和堂,要我留在沈承霄的身边,意图帮我换个身份,让我做沈承霄的妻,沈承霄他一直觊觎我呢。” 谢玉瑾:“……” 这一家都是什么龌龊的极品,竟要晏宁一个鲜活的生命,去做那废物的妻,沈承霄还是她名义上的大哥呀。 “这就过分了。”谢玉瑾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不爽了起来。 沈菀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说:“老夫人吃过夜宵,本打算入宫找皇后解除你我二人的婚事,不过,我在她吃的食物里加了一点料,让她旧疾发作,避免了这一遭麻烦。” 谢玉瑾眉心突突的跳了两下。 这么说来,他昨天晚上差点失去了沈菀。 “我虽然卸掉了皇城司职位,但皇城司里面还有我的人,你若想在里面对沈承霄下手,我可以让我的人出手。” “我不要他死在里面。”沈菀拿出一包药粉,塞到谢玉瑾的衣襟内:“这包药粉你叫人混在水里,让他喝下去,他身体的疼痛会加倍,也会大伤元气,没有一两个月怕是醒不过来,等他醒来,你我的婚事也已成定局。” “懂了,你想让他生不如死,这个我最擅长,你等我……”谢玉瑾不敢逗留太久,他掀开窗门,离开时,回头对沈菀说:“等我来娶你!” 第57章 冲喜 谢玉瑾回到镇国公府后,落在了他母亲周氏的院子,屋子里传来“呜呜”的低泣声。 谢玉瑾本想直接回自己的院子,却在听到里面的哭声后,停顿了脚步,走近后面的窗台底下,偷听里面的动静。 可是当他听到周氏的话后,谢玉瑾脸都被吓绿了。 “太医也下了最后诊断,阿辞的身子,这两日醒不过来,日后恐怕就再也醒不了了,夫君说的没错,我们应该入宫求旨退亲,免得耽误了沈家的姑娘。” 周氏说到“退亲”又忍不住哭了出来:“我只是可惜,那沈家姑娘顶好的贵女,我瞧着阿辞接到赐婚圣旨的时候,也是满眼欢喜,我……” “夫人。”镇国公把周氏搂在怀里,温柔的安抚她:“我知道你心里的痛,缘份这种东西,只能怪咱们儿子没那福气,和沈家大小姐有缘无份,你莫要再纠结此事。” 周氏深深的吐出了心中的郁气,最终慢慢劝解开自己的心结:“夫君,我知道了,你明日就入宫吧,我去一趟普华寺为阿辞求个福。” 镇国公正准备熄灯的时候,外面突然传来了巡逻护卫的声音:“谁在那里?” 周氏猛地伸直脖子,望向后面的窗。 镇国公眼疾手快,走到窗前,伸手推开窗门。 一只黑猫跳入窗子。 周氏问道:“夫君,什么东西在那边?” 镇国公揪住黑猫,转身对周氏说:“是阿辞的猫。” 周氏从镇国公的手里接过黑猫,原本已经平复的心情又难过了起来。 当然,此刻很难过的还有谢玉瑾。 萧云看到谢玉瑾的时候,差点被他黑沉的脸色吓到:“主子,你怎么了,脸色很难看,是不是该吃药了。” “我又没病,我吃什么药。”谢玉瑾莫名的烦躁起来,他的晏宁怎么没有告诉他,还有他爹娘这个阻碍。 他坐在床榻,面容阴沉。 萧云感受到了谢玉瑾的暴躁,主子出去这一趟,遇到了什么事? “主子,你有什么吩咐,属下去做。” 谢玉瑾心不在焉的从衣襟拿出了沈菀给他的药粉:“混进水里,让沈承霄喝下去。” “是。”萧云起身,就准备去办事,谢玉瑾又把他给叫回来。 “回来。” “是,主子还有什么吩咐?” 谢玉瑾盯着萧云,眉头深深的锁紧,道:“你有没有喜欢的姑娘?” 萧云微微愣了一下:“主子,你忘了入影卫要断情绝爱,属下不懂什么叫喜欢,也没有心仪的对象。” 谢玉瑾更烦了,他问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影卫做什么! 但是萧云看出来了,谢玉瑾在为心仪的对象而烦恼:“主子,你今夜出去,是去沈府看沈大小姐吗?” 这两日,他家主子叫他什么事都别干,只盯着沈府内院的动静,特别是沈菀的动向。 萧云知道,他家主子一直爱慕着沈家大小姐。 在普华寺和沈家大小姐交换信物后,他家主子经常拿着沈家大小姐的定情信物傻笑。 “你若是真的喜欢沈大小姐,不如就趁此机会,让国公爷入宫求旨,让皇上早已安排你和沈大小姐定亲,借此契机用喜事冲去霉头,主子也就可以借新婚之名苏醒。” 俗称“冲喜”! 谢玉瑾双眸一亮:“好主意。” 他伸手勾了勾。 萧云靠近谢玉瑾。 谢玉瑾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萧云点点头,这才离开了谢玉瑾的房间。 天还没亮,镇国公就坐着轿子入宫上朝会。 路过一个卖包子的铺子,镇国公让人停下轿子买了五个肉包子,赵管事捧着包子从窗口送到镇国公手里。 轿夫重新抬起轿子,继续走。 突然,一个大嗓门的妇人大声说道:“我隔壁村那个黄大狗的儿子,当兵的那个,出门打仗重伤回来,在床上昏迷了三年,上个月他们家给他买了一个媳妇,你们猜怎么着?” 镇国公一口一个包子,正准备干掉第二个肉包子的时候,那张着大大的嘴巴突然顿住了,然后静静的听市井百姓们聊八卦。 “成亲当晚,黄大狗他儿子就醒了。” “哇,这么神奇。” “这事传遍了十里八乡,好多人还特意去黄家看那个媳妇儿,别说,长得还真有福气,白白嫩嫩人也挺美的,不过那黄大狗的儿子当兵前,也是个帅小伙,能干,你们去打听打听,这事是真事儿。” 轿子继续往皇宫而去,镇国公却没有心情再吃肉包子,赶紧对外面的赵管事说:“停轿。” “国公爷,怎么了?” “你拿着我的腰牌,去宫牌跟禁军说,我今日身子不适,要向皇上休个病假。”镇国公把腰上的宫牌扯下来,从窗子递出去。 赵管事接过宫牌后,什么也没问,就照着镇国公安排的去做。 而镇国公拿人把轿子抬回镇国公府,下轿子的时候疾步走入内院:“夫人,夫人……” 周氏今日要去普华寺给谢玉瑾祈福,起的早,这会儿正在梳鬓,看到镇国公回来,她有些惊讶的问道:“夫君,你怎么又回来了。” “我已经向皇上告了病假。” “夫君哪里不舒服吗?”周氏倏地从椅子站起身,走到镇国公面前。 镇国公道:“夫人你别担心我,我就是吃几个包子肚子闹腾。” 他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你们都先下去,我有话要和夫人说。” 屋子里的下人退出房间。 周氏看他神神秘秘的样子,心里不安的问:“夫君,不是说好了,今日入宫向皇上求旨解除与沈府的婚约吗?” “我正是为此事才赶回来的,夫人,要不咱们帮阿辞求旨早日把沈家的大小姐娶进门来吧。” 人都是有私心的,镇国公也不例外,他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儿子余生都躺在床榻上,但现在太医们对他的情况束手无策,只能死马当活马医,碰碰运气。 周氏却怔住了:“我们这样做,会不会趁人之危,夫君,你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突然改变主意?” “夫人,你听过冲喜吗?” 第58章 奸夫 冲喜!? 周氏双眸微瞪,当然知道冲喜的说法,但她从来没有动过这个念头。 冲喜对女子而言,是不公平的。 沈府娇养出来的姑娘,肯定不愿意给她的儿子冲喜。 镇国公把自己上朝路上听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周氏。 周氏听完后,有些心动和激动:“这事,靠不靠谱?” “我正准备去那户人家打听打听,看看黄大狗的儿子,和黄大狗的儿媳妇,若此事是真的,我就入宫向皇上表态,我们早日帮儿子娶亲,夫人,你在府内等我消息,我这就去打探一二。” 镇国公握紧周氏的手说。 周氏点点头,送走了镇国公后,周氏却也坐不住。 大丫鬟丹红走进屋子问道:“夫人,马车准备好了。” 周氏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普华寺求一个签。 她向佛祖问谢玉瑾和沈菀的姻缘,丢了三次圣杯,三次都是一正一反,得佛祖应允。 她又为谢玉瑾和沈菀求签,签文上写着:上上签。 什么两世情定,天成佳偶。 周氏从普华寺出来的时候,整个人心跳的很快。 马车刚走到北城城门的时候,镇国公刚好赶回来,他把马给护卫,跳上马车和周氏谈黄家的事情。 “夫君,打听的怎么样?” “那黄大狗的儿子,曾是咱们谢家军的一员,几年前随你儿子入雁南岭驱匈人的时候,身上中了一箭,伤到了头,的确睡了好几年。” “也是真的娶了媳妇后,成亲当晚就苏醒了,就是失忆了,人瘦的有些脱相,但我看他精神面貌还行,我去看他的时候,他和他那新媳妇正在院子里晒太阳。” “对了,他那个新媳妇懂点医术,现在全家人都很宠着他那个媳妇,啥都不让她干。” 镇国公越说越兴奋:“夫人,你去普华寺了?” “是啊,我去普华寺求了一个签,还丢了圣杯。” “佛祖应不应?求的签如何?”周氏从衣袖里拿出签文,递给镇国公。 镇国公看到上面的签文,松了一口气:“上上签好,上上签好,那普华寺的签听说十分灵验,你知道沈府最近为何霉事连连吗?” “我知道。”周氏在贵妇圈内,听到了一些风声:“据说,一个多月前,沈夫人去普华寺求了一个签,是凶签,当天晚上她那二儿子就从马背摔落,失去双腿。” “没错,是凶签,还是解不开的凶签,那无量大师还叫沈夫人多积德行善,望能改变沈家的运道。”镇国公叹了一声。 这些消息,都是沈菀暗中透露出去,现在圈子里都在传,只是不敢在沈政一面前传。 他们都觉得,自从沈府接回那位二小姐后,就开始倒霉。 这也让镇国公觉得,普华寺的签很灵验。 “夫人,我这就入宫向皇上说明来意,让皇上给咱们儿子早日定日子成亲。” “你先让我想想。”周氏心里过意不去,她眼里的沈菀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千金大小姐,若是她的女儿被别人要求冲喜,她肯定会很不高兴:“夫君,你说万一,我是说万一……沈大小姐嫁过来后,咱们阿辞并没有苏醒,他的身子还有可能更加糟糕,甚至是没了,那我们岂不是耽误了沈大小姐的一生。” 镇国公沉默了片刻,道:“若阿辞真有不测,那我们给她很多钱,甚至给她谢府所有家产补偿她,若沈府嫌弃她是二嫁之身,不愿意接她回去,我们就养她一辈子,若她遇到心仪的对象,想另嫁他人,咱们镇国公府为她撑腰,定不让旁人叫她受委屈。” 周氏看着镇国公坚定的眼神,又想起无量大师说的话,伸手拍了拍镇国公道:“也许,我们阿辞没有那么糟糕,是不是?也许,他和沈大小姐成亲后,也能醒过来,夫君,你入宫吧,我回去为阿辞准备聘礼。” 那边,沈府熙和堂却闹的人仰马翻。 孙婆子走入熙和堂的佛苑打扫,就发现一对男女躺在菩萨面前。 他们二人头枕跪垫,相互拥揽。 女人的手臂,如雪藕一般缠绕在男子的腰上,一条帕子半掩在男人的面庞,遮住了男人的五官,不知是何人? 可孙婆子却能一眼认出,躺在男人怀里的女子——惊语。 沈老夫人和夫人都点头同意把惊语嫁给她的儿子,只等沈府此劫渡过,孙家就向王家下聘,在沈夫人的见婚下,让惊语和她儿子成亲,谁知道…… 惊语这骚蹄子,竟红杏出墙,还爬到了老夫人的佛苑来行欢。 孙婆子气恼之下,拿起手上的水桶,狠狠的泼在那一对奸夫淫妇身上。 “哗啦”一声。 那睡梦中的男女被冰凉刺骨的水浇醒。 特别是躺在地上的男子,眼睛刚睁开,脑袋就被人扣上了一个桶,紧接着,木棒凌乱又沉重的砸在他的身上。 “放肆……”男人怒喝了一声,却迎来更加猛烈的暴击。 “贱人!” “奸夫淫妇。” “竟敢背着我儿子偷人,你这荡妇,看我今日不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快来人,捉奸呐,惊语那贱丫头在老夫人佛苑偷人。” “偷人——” “孙婆子住手,住手。”惊语挡在男人面前,护着男子。 可是孙婆子明显杀疯了,她手里的棍子下死手的打在惊语和男子的身上,惊语见自己无法阻止孙婆子,大叫了一声:“住手,你打的是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你也妄想爬太子殿下的床,你……” 扣在墨君礼头上的木桶,被墨君礼狠狠砸了出去,正好砸在了孙婆子的肚子上。 孙婆子“唉哟”了一声,被飞来的木桶砸倒在地上,这时,她终于看清惊语护在身后的男子。 男子面部有几处青肿,头发丝被擦桌子的水浇洒的湿哒哒的,一双眼睛幽冷如冰,满覆杀气。 那不是太子还会有谁。 孙婆子一阵天旋地转,没想到惊语真的爬了太子的床,她吓的半死,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求饶:“太,太子殿下,奴婢,奴婢不知道是你……” 这时,李常福带着侍卫找到太子。 墨君礼沉着脸,怒喝:“胆敢以下犯上,对一国储君行凶,把这个贱妇拖出去,乱棍打死!” “还有……”墨君礼咬牙切齿,怒火冲天的说:“把沈菀给孤押过来。” 第59章 太子怒 李常福赶到琳琅阁的时候,沈菀刚好起床。 这一夜,沈菀睡了一个好觉,精神饱满。 她的花斑猫从外面跳到窗台,弓起猫身,伸了一个懒腰,随后就地而坐,猫身子缩成一团,尾巴盖在了宝蓝色的眼睛,舒舒服服的睡觉。 花斑猫躺着的窗台,是昨夜谢玉瑾偷扒的那扇窗。 沈菀婉尔一笑,门外又传来了李常福的声音:“大小姐,太子殿下传你熙和堂。” 花景走出去回话。 花蓉走到沈菀身边。 沈菀问道:“熙和堂那边有什么动静吗?” “回大小姐话,惊语和太子殿下在老夫人的佛苑里,行那种事,今日一早孙婆子走进去打扫,发现惊语和太子殿下赤祼身子就地而躺,孙婆子气恼之下,把太子殿下打了一顿。” 沈菀眉头一挑,抬手理了理鬓边的发,起身走到妆台道:“为我梳发,可别让太子殿下久等了。” “是,小姐。”花蓉笑的有些幸灾乐祸。 那孙婆子是她叫到佛苑打扫的。 沈菀挽好鬓发,就走出琳琅阁。 京妙仪也正好从南厢阁过来,看到沈菀从琳琅阁出来的时候,京妙仪脸色剧变。 她也刚收到熙和堂的消息,她以为昨夜留宿在熙和堂的是沈菀,这会儿匆匆赶过去,就是打算为沈菀撑腰,逼太子认下此事,改立太子妃人选。 如今,沈菀却从琳琅阁走出来。 京妙仪不解的问道:“岁岁,你怎么从琳琅阁出来,你昨夜夜里……” “娘亲,我昨夜一直在琳琅阁呀。” “那惊语没有过来找你?”京妙仪回头看身后的惊音,这才发现……她一早上没有看到惊语的身影:“惊语人呢?” 惊音回道:“夫人,惊语昨夜就没回南厢阁。” “娘亲,惊语昨夜也没来琳琅阁找女儿。” 京妙仪脸色煞变。 她明白了。 惊语那个贱人…… 京妙仪沉着脸,从沈菀面前走过,沈菀紧跟在她身后。 这件事情不光彩,京妙仪去熙和堂的时候,只带了宋嬷嬷和惊音,而沈菀不让花蓉、花景跟来。 母女二人刚走到熙和堂,就看到全身骨头被打碎的孙婆子。 京妙仪被吓了一跳,脸色白了几分。 李常福道:“沈夫人,这个罪奴胆敢以下犯上,打骂太子殿下,太子下令当场处死,夫人,大小姐,请吧,太子殿下在里面等着二位。” 京妙仪望向大厅,屋内隐隐可见墨君礼的身影,当然,还有那站在一旁的惊语。 京妙仪强压下心中的怒意,在沈菀的搀扶下,走入大厅。 这时…… “啪!” 墨君礼见京妙仪和沈菀迈过门槛,拿起了桌上的茶杯,狠狠的砸到两人的脚下。 京妙仪与沈菀都没有退后,也没有缩脚,这也是身为大户人家该有的礼仪,尽管京妙仪此刻已经感受到了身为储君的威压与戾气。 沈菀更是眼睛都不眨一眼,扶着京妙仪,跨过脚下的碎片,向墨君礼行礼:“参见太子殿下。” 她和京妙仪异口同声的开声。 墨君礼深吸了一口气,幽冷的目光,凉凉地盯着沈菀看:“沈菀,你真的令孤太恶心了。” 京妙仪面容表情惊震,微微抬眸,这才看清墨君礼的面容。 他的脸庞有几处青肿,嘴角的那一处高隆起,右边的脸看起来明显比左边红肿。 她吓地赶紧低下头,握紧了沈菀的手,不希望太子这样看待沈菀:“太子殿下,不知你为何要这样说岁岁。” “沈夫人。”听到京妙仪开口,墨君礼心里更加生气:“孤都知道你昨夜的安排,孤对你真的太失望了。” 京妙仪再次抬头。 不过这一次,她看的是惊语。 她脸上的表情从最初的惊恐到愤怒,白皙皎好的面容隐隐抽搐:“惊语,你在太子殿下面前说了什么,让太子殿下如此误解大小姐。” “夫人。”惊语“扑通”跪在地上,咬紧唇瓣,一副惶惶不安的样子。 墨君礼看了一眼,对惊语有几分怜香惜玉。 倒不是因为惊语爬了他的床,让他起了怜爱之意,而是惊语昨夜对他说的一番话…… “站起来。”墨君礼命令惊语。 惊语回头看了一眼墨君礼,又转头看了看京妙仪,随后说了一句“夫人,对不起”的话,便从地上站起身。 京妙仪瞪大双眼,不敢相信往日对她忠心耿耿的丫鬟,竟背叛她:“惊语,你竟敢背主爬太子的床,你……” 她抬起巴掌,正准备打在惊语的脸上时,墨君礼语气冰冷的说:“她现在是孤的女人,沈夫人,你打她一下试试。” “太子殿下。”京妙仪跪在了地上:“昨夜的事情和沈菀无关,都是我自作主张,想让沈菀亲近亲近太子,你和沈菀幼小曾经那样好,为何现在就不愿看她一眼,沈菀她是我们沈家千娇万宠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啊。” 墨君礼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 京妙仪不说这些话还好,可一提起来,就让墨君礼想到一直被丢在庄子上成长的沈莲。 他一刻都不能容忍。 “那莲儿呢?” 什么? “你口口声声说沈菀是你们沈家千娇万宠捧在手心的掌上明珠,那莲儿呢?” “这些年,你们把她丢在庄子上养病,可有关心过她?” “她患得患失的时候,你身为母亲,却只为长女打算而不顾莲儿的感受,你是不是把孤当成猴耍?” “孤之前当着外祖母的面,同你们都说的清清楚楚,孤只要莲儿这个太子妃,孤喜欢的是莲儿,沈夫人你为何还要一意孤行。” “你是不是以为有母后撑腰,孤不敢对你如何,沈菀!” 他真的火大、生气、愤怒,又心疼他的莲儿。 沈菀默默的站在一旁的模样,看在墨君礼眼里,就像一个做贼心虚的人:“你这么喜欢攀龙附凤当太子妃,孤偏不如你所愿。” “你是李仙医的徒弟,自诩医术超绝,镇国公府的谢小公爷在此次剿匪中,因公重伤,孤命你即日起,以医女的身份先入镇国公府同宫中太医一同医治谢小公爷的身体,他若不醒,你便不得踏出镇国公府一步!” 困也要把你困在那个牢笼中,到时看你还如何跟莲儿争! 第60章 骄女 京妙仪差一点晕过去,她大声阻止:“太子殿下,不可,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你倒是说个理由来给孤听听,否则孤今日定连你也一块处罚。”墨君礼沉着脸,对京妙仪发下狠话。 京妙仪红着眼眶,很委屈的诉说:“世家皆知,太子殿下你与沈家嫡长女订了亲事,我沈家也是按照太子妃的规矩礼仪教导沈菀,所有人都认定,将来嫁入东宫做你太子妃的,是沈菀呐。” 墨君礼听到这话,猛然又看向沈菀的方向,正是因为所有人都告诉他,他未来的太子妃是沈菀,当他遇见沈莲时,才颠覆了自己的认知。 沈家人的态度,让他更加心疼沈莲的处境。 “太子殿下你眼里只看到臣妇偏心沈菀,却不知沈家的苦心,我们把最完美的贵女送到你面前,可你却选择了沈莲。” “沈莲她一直在庄子养病,宫规不曾学过,高门里的礼仪我们亦不敢强求她,她的确样样不如沈菀,臣妇怕呀。” 京妙仪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口拍了拍。 指尖隐隐颤抖,眼眶发酸。 墨君礼听着京妙仪的话,眉头皱的更紧:“你怕什么?” “臣妇怕,沈莲在皇上太后面前失仪,臣妇怕,沈莲她担不起太子妃的福泽。” 墨君礼冷笑了一声:“沈夫人就不必担忧此事了,孤的皇祖母已经看过了莲儿的画像,她很满意莲儿,皇祖母还说了一番话。” “沈夫人当年在闺中时,才貌双全,惊才绝艳,仪态端庄,沈莲颇有沈夫人当年的容貌。” “沈家既然能教养出知书达礼的沈家嫡长女,那沈家的嫡次女定然不会差到哪里去。” “沈夫人质疑莲儿,岂不是在质疑你自己吗?” 刘太后的赞誉,让京妙仪脸色更加苍白。 她还是闺中少女时,风头与沈菀如今相当,是满燕京少男心中的梦中人。 沈政一娶她之前,她本身就有婚约在身,但沈政一见色起义,利用自己的军功,截胡了京妙仪的姻缘。 可是,太后拿沈莲和她比较,这不是在拿污泥比作花吗。 就沈莲那愚蠢、粗鄙又丑陋的模样,怎能与她比较。 “太子殿下……” “不必再说了。”墨君礼打断了京妙仪的话:“你与其担忧莲儿承不起太子妃的福泽,不如言传身教,告诉她身为太子妃的礼仪,而不是趁着舅舅和承霄下狱的时候,却还在后宅内百般算计。” “孤知道,莲儿不够完美,孤都愿意包容莲儿,像昨夜的事情,孤不希望再发生了。” 京妙仪身子重重跪坐在地上,只差把沈莲脸上的胎记说出来。 可就在这时,李常福收到了门卫的禀报,匆匆走入大厅,向墨君礼禀报道:“太子殿下,晋王带了很多皇城司的侍兵,与外面的闹事者交谈,沈大公子也被带回沈府了。” “霄儿回来了?”京妙仪黯淡的眼眸突然泛起了亮光:“那老爷回府了吗?” “沈夫人,没有看到沈大人。” “晋王……”墨君礼听到这两个字,就咬了咬牙,站起身,匆匆往外走。 在经过惊语的时候,墨君礼停顿脚步,对京妙仪说:“沈夫人,你身边的这个丫鬟就留给莲儿吧,等莲儿入宫后,让她做陪嫁丫鬟,昨夜的事情,孤不希望让莲儿知道。” 以免伤了莲儿的心。 惊语跪下谢恩。 墨君礼快步走出熙和堂。 沈菀走过去扶起了京妙仪:“娘,算了,你莫要再为了女儿惹得太子殿下不高兴。” “可我也不能让你就这么去镇国公府,你是我沈家的天之骄女。” 天之骄女!呵……那也是因为你的莲儿如今太过粗鄙,你看不上眼,才忍着恶心继续把我这个养女当成你的掌上明珠罢了。 若有朝一日,你的沈莲能和我一样拿得出手,那结果又是完全不一样的。 沈菀很清楚,在京妙仪眼中,利益至上,养女就是牺牲品。 “都是这个贱人。”京妙仪走到惊语面前时,一巴掌狠狠的扇在惊语的脸上,怒道:“你跟太子殿下说了什么了,让太子殿下那样误会大小姐?” 惊语咬了咬唇,想起沈菀昨夜教过她的话。 沈菀的方法简单粗暴。 她叫惊语先点燃香,等香燃到差不多的时候,便跪在太子面前,把京妙仪的计划一五一十的告诉太子。 再趁此机会,向太子表露自己对太子的爱意。 沈菀把太子的习性、喜好,告诉惊语。 作为一个高高在上的储君,却有一个不求回报,默默付出十年,将你一切喜好记在心里的女子,他在香的作用之下,又岂能不感动呢? 只是,惊语是不可能告诉京妙仪的:“夫人,对不起。” “你这贱人坏我好事……”京妙仪脸色阴沉,又抬起手掌。 “娘亲。”沈菀握住了京妙仪的手腕,道:“大哥还在等着我们,何必为了一个没有名分的婢子动气呢。” 京妙仪心中的怒火因沈菀这一句话,被压了下去。 她冷冷的看了一眼惊语,道:“你就留在二小姐身边,好好伺候她,旁的心思,你也别想了,你母亲还在沈府当差。” 她留下了威胁的话语,就拉着沈菀的手,一同走出熙和堂。 惊语微微抬眸,望向京妙仪和沈菀离去的背影,轻声低喃:夫人,你怎么忘了,我娘也被你一句话处罚二十杖,没能挨过去,死了呀。 京妙仪并不知道此事。 她握紧沈菀的手,一边往沈府大门而去一边说道:“岁岁,娘会替你打算,你等会看着你大哥,娘入宫……” 她话还没说完,蝉灵哭着脸走过来:“夫人,二小姐她又跑出去了。” “二小姐又怎么了?”京妙仪右眼皮狠狠跳了几下。 蝉灵跪在地上说:“府里的人都在传晋王殿下奉旨来沈府处理外面那群乱民的事,二小姐听到晋王殿下来沈家,显得十分激动,一个劲的说自己认识晋王殿下,说要出去见一见晋王,奴婢劝二小姐不要随意出府,可奴婢劝不住,伺候二小姐的宫人也不敢拦着,二小姐就跑内院,出去了。” 京妙仪瞳孔剧震。 沈莲怎么会认识晋王,她这蠢货想干什么? 太子殿下还在沈府呢,她这样跑出去见晋王,叫太子殿下看到了该如何是好? “快,快快,快去拦下二小姐。” 第61章 灭亲 “太子殿下,那不是沈二小姐吗?”那边,刚走出垂花门的太子和内侍们,正好看到走在前面的沈莲。 墨君礼微微怔了一下,望着沈莲婀娜多姿的背影,他下意识的抬手摸了摸嘴角的伤,然后快步跟上去,叫前面的人:“莲儿。” “莲儿……” 墨君礼连叫了好几声,前面的人才缓缓放慢脚步,回头看向身后。 沈莲转过了完好的右脸,侧颜的曲线完美的展现在墨君礼的眼中,这让墨君礼不免想起昨夜和惊语在佛苑做的事情,心生愧疚之意。 他快步走向沈莲。 “太子殿下。”沈莲很意外,太子竟然没有离开沈家。 当然,太子没有离开沈家的事情,是京妙仪有意隐瞒。 墨君礼走近,沈莲就发现他脸上有伤:“殿下,你的脸……” 墨君礼神色一变。 他总不能告诉他的莲儿,是因为昨夜他和沈府里的一个婢子贪欢,被沈府的下人打了一顿吧。 幸好李常福反应的很快,提前为墨君礼解释:“二小姐,太子殿下脸上的伤,是因劝谈外面那群乱民时,所伤到的。” “天呐,他们竟然连太子殿下都不放在眼里。”沈莲很是心疼墨君礼。 墨君礼看她对自己的态度,心里十分欣慰:“莲儿你怎么出内院了,是不是听说你大哥回来了,很担心他?” 额…… 沈承霄也回来了吗? 沈莲只听到府里的下人说,晋王带来了好多皇城司的人,还请动了镇国公,一起劝走外面的闹事者,根本没听说沈承霄被皇城司的人放出来了。 不过,太子殿下说是就是吧。 沈莲微微点头。 墨君礼握住了沈莲的手道:“莲儿,放心吧,孤有人在皇城司里面,晋王不敢对你大哥动刑,外面那些闹事者实在太猖獗,你就不要出去了,以免再被……” 想起昨日那一坨黄金,墨君礼脸色变了变。 然而沈莲听到的风声,却不是这样。 晋王把外面的局面控制的很好,百姓十分爱戴晋王殿下,如今外面很平静,昨日闹事的人正在详细听取晋王的意见。 她一定要见一见晋王殿下。 “不,莲儿十分担心大哥的安危,太子殿下,莲儿不怕,因为莲儿还有太子殿下保护着,殿下就不要把我赶回内院,因为大哥的事情,莲儿昨夜一夜都没睡好。” 跟在沈莲身后的婢女蝉俏,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二小姐明明睡的跟猪一样,鼾声如雷。 墨君礼心中泛起柔漪,沈莲说的话对他很受用:“那好吧,你跟在孤身后,孤向你保证,今日定还沈府一片清宁。” 沈府清不清宁,和她好像也没多大关系,反倒是这样保持着,似乎才能得到晋王殿下的关注。 太子也要为沈家的事情,来回奔走。 她很喜欢被围绕的感觉。 快到沈府大门的时候,沈莲把颈部的领子微微压低。 她这身衣裳,是及笄那日,初见太子时穿的。 她觉得,太子能在观兰园中的莺莺燕燕中一眼看到她,那晋王也定能在回眸时,注意到她。 到了沈府大门。 内侍缓缓推开两扇笨门的门。 一道清朗温润的声音顿时传入沈莲的耳边:“沈大公子也是此次剿匪中的受害者,你们拦着他,不让他入府,若他因此丧生在此,那这件事情你们就变得很被动了,他有没有罪,朝廷定会严查,本王也定不会让丧生在怀州府的玉林军将士,白白的枉死,有本王亲自监查此案,望诸位遇难家属给本王一些时间,待本王查明真相给诸位一个满意的答案,今日诸位在沈府守了一夜,一日一夜未进米水,不如吃些早膳,就先回家安心等候,可否?” 沈莲听到这字字句句温柔的话语时,心跳的好快,脸颊渐渐发热。 想起一年前,在市井被几个纨绔公子羞辱的画面,当时的晋王也如现在这般,用着最温和的声音斥走了那群公子。 还亲自派人把她从地上扶起来,送给了她一串铜板。 那时她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眼前的男子真好看,俊逸出谪仙,陌上人如玉。 是吧,诗经上不就是这么说的吗,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没想到,他竟然是晋王殿下,这个她曾经高攀不起的男子,如今就站在了沈家的门庭,引领底下的百姓们。 那些原本面目狰狞,凶性大发的恶民们,此刻被晋王驯的如小绵羊一般。 沈莲下意识的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太子。 太子殿下还因此被这些恶民揍了一顿。 此刻的晋王在沈莲眼中散发着神圣的光辉,耀眼的令她挪不开眼。 晋王都出面帮沈府处理这些人,她觉得,沈家的人也不应该当一个缩头乌龟。 在看到皇城司给底下的百姓发放包子、豆浆、油条的时候,沈莲越过了墨君礼,跨出大门门槛,走到了晋王的身后侧。 墨君礼怔了一下。 正要开口的时候,沈莲先开声了:“晋王殿下说的没错,而晋王殿下方才说的一番话,也是我们沈家的决心。” 随着沈莲的话音响起,那些从皇城司手里接过包子的闹事百姓们,纷纷看向沈莲的方向。 墨君礼脸上的表情顿时一僵。 这时,门前的百姓有人问道:“你是谁?” “沈家的人,你们是不是得给我们一个交代,有人说,是沈府的人杀光了跟去剿匪的玉林军。” “没错。”原本被抚平的百姓,情绪又激动了起来。 沈莲却信心满满的立在晋王身侧,双手互扣,抵于腰间,仿若一个从天而降的救世者,立志要把救民志愿发扬光大。 “我是沈家嫡二小姐,也是太子殿下的未婚妻,未来的太子妃,我今日出面正是代表着沈府。” “你们的请愿,我和晋王殿下及沈家众人都看到了,晋王绝不会允许有人滥杀将士们的现象发生,是以,我父亲现在还在皇城司接受审查。” “若我的父亲他真的有罪,沈家必大义灭亲,绝不姑息。” 刚走到沈府大门的京妙仪,双腿一软,两个白眼往上翻了翻,险些被气死。 然而,沈莲的话还没说完…… 第62章 莲开屏 晋王正好微微侧眸,看向沈莲的方向。 沈莲对上了晋王的目光,心花怒放,脸颊上露出了一抹羞涩,这也鼓舞着沈莲勇敢的面对眼前众人。 底下的人更是对沈莲投去了赞赏的目光。 沈莲方才已经亮出自己的身份,她是未来的太子妃,百姓还是愿意相信这个未来准太子妃的话语权威。 沈莲见众人心情被自己平抚了不少,继续大声说道:“当然,若怀州府剿匪一案,与我父亲无关,我们也绝不会对诸位坐视不管,我父亲身为此次剿匪行动中的领袖人物,令众多将士们因此牺牲,身为统帅也有一半的职责。” “快,快,快把你妹妹拉回来。”京妙仪旧疾发作,胸口闷的厉害,大门就在眼前,可她怎么都迈不开腿,身子又软又难受,寸步难行。 她下意识的推沈菀。 想让沈菀把沈莲拉回沈府来。 想让沈莲闭嘴。 可是…… “是以……”沈莲越说越激昂:“我沈家愿意开库房拿出万两金,补偿在场每一位死者的家属,这些补偿是沈家单独拿出来,给死者家属的精神损失费,后续还会有死者的怃恤金,我沈家也会负责到底。” 快,快闭嘴! 京妙仪被沈莲的话气地浑身发抖,引发头疾、心疾。 宋嬷嬷和沈菀在她左右两边扶着她。 她捂着脑袋,身子颤抖的瞪看沈莲的方向。 这蠢货知不知道万两金是多少钱。 一两金等于十两银。 正一品官员一年的俸禄,是一千两! 沈政一做到礼部尚书,也就是正三品,一年俸禄五百两。 沈莲这个蠢货,一张嘴就发放万两金。 沈家若真的拿出万两金,那就有贪污的嫌疑。 可若拿不出来,那就失信于百姓。 是她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啊啊啊…… 然而她不知道,在沈莲眼里,沈府就是很有钱,随随便便拨几根毛下来,就足够这些老百姓吃喝一辈子。 她拿点钱给自己博点好名声,不亏吧。 底下的闹事者们听到有钱赔偿,个个都觉得手里的包子更香了。 沈莲看着人心所向,转头对身后的库房管事说:“去开库房。” “这这这……”安管事吓坏了,他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脸色苍白,身子隐隐抽搐京妙仪,随后转头,走到沈莲的身边,压低声音问道:“二小姐,你打算,每人补偿多少文钱?” 安管事粗略看向围在沈府大门前的闹事者,少说也有一两千人,这还是没来齐的人数。 每人发个十文钱,加起来的数额也很惊人。 谁知道…… “在场每位家属,一人一两金,就在咱们沈府大门前,搭一个棚子,以便家属们可以有秩序的领取补偿金。” 安管事双腿一软,脸色比死尸还惨白。 二小姐,你知道一两金多少贯钱吗? 把库房挖地三尺,沈府也拿不出这么多银两补偿这些人呐。 暗桩里的银两,没有家主的允许,一个子都不能掏出来。 “夫,夫人。”京妙仪当场晕厥,宋嬷嬷担忧呼唤,众人的目光被突然晕倒的京妙仪所吸引。 沈菀扶着京妙仪,在她颅顶穴位扎了几针,又把京妙仪给扎醒了。 你得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你的好女儿是怎么孝敬你的呀。 沈莲回头看了一眼,便又对外面的老百姓说:“诸位,我母亲因我长兄的事情,深受打击,我沈家已经向诸位保证会好好补偿你们,你们能否放我长兄入沈府,先让太医为他重新上药。” 百姓们有钱领、有饭吃、有水喝,还搭棚子给他们遮风挡雨,便也不愿和沈家斗气到底。 他们把拦截在人群里的沈承霄放了。 很快,皇城司的人就抬着沈承霄走入沈府,京妙仪白着一张脸,勉强从地上站起身,极力的克制着心中的怒火,道:“莲儿,你做的很好,随娘亲先回府吧,接下来的事情,就……” “原来你就是,沈家的二小姐。”晋王的话音,打断了京妙仪的话。 沈莲冲着晋王福了一个身,这个行礼的姿势颇有些模样了:“臣女正是沈府嫡次女。” 晋王目光落在沈莲身上的时候,墨君礼一个箭步,冲到了沈莲的面前,阻挡了沈莲的视线。 沈莲眉头一皱。 墨君礼道:“沈莲是孤的未婚妻,你离她远一些,沈府的事情已经解决了,你们皇城司的人是不是可以撤出沈宅了。” “太子,微臣奉旨行事,入沈府搜查,皇城司搜查完沈家后,便会撤去,太子恐怕也要随臣去一趟皇城司,怀州府剿匪一案,还要劳烦太子去皇城司录对几份口供。” 晋王温和有礼的说道。 墨君礼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他也逃不过,但是,在回上京城之前,沈政一已经把所有可能发生的种种因果,都与他分析了一遍。 最后会发生什么事情,就按当下形势来调整。 晋王是冲着沈家来的,他岂会让晋王如愿。 “孤知道了。”墨君礼转身看向沈莲。 沈莲刚才处理门前那群闹事者的时候,让墨君礼重新认识她。 他没想到莲儿如此善良,明明昨日受害者是她,她却以怜悯之心宽容饶恕这些刁民。 而沈菀…… 他猛地回头,望向那扶着京妙仪的沈菀。 沈菀也正好抬头,对上了墨君礼的视线。 墨君礼沉着脸暗道:沈菀眼里只有儿女情长,只会玩后宅争风吃醋的手段,徒有一颗争夺太子妃的心,却没有成为太子妃应有的胸怀。 她根本不配。 只有莲儿这样的,才是上京贵女圈的典范。 “莲儿,外面的事情交给沈府的管事处理,你先回府吧。”墨君礼拉着她的手道。 沈莲拧紧眉,另一只手却被冰凉的手掌握住,那是京妙仪的手。 京妙仪握紧沈莲的手,道:“对,太子殿下说的没错,你随娘回府吧。” 沈莲抬头望向墨君礼身后的晋王。 晋王也在看着她。 这时,沈莲想起蝉灵在她面前说的一些贵圈礼仪,燕京贵族的男子都很注重自己的名声,而他们娶的妻子也大多是门风清白,名声极好的贤妻。 她不能在晋王面前留下不好的印象。 沈莲压下了心中的烦躁,道:“那好吧,我随娘亲先回沈府。” 和太子说完后,沈莲又朝着晋王说:“晋王殿下,今日之事,有劳了。” 她朝晋王福了一个身,就随京妙仪入府。 回内院这一路,京妙仪强忍下了心中的怒火。 待她跨过垂花门后,京妙仪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转身冲着沈莲怒吼:“沈莲,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在说些什么?咱们家哪来那么多银子补偿外面那些人,你当沈家开钱庄的吗!” 沈莲眉头一皱:“娘你怎么回事,我这也是在做好事,更何况,他们还看在我的面子把大哥放了,要不然,大哥早就死在门外了。” “你……” 第63章 噩梦 “你……”京妙仪抬手指着沈莲,那只指着沈莲的手指剧烈的颤抖着。 宋嬷嬷心疼的抚摸京妙仪的背。 京妙仪怒不可遏的吼:“你爹,一年的俸禄也就五百两,五百两还要供一府的人开支,你一口气就要给外边的人每人发一两金,你算没算过一两金是多少两银。” “一两金就是十两银,外边少说都有两千余人,那可是几万两的银子,你就是把我们的沈家宅子抵出去卖掉也拿不出那些银子补偿外边的人。” “假若是拿得出来,明日都察院就会按你爹一个贪腐的罪名,到时沈府所有资产都要被朝廷控制,你爹还在狱中,就会多加一条罪名,你闯祸了你知道吗!” 沈莲脖子一缩,她没有想那么多,她觉得沈家开支如流水,吃穿用度从来不愁,应该很多钱的。 “那……那若是,发现爹爹贪腐,我们沈家会怎么样?” 京妙仪头晕目眩。 什么叫“发现爹爹贪腐”…… 这时,沈菀迈过垂花门,向沈莲科普:“依我朝律法,按贪腐的金额来定罪,若查出沈府超数万两金官银,抄家流放,贪污数额再往十倍翻一翻,便要斩首示众,若是数额再大一些,便要诛连九族了。” 砍头!! 沈莲只觉得脖子凉嗖嗖的,这才真正的意识到害怕了:“那那那……我我刚才是不是说多了补偿的银子。” 她眼眶一红,看向了沈菀:“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知道沈家拿不出来,府里的人都说三哥哥很会赚钱,他出海经商每次都能带回很多好东西,上京城贵圈的人,都要来三哥这里买首饰、衣物,赚的盆满钵满,我以为三哥哥他有。” “快闭嘴吧。”京妙仪抬手揉自己的太阳穴。 但是,沈莲现在很害怕。 她怕被抄家砍头。 她回沈家,是来享受荣华富贵,不是跟着沈家的人去死的。 “娘,我知道错了,可我刚才已经说了那些话,若是不发的话,岂不是显得我是个骗子,我该怎么办?” “这件事情你不要再管了,快带二小姐回醉莲院。”京妙仪咬了咬牙,别开脸,对安管事道:“你去开库房和粮仓,给外面的人每人发十文钱,五斤精米,跟他们说些好话,若是有人听到二小姐刚才说的话,你便说,他们听错了,二小姐说的是每人发十文钱,还给五斤精米,后续沈家也会慰问烈士,朝廷也很重视此次的事情,一定要好好安抚民心,别让他们再闹了。” 京妙仪说完这番话,才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不能再让事情发酵下去了,否则只会对沈家越来越不利,对老爷现在的处境也很不好。 就怕到时没什么事,也被人安了什么罪名。 丢官职事小,若丢了命……就可事大了。 京妙仪怎么都想不到,她的第六感竟然那么准。 “夫人,大小姐,快去看看大公子吧,太医都束手无策。”临风居聂管事匆匆跑过来。 沈菀走过去,扶着京妙仪的手,问道:“大公子现在什么情况?” “昏迷着,可一直在喊疼,汤药喂不进去,背部的伤化脓了,时不时的惨叫几声。” 哦,那就是她给谢玉瑾的那包药粉起效了。 “岁岁,快去看看你大哥,你大哥昨夜在牢里一定吃了很苦头。” 苦头?那算什么。 阿瑾身受重伤的时候,在外面漂泊了许久,身体饱受苦难折磨,纵使后来痊愈了,他依然要日日承受钻心入骨之痛。 沈承霄如今承受的痛苦,都是沈家自作的孽。 …… 沈菀和京妙仪从垂花门走到临风居的时候,遇到了好几批进进出出,搜查沈府的皇城司。 沈菀微微抬眸,看向站在对面亭子的紫衣少年晋王,他双手负立于背,也在凝视她这边。 京妙仪不会让皇城司查到任何不利于沈政一的东西,在放皇城司入内院搜查各院的时候,她就已经派各院管事们,亲自盯着皇城司的侍兵。 以防有人趁机对沈府不利,搜出什么赃物来,今日晋王恐怕要无功而返。 不过既然沈承霄被放回来了,沈政一定然认下了罪名,只是要看他是怎么认罪的。 “啊……”临风居内,传来沈承霄的惨叫声。 京妙仪加快脚步走入房间。 几名太医站在床榻前,其中,罗太医正在给沈承霄施针,可看起来并无太大的效果,反而让沈承霄更加难受。 “太医们,我儿他怎么样了?”京妙仪问道。 梁太医说:“大公子身上的伤口化脓了,送回临风居的时候也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可这样睡着,大公子看起来也十分痛苦。” 京妙仪走近一看,就瞧见沈承霄痛苦的皱着脸,好似在做一场旁人叫不醒的恶梦。 孟氏跪在一旁哭着喊道:“大公子,你快醒过来,你醒过来就好了,你在做噩梦,大小姐她没有死,她没有死。” 沈菀神色顿了顿,目光淡漠的看向沈承霄。 他在做什么梦? 这时,孟氏跪着走到沈菀面前,伸手抓住了沈菀的衣裙道:“大小姐,刚才大公子一直在喊你的名字,一直在叫太医救你,大公子做梦都在想你。” “闭嘴。”京妙仪被孟氏吵的头痛。 她本就不待见孟氏平民之身,若不是她给沈承霄传宗接代,生了六个儿女,京妙仪早就想把她打发走。 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只会哭。 孟氏被喝住了,不敢再哭出声来,说话声音放低,好似生怕惊醒了床榻上的男人:“大小姐,大公子他……”离不开你。 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口,沈菀一记幽冷如冰的目光,落定在孟氏的身上。 孟氏狠狠打了一个冷颤,口中话语生生咽了回去。 原来大小姐她知道大公子喜欢她…… “岁岁,你去看看你大哥,先让他醒过来,他看起来在做恶梦。”京妙仪心疼长子。 沈菀应了一声好,从罗太医手里接过了银针,扎在沈承霄的身上。 沈承霄痛苦的表情慢慢松懈,仿佛安宁的睡着了。 其实他是彻底的陷入了昏迷。 这个时候,安管事手里拿着一个拜帖,送进临风居:“夫人,镇国公的拜帖,他说想和夫人谈一谈大小姐与谢小公爷的亲事。” 京妙仪接过拜帖,翻开帖子看了看,眼眸中划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他怎么亲自来找她? 第64章 谢郎 也好,她正想和镇国公谈一谈退亲的事。 实在是沈莲太过愚钝,她不想眼睁睁的看着沈府被沈莲拉下地狱。 只要沈菀一直是未嫁之身,将来太子回心转意时,一切都来得及。 “岁岁,你留在临风居看着你大哥,我出去见一下客。”说完,京妙仪转身走出屋子。 沈菀微微抬眸,望向窗外,目光一直跟随着京妙仪的身影,直到消失。 她唇角微微上扬,收敛回视线。 罗太医走前,十分客气的问沈菀:“沈大小姐,沈大公子体内的残毒又有些新的发展,毒素加重,你看,是不是再用你之前的解毒药方?” 这个罗太医知道沈菀拜的是李仙医,从来不敢低看她的医术。 但罗太医却不知道,沈菀一直记着罗太医脖子上的脑袋,他儿子可就是六年前砍了她二哥哥双腿的庸医。 不过眼下,还不是拿罗家开刀的时候,再等一等,快了。 “那就按我的方子,按原来的剂量,多加一味紫花地丁。”沈菀回道。 罗太医看着手里的药方,记下了沈菀所说的药材,夸赞了几句:“沈大小姐不愧是李仙医一眼相中的医学天才,若太医院能有沈大小姐这样的医女,那下官又何愁那些疑难杂症呢。” “罗太医过奖了。”沈菀微微抬头,瞥了一眼身旁的梁太医、赵太医、孟太医等,说道:“能进太医院的人,个个都是真材实料的医者,我一介晚辈,不敢拿师父李仙医威名,傲立于太医院,听说罗太医不到四十就掌太医院,可见罗太医才是太医院的天才。” 屋里几位太医听到沈菀这番话后,皆是皱起了眉头。 这罗太医是后来者居上,本来不出意外,上一任院使退位后,梁、孟两位太医一个是正院使,一个是副院使。 后来罗太医出现在太医院,直接越过他们,成为太医院使。 听说,罗太医之所以能一跃到太医院院使,是有沈家的人从中作局。 几年前,皇帝出游时,罗太医正巧遇到旧疾发作的皇帝,如此才得了龙恩,进入太医院。 虽是皇恩,可梁太医和孟太医都熬了几十年,眼看就快爬上去了,却被一个比他们年轻二十岁的罗太医踩下去。 他们每每想起此事,胸口就一阵郁气。 现在坐在正、副院使的,都是罗家的人。 罗太医并没有多想,反而被沈菀夸的心情舒畅:“下官再如何,都还是远不及李仙医的,若能有幸和李仙医商讨一些疑难病症,或是请李仙医到太医院,那才是我商朝有福,皇上定会很高兴的。” 呵……你真是敢开金口。 师父前世的死,和罗太医脱不了关系。 她又岂会再让师父踏入宫门这座坟,这辈子,你都休想再把主意打到我师父的身上,你更别想再毒害阿瑾。 沈菀点了一下头,抿嘴一笑,道:“若有机会,自会同师父说起此事,今日我大哥,便要麻烦几位太医了。” 几位太医纷纷应付了几句,就拿着药箱走出房间,罗太医却没有离开,他是真的想借着沈菀的手,请李仙医入宫。 但是看沈菀兴致缺缺,罗太医又想到沈府近日发生了太多事情,当下也不是开口的好时机,便对沈菀作了作揖,也离开了屋子。 房间里,只剩下沈菀和孟氏。 沈菀坐在茶桌前,而孟氏则跪在她脚下。 孟氏能感受到沈菀身上的骇然气势,有时候她觉得,大小姐和大公子太像了,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一样冷然。 可他们偏偏不是亲兄妹。 “大,大小姐。”孟氏鼓起了勇气,问沈菀:“那天晚上,老夫人出事前,跟你提过大公子的事情对不对?” “你说的是哪件事情?”沈菀拿起热滚滚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 孟氏见沈菀装傻,抬头直言:“大公子喜欢大小……啊……” 那一句话还没有完整的说出口,沈菀就把茶杯里热滚滚的茶水泼在孟氏的脸上。 孟氏捂着脸大叫了一声,腰身弓成一团,脚下往后退了退,身子隐隐颤抖。 沈菀看也未看她一眼,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水,轻抿了一口,道:“孟氏,你可以为了讨好我大哥,去做任何事情,但你把主意打到我身上,伙同老夫人算计我的姻缘和我的人生,只要我想弄死你,一句话就够了。” 孟氏脸色煞白,心脏抽搐了几下,一脸惊恐的看沈菀。 她知道,原来大小姐全都知道,知道是她暗中周旋。 她第一次看到沈菀如此恐怖的一面。 沈菀这个样子,像极了……未受伤前的沈承霄。 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沈承霄便是如此警告她、威胁她,不准把他爱慕沈菀的事情说出去。 孟氏怕了。 她觉得沈菀真的敢杀了她。 她是沈家大小姐,想要弄死一个人,只要开口,就会有人替她动手。 “大小姐,妾错了,妾身错了。”孟氏不停的给沈菀磕头:“求大小姐饶命,妾不敢了,妾再也不敢了。” 沈菀伸手掐住了孟氏的脸颊,迫使孟氏抬头面对着她:“我大哥,已经躺在那了,你换个角度想,你的好日子才刚刚开始,他身边只有你一个妾室,你好好把握,将来做我大嫂好好伺候他,不比什么都强吗?” 什,什么? 孟氏眼睛瞪大,眼中露出不敢置信:“可是,大公子以后……” “他的身子好不了了,毒中心脉,蚀骨之痛,将要伴随他到死。” 孟氏听到这样的真相,眼珠子瞪的比刚才还大:“那,那大小姐,为何要骗夫人,骗大公子。” “不叫骗。”沈菀推开她的脸:“这叫希望,人总要有点希望,才能熬过一次次钻心之痛,孟氏,你的情郎是被我大哥派人吊死在房梁的吧。” 孟氏深吸了一口气,怔怔的看向沈菀。 大小姐还知道什么? 沈菀抬眸望着昏睡的沈承霄:“我若是我大哥,娶妻后,定赐你一条白绫,夫人也是这么想的,一个妾室,生了六个儿女,并不是福气,没有哪个正房娘子能容忍这样的妾室在自己眼皮子底下。” 孟氏心底的高墙瞬间崩塌。 说到底,她就是沈承霄强掳过来的生子工具,一旦沈承霄得到自己想要的,她便成为可有可无的牺牲者,不想死,就要反击。 她不想死! …… 观兰园,主事大厅。 京妙仪走入园子后,便不让宋嬷嬷和身后的丫鬟婆子跟随,自己一个人走入了大厅。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人,背对着她。 男人双手负背而立,仰头观赏大厅正中间挂着的那幅雪梅图。 京妙仪走进来,看到男人的背影时,呼吸一紧。 封存在心底的那抹情绪,慢慢被唤醒。 京妙仪对着镇国公的背影,柔媚的唤道:“谢郎~” 第65章 多情人 镇国公猛然转身,看到京妙仪自己一人走入大厅,太阳穴突突跳起,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小步,颇有些尴尬的唤了一声:“沈夫人。” 沈夫人! 京妙仪听到这样的称呼,心头一沉。 二十多年过去,镇国公依然风姿不减,反而添了一股成熟男人的稳重气质,不再只是满怀少年梦想的少年郎君。 她并不喜欢他这样称呼她。 “谢郎,坐吧。” 镇国公眉头拧紧,却不敢坐下来,等京妙仪坐在主母位置后,镇国公道:“沈夫人还是唤我镇国公吧。” 京妙仪眉头微拧,抬眸看着镇国公:“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在怪我?” 镇国公:“……” 他今日只是来和她谈孩子们的事情,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对不起,当年你我二人的婚约……” “我今日,是来谈我儿与贵府千金的亲事,沈夫人,我知道我来的不是时候,可眼下,我们谢家也无旁的法子。” 京妙仪被他打断了话语后,脸色变了变,胸口压下了一团怒气,随后又长长的吁出一口气。 她知道,谢伶从未释怀过,他心里还怨着她,爱着她。 京妙仪没有再提当年的事情。 “听说谢小公爷至今还昏迷未醒,镇国公此次前来,可是为了退亲一事。” 毕竟当年,京家的人叫谢府自己解除婚约的时候,镇国公同意了。 如今,镇国公为了自个儿子的婚事,亲自上门,怕也是不好再开口求娶他们沈家的大小姐了吧。 镇国公听到京妙仪的话后,也愣在了原地:“我不是为退亲一事。” 京妙仪眼皮子一跳,眼神错愕:“那你是想由我们沈家开口向皇上解除两个孩子的婚约?” 若能在私下说好,再由两家主家入宫请求解除赐婚,那这就是最好的结果。 然而…… 京妙仪想错了。 镇国公很难以启齿的说道:“也不是,我是想告诉沈夫人,我们谢家打算让沈大小姐早日过门。” “什么?”京妙仪声音拔高了几分,不敢置信的看镇国公:“是谁的主意?” 想到他如今的镇国公夫人周氏,京妙仪咬了咬牙:“镇国公夫人希望我的女儿早日嫁给你那醒不过来的儿子?” 镇国公被说的有些抬不起头,冲喜一事确实是不厚道,这一点,的的确确是他们谢家做事不够磊落。 而京妙仪一下子猜到了其中的门道,声音又拔尖了几分:“你们谢家是想借着办喜事,给你那昏迷不醒的儿子冲喜!” 她一下子从椅子站起身。 镇国公赶紧解释:“不是我夫人周氏的主意,是我的主意。” 京妙仪捂着发紧的心口,重重坐回椅子,失声的控诉道:“谢伶,你是不是在报复我,那你冲我来,你别对我的女儿下手。” “你自己还不清楚你儿子的情况吗,你让我女儿这个时候嫁过去,岂不是在葬送她的未来吗。” 镇国公皱紧眉头,面容铁青。 二十年前,他遭遇过的事情,没想到今日会落到他儿子的身上。 他苦笑了一声:“我从未想过要报复你。” “你……”京妙仪脸色变了变。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给她难堪。 是想告诉她,她自作多情了,还是她想多了。 “你说的没错,我们就是想早点帮阿辞娶媳妇,我儿现在的情况,需得有个贴心之人照顾,所以我今日上门来,是和沈夫人提亲,不是退亲的。” 镇国公挺直了腰杆,语气有些强势的同京妙仪说。 京妙仪气急败坏的又从椅子站起身,怒喝:“谢伶,你敢。” “你敢在我长女身上打主意试试,我不同意她嫁过去,你也不看看你儿子现在什么模样,你怎么敢在这种时候上门提亲。” “你年轻的时候不是这样的,谢伶,你成亲后,怎么变得这么可怕,自私自利,不为别人考虑,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你太让我失望了。” 京妙仪不想再和他争执下去,冷着脸道:“我沈府近日发生了诸多事情,没有太多时间招待你,你回吧。” 话音落下,京妙仪快步从镇国公面前走过,迈出大厅门槛的时候,宋嬷嬷就打开院门,匆匆赶来禀报:“夫人,圣旨,有圣旨,是皇上身边的高公公送来的。” 宋嬷嬷上前扶着京妙仪。 京妙仪欣喜的说道:“那一定是老爷被赦免无罪,我就知道,老爷可以平平安安的渡过此劫,定是有奸人陷害老爷。” 说到“奸人”的时候,京妙仪冷着脸,微微侧目,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还站在大厅的镇国公。 宋嬷嬷在一旁提醒她脚下的路:“是啊,夫人,你慢点走。” 走出主院,宋嬷嬷才回头看了看镇国公的方向,问道:“夫人,镇国公同你说了什么?” 京妙仪面部的肌肉明显抽动了几下,道:“也不看看一家大小是个什么东西,也想娶我沈府嫡长女,想趁次机会,让岁岁嫁过去给他那半死不活的儿子冲喜。” “啊,镇国公竟然这么自私。”宋嬷嬷附和道。 京妙仪脸上露出了厌恶之色:“幸好当年,母亲阻止了我与谢伶的婚事,武夫出身,只会考虑自己,从不考虑他人的感受,自私自利,我今日不该留半分情面给他。” 主仆二人一边走一边说。 走在另一条长廊的镇国公,内力高强,听力好,纵使他不想听到京妙仪和宋嬷嬷这些不堪的言语,可那些话还是会时不时的传入他的耳边。 这时,沈菀与沈莲还有府上家眷,纷纷从各院走到主院,跪听圣旨。 京妙仪走到沈菀面前,拉住了她的手,眼睛却朝镇国公的方向瞥了一眼,再看向沈菀:“你大哥现在如何?” “很好,太医已经熬药让孟姨娘喂下去了。” “那就好,你爹爹应该也快回来了。” 快回来了,你想太多了。 沈府百口人,都到了观兰院最大的庭院,跪在地上。 镇国公也跪在廊亭听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之子谢辞与沈尚书之女沈菀,天成佳偶,特赐予成亲之恩,婚期:钦定三月初三为婚礼吉日……” 京妙仪听到圣旨的内容后,一张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显得更加惨白。 三月初三,那不就是明日吗! 第66章 下聘 “沈夫人,接旨吧。”高勘合上圣旨,双手递给京妙仪。 然而京妙仪整个人浑浑噩噩,并没有听到高公公的话语。 宋嬷嬷在一旁推她,压低声音唤道:“夫人,高公公让你接旨。” 京妙仪这才回过神来,跪直身子,抬起双手,恭恭敬敬的接下圣旨。 她抬头时,面容煞白,看向镇国公的目光充满着怨怒,她说他今日怎么那么反常,亲自到沈家来说亲,原来他打的是一个先斩后奏的主意。 好啊,好你个谢伶,你倒是长本事了。 你以为求皇上定下成亲的日子,我便能如你所愿,你休想如愿,你们谢家休想祸害我沈家嫡女。 京妙仪气的胸口发紧,却不得不赔上笑脸,接受高公公的祝贺,再让宋嬷嬷拿一袋子金祼子,打发那一群内侍。 京妙仪伸手握住了沈菀的手,走到镇国公的面前。 她看镇国公的眼神,如毒蛇一般。 镇国公被她看的很不自在。 这时,掌管内院的婆子跑进观兰院内:“夫人,镇国公夫人带着聘礼账册来我们沈家下聘。” 京妙仪气地呼吸急促,面庞肌肉不自觉的抽动了几下,眼眸看向了沈莲的方向,突然想到了什么,慢慢又恢复了理智,道:“开库房,迎镇国公夫人入府下聘。” “是。”几个得力的管事,一同走了出去,迎接谢家的人下聘。 镇国公走前,本想和京妙仪谈一下明日婚嫁事宜,京妙仪却别开脸,对宋嬷嬷说:“你去接待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婚嫁礼仪之事,就按我们沈府的规矩。” 她甚至都不愿多看镇国公一眼,就拉着沈菀的手,从镇国公面前走过。 镇国公话到嘴边,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京妙仪的性子了。 当年他和她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京家的人用她寻死来逼他们谢家退。 只要是京妙仪想得到的东西,若不顺从她,她绝对不会给你好脸色看,还会在背后使计,搅黄你的事。 镇国公突然不寒而栗,阿辞和沈大小姐的婚事应该会顺利吧,毕竟这可是圣旨啊。 “镇国公,请前往偏院议事。”宋嬷嬷不请镇国公去主院,却请镇国公去偏院,就足以证明京妙仪对这场婚事的态度。 镇国公知道,这件事情谢家做的不对。 他刚才也看到沈府的大小姐了,那真是顶绝的贵女,举手投足、眉眼间,都散发着世家嫡长女的风范。 以她的言谈举止,不能入宫当太子妃实在是可惜了。 至于沈家的二小姐,那就不要提了,他在乎的是沈家大小姐的感受,并没有去关注沈莲如何。 如今倒是不知沈大小姐会不会怪怨他们谢家。 镇国公心里慌的很,跟着宋嬷嬷去了偏院。 京妙仪则带着沈菀回自个的南厢阁,命人关起房门,拉着沈菀的手坐在了床榻上,道:“岁岁,你今夜一直到明日谢府迎亲队来接亲,都不要踏出南厢阁一步。” 沈菀眉头微微一挑,她刚才就发觉京妙仪不对劲。 “娘不想我嫁入谢家?”沈菀反问道。 前世可不是这样的呢。 为了帮沈莲替换姻缘,他们作局,在她的饭菜酒水里下药,药晕了她,再把她塞进了谢家的花轿,让沈莲成为了太子妃。 等她醒来时,已经是嫁入谢家的第三天,太子与沈莲那边已经生米煮成熟饭,她从谢府哭闹着回到沈家。 京妙仪当时绷着脸,同她说:“那你要母亲怎么办呢?你一个学过医术的人,竟被人药晕了,还被有心之人得逞,当众换亲,如今三朝回门,你已是谢家妇,而你莲表妹也成了太子的人,你莫不是想交换回来?我沈家可丢不起这个人,岁岁,你是我沈家的嫡女,该懂得礼仪羞耻,我知谢家长子体弱,可是为了家族,为了你哥哥,也为了你父亲,你不要再闹了,安心回谢府去,同谢小公爷好好过日子。” 她永远忘不了,那天的雪有多冷,却不及京妙仪那双冰眸寒冷。 她第一次觉得,京妙仪没有那么爱她。 只是那时候的沈菀并不知道,她根本就不是沈家的贵女。 京妙仪忘了,出嫁前的那一杯酒,是她递到她嘴边的呀。 谁也没想到,如今风水轮流转,京妙仪还准备用同样的法子换亲呢…… “太子如今鬼迷心窍,不知你的好,等他有一天发现你妹妹脸上的胎记,他一定会后悔当初的选择,你若想当太子妃,那谢家你就不能嫁过去,可是成亲的圣旨下达,沈家不得不嫁出一个沈家女过去。” 京妙仪握紧沈菀的双手,看着她,语重心长的说:“莲儿嫁过去给那活死人般的谢家长子冲喜,最适合不过了。” 沈莲命硬,克得沈家气运节节衰败,再遭受不起更多的打击,把她送到镇国公府,要克也去克谢家。 沈菀算是看明白了京妙仪的心思,她干巴巴的笑了一声:“太子殿下若是发现是二妹妹嫁过去,定要大发雷霆吧。” “不会的。”京妙仪道:“我本就打算,若昨日你和太子殿下事成,就告诉太子,你二妹妹脸上的胎记,没想到被惊语那小贱蹄子坏了好事。” 说到惊语,京妙仪面容怒红。 “所以,等莲儿嫁过去后,我会告诉太子殿下莲儿脸上的胎记,女子面容破相,不得入宫选秀为妃,太子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你明白了吗?” “女儿明白了。”但你不会如愿了。 上辈子错嫁成婚,谢玉瑾待她不薄,镇国公夫妇把她当成亲女儿一样宠爱,弥补了她在沈府受到的委屈与伤害。 那么这一次,就这样吧…… 毕竟这场婚姻,是她和谢玉瑾谋来的。 “那你留在母亲的房间不要再出来了,旁的事情,母亲来替你安排。”京妙仪心情舒畅了不少。 谢伶,你不是想替你儿子求娶我京妙仪的女儿吗。 那我就把我的亲生女儿送给你儿子。 沈菀是我沈家夺来的福星,我沈家捧在手心的娇娇女,你儿子不配…… 第67章 嫁妆 京妙仪离开房间的时候,让花蓉、花景伺候沈菀。 那头,接待镇国公夫妇的宋嬷嬷也回到了主院。 京妙仪拉着宋嬷嬷走入另一个屋子,问道:“人都打发走了?” 宋嬷嬷道:“都走了,夫人,你要不要看看谢家下的聘礼。” 她从宽松的袖袍底下拿出三本厚厚的聘礼清单,双手递给京妙仪。 京妙仪接过三本沉甸甸的聘礼清单时,心里有数了。 谢家的家底有多丰厚,京家当年已经见识过了,镇国公当年主动提出解除婚约的时候,还给京家赔了许多礼金。 尽管,很多事情都是京家的人主导。 但抵不过,镇国公这个人太过实在。 在这个年代,无论男方是以什么理由提出解除婚约,女方总是吃亏了一些,镇国公便是念及这一点,在钱财方面极尽补偿。 她如今手里握着的大笔嫁妆,都还是镇国公当年补偿给她的田地、铺子和许多庄子。 而今,从宋嬷嬷手里接过聘礼的时候,京妙仪一点都不意外,可她收的心安理得。 她打开聘礼清单看了看,周氏是商户出身,整个家族都在外面做生意,她自己也把自己的铺子经营的风生水起。 这些年,镇国公府的底子攒的厚厚的,出手的聘礼自也是价值连城。 怕是连皇室下聘,都不及镇国公府的一角,当然,很多有价值的东西,都私夹在里面,比如地契。 大家明面上看到的聘礼,肯定不能越过太子的婚礼。 京妙仪很满意这份聘礼清单。 宋嬷嬷道:“看来谢家是真心诚意想娶大小姐过门。” “那又如何?”京妙仪大致看过了聘礼清单里面的东西,道:“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我沈家的嫡女有那么容易娶吗,更何况他儿子都那样了,这点补偿算不得什么。” “是,是。”宋嬷嬷附和道:“那夫人打算如何分配大小姐的嫁妆?” 京妙仪听到这话,合上聘礼清单,眉头微颦,想到沈莲脸上的胎记,是因为帮她挡灾才落下的,京妙仪心里总归是有几分愧疚的。 “把聘礼里面的珠宝首饰,金银和价值的古玩字画,全都划到二小姐的名下。” “二小姐的名下?”宋嬷嬷愣住了,她没想到夫人竟打了这个主意:“夫人是想把谢家送来的聘礼,划到二小姐的嫁妆里面,将来带入东宫?” “不,你错了。”京妙仪抬头看她,眼中闪烁着精明的光:“我并没有打算让大小姐嫁进谢府。” 宋嬷嬷表情震住,瞪圆了双眼低头看京妙仪手上的聘礼清单:“夫人是想让二小姐替大小姐嫁入谢府?” “没错。”京妙仪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大小姐知书达礼,容貌出众,端庄温婉,这样的女子才是太子妃不二人选,太子眼下不知实情,才错把二小姐当成明珠来宠,等二小姐嫁入谢家后,我会告诉太子殿下二小姐脸上的胎记,等他自己看过后,就不会再想要莲儿做他的太子妃了。” “嬷嬷,你要帮我。”宋嬷嬷是京妙仪的乳母,当年京妙仪、镇国公和沈政一的事情,就有宋嬷嬷暗中替她谋划:“你也看到了,自从莲儿回府后,沈家频频出事,这宅子里老夫人至今未醒,老大重伤,老二失去双腿,老爷还在狱中,你再看看莲儿今日在沈府大门的一言一行,她若这样嫁入东宫,只会把整个沈家拖入深渊,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女儿毁掉沈府,毁掉我的夫君和儿子。” 京妙仪越说越难过,在宋嬷嬷的怀里抽泣。 宋嬷嬷温柔的抚她的背。 这些日子,京妙仪心中的痛苦,她都看在眼里。 这也是京家千娇万宠宠出来的姑娘,嫁入沈家后,家主也宠爱她。 她从来没见过京妙仪那么狼狈过,可自从沈莲回到沈家后,宋嬷嬷看着京妙仪日渐憔悴。 “这件事情总归是有违圣意,夫人不可自己来做,等谢家的人发现新娘被换掉后,夫人你也只当不知情,后面的事情包在奴婢的身上,你记得把大小姐藏好。” 宋嬷嬷抽出帕子,为京妙仪擦拭脸上的泪水。 京妙仪听到宋嬷嬷的话,慌乱的说:“宋嬷嬷,我从未想过利用你,你不可……” 宋嬷嬷摇头笑道:“夫人,大小姐和二小姐都是皇上赐婚,若此事与夫人有关,那皇上肯定会大怒,但若是一个恶奴暗中调包新娘,那这件事情就不一样了,好歹皇上还有台阶可下。” 大不了,就是处死她这个恶奴。 “这件事情,夫人一定要做一个不知情的人。”宋嬷嬷语气沉重的说。 京妙仪听话的点点头,至于后面皇上、皇后会怎么看待换亲的事情,她还没想好,走一步看一步,等事成了再说。 “那夫人打算如何分配嫁妆?”宋嬷嬷问道。 京妙仪重新打开聘礼清单,道:“二小姐不懂得算账,便在金银方面多补偿她,大小姐识文断字,懂得掌家和经营店铺之道,就把谢家送来的铺子、地契全都划到大小姐的名下,再从我的嫁妆里,把蚕丝锦缎,翡翠玉镯,还有我母亲留给我的金莲簪花,也添到二小姐的嫁妆箱里,莲儿总归是我的亲生骨肉,这方面就不要亏待她了。” 说到这,京妙仪咬了咬牙,索性把自己的嫁妆又划出一大半的金银首饰添到沈莲的嫁妆里。 宋嬷嬷接过京妙仪手上的聘礼清单,道:“奴婢知道了,夫人还是心疼二小姐的。” 京妙仪深吸了一口气:“去做吧,你去和二小姐说,让她把身边的几个内侍和宫女都使到前院去帮忙。” 明日就是婚仪,府里还要装潢红色彩绸、灯笼、剪纸花等,府里的下人都忙的不可开交,就算这个时候使走那几个内侍和宫女,他们也不敢说什么。 巧的是,宋嬷嬷还没打开房门去找沈莲,沈莲自己先找过来:“娘,娘。” 宋嬷嬷打开了房门,唤道:“二小姐,夫人在里面。” “娘。”沈莲快步的走入房间,握住了京妙仪的手道:“你不是说咱们家拿不出那么多银两补偿给外面的人吗,我看谢家下的聘礼箱子里有很多金银,随便抠出一些,就够补偿给外面的人,还不会被人弹劾爹爹贪腐,又能挽回我的面子,为我这个未来的太子妃造势。” 京妙仪眼皮子狠狠的抽搐了几下。 宋嬷嬷从一旁提着茶壶走过来,给沈莲倒了一杯茶水,递给她:“二小姐,先喝口茶再说吧。” “哦,谢谢。”沈莲接过宋嬷嬷的茶,一口闷干。 “哐”一声,倒头趴在桌上,晕了过去。 京妙仪叹了一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左脸,揭开她脸上的药膜,露出一大片惊人的黑色胎记,道:“莲儿,咱家可折腾不起了,你要行善,日后就去了镇国公府,随你折腾,以谢家提亲的态度,镇国公这个人总会看在娘和他曾经的情分,好好待你这个儿媳妇的。” 第68章 梦里 镇国公府。 “夫人,都按你的吩咐,关闭所有店铺,将铺面人员全都召集到国公府帮忙,一夜的时间,以府内人手,应该赶得及布置礼堂与宅子。” 谢府的韩管事亲自迎接镇国公夫妇,把踩脚的凳子放到周氏的脚下。 镇国公扶着周氏下马车。 周氏抬头看向国公府大门前挂着的两盏红灯笼,大门上贴着的大大的囍字,和两幅鸳鸯彩图的婚嫁对联,突然就相信冲喜可以带来好兆头。 这样的谢府,仿佛一夜间扫去之前的阴霾,别提有多喜气了。 她欣慰的笑了笑,并没有因为京妙仪派一个嬷嬷来和他们谈婚嫁礼仪之事而恼。 “夫君,我们进去和阿辞说一声,告诉他明日就是他和沈大小姐的成亲之日。”周氏拉着镇国公的手道。 镇国公反手握住了那肉肉白白的手,与周氏走入缪轩阁。 屋子里还有太医看守谢玉瑾,镇国公与周氏走入房间后,两名太医从椅子起身向二人行礼。 镇国公和太医聊了几句谢玉瑾的情况,就让太医先下去休息。 周氏走到了床榻前,坐在凳子上,看着儿子日渐消瘦的脸庞,唤道:“阿辞,是娘,娘今天晚了一些来看你,是因为我同你爹去沈家提亲了,明日就是你和沈大小姐成亲之日。” 说到这,周氏回头看镇国公。 镇国公走过来,站在了周氏对面,心事重重。 周氏问道:“夫君,你从沈府出来后,就一直锁紧眉头,你不高兴吗?” “不是,我当然替我们的儿子高兴。”镇国公只是心慌:“我就是觉得……” 话还没说完,谢家的管事就走进来,说:“国公爷,夫人,方才沈府的管事过来说,明日成亲,新郎不来接亲,那拜堂的环节也省了,沈府还要求新娘子不下轿,花轿直接抬进小公爷的院子里。” 周氏和镇国公对视了一眼。 他们是按冲喜的规矩和沈家的人交谈,但现在沈府不同意他们的规矩,还提了别的要求,周氏想了想也并无不妥。 沈府不同意他们提的规矩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就按沈家的要求吧。”周氏道。 管事应了一声,就出去回话了。 周氏问道:“夫君,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夫人,我是想跟你说,在圣旨送到沈家之前,我已经提前打探沈夫人的口风,她……”想起京妙仪那满脸厌恶极他的表情,他下意识的看向床榻上的谢玉瑾:“她其实是想让我们国公府退亲。” “什么?”周氏不知道还是这回事。 她倏地从椅子站起身,也看向自己谢玉瑾:“那这样,岂不是结成了怨偶了。” “夫人,你不知道,我现在心里七上八下的,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你说……明日的婚礼会顺利吗?” 周氏被镇国公说的心里也很慌乱,但又不得不稳住心态,起身拍了拍镇国公的手说:“你别瞎想了,圣旨已经赐下,难道沈府还敢抗旨吗?” 他们谢家也不能抗旨…… “也是。”二人在床榻边说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开。 他们却不知道,谢玉瑾听完二人的对话后,心里也很慌。 影卫走入房间的时候,谢玉瑾掀开了被子,扯下身上的喜袍,道:“我要去一趟沈府。” 没错,以沈夫人的手段,怕是不会把晏宁嫁过来了。 夜深,沈府府内没有一个下人敢闲下来,各院挂起了红灯笼、贴上了大囍字、布上红色彩绸。 一道身影潜入了琳琅阁,并没有找到沈菀,之后闯入了南厢阁主院。 窗门“咯吱”响起。 谢玉瑾从窗外落入屋中,目光落定在了躺在床榻上的红衣女子身上。 他轻轻的关上窗门,走到床榻前,伸手掀开了盖在女子脸上的喜帕。 一眼就看到,新娘脸上那一块又黑又大的胎记。 谢玉瑾心脏猛地一缩,倒吸了几口凉气,脚下大退了一步,却听到后面传来了熟悉的嬉笑声:“呵……” 谢玉瑾回头看向身后。 他的身后,也有一个新娘。 她穿着红色喜袍,鬓间戴着钗冠,脸上描画着精致的妆容,五官明艳动人。 这才是他的新娘顾晏宁啊。 沈菀笑道:“怎么来了?” “我爹娘回府后,在我床边说了一些话,我觉得我得来一趟,确认一下。”确认他的新娘是沈菀。 沈菀伸手摸他脸,说:“脸都吓白了。” “不。”谢玉瑾回头瞥了一眼沈莲:“魂差点吓没了。” 不知道,有朝一日,太子发现躺在他身旁的是一个夜叉鬼,会是什么心情。 他握住她的小手,捏了一把,沈菀实在太美好了,和她接触过几次后,发现她的美并不仅仅体现在脸上,这么冰雪聪明的女子,没有哪个男子抵得住诱惑的。 一旦太子开窍,只怕是会疯了。 这样的女子,他抓住了,就不想松手。 沈菀看出他心中的担忧,觉得他刚才的表情太有意思了。 她抿嘴一笑,凑到他面前,嗓音婉转柔和的回道:“阿瑾,我能在怀州府护住你,就不会在这里把你弄丢了,这场婚礼是你所谋,也是我所求,明日我一定会顺顺利利入你的绸帐,做你的女人。” 谢玉瑾被她的话撩拨的怦然心动,俊美的脸庞镀上了一层红晕。 他薄唇微微扬起,轻声笑道:“你知道我爹娘在我床榻旁说什么吗?” “嗯~”沈菀挑眉道:“怕你我结成了怨偶吧。” “对,但是我觉得,我们不会变成一对怨偶。”他眸光温柔的看着她,脚下朝她迈前,她身上淡淡的芳香扑鼻而来,令他呼吸急促,身子微热:“能入你眼的,那一定是两情相悦的感情。” 她在民间传奇,曾是多少少年郎的梦。 沈菀挑眉巧笑:“天成佳偶,两世情缘。” 谢玉瑾愣住了,这不是和他母亲求的签文一模一样吗? “普化寺也有你的人?你在我娘的签文上动了手脚。” 沈菀拿起来红盖头,抖了两下:“都是一样的签,掉哪个签,都是上上签。” 前世他二人的签,并不算好签。 是凶签,不祥之兆。 她索性让时风都换成上上签,那她和谢玉瑾的签就是万无一失的上上签了。 谢玉瑾拿起她手上的喜帕,亲手盖在她的头上,却在喜帕快要遮住她的脸庞时,忍不住低下头亲吻她的红唇。 薄唇刚触碰到沈菀的唇瓣,谢玉瑾猛地移开唇,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行为逾越了规矩。 沈菀低哧一笑:“孟浪。” “对不起,我……没忍住。” “那就别忍了。”她贴着他精瘦的身体,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瓣。 与此同时,时风也从窗口跳下来,把床榻上的沈莲用麻袋装走,扔回她的醉莲居。 等到天微微亮时,沈菀被人扶上了花轿,送亲队伍扛着一箱箱京妙仪精心为沈莲准备的嫁妆,送进镇国公府…… 第69章 嫁娶 谢玉瑾和沈菀的婚姻是皇上赐婚,就算沈府的人不乐意看到,大家都得扯开笑脸,高高兴兴的送新娘出嫁。 此时,沈府内外门庭若市。 先前来闹事的人,守在门前刮分到了不少红包和喜糖,一点都没打算离开沈家的意思。 鞭炮声响、唢呐长鸣,大街小巷人满为患,造成街道拥堵。 沈莲很早就从自己的床榻醒来,她身上的喜袍早已被人扒去,此刻穿着大红色的斗篷,站在人群中,对身旁的惊语说道:“哇,大姐姐的嫁妆箱子如流水一般,好多哇。” 惊语淡淡的瞥了她一眼,昨夜接应沈莲回到醉莲居的人,正是惊语。 帮沈莲换下喜袍的人也是惊语。 沈莲从头到尾都不知道自己被亲娘算计,差点替嫁入镇国公府。 “我大姐姐嫁出去了吗?”沈莲突然转头问惊语。 惊语敛去脸上的冷意,一脸恭敬的回沈莲:“回二小姐,天还没亮,大小姐就出门了,夫人为了大小姐,为大小姐准备了十里红妆,二小姐瞧见的这些嫁妆只是尾巴,前头的嫁妆已经抬进镇国公府了,当然,等二小姐出嫁,肯定会比现在的排场还大的。” 她八岁到京妙仪身边伺候。 京妙仪把她当成心腹来培养,没有人比她清楚京妙仪的嫁妆有多丰厚。 这七八成的金银首饰、锦缎蚕丝、古玩之物和一些珍品字画,都在这些箱子里。 夫人可是割了好大一盆血,才凑出来的排场。 老百姓生意都不做了,站在街道两边看沈府送出了多少箱嫁妆,有人还拿着小本子记下来。 沈莲更是期待自己与太子成亲时的场面,她又问惊语:“我的排场会比大姐姐的还大,那我岂不是得比大姐姐的嫁妆还多两份?” 惊语心中暗笑,面不显色,低声回道:“二小姐,你的未婚夫是太子,镇国公府的小公爷都要对太子殿下自称臣,镇国公府送来的聘礼,都不能越过皇家的聘礼,等二小姐出嫁那日,自也是要按皇室规格来准备嫁妆的。” 惊语说话滴水不漏,她可没说二小姐的嫁妆会比大小姐多两成,至于二小姐怎么想的,她就不知道了。 当然,沈莲自然是觉得,将来她出嫁,京妙仪会给她备比这更多的嫁妆:“我倒要出去看看,大姐姐的嫁妆有多少。” 她提起裙摆,穿过观兰园,走到了垂花门。 刚好就看到,京妙仪和惊雀、惊音站在沈府大门对面的屋檐下。 沈莲开心的走到京妙仪身后,伸手拍了拍京妙仪的肩膀,唤道:“娘。” 京妙仪擦拭着眼眶的泪意,转头看向身后。 看了一眼。 京妙仪没有反应过来,又回头目送送亲队离开。 但是很快,京妙仪就再次回头。 当看清站在自己身后的沈莲时,京妙仪尖叫了一声:“啊……” 沈莲被吓的一激灵,忙着后退了几步,不解的问道:“娘,你怎么了?” 京妙仪也退后了几步,指着沈莲连叫了两声:“啊!”“啊!” 叫完后,京妙仪身子一抽,两眼翻白,直直的晕倒在惊音的怀里。 沈莲伸手摸自己的脸,她的脸已经遮住了,没有那么吓人了吧。 娘为什么看到她,像见鬼一样? 众人手忙脚乱的把京妙仪抬回南厢阁。 惊语随沈莲回内院时,看向最后一箱嫁妆被抬出沈府,大小姐现在应该到镇国公府了吧…… 镇国公府。 “国公爷,夫人,小公爷醒了。” 坐在礼堂等候新娘的镇国公夫妇,猛地从椅子站起身,异口同声的说道:“这么灵验?” 夫妇二人转头对视了一眼,内心都无比激动,特别是周氏,捏着手帕的手,轻微的抖动了几下。 萧云心中腹诽,小公爷又不是真的伤毒了。 “是,属下告诉小公爷,今日是他和沈大小姐成亲的日子,小公爷知道此事后,死活要下床接亲,太医怎么都拦不住。” 说曹操曹操到。 谢玉瑾顶着一张惨白又极度虚弱的身子,出现在了主院。 一群太医和府里的下人们,一边扶着一边劝阻。 罗太医深锁着眉头劝说道:“小公爷,你如今的身子,不适合参与这种繁复的礼节,而且,你虽然醒了,可也不宜多动,以免……” “人生……三大喜事……”谢玉瑾说一句,喘了三声,看起来很勉强的在支撑着自己的身子:“久旱……逢……甘露。” “金榜……题名……时。” “洞……”他大喘了一口气,然后就一句气说完:“洞房,花烛夜,今日……是……我的……喜事。” 罗太医暗暗抹汗,就以你现在的身子,不适合洞房花烛夜啊。 这时,一名家仆子从大门跑进主院:“新娘来了。” 谢玉瑾抬眸看向大门的方向:“接新娘,过门。” 周氏很担心谢玉瑾的身子,但是看到谢玉瑾那坚持的态度,她点了点头道:“告诉送亲队伍,小公爷已经苏醒,可以和新娘拜堂。” …… “停轿。”镇国公府请来的王喜婆,拦在了大门,阻止送亲的队伍直接抬着花轿入府。 宋嬷嬷眉头一皱,道:“怎么回事?你们为何拦在门前不让新娘入府?” 王喜婆笑道:“国公府临时有变动,我们镇国公府的小公爷苏醒了,国公夫人说,新郎要出府接新娘下轿,按照传统礼仪行拜堂礼,这位嬷嬷,你稍等啊,入门的时辰还差一点,我们小公爷也快来了。” 什么?宋嬷嬷吓的脸色发白。 谢小公爷怎么会突然醒来。 不是说他快死了吗? 宋嬷嬷下意识的看向花轿。 二小姐吃了药,还在昏睡着,若是拜堂的话,岂不是穿帮了。 “说好的,花轿直接送入府的,你们却临时改了主意,出尔反尔,是不是想给我们姑娘一个下马威呀,不给入门是吧,那我们今日就把新娘抬回去。”如此,就不是他们沈家抗旨赐婚,而是谢府的人无礼,不尊重皇上的赐婚。 这时,谢府的韩管事从里面走出来,声音强势的说道:“出嫁女不走回头路。” 他扯高了嗓门,高声说道:“新娘过门时辰到,新郎出府接新娘。” 鞭炮声顿时“噼里啪啦”响起。 王喜婆走到宋嬷嬷身旁,用她的大臀一屁股把宋嬷嬷顶进了人群,快步走到了喜轿前。 新郎顶着一张病态的脸,在两名护卫的搀扶下,一副摇摇欲坠的状态,走出大门,停在了花轿前。 王喜婆拿起了红色礼花缎,递给谢玉瑾,笑盈盈的说道:“小公爷,快踢轿吧。” 谢玉瑾接过了红色绸缎,还没踢轿门,身子就猛地往后一晃,手中暗暗用劲一扯。 花轿里的新娘被他拽了出来。 紧接着,新郎新娘双双倒在地上。 沈菀头上的红盖头飞到了宋嬷嬷的脚边,原本面容绷紧的宋嬷嬷,在看到沈菀后,脸颊肌肉狠狠抽动了两下。 转头看向抬进谢府的嫁妆,瞳孔一阵震颤…… 第70章 洞房 夫人为了补偿二小姐,不让二小姐在镇国公府受委屈,在钱财首饰衣服布料极尽所能的弥补。 箱子里还夹了很多值钱的私货。 就连夫人最心爱的金莲簪花,都拿出来一并抬入谢府。 那一朵簪花,全金打造,若拿出融掉,可兑成百两金,普通老百姓花几辈子都挣不到的金子,这还是当年镇国公解除婚约时,补偿夫人的东西。 夫人爱不释手,如今拿出来,全是为了补偿二小姐。 现在新娘却变成了大小姐。 那夫人划到大小姐名下的铺子,岂不是说明,大小姐一个人拿着两份嫁妆,嫁入了镇国公府! 天呐,完了。 想到这,宋嬷嬷趁着众人把目光都放在新郎新娘身上,转身偷溜进人群,返回沈府。 “夫人,宋嬷嬷回府了。”惊雀快步走入南厢阁,宋嬷嬷跟在她的身后。 京妙仪猛地从床榻坐起身,一巴掌呼在了宋嬷嬷的脸上,怒道:“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现在大小姐却嫁到了镇国公府。” “夫人。”宋嬷嬷重重跪在地上,心里慌乱的说道:“奴婢昨夜明明守在门外,花轿也安排在南厢阁主院,新娘直接抬入花轿里,院内没有其余人,确实是万无一失,除非……” 京妙仪深吸着一口气:“除非什么?” “奴婢派的人,盯着房门,可却忽略了后面的窗子。”宋嬷嬷回谢家的路上,仔细的复盘了一番:“大小姐和二小姐昨夜就住在两隔壁,除非大小姐自愿,否则奴婢想不通为何新娘会变成大小姐。” 京妙仪表情僵住了。 想起自己昨日同沈菀说的那番话。 这屋里的人,除了她和她的几个心腹知道换亲的事情,那剩下的就只有沈菀知道她昨日的计划了。 能够这么悄无声息把新娘调换回来,沈菀的确有这样的本事,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嫁给太子,当太子妃不好吗?偏要嫁到镇国公府去,嫁给那个不知能活多久的人。 更令她生气的还在后头,宋嬷嬷说:“那些嫁妆,都是按着二小姐的份例抬进谢府的,现在大小姐领着二小姐的嫁妆,夫人还把那么多铺子划到大小姐的名下,那大小姐一个人就算计了两份嫁妆。” “沈菀。”京妙仪气急败坏的拿起旁边的药碗,砸在地上。 她怒到眼眶发红,声音抖颤的说:“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枉我平日里那样疼爱她、宠爱她,她竟敢窝藏剐心,算计莲儿的嫁妆,算计我。” “砰!”她踢翻了面前的小桌子,打翻了桌上的饭菜和果盘:“这眼皮子浅的蠢货,喂不熟的白眼狼,终究不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种,村妇之女,愚蠢至极,愚蠢至极。” 她气的打翻了屋子里不少东西。 屋内伺候的丫鬟婆子们,第一次见京妙仪发那么大的火。 宋嬷嬷怕她气伤了身子,跪在地上劝说道:“夫人,你莫要气坏了身子,那谢小公爷还不知能活几日,等人一死,夫人还可以把大小姐和那些嫁妆一并接回沈家。” 京妙仪砸花瓶的动作停在了半空。 宋嬷嬷见她情绪有些缓解,起身拿走她手上的花瓶,递给惊雀。 “夫人,我们原本也没打算让二小姐长留在镇国公府,想要弄回那些嫁妆还不容易吗,早点送谢小公爷见阎王,大小姐就可以重新回到沈家,到时候大小姐还不是任凭夫人你拿捏。” 京妙仪深深的吐出胸口的闷气,被惊雀扶回床榻,坐下后,她看宋嬷嬷道:“那你早些回镇国公府吧,这一次,别再让我失望了。” “是,奴婢定会好好服侍大小姐,早日把大小姐送回沈家。” 那边,镇国公府一阵折腾后,终于拜完了堂,把新郎新娘送进洞房。 只是那谢玉瑾的脸色,是真的不好看。 罗太医临走的时候,千叮万嘱过。 他身子太过虚弱,不宜洞房,若是强行洞房,恐怕会令体内的毒素加快运转,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甚至是当场暴毙。 周氏吓的不行,安排了两个管事嬷嬷守在门外,若是里面传来什么动静,便要开声阻止。 其实周氏也不想在儿子大婚之日这么扫兴,但是对她来说,儿子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命,夫妻之事来日方长。 谢玉瑾看着眼前花容月貌的新娘,自己却只能干瞪眼,什么都不能做,别提有多郁闷了。 他叹了一声,道:“夫人,你谋算这场婚姻的时候,有没有算过,为夫何时才能真正的抱得美人归?” 沈菀抿嘴笑了笑,从衣里拿出了一份嫁妆清单,抖了两下,那手里的册子“哗哗”的落在地上,册子展开后,拉的比人还高。 “洞房花烛夜嘛,谁说只能入洞房不能干别的事呢,你要不要看看我那养母为我二妹妹准备的嫁妆清单。” 谢玉瑾拿起掉落在他脚下的那一段账册,粗略扫过上面的礼单,其中有许多是他爹曾经补偿给沈夫人的名贵首饰,还有那一株价值万两的金莲簪花,以及,沈菀的聘礼。 现在有大半做成沈莲的嫁妆,只是现在都成了沈菀的。 谢玉瑾看到上面的礼品单时,忍不住的笑了出来,抬头看了看那如狐狸般狡猾的女子:“给沈二小姐的这份嫁妆,十分丰厚殷实,不知他们沈家给你备了什么嫁妆。” “谢家的十二间旺铺,两处百亩田庄和上京城的地皮转契书,都划到我的名下,昨日便送到官府盖章了,我已经让时风去官府拿出来。” 她手里的那一叠,正是镇国公昨日送到沈府的转契书,现在全都到了沈菀的手里。 谢玉瑾心头发紧,望着满眼笑意的女子,又有些心疼沈菀的遭遇。 若是顾家不曾遭遇过那些劫难,以她父兄的才学,也能让她过上很好的生活吧。 过往的她,一个人建立起自己的势力,号召百军,怕也吃了不少苦头,挨了不少人情事故,才炼成如今一副身坚不摧的模样。 他帮她收好册子,温柔的唤道:“阿宁,你累吗?” “我不累,我在花轿上睡了一会。”沈菀娇颜露出明媚的笑容,她仿佛一直都这么自信淡然,每一次出现都精力充沛,充满着斗志。 谢玉瑾摊开了双臂说:“我是说,你累了就靠在我怀里休息一会。” 沈菀笑容微怔,终于明白谢玉瑾话里字间的意思。 她嘴角微微轻颤,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道:“那我累了就只想好好哭一场。” 重生回九岁,心智却是二十几岁的大人,她饱受着心灵的折磨,那一段时间累了就哭,没有可以说话的知心人,她也不敢对外透露自己的秘密,直到哭干了眼泪,再也不知累。 谢玉瑾很心疼她,他查过她过往的生活,萧云查到的只是外界营造出来的沈家掌上明珠。 在他被父母的爱包围、关怀的时候,他的女孩在某个角落里独自承受着那份沉重的痛。 她一定经历了很多不为人知的艰险。 这一次,谢玉瑾靠近她,把她揽入怀中说:“以后,我在。” 沈菀双手环过他的腰身,紧紧的抱着这个男人,嗓音有些嘶哑的说:“我曾经找过你,你知道吗?” “什么时候?” 第71章 新婚夜 想起六年前的那件事情,沈菀忍不住低笑了一声:“松梅花绽放的季节,我去过黑水河,碰巧遇到了一个小傻子。” 谢玉瑾微微一愣,看她笑容明媚,想来她口中的“小傻子”就是他没错了。 “我十一年那年,随我爹去过怀州府,也去过黑水河,我记得我的衣服被人偷走了。”谢玉瑾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把身旁的女人直接抱到自己的腿上:“你拿走的?” 沈菀低哧一笑,想到那年的谢玉瑾,她从未见过谢玉瑾如此有趣又充满活力的一面。 “我看到,你拔掉了黑天鹅的毛,戏弄它们,然后被一群黑天鹅追赶,那时候就觉得,怎么会有这么坏的小孩,你当着黑天鹅的面杀它同伴还要吃掉它,它们不追你才怪。” 她至今都忘不了,谢玉瑾被黑天鹅追着啜的画面。 等他跑上岸的时候,发现衣服不见了。 谢玉瑾好气又好笑,伸手掐着她的细腰,挠了两下:“原来是你干的。” 沈菀“咯咯”的笑。 身子酥软的倒在床榻,他倾身覆上,双手按着她的双手举高至头顶,说:“你可知我当时是何种心情?” “恨不得抓住偷衣贼,也扒了他的衣服,绑在树上,鞭打一顿。”谢玉瑾当时年轻气盛,因为丢了衣服,急的他原地打转。 谢玉瑾低哼了一声,扯开了她身上的衣物。 繁复的礼服瞬间松开,玲珑有致的曲线展露在他眼中。 “我不知是个黄毛丫头偷我的衣服,现在知道了,我怎么舍得鞭打你,但是惩罚还是要有的。”他抬头拆开她头上的头冠珠钗,头饰“哐啷”掉在地上。 一袭乌黑的长发铺在了床榻,他手掌探入她的衣里,薄唇落在她红唇上,极致温柔的辗转着。 沈菀低声轻吟,双手抵在他的肩膀上,嗓音低哑的说:“婆母她担心你的身子,你可莫要乱来。” 他真是快被她的话气笑了:“我身子如何,你还不清楚吗,阿宁,今夜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我不想落下遗憾。” 遗憾呐…… 他前世身子被毒坏了,两人不曾有过夫妻之实,确实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她抬手反勾住谢玉瑾的脖子,把他的脸压到面前,深深地吻上他的唇瓣。 二人相拥在一起,衣服很快散落了一地。 可外面的两个婆子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用力拍打房门,阻止二人:“小公爷,少夫人,使不得呀,今日成不了事,咱们以后养好了身子,来日方长。” 床榻的动静颇大,两个婆子吓地脸色发白。 宋嬷嬷从阴暗处走出来,站在廖婆子和孙婆子身旁,阻止道:“两位管事,今夜是我们小公爷和少夫人的大喜事,你们就让两个年轻人尽尽兴吧。” 廖婆子沉着脸,回头扫过宋嬷嬷,她记得宋嬷嬷,白日就是这个婆子拦着不让新娘入府的。 她冷着脸对宋嬷嬷说:“罗太医再三叮嘱过,小公爷不能行房事,否则有可能喜事变成丧事。” “就是,你懂什么。”孙婆子又继续拍门。 宋嬷嬷却镇定的回应二人:“两位管事,你们出去打听打听我们家大小姐是学什么的。” 孙婆子与廖婆子对视了一眼。 宋嬷嬷继续道:“我们大小姐是在李仙医的得意弟子,小公爷能够平安回到镇国公府,不也是我们大小姐从幕仙山坐船把小公爷从海里捞起来的吗?我们大公子也受到毒障所害,先前一直昏迷不醒,后来大小姐出手,控制住了大公子体内的毒素。” “今日是大小姐与谢小公爷的好事,大小姐作为医者,会不清楚谢小公爷的身体情况吗?我们大小姐总不会在新婚当夜害死自己的夫君,坏了自个的名声。” 孙婆子和廖婆子双双皱起了眉头,似乎有些道理。 宋嬷嬷听着里面的动静,隐隐约约能听到男人的喘息声。 也是,他们家大小姐倾国倾城的容貌,躺在死人身边,死人都要活过来,享受美人的温柔乡。 谢小公爷那样气血方刚的年轻刺头,光叫他盯着美人,却什么都不做,可能吗? “你们这样拍门,万一新郎正在兴头上,却被两位管事一刺激,真的出了什么事,少夫人怕是要把罪责推到两位管事身上了。”宋嬷嬷见说动了二人,又加大一把火:“再说,少夫人懂得医术,若真有什么事,少夫人还会坐视不管吗?” 孙婆子说话的声音软了几分:“真的……不会,出事?” 廖婆子听着里面的动静,眉头一直深锁:“动静还……挺大的,若小公爷真的在新婚夜与少夫人成了,那少夫人就是我们谢府的福星。” “我家大小姐天定的福星,定能旺一旺小公爷的身子,让他早日恢复,早生贵子。”宋嬷嬷心中冷笑。 说什么鬼话呢,他们家大公子现在都还在床榻躺着呢,那罗太医也再三叮嘱不可行房事,否则毒素逆流心脉,只会暴毙而亡。 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只怕镇国公府今日办喜事,明日就要办丧事了。 果然,没一会儿,屋内传来了男人的低吼声。 廖婆子吓了一跳,几人侧耳贴在房门偷听,里面却没有一点动静了。 廖婆子心头不安,道:“不成,我得去找夫人,万一出事,可就完了。” 廖婆子转身走出缪轩阁,宋嬷嬷原本想要阻止,但是看里面的动静,怕是撑不了多久了,等镇国公夫人赶到这儿时,黄花菜都凉了。 没多久,周氏就过来了。 孙婆子与宋嬷嬷站在房门两侧,周氏抬手敲门,声音很轻的唤道:“儿子……” 屋内的二人,正在兴头上,却被周氏的呼唤声打断。 谢玉瑾从被子里露出脑袋,低头看向身下的人儿:“是我娘来了。” “定是门外的两个婆子跑去通报了。”她轻笑了一声,推了推他,说道:“快起来。” 谢玉瑾很是郁闷,两人匆匆套上衣服。 沈菀就去开门。 周氏看到墨发如瀑,散落于身后的沈菀,略显尴尬的说:“菀菀,你饿了吗?” “娘,进来吧。”谢玉瑾道。 他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亲娘说清楚,不然,他的亲娘就是他追妻路上的绊脚石…… 第72章 收尸 房门关上,孙婆子与廖婆子守在院外,宋嬷嬷也不得靠近主子的屋子。 周氏走入房间,看到散落在地面上的头饰与礼服,尴尬的扯了扯嘴角。 她放下了自己熬的银耳羹,为二人各盛一碗,笑道:“菀菀,今日折腾了一日,饿了吧,娘去厨房给你们亲自做的银耳羹,喝一碗吧。” 谢玉瑾叹了一声,看向自己的母亲,道:“娘,你见过谁,洞房花烛夜,做亲娘的特意跑过来送汤。” 周氏:“……” 沈菀抿嘴巧笑,看向了谢玉瑾。 周氏吱唔着道:“娘,娘这不是……” “我知道,娘担心我的身子,怕我享受不了闺房之乐,如罗太医所言,暴毙而亡。” 周氏愣住了,她这才发现自己的儿子说话不喘了,面容精神,完全没有白日的憔悴,她震惊的瞪大双眼:“阿辞,你的身子?” “我从来都没有中毒。” “啊……”周氏猛地从椅子站起来,低呼了一声:“你没中毒。” “嗯。”谢玉瑾靠在床头,伸手拉着沈菀的小手:“是有人告诉我,狡兔死走狗烹,谢家荣宠百年,功高盖主,若不想如江家军那样落得凄惨的下场,我就得避世。” “我正好利用怀州府剿匪,让自己身中剧毒,无法再留于皇城司,这些日子,害娘担心我了,我其实一直都处于清醒的状态,是我骗了娘。” 他说完,回头看向沈菀。 周氏被谢玉瑾的话深深的震撼着,她转头望向沈菀的方向,一时间,竟哑口无言。 沈菀对着周氏福了一个身:“害婆母担心了。” “你,你,你们两个……”她知道了。 阿辞口中说的那个人,是沈菀。 “那这场婚宴,也是你一心谋算来的?”周氏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这么好的儿媳妇,也在一心为她的儿子做打算。 谢玉瑾点点头:“是,黄大狗的事,是我派人做局,娘,我喜欢沈菀,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不想有太多变数,就索性早日娶在沈菀过门。” 啊,天呐。 周氏一颗心都不淡定了。 她看了看沈菀,又看向谢玉瑾。 沈菀这样漂亮的女子,难怪让阿瑾费尽心思。 她赶紧走到桌前,收好了银耳羹说:“娘出去把那两个婆子打发了,今夜你们想做什么,明日娘给你们收拾妥,娘不打扰你们了,这银耳羹起来你们也没胃口吃,我带回去给你爹喝。” 周氏动作麻利的收好了银耳羹与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顺便关上房门。 谢玉瑾起身走到房门前,拴上了门塞,转身回到沈菀面前,打横抱起了沈菀。 周氏则匆匆赶回自个的院子,走入房间,重重的关上房门。 她的动静太大,镇国公放下了手中的兵书道:“夫人,你这是什么表情,阿辞他没有乱来吧。” 周氏放下了银耳羹,把院里的婆子丫鬟都打发出去,再关上房门。 镇国公皱眉,看着周氏神秘兮兮的样子:“发生了什么事?” “大事。”周氏走到床榻,钻进了被窝里,压低了声音说:“咱们的儿子,把我们都骗了。” “啊。”镇国公不解的问:“他骗我们什么?” “他根本没有中毒,他回到镇国公府后,也一直在假装昏迷,还有他和沈大小姐的婚事,也是他暗中谋划,黄大狗是他派人做的局。” “这臭小子,我去皮鞭他。”镇国公掀开了被子,一只脚伸出床榻,又被周氏拉拽了回来:“你听我说完。” 她把谢玉瑾同她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告诉镇国公。 镇国公听到后面,背脊发寒:“咱们儿子长大了,懂得避祸了,这么看来,我们先前的担心是多余的,阿辞和沈大小姐两情相悦。” 他们还挺担心结成一对怨偶。 周氏道:“是不是怨偶,去听听不就知道了吗?” 她掀开被子,爬下了床榻,镇国公愣住了:“夫人,你要去哪里?” “我回去阿辞那看看,你说,他先前连个通房都不要,第一次开荤,会不会弄伤了人家姑娘,我刚才进去房间的时候,阿辞一脸的……”周氏想到三人对话的画面,尴尬的红了脸:“欲求不满。” “夫人。”镇国公伸手握住周氏的胳膊,把她拽到怀里,按回床榻:“阿辞那么大一个人,好不容易娶回来的漂亮媳妇,怎么会不知分寸呢,就像我当年,我和夫人洞房的时候,我一个大老粗,我能弄伤我的女人吗?” 周氏听到这话,脸庞微微发烫:“你怎么说起我们的事。” 镇国公放下床帷,抱着周氏说:“夫人,我们也睡觉吧。” 二更天,沈府。 京妙仪做了一个噩梦。 梦到沈莲与太子成亲当日,沈莲脸上的胎记不但没有去掉,反而越长越多。 在与太子洞房花烛夜时,沈莲那张丑脸活活把太子吓死了。 沈家因此被诛连九族,她的脑袋活生生被砍了下来,她从噩梦中惊醒:“啊啊啊……” 一睁开双眼,她正好看到沈莲披头散发的坐在床前,尖叫声更加惨绝人寰:“啊!” “夫人,夫人。”惊音、惊雀打着灯走入房内。 就看到京妙仪抱着被子缩到了角落,指着沈莲的方向大喊:“鬼,鬼呀,有鬼……” 屋内的灯烛被惊雀点亮,惊音则走到床榻边,沈莲也在这时掀开面前的头发,唤道:“娘,是我呀。” 京妙仪吓出一身冷汗,面色苍白。 她抬手指着沈莲,没好气的说道:“你,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到我这来做什么?” 沈莲猛地扑到了京妙仪的身上,紧紧抱着京妙仪,哭道:“娘,我梦见我爹了。” 什么? “我梦见爹爹在皇城司被人活活打死了,然后我就梦见娘为了爹爹去殉情,娘一头撞死在爹的棺材前,最后我又没爹没娘了,莲儿被吓醒的,所以莲儿特意跑到南厢阁来看看,娘死了没。” 沈莲说的好伤心。 京妙仪却听得惊心动魄,眼皮子连连跳了好几下。 她到底生了个什么玩意。 “夫人,夫人。”这时,门外传来了聂管事的声音。 京妙仪揉了揉头痛欲裂的脑袋,跟惊音说道:“让他进来。” 聂管事被请入屋子,跪在地上回道:“夫人,皇城司的人让夫人去接家主。” 京妙仪身子一僵。 沈莲神色也顿了顿,大哭了起来:“娘,梦境成真了,皇城司让娘去给爹收尸,我没爹了,呜呜呜~” 京妙仪两眼一翻,被沈莲的话吓晕了过去…… 第73章 诈尸 此刻,皇城司内。 晋王亲自打开牢门,把沈政一从刑房内请出来,说道:“沈大人,虽说王德全认下所有罪责,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一次剿匪重创我商朝国库和兵力,你沈家虽能出一笔抚恤金,担下一些责任,却也免不了刑罚。” 沈政一刚受完二十鞭鞭刑。 两名皇城司侍卫把他从刑房里扶出来。 他忍着身上的剧痛,向晋王行礼:“此事说到底,微臣有监管不力的罪责,这二十鞭是应该的。” 晋王微微点头,说道:“本王送沈大人离开这里,不过,沈大人虽然暂时可以先离开皇城司,可后续若还有其他问题,免不了要召回沈大人再调查一番,望沈大人理解。” 沈政一扯了扯嘴角,隐忍鞭伤的痛感,扯开了一抹笑:“这是自然的,微臣愿意配合晋王殿下调查。” “嗯,你刚受完刑罚,需不需要让人抬沈大人出去,不过本王已经通知沈府,让人来接你。” “有劳晋王费心了,微臣能走出去。” “好。”晋王应了一声,便走在前头。 此时夜色正浓,雾气萦绕半座城池。 晋王从皇城司内走出来,目光看向远处。 迷雾下,隐隐有一群人,打着灯笼,缓缓走向皇城司。 过了一会儿,他便看到那群人抬着棺材出现在他眼前。 棺材后面的马车停靠在了不远处,马车里下来了一名年轻女子。 她穿着莲花纹裙袄,头上别着一大朵白莲簪花,手上提着黄色的灯笼,在一群下人的簇拥下,快步来到了皇城司。 晋王微微眯起双眸,目光落在了佩戴白莲簪花的女子身上,一眼认出了沈莲。 “原来是晋王殿下。”沈莲看到晋王站在皇城司大门的时候,心跳的好快。 听说晋王还在皇城司当职,沈莲趁着京妙仪晕倒,命人去义庄买了一口棺材,匆匆忙忙赶过来给沈政一收尸。 她手里捏着帕子,向晋王行礼:“臣女参见晋王殿下。” “沈二小姐。”晋王看了看她身后的棺材,和一群披麻戴孝的下人,不自觉的皱起了眉头,问道:“你这么晚到皇城司来,这口棺材……” 沈莲侧目看了一眼棺材,双眸含泪,声音哽咽的说道:“晋王殿下,臣女的母亲听闻臣女的父亲被刑罚处死,一病不起,臣女的兄长又病的病、伤的伤,臣女的长姐又刚好出嫁,府中无人掌管,臣女特意去义庄买了口棺材,替我爹收尸。” 原本强撑着一口气,好不容易从皇城司走出来的沈政一,听到沈莲这番话后,险些因身上的鞭伤而疼晕了过去。 身后的两名侍卫,见他身子摇摇欲坠,上前搀扶着他,问道:“沈大人,你没事吧。” 沈政一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道:“我没事。” 他快步走到大门,正好看到沈莲低头抹泪。 晋王一时间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应付沈莲。 这时,沈政一开口唤道:“莲儿。” 沈莲抬头,看到沈政一站在晋王身旁,猛地一激灵,大叫了一声:“啊,我爹诈尸啦,晋王殿下,我爹在你身后,他诈尸了,你快把他烧死,他会变成僵尸咬人。” 第74章 受刑 沈政一脸色如墨汁一般黑沉,身上痛感一阵阵袭来,险些叫他当场疼晕过去。 晋王回头看了看沈政一,俊美的脸庞扯开了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回过头,对沈莲耐心的解释:“沈二小姐,本王觉得这是一个误会,你的父亲他没有死。” “没,没死。”吓的面容失色的沈莲,缓了缓自己的心神,由上至下的打量沈政一:“我爹真的没死。” 沈政一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 “是,他暂时可以先回家了,不过沈大人身上受了些伤,回去后让人给沈大人处理一下伤口,并无性命之忧。”晋王说道。 沈莲暗暗松了一口气,看着温润如玉的晋王,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左脸,又假装抹泪,哭着说道:“臣女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今夜入睡时,梦见我父亲死在了皇城司……” 沈政一面庞的肌肉抽搐着。 “我母亲因我爹爹去世,撞棺而死,莲儿实在不想失去双亲,我爹爹还活着,就太好了,爹……” 她快步走向沈政一。 而沈政一见她走来,瞳孔也在不停的放大,下一刻,沈莲抱住了他的身子,嚎啕大哭:“爹爹,女儿是来接你回家的。” 身上的伤像被人活生生的撕开,钻心的痛强烈袭来,沈政一只觉得头部一阵晕眩,由剧痛到失去知觉不过一瞬间。 沈政一就活活疼晕了。 天微微亮,沈菀这边就收到了沈政一被释放出来的消息。 “谁顶的罪?”谢玉瑾坐在床榻边,收拢身后的床帷,问道。 萧云禀报道:“是王德全的顶下所有罪名,沈大人只受了二十鞭,罚俸禄一年,出一部分抚恤金,就出狱了,只是,出狱的时候闹了一点乌龙。” 萧云想到沈莲带着棺材去给沈政一收尸的一幕,忍不住抖了抖嘴角,把这件事情一五一十的告知。 谢玉瑾实在不想听到沈莲做的那些蠢事,就让萧云先退下。 谢玉瑾回到床榻,搂着沈菀的肩膀,道:“你那养父可真是只狐狸,几次官场政斗,都没把他拉下来,他怕是在回上京城的时候,就已经预谋到种种可能性,给自己和太子都留了一条后路。” “沈清是沈家培养的死士,平日没什么大事,便放到明面上重用,真若出了什么事,他便会替主家背锅。” “至于王德全嘛……”沈菀眉眼漾开了一抹笑意:“王德全有个姐姐,是他这个姐姐辛苦拉扯他长大的,两人相依为命,沈政一应该是和王德全私下做了交易,王德全才肯担下这杀头罪名。” “阿宁是觉得,王德全愿意担下所有罪责,和他的姐姐有关。”谢玉瑾捏着被角,覆盖在沈菀的身上。 沈菀轻声说道:“你知道沈莲脸上的胎记是怎么来的吗?” “莫非和王德全的姐姐有关?”谢玉瑾随便猜的。 沈菀仰头看他:“真聪明,王德全的姐姐入沈府做过一年的管事,听说容貌太过出众,与早年的沈夫人眉眼相似,沈政一把她招入书斋研磨、打扫。” “日子久了就对沈政一有了别的心思,爬上了沈政一的床,京妙仪那时候刚怀上沈莲,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吃食被人下毒,而这些毒,就是王德全的姐姐王语娇所下。” “胎毒太深,最后转移到孩子的身上,这也是为什么沈莲看起来,总比正常人少了一把火,学东西比别人慢了半拍。” “原来如此。”谢玉瑾叹了一声:“沈二小姐做事行径便与寻常女子不同,旁人都花心思在女工字画上,她似乎……” “你觉得,沈莲能够顺利嫁入东宫吗?”谢玉瑾很担心太子现在看到她脸上的胎记。 沈菀坏笑道:“她一定要顺顺利利嫁入东宫。” 沈莲可是太子前世的白月光。 必须锁死! “啪啪啪。” 房门,突然被人敲响,宋嬷嬷在门外唤道:“少夫人,该起床给镇国公和镇国公夫人敬茶了。” 第75章 他的药 天才刚亮,缪轩阁一群丫鬟婆子进进出出,给新人打水洗脸,洗漱宽衣。 早早守在院外的罗太医,也提着药箱,带着身边的侍从,走入缪轩阁内。 谢玉瑾虚弱的躺在榻上,任由罗太医为他把脉。 沈菀则坐在妆台前,由宋嬷嬷亲自为她梳发。 宋嬷嬷心不在焉,她吩咐旁边的小丫鬟先退下去,又朝卧房瞥了一眼。 化妆的雅阁与卧房有些距离,屋内都在忙着谢小公爷的事,罗太医又在与谢小公爷交谈,屋内不时传来杂音。 宋嬷嬷借着给沈菀做头发的功夫,压低声音叮嘱沈菀:“少夫人,奴婢昨夜偷偷打探,了解到了镇国公夫人为少夫人准备的回门礼单。” 回门礼? 沈菀低垂眼眸,透过铜镜,扫过宋嬷嬷那满腹算计的嘴脸。 “共有一百八八箱,里面有珍贵的药材、江南锦缎,燕窝补品,金银珠饰。” “奴婢替少夫人谋算好了,你带到谢府来的嫁妆,那些箱子里的东西都是二小姐的。” “少夫人正好借着镇国公夫人给你准备那么多回门礼,你正好借此机会,把二小姐的嫁妆塞到回门礼箱内,送回沈家。” “什么?”宋嬷嬷背后,突然传来了孙嬷嬷的尖叫声。 宋嬷嬷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蓝色双蝶簪掉在地上。 花蓉赶紧蹲下身子捡起簪子,低声埋怨:“宋嬷嬷,这可是夫人在少夫人九岁生辰时,送给少夫人的生辰礼,你怎能如此不小心。” 宋嬷嬷咬了咬牙,不知那孙嬷嬷和花蓉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的。 “你,你们什么时候进来的?”宋嬷嬷瞪了一眼花蓉。 孙嬷嬷插着腰杆道:“我们刚才一直坐在后面守着少夫人,是宋嬷嬷你心思太重,一直未发现我同花蓉,唉呀呀,沈家的下人可真是了不得了,竟叫少夫人把嫁妆塞进回门礼抬回去,好野蛮的礼数。” 孙嬷嬷故意大声说。 引得屋内谢府下人们纷纷看向宋嬷嬷。 宋嬷嬷嘴角一抖:“不,不是这样的,孙嬷嬷,你刚才误会了。” “是吗,我刚才听错了吗,你不是叫少夫人把抬入镇国公府的嫁妆在回门当日再送回……唔唔……” 宋嬷嬷扑到孙嬷嬷面前,捂住了孙嬷嬷的嘴。 孙嬷嬷一屁股把宋嬷嬷顶飞出去。 宋嬷嬷撞到桌角,“唉哟”大叫了一声。 沈菀这才不紧不慢的回道:“孙嬷嬷,的确是你听错了,我母亲是世家出身,最看重礼仪规矩,宋嬷嬷是我母亲的乳母,适才是在教导我如何侍奉公婆,孝敬长辈,那些下三滥的谋财手段,是万万不会发生在我沈家的,宋嬷嬷也不可能那样教导我。” 说完,沈菀就命花蓉拿出金锞子打赏屋内所有下人,就连院外洒扫婆子都有。 宋嬷嬷捂着撞伤的腰,左脸的肌肉频频抽动,脸色很是难看:“是,少夫人说的是,我家夫人最看重礼仪。” 孙嬷嬷拿到了一笔打赏钱,赔着笑脸走到沈菀的面前,说道:“少夫人说的话,奴婢自然相信,少夫人这头发还未梳完,不如就让奴婢帮你吧,奴婢先前就在国公夫人跟前伺候,国公夫人的头发都是奴婢做的。” “那就有劳孙嬷嬷了。”沈菀把玉梳递给孙嬷嬷。 宋嬷嬷站在一旁,气的面红耳赤。 这时,床榻上传来了谢玉瑾的剧烈咳嗽声。 沈菀回头看向床榻,就见谢玉瑾把刚才吃进去的汤水全都吐了出来。 她心脏微微缩紧,起身走到谢玉瑾的身旁。 “罗太医,谢小公爷怎么了?” “哦,谢小公爷昏迷了一个月,身子太虚,方才进食太快,一时不小心呛着了,没什么大碍,这是正常的。”罗太医说完,又转头叮嘱缪轩阁的辛管事:“小公爷刚刚苏醒,不能吃硬物,只能先吃流食养养胃。” 罗太医坐在一旁为他顺背道:“小公爷,你昏迷了一个月,身子太虚,暂时不能太过劳累。” “罗太医,这些日子,听说是你在府上负责我……咳咳……”谢玉瑾说几句,便喘几声,嗓子略带沙哑:“是你救了我一条命。” 罗太医听到这话,面容露出了淡淡的笑。 府里的人都说谢小公爷冲喜冲好了,都说新娘的功劳,他听在耳边,心里别提有多不高兴了。 他这一个月的功劳,被别人轻轻松松的抹掉,现在得到谢玉瑾这句话,罗太医心里很欣慰。 虽然他的药…… 第76章 回门礼 “下官是太医,皇上和太子及朝中诸百官都十分关注谢小公爷的身体,下官也是职责所在,尽一切能力挽救医治谢小公爷的身子,只是,小公爷体内毒障太过严重,怕是暂时不能习武运功,你可且记啊。” 太子要的是谢小公爷变成一个废人。 他看着也差不多了。 谢玉瑾点点头。 罗太医看他精神蔫蔫,拿起药碗起身道:“那下官就不打扰小公爷休息了。” “好。” 罗太医起身时,沈菀瞥了一眼空荡荡的药碗。 待罗太医离开后,孙嬷嬷也走前对沈菀说道:“少夫人,时辰差不多了,国公爷和夫人在大厅等你,我们国公夫人还有重要的事要交付给你。” 谢玉瑾看她停留在床榻前,扯开唇角笑道:“我没事,你……先去看看娘有什么要跟你说的。” “好。”沈菀回身时,就见萧云端着一盆绿景从门外走入,而摆放在床尾的绿景却是死的。 她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吩咐道:“方才罗太医说了,小公爷刚刚苏醒,不宜太过操劳,你们做事时,动静小一点,还有,没什么事情不要进小公爷的房间打扰小公爷休息,都退下吧。” “是。”屋内下人异口同声应道。 沈菀走出房门时,萧云拿着绿景走到谢玉瑾面前,谢玉瑾把刚才吃进去的药都吐在了盆栽内。 听云堂。 所有下人都在院外,大厅里只有婆媳三人,和几个心腹。 镇国公喝过沈菀敬的茶水,周氏直接把掌家权交到沈菀的手里。 “菀儿,这是我们先前答应你家人的,等你嫁入镇国公府,府内掌家权,铺面经营权,都交给你打理。”周氏拉着沈菀的手,满眼慈爱:“你往后就是我镇国公府的女主人,家中钱财之事,都由你做主。” 沈菀低头看着周氏的手,心中泛起一片酸涩。 前世,周氏饮毒,又身中六箭,死在谢玉瑾的怀里。 满府内,再无生机。 她贪心的想挽救所有人的性命,却一个都护不了。 沈菀低下头,反手攥紧周氏的手掌。 周氏看着乖巧的沈菀,满怀欢喜:“对了,听你公爹说……” 说到这,周氏回头看了眼镇国公:“你父亲昨夜五更天就回到沈家,你公爹下朝后,特意绕过沈家,发现沈府门前的红灯笼换成了白灯笼,不知是沈家谁死了,菀儿,你也不要等三朝回门,我昨夜就为你安排了回门礼,你现在就回沈家看看吧。” 沈菀愣了一下。 想到萧云跟她汇报的事情,嘴角不自觉的抖了两下。 沈家若是谁死了,早就过来报丧了。 连宋嬷嬷都没收到报丧的消息,那就说明沈家人好着呢。 “好,那我先回沈家一趟。” “去吧,让房管事同你一块回沈家,若沈家真有什么事,你让房管事回来禀报,娘可以理解你的。” “多谢婆母关怀。”沈菀起身,给镇国公夫妇福了一个身,便走出听云堂。 房管事跟在她的身后,恭敬的说道:“少夫人,回门礼已经……” 沈菀从衣里拿出了一张单子,递给房管事:“按照上面的单子准备回门礼吧,箱子不变,把里面的回门礼替换出来。” 房管事接过单子时,手抖了一下。 少夫人要的回门礼都和吃的有关,苹果、桔子、鸡鸭鹅,点心、酒,当地特产、以及茶叶,再准备几封红包。 这…… “就这么做,我先回缪轩阁换身衣服,你去重新准备,无需同夫人汇报此事,明白吗?” “明,明白,奴才立刻去办。” 第77章 催吐药 沈菀转身走出听云堂,迈入长廊时,就见鱼池对面的廊亭,走过一道身影。 罗太医背着药箱,行色匆匆的离开,转眼便从镇国公府后院角门离去。 她眼眸微微一眯,目光幽冷,拂去衣袖上的露珠,转身回到缪轩阁。 萧云正捧着盆栽,准备离开。 沈菀唤道:“等等。” 萧云顿时脚步,回头看了眼谢玉瑾。 谢玉瑾道:“给少夫人过目。” 萧云把手里的盆栽递给沈菀,沈菀看了一眼,这是那盆死掉的绿景,里面充斥着一股药味和霉味。 这是谢玉瑾催吐吐出来的药。 沈菀摆了摆手,就让萧云拿出去销毁。 “我方才看到罗太医离开镇国公府,想来你昏睡一个月,突然苏醒一事,惊动了宫里的人和太子,我一会要回一趟沈家,在此之前,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沈菀坐在她身旁,低声说道。 “罗太医是太子派来监视你用药的人,他在药里放了慢性剧毒,专克身中毒障的人,只是你就算没有中毒,可长期以往服用药物,对身体也会有损伤,哪怕你催吐出来,也会被吸收一小部分,所以……” 沈菀端起了萧云刚换的盆栽,眼底划过一抹杀意:“罗太医不能留。” 谢玉瑾道:“走了罗太医,还会有陈太医、李太医,其他太医。” “是。”沈菀夺透过盆栽看向谢玉瑾:“只要我,完完全全取得太子和沈政一的信任,日后你的药交给我来熬,由我盯着你,你便可以不用再喝这些汤药了。” 她拿开盆栽,望着谢玉瑾略显消瘦的脸:“只是要让太子完完全全将此事交给我之前,我和你之间的感情,是对立的,在人前,特别是沈家人面前,恐怕就要委屈阿瑾了。” 这场婚姻,本是沈政一和太子精心谋划,并未问过她愿不愿意。 在他们眼里,她沈菀就是一颗棋子,如同罗太医一样,两者互相牵制。 她想要从这盘棋局脱颖而出,就要先把罗太医这颗棋子干掉。 那就免不了要演一场大戏了。 “啪啪啪。”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花蓉的声音传来:“少夫人,沈家来人了,家主昨夜出狱,老夫人今日一早苏醒了,夫人她身子不适,唤你回一趟沈府。” …… 沈家,熙和堂。 “沈菀,沈菀,沈菀呢……” “政儿,政儿,政儿出来了没有……” 沈老夫人苏醒后,右边的身子无法动弹,她歪着嘴巴四处寻找沈菀。 沈政一带着伤,在京妙仪和吕管事的搀扶下,走入熙和堂。 沈莲比他们快一步进入沈老夫人的屋子,对沈老夫人说道:“祖母,你放心,我爹没死。” 刚要迈过门槛的沈政一,直接被门槛绊了一脚,拉扯到了伤口,痛得他龇牙咧齿。 京妙仪和吕管事都担忧的唤道:“小心啊。” 沈政一深吸了一口气,才稳住了身子。 这时,又听沈莲说道:“至于我大姐姐啊,她昨日就嫁入镇国公府,现在已是谢小公爷的妻子啦,我娘刚才派人叫大姐姐回府,等大姐姐回来了,我会告诉大姐姐,祖母你想她了。” 沈老夫人两眼一翻,那半边动弹不得的身子剧烈抽动,口吐白沫。 沈莲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几步,大叫道:“快,快传太医,祖母她抽了,她抽了。” 沈政一咬了咬牙,快步走进沈老夫人的屋子,就看到沈老夫人身子不停的抽搐,命令下人:“快去传梁太医。” 第78章 好意 没一会儿,梁太医走入熙和堂为沈老夫人施针。 沈莲缩到了京妙仪的身后,小声的对京妙仪说:“娘,我看祖母好像犯了羊癫疯,我之前在外面听到了一个偏方,专治祖母这种情况。” 京妙仪眼皮子跳了两下。 就听沈莲继续说道:“可以给祖母喂两碗马尿,民间老百姓说,发癫就喂马尿,保证药到病除。” 京妙仪脸色煞变,转头看向沈老夫人。 梁太医本来替沈老夫人稳定了病情,可沈莲的声音刚好传到沈老夫人的耳边,沈老夫人的身子又抽搐了起来,连床榻都在抖动。 沈政一低喝了一声:“够了,莲儿,这里有梁太医在,你祖母不是犯羊癫疯,她只是中风。” “这有什么区别?” “你……”京妙仪回头瞪着沈莲。 沈莲默默的闭上嘴巴。 过了好一会儿,沈老夫人的病情才稳定下来。 她粗喘了几口大气,嘴巴歪到左边,用着那牙口不清的言语,生气的质问京妙仪:“沈菀,沈菀嫁给了谁?你怎么主意那么大,在我病在床榻的时候,自作主张把沈菀嫁出去,沈菀她可是我们沈家的嫡长女。” 京妙仪有苦难言,你以为我想呀,我沈家嫡长女明明可以成为太子妃,却被一道圣旨赐婚给了病秧子。 “母亲,是皇上赐婚,让沈菀给谢家长子冲喜。”沈政一道。 “混账。”沈老夫人艰难的抬起另一只还能动弹的手,推掉了桌上的药碗,很是愤怒的低吼。 沈莲眨了眨眼睛,看沈老夫人和京妙仪脸上的愁云,以及沈政一面无表情的脸,下意识的问道:“祖母,你不喜欢皇上的赐婚吗?” 沈政一和京妙仪双双震住了身子。 这儿还有梁太医和东宫出来的宫人,沈莲这白痴怎么能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京妙仪深吸了一口气,强压着心头的怒火,解释道:“你祖母不是那个意思,你祖母只是觉得,没有看着你大姐姐出嫁,很遗憾罢了。” “那有什么嘛,回头等我嫁了,比大姐姐更有排场,到时候祖母好好看着我出嫁,肯定会比大姐姐的更热闹。” 看到沈菀出嫁,沈莲内心也很期待自己的婚礼,只是赐婚圣旨下来后,她和太子就没有下一步动作了。 她其实也想成亲了。 想看看东宫是怎样的。 而沈莲说出这番话的时候,京妙仪的心一瞬间跌落到了低谷,沈政一只觉得身上的伤更痛了。 沈莲口无遮拦,真的配嫁入东宫吗? 不等二人多想,门外传来惊音的声音:“老夫人,家主,夫人,大小姐回府了。” 这时,吕管事也从门外走入,禀报道:“家主,太子殿下来了。” 观兰园。 谢家的回门礼如流水一般送进沈府的库房,很快就传入京妙仪耳边。 沈菀穿过观兰园,目光落在大厅上摆放着的一口棺材,只差没摆灵堂,再上几柱香了。 沈莲办事,真是妥贴。 可真是沈家的贴心小棉袄。 大厅外,传来了众人的脚步声。 沈菀回过身,便见京妙仪沉着脸,满眼怒火的走入厅内。 沈菀快步迎前,向京妙仪福了一个身,唤道:“娘,我……” 话还未说完,京妙仪一巴掌挥了过来,沈菀眼疾手快,跪在了地上。 京妙仪那一巴掌,直接甩在了沈菀身后的棺材板,只听“砰”一声。 “啊!”京妙仪低叫了一声,赶紧捂着甩痛的手,往后退了几步:“你,你敢躲开……” 沈菀愣了一下,故作一脸茫然。 然后眼眶染上了一抹红晕,担忧的说:“娘,女儿就在这里,你想打想骂,女儿任你出气,你可莫要伤着了自己,女儿知道辜负了娘的一片心意。” 第79章 厌弃 “你还有脸说,你还有脸说,我苦心为你谋划,精心培养你成才,不是为了让你嫁给那个病秧子。” 是为了让她嫁入东宫,赢得太子的心,将来坐稳中宫之位,为沈府继续带来荣耀。 一切算盘,全盘落空,京妙仪怎不恨、怎不恼。 她气急了,指着沈菀怒斥:“我怎会有你这么蠢的女儿。” “娘。”沈菀泪珠子划落脸庞,目光却扫过京妙仪后面的两道身影。 一个是太子墨君礼,一个是沈政一。 她低下身子,声音哽咽的回道:“菀儿无论嫁谁,终究是,忠孝两难全。” “忠孝两难全,呵……”京妙仪厌恶的往后退,感觉沈菀这动作像在拜一个死人,刚才大厅摆着一口棺材,让她觉得十分恶心:“你只要听我话,我就可以保你入东宫。” “我不敢。”沈菀微微抬起身子,已是泪流满面:“娘,沈菀此时恨不得有三头六臂,一个事事听从母亲安排,能讨得太子殿下的欢心,顺利嫁入东宫,一个事事听从父亲安排,成为父亲手中助力,助父亲官途平步青云,清除政敌,一个心无杂念事事听从太子殿下嘱咐,做一个不争不抢不嫉妒二妹妹的沈菀,可沈菀只有一个,沈菀无论听谁的话,终究无法两全,嫁入镇国公府是父亲被抓入皇城司前便已安排,菀儿不敢违背,而母亲为菀儿安排调换新娘的计划时,菀儿的的确确动摇了,可是……” 她声音戛然而止。 眼泪挂在左眼眶,身子僵硬的看向墨君礼。 京妙仪看她突然止住了声音,皱紧眉头问道:“可是什么?” 沈菀低下头,回道:“我若因此,算计得来了太子妃位,将来却要日日与太子殿下相厌,那又谈何为沈家将来带来荣耀,太子殿下心里只有二妹妹,我沈菀聪明一世,对心上人却要百般谋算,可是不属于我的,终究不属于我,太子心里只有二妹妹,哪怕娘把二妹妹嫁进镇国公府,太子殿下也有办法把二妹妹替换出来,送我进去,与其闹得那样难堪,最后还要拖累整个沈府,不如菀儿顺意父亲的意,嫁入镇国公府,执棋为子,为沈府谋另一条出路,也许这样,便能换太子殿下另眼相看。” 站在屋檐下的墨君礼,心脏突然收缩了几下,目光怔怔的看着跪在大厅的女子。 幼时那意气风发的妙龄少女,浮现在他脑海。 他知道沈菀爱慕他,可他从未把她对自己的爱意放在心上。 她百般谋算在他眼里是要加害沈莲。 她步步惊心是为了讨好他,赢得他的青睐。 可他没想到,沈菀对他的爱意竟藏的那么深刻。 他深深蹙紧眉头,站在一旁的沈政一怕京妙仪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突然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 京妙仪猛然回头,就看到墨君礼和沈政一不知何时出现在观兰园主事厅。的太子,和一脸尴尬的沈政一。 她脸色吓的煞白,匆匆忙忙的给墨君礼行礼:“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墨君礼回过神来,看向沈菀,道:“沈菀,到书斋来,孤有话想问你。” 第80章 圆梦 书斋。 “沈菀,你还算聪明,懂得顺应你母亲的话,你没有好下场,倘若今日嫁入镇国公府的是莲儿,孤……” 沈菀微微抬眸望向墨君礼。 她眼眶泪意打湿睫毛,灵动的双眸楚楚动人,沈菀的美无论在任何时候,都美的令人挪不开眼。 她这副样子,相信没有哪个男人不爱。 而墨君礼知道她嫁入镇国公府后,对沈菀的那股怨气莫名的消减许多,想到她已经嫁入镇国公府,便不会对莲儿造成任何威胁。 可真的看到沈菀挽起妇人鬓时,他内心说不上什么感觉,就觉得郁闷的紧。 今日在观兰园主事厅,是墨君礼第一次听到沈菀表露对他的心声。 “孤一定会毁了你这张脸,把你扔到镇国公府,让你自生自灭。” 沈菀听到这话,红唇微启,咬紧唇,失落的低下头:“太子哥哥,菀儿不敢。” “不敢最好,莲儿是孤命中注定的太子妃,旁人碰不得算计不得,你能安分守己待在镇国公府,做好自己的本分,孤……”他看着她那张明艳动人的脸,猛地别开脸道:“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沈菀垂眸,唇瓣隐隐抽动,说道:“菀儿知道了。” 一定要长长久久的和你命中注定的太子妃百年合死。 这时,沈政一开口问道:“谢玉瑾他现在如何?” 沈菀回道:“回爹爹,毒障在他的心脉,每日需用汤药维持那一口气。” 沈政一和太子互看了一眼。 沈菀继续说道:“他说话会喘,肺腑也受到毒障侵蚀,新婚夜那日苏醒后,咳了许多血出来,今早到女儿出门,他一直躺在床榻,吃喝拉撒都要人伺候。” 墨君礼回头看沈菀:“那镇国公府内的罗太医是我们的人,你有什么事情可以和他商量。” “我知道了,太子哥哥。”她小心翼翼抬起眼皮子看他,刚好与墨君礼对视。 墨君礼目光锐利的盯着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情:“沈菀,孤要你嫁给谢玉瑾,不全是为了谢玉瑾的命,有些东西,只有以亲近之人,才可以靠近触摸。” 比如,镇国公的书房,谢玉瑾的影卫营情报网。 “孤知道你不喜谢玉瑾,可你若想早点回沈家,那就要找到可以让镇国公主动放弃兵权的东西。”墨君礼跟她说的很明白,他就是想要弄倒镇国公府。 她回头看了看沈政一。 沈政一道:“太子殿下同你说的话,你明白吗?” 沈菀红着眼眶点点头:“爹爹,女儿明白了,女儿会去做的,若是……女儿拿到对爹爹和太子哥哥有用的东西,女儿就可以回沈家了吗?” 沈政一嘴角颤动了两下,已是谢家妇,若镇国公府真的问罪,沈家会主动暴出沈菀非沈家女的身份。 沈家又怎会再留罪臣之妇。 “可以。”但沈政一还是给她圆了一个梦。 这个梦,和前世一模一样。 李常福走了进来,在墨君礼耳边说了几句话,墨君礼听完后,神色暗了暗,看向沈菀道:“谢玉瑾来沈家了。” 沈菀微微一愣,一脸茫然的样子。 墨君礼看向沈菀,问道:“你不说谢玉瑾他吃喝拉撒都在床榻,需要人伺候,他怎的突然能下地来沈家接你。” “太子殿下,谢小公爷的药不是我负责的呀,而且,罗太医也不喜旁人插手谢小公爷的药,我瞧他确确实实他行动不便,不知他又怎会突然来沈家。” 墨君礼面色一沉,若沈菀没有撒谎,那就是谢玉瑾的汤药有问题,罗太医…… “出去看看吧。”墨君礼起身往外走。 沈菀默默的跟在后面…… 第81章 憔悴感 谢玉瑾出现在沈家的时候,是被谢家的影卫萧云推着轮椅进园子的。 他身上穿着两件厚厚的大氅,衣服尺寸特意让人做大,穿在身上的时候显得身体里空荡荡的,消瘦如柴。 往日英俊绝伦的脸庞,此刻一脸病容和憔悴感,眼圈底下染上了一层青紫。 自从迎娶了沈菀后,谢玉瑾就没睡好觉,看着睡在身旁香软可人的女子,他每天夜里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瞧着她,一瞧就瞧到了天亮,白日里又有罗太医进进出出,很是烦扰他补觉,连着两三日下来,那眼圈就有些重了,正显得憔悴些。 “谢辞。”墨君礼看到谢玉瑾到来,笑容温和的迎上前。 谢玉瑾低咳了几声,双手撑着轮椅的扶手,颤巍巍的从轮椅上站起身,向墨君礼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快坐下吧。”墨君礼虚扶他的手肘,却又暗暗打量谢玉瑾。 谢玉瑾被萧云扶回轮椅后,便朝沈政一也行了一礼:“岳父大人。” “贤婿不必多礼,菀儿说你身子不适,这些日子一直在床上躺着,不便行动,我本想寻个机会去镇国公府看看你,没想到你就来了,你身子感觉如何?”沈政一话术很是精湛,嘴上关心谢玉瑾的身子,却也在暗中窥探他如今的状态。 谢玉瑾看了一眼沈菀,手里拿着帕子,捂着嘴巴说道:“罗太医医术精湛,我服过罗太医的药,感觉胸闷气短的现象缓解了不少,就是在床上躺太久了,腿脚发软,走路也不利索了,如今这双手拿个杯子的力气都没有,罗太医说我躺了整整一个月,需要时间养着, 可今日是菀儿的回门日,我没能来接亲迎娶她,已经让菀儿很委屈了,我是求着罗太医让我来沈家接菀儿的,她的回门日我都不能陪她,我真是……怠慢了菀儿。” 他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声音喘的不行,说到最后时,呼吸已是很急促,然后剧烈的咳了起来。 沈菀站在一旁没动,沈政一回头看了她一眼,他觉得就算装她也得装的好看些,而不是站在一旁漠视谢玉瑾。 否则,她如何能取得谢家人的信任,如何从谢玉瑾身上得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 沈菀对上了沈政一的目光后,拧着眉,一脸不耐的走到谢玉瑾的身边,伸手拍他的背,声音带着一丝不快的说道:“我已经同爹娘说过你身子不适,没办法陪我回门,你该回去好好躺着,若出了事,我如何同婆母交待。” 谢玉瑾喘的更厉害了。 他抬头看了看沈菀,帕子紧紧的捂着自己的嘴巴,说:“菀儿,我只是觉得……” “你别说话了,你已经喘成这样了,莫要吓着了太子殿下和爹爹。”沈菀柳眉拧的更紧,声音没有多少温度,满是厌烦。 墨君礼看出了她对谢玉瑾的不喜,心中莫名的愉悦起来。 那些上京城贵女谈起来就面红的谢玉瑾,如今也有被人嫌弃厌烦的一日,这个人还是被众星捧月的沈家大小姐。 他不要的女人,那也是谢玉瑾得不到的女子。 第82章 高兴 “阿辞,菀表妹说的没错,你还是少说话吧,孤看你这模样,躺着静养更好些。”墨君礼眼眸微眯,一脸的关慰:“父皇可是很担心你的身子,菀表妹也是懂得医术的,你若有哪里不舒服,你就同菀表妹说,她如今已是你的妻子。” 说到“妻子”二字时,墨君礼还看了一眼沈菀,发现沈菀眼中的不耐与反感更加明显。 她这样厌恶谢玉瑾怎么行,改日他还是要找个机会同沈菀好好聊一聊。 让她好好的与谢玉瑾相处,因为他知道一个秘密……谢玉瑾从少年时就喜欢沈菀。 他先前安排沈菀和谢玉瑾联姻,可不是随随便便就把沈菀扔出去的。 他虽不喜欢沈菀在他面前耍心机,却认可沈菀的能力,只有沈菀最适合嫁给谢玉瑾,做他手中的棋子。 谢玉瑾点点头,转头看向沈菀,问道:“你可要同我一块回府。” 沈菀抬头看了看墨君礼,红唇微微抽动,似乎极其不愿意那么快就回谢家。 沈政一眼眸沉了沉,道:“贤婿身子不舒服,沈菀,你早日随你夫婿回谢家去吧。” “爹……”她唤了一声,咬紧唇瓣,低头看谢玉瑾的时候,黛眉深深的锁紧,不情不愿的说道:“那就回吧。” 她往后退了一步,不愿推着他走。 萧云便上前,推着谢玉瑾的轮椅调转了一个头。 沈菀朝墨君礼和沈政一福了一个身,便依依不舍的说:“那女儿先走了。” “嗯。”沈政一应了一声在。 看着沈菀和谢玉瑾走出观兰园,心底的那口恶气重重的吐出。 为了一个谢家,一个谢玉瑾,他们沈家近日折损的护卫和钱财太多了。 他们还把沈家苦心培养起来的嫡长女嫁入镇国公府,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谢玉瑾必死,镇国公府的兵权必夺。 吕管事突然走过来,说:“家主,三公子回来了。” 沈政一眼眸顿时一亮,太后寿诞日近在眼前,老三赶在这个时候回来,定有好消息了。 “太子殿下……” 他回头寻找墨君礼,发现墨君礼离开了:“太子殿下去哪了?” 吕管事道:“刚才奴才看太子殿下去找二小姐了,二小姐就在对面的九曲亭子。” 沈政一朝九曲亭看了一眼,罢了,让太子和莲儿好好相处吧,沈菀已经木已成舟。 那边,墨君礼走到九曲亭后,沈莲就快步的走向他,道:“太子殿下,我大姐姐走啦?” “嗯,你刚才看到她了。” “见着了。”她一直站在亭子里看沈菀,但她发现……“大姐姐是不是不喜欢谢小公爷呀。” 墨君礼眉头一挑:“你看出来了?” 沈莲点了点头,转头看身后的湖,当初大姐姐为了太子殿下,还在这里和她起争执呢,她还说她以后会当皇后。 “莲儿瞧着,因大姐姐嫁入镇国公府,我娘心里头不高兴,我祖母也砸了杯子不高兴,莲儿发现,大姐姐嫁人后,所有人都不高兴,所以,莲儿就瞧出来了,太子殿下,你高兴吗?” 第83章 毁掉 这个问题,生生的把墨君礼给问住了。 他高兴呀,他怎么会不高兴,沈菀是他亲自送进镇国公府的。 当沈莲这样问他时,他心头竟生起了一抹酸涩感,这种感觉非常不舒服。 可是又想到沈菀刚才面对谢玉瑾的态度,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墨君礼温柔的笑看着沈莲,她虽不如沈菀那般明艳惊绝,落落大方,可也是惹人怜惜的妙人儿。 “莲儿,你高兴吗?”墨君礼反问沈莲。 沈莲点点头道:“高兴呀。”那样大姐姐就不能再觊觎她的太子殿下了。 “再过五日便是皇祖母的生辰,到时你就随你娘进宫一块面见皇祖母,她一直想见一见你,你这些日子,便留在府里好好学规矩,孤会在宫里等你。” 沈莲心头一沉,又是学规矩。 这些日子,她听到最多的便是京妙仪在她耳边说学规矩,学礼仪,还要背大姐姐写的诗,娘还安排了琴师、画师。 可她怎么都学不会,她一点也不喜欢大姐姐的诗,她怎么背都记不住,她也不喜欢弹琴作画,但她会唱歌,可娘不喜欢她唱的那些歌,娘说……低俗、难登大雅。 她皱紧眉头,心生不快。 墨君礼却没有发现沈莲的异常。 这时李常福走来,向墨君礼禀报:“太子殿下,皇上要召见你。” “莲儿,孤要先回宫了。” “好。” 墨君礼才刚离开,京妙仪身边的艾嬷嬷就找来了:“二小姐,夫人叫你回院子背诗。” 沈莲才刚刚舒展的眉头,又紧紧的皱了起来。 背诗,又是背诗,烦不烦。 她忍了又忍,然后气冲冲的回京妙仪的南厢阁。 马车里。 沈菀扑到了谢玉瑾的怀里,紧紧的抱着他的身子道:“难不难受?” 谢玉瑾低哧一笑,看着怀里的人儿一脸心疼他的样子,他伸手把她抱到腿上,手掌托着她的臀部说道:“我知道阿宁在沈家演的那出戏是为了我,我便甘之如饴。” 他手掌从她背部往上滑,扣住了她的后脑勺,亲吻她的唇瓣。 她也搂着他的脖子,回应他的吻,但两人都点到即止,怕在马车里干柴烈火烧起来。 他抱紧沈菀,低声说道:“可是这样,也还不足以让太子弄走罗太医,把我全权交给你,阿宁,你若要在我身上用什么药,才能让太子信你,那你就用吧,只要你留一条命给我,让我以后有机会和你长相厮守就行。” 沈菀双手捧着他的脸,盯着他深邃的眸子,道:“你莫要说这种话,让我心里难受,我不能再害你。” 前世就是她的到来,让谢玉瑾的身子雪上加霜。 她是来救他的,不是再让他走前世的路子,毁掉了自己的身体。 “我会想办法把罗太医弄走,况且,他还欠我一条腿。”二哥的腿,是罗太医的儿子弄没的,她怎么都不会放过这父子俩。 “好,我把我自己全权交给你,你想怎么打算,我配合你。” “镇国公府内眼线众多,我们要一步一步来。” 眼下要先护好谢玉瑾的身体,少让他碰罗太医的药…… 第84章 密信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 萧云收到了一封密信,但这封密信不是传给谢玉瑾的。 他对着马车,低声说道:“主子,有密信。” 沈菀掀开帘子,看了看萧云手里用黑色布封住的信,那是时风传给她的:“我的。” 萧云双手递给了沈菀。 沈菀拿过密信就放下帘子,当着谢玉瑾的面,把信拆开。 谢玉瑾坐在一旁看她。 她看完了密信后,把信递给他:“你看看。” “好。”谢玉瑾接过密信,看到上面的内容后,眉头微微一挑:“这……沈家又得了一幅《二十八宿星君图》?” 那《二十八宿星君图》已经被顾老三送出南洋,若不出意外,现在正主正拿着这幅星君图,赶往上京城了。 那沈家又得来的星君图,是从哪里买来的。 “假的?”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 然后两个人都笑了 。 沈菀说:“我没有收到我三哥的信,说明他这一路还是很顺利,沈家不可能有真的星君图,那就只能是赝品。” “真主遇上赝品,你说到时候太后脸色好不好看。”谢玉瑾是知道那幅星君图的,毕竟当初和沈菀一起观赏过。 沈菀靠在谢玉瑾的怀里:“太后脸色好不好看我不知道,沈家的脸面可就难看了,到时莫说哄太后开心,收帝王之心,沈政一怕是要被太后厌恶。” 当初刘太后靠着沈家才扶现在的皇帝上位,如今,却是恨不得甩掉沈家,抓沈家的错处。 “真主和赝品相聚,场面总不会太好看的。”沈菀轻飘飘的说道。 谢玉瑾搂着她的腰肢,脑海里都是沈菀算计他人的模样, 他的整颗心都被这个小女子占的满满的。 她无论怎么样,都很让人着迷。 突然,沈菀猛地坐起身,把谢玉瑾吓了一跳:“怎么了?” 沈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情,周氏在这次的寿诞上,送了很多夜明珠给皇太后,整整三箱,把太后哄的合不拢嘴,这也败露了镇国公府真正的财力,加速镇国公府的灭亡。 她要阻止周氏再做这样的事情:“阿瑾,这几日,娘肯定也在筹备太后的寿诞礼,如今国库亏虚,皇上正为此事发愁,国公府却不可在这时,暴露了财眼。” 上京城贵圈都知道周氏做点小买卖,大家都以为那只是小本买卖,养家糊口用的。 却不知道周氏真正的实力,那周家本就在江平县富甲一方,周氏继承了周家强大的基因,把自己手里的生意做的风生水起。 镇国公府那小金库,可比皇上的国库还富有。 那几箱夜明珠送出去后,景隆帝心里大概便有数了。 一个有钱、有权、又有兵权的镇国公府,令帝王胆惧。 谢玉瑾明白了沈菀的担忧:“那我们去看看娘准备了什么。” 二人下了马车后,沈菀就把京妙仪安排在她身边的宋嬷嬷打发走了,推着谢玉瑾去了周氏的院子。 周氏正好拿着账本和房管事统计夜明珠的数量。 沈菀走入主屋,看到三箱大小不同的夜明珠,脸色变了变…… 第85章 寿诞礼 “菀儿,快过来看看,娘为太后准备的寿诞之礼。”周氏指着三箱夜明珠。 最右边的夜明珠最大,体积占满了箱子。 中间的夜明珠有拳头大小,共有八枚。 最左边的箱子装的是最小的夜明珠,可以用来装粉头饰、发簪、或是做成手串。 把这些夜明珠摆在刘太后的宫殿,足够照亮一个寝殿了。 燕国攻打商朝时,因江家满门被奸人歼灭,南部无人镇守,南疆寸土被连夺十城,士气大伤。 景隆帝怂了,不敢再战,便割地赔偿。 其中,赔偿的东西就有周氏送给太后的夜明珠。 现在,她婆母眼睛都不眨一下,又准备将这些值钱的玩意送给太后玩。 可是,咱不能再这么败家了! “怎么样,喜欢吗,娘给你留了几颗,这些夜明珠都是你二舅舅从南海运回来的,娘打算这次太后寿诞,就送夜明珠……” “啪!”一声。 沈菀重重的合上了箱子。 周氏吓了一激灵,手中的账本也掉落在地上。 房管事更是僵愣在原地。 谢玉瑾低咳了几声,让房管事出去守着院子,然后便关上了周氏的房间门。 周氏看二人举止怪异,心头微颤。 她忘了,现在是儿媳妇管账,家里大小事情都要先问过儿媳妇。 “菀儿,太后寿礼还有五日, 我怕你掌家太累,才没有提前和你打招呼,这些东西你看用来送给太后做六十大寿如何?” 太后六十岁大寿,皇上很重视。 世家们也很重视这次贺寿之礼,她思来想去,才选了夜明珠。 毕竟,夜明珠是珍稀品。 谢玉瑾叹了一声:“娘,太后过寿可以好好准备寿礼,但不能像你现在这样准备,世家得一枚夜明珠都需耗尽整个家族之力,倾一族之财,方能得到一小颗稀品, 你说你一出手便拿出三箱给太后,那你岂不是在告诉皇上,咱们富可敌国吗?” 周氏脸色大变,她没有想太多,但是经过谢玉瑾这一番提点,她就意识到自己的思路错了。 她总怕轻慢太后的寿礼,惹太后不快,让太后盯上镇国公府。 可反过来,镇国公府太富有了,好像也是一件坏事。 她手指颤抖的捡起地上的账单,那单子上写着夜明珠的数目。 旁的人倾一族之力才能弄到一颗的夜明珠,她这里有百颗,价值连城。 “那……”周氏想了想,从最小的箱子里,拿出最小的一颗:“那送这样小小的一颗, 成吗?” “倾一族之财,得一枚夜明珠,这更能显出镇国公府对太后寿诞的重视, 只送一颗,足矣了。”沈菀温声的安抚周氏的情绪。 周氏不是没有脑子,只是过去的岁月,她被保护的太好。 在周家她是独女,上面有几个哥哥宠着她,她不需要跟很多姊妹争抢,就可以得到全部的资源。 嫁入镇国公府后,没有婆婆压在上面,更没有那些糟心的后宅之事,镇国公把全部宠爱都给了她。 她安于现状,享受眼下的生活状态,也是可以理解。 就算真有刀枪剑雨,镇国公和谢玉瑾都替她挡了。 但是,她该明白镇国公府现在处于一个什么样的刀山火海…… 第86章 背诗 周氏捏着夜明珠的时候,只觉得这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放也不是拿也不是。 她看了看沈菀,说道:“太后的寿礼还是交给菀儿来吧。” “不。”沈菀不希望婆婆遇事就退缩,她性子软、品性良善,这是她的优点,但也是她的缺点,周氏必须担起该有的主母职责:“娘已经准备好了太后的寿礼,我无需再准备了,就这一颗吧,你让房管事做一个匣子, 装起来,等太后寿诞那日,便亲自呈给太后娘娘。” 谢玉瑾点头,对周氏说道:“娘,你听菀儿的,不会有错。” “我知道了,娘刚才太糊涂了,差一点酿成大错,那这些夜明珠……”她二哥哥送来的,现在不能送给太后,但也不能留在镇国公府,就只能原路送回去了,可夜明珠太贵重,若在运送途中发生什么意外,也会给周氏和镇国公府带来大祸,这么多东西,处理起来,颇有些让人头疼。 “我来处理吧。”沈菀盯着三箱夜明珠,那都是钱呀。 她要把夜明珠换成很多钱,将来有钱傍身,好办事。 谢玉瑾看她被夜明珠迷了双眼,一眼就看出沈菀心里在打什么主意。 这些东西运往南洋的话,那恐怕比送给太后更有意义。 他的阿宁很喜欢钱呀。 …… 五日后,太后寿诞,沈府。 “莲儿,再背一遍给娘听。”南厢阁,妆台前。 京妙仪手里拿着一首诗,站在沈莲的身旁。 沈莲猛地打了一个激灵,对于背诗,产生了莫大的心理阴影:“我刚才已经背给娘听了,为什么还要背,我不想背了,我好饿,我要吃东西。” 而且,那是大姐姐的诗,好难背,大姐姐为什么要写那么长的诗。 她好烦,她好烦,她烦死了。 可京妙仪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沉着脸,训斥道:“莲儿,娘说过,太后寿诞,是你出头的机会,我不说你像你大姐姐一样出口成章,可最起码你要懂得,目不识丁,是不可能入得了东宫的,你莫以为你和太子被赐婚了,这道赐婚圣旨一样可以找个理由废掉,以你现在的情况,你不好好学,你将来拿什么和别人争。” 沈莲呼吸一紧。 京妙仪的这番话,就像念经一样,不停的反复的在她耳边念叨。 起初对她还有威慑力,可面对背诗、学礼仪的痛苦,她又渐渐失去了耐心,太子那么喜欢她,她一定要像大姐姐那样子吗,那为什么太子喜欢她而不去喜欢大姐姐呢? 沈莲咬了咬牙,吐出了两个字:“不背。” “你……” “夫人。”艾嬷嬷开声:“二小姐已经背了一早上了,刚才还一字不差的背给夫人听,想来是记烂在心底了,不如先让二小姐吃点东西垫垫肚子,等上了马车再让二小姐背给你听。” 沈莲爱听艾嬷嬷说话,她连连点头,说道:“先吃东西,再背。” 京妙仪沈吸了一口气,看着已经上好妆容的沈莲,又仔细检查她的左脸:“在右边脸上,画一朵凤尾花吧。” 右边的脸是完美无瑕的,把目光转移到右脸,可以消去左脸那一点微肿的视觉,还好……沈菀的药膜好用,暂时能遮一遮沈莲脸上的胎记。 只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此次入宫见到沈菀后,她要沈菀写方子给莲儿治脸…… 第87章 妆花缎 这时,掌管库房的安管事手里提着一篮子被耗子啃咬过的水果,匆匆走入南厢阁内。 “夫人,大小姐的回门礼,都臭掉了,还被耗子啃的一地都是,还弄脏了许多锦缎布匹。”安管事手里提着的果篮,就是五日前,沈菀从谢家带回来的回门礼。 那些回门礼,都是吃的。 可京妙仪以为谢家给沈菀准备的回门礼都是值钱的玩意,也没特意让人查看,再加上这些日沈家出了那么多事情,京妙仪整颗心都系在了沈莲的身上,哪里还记得回门礼的事情。 跟在安管事身后的家仆,怀里抱着一匹绸缎。 可是这一卷绸缎被耗子啃的洼洼坑坑,破洞不堪。 京妙仪目光先落到家仆手里的绸缎,脸色惊变,尖叫出声:“我的妆花缎!” 她走到家仆面前,伸手扯下妆花缎。 那妆花缎被耗子啃食的太严重,她还没用力,就扯下了一大片妆花缎,那一片妆花缎还都是洞。 这妆花缎编织起来极不容易,色彩、花纹运梭如神,是她的三子花重金去江南绣楼求得一匹。 她还没来得及做一身衣裳,竟全被耗子给咬了。 她看着手上零碎的绸缎,转身就从安管事手里拿过烂掉的果篮子,狠狠的丢出房间。 沈菀这蠢货。 屋子里的下人都被主母的怒火震慑,纷纷跪在了地上。 安管事也跪在地上,说道:“夫,夫人,八十八箱,全都是吃的,全都被耗子啃了,还有一些液体溅在布匹上,所以,耗子就把布也一块啃食了。” “蠢货,你不知道好好检查大小姐的回门礼。”京妙仪是真的没想到谢家回门竟回吃的,更无耻的是……他们还把吃的包装成那样子,谢家的人是不是有病。 安管事吓的瑟瑟发抖:“夫人,没有你的允许,奴才怎敢私自动那些东西。” 对,她真是气糊涂了。 安管事是她从娘家带过来的忠仆,没有主家的允许,安管事绝不敢做越级的事。 可京妙仪还是怪安管事失职了:“那回门的礼单呢,你也不看过,就将那些东西放进库房里。” “那谢家的管事说,礼单不小心弄丢了,之后也没再送一份礼单过来。”安管事如实的回道。 沈莲从妆台前起身,转头看了看京妙仪动怒的脸,道:“娘,不就是一块布吗,耗子啃了就啃了,回头再买一匹就是,再说,那大姐姐送回门礼的时候,你也不叫人先看一眼,这怨不得旁人。” 京妙仪面庞肌肉止不住的抽搐,转头看沈莲的时候,沈莲正用手拿糕点吃东西,吃的满嘴都是屑沫碎渣,这些渣屑还掉落在了粉色的裙子上,很没有教养。 她怎么教都教不会她吃东西的礼仪。 沈菀就不会这样。 沈莲张着大嘴,一口就把一块糕点吃进嘴里。 艾嬷嬷看了都皱起了眉头,她瞧着京妙仪脸色实在难看,便提醒沈莲:“二小姐,吃东西不是这样吃。” “我知道,可现在不是在家里吗,我再吃一块,娘,你快别生气了,听说爱生气的女人喜长斑,吃一块点心吧。” 京妙仪看她这般狼吞虎咽,手指剧烈颤抖着。 这些日子绷紧的神经瞬间崩溃。 她不想管了,她好累,她根本教不好沈莲。 她就是个蠢的:“莲儿,你就继续这样吧,你如此这般不堪,等去了大场面,见到太后和皇上,若因殿前失仪而被废除和太子的婚约,可别跪在我面前哭。” 京妙仪放下了狠话,就走出房间。 沈莲被她的话吓到了,手中的点心掉落在地上,再不敢去拿吃的。 她不能失去太子殿下,她不想再回到往日不堪的日子。 她一定要嫁给太子殿下,当太子妃。 第88章 名药 镇国公府。 罗太医看着谢玉瑾把药喝完后,就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张方子,递给了沈菀。 “谢少夫人,在赴太后娘娘的寿宴之前,你先叫人去采买这些药材,我急着要用。” 沈菀坐在一旁,看到罗太医递过来的方子时,她眉头微皱了一下,伸手从罗太医手里接过药方。 看到那上面列出来的药材,沈菀眉头拧的更紧。 这全是昂贵且上年份的名贵药物。 比如灵芝,要用百年的血灵芝,百年人参,鹿茸,要大份的,血燕窝,每日需五盏,还有冬虫夏草等…… 这些滋补药品,若真的每日都用上,那非得把人补得七窍流血。 罗太医看沈菀没有说话,心里有些不爽快。 他说:“先前夫人管账,再三叮嘱过我,要给小公爷用最好的药材补身子。” “我需要什么药材,只管写在册子上,夫人会去采买回来,若非国公爷和夫人如此舍得花大价钱买好的药材,谢小公爷恐怕也没那么快恢复身子。” 靠在床榻的谢玉瑾,微微愣了一下,朝沈菀那边看了看。 不过沈菀坐在他对面,他看不到上面写着什么药材,且看沈菀的脸色就知道,肯定有问题。 沈菀盯着方子出神,好一会儿,才抬头回话:“既然是小公爷的救命药材,那肯定要采买的,我这就叫人去买回来。” 罗太医听到这番话,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来时心里也没底,毕竟沈菀懂些医术,像谢玉瑾这样的体质,不宜进补太多滋补药材,她若拒绝,他也不能去闹,只是会少了很多油水。 太子只给他三个月的时间。 三个月后,定要看到谢玉瑾受毒障身亡。 看在镇国公夫人那样肯花钱救儿子的命,这油水不捞白不捞。 “还有一件事情,我前两日就想同谢少夫人提一提,只是看谢少夫人忙于接管谢府,一直没找到机会。”罗太医知道沈菀是李仙医的弟子。 他先前在沈家的时候,对沈菀客客气气,那是看在沈家的人,给她几分颜面。 如今到了镇国公府,利益在前,他多多少少排斥这个懂医术的沈菀。 他敬她是李仙医的弟子,也只是敬李仙医,而对沈菀,他从未看得起沈菀的医术。 “什么事情,现在说吧。”沈菀把方子收进了袖子里,她可没打算去采买这些药材。 罗太医道:“我知道,少夫人你跟随李仙医学过几年医术,但现在谢小公爷是由我来负责,我希望在医治谢小公爷身体的事情上,少夫人可以听我的,医者之间最忌惮两方起分歧,这对患者养病极大不利,少夫人,你说是不是?” 谢玉瑾听到这番话,眉头微蹙。 沈菀微微眯起双眸,点头回道:“罗太医说的极是,沈菀看得出来,罗太医为了小公爷的身子,很是尽心尽力。” 她瞧着谢玉瑾的方向,嗓音轻快的继续说道:“谢小公爷在罗太医的治理下,身子日渐好转。” 谢玉瑾咳了几声:“咳咳咳……” 罗太医只觉心头一凉,沈菀的话为何听着怪怪的…… 第89章 相思引 房管事走了进来,向沈菀禀报道:“少夫人,马车备好了。” “小公爷也要入宫给太后过寿吗?”罗太医这才反应过来,谢玉瑾今日穿着打扮和平日不同。 他穿着一袭水蓝色的锦袍,头戴冠玉,腰系玉佩,面颊染上一抹很淡的微红,精神与气色显得比两日前好很多,之前的病态也消减了大半。 罗太医顿时皱起眉头,瞧着谢玉瑾这身打扮,是也准备去赴宴。 谢玉瑾道:“太后过六十大寿,我既然已经苏醒了,岂敢怠慢。” “可是……”罗太医不赞同谢玉瑾去参加寿宴:“太后知道你的身体情况,她定能体谅你的难处……” “太后宽厚仁慈,可为人臣子却不可因此无礼。”谢玉瑾打断了罗太医的话,抽出帕子咳了两声:“若我真的不舒服,不是还有罗太医在吗,且少夫人也懂得医术,罗太医担心什么?” 他倒不是担心什么,只是看谢玉瑾的气色,他怀疑沈菀给谢玉瑾用过药。 他一脸狐疑的朝沈菀那瞥了一眼,见沈菀没有阻拦劝谢玉瑾的意思,他的眉头皱的更深。 “既然谢小公爷执意要入宫为太后贺寿,那再请个脉,我看过你的身体后再决定吧。” “好。”谢玉瑾把手袖挽起。 罗太医压着他的手腕为他把脉,脉象并无明显变化,体内毒障压迫心脉,肺腑也受到侵蚀,看来是回光返照。 “罗太医,怎么样?”沈菀开声先问道。 罗太医犹豫了一番,又看向谢玉瑾的脸色,点点头道:“小公爷想入宫就去吧,若有哪里不舒服,你一定要跟我说。” “知道了,罗太医。” 谢玉瑾收回手,放下袖子,薄唇微微抿起,目光看着沈菀捏着的方子。 等罗太医一走,沈菀就立刻让人守着房门。 萧云动作麻利的拿起盆景。 谢玉瑾吐出了罗太医的药。 沈菀抽出帕子,为他擦拭嘴角的药水,娇颜很是难看。 她眼中闪烁着一抹幽凉的光,那里面还藏着对谢玉瑾的亏欠与心疼。 谢玉瑾握紧她为自己擦拭嘴角的手,笑道:“阿宁,别担心我,我自己有分寸。” “我偷偷查看过罗太医倒掉的药渣,那里面有两味致命的毒药,蜈蚣草可以麻痹你的筋脉,压住你的内力,让你无法再运转丹田,使用内力,文兰殊是侵蚀你心脉的剧毒,若你本就中了毒障,那么;再日积月累的服用此药材,定会令你日日心绞,疼痛难忍。” 前世的阿瑾,便日夜承受那痛苦不堪的心绞痛。 可他并不知道,那递给他的一碗碗汤药,并不能解他体内的毒。 他疼怕了,每日按时服药。 但疼痛来临时,总是令人那么绝望。 而她却无能为力,因为她也曾是加害谢玉瑾的侩子手。 只是后来,他对她的好、他的可怜,镇国公的死,谢家军的军魂,让沈菀意识到沈家给她灌输了错误的想法,她对谢玉瑾动情了,她心生不忍,才偷偷为他制解药,可是…… 前世所有事情,总是晚一步。 她差一点点就可以解他身上的毒。 “当然,还有一味药,它叫相思引。” “叩叩叩。”房门外,传来了宋嬷嬷的声音,宋嬷嬷道:“少夫人,你的血燕窝熬好了,奴婢给你送来了。” 沈菀微微回头,朝房门方向看了一眼,道:“它是种在我身上的毒,只要你我二人行欢,毒素会转移到你的体内,让你无论与谁行房事,都不会留下子嗣。” 那宋嬷嬷送到她面前的血燕窝里,就加了相思引…… 第90章 血燕窝 太子和沈政一为了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从方方面面对谢玉瑾下手,更是在她身上种下相思引。 杀谢玉瑾,绝谢家子嗣,夺谢家兵权,灭谢家满门。 谢家不如江家子嗣人丁多,动用在谢玉瑾身上的手段,却极其残忍暴厉。 可怜前世的阿瑾,被灌输忠、孝二字,对商朝不曾有过二心,忠心耿耿一门将后,落得个被满门屠杀的后果。 宋嬷嬷送血燕窝进来的时候,谢玉瑾一下子就明白了沈菀刚才说的话。 血燕窝里放了相思引。 沈菀和他一样,都是被监视的人。 和他一样,不得不吃那送到她嘴边的血燕窝。 宋嬷嬷把血燕窝放到沈菀面前的时候,谢玉瑾的眉头皱的很紧,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喝下那有毒的玩意,他的心揪成了一团。 阿宁刚才只告诉他,相思引的毒是为了引到他身上,却没有告诉他,这相思引对载体有没有伤害。 沈菀喝完血燕窝后,宋嬷嬷就端走了碗,对沈菀说道:“少夫人,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就出发。”沈菀起身,看了一眼谢玉瑾,就问宋嬷嬷:“宋嬷嬷,我婆母走了吗?” “还未。” “那我同她一辆马车。”说完,沈菀头也不回的走出房间,未再看谢玉瑾一眼。 宋嬷嬷暗暗打量着刚才那一幕,走出房间时,就把碗给旁边的婢女,自己却快步的跟上沈菀:“少夫人,你不同小公爷一辆马车吗?” “我为什么要和他坐一辆马车。”沈菀拧着眉,眼中染上了一抹不耐。 宋嬷嬷心中了然,自从新婚夜后,大小姐就很不待见小公爷。 可是回门那日,老爷千叮万嘱,要她一定要盯着大小姐,劝大小姐收一收心,安分守己的做好谢家妇,争取早日取得谢家人的信任,早日进谢家书房重地。 大小姐这样疏远谢小公爷怎么行呢? “少夫人。”宋嬷嬷一边走一边劝道:“家主交待过,要奴婢多劝少夫人,你该好好伺候谢小公爷,争取早日和谢小公爷培养出感情。” 当然,那感情是单方面的。 沈菀停下脚步,眼眶染上了一抹红晕,回头看向宋嬷嬷,声音里带着一丝寒颤:“我知道,你不用老是提醒我,你给我一点时间,因为我真的……真的没办法一下子适应。” “宋嬷嬷,你是不是觉得我咎由自取,我那天……应该听我娘的话,让二妹妹嫁过来,是啊,我后悔了,新婚夜那日,他触碰我的时候,我就觉得无比恶心,他压在我身上,看着我……呵呵……” 沈菀冷笑了一声:“他那样子,他还想洞房,他根本不行。” 宋嬷嬷看到沈菀这副样子,心头骇然。 原来新婚夜,谢小公爷没和大小姐同房啊。 难怪谢小公爷没有暴毙而死! 宋嬷嬷看她这般懊悔的样子,心里头莫名的爽快,可又想到沈政一敲打她的场面,寒意自脚底爬满全身。 她看向沈菀身后。 谢玉瑾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走来。 宋嬷嬷压低声音说道:“奴婢看得出来,谢小公爷很想和大小姐亲近,大小姐再不喜,也得装一装,谢小公爷过来了,大小姐快过去吧。” 你早日取得谢小公爷的信任,早日达成目的,就可以早点带着二小姐的嫁妆回沈家。 她也能给夫人交差了。 沈菀拿出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意,不情愿的转身。 可她背过身时,那原本阴沉的娇颜冲着谢玉瑾露出了甜蜜蜜的笑容,然后快步走向谢玉瑾…… 第91章 偏疼 镇国公府的马车队伍,朝太后的永信宫驶去。 马车里,谢玉瑾抱着沈菀,看她人前愚弄沈家众人,人后露出狡黠算计的模样,他真的很难不喜欢这样的女子。 她刚才和宋嬷嬷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见了。 “我不行?”谢玉瑾薄唇抵在她的耳畔,嗓音低沉的问道。 沈菀搂着他的脖子,白皙的手贴在他的脸庞,挑眉说道:“我这么说,只是权宜之计,新婚夜那晚,你我闹得动静太大,府里的下人都好奇那天晚上你我有没有。” 毕竟,床单被周氏换走了。 而谢玉瑾看起来……病恹恹的,很不行。 那就干脆让他不行。 谢玉瑾一脸无奈的摇了摇头,手掌掐着她的腰肢,道:“那权宜之计,代价也太大了,我的一世英名,被阿宁毁于一旦了。” 她把头靠在他肩膀,低声的笑了几声。 谢玉瑾手掌在她臀部拍了两下:“不许笑。” “我等会入宫后,要先见一见太子殿下。” “你打算把罗太医拿给你的方子交给太子殿下?”谢玉瑾微微侧头,薄唇就贴在她的脸庞。 她小脸在他肩窝处蹭了两下,点点头道:“虽然只是一个昂贵又普通的方子,但若是让太子殿下知道,罗太医只要一直留在镇国公府,就可以捞到很多油水,以太子那心思,怕是要怀疑罗太医去镇国公府的目的,哪怕太子暂时不会调走罗太医,可我只要不停的释放一些罗太医在府内的消息,以及你的身体状况,要不了多久,太子便要怀疑罗太医。” 若她告诉太子,谢玉瑾身体有好转。 罗太医在镇国公府捞到了好处。 那太子是不是要怀疑罗太医被镇国公府收买了。 谢玉瑾一下子理通了沈菀的思路,轻笑了一声:“那我等会要先去拜见皇上。” “你到了皇上跟前,皇上肯定会请他身边的秦太医为你仔细把脉。”秦太医是景隆帝很信任的太医,他现在服用的丹药,就是出自秦太医之手。 沈菀拿出一枚药丸,塞到谢玉瑾的嘴里:“你吃下这颗药,脉象就会有所改变,到时皇上就会知道,你的身子大有好转,等太子打听到此事,再听罗太医说的脉象,那怀疑的种子不就埋下了吗。” 谢玉瑾吞服了沈菀给的药丸。 那药丸有些酸涩,倒不怎么苦。 这时,马车停了。 外面先传来了宋嬷嬷的声音:“夫人,二小姐。” 沈菀从谢玉瑾的腿上下来,说道:“我们到了,我那二妹妹和母亲好似也到宫门了。” “那你先下去,我随后。” “好。” 沈菀先走出马车,花蓉和花景把她从马车里扶下来。 她婆母周氏正好走到沈家马车前,和京妙仪打招呼。 京妙仪却冷着一张脸,面色阴沉的对着周氏,并不想搭理对方。 沈菀看京妙仪面对周氏时,那不加掩饰的厌恶,她猜……定是那回门礼让她不满意了。 她快步走前,亲昵的唤京妙仪:“娘。” 京妙仪看到沈菀过来,脸色更加凝重,她拉着沈莲的手,道:“皇后娘娘要见你二妹妹,我先带她过去。” 她说完,就带着沈莲先走入宫门,看都不想多看沈菀一眼。 京妙仪这副样子,倒让沈菀想起了前世沈莲被接回沈家后,京妙仪也是这般疏远她。 可她前世竟然看不出问题,只以为沈莲刚入上京城,京妙仪为了照顾她的处境,才偏疼沈莲。 实则…… 第92章 功劳 京妙仪为了帮沈莲在上京城贵女圈中快速崭露头角,偷走她写的诗词画作,和她游走山河时,写下的一些人生感悟。 让沈莲照着背下来,在一次大场合的宴会中,沈莲绽放光芒。 她记得,就是太后的寿宴上。 只不过,是两年后的寿诞。 京妙仪刚才那样避着她,莫非又潜入她的闺房偷走了她那些诗词? 思及此,沈菀红唇一扯。 真若是这样,那可就有意思了。 京妙仪偷走的那些诗词,可不是她的哟~ 这时,身后传来了众人行礼的声音:“参见太子殿下。” 沈菀脸上那一抹浅淡的笑容顿时敛去,她微微侧目,和身旁的周氏说:“娘,一会儿你就跟在阿瑾身边,好好演戏。” 周氏目光四处瞥动,看四周众人都在朝太子行礼,这才压低声音说道:“娘有分寸,菀儿放心。” 她昨夜同镇国公聊了半宿,把镇国公府如今的情况了解的七七八八,大概是知道镇国公府在帝王心中已生了刺。 乱世莽夫进,盛世将军退,镇国公府现在的情况,大概就是这样。 商朝盛世五载,百姓安乐,人人都赞颂南有江家,北有谢府,未有人提及坐在帝王位上的景隆帝。 皇帝这把龙椅怎坐的安稳呢? 婆媳二人走到人群,和众人一起向墨君礼行礼。 墨君礼视线在众人的身上环扫过一遍,最终落在了谢玉瑾和沈菀的身上。 只是两人分开的太远,一个站在宫门口,一个还停留在马车官道处,几个下人站在谢玉瑾的身后,仔细小心的扶着他摇摇欲坠的身子。 他回头看了看沈菀,眼眸微微一沉,沈菀这个样子…… “平身吧。”墨君礼道。 他看着沈菀起身,随后便朝谢玉瑾走去。 谢玉瑾原本要坐回轮椅,可看到墨君礼走过来,他又赶紧起身。 墨君礼抬手在他手肘处虚扶了一把,道:“谢辞,孤以为你今日来不了了,快坐回轮椅去吧。” “多谢太子殿下体谅微臣。”他说完,便双腿打颤,在房管事和萧护卫的搀扶下,坐回了轮椅。 这时,周氏和沈菀走过来。 周氏很担忧的问谢玉瑾:“阿辞,你感觉怎么样?你若是不舒服,娘就去找罗太医过来,而且,菀儿她也懂医术,你可以同菀儿说说。” 谢玉瑾看向沈菀时,眼中的光暗淡了下来,别开脸,微蹙起眉头,说道:“娘,我没事,我虽在床榻上躺了一个月,但这些日子,罗太医没少给我调整药方,特别是今儿一早起来,我精神好了许多,说话也有力气了,只是腿脚还有些发酸发软,站不了太久。” 他说话声音清亮, 也不似之前那般说多了就喘不上气,现在也会喘,只是喘的不那么厉害了。 墨君礼也发现这个问题,他在沈菀回门日见到的谢玉瑾,和今日看到的谢玉瑾有很大的不同。 就连气色也比前几日红润了不少,眉眼间看起来多了一丝精气神,短短几日时间,他就恢复了这么多? 沈菀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周氏脸上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容:“皇上和太子都十分关心你的身子,特意点名让罗太医入府为你治疗,你如今能醒来,少不得罗太医的功劳,和皇上的恩典。” 罗太医刚好从马车里下来,墨君礼看到罗太医时,脸色阴沉了几分…… 第93章 换钱 谢玉瑾低咳了几声,也朝罗太医那瞥了一眼,就对墨君礼说道:“太子殿下,微臣……还要去乾清宫向皇上谢恩。” “那孤同你一块过去吧。”墨君礼看到走向自己的罗太医,却是沉着脸,转身先走入宫门。 沈菀目光炽热的落在墨君礼身上,在他从面前走过时,她压低了声音,只有她和墨君礼之间能听得见:“太子哥哥,我有东西要交给你。” 墨君礼脚步微微顿了一下,回头看了眼沈菀,便转身对谢玉瑾说:“孤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政事未处理好,李常福,你陪谢小公爷一块去乾清宫,一定要仔细的伺候好小公爷,若他有身子不适,便叫太医过来为他瞧瞧。” 李常福甩了一下拂尘,道:“是,奴才一定仔细的伺候好小公爷。” 说完,李常福就叫身边的两个小太监推着谢玉瑾去乾清殿。 周氏也快步跟上,只有沈菀停留在原地,一动未动。 墨君礼却没有看沈菀一眼,他坐上宫辇,从左边侧门入宫。 沈菀望着墨君礼离去的身影,没一会儿,就见一名太监从宫里走出来,来到她跟前说道:“谢少夫人,太子殿下让你去薇星阁。” 沈菀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道:“好,公公请带路。” 那原本要上前给墨君礼行礼的罗太医,愣在了原地。 刚才太子看他的眼神,怎会那么奇怪,还有,太子殿下怎么那么快就走了? 薇星阁。 这里是东宫的范围,四周有重兵把守,里里外外都是墨君礼的人。 沈菀走进大殿,两名太监守在殿门外。 她声音带着一丝愉悦的唤道:“太子哥哥。” 墨君礼转身,却没有多少耐心,而是开门见山的说:“你刚才说的东西,是什么,拿出来给孤看看。” 他以为,沈菀拿到的是有关于谢家内部的东西,谁知她拿出来的竟是一张药方。 他看着上面的药名。 他虽不曾学医,却还是知道这药方上的药材有多昂贵,灵芝和燕窝他母后经常吃,特别是血燕窝。 沈菀拿着一张药方,就为了私下见他。 墨君礼本就心情不快,在恶意揣测沈菀的用心后,他生气的喝道:“沈菀。” 沈菀身子微颤,就听到墨君礼训斥的话:“孤不管你心里在想什么,但你要清楚一件事情,只要谢玉瑾不死,你永远不可能回到沈家,你一天到晚就把心思放在毫无用途之处,你这样孤以后不会再见你。” 他随手扔掉了药方,迈开脚步时,不小心踩在了方子上,便从沈菀身旁走过。 沈菀知道了,墨君礼这厮又想多了。 不过,敢想说好,就怕他不想。 她转身,一脸着急的唤道:“太子哥哥,这方子是罗太医给的。” 墨君礼刚要迈出宫门的脚,又缩了回来,转身问道:“罗太医要这些东西做什么?” 沈菀蹲下身子,捡起罗太医的药方,弹了弹上面的灰,满眼委屈的说:“太子哥哥是不是以为,菀儿拿着方子,就为了见太子哥哥一面,菀儿不敢玩耍太子殿下,这药方,是罗太医一早拿给我的,罗太医说这一个月就是用这些名贵的药材,才救回谢玉瑾一命,如今我掌着谢府中馈,他要我按着方子采买这些药材,我婆母对此事一应必求,从不过问那么多名贵药材是如何使用。” 墨君礼心头大骇,从沈菀手里拽回方子,一眼扫视下来。 就算是正常人,一个月也用不到那么多名贵之药,罗太医拿着这些药材却可以弄出国公府外,换钱…… 第94章 晋王妃 那镇国公府是蠢的吗,健康的人一下子进补太多,也要出事。 偏还给罗太医送钱,罗太医要什么,便采买什么,从未质疑过罗太医的行为? 等等。 给罗太医送钱? 镇国公府给罗太医送钱? 罗太医被镇国公府收买了! 墨君礼目光寒凉的盯着手上的方子,想到刚才在宫门口看到谢玉瑾的模样,他眉头皱的更紧。 谢玉瑾看起来越发精神了。 他收起了药方,道:“你把这药方拿给你婆婆周氏,看她怎么说,若她让你去采买,你便按她吩咐,照这方子把药材采买回来。” 他想看看镇国公夫人的态度。 沈菀点点头,从墨君礼手里接过了药方:“好,菀儿知道了。” 这时,李常福走进来,对墨君礼说:“太子殿下,皇上要你过去一趟。” “嗯。”墨君礼应了一声,就让李常福带着沈菀从小路离开薇星阁。 他则去乾清宫。 “李公公,不用送了,我知道路了。”走出东宫,沈菀对李常福说道。 李常福笑道:“是啊,谢少夫人曾在宫中生活过两年,与太子殿下和晋王殿下曾是要好的感情。” 如今却……唉,只能说沈大小姐和太子妃位有缘无份,福泽不够,承泽不了凤后之位。 “往事莫再提。”沈菀脸上笑意敛去, 从衣物里拿出了打点李常福的金锞子。 李常福拿到赏钱,笑的更加亲和,指着面前的宫廊说道:“谢少夫人从这里一直走,就到紫薇亭,今日太后设宴,将那里分给了京城贵女们玩耍,寿宴还未开始,谢少夫人不如先去紫薇亭坐坐,沈夫人与沈二小姐应该也在那边,皇后娘娘待会也会过去。” 等寿宴时辰到了,皇后便会领着众人去长春宫观寿礼。 “好, 公公留步,我自己过去。”沈菀捏起裙摆一角,转身离开。 李常福在她走远后,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金锞子,随后塞进自己的衣襟内也离开了。 …… 沈菀走出宫廊,花蓉花景在外面等候。 花蓉说道:“少夫人,奴婢刚才看到夫人和二小姐去紫薇亭了,皇后娘娘也在那边。” 沈菀眉头微动,脑海里浮现沈莲在宫宴大放光彩的场面,这时,对面的长廊,走过来一群人。 为首的女子穿着一袭橘红色的衣裙,她面若银盘,五官清秀大气,体态丰腴,头上戴着大朵的紫红色簪花。 若旁人戴上那朵又红又大的簪花,怕是显得俗气,而那朵簪花落到那女子的头上,显得明艳张扬又不失贵气。 她肚腹高隆,已身怀六甲。 花景眼眸一亮,小声说道:“少夫人,那是晋王妃呀。” 被众人簇拥着走在前面的女人,正是晋王妃。 她闺中的挚友,二人虽六年未见,可这六年时间,两人却用书信密切来往。 顾明珠是平章府的嫡长女,上京城鼎鼎有名的才女,她给她写的每一封信,都夹着顾明珠写的诗。 那些诗,她出嫁的时候没有带走,就放在妆台底下的小格子里,而她带走的是她自己写的诗词。 不出意外,京妙仪怕是拿走了晋王妃写的诗呢~ “阿菀。”晋王妃看到沈菀的时候,一脸喜色。 晋王府的下人看晋王妃走的飞快,一个个吓的劝阻止晋王妃:“王妃,你还怀着身孕,你慢点走。” 晋王妃怀胎不易,前六个月都是躺在床榻上度过,近半个月才让她下地走动,为了将来临盆时,顺利生下皇嗣。 第95章 雪命题 沈菀快步走前,向顾明珠行礼:“臣妇参见晋王妃。” “快起来。”晋王妃扶起沈菀,就拉着沈菀的手,仔细的瞧着沈菀的模样。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然后都笑了。 “你长大了。” “你长高了。” 两个人异口同声的说:“你长得越来越漂亮了。” 然后两人又“咯咯”的笑了起来。 “你我二人,自你九岁被李仙医带去幕仙山后,就一直到现在,才得以重逢,其实你及笄那日,我就想来看你,奈何我如今身子笨重,王爷不答应。”晋王妃低头抚摸隆起的肚腹,脸上散发着母性的慈爱。 沈菀道:“臣妇不是有经常给王妃写信吗?” 她九岁前,被皇后接入宫中生活的那两年,顾明珠也被刘贵妃接进宫中学规矩。 她和顾明珠、晋王与太子四人,有过很纯真的童年。 后来她离开了,顾明珠一直被刘贵妃留在宫中,直到顾明珠及笄才被送回顾家。 等顾明珠及笄后,她就被指婚给晋王,做晋王妃。 只是顾明珠嫁入晋王府三年,一直没有怀上孩子,眼下这一胎确实来之不易,十分珍贵,刘贵妃看得十分紧。 她伸手扶着晋王妃,两人十指相扣往前走,晋王妃道:“你的信,我可都保留着,我给你写的信,你可存起来了。” “存着呢,都在我闺阁内好好收着。” 晋王妃看她挽上妇人鬓,轻叹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会……” 嫁给太子,成为太子妃。 没想到,沈菀竟然嫁入了镇国公府。 沈菀笑了笑:“咱们好不容易相聚,聊天聊天,就不要聊男人的聊,怪没意思的,你说是不是。” “诶,对,你跟我聊聊幕仙山的趣事儿。”沈家的糟心事,沈菀姻缘是否顺心,这些顾明珠都不去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何必在别人心上插刀子呢。 “我幕仙山那些趣事,都在信上写给你了。” “还是听你讲吧,你讲的事儿可比信上写的有趣多了。”她很向往沈菀所说的如仙境一般的幕仙山,只是她现在的身份,不允许她四处走动,世家女嫁人之后,便要被困在那一片小小的宅子里。 顾明珠一直很羡慕沈菀的人生。 沈菀同她讲了几件事,顾明珠听的眼中闪闪发光。 晋王府的丫鬟婆子紧跟在晋王妃的身后,一点都不敢让晋王妃逃离她们的视线。 沈菀回头瞥了一眼身后的那群人,想起顾明珠的前世……如她一样,落得个满门被斩的下场,她亦死在心爱之人的手里,沈菀的心情沉甸甸的。 晋王给所有人都营造了一个假象。 这时,二人看到了紫薇亭。 从眼前的石砖路穿过去,就到对面的紫薇亭了。 沈菀和顾明珠同时看向紫薇亭内,一群贵女嬉笑不止,其中,一名穿着粉色衣裙的贵女,站在紫薇亭中,嗓音清亮的念出一首诗。 一道以雪命题的诗。 “……” “雪梅绽开满园香,琼楼玉宇冰花下。” “山舞银蛇云低垂,……” “邀来雪花共舞醉……” 顾明珠脚步一顿,目光落在亭子内那身穿粉色衣裙的女子身上,柳眉皱了起来。 这首诗…… 第96章 一首诗 “这首诗是你作的?”紫薇亭内,传来了沈皇后的声音。 沈莲朝着沈皇后福了一个身,盈盈一拜,说道:“臣女不才,方才看到顾二小姐以雪出题作诗,臣女便想到了这首诗。” 京妙仪看到沈莲言谈举止比第一次进宫时,还要好上千倍,礼仪端庄,谈吐雅致,处事待人落落大方,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满脸欣慰。 沈皇后也上下打量沈莲,她对沈莲的初次印象极其不好,没想到短短一两个月时间,沈莲竟有如此大的进步。 她这个嫂嫂教女有方啊。 “不错。”沈皇后点了点头:“不知诗中寓意,你给大家讲一讲。” 京妙仪心头一紧,她有给莲儿分析过每一首诗的讲解。 就是不知她记了多少。 她看向沈莲的方向,沈莲说道:“回皇后娘娘,此诗命题舞雪,臣女作这首诗的寓意便是想描述雪花的景,落在山河的色彩与形状,上京城落雪时,臣女每每感叹,雪花被狂风肆虐,待第二日清晨,街道房屋都压着积雪,很是壮观。” 站在对面的顾明珠,差一点被沈莲的解释逗笑了。 她回头看了看沈菀,说道:“她是谁?你可认识。” “回晋王妃,她是臣妇的二妹妹。” 顾明珠一下子就明白了这其中的门道,她的诗要不是被沈菀送出去了,那就是被她这位二妹妹偷了…… 偷诗偷文采这种事情,在高门也不是没见过,只是今日这沈二小姐运气不好,遇上了正主。 晋王妃是个眼中容不得沙的人,她是不能容忍有人偷她诗词。 “阿菀,我可不给你面子哦。”顾明珠笑道。 沈菀叹了一声,道:“不用给我面子,我也没想你的诗竟然被拿出去用了。” 晋王妃看出来了,沈菀不喜欢这位沈二小姐。 也是,她也不喜。 一回来就和阿菀抢太子,现在又偷走她的诗,尽出风头,她倒叫沈二小姐今日出尽风头。 晋王妃与沈菀一前一后踏入紫薇亭,向沈皇后行礼。 “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臣妇给皇后娘娘请安,祝皇后娘娘身子安康。” 两人同时开口。 沈莲这边暂时被打断了。 沈皇后看到晋王妃与沈菀一块来,笑道:“晋王妃已身怀六甲,快拿垫子给晋王妃垫上,坐下来吧,菀儿,你也坐。” 这一次,沈皇后没有再像以往那样,让沈菀坐到她的身旁。 “谢皇后娘娘。” “谢母后。” 二人同时坐下来。 京妙仪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她朝沈菀的方向瞥了一眼,又看了看沈莲。 她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就怕沈菀一会儿闹起来,就朝沈菀招了招手,道:“岁岁,到娘这边来坐。” 沈菀起身走向京妙仪,坐在了京妙仪的身旁,亲昵的唤道:“娘。” 京妙仪握住了沈菀的手,笑着压低声音说道:“今日你二妹妹好厉害,你可要帮着你二妹妹。”帮你二妹妹掩盖一二。 沈菀故作茫然,说道:“我刚才听到二妹妹作的诗……” 京妙仪猛地掐紧沈菀的手,对着众人笑道:“是啊,你二妹妹以雪为题,作了一首诗。” 晋王妃在笑盈盈的问道:“不知沈二小姐,可否将刚才作的诗,再念一遍给本王妃听听。” 沈皇后附和道:“本宫记得,晋王妃可是上京城才女,诗词歌赋随手拿捏,沈二小姐可以和晋王妃多交流探讨。” 沈莲下意识看向顾明珠,目光刺咧咧的盯着顾明珠的肚子。 原来她就是晋王的女人,她长得也不怎么样嘛~ 第97章 解析 众人向晋王妃行礼的时候,沈莲也朝晋王妃行了一礼,虽说是不情愿的,可京妙仪教导过她,她现在还未成为太子妃,见了晋王妃一定要行礼。 如今这晋王妃还想听她作诗。 沈莲对自己背的诗很有信心,京妙仪同她说过,她的大姐姐才是上京城第一才女,顾明珠只能排在大姐姐后面。 大姐姐作的诗,定比这晋王妃好。 “臣女不才,既然晋王妃想听臣女方才作的诗,那臣女献丑了。”沈莲朝晋王妃福了一个身。 在场所有贵妇贵女们,都在打量审度沈莲,眼下来看,这沈家二小姐也是不错的,竟得皇后与晋王妃的赏识。 沈菀则低头看着被京妙仪掐红的手掌,红唇微不可察的扯了扯。 等下你就知道,沈莲真的在献丑了。 沈莲开始背诗了: “纷纷扬扬舞轻纱,如烟如雾如诗画。” “寒梅绽开满园香,琼楼玉宇冰花下。” “山舞银蛇云低垂,玉树琼枝花满桠。” “邀来雪花共舞醉,寒冬夜幕雪花洒。” 背完了,沈莲嘴角噙笑,十分得意的朝晋王妃福了一个身,就坐回沈皇后身旁的椅子。 晋王妃不动声色的抿了抿唇瓣,唇瓣噙笑,可这抹笑却不抵眼底:“诗,算不得什么好诗。” 京妙仪与沈莲齐唰唰的变了脸色。 没想到向来以端庄娴淑扬名的晋王妃,竟会当众给未来的太子妃难堪。 沈皇后也感到很意外,她眉头微颦,目光落在晋王妃的身上,问道:“晋王妃对此有何见解?” “母后,方才沈二小姐说,这首诗是以上京城为背景,因感叹上京城雪景壮观而作出来的诗,母后不觉得很奇怪吗?” 奇怪? 众人纷纷看向沈莲。 京妙仪呼吸微紧,下意识攥紧了帕子,问道:“不知晋王妃觉得小女的诗哪里奇怪?” “方才本王妃过来时,正巧就听到沈二小姐说,上京城落雪时,臣女每每感叹,雪花被狂风肆虐,待第二日清晨,街道房屋都压着积雪,很是壮观,可是这首诗中提到一句话‘寒梅绽开满园香’,那就说明,这首诗的背景并非在上京城。” 京妙仪表情僵住了。 沈莲却皱起眉头,心里很是不喜欢晋王妃这样品论她的诗:“晋王妃,臣女作的诗,臣女会不知何用意?” “沈二小姐,你作的诗,你是何用意本王妃不清楚,但本王妃八岁那年,在落钟亭上作的第一首诗,却记忆深刻,寒梅绽开满园香,指的是寒梅环于落钟亭四周,绽放着一朵朵红梅,空气中都飘荡着梅花清香,十分壮观。” “琼楼玉宇冰花下,则是落钟亭对面的海蜃楼,在被风雪的冲击下,如玉雕一般,屹立在山间,所以,沈二小姐根本没有读明白这首诗的背景与用意,你又如何作出这首的诗?” 晋王妃一番话落下,众人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 晋王妃可以解释出这首诗的地点、景观,也和诗句对得上号,而沈二小姐刚才秘解析的诗文,却完全不是一个意思,那就说明……这首诗根本不是沈二小姐作的。 沈皇后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她猛地转头看向沈莲:“怎么回事?” 沈莲对上一次入宫有了心理阴影,如今看到沈皇后那冰冷的眼神,那抹阴影又笼上心头,她吓地猛然从椅子站起身,正好…… 她衣袖底下飘出了几页纸,扬扬洒洒落到了地上,有些正好落到晋王妃的脚下…… 第98章 兴致 有些落到别的贵女脚下,有些飘到京妙仪的脚边。 晋王妃的胞妹,平章府顾二小姐顾明玉,顿时弯下身子捡起地上的纸,一眼认出姐姐顾明珠的字迹。 “诶,这,这不是我姐姐写给沈姐姐的信吗。” “什么,信?”顾明玉身旁的贵女纷纷凑近去看。 顾明玉道:“对,没错,这是我姐姐写给沈菀姐姐的诗,她二人经常通信,互换诗词,这上面写的诗正是沈二小姐刚才作的,我说沈二小姐作的诗为何那么熟悉,原来是我姐姐的处女作。” “天呐,沈二小姐偷晋王妃的诗。”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 那些贵女们,纷纷把掉在自己脚下的信捡起来。 而京妙仪手里也捡到了一张,这是她进宫前,让沈莲在马车里反复看的诗。 后来下马车,因碰到沈菀,她为了避开沈菀,带着沈莲匆匆进宫,一时间忘了收走那些诗词。 最重要的是……这些诗词,是晋王妃的! 京妙仪怛然失色,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转头看向了沈菀。 沈菀! “娘,这的确是晋王妃写给女儿的诗信,怎会在二妹妹的手里?”沈菀一脸茫然的问京妙仪。 京妙仪还来不及向沈菀发火,那边沈皇后就先开口怒斥:“沈莲……” 沈莲吓跪在地上,京妙仪为她制定的计划乱套了,沈莲偷诗被戳穿后,就不知该如何作出回应,身子不止的颤抖,转头看向了京妙仪:“是母亲让我背的。” 京妙仪险些没晕死过去。 蠢货,蠢,快闭嘴。 京妙仪赶紧从椅子站起身,手里捏着晋王妃写给沈菀的诗信,咬了咬牙,解释道:“皇后娘娘,这些诗信原本是沈菀给莲儿的。” “所以,沈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呢?”那顾二小姐是个火爆脾气,她和沈菀也是要好的情分,她是绝对相信沈菀的为人。 顾明玉从椅子站起身:“沈夫人是不是要说,这是沈菀姐姐拿给沈二小姐的诗信?是,就算沈菀姐姐把我姐姐的诗信拿给她,那沈二小姐在就可以把我姐姐的诗信当成自己的诗,跑出来丢人显眼吗?” 顾夫人低喝了一声:“明玉。” 顾明玉看了一眼自己的母亲,坐回椅子。 沈菀捏紧信,皱紧眉头,一言不发。 众人看到沈菀这副模样,很难不让人怀疑京妙仪是不是在逼迫长女,为次女造势。 沈皇后心里窝火的很,真是丢人丢到姥姥家了,偷诗还被正主逮着。 京妙仪怎能干出这么蠢的事情。 沈皇后知道此事是沈家理亏,强扯开笑容道:“想来是,沈二小姐十分喜欢晋王妃的才华,故方才顾二小姐出题以雪作诗时,沈二小姐便想到了晋王妃作的雪舞一诗吧。” 沈莲双眸含泪,连连点头。 京妙仪顺着台阶下,把沈莲从地上扶起来,对晋王妃说:“莲儿看到晋王妃写给长女的诗信后,十分崇拜仰慕王妃的才华。” “本王妃才华终是不及谢少夫人,沈二小姐那么喜欢本王妃的诗词,本王妃改日将谢少夫人送给本王妃的诗词整理一份,赠给沈二小姐,想来沈二小姐看过你家长姐的诗词后,会有更好的启发。” 京妙仪强扯开笑,连忙附和。 顾明玉“呸”了一声:“胸无点墨,还敢跑出来学人作诗。” 顾夫人转头瞪了一眼顾明玉,顾明玉乖乖的闭上嘴巴。 沈皇后不想此事闹开,影响沈莲的声誉,声音带着一丝威慑:“此事是一个误会,走出这亭子,就不必再拿出来说罢,今日太后娘娘的寿诞,莫要扰了太后的兴致。” 云聚在紫薇亭内的,全是上京城贵妇、贵女,就算不拿出去说,众人都已心知肚明。 那沈二小姐是个胸无点墨偷晋王妃诗词的小贼! 第99章 撒气 内容从75章全部重写,愿意看就回去重看,不想看就弃文或养文。 …… 沈皇后的兴致全被沈莲的蠢,扰的一干二净,她甚至都没脸继续坐在这里与上京城贵夫人交谈,只觉得京妙仪近些日子做的事情,丢尽了沈家的颜面。 她起身前,又看向坐在京妙仪身旁的沈菀。 若是沈菀,今日定不会让她难堪。 可是太子鬼迷心窍了,才会看上沈莲这样的蠢材。 更重要的是…… 国师竟也算出沈莲有凤星命格,皇上才会把原本预定好的太子妃,换成了沈莲。 但沈皇后怎么看沈莲,都不觉得她是个有凤星命格的人,她真的可以承泽太子妃的福分吗? 沈皇后心里烦乱,从椅子站起身,道:“太后寿宴已差不多,诸位夫人可带着姑娘们去摘星楼先赏梅。” 众人纷纷起身,应道:“是。” 沈皇后先走出亭子,朝沈莲的方向瞥了一眼,道:“莲儿,今日寿宴,你跟着本宫吧,寿宴过后,国师便要为你与太子选日子成亲,本宫同你说说太子的喜好,等你嫁入东宫后,也能更好的与太子相处。” 沈皇后再不喜欢沈莲,也要看在沈莲出自沈家的份上,为她做面子,掩盖今日在紫薇亭的丑事,敲打亭子内的世家夫人们。 可沈莲却不这么想,皇后一定很生她的气,她是真的很怕皇后。 她抬头看向京妙仪,向京妙仪求救,她不想自己一个人跟着皇后娘娘。 京妙仪拉着沈莲的手,拍了拍道:“去吧,你也该好好熟悉太子殿下的喜好,将来照顾太子便是你的分内之事。” 沈莲微愣了一下,想到太子……她顶着巨大的压力,点了点头,朝沈皇后走去。 沈皇后便带着沈莲,先走出紫薇亭。 聚在紫薇亭的贵妇、贵女们,也没了作诗作词的兴趣,纷纷跟在沈皇后后面,前往摘星楼入席。 京妙仪却是最后一下离开的,她见沈菀也要走,迅速拉住了沈菀的手,道:“沈菀,你跟着娘一块走吧。” 晋王妃走过来,说道:“本王妃还想邀请谢少夫人一块探讨诗词,现在看来,只能改日了。” 京妙仪脸色不大好看,强挤出一抹笑容,道:“岁岁出嫁这些日子,臣妇思念她思念的紧,想借着太后娘娘的寿诞,同岁岁聊一些体己话。” 顾明珠瞧出来了。 因沈菀嫁不成太子,沈夫人便委屈她的菀儿。 顾明珠“嗯”了一声,看着沈菀,说道:“其实本王妃方才说,那诗作的并不好,是真的不好。” 京妙仪眉头猛地蹙紧。 晋王妃有完没完,皇后娘娘都不让再提此事。 “毕竟那是我的处女作,有些词填的并不那么精美,后来菀儿帮本王妃改了改,菀儿改过的诗词,才是最完美的,本王妃没想到会得到沈二小姐的赏识,沈夫人改日可以带着沈二小姐到晋王府来,本王妃倒可以教教她如何作诗。” 京妙仪面庞肌肉抽搐了好几下,从未有过的羞辱感蔓延整个心房,手脚冰凉微颤。 “菀儿,本王妃在摘星楼等你,你早些过来。”晋王妃没有再去看京妙仪,她和沈菀打过招呼后,便也离开了紫薇亭。 京妙仪看紫薇亭四下无人,就把气撒到了沈菀的身上…… 第100章 坏消息 “沈菀,你没事把别人的诗词收在紫玉石匣子里做什么?” 那个小匣子是沈菀九岁生辰时,她特意命人打造,送给沈菀装首饰的匣子。 沈菀对此十分珍视,但凡是她送给沈菀的小物件,她都会收纳到紫玉石镶金宝匣中。 京妙仪也曾见沈菀把自己写的诗信放到里面。 谁会想到,她竟把晋王妃写的诗信,也收进那里去。 京妙仪现在心里气的快要晕厥,她也曾是上京城的贵女,守礼仪、重规矩,从不曾在贵女圈中这般受辱。 可今日这份耻辱,把她前半生的面子全部丢尽。 她本是想借沈菀的才情为沈莲造势,哪里知道那些诗词都不是沈菀的。 沈菀手上攥紧了晋王妃的诗信,说道:“娘亲,我七岁那年,被皇后姑母接入宫中,遇见了比我大两岁的晋王妃,我在宫中思念娘亲的时候,是晋王妃安慰我。” “我把晋王妃当成自己的好姐姐,她同我分享诗词,我亦十分珍惜晋王妃写给女儿的每一封诗信,紫玉石镶金宝匣,是娘亲送我的生辰礼,我很喜欢,遂将我最看重的东西,都收进那个匣子里。” “我不知道娘要用女儿的诗为二妹妹造势,娘其实可以直接同女儿说,我可以拿我写的诗词,给二妹妹用。” “你拿你的诗又有什么用。”方才晋王妃已经说了,她手里有沈菀作的诗词。 她若是再用沈菀的诗为沈莲造势,那还是会被晋王妃识破。 而她不知道,促成这一切计划的元凶,就是眼前的沈菀。 京妙仪对沈菀恼怒极了。 她看着沈菀,真是越发觉得泥腿子出身,不得人心。 她胸前那口气,怎么都咽不下去:“今日这事若传到太子耳边,我定饶不了你。” 你放心,我一定让沈莲顺顺利利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对太子的心思。”沈菀已经嫁入镇国公府,京妙仪也再不敢在她身上有过多期望,她现在一心培养沈莲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妃,便容不得沈菀在太子面前搞小动作,勾引太子。 “以后离太子远一点,还有,不准再唤太子为太子哥哥。” 沈菀自幼这样唤墨君礼,以前京妙仪没觉得什么,是不知道沈菀并非自己亲生的女儿,再加上沈菀是沈家培养的未来凤后,太子与沈菀还有表兄妹的关系,这样称呼墨君礼也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不一样了,她的女儿莲儿才是准太子妃。 沈菀微微抬眸,故作着一脸落漠的看向京妙仪。 京妙仪望着她那张明艳动人,无论是哭是笑都极其出众的容颜,又想起初见沈莲时,那如夜叉一般吓人的面孔,京妙仪咬了咬牙,放下狠话:“你别忘了你的身份,若不是沈家宽厚,你如今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太子已不是你能痴想的人物了,你就安心伺候谢家那个废物。” 说完,京妙仪就冷着脸,转身往外走,可她刚走出亭子,又回头,语气冷冰冰的对沈菀说:“太后寿宴后,就把治你妹妹脸上胎毒的方子送到沈家来。” “好的,娘。” 话音落下,京妙仪就快步离开了紫薇亭。 而沈菀从衣袖内袋里拿出可治沈莲脸上胎毒的方子,只是,她在这方子里加了一样东西,保证让沈莲顺利嫁入东宫,还能给太子殿下一个大大的惊喜呢! “寿宴结束后,便将这方子拿给沈夫人。”她把方子递给花蓉。 花蓉伸手接过方子后,就迅速收进了袖子底下。 这时一名小太监朝紫薇亭走去,他双手拿着一样首饰盒子,问道:“请问是谢少夫人吗?” “我正是,公公有何事?” 小太监说道:“奴才得一位贵人所托,让奴才将这样东西亲手送到谢少夫人的手里。” 小太监双手递上锦盒,花景接过锦盒后,小太监就迅速说了开了紫薇亭。 沈菀打开锦盒看了看,那是一枚沉花簪,簪子下面压着一条纸条。 她拆开纸条看了看,上面写着:祝我晏宁,新婚快乐。 字条的底下画着三朵梅花。 那是她和她的三哥顾景行的暗号,三朵梅花代表着,三哥,而梅花是她最喜欢的花。 沈菀抚了抚沉花簪,她的三哥……来了。 她把字条当场销毁,将沉花簪子别在了发鬓处。 她和谢玉瑾的婚姻,是皇室安排,利用所致,没有一个人祝福她新婚快乐,更无人问过她愿不愿意,喜不喜欢。 她的三哥哥却送来了第一个祝福。 她仰头望着蔚蓝的天空,暗道:她和谢玉瑾一定会从这灰暗的皇朝闯出自己的未来。 沈菀突然想到了江家妇孺们,她低下头,压低声音,轻轻的说道:“花蓉,时风那边有没有江家妇孺的消息,他找到人了吗?” 这些日子,她一直在寻找江家妇孺。 自从时风安排人将江家妇孺送入太后的永信宫后,江家那几个女子就毫无音讯了。 她们好像把自己融进了永信宫,成为这里的一部分,不让她和外界任何人寻到他们。 时风撒出去的眼线,一直在永信宫暗暗寻找江家妇孺。 “少夫人,没有消息。” 没有消息,那就最坏的消息。 江家是被奸人所害,满门男儿被杀,只留江临一支血脉,留下来的几位江家妇孺又遭受非人的凌辱,她们早已将自己的命置身事外,就等在太后寿诞这一日,放手一博。 前世便是搏了一把,却博了个刺杀皇帝,背叛商朝的千古罪名回来。 她不希望江家人再做傻事,复仇有很多种方式,刺杀却是下下等。 乾清宫。 禁军统领蒋新助,快步走入大殿,越过谢玉瑾来到景隆帝的身边,只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禀报:“皇上,宫中岗哨都安排好了,确实发现了几个可疑的宫人。” 景隆帝“嗯”了一声,侧过脸,唇瓣微动:“先别打草惊蛇,退下吧。” 蒋新助行了一礼,便退出大殿。 秦太医正好为谢玉瑾请完了平安脉,向景隆帝作了作揖道:“皇上,谢小公爷体内毒障大有缓解,虽还有余毒在心脉与肺腑内,可只要谢小公爷继续调养,往后在饮食上多加注意,还是可以恢复个六七成,等将来找到解毒障的解药,谢小公爷的身子就能恢复如常了。” 太子墨君礼正好走入乾清宫…… 第101章 医术 “儿臣拜见父皇。”墨君礼走入乾清宫后,便向景隆帝行礼。 景隆帝“呵呵”的笑道:“太子,你方才听到秦太医说的话了吗,谢辞这身子……” 他看了看谢玉瑾,又接着说道:“瞧着大有好转。” 墨君礼脸上扯开了一抹笑容,也回头看向谢玉瑾的方向,说道:“儿臣方才从宫外回来,正巧在宫门碰见谢辞,他已经同儿臣说了,儿臣大概也了解了谢辞的身子,此事是好事,谢辞乃我商朝栋梁,若他能早日恢复身子,那他便能早日回到皇城司。” 他面上笑着说,心里却压着一团郁火。 秦太医是他父皇身边的圣医,未被请入宫中之前,与李仙医齐名。 他虽是太医的身份,也不归属太医院管制,父皇很信任他,他自也是相信秦太医的医术。 秦太医方才说的每一句话,他都听到了,谢玉瑾的身子大有好转,和罗太医给他的信息完全不符。 若不是秦太医误诊,那就是罗太医胆大包天,欺上瞒下! 周氏满怀感恩的说道:“那还是承了皇上的龙恩,有龙气庇护,又得太子殿下无微不至的关怀,谢辞才得以苏醒过来。” “罗太医在治理谢辞的时候,也是尽心尽力,寸步不离的看着谢辞,生怕他身子有变,随时调整药方,连熬药的事情从不假手于人,谢辞得诸多贵人相助,阎王爷也不敢收他这小子。” 景隆帝目光深邃的看向周氏,唇角的笑意不减:“镇国公夫人不必如此,谢辞未出事之前,乃皇城司一把手,朕也省了不少事。” 谢玉瑾手拿着帕子,低低的咳了两声,说道:“皇上,如今皇城司有晋王殿下,晋王才情、能力都十分出众,做事仔细,有自己的理想抱负,微臣不过是和朝中众臣一样,在其位、谋其职,不敢有一丝怠慢,就想分担皇上肩上的担子,但如今有晋王殿下在,那也是一样的。” 他的嗓音带着一丝沙哑,说话声音虽然带着喘息,却不似先前那般急促、喘不上气。 景隆帝一边打探,一边听。 谢玉瑾是懂得拿捏圣心的,他的一番话无形中捧高了晋王,摆低自己的姿态。 没有哪个做父亲的不希望别人夸自己的孩子有能力。 谢玉瑾更不敢说皇城司没了他,就不行了。 景隆帝“哈哈”笑了几声,看起来心情是挺不错的,然后又叹息了一声道:“朕就是可惜。” 可惜这么好的小子,出自镇国公府。 这时,一名宫人走入乾清宫。 “皇上,太子殿下,太后寿宴开宴时辰还有一个时辰,皇后娘娘带着各宫娘娘及世家勋爵夫人千金,已去摘星楼。” 景隆帝看向谢玉瑾道:“今日太后寿宴,恐怕要半日时间,你若感到身子不适,定要同宫人禀报,宫中太医众多,不必硬扛着。” 谢玉瑾和周氏都向景隆帝行礼谢恩。 谢玉瑾:“微臣多谢皇上关怀。” “那就走吧,一块去摘星楼。”观各百官呈上来的寿诞礼,听说沈家今年会给皇室一个惊喜。 景隆帝先走出乾清宫,墨君礼跟在景隆帝身后,父子二人迈出乾清宫时,就见罗太医在殿外跪着。 景隆帝让罗太医起来,就匆匆赶往摘星楼,可墨君礼从罗太医身旁走过时,朝他冷冷的瞥了一眼,就快步走到景隆帝身边,说:“父皇,儿臣还有一样东西落在东宫,方才才想起了,那是儿臣送给皇祖母的礼物,儿臣这就回去取。” “嗯,去吧。” 景隆帝就和谢玉瑾、周氏先去摘星楼。 太子得了景隆帝的准许,等景隆帝和谢家的人都走远后,他才转身从罗太医身旁走过,淡淡的说道:“进来。” 罗太医一早上心慌慌的,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这会看到墨君礼对他的态度,令他心里更慌。 他不知道哪里出错了,从地上爬起来后,赶紧跟着墨君礼走入偏殿。 “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墨君礼目光沉冷的看着罗太医:“谢玉瑾现在是什么情况?” 罗太医心头微顿,想到谢玉瑾入宫前的脸色,顿时明白太子在恼怒什么了。 “太子殿下,微臣从镇国公府出来前,为谢小公爷把了几次脉象,谢小公爷的身子已是强弩之末,今日他种种现象,都是回光返照,毒入肺脏,昨日下午还咳血了,微臣定能按太子殿下的时间期限完成任务。” “砰!” “啪!” 墨君礼一脚踢在罗太医的胸口,罗太医的身子狠狠砸在了椅子上,整个人都愣住了。 可他未敢细想,就又从地上爬起来,颤颤巍巍的跪回地上,惶恐不安的问:“太子殿下,不知微臣哪里出错了,微臣的确一直按照那个方子,给谢小公爷熬药,还亲自盯着他喝完。” “可你知秦太医方才怎么说的吗?”墨君礼面容怒意更浓,他看着跪在脚下的罗太医,眼眸深邃又阴沉。 罗太医是沈家送入宫中的刀子,他如今的职位,有太子在暗中使力。 太子很不喜欢这种棋子超出掌控的感觉,虽然他相信,罗太医不敢背主,可谢玉瑾确实有所好转,到底是哪个环节出错了,他要罗太医给他一个有力的说法。 “秦太医说,谢玉瑾体内毒障大有缓解,虽还有余毒在心脉与肺腑,可只要他继续调养,就能恢复个六七成,将来若找到解药,谢玉瑾的身子也不是不能完全康复。” 他咬着吐,吐出“康复”二字。 罗太医面容吓的铁青:“不可能,绝不可能,微臣一直按照原定的方子,亲自熬药,亲眼盯着谢小公爷喝药,微臣进宫前,还为谢小公爷把过脉,他的身子的的确确已是强撑,如今看着面颊红润,精神好,不过是回光返照。” “照你这么说,秦圣医有问题,还是秦圣医医术不如你。”墨君礼伸手揪住了罗太医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拖拽而起。 罗太医心头一震,脑子里过滤了许多的因素,想尽一切办法破解眼下的危机,想尽一切办法圆此次的变故,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道身影:“谢少夫人,是谢少夫人,太子殿下,谢少夫人也是懂得医术的!” 第102章 刺杀 “沈菀!”墨君礼眸光阴暗,把罗太医推开,剑眉深蹙而起。 罗太医被太子的威慑力震地四肢发软,他跌回地上后,又赶紧重新跪后,向墨君礼解释道:“是,太子殿下,你不觉得奇怪吗,谢少夫人刚嫁入镇国公府,谢小公爷就苏醒了。” “府里人人都说是因为冲喜冲好的,可若今日秦圣医把出的脉象有所不同,那谢少夫人一定有问题,毕竟,她是唯一一个可以近谢小公爷的身,又有医术的人。” “而且,那沈大公子毒性发作时,就是谢少夫人出手压住了沈大公子的毒障。”罗太医说完话时,小心翼翼的抬眸看了看墨君礼的脸色。 就瞧见太子脸色覆上了阴霾,冷的吓人。 罗太医赶紧低下头,豆大的汗珠从额旁滑落,本已是冬日,可他冷汗不停的往外冒,周身凉到他感受不到一丝丝的温度,宛如凌迟的感觉。 若太子怀疑他,他的太医之路便要功亏一篑。 失去太子的宠信、丢掉官职,都只是小事,性命身家不保才是大事。 如此一想,罗太医便将这些日子在府里看到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墨君礼:“那镇国公夫人对谢少夫人极好,府中中馈,铺面经营管理权都交到谢少夫人手里。” “微臣可以看得出来,镇国公府所有人都很满意谢少夫人这个媳妇,就连平日不近女色的谢小公爷,也很想亲近谢少夫人。” 墨君礼拳头猛然攥紧,不知罗太医哪句话刺激到他,令他原本就恼意的心变得十分烦躁:“那沈菀对谢玉瑾又是什么态度?” 沈菀可是沈家培养给他的太子妃,能被沈家家族推出来的贵女,自是样样出众,若不是他已经有了莲儿,又哪里轮得到镇国公府。 罗太医眉头皱了皱,倒是觉得沈菀面对谢玉瑾的时候冷冷淡淡,而且,谢少夫人很喜欢坐在账房里算账,能陪在谢小公爷身边的时间并不多,除了…… 他肯定不能这么说。 “微臣见过谢少夫人亲自喂谢小公爷用膳。” “她亲自喂他。”他颈部青筋隐隐颤动,那握紧的拳头也跟着抖了两下。 脑海里都是沈菀拿着勺子喂谢玉瑾的场面。 “是,谢少夫人曾亲自给谢小公爷喂饭。” “她身边还有谁?” “宋嬷嬷。” 宋嬷嬷,沈家的人,沈夫人安排给沈菀的下人,也是盯着沈菀的一个眼线。 墨君礼垂眸冷冰冰的看着罗太医:“罗元基,你别忘了,你如今的身份地位是怎么来的,若孤发现你有二心,你和你儿子,孤都不会放过,你还有两个月的时间,两个月后,若谢玉瑾还活的好好的,孤就拿你儿子去在填坑。” 罗太医吓的满头是汗,赶紧向墨君礼表自己的忠心:“太子殿下,微臣绝不敢有二心,微臣回镇国公府后定会好好查一查到底是哪里出错。” “哼。”墨君礼冷哼一声,便快步从罗太医身旁走过。 可是他脑海里都是沈菀的身影,怎么都拂不去。 罗太医刚才的那些话,还是在墨君礼的心上烙下了印子:沈菀! 那边,沈菀刚走到摘星楼,就遇见也正好走到摘星楼入宴的景隆帝、周氏和谢玉瑾。 沈菀快步走前,向景隆帝行礼:“臣妇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隆帝看着沈菀,点了点头,心中叹惜。 可惜了,沈家与皇后都十分看好的沈家嫡长女,命格与太子相冲,无缘入主东宫。 “起来吧。”景隆帝道。 “臣妇多谢皇上。”沈菀温婉端庄的起身。 景隆帝在她和谢玉瑾的身上瞧了瞧,本想同沈菀说几句话,那刘贵妃便从沈菀身后的宫廊快步走来。 她穿着一袭大红色的孔雀纹凤尾袍子,头上别着一朵凤尾流苏簪子,腰细如柳枝,面若芙蓉,她已是生过两子一女的人,却保养的身型如少女,皮肤细腻,肤如凝脂。 入宫这二十年,盛宠不衰。 她身上的衣袍,就差没把凤凰绣上去了。 沈菀往后退了几步,退到了周氏与谢玉瑾的身旁。 在刘贵妃心情欢愉的走到景隆帝身边时,沈菀与周氏一同福了一个身,而谢玉瑾则被身后的宫人扶起来,向刘贵妃行礼。 刘贵妃摆了摆手,道:“起来吧。” 她满心满眼都是景隆帝,快步走到景隆帝的身边,声音甜美的唤道:“皇上,臣妾竟和皇上如此巧合。” 景隆帝轻笑了几声,并没有瞧见刘贵妃衣袍上的一些细节,那高公公便大声禀报:“皇上驾到——” 于是,以沈皇后为首,摘星楼内走出了一群男男女女,纷纷前来恭迎景隆帝的到来,向景隆帝行礼。 景隆帝道:“免礼,入座吧。” 景隆帝走入摘星楼,百官领着家眷又回到宴席。 沈菀和谢玉瑾却是走在最后面的人,周氏则与镇国公一块入席了。 谢玉瑾就看到沈菀从自己的衣袖内拿出了一道面纱,系在了自己的脸庞。 沈菀推着他往摘星楼走去,压低声音,轻轻的说道:“进去说。” 二人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再加上每一个席座都是两人位,桌椅相隔的远,他们隔壁又是镇国公夫妇,左手旁就是宫殿大门,二人更好交流。 沈菀低着头,同谢玉瑾说道:“你听,我来说。” 谢玉瑾“嗯”了一声,目光一直看向前方。 “我把罗太医给我的方子交到太子的手里,我方才看到太子并没有同皇上一块过来,你刚才去谢恩的时候,见到太子殿下了吧。” 谢玉瑾抿了抿唇瓣,又“嗯”了一声。 沈菀微微眯起双眸,扫过四周,她发现罗太医还没入席:“太子和罗太医都还未入席,那就说明,太子从皇上那出来后,直接找了罗太医,质问罗太医你的身体状况,不出意外,罗太医肯定会把矛头指向我。” 谢玉瑾眉头微微蹙起,仔细回想刚才在乾清宫的情形,没有否认沈菀的话。 秦圣医把出的脉象与罗太医所言不符,太子定会好好拷问罗太医。 罗太医若想保住现在的一切,一定要找到可以让太子信服的理由。 那这个理由,只有沈菀最适合。 可现在,又牵扯出另一个问题,这也是沈菀刚才在来的路上,临时筹备的计划。 她敢笃定江家妇孺一定会出现在太后的寿宴,刺杀皇帝。 “阿瑾,我们做一个局!” 第103章 星君图 “时风告诉我,有两股势力在暗中寻找江家人的下落,这半个月,宫中岗哨突然增加一倍的禁军巡逻,特别是今日,各宫岗哨都由重兵把守。” 这些重兵武功都高于普通禁军,军衔高,亦是禁军中的佼佼者。 其中蒋新助这个禁军头领,就是一个十分难缠的人。 他是蒋新贵的弟弟。 “若我无猜错,那两股势力中,有一支势力出自谢家,还有一股势力便是皇帝的人。” 沈菀猜的很对,他一直在暗中找幸存的江家人。 “太子派人在上京城寻了那么久,都没有寻找江家人,想必是已经猜到有人把江家人送入宫中,今日虽是太后的寿诞,却也是皇帝给江家人布下的天罗地网。” “那江家人定会寻个机会,在宴席上刺杀皇上,或是刺杀太子,为江家满门男儿复仇。” 她先前劝过江家妇孺,不要冒进,活下来才能为死去的人报仇。 但如今种种表现来看,江家妇孺还是会走前世的老路,可她们并不会成功,只会把江家满门推上污名。 也会让拥有着兵权的谢家,更加艰难。 她解救江家妇孺,不也是在救谢家吗。 谢玉瑾抬起袖子,挡在面前,低低的咳了好几声,然后低下头,回道:“我配合你。” 同沈菀说完后,谢玉瑾又咳了好多声。 周氏听到谢玉瑾的咳嗽声,转头看了过来。 沈菀借着这一会的功夫,往谢玉瑾的茶水里丢了一枚药丸,谢玉瑾看了一眼,就端起茶水连同杯子里的药丸一起吞服了。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了内侍的通报声:“太子殿下到——” “太后娘娘到——” “晋王殿下到——” 席间众人纷纷起身。 景隆帝也走出龙椅,迎接刘太后。 殿内众人异口同声的向太子、晋王以及刘太后行礼,又向太后说了一堆祝贺寿词。 刘太后被晋王与太子搀扶着走入大殿内,停在了宫殿大门前。 她身上穿着蓝色牡丹花边衣袍,头上簪着龙凤冠,后面别着花形珠钗,外衣搭着霞帔,颈部戴着珍珠链子,外形富态,很是雍容华贵。 刘太后笑容满面的说道:“今日是哀家的寿诞,诸臣同欢,不必拘束礼节,大家落座吧。” “谢太后娘娘。”殿内众人异口同声的谢恩。 景隆帝上前扶着刘太后入座,晋王便径直的走向晋王妃,伸手扶着她,和她坐在同一席上。 而墨君礼从沈菀席桌前走过时,微微低垂眼眸,看向沈菀的方向,可是很快,他就朝着沈莲的方向走去。 他坐在沈皇后的左手旁,右手边就是尚书沈政一与京妙仪,沈莲则跟沈三公子沈承邑同坐一桌。 墨君礼坐下来后,便朝着沈莲的方向望去。 他发现今日沈莲很不一样,她右眼点缀的凤尾花十分俏丽,衬得她肌肤白皙细腻,很是夺目耀眼。 端端正正的坐在席位上,挺直腰杆,露出修长细白的颈部,浑身都散发着一股柔光。 若不是场合不允许,他现在就想过去找沈莲,只是想到太后寿宴后,钦天监便要为他和沈莲选成婚的日子,墨君礼暗暗压下了心头的火苗。 快了,他和莲儿用不了一年时间就能成亲,毕竟他年岁不小,膝下还未有子嗣,他还是要早点娶莲儿入东宫,早日和莲儿生下皇孙。 有子嗣的储君,才能彻底堵住刘氏党,晋王一派。 这时,沈莲突然转头望向他。 墨君礼就看到沈莲眼眶染上了红晕,泪眼楚楚,好像受到了天大的委屈。 他眉头一锁,唇瓣动了动:莲儿这是怎么了?谁欺负她了? 他回头看李常福。 李常福立刻走近,弯下身子问道:“太子殿下,你有什么吩咐?” “你去打探一下,沈二小姐刚才从哪里过来摘星楼的,都跟谁在一块,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奴才这就出去问问。” 李常福出去后,没一会儿就回来了,在墨君礼的耳边低声说道:“回太子殿下,方才沈二小姐跟皇后娘娘从紫薇亭过来,跟着一块来摘星楼的还有晋王妃、沈夫人、谢少夫人,还有许多京中贵妇。” “据说,沈二小姐在紫薇亭与其他贵女一同比诗词,得到了皇后与晋王妃赏识,只是后来不知因为什么事情,与顾家二小姐起了冲突。” 顾家的! 墨君礼看向坐在对面的顾夫人与顾二小姐顾明玉。 这顾二小姐出了名的跋扈,定是她欺负了他的莲儿。 不过,让墨君礼惊喜的是,他的莲儿竟然懂得作诗,他以前从不知道沈莲的才华。 他看向沈莲的目光更加炙热,改日一定要寻个机会,同莲儿对诗作词。 可墨君礼不知道,沈莲是因为晋王妃的缘故,满腹委屈,心生恨意。 晋王怎会喜欢那样虚伪的女子,她根本就不配。 这时,礼部侍郎拿着百官、各州、各郡守及各地府衙献上来的寿礼。 “百官贺寿,锦州长史,献礼红玛瑙凤凰纹花觚一对。” “青州刺史,献礼老山檀福?寿星一个。” “太原郡郡守,献翡翠玛瑙手钏一对。” …… “中书省陈大人,献黄金寿星手捧仙桃摆件一个。” “户部尚书李大人,献……” 都是些寻常的礼,刘太后每年过生辰都会收到很多,听到礼部的人拿着礼单通报,宫人们呈上来的寿礼,刘太后面上挂着笑容,却对这些俗物提不起半点兴趣。 直到…… “礼部尚书沈大人,献《二十八宿星君图》一幅。” 几名宫人,小心翼翼的把画从宝盒里抬出来,约莫五六名内侍,一齐将星君图展开。 画中,每个星宿代表性人物,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刘太后激动的手指都在颤抖,她不自觉的从椅子上站起身,目光灼灼的盯着沈政一呈上来的寿礼。 就连景隆帝都吃惊了:“沈大人,你不是说这幅画前些日子丢失了吗?” 沈政一站起身,走到殿前回话:“回皇上,微臣的三子又将此画寻回,幸好不曾有一丝损坏,这才得以把画完整的呈到太后与皇上面前。” “母后,朕扶你过去瞧瞧。”景隆帝知道太后一直在找星君图,他虽然不知道这幅星君图对太后有什么意义,可他刚才看到星君图的时候,也被画中星宿代表人物深深的震撼了。 他扶着太后走到星君图前。 刘太后盯着画上的人物,激动的不能言语。 她有幸在南洋画展见过此画,当时,它被一块透明的东西隔绝在内,人们只能远远的观赏它,却让刘太后惦记了整整十年。 景隆帝不是没有派人去打探此画的情况,可当时画的主人不同意卖。 据说这两年,画的主人因为作画而穷困潦倒,就将这幅星君图拿去拍卖了。 沈家的人果真把画带回来了。 沈政一看到皇上和太后的态度,积压在心头的郁气消散了不少。 可那宣读礼单的侍郎大人,在准备查看下一份寿礼的时候,眉头深深皱起,道:“怎么还有一幅《二十八宿星君图》?” 第104章 打我脸 礼部侍郎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站在画前的太后与景隆帝听得一清二楚。 殿中也有不少人,在听到礼部侍郎的话后,纷纷转头望向殿外。 只见两名宫人,抬着用降香黄檀制成的长长方方的画盒,从宫殿大门小心翼翼的走入殿前。 刘太后与景隆帝同时望向后面抬进来的画。 且不说画,那盛载名画的盒子,都经过木匠精心雕刻,纹理流畅细腻,散发着淡淡的降香气味。 对比起沈家呈递上来的外盒,沈家在画盒上虽也用了心思,可后者呈上来却让众人眼前一亮。 沈政一与沈三皆是变了脸色。 刘太后指着后面抬进来的画,道:“怎么回事?” 景隆帝回头看向礼部侍郎:“是谁又送了一幅星君图?” 那星君图不是只有一幅吗? 礼部侍郎翻了翻送礼人,署名:“《二十八宿星君图》画师居山仙士。” 现场顿时炸开了锅,一片人声,议论纷纷。 “这是什么意思啊,沈大人送了一幅星君图,如今画这幅画的居山仙士也送了一幅。” “居山仙士不是不在内陆吗,听说他早几年去南洋了。” “那这两幅画……有一幅是假的。” 沈政一瞳孔剧震,沈承邑听到“假的”二字时,手中的酒杯顿时滑落。 怎么会这样? 居山仙士一直在南洋生活,怎么好好的,送画过来。 而且那画……早先就被他拍卖了,真的假的都是沈家的,现在那幅画却回到了原画师的手里,这无疑把沈家推上火架上烤。 景隆帝大步走前,从礼部侍郎的手里拿过礼单,反复看。 他知道居山仙士。 他的画作,名动五湖四海。 他手里还有一幅《望星图》画的是人间众人仰望星海,星君踏着流星凝望人海的画面,也是十分震撼人心。 既然后面那幅星君图是居山仙士送来,那送寿礼的人一定在商朝,在上京城。 景隆帝按捺着心中的激动,道:“快传居山仙士。” 说完,景隆帝又看向用降香黄檀画盒装着的画,指着那画道:“快把画打开。” 三名内侍立刻捧着画盒,景隆帝身边的高勘公公亲自上前打开画。 这幅《二十八宿星君图》打开的瞬间,众人皆是大吃一惊。 画中人物,虽与沈政一呈上来的星君图排布一样,形态一样,可是,有些细节不同。 沈政一根本不会想到,这幅画被带回南洋的时候,居山仙士以自己的作品加工了,如今呈现在众人眼前的画作,却大有门道。 沈承邑看到居山仙士送的画后,害怕又气愤的颤抖双手,他现在连酒杯都握不稳,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两幅画。 而沈政一早已笑不出来了。 约莫小半个时辰,外面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居山仙士到——” 刘太后又重新从椅子站起身,却被身旁的婢女劝回位置。 不多时,大殿外,出现了两道身影。 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满头银鬓的老者,他蓄着很长的白胡子,身着浅灰色衣袍,外形很瘦,却散发着仙风道骨的气质。 跟随在他身后的,是一名十几岁的年轻男子,他头上戴着一顶歪歪斜斜的帽子,穿着土褐色的短衫,一副画师童子的打扮。 可沈菀看到老者后面的男子时,眼前却是一亮,那是她的三哥哥呀。 他微不可察的朝沈菀方向眨了两眼,就跟着老者走入大殿,异口同声地行礼:“草民居明意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者与他的画童,齐齐跪下向景隆帝行礼。 景隆帝激动的说道:“居山仙士免礼。” “谢主隆恩。”居山仙士被顾景行扶起来。 紧接着,二人便向席间太后、太子、皇后、晋王等,一一行礼。 刘太后也同景隆帝一般,看到创作《二十八宿星君图》的画师,亲自到商朝献礼贺寿,心情十分激昂。 “居山仙士,皇上已免你礼,便不必再行礼了,你能不远万里,越洋而来,已让哀家感到十分惊喜。”刘太后笑容满面的说。 居山仙士听完刘太后的话,又作了一揖,道:“听闻太后娘娘从十年前,就打听草民的《二十八宿星君图》,前些日子,还有人到南洋博物馆寻问画的价格,不过可惜,那人嫌弃画太贵,没有买下来,草民正好要回商朝祭祖,本着成人之美,将此画献给太后六十大寿。” 他转头,看向大殿展示的两幅画,先是看沈政一呈上来的星君图,居山仙士摇了摇头,又看向自己创作的画,最后……他看向了坐在席间的沈承邑,盯着沈承邑道:“没想到如此巧合,竟在宫中看到了几个月前,到南洋寻问星君图的人,这位公子,你可还记得我?” “啪。”沈承邑倏地起身,却不慎将面前的桌子掀翻了,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坐在一旁的沈莲大叫了一声:“三哥,你小心点。” “莲儿。”墨君礼看到桌上的盘盘碟碟,全都洒落,还有酒水浇到沈莲的衣物,他快步起身,把沈莲从席上扶起来,沉着脸,一脸不悦的看向沈承邑:“沈承邑,你怎么回事?” 他问的是画的事。 沈承邑慌乱又气恼的走到殿前,重重跪在地上,道:“皇上,这幅画草民先前在南洋博物馆重金拍下,回到怀州府的海域被圣岛劫匪抢走丢失。” 景隆帝眼眸一沉,看向沈家呈上来的《二十八宿星君图》,再没有刚才对沈家的态度:“所以,你是要告诉朕,因为画丢失了,你们沈家又弄了一幅假画,欺骗太后。” 说欺骗太后,景隆帝已经很给皇后面子了,若一句欺君之罪定下来,沈承邑就完了。 沈皇后双手攥紧衣物,呼吸沉重了几分。 居山仙士听到沈承邑的话后,神色冷淡了几分:“这位公子,你方才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沈承邑回头与居山仙士对峙:“这幅画,几个月前我在南洋博物馆拍下带回商朝,后来被水盗抢走,下落不明,如今又落到老先生手上,敢问老先生,你的星君图是从何人手里得来。” “过分,太过分了。”居山仙士当场发飙,痛斥沈承邑:“你是拍了,可你不要脸,你拍下来后,私下约我,说给我一万两,让我将画从南洋博物馆拿出来,私下交易,我不同意,没有这样的规矩,破坏行规,你便说你不要了,我花那么多心血,被你这无耻小人搅黄了,你说你从南洋博物馆拍下此画,那博物馆馆主定有给你写票据,你倒是把你拍卖这幅画的票据拿出来,打我脸,来!” 第105章 重杖 票据! 丢了。 当初船被炸裂,莫说票据,船上许多人都被炸没了。 他当时也以为,星君图被炸没了,这才大胆找京城有名的画师画下假的星君图。 如今叫他到哪儿去找票据。 沈莲看的很火大,他们都叫她,太后寿宴少说话少出错,可现在呢,他们送了一幅假画,才是真的丢脸丢到了姥姥家。 她看着晋王在一旁看他们沈家笑话,气的眼眶通红,坐在墨君礼的身旁,目光冷冷的看着跪在地上父母和沈承邑,道:“三哥,你把去南洋博物馆拍买星君图的票据拿出来,给皇上看,就是洗刷了清白了吗。” 沈政一、沈承邑脸色齐刷刷的变了。 沈政一已经想好破局之法,可沈莲突然插一嘴进来,她简直,简直……蠢到家了。 沈菀默默的坐在一旁,目光不时的看向大殿门。 京妙仪咬了咬牙,瞪看沈莲的方向:快闭嘴! “娘,快叫三哥把票据拿出来,证明自己的清白。”向晋王殿下证明你们是清清白白的。 京妙仪面庞肌肉抽搐了好几下,就连沈皇后也被突然出声的沈莲气到身子发软。 入宴的时候,她就千叮万嘱沈莲,一定要谨言慎行,沈莲是把她刚才说的话当成耳旁风了吗。 沈政一沉着脸道:“皇上,沈三的确拿不出票据了,但是画的的确确从南洋买回来了,只是船路过圣岛的时候,被圣岛水盗炸毁,画和票据都丢失了。” “沈家花重金四处寻找,太后寿诞开宴前夕,有人把星君图送到沈家,谋取百两银子,微臣第一次见星君图,未辨别出真伪,沈三是个不喜文书笔墨画卷的生意人,哪里知晓有人临摹出二十八宿星君图以假乱真。” “微臣便以为呈给太后娘娘的画,是出自居山仙士之手的星君图。” 不等景隆帝开口,顾景行便轻声说道:“照你们这么说,错的全是别人,错不在你们沈家,要怪就怪那个送画上门谋取银子的人,你们都是无辜之人。” 沈政一心头大骇,他微微抬头,往后看了看顾景行。 居山仙士抚着白胡须:“犯了错,全推到别人身上,你们不辨别清楚真伪,就送上来了,可别糊弄我了,最终审批的不是礼部的人吗,礼部这么多人,就没有人可以辨别星君图的真假了?” 居山仙士的话,让现场所有沈家人,以及礼部上上下下官员,统统都吓的怛然失色。 他们哪里还坐得住。 礼部内上下官员,全部从席位站起身,跪在殿前,瑟瑟发抖。 连同他们的家眷也都起来跪着了。 那些跪在地上的官员家眷,心里十分恼火。 你说送礼送礼,你好好给太后送礼便是,拿幅假画送礼还火烧到他们的屁股上,这就过分了不是。 刚才读礼单的礼部侍郎,道:“皇上,沈家的星君图是今日才加塞进去,沈大人说已经请京城名画师辨别画像真伪,沈大人向来做事稳重,不曾在礼部出过任何差错,礼部内部便没有辨别沈大人呈上来的星君图,是微臣失职,求皇上降罪。” 上官大人真是恨毒沈政一了,好好的寿宴竟被莫名扣了一顶失职的帽子。 “皇上……”沈皇后正要起身给沈家的人说情。 景隆帝却看也未看沈皇后,怒声斥道:“沈政一,你身为礼部尚书,你如何解释?” “皇上,这还有什么可解释,沈大人父子俩为了讨好母后的欢心,真是费了好大的心机,欺上瞒下,玩忽职守,扰得太后寿礼不得安宁,惹太后不快,把太后当成猴耍呢。” “刘贵妃,慎言。”沈皇后花容失色,满腹怒意的喝斥刘贵妃。 可是刘贵妃根本就不听皇后:“沈三公子拿不出票据,更没有人证为他作证,臣妾若是皇后,现在就夹着尾巴不吭声,省得多说一句,惹得皇上不快。” “你……” “够了。”刘太后蹙紧眉头,厌恶的扫过沈皇后,甚至是沈家的人。 沈家人送假画给她贺寿一事,令她感到非常恶心。 拿个不值钱的假画,亏她刚才看到沈家递上来的画时,还以为是真迹。 想到沈家把她耍的团团转,刘太后怒火中烧:“皇帝,居山仙士亲自问责,你要如何处理此事你好好定夺,哀家不想因此事,皇帝落人口舌。” 不可再包庇沈家了,圣岛剿匪之事侥幸让沈政一脱罪,这一次送假画的事情,不扒了沈家一层皮也要扒掉沈政一头顶的乌纱帽。 景隆帝龙颜大怒。 沈政一还想狡辩:“皇上,微臣……” “你闭嘴。”景隆帝拿起了面前的酒樽,砸到了沈政一的头上。 沈莲看到这一幕,吓地赶紧捂住了嘴。 鲜血从沈政一的额头落下,流落他面庞的还有酒水。 沈政一根本不敢躲避景隆帝丢来的酒樽。 沈承邑知道沈家这次大祸难逃,重重磕头道:“皇上,假画一事,是草民欺骗了草民的父亲,草民根本没有从南洋博物馆拍下此画,因为画价太高,草民看过此画后,便动了别的心思,想着回到商朝后,找名画按草民指示画下星君图呈给太后娘娘,此事草民的父亲毫不知情,他也是被草民欺骗了,皇上,太后,要罚就罚草民一人。” “老三。”京妙仪猛地抬头看向沈承邑,他怎么能自己揽下所有罪名。 以假乱真是要被重杖责罚的。 京妙仪没想明白景隆帝早就想拿沈家开刀,只是沈政一是个老油条,屡屡被他脱身,今日假画一事,不过是给了皇上一个名正言顺打杀沈家人的理由罢了。 “沈承邑,欺君,但念在太后寿宴,不宜见血,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重杖百下,处罚一万两金给居山仙士,把沈三拖下去,立刻行刑。” “沈政一,身为礼部尚书,玩忽职守,呈假画做太后寿礼,德不配位,罢免尚书一职,留任六品礼部郎中。” 从正三品变成从六品,在场众人谁都没有想到,太后做个寿,沈政一掉官职。 沈政一却不能有半点不满,还要重重磕头谢恩:“谢皇上不杀之恩。” 刘太后冷哼了一声,便起身,在宫人的搀扶下,下去换礼服。 居山仙士被请到了上宾,也就是沈政一所座的宴席,而沈政一的位子,被调到了后面第二排。 沈政一和京妙仪的面前一桌正是镇国公和周氏…… * 宝子,有空帮我评五星,点一下下面的黄色催更按钮,多留言,谢~! 第106章 丢我脸 沈菀回头,看着沈政一额头上流下来的鲜血,她心中却感受不到一丝的快感,只是降了三品。 景隆帝罚的还是太轻了。 沈家个个都是人精,沈承邑知道保不住了,一口气担下了所有罪名,勉强算保住了沈家。 而沈承邑不入官场,对他又有什么损失?不过是受点皮肉之苦罢了。 不,还是会有损失的。 沈菀望向坐在她斜对面上宾座位的林家人。 沈承邑和林家嫡幼女的婚事,恐怕要告吹了。 “爹爹,女儿帮你处理一下伤口吧,娘,你也下去换一身衣裳吧。”沈菀主动开声,对沈政一和京妙仪道。 京妙仪看着脚下沾到的汁液,这是沈承邑刚才起身不小心打翻桌子时,沾到的食物液体。 她方才没有注意,没想到弄脏了。 沈莲刚才同她挨着坐,她如今连看都不看她这个母亲一眼,反倒是沈菀她…… 京妙仪红了眼圈,回头看了看沈菀,终究是她一手养大的孩子,沈莲…… 沈莲顿时看向了她,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满眼都是怨念,这孽障……她这是什么表情。 沈菀已经走向她,把她从席位扶起来。 太后、皇后、刘贵妃和晋王妃等,都借着换礼服的借口,暂时离开摘星楼。 观礼流程也暂时停了。 沈菀扶着京妙仪走出摘星楼时,许多人都看向他们这边。 毕竟今日的沈家,可是全场亮点呀。 这对于死爱面子的京妙仪来说,今日可真是把脸皮扒下来彻彻底底没脸了。 沈政一扶着头上的伤,向皇上告退后,便先走出大殿。 沈莲看到沈政一和京妙仪以及沈菀都离开了席间,便也起身对墨君礼说:“太子殿下,我爹爹受伤了,我出去看一看他。” “好,孤现在走不开,你先去看看你父亲伤的怎么样。”墨君礼眼眸沉了沉,转头望向沈菀离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谢玉瑾,在沈莲离开后,他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偏殿。 京妙仪哭的怪怨沈政一:“怎么会如此,你不是说,万无一失,万无一失吗,如今老三被带下去,他会被打死的,我到底倒了多大的霉,才要受这种罪。” 沈政一听到京妙仪的埋怨,脸色别提有多难看。 他从三品官身,落到从六品郎中,他心里好受吗? 沈菀默默不语的帮沈政一处理伤。 这时,京妙仪突然跳起来,怒斥:“都怪你。” 沈政一蹙眉。 “老大、老二,现在老三,一个个出事,你次次谋算,次次说无事,你……” “砰。”沈莲推开了偏殿大门,黑着脸走进来:“爹,娘,你们为什么要这么蠢。” 什么? 京妙仪和沈政一都被突然出现的沈莲震惊了。 沈莲冷着脸:“你们叫我在太后寿诞不要出错,千万不要殿前失仪,可你们看看你们自己,娘叫我背诗,我原以为是大姐姐的诗,结果却是晋王妃的,爹送画,我还以为是真的画,结果却是假的,满殿的人都看我们的笑话,我都恨不得找个洞藏起来,真是丢脸丢死人了。” 京妙仪脸色煞是苍白。 沈政一亦是身影一恍,结结实实被沈莲一番话给气伤了:“沈莲……” “你闭嘴!” 沈政一气到声音颤抖。 他还能强撑着,不过是撑着这一口气,他相信以他的谋略,不会在从六品郎中待的太久,但是沈莲一番话,如炸药一般,将他心底的那根弦瞬间拉断。 他入仕几十载,多少次政斗没让他倒下,他生的大孝女,却总能说出或干出超脱他认知的事情,他…… “我闭嘴了,我在太后的寿诞上,不敢动不敢说,我连吃东西都要看着,按照娘的要求来吃,生怕出一点差错,可是呢,我闭嘴了,你们却拖累我,你看太后娘娘看我们沈家人的眼神,她都恨不得吃了爹。” “沈莲,你快住口。”京妙仪崩溃的上前推沈莲。 沈莲躲的快,看到京妙仪扑过来的时候,一把跳开。 京妙仪“砰”一声,狠狠摔在了椅子上,脑袋重重的磕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痛得她几乎快要晕死过去。 沈菀在心中“嚯”了一声,好大一个大孝女。 沈政一看到京妙仪摔了,下意识站起身,去扶京妙仪:“夫人。” 京妙仪捂着额头低呼了一声。 正好,太子找到了偏殿,看到沈莲和京妙仪正闹着意见,他快步走入,扶着连连后退的沈莲,低喝道:“你们对莲儿做什么?” “太子殿下。”沈莲泪眼楚楚,满脸委屈。 她真的好委屈好委屈。 她明明做的很好,保证不会在太后寿诞出糗,谁知道她的爹娘竟给她丢了那么大一张脸。 京妙仪痛的泪珠子掉落,指着沈莲说:“她……” “太子殿下,我在跟我爹娘讲道理,爹娘不该把假画送给太后娘娘,若不是爹送假画,三哥也不会被重杖责罚,画丢失了,非得要送画吗,咱们家库房除了假画没有别的贵重之物作为太后娘娘的寿礼了吗?” 沈政一眼皮子不停的抽动,喉咙里崩不出一个字来。 因为沈莲的蠢,已经蠢到让他无言以对。 他机关算尽,最后竟生了这么一个玩意,刀刀戳他的心窝子。 再看看沈菀,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埋怨过沈家。 沈政一的心突然好疼,他当初听太子的话,把沈菀这样聪明伶俐的贵女送进镇国公府到底是对还是错? 他承认,他有一丝丝后悔把沈菀送进镇国公府。 墨君礼以为沈政一和京妙仪把气撒在沈莲的头上,拉着沈莲的手道:“沈政一,你还有脸在莲儿身上撒气。” “太子殿下,微臣没有。” “孤不管你有没有,莲儿方才说的那席话一点都没错,你确实不该以假乱真,送假的画给皇祖母,没有画,你就早该同孤打招呼,而不是连孤都骗,皇祖母快要回来了,你们动作利索一些,接下来寿宴,孤不想再发生任何意外。”墨君礼说完,转头对沈莲说:“莲儿,随孤回去吧。” “好,太子殿下。”沈莲临走前,抬眸看向扶着京妙仪的沈菀,用着京妙仪往日的语气,对沈菀说:“大姐姐,爹娘坐在你后面一排,你仔细盯着他们,别让他们再寿宴惹太后娘娘不快,丢我脸。” 京妙仪听到这番话,只觉喉咙涌上一抹血腥味,怒火攻心,气到鲜血在喉间滚动…… 第107章 题诗 “娘,你怎么了?”沈菀瞥了一眼脸色难看至极的京妙仪,抬手拍京妙仪的背。 这一拍,把京妙仪喉咙里咽回去的血拍了出来:“噗……” “夫人。” “娘。”这就气吐血了。 沈政一扶着京妙仪,道:“快坐下吧,再休息一会儿。” 京妙仪拉着沈菀的手,哭的不能自我:“岁岁,岁岁呀,我的好女儿,我的好女儿……” 沈菀一只手拿着帕子,温柔的替她擦拭嘴角的血迹,道:“娘,你莫要这样子,回去好好教妹妹,我瞧着妹妹在宴席上确实改变了许多。” 京妙仪听到这番话,渐渐回过神来,松开了沈菀的手,别开脸对沈政一说:“老爷,我们也赶紧回宴席上去吧。” 话落,京妙仪没有再看沈菀,就与沈政一回宴席。 沈菀望着沈政一夫妇,红唇微微扬起,回到席间。 太后、皇后、刘贵妃、晋王妃等,都换了一身礼服回到了寿宴上。 宫人们一直打开着那幅《二十八宿星君图》,居山仙士亲自走到画作前讲解图上的每一个星官、起源、故事。 看得出来,居山仙士不止是画师,还是一位天文家。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气氛也渐渐被调动,满殿欢声笑语。 当然,这份笑声与沈政一夫妇无关,二人坐在后座,虽强扯着一抹笑容,却比哭还难看。 周氏偶然间回头看到京妙仪的表情,被吓了一跳。 京妙仪嘴角在笑,眼睛却是哭相,在脸上做着这样的表情,显得很怪异。 她赶紧回头,再不敢乱瞥。 这时,墨君礼拉着沈莲的手,走到《二十八宿星君图》前,问居山仙士:“居山先生,这幅二十八宿星君图,可为它题诗作词了?” 居山仙士抚着须,道:“倒是有十几位博学多才的学者为星君图提过诗词,如今就裱在南洋博物馆内,不知太子殿下可有意为星君图作一首诗词。” 墨君礼微微点头,看向身旁的沈莲,温柔的说道:“莲儿,孤听闻,你方才在紫薇亭与众贵女对诗作词。” 在紫薇亭停留过的京中贵妇贵女们,听到太子这句话后,纷纷直起了腰杆,打起了精神,看向沈莲的方向。 沈皇后更是眼皮子一跳,太子怎么会知道此事? 沈菀挑眉,也看向墨君礼。 谢玉瑾端起茶杯,抿了几口。 坐在他们后排的京妙仪,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加苍白。 太子好好的,怎么提到紫薇亭的事情? 太子殿下莫不是知道莲儿偷晋王妃的诗了? 若此事再曝出去,那莲儿就洗不清污名了,太子妃之位恐怕也要易主。 沈莲比京妙仪还慌,她本是从宴席位走出来,同太子一起赏星君图,太子好好的……提到紫薇亭的事情做什么? 太子莫不是知道,知道她……偷背晋王妃的诗。 “太,太子殿下,莲儿不才,紫薇亭的事情无需再提。”沈莲说完,下意识的看向晋王的方向,就看到一名宫人,走到刘贵妃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 那刘贵妃就看向她,捂着嘴笑,很像在嘲讽她。 还有晋王妃与晋王正好交头接耳,晋王妃不知同晋王说些什么,晋王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晋王妃那贱人……一定是同晋王说她偷她的诗。 太子好好的,提紫薇亭做什么,赏画就赏画嘛,他真的烦死了。 墨君礼只看到众人望向沈莲的方向,并没有察觉到贵妇、贵女看沈莲时,脸上那抹诡异的表情。 他拉着她的手,走近《二十八宿星君图》前,道:“莲儿不必谦虚,孤都知道你在紫薇亭的事情……” 京妙仪手一抖,不小心打翻了酒水。 沈皇后手中的玉筷子也差一点滑落,她赶紧抬起另一只手扶稳。 景隆帝回头瞥了沈皇后一眼。 这时,众人就听太子说道:“不如莲儿为居山仙士的《二十八宿星君图》作一首诗词。” “噗……”顾家二小姐顾明玉,被逗的把嘴里的酒水喷了出来。 顾夫人回头恶狠狠的瞪她。 顾明玉抽出帕子,擦拭嘴角的酒水,肚子里一直抽着,因为她实在太想笑了,但是在这场合大笑,有失贵女仪态,回府后她的母亲大人肯定要揍她。 可是真的很好笑。 太子竟然让一个小贼为居山仙士的画作诗…… * 还在写,晚点还有哦~ 第108章 对比 沈莲被墨君礼的话惊吓的就差没瞪出眼珠子,她唇瓣微微张开,如同见鬼一般盯着墨君礼。 她若是能作出诗词来,还用得着背别人的诗,最后被诗的主人当场抓包吗。 太子是不是故意的。 故意想让她出糗。 太子殿下是不是对她有什么不满。 啊啊,作什么诗,她根本不会作…… 宴席上的贵妇、贵女们,都盯着沈莲,想看看她要如何应付太子。 京妙仪早已吓的两腿发软,手抖到无法拿起玉筷。 沈政一察觉到她不对劲,压低声音问道:“夫人,怎么回事,莲儿她在紫薇亭同别人对诗了?” 对,对什么诗…… 京妙仪咬紧牙,道:“快想办法阻止太子殿下。” 沈政一抬眸看向四周贵妇、贵女们,虽然不知道沈莲在紫薇亭做了什么事情,可是那些贵女捂嘴满眼看笑话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沈莲在紫薇亭干了一件不为人知且难以启齿的事情。 而太子不知从哪儿打听到沈莲在紫薇亭对诗的事,一时兴起,就拉着沈莲为《二十八宿星君图》题诗。 其实太子本意是好的。 若换成沈菀,他们完全不用担心沈菀的才华,可是沈莲流落民间十五年,混迹在那些腌臜之地,不通文墨诗词,让她对着那幅画题诗,那简直是笑话。 沈菀! 对,沈菀! “沈菀。”沈政一看向前面的沈菀,压低声音唤道。 沈菀回头看向沈政一。 京妙仪也看向沈菀,第一时间就想起沈菀可破此局。 “快上去帮你妹妹,快。”京妙仪用着命令的语气,轻声的说道。 镇国公与周氏还有谢玉瑾同时回头看向沈政一夫妇。 京妙仪对上了镇国公的视线,面色更沉,看什么看。 沈菀微微点头,转过脸来时,她和谢玉瑾对视了一眼。 沈政一和京妙仪真是帮了她一个大忙。 沈菀款款从宴席位起身,走到殿前,对着景隆帝、太后行了一礼:“臣妇不才,方才看到《二十八宿星君图》时,突然有一些灵感,想试试题一诗。” 端起酒杯的顾景行,挑了一下眉,酒都不喝了,放下酒樽看沈菀题诗。 他的好妹妹…… 刘太后望着端庄温婉的沈菀,笑道:“听闻上京城第一才女沈大小姐,写得一手好字,作诗题词,写书作画样样精通,更是李仙医的弟子,今日哀家还真想看看谢少夫人的才华。” 景隆帝抬手摆了摆,两名宫人抬着桌子走到殿中,那桌面上摆放着文房四宝。 景隆帝面上露出了笑意,说道:“你的诗,若能让居山仙士认同,并得到太后赏识,朕重重有赏。” 沈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有沈菀替沈莲解围,紫薇亭的事情好歹能再遮掩一二,回头她再派人同太子打声招呼。 只是,沈家双姝站在一起,对比之下,实在太惨烈了。 沈菀,精通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更是李仙医一眼相中的医门弟子。 沈莲…… 沈皇后上上下下的打量沈莲一番,她除了继承了她母亲京氏的美貌,便再挑不出可圈可点之处。 她甚至都怀疑,国师算八字说沈莲带着凤星命格时,是不是算错了。 沈菀又朝景隆帝福了一个身,露出温婉的笑容:“那臣妇可要好好想想,如何才能让居山仙士入眼,又能讨到太后一份欢心,还可以得到皇上的赏赐。” 太后与皇上都笑了。 沈政一与京妙仪沉甸甸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沈菀转身走到星君图前,正好就看到太子阴沉沉的目光,淡漠的看着她。 她走到太子面前,抬手行一礼。 墨君礼压低了声音,咬牙道:“沈菀,你上来干什么?” 他是要为莲儿造势,不是让沈菀上来抢莲儿风头的。 他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沈家二小姐也不差。 可是沈菀这个女人…… 沈菀红唇微启,欲言又止:“太子殿下,臣妇……” “太子殿下,你就让大姐姐为星君图题诗吧,臣女心里一直挂记着三哥的安危,哪里还有心情题诗,臣女不想作诗,臣女想回去坐下来休息会,可以吗?”沈莲打断了沈菀的话,双眸泪光楚楚的望着墨君礼。 墨君礼压下对沈菀的恼意,心疼沈莲处处被沈菀压一头。 也是,沈承邑已经被带下去行刑,虽然他已经和刑房的人沟通过,绝不会让沈承邑死在重杖之下,但皮肉之苦肯定免不了的。 沈家都到这个地步了,沈菀竟还有心情在他面前邀宠作诗,抢夺莲儿的风头。 他带着沈莲回到宴席上。 而墨君礼落座时,沈菀回头看了看墨君礼。 墨君礼摆着脸色,看都不想多看沈菀一眼。 沈菀默默的叹了一口气。 太子殿下,你尽可以自作多情一些~ “居山仙士。”沈菀朝居山仙士行了一礼。 居山仙士亦是点了一下头,并未因她是女子或是年纪轻轻的妇人而轻蔑她的才华:“这位少夫人,有请?” “好。”沈菀走向作诗台时,朝着墨君礼方向又望了望。 墨君礼正侧头安抚沈莲的情绪。 沈菀很快就回过神来,走到作诗台。 已经有宫人砚好墨,她提笔,在墨台上蘸墨汁,弄好了笔尖后,她未曾停下手中动作,在众人瞩目下,落笔生花,行如流水。 墨君礼安抚完沈莲后,转头时,正巧看到题诗写作的沈菀。 她今日穿着浅蓝色的衣裙,裙摆处绣着大大小小的雪点碎花,露出修长的颈脖,挽着妇人的鬓发。 精致完美的侧颜深深的撞进墨君礼的眼眸,忘了心中的怒意,只看到沈菀认真的题诗,手中的笔未曾停下,好像文思泉涌,没有阻碍,一气呵成。 这样的沈菀透着一股致命的诱惑力,墨君礼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扎了一下,抽着疼。 他拿起酒樽,宫女上前为他斟一杯酒,他喝着酒,目光落在坐在席尾处的谢玉瑾。 两个月后,等谢玉瑾死了,他不是不可以让沈菀留在他身边,只是沈菀不许处处跟莲儿作对。 这个想法划过脑海的时候,墨君礼自己都震惊了。 他再次看向沈菀,他刚才怎么会对沈菀动那种念头。 在墨君礼移开视线时,谢玉瑾目光如同猛兽一般,冷冰冰的落在墨君礼的身上。 太子,胆敢觊觎阿宁! 第109章 佳人 晋王将场内众人各种千奇百怪的心思都敛在眼中。 他端起酒樽,在谢玉瑾和太子的身上来回的扫过,薄唇勾起了一抹很浅很浅的笑容。 还真是有意思。 太子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心里想要的是谁? 晋王放下了酒樽,目光落在谢玉瑾身上,道:“本王记得,谢小公爷虽是武将出身,却也是文采出众的才子,父皇,今日是皇祖母寿诞,又是谢小公爷与沈家大小姐的新婚,不如让这一对佳人才子共同题诗,喜上加喜。” “嗯,晋王说的无错,谢辞。” 谢玉瑾赶紧放下茶杯,在宫人搀扶下,不缓不慢走到殿前,作揖行礼:“皇上,微臣在。” 景隆帝看着站在殿前,身子微微晃动的谢玉瑾道:“你可还撑得住?” 谢玉瑾回道:“皇上,微臣刚才向罗太医要过药丸,身体暂无大碍,可以同内子一块题诗。” 他说到内子时,眸光柔和的看向沈菀,在两名宫人搀扶,走到沈菀的身边。 墨君礼猛地掐紧了酒樽,双眸死死的盯着沈菀与谢玉瑾,胸口像压着一颗大石,一口气堵在了那里。 晋王看到墨君礼的表情时,唇边的笑容更深,他刚才没有看错,太子选择了沈二小姐为太子妃,却对沈大小姐动了别的心思,偏偏沈大小姐和谢玉瑾的姻缘,是他从中周旋。 太子是喜欢沈菀的。 只是被鬼迷了眼呐。 晋王又看了看坐在宴席上的沈莲,发现沈莲也在看着他这边,他眉头一挑,拿起筷子,为身旁的顾明珠夹了她最爱吃的菜。 手搭在顾明珠的腰上,低头在顾明珠耳边说了几句话,顾明珠娇柔的笑了笑。 沈莲盯着这一幕,双手用力攥紧了帕子,很是刺眼。 顾明珠何德何能嫁给晋王殿下…… 这时,谢玉瑾和沈菀的诗作好了。 沈菀作的前半段,后半段是谢玉瑾作的。 两名宫人一起把作好的诗展开,拿到了景隆帝面前。 景隆帝念道:“星君颂。” “璀璨夜空列星宿,二十八宿展奇形。” “东方苍龙舞云端,西方白虎显威严。” “……,……” 【诗题给你们,诸位佳人才子自由发挥】 “守护苍生映月天。” “好,好一句守护苍生映月天,快呈给太后娘娘过目。”景隆帝心情看起来好了许多,沈家送假画的阴霾早已散去。 沈皇后听到景隆帝的赞赏后,侧目朝沈菀和谢玉瑾作的诗词看去。 前面的部分是沈菀写的。 沈菀真是写得一手好字,她的字不像女子般绢柔,更像男人的笔锋,大气磅礴,与谢玉瑾后面写的诗字体相融。 两名宫人小心翼翼的拿着诗,走到太后面前。 刘太后一字不漏的看下来,也露出了赏识的目光,道:“果真是佳人才子,好字好诗,让在座诸位也瞧一瞧谢小公爷夫妇的诗词。” 宫人按照身份地位,拿着诗走到了太子的面前。 墨君礼目光死死的盯着沈菀作的诗,喉咙涌动着一股酸涩感,旁边的沈莲突然念了一句:“其宿独坐南天门。” 墨君礼眉头一蹙。 扫过诗中那一句“箕宿独坐南天门”,他下意识回头对沈莲说:“你刚才念什么?” 沈莲手指着“箕”:“其呀。” “其?”墨君礼愣了一下。 坐在他们旁边的顾景行,朝诗词看去:“箕宿独坐南天门,斗宿群星耀北辰……” 顾景行看似在读沈菀的诗,却在暗骂沈莲文盲。 好好的诗,读成什么玩意。 沈莲面容一红,顿时发觉自己刚才念错字了。 难怪太子表情那样惊讶。 她转头看向墨君礼:“我刚才看岔了,我……” “孤知道。”墨君礼收回了思绪,低声说道:“是你受委屈了。” 这本该是属于莲儿的光芒,却被沈菀抢占风头。 他摆了摆手,就让内侍拿走沈菀与谢玉瑾题的诗。 宫人们把诗一一拿给百官家眷过目,沈政一看到沈菀的诗词时,面上看不出多少表情,可是他的内心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沈菀的字,沈菀的才学,终究是负了她如今的地位…… “赏,麒麟送子。”刘太后发话,一名宫女双手捧着赏赐之物,从大殿右侧的门走入,送到沈菀的面前。 沈菀双手接过赏赐物,与谢玉瑾一同谢恩:“谢太后赏赐。” “今日虽是哀家的寿诞,但你同谢小公爷也是一对新人,哀家在此祝二位新人,早得贵子,早日为镇国公府开枝散叶,安心过日子。”刘太后这番话很是巧妙。 “借太后娘娘吉言。”谢玉瑾温柔的看沈菀,当众牵起了沈菀的手,拉着她转身回席。 墨君礼看到这一幕,眉头深深皱起,谢玉瑾他生的出来吗? 这时,一群宫女捧着御膳从殿外有序的走入。 谢玉瑾和沈菀皆是快速扫过那些宫女。 他们有一种预感,江家妇孺一定混在里面。 二人快要回到宴席的时候,就见一名宫女头上戴着一支与别的宫女不同的小朵簪花。 沈菀猛然攥紧了谢玉瑾的手。 谢玉瑾在那名宫女走来时,吐出一大口血,喷在那名宫女的身上。 宫女受到惊吓,手中御膳摔落。 沈菀和谢玉瑾都看到托盘底下的匕首。 谢玉瑾倒下的瞬间,从宫女手里强势夺走匕首。 “砰。”谢玉瑾捂着肚子,痛苦的倒在地上…… * 女主权谋,女配搞笑,我知道有些读者爱看女配卖蠢,不爱权谋,但接下来是男女主主场,希望你们也爱! 第110章 江氏问 “啊……”谢玉瑾用力的蜷缩起自己的身子,痛苦压抑的叫着。 坐在宴席上的周氏、镇国公,看到谢玉瑾吐血倒下,皆是面容失色,猛然从椅子站起身,异口同声的大呼道:“阿辞。” “怎么回事?”刘太后蹙紧眉头。 景隆帝看到谢玉瑾痛苦倒地,立刻吩咐道:“太医,快去给谢小公爷看看。” 话落,景隆帝微微侧头,侧目瞥了眼守在他身后的蒋新助。 蒋新助点了一下头,从侧门走出大殿,没一会儿,禁军把大殿全都包围起来了。 被喷中了一身血水的几名宫女,在谢玉瑾刚才倒下的时候,就已经跪在地上。 那头戴小朵簪花的宫女,目光快速扫过包围大殿的禁军,脸色微微泛白,然后抬眸,看向了沈菀。 她头上的小朵簪花,已在刚才被沈菀抽离,不知何时,戴在了沈菀自己的头上。 所有宫女,只有她一人戴着簪花,今日来参加太后寿诞的可是百官,只要当中有人留意查身,她很容易被挑出来。 沈菀记得江邵氏是一位奇人,她的易容术不亚于谢玉瑾,甚至是她的。 如果没有猜错,眼前企图行刺杀行动的人,应该江邵氏。 她让时风寻找了许久,一直未找到的人。 当初谢玉瑾同她说起此人时,江邵氏已经怀孕三个月,如今已是四个月的身孕。 但此人肚子未有一点隆起迹象,怕是孩子没保住(17章内容,忘了邵氏这个人的读者可以翻回去回顾) 前世的江邵氏在这场刺杀行动中失败了,被太子送进军营,凌辱至死。 所以,这一世,江家的人也不可能会成功的。 这是一场寿诞,也是送给江家人最后的宴席。 “谢小公爷中毒了。”替谢玉瑾把脉的人,正是景隆帝身边的秦圣医。 罗太医听到这话,也走前为谢玉瑾把脉。 脉象极乱,凶险之兆,此毒攻心,令本就被毒障缠身的谢玉瑾,雪上加霜。 罗太医把完脉后,脸色变了变,好歹毒的毒。 谢玉瑾这脉象,是有人想置他于死地啊。 “谁敢在哀家寿诞给谢小公爷下毒。”刘太后火冒三丈,怒斥道。 席上众人哪里还有心情再用宴。 景隆帝放下玉筷,道:“封锁大殿,务必要查出下毒者。” “砰!” “砰!” “砰!” 大殿内,所有门都被禁军关上。 捧着膳食的宫女们,吓的瑟瑟发抖。 沈菀扫过四周,眼色沉了沉。 借着查下毒者,暗中查找潜入宫中的江家人,景隆帝这一招瓮中捉鳖用的好。 秦圣医查过了谢玉瑾桌上的膳食,禀报道:“回禀皇上,谢小公爷的膳食没有毒,但是谢小公爷刚才喝的杯子上,却留有一些残毒,可是方才微臣也查过谢小公爷面前的茶壶,那茶水里并无毒。” “这是什么意思?”沈皇后问道。 “有人直接往谢小公爷的茶杯里投毒。”秦圣医把有毒的茶杯呈到景隆帝面前。 墨君礼听完秦圣医的话后,下意识的转头望向沈菀。 既然膳食没有问题,那有问题的就是刚才曾到过谢玉瑾身边,为谢玉瑾斟茶倒水的宫人,还有……坐在他旁边的沈菀。 沈菀! 墨君礼突然想起沈菀曾经拿着一个满是毒物的方子,去药铺抓药,却被他当场抓包的情景。 她还大言不惭的说,要帮莲儿调理身子,却开出蜈蚣、毒蝎、水蛭等毒物。 所以,是沈菀给谢玉瑾下毒了? 想到这,他很快就把目光锁定在了沈菀的身上。 沈菀和谢玉瑾同桌,她要在谢玉瑾茶杯里下毒多容易呀,只要弹指间,毒物就能落到谢玉瑾的茶杯里。 她真是疯魔了! “把到过谢小公爷那一桌的宫人,找出来,统统杖毙,还有……”景隆帝突然看向刚才被谢玉瑾吐了一身血水的几名宫女,抬手指了指:“伺候不当,惊扰太后的寿宴,殿前失仪,拖下去杖毙。” 宫女们脸色惨白,纷纷磕头求饶:“皇上,奴婢没有给谢小公爷下毒,求皇上饶命。” “求皇上饶命,不是奴婢下的毒。”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 禁军们走前,一人拽着一名宫女,从左侧打开的一扇小门走出去。 沈菀转头望向那扇门,心头默数:一、二、三…… “皇上,不好了。” 景隆帝看向从殿外走入的内侍。 他手里拿着一叠状纸,道:“摘星楼上空,突然出现一群人,撒下了这些状纸,为江氏满门鸣冤。” 景隆帝脸色一沉,让人把状纸呈上去。 高勘迅速拿过状纸,摆在景隆帝的面前,景隆帝看完状纸内容,龙颜大怒,拍桌怒吼:“岂有此理。” “砰。”他一掌拍碎了玉筷。 一阵风,把满天飘舞的江氏冤状吹进大殿,大臣们纷纷捡起状纸看上面的内容,顿时大惊。 状纸上,是以江姓第一人称问皇帝。 【我,江书宴,六岁随父,到雁阳南关驱五万天狼族人,寸土不让,夺回雁阳五座城池】 【我,江书淮,八岁独闯兴安南岭,我用一万江家军,敌三万来犯辰国勇将,死守兴安城,不曾辱没我商朝军魂,用我江家一万将士尸骨护兴安子民。】 【我,江书旭,十岁,同祖父被困白皎关外,江家三千士兵,不敌辰军两万兵马围剿,誓死不降,我和祖父及三千江家军,同葬白皎关,我生在商朝,埋骨在家乡国土,此生不悔】 【我,江书元,我儿江遂,年满周岁,被敌军掳获,头挂悬门,脚踏尖刀,要我江氏交出商朝山河图,我亲手射杀了我的儿,敌军愤慨,斩我稚子头颅,分尸狼群,我不曾交出商朝山河图,未曾做出损害我朝利益之事。】 【我,江书浩,自幼加入江家军无名营,三岁入辰国,蛰伏在辰国太子身边十八年,为商朝获得辰国内部政要机密,壮我朝士气,辰国太子继位,我成囚中人,我被关在辰国地牢,酷吏刑罚在我身上使尽,我被撬尽满口白齿,剥皮抽骨,不曾妥协,死前被迫吞满腹沙石,暴尸荒野。】 【我,江书夜,我与妻子陈氏,成亲在即,却负她回营,去往南疆百里城营救年仅八岁的太子殿下,我用我肉身,挡身后万箭,护储君平安回城,陈氏撞我棺棂随我赴黄泉,我不负商朝苍生,独负我妻陈氏。】 【我,江书衡,平南六府失守,是我带兵夺回,雁阳南关再被天狼族人所犯,我闯天狼敌营,斩王将头颅,狠击天狼敌军士气,南疆被辰兵屡屡进犯,我膝下六个儿子,战剩幼子江临,我的夫人求我,留下我儿江临,我告诉她,既投生在江家,他的嫡兄庶弟皆可为国而战,我儿江临铁骨铮铮的男儿,他为何不可,我带着年仅五岁的江临,守南疆边城十年,辰国防线从百里一退再退,我发誓只要有我江家在,辰国敢来犯,必诛之。】 【皇帝,你睁大眼睛好好看看,我江家满门男儿,皆可战死,尔等奸人,拿投敌叛国罪书辱我江家男儿,奸人闯我江府,关我江府大门,屠戮烧杀抢掠,老弱妇孺皆不放过,斩尽我江氏男儿,我江家有罪,你为何不敢诏我回京问罪,为何在夜深人静时,闯我江府,屠我满门,辱我江家妇孺!】 第111章 昏君 “我,江临!” 这时,大殿门外,走入了一位身穿禁军服的男子。 他的出现,引起满殿轰然。 百官抖着手中的江氏状书,看向那个自称“江临”的少年郎。 他脱掉一身军装,双手拿掉头上的盔甲,当众撕下脸上的面具,露出少年清俊面孔。 禁军从殿门各处闯入,手持利剑,剑指江临。 江临已卸掉铠甲,穿着白色的里衣,憔悴清瘦的面容露出刚毅的表情:“我父江书衡,守南疆十年,长兄死在雁阳关,二哥死在白水寨,三哥死在关郡,四哥尸沉沼泽地,我五哥为救四哥,被敌军分尸。” “我父亲告诉我,我的五个哥哥皆是为民而战,他们都是少年英雄,死得其所。” “上战场,我父亲在前,以忠魂授我忠君护国,我铭记于心,我为生在江家而幸,为死在疆土而荣。” “父亲教我,敌犯我一寸,便可亡我商朝万万子民,江家男儿若有贪生念头,南疆领土必失,我守边城,身中了两箭,九死一生,未曾掉过一滴眼泪。” 他扯开里衣,露出满身伤痕。 “因为我知道,若我退一步,便要用满座城池的百姓做代价。” “我江临,面对敌人的千军万马;不曾怕过,身受重伤脚踏鬼门,不曾怕过。” “可我此生,怕再过每一个八月十五 。” “那天月亮真的好圆,江家合家团聚,父亲拿到了与辰国签订的和平契书,带我回江府。” “那天,我第一次看到父亲笑的那样开心,他对我娘说,‘夫人,我把江临带回来给你了,南疆边城暂无战事,有我江家后辈守护,江临也该成家了’。” “江家的家宴未能圆满收场,蒋新贵、王德全带兵闯入江府,封锁江府各院出口,给江家按了一个投敌叛国的罪名,对我江府杀烧抢掠。” 江临越说越激动,满覆怨念的声音,回荡整座大殿:“我不曾到过地狱,江府满门被屠时,我才知道人间地狱并非传言,我眼睁睁的看着我的亲人尽数倒下,我的父亲却要我活下去。” “他要我活着,哪怕是缺胳膊断腿爬也要爬到上京城问问皇上,你可认我江家历数勋章嘉奖,你可认你亲自提笔的忠君护国匾额,你可认你口中若无江氏魂便无南疆安宁的话。” 景隆帝深蹙眉头,面色难堪,看着江临的眼神充满着压抑的杀意。 认,认了,他就是一个笑话,昏君。 不认,底下百官众目睽睽,将来如何服众。 江临这一局,将得他措手不及。 江家历数功劳,是出自何人之手,如此厉害笔锋又是出自哪位文人才子,他们又是如何获得江家满身功勋的内幕。 从谢玉瑾中毒倒下,到江家问罪皇帝,每一步都步步精算,他们手里还有什么后路…… 景隆帝永远想不到,精心策划逆转江家妇孺死局的人,就是被他们遗弃的沈菀。 令他胆颤的笔锋出自失去左腿未能入仕的顾家二郎之手。 太子突然站起身,低喝道:“拿下他。” 无数的剑,抵在了江临的脖子处。 江临没有退缩,他目光坚定的看着景隆帝,声音响亮的说:“既然皇上,判我江家投敌叛国,那请皇上下诏,诏回江氏,下狱听审,我江家愿意配合。” 江临重重的跪在了地上,作揖道:“求皇上重查重审江府一案,还我江家满门男儿清名。”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把他押下去。”太子沉着脸怒道。 禁军正准备伸手押走江临的时候,一名内侍慌慌张张的走进来,跪在地上说:“禀报皇上,好多老百姓在摘星楼外面,手持江家状纸,为江家人鸣冤。” 沈菀冷笑,这本是皇帝为江家人摆的局。 以刘太后六十大寿为由,举国同庆。 这一天,摘星楼会对城墙外的百姓撒下寿诞的糖果和红包,分派酒水。 为了让世人见证江家人刺杀皇帝,江家判出商朝的贼心,抹去江家过往功勋。 如今却弄巧成拙了。 别急,还有一份大礼。 又有一名内侍走进来,手里拿着另一份从空中投撒下来的状纸:“皇上,文坛学子在街道游行,要各部重查重审江家被屠一案。” 江家被屠! 而不是江家投敌叛国一案。 景隆帝咬了咬牙,道:“呈上来。” 面对这紧张的气氛,高勘身为内侍大总管,都忐忑不安。 他快步去拿新的状纸,摆到景隆帝面前。 景隆帝看完后,“噗”一声,气的吐血了。 刘太后大呼:“皇上。” 沈皇后扶着景隆帝,也大叫道:“秦太医,秦太医,快拿丹药来。” 秦太医走到景隆帝身边,给景隆帝喂了一颗丹药,景隆帝服下丹药后,却依旧紧锁眉头,胸口沉疼烦闷的厉害。 墨君礼狠狠回头看向江临:“先把江临押入大理寺。” “我江家被奸人所害,我江临只信一人,江家的案子我希望交到那人之手。”话落,江临回头看向镇国公的方向。 景隆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镇国公:“你想让谁接手江家的案子?” 江临视线一转,目光就落在了沈政一的身上:“我只信沈大人。” 沈政一脸色煞时大变…… 第112章 宫乱 江临点到他名字的时候,沈政一感觉自己整个人掉进了冰窖中,一阵阵阴寒的气息从脚底爬上心头。 江临这无耻小儿胡扯什么? “我爹?”这时,沈莲的声音在大殿回荡。 众人纷纷转头,望向坐在宴席座上的沈政一。 太子与景隆帝也朝沈政一望去。 墨君礼手用力按断了玉筷,景隆帝更是把茶杯掐碎。 父子俩的目光犹如万箭,射在沈政一的心上。 沈政一这才尝到什么叫做“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江临这一招好狠毒啊。 “我只信沈大人,我要沈大人做主审官,三司审六部监察江家满门被屠一案,我江家满门死的冤,我冤,我好冤,求沈大人帮帮我江家。”江临冲着沈政一,抬手一揖。 沈政一身子晃了晃,脑海里千思百转,他从政几十载,这是第一次尝到刀尖血、死亡感最强烈的一次。 江临在帝王与百官面前,在整个上京城贵人面前,把他高高抬起,看似托到了神台上,敬他、信他、仰赖他。 可又何尝不是把他吊在高楼上,让他脚踩尖刀,腹背受敌,里外不是人。 好,好的很,这离间之计当真是高明。 沈政一转头看向沈皇后的方向,沈皇后目光也充满着诸多怨言。 帝王本就对江家十分忌惮,明面上信任江家,暗地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沈家却搅进了这趟混水中,江沈两家绑在一块,那沈家及她这个皇后都会十分难堪。 沈政一从宴席上站起身,重重跪在地上,俯到地上磕头道:“微臣愿听皇上安排。” 景隆帝剧烈的咳了几声,秦太医为他在颅顶施针后,他才慢慢有一丝好转。 沈皇后在一旁为景隆帝抚背,却被景隆帝不动声色的推开了。 他被高勘扶起来,说道:“那你可愿审理江家一案?” 他目光犀利,言词透着一股不怒而威的威严。 沈政一深深的闭上双眼,他若说不愿,宫殿外面便是万万百姓盯着江家,他沈政一还未走出宫门,就会被万民唾弃。 他若说愿,那便要太子离心,失去圣心。 他愿和不愿都由不得他了,他只能选择一条不归路…… 沈政一再睁开双眼时,目光坚定的回道:“回禀皇上,微臣愿意审理江家一案。” “咳,咳咳咳……”景隆帝又咳了起来。 这一次他咳了好久,沈皇后想上前伺候,都被景隆帝避开,他喝下了刘贵妃递来的茶,却不愿多看沈皇后一眼。 “好,那朕,授你代理大理寺卿一职,同三司六部一同办理江家一案。” “谢皇上信任,微臣定不辱皇上使命,查明江家一案,还江河太平。”沈政一磕头谢恩时,内心感到无比的悲凉。 一个寿诞宴。 他从正三品礼部尚书,到从六品礼部郎中,再到正三品大理寺卿。 像他这样的笑话,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吧。 江临被禁军收押。 在他被禁军带出大殿时,江临朝着沈菀的方向瞥了一眼,在迈出大殿后,江临突然大喊:“谢皇上圣明,谢沈大人愿授江家满门被屠一案。” 景隆帝两眼一翻,倒在了刘贵妃的怀里。 刘太后猛地从椅子跳起身:“快抬皇上回乾清宫。” 墨君礼也从椅子站起身,正准备让人去捉拿散播状纸的人时,镇国公府周氏突然大叫:“阿辞,阿辞,怎么会吐那么多血,罗太医,你快救救我儿,他吐了好多黑色的血。” 墨君礼回头看向谢玉瑾的方向,却发现沈菀竟不知何时不在大殿了。 他眉头紧蹙,快步走到谢玉瑾面前:“让人把谢辞抬到偏殿,罗太医,给谢小公爷好好看看,孤不许他死在这里。” 江家之事已经够麻烦了,若镇国公府的小公爷死在太后的寿诞上,商朝就彻底乱了。 “蒋新助,你给孤出来。”墨君礼从沈莲身旁走过,匆匆走出大殿。 蒋新助跟在身后。 一名禁军突然走过来:“太子殿下,方才皇上下令杖毙的宫女,逃走了三个。” “逃了,那还不快去找回来。”墨君礼低斥:“蒋新助,速回你蒋府,捉拿你哥哥蒋新贵,张周。” “微臣在。”张周是玉林军副统领。 墨君礼望着脚下一堆堆状纸,伸手捡起了一叠:“把散播这些东西的人找出来,派人封锁宫门,近日不准任何宫人出去,仔细搜查每一辆出宫的马车。” “是,太子殿下。”张周扬手一挥,带着一群玉林军离开。 蒋新助也在接到墨君礼的命令后,带禁军出宫捉拿自己的哥哥蒋新贵。 而墨君礼撕掉了手中的状纸,转身问守在殿外的内侍:“看到谢少夫人了吗?” “谢少夫人往那边去了。”内侍伸手指着身后的宫廊。 “她自己一人?” “是的,太子殿下。” 这时,镇国公背着谢玉瑾从摘星楼里走出来。 墨君礼目光落在谢玉瑾的面庞,不过一会功夫,谢玉瑾面色暗沉,唇瓣乌紫,整个人笼上了一层死气,仿佛枯木一般,再无生机。 镇国公背着谢玉瑾迈过门槛的时候,险些被门槛绊倒,墨君礼伸手扶了镇国公一把。 镇国公连连点头谢恩,就背着谢玉瑾去偏殿,一群太医跟在镇国公的后面,进入偏殿为谢玉瑾解毒。 罗太医是最后一个从里面走出来,墨君礼拦下了他,问道:“查出他中的是什么毒?” 罗太医作揖回道:“回禀太子殿下,方才秦圣医同微臣说了,谢小公爷中的是南夏鸩毒,必须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可太医院内没有这种毒的解药,若谢小公爷不能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他……必死无疑。” 秦太医现在在处理景隆帝,哪里有功夫管谢小公爷这边。 罗太医一点把握都没有。 墨君礼什么也没说,就朝着沈菀离开的方向快步走去。 “太子殿下。”沈莲从殿内追出来,可墨君礼已经走远了。 晋王正好扶着顾明珠从殿内走出来,叮嘱顾明珠:“宫内乱着,父皇突然病倒,本王要留下来处理宫中之事,你身子沉重,不能太过劳累,本王让人护送你先回王府。” “好,王爷不必担心臣妾和孩子,臣妾会照顾它们的。”顾明珠伸手抚了抚高隆起的肚子。 晋王目光深邃的看了看顾明珠的腹部,眼神复杂:“出宫吧。” 顾明珠在众人护拥下,离开摘星楼。 百官家眷也陆陆续续出宫。 晋王转身,不少百官家眷向他行礼告退。 他却在人群中,注意到了站在宫廊尽头的沈莲。 晋王双眸微眯,在殿内百官家眷都退出去后,他走向了沈莲…… 第113章 玉牌 “沈二小姐。” 晋王的声音在沈莲的身后传来,沈莲身子僵了僵,目光从走远的太子身上收回,倏地转身,就见她曾经心心念念的白月光站在她的面前。 他穿着一袭米金色服饰,胸前纹着一朵莲花团花纹,腰上戴着一条皮质玉带,两侧系着双流苏玉牌腰挂,头戴高银冠,文质彬彬,玉树临风。 沈莲转身时,第一眼先看到晋王胸前锦袍上,绣着的莲花团花纹,再抬头时,就见晋王双目温和的看她。 沈莲心跳加速,脚步不自觉的往后退了退,忘了向晋王行礼,怔怔的看着晋王:“晋,晋王殿下。” 她唤了一声,这才向晋王福了一个身。 晋王抬手虚托她的手肘,道:“不必多礼,本王方才见你家人在寻你。” 沈莲朝宫殿大门看了看,神色淡然。 她现在提到沈家就心烦,看到晋王出来找她,她心中十分激动,并不想提沈家。 她痴痴的看着晋王,红唇微抿,唤道:“晋王殿下,你可还……” “没想到,你竟是沈府的二小姐。”不等沈莲将心中的话问出口,晋王便先开口说道。 沈莲愣了一下,眼中的光芒如星辰般璀璨:“王爷,你……” 她下意识捂着自己的左脸。 晋王温润如玉的笑道:“一年前,万繁街上一遇,若知你是沈二小姐,本王便早日送你回沈家,你也不必在外面吃尽苦头。” 沈莲的心一瞬间绽放出无数的烟火。 她望着晋王不曾嫌弃过她的眼神,心中泛着一抹酸涩感:“晋王殿下,你不怕我吗?” “为何要怕你?” 因为她与他第一次相见时,脸上有一块很大的胎记。 而且,她没想到晋王竟能一眼认出她。 那晋王殿下是不是也…… “世间美丑只是世人定义,沈二小姐不必因为身上的缺陷而自卑,你如今就很好,何须再遮遮掩掩呢。” 晋王轻声安抚她内心的不安与自卑感。 沈莲心花怒放。 她慢慢放下捂着左脸的手,微微侧头,把最好的一面展现在晋王面前:“多谢晋王殿下宽慰。” “你放心,你以前过往如何本王都不会对外泄露。” 这样的晋王对沈莲来说太完美了。 他温柔、英俊、体贴,处处考虑他人的感受。 太子虽然对她也很好,可有些感觉,却不是太子能给她的。 “晋王殿下和晋王妃看起来恩爱如漆。” 她抬头,目光灼灼的看着晋王的眼睛。 他眼底含笑:“本王与明珠青梅竹马,顺理成章的成婚,如今她已有身孕,我们很快就会有属于我们的孩子了。” 青梅竹马,顺理成章的成婚,孩子…… 那是不是意味着晋王与顾家女成婚,因形势所迫不得不在一起,晋王其实并不喜欢晋王妃的是吧。 思及此,沈莲眉心微颦。 晋王看她走神,眼底笑意更深:“你父亲和江临看起来关系不错?” 沈莲回过神来,摇头说道:“臣女并不知道我父亲和那江家的人还有这一层关系,臣女回府后,便向父亲打探一二。” “此事关系重大,不过你父也算因祸得福,从从六品回到正三品大理寺卿,你父亲若有什么困难,你可以捎个信给本王。”晋王从衣里拿出了一枚玉牌,递给沈莲。 沈莲深吸了一口气,垂眸看向晋王从衣袖底下拿出来的玉牌,这……晋王是什么意思?晋王殿下要赠她定情信物。 她指尖微颤,双手接过晋王递来的玉牌,一脸感激的说:“多谢晋王殿下愿意帮忙我父亲。” “太子殿下与本王不是那么和睦,本王向你打探你父亲和江家的事情,只此你我二人知道便行,切莫同旁人说,以免惹得太子不快,让你父亲为难,也让你为难,明白吗?” 晋王说到“明白吗”三个字时,嗓音格外的柔和。 沈莲听不懂晋王话中的深意,但她听懂了一句话。 太子殿下和晋王不和睦,今日谈话是她和晋王之间的秘密。 这时,京妙仪找了过来:“莲儿,晋王殿下。” 沈莲快速把晋王给的玉牌收进衣袖里:“娘。” 京妙仪向晋王行了一礼,道:“晋王殿下,臣妇正准备带莲儿出宫。” “本王方才看到沈二小姐站在此处,怕沈二小姐迷路了,这才过来指点一二,既然沈夫人过来了,那本王就放心了。” 晋王说完,转身离开。 京妙仪在晋王离去后,伸手拉住了沈莲的手,皱眉问道:“晋王殿下方才同你说了什么?” “没什么,晋王殿下刚才不是告诉娘了吗,他怕我迷路,让我回宫殿找娘,不要到处乱走,宫中现在正乱着,以免再生事故,对我不利。” 沈莲死死的攥紧另一只手抓着的玉牌,只觉得手心都是滚烫的。 她看着晋王离开的背影,心头一热。 京妙仪也正好回头看了一眼晋王,没有发觉沈莲脸上的异样。 刚好花蓉走过来,恭恭敬敬的给京妙仪递上沈菀写给沈莲的治脸方子:“夫人,这是大小姐让奴婢等宫宴结束后,拿给夫人的药方,这方子是用来调理二小姐身子用的。” 京妙仪低头看了看药方,伸手拿过。 “里面有两个方子,一个是外敷,一个是内服,好好用上三个月,二小姐的身子便能慢慢恢复。”花蓉说道。 京妙仪收起了方子。 沈莲回头望向墨君礼离开的方向,道:“我方才看到大姐姐和太子殿下出去了。” “你说什么?”京妙仪脸色煞时大变。 沈菀她对太子贼心不死呢,这贱人…… “沈夫人,沈大人在找你,他让你早些出宫。”皇后身边的嬷嬷走前说道。 京妙仪压下了对沈菀的怒意,拉着沈莲的手道:“先出宫再说。” 等出宫后,她再让宋嬷嬷好敲打敲打沈菀一番。 御花园,鱼池。 沈菀蹲在池边,左手泡入池中,手不停的水中搅动清洗。 墨君礼找到御花园时,一眼看到沈菀的身影。 他沉着脸,快步走向沈菀,伸手握住她泡进池子里的手,将她拽了起来。 “沈菀,你是不是疯了,不经孤允许,竟敢私下给谢玉瑾下毒。” “不是我,我没下。”沈菀眼眸闪躲,转头看向池子里翻白肚的鱼,她过来这边的时候,发现池子里的鱼死了一堆。 墨君礼也看向那池子里死掉的鱼,捏住了她刚才清洗的手,发现她指甲缝内残留着一丝粉末。 她慌乱的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躲藏在背后去…… * 咱们男主不是真的吃毒药哦,女主和男主在演戏哦,千万不要误会哦~ 第114章 诺言 可是墨君礼不允,他死死的掐着她的手腕,将她推到了后面的假山,声音压抑低沉,透着浓浓的威胁:“沈菀,江临大闹寿宴,江家冤书撒满上京,无论百姓如何看待江家一门案子,谢玉瑾都不能够再太后的寿诞出事,他可以病死在自己的府里,就是不能死在皇宫,他若不能走着离开宫门,那孤……” 他甩开她的手,拔出剑,抵在沈菀的脖子处,声音凉凉的说道:“今日就杀了你,让你生生世世与他同棺同眠,休想再逃离镇国公府,也别想再回到沈家,孤亦不会……再看你一眼。” 沈菀身子轻颤,眼眶注满了泪珠,满脸覆上了悲色,怔怔的望着墨君礼:“你一定要对我那么残忍吗?” “今日形势所迫,谢玉瑾他不能死,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沈菀崩溃的走向墨君礼。 她不惧他手中的剑,朝他逼近。 墨君礼被她逼到后退,他深蹙眉头,低喝道:“你再往前一步,孤一定会杀了你,快把解药拿出来,救他。” “你既然笃定是我给谢玉瑾下毒,那想必太医已经告诉太子,谢玉瑾若不能在一个时辰内服下解药,必死无疑,我……”她扯开了一抹冷笑:“便是要这个结果。” “你……”他手中利剑从她耳旁划过,刮断了沈菀的耳坠,深深的刺进假山缝中。 沈菀闭上双眼,似乎在等墨君礼的凌迟。 可墨君礼看着她这副宁死不屈的样子,心情莫名的被一股情绪支配,他停顿手中的动作,盯着近在咫尺的丽颜。 他与她幼时的过往种种涌上脑海。 “你就这么恨不得他死吗?”墨君礼盯着她狭长的眼眸。 沈菀缓缓睁开双眼,眸光璀璨的望着墨君礼,清冽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柔柔的气息:“殿下,见过雄鹰的女人,又怎看得上凡夫俗子。” 雄鹰? 墨君礼的心好像一潭平静的死水,突然被人丢了一块石子,泛起了圈圈涟漪。 没有哪个男人不想被女人惦记崇拜。 而沈菀的话击中了墨君礼的心。 沈菀别开脸,望向了鱼池里翻白肚的鱼,容颜清冷:“殿下不应该那样问我,就这么恨不得他死吗,其实我并不恨他,只是有人告诉我,这是我可以回家的路,我只是想回到原本属于我的位置,我并不想被他人叫做‘谢少夫人’,如果他死了,我就能回到沈家。” 她回过头,看他时,狭长的美眸染上了红晕:“太子哥哥。” 她抬起手,从袖子里拿出了一块圆月梅花纹的玉佩:“六年前,你失言了。” 墨君礼瞳孔狠狠一颤。 六年前,他拿着圆月梅花纹玉佩,告诉她。 待她学医归来,他便娶她为妻,江山为聘。 我是储君,你便是我的太子妃。 将来问鼎帝位,你便是我的皇后。 共鉴山河,笑看盛世,携手银鬓,定不负卿。 “痴想了六年,守一个冷冰冰的诺言,是我沈菀痴心妄想了。” “今日,我沈菀终于看明白,太子殿下心中早已无我的地位。” “别说了沈菀。”墨君礼的心像被针扎一样痛,放下了手中的剑,往后退了一步。 沈菀却在他后退时,朝他走前一步:“殿下方才那一剑……” 她抬手摸了摸耳朵,指尖擦过耳朵的伤口,一抹粉淡的血水染在指缝上:“你想杀了菀儿。” 她眼中泪水落下,眸子里透着绝然的悲痛:“我一直不想承认,殿下待我只有利用没有幼时的感情,我一直相信殿下的每一句话,一直任性,一直想……做点什么,让殿下能够注意我,看看我,可是殿下眼里早就没有菀儿了。” “别说了!”他低喝了一声,双手扣紧沈菀的肩膀,深深的看着她的眼眸。 沈菀眼中饱含泪水,自嘲的“哧哧”低笑。 她垂下头,将他六年前赠给她的圆月梅花纹玉佩,亲手系在他的腰带上。 他也怔怔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眉头紧紧的皱着。 等沈菀系好了玉佩后,就推开了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向墨君礼福了一个身。 可是,这样的沈菀好绝情,好可怕,好冷漠…… 好像一堆他握不住的沙子。 “沈菀,你……” “既已无法兑现诺言,那这圆月梅花纹也该归主了,殿下放心,以后我会事事听从你的安排,不会再任性,不会再私自行动,菀儿还是菀儿,但是菀儿会用另一种方式站在太子殿下的身后。” 她说完,低垂眼眸,掩去眸中的落寞。 墨君礼心头一紧,抬手想抚摸沈菀那张完美无瑕的脸时,沈菀别开脸,避开了墨君礼伸来的手,低声说道:“臣妇这就回去看看臣妇的夫君。” 她又朝他福了一个身,便从他面前走过。 他微微启开唇瓣,想说点什么,可是唇瓣震颤的厉害。 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这样听话、懂事好操控的沈菀,不就是他想要的吗? 为什么她同他做出割舍的时候,他的心会那么痛苦。 他猛地伸手想抓住沈菀的衣袖,可那袖子如流水一般,很快就从他的手掌里滑走了。 他看着沈菀离开,这时,李常福从后面的宫廊走过来:“太子殿下。” “怎么了?”墨君礼情绪低落,没好气的喝道。 李常福身子一颤,小心翼翼的说道:“罗太医找到了解药。” “罗太医找到了解药?”墨君礼突然回头,眼中充满着杀意:“他不是说太医院内没有解药吗?” 李常福回道:“是罗太医的儿子从宫外送进来的解药。” “罗太医的儿子?”墨君礼眼眸微微眯起:“孤记得此人,罗太医的儿子罗亦,在上京城开了三家世医堂。” 太医院内没有解药,可是他儿子的世医堂内却有解药,那世医堂……还有什么大文章吗? “你派人暗访世医堂,看看世医堂内可有南夏鸩毒。” “是。” 墨君礼望着渐渐消失在眼中的沈菀,低下头,扯下了圆月梅花纹玉佩,强行压下心中那抹钝痛感…… 从他选择莲儿做他太子妃起,他就不后悔。 绝不后悔! 第115章 戴高帽 沈菀从御花园走出来后,眼中泪光消尽,眼底只剩下一片凉意。 花蓉手捧着浅蓝色的斗篷衣,从对面的宫廊快步走来。 沈菀抬手解开身上的斗篷,在花蓉走过来时,她伸手把刚才墨君礼碰过的斗篷递给花蓉,道:“拿去烧掉。” 花蓉接过颜色一样的斗篷,压低声音,对沈菀说道:“奴婢方才看到晋王殿下寻二小姐,二人站在角落聊了好一会儿。” 沈菀脚步微顿,回头看向花蓉。 花蓉又道:“奴婢在外面的哥哥,查出了二小姐与晋王殿下在一年前曾有过交集,晋王殿下曾救过被地痞恶霸欺负的二小姐,当时二小姐还未被接回沈府。” 英雄救美,哦,不算,英俊救落难千金,沈莲在那种情况下,很难不对一个英俊又满身贵气的晋王动心。 这就可以解释,当初沈莲在沈府看到晋王时,那抹痴情的眼神了。 原来晋王是沈莲的白月光啊。 晋王找沈莲谈什么呢? 想利用沈莲获得沈家内部的消息? 都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我们的朋友,沈菀总觉得事情不是那么简单,她想到顾明珠前世的悲惨结局,突然一下子就理顺了晋王寻沈莲的动机了。 她快步往回走,快到摘星楼时,一道声音突然从旁边的亭子传来:“谢少夫人,戏演的不错。” 沈菀停下脚步,朝紫薇亭看了看,正是晋王。 她理了理自己的斗篷,微微侧头,向晋王福了一个身,含笑道:“晋王殿下,彼此彼此~” 晋王站在紫薇亭,俊逸的面庞露出浅浅的笑意,似乎没有打算和沈菀深谈。 沈菀亦无心在此与晋王过多纠缠,转身回到偏殿。 晋王却一直盯着她的背影,等到沈菀走入偏殿时,他回头对身后的皇城司道:“叫人好好盯着这位谢少夫人,她见过谁,和谁接触,哪怕是摸过一条狗,都不能漏掉。” “是。” 偏殿。 沈菀走入偏殿时,萧云和镇国公正扶着谢玉瑾走出来。 周氏看到沈菀,伸手拉她:“菀儿,你去哪儿来,阿辞一直在找你,宫中正乱着,他怕你出事。” 沈菀走到谢玉瑾身边,萧云退开一步,沈菀便伸手扶着谢玉瑾走:“我被酒水洒湿了衣物,下去清理衣物了。” 她抬头看谢玉瑾,抱着他胳膊的手微微收紧,问道:“你感觉如何?” 谢玉瑾看了看殿外守着的玉林军、禁军,还有太子派来伺候他的宫人。 他指着摆在一旁的轮椅,喘着气道:“罗太医方才送来解药,我感觉好了一点点,扶我坐下吧,我走不动了。” “快拿轮椅来。”沈菀吩咐道。 萧云推着轮椅,来到谢玉瑾身后。 谢玉瑾坐在轮椅后,整个身子靠在椅背,目光快速的扫过地上的状纸。 刘太后派人把宫里所有江家的状纸都捡起来,烧干净。 可是没用。 宫外还有无数状纸。 要不了多久,这些状纸就会撒遍商朝各州、各郡。 江家的忠勇护国绝不可能被一朝抹灭。 皇室也休想压下江家满门被屠一案。 沈菀推着谢玉瑾,踩着厚厚的状纸,走到马车前。 谢玉瑾被人抬上了马车。 沈菀上了马车后,就把马车门拴上,然后扑向谢玉瑾,紧紧的抱住他,把整个脑袋埋进他的怀里。 谢玉瑾把她圈在怀中,低下头,唇瓣深深的吻在她的额鬓道:“阿宁,别怕,你成功了。” “你哥哥的笔,可驭千军,覆江山,震国君。” “你的谋略,救下江家妇孺,扭转乾坤,逆转残局。” “你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正确的。” 他捧着她的小脸,看到她微红的眼眶,这么久以来,他不曾见过她哭泣。 她方才哭过。 谢玉瑾大拇指腹轻轻的按压她泛红的眼圈,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吻上她的唇瓣。 马车突然停下来。 外面传来禁军的声音:“我们需要例行检查,请里面的人打开马车。” 沈菀轻轻的推开了谢玉瑾,理了理自己的衣物,伸手掀开帘子,对萧云说:“让他们查看吧。” 萧云点了一下头,推开马车门,禁军往里面看了看,见马车里只有沈菀与谢玉瑾二人,就放行了。 等马车走出拱桥后,谢玉瑾重新把沈菀抱到自己的腿上,问道:“你方才将太子殿下引出去,他可有伤你半分?” 他看她耳坠掉了一个,左耳有一条很浅的伤口,眉头深蹙:“你耳朵上的伤,是太子划伤的。” 沈菀点了点头:“等将来可以动手的时候,你记得多给我补两刀。” 谢玉瑾没想到,沈菀倒是坦然的认下这伤口。 他眼眸森冷了几分,轻轻的托着她受伤的耳朵:“疼吗?” “倒是不疼。” “接下来,你暂时在府里好好歇着,晋王怕是盯上你了。”谢玉瑾心疼的看着她耳朵上的伤,温柔的说道:“江家那么大的局,百官中,明白人不少,可真正能想到在背后操控此局的人,不多。” “你也发现晋王有问题?” “他一直有问题,你忘了我先前在皇城司干了两年。”他把朝中所有人都摸透了,独独晋王……一个看起来完美的男人。 没有缺点的男人,才是最可怕的。 “你的几位哥哥来到上京城了吧,近日,就先不要去接触他们了,皇上会下旨捉拿写江家状纸的人。” “我知道。”沈菀说道:“他们不在上京城。” 他们在一个,皇上想不到的地方。 “江临入大理寺后,皇上虽不敢再动他,可一直在大理寺内,绝非安全之地。”时间长了,什么下作的手段都能使上,再给百姓一个江临死掉的理由。 沈菀道:“江临不会在里面待太久。” “皇上很快就会召他回南疆。” 南疆边城很快就要大乱了,到时南部无兵可用,江临是唯一幸存下来的江家男儿,若要重振江家军,只有放江临归南。 到那时候,江临便是一匹无绳的野马。 江临必须以最快的速度重新建立起自己的军力,谢家才有一丝喘气的余地。 普华寺,密室内。 一个清俊的男子,手执笔,书写帝王:圣主英明…… 第二天,又有好多写满笔墨的宣纸从天空散下上京城各处。 景隆帝看到纸上内容时,嘴角扯了扯,一口气不上不下,好大一顶高帽就这样扣在了他的头上。 沈菀不光要景隆帝把这顶高帽子戴好,还要让他戴到死…… 第116章 窝藏 当然,这顶高帽子也扣在了沈政一的头上。 【江家忠君护国,历代男儿战死沙场,满门被奸人屠杀,其案歪曲诡异。】 【圣主英明,重审此案,是万民之荣,百官有贤才沈大人,是我主之幸。】 【万民天听,愿详贤君剖析真相,剑指屠杀忠贞恶霸。】 【江山有明君镇守,我朝忠将,将更加忠诚于君、护于民,奸佞将无出头之日。】 【我为生于商朝而荣,生活在贤君统辖下的商朝而庆幸。】 【望父母官沈大人,早日清查江家被屠一案,还海晏清河,盛世民安。】 【江氏一族,瞑目黄泉。】 沈政一拿着今日一早落到沈府各院的文字,脸色非常非常的难看。 吕管事说:“家主,不止沈家各院撒下这些东西,方才奴才派人去街道看过,四处皆有,那皇宫自然……” “自然也撒了这些文案,皇上怕是早已过目。”吕管事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心惊胆颤。 他虽只是下人,不知朝中之事,却还是看得懂文案中的内容。 写此文案的人,看似在信奉家主,实则是在捧杀。 那文案中点到(百官有贤才沈大人,是我主之幸)。 那百官心里会怎么想? 百官中只有沈大人是贤才,那他们是什么东西? 换而言之,皇上会怎么想。 那么多大臣,只有沈大人审得江家一案,旁人就不行了。 那皇上定要怀疑你沈家早先就和江家有首尾。 还有太后…… 寿诞上不但送假画,还因江家一事搅乱了六十大寿,得罪了太后,得罪刘氏党派。 和太子离心,失去圣心,惹太后厌弃,连皇后到现在都没派人过来问一问,沈家现在真是举步难行啊。 这时,沈家的护卫站在门外说道:“家主,太子殿下来了。” 沈政一拿着手中的文案,转身出去迎接太子,而他刚走出书斋,墨君礼就冷着脸,走入书斋内,命人去守着书斋院门,坐在了书案前。 沈政一向墨君礼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今日从天上撒下来的东西你可看过了?”墨君礼开门见山的问道。 沈政一道:“是,微臣手里有好几份。” 他不敢有半点隐瞒,恭敬的把手上的文案递到墨君礼面前,虽然墨君礼已经看过了,但他还是伸手拿过沈政一递来的文案,随意扫过。 “你和江临……” 沈政一听到这话,吓了一跳,重重跪在地上,磕头道:“太子殿下,微臣是被冤枉的,江临那无耻小儿分明是想挑拨离间微臣与皇后娘娘的兄妹感情,挑拨微臣与太子殿下的君臣之情,让微臣失去圣心才指着要微臣审江家的案子,微臣和江临根本没有丝毫联系,也绝不可能在任何关系,否则微臣死无葬身之地。” 他举着手对天发誓。 太子面色缓了缓。 他想了一个晚上,自是理清楚了江临要沈政一审他的目的。 把幕后黑手拖到明面上,让万民盯着他去审江家的案子,江临才能博得一丝活下去的生机。 可江临一个才过冠礼的男儿,当真有如此谋略。 能撒下满天状纸,写下如此犀利文案的人,他背后定有高人。 那这个高人是谁? “既然父皇任命你为正三品大理寺卿,那也好过去礼部当个从六品礼部郎中,你就去好好审江临,父皇他从昨日晕倒后,身子一直抱恙,今日早朝还是靠着秦圣医的丹药勉强支撑一二,孤和莲儿的婚事不宜拖,你们沈家好好准备,孤会同母后商议与莲儿的婚事,让她早日入东宫。” “还有……”墨君礼想到了沈菀:“谢玉瑾那边你先暂时不必盯着,孤另有安排了,你如今要做的,便是让沈家别再犯错,让莲儿顺利嫁入东宫。” 沈政一听到墨君礼并没有放弃与沈家的联姻,暗暗松了一口气:“是,微臣近日会好好叮嘱夫人,教导莲儿做好一个太子妃。” “嗯。”墨君礼起身,走出沈府的时候,李常福在墨君礼身旁说道:“太子殿下,你让奴才派人去查世医堂的人送消息回来了。” 墨君礼脚步一顿,回头问道:“查的是怎么样?” “罗太医儿子罗亦的世医堂内,并没有南夏鸩毒,倒是找到了一瓶可以解毒障的解药,听说是罗太医的儿子罗亦自己配的,对治疗身中毒障的人有缓解毒性发作的效果。”李常福拿出了一瓶黑色的药瓶子,递给了墨君礼。 墨君礼脸色阴沉,道:“去搜一下世医堂。” 而那边,墨君礼和沈政一走出书斋后,沈莲从书斋内的软榻底下爬出来。 她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伸手拿出了晋王送给她的玉佩,走出书房后,便悄悄从后面的狗洞爬出沈府。 …… 镇国公府。 沈菀收到了时风的信,信上说,他已将江家妇孺平安送出上京城。 这边,萧云也走入卧室。 沈菀放下信,回头看向萧云的方向。 谢玉瑾靠在床榻,问道:“外面是什么情况?” “皇上派太子抓拿写状纸的人,太后让皇后打杀掉进入过摘星楼的宫女,太子刚从沈府出来,这会儿正准备去世医堂搜查一番。” 世医堂? 沈菀目光落在谢玉瑾的身上。 世医堂是罗太医的儿子罗亦的铺子。 她起身,走到谢玉瑾身边:“你想让太子知道罗家窝藏江家妇?” 谢玉瑾摇了摇头:“我还不至于这么蠢,那罗太医的儿子是什么料,我还是清楚的,他没有那样的胆子印那些状纸。” 沈菀听到这话,就明白了谢玉瑾想干什么了:“你是不是拿我的药,塞进了世医堂内?” “既然要把罗太医换出我镇国公府,那我就给太子拱一把火,正好趁乱替你二哥哥报断腿之仇。” 沈菀闷声笑道:“你和我想的一样,我让时风往世医堂内放了一些东西,不过既然你也做了,那世医堂的药架上不介意多几瓶死亡催速药。” 罗太医、罗亦,是该收网了,否则怎能平我二哥哥断腿之痛。 “属下还有一件事情,要向主子和少夫人禀报。”萧云道:“属下从沈府回来时,看到沈二小姐从沈府狗洞逃出去了。” “她往哪去?”谢玉瑾问道。 “晋王府的方向。” 第117章 温柔乡 院外传来了脚步声,沈菀快速离开了床榻,坐在茶桌前。 宋嬷嬷从外面走入,神色颇为慌乱:“少夫人,沈家来人了,少夫人过去看看吧。” 沈菀不动声色的朝谢玉瑾的方向看了一眼。 想必沈家来的人,是为了沈莲逃出沈府一事吧。 “好。”她放下账册,起身走出屋子,宋嬷嬷跟在她的身后。 而两人还未走出缪轩阁,罗太医就从他的药房里走出来,问道:“谢少夫人,我先前让你买的东西,你买回来了吗?” 沈菀微微侧目,就见缪轩阁对面的长廊闯入了一群人,为首的内侍正是太子身边的李常福。 她转过身,对花蓉说道:“你回屋子,把今日一早采购回来的药材拿给罗太医。” “是。”花蓉转身时,也瞧见太子的人,于是快步的走进房间,和花景抱着一堆药材出来。 李常福正好带着玉林军走入缪轩阁。 宋嬷嬷看到这一幕,往后退了退。 罗太医也愣住了,这时,花蓉和花景拿着罗太医要的昂贵的药材,走到罗太医的面前。 花蓉道:“罗太医,这是夫人让人按你的吩咐采购回来的药材。” 罗太医脸色煞变。 李常福扫过花蓉、花景抱着的药材。 那些昂贵的药材,都有精致的锦盒包装,两个婢女手上抱着满满都是昂贵之物。 李常福冷笑了一声,挥了挥手道:“罗太医,麻烦你跟咱家走一趟,太子殿下现在在世医堂等你,还有……” 他看了看花蓉手上的锦盒,他在搜查世医堂的时候,在世医堂后院搜到过一样的锦盒。 他指着花蓉、花景手上的药材:“把这些药材统统带走。” 沈菀一脸不解:“李公公,你们为何要带走罗太医?” 李常福对待沈菀时,客客气气的笑道:“谢少夫人,太子殿下让奴才交待你一句,你要好好照顾好谢小公爷的身子,旁的事情无需多问。” 话落,李常福抬手挥了挥。 玉林军上前将罗太医押下。 罗太医整个蒙了:“李公公,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我犯了什么事,太子殿下为何要派玉林军抓我。” “你去了世医堂,让太子殿下亲自同你说。”李常福转身先走出缪轩阁。 罗太医被玉林军强势带走了。 宋嬷嬷同沈菀一样看了许久,直到罗太医消失在院子,她才回过神来,催促道:“少夫人,艾嬷嬷还在外面等你。” 艾嬷嬷也是京妙仪身边的得力管事。 沈菀回过神来,低声说道:“不知罗太医犯了什么事,要抓拿他。” 宋嬷嬷回道:“太子殿下方才已经让李公公叮嘱少夫人,你只要做好眼前的事情,旁的事情无需多问。” 也不是她们这些后宅女子能管的。 “嗯。”沈菀走入主院。 艾嬷嬷立刻从椅子站起身,走到沈菀的面前,朝沈菀行了一礼。 沈菀道:“不知艾嬷嬷到镇国公府来,是家中有何事?” 艾嬷嬷看了看四周,让沈菀把镇国公府的下人都打发出去,沈菀就让花蓉将人遣到院外。 “艾嬷嬷,现在可以说了,家中出了何故?”沈菀一脸担忧的问道。 艾嬷嬷道:“少夫人,二小姐不见了。” “不见了。”沈菀倏地从椅子站起身:“二妹妹怎会不见了?” 艾嬷嬷皱紧眉:“昨夜就没在房中,夫人不敢声张出去,让人在沈家各院寻找,今日一早,太子殿下还到过沈家,同家主提到二小姐的婚宜之事,夫人心里乱的不行,家主又去大理寺查江家的案子,老夫人病倒后便无精力管家中之事,大公子又躺在床榻不能行动,夫人找不到可商量的人,这才让奴婢上门打扰少夫人,希望少夫人可以帮忙悄悄派人出去把二小姐找回来。” “二妹妹离家是大事,我怎可坐视不管,你们昨夜就该过来知会我一声,不该让我娘如此忧心。”沈菀沉着脸,斥责了几声。 艾嬷嬷见沈菀的态度,暗道:大小姐还是最疼夫人的,二小姐当真是不懂事…… “花蓉。” “少夫人。”花蓉从外面走进来。 沈菀道:“速去安排一辆马车,我要出去一趟,你让花景同我婆母说,我去店铺走一走,对对账,中午不回府用膳。” “是。” 艾嬷嬷站在一旁听候。 一刻钟后,马车安排好了。 “宋嬷嬷,你留在镇国公府吧,罗太医不在府内,无人给小公爷端药,你记得把药送到小公爷房中,看着小公爷把药喝下去。”那药……自是在罗太医离开后,叫人换掉了。 宋嬷嬷应了一声,就回缪轩阁。 沈菀和艾嬷嬷一同走出镇国公府:“艾嬷嬷,为了节省时间,你去武华街找一找,我去祁阳街看一看,到了天黑,不管有没有找到二小姐,都回沈府。” “是。”艾嬷嬷上了沈府的马车。 沈菀目送那辆马车离开,这才让花蓉、花景一块上马车。 “我们抄近路,赶在二小姐去到晋王府之前,拦下她。” 晋王给沈莲送玉佩,有向沈莲打探沈家的动机。 晋王亲近沈莲,也有意用沈莲动顾明珠之意。 她不能让沈莲靠近晋王府。 晋王既然准备对明珠动手了,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马车快到晋王府的时候,花景道:“少夫人,二小姐。” 沈菀掀开窗子往外看,就见沈莲靠在一个小巷子里,不时的望向晋王府。 “驶过去。” 马车停在了巷子口。 沈莲愣了一下。 花景卷起窗帘,沈菀从马车窗户探出头,唤道:“二妹妹,上马车来吧,娘找了你好久。” 沈莲猛地皱起眉头,攥紧了手中的玉佩,心情颇有些烦躁。 她在此等候晋王等了足足一个时辰,没等到晋王,却等来她的大姐姐。 可是想到晋王说,她与晋王之间的事情,是两人的秘密,沈莲就压下了心中的躁意。 “二小姐,奴婢扶你上马车。”花蓉下马车扶着沈莲走到马车前。 沈莲沉着一张脸,乖乖的爬上马车。 马车没有调头,而是直接穿进对面的巷子。 她的好妹妹,不是想见晋王殿下吗,那她;就带她去看看,她等不到的白月光,现在在另一个温柔乡…… 第118章 刘姝女 马车刚走出晋王府那条街道,就突然停下来了。 花蓉掀开帘子问车夫:“怎么停下来了?” 车夫回道:“少夫人,马车轮子松动,需要停下来修整。” 花景拧着眉骂骂咧咧:“你们出门的时候不检修马车吗,幸好提早发现马车有问题,若少夫人因你们这些马夫粗心而受到什么伤害,小公爷定饶不了你们。” 沈莲朝外头看了一眼,心不在焉。 沈菀劝了花景两句:“好了,我们先下去吧,二妹妹,旁边正好有一间茶楼,你还未用早膳吧,我陪你一块吃,吃完姐姐送你回家。” 沈莲没有拒绝,悄悄把晋王给她的玉佩收入袖子里,跟着沈菀一块下马车。 茶楼是镇国公府名下的,沈菀走入茶楼后,就对掌柜的说:“我要顶楼,窗靠东的厢房,给我们准备一份早膳。” 花蓉留下来,和掌柜的说要什么早膳。 沈莲随沈菀走上了四楼。 四楼只有两间厢房,沈菀选择的那一间厢房,窗户靠东。 东面下方有一条小巷,那巷子面前就有一处大宅。 这是晋王用来金屋藏娇的私宅,匾额定为:刘宅。 花蓉、花景捧着点心、包子等走入厢房内,掌柜也亲自送早膳进来,但很快花蓉就把那些人打发出去,由花景守在厢房外面,花蓉留下来伺候沈菀与沈莲用膳。 沈菀为沈莲拿了一个虾仁饼,声音温和的问道:“二妹妹,可以告诉姐姐你为何跑出沈家吗?” 沈莲不敢看沈菀一眼,她伸手拿起面前的包子,态度不善:“用得着你管,你来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迷路,你这样假惺惺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宫里和太子殿下眉来眼去。” “出宫的时候,娘说了,你是故意把晋王妃的诗放到你那匣子里,让娘拿走你的诗,让我出糗的。” 沈莲心虚,面对沈菀的时候,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只好找别的话搪塞沈菀。 沈菀唇瓣微抿,推卸责任这种事情,沈莲真是承了京妙仪一脉,拿捏的炉火纯青。 沈莲说完,端起面前的汤,喝了两三口,就狠狠的吐出来:“呸,这是什么玩意?” “二小姐,这是豆浆啊。”花蓉说道。 “豆浆?”沈莲低头盯着没有什么味道的豆浆:“你们喝豆浆不放甜吗,难吃死了。” 花蓉看到这一幕,默默的端走了沈莲面前的豆浆,轻声回道:“回二小姐,少夫人她喝豆浆从不加糖,奴婢这就让花景给二小姐加。” 沈莲摆了摆手,肚子饿的不行。 吃了好几个小笼包。 沈菀朝刘宅瞥了一眼,大门缓缓打开。 她看向沈莲,说道:“二妹妹当真是误会姐姐了,昨日我同太子殿下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情,倒是听宫人说,妹妹同晋王殿下……” 沈莲听到“晋王”二字,猛地抬头瞪看沈菀。 沈菀却看向窗外。 她顺着视线也往窗外看去。 巷子旁边的宅院,走出了一道十分熟悉的身影,那人穿着米金色的锦衣,冠发齐整,纵使隔着一段距离沈莲还是一眼认出那是晋王。 “晋王……”沈莲低喃。 沈菀回头,故作一脸不解问:“二妹妹认识晋王殿下吗?” 沈莲没有听到沈菀这句问话,就看到宅子里又走出了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女子,她穿着浅橘色长裙,腹部高高隆起,在晋王准备翻身上马时,女子从后面抱住了晋王的胳膊,小脸依偎在他肩侧,不愿让他离去。 恰好就是这样的画面,深深刺激到了沈莲。 她握紧筷子,用力插进包子里,面色怒红,情绪非常激动:“那个女人……” 她转头问沈菀:“大姐姐认识吗?” “她?”沈菀眯起双眸:“好像一个人。” “她是谁?” “刘姝女。” “刘姝女?” “对,刘氏旁支的一个孤女,曾入宫当过燕允公主的伴读,不过,她父母落难,提前出宫了,后来我就再没见过她。” “若她没有因家中之事提前离开,现在的晋王妃极有可能就是这位刘家女了。” “看她如今的肚子,要不了多久便要生了。”沈菀放下了帘子,关上窗门。 沈莲不想她关窗:“你干嘛关上窗子。” 她伸手想去打开窗帘,再看一看晋王,却被沈菀阻止。 “二妹妹,晋王殿下既然把刘姝女藏在此处,一不娶她为侧妃,二不公开她的身份,就证明……此事是晋王不可触碰的秘密。” “他能让刘姝女留下他的血脉,可见刘姝女是晋王的心尖人,他定然不希望他的秘密被外人知晓。” “我们这样的身份,还是不要管太多,以免招来杀身之祸。” “那就任由晋王这样发展下去吗?”沈莲拿起了碗,重重砸到了地上:“你和那个晋王妃不是好朋友吗,你看到你好朋友的夫君在外面养女人,你都无动于衷,大姐姐当真如娘亲所说的那般,白眼狼,可惜了晋王妃在紫薇亭那样护你。” 沈菀坐回椅子,并未对沈莲的怒火而所动。 她微微抬眸看沈莲:“妹妹也说了,那是我的好朋友,二妹妹为何对晋王殿下的事情如此激动?你在宫中和晋王殿下之间……” 沈莲回过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 她看着被她砸在地上的碗,一时间哑口无言。 沈菀让花蓉收拾碗。 “妹妹,你和晋王殿下……” “我跟晋王殿下没有关系,我只是替晋王妃不值,娘叫我以后少和大姐姐来往,这早膳我不吃了,你要吃你吃吧。”沈莲提着裙摆,快步走到门前,打开厢房门,走了出去。 花蓉回头看沈菀。 沈菀看着一桌的早膳,说道:“不要浪费了,打包回去你和花景分了吃。” 二人上了马车后,没有再说什么。 可沈莲心里快要气疯了。 但她这口气,并不是生晋王的气。 她想到刘姝女妖娆造作靠在晋王身上的模样,心底嫉妒的发疯发狂。 那贱人,怎配生下晋王的孩子。 * 女主快要和沈家撕破脸了~ 第119章 要命 晋王定是被那妖女所迷惑。 半个时辰后,马车停在了沈府。 “夫人,是镇国公府的马车。”艾嬷嬷收到沈菀找到沈莲的消息,提前回沈府向京妙仪禀报此事。 京妙仪走向马车。 沈莲先从马车里下来。 京妙仪上前拉着沈莲的手道:“你,去了哪里来?” “我去找大姐姐,然后去茶馆吃早膳。” 京妙仪许多责怪的话,咽了回去。 沈莲这样说完全没有问题,只要跑出去做别的事情就好。 沈菀下马车后,向京妙仪行礼。 京妙仪瞥了她一眼,道:“早些回去吧。” “是,不知三哥身子如何?” 京妙仪眉头皱紧:“太医给他开了药,没什么大碍,就是受了点皮肉伤。” “这是我给三哥调的药,可以止痛,娘拿给三哥试试看。” 京妙仪没有伸手去接,艾嬷嬷走前,双手接过,然后就让沈菀早日回镇国公府。 沈菀上了马车,便离开了沈家。 京妙仪也拉着沈莲的手,走进沈府。 进入观兰园后,京妙仪呵斥:“沈莲,你……” “我今日心情不好,不想同娘吵架,我只想回醉莲居休息。”沈莲甩开了京妙仪的手,转身离开。 京妙仪气急败坏,正想好好呵斥一番,沈三院里的家仆跑过来,对京妙仪说:“夫人,三公子醒了,他痛的厉害。” 京妙仪望着远去的沈莲,对艾嬷嬷说:“你去盯着二小姐,别让她再跑出去了,把院里那些看管不利的下人,都打发出去,一群没用的东西。” 她捏着沈菀给她的药,转身去沈三的院子。 而沈莲却并不是回醉莲居,她转身走进了沈家的桃园,找到她的养爹钟管事。 这是沈莲被带回沈家后,第一次见她的养父。 沈家的人答应她,会好好安顿钟柏。 京妙仪就把人打发到桃园,管理园子。 钟管事看到沈莲出现在桃园的时候,颇为震惊:“二,二小姐。” “养爹。”沈莲走向钟管事。 身后一群婢女紧紧跟随。 沈莲不耐烦的喝道:“你们几个就站在园子外,我同我养爹说几句,你们若敢再往前一步,本小姐就乱棍打死你们。” 沈莲虽然不曾打杀过婢女,可是受她连累,因她而死的婢女却不少。 婢子们左右为难,却谁都不敢再往前一步,只能死死的盯着沈莲走进园子。 然后再叫个人回去禀报京妙仪。 沈莲走入钟管事住的木屋,委屈的哭:“养爹。” 钟管事捧着热茶,放到她身旁的桌面,看到沈莲对着自己哭泣,他担忧又心疼的问道:“二小姐,你怎么哭了?” “一年前,莲儿被地痞流氓羞辱的事情,养爹可还记得?” 钟管事听到这话,赶紧捂住了沈莲的嘴巴:“二小姐,这件事情……千万不可再拿出来说,你如今身份不同往日,提都不能再提了。” 沈莲被钟管事的举动震吓,她点了点头,钟管事才拿开捂着她嘴巴的手, 沈莲红着眼眶说:“可是,我今日来找养爹,就是为了此事,我找到了一年前救我的人。” “谁?” 沈莲想了想,并未说出晋王此人。 “他在刘宅,赋彬一巷,刘宅的主人。”沈莲攥紧了帕子,敛去眼中的毒意:“不过,他过的不如意,他同我说,他的夫人和别人有了身孕,但他事事要依靠刘宅,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想求求养爹帮帮他……” 钟管事愣了一下,看着沈莲红润的双眸,问道:“二小姐想让奴才怎么帮你?” 沈莲凑到钟管事耳边,悄悄的说。 …… “花蓉,帮我把这个拜帖送到平章府。”马车里,沈菀拿出一张拜帖,递给花蓉。 花蓉接过拜帖,就让车夫把马车靠边停,她拿着拜帖下马车,转身走进身后的巷子,直走出去,就是平章府。 而马车的对面,就是罗家的世医堂。 沈菀掀开马车窗子,往世医堂内望去。 玉林军重兵把守,来来往往的百姓都绕道而行。 里面不时传来惨叫声,没一会儿,两名玉林军拖着满身是血的男子,从世医堂内走出来。 按以乱党罪名,当众处死。 罗太医从世医堂内跑出来,跪在地上求饶:“太子殿下,我们没有私藏罪犯,我们没有……” 沈菀冷笑。 皇权下,要的不是你“有没有”,而是皇室想不想你死。 只要你无用之地,乱党罪名不过是莫须有的帽子,扣给老百姓看的。 “啊……爹……”罗亦惨叫。 重杖却未停下半刻,玉林军手中的棍子如暴雨一般打在罗太医儿子罗亦的身上。 鲜血很快从那人衣里流出,淌过石砖缝中,触目惊心。 沈菀却在人堆里,看到了三个熟悉的亲人。 她的长兄顾景安扶着被罗氏医馆截断左腿的二哥哥。 他的三哥顾景行,站在人群另一端,手里拿着羊肉串,一边看一边吃。 花景也从人堆里回来,爬上马车,对沈菀说道:“少夫人,人已经死了,玉林军从世医堂内搜到了可以解小公爷身上毒障的药,还搜到了罗太医从镇国公府贪墨掉的昂贵药材,太子殿下质疑罗太医被镇国公府收买,玩弄于他,给世医堂的人按了个窝藏乱党的罪名,当众处死,以儆效尤,不过,罗太医被带入大理寺了。” 沈菀目光柔和的看着三位哥哥,直到花蓉回来,她才回过神来。 花蓉手里拿着一封请帖,递给沈菀:“少夫人,顾夫人收到少夫人的拜帖后,特意递来求诊帖子。” 沈菀打开请帖看了看,道:“我们去顾家。” 该让顾家的人,提前做好准备了。 平章府。 “夫人,谢少夫人来了。”顾府的管事掀开帘子,向顾夫人禀报。 顾夫人道:“快把人请进来。” 沈菀听到内屋传来的声音,迈过门槛,走进屋子。 顾夫人原本靠在罗汉床,见沈菀到来,她掀开了毛毯,坐起身,笑道:“菀儿丫头,快过来。” 沈菀走到顾夫人身边,看她脸色红润,并未有一丝病容,她轻声问道:“夫人可有哪里不舒服?” “唉,我这不是愁着明玉那丫头,整日不着调,被气的胸口闷,没想到就收到了你的帖子,正想找个人来解解闷。”顾夫人拉着她的手。 她知道沈菀与顾明珠是至交好友。 “可我今日来,却有一件要命的大事要同夫人说。” 顾夫人神色一怔,脸上笑意僵在唇边…… 第120章 双生子 沈菀开诚布公的同顾夫人说:“今日这拜帖,原本是要送到晋王妃手中,但我想了想,晋王妃怕是收不到我的拜帖,便转递给顾夫人。” 顾夫人瞳孔震颤,此事和明珠有关? 沈菀想见明珠,又怎会无法把拜帖递到明珠面前。 谁要阻拦明珠与沈菀见面? 晋王? “明珠她怎么了?”顾夫人想到长女顾明珠快要临盆,心情紧张了起来。 沈菀说道:“我没有证据证明晋王此人的问题,但若夫人愿意相信我,就等我通知,我会给夫人一个真相。” “你是说,晋王有问题?”顾夫人对晋王这个女婿很满意,他和明珠成亲三年,后宅连个通房妾室都没有,只有顾明珠一个女人。 这也是沈菀没有同顾夫人明说晋王有问题的原因。 “如今我多说无益,晋王在顾夫人心中,品行端正,广结善缘,忠于明珠,我冒然出来告诉顾夫人,此人要谋害明珠,怕是顾夫人对我不喜,你给我半个月的时间,我会赶在明珠临盆之前,让顾夫人看清楚你面前的晋王……是人是鬼。” “啪。”顾夫人身子往后靠了靠,把身后的小方桌靠倒。 桌子上的茶杯、点心洒了一地。 屋外的丫鬟担忧的问道:“夫人……” 顾夫人面色难看的看了看地上的东西,说:“没事。” 她的确不相信沈菀的话。 不是不信沈菀,而是她不信晋王还有另一面。 晋王上对顾老太爷,下对顾家小儿,皆是温和恭谦,到顾府时,没有半点拿乔施威。 对他这个岳母,亦是月月送来良补药品,体贴入微。 可这件事情事关明珠的生死,顾夫人不得不……保留沈菀的话。 沈菀拍了拍顾夫人的手背:“顾夫人,自太后寿诞那日见过晋王妃后,你先前已有三个月没见晋王妃了吧。” 顾夫人回过神来道:“晋王说明珠怀了双生子,月份越大,行动不便,府里的太医要她好生躺着养胎,明珠倒是有送信送礼回顾家,晋王也会隔三岔五到顾家报明珠平安。” “嗯。”沈菀微微点头,目光微沉。 顾夫人见她面色凝重,又问:“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沈菀抬头看顾夫人:“明珠所怀,并非双生子。” 顾夫人眼眸肉眼可见的惊变。 “可明珠的肚子……” 她知道了。 她想通了! 明珠的肚子是被好吃好喝养大的,胎儿大了,临盆时就不好生。 多少女子因为生不出孩子,一脚跨进鬼门关。 晋王是想明珠临盆时,难产至死!! 顾夫人想通这点后,身子软的厉害。 晋王为何要明珠死? 沈菀扶着顾夫人的身子,道:“夫人,现在是明珠最需要你的时候,你不能倒下。” “对,我不能倒下,我要去一趟晋王府。”她要看看顾明珠在晋王府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不便招待你了。” “嗯,顾夫人记得莫要在晋王面前露出猫腻,等我消息。”晋王的计划不似表面那样简单。 “好。”不管沈菀说的是真相还是有别的目的,事关长女顾明珠的事,她不敢掉以轻心。 …… 马车从顾家小巷走出来,花蓉说道:“少夫人,后面有条尾巴一直跟着我们。” 沈菀冷笑:“让车夫去沈府。” 马车调转了车头,往沈府方向驶去。 可是马车并没有去沈家。 沈菀让车夫把马车驶进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弃巷子,从马车里下来。 她抬头扫过前方那个角门,扳动手腕戴着的手钏,几枚银针射向院子的角门。 黑衣人便从那处跳出来。 而他不知身后的危险,在那黑衣人出现的时候,深巷转弯飞出一把弯月刀,劈中黑衣人的背,直击要害。 黑衣人痛苦的闷哼了一声,倒在地上。 时风从深巷跳下来,抽回了他的弯月刀,笑道:“大师姐,我来解决,我来解决。” 他殷勤的拿出一瓶毁尸散,倒在黑衣人的身上。 没一会儿,那黑衣人就化成了一摊无色的水,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菀道:“晋王的人。” 她今日行踪,都掌握在黑衣人手中,是晋王派他来跟踪她的。 “时风,你近日多留意沈二小姐的行踪,我先回府了,你要小心晋王。” “呵呵,晋王他派人暗杀我,我把他派的杀手都送回皇城司了,我会小心的。”时风说完,转身先行隐退。 沈菀也上了马车,回镇国公府。 而她不知道,在她回镇国公府的途中,错过了很精彩的一幕。 墨君礼从世医堂走出来的时候,被世医堂旁边小巷冲出来的一群疯狗,咬伤了手。 那些狗只追着墨君礼一个人咬,差一点把他的手指咬断。 李常福吓傻了,拿起拂尘一边驱赶疯狗,一边大叫:“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快来人,太子殿下被恶犬咬了。” 萧云易容成老百姓的样子,躲在来来往往的人堆里,盯着墨君礼手臂血淋淋的被抬上马车。 等玉林军进巷子搜查养犬之人时,那些狗早已跑的不知所踪,萧云也迅速回到镇国公府,落到缪轩阁,向谢玉瑾禀报:“主子,太子殿下从世医堂出来的时候被一群狗追着咬。” “嗯。”谢玉瑾靠在床榻,手上翻阅的是从沈菀的宝箱里找到的医书。 书上所言,兽喜血腥。 哪怕是一条犬,长此以往只吃生食,亦能养出如虎一般凶猛的兽性。 谢玉瑾轻轻的翻开下一页,问道:“伤的怎么样?” “右臂被撕咬下一块皮肉,食指骨裂,险些被咬断,恶犬被驱走时,太子已昏迷不省。” 谢玉瑾合上沈菀的书,轻轻的抚摸书页,沈菀每一本医书都是崭新的,但上面却记下了许多笔录,出自沈菀之手。 可见她对医书的喜爱。 “少夫人快回来了,你先退下吧。” “是。”萧云走出房间。 沈菀回到了缪轩阁,没有罗太医时时刻刻盯着,宋嬷嬷被使到了厨房替谢玉瑾熬药,那她和谢玉瑾的空间变得松裕不少。 “阿瑾,罗太医入狱了。” “阿宁,太子被狗咬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说…… 第121章 温柔刀 沈菀愣了一下,快步跑向谢玉瑾,萧云伸手把房间门关上,像门神一样杵在门口。 花蓉和花景对视了一眼,站在院外。 谢玉瑾从床榻站起身,把沈菀打横抱起,两人双双倒在床榻。 她搂着他的脖子。 他以臂为枕,垫在她的头颈下。 手掌温柔的拂了拂她耳鬓碎发,视线扫过她耳朵上已经愈合的伤:“你先说。” “你先说。”沈菀道。 谢玉瑾声音低沉的回道:“右臂被伤,食指被断,李常福驱走恶犬的时候,太子已经昏迷。” 沈菀摸了摸自己身上,抽出了垫在身下的医书,看到医书上少掉的一页,她对她每一本书籍都很熟悉,一眼看出被撕掉的部分记载的是什么东西。 “你干的?” “他伤你半分,我一刻都容忍不了,行事嚣张,被恶犬追着咬,追查起来也难从下手。”那些狗,不是一只,是很多。 沈菀轻哧一笑:“太子怕狗,那么多狗追着他咬,他肯定吓极了,不过他活该被咬,只是我这书里记载了太多关于训兽禽类的内容,你只撕掉一部分还是很容易露出破绽,还是销毁了吧,这本书我已经倒背如流了。” “好,我回头让萧云拿出府销毁。”谢玉瑾温柔的抚摸她的耳鬓:“阿宁可以同我说说罗太医的事情了?” “罗太医儿子被当众杖毙,罗太医被送入大理寺,太子让人带走罗太医的时候,给罗太医按了一个乱党的罪名,我担心后面太子用罗太医做文章对江临不利,你早做准备,别让他见到明日的太阳。”斩草要除根,一切不好的因素,都要提前除之,否则就是给自己惹麻烦。 “交给我来,我在大理寺有人。”谢玉瑾道。 这时,外面传来了宋嬷嬷的声音:“少夫人回府了是吧,我正好熬好了血燕窝。” “宋嬷嬷在这等着,我去问问少夫人可是帮小公爷擦好身子了。”花蓉说完,门外就传来了敲门声。 “少夫人,宋嬷嬷送来了血燕窝。”花蓉在门外禀报道。 谢玉瑾没有理会,他低下头,深深的吻上沈菀的唇瓣,宽大的手掌紧扣着她的手指。 花蓉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并未催促。 过了好一会儿。 谢玉瑾才放开沈菀,搂着她的身子一起坐在床榻。 沈菀理了理凌乱的衣物,从床榻起身,回头看谢玉瑾:“躺好。” 谢玉瑾躺回床榻,让宋嬷嬷送血燕窝进来。 宋嬷嬷端着血燕窝,放在沈菀平日里用膳的位置,道:“少夫人,趁热吃了吧。” 沈菀拿起勺子,把小碗里的血燕窝用尽。 谢玉瑾看着她一口一口的吃,想起血燕窝里放有“相思引”的毒,眉头渐渐皱起。 “拿下去吧,小公爷要休息了,没什么事情就不要过来打扰小公爷休养。”沈菀抽出帕子,擦拭嘴角。 宋嬷嬷朝床榻看去。 谢玉瑾闭上双眼,一动未动。 宋嬷嬷这才收走碗,走出缪轩阁。 而谢玉瑾又重新睁开眼睛,从床榻爬起来:“相思引对你可有害?” “无害。”沈菀走到他面前,坐在床边:“相思引是一种很好的避孕之物,你我眼下暂时先不要孩子。” “天下未安、大局未定,怎敢让稚子尝人间动荡,阿宁,我懂你的心,我们不要孩子。” 沈菀靠在他怀里,双手紧紧抱着谢玉瑾的身子。 想起了顾明珠的事情,她抬头对谢玉瑾说道:“我需要你的影卫,帮我一个忙。” “你说。” “派人去大理寺,把顾家长子找回来,顾家很快就要出大事了。” …… 晋王府。 “娘,你怎么突然来了。”顾明珠扶着高隆起的肚子,亲自走出院子,迎接顾夫人。 顾夫人目光快速扫过紧紧跟在顾明珠身后的丫鬟婆子,伸手扶着顾明珠,露出淡淡的笑容,说道:“我思来想去,你下个月中旬就临盆了,我也该过来同你交待一二,怕你到了临盆时,心里紧张害怕。” 顾明珠低哧一笑,低下头,满眼都是爱意:“夫君日日开解我,又有嬷嬷在一旁排忧,娘放心吧,我不紧张,我甚至很期待两个孩子的到来。” “王爷。”院外传来婢女的行礼声。 顾夫人敛去眸中的忧色,转身看向从院外走入的晋王,朝晋王行礼。 晋王对顾夫人面露敬意:“母亲来了,快快起来。” 说完,他走到顾明珠身边,扶着顾明珠。 顾夫人起身,神色坦然:“臣妇过来看看晋王妃,晋王妃临近生产,怕她对产子之事一窍不通,心生胆惧。” 顾明珠笑道:“我方才同母亲说,我们都很期待两个孩子的到来。” 晋王垂眸看她高高隆起的肚子,手掌放在她的肚腹上,温柔的抚摸,然后抬头,回顾夫人的话:“母亲放心,母妃已经安排了六个太医,十三个产婆留在晋王府,随时应对阿珠临盆,父皇也对阿珠怀上双生子一事十分看重,等阿珠临盆时,一切万无一失。” 顾夫人点了一下头:“王爷向来心细,这点我们顾家绝对相信。” “王爷,你昨夜未回,父皇那情况如何?”顾明珠担忧的问道。 晋王收回手,道:“父皇已苏醒,秦圣医在一旁守着,本王昨夜在宫里抓到了几个乱党,在皇城司审了一夜,身上都是血腥味,你同母亲好好聊聊,母亲毕竟是过来人,对临盆之事比你懂得,本王先回院子洗漱。” “好。” 顾明珠和顾夫人都福了一个身。 晋王回自己的院子。 顾明珠拉着顾夫人的手进屋子。 顾夫人走进屋子后,就看到桌上放有燕窝补品等,王府下人很快收走碗。 顾明珠拉着顾夫人的手聊了好一会儿,直到频频打着呵欠,顾夫人才说要离开。 顾明珠眼皮子在打架,不便送顾夫人出府,就让身边的菊青送顾夫人离开王府。 顾夫人上了马车后,掀开帘子问菊青:“王妃平日在王府都做些什么?” “回夫人,府里的秦嬷嬷管王妃管的严,要王妃用过膳食后便卧榻静养,怕王妃落胎,王妃没事的时候大半时间都是躺在床榻休息看书养胎。” 顾夫人应了一声,就让菊青回去伺候顾明珠。 她放下帘子的瞬间,手抖的很厉害,整个人喘不上气来。 马车停在平章府,顾夫人从马车下来的时候,险些摔下来。 顾府的丫鬟婆子赶紧扶着顾夫人回府。 顾夫人刚走入顾府,就抓着自己的乳母,道:“快去大理寺把大公子找回来。” 第122章 破水 三更天,大雾笼罩大街小巷,镇国公府夜深人静。 萧云突然拔剑而出。 黑夜里,传出了一声贱兮兮的声音:“大侠,是我,时风。” 萧云嘴角抖了两下,他发现这人在此处猫了一夜,萧云也杵在大院外,一动不动的盯着时风藏身之地道:“出来。” 时风从高处飞落,“嘿嘿”的笑了两声。 萧云没好气的说:“你下次,直接出来,别猫在那鬼鬼祟祟。” “我这不是,想看看你有没有偷睡,我好借机去找我大师姐吗?” “什么事?” “大事,很重要的事,你去同我大师姐说,沈二小姐派人守在刘宅外面……” “时风。”屋子里传来了沈菀的声音。 时风与萧云同时回头看向身后的房间。 “进来。” 沈菀说道。 时风朝萧云挥了挥手,越过萧云,推开房门,走入屋子。 床帷内传来沈菀的声音:“有没有消息了?” “有。”时风道:“近日沈二小姐的养父钟柏,借着公事之由,到市井找了一群地痞,这些人守在刘宅外面,守了有七日,不过刘宅并无任何动静,沈二小姐似乎有些着急。” “那就帮她,把刘姝女从刘宅引出来,你再亲自去一趟顾家,告诉顾夫人,网可收,带她去寻一个真相,之后,再帮我写一封信给顾屿舟,叫他安排家仆保护顾夫人。” 沈菀靠在谢玉瑾的怀里,声音柔软却字字透着彻骨的寒意。 时风作揖道:“是。” “你要小心一点,桃宅定有晋王重兵把守。” “大师姐放心,时风会小心行事,保证把顾夫人悄无声息的带进去。” 话落,房门“咯吱”响起,时风离开了房间。 谢玉瑾低头看着怀里的女子,沈菀身上有太多谜,她似乎掌握着整个上京城的大事小事,知道每一个人的秘密,精准打击对方。 不过,他什么都没问。 她需要什么,只要他有,他都给她。 他若没有,他便替她夺来。 天色渐渐亮了。 刘宅内,刘姝女收到了来自于晋王手笔的信,信上说:明珠已破水,本王暂时走不开,你速速去桃宅静候佳音。 桃宅就是晋王府后面,两个府邸只隔着两个门,两扇门一打开,便是相通的。 在晋王妃临盆之前,她必须也生下肚子里的孩子,二人临盆时间相近,容不得出一点差错。 刘姝女唤婢女孔桃:“快去准备马车,王爷捎信来了,那边的人要生了。” 孔桃赶紧出去让宅子里的管事安排马车。 刘姝女的身份,不容许身边留太多人。 为了避免引人耳目,她坐的马车也是寻常人出行的马车。 车夫是懂得武功的护卫,马车内只有孔桃与孔嬷嬷相伴。 孔嬷嬷低声安抚刘姝女:“夫人,不必紧张,王爷说过,等成事那日听王爷的安排,桃宅内一应俱全,王爷请来上京城最好的大夫,最好的产婆等着夫人,你只要把腹中孩子生下来就可以。” 刘姝女点点头,手心都是汗。 可想到晋王,她燥热不安的心渐渐平复。 有王爷在,她什么都不用怕,王爷会替她和孩子打算。 刘姝女所坐的马车,从巷子里出来后,蹲在巷子里乞讨的小乞儿,拿起筷子拼命的敲碗。 蹲在岗哨点的另一人,箭步冲出后面的巷子,很快跑到了大街,看向对面坐在牛车上的妇人,赶牛车的中年男人理了理头上的草帽。 下一刻,他拿起粗大的鞭子,狠狠的甩在牛身上。 黄牛受到鞭子的打击,快速往前冲,中年男人不停甩鞭子,牛车上的妇人则大叫:“快让开,牛发疯了,快让开。” 刘宅出来的马车,刚好从小巷转到大街。 中年男人解开套住牛车的铁钩,黄牛失去了绳索束缚,如脱缰的野马,飞快冲向马车。 马受到惊吓,高高抬起前蹄,想跃过冲来的牛,可是系在马身上的缰绳把它狠狠的拽回来。 马重重的摔在地上,牛一头撞在了马车上。 “砰!” “啊……” 刘姝女在巨大的冲撞力下,从马车里摔落。 婢女孔桃当场被撞晕,车夫一掌拍打在牛头上。 可是牛是真的疯牛,纵使武力高强的车夫,也被牛顶出了很远。 孔嬷嬷跳下马车,看到刘姝女身下都是血水,她吓的脸色惨白,快步跑到刘姝女身边:“夫人,夫人……” 刘姝女痛苦的说:“快……快,去桃,去桃宅,我……我破水了,我快要生了,找……找……” 找王爷…… 大理寺。 罗太医撞墙自尽,太子因右臂受伤,暂时无法处理罗太医的事情,皇上派晋王亲自去大理寺走一趟。 晋王站在牢房外,问沈政一:“太子为何要把罗太医送进大理寺?” 沈政一面露难色,真正的理由谁也不敢同外界说,更不能同晋王说,是因为罗太医被镇国公府的人收买了,找到了可解谢玉瑾体内毒障的解药,才被抄家的。 “罗太医同乱党……” “行了,你那些理由,本王已经听说了,可你没有说真话,沈大人。”晋王回头看沈政一:“你从政几十年,本王还是太看得起你了。” 沈政一愣住了,晋王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怎么听不懂。 “那江临,你打算如何处置?” 沈政一听到‘江临’二字,眼皮子跳了好几下:“江临小儿出口狂言,微臣暂时没想到他的去处,不如晋王殿下指点一二。” “你如今是江临主审官,本王岂敢逾越,不过本王可以给你一个忠告。”晋王走近沈政一,在沈政一耳边说道:“你可以从镇国公府下手。” 沈政一眉头一挑,顿时明白了晋王的意思。 晋王拍了拍沈政一的肩膀,就从沈政一身旁走过。 走出大理寺时,晋王的护卫刘汇递来了一封信,压低声音对晋王说道:“王爷,是从刘宅送来的信。” 晋王上了马车后,才把信拆开。 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晋王瞳孔巨震,对马车外面的刘汇道:“去桃宅。” 第123章 外室子 桃宅内。 “胎位不正,脚先下来,宫口也没开齐,但胎儿已经破水,胎便拉在宫内,若不及时生下孩子,恐怕胎儿要窒息在宫内。” 产婆看过了刘姝女的身体,脸色很是难看。 孔嬷嬷威胁道:“夫人这一胎很是金贵,主子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伺候你们,养着你们,若到关键时刻,不能让夫人母子平安,你们都得死。” 屋内十几个产婆,待命的婢女婆子,都被孔嬷嬷的话吓的跪在地上。 “生定是能生,只是需要帮贵人开宫口,那孩子怕也是……” “孩子、夫人都不可以有事,在这里没有二选一,必须母子平安。”孔嬷嬷沉着脸,声音强硬的命令。 产婆们硬着头皮应“好”。 里面传来刘姝女痛苦的惨叫声:“啊……” 孔嬷嬷快步走入屋子。 产婆们也不敢再愣着,她们陆陆续续走进主母房间。 刘姝女难受的叫着,产婆拿着一块毛巾,递给孔嬷嬷:“产妇生子若能不乱喊乱叫,才能更好的保留体力,留给最后的产程,这个给夫人咬着。” “夫人,来,咬着。”孔嬷嬷把毛巾塞进刘姝女的嘴里。 产婆掀开被子,看了眼一旁的产婆,双手放在刘姝女高隆起的腹部,另一名产婆把孩子的腿推了回去,接过了身后婢子手中的产钳…… “啊……”刘姝女没咬住毛巾,就被身下的绞痛撕扯的痛苦不堪。 房门也在这时被人推开。 晋王从门外冲入。 孔嬷嬷看到晋王到来,对刘姝女说:“夫人,王爷来了,你一定撑住了,一定要平平安安把孩子生下来。” “姝妹。”晋王走近刘姝女,扑到了床榻边,双手握紧刘姝女的手。 刘姝女无力的睁开双眼,声音虚弱又委屈的唤道:“阿盛,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不会死,你不会死的,产子之痛本王无法替代你,可只要你母子平安,本王定给我们的孩子一个嫡出的身份,你虽无名无份,本王承诺你,大计谋成时,我的嫡妻只有你,姝妹,你不能弃本王独赴黄泉,本王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可以名正言顺同我一揽山河。” 刘姝女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容,艰难的扯开了一抹笑。 产婆把冷冰冰的产钳放进她的身体时,刘姝女内心的恐惧与痛苦袭卷而来,她攥紧了晋王的手,用力挺起了上身,凄惨的大叫:“啊……” “哗”一下子,身下涌出了一片热流。 产婆们紧张的面容露出了喜色:“出来了,孩子出来了,是个小公子。” 晋王松了一口气,抱起了满身血腥味的刘姝女,道:“姝妹,我们的孩子出生了。” 晋王话音刚落,床榻后面的帘子突然走出了一人。 孔嬷嬷被吓了一跳,尖叫道:“顾夫人!” 晋王猛然抬头望向顾夫人的方向,俊美的面容没有一丝表情,可是他的瞳孔却袭卷着惊涛骇浪。 “母亲。”晋王唤了一声。 顾夫人红着眼眶,从角落里走出来。 孔嬷嬷快速从产婆手里抱回孩子,躲到了晋王的身后,害怕顾夫人做出伤害孩子的事情。 顾夫人冷笑了一声,气的声音颤抖、嘶哑,哽咽的问道:“晋王,臣妇承不起你一句母亲。” 晋王看着顾夫人,手上却没有放开刘姝女:“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本王也没什么好隐瞒你的,如顾夫人看到的那样,本王在外面已有儿子,待明珠生下孩子,本王会把这个孩子送到明珠身边,让她当成双生子养,太医说了,明珠那一胎是女胎,得龙凤胎,是明珠的福气。” “这样的福气,我明珠不需要。”顾夫人气急败坏的怒吼:“你方才同这个女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的清清楚楚,你娶我明珠,全在算计,晋王啊晋王,你当真是狼子野心啊,我今日不死在这里,就容不得你把外室女的孩子送到明珠身边,我顾家定不会再信你。” “那母亲试试看,能不能走出这个门。”晋王回头看向身后的婢子孔桃。 孔桃伸手关上房门,两名丫鬟手拿着白绫冲到顾夫人的身后。 顾夫人拿起椅子砸向手持白绫的婢女。 与此同时,孔桃刚关上的房门,被外面的人重重踢开。 孔桃被踹飞,砸在了椅子上。 顾夫人的长子顾屿舟,持剑走入屋内。 他穿着米白色圆领长袍,眉清目秀,可那双眼睛此刻充满着骇冷,迈入屋子时,他双眼犀利的扫过众人。 顾夫人跑向顾屿舟,站在了长子的身后。 晋王回头看向顾屿舟时,眉头紧蹙。 他不想得罪这个人,可今日顾夫人出现在此,顾屿舟又很及时的从大理寺赶回来,就足以说明……今日刘姝女产子是有人从中作梗。 他的计划败露在顾家人的面前,后面的事情将会很麻烦。 刘姝女推开晋王,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地上:“顾夫人,你听错了,我与晋王殿下在一起,全是我的勾引在先,与晋王殿下没有关系,是我偷偷私藏起来,十月怀胎,快临盆时才告诉王爷,王爷不想皇室血脉流落在外,才出此下策,顾夫人,求求你给我和孩子一条生路。” “生路!”顾夫人牙关咬紧:“哪个良家女会勾引有夫之妇,如此不知检点的人,从你肚子爬出来的种,我明珠岂敢抱来亲养。” “晋王生在皇室,不会不明白其中的道理,你喜欢她,想纳她为妾,收回府做通房,我明珠绝不说你半句。” “她若真有晋王的血脉,只要晋王同意,留下通房妾室的孩子,我明珠也绝不会亏待庶出子弟。” “可你们用此下作手段,作贱我的明珠。” “你想留下外室女所生之子,就必须去母留子,以庶子身份抱回王府,我绝不多说一句怨言。” “你胆敢拿外室子充当我明珠的嫡长子,你试试看!” 顾夫人用尽全力吼出。 然后指着桃宅的大门:“桃宅与晋王府只隔着两道门,晋王自己去同明珠交代清楚!” 顾夫人说完,转身对站在院外的顾家婢女和嬷嬷们,道:“从今日起,由你们负责晋王妃饮食用度,寸步不离的守在晋王妃身边。” 院内下人异口同声回道:“是!” 第124章 沈菀 顾夫人走出桃宅的时候,就晕倒在了长子的怀里。 顾屿舟把顾夫人抱上马车,离开时,他朝晋王府角门深深看去。 派人守在晋王府角门。 说是守,不如说是监视桃宅,避免晋王再动旁的心思,把孩子抱入晋王府。 屋内,刘姝女扑到桌上,拿起剪脐带的剪刀,狠狠的捅在胸口。 孔桃与孔嬷嬷皆是看到这一幕,异口同声大叫:“夫人,不要。” 晋王踢开了刘姝女手上的剪刀,把刘姝女抱在怀里。 刘姝女在他怀里挣扎,哭着求他:“王爷,方才顾夫人说了,去母留子,她便不再有任何怨言,只要姝女死了,我们的孩子,就可以进王府,你同顾家的关系虽不能恢复如初,但也不会陷入困境,王妃她很爱你,你回去同她好好说,她不会亏待我们的孩子的。” “不。”晋王抱着刘姝女,双眸赤红,郑重说道:“你和孩子,都不准死。” 他打横抱起刘姝女,将她放回床榻,让孔桃好好处理她身上的血迹,然后走出屋子。 孔嬷嬷抱着孩子从屋内走出来。 晋王声音阴沉的问道:“不是算好了,下个月中旬才到临盆的日子吗,怎会提前那么多天。” 孔嬷嬷从衣袖底下拿出一封信,递给晋王:“夫人今日一早,收到来自王府的信,便让孔桃安排马车到桃宅静侯王爷,可马车刚从巷子出来,一对夫妇的牛车失控,牛把马惊了,马车被掀翻,夫人被撞出马车,这才提前破水了。” 晋王盯着信上的内容,俊美的脸庞扯开了一抹森冷的笑,这不是他写的信,但写信的人却将他的字临摹的炉火纯青。 刘姝女提前产子,顾夫人藏在桃宅,顾屿舟及时赶来救走顾夫人,每一个环节都步步精心。 “呵……”晋王看着信,突然大笑了几声,问刘汇:“安插在谢少夫人身边的眼线有回来吗?” “不曾回来过。” 看来已经被沈菀解决了。 能够布下此局,提前为顾明珠打算的人,唯有沈菀了。 她以为处理掉他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就天衣无缝了吗。 他攥紧了信,笑声渐渐消失,对刘汇道:“你也去,给本王送一封信,告诉沈大人,我们的沈大小姐在外面还养着一对父母,此刻就在怀州府。” 刘汇作揖一礼,转身离开。 晋王冷冷一笑,回头看向屋内的产婆们,对孔嬷嬷说:“把今日在场所有人,都处理掉。” 沈府。 “家主,大公子醒了。”孟氏在内院垂花门等候许久,沈政一回到沈家后,孟氏快步上前禀报:“大公子说要见家主。” 沈政一微微停顿脚步,低头看了看手里握着的药。 这瓶药,就是太子从罗家世医堂搜出来的可解毒障的解药。 长子沈承霄受毒障折磨,昏迷了许久。 既然罗太医找到了解药,让谢玉瑾身子日渐恢复,他想这解药定也能解长子体内毒障。 沈政一走进临风居。 沈承霄靠在床边,因受毒障折磨,往日健硕的身体,此刻骨瘦如柴。 沈政一万分痛心长子身受毒障缠身,吩咐身后的孟氏:“拿水来。” “是,家主。”孟氏去桌子倒了一杯温水,走到床榻前。 沈政一从药瓶里倒出了一粒药丸,递给沈承霄:“这是罗太医配给谢玉瑾的药,谢玉瑾就是吃了罗太医的药,我瞧他身子好转,连秦圣医都说他,虽有余毒在心脉与脏腑,可只要继续调养,注意饮食就可以恢复六七成。” 沈承霄捂着胸口,面容苍白的盯着沈政一手上的药:“罗太医怎会给谢玉瑾解毒?” 他知道,罗太医是他们沈家的人。 罗太医是他们沈家放在谢玉瑾身边的棋。 沈政一面色沉了沉,道:“罗太医今日一早,死在了大理寺。” “我昏迷的这段日子,朝中发生了变故?” 沈政一长叹了一声:“是,朝中发生了变故,我们沈家也发生了变故。” 他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告诉沈承霄。 沈承霄听完后,闭上双眼,靠在软枕上,突然问出了一句很奇怪的问题:“爹,你相信前世吗?” 前世? 沈政一看长子脸色蜡黄,接过孟氏手里端着的温水道:“你先别想太多,先养好身子,等你好了,咱们再从长计议。” 沈承霄睁开双眼,道:“我们都被算计了。” 在昏迷的这段日子里,沈承霄做了一世的梦。 他梦见,自己在策划怀州府一计成功了。 谢玉瑾沉于海中,身受重伤,饱受毒障侵噬,失踪半年。 他顺利接下皇城司,成为太子的左膀右臂,而岁岁…… 不,应该是沈菀,此时已与太子订亲。 这个时候,沈莲是不应该出现在沈家的,是沈菀把她提前引入沈家门。 就是从沈菀带回沈莲开始,沈家的命运开始逆转。 “我知道,我们被算计了。”沈政一道。 “不,我说的是……”沈承霄从沈政一手里拿起药丸:“我们被捏造这个药丸的主人算计了。” 沈政一蹙眉,也看向沈承霄手上拿着的药丸,先是不解,而后深思:“你是说,罗太医被人算计了?” “太子从罗氏医馆内搜出来的所谓的可解毒障的解药,是被人调包的药,谋划整件事情的人,目的是向罗氏父子报仇,除掉谢玉瑾身边的眼线。” “轰。”一声,沈政一脑海像炸开了火花,猛然想到了一个人。 “沈菀!” “没错。”沈承霄道:“我们都被沈菀骗了。” 沈政一倏地从椅子站起身:“你是说,罗太医,罗亦,都是沈菀的手笔,她想要除掉谢玉瑾身边的眼线,她和罗氏父子有仇?” “她不止跟罗氏父子有仇,她还同我们沈家有不可解的深仇大恨,爹,你仔细想一想,这些日子沈家发生的事情,有哪一件沈菀不在场。” 沈承霄眼底皆是恨意:“二弟双腿重伤,娘派人去寻她,她赶在二弟双腿被截时,才赶回沈家,她手上的伤是怎么弄伤的,恐怕只有她自己清楚。” “我和谢玉瑾,都是她在怀州府救起来的,你让她回医门寻李仙医治二妹妹的胎毒,她说李仙医不在商朝,爹,怎会那么巧呢?” 第125章 知前世 沈政一微微瞪大双眼,仔细回想沈家这段日子的异常,及沈菀在他面前说的每一句话。 他口口声声说会帮沈莲治脸,可她带着药方去药铺抓药的时候,被太子当场抓包。 太子不信任她,她又开出满是毒物的方子,导致为沈莲治脸的事情,寸步难行。 沈莲脸上的胎毒,至今未能解开。 还有二子双腿重伤,沈承峯的腿刚被罗太医截肢,沈菀后脚就回到沈府。 以及…… 长子在怀州府遭遇重创。 王管事被太子重棍打死。 王管事尸身被人弄到怀州府。 二十八宿星君图失踪后,又重现皇宫。 如果背后谋划这一切的人是沈菀,那……就说得通了。 “沈菀!”沈政一咬牙冷冷吐出“沈菀”二字。 沈承霄道:“爹,把沈莲送回沈家,对她有什么好处呢,没有,旁人若知道自己是假千金的身份,掩盖都来不及,她却偏偏大张旗鼓,当着祖母、母亲、我和二弟的面戳穿自己的身份,又把沈莲引入沈家,这说明什么问题呢?” 说明沈菀和他一样,都知道那个梦了。 她已非今朝人,再现沈府,不过是寻仇的亡魂者。 沈菀她是回来报血海深仇的。 这时,吕管事从门外走入,手里拿着一封信,道:“家主,有人在沈家大门外丢了一封信。” “拿来。”沈政一回过神来,从吕管事手里接过信。 他打开信看了看,顿时一掌震碎了桌子:“果真是……那孽畜。” 沈承霄拿过信,上面写着:【沈菀,原姓顾,安林村顾家人,其父为她取名为晏宁,沈大人,你的好养女,在怀州府养着她那一对哑巴爹娘呢】 沈承霄看完信,抬手捂着胸口,吐出了一口乌黑的血。 沈政一担心的说道:“老大,你的身子……” “谢玉瑾没有中毒,中毒的只有我,我们全部都被顾晏宁骗了,爹,杀了她吧,她留不得了。”沈承霄承受着钻心入骨的痛,手支撑着如枯骨般的身子,咬紧牙关,抬起另一只手擦拭唇瓣上的血:“身香殒,落九泉,晏回巢,复来仇,她若不死,必屠我满门。” 孟氏站在一旁,指尖颤抖的厉害,却用力的藏进袖子底下,不敢被沈家父子看出半点端倪。 沈政一从临风居走出来后,正好看到二儿子坐在轮椅,停在廓院沉思。 他深深的看着二子沈承峯,面上的阴唳与杀意覆满,对吕管事道:“让沈律带人去怀州府找顾家人。” 说完,他转身朝京妙仪的南厢阁走去。 镇国公府。 “晋王杀掉了桃宅所有产婆与大夫,一直留在桃宅内,不曾回晋王府,顾夫人派去二十三位丫鬟婆子,看护晋王妃,顾大公子在桃宅与晋王府后门附近,安插了眼线,以防晋王在孩子身上做文章,还有……” 时风说到这时,面色凝重,没有往日的风轻云淡:“晋王派护卫给沈府送了一封信。” 谢玉瑾抬眸,看向沈菀的方向。 他手里握着万魂弓,另一只手拿着帕子,停顿了擦拭万魂弓的动作。 沈菀说道:“晋王已经猜到把顾夫人藏进桃宅的是我,也猜到把顾大公子找回来的人是我,也只有我,能够帮护明珠,他要报复我了。” “我要见少夫人。” 沈菀话音落下,院外就传来宋嬷嬷的声音。 缪轩阁的院子都有人把守,平日里没有沈菀的准许,不相干的人不得入院内。 宋嬷嬷也是如此。 “放她进来吧。”沈菀道。 时风藏进了角落。 萧云打开房门放宋嬷嬷进来。 宋嬷嬷手里拿着一封帖子,递给沈菀:“少夫人,方才沈府递来一张帖子,要少夫人今夜子时回沈家一趟。” 今夜子时……阴气最盛,送鬼走呢!呵…… 沈菀伸手接过帖子,打开一看。 帖子里面,夹着一封信。 她拿出那封信,摊开信,看了看。 【沈菀,原姓顾,安林村顾家人,其父为她取名为晏宁,沈大人,你的好养女,在怀州府养着她那一对哑巴爹娘呢】 她微微眯起双眸。 宋嬷嬷并不知道信上写着什么,只是心里暗暗疑惑,夫人为何要大小姐子时回沈府。 “先退下吧。”谢玉瑾声音冷冰冰的说道。 宋嬷嬷这才注意到坐在角落里的谢玉瑾,她朝谢玉瑾看了一眼,见他手上拿着万魂弓,眉头微蹙,事后又觉得他一个废人,还能拉起弓吗? 她福了一个身,就退出了房间。 房门关上的时候,谢玉瑾从沈菀手里拿过沈家送来的帖子。 当看到上面的内容时,他脸色渐渐阴沉,嘴里吐出两个字:“晋王!” 他看向沈菀:“这是下战书,也是亡帖,沈家的人邀你子时回去,就没打算让你再活着走出来,阿宁,这一趟……” “我该去一趟。”沈菀走到他面前:“既已知道我是身后谋局人,躲是躲不掉的,这是我顾家与沈家人的恩怨,我知道这一趟是一个死局,但我顾晏宁就是要告诉他们,天不收他们,我收。” “那也让我陪你一块去。”谢玉瑾道。 “不行。” “阿宁。”在这件事情上,谢玉瑾不肯退步。 沈政一有多狠。 沈府内养了多少高手。 他知根知底。 沈家既然同她撕破脸皮,那等待沈菀的,肯定是天罗地网。 “我不允许沈家人伤你。” “你怎知不是我伤沈家人。”沈菀眼眶腥红,走到谢玉瑾的面前,伸手拿起了他身上的万魂弓。 这是沈菀第二次碰万魂弓。 “谢玉瑾,我同沈家不仅仅是偷换人生的家仇,我同沈家是血海深仇,我等今日这一刻,等了一个轮回,今夜是我和沈家做个了断的时候。” “你不能跟我去,哪怕你易容成萧云的样子,只要你随我踏入沈府,晋王便会在暗中捣鬼,带太医入镇国公府,到时候,顶替你留在此处的萧云便会露馅。” “晋王不会让你陪我一同回沈家的,而且他很快也要对镇国公府下手,你要提前布局。” “我答应你,我一定会活着从沈府走出来,天亮时,我等我的夫君接我回家。” 谢玉瑾紧紧的攥着沈菀的手,从未有过的惧意忧心在心底蔓延…… 第126章 挑破 子时,沈府。 大门“咯吱”一声响起,门缝微开,很快又重重合上宅院大门。 院廊枯草被冷风飞卷,院内角落传来“呜呜”的风啸声,如鬼泣又似地狱幽魂在控诉冤屈。 一双绣花鞋踩碎地上的枯草,发出“咔嚓”响声,然后穿过眼前黑沉又看不到尽头的长廊。 沈菀突然停下脚步,拿过挂在身后的万魂弓,搭箭,拉弓,放。 前方岗哨,传来闷哼声,她用三支箭,把沈家站岗的暗卫杀了。 也在这一瞬间。 乌黑的院廊对面,被许多的火把点亮。 沈菀收弓,看向站在对面屋檐下的中年男人。 这院子已被沈家护卫里里外外的包围,如铜墙铁壁,连只苍蝇都别想飞出去。 沈政一身后,站着一排黑衣人,他们都是沈政一和沈承霄培养出来的精英杀手。 “没想到沈大人这么看得起我。”沈菀转过身子,面对着沈政一。 两人隔着一个院子,各站在两端的屋檐下。 沈政一抬手拍掌,一边拍掌又一边“呵呵”的笑:“我儿菀菀,箭术精湛,聪明伶俐,不枉我沈家花费十五年心血培养出来的好苗子。” “那是自然,若我没有过人的聪慧,沈大人也不会弃你丑女儿将我从顾家抢走,巩固你沈家的地位。”沈菀笑道,说话时,她微抬下颚,面容惊艳,线条流畅。 沈政一不怒反笑:“我沈家有什么不好,给你最好的资源,让你接受贵女最高礼仪,为你造势,送你去幕仙山学医。” “若没有我沈家,你如今不过是一介平民之女,你可知,有些人奋斗一辈子都碰不到我沈家这样的高门大户。” “你爹,无财无势,更不可能给你优越的环境,你娘,粗鄙不堪,更不可能让你享受在沈家时的好生活,更不要提,接触皇后、太子这样尊贵的人物。” “我实在想不明白,你本可以做太子妃,为何你会不愿?” 为何不愿? 当她以为,她是沈家嫡贵女的时候,他们却把沈莲接回府,算计她入镇国公府,嫁给被毒障侵蚀的谢玉瑾。 利用她、算计她。 她花一生,从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嫡贵女,变成一个回到娘家也懂得看人脸色,小心讨好父母的人。 她明明是沈家嫡贵女,却不明白,父母兄长后面为何对她那样冷淡薄情,直到他们再算计她和谢玉瑾,让谢家把第一次未能圆满完成的婚礼,再办一次。 他们血洗她与谢玉瑾的婚宴,猎杀她的婆母周氏。 说出真相…… 多么痛心的代价啊。 不管她是好好做一个沈家女,还是自己先撕开自己的身份,她和沈家终究不是一家人。 沈菀勾唇一笑:“因为沈家,不配拥有这样完美、漂亮、聪明伶俐的顾晏宁,你们的丑女儿沈莲这样的,才是你们的好女儿呀。” 沈菀是懂得在沈家人心上戳刀子的,沈莲的确是沈政一的遗憾、痛心。 沈菀笑看四周,她知道,今夜不止沈政一在看着。 沈家人只要不死,只要还能爬起来的,都躲在暗处,如阴鬼一般默默的盯着她。 “沈大人,害沈莲面如夜叉鬼的罪魁祸首,现在还在逍遥快活吧,哦,不对,应该说,沈大人舍不得处死当年给沈夫人京氏下毒的王氏女子。” 沈政一嘴角的笑意僵了僵,瞳孔掀起浓郁的杀意。 他往后退了一步,身后的杀手立刻飞跃起,暗器如暴风雨袭向沈菀。 沈菀从腰上抽出了红绫,把躲在暗处的沈家护卫带飞出来,挡在身前,挡去了沈家杀手的暗器。 那王语娇一直是京妙仪心中的痛。 也是沈政一无法开口的过往。 “王德全为何会替你顶罪呢?”沈菀用力勒住了暗卫的脖子,杀手们已经扑过来,刀光掠影,招招致命,却尽数倒在沈菀的毒器下。 “有些话,要从十五年前说起,王德全为何能够顺利进入玉林军,成为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呢,因为他是……” “杀了她。”沈政一低喝。 身后的门,也被人打开。 京妙仪满眼怒色的从沈政一身后的屋子走出来。 沈政一脸色变了变:“夫人,外面危险。” “因为他是什么?”京妙仪推开沈政一,望向与杀手过招的沈菀。 当看到那些武力精湛的杀手,倒在沈菀脚下,京妙仪还是心惊胆颤了。 她竟不知道沈菀还有这样的身手。 而一直守在暗处保护沈菀的萧云,也被沈菀所用的招式,深深震撼。 少夫人用的是谢家功法。 “因为王德全,就是王语娇的弟弟。”沈菀掐住了最后一个杀手的脖子,拔出头上簪子,捅进杀手的脖子,又快速拔出。 鲜血呈喷状式,滋在沈菀的脸庞。 京妙仪看她干净利索的手段,往后退了一步,然后狠狠回头,怒视沈政一:“她说的,是不是真的,那王德全是王语娇的弟弟。” “她在挑拨离间。” “她住在永绛庄。”沈菀喘息间,沈府又扑来一群杀手。 沈政一彻底恼怒了:“把她杀了。” 他原本想先探一探沈菀的实力,但如今他只想速战速决。 “那你为何不敢让她继续说,沈政一,你作贼心虚,你这些年一直没有和王语娇断干净是不是。” “不是。” “是,王语娇还怀了他的孩子。” “沈菀。”沈政一抽出剑,冲向了沈菀。 他手中的剑又快又狠,几次险些刺中沈菀,萧云在暗中捏了一把汗。 最后,沈政一手中的剑被沈菀夺过去,沈菀一脚狠狠踢在沈政一的胸口。 “砰。”沈政一飞了出去,撞在京妙仪身旁的门窗,然后又把门窗砸穿,重重落地。 与此同时,沈菀的身后出现一道黑影,也一掌拍打在沈菀的肩膀。 那人掐着沈菀的左肩,声音阴冷的说道:“妹妹,跪下。” 强大的内力震压下来,沈菀咬紧牙,看向右边角门处,冷笑道:“大哥,你可知,四哥哥有什么癖好吗?” 那掐着她肩膀的男子,正是沈家四公子,沈府杀手营的统领者,暗号绝杀,名为沈承绝。 被吕管事扶着的沈承霄,眉头深深皱起。 沈菀呵呵笑道:“四哥好喜欢在大哥出门办事时,偷偷潜入你的房间,睡你的床,在你的床上,睡你妾,你那一屋子孩子少不得四哥的功劳呢。” “找死。”沈承绝扬起匕首,刺向沈菀…… 第127章 唤谢郎 “啊……” 沈承绝手中匕首还未落在沈菀的身上,沈菀便抬脚,踹在沈承绝左腿曾中过箭的弱处。 沈四立刻松开了沈菀的肩膀,捂着被沈菀踢中的左膝,痛苦不堪。 京妙仪也意识到了沈菀是个祸害。 她好像掌握着沈家每一个人的秘密,若再任由她继续说下去,还不知道沈家要被挖出多少丑事。 “快把四公子扶回院子,杀了她。” 杀手不再近身搏击,他们用箭、用暗器,用远程射器,对沈菀开展猎杀。 可是,杀手们手中的武器,都失灵了。 京妙仪见沈家杀手没有动静,大喝道:“快杀了她,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呵。”沈菀勾起红唇。 沈承霄望着她明艳惊绝的容颜,胸口一阵刺痛,像被人挖去了一大块血肉,隐隐钝痛。 沈家今夜做了万全的准备来猎杀她。 但沈菀既然敢自己一人回沈府,那肯定也做了万全的准备,沈府内所有暗器怕是早在她嫁到镇国公府前,就已经动手弄坏了。 他真是让她意外。 短短几年时间,习得一身谢家招式。 “怎么武器失灵啦?”沈菀挑眉嘲讽:“既然你们不动手杀我,那我可要大开杀戒了。” 她抓起一把箭,搭在弓弦上,放开弦丝时,箭羽百发百中。 箭用完了,她就拉开身上的暗器。 她脚下四周,皆是沈府护卫的尸身。 京妙仪大骇:“沈菀,你这个贱人……” 鸡鸣声,从街道小巷响起,天微微亮了。 沈菀身上的红衣裙摆滴着点点血珠,她用手背擦拭脸庞的鲜血。 可沈政一并没有打算放过她,但沈府大门被人敲响,守门的护卫跑入园子:“家主,夫人,镇国公府小公爷来找谢少夫人。” 萧云也带着影卫,从高处落在了沈家的院子,把沈菀保护在包围圈内。 萧云道:“沈大人,我们小公爷身子不适,急需谢少夫人回府给小公爷看看。” “你们若是还不肯放我们谢少夫人离开,那我们镇国公府只好叫人把沈家大门踢了,让人进来看看你沈家昨夜对我们谢少夫人做了什么。” “我们小公爷说了,大不了撕破脸皮,谁都别想好过。” “不可以放了沈菀。”京妙仪不甘的怒喝。 沈政一权衡利弊下,道:“放她出府。” “沈政一。” “夫人。”沈政一面色阴沉的厉害:“若事情闹大,安了一个欺君的罪名,还让我莲儿失去与太子的赐婚,得不偿失,今夜不过是探一探底,我们知道沈菀的实力在那里,下次,她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你再等一等,到时同镇国公府一网打尽。” 沈政一压低声音同京妙仪好好说。 京妙仪不知是被王语娇气的,还是被沈菀气的,此刻表情如比夜叉罗刹还要扭曲狰狞。 但她没有再说什么。 沈政一抬手摆了摆,那屋内的杀手都退了下去。 萧云道:“少夫人,走,小公爷在外面等你。” “嗯。”沈菀走出观兰园之前,深深的看了眼京妙仪:“对了,还有一件事情,我心里感到十分疑惑,娘在妆台第二格上锁的那个抽屉里,收藏着什么秘密呢,女儿几次打开来看,好像是谁写给娘的情书啊。” “我瞧着那字迹也不像爹的字迹,是哪个男人给娘写的,娘如此宝贝。” 京妙仪倒吸了一口凉气:“你这个贱人给我闭嘴。” “我说完就走了,日后你们想让我开这金口,恐怕都难了呢,倒不如让我吐个干净,替你们一家子兜着那么多秘密,我心里沉甸甸的,累的慌。” “你……” “镇国公前来我沈府下聘礼那日,我好像听到娘唤我公爹一声‘谢郎’。” 沈政一瞳孔蹿起了一簇火焰,缓缓转头盯着京妙仪。 京妙仪微微张口,被沈政一盯的心虚,恼羞成怒的说:“你看我做什么,你难道就对得起我吗,我还没跟你算王语娇的账。” “对,快去算账吧,想必娘抽屉里宝贝藏着的,是你谢郎年轻时写给娘的信吧。” “你这贱人,沈菀你这个贱人,我一定会把你千刀万剐。” 沈菀“咯咯”的笑着离开了沈府。 沈政一胸口的怒火被彻底挑起,他转身,快步往南厢阁走去。 京妙仪慌乱的跟在沈政一的身后,一边追一边质问沈政一:“沈政一,你给我说清楚,王语娇是怎么回事,沈菀说她怀孕了,你是不是同她生了孩子,你给我说清楚。” 沈政一走进京妙仪的卧房,走到京妙仪平日梳妆的妆台前,眸光锐利的盯着妆台第二个抽屉,伸手一拉。 抽屉上锁了,沈政一没有打开抽屉。 京妙仪大叫,用力推开沈政一:“你干什么?” “夫人在抽屉里藏了什么宝贝,打开让我看看。”沈政一明知沈菀是故意挑拨离间他沈家所有人,可还是被气到了。 若京妙仪没鬼,又何需藏着,不如痛痛快快拿出来让他看个明白,沈菀的挑拨离间计也就不攻而破。 “我凭什么打开给你看。” 京妙仪破罐子破摔,怒吼道。 沈政一点了点头,往后退了好几步:“好,好的很,你不打开,那我就砸开它。” 沈政一转身,拿起凳子,重重的砸在他花重金给京妙仪定制的妆台上。 凳子砸向妆台的时候,京妙仪瞳孔巨震,只听“砰”一声,妆台变形了。 沈政一又抬脚用力踹妆台,之后拿起凳子连砸了四五下,直至妆台被砸的散架,里面的信“哗啦”掉在地上。 这是京妙仪第一次见沈政一暴力的一面,当信从抽屉掉落的时候,京妙仪尖叫了一声:“啊……” “你疯了。” 沈政一面色沉唳的从地上随意捞起几封信,当着京妙仪的面拆开 。 京妙仪立刻扑过去,想从沈政一手里夺回信,沈政一却把她推开。 京妙仪摔在了地上,身后的丫鬟婢女快步上前扶她。 而对面的男人已经打开尘封多年的信,这……就是镇国公同京妙仪还在婚约期间时,给京妙仪写的报平安的家书。 第128章 烧信 可是当年,京妙仪和镇国公解除婚姻,后又同沈政一订亲后,向沈政一保证把镇国公曾送给她的东西和信统统销毁,两人断绝来往,不再留一丝念想。 如今她却捧着镇国公曾写给她的信,封存了二十年! 那他沈政一是什么? 一个笑话…… 他拆完手上的信,便蹲下身子,将剩下的一百多封信,一一拆开。 当拆到最底下夹着的那一封无名书信时,京妙仪尖叫连连:“沈政一,你别再看了,我们都中了沈菀的计,她想分离你我二十多年的夫妻之情,你别看了,我求你了。” 她快步走到沈政一身边,跪在他身旁,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他继续拆那封信。 独独这一封信没有写名字。 而京妙仪的反应又比刚才还激烈,疑心病本就很重的沈政一,自知当年用了不光彩的手段娶到京妙仪,又岂会放过这最后一封信。 可这封信一旦拆开,就彻底断了两人的夫妻之情,京妙仪意识到自己错的太离谱了,她不该藏有那一点点小小的私心,被沈菀戳穿,惹得现在里外不是人。 “我求你不要拆,我求求你,阿政。”京妙仪抱紧沈政一,那只按着沈政一的手,死死的扣紧,不敢松开半分,就怕自己一松手,沈政一就会看到那信里面的秘密。 沈政一看到京妙仪反应那样激动,一时间,心里也怕了。 他知道了,这封信不是镇国公写给京妙仪的。 而是京妙仪写给镇国公的信,不知何故,她一直没有把信送出去。 他现在把信拆开,两人二十年夫妻感觉破碎,再也无法修复。 二人结为夫妇二十年,他对京妙仪还是有感情的,否则不会费尽心思把她从镇国公手里抢过来,同她生下六子一女,后院无妾室,虽有几个通房,但都是在京妙仪怀孕时,京妙仪给他安排的。 除了王语娇这个女人,他自问这二十年,对京妙仪也算用情至深。 他看着手中未拆完的信,咬了咬牙道:“好,当着我的面,把这些信全部烧了。” “嗯,全部烧了,你拿去全部烧了。”她听到沈政一这话,便知道沈政一想放过此事,只要把信全部烧干净,二人这事就算过了。 “你自己烧。”沈政一把手中不敢看的信,塞进京妙仪的怀里:“我看着你,你自己烧。” “好,我烧,我亲手烧掉它们。”京妙仪让人拿火盆,当着沈政一的面,把手中未拆开的信先丢进火盆内,看着那封信被烧成灰烬,京妙仪才松了一口气。 接着她就把剩下的一百多封信,丢进盆子里。 火焰慢慢吞噬信,一点点把信烧成烬。 这时,沈莲走进京妙仪的房间,目光冷森森的看着京妙仪与沈政一二人,眼中都是恨意。 “沈政一。”她没有唤沈政一爹,而是唤出沈政一的名字。 沈政一和京妙仪同时抬头看向沈莲,双双蹙紧眉头,此时,盆子里的信都烧成灰了,下人把火盆小心翼翼的抬出房间。 京妙仪站起身,发现沈莲脸上没有贴药膜。 一袭长发披在身后,修长乌发半遮左脸,隐隐能看到乌黑的胎记。 她拧眉喝道:“沈莲,你怎能唤你爹名字,你这是大逆不道。” “大姐姐说的每一句话,我都听到了,原来沈菀,根本就不是沈家女,你们当年因嫌弃我长得丑,把我扔了,把大姐姐偷唔……” 艾嬷嬷眼疾手快捂住了沈莲的嘴,才没让沈莲把那一句“把大姐姐偷回来”的话说出口。 京妙仪让屋内的丫鬟婆子全部退出南厢阁,院门都紧紧锁上,屋子里只剩下沈政一、京妙仪和沈莲三人。 沈莲昨夜本想再逃溜出沈家去找晋王,结果发现观兰园内震撼人心的一幕,听到了沈家许多秘密,包括她的身世之谜。 她气愤不已。 沈家的人一直告诉她,她是被人偷走,流落在外,他们沈家一直在寻她。 也从未有人告诉过她,沈菀是个冒牌货,是他爹偷回来顶替她的假千金。 她气的浑身发抖:“你们骗我,你们嫌弃我,你们把我扔了。” “不要再胡闹了。”京妙仪头疼的厉害。 “凭什么让我不要胡闹,娘嫁给爹还偷偷惦记别的男人,爹在外面养别的女人还搞大外室女的肚子,四哥睡大哥的妾,大姐姐根本就不是我大姐姐,我才是沈家嫡长女,我才是沈家女,就因为我脸上的胎毒,所以你们扔了我,有你们这样的爹娘兄长真是我的不幸。”沈莲愤怒的瞪看沈政一、京妙仪:“你们把我扔了,还有脸在这里嫌弃我,我要告诉所有人,沈菀她是假的。” 她打开房门往外走。 京妙仪被她言论吓的面容失色:“沈莲,你给我回来。” “啪。”沈政一大步走前,一掌劈在沈莲的脖子。 沈莲晕倒在京妙仪的身上。 京妙仪抱着沈莲,更加恼恨沈菀:“沈菀这个白眼狼,留不得,留不得,一定要杀了她。” “夫人放心,我已经派人去怀州府抓她亲生父母了。” …… 镇国公府。 “噗……” 沈菀刚走入缪轩阁,就吐出一口血。 谢玉瑾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把她打横抱起,快步走向床榻。 门外传来宋嬷嬷的声音:“少夫人起床了吗,该用早膳了。” 谢玉瑾猛然回头望向房门,眼中尽是杀意。 沈菀靠在他怀中,微微睁开双眼,浓郁的倦意与晕眩强烈袭来,她又闭上双眼,声音虚弱的说:“沈家的人,都打杀了,送回沈家,然后……把时风找来,他懂得医术,让他过来帮我看看,我中了沈四一掌,受内伤了。” 谢玉瑾褪去她的衣物,检查她的身子,就见沈菀左肩膀有一块巴掌大的暗红色掌印。 这时,花蓉拦住了宋嬷嬷,不让宋嬷嬷入院,宋嬷嬷沉着脸道:“花蓉,你拦着我做什么,我要给少夫人送早膳了。” 谢玉瑾听到外面的声音后,命令萧云:“找时风,处理一下沈家家仆,找个理由送他们回沈府。” 萧云接到命令,看向花蓉。 花景走到宋嬷嬷面前,将沈菀的翡翠簪别到宋嬷嬷的鬓间。 宋嬷嬷愣了一下,抬手摸了摸鬓间的翡翠簪子:“你这是什么意思?” “少夫人赏你的。”花景伸手接过宋嬷嬷手上的膳食,往后退了一步。 缪轩阁的护卫拿着棍子把宋嬷嬷架起来,挑出院外。 宋嬷嬷惊呼:“你们什么意思,抓我干什么?” 花蓉伸手又把她鬓间翡翠簪取下来,道:“你偷老夫人送给少夫人的翡翠簪子,手脚不干不净,乱棍打死。” “啊……”惨叫声在镇国公府内荡开。 第129章 渡此劫 沈家的奴仆和眼线,都被谢玉瑾处理,再装进马车,送到沈家。 他想,既然已经撕破脸皮,那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至于沈家回头要不要同太子说真话,交代沈菀的身世,这都不是他关心的事情。 他只要,收好这些尾巴就够了。 时风给沈菀施完了针,让沈菀睡了一个好觉,就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所幸未伤及要害,大师姐还是很厉害的。” 谢玉瑾坐在窗台下,目光复杂的看向沈菀。 萧云回来后,同他交代在沈家看到的一切。 沈菀她习的是谢氏功法,练的是他十一岁自创的防身术。 可他记忆中,过去十几年不曾遇见沈菀,她这套武法又是从何学来? 他从未教过她呀。 “能不能跟我说说,你大师姐?”谢玉瑾问时风。 时风道:“我大师姐很厉害。” “我知道她很厉害,你和她是怎么认识的。” “当然是医门,不过,我是菜鸡,大师姐什么都教我。”他只是医门一个扫地的学徒,医术慧根很差,沈菀入了医门后,唯一一个不嫌弃他的人,他也很信任沈菀,愿意为她赴汤蹈火。 谢玉瑾感觉自己从时风身上也问不出什么,就没有再问沈菀的过往:“那就说说你们医门内医术最厉害的人。” “当然是我师父李仙医,不过,我大师姐也很厉害,她去医门只学了一年医术就出师了,师父把整个医门交给大师姐打理,之后便云游了,我虽是师父的徒弟,但我的医术是大师姐教的。” 时风说起沈菀时,一脸自豪:“我大师姐她上天入地无所不知,她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她告诉我哪里有危险,我就能避开所有风险。” “是不是很厉害。”时风挑了一下眉,笑容灿烂又透着一抹少年的纯真气息。 可以看得出来,沈菀把时风教导的很好。 过去未与她相识的岁月,她跟时风应该是相依为命的伙伴。 “谢谢。” 时风怔了一下,面庞微微泛红,挠了挠腮说:“不用谢,这是我的大师姐,你不谢我,我也要护她周全。” “正因为有你,我才要谢谢你,在无我的岁月,还有你陪她同行。”走过最艰难的岁月,来到他的身边。 “好吧,那你好好照顾我大师姐,她需要休养,我还要做别的事,先走了。”时风跳窗而出,很快就离开了镇国公府。 谢玉瑾看向床榻上的女子,守在她身边。 他这一守,就守了她整整五日,这一觉,沈菀睡的可真沉,醒来时,就对上了谢玉瑾一脸担忧她的目光。 她感觉自己身子好多了,堵在胸口那口气顺畅不少,呼吸时也不那么痛了,想必时风日日过来为她施针。 倒是谢玉瑾,憔悴不少,下巴处长出了胡渣,眼圈暗紫。 他温柔的问道:“你醒了。” “我睡了多久,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你睡了五日,现在是亥时,你感觉身子如何,有没有好一些,要不要我去叫时风小师弟过来再给你看看。”谢玉瑾握紧她娇软的手,一连问了她好几个问题。 看来是真的担心坏了。 沈菀坐起身,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捂着左胸口的位置。 谢玉瑾看她捂着那,紧张的不行:“心脏痛?那得叫时风小师弟过来看看。” “不是。”沈菀赶紧拉住了谢玉瑾:“不痛了。” “真的不痛了?”他面色凝重,伸手扶着她的身子,很怕她一睡不醒,现在终于醒来了,又怕她休养的不够,身子还未恢复好。 沈菀看他患得患失的样子,伸手抱紧了谢玉瑾,脑袋靠在他肩膀:“不痛,真的不痛,你别怕,我还死不了。” “不许说胡话。”他看她脸色很苍白,不想她说太多话:“时风说,你要好好休息,再睡会吧。” 他把沈菀按在床榻,可是这一觉,沈菀睡的很沉,现在已无倦意。 只是她终究是受了内伤,气色苍白,唇瓣也没有半点血色。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 花蓉的声音在房门外传来:“少夫人,顾夫人要见少夫人。” 谢玉瑾眉头紧紧蹙起。 沈菀看了看他,他知道她此刻很担心她的身体,可她同样很担心顾明珠。 虽说顾明珠要下个月中旬才到临盆的日子,可前后差个十天半个月临盆也是有可能的,顾夫人这个时候找上门来,定有很要紧的事情寻她,否则不会那么晚登门拜访。 谢玉瑾叹了一声,知道留不住沈菀的心:“去见顾夫人吧。” 他把她从床榻捞起来,抱她穿戴好衣服,再让花蓉、花景进来帮她挽好头发。 她还让花蓉帮她苍白的唇瓣上多抹了一些胭脂,看起来气色好一些。 可谢玉瑾还是很担心她。 沈菀为了顾明珠,终究是把自己搭进去了。 沈菀见着顾夫人的时候,顾夫人哭的眼睛红肿。 她走到沈菀面前,重重的跪在地上,沈菀被她此举吓地后退一步,随后又伸手把顾夫人从地上扶起来:“顾夫人,快起来说话。” “菀儿丫头,你快救救明珠吧。” “晋王妃现在如何?” “晋王昨夜同阿珠坦白真相,阿珠受到刺激,昨夜就开始阵痛,今日产婆等了一日,宫口虽然开全,但胎儿太大,她生不下来,我的阿珠痛晕过去了。”顾夫人说完,身子一阵发软,想到晋王狼子野心,欲害阿珠难产至死,她胸口绞痛难忍,脸色煞白,撕心裂肺的哭。 沈菀扶着顾夫人的身子,脸色沉了沉,道:“我陪你一同去晋王府,不过,在去晋王府之前,顾夫人还要派人回顾府一趟。” “我需要怎么做,你帮帮我。”顾夫人走投无路,阿珠的死局是沈菀告诉她的,晋王的野心也是沈菀布局让她看清,她现在很信任沈菀的话。 “若阿珠不愿留在晋王府,那顾夫人今夜就要帮顾二小姐订下亲事,此事不宜迟。” 顾夫人身子猛地一颤:“你是说……” “我只是在为明珠做万全的打算,若明珠真有不测,那明玉……你们定要好好护着,莫再让她踏入狼窝。” 前世顾明珠死后,晋王求娶顾明玉,抚养晋王的双生子…… 第130章 难产 说的容易,可做起来却很难,晋王在顾明玉眼中,是完美的姐夫。 她一个春心萌动的闺阁少女,见识过晋王这样完美的男子,又怎能容忍旁人。 是以,前世顾明珠死后,晋王求娶顾明玉一事,顾明玉也是心甘情愿的。 要让顾夫人在一夜间给顾明玉订亲,着实为难顾夫人了。 只这件事情不做个干净,后患无穷。 顾夫人面色变了变,沈菀虽然没有把话说的太明白,却算出晋王下一步算计。 她转身对身后的嬷嬷说了几句话,就让嬷嬷先回顾家办事。 顾明珠的事情不宜等太久,顾夫人安排好顾家那边的事情后,就和沈菀坐着马车去晋王府。 此刻晋王府,死一般的寂静,产房内没有一丝声音。 顾夫人带着沈菀走入晋王府时,却被晋王府的下人拦在了产房外面。 “让开。”顾夫人冷道。 晋王府的下人秦嬷嬷说:“太医已经进去了,王爷为了确保王妃能够顺利产生皇室血脉……” 秦嬷嬷话还未说完,沈菀一脚踢飞秦嬷嬷,借着秦嬷嬷的身撞开了产房的门。 “砰!” “啊!”秦嬷嬷狠狠摔在地上,惨痛大叫。 晋王早有准备,在沈菀动手后,晋王府的护卫就持剑冲上来。 顾夫人拿出金牌,扬声威喝:“我有免死金牌在手,谁敢拦我。” 王府护卫愣了一下,纷纷你看我,我看你。 顾夫人拉着沈菀的手,手持金牌,不惧抵在身前的利剑,快步走入产房。 秦嬷嬷连滚带爬的走进产房内,向晋王禀报:“王爷,顾夫人带着免死金牌闯进产房了。” 这时,晕死过去的顾明珠苏醒了,她揪住床帷,咬牙低哼。 晋王见她苏醒,快步走向顾明珠,握住了顾明珠的手道:“阿珠……” 顾明珠反手打了晋王一巴掌,有气无力的说:“出去。” “阿珠,本王知对不起你,可孩子已经生下,本王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唯有你能劝你母亲和顾府的人,帮本王掩盖一二,本王发誓,将来定好好待你,阿珠。” 阵阵的剧痛,犹如要撕碎她的身体,混沌的意识濒临崩溃。 她并不是,不能接受他在外有别的女子,外室替他生下了儿子。 她只是恨,她与他多少年情分,她和外面的女子便有多少年情分。 更过分的是,他一直骗她怀了双生子,十月怀胎,胎儿吸收过多营养,让她一眼望向鬼门关。 谋妻之论,谈何将来。 他分明就是要她死。 一腔真心待他,捂不热一块冷铁,践踏她真心,当她如蠢猪一样的哄骗她。 “墨君言,你骗我……”撕扯的痛让顾明珠失去理智的尖叫:“我死,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啊……”她挺起身子,抱着他的胳膊用力咬下去。 晋王没有一丝挣扎。 顾夫人冲进产房,用力推开了晋王。 沈菀冷冷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男人:“王妃是有身份的人,平民产子,作为丈夫,尚且知道避讳一二,王爷实属不该在王妃临盆时,干扰她。” “沈菀,你救救阿珠吧,本王会感激你。”事情闹大,顾明珠不能死。 只要她活下来,继续做他的王妃,他和刘姝女的事情就只有他养了一个外室女而已。 不过折损一下名声,失了顾家的心。 可只要顾明珠还活着,顾家永远要和晋王府绑在一条船上。 “出去。”顾夫人驱赶晋王,包括屋子里,晋王请来的产婆和太医:“出去,统统都出去,出去。” 产婆和太医们纷纷看晋王,见晋王没有阻止顾夫人的话,众人面色不悦的快步走出产房。 很快,产房内又进来一批产婆,这些都是顾夫人请来的人,是来协助沈菀的。 沈菀先看过顾明珠的身体。 羊水已破,但产程太长,顾明珠的出血量超出正常范围内。 沈菀握紧顾明珠的手,唤道:“阿珠,你现在不能睡,我查看过你的骨骼条件,孩子预估有八九斤重,可你盆骨宽,身高比许多女子高,你不是不可以生下孩子的。” 只是…… 怕有人在顾明珠耳边说“王妃腹中胎儿过大,难以产下”,给了顾明珠一个心理暗示,拖得越久对她身体和中孩子越不利。 孩子确实很大,八九斤只是她说轻了。 但她得让顾明珠有信心。 这需要顾明珠配合她。 顾夫人不敢哭,她为顾明珠擦拭脸庞的汗珠,道:“珠儿,你听到了吗,菀丫头是李仙医的弟子,你只要听从她的话,我们先把孩子生下来再睡,等孩子生下来,你想回家就回家,娘接你回去,你若不想回,顾家绝不会看你受委屈。” 顾明珠看着顾夫人和沈菀,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很轻很轻的点了一下头。 阵痛再次袭来,沈菀拿起剪刀,给腹中胎儿在鬼门开了一刀。 沈菀让产婆帮顾明珠按肚子。 她让顾明珠按她的方法作力。 如此产子,痛苦加倍。 沈菀不曾经历产子之痛,但那血淋淋的身子,想必是生不如死的。 熬过去,便是顾明珠的重生日。 “娘,我不行了……”顾明珠闭着双眼,气息浮弱的说。 顾夫人红着眼眶,握紧顾明珠的手,道:“顾明珠,你不为父母兄长而活着,可你也要争这一口气,你要为你自己活着,只有你活下来,才能亲手看着你痛恨的人得到惩罚,你甘心吗。” 不甘心…… 痛疼又一次袭击她的身体。 “阿珠,再来一次。”沈菀咬了咬牙,拿起产钳伸入被褥里。 顾明珠咬紧牙关,双手攥紧枕垫,凄厉的惨叫:“啊……” 身下热液汹涌泄下,她从未有过的轻松与舒适。 孩子出来了。 产婆凝重的脸色终于露出了笑容,抱着哭声响亮的稚子,走到顾夫人和顾明珠的面前,道:“孩子出来了,王妃,顾夫人,是个白白胖胖的千金。” 顾明珠艰难的睁开双眼看孩子,幼儿哭声震天,肤色白皙饱满,脸颊两边有产钳留下来的红印子,可依然能看出孩子在孕期养的好,像满月的稚儿。 顾夫人看到那么大个的孩子时,心痛如刀绞,这孩子眼瞧着就不止八九斤,怕足有十一二斤大。 许多人满月都养不出这样大的稚子,晋王这个畜生。 晋王听到了孩子的哭声,推门而入,走向顾明珠…… 第131章 无明珠 顾夫人侧目瞥了一眼走入产房的晋王,沉着脸,对产婆说:“抱着孩子先离开产房,旁人也都先退下吧。” 接下来,该解决明珠和晋王的事情,知道内情的人越多,死的人只会越多。 她并不想牵连无辜之人,毕竟晋王在外诞下外室子的事情,和他对顾明珠的杀心,并未公开。 顾家眼下也还在等顾明珠的态度。 晋王走到顾明珠面前,跪在床榻边,伸手起去抓顾明珠的手。 顾明珠虽是有气无力,可在晋王伸手过来时,轻轻挪动自己的手,避开了晋王,然后别开脸。 沈菀还在为她处理身下的伤口,所幸她提前给顾明珠喂了凝血丹,并未造成大出血。 晋王的到来,并未干扰到沈菀。 “阿珠,如果你真的不愿意收下那个孩子,本王答应你,把她母子二人送走。” 沈菀勾唇冷笑,手中一针一线快速缝合顾明珠的伤。 骨肉被针缝穿刺的扯痛感,不如晋王伤人心来的痛。 顾明珠落下眼泪,回头看晋王:“那王爷,到底是爱我多一些,还是爱刘姝女多一些?” 晋王回答不了这个问题,他也不想回答顾明珠这样的问题。 “你永远是本王的王妃。” “为何不敢回答我。”顾明珠看着他双眼,可晋王却不敢正视她的眼睛:“她父母惨死后,刘姝女也跟着销声匿迹,当时是王爷收留她,把她藏起来了吧。” 他皱紧眉头没有回话。 “我六岁入宫做燕允公主陪读,刘姝女小我一岁,五岁入宫,她七岁家中变故,七岁离宫,自那之后刘家再无刘姝女,我也未在上京城见过此人。” “当时,她在何处?”顾明珠越说越激动:“她被养在何处?” 晋王薄唇扯动:“本王对你也有真感情在。” “有几分呢?”顾明珠冷笑道:“也许是有几分真感情在,可利用多过感情,毕竟你对刘姝女也有真感情,可她身份无法帮你,你没法娶她为正妃,你连侧妃的名份都不敢给她。” “你为了让我顾家人尽心帮扶你,你牺牲好大呀,我为你准备的通房妾室,你一概不要。” “我满怀感激,那样全心全意真挚的爱着你,相信你,可你……” “你同我多少年情分,便同刘姝女多少年情分,你偷偷养她,藏在我身边,蒙骗得我跟傻子一样。” “怎么,你如今倒舍得弃她?你为何不敢给她一个名分?” “阿珠,本王答应你了,会送走那对母子,往后绝不会再见刘姝女。”晋王抓住了顾明珠的手,他以为,他还可以像以往那样,稳住顾明珠的心:“本王向你保证,以后本王有任何事情绝不会再隐瞒你……” “那我要你当着我的面,杀了刘姝女,你可愿。”顾明珠目光冷漠的问道。 晋王低垂眼眸,看着如此冷漠的顾明珠,心头大骇:“明珠……” “为何不敢给她名分?”顾明珠目光冰冷的盯着晋王:“是不是,就等着我难产而死,一尸两命。” “啪。”顾明珠用尽全力,一巴掌打在晋王的脸上,撕心裂肺的吼:“那顾明珠已经死了。” 晋王瞳孔震颤,心乱如麻:“明珠,你想干什么?” “我要离开晋王府,理由我都帮你想好了,今夜过后,你便对皇室对外称,晋王妃难产而死,一尸两命,从此世间再无顾明珠。” “本王不允。”晋王猛地从地上站起身,强势的说道:“本王不允。” 他指尖微微颤抖,望着床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的女子。 那样事事为他着想的顾明珠,突然对他如此冷漠无情,让他一时感到慌意。 可有些事情,开弓没有回头箭。 从顾明珠知道晋王娶她,只是利益所在,她的心就被晋王虚伪的爱意撕扯成碎片,如何还能再拼好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顾明珠看向窗。 窗外射进一抹很微弱的光线,天快亮了,上京城城门也该打开了。 顾明珠声音很冷静的说:“我不是在经过王爷的同意,我是在向王爷宣告结果,你若敢强行困我在晋王府内,顾明珠必以死血溅晋王府,到时,我顾家一定揭露我死亡真相。” “菀菀,好了吗?”顾明珠问。 沈菀收好线,为她处理身上的血水,换上干爽的衣物,道:“好了,阿珠,你想离开这里吗?” “我一直,很羡慕你,羡慕你可以走出这一方宅子,被李仙医收为徒弟,游历四海。” 顾夫人起身,说道:“既然你想好了,那娘……送你离京。” 顾明珠挣扎着从床榻起来,生产之痛,耗费她满身力气,她现在连站都站不起来,可她依旧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晋王看在眼中,双手微微攥拳,还想劝说:“你就算要离开晋王府,也要等养好身子,等你坐满月子后,若依然还想离开晋王府,本王绝不强留。” 顾明珠微微抬眸,苍白的脸庞,露出了浅浅的笑意:“我顾明珠,今日就算爬,也要爬出这狼窝,绝不多留一日。” 她强忍着身下的痛楚,坐起来。 然而,沈菀走到她面前,弯身,打横抱起了顾明珠。 顾明珠微愣:“菀儿。” “别动。”沈菀抱起顾明珠时,连顾夫人和晋王都瞳孔震缩了几下。 晋王根本没打算让顾明珠走出晋王府,他不想沈菀再插手他和顾明珠的事情:“沈菀,你最好别多管闲事。” 沈菀冷笑,喉咙里涌动着一股腥血,被她强势的压了下去:“晋王殿下,托你之福,五日前沈家人未能灭了我,那明珠这等闲事,我管定了。” “还有,晋王是清楚的,我不叫沈菀,我姓顾,叫顾晏宁。” “你记好了,我叫顾晏宁,晋王对我还有什么招数,尽管使来。” “但今日只要你杀不死我,我就会把明珠带出晋王府,顾大公子已经把弹劾晋王你的文书准备好了。” “我和明珠一死,朝中再无晋王立足之地,晋王你敢杀我吗?” 晋王握拳的双手轻微颤抖,死亡的胁迫感强压在心头,权衡之下,他沉着脸道:“顾明珠可以离开,但不能从王府大门走,从后门离去。” 说完,晋王又警告顾明珠:“明珠,你想清楚了,你这样离开,上京城内再无顾明珠。” “我不悔。” 第132章 晋王谜 晋王深深的望着顾明珠。 产子之痛,令原本容光焕发,面庞红润的女子,消瘦憔悴。 他心中泛着酸涩,往旁边退了退,命令院内护卫:“放她们走。” 沈菀抱着顾明珠走出产房,去往晋王府后门,顾夫人和顾家家仆护拥在其身后。 产婆怀里抱着幼女,一并带离。 到了后门,顾府马车缓缓驶入巷子,宽敞的马车内铺着厚厚的垫子,那是顾夫人提早准备,不管用不用得上。 沈菀把顾明珠抱上马车,产婆将孩子放到顾明珠身旁。 很快,马车驶进另一条小道,平稳绕开繁华街市,去往西城门。 而晋王府,烈火冲天。 左邻右舍的百姓都跑来围观。 “晋王府走水了。” “晋王府怎么会走水了。” 不到一个时辰,晋王府传出消息,王府恶奴趁晋王外出办事,推倒晋王妃,导致晋王妃提前临盆。 恶奴趁此机会纵火烧府,令晋王妃一尸两命,丧生火海。 晋王得知此事,险些扑入火海欲同晋王妃共赴黄泉,所幸被护卫拉回,但晋王伤心过度,无法接受爱妻丧生,当场哭晕。 …… 晋王府,韶光院。 “啪!”刘贵妃从宫里赶出来,坐在主位,一巴掌扇在晋王的脸上。 晋王跪在刘贵妃面前,一言未发。 “蠢货。”刘贵妃娇颜尽是怒意,冷冷呵斥晋王:“你跟本宫说,你玩大了,你和贱人刘姝女的事情被顾家人知情,你同本宫说,顾明珠没死,你就这么把人放了。” “蠢猪。”刘贵妃气不过来,又一巴掌甩在晋王的脸庞。 晋王身子挺的直直的,哪怕他跪着,他仪态、衣冠未显一丝狼狈,俊美绝伦的脸庞泛着两片红晕。 他本是从泥泞爬上来的人,并非外人看见的金尊玉贵,大丈夫能屈能伸,也没什么可丢人的。 沈菀把他的事捅到顾家人面前,篓子捅的有些大,眼下也只有刘家可压下顾家,索性任由刘贵妃泄气,等泄完气,还是要乖乖给他收拾这烂摊子。 他只要这段日子安分待在王府,为亡妻守灵便可。 刘贵妃看他不吭声的样子,心中怒火更盛,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到地上,指着晋王说:“本宫早就提醒你,你趁早从刘姝女身上收心,顾明珠那样的女子,只要你好好对待,她必捧出真心待你,帮扶你,你基业刚成,朝中百官因你贤名暗中投靠你,苦心经营那么多年,终于有一丝压过沈氏,太子。” “近日沈家丑态百出,太子纵容沈家行事,你父皇已对太子生出不满之意,废储指日可待,可你今日却要毁在那贱人手上,你别忘了,是谁把你带进这座府邸,本宫当初选中你,还以为……你是个聪明人。” 晋王听到后面那句话,眉头有所颤动,俯在刘贵妃脚边,磕头道:“母妃,儿臣知错了。” “你好好处理掉刘姝女,她不配。”刘贵妃气急败坏:“那个孩子……” 她犹豫了一番,再三权衡,太子还未成亲,膝下无子,若晋王先得皇长孙,那无疑多一个胜算,去母留子尚可。 “就安在顾明珠名下,留在王府,顾家那边,本宫会让你舅舅出面处理此事,至于顾明珠……本宫会派人解决,你莫要再干蠢事。” “是,母妃。” 临走时,刘贵妃眼神复杂的朝晋王那看了一眼,说了一声“起来吧”就离开了。 晋王起身,眼中敬意消散,望着刘贵妃的背影时,只剩下漠然。 刘贵妃上了马车,怒意未能及时敛去,眼中尽是满满的恼怒。 她的乳母温嬷嬷柔声劝道:“贵妃,此事虽是晋王有错,但也可以看出,晋王念旧情,他和刘姝女本就同族出……” 说到“同族出”这三个字时,温嬷嬷声音压的很低:“若他是一个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人,刘家和贵妃也不敢留下来,将来问鼎,晋王也会念及贵妃帮扶,好好待你。” 刘贵妃面容戾色散去了几分,想起她迫不得已的选择,眼眶微微泛红。 她下意识的握着温嬷嬷的手:“嬷嬷,你再去一趟苦佛寺。” “贵妃,没用的。”温嬷嬷道:“你每年都要派奴婢去四五趟,可奴婢每回去,那人不是闭关便是外出讲经,听奴婢的,放弃吧,好好帮着晋王,晋王虽还要依附刘家,可贵妃一心二用,容易遭到晋王心中猜忌,对刘家和你不利。” “至于……”温嬷嬷想起苦佛寺那个真正的贵公子:“你与他无缘,母子情浅,缘份散尽,不如一心辅佐现在的晋王殿下。” 刘贵妃痛心疾首,泪珠子挂在眼眶,言语都是埋怨:“终究是本宫生了个孽障,才让那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说到这,刘贵妃不想再说下去:“摆了,不提也摆,你回一趟刘家,让我哥哥亲自去顾府一趟,另外……” 她凑到温嬷嬷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温嬷嬷听完后,神色未变,点点头道:“是,奴婢会向大老爷传达贵妃的意思。” 刘贵妃靠在软垫上,眼中锋光绽放,满目杀意。 顾明珠留不得。 …… 马车内。 顾夫人看着长女憔悴苍白的脸,又想到她往后如浮木般的余生,强撑了多日的情绪,如同稻草一般被压垮在地面,失声痛哭了。 “阿珠,我的阿珠,你以后该怎么办,你从晋王府出来,晋王马上就会宣你难产至死,往后顾家不得回,晋王府再无顾明珠,你该何去何从。” 想到晋王的狠心,顾夫人气的心头发颤,不甘、愤怒萦绕在心头,无法释怀。 她恨不得把晋王刀剐了。 她给长女取名为明珠,便希望她的人生像明珠一样璀璨,哪知被世俗蒙上厚厚的尘,往后再不得见光。 顾明珠虚弱的睁开双眼,干裂的唇瓣扯开了一抹笑容,伸手拉着顾夫人的衣袖,笑道:“娘,我不后悔。” “我不甘心,是晋王毁了你一生。”顾夫人失声哭道。 顾明珠说:“娘不该这样想,你该想想,我还能活着从晋王府逃出来,已是人生大幸,往后……” “那就入我顾家门,冠我顾家姓,从此你便是我顾晏宁。”顾明珠的话还未说完,沈菀开口轻声说道。 顾夫人和顾明珠皆是回头望向沈菀,二人心中备感疑惑。 她同晋王说的那番话…… 第133章 罪臣 “是不是很疑惑?”沈菀靠在身后的垫子,拿出手帕,擦拭嘴角的血迹:“为何我明明叫沈菀,却姓顾,还有一个名字叫晏宁。” 顾明珠想起沈菀在信上提过的一个秘密。 她说,找一个恰当的时机告诉她。 “那个秘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了。”沈菀说完,就把擦过血迹的手帕收了起来,然后握住了顾明珠冰凉的手,道:“阿珠,我的亲生父亲叫顾平章,平章府的平章,我的亲生母亲叫余温婉,他们曾是安林村郎才女貌幸福美满的一对。” “我父顾平章,早年中得举人,十五年前,救了沈政一夫妇。” “沈夫人诞下一女,面如夜叉,难登大雅,见我母亲余氏产下我,长得还行,便动了调包两女的心思。” 顾夫人被震惊的倒吸了几口凉气,捂着嘴,瞪大双眼,不敢置信。 “沈政一伙同身边的管事,强夺我做沈家女,把真正的沈家嫡女扔给我父母,毒哑他们,逼迫他们埋掉沈氏血脉,又凌辱我未出阁的姑母。” 顾明珠表情惊骇,这样的秘密远比她被晋王蒙骗来的让人震撼人心。 她伸手抚了抚沈菀的脸庞,大拇指擦拭过沈菀的眼眶,擦去沈菀眼中那一抹泪意。 沈菀双手抱紧顾明珠的胳膊,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所幸,此生我得知真相,寻回我的亲生父母,五个哥哥,所以,你要不要入我顾氏门。” 顾明珠看她坚强的笑容,回头看了看自己的母亲。 顾夫人擦去眼泪,抬手抚摸沈菀的背,说道:“阿珠,你做决定,今日是沈菀救了你母女二人,你若到她父母膝下,孝敬二老,也全了救命之恩,还有了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 她知道,沈菀在帮她们。 她把顾家女的身份给了顾明珠,那沈菀…… “菀儿。”顾夫人起身,跪在沈菀的面前,给沈菀磕头。 沈菀和顾明珠皆愣住了。 “娘。” “菀丫头,我给你磕头算什么,若将来要我为你死,你都承得住这份情,是你救了阿珠,我感激不尽。” 顾夫人给沈菀连连磕头。 沈菀抬手扶住了顾夫人的身子道:“你不必这样,我也有私心,我帮阿珠,也希望多一个人知道我顾家被沈家欺压的命运。” 把顾家拉入自己的阵营,她不亏。 顾夫人握紧沈菀的手说:“接下来的路,该明珠自己走了,你为了明珠得罪了晋王,得罪刘家,往后的路只怕会更加艰难,若有需要,你随时可来平章府寻我或我的长子,我顾家对你一应必求,绝不负你今日之恩。” 马车驶出了西城门,缓缓停在了林子里的小道。 沈菀抿了抿唇瓣,垂眸看向躺在软榻上的顾明珠,温柔的抚她的湿透的发鬓,问道:“我把我父母送入锦州苦佛寺,你也去苦佛寺吧,苦佛寺内有高僧坐镇,两万僧兵镇守,晋王府和刘家的人不敢轻举妄动,可暂时作为你的庇护所。” 顾明珠点点头。 沈菀拿出一封信,塞进顾明珠的衣襟内:“等你到了苦佛寺,把这封信交给一个法号叫天灯的僧兵,那是我四哥哥。” “好。”顾明珠捂着衣襟里的信,看向自己的母亲:“娘,你也回吧。” 顾夫人眼眶又红了起来:“你大哥会护送你去锦州,马车里放有盘缠,这一路别省着,能多休息的时候一定要多休息,吃好些,我给孩子请了一个乳母……” 说到后面,顾夫人声音哽咽的说不出话。 这一别,就不知何年何月能再相聚。 她不敢再说下去了,怕自己哭的时候,顾明珠也跟着哭。 产妇坐月子不能掉眼泪,否则日后对眼睛不好,哭伤身体。 “娘先回了。”顾夫人转过身子,擦了擦眼泪,先下马车。 沈菀把自己手上戴着的手钏,戴在顾明珠的手腕,道:“阿珠,扳动紫色的串珠,手钏就会发射暗器毒针,这一路不会太平,不过我会派人暗中护你,你多戴一样防身之物没有坏处。” 顾明珠有些费劲的抬起自己的手,看了看手腕上银灰色的手钏,笑道:“谢谢你,菀儿。” “我也该回家了,阿珠,再见。” 顾明珠点了点头,柔声道:“晏宁,再见。” 沈菀和顾夫人都下了马车。 两人都站在原地目送顾明珠的马车离去,好久好久都才回过神来。 此时,顾夫人已经擦去脸上的泪水,眼眸闪烁着坚定的锋芒,拉着沈菀的手道:“菀丫头,我就先回府了,你坐我的马车一块回吧。” “不用了,待会会有人来接我回家,顾夫人回府之前,我要提醒你几句。”沈菀把刘家和晋王府处理手段告诉顾夫人:“虽说,我们在晋王府已经同晋王殿下撕破了脸面,但是在外,明珠是难产而死,眼下明珠并不算脱离危险,你若同晋王在明面上撕破脸皮,那刘贵妃定不会放过明珠。” “若给明珠安一个旁的什么罪名,惊动到皇上那,恐怕对明珠十分不利。” “我知你报仇心切,想捅了那满腹野心的人,但是再等一等,等我给明珠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等她到了锦州,再做打算。” 顾夫人面容怒红,却又听了沈菀的话后,压下心头怒火:“你说的对,为了明珠,顾家也不能坐以待毙。” “这倒是真的,你可知晋王为何不敢把刘姝女带到明面,给她一个侧妃的身份。”刘姝女父母是怎么死的,只有刘家人和皇帝知道。 她也是重生后,查了许多年才查出一点苗头。 皇帝盛宠刘贵妃,才没有把刘姝女父母之罪公开。 顾夫人眉头微动,看沈菀面色凝重,心中隐隐猜到了一些。 顾夫人压低声音,猜测道:“当年明珠被选入皇宫,陪燕允公主伴读,刘姝女也是其中一个,后来刘姝女被带离皇宫,再未见过她,刘姝女的父亲曾是当朝宰相,被宣因公殉职,父母出城办事,遭到刺客刺杀。” “既然是刺客刺杀了刘姝女的父母,那为何刘贵妃不好好对待她,甚至把刘姝女嫁给晋王,反而选了我的明珠做晋王妃,这就只有一个理由。” 那刘姝女的父亲,是因触了皇帝逆鳞,被皇帝处死。 刘姝女她是罪臣之女…… 第134章 有你 顾夫人想通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心中已有了应对的主意,脸上终于露出一抹笑容,拍了拍沈菀的手道:“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顾家现在动不得晋王,晋王也害怕我顾家把他的秘密暴露出去,惹怒龙颜,那不如我顾家手里抓着一张王牌,让晋王惧我、怕我,暂时不敢对我明珠动手,还有刘家人。” 沈菀最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 顾夫人能把偌大的平章府打得的井井有条,还能让顾老夫人事事都听她的,后院通房妾室都不敢造次,顾家庶子也敬重她这个嫡母,那顾夫人就不是没有一点手段的人。 林子尽头传来马车轱辘的声音。 是顾家的人来接应顾夫人了。 顾夫人说:“菀丫头,你真的不跟我一块回城吗?” “不用,镇国公府的人也来了。” 另一辆马车跟在平章府的马车后面。 沈菀转头看了一眼,就反手握住顾夫人的手掌,在她掌心写了几个字道:“你若要找人,就去这个地方找吧,需派几个能力高强的杀手,别让晋王发现,偷偷监视,不可将人偷出来再藏起来,以免晋王反咬你顾家一口。” 沈菀说完,就松开了顾夫人的手。 顾夫人立刻收起了掌心。 沈菀在她手上写的字,是晋王现在窝藏刘姝女的地址。 事情都闹到这般地步,他竟然还想留着刘姝女的性命,还把她藏的那么深。 想到明珠痴情对他,他却两面三刀对待她的明珠,顾夫人头皮发麻。 终是明珠错付了多年深情,养了一条狼。 萧云驭着马车过来,道:“少夫人,小公爷让属下接你回家。” “顾夫人,我先回了。” 沈菀转身,上马车。 马车里,坐着一个人。 谢玉瑾穿着水蓝色圆领长袍,怀里抱着她的披风,坐在马车最中间的位置。 看见她上来后,他伸手把她拉到身旁,给她披上了披风,然后抱过她,说:“累吗?” “还好,昨夜十分惊险。”沈菀靠在谢玉瑾怀里,身子微微颤抖,提起顾明珠产子一事,沈菀这才感到后怕。 前世顾明珠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她肚子里的胎儿过大,产房内又是一群吃人扒皮的恶鬼,根本不是存心要救她,让她顺顺利利生下孩子。 所以,明珠是活活痛死的。 晋王最后才发话,保小。 孩子从明珠身体里拖出来的时候,全身发紫,虽然活了过来,脑子却在胎里闷傻了。 她当时在沈家,对晋王府的事情毫不知情,更不知道晋王对顾明珠存了异心。 等消息传出来的时候,她也从未质疑过是晋王对顾明珠下手。 他还向顾家求娶顾明玉,说什么明珠留下一双儿女,他不放心交给旁人,明玉是明珠的妹妹,他相信明玉一定会善待明珠的孩子。 顾家悲疼长女的死,也很心疼两个幼子,就同意把顾明玉送进火坑。 那顾明玉没有半点城府,晋王又把她哄得团团转。 那晋王对顾家在背地里动起手来,就更加放肆了。 如果昨夜,顾夫人没来找她,而是他们顾家私下解决,不知局面会变成什么样,顾明珠铁定是活不成的。 昨晚是她给明珠接生,那么大的孩子生出来,身下的撕裂伤很是严重,明珠也要去了半条命。 谢玉瑾以为沈菀冷,低下头,脸贴着她细腻的脸庞:“阿宁,你冷吗?” “不冷。”沈菀紧紧的搂着谢玉瑾的脖子:“昨夜一心放在明珠身上,只想救明珠一命,不曾想过后事,现在回想起来,心惊胆颤,若我的方案选差一点,或者我运气不好,没有能力让明珠顺利生下那个孩子,我可能就失去明珠了。” 见过了顾明珠生子后,沈菀心中留下了不可抹灭的心理阴霾。 她前世今生都没生过。 生子原来那样痛苦难受。 所以,她根本没有接生的经验,只是在重生回来后,知道顾明珠会因产子而死,曾查过不少书籍,她有很丰富的理论知识,没有实践过。 谢玉瑾是很心疼她的。 她在晋王府的一举一动,都在他掌握范围内。 “阿宁,你很勇敢,不要怕,你已经把她救回来了,就如你改变我的命运一样,她往后会好的。” “我不勇敢。”沈菀抬头看他:“你知道阿珠的孩子有多重吗?” 谢玉瑾还未来得及回答她,她就先说道:“十斤以上,她的体格若娇小一些,我就打算剖开她肚子,把孩子从她肚腹取出来。” 她没有别的路可选,若再晚一些,还是不能把孩子生下来,她就打算给顾明珠剖腹取子。 她没给活人剖过,但她给死人剖腹,她懂得女子胞宫内的结构。 只要能救顾明珠,她什么手段都敢用。 她昨夜确实打着豁出去的心态,和阎王爷拼一拼命。 后来和产婆配合下,明珠生下了巨大儿,孩子哭声也十分响亮,没有闷的一身紫,身体异常。 顾明珠生下了健康的孩子,还活下来了。 现在复盘每一个细节时,沈菀一阵后怕。 “所以我说你是勇敢的,你怎么不勇敢呢,我的少夫人天下最捧,你救了她母子二人,功德加身,顾家将会成为你的一派,你多一个筹码。” 沈菀眼眶微红,抬头看了看谢玉瑾,然后又把脸埋进他的怀里:“谢玉瑾,你什么时候学得那么会哄人,你以前……” 说话就喘,和她聊天谈话说不上十句就累了,很多时候两人共处一室,都是安安静静的待着。 要么就是她推着他,去镇国公府的后院看假山、鱼池,他可以一句话也不说,一看就能看一上午。 “我以前怎么了?”谢玉瑾问道。 沈菀挑着眉头看他一眼:“没什么,就觉得……” 她捏他脸:“说的话越得我心。” 谢玉瑾知道她心里有一个很深的秘密,是关于他和她之间的纠缠。 只是沈菀现在不肯说,他也没有追问她。 “阿宁,你把顾晏宁的身份给了顾明珠,那你怎么办?” 沈菀微怔:“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我从镇国公府出来的时候,晋王府走水了,晋王对外宣顾明珠产子时,被恶奴纵使烧死,只留下一子给晋王。” “世间再无顾明珠,可你怎么忍心让她活在暗处,处处受晋王牵制,我便想到了你的身份,我想,你定会把她送到你亲生父母身边,给她顾晏宁的身份。” 她当真处处为身边的人着想,不曾给自己半点后路。 沈菀抱紧谢玉瑾,道:“我还有你。” 谢玉瑾叹了一声,把怀里的人儿抱的更紧。 没错,不管是沈菀还是晏宁,都是他的妻,这就够了…… 第135章 那封信 沈菀回到镇国公府后,就让萧云去账房书桌底下中间的抽屉找一封无名姓的信。 谢玉瑾接过信后,疑惑的问沈菀:“给我的?” “不是给你的。”沈菀被谢玉瑾抱回床榻休养,她侧身睡,明艳动人的娇颜露出了坏坏的笑容:“是我养母二十年前写给公爹的信,我把它偷出来,你看看要怎么处理才能把这封信,由景隆帝过目完后,再交到我便宜养父的手里。” 没错,沈政一不敢拆开的那封信,其实早就被沈菀给调包了。 她太了解沈政一此人,他若猜到这封信,会让夫妻情分产生裂痕,他一定不会拆开,就会让京妙仪销毁。 哪怕他自欺欺人,骗自己一辈子,也好过看完那封无名的信后,心生郁结。 谢玉瑾看沈菀终于有一丝笑容,拆开信,从信封内抽出了封存二十多年的信。 当看完信上的内容时,谢玉瑾眉头皱的紧紧的,轻吐出几个字:“简直不堪入目。” 沈夫人这做法,摆明了既要又要。 她嫌弃当年身受重伤,极有可能瘫痪在床,无法站起来的父亲。 又对曾经只钟情于她,出手大方,威风凛凛的少年将军念念不忘。 可她最终还是选择上京城新科状元沈政一。 把自己设想成最无辜的人,想让他爹念她一辈子。 让他不解的是,为何这封信,最后都没送到他爹手上呢? 沈菀看谢玉瑾那古怪的表情,低哧一笑:“是不是很疑惑,为什么这封信,她没能送出去?” 谢玉瑾微微点头“嗯”了一声,把视线从信上转移到沈菀的身上,道:“除非有人拦下这封信,没让她送到我爹手里。” “这件事情已经没有追溯的意义,但这封信,还是很有意义的。”沈菀随手拉扯过谢玉瑾平日枕的枕头,抱在怀里。 谢玉瑾道:“那就交给我办吧,我会把这封信,夹在我爹的公文里,等沈政一自己查,你好好休息,不许再说话。” “嗯。”沈菀乖乖的闭上双眼,没想到很快就睡进去了。 谢玉瑾在她睡着后,就让萧云去他的书房找一种军中送密报时用的药水。 药水倒在水盆里后,谢玉瑾把内放进水盆内,那上面的字很快消失了。 他把湿哒哒的信烘干,再用那药水写一封和江家被屠有关的内容,保证沈政一看完后,恨不得长翅膀呈到皇帝面前。 等这件事情都干完后,谢玉瑾就让萧云把信放进镇国公的书房。 然后让萧云密切关注外面的动静。 这十天半个月,晋王忙着跪在晋王妃的灵前,抱着他和刘姝女的儿子,充当晋王妃之子,哭鼻子装深情卖惨,没有闲功夫来对付沈菀。 沈家和太子因晋王顺利得一子的事情,心态有些崩了,正向皇上提太子的婚事。 太子党都盼着太子早日娶太子妃,来年诞下皇嗣,沈家人也暂时没有功夫伸手应付沈菀。 晋王、太子两党,都在背地里暗搓搓的酝酿别的事情。 沈菀借着这段安静的日子,好好养内伤。 派出去护送顾明珠前往苦佛寺的人,暂时没有消息,无消息就是好消息。 至于顾家那边,听说顾明玉五日前,在房中闹自尽,大概是顾夫人要她嫁给她的表哥,她不愿了…… 而沈家那边谁都没有闲下来,特别是在治疗沈莲脸上胎记的事,近日沈家人都很上心。 在给沈莲用药治疗将近二十天时,有情况了。 “夫人,你快去醉莲居看看,二小姐的脸……” 天才刚亮,醉莲居的嬷嬷快步走入京妙仪的屋子,向京妙仪禀报。 京妙仪刚刚挽好鬓发,听到沈莲的脸,她就紧张了起来:“二小姐的脸怎么了?” 不等那嬷嬷先回答她话,京妙仪先走出南厢阁,脚步匆匆的前往醉莲居。 长子沈承霄也十分关注沈莲的脸,醉莲居的下人在发现沈莲脸上的胎记有很大的变化时,也让人去临风居向沈承霄禀报。 “母亲。” “霄儿,你怎么那么起来了,你身子还未养好,你还需多多休养。”京妙仪关心沈承霄的身体情况,回头冷冷的看向扶着沈承霄的孟氏:“你怎么伺候大公子的。” “夫人,是……”孟氏咬了咬唇,抬头看沈承霄。 沈承霄见她手不知何时搭在他胳膊处,厌恶的从孟氏手里抽回自己的胳膊道:“是我让醉莲居的管事随时同我禀报妹妹的情况,我刚才服了药,身子暂无大碍。” 说什么无大碍,他现在说一句话都喘的很厉害,从临风居走过来,都感觉耗尽全身的力气。 但他坚持不用轮椅,他不想像谢玉瑾一样,一辈子坐在轮椅。 他不会向命运屈服的。 “还是先进去看看妹妹吧。”沈承霄脚步有气无力的往醉莲居走去,却险些被醉莲居院门绊倒。 孟氏快速伸手扶他。 京妙仪也吓了一跳,喝斥孟氏:“你看你,出门也不给大公子准备轮椅,你……” “娘,行了。”沈承霄这次没有推开孟氏,因为他感觉身子虚弱无力,快要支撑不住了。 他整个人斜斜靠在孟氏娇小的身上,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醉莲居。 京妙仪在身后看着沈承霄,心疼至极。 等她走进屋子,看到沈莲脸上的胎记时,震撼不已。 “娘,娘,快快快,快来看看我的脸。”沈莲走到京妙仪面前,手里拿着铜镜,抚摸脸上从黑色变成红色的胎记。 那块胎记缩小了许多,原先盖住了她大半张脸,现在只有脸颊那一片还有红色胎记。 而这块红色胎记,只要用胭脂水粉就可以盖住。 京妙仪看到缩小的胎记后,面露喜色,她回头看向沈承霄:“没想到沈菀拿回来的方子,真的可以治莲儿的脸。” 沈家同沈菀撕破脸皮后,京妙仪本不敢再用沈菀的方子。 后来沈承霄看过沈菀开的方子,让京妙仪放心的用,一口笃定沈菀送回来的毒方就是治沈莲胎记的药方。 而沈承霄也在赌,赌沈菀的自以为,以为沈家人不敢用药方上的毒物给沈莲治脸。 很显然,他赌对了。 沈菀这一局输了! “夫人,大公子,二小姐,宫里来人啦,高公公让二小姐出去接旨。” 京妙仪心头大喜:“定是钦天监已算好太子与莲儿成亲的日子了,快给小姐洗漱更衣,莫让高公公久等了。” * 沈莲脸上的胎记,会重现,没有好哦,你们千万不要着急,我的文处处都有反转~ 第136章 册封日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太子已到婚娶之龄,与沈府二姑娘沈莲为天定佳偶,国师夜观星象,三个月后五月十八日为大喜之日,今朕决定,于农历五月十八日,在武德宫殿举行婚礼仪式,册封太子妃,百官家眷亲临,举国同庆……” 沈莲听到那一句“册封太子妃”的话,心里按耐不住的喜悦。 她真傻,当初为何还要求沈菀把太子让给她,若不是沈菀享受着她的嫡长女尊荣,沈菀哪里有资格接触太子。 太子殿下本来就是她的。 未来凤后也会是她。 “沈二姑娘,接旨吧。”高公公念完很长一段圣旨后,便卷起圣旨,客客气气的对沈莲说。 沈莲回过神来,按着京妙仪叮嘱她的话,抬起双手接圣旨:“臣女谢皇上恩典。” 高公公把圣旨放到沈莲的手上,沈莲立刻用力的握在掌心里,发现圣旨沉甸甸的,还好她握的紧,要不然方才就落在地上了。 她的娘告诉她,圣旨掉到地上是大罪,会惹怒龙颜,她一定要好好接过来,捧在手心里,磕不得、碰不得。 她抱着圣旨站起身,高公公笑着同沈莲说:“沈二姑娘好造化,将来入了东宫,安心伺候太子殿下,早日给殿下诞下皇孙,开枝散叶。” 京妙仪怕她说错话,得罪了景隆帝身边的人,先开口笑道:“高公公的话,我会时刻叮嘱,只是我这女儿许多规矩不懂,等嫁入东宫后,免不了需要高公公帮衬一二。” 她从衣袖里拿出一袋满满的金锞子,快速塞进高公公的袖子里。 高公公笑眯眯的拿过来,收进宽大的袖袍底下,又讲了几句好话,就领着身后的内侍走出了沈家。 人都走后,京妙仪说道:“太子暂无子嗣,你嫁入东宫后,要尽早怀上太子殿下的子嗣,至于沈菀给你的药膜,往后都不要再用了,你的脸再用一用药,很快就能治好,那沈菀给的药膜是害人的东西,会阻碍你子嗣之路。” 沈莲皱了一下眉。 沈菀只给过她一次药膜,后面都是她照着沈菀给的药方让外面的郎中制的,效果可比沈菀造的好多了呢。 为什么不用。 她现在脸上的胎记又没有完全好,而且沈菀也说过,不要长期使用,还是可以怀上子嗣的。 “莲儿,你听到了吗?”京妙仪看她不说话,皱着眉头又问道。 “娘放心吧,梁太医回宫前,为我仔细请了三次平安脉,他说我身子健健康康,只要嫁入东宫,很快就能孕下太子殿下的子嗣,我的身子好着呢。”沈莲很是自信,微微仰了仰头。 突然想到了沈菀那天晚上说过的一些话。 沈莲一下子沉着脸问道:“对了,娘有没有去找那个叫王语娇的女人,生的是女儿还是儿子,若是女儿,爹是不是要把她接回府来,我警告你们,不准再接别人回府,你们只生了我一个女儿,不可以再让旁人来夺本该属于我东西,那个叫王语娇的,当年下毒暗害娘,导致我面中胎毒,人生凄苦,你不打算处置一下就任由爹继续乱来吗?” 沈莲这话说完时,沈政一刚好从大理寺回来,夫妻二人面色都很难看。 沈承霄也微微蹙眉,眼神复杂的看了看这个亲生的妹妹。 他们的父母生下五子一女,五个儿子在各个领域发光,智力健全,怎么沈莲…… “妹妹。”沈承霄解释道:“娘,王语娇的孩子早就流产掉了,爹当年安排王德全进军营,只是看中他个人的实力,也在培养自己的棋子,若不是王德全,爹在怀州府那次,怕是难逃死罪,至于王语娇此女,爹让吕管事安排她去处,并未再见过王语娇。” 其实在私下里,沈政一还是见过几面的。 但他是偷偷的见她,不敢再去靠近那个女人。 他很清楚,当年让王语娇假死逃命,送出沈府后,一直未再嫁,是因为他。 他想同京妙仪好好过日子,想做几个孩子的榜样,一心放在振兴沈家的心思上,不想再让有心人抓住把柄。 京妙仪也看在长子的份上,压下心头怒火,没有同沈政一闹。 可她看沈政一的眼神,隔着一层寒意,道:“我相信霄儿的话,老爷一定会处理好那个女人。” “夫人,”沈政一到底还是心虚了。 当年王语娇给京妙仪下毒,本该处死她,恰逢王语娇怀上他的孩子,老夫人拦着不让她死,却又因她下毒谋害当家主母的性命,也留不得她。 这才在京妙仪面前做了计,隐瞒当年的事情。 王语娇是老夫人送走的。 可陈年往事,他不想再提:“我们该向前看,我们的女儿莲儿很快就要被册封为太子妃了,不出意外,未来沈家还可再兴二十年,等将来霄儿诞下嫡子嫡女,血脉延续,兴我沈府,你走出去也有脸面。” 京妙仪脸色缓和了不少 沈政一上前拉着京妙仪的手,态度十分温和的跟京妙仪说:“夫人,那些糟心的事情只会让你越发不顺心,沈菀回沈家说那些话,便是刻意要扰你心智,让你事事不顺,倘若你我都不去理会,那她所有言论,对我们而言,就是一把钝刀,根本伤不了人。” 京妙仪知道,她也有不对的地方,她一直保留着镇国公写给她的信,欺骗沈政一。 当沈政一愿意放下身段,在儿女面前劝和时,她也愿意与他重修旧好。 那贱女人,只要不带回沈家,出现在她面前,她可以……京妙仪咬了咬牙,暗道:她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王语娇就是她的赝品,不过是长着一张与她相似的脸,才得了老爷的心,她的替代品而已。 她点了点头。 沈政一见此,暗暗松了一口气。 有些真相,就让它永远沉淀在过去吧,毕竟他和王语娇走错了一步,就只能……将错就错……与京妙仪好好过下去。 可那沈莲总喜欢在不合时宜的场地,说出一句不合时宜的话:“听说晋王妃难产死了?死的挺惨的……” 第137章 死的好 沈政一眉头皱起,回头与长子对视了一眼。 晋王妃的死,晋王至今说的含糊其词。 沈政一觉得整件事情透着一抹古怪,一个奴才哪来那么大本事避开晋王府的护卫,一个人就烧了产房。 就算晋王妃生产时,遇到难产的问题,那院内总还有护卫守着吧。 但产房内所有管事和护卫,不是被烧死就被晋王因失责为由当场杀了,连他自己也因冲进火海烧伤了手臂,事情影响太过恶劣。 刘家有意压下此事,不想把事情闹大。 皇上觉得该处死的人都死了,那就没什么好查的了。 皇上和刘家都不想查,那才是最大的问题。 沈承霄看自己的父亲面色阴沉,低声对沈莲说道:“妹妹,此事你别管,你只管好好待在闺中,听娘的话,好好学规矩,安心待嫁。” 听闻晋王妃死掉的事情,沈莲这两日心情都很好:“我就是可惜,那样有才情的女子,就这么死了。” 她感叹了一下,又乖巧的说:“大哥,爹爹,你们放心,我会好好听娘的话的。” “嗯。”沈政一点了一下头,就和长子回书斋议事。 沈莲望着沈政一和沈承霄离去的背影,轻轻的吐出了三个字:“死的好。” 京妙仪面容煞变,赶紧捂着沈莲的嘴:“你可莫要胡乱说话,再怎么说,那死的也是晋王妃。” 沈莲扯开京妙仪的手,一脸不满:“我又没出去乱说,我只是在娘面前,在家里说,娘不觉得这就是报应吗,谁叫她在太后娘娘寿诞日,在紫薇亭内帮着沈菀恶意诋毁我的名声,现在好了,报应来的真快,她死了,紫薇亭的秘密也无人对证,对吧。” “你……”京妙仪嘴角僵了僵,竟被沈莲这记仇的性子说的无言以对:“你莫要管此事了,生子本就要经历一趟鬼门关,她就是运气不好。” “是呗,运气不好。”还说什么晋王独爱晋王妃,那都是假的,顾明珠就是个蠢货,可惜呀,无福消受了。 想到这,沈莲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她提前先走,等京妙仪抬头寻找沈莲时,沈莲已经走入另一个院子了。 而沈政一父子回到书斋后,谈晋王妃被害死的事情。 沈政一说:“探子说,晋王府走水那天,晋王府后门有一辆马车离开过,那马车里坐着的人是谁?探子在跟踪那辆马车时,被一群人羁绊跟丢了。” 沈承霄不是没有打听过晋王对外的说词,他本身对晋王此人存在着戒备之心。 沈承霄说:“那就说明,有问题,晋王府有问题,晋王妃的死绝不简单,不过我们现在暂时不要与晋王府为敌,等妹妹嫁入东宫成为太子妃,我们处理了镇国公府的事情,再腾出手来应付此事。” 书房外面,突然传来吕管事的声音:“二小姐,你怎么站在书房外,夫人她在找你。” 沈政一和沈承霄皆是愣了一下。 沈政一立刻起身打开房门,就看到沈莲站在外面。 他眉头蹙起,问道:“莲儿,你怎么站在门外?” 沈莲面色如常,说道:“女儿听说太子殿下前些日子被狗咬伤,很担心太子殿下的伤情,就过来问问,女儿刚走到书房,正要敲爹爹的房门,吕管事就过来了” 沈政一听到这样的说词,并没有多心,加上沈莲又是个面上藏不住事的人,她真若听到什么东西,怕早就问出来了。 “太子的伤恢复的很好,皇上很关心太子的伤情,特意让秦圣医日日到东宫给太子上药,不会留下残疾疤痕。” “那女儿就放心了。”沈莲福了一个身,就走出了书斋。 脑海里都是沈政一和沈承霄刚才的对话。 从晋王府后门离开的马车是谁? 莫非是那个叫刘姝女的? 养爹说顾家的人都知道刘姝女的存在,顾家的人怎么还能容忍晋王留下那个女人。 这一群没用的世家。 想到这,沈莲悄悄从衣里拿出晋王给她的玉佩。 她要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晋王,他给她玉佩又是什么意思?难道也想让她给他生孩子? 沈莲小脸不自觉红了起来,下意识攥紧了玉佩。 若是晋王想要孩子,她也可以…… 而沈政一一直站在书房外,盯着沈莲离开,眼眸暗了暗,对吕管事说:“这院子没人了?二小姐靠近书房也没人提前知会一声。” 沈莲心思单纯,眼皮子浅,旁人给她一丁点好处,她能把嘴里的话吐个一干二净。 若有心人利用她,他的书房内摆放着很多公文密档,少一件都是要上刑,严重些……能要了全家人的性命。 吕管事道:“家主恕罪 ,绝不会有下次,奴才立刻加派人手守着书房各处。” “嗯。”沈政一回到书房,关上房门。 沈承霄往房门看了一眼:“妹妹心直口快,不懂得藏事,日后让沈家护卫盯着书房门,爹若不在书房时,便将书房门上锁吧,毕竟……” 沈承霄想到了沈菀:“今时的沈家和以往的沈家不同,要防外贼也要防家贼,沈菀在沈府生活十年,以她对沈家的了解,怕早已在我沈府埋下不少眼线。” 沈政一叹了一声:“如此聪慧早智的菀儿,学会暗中蛰伏,步步为营,才貌过人,却与我沈家离心了,我苦心培养出来的贵女,终是让我意难平又想不明白,我沈家难道不如她原来的家庭吗?” 这个问题他想了半个多月,一直没想明白。 她宁愿报所谓的家仇,与沈府为敌,也不想要沈家给她的荣华富贵,她比沈莲还傻。 沈承霄暗暗苦笑,因为沈家最终负了她:“她注定不是我沈家人,做不了我沈家女,晋王府的事情交给我查办吧,爹想好江临那案子要如何了结?” 沈政一拿起乌纱帽,理了理衣冠,说:“想好了,我安排的人应该快到镇国公府了,晋王殿下也该到了,我现在就去一趟,刚好,镇国公今日休沐,送那一家子去大理寺团聚吧。” 第138章 本命年 大理寺狱卒快速走入镇国公府。 沈政一拿到搜查令,同晋王一块入镇国公府。 正用着早膳的镇国公与周氏,看到许多官兵闯进镇国公府,皆是放下手中的玉筷。 周氏问镇国公:“你在外面惹事了?” “没呀。”镇国公被周氏问的心里发毛,差点以为自己真的惹事了。 晋王站在屋檐,跟着他的皇城司侍卫站在他身后原地待命。 而沈政一从对面的屋檐下走入谢家主院,目光落在镇国公的身上,眼神很是复杂。 镇国公立刻起身,客客气气的说道:“沈大人,不知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政一拿出蒋新贵和王德全的供词,上面画押着二人的手印与名字,晾到镇国公的面前。 “蒋新贵和王德全二人亲口承认,就江家被屠一案,是受镇国公指使。” “二人供词一致,皆称,镇国公暗中调出一万谢家军,假扮成朝廷重兵,带着一万谢家军潜伏江宅。” “等夜深时,对江家屠杀烧掠,施行清剿江府满门行动。” “我已将蒋新贵和王德全的供词先呈递给皇上过目,皇上看过后对镇国公的恶行非常生气。” “遂下旨让晋王殿下协同本官,一块搜查镇国公府。” “这些日子,就要辛苦镇国公一家老小先去大理寺同我喝一喝茶了。” 镇国公皱起眉头,回头看向周氏。 周氏起身,对着站在屋檐下的晋王行了一个礼,就走到镇国公身边。 镇国公握紧了周氏的手,对周氏说道:“夫人,我一生光明磊落,从不害人,今日被蒋新贵和王德全这两个贼子诬陷,恐怕要连累夫人了。” “谢郎,你我夫妇一体,谈何连累,你为镇国公府拼下勋章兴府时,我尊享荣华,落难时,我亦可陪谢郎下狱赴断头台。”沈菀教她的,等沈政一抄家那日,一定要叫她夫君“谢郎。” 而沈政一听到这个称呼,眼皮子狠狠跳了两下,对镇国公阴阳怪气的说:“镇国公是不是光明磊落,待入我大理寺仔细审查过后,才能下定论。” 周氏抱着镇国公的胳膊,道:“沈大人,我相信我家谢郎,他绝不是那无耻小人说的那般阴暗冷血,我同谢郎成亲快二十年,谢郎人品如何,我最了解他。” “谢郎”二字就像魔咒一样,在沈政一耳边回荡。 周氏继续深情的说道:“既然有人诬陷我家谢郎,诬陷我镇国公府,那我们也不为难亲家,沈大人你公事公办,好好查一查。” 沈政一嘴角僵了僵。 他记得周氏以前不这么叫镇国公? 他眼底冒着星火,心里很是窝火的说:“那就多有得罪了。” 话落,沈政一抬手一挥:“搜。” 沈政一发令,一群大理寺狱卒和皇城司侍兵把镇国公府包抄。 沈政一回到晋王身边:“晋王殿下,不知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 晋王垂眸看了看烧伤的手臂,盯着顾明珠唯一留给他的红绳,那是她年前叫她妹妹顾明玉去普华寺求的转运绳,上面挂着他的属相。 顾明珠说:“今年是你的本命年,犯太岁,王爷虽然不信,可你戴着我心里放心,挡灾挡煞挡去劫难。” 谁知道沈菀就是他本命年的劫呢 他微微抬头,看向镇国公夫妇,对沈政一低声说道:“谢玉瑾和沈菀的屋子也是重点搜查区域,沈大人可要查仔细了。” …… “小公爷,少夫人,不好了,晋王和沈大人带了好多人来搜查我们镇国公府,沈大人说我们国公爷私自调用谢家军屠杀江府满门。”辛管事匆匆走入屋子。 靠在谢玉瑾怀里的沈菀,猛然坐起身,却是一脸兴奋:“来了啦,终于等来了,我这把骨子都快躺散架了。” 谢玉瑾低哧一笑,满脸宠溺的轻抚她的肩膀:“万事俱备,只差东风,让他们搜吧。” “是。”辛管事走出去,让外面的侍卫进来搜。 很快,晋王带来的皇城侍卫,迅速冲进屋子,搜查谢玉瑾的房间。 这时,有人搬出了两大箱子。 谢玉瑾眉头顿时皱了起来:“那是我娘子的医书,你们也要查吗?” “在下奉晋王之命,要把镇国公府每一件东西和书籍细看,连谢少夫人的医书都不能遗漏,得罪了。” 说完,那人打开箱子,叫来几个侍卫,把里面的医书一本本翻出来看过。 沈菀回头盯着谢玉瑾。 虽然不知道晋王想搞什么事,但这一波是冲着她来的。 好在太子被狗咬伤后,他们就把训兽书典烧了。 “找到了吗?” “没有。” “我这里也没有。” “我这也没有。” …… 搜查各院的侍卫回来禀报。 领头的人走到谢玉瑾的面前:“谢小公爷,谢少夫人,还要请二人到前厅等候。” 辛管事立刻推着轮椅,扶着谢玉瑾坐在轮椅上。 由沈菀推着谢玉瑾去前院和镇国公夫妇汇合。 到了前院。 屋内摆设一片狼藉。 周氏见小夫妻俩走过来,唤道:“阿辞,菀儿,咱们家恐怕……” 她抽出帕子,揉了揉双眼,那双眼睛很快染上一圈红晕,泪水覆盖眼眶:“咱们家恐怕要完了。” 谢玉瑾和沈菀的脸上都拢上一层阴霾,虽然他们心里巴不得沈政一赶紧搜,可总不能做得太明显。 “菀儿呀,若咱们镇国公府真的犯了事,我会让阿辞给你一封和离书,让你和离回沈家。” “娘。”沈菀眼眶也微微泛红,垂眸望着谢玉瑾:“谢郎待我极好,我不会在镇国公府落难时,抛夫离去,辱没了沈家门庭,骂我沈家教女无方,且我二妹妹也快要嫁入东宫,这个时候我更不能离开谢郎,否则败坏了沈家和二妹妹的名声,连累我家二妹妹。” 晋王站在一旁无声的冷笑。 沈政一和镇国公听到沈菀也唤“谢郎”时,两个人身子都僵住了。 镇国公以为,沈菀那一句“谢郎”是叫他的,差点没吓死他。 沈政一心里清楚,那沈菀是来膈应他的。 他的好养女,真的很懂得怎么在人心上插刀子。 这时,沈四手里拿着一封可疑的信,从镇国公的书房匆匆来到沈政一身边,道:“爹,找到了一封可疑的信。” 谢玉瑾和沈菀,镇国公和周氏四人,齐刷刷看向沈承绝递给沈政一的信…… 第139章 断离 沈政一赶紧接过沈四手里的信。 先看了眼信封,那信封无名无字。 他伸手拆开,从里面抽出信,摊开一看。 这信上满满一页字,写着镇国公如何调一万谢家军潜入南部,又乔装成老百姓,蛰伏在江府四周,待时机成熟,再把江家一网打尽,屠杀满门。 没错,这就是他先前布好的局,他让眼线将这封信提前埋在镇国公的书房重地。 沈政一举着信,转身对谢家的人说:“镇国公,这就是你说的,你为人一生光明磊落,如今可是罪证确凿,容不得你狡辩了。” “什么信?拿来我看看。”镇国公一副狗急跳墙的样子,扑到沈政一面前,想夺走沈政一手中的信。 沈家四郎沈承绝拔剑挡在沈政一面前,喝道:“容不得你们放肆,退下。” 两名侍卫按住了镇国公。 镇国公情绪十分激动:“我没有杀江家满门,这是诬陷,沈政一,你诬陷我。” “是不是诬陷,皇上看过后,自会派人鉴定你的字迹。”沈政一把信宝贝似的折好,塞回信封,道:“镇国公,你残害忠良江府,如今就不要妄想销毁罪证了,把镇国公府所有人押入大理寺,待我将罪证呈给皇上,由皇上定夺。” 大理寺狱卒冲进主院,给谢府众人上枷锁手铐。 谢玉瑾低头看着手铐,抬头望着沈政一道:“慢着。” “小公爷,你还有什么话要说?”沈政一两眼眯起,看起来似笑非笑。 谢玉瑾说:“沈菀本是冲喜入我镇国公府,如今我镇国公府落难,我同意写和离书放沈菀离开谢家,求沈大人带她离开。” 这也是沈菀同他事先商量好的计划。 沈菀打算,利用这次事情和沈家断绝关系。 谢玉瑾对沈政一说完后,就微微侧目,依依不舍的对沈菀说道:“菀儿,我不欲害你,你我还是和离吧。” 沈菀红着眼睛,抬头看沈政一。 沈政一扯开唇角,看沈菀那副追悔的模样,说道:“我儿菀菀,方才所言极好,我沈家教女有方,她亦有着不可折辱的风骨,绝不会在谢家落难时,弃谢家不顾,岁岁,你说对吧。” “是啊,谢郎在这个时候,同我提出和离,那是在羞辱沈家门楣,我虽不知那封信写着什么,镇国公府未来会如何,但我今日要的,不是一封和离书。” 她的目光从谢玉瑾身上,移到了沈政一身上:“我沈家女没有和离妇,可倘若皇上降罪,诛连九族,上诛父族四,母族三,妻族二等,谢家若落下诛连九族的罪名,恐怕连我母族沈氏都要受到牵连。” 沈政一脸色煞变。 不会,他已经想好了,一旦皇上定罪,诛谢家九族,他就会对外公布沈菀非沈家女的身份。 可为什么,当沈菀说出那番话时,却让沈政一不寒而栗了。 他眼眸阴沉的盯着沈菀。 沈菀已经走向他,站在沈政一的面前说:“为了不连累沈家,今日我沈菀自请出沈家世族,摘去沈家姓,自愿入谢家祠堂,冠谢姓,名谢菀。” “镇国公府兴,我存,镇国公府覆,我做谢家鬼,将来不论谢家荣辱兴衰,我谢菀绝不再踏入沈家门,父亲,这是女儿最后一次叫你父亲。” “谢菀感念你这十五年苦心栽培,养育之恩,无以回报,为不牵连沈府,我断发出族,绝你我父女之情,挽一族百口族人性命。” 她解开盘着头发的簪子,放下一头乌发,拔出沈承绝手上佩剑,削去一束黑发,递到沈政一和沈承绝面前,轻轻松开手中的发束。 黑发飘落在地上,覆在了沈政一的鞋面。 沈政一脚步往后退了退,看着沈菀那决意的眼神,他胸口好像被人挖掉了一块肉,空荡荡的,难受的紧。 这可是,他一直注目期盼着长大的沈家嫡长女啊。 原来养一只狗,处久了,也会有感情。 他眼眶泛起了一抹酸涩感。 然而想到沈家近日遭遇,恨意压下了这心酸的苦楚。 罢了,沈菀终究非他沈家女。 他笑了起来,一副以沈菀风骨为傲的样子,点头道:“好,不亏是我沈家嫡长女,世家贵女中的典范,我儿菀菀长大了,沈家有女是沈家之幸,亦是谢家之荣,那我今日就开沈家宗祠全了我儿救沈家百口族人的心,承绝,速回沈家请族长拿族谱,全你妹妹护家护族之心。” 沈承绝目光复杂的看向沈菀,然后转身,快步走出镇国公府。 被皇城司押到大堂的谢氏族人们,纷纷看向沈菀,皆被沈菀方才言行举动所感动。 谢氏族长转头对晋王说道:“晋王殿下,能否派人回谢氏宗祠取谢家族谱,我要帮谢辞媳妇划掉沈氏姓。” 沈政一听到这话,胸口一股血腥在涌动,他看了看沈菀。 两族宗祠大开,在百人见证下,他与沈菀断绝父女关系,让沈菀脱离沈家,从此之后沈家再无沈菀。 他怎会……那样难受。 晋王允了,皇城司回谢氏宗祠取族谱。 很快,两家的族谱都取来了。 那谢族长手上拷着沉重的铁锁,握笔时,却干脆利索,当场就把谢沈氏改成:谢菀。 她成了谢家族谱中,唯一一个有姓名的外嫁女。 “爹,划掉吧。”沈承绝把笔递给沈政一。 沈政一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沈菀,道:“菀儿,若镇国公府真的落了死罪,我会带着你娘和哥哥们,给你送断头饭,不至于让你做饿死鬼。” 沈菀莞尔一笑,“嗯”了一声,道:“那就有劳沈大人。” 这顿断头饭还不定谁给谁送呢! 沈政一把沈菀的名字,从族谱中划掉,把沈莲立为沈家嫡长女。 两女兜兜转转,终是回到了原点。 沈政一此刻觉得手中握着沉重的铁,他放下笔,转身时,眼中只剩下一片凉意:“全部带回大理寺。” 沈菀对着沈政一作揖一礼,便回身,毅然决然的走向谢玉瑾。 谢府满门浩浩荡荡被押入大理寺。 沈政一望着沈菀离去的身影,这时耳边传来晋王的声音:“沈大人,一条喂不熟的野狼,你难道还心生情感了?” 沈政一猛然回过神,快速敛去脸上的异样,笑道:“晋王也说了,那不过是一条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只是惋惜呀,沈家精心培养多年的狗,就这样入了别人的家门。” 他捂了捂衣襟内的信:“还是正事要紧,晋王殿下,微臣要将镇国公密谋残害江家满门的罪证,先呈给皇上,谢家人就交给殿下你了。” “嗯。” 沈政一又叮嘱沈承绝陪晋王押送谢家百口人,然后快马加鞭把他身上带的那封信,送入皇宫…… 第140章 调包信 “皇上,微臣带大理寺狱卒同晋王殿下在镇国公的书房内,搜到了一封镇国公密谋江家满门的罪证,请皇上过目。” 沈政一走入乾清宫,把从镇国公书房里搜出来的信,双手呈上。 镇国公府被抄一事。 百官齐聚大殿,气氛凝重。 高公公再把信,转交到景隆帝的手里。 景隆帝脸色阴沉的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信,摊开信时,那信上的内容却让景隆帝当堂一怔。 他下意识的翻过信的背面,似乎想确认什么,随后又把信转到正面,皱紧眉头看信。 百官们看到景隆帝这副表情,不是低头窃窃私语,便是绷直了身子等景隆帝发话。 大家都悬着一颗心,暗叹着是不是连镇国公府都要折进去了。 沈政一也不肯放过景隆帝的表情,在看到景隆帝那满脸杀气的神情后,暗松一口气。 这时,景隆帝抬头看沈政一,目光很是深沉复杂:“这封信,是从镇国公的书房搜出来的。” “是,是皇城司搜到,由微臣的四子交到微臣手上,微臣在国公府当场确认。”沈政一言辞凿凿的说。 景隆帝再次低头看信,那信上根本没有镇国公的罪证,而是…… 沈政一在耍他呢。 “你们谁要看信?”景隆帝克制着心中的怒火,问百官。 最先走出来的是蓝太傅:“皇上,可否让微臣看一看镇国公的罪证?因为微臣实在不相信镇国公会做出如此残暴之事,镇国公年轻时,曾是微臣的学子,他写的一手字还是微臣带出来的,微臣最清楚他的字迹。” “允。”景隆帝让高公公把信转交到蓝太傅手里。 蓝太傅双手拿过信时,起初表情一切正常,可当看了信上内容后,蓝太傅就抬头看向沈政一的方向,表情古怪。 沈政一并未多心:“蓝太傅,此信的的确确是从镇国公的书房搜出来的,现场还有镇国公府内的管事盯着搜,绝不会污蔑镇国公。” 蓝太傅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却又把话生生咽了回去,把手上的信一字不漏的看完了。 沈政一看他无话可说,便追问道:“蓝太傅,那信上的字迹你可鉴定出来了?” 蓝太傅根本不想同沈政一多言,他拿着信,给身后的同僚。 身后的陈大人起初不敢看,是蓝太傅硬塞给他,他瞥了一眼开头那几个字眼后,陈大人吃惊的瞪圆眼睛,读完信。 看完后,他也塞给身后的赵大人。 赵大人也不敢看信的,那可是镇国公的罪证,若他们谁不小心弄坏了罪证,免不了受到牵连。 可当看到信上那清秀的字迹和内容时,赵大人赶紧一目十行看完,等看完后,便抬头,意味深长的看向沈政一。 沈政一愣了一下。 赵大人那是什么眼神。 赵大人抖了抖信,把信传给自己后面的上官大人。 大家一开始都是推搡,后面就主动接过去看了。 一封信,在景隆帝的默许下,在百官的手中传了一遍,最后传回到了高公公的手里。 高公公捧着信时,也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嘴角抽了两下,把信送回到景隆帝的手上。 这个时候,沈政一才发现气氛有些不对,他看着回到景隆帝手上的信,又看了看景隆帝的表情,心里笃定绝不会出半点差错:“皇上……” “沈政一。”景隆帝先打断沈政一的话。 他拿起沈政一递上来的信,目光冷冰冰的盯着沈政一:“你要不要看看,你呈上来的信写的是什么东西。” 景隆帝生气的扬手一挥,信从书案前飞落,沈政一快步走前接过信。 【谢郎,见信时,妙仪已被关在家中无法出户去镇国公府寻你,沈政一算计我,害我落水,又假惺惺下水救我,当时家宴众目睽睽,我名声已毁,不值得谢郎再感念你我过往情份。】 【只是一想到,你如今躺在榻上,无人照顾,妙仪心疼不已,事事无端,风云涌变,许多事情都不是你我能够掌控,我娘要我嫁给沈政一为妻,她说这也是最好的结果,因为他救了我。】 【只因他救了我,你我自幼青梅竹马的感情,便要一刀两断,我实在不舍,可世族有世族的规矩,谢郎若念及旧情,就早日好起来吧,你若能在我出嫁前,重新站起来,我才能安心嫁人】 【谢郎,你我之间就此别过,也祝你将来得一良人,平安顺遂,勿再念我京妙仪!】 沈政一看信时,瞳孔不停放大,手渐渐失去控制力的抖动起来。 不知是看到信上内容太过愤怒,还是知道自己触怒龙颜,他双腿发软,重重跪在地上。 然后整个身子,无力的匍匐在地面。 这封信……这封信……是当日他一直不敢拆开看的信。 原来,早就被调包换出来了。 都说杀人诛心,沈菀她做到了。 “沈政一!”景隆帝拿起砚池,朝沈政一狠狠砸去。 “哐”一声,正好砸中沈政一的额头。 一滴滴鲜血从沈政一鬓角处滴落,滴在了地上的信,正好盖在“谢郎”的字眼上。 他像一个感知不到痛觉的人,任由那鲜血流下,无言辩解。 “这就是你呈给朕的罪证,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景隆帝龙颜大怒:“一次次令朕失望,没有一件事情办好,拿着陈年情书当作镇国公的罪证,呈给朕和百官,江家重案被你当成儿戏。” “皇上,微臣不敢。”沈政一惶恐,看着眼前从镇国公的罪证变成一封情书的信,咬了咬牙道:“是微臣失职了,求皇上降罪。” “降罪,朕降你死罪,你也够死一百回了。”景隆帝怒斥。 百官纷纷跪下,有些为沈政一说情。 有人劝皇上息怒。 有些则为镇国公忠骨说话。 沈政一听到百官你一言我一言,便不敢再多言。 可这口气,景隆帝若不出,怕难消心头恨。 沈政一自请罪杖道:“皇上,微臣愿受百杖,若百杖后,皇上你依然还不解气,皇上可斩了微臣的脑袋,以儆效尤。” 景隆帝听到这样的话,拍桌起身,怒气腾腾的离开了乾清宫,默认了沈政一的话。 沈政一攥紧信,从地上站起身,跪在殿前,受百杖杖刑。 那杖棍一下又一下打在他身上的时候,远没有信上内容更来的刺激。 百官从沈政一面前走过时,皆是摇头叹息。 沈政一和京妙仪的事情,当年可是闹的沸沸扬扬,众人都以为是一桩才子救佳人的美事,谁料原主自己曝出真相,让人看尽了笑话。 百官们都退到皇帝寝殿后,打在沈政一身上的杖棍并未停下,直到第四十四下杖刑时,高公公走出来说:“皇上让你好好审江家的案子,无论最后结果如何,你都不能让所有人失望。” 所有人,这里指的所有人是百姓、百官,包括景隆帝他。 现在百姓都盯着江临的案子,沈政一拿镇国公府开刀的意图太明显了,百官看过那封信后,对沈政一十分不满,要求再派一个人陪同沈政一一起审江临的案子,给忠勇勋爵一个公正的结果。 不过,要选谁,景隆帝并未定下。 那也就是说,信的事情,景隆帝暂不追究了。 景隆帝现在还需要他这把刀,向世人交待清楚江家被屠的事情,暂时不会对他下手。 他抬手作揖,行了一礼:“谢皇上开恩。” 两名内侍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他站稳脚跟后,便不让内侍再扶着他。 他攥紧手中那封染了血的信,唇角扯开了一抹很冷很冷的笑,轻“呵”了一声。 沈菀,你当真是让为父刮目相看呐。 第141章 初恋 沈政一去太医院上了药,让太医给他一剂止痛的药物,服下后,又寻宫人要了一套里衣,把里面染了血水的衣物换下来后,迅速离开皇宫,前往大理寺。 大理寺。 牢房。 强大的内力震碎了桌上的牢饭。 谢玉瑾抓着沈菀的手起身,往后退了两步。 二人双双抬头,看向站在牢门外的沈政一。 沈政一鬓角处的伤已被处理,端正衣冠,看不出一丝伤痕。 可沈菀的鼻子天生就比旁人敏感,沈政一虽然站在牢门外,她依然能闻到他身上一股很浓的药味。 那是用来治外伤用的药。 不出意外,景隆帝已经看过那封信了。 沈政一这个倒霉蛋受到重罚了。 他现在还能站在她面前,一副没事的人的样子,怕是服用了大量的止痛药物,压下了身上的痛感。 呵……还真是一个狠人。 “沈大人,不知你这是什么意 。” “沈菀。”沈政一脸色阴沉的看向沈菀:“你真是我沈家养出来的好女儿,这封信是你从沈家偷出来的?” 他拿起那封他不敢看的信,在沈菀面前却稳稳的捏着信,没有露出半点端倪:“你以为,用这样的信,就能挑拨我与你母亲的感情。” 沈菀看着信,低声一笑:“那沈大人为何吃那么多止痛药,跑来质问我信呢?还有,沈大人你不要忘了,我已经不是沈家女,我如今姓谢,名谢菀,你的夫人也不是我的母亲。” 他面色郁暗,握在手中的信轻微颤动,暗暗咬牙才强行压下心中钝痛。 “皇上没有撤我大理寺一职,就证明我还是能左右你谢家的命运,就算没有从镇国公府搜出什么有用的罪证,可只要蒋新贵和王德全的供词,镇国公府依然有着重大的嫌疑,你们折腾也是白折腾,这样的信……” 沈政一脸上扯开了一抹很冷的笑。 当着沈菀的面撕毁信,再丢进旁边的火盆内。 信瞬间烧成了灰烬。 “沈菀,你不会得逞的,你想把我沈家搅散搅乱,我不会如你所愿,一封信而已,你以为可以挑拨我与妙仪二十年的情分吗?” “以沈大人的克制力,自是无法下手,毕竟你为了沈府兴衰大事,什么丑事恶事都干得出来,区区一封信,你忍着恶心还是可以同沈夫人继续过下去。” 沈菀一副很失望的样子:“只是我挺可惜的,沈大人自诩深爱沈夫人,只与她生儿育女,看到沈夫人给初恋写那样的信,竟还能忍着恶心,同你的夫人你侬我侬呢,谢郎,你恶不恶心。” 谢玉瑾挺直了腰杆,满脸宠溺的对沈菀说道:“我又没有这样的夫人,我怎么知道沈大人此刻的心情呢,更何况,我又不喜欢强夺他人的未婚妻。” 沈政一面庞肌肉抽搐了几下,心中强盛的怒火似有些隐隐压制不住,受刑的地方袭来阵阵撕扯感。 他有些站不住脚跟,却不想在沈菀和谢玉瑾面前认输。 他冷笑了一声道:“那是你爹谢伶没用,他如今也不过是我的阶下囚,你们也就只能耍耍嘴皮子了。” 说完,他对身旁的狱卒说:“好好招呼谢小公爷夫妇。” 话音落下,他便大步走出大理寺,嘴里吐出了一口血。 可他又快速的用帕子擦去血迹,摇晃着身子坐上马车。 车夫问他:“家主,要回府吗?” 回府? 沈政一有些茫然,他想了想,脑海里浮现了三个字:“去永绛庄。” …… 沈政一离开大理寺后,谢玉瑾绷紧的身子才渐渐放松。 他回头看向沈菀:“他刚才有没有伤着你?” “你及时拉开了我,他没有伤到我。”沈菀拉着谢玉瑾,坐在草席上:“狗急跳墙了。” “他身上有一股很浓的药味。”谢玉瑾道。 “你也闻到了。” 谢玉瑾与沈菀十指相扣,道:“那是治疗外伤的药,军营里很常用,他方才走路的时候,身子有些虚,来见你我之前,受过重杖,你这个养父真的死要面子强撑着,永远一副不服输的劲。” “可人总有弱点呀。” “你说的弱点是那个叫王语娇的女人,王德全的姐姐?”谢玉瑾问道。 沈菀微眯起眸子,笑了笑:“这个女人可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她对沈政一来说,是人生的转折点,若没有王语娇,沈政一恐怕早就死了。” 她把那个秘密,一五一十的告诉谢玉瑾:“在沈夫人之前,沈大人先遇到的是王语娇,他年轻时,三入上京城赴考,皆因一些原由次次在大考时重病,因此三次落榜。” “那沈老夫人从族里借来银子,掏空家底,供他读书,他三次落榜,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便去跳河自尽了。” “是这个叫王语娇的女子救了他,还给了他一笔盘缠,让他有了活下去的念头,次年考中进士,被京家招入府中作客,遇见了沈夫人。” “你可能不敢相信,沈夫人和王语娇长得太相似了,沈大人把她二人认错了,将京家贵女京妙仪错认成了当年救他的王语娇。” “这才设计从咱爹手里抢夺了咱爹的姻缘,不过,那沈夫人也怪可怜的,自以为王语娇是她的赝品,谁知她才是小丑,一辈子被蒙在鼓里。” “你说,我这么善良的人,要不要告诉她。” 沈菀一脸坏笑的问。 谢玉瑾被这样的真相深深震撼。 他看她眼中的算计,搂着沈菀的腰,说道:“我可以在这里传信出去,你打算怎么做?” “沈政一从大理寺出去后,这些日子肯定暂时不会回沈家了,他会找个理由派人回府同京妙仪说,自己要审江家与谢家的案子,会待在大理寺几日,而这几日……” “他会去找王语娇疗伤。”谢玉瑾接下了沈菀的话。 他是男人,虽然他不是沈政一,可一个男人在一个女人面前受到情伤,是肯定没办法在短时间内面对那个人。 刚好这个时候,又有另一个女人在他身边,而这个女人一直是他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那一切都顺理成章了。 “让探子告诉沈夫人,这些日子,沈大人去永绛庄私会王语娇了。”沈菀把头枕在他手臂,微微眯起双眸,望着从小窗投进来的光线。 来吧,让火烧的再热烈一些。 第142章 村民 沈府。 “用膳时,二小姐想吃什么,只要往旁边的膳食看一眼,身旁的宫人,便会为二小姐盛到碗里,比如,奴婢这样……” 管教嬷嬷在屋子里教导沈莲宫规,京妙仪坐在一旁看。 艾嬷嬷从门外走入,对京妙仪说:“夫人,家主派人回府给夫人传话,这些日子,大理寺很忙,家主奉命查江家和谢家的案子,恐怕要在大理寺待一些日子。” “嗯。”京妙仪端起茶水抿了两口。 沈政一若公务繁忙,会在办事处吃住,短则三两天,长则半个月。 京妙仪都习以为常,并不曾多想。 也还不知,今日朝堂上风云涌动,沈政一经历了什么劫难。 她一心扑在沈莲身上,只盼沈莲成凤。 于是在醉莲居内,一坐就坐一整日,直到教导礼仪的嬷嬷同意沈莲休息,京妙仪这才从醉莲居走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京妙仪正准备熄灯休息时,门外传来了一道拍门声。 京妙仪问惊音、惊雀:“出去看看谁在敲门?” 惊音先走出去,没一会儿又回来了:“夫人,是永绛庄的一位村民。” 永绛庄? 自从知道王语娇被安排到永绛庄定居,京妙仪就留了一手,让永绛庄的村民都做她的眼线,只要村民来她跟前禀报有利的信息,都有重赏。 虽然这些日子,永绛庄的村民送来的都是无用的信息,可她花一个铜板就能虏获这些人的忠心,盯着王语娇。 如今大晚上来沈家要银子的,却是头一回。 “这次是谁来?”京妙仪让惊雀伺候她穿衣。 惊音说:“就是上一次来要十个铜板的袭婆子。” 袭婆子,那是个瞎了一只眼睛,也是永绛庄出了名的长舌妇,贪财的很。 可她送来的信息,也是最有价值的。 “把她请到外堂。”京妙仪坐在妆台。 惊雀重新为她挽发。 小半个时辰后,京妙仪仪态端庄,雍容华贵的走到外堂。 袭婆子见贵人到来,忙着站起身给京妙仪行礼。 京妙仪露出了一脸和善的笑容:“还忙你老人家大晚上入城找我,不知是何事?” 她坐在主位,没有让袭婆子再坐回椅子。 京妙仪骨子里瞧不上袭婆子这样的底层老百姓,方才进门时,也没正眼瞧袭婆子。 袭婆子笑道:“夫人呐,我这可是给你盯了足足半个月,终于给夫人盯出个苗头来了。” 袭婆子满脸笑容,看京妙仪的时候,就像在看金晃晃的财宝:“那王宅,今日来了一位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 京妙仪嘴角笑容微微凝住,却没有打断袭婆子。 “穿着褐色袍子,胸前绣着圆形的麒麟纹图案,那袖边上也有花纹,衣锦齐整,没有一丝皱褶,那相貌长得天庭饱满,地庭方圆,通身一股官身气质,气势不凡,对了,他头上束着一个玉冠,食指戴着绿色的扳指……” 听到后面,京妙仪的脸色越发难看,这说的不就是她的好夫君沈政一吗? 她猛地攥紧衣袖,克制着心中的怒火,面不改色的问道:“那个男人,进去多久了?” 袭婆子道:“今日正午到王宅,进去后就没再出来过。” 正午…… 那会儿他还派人回府告诉她,他这些日子要在大理寺办案,暂时不回家,可他转头就去永绛庄私会王语娇,从正午到现在,几个时辰没出来过。 沈政一在骗她。 京妙仪几乎快咬碎自己的银牙,倏地起身,从袭婆子身旁走过,扔下袭婆子先走出外堂。 袭婆子的话还没说完,她还想说,却被惊雀拦下。 “我话还没说完呢,我……” “袭婆子,够了,这是夫人赏你的银子,拿着银子就快走吧。”惊雀推着袭婆子离开院子,又命人带着袭婆子从后门走。 京妙仪回到自己的屋子后,砸了沈政一刚送给她的玉簪,面红耳赤的低吼:“沈政一他骗我。” 艾嬷嬷在一旁劝道:“夫人,男人三妻四妾是在所难免,只要家主不把那个女人带回来,你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家主这些年在院子里,也就只有你一个女人。” “是我不让他纳妾要通房的吗?”京妙仪声音尖锐的大叫:“是他向我承诺,此生只有我一个女人,可他在我怀莲儿的时候,就和那个女人有首尾,背叛我,那个贱人下毒害我,他娘俩却偷偷把王语娇藏起来,独独这个叫王语娇的女人不行。” “去,给我准备马车,把府内家仆都叫起来,我今日若不教训王语娇那贱人,我就不叫京妙仪。” “夫人……”艾嬷嬷还想劝。 这时,房门突然被人推开,沈莲从门外走进来。 艾嬷嬷愣了一下:“二小姐,你不是在房里休息吗,怎么过来了?” 休息什么休息,她本想趁着夜黑风高偷偷溜出沈府去找晋王。 哪知沈家后院安插了许多护卫,她刚走到院墙下,就被护卫叫住了。 后来就看到有人领着一个老太婆进了南厢阁,她站在窗外听墙角,听到了她爹和王语娇的私情。 这让沈莲忍无可忍了。 “艾嬷嬷,你是不是存心不让我娘好,我爹都跑到别人的香窝窝,你还百般阻挠我娘捉奸。”沈莲冷着脸,对艾嬷嬷一通教训:“娘,我爹太不像话了,当年若不是王语娇那个坏女人,娘也不会中毒,我也不会因为娘中毒而落下这么难看的胎记,你我母女分离十几年,全是这个叫王语娇的女人害的,我爹不但没有处置她,还把她捧在手心里,金屋藏娇,他根本就不爱你。” 沈莲的话就如利箭,每一句都扎进京妙仪的心脏,撕开着血淋淋的真相,让京妙仪再也无法容忍与忽视王语娇的问题。 她面庞肌肉抽动的很厉害,怒火滔天,声音嘶哑的低吼:“去安排马车,召集府中护卫,随我去永绛庄。” “对,莲儿支持娘,娘快去把那个贱人抓起来,让我爹做个了断。”快点把沈家的护卫带走,她才好出去找晋王殿下。 很快,京妙仪坐上马车带着一群家仆、护卫赶往永绛庄。 沈莲在京妙仪离开后,找准时机从狗洞爬出沈府,直奔晋王府…… 第143章 小心思 晋王府,书房。 “找到人了吗?”晋王神色疲倦的问道。 黑衣护卫拱手作揖道:“在锦州地界找到了王妃的身影,王妃入了苦佛寺。” “锦州,苦佛寺,呵……”晋王冷笑了一声:“看来顾晏宁早就给她安排好了出路,难怪她那样决然的离开本王,宁可弃了晋王妃的身份,也要离开。” 锦州是个好地方,和辰国南湾交界,处在一个比较尴尬的界线。 可在这样的警戒线里,锦州却太平了十年。 十年前,锦州苦佛寺出了一位年幼的僧人,凭一己之力,驱退辰兵,从此镇守锦州,如今已是苦佛寺法师。 只要有他在,辰兵不敢来犯。 以往最让人头疼的锦州,却让景隆帝最省心。 因此,景隆帝默许苦佛寺培养两万僧兵,镇摄辰兵骚乱。 顾明珠去了锦州,他想动起手,恐怕就没那么方便了。 他用力掐着手腕佩戴的红绳,心中念着两个字:阿珠。 这时,门外传来了护卫的通报声:“王爷。” “进来。”晋王回过神来。 护卫推门而去,双手拿着一块玉佩,道:“王府外头,有位姑娘拿着王爷的玉佩,说有重要的事情要找王爷。” 说完,那护卫就把玉佩呈递给晋王。 晋王接过玉佩,眼底噙着一抹很浅淡的笑意。 他冷笑了一声,道:“把她带进王府来。” “是。” 护卫出去后,晋王起身,走到黑衣人身边,手压了黑衣人的肩膀上道:“本王要你想办法潜入苦佛寺,抢走她怀里的孩子,把她引出锦州地界,再派人……” 顾明珠是世家贵女,最是看中自己的声誉。 顾家咄咄逼人,他亦不想让顾明珠过的太舒服。 “找几个身强力壮的僧兵,好好伺候王妃,再把孩子送回到她身边,本王要她生不如死,却又求死无门的活着。” 等将来我问鼎之日,便是你顾明珠祭日。 明珠,你可怨不得我。 我和姝妹都是被你顾家逼得。 黑衣人神色顿了顿,点头道:“属下明白了。” 晋王勾起唇角,转身走出书房。 沈莲被护卫带入王府,晋王让人把沈莲带到他的院子,然后叫人准备热水。 他褪去一身衣物,坐在浴桶内。 …… 沈莲踏入玉露阁,脚步微微顿了一下,问面前的护卫:“这里是……” “姑娘,这里是王爷的院子。” “王爷的院子?”沈莲的心突然跳的好快。 晋王殿下为何让人带我入他的院子? 晋王殿下莫非一直在等我? 沈莲紧张的抿了抿唇,双手不自觉的攥紧袖袍,快步跟着护卫走进玉露阁。 屋内雾气氤氲。 沈莲走进晋王的房间,首先看到的是隔绝内室的大屏风。 护卫站在屏风前,对里面的男人禀报道:“王爷,人带来了。” “嗯,你退下吧。”屏风内,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 沈莲瞪大双眼,隐隐约约从屏风里看到晋王的身影,他从浴桶里走出来,然后当着她的面,把衣服一件件穿起来。 虽然隔着屏风,她依然能清晰的看到里面的男人在做什么。 他刚才赤着身子…… 沈莲想到刚才那一幕,面容羞涩娇红,立刻低下头,两手搅着衣袖,柔柔的唤道:“晋王殿下,莲儿,莲儿有事,才来找晋王殿下……” “进来。” 沈莲愣了一下,微抬头。 里面又传来一句:“进来吧。” 这一次,沈莲听清了,晋王让她进去,进……进他的房间!! 沈莲呼吸急促了起来,迈着小碎步,绕过屏风走入内室。 就见晋王正拿着自己的腰带,问道:“你会扣腰带吗?” 沈莲紧张的思绪,因晋王这一句话而渐渐放松,自告奋勇的说:“我,我会。” “自从阿珠被害死后,本王身边再无人事事帮衬。”晋王在沈莲面前缅怀顾明珠。 沈莲眉头微拧,快步走过去,从晋王手里取过腰带道:“王爷,只要你愿意,以后……” “沈二小姐,你与太子的婚期已定。” 沈莲的话,被晋王堵在了喉咙里。 她脸上划过一抹不耐烦,心中很不愿提到太子此人。 若是可以选择,她更希望晋王可以成为太子,毕竟,她是先遇见晋王的。 可晋王不行,晋王只是贵妃的儿子,太子是皇后的,立嫡立长,她注定要做太子妃。 然而面对晋王,她总是情不自禁想要靠近这个如皎月般的男子。 晋王把她神情看在眼中,声音温和的说:“先帮本王扣上腰带吧。” “哦,是。”沈莲双手环过晋王的腰身,发现晋王劲腰好细好有力,她抱着他的时候整张脸都红透了。 晋王把她的神情举止看在眼中,他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喜欢本王吗?” 沈莲脸庞更加滚烫炙热,下意识缩回自己的手,往后退了退,支支吾吾的说:“晋,晋王殿下,臣女一年前便在寻找你,臣女,臣女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情,还请王爷不要因为晋王妃的死而难过。” “嗯。”他突然握住了沈莲的手。 沈莲身子微僵,手心都是热汗,不自觉的用舌舔舐自己的唇瓣,抬头时,对上晋王柔情的双眼:“王,王爷……” 晋王抬起另一只手,抚了抚她耳鬓的碎发,问:“钟安国是你什么人?” 养爹? 王爷为何问起他? 沈莲不想让晋王知道自己同钟管事的关系,随口扯了一个理由回道:“他只是我沈家后院一个奴才。” “嗯。”晋王眼底划过一抹冷意,很快又被他压下,他用手背抚摸沈莲的脸庞:“你真是本王见过的,最特别的女子,莲儿,本王的王妃已死,眼下也暂时还不会娶新王妃,你想……同本王在一起吗?” 那一个“想”字,从沈莲的喉咙里脱口而出:“殿下,我……” 她唇瓣被晋王食指抵住。 “本王知道了。”晋王扶着她双肩,带着她一起落入身后的床榻。 沈莲只觉天旋地转,等她倒在床榻时,便已不省人事。 晋王推开了她,从床榻坐起身,脸上笑意早已消失,走出房间,对守在门外的护卫说:“让那些人进去吧。” 护卫微微点头,打开偏房门。 一群穿的破破烂烂,头发凌乱,浑身脏臭的男人,陆陆续续走进沈莲那个房间…… 第144章 认错人 夜,永绛庄。 京妙仪从马车里走下来,眸光阴沉的看了看眼前的王宅。 袭婆子指着王宅说:“就是这家,半年前新修好的。” 京妙仪深吸了一口气,想起沈政一半年前,曾从库房取出百两银子,说拿去打点官场,她不曾有一丝怀疑。 眼下王语娇住着新修的宅子,掏的是沈家的钱,吃喝用度怕都是从沈家拿来的。 说什么不曾与王语娇见过面,全是看她好骗,哄她的鬼话。 这两个人一直在耍她,把她当成傻子一样耍的她团团转。 她沉着脸,对身后沈家护卫说:“动静轻一些,不要惊扰到里面的人,把王宅内岗哨除掉便行。” 捉奸在床,她要沈政一百口莫辩。 京妙仪发话,一群黑衣人迅速潜入王宅,把王宅内各个岗哨除掉。 不到两刻功夫,沈家护卫出来通报。 惊音轻轻推开王宅的后门,京妙仪提起裙摆快步走入院内。 虽是夜里,可院内构造却与沈府惊人的相似,后门进来就是鱼池假山景,穿过一个莲花苑。 京妙仪刻意停在了一个柱子前,拿起火折子看了看柱子上的雕花,也是莲花,和沈家后院雕的花一样。 请的工匠怕是同一家吧。 她面色更加沉戾,吹灭了火折子,借着一丝微弱的月光穿过一条笔直的长廊。 她第一次来王宅,但因王宅和沈府构造七分相似,她竟找到了王语娇住的院子。 叫什么“北厢阁”。 她回头让下人守在院外,她自己轻步走入院子。 屋子里传来男女的谈话声。 女子的声音首先传来:“阿政,不过是一封信,已过去二十年,没必再斤斤计较,同自己过不去,你回去跟沈夫人好好聊,心结总会打开的。” “心结?”沈政一的声音传来,京妙仪停下脚步,站在房门外,就听到沈政一“呵呵呵”的大笑:“娇娇,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的心结是谁?” “当年承你之恩,得你一锭银子,四入上京考取功名,中了进士被招入翰林院,京家有意向我投榄枝,我不敢得罪上京城世家权贵,应邀入府参加京家家宴。” “阴差阳错遇见京府嫡女,我如今的妻,我一直以为我遇见的京府嫡小姐,就是当初我第一眼见到的你,我掏心掏肺的待她好,想报答你当年给的一锭银子之恩,想在功成名就时娶你为妻,可我……把别的女子认错成你。” 站在门外偷听的京妙仪,瞳孔震颤,浑身像泡成冬日的冰水里,凉得她打寒颤。 她身子微微一晃,脚步往后退了退,鞋后跟却踢后面的花坛。 花坛从台阶掉落,狠狠砸在地面,发出了清脆的破碎声。 “啪” 京妙仪恍惚回头看向后面碎成几片的花瓶,就如她的心一样,被沈政一亲手撕碎了。 碎了,全都碎了。 门“咯吱”声响起,开门的人是女人。 京妙仪听到开门声时,就回头看向了来开门的人。 女人穿着齐整,衣衫没有一丝凌乱,鬓发也梳理的整整齐齐,不像躺在睡觉干那种事的样子。 她五官与她极为相似,走出去说是孪生姐妹都无人敢质疑。 但王语娇只生过一个孩子,且那孩子在三岁时就夭折了,没有子嗣操心,又有人养着,看起来比京妙仪要显年轻,保留着一份少女的清纯。 而京妙仪也过的不差,在没有王语娇这件事情上,沈政一待她事事顺心。 她亦是容光焕发,满身富贵之气。 两者间气质虽然有差异,却容貌惊人相似。 难怪……会认错人。 “是谁?” 沈政一没有出来,他在屋子里问了一声。 京妙仪喉咙里哽着无尽的苦楚与心酸,直接伸手,推开了王语娇旁边的另一扇房门。 两扇门都打开了,趴在软榻上的沈政一顿时看清了来人。 他动作一怔,快速爬起来,但身上的止痛药效已过,他稍微动弹一下身子,便会拉扯到身后的伤口。 沈政一痛的咬了咬牙,面容拧紧,唤道:“夫……夫人,你……” “砰。” 京妙仪红着眼眶,重重关上房门,转身跑出王宅。 “夫人。”沈政一慌了。 他挣扎了几下,可伤口太痛了,他无法站起来,却又很想站起来追出去同京妙仪解释,几番折腾下,他从软榻狠狠摔下来。 最后咬紧牙关,深吸一口气,一鼓作气从地上站起身,忍着身上强烈的痛楚,一瘸一拐往外走:“夫人,夫人……” 王语娇望着只留下一个背影给她的男人,唇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意。 …… “别碰我。”京妙仪跑到马车旁,就被沈政一拦了下来,她用力推开沈政一,扶着头痛欲裂的脑袋,跌跌撞撞的爬上马车,却一脚踏空,从马车上狠狠摔了下来。 沈政一大呼 :“妙仪。” 他伸手把她接住,京妙仪一巴掌打在沈政一的脸庞,低吼道:“放开我。” 她从他怀里挣扎下来,沈政一强忍着身上的痛,把京妙仪抱上马车,道:“我们回府谈。” “滚下去,滚……”京妙仪坐上马车后,一脚踢在沈政一的脸上。 沈政一根本没有防备,被京妙仪一脚从马车内蹬出去。 “砰。” “家主。” 他从马车上翻滚了一圈,狠狠摔在地上,伤口的痛几乎快让沈政一痛晕过去。 他俯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气,豆大的汗珠划过他的脸庞,久久没能从地上站起来。 下人们都吓的不轻。 想去扶沈政一,沈政一却不让他们碰自己。 他身上有伤,下人不知道,他也不想让京妙仪知道他因信的事情,被皇上重罚。 他想把信的事情永远藏在心里,不想让彼此都太难堪,可他真的身心疲惫,才会来永绛庄找王语娇。 但京妙仪出现在永绛庄时,他就后悔了。 这一趟,他不该来的。 马车从他身旁驶过,他抬头看着马车,里面传来京妙仪的咆哮声:“走,快走,快离开这里。” 车夫快马加鞭赶马车,马车很快消失在夜色下。 沈政一这才在吕管事的搀扶下,慢慢的站起来:“夫人怎会来永绛庄?” 被京妙仪调用的护卫,跪在沈政一面前。 沈政一想抬脚踢那群护卫,却因身上受刑,无力出脚。 他气的面红耳赤,让他们自己去领罚谢罪。 然后也爬上自己来时坐的马车,回沈家。 他在想,这件事情他要怎么圆? 他靠在马车里,手指抖的很厉害,想起王语娇那死去的儿子,沈政一眼中的不安渐渐平复…… 第145章 借刀 而沈政一不知道,在他以为此刻是最难熬的时刻时,沈莲却给他和沈府未来埋了一个巨雷。 沈莲醒来时,就见自己衣衫褪去,赤身躺在晋王的床榻,身上留下许多青青紫紫的印子,场面看起来很吓人。 身下的酸胀感无疑在告诉她,她和晋王……同房了。 “醒了。”床帷外面传来了晋王的声音。 沈莲面容娇红,下意识攥紧了被子,遮挡住满是青紫的身子,柔柔的说道:“王爷,莲儿和你……” 床帷被人掀开,是两个王府婢女。 而沈莲一抬头,便看到晋王坐在茶桌前,喝着茶水。 他先前穿的衣服也换掉了。 晋王回头看她,满脸温柔:“莲儿,让她二人伺候你洗漱,你陪本王一块用膳,本王待会便要上朝了。” 沈莲看他面上的表情,心里甜滋滋的,身上的被子突然被王府两个丫鬟掀开,她就这样赤着身子袒露在晋王的面前。 晋王深深的看了一眼,就别开脸。 沈莲却被他看的面红耳赤,可又想到二人已行鱼水之欢,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她就从床榻大大方方的走下来,任由两个王府婢女伺候她。 等她坐在顾明珠平日上妆盘发的妆台时,她愣住了。 她脸上的胎记不见了。 沈莲不敢相信的抚摸自己的脸,回头看晋王:“王爷,莲儿好了,你看看,莲儿好了。” 晋王站起身,伸手拂开她耳边的发,摸了摸她左脸,点头道:“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恭喜你呀。” “王爷,我这样好看吗?”沈莲心情愉悦,无法用言语形容此刻的激动。 晋王道:“你忘了本王跟你说过的话,世间美丑本就是世人定义,莲儿不丑,陪本王用膳吧,本王有话想对你说。” 沈莲连连点头。 王府下人布好早膳,沈莲原本坐在晋王的对面,晋王却叫她坐在自己身旁,于是她就坐在晋王身旁的椅子。 王府下人们都像看妓、女一般看待沈莲,并未将她放在心上,王爷喜欢,那就好生伺候着,等不喜欢的时候,便一卷草席扔出去。 “王爷,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 晋王亲手为她盛小米粥,放到她面前,轻柔的说道:“你已是本王的人。” “是,莲儿知道。” 晋王摇了摇头,把手上的小米粥放到沈莲面前,轻叹了一声。 沈莲微微一愣,随手抓住了晋王的衣袖:“王爷,你要我做什么……” “三个月后,你就要被册封为太子妃,而本王,虽要了你的身子,却无法给你名分,你本是太子妃,若跟了本王,就只是一个王妃,终是本王昨夜太冲动,负了你。” “王爷,我……” 他宽大的手掌覆在沈莲的手背:“莲儿,你先听本王说。” “好,王爷你说,莲儿听着。” 晋王抓紧她的手,道:“你在外吃了那么苦头,本王想给你最好的,若是本王为了你,去争一争储君之位,莲儿你可同意?” 为了她争储君之位!! 她不敢置信的看晋王,确认这句话是从晋王口中说出来的。 晋王真的愿意为了她争储君之位。 “假若他日事成,本王为王,你便是本王的王后,天下你我共享,游历大好山河,只育孕你我的子嗣,你……可愿?” 她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然后连连点头道:“莲儿……莲儿支持王爷,无论王爷做什么,莲儿都支持你。” “那莲儿可要帮本王,只有你能帮本王。” “王爷要莲儿如何帮你?” 晋王眯起双眸,眼中都是柔意,可注满了柔情的双眼里透着浓浓的杀意:“顾明珠她没死。” “什么!” 沈莲猛然从椅子站起身,面色煞白。 晋王看她表现,心中十分满意。 沈莲是个蠢货,可她养父钟安国是江湖三教九流的头头,手里握着黑道人脉,身份隐藏的很深。 若由沈莲出手解决顾明珠,那这笔账顾家可就算不到他头上了。 他不介意给顾明珠多找几个敌人。 晋王把她拉回到椅子:“莲儿,你听本王解释。” 沈莲坐回椅子,道:“她不是被火烧死了吗,她没死的话,那她现在在哪里?” 他目光落在她颈部青痕:“本王同她成亲之前,还养了一个外室女。” 沈莲脸色变得更难看,她知道这个外室女。 不就是刘姝女吗。 “顾明珠嫁入王府多年,一直没有怀上本王的子嗣,本王想早日诞下子嗣,这才找了一个女子,碰巧顾明珠也怀上身孕,为了双重保障,本王留下外室女的孩子,想等顾明珠临盆时,以双生子留在本王身边,如此……对本王争夺储君之位更加有利。” “原来……是这样。”沈莲对这样的理由很震惊:“王爷是为了孩子?” “是,可那外室女生子的时候被顾家人知道,顾家和顾明珠与本王闹,顾明珠拿孩子威胁本王,叫本王放她离开晋王府,本王为了子嗣,不得不妥协。” 他紧拧双眉,语气低沉,嗓音也有些哑,似乎因为顾明珠的事情而伤心难过。 沈莲不想他为顾明珠伤神。 她反手抓住晋王的手说道:“王爷是想让莲儿帮你处理掉顾明珠?” “不是帮,她若活着,难保有一日不会成为你我的阻碍,你希望她再回到王府吗?” “不,她已经是个死人了,她不能再回到王府。”晋王是她的,她不允许顾明珠再染指她的晋王殿下:“殿下你放心,我养爹很厉害,你告诉莲儿那顾明珠现在在何处,莲儿帮殿下解决麻烦。” 她现在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掏出来,全心全意对待晋王。 晋王抬手抚了抚她耳鬓,低声说道:“锦州、苦佛寺,她去投奔了你那大姐姐的亲生父母。” “沈菀的亲生父母。”沈莲提到沈菀,眼中怒火燎起,就是沈菀抢她嫡长女的身份,既然如此,那就一网打尽吧。 晋王看到沈莲眼中的杀意时,点到即止。 他收回手,说:“本王到上朝时辰了,我让人送你回沈家。” 说完,晋王又想到了什么:“顾明珠没死的事情,你可莫要同你父兄透露。” 沈莲连忙应好,送晋王走出玉露阁。 沈莲回到沈府的时候,天色微亮,她悄悄从窗爬回屋子,躺在床榻,脸上咧开了一抹大大的笑容。 可又想到顾明珠还活着,沈莲面上笑容渐渐消失。 她起身,去桃花林寻找钟管事…… 第146章 闹吧 “杀谁?” 桃花林,钟安国被沈莲的言论吓坏了。 他拉着沈莲的手,走进他住的棚子屋里,把沈莲按在椅子上,道:“二小姐,你怎会知道晋王府内的秘密?是谁告诉你的?你答应过奴才,那次计划过后,你就安心待嫁,日后好好做太子妃,那晋王他……” 他是个好惹的货色吗? 他手下那帮兄弟,被来路不明的势力杀了,他一直怀疑是晋王背后报复,只是他没敢告诉沈莲,怕吓着了养女。 沈莲对他的指责很不满:“我从何处得来的秘密你不必管,你只管听我的吩咐去做,晋王妃现在逃到了锦州苦佛寺,投奔了沈菀的亲生夺父母,你把他们一块杀掉,我讨厌他们。” 钟安国收手好多年了,他一心放在沈莲身上,就是怕沈莲跟着他过颠沛流离的生活。 如今好不容易安稳下来,他实在…… “你若是不告诉奴才你是从何得知这些秘密,奴才不会再帮二小姐,二小姐请回吧。” “你……”沈莲被气着了,她从椅子站起身,手指着钟安国:“养爹,你不帮我,谁帮我。” 她眼眶一红,当着钟安国的面哭。 钟安国最见不得沈莲哭:“二小姐,你莫哭,奴才是怕你被坏人利用。” “他不是坏人。”沈莲一句话脱口而出。 钟安国从她口中捕捉到了“他”的字眼,留了心眼,试探的问:“是晋王告诉你的,他同你是怎么说的?” “你怎么知道是晋王殿下告诉我的?”沈莲怔了一下,轻轻抬头看钟安国。 钟安国看她反应,心凉了一截:“你是我一手养大,你心里在想什么,我一看就知,你去找过晋王殿下了。” 他伸手拉扯她领口,撞见那青紫痕迹,情绪颇为激动:“晋王他碰你了?” “你别动我。”沈莲甩开钟安国的手,双手死死收紧衣领口子,企图捂住昨夜和晋王温存的痕迹,别开脸,用恼意掩盖自己的心虚之意:“你只说,愿不愿意帮我,你若是不愿意,那我去找别人。” “莲儿……”钟安国已经猜到了前因后果。 晋王在利用她。 养女心思单纯,看不明白晋王的心,受他诱骗了。 可是看到沈莲那样着魔的样子,钟安国怕她出去惹出祸事:“我可以帮你,但你跟我说清楚你同晋王的事情,一定不可有半点隐瞒。” “好,我跟你说,我昨夜去了晋王府,我已与晋王殿下行夫妻之实,他愿意为了我争夺储君之位,我必须要帮他除掉顾明珠那个阻碍。” 钟安国脚步退了退,捂着腰间那一处隐隐作疼的伤,咬了咬牙问:“可你已被指婚给了太子殿下,三个月后同太子成亲,你便是太子妃,他生出争储之心便是大逆不道,名不正言不顺,莲儿,你被他骗了,他在欺骗你。” “他没有骗我,那个位子谁夺得就是谁的,哪来的大逆不道,照你这么说现在的皇上得来的位子也大逆不……” 钟安国神色大怔,快速伸手捂住了沈莲的嘴巴,阻止沈莲再胡言乱语。 现在的皇帝,并非当年的储君。 在景隆帝之前,出自沈氏皇后肚子的君临太子,广受百姓爱戴,占着嫡长嫡出的优势,名正言顺。 但后来君临太子因谋反之事,被冠上乱党罪名,被先皇诛于朱雀门。 皇后也随君临太子而去。 这才轮到现在的景隆帝。 可这些事情,终是成了景隆帝的心头刺,没人敢再提及。 钟安国看沈莲对晋王那样着魔,深刻的意识到无法劝阻沈莲的心,他放开了捂着沈莲的手问道:“你就这么喜欢晋王吗?” 沈莲连连点头:“喜欢,一年前,我就对晋王一见钟情,那时候我身份如泥,他是天上明月,我不敢痴想,如今我已是沈府嫡女,未来的太子妃,若我可以选择,我自是希望晋王能做我良人,虽然太子殿下也很好,可我心里放不下晋王殿下,养爹,我过去过的那么苦,现在好不容易可以由我选择,你能不能帮我,也帮帮晋王殿下,求你了,养爹。” 她伸出双手,拉住了钟安国的衣角,对钟安国撒娇道。 钟安国垂下眼眸,神色暗淡,虽是不情愿,却还是点头答应沈莲的无理要求。 没办法,谁叫这是他养的女儿。 人人都嫌弃她丑,取笑她,以她为乐。 他看在眼里,无能为力,只能不停的找别的乐子哄她开心。 她说的对,她好不容易可以由她自己选择,她开心就好。 只要他活着,他就会看着晋王,不让晋王伤害她,就够了。 “好,我答应你。” “谢谢养爹,养爹你对我太好了。”沈莲开心的抱住钟安国的身子,并未察觉钟安国刚经历一场刺杀,身中六刀,险些没命。 离开桃花林前,她仔细叮嘱:“她在锦州,苦佛寺,你一定要记住哦,她在苦佛寺里。” 从桃花林走出来后,惊语找到了沈莲,她拉着沈莲的手道:“二小姐,你快去南厢阁看看吧,夫人和老爷打起来了。” “打起来了?”沈莲脚步微顿,想起昨夜京妙仪去永绛庄捉奸,她脸色顿时一沉:“我爹是不是从外面带女人回来了,我去看看去。” 惊语看着沈莲匆匆走远的背影,唇角勾了勾,打吧,闹吧…… 南厢阁。 “沈政一,你给我说清楚,你给我说清楚当年的事情,你把谁认错了,你认错了谁?” 撕心裂肺的咆哮声,从屋子里传出。 屋内陈设被京妙仪推倒、砸毁,可依然无法泄掉京妙仪心中的不平与滔天恨意。 沈政一躲了躲,却被几个飞来的花瓶砸伤脸,最后只敢站在房门外,任由京妙仪发泄。 本想等她发泄够了,再进去向她解释清楚。 可他每每以为京妙仪消停了,迈入门槛时,里面利器横飞,让人躲避不及,他又只能退到房门外。 身上的伤一阵阵的牵扯着他的理智,他感觉呼吸都是热的。 这时,沈莲从院外跑入,怒道:“爹,那个叫王语娇的贱人呢,你昨夜是不是去私会王语娇了,你太过分了,你怎能一次次欺骗我娘。” 第147章 添乱 沈莲走入院子的时候,沈承霄正好也赶到南厢阁。 他伸手推了推孟氏,蹙紧眉头道:“快拦住二小姐,让二小姐先回醉莲居。” 莲儿在这里,只会添乱。 这个家,已经够乱了。 孟氏应了一声,快步走入南厢阁,在沈莲走到屋檐时,她快速抬手抓住了沈莲的胳膊唤道:“二小姐,你先回醉莲居吧,老爷夫人的事情就让二人去解决。” “什么?”沈莲气疯了,她扬手一挥,把孟氏推开,一脸嫌弃的说道:“你真是说什么鬼话呢,我爹嫖娼受害的却是我。” 沈政一眼皮子暴跳。 屋内的京妙仪也火烧心肝。 沈承霄更是被沈莲此番言论急的心疾绞痛,他喘着息,快步走到院门,手扶着门对沈莲说:“莲儿,这是爹娘的事,无论是谁的错,你一个闺阁女子都不该插手父母之事,听大哥的话,先回醉莲居。” 沈莲算是明白了,那胎记不落到他们脸上,不知道心有多疼。 “这是爹娘的事吗,你瞧瞧我脸上的胎记,哦对,我现在脸上的胎记治好了,可过去十五年爹身边那个女人带给我的伤害就可以抹去吗,这件事情爹若不好好处理,娘就不能原谅爹,她真太恶毒了,竟敢在娘怀我的时候对娘下毒,爹还护着那个女人,娘真是瞎了眼才嫁给爹的。” 沈莲的话在沈政一耳边“嗡嗡”作响。 “噗……”一口鲜血,从沈政一喉咙涌出,喷洒在地面。 守在他身旁的吕管事大呼:“家主。” 沈莲被这一幕吓的捂嘴后退。 站在院门的沈承霄,看到沈政一缓缓倒下,亦不顾心疾之痛,快步冲向沈政一:“爹。” “爹。”沈承霄抓住沈政一手腕的时候,发现沈政一身子很烫:“怎么会那么烫,爹,你发烧了,娘,爹病了。” 屋子里的人没有回应。 沈承霄往屋内看去。 屋子隔着一个屏风,只隐隐看到一道身影坐在罗汉床上抽泣,对门外的事与人无动于衷。 沈政一抓着长子的手说:“先让你娘……冷静……冷静,扶我,回房……请,请……府医。” 说完,沈政一彻底晕死过去。 府医为沈政一检查过身体后,沈承霄才知道沈政一受了杖刑。 他派人去查了昨日宫中发生的事情,探子很快回来了。 沈承霄问道:“怎么样?” “家主昨日从镇国公府搜到的信,呈给皇上后,就变成了夫人二十年前写给镇国公的断离书,皇上因此十分生气,把那封信传给百官过目,百官看完后,家主才知道信上内容有变,惹得龙颜大怒,这才受了刑杖。”沈家的护卫向沈承霄禀报。 沈承霄隐忍着心脏一阵阵的绞痛感,回头看向趴在床上,不省人事的沈政一,暗暗咬牙:沈菀,你真是太过分了。 “后来,家主从宫里出来,就直接去大理寺找大小姐,同大小姐说了几句话就离开了,一直到昨夜,一名自称是永绛庄的村民找到夫人,把家主去永绛庄的事情告诉夫人。”护卫继续禀报。 沈承霄抬手捂着心脏的位置,因为强忍心绞之痛,他额头冒出很多冷汗,一滴滴从棱角分明的面庞滑落,流进衣衫。 背部衣物整片湿透,强大的意念支撑着沈承霄。 他现在不能倒下。 “去给我拿药来。”沈承霄道。 身后的家仆掏出止痛的药丸,喂沈承霄服下。 可止痛药丸也只能消减他一些痛感,并不能让他恢复身体,反而因为长时间依赖止痛药物,这些药对他越来越没效果了。 “再给我一粒。”沈承霄道。 家仆皱了一下眉,道:“大公子,府医说……” “再给我一粒,我有事要出府。” 他要去找沈菀。 他要问问她,要如何才肯放过沈家。 他从未怕过任何人,可看到父亲倒下,母亲心灰意冷,整个沈府充斥着阴霾,他……怕了。 天,大亮。 光,从窄小的小方窗射进沈菀的脸庞。 谢玉瑾伸手用宽松的衣袍遮住那束光。 沈菀正好醒来,她睁开双眼,看着靠在草床上,一只手抱着她的男人。 两人对视了一眼。 这时,牢房外传来了脚步声。 谢玉瑾转头看向出现在大牢外的男子,他穿着深蓝色锦袍,头束冠玉,往日棱角分明、风月霁朗的谦谦公子,此刻却面色蜡黄,苟着背部,一脸病容。 尽管他来时精心穿戴过,也难掩沈承霄受毒障侵蚀的憔悴感。 沈承霄站在牢房外,目光深深的望着沈菀靠在谢玉瑾的怀里,那样安静、舒适的睡觉,丝毫没有因为周遭的环境,影响到她的心情。 这样的画面,好生刺眼。 也刺痛沈承霄的心。 “岁岁。”他开口唤了一声。 躺在谢玉瑾怀里的女子,微微动了一下,抬起身子,被谢玉瑾手掌扶托起来,坐在谢玉瑾的旁边,看了看牢门外的男人。 沈承霄道:“我让人做了你平日素来爱吃的膳食,快起来用早膳吧。” 他言语平和,像往日兄长同妹妹的口吻对沈菀说话,好像之前发生过的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那样温和、宠溺、平静,除了沈政一之外,也就只有沈家长子继承了沈政一的心性。 沈菀却也是大大方方的站起身,把手伸出牢房,冲着沈承霄勾了勾手,示意他把手上的食笼拿来。 沈承霄顺手就把食笼递过去。 他不止带了一笼,他带了十笼,膳食种类多又丰富。 沈菀把食笼拿到手后,就当着沈承霄的面,冲着谢玉瑾招了招手道:“阿瑾,快过来用膳,都是好吃的玩意。” “好。”谢玉瑾走到小木桌前。 沈菀把饺子、包子、粥,还有各种点心,摆满整个桌子。 畅快进食。 沈承霄道:“你不怕我下毒?” 沈菀嘴里嚼着玫瑰酥,转头冲着沈承霄说:“怕什么,我有解药,更何况你不敢。” 她低头找了一圈:“怎么没有我爱吃的羊肉泡馍,你下次带点给我,我家阿瑾还在养身体,多放点肉,他需要补一补,进来一天一夜,都瘦了,我心疼。” 你心疼? 那你可有一点心疼过我,岁岁…… 沈承霄不自觉的捂着胸口,看沈菀给谢玉瑾喂吃的,他心情五味杂陈:“我想跟你谈和,岁岁,回沈家吧。” 第148章 家书 沈菀像是知道沈承霄一大早送膳食过来讨好她,是因为什么,当沈承霄说出这样的话时,沈菀脸上表情没有半点异样,甚至她好似没有听见沈承霄的话,一双眼睛沉浸在美食中,一边满足自己的肚子,一边喂谢玉瑾吃。 当然,谢玉瑾给喂她吃。 当着沈承霄的面,夫妻俩你来我往,很是恩爱黏糊。 沈承霄看她对自己这般冷情,对谢玉瑾那样热情,指尖微微颤抖。 对这样的画面却不避不躲,那双被病痛折磨的浑浊的双眼,怔怔的看着沈菀。 他也不理会沈菀听没听进他的话,站在牢房外,继续说道:“你可以把你的亲生父母接入上京城,我会在上京城为他们找一处同沈府一样大的宅子,给他们请家仆伺候他们,让他们衣食无忧。” “我听说你还有几个哥哥,你哥哥若要谋前程,我沈家人脉广,虽不能谋大官职,却可以让他们顺利进入他们想去的地方,给他们一个好前程。” “只要你同沈家放下恩怨,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够了吗?”谢玉瑾看她在揉自己的肚子,温柔的问道。 沈菀说:“吃不完,给爹娘留一份吧,这牢里伙食太差,今天好不容易改善伙食。” 她转头寻找狱卒,可惜了,狱卒被沈承霄支开了。 她把没动过的点心都装回食笼里去,走到沈承霄面前,把食笼递给沈承霄:“拿去给我爹娘吃。” 她喊“爹娘”的时候,喊的特别清脆又响亮。 沈承霄看着她递来的食笼,怔了怔,又抬眸看她:“岁岁,你有没有听到我刚才说的话?” “你刚才说什么?”沈菀反问道。 沈承霄苦笑,伸手去接食笼,沈菀立刻松手,又把手从外面缩回来,回到了谢玉瑾身边,拿着谢玉瑾的胳膊垫在自己脑袋下,闭上双眼休养。 谢玉瑾看了看站在牢房外的沈承霄说:“那就有劳沈大公子,帮我送点吃的给我爹娘,谢了。” 沈承霄攥紧食笼,心中的沉痛与不甘撕扯着他的理智。 他目光深邃的看着沈菀说:“菀儿,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与其过上这你争我斗的日子,不如两家坐下来好好谈,我知你父母兄长健在,你很想跟他们团聚,我会让爹召回去寻你父母的沈家护卫,不再拿他们威胁你,你好好考虑一下,我正午会给你送午膳。” 说完,沈承霄转身离开了,刚走出大理寺,沈承霄就捂着胸口,吐出好几口乌血。 心疾的绞痛强烈袭来,痛的他唇瓣发白颤抖,最后倒在了马车旁。 而沈承霄刚走,沈菀就从草席坐起来,转头看了看谢玉瑾:“你怎么看?” “王语娇的事情怕是闹得沈家不可收拾了,沈大公子心里着急,想同你和好,我瞧他刚才那副模样,怕是真有几分想跟你讲和。” 只是这家仇之恨,岂是他沈承霄轻飘飘几句话就能放下。 沈菀冷笑了一声:“他想跟我讲和就说明,沈政一肯定还未来得及向京妙仪解释自己与王语娇的过往就倒下了,否则沈承霄也不会顶着一脸病容跑到大理寺给我送饭,还同我说了那样的话。” “他也许的确怕我了,怕我还有不同的后手搅乱沈家,可他目的性太重,想借我父母诱我回沈家帮他解决沈家的问题。” “他并不是真心要讲和,只是在知道敌人的强大后,暂时放下身段,伪装自己,打着亲情牌好让我放下戒备之心,等时机成熟,再反杀我顾家人,我若真信了他的鬼话,我就白活了。” 谢玉瑾把她抱在怀里:“那你接下来,想怎么做?” “沈政一昨日受了四十八杖,百杖之下没几人能挺过来,他那把老骨头挨了四十八杖,要了他半条老命,京妙仪昨日又闹他,没机会让他解释清楚王语娇的事情,那我们就找个人帮他解释清楚,不能让沈大公子白跑这一趟啊。” 这时,一名狱卒从牢前走过,谢玉瑾朝他看了一眼,那狱卒微微点头,便去办事了。 王语娇接到指示的时候,已经离开了永绛庄,藏起来了。 她看着突然着火的王家,站在她身后的黑衣人说道:“若不是主子事先预判,你现在已经被烧死在宅子里了,这里有盘缠,你进马车换身衣服,乔装一番,就入上京城等着,主子会帮你把沈夫人引出来,同你见一面。” 王语娇点头,看了眼火势越来越凶猛的王家宅子,转身上了马车前往上京城。 那边沈承霄回到沈家时,心绞之痛并未缓解,可他并没有忘了正事。 他被送回临风居后,聂管事正好回府。 沈承霄揪着胸前衣襟,咬了咬牙,强忍着心绞剧痛,问道:“事情办妥了吗?” “办妥了,王家宅子被永绛庄一个患有失心疯的疯子烧了,大火烧的正是王语娇的北厢阁,奴才派人到王宅出口守着,确定王语娇不曾逃离过王家宅,那王家宅内又有我们的人,不出意外王语娇必死无疑。” “我要万无一失。”沈承霄抓着聂管事的手腕,眼中迸出杀意:“近日从外面递入府中的帖子,都先拿给我过目,我看过后……” 又一阵凶猛的刺痛,在心脏搅拌。 他表情皱成一团,冷汗湿透他的衣衬,大口喘气道:“确保无误,再送到……夫人手上,夫人若要出府见谁,你便同她说……我,我身子不适,把她叫到我院里来,近日……就别让我娘……离开沈家了。” “噗……” “大公子,你的身子。”聂管事看着吐在地上的黑血,深深皱紧:“你先休息吧,奴才去找二公子。” “老二,呵,老二若顶事,我就不需带着这副躯体去找沈菀谈,你……再让厨房的人给大小姐做午膳,我正午要再去大理寺给大小姐送午膳。” 他费劲的说完后,整个人缩成一团,痛的在床榻上打滚。 这样的画面,他曾在梦里见过。 不过,不是他。 而是谢玉瑾…… 难道真是他沈家做错,报应了。 疾痛总是那样漫长,就如钝刀子割肉,让他痛晕过去又痛醒,不知深陷在梦里还是现实,直到两个时辰,正值正午。 他洗掉一身汗水,换上清爽的衣物,拿着厨房准备好的午膳,又去了大理寺。 这时,惊语从门房收到了一封信,这封信是写给她的家书,聂管事并没有拦下。 她打开信,却发现里面还有一个信封,信上写着:沈夫人启! 第149章 撕你爹 “夫人,有你的信。”惊语把信交到惊音的手里,惊音拿到信后,第一时间送入京妙仪的屋子。 京妙仪红肿着眼睛,抬头看了看:“谁送来的信?” 惊音说:“聂管事收的信。” 京妙仪好不容易稍稍平复自己心头怒火,当她拆开信,看到写信人时,情绪又激动了起来:“王语娇。” 她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椅子,屋内下人看她又要发火撒气,纷纷跪在地上不敢喘气。 她从罗汉床跳起来,气的龇牙咧齿,浑身颤抖,声音嘶哑的说道:“给我安排马车,我要去一趟福禄楼。” 聂管事得知京妙仪要出府的时候,发现沈承霄也离府了,他只好拿沈政一生病发烧的事情,阻拦京妙仪出府。 哪知,京妙仪双眼冰冷,语气冷漠的说:“是他有错在先,对不起我,我还未因病倒下,他倒好,先躺在床上,他若是现在死在榻上,我也许还会回去瞧他一眼,他若没死,我就先扒了你这狗奴才的皮。” 她说完,抬脚踢在聂管事的身上,往日端庄雍容的沈夫人,此刻被逼得如市井泼妇,对待下人再无平日的耐心。 满腔怒火暴露于面上,显得她面容十分狰狞。 都说相由心生,这大概就是京妙仪最表里如一的一次。 聂管事重重跌在地上,眼睁睁的看着京妙仪出府。 他派人偷偷跟着京妙仪的马车,自己走入裕清苑。 聂管事走入屋子对吕管事说京妙仪的情况,沈政一刚好醒来。 “夫人去了何处?”沈政一问道。 吕管事听到床榻传来的声音,快步走前说道:“家主,聂管事说夫人怒气冲冲的出府了,好像要去见什么仇人,离开沈家的时候,一脸杀气。” 还能见什么仇人。 依他对京妙仪的了解,她铁定又要去找王语娇了。 “快,扶,扶我。”沈政一在床榻挣扎:“去叫府医给我开止痛的药,我要出府一趟,快。” 吕管事让聂管事去找府医。 沈政一喝下浓稠的止痛药后,身上的痛渐渐麻木,从床榻站起来的时候,虽然身子很虚,两腿发软,但身上的痛感消失。 他叫吕管事帮他换一身衣服。 那派去跟踪京妙仪的小厮回来了:“家主,夫人去了福禄楼和一个女人在二楼第六间厢房。” 沈政一深吸了一口气,道:“去福禄楼。” …… “镇国公,皇上在召见你。”大理寺,牢房外,传来了顾屿舟的声音。 沈菀和谢玉瑾一同从草席起身,站在牢门前。 镇国公从里面的牢房走出来,传旨的是顾家长子顾屿舟。 “爹。”谢玉瑾唤住了镇国公。 镇国公停在了谢玉瑾面前,父子俩隔着一道牢门。 沈菀看向顾屿舟道:“能不能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就说几句话。” 顾屿舟知道沈菀对他妹妹顾明珠有恩,并没有为难他们,他往后退了一步,道:“要快一些,皇上在宫里等着镇国公。” “好。”沈菀点头。 谢玉瑾拉着镇国公的手腕,把他拉近一些。 镇国公看出小夫妻俩有话要跟他说,便整个人贴在牢门前,压低声音说道:“阿辞,你想说什么?” “爹,皇上召见你,会问你江家投敌叛国和被满门被屠之事,我教你怎么回应,既能保江临早日离开上京城,又能让我们早日出去。” 谢玉瑾看了看四周,低声说道:“江家有没有投敌叛国,现在还重要吗?皇上会反问你‘此话怎讲’,爹就要说‘在百姓眼中,皇上是圣明的明君,你在位时,南疆疆土失地收复,开拓国土,令边境子民太平祥和,百姓不再受战火之苦,有衣穿、有饭吃,将士们打了胜仗,加官进爵,我商朝勇士更英勇、子民更爱戴你’。” “那换而言之,江家有没有投敌叛国现在已经不重要了,摘星楼撒下满天状纸,百姓只看到江家满门被奸人屠杀,至于江家有没有投敌叛国,那好说。” “这时候,皇上又会问你‘怎么说’,爹便说,投敌叛国是诛九族的死罪,江临没了,江家也就没了,九族之内只有一子江临,你诛或不诛那江临也不过是一个蝼蚁。” “此时皇上便会觉得,江家已被屠剩江临,他想捏死一个江临,是千容万易的事情,他最忌惮的江氏门倒了,一个小小的少年将军如何能抵御皇权,爹要让皇上知道,他自己是可以操控江临,还要继续用江临镇守南疆。” “重新整出一支江家军,为他所用,做南疆的刀,继续震慑辰国,江临对皇上只有利,没有坏处,还能平衡朝中佞党,安抚民心。” 镇国公震撼的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你,你怎知皇上会问我这些?” 因为皇上心里比谁都明白,江家没有投敌叛国,镇国公也没有指使蒋新贵带兵去江府屠杀江家人。 手上沾了那么多血,景隆帝夜里怕是睡的不安。 他对江家是有亏的,对镇国公亦不敢正视,可现在他又不得不同镇国公好好谈一谈江家的问题,想从镇国公的口中知道镇国公对他和江家的态度。 “皇上要的是一个决心,朝中各党只为自身利益考虑,没人为皇上的出发点考虑事态,倘若爹这个时候为皇上设想,那皇上摇摆不定的心便能早日做出决定来。”沈菀低声的说道。 他们得趁着沈政一因家中琐事抽不开身,早日把江临弄出大理寺,等沈政一回过头来时,江临已经回到南疆了。 只要江临回到南疆,那……就是他的主场了。 镇国公明白了谢玉瑾和沈菀的心思了,他点点头,道:“我知道怎么同皇上说了,你们放心吧。” “有人来了。”顾屿舟从外面走过来,看向沈菀:“是沈大公子。” “没事,他来给我送午膳了,顾少卿,劳烦你带我爹入宫见圣吧。”沈菀道。 顾屿舟点了一下头,带着镇国公往外走。 沈承霄正好提着食笼从外面走进来,他看到顾屿舟带镇国公走出牢房,停下脚步问道:“顾少卿,今日是你审镇国公?” “是皇上要见镇国公,沈大公子,牢房重地,你不该来这种地方。” “我来给我妹妹送吃的,她自幼娇生惯养,我爹娘知道她陪谢家下狱,十分心疼,我就送送膳食,送完就走。”沈承霄态度谦谦,说完后,就从顾屿舟身旁走过,来到了沈菀和谢玉瑾的牢房前,唤道:“岁岁,用膳了。” 沈菀走过去,伸手拿了过来,丝毫不跟沈承霄客气。 饱餐一顿后,她把空空的食笼递回给沈承霄,笑看站在牢房外的男人,道:“沈大公子,多谢你的午膳,为了报答你不辞辛苦给我送丰盛的膳食,我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现在回去看看,也许还能阻止你娘撕了你爹。” 一名狱卒匆匆走来,站在沈承霄身旁低声说了一句话。 沈承霄脸色煞变,未接下沈菀手中的食笼,转身离去…… 第150章 族长 沈家。 嘶吼、谩骂,震耳欲聋…… “够了。” “京妙仪。” “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这样闹?我在朝堂被脸丢尽颜面,那些百官看我的时候,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我是把你认错成王语娇,可我对你也付出真感情,一心一意对待你,可你怎么回报我。” “什么叫我算计你落水,又假惺惺救你,毁你名声,难道不是你也嫌弃谢伶当初瘫痪在床,你不愿嫁给那样的人,才和我私下偷偷书来私通,做的一场局面。” 砸东西砸红眼的京妙仪,在听到沈政一的话后,手中高高举起的凳子猛然顿在头顶:“你……” “你说什么?” 沈政一两眼猩红怒视京妙仪:“那封信,早就被沈菀偷出去,她把信做成了镇国公的罪证,由我……亲手呈给皇上,我就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皇上把信给蓝太傅,蓝太傅又把信传给满朝文武。” “那就是你抽屉里,封存了二十年,一直未能送到谢伶手上的信吧。”他说到最后一句话时,几乎是咬牙切齿。 “你拿王语娇抓我错处,可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我吗。”他理智全无,崩溃咆哮:“我本不想提信的事,给你我一丝颜面,各退一步,忍一忍,有什么大不了,毕竟谢伶下狱了,我要你看清楚你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京妙仪听到沈政一的话,浑身发抖:“你……你说,我的信,满朝文武,皇上,全都看了,还是你亲手呈给皇上的。” 那岂不是所有人都知道,那封信的内容。 她当初做好决心要跟沈政一的时候,的确有些舍不得镇国公。 毕竟两人自幼订亲,感情是有的。 可写出那封信后,京妙仪又觉得镇国公已身残,何必在他身上抱有一丝希望,就把信收起来,一直没有送出去。 谁知道,时隔二十年,那封信竟然以这种场面展现在众人面前。 沈政一冷笑了几声:“是,你的信,我亲手呈给皇上,我惹怒了皇上,受杖刑责罚,我不想让你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我也不想让你知道我受过刑,可是我心里难受,京妙仪,你知道心里有多痛苦。” “你……你痛苦,那我呢,你一句把我认错成别的女人,你就毁了我,你当初若不来招惹我,我跟谢伶不会分开。” 沈政一倒吸了几口凉气。 什么叫“我跟谢伶不会分开”? “沈政一,你既然知道我当年留下那封信给谢伶,那我就告诉你,若我知道是这样残酷的真相,我当初宁可嫁给瘫痪在床的谢伶,也不想做别人的替身,谁要你施舍的爱,你骗了我就是骗了我,你永远没办法同谢伶比,你就是沈家一个旁支庶出出身的下贱胚子,一个妓生子。” “啪!” 沈政一一巴掌打在京妙仪的脸上,把京妙仪打的原地转了几个圈,然后重重跌坐在床榻。 “你敢动手打我。” 京妙仪捂着被扇的火辣辣的脸,从未受过这种气的她,哪里能容忍被自己的丈夫打骂。 她猛地从床榻跳起身,伸手扯住了沈政一的头发,用力一揪。 …… 那边,沈承霄刚回到沈府,就见沈氏几位族老也从马车里下来。 聂管事低声说道:“大公子,是族长。” 沈承霄抬头看向站在马车前的男人。 他六十出头,满头白发,手里杵着一根拐杖,身上穿着灰色的袍子,袖口被洗的泛白。 他是族中地位极高的族长沈宝坤,虽然这些年,族中事务交由沈政一打理,他深居简出鲜少管事,可他发话,族中无人不敢不听,就连沈政一也得听他的话。 他不出来走动,就说明沈家无大事发生。 若他有一天,不合时宜的站在沈府,那就说明,沈家出大事了。 沈宝坤身后跟着八位族中管事,这些都是沈家的主心骨,嫡系一脉,在沈家世族拥有绝对的说话权。 沈承霄深深皱了一下眉头,侧过脸,压低声音对聂管事说:“你先回府告诉我爹娘,族长来了,让他们……先放下个人恩怨,接待族长。” “是。”聂管事应了一声,在沈承霄走向几位族长时,聂管事迅速绕开沈家大门,从沈家后门走入内院。 沈承霄上前给沈宝坤行礼:“祖父,你怎么来了?” 没错,按照沈政一和沈宝坤的关系,他的确该唤沈宝坤为祖父。 沈政一在未考中进士之前,定居在岭南旁支的沈家,不被上京城沈家承认。 后来沈政一高中,得新帝赏识,又被京家相中,成为京家的乘龙快婿,再加上沈家一族因上一任沈皇后自尽,大伤元气。 沈政一自请入上京城沈家族谱,沈宝坤为了家族利益与发展,这才认了沈政一作嫡子,记在自己名下。 沈宝坤一双眼睛充斥着严厉,沉着脸,说道:“这两日我从族中小辈口中听到一些污言秽语,我原以为过两日事情就能平复,可今日一早,有人来我院子告诉我,你爹娘为了一个女人,在外面茶馆闹得沸沸扬扬,满条街的人都知道,简直是……不像话。” 沈宝坤呵斥完,便杵着拐杖往沈府走去。 守门的管事根本不敢拦着沈家几位族长。 沈承霄大步跟上,但他身体虚弱,没走几步就喘了起来。 “祖,祖父,不是这样的,你误会我爹娘了。” “承霄,你身子怎么变成如今这样?”沈宝坤看向拦在自己面前的沈承霄,眉头蹙的更紧。 沈承霄大口大口的喘着:“祖父,我正是为了调查外面那些闲言碎语而出门,祖父所听到的并非真实。” “并非真实?” “是,并非真实,我娘这些日子,一直在沈家教导我二妹妹宫规礼仪,我爹正忙江家和谢家的案子,不在府中,外面那些污秽之话,全是在给我们沈家泼脏。” “好端端的,他们为何要给沈家泼脏。”沈宝坤质问。 沈承霄说:“沈家想保住未来皇后之位,那别的世家也想将来出一个皇后,这两日妹妹和太子殿下的成亲日子定下,有些世家狗急跳墙了,那茶馆大闹的人,根本不是我爹娘,祖父放心,我和我爹会处理好此事。” 沈宝坤听完沈承霄的话后,拿起拐杖,一棍子打在沈承霄的身上,怒斥…… 第151章 沈浔之 “混账东西,竟敢跟我撒谎。”沈宝坤在沈承霄的身上重重敲打。 沈承霄抬手挡在面前,却还是被打的跪在地上,鲜血从嘴里流出。 沈宝坤却没有停止手中的动作,骂道:“你爹拿着一封你娘当年写的情书呈给皇上,惹怒龙颜,引得百官啼笑不止,满城皆知,你还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哄骗我,真是半点没学好,满口谎话。” 沈宝坤骂的凶,打的也狠。 几棍子下去,就打得沈承霄吐出了两口血。 站在沈宝坤后面的族长见此,这才伸手阻止沈宝坤继续打沈承霄城:“叔,霄儿知道错了,你看他这身子骨,再打下去可就没命了。” “这不学好的东西,打死他就少一个祸害,还有你爹,去把他叫出来。”沈宝坤呵斥完,就从沈承霄身旁走过。 穿过一条长廊,跨过垂花门,又走过观兰园。 南厢阁内闹的动静太大,以至于几位族长还在很远,就听到从南厢阁传出来的嘶吼大叫声。 沈宝坤虽然上了年纪,听力却很好:“什么声音?” 跟在族中长辈众人身后的沈承霄,下意识看向南厢阁。 刚好有管事,从对面的走廊跑出来,大喊道:“不好了,夫人和家主打起来了,夫人和家主打起来了。” 沈宝坤咬了咬牙,冲上前,揪住了下人的衣领,喝道:“他们在哪里?” “族,族族,族长……”下人看到沈宝坤出现在沈家,吓的跪在地上。 沈宝坤沉声戾道:“起来,带路。” 几位族长跟着沈宝坤,疾步前往南厢阁。 沈承霄心疾发作,意识涣散,无力的靠在院廊红柱,望着越走越远的沈宝坤和几位族长,无力再阻止他们而重重倒地。 沈宝坤和几位族长走入南厢阁时,京妙仪与沈政一扭打在一块。 而地面,一片狼藉。 屋子里摆放的贵重之物统统被砸碎,名贵字画也被撕毁,丫鬟婆子躲到一旁哭声一片,无人能劝阻。 沈宝坤顶着怒火走入房间,拿着手中拐杖狠狠打落在京妙仪和沈政一的身上。 京妙仪突然惨叫了一声,沈政一也难受的大叫。 二人回过神来时,却发现沈宝坤不知何时出现在沈府,京妙仪吓死了,立刻松开了沈政一的头发,从沈政一身上下来,抬手挡住打过来的拐杖。 沈政一也艰难的从地上挣扎起来,跪在沈宝坤面前:“父亲,你来了怎么不提前同我说一声……” 又一拐杖打在沈政一的身上,沈政一闷哼了一声,双手撑在地面,无力的喘气着。 沈宝坤怒吼:“沈政一,这些日子你做的事情我一直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我没想到,你越发不顾脸皮,一次次惹怒龙颜,怀州府剿匪你失败了,太后寿诞日你送了一幅假的二十八宿星君图,被搁去正三品尚书之职,降为从六品郎中,和江家一案扯上关系,皇上授你做三品大理寺卿,查案子查出你媳妇的情书当成罪证递给圣上。” “浔之从国子监回来告诉我,沈家现在就像一个笑话,被人当成饭后笑柄取笑,若不是浔之天赋超然,得南山先生支持,定律好,他如今怕是被羞的都没脸待在南山书院了。” “混账东西,我扶持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沈家的。”沈宝坤指着沈政一的鼻子破口大骂。 沈政一面庞肌肉抽动了好几下:“父亲,近日的事情,是我大意,我向你保证,沈家不会再出那样的失误。” “沈政一。”沈宝坤心如明镜,知道沈政一在谋什么事情,害什么人:“害人终害己,收手吧,等沈莲嫁入东宫,你就安心辅佐太子,浔之是我沈氏年轻一辈中,才学天赋最高的孩子,霄儿身子不行了,峯儿失去双腿无法再入仕,你该为浔之的仕途之路打算,将来他也会成为你的助力,而不是窝在这后院为了一个女人和你媳妇打打闹闹,这成何体统。” “爹,你要为我做主。”京妙仪哭道。 沈宝坤转头,京妙仪原以为沈宝坤会帮衬一下自己,谁知道:“做主?我要如何给你做主,他不过想要一个女人,你就把他脸挠成这个样子,叫他怎么上朝面对百官和圣上,你堂堂京家贵女出身,怎会有如此野蛮的行为,政一守着你二十多年,后院一个通房妾室都没有,养一个女人闹得满城风雨,你回去问问你京家的人,是不是这样做为人妇。” 京妙仪被沈宝坤骂傻了,目瞪口呆的瞪着沈政一,嘴巴张了张,好像委屈和苦楚竟被现实的条条框框压得喘不过气来。 她这样闹,说出去别人只以为她不同意夫家纳妾。 错的就是她。 还要被扣上一个妒妇的骂名。 所以,她里外不是人,全是她的错。 京妙仪眼泪落个不停,偏偏不敢反驳沈宝坤的话:“爹,不是这样的。” “无论怎样,你做为妻子,都不应该动手打你丈夫的脸,骑你丈夫的头,在外面闹的那么难看,让你丈夫抬不起头,沈家子孙后代得多倒霉才会被你这样糟蹋。” “我……”怎么成她糟蹋她沈家子孙后代了。 她委屈的不行,掩面“呜呜”大哭。 沈宝坤看她这样,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够了,把自己收拾干净,去把政一养在外面的女人接入府来好好安顿。” 啊……接入府安顿!! 那还不如杀了她。 沈宝坤根本没有瞧见京妙仪眼中的怨念,继续说道:“莫让政一在外落人话柄,你也多为你女儿考虑考虑吧,长女如今在牢中,次女在闺中待嫁,你当娘的却还有心情同别的女人拈酸吃醋,做母亲的不如自己的女儿,沈菀在随谢家下狱前,为了不连累沈氏一族,当着晋王的面自请出族,而你呢……” 他手指,指了指京妙仪,真是不想再说她。 他收回手,转身就离开了南厢阁。 沈老夫人正好被人扶着走出院子,看到沈宝坤的时候,沈老夫人唤道:“族长,幸好有你,不然我都管不住那京氏,为了一个外室,闹得家宅不宁。” 沈宝坤本不想再骂人,但是看到沈老夫人出现在院子,又张嘴呵斥:“我以为你瘫在床上起不来了,原来你还能动,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情,你现在才出面,我六十岁一个男人,还要跑到沈府管你儿子后院妻妾之事,你也不害臊。” 沈宝坤气的咬牙切齿,恨铁不成钢。 他气恼的离开沈府,坐上了马车,马车里却多了一个人,沈宝坤看到马车里的少年郎时,面上的怒火顿时消散,笑容温和的唤道:“浔之,你怎么跑到这来了。” “先生准我两天假,我回来陪祖父,祖父,你又骂人了。” * 沈浔之是女主第五个哥哥,成功打入内部! 第152章 替代 马车缓缓驶动。 沈宝坤脸色非常难看,眼中怒意未能及时收拢,手紧紧的攥紧拐杖,道:“别提了,脏了你的耳朵。” “那祖父,孙子向南山先生告假两日,你可知为何?” 沈宝坤抬头看向面目清俊的少年,他浓眉,眼睛深邃,鼻梁高挺,气质儒雅,是他花费心机培养出来的嫡出血脉,也是他沈宝坤的骄傲。 这一年,孙子入南山书院后,渐渐崭露头角,朝中大局都是孙子沈浔之告诉他,并给他一一分析。 他很看重沈浔之的看法,毕竟,他将来是要担任沈府家主的苗子。 “浔之,是不是那些世家子弟告诉了你什么?” “祖父,中书令的儿子偷偷向我透露,皇上有意寻沈家错处,斩沈家一臂。” 斩沈家一臂!! “家主近日频频出错,在朝中闹出不少笑话,皇上早已萌生废除沈氏的念头,只是碍于近日江氏一族被屠,皇上暂时没有对沈家下手,江门惨案算是暂时保住沈府,可圣上已动此杀心,近日又因送假画之事,皇上一直冷落皇后娘娘。” “还有一件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事,那是顾家小郎君同我偷偷透露的。” “他说太后寿诞那日,贵妇、皇后等齐聚紫薇亭,沈府的二姑娘偷拿晋王妃生前写的诗词,当作自己的诗,当众吟诵,却被晋王妃当场抓包,落了面子。” “竟还有此事?”沈宝坤声音拔高了几分,若不是已经坐上马车,他非得再回去大骂沈府一家子,哪儿学来的歪风邪气。 “是的,听说本是夫人偷偷拿了沈菀妹妹的诗,想为沈二姑娘造势,结果那些诗词是晋王妃生前寄给沈菀妹妹的,夫人拿错了晋王妃的诗,给沈二姑娘造势。” “荒唐,荒唐至极。”沈宝坤气的胸口起伏明显。 沈浔之把手覆在沈宝坤的手背:“祖父,幸好皇后娘娘掩盖了此事,只是到底是理亏了,晋王妃出自顾家,顾家那边多少招了些闲言碎语。” 沈宝坤听了沈浔之的话,心里在打颤:“我怎么感觉沈府近日被鬼迷眼了,做什么事情都做不好。” “祖父。”沈浔之回头看沈宝坤:“有没有可能,家主在谋什么事情,中书令的儿子说那江家灭门惨案多少牵扯到……” 家主二字,他没有说出来。 但沈宝坤已经猜到后面的话。 “沈家已经被皇上盯上了,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我们沈氏一族二十年前,走错一步,便让沈氏消耗一半族人,连当时的皇后和太子也不在了,若沈府再出事,我沈氏一脉必受牵连!” 沈浔之的最后一句话,如同一座山压在沈宝坤的心头。 沈氏上一任皇后,是他的嫡姐。 她教导出来的君临太子爱民如子,体恤底层百姓,身为储君时,做出了许多变政改革,但也触动了世家的利益,举步难行。 你说这样品德恭谦,事事为他人着想的储君,他为什么要去谋反。 他只要再熬个几年,等先皇仙逝,他便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何需走上谋反之路,去谋得那个位子。 他们心里都明白,君临太子和皇后都是被害的。 景隆帝在上位后,为何不敢对沈家动手,反而又娶了沈氏为后。 不过是想效仿君临太子的仁。 安抚余下君临太子党羽,快速收服民心。 这才让原本要被诛连九族的沈氏一族,免了死罪。 可这二十年,沈家只出了一个沈政一,再无人才。 沈氏一族,只兴了沈府。 沈政一所有资源都倾向自己的儿子,族中子弟仕途受阻。 若不是沈政一每年都往族里交几十两银子供先祖,沈宝坤早就发作了。 如今二十年过去,景隆帝已坐稳龙椅。 他壮大了刘氏一族,扶持顾、蓝、陈家。 沈家早已是世家末流,怕也是早已厌恶了沈氏。 皇帝要寻沈家错处,只要有心,可直接把江家灭门惨案按到沈政一头上。 一旦罪名成立,必诛连九族,到时候沈家可就要被沈政一霍霍的干干净净了。 思及此,沈宝坤心中大骇。 他把沈家的希望寄予在沈浔之的身上,道:“浔之,早点入仕吧。” 沈政一终究不是他们沈家一脉,不同沈氏一族同心。 那就只有换个人当家主了。 三日后,沈政一被革职了。 “皇上说,沈大人有伤在身,不便再审理江家、谢家的案子,便交由顾大理寺卿,由沈浔之辅助查办,眼下已有眉目,王德全改了口供,证词有异,沈大人先好好休养吧。”高公公把口谕传达后,就回宫了。 沈政一本就苍白的脸色,隐隐扭曲狰狞:“顾大理寺卿?” 顾屿舟顶了他正三品大理寺卿的位子,那……族长嫡孙沈浔之又是个怎么回事? “沈浔之是怎么回事?”沈政一咬了咬牙问道:“去查。” “父亲,不必查了。”门外传来了沈承霄的声音。 沈政一看向长子。 沈承霄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去,昨夜心疼痛折磨了他一下,如今才稍稍舒服一些。 他拖着虚浮的脚步走入沈政一的屋子,坐在椅子上,道:“族长昨日从沈府出去后,让老太太给皇后递了一张帖子,皇后就让管嬷嬷出宫接老太太进宫,老太太入宫后跟皇后说……父亲近日屡屡出错,惹怒龙颜,我沈氏一族父辈唯有父亲在上京城当官。” “若皇上有意折断父亲这一臂,那皇后便要孤立无援,唯今之计,当要尽快从沈氏一族年轻小辈中,挑选出众的人才入仕,为巩固太子储君之位作打算。” “皇后姑母也因沈府近日发生的事情,与我沈府已有些离心,这才同意了老太太的话,让太子在皇上面前提携沈浔之,替代父亲。” “最重要的是,皇上可用低品阶官职换下父亲正三品大理寺卿之职,选自己心中的人上位,又可借着父亲举荐之名,继续让沈家的人审理江家案子,安抚外面的民心,还能……名正言顺革掉父亲职务。” 再说的明白一些,皇上早就看不顺眼你了,只是江临口口声声说只信任沈政一,才不得不让他代理正三品大理寺卿一职。 现在他能从沈家后辈中,挑选一个白身入仕,给他一个七品大理寺评事职务,让他跟着新上任大理寺卿顾屿舟协同办理江家的案子,皇上肯定乐意了。 可……沈政一却怒了,他一拳打翻了面前放药碗的桌子,低吼道:“都是一群忘恩负义的狼心狗肺!” 第153章 拉拢 “当年君临太子谋反,沈氏一族被君临太子一案牵连,是我在人前奔走,为沈氏一族谋得转机,免于诛连九族的死罪。” “还有你那皇后姑母,她本是旁支一个孤女,是我把她从旮旯里带入上京城,安排她与新帝相识,才有今日的地位。” “如今看我沈府有难,一个个忙着把沈家踢开,恨不得找一个可以替代我沈政一的人,沈宝坤和皇后是什么心思,我会不知道吗?” 沈政一气急败坏,把面前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毁了,可他依然无法泄掉心中的怒火。 他在官场摸爬二十年,才有了今日的位置,到头来却为他人做嫁衣,他心里肯定是极不甘心的。 而沈承霄也从未见过沈政一情绪失控的样子。 在他眼中的沈政一,是一个情绪稳定,做事严谨的人。 “爹。”沈承霄上前安抚沈政一的情绪:“眼下形势,对沈府不利,王德全又在此时改了口供,我想问问爹,当初你同王德全做了什么交易,才让王德全认下怀州府所有罪责。” 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沈政一,渐渐回过神来。 他深深蹙紧眉头,想起和王德全做的交易,脸色变了变。 “晋王先前在他身上动了不少酷吏刑罚,都不曾让王德全吐出有关于爹的事情,听说昨夜,王德全主动找晋王谈怀州府的案子,爹,你同王德全做的交易是不是和王语娇有关?王德全在改口供之前,曾见过王语娇。” 沈政一脸色沉了沉。 这两日,因京妙仪同他闹腾,朝中局势大有变化,而他也未能及时收到外面的危机。 沈政一渐渐冷静下来,握紧受伤的那只手,道:“王德全要我……娶王语娇为妻。” 沈承霄脸色一沉。 “以平妻身份,八抬大轿,迎娶她入沈府,我……”沈政一话音顿了顿:“我告诉王语娇,她弟弟犯了事,叫人把她安顿在永绛庄。” “我本是想,等王德全被斩首后,就把王语娇送远一些,我也想同你娘好好过日子,霄儿,你要相信爹。” 沈政一很享受家庭和睦美满的生活,并不想因为一个王语娇,搅得家宅不宁,哪知道事不如人愿。 “那封信又是怎么回事?” 沈政一深吸了一口气,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怨气,道:“我当年在京家遇见你娘,把她错当成了王语娇,而且,当时你娘也愿意另嫁给我,我就给她出了一个计谋,让她落水,我下水救她,这才促成了今日的姻缘,那封信……” 他咬紧牙关,强压下怒火:“是她在嫁给我之前,写给镇国公的信,不过,我已经烧了。” “难怪。”沈承霄心中了然。 难怪他的母亲会同他父亲闹的如此厉害。 原来一开始就认错人。 母亲那么喜欢着爹,又怎能容忍她的姻缘是这样得来的。 虽然这并不是沈承霄想听到的结果,可他不得不接受这残酷的事实。 他捂着自己的胸口,从椅子缓缓站起身,道:“爹,选个好日子,把王语娇娶进门吧。” 沈政一神色顿住了,他抬头看向长子。 长子又道:“比起沈家被满门抄斩,娶一个王语娇不算什么,爹好好休息,娘那里我会亲自去说,娘不为自己着想,也该为京家的人着想。” 这些年,京家早已衰败,靠着沈政一四处打点,京家子孙才有一点出路。 沈承霄知道这样做很对不起自己的母亲,但在沈府生死存亡之际,由不得她任性下去。 “大公子。”从裕清苑走出来后,沈府的护卫沈星匆匆赶来。 沈承霄停下脚步,捂着胸口剧烈的咳了好几声,问道:“家主在休养身子,日后外头有什么事,向我汇报。” “是,大公子,谢家人出狱了,是太子殿下拿着圣旨去大理寺释放谢家人,属下还打听到,太子极力同谢家党派保镇国公府。” “朝中那些太子党羽,同太子一块发声,让皇上先放谢家回府,太子还替江家人说话了。” 沈承霄听到这些话,心脏位置剧痛袭来,脸色煞时大变。 他猛然捂紧自己的胸口,握紧旁边的扶手,深吸了一口气。 太子为江谢两家说话,这是何意? 沈承霄深深的闭上双眼,仔细思索了一番。 看来有高人,替太子在谋划未来,太子是想……借谢家的势还是想收江临的心,日后为他所用? 想清楚前因后果后,沈承霄猛然睁开双眼,对身后的聂管事道:“你去醉莲居找二小姐,告诉二小姐,太子去大理寺看沈菀了。” 太子不是很喜欢莲儿吗。 他不能让太子弃了沈府。 接下来,就看莲儿了。 …… 大理寺! “谢少夫人,皇后娘娘知道你这些日子受委屈了,特意让太子殿下带了礼物送给你,你随咱家去太子殿下那拿皇后娘娘的赏赐物吧。” 沈菀和谢玉瑾一同走出大理寺铁门。 太子身边的内侍李常福在门外等候,面带敬意的说道。 沈菀看向站在湖岸边的男子。 他今日穿着一袭米白色圆领锦袍,双手负在身后,目光眺望湖面。 谢玉瑾眼眸暗了暗,低头对沈菀说:“我先上马车等你。” “好。”沈菀应了一声,跟着李常福去见太子。 “太子殿下。”沈菀走到墨君礼身后,向墨君礼行礼。 墨君礼转过身子,目光落在沈菀的身上。 这是他二人在太后寿诞那日后,第一次见面。 应该说,这是沈菀同他分割六年前的情分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墨君礼抬手摆了摆,让李常福退开,李常福拿着拂尘退出了十米外。 墨君礼目光热切,脚步不自觉的朝沈菀迈前一步。 沈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抬头看他,问道:“太子殿下,李公公说,皇后姑母有赏赐物给臣妇,臣妇是来领赏赐之物的。” 墨君礼嘴角表情僵住:“沈菀,你有没有良心啊,孤被狗咬伤了,你心里却惦记着母后给你的赏赐之物,你……” 他看到沈浔之从大理寺内走出来,猛然想起了沈皇后叮嘱他的话,以及沈浔之给他分析的那些话语。 他现在需拉拢谢府,而不是除掉谢府,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同沈菀说话。 他要稳住沈菀的心,哄好她,还要让沈菀劝谢家人投靠他,做他抗衡晋王党的助力。 他深深蹙起眉头,最终把到嘴的话都收了回去,从衣袖底下拿出了一个锦盒,递给沈菀:“这是母后送你的,母后让孤告诉你,好好的调养好谢辞身子,望他有一日,重回皇城司。” “听得明白吗?” 沈菀捏紧了锦盒,点点头道:“明白。” 墨君礼看她对自己无欲无求的样子,心里莫名的很烦躁:“沈菀,我们之间……” “我知道,我不敢再痴望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吩咐我什么,我都会尽心尽力去做,你放心,我会用我毕生所学,调理谢玉瑾的身子,望他有一日可助太子殿下一臂之力。” “你……” 他还想说什么,突然看到对面的柳树下站着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微微启开的唇瓣顿了顿,随后朝柳树下的身影唤道:“莲儿。” 沈莲别开脸,转身爬上了马车,临走时眼中含泪…… “莲儿,莲儿……” 第154章 抢夺 沈菀低垂眼眸,先是看了眼手中的锦盒。 那锦盒扣子坏掉了一个,锦盒底下有细微的磨损,打开锦盒,里面放着一枚金兰花簪。 最底下还塞着一枚字纸,她抽出字条,翻开看了看。 那是皇后亲笔写给她的忠告:安分守己的做好谢家妇,望你将来带着谢氏成为太子的助力,菀儿,姑母最看重你。 最看重她? 就给她送这破烂玩意。 这还是皇后用来垫箱底的东西,底下磨损之处是被压的。 前世她还当宝贝一样供着。 真是俗不可耐。 她把字条收进锦盒,又把锦盒盖起来,哪知刚盖上锦盒,那坏掉的扣子掉在地上了。 呵…… 柳树下面,传来了沈莲不依不饶的哭声:“我没有哭,只是风吹得我眼睛痛,既然太子殿下身体无恙,那莲儿就放心了,我大姐姐还在那边等着你呢,你说你有正事,那你快点过去跟我大姐姐谈吧,可别让我大姐姐久等了,我就先回去了,再不打扰太子殿下同我大姐姐谈正事,倒显得我在此无理取闹了。” 沈菀嘴角扯了扯。 就看到墨君礼恶狠狠地回头盯着她这边。 看,看什么看…… 她根本就不爱看。 沈菀捧着锦盒,转身走了。 墨君礼收回视线,握紧沈莲的手说:“莲儿,又说气话了,孤是奉父皇旨意,到大理寺宣旨,母后知道你大姐姐这些日子在牢里受委屈,命孤带赏赐之物安抚你大姐姐,除此之外,孤没有同她多说什么。” “是吗?”沈莲半信半疑的回头看他,又朝沈菀那瞥了一眼,看到沈菀手里拿着皇后赏赐之物。 皇后凭什么给沈菀赏赐之物? 沈菀区区一个泥腿子生的粗鄙乡下人,又凭什么心安理得的拿着皇后娘娘的赏赐之物? 那些都是她的,沈菀不应该拥有。 沈莲越想心里越扭曲,她认为沈菀先占着沈家嫡长女的位子,才能得到现在的一切。 就算沈菀没能成为太子妃,可沈菀嫁入镇国公府这样的勋爵将门,是沈菀的亲生父母给不了台阶,沈菀全是托她的福气才有今日。 “真好。”沈莲低下头大,豆大的泪珠子滴在手背:“所有人都很喜欢大姐姐,皇后姑母也是,大姐姐有的,我没有,我有的,大姐姐也有,大姐姐坐牢出来,皇后姑心疼,莲儿流落在外十五年,过着怎样艰辛的日子,殿下是不明白的,我今日不该来这里见太子殿下,莲儿实在不想变成一个只会嫉妒大姐姐的女子,惹太子殿下生厌。” 她抽回自己的手,转身上马车。 墨君礼回过神来,猛然抓住了她的衣袖:“莲儿,不是这样的,你不哭。” “殿下,我要回家了,你放开我吧。” “你想要什么,孤什么都可以给你,你不要哭,只要你不哭,孤去把沈菀手里的东西拿来给你。” “啊,这……”沈莲神色一顿,往谢府马车看了看。 沈菀正好上马车。 “那可是皇后姑母赏赐给我大姐姐的东西,我怎么敢要,回头大姐姐告诉皇后姑母,我抢她东西,那我在皇后姑母心中,岂不是成了心思恶毒的人,我不要能大姐姐手里的东西。” 不,她很想要。 只要是沈菀手里的东西,她都想抢过来。 因为那本该就是她的东西。 墨君礼道:“她不敢,孤会警告她,莲儿你先回马车坐着,孤去把沈菀手里的东西要过来。” 话音落下,墨君礼走向沈菀的那辆马车。 沈莲对着墨君礼的背影,露出了阴沉的笑意。 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太子殿下都会帮她抢过来。 沈菀不配拥有她的东西。 …… “沈菀。”墨君礼走到谢家的马车外。 谢家众人纷纷向墨君礼行礼。 坐在马车里的沈菀,与谢玉瑾对视了一眼。 谢玉瑾道:“看看他又有什么事寻你。” 沈菀转动手中的锦盒,红唇微微上扬,依她对沈莲的了解……墨君礼是为了这玩意来找她的。 “沈菀,你先下马车,孤刚才有话没说完。” 墨君礼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沈菀打开锦盒,将里面的字条塞到盒子底部,又重新盖好。 谢玉瑾将她小动作看在眼里。 沈菀抬头,对他挑了挑眉,说:“我一会回来。” “好,我等你。”谢玉瑾扶她起身。 沈菀下马车后,墨君礼不耐的说道:“跟孤去莲儿那边。” 他说完,转身快步回到柳树下。 沈菀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到了沈莲面前,墨君礼开门见山的说:“沈菀,你是莲儿的姐姐,你的东西就是莲儿的东西,莲儿也喜欢母后赏赐的东西,你拿出来给莲儿吧。” “太子殿下,臣妇下狱前,已经自请出族,不再是沈家女了,臣妇如今叫谢菀。” “孤知道此事,谢菀沈菀不都一样。”他根本没把沈菀自请出沈家族谱的事情放在心上,如今谢家危机解除,无论是谢菀还是沈菀,只要对他有帮助,什么菀都行:“孤是让你,把你手上的东西拿出来,给莲儿。” “算了,太子殿下,那原本就是皇后姑母赏给大姐姐的东西,大姐姐怎会同意交出来。”沈莲说道。 墨君礼看沈菀无动于衷,伸手抽走了沈菀手里的锦盒,塞到了沈莲的手里,然后冷冷的警告沈菀:“若是母后问起来,你便说,是你要给莲儿的,不是莲儿抢你的东西,明白吗,若让孤知道,你背着孤,在母后面前说莲儿的坏话,孤绝对饶不了你。” 沈菀:“……” “明白吗,沈菀。” “你叫我谢菀,我就答应太子殿下。” “你……”墨君礼被沈菀的脑回路噎住了:“谢菀,孤不管你是什么菀,你记住……” 他回头看了眼沈莲手里抓着的锦盒,继续说道:“母后给你的东西,是你转赠给莲儿的,是你心甘情愿送给莲儿的。” “知道了,谢菀是心甘情愿把皇后娘娘的赏赐之物送给莲儿妹妹的,不是莲儿妹妹要故意抢走我的东西,也不是太子殿下帮着她抢,我记住了。” 她含笑说完,就朝墨君礼福了一个身,转身离开这晦气之地。 沈莲微微噘嘴,看沈菀不情不愿的离开,心里别提有多开心了…… 第155章 我五哥 “殿下,我这样拿走大姐姐的东西,真的不会有事吗,莲儿胆子小,莲儿怕姐姐跑到皇后姑母面前告状,到时皇后姑母会怎么看莲儿,要不然,还是将东西还给大姐姐吧,莲儿已经不生太子殿下的气了,而且,莲儿来大理寺又不是为了同大姐姐抢皇后姑母的赏赐物,莲儿只是想来看看太子殿下。” 沈莲说完,就把手里的东西塞回给墨君礼。 墨君礼心里十分欣慰,握住沈莲的手,把沈皇后的赏赐物放到沈莲的手里:“她不敢跑到母后面前告状,而且,这是她当着孤的面亲手送给莲儿的,母后问起来,那也是她给你的,跟你没有关系,莲儿莫要害怕,她是姐姐,她做大,你是妹妹,做姐姐的多让着妹妹,这有什么不对,如今正事办完了,孤带你去玉满香用午膳吧,用完午膳孤再送你回沈家。” “既然殿下作证,那……莲儿就放心了,想来姐姐应该不会害莲儿的。”她嘴里说的不要,却早已将皇后的赏赐物收进袖子里。 她上了墨君礼的马车,一同离开大理寺,前往玉满香。 那边,沈菀回到了马车。 谢玉瑾看到她刚才手里拿着的锦盒,如今不在手上了,低哧一笑:“被抢了?” ”能从我手里抢走的东西,都是我不要的,那破烂玩意,沈莲想要,我还要感谢她帮我回收垃圾。” 沈菀嗓音轻快,心情愉悦听说道。 是啊,前世她当成宝贝的东西,其实是他们沈家人不要的破烂东西。 “我方才看到大理寺进了新人,虽是个七品评事,但我瞧着顾屿舟对他十分客气,大理寺内的那些狱卒同他说话也恭恭敬敬的,他是什么来头?” 沈政一未出事之前,一直打压着沈氏族中子弟出头。 哪怕沈浔之才学过人,沈政一亦从未在殿前提过此人。 沈菀轻轻掀开帘子,往大理寺门前看去。 一身黑衣锦袍的少年,站在大理寺门前,他手里捧着一本司典文案,眉目清秀。 沈浔之盯着沈菀的马车出神,当看到沈菀掀开帘子时,沈浔之双眸一亮,绷紧的表情生动又丰富了起来,朝着沈菀微微勾唇,似笑非笑。 沈菀歪着脑袋,眨了眨眼,放下帘子,对谢玉瑾说:“我五哥。” 谢玉瑾:“……” 他愣住了。 他真的被沈菀的话震惊住了。 “亲的那个。” “亲的。” 谢玉瑾赶紧又掀开帘子看向大理寺的门。 可是沈浔之已经不在那了。 沈菀的五哥啊,也是他的五哥啊,难怪刚才沈浔之看他的眼睛很奇怪。 就像岳丈看婿郎,哪哪都不满意。 马车缓缓驶动,谢玉瑾放下帘子。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的五哥是怎么融入沈氏,成为沈氏族长的孙子。”沈菀说到沈氏族长的时候,谢玉瑾已经想到了沈宝坤这个人。 沈宝坤年轻时,是同沈政一一样能力十分出色的人。 君临太子谋反后,沈氏一族死伤大半,活下来的年轻一辈,被外放到外地,留下来的都是像沈宝坤这样上了年纪的族人。 当时,沈宝坤一脉,是死的最多的一房,因为皇后是他的嫡姐,他的四个嫡子被按上同党罪名斩杀于殿前。 众人肉眼可见的看到沈宝坤一头黑发一夜白头。 而沈宝坤仅留下来的一条血脉,还是体弱多病的庶幼子沈幕。 庶幼子因病逃过一死,却未能逃过外放的命运。 沈浔之若是沈宝坤的孙子,那他应该就是那位庶幼子的孩子。 这么看来,沈浔之并非在上京城长大,沈菀要把一个人送进沈氏族内,便可以从外放的那些子孙后辈下手。 沈菀看他不说话,伸手按他紧蹙的眉心说:“我离开沈家六年,在外学医,曾给沈宝坤的庶子沈幕治过病,他子孙薄弱,生下的三个儿子早夭了两个,活下来的那个儿子却遗传了他的喘症,四年前也病死了。” “沈浔之一直是沈宝坤的希望,沈幕怕沈宝坤沈受打击,一直隐瞒沈浔之病死的真相,不敢给沈宝坤报丧,我同沈幕交待我是沈家嫡长女的身份,取得沈幕的信任,跟沈幕做了一个交易,把我五哥带到沈幕面前。” “沈幕对我五哥很满意,我在沈幕家中住了半年,沈幕对外称遇到圣医治好了沈浔之的病,便开始着手为沈浔之造势,送我五哥入上京城。” 真诚才是必杀技。 沈幕正为了儿子的死不知该如何向沈宝坤报丧,正当他左右为难时,遇上了来自上京城沈家嫡长女。 沈菀出的主意,虽然冒险,却解决了他心头遗憾。 因为她的五哥……不负众望。 谢玉瑾默默的听着沈菀的话。 听她说完后,他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女子:“你打算用你五哥,把沈政一替换下来,让沈氏一族与沈府离心。” “这仅仅只是一小部分,我要让沈氏族人将沈府里的人统统驱出族谱,尝尝众叛亲离的滋味,让太子弃了沈府,让皇后厌恶沈府,让他们狗咬狗,打起来。” 她娇颜扯开了一抹灿烂的笑容:“沈浔之是一把刀,他如今很得太子的信任,你可知为何?” 谢玉瑾回道:“晋王已诞下一子,朝中不少声音对太子不利,太子又因沈政一的事情被搅和在其中,名声受损,皇后意识到局面对太子不利,急着把太子从泥潭中抽出来。” “沈浔之出现,为皇后和太子分析了局势利弊,让太子先从沈府抽离,再让太子收拢谢家,博取名声,挽回近日受损的形象,稳住民心,打压晋王,盼我早日康复,从晋王手里夺回皇城司一职。” “方才你手里拿着的,是皇后让太子带给你的赏赐之物,皇后在向你示好呢。” “是啊,拿个破烂玩意向我示好呢。”沈菀调侃道。 “所以,我再躺一段日子,是不是就可以不用躺着了。”谢玉瑾问道。 “不躺了,该起来夺权啦!” 不能让晋王那么舒服…… “对了,我三哥开了一间饭馆,我们去玉满香用午膳,庆祝庆祝。” “好。”谢玉瑾满脸宠溺的说。 马车停在玉满香对面的巷子,沈菀掀开帘子准备下马车,可她半个身子刚伸出去,却又迅速的缩回来。 谢玉瑾问道:“怎么了?” “晋王。” “区区一个晋王,还能吓到我家阿宁?” 沈菀蹙紧柳眉,面色凝重:”还有顾明玉。“ 他二人,一前一后走入玉满香。 而看到晋王带着顾明玉走入玉满香的人,还有沈莲…… 第156章 玉满香 太子的马车正好停在玉满香的对面,沈莲下马车时,就看到晋王的身影。 她本想走过去同晋王打声招呼,哪知道顾明玉从一旁冒出来,跟在晋王的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走进玉满香。 沈莲目光阴沉沉的盯着顾明玉的背影,指甲用力扣着自己的手背,脸色覆满了寒意。 怎么回事? 走了顾明珠,又来了一个顾明玉。 顾明玉那小贱蹄子想干什么? 勾引晋王殿下不成。 晋王殿下是她的,顾明玉休想抢走她的晋王殿下。 沈莲面目隐隐扭曲,背后传来墨君礼的声音:“莲儿,就是这里,上官大人说这家饭馆是新开的,里面的厨子手艺很不错。” 沈莲回过神,敛去眼中的杀意,冲着墨君礼温柔笑道:“那我们快点进去吧。” 她先走一步,很快进入玉满香,看到晋王上了二楼厢房。 墨君礼说:“我订了顶楼的包厢。” “去二楼厢房,不要顶楼的。” 玉满香有三层,顶楼的厢房最贵,环境及服务亦是最好的。 墨君礼让人在二楼安排厢房,就同沈莲去二楼包厢。 沈菀看着墨君礼和沈莲走入玉满香,此刻却全无心情:“明玉怎会和晋王在一起?” “你若是不放心,可派人去顾府找顾夫人说一声。” “花蓉。”此事耽搁不得,她不希望顾明玉步明珠的后尘,踏入晋王府那个地狱。 她掀开帘子对花蓉说道:“你速去顾府一趟,告诉顾夫人,我在玉满香见着了顾二小姐,她同晋王殿下在一块。” “是。” “你坐马车去,快一些,阿瑾,我们下马车吧。” 沈菀把马车给花蓉,让花蓉早去顾家报信。 沈菀跟谢玉瑾上了三楼的包厢。 进来接待他们的人,正是沈菀的三哥顾景行。 顾景行让两个小厮在包厢外面守着,然后关上门,快步走到沈菀面前,甜腻腻的唤道:“妹妹。” 谢玉瑾:“……” “我没想到,你这么快出牢房了,三哥还以为需再等些时日,老五的动作挺快的,来,三哥给你去去晦气。”顾景行转身,从后面的柜子里拿出了一把桃枝,扫过沈菀的身子,又落到谢玉瑾的背上。 只是桃枝落在谢玉瑾身上时,顾景行随手在他背部打了两下。 谢玉瑾身子绷直,道:“三哥,我也要吗?” “一家人,别客气哈。” “啪!” “啪!” 顾景行又随后往谢玉瑾身上拍了两下。 沈菀一记眼神扫过来,顾景行默默的收好桃枝,道:“娘说还要跨火盆去晦气。” “我回镇国公府,我婆母会叫人准备火盆,这里不方便。”沈菀拉着顾景行的手,不让他再折腾谢玉瑾:“我方才进来,瞧着生意挺好的呀。” 顾景行坐在沈菀身旁,拿起菜品单子,递给沈菀:“那是自然,你三哥我行走江湖之前,家里的厨房都是我收拾的,地我种的,种子我播的,菜我摘的,饭是我做的,家里没我不行,你看看你喜欢什么,三哥给你做。” 沈菀在菜品单上选了三菜一汤:“就这些吧。” 她把菜单推到顾景行面前,低声说道:“晋王和太子都在玉满香,你派人帮我盯着晋王身边的那个女子,他们若是吃完了离开玉满香时,让人第一时间告诉我。” 顾景行愣了一下:“两条狗一起来?” “没错。” “那行,今日可得狠狠的宰他们一笔,你等着,此事包在三哥身上。”顾景行接过菜单,就先离开厢房。 谢玉瑾却深深皱紧眉头。 他刚才看到沈菀写的菜单,都是他爱吃的菜。 谢玉瑾问她:“那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沈菀眨了眨眼说:“对呀,都是我喜欢吃的。” “那我们心有灵犀,你喜欢吃的菜,也是我喜欢吃的。” “是吗,这么巧,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吗?” 谢玉瑾笑了笑,他知道,沈菀点的就是他喜欢吃的菜。 “那你除了这些,还有你自己喜欢吃的东西吗?” “冰糖葫芦。” 谢玉瑾愣住了:“你喜欢冰糖葫芦。” 他以为小孩才喜欢吃,他不爱那玩意,主要是觉得糖粘牙,小时候吃过一次,糖块塞进牙缝里,疼了三天,后来再也不碰那玩意了。 “对呀,甜甜酸酸的,好吃。” 玉满香饭馆的小厮送了两串冰糖葫芦给沈菀。 这时候谢玉瑾才发现,他对沈菀的生活喜好了解甚少。 他连她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都不知道。 只知道,她爱猫。 他养的那只黑猫,被她捊的炸毛都顺了。 她好像除了热衷于复仇,对别的事情都看的很淡,轻名利、钱财,倒是一个很重感情的奇女子。 沈菀也发现,谢玉瑾看她的眼神,充满着探视与深究。 她低下头,不敢去看谢玉瑾的眼睛,她终究是有愧于他的。 “给你,尝尝。”沈菀把手里的两串冰糖葫芦,分一串给谢玉瑾吃。 谢玉瑾道:“我怎么忍心抢走你喜欢吃的东西,我看着你吃吧。” “哦,对,你不喜欢。” 谢玉瑾僵了僵嘴角,说:“我尝一个。” 他手掌扣在沈菀的后脑勺,把她嘴里那一个冰糖葫芦卷进自己口中。 顾景行刚好推门进来,看到谢玉瑾和沈菀在亲吻,他眼皮子跳了两下,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谢玉瑾听到了动静,轻轻放开沈菀。 沈菀回过头,又咬下一个糖葫芦,完全不像别的女子在被自己的哥哥撞见羞涩的一幕后,面红的躲起来。 倒是惹得顾景行面红耳赤,怪不好意思。 他把熬好的鸡汤端上桌,拿起碗,一边舀鸡汤一边说:“那谁,不是身子体弱吗,要有节制啊,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谢玉瑾低咳了几声,把从沈菀嘴里抢来的糖葫芦吃完了:“是挺好吃的,我以前觉得它粘牙的厉害,还因此牙疼了几日,之后再不敢碰这玩意了。” “那你把糖剥了。”沈菀把山楂外面的糖衣硬生生掰下来。 顾景行吐出一个字:“酸~” “来,喝鸡汤,把这些日子在牢里短缺的都补回来,我亲自熬的。”顾景行把盛好的鸡汤端到沈菀的面前。 谢玉瑾正准备自己动手给自己盛一碗。 顾景行赶紧接过他手里的碗,道:“你干什么呢?” “我不能喝?” “我给你盛。” 谢玉瑾:“……” 顾景行也给谢玉瑾盛了一碗。 谢玉瑾说:“三哥,不用这么客气的。” “谁跟你客气呢,我还不是心疼你体弱,要我妹妹照顾。” “噗……”谢玉瑾刚喝进一小口的鸡汤又喷了出来。 他想说,他体不弱,他很好,他真的没事,他身体倍儿棒。 可是看到顾景行一直盯着他,谢玉瑾到嘴的话咽了回去。 这时,花蓉回来了,她走到沈婉面前,低声说道:“少夫人,顾家的马车停在玉满香外,是晋王亲自把顾二小姐送到顾夫人面前。” 第157章 软禁 马车内。 “啪!” “咚!” 清脆的巴掌声在顾明玉耳边响起,火辣辣的痛从面颊袭来。 她下意识的抬手捂着自己的面庞,抬头看了看顾夫人。 顾夫人双目猩红的瞪看顾明玉,憔悴的面容充斥着愤怒的表情,道:“你不是说,出去挑选成亲用的首饰吗?” 顾明玉两眼含泪,咬了咬唇瓣,说道:“我根本不是要挑选什么成亲用的首饰,我也根本没打算嫁入叶家,我是出来挑选一把匕首,若娘非要我嫁给叶表哥,我上花轿时,便是我做鬼时,你不怕丢人显眼,娘只管逼迫女儿。” “你……”顾夫人气到胸口发紧。 她下意识捂着胸前,呵斥道:“叶家一门清流,世世代代都是读书人,你外祖父在世时,曾是内阁首辅,叶瑾南是你大舅舅独子,他年前考中解元,拜你父亲门下,你父亲兄长十分赏识他,他为人老实,待你亦十分体贴,品相才学样样称得上你,你对叶瑾南有何不满。” “我对叶表哥没什么可挑的,正如娘说的那样,叶表哥样样都好,可他好,我就必须要嫁给他吗?” “对。”顾夫人赌气一般,斩钉截铁的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长姐姻缘尚不能自己做主,如今到了你,我们给你安排什么,你就得顺着父母之命听进去。” “那娘可怜可怜一下姐姐吧!”顾明玉哭着说道:“我今日去晋王府了。” “你说什么?”顾夫人被刺激上气不接下气。 自从顾明珠出事后,顾夫人的身子就越来越不好。 每夜睡下去,便会梦见顾明珠临盆产死的梦境。 那个梦里,四周的产婆都站在床边,没有一个人上前帮助顾明珠。 晋王露出真面目,抱着刘姝女的孩子对顾明珠说:“阿珠,产婆说,你腹中怀的不是双生子,是单胎。” “孩子太大了,头骨卡在你的盆骨内,生不下来,你若想生下它,那就只有撕开你下面,把孩子从你腹中取出,只是这样的话,你恐怕就活不成了。” “阿珠,再怎么说,你腹中的孩子也是本王的孩子,你就成全本王儿女双全吧,太医脉过,你这一胎,是个女儿,而本王同姝妹所生的是男胎。” “等你死后,本王会娶你妹妹进府,让她帮我们,养育我们的一双儿女。” 她的阿珠无助、痛苦,又满脸怒意的瞪着晋王。 几个产婆走到她阿珠的身下,生生的撕开她的盆骨,剪开血肉,把孩子从身体里取出来。 那哪里是在接生,那分明就是在虐杀。 虐杀她的阿珠。 顾夫人想到那个梦境,面容更加苍白,猛地从椅子站起身,站在顾明玉的身上,在顾明玉脸上连甩了几巴掌,怒喝:“谁让你去晋王府,你家姐都已经死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不知廉耻的跑到晋王府上,若叫人看到了,你让旁人怎么说你,姐姐尸骨未寒,妹妹入府勾引姐夫。” “我没有。” “啪!”顾夫人太生气了,又一巴掌甩在顾明玉脸上。 许是太用力了,顾明玉一头狠狠撞在了马车窗上,撞的头破血流。 顾夫人被血淋淋的额头吓住了。 她抬起抖动不止的手,继续骂顾明玉:“我不管你有没有,顾明玉,从今日起一直到下个月初八,到你出嫁那日,你都不可以再离开顾府。” “你要软禁我?”顾明玉不明白自己的母亲为何提到晋王府时,情绪会如此激烈。 且现在,她好像不能提晋王,一提到晋王,一提“姐夫”二字,顾夫人马上让她闭嘴。 母亲不对劲,哥哥也不对劲,府里的人都很奇怪。 “为什么?”顾明玉任由额头的伤口流血:“娘为什么对姐夫那么敏感,我说去晋王府,你听都不听我解释就打我。” “我有没有好好跟你说过,你姐姐不在了,晋王府也不可再去,晋王将来还要再娶王妃,你一个非亲非故的女子跑到晋王府,招人嫌。”顾夫人大声反驳。 顾明玉挺直脖子,不服气的说:“可姐姐给晋王殿下生了一个嫡子,不能因为姐姐死了,娘就急着否认顾家和晋王府的关系。” “闭嘴,那个孩子……”根本就不是你姐姐生的。 顾夫人瞪圆了双眼,没有把后面的话吐出来。 可顾明玉却看到了顾夫人眼中的隐藏:“那个孩子怎么了?娘,晋王说自从姐姐死后,你一次都不曾去晋王府看过孩子,我今日出府是去晋王府看姐姐的孩子,我从未做过逾越规矩的事情,我只是想姐姐了,晋王殿下说……姐姐生前留了很多东西给我,要我去拿,姐姐死了,姐夫也很难过。” “你知道什么!”听到顾明玉最后一句话时,顾夫人几近崩溃的咆哮。 那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黑心肝,竟拿着明珠来诓骗明玉。 明玉哪里是他的对手。 而顾夫人也发现,自己再多的解释,都无法让顾明玉理解自己的心情。 她头疼欲裂,手掌捂着自己的脑袋,重重跌坐在软垫上,抱着顾明珠留给她的梨花纹抱枕失声嘶叫:“顾明玉,我只说最后一次,从今日起,不许再踏入晋王府,下个月初八,就是你和叶瑾南的大婚,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嫁,由不得你。” 顾夫人回到顾府后,就命人把顾明玉锁在房中,一日三餐送进去,院里院外加派人手看管着。 不准顾明玉再出府。 顾明玉拍打房门,喊破喉咙也无人理她。 她无助的坐在地上,从衣襟里拿出了晋王给她的盒子。 她打开盒子看了看,那盒子里装有一枚翡翠绿镯,这是姐姐生前所戴之物。 而盒子底下压着一张字条,顾明玉打开字条。 她认得晋王的字迹,这是晋王留下的。 顾明珠怀孕这一年,晋王每个月会写五封信给她,向顾明玉报顾明珠的孕期情况,让顾明玉不必担心她的姐姐。 这字条上写着:【明玉,阿珠走了,孩子需要母亲,我把他交给谁都不放心,独独你,你可愿帮我和你姐姐抚养稚子,我愿娶你为妻。】 第158章 短命 “晋王想娶顾明玉为妻?”玉满香的包厢里,沈莲惊呼出声。 墨君礼看她如此反应,又对晋王另娶新王妃的事情感兴趣,就同沈莲多说了几句。 “是啊,这也是孤从母后那听来的。” 沈莲放在衣袖底下的双手用力搅紧袖口,暗暗咬了咬牙,面上却不露半点异样,说道:“上京城那么多贵女,晋王虽然死了晋王妃,可只要晋王开口,多的是贵女愿意嫁进晋王府,那晋王为何还要娶顾明玉?” 她一点都不喜欢顾明玉。 她不允许顾明玉嫁进晋王府。 墨君礼并不知道沈莲的心思,他把手掌覆在沈莲的手背。 沈莲立刻松开了攥紧的拳头,自然而然的与墨君礼十指相扣:“晋王痛失爱妻,心疼晋王妃留下来的嫡子,怕娶了别人,又委屈了孩子,思来想去觉得顾明玉最适合,那顾明玉同晋王妃是嫡出姐妹,二人感觉深厚,她若嫁过去,必然会真心教养好晋王妃留下来的那个孩子,所以,她最适合,不过……” 不过,顾家那边似乎出了些问题,并无意再让顾明玉入晋王府。 而沈莲的思绪也飘到了晋王的身上。 墨君礼看她心不在焉,而玉满香的小厮正好敲响了包厢房,他也没再提晋王府的事情。 “莲儿,上菜了,我点了你最喜欢吃的。”墨君礼道:“今日我们在外面用膳,不必拘束礼节,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吃什么吃,她哪里还有心情吃。 看着满满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膳食,沈莲的心里更加烦躁。 墨君礼给她递勺子,她都没发现。 “怎么了?”墨君礼发觉她情绪又低落了。 沈莲回过神来,赶紧敛去脸上的异样,扯开了一抹极为勉强的笑容道:“我就是羡慕晋王妃。” “你羡慕一个死人?”沈莲的话,让墨君礼不能理解了。 沈莲点点头道:“是,羡慕她,她还在世时,听闻晋王十分宠爱晋王妃,晋王府后院没有别的妾室通房,一心一意待晋王妃好。” “死后,又怕晋王妃在地下担心他们的孩子,为了不让他们的孩子受委屈,也一心为孩子谋划。” “这样好命的女人,哪个女子不羡慕,哪怕她不幸在生产时死掉了,那她生前也独享了晋王的独宠。” “谁若是这样独宠着我,我哪怕短命一些也愿意了。” “莲儿,不可诅咒自己。”墨君礼越听越不对劲,直到听到她最后一句话时,被沈莲吓坏了。 他伸手搂着沈莲的肩膀,看出她心里对未来极其没有安全感,低声安抚:“是不是谁在你面前说了什么?” 沈莲双眸赤红:“我娘说,后宫佳丽三千,将来我虽为太子妃,却不能独享太子一人,我要帮太子选秀女,充盈后宫,想办法为太子开枝散叶,就如现在的皇后姑母一样,要管好后宫,伺候好皇上,不让皇上操心后宫之事,我只是突然觉得,原来太子妃也挺没意思的。” 墨君礼惊呼了一声:“莲儿,那是我父皇,不是我。” “将来太子殿下也会这样,也需要这样子,你放心,莲儿不会让太子殿下太难为。” “你错了,莲儿。”墨君礼把这些日子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沈莲:“我已经同母后说过,你若不生下嫡子,我绝不会碰别的女,等你生下嫡子,母后更加不敢往我宫中塞女人,只要孩子都是从你肚子出来的,没人敢说什么,等将来……我是说将来,我当了皇帝,我愿为莲儿遣散后宫,如当年的君临太子一般,只和他的太子妃一生一世一双人。” “君临太子?”沈莲突然皱起了眉头:“那不是个短命的太子吗?” 墨君礼:“……” “罢了,我出府也有些时日,该回去了,近日因我爹之事,闹得家中鸡犬不宁,听说我爹还被皇上搁去了三品大理寺职务,太子殿下,你是不是不想用我爹了。” 沈莲的话再次把墨君礼给问住了。 墨君礼唇瓣动了动说道:“你爹受了杖刑,让他在府里先养身子,养好了再另作安排,你别担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我送你回府吧。” “不要,我自己回,我带了护卫,太子不必担心我,我自己可以回。”沈莲起身阻止墨君礼送她回沈府。 可墨君礼坚持要送她回沈家,沈莲生气了,她拿起桌上的碗,砸在地上,道:“太子殿下,我说了我自己可以回,你为什么老是要监视我。” “我没有监视你呀,我只是……” “你担心我,怕我走丢还是怕我不认识路回沈府,太子殿下,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你动不动让一大群人跟着我,让我觉得我的一言一行都被太子殿下监视着,我是你的准太子妃,难道我一点自由都没有了?” 沈莲与墨君礼争执的面红耳赤。 墨君礼怕了,他怕沈莲再生他的气,妥协的说道:“好,好,孤不送,孤不送你了,那孤送你下楼,看你上马车总可以吧。” 沈莲面色缓了缓,点点头道:“好。” 说完,二人离开了包厢。 顾景行立刻上三楼汇报情况:“都走了,不过,太子并没有送沈二小姐回沈家,两个人分道扬镳走。” 谢玉瑾放下筷子,转头看了看萧云:“你去暗中跟着沈二姑娘,看她去什么地方,跟什么人接触,同那些人说什么,听得仔细些。” “是。”萧云走出玉满香。 这时,沈菀也放下筷子,对谢玉瑾说道:“你吃饱了吗?” “吃好了。”谢玉瑾点点头。 沈菀道:“那我要去药铺采购大批的药材,你叫人对外宣传,就说我为了给你解毒障,尝遍药草,还重金买药,把这些事情炒的越火热越好。” 她虽然同沈家撕破脸皮,可太子和皇后并不知道谢玉瑾没中毒啊,皇上那也需要一个合理的借口让谢玉瑾好起来。 三个月后,太子大婚,就是谢玉瑾重见天日时…… 第159章 字帖 而萧云那边,暗中跟着沈莲的马车到了张家嘴。 张家嘴这个地方,曾是望门贵族张氏一族的祖宅,占了很大一片区域。 二十年前;因一场大火,把住在张家嘴的张氏族人,全都烧死在里面。 朝廷想征用这块地,可每次有朝廷官员想到张家嘴改造一番时,总会发生一些诡异的事情。 时间久了,张家嘴就传出闹鬼的传言,久而久之无人敢到张家嘴居住,这里就成了上京城乞丐们的容身所,寻常老百姓皆不敢往这边来。 沈莲从马车里下来,命身后的护卫从张家嘴里找一个断掉一只手掌的老乞丐。 没一会儿,那护卫就带着沈莲要的老乞丐,出现在沈莲的面前。 沈莲一脸嫌弃的捂着鼻子往后退:“你怎么那么臭?” 老乞丐抓挠着自己的头发,又挠了挠身子,笑嘻嘻的说道:“贵人,是你呀,这次又有什么事情要办的。” 沈莲从衣里拿出了一袋碎银,扔进老乞丐的破碗里。 老乞丐打开袋子看到里面的碎银,顿时两眼发亮,赶紧把银子塞进裤裆里面的口袋。 沈莲看到老乞丐那恶俗的动作,皱紧眉头又往后退了一步,抽出帕子捂住自己的鼻子说:“收了我的银子,可我要替我办事的。” “花钱消灾,有钱能使鬼推磨,你的银子足够买一条人命了,说吧,你想让我办什么事?”住在张家嘴人,可不都是只会乞讨的乞儿,还有那些曾经当过杀手,却因残疾被主家放弃的人。 就比如眼前的老乞丐,年轻时可是一流的杀手。 在一次任务中失去手掌,被主人放弃,流落到张家嘴干起了黑道上的买卖。 沈莲也是通过钟安国才知道此人。 只要给他足够多的钱,他什么都干。 “不让你去杀人。”沈莲眼眸一眯,想起顾明玉和晋王同进同出的画面,心里嫉妒的阴暗扭曲:“你去帮我找几个又丑又臭又老,那玩意需求又大的乞丐。” “那玩意?”老乞丐一下子听明白了沈莲的话,露出了淫贼的笑容:“我知道了,像这种事情最好办了。” 他前些日子就接到了一笔大单,找了一群兄弟。 没想到又来一笔横财,艳福不浅。 他盯着沈莲高隆起的胸脯。 沈莲立刻捂着胸口怒道:“你看什么看,再看本小姐挖了你的眼睛。” “是贱民冒犯了,贵人说的事,贱民一定办妥,随时恭候贵人的消息。” “哼,本小姐也是你这种人敢肖想的,也不看看你是个什么东西。”沈莲觉得,被老乞丐多看一眼,都浑身发毛,恶心的让人作呕。 她转身上了马车,匆匆离开张家嘴。 萧云一路跟着沈莲到了沈府,正想偷偷潜入沈府的时候,发现沈家最近安插了许多岗哨,沈家护卫盯的紧,他进不去,便索性先回镇国公府了。 至于沈莲回到沈府后,并没有回自己的醉莲居,而是去了沈菀先前住的琳琅阁。 她把屋子里的抽屉都打开翻找了一遍,没有找到沈菀写的字。 这时,身后传来了沈承霄的声音:“你在找什么?” “啊……”沈莲作贼心虚,当听到身后传来的声音时,她吓了一跳,转身看向站在门前的沈承霄道:“大哥,你要吓死我啊。” 她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满脸不悦。 沈承霄道:“你跑到沈菀屋子要找什么?” “我……”沈莲支支吾吾。 沈承霄对她做的事情了如指掌,跟着她出去的护卫都告诉她了,他默许她的行为。 甚至鼓励沈莲:“莲儿,我是你大哥,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大哥一定会帮你。” “我想找姐姐写的字。” 沈承霄摇了摇头,道:“沈菀出嫁时,把自己的字帖和写的词全都收走了,你想从她房间里找到她的东西,不可能了。” 沈莲略显失望。 她打算拿着沈菀的字,按着沈菀的字临摹一张请帖,用沈菀的名义把顾明玉从顾家引出来,再骗顾明玉去玉满香吃饭,然后毁了顾明玉的清白。 “不过……” 沈菀抬头看沈承霄:“不过什么?” “沈菀先前的字是你二哥教她的。”沈承霄早就为沈莲准备好了,他把沈承峯临摹出来的字帖,递给沈莲:“这字,就是你大姐姐的字体,你拿去好好学学,你大姐姐的字,不是谁都能学。” 他亲自把字帖送到沈莲面前。 沈莲接过字帖后,当面打开。 就看到字帖底下夹着一张给顾明玉的请帖,他们都已经帮她准备好了帖子。 沈莲怔了怔,拿着请帖问道:“大哥,你……” “你不是想跟顾二小姐交朋友吗?不过顾二小姐因为紫薇亭的事情,同你意见不合,肯定不会应你邀请,若借你大姐姐的身份,她肯定会出来,你到时同她好好讲,若能交上顾二小姐这样的贵女,对你也有好处。”沈承霄温和的说道。 沈莲把请帖收好,开心的说:“多谢大哥。” “不用谢大哥,你我本就是亲兄妹,近日家中出了那么多事情,父亲官职被革,你要好好把握住太子殿下。” 提到墨君礼,沈莲心情颇为复杂。 太子对她挺好的,可她心里放不下晋王。 她也知道这样很不好,但她就是控制不住的想念晋王,听到晋王要娶顾明玉那个贱人,她就嫉妒的发疯。 “大哥,你放心吧,太子殿下他对我很好,我去大理寺见他的时候,他为了哄我开心,把皇后娘娘赏赐给谢菀的东西抢过来送给我,你瞧。” 她从袖子底下拿出皇后的赏赐物, 递给沈承霄。 毕竟沈承霄刚才帮了她一个大忙,她也愿意跟沈承霄多说几句。 沈承霄接过锦盒,打开锦盒,看到上面的金兰花簪,眉头微展:“太子能这样哄你,说明待你是真心的。” 他的手在锦盒里摸索了一番,从锦盒底下抽出了一张纸条。 “咦,这是什么?”沈莲看他从盒子里拿出一张字条,疑惑的问道。 沈承霄当着沈莲的面摊开字条,那上面的内容展现在二人眼中。 沈莲念了出来:“……望你将来带着谢氏成为太子的助力,菀儿,姑母最看重你。” 沈莲顿时生气的砸了锦盒…… 第160章 命格 “皇后娘娘这是什么意思?”沈莲砸了锦盒后,抬脚在锦盒上踩了两脚。 两次入宫,她对皇后又惧又怕,但心里也是阴暗扭曲,不喜欢沈皇后这个人。 她知道沈皇后很喜欢沈菀,觉得沈菀知书达礼,样样都比她厉害。 之前她不知道沈菀的真实身份,自卑又难过。 如今知道沈菀是踩着她头,才得到一切,沈莲哪里还能容忍沈菀继续享受属于她的那份荣宠。 沈承霄看她举动,并未阻止她:“妹妹你还看不明白吗?” 他弯下身子,捡起沈莲脚下的金兰簪子:“皇后娘娘所看重的,并非谢菀,而是谢菀现在的夫家镇国公府。” “父亲被弃,族长从族中请出一名才学出众的后生入仕,顶替了父亲的位置。” “太子有意弃了父亲,皇后也与沈府渐渐离心,他们想借着镇国公府的势巩固地位,抗衡晋王党派。” 抗衡晋王党派?! 沈莲眼皮子狠狠抖了两下。 “将来太子得势,镇国公府便有从龙之功,谢菀被封为诰命指日可待……” “不可能!”沈莲被沈承霄的话刺激:“谁都可以被封为诰命,唯独她不可以,她是顶替我的身份才有今日的位置,她凭什么被封为诰命。” “所以……”沈承霄把金兰簪子别到沈莲的鬓间:“你要好好把握好太子殿下,莫让谢菀再步步高升了。” 沈莲狠狠咬牙,怒道:“我不会让沈菀,哦,不对,她跟太子殿下说,她现在叫谢菀,对,谢菀那贱人,休想再踩着我的命格步步高升。” “如今咱们家,只有你能见到太子了,若想分离谢家和太子,你可以从谢菀身上下手。” 沈莲眉头一动,抬头看了看沈承霄:“我要怎么做?” “你大姐姐刚出狱,你非常想念她,便去镇国公府见她,若你倒在她房中,被太医查出中毒了……” “我明白了。”沈莲对某些事情,一点就通。 沈承霄从衣里拿出了一包药粉,塞到她手里说:“我安排两个得力的婢女给你用,她们当中有一人会解毒,你不必担心伤了身子。” 沈莲有些不确定:“你确定不会毒死我?” “莲儿,你是我沈家的希望,大哥还会没有分寸吗?” “也是,不到三个月我就要成为太子妃了,等我当了太子妃,我不会忘了大哥和爹的。”沈莲收到沈承霄给她的药,又把沈承霄给她的请帖塞进衣襟里,同沈承霄说:“大哥,我先回醉莲居休息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沈承霄点了一下头,在沈莲离开之前,多说了几句话:“莲儿,给顾二小姐和你大姐姐的请帖,可以同时送,选择在同一日更有利于你,你大姐姐同顾家有些情分,她手眼通天,若能亲自拖着你大姐姐,到时事成,还能离间你大姐姐和顾家,祝你事成。” 沈莲愣了一下,随即就明白了沈承霄的意思。 她借用沈菀的手邀请顾明玉,而顾明玉却被人糟蹋了,那顾家人一定会恨死沈菀:“我懂了。” 这时,艾嬷嬷从院外走入,道:“大公子,夫人同意接王夫人入府。” 沈承霄听到这话,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揉了揉隐隐发紧的胸口。 想到给沈莲的那一包药,快了…… 他很快就能得到解药。 镇国公府。 “少夫人说了,药材都要好好归类,那些有毒的药材放到夫人指定的房间,府里的下人不可随意靠近少夫人放药材的地方。” 辛管事和房管事在接收沈菀刚采买回来的药材。 其中有一些活物,比如毒蛇、毒蝎、毒蚁…… 看得人头皮发麻。 听说是要给他们家小公爷吃的…… 萧云快速穿过长廊,走进了缪轩阁,正好看到沈菀手里抓着一条过山峰,她捏着蛇的七寸,蛇身在她手腕缠成麻花。 过山峰在她手里面目狰狞的张大蛇口,蛇嘴里流出一些液体,滴在碗里。 萧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少夫人,这不是要挤下来给小公爷吃?” “你想谋杀你家主子?”沈菀反问。 萧云赶紧摆了摆手说:“不是不是,少夫人千万不要这么跟主子说。” 谢玉瑾坐在轮椅上,轻飘飘的看了萧云一眼,问道:“查的怎么样?” 萧云说回正事:“属下跟着沈二小姐到张家嘴,沈二小姐下马车后,就让沈家护卫去张家嘴找一个失去右掌的老乞丐。” 沈菀动作一顿,把过山峰塞进笼子里,让花蓉把它关好,转身问萧云:“是不是眉间有一个黑痣,少了一只耳朵的人。” “那人的相貌特征的确和少夫人所说的一样。”萧云把沈莲花钱让老乞丐找一群又老又丑又臭的乞丐的事情,统统告诉谢玉瑾和沈菀。 谢玉瑾眉头跳动了两下:“要丑的,要老的,还要那方面活好的,她找这样的人莫非是想……” “她盯上顾明玉了。”沈菀说道。 沈莲是个爱记恨的性子,顾明玉先前在紫薇亭与她结仇,今日又在玉满香看到顾明玉同晋王共用午膳,她那样善妒,怎能容忍自己的白月光跟别的女人在一起。 她想毁了顾明玉。 这时,花景拿着从沈家送来的拜帖递给沈菀:“少夫人,是沈二小姐送来的拜帖。” 沈菀接过拜帖,打开一看,拜帖的字迹让沈菀恍了一个神。 这字…… 同她的字体有那么五六分相似。 这让沈菀想起前世的沈莲,用她的字帖模仿她的字迹,模仿的惟妙惟肖。 如今这拜帖上写的字,虽未能达到前世的火候,却足以看出沈莲的“用心”。 沈莲的心思放在歪门邪道上,却有几分天赋。 就比如这一手工整的字。 假以时日,她定能达到前世的功底。 只是,沈莲临摹的是她前世的字,这一世她不写这样的字迹了~ 这怕是沈承霄拿给沈莲的字帖吧,是她在前往幕仙山学医前的字。 她突然明白,沈莲想用什么法子把顾明玉引出来了。 沈菀折好沈莲的拜帖道:“去帮我回个话,就说,明日请二小姐早点过来,我等她一起用早膳,再给我送一封信给顾夫人。” 第161章 添香 顾夫人同时收到了两封请帖和一封出自沈菀之手的信。 顾夫人先是打开请帖看了看。 请帖上字体不同,却落的都是沈菀的名字。 沈菀一个人给顾府送两张请帖? 顾夫人拿起了出自沈菀的那封请帖,又拆开夹在请帖里面的信,打开一看,顿时大变脸色。 “这两封请帖,都是出自镇国公府?”顾夫人问婢女。 婢女回道:“是啊夫人,两张请帖一前一后送进顾家的,双方下人都说是镇国公府的,其中有一位是谢少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花蓉姐姐,另一个丫鬟是新面孔,奴婢以前没见过。” 顾夫人听完后,又打开信看了看。 信中已经同顾夫人讲明首尾。 沈菀告诉顾夫人,顾明玉已经被人盯上,有人想借顾明玉做一场局,离间她与顾府的关系。 此事还关乎到顾明玉的声誉,她知顾明玉不满与叶家婚事,正好想借此机会也邀请顾明玉到镇国公府,帮顾夫人劝导顾明玉一番,望明日顾夫人能带着顾二小姐到镇国公府赏菊。 顾夫人折好信,问道:“二小姐现在还闹吗?” “夫人,刚才二小姐院里的人来禀报,二小姐刚消停。” 顾夫人捏紧了信,想了想,最终还是去和顾明玉谈。 她命下人打开房门外的锁头,推开门时,就看到顾明玉趴在桌子上睡觉。 门打开的瞬间,顾明玉就苏醒了。 她站起身,两眼含泪看着顾夫人。 顾夫人坐在凳子上,把沈菀写的信递给顾明玉:“你看看吧。” 顾明玉接过信,一字不漏的读完沈菀写的信:“这是沈姐姐写的信?是谁盯上我了,谁想毁我声誉?” “你沈姐姐没有说明是谁盯上你,又是谁要毁你声誉,你若想知道答案,我明日带你去镇国公府走一趟。” “她为了你和阿珠,费尽了心思,我不希望她为顾家做了那么多,到头来换你一个不识好歹,害人害己。” “明日从镇国公府回来后,你若还是不同意嫁给叶瑾南,那我不会再逼你,你想嫁谁都可以,但你必须同顾家先断个干净。” 顾夫人说完,起身走出院子,随后重新拿出以沈菀名义邀请顾明玉去添香饭馆的请帖,面色沉了沉,对身旁的管事嬷嬷说:“去告诉送帖的那人,就说二小姐明日会如约去添香饭馆一聚,然后,再去一趟镇国公府,把这封请帖拿给谢少夫人。” 而顾夫人离开后,顾明玉坐回椅子,反复斟酌信上的话。 沈姐姐话里有玄机! 翌日,天还未亮。 沈莲叫来昨日随他去张家嘴的沈家护卫,道:“去告诉老乞丐,让他正午带人到添香饭馆指定的厢房等着,让厨房的人往菜里加点料。” 她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包药粉,推到护卫的面前。 护卫拿起药粉,作揖一礼,便转身离开。 沈莲看着护卫离去的身影,嘴角勾起了一抹阴冷的笑:顾明玉,你个小贱蹄子敢跟我抢晋王殿下,你也不看看晋王殿下是谁的。 这时,素青拿着研好的墨,摆到沈莲的面前:“二小姐,墨研磨好了。” “把我放在妆台上的字帖拿过来。”沈莲命令道。 素青走到妆台前,拿起了一堆字帖,递给沈莲。 沈莲照着沈承霄给她的字帖,临摹上面的字,为墨君礼写了一封信:【太子殿下,见信时,莲儿可能已经到镇国公府了。】 【昨日回到沈家后,突然收到姐姐递来的请帖,不知姐姐为何突然邀请莲儿。】 【太子殿下,你说姐姐会不会不想把皇后姑母的赏赐物送给莲儿,她会不会是想向我讨要回皇后姑母的赏赐物?】 写完后,沈莲反复的看,然后问身旁的丫鬟:“素青,你过来看看我写的字怎么样?跟字帖上的字比较,是不是比以前写的更好看了?” 素青低头看了看,很是惊讶的说:“二小姐,你的字有进步了。” 说来也是奇怪,京妙仪先前让她练字,可她拿别的字帖练,怎么都写不好。 直到昨夜,沈承霄给了她这个字帖后,她竟然能一下子模仿出来,就好像她上辈子练过。 她对自己写的字,十分满意的点点头,就把信折好,递给素青说:“去把这封信,拿到宫门叫人送进东宫。” 她又拿出太子给她的宫牌。 素青接过信和宫牌,便快步走出院子。 沈莲让惊语过来为她梳头发。 她坐在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脸上那一块黑色的胎记已经消失,每日清晨起来看到光洁的面容,心情也很好。 “二小姐,奴婢给你上妆。”素衣拿起了粉脂站在沈莲的面前。 沈莲抬手一挡,说道:“诶,可别再给本小姐上厚厚的妆底,本小姐如今肤如凝脂,皮肤细腻,你只需要给本小姐略施粉黛,就像大姐姐的妆容。” 她想起沈菀的脸。 沈菀那张脸洁白无瑕,就像脱壳的鸡蛋,细腻又通透,她每每看到沈菀,总是很羡慕沈菀有一张完美的脸。 惊语低声说道:“二小姐,大小姐平日不喜上妆,若无重大宴会,大小姐就抹了抹口脂和描眉,其余胭脂水粉一概不用。” 有些人的容貌,得老天爷眷顾,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用各种脂粉膏遮盖缺陷。 “是吗?”沈莲不信,她回头看了看惊语:“那她的脸,怎么白的那么匀称。” 不像她的,眼窝、嘴角、鼻翼两边泛黄,脸颊两旁虽白,却白的不是那么匀称。 她不信沈菀平日不抹胭脂水粉。 “二小姐,大小姐平日的确不喜上妆,她曾跟夫人说过,这些胭脂水粉虽是个好东西,可用多了也损伤皮肤,而且,大小姐擅长医术,她说内调才能由内而外的娇养好皮肤,若脸庞干燥,就用花露抹一抹,便足够了。”惊语瞥了眼沈莲的脸,心中冷笑。 你是什么东西,大小姐那是天生丽质,哪里是你这个丑人比得了。 而沈莲听了惊语了话,心里不平衡了:“学医就了不起了,还不是靠着沈家,踩在我头上,才能学医的,要没有沈家银钱砸在她身上,她能有今日吗,她吸的是我的血。” 沈莲嘴里那样说,可心里却十分嫉妒。 沈菀这下贱之人,怎么会有那样一张好看的脸。 她若是毁了她的脸…… 沈莲眼底突然划过了一抹算计。 若是毁了沈菀那张脸,看她还怎么勾引太子殿下。 蝉灵匆匆走入,向沈莲行礼后,禀报道:“二小姐,大小姐身边的花蓉姐姐刚才到府上传话,要二小姐的马车直接去添香饭馆,大小姐要在添香饭馆吃饭。” “她去添香饭馆做什么?”沈莲惊呼了一声。 她今日要设的局,也在添香饭馆! * 明玉不是恋爱脑,有反转! 第162章 谋杀 添香饭馆。 人间美味,唇齿留香。 顾府的马车停在小巷,从添香饭馆侧门而入,走入一楼地字包厢。 沈菀就在那里等着顾夫人母女。 包厢间关上。 屋内茶香沁神,厢房别致。 这是沈府三郎沈承邑开的饭馆,沈菀以前经常来,对这里的人和事,包厢的每一个特点,都了如指掌。 沈承邑做的是高端食材,来添香饭馆吃饭的也是有身份的人。 屋内壁画下,暗藏玄机,窃听情报,恰到好处。 “沈姐姐。”顾明玉唤道。 沈菀笑道:“你如今该叫我一声谢姐姐。” 她端着茶壶,为面前两个茶杯倒满茶水。 顾明玉看了看顾夫人。 顾夫人已经把沈菀和沈府断绝关系,脱离沈氏宗族的事情告诉她了。 “菀姐姐。”顾明玉改口叫道。 沈菀笑容不减,手掌指着面前的椅子,说道:“顾夫人,明玉,坐下来一边用膳,一边聊吧。” 母女二人坐了下来。 桌上摆着几盘糕点,并没有准备午膳。 谁都知道今日来添香饭馆并不是来这里吃饭的,而是为了顾明玉的事。 “菀姐姐,你信上的内容是谁要害我?”顾明玉问道。 沈菀放下茶壶,又重新往茶壶里倒入热水。 热茶里的水雾在沈菀面前散开。 她这才放下茶壶,看向顾明玉,开门见山的说:“沈莲!” “沈莲?”顾明玉低呼:“我跟她无冤无仇,她为什么要损我声誉,她用菀姐姐的名义,邀请我到添香饭馆,又想干什么?” “明玉,你仔细想想,你跟她真的无仇吗?” 紫薇亭,顾明玉出言骂沈莲时,沈莲就记下了顾明玉和顾明珠。 只是顾明玉无害人之心,心思单纯,并未把沈莲偷盗明珠的诗词放在心上。 可她不知,她并不放在心上的事,却被小人惦记在心中。 顾明玉想起来了:“就因为紫薇亭,我骂她偷我姐姐的诗,她就记恨上我了,她自己有错在先,她不知道反省的吗?” “这只是其一。”沈菀摇了摇头:“就算没有紫薇亭的事情,可只要你沾上晋王,也会变得不幸。” 晋王…… 顾明玉在回头看顾夫人:“菀姐姐和娘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顾夫人别开脸,眼眶微红。 顾明玉看顾夫人的态度,转头问沈菀:“菀姐姐,能不能告诉我,你们瞒着我什么事?” “在我告诉你真相之前,你先回答我三个问题。”沈菀道。 顾明玉说:“好,菀姐姐你说。” “第一个问题……”沈菀看了看顾夫人。 顾夫人对着她点了一下头,便抽出帕子,擦去眼角泪意。 沈菀说道:“若晋王心悦于你,想娶你为王妃,你可愿?” 顾明玉心头大骇,瞳孔震颤了几下,道:“姐姐生前,姐夫满心满眼都是姐姐,他那么宠爱我姐姐,又怎会心悦于我,他若心悦于我,那岂不是背叛我姐姐,我与姐姐是亲生姐妹,他心悦我,那他把我姐姐当成什么?又把我当成什么,晋王若是这样的人,我怎敢嫁?” 在她心目中的晋王,独宠她的姐姐,只钟情于她的姐姐。 她拒绝叶瑾南,是因为叶瑾南心里也有喜欢的人。 而她母亲又匆匆忙忙帮她订下叶家这门亲事,让她备受委屈。 顾夫人愣住了,她怔怔的看顾明玉,没想到顾明玉会这样回答她们。 “第二个问题,若是你姐姐死前托付,要你入晋王府照顾你姐姐留下的稚子,你可愿入王府做晋王妃,帮你姐姐抚养稚子。”沈菀说道。 顾明玉毫不犹豫的点头回应:“我愿意。” “那是姐姐留给顾家唯一的血脉,留给我的念想,若稚子需要我,我愿意入府抚养姐姐的孩子,将他视为己出,好好教养,不负姐姐以命相托。”顾明玉看向顾夫人,含泪说道。 晋王跟她说了很多有关于孩子的事情。 他告诉她,孩子整夜哭啼,唯有把她姐姐生前穿过的衣物包裹着孩子,孩子才能安心入睡。 她觉得姐姐死的可怜,孩子也可怜,顾明玉心生怜悯,又怪自己的母亲太过狠心,一次都不曾去看过那个孩子。 沈菀和顾夫人在确认顾明玉内心的想法后,互看了一眼。 “第三个问题……” 这也是至关重要的送命题。 “倘若晋王让你入府照顾的并非你姐姐的遗腹子,你可愿?” 顾明玉怔住了:“菀姐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王府里的孩子不是姐姐的?” “你先回答我。”沈菀道。 顾明玉皱起眉头,回道:“他既然同别的女人生下孩子,凭什么让我帮他抚养,他岂不是背叛了我姐姐,那他先前装的那么深情,难道这一切都是假的吗?” “假的!”顾明玉突然就明白了什么:“王府里的孩子不是我姐姐的?” 要不然怎么解释哥哥、父母对王府的事情不闻不问,也不准她再去晋王府,更不曾提过那个孩子。 好像一切都说得通了。 她握着顾夫人的手,一遍一遍的问道:“那我姐姐呢,姐姐的孩子呢?她们去哪了?娘,我姐姐呢?我姐姐被埋在何处?” “你姐姐没死。”沈菀声音平静的说道。 顾明玉回头看向沈菀。 沈菀继续说道:“她和孩子平平安安,只是临盆时,吃了一些苦头,她怀的并非双生子,那个孩子出生时,足足十二斤。” 顾明玉听到这样的话,心头大骇。 十二斤的孩子! 十二斤的孩子啊! 姐姐怎么生下来? 顾明玉情绪越发激动:“菀姐姐说姐姐没死,晋王宣布姐姐死了,母亲不再与晋王府来往,姐姐无法再回顾家,你们是想告诉我,是晋王害了姐姐,临盆时,姐姐在王府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没人告诉我。” “告诉你,你能怎么做?”顾夫人问道。 顾明玉站起身,声音充满着怒火:“他若胆敢害我姐姐,我跟他同归于尽。” 那茶桌上,刚好摆着一把匕首,是沈菀放在那儿的。 顾明玉伸手拿起匕首,往外冲去。 顾夫人惊呼道:“快拦下二小姐。” 守在厢房门的两个婢女,堵住了房门。 顾夫人也跑过去拉回顾明玉。 沈菀看着这一幕,缓缓起身:“谋杀亲王,诛连九族。” 沈菀走到顾明玉面前,握住顾明玉的手腕,轻轻一拧。 “啊。”顾明玉手腕脱臼,匕首重重落到地上。 沈菀托着她的手肘,又把她脱臼的腕骨捏回去:“你看,你连我都对付不了,你还想杀晋王,你现在明白,你母亲和你兄长为何不敢告诉你真相,你那么冲动,只会害了顾府满门。” 外面,传来了沈莲的声音。 沈菀下意识的捂住顾明玉的嘴,把顾明玉按到门前,透过门缝望向外面的动静。 只见沈莲走入对面的厢房。 厢房门关上,一名小厮走到门前,把门牌号取下,换上另一个门牌。 那个门牌号,正是沈莲邀请顾明玉用膳的包厢…… 第163章 请君 顾明玉瞪大双眼,亲眼目睹小厮换掉包厢房。 沈菀放下自己的手,道:“看清楚这个厢房,是沈莲邀请你用膳的那一间,现在我要当着你的面,以沈莲的身份请君入局。” “明玉,我让你看看,人心难测,知人知面不知心,晋王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男人,他是一个为达目的冷血无情的人。” “花蓉,摆好纸笔。”沈菀转身,回到茶桌。 花蓉、花景已经为沈菀处理好桌面。 桌上的茶壶、茶杯都被收纳到底下的小柜子里。 沈菀坐在刚才煮茶的地方,执笔蘸墨,落笔成字。 顾夫人却发现,沈菀的字同昨日送入顾家的其中一个请帖十分相似。 她下意识的抽出那封请帖,对比了一番。 【晋王殿下,莲儿看到顾二小姐与人在添香饭馆苟合,速来】 沈菀简单的写下一横字。 顾夫人看到上面的内容,心头大惊。 她知道了。 有人模仿沈菀的字迹。 只是沈菀聪明,她会的字迹不止一种。 而沈家二小姐竟与晋王也有首尾…… 沈菀把信交到花蓉手里,花蓉拿着信,让添香饭馆的线人把信送入晋王府。 沈菀看了看顾明玉,道:“我们和沈莲那间厢房是对门,你就站在门前,透过窗可以看到对面的动静,外面的人不会发现你在偷窥,而晋王很快就会带着皇城司的人过来。” 顾明玉还不知道那间包厢有什么玄机,沈莲又打算怎么毁她声誉。 但是很快,晋王就带着一群皇城司走入添香饭馆。 他直接走到沈莲刚才进去的那间包厢,伸手推开厢房门。 里面一群男人,穿着破旧残烂的衣物,却暴露着自己的隐私,压着沈莲尽欢。 顾明玉瞳孔放大,猛地倒吸几口凉气。 她怕自己失声尖叫,抬起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 脑海里一片空白,世界只剩下“嗡嗡嗡”的响声。 菀姐姐对换门牌,是要引沈莲入自己的局。 可若菀姐姐没有事先知道沈莲的心思,她今日受邀踏入那间厢房,那现在她已经…… 她眼睛瞪的比铜铃还大,眼睁睁的看着沈莲被那群人控制而无法发出求救声,亲眼见证晋王神色淡漠的站在厢房前,然后,又缓缓关上那个包厢门。 他没有出手救沈莲,也没有驱走沈莲身上的男人。 他甚至冷漠的连眼睛都没眨一眼,便退出包厢,然后…… 他缓缓转头,看向她这边的厢房。 顾明玉对上他似笑非笑的眼神时,整个人吓的面容失色,她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双腿一软,倒在了顾夫人的怀里。 她低呼了一声:“啊……” 顾明玉叫出声后,又怕被外面的人发觉自己偷窥了对方的秘密,便又用手掌捂住嘴巴,眼泪不停落下。 这时…… “叩、叩、叩!” 厢房门被外面的人敲响了。 而外面的人,还没等到厢房里的人开口请他,他就先推开包厢门。 门“咯吱”响起。 顾明玉心中紧闭的那扇门,被晋王缓慢推开…… 晋王垂眸看她,仿佛不曾发现沈莲被人羞辱的事,一脸坦然的走入包厢,唤道:“明玉,你怎么摔倒了。” 顾明玉身子颤抖。 她心中又气、又恼、又惧。 心目中的晋王就像一面镜子,支离破碎。 原来都是一场梦,晋王给姐姐编的一场梦。 顾明玉从地上爬起来,一巴掌甩在晋王的脸上,撕心裂肺的吼道:“你太过分了。” “明玉。”顾夫人伸手把顾明珠拉到自己身后。 真怕顾明玉冲动之下,拔出晋王手中佩剑,与他同归于尽。 沈菀道:“花蓉,把厢房门关起来,晋王有话要跟我们说。” 花蓉和花景把两扇门合上。 晋王见顾夫人和顾明玉对他充斥敌意,轻声笑了笑,越过她二人,走到茶桌前,坐在沈菀对面的椅子:“菀妹妹,本王许久未喝过你煮的茶了,不知今日可有幸能再喝你亲手煮的茶。” 沈菀娇颜含笑,歪了歪脑袋,笑道:“晋王殿下莫不是忘了,我最擅长的不是煮茶,是下毒。” “呵。”晋王低哧一笑:“不是你把本王引到添香饭馆来的吗,怎么连口茶都舍不得给本王喝,要不然请本王吃午膳吧。” 沈菀靠在椅子上,笑容不减:“跟你一块用膳,我怕我还没吃,就恶心倒胃。” 晋王面上的笑容敛去了几分,薄唇的笑意不抵眼底,转头看向顾明玉,叹息道:“真是可惜了。” “墨君言,你卑鄙无耻。”顾明玉怒道。 晋王“呵呵”的笑了几声:“明玉,是你太单纯了,不如让你的沈菀姐姐告诉你,在这场局势中,本王扮演什么角色。” 话落,他拿起了顾明珠最爱吃的梅花酥,细细的品尝。 沈菀目光冷静的看向对面的男子,说道:“昨日晋王带你到玉满香,其实就是算准太子会带着沈莲到玉满香用膳。” “他故意让沈莲撞见你与他走的很近,激发沈莲爱慕晋王的嫉妒之心,借沈莲之手,谋算你清白。” “事发后,他会把你失去清白的消息散播出去,叶家人就会跟你退亲,京城世家无人敢再娶你。” “姻缘路毁,这个时候,他再以姐夫的身份,不计前嫌纳你为妾,他只需一顶轿子,把你从王府后门抬入晋王府,不费吹灰之力,就能用你牵制整个顾家和你姐姐。” 顾明玉被晋王的行径,恶心的吐了:“呕…… 第164章 心计 她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与京中众多闺阁女子一样,憧憬向往自己的另一半。 晋王待她姐姐的好,已不是三言两语能诉说完。 他礼贤下士,事事谦卑,满心满眼都是姐姐和顾家人。 他和哥哥感情亲如兄弟,与父亲成为无话不谈的至交,待她这个姨妹知冷知热,体贴又保持着身为姐夫应有的距离,而对她的母亲,连兄长都不及他贴心。 谁不喜欢这样恭谦有礼的公子。 十年如一日,待她姐姐真挚,待她父母好,敬他哥哥为长兄。 十年光景换来一个血淋淋的真相。 她所认知的绝世好男人,全都是装出来的,想想她就呕吐不止。 顾夫人看她吐的很痛苦,抚摸着顾明玉的背,说道:“明玉,你知道母亲为何不敢告诉你真相,你知道以后,又该怎么面对你自己的未来。” 晋王给她的价值观太过深刻,她想明玉嫁了便嫁了,顾家和晋王府的事情就不要过多牵扯。 可他们都太低估顾明玉待顾明珠的姐妹之情。 也低估了晋王的卑劣。 顾明玉哭的撕心裂肺。 她双手死死抓紧了顾夫人的胳膊,问晋王:“你为什么要那么残忍,你就算装,可你装了那么久,难道对姐姐没有一点真感情吗?难道你不会装着装着就把姐姐装进心里去了吗?你为什么要毁了我姐姐的未来。” 晋王很平静的听顾明玉的话。 他回道:“明玉,皇权之下,哪有什么真感情,你们想要什么样的夫婿,本王就可以装给你们看。” “那我姐姐呢?”顾明玉不甘心。 她可是亲眼见证,顾明珠是如何一步步嫁入晋王府:“姐姐她那么爱你,你感觉不到吗?” “感觉得到。”他说出这四个字时,心脏微微抽痛,却面不改色。 他回头看她:“正因为她爱极了本王,所以她心甘情愿为本王做一切。” “所以你就利用我姐姐,你利用她。”顾明玉朝晋王的方向走出两步。 顾夫人赶紧张开双臂,把顾明玉抱在怀里,阻止顾明玉冲动之下和晋王起肢体冲突。 谁都不知道,晋王这个疯子下一步能做出什么事来。 “是,本王利用她,本王一直在利用她。”晋王没有否认自己做过的事情。 而在晋王抬手去拿面前的空杯子时,顾明玉看到晋王手腕戴着的红绳子。 她双眸微微瞪大,不知哪来的力气甩开了顾夫人,冲到晋王身旁,抓住晋王的胳膊。 “明玉,不要。”顾夫人吓坏了。 她以为顾明玉要刺杀晋王,却不想,顾明玉在扑到晋王身边时,扯断了晋王腕间那条红绳。 红绳上挂着的菩提落在地上,发出“哒哒哒”的响声。 顾明玉手里紧紧攥着红绳,怒不可遏的说:“这条转运红绳,是姐姐托我去普华寺为你求来的,可是,你不配再留着它。” 她扬手一挥,红绳落到了碳盆内。 火焰发出“哧哧”的响起,绳子遇火,瞬间萎缩成一团,慢慢化为黑色的形态。 屋子内弥漫着烧焦味,很浓,但随着绳子被烧毁,这个味道又渐渐淡化。 晋王无动于衷的盯着碳盆,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哧哧哧”的笑了。 顾夫人赶紧上前抱紧顾明玉,连连退到了沈菀的身旁,冷着脸说道:“你还笑得出来。” “明玉不说,本王心里还不想,明玉刚才说了一番话,倒是让本王有一点想阿珠了。”晋王转动食指佩戴的玉扳指,不恼不怒的问:“不知阿珠现在在锦州过的好不好?顾夫人,你知道吗?” “你……”顾夫人浑身发凉。 他知道阿珠在哪里。 原来他一直都在监视阿珠。 沈菀伸手握住顾夫人的手腕,让她先稳住自己的情绪,晋王他打得就是一个心理战。 这种事情可不能慌啊。 顾夫人看到沈菀的眼神后,重新调整自己的情绪。 这时,沈菀镇定的收回手,靠在椅背,道:“明珠在苦佛寺遭遇几次刺杀,引起苦佛寺法师注意。” “法师允她入住苦佛寺明德宫,增派僧兵保护她孤儿寡母,晋王派去的那些得力干将,怕是……一个都没回来?” 晋王“呵”了一声。 “锦州那种地方,可不似上京城,你的手想伸进苦佛寺之前,你得看看越不越得过伽罗法师。”沈菀冷冷一笑,回头对顾夫人说:“顾夫人,事情差不多了,你先带明玉回家,我还有话要单独同晋王殿下谈,明玉,回去好好休息。” 顾明玉不甘心就这样离开。 顾夫人紧紧地抱着她,带她一块离开添香饭馆。 厢房内,只剩下了晋王和沈菀。 晋王抬手为沈菀鼓掌:“沈菀,好厉害的心计呀。” 他若知道昨日沈莲会出现在玉满香,还看见他跟顾明玉一块,他根本不会带顾明玉去那里用膳。 他想娶顾明玉为新王妃,以此要挟顾家和顾明珠是真。 但利用那群乞丐玷污顾明玉的事情,并非他安排。 他和顾明珠的事情闹得很僵,并不想再和顾家的关系闹得更难看。 今日之局,非他所设。 种种说法,全在沈菀那张嘴。 他和顾家的关系,彻底崩裂,与顾明玉结亲愿望破灭。 这一切的一切,是沈菀所布下的局。 晋王为此,在面对眼前的沈菀时,也不自禁的头皮发麻。 沈菀歪着脑袋,笑了笑道:“臣妇不过是顺水推舟,帮沈二小姐添一把火,所谓害人终害己,这个道理想必晋王殿下之前就尝过了。” “我们来合作吧。”晋王突然意识到,跟沈菀作对不如把沈菀拉入自己的阵营。 她的聪慧,远不是那愚蠢、丑陋的沈莲可以比较。 多一个强大的敌人,不如多一个强大的朋友,有了沈菀不比刘家那一群蠢货强多了吗? 可是…… “梦还未醒呢?”沈菀脸上笑意不减。 晋王说道:“阿珠临盆之事,就拿本王先前写信给沈家人戳穿你真面目的事情抵消,从此我们谁也不欠谁,只要你投诚本王,将来本王坐上那个位子,谢家便有从龙之功,你不会不知道太子一直想除掉谢府夺回镇国公府的兵权吧。” 沈菀捧腹大笑,笑到肚子痛,笑到突然发觉这一点都不好笑。 她渐渐收回笑容,从椅子上站起身,双手撑在桌面,微微倾前身子,道:“这天下之主,日后谁来坐,我说了算,但一定不是你晋王,宵小之徒!” 第165章 惊喜 “晋王想利用沈莲去斗太子党,抓太子的错处,那可要好好处理一下后面的事情了。”沈菀拿走刚才顾明玉掉在地上的匕首,转身离开了添香饭馆。 晋王坐在原地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过去多久。 皇城司的侍卫快步走入,对晋王说道:“王爷,已经把厢房那群人控制住了。” “这些恶徒,是事先藏在厢房,等沈二小姐进入厢房时……” 侍卫的话还未说完,晋王突然起身,拔出侍卫手中的佩剑,刺穿了侍卫的身子。 侍卫瞳孔一怔。 正好赶来的两名皇城司往后退了几步。 晋王扫过其余皇城司侍卫,道:“今日在添香饭馆,被人糟蹋的女子并非沈二小姐,明白吗?” 被刺了一剑的侍卫,口吐鲜血,然后倒在晋王的脚下。 而门外的几名侍卫纷纷点头。 晋王抽出一条粉色的手帕,慢条斯理的擦拭指尘的鲜血,待擦拭干净后,他随手一扔,顾明珠的粉色帕子掉落在碳盆内,星火瞬间吞噬手帕上所绣的山河图。 他走出包厢,又朝沈莲所在的厢房。 沈莲为了羞辱顾明玉,事先清理了添香饭馆。 好在饭馆内,除了沈菀,没人在这个时候用餐。 而沈莲之前安插在添香饭馆的乞丐,已被皇城司秘密抓走。 厢房内,只剩下披头散发,衣衫褴褛的沈莲。 她缩在桌底下,用餐桌的围布裹着身子,浑身瑟瑟发抖。 晋王垂眸朝桌子底下冷冷瞥了一眼,便关上厢房的门,随后便大步走到桌前,掀了桌子,揪住沈莲的衣襟,拎起来,一巴掌挥落。 “啪——” “啊——” 沈莲狠狠摔在厢房内的贵妃椅上,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痛。 她下意识抬手捂着自己的脸庞。 晋王扇打的地方,是先前长过胎记的地方,而现在那个位置又高又肿,痛得她眼睛酸涩。 “王爷,王爷,你不要扔下莲儿,你不要丢掉莲儿。” “莲儿真的很爱你,是顾明玉那个小贱人算计我。” “王爷,莲儿真的真的好爱王爷,你不要扔下莲儿,莲儿做牛做马什么都愿意为你去做。” “你坏了本王的大计你知道吗?”晋王居高临下看她,声音冷冰冰的。 沈莲跪在他面前,哭的不能自已:“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王爷,你不要扔下莲儿,你不要扔下我。”他亲眼目睹她被羞辱,她真的很崩溃。 晋王深呼了一口气,慢慢蹲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目光落在她隐隐高肿起来的左脸。 “沈莲,本王同顾明玉没有真感情,本王想娶她,是为了用她牵制住顾家和逃离上京城的顾明珠,你带人羞辱顾明玉,往后本王只会多一个劲敌,顾家人将会很麻烦,你根本不懂,只会把心思放在儿女情长,你如果继续拖本王后腿,本王如何再跟你一起走下去。” 晋王说话时,用端着沈莲下巴的手,来回摩擦她的左脸。 沈莲抱住了晋王的胳膊,泪如雨下:“王爷,我以后都听你的话,我以后不再擅自做主,我听王爷的话,我不知道王爷是想用顾明玉制衡顾家,我以为顾明玉她勾引王爷,你再给莲儿一次机会好不好,你可不可以……不要嫌弃莲儿。” 晋王看着一身狼藉的沈莲,胃里恶心感阵阵袭来。 他此刻能体会顾明玉刚才当着他的面,作呕的感觉。 明明那么恶心眼前的脏东西,却还要忍。 他眼中的凌厉和锋芒渐渐收敛,伸手把沈莲凌乱的发拂开,声音不似刚才那般冷漠:“好。” “本王可以再给你一次机会。” “羞辱你的人,本王会处理干净,这些日子,你就不要再出来找本王,左右不到三个月,你便要嫁入东宫,在此之前,你要帮本王找到你父亲窝赃贪污金银的地方,和太子私下勾结残害江家的线索。” 沈莲没有多想,连连点头:“那顾家人,顾明玉她……” 晋王冷笑了一声:“本王今日已彻彻底底和顾家人撕破脸面,顾明玉也不愿再做本王的棋子,顾家人……已是本王的废棋,留着他们,将来只会成为本王的阻碍,还有……” 想到那难缠的沈菀:“你今日之所以会被人引到这里,是你大姐姐沈菀布局,添香饭馆内有内鬼,将你这间包厢门牌调换,害你误入。” “谢菀那贱人。”沈莲眼底露出杀意:“我一定要杀了她,谢菀这贱人。” “你杀不了她,但你可以用计离间她和太子。” “什么计?” 晋王用手背轻轻抚过沈莲的左脸:“想必你家中长兄,已经教过你了,太子那么爱你,还有什么比谢菀下毒暗害你更能让太子仇恨谢菀的呢?” 此刻沈莲还不知道,消失几日的胎记重现了…… 晋王更没料到,他忙于和顾家人周旋,处心积虑打压太子时,有人拿到他与两淮巡盐御史勾结,走私贩盐的证据。 “主子,要现在呈上去吗?”萧云问道。 谢玉瑾手里拿着记录走私贩盐和入账金额的册子道:“现在还不是最恰当的时机,再过两个多月,太子大婚,我大病初愈,再将这本册子递给皇上,先暂时不要惊动两淮盐官和晋王,捉贼拿赃。” 既然要夺权,那一定要万无一失。 他走出镇国公府的那一天,便先拿晋王开刀。 “小公爷,少夫人回来了。”辛管事进来禀报。 没一会儿,沈菀就从院外走入。 谢玉瑾命萧云收好账册,又吩咐辛管事:“快去厨房拿膳食。” 说完,他转头问沈菀:“事情还顺利吗?” 沈菀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喝完茶才回道:“很顺利,只是后面会有大麻烦,不过没关系,我不怕麻烦。” 晋王一定会告诉沈莲,是她从中搅局,害沈莲大计失败。 沈莲定不会放过她,还会想尽办法算计她,让太子厌恶她,搞不好太子又要拿镇国公府开刀。 那可不行,这可是她费了很大的劲,才把太子的脑筋掰向镇国公府,让太子和镇国公府站在同一个阵营。 谢玉瑾走到她身旁,伸手搂住她的腰:“还有不到三个月。” 沈菀回头看他,笑了笑,说道:“对呀,沈家人最近怕要人心惶惶,睡不好觉了~” 因为沈莲那张脸,会给沈家人更大的惊喜…… 第166章 黑疮 沈府,南厢阁。 传来尖锐的低斥声:“你说什么?” “夫人,那王语娇的确是这么说的,要八抬大轿,吹锣打鼓,三媒六聘,以正妻之礼迎娶她入府,她不做妾,她要做平妻,入了沈府后,她要和夫人平起平坐,夫人所生的孩子,也要唤她一声嫡母,孝敬她……” 艾嬷嬷的话还未说完,京妙仪就把桌上的早膳扫落到地上,发出“啪啦”的巨响起。 屋里屋外的下人,吓的跪在地上。 京妙仪怒目铮铮的吼道:“我能留她一条性命,让她入沈府为贱妾,已经很看得起她的,她莫不是真的以为当初她给沈政一的那一锭银子,可以让沈政一从此平步青云,走到今日的位置吗?” 额…… 下人们怔了怔,谁都不敢提沈政一已被罢免大理寺正三品官职的事情。 “是我们京家。”京妙仪咬紧牙:“若没有我父亲帮扶他,他的仕途会如此顺利,如今看我沈府风光,便想进来分一杯羹,贱人休想。” 艾嬷嬷站在一旁不敢说话。 京妙仪回头对艾嬷嬷说:“你去告诉王语娇,本夫人只给她准备一顶轿子,她若愿意就入府为妾,若不愿意做妾,那就去当个没有名分的外室。” “可是老爷那边……”艾嬷嬷不想京妙仪再任性下去,她真的觉得这件事情闹得太过对谁都不好。 而这时,聂管事匆匆走入南厢阁,向京妙仪禀报道:“夫人,太子殿下带着锦绣宫的嬷嬷送礼服给二小姐。” 京妙仪收拾脸上的怒容,起身道:“快去醉莲居找二小姐。” “夫人,二小姐今日出府,至今未归。”惊音说道。 京妙仪皱起眉头:“二小姐出府,我怎么不知道?” “是大公子准许的。” “那你们还不快出府把二小姐找回来。”京妙仪对着惊音喝道。 惊音福了一个身道:“是,奴婢这就去找二小姐。” 屋里下人大气不敢出。 京妙仪因王语娇的事情,连身边的大丫鬟都骂,府内下人敢怒不敢言,做事更加小心,生怕招惹当家主母不快。 连艾嬷嬷这样有资格的嬷嬷,都只能忍气吞声,不能忤逆主母的意。 沈政一带着伤和五个儿子到观兰园恭迎太子,京妙仪走到观兰园,看到沈政一时,面色阴沉。 沈家众人离心,各怀鬼胎。 墨君礼走入观兰园内。 行礼声异口同声响起:“参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 墨君礼目光落到沈政一身上,叹了一声,亲自上前把沈政一扶起来:“舅舅,你有伤在身,不必如此多礼,还特意走到观兰园来迎孤,费心了。” 沈政一受宠若惊,佝着背部,低声回道:“多谢太子殿下体谅。” 墨君礼从沈政一身上收回双手,看了看四周,问道:“怎么没见到莲儿?” 京妙仪立刻看向身后长廊。 若是沈莲回来,定是从那里进来。 沈承霄道:“太子殿下,莲儿今日一时兴起,想去玉满香用午膳,臣便允她出府,这个时辰也该回府了,不如……” “那好,孤去醉莲居等莲儿。”墨君礼别开脸,对身后的锦绣宫姑姑说:“把婚宴礼服和凤冠送进醉莲居,等二小姐回来,服侍二小姐试礼服。” “是。”锦绣坊的宫人,捧着礼服与饰口从沈家人面前走过。 墨君礼看沈政一面色苍白,说道:“舅舅,母后托我转告你,你这段日子先留在沈府好好养伤,旁的事情不用着急,孤身边有浔之替孤作打算,等莲儿嫁入东宫,想必你的伤也养好了,到时再另作打算。” 沈政一心头微沉,太子虽然没有明说不再用他,可话中已经暗示的很清楚。 太子现在有沈浔之替代他,暂时用不上他了。 至于伤养好后,他该何去何从,太子也没有给个准话。 沈政一依旧笑道:“是,皇后一片心意,微臣铭记在心,太子殿下放心吧,沈府永远站在太子殿下这一边,只要太子需要,微臣与犬子随传随到。” 墨君礼叹了一声,终究对沈政一保留着一丝感情,说道:“这次不是孤放弃你,是有人在朝中挑起事端,想借你在乾清宫呈上去的那一封信拉你下水。” 提到那封信,沈政一和京妙仪嘴角都狠狠抽搐。 那封信…… 那封京妙仪在二十年前写给镇国公的信…… “太子殿下,你,不是要去醉莲居等莲儿吗,臣妇命人准备了茶水和点心,殿下醉莲居坐着等吧。”京妙仪不想再提那样难以启齿的事,特意岔开话题。 墨君礼也不想再提这件丑事,对待京妙仪的态度淡淡的:“好,舅舅好好休息,不必跟着了。” 那也就是说,太子无政事要和沈政一商讨,所以无需跟着。 “是。”沈政一和沈承霄停在原地,由京妙仪陪墨君礼去醉莲居。 前往醉莲居的路上,墨君礼面色阴沉的对京妙仪说:“沈夫人,你知道我舅舅失去官职全是因你而起吧。” 京妙仪身子僵了僵,没料到太子会怪罪她。 她赶紧跪下:“太子殿下,一封信而已,怎就成了臣妇的错,况且那也是二十年前写的信,这……” “其中原由怎么样,只有你自己心里清楚,若不是沈大人搜出那封信时,没有看清内容就呈给我父皇,沈大人也不会挨板子,现在外头人人都在议论你和镇国公二十年前的私情,还有人说你至今没有忘怀与镇国公的感情,你这样三心两意,说难听点就是不守妇道,若不是看在莲儿,孤根本不会再踏入沈家。” 墨君礼一番话,犹如冬日的雪水洒在她头上,让京妙仪从头凉到脚。 有苦难言。 “太子殿下,一封二十年前的断情信,怎就成了臣妇的错,臣妇……” “太子殿下。”京妙仪的话还未说完,墨君礼身后传来了沈莲的呼唤声,京妙仪声音顿住。 墨君礼转过身子。 还未看清面前的人儿,他的身子就被对方紧紧抱住。 她扑到他怀里,“呜呜呜”的哭泣,委屈的说道:“太子殿下,好多狗,好多狗咬破了我衣裙,吓死莲儿了,吓死我了。” “什么,有狗咬你。”墨君礼抬起沈莲的下巴。 沈莲抬头。 墨君礼就看到一张长着黑色疮包的脸,这些黑色疮包就像花斑豹子,布满她面部,使她面容看起来凹凸不平,如同夜叉。 “啊……”墨君礼吓地屁股缩紧,下意识把怀里的沈莲狠狠推了出去,失声大叫:“鬼啊……” 第167章 惊吓 他身边美女萦绕,就是服侍他的宫女,都是皇后特意挑选,容貌上乘,从未见过如此丑陋又奇怪的一张脸。 她身上还散发着一股腥臭,无比恶心。 墨君礼在看到那张脸时,整个人都吓懵了。 他推开怀里的人,连连后退,忘了跪在他身后的京妙仪,这一退,他一脚踩在京妙仪的绣花鞋,绊倒在地上,压倒了京妙仪。 京妙仪尖叫:“啊……” 伺候墨君礼的李常福也吓的大叫。 他是被太子摔在京妙仪身上的场景吓的失声叫唤:“太子殿下,沈夫人呐,快,快快把太子殿下扶起来。” 一群宫人手忙脚乱把墨君礼和京妙仪扶起来。 而沈莲也扶着腰,从地上爬起,委屈的哭道:“太子殿下……” 她声音嘶哑:“你怎么能推莲儿?” 京妙仪刚被人扶起,身子还未站稳,就看到沈莲脸上的黑疮。 黑疮大大小小布满她脸庞,难辨真容。 京妙仪看到这一幕,心脏狠狠一缩,倒吸了几口凉气。 她,一眼认出沈莲。 这张如同夜叉的脸,难怪把太子吓的只差没有魂飞魄散。 沈莲并不知道自己的脸庞长出了比之前还难以遮掩的黑色疮包。 她一脸不解的看向太子和京妙仪:“娘,太子殿下,你们怎么了,是我呀,我是莲……” 还没等她把话说完,京妙仪心里慌乱的开口怒斥:“虚竹院那边的人是怎么做事,连一个傻子都看不好,还让她跑出来吓唬太子殿下,你们还不快把她送回虚竹院。” 沈莲愣住了。 这时,她就看到艾嬷嬷带着两三个粗使婆子朝她走来。 粗使婆子走到她身旁,按住她的胳膊 ,强行拖着她离开这里。 沈莲生气了,她大声嚷嚷:“放肆,你们这些狗奴才,太子殿下在此,你们也敢唔……” 艾嬷嬷抱着沈莲的头,捂住沈莲的嘴巴。 其余两个婆子,抬起沈莲的双腿,直接把人抬走。 沈莲心头大骇。 她瞪大双眼看向墨君礼方向,身子不停地挣扎,嘴里“呜呜呜”的叫着,想跟墨君礼诉说自己的委屈。 可是太子被她吓得不轻。 躲在李常福的身后,连看都不敢多看她一眼。 很快,她就被人抬走了。 京妙仪强作镇定,走到墨君礼面前道:“太子殿下,那婢女她是家生子,伺候老夫人的管事留下来的遗孤,她天生痴傻,脸上长着黑斑,因她父母一直侍奉老夫人,前些年相继病逝,臣妇念及她可怜,便将她锁在虚竹院养着,没想到府中下人看管不利,竟叫她跑出来,冒犯了太子殿下。” 墨君礼抹去额头上的冷汗,松了一口气:“她怎么也叫莲儿?” 还有她的声音跟莲儿有些相似,不过,刚才那个傻子的声音比较嘶哑,声线粗。 刚才他还以为是沈莲,因此吓得不轻。 “她叫宝莲,先前一直由府中下人打理,她也鲜少出现在人前,臣妇倒没有注意她的名字和莲儿撞了,臣妇回头为她另取一个名字。”京妙仪说话滴水不漏。 墨君礼并没有质疑。 在他眼中,沈莲天生丽质,不可能是那副面孔。 可是刚才那个女人抱过他,她身上有一股臭烘烘的气味,太恶心了。 若是莲儿闻到他身上带着异味,肯定也会不喜欢的。 墨君礼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物,恨不得立刻扒下来烧了。 他一定要赶紧把衣服换下来,让李常福拿去烧掉。 “刚才发生的事情,沈夫人就不必告诉莲儿了,省得莲儿知道后担心孤,孤还有政事要处理,让锦绣宫的人帮莲儿试礼服,等莲儿回府后,你告诉她,孤明日再来看她。” 墨君礼交代一切事宜,不等京妙仪答复,就逃似的快步离开。 京妙仪心头一松,福了一个身:“恭送太子殿下。” 聂管事亲自送太子离开沈府,京妙仪确保太子离开后,快步前往虚竹院。 …… 而此刻,虚竹院内传来了沈莲的尖叫声:“啊……” “我的脸。” “我的脸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这是我的脸吗,这是我吗?” 艾嬷嬷把沈莲带到虚竹院后,就拿出一面铜镜让沈莲照。 沈莲看到自己脸上的黑包时,连自己都吓的把铜镜扔了出去,崩溃的大叫:“啊啊啊……我不要再变丑,我不要再变成这样子。” 京妙仪刚好走入房间,她赶紧让人把房门关上,快步走到沈莲面前,抓住了沈莲的胳膊问道:“你去哪里来,怎么会把自己的脸弄成这副模样,你这样子还怎么当太子妃,你看看太子殿下刚才被吓成什么样子,你到底去哪里来?” “我不知道,你别再鬼叫了,都是你蠢。”沈莲心情烦躁的甩开京妙仪的手:“都是你蠢,你害我的,呜呜呜,我的脸变成这样子,你说该怎么办。” 她此刻面容本就狰狞,冲着京妙仪发火的时候,显得青面獠牙。 吓的京妙仪后退了两步,躲在艾嬷嬷的身后。 沈莲还在发疯狂叫,无法平复自己的情绪。 艾嬷嬷却发现沈莲不对劲,在沈莲对着铜镜又打又骂时,她压低声音说道:“夫人,奴婢刚才带二小姐到虚竹院的时候,发现二小姐衣物破碎,她身上套着的那块布,好像是添香饭馆的餐桌围布,奴婢还在二小姐的身上看到很多青紫暗红的印子,还有……” 艾嬷嬷朝沈莲裙摆看了看:“二小姐的裙子底下有血迹。” 京妙仪顺着艾嬷嬷的视线看了看,沈莲走路姿势怪异,身上挂着一块碎花纹暗红色布料,裙摆底下有一滩血迹。 她震惊的抓着艾嬷嬷的胳膊,扶着脑袋,吩咐道:“去把二小姐衣服扒了,仔细检查她的身子。” 艾嬷嬷朝旁边的两个丫鬟使眼色。 惊雀、惊音立刻走前,把沈莲按在地上,艾嬷嬷亲自上手扒光沈莲的衣服。 赤条条的身子,布满情事后的痕迹。 京妙仪盯着眼前的一幕,两眼一翻,当场气晕…… 第168章 夜叉鬼 惊蝉赶紧拿出沈菀先前留给京妙仪的药,放在京妙仪鼻间。 京妙仪这才缓缓苏醒,重重坐在了椅子上,失声哭嚎:“老天爷,老天爷啊……” 此时,沈莲意识到自己失身的事情瞒不住京妙仪。 她卷起一旁的布,包裹住自己的身子,跪着走到京妙仪的面前:“娘,娘,你听莲儿解释。” “解释?还有什么好解释。”京妙仪痛心疾首的捂着自己的胸口:“婚前失贞可是死罪,不光你要被处死,我们沈府满门都会受到牵连。” “不若我一根白绫勒死你,给你一个了结,以免日后祸及沈府满门。” “不,不——”沈莲面容惨白在,想起晋王那张脸,只好把晋王供出来:“是晋王殿下,是晋王殿下要了女儿的身子。” “你说什么?” “娘,晋王殿下也爱慕女儿。” 沈莲的话,就像晴天霹雳,打得京妙仪措手不及。 京妙仪从椅子站起身,不敢置信的看着沈莲这张鬼脸,嘴角僵了僵:“你说,晋王殿下也爱慕你?” 爱慕沈莲什么? 莫非晋王有什么癖好,爱慕沈莲的丑。 不对,莲儿的脸是今日出去后造成的。 是晋王对莲儿动手了? 思及此,京妙仪又重重坐回椅子:“你今日出去,是去见晋王了?” 沈莲连连点头:“是,是,是晋王殿下约莲儿出去的,晋王殿下还要了莲儿的身子。” 京妙仪感到天旋地转,仿佛天要塌下来了。 她重重捶胸,声嘶力竭的哭:“我造了什么孽,怎么会生了你这个不让人省心的玩意,你知不知道若让太子发现你与晋王有首尾,沈家、京家,包括与沈府有关联的世家,统统都要死啊,莲儿呀莲儿,你闯大祸了。” 沈莲瞳孔剧震。 若不是京妙仪告诉她这些,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闯了杀头的大祸。 她喜欢晋王有错吗? 可是晋王也喜欢她呀。 她无法控制对晋王的爱意。 但是眼下,她还不能失去太子对她的宠爱,也不可以被沈家的人放弃。 最重要的是,她不能失去现有的东西,再回到贫民区任人屈辱。 她跪着走到京妙仪面前,双手抓住了京妙仪的衣物。 京妙仪刚好对上沈莲的脸,面对沈莲这张脸时,她胃里涌动着阵阵恶心感,然后……下意识的拂开她的手,道:“你别碰我。” 沈莲摔在地上,却没有放弃向京妙仪求救:“娘,娘,你听我说,太子殿下他也很爱我的,他昨日才在玉满香跟我说,他愿意为了遣散后宫独宠我一人。” “我向娘保证,我不再出府,不再去见晋王殿下……”反正近日期她也不能见晋王殿下了。 “娘你一定要帮帮我。” “可你的脸变成这副模样,让我怎么帮你。”她回过头来,又盯着沈莲的脸。 之前只是左脸有胎记,如今那些黑色胎记虽然只有指甲盖那般大小,可这些黑色疮包却长满她的脸。 别说叫太子为她遣散后宫,怕是还未近太子的身,就已经被人乱棍打死。 瞧瞧方才太子见她面容时,那副被吓的魂飞魄散的表情,直叫京妙仪捏了一把冷汗。 “大姐姐不是留下来了治脸的药方吗,一定是我体内毒素还未清除干净,又因此断了药,才会突然冒出来的,娘,只要我继续服药,我的脸一定可以恢复的。” “谁让你断药的。”京妙仪怒喝。 沈莲哭道:“药太苦了,女儿以为脸已经治好了,就没必再喝药了。” “你……”京妙仪气不过来,抬手指着沈莲,嘴里有诉不尽的辛酸与苦楚,最终被京妙仪咽了回去。 沈莲若是如沈菀那般聪慧,她如今也不会那般难堪。 骂也骂了,打也打了,京妙仪实在不知该怎么教导沈莲,眼下只好把沈莲捅出来的篓子填一填、盖一盖。 她吩咐艾嬷嬷:“你速去把剩下的那包药拿去熬,赶紧送来,再派聂管事拿着沈菀开的外用方子,去药铺抓药。” 先把她脸上的疮包吸平再说。 艾嬷嬷应了一声,就走出虚竹院。 京妙仪扫过沈莲脖子上的痕迹:“今日怕是不能试礼服了,可你身上的痕迹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消去,若一直拖着,未免引起太子与皇后的疑心,你既然已经……” 她话语停顿,咬了咬牙:“已经破身,便索性装病,明日太子会再来沈家看你,到时娘安排你与太子提前同房,你早做准备吧。” 晋王、太子都是皇上的儿子,若能提前怀皇室血脉,对沈莲、对沈府也好。 虽然这个计策下乘,却是眼下最万全的法子了。 京妙仪不知道,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他们,很快,京妙仪的计谋,传入镇国公府。 沈菀盯着字条上的内容,微微抬眸,看向窗外,夕阳微暖,晚霞映红,她红唇漾开一抹笑意。 谢玉瑾坐在一旁看着女子一颦一笑:“阿宁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她微微侧头,把字条递给谢玉瑾看:“你瞧瞧。” 他伸手拿过字条,一字一句的斟酌,有些同情太子。 但是阿宁开心,他就不同情了~ “提前同房也许对太子来说,怕是甘之如饴。” “你还记得相思引吗?”沈菀手支着头,靠在窗边,另一只手搭在窗台,指尖轻轻点动。 “记得。”谢玉瑾眼眸暗了暗:“是靠女子为载体,释放毒性。” “沈莲近日一直在用我的方子,她若此生不谈情爱,不攀高峰,浮于面上的毒素,便能压在身体内,虽会折一些寿命,却不打紧。” 她眉头微挑,语气轻快的继续说道:“她若行男女之欢,原本积于面部的毒积,将会遍布于全身,越是放纵躯体,毒素释放越多,到时会变成什么模样,难以想象呢。” 谢玉瑾听到这样的话,忍不住的笑了,他走到沈菀身边,从身后环住她的腰身:“你是想把太子吓的不能人道吧。” 那字条上写到,【太子路遇夜叉鬼,吓出三魂七魄,走时面色煞白,双腿发软,需人搀扶离去】 沈菀靠在谢玉瑾的怀里,望着已经没入瓦舍后面只隐隐看得见金光的夕阳,笑了笑,道:“这是他想要的,曾经是他求而不得的。” 她现在成全他,好好抱着他的沈莲,舔清楚他白月光长着一张怎样的面孔,一张烂脸不算什么,沈菀还要让他知道他所娶的女子,已是千人骑万人枕,心里还惦记着另一个男人的人。 谢玉瑾低头静静的看着怀里的香玉,暗暗庆幸太子瞎了眼! 沈菀说:“我明日要回一趟沈家。” “去送礼吗?” “对呀,京妙仪想让沈莲和太子提前同房,混淆珠胎,我不能如她所愿啊。“ 谢玉瑾身子微顿,震惊的问道:“你是说,沈莲有可能未婚先孕。” “怎么不可能,她身子又无毛病。”虽说先前用了药膜,但药膜里的药效并不足以让她不孕,且前世她的确同太子未婚先孕。 她早已与晋王私通,保不齐成亲时,能给太子送去超级大礼喜,惊喜连连~ 所以,她不能让京妙仪如愿。 明日她要去搞破坏哟! 第169章 抢劫 夜,东宫。 “鬼,鬼,有鬼呀,啊啊……谁来救救孤!”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你做噩梦了。” 逸承宫,寝殿内,传来太子梦魇的大叫声,守在床榻旁边的李常福被惊醒,他赶紧从地上站起身,掀开帷幔叫唤道。 这时,墨君礼猛地睁开双眼,坐起身子,大口大口的喘气,低喃:“鬼,有鬼,有鬼……” 他梦见,他和沈莲成亲了。 床帷内,销魂入骨。 他拥着他的挚爱沈莲,共度云宵。 可在他快要攀上云巅时,跪在他面前的女子突然转头。 她顶着一张奇丑无比的脸,娇柔的叫着他:“太子殿下~” 惊魂一幕,犹如身骑夜叉,令原本身心畅然的墨君礼,灵魂深处狠狠一震。 他的太子妃竟变成一个满身长着黑色疮包的怪物。 他想快速退出她的身子,却没想到竟与她紧紧连在一块,无法逃离。 绝望的处境,令墨君礼放声大叫。 “太子殿下,此乃皇宫有真龙镇压,外面的妖魔鬼怪不敢兴风作浪,定是你今日在沈府撞见了那个傻子,才会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李常福道。 墨君礼抬手擦拭额边冷汗,心头跳的很快,在听到李常福的话后,他才缓过神来。 看了看四周宫殿。 金柱上飞龙盘旋,震慑四方。 哪有什么鬼怪,只是一个梦而已,虚惊一场。 大概是被昨日突然冒出来的丑八怪吓着了,才会做那样奇怪的梦。 他问李常福:“现在是什么时辰,宫门开了吗?” “回太子殿下,宫门刚开,大臣们已经陆陆续续上朝了。” 他揉了揉酸胀的眉心:“你伺候孤更衣。” 墨君礼上朝时,锦绣宫的嬷嬷前来禀报:“太子殿下,昨日沈二小姐身子不适,还未试过礼服,不知今日可要继续送礼服出宫?” 墨君礼目光凌厉的看向掌事嬷嬷:“沈二小姐昨日身子不适,你怎么现在才来禀报?” “奴婢昨夜来过东宫,小允子说太子殿下昨夜休息的早。” 他心情莫名的很烦躁,有些后悔昨日没有等到沈莲就提前回宫了。 这时,他发现自己身上的衣物与昨日穿的衣物颜色图案相似,墨君礼赶紧解开腰带的扣子,脱掉米金色的外袍,扔到地上。 李常福不知哪里惹得太子不快,赶紧问道:“太子殿下,这衣裳怎么了?” “去给孤拿深蓝色那套,胸前纹着金蟒图案的,以后不要再把这样的衣服送进东宫。” 他看到那套衣服,浑身颤起鸡皮疙瘩,脑海里不自觉的浮现他昨日被一个很丑很臭的女人抱过。 回到东宫的时候,就差没搓破一层皮。 那种恶心感,惹得他从昨日到现在寝食难安。 李常福让小允子把地上的衣服拿走,又命人重新拿一套衣物给墨君礼换上。 锦绣宫的嬷嬷还跪在大殿,大气不敢喘一下。 墨君礼深锁眉头对锦绣宫的嬷嬷说:“你先退下吧,等孤另外安排。” “是。”掌事嬷嬷赶紧退下。 墨君礼又回头吩咐李常福:“你先出宫去沈府问问情况,孤晚些到。” 沈家。 京妙仪为了沈莲的脸,一夜未眠。 “买不到药?” 京妙仪盯着刚从外面回来的聂管事:“上京城那么大,药方上的药材也不是什么名贵之药,这家买不到就去另一家,近的没有,就去远的,有银子在手里还会买不到药?” 她许久没休息好,眼球布着红血丝,面容憔悴,一脸尖酸,火气也很大。 聂管事一脸为难:“夫人,奴才派人跑到城东、城北,大大小小的药房问过了,都没有这药房上的药材,药铺那些掌柜的说,前段日子,有人买走许多药材,包括这张方子上的药材,也都被人买去,上京城的药材大多从东临运过来,年关时,运药材的路线因雪崩的缘故多有阻碍,恐怕还需十天半个月,那些药铺才能上货,不过奴才刚才回府的时候,已经派人出城到外地去寻药材,这来回赶,恐怕也要几日的功夫。” 京妙仪头痛欲裂,很是心烦。 她用力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惊雀拿出药,放在京妙仪鼻间。 京妙仪闻过后,方才提了一些神说:“那你还不快去查一下,是谁买走药材,看能不能从那人手里买些回来急用。” 沈莲的脸哪里等得到十天半个月。 因婚礼将近,皇后派礼仪嬷嬷教导,锦绣宫宫人也会时常到沈府裁衣置礼,沈府内,宫人们进进出出,沈莲那张脸须得尽快恢复,否则难保太子妃之位。 聂管事应了一声,走出南厢阁打探情况,过了半个时辰,聂管事就回来了。 京妙仪问道:“是谁买走的?” 聂管事支支吾吾的说:“好像是……大小姐。” “沈菀。”京妙仪拧紧眉,放下按揉头部的手,这时就听外面的下人进来通报:“夫人,大小姐回府了。” 沈菀回府了? 京妙仪眉头皱的更紧,暗暗咬了咬牙,她还没找沈菀算账,沈菀倒还敢再回沈府。 想到沈莲那张脸急需用药,京妙仪最终压下心头怒火,深吸了一口气道:“把她带到南厢阁来。” “可是,大小姐去了醉莲居,她说,要给二小姐送新婚礼物。” “你们这群蠢货,怎么能让她在府中乱跑。”她已同沈家撕破脸皮,京妙仪根本不想看到沈菀,今日留她入府,全是看在沈莲那张脸,否则她早就叫你把沈菀打发出去,如今听到沈菀去了醉莲居,京妙仪立马提高警惕。 沈菀这个时候出现在沈家,不安好心呐。 思及此,京妙仪起身快步走出南厢阁,前往醉莲居。 所幸的是,刚好在醉莲居外截胡了沈菀:“你给我站住。”京妙仪低喝了一声。 沈菀上前,盈盈一笑,正准备唤一声“沈夫人”时…… 京妙仪先不耐烦的低斥:“别叫我母亲,我感到恶心。” 哦~ “对,你瞧我这脑袋,我已自请脱离沈府,和沈家再无瓜葛,既然你不待见我,那我就回吧。”沈菀转身就走。 京妙仪不知她葫芦里卖什么药,一时被沈菀举动弄得猜不透她心思:“你,你等等。” 沈菀果真停顿脚步,转身问道:“怎么啦?” “我昨夜派聂管事去京中药铺买药材,聂管事说,你把上京城大大小小的药房搜刮空了,无药可买。” “是啊。”沈菀坦然的回道。 京妙仪拿出方子,甩到沈菀的面前:“我要跟你买药,你按照方子,让人回去把药送来。” “一剂,一万两!” 京妙仪:“??” 京妙仪一脸不可思议的盯着沈菀,以为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你说什么?” “一剂一万两啊,先交银子我再派人回府抓药。” “你抢劫呀!” 沈菀:“是啊!!” 第170章 搞破坏 “你……”京妙仪往后退了两步,抬手指着沈菀。 她沈家精心娇养她十五年,如今跟她要一包药材,她竟狮子大开口:“你就这样报答沈家。” 沈菀柳叶眉一挑:“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京妙仪深吸了一口气:“你就这样报答我苦心栽培你,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那不是你教我的吗?”她白皙剔透的面庞露出浅浅地笑容,歪着头,笑道:“沈夫人教女有方,否则哪有我谢菀今日。” “你这样,你这样会遭报应的,你害我沈家,你会不得好死。”京妙仪习惯狗眼看人低,对待沈菀亦是用惯了命令的语气,一时间没法接受沈菀忤逆自己。 看沈菀笑,她暗地咬牙,恨不得用世间最恶毒的毒语诅咒沈菀。 沈菀面上笑容不减,看向从不远处走来的身影,轻声说道:“我谢菀会不会遭报应还是个未知数,如今我只知,你沈家的报应就是我。” “你……”京妙仪正想抬手甩沈菀一巴掌,后面就传来了通报声:“太子殿下到——” 京妙仪正欲抬起的手又缩回衣袖里,赶紧转身,行礼恭迎太子。 她与沈菀异口同声的行礼:“臣妇参见太子殿下。” 墨君礼穿着深蓝色的锦袍,走过拱桥时,下意识四周张望,满是警惕之色,在确保昨日那个“傻子”不会再冲出来时,他才大步走下石桥,来到沈菀和京妙仪面前。 “起来吧。” 沈菀起身时,特意伸手扶了一把京妙仪。 京妙仪眼眸凌厉扫过沈菀扶着自己的手,想推开她。 这时,墨君礼先开口问道:“沈菀,你怎么也今日回沈府?” 沈菀顶着京妙仪那刀子一样的目光,低声说道:“臣妇看妹妹很喜欢簪子,特别派人雕了一枚白玉莲花簪,以此作为妹妹和太子殿下的新婚之礼,没想到回到沈府后,竟听到妹妹昨夜病倒的消息。” “娘,二妹妹病的那么严重,你昨儿个怎么不多请几个太医,妹妹她大婚将近,可不能在这个时候出差错呀。” 沈菀这番关心的话语,在墨君礼听来并没有什么问题,可是在京妙仪听来,她在威胁她。 京妙仪面庞肌肉抽搐了几下,唇瓣动了动,正想开口回话时,沈菀又将她的话堵回去。 “听闻二妹妹昨日约友人去添香饭馆用膳,回来后便生病了,不知二妹妹昨日出去见谁,二妹妹如今身份不同,娘你定要好好看着二妹妹,切莫让她结交不三不四的朋友,妹妹性子单纯,若叫旁人知道她很快便要当太子妃,难免遭人算计利益。” 京妙仪:“……” 墨君礼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你昨日说莲儿出去用午膳,她好端端的跑出去跟谁用膳。” “她……”京妙仪嘴角扯了扯。 昨日之事,沈莲已向她全盘托出。 只是她身子被辱,如今满身痕迹,这事绝不能让太子殿下知道,沈菀这白眼狼想坏莲儿姻缘,这贱蹄子…… “太子殿下,莲儿昨日并无约友人,是臣妇允她出府到她三哥哥的饭馆换换口胃,若知道莲儿出去一趟回来会感染风寒,臣妇就不让莲儿出府了,全怪臣妇。”京妙仪说完,对墨君礼福了一个身。 墨君礼面色缓了缓:“既是莲儿想出去散散心,也是应该的,只是沈菀表妹所言并不是没有道理,莲儿性格单纯,你做母亲的要好好引导她,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旁人可不会像莲儿那般天真单纯。” 沈菀差点笑死在墨君礼口中的“天真单纯”四个字里。 京妙仪的目光朝沈菀那剜了一眼,低头回应太子的话:“太子殿下说的是,莲儿昨日知道你来府上,还懊悔昨日不该出去,她今日醒来还念叨太子殿下,不若殿下进去看一眼莲儿,也好让她安心养病。” 墨君礼“嗯”了一声,转身走入醉莲居。 沈菀也转身,跟在墨君礼的身后,京妙仪眼疾手快拽住了沈菀的胳膊:“菀儿,你在牢中受苦了,娘一直很担心你,你如今回府,娘正想同你说会话,你就把白玉莲花簪子交给太子殿下,让太子殿下转赠给你二妹妹。” 沈菀也跟着进去,岂不是坏她大事。 墨君礼下意识回头看沈菀。 沈菀拍了拍京妙仪的胳膊,极有耐心的应付京妙仪:“母亲,我来都来了,不进去看看妹妹,叫人瞧见了,岂不是误会我不关心二妹妹,况且我懂点医术,正好又有太子殿下陪在左右,我进去瞧一瞧二妹妹,同太子殿下说说二妹妹的情况,也好叫太子殿下放心啊。” 她说话滴水漏,墨君礼觉得没有问题。 而且…… “而且,我听府里的下人说,太子殿下昨日受到惊吓,那关在虚竹院的宝莲昨日突然跑出来抱着太子殿下……” 沈菀这样一说,墨君礼背脊发凉,他快速环扫四周,满眼都是警惕之色。 京妙仪却听得心神慌乱,恨不得叫人把沈菀赶出沈家。 “宝莲的事情,女儿以前在府上的时候,怎么从未听人提起过,那宝莲的父母是哪位管事?” 沈菀微扯开唇角,挑眉问道。 京妙仪终于明白沈菀的心思了。 她今日来沈府,已知晓昨日所有事情,包括她今日的计划。 沈菀是来搞破坏的。 而墨君礼并未打断沈菀,看来也是很重视“宝莲”的事情,屋内突然传来“啪”响声,像是瓷器打落到地上的声音。 墨君礼循声望去,脚步快步走进醉莲居内。 京妙仪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恶狠狠的瞪看沈菀:“沈菀……” “母亲,先不要急,这只是开胃菜。”沈菀握紧京妙仪双手,很郑重的跟她说。 话说完后,沈菀撒开京妙仪的手,也转身进屋子。 京妙仪怕她再捣乱,疾步跟进去。 “屋子怎么那么暗?”墨君礼走进房间,发现下人们把药碗打在地上,两个丫鬟正跪在地上收拾碗,听到墨君礼的话后,素青跪在墨君礼面前回话:“回太子殿下,二小姐一早说冷,让奴婢关上窗门拉上帘子,不敢见风。” 里面的卧房却透着暗沉压抑,让墨君礼不敢探前,看到沈菀从外面走入,墨君礼道:“沈菀,你陪孤进去看看你二妹妹。” “好的,殿下。” 沈菀走在前面,墨君礼走在后面,京妙仪跟在墨君礼的屁股后面,三人一前一后。 沈菀刚迈过卧房的门槛,便惊呼了一声:“唉呀,什么香?” 京妙仪愣住了。 她用了无色无味的催情香,沈菀也能闻得到。 “怎么了?有问题?”墨君礼看她一惊一乍,皱起眉头问道。 沈菀赶紧伸手挡住墨君礼:“太子殿下,二妹妹屋子里的香确实有问题,不利于二妹妹这种风寒之人恢复身子,你先在这里站着,我进去浇灭它。” 京妙仪眼皮子狠狠一跳,恼的咬牙切齿…… * 女主:吼!我是灭火小能手,不用谢~ 京妙仪:你给我滚! 第171章 她有病 “哧!” 沈菀拎着茶壶,灭掉催情香。 京妙仪绞紧帕子,眼眸阴沉。 墨君礼站在门外问道:“ 可以进去了吗?” 沈菀手捧着檀香炉子,用自己的帕子堵住烟孔,避免残香外泄。 她走到门前,说道:“殿下,香已经熄灭了,现在可以进去了。” 墨君礼瞥了一眼沈菀手上的东西,问道:“你刚才说,这香对莲儿病情不利?” “是啊,香料有很多种,可在不适合的场合点不适合的香,不但对人无益,还会损伤身体,若二妹妹平日没有感染风寒,倒也无碍,只是二妹妹现在的身子,不适合用这种香,况且,里面还关着门窗,密不透风,这只会更加不利于二妹妹养病,窗户可以微微打开,散去室内的香,也能让室内空气流通,更有益于二妹妹一样。”沈菀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墨君礼面色沉了沉,低斥身后的婢女:“你们不知道这些香的作用吗?” 素青、素紫、蝉灵、蝉俏吓的纷纷跪在地上。 京妙仪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赶紧解释道:“太子殿下,这香是莲儿平日最喜爱的,丫鬟们以为点上莲儿喜欢的香,更有利于主子病体恢复,没想到……唉,幸好菀儿今日回府及时发现,你们还不快把香拿出去,倒远些,莫让二小姐再闻到香,害了二小姐的身子,素青你去把窗门打开一点,透透风。” “是。”蝉灵起身接过沈菀手上的香炉,快步走出屋子。 素青则走入卧房,将紧闭的窗门打开一条缝隙。 原本阴暗的房间,投入一抹银光,洒落在地面,驱走了屋内的黑沉。 这时,床帷内传来沈莲的声音:“太子殿下,是你来了吗?” 太子闻声快步走向床榻,两人一帷之隔。 床帷内不时传来女子娇喘的声音。 墨君礼微微蹙眉,很是担心的问道:“莲儿,你身体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孤想看一看你。” 话落,不等沈莲回应,他就抬起手掀开的床帷。 里面的女子娇弱地惊呼:“啊,别,太子殿下,莲儿生病了,怕病气过给你。” “莲儿,孤曾经跟你说过,孤不怕你生病,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孤都对你不离不弃。”话音落下,墨君礼伸手掀开床帷。 就见沈莲缩进被子里。 她额头布着密密的汗珠,面红耳赤,呼吸微促,看起来病得很是痛苦。 墨君礼心疼的坐在床榻:“莲儿,是不是很难受。”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奇怪的气息,墨君礼下意识的看了看床榻,发觉沈莲的身子在颤抖:“你冷吗?” 不,她不是冷。 是催情香起了效果,她浑身炙热的难受,急需一个发泄口。 她痛苦地扭着身子,声音也微微颤抖:“我,莲儿刚服了药,大概过一阵子便能恢复,太,太子殿下……” 她露出一只手,紧紧的抓住墨君礼的衣角,看了一眼站在墨君礼后面的沈菀,声音越发嘶哑:“大,大姐姐,可否先出去,莲儿有几句话,想同太子殿下单独谈,太子殿下,你,你先让,先让我大姐姐出去。” 沈菀唇角一扯,未等墨君礼开口,那外面就传来了李常福的声音:“太子殿下,赵太医和李太医出宫给二小姐看诊。” 京妙仪和沈莲皆是大变脸色。 墨君礼却愣了一下。 他只安排梁太医为沈莲调理身子,并未再传赵太医和李太医。 “太子殿下,那赵太医和李太医是菀儿拿着宫牌叫镇国公府的管事进宫请的,殿下你有所不知,我二妹妹自幼身子就不好,旧疾不发作便相安无事,一旦旧疾发作,轻则高烧个十天半个月,重则九死一生,妹妹几次险中复生,菀儿十分担忧,故擅作主张把赵太医、李太医请入府中给二妹妹再好好瞧瞧。” 京妙仪瞳孔震颤,微微抬头盯着沈菀,心里却在怒骂:沈菀,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要害死莲儿。 这下好了,太子不重视也不成了。 “你们沈家人怎么现在才告诉孤,莲儿病情竟如此严重,没有一个人重视,身边下人伺候不利,丫鬟们端个药也能打碎,留你们有何用,李常福,先让赵太医、李太医进来给二小姐看看,你再回宫请秦圣医出宫。” 京妙仪:“……” 沈莲:“……” 沈菀轻轻挑眉,看向二人:别这样感激我,不用谢。 沈莲气的怒火攻心,身子却很难受,整个人似被火炉围着,烧得她忍不住扭动身子。 门帘被人掀开,赵太医、李太医走入卧室。 沈莲身子僵了僵,极力的控制自己瘙痒火热的躯体,可她越想控制住自己的身体,她的身子抖的越厉害。 “快,你们快点给沈小姐看看,她看起来很难受。”墨君礼退开一步,看沈莲发抖的不行,心揪成一团。 京妙仪已经吓的面色苍白,大步上前拦住了赵太医和李太医:“两位太医,不必为小女看了。” “什么不必为莲儿看了。”墨君礼不依了:“沈夫人,你什么意思?沈菀刚才说莲儿的病一旦发作,极大可能死掉,你是不是想让沈莲死。” “不是,太子殿下,臣妇是想说,莲儿刚才已经吃过药了,她现在这样只是药效发作,只要好好休息几日,便能慢慢恢复身子,太子殿下,你信臣妇。”京妙仪拦着不让赵太医、李太医给沈莲把脉。 她心里比谁都还清楚,沈莲根本无病,她只是中了催情毒。 京妙仪为了保证太子能顺利与沈莲同房,在檀香里下了很重的情毒,沈莲又在空间密封的室内待了许久,中的情毒深,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若再拖下去,只怕要七窍流血而亡。 沈莲现在需要的根本不是赵太医、李太医,而是男人…… 墨君礼却以为京妙仪不待见沈莲,心生怒意:“沈京氏,你太过分了,莲儿已经很难受了,你竟还拦着不让两位太医医治莲儿,莲儿是孤的准太子妃,若莲儿因你……” “殿下。”沈莲痛苦的哭了,然后看向京妙仪:“娘,你不若告诉太子殿下,女儿患的病……” 京妙仪趁机来到沈莲身边,握紧沈莲的手,哭道:“太子殿下,莲儿现在需要的根本就不是太医,莲儿她现在需要的是……” 她把目光落在沈菀的身上…… 第172章 凝香丸 沈菀眼皮子狠狠一跳,哟,想当着太子的面算计她的药。 门都没有~ 京妙仪唇瓣动了动,正要继续说下去时,沈菀抢先说道:“太子殿下,看这情况,二妹妹她应该是缺药了。” “缺药?”墨君礼回头看向沈菀:“缺什么药,孤让人回太医院取。” “莲儿缺的是……” “我二妹妹她一直服用的方子是。”沈菀先打断京妙仪的话,再回头对赵太医、李太医说:“有劳两位太医,记下这方子,因方子的药材品类多,我怕是口头说,太子记不全。” 赵太医、李太医赶紧从药箱里取出笔墨纸。 京妙仪嘴角僵了僵,咬牙切齿:“菀儿……” “母亲,你先好好照顾二妹妹,我会向赵太医、李太医交待清楚二妹妹的药方。”说完,她很是体贴的点了一下头。 墨君礼道:“两位太医已经准备好笔墨,你赶紧把方子说出来,让两位太医回宫取药材。” “太……”京妙仪张了张嘴,沈菀温婉的声音响起:“两位太医,记好了,我二妹妹服用的方子是……” “立春的迎春花,雨水的杏花,惊蛰的桃花,春分的梨花,清明的桐花,谷雨的牡丹,立夏的虞美人,小满的石榴花,芒种的栀子花,夏至的蜀葵。” 赵太医和李太医笔杆子狠狠顿了一下,纷纷抬头看向彼此。 这…… 怎么会有人用节气之花入药? “小暑的茉莉花,大暑的凤仙花,立秋的蓝雪花,处暑的玉簪花,白露的秋海棠,秋分的桂花,寒露的菊花,霜降的木芙蓉,立冬的忍冬,小雪的山花,大雪的腊梅,冬至的瑞香,水寒的水仙以及大寒的君子兰。” 赵太医、李太医各录一份方子。 就连不识药理的墨君礼,都对沈菀所说药方产生了质疑:“这是治疗莲儿身体的药方?” 京妙仪深吸了几口气。 胸口的恼意如大石压着,令她喘不过气来。 沈莲更是气的几次快要崩溃,若不是京妙仪在一旁盯着,她怕是早就起来撕了沈菀。 这个贱人…… 贱人在拖着她的太子,贱胚子坏她和太子的好事。 “是,不过臣妇还未念完二妹妹的药方。” “还有?”赵太医有些怀疑人生。 沈菀微微点头:“是啊,还要再辛苦两位太医继续录下二妹妹的药方。” 李太医赶紧换了一页宣纸,还给赵太医布好纸。 沈菀道:“以上我所说的药材,各取八两研末,再用雨水、白露、霜降、小雪四节令的雨、露、霜、雪各二十钱,加上蜂蜜调和,捏成药丸,待二妹妹病发时,便取一枚,放入蒸笼蒸两刻钟,药丸毒性蒸发后,便可服用,缓解病症。” 写到后面,赵太医和李太医额头冒出了冷汗。 他们行医几十载,对此药方闻所未闻,有些花蕊还有微毒,全加在一块,那二小姐不会出事吗? 赵太医问道:“谢少夫人,这种药方下官从未听闻,不知沈二小姐患得是什么病。” 京妙仪又想开口说话,还是被沈菀抢先一步,沈菀叹息了一声:“赵太医,太子殿下,此为凝香丸,二妹妹接回府上快半年了,病情一直不曾发作,再加上又有梁太医为二妹妹调理身子,我爹娘便以为好了,就不曾告知太子殿下,二妹妹患的是什么病。” “其实要说生病吧,先前梁太医把过脉,说二妹妹身子十分健康,当然,我并不是说梁太医医术不精,只是二妹妹病的怪,寻常时候确实与健康之人无异。” “发病时却又凶险,这全是因……”她朝京妙仪那看了一眼。 墨君礼看她卖弄玄机:“因什么?” 赵太医和李太医很识趣地拎起药箱道:”太子殿下,微臣先回太医院寻一寻这方子上的药材。” 墨君礼摆了摆手。 两位太医走出醉莲居。 京妙仪忍无可忍地说:“菀儿,你莫要再胡说八道,吓着了太子殿下,莲儿的病……” “母亲,妹妹很快就要嫁入东宫,太子殿下想要了解妹妹的身体情况,我们哪里还有继续隐瞒的道理。” “没错,沈夫人还打算瞒孤瞒到什么时候?”墨君礼回头看沈莲。 发觉沈莲脸庞比刚才还红,额头的汗水比刚才还厉害,他出声安慰沈莲:“莲儿你莫怕,赵太医、李太医回太医院为你制蜜丸了,你再忍一忍。” 说完,他又转身问沈菀:“莲儿到底患得什么病,看起来极痛苦。” “殿下,二妹妹其实没病。” “没病?”他又看向沈莲:“没病她怎么那么痛苦?” “祖母曾说过,我与二妹妹出生那日,路过一个道士,那道士说了几句话,那道士说……” 沈菀转身,在墨君礼面前来回走了走:“祖上有亏,损人阴德,不是不报,子孙皆可应劫,所以那劫,便应在二妹妹的身上。” 京妙仪眼皮子抖了两下,猛然回头瞪看沈菀。 沈菀,你要胡咧咧什么!! 沈菀瞥了一眼京妙仪,便继续胡扯下去:“老道说,若二妹妹想活到及笄,爹娘便要将她送远一些。” “故此;我爹娘才会将二妹妹一直养在庄子,直到二妹妹及笄,才把二妹妹接回沈府” “太子殿下先前一直误以为我爹娘偏疼我而舍弃二妹妹,其实太子殿下错怪我爹娘了。” “我爹娘对二妹妹也是十分上心,怕她应劫早夭,便安排府内最信得过的管事,照顾二妹妹。” “二妹妹回到沈府后,的确没再发病,只是菀儿没想到,那劫难竟落在了大哥、二哥、三哥还有父亲的身上。” 沈莲身子一僵,目光如刀子一般,恨不得把沈菀千刀万剐。 京妙仪也气的唇齿打颤。 沈菀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是想告诉太子,沈莲是个扫把星,谁跟她沾上关系,谁就会倒霉吗? 京妙仪心中再气,却不敢当着太子的面和沈菀撕破脸皮:“菀儿,你莫要再说了,引得太子殿下更加担心莲儿的身体,太子殿下,莲儿现在很需要休息,可否先让莲儿好好休养。” “竟然还有应劫的说法。”墨君礼头一次听说这种怪病,不过,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看到沈莲那样痛苦,他不忍心:“既然是莲儿应劫,那只要莲儿嫁入东宫,皇宫有天子震慑,孤倒要看看什么妖魔鬼怪敢再近莲儿的身子,莲儿,不如孤带你……” “太子殿下。”李常福在外面唤道。 墨君礼:“怎么了?” “皇上有召,命太子殿下立即回宫商议南疆战事。” “南疆战事?”墨君礼听到大事,转身走出沈莲的卧房:“怎么回事,南疆不是一切太平吗?” 李常福说:“来传话的是高公公,刚得到消息,辰国得知江家满门被屠,整顿八万兵马,强势攻城,连夺三城,皇上已经叫镇国公、晋王,和朝中大臣入宫,太子殿下也速回吧。” 墨君礼匆匆走出醉莲居,可又想到沈莲,便折返回卧房:“莲儿……” “太子殿下。”沈莲已经快不行了,她声音极其虚弱:“你有事,便先去忙吧,莲儿只要服下凝香丸,就能恢复身子。” “好,孤回宫后,命李常福去太医院盯着,早日给你制好凝香丸。”他叮嘱了几句话,便匆匆离开沈府。 京妙仪确定太子离开,便指着沈菀怒吼:“滚——” 沈菀笑容可掬,挑眉看向沈莲的方向,说道:“沈夫人这会子还有功夫跟我动气,你不如想想该如何帮莲儿妹妹解毒,哦,晋王也入宫了,晋王怕是也没法给妹妹解毒了吧。” “你……”沈莲双眼赤红,发疯一般地尖叫:“沈菀你这贱妇,我诅咒你,太子弃你,所有人唾弃你,死在乱箭之下。” 沈菀“呵呵呵”地笑着走出醉莲居。 她已经死过一次了,便是死在太子厌弃、万人唾骂、死在沈家人的乱箭之下…… * 凝香丸灵感出自宝钗的冷香丸。 第173章 枯骨 沈菀冷冷一笑,穿过九曲廊,走入观兰园,便看到沈承霄站在观兰园的对面。 他穿着一袭藏青色的衣袍,面色苍白如纸,唇瓣暗沉干裂,眼白泛黄,气色灰沉。 短短一两个月时间,他已消瘦的不成人样,虽是直挺挺的站在她面前,可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却出卖了他的身体。 他中毒那么深,毒入骨髓,是无法长时间站立,更不可能行动自如。 前世的谢玉瑾,在中毒障后,双腿肌肉萎缩,根本无法走动。 沈承霄分明在强撑着自己的身子。 又何必呢! “菀儿。”沈承霄唤她,看着她的眼神很是复杂:“你回府了,怎也不事先告诉大哥,大哥好叫厨房的人备些你爱吃的点心。” “这儿没旁人,何必假惺惺的,令人生厌。”沈菀弹了弹裙边的花瓣。 春日到了,枯木逢生,观兰园种的桃花一片盛景。 每逢桃花盛开,沈府总要大办一场春日宴。 可谁能想到,桃花园下埋了多少尸骨做肥料呢。 沈菀快步穿过长廊,快走到沈承霄面前时,她拐进了另一条小道,有意避开沈承霄。 然而她没想到,沈承霄有心缠着她,在她走进另一条小道时,他也走入另一端,迅速拉住了沈菀的手。 沈菀也下意识的甩开他,沈承霄便只抓住了她衣袖。 他抓地紧紧的,仿佛此刻松开,便再也抓不住沈菀了:“菀儿,我想跟你好好谈谈。” “你我没什么好谈的。”沈菀只觉得恶心,抽出腰上匕首,割断衣袖,往后退了退,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沈承霄攥紧她的袖袍,望着沈菀绝情的背影,他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地说:“沈菀,他可曾知道,你负他一世。” 沈菀脚步一顿,瞳孔震颤。 沈承霄见她有所动容,心揪成一团,他承认自己很卑鄙,利用谢玉瑾多留她一刻,但她的反应也让他痛心。 沈菀她爱上谢玉瑾了。 她回过头来时 ,眼睛如猛兽一般凶狠阴冷:“你想起来了,从前的事?” “是。”沈承霄深吸了一口气,心脏袭来钻心的痛感,他不想在沈菀面前倒下,强撑着身子,道:“我记起来了。” 春风拂过,桃花垂落,沈承霄踩过花瓣,朝沈菀缓缓走去:“我利用你,骗取谢家人信任,设计谋害谢家人,视你如棋子,对你挥之即来呼之即去,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竟贪婪的享受菀儿围绕着兄长的感觉……” 他用尽全力,走到沈菀的面前。 沈菀一脚踢在沈承霄的膝盖。 沈承霄闷哼了一声,单膝重重跪在地上。 身后的两名护卫立刻走前,沈承霄喝道:“不许过来。” 这是他欠她的。 “我知你恨我、怨我,把你当成棋子,可是菀儿,今生今世所有事情都还未发生过,我也不曾对你有过一丝一毫利用,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 “啪!”沈菀又一脚踢过去。 这一脚,她踢在了沈承霄的胸口。 沈承霄往后倒下。 沈菀从台阶走下,站在沈承霄面前,绣花鞋用力踩住他清癯的脸。 沈承霄不作挣扎,任由她发泄心中怒意。 护卫看不下去,拔剑而出。 沈承霄生气地怒喝:“我说过不许过来,谁都不许动她。” “呵……”沈菀冷笑:“你确定你今生不曾利用过我吗?” 沈承霄沉默了片刻。 沈菀脚下力度加重:“你见我嫁不成太子,便有心提前布局,待我将来嫁入镇国公府时,再执起我这枚棋,利用我医术,击溃谢玉瑾的身体,一面借机获取镇国公夫妇的信任,你敢说,你不曾在此事动过利用之心。” 沈承霄突然激动了起来:“不,我想要的是……把你留在我身边……” “那是因为你在知道自己是一个废物之后,你便想把我困在你身边,让我医治你的身体,这难道就不是百般谋算,利用之心。” “你以为,老太太是怎么病成那样子。”她冰冰冷冷地话,令沈承霄身子震颤,不敢置信地看了看沈菀:“祖母右手失去知觉,被头痛困扰,是你所为,是你……” “是我呀。”沈菀坦然承认。 沈承霄痛苦地闭上双眼,隐忍着脸庞的痛:“我知道,一切都晚了。” 他重新睁开双眼:“我愿意忏悔思过,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菀儿,做过那些恶事的人不是现在的我,但我愿意为从前伤害过你的沈承霄赎罪,我愿意以死赎罪,求你放过沈家。” 沈菀眼中杀意,慢慢敛入眼底,踩在他脸上的脚也挪开,往后退了一步:“你想以死谢罪。” “是。”沈承霄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才勉强支撑起破碎的身子,跪在沈菀面前:“沈菀,放过沈府吧。” “呵呵。”沈菀先是低笑,而后便“哈哈”大笑。 像在笑一个傻子。 她缓缓蹲下身子,看着沈承霄脸上的鞋印,从衣里抽出手帕,为他轻轻地擦拭掉,声音也很柔和地说:“大哥,最好的复仇,并非杀死对方,而是让对方,带着这副残破的身子,苟延残喘看满园桃花盛开,又见证花海败落,只剩……枯骨!” 她说完,手掌摊开,丝滑的手帕在沈承霄眼中一点点滑落,掉在他面前。 沈菀也起身,快步走出沈府,上了马车后,问花蓉:“人都安排好了吗?” “回主子,安排好了,那老道士会按照奴婢地吩咐给太子唱一曲戏。” 此时,墨君礼快要回到皇宫,宫辇外面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占卜、看命格、看姻缘,精通玄黄之术,不准不要钱。” 墨君礼并没有注意到道旁摆摊的老道士。 宫辇从老道士的摊子前走过时,老道士突然说了一句话…… 第174章 画皮 “祖上有亏,损人阴德,此签难解。” 精神恍惚的墨君礼猛地回过神来,他神色顿了顿,问李常福:“谁在外面装神弄鬼?” 李常福看了看路旁坐着的老道士。 一名三十出头衣着光鲜的妇人,站在老道士面前,低眉顺眼地求老道士解困局:“小女姻缘极好,只因长相缘故,不得不寻些偏门左道医治,如今汤药吃了,脸上的脏东西不见好转,平日只能涂抹厚厚的脂粉才敢出门见她未婚夫婿,可这样的日子,短时间内看不出来,但若嫁入夫家,日子长了,又该如何遮掩,恳请老道解了此局,将来小女飞黄腾达,定视你来再生父母。” 李常福皱眉,瞧看妇人身旁站着的女子。 她穿着浅青色莲花纹长裙,头戴帷帽,身形如少女,因脸上有帷帘遮容,看不清少女的容貌。 李常福赶紧朝马车里的墨君礼禀报:“回太子殿下,是一个妇人找老道士解签。” “莲儿,来,让老道给你看看。”妇人一声“莲儿”,激起了墨君礼的好奇心。 他伸手掀开帘子。 宫辇刚好走到少女身旁。 少女拿下头戴的帷帽,露出了洁白明艳的五官,一眼让人入心。 墨君礼却只看了一眼,便准备放下帘子,然而…… 那女子一个举动,让墨君礼动作顿了顿。 只见女子抬手摸了摸耳背,很快就从耳朵后面撕开一道小裂口。 墨君礼起初没看明白女子的举止,只看到那小裂口不断向左右两边扩大,最后竟撕下了一整块面皮。 如出水芙蓉般的脸庞转眼就如夜叉罗刹,布满黑斑,凹凸不平。 这让墨君礼想起了幼时偷偷看过的《聊斋画皮》,里面一天姿国色的女鬼,在夜深人静时撕下面皮,露出恶鬼的面容,吓地他高烧惊厥,沈皇后再不敢让他触碰神鬼书籍。 因此,昨日在沈家看到“宝莲”的模样时,墨君礼当天夜里就做噩梦了。 如今亲眼见到画皮鬼现世,墨君礼直接被吓地从椅子摔落,重重跌在地垫上。 李常福听到宫辇内传来动静,担忧问道:“太子殿下。” “停下来。”很快,宫辇内就传来墨君礼地声音。 队伍缓缓停下。 墨君礼从地垫爬起来,坐回椅子,脸色泛白:“把那一对母女叫过来问话。” “是。”李常福转身让那一对母女去宫辇旁。 那一对母女立刻跪在地上,向宫辇内的人行礼:“民妇(民女)参见太子殿下。” 墨君礼不敢再随意掀开帘子往外看。 他抬起手,用手掌按压着加速跳动的心脏,语气冷沉地说:“你们叫什么?” “民妇姓刘,夫家赵氏,小女叫赵菁莲。” “赵菁莲!”墨君礼低喃了一声,便又问赵菁莲:“赵菁莲刚才从脸上扒下来的东西是什么?” “回,回,回太子殿下,这,这是,敷,敷于民女,脸上的药膜,可……可可,可遮掩,民女脸上的……脏东西。”赵菁莲磕磕巴巴的说完。 赵刘氏赶紧附和了一句:“没想到惊扰了太子殿下,民妇并不是有心的,还望太子殿下恕罪,莲儿,快把帷帽戴起来,莫要污了太子殿下的眼。” 赵刘氏拿起帷帽,匆匆忙忙为赵青莲戴好。 墨君礼隔着轻薄的窗纱,隐约看到赵刘氏母女在外面地举动。 此时他已经缓解了受惊的情绪,重新掀开帘子。 就见赵青莲已戴好帷帽。 她畏畏缩缩地跪在赵刘氏后面,头低的很低,苟着背,手里还拿着刚从脸上撕下来的药膜。 “她的脸是怎么回事?”墨君礼问道。 赵刘氏红着双眼说:“回太子殿下,小女的脸是天生的。” “天生如此?” “是,生来便长有这些胎记。” 墨君礼目光落在赵菁莲手里拿着的药膜:“她手上的东西,便可以遮掩住她脸上的……胎记?” 赵刘氏回头看了一眼赵菁莲,便从赵菁莲的手里取过药膜,双手捧到窗口。 墨君礼的身子下意识往后靠了靠。 赵刘氏道:“幸得此物,将小女脸上的东西遮住,保住了一门好姻缘。” 墨君礼看了看赵刘氏手上的东西。 贴在赵菁莲脸上的时候,那药膜与肌肤贴合,看不出半点破绽,如今静静躺在赵刘氏手中时,那药膜竟成了透明胶状。 不知为何,墨君礼看到这药膜的时候,心中情绪烦躁。 “大胆。”李常福上前呵斥了一声:“怎可将用过的东西,再端于太子殿下面前,污了太子殿下的眼睛。” “是,是民妇该死,不识礼数,民妇的马车里还备了一盒,如若太子殿下想要,民妇可送予太子殿下。”说完,赵刘氏就让跪在后面的赵家仆人回马车取药膜。 仆人很快把药膜取来。 一个雕刻着莲花纹的木盒,呈到墨君礼的面前。 李常福伸手接过,先检查木盒,再打开木盒仔细查看。 木盒方方正正,里面有一个人脸模型的凹槽,李常福翻开看了看,约莫有五张药膜。 他又拿给太医查看,确认药膜无毒无害,才送到墨君礼面前。 墨君礼左手端着药膜,一股很熟悉的气味扑鼻而来。 他好像在哪里闻过。 不等墨君礼寻问药膜的出处,李常福就先问道:“这些东西是从何而来?” 赵刘氏道:“是,是黑市,民妇入黑市偶然得到的。” “黑市是什么地方?”墨君礼看向李常福。 李常福微微低头,站在窗外,给墨君礼解释道:“太子殿下,黑市鱼龙混杂,进入黑市的人,都不会以真面目出行,因此那里可以买到商朝明令禁止的东西,还有一些闻所未闻的奇物,比如殿下手上的东西,怕出自奇人之手。” 墨君礼听完李常福的解释后,看赵家母女的眼神只剩下厌恶。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娶赵家女的那户人家真可怜。 他放下帘子,把赵家母女的奇事当成一个小插曲,并未放在心上,倒是手上的药膜让墨君礼颇有兴趣。 墨君礼把莲花纹的木盒合上,递给李常福:“拿回东宫,收好。” 宫辇进入宫门。 而沈府的醉莲居,此刻却传来了沈莲地尖叫声:“啊……脸,脸,我的脸全黑了,啊啊……” 第175章 鬼市 沈莲情毒已解。 胎毒却比之前更加严重。 面颊两边被黑色胎毒覆盖,使整张脸看起来很是诡异。 下人们走入醉莲居,皆被吓地往外跑。 沈莲因脸庞胎记再生,又当着晋王的面失身,心态崩溃,无法控制自我地尖叫。 京妙仪赶到时,院内下人逃蹿大叫“有鬼,有鬼”。 京妙仪怕事情败露,命人把看到沈莲真容的下人,统统关进后面的虚竹院。 “我的药膜,我的药膜呢?”沈莲翻箱倒柜,着急的寻找她先前自己按着方子制成的药膜,可她怎么找都找不到了。 蝉灵和惊语是唯一没有因沈莲的脸而吓跑的人。 可蝉灵却瑟瑟发抖的回话:“二小姐,你之前让奴婢把剩下的那些东西,统统叫奴婢扔了。” “啪!” “啊!” 沈莲冲到蝉灵面前,一巴掌打在蝉灵脸上,怒道:“我让你扔,你就扔了,你知不知道制那种东西有多费劲,你扔哪了,你去把它找回来。” 蝉灵捂着脸“呜呜”的哭:“可是……” 惊语拉着蝉灵,对蝉灵使了一个眼色道:“二小姐让你找回来,你就出去找便是,莫要忤逆二小姐的话。” 蝉灵无措,害怕极了沈莲,惊语的话无疑成了蝉灵的救命稻草。 她连连点头,走出屋子。 屋里院子都是哭嚎声。 沈莲一怒,院里许多下人都要遭殃。 京妙仪封住醉莲居,命心腹控制好场面后,快步走入醉莲居。 当看到披头散发的沈莲时,京妙仪也被震惊的连退了两步,她惊的不是沈莲面容太过吓人,而是沈莲的两边脸颊形成了两块黑斑,将她真容覆盖,无一片完好寸土。 这毒竟然会乱跑。 京妙仪双腿一软。 艾嬷嬷与惊雀赶紧扶着京妙仪。 京妙仪道:“快去账房拿一万两银票,去镇国公府找沈菀取药来,莲儿的脸不能再拖下去了。” 这件事情交给艾嬷嬷去做。 艾嬷嬷立刻去账房取一万两银票,又让车夫快点赶路,约莫小半个时辰便到了镇国公府。 辛管事走入缪轩阁,看到沈菀坐在谢玉瑾怀里拉万魂弓,正好瞄准他的脑袋,辛管事赶紧捂着头,半蹲在地上。 箭羽从辛管事头顶“唰”一下飞落,穿刺在后面的桃花上,散落一地的桃花。 沈菀放下弓,未等辛管事说沈府来人寻她买药的事,沈菀便先说道:“出去告诉沈家的人,我的药涨价了,先前是一万两一剂,现在需十万。” “十万!”艾嬷嬷收到辛管事的话后,第一时间赶回沈府,将药价高涨的事情告诉京妙仪,京妙仪顿时尖叫:“她是不是疯了,是不是疯了,一万两一剂,已经赚的很多了,她竟敢狮子大开口要十万,聂管事。” “奴才在。” “你立刻再去上京城药房走一趟,就说,你要重金买药,谁若能弄到方子上的药材,另外有赏。” “是。” 聂管事跑了四五日,没有一家有药。 “夫人,方子上的药全部都被买空了,药铺的掌柜说可以快马加鞭去外地收集,等集全约莫需一个月。”聂管事道。 “一个月。”京妙仪头痛的很。 只是四五日的时间,沈莲脸上的胎记已经往脖子蔓延,若再等上一个月,还不知沈莲会不会直接毒发身亡。 这若是毒发身亡,她可以把沈莲的死推到沈菀身上。 如若是变成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她怎么跟太子交差。 京妙仪烦躁地连连拍桌:“我若是能等上一个月,就不会拿一万两银票去镇国公府找沈菀买药,哪怕去上京城最近的县也寻不到药材吗?” “是,派出去的家仆回来禀报,附近州县都没有。” 京妙仪直接手掌撑额,闭上眼睛长长的哀叹。 要不就让沈莲死了算了吧。 她那样子铁定是不能嫁入东宫。 吓死了太子,沈家、京家全部都得死。 在她已经萌生毒杀沈莲的心思时,惊雀从门外走入:“夫人。” “什么事?”京妙仪抬头低吼。 惊雀跪在地上,回话:“是惊语说有要跟夫人说,兴许可以解了夫人的燃眉之急。” “惊语!!”自从惊语和太子承欢后,京妙仪就把她扔在醉莲居,任由府中下人挤兑她。 眼下已是死局,京妙仪便想起惊语曾经的聪慧,不计前嫌,让惊雀把她找来。 惊语跪在京妙仪面前,道:“夫人,奴婢知道哪里可以买到二小姐的药。” “哪里?你快说来听听。”京妙仪激动的问。 惊语说:“鬼市。” “那是什么地方?” 聂管事回道:“那里鱼龙混杂,无人管制,治安乱,常常有杀人越货的事发生,什么人都有,但只要有钱,就可以在里面买到外面买不到的东西,只是……价格十分昂贵。” “钱不是问题, 只要能买到药,你多带些银票速去鬼市找药。”京妙仪命艾嬷嬷带聂管事去账房取多些银票,让聂管事亲自走一趟鬼市。 京妙仪从白天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第二日清晨,聂管事终于回府了:“夫人,有药了,有药了,奴才在黑市还买了一盒药膜。” “黑市也有药膜卖?”沈莲戴着面纱,从卧房里走出来:“快拿来我看看。” 聂管事双手递给沈莲。 沈莲接过雕着莲花纹的木盒,打开看了看。 木盒内的药膜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菡萏清香,比她自己制的药膜触感更好。 她回到妆台前,扯下脸上的面纱,又从雕刻莲花纹的木盒里取出药膜,贴于面部。 药膜的奇效很快显现。 脸上的黑色胎记消失,镜中人儿肤色细腻皙白。 沈莲又恢复到之前没有胎记的模样,她内心的不安与焦虑渐渐散去。 惊语夸道:“这鬼市的东西看起来比大小姐送给二小姐的东西还要好,二小姐用过鬼市买来的药膜后,肌肤胜雪,皮肤更加细腻了。” “是吗?”京妙仪有些不确信,走到沈莲的身旁。 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京妙仪也觉得如此。 她问沈莲:“你感觉如何?” 沈莲点点头:“惊语说的没错,我之前日日用药膜,对它十分了解,聂管事从鬼市买来的药膜比大姐姐给的方子更好,气息更淡,娘,让聂管事多给我备一些,暂时先用着鬼市那边的药膜吧,还有解毒的药也熬好每日送我房里,我一定要好好解毒。” “按二小姐说的去办,快去煎药吧。”京妙仪终于松了一口气。 孰不知…… 第176章 宏图 黄梁一梦,镜花水月。 京氏保的并非沈府的荣宠,而是大劫。 短短两个多月。 上京城各方势力暗潮涌动。 辰国强势攻夺南疆三城,江家军余兵军心不稳,江家无将才可用,南疆百姓受战火之苦,伤亡惨重。 关押在大理寺内的江临,终见天日。 他跪在金殿,倾诉忠将之心,愿快马加鞭赶回南疆,以项上人头做担保,势必夺回三城。 南疆数百年,一直由江氏一门镇守。 江家满门绝灭,只留江临一条血脉,江家军听令于江氏,从上京城调兵遣将需一个月余时间。 江临一人快马加鞭往回赶,只需十天半个月,南疆战事危急,辰兵意图明显,欺商朝江家无人,一路从南北上,假以时日,必定攻破蜀地。 国门要线若被占据,商朝将失去大半国土。 景隆帝派两名心腹,随江临赶回南疆,又调……镇国公前往北疆,以防北面燕国同辰国联手夹击。 半个月后,南疆又失去三座城池。 皇帝派给江临的两个心腹,其中一个折在了兴安南岭。 另一名心腹,失去左臂,重伤遣回。 朝中百官听闻此事,有人挑拨离间,质疑江临是否对皇帝所派的两名心腹动手了。 没错。 就是江临动手了。 江家军被辰兵打的溃不成军,形同一盘散沙。 江临在兴安南岭组织三千人,用他父亲江书衡所授,兵行险招,斩一万敌军,打响了这一场立威之战。 在景隆帝暗暗松一口气,以为江临会如江家历代男儿一样,尽心尽力,保卫商朝领土完整时,江临却按兵不动,放手看着辰兵去夺南疆平南六府,百里城,白皎关口。 景隆帝在朝堂之上,龙颜震怒。 又有朝臣意指江临有谋反之心,却被蓝太傅怒斥朝中奸佞:“商朝战事吃紧,尔等竟还有心思在此诬陷将臣,瞧你们,一个个养的油头肥耳,不若派你们上去领兵,把江临抓回来问斩如何?” 蓝太傅几句话,震得有意生事的臣子默默闭上嘴巴。 蓝太傅见众人清静,便朝景隆帝一拜:“皇上,微臣是文人,但也读过《孙子兵法》,略通一些运兵之术,江临仅凭三千人,攻溃敌军一万,夺回兴安南岭,已大伤元气,辰国显然是有备而来,若此时,江临不趁机养精蓄锐,召集更多江家军前来兴安南岭汇合,以江临手中几千人,如何敌对方万万兵马,微臣相信,江临必定不负皇上所望。” 此时,殿外传来南疆军情:“报——” 禁军快步走入大殿,跪在殿前:“回禀皇上,南郡失守。” 朝臣一阵唏嘘。 “南郡是蒋家之子蒋新助带兵镇守。”文臣安大人走前说道。 蒋新贵现在还在牢里。 他本想在放归江临回南疆时,斩蒋新贵与王德全,以收江临之心。 但江临走时说过一句话…… “等臣收复南疆所失领土,望能亲手斩下蒋新贵、王德全、屠我江家满门之人的头颅。” 可南疆那么大,单靠江临一人,如何能收复失所的七座城池? 墨君礼看向蓝太傅的方向。 蓝太傅收到墨君礼地暗示,说道:“辰兵虽调用二十万兵马,我商朝却也并非无兵可用,商朝子兵皆可为兵,却缺乏擅长奇兵之术的将才。” “以前江家全族男儿一起镇守南疆各守、各郡,形成铜墙铁壁,如今只剩江家幼子,纵使他运兵如何传神,可终究是凡尘肉体,如何能以一敌百、敌千,做面面俱到。” “那太傅之意,是想再从上京城派能将前往南疆与江临联手对抗辰兵?”景隆帝问。 蓝太傅说:“蒋新助能力出众,皇上亦十分信任,连他带兵也失去南郡,可见辰国已做好万全准备,势必要打击我商朝士兵的士气,微臣实在想不到,朝中还有哪位勇将能赴大任。” 这时,便有人提起镇国公府的小公爷。 “皇上,谢小公爷亦是勇将,他精通文武,运兵如神,那黑水一战便是他以少胜多挽救一城百姓,微臣这半个月,隔三岔五见他陪伴他夫人去玉满香用膳,就在昨日,微臣瞧他精神状态比从前好了许多,出门都无需轮椅了。” 重头戏来了,沈浔之跪在殿前,如实向景隆帝禀报。 朝中总有几个大臣,在玉满香撞见谢玉瑾陪沈菀用膳时的画面。 举案齐眉,岁月静好,真真是羡煞旁人。 他们正为南疆战事而受着景隆帝的气,见不得谢玉瑾这么悠闲。 景隆帝也显然打起精神。 盛世无用是将军,乱世草寇也是将。 景隆帝此刻恨不得多几个能将平乱南疆战事,夺回失去的城池。 经沈浔之一番话,景隆帝带着赵太医、李太医、霍太医、秦圣医等,亲自出宫看望谢玉瑾。 镇国公府。 茉莉芳香,百花争艳。 “我当真可以运用内力了?”谢玉瑾拿着弓问沈菀。 沈菀手中帕子擦拭谢玉瑾的嘴角,温柔地说:“不枉我这两个月试药为你找到解药,这两日我替你把脉,发现残毒已清的七七八八,你试试看,若动用内力后哪里还有不舒服,你再告诉我。” “行。”谢玉瑾从萧云手里拿过箭,搭在弦上,拉开弓,瞄准前方挂于枝桠上的铜板,松手。 “咻——”一声。 十枚铜板皆被射下。 廊院也传来了鼓掌地声音。 “好,好箭术。”景隆帝一边拍手为谢玉瑾精湛地箭术喝彩,一边大赞。 谢玉瑾转身,看到景隆帝带着众太医入府,和沈菀一同行礼。 “拜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景隆帝快步上前,把谢玉瑾从地上扶起来:“快快请起。” “多谢皇上。”谢玉瑾起身时,突然吐出一口血。 景隆帝脸色瞬变。 沈菀立刻上前在握住了谢玉瑾的胳膊问道:“夫君,哪里不舒服?” “只是心口还有一些隐隐作痛,大概是久不运功。”谢玉瑾微微侧目,朝沈菀眨了眨眼。 “太医,快为谢小公爷看看。”景隆帝很是关注谢玉瑾的身体。 沈菀扶着谢玉瑾坐在椅子上。 高勘也搬来椅子,景隆帝坐在一旁,后面还有几个臣子跟随景隆帝到镇国公府探望谢玉瑾的身体状况。 很是重视谢玉瑾。 前来镇国公府的几位太医都为谢玉瑾把脉。 谢玉瑾一副受宠若惊:“劳皇上挂记微臣,害皇上为微臣的身体烦心,微臣感激不尽。” “朕说过,盼爱卿身子早日康复,官复原职,今日在朝堂上,朕听沈浔之说,你这些日子陪沈氏到玉满香用膳,无需轮椅,行动自如,朕还以为沈浔之看错了,方才见爱卿百步穿杨,朕甚感欣慰,我商朝若失了爱卿你这样的勇将,是朕所不愿,朕盼爱卿早日康复,回归朝堂,一展宏图。” * 谢玉瑾:放心,我一定会一展宏图~ 第177章 十日约 这时,秦太医拿出银针,走到谢玉瑾身旁:“谢小公爷,为了检查你体内血液是否还有残毒,微臣需在你的合谷穴验毒。” 谢玉瑾点点头。 秦太医蹲下身子把银针扎入合谷穴。 不出片刻,秦太医就拔出银针,与几位太医同看。 “怎么样?”景隆帝很是关心地问道。 秦太医把银针拿到景隆帝面前,回道:“皇上,你看,触过谢小公爷体内血液的银针处,泛着浅灰色,但微臣方才给谢小公爷把脉时,发现谢小公爷身子确实大好,之前滞留于心脉的残毒已化。” “那这银针是怎么回事?”景隆帝问道。 沈菀福了一个身,道:“不知臣妇可否为皇上解答一二。” 景隆帝这才正眼看沈菀:“朕方才进来时,听见你说,你这两个月为了谢辞的身子,尝遍百草,为他找到解药,那你来说说,这银针为何验出他体内还有毒性反应。” 沈菀道:“太医们用药温和,夫君的身体并未有一丝起色,臣妇斗胆,利用以毒攻毒的原理,用了一些微量带毒的药材给我夫君入药。” “以毒攻毒确实有这种说法。”秦太医点头认同沈菀地话:“只是风险极大,试对了药,便能破解体内毒障,试错了药,恐怕要性命不保,如今看来少夫人用药如神,谢小公爷的身子若再养养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还需再养多久?”景隆帝很关心这个问题,因为南疆那边等不了太久了。 沈菀回头看了一眼谢玉瑾,说道:“回皇上,以夫君忧君思民的性子,约莫再养个十天半个月,臣妇就管不住他了。” “哦,怎么说?”景隆帝看向谢玉瑾。 谢玉瑾道:“微臣知道南疆之事,恨不得能立刻前往战场兵刃辰军,夺回失去的城池,又恐现下残破的身子,拖累了士兵的后腿,若要再等上十天半个月,战场不知要变成什么模样,微臣内心万分焦虑,想为皇上效劳一二,就是不知皇上有何妙计,扭转乾坤。” 景隆帝听到南疆之事,沉默了片刻,说道:“南疆已失七城,派去的将领也是无用,辰国有二十万兵马,我商朝也不缺粮兵,如何溃败成如此。” 谢玉瑾道:“江家军军心不稳这是其一,要从各地调兵遣将到南疆也需时日,辰国倾二十万兵力来势汹汹,是想速战速决,皇上有没有想过,辰国这二十万兵力是从何处调来?” 辰国兵强马壮,精兵虽多,人口却不出商朝。 二十万精兵,怕是从各州、各郡凝聚而成。 此战,辰国怕是满心打算半年内快速夺取南疆领土。 谢玉瑾一语点醒梦中人。 景隆帝道:“我商朝北疆有燕国,如今北疆有你父亲镇守,朕暂时无后顾之忧,辰国的南湾有我锦州两万僧兵震慑,伽罗法师坐镇,辰国国君自然不敢将南湾守兵调用,他们唯一能用的,就是辰国皇城内兵马。” 谢玉瑾道:“没错,此次挑起南疆战火的是辰国二皇子,亦是他带兵攻打南疆,辰国二皇子有意拿十座城池,换得辰国国君的信任,拉拢朝政,对抗萧贵妃势力,如若我们此时,在辰国内政挑起夺嫡风波,那辰国二皇子势必要驱兵赶回皇宫,到时他们自顾不暇,江临和江家军便能喘口气,重振旗鼓,收拾军心反击。” 几位臣子听完谢玉瑾一番话,皆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蓝太傅道:“皇上,谢小公爷此计妙也。” 景隆帝连连点头:“好,好。” 他看向沈菀:“谢辞的身子一直是你在照料?” “回皇上,太子殿下知到臣妇精通医术,又得李仙医亲传,便叫臣妇尽心照顾夫君。” “朕给你十日时间。”景隆帝道:“谢辞是未来的国之栋梁,他已休养了太久了,朕给你十日,十日后,你把他归还于朕,朕要一个如从前那般的谢辞。” “皇上……”谢玉瑾低咳了两声:“内子……” “是,臣妇定不辱使命,好好伺候谢小公爷,十日后,臣妇把谢玉瑾还给君民。” 她也十分期待十日后。 那是个非常有意义的日子。 不久,辰国二皇子李仲乾夺走南疆第十城时,突然撤兵。 景隆帝收到消息时,正是太子与沈莲的大婚日。 “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小允子匆匆走入东宫逸承殿。 李常福正伺候墨君礼换上大婚礼服,看到小允子一路高呼走入殿内,笑道:“什么大喜事,什么天降祥瑞?” 小允子跪在地上:“回禀太子殿下,就在刚刚南疆捷报,说辰国撤兵了,没多久,东边白云紫霞映日,投洒在整座上京城,国师说这是天降祥瑞,南疆收复十座城池指日可待,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结合亦是大好的日子,皇上开欢大笑,命宫人到宫门外为百姓发喜糖,十分重视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婚礼。” 墨君礼俊颜扯开一抹笑:“孤的选择是没错的,莲儿才是孤命定的太子妃。” 这时,又一宫人走入殿内:“太子殿下,国师说时辰到了。” 墨君礼理了理领口,却无意间看到放在角落的莲花纹木盒,眉头微微皱了起来,道:“李常福。” “奴才在。” “那个东西仔细收好。” 李常福赶紧把那莲花纹的木盒放进底下的柜子里,就随墨君礼出宫迎接新娘。 而沈府这两三个月,亦是过得十分太平。 园内百花生香,人来人往,喜糖一把一把往外撒,路人都围在沈府门前贺喜。 沈府已经许久没有这么高兴的事了。 醉莲居,铜镜前,映着一张如玉般的脸。 京妙仪仔细叮嘱:“莲儿,虽说你脸上的胎记在服用三个月的药后,已经祛除,但是为了不再胎毒重现,药还需继续吃,药膜也要随身准备,以免胎毒重现。” “娘,我知道了,吃一堑长一智,女儿不会在同一件事上跌倒。” “嗯。”京妙仪点了点头,转头看向惊语。 经过药材的事件,京妙仪又开始重用惊语。 “惊语,你如今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太子妃的情况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你随太子妃入宫后,定要好好侍奉她。”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好好侍奉太子妃。”惊语跪在地上,面颊含笑。 这时,聂管事走入院子,向京妙仪禀报:“夫人,天降祥瑞,南疆战事已停,皇上龙颜大悦,特允夫人和家主入宫参加太子妃的册封大典,奴才还从高公公口中打探出,皇上有意恢复家主官职。” 京妙仪心中大喜。 然而沈家的人还没等来沈政一官复原职,沈莲册封太子妃的大典上,出事了…… 第178章 大礼 “夫人,宫辇到了,二姑娘该入宫行大礼了。”惊音从院外跑入,高兴大呼。 京妙仪赶紧拿起红绸绣花凤凰团扇,交到沈莲的手里,又握着沈莲的手,千叮万嘱:“莲儿,你要记住娘的话,今日是你和太子殿下的大婚,先行婚仪大礼,也就是民间习俗拜堂成亲,二是祭天,祭天是为了向天神祷告你与太子要结为夫妇,望天神庇佑,三便是你的太子妃册封大典,皇后会授予你凤钗,只有册封过后,你才是真正的太子妃,婚仪上一切礼仪你便按着这些日子练习的去做,做对了便不会出差错,你要记住娘的话啊,定不能出差错,否则,沈菀定要在背后笑话你,对你使坏。” 这些日子,京妙仪发现只要提到沈菀,便能激发沈莲的潜力。 但凡沈莲做的不够好时,京妙仪就用沈菀来刺激沈莲。 “那沈菀也就只能在我背后了。”沈莲冷笑了一声:“不过还轮不到沈菀那贱蹄子来笑话我,我会让她在我背后哭。” “时辰到了,快走吧。”京妙仪眼眶一红。 毕竟处了半年之久,再加上这三个月沈莲事事顺着她,京妙仪对沈莲还是有些感情。 看沈莲走路姿态终于在沈菀的形态,京妙仪有一处扬眉吐气的感觉。 她送沈莲走出观兰园,便停在了主院。 外面鞭炮震耳,臣民共欢,一片喜气。 这可是京妙仪盼了十五年盼来的,以前她盼着沈菀早日长大,嫁给太子。 现在…… “夫人。”背后突然传来沈政一的声音,京妙仪猛然回过神来。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沈政一不知何时站在她后面,她眼神冷却几分。 吕管事走前说道:“家主,夫人,入宫观礼的马车已经准备好了,是不是现在就出发。” 京妙仪根本不想同沈政一说话,她越过吕管事,径直走出主院,离开沈府。 沈政一道:“现在出发。” 他走出沈家,去了京妙仪那辆马车。 京妙仪看到他上马车后,脸色很难看,她站起身,准备换一辆马车,沈政一伸手拦下她,道:“今日是莲儿大婚,你我之间,可否暂时放一放,等莲儿册封了太子妃后,等我官复原职,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我要你亲自处死王语娇,你也肯吗?”京妙仪冷冷的问道。 沈政一蹙了蹙眉头,把她拉回座椅。 马车缓缓前行。 京妙仪坐到沈政一对面,不想与他挨得太近。 沈政一看她态度冷淡,直接开门见山的说:“太子妃入主东宫后,皇上便会封你为一品诰命夫人,在上京城,能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只有三个,一位是城阳候老太太,一位是武安王妃,她靠军功打下的诰命,还有一位……” 他看着京妙仪:“便是镇国公夫人。” 京妙仪嘴角一僵,眉头微颦,显然很不想听到有关于镇国公的事情。 她回头冷盯着沈政一:“你这是在提醒我,我当年选择的夫君现在如此不堪,连个武夫都比不上,连周氏这样的商户之女都能成为一品诰命夫人?” 沈政一表情绷紧,纵然一颗心被京妙仪的话刺得千疮百孔,他依然面不改色:“我是想告诉夫人,太子妃是我们的女儿,将来她还要当皇后,你是皇后的母亲,王语娇又如何越得过你。” “越不过吗?你心里也是想抬她为平妻,八抬大轿迎她过门,好弥补当年错失她的痛吧。”京妙仪冷笑:“还想让我的儿女唤她一声嫡母,她也配。” “夫人,我的重点根本就不是王语娇,而是王德全。”沈政一真的想跟京妙仪好好说话,奈何现在的京妙仪面对他时,满身是刺:“王德全是替我和太子揽罪,他用王语娇的终身幸福作为条件,替我担下怀州府剿匪一案。” “我几次派人入皇城司暗杀王德全都失手了,可见晋王盯我盯得紧,若王语娇再告诉王德全我并未信守承诺娶她过门,王德全一怒之下,把我和太子之间的秘密悉数吐出,到时夫人莫提一品诰命,恐怕诛连九族也少不了你京家的份。” 沈政一最后一番话,骇得京妙仪面容失色。 她唇角僵了僵,半天不说话。 沈政一道:“夫人,在你找到王语娇的前一日,王德全还向晋王吐了一些事情,我那天去永绛庄是为了安慰王语娇,你……” “你和王语娇的事情不必再解释过多,我听着恶心。”京妙仪立刻打断沈政一的话:“等太子妃礼成后,你想娶王语娇为平妻随你便,但我也给你一句准话,王德全被处死的那天,也是王语娇的祭日。” 马车停了,京妙仪迅速下马车,沈政一随后。 二人在人前,虽是心不合,却不得不笑脸见百官、命妇们。 恰好! 沈菀同他们一块到宣武门。 京妙仪看到沈菀如鬼一般,慢慢悠悠“飘”到二人面前,脸上的笑容瞬间僵凝。 “沈大人,沈夫人,恭喜恭喜呀。”沈菀手中捏着浅蓝色梨花纹团扇,笑容灿烂,声音甜美的道喜。 沈政一看到沈菀时,也不自觉地皱眉,但很快他又重新调整神情,笑道:“菀儿,太子的大婚隆重吧。” 沈菀回头一看,十里红妆,万民相送,确实很隆重:“很是隆重,我十分羡慕。” “养你十五载,样样都按嫡长女的排场,最后却被样样不如你的人抢了太子妃的风头,你且看着吧,莲儿的福气还在后面呢,哦,对了,如今也该唤一声太子妃了。”京妙仪存心气沈菀。 沈菀拿起团扇,抵在唇边,半遮丽颜:“沈夫人最懂礼仪,不会不知道只有册封大典后,才算太子妃吧。” “拜堂、祭天后,便是册封大典,我知你心有不甘,对太子念念不忘,几次想害莲儿,可惜……我就算不从你手里买药,莲儿一样会好起来,往后你就看着吧,我京妙仪的女儿不差。”京妙仪满脸得意,她拉着沈政一的手,从沈菀面前走过。 沈菀眉眼一挑,看了看手拉着手的老夫老妻,“咯咯”的笑了两声:“沈大人什么时候再娶平妻的时候,记得赏我两杯喜酒喝,我等着。” 京妙仪嘴角一僵,差点把沈政一的手甩出去,沈政一反手握紧京妙仪的手道:“她也就只能耍嘴皮子,她的话你若听了就称她心意了。” 京妙仪忍了忍,把心中怒火压了回去。 然后在百官和众贵妇的贺喜下,从武宣宫门走入。 京妙仪已经很久没有感受众人追捧的感觉。 而墨君礼与沈莲的婚仪大礼十分顺利。 礼成后,便是祭天。 景隆帝与沈皇后先走上祭天神台,祷告天神。 墨君礼与沈莲跟在帝后身侧。 司仪官为沈莲递香,沈莲刚接过香,天边乌云滚滚,霞光遮日,天现异象。 不知是谁,突然指着东方大呼:“有雷……” * 今天到这了,我家小宝没人带,我爸因出轨问题,导致我妈精神状态极差,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到以前和和睦睦的家庭,小三真让人窝火。 第179章 历劫 滚滚的云层里,紫光撕开一道裂口。 众人以为,那是紫气东来,孰不知,云层里面暗藏玄机。 有人大呼一声:“有雷……” “啪。”云层的裂缝,快速降落一道天雷,劈在祭天神台,发出巨大的动静。 “轰。” 神台被雷电劈成两截,惊动四周禁军、内侍。 “快保护皇上。” “皇上,皇后,快撤出祭天神台,快。” “快跑啊,好多雷。” 站在祭天神台前的众人,纷纷上前护着景隆帝与沈皇后撤离。 可事情发生的太快了,等众人回过神来,准备撤离祭天神台时,几道紫色的雷光狠狠劈在祭天台。 “啪!” “啪!” “啪!” “啊……” 尖叫声顿时四起。 天雷所劈落之处,地面断裂。 宫人们惊恐的乱跑乱蹿。 墨君礼下意识拉住沈莲的手,带着沈莲离开祭天神台,可就在这时,另一边传来了高公公的声音:“皇上,皇上……” 墨君礼闻声望去,就看到景隆帝倒在高公公的怀里,不省人事。 墨君礼大呼了一声:“父皇!” 他松开沈莲的手,快步跑向景隆帝,却被沈莲拽了回来。 沈莲紧紧地攥着墨君礼的衣物,哭道:“太子殿下,你要去哪里?莲儿好害怕呀,你不要扔下莲儿。” 墨君礼回头看了看沈莲,然后寻找沈皇后的身影,看到皇后被禁军拥护而来。 墨君礼说道:“父皇出事了,孤会让李常福送你离开祭天神台,母后也在我们身后,你可以随母后一起离开,李常福……” “太子殿下,奴才在。” “护送太子妃离开。” “是。” “殿下,殿下,不要丢下莲儿。”沈莲不希望墨君礼在这个时候扔下她。 景隆帝那里又不是没有人看着。 太子却希望她能够理解自己:“莲儿,李常福会护送你离开祭天神台,不会让你有事的,孤要去看看父皇,乖。” 墨君礼说完,便快步走向景隆帝。 沈皇后在禁军的保护下,来到了沈莲的身旁,抓住了沈莲的手说:“你还愣在这里干什么?你想死在这里吗?快……” 沈皇后的话还没说完,几道天雷从她头顶扫过,发着“轰隆隆”的巨响声,震的沈皇后头皮发麻,只觉得连脚下的大地都在晃动。 她紧紧攥着沈莲的手,惊慌之下,面色煞白,却不得不强作镇定,对沈莲说:“快点离开这里。” 话音刚落,“轰”一声。 沈皇后与沈莲脚下被劈出了一个深坑。 沈莲被了眼前的一幕,吓得尖叫连连。 她用力甩开沈皇后的手,跑出了十几步后,又见天雷朝自己劈落,就又快速跑到沈皇后身边。 可天雷好像长了眼睛,从云层斜斜劈落,不断靠近沈莲。 沈莲瞳孔也不断放大。 隐隐有一种预感,那些天雷很快就要劈在她身上了。 她曾在山间见过被雷劈死的村民,雷电闪过,那人变成焦黑的人,当场毙命。 啊…… 她不想死。 她才刚要做太子妃。 眼前一道闪电划过,沈莲下意识地抓住身旁的人,把身旁的人用力推了出去。 “啪。” “轰!” “啊……”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被雷劈了。” “快救皇后娘娘。” …… 大喜的日子,转眼间笼上乌云,百姓站在屋檐下,看天降异象。 乾清宫,景隆帝已苏醒。 “皇上,明释国师逃了。” “砰!”景隆帝打翻了药碗,龙颜震怒:“他跟朕说过,太子大婚日,是难得一遇的吉日,凤星降临,商朝昌,皇室福泽绵延不尽,今日一早,南疆捷报送入上京,他还一口一句天降祥瑞,天降祥瑞,大喜大喜……” 他又连拍了几下小桌子:“可祭天之时,云层紫电闪烁,劈断神台,祭天台尽毁,皇后被雷劈中,这叫大喜之日,大喜之日,他竟敢给朕逃了,把他给朕追回来,朕要五马分尸处死他。” “皇上。”一名禁军从外面走入,手里拿着一张字条说:“从明释国师的寝宫搜到了国师留下来的字条。” “拿来。”景隆帝伸手。 高勘赶紧从禁军手里拿过字条,双手递给景隆帝。 景隆帝打开字条一看,脸色煞时大变,一股腥味从喉咙翻涌,“噗”一声,大口的鲜血从景隆帝喉间喷出。 高勘瞪圆双眼大呼:“皇上……” 他扶着景隆帝。 景隆帝抬手摆了摆,攥紧国师留下来的字条,声音沙哑地问:“皇后现在如何?” “回禀皇上,方才凤仪宫姑姑过来禀报,皇后暂时还未苏醒。” 景隆帝低头看了看手中的字条,深深的喘了一口气,压低声音对高勘说:“去给朕,传几道旨意,你把头凑过来。” “是。”高勘跪在景隆帝身侧,压低脑袋。 景隆帝拎着高勘的耳朵,说了几句话。 高勘瞳孔一震,但很快他就收敛好面上的情绪,道:“是,奴才这就去办。” 高勘拿起拂尘,走出乾清宫。 大臣和大臣家眷皆在乾清宫殿外守候。 高勘从乾清宫走出来时,众人纷纷上前寻问皇上的龙体。 高勘只说无碍,便径直走到沈政一和京妙仪面前道:“沈家主,沈夫人,皇上有令,沈府众人速速离宫。” 速速离宫!! 京妙仪下意识的看向四周,就见原本朝她贺喜、道喜,巴结她的京中贵妇,此刻神色各异,纷纷往后挪步,与她拉开距离。 她们这是什么意思? “皇……皇上,皇上为何突然让我们速速离宫,太子妃的册封大典……” 高勘打断京妙仪的话:“皇上说,太子与沈二姑娘虽已行夫妻之礼,却未能顺利祭天祷告天神,如今神台被毁,只好另择良辰再举行册封大典,只是如今皇后娘娘身体有恙,太子妃册封大典恐是要等皇后娘娘苏醒后,才能举行。” 京妙仪深受打击,往后退了两步。 沈政一伸手扶了她一把,对高勘所传旨意心头大震。 祭天大典,遭遇雷鸣打击,现场一片狼藉。 太子所娶之妻出自沈府,皇上下旨暂停册封大典,又驱逐沈府众人速速离宫,这是降罪于沈府。 沈府要落难了! 第180章 血光 “砰!” “啊!” “小心啊,沈夫人。” 京妙仪恍恍惚惚从乾清宫走到宫门,上马车时,却一脚踩空。 身后有人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扶了她一把。 她脸色苍白,转头看了看身后,就见沈菀一脸幸灾乐祸的扶着她。 京妙仪心中怒火顿时被沈菀脸上的笑容挑起,她抬手用力推开沈菀,怒喝道:“贱人,扫把星,莲儿大婚不顺,是不是你在后面搞鬼……啊……” 她刚抬手去推沈菀的身子,沈菀却反手握住京妙仪的手腕,在京妙仪推她的时候,顺势把她从马车也拽了下来。 “夫人。”沈府下人都大呼了一声。 沈政一迅速走前,接住了从马车坠落的京妙仪。 京妙仪情绪失控,抓着沈政一的衣襟大叫:“一定是这贱人害的,告诉皇上,祭天大典有人搞鬼,快回宫告诉皇上。” “夫人……” “快去告诉皇上,告诉皇上,定是这贱人在幕后搞鬼,定是她……”京妙仪面红耳赤的怒吼尖叫,什么形象理智全无。 一想到今早还风风光光入宫,转瞬间,一切成为泡沫,她的头就痛的快要炸开,恨不得撕了眼前的人。 沈政一紧紧抱着发狂尖叫的京妙仪,让人把京妙仪扶回马车。 京妙仪不肯先离去,沈政一便让下人强行把京妙仪送入马车,先行离去。 马车轱辘响起。 沈政一和沈菀各站在马车两端,马车从二人面前走过,刚才地喧嚣与尖叫声渐渐远去。 沈政一看着站在对面的沈菀,深吸了一口气道:“明释国师逃了,你有何想法?” “国师逃了,我有何想法呢?”沈菀挑眉反问。 沈政一抬头看了看乌云滚滚的天:“今日在雷霆暴雨,这样的日子根本不适合祭天。” 特别是皇家办喜事,要祭天、册封。 皇上命人选日子时,都要反复观看。 那明释国师是商朝命理大师,他精通玄术,夜观星象,景隆帝十分看重此人。 他为商朝国师已有十年,国师不可能不知道这一天的日子根本不适合太子大婚。 “明释国师懂得一眼识人,擅察天象,不可能算错日子,除非……”他眼中暗了暗,眸中袭卷杀意:“明释国师被人收买了,他故意选在雷雨交加的日子,又在算准雷霆暴雨来临之际,行祭天大典,待帝后协太子、太子妃上祭天神台时,惊雷密布,天现异象,造成一系列天灾,实则,这一切都是人祸,你算准了祭天神台立于高处,本就容易遭遇雷霆袭击,若精心布局,在祭天台上布下引雷针,那雷霆便会被吸引到祭天神台,引发不可控制的祸乱。” “啪啪啪!”沈菀拍掌为他喝彩:“好精彩的推理呀。” “国师是被你藏起来了。”沈政一一口笃定。 沈菀反问:“证据呢?” “我没有证据,如若我有,你如今也不可能平平安安站在我面前。”沈政一道。 “你没有证据,那就是污蔑哦。”沈菀挑眉,理直气壮的在说。 沈政一冷笑了一声:“我是没有证据,但皇上已经派人去找国师,皇命已落,天罗地网,国师现在还未逃出上京城,他此刻就在镇国公府内,我虽不能再入宫面圣,但是,托个亲信告诉皇上,好好搜查镇国公府的能力还是有的。” 沈菀听了沈政一这番话,就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逗的她“咯咯”笑:“沈家主许久未入朝听政了吧,你所说的亲信莫非就是沈浔之沈大人,呵,你玩弄人心,执棋为己,你以前高官厚禄,族中众人人人都要仰望着你,可你现在是什么东西。” 沈政一脸色刹变。 “你还不知道吧,皇上命禁军去天神宫搜宫时,找到了一条国师留下来的几字真言。” 沈菀缓缓走到沈政一身旁,压低声音道:“要不要我告诉你,国师留下了什么?” 沈政一震骇,微微侧目,看向肩侧的女子。 沈菀侧头看他,唇瓣微启,无声地说:天降神罚,一巢不容二凤,灾星乱世祸国,我主自求多福。 沈政一瞳孔震颤,身子晃了晃。 沈菀转身上马车离开。 留下沈政一沉思许久,待理清楚国师留下来的几句真言后,沈政一已经站不稳了。 吕管事扶着沈政一的身子道:“家主,要不要上马车。” “上马车,回府,不,去找族长,回老宅找族长。” 若国师留下这样的真言,那沈家完了。 皇上要弑凤! …… 沈家祖宅。 “老太爷身子不适,一直卧榻休养。”沈政一赶到老宅的时候,侍奉沈宝坤的蔡管事站在房门前道。 沈政一道:“我真的有很要紧的大事,这事关沈氏一族的命运,你进去同我父亲说一声,悠关生死,还请蔡管事通容一二。” 他如今已非官身,沈氏族人都不待见他了。 蔡管事道:“那好吧,你先在这里等会。” 蔡管事进屋子通报时,还命院中小厮盯着沈政一。 没多久,蔡管事从里面走出来,说:“老太爷说,他整理好手中事务,会带着族中几位德高望重的族人去沈府,家主先回沈府等着。” “还请蔡管事再进去同族长说一声,叫他传信入宫让沈浔之回来,一定要尽快,晚了对咱们沈家都不利。”如今沈浔之很得皇上重视,唯有他还能在皇上面前说上话。 蔡管事点了点头。 沈政一再三叮嘱才离开祖宅。 蔡管事望着沈政一离去的身影,转身走到屋内,对沈宝坤说:“老太爷,人已经走了。” 沈宝坤盯着手中的信函,有人给他寄了一封匿名信。 那信上写着沈皇后的真实身世,这沈皇后根本就不属于沈家血脉,她是沈政一从沈氏旁支一个不检点的妇人院中捡来的孤女。 沈皇后的亲生父亲是流放于南郡的罪臣。 真是好大的熊心豹子胆呀。 他把信烧了,站起身道:“召集族中所有人,随我一同去沈府,让浔之不必回族中,叫他在御前侍主。” 今夜宫中……恐怕有血光之灾! 第181章 喝药 夜,雷鸣闪电,暴雨倾盆。 东宫。 沈莲坐在婚床,哽咽抽泣:“太子殿下,是莲儿,都是莲儿,莲儿看见天边雷霆闪烁,眼看着就要朝莲儿劈来,莲儿一时心急,便将母后推开,可莲儿没有想到,那雷霆直直劈在母后的身上,莲儿若是知道那雷霆是冲着母后去的,莲儿定护在母后的身侧,不让母后凤体受伤,至今昏迷。” 她捏着帕子,泣得不能自已。 墨君礼刚从凤仪宫回来,沈皇后遭遇雷劫后,至今未醒。 又从宫人口中得知当时沈莲推了沈皇后一把,他本想询问当时的情况,沈莲却先诉说今日情形。 看着梨花带泪的沈莲,墨君礼伸手把人搂在怀里:“莲儿,你身子本就不好,莫要哭坏了身体。” “莲儿不中用,害母后……” “孤已经问过母后身边的宫人,是他们没有护好母后,才让你受到惊吓,让母后遭遇雷霆,此事不怪你,只怪孤当时没有在你身边。” “轰隆隆!” “啊!” 宫殿外闪过一道惊雷,沈莲尖叫了一声,在墨君礼怀中瑟瑟发抖。 外面的雨下个不停,雷鸣声阵阵作响。 祭天台被雷劈,大婚所有程序暂停,连宫宴都取消了。 墨君礼抱紧沈莲:“莲儿别怕。” “这响雷鸣了一天,叫莲儿怎么能不怕,外头隐隐有人在传,说今日不吉,这样的日子根本不合适成亲,听说国师逃了。” 沈莲抬头看向墨君礼。 说起此事,墨君礼就一肚子火。 眼下这种天气,确实不合适大婚。 “父皇已下令追捕国师,将他捉回后,五马分尸。” “太子殿下有没有想过,国师已被人收买。”沈莲想到了沈菀。 定是那贱人坏她大婚。 而她刚提出质疑,李常福从殿外快步走入:“太子殿下,太子妃,凤仪宫传来消息,皇后娘娘苏醒了。” “太好了。”墨君礼愁云不消的脸庞终于露出了一抹笑容。 沈莲也长长的松了一口气,幸好苏醒了,若是在她大婚日死了,岂不触她霉头。 “太子殿下,我们一块去凤仪宫看望母后吧。”沈莲擦拭脸上的泪水。 墨君礼看她冰肌如雪的脸,温柔说道:“好。” 沈莲换了一身衣服,和墨君礼去凤仪宫见皇后。 看到皇后靠在凤榻,沈莲突然跪在地上,墨君礼一怔:“莲儿你这是……” “太子殿下,你就让臣妾跪着吧,今日之事是臣妾的错。”沈莲眼眶一红,便又哭了起来。 沈皇后靠在床边,声音虚弱地低喃:“你……” “母后,莲儿已经跟儿臣解释了,沈莲当时护母后心切,想把母后推开,自己挡下雷霆,不想那雷霆不长眼睛,让母后受苦了。”墨君礼不忍沈莲自责,便先替沈莲解释。 沈皇后叹了一声:“本宫知道,你先让太子妃起来。” “母后,你不怪臣妾,臣妾愚笨,本想把母后推开,可没想到……”沈莲低下头低泣。 沈皇后道:“当时情况危急,你也受到了惊吓,好在太医刚才说本宫只是被震到头部,并未损伤凤体,你也不必太自责,本宫没有怪你,先起来吧。” 雷霆劈落时,现场一阵混乱,沈皇后当时被人踩了一脚,后来沈莲拉她一把,让她免受众人踩踏,之后她便听到“轰隆”巨响声,然后便不省人事了。 她并不知道自己被雷劈中了。 万幸的是,她没事。 墨君礼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沈皇后看着变化很大的沈莲,想到她刚才说的每一句话,心中甚是安慰:“莲儿,短短数月,你变化的如此大,真叫本宫惊讶。” 最重要的是,数月不见,沈莲模样越发精致俏丽。 她以前看不上的人,现在也成长了。 沈莲低垂眼眉,面颊微红。 墨君礼一只手握紧沈莲的手,另一只手搂过她的肩,外面雷鸣声又作响 ,想到原本该欢欢喜喜的大婚之日,竟被这雷雨天气搅浑,墨君礼心中一阵烦扰。 “母后,今日雷霆之劫与国师脱不了关系,孤一定不会放过国师。” 沈皇后也觉得如此,她沉下脸,怒道:“半个月前,天时大好,国师却偏偏挑了今日,听说他逃了 。” “是。”墨君礼回道。 “国师大有问题,定不可轻饶。”沈皇后说完,又看向墨君礼与沈莲二人:“莲儿虽还未被册封为太子妃,但今日是你二人大婚,国师的事情自有禁军追捕,你二人如今最要紧的是子嗣问题,晋王已有一子,如日中天,你们也要尽早诞下孩子,才能真真正正的坐稳东宫之位,也叫那些心思不定之人,早日定下心来辅佐太子你。” 墨君礼心头一热,垂眸看向沈莲,说道:“儿臣知道了。” “本宫没什么大碍,你们早些回去歇息吧。”沈皇后轻拍沈莲的手背,满眼期盼:“本宫盼你早日为太子开枝散叶。” 沈莲呼吸微促,一脸腼腆的点点头:“是,臣妾知道了。” 墨君礼与沈莲十指相扣,携手走出凤仪宫。 高勘错开时辰,在太子与沈莲离开凤仪宫后,带着一名太医走入凤仪宫内。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高公公,皇上龙体如何?”沈皇后担忧的问。 高勘道:“回禀娘娘,皇上龙体已无大碍,皇上听闻皇后娘娘凤体安康,特意命奴才过来看看,赵太医还为娘娘熬了一碗安神静心之药,皇上说皇后娘娘在祭天大典受到惊吓,让赵太医开方子给娘娘定定惊。” 赵太医把药端到沈皇后面前。 沈皇后心中一暖。 这些日子,景隆帝因沈政一的事情,对她颇为冷淡,没想到生死关头,皇上竟还是那么关心她。 她双手端起药,低头喝药 而沈皇后在喝药时,高勘垂眸往赵太医那瞥了一眼。 赵太医眉间都是冷汗。 沈皇后把药都喝完了,一滴都不剩下,赵太医忙着接过药碗,往后退了退,道:“皇后娘娘,喝了药,便早些休息吧。” “嗯,本宫也觉得头痛的厉害。”沈皇后醒来后,头一直痛,只是不想让太子担忧,并未告知。 凤仪宫宫人伺候沈皇后躺下,没一会儿,沈皇后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高勘朝赵太医使了一个眼色,赵太医赶紧上前为沈皇后把脉,号完脉后,就同高勘离开凤仪宫,前往乾清宫。 赵太医跪在殿前,景隆帝问道:“皇后喝药了吗?” 第182章 除名 “回禀皇上,微臣与高公公亲眼盯着皇后娘娘服药,娘娘服下药后,便一直喊着头疼,高公公便让凤仪宫宫人服侍娘娘休息了。” 此药虽不是割人肠喉,一剂毙命的剧毒,却可令人长眠不醒。 景隆帝眼中一片复杂,当看到殿前放着的密函时,他脸色又冷了几分:“皇后凤体往后便交由赵太医诊治,你定要尽心尽力医治,若太子问起……” “皇后娘娘为了不让太子殿下担心,隐瞒身体抱恙之事,雷霆损伤内脏,今夜娘娘突然苏醒,恐怕是回光返照。”赵太医很懂得审时度势。 景隆帝看了一眼高公公。 高公公对赵太医说道:“那今夜还要劳烦赵太医,在凤仪宫守着。” “是,微臣告退。”赵太医起身乾清宫。 景隆帝眼中只剩下淡漠,表情阴戾:“去传沈浔之进来。” 高勘走出大殿,没一会儿就领着沈浔之入殿。 沈浔之跪下行礼:“微臣参见皇上。” 景隆帝没有叫沈浔之起来,甚至在沈浔之走入大殿时,景隆帝站起身,把桌上一封匿名密函狠狠砸在沈浔之的面前,龙颜震怒地:“沈家好大胆子,竟敢将罪臣之女送入皇宫为后。” 匿名密函落到沈浔之面前,沈浔之一脸惶恐抬头看了看上方的人,而后便拿起地上的密函,拆开一看,顿时脸色大变,跪伏在地上高呼:“皇上恕罪,此事微臣并不知情,微臣是两年前,得皇恩准许,从外放之地回到上京城,于沈府并不了解,跟沈府的沈家主亦是鲜少往来,更不知晓沈家主与皇后娘娘之间竟胆大包天,欺上瞒下,隐瞒罪臣之女的身份地。” 那密函有沈皇后身世信函,和证明皇后身份的名碟。 她是君临太子部下亲信上官家族庶长子的女儿,更准确来说,沈皇后她只是一个不得见光的外室子。 正因为她是外室所生,当年上官家族嫡支被斩,旁支流放,沈皇后亲母带着她逃离上京城,她才得以存活至今。 罪臣之女已是辱没,外加外室女的身份更为不堪。 景隆帝本就因自己不是嫡出身份,不被先帝看重而介怀,谁知他娶的皇后竟如此不堪,难登大雅,着实令他厌恶、恶心。 想到二十余载,被沈家和沈皇后耍得团团转,景隆帝此刻恨不得刀刮了沈氏满门。 “你不知晓,不代表你的祖父沈宝坤不知情,欺君之罪足以诛你九族,你让朕怎么恕你罪。” “皇上……”沈浔之微微抬头,挺直了腰杆,视死如归:“微臣死不足惜,但微臣身后便是上千口沈氏族人,微臣想为身后无辜的沈氏族人求皇上给微臣一次辩驳的机会,求皇上详听微臣几句话。” “欺君之罪,你还要如何狡辩?”景隆帝道。 “是,微臣不敢狡辩,微臣只是想以当下形势向皇上分析过往,至于祖父对皇后娘娘身世一事知不知情,微臣并不知晓。” “但以微臣所见,自微臣回到上京城,微臣的祖父便深居简出,而微臣也极少见沈家主回祖宅走动。” “微臣听闻,沈家主并非出自上京城沈氏,二十年前沈家主三顾我祖父老宅,想借沈氏之势,入我沈氏族谱,在京城立足,皆被我祖父拒绝。” “后因沈家主高中状元,得皇上圣眷,又有京氏这门姻亲帮扶,一路扶摇直上,风光无限。” “沈家主借着背后势力,暗使手段,逼迫我祖父接纳他入族,祖父为沈氏族人考虑,不敢得罪沈家主,便将他户籍迁入上京城。” “这十几年,沈府风光无限,沈家主高官厚禄,获得皇上圣恩,沈家主可有帮扶过沈氏族中年少之辈?” “微臣沈浔之承蒙皇上赏识,才得以破格留用,入仕为官。” “沈家主在上京城几十载,所作所为,为人处事,皆有可迹,皇上尽可命人细细查明,微臣绝不敢有半句假话。” 话落,沈浔之弓背,双手、额头,半个上身都紧紧贴在地上。 景隆帝长长呼出一口气,坐回龙椅,目光幽冷的扫过沈浔之,咬牙切齿:“那你告诉朕,朕当如何处置你们沈家?” “微臣不敢揣测圣心,但微臣知道,沈家有罪,沈府死罪。” 沈府死罪这四个字,说的极其巧妙。 景隆帝却不为所动:“朕让你自己说,要如何处置你沈家,朕倒要看看,你沈家胆大包天到什么地步?” “皇上息怒。”沈浔之身子颤抖。 景隆帝拿起茶杯,重重砸在地上:“朕让你说。” “是。”沈浔之道:“罪臣之女为后,实为离谱又羞辱皇家颜面,可皇上继位这二十多载,重用、信任沈政一,就连皇后……” 沈浔之及时改口:“就连罪臣之女沈氏亦是沈政一设计送到龙榻,沈氏又诞下皇子,皇上对沈氏恩宠不断,又立沈氏之子为储君。” “前朝重用沈政一,后宫又全权交由沈氏打理,如若此时曝出沈氏乃罪臣之女,沈氏一族必诛连九族,但是皇上也会……” 说到这,沈浔之一副忐忑,不敢再言。 景隆帝握紧平日里言官弹劾的折子:“朕自继位以来,重用信任沈政一,盛宠皇后,立皇后所生之子为储君,都将成为一个笑话,那朕就会成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笑柄,是不是?” 沈浔之吓地不敢应。 景隆帝呵呵冷笑:“你便是算准朕为了保全自己的颜面,不敢对你们沈家动手?” “微臣不敢,皇上,微臣绝无此意。”沈浔之抬头,磕了几个响头,磕到额头出血:“皇上要出口恶气,又要寻个名正言顺的理由,微臣有个法子可以帮皇上出气,沈政一欺骗皇上,那就让他一无所有,微臣愿意替皇上卸掉沈府的匾额,恳请皇上给微臣一次机会,微臣即刻回去清理门户。” 景隆帝沉着脸,静静地看着沈浔之,良久,他才回应:“你要怎么清理门户?” “先从沈氏除名,再收回沈府,驱他如丧家之犬!” 第183章 报官 沈浔之离开乾清宫后,都察院陈大人送来一卷东西。 景隆帝看到那卷东西里的内容与晋王有关,又大动肝火:“晋王这狗胆子,让他滚入宫来见朕。” 今夜,是众人难眠之夜。 宫人冒着雨,四处奔波。 唯有东宫众人,沉浸在太子迎娶太子妃的喜悦中。 用过合卺酒,便是洞房花烛夜。 沈莲一脸羞涩。 在墨君礼看来,楚楚动人。 他温柔地解开沈莲的衣襟,轻声安抚:“莲儿莫怕,孤会对你很温柔,你若是痛,便告诉孤,孤知道女子初夜都会比较难受。” “可母亲说,事事都要以太子殿下为重,莲儿……” “礼节上的事情是对外人,你是孤心爱的人,孤怎舍得让你难受。” 他把沈莲搂在怀里,亲吻她的唇瓣。 一股异香扑鼻而来,有点儿熟悉。 他微微挪开脸庞,问道:“你用的是什么香?” 沈莲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脸,笑道:“太子殿下你忘了,莲儿因体弱长年服用凝香丸,那凝香丸是用二十四种节令花蕊制成,长年累月服用,身上便自带异香。” 她主动凑近,小脸靠在墨君礼的肩膀,柔声地问道:“太子殿下,莲儿香吗?” “香,好香。”越闻越让人沉醉,这种香…… 是京妙仪特意为她从黑市寻来的异香,抹在头上,散发奇香,对男子有致命的吸引力,形同于催情香。 但此香,却比催情香更加让人沉醉、迷离。 沈莲婚前失贞。 京妙仪怕她与太子洞房时,被太子发觉,便让沈莲在大婚时,将奇香抹于鬓发,在太子沉醉迷离时,制造处子之血。 墨君礼呼吸越发沉重,双手紧紧抱着沈莲衣物。 “莲儿,孤终于娶你为妻了。”他迫切的亲吻沈莲的唇瓣,甚至她的每一个寸土。 沈莲从不知道情爱竟让人那样舒服。 她记得在晋王府的时候,被晋王拥在怀里,之后便不省人事,醒来时,身子磨的难受。 第二次…… 添香饭馆那不堪的回忆,勾起了沈莲羞愧感。 在这种气氛下,沈莲心情很是扭曲复杂。 “殿下,先把红烛熄了吧。” 墨君礼回头看了看床头床尾各点着的红烛:“你怕孤看着你。” 沈莲低垂眼眉,含羞点头。 少女的羞涩被她演绎的惟妙惟肖。 “好。”墨君礼让宫人熄灭宫殿灯火。 寝殿一瞬间陷入黑暗。 外面闪电雷鸣扫过时,卷走寝宫内压抑黑暗的夜色,也带来短暂的光。 床榻上鸳鸯交颈缠绵,达到忘我的境界。 男人尽情驾驭。 女人享受云端。 这时,又一道惊雷“轰”一声劈落。 女人突然回头对身后的男子娇媚唤道:“太子殿下。” 男人满含欲色的眸子,在雷电闪过的情景下看到一张布满黑斑鬼印的脸,顿时脊梁骨一震,动作猛地一顿,眼睛猛然瞪大。 惊恐的大叫声,从承逸殿传开:“鬼,鬼,有鬼,有鬼,快来人啊……” * “啪啪啪!”沈府。 “开门。” 沈府门外,站着一百多个沈氏族人,他们个个手拿火把,声势浩荡。 沈府大门微微打开,守门的管事看到外面的情形,吓的赶紧把门关上。 大门快要合紧时,一只脚抵在门前,把沈府大门踢开了。 “家主,不好了,族长还有族长的孙子带着很多人,闯入咱们沈府了,现在就快走过观兰园了。” 吕管事跑入书斋。 沈政一冷笑了一声:“该来的还是来了。” 他起身走出书斋,朝观兰园而去。 沈家五子及京妙仪听到外面的动静,也都赶到观兰园内。 两拨人,形成对立,站在廊院两端。 沈政一看向对面的沈氏族人,今日带领族人到沈府的并非沈宝坤,而是沈宝坤的孙子沈浔之。 他的身侧站着一个熟悉的人,是沈菀。 看到沈菀也出现在沈府的时候,沈政一便知道……今夜沈府要完了。 “沈菀,你这没良心的白眼狼,是你带着沈氏族人来我沈府闹的……”京妙仪正为了沈莲的事情而窝火,如今又看到沈菀出现在此,京妙仪心中怒火又重新燃起。 沈浔之微微侧头,看了看身旁的女子,微蹙眉头道:“是我通知菀儿妹妹,叫她今夜无论如何都要回来一趟,毕竟沈府除族大事,作为沈府嫡长女怎么也该知情,虽然菀儿妹妹之前自请出族,已把户籍落在谢家门下,但菀儿妹妹孝心感人,想来送诸位亲者一程。” “除族?”京妙仪愣了一下。 “是,沈府屡犯族规,祖父同族中诸位德高望重的族亲商议,将沈府所有人除族,从此沈氏与沈府将再无瓜葛。”沈浔之手里拿着族谱,郑重的宣布。 京妙仪和沈府在场的下人、管事都还未反应过来,沈浔之就拿起笔,在族谱上划掉沈府众人的名字。 沈三公子沈承邑愤怒的质问:“你凭什么除我们名,我们犯了什么族规,你倒是说个名头出来。” 沈浔之抬眸看了看沈承邑,却不与他一般见识,就扬手一挥。 身后一百多口沈氏青俊少年,从各个入宫涌进沈府内院。 沈政一脸色煞变,他料到沈氏一族要弃了沈府,但没料到沈浔之竟敢让族人私闯沈府内院。 而这些人闯入内院后,砸了院中匾额,翻箱捣柜。 沈政一看着越发不可收拾的场面,顿时大叫:“沈浔之,快让他们住手,你这是私闯民宅,我要上告你。” “可以,明日我会写一封折子,亲自呈到皇上面前,但是今夜,我既然私闯了宅子,若不做点什么,岂不白白浪费了这罪名。”说完,沈浔之回头对身后的族中壮丁说:“去把沈家大门守紧了,叫他们动静小一点,别扰了左邻右舍的老百姓休息。” 雷鸣作响,大雨淅沥沥的下个不停,正是掩人耳目的好时机。 “砰!”一道响雷从天空划过,沈府这两个字的匾额,重重从大门上方砸下。 聂管事冒雨走来,指着大门说:“家主,大门的匾额被人拆下来了。” 京妙仪气地吐血,指着沈菀的方向吼:“欺人……欺人太甚了,沈菀,你会遭雷劈的。” “啪!” 惊雷划过,光照在沈菀脸上,如冷血修罗,她红唇微微上扬,看向桃花盛开的那片地方。 这时,有人大呼:“树下有死人。” 沈浔之道:“去报官。” 第184章 东宫 雨停了,天微亮。 整个皇宫却笼上一层阴郁。 皇宫禁军多了几道防守,外派出去的玉林军也在追捕逃离的国师。 一场大婚,一场暴雨,似乎令商朝格局在逆转,令景隆帝事事不顺,频频大动肝火。 赶来上朝会的大臣们,皆在乾清宫殿外站着。 晋王因与两淮盐官勾结,已在殿外跪候三个时辰。 这时,一名禁军走入乾清宫,向景隆帝禀报:“皇上,沈府有消息。” 金黄色龙纹帷幔震动了几下,景隆帝从床榻坐起身。 禁军回道:“沈浔之沈大人昨夜带族人入沈府议事,因昨日下了一天一夜的雨,暴雨冲开沈府观兰园桃树底下的泥土,露出十具尸骸,沈大人特意遣人入宫禀报。” 景隆帝等了一夜,在听到禁军的禀报声后,他蹙紧的眉心微微平展:“沈政一好大胆子。” “皇上,谢小公爷也随大臣早早入宫赴朝会,此刻就在殿外候着。”高勘提醒道。 景隆帝呼吸急促,深吸了几口气。 高勘看他脸色不对,赶紧从抽屉底下拿出一枚丹药,伺候景隆帝服下。 景隆帝吃了丹药后,脸色才有所好转:“晋王让朕失望,沈政一骗朕……” 他信任的人,一个个让他失望。 他忌惮的人,却稳住了南疆战事。 景隆帝想到躺在凤仪宫的皇后,身心疲倦,心力交瘁。 “传朕旨意。”景隆帝喘着气说道:“卸去晋王皇城司都主一职,禁足王府,无召不得见任何人,恢复谢辞官职,命他与大理寺卿顾屿舟一起办理沈府尸骸一案,此事影响恶劣,定不能轻饶了凶手,让谢辞与顾屿舟给朕好好查办,好好查一查沈府内可还有内情。” 高勘与禁军一同走出大殿宣旨。 景隆帝刚要躺下休息,小太监高湛匆匆走入:“皇上。” “又怎么了?”景隆帝又坐起身。 高湛跪在地上:“东宫传来消息,昨夜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洞房时,太子殿下突然受到惊吓,大喊见鬼,李常福去请了太医院的梁太医去东宫瞧看,可是……” 高湛话语顿了顿,想好了措词继续说:“太子与太子妃难以分开,梁太医束手无策。” * “皇上驾到——” 沈莲听到景隆帝亲自驾临东宫,害怕的腰身缩紧,快速往前爬行。 身后之物强行解开,被吓晕的太子在剥皮剧痛下疼醒,痛疼难忍,惨烈尖叫:“啊……” 景隆帝脚步顿了顿,对宫女说道:快进去看看。” “是,皇上。”宫女掀开床幔查看。 还没看清里面的情形,沈莲就卷着被子从裹住自己的身体,从床榻滚落,大喊一声:“鬼,有鬼,太子殿下身后有个女鬼跟着……” 疼醒的墨君礼身子绷紧,抬头看了看沈莲的脸。 她面如玉石,细腻光滑,和昨夜云雨所见不同。 而她此刻又言之凿凿大喊有鬼,让本就受到莫大惊吓的太子,浑身打了一个冷战,猛地巡视四周。 “太子殿下,在殿下后面,她在殿下后面,她的脸……她的脸……” 墨君礼下意识看向自己身后。 沈莲话语在他耳边回荡:“她脸上长了很多黑色的脓包,她的头发一把一把掉下来,她笑的好诡异好诡异,啊……啊……” 沈莲突然尖叫了一声。 墨君礼回头一看,只见沈莲指着他的方向,大喊大叫:“殿下,殿下,快跑,她要附体在殿下身上了,她在用舌头舔殿下的耳朵。” 墨君礼头皮发麻,只觉得脖子凉飕飕,耳朵湿湿哒哒。 刚好窗外吹入一阵冷气,扫过墨君礼耳畔。 他已顾不得身下剧痛,用尽全力往床榻外爬去,却不慎,从床榻狠狠滚落,失魂尖叫:“啊……” “太子殿下。”宫人与太医们纷纷上前想要扶起墨君礼。 墨君礼如同见鬼一般,推开宫女和太医们:“别过来,别碰孤,有鬼……父皇有鬼,鬼……” “荒唐。”景隆帝见太子和太子妃如此失礼,心中失望至极:“太医,把他们两个给朕绑起来,朕倒要看看,这东宫哪来的鬼。” “有鬼,真的有鬼。”沈莲卷着被子,一边喊一边爬到皇上面前,可在快要爬到景隆帝脚边时,沈莲动作一顿,瞪大双眼盯着景隆帝的方向。 景隆帝看她这副模样,眉头深深锁紧。 两名宫女已走前,把沈莲从地上扶起来,这时沈莲指着景隆帝大叫:“父皇,小心你身后……” 景隆帝寒毛竖起。 高勘觉得事情闹大了,赶紧命人堵上沈莲的嘴:“快把太子妃带下去。” 太医们与宫人把墨君礼与沈莲抬入各自的寝殿。 景隆帝腿脚发软,身子一晃,高勘扶着景隆帝道:“皇上,你昨夜熬了一夜,先坐下来歇息吧。” 景隆帝下意识回头看了看自己身后。 站在他身后的是高湛和几名内侍,除此之外,没有旁人。 然而他却觉得脖子阴风习习。 沈莲刚才的表情,比鬼还瘆人。 “皇上,太子殿下贵体受损,皮肉分离,伤到了根子,恐怕……”秦太医从太子寝殿走出来,走到景隆帝面前说道。 景隆帝仿若一瞬间老了十岁,背慢慢弓起,盯着脚边跪着的梁太医:“恐怕会怎样?” “皇上,如今还不能断定,需等太子殿下贵体恢复后,再看看,微臣与李太医已经给太子殿下用药,太子殿下已经安静下来。”秦太医道。 梁太医从沈莲的寝殿过来。 景隆帝回头看了一眼梁太医,问起太子妃的情况时,言语淡淡:“太子妃如何?” “太子妃身子倒无大碍,只是一直说东宫有鬼,说的有板有眼,伺候太子妃的宫人都被吓的战战兢兢。”梁太医说出实情。 景隆帝沉默了下来。 他抬头扫过四周。 景隆帝现在坐着的地方正是二十年前,君临太子被屠的寝殿。 “高勘,你还记得,君临太子的太子妃死在何处?” “这……”高勘朝婚床望去,很是忌惮。 梁太医和其余太医也纷纷看向太子的婚床。 “朕让你说。” “是。”高勘回道:“听说是被一群内侍剥了脸皮,泼狗血,凌虐至死在榻上。” 几位太医皆是面色一惊,君临太子位任储君时,何等风光,死时,却被先帝下令屠宫。 到底怎么屠,没人知道里面真相如何,只知那一夜,东宫惨景宛如地狱…… 第185章 过往 景隆帝深深的望着太子与太子妃的婚床,脑海里浮现君临太子的妻,他的嫡嫂。 她面如芙蓉、圣洁高贵,就像九重天上的仙子,拥有一颗度人的怜悯之心。 景隆帝永远忘不了,先帝把他从重霄宫踢下百步台阶后,众人避而远之,却独独当时的太子妃孟氏,借两岁小太孙之手,向他施了一个馒头一壶水之恩。 往日记忆重新勾起,景隆帝眼眶微红,闭上双眼,双手死死攥着身上的龙袍,再睁开眼时,高勘说:“皇,皇上……” 高勘也看向太子的婚床,说道:“奴才听闻,当时君临太子妃就是死在如今太子殿下与太子妃的婚床上,她死时整个寝宫都是君临太子妃的痛苦哀叫,而且……而且当时君临太子妃怀有两个月身孕。” 太医们对君临太子的事情十分忌惮。 先帝死后,景隆帝也有意封锁君临太子的消息。 知道内情的人,大多被封口了。 剩下的只是靠一些传闻猜测罢了。 梁太医听到高勘的话时,也朝婚床斜了一眼,身体不自觉的打了几个冷颤,下意识地说道:“皇上,会不会……承逸宫真的闹鬼。” 景隆帝蹙着眉,凌厉的目光扫过一众太医。 梁太医赶紧跪在地上,身后几名太医也纷纷跪下。 梁太医说道:“早在三个月前,太子殿下便夜梦恶鬼,此事李公公知情,他常伴于太子身边,皇上不如问问李公公。” 李常福走到景隆帝面前,回道:“回皇上,三个月前,太子殿下便常做恶梦,醒来时嘴里喊‘有鬼’,奴才问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梦见的鬼,是一个面如夜叉的女鬼,且每次做恶梦,梦见的都是同一个鬼魅缠身。” 李常福以为,太子只是被沈府那个傻丑痴女吓着了,再加上这些日子太子也没再做那个恶梦,便未放在心上。 如今出事了,李常福提到此事时,背脊一阵阵发凉,突然就发觉这座宫殿很是阴森。 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报声:“太后娘娘到,刘贵妃到。” 景隆帝回过神来,起身迎接太后:“儿子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刘太后在刘贵妃的搀扶下,坐在了景隆帝刚才坐的位置,道:“哀家听闻太子与太子妃出事了,东宫传出闹鬼之事,如今太子和太子妃如何了?” 景隆帝小方桌对面的椅子,刘贵妃站在刘太后身侧,对景隆帝说:“皇上,臣妾和太后刚去凤仪宫看望皇后,就听到太子和太子妃出事了。” 景隆帝面无表情看了看几位太医。 梁太医自知太子根子有损一事若传出去,必定大动国本,在回话时,避重就轻:“回太后,回贵妃娘娘,太子和太子妃虚惊一场,如今在殿后休息,暂无大碍。” 刘太后点了一下头:“没事就好,哀家听闻东宫闹鬼传言,太子这些日子也受鬼魅缠身,再加上昨日太子大婚不顺,不如抽个时间去普华寺上香祈福,哀家也素斋十日,望能驱除邪祟,保我商朝平安顺遂。” “儿子正有此意。”景隆帝道。 刘太后:“哀家方才去看过皇后,皇后至今未醒,后宫不能无人打理。” 景隆帝抬头看向刘贵妃。 刘贵妃正欲开口,景隆帝却别开脸道:“那就让锦妃代替皇后打理后宫。” 刘贵妃嘴角僵了僵,想起晋王干的事,刘贵妃心中一阵窝火。 景隆帝没去看刘贵妃,态度淡淡地说:“近日宫中频频出乱,刘贵妃先送母后回慈坤宫休息,三日后,朕会亲自前往普华寺上香祈福。” …… 玉碎阁。 沈莲安静下来后,梁太医便在殿外守着。 惊语走近床榻,隔着床帷对里面的人说:“太子妃,太医们都去偏殿了。” 沈莲猛地掀开帘子,神色慌乱:“快去给我熬药,快拿我的药膜来,快,快去……” 昨夜与太子行房时,二人兴致原本正欢。 她回头唤了一声“太子殿下”,就被太子打了一拳,然后太子大喊“有鬼,有鬼,救命,啊啊,怎么拔不出来,鬼,鬼,快来人”。 她见他那样惊恐害怕,再一次回头喊他,他却直接吓晕了过去。 沈莲意识到不对劲,赶紧从玉枕底下找出她事先放好的小铜镜。 当看到铜镜里那张布满黑斑的脸庞时,她也被自己的脸吓地丢开铜镜,可她很快就冷静下来。 京妙仪说过,若她面容胎斑现于人前,她必死无疑。 她不想死,便从太子的床头柜下找到了一盒药膜,暂时顶用。 “可是,你如今是太子妃,用药都需经过太医之手,奴婢这个方子恐怕还没送到太医院,就被梁太医收走了。”这方子可都是毒药材。 沈莲很是烦躁:“可我的脸,又长出那些东西了,若不吃药,我脸上胎斑迟早会现于人前,那就是欺君之罪,惊语你说我该怎么办?” 惊语看着沈莲的脸,说:“吃不了药,太子妃不如先暂时用药膜顶着,现在外头的人都以为东宫闹鬼了,根本没人怀疑到太子妃身上。” 沈莲突然想到了沈菀,心生一计:“若是我让沈菀入宫看望我,再对外称沈菀因嫉妒我嫁给太子而下毒害我,那我岂不就可以光明正大用药治脸了。” 惊语嘴角一扯。 大小姐都把你路子堵死了。 “可是……” “可是什么?我让你把沈菀找来。” “太子妃,实在是形势所迫。”惊语重重跪下,两眼泛红,如实说道:“太子妃有所不知,就在昨夜,皇上下旨抄了沈家,家主和夫人,以及公子们都被抓起来了,就连晋王殿下也被皇上下旨禁足,无召不得见任何人,如今东宫外头,重兵把守,奴婢是太子妃的陪嫁丫鬟,进出都受到限制,更别提让大小姐入宫见太子妃你。” “你说什么?”沈莲惊呼:“皇上为何抄了沈家,这又跟晋王殿下有何关系?” “沈家挖出了十具尸骸,晋王殿下与地方官勾结,走私贪污。” 沈莲大受打击:“那,那皇上……是不是就不会再为我举行册封大典了,我这个太子妃当得……只是一个头衔。” 她猛然想到了太子:“惊语,快扶我起来,我要去见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那么爱她,这个时候应该为她做点什么。 她要出宫一趟,她要见一见晋王殿下,她要救晋王…… 可是刚刚苏醒的太子,看到沈莲时,又惊恐万分的大叫:“啊,鬼……” 第186章 见鬼 “啊……” 墨君礼从床榻坐起身,一把将沈莲从凳子推落。 沈莲狠狠摔在地上,失声尖叫了一声。 守着九华轩的宫人,皆被眼前的一幕震惊。 大抵是太子与太子妃还未成婚之前,那样宠爱着太子妃,如今却视她如鬼魅,让众人唏嘘。 而沈莲在前来九华轩看望墨君礼时,早有准备。 待嫁这两个月,京妙仪除了给她治脸、教她礼仪,还为她绸缪后路。 将她入宫一切所能发生的不好的事情,都预判了一遍。 沈莲本以为自己的脸治好了,可没想到京妙仪的预判直接成为实现。 她此刻早已想好措词,在墨君礼把她推倒时,沈莲捂着自己的脸庞,泪如雨下,转头看向一直在嚷嚷着“有鬼,有鬼”的太子,满眼失望之色。 “太子殿下何至于如此羞辱臣妾。” 墨君礼听到沈莲的声音,瞳孔一震,混沌的脑子在看到沈莲的面孔时,渐渐找回一丝理智。 可他身子依然抖的很厉害,面色发白,唇瓣干裂,额头也一直冒冷汗。 宫人们已经为他换了五次衣衫,可要不了多久,墨君礼的衣物又会被汗水湿透。 他缩到李常福的怀里,唇瓣不停的抖动。 沈莲就坐在地上,捂着脸庞,含着泪,声音带着哭腔地说:“昨夜洞房花烛夜,你打了莲儿一拳,如今又扇莲儿一巴掌,你就这么怕魍魉鬼魅吗?” “可你是太子殿下,未来的国主,真龙之子,若连你也怕那些邪崇,那莲儿怎么办,谁来保护莲儿,还是太子殿下突然发觉选错了人,你就该娶我大姐姐为太子妃,所以满腹怨气,朝我撒来。” “如今好了,皇上抄了我们沈家,我这个连册封大典都没有的太子妃,很快就不会碍着太子殿下的眼了,莲儿很快就要随父兄一块赴黄泉了。” 她大声喊出最后一句话,然后给墨君礼给拜礼,哭着说道:“我沈莲,承蒙太子殿下厚爱,沈家有难,我身为沈家嫡女,不敢独留东宫享太子妃之福,此一别,望太子殿下保重身体。” 说完,沈莲站起身,转身快步离去。 被噩梦缠身,丧失理智的太子,终于在沈莲的一番话下,恢复明志。 他大呼了一声:“莲儿。” 他着急的掀开被子,却被李常福按住了手,阻止道:“太子殿下,你刚上药,太医为了太子殿下伤处早日恢复,不让宫人给太子殿下穿遮羞物。” “那你还不快把太子妃拦下。”墨君礼身下敷了止痛药粉,并不知道自己已伤了根子。 九华轩宫人把沈莲拦下,带回到墨君礼的面前。 墨君礼拉着沈莲的手,目光落在她微微浮肿的脸,脸上盖着厚厚的脂粉,除此之外,看不出什么异样。 墨君礼下意识抬手抚摸沈莲的脸。 沈莲身子往后倾了倾,赶紧捂着自己的脸庞喊道:“疼?” 她手里拿着帕子,轻轻捂着左脸,泪水不停落下:“沈家落难了,我这样的罪臣之女,只会令太子殿下蒙羞,你我就好好别过吧,昨夜之事,只当一夜露水,往后还会有更好的女子成为太子殿下的太子妃。” 沈莲从衣襟里拿出平安符,塞到墨君礼手中:“这是莲儿与太子殿下成亲前,和我母亲去普华寺求的驱邪保平安的符,莲儿送给殿下,望殿下不再被噩梦邪祟困扰,莲儿要去求父皇,若皇上不能宽恕我的家人,但求皇上可以让莲儿陪父母亲人一起下狱。” 她抽泣了一声,收回手。 墨君礼快速抓住了沈莲的手,满心愧疚地说道:“莲儿,是孤的错,是孤近日精神恍惚出现幻觉,孤失手打了你,可是孤……孤真的……” 真的在和沈莲洞房时,看到一张布满黑斑的鬼脸。 当时看的那样真切,现在面对沈莲时,墨君礼竟不知自己昨夜是真的看到了恶鬼,还是眼睛出现幻觉。 李常福压低声音说:“太子殿下,方才高公公还当着皇上的面提到二十年前君临太子的事情。” “此事和君临太子有何关系?”沈莲回头看向李常福。 李常福弯下身子,眼皮子却微微抬起,快速扫过九华轩,拿着拂尘的手扫过大殿:“当年君临太子结党营私,犯上谋反,先帝一怒之下下旨屠宫,这东宫当时的惨状……” 李常福的话刚说到这,沈莲就觉得背脊透凉,连墨君礼也头皮发麻。 “奴才也是方才听高勘公公说起,昨夜太子殿下和太子妃的婚床,正是君临太子和太子妃颠鸾倒凤的床榻。” “你说什么?”墨君礼被李常福的话吓的从床榻滚落,却不小心扯到了伤处,痛得他咬紧牙、拧紧眉,闷哼了一声。 李常福赶紧伸手扶着墨君礼,担忧的询问:“太子殿下,可有摔着,奴才去叫太医进来瞧瞧。” 墨君礼抬手扯住了李常福的衣襟,目光却看向对面的床榻:“你刚才说,孤昨夜与太子妃用的床榻,是君临太子用过的。” 李常福欲言又止:“不是九华轩的床榻,是承逸殿的床榻,东宫被屠,宫中大半东西皆被烧尽,独独那承逸殿的东西,特别是床榻……” 沈莲惊呼了一声:“床怎么了?” 李常福回头对沈莲说:“听说君临太子妃被人扒了脸皮,凌虐至死在那张床榻,皇上登基后,曾命人烧了那张床。” “但每每有宫人准备动手销毁那张床榻时,宫人总会离奇死在床上,火烧烧不掉,用刀砍,那砍出来的痕迹却莫名的流下血。” “承逸殿也频频出事,也正是那时候,皇上找到了明释国师,不知国师如何处理,反正后来那张床不但没被销毁,还让人好好维修。” “之后承逸殿一切太平,再无发生任何诡异之事,知道这件事情的人很少,奴才也只是从高勘公公口中知道一二。” “方才太后和刘贵妃过来了,太后同皇上说,近日宫中频频出乱,让皇上去普华寺上香祈福,驱驱邪祟。” 话音落下时,墨君礼脸庞找不到一丝血色。 原来他真的见鬼了。 “李公公。”这时沈莲的声音响起,问道:“你刚才说,君临太子妃被人扒了脸皮,凌虐而死。” 墨君礼浑身打了一个激灵,想到梦中的那张脸和昨夜看到的脸。 沈莲心中暗喜,若把自己的脸推到亡人身上,岂不是天衣无缝? “太子殿下,你看到的会不会就是君临太子妃的鬼魂……” 第187章 秘密 “呼!” 风从大殿门吹入,卷起床头帷帐。 风声犹如鬼魅在诉说冤情,又像是在回应沈莲刚才的话,让墨君礼打了几个冷颤,只觉得浑身冷嗖嗖的。 他先前并不知道承逸殿还有这种来历,只知君临太子死在东宫,却不知先帝曾下令屠宫。 这座看起来富丽巍峨的宫殿,埋着无数尸骨与冤屈。 沈莲哭声在墨君礼耳边响起:“太子殿下,定是君临太子妃死的冤,鬼魂才会一直弥留人间,不肯离去,莲儿恳请太子殿下,帮帮我沈家,莲儿不想好好的沈府最终走向君临太子那样的末路,莲儿怕死,怕做一个孤魂野鬼。” 沈莲起身,跪在地上。 墨君礼看着泪流满面的沈莲,慢慢回过神来。 他赶紧把沈莲扶起来:“莲儿,你先起来。” 他又看向李常福:“沈府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常福,你说。” 李常福道:“奴才也是听说,昨夜沈族长因昨日祭天礼的事,去沈府走了一趟,因昨日连下暴雨,把桃树底下的泥冲出了一道坑,沈氏族里有人看到地底下埋有尸骸,惊动了官府,官府从沈家桃树下挖出了十具尸骸,这才惊动了皇上。” “十具尸骸。”墨君礼脸色变了变。 他平日竟不知沈府地底下埋了那么多死人,沈政一真是胆大包天了。 “殿下。”沈莲哭道:“我沈家开府以来,不说几百个仆人,百八十个家仆也是有的,我娘一个女子,要管理那样大的后宅,难免疏忽,或府中有人趁着主子不注意,干些杀人越货之事,悄悄掩埋在桃树底下,这谁又说得准呢,殿下可否容莲儿回府看望父母,由莲儿亲自去问问我爹娘兄长们,假若那园子里的尸骸是他们所害,莲儿定不会包庇着。” 沈家不能倒,沈府尸骸必须是旁人所为,她不能让沈家的人拖她后腿,让她落得一个罪臣之女的身份。 墨君礼在床榻挣扎了一番,想站起身,陪沈莲一块出宫去沈府看看。 可他动作稍微大一点,下身便袭来强烈的灼热与撕扯感,让他很不舒服。 他只能静静的躺着或坐着,才能缓解身上的痛。 李常福见他挣扎着,伸手扶着墨君礼说:“太子殿下,您身上还有些伤,太医要您静养几日。” 墨君礼看着梨花带泪的沈莲,说:“孤身子不适,你护送太子妃去沈家。” “多谢太子殿下。”沈莲感激涕泪扑到墨君礼身上。 墨君礼闷哼了一声,沈莲无意间压到了他疼处。 沈莲赶紧松开双手,只说了几句让墨君礼好好休息的话,便催促李常福快些出宫。 而此刻的沈家,门庭若市。 老百姓一大早就知道沈府观兰园桃树底下挖出了十具尸骸,惊动了皇上。 皇城司、大理寺还有顺天府的人,快速冲入沈家,把沈家每一个出口都封锁起来,控制住沈家所有主仆。 谢玉瑾手里拿着狮子头杖,从马背翻下, 快步走进沈府。 沈家仆人皆被押到观兰园。 谢玉瑾环视了一圈,在对面左手旁的大厅,看到沈政一和京妙仪被大理寺的人圈禁在厅内,不得出入行动。 而沈菀,便站在厅子外面,听着里面的妇人用最恶毒的言语诅咒她。 “沈菀,你会不得好死,你会遭天谴,被雷劈。” “我诅咒你,此生此时都生不出孩子,被谢家的人抛弃。” 京妙仪在厅内面红耳赤的吼。 沈菀背影一动不动。 陪在她身边的还有一位年轻的男子,也一动不动。 那是沈浔之。 谢玉瑾眉头微微皱起,手拿着狮子头拐杖,走路刻意放缓,却又迈开最大的步子,几步走到沈菀的身侧。 那京妙仪还在骂沈菀,什么污秽毒咒,甚至不惜拿自己的寿命去诅咒沈菀,望沈菀容颜尽毁,短寿,死无全尸,等等…… 谢玉瑾剑眉一蹙,拿起狮子头杖,狠狠砸在了京妙仪的身上。 “咣!” “啊……” 笨重的狮头杖,砸的京妙仪头破血流,鲜血从头发丝流下,也砸得她头晕目眩,一时分不清南北。 京妙仪重重坐倒在地上,沈政一快速伸手扶着京妙仪。 京妙仪便躺在了沈政一的怀里,一只手捂着流血的头部,另一只手指向谢玉瑾:“你……你,你堂堂七尺男儿,竟动手打女人。” 皇城司的人拿回谢玉瑾的狮头杖。 谢玉瑾双手叠在狮头上,把沈菀护在身后,道:“本都主的狮头杖,从来不打女人,但本都主曾听祖母说过,这狮头杖二十年前曾痛打落水狗……” 京妙仪瞳孔一震。 二十年前,京妙仪为了推掉镇国公这门亲事,在镇国公身受重伤,最需要她的安慰时,却跑到镇国公的床榻前,与他说绝情话。 镇国公当场呕血,险些毒发而死。 当时镇国公府谢老太太,气地用狮头杖敲打京妙仪的腿,把京妙仪赶出镇国公府。 此事,知道的人少。 “那今日,本都主打的,就是口无遮拦的疯狗,何来女人?” “你……”京妙仪指着谢玉瑾的手,抖动了几下。 沈政一看向谢玉瑾的身子,自嘲地说:“看来谢小公爷已恢复身子,官复原职。” “托您的福,帮我养育了这么好的媳妇。”谢玉瑾回头看沈菀:“若没有我的菀儿,我如今怕也不能安然无恙的站在岳父面前,给岳父上刑,送岳父下狱。” “好,好。”沈政一连说了几句“好”字,他知道,沈家已经没有退路了。 昨夜沈浔之带族谱入府,将沈府全员从族谱除名,便是为了一个局。 皇上要寻个由头,发落沈府才是果。 可是他不甘心,皇上凭什么对他挥之即来呼之即去,无利用价值了,便想杀掉他。 沈政一看着谢玉瑾和沈菀二人,“哈哈哈”的笑了好一阵子。 “都想收我沈家,好,我沈政一在入狱前,卖你们一个秘密。” 既然皇帝要杀他,那这个秘密……他也没必要守着了。 第188章 合欢花 “沈菀,你亲自去我书斋,在我书桌第二格抽屉里,左上壁有一个按钮,你用力按下去,我书桌后面挂着的那幅七仙图后,有一个暗格,暗格里放着一件很重要的东西,你亲自去取,切莫假手他人,抽屉的钥匙就在我身上。”沈政一把腰间挂着的一串钥匙,丢到沈菀的脚下。 沈菀弯腰拿起钥匙:“搞什么鬼?” 沈政一笑道:“我的长女那么聪慧,想必看过那个东西后,便会知道我的心思了,快去找吧,晚了,怕就落到旁人的手上了。” 说完,沈政一又“哈哈哈”的大笑。 沈菀冷吐出两个字:“疯子。” 她转身看了看谢玉瑾。 谢玉瑾道:“我陪你一块去。” 沈菀侧头对沈浔之说:“浔之哥哥,你在这里看着他们,别让沈家的人凑在一块,特别是沈莲。” 沈莲没有大智慧,但却有小手段。 宫中未传出沈莲被打入天牢的事情,想必昨夜她面容尽现的事情,已经被她掩盖过去了。 只要太子还宠爱沈莲。 沈莲就是沈家的筹码。 沈浔之微微点头“嗯”了一声。 谢玉瑾和沈菀走入书斋时,遣退所有皇城司的人。 沈菀按着沈政一所指的地方,找到按钮,用力一按。 身后传来“轰轰”的动静。 谢玉瑾掀开七仙图,那七仙图后面果真有一个方方正正的小方格,方格里放着一个黑色镶金匣子。 谢玉瑾拿出匣子,打开一看。 里面竟放着一块写满了血字的手帕。 沈菀拿出手帕,把手帕平铺在自己的巴掌上。 手帕上绣着三朵合欢花,绣工十分精湛。 而手帕上的血字,却是一桩骇人听闻的宫廷密事。 两人双双抬头,深深的对视了一眼。 谢玉瑾再低下头时,便从沈菀的手里拿过手帕,手指轻抚过合欢花:“母亲最是喜欢合欢花。” 谢玉瑾看到手帕上的内容,想到周氏一成不变的喜好。 她的每一条手帕都是合欢花。 他呼吸沉重,心情沉甸甸的,抬头看向沈菀。 沈菀说:“婆母是喜欢合欢花,但不一定就是婆母的手帕,把帕子先收起来,等回到镇国公府后,再问问婆母,你先不要着急。” 这时有人进来。 谢玉瑾赶紧把帕子收进衣襟。 进来的人是萧云:“主子,沈莲回府了。” “她去见了谁?”沈菀问道。 萧云说:“她没有去找沈家的人,而是直接去后园找到一个看管桃园的管事。” “那个管事是不是姓钟。”沈菀问。 萧云:“是,她拿着太子殿下的宫牌,顾大人都不敢拦着。” “那就不必拦着。”沈菀抬头看谢玉瑾:“那个钟管事叫钟安国,是个棘手的人物,先前派人潜入苦佛寺刺杀阿珠,是沈莲唯一的助力,沈莲如今要舍了他让他去顶罪,你就让他顶。” 谢玉瑾收回心神,眼中恢复明智:“到我手里,没有顶包之说。” 十具尸骸已是白骨,男女难辩,只有仵作才能验明正身。 这桩案子,可不是沈莲想找谁顶罪就能轻轻松松蒙混过去的。 毕竟沈家的对手现在是谢玉瑾和顾屿舟! “养爹,你要救救我们沈家。” 沈莲命李常福把钟安国带进偏院。 钟安国走入偏院后,沈莲就重重地跪在地上哭。 钟安国愣住了,赶紧伸手扶沈莲:“太子妃,你如今身份尊贵,怎可贵我此等贱民,你快起来。” “不,养爹若是不答应莲儿,莲儿就跪死在沈家,反正沈家也落难了,皇上肯定会砍了我父母兄长的头颅,而我这个未受封的太子妃,也是可有可无。”沈莲抓紧钟安国的手,不停的哭。 钟安国看出沈莲的心思,眼中有些落寞。 他别开脸,看向别处。 沈莲抬头看他没回应自己:“养爹,这一次你若是不帮莲儿,莲儿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 她从衣里摸出一把匕首,当着钟安国的面拔出匕首,抵在脖子。 钟安国听到动静,转头一看,顿时被吓坏了:“莲儿,你切莫做傻事。” 他想抓住沈莲的手,沈莲却快速起身,往后退开。 “沈家人一旦被定罪,那我便是罪臣之女,太子虽然现在还能宠我一二,难保将来宫中有新人时,被太子厌弃,与其受人羞辱的活在深宫之中,不如现在死了一了百了,省得我眼睁睁的看着亲生父母和五个哥哥人头落地。” 沈莲扬起手中匕首。 钟安国大叫:“别,别……” 他迅速扑到沈莲面前,握住锋利的刀尖,鲜血立刻从他掌缝间流下。 沈莲尖叫了一声,冲着院外喊:“快来人,来人,他想杀了本宫,他要杀人……” 谢玉瑾和顾屿舟带着人,从院外快步走入,而沈菀也跟在谢玉瑾的身后。 皇城司和大理寺的人,围住了钟安国。 钟安国一脸茫然,回头看了看四周,再转头看向沈莲时,心头一沉。 “他就是杀人犯,他是杀人犯,快把他抓起来,埋在桃园底下的十具尸骸,是此人所为。”沈莲跑到了李常福的身后。 李常福看到一地的血,也吓坏了。 若是沈莲出了什么事,太子殿下一定会怪罪下来的:“谢都主,顾大人,你们还不快命人把杀人凶手拿下。” 谢玉瑾薄唇一扯,低呵了一声,仿佛一眼看破了沈莲的诡计,不缓不慢的抬手挥了挥。 几名侍卫瞬间走入钟安国身边,把钟安国按在地上。 沈菀嘲讽的问道:“太子妃怎会和这个杀人凶手在一块,你又怎知,他是谋害十条性命的凶犯?” “大姐姐,你不记得了吗,他就是看管桃园的管事啊,本宫出宫时,就听旁人说,那十具尸骸就是从桃园地底下挖出来的,本宫便怀疑此人,特意派人带他过来问话,他见本宫戳破他行凶诡计,便抽出这把匕首,意图谋杀本宫,灭口。” 沈莲指着掉在地上的匕首。 被侍卫按在地上的钟安国,安安静静地听沈莲说,不曾反抗挣扎。 沈菀走到钟安国面前。 沈莲惊呼:“大姐姐,你莫要过去啊,小心他杀了你……” 说到“杀了你”时,沈莲眼中尽是杀意。 钟安国听到这话,瞥了眼掉在他面前的匕首,又看了看停留在他面前的绣花鞋。 突然奋起,挣脱开两名皇城司的束缚,拿起带血的匕首,刺向沈菀…… 第189章 好戏 “啊,啊……他要杀姐姐了,快救姐姐……” “啪!” 谢玉瑾三两步走前,用手中狮头杖敲打在钟安国的膝盖。 钟安国闷哼了一声,重重跪在地上。 身后的两名侍卫,一脚踩在钟安国的背,把钟安国上半身踩在了地上,双手也用手铐铐住。 沈莲借此机会跑到了沈菀的身边,抱住沈菀的胳膊说:“大姐姐,你看到了吧,他满身杀戮,杀心成瘾,若不是谢都主出手的及时,大姐姐你现在就成他手里第十一具尸骸了,吓死本宫了,还好大姐姐无事。” 沈菀低头看她,红唇微扯:“太子妃别怕,我命比你长。” 沈莲皱眉,满眼杀意。 养爹真是没用,刚才怎么就没捅死沈菀这个贱人。 “我就是想问钟管事几句话。”沈菀从沈莲手里抽回自己的手,转头看向钟安国:“太子妃说,桃园那十具尸骸是你所为。” 钟管事沉着脸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此事自会有刑部查问,大小姐就不必费心机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事关沈府声誉,我自然要问清楚。”她蹲下身子,抓住钟安国的头发,用力一扯:“你杀的那些人,是男是女,岁数多大,为何要杀他们?” 这是一个顶罪的漏洞。 尸骸挖出来的时候,身上并无衣服,加之肉身腐化,若没有仵作验尸,很难一眼辨认男女。 面对这么刁钻的问题,钟安国一时愣住了,然后,索性低下头,什么也不说。 可沈菀这些问话,却让沈莲听进去了:“那些尸骸如今停在何处?” 谢玉瑾瞥了一眼萧云。 萧云上前禀报:“回禀太子妃,五具尸骸送至大理寺,另外五具停在顺天府,仵作已经在验尸了,相信要不了几日便有结果。” “把此人押入大理寺,看管起来。”顾屿舟道。 沈莲眼珠子一转,抬头问顾屿舟:“那我爹娘和兄长还要被关起来吗?” 谢玉瑾道:“那是自然,一府埋骨十具,不能全凭那管事几句话就断定他是杀人凶犯,需三司六审仔细查明,如若沈家主子真的无辜,皇上自会下旨释放他们。” 沈莲皱眉:“只有皇上下旨才能释放我家人吗?” 顾屿舟剑眉微拧,看了看沈莲,眼中尽是厌恶。 沈菀瞧她满眼心计,便知她又不知要想什么歪招了:“此案惊动满朝文武百官和皇上,自是要查明了,再由皇上下旨,才能释放沈家人。” 沈莲转头看沈菀,由上至下打量了沈菀一番:“大姐姐是沈家嫡长女,自幼在沈府长大,既然沈府内所有人都有嫌疑,都得下狱查办,那大姐姐是不是也该下狱,不能因为大姐姐嫁给谢都主,谢都主就滥用职权包庇我大姐姐吧。” 很好,沈菀差点给沈莲一串掌声。 沈莲又急着撇清自己的嫌疑:“本宫虽说,也是沈家嫡女,可本宫一直在庄子上养病,一直到十五岁才被接回沈府,那本宫便不存在杀人埋尸的嫌疑。” “大姐姐,就算皇上不发话,你也该为了沈家的清白和谢都主的前途,以身作则,配合调查。” “那是自然。”沈菀转身对着谢玉瑾说:“麻烦谢都主,也把我抓回皇城司拷问。” 那些尸身,皆是在她九岁离府后,那人发泄兽欲的产物。 哪怕沈莲不说,朝中大臣也要抓着这个错处,把她沈菀一并打入大牢。 不过,她现在进去,反而更方便办事。 “不成。”沈莲道:“谢都主是大姐姐的夫君,不该去皇城司,大姐姐你要去,也该去大理寺。” 大理寺还有太子殿下的人:“沈浔之……” 沈浔之走到沈莲身边:“太子妃有何吩咐?” “就由你来好好审问我大姐姐,必要时,严刑拷打,无需因沈家的面子就包庇纵容,你身为沈家人,更应该做个榜样,大义灭亲,才对得起皇上对你的信任。” 沈莲心中得意,根本不知道,沈府自昨夜起,就和沈氏世族脱离了关系。 沈浔之抬眸看了沈莲一眼,心中“呸”了一声:晦气。 “是,微臣定不负太子妃的信任,与顾大人一起好好审问沈府众人。” 说完,沈浔之对着大理寺的兵头招了招手,从兵头手上拿来手铐,亲自为沈菀戴上。 一名衙门捕快跑入院子:“郑大人,沈夫人一直喊着要见太子妃。” “我娘!”沈莲转身问道:“我娘现在在何处?” 沈菀和谢玉瑾对视了一眼。 沈菀摇了摇头。 谢玉瑾道:“沈夫人在观兰园主院内看管着。” “本宫要见她。” “皇上有令,重犯严加看管,不得探视,太子妃也不能见沈家的人。” “你……”沈莲瞪着谢玉瑾。 谢玉瑾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微微仰头:“若太子妃想探视亲人,需皇上手谕。” “好,你给本宫等着。” 谢玉瑾无视沈莲的话,转身对皇城司众人说:“把嫌疑犯带走。” 沈家门外,人山人海。 沈家众人被大理寺、顺天府、皇城司一并押走。 沈政一踩着沈府匾额,停下脚步看了看。 身后传来京妙仪的声音:“沈菀!” “哈哈……听说太子妃大义灭亲,让大理寺的人把你也抓了。”京妙仪幸灾乐祸的大笑。 沈菀挑了一下眉,说:“太子妃还说,必要时,严刑拷打,无需因沈家的面子就包庇纵容。” 老百姓听到沈菀的话后,皆是大赞太子妃此大义之举。 京妙仪不停地笑:“太子妃说的好,就该大义灭亲,好好审问,菀儿,你这细皮嫩肉的,进入大理寺后,可就没那么容易了,母亲真是担心你的处境。” 莲儿恨毒的沈菀,一定会让人好好招呼沈菀的。 沈菀低哧一笑:“母亲你别担心,女儿前些日子刚从大理寺出来,如今不过是旧地重游,没什么好怕的,倒是母亲一直打理沈家内宅之事,比父亲嫌疑更大,你不如先好好理一理舌头,回头大理寺审问时,才好一一如实交待,少受些罪呢!” 沈政一听到沈菀这一番话,头皮发麻,转头看了看沈菀。 沈菀挑眉,红唇上扬,自己麻溜的爬上囚车…… 好戏开场了! 第190章 审问 “哐!” “谢氏,沈京氏,出来了。” 大理寺狱头命人打开牢房。 沈政一立刻从草席床爬起来,走到牢门前,看向斜对面的牢房。 京妙仪和沈菀一前一后走出来。 沈政一朝着京妙仪挥了挥手,京妙仪想过去和沈政一说话,狱头大声呵斥:“干嘛呢?” 狱头扬起手中鞭子,狠狠打在牢房,发出巨大地响声:“啪!” 京妙仪身子一哆嗦,被吓了一跳。 狱头吼道:“不得交头接耳,立刻给老子去刑审房。” “狗眼看人的东西。”京妙仪一肚子气:“当今太子妃可是从沈家出去的,皇后娘娘也是沈家的人。” 沈菀眉眼一挑,是嫌皇后、太子妃死的不够快? 狱头:“是皇上下旨,严查沈家,太子妃和皇后娘娘来了也不得抗旨,走。” 狱头伸手推京妙仪的背。 京妙仪踉跄了几步,扑到了沈政一的牢房前。 沈政一眼疾手快抓住京妙仪的手,压低声音说:“小心沈浔。” “唉呀,娘,你怎么如此不小心。”沈菀走过来,把京妙仪扶起来。 京妙仪像碰着了什么脏东西,用力甩开沈菀的手,一脸厌恶:“少碰我,贱人。” 她没有听清沈政一说的话,便跟着狱卒先离开。 沈菀也在京妙仪骂了她后,当着沈政一的面甩了甩刚才碰过京妙仪的手,意味深长的看沈政一,然后甜甜地笑道:“爹爹,你刚才要同娘说什么?” 沈政一沉着脸:“顾晏宁,做人留一线,你的父母……” “我的父母亲不是已经下狱了吗。” 沈政一低哧一笑:“只要莲儿一日得宠,太子殿下便不会放任我沈家不管,我和沈府便有翻身的机会。” “太子大,能大过皇上吗,你知不知道……国师留下真言的那天,我还送给皇上一份什么大礼。”沈菀挑眉,走近沈政一,压低声音说:“沈皇后是罪臣之女,还只是一个外室女。” 沈政一瞳孔巨震。 沈菀唇角上扬,往后退了一步:“皇上还能容得下你?天真。” “呵呵呵……”沈菀笑着转身离开。 沈政一往后退了几步,重重跌坐在了草席上。 “爹。”沈菀离开后,沈莲走入大理寺,找到了沈政一。 沈政一双眸一亮,从地上爬起来,抓住了沈莲的手:“莲儿,你怎么来了?” 她当然是来给钟安国送情报的。 “为了沈家,你必须如需告诉我,你杀掉的那些人是男是女,几岁了,叫什么名字,什么身份,怎么杀死他们的。”沈莲压低声音质问。 沈政一脸色变了变:“人不是我杀的,我根本不知道桃园埋了十具尸骸。” 他杀的那些人,都处理的干干净净,不可能留在府里被人扒出来。 沈莲着急上火,怒了:“本宫问大哥,大哥也说人不是他杀的,本宫问二哥,二哥也说人不是他杀的,本宫问了三哥、四哥、五哥,都说不是他们杀的,既然不是哥哥们杀的,那就是爹杀的,事到如今,你还要撒谎。” 这次真的冤枉他了,他根本毫不知情。 “莲儿,真的不是爹。” “你若是不说,我怎么知道死的那些人是什么身份,怎么让钟安国去顶罪,怎么救沈家出来,你骗我娘骗的好苦,现在还要继续骗,爹你真是太让女儿失望了。”沈莲气急败坏,一通怒骂。 沈政一心里憋着一股气,窝火的很:“莲儿,这次的事情真的不是爹做的,若是爹做的事,爹不可能把那些尸身埋在自家后院,你不如让太子出面,调出仵作查证的尸检信息。” “对,我可以找太子殿下。”沈莲转身离开了。 可沈政一还有好多话没说完。 他叫唤了一声“莲儿”,沈莲的身影早已消失在转角。 刑审部。 “六年前,我便随李仙医去幕仙山学医,都是我爹娘兄长们,到医门来看望我,这六年来,我不曾回过沈府,对了,我有个小师弟叫时风,他和我是同一批收入门中的弟子,这六年,我和小师弟跟随师父四处游医,他如今应该快到上京城了,大人可以回镇国公府瞧瞧,我小师弟可以为我作证,实在不行,大人可以再派人回幕仙医找证人。” 沈菀站在刑台上,双手被铐在铁链,如实述说。 顾屿舟转头问京妙仪:“贵府大小姐所言属实?她可曾到幕仙山学医,拜在谁的门下,这六年来,贵府大小姐可曾回过沈家,你又去过几次幕仙山探亲,是几年几月几日几时,在幕仙山逗留多长时间,这些事你都要一一述来,不得有半点隐瞒。” 京妙仪也同样被绑在刑台。 她回头,目光阴冷的看了看沈菀,笑道:“她是去幕仙山学医六年,的确拜在李仙医门下,听说长女在仙医门名声极好,想来若要找医门的人为她做假证也是可以的。” “啪!”狱头抽出鞭子,狠狠打在木桩上,怒喝:“大人问你话,你好好回答,她是不是找人做假证,大人自会找人查证,别说有的没的,快回答大人的问话。” 京妙仪身子颤抖,看着被打出一条痕迹的木桩,心中恼怒:“我就是在如实说事,再说,大人问那么多,六年时间,谁还记得去过几次幕仙山,探过几次亲,又是几年几月几日去的,只记得大概,我每年都会去看长女,旁的细节,我一概不记得了。” 沈菀红唇微扬,斜瞥了京妙仪一眼。 顾屿舟好气性,改口问别的问题:“好,那本官再问你,六年前六月初十,夫人在后宅做什么?” 京妙仪嘴角抖了抖,六年前六月初十,姓顾的疯了吧。 谁会记住六年前那一日,在家中干过什么。 “不记得了。” “那本官再换个问题,五年前六月初十,沈夫人在何处?” 京妙仪有些抓狂:“顾大人,那我反问你一句,五年前的六月初十,你知道自己在哪里吗?” “我陪我母亲和家中二妹妹妹,去普华寺上香,二妹妹调皮,爬马车的时候摔下来,头磕伤了,碰巧遇见谢少夫人出手相助。” “什么?”京妙仪回头看沈菀。 沈菀故作思索:“哦,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当时把顾夫人吓哭了,明玉妹妹摔下来的时候,当场便不省人事了。” 顾屿舟又翻了翻仵作给的尸检信息:“既然沈夫人不记得六年前和五年前的事,那总记得去年六月初十,你在哪里?” 京妙仪脸色煞变,去年的六月初十,她失手杀了一个家仆,不过,她不是埋在桃园…… “我,也不记得了。” 沈浔之写好了京妙仪的供词后,抬头朝狱头看去。 狱头双手拉紧鞭子,走向京妙仪…… 第191章 因果 长长的身影投在墙上,那人扬起鞭子,狠狠甩了出去。 长鞭如蛇,落在木桩上的女人身上,只听…… “啪!”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刑房荡开,关押在牢房里的犯人以及沈家的人都听到了这鬼戾般的惨叫。 沈家几个儿郎和沈政一纷纷爬到了牢门前,想把女人的惨叫声听得再真切一些。 可是…… 女人的惨叫声,仿佛只是众人听力出问题了,久久没有再听到。 但对于刑房内的京妙仪来说,此刻如同人间炼狱。 她的嘴被人堵上了。 四个嬷嬷围着她,对她使劲酷吏的刑罚。 “唔,唔……唔!”一根根好粗的钢针扎进她的手指,她好痛好痛,痛的她快要死过去。 她想喊人求救,却喊不出来。 动刑的婆子几天没换鞋袜,全塞进她的嘴里,口齿半分都动不得。 她挣扎,她瞪大双眼,她向沈菀求助。 沈菀靠在木桩上,冷眼看待:“痛吗?” 痛。 真的好痛。 “十指连心的痛。”沈菀道:“我的母亲余氏,也曾在你手里尝过那样的滋味。” 余氏…… 余氏那个贱人。 她想趁她生产勾引她的夫君。 “把她嘴打开。”沈菀道。 沈浔之走前抽出京妙仪嘴里的臭袜子。 京妙仪连连作呕,天呐,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气味,那袜子…… “你娘那个贱人,趁我临盆产子,想勾引我的男人,她是贱人。” “掌嘴。”沈菀道。 沈浔之挽起袖子,一巴掌重重打在京妙仪的脸上。 “啊……” 京妙仪嘴角大牙被沈浔之那一掌打掉,满口血水流下。 “你们……你们……”京妙仪错愕的抬头看着沈浔之:“你们互相包庇。” “本就是一家人,何来包庇。”沈浔之道。 而狱头也缓缓拿下头上的官帽,露出一张和沈浔之酷似的脸,走到京妙仪面前:“你说我娘勾引你丈夫?” 京妙仪缓缓抬起头看向狱头。 刚才他打了她一鞭,京妙仪心有忌惮:“你……你们……” “我是晏宁的长兄,顾景安,你沈府马棚的养马人,何勇。” 京妙仪一脸震惊:“你是沈菀那贱蹄子的亲哥哥。” “不准骂我妹妹。”沈浔之又一巴掌打在京妙仪的脸上。 她闷哼了一声,嘴里又吐出一口血,血水中混着一颗大牙。 京妙仪只觉得耳朵“嗡嗡嗡”地作响,脸颊麻木。 她抬头看向沈浔之、顾景安还有沈菀,像个泼妇一样大骂:“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当初若不是我们沈家教导好你们的妹妹,给她养尊处优的好生活,她能有今天吗。” “我们根本不稀罕。”沈菀手上的手铐被顾屿舟解开。 她走到京妙仪面前:“我娘一片好心,念你即将临盆收留你,你却恩将仇报,命你手底下一群恶奴,用银针……” 她从银针包里抽出一枚银针,拿到京妙仪面前晃了晃,伸手握住京妙仪的右手食指:“一根根的扎进我娘的十指,为掩人耳目,又叫人堵住我娘的嘴,还利用我哥哥们的性命威胁她,让我娘……有苦难言,说什么我娘觊觎你丈夫,难道不是沈政一贪图我娘美貌,又瞧我爹娘无权无势,不敢反抗,便想强、奸我娘吗,你真以为沈政一对你忠贞不渝。” 沈菀手中银针狠狠刺时京妙仪的指缝。 在京妙仪惨叫时,沈菀拿起鞋袜堵住她的叫喊声:“啊……唔……” 谁来救救她。 沈菀疯了。 沈菀疯了。 京妙仪惊恐万分的看着顾家兄妹。 这时,沈二沈承峯被人从外面拖入刑房。 京妙仪震惊,身子剧烈挣扎。 不,别动我儿。 沈承峯失去双腿,被人如死狗一般拖到京妙仪面前。 而沈承峯看到京妙仪红肿的十指时,回头瞪看沈菀:“你对娘做了什么?” “你娘对我娘做过什么,我现在不过是还回去给她,你与其担心她,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沈菀说完,看向刑房。 一名清俊的男子,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二哥,你看看,是他吗?”沈菀问道。 男子站在沈承峯面前。 他穿着灰色的长袍,衣摆底下的左腿空空荡荡,俊逸的脸庞没有一丝笑容。 沈承峯由上至下的打量他:“我不认识你,你是谁?” 眼前的人,正是沈菀的亲二哥顾景弘。 顾景安搬了一张椅子放到顾景弘面前。 顾景弘坐在椅子上,手上却紧紧握着拐杖:“你贵人多忘事,哪里还记得六年前,不,如今也快过了七年,七年前,你街市纵马,撞翻了牛车,掀飞了路边摊子,也撞毁我的左腿。”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膝。 沈承峯因失去双腿消沉了许久。 眼下顾景弘提及七年前街市纵马的事情,让沈承峯印象深刻。 他因此事被沈政一责罚跪在沈家祠堂。 那是他被沈政一罚的最重的一次,他在祠堂内待了整整半个月才出来。 又怎会忘了那次的事情。 “你的腿……”沈承峯盯着顾景弘的左腿。 顾景弘掀开裤角,露出了一截断腿。 沈承峯瞪大双眼盯着顾景弘的痛楚。 顾景弘道:“我爹娘花了三年时间,攒了二两银子,又从左邻右舍手里借了一点,凑够了五两,送我入京赶考。” “那天……” “阳光正好,那是我初入上京城,一匹马从我身后冲过来,我推开了我身旁的孕妇,而你的马也把我撞飞了,我左腿被你的马踩断,无法进入考场。” “祸不单行,我推开的那个孕妇正好临盆了,她的丈夫找我家人要银子,我把我怀里的五两银子给她丈夫。” “我没钱治腿,我爹娘去你沈府找你们要银子,有个管事只给了一两,不足以医好我的断腿,后来他们又去了几次……” “可他们不但没有要到药钱,我还因此被医馆的人截去了左腿,一觉醒来失去左腿……你可知……是什么感觉?” 京妙仪听到这番话,瞳孔渐渐放大,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震惊的看向沈菀,嘴里不停的“唔唔唔”。 原来是沈菀设计承峯被马踩烂双腿的。 原来是她,都是她! “这些日子,你好过吗?”顾景弘盯着沈承峯:“少年失志,无法再入仕,你可体会到了我当时的心情。” 沈承峯捂住自己的头,这些日子阴郁黑暗的光阴笼罩在他身上。 失去双腿后,他意志消沉,茶饭不思,恨不得一头撞死。 “活着生不如死对不对!”顾景弘眼眸冰冰冷冷的看着沈承峯。 沈承峯大叫了一声:“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情,我根本不知道你失去了腿,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沈承峯扑到顾景弘脚边,双手死死的攥着顾景弘的裤边,哭着求:“我给你钱治腿,你把我的腿还给我好不好……” 顾景弘垂眸,眸光淡漠:“那你先……把我的腿还给我。” 第192章 投毒 沈承峯双手紧紧抱住顾景弘左腿,嚎啕大哭。 大牢里的犯人不知刑房里发生了何事,都蜷缩起身子靠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听着沈承峯地痛哭声。 唯有沈家三郎,在听到刑房里传出来的哭声时,用束缚着他双腕的手铐,重重敲打牢门,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 刑审房内,顾景安把沈承峯强行拽开。 沈承峯激动的紧紧攥住顾景弘衣物:“不要砍我腿,我有钱,帮你治腿……” 顾景弘冷笑:“你在街市纵马,可有回过头来看了我一眼……” 他倾前身子,脸与脸挨的很近。 顾景弘能从沈承峯的瞳眸里,看到自己清癯的身影。 他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你拉着缰绳调转马头,走到我面前,我当时呈大字躺在地上,而你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了我一眼,只是一眼,你便又离开了。” 沈承峯颤抖身子,不停的摇头。 他想再抱住顾景弘的腿,求顾景弘原谅他,但是他的双手被顾景安反手按在背后。 他无比后悔、痛恨那日年少轻狂的自己:“我知道错了。” “你知道错了有什么用。”顾景弘拿起拐杖抵在沈承峯的胸口,他声音犀利了几分:“你失去了腿,有太医轮流看守,不必为钱财所困,你哪怕不能入仕,你都可以仰仗沈家衣食无忧。” “而我……爹娘和几个兄弟倾所有力量供我读书,那是我们顾家唯一的光,我不接受你的认错。” 他手中拐杖用力把他推倒。 顾景弘也在这时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你就用你的余生,好好忏悔吧。” “带走。”沈菀别开脸,不再去看沈承峯。 沈承峯不肯离去。 他被顾景安拖出刑房时,双手死死抓着门,望着顾景弘的身影。 但他根本抓不住,在双手渐渐脱离刑房大门时,他撕心裂肺地喊:“不——” …… 晋王府。 “王爷……” “王爷……” 沈莲甩开了李常福,偷偷从晋王府的狗洞爬进王府,又避开了巡逻的士兵,走到了玉露阁。 她扒在房间后面的窗户,小声的叫唤。 窗门“咯吱”一声打开。 晋王站在窗前,推开窗门,眼眸微微眯起:“莲儿。” 他眼中并没有太多意外之喜,晋王算准了沈莲会来王府找她。 “快进来。”晋王抓住她的手,把她从外面扶进屋子。 沈莲一把扑到晋王的怀里,迫不及待的抱紧晋王。 “王爷,莲儿好担心你呀。” 她双手紧紧抱着晋王的脖子。 晋王抬手搂着沈莲的腰,脚步往后退了退,顺手又关闭窗门,然后抱起沈莲走到床榻,把她放在床榻上。 “有没有跟踪你?”晋王问道。 沈莲摇了摇头说:“没有,王爷放心,我派了一群人缠住李常福,借此机会来找王爷的,听说王爷被奸人陷害,莲儿很担心你的处境,皇上竟然派那么多人看着王爷,他这是想囚禁王爷吗?” 晋王叹了一声:“你那姐姐,好厉害的手段,如今本王被困在此地,还不知父皇要如何处置本王。” “啊。”沈莲惊呼了一声,一脸忧心:“莲儿想救王爷,莲儿不想王爷一辈子被困在此地。” “本王只怕连累了你。” “只要能救王爷出来,让莲儿赴汤蹈火,莲儿也愿意。”沈莲双手抓住了晋王的胳膊,恨不得将自己的心肝掏出来给晋王看看,她对他一腔真心。 晋王伸手抚了抚沈莲的发,看她微微浮肿的面容,眼底闪过一丝厌恶,却又很快掩盖过去。 “倒是……真有一个法子,可以让本王重见天日,也能救你父亲和哥哥出来,只是会很危险,如若被父皇知道,恐怕会连累你和太子。” “什么法子?” “往锦州投毒。” 沈莲愣了一下,没有明白晋王的意思:“王爷是要莲儿毒死锦州百姓。” 晋王低笑了一声,暗暗嘲讽沈莲的痴傻,又取笑她好拿捏。 他看她的眼神越发温柔,握着她的手,看向她双眼:“莲儿真聪明,不过,不是你想的那种毒。” “锦州人口最多最密集,如若有一人得了时疫,便会很快蔓延开,等形势一发不可收拾时,父皇便会着急。” “这时,你去暗中联系刘贵妃,告诉她,让大臣在朝堂上提议派人前往锦州救援,太医们寻找药方时,需要先找试药人。” “那……你沈家的人便可借此机会,去锦州做试药人,如若你父兄母亲能在锦州这场时疫中活下来,那便可将功赎罪。” “那王爷你呢?”沈莲问道。 “而本王……”晋王抚着沈莲的发:“时疫凶险,本王以身犯险,同太医一起进入锦州安抚民心,如此,等时疫过后,父皇也会念在本王的功劳,对我从轻发落。” 大劫只能用更大的劫来救赎自己。 更重要的是…… 这些日子他一直梦见顾明珠。 梦见她带着一个与他长相相似的男子回来杀他了。 他只能先下手了。 沈莲听完他的分析后,很是开心:“那太好了,你想让莲儿去锦州投时疫的毒。” 晋王从衣里拿出一包药,塞进沈莲的手里:“不用你亲自去锦州投毒,你只要在上京城找几个锦州商人,在他们要离开上京城时,把这包药放进他们的茶水里给他们服下,药物发作需七日,等他们回到锦州,也就差不多了,对了,本王记得,你三哥是商人,这些商人中应该有不少来自锦州,想必那些商人会卖你太子妃的面子。” 沈莲赶紧把药藏进袖子里,道:“王爷既然放心把此事交给莲儿,莲儿必不会让王爷失望。” 把药藏好后,沈莲身子贴在晋王身上,双手紧紧抱着晋王的胳膊,柔声地说:“王爷,昨夜在东宫发生了一些事,太子殿下他……怕是不中用了,莲儿如今还未被册封,如若能怀个孩子,便能保住太子妃的位置,更方便为王爷办事,王爷……” 她伸手解晋王的衣襟。 晋王握住沈莲的手,俊颜带笑,眼眸暧昧,伸手把她推到床榻…… 沈莲闭上双眼,就不省人事。 晋王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守门的护卫拎着张家嘴的乞丐,将乞丐推到床榻…… 第193章 浑水 床榻摇曳,尽享人间欢乐。 半个时辰后。 满身青紫的女人苏醒。 沈莲睁开双眼,就见晋王穿着里衣坐在床边。 “王爷。”她声音略带嘶哑,柔柔地唤道。 晋王温柔地说:“时候不早了,太子的人恐怕找你找疯了,你早些起来吧。” 他把沈莲的衣物放到床边,自己也起身套上藏青色的锦衣。 王府的婢女进入房间伺候沈莲穿衣服。 沈莲整理好仪容,依依不舍地看着晋王:“那莲儿先走了。” “你莫要忘了本王交代你的话,你若想本王早日离开王府,此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晋王拿出一枚珠钗,别在沈莲的鬓上。 沈莲抬手摸了摸,转头看向铜镜:“好漂亮的白莲钗。” “这是本王精心挑选给莲儿之物,你喜欢就好。” “王爷送的,莲儿爱不释手。” 她内心很是欢喜,却不知道这支莲花钗是晋王先前送给顾明珠的东西。 顾明珠离开时,并未带走。 “走吧,时候不早了。”晋王推开窗门,让沈莲原路返回。 沈莲得了白莲珠钗,欢欢喜喜的离开王府。 她回到先前几个混混拦着李常福的地方,李常福站在巷口,焦虑不安的来回走着。 沈莲微微眯起双眸,整理好自己的衣裙,快步上前:“李常福。” “太子妃。”李常福像见了祖宗一样,快步跑向沈莲:“太子妃诶,你去哪儿来,奴才叫人好找啊。” 沈莲说:“太子身体抱恙,沈家下狱,本宫去找我爹先前的旧友,看能不能让他们出面帮我沈家求情。” 李常福觉得沈莲好天真。 这可是杀人的罪,谁敢为沈家求情。 “那帮混混呢,打跑没有。”沈莲问道。 李常福说:“那些个混不吝的东西,抢了东西就跑了。” 当然,他叫人打发走了混混后,发现沈莲也失踪了。 “太子妃,咱该回宫了,省得太子殿下担心。”李常福道。 “急什么,本宫还要再去一个地方。” 李常福劝道:“太子妃,那些当官的,个个都是人精,沈家如今遭了难,他们是不会出来趟这浑水的,你不如先回宫找太子殿下商量。” “你一个奴才懂什么?”沈莲呵斥了一声:“本宫不找父亲的同僚,本宫去我三哥的布锦阁看看,看了就走,本宫让你去查的信息你查到了吗?” “查到了。”李常福把从仵作手里拿来的十具身份信息递给沈莲。 沈莲看了一眼,道:“去买一笼包子,把信息放进包子里,送给钟安国吃,本宫在布锦阁等你,快去吧。” 说完,沈莲就爬上马车,前往沈承邑的铺子,而这个铺子已经划到她嫁妆的产业里。 沈家产业被查抄时,并未动她的嫁妆铺子。 沈莲刚走入布锦阁,就遇到一个锦州的商人订布。 她亲自泡了一壶茶,让店铺的小厮把茶送给商人喝。 之后,又进来几个商人,有锦州人士,也有锦州周边的郡县,只要是锦州的或者是挨着锦州的县府。 她都让人倒一杯茶水。 沈莲站在二楼,看到那些商人喝她亲手泡的茶水,眼底透着杀意。 听说顾明珠还活着,这次时疫,她要顾明珠和孩子死的透透的…… 不多时,李常福找到了她,沈莲起身,心情愉悦地说:“事办妥了吗?” “办妥了。” “那就回宫吧。”沈莲开心的爬上马车。 谢玉瑾刚好骑着马从沈莲马车旁疾驰而过。 李常福望着谢玉瑾的身影:“谢小公爷当真是无双公子,自从身子恢复后,渐渐又要成为皇上的主心骨。” 沈莲掀开马车帘子,探出头看向谢玉瑾的背影。 当初她在沈家看到谢玉瑾的时候,就觉得谢玉瑾是所有公子中最好看的,可再好看,也不及她的晋王殿下。 “听说就是谢小公爷收到晋王勾结两淮巡盐御史的罪证。”李常福道。 沈莲眼眸一沉,眼中又荡起杀意:“谢玉瑾害了晋王殿下的。” “这,奴才只是听宫人私下偷偷议论,但罪证是都察史陈大人递给皇上的。” 沈莲放下马车窗子,满脸怒火:都怪这些人,害晋王殿下。 乾清宫。 “皇上,皇上……”高勘走到书案前,轻声地唤着景隆帝。 景隆帝一只手支着额头,另一只手拿着折子,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高勘地声音在他耳边响起:“皇上,皇上,谢小公爷来了。” 谢玉瑾走入议政殿。 景隆帝依旧未醒,他紧蹙眉头,似乎睡的很沉很沉。 “皇上,谢都主来了。” “啊……”景隆帝突然大叫了一声,手中折子被他掀飞,高勘被吓了一跳。 他睁大双眼,死死地盯着站在殿前的谢玉瑾。 脑海里浮现一张脸,与谢玉瑾的脸重叠在一起。 景隆帝猛地抬手指着谢玉瑾的方向。 谢玉瑾刚好弯下身子,捡起飞到他脚下的折子,那折子却是一二十年前,沈宝坤上书的折子。 他没有细看内容,在捡起奏折后,便双手递上:“微臣参见皇上,微臣让皇上受惊了。” 高勘从谢玉瑾手里接过了折子,转头放到桌上:“皇上。” 景隆帝回过神来,紧锁着眉头,快速缩回了指着谢玉瑾的手,很快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原来是玉瑾啊。” 他拿出帕子擦拭额头的冷汗:“沈家案子可有进展?” “沈家有人出来顶罪了。” “顶罪?” “是。”谢玉瑾把钟安国顶罪的事情告知:“他所说的十具尸体信息,与仵作所验出来的信息不一致,他说他杀的那些人都是府里的丫鬟,她们不从,他便将丫鬟骗到桃园先奸后杀,再埋在桃园底下,可是……” “那十具尸体中,有三名年轻男子,七名女子,最小的那具尸骸只有九岁,是幼女,可见供词与仵作查验的信息不符,此人并非杀人凶手。” “岂有此理。”景隆帝动怒。 谢玉瑾道:“微臣还从李公公送的那笼包子里,找出这张纸条。” “你说谁送的?” “太子殿下身边的李公公。” 高勘上前接过谢玉瑾手上的纸条,送到景隆帝面前。 景隆帝看到字条上的内容后,脸色阴沉:“李常福?” “是,微臣刚才入宫时,在街上看到太子妃和李公公。” 景隆帝听到太子妃三个字时,已是龙颜大怒:“去把李常福给朕打死!” 第194章 冷宫 东宫。 高勘带着一群内侍,冲入东宫。 沈莲与李常福刚好回到东宫宫门。 “来呀,抓起来。”高勘扬手一挥。 内侍立刻冲到李常福身边,把李常福按压在地上,趁着李常福还未反应过来时,先堵住李常福的嘴。 沈莲震惊地看着李常福,问道:“高勘,你为何要抓李常福?” “皇上有令,太子妃打入冷宫,李常福乱棍打死。” “什么!”沈莲吓了一跳,往后连退了几步:“皇,皇上,为何要把本宫打入冷宫?” 沈府倒台,龙颜震怒。 高勘看得出来,皇帝有多厌恶沈家的人。 沈莲叫人顶罪,已是触动了皇帝的底线。 高勘扬起拂尘一挥:“卸掉太子妃头上九尾凤钗,扒去太子妃礼服,送太子妃入冷宫。” 一声令下。 两名内侍快步走向沈莲。 沈莲尖叫了一声,抬脚踹开面前的宫人,提着裙子往九华轩奔去。 高勘冷眉一凝,呵斥:“快把她抓住,别让她惊扰了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快救救莲儿……”沈莲一路跑一路喊,就算脚下的鞋子掉了,她也不去理会。 背后的内侍更没想到一个自幼体弱的太子妃,跑起来比牛还快。 沈莲在前面奔跑,一群内侍便在后面追喊:“站住……” “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 “啊……” “扑通。”沈莲狠狠的摔了一跤,她回头看自己身后。 内侍已近在眼前。 “快把她抓起来。”他们朝沈莲扑去。 沈莲拿起另一只鞋子砸在内侍的脸上,面色苍白的往承逸殿奔去。 “高公公,她往承逸殿去了。”小太监高湛指着承逸殿的方向。 高勘眉头一皱。 承逸殿殿门被沈莲重重关上,跟在她身后的内侍被殿门撞了出去,隔在了殿门外。 “开门。”内侍们纷纷拍门大叫。 高勘走到承逸殿前。 高湛道:“干爹,小的去叫人把殿门砸开。” 高勘两眼一瞪:“砸什么砸,你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皇上怪罪下来,仔细人头落地,快回去禀报皇上。” 高湛:“是。” …… 九华轩。 “出去看看太子妃回宫没有。”墨君礼吩咐小允子。 小允子应了一声,快步走出九华轩,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小允子神色慌张地回到九华轩。 “太子殿下,不好了。” “怎么了?” “李……李公公他……”小允子伸手指着殿门:“李公公在东宫宫门受杖刑,太子妃……” “太子妃在哪里?”墨君礼蹙紧眉头问道:“李常福好端端的怎会受杖刑?” “听行刑的内侍说,太子妃让李公公送情报给下狱的沈家管事,那情报正好被大理寺的人拦截,然后送到皇上面前,皇上得知是太子妃让管事去顶罪,立刻下令,命人乱棍打死李公公,还要……” 小允子抬头看了一眼墨君礼:“还要把太子妃打入冷宫。” 墨君礼脸色大变。 他伸手掀开被子,想从床榻站起来,但双腿刚挪动几下,身下便袭来剧烈的撕扯感。 他捂着身下闷哼了一声,然后仰头低叫:“啊……” 为什么那么疼。 他看着自己身下,强撑着剧痛感,扯开遮羞布。 那个地方竟血肉模糊。 墨君礼一时忘了疼痛,他瞪大双眼盯着自己的下身,不敢置信地说道:“孤怎会变成这样子?” “孤这是怎么了?” “快传太医,快叫……” 他伸手摸伤处,剧痛袭来,把太子生生的疼晕了过去。 小允子大呼:“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传太医……” * “我要见太子殿下,我要见太子殿下,我不要进冷宫,我要见太子殿下……”承逸殿不停的回荡沈莲的尖叫声。 高湛从乾清宫回到承逸殿,躬着身子对高勘说:“皇上有旨,把太子妃封在承逸殿,无召不得离殿!” 锦州! 一名中年男子一脸病容地走入医馆。 他坐在诊台,挽起右袖,手臂无力的放在诊台上,一只手堪堪抵在桌面,强撑着滚烫的身体,对郎中说:“大,大夫,我高烧、咳嗽、嗓子痛的厉害,还浑身无力,也没什么胃口。” 中年男子穿着上好的锦缎,脖子上挂着一条长串的翡翠珠,身起来通身富气。 他伸手扯了扯自己的衣领,看了看医馆内空置的小床,说:“能不能去躺着看诊。” 大夫赶紧挥手,命旁边的两个抓药药童把中年男子扶到小床。 男子躺下后,便开始剧情咳嗽。 大夫察言观色,又仔细给男子把脉,确诊后,大夫起身说:“寒邪袭表,入侵肺卫,我开几帖药让人拿到后院去熬,你喝了药,等高烧退下来再走。” “大夫,我冷。”中年男子蜷缩起身子瑟瑟发抖。 大夫让人拿两床被子盖在中年男子身上,然后让药童去抓药。 大夫刚坐回诊台,又有两名男女走进来。 这两名男女是年轻的夫妇,女子已有七个月身孕,被丫鬟搀扶进来。 医馆的小厮赶紧上前帮忙,把年轻男子扶到诊台。 年轻男子担忧的看向自己的妻子说:“大夫,你先帮我媳妇看看,她肚子里还怀着孩子,从昨夜到现在高烧不退。” “快把夫人扶到里面的厢房。” 丫鬟把女子扶到厢房。 女子躺下后,就闭上双眼。 她现在感觉呼吸都很费劲。 大夫看过了女子的脉象,又不边寻问丫鬟:“我家夫人两日前便开始低烧,昨夜下半夜渐渐高烧。” “只是发烧,还有别的症状吗?” “老是打喷嚏,流鼻水。” 大夫点了点头,走到诊台问男子:“那你是哪里不舒服?” “我五日前去下障河洗澡,上岸后就感觉身体凉嗖嗖的,我真是后悔……”年轻男子一巴掌打在自己脸上:“若不是我不听劝,入秋的季节还要去水里游玩,就不会生病,也不会连累我媳妇也跟着生病,大夫,我媳妇要不要紧,她这两日一直乏力的很,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男子一脸懊恼。 大夫说:“她怀有身孕,确实比较麻烦,我先给你们开药,你们回去后,放两碗水熬成一碗水服下。” “多谢大夫。” 七日后,锦州医馆人满为患,接纳的都是高烧咳嗽的病人…… * 锦州地图来了。 第195章 爆发 而远在上京城的君臣,并不知道一场浩劫即将来临。 直至一个月后,天现异象,钦天监跪在景隆帝面前,禀报:“皇上,天降异象,商朝有……大灾。” 景隆帝蹙紧眉头。 高勘冷道:“百里大人,在圣上面前,怎可胡言乱语。” “皇上,微臣不敢胡乱说话,三星连一线,是百年难得一遇的荧惑守心,此天象形成,权臣内戚惑主,小人流,王者绝嗣,国将动荡大乱,若不移惑星,我商朝将发生战争、灾情、瘟疫。”百里大人回话时,声音瑟瑟发抖:“商朝上一代王朝覆灭时,也曾出现在此前的异象。” “哗”地一声。 景隆帝情绪激动之下,失手把桌上的奏折弄到了地上,然后剧烈咳嗽了起来。 高勘大呼:“皇上,事情还未发生,只要让钦天监想办法化解破局,必不会发生覆国的事,再说,晋王殿下已生下皇长孙。” 高勘一边说,一边拿出丹药,伺候景隆帝吃药。 景隆帝吞服下丹药,又听高勘说晋王已有一子,脸色才稍稍缓和。 他目光阴沉沉的盯着百里屠:“你方才说,若不移惑星,我商朝将发生战争、灾情和瘟疫,此局可破。” “辽东末年,惠成帝也曾遇到‘荧惑守心’的天象,昙摩大师告诉他,若不将灾祸转移到大臣身上,国运有厄,于是,惠成帝移祸给国舅,赐好酒与黄牛。”乃为赐死的意思。 景隆帝眼眶一热,想起了还在牢里的沈政一。 他立刻挺起了身子,说:“只要把灾祸转移到大臣的身上,便能破解厄运?” “是,惠成帝赐死国舅后,辽郡一带的瘟疫得到控制,干旱地区降雨,国运慢慢复苏……” 当然,惠成帝第二年就暴毙在龙榻上,太子登基当日,中毒身亡,皇子们为了皇位,占地为王,辽东一国四分五裂,百里屠并未提到惠成帝的结局。 而景隆帝已拿定了主意,等到钦天监退下后,他让高勘去传一道旨意。 与此同时,锦州的快报也传入大殿:“皇上,锦州、泉州、东郡暴发时疫。” ……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沈政一在朝为官,营私结党,贪污国库银粮,今又治家不利,管家不严,纵得冤案无数,引发人神共愤,朕听百姓众臣请愿,斩沈府满门,明日行刑。” “什么?”沈老太太脸色苍白,转头看向满身伤痕的京妙仪:“大理寺不是还没查出真凶吗,我沈家何时搜出贪污赃款了,无凭无据便先定我沈家的罪名,我要见皇上,我们沈家是被人冤枉的。” 高勘看也不看沈老太太撒野,转身准备离开时,小太监走入大理寺内:“干爹慢着。” “你怎么来了?” “锦州爆发时疫,皇上让奴才出宫找谢小公爷,还命奴才带着谢少夫人一块入宫。”小太监高湛说道。 沈家众人听到小太监的话,纷纷从地上站起身。 沈政一看了一眼高勘后,便转头看向被关在斜对面的沈承霄,父子二人灵机一动,皆从死局中想到了一条生路。 夜里的风格外的凉。 沈菀从大理寺出来时,就见谢玉瑾站在大理寺门外。 他手上牵着缰绳,清俊冷冽的眉头微微蹙紧,看到她从里面走出来,他也朝她走去。 “阿宁,辛苦了。” “不辛苦。”天天换个法子折磨沈家人,又可以和几位哥哥相聚,她不知有多开心,不过…… “听说锦州患时疫。” “是啊。”若不是突然爆发出时疫,皇上还打算连阿宁也一起斩了,他今夜本是打算带着谢氏的族谱,与沈浔之入宫捞出沈菀,不过现在不用了。 正是用人时,景隆帝舍不得把懂得医术的沈菀斩了。 高湛跟在后面,说:“谢小公爷,谢少夫人,赶紧上宫辇吧,锦州情形紧急,容不得怠慢呐。” 沈菀摸了摸马,道:“不用了,我和玉瑾快马加鞭回宫。” 谢玉瑾翻身上马,伸手也把沈菀拉上马车,往皇宫方向而去。 高湛望着谢玉瑾和沈菀的背影,暗叹了一声:真是一对佳偶。 “咦,干爹人呢?” “高大内总管还未出来。” …… “高公公,我方才听到小高公公说锦州得了时疫,形势十分危急,已经死了不少人。”沈承霄叫住了高勘,说话时,不时的喘着大气。 他已无药可用,身子拖致极限,每日都在苦苦的熬着,可他不甘心。 高勘走到沈承霄面前,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沈大公子,锦州的事情,已不是你们该关心的。” “高公公,那可未必。”沈承霄伸手扶着牢门:“时疫一旦爆发,朝中人人自危,百姓病亡,大夫就成了战疫核心人员。” “我虽不是医者,也不懂得医术,可这个时候皇室最需要的便是更多可以帮助和护理百姓的人员。” “运药材、取药材、熬药、把药喂到每一位患者口中,甚至抬尸焚尸,样样都需要人员” “时疫凶险,沾染者十有八九病丧黄泉,我沈府主仆共有一百二十三口,皆愿任由皇上调用,若不幸命丧锦州,那也是我沈家众人心甘情愿,如若活着回来,皇上再来斩我沈家也不迟。” “若高公公愿意帮沈家在圣上面前提几句,我手中还有一份私产,可全部赠予高公公,十里大桃花坞乃我沈家转移出去的庄子,公公拿着我脖子上的玉,便可认领。” 说完,沈承霄取下一块月牙玉,递给高勘。 高勘嘴角扯开一抹弧度,看了看一脸病容的沈承霄:“沈大公子,你这个样子,恐怕还没到锦州,就已经死在路上了。” “本是该死之人。”沈承霄道。 而高勘听到沈承霄这句话时,迈开脚步走前了一步,伸手拿走了沈承霄手中的月牙玉佩,在手上颠了几下:“玉也是块好玉,几句话而已,成不成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多谢高公公提拔。”沈承霄俯身作揖。 高勘低笑了一声,收好玉,转身走出了大理寺…… 第196章 时疫 乾清宫。 文武百官、太医院众人皆在大殿, “锦州已死了大半的大夫,百姓求医无门,有的去苦佛寺求伽罗法师,有的拖家带口走出锦州到邻县、邻镇求医,如此一传十,十传百,锦州四周的郡县州俯皆感染了时疫。”朝中大臣蓝太傅说。 景隆帝问:“是谁先发现时疫?” 李太医回道:“禀皇上,微臣细问过报信的人,最先发现时疫的是一位年轻的妇人顾氏,她发现时疫后,立刻叫地方官员和苦佛寺主持关闭锦州城门,切断感染源,不得让城中百姓带病离开锦州。” “皇上,当务之急,是要派太医院速速前往锦州,早日找到时疫的方子,才能挽救老百姓的性命。”上官大人说道。 谢玉瑾站了出来道:“微臣愿意带着内子谢氏一同前往锦州。” 沈菀走出来,和谢玉瑾跪在地上。 哪怕景隆帝不提,沈菀也要亲自去一趟锦州,因为阿珠和她的爹娘都在那。 景隆帝把希望放在沈菀的身上:“沈菀,你有几成的把握控制住时疫,不让时疫在上京城散播?” “臣妇没有把握。”沈菀说道:“还请皇上下一道禁令,感染时疫的郡县州俯,闭关锁道,上京城城门各派一名太医镇守关卡,在城门外设立棚子,接纳收容发烧、咳嗽、呕吐的百姓,扣留在城门外医治,非必要能不出城便不出城,能不出户便不出户,安排人每日在大街小巷洒下药水去去病气,呼吁众人,不聚餐、不出户,保护好个人人身健康。” 前世,锦州并不曾发生过时疫。 这一世怎么突然爆发? 而景隆帝觉得沈菀说的有道理,便传令下去,按照沈菀所说的去做。 这时,丞相刘大人说道:“皇上,微臣听闻,锦州百姓因闭锁城门一事,已出现暴动,此时若仅仅派几名太医到锦州恐怕无法平息百姓内心的恐慌和不安。” 景隆帝:“那丞相有何打算?” 刘丞相:“微臣以为,若能派一名皇子与太医一同前往锦州,既能镇民心,又能彰显皇上爱民如子之心。” 刘丞相说完,又有几名刘家党纷纷上书,觉得丞相说的有理。 沈菀回头瞥了一眼丞相刘嘉南,唇角扯了扯。 刘家的人那么明显,摆明是想借在着时疫解除晋王的囚禁。 “太子殿下尚在养病,且时疫凶险,太子身为储君,不宜前往锦州,以免染上时疫,动摇国本,余下便是燕王、齐王以及晋王殿下,燕王殿下外出云游,齐王殿下一直不大理朝政之事,闲散惯了,恐怕到了锦州难以控制场面,倒是晋王殿下……”丞相刘嘉南欲言又止。 孙尚书道:“晋王殿下待罪之身,怎可前往锦州。” 刘嘉南道:“正因为晋王殿下犯下大错,所以才是最适合前往锦州的人,如若晋王殿下能够处理好锦州时疫,归来时,功过抵消,如若不幸感染时疫,那晋王殿下也已给皇上留下皇长孙这一血脉,后继有人。” 谢玉瑾与沈菀静静的听着,在刘嘉南把话说完时,二人看了看坐在龙椅上的皇帝。 太子身体废掉以后,景隆帝对晋王便有了私心,丞相不提,景隆帝也会选晋王去锦州。 景隆帝沉默了片刻,目光扫过百官,良久后,声音沉沉地说:“赵太医、李太医、张太医、安太医、傅太医,前往锦州。” 景隆帝看向沈菀:“朕封沈菀为女医官,和太医们一同前往锦州。” 景隆帝看向谢玉瑾:“谢玉瑾跟着晋王带一万玉林军前往锦州,到了锦州后,一切听从晋王安排,即日启程,早日到达锦州,朝中若有谁自愿前往锦州,可站出来。” “皇上,微臣愿意随晋王一同前往锦州。”顾屿舟父子站出来,异口同声的说。 景隆帝看了一眼顾家父子说:“你父子二人只能离开一个,那就顾屿舟吧。” “多谢皇上成全。”顾屿舟作揖行礼。 安排前往锦州的人先下朝,留下来的人,要为有可能也爆发时疫的上京城而出谋划策。 等大臣们走出乾清宫时,已是正午时刻。 …… 东宫。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小允子从外面跑入。 墨君礼暴躁地说:“什么事?” 这一个多月,他一直待在九华轩养伤,还未有人向他禀报锦州的事。 小允子说道:“太子妃晕倒了。” 墨君礼放下笔,抬头看向小允子,态度淡淡的。 他有一个月没去见沈莲了。 并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敢用自己残缺的身体面对沈莲。 但他每日都会叫人送好的膳食给沈莲吃。 然后一日一日的颓废下去。 小允子说:“小陆太医说,太子妃有喜了。” “你说什么?”这样的意外之喜,就像天上掉馅饼,让墨君礼感到很意外,他激动的抓住小允子的手,又问道:“你刚才说什么?你再给孤说一遍。” “奴才让小陆太医进来给太子殿下说吧。”小允子行了一个礼,走出九华轩,没一会儿就带着一名年轻的太医进来。 小陆太医恭恭敬敬的给墨君礼行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 墨君礼太过开心,导致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是你给太子妃请平安脉的?” 小陆太医回道:“回太子殿下,正是微臣,太子妃已有一个多月,不足一个半月的身孕。” “不足一个半月,那就是大婚当日有的孩子,没错,孤有孩子了,孤要去把莲儿从承逸殿接回来。”墨君礼喃喃自语,又想到沈莲还在承逸殿,他立刻起身往外走。 小允子赶紧跟上,劝阻:“太子殿下,若没有皇上的口谕,太子妃不得离开承逸殿。” “孤去同父皇说莲儿有孕了。” 墨君礼原本要去承逸殿,可听到小允子的话后,他立刻调头前往乾清宫。 今日的阳光对沈莲来说格外照人,连宫殿窗棂都遮掩不住。 她从床头柜下拿出那盒木雕莲花纹盒子,取出最后一片药膜,贴在满是胎斑的脸上。 她知道,她很快就能解除禁足了。 在承逸殿待了整整一个月,沈莲发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这个秘密就藏在那个床榻里。 “呵,呵呵呵……”沈莲捧着铜镜,看着又光洁无瑕的脸:“皇上,你对我沈家好毒的心,对我也是好狠心,竟把我关在这种鬼地方,骗你留下这个床榻的人才是最大的恶鬼,你真是个蠢货,哈哈哈……” 这时,窗外飞落一个纸团,刚好落在沈莲的妆台前。 她拿起纸团打开看了看,是晋王的亲笔信,上面写着:【屠龙】二字。 屠龙?沈莲猛地抬头看向窗户,那里已经无人。 晋王殿下是想让她……杀了皇帝??? 第197章 黑鹰 晋王阴谋得逞,景隆帝会为他今日的决定付出惨痛的代价。 而景隆帝的这场劫数很快便要来临。 锦州。 “轰!” “开门,我们要出城。” 朝廷一万人马,已兵临城下。 晋王作为主持这场乱局的主将,却在站在锦州城门对面的黄土坡地,静静的观望。 谢玉瑾蹙紧眉头道:“晋王,我们已经在此等候了四个时辰,该入城了。” “不急。”晋王手里拿着千里眼,利用千里眼观望城墙动向。 沈菀看他不紧不慢,心里便知道了晋王的如意算盘。 他想利用锦州的暴乱,引发更加不可收拾的残局。 阿珠和孩子,她的爹娘及四哥哥皆在锦州,百姓大怒之下什么都干得出来,往日众民奉信的神明佛寺,都将成为最危险之地。 晋王想要阿珠死,他想逼死阿珠。 沈菀愤怒:“人命关天,晋王殿下要等到什么时候?皇上可是下令,让我们以最快的速度赶到锦州安抚民心。” 后面的官员和太医皆是敢怒不敢言。 唯有顾明珠的父亲顾蓝臣走出来,说道:“王爷尊贵之躯,现在锦州内大部分老百姓感染时疫,缺衣短食,处境堪忧,不如王爷就地扎营,下官与太医入锦州先看看情况。” 晋王油盐不进,根本没有把谢玉瑾、沈菀,又或是顾蓝臣的话放在心上。 他回头一笑,手里拿着景隆帝给他的带兵令牌:“父皇让本王带领军队和太医到锦州,本王便有责任在保护好诸位的安危下,再送你们入锦州,眼下时局,不适合入城。” “那你说,我们什么时候适合入城?”谢玉瑾眼底满是愤然。 晋王弹了弹自己的衣物,薄唇勾起一抹笑意,说:“就等……苦佛寺的圣僧什么时候安抚好了老百姓,什么时候老百姓不在城门大闹了,我们再……什么时候入城。” “可城中百姓已经闹了四个时辰,并没有停歇的意思,苦佛寺怕也是苦苦支撑,你贵为亲王,又得皇上重托,晋王这样做,是不是有些失职了。”顾蓝臣心里隐隐发火。 晋王不怒反笑。 他站在高处,双手负背,像无情的勾魂者,冷眼看向众生,视苍生如无物。 他浅淡地说道:“顾大人可以现在就快马加鞭赶回上京城,告本王一个失职之罪。” 顾蓝臣冷冷一笑。 本不该对一个负心汉抱有任何希望的。 他转身朝锦州城门奔去,对着高墙守护城门的士兵大喊:“开门,我们是皇上派来救援的,你们只要打开城门,我们就有太医,士兵,维护现场秩序,医治染病的百姓。” 守城的士兵往下方看了看,却并没有动作。 沈菀快步走来:“顾大人,没用的,我们手里没有通关令,锦州的士兵不会为我们打开城门。” “阿珠和孩子都在里面,百姓民不卿生,我实在无法再继续视而不见,锦州已经彻底乱了,我们得进城,得先安抚民心,只要晋王入城,老百姓一定能稳定下来。” 可现在指望不上晋王,他们只能靠自己,但皇上已经颁布对抗时疫的政策,所有出入各城的人员,都必须手持通关令牌,若无通关令牌,百姓或商队皆不可出入。 通关令牌在晋王手里,只要晋王不松口,锦州也不可能打开城门放他们进去。 顾蓝臣喊破喉咙也没人会理他。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道吹哨声。 沈菀与顾蓝臣回头看向吹哨声的方向。 是谢玉瑾在吹哨。 天边有一群黑压压的鸟,从一望无尽的天空渐渐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 沈菀全神贯注的盯着那群鸟,等到一只两只三只鹰落到地上时,沈菀才意识到那是谢家军用来传军报的黑鹰。 谢家军军营内有驯鸟师特别驯养,此刻黑鹰竟蛰伏在附近,可见谢玉瑾早留后手。 掌管物资的谢家管事,看到黑鹰出现,立刻扬手一挥,命令谢家家仆打开装载物资的麻袋和木箱子。 黑鹰们争先恐后的飞到木箱内,用爪子拎起一袋袋事先打包好的军用物资包,飞向城中,扔到百姓群内。 而这些黑鹰们,像一个高智商的人,先是吸引闹事的百姓,等到老百姓发现天边掉下物资包时,纷纷追着黑鹰往大街小巷跑。 黑鹰们一来一回往锦州内运送物资,很快就把聚在城门嚷嚷着要离开锦州的老百姓,引到了别处。 刚才还喧哗的城门,此刻只有追随黑鹰的叫嚷声:“它飞到那里去了。” “我捡到了,我捡到了,是谢家军的军包物资包,是谢家军来了,谢家军来了。” “我们有救了,我们有救了,谢家军来了。” …… 百姓叫唤着“谢家军”的声音越来越响亮。 晋王刚才还得意洋洋的脸色,此刻变得非常难看。 他拿起了弓箭,射下了十几只黑鹰。 沈菀看到这一幕,从谢玉瑾的手里夺过万魂弓,三枚箭齐发,直射向晋王的方向。 晋王离弦的箭也射偏,险些遭到毒手的几只黑鹰们,猛地调过头,扑展了几下鹰翅后,便气势汹汹地冲向晋王。 玉林军上前护驾。 晋王抬手挥开攻击他的黑鹰,可脸上还是被其中一只黑鹰的爪子挠伤,爪印深长,半边脸庞立刻鲜血淋淋。 沈菀看到这一幕,大赞黑鹰:“孩儿们,好样的。” 黑鹰听懂了沈菀的话,相继扑向晋王和护着晋王的玉林军,一时间,竟成了人鹰大战。 “谢玉瑾,沈菀,再不将这些畜生叫离,本王就屠了它们。”晋王挥掉又扑向他的鹰,已经勃然大怒。 “我谢家军的黑鹰是得到先帝认可的战神鹰犬,每一只黑鹰都有满身功勋,而当今皇上年幼时,也曾被黑鹰所救,将其亦视为神鹰,拿你十条狗命,晋王一口气杀我十二只鹰,那便要承受它们双倍的惩罚。” 谢玉瑾说完,哨声再次响起。 一只体型比普通的黑鹰大两倍的雄鹰,从郁郁葱葱的林子飞来,凶猛地冲向晋王…… 第198章 法师 “快保护晋王殿下。” 雄鹰以雷霆之速,来到晋王身边。 锋利如刀的利爪,划破晋王的衣袍,撕破口处留下血淋淋的伤口。 晋王眉头皱紧,回头盯着肩膀和胳膊的伤痕,心中已然恼怒。 雄鹰又从他身后飞来。 晋王回身,抬起左手想抓住雄鹰,哪知他整个手背被雄鹰挠下皮肉,虎口处大大的裂开。 他痛的龇牙,终是低估了谢家养出来的鹰。 它的爪子不亚于刀刃,伤人时,可掏心挖肺,是个很好的战斗利器。 他以前只听过黑鹰的战绩,从不曾亲眼见识黑鹰的实力。 今日见识过了。 谢家军的鹰,很是英勇凶猛,若他能得到这样的好东西…… 这时,哨声响起,雄鹰飞离,成千上百的黑鹰结成一个整齐的阵形,飞向高空。 晋王一直盯着鹰,看它们训练有素的离去,眼眸沉了沉。 真是个好玩的东西。 “咯吱!”一声,锦州城的大门缓缓打开了。 晋王回过神来,低头看向城门的方向。 就见一群人骑着马从锦州城门快速赶出来。 骑马赶在最前面的人,是一名身穿着浅青色长裙的女子,而她身后的便是一群来自苦佛寺的僧兵,这些人,身穿僧袍,身戴佛珠,驰马疾行。 其中一名僧兵,很快越过了女子,但没一会儿,他又放慢速度,与女子并肩骑行,转眼便来到了朝廷派来的人马队伍跟前。 晋王神色顿了顿,目光炙热犹如烈火,灼灼的盯着马背上的女子。 女子和僧兵一样,面上戴着遮面的面巾,可女人的眉眼化成灰他都认得——这是他那自请离府,死都不愿意留在他身边的晋王妃,他的阿珠啊。 阿珠! “王爷,你受伤了,微臣先给你包扎伤口吧。” “谢小公爷未免有些任性了些,竟纵容鹰伤了您 。” 几名太医拎着药箱走到晋王身边,埋怨和谴责谢玉瑾的不是。 晋王却心不在焉的坐在下人铺好的石板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近在眼前的顾明珠。 “菀菀。” 顾明珠走到沈菀跟前,紧紧抱住了沈菀,而沈菀同样伸出手抱住顾明珠,低声唤道:“顾姐姐,爹娘可安?” “一切安好。”顾明珠手掌温柔的抚着沈菀的背:“难为你们了,你们辛苦了。” “看到你平安无事的出城迎接我,我便放心了。”沈菀也轻轻的拍了两下顾明珠的背。 两人同时松开双手,彼此对视了一眼后,顾明珠就转头看向自己的父亲顾蓝臣,父女二人无声胜有声,彼此眼中都有诉说不完的话,却又不能当众诉说。 而顾明珠从顾蓝臣身上移开视线时,就对上了坐在对面石板上的晋王。 他四周站守着重兵,五名太医围着他,帮他处理伤痕累累的身体,好生自在呀。 城中百姓眼巴巴的盼着朝廷派太医过来处理时疫,晋王一人却占用了物资和人力,看来他不光是一个善于掩藏的伪君子,还是一个道德败坏、丧心病狂的人。 谢玉瑾、沈菀、顾蓝臣都冷冷地盯着晋王的方向。 晋王不但没有因为自己拖延时间不入锦州而羞耻,反而给自己包揽功劳说:“你看,本王说的对吧,等百姓不闹了,城门就开了,如此便能减少官民冲突,本王才能更好的安排入城后的事务,避免一些不可控的因素。” “不知这位夫人是锦州城的什么人物,竟能亲自领着僧兵打开城门。”晋王盯着顾明珠问道。 顾明珠道:“我并无权利打开锦州的城门,只是法师派我前来同太医们说一说时疫的情况,因为我是第一个发现百姓患时疫的人。” “哦,原来是你发现的。”晋王意味深长的盯着顾明珠。 顾明珠眼眸沉了沉,眉头皱起,很不喜欢晋王用这种眼神看他。 一名僧兵走到晋王面前,行了一礼道:“贫僧法号天灯,见过晋王,法师让小僧接晋王和众人入城,晋王请随贫僧来。” 晋王左眉弓微微上挑,身上的伤已经处理好了,他披上月牙色墨竹纹披风,从石板上缓缓站起身。 顾明珠视线冷冷扫过晋王身上的竹纹披风。 那是她怀孕前做给晋王的披风,披风左侧,墨竹雅致,另一边却是空空荡荡没有任何花纹。 这是一件还未绣好的披风。 她被太医确认有孕后,晋王便不再让她碰女红。 她把披风叠好,放入衣箱,想等孩子出世后,把墨竹绣好送给他。 哪知一切皆是梦! 晋王看她盯着自己身上的披风,心情好了不少。 他轻轻摆弄身上的披风衣,一副宝贝又爱不释手的样子,说:“夫人这样看着本王的披风,可是觉得这披风有何不妥之处?” 顾明珠收回冷淡的目光,根本不想同晋王多言。 而沈菀则回头看向晋王的方向。 晋王可不管顾明珠现在是什么心情,又自顾自地说起来:“可是觉得披风只绣了一半的竹纹,另一半却是什么也没有?” 他语气不覆刚才那般轻松,反之,很是沉重:“那是因为,这是本王的王妃生前给本王绣的最后一件披风,她还没来得及给本王做好这件披风,就被奸人害死了,只留下一个幼子给本王,对了,本王的儿子如今养的很好,父皇封他为世子,本王相信,王妃若泉下有知,定会为本王高兴吧。” 顾蓝臣眼皮子暴跳了几下,神色阴沉沉地看向晋王。 晋王是懂得在人心上戳刀子的。 可对于一个心死之人,再锋利的刀子也只是徒劳。 顾明珠回头看他,对晋王说道:“晋王,城内人人皆知你是个爱重晋王妃的人,可你知道吗,你少说一句,多做一件事,便能多救几个身困时疫却又得不到药水治病的老百姓,锦州现在的情况,也没有几个老百姓还有力气夸你是一个爱妻如命的好夫婿。” 你也不必演了。 没得令人恶心。 顾明珠说完后,也没去看晋王的脸色有多难看,便转身走到沈菀身边:“菀菀,生病的老百姓太多,医馆内人满为患,大夫忙不过来,紧缺人手,而且我们连药材都没有了。” “我们准备了一些药材先应急用,你先同我说说锦州内的情况。”沈菀说道。 “好。”顾明珠眉头紧锁,拉着沈菀的手,道:“你随我去苦佛寺看看,那里……也是人满为患呐。” 最重要的是……苦佛寺的伽罗法师也病了。 伽罗为了不让他的百姓恐慌,隐瞒自己生病的事情,不敢叫大夫,不敢在他的佛堂内熬药,还要每日到佛殿内为锦州百姓诵经祈福,苦苦强撑! 第199章 信念 伽罗法师生病的事情,晋王几日前,便有听闻。 他望着顾明珠和沈菀离开的方向,薄唇轻轻上扬,深褐色的眸子浮现一抹笑意。 沈菀借苦佛寺的势,护下了顾明珠。 他若让锦州百姓都知道,他们信奉的法师都病倒了,锦州一切厄运皆是他们心中的佛带来的,不知佛寺还能否安然无恙。 思及此,晋王眉眼的郁气全然消散,转头看了看一车车运进锦州城内的药材。 如今就算如来佛下凡,也救不了得时疫的百姓,只有他手中的药材,才是老百姓的救命仙丹。 * 苦佛寺。 以谢玉瑾为首,谢家家仆推着药材、食物、衣物等物资,赶到苦佛寺。 这些物资,是谢家名下捐赠,不归属晋王管辖,由沈菀与谢玉瑾分配。 “时疫当下,物资紧缺,地方官员,治安巡卫大多已病倒,锦州疏于管制,需将这些物资好好看管起来,避免有人起哄闹事,哄抢物资。”沈菀说道。 僧兵天灯上前,双手合十一揖,看向沈菀说道:“佛寺内,已清理出一间小院,可放置药材物品等物资。” “那就有劳天灯师父,先把东西放入佛寺,我需要先入寺看看里面的情况,再来安排。”说到这,沈菀回头叮嘱谢玉瑾:“阿瑾,时疫盛行,人鬼两面,你要多留些心眼好好保护自己。” 谢玉瑾点了点头:“你也要好好保护自己。” “知道了。”沈菀转身对顾明珠说:“带我进佛寺看看。” “走。”顾明珠拉着沈菀的手,走入苦佛寺。 佛寺正大门,摆设着如来佛金像,面前立刻着很大的香炉。 时疫横行,百姓不但没有因生病而断掉寺中香火,反而因锦州闹时疫,但凡还能走动的老百姓,都到苦佛寺捐钱上香,祈祷佛陀庇佑,早日驱除疫病。 可在沈菀看来,这是一件非常不明智的做法。 时疫易传播,只要面对面呼吸,便会有传染风险。 有病的人跑到苦佛寺上香,没病的人也跑到苦佛寺上香,那没病的人回去后必然染上时疫。 可锦州上至官员下至平民老百姓,都十分信诚佛教,每到初一十五人满为患,你可以劝锦州百姓断粮,但若是劝他们不要再来苦佛寺给佛陀上香,他们会视你为仇敌,不欢迎你的到来。 在老百姓心中,佛陀是他们的信念。 所以,眼下在管理方面就很棘手。 “锦州人口本就密集,不管得没得时疫的人,都不该再聚集在人流多的地方,佛寺内的主事不管吗?”沈菀环视了一圈,皱起眉头问顾明珠。 顾明珠说:“菀儿,管不了的。” 沈菀道:“也是,锦州地方风俗与别的郡县不同,这里与辰国西竺交汇,百姓受西竺佛教影响,十分信任佛陀。” 顾明珠皱起眉头:“岂止。” 若不是亲眼见证法师出席辩经法会,那人山人海,全城子民赴法会的场面,她只当那样的画面只有书上才有。 据说锦州的佛教是被佛寺内那才二十出头的男子带起来的。 百姓觉得,伽罗法师是佛陀转世,只要有法师在,锦州一切苦难都可以消除。 这才是法师不敢病倒的最大原因。 佛陀也倒下的话,百姓的信念就崩塌了…… * 洗个澡再写一章。 第200章 相似 沈菀见到伽罗法师的时候,被眼前的人深深震撼住了。 她猛然回头看向顾明珠,手指了指坐立在蒲团上,虔诚诵经祷告伽罗法师:“他怎么了……”和一个人长得很相似。 刚才走入佛殿,第一眼就错认为是晋王。 顾明珠当初第一次见到伽罗法师的时候,也被他外表深深震撼。 但后来再见伽罗法师时,就觉得不像了。 法师的眼睛如初落人世的幼儿,清澈干净,而晋王的眉眼如今再看,散发着一抹阴郁算计,伪装的气息。 沈菀看到顾明珠平静的表情时,就知道她已先接触过法师。 顾明珠道:“拿那等伪君子和法师比,辱了法师圣洁之名。” 这时,木鱼声停止。 伽罗法师从蒲团起身,在他站起身时,身形微微一晃,险些因头脑的晕眩而坐倒,旁边的弟子伸手扶住了伽罗法师,然后迅速从殿内听经祈拜的百姓面前走过。 走出了佛殿。 顾明珠和沈菀双手合十向法师一揖。 伽罗法师刻意和顾明珠、沈菀二人保持距离,道:“夫人若无事,便留在明佛禅院。” “法师,我曾跟你说过,我有一个懂得医术的妹妹,让她随你去十殿了解佛寺内的情况吧。”其实,顾明珠是要伽罗法师好好医治自己的身体。 天竺抬头看伽罗苍白的脸色:“师父。” 伽罗侧目看了看天竺。 天竺把他生病的事情咽了回去。 “施主随我来。”伽罗没有拒绝沈菀的到来。 到了十殿,伽罗早已支撑不住身子,他刚踏入十殿,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天竺急的眼眶通红,赶紧扶着伽罗躺在床榻,然后又给伽罗倒了一杯茶水。 沈菀伸手挡了挡顾明珠,转头对顾明珠说:“阿珠,时疫凶险,你还有孩子在身边,不宜在外多走动,我进去给法师看看,了解完情况就出来。” 顾明珠点了点头:“好,你进去,等你出来,我带你去见爹娘。” 她口中的爹娘正是沈菀的亲生父母,他们现在住在佛寺偏僻安静的小院子,暂时很安全。 沈菀深深的看了一眼顾明珠,便带着医箱走入十殿。 天竺着急地说:“女施主,快帮我师父看看,他烧的厉害,一直苦苦支撑。” 沈菀走到伽罗法师身旁,隔着衣物把手搭在他手腕时,都能感受到从他体内传递来的温度,他高烧的厉害。 “法师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不舒服?”沈菀问道。 伽罗法师掩唇咳嗽,强撑着身体虚弱地回道:“已有八日,八日前,晨起头脑晕胀,低烧三日后开始高烧不退、咳嗽、胸闷、气喘。” 沈菀想到刚才从佛殿出来的伽罗,犹如无病无灾的健康之体,眼下却连呼吸都极为困难,可想而知, 他在佛殿内的每一刻有多煎熬。 他的舍我度民,忘我境界,强大的忍耐力,令沈菀深深敬佩与惊叹。 “顾夫人说,你没有喝药,那你是如何退烧?” “若高烧不退,师父就坐在浴桶,以冷水泡洗降温。”天竺一边擦眼泪一边哭:“女菩萨,快救救我师父吧,药都施给了老百姓,师父无药可用。” 伽罗眼皮子沉重,声音嘶哑:“你是从上京城来的?” 沈菀知道他想问什么,他戒备心很强:“没错,我是镇国公府谢小公爷的妻子谢菀,我也是幕仙山李仙医的弟子,我知法师如今的情况不能外传,你不敢服用医治也是为了不让你的信徒担心你,你可以放心的把你的身体交给我来医治,我会尽力。” 伽罗身体已极度危险,治是一回事,治不治得活又是另一回事,现在的他必须用药,否则熬不过两日。 伽罗却坐起身。 仅仅只是从床上坐起来的动作,他就做的极为艰难,天竺赶紧把他扶起来:“师父,你有什么话躺下说。” 伽罗看着沈菀:“你是镇国公府的人,谢小公爷的妻。” 沈菀点头:“是。” 伽罗突然剧烈咳嗽起来。 沈菀给他施了几针,缓解他的痛苦。 他缓解了咳嗽后,说道:“寺内两万僧兵,也病倒不少,死去的僧兵也还停放在佛寺后面,不能声张,可停尸太久,容易引发更大的病灾,让谢小公爷想办法把停在后面的尸身拖出佛寺外,焚烧处理,此事万万不能被更多人知道。” 锦州僧兵是守国门防线的守门神,如今因时疫折损了许多,此事一旦传出去,辰国必定会趁此机会挑起战火,到时锦州将要面临更沉重的打击。 “让谢家军……早作好准备,我虽已封锁锦州陷时疫的国情,可锦州闭锁国门太久,难保不会被辰国皇室察觉,早日排兵布阵,加强防守国线。” 伽罗交代完一切事务,便倒在了床榻…… * 锦州是最后一个地图。 第201章 任务 “师父……”天竺伸长手,托住了伽罗的脑袋。 沈菀反手掐住伽罗法师的手腕,拿出银针扎进他手背一处穴位。 “女菩萨,你一定救下师父,他若死了,锦州定会大乱。”天竺眼眶通红。 想到他们的师父为了锦州百姓,强忍疾病之厄、身体之痛,天竺泪水夺眶而出。 他抬起手臂,快速擦去眼泪。 沈菀拔出银针,把银针收回银包内:“我要找个地方给法师熬药。” “寺内没有熬药的地方。”天竺说。 “可我看佛寺那边有许多生病的僧兵,他们在何处熬药。”沈菀问道。 天竺声音哽咽地说:“他们都没有吃药,因为老百姓觉得,只要吃香炉里的香灰,就可以药到病除,所以生病的僧兵,都不敢用药,再加上本身药材紧缺,寺内生病的僧兵,和躺在佛殿外面的老百姓,都不吃药。” 听到这话,沈菀眉头拧的更紧:“你在此照顾伽罗法师,若法师苏醒,让他不可再到佛殿,我会想办法把药送到十殿,让法师喝下。” “多谢女菩萨,多谢女菩萨。”天竺就差没给沈菀磕头谢恩。 他看得出来,师父信任此女。 沈菀走出十殿。 顾明珠站在十殿外面的菩提树下。 看到沈菀从里面走出来,顾明珠快步走前,问道:“怎么样?” 沈菀深皱眉,摇了摇头:“情况很不乐观,痰液堵塞肺腑,呼吸困难,必须用药,否则挨不了几日。” 既然寺内众人都没人用药,那就好办了。 这时,她拿出了一个信号筒,对时风发送信号。 许久未见时风。 时风出现在沈菀面前的时候,沈菀差点没认出他来。 她由上至下的打量时风的装扮。 他把头发都剃了,脑袋光溜溜地,一副武僧的打扮,看起来脑袋又白又亮铮。 沈菀嘴角抽搐了几下,抬起手掌在他光溜溜的脑袋拍了拍:“多时未见,师弟已遁入佛门了。” 时风满不好意思的挠着脑袋,“嘻嘻”地笑了两声:“大师姐,我还是你的小师弟。” 时风被她送到顾明珠身边,保护明珠的人身安全。 沈菀在他脑袋后面摸到了一条粗粗的疤痕:“转过去。” 时风乖乖的转过身子。 脑袋后面一条食指宽长的疤痕,撞入沈菀的瞳眸。 沈菀柳眉蹙了蹙:“身受了重伤?” “法师出手相救,要不然大师姐现在看到的就是两半的小时风了。”时风风轻云淡的讲述自己历经的险境,却不想让沈菀为自己担忧,转移话题问道:“大师姐,赶紧给我派任务吧。” “第一个任务,派人给我找锅,锅越多越好,我要用来熬药,发给生病的老百姓。” “第二个任务,去联系幕仙医师兄师姐们,告诉他们,山崩石塌,我们的山河生病了,需要他们负重前行,拯救苍生。” “第三个任务,去联系我几个哥哥,叫他们集所有财力从其余在各国搜集药材,送往锦州。” 因为接下来,百姓的性命将掌控在晋王的手中,他想救谁就救谁,他不想救谁便可以放任不管。 “第四个任务……”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十殿。 他身穿金叶黄色的武僧衣袍,如同熊熊燃烧的火焰,耀眼夺目。 手握的红缨枪犹如蛟龙出海,蓄势待发,枪尖闪烁着冰冷的寒芒,仿佛随时准备撕裂敌人的胸膛。 沈菀的目光落在神武俊朗的男人身上,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 沈菀轻声唤道:“四哥。” 刚才在城门接应她时,她不能认他。 此刻恰好出现,那第四个任务…… “第四个任务是不是保护好法师。”天灯走到屋檐下。 “我想了解一下寺内还有多少僧兵可用?不知道方不方便说。”如果无人手,她好早做准备,安排人手把十殿围起来,不让有心人随意进入法师的大殿。 天灯说:“法师说过,此事不可对外透露,请恕贫僧不能告知。” 天灯眼中带着一丝歉意。 沈菀微微点头,并无怪罪之意。 她扫过守在殿外的十几名僧兵。 这是天灯带着出城迎接他们的僧兵,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两万僧兵几乎全军覆没,这些没有生病的人,要么体质特殊又或者还在潜伏期内。 眼下局面的确不妙。 难怪伽罗法师那么害怕辰国在这个时候对锦州发起战火。 “我可以给你一支精锐的杀手,这第四个任务就交给天灯师父。” “好。” “时风,走。” 第202章 解药 苦佛寺的情况,一直在晋王的监视内。 而有一人,也已经随晋王的军队,悄然的到达了锦州。 “王爷,人来了。”晋王身边的护卫叶影走入天香客栈,对老太屏风后面的男子说道。 晋王从屏风里走出来,看向跟在叶影身后的沈氏父子,沈政一和沈承霄。 沈家的吕管事扶着奄奄一息的沈承霄,对着晋王作揖一拜。 晋王十分热情地说:“沈大人,沈大公子,快坐下来。” “多谢王爷。”沈政一说完,便转身扶着沈承霄坐在椅子上。 晋王走前,看到沈承霄面色苍白,骨瘦如柴的模样,一脸惋惜:“可惜了,沈大公子若没有中毒障的话,定能成为大材,不过眼下沈菀也在锦州,她手里定有解药,只怕需要沈大人费些心神。” 沈政一眼中尽是杀意:“若没有晋王殿下相助,沈某一家也不可能从大理寺死里逃生。” 沈政一从凳子站起身,负着伤,重重跪在晋王面前。 晋王伸手一扶:“诶,你我之间,可是相辅相成,本王还要多谢沈大人愿意把手里的虎翼军送给本王。” 虎翼军虽折损三千,可留下来的虎翼军还有五百。 这五百虎翼军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分散在上京城各个势力党羽中,上至掌握皇室内部密史,下至掌握民间党派分争势力。 就比如,一直被国民渲染的极其圣神之地——苦佛寺,受万民爱戴的高僧伽罗。 沈家虽已败落,这批虎翼军和沈政一的头脑却是晋王很看好的。 太子弃之,正好称他心意。 沈政一站起身道:“王爷,方才探子来报,镇国公府运来的物资,送往苦佛寺,伽罗法师强撑了八日,今日已然是极限,沈菀一定会借着百姓之名,熬出暂缓时疫的药水,以此掩盖伽罗法师用药的目的,我们正好趁此机会,煽动一些老百姓到苦佛寺夺药,只要伽罗法师得时疫而亡,那整个锦州就是王爷说了算,只有王爷可以控制局面。” 晋王眼眸一亮:“那这件事情……” “我还有三子、四子、五子,可叫他们到重灾区,使百姓快速前往苦佛寺取他们的救命之药。”沈政一笑容里闪过一抹阴逞。 晋王唇角扯开一抹笑意,道:“那本王静候佳音。” 说完,他回头看向沈承霄,对叶影说:“快安排一间客房,把太医叫来,为沈大公子好好医治身体。” “是,王爷。” 沈政一和晋王自以为计谋天衣无缝时,一个意外却在这个节骨眼出现了。 沈莲跑到锦州来了。 恰好被四处派任务的时风撞见了。 “本宫说了,本宫是太子妃。” 时风路过锦州城门时,正好看到沈莲和锦州守门的护卫大吵大闹。 他寻思着沈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便拿着通关令,走到锦州城门。 沈莲还在那闹腾:“你们去把晋王给本宫找来,晋王是掌控锦州时疫的负责人,只要他见到本宫,晋王自会带本宫入城。” “你一无凤令,二无通关令牌,这里是时疫重灾区,我们不敢放行,除非有谁能证明你是太子妃。” “诶,我。”一路大摇大摆走过来的时风,举起手挥了挥。 守门的护卫看到身穿金黄色僧衣,胸前挂着佛珠的僧兵,立刻露出恭敬之色,向时风合掌行了一礼:“这位师父,你认识此女?” “大胆。”时风低喝了一声:“看到太子妃还不给太子妃行礼。” 守门的十几名护卫,齐唰唰的跪在地上给沈莲行礼。 沈莲看到这一幕,一脚踹在刚才阻拦她的护卫身上,气冲冲地说:“本宫都说了,本宫就是太子妃。” 若不是为了逃出东宫,她也不会穿着宫女的衣服,一路赶到锦州。 被踢的护卫不敢有任何怨言。 时风赶紧上前,一脸恭敬地说道:“太子妃,你怎么来了?” 沈莲说:“本宫怎么来了,也是你一个和尚能过问的,快告诉本宫,晋王在何处,本宫要找晋王殿下。” “正是晋王殿下派贫僧到城门接太子妃的,太子妃请跟着贫僧来。” “那快点带我去找晋王。”沈莲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嘴角流露出一丝温柔的笑容,满眼迫不及待。 时风对着她一阵点头哈腰后,就带着沈莲去了苦佛寺,把沈莲扔在佛寺外围的禅房后,时风第一时间把沈莲跑到锦州来的事情告诉沈菀。 “沈莲跑到锦州来了?”沈菀惊呼了一声,很是意外。 时风点点头:“没错,我把人带到禅音阁,人现在就在那里。” 顾明珠转头看向沈菀。 沈菀身旁的余氏和顾平章也回头看了看沈菀。 余氏和顾平章是沈菀久未见面的父母。 余氏立刻抬手比划,想问沈菀,这个太子妃是不是就是沈家的亲生女儿,当年被沈家的人扔掉的弃婴。 沈菀道:“是。” 沈菀起身,看着摇篮里的幼儿,她已有四个多月大,长得像极了顾明珠。 幸好一点也不像晋王。 “时疫传染速度非常快,等我离开般若院后,只能等到时疫过去,才敢再回来看望二老,你们这些日子,就不要离开般若院了,阿珠……” 顾明珠起身:“我也打算同你一起,孩子托付给爹娘。” 顾平章点点头,手摆了摆,叫顾明珠放心的把孩子交给他们。 沈菀道:“那个人是冲着你来的,你若留在般若院,他不敢轻易踏入这里,可你出去的话,难保他不会在你背后耍阴招。” 顾明珠道:“你也知道冲我来,那我更要去面对,只要他还活着一日,他就不会放过我……” 她握紧沈菀的手:“也不会放过你。” 沈菀给了她重生的机会,她不会眼睁睁的看着沈菀一个人战斗。 “好,爹娘,我们走了。”沈菀留下了一包药丸,就和顾明珠一块走出般若院,然后让守着般若院的护卫,把院子大门锁上,不让外面的人接触里面的人,里面的人也暂时不要走出来,连他们也不能再靠近他们。 沈菀转头看向时风,道:“你在哪里见到沈莲的?” 第203章 干粮 时风“嘿嘿”笑了两声:“我出去溜达,路过锦州城门的时候,看到她鬼吼鬼叫,她说她找晋王,我想着她之前干过的那些事,就先把她骗进苦佛寺来了,大师姐,要怎么安置她?” 沈菀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院子,眼眸沉了沉:“我要的锅都准备好了吗?” 时风说:“已经安排人,按照大师姐开的方子,把药放入锅里熬,一个时辰后,寺内的病患便有药可医,法师也能尽快服药。” “锦州时疫患者众多,药物紧张,镇国公府运来的药材,只能勉强支撑一方百姓,如今要先紧着伽罗法师,万万不可出差错。”沈菀语气沉重地说。 顾明珠走前,手搭在沈菀的胳膊处:“你担心……那个人会煽动老百姓到苦佛寺抢药。” “阿珠,你没有看到他之前在锦州城外的态度,我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沈菀回头对着顾明珠说。 顾明珠道:“那太子妃怎会跑到锦州来找晋王,她不是……” 沈菀抬手,用食指轻点顾明珠的手背:“你是不是想问,沈莲不是应该在东宫和太子在一块吗?” “是啊。”毕竟当初可是舍弃了沈菀这样完美的女子,选择的太子妃,墨君礼会这么轻易放她出宫,跑到锦州来? 沈菀冷笑了一声,轻轻挑眉说道:“要不怎么说,晋王好手段呢,正好借着沈莲的手,为我们干一件事儿,时风……” 她朝时风勾了勾手指。 时风凑近沈菀。 沈菀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时风双眸一亮,转身就离开了苦佛寺,可是没多久,他就拿着一块通行令牌去找沈莲。 而沈莲看到时风回来,第一句话便问道:“晋王殿下人呢?” “回太子妃,晋王殿下现在在灾情区慰问安抚老百姓,他让贫僧拿着通行令牌去仓库调取百斤干粮,在苦佛寺大门外搭棚施粮。”时风双手递上从晋王客房顺来的令牌。 沈莲伸手拿过通行令,翻开令牌看了两眼:“那晋王殿下还有说什么吗?” 时风嘴角一抽,抬眸瞥了她一眼,胡掐道:“晋王殿下说,太子妃定要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以免染上时疫,令人担忧。” 沈莲心中很是欢喜,她下意识又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时风看到她这动作,眉头一皱:“太子妃,你腹中胎儿……” “你去告诉晋王殿下,本宫定会照顾自己和腹中的胎儿。” 话音落下,沈莲快步走出禅音阁。 时风站在原地,两眼瞪地大大的,发现一个惊人的秘密。 太子妃腹中的孩子…… “对了,你还未告诉本宫,放粮的仓库在何处?”沈莲又从外回折返回来问时风。 时风指着外面说:“太子妃,你拿着晋王殿下的令牌,出去找耳朵有个红斑的僧人,他会告诉你朝廷的粮仓在何处。” 沈莲转身离开,走出禅音阁后,不久就找到耳朵有一块红斑的僧人。 那僧人看到沈莲手中的令牌,立刻恭恭敬敬的对沈莲行礼,然后带着沈莲前往粮仓。 沈莲指着干粮区,道:“去苦佛寺搭几个棚子,本宫要在苦佛寺外放粮,你们几个赶紧把干粮运到苦佛寺外,动作给本宫利索些。” 第204章 活菩萨 “快,把这些干粮运到苦佛寺。” “你们,去苦佛寺搭棚子。” “动作快些。” 守粮的护卫长抬手一挥,门外一群士兵陆续走入粮仓,扛起一箱箱干粮,放到牛车、驴车或马车上,运往苦佛寺。 时风静静的猫在苦佛寺外的草丛,看沈莲如军师一般指手划脚,干得津津有味,他嘴角一咧,悄然退回寺内。 而苦佛寺内,有一个秘静的园子,叫沉香园。 此园由谢玉瑾掌控,看管园内护卫熬药。 数量惊人的火炉子,齐整的排列在院子里,护卫们手里都拿着一把扇子。 他们动作一致的扇动炉子,以扇子的风力控制火候。 很快,那些药炉冒出了热腾腾的蒸汽,发出“咕噜咕噜“地响声。 从锅里冒出来的药味,很快萦绕满园。 沈菀和顾明珠从檀香亭穿出来。 谢玉瑾见沈菀找过来,快步迎前,唤道:“媳妇,见到爹娘了吗?” 沈菀:“见到了。” “他们怎么样?”谢玉瑾十岁就跟着镇国公走南闯北,十二岁那年,在军营里遇到很棘手的疫病,因军营离村县远,内部发现时疫时并未传染出去。 可却亲眼见证那些得时疫的士兵痛苦的死去。 未入锦州时,他就猜测到锦州的情况不太好。 当他真正踏入锦州时,才知道什么叫人间炼狱。 “你放心,爹娘虽在寺内,但法师得知锦州出现时疫后,第一时间把爹娘送到佛殿后面的落泉峰,需走一些路程才能过去,地方安静,暂时很安全,倒时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跟你说。” 沈菀伸手拉着谢玉瑾的手。 顾明珠很识趣的说:“我给你们守着,你们进里面的厢房谈。” “阿珠,此事是国之大事,我想你也听听,对了,顾大人呢?” 说曹操曹操到。 顾蓝臣也从院外走入。 顾明珠看向自己的父亲,心中压抑着思念亲人的情绪。 沈菀拉住顾明珠的手道:“你和顾大人一块进来听听,我要说的是伽罗法师方才交代的事。” “好。”顾明珠走向顾蓝臣,叫顾蓝臣入厢房议事。 而沈菀和谢玉瑾在谈边境之事时,晋王也在和沈政一谈他们的宏图。 “这是虎翼军最新得到的消息,苦佛寺内两万僧兵已经病倒了七七八八。” 沈政一把字条交到晋王的手里。 晋王看过了信条后,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轻笑了一声:“好,果真是天助本王,沈大人,本王果然没有看错你。” 沈政一:“等我们抢走了沈菀手中的药,以探子送来的消息,伽罗法师左右不过四五日的时间可活,等他一死,苦佛寺局面就由晋王您说了算,听话的僧兵咱们就给给他药,医治他的病,若是不服从晋王殿下的僧兵,便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吧。” 晋王食指和中指夹着纸条,放到烛火上烧掉:“伽罗真是胆大包天,防守国线的僧兵倒下,他竟敢隐瞒此事,未曾上报朝廷,如若辰国在此时犯我锦州,锦州岂不是危矣。” 沈政一说:“所以,此时莫说拿下苦佛寺,就是拿下锦州,让锦州百姓拥戴殿下,都是轻而易举的事。” 晋王轻哧了一声,侧过脸,看向沈政一这个老狐狸。 沈政一又道:“美名而已,只要请城中文人为晋王殿下写写文章,树立殿下的贤德之名,相信很快就能散播出去,不过不急,先把第一件事情办了。” 这时,沈家的虎翼卫护卫长沈川敲响了门,对里面的主子说:“主子,人已安排妥当,随时可入苦佛寺夺药。” 晋王拿起桌上的扇子,站起身,道:“走,去看戏。” 与此同时,沈菀和谢玉瑾、顾蓝臣也谈完了正事。 他们从屋子里走出来时,时风已在外面等候多时。 时风快步迎前,道:“大师姐,药都熬好了。” “好,现在是关键时刻,把法师的药给我,我亲自去送。”沈菀望着院门,眼中都是坚定的光。 谢玉瑾走出屋檐,拿出哨子吹了几声,隐入暗处的十几名谢家军出现在他身边,他和其中一名谢家军说了一句话,那名谢家军就先离开苦佛寺,其余的谢家军跟他到苦佛寺大门入口镇守。 顾蓝臣也没闲着,他带着几个顾家护卫去晋王掌控的仓库。 至于顾明珠…… 有更重要的任务! 尽管双方都准备充足,却谁都不敢大意。 而沈菀借沈莲这颗棋子布下的局,此刻已在苦佛寺寺外布好。 沈莲的能力,远远超出了沈菀的认知。 她真棒! 苦佛寺,寺外。 “太子妃,上香的百姓来了。” 沈莲猛地从椅子站起身,激动的双手互扣,想起第一次在沈府遇见晋王时的情景,她现在的情绪就跟那次一样。 她相信,若是晋王知道她完美的完成他交给她的任务,定会……夸她的吧。 她回头看了看身后的棚子,棚子搭了五十个,在佛寺前排成一条长龙 直接把苦佛寺大门给堵住了。 沈老三与沈老四安排的两拨人,从苦佛寺外左右两条山道赶来。 沈莲看到那么多百姓涌来,吓了一激灵,赶紧拿起帷帽,拿起桃叶枝,拿起一个装了药水的花瓶,躲到棚子后面,也就是苦佛寺大门前最高的那一个台阶上。 她今日还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头上戴着白色帷帽,微风一吹,纱裙飘飘,帷帽上的帘子也隐隐被吹起。 她把手中桃叶枝塞进花瓶,搅了两下,又抽出来,把沾了药水的桃叶枝在半空中抖了抖,点点滴滴的水珠立刻从上而下的撒洒下。 一名妇人看到沈莲的举动和衣着,突然指着沈莲大叫了一声:“菩萨,菩萨下凡了,你们快看,是菩萨下凡了。” 妇人大喊之下,众人都看向她所指的方向。 刚好一阵风,猛地吹起沈莲的帷帽。 众人看到帷帽下的容貌。 她额间有一个红色的圆点,目光专注着手中的动作,不停向人间撒下仙露,每一次抖动桃枝时,总叫众人觉得,她身后散发着一圈佛性的光环,让她整个人看起来笼罩在仙气飘飘的氛围内,老百姓一瞬间跪倒在地上,纷纷向沈莲膜拜。 “菩萨真的下凡了。” “我们的活菩萨啊,快救救您的子民吧,我们生病了。” “菩萨手中的仙露,就是治时疫的药,快去菩萨跟前求一滴仙露。” 中年男子一喊,百姓纷纷冲向沈莲…… * 洗个澡,有灵感就再写一章~ 第205章 计破 沈莲看到一大堆生病的老百姓涌向自己,吓的大叫了起来,手中桃叶枝一抖,指着那些朝自己跑来的老百姓呵斥道:“不准再靠近本宫,给本宫退,退,退……” 她每说一个“退”字,手中桃叶枝便甩一下。 那举动在信徒们眼中,不就是救世菩萨下凡施仙露吗。 他们纷纷停下脚步,承接菩萨撒下的“仙露”。 还有些老百姓直接仰起头,张大嘴巴接下“仙露”。 有些没抢到“仙露”的百姓便往前挤。 沈莲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她简直快要被老百姓吓死了,生怕他们身上的时疫传染给自己。 她怒斥护卫:“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给他们发干粮,发干粮啊。” “发干粮?发什么干粮。”人群中,有人转头看自己身后的棚子。 棚子里的桌子上,堆放着玉米糕、米饼。 有人说:“一定是菩萨刚才给食物施了仙露。“ 沈莲嘴角一抖:还有这种说法。 她灵机一动,立刻端着姿态,拿着桃叶枝往棚子的方向指了指,抖了抖:“没错,这是本宫发放给你们的粮食,你们各自排好队,一个一个来,见者有份,不许哄抢,仓库内多的是粮食。” “菩萨叫我们排队,我们就排队去。” “排队,好好排队。” 沈莲一句话,那些老百姓就把她当成活菩萨,谁都不敢哄抢闹事,一个紧跟着一个排好队,走到棚子里领取粮食。 沈莲看到围着她的老百姓都到下方排队领吃的,暗暗松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额前的冷汗。 不行,她得问问晋王殿下,时疫有没有解药。 万一她不小心被传染了,有解药傍身,也不怕。 “太子妃,来的老百姓太多,恐怕粮食不够。”耳朵有红斑的僧人皱紧眉头说。 沈莲回过神来,往远处一瞧,顿时吓的脸色难看:“这些都是来苦佛寺上香的?” 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香客赶在同一日到佛寺上香的,哪怕是上京城的普华寺也没那么离谱。 那僧人觉得不对劲。 平日也有许多百姓跑到苦佛寺上香,可今日来上香的百姓比平时多三四倍,人数惊人,可用人山人海来形容。 “会不会是,方才百姓误以为太子妃是菩萨下凡才引来更多百姓求助你。” 沈莲吓了一跳:“这么多人,是不是都得了时疫。” 说到这,她脚步不自觉往后退,跟那红斑耳朵的僧人还有几名护卫说:“你们一定要想办法拦住这些老百姓,别让他们靠近本宫,本宫可是奉旨前来锦州,况且本宫怀上了皇孙,可不能出任何差池,若是粮食不够,你们拿着令牌回仓库调粮,总之,一定要完成晋王殿下安排的任务。” 这时,已经有护卫看出不对劲了。 他趁人多,离开施粮的棚子去找晋王。 一路上,还有不少老百姓朝苦佛寺赶。 他们都听说,苦佛寺里有治时疫的救命药,大家一传百家,人人都往苦佛寺赶。 传言传着传着,就变成了菩萨下凡施仙露发粮食,吃完菩萨做的粮食保证病除,于是众人都拖家带口到苦佛寺求一口粮。 在逸韵茶坊等消息的晋王,看着从茶坊前走过的一车车粮食,眉头渐渐皱了起来,转身问叶影:“这些粮都是镇国公府捐的?” 叶影朝窗户看了一眼,说:“不对呀,镇国公府捐的粮,早就运往苦佛寺。” 沈政一也走到窗口看了看:“好像是从东边那条巷子运出来的。” 晋王突然觉得左眼皮跳的很快。 这时,一名护卫跑进茶坊,粗喘大气说:“王爷,你是不是让太子妃到苦佛寺搭棚放粮给老百姓?” 晋王猛地转头,冷冰冰的盯着护卫:“你刚才说谁到苦佛寺?” “太子妃?” “莲儿怎么会来锦州?”沈政一大呼了一声。 “你确定是太子妃?”晋王声音已经冷到了冰点。 护卫说:“千真万确,太子妃拿着王爷你的令牌,去粮仓调出粮食运往苦佛寺。” “砰!”晋王走到茶桌前,一把掀翻了桌子,低吼了一声:“去把她给本王带过来。” “快去——” * 晚安! 第206章 蛇 “晋王殿下……” “啪!” 沈政一走到晋王身旁,正想同晋王解释的时候,晋王反手一巴掌甩在沈政一的脸上。 沈政一踉跄了几步,被晋王这一巴掌打得头脑晕眩,可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容不得出半点差池。 他重重跪在晋王面前,说:“王爷,定是有人利用莲儿,否则事情不会那么巧,正好把那些百姓堵在了苦佛寺外。” “你当本王是傻子,不清楚沈莲被沈菀利用了吗,你养的好女儿。”晋王冷冷盯着沈政一。 沈政一道:“老百姓虽被拦在寺外,可如果我们现在入寺,让伽罗法师出席一场普度会,给死去的老百姓超度,想必死者家属一定愿意由伽罗法师为离去的亲人超度,我们就这场普度会,一直不停的延续下去,时疫不除,普度会不结束,伽罗不是百姓心中的佛陀吗,那便让他如佛祖一般,坐在神台上,为所有死去的百姓超度。” 晋王听到这番话,脸色渐渐缓解。 他走到沈政一面前,把沈政一从地上扶起来,拍了拍沈政一的衣物说:“方才,本王错怪你了。” “是我教女无方,才会阻碍了王爷的大计,王爷不如趁热打铁,现在就去苦佛寺与伽罗法师交谈。” “啪”一声,晋王打开扇子,掩面走出茶坊。 那扇子上散发着淡淡的药味,可抵时疫。 可是晋王远远低估了沈莲的力量。 而沈菀那边,正要前往十殿时,谢玉瑾找到了她。 他目光落在沈菀双手捧着的砂锅,低声说道:“晋王带兵入寺了。” 谢玉瑾话音刚落,一群玉林军气势汹汹的闯入苦佛寺,把沈菀和谢玉瑾团团围住。 晋王从长廊转角走来,他穿着玄色华袍,手拿紫色山河扇,步伐轻快而来。 走路时,腰间佩戴的令牌左右摆动,转眼就来到沈菀与谢玉瑾面前。 沈菀迎前,含笑行了一个礼:“晋王殿下有何吩咐?” 晋王盯着沈菀手中拿着的砂锅,炉子底下垫着一层帕子, 瞧着……“这药,要往哪儿送?” 沈菀笑了笑,道:“自然是给佛寺内生病的僧人还有老百姓啊。” 晋王眼眸微眯,眼疾手快抢过沈菀手中的砂锅,砸到地上。 只听“砰”一声。 砂锅碎了。 里面跑出了好多毒蛇,快速的爬向晋王,很快就缠上了晋王的腿。 晋王先是愣了一下,当看到一条花斑蛇缠上他的黑靴时,他用手中扇子猛地掀飞了花斑蛇。 花斑蛇立刻飞到谢玉瑾的胳膊处,高高抬起蛇身,对着谢玉瑾吐蛇信子,沈菀伸手掐住花斑蛇的七寸。 这时,玉林军们纷纷拔剑,砍划那群爬向晋王的毒蛇。 晋王早已被五颜六色的蛇吓的脸色发白。 他不停后退,手中扇子不时的掀飞脚下的蛇。 谢玉瑾看到这一幕,好像发现了晋王的秘密。 他竟然怕蛇。 沈菀冷笑道:“晋王殿下怎么如此不小心,打翻了我手中的锅,这些蛇,好像爱极了晋王你手中的扇子。” 晋王一听,下意识丢出了扇子。 扇子落到长廊外面的草丛,如此,刚才缠着晋王的蛇,都离开了,只留下被砍成几截的残尸蛇身。 * 八点后再来一章~ 第207章 超度 晋王回过神来,俊美的脸庞带着浓浓的怒意,目光如冰刀子一般冷冷的盯着沈菀。 突然…… 他踩着蛇尸身,快速来到沈菀面前,企图掐住沈菀的脖子。 他速度很快,眼看着就要掐住沈菀的细颈,可谢玉瑾的速度比他更快。 谢玉瑾的手从沈菀的肩膀上擦过,用力掐住了晋王的手腕。 他掐住晋王的手势,就如同沈菀为病人把脉的手势。 而谢玉瑾搭在晋王手腕处的那三根手指,却用尽了力度。 晋王立刻感到手腕乃至整条胳膊被麻痹住,酸胀的疼痛感从腕间袭来。 他猛然抽回自己的手,捂着麻麻木木的手腕,往后退了退。 他先是回头看了看被谢玉瑾点住穴道的胳膊,而后回过脸,不怒反笑:“呵呵……” “顾晏宁,谢玉瑾,早在此处等着本王?” 沈菀把花斑蛇塞进自己的腰包内,轻轻拍了拍花斑蛇。 那花斑蛇到她手里,便安分老实了下来。 她抬头看向晋王道:“早就知道晋王体恤民情,苦佛寺内也算重灾区,晋王已经走访了几处灾地,想必一定会到苦佛寺走一趟,臣妇与夫君在此恭候多时,对寺内的情况颇为了解,我们已经为王爷安排妥当,王爷请看。” “锵。”铜锣的声音顿时响起。 晋王眉头一蹙,往声音的源头望去,就看到一个僧人手拿着铜锣,一边敲打一边喊:“晋王殿下来苦佛寺了,晋王殿下手里有药,晋王殿下带来了很多太医,晋王殿下是来拯救锦州百姓的。” “晋王殿下在这。” “晋王殿下来苦佛寺了,快。” 时风敲着铜锣,扯开嗓子大声叫喊。 寺内的百姓从另一条长廊走向晋王。 晋王看到眼前的一幕时,终于明白沈菀和谢玉瑾要干什么了。 他瞳孔震颤,眉头皱的更深,眼眸森冷的看向沈菀:“谢玉瑾,顾晏宁,你们……” 谢玉瑾说:“晋王殿下,微臣也是实话实说,告诉寺内的百姓,我们是上京城而来,拯救锦州百姓的,此次负责锦州时疫的人,正是晋王殿下您。” 话落。 停留在寺内的老百姓们,纷纷跪在晋王面前,向晋王谢恩:“多谢晋王殿下发放药水,派遣神医。” “多谢晋王殿下。” “伽罗法师是我们锦州的圣人,晋王是我朝的贤君,此乃我锦州百姓之福。” 老百姓将晋王捧的高高的。 晋王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看了看沈菀后,就跟跪在地上的老百姓说:“锦州突患时疫,乃本王所不愿看到,本王愿你们能早日康复,恢复正常的生活,你们放心,时疫不退,本王绝不会弃你们离开锦州,接下来的日子,本王会与你们……” “同吃同住,共度苦难,而晋王殿下还打算开一场超度亡者的大会,学伽罗法师度人之法,日日为死去的百姓抄佛经,度亡者早日去往极乐世界,见到他们心中的佛陀。”沈菀接过了晋王的话,又帮他做了一件大好事。 晋王听完,脸色刹变…… * 11点后,再更一章~ 第208章 诚心 可是…… 沈菀的话还没说完呢。 “而方才,晋王殿下和伽罗法师交谈过,为了能够让锦州早日度过此劫,伽罗法师将闭关七七四十九日,在佛陀面前写悔过书,伽罗法师说,锦州患难,他有失职责任,他愿用他一身功德在佛前忏悔,望佛陀能够庇佑子民们,如此,锦州有晋王和伽罗法师在,相信我们定能平安度过此劫。” 沈菀慷慨激昂的发言,激起了百姓求生的意志,也让这些日子笼罩在阴霾中的老百姓,对商朝重拾信心。 他们纷纷答谢伽罗,又向晋王谢恩,用敬佛陀的跪拜礼仪,朝晋王叩头跪拜。 晋王脸色绿了,十分难看。 他咬紧牙关,目光凶狠的盯着沈菀,重重的吐出一个字:“好。” 好的很。 沈菀! 谢玉瑾。 沈菀和谢玉瑾都挑了一下眉。 晋王虽已被沈菀的话气的胸口快要炸开,却不得不镇住场面,安慰百姓。 这时,天灯从另一处长廊走来。 他双手捧着四五本厚厚的经文,一脸恭敬的递到晋王面前:“晋王殿下,这是您向法师要的超度经文,法师说,可将莲花圣台作为超度法会的圣地,只要晋王心诚,佛陀定会感应到晋王的心意,度往生者去极乐世界。” 晋王眼皮子狠狠跳了几下,盯着天灯手上的经书:玩真的! “王爷若有什么不懂的,可问贫僧,贫僧乃法师身边的大弟子,法号天灯。”天灯说完,双手捧着的经文直接推到晋王面前,就差没把经书塞进晋王怀里。 晋王下意识抬起双手接下那几本沉甸甸的经书,心中怒火攻心,却面带笑意:“法师有心了。” 天灯往后退了一步:“法师还交待,抄经时定要戒荤戒欲,才能让佛陀感受到王爷的诚心。” 晋王目光幽幽的看向沈菀,咬牙吐出一个字“好”,就捧着经书转身离开。 身后的叶影问道:“王爷,不去找伽罗法师了吗?” 晋王早已被沈菀这一出戏气的面容怒红,听到叶影这么问,他回头冷冷看他:“蠢货,没听到方才沈菀说的话?本王已经与法师交谈过,若本王再去找法师,你以为沈菀和谢玉瑾会让本王如愿吗?” 再加上出来一个叫“天灯”的和尚。 一旦他说,要再见法师,那个叫天灯的和尚肯定会说“法师已经闭关了,王爷若有事,可与贫僧说。” 呵…… 好厉害的沈菀,好厉害的心计。 他第一次,在一个女人面前吃瘪了。 晋王从一个小门走出苦佛寺,正好看到一车车粮食运往苦佛寺正大门方向。 他盯着车上的粮食,长长的呼气,道:“去找沈政一,让他想办法叫沈莲收手。” 再这样下去,玉林军的军饷都要被沈莲送没了。 此时,晋王一心想见的伽罗法师,已从十殿抬到了落泉峰,也就是顾明珠如今住的地方。 落泉峰有三处院子。 伽罗法师住在最偏僻的忘尘谷。 顾明珠把药水从食笼里拿出来,递给天竺:“天竺,快把药喂给法师喝下去。” 天竺端起碗,舀起半勺药水,喂到法师唇边时,药水沿着他嘴角流到他颈部。 天竺着急的说:“顾姑娘,师父他喝不下药。” “你把法师扶起来,我来喂他。” * 晚安~ 第209章 故事 天竺把伽罗法师扶起来的时候,伽罗身躯佝偻,定定的坐在床边,仿佛离开尘世的高僧,一动不动。 顾明珠的目光在他苍白如纸的脸庞停留。 竟无从下手。 他病的很严重。 严重到已经喝不下药水。 可是沈菀告诉过她,这碗药必须喂法师喝下去。 如果遇到困难,自己想办法解决,暂时不能去找沈菀。 因为晋王的人在外面盯着她和沈菀的动向。 沈菀让她安排人把伽罗法师挪到落泉峰,也只能暂时掩盖一二。 至于伽罗法师患时疫的事情能瞒多久,自然是瞒得越久越好。 眼下这难关,非度不可! 她端起药,喂到伽罗唇边时,原本不省人事的伽罗突然抬头看她。 顾明珠怔了怔:“法师。” 他本就憔悴疲惫的病容,看她的目光却犀利的似能洞穿一切。 过了一会。 伽罗声音虚弱,声线沙哑地说:“我自己来。” 他接过顾明珠手中的药,四五口喝尽药水。 天竺开心地说:“师父,你感觉怎么样了?” 伽罗盘腿而坐,双手覆在腿上,与刚才佝偻身躯,坐在床边的样子判若两人。 他低垂着眼眸,看顾明珠:“我心中一直有个疑惑。” 顾明珠道:“法师有什么疑惑?” “顾夫人和顾家人不像亲人,天灯对你,也十分客气。”伽罗气若游丝,可话语却句句锋利,洞悉着顾家每一个人。 顾明珠微颦眉,心中暗惊。 她的出处,她的身世,不容曝光,否则会给家人带来万劫不复的劫难,还会拖累菀菀。 “我并无咄咄逼问,你也无需回答,我只是将我心中疑惑说出,天灯入我佛门以前……”是个苦命的人,他还有亲缘在,随时可还俗。 他之所以看出顾明珠并非顾家真正的女儿,是因为天灯还是会每个月送三封信到上京城。 天灯曾跟他说过,他有一个妹妹,等她回来团聚。 顾明珠的到来,并未放下天灯的心结,这就说明,顾明珠不是顾家真正的女儿。 顾明珠想到一些伤感之事,看了伽罗法师一眼,问道:“能不能问法师一个问题?” “你问。” “佛陀真的能庇佑世人吗?” 伽罗眼中光芒微闪:“我给你讲一个……咳。” 他掩唇咳了好几声:“故事。” “有个孩子才五岁,他有一个母亲,望子成龙,整日将他关进她编织的笼子里,读书、写字,样样都需做到最好。” “有一日,他走进一座金殿,面前有一座如山一般高大的金身佛像,他告诉他的母亲,他喜欢这里。” “第二天,那座金殿走水了,许多僧人被关在里面,葬身于火海,他的母亲告诉他,这是佛陀在惩罚他。” “自那以后,孩子日夜做恶梦,梦里都是葬身火海的僧人,他们用烧焦的双手拉扯孩子的衣物,企图把他也拽进地狱。” 他声音停顿,头垂下。 顾明珠看他,他眼眸闭紧,好像沉睡了。 “那个梦,从来没有离开过他,他的母亲也从未将他心魔放在心上,一心盼他登极高位,出人头地。” “后来……” “那座金殿被修好了,他再次踏入金殿时,遇见了一个孩子。” * 继续哈~ 第210章 玉佛 “他在那个女孩身上看到了金色的光。” 他缓缓抬头,双眸如深潭般深邃,褐色的眼眸透着冷静与沉着,定定的望着对面的女人。 “她走出金殿时,孩子跟着出去,他找到女孩子问她……” “金殿里面烧死了很多僧人,你不怕吗?” “她说‘佛陀会保佑我’,孩子问她‘为何佛陀没有保佑我,让我脱离苦难’。” “女孩笑了笑,把脖子上的玉佛扯下来,送给孩子,并告诉他……” “你若是害怕,就把玉佛握在掌心,佛陀就会出现在你身边,保佑你。” “孩子有了玉佛,竟没有再做恶梦,不怕惊雷,不怕黑暗,更不再畏惧火光。” “也生出了与他世俗命运对抗的勇气,撕开如困兽般的牢笼,去修他向往的道。” 他说完这个故事时,身子已渐渐垂下,像一座从金殿慢慢倒下的佛像,向着顾明珠的方向前倾。 顾明珠怔了怔,下意识伸手抵在伽罗的肩膀,扶着他已坠下的肉身。 一切来的太快。 前一刻还能好好说话的伽罗,下一刻便倒下。 天竺赶紧伸长手臂抵在伽罗胸前,把伽罗从顾明珠身前捞回,扶到床榻。 伽罗躺回床头,呼吸有一阵急促,咳嗽声阵阵响起,很是激烈。 天竺手忙脚乱的照顾伽罗。 顾明珠心中不安:“我不该问法师太多问题。” 伽罗咳嗽声缓解一二:“你不过只问了一个问题。” “可我问的问题让法师为难了。” “何来为难之说?对我而言,你问的问题亦是我修的道。”伽罗闭着双眼,安静的如一潭死。 可他还能说:“脱离苦厄,对于孩子而言,这便是佛陀给予的庇佑;百姓认为,供奉佛陀的香灰能治百病,这便是佛陀的庇佑,商人认为,向佛陀许愿后,生意兴旺,人丁双全,这便是佛陀的庇佑,佛在人心,你心里有,他便能庇佑你,佛度世人,人度己,悲欢苦厄皆在心。”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直到说出最后一个字时,他整个人消沉了下去,方才与顾明珠所说的每一句话,在用意念支撑。 话已说完,伽罗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顾明珠看他清瘦的面孔,越发觉得伽罗好像一个人…… 不过,他不配与圣僧相较。 “天竺,有人会找法师的麻烦,这些日子,非必要不要离开落泉峰,会有人给法师送药。” “我知道了,顾夫人。” 落泉峰暂时有天灯在外把守,而外面的情况远比寺内众人所想的还要糟糕。 晋王离开苦佛寺后,沈菀捡起晋王扔掉的那把扇子。 “这扇骨用药水浸泡过。”沈菀拿起笔,把闻到的药材名记下来。 谢玉瑾问:“你是怀疑晋王扇子的药味,可以解时疫。” “我是怀疑,锦州时疫是有人投毒。”沈菀专注的写了一串药材名。 谢玉瑾眉头深蹙,想到晋王因锦州时疫而被解除软禁,不得不质疑晋王。 这时,萧云走入,他手里拿着一封信,递给谢玉瑾:“主子,是晋王的人送来的信。” 沈菀抬头看萧云。 谢玉瑾接过萧云手中的信,当着沈菀的面拆开信。 晋王在信中只说了一句话,让谢玉瑾速去客栈见他。 谢玉瑾看完信,垂眸看沈菀:“他要见我一面。” “去找他,看看他想干什么。” 谢玉瑾“嗯”了一声,便将手中的信扔进碳盆里,转身离开苦佛寺…… 第211章 客栈 他走出苦佛寺时,看到沈莲躲在草丛里,悄悄从苦佛寺旁边茂密的林子逃离。 聚于苦佛寺门前的百姓越来越多。 他们都是来求沈莲手中的一块干粮,以求仙露保命,药到病除。 谢玉瑾不自觉皱起眉头,朝廷和镇国公府筹备的物资远远不够,晋王不该为一己私欲,从中生事。 他该把重心放在时疫上。 “萧云,在锦州城门派几个自己人看着,若我们镇国公府的物资运到,一定要第一时间把物资运往苦佛寺,不可交到晋王手中。” “主子,少夫人提前安排了人。” “我们再派两个,晋王目的不明,定要时刻关注运往锦州的东西。” 若是晋王有心处理时疫,他不会到苦佛找他和沈菀的麻烦。 他现在倒要看看晋王想干什么,打算怎么对抗时疫。 天香客栈。 叶影走入客栈房:“王爷,谢小公爷快到客栈了。” 晋王回头看沈政一。 沈政一说:“王爷,让我来亲口告诉他君临太子与他的关系,更有说服力,你不如先退到内室听着。” “哼。”晋王盯着桌上的经书:“你最好说服谢玉瑾,否则本王就只能把你们一家人派到重灾区干苦力。” 时疫当下,每天都要死很多人,搬运尸体的人手不够,导致尸横遍野,百姓自顾不暇。 沈政一战战兢兢:“王爷,一个伽罗法师而已,他们既然想保,那就让他们保,你看锦州每日要死多少人,他们还不一定就能医好伽罗,你实在不必为了一个和尚,耿耿于怀。” “而沈菀当着老百姓的面说出那些话来,无疑在帮助王爷您建立名望,超度法会而已,你只要每日坐在莲台上抄一两个时辰经文,百姓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了,对王爷来说百利无害。” 沈政一这样一说,晋王心情平复了不少。 他拿起经书看了两眼:“这也说明,沈菀她冰雪聪明,谢玉瑾武力超群,本王并不想跟这两人为敌,如若……” 晋王眼眸深沉,眼中满是算计。 “如若沈菀和谢玉瑾能为本王所用,本王又何愁谋不成大事。” “王爷,小公爷往楼上来了。”叶影从外面走入。 晋王转身走入屏风后面的内室,叶影关上内室门。 没一会儿,客房门被人敲响。 沈政一理了理自己的衣物,走到茶桌前,拿起煮开的水,倒入茶壶内。 他声音清亮地说道:“门没关,直接进来吧。” 门“咯吱”一声响起。 谢玉瑾推门而入。 沈政一往茶杯斟满茶水,笑道:“好久不见啊,谢小公爷。” 谢玉瑾站在门前,唇角上扬,笑不抵眼底,轻轻地“呵”了一声。 没想到他走入客栈房,看到的不是晋王,而是沈政一吧。 “没办法,我如今的身份,若不利用晋王殿下的名义,恐怕你也不愿搭理我。”沈政一用手掌指向旁边的凳子:“坐下来聊一聊吧。” “我不认为,和你这种奸险小人有什么可聊的。”谢玉瑾转身,踱步离开。 沈政一不缓不慢地说:“你一直在调查你母亲和那块手帕的关系,你难道不想直接问问我,你母亲和当年君临太子被屠一事有什么关系吗?” * 希望不要卡文,我继续~ 第212章 身世谜 谢玉瑾脚步一顿,回头看沈政一,狭长的双眸微微眯起。 他伸手重重关上面前的两扇门,走到茶桌前,坐在沈政一对面。 他从沈政一的抽屉暗格内找到那块帕子后,就从周氏屋里偷出一块周氏亲手绣的手帕,确认那块血书方帕出自周氏之手。 用周氏绣的帕子,书写君临太子被屠的真相,让谢玉瑾这些日子寝食难安。 为了快速找到真相,他派出精锐的影卫,寻找君临太子被屠的隐情。 暂时……还未有眉目。 “用解药,换一个身世之谜,是关于你的。”沈政一开门见山地说。 谢玉瑾冷笑了一声:“那块帕子和帕子上的内容,我会去查,你不要忘了,我谢玉瑾是干什么的,只要我想找的秘密,没有找不到的,至于你想要的解药,是解毒障的解药吧,我告诉你,我有,也不可能给你,如果你想要我用解药换一个秘密,那你且守好你的秘密。” 他言辞果断干脆,没有给沈政一一点奢望。 沈政一面色沉了沉,眉峰皱紧:“你难道不想知道你母亲现在的情况?”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面上又浮现一抹笑意:“谢玉瑾,你们都离开上京城后,皇上可不会轻易放过你母亲,此时也是皇上对你母亲下手的最好时机。” 谢玉瑾眼眸凌厉了几分,打出面前的茶杯:“你们敢动我母亲试试!” 沈政一夹住了袭击他的茶杯,把散发着执气的茶杯推回到谢玉瑾面前,道:“我只是提醒你,皇上要血洗你镇国公府,第一个开刀的人便是你娘,因为你母亲就是当年的君临太子妃。” “啪!” “胡扯——”谢玉瑾猛地拍桌起身,气势汹涌,勃然大怒。 沈政一道:“你别忘了,我是谁。”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然后井条有序地说:“我是沈家人,沈族长沈宝坤是上一任皇后的哥哥,君临太子身上流着一半的沈氏血脉。” “当年君临太子东宫被屠,我虽还未入朝为官,可新帝登基,我乃新贵,我伺候景隆帝二十年,从他殿前窥探出了许多秘密,也从沈宝坤口中知道一些东西。” “君临太子妃没有死,她和她腹中未足三个月的胎儿都活着离开皇宫了,那个孩子就是你。” 谢玉瑾听到这样荒唐的话,面无表情。 他静静的看沈政一:“接下来你是不是要说,当年君临太子被屠,君临太子妃落得无家可归的下场,是皇上一手策划。” “确确实实是景隆帝一手策划。”沈政一看谢玉瑾的表情,眉头深深皱起,语气十分肯定地说:“你可以不信我的话,但你可以派人入乾清宫找一面龙凤墙。” “龙凤墙后面有一个暗室,那里挂着许多君临太子妃的画像,画像都是皇上在夜深人静时画的。” “画室内,还有一个君临太子妃的雕塑,皇上他一直爱慕着他的兄嫂。” “现在的皇后,之所以能在众多贵女中脱颖而出坐稳中宫之位,是因为她长得有几分像君临太子妃孟氏。” “当年东宫被屠,皇上把孟氏救走,死在东宫里的那个女人,只是孟氏的替身……” 沈政一继续说下去。 孟氏被景隆帝救出来后,跳下往生河,但她很快就被景隆帝抓到。 她拿出发簪在景隆帝面前自尽,景隆帝看她一心寻死,夺下她手中的簪子,对孟氏说:“我可以给你一次机会。” “从现在开始,使劲的逃吧,三日后,便是我登基大典,待我登基,整个商朝皆是我的,我会布下天罗地网抓你,你若能就此逃离我的手掌心,余生好好躲起来,如若你再次被我抓到,就必须做我的皇后。” 于是,孟氏带着腹中胎儿,不敢停歇地逃离景隆帝。 景隆帝登基后,果真布下天罗地网抓君临太子的余党,其实他要抓的人是太子妃孟氏。 只是景隆帝没想到,孟氏遇见了神医。 她改头换面,成为周家嫡女,又遇见镇国公。 而谢玉瑾是在周家出生,满三个月后才跟着镇国公回到上京城…… 如此,就很好的掩盖谢玉瑾出生的月份。 至于现在住在镇国公府里的周氏……“你听过换脸术吗?”沈政一问谢玉瑾。 谢玉瑾嘲讽一笑,道:“换脸术你都问得出口,你是不是还想说,我娘那张脸是从死人脸上扒下来,换上去的。” “听起来的确荒唐,但你可以回去问菀儿,她医术高明,定能为你解答换脸术这种秘术。”沈政一伸手勾茶壶,正准备为自己斟一杯茶水,可是茶壶却被谢玉瑾先拿走。 谢玉瑾帮他打开茶杯盖,往茶杯斟满茶水。 “哗啦啦”地水流声响起。 茶水早已从杯口溢出。 谢玉瑾盯着流泄而出的茶水说:“讲了那么多话,口干舌燥了吧,没事多喝喝茶,养养生,少胡编乱造,故事讲的很动听。” 说完,谢玉瑾重重砸了手中的茶壶。 瓷器茶壶在地上碎成几片,弹飞而起,划过沈政一的衣物。 谢玉瑾转身,打开客房门,快步离开。 内室门被叶影推开。 晋王从内室里走出来。 他眉头深锁,望着地上的碎片渣子:“谢玉瑾不相信你的话?” “王爷,你别急,他只是表面强作镇定,等他回去后,收到他母亲周氏失踪的消息,你看看他还能不能像现在这样嚣张。” “王爷,莲花台已布置好。”这时,一名护卫走入,向晋王禀报。 晋王拿起经书:“沈政一,希望本王不会选错人。” 他拿着经书,走出天香客栈,前往莲花台。 而沈政一望着晋王离去的身影,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走出客房。 三子沈承邑气喘吁吁的走入天香客栈,道:“爹,太子妃,太子妃她……” “你妹妹人呢?我不是让你把她带回来吗?” 沈承邑道:“她被沈菀那个乡下女带入佛寺内,寺内大门被百姓堵着,小门有谢玉瑾的人看守,不让人随进出,我没法进佛寺带回莲儿。” “爹,那些老百姓都在跪拜莲儿,说莲儿是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转世。” 沈政一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转世?” “菩萨转世。” 沈政一双眸一亮,要为晋王造势,这不机会就来了嘛! 第213章 投毒人 被百姓敬为菩萨转世的沈莲,此刻在苦佛寺内。 她扯下头上的帷帽,丢在桌面。 帷帽重重砸落到沈菀面前,沈菀事先拿走桌上的药方,微微抬眸,看向沈莲。 “你到底什么时候带本宫去找晋王?” “晋王跟你有什么关系?”沈菀冷冰冰地问。 沈莲提着裙子,走到沈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沈菀。 沈菀面前的桌子,四四方方,轻便小巧。 她盘腿坐在蒲团上,已为百姓写出了十几张治时疫之药。 若不是沈莲在苦佛寺后门闹,沈菀才不想管她。 沈莲看了看她,想告诉沈菀,晋王是她的人,她肚子里怀着晋王的孩子。 但她尚存理智,并不敢对沈菀透露已怀晋王之子的事情。 “你怎么会跑到锦州来?”沈菀盯着沈莲的双眼,透过沈莲的眼睛看她的内心。 沈莲道:“皇上下旨,把爹娘兄长都被扔到锦州,本宫作为他们的女儿,自然很担心他们的安危,哪像你,白眼狼一个。” 沈菀冷笑:“那你去找你爹娘兄长便好了,何必要找晋王。” “你……”沈莲恼怒,一脚踢翻沈菀面前的小方桌,道:“本宫和晋王的事情,你少管,对了……” 沈莲转头看四周:“本宫听说,你爹娘在苦佛寺内,还有……” “顾明珠和她生的野种也在苦佛寺!” 沈莲提到“顾明珠”三个字,眼中带着凶光:“她在哪里,你让她滚出来见本宫。” 沈菀抬眸看沈莲,先是搬起小方桌,把桌子上的墨汁擦拭干净后,沈菀才缓缓站起身。 她比沈莲高一个头,站起身时,眼睛微垂,声音幽冷:“看来晋王什么都跟你说了,他想利用你杀了顾明珠。” “晋王从未说过让本宫杀了顾明珠,是顾明珠不识趣,坏晋王的大业,晋王府都对外宣她已死,那她何必活着。”沈莲言词凿凿地说。 沈菀红唇轻扯:“是啊,明珠是晋王妃,无论她怎么选择,她都是名正言顺,你身为太子妃,在我面前,过份询问晋王的事情,不知太子妃是以什么身份过问晋王殿下与晋王妃之间的事。” “我……”名不正言不顺,最让沈莲痛恨。 “你什么?”沈菀走近她:“你喜欢晋王,那晋王喜欢你吗?” “晋王殿下当然喜欢本宫。”沈菀几句话深深刺激到了沈莲:“他答应过本宫,只要本宫帮他,待他登基称帝,本宫便是他的皇后。” “不可能。”沈菀斩钉截铁地回道:“晋王绝不会喜欢一个怀着他人骨血的残败女人。” “你才是残败的女人,本宫腹中胎儿是晋王殿下的。”沈莲几欲丧失理智,冲着沈菀大声尖叫,仿佛恨不得让沈菀看清楚晋王对她的真心。 而沈莲大喊出口后,沈菀眉头一挑,垂眸盯着沈莲的肚子,轻轻地“哦”了一声:“原来太子妃怀的是晋王殿下的骨血。” 沈莲倒吸了几口凉气,意识到自己刚才太过冲动说错话,她猛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声音闷哑:“我,我什么都没说。” “可我听见了。” “你把它忘了,否则我一定会杀了你。” 沈莲拔出簪子刺向沈菀。 可她还未碰到沈菀的衣角,就被沈菀按在了榻上。 沈莲尖叫了一声。 沈菀道:“闭嘴,否则我不敢保证会不会现在冲出去告诉所有人,你背叛了太子殿下。” “你……”沈莲怕了。 她并不是怕沈菀,而是怕晋王知道她坏了他的好事,被晋王责备。 “沈菀,你不要说出去,你想要什么,本宫都可以给你。”沈莲声音有些颤抖。 沈菀松开她手腕时,顺势夺走沈莲手中握着的簪子,放到小方桌上。 “我为何要把晋王殿下的秘密说出去,这对我和晋王有什么好处!”沈菀抽出自己的手帕,擦拭刚才触碰过沈莲手腕的手。 沈莲却没有注意到满脸嫌弃之色的沈菀,她关注的是沈菀刚才说的那一句“我和晋王”! “你和晋王?” “没错。”沈菀回头看她:“晋王难道没有告诉你,我和晋王已经达成了协议,成为愉快的合作伙伴吗?” “你们是合作伙伴?” “是。”沈菀坐在沈莲对面,二人中间隔着一个小方桌:“晋王会找人先往锦州投毒,等时疫爆发,刘丞相将会伙同刘家党派借锦州时疫,把晋王从晋王府捞出来,送他到锦州处理时疫,而我在这场时疫,充当的是找到时疫解药的人。” “到时,我会把这份功劳分大半给晋王殿下,为晋王殿下造势,太子妃,我虽然恨沈家,但我镇国公府已和晋王殿下站在同一阵线,至于太子殿下……你没发现皇后自雷劈之后,再没苏醒吗?” 沈莲眼珠子转溜了几圈。 她虽被幽禁冷宫一个多月,可宫中大事她也知晓一二。 沈皇后确实好久没苏醒了。 “沈府和沈皇后都倒下,太子如今怕是不太好了吧,那我镇国公府也只能追随有能力的王,所以,你和晋王殿下关系如何,我自不可能四处泄密。” 沈菀看沈莲,眼中光芒澄澈:“明白吗?” 沈莲渐渐放下戒备之心:“那你找到治时疫的解药了吗?” 沈菀摇头:“若能找到最先得时疫的那人,兴许更容易找到解药。” “我知道是谁。” “你知道?”沈菀目光灼灼,狭长的美眸眯起:“莫非……给锦州百姓投毒之人便是你?” “嘘!”沈莲竖起手指,赶紧关上禅房门,压低声音说:“没错,晋王找的人正是我。” 沈莲把自己如何投毒,又是在哪里投毒,投毒的目标身份都一一告诉沈菀。 沈菀克制心中怒意,耐心听完沈莲投毒过程。 “该说的,本宫都已经告诉你了,你尽快为晋王殿下找到解药治好锦州百姓。”沈莲言语透着警告与命令。 沈菀面不改色地点头。 这时,护卫在外面叫唤:“少夫人,自称是晋王近卫的护卫来接太子妃。” 沈菀道:“去吧,晋王殿下来接你了,你我二人在这里谈的事情,不必让晋王知道,免得他疑心。” “用得着你说。”沈莲说完,欢喜地离开苦佛寺,去见她的晋王殿下。 * 10.30再更一章~ 第214章 一盘棋 沈菀站在屋檐下,看沈莲走出禅院。 时风从左手旁的走廊过来:“大师姐,京中有信。” “谁的信?” “沈五公子的。” 沈五公子,沈浔之…… 沈菀打开信。 信上内容:景隆帝收到一封信,看过信上内容,立刻带兵前往镇国公府,将周氏软禁,大哥已暗中潜入国公府保护国公夫人! 沈菀瞳孔震颤。 院外传来脚步声。 沈菀抬头看去,就见谢玉瑾面孔阴沉地走入禅院。 她快步奔向谢玉瑾:“阿瑾,镇国公府……” “娘出事了。”谢玉瑾声音有些抖。 沈菀摸他手掌时,他的双手比死尸还冷。 他去见了晋王回来,脸色就不对劲:“晋王跟你说了什么?” 谢玉瑾垂眸看沈菀,神色怔了怔,下一刻,反手握住沈菀的手,带她一块走入禅房内,道:“见我的人,不是晋王,而是你的养父。” 沈菀黛眉紧蹙,立刻带他坐在椅子上,道:“把沈政一跟你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告诉我,记住,一定要一字不漏。” 谢玉瑾点点头。 压抑内心的恐慌,把沈政一告诉他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沈菀。 说到后面时,谢玉瑾已面色苍白。 沈菀握紧谢玉瑾的手,想用自己的掌温,暖他发凉的手掌,却发现她怎么都捂不热他的身体,她甚至能从他身体肌肤感受到他的焦虑。 她看着谢玉瑾微微泛红的眼眶,问他:“那你信吗?” 他情绪激动,猛地抬头,双眼与沈菀对视:“我从未质疑过我的身世,所有人都说,我长得像我爹,我担心的是娘,阿宁,我得回去一趟。” “你想回上京城可以,我先给你看看时风刚收到的信。”沈菀把时风刚才交给她的信,递给谢玉瑾。 他打开信,认认真真地看。 “景隆帝收到一封信,看过信上的内容后,立刻带兵前往镇国公府。”沈菀分析:“阿瑾,你如今是局中人,迷失了方向,你要跳出迷局,以谋士看待此事。” “我反问你,如果你是君临太子妃,你会让人知道她和神医交易,换一张脸皮重新做人?” “绝不会。”谢玉瑾闭上双眼,将自己设身在当时的情形。 如果他是君临太子妃,她会想尽办法南上,远离上京城,绝不可能嫁回上京城。 如果…… “我若是皇上,我绝不会放了君临太子妃,她不可能有机会逃出上京城。”他猛然睁开双眼,仿佛一只冲破迷障的虎,眼中闪烁着狠厉:“我费尽心思,谋求而来的心爱之人,怎会因她不愿意而轻易放手,让她成为我余生的隐患,我一定会把她困在黑暗中,每当夜深人静时,与她床榻缠绵,育我子嗣,生我骨血。” “阿宁,我们都被骗了。”他眼睛渐渐明朗,透过本质看待晋王与沈政一布下的大网:“君临太子妃还活着,但她不是被皇上所救,而是从那场劫难中逃离,景隆帝一直在寻找她。” “沈政一说的故事里,有一部分是真的,景隆帝爱恋兄嫂,设计先帝和君临太子反目,借先帝之手屠戮东宫。” “而我的身世则是晋王和沈政一精心为我编织的网。”谢玉瑾拿出写满冤情的血书:“从我们踏入沈府,搜查沈府时,沈政一就开始给镇国公府下套,君临太子妃一个面临生死的人,哪有那么多时间写下这块血书。” “这块帕子,一定是有人偷偷从娘房中偷出去。” 他头脑越发清醒,正因为这份可怕的清醒,让谢玉瑾心脏骤然缩紧。 “皇上收到的那封信,是沈政一写的,信上内容定有一张换脸的方子,他要让皇上相信我娘就是当年逃出东宫的君临太子妃,而我便是君临太子的骨肉,晋王想借皇上的手,屠我镇国公府,让我和江临一样与皇帝离心,因为我镇国侯府手里有晋王想要的兵权!” 好大一盘棋…… 第215章 换脸方 “阿宁,他想要我和爹手里的兵权。”窥探到这惊天秘密的时候,谢玉瑾猛地抬眸与沈菀对视。 沈菀微微点头,把手搭在他肩膀上:“当局者迷,当你跳出这个迷局,就能看清楚对方的目的,你手中的兵权就是晋王所求,而你刚才回来之前,我和沈莲交谈了一番,你可知,锦州这场时疫是谁所为!” 说到此事,沈菀心中怒火再次燃起。 谢玉瑾道:“晋王。” “没错。”沈菀手掌划到他的胸口:“是晋王指使沈莲,沈莲去自己名下的铺子,给来铺子采买的锦州商人下毒,这些喝过她茶水的商人,便是第一批患时疫的人,还有……” “沈莲说,她腹中的孩子也是晋王的,晋王答应过她,只要帮他成就大业,便立沈莲为后。” 谢玉瑾听到这样地话,一拳打在桌上。 桌子发出“砰”地响起。 谢玉瑾咬牙怒道:“他们真是丧心病狂。” “阿瑾,我们该关注的,不是晋王指使沈莲做了投毒一事,而是该从更深层面去想,晋王往锦州投毒最终的目的,和他派沈政一给你编织一块身世网的动机。” “据我手中探子禀报,太子自新婚夜后便损伤身子,无法生育,至今未苏醒的沈皇后,是皇帝暗中让赵太医用药控制,不准她再醒来。” “晋王只要再等一等,太子迟早失势,东宫之位随时可易主,可他制造锦州时疫,欲夺谢家军兵权,针对伽罗法师,想控制苦佛寺,利用已经失势的沈政一,他最终的目的是什么呢?” 他想搅乱这江山,惑四方势力,直接从景隆帝手里夺权! “晋王想要谋反!”谢玉瑾瞳孔震颤,终于明白晋王到了锦州后,却迟迟不入城的原因。 他早已生出叛心。 到锦州只是他给自己规划的契机。 他想利用这段时间,在民间建立自己的威望,控制苦佛寺内僧兵,说服谢玉瑾入他营内,再借周氏之死将当年君临太子被屠真相曝出,毁掉景隆帝名声,搅得朝堂和百姓大乱,人心惶惶! 最后…… 晋王再做一个正义之人,把谢玉瑾推到人前,告诉所有人,谢玉瑾是君临太子妃的遗腹子。 这时,所有人都回过神来,便会觉得江山乱象,锦州时疫,战争、灾情皆是君临太子的血脉为了向景隆帝复仇而布下的棋局。 为父为母报仇,引发时疫,害死千千万万百姓等罪名,皆会按在谢玉瑾的身上。 最后谢玉瑾便成为晋王局中的千古罪人,牺牲者。 而晋王坐拥江山,成为伏击奸佞的贤君。 谢玉瑾冷静的思索分析沈菀说的话,头脑一阵炙热,胸口好像有一团火焰在汹汹燃烧。 谢玉瑾道:“我们还有太子。” “你想利用太子?” “不能坐以待毙。”谢玉瑾转头看到放在角落的围棋,他把棋盘摆在小方桌上,打开装满黑白棋子的两个罐子大,先摆黑棋,再摆白棋。 二人坐在对立面。 沈菀的食指和中指合并,按压在中间的黑棋上,推到了白棋旁边。 ——如果她是景隆帝,在面对寻了二十年的女人孟氏时,必不会轻易杀掉她。 谢玉瑾食指也按压在黑棋,推到白棋旁。 ——如果他是晋王,早已在镇国公府外,布下顶尖的高手,待时机成熟,入府杀周氏。 沈菀推了一颗白棋到黑子旁边。 ——景隆帝最想杀的不是周氏,而是镇国公。 晋王必杀周氏栽赃给景隆帝,景隆帝则想镇国公死,夺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欲夺臣妻,必杀忠臣。 谢玉瑾推了一颗白棋到代表着周氏的白棋旁。 沈菀推了一颗黑棋到代表周氏的白棋旁。 二人又共同推了一黑一白两棋推代表着镇国公的白棋旁边。 棋局成,两人同时抬头互看彼此。 沈菀:“我去给娘写信,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谢玉瑾:“我去找晋王,告诉他,我愿意归顺他。” 二人异口同声,最后又一同说出“好”字。 从禅院离开时,谢玉瑾的脚步不再像之前那般沉甸甸,他健步如飞,很快便走出了苦佛寺。 沈菀抽出两张宣纸。 一封写给周氏,另一封写给沈浔之。 上京城,天暗沉压抑。 没有人知道镇国公府犯了什么事就被重兵围守,任何人不得出入。 沈浔之收到了两封信。 他打开他的那一封信,这是一张换脸的方子…… 第216章 困凤 【此方乃救镇国公府良方,换脸术需剥筋膜肉身,成功者万分之一,此法唯有一人成,却需合欢花四两,曼陀罗六两,凤尾八两,每月敷面十次,预防创伤疼痛。】 沈浔之看完沈菀写给他的那封信,立刻叫李源把信送往镇国公府。 接到信的人,是顾景安——(女主大哥) 他现在入了禁军,调到镇国公府,看守周氏。 当然,这是沈浔之一手为他策划的职务。 顾景安潜入周氏的院子,敲了两下窗门。 周氏忐忑不安地从床榻坐起身,面容失色地问:“谁?” “夫人,属下是小公爷派来保护夫人的眼线,少夫人从锦州写信给夫人了,烦请夫人让属下入内细说。” 顾景安说完,周氏却迟迟没有动静。 镇国公府一夜间变成皇帝的笼中鸟。 而皇帝面对她时,也说一堆莫名其妙地话,让她感到不安和恐慌。 她不知道镇国公府发生了什么事,为何景隆帝要派兵把镇国公府围起来,不准任何人出府。 现在突然冒出个谢玉瑾的眼线,让周氏心生戒备:“有什么话,你在外面说。” “好,属下把信传给夫人。”顾景安并未为难,他快速把沈菀写的信从窗户的缝隙里塞进去。 信从窗台掉在地上。 周氏立刻掀开被子走到窗前,看了看紧锁的窗门后,便快速捡起地上的信,跑回到自己的床榻,双手慌乱地拆开信。 信第一句话:娘,我是沈菀。 周氏心脏骤然一缩,多日地恐慌、不安和委屈,瞬间爆发。 她掩面低泣,哭着看完沈菀写给她的信。 越看到后面周氏的表情越发震惊。 因为她终于明白,景隆帝突然下令封府的理由竟是……她是死去的君临太子妃。 好荒唐啊。 她赶紧擦拭脸庞地泪水,转头问窗户外面的人:“小兄弟,你还在外面吗?” “夫人,属下在。”顾景安回应。 周氏不再害怕外面的人。 她穿上鞋子,走到窗前,打开锁紧窗门的锁,先是看了看漆黑的院子,随后对顾景安说道:“快进来。” 顾景安迅速从窗户翻入屋内,周氏关上窗门,转身说道:“你有什么话快说吧,一会皇上要来了。” 自封府后,景隆帝每到凌晨便会到她的院子与她说一些奇怪的话。 现在她明白为什么了。 顾景安道:“想必夫人已经看过刚才那封信。” “是。” “夫人虽是困凤,却还算安全,但有人想要夫人的命,你若想保命,便顺坡而下,将自己伪装成君临太子妃孟氏。” 周氏双眸睁圆。 顾景安面容严肃:“眼下只有皇上能护夫人周全。” “你要我背叛镇国公,做皇上的女人。”周氏情绪有些激动:“我做不到。” “并非。”顾景安掏出一张药方:“这是换脸之方,困凤虽难,国公爷和小公爷才是最难,你若安康,他们万难皆可破,夫人一定要让皇上相信你就是君临太子妃,只有如此,你才能安然。” 院外传来脚步声,明亮的火烛把整个暗沉沉的院子照亮。 顾景安长话短说,把重要的话交代完后,就跳窗离去。 周氏打开换脸药方,记在心里。 这是沈浔之从沈菀写给他的信里抄录下来的方子。 药方后面还提到一句话:曼陀罗可至人忘却前尘。 脚步声临近房门,周氏立刻把换脸方烧烬。 然后转身走到妆台前,一把扫掉了桌上的东西,发出很大的动静。 景隆帝听到屋内地响声,眉头一皱,一脚踢开了房门。 就见周氏蜷缩在地上。 她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庞,一副痛苦难受的样子,尖叫哭嚎。 “夫人。”周氏身边的大丫鬟喜儿,快步跑向周氏:“夫人,你怎么了?” 周氏猛地抓住喜儿的胳膊,冲着喜儿眨了眨眼,道:“药,敷脸的药,我的脸好痛,我的药……” “药!?”喜儿怔了怔,看到周氏偷偷朝她眨眼睛,虽不知周氏要的是什么药,却配合着周氏:“夫人,奴婢去给你找药。” “她怎么了?”景隆帝走近问道。 喜儿扶着周氏,抬头对景隆帝说:“回皇上,是夫人敷脸的药,若没有药,夫人会……” “啊……”周氏双手用力挠自己的脸,痛苦地哀嚎:“有人要杀我,快救救我,救救我的孩子,他们要杀我。” 景隆帝立刻上前,把周氏从地上打横抱起,一边向床榻走去一边大喊:“传太医,快传太医……” 当天夜里,有两名太医被召入镇国公府。 禁军发现府外有一支势力暗中盯着镇国公府。 皇上又调一批禁军围守镇国公府,并收到锦州密报。 锦州不少僧兵染上时疫,国防戒线无人防守,情况危急,求朝廷派兵支援。 这个时候有谁愿意去呢? 于是,太子站出来,说出了一个令景隆帝很满意的人选。 让镇国公带两万谢家军去锦州。 景隆帝打算,让镇国公因公殉职,留在锦州! 第217章 新任务 “啪!” “啊……” 锦州,天香客栈。 晋王走到客房门前时,猛地握住沈莲的手腕,连拖带拽把她拉入房中。 沈莲踉跄了几步,正欲唤一声“晋王殿下”,掌风突然袭来,又重又狠地甩在沈莲的脸庞。 惨叫声顿时传开。 沈莲挨了一巴掌后,身子摇摇晃晃在原地转了几圈,便重重摔向旁边的太师椅,一屁股跌坐在太师椅上。 晕头转向,一脸茫然。 不知晋王为何要打她。 而晋王这一巴掌打的狠,沈莲几欲晕厥,整具身子如死狗一般软软靠在太师椅上,脑袋歪歪,一时间没有动静。 沈政一快步走入房间:“晋王殿……” “下”字还未出口,沈政一就看到不堪入目的一幕。 沈莲脸上的药膜被晋王打飞,露出一脸胎斑,奇丑无比,宛如恶鬼夜叉。 这时,沈莲缓过神。 她用食指支撑起晕乎乎的头,坐起身,药膜顿时掉在地上。 她低头看了一眼,看清楚是从自己脸上掉下来的药膜后,沈莲尖叫了一声,赶紧双手掩面,弯下身子捡起药膜,躲到太师椅的椅背后面,把药膜按回脸庞。 沈政一胸口郁结,被沈莲举动气的面容铁青。 “沈莲,你的脸……”不是已经治好了吗? “你们真的以为,沈菀给你们的治脸方子能治好她脸上的东西。”晋王此刻满脸嫌弃厌恶沈莲。 沈莲听到晋王地话,小心翼翼的从太师椅后面站起身,眼眶通红,看向晋王,满腹委屈:“晋王殿下说的没错,我脸上的胎斑,在新婚夜便现形了,沈菀那个贱人她害我,王爷,你为何要打莲儿。” 她捂着火辣辣又炙热的脸庞,那里本就有一块黑色的胎斑,晋王刚才那一巴掌打在那处时,痛的沈莲几乎快痛死过去。 晋王气的太狠,一时间没有回答沈莲的话。 他负着一脸怒气,坐在茶桌前,冷冷地看了一眼沈政一。 沈政一很是头疼,他看了看沈莲,问道:“莲儿,你怎会跑到锦州来?” “我偷偷跑出来的,没人知道我出宫了。” “那太子殿下……” “自从沈家出事后,我一直被软禁在承逸殿,太子殿下不敢入承逸殿看我。”毕竟墨君礼觉得承逸殿闹鬼:“不过爹爹你放心,我找了一个同样怀孕的宫女顶替我,暂时不会被人发现我离开皇宫了。” 现在太医每日会去承逸殿给她把平安脉,那个宫女只要躺在床帷内,不掀开帘子,便不会被人发现她不是太子妃。 至于她是如何逃出来的,她自有门道。 她眼巴巴地望向晋王:“晋王殿下,莲儿……莲儿很担心殿下你,所以才会……想尽办法逃到锦州找王爷,莲儿想告诉王爷,莲儿怀孕了,是你的孩子。” 晋王猛地转头,犀利地目光落在沈莲的肚腹上:“本王的孩子?” 沈莲连连点头:“太子殿下身子受损,莲儿这一胎是王爷你的孩子。” 晋王眉头微挑,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沈莲,暗叹沈莲又蠢又天真。 这不正是一颗好棋吗! 他放下茶杯,面对着沈莲,脸色缓和三分:“本王知道了,但你不能长留在锦州。” “可是我……” 她根本不想再回到东宫。 “莲儿。”晋王打断她的话:“你忘了你答应过本王的话。” “我没忘。” 晋王说:“大业还未实现,你我之间的关系,还不能真正的走到人前,今日你父亲在此,本王可向你父亲允诺,待本王问鼎帝位,必许你为帝后之位,立你腹中孩儿为太子,只是……” 他声音越发柔和,与刚才雷霆大怒的晋王,判若两人。 “若让太子知道你我暗渡陈仓,那本王将名声尽毁,太子也会拉拢谢家军,撺掇朝臣杀害本王,你想本王死吗?” 沈莲身子狠狠一颤。 她不想晋王死。 “不,莲儿不要晋王殿下死掉。” “那就对了,锦州时疫凶险,已经死了不少人,你既已怀上本王的孩子,便不要在锦州逗留太久,如若你不慎染上时疫,叫本王担心你和孩子。”晋王站起身,走到沈莲面前,伸手握住沈莲的双手。 沈莲盯着被晋王握住的双手,想起他刚才那一巴掌,心有余悸,身子不自觉轻颤。 “别怕。”晋王低声安抚:“本王方才在气头上,实在是遇到了一些事情,才会失手打了你一巴掌,本王跟你道歉,莲儿,你别生气。” 沈莲连连摇头,小心翼翼抬头看晋王:“莲儿没有生晋王殿下的气。” 她反倒害怕自己惹晋王不高兴。 亲耳听到晋王向自己道歉,沈莲一下子被他的甜言蜜语哄好了。 沈政一却把晋王对沈莲的言谈举止看在眼里,眉头不自觉皱起。 这时,又听晋王说道:“且本王让你回上京城,还有很重要的任务交给你。” 说到此;晋王回头看沈政一:“上京城探子来报,皇上又拨了一支禁军守在镇国公府外,你派的那些杀手,还未走入院子,就被禁军击杀了。” 什么! 沈政一震惊。 晋王冷哼了一声:“本王低估了皇上对君临太子妃的喜爱。” 看似软禁镇国公府所有人,实则在变相的保护周氏。 “谢玉瑾已经动摇立场,必须要快点杀了周氏,让他全心全意辅佐本王。”这个时候,晋王想到了沈莲。 而沈政一听到晋王这番话时,也猛地回头看沈莲:“王爷你是想……” 让沈莲去杀了周氏? “你觉得不行吗?”晋王反问。 沈政一盯着愚蠢的沈莲,虽说她有时候尽干蠢事,但也有一些通天本领,只是这些本事都用在错误之处,坏他们的好事。 若沈莲能把自己的能力,对付旁人,其威力可想而知。 “晋王殿下,你有什么任务要交给莲儿?莲儿一定帮王爷完成。” 晋王抚了抚沈莲的耳鬓,温柔地说:“回到上京城后,想办法去镇国公府杀了周氏,不管你用什么法子,放火、下毒、利用白绫勒死她,皆可!” “没问题,莲儿一定不会辜负晋王殿下。” * 最近有空就双更,没空就一更,等会10.30分还有一章~ 第218章 黑狗 “叶影。” “属下在。”叶影从房门外走入,拱手作揖。 晋王道:“护送太子妃秘密回宫。” “是。” 沈莲出宫时,乔装了一番,打扮成护卫的样子出城。 晋王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却早已被沈菀安排的探子看透。 “大师姐。”时风拿着从上京城飞鹰传书的快信,回到苦佛寺:“有信。” 他把信,交到沈菀手上,又道:“晋王派身边的叶影护卫护送太子妃离开了锦州,太子妃女扮男装,乔装出城。” 时风说话间,沈菀已打开信,读完信上内容。 她眉头微颦,抬头看时风:“东宫无人知道沈莲私逃出宫。” “啊。”时风愣了一下:“就她……” 以沈莲的智商,怎么可能没有惊动后宫。 现在沈浔之(女主五哥)怀疑,承逸殿内有暗道,沈莲借着自己被软禁,从暗道离开皇宫,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就好办了。 这时,天灯从外面走入:“阿宁,库房里的药材已全部耗尽,许多老百姓因未能及时救治而死在外面。” 镇国公府自己带来的药材,已全部用在寺内僧人和留在寺内的老百姓身上。 一人一日服用一剂药。 一天便要煮上万剂药水,不到半个月时间,他们带来的百车药材全部耗光。 顾明珠的父亲顾蓝臣从外面走入:“谢少夫人。” “顾伯伯,我正有事找你。”沈菀道:“进屋说。” 沈菀把顾蓝臣请进屋子:“我先前让你打探晋王库房的事情,你打探的怎么样了,晋王手里的药材用在何处?” 顾蓝臣提到此事,就十分生气:“他根本没把药材拿出来救老百姓。” “呵!”沈菀脸上并未露出意外之色:“猜到了。” 一个视百姓性命如蝼蚁的人,又怎会真心顾他人生死。 “更可气的是,我去库房找药材时,发现库房里的药材全是稻草,他不知把药材藏在何处,现在日日去莲花台抄经,说什么要为死者超度,还有人煽风点火说,只要烧了晋王写的经文,把灰泡在茶水里喝下去,三日内必能痊愈,他还真把自己当成神仙下凡,施点仙法,便能救老百姓。” 顾蓝臣端起面前茶水,一口饮尽。 这时,院外有人匆匆走入。 外面传来僧人地声音:“师兄,谢少夫人在里面吗,我要找谢少夫人,顾少夫人她发烧了,咳咳……” 说话的人,话刚说完,便咳嗽了几声。 顾蓝臣立刻从椅子站起身,推开禅房门,道:“小师父,你刚才说谁发烧了?” 天竺看到屋子里的人走出来,立刻往后退了几步,抬起手袖掩面说道:“顾少夫人,顾少夫人发烧了!” “什么!”顾蓝臣坐立不安,转身看了看沈菀说:“阿珠定也染上时疫了,可眼下没有药材,阿珠该怎么挺过去,我怎么向她娘交待。” 沈菀柳眉紧蹙道:“晋王手里有药材。” “他定巴不得阿珠死了,好掩盖他所做的丑事,又怎会拿出药材救阿珠。” 沈菀走出屋子,看到一条黑狗从院外走入,跑到沈菀的面前,对它摇尾巴讨吃的。 沈菀盯着黑狗,走前抚了抚黑狗的脑袋,道:“时风,我们的商队还要多久入锦州。” 时风皱眉说:“现在时疫越来越严重,各州、县都不愿让外来人员入城,道路有阻,恐怕还需十天半个月。” “太久了,我们等不了那么久。”她低头看黑狗,轻声说道:“四哥,你去准备人,时刻配合我,今夜我一定会找到朝廷的药仓。” …… “汪,汪汪,汪呜~” 天香客栈内,传来一阵阵地狗吠声。 晋王在莲花台写完超度经文后,直接回天香客栈,准备更衣洗漱,好好去去死者身上的病气。 可他刚走入天香客栈,一头大黑狗冲着他龇牙咧齿“汪汪”叫吼。 晋王盯着黑狗看了两眼。 一道身影从旁边的小茶间走出来。 晋王双眸微眯,唤道:“沈菀。” “阿黑,过来。” 大黑狗转身回到沈菀身边,乖乖让她系上狗链。 晋王道:“这狗很听你的话。” “寺里僧人养的狗,这些日子苦佛寺病倒了不少人,阿黑饿一顿饱一顿,所以它的饭现在是我管着,自然听我的话了。” 晋王心情愉快,俊美浅笑:“唉,这场时疫不知要死多少老百姓。” 沈菀唇角勾了勾,面带笑意地盯着晋王。 随后天香客栈的小厮拿着房牌钥匙递给沈菀:“沈女医,你的房间就在晋王殿下的隔壁。” 晋王脸上笑容微凝:“你要住在天香客栈?” “对,我已经好些日子没见到谢玉瑾了,不知晋王把谢玉瑾派往哪个区域,我想见一见他。” “呵。”晋王笑道:“时疫太严重了,他暂时不能回来,至于你,本王不是很建议你住在天香客栈。” 他话音落下,便朝天香客栈的掌柜瞥了一眼。 天香客栈的掌柜立刻走到沈菀身边,一脸为难地盯着沈菀手中的房牌钥匙,说:“沈女医,要不,你换一家客栈吧。” “嗯,没问题。”沈菀把房牌和钥匙交还给天香客栈的掌柜。 掌柜收走房牌和钥匙后,晋王轻叹了一声,道:“菀儿妹妹,并非本王要故意为难你,不让你住在天香客栈,实在是你太过聪明,若让你住在本王的隔壁,本王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你要多多体谅本王的良苦用心。” “原来你也知道,你蠢。”沈菀冷笑道。 晋王不怒反笑:“并非本王愚蠢,而是如你这样聪慧的女子,世间少有,可惜呀,本王若知道你那么聪明,当年本王定娶你为王妃,又何苦绕一大圈找一群蠢货帮忙呢。” 沈菀笑了笑。 晋王道:“你其实,并非真心想要住进天香客栈的吧。” “你猜,我来天香客栈想干什么?” “你想要本王手里的药材。”晋王扫过黑狗:“顾大人已经找过药材仓库,只是没找对路,怎么?你那些商队的药材还没送往锦州吗?哦,也是,现在不止锦州时疫严重爆发,其他各县、各州也传染时疫,通行关卡重重,每到一处都要停下来办理入关手续,你的商队怕是困在外地,还需一段时间才能到达锦州吧。” “这你就不必费心,你只要知道,我来天香客栈是来搞事情的就行,晋王近日可要加派人手看好药仓哦。”沈菀挑了挑眉,声音轻快地说。 晋王低哧一笑:“虚张声势,引本王关注药仓,想看本王调兵去向,找药仓位置,呵,本王不会上你的当。” 话落,晋王对掌柜的说:“叫人送热水上来,本王要沐浴。” “是,王爷。” “你自便吧。”晋王薄唇含笑,转身上二楼客房。 没一会儿,几名小厮提热水入晋王的客房,再出来时,小厮拎着一桶衣物入后院。 沈菀拿出狗粮,递给阿黑吃,等阿黑吃完后,她便解开狗链,对阿黑说:“去。” 阿黑迅速跑进后院,再出来时,它嘴里叼着晋王的灰色方帕…… * 能不能猜到女主想做什么? 第219章 找药 沈菀迅速把方帕卷入袖袍,带着阿黑回到苦佛寺。 “时风,纸和笔。” “快,研墨。” “我来。” 时风搬出沈菀近日常用到的小方桌,吩咐一旁的天灯。 顾蓝臣立刻抽出一根墨条,往砚台倒了两滴水,快速研墨。 天灯说:“人我都安排好了。” 沈菀看了他一眼,点了一下头,便坐在窗台前的软榻。 方桌摆好,纸墨铺好。 沈菀从袖袍底下拿出晋王的帕子,放在鼻间闻了闻。 随后便在纸上写下一串药材名。 不出一刻,她便在纸上写了十几种药材。 可越到最后,困难重重。 帕子上的气味很淡,她靠气息辨方已然超普通医者,想要识别一道方子,实为不易。 时风看她紧锁双眉,上前说道:“大师姐,给我试试。 ” 看到这里,大家都知道沈菀想要做什么了。 沈菀把手帕丢给时风。 时风拿过帕子,闭上双眼细细辨别:“岐黄……” ——岐黄! 时风:“荆芥!” ——荆芥! 时风:“甘松!” ——甘松。 时风皱紧眉头:“还有一味,性平,气息很淡。” 他睁开双眼,看了看沈菀说:“被其余药材气息压下去,无法辨出它是凤尾枝还是龙尾枝。” 这两种药草都是奇药,外观气味一样,若以根入药,两者几乎无差别,可药理又大不相同,一个治寒病,一个治热病。 沈菀抽出了另一张方子。 这张方子是她靠晋王的扇子辨别出来的药方。 上面就有一个“凤尾枝”的药材名,这是用来治寒病的药。 她便在药方上补上凤尾枝这个药名,道:“成了,我们药房里还有药材吗?” 时风道:“残枝沫屑还可搜集。” “好,你按着照着方子抓药,不必看克数,随手抓,药分量越多气味越浓,哪怕抓不齐药方的药材也没事,把药抓完后,磨成粉,先给狗反复闻,闻的过程中给狗狗们喂狗食,之后再往寺外的路道撒一些,在药粉尽头放狗食,狗食一定不能放太多,如此反复,把狗引到天香客栈附近。” 香包是用药材调制,只要有人从药仓到天香客栈找晋王,或者晋王走出去,狗便会跟着沾有气息的人。 天灯听到这话:“我会训狗术。” 阿黑是法师养的狗王,但寺里的其余流浪狗是他收养,法师默认。 他养的狗,都听他的。 沈菀看向天灯,目光柔和:“那这件事情交给四哥,时风,你去配药。” “好。”天灯和时风异口同声地回道。 时风拿着药方去药仓,天灯带着狗王阿黑去寺庙后山。 他拿起铜锣敲了几下,后山立刻跑出二十几条狗,个个都被养的精壮矫健,犹如狼群,风风火火赶到天灯面前,围着天灯欢愉跳跃或是兴奋地叫着。 天灯手中铜锣敲了两下,群犬乖乖排成两列。 其中,阿黑站在最中间。 它冲着天灯吠了几声。 天灯抚摸阿黑的脑袋,回应它:“锦州时疫横行,百姓危难,师父也……生病了,寺中药材用尽,师父病体暂未缓解,形势危急,越来越多百姓病倒,死去,我们需要你们,法师需要你。” 群犬像是听懂了天灯的话,个个安静地盯着天灯。 一双双犬目闪耀着光芒,仿佛只要他们的主人一声令下,它们哪怕豁出性命,也愿为这山河做些什么。 “来了来了。”时风拿着药粉包走入后山。 天灯接过药粉包,挨个给每条狗闻药包上的气息,时风配合他,给闻过气息的狗喂狗食。 阿黑最后一个闻。 当阿黑闻到上面的气息时,眉目微皱,连狗食也没吃,便对着群犬放声吠叫,然后跑出寺庙。 其余狗群咬着肉,跟着阿黑离开。 时风愣了一下:“诶,我还没实施下一步计划。” “师弟,阿黑知道法师生病了。” 阿黑从还没睁眼的狗崽子被法师养大,互相救赎,彼此有着十二年的感情。 它早已开智,智商如八九岁的孩子。 它要带着狗群去给法师找药…… 第220章 天黑了 天香客栈,沈政一和沈四快步走入晋王的房间。 “殿下,京城虎翼卫来信。” “拿来。”晋王半靠在软榻,一只手支撑着额鬓,另一只手托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香炉。 炉鼎盖上,五朵桃花孔内散发白色烟雾,在晋王身边萦绕,钻入衣袖的每一个缝隙,驱除疫病毒。 屋内都是淡淡的药香味。 还有一碗药水摆在桌上。 药水散发着热腾腾的雾气,放温后,晋王便要服下这碗药水。 这是他用来预防疫病的药。 沈四双手递过信。 晋王坐起身,把香炉放在身侧,拆开信看了看。 信上内容让他非常不满:“果然是废物。” 派去杀周氏的几拨杀手,都折在镇国公府,没有一个出来。 晋王抬头看沈政一:“你觉得莲儿能够成功吗?” 他只让沈莲去杀了周氏,并未告诉沈莲要怎么杀。 沈政一被晋王这话难倒了。 他深深皱眉说:“王爷,既然在镇国公府杀不了周氏,那就想办法把周氏弄进皇宫,再找人说服皇上,给莲儿解禁,只要周氏在宫里,莲儿便有机会下手。” 晋王眉头一挑,深深地盯着沈政一看了一会。 薄唇轻扯开一抹笑意,拿着信,放在烛火下烧掉:“我会传一封信给丞相,让他去办这件事情。” 沈政一暗暗松了一口气。 同时,又为自己和沈家的未来而惆怅。 他看得出来,晋王一直在利用沈家、利用沈莲,利用所能利用的人。 将来问鼎帝王,晋王会愿意接受不堪的过往吗? “近日多盯着药仓,沈菀已经用尽药材,盯上了咱们的仓库,另外,如若有外地商贩运物资入城,且先扣下来,运往朝廷粮仓。” 晋王叮嘱完,便又靠在软榻熏香休息。 沈政一和沈四走出天香客栈。 沈四回头看沈政一:“爹,你为何一直皱眉头?” 沈政一抬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 他的心情就如眼前的傍晚,一片阴云,为他们的未来而愁,但他并没有把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按晋王的吩咐,好好做事,我先回去看看你娘。” “好。”沈四走出客栈,前往军营。 那军营是虎翼卫驻扎地,虎翼卫是沈政一手里最后一支暗卫,皇上与太子不知道的王牌,身份暂时不能暴露,他们便以玉林军相称,看守朝廷发放的药材。 晋王很放心把药材交给沈政一看管,因为沈政一除了巴结讨好他,已是皇上和太子的弃子,无路可去,无主可投了。 沈四走入军营时,并不知道有一群狗静悄悄地跟了他一路。 狗群停在军营对面的小树林。 阿黑从树木后面露头,望向沈四走入的营地。 它回头看了一眼狗群,便独自一狗奔向军营大门。 守门的士兵拔剑驱赶:“去去去。” 阿黑连连后退了几步,与士兵周旋一番后,低下头,在地面不停嗅了嗅。 士兵以为阿黑出来找吃的,见它没有再靠近军营大门,就没再管阿黑。 阿黑确认了沈四的气息后,抬头看了看挂在大门上方的匾额:玉林军二营。 它立刻转身,回到小树林,让狗群在此守候,它独自跑回苦佛寺。 此时,天黑了…… 第221章 神犬 此时,天黑了。 晋王泡在药桶内,阵阵雾气袅袅,屋内都是他亲手调配的药水气息。 他抬手看了看微微烫红的手,狭长的眼眸漾起一抹笑意。 天下皆知,商朝晋王乃贤王,爱妻。 纵使他被谢玉瑾挖出与巡盐御史走私贩盐,但这件事情知道的人甚少,他那“好父皇”好面子,全按压下来了。 可无人知晓,他和沈菀一样懂得医术,乃幕仙山李仙医师哥的关门弟子。 他调的药毒,沈菀恐怕一时半会解不开了。 思及此,晋王整个人泡在药水里,连头发丝都沾着浓郁的药水。 可他不知道,一大批犬,朝天香客栈而来,没一会儿,就冲进了天香客栈。 天香客栈的掌柜和小厮们都震惊了。 掌柜说:“哪来的狗,快赶出去。” 小厮说:“百里掌柜,那条花斑狗我在苦佛寺见过,好像是法师收留的狗。” 掌柜惊讶:“苦佛寺的狗怎会跑到天香客栈来。” 小厮们看着大大小小的狗冲进天香客栈,问道:“苦佛寺的犬,那我们赶不赶?” 说话间,那条花斑狗放声吠了几声。 外面又跑入几条大狗。 百里掌柜看到狗都往二楼奔去,大叫一声:“不好,晋王殿下在二楼客房,若是这些狗伤了晋王殿下,你我都小命不保,快去拿肉来,把狗吸引出去。” 锦州百姓敬佛陀,亦敬仰伽罗法师。 法师养的狗他们不敢驱赶打骂,便只能用肉引走。 几个小厮跑入厨房拿红烧猪蹄,企图把狗群引出天香客栈,哪知这些狗只是嗅了嗅,就别开脸走了。 “嘿,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傻了,肉啊,香喷喷的肉啊。”小厮叫唤着,却没有一条狗回头看他们。 百里掌柜愣住了,赶紧跑上二楼。 花斑犬咬住了守在晋王房门外的护卫,白犬咬住了另一名护卫。 还有几只巨型犬在晋王房门前嗅了嗅,这里有很浓很浓的药味,里面有一定有可以救法师的药材。 “汪!” “汪汪!” “汪汪汪!” 泡在浴桶内的晋王,听到外面的动静后,猛然从水里露出水面。 他刚才整个人泡在桶里,外面地声响都被水源隔绝,此刻从水面出来,便听到外面传来群狗狂叫地声音。 他眉头一蹙,从浴桶里出来,扯下挂在屏风上的衣物,一边穿上一边问外面的人:“外面哪来的狗?” “啊……” 他刚问完,外面就传来护卫的惨叫声。 晋王动作一滞。 客房门被外面的狗重重撞击。 栓子慢慢松动。 晋王意识到外面发生了大事,赶紧穿上衣服。 可他刚刚穿好里衣和亵裤,门栓“砰”一声掉落,几条大犬迅速跑入房间,上蹿下跳寻找东西。 门外的一群护卫,皆是带伤跑入,还有的未来得及甩掉挂在屁股后面的小奶狗,便心急的跑入屋内保护晋王。 “王爷,好多狗。”护卫狼狈地说,然后拔剑,准备杀狗。 百里掌柜看到这一幕,冲入房间:“不能伤狗,不能伤狗,这是伽罗法师养的狗,快拿肉来,拿 肉,用肉把狗引出去。” “汪,汪!”花斑犬跳上茶桌,冲着晋王地方向大叫。 东翻西找的群犬,听到花斑犬地叫声后,一致冲向晋王。 晋王看到那么多狗,头皮发麻了起来。 狗! 一段不为知极不光彩的往事浮上脑海。 也是一群狗,围着他龇牙咧齿。 他大声呼叫,无人帮他。 那时他才四岁,以他那时的身量,不及花斑犬高大,可像花斑犬这样的狗,轻易就把幼小的他按压在地上,让他无还手之力。 他为了掩盖自己怕狗的事实,在王府里养了几只狗,命人看管,也会偶尔带出去溜达。 自当上晋王后,他便把自己所有的不堪,掩藏在深处。 不被人发现他的缺点。 让别人无处可击。 慢慢地,他敢靠近自己王府的狗,敢去触摸狗的头,敢用手喂他养的狗。 他以为,这不再是他的弱点。 可当看到伽罗法师养的犬一致冲向他时,他心头生寒意,头皮阵阵发麻,手脚发凉,身子剧颤。 他瞪圆双眼往后退了退,告诉自己要镇定,但却忍不住大喊:“来人,来人,护驾,快护本王……” 他说到“快护本王”四个字时,声音发抖的厉害。 护卫们纷纷拔剑挥向犬。 百里掌柜和小厮看到这一幕,皆是大叫:“不能杀狗,锦州内不允许杀狗……” 因为伽罗法师的缘故,狗成为了锦州的神犬。 他们不杀狗、不吃狗肉。 若被发现杀狗、虐狗贩,在锦州是要受重刑的。 “砰!” “砰!” “啪!” 护卫们根本不理会百里掌柜和小厮的阻拦。 他们不顾一切冲到晋王身边,拔剑砍向狗。 狗看到利器,狂吠乱蹿。 屋内陈设皆被打翻,桌椅都被掀倒。 渐渐吸引来外面的老百姓。 老百姓看到有人拿剑砍狗,愤怒地指责。 晋王看到这一幕,脸色发黑。 他还需利用锦州百姓,不能因几条狗毁了名声,否则…… 这件事情就会成为他的污点,他立刻怒斥身边的护卫:“不准伤了狗。” 晋王命令刚下达,便有几名身强体壮的老百姓冲进晋王的屋子,把拿剑挥向花斑犬的护卫打飞到浴桶内。 惨叫声、狗叫声,凌乱传开。 原本是犬对晋王的战斗,最后老百姓加入讨伐晋王的护卫,场面越发混乱。 而晋王发现,那些狗都冲到浴桶旁,不停地嗅浴桶,久久不愿离开。 还有几只刚成年的犬和奶狗,站在他面前“汪汪”叫。 晋王转身抽出平日里用来放药包的抽屉,从里面抓出一把药包,然后打开窗户,先是把药粉撒到狗面前,等狗反应过来晋王手里的东西就是它们要找的药时,晋王就把手中的药包扔到窗外。 那窗户外面,便是一口鱼池。 可狗狗们却不顾生死,跳上窗前的盆台景,一跃而下。 围着浴桶的狗也被晋王手中浓郁的药粉吸引,皆陆续跳出窗。 “咚!”“咚!”“咚!” 一群群狗跳入池子。 有护犬的百姓趴在窗户,看到狗掉进池子内,大叫:“狗掉进鱼池了,快下去救狗。” 于是,跑来护狗的百姓们都跑出晋王的客栈,去后面的鱼塘捞狗。 而晋王一副虚脱的样子,重重坐在软榻,咬牙怒道:“沈菀!” “王爷,军营出事了!” 第222章 沈四 玉林军二营。 “把伤狗的官兵交出来。” “让他滚出来,他杀狗、伤狗,罪不可恕。” 百姓凶神恶煞地冲到玉林军二营,怒火冲天地吼。 操控这一场局面的沈菀等人,站在军营对面的小树林,冷冷看着百姓讨伐虎翼卫。 天灯从暗处飞落:“东西搬完了。” “那接下来,就是晋王和沈政一的舞台了。”沈菀摸了摸阿黑的头:“阿黑,你今天干的不错,晚上赏你大鸡腿。” “呜~”阿黑低叫了几声,便随沈菀回苦佛寺。 晋王与沈政一刚好来到军营。 百姓一个劲往军营内挤,士兵拼了命把百姓推出军营外。 晋王和沈政一好不容易挤入军营内。 “晋王殿下来了,大家安静一下。” 百姓愤怒地说:“有人敢在锦州地盘杀狗,我们不能容忍他的暴行。” 百姓口中的犬,是苦佛寺老犬,它冲入营中,被沈承绝踢了一脚便死了。 晋王面色阴沉,喝道:“来人,把沈将军给本王绑起来,斩首示众。” 什么! 沈政一头脑一阵晕眩。 虎翼卫最精锐的士兵一直由沈四打理,那岂不是说明晋王要砍了他儿子的脑袋:“王爷,定有人带头闹事。” 否则怎会那么巧,又是狗又是老百姓跑到玉林军二营。 晋王冷冷地盯着沈政一,仿佛在用眼神告诉沈政一:他会不知道这是有人在闹事吗,这是沈菀为了夺药而搞出来的事情。 他们伤人杀人都行,就是不能让锦州老百姓知道他们伤狗、杀狗,否则他们便会和你拼命。 “去把沈四抓来。”晋王大声命令,几名王府护卫迅速闯入沈四的营帐。 沈四杀了老狗后,就被阿黑咬伤了腿。 左小腿整片皮肉被阿黑啃下,伤口血淋淋的,触目惊心。 军医正为沈四清洗伤口。 两名王府护卫走入营帐时,沈四正承受着如凌迟一般的痛。 王府护卫道:“沈承绝,王爷有令,让你到刑台。” “去,去刑台做什么。”沈承绝面色苍白,声音虚弱地问。 王府护卫没有回应他这句话,二人直接上前把沈承绝从床榻拖走。 沈承绝闷哼惨叫了一声:“我腿被狗咬伤了,让军医先给我处理伤口,嗯……” 王府护卫不予理会,很快就把沈承绝押到刑台。 两个护卫一人一脚踢在沈承绝的腿上。 沈承绝尖叫了一声,重重跪在刑台。 刚才有一名护卫正好踢在他的伤腿处。 他几乎快痛晕过去,等他缓过神来时,却发现刑台下面围着许多老百姓。 而晋王坐在大椅子上,冷冷地看着他,道:“沈承绝,有人说你伤狗、杀狗,可有此事?” “王爷,你来的正好,那群刁民带着一群狗闯入军营,咬伤了不少士兵,若不是我杀了带头惹事的狗,恐怕还会有更多的护卫被狗咬伤。” 沈承绝一番话,激起愤怒。 “就是他杀了苦佛寺里的狗。” “他还打伤了几个妇人。” “胡说,我什么时候打伤妇人。”沈承绝只伤了狗,没打人。 站在刑台周围的百姓把莫须有的罪名统统加在沈承绝身上。 沈承绝辩解:“我没有,我就杀了一只狗,杀了一只狗而已,用得着如此兴师动众。” 百姓们听到这话,捡起地上的石子砸沈承绝。 晋王沉着脸,下达命令:“沈承绝,伤民杀犬,损我朝军威,行斩首示众,以儆效尤,即刻行刑。” 话落,沈承绝还未反应过来,身后的护卫手起刀落, 沈承绝便人头落地。 沈政一看到从刑台滚落的头,两眼一黑,当场晕厥。 晋王起身,淡漠地看了一眼沈政一后,便转身去药仓,道:“谢家有一支商队,正赶往锦州,你快马加鞭出城把谢家商队带入锦州来。” 护卫接到命令后,应了一声:“是,王爷。” 此时,苦佛寺内。 沈菀从花斑犬叼回来的药包里,找到了一份不一样的药包。 时风说:“大师姐,晋王派叶恒连夜出锦州城了。” 沈菀抬头看了看时风、天灯和顾蓝臣,对三人说道:“他手中已无药材,时疫横行下,人人都有可能被感染时疫,没有谁比他更了解这场时疫的风险,他自然比谁都还怕染上时疫,我们的商队一路被阻,眼下却成了晋王的救命药,他派人出城接我们的商队去了。” 顾蓝臣猜出了晋王的心思:“他莫非又想把谢家商队运来的东西占为己有?” 沈菀挑眉笑道:“他倒有这种心思,现在整个锦州都在他管控内,他的命令就如圣旨,所有人都得听他的,但若是锦州百姓知道,朝廷要在城门发药,那我谢家商队的东西,就不再是晋王一人说了算。” “顾伯伯,他不是想利用锦州百姓为自己造势,博一个贤君的名声吗。” 顾蓝臣双眸一亮:“造势,我在行,此事交给我。” 他双手拿起桌上的乌纱帽,戴在头上,快步走出禅院。 沈菀扯开药包。 装在药包里的药材散在了桌上的宣纸上,她把药材铺开,问道:“时风,你刚才说,你假扮成百姓闯入晋王房间时,看到他屋子里有一桶药水,你能不能写方?” “我试试。” 时风拿起笔,闭上双眼回想晋王房中散发出来的药味,很快就把方子写出来了。 他的医术是李仙医传授,但资质稍弱,平日都是沈菀手把手带出来。 时风便是那个天赋不够,靠勤补拙的孩子。 如今也是医门说得出名字的人…… “大师姐,晋王药浴的方子就是这些。” “抓两份,给阿珠和法师试试,还有这两张方子,一个是内服所用,另一个是用来熏香,统统搞起来。” 既然是晋王用的方子,定是个好东西。 “是。” 天,风云涌动,各方势力暗暗较量中。 很快,锦州百姓视晋王为神的消息传入上京城,传到景隆帝耳边。 景隆帝目光阴沉沉的盯着锦州快报里的内容。 顾蓝臣把场面描绘地有声有色。 他说:晋王治理锦州时疫有方,锦州百姓视晋王为救苦救难的菩萨,向晋王行跪拜叩首礼,满是敬仰之色,晋王坐于莲花台上,受百姓之礼,宽慰百姓,振奋民心,请皇上勿忧锦州,锦州在晋王殿下在,一切顺利! 第223章 投降 “勿忧锦州,一切顺利。”晋王冷着脸,盯着叶影带回来的消息:“顾蓝臣写的信?” “确实如此。”叶景回道:“皇上收到顾大人的快信时,丞相大人就在殿内,皇上还调侃一番,在丞相大人面前说主子你有大抱负,没有让皇上失望。” 刘丞相听到这话,哪里会不明白景隆帝的心思。 景隆帝口中夸赞晋王,实则已生忌惮之心,出宫后,立刻写信让晋王在锦州行事收敛些,还让他管一管顾蓝臣,叫他闭嘴。 晋王冷笑了一声:“好一个捧杀。” 他虽确有心思夺权,但这层纸被捅出来,可就太没意思。 这时,沈政一从外面走入。 因沈四的死,沈政一面容憔悴,消瘦了几分。 但晋王给沈政一买了一个大宅子,赏了许多钱安抚沈家人。 “王爷,谢家商队和幕仙山医门弟子入锦州了,此刻就在城门,沈菀亲自出城迎接,他们打算在莲花台布医棚,收容患时疫的老百姓,统一规范治疗时疫。” 莲花台占地面积广,可以用来搭建容纳万人的棚子。 “而谢家商队带来了数十万两的物资,暂时可解当下时疫的困局,王爷要不要去看看。” 晋王双眸微眯,把丞相写给他的信让叶影销毁。 他知道谢玉瑾一直在暗中与他周旋,从未忠于他,他若能让沈菀加入他的阵营,许多事情,事半功倍。 “你去安排物资存放库,本王有话和沈菀谈。” 他从椅子站起身,走出天香客栈。 晋王的人想把物资控制起来。 由顾老三带队的谢家商队,拉开一条红色的横幅,上面写着大大的字:谢氏族人向锦州百姓捐赠十万两金药材、衣物、果疏。 百姓们很早就收到有物资运入锦州的消息,几日前便在锦州城门走动,如今一车车的物资送入城内,百姓们双眼泛着泪光,很是感动。 晋王的人引导他们前往事先指定好的仓库。 顾景行(女主三哥,当土匪那个)从马车上跳下来:“你们是朝廷的人?” 接应顾景行的人正是沈家三公子沈承邑。 沈承邑道:“没错,我是奉晋王之命,安排这些东西,从现在开始,你们跟着我来。” 顾景行双手叉腰:“那不行,我们谢家也安排了仓库,送给老百姓吃用的东西,我们必须保证能够一手送到老百姓手里,谁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会不会一层一层扒下来。” “你什么东西。”沈承邑咬牙怒道:“晋王殿下的命令,你也敢不听。” 顾景行掏了掏耳朵。 他连朝廷的东西都敢劫,晋王算个屁。 不过,妹妹说过,要收敛一些。 “那要不这样,我去找我们当家的。”顾景行弹了弹掏出来的耳屎,直接弹飞到沈承邑脸上。 沈承邑脸色煞变,连连后退了几步,指着顾景行:“你……” “你也去同晋王禀报一声,我们不但捐赠物资,还捐赠人,我们入城来,是准备帮锦州老百姓渡过难关的,这些东西,是我们谢氏东拼西凑勉强凑来的,铁定得安排我们自己人来看管。” 顾景行继续掏耳朵。 沈承邑看他弹指甲动作,嫌弃地又退了几步,道:“你等着,我去让晋王收拾你。” “别啊,哥,你带我过去,我亲自同晋王说。” …… “晋王殿下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啊。” 沈菀刚从禅房走出,正准备前往城门接医门师兄弟时,晋王便出现在禅院前。 他身穿紫色华袍,容颜英俊,那风度翩翩的模样,丝毫看不出他内心阴毒的一面。 沈菀站在屋檐下,笑了笑。 晋王回道:“菀儿妹妹,本王向你投降了。” * 第224章 模仿 晋王做什么,沈菀丝毫不意外。 只是让沈菀一直想不通的是,他哪怕不是储君,也是皇上最得意的皇子,上有刘贵妃顶着,太后也出自刘家,他贵为亲王,怎会养成这般阴暗小人的面孔? 其余亲王虽不如他得宠,却不似晋王,每每让沈菀想到晋王此人,便觉得晋王整个透着一股说不明的古怪。 沈菀大抵是猜到晋王的心思,挑眉说道:“晋王此番到来,怕不仅仅是为了向臣妇投降?” 晋王诚意满满:“你早已对太子没有念想,对这个皇朝很伤心,很难过吧。” “那又与晋王有何关系?” “本王知你并非沈家嫡长女,你渴望回到你亲生父母身边,一家人团聚。”晋王声音温润亲和,步步利诱。 沈菀轻哧一笑:“晋王想为我的身世鸣冤?” “你助本王一臂之力,待本王功成,本王定为你父母亲伸冤,还顾家一个公道,还有阿珠……” 晋王知道沈菀最在乎什么:“只要你站在本王身后,为本王出谋划策,本王答应你,放过阿珠,绝不再派人伤害她。” “哈哈哈!”沈菀哧笑了好几声,伸手拆下旁边的佛生花,放在鼻间嗅了嗅:“那沈政一怎么办?” “沈政一……”晋王一直把沈政一当成棋子。 沈菀又岂会看不透晋王的把戏:“你是不是也曾经这样同沈政一说。” 她学着晋王的语气:“只要你跟随本王,待本王成就大业,定让你官复原职,命令沈菀交出解药,解你长子的毒障,让你光宗耀祖。” 她微微抬眸,眉间淡开一抹嘲讽:“还有沈莲……” 沈菀把手中的佛生花比作沈莲,亦是学着晋王平日里对沈莲的态度,含情脉脉地盯着佛生花:“莲儿,只要本王登基,你便是本王的皇后,你我携手山河,共创未来。” 说到这,沈菀被自己地模仿秀逗笑了。 她“扑哧”笑了出来。 惹得晋王面容阴沉。 “沈菀,人活得太明白,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可这句话,并不适合我。”前世便是活的不明不白,才落得惨死的下场:“但有一句话,很适合王爷你。” 她红唇轻启,谈吐清晰响亮:“多行不义,必自毙!” “臣妇还要忙着救生病的老百姓,不便接待王爷。” “哼。”晋王拂袖离去,快走出院子时,他又回头看了看沈菀:“沈菀,你可要想清楚了,不与本王为伍,便是本王的敌人,将来……可别后悔。” 沈菀举了举手中的佛生花。 晋王看到她手里的花,便想起她刚才把花比如沈莲模仿他的场面。 他脸色又黑又难看,转身离开了沈菀住的禅院。 路过佛殿时,他回头看向佛殿内。 往日伽罗法师会到佛殿内,论经讲道,普及佛法。 如今已有十天半个月不见伽罗法师现身。 说什么闭关祈福,不过是病了。 他走过佛殿的时候,眼神很冷,当他走到拐角时,一名僧兵给他塞了一张纸条。 晋王快速把纸条收入袖袍内,离开苦佛寺后,才打开纸条。 当看到纸条上的内容时,晋王冷沉地面容露出了一抹得意的笑:“沈菀,你以为你藏得住,叶影……” 他不打算再容忍沈菀了。 第225章 事发 晋王刚走,沈承邑便走进苦佛寺,刚好碰见从苦佛寺里走出来的沈菀。 沈承邑对着沈菀横眉竖眼:“听说晋王殿下来苦佛寺找你,殿下人呢?” “走了。”沈菀轻轻挑眉,看向跟在沈承邑后面的顾景行。 顾景行道:“既然晋王殿下不在,那直接问我家少夫人不就成了。” “少夫人,他说要把物资存入朝廷仓库,由他负责。”顾景行站在沈承邑后面,伸手指了指沈承邑的脑袋,给了沈承邑一个大白眼。 沈承邑立刻仰头,走上一个台阶:“这是晋王殿下安排的,不光谢家运来的物资要交给朝廷统一发放,其余商行捐赠锦州的东西也都由朝廷管理,才能确保每一个老百姓都能看病,都有饭吃。” 沈菀走下一个台阶。 如此,她与沈承邑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她居高临下地盯着沈承邑:“方才晋王来找我,便跟我谈谢家族人捐赠物资的事情,晋王殿下发话,为了保证效率,要在莲花台搭建可以容纳万人的医棚,收容生病的老百姓,谢家运来的物资,正好在此时派上用场,不信,你回去问问晋王。” 她没说不给晋王管理物资,也没说要私自管理谢家送来的物资,叫对方抓不住把柄。 沈承邑一头雾水。 沈菀从沈承邑身旁走过。 走下苦佛寺门前的台阶时,沈承邑猛地回头喝道:“沈菀,老四的死是不是你设计的。” 沈菀头也不回的离开。 沈承邑攥紧拳头,怒道:“我沈家养育你十五年,我待你如亲妹妹,你为何要恩将仇报。” 顾景行想揍他一顿,被沈菀按住苗头:“他们自诩施恩者,你永远叫不醒这种装傻的人。” 他们心里很清楚偷别人孩子的事情是不对的。 但他们满口道义,自以为改变她的命运,让她过上人上人的生活。 那又何必跟他们废话。 顾景行回头看身后。 他们已经走出很远,而沈承邑还傻傻地站在原地看他们。 “蠢货。”顾景行转过头,给沈菀说上京城的局势:“大哥一直在镇国公府保护国公夫人,五弟在朝堂帮你盯着刘家的人,国公府暂时无碍。” “现在无碍,不代表以后无碍。”沈菀和顾景行走到莲花台时,从谢家来的族人和家仆,已与当地身体康健的百姓搭棚子。 幕仙山医门弟子也准备就绪,正在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商讨后面的规划。 沈菀走入临时休息棚时,却停在门前,扫过棚内三十多名师兄弟们,幕仙山医门内只有她一个女子学医。 “大师兄。” “师弟们。” 沈菀鼻子一酸,轻声唤道。 在场所有人皆转头看向入口。 时风立刻站起身:“大师姐来了。” “大师姐。”许多师弟纷纷起身,异口同声的唤沈菀。 这些师弟的年纪并非个个都比沈菀小,只是比沈菀晚入门,有些人岁数比沈菀大一轮。 “师妹。”一名中年男子站起身。 他叫李长明,已四十出头,着一袭深蓝色衣袍,体型偏矮小,却相貌堂堂,一脸正气。 “师兄。”沈菀朝李长明点了一个头,便走向众人。 时风早已为她空出一个位置,沈菀坐在李长明旁边的空位。 众人也纷纷坐回原位。 李长明道:“时风师弟说,你已经找到了解时疫的方子。” “目前来看,那几个方子对时疫的病人确实有效果。”沈菀按着从晋王手里得来的三张方子,为伽罗法师和顾明珠治疗。 最明显的便是顾明珠。 她时疫刚发作,便用上晋王的方子,此时已经退烧,偶尔咳嗽几声。 伽罗法师昏睡了好些时日,近日苏醒的时间越来越多。 这二十多日,他一直反复低烧,这两日也不再复烧了。 “只是锦州生病的老百姓太多,我们需要规划一套方案,能够快速的找到并给病情严重的百姓用药。”沈菀说。 李长明道:“时风师弟给了我一份得时疫的人数统计册子,得病患者数量惊人,医棚怕是无法全部收容。” “我有一个方案。”沈菀道:“医棚内收病重的患者,派出一半的人,挨家挨户给轻症者发药。” 李长明点点头:“眼下只能暂时这样做,大家需要辛苦一段时间,保护好自己,尽量不要感染了时疫。” 沈菀起身,对在场所有人说。“我会给大家配防御时疫的药粉和面罩,诸位师兄弟走访百姓家门时,一定要随身佩戴于身上。” 众人异口同声回道:“是。” 指令下达,他们刻不容缓地动身前往百姓家中。 时风走出医棚后,便敲着铜锣叫僧兵帮忙抬药粉包和面罩,然后叫医门弟子到他跟前领东西:“每人一份,一定要戴好面罩。” 众人排好队,井条有序前往竹筐拿药粉包和面罩。 莲花台医棚还在搭建,许多百姓也还不知道他们在莲花台搭建医棚,医门弟子收拾好自己的药箱,便走入大街小巷,挨个敲门寻问,重新做了一份更加细节的册子。 还安慰他们,朝廷十分重视锦州时疫,已在莲花台搭医棚。 垂危的病人,看到了希望。 晋王的名望不用顾蓝臣再给皇上写信,便已传遍各国…… 景隆帝沉着脸,去刘贵妃的钟绣宫,却听到里面传来丞相的声音。 他眉头一蹙,立刻阻止高堪通报。 这时,刘贵妃地声音传来:“晋王这蠢货,近日尽干蠢事,非我皇室血脉注定成不了大材,无用之人。” 非我皇室血脉? 景隆帝感觉哪里不对劲,猛地冲进钟绣宫,目光冷冰冰地质问:“你刚才说谁不是皇室血脉?” 刘贵妃看到突然出现在景隆帝,吓地尖叫了一声:“皇上……” “谁不是朕的血脉?”景隆帝低吼了一声。 刘贵妃早已吓瘫在地上。 她和刘丞相跪在景隆帝面前。 丞相道:“皇上,你听错了。” “朕没听错,你们方才说,晋王非皇室血脉,你当朕是傻子吗,刘惜瑶,晋王是谁的野种。”他伸手扯住刘贵妃的头发。 刘贵妃闷叫了一声。 丞相看东窗事发,眼神一沉…… * 晚上看看有没有时间哈~ 第226章 丹药 丞相看东窗事发,眼神一沉,在景隆帝掐住刘贵妃的脖子时,他也猛地扑向景隆帝,把景隆帝和刘贵妃一起按倒在地上。 景隆帝摔倒在地面时,便松开了刘贵妃。 丞相死死按压着景隆帝的身子,回头看刘贵妃:“快去拿丹药来。” “来人,来……”景隆帝挣扎,想喊外面的禁军进来,丞相抓住一旁的软枕,按在景隆帝的脸庞。 刘贵贵妃看到这一幕,吓地瞪圆双眼:“哥哥,你要干什么?” “皇上已经知道晋王的身世,如若让他走出钟绣宫,你觉得你我还能活命吗,整个刘家都将覆灭,还不快去拿丹药来,把皇上平日里服用的丹药统统拿来,喂给皇上吃。” 秦圣医是他们刘家的人安排到皇上身边。 景隆帝每天服用的丹药,放有大量的慢性药物。 这些慢性药物在短期内可以让皇帝枯木回春,造成一种神清气爽的错觉。 景隆帝因此很依赖丹药,从每日一颗按时服用,到每日三餐都要服用一颗,如今只要力不从心便服用一颗,一天服用超过十颗丹药。 毒素早已在他体内形成,只是时间问题。 刘贵妃连滚带爬走到柜前,把里面十颗丹药统统取出,亲手把丹药喂给景隆帝吃。 景隆帝身体亏空的厉害,根本无力反抗。 刘贵妃把第六颗丹药喂下去时,景隆帝便连吐了好几口鲜血。 刘贵妃低叫了一声:“皇上,你不要怪臣妾,现在的晋王不是你的皇儿,但也不是臣妾的皇儿,他是哥哥从刘家选出来的旁支嫡子,我们的亲生儿子现在在……” “噗……”景隆帝又吐了一口血,之后便两眼一翻,彻底地晕过去。 丞相伸手拭探景隆帝地气息,刘贵妃惊慌地问:“皇上……他还活着吗?” “还有气。”丞相回头瞥了一眼刘贵妃手中的丹药,道:“把剩下的四颗全部喂下去。” “可是皇上吐了好多血,更何况这丹药……” “这丹药里面含有一种致人昏睡不醒的药物,但份量极少,放心,我不会让他死在你宫里,喂下去。”丞相命令刘贵妃。 刘贵妃把丹药都丢进一个杯子,用热水和成液体,慢慢喂进景隆帝嘴里。 等她杯子里的药都喂完后,景隆帝又吐了几口血。 刘贵妃哭着抱住景隆帝,问:“现在该怎么办?” “我先藏起来,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来过你的钟绣宫,你等会让宫里人传膳,用膳期间,制造皇上旧疾发作而昏迷,如今中宫唯你独大,皇后昏迷不省,太子是废物,太后是我们刘家的人,有谁能耐我刘家如何,等我出宫后,会给晋王快马加鞭传信,让他提前回京。” 刘贵妃连连点头。 看到丞相躲进后面,刘贵妃把皇帝扶到内阁,放下帘子,制造侧卧看书的姿势,随后便命宫人传膳。 约莫小半个时辰,钟绣宫内传来刘贵妃地惊呼声:“皇上,皇上,你怎么了,你别吓臣妾啊,皇上……” “快来人,快传太医,传太医——” 皇上旧疾复发,吐血后昏迷不醒,前朝后宫人心大乱,而锦州亦掀开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暴乱。 有人传出,住在落泉峰的顾姓女子,其实是伽罗法师养在寺内的女人,法师已与女子生下一女,早已破戒。 佛陀大怒,降下瘟疫惩罚佛寺…… * 大战在即~ 第227章 天禅 佛陀大怒,降下瘟疫惩罚佛寺和众生。 百姓被流言煽动,冲入落泉峰。 “阿宁。”天灯一脸狼狈地从苦佛寺赶来。 已经三日未眠的沈菀,正在接诊。 她抬头看到天灯脸庞的刀伤,担忧地皱眉:“四哥,你的脸怎么伤的?” 天灯看了看四周。 医棚已完善,一个医棚可容纳一千张床位,每一张床位几乎都躺着生病的老百姓。 天灯知事情很严重,想出去单独和沈菀说,可外面却传来百姓聚众游行地声音:“伽罗法师和顾姓女子早已结为夫妇,生下一女,却隐瞒着众人,惹怒佛陀,降下时疫惩罚我们。” “什么狗屁法师,他早已不配,推倒他的金身,把莲花台上的金身砸了。” “砸了,砸!” 沈菀听到百姓游行地声音,快速掀开帘子走出医棚。 而医棚内的老百姓,也纷纷坐起身,望向医棚入口,还有些人直接走出医棚,打听伽罗法师与顾氏女子的事情,最后加入游行,反抗伽罗法师。 时风和医门弟子皆从其他医棚走出来,走到沈菀面前。 “大师姐,我去看看。”时风冲入人群,抓住了其中一名男子,拽到沈菀面前。 天灯说:“不必问他们,我刚从苦佛寺赶过来,现在苦佛寺被老百姓围着,许多百姓前往落泉峰寻找法师,连寺内僧兵都不愿再听从法师的,阿宁,我一人之身,难抵千军万马,你手里可还有人保护法师还有我们的爹娘及顾氏,他们被困在落泉峰,形势危急。” 时风已经抓着一个男子走到沈菀面前。 沈菀伸手扯住了那男子的头发,将他脸庞的假胡子狠狠撕下来。 男子大叫了一声,赶紧捂着嘴巴道:“你扯我胡子做什么?来人,这里有法师的人,他们是一伙的。” 游行的老百姓被吸引过来,还有医棚内的百姓也都走了出来,把沈菀、天灯等人都围在圈内。 而那男子趁机逃走。 百姓质问天灯,还有人砸了桌椅,场面陷入一片混乱中。 医门众弟子和沈菀身边的几个护卫,与闹事的人争执。 还有一部分人砸法师的金像。 谢玉瑾和镇国公赶到莲花台时,法师的雕像倾刻倒下。 镇国公看到这一幕,从莲花台下方飞上台,用自己的肉身扶住倒下的金像。 “爹!”谢玉瑾看了看高大的金像。 镇国公道:“别管老子,快去看看你媳妇。” 谢玉瑾安排谢家军到镇国公身边。 谢玉瑾飞跃起,来到沈菀身边,把沈菀从乱民群中带走。 天灯看到沈菀平安离开,也跟着飞离此处。 时风和医门弟子只好跟着离开。 五千多名谢家军把带头闹事的人先抓起来,再慢慢控制跟风起义的百姓。 可这也只是控制了一小部分闹事的人。 苦佛寺才是百姓的主场。 “伽罗,滚出佛寺!” “伽罗,滚出佛寺!” “滚出苦佛寺,别脏了我们佛陀的圣地。” 落泉峰,数万名僧兵,手持长杖,个个面无表情地盯着落泉峰的小筑佛院。 百姓们站在僧兵们身后,一边举手一边呐喊。 天竺带着顾明珠和顾氏夫妇,从院廊走过,立刻有飞石砸来,余氏怀里的孩子受到惊吓,“哇哇”大哭。 天竺张开双臂,护在余氏面前:“快走,师父在里面。” 房间门被人打开,伽罗从里面走出来。 守在院外的僧兵们,皆看向伽罗,有人站出来,问道:“师父,请你告诉我们,你和这个顾氏是什么关系,顾夫人怀里的孩子是不是法师的骨肉?” 伽罗走到屋檐前,他久病成虚,面容消瘦,唇瓣苍白。 他回头看了看余氏怀里的孩子,眼神平静无波,然后转过头,目光扫过众人。 站在院外的僧兵,皆是他一手招入佛寺的兵,也是出家人。 他们与世俗绝然,坚守信仰,有很强的信念,更是他的弟子。 但是他什么都没说,从台阶走下,穿过院子。 僧兵们心头一沉,很是失望,却不让身后的老百姓伤他分毫。 顾明珠带着顾平章和余氏,跟在伽罗身后。 法师走到院门,天禅把手中杖棍横在伽罗面前:“师父,你为何不解释,你只要解释,弟子愿意相信你。” 伽罗缓缓抬眸,看眼前的僧兵,道:“天禅,我的解释能够让身后的孤儿寡母继续留在落泉峰吗?” “当然不能,他们必须离开佛寺,但是,法师可以留下。” “诸法无常,无需强求,你们的佛陀已不是你们心中的模样,强留寺中,众生惧苦,皆憎,皆恶。” 天禅眼眸含泪,心生悲凉:“师父,你只要解释,弟子一定护你周全,绝不让外面的人生事。” “我有无,你、天灯、天竺、天恒,乃我四大金刚,常伴我左右,你心中最是清楚,又何需再问,我又有何解释?”伽罗反问。 天禅怔了怔,被伽罗看破一切的人,面红耳赤,脸庞肌肉也不自觉地抽搐了几下:“这是弟子最后一次护你,你带着你的孩子和那个女人离开苦佛寺吧,往后你的生死,都和苦佛寺无关。” “天禅,你这混蛋。”天竺冲前,揪住了天禅的僧袍,扬拳一挥。 伽罗喝止:“天竺。” 天竺动作一顿。 伽罗劝说天竺:“人心善恶,自有律法因果,无谓争执没有意义。” 话落,伽罗赤着脚走出小筑佛院。 那些蠢蠢欲动想动手的老百姓,被僧兵挡下,天禅也命令道:“不准伤害法师,让他们走。” “师父。”天禅重重跪在地上,放下杖棍,双手合十道:“天禅最后一次唤你师父。” 伽罗双脚踩上沙石,炙热的地面,仿佛踩在刀山火海,在众人的注视下,走出苦佛寺。 跨过门槛时,伽罗回头看向佛寺里高大的佛陀金身。 佛祖手掐拂手,慈眉善目,好似能容纳世间憎、恶、嗔、痴…… 第228章 闹事 人性的恶,在伽罗法师的事件中,被世人展现地淋漓尽致。 晋王则是这整件事情的操控者,他站在茶楼,居高临下地盯着聚众游行的老百姓,和那些被推倒的伽罗石像,唇角勾起了一抹得意地笑。 沈政一说:“要不要趁机把伽罗赶出锦州城。” 晋王冷笑道:“他如今已是丧家之犬,百姓的唾弃与踩踏就足够他受的,本王要的,从来不是一个和尚的性命。” 他要的是顾明珠再没有保护墙,只要他想捏死,随时便能捏死。 叶影走入茶楼,向晋王禀报:“王爷,佛寺僧兵求见主子你。” 晋王转身坐在软榻,说道:“让他进来。” “是。”叶影走出茶间,再进来时,带着一名僧兵走入,这名僧兵正是伽罗法师身边的四大金刚之一,天禅。 他双手合十,向晋王行礼:“贫僧参见晋王殿下。” 行完礼后,天禅便对晋王说:“伽罗法师金身被推倒,方丈圆寂,佛寺内一万多僧兵还在病中,群龙无首,晋王殿下乃菩萨降生,贫僧作为佛寺代表,求请王爷入寺主持大局,稳住民心。” 天禅所言,正是晋王所想:“寺内僧兵还有一万几?” “一万一,因时疫而病亡有五千人,剩下的跟随伽罗法师离开佛寺,留下来的一万多僧兵,大多感染时疫,死亡人数也在急剧增长。”天禅禀报道。 晋王看向沈政一。 沈政一说:“我们的药仓没药,但可以从邻县要,先治好这些僧兵,如此更能立起王爷的威望。” “那就尽快,务必让他们明日把药送入佛寺,优先僧兵,至于待在寺内的老百姓,让他们去莲花台找幕仙山那帮弟子。”他的药,只救有用之人。 晋王早已看破谢玉瑾和沈菀的计谋,口说归顺他们,等朝廷把谢家军派往锦州后,谢玉瑾就翻脸不认人。 他们在借他之手,把镇国公弄到锦州。 他若手中有一万多僧兵,便能与谢家军抗衡一二,毕竟僧兵的武力震慑了辰国边境整整十年。 晋王站起身,理了理自己的衣物,道:“走吧,先去苦佛寺。” 晋王走入苦佛寺,面对的并非苦佛寺内的百姓,而是安抚里面的一万多僧兵,应允他们,一定会治好他们的病。 僧兵们只觉得晋王与伽罗法师有几分相似,对晋王多了一丝善意与诚心,仿佛找到新的领袖主,视晋王为新主。 得到僧兵的认可后,晋王打算搬进佛殿,替代伽罗,为死去的百姓抄经普度亡魂。 晋王这一仗,可以说打的非常漂亮。 赶走伽罗,得到僧兵兵权,成为百姓心中新的寄托。 怂恿百姓都去莲花台的医棚。 医棚原本收纳重病患者,但现在在晋王的挑唆下,轻症的病人也来医棚,闹着要住进医棚内,若是不给住,他们就在医棚大闹。 谢玉瑾看着熬了几宿,未能好好休息的沈菀,又看了看,站在医棚外面大吵大闹的老百姓,愤怒踢飞了脚下的凳子,站在接诊台上,怒吼:“闹,闹吧,你们都别拦着,让他们进来把医棚掀了,既然如此,那谁都别想有好日子过,时风,把药罐子给我砸了,统统都砸掉,所有幕仙山医门弟子,都回医门去吧,医棚内的药是我谢家族人捐赠,我拿去喂狗,砸——” 他拿起一张凳子,砸在了炉火上。 时风看到这一幕,知道他们若是再一味忍让这些老百姓,他们只会更加放肆,他直接抄起扫帚,一脚踢开柴火,打翻炉子。 医棚内等着药水治病的百姓,吓坏了。 他们纷纷跪出来,求他们:“不要砸了,不要砸了。” “那是我们的药。” “你们只是低烧,医棚内床位紧张,应该留给更严重的病人。” “你们不要再闹了,他们是幕仙山的弟子,他们没有不管医棚外面的老百姓。” “我的女儿昏迷了五六日,她真的很需要留在医棚。”一名妇人,抱着四岁大的女童,跪在闹事的百姓面前。 “我父亲咳血,呼吸困难,沈女医说我父性命垂危,只能尽力而为。”一名十六岁的男子,背着奄奄一息的中年男人,也跪在闹事百姓的面前。 “我媳妇身怀六甲,她现在就躺在里面,一直处于昏迷的状态,米汤不进,喝药还是沈女医靠着一根管子,慢慢喂进去的。”二十出头的男人,重重跪下来,伸手指着医棚内,泪流满面地说:“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媳妇和孩子。” 说完,男人对闹事者们连连地磕头,每一下都磕的“咚咚”作响…… 第229章 林家人 这时,一位满头白发的女人,从里面走出来。 她双眼无神,怔怔的看向闹事的众人,声音沙哑地说:“你们不要再抢了,我们家,空出了三十四个床位,可以让出来给你们。” 妇人几句话,让在场所有人都回头看她。 有些人看到她满头白发,暗暗惊叹。 她是锦州城远近闻名的神婆香嫂,今年四十二,靠着给人占卜算卦祈福驱邪养活一大家子。 往日众人见她,乌发极黑,光滑柔亮,却不该是如今这般老态的模样。 对了,她有八个儿子,一个女儿,儿子都娶了儿媳妇,儿媳妇给她生了六个孙子,子孙满堂,个个都很孝顺她,人人都很羡慕香嫂的运道,锦州百姓提起她,无不说她教子有方,驭夫有术。 香嫂走到沈菀面前,重重跪下。 沈菀惊呼:“香嫂……” 香嫂对沈菀磕了几个头。 沈菀蹲下身子,扶着香嫂道:“我让人进去看看他们。” 她说的三十四个床位,是她的子子孙孙们现在躺着的床,他们是第一批感染的人,也是时疫中最严重的病患,几乎连带着妻族也一块感染倒下。 香嫂双眼含泪,摇了摇头道:“沈女医,不用了,他们的身体都凉了,我老伴说,他胸口闷的厉害,不想再占着位置,让我把孩子们带到火场烧了,烧干净些,不要留下时疫再感染给别人。” 沈菀听到这话,缓缓站起身,望向医棚内。 几名医门的药童从医棚内走出来,对沈菀和李长明说:“大师兄,大师姐,林家的人……都死了。” “不可能,我早上还看过林家长子,他还跟我说话的。”时风一边说一边往里面走去。 沈菀和李长明也跟着进入医棚。 香嫂跪在地上,不哭不闹,安安静静地看所有医者进去医棚救治她的儿子,儿媳妇,孙子们,还有她的丈夫,亲家们。 原本闹事的人,都安静下来,他们望着医者给林家人施针抢救。 可是,躺在床上的人,没有一个醒过来。 直到,两盏茶功夫过去,医者们确定林家的人病逝后,便命人准备担架。 沈菀从里面走出来,看着跪在地上的香嫂,她弯下腰身,双手扶着香嫂,声音哽咽地说:“香嫂,对不起。” 她自负医术超然,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家的人病情恶化,无回天之力。 香嫂缓缓抬起手掌,想用自己的手抚摸沈菀,却又怕手上染了时疫,传染给沈菀。 她语气平和,嗓音低哑:“沈女医,你快去休息吧,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们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我知道你尽力了,没有人有资格怪你们。” 香嫂双手缓缓抽离,问道:“我想再看一看孩子们。” “好,但是你不能把他们的尸身带走。” “我知道,当初入医棚的时候,你们就说的很清楚,一旦在医棚死去,尸身一律由医棚人员运到火场处理掩埋,我就远远地看他们一眼。”香嫂眼眶泛红,声音哑地不行。 沈菀亲手把香嫂扶起来,让人放她进去看林家人最后一眼。 林家二十多口人,再加上林家几个儿媳妇的娘家父母,全部死去,形同灭族之灾,只剩下香嫂一人。 沈菀重生后,上过战场,为士兵处理伤情,见过无数的死人,就连李仙医也对她说,生死乃人之常情,医者仁心,只要对得起你手里的病患,问心无愧就好。 可是林家死绝了。 这一切罪魁祸首,还在逍遥法外。 等香嫂进入医棚后,沈菀抬眸看向医棚外的闹事者。 “你们还要再闹吗?”沈菀声音微微颤抖。 闹事者们你看我我看你,被香嫂的事情深深震撼,也更加绝望。 “连幕仙山医门的人都治不好时疫,我们是不是都会死。” “我不想死,我还很年轻。” “我上有老下有小。” “是伽罗法师的错,是他和顾姓女子苟合惹怒了天威。” “对,我们应该去找伽罗,我们要把伽罗和顾姓女子赶出锦州。” 有人带头离开医棚,去寻找他们口中的“罪魁祸首”。 沈菀望着离去的百姓,心生悲凉,晋王是彻底不打算管锦州老百姓了。 林家人被医棚帮工抬出来。 沈菀看着盖着白布,被抬走的一具具尸身,心中难受至极。 香嫂是最后一个走出来:“沈女医。” 沈菀迎面走前:“你也要离开?” “我命硬,时疫都拿我没法子,就不必留下来继续观察了。”香嫂盯着沈菀看了看:“我懂得一些占卜之术和面相,锦州还会有一个更大的劫数,快要来了,沈女医若想保全自己,还是尽早离开锦州。” 她走时,递给沈菀一张符纸,要她随身带着…… * 这章感觉写的不对,小改了一下~ 第230章 屠城 从谢玉瑾面前走过时,香嫂脚步又停下来,目光深深地看了看谢玉瑾,什么话也没说,便走了。 谢玉瑾却被香嫂那一眼盯地寒毛竖立。 他下意识地看向沈菀,心跳地好快好乱,也不知是因为香嫂的几句话,还是香嫂看他的眼神扰乱他的心智,一股强烈的不安在他心中滋生。 他走到沈菀面前,伸手把她搂入怀里,心疼地说:“媳妇,你好好去休息会,这里有我看着,我保证医棚不会再有人敢来闹事。” “好。”沈菀没有再强撑着。 接下来的日子,的确无人再来医棚闹事。 晋王虽然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谢玉瑾和沈菀很快就能想到办法引开闹事的老百姓。 而他这边,收到了两封密函。 一封是辰国皇室知道锦州爆发时疫,集六万兵力,来势汹汹。 另一封是刘家人写给他的信夺。 他看完丞相的信,猛地从椅子站起来。 沈政一怔了怔:“王爷,信有问题?” “我们得立刻赶回上京城。”晋王又反复看了看信上的内容:“父皇突发旧疾,恐命不久矣。” 沈政一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皇……皇上,突发旧疾,命不久矣。” “没错。”晋王说完,又打开另一封情报,眼神暗了暗:“本王离开后,锦州便交给你来处理。” 沈政一抬手作揖,还未来得及向晋王表达自己的忠心,晋王就先走出禅院。 他想跟着出去,却被叶影拦下:“沈大人,晋王要你处理好时疫的事情,旁的事情你不必再知道。” 沈政一心头一沉,望着晋王离去的身影。 晋王不想带他们离开锦州。 而晋王离开禅院后,找到天禅。 “王,你有何吩咐?”天禅向晋王行礼。 晋王道:“本王手里有一个任务,你立刻召集所有僧兵,听本王号令。” “是。”天禅转身,召集一万多僧兵。 很快,僧兵们在佛寺武场集合。 晋王走上高台,居高临下看向一万多人僧兵,道:“本王今日要告诉你们一件让人痛心的事情。” “我的父皇,你们的皇帝陛下,被丞相连同贵妃残害。” 众僧兵听到此番话,皆是面面相觑,不敢置信。 “太子被困,刘家党控制朝堂和上京城兵权,无人敢与刘氏抗衡,本王虽承刘氏一半血脉,可本王也是墨氏皇族的皇子,奸臣祸乱朝纲,本王要回上京城救父。”晋王说完,冲着一万多僧兵作揖一礼。 僧兵们对刘氏党所作所为而愤怒,异口同声道:“拨乱反正,刻不容缓,回上京城,回上京城。” 晋王对僧兵的表现很满意。 伽罗教导的好,给僧兵灌输了许多刚正不阿的思想,没有伽罗的僧兵,成为了一支没有主心骨的沙子,只要他把这堆散沙装入盘子,就可以成为他的矛与盾,他走到哪里,都有这群僧兵带头引路,保护他这个王! 晋王转身,跟天禅交待了几件事情后,便离开武场。 最后一道命令,是给沈政一下达。 他把虎翼卫的令牌拿给叶影:“等本王离开锦州城后,把虎翼卫的兵权交还给沈政一,告诉他,锦州时疫已无法控制,命他以最快速度屠城!” * 除夕快乐,红包多多~ 第231章 变天了 夜色下,乌云密罩,使整个锦州覆上一层死气,看不见昔日生机。 时风和萧云各拿着一封重要密函,跑入二人居住的军帐。 “大师姐……” “主子……” “京中(辰国)有快报。” 沈菀休息了两个时辰,谢玉瑾一直守在她身边。 二人听到时风和萧云的话,异口同声地说:“快拿来。” 时风把信递给沈菀,他这封信是来自上京城。 萧云把信递给谢玉瑾,他这封信是来自辰国眼线。 二人同时拆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 看完信上的内容后,两人同时抬头看了看彼此,一同说道:“出大事了。” 听到彼此口中的话,两人互相交换手中的信。 当两人都看完彼此的密函后,两人深深蹙眉。 谢玉瑾道:“我去找爹。” 沈菀掀开被子下床穿上鞋袜,命令时风:“时风,召三千绝影,去拦晋王出城。” 绝影是她一直未动的底牌,也是她重生后花几年时间和时风建立的杀手。 辰国来犯,景隆帝病倒,朝中大局动荡,晋王势必要赶在皇帝死前回上京城夺帝位,一场腥风血雨的夺嫡之战很快拉开。 谢玉瑾看出了沈菀的心思:“阿宁,你想阻止晋王回朝?” “我阻止不了他回朝,但我可以阻止他下令屠城。” 谢玉瑾瞳孔剧颤:“晋王胆敢屠城!” “他敢。”沈菀从衣箱里拿出一套黑色的衣物,手腕束紧,长发挽在脑后,卸掉身上所有首饰,拿起那把挂在架子上沉甸甸的万魂弓,转身问道:“你曾经在普华寺跟我说过,这把万魂弓是送给我的。” 谢玉瑾望着一身杀手装束的沈菀,心脏像被弓弦狠狠拉扯,入骨钻痛。 突然想起香嫂对沈菀说的一番话:“我懂得一些占卜之术和面相,锦州还会有一个更大的劫数,快要来了,沈女医若想保全自己,还是尽早离开锦州。” “阿宁。”谢玉瑾每每想起香嫂的话,心如针扎,说不出的难受、压抑:“眼下的锦州,已是人间地狱,我想送你出城。” 沈菀神色微顿,抬眸看向谢玉瑾。 谢玉瑾对上沈菀的表情时,又退缩了:“我知道我劝不了你,我只是把我内心的话告诉你,我也在告诉我自己,你救的不仅仅是一条生命,你救的是千千万万个家庭,可我也有私心。” “我懂。”沈菀走到谢玉瑾身边,伸手抱住他,手掌轻轻地拍他的背:“人有私心,乃人之常情,可负重前行这种事情,总要有人去做。” 谢玉瑾心里还有好多话要跟沈菀说,可听到沈菀这番话后,他便将心中的话,都咽回去。 他低下头,说:“万魂弓本就是你的,它适合你,你带在身边吧。” “好,你快去找爹,对了,派人找伽罗法师,他镇守锦州十年,最了解辰兵在锦州的作战方案。” “大师姐,伽罗法师被百姓逼到锦州乱葬岗尸山上,百姓不准他再踏入城内半步,要法师在尸山为锦州祈福,直至时疫消失。”时风看她近日在忙医棚的事,并没有告诉她伽罗的去处。 萧云皱眉道:“这帮愚民,主子,属下去找法师。” 时风道:“有人在那里盯着法师,根本不可能靠近尸山,就会有一群人跑出来阻拦上山。” 萧云气愤:“他们什么意思?” 时风说:“他们不准任何人给法师送吃的,大概是想用法师祭天,只是法师威名在,没人敢对法师动用火祭,便准备活活饿死法师。” 沈菀握紧弓,道:“别让法师出事。” 时风说:“大师姐放心,天灯师哥利用狗群,给法师送药和吃的,法师虽然被困在尸山的破庙里,但暂时无碍。” 沈菀垂眸,在万魂弓系上一条红绸带。 与此同时,一名谢家军快速走入营帐:“小公爷,北边有大军往锦州襄城而来,约莫有十万兵马。” 十万!! 谢玉瑾拿起辰国密探送来的信,信上说,辰国集六万兵马来势汹汹。 六万和十万,对上才区区两万人马的谢家军,力量悬殊太大。 这也足以看出辰国已经掌握了锦州的局面,他们倾半座国土的兵力,势必拿下锦州。 而锦州一破,锦州向南县、郡、州,皆可破。 谢玉瑾回头对萧云说:“你调一批影卫,速去尸山找伽罗法师。” 若再加上伽罗法师的一万多僧兵,两国兵力还是差距甚远,却多一成胜算,最起码,他们可以把战况拖久一些,等援军到来。 可谢玉瑾和沈菀都没想到,晋王把所有僧兵都带出锦州城了。 锦州的天,彻底变了。 * 最近写的都是结局篇,主角团会先压一波,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以先养文,后续一起看更舒服~ 结局男主不会当皇帝哦~ 第232章 屠城令 猩月悬空,乌云如怖,数万人马迅速从锦州城门疾驰离锦。 “轰!”最后一匹人马冲出城门时,两扇厚重的大门重重合上,发出如惊雷般地作响声。 “咳咳咳……”沈承霄苟着枯瘦如柴的身躯,步履蹒跚走上城台,来到他父亲沈政一身后,唤道:“爹,咳,咳咳……” 寒风瑟瑟,细雨绵绵,天边几道闪电在乌云里乍现,映得本就瘦脱相的沈承霄,死气浓郁,气色暗沉。 沈政一听到长子地呼唤声,转身看了看:“霄儿,你怎么来了?” 他如今这身子,风吹就倒,病弱的不堪一击,尤其是,沈政一已有半个月没去看沈承霄,此刻再见长子,看到长子的模样,他心中那抹摇摆不定的心更加坚定。 这是他儿最后的机会。 “你不该来这里,今夜要变天了,城上风大,快回客栈吧。”沈政一道。 沈承霄手掌垫着方帕,捂着嘴,剧烈咳嗽了好久。 他阵阵地咳嗽声,每一声都落在沈政一的心上,忍不住抬手扶了扶沈承霄,让人把沈承霄带回天香客栈。 沈承霄摆手,阻止身旁的下人,说:“爹,今夜是要变天了,锦州也要变天了,整个商朝更是乱了,晋王带走僧兵,却留下虎翼卫给爹爹,是想让爹爹下令让虎翼卫屠城吧。” 晋王比太子更狠,更擅长利用人心。 他鼓动沈莲,做太子身边的眼线。 他煽动沈家人交出虎翼卫。 如今更是把沈家人当成一把刀,可用也可弃之。 但晋王下达的命令,他们不得不服从,因为他们沈家再无退路了,下令屠城便是沈家的投名状,将来晋王得势,他才能放心的留下沈家人的性命。 沈承霄从沈政一手里接过调遣虎翼卫的令牌:“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做吧,我会让人再开城门,送你和母亲,二弟、三弟、五弟离开锦州。” “承霄,此事你不要管,晋王弃了沈家,我们更要想办法好好活着,沈家党并非无人,晋王不一定能问鼎帝位,我要利用屠城让沈菀为你解毒障。” “爹,她不会交出解药的。”沈承霄比谁都还清楚,沈家与沈菀离心,并非她铁石心肠,而是沈家人负了她。 想用全城百姓的性命换回解药,是绝不可能的。 思及此,沈承霄猛地举起手中令牌,对着城台上的虎翼卫大声说话:“众兵听令。” “霄儿。”沈政一快步走过去,想阻止沈承霄。 沈承霄却直接站在城墙上面,用尽全力下令命令:“锦州时疫失控,疫病难医,且易感染,被传染者,十有八九必死。” 此话说出,挨家挨户百姓从屋子里走出来,纷纷聚于城门之下,不过眨眼的功夫,城墙之下已是人山人海,哭声一片。 可还未等百姓问清楚朝廷打算如何安排这场疫病时,沈承霄高举着令牌,言语冰冷地说:“为了我商朝,为了锦州城外的老百姓不被感染时疫, 从今夜起,我沈承霄将以沈家之名,施行屠城令。” 城下百姓一听,皆是吓地连连后退。 沈承霄居高临下看了看,肉眼可见的人群在不停往后退缩。 五百姓虎翼卫,收到屠城令的命令,早已以锦州城墙上待命。 一旦下令,立刻施行屠城。 “他们要屠城。” “朝廷也不管我们了。” “快跑,快躲起来,他们要杀了我们。” …… “虎翼卫。”沈承霄用虚弱地声音,大声喊出沈家虎翼卫。 一支身穿黑色铠甲,全副武装的士兵,纷纷拔剑。 沈承霄亮同令牌,喝道:“屠城!” 命令下达,虎翼卫手握利剑,冲向人群,举剑杀民。 百姓恐慌之下,四处逃蹿,怨声载天。 雷鸣瞬间从夜空劈落,三支箭破空而来,射杀了三名虎翼卫。 沈菀从马背飞跃起,又射出三支箭,落到了百姓群中,以娇小身躯护住身后无数百姓,时风带着一支身形矫健的杀手,从四面八方包抄过来。 虎翼卫见人就杀,根本不管对方是谁。 沈菀一脚踹飞面前的虎翼卫,又揪住另一名虎翼卫的衣襟,拔出匕首,划破对方的喉咙。 有老百姓认出沈菀:“是幕仙山的弟子。” 时风双手甩出利剑,斩杀了两名虎翼卫,对身后的百姓道:“速去莲花台。” “没用的,沈菀。”沈承霄眸光平静地看城墙下,与虎翼卫周旋的沈菀:“辰国大军已经兵临城下,晋王连夜带走苦佛寺内一万多僧兵,百姓将伽罗法师推出佛殿,时疫横行,当下锦州,岂是区区两万谢家军能救,这些愚民,在自掘坟墓。” 自顾逃跑的百姓,听到辰国来犯,皆是露出惊恐之色。 “辰国大军来了。” “晋王为何带走佛寺僧兵。” “我们被骗了,朝廷根本不想救我们。” “我们要出城,我们要离开锦州。” “谁敢往城门迈进一步,格杀勿论。”一名虎翼卫抛出长枪,贯穿一名中年男子的头。 情绪失控的百姓们,彻底乱了、慌了、怕了也怒了。 有热血青年握起武器和虎翼卫对抗。 可虎翼卫是沈家花费十年时间精养出来的暗卫,又岂是区区几个百姓能够制服。 沈菀看越来越多百姓冒死冲前,阻止道:“锦州你们是出不去了,你们再往前一步,也只有死路一条,你们看看你们身后的家人,他们都还在锦州,我是谢玉瑾的妻子谢菀,我以我的性命向你们保证,辰国大敌来犯,我和我的夫君还有两万谢家军,死守锦州,不让半寸国土,请把你们手中的刀刃先对准我们的敌人,先杀来敌,后斩奸人,保护我们的家人。” 沈菀话音落下,所有拿着刀剑,准备和虎翼卫拼死一战的男儿们,纷纷止住脚步。 虎翼卫们也退守到城门,手握刀剑,随时做好屠杀乱民的准备。 而沈菀和时风则站在中间。 沈菀的绝影迅速从百姓群中冲前,排成一列,在两方中间拉开一条楚汉河界…… 第233章 策划战 沈菀抬头看了看城墙上男子,大声喝道:“沈承霄,锦州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沈承霄低笑了几声:“锦州内,的确不是我一人说了算。 他看着底下的老百姓:“但是这扇门,归我管了,从今夜起,谁都不可离城半步,若有外来者想入锦州,也只许进,不许出,来人,把家伙从军火库拉出来。” 沈家拉了来的是大炮。 他们把大炮枪口对准了老百姓。 老百姓生活在锦州,虽没见过,却听过那大家伙的威力,一炮之下,四周夷为平地。 沈菀带着老百姓后退:“我们的锦州不止生病了,还有敌国虎视眈眈,而晋王,带走了所有僧兵,皇上病危,朝廷已无余力再短时间内调援兵救援锦州,我们只有自救,现在所有人听我命令,生病的百姓去莲花台,没有被感染时疫的百姓,去苦佛寺找伽罗法师。” “伽罗法师。” 众人面面相视。 时风看到百姓犹豫不决:“你们还看不出来吗?你们心中一直视为菩萨下凡的晋王,不管你们死活了。” 百姓内心的恐慌与绝望化为哀嚎。 时风怒声吼道:“自晋王入城后,晋王干了什么实事,不过给死者抄几首经文,自称为亡者超度,可有给生病的百姓发过药,可有到挨家挨户寻问百姓的病情。” 众人想起晋王在锦州做的种种,确实如时风说的那般,除了在莲花台抄经文,晋王并未安排发药之事。 “晋王利用你们,制造一场舆论战,诬陷伽罗法师与顾姓女生下一女,就是为了把伽罗法师赶出苦佛寺,夺一万多僧兵的兵权。” 时风越说越气愤:“现在皇上病危了,晋王狼子野心,带走所有僧兵,你们知道他要干什么吗?” “他要谋反,他要带着一万多僧兵杀入上京城。” “什么?”百姓惊呼。 但也有理智的人问:“我们凭什么信你的?” “你说伽罗法师没有和那妖女在一起,有谁可以证明?” “哒啦,哒啦,哒啦——”马蹄声,从黑暗的街道尽头传来。 不少人回头看向身后,只见一道身影背光而来,很快出现在了百姓们的面前。 沈菀望向对面。 顾明珠骑着马,缓缓穿入人群。 而百姓们也自觉的给顾明珠腾出一条道。 她看了看四周的老百姓,然后从马背跳落,走到人群中。 “你还敢来?”有妇人冲出来,指着顾明珠大骂:“就是你勾引伽罗法师,害法师破戒,才惹怒天遣,将下时疫惩罚锦州。” “就是,你不该站在这里,你该去死。” “我没有做错事,我为什么要去死。”顾明珠解开斗笠,卸下斗笠。 众人这才发现顾明珠怀里背着一个半岁大的女娃娃。 众人怔了一下。 顾明珠道:“我和法师清清白白,从未逾越规矩。” “那你怀里的孩子是谁的?” “晋王的!” “什么!”百姓再次震惊,他们盯着顾明珠怀里的孩子。 顾明珠道:“我是晋王养在外面的女人,我怀了他的孩子,但他为了自己的名声,要杀我和孩子。” “在我穷途末路,九死一生时,是锦州城给我容身之所,是苦佛寺护我父母和孩子性命,是伽罗法师宽厚的胸襟驱走那些要杀我全家的杀手。” “我跟你们不是天仇,锦州的时疫也不是我和法师造成,这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日久见真晓,但希望你们,不要再因此事怪罪伽罗法师,他是我顾家人的救命恩人,也是你们的守护神呐!” 刚才质问顾明珠的人闭上了嘴巴,手握武器的男儿们纷纷露出气愤之色。 就在这时,天边传来一道嘶鸣声,紧接着,整个锦州地动山摇。 “轰……” “打仗了,打仗了!”从襄城逃过来的百姓,大声喊道。 一名男子跳到高处,道:“还能走能跳的人,拿起你们脚下的武器,随我去苦佛寺找伽罗法师,佛寺内若无僧兵,我就是兵。” 男子的话,激起一群志向远大的少年的梦。 有一个人站出来,便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更多人弯腰捡起虎翼卫落下的剑,甚至有人直接从虎翼卫手里夺兵器。 五十出头的男人举起从城墙上落下的旗帜道:“锦州是我们的家,我们的家人在这,辰国若敢入我锦州,爷爷我送他们上西天见佛祖。” “冲——” 百姓皆转身,朝莲花台和苦佛寺两个方向而去。 沈政一低头看城墙下方的人群,回头看了看长子:“霄儿,你为何要帮沈菀?” 沈承霄从围墙倒下。 沈政一快步冲前,接住了沈承霄,盯着他苍白如纸的面容:“你刚才为何不威胁她,跟她要解药?为什么要帮她。” “咳,咳咳,咳咳咳……”狂风沙沙,剧烈地咳嗽声阵阵作响,沈承霄猛地吐出一口乌黑的鲜血,奄奄一息。 他仰头望着夜空,天空黑压压的,透着一股令人喘不过气的闷沉。 他看着似被血染红的悬月,笑了一声:“她不欠我的,爹,我命不久矣,这个恶人,就由我来担着,你若不愿离开锦州,那就去找伽罗法师,去帮他,争取一个军功,将来……在锦州立足,晋王……晋王他……咳咳咳……” 他又吐了一口鲜血。 沈政一心疼地抱紧长子:“你怎么那么傻。 “爹……”他声音虚弱,语重心长:“辰国来了,晋王带走所有僧兵要我们屠城,我们……害死了很多人,不能再杀百姓了,否则生生世世都赎不清这罪孽。” “由我……由我看着这座城门,逼得那些想逃出锦州城的百姓,再不敢动别的念想,如此……”他快喘不上气,沈政一不停给他顺背。 直到好久好久,沈承霄才继续说下去:“如此……菀儿才有人可用,锦州虽小,但人口密集,又在伽罗法师的宣导下,锦州的子民全民皆兵,这场仗,虽然会很艰难,可我们都是商朝人。” “但他们都生病了,他们得了时疫,得时疫的人根本无法使用内力,光靠他们的蛮力,只会输的一败涂地。”沈政一心疼长子,又对眼下不利于沈家的时局感到无力。 沈承霄扯开了一抹笑,说:“父亲,当你捡起武器时,你就赢了。” 沈政一怔了怔,看着怀里的长子,心被什么狠狠拉扯了一下,苟着背,难受地哭泣:“霄儿,我明白了。” 他紧紧地抱着长子,身子却不停的颤抖。 沈承霄笑道:“父亲,快去吧,我在这里等胜利的号角声。” 沈政一松开他,把他放在靠墙的位置,走出很远时,又回头看了看消瘦如柴的长子,大概是他预感到了什么,沈政一这一眼看了很久很久,直到战鼓声从天边传来。 “咚!” “咚!” “咚!” 战鼓响,号角鸣,前线狼烟锋火,锦州与辰国之战,彻底拉开序幕…… 第234章 皇帝薨 “所有人,削发卸甲,穿戴好你们脚下的僧衣,拿起你们身后的红缨枪,去襄城助战。”天灯站在武场,双手负背,高声大喊。 原来空旷的武场,已聚集八千民兵。 伽罗法师站在屋檐下,月色投在他橘红色袈裟上,冷风吹拂,袈裟猎猎作响。 八千民兵解开挽发的绸带,剃掉满头乌发,穿上僧兵们的衣服,手持红缨枪,在天边战鼓“咚咚”作响时,伽罗法师从阴暗的地方走出来,带领他们去襄城每一个哨点。 辰国是有备而来,对伽罗法师的作战也知己知彼,哪怕多出八千民兵,锦州这一仗也很吃力。 但伽罗法师用谢家战术,改变以往的方式。 辰国想速战速决攻下锦州,谢玉瑾却送了一车死者的衣物给辰国军营。 刘莽听到那车上的衣物都是从时疫患者身上扒下来的,立刻丢掉手中的酒杯,跳上椅子,指着停在营帐内的那堆衣物,道:“快把这些脏东西,拖出去烧了,快,快。” 辰国士兵立刻上前,拖走车子。 可他们烧了一车,又有一车,两车满满的衣物被送进军营内。 刘莽气急败坏:“谁送来的,把人给老子砍了。” “将军,是狗,是一群狗送来的。”小将指着军营外:“属下还看到那堆衣物上有一封信。” 刘莽气的脸都绿了,他快步走出营帐,就看到两大车满满的衣物停在军营内,而拖车后面,蹲着几排体型精瘦的犬,为首的犬全身毛发乌黑,狗目犀利,身上穿着一件降色僧袍。 刘莽“嘿”了一声:“这是伽罗的狗。” 阿黑“嗷嗷”了两声,似乎在说:正是你爷爷我。 刘莽道:“把那条狗给本将军抓起来,其余都杀了,今晚加餐。” “汪——”阿黑狂叫了一声,狗群立刻跳上堆满衣服的车子上。 它们拱飞车上的衣物,叼起衣服四处跑。 辰兵原来想抓狗,可狗群都叼着衣服。 人们惧怕染上时疫,自然也害怕触碰有关时疫患者的一切物品。 而现在,狗嘴里咬着时疫病人穿过的衣服,辰兵害怕得时疫,反倒不敢上前靠近狗群,他们怕碰到狗嘴里的东西,皆视狗如瘟疫。 刘莽拔剑低吼:“不许躲,给老子拔剑杀了这些狗东西。” “可是,属下听说,锦州因时疫死了两万多老百姓,连朝廷派去的太医都死绝了,这疫病十分凶险。” 刘莽一脚踢飞小将,砍了对方的头颅,怒喝:“区区时疫而已,今夜就把锦州给老子攻下来,天亮屠城,老子会怕他们,杀了这些狗。” 刘莽一声令下,再无人敢退缩,只是,他们心里还是害怕。 狗不是普通的狗,是天灯训练出来的战犬,阿黑则是狗群的领袖者,在阿黑的带领下,三十多只犬,把军营扰地鸡飞狗跳。 时风猫在林子深处,手拿千里眼望向辰兵军营,“咯咯”的笑:“这群狗崽子……” 约莫三更天,阿黑带着狗疾速跑出军营,时风数了数,刚好三十二只,一个不多一个不少。 他赶回襄城,前方战事依旧激烈。 辰兵功利心太重,想一夜攻城,一夜占领锦州,可他们低估了锦州百姓的求生欲。 儿子战死,父顶上去,父死,女儿们也拿起红缨枪冲锋战线,最后不管生没生病的人,只要还有一口气,都跑上襄城帮忙搬砖,能砸死一个敌军是一个。 原本想速战速决的战事,被一拖再拖,渐渐的,辰兵内部有人生病了,刘莽却把生病的士兵拖出军营斩杀,辰兵内部生病之事被压了下去。 刘莽攻城之心更加强烈,往后的几日也比之前更加猛烈。 锦州这边也迟迟等不到援军。 有人因时疫死绝,有人全家战死在沙场,最先的一批八千民兵,只剩下百人。 伽罗法师站在尸冢前,看着满目疮痍的城,微微抬眸,便望向远处立于莲花台上那高耸入云的佛祖石像。 “谢小将军,让你的鹰给刘家送一封信。”伽罗法师道。 谢玉瑾吹哨。 一只雄鹰从天边飞到他的胳膊,伽罗在雄鹰脚上塞了一卷纸条。 谢玉瑾在鹰耳边说了几句兽语,雄鹰立刻展开翅膀,从锦州飞往上京城。 “丞相,是从锦州来的信。”刘家护卫把鹰腿上的信取下,递给刘丞相。 刘丞相拆开信,看了看信上的内容。 这是伽罗法师亲笔诉求:锦州时疫失控,奸人当道,百姓流离失所,辰兵集十万兵马来势汹汹,晋王带走苦佛寺所有僧兵,现锦州只有两万谢家军和民间自发组织的民兵苦撑,却非长久之计,如此下去,锦州城门被破,指日可待,望吾皇,听民怨,思民苦,速援! 丞相看完信,脸色变了变。 这时,刘府管事快步走入:“老爷,宫里来人了,皇上不好了,太后要你速速入宫。” “知道了。”刘丞相把信烧了,赶紧进书房写了一张字条,把信写完后,他又用特殊的药水把信上的内容抹去,再用同一张纸写下一封普通的家书,对护卫说:“刚才那只鹰呢?” “还在院子。” 刘丞相把字条卷成一团,亲手把信系在鹰脚下,看着鹰飞往高空。 他整理好自己的衣物,坐上马车入宫。 马车停在宫门前,刘丞相刚下马车,皇宫里就传来国丧钟声。 丞相从宫门外望向宫门内,抬手取下乌纱帽,跪在地上。 国丧钟响,景隆帝薨了! 第235章 不入锦 虹桥街,万民长跪,哀哭声不止。 整个上京城笼上悲郁,红墙金殿很快换上丧葬白绸。 朝中四大重臣,也极力请愿,让太子在国丧期间登基立后,调兵支援锦州,主持大局,稳固江山。 登基大典与封后典礼同时举行。 但是,大臣不同意立沈莲为后。 “沈家府内挖出十具尸骸,先帝在世时,便将沈氏一家贬到锦州治理时疫,任其自生自灭,如今的太子妃沈氏,母族有罪,不配为国母,太子应另择世家女册封为后,方能让万民心服。” 朝中议立后之事,争执不休。 陈大人第一个站出来,否决沈莲立为皇后。 墨君礼坐在金殿上,脸色阴沉,他看了看刘丞相。 他是四大重臣之一,也是唯一一个还未发声的大臣:“丞相。” “微臣在。” “你意下如何?” 刘丞相道:“回皇上,有罪的是沈府,被贬到锦州治理时疫的也是沈府的人,与上京城沈氏大族有何关系?” 众臣惊呼。 谁都没有想到,平日里和沈家党派斗的你死我活的丞相,竟然站出来帮太子妃说话。 “我朝三代皇后皆出自沈氏大族,国运昌盛,更重要的是……”刘丞相转身,面对众人:“太子妃已怀龙胎,名正言顺,怎就不能让万民心服?” 刘丞相声音重重落下,引朝中百官对他的言词十分不满。 陈大人气急败坏,看向其余刘家党派。 刘家党派默默抬头,看头顶金柱,没有一个人出声反对。 反对沈莲立后的臣子们气地跳脚。 墨君礼却难道一次把刘丞相看顺眼了:“丞相说的没错,太子妃出自沈氏,现已怀龙胎,她入主中宫,名正言顺,朝中已经无事到只能议论立后之事了吗,锦州与辰国一战,你们想出对策了吗?锦州时疫失控,你们有什么主意吗?你们以为孤不知道你们的心思,国难当头,你们不为百姓而谋,却只顾着家族利益,真是令孤失望。” 墨君礼大怒。 臣子们纷纷跪在地上。 “皇上,锦州时疫失控,唯有封城一路,我们可以派兵前往泉县,待辰国攻破锦州,屠城后,辰兵下一个目标必定是泉县,到时我军在泉县布下天罗地网,把辰兵打回去。”张大人首先发声。 墨君礼深深蹙眉:“张大人,你的意思是要等辰国攻破锦州,再让辰国人杀光锦州百姓,我们商朝再出手?” 他拿起面前的折子,愤怒的往下扔:“你是疯了吗?” “太子息怒。”云大人说道:“张大人所言,虽然很残忍,可眼下锦州要面对的不仅仅是战争。” “时疫已失控,闭关锁道才是上策,我朝若再派兵马前往锦州,恐怕还未战死,就已先感染时疫病亡,损失极大,为了避免时疫带给战士们,张大人的方案未必不行,惠帝持政时,也曾下令屠城,这才绝了时疫,挽救一国。” 张大人的话,让蓝太傅心生不忍:“那可是二十几万人口的锦州,怎能见死不管,太子,锦州可是国门,如果我们连国门都不要了,那商朝破国,指日可待。” “蓝太傅。”陈大人皱紧眉头:“慎言。” 蓝太傅挺直了腰杆,情绪激昂:“太子殿下,当下应立即派太医和援兵到锦州。” 张大人道:“谁又能知道,是先把时疫治好,还是先把辰兵打退,万一时疫没稳住,反而让派去的援兵也染上时疫,那岂不是徒劳。” 蓝太傅气地吹胡子瞪眼:“若是屠城,天理难容。” “我有说让太子殿下下旨屠城吗?”张大人回头瞥了一眼蓝太傅,便又对太子说:“太子殿下,只要锦州襄城被攻破,辰兵一定会下令屠城,我们就借此机会,把辰兵屠我锦州子民的消息传到三国,激怒人愤,如此,时疫之危解决,我朝亦可快速从南北两方调出十五万大军驱退辰兵,夺回锦州。” “你……”蓝太傅愤怒地指着张大人:“奸臣当道,是百姓之危,亦是国之难,太子殿下,万万不可这么做。” 墨君礼一开始觉得张大人说的话很荒唐,可经过他后面一番分析后,墨君礼内心开始动摇,只是碍于蓝太傅阻止,墨君礼并未当堂决定此事:“锦州战事,孤会慎重考虑,以民为先,不会忘了太傅教导,先退朝。” 他匆匆起身,快速离开朝堂。 没多久,墨君礼又命高湛私下叫张大人、召大人、云大人还有丞相,到议政殿议锦州战事。 最后太子下了一道密旨,派援兵前往泉县,不入锦州! * 第236章 他悔过 援兵不入锦州,那就意味着所剩下的两千谢家军,和城中百姓要么被屠杀干净,要么自救。 而沈菀从未对皇朝有过任何希望,也不曾再指望墨君礼会为了大义,派兵入锦州。 她把皇室奸臣所想的计策,都推演了一遍,锦州百姓若想活下去,就得另寻出路。 沈菀、谢玉瑾、顾蓝臣、顾明珠、天灯聚于营帐内,谋划逃生之计。 这时,营帐外面传来时风的声音:“干嘛呢,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 沈菀、谢玉瑾、顾蓝臣等人,纷纷抬头看向帐帘外。 众人就听到沈政一在外面说道:“我是来找谢小公爷和伽罗法师商讨解救锦州的对策。” “你!”时风言语充满恶意,正准备叫人把沈政一拖走时,伽罗法师出声了:“让沈大人进来说。” 时风冷哼了一声,就放沈政一入帘帐。 沈政一走入营帐时,众人地目光落在他破损的衣袍上。 此刻的沈政一可以用灰头土脸、衣衫褴褛来形容,他额鬓边还有一处伤口,不过血迹已经凝固,右手也缠着纱布,从营帐外面走进来的时候,腿一瘸一拐。 沈菀目光平静地扫过沈政一,想起他在襄城上,与谢家军一起拼杀的场面,她内心很复杂。 沈政一在她眼中,是个大恶人,她以为他这次会为了利益,继续追随晋王,下达屠城令,可他并没有这么做。 他想追随谁? 这里可没有他想辅佐的王,事后无论是谁登基,沈家都不可能再回到上京城,伽罗法师和谢家也不可能扶他沈家再步入青云殿。 “你说你要商讨救锦州的对策,说吧。”沈菀道。 伽罗法师摆了摆,便让天灯给沈政一搬一张椅子,沈政一微微欠身,并未坐下:“我是想来告诉你们,以我对太子的了解,太子不会派援军来锦州了,他会派援军在泉县等辰兵,我们不必在此硬撑下去,辰兵此次开战,是有备而来,他们兵马粮充足,我们有的只有一群残民弱将,城内粮食也不多了,锦州外面的州县都不愿意送军粮进来,与其这样,不如遣散百姓,让百姓出城。” “那时疫怎么办,锦州百姓一旦走出锦州,就会把时疫带出去。”顾蓝臣说。 “我们带百姓离开锦州,不再入其他州、县,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收纳锦州老百姓。”这个地方极少人知道,要越过去,需要经过一片沼泽之地,是沈承邑经商时,无意间发现。 沈政一走到沙地前,拿起一面小旗子,扎进了一处山丘窝里。 伽罗法师看到那面旗子所落之处,道:“此山有沼池,误入者,尸沉沼地,难以生还。” “我儿三郎运过物品从此地越过,而沼池地后面,就是一座寸草不生、荒无人烟的古城,可以容纳近万人,这里是最适合的转移之地。” 沈政一说完,众人纷纷抬头看了看身旁的人。 伽罗法师当机立断,吩咐天灯:“天灯,去探路。” “是。” 天灯拿起红缨枪,牵着阿黑,带着一群狗去探路。 伽罗法师对沈菀说:“谢少夫人,让莲花台那边的百姓早做准备,叫他们只带粮,别的东西不要带。” 沈菀说:“我会安排好百姓们。” 伽罗法师回头看谢玉瑾。 谢玉瑾眼睑暗紫,眼珠布满了红血丝,面容憔悴疲倦,可在伽罗唤他时,他眼中光芒犀利。 “法师,我会带着剩下的两千谢家军拖延时间。” 他话音拂过沈菀耳畔,沈菀下意识看向谢玉瑾,心情沉甸甸的。 这时,沈政一说:“把那两千谢家军给我吧。” “你说什么梦话呢。”时风揪着他衣襟骂骂咧咧。 沈政一看向镇国公的方向:“我是认真的,加上我手里五百虎翼卫,让我留下来,我来守这城,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镇国公也是一脸疲倦,他不知道沈政一又想搞什么,只想沈政一不要再来什么阴谋阳谋,因为大家为了这场战役,都很不容易:“我是不会弃谢家军自己离城的。” 他回头对谢玉瑾说:“儿子,你带着你媳妇和老百姓出城,我留在锦州守城。” 说到这时,镇国公又回头问沈政一:“你刚才说,你愿意把那五百虎翼卫送上战场。” 这五百虎翼卫守着锦州西城门,不准乱民带兵逃出锦州,还未曾上过战场,若沈政一启用他们,倒是可以为百姓离城拖延时间。 “是。”沈政一说。 “那你有什么条件?” 沈政一说:“也带我妻儿离开锦州,我只要他们活着。” “好。”镇国公没有犹豫:“我答应你,阿辞……” “爹,我留下。” “留什么留,你走过不少沼地,有些经验,带着老百姓平平安安到达荒城,就是你的战场,你以为淌那沼泽地就那么容易,我不放心你媳妇一个人,你回头看看菀儿,她这些日子都瘦脱相了。”镇国公坐在椅子上,声音沙哑地说道。 谢玉瑾果真回头看沈菀,沈菀刚好抬头,两个人四目相树,平日里圆润的脸颊微微凹陷,下巴的弧度尖尖,眼睑泛红,面孔苍白,唇瓣干裂。 他心脏像被一根弦丝狠狠拉锯,见她无声地看着自己,双手微微攥紧。 克制想要把她搂入怀里的冲动。 二人虽在一个城内,自开战后,便一个在东,一个西,在各自的战场奔波,时风和萧云在两地来回送信通报彼此的情况。 他都没有好好看她一眼,她就不知不觉消瘦了许多,饱受风餐雨露。 谢玉瑾伸手摸了摸她的脸。 约莫一个时辰,天灯赶回来了,还有一群脏兮兮的狗。 天灯说:“沼地里有一条路,我做了记号,只要用木板搭上去,老百姓就可以踩着木板走过去。” 天灯带来的消息,无疑是好消息。 沈政一弹了弹身上的灰土,道:“那就行动吧。” 他先走出营帐,沈家的护卫却匆匆跑来:“家主,大公子他……死了。” 沈政一身子一晃,踉跄了几步,耳朵里“嗡嗡”作响,一时接受不了长子离世的消息。 耳边回荡着护卫的声音:“大公子离逝前,给大小姐留下一封信。” 沈政一失魂落魄地看了看护卫递来的信,然后回头望向营帐,沈菀正好从营帐里走出来,沈政一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把信递给沈菀:“菀儿,你大哥给你写信了。” 沈菀面无表情地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既然死了,信不看也罢。” 她转身离开,沈政一见她那样绝情,重重跪在她身后,崩溃地哭道:“你看一眼吧,就当我求你,你看一眼,他一直说要赎罪,知道你在锦州很难,菀儿,不管他以前对你做过什么,他早已悔了,他后悔了。” 可她忘不了,沈氏全府屠谢家的场面。 她忘不了,沈承霄刺杀她,冷漠地看她死去的目光。 都说人死债消,若给沈承霄重来一世,让他恢复健康的身躯,他可会悔过? 第237章 城破 沈菀一笑而过,带着老百姓走过满目疮痍的街道,却停在了城门处。 沈政一精心养出来的虎翼护,被调往襄城城门随时准备与辰兵拼死一战。 活下来的谢家军,全部留守襄城,护送百姓出城的是她手里仅存的一百多名绝影护卫。 他们手中可用的兵,少之又少,好在百姓们听从安排,众人井条有序出城,前往荒城。 沈菀看了看城楼,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听时风说,这段时日,沈承霄吃住都在城楼上,不曾走下来过,既然死了,那必定也死在了城楼上。 她挪了一下脚步,最终还是走上城楼。 谢玉瑾帮忙安排百姓离城,瞥见旁边的身影走上城楼时,他动作一顿,看着沈菀上城楼的身影,心情复杂。 他收回目光,对萧云说:“上去保护少夫人。” “是。”萧云想上城楼,却被时风拦下。 “不必上去,上面没有活人。”时风道。 萧云微微抬眸,望着那浅青色的身影已经走到顶端,很快又消失在他的视线里,他这才收回目光,回去向谢玉瑾禀明情况。 沈菀走上城楼顶,便看到沈承霄的尸身。 他身上披着一件厚厚的大氅。 人坐在地上,背部靠着城墙,脑袋没有任何支撑力的垂下,整个背部弯成一把弓。 身体干瘪,面色暗黄。 她越走越近,终于看清他的死相。 七孔流血,双目睁着,却是含笑而去。 她停在沈承霄面前,低垂头,静静地看脚边已无声息的沈承霄。 好久好久都没有作出一点反应。 襄城城门的战火再次打响,沈菀不能在此多停留了,她蹲下身子,手掌轻轻抚过沈承霄的双眼。 他的眼睛并没有闭上。 沈菀笑了笑,这一声笑,不知是嘲讽他,还是在嘲讽自己。 她站起身,又看了他一眼,道:“下辈子,做个光明磊落,堂堂正正的君子。” 风“呼呼”呜啼,好似谁地低泣声,沈菀地声音贯穿风声,飞往遥远的地方,震荡着一缕幽魂。 她转身离开。 也在这一刹那间,沈承霄双眼缓缓闭上了,只是沈菀未曾再回头看他一眼。 城楼下有人大叫:“快跑,辰兵攻破襄城了。” 城内百姓太多,后面来不及走出锦州的百姓彻底慌了。 “不要慌,一个个出城,我们的援兵就在泉县。”时风大喊了一声。 他们不敢告诉锦州百姓,朝廷放弃了他们,而是找了一个借口告诉他们,他们需走捷径赶往泉县。 总要给老百姓一个希望! “你爹呢。” “你大哥人呢。” 京妙仪抓着沈五的胳膊,发疯似地尖叫。 沈菀走下城楼,正好听到京妙仪地叫声,她回头看向京妙仪与沈五。 沈五郎十六岁,模样和沈承霄长得最像,性情、手段与眼界更是与沈承霄如出一辙,都是沈家的狠人。 他杵在原地,说:“我不知道。” 京妙仪听到这话,推开了沈五,不管不顾往城内跑去。 “她跑了。”时风指着京妙仪:“快把她带回来。” “我去。”沈菀背着万魂弓,追寻京妙仪的身影。 谢玉瑾看她往城内奔去,心脏猛地悬起,一边朝沈菀方向走去一边喊她:“阿宁……” “晏宁……” “顾晏宁——” 辰兵的铁骑很快就会攻入锦州,沈菀一人难敌千军万马,必定会死在辰兵的凌辱和刀下。 谢玉瑾拨开挡在面前的人群,亦是不顾自己生死,一头冲进人群,“逆流而上”。 “沈政一。” “你把我儿子带到哪去。” “沈政一……” “沈政一。”京妙仪不知哪来的力气,一口气奔向襄城,找到了沈政一。 此时,已有不少辰兵爬上襄城城墙,与守城的士兵拼死一战。 沈政一回头看到京妙仪出现在襄城时,瞳孔猛地一缩,一剑刺进面前的辰兵身上,然后踢开敌人,转身跑到京妙仪面前:“你怎么来了?” 京妙仪抓着沈政一的胳膊哭着说:“我没看到我儿子,我的霄儿呢,老三人呢,老四呢。” 沈政一喉结上下涌动了两下,突然看到一名辰兵拿刀砍向京妙仪,他赶紧拉开京妙仪,提剑要反击时,一支箭先射穿敌人的头颅。 敌人倒下后,沈政一就看到沈菀站在辰兵的后面,保持着拉弓的姿势。 刚才那一箭是沈菀射出去的。 “我公爹承诺你的事,我们帮他完成,但她想找死,没人拦得住。”沈菀把话说的很明白。 镇国公答应他的条件,他们做到了,但京妙仪要找死,和他们没有任何关系。 人已送回,话已传达,沈菀转身便去寻找镇国公的身影。 她想过了,若谢家军需留下一个领袖人,那她身边谢家妇,也可以留下来。 她的婆母还在家里等着公爹,公爹不能死在这里,这是她欠谢家的债,她不该心安理得的接受镇国公的安排。 “镇国公呢。”沈菀拉着一名谢家军问道。 士兵看到沈菀时,眼眸微微一亮,道:“少夫人,国公爷在城下指挥士兵挡住大门。” 城楼下,辰兵推着撞门柱,齐心协力地撞击襄城城门。 “一,二……” “一,二……” 沈菀走下城楼,便见城门后面,无数肉身抵挡城门,辰兵的撞门柱每撞一下,他们面前的大门便剧烈的颤震几下,看似铜墙铁壁一样的城门,很快就会被攻破。 镇国公站在最前面,双手用力推门,后面的人便推着他的身躯。 留在城门的都是民兵,和镇国公一起抵死挡住最后一道防线。 沈菀迈开脚步,朝镇国公方向走去,背后却传来马蹄地声音。 她回头看了看。 一群骑着铁蹄骏马的士兵,从夜色下浓郁的雾障走出来。 他们个个戴着黑色的铁制头面罩,身上穿着沉重的铠甲,看不清他们的五官面孔,却能够让人感受到来自于这群士兵的威慑力。 这时,一面旗帜缓缓升起,带领那群士兵的首将,高举起红色的旗帜,疾驰前行。 沈菀认得那面旗帜,那是……江家军。 她大声喊:“江临!” “砰!” 城门被撞开。 沈菀后面有无数辰兵涌进城内,前面则有无数江家军迎风而上,两方士兵都喊:“杀!” 第238章 王令 江临骑着高大的黑色战马,手执江家军旗帜,带领千军万马,从沈菀身旁飞速奔过,大喊道:“杀!” “杀!”两方军队,展开激烈地厮杀与呐喊。 襄城上,倒下的战鼓被人重新扶起。 沈政一艰难地从地上站起身,拿起鼓棒,重新敲响了战鼓。 “咚!”一下。 “咚,咚……”两下,三下。 紧接着,越来越紧密地鼓声,有力又响亮地传递到锦州百姓耳中,振奋现场的士兵,鼓舞人心。 江家军的到来,无疑给锦州无数百姓带来了生机。 这时,有人在城楼上尖叫了一声:“啊……” “救我,救我,我不想死。” 沈菀仰头望向襄城,是京妙仪被辰兵推出城楼,眼下正有几名辰兵围着她,拿起手中的剑刺向京妙仪。 “咚……”鼓声突然停了。 沈菀拉开弓箭,往城楼射去。 想杀京妙仪的三名辰兵,被沈菀从城楼射下,其中一名辰兵坠楼的时候,砸在京妙仪的身上。 京妙仪也跟着坠楼,双手在半空中胡乱的挥舞,企图抓住可救命的东西,可她什么也抓不住,只能无助地大叫:“夫君、霄儿,菀菀……” 沈菀双眉一蹙,看到谢玉瑾带着她的马朝她奔来。 她吹了一声口哨,谢玉瑾旁边的白马如风一般奔向她。 眼看白马将近,沈菀立刻对它比了几个手势,随后迅速蹲下身子,白马也默契的从沈菀头上飞跃而过。 “砰。”京妙仪跌在白马背上。 白马救下了京妙仪,顺便一脚踢飞了旁边的辰兵,调头跑回莲花台。 沈政一低头看城楼下,见京妙仪平安无事,重新敲响战鼓,鼓声比刚才还响亮,余音未消鼓声又起,声声不绝,声声震耳。 与此同时,谢玉瑾也把沈菀带上马背,二人共骑一匹马,冲出城门。 沈菀射杀了首将刘莽。 谢玉瑾拉扯缰绳,调转马身,跑到刘莽尸身前,扯住刘莽的头发。 沈菀收弓拔剑,斩下刘莽的头颅,二人配合的很好。 接着,沈菀拎着刘莽的头颅,大喊:“刘莽已被我军斩杀,放下武器投降。” 江临回头看向沈菀的方向,用手中的旗,从沈菀手里挑起了刘莽的头。 刘莽的头颅高高挂在旗帜顶端,鲜血染在本就红色的旗帜上。 清晨第一道阳光照射在那面染过鲜血的旗帜,狂风带着旗帆猎猎作响,迎风飞扬。 江临高举旗帜,道:“放下武器,饶你们不死,投降!” “投降!” “投降!” “投降!” 江家军跟着江临地号令,对辰兵们异口同声呐喊。 辰兵们看到刘莽已死,群龙无首,纷纷扔下武器,举起双手投降。 死守城门的谢家军看到这一幕,筋疲力尽地倒在地上。 沈政一趴在城墙上,亲眼看着沈菀射杀刘莽,斩下刘莽的脑袋,他内心十分欣慰。 这可是他培养出来的女儿。 战争停了,城内士兵跟着军医去抢救伤员。 而谢玉瑾带着沈菀走向江临。 “江临。”沈菀唤道。 江临回头看她,取下头上的防护罩,露出清俊的面孔,笑了笑:“好久不见。” “你来得真及时。”沈菀在探话。 江临索性告诉他:“我不是奉太子之命来锦州的援军,我是奉一个自称是王的人,手持他的王令,带着八万江家军,越过四州两县赶到锦州,朝廷的兵马还在泉县观望。” “自称是王的人?”沈菀疑惑了。 当今皇朝,除了太子和晋王手里有兵权之外,还有谁能调动江家军? “主子,上京城有密信。”萧云拿着刚从鹰脚取出来的信,飞快跑到谢玉瑾身边,把密信交给他。 谢玉瑾接过密信后,却发现信上的内容只是普通的家书。 他回头瞥了一眼旁边的井水:“这信有问题,去打水来。” “是。”萧云跑到井边,把木桶丢进井里,打出了半桶水。 谢玉瑾把信放到水面,信上的字快速褪去,紧接着,又有几横字浮现。 他小心翼翼的从水面拿出信,摊在自己的巴掌上,看信上的内容。 可他越往后看,双眼睁地越大。 沈菀见他脸色不对劲,担心地问:“是不是娘的信?” “不是,阿宁,你过来看看。” 沈菀走到谢玉瑾身旁,垂眸看信,当她看完信上的内容时,顾明珠出现了。 她抱着孩子,哭道:“菀儿,若若发烧了,她一直在抽搐,帮我看看孩子。” 沈菀负着沉甸甸的心情,快步走向顾明珠,从顾明珠怀中接过般若。 般若是顾明珠求伽罗法师赐的名。 意为智慧,超脱生死。 伽罗说过,般若与佛有缘。 孩子的情况非常凶险,而沈菀发现,般若还有另一种病症,时疫只是诱因,此症可致死。 这时,天灯着急的找到沈菀:“妹妹,法师旧疾发作了。” 第239章 假晋王 天灯说出法师得的病症,沈菀听完,微微低头,看着怀里半岁大的孩子,心中掀起万尺巨浪。 她抱着孩子转身对顾明珠说:“阿珠,随我一起去找法师。” 话落,沈菀回头,对谢玉瑾说:“信的事,告诉江临,我先带阿珠和孩子去找他确认此事。” “嗯。”谢玉瑾深皱眉,轻轻点了一下头。 待沈菀离开后,谢玉瑾把信交到江临手里。 江临看信时,眼中瞳孔渐渐放大。 信看完后,他猛地抬头看谢玉瑾:“伽罗法师他……” 苦佛寺。 “这是药方,麻烦沈女医亲自帮法师配药,有关于法师旧疾之事,不得外传。”交给沈菀药方的人,是一名中年和尚。 沈菀目光犀利地盯着对方,伸手接过中年和尚的药方,却递向身后的时风:“按药方去药仓配药。” 时风接过药方,转身离开苦佛寺。 中年和尚蹙眉:“沈女医,贫僧希望法师另有隐疾的事情……” “当年,刘贵妃身边有一个很得力的太监……”沈菀打断中年和尚的话:“他叫丁洋。” 中年和尚神色未动,定力超强。 可就是这张镇定自若的面孔,出卖了中年和尚的身份。 他不是真正的和尚,他是…… “丁洋。”沈菀轻唤了一声。 和尚地表情依旧是淡然的:“贫僧未出家前,的确名为丁洋,不过现在贫僧法号……” “你虽是太监,剃掉了头发,但你并不算真正的和尚。”沈菀看他还要挣扎,直接戳穿丁洋的身份:“刘家血统隔四代,便会有一人遗传龟息症,也可称作死症,其病症发作之时,身体冰凉如尸体,心跳骤停,呼吸薄弱,脉博几乎全无,刘家有祖方,可在刘家后人遗传此症后,挽回一条命,此病,传男不传女,刘贵妃所生的晋王殿下,自幼体弱,长年离不开汤药,可是后来,他遇一游医,治好弱体,自此康健示人,再未病发。” 她一边说,一边向丁洋走去。 丁洋脸上的肌肉,终于有一丝颤动,但不到最后,丁洋依旧继续装傻:“是,沈女医说的无错。” “你就没什么要跟我说的吗?”沈菀反问。 丁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贫僧……” “你们的法师,才是刘贵妃的亲生儿子。”沈菀抿唇,锐利地眸光落在丁洋身上。 站在沈菀身后的顾明珠,猛地看向丁洋,苍白的唇瓣微启,脸上表情僵住,没有听明白沈菀话里的意思。 丁洋却一脸警觉,甚至从衣袍里掏出匕首,抵在沈菀的脖子上。 顾明珠、天灯、萧云都被眼前的一幕怔住,随之传来拔剑的声音。 萧云手中利剑架在丁洋的脖子上。 沈菀道:“萧云,你先退下。” “少夫人,他……” “他不会伤害我,因为我所知道的真相,是你们刘家家主亲笔写信告诉我们,我想,若不到万不得已,刘家的人也不会向我们谢家求救。” 丞相把真相告诉谢家的时候,就已经预测到假晋王定会覆了整个刘氏族人。 而此时此刻,沈菀也理清了晋王接下来的计划…… 第240章 真相 “晋王弃城而去,太子下令,援兵不入锦州,这二人无论谁为王,将来商朝必亡,丁公公,你已亲眼目睹锦州危难,我们希望你告知真相。” 沈菀抬手挪开抵在颈脖处的匕首。 丁洋怔怔地盯着沈菀,感知到沈菀的到来并不会伤害到迦罗法师,快速收回匕首,冲沈菀作揖一礼,道:“迦罗法师的确是贵妃的亲生儿子。” “砰!” 十殿内,突然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 丁洋听到里面地动静,迅速走入十殿:“法师。” 沈菀迈过门槛,跟着走入十殿。 伽罗已经苏醒。 他坐在床边,双腿无力地垂在地面,背部微弓,脸色苍白如纸。 时疫加劳累,令伽罗旧疾发作,余咳不绝,身体病痕累累,早已是苦苦强撑。 他感知到殿外地声动,最终苏醒。 艰难地抬起眼皮子,看向沈菀,顾明珠刚好抱着孩子走入十殿,她站在沈菀地后面,眼眶赤红地看他。 一抹从未有过的恐慌、忐忑、愧疚感,揉成一道复杂的情绪,在伽罗心间掀起惊涛骇浪。 她的眼睛有太多无法言语的质问。 “咳,咳咳,咳咳咳……”伽罗掩唇咳嗽。 伴随着咳嗽声音的还有顾明珠的疑问:“我从未听说过,贵妃还生了除晋王以外的孩子,你能否告诉我,你是谁?” “顾少夫人……”丁洋想解释,伽罗法师抬手打断丁洋的话,亲口告知:“贫僧法号伽罗,五岁遁入佛门,在苦佛寺修行,当朝刘贵妃是我生母。” “法师曾经跟我说过一个故事。”顾明珠抱着孩子,缓缓走向伽罗:“那故事里的孩子,就是法师和刘贵妃,对吗?” 热泪从眼眶滑落,顾明珠已隐隐猜到了整件事情的全貌。 她停下脚步,垂眸看了看般若,泪珠落在孩子的面庞:“法师也曾对我说,我不像顾家人,你也猜到,天灯师父并不是我的哥哥,我的确不是顾晏宁。” “你五岁离开上京城遁入佛门,我六岁入宫给燕允公主当伴读,而贵妃的儿子,也就是如今的晋王殿下,当时才七岁,贵妃娘娘从众多贵女中,选中我做晋王妃。” 不知是身体虚累,还是伽罗的身世给顾明珠带来莫大的冲击,顾明珠身子无力地倒在地上。 沈菀迅速走前,从身后扶住顾明珠的身子,顾明珠摇摇晃晃站起身,已是泪流满面。 “法师。”大殿内,回荡着顾明珠略显嘶哑地声音:“若你未离京,现在的晋王便是你,是吗?” 佛寺地钟声时隔两个月后,再次被寺内僧人撞响,顾明珠地话音,也在伽罗心中久久不能散去。 骇人听闻的真相,皆在彼此心中碰撞出万丈巨浪。 千言万语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给顾明珠一个解释,最后只能用点头来回应她。 也许……他若未曾离开过上京城,晋王封号本该就是他吧。 丁洋摇头道:“不是这样的,法师什么也不知道,我虽是贵妃送到法师身边的内侍,但这十年来,我早已没和贵妃联络,法师投身入佛门,终日研习佛法,游走五湖四海普及佛会,法师他……” “我知道法师的苦衷。”顾明珠低下头,眸光柔和地看了看孩子:“我的夫君,晋王虽是假的,可我爱过他的心是真的,我不能因为他非我良人,身份虚假,便否认与他的过往,再把这错全推到法师身上。” 若江山安好,夫婿纯良,纵使他非皇室血统,亦是她挚爱,这份感情阴差阳错,却和伽罗无关,和谁是晋王也无关,她无需伽罗承担任何责任,也无需他用亏欠面对自己。 晋王非良人,是她识人不清。 她和晋王的婚事,原可以推掉,是她沉溺在他的温柔乡,对他着了迷,入了他的局。 伽罗耳畔久久回荡她的话音。 他喉咙哽咽,喉结也不自觉涌动,摆在膝上的双手已攥成拳头。 这时,时风端着两碗药走入十殿:“药来了,快喝药吧。” 丁洋走到时风面前,端了一碗药送到伽罗法师面前,沈菀端起另一碗药,喂给孩子喝下。 殿外突然传来江临、谢玉瑾、镇国公等人的声音:“法师,回京吧。” 丁洋喂药地动作顿了顿,伽罗却已做好心理准备,直接从丁洋手里接过药,一饮而尽,然后从床榻站起身。 跌跌撞撞往前走。 丁洋放下药碗扶着他走出十殿。 江临带领二十多名江家军统领,谢玉瑾和镇国公带领谢家军仅存的一百多名士兵,跪在十殿院外。 镇国公拱手作揖:“法师,回上京城吧,百姓需要您这样的贤君,我们需要您这样的统帅。” 伽罗抬头望向高大的佛像金身,苦佛寺内,有一座露天大佛,也是锦州第二大佛祖像身。 他凝视着佛像背影,闭上双眼,感受佛寺内的香火和钟响声。 好久好久才睁开眼睛,走到镇国公面前,亲自扶他起来:“锦州时疫得控时,便是我归京之日,我不能放弃这里的子民,时疫不除,国门难守,民不聊生。” “我们一定全力以赴。”镇国公说完,回头对谢玉瑾说:“写信给谢家各大商行,让他们变卖商铺,采买更多的药材送往锦州,助锦州百姓度过此劫。” “江家军会留在锦州坚守襄城,誓死不让寸土。”江临道。 “我们已经治好了更多时疫患者,控制了死亡人数,锦州很快就能好起来。”李长明道。(女主大师兄) 沈菀走下台阶,与谢玉瑾站在统一阵线,道:“既然我们手里有王牌对付晋王,那我们就好好策划一下,要如何送法师名正言顺回京!” 锦州时疫要治理,周全的计划也要好好规划。 接下来的日子,江家、谢家、幕仙山弟子,在各自的阵线奔走。 沈菀先前从晋王手里得到的解药,在老百姓身上渐渐起效,得时疫的患者日渐好转,锦州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伽罗封锁锦州真实消息,给晋王一个错误的信息。 “主子,伽罗在大战中,身受重伤,不治而亡。”叶影把沈政一送来的消息,一五一十地向晋王禀报。 晋王打开信,看了看,心中很是畅快,然后低头,垂眸扫过脚下的上京城。 他蛰伏在上京城郊外的山头,等待一个入京的时机:“去给沈莲送信,告诉她,在太子登基那日,给太子下药,对了……” 他微微侧头,又说道:“沈莲那张脸,也该让世人好好瞧瞧了。” 第241章 封后 懿坤宫。 “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越喝药,脸上的东西越多,那我还喝它干什么。” “啪!” 沈莲打翻了桌上的药,瓷碗摔在地上,发出清脆地响声。 惊语猛地跪在地上,劝慰:“太子妃,您马上就要参加封后仪式,等您登上皇后大宝,您再下旨把大小姐抓回来给你治脸,如若她治不好,便凌迟处死她。” 沈莲站在落地铜镜前。 她身穿凤袍,头戴凤冠,本该是雍容华贵的模样,却顶着一张布满胎斑的脸,动怒的时候,面部神态狰狞,宛如夜叉鬼。 沈莲摸了摸自己的脸庞,想到沈菀医术高明,心中又燃起一丝希望:“你说的对,听说锦州大胜,谢家的人俘虏了六万多辰兵,还有沈菀这贱人,带着一群幕仙山的弟子,治好了时疫,等她回京后,本宫就让她把本宫的脸治好,治不好本宫,本宫就要她死。” 她眼中闪烁着杀意,心中仇恨浓浓,嫉妒沈菀的才能与美貌。 她容不得她,见不得沈菀越来越好。 惊语低垂眸,嘴角扯开一抹嘲讽地笑,随后从地上站起身,打开莲花木盒,拿出药膜:“太子妃,您马上就是皇后了,让奴婢帮你整理仪容吧。” “嗯。”沈莲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小腹,手掌覆在微微隆起的肚子上。 很快,惊语就帮她整理好脸上的黑斑。 黑斑长在她面颊,面积大,哪怕用了药膜,也需用浓妆掩盖,再加上珠钗首饰,仅仅只是让脸部看起来比以往浮肿,暂时看不出任何异样。 沈莲很满意今日的妆容,在铜镜前仔细端倪一番。 这时,殿外传来通报声:“皇上驾到——” 墨君礼从殿外走入,沈莲立刻起身,走向墨君礼:“臣妾拜见皇上。” “莲儿,快起来。”墨君礼伸手扶沈莲,心情大好。 沈莲再傻,也看得出来墨君礼心情极好:“皇上又有什么大喜事?” “朕过来的时候,刚好收到锦州的消息,锦州时疫已全部清理,辰国为了赎回六万辰兵,愿割让两座城池,莲儿,今日是你封后的日子,锦州便连连传来喜讯,你是朕的好皇后。”墨君礼握住沈莲双手:“来,随朕去司祭台。” 二人一个登基,一个封后,携手走出懿坤宫。 惊语微微抬眸,冷冷盯着墨君礼和沈莲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阴冷地笑。 离开懿坤宫前,惊语回头看了眼桌上的莲花纹木盒,今日用在沈莲脸上的药膜与往日的药膜不同。 这边,朝中大臣已在司祭台等待帝后。 墨君礼牵着沈莲的手,一同出现在司祭台。 众臣纷纷跪下,声音整整齐齐地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臣子们异口同声地行礼声,从皇宫传出宫门,回荡于整个上京城与山头。 晋王站在最高的那座山,默默凝望远处红墙宫瓦,整个皇城随着新帝登基,给老百姓带来新的气貌。 上京城街头,跪满百姓,行礼声震耳不绝。 沈莲从未想过,封后大典竟然比封太子妃还要隆重,众臣都跪她,向她高呼一声“千岁千岁千千岁”,无人敢对她不敬。 她激动地停在原地,连走路都忘了。 墨君礼回头看了看沈莲,以为她紧张害怕:“莲儿,你别怕,只管跟着朕走,朕会带你走上司祭台,接受朕的赏封。” 沈莲回过神来,冲着墨君礼点点头,突然有些感动。 若不是她先遇到晋王,墨君礼也会是个很好的良人,待她极好。 只是,她已经怀了晋王的孩子,只能负他了。 沈莲看了看墨君礼,回了他一个笑容,就跟着墨君礼携手走过眼前长长的红毯。 红毯的尽头,是百台长阶。 两人迈着相同的步伐,走至最高台。 礼部侍郎拿着红色帖子道:“封后仪式开始,我朝新帝为皇后佩戴凤钗、授予凤印。” “跪——” 沈莲跪在地上,等待墨君礼授她凤印,赐她凤钗。 司祭台下的百官也再次跪下。 墨君礼拿起凤钗,别在沈莲的鬓头上,紧接着,他双手捧起凤印,温柔地对沈莲说:“皇后,快接凤印吧。” 沈莲双手高举,低着头,谢恩道:“臣妾定遵祖训,协理六宫,为皇室开枝散叶,当好一国之母表率。” 沈莲话音刚落下,司祭台下,跪在地上的众臣们,整整齐齐地行礼道:“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 行礼声阵阵传入沈莲耳边。 沈莲接下凤印后,墨君礼顺势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唤了一声:“皇后……” 沈莲正好抬头。 烈日炎炎,阳光生辉,金色的光洒在沈莲的脸庞。 她的脸…… 恰好映入墨君礼的瞳孔。 红色凤袍衬着一张斑驳黑瘤,形同写书人笔下的恶鬼。 扭曲、丑陋、恐怖…… 墨君礼心脏骤然缩紧,下一刻,他便甩开沈莲的手,连连后退,又指着沈莲连连尖叫道:“啊,鬼,鬼……啊!” “砰!” “皇上。” 众臣听到司祭台的动静,猛地抬头,就看到墨君礼从司祭台滚落。 “天呐。” “皇上。” “护驾,快护贺。” 好好的封后大典,如同墨君礼的新婚大典,再次乱套了,只是这一次比上一次还要严重。 他们的新帝,从百步台阶滚落后,摔伤了身子,左脸当场偏瘫,身子无法动弹。 刘丞相见时机到,指着司祭台上的沈莲道:“沈家女谋害新帝,把她拿下。” 禁军有备而来,在刘丞相下令后,他们迅速冲到司祭台拿下沈莲。 沈莲尖叫:“本宫是皇后,你们谁敢动本宫。” 众臣看到沈莲的脸时,已是大惊失色,纷纷叫人把沈莲立刻带走。 “如此丑颜,怎配为后,速速把皇上抬回乾政殿,快请太医。”刘丞相怒斥了一番,便安排人把墨君礼抬走。 沈莲大喊大叫,想叫醒墨君礼。 身后的禁军押着她走,路过喷泉池子,沈莲正好看到自己的身影和……脸。 脸上黑斑毕露原形,甚至比封后前还要严重,面部肌肤皆被黑斑占据,已无完好肤质。 看到这一幕,沈莲头皮发麻,失声大叫:“本宫的脸,不,不,不,不是这样的,本宫要见皇上……” “皇上,皇上……” 内侍抬着墨君礼从沈莲面前走过,任她挣扎呐喊都无人理会。 “砰!” 沈莲被内侍拖入冷宫…… 第242章 药膜 而乾政殿那边,宫人、太医、大臣们进进出出。 沈莲的丑颜,惊动朝野上下。 刘太后(刘贵妃晋升)重重拍桌怒斥:“你们说什么?” 太医们跪在地上,人心惶惶。 “太后,皇上摔伤了脊梁骨,后背尾椎骨粉碎性骨折,颈部脊椎变形,皇上恐怕难以再恢复如常。”赵太医微微抬头,面露难言之隐,心头慌慌。 刘丞相蹙紧眉头,问道:“什么叫难以再恢复如常?” 赵太医看了看刘丞相,道:“就是,皇上此生恐怕只能躺在龙榻上。” “那就是瘫了。”刘丞相地声音,在大殿回荡开。 太医们皆沉默了。 殿内十几位重臣,陷入了新一轮地议论,古往今来,从没哪个帝王瘫痪在床,若是新帝瘫了,那就意味着…… “砰!”“沈莲,沈莲!” “皇上。”寝殿内,传来墨君礼愤怒、暴躁地声音,服侍他的宫人们,跪在地上。 刘太后朝丞相瞥了一眼,便迅速起身,走入墨君礼的寝殿。 丞相和大臣们也跟着入内,太医们紧跟其后。 刘太后走入寝殿时,墨君礼情绪失控地大喊:“沈莲,沈莲呢,朕要见沈莲,朕要见沈莲……” “皇帝。”刘太后上前安抚:“沈莲已被打入冷宫,等你身子养好后,再来慢慢处置她也不迟。” “朕要见她,朕现在就要见她,快去把她带过来……”他要看清楚他到底爱上了一个什么东西,她到底长个什么模样,他一定要再见一见沈莲。 刘太后回头抬手摆了摆,丞相转身,立刻让禁军把沈莲带到乾政殿来。 很快,沈莲被人押进乾政殿。 看到墨君礼的那一刻,沈莲满腹委屈地大哭道:“皇上,你要救救莲儿,莲儿的脸被人毒害了,是我大姐姐害我的。” “别让她靠近皇上。”刘太后指着沈莲命令道。 沈莲还未靠近龙榻,就被禁军按在地上。 她双膝重重跪地。 沈莲不停为自己脸上的胎斑开脱罪名,她也一直认为自己脸上的胎斑还能再治好,只要墨君礼下令把沈菀召回上京城,给她治脸便能好的。 “皇上,是大姐姐嫉妒我,她害我,她给我的方子说可以调理我的身子,实则在我方子里下了毒,毁我容貌,毁我封后大典,她一直不希望我当皇后啊。” 沈莲大声地说,恨不得墨君礼能再像以前那样冲出来,挡在她面前。 毕竟,晋王殿下都从未嫌弃过她的脸,既然皇上先前那么爱她,也不应该嫌弃她。 可她不知道,墨君礼摔坏了,他再也无法站起身,走到她面前,把她护在怀里。 他甚至连掀开床帷的动作都无法完成,沈莲心中所想都成痴梦。 “既然如此,那就给哀家好好查。”刘太后先发话:“来人,去沈氏寝宫,把她带进宫的陪嫁丫鬟,嬷嬷下人们,以及她平日里服用的药物,都带过来。” “是。”一群宫人走出乾政殿,去沈莲居住的懿坤宫搜查东西,押沈家下人。 不出一个时辰,太后派出去的人,便回到了乾政殿。 “太后,在皇后宫里搜到这个盒子,还有一张药方,以及药渣。”太后身边的得力宫婢,双手捧着一个盒子,其余两位太监,一人拿着药方,另一人手捧药渣。 丞相及大臣们走前看了看,刘太后便让太医验药。 沈莲看向太医们,道:“这些东西都是大姐姐给我的,我自幼体弱,需服药调理身子,而我大姐姐懂得医术,我爹娘又很信任她,便让我吃大姐姐的药调理身子,哪知道我大姐姐竟在药里下毒。” “回太后,微臣和李太医一同检查过药渣,里面无毒。” 没想到打脸来的那么快,赵太医当场指出药渣无问题。 沈莲不相信:“不可能。” 她吃的药若是没有问题,为何脸上的胎斑越来越多。 “药渣,药方,和那盒子上的东西,一定有问题 ,否则我的脸怎会变成这样。” “太后……”这时,跪在最前面的惊语,微微抬头,低声唤道。 刘太后微眯双眸,看向惊语:“你有话要说?” “是。” “对,太后娘娘,你问她,她全都知道,是她一直在操办臣妾的药。”沈莲就像找到了救星,以为惊语会帮她。 惊语看了她一眼,眼中透着一抹厌恶,对上太后的眼神时,谨小慎微:“回太后,皇后娘娘的药,都是从黑市重金买来的。” “黑市!”墨君礼瞳孔剧震,只觉得“黑市”很熟悉,却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沈莲瞪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惊语,你在胡说什么?” “太后娘娘,奴婢没有胡说。” 刘丞相沉着脸道:“那就一五一十,老老实实的说,沈氏脸上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在场众人都以为皇后是被人下毒毁容,却从未料到沈莲的脸…… “是胎记。” 惊语说出实情时,众人大呼。 连墨君礼都睁圆了双眼:“胎记,怎么会是胎记,朕……” 他扬手掀开床帷,刚好看到宫女手里捧着一个莲花纹木盒:“那是什么,拿近些给朕看。” 宫女把莲花纹木盒送到墨君礼面前,墨君礼终于想起惊语口中所说的“黑市”了。 “打开。”他让宫女打开木盒。 宫女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块透明状药膜,墨君礼双眼睁了睁,被他遗弃在角度的记忆浮现在他脑海。 他声音异常冷静:“帮她……戴上。” 宫女微微愣了一下,要怎么戴? 惊语抬头看了一眼,说道:“皇上,让奴婢服侍皇后娘娘。” 墨君礼微点了一下头,惊语在得到首肯后,跪着走前,从宫女手中的莲花纹木盒取出药膜,当众贴在沈莲的脸上。 在场众人看到沈莲的脸从满脸黑斑到光洁无瑕的相貌后,皆被震撼。 墨君礼也因情绪过激,导致手脚颤抖地很厉害:“你,你们……” “……你们全都骗朕!”他脖子涨红,青筋浮现,愤怒咆哮。 沈莲辩解:“不是这样的,皇上,臣妾没有骗你,是大姐姐害我……” “不是。”惊语打断沈莲的话:“皇上,根本不是这样的,二小姐也不是因为自幼体弱被送往庄子,她是因为面部天生长有黑胎记,算命先生说她克父克母,沈家才把她送出去的,及笄那日,二小姐对大小姐心存嫉妒,利用她脸上的东西掩盖胎记勾引当时还是太子的您,大小姐一直很无辜。” “惊语,你这贱人……” 第243章 欺骗 沈莲猛地扑向惊语,想撕烂惊语的嘴,可她双手被禁军反扣在背后,在她挣扎时,身后的禁军把她按在地上。 她发疯一样嘶吼:“皇上,你要相信莲儿啊,沈菀她根本就不是我爹的亲生女儿,她不配为后。” 什么!——在场众人皆是惊骇。 他们以为皇后脸上的胎记足以震撼世人, 谁知沈莲一次次说出来的话,却一次次颠覆众臣的认知。 蓝太傅只觉得荒唐至极:“沈大小姐不是沈政一的亲生女儿?那她是谁的女儿?” “她的亲生父母为了荣华富贵,把我和沈菀交换,沈菀顶替我沈家嫡长女的身份,而沈菀的亲生父母则下毒害我,把我遗弃,我是被府里的钟管事收养,老天开眼,我爹娘发现沈菀她是假货,便把我接回沈家,是沈菀口口声声同我爹娘说会帮我治好脸,我的脸原本不是这样,你们不要听信这个贱婢的话。” 她左边半张脸,被迫紧紧贴在地面,说话时,目光阴冷地仇视惊语。 众臣们惊呼连连,连太后都暗暗惊讶,她回头看向惊语:“你还有何话要说?” 惊语朝太后拜了拜,道:“请太后明察,大小姐和二小姐是双生姐妹,不存在真假之说,如若真如二小姐所说,那为何我家老爷和夫人依旧对大小姐视如己出,当日大小姐嫁入镇国公府的时候,更是为补偿大小姐,为大小姐准备了十里嫁妆,轰动全上京城百姓。” “那是沈菀设计来的嫁妆,太后,你别信她。”沈莲心中气急败坏,没想到惊语藏的那么深。 惊语转头看向墨君礼:“皇上,当日你也在沈府,你最清楚我家家主和夫人对待大小姐的态度,夫人和老夫人一心想让大小姐做您的太子妃,你还为了二小姐的事,与夫人和老夫人争执过。” 惊语不说还好,谈及此事,一幕幕过往浮现脑海,墨君礼剧烈颤抖地双手用力攥紧床单。 当日选中沈莲为自己的未婚妻后,他便对沈菀处处挑刺,对沈政一和京妙仪劝告充耳不闻,一颗真心全扑在沈莲身上。 一叶障目,被“鬼”迷眼,他放着沈家精心培养的嫡长女不要,却要了一个刚从庄子接回来的沈莲。 现在再回头看沈莲与沈菀,好像有无数双手撕扯他的心脏,痛地撕心裂肺:“沈莲!” 他低吼了一声:“你骗了朕……” 他红着双眼,怒目铮铮:“你骗得朕好苦,你为何要骗朕,朕当日送你九尾凤钗时,是把你当成菀儿,可你为何不告诉朕,你不是她,你怎么敢接下朕的东西。” 墨君礼已经信了惊语的话,再不相信沈莲的“狡辩”。 沈莲被墨君礼的话刺激:“你不是因为对我一见钟情,喜欢我,才送我九尾凤钗的吗?” “不是!”墨君礼吼道:“朕答应过菀儿,待她学医归来,许她为妻,朕是太子,她便是朕的太子妃,将来朕登基,她便是朕的皇后,朕的皇后怎会是你这般模样,朕的皇后是菀菀,不是你。” 不是顶着满脸黑胎斑,把他吓得再也不能人道的魔鬼。 也不是愚蠢的连规矩都学不好的蠢货:“你看看你干过什么好事,朕的一切都被你给毁了,滚,你滚,朕再也不想见你,把她拉走,把她拉走……” 墨君礼情绪越来越激动。 太后发话:“快把她拖回冷宫,太医,快给皇上瞧瞧。” “不,不要,我不要回到冷宫,皇上,我真的没有骗你,沈菀她是假的,她才是骗子,是她把我沈家弄进牢狱,她恩将仇报害我,皇上……”沈莲大喊大叫,如同疯子。 丞相沉着脸道:“把她嘴堵上,拖走。” “唔,唔唔……”一名宫人脱下鞋子,狠狠塞进沈莲的嘴巴。 禁军扯住沈莲的发,强势拖出乾政殿。 这时,禁军统领快步走入乾政殿:“太后娘娘,晋王殿下回宫了。” 大臣们听到晋王回宫的消息,下意识转头看向龙榻。 墨君礼深受刺激,再加上身受重伤,已昏迷过去。 太后低头抹了抹泪:“皇上虽不是哀家所出,可沈太后(沈皇后)掌管中宫时,对待后宫妃嫔宽厚包容,亦把哀家当成姊妹对待,皇上是哀家看着长大,他如今这样,诸位大人你们看该如何?” 几位大人皆是沉着脸,气氛凝重。 陈大人说道:“先帝并非只有皇上一位皇子,晋王殿下治理锦州时疫有功,眼下辰国虎视眈眈,国不可一日无君。” “那依陈大人的意思?”刘太后看着陈大人。 陈大人道:“若皇上真的无法恢复身子,臣觉得,晋王殿下心系百姓,定也能治理好商朝山河,蓝太傅,晋王和太子都授你教导,你意下如何?” 蓝太傅回头看了看墨君礼,内心复杂又难受。 而殿外,突然传来晋王地声音:“万万不可。” 他风尘仆仆走入大殿。 大臣们看到晋王回归,纷纷抬手向他行礼作揖。 晋王摆了摆手,朝太后走去。 太后倏地起身,走到晋王面前,在晋王跪下给她行礼时,她伸手扶着晋王的胳膊,声音哽咽地说:“皇儿,快起来,让哀家看看你。” 她手掌贴在他消瘦的面庞:“听说锦州时疫凶险,辰兵又趁着锦州有危,攻我商朝防线,你日夜备战,瘦了许多。” 晋王笑了笑,把太后扶回椅子,道:“母亲,锦州阴云已散,辰兵大败,只是儿……” 他回头看了眼龙榻,“扑通”一声,重重跪倒在地上:“儿臣未能见父皇最后一面,儿臣不孝。” 晋王朝太后拜了拜。 众臣看在眼里,心中颇有感触。 丞相走到晋王身边,扶着晋王道:“晋王殿下,先帝走时,盼你能从锦州平安归来,微臣相信,先帝能够理解晋王殿下,因为殿下是为万民而未能赶回灵前,先帝若是看到锦州百姓恢复和乐美满的生活,九泉之下也瞑目了。” “是啊,晋王殿下,你莫要为此自责。”蓝太傅被晋王大义触动。 陈大人却突然跪下,大声说道:“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从司祭台摔落,重伤身子,锦州战事虽已平息,难保其余邻国与外邦不会因朝内之事,再起争端,当务之急,应另选亲王继承大统,太后,晋王殿下有功绩在身,又育有嫡子,由晋王担任大宝,名正言顺。” “不。”晋王拒绝,他回头看了看床榻上的墨君礼:“幕仙山弟子医术超绝,沈菀更是人中龙凤,本王相信皇上一定会好的,朝政之事,本王可以暂时代理,等皇上康复,便还政于圣上。” “晋王……” “陈大人,你莫要为难本王,本王无心争夺大宝之位,本王风尘仆仆赶回上京,便是想早日到父皇灵位上香,还有……” 晋王环视四周:“捉拿当初投毒,害锦州百姓得时疫之人,皇后沈氏此刻在何处?” 第244章 认罪 “晋王殿下,你说什么?”陈大人震惊地瞪大双眼,回头看了看身旁的蓝太傅后,又转头面对晋王:“锦州时疫是有人投毒? ” “是。”晋王抬手揉了揉眉心,面露疲倦之色:“诸位大人有所不知,在锦州时疫最严重的时候,沈氏曾偷偷离开皇宫到达锦州。” “什么——”太后瞳孔颤了颤:“她偷偷出宫,怎么无人知晓?” “对了。”陈大人惊呼道:“当时沈氏还是太子妃时,先帝下旨把沈氏软禁在承逸殿,那承逸殿内……” “太后,快下旨派人前往承逸殿搜查是否有密道。”刘丞相与陈大人一唱一和。 刘太后扬手一挥,命令禁军立刻前往承逸殿搜查。 果不其然,禁军在承逸殿内的床榻底下找到一条通往郊外的密道,里面还有一具死尸。 禁军统领回来禀报:“回禀太后,属下在承逸殿密道内找到一具女尸,她身穿宫女装束,怀有身孕。” 大殿众人都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 晋王道:“母后,快去请仵作验一验那具女尸。” 刘太后微微点头,命顺天府带仵作入宫验尸。 不多时,仵作便带来了结果:“太后,晋王殿下,死者约莫十七岁,身怀三个月余身孕,是服用鹤顶红致死,死亡时间约在一个半月前。” 晋王道:“问题就在这女尸身上了,母后,沈氏八成是从地宫逃离,至于那死去的宫女,估摸着是和禁军私浑而孕育的孩子,被沈氏发觉,沈氏把她抓来替代自己,而她便顺着承逸殿的地宫偷偷溜出皇宫。” “啪!”刘太后一脸愤怒拍桌:“沈氏这个妖孽,祸害众生,不可饶恕,来人……” “母后。”晋王打断刘太后:“让儿臣亲自审问她,儿臣要问问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为什么要害无辜百姓,看到锦州那些百姓痛苦死去,儿臣痛心不已。” “晋王殿下,微臣请愿一同前往冷宫审问沈氏这个毒妇。”陈大人抬手一揖,亦是满脸悲愤,恨不得能亲自手刃沈莲。 晋王回头看向蓝太傅:“太傅,你也随本王一起去冷宫吧。” 蓝太傅心情沉重的点头。 太后又点了几位重臣,与晋王一起前往冷宫。 晋王回上京城之前,一切都打点好了,而沈莲也在冷宫眼巴巴的盼着晋王早日回归,救她出去。 冷宫大门被禁军打开。 以晋王为首,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入冷宫。 沈莲贴好自己的药膜,扶着歪歪斜斜的鬓发从幽黑的屋子里爬出来。 “晋王殿下……” “你终于来……” “砰!”保护晋王的禁军统领一脚把沈莲踢回屋内。 晋王道:“住手。” 禁军统领往后退了一步,战战兢兢作了一揖。 晋王对禁军统领说:“事情未问清楚之前,不可对罪犯动用私刑,酷刑之下出冤情,本王不愿冤枉一个人,也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恶人。” 他恭谦温润的性子,触动了身后一群臣子。 晋王看了看没有一点烛火的屋子,越过禁军们,正准备走入屋子时,禁军统领担忧地说:“王爷,那毒妇害死那么多人,你莫要靠近她。” 晋王回头又对禁军统领说道:“她方才在叫本王,看来是有话想和本王交待,诸位大人,不如让本王先进去和她谈一谈,若她能虔心改过,说出幕后指使者,也能……” 他声音哽咽:“也能慰祭死去的百姓。” “王爷,让微臣陪你进去吧,微臣担心那毒妇……” “本王不关门,若里面有任何情况,禁军也能立刻冲进来,叶景……” “属下在。” “在门外守着。” “是。” 晋王吩咐完后,转身走入屋内。 禁军统领的那一脚,直接把沈莲踢晕,直到晋王走入屋内,沈莲才缓缓转醒。 看到晋王一袭紫色华衣站在她面前时,沈莲如同见到了救星,猛地从地面爬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纸团落在沈莲面前。 沈莲动作顿了顿,拿起纸团拆开一看。 纸团是晋王写才沈莲的话,他要沈莲按他纸团上写的话去做,只要担下一切罪名,等他顺利登基后,便能救她出冷宫,然后又叫沈莲看完了信,就把信给吃了。 沈莲毫不犹豫的相信晋王,在看完纸团后,就把纸团塞入嘴里吃掉。 晋王对她举动很满意,沈莲不愧是他最称心如意的棋子。 “沈莲。”晋王启开薄唇,声音低沉地问道:“告诉本王,是谁指使你向锦州百姓投毒?” “晋王殿下,你一定要救莲儿,我不要待在冷宫。”她爬到晋王脚边,伸手扯住晋王的衣袍,这不是在演戏,而是沈莲在感到生命受到威胁时,向晋王发出求救的信号。 晋王站在她面前,用着悲悯众生的目光,语气平和地说:“你如实告知实情,本王会向众大臣交待,从轻处置你,前提是,你一定要说实话,否则本王也救不了你。” 他垂眸与她对视,漆黑的眸子里透着浓浓的警告。 在沈莲松开他的衣袍时,他慢慢敛去眼中的威胁,微微侧过身子,屋外大臣皆看着屋内的情况。 晋王侧过身子后,众人便看到沈莲披头散发跪在草堆里。 而沈莲把晋王刚才说的话当成了承诺,重新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在地上跪好,按纸团上所写地说道:“是皇上指使我做的。” 沈莲的话狁如一道响亮的雷声,“轰”一声,在众臣耳边炸开。 蓝太傅激动地冲进去问道:“皇上为何要那样?” “因为皇上爱我大姐姐呀。”沈莲顶着狰狞的脸,冲着蓝太傅“咯咯”笑道:“太傅,你刚才也看到了,皇上他想娶的一直是我大姐姐,他看到我大姐姐因沈府那十具死尸而受牵连,皇上便想出了向锦州投毒的法子呀,皇上许诺我,只要我把毒药下给锦州的商贩吃,让锦州商贩把疫病带回锦州,等时疫暴发,他就让沈家党派向先皇请旨,让我大姐姐前往锦州治时疫,如此还能解救我爹娘哥哥们。” “噗……”蓝太傅被气地当场吐血! 第245章 前世梦 “太傅!”屋外大臣纷纷走入。 陈大人第一个走上前扶住蓝太傅,然后一脚踹在沈莲胸口怒喝:“妖后,简直丧心病狂,丧心病狂。” 蓝太傅身子晃了晃,用手指着沈莲道:“你胡说。” “我……才没有,咳……”沈莲被陈大人踢了一脚后,从草地里爬起来,低咳了两声道:“我没有胡说。” “当初皇后订的便是沈家嫡长女沈菀为太子妃的未婚妻,你说皇上一直想娶沈大小姐,他直接跟沈大小姐订婚便可,何必要你这样的丑妇。” “因为太子殿下错把我认成我大姐姐呀。”沈莲越说越疯魔,她跌跌撞撞地从地上站起身,嘴角周围糊满了鲜血,“呵呵呵”地笑道:“太子殿下错把我认成大姐姐,把皇后赐的九尾凤钗送给了我,我又使了一些手段,遮住脸上的胎记,太子便更加喜欢当时柔弱不能自理的我,再加上……” 沈莲也伸手指着众臣子:“你们这些男人就是贱,身边的人越劝你放弃的东西,你们越想得到,而我爹娘当时及时撮合我大姐姐和太子殿下,阻止太子与我订婚,太子一身反骨,偏要与我订亲,得到了我,便又开始惦记着我大姐姐。” “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他见我大姐姐受牵连而入狱,便求着让我帮大姐姐。” “既然如此,那我就帮他……” “他给了我一包药粉。”她慢慢走近蓝太傅,双眼满是挑衅:“你知道那包药是什吗?” “你……”蓝太傅已经想到那包药是什么了。 “毒药,可致锦州百姓得时疫的药。”她一边说一边慢慢挪动步子,越过一个个大臣,吐出自己下毒经过:“就在他们入狱第三日,本宫借着皇上的宫牌,和李福安一起出宫,到本宫名下的锦缎铺子守株待兔。” 说到这时,沈莲已经走到晋王面前,手指轻轻刮过晋王的胸口:“很快就有自称是来自锦州的商贩,到本宫的店铺要百匹锦缎,只要是锦州的商人,本宫就会赐他们一杯茶水,喝过本宫茶水的人,不出十天半个月,便会发热、呕吐、咳嗽,亦或是腹疼难忍,痛苦而死。” “你这毒妇,毒妇……”蓝太傅气地想冲过去亲手了结沈莲,哪知怒火攻心,当场晕厥。 “太傅,太傅……”陈大人抱着晕倒的蓝太傅,大声叫唤。 刘丞相道:“快来人,快把太傅抬离冷宫。” 孙大人咬牙切齿怒道:“毒妇,不配为人。” 他拔出剑,一脚把沈莲踢倒在地上,然后扯住沈莲的头发,用剑撬开沈莲的嘴,砍去沈莲的舌头。 断舌之痛,令沈莲震惊地瞪大双眼。 从孙大人出手割舌时,沈莲的希望一直寄托在晋王的身上,根本没有料到孙大人会冲过来对她动用私刑。 舌断血溅,晋王紫色华袍染开了斑斑血点,沈莲倒在他面前,双手捂着不停流血的嘴巴,在地上打滚,再说不出一句话。 她痛苦地朝晋王爬去,艰难抬手,扯住了晋王的衣袍,向他求助。 可她手指还未捏紧晋王的衣袍,陈大人就一脚踹过来,把沈莲踹飞,砸到对面的桌椅上。 沈莲疼晕了过去。 晋王也冲出冷宫,不停地呕吐。 已经有不少百官听到消息赶到冷宫,就守在冷宫外面。 百官看到晋王从冷宫里跑出来,吐出无物可吐,却依旧呕吐不止。 几位大人围上去,扶着晋王。 “晋王殿下,你怎么了?” “晋王殿下脸色很难看。” “太傅被抬出来。” “丞相大人,审出了什么,为何晋王殿下会如此难受。” 两名禁军揪着沈莲的头发,把她从冷宫里拖出来。 孙大人提着剑,怒火冲冲走出,对百官说道:“新帝残暴,不配为王,妖后恶毒,亲口承认皇上指使她给锦州商贩下毒,导致时疫,残害锦州老百姓,其罪当诛连九……” “族”字还未说出口,百官那边就传来大呼声:“晋王殿下,晋王殿下吐血了。” “晋王殿下晕倒了。” “快请太医。” 晋王直接被抬到景隆帝生前居住的乾清殿。 墨君礼现在居住的乾政殿,被迅速撤走了所有资源,包括伺候他的宫人。 待他苏醒时,朝堂已更替君主,他成为千古罪人,而众臣则把晋王推上帝位,成为景明帝——“明”字,视为明君之意。 可怜墨君礼还不知道冷宫之事,也不知道沈莲此刻被吊在明贞楼,受万民唾骂。 他浑浑噩噩睡了几日,做了好多好多的梦。 梦里,他在观兰园遇见的那个女子就是沈菀,他亲手把九尾凤钗别在她的鬓发,两情相悦,心生喜意。 梦见这个画面的时候,压抑在墨君礼内心的复杂情绪终于爆发。 他好想见一见沈菀:“来人,来人……” 无人回应他。 他掀开帘子一看,这才发现往日宫殿都是进进出出的宫人,今日这宫殿却空荡的让他害怕:“人呐,来人,来人……” “来人……” 他不停的叫,不停的喊。 等来的却是满朝文武齐声跪拜之声:“拜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墨君礼挣扎身子,想从床榻爬起来,可他唯一能动的只有手,奈何他空使一腔力气,却无处可用。 他情绪越来越暴躁:“来人,来人……” 他喊了很久,始终没有人进来理会他,直至他喊得精疲力尽,才终于明白,所有人都弃了他。 他从不甘、暴躁、到最后又昏昏沉睡了过去。 他又进入那个梦,梦里的沈菀对他好温柔,她才情过人,比他还厉害,晋王笑他不如女子,他开始讨论跟沈菀出席任何活动,讨论沈菀的善解人意,讨论沈菀比他优秀。 在一次围猎场中,沈菀救了他一命,他还为此与沈菀大吵了一架,觉得沈菀就爱显摆,让所有人看到他不如她。 他开始不爱和沈菀接触,直到有一天,他在观兰园遇到沈家的表姑娘京莲(前世的沈莲)。 她好像日日与汤药为伴,柔弱无法自理,脸色苍白的如纸,不似沈菀那般出众,但却刚刚好。 沈菀那样优秀的女子才不正常…… 第246章 梦醒 他渐渐喜欢上沈家那位柔柔弱弱的表姑娘,想让京莲取代沈菀地位置,而沈家也很支持他的想法,还帮他暗中谋划,算计沈菀入镇国公府,以沈菀之手,猎杀谢氏满门。 看到沈菀死在乱箭之下,墨君礼有惋惜,但更多的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因为在那个梦里,他终于可以和京莲光明正大在一起。 然而…… 梦醒时,墨君礼却撕心裂肺地大哭,他在空阔的寝殿寻找沈菀。 “沈菀,孤对不起你,沈菀,你回头看孤一眼……” 寝殿门“咯吱”响起。 墨君礼哭声渐渐止住,他艰难地转过头,望向寝殿大门。 晋王,不,应该说如今的景明帝,身穿一袭明黄色龙袍,从殿外走入。 墨君礼看到景明帝一身五爪龙袍,神情顿了顿,眼眸睁大了几分:“你……” 景明帝微微转头,让宫人们守在殿外。 宫人自觉为他关上殿门。 景明帝转过身,走到墨君礼面前,问道:“朕现在,要如何称呼你呢?” 墨君礼早知道自己身体不行,无法再继续帝位,晋王登基也算名正言顺,认清现实后,他并未因晋王上位而感到惊讶,相反,以往与晋王针锋相对的他,如今却能平和的跟晋王谈话。 “这江山交给你,我也就放心了。”墨君礼眼中闪过一抹落寞感,双手用力攥紧被子。 景明帝眸光淡淡扫过攥紧被褥的手,坐在对面的椅子,嘲讽一笑:“你就甘心把到手的龙椅让给他人?” 墨君礼低哧一笑,笑着笑着,他竟觉得自己就是一个笑话,然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最后一边笑一边说:“那你叫我怎么办?你以为我想。” “你确实太蠢了。”景明帝手里捏着一串从苦佛寺带回来的佛珠,眼底充满讽刺:“当初选择沈菀就好了,她虽不是沈家真正的嫡长女……” “你说什么?”墨君礼微微一愣,想起这些日子做的梦。 梦里,沈菀并非沈家嫡长女,而是一个乡野村妇生的孩子,他因此厌恶沈菀,利用沈菀。 现在听到景明帝的话,墨君礼情绪激动地问:“她,她不是沈家嫡长女。” “对呀。”景明帝俊颜绽开笑容,手指扳动佛珠,从椅子站起身,走到墨君礼面前:“看在你被沈家人玩弄于股掌的份上,朕不妨好心的告诉你真相。” “沈莲才是沈家真正的嫡长女,她天生带有胎毒,面留黑胎,沈政一为了保住未来的凤后之位,抢夺安林村顾家女,也就是如今的沈菀!” 墨君礼双眸瞪地越来越大。 所以,沈莲之前在乾政殿说的话是真的,沈菀并不是沈家嫡长女。 不,怎么会这样:“你……你早就知道此事,你……你为何不告诉我。” “你指的是哪一件?”晋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是指朕早就知道沈菀非沈家嫡长女,还是朕早就知道沈莲脸上的东西?” 晋王地笑声阵阵传开,他往后退了一步,摊开双手,道:“两件事情,朕早就知道,你知道沈莲肚子里怀的是谁的孩子吗?” 墨君礼身子震颤:“沈莲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我的。” “怎么会是你的呢?”晋王弯下身子,在墨君礼耳边说:“她还未嫁入东宫前,就在朕的榻上,被一群乞丐万人骑,她一直以为她怀的是朕的孩子。” 墨君礼崩溃:“不——” “不——” “不——” “啊啊啊啊……” 殿内回荡着墨君礼痛苦地咆哮声。 他不停呐喊、吼叫。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自己算计了所有人,最后却被他视为珍宝的沈莲出卖了。 “沈莲,沈莲……” “朕是被她害了,她害了朕。”他伸手扯住了景明帝的龙袍。 景明帝甩开墨君礼的手,往后退了两步,双手负在身后,微微仰头,说道:“没错,沈莲是朕的棋子,你以为区区司祭台能把你毁了。” 他笑地越发奸险,用着怜悯的目光垂视墨君礼:“沈莲送到你嘴里的东西,都下了软骨散,日积月累下,你若一不小心摔了,便会粉身碎骨,我朝可没有残废当皇帝的先例,你若残了,那朕就能名正言顺继位。” “墨君言!”墨君礼双眸猩红,殿内回荡着他地怒吼声:“朕要到大臣面前揭发你的恶行。” “揭发朕的恶行,呵……”景明帝猛地掀开墨君礼身上的被子。 一股尿骚和屎臭味扑鼻而来,景明帝扫过墨君礼下身,裤子早已湿成一片。 景明帝嘲讽道:“你看看你,连个伺候你的宫人都没有,你以为,乾政殿的宫人为何全部被撤走?” “你……你搞得鬼。” “朕可什么都没做,是大臣们联名上书,要求太后娘娘下旨撤出宫人,任你自生自灭,你以为,大臣们还会相信你的话。” “是你,是你在大臣们面前搞鬼,墨君言,你会得到报应的,你会得到报应……”他撕心裂肺地吼叫,手不停地拉扯旁边的被子,这才勉强盖住身下。 景明帝声音沉沉地笑了几声:“你不如先担心一下自己的未来,沈莲当着大臣们的面,亲口承认是你为了救沈菀指使她给锦州商贩投毒,引发锦州时疫。” 情绪暴躁的墨君礼,在听到景明帝此番话,脸上表情猛地一顿,睁大双眼,不敢置信地瞪着面前的人。 他抬起剧烈颤抖的手,指了指景明帝,卡在喉咙里的话还未说出口,景明帝就先说道:“没错,锦州的时疫是朕指使沈莲下的。” “不过,沈菀好厉害,已经平复锦州时疫,就是可惜呀,你没有娶你的菀菀,否则,她一定会成为你的好皇后,助你平步青云,朕也很庆幸,你没有娶沈菀为妻,哈哈哈哈……”话落,景明帝转身离去,殿门打开又关上。 自此乾政殿,经常传出墨君礼地哭嚎声。 而景明帝走出乾政殿后,便开始收沈菀和谢家这张网。 沈菀和谢玉瑾知道他太多秘密,谢家满门必死。 “人带进来了吗?”景明帝回到乾清宫,问叶影。 叶影道:“已经去了太后那。” “谢家的人很快便会赶回上京城,别让镇国侯夫人再出宫了。” 第247章 不归路 “属下已经同太后娘娘禀报此事,太后娘娘说,会找个借口把镇国公夫人名正言顺的留下来。”叶影如今是晋王最信任的御前侍卫。 可对于如今坐在龙椅上的景明帝来说,他内心依旧无法好好的坐在这个宝座上。 想到沈菀和谢玉瑾这两个棘手的人物,景明帝眼眸沉了沉。 若不能让二人成为他的得力干将,就必须让他们死。 光是困住一个镇国公夫人并不够,他还需做点什么。 “沈莲死了吗?”景明帝问道。 “回禀皇上,还有一口气在。” “今夜子时,找个借口把她从城门弄下来,朕要再和她谈一谈。”既然都要死了,那就死在最有价值的地方吧。 夜凉如水,乌云遮月。 沈莲悬在明贞楼上,满身血迹,如同一具没有生息的人,可她偏偏吊着一口气。 只要路过明贞楼的百姓,都要对着沈莲唾弃谩骂。 “妖后,丧心病狂。” “她就该下阿鼻地狱,接受最酷吏的刑罚。” “她该受凌迟之刑,否则难以消弥因她而死的怨魂。” …… 沈莲艰难地睁开双眼,扫过底下的一群老百姓。 到了眼下的地步,沈莲依旧在傻傻的期盼晋王来救她。 他在纸团上告诉过她,只要把所有罪名都推给墨君礼,他便能救她,从轻处罚。 这时,叶影走上明贞楼对城楼上的御林军说:“皇上有旨,押毒妇沈莲下狱接受最严厉的刑罚,快把她弄上来。” 叶影是景明帝跟前最受用的御前侍卫,人人都很敬重他,对他十分客气。 没一会儿,沈莲就从高高悬挂着的地方被弄上城楼。 看到叶影时,沈莲情绪十分激动。 我要见晋王殿下,带我去见晋王殿下…… 她嘴巴没有舌头,无法开口说话,可叶影看出她心中所想。 他回头对身后的禁军说:“押走。” 就这样,沈莲被禁军押下明贞楼,聚在明贞楼下的老百姓越来越多,无非就是想知道沈莲最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这边,叶影并没有带沈莲去死牢,而是带她回到了她之前待过的冷宫,景明帝已在那里等候。 沈莲看到景明帝时,激动又欢喜。 晋王殿下…… 她快步朝景明帝走去,可她已经有几日没进食,再加上刚才走了很远的路,如今跑起来竟双腿无力,重重摔在了地上,正好摔在了景明帝面前。 她一抬头,就看到一双刺着五爪飞龙的黑色靴子。 五爪飞龙,只有皇帝能穿戴,晋王殿下当皇帝了…… “呜,呜呜呜……”她委屈地把脸埋进景明帝的鞋面。 景明帝厌恶地看了看,却没有推开沈莲,他伸手把沈莲从地上扶起来,温柔地拂去她额前的脏物,理了理她凌乱又发臭地头发,柔声说道:“莲儿,你受苦了。” “呜呜呜……”沈莲连连摇头,想告诉景明帝,只要能等到他,什么苦她都不怕。 “我们的孩子还好吗?” 沈莲下意识低头看自己的小腹,重重点头:还好,孩子没事。 可沈莲不知道,她腹中的孩子早已是死胎。 景明帝手掌覆在她小腹上:“还好,我们的孩子没事,莲儿,对不起,让你承担了一切,都是朕无用。” 他把她抱进怀里,手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嘴里说着温柔无比的话,目光却透着杀意与厌恶。 沈莲也抬起双手紧紧抱住景明帝,以为这样就可以抓住他。 可下一刻…… 景明帝轻轻推开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可眼下,还有一个更大危机等着我们。” 什么危机? 景明帝蹙紧眉头,一脸难为:“沈菀和谢玉瑾恐怕不会服朕,因为朕回京的时候,墨君礼曾下令屠杀锦州,沈菀和谢玉瑾定误会是朕下令的,莲儿,朕该怎么办?” 沈莲抓住了晋王的胳膊,目光炙热地看他。 “你问朕,需要你做什么?”景明帝问道。 沈莲点点头。 景明帝说:“可你如今这样子,你怎么帮朕?” 我可以,只要是晋王殿下的事情,莲儿什么都能做,不,我的晋王殿下如今是九五至尊。 皇上,莲儿什么都能做。 沈莲不停比划手。 景明帝很满意她的答复,亲手把她扶到椅子:“朕不舍得再利用你,莲儿,朕先把你送出皇宫。” 你要丢下莲儿?——沈莲猛地攥紧景明帝衣袍,不想离开他。 景明帝道:“朝中大臣容不下你,老百姓也恨不得扒你皮饮你血,可朕想封你为后,但你如今身受重伤,眼下是封不了后了,但朕会送你出去休养一年半载,等孩子生下来,朕再帮你找个身份,接你回宫,你明白朕的良苦用心吗。” 听到这话,沈莲过激的反应慢慢缓和。 然后又冲着景明帝乖巧点头。 如此安排,甚好。 景明帝低哧一笑,说:“你莫不是以为朕要丢下你不管?” 沈莲眼眶一红。 被挂在明贞楼五日,每次睁开双眼,看到城楼底下谩骂她的老百姓,她一度以为她的心上人要扔下她。 委屈、难过在心头滋生,她却从未恨过他。 听说,晋王昏迷了几日。 听说,大臣们要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她的王也有自己的苦衷,对吧。 景明帝再一次把沈莲抱在怀里:“你放心,朕不会丢下你不管,你还有朕的孩子。” 沈莲再一次抱紧景明帝身体,感受他身上的温度。 这时,一名暗卫走进来:“主子,一切安排妥了。” 景明帝低头对沈莲说:“莲儿,朕还安排一个人,你带她一起出宫。” 谁? “谢玉瑾的母亲周氏,她被太后禁在慈惠宫,朕不知道刘家人想对她做什么,你把她送出去吧,朕已在承逸殿打点好一切,你们从密道离开。” 不杀她了吗?沈莲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 景明帝叹了一声:“不必杀她了,谢玉瑾虽然对朕不利,但朕还是想收服谢玉瑾这个猛将,你把她平平安安的带出去。” 沈莲再次点头。 景明帝起身:“朕得先走了,随后会有人带你去承逸殿。” 好——沈莲心中回应他。 看到景明帝走出冷宫,沈莲满眼不舍,她满心以为只要平安生下腹中的孩子,景明帝就会来接她,孰不知,她走的是一条不归路…… 第248章 叶影 景明帝走后,叶影带着沈莲前往承逸殿。 路过幽黑的宫廊时,沈莲下意识扯住叶影的衣袍,叶影提着灯,转头看她:“还有什么事要交待?” 她抬手比划,最后以手为刀在脖子横过时,叶影竟神奇地看懂了沈莲的意思。 她想问叶影,王为何不杀了周氏,既然谢家是王最大的对手,那更要拿周氏作威胁,逼迫谢家人。 叶影是唯一一个知道景明帝心中所想的人。 他转过身子,倒是难得耐心的给沈莲解:“周氏此人活与不活,不是你我能管,而是看天命。” 因为很快,无论是周氏还是沈莲,都要死在那里。 景明帝让她带周氏从承逸殿的密道离开,并非真的想让周氏离开密道,而是在给谢玉瑾和沈菀布局。 此局没有退路,没有别的路可选,他们非入不可。 叶影转身,道:“时辰不早了,快走吧。” 夜路漫长,灯火微弱,这一条路对沈莲来说又黑又冷。 承逸殿是东宫一座宫殿,往日东宫灯火通明,砖石玉瓦滴尘不落,宫女太监忙忙碌碌。 如今不过短短半个月,东宫竟如同冷宫一般黑暗、阴冷。 落叶铺满青砖,四处竟找不到一丝光亮,只听到九华轩那边传来如厉鬼般地吼叫声。 沈莲吓了一跳,猛地抱紧了自己的身子,嘴里发出“唔唔唔”地声音。 叶影回头看了她一眼:“怕什么,我们新皇仁慈,命人把废帝从乾政殿搬回九华轩。” 废帝? 墨君礼! 沈莲听到这话,环抱身子的双手渐渐放下。 她转头望向九华轩的方向。 其实前方除了黑,还是黑暗的,就连九华轩也没有一点光明。 沈莲内心涌动酸涩和揪痛,心脏那里像有把锯子不停拉扯她的血肉。 让她心情百感交集。 这时,有道声音在她耳边传来:“放开我,你们要带我去哪里?” 沈莲回过神来。 周氏被两名内侍押到承逸殿。 沈莲看了看周氏。 而周氏看她,周氏目光震惊,用力甩开身后的内侍,一眼认出沈莲:“沈莲。” 沈莲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周氏一早就被太后召入皇宫,之后就被太后以陪伴为由留在慈惠宫,到了深夜,她又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还到这里。 其实她早就知道皇宫内部有问题,所有人都不正常。 叶影对周氏说:“镇国公夫人,快走吧,晚了怕就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你们……”周氏现在不知道要信谁。 叶影道:“我是新帝身边的御前侍卫,刘氏党欲借夫人,逼迫镇国公和谢小公爷交出兵权,皇上说,镇国公与谢小公爷在锦州有功,不该被奸人迫害,他不想再看到另一个江家军,命我送夫人从皇宫密道离开。” 是这样吗?——可太后跟她说的又是另一番说辞。 太后告诉她,今日诏她入宫,也是为了她的丈夫和儿子好。 谢家功高盖主,旧主早已视谢家人为眼中钉,如今新帝上位,铁定是容不下他的。 她只有留在慈惠宫,不要踏出慈惠宫半步,新帝也不能拿她如何。 一定要记住,无论谁跟她说什么,叫她去哪里,她都不能离开太后宫殿。 现在又有人告诉她,刘家人想要迫害谢家人,让她快点离开皇宫,她到底要听谁的? 周氏目光犀利扫过叶影,问道:“你说,皇上不希望我谢家人被奸人迫害,那他为何不直接诏回谢家军,或者,直接下令让我出宫,再放兵权,允许谢家护卫入内院护我周全,何必要在半夜,偷偷摸摸从这里离开?我谢家又没犯什么事,在朝中名望颇高,近日我还听说,朝中大臣向新帝提议,封我夫君谢伶为王,皇上如此信任我谢氏,封王圣旨尽可拟定,也好让刘氏奸人认清现实。” 既然不想看到谢家军成为另一个江家军,更应该在刚登基时,借此机会提携老臣,快速稳住朝堂大臣的心,让百姓看到新帝驭人之术,也给底层力争上游平民,对新朝新帝充满信心,施展抱负,为国效力。 周氏的问话,让叶影颇为不耐烦,他也不想再跟周氏废话:“听过一句话吗?” 周氏冷笑,看出了眼前的人有问题:“阎王要你三更死,绝不留人到五更,我今夜是必须走这条道?” “知道就好,进去吧。”叶影伸手推开殿门,冷冷地命令。 周氏知道挣扎无用,她孤身一人,别说反抗,她只怕还没出手,就已先被人抹了脖子,这条路必是死路。 在走入承逸殿之前,深深地看向沈莲,对她说道:“你知道自己走的是什么路吗?” 什么路?——沈莲瞪大双眼,回头看了看叶影,发现叶影脸上布满了杀意…… 晋王要杀她!! 不。 她不走了,她要回去找晋王。 平日里最听话的沈莲,突然害怕了。 她往后连退了几步。 叶影见状,直接上手揪住沈莲的头发,把她拽入承逸殿。 沈莲拒绝,不停挣扎扭打叶影,可她几日未进食,瘦骨如柴,又哪里是满身铠甲的叶影的对手。 她的挣扎在叶影看来,不过是蚂蚁对抗大象,不自量力。 “呜……呜呜……”她不要去密道,她要见晋王。 晋王殿下,晋王殿下…… “走。”身后的内侍命令周氏。 周氏抬脚迈过殿门门槛,回头看了看暗沉沉的夜空,对尘世还有许多眷恋与不舍。 她还未和爱人好好告别。 还未好好与阿辞交代后事。 人生总是那么不完美。 还好…… 入宫前,给他们都留了遗书,也不算太遗憾了。 周氏收回目光,刚走进承逸殿,东宫外面很快冲进一群人。 叶影和两名内侍听到后面的动静,快速回头看了看身后。 一群大臣和玉林军冲入东宫,很快就把承逸殿包围了起来。 “住手。”带兵冲入东宫的人,是顾家长子顾屿舟和沈浔之。 二人身后还有一群大臣。 景明帝为了自己的大计,自登基后,以政事为由,把所有大臣们留在议政殿,守株待兔! 当然,他守的兔,自然是谢家军。 他若登基,谢氏必反,把大臣们留在宫内,就是最好的人质。 谁知道今夜这事,竟搬了石头砸自己的脚。 “宫中有人来报,有内奸欲杀镇国公夫人,带妖后逃离皇宫,原来竟是你这狗贼,枉我新皇如此重用你,来人,把叶影拿下,禀报皇上,叶影叛逃!” 第249章 俘虏兵 顾屿舟扬手一挥,身后玉林军冲向叶影,沈浔之也快步走向周氏,想把周氏从承逸殿拉出来,可他刚踩上几个台阶,叶影就握住周氏的胳膊,把她狠狠往承逸殿内一拽,回头对沈莲说:“快走,把她也一起带走你才能活命。” “快救人,不能让他们入承逸殿,殿内有密道。”沈浔之脸色大变,对身后玉林军大喊道。 周氏落到沈莲手里,还不知沈莲要做什么。 妖后已害死众多无辜百姓。 可沈莲求生意识太强,又十分信任叶影,在知道只有带上周氏才能活下来,她便不顾一切扑到周氏身边。 沈浔之已冲到承逸殿,叶影拔剑一挥,在沈浔之胳膊处划了一剑,又将人从殿前踢下台阶。 顾屿舟快步上前按过沈浔之,与此同时,玉林军也冲向承逸殿。 叶影一人把守殿门,以一敌百。 沈浔之被扶起来后,推开顾屿舟的胳膊,心情万分着急:“顾大人,快别管我,救镇国公夫人。” “好。”顾屿舟飞跃而起,落到承逸殿门前与叶影厮打。 原本毫无对手的叶影,在对上顾大公子后,节节后退,可他严防死守承逸殿门,顾屿舟逼到殿门时,叶影使出暗器。 顾屿舟为躲避暗器,恍了一下神,叶影便冲进承逸殿,重重关上殿门。 “把门踢开。”沈浔之道。 顾屿舟正准备踹开殿门时,景明帝带着一群御前侍卫包围了整个东宫,阻止道:“顾大人,住手,朕打听到叶影手里握着剧毒,你切莫激怒他反而害了镇国公夫人。” 原本要踢开殿门的顾屿舟,脸色变了变,有剧毒! 那就更要撞开殿门。 顾屿舟沉着脸,往后退开很远,最后退到台阶前,然后又以最快的速度撞向宫殿门。 只听“砰”一声巨响,顾屿舟以身撞破殿门。 沈浔之不管不顾冲向大殿。 景明帝看到这一幕,眼眸沉了下来,也以最快的速度走入承逸殿,身后的御前侍卫紧紧跟随。 这边,叶影看到顾屿舟和沈浔之带兵入殿,猛地回身一掌狠狠拍在沈莲背上。 沈莲还未回过神来,就被叶影这一巴拍飞,撞倒在周氏的身上,两人瞬间滚落密道入口。 叶影也准备跳入密道时,顾屿舟冲了过来,把人按在了密道入口边。 他快速抓住叶影双手,搜叶影的身。 叶影自知无法抽身,看着已经闭合的密道“哈哈哈”地大笑道:“你是不是想搜我身上的毒障,怎么可能在我身上呢,我布在密道里了,只要有人跳入密道,就会立刻触发里面的毒障,里面的人必死无疑。” “该死。”顾屿舟拧断叶影手腕。 沈浔之在殿内寻找打开密道石门的开关。 景明帝走了过来,一巴掌扇在叶影的脸上,很是失望地说:“叶影,你为何要这么做,枉费朕那么信任你。” 顾屿舟微微抬眸,眼中满是嘲讽,手上力道加重,冷冷问道:“开关在哪里?” “快告诉朕,开关在哪里。”景明帝伸手揪住叶影的衣襟。 叶影一直狂笑:“开关被我剪断了,你们若想进密道救人,就只能去出口看看,对了,出口在北门郊外,这密道修的长,就是不知能不能等到你们去救人。”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疯了吗,朕给你的还不够多吗,你到底对朕有什么不满?”景明帝很是崩溃的拉拽叶影。 叶影“呵呵”笑了两声:“因为属下爱皇后,属下不忍看她再遭受非人的折磨,皇上,对不起,属下让你失望了,你杀了属下吧。” “你……”景明帝深受打击地往后退了退,高湛赶紧上前扶着景明帝。 景明帝失望地说道:“你把解药拿出来,朕给你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 “呵呵呵呵……”叶影用狂笑回应景明帝,一抹乌黑的血从他嘴角流下,笑声渐渐弱下,直至停止。 叶影脑袋歪了歪,重重倒在地上。 顾屿舟松开叶影,往后退了几步,目光落在密道入口处,底下有一道厚重的石门阻绝前路,无法动用人力打开,只能寻找机关,或从出口进去。 这时,一群手握弯刀的兵,迅速把承逸殿包围。 顾屿舟和沈浔之回头看向从外面跑入的士兵。 刘丞相快步走入承逸殿,向景明帝行礼:“皇上,妖后找到了吗?” 景明帝一副痛心的样子,垂眸看了眼毒发身亡的叶影,失望又落寞:“叶影把妖后送进密道,镇国公夫人也在密道里,沈莲手里握着剧毒,丞相速速派人前往出口救营。” 他说到“派人前往出口救营”的话时,眼中划过了一抹阴毒的算计。 他要让丞相给谢玉瑾和沈菀写信,引二人入密道救周氏。 密道毒障出自他手,是当初沈承霄和太子用来毒杀谢玉瑾时残留的毒物,他经手改良,提炼出更加毒辣的雾障。 沈菀先前破解出来的解药,若想达到解毒功效,需要再精进一些,也就是说,以前服用一颗能解毒,现在需服百粒。 她手上的解药,救得了周氏,却救不了谢玉瑾,救得了谢玉瑾便救不了周氏。 即便两个都能救,她也得葬送自己的性命。 思及此,景明帝心情松快了不少。 刘丞相对上景明帝的眼神,微微点头,作了作揖道:“微臣这就去安排人手营救镇国公夫人,缉拿妖后。” 说完,他转身走出承逸殿。 脸上那抹敬畏的神情,在转身时,化为了冷戾。 走出东宫,刘丞相回头看向把守东宫大门的士兵,衣袖底下的手比划了几个手势。 士兵目光犀利扫过刘丞相,下一刻便走向对面的士兵,拔剑而出,一剑封喉,动作干净利索。 刘丞相回头看了一眼倒下的兵,对士兵说:“今夜月圆,是圆满的好时机。” 话落,他又低下头,摆了摆衣袖,双手负在身后,道:“动手吧,动作轻些,先莫打草惊蛇。” 士兵收到命令,带着一批隐于暗处身穿禁军服的兵,以巡逻兵的阵形,游走宫庭要道。 这边,景明帝对承逸殿众臣说道:“众卿,先回议政殿处理俘虏兵的事情吧,丞相定会安排人把镇国公夫人救出来的,朕会陪你们一起等。” 顾屿舟和沈浔之都沉着脸,谁都没有在承逸殿提出疑问。 景明帝自是知道他二人视他为眼中钉,只是眼下他要先除了沈菀和谢玉瑾。 高湛扶着景明帝走出承逸殿,迈出东宫大门时,景明帝下意识回头看向把守宫门的两名士兵,眉头微皱,眼眸沉了沉,对身旁的高湛说道:“听说太后因妖后之事受到惊吓,朕先去慈惠宫看望太后,众卿,你们先回议政殿吧。” 他本是要去议政殿,但他发现,先前站岗的两名士兵现在换上了两个陌生面孔…… * 受黑粉影响,这章没写好,重修了,那天真的被刺激狠了,昨天一天都卡文~ 快大结局了,等不及的可以养文! 第250章 屠刀 他思绪飞快盘算,又扫过众臣,最后目光落在高湛身上,在诸位大臣行礼退下后,景明帝对高湛说:“去看看宫门都有谁在把守。” “是。”高湛行了一礼,匆匆前往宫门方向,景明帝带着身后的士兵,去了慈惠宫。 而他人一走,顾屿舟和沈浔之便从暗处走出来,二人目光阴冷地盯着景明帝的身影,直到景明帝背影消失在夜色下。 沈浔之拿出一张图纸,递给顾屿舟:“这是密道图纸,还有一个出口在议政殿,我等会会先放一把火烧乾政殿,引大臣们走出议政殿,你迅速进入密道救出镇国公夫人,这里有解药,进去之前,先服下它,以防万一。” 密道图纸是沈政一花费二十年心血,用了几百条人命,进入密道摸索出来的皇宫密道。 若非到了紧要关头,鲜少人知道议政殿内竟还有一个逃生密道。 墨氏几代君王,知道这个逃生密道的皇帝少之又少,沈政一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独自在议政殿理事时,发现那里有一个密道逃生。 这张图纸是沈菀提前让人送到沈浔之手里。 顾屿舟接过图纸,塞入衣襟,与沈浔之分头行动。 景明帝派去查看宫门岗位的高湛,被刘丞相半道截杀。 未等到高湛的景明帝,心中已经了然。 刘家的人事先背叛他了。 “呵……”坐在凤椅上的刘太后,冷笑了一声。 景明帝回过神来,他转头看刘太后,问道:“为何要背叛朕?” “刘新,当初是哀家在刘氏选中你,把你培养成尊贵的晋王,替代哀家的儿子。” 景明帝握紧双拳,心中泛起一抹燥意:“朕从不敢忘记自己的身份,朕能得到这个位置,有母后和丞相暗中周旋扶持,刘家是朕最大的助力。” “也是皇帝如今最大的绊脚石。”刘太后不愿再陪他演母子情深的戏码,她缓缓从坐榻站起身,抬手指着景明帝身后的士兵:“这些兵,都不是禁军。” 景明帝眼眸一沉,侧目看向身后的士兵。 他们的确不是禁军,而是他从锦州带回来的一万僧兵,是他从伽罗法师手里抢过来的,可那又怎样,只要他说是,他们就是禁军。 只是…… “你是怎么知道的?” 刘太后缓缓走下台阶:“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你是黄雀,欲借我刘家之手,先铲除谢家党派,杀了你的对手,反过头来,再拿我刘家一党开刀,如此,旧朝重臣,将要血洗一半,你亦立住了威,哀家这个位置。” 她手掌轻轻落在椅子上:“怕是坐不了长久,便会如沈莲一般,被你当作罪人,推到人前,被世人唾弃。” 被太后戳破心中计谋,景明帝脸上表情僵了僵,这一直是他在做的事情,也一直是他想做的事情。 想要身世秘密彻底封存,那就把知情者杀尽,如此,他便是真正的晋王,真正的墨君言。 “母后,这一次,你真的误会儿子了,你身子不适,朕先去派人把丞相叫过来看看母后。”景明帝心中烦乱,大声唤道:“来人。” 守在殿外的僧兵走入。 景明帝沉着脸道:“去找丞相,告诉他,朕在太后宫里。” “不必派人去找丞相了,丞相现在应该在宫门,不出意外,皇宫的大门很快就要被打开了,哀家的亲生儿子也已兵临城下。” 景明帝猛地站起身,周身都是杀气:“你的亲生儿子?他没死?” 可他为何一直查不到此人? 他是谁? 他被带入皇宫时,所有人都告诉他,真正的晋王死了。 景明帝布下整个棋局时,独独没有算到真正的皇子还活着,若这盘棋局中,刘家手握这张王牌,他的棋盘就只剩下他自己。 而一直追随他入上京城的僧兵们,岂不就成为刺向他心脏的刀尖。 想到这,景明帝脸色刹时苍白。 他猛地拔剑冲到刘太后面前,利剑抵在太后的脖子处,看到太后那张精致漂亮的面孔,脑海里浮现苦佛寺伽罗法师的面容,一下子恍然大悟:“他是伽罗。” 他眼中戾色浓浓:“可是伽罗已经病死了。” 刘太后“哈哈”大笑。 景明帝看她表情,瞳孔震颤,神色又变了变,咬牙怒道:“沈家人背叛朕了。” 是沈政一写信告诉他,伽罗已病逝。 若伽罗是真正的皇子,那就是沈政一骗他。 所以有都骗他。 景明帝彻底被激怒,他伸手拽起了刘太后,道:“朕若是死了,你这个太后就给朕做垫背吧,朕倒要看看,伽罗会选择帝位还是选择你这个母后,跟朕走。” 他用力推她。 刘太后踉跄了几步,又被景明帝狠狠拽起。 把守殿门的僧兵看到这一幕,纷纷握紧刀柄。 景明帝眸光犀利扫过众僧兵,看到他们一致抬手搭在刀柄处时,他心中最后一抹希望都被抹灭了。 伽罗法师的四大护法之一天禅,挡在殿门前。 景明帝“呵呵”笑了几声:“跟着朕,有什么不好,那个和尚有什么,你们终日在那苦佛寺苦修,却不如留在上京城快活,朕可以赐你府邸,封你为王,财富、权势、美人样样都有。” 天禅抬起一只手,抵在胸前,微微一鞠,道:“世间财富权势,人死即散,万物归尘,我本是佛门弟子,有邪崇妖魔乱世,不得不委身屈于奸人威戾下,查明锦州时疫真相,还锦州一片净土,放下屠刀吧。” “放下屠刀”四字落下,身后僧兵退去一身盔甲,露出赤红色僧袍,堵住殿门出口。 景明帝一手握剑,一手按住刘太后,往后退了退,冷笑道:“你们看破红尘,朕可不是你们这些假和尚,来人,有刺客!” 景明帝大喊一声,皇宫禁军从四面八方奔来,僧兵们立刻拿起武器,与禁军们陷入一场激战。 景明帝趁着大乱,推着刘太后从侧门离开。 刘太后道:“你逃不出去的。” “我自己是逃不出去,但我手里有太后你,那就不一样了,陪朕去一个地方吧。” 与此同时,宫门被刘丞相打开, 谢家与江家的军队直入皇宫…… 第251章 杀戮 景明帝(晋王)带着太后走出慈惠宫时,宫中禁军和谢家、江家的军队正在厮杀。 前有谢江两家,后有锦州僧兵,他手中兵马不多,此局他漏算一步,已是满盘皆输,他自知宫中已无他退路,唯有逃出去才有活命的机会。 他叫来心腹叶刹,传令下去,护送他去议政殿。 叶刹冲前,按住了刘太后的胳膊,提剑抵在太后颈部。 景明帝往后退了一步,在一群暗卫的保护下,一路朝议政殿而去。 若路上看到四处奔逃的宫人,景明帝直接挥剑刺死。 他所到之处,遍地杀戮,血染宫庭。 很快,他便以最快地速度赶到议政殿,原本应该在议政殿的大臣,被吸引到别处。 此刻空阔的大殿只有一人,不对,是……两人! 景明帝很是震惊的望向龙椅方向。 平日里端端正正摆在案前的龙椅,被推倒在一旁,顾屿舟触发机关,把周氏从那个密道口拉拽了出来。 景明帝慢慢收敛诧异的表情,扬手一挥,命令身后的暗卫把议政殿大门关上。 大殿门“咯吱”响起,顾屿舟听到动静,快速捡起地上的剑护在周氏的身后。 看到景明帝出现在议政殿,太后脖子抵着一把利剑,顾屿舟眉头蹙起。 景明帝拍了拍手笑道:“真是好样的,你们竟然也知道这里有一个入口,顾大人既然救起了镇国公夫人,朕甚是安慰,不如让镇国公夫人给太后做伴吧。” 说话间,景明帝扬手一挥,身后的暗卫立刻冲向顾屿舟。 一群身手厉害的暗卫,很快把顾屿舟包围起来,轮流上前与顾屿舟激战。 还有两名暗卫则冲到周氏面前,意图拿下周氏做人质。 景明帝手里虽没有多少兵,但在议政殿的护卫却有一百八十人,这一百八十人都是一等一的顶尖暗卫。 一开始顾屿舟还能应付,到了后面却吃力的节节败退,可就算如此,顾屿舟也凭着自己的能力,把周氏从那些护卫手里拉回来。 景明帝见识过顾屿舟的能力,更懂得顾屿舟的弱点:“大哥呀,朕这次去锦州,见着了阿珠。” 顾屿舟动作一顿。 面前的暗卫立刻挥剑刺进他的胸膛。 周氏瞪大双眼大叫了一声:“顾大人,小心。” “砰!”暗卫刺中顾屿舟后,又一脚踢在顾屿舟的身上,顾屿舟狠狠飞出,撞击在龙椅上,又从龙椅滚落,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了一口血。 可他并没有躺多久,便抓起地上的剑,撑起身子,半跪在地上,目光冷冷地看向景明帝,眼神充满着杀意与怒火。 景明帝见诡计得逞,“呵呵呵”地笑了几声:“朕还有一个秘密要告诉大哥。” 他回头看了一眼刘太后,再回过头来时,他俊颜笑意阴险狡猾:“朕并非真正的晋王殿下。” 顾屿舟幽冷的眼眸一瞬间转变,下意识看向太后的方向。 “朕只是刘家一个小小不起眼的旁支的孩子,还未被接入上京城,不对,准确的说,还未被当时的贵妃如今的太后娘娘选中做她儿子之前,朕连三餐都吃不饱,朕和刘姝女才是真正的青梅竹马,可是太后想要的是像顾明珠那样的高门千金做朕的晋王妃,她说,只有顾明珠这样的贵女,才配得上朕,所以朕,就只能娶顾明珠了,那你知道,太后和丞相为何要把朕带入皇宫顶替他们真正的儿子吗?” 震撼、惊讶,知道真相后而感到受骗的愤怒感,在顾屿舟心中拧成一条绳子,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太后:“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刘太后流下眼泪,闭上双眼,缓缓点头。 是真的。 得到答案后,顾屿舟左手扶着剑,慢慢从地上站起身。 束发发冠在刚才打斗时摔碎,乌发散开,长长的马尾垂于胸前。 他跌跌撞撞的从台阶走下,问太后:“真正的晋王殿下在何处?为何要把这种人接到上京城?太后,你知道你都干了什么吗,锦州时疫不是沈莲一人所为,是他指使沈莲给锦州商贩下毒,我父亲写信回京告诉我,锦州死了八万人,八万人的血命,死于这个畜生之事,你如今还能心安理得的做太后。” 他一边说,一边朝太后走去,景明帝趁他不备,朝四周暗卫使了几个眼色。 暗卫再次围攻顾屿舟。 景明帝以为这一次可以直接击杀他,孰知滔天的怒火激发顾屿舟的斗志,他一剑之下,杀了困住他的五名暗卫,但是很快又有一群暗卫逼近顾屿舟,他们利用车轮战术,消耗顾屿舟的精力。 与此同时,景明帝带着太后转移向密道。 周氏拔出匕首,眼看着暗卫走向自己,意欲拿她做人质,她把匕首抵在自己的脖子,怒喝道:“你们休想拿我做我儿子丈夫的人质。” 刘太后心头震颤,被周氏的话语刺激。 景明帝扫了周氏一眼:“朕要活的。” 先前想用周氏把谢玉瑾和沈菀引入密道,如今她平安从密道出来,倒让他重新多了一个筹码。 暗卫们收到景明帝的命令,迅速冲到周氏面前。 周氏见状,扬起匕首刺入心脏…… 而在这千钧一发,议政殿大门被人用力撞开,箭羽如雷霆之速,从打开的两扇殿门间穿梭而入,刺中周氏面前的暗卫,打落周氏手中的匕首。 周氏僵在原地,双眼却渐渐睁大。 议政殿大门被撞开后,沈菀用万魂弓射杀胁迫周氏的暗卫,挽救她的性命。 紧接着,谢家军和江家军的军队,冲破议政殿各个出口地门,快速包围议政殿。 顾屿舟看到这一幕,踢开眼前的暗卫,跑到周氏面前,把她推向谢家军。 沈菀快步上前,接住了周氏的身子,轻声唤道:“娘,让你受苦了。” “菀儿。”周氏看了看沈菀消瘦的面容,心头一酸,抱住了沈菀。 景明帝看大殿被谢家军包围,上前抓着刘太后往密道退去,谁知,沈莲在这个时候从密道爬出来。 她嘴里吐出好几口毒血,看到景明帝时,她快步爬向景明帝,抓住他身上的龙袍。 景明帝厌恶地一脚踢开沈莲。 “咚”一声,沈莲的脑袋磕在龙椅上,中毒的缘故令她头晕目眩,就算脑袋磕的头破血流,她都感觉不到痛楚,在倒下时,却看到景明帝那抹冰冷如霜的目光。 * 想怎么杀晋王? 第252章 轻贱 他的眼神好冷漠,冷到她感受不到他从前待她的温柔体贴。 沈莲心脏狠狠震颤,又呕出许多毒血,这时,她就看到景明帝转身往密道走去,丝毫没有怜惜之意。 沈莲慌了,害怕自己被丢下,看到他快要走到密道口时,沈莲猛地扑到景明帝脚边,双手紧紧地抱住景明帝的腿。 景明帝脸色大变,低头看自己脚下的女人,着急又暴躁地低吼了一声:“贱人,放手。” 什么? 贱人? 时至今日,沈莲都把景明帝当成自己心中最完美的人。 他平日里待她温和、谦让、体贴、含情脉脉,他今夜到冷宫送她的时候,都还那么温柔与她说话,为何现在一转眼,他就叫她“贱人”。 沈莲不敢置信地抬头看景明帝,想再好好确认确认眼前的人是不是她一直心爱的男人,又或者想确认那一句“贱人”是不是从心爱之人口中说出来的。 然而,在她抬头时,景明帝一拳头落在她脸上。 “呜呜呜……”她的鼻梁瞬间被打歪,痛得她立刻用双手捂着鼻子在地上滚动,嘴里发出了痛苦地声音。 景明帝也在沈莲松手的时候转身走向密道。 可就在这时,沈莲痛苦挣扎的时候,无意间触发了机关,密道出口突然射出密密麻麻的乱箭,景明帝双眼睁大,下意识拽过身旁的暗卫推到密道口,为他挡去射来的箭雨。 与此同时,密道大门闭合。 景明帝推开暗卫往下方望去,一块厚厚的石门绝去他的路。 他不死心,转身走到机关前,企图再次打开密道大门。 可他无论按哪一个开关,密道那边都没有动静。 沈菀沉着脸道:“刘新,别费劲了,这个密道的设计就是为了历代皇帝有难时,用来避险的要道,密道一旦关上,只有里面的人可以再次触发机关,外面的人是无法打开它。” 先祖帝这样设计,便也是考虑到了各方面因素,逃生时,隔绝追兵。 谁知道这个假货,成也沈莲,败也沈莲,这就是命。 景明帝心有不甘,却又得知自己唯一的出路被斩断后,脸庞表情狰狞,再无往日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气质。 他走到刘太后身边,用力扯住刘太后的头发,冷笑道:“就算没有密道,朕也不会倒下,朕手里有太后,你们若不想朕杀了太后,就给朕准备马车,朕要带上太后离开上京城,你们放心,无论朕到了哪个地方,只要朕作皇帝,太后……” 他回头看了看刘太后:“依旧是太后,朕会把她当成祖宗一样供养着。” “那沈莲呢?”沈菀视线淡淡扫过慢慢从地上坐起来的沈莲,她扶着歪掉的鼻子,痛苦地靠在龙椅前,沈菀继续说道:“莲儿也怀了你的孩子,腹中有你的龙种,为了你,不惜一切代价助你成就大业,你能登上帝位,少不得我莲儿妹妹的帮忙,你难道不打算带上她。” 身心遭受折磨的沈莲,在听到沈菀的话后,身子猛地一僵,下意识看向沈菀。 她最讨厌的沈菀竟然帮她说话,沈莲好似一个被人欺负的孩子,突然有个人站出来帮她说话,维护她,这让沈莲心中泛起了一抹委屈和酸涩。 她转头看向景明帝。 景明帝正好也在这时回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又令沈莲僵在原地,他的眼神…… “她算什么东西,朕怎会跟这种丑陋又蠢笨如猪的下作女子生孩子。” 沈莲瞪大双眼,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腹,晋王殿下在说什么? “沈菀,哦,不对,是顾晏宁,顾姑娘,想利用这些事情挑拨离间朕与沈莲这个蠢货,那倒不必多此一举,因为朕从未把这种女人放在眼里,她就算恨朕,厌恶朕,对朕又有什么影响,朕又不曾爱过她,一个被千人骑万人睡的女人,你以为她对朕还有什么威胁力吗。” 景明帝便是仗着沈莲对他的喜爱,肆无忌惮,甚至从未正眼瞧过她。 现在事情败露,他也无需继续在沈莲面前演戏。 可景明帝这些话对沈莲来说,却如同利箭刺进她的心脏,震撼又疼痛。 大概是景明帝伤她心,令她觉得毒发后的身体反应都消失了,此刻满腔怒火。 她双手搭在龙椅地扶手上,用力支撑起自己的身子,缓缓站起身,当着景明帝的面用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最后又指向景明帝。 景明帝回头看了她一眼后,便没有再看她,是以,根本不想理会沈莲拿手比划是什么意思。 沈菀道:“沈莲,你怎么还看不明白呢,晋王从未碰过你,你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而是街头乞丐的。” 不! 不可能! 沈莲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她发疯一样扑向景明帝。 护在景明帝身后的暗卫一掌把沈莲打飞出去。 也在这一瞬间,沈菀发射出一枚暗器毒针,把打飞沈莲的暗卫射杀。 景明帝看到暗卫又倒下一个,心情更加浮躁,他知道沈菀在拖延时间。 他扬剑抵在刘太后脖,吼道:“快给朕准备马车,否则朕立刻杀了她。” “那你倒是杀呀。”沈菀沉着脸,朝景明帝的方向走去。 他身边所剩无几个的护卫,在看到沈菀走来时,纷纷护在景明帝面前。 沈菀身后也跟着一群影卫,随时出手击毙景明帝的人,双方局面越发紧张。 景明帝看她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反而逼得他与他的暗卫节节后退,烦躁地说道:“沈菀,你别以为朕不敢杀了太后。” 他大吼一声,手中的剑绕过太后的手腕,当众斩断刘太后一根手指。 太后身子一颤,险些因剧痛而晕死过去,但她没有叫一声。 她低头看着血淋淋的断指,抬起头时,就看到一道身着绛色袈裟的男子,在僧兵拥护下走入大殿。 十多年未见,刘太后还是能一眼认出自己的亲生儿子,他的眉眼和先帝太像了,只是他眼中不似先帝那般锋芒,他眼眸澄澈,光芒散发着一抹能广纳一切罪恶贪嗔的佛性。 能够等到这一面,值了。 刘太后眼中含泪,目光炙热地看着走来的伽罗,笑着对身后的景明帝说:“谢少夫人是让你杀了哀家,没想到你就这点本事,哀家苦心培养你数十年,看你败在此地,哀家真是失望,既然如此,哀家不妨再教你一技之长。” 她抬起双手,握紧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剑,脖子往剑刃撞去。 “噗嗤!”鲜血喷溅,血染袈裟…… 第253章 大师姐 景明帝猛地瞪大双眼,根本没有料到刘太后会去寻死。 在他眼里,当太后一直是刘氏女的执念,只要他一直握着刘太后,刘家人和谢家的人就不敢动她,可现在…… 她竟然疯了。 看着缓缓倒下的刘太后,景明帝握紧染上血水的利剑,往后连连后退。 伽罗已快步冲向刘太后,在刘太后倒地时,他接住了刘太后的身子。 谢玉瑾见刘太后倒下,举起长枪大喊了一声:“活捉刘新叛党,其余人,诛。” 命令下达,把守着议政殿的谢家军冲向景明帝,再无顾忌地开展厮杀。 景明帝跑回到密道,不停按动机关,却怎么都无法打理密道,但他没有放弃。 若不能逃出去,跟这满殿的人同归于尽也不是不可,他缓缓转身,看着只剩下三名苦苦强撑的暗卫。 他拿出一个黑色瓷瓶,有拳头般大小,看向众人道:“既然你们都想朕死,那朕就成全你们,朕若亡,你们也休想快活的活着。” 话落,他狠狠砸出黑色瓷瓶。 沈菀见状,大呼道:“瓶子里有毒,快接住那个瓶子。” 黑色瓷瓶被抛飞出去,从众将士头顶擦过。 众人抬头时,就看到黑色瓷瓶快速飞过,有人跳跃而起,想抓住瓷瓶,却总是差一点点。 沈菀不知道景明帝制的是什么毒,既然景明帝可以仅凭一包药粉祸害锦州百姓,那么从他手里抛出去的毒药,必不会比他在锦州投的毒毒性弱,这黑色瓷瓶里的毒物,很有可能会令整个大殿的人都丧生,必须接住它。 眼看黑色瓷瓶快要坠落于地面,沈菀抛开万魂弓扑了过去。 令她没想到的是,时风也在这时扑过来。 他的手掌覆在沈菀手掌心上,稳稳接住了黑色瓷瓶。 可坏就坏在,瓷瓶里的塞子脱落了,里面快速冒出青烟。 时风看到这一幕,一掌拍沈菀肩膀,把她推地远远的,然后捡起塞子,想把黑色瓷瓶堵住,却发现塞子腐烂了,根本无法堵住从瓶子里释放出来的青烟。 “是毒障,时风,快把它扔出去。”沈菀大惊,冲着时风喊道。 时风先是用衣物堵,但青烟无孔不入,他怎么堵都堵不住,最后快速爬起来,转身往外跑。 而他在转身的那一瞬间,把瓷瓶口塞进嘴里,毒障碰到湿润的环境,便没有再往外冒出青烟,而是往时风喉咙翻涌。 毒瘴气味甘甜,倒是挺好吃的。 时风很快消失在沈菀眼中。 沈菀起身正要追出去查看时风的时候,后面传来了景明帝地惨叫声:“啊……” 她回头往后看,就见沈莲从背后捅了景明帝一剑,然后又快速抽出利剑,继续捅了,捅的不过瘾,沈莲就双手握剑,狠狠劈在景明帝的身体上。 景明帝转身看身后的人时,沈莲又一剑劈过来,正好劈在景明帝的脸上。 他脸庞立刻多了一条横跨整个面颊的剑伤。 他不敢置信地抬手指着沈莲。 大概做梦也没想到,会是沈莲。 沈莲杀疯了,不停的砍景明帝,嘴里发出“呜唔呜唔”地愤怒声。 她要杀了他。 她要杀了他。 他该死。 他骗我。 不知砍了多少下,景明帝身上都是伤,鲜血就像泉水一样不停往外喷,最后,沈莲用剑捅进自己的身体。 剑体直接从她身体穿过,她嘴里立刻吐出好多血,迈着艰难脚步,往景明帝走去。 快走到景明帝面前时,沈莲转身往后一倒。 她整个人倒在景明帝怀,穿刺过她身体的利剑也刺在景明帝的身体里。 景明帝想推开她,但一切来的太快。 他双手掐紧她的胳膊,两人一起重重往后倒下。 台阶下方,刚好有一具尸体身上插着一支箭羽。 景明帝倒下的刹那间,箭羽刺进他的心脏,造成致命一击。 他只觉得心脏袭来钻心痛感,呼吸卡在肺部,再无法自如呼吸空气。 生命快速流逝,许多士兵持剑走来,数不清的利剑抵在他面前,意识殆尽的最后一刻,伽罗站在他面前,目光平静的看着他,用沉默告诉他,邪不压正! 景明帝笑着死去,到死他都那么狂。 而景明帝死去后,大殿内众将跪下,向伽罗法师叩拜:“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 行礼之声,一直从议政殿一路传到宫,那意味着,他们的政变成功了,谋害八万锦州百姓的罪魁祸首终见阎王。 可伽罗并未对外揭露真假皇子的实情。 今夜在议政殿的人,都是谢家军和江家军,朝中大臣被锁在另一座大殿,无人知晓当年刘贵妃联合刘家人偷偷从外面带入一名刘家的孩子当成皇子教养。 而晋王的风评在外一直很好。 如今不过原主归位,晋王所有的好与功劳,都将记在真正的皇子伽罗法师身上,至于死在议政殿的刘新,则会以叛党罪名,被挂在历史耻辱上,备受百姓唾弃谩骂。 宫变结束,大臣们被放出宫。 伽罗对外称,被刺客刺伤,暂时无法上朝政。 不久后,新帝又对外传,为给锦州死去的百姓超度,给太后与先帝守孝,也为了商朝国运,新帝将剃发修行,商朝子民不安,绝不碰酒肉荤食。 此话一出,震惊朝野上下。 历代皇朝,从未有过皇帝剃发修行的经历。 而伽罗的做法,令百姓和朝中大臣十分感动。 半个月后,伽罗穿着一身明黄色龙袍,走入议政殿。 大臣看到伽罗清瘦无发的模样,一时说不上哪里变了,就是感觉新帝在宫变后,整个人不一样了。 大臣们对剃掉头发的伽罗瞧不习惯,却未曾怀疑景明帝早已换了别人。 伽罗坐在龙椅上,目光快速扫过底下的臣子:“谢少将军呢?为何他未上朝?” 伽罗声音低沉地问道。 江临回头看了看谢玉瑾平日站的地方,上前禀报:“回皇上,时风中毒了,谢少将军在府里陪伴谢少夫人。” 伽罗皱眉,又拿起折子道:“押沈政一,沈家等众人入玄武门公审。” 镇国公府。 花蓉快步走入缪轩阁:“少夫人,要审了,要审了,皇上要亲自审十五年前沈家人偷走顾家孩子一案,皇上要在玄武门公审,百姓朝臣皆可参与审判。” 沈菀坐在床榻旁,双眼通红地看时风。 她等了六年,终于等到审判沈政一,让顾家人重见天日的一日,可是她却高兴不起来。 床上的少年,面色乌黑,眼圈青紫,唇瓣干裂发白。 无论她用多少药都无法清除他体内的毒障。 谢玉瑾走前,双手扶着沈菀的双肩:“阿宁,皇上要审沈家人了,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留下来照顾时风小师弟。” 萧云站在角落,默不作声地盯着床上的人,这才短短十日,那家伙就瘦成了皮包骨。 这时,时风用尽全力睁开双眼,缓缓转头看沈菀,骨瘦如柴的面容扯开一抹笑容:“大师姐,快去吧,顾爹顾娘都在等你,小……小公爷,陪你一块去,我不要他留下来照顾我,我……我其实有些怕他,就,就把……萧云那小子,留下来给我端屎端尿。” 时风目光落在萧云身上,眦了一个笑脸。 萧云从角落走出来,站在沈菀身后,道:“少夫人,你去吧,属下会盯着他,他若是敢死,属下就追到黄泉路把他揪回来。” “去吧,大师姐,我也想去看,可我这副身子,走不出去了,你帮我好好看看吧。”时风知道,沈菀谋划六年,就为了等这一刻,他不愿让她遗憾,他希望沈菀从此以后都能活在被爱的日子里,周围的人都是真心对待她,再没有阴谋诡计和算计。 沈菀喉咙哽咽,为时风掖被子,问道:“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的吗?” 时风沉默了一会,然后笑道:“大师姐,时风这身体日后恐怕需要大师姐照顾,没办法再给大师姐出任何了。” “除了这些,你没有别的要说的吗?” 时风再次沉默,眼眸渐渐染红。 其实他和沈菀都明白,他时日不多了,沈菀是想让他跟她不留遗憾的告别。 他用尽全力抬手想握住沈菀的手。 沈菀伸手抓住了时风的手。 时风说:“大师姐,好好照顾自己,愿你余生顺遂,百事无忧,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对不起你,我没有护好你。”沈菀终是崩溃地大哭。 时风内心震撼,他第一次看到沈菀哭。 那么要强的大师姐因为他哭了。 他慌乱地抽回自己的手,推了推沈菀,道:“你哭得我耳朵疼,我又困了,你这样老是坐在我床边盯着我,我心里睡的不踏实,你还是让我好好睡一会,等我睡醒了,大师姐就回来了,你快去吧。” 他说话声音很慢很轻。 语气带着一抹嫌弃之色。 沈菀却哭地更伤心,她深深地看了一眼时风,便快步走出厢房。 谢玉瑾追了出去,留下萧云在屋子里。 时风突然吐出了一大口黑色的血水。 萧云急步走前,扶着时风的身子拍他的背。 时风靠在萧云肩膀,深深喘了几口气,最后一口气未提上来,他的手便无力地垂落在萧云膝上…… 大师姐,我先走了! 第254章 大结局 风吹起门房上的风铃,发出“叮咚”地响声。 沈菀迈出镇国公府的大门,回头看了看挂在门亭上面的风铃,眼睛里掉下泪珠。 很快,她便钻入马车前往玄武门。 时风,你跟我,我带你去看看。 玄武门。 高台上,案板重重拍下,响亮地“砰”声,响彻众人耳畔。 伽罗一袭明黄色龙袍,坐在案前,声音充满威厉地说道:“带沈政一,京氏,及身边奴仆到殿前。” 玄武门乃帝王断案要地。 非重案亦不得随意敲响玄武门的鼓。 沈政一,京妙仪和几名下人被人押到殿前,至于他们的儿子,沈承霄死于锦州城门,沈承峯死在疫病,沈承邑死在战场上,沈承绝死于晋王之手,沈五郎在辰兵攻破城门时,死于马蹄踩踏之下。 京妙仪五个儿子,阵亡于锦州。 她两眼空洞洞的任由禁军把她拽到殿前,跪在地上。 沈政一却心平气和走入大殿,跪于京妙仪身旁。 紧接着,从殿外走入的便是顾家众人。 顾家大郎扶着他们的母亲余氏。 顾家三郎背着顾家二郎走上大殿,四郎五郎跟在沈菀左右,谢玉瑾扶着沈菀走到殿前。 顾家一门十几口人,齐刷刷跪在地上。 而殿外,围观着许多老百姓。 殿内,则坐着朝廷重臣。 沈菀从衣袖底下拿出状书,双手举起,大声说道:“臣妇谢氏要告沈政一,十五年前抢子恶行,臣妇便是他们偷盗的对象,臣妇的亲生父母因他们的私心,被灌大量哑药,至臣妇亲生父母从此失声,令他们无法诉说当年的真相,但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臣妇的长兄顾景安当年六岁,已到记事的年龄,亲眼目睹沈政一抢子过程,臣妇手里的状纸,有罪犯沈政一抢子经过。” “呈上来。”伽罗道。 天竺立刻上前,双手接过沈菀手中的状纸,递给伽罗。 伽罗仔细细看状纸内容,过了片刻,他抬头看向沈政一:“沈政一,十五年前,你在安林村顾氏家中抢走一名才出生三日的女婴,可有此事?” “砰!”案板又重重拍落。 众人纷纷看向沈政一。 他身上套着一个沉重的枷锁,对着上方的男子重重磕了一下响头,没有再为自己狡辩,如实说道:“是。” 说完这个“是”字,他就缓缓抬头,细细回想抢夺沈菀的那一夜。 “那天夜里,下了好大的雨,雷鸣交加,罪民的夫人京氏恰逢临盆,罪民便叫人入安林村问问村民,能否行个方便,让罪民的夫人能找一处不漏雨的地方生下腹中孩子。” “王管事问的那一户人家,正是顾家,顾家的男人亲自撑伞提灯,引罪民一家前往顾家避雨,于是,罪民的夫人便在顾家生下了沈莲。” “产婆抱着孩子出来找罪民,说了几句奇怪的话,罪民接过早产的沈莲,拉开襁褓一看,沈莲左脸竟有一块黑色的胎记。” “罪民一心夫人再为沈府添一名贵女,不成想,心愿达成,老天爷却给罪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沈氏嫡女可是要入皇宫当皇后的啊。” “而罪民的夫人因早产伤了身子,不能再生,罪民怕夫人难过,就把孩子脸上有胎记的事情暂时瞒了下来,第二日天还未亮,罪民被顾氏家中的女婴哭啼声吵醒。” “罪民顿时心生一计……” 他回头看沈菀:“若能狸猫换太子,把沈莲那样的怪物埋了,用旁人的孩子来顶替我沈家贵女,我沈政一一定能够培养出一个优秀的沈家嫡长女,于是……” “罪民放下身段,与顾平章喝酒畅谈,顾平章一高兴,就抱着他的女儿出来让我看,还夸他的女儿像顾余氏,皮肤白里透红,日后长大了一定像她娘。” “罪民便往襁褓里一看,顾平章真不是夸张,我家菀菀还在襁褓时,便已是个漂亮小奶娃,罪民心想,这才应该是我沈家贵女,沈莲那样的怪物,怎配成为我沈家嫡女。” “当天晚上,罪民便带着一群家仆闯入顾平章夫妇的房间,抢走了他们的女儿,然后把罪民的孩子沈莲丢给他们,逼他们去处理沈莲,还让下人强行给他们灌下哑药,连夜离开了安林村。” 顾平章回忆起十五年前的事,心头怒火撩起,冲到沈政一面前,往他脸上凑了几拳。 顾家几位儿郎看到这一幕,也纷纷冲到沈政一身边,对他拳打脚踢。 站在殿外观看的老百姓,也气愤的拿出手中的东西,砸在沈家的人身上,要求新帝重罚人贩子。 而沈政一从头到尾都没有反抗,任由他们打骂他。 京妙仪看着所有人都在指责谩骂他们,这当中,有上京城贵妇,以前她们都巴结讨好她,现在所有人都奚落她,骂她不要脸。 她眼眶染上红晕,猛地扑到沈政一面前,几个巴掌打落在沈政一脸上,终是崩溃地大叫:“沈政一。” “我恨你。” 她的巴掌一下又一下打在沈政一脸上:“你毁了我,你毁了我的岁岁,你毁了我的家。” 她跪在沈政一面前,痛苦不堪地说:“我以为,她是我的孩子,我把她从那么小一个孩子,捧在手心里养大,所有人都羡慕我,生了一个这么漂亮,伶俐,懂事的千金大小姐。” “她们说,谁谁谁家的女儿,能文懂武,医术超然,还是李仙医的弟子,更是皇家钦定的太子妃,我便骄傲的对他们说,她是我的女儿。” “她是我的女儿呀。”京妙仪不能接受的是,她一手培养出来的女儿,竟是另人的孩子,所以她一直在跟沈菀赌气,恨她,她觉得自己能培养好沈菀,就一定能把沈莲也教导好,直到现在她才清醒了,沈家从一开始就错了。 回想起养育沈菀的点点滴滴,京妙仪心如刀割。 她疯了一般朝沈菀爬去。 顾景安(大哥)怕她做出伤害沈菀的事,伸手阻拦京妙仪的去路。 京妙仪把手搭在顾景安的胳膊,看着跪在她眼前,面无表情地沈菀,唤道:“岁岁,我才是你娘,我才是你的娘,我可以给你更好的生活,培养你成为最优秀的沈家贵女,助你坐上最尊贵的位子,让所有人膜拜你,你值得的,你比京中任何贵女都优秀,你又那么漂亮,你应该投在我的肚子里,你也本该投在我沈家门下。” 沈菀一动不动地跪着,耳边听着京妙仪声嘶力竭地话言。 谢玉瑾搂着沈菀身子,低头看她。 她面色苍白,眼圈泛红,眼球布满红血丝,但她脸上没有任何情绪。 哪怕是报仇之后的快意都无。 她终于抬起眼皮子看了看京妙仪,反问她:“那么爱我,又为何要利用我,杀我。” 京妙仪像触电一般,脑海里快速闪过许多她不曾经历却又莫名熟悉的画面,那些画面中,有她算计,厌恶沈菀地画面,有她下毒害死周氏的画面,有她唾弃沈菀,骂沈菀不自量力的画面。 这些陌生又熟悉的画面,揉成一团,猛烈地冲击京妙仪的脑海。 她头疼欲裂,双手捧着脑袋大叫:“不,不,不,走开,不是我,我没有,不是我……” 她想甩掉那些画面,却怎么都无法甩开,最后失去理智的大喊大叫“我没有杀我的女儿,我没有杀菀菀”。 伽罗让天竺把京妙仪按住。 天禅拿着罪状给沈政一画押签名。 按下手印,签上名字,沈政一罪名成立,定三日后斩立决。 沈家其余家眷流放到边境,无召不得再回上京城。 罪名定下,伽罗声音响亮地说道:“押下去。” 沈政一被禁军从地上拽起,路过沈菀的时候,沈政一停下脚步,深深地看向沈菀:“菀儿。” 沈菀听到沈政一唤她,抬头看了看沈政一。 她的目光冷漠又凌厉。 沈政一那一句“能不能再唤我一次爹爹”的话,咽回肚子里去。 他点了几下头,就被禁军押走。 京妙仪从沈菀面前走过时,一直在唤沈菀的小名。 她,疯了! 犯事家仆一并被押进天牢。 沈菀和顾家众人一齐向伽罗磕头谢恩。 这时,萧云从外面跑入,唤了一声:“谢少夫人……” 沈菀身子一僵,抬起身子,回头一看。 萧云声音轻颤,低声说道:“时风兄弟……走了。” 沈菀愣在原地好久好久没回过神来。 谢玉瑾心疼的把她搂入怀中:“阿宁,我带你回去。” 他把沈菀从地上扶起来,下台阶上的时候沈菀狠狠摔了一跤。 一阵风突然吹过沈菀耳畔,似乎有谁在她耳边说:“大师姐小心。” 她转头环视四周,在玄武门殿前隐约看到一个影子。 他手里拿着佩剑,双手环臂,倚在门前。 少年风采依旧,笑容灿烂。 他朝沈菀挥了挥手,影子渐渐透明,直至消失。 风铃声“叮叮”作响。 沈菀久久才回过神来,她回头对谢玉瑾说:“阿瑾,我想离开上京城。” “你想去哪里?” “安林村,我应该在那里长大。” “那我陪你回家!” ——全文完—— 后续会补法师,阿珠的番外,交待一些还没交待的事情,不过番外也就一章左右,正文到这里了,明天不用等啦,等完结状态后再更,感谢书友一路支持黑莲花! 番外 安林村 安林村。 李仙医从辰国回来到商国。 她穿着一袭素色长裙,肩上提着一个医箱,满头白发,却健步如飞的走入顾家屋舍。 “宁宁,师父回来了。”李仙医唤了一声。 坐在缸前的顾晏宁,猛地回头看去。 “师父。”顾晏宁站起身,跑向李仙医,伸手抱住了李仙医的身子:“师父,你终于回来了。” “唉,我的徒儿给我快马加鞭送信来,我自也是快马加鞭的赶回,时风在何处,带我去看看那小子。” 顾晏宁心底泛起一抹酸涩,伸手指了指大水缸。 缸里装满了药水。 一个瘦到脱相的男子靠在缸内。 他正是时风。 顾晏宁把他从上京城带回安林村顾家。 他虽然已经闭气,可顾晏宁每日用药水吊着他最后一口气,等李仙医回来想办法。 李仙医走到缸前,从药水里拿起时风的手,为他把脉。 脉象全无。 李仙医又揭开时风的眼皮子看他眼睛。 眼睛已被毒障侵蚀。 李仙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然后又闻了闻缺里的药水,问道:“你就用这些药水给他吊着一口气?” “我不想放弃他。” “他本就是命绝之人……” “可师父也说过,我也是红颜薄命之人,但我渡过了师父说的那个坎,为何时风不行,只要我不放弃他,他一定也能迈过这道坎,师父,帮帮时风好吗?” “唉,我都回来了,岂有不帮的道理,只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他这个样子……”李仙医又摇了摇头,虽是不看好时风,但行动却很利索,她很快从药箱里拿出一瓶药水,倒进缸内:“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接下来的日子,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只要时风没有放弃自己,李仙医和顾晏宁便不放弃。 过了三年,一个小女娃从屋内走出来。 “娘亲,爹爹,里面的人动了,动了。” 正在劈柴的谢玉瑾转头刮了刮谢夭夭的鼻子:“夭夭又骗你娘,不许撒谎。” 夭夭拽着顾晏宁的衣袖,奶声奶气地说:“娘亲,叔叔他笑了,夭夭没有骗娘亲。” 顾晏宁收好药粉,牵着谢夭夭的手道:“夭夭要是再骗娘亲,这次要怎么罚你。” 谢夭夭抬头看向屋前的男人,他一身湿漉漉,胸前肋骨分明,头发上挂着几片药草,手扶着门,虚弱的站在门前,冲着谢夭夭笑了笑。 谢夭夭被逗笑,“咯咯咯”地伸手指着门前的人,:“娘亲,你看,你看,夭夭这次没有骗娘亲,叔叔终于从缺里爬出来了。” 顾晏宁和谢玉瑾同时回头看向大门的方向。 哪里有人? 顾晏宁眼神失落,随后,她就看到地面上有一滩黑色的药水。 倒是……屋门前怎么有一滩水? 谢玉瑾也同样盯着那一滩水,然后放下手中的斧头,而顾晏宁则抱起了谢夭夭,与谢玉瑾一同走向屋门前。 顾晏宁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大门,道:“再不出来,我就让萧云放狗了。” “别!”里面传来沙哑地声音。 一道熟悉的身影缓缓从屋内走出来,他身上裹着一件随手翻来的外袍,站在顾晏宁和谢玉瑾面前,扯开唇瓣笑道:“大师姐。” 顾晏宁与谢玉瑾对视了一眼。 谢夭夭立刻从顾晏宁身上下来,走到时风面前,仰着头,双手负背,道:“时风叔叔,你好,我叫谢夭夭,我爹叫谢玉瑾,我娘叫顾晏宁,从今以后,你可以陪夭夭一起玩了吗?” 她伸出肉乎乎的小手。 时风缓缓蹲下身子,眼眶含泪,把谢夭夭抱起来,声音哽咽地说:“好。” 这时,萧云扛着一大把柴火从山上回来了。 时风抱起谢夭夭,看向萧云,跟他打招呼:“嘿,兄弟。” “啪!”萧云身上的柴火掉在地上,一脸不敢置信,两人互盯了许久,萧云才回过神来。 他低头看向地上的柴火,痛哭道:“时风兄弟,你终于醒了,以后多个人陪我上山砍柴,我就不孤单了。” 时风:“……” 谢夭夭“咯咯咯”的笑声响个不停…… 番外 墨君礼愿 元宵那日,是江家满门被屠的忌日。 而今日,恰好是墨君礼上断头台的日子。 听说他这三年,过的浑浑噩噩。 清醒时,嘴边喊的并非沈莲的名字。 而是沈菀! 念他们儿时的情谊,念他曾向她许下的诺言,念二人的前世今生…… 顾明珠在信中告诉顾晏宁,他本来死了三次,连太医都宣告他咽气了。 可每次封棺时,他又活了过来。 每次活过来时,嘴里大喊着“别杀她,别杀她,别放箭”。 顾晏宁看到信时,便猜到墨君礼那三次确实是死了,可死了又被阎王丢回来, 便又重生了。 重生回来的墨君礼记起了前世的种种。 知晓自己种下恶果,日夜忏悔,向新帝认下曾犯下的罪行,并将沈莲向锦州投毒的事一并揽在自己身上,只求一个死。 但江家案子牵扯甚广,当年潜入江府屠杀江家满门的人有数万人。 江临不想放过每一个刽子手。 于是,他花了三年的时间,收集沾染过江家血的人,做成一本厚厚的册子,于三年后,亲手呈上朝堂。 有些人知道江临和新帝的行动,在名册交上龙案时,选择自杀。 也有些人选择到官府自首,总之不打自招。 罪魁祸首要数墨君礼,帮凶是蒋家和沈家人。 沈家人尽数流放,沈政一也于三年前被斩首示众,剩下的蒋家人被诛连九族,与墨君礼一起押上断头台。 他全身瘫痪,只有脑袋还能动弹,被禁军拖上刑台,趴在刑场上。 可笑的是,他竟能一眼观尽刑场众人,一眼便从茫茫人海中,找到顾晏宁的身影。 她站在谢玉瑾身旁,怀里抱着一个雪白雪白的团子。 那个孩子眉眼长得像极了她。 她真的很好,为何他以前眼里只有沈莲,全然看不见沈菀的十全十美。 若他从一开始便待她好,她是不是就不会如此怨恨他。 他乞求上苍能让他重来一次。 这一次,他一定好好对待沈菀,一定将她捧在手心里,遣散后宫,与她一生一世一双人。 快了,他知道自己很快便能解脱,很快就能重新开始。 可墨君礼未料到,天道不让他死在病榻上,是为了让他死在自己犯下的罪过,死在正义的刀下。 这一次断头后,他便不会再有重生了。 这也是他和沈菀的最后一世,最后一面。 但他从未对自己犯下的错,有半点悔悟。 这时,江临抱着江家家主的牌位,走上刑台。 “砰”一声,沉甸甸的牌位重重放落在墨君礼眼前。 墨君礼微微抬眸看向眼前的牌位。 不多时,江家军抱着江家一百多个牌位走上刑台,一一摆在蒋家人和墨君礼面前。 场面可谓壮观、震撼现场众人。 江临站在牌位后面,目光冷冰冰地盯着墨君礼,一言不发。 墨君礼看到牌位后,艰难的抬起自己的脑袋,对江临说:“江临,下辈子吧,下辈子……孤一定好好对待你们江家,孤定会把你们培养成最精锐的士兵,不再让你们江家满门惨死。” “下辈子!”江临轻蔑又嘲讽地勾起唇瓣:“你没有下辈子了。” 江临身后走出一名四十五岁的妇人。 她衣着尼姑袍,双眼深邃,目光平静地看了看墨君礼。 然后当着墨君礼为他占卜了一卦,最后摇了摇头。 墨君礼表情僵住,不解尼姑这个摇头是为何意,疑惑地问道:“师太,你这卦象……” “受人所托,上刑台为太子占卜,太子殿下方才说的下辈子,不会再有下辈子。” “不是的。”墨君礼当场否定尼姑的话,看向人群中的顾晏宁:“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待她,我会善待每一个人,不会再让这天下因为我错误的选择而搅成一团浑水,上天一定会眷顾我的。” 我死了三次,老天爷都让我重新活过来,这一次死后,我定能回到从前。 这一次,我一定要对沈菀好,绝不会再辜负她。 尼姑无声笑笑,指着卦象道:“此卦寓意绝路,太子这一去,便不是回头路,而是黄泉路,卦象所指的去路是十八层地狱,你生前作孽太重,直至临死你都未曾有半点忏悔之心,若再容你重活一世,你亦不会改变自己的欲念,杀戮重,佛不容,你已耗尽自己的运道,不会再有轮回转世了。” “不!” 他不接受这样的结果。 他不信尼姑的话:“神棍,满口谎言,你知道我是怎么回来的吗?” “三死三重生,第四回便是你的死门,阎王亲自在鬼门关接你,并非上天眷顾你,你若不信便去鬼门关看看。” 尼姑话音落下。 江临扬起锋利的鬼头刀。 墨君礼原本坦然赴死,可经尼姑那一卦了,他心里怕了。 他不想死了。 他当场否认自己犯下的罪,大喊冤枉。 但他身子瘫痪了,嘴巴也被堵住,他再也不能喊出来了。 他不甘心的看着顾晏宁。 看着这个本该是他太子妃的女人。 他原本一心求死,等着全局重开,再娶她为妻。 现在尼姑却告诉他,他没有下辈子。 他不会轮回,他娶不了菀菀了。 不—— “扑哧!”容不得他多想,江临手中的鬼头刀快速斩落。 墨君礼人头落地时,从江家先烈的牌位滚过,鲜血洒在牌位上,现场献祭。 “咚!”他的头滚到顾晏宁脚边。 顾晏宁冷淡地看了一眼,便转身离开了。 只有她知道,这不是墨君礼的终结日,这是墨君礼苦难开始的日子。 他生前罪孽太重,生前的刑罚已受完,死后便要去阎王殿前受生前之恶的处罚。 于是…… 他死后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他跪在鬼牢中哭求道:“求求你们,再给我一次机会,这一次,我一定做一个明君,做一个爱民如子的人,一定会好好对待沈菀,我一定会好好待她……” 他哭天喊地,拜神求佛,他再也没有机会了…… 错了就错了,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番外 阿珠法师cp 遇见阿珠的那一天,正下着绵绵细雨。 天灯负着伤跑入佛殿,跪在我面前:“师父……” 我正在写着经文,为十四日的佛诞节而准备,看到天灯身上的剑伤,我立刻放下笔问他情况:“天灯,你的伤……” “有人在追杀弟子的妹妹,锦州的客栈不安全,能否让我妹妹带着还在襁褓中的孩子入寺暂住。”天灯捂着伤,粗喘着大气,卑微的恳求我,生怕我不同意。 我让天竺把他先扶在坐榻。 天灯不肯起来:“我知道这个条件让师父很为难,不止我妹妹,我父母姑姑也在,他们也是走投无路了,弟子才出此下策求到师父这,师父,弟子的妹妹刚生完孩子,身子虚弱,却还要躲开不同来路的追杀,弟子终究是肉身,无法以一敌百保护好家人。” 天灯身上的血还在流,伤势挺重,已经不能再拖延。 我是出家人,佛家以慈悲为怀,普度众人。 面前有几条生命等着我施以援手,我又怎会不答应。 我点点头,对天灯说:“你家人在何处?” “她在……”天灯唇瓣喃喃了几句,就倒在天竺怀里。 * 雨越下越大,行人来往匆匆。 我和天禅找到了天灯说的破屋子。 这个地方久没人住,房子坍塌,唯一一间柴房勉强能躲避。 我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子拿刀劈向我。 我及时握住女人的手腕,看到她袒露胸口,还有一个婴孩躺在厚厚的衣物上,不哭不闹。 我看到这样的场景,立刻松开她的手背过身去。 她也被吓坏了,手忙脚乱整理自己的衣物。 后来,很久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我找到她的时候,她正在给孩子喂奶。 我用袈裟包裹着她的孩子,让她把自己的衣服穿好,带她和孩子回苦佛寺。 安排她住进苦佛寺旁边的小苑,离苦佛寺有一段距离,也无人会说闲话。 * 再见她是一个月后。 我习了经文从佛殿走出来,她抱着孩子向我答谢救命之恩。 她虽然脸色还是苍白,但比我初见她时好看了一些。 我没有问她为何会遭遇那些事情,只让她安心住下,养好身子,照顾好父母和孩子。 后来她身子渐渐好转,偶尔给我送点心。 她问我点心合不合胃口,我看着点心失神,因为我好久没吃过宫廷里的点心。 她竟然懂得这些。 她给我送的点心越来越多,当然,她也给苦佛寺僧人送,后来就成为寺里的厨娘。 我从她一言一行大致对她的身份有一些了解。 她是上京人士,出自名门,嫁的对象身份应该不低,追杀她的是她的丈夫。 她应该读过很多书,写的小楷很漂亮,也可以跟我畅谈佛经。 我开始关注燕京的事情,宫廷大乱,发生了许多事情。 皇后被雷劈,晋王妃生子时丧生火海等…… 我并未把她和已亡故的晋王妃联想到一起。 * 没多久,锦州爆发时疫。 她第一个发现时疫,并告诉我。 我让她近日不要再来苦佛寺了。 她很听话,在时疫爆发初期,她守着孩子不敢随意走动,怕给我造成麻烦。 时疫越来越严重,生病的百姓都往苦佛寺涌,以求佛祖保佑。 很多僧人被感染了,包括我。 可我在百姓心中是佛子,我不应该生病也不能生病,否则会引起更大的恐慌。 我每天还是坚守在佛殿温习经文,超度亡者。 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撑几日。 不知是谁告诉她我病了,她深夜推开我的殿门给我送吃的。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脆弱,这一刻我也意识到我并不是他们的佛子,我没办法让百姓们好起来,我们需要的是更多的药和太医。 我不让她再靠近我。 她说:“法师,我已经写信回上京了,相信京城很快就能收到锦州的情况。” 我坐在床边,轻轻地点头,声音嘶哑:“你快回去吧,近日不要再踏入佛寺,也不要用佛寺的厨房,许多僧人都染病了。” 她把东西放下,里面有我最喜欢吃的点心和一碗药。 我跟她说了一句“谢谢”,要她不要再来了。 * 但是第二天我又看见她出现在佛寺。 她跟天灯去药铺买了许多药,请了好几个郎中,给到苦佛寺的老百姓免费发药治病。 我喉咙已经说不出话了,嘶哑疼痛。 但我还是走到她面前,看着她。 她正在熬药,看到我出现,抬头看了看我,便立刻起身想问我病情有没有缓解。 我下意识转身走进旁边的禅院,她跟着走进来。 我对她说,不能让老百姓知道我生病了,就连外面的僧人也没办法用药。 她愣住了,但她什么都没说,就带着请来的郎中去寺外。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无力的表情,我心里有些难受。 * 我病的越来越严重,起初是低烧,后来高烧不退。 她带着天灯去锦州城外接上京城的人,来了一位叫沈菀的女子,跟她是好姐妹。 她跟我说可以完全信任此人。 我知道谢玉瑾的名号,了解谢家人,便将锦州的形势告诉二人,要他们做好两手。 我自己也做了另一手打算。 因为天象异常,皇室大乱,我开始意识到锦州时疫是有人投毒。 我给江临写了一封信,要他整军随时待命。 * 朝廷派晋王到锦州的时候,时疫已经失控了。 我以为他会好好处理时疫,但是很显然,晋王并不是来治理时疫的。 他开始制造我和顾明珠的流言,要置我于死地,我让天禅假意投诚,将计就计。 百姓把时疫怪在我头上,我被逐出苦佛寺,赶到乱葬岗。 他们要让我自生自灭。 顾明珠带了一批人和守在山下的百姓大吵了一场。 她的父亲用自己的身份镇住了老百姓。 就这样,顾明珠带了很多药和食物在坟头找到了我。 我看到她出现在我眼前的时候,心里感触颇深,好像有千丝万缕的线交织在我心头,把我拉进红尘。 我跟她说:“很危险。” 她说:“法师也曾冒险救下我和般若,若我遇到不测,会有人照顾好般若,法师不必担心我,快吃吧,还热着。” 我喉咙涨涨的,有些苦涩,看着她带来的食物说:“我连累你了。” 她摇了摇头:“不是法师连累我,也不是我连累法师,是有心之人巧妙设计,冲你也是冲我来的。” 她的理想总是有着很高的境界,从不妄自菲薄。 * 皇上薨了,晋王带走寺内所有僧兵,留下一城病残的百姓。 大战一触即发。 我们不光要面临时疫,还要面临辰国的攻击。 一万谢家军不足以抵御外敌。 朝廷也不打算派援兵给我们。 我手里最后的王牌是江临,但我不敢赌。 我让天灯护顾明珠和孩子随百姓一起出城。 城内战况激烈,死伤惨重,在襄城撞破的那一瞬间,江临带着江家军来了。 我们把辰兵驱退并俘虏了几万人。 这个时候,刘家的人飞鹰传信给谢玉瑾,我的身世被刘家的人曝光了。 晋王借沈莲之手投毒的事情也被证实,谢玉瑾、江临、沈菀还有顾明珠找上了我。 * 他们都用震惊的眼神看我,连顾明珠也是。 我看到她不可思议、疑惑、失落、恼恨 到最后一切归于平静的眼神。 我心乱如麻。 我是刘贵妃之子,若我没有遁入佛门,现在的晋王便是我。 而顾明珠也会是我的王妃,命运弄人。 我们以这种不堪的方式重新认识彼此。 她在人前说不抱怨、不怪我,可我那天晚上去她院子的时候听到她哭了。 哭的很难过。 我在院子里站了很久,直到天色渐渐亮了,我该启程回上京城了。 那里还有更多人等着我,我不能让残暴冷血视百姓如蝼蚁的刘新继承大统。 * 刘新大败,暴尸荒野。 沈菀说刘新以前做的事情颇受百姓爱戴,叫我不必把身世之事公之于众,直接顶替刘新坐上龙椅,可省去很多麻烦。 我坐在龙椅的那一天,像坐在云端,望不到前路,一片茫然。 我继位后,着手了几个大案子,审理沈政一夺婴案,审理江家灭门惨案。 对了,江临的母亲是君临太子妃,江临是君临太子妃的孩子。 但是江临告诉我,他生是江家的人,死是江家的鬼,他不愿留在上京城,我放他回到南疆。 不出三年,江家军重振雄风。 南有江家,北有谢氏,百姓渐渐过上太平的日子。 朝中大臣却要我立后。 我恍然回过神来,我竟登基了一年。 这一年,我渐渐学会玩弄朝政,学会与臣子们周旋。 我利用先帝丧事为由,许下三年内不娶妻选秀的圣意。 可三年一过,我又该怎么面对这些大臣? * 宫里的点心都是我熟悉的味道,是她以前做的那款,但我并不喜欢。 我以为我吃腻了。 后来我微服私访去锦州,我在苦佛寺内遇见了般若与顾明珠。 她看到我就躲我,不愿见我。 我心中突然有一个荒诞的想法。 如果一定要娶妻立后,我想立顾明珠为后。 * 我费了很大功夫才把顾明珠引出来与我当面交谈。 她从我怀里抱回般若,向我行礼:“民妇拜见皇上。” 我双手无力的垂在两边,怔怔地看着顾明珠,竟然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最后…… 我只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我转身离开,打算放过顾明珠,我知道我和刘家人毁掉了她一生,我不能那么自私只考虑自己。 她叫住了我:“既然有事,为何不说?” 我喉咙哽住,回身看着她,脑袋空空地问她:“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皇后?” 我紧张的双手发抖。 男女之事,我从未经历过。 她抱着般若说:“能不能带般若?” 般若自时疫后,身子越来越虚弱,锦州的郎中都看遍了也治不好船若的病。 我从她怀里接过般若,看着般若苍白的小脸:“她是我们的公主,我会让太医治好她的病。” “谢谢。” * 为了般若的身体,她成为我的皇后。 就算我明知道她心里对我有怨,她并不是真心想成为我的皇后,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她和另一个男人的孩子,我都愿意尽我全力弥补过往的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