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惊!她渣的穷小子竟是太子爷》 第1章 订你奶奶个腿 冬末初春寒风萧瑟,道路人迹罕至。 出租车上热气暖烘烘的,司机停了车,往后看去。 “姑娘,到了。” 车后座少女全身裹在深绿色,露出毛茸茸脑袋,画了极淡妆容,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虞商商阖着眸子半睡半醒,摸索打开车门,道了句:“谢谢师傅。” 车外寒冷气息吹醒昏沉脑袋,虞商商抬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正好看到一条短信消息。 是自己那个劈腿对象发来的。 【商商,咱们之间有误会,不分手好不好?】 虞商商面无表情发过去一句:不分留着你过年? 迅速拉黑。 她虞商商这辈子阅男无数,还从没被别人劈过腿,简直奇耻大辱。 抖抖羽绒服上的雪,踱步走进酒店。 雍容华贵的中年女子站在酒店待客厅里,看见虞商商,迈着高跟鞋吧嗒吧嗒走过来,边给她整理仪表边板着脸嗔怪道:“商商,你看看手机几点了,人姜家好歹高门大户,等急了怪罪下来,你爸又要说你!” 酒店空调恒温,虞商商脱掉长至脚踝的羽绒服挂在臂弯处,露出红色鱼尾长裙,身材姣好。 棕色波浪长发飘到身后,虞商商眨了眨纤细鸦翼,略微不耐,轻启红唇:“妈,我都说了不结婚,你和爸整天端详什么呢。” 如果说姜家在京城只手遮天,那么姜家独子就是太子爷般的存在。 虞商商不知道她爸妈怎么手眼通天,让姜家同意了这门婚事,但她知道高门大户规矩多,嫁过去一定不幸福。 虞母拉着她往二楼vip包厢走,气急:“你不结婚,你清高,你一天换十个对象?” “那是年轻人的自由。” 两人走到一间包厢外,虞母停止数落,叮嘱道:“自由是以后的事,至少今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进屋之后,少说话多做事。” 虞商商抿唇。 推开门,包厢里是一个大圆桌,虞父坐在一侧,姜家父母坐在另一侧,旁边男子西装革履,垂头看菜单,身影修长挺拔。 两家第一次见面,气氛诡异般其乐融融。 看见女主角登场,虞父严厉的脸上露出堪称慈祥的笑容,站起身将虞商商迎过来:“这是我家小女商商。商商,见过叔叔阿姨。” 虞商商社交恐惧症犯了,尴尬地面对桌对面笑眯眯盯着她的中年父母。 “叔叔阿姨好,实在不好意思,碰上点事来晚了。” 对面中年妇女生得慈眉善目,莞尔道:“没事。砚迟,快和商商打个招呼。” 一直垂头看菜单的男子像才知道有虞商商这个人似的,缓缓抬眸,琥珀色瞳孔无波无澜,冷淡的鸦睫拓出眼下阴翳。 看到他线条分明的正脸,虞商商心里咯噔一下。 这人……她认得。 姜砚迟和缓且疏离的目光略过虞商商,眼神像看一个陌生人,好似不经意瞥了一眼似的,颔首:“你好。” “……” 仿佛兜头浇了一盆冷水,虞商商感觉老天爷在跟她开玩笑。 谁来告诉她,她校园时期抛弃的穷小子前男友,为什么会以姜家太子爷的身份出现在这里?! “商商,商商!” 虞商商回神,傻愣愣的。 虞母面带责怪,“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虞商商勉强笑笑,在想怎么体面的死去。 一顿饭吃得如坐针毡。 好在姜砚迟话不多,两家父母便拉着虞商商说话。 看样子姜砚迟对她不感兴趣,虞商商把心放到肚子里,他日理万机,说不定早就把她忘了。 两家各有各的公司,百忙之中抽空吃了顿饭,寒暄片刻就回去了。 为了让两人培养感情,两家父母心照不宣让姜砚迟送虞商商回去。 没等她拒绝,姜砚迟默默点了个头。 他们走后,两个人僵在酒店外,气氛稍许凝固。 虞商商深吸一口气,佯装坦然道:“那个,我自己回去吧。” 姜砚迟脚步停在漆黑车边,维持着要拉开车门的姿势,闻言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与几年前相比,男子蜕变地愈发成熟,头发打蜡梳了个背头,冷淡的凤眸微微上挑,刀锋般凌厉的下颌,淡薄唇色显得不近人情,容貌惊为天人。 他音色极冷,如初冬湖面结上一层薄薄的寒冰。 “身患绝症,为了不耽误我忍痛分手?” 虞商商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想了想,忽然记起来,和他分手,虞商商给出的理由是:我癌症晚期。 虞商商大小姐脾气毫不退让:“那你呢,家里没钱需要同时打十份工?” 当时两人在一起,姜砚迟同时兼职数份工作,导致虞商商一度以为他家徒四壁。 说到底他也有错。 姜砚迟哂笑,眉梢又冷又淡:“不管以前发生了什么,订婚之前,处理好你的前男友们。” 他拉开车门,扬长而去,徒留一阵灰白色车尾气,熏了虞商商一脸。 ??? 虞商商气得心脏疼,朝他离去的地方“呸”了声。 “我订你奶奶个腿!” 这门婚事她要是同意了,她就跟姜砚迟姓! 大过年不好打车,街道上冷风吹拂,虞商商为了漂亮,羽绒服里只套了一件单薄的鱼尾裙。 她在路边冻了多久,心中对姜砚迟怨恨就有多深。 好不容易打车回到公寓,虞商商骂骂咧咧脱下高跟鞋,顾不得脚后跟红肿,累成一条狗,瘫在柔软的床上。 许是这两天杂事太多了,虞商商疲惫得倒头就睡。 梦里昏昏沉沉。 她有意识自己在做梦,却累得醒不过来。 睁眼处在一片昏暗房间里,灰黑色格调,十分简约。 她娇贵得很,睡床总是软的不像话,此刻身下的床却是有些硬,枕头伴随清冽皂香。 窗外大雨倾盆,雨珠噼里啪啦砸在落地窗上,闪电暴虐劈下来,倾盖外界杂乱声响。 房间没开灯,雷电轰鸣的一瞬间,虞商商看到床角男人身影,隐藏在黑暗之中,眸子漆黑看不清神色,身形鬼魅,如同地狱爬来的恶鬼。 “姜砚迟?” 她迟疑地叫出来。 第2章 雀山寺 虞商商想起身,却发觉自己鬼压床似的动弹不得。 男子侧身上床,熟练的如同做过千万遍,轻轻揽着她细瘦柳腰,像一条大型犬一样,用头拱虞商商脖颈。 “商商,别再沾花惹草了,选我好不好?” 姜砚迟眼尾留一抹红晕,委屈巴巴地盯着她。 形象与白日反差极大。 腰上那只不老实的手钻进虞商商上衣里,抚摸她瓷白柔软的肚皮,身体触感犹如现实生活中真的碰了她,真实得令虞商商毛骨悚然。 她怎么会做这种梦? 感受到身上那只稍显粗粝的大手四处点火,虞商商腿脚发软,倒抽一口凉气,颤着声道:“你先放开我。” 事情走向不太对,她再饥不择食,也不可能把对象幻想成姜砚迟吧? 不知道哪个字戳中姜砚迟敏感点,他就像被点燃的导火索,砰一下瞬间炸开,眸子霎时变得阴冷寒凉。 攫起她的下颚,逼迫虞商商与之对视,声音低哑冷戾:“放开?我放开手,你好去找别的男人对吗,就像三年前那样。” 四目相对,他眼里的恨格外明显。 虞商商下巴剧痛,奈何身体动不了,疼得龇牙咧嘴很是狼狈:“你疯了!” 三年前她找什么男人了! 窗外风裹挟雨水狠狠砸在窗户上,雷电映照男人阴鸷的脸庞。 姜砚迟骨节分明的大手用了力,掐着她细嫩脖颈,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诅咒:“我是疯了,虞商商,我被你逼疯的。你他妈要是敢绿我,我就把你绑在床上,让你一辈子出不去家门。” 冷漠的咒骂,横亘三年时光。 咽喉气息愈来愈少,虞商商憋红了脸,浑身战栗,以为他要把自己掐死。 临死最后时刻姜砚迟松开手,低头又快又准吻了下去。 舌尖撬开她的贝齿,一面渡气,一面登堂入室。 将她吻得喘不动气。 滚烫缱绻的呼吸在两人鼻尖缠绕,姜砚迟惩罚似的恶狠狠咬住她柔嫩下唇,血腥味蔓延口腔。 窗外下了一夜的雨,凄清阴冷。 “你是我的,这辈子都是。” 虞商商大口喘息,听恶魔俯在耳边,虔诚地呢喃。 …… 猛然睁眼。 梦境戛然而止。 虞商商盯着熟悉的天花板,心脏突突跳动到嗓子眼,手脚冰凉。 鼻尖萦绕栀子花香,已无梦里冷淡的皂香气息。 她下结论:做噩梦了。 额头冒出细密冷汗,脑子浑浑噩噩的,还沉浸在可怕的梦里。 虞商商有些虚脱,起身去卫生间洗了把脸。 卫生间有面大镜子,虞商商洗完脸后抬头,正好能够照到镜子。 镜子里的少女长着一双含情桃花眼,眼尾微微上翘,无端勾人遐想。五官精巧可爱,冲合了眼睛的媚,风华初显。 生得一副深情种。 准备离开卫生间时,虞商商余光从镜中瞥到脸上一处受伤的地方,忽然顿住,整个人不会动了。 红润的嘴唇,有一个明显被人咬破皮的痕迹,那绝不是自己能够咬到的。 后背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啃噬,胆寒涌上来。 腿灌了铅,虞商商死死盯着自己的唇,眼睛失去聚焦功能。 没记错的话,梦里姜砚迟咬她嘴唇的位置,和她受伤位置一模一样! “中邪了……” 虞商商喃喃自语,原地坐化飞升的想法都有了。 她飞速跑到床上,打开笔记本,搜索附近灵验的寺庙,查看评论,点击购票,一气呵成。 邪祟附体得去治。 第二天一早,虞商商翻箱倒柜找出一套许久不穿的素灰色运动棉衣,神神叨叨打了车去往寺庙。 从前穿的花红柳绿,怎么好看怎么来。但梦境太可怕了,虞商商秉承着心诚则灵,衣服穿的朴素。 雀山寺是附近城市最红火是寺庙,里面供奉诸位神仙,香火旺盛。 虞商商去的时候,赶上工作日,人不多。 寺庙香火鼎盛,檀香漂浮。 金色弥勒佛熠熠生辉,挺着大肚腩乐呵呵微笑。 虞商商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闭着眼神神叨叨祈求:“信女虞商商,愿一生荤素搭配,吃得全饱,瘦二十斤,求上苍保佑,驱邪避害。”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让姜砚迟消失在她的生活中吧! “商商?” 佛殿外一声迟疑的叫喊。 听到熟悉的音色,虞商商霎时蹙眉,冷冷转过身去。 殿外男子人高马大,梳了狼尾,剑眉星目,一副少年气息。看见她的时候眼里有光,“真的是你,我说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虞商商眉宇漾出明显不耐烦,躲避他走上前想拉她的手,嗤笑出声:“大清早听到狗叫,真是晦气。” 碰见劈腿前男友,倒霉死了。 顾寒延闻言色变,眼底氤氲怒气。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暗色阴鸷,挤出一丝笑:“宝贝,你是我的女朋友,却从来不让我碰你。男人有需求很正常,宝贝不能怪我。” 虞商商好整以暇地拍拍膝盖,起身,皮笑肉不笑:“怎么没拿你的脸研究防弹衣呢,挺厚的,子弹穿不透吧。” 佛堂清净,她不愿破口大骂扰了寺庙圣地,踱步走出去。 顾寒延眸子暗了暗,三两步追上去,一把拽住她纤弱手腕,死死攥着:“你自己就是干净的么,瞧瞧你的嘴,哪个狗男人咬的,昨晚一定很激烈吧?” 虞商商言笑晏晏,用力抽回手,白嫩手腕被捏出来一道红痕,眼底渗不透半点笑意:“是啊,比你帅,比你有钱,比你干净。” 这么说好像在夸姜砚迟,她有点别扭。 “虞商商!” 顾寒延气得抓狂,又想起来有事求着对方。 东边那块地他势在必得,需要虞家帮忙,不得已降低姿态:“商商,我错了,以后你不喜欢的事我保证不做,原谅我好不好?” “不好意思,我虞商商从小锦衣玉食,吃不惯你这种难咽的糟糠。” 虞商商挑眉,灵动的桃花眼流光溢彩,抽身而退。 好马不吃回头草,她处的对象从没复合过,遑论劈腿抓包。 顾寒延开始时追了她三个月,虞商商实在烦得不行,再加上他有几分姿色,便答应了。 从小娇养惯了,她对感情之事向来随意。 第3章 大冒险 离开雀山寺回家路上,虞商商接了通电话。 程枝意隔着电话线狂声怒吼:“虞商商,你是不是忘了今天什么日子!” 声音夹杂了狂热的音乐声和酒瓶碰撞音。 虞商商皱着小脸把电话拿远一点,减音量键,“白忱生日。” “那还不快过来,别要我三跪九叩去请你啊,大小姐!” 说完对面有人敬酒,程枝意抬手灌了一杯洋的。 “半小时。”虞商商屈服。 她与程枝意和白忱两家世交,三人从小玩到大,关系很铁。 白忱有他那个圈子的人,世家公子居多,玩的花样大,一来二去虞商商便不想接触了。 挂了电话,虞商商捏捏眉骨根。 罢了,电话都催过来,赴死去吧。 白忱生日宴设在自家建的ktv里,今日生辰歇业,把整个ktv包下来了。 生日礼物提前送过,虞商商空手去的。 程枝意老早就在门口候着了,她长得文静秀气,脾气却出奇大大咧咧,圈子里吃得开。 “虞大小姐,平日也就算了,今天还敢迟到,白忱少说得罚你三杯。” 她一身纯黑jk裙性感妩媚,冷风中瑟瑟发抖,配上清纯小脸反差感极大,有种别样的魅力。 相反虞商商生得标准浓眉大眼漂亮美女,从雀山寺回来来不及换衣服,只穿了灰色保暖棉衣,要多朴素有多朴素。好歹脸够看的,撑起来衣服。 虞商商被她拽着往里走,ktv大厅里暖和多了。 “有事耽搁了。” 程枝意多心看了眼她嘴角结痂的伤口,挑眉:“懂,我都懂。” “?” 虞商商捂嘴,瓮声瓮气:“纯属意外,你别出去乱说啊,口红带了没?” 程枝意陪她先去厕所补了个妆,用口红遮住唇上的疤。 虽然没完全遮住,起码不那么明显。 程枝意一说话满嘴酒气,显然是喝过一轮。她揽着虞商商的腰肢看向镜子:“啧啧,此地无银三百两。” 虞商商笑骂:“闭嘴。” “别怪姐妹没提醒你,这次白忱生日宴来了个大佬,长得那叫一个帅啊,肯定是你的菜。可惜人太冷了,不爱说话,不然姐就冲了。” 虞商商把口红揣她怀里,伸了个懒腰,一同往生日包厢里走,“我现在没心情想那么多。” 爸妈给安排的破联姻联到姜砚迟身上,她自身难保,别提谈恋爱了。 叫虞父抓着她在外面乱搞,不掐死她算她命大。 “妖精不吃唐僧肉了,难得啊。我劝你看到大佬长什么样再说这句话,你会后悔的,他真的巨帅巨有钱,谁懂啊!” 程枝意说着,推开包厢。 在此之前如果虞商商多心问一句程枝意那个大佬叫什么名字,她一定不会来这场生日宴。 但她没问,奠定了今天晚上注定坐立难安。 包厢里鬼哭狼嚎,白忱拿着话筒撕心裂肺,几个狐朋狗友堆在桌子边。 中心围了一个男人,端坐在沙发上,两腿叠加,优雅地坐着,刺目五彩灯光铺撒男人凌厉的下颌线,为他增添几分性感。修长笔直的优渥身形,如同画里走出来的谪仙。 他手中夹了一杯红酒,液体轻微晃动,冷淡的目光看向门口,鸦睫扇动,正好与虞商商对视。 虞商商觉得她最近可能倒霉上瘾了,先是做噩梦,再碰见前男友,参加朋友生日宴都能看到姜砚迟。 姜砚迟漠然移开视线,眉眼低垂。 偏生程枝意在一旁小声提醒,动作十分明显地指着他:“快看啊帅不帅,很帅吧,我眼光没错吧,他可是姜家太子爷啊,富可敌国!也不知道白忱怎么巴结上的。” “……”是挺帅的。 白忱痞气的脸笑得坏意十足,倒了三杯酒,招招手:“商商,什么话都别说,自罚三杯。” 虞商商呼出一口气,嘴上的疤开始疼了。她露出勉强笑容,逼自己不去看姜砚迟,爽快回答:“行,就当为你庆生。” 她干了三杯度数很高的烈酒,白忱一个兄弟直喊牛逼。 三人自小相识,白忱和程枝意一样,特别懂虞商商择偶类型,跟她挤眉弄眼故意说:“没位置了,你坐迟爷旁边吧。” 虞商商浑身一僵,心底那个恨啊。 这种好心大可不必,撮合她做什么! 她不能让别人看出来异样,只好佯装大大方方坐在姜砚迟身边,沙发陷下去一个小坑。 男人身上有股淡淡的皂香,笔直细长的腿斯文翘起,目不斜视。 一个染了绿毛,穿得特混的少年提议:“人来齐了。白哥,迟爷,咱们玩游戏吧。” 姜砚迟少言寡语惯了,没回答。 白忱指尖叩了叩桌子,嗓音散漫:“老规矩?” “咱们这群人玩得开,弄个刺激点的,输的人必须大冒险。” 白忱没意见:“迟爷?” 姜砚迟声线冷淡:“可以。” 他们聚在一起不是麻将就是扑克,人多没法玩麻将,绿毛掏出来六副扑克,洗牌摆在面前。 虞商商扶额。 她玩扑克牌等于派送员送外卖——菜到家了。 其他人兴致很高,她不忍心拒绝,跟着摸牌,还好牌运不差。 余光瞥见姜砚迟骨节分明的手掌夹了一排扑克牌,不管别人出什么,他总能顺上,没过多久手里的牌全打出去了。 白忱笑着活跃气氛:“迟爷牌运不错,头科。” 姜砚迟颔首。 白忱紧随其后第二个走了,慢悠悠点了杯酒细品。 虞商商有点急,她摸得牌不错,想赌一把打出去,不然到最后不好走,扑克三憋家里直接完蛋。 刚要带着joker牌打出去,身后淡淡的嗓音带了一缕烟气:“外面还有两个大的,会被闷。” 姜砚迟指节夹着一根细烟,身子倾斜微微靠近虞商商,狭长凤眸睨了眼她手中的牌,漫不经心地提醒。 浓烈的烟酒香气混含细微皂香,无孔无入钻进虞商商大脑。 她愣愣的,脑袋宕机了。 下意识听从,等外面的joker牌打出去,她幸运地让上家顺牌走了,最后剩下了个额头有疤的男人被绿毛闷了,最后一名。 他唉声叹气:“来吧,大冒险。” 绿毛起哄:“脱衣舞!” 其他人跟着叫嚣,那人倒也没意见,随躁动音乐扭动胯部风骚地脱下衣物。 虞商商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玩手机。 程枝意没那么多讲究,眼冒金光观察他身材,“嘶”了声辣评道:“你这身材管理不行啊,肚子上都有肉了。” 第4章 学不乖是吧 第二局虞商商就没那么幸运了,牌运极差,再加上她不加节制喝了很多酒,脑子晕乎乎的,众望所归荣获大落。 这把白忱头科,姜砚迟二科。 白忱换了个舒缓的音乐,掐掉手中香烟,故作惋惜:“哎呦,真可惜。这把我第一,我给你提大冒险要求没意见吧?” 她也不挣扎了,直接掐着脖子道:“让我死个痛快。” 张牙舞爪神态很滑稽。 白忱转了转眼珠子,“你单身状态吧?” 虞商商住嘴,下意识感觉他没安好心。 耳根红晕蔓延到白皙脖颈,她看着白忱,冷声回怼:“有屁就放。” 虞商商酒品很差,喝了酒口不择言。 “那我可放了。”白忱幽幽说道,“选个在场异性,舌吻三十秒。” “……” 空气冗长沉默。 众人都在看热闹,程枝意撇嘴,观察白忱表情,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平日白忱不会说这种话。 虞商商怔了怔,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似乎在说:你要杀了我吗,朋友。 身边姜砚迟忽然动了,坚挺的身影往后仰陷入沙发,脑袋低垂,看不清神色。 周围都在屏息,他过大的动作特别明显。 偏白忱还眉眼带笑,故意催促:“选吧。” 周围一圈异性要么长得丑,要么不熟,白忱又是朋友不能选。 似乎只有一个选择。 虞商商半醉,蒙了一层雾的眼眸慢慢移动,转到姜砚迟身上。 男人慵懒窝在沙发里面,浑身散发出冷漠的气息,侧脸线条凛冽生动,犹如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漆黑瞳孔如一汪古井无波的池水,泛不起半点波澜。 总感觉选了他会被拒绝,虞商商很要面子。 她坚定地抬起头,盯着罪魁祸首白忱,一副英勇就义的表情:“就你了。” 白忱:“?” 什么走向? 两人之间隔着一个姜砚迟,虞商商想越过他走到白忱身边,起身时姜砚迟并没有如愿让开,长腿卡着茶几,阻拦住去路。 虞商商只能另谋出路,回身时手腕被人握住,带着不可违背的猛烈力量将她死死拽下去,鼻尖磕到硬邦邦的胸膛上。 虞商商摸着磕疼的鼻子,湿漉漉如小鹿般的眼神向上看去,姜砚迟眼底深渊暗涌,平静中掺杂即将卷土而来的滔天怒火,抵着她的肩膀压到自己胸膛上。 锋利眸子牢牢锁住面前明艳张扬的少女,指节攫着虞商商白皙下颚。 他倏忽低下头,恶劣地咬下去,唇齿交缠,牙齿发泄般啃咬她柔软的唇,汲取本该属于他的腥甜。 宽大手掌捏着虞商商的后颈,逼迫她零距离紧贴,另一只手捧着她的脸颊,阻挡外人好奇的视线。 众人小声起哄:“哦~” 虞商商大脑瞬间空白,愣愣地趴在他胸膛上,任由对方予取予求。 呼吸缠绵悱恻,她的唇被他含住,暧昧地厮磨。 耳边他沉重的喘息,以及白忱戏谑地倒数声。 空气静止。 虞商商的口红已经被蹭掉了。姜砚迟忽然停住,盯着她肉嘟嘟的嘴唇上那抹伤痕,目光阴戾。 无名妒火如日中烧。 热气撒在唇边,是他冷漠的气音:“学不乖是吧?” 虞商商还未看清他的神情,脖颈倏尔钝痛,整个人被提溜起来往前送。姜砚迟再次吻上她,带着酒气的吻,牙齿撕咬她下唇伤疤,直到血腥味蔓延。 他咬破了结痂的疤痕。 白忱咳了声,适时提醒:“已经过两分钟了。” 仿佛寺庙里敲响晨钟暮鼓,虞商商瞬间惊醒,一把推开姜砚迟,惊慌后退。 红唇水光潋滟,唇角带着血。 疯了,简直疯了。 他恶劣地对待酷似梦境凶狠神态。 那场梦究竟是她犯精神病了,还是什么…… 太乱了。 程枝意不满地瞪了眼白忱,拉过虞商商的手安抚:“回家醒醒酒吧,我让司机送你。” 虞商商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她有些累,不敢看姜砚迟的眼睛。 …… 生日宴结束,走的走散的散。 白忱喝得有些醉,撕扯领口,凌乱地卧在沙发上休整。 抬眸发现程枝意站在门口,扯开嘴角坏笑:“不包售后。” 程枝意忍着打他的冲动:“我等家里的司机送完商商回来接我。” “哦。” 他眯着眼,脖颈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你还有话要说吧。” 程枝意确实有话要说。 迈步走近,三十毫米的美甲勾起他杂乱的领带,逼着他被迫起身,一脚踹到沙发上,语态炎凉:“巴结姜砚迟呢?” “嗯?” 他疲惫地捏着鼻梁骨,却仍有笑意,“我是那样人?” “那你今天整这出什么意思,耍虞商商玩?” 程枝意眉清目秀,生气起来自有一股难以言说的怒意,一身黑衣增添几分绝情。 白忱的笑容愈来愈大,满脸写着玩世不恭,把程枝意扯到沙发上坐正:“撮合他们呢,看不出来啊?” “虞商商喜欢谁是她的自由,你倒是闲得够呛。” “非也。”他扯掉闷人的领带,老神在在地说,“你记不记得大学的时候,虞商商谈过一个很穷的男朋友?” 虞商商谈过的男朋友多了去了,穷的不多,她隐约记得:“这跟姜砚迟有什么关系?” “就是他。” 程枝意迟疑:“你莫不是看错了?” 她那个穷男朋友和姜家太子爷是同一人? 白忱仰头,衬衫下露出一截洁白手腕,挡住头顶昏暗五彩光芒:“说来话长,有些事你不便知道。我助攻他是因为姜虞两家联姻了,看得出来姜砚迟对她有感情,给他俩制造温度,你懂什么?” 姜家想要的,还没有得不到的。 程枝意身体一颤,提高音调吼道:“什么?联姻!” 包厢的门开着,白忱连忙捂住她的嘴:“你小声点。” 程枝意方知她声音大了,嗓音低下来,小偷似的暗戳戳说道:“虞家确实富贵,但和姜家比就有些不够看了。京城那么多高门贵族,他为何偏偏选了甩他的虞商商?” 他不应该恨她么? 程枝意想了想,脑洞极大:“遭了,不会要报复她吧!” 白忱无语至极:“程枝意女士,麻烦你回家之后,把那些霸道总裁爱上我,千金归来复仇的小说给我扔了,影响智商。” 第5章 穿你的不就行了 虞商商酒醉得头晕,回家之后煮了碗醒酒汤,没等喝完,晕得直接睡着了。 “商商?” 虞商商从臂弯里醒过来,发现自己处在空旷教室,场景如梦似幻。 她眉心紧锁,又做梦了么。 前桌女生温柔唤她,指了指门口:“有人找。” 抬眼望去,少年屹立在门口,高挑的个头几乎顶到了教室门框,宽肩窄腰,神色淡漠。 那是少年时期的姜砚迟。 优越长相令路过教室的女生频频回首望他,激动得与闺蜜窃窃私语。 虞商商收拾课本走到他面前,她忘记了这段记忆里和姜砚迟的关系如何,只能等着他先开口。 “收起那些小心思,我说了,不喜欢你。” 少年语调晦暗深沉,看着她的时候不含感情,眼底有一圈淡淡的乌青色,抬手把一盒甜品甩到她怀里,冷漠地走了。 甜品上面有一行字,是她写的甜言蜜语,打算语言攻势拿下他。 可惜人家不吃这套。 姜砚迟背影渐行渐远。 虞商商一怔,尘封的记忆苏醒萌芽。 姜砚迟是公认的校草,风光霁月,木人石心。 至今无人追上他,喜欢他的女生们都说,此人异常高冷,来者皆拒,甚至可能性冷淡。 虞商商又是个无往不利的情场老手,追求者数不胜数。有不服气的人就说,她不可能追得上姜砚迟。 心气高于天,又爱面子的虞商商当时就恼了,立下豪言壮志:这个世界上还没有我虞商商追不到的人! 因为这句话,漫长的追夫之旅开始了。 虞商商足底不受控制追上去,跟他走到一家餐厅里。 姜砚迟打了好几份工,餐厅前台是其中之一。虞商商打听他工作位置,经常去那家餐厅吃饭。 学校附近高档餐厅消费奇高,很少有学生来。餐厅里顾客寥寥无几,虞商商挑了个空调直吹的角落坐下,立刻有服务员上来递菜单。 虞商商控制不住身体行为,听见自己傲气地说:“我要那个人服务。” 她指的方向,是餐厅更衣间门口。 男生换上蓝色工作服,宽大上衣塞到裤子里,淋漓尽致地勾勒出宽阔肩膀和劲瘦腰腹,侧脸精致凛冽。 这家餐厅消费很高,来的顾客却是附近餐厅中最多的,其中女姓居多。 无他,就因为有个姜砚迟,很多女姓客人指名道姓要他服务。 女服务员不爽地点了头,走到姜砚迟旁边,与他说话时语气柔软似水,脸颊绯红,“姜砚迟,那边有位顾客让你过去。她态度挺差的,你要去么,我可以替你回绝。” 一般这样的人他都不会搭理,女服务员正等着他落定话音便帮他回绝,岂料姜砚迟抬眸,淡淡瞥了眼她说的那桌客人,嗓音低沉,“我去吧。” 女服务员愣住,哑口无言。 从前没听姜砚迟传出过绯闻和理想对象,虞商商猜测他喜欢什么类型全靠蒙,每日换着花样穿搭,今天扮演乖乖女,素白宽松连衣裙。 一阵清冽皂香气味,入目修长笔直大长腿,头顶声音如潺潺流水清澈:“点单。” 虞商商对上他那双狭长冷情凤眸,笑容绽放:“你们这里有什么特色菜?” 回忆事件重演,虞商商想从梦中醒来,奈何眼皮愈来愈沉,被迫跟随发生的事进展,眼睁睁看着自己献媚。 姜砚迟低头认真介绍,一点视线也不分给她。 少女佯装听不清,细白柔荑轻叩桌面菜单,发出咚咚清脆响声,蓄意勾引他,“你靠近点,我耳背。” 沉默片刻,姜砚迟俯身,指着菜单上几道招牌又介绍了一遍。 两人靠得近,虞商商可以清晰观察到他纤细浓密的鸦睫,以及冷白脸颊细小可爱的绒毛。 她勾起唇角坏笑,须臾抓起他修长食指一拽,碰倒桌上玻璃杯子,凉白开尽数洒落胸口。 虞商商故意惊呼一声,抽出几张卫生纸捂在胸口上吸水,气愤道:“你干什么!” 姜砚迟抬起身子,冷冷看着她恶作剧。 餐厅经理发现这边异常,他认得虞商商,忙走过来赔笑:“哎呦喂,这不是虞大小姐么,稀客。” 虞商商只顾着擦身体,水流到肌肤上很不舒服。 她觉得她就是作,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经理八面玲珑,处事极为圆滑,低着腰给她递卫生纸,作惶恐状:“我家服务生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这顿我请了,消消气。我让人带您去换身衣服?” 虞商商手顿住,抬头盯着事不关己的姜砚迟,忽然想到了什么,莞尔一笑,“好啊,他带我去。” 经理难为住了,姜砚迟向来我行我素,不给任何人面子,他要是拒绝,经理根本没办法应付虞商商,应付庞大的虞家。 一柄利刃悬在脖子上。 “这……”他为难地看向姜砚迟。 姜砚迟只字未提,回身往更衣间走。 不说话就是答应了,首战告捷,虞商商沾沾自喜跟上去。 身后女服务员气得跳脚,和经理告状:“我分明看见她存心洒水,刁难姜砚迟!” 经理幽幽叹气:“不满憋到肚子里,虞家惹不起。” 虞商商碎步跟他走到更衣间。 关上门,更衣间昏暗无光,姜砚迟蹲下身,肩胛骨突兀,在一堆衣服里扒拉,找到码数偏小的工作服递给她。 工作服有明显穿过痕迹,皱皱巴巴的沾了点污渍,虞商商没接,捂着胸口好整以暇:“你给我别人穿过的?” 不要拉倒。 姜砚迟缄默,收起衣服。 过道拥挤,姜砚迟欲越过她走出去,虞商商伸手拦住,眉眼含笑略带狎昵:“别生气呀,穿你的不就行了?” 姜砚迟垂下眼睑,无波无澜:“我穿过。” “你又不是外人。” 她几乎是揽着姜砚迟的腰,手底下腰腹硬朗有形。 气氛凝固。 过了很久,姜砚迟面无表情返回去,开了一扇柜门,宽松大号白色t恤和黑色短裤抛过来。 虞商商抬手接着,衣服清香扑鼻,与他身上一样的气味。 她笑得更灿烂,眼睛眯成月牙状。 姜砚迟要走,给她留下换衣服的地方,身后少女娇滴滴的嗓音掐出水:“别开门,我换衣服呢。” “……” 姜砚迟手握着门把,真不动了,后背脊梁骨僵硬,呼吸声微弱。 第6章 我也喜欢你 白色t恤长得包住屁股,短裤更不能穿,直接掉裤子。 虞商商揽住裤子松紧带,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错觉,瘪嘴叫姜砚迟名字,“有腰带么?” “没。” 姜砚迟目不斜视转身摸索到一根绳子,背对倒退着递给她。 虞商商气笑,不接绳子,“我能吃了你?” 他不是唐僧,她也不是妖精,那么怕做什么? 骨节分明的指尖缠绕单薄红绳,颜色异常鲜明。 顿了顿,他收回手,慢吞吞转过身来,又递了一遍,依旧看向别处。 虞商商颐指气使地吩咐:“给我系。” 像公主对服侍她的侍卫讲话。 他眉心加重了不耐烦:“开玩笑也得有个度。” “谁跟你开玩笑?” 虞商商跋扈的眸光变软,转为暗送秋波,指尖挑逗他凌厉的下颚,调笑着往下握住肩膀,借力把自己拥过去,靠在姜砚迟怀里。 捞起宽大的手腕送到自己腰间,吐出温热气息铺撒在他脖颈里,“你的裤子,你熟悉。” 她总是有理。 男生冷硬的喉结滚了滚,终究妥协了。 手臂伸到她身后穿腰带孔,呈环抱姿态,虞商商整具身体没骨头似的压他身上。听到姜砚迟呼吸有一瞬紊乱,她展露得逞微笑。 门口忽然打开,女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僵硬。 虞商商身体卡进姜砚迟双腿之间,臂膀揽住他修长脖颈,侧目轻佻地看着她。 姜砚迟的手放在她腰间,慢斯条理系蝴蝶结,不分给别人半点眼神,仿佛手底下是一门很重要的工作。 女服务员僵硬的面容出现一丝龟裂。 虞商商穿着姜砚迟宽松的衣服,平白增添几分帅气,扬起明媚的笑:“有事吗?” “打扰了。” 女服务冷硬回答,砰地关上门。 空气再次陷入寂静。 姜砚迟系完腰带,试了试,不会掉裤子,掌心轻推她肩膀,淡淡道:“好了。” 越拒越紧,虞商商勾着他脖子往下拉,笑容充满试探:“让她看见,不要紧吗?” 呼吸纠缠,少女眼里倒映着灼灼光辉,他抿唇,“嗯。” 不要紧。 虞商商笑得更灿烂:“她喜欢你啊?” “不知道。” “这都不知道,装直男钓鱼呢?” “没。” “姜砚迟,我也喜欢你。”她轻声唤他名字,嗓音妩媚,像勾心的钩子。 姜砚迟站直,表情冷漠。 这样的姿势再搂着他很费劲,遂放开手。 追了好几天,这厮一点反应也没有,怕不是真如别人所说,性冷淡吧。 虞商商倚着身后衣柜,将脱下来的连衣裙扔给他。 她气闷,耍无赖:“谁弄脏谁洗。” 虞商商穿脏的衣服都是直接弃掉,丢给姜砚迟,纯属报复他扔她蛋糕的仇。 衣服刚好勾到臂膀,姜砚迟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她,瞳孔漆黑无光。 …… 床头闹钟刺耳响叫。 姜砚迟睁眼,琥珀色眸子泛滥湿气。 自从和虞商商重逢,他整夜做梦,梦到从前,梦到现在。 梦里虞商商被他绑在床上,任他欺负,给他道歉。 梦里他重新经历被她欺骗的过程,心痛到窒息。 情景如同真实发生过,她的身体触感那么分明,魂牵梦萦。 姜砚迟眼神空洞,停顿片刻,翻身下床。 走到衣帽间,他拉开最里间衣柜,里面只有一件衣服,白色连衣裙,叠得一丝不苟。 依稀见得,与梦中她扔给他的裙子一模一样。 姜砚迟不由自主伸手,轻轻抚摸衣角,眼瞳黯淡无光。 与此同时,虞商商倏忽睁开眸子,眼前是自家熟悉的天花板,后背洇湿热汗。 又做梦了。 校园时期,为了一时冲动立下的豪言,虞商商天天丢掉面子,去找姜砚迟,跟屁虫似的,全是黑历史。 喝酒喝断片,她捂着头起身。 门外小猫抓门的声音,嗷呜叫唤,饿得前胸贴后背,势要把虞商商叫起来,给它倒猫粮。 虞商商养了只猫,蓝金渐层,程枝意送的。 她爸妈猫毛过敏,不让养,程枝意只好寄存在虞商商这里,每隔几日来看看。 虞商商揉捏太阳穴,打开门,胖乎乎的小猫立刻蹭到她脚边撒娇,翘起前脚,漂亮的大眼睛望向她。 “就知道吃。” 虞商商笑骂,心情好了点。 她专门收拾一间房间当猫房,墙壁打造一个贴墙的木架,架子上满满当当猫罐头,猫条。 虞商商随手拆了一罐罐头,倒进瓷碗里,舌尖贴上颚咯嘣发出声响,逗小猫过来:“警长,来吃饭。” 蓝金渐层迈着小短腿巴巴走过去,张开粉红色嘴巴,吧唧吧唧猛炫鸡肉罐头。 门口传来输入密码的声音,小猫嗷呜叫了声。 虞商商起身,听见门开了又关,然后是塑料袋摩擦声。 程枝意手提两大袋零食蔬菜,放到门边,换上拖鞋扑入猫房,俯身笑意吟吟,喊道:“警长大人!” 小猫顾不上吃饭,咧牙飞扑过去,冲进程枝意怀里撒娇。 虞商商挑眉,斜眼看了看墙壁钟表:“难得啊,不到八点就来了。” 程枝意和小猫玩耍,也不看她,故意阴阳怪气道:“唉,某人昨天喝的烂醉,我很是担忧。” 虞商商不会做饭,总是点外卖或出去吃。她隔三差五来看小猫的同时,给虞商商做顿早饭。 虞商商笑着嗔怪:“我又不是第一次喝醉。” 程枝意瞧了她一眼,发觉对方神色并无异常。昨日她喝醉被姜砚迟亲的事,看来是不记得了。 程枝意松了口气,拎着蔬菜熟门熟路走到厨房,开展她大厨的一天。 两人合伙开了家甜品店,起名“非诚勿扰”。 建在闹市,挣了不少钱。 吃完饭,程枝意开车带虞商商去了她们经营的店铺。 铺子装修富丽堂皇,是一种古欧式建筑,多巴胺颜色,占地面积很大,当时虞商商承包三个铺子,打通内壁后花费巨额装修。 信息时代,网上宣传越好,店铺内人满为患。 程枝意负责宣发,虞商商负责顾店。 两人走进店里,十几个女店员纷纷笑着道:“店长好。” 她们性格好相处,跟店里的人打成一片。 程枝意打趣:“好好好,我很好。” 虞商商莞尔,带了些咖啡,发给众人:“轮流休息一会儿吧。” 工作日店里顾客不多,三两个分散坐在顾客区域,吃着甜点谈心气氛融洽。 虞商商要来报表,翻阅最近客流量。 第7章 花开富贵 虞商商选取店铺地点离她的大学很近,平日里学弟学妹们来得比较勤。 她不常来店里,甜品店近日业绩下滑,才约着程枝意来看看。 虞商商到店里安静的角落坐定,打开笔记本,敲打键盘,查询店铺数据库。 程枝意搬来一盘形状像楼层的点心架子,坐在虞商商对面,一共七层,是店里的招牌。她捏起最后一层的手指麻薯,边吃边看虞商商工作。 她眼冒崇拜星星,假模假样狗腿道:“看这些数据就烦,还好有你,商商,你是我唯一的神。” 殷勤喂了虞商商一口点心。 虞商商目光一直盯着屏幕,哂笑:“说得好,下次别说了。” “无趣。”程枝意努努嘴,遂进厨房同点心师学做点心。 店里进来两个女人,体态妖娆妩媚,虞商商在工作,没分出心神去看。 她们有说有笑点完单,到虞商商附近坐着,其中一个黑长直身上散发浓郁香水味,拨弄新做的粉色指甲。 她笑得尖锐,骄傲地说:“想不到姜砚迟的姜,竟然是姜家的姜,难怪他那么优秀。还是我有眼光,大学时期老早就看上他了。” 听到熟悉的名字,虞商商指尖微顿,抬眸看去。 另一个穿了肉色丝袜,方圆脸,腿长两米八,赔笑贴乎黑长直大美女,顺着她的话说下去:“幼敏姐厉害,当年要不是虞商商那个贱人死缠烂打,你和姜砚迟说不定早就结婚了。” 她的话令蓝幼敏虚荣心高涨,满意地笑了,转头目光对上一双看戏的眸子,脸上笑容忽然僵硬。 虞商商停下手中工作,倚靠椅背,单眉轻挑斜视她,漂亮的脸蛋写满了嘲讽。 蓝幼敏咬牙,倏忽站起来,两步跨到虞商商面前,目光阴毒淬蛇,整个人暴跳如雷:“虞商商!” 虞商商双手抱胸,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言语轻松:“爷爷在呢,小声点,别吵到顾客。” 蓝幼敏喜欢姜砚迟,特别喜欢,那段时间虞商商又在追姜砚迟,大学时她俩没少掐架,氛围势如水火。 “你当店是你家开的,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虞商商皮笑肉不笑:“不好意思,就是我开的。” 对她微笑,纯属礼貌。 “非诚勿扰”是一家甜品网红店,前段时间大力宣发火爆全网,很多人为了抢着尝甜点,甚至有请假坐飞机来的。 蓝幼敏一开始不相信,被好几个朋友推荐才来的,吃过一次之后就迷上了这家店的泡芙,还办了个会员。 蓝幼敏才不相信虞商商有这种经商头脑,她冷笑:“就凭你?三年不见,吹牛皮的本事见长!怪不得姜砚迟和你分手,谁受得了你的脾气?” 虞商商又笑道:“不好意思,是我甩他。” 你心心念念,爱而不得的人,不仅是我的前男友,还要跟我订婚。 想到这,她舒服多了。 蓝幼敏嘴斗虞商商,从来都是居于下风的那个,气急败坏指着离得最近的店员,“你过来!” 女店员不明所以,走近,态度谦卑:“你好美女,有什么需要吗?” 于是,女店员便看到了,蓝幼敏指着她家店长鼻子,趾高气昂地说:“我是你家白金会员,不想看到这个人,把她请出去!” 女店员:“……”除非她不想干了。 “不好意思,我需要跟店长明确一下。” 她礼貌回复。 顾客是上帝,店员没有资格赶人。 蓝幼敏高傲极了,但凡店长来,她甩出蓝家女儿的身份,哪家店敢不听她的话! 女店员说完那句话,接着,转头叫虞商商:“店长。” 她是聪明的,两个字明确虞商商身份。 蓝幼敏还在幻想中,听到店员的话,瞬间瞪大眼睛,脸上布满震惊,结结巴巴道:“你,你叫她什么?” 女店员再次重复,语气有些硬:“店长。” 虞商商对店员很好,女店员看不惯蓝幼敏这种装逼的,非要给虞商商赚回来面子。 虞商商从始至终都抑制着脾气,眉眼弯弯:“给这位顾客退会员,我们店不欢迎她。” 店员道:“是。” 蓝幼敏反射弧长,仿佛才反应过来,气得甩烂一桌子美食,发疯似的,摔烂两个高脚杯。 “破店,谁稀罕?” 翻桌声惊起顾客目光,其余店员马上安抚,多附加两道小餐,并诚恳道歉。 顾客瞅了发疯的蓝幼敏一眼,道了句没事,背后小声吐槽蓝幼敏:“疯子。” 蓝幼敏和虞商商都有大小姐脾气,虞商商是物质上娇贵的大小姐,蓝幼敏是不顺心意全部处斩的疯子,性质不同。 虞商商不气不恼,有条不紊吩咐道:“法国进口的高脚杯,一个一万,从会员卡里扣,剩余的钱原路返还。” “一万?你怎么不去抢!” 分明是恶意报复,蓝幼敏有口难言,气得面红耳赤。 她身边的丝袜女忙拉住蓝幼敏,贴近小声说:“幼敏姐,别人都在看着,算了。” 一圈人围观,丢人丢到姥姥家。 蓝幼敏火冒三丈,甩开她,怒气冲冲地走了。 丝袜女看了眼虞商商,摇摇头,急忙跟上蓝幼敏。 虞商商好心情全被蓝幼敏整没了,撇嘴,余光发现厨房方向,程枝意站定,嘴角挑着笑,不知道看了多久。 她走过来,围裙和手沾满面粉,拍拍手,扑朔撒落一堆白粉。 “不应该啊,你就这么任她说?” 虞商商关上电脑,让店员放回储物柜,道:“我和她恩怨多着呢,不想吵了。” 程枝意看蓝幼敏眼熟,好像在哪见过,怎么也没想起来,调侃:“因为男人?” 几年前的事,虞商商打算为从前画个句号,语气平平:“不重要。” 凡是和姜砚迟相关的,对她来讲都不重要。 她之前追姜砚迟时,同程枝意讲过和蓝幼敏的恩怨,程枝意属鱼,七秒记忆,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虞商商本想待在店里看一会儿客流,无奈接到虞母充满“母爱”的消息。 花开富贵:【在哪?】 虞商商收拾桌子上程枝意撒的面粉,单手打字:【看店呢,怎么了?】 花开富贵:【在店里等着。】 虞商商蹙眉,停下手中活计:【你要来?】 花开富贵:【小姜去找你。】 虞商商:【???】 第8章 约会 日。 虞商商:【他来干什么?】 【亲爱的妈妈,你又合计啥呢?】 【我不跟他订婚,你和爸趁早跟姜家说清楚,别弄得以后下不来台!!!】 【别告诉他地址,我要走了!】 【妈!qaq!】 页面许久未动,虞商商心急,害怕见面尴尬,准备离去时,聊天界面弹出一条白色底框消息。 花开富贵:【订婚之前熟悉对象,约你们去看电影,他刚开完会议,马上到,敢放鸽子就别回家了。】 虞商商欲哭无泪。 她现在直接走,显得特别怂,到时候两家父母面子上也过不去。 何况姜家高门大户。 继续挣扎,劝阻虞母:【我最爱的母亲大人,程枝意出车祸了,我得去医院,改天再约。】 正在厨房做蛋糕胚的程枝意:“阿嚏!” 她摸摸鼻子,“谁骂我?” 虞母根本不屌虞商商套路。 花开富贵:【今天就是你妈我出车祸了,你也必须在那待着,不然别叫我妈!】 虞商商实在没办法,先斩后奏:【已经走了,替我跟姜家道个歉。】 拎起单肩包背在身上,同厨房里的程枝意喊道:“我有事,先走了啊!” 程枝意抬手挥拳,隔山打牛:“好好好,行行行,又把店扔给我是吧?” 虞商商不要脸不要皮地笑,赶紧冲出门店。 手机振动。 她抬手,点开屏幕。 花开富贵:【你是谁?】 虞商商抿唇。 非常好,她没妈了。 她没开车,走到路边准备打车回家。 这时,身边忽然停来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劳斯莱斯幻影,夹杂冷风。 车侧身贴着防窥膜,鸣笛声尖锐。 虞商商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歪头看车前,从挡风玻璃看见驾驶座目不转睛直视前方的男人,侧脸线条凌厉,跟没看见她似的,不分半点眼神。 姜砚迟坐得直,脖颈修长。 来都来了,她再走就真很不礼貌。 虞商商深吸一口气,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壮士赴死般拉开侧门,坐进去。 车里暖气足,热烘烘的气息。 虞商商假装事很多,一根安全带系了半天,磨蹭着咔嚓扣上。 自始至终,姜砚迟没发一句话,单手握方向盘,手背骨架分明,冷白皮突兀青筋,车开得平稳。 和她约会仿佛是一件被派发的任务,表情淡漠。 他不说话,她也不说话,两人一路沉默地到了一家电影城。 姜砚迟下车,锁了门,径直走进去,步伐很大。 虞商商为了跟上他,速度快到几乎成了竞走模式,一脸生无可恋。 早不跑晚不跑,偏偏走的那一刻,姜砚迟来了,真是倒霉。 电影城历史悠久,包揽全世界新老影视,去年底重新翻修,建筑金碧辉煌。 前台小姐面露微笑,点开电脑界面,看着姜砚迟和虞商商互相之间“我不认识对方”的表情,礼貌问道:“请问需要情侣间,vip间,还是普通间?” 情侣间顾名思义只有两个人,电影专门放给情侣看的。 vip间十人左右,小型包间。 至于普通间,就是那种一堆人看的,人多气氛好。 姜砚迟终于肯施舍她一点眼神,似有若无落在她红唇被咬破结痂的地方,瞳孔不含温度,似乎在等她说话。 虞商商讪笑,回答前台:“普通。” 倒不是心疼钱,她主要不想和姜砚迟待在逼仄的环境里,会很尴尬。 前台标准化流程:“需要购买什么票呢,主推的爆款电影有……” 虞商商学会抢答:“最近的就行。” 她其实想说,越早看完,越短的电影最好。 但她不能说,说出来意图未免暴露得太过于明显。 “好的。”前台操作完,递给他们两张票。 她举着手,两人都以为对方会拿,结果没人动。 许久,姜砚迟接了,颔首,说了见面之后第一句话,只不过不是对虞商商说的。 “多谢。” 前台又笑,和帅哥说话,她激动地心飞上天,忙道:“没事。” 还有三分钟开场,姜砚迟踱步走过去验票。 虞商商走时,被前台拉住了,女生眸子亮晶晶的,羡慕道:“美女,他是你男朋友吗,好帅啊,你真有福气!” 虞商商愣住,勾起嘴角,怂恿道:“不是哦,他单身可追。” 最好追上了,让她解脱。 她没看见,离得不远的姜砚迟,挺拔背脊微不可见一僵。 前台闻言更激动了,想了想,又摇头坚定道:“帅哥配美女,我看你们俩很搭!” 虞商商微笑。 我谢谢你啊,眼光真差。 姜砚迟无趣得很,和他在一起,她能得自闭症。 虞商商没聊太久,姜砚迟不会等她,她匆匆说完,跟上他前后脚走了进去。 演播厅很大,同时容纳两百人。 许是电影反响不怎么好,演播厅人数寥寥无几,分散在各处。 电影开场前片头曲,灯光黯淡,姜砚迟在前,找到小票上的座位坐定。 虞商商顺势坐在他右边,摸了摸山根,等电影剧情上演。 姜砚迟忽而侧目,睨着她,开口平淡:“你在左边。” 左边位置,需要越过姜砚迟。 她皱起眉头,内心腹诽。 他就不能坐左边,非得叫她经过他的位置,再坐下。 前后空间狭隘,虞商商无奈起身,贴着姜砚迟的膝盖越过去,腿部衣料摩擦。 男人喉结滚动,佯装镇定目视前方。 她随手挑的电影,一部爱情片,尺度挺大,有床戏。 男女主演到床上部分时,在场的人激动到“喔”了声,虞商商只觉得局促,微微低头,假装玩手机。 恰巧弹出电话窗口,十一位数字很陌生,虞商商如释重负接起来,身子微微低垂,小声说话。 “喂。” “你谁?” “闭嘴吧,别找我了,烦不烦?” “顾寒延,我们分手了,分手什么意思听不懂?” “我在哪关你什么事?” 虞商商语气从一开始怕吵到别人的轻飘,越发嚣张跋扈,侧脸紧绷,隐约怒气横生,气急败坏挂断电话,把陌生电话号拉进黑名单。 姜砚迟察觉到虞商商变化,浅淡琥珀瞳孔眨动速度变慢,目光在电影屏幕上,余光却聚精会神盯着她。 第9章 去我家坐坐 虞商商挂掉电话,发现姜砚迟冷冷盯着她。 她心思,自己说话声音也不大,没打扰他看电影吧。 姜砚迟启唇讥讽,眉宇加重不耐烦:“你很忙?” 忙到看电影还跟前男友通电话。 虞商商猜不透他的意思,神思还停留在顾寒延用陌生手机号给她打电话的状态,气血翻涌。 她生平没怕过什么,下意识回怼:“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空。” 男人脸色肉眼可见僵硬,周身气氛瞬间降到冰点,余光瞥到某处,他伸手快速移到她脸侧。 虽然知道他不会打她,虞商商还是下意识格挡,用力打掉他的手。 同一时刻,一颗爆米花从他手边滑落。 后座的年轻母亲连忙拽住乱扔爆米花的调皮孩子,语气充满了歉意:“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我家孩子太顽劣了。” 所以,他刚刚是在为她挡那颗即将砸到她脸上的爆米花? 虞商商呆滞,机械回答:“没事。” 她心虚往下看,姜砚迟放回腿边的手,宽大手背上有一块地方红了,冷白皮映衬得特别明显。 他若无其事盯着屏幕,似乎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 电影光线随剧情变动,五光十色拓印精致的侧脸,更显得五官立体。 天气冰冷,姜砚迟只穿了件加绒灰卫衣,圆领稍大,若隐若现的银色项链闪耀细碎光泽。 虞商商做贼心虚,不自在移开眸子。 唇抿紧,唇缝透露一抹白色,虞商商完全不记得电影讲了什么,跟屁股底下有刺似的如坐针毡。 她又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总得道句谢。 琢磨着怎么开口不尴尬,恰好电影播到片尾,有段剧情没有人物对话,电影院安静下来。 虞商商目视前方,别扭地说:“那个,谢谢。” 声音细若蚊蝇。 姜砚迟好像没听见,身体坐得笔直,一动不动。 狠狠吸了一口气,虞商商下定决心,声音大了二十分贝:“谢谢!” 姜砚迟眼睛眨了下,侧眸。 他回了句,薄唇小幅度开合。 电影片尾曲声音巨大,再加上人们散场的脚步和讨论剧情声,虞商商没听清,蹙眉:“什么?” 姜砚迟唇角平平,语气逼真:“手疼。” 碰瓷狗! 她那力度再重也重不到哪去,怎么就能让一个大男人喊疼了? 虞商商又是好笑又是无语:“那么有钱还讹人啊,给你买点药成不成?” “好。”真答应了。 虞商商真真切切体会到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 她认命,导航到最近一家药店,离得不远,三百米,徒步可以走过去。 两人肩并肩走出电影院,这次姜砚迟走得没那么快。 姜砚迟比虞商商高出一个头,眼角斜下,落到她身上。 女孩发顶蓬松,棕色卷发及腰,低着头,娇嫩指腹在屏幕上点点戳戳找路线图。 药店不大,只有一个男性老大夫,仰坐门口太妃椅,戴着老花镜悠哉看报纸。 若说从前的虞商商嚣张跋扈,历经时间沉淀磨砺,早已收敛一身针扎般刺人气势,她俯身礼貌问道:“医生,跌打损伤药有么?” 老医生满头花白,指头抠下眼镜,昏黄眼珠瞥了眼虞商商,以及她身后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仿佛受伤的不是自己的男人。 公式化问:“怎么伤的?” 虞商商指着姜砚迟垂落裤缝的手,手背通红。 斟酌片刻,她尽力描述:“嗯……我打的。” 老医生被逗笑,转身走到药架上,熟门熟路拿了两盒药,放到前面玻璃台上,“一百零八。” 店里一股药味,虞商商揉揉鼻子,扫码付款。 老年人话多,边拿塑料袋装起来药,边意味深长道:“现在年轻人火气大,小姑娘长得挺漂亮,下手倒不含糊,男朋友惹你生气了?” 一天之内两个人说姜砚迟是她男朋友,虞商商无奈:“不是。” “没惹你生气,打他做什么,玩啊?” “我的意思,不是男朋友。” 老医生惊讶:“这么早结婚了?” “……”虞商商放弃解释。 姜砚迟嘴角漾起一丝涟漪。 少女脸颊气鼓鼓的,小指勾起塑料袋,递给姜砚迟,后者不接,转头走到车边,故意让她提着。 姜砚迟指节微屈,叩叩车门:“上车,送你回去。” 虞商商撇嘴,看在她伤他的份上,给他个面子。 坐到副驾驶,车启动,还没扣安全带,忽闻姜砚迟“嘶”了声,抬手看自己手背那片赤红。 虞商商眨眼:“疼?” 手背的红肿比先前好多了,姜砚迟却一副手被捅穿的模样,疼得不得了。 他面无表情:“开不了车。” “我开吧。” 两人换座位。 虞商商驾车回到自己的公寓,刚停车,突然不动了。 她想起一件事。 后知后觉。 她下车,姜砚迟无法开车,怎么回去? “上楼吧,注意安全。” 虞商商很想走,奈何她先做错事,多嘴问一句:“你呢?” 姜砚迟道:“我让司机来接。” 人家哪轮得到她关心。 虞商商解开安全带,开门那一刻,身后男子幽幽补充:“司机家里有事,晚上十点前应该能来。” 导航仪显示现在是下午四点三十分,离十点还有五个半小时。 天逐渐阴沉,铺天盖地的乌云遮蔽骄阳,隐约有暴雨趋势。 外面冰天雪地,冷嗖嗖的风透过车窗无孔不入闯进来,姜砚迟只穿了一件卫衣,耳垂冻得痴红,垂眸盯着手背的红。 “……”虞商商有种一步步陷入姜砚迟陷阱的错觉。 驾驶座少女沉默,纤长眼睫轻颤,如漂亮的西伯利亚蝴蝶翅膀。 他吃死了她的心态。 越示弱,虞商商越心疼。 她内心挣扎,声音极低:“要不先去我家坐坐?” 姜砚迟抿唇:“不太好吧。” 几分钟后,姜砚迟跟着虞商商来到她家。 之前姜砚迟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来过,虞商商不是个念旧的人,换物件快。 她家的装潢同以前大相径庭,现在喜欢绿色,整面墙翻新成绿色,清新舒适。 沙发上四仰八叉躺着衣服,袜子,内衣,快递盒。 茶几摊了两包外卖,几盒插管的奶,以及无数薯片空包,薯片碎片撒满地,垃圾桶的垃圾堆成小山堆。 虞商商尴尬抽了口气,从鞋柜里拿出来一双男士拖鞋,放到他脚边。 “家里有点乱,我收拾收拾,你先换上拖鞋。” 第10章 你可以耍我 姜砚迟默然,看着她收拾衣服,身影匆忙,恨不得把身体砍半两用。 和以前一样,她家里总是乱糟糟的。 什么也没变,变的是关系。 三年前他有理由有身份给她收拾脏乱的家,现在他只能待在玄关,像客人一样看着。 虞商商收拾了好久,把地上薯片渣子扫起来,累得要死要活,好歹干净了一点,终于敢让姜砚迟下脚。 他一言不发坐到沙发,把药放到白色大理石茶几上面。 手背基本看不清红了,虞商商给他端来一杯水,看他一直在看自己的手,思量片刻道:“还疼?” 她没有很用力吧。 姜砚迟眼眸半阖,看不清神色,解释道:“前段时间手骨折,没好全。” 没好全,就被你打了。 他的语气很轻,让虞商商感觉自己像个千古罪人。 “不用去医院?” “没事。” 他抽出药。 药是涂抹的,药管头部需要用盖子上面的小尖捅开。 他的手很大,指头长而白,单手拧开盖子,捏着盖与药管斗智斗勇,可惜手长成了弊端,一直没捅开,显得有些笨拙。 就像一个大长腿蹬娃娃车,长腿毫无用武之地。 虞商商叹了声:“我来。” 几乎是话音刚落定,他顺势递她。 虞商商捅开头部银色薄膜,送回去。 姜砚迟伸出手,手掌朝下,不是接的状态,低头看手机消息,很自然的,要她抹药的姿势。 虞商商气笑。 罢了,是她有罪。 她搬了个凳子坐到他身边,用棉签抹了一点白色药膏,均匀涂抹到手背基本看不出来被打过的地方。 她低着头,很认真。 姜砚迟目光落到她光洁的额头,似乎只有在虞商商发现不了的时候,他才敢光明正大盯着她看,眼神牢固又炙热。 每看一眼都小心翼翼,生怕她发觉。 发觉他的念念不忘,将他再次狠狠中伤。 虞商商很快抹完药,随手丢掉棉签:“别碰水。” “嗯。”声带哼出来的音调,低沉喑哑。 许是错觉,虞商商发现这个“嗯”字恍惚有种纵容的意味,回忆起前两天做的那些羞耻梦境。 屋里空调开得足,空气闷热,虞商商莫名烦躁,打开电视,让声音贯穿耳膜。 嘈杂的广告声总算驱逐了一点姜砚迟的气息。 阴暗的天下起蒙蒙细雨,敲打玻璃。 屋内昏沉,虞商商拉上窗帘,开灯。 六点四十多,雨势不减,转化为瓢泼大雨。 看了两个多小时电视,家里有外人,虞商商只能直着身,屁股坐麻了,还饿。 虞商商腹诽姜砚迟的司机还不来,她快撑不住架子了,好想卧倒在沙发上。再看他依旧挺直坐着,电视上播报家喻户晓的名着,剧情虞商商倒背如流,也不知道他怎么看下去的。 蹉跎话中语气,她开口声音很公式化,冷不丁冒出来一句:“我点外卖,你要吃吗?” 姜砚迟从不吃外卖的,但出于礼貌她问了一嘴。 姜砚迟转头看了眼窗帘缝隙外密密麻麻的雨珠,“雨大,送过来费时间。” 虞商商正要说话,他挽起袖子,又继续道:“吃什么,我做。” 她呆愣。 尘封多年的记忆破土而出。 虞商商突然记起来,某段晦涩光阴。 也是同样的环境,晚上她突然嚷饿,吵闹着非要让姜砚迟去厨房,他会下厨,做的饭很合虞商商胃口。 彼时姜砚迟正在改论题,第二日就要交的那种,改完大概要后半夜,如果再给她做饭,估计一晚上就不用睡了。 但他还是去了,虞商商要吃水煮鱼,他便耗费一个小时做出来。 其实虞商商并不饿,那段时间他很忙,没太多陪她的时间,她便耍脾气,故意不让他睡觉。 水煮鱼做出来,她又道不饿了,一口没吃。 眼神挑衅地看着他。 姜砚迟好脾气收起碗筷,他当时说了句话,虞商商记忆良久。 他说。 虞商商,你可以耍我,但要耍一辈子。 她原以为已经忘了,可那段记忆恍若昨日。 空间与现实错乱重叠,虞商商依稀看到姜砚迟皱眉问:“怎么了?” 她瞬间回神,才反应过来自己盯着姜砚迟看了好久,“啊,好。” 她胡乱应着,等他站起来走到厨房,才蓦然察觉自己答应了什么。 她要他给她做饭?! 老天爷,她疯了。 疯门永存。 虞商商追过去,想道不用做了,只见姜砚迟已经熟门熟路打开冰箱。 冰箱三年没换,还是从前的式样,里面塞满了蛋糕零食,能用的食材被挤到一个很小的角落,几个鸡蛋孤零零躺着。 虞商商措辞:“那个……” “西红柿炒鸡蛋?” “啊?” 姜砚迟从冰箱门里探出头,语气掺杂无奈:“没别的食材。” 浑身清冷气质与厨房格格不入,唯一一点相似的,是他穿得普遍,灰卫衣,宽松长裤,跟平常人家没什么两样,完全看不出有钱大少爷身上的恶习。 进行到这一步,虞商商不好再拒绝,点头勉强道:“行。” 她不喜欢油烟味,退出厨房。 姜砚迟拿出来鸡蛋和两个红彤彤的西红柿,用手肘关门。 冰箱上有一张便利贴,写了行字。 姜砚迟眼尾不经意扫到上面,维持一手拿西红柿一手拿鸡蛋的姿势,倏而顿住。 便利贴翘起一个角,应该是很久之前贴上的,上面写着—— 一月二十三日和顾寒延出去吃饭。 后面带了三个叹号,怕自己忘记。 虞商商习惯把将来要做的,重要的事情贴到冰箱上。 现在已经二月份了。 姜砚迟掩眸,盖住情绪。 若无其事地摊开案板,把西红柿顶部割开一个十字口。 虞商商换男朋友如换衣服,他是知道的,也最该清楚没资格生气。 虞商商心大,和每一任男朋友去这去那的,老是约好了时间就忘,就随手一贴,结果还是忘记,连同贴过便利贴的事也忘了。 她到猫房逗猫,蓝金渐层刚困醒,恹恹抬起大眼睛,不愿意搭理她。 “吃饱了就睡是吧,警长,你看看你都胖成什么样了?” 虞商商托起猫屁股抱着,蹭了一身猫毛。 小猫叛逆,挣扎跳下来飞出猫房。 漂亮的桃花眼空洞片刻,虞商商才反应过来起身去追。 小猫顺着动静跑到厨房,虞商商瞬间停住脚步。 第11章 喜欢的人 厨房吸油烟机轰轰运作,她屏住呼吸,慢慢走过去,想趁姜砚迟不注意,把猫抱出去。 然而看到厨房里的画面时,虞商商不动了。 对她爱搭不理的小破猫,此时正趴在炒菜的姜砚迟脚边,懒洋洋伸了个腰,用毛茸茸的脸蹭他裤腿,一副狗腿模样。 姜砚迟裤子是黑色的,猫毛掉在裤子上特别显眼。 他轻挑眉,发现小家伙的存在,也不介意猫毛。 关火,俯身大手抚摸它软乎乎的脸,小猫舒服得打呼噜,趴在他身上不肯起来。 虞商商咬牙。 小色猫,看到长得好看的拔不动腿了。 “跑太快了,没看住。” 她走过去解释,把猫抱起来靠在怀里,像抱孩子一样的姿势,姜砚迟一瞬间恍惚,这情景仿佛一家三口其乐融融。 他不动声色转过头去,“吃饭。” 姜砚迟煮了大米,不知道用了什么东西提味,爆香。 虞商商的厨房用品全是程枝意买的,单调乏味,姜砚迟用简约的食材,料理出的食物太合虞商商胃口了,简直完全按照她的口味做的。 一碟简单的西红柿炒鸡蛋,配上一碗香香的大米,虞商商吃得很快。 姜砚迟坐在她对面,只吃了半碗米饭,看起来没太有胃口,不时看手机。 虞商商瞥了眼,是和司机的消息。 外面的天阴冷彻骨,他脖颈处银色项链若隐若现,项链底部坠了一个物件,藏在卫衣里。 “吃完了?”他低着头回消息,头上长眼睛,虞商商刚放下碗筷就问。 “嗯。” 姜砚迟推开凳子站起来,项链随之贴合冷白肤色,收起她的碗,走向厨房,很快传来哗哗水流声。 他的手刚抹了药又碰水,虞商商有些于心不忍,又不想自己洗,就没管他。 她换了件羊羔绒睡衣,坐到沙发上看电视。 姜砚迟刷完碗接了个电话,迈着优越长腿走出来,声调低沉,“有电脑吗,开个紧急会议。” 少女全身包裹在超级肥的睡衣里,她侧头,从沙发缝里掏出来银色笔记本,熟练输入密码,半弯着腰送到他面前,侧脸精致漂亮。 颈边棕色长发垂落,不经意间扫落姜砚迟放到茶几上的手,男人手指微动,面无表情操控电脑下载会议软件。 他开会内容属于商业机密不便泄露,虞商商自觉去自己的房间,正好洗个澡。 姜砚迟开完会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司机刚到楼下,他仰头调整姿势,准备卸载软件离开。关掉电脑时,右下角弹出来一个消息框。 很明显,想不看都难。 姜砚迟目光微凝。 添加好友消息备注——我在你家楼下,下来听我解释,否则我就上去找你。 语带威胁。 好友名称,顾寒延。 姜砚迟没点开消息,关掉电脑,走的时候把两管药提走。 虞商商在洗澡,他叫了一声,水流声掩盖男人低沉音色,她听不见。 姜砚迟在鞋柜的便利贴上写了两个字,悄无声息离开。 步伐沉着走到电梯间。 顾寒延握着手机,焦急等待虞商商回消息,半天没等到回音,他欲上楼找虞商商时,电梯门打开,出来一位身形修长,面若冠玉的男子。 顾寒延脚步一顿,突然大喜。 他认识对方,京城姜家太子爷,姜砚迟。 他多方送礼也求不得与对方见面,踏破铁鞋无觅处,竟在这看见了姜砚迟。 若是和他搞好关系,他岂用低声下气求虞商商那个贱女人! 顾寒延忙快步走上前,从兜里掏出来随身准备的名片,点头哈腰递给他:“迟爷好,我是国驰地产的顾寒延,没想到在这遇见您了,真是我毕生的荣幸!” 姜砚迟本来没理他,听到顾寒延自我介绍名字时停下脚步,神色极淡,眼尾余光瞥过来,眸子里冷意十足。 轻启唇,态度敷衍:“有事?” 顾寒延也不恼,笑得更加努力,眼尾眯出皱纹,破坏了少年意气的脸,显得十分狗腿。 “迟爷来这里找人吗?” 姜砚迟嘴角噙着一抹捉摸不透的笑,施舍般回答:“来找喜欢的人。” 顾寒延喜上眉梢,见他不接自己的名片,装作不尴尬的样子收起来,继续慷慨激昂说道:“好巧,我女朋友也住这,迟爷喜欢的人住在几楼?说不定我女朋友认识。” “十三楼。” 顾寒延更喜了:“我女朋友也在十三楼,迟爷你说这事搞的,两家住对门了,亲上加亲!” 一层楼有两户人。 “是吗?”姜砚迟挑眉,好整以暇地说,“商商没跟我提起过对门。” 商商? 顾寒延面上的笑容僵住,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迟爷,您喜欢的人叫什么?” 姜砚迟理所当然道:“虞商商。怎么,认识?” “……不认识,不认识。” 顾寒延笑得比哭难看,尴尬写在脸上,抑制不住龟裂崩塌的表情。 楼外风雨止息。 姜砚迟看着他,意有所指戏谑:“不认识才对,山鸡哪能配凤凰?” 虞商商洗完澡,看到鞋柜上的便利贴,龙飞凤舞两个大字力透纸背。 走了。 虞商商擦头的动作慢下来,莫名想笑。 还真是和从前一样,脾气一点没变。 她吹完头发躺到床上看消息,自动屏蔽顾寒延加好友消息,把他拉入黑名单,然后点开虞母发的消息。 花开富贵:【视频通话。】 花开富贵:【不接电话?处的怎么样?】 虞商商用魔法打败魔法,回过去:【你是谁?】 花开富贵:【我你妈。】 花开富贵请求视频通话。 虞商商无奈接了,电话对面虞母脸上贴着白色面膜,大脸盘子对准镜头,角落虞父坐在床上,戴着眼镜看书,身影被她挤得只有一点镜头。 “虞商商你个小兔崽子,长本事了是吧,叫你去相个亲,约个会,还得用请的?你一天天是有多忙?咋的,你比皇帝还忙啊……” 虞商商皱着眉头扔掉手机,等虞母喋喋不休叨叨完,叫虞父给她倒杯水的空隙,才拿起来手机,第无数次重申:“谁来给我讨回公道,你们这是纯纯卖女儿,要嫁你们嫁,我不嫁。” 第12章 期盼已久的事 虞母气得呛了口水,撕下面膜朝虞商商怒吼:“显着你了是吧,小姜人帅脾气好,不甩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男朋友八条街?哎呦喂,气死我了,心脏疼!” 得,又来了。 虞商商捏紧山根:“行行行,你怎么舒服怎么骂,别气坏了身子。” 虞母骂得正起劲,忽然计上心头:“退婚也行。” 不远处看书的虞父,以及电话对面虞商商:“?” 虞母满脸柔和笑意,怎么看怎么渗人:“前几日小姜陪我去买衣服,花了三十多万,都是他付的钱,你把钱替我还上,不然我不好意思跟亲家说退婚的事。” 没等虞商商说话,对面推过来一个微信名片。 “不是你……”虞商商话音未落,虞母直接挂断电话。 虞商商抽了一口冷气。 行,好,可以。 这么玩是吧。 目光落在微信名片上,头像背景一片黑,只有一个银色项链,跟他脖子上戴着的那根相同式样,项链底下坠的东西涂了马赛克,神秘莫测,诱人深究。 名字就叫姜砚迟,同他这个人一样,大大方方没什么好藏的。 虞商商曾经分手时删过他,再加上好像有点打脸。不过回想虞母说的话,转了钱就可以退婚,何乐而不为。 她咬牙,闭着眼点开名片,点击添加好友,备注自己的名字,发送添加信息,全程一气呵成毫不拖泥带水。 对面秒同意。 不必琢磨措辞,虞商商直接转账三十万,静候对方收取。 等了两三分钟,虞商商度秒如年,终于等来对方充满疑惑的浅短问号。 虞商商点击输入法:【我妈让我还你。】 又等了很久,对面字蹦得极慢:【还?】 虞商商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她说你给她买衣服。】 这次回的很快:【我跟阿姨没有私下见过面。】 虞商商蚌埠住。 糟糕,中了她妈妈无敌轮回螺旋计! 可恶啊。 姜砚迟坐在回去的车上,司机从后视镜看见后座男人正襟危坐,盯着手机笑,不由得多嘴感叹:“少爷今天很开心啊。” 姜砚迟颔首,敛起嘴角。 “嗯,期盼已久的事有了进展。” 短短几行字看了十几分钟。 手指向下滑动,聊天页面上方添加好友消息之前,是无数带有红色感叹号的右侧绿色单方面消息。 嘴角笑容一点点抚平。 那些红色感叹号刺目,分明是沦陷爱海的证明。 昨日20.32。 被老家伙灌了酒,有点想你。 前日10.07。 刚签完一份合同,想到将来所有的钱都是给你花的,突然不累了。 使劲往上翻,去年的消息。 十二月二十三日 14.44。 忍不住去找你,看到你和别的男人一起上楼。 七月十六日 03.24。 商商又交新的男朋友啦,很帅,比我差了点。 二月十八日 00.00 生日快乐,商商。 …… 连续梦见姜砚迟几次,虞商商已经不敢睡觉了。 她唉声叹气躺在床上,开着小夜灯刷短视频。 时值深夜,天上繁星点点,虞商商手握手机,眉眼倦怠,最后抵不住困意睡了过去。 “虞商商!姜砚迟是我先看上的,你凭什么横插一脚!” 虞商商神色恍惚片刻,周围声音嘈杂,很多人围着。 她又开始做梦了。 大学食堂里人来人往,人流量暴涨,年轻的蓝幼敏顶着一头引以为傲的黑长直顺发,指着虞商商的鼻子破口大骂。 虞商商放下筷子,嘴里咀嚼着面条,淡淡瞥她一眼,眼神里轻蔑意味浓厚,根本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跳梁小丑而已。 她安静地坐着,蓝幼敏气急败坏跳脚,两人高下立见。 虞商商记得一部分情节,中途姜砚迟好像来了,然后怎么着来着…… 没等她回想,故事已经继续发展。 周围人窃窃私语,那时的虞商商懒得和蓝幼敏嘴斗,正好吃饱了,起身离去。 蓝幼敏哪能容忍她的无视,眼角看到虞商商吃剩下的热干面,血液上头,掀起碗朝虞商商离去的背影扣去,目标直指她的头。 虞商商扎了个精致纯情的丸子头,一碗面扣下去,头不用要了。 碗在空中划起一个弧度,围观的学生惊呼声抑扬顿挫。 虞商商察觉不对劲时已经来不及了,欲回头看,她的头刚转到一半,手腕瞬间被大力扣住,身体朝一个方向猛地栽倒。 触及之地,是坚固的胸膛,以及淡淡皂香味。 虞商商被那人捏着后脖颈扣在怀里,略显粗糙的指腹有意无意轻轻按压脖颈肌肤,像是在安抚她。 碗失去目标砸到地上碎裂的声音刺耳,伴随头顶那人沉着冷漠的音调,胸腔共鸣传达虞商商耳膜:“好玩吗?” 音质低沉暗哑,透露着几分压迫力,音色很有辨识度。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沉寂下去,呆呆地看着这场闹剧。 虞商商抬眸看去,只看见他棱形的下巴,以及纤细浓密鸦睫,脸型优渥,不难分辨是姜砚迟。 虚情假意的笑容瞬时充斥脸畔,她露出很做作地笑:“姜砚迟!” 姜砚迟冷冷推开她,急于撇清关系似的,同刚才危机时刻英雄救美判若两人。 虞商商撇嘴,明艳动人的脸上顿时没了笑。 刚才姜砚迟的话分明对着蓝幼敏说,蓝幼敏没想到姜砚迟在旁边,还恰好把虞商商救了,尴尬地说:“是她先挑衅我的。” 好家伙,倒打一耙? 虞商商大小姐脾气上来了,扬起漂亮的眉画,冷嗤道:“你带着户口本说,谁先挑衅谁?” 蓝幼敏急道:“拿户口本说话,你真不要脸!” 姜砚迟冷眼看她们争吵,回身走出食堂。 蓝幼敏赧于待在原地,忙追了过去,大声叫他:“姜同学,你听我解释!” 虞商商本来就不喜欢姜砚迟,碍于那个豪言赌注才跟他周旋,见蓝幼敏追过去,更不想去了。 她慢悠悠走出食堂,去超市买点零食。结果好死不死发现食堂侧面那条通往超市的小路站着两个人,正是她不想看到的两人。 蓝幼敏和姜砚迟在对话。 姜砚迟背对虞商商,宽大的蝴蝶骨映透白色衣衫,背脊崎岖,肩膀宽大,长身玉立。 蓝幼敏站在他前面,心急地诉说,隔得太远虞商商听不清他们对话。 蓝幼敏余光发现虞商商的存在,话语一顿,忽然住了嘴,快速仰首凑到姜砚迟脸边。 第13章 幼稚 蓝幼敏攻势疾速找准姜砚迟薄唇,意图明显。 她要亲他。 虞商商蹙眉,说不出来哪里不舒服。 蓝幼敏凑上来那一刻,姜砚迟脚步后退,游刃有余躲开。 “自重。” 姜砚迟漠然说完,转身。 待看清身后的人,又僵住不动了。 虞商商眼底平淡,格式化啧啧称奇:“精彩!” 蓝幼敏被嫌弃,脸上没面子,不堪受虞商商屈辱,捂着脸跑开了。 “姜砚迟,多少美女投怀送抱,你是真的眼瞎,还是万年铁树视若无睹啊?” 虞商商的话说不上好听,踱步走到他面前站定,目光灼灼。 那个时候,她想着要亲他,通过他躲闪与否计算自己在他心中的分量,与蓝幼敏做个对比。 虞商商没急着那么做,倒不是怕姜砚迟反感,而是怕同蓝幼敏一样丢脸。她要面子大过天,对方又是那种死脑筋,转不过来弯。 大夏天蝉鸣嗡动,食堂与楼之间互相遮挡,挡住毒辣的太阳。 他们站在阴凉地,姜砚迟敛眸,无波无澜:“我不喜欢她。” 不像是回答问题,倒像是某种解释,虞商商没问他喜不喜欢蓝幼敏。 她心道,这么招女人,盘丝洞开在姜砚迟身边最为合适。 “蓝幼敏那种妖艳的不喜欢,我这种大方漂亮天地间难得一见的美女也不喜欢,你喜欢什么?可爱的白幼瘦?还是同你一样木讷呆板的学霸?” 姜砚迟没说话,表情很淡。 附近的学生看见学校两个风云人物站在一起,为了性命安危,再好奇也纷纷假装看不见,绕远路走到别处。 虞商商抬手抵住姜砚迟胸口,防止他离开。 手底下肌肉紧绷,蓬勃力爆发,她色心顿起,不由得用力多摸了一把。 姜砚迟耳根子肉眼可见变红,神色不自然地撇开眼睛。 垂落裤缝的手指蜷曲,音调低哑:“别乱动。” 不叫我乱动,你倒是推开我呀。 虞商商手下力道越发猖狂,不知羞地揉捏姜砚迟胸部,挑逗他情欲,却见对方表情一顿,看着她身后。 虞商商随之看去,身后站着她不知道哪一任早已抛到九霄云外叫不出名字的前男友,小奶狗长相清秀,眼底泛起泪花,泪汪汪地盯着虞商商控诉道:“原来你同我分手,早已有了下一任目标!” 虞商商鼻尖嗤了下,她同任何一个男朋友分手,跟外人无关,全是自己腻了的原因。刚想说什么,小奶狗悲愤欲绝哭着跑开了。 姜砚迟拍开她作乱的手,声音如初冬水面薄薄寒冰:“够了。” 刚才还好好的,情绪来得莫名其妙。 虞商商指尖挑起一缕乱发别到耳后,露出明媚的脸蛋,眼线微挑,不悦道:“发什么疯,你刚刚不挺舒服的吗?” “你!” 姜砚迟蹙起凌厉眉宇,冷漠的眉眼瞬间严肃起来,胸膛微微起伏,被虞商商气得不轻。 胸口那处衣服被虞商商捏起褶皱,他抿紧唇,唇缝露出一抹苍白。 “不要随便挑逗别人。” 他的话没那么冷了,反倒因为虞商商生气而有点怯意。 虞商商顿时没了兴趣,冷哼道:“无趣。” 自那以后,她好几天没去找姜砚迟,但对方出现在她眼中的频率越来越高。 比如说上着课,走廊里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姜砚迟从门口经过。 再比如说,去经常去的奶茶店喝奶茶,看见姜砚迟坐在奶茶店旁边的椅子上,表情严肃看书,与周围吵闹环境格格不入。 还比如说,回家路上发现他与自己顺了一大段路。虞商商怕黑,直到走出渺无人烟的小巷,走上宽阔大马路,他才姗然离去。 有一天虞商商实在忍不住,拦住那道孤僻身影,得意洋洋地问:“你跟踪我?” 姜砚迟被她逼至巷子口,眼眸半阖,目光极轻地扫视她面颊,小声道:“没。” “放屁,之前回家路上从来没见过你,不是跟踪是什么?” 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虞商商气得爆粗口,红唇一张一合数落,落在他眼中。 姜砚迟目不转睛盯着饱满的唇,心尖有点痒。 当时流行口红涂到嘴外面,制造饱满的唇形。虞商商人中处多涂了一点口红,话说多了口干舌燥。她无意识舔舔嘴, 唇色波光潋滟。 姜砚迟撇开眼睛,抑制心底兵荒马乱的躁动,解释道:“家教课,顺路。” 他惜字如金,从来不肯多说一个字废话。 虞商商冷不丁问道:“和我说话委屈你了是吗?” “……” 不说话就是默认。 她气急,目光落到姜砚迟白色衬衫,忽然计上心头。 揪起姜砚迟领子,虞商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飞身上前,踮起脚尖,柔软的唇印刻他衣领。 衣服很薄,姜砚迟清晰感受到她嘴唇的温度,隔着一层薄薄衣衫,恍若亲在锁骨上。 他无意识吞咽,喉结上下滚动,任由虞商商大胆放肆的举动,身体僵成一条笔直的线。 不过一秒时间,她退下来,白衣领赫然出现一道形状完美的红唇印。 虞商商心满意足退后半步,欣赏自己的杰作:“顶着这件衣服去上家教课,让那家主人看看,你有多么不着正调。” 巷口穿堂风远比其他地方凉快,微风卷起姜砚迟衣衫,贴合整齐有致的腹肌,衬衣勾勒出形状漂亮的肌肉。 二人对视。 虞商商眼睛永远盛气凌人,仰起高傲头颅冷眼瞧他。 姜砚迟出奇的没有生气,表情有种近乎平静的无奈:“幼稚。” 虞商商,你好幼稚。 商商有男朋友了么? 我哪里不够好? 商商,别离开我…… 一声声悲凉窒息的呐喊响彻梦境。 他那双看透心思的眼睛有如火炬,悲哀地诉说真情,叫虞商商无处遁形。 窗外天气冰冷刺骨,虞商商醒来时却大汗淋漓,她愣愣地独自缓了一会儿,打开手机看一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夜色漆黑,空调勤劳运行,暖烘烘的空气捂不热她因梦冰凉的心。 第几天了,梦见姜砚迟几天了? 虞商商数不清,晚上一旦闭上眼睛,整晚做梦内容只有姜砚迟,姜砚迟,姜砚迟! 梦境内容令人心神疲倦,她几天几夜没休息好。 第14章 白忱的情人 有些她已经遗忘到犄角旮旯的事情,梦境里真实得仿佛从没忘记过。 不像是她的记忆。 巷子口那段,如果不是做梦,她早已忘了个干净,如今又通过梦的内容记起来。 最诡异的是她那时并不喜欢姜砚迟,为何看到他神色黯淡,心底竟微微抽痛,因他的难过而难过? 好像整个大局观以姜砚迟的视角来共情,为他感到惋惜。 虞商商睡不着,翻开手机,指尖戳戳点点来到聊天页面,最顶部还是姜砚迟的那条消息,告诉她和虞母没有私下见面。 虞商商没回他,鬼使神差点开黑色头像框,翻出他的朋友圈。 一片空白。 不是仅多长时间可见,他根本没发过朋友圈。 和这个人一样神秘莫测,叫人看不懂他的心思。 她也从未看懂过他,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 虞商商退出他的朋友圈,拍了张窗外稀疏星光照片,上传到动态,配文字——失眠ing。 没过多久,头顶一条消息框。 姜砚迟:【名片:专治失眠张医生】 虞商商一哂,这人古板得没治了。 礼貌回复:【身体健康,谢邀。】 又觉得对方出于好意,她的回复略显干涩,加上虞商商本就健谈,便又提了一嘴:【还不睡?】 没刻意等消息,虞商商敲打白忱头像框,问他睡了没,要不要打把游戏。 对面立刻传过来一个游戏邀约:【上号。】 两人组队打了局游戏。 过了很久,姜砚迟的回复姗姗来迟。 【做了个梦,刚醒。】 虞商商正在游戏界面,上滑消息框无视消息的指尖停住,面色微凝。 他也做梦了,太巧了吧! 同样在做梦,同样刚从梦中醒来。 心脏跳动加快,等虞商商反应过来,她已经退出游戏,把自己的疑问发出去了。 【什么梦?】 她目不转睛盯着屏幕,无视白忱质疑她中途挂机的狂轰乱炸消息,等姜砚迟回答,度日如年。 【之前的。】 他回答得很隐晦,似是不想多说。 虞商商才反应过来她管的有点宽,不好意思问下去。 夜色昏沉,姜砚迟梦完起来洗了个澡,冷水堪堪抑制对那个绝情之人的思念。 他最近很奇怪,晚上一闭眼必做梦,梦里有魂牵梦萦的人,他不愿醒来。 走到落地窗前,俯视一楼寒冬争相斗艳的小花园,神思飘到九霄云外。 助理发过来一张大型游乐场设施图,消息提示声惊醒姜砚迟,他垂眸看去。 大概意思是明天可以安排一小部分人试玩,测试游戏的刺激性和反响程度。 姜砚迟建了个游乐场,所有下属都不理解自家老板为何进军娱乐业,有钱没地花。 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什么。 大致看过方案,反手把游乐场介绍图发给白忱。 白忱正对虞商商的挂机行为进行严重说教,唾沫横飞。 骂到一半,发现姜砚迟的消息,只发来一张图,白忱秒懂。 白忱在网吧,环境音嘈杂。 他走出网吧,给虞商商打了个电话。 一接通,对面先发制人,虞商商刚睡醒,声音懒洋洋不着调。 “不是吧大哥,就挂了一局机,至于打电话过来骂我吗?咱俩谁跟谁啊?”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欠我那局游戏,陪我去游乐场玩,不准拒绝。” 虞商商顿时来了兴趣,有点不敢相信这话从白忱嘴里蹦出来,半信半疑道:“你有这么好心?” 她喜欢玩刺激游乐设施,很多朋友都知道。 白忱咬着烟,吐字不清,皮笑肉不笑:“别跟我阴阳怪气,迟到你就死定了。” 挂断电话时,他莫名其妙补了一句:“打扮得好看点,有帅哥。” 他说有帅哥,就是真的有。 白忱男女通吃,身边帅哥美女成团,好多帅气的男性朋友看到虞商商,瞬间折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虞商商三天热度,分手后闹得不合,为此白忱身边失去很多好看的帅哥,久而久之白忱不愿意带朋友见虞商商。 她那张脸太有魔性了,没有男人不喜欢。 掐着手机挂断,白忱指头夹烟,目光一转,忽然看到网吧里跑出来一个男生。 男生步伐很大,一头乌黑柔软短发随风飘扬,他走得很急,目光慌张四处观看,扫到一个角落时,脚步一顿,咽了口唾沫停住了。 树下烟雾缭绕,白忱面色隐藏在白色烟气中,一件普通的休闲服穿在他身上并不普通,反而有种轻佻的帅。 他发出一声短促地嗤笑,掐断烟,脚尖碾碎火星,伸出食指勾了勾。 男生颤抖的嘴唇毫无血色,拳头握紧又松开,睫毛紧张地轻颤,听话走过去。 他比白忱矮半个头,抬起清秀眉眼怯生生望着他,嗓音紧绷干涩:“医院打来电话说妈妈病情加重,我得去看看。” 白忱不为所动,哂笑一声,暴力攥住男生柔软的短发,指缝夹着头发,逼迫他仰首,暴露脆弱的弱白脖颈。 头皮几乎被扯裂,白忱鼻尖几乎贴合对方鼻尖,气息混含烟草味,混不吝地说:“老子每月添给医院那么多钱养你妈,是让你跑的?” “对,对不起……我太心急了。” 男生眼尾通红,害怕地快速跟他道歉,语气熟练到让人心疼。 头皮被他紧紧薅起来,男生感觉头皮都要被扯下来了,他不敢反抗,只能顺着白忱的力道仰头,让自己不那么疼,鼻尖酸得想流泪。 男生哑着嗓子,可怜巴巴求饶:“白哥,我妈今晚做手术,能不能让我去陪床,一晚就行!” 像一只被欺负惨了的小白兔,顶着发红眼尾求情,声音抖得不成调。 白忱受不了他可怜兮兮的模样,身体有了感觉。 凌晨四点的街道荒无人烟,白忱揪起男生头发,压到自己裤链处,冷嗤道:“给老子弄舒服了再走。” 白忱对包养的情人向来不会心慈手软,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 男生身体几乎弯成九十度角,脸被迫贴他冰凉的铁裤链,咬着牙,流下屈辱泪水。 面前这个男人拥有掌控妈妈生死的权利,没有他的财力支撑,医院不会救治妈妈的。 他被抓住了死肋。 第15章 游乐场 虞商商剪裁得体的短裙勾勒细瘦腰腹,下身肉色保暖丝袜,配及膝长靴,外边套了件到肚脐的厚重黑西装。 美丽冻人。 按照白忱说的位置开车来到城南新建起的游乐场。 初试阶段游乐场不对外开放,虞商商卡着点来的,到的时候白忱已经在门口等成望穿石了。 虞商商锁车,潇洒提着车钥匙走到他面前。 白忱眼底青黑,活动脖颈肌肉,京腔味浓厚:“姐们,让你几点到你是真卡点,没一次早到。” 虞商商翻了个白眼:“陪你出来就不错了。” 天天找骂。 他俩和程枝意三家世交,从小穿同一条裤衩子长大,关系铁得很。 白忱嘴欠不是一天两天了,虞商商从不惯着他。 他搭手放在虞商商肩膀头,拥着她走进游乐场。 门口雄壮的保安问他要试玩函,白忱一个电话打过去,对面跟保安说了声,保安立刻点头哈腰放他们进去。 虞商商挑眉:“谁家建的游乐场?” 她记得白忱朋友里没有打拼娱乐业的,况且建造游乐场不是笔小数目。 京城娱乐场不多,虞商商以前有个心愿,希望某位商圈大佬建造一个大型游乐场,包揽大部分游玩项目,几年后这个心愿真实现了。 白忱神神叨叨:“秘密。” 他美其名曰洽谈业务,把虞商商丢下自己走了。 虞商商气得指着他鼻子大骂一顿。 游乐场颜色艳丽,开放全部项目,虞商骂完白忱,被高耸入云的过山车吸引,爬到顶上入口。 游乐场发放一千张试玩函,此时里面游玩的人数不胜数。 过山车是必玩项目,这里的人肉眼可见比别的项目的人多。 工作人员引导她坐在一位清秀的男孩身边,扣上安全扣。 楼顶的风比地面大,冷风呼啸而过。 身边男孩怯生生攥紧拳头,一副害怕的样子。 一玩刺激项目虞商商容易兴奋过头,男孩长得不错,眉清目秀,虞商商色心顿起。 车开发之前朗声安慰他,搭话道:“不可怕,眼一闭嗓子一喊就完事了。” 男孩紧抿的唇泄露一抹苍白,勉强扯出笑容:“谢谢。” 完,更好看了。 虞商商产生了一种名为保护欲的欲望。 过山车缓缓启动,虞商商张开双臂拥抱风声,车轮咕噜咕噜驶离起始点,划过盘旋叠嶂的轨道,自由发丝随风飘扬。 虞商商舒展眉眼,开心得大喊。 男孩一开始害怕地蹙眉,脸都白了,后来适应过来,被虞商商的笑容感染,也开始小声喊。 喊自由,喊热烈。 临到高处,男孩张开的手不小心触碰虞商商柔软手背,慌得连忙收起手,脸颊红成一团浆糊。 虞商商反而没察觉到,被冷风冻得瑟瑟发抖,沉浸在刺激环境当中。 一圈过后,过山车缓缓停在始发点,虞商商意犹未尽掰开安全扣。 从工作人员那里拿到印有品牌logo的单肩包,准备走的时候,旁边男孩叫住她。 虞商商对他很有好感,耐心问道:“怎么了?” 男孩满脸通红递出二维码,害羞地问:“能不能……加个好友?” 说完脸颊爆红。 虞商商莞尔,“当然可以。” 两人互换联系方式。 男孩打过去字,告诉她,他叫贺清序。 很优雅的名字。 贺清序撤回手机的时候,虞商商偶然瞥到他手机上方横幅弹出来一条消息,连名带姓。 白x。 第二个字她没看清,手机已经收回去了。 虞商商挺喜欢他的,本想约个饭,谁知男孩看了眼手机,突然急色匆匆攥着手机离开,道了句:“不好意思有急事,下次我约你。” 虞商商腹诽,好奇怪的人。 楼顶冷风刺骨,虞商商手冻得发白,指尖冰凉,浑身瑟瑟发抖,揣起手放到西装短小口袋里御寒,跺着脚快步走下去。 天不遂人愿,虞商商又看见了蓝幼敏。 她往下走,对方往上走。 蓝幼敏也发现她的存在,停下脚步,嗤笑道:“还对姜砚迟不死心呢,虞商商你贱不贱?” 她来玩个游乐场,关姜砚迟什么事,虞商商一脸懵。 试玩函数量不少,世家子弟花点钱就能买的到,蓝幼敏出现在这里不奇怪。 虞商商无语翻白眼,蔑视她:“别找骂,我懒得理你。” 两人肩碰肩经过,蓝幼敏一把揪住她的肩膀,虞商商被拽得冷不丁肩膀下沉,差点一脚踩空。 虞商商猛烈甩开手,眸子不善,喝道:“你有病吗!” 两人相似出身,蓝幼敏毫不退让,站在高一阶台阶上,满脸写着跋扈,冷冷斥责:“这里没人,你装什么清纯!姜家已经安排联姻了,想得到姜砚迟,咱们各凭本事!” 虞商商蹙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乱七八糟胡说一通。 蓝幼敏扯开半边嘴角,眼神尖锐,嘲讽道:“别跟我说你不知道这家游乐场是姜砚迟的,你只是随便来玩玩。” 虞商商微怔,忘记了同她嘴斗,漂亮的脸颊写满震惊。 尊嘟假嘟? 她问白忱谁建的游乐场,白忱并不言说。 他为什么要帮姜砚迟隐瞒? 镇定心神,虞商商冷漠回道:“我还真不知道,你想追谁随你的便,我没兴趣,告辞。” 顾不得身后蓝幼敏破口大骂,虞商商快步走下台阶,给白忱狂轰乱炸发了一通消息。 她跟白忱掏心窝,白忱跟她掏心眼! 发泄得不到回应,虞商商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势要质问他。 帅哥帅哥没有,还骗她感情,虞商商快气炸了。 电话无人接听。 熟悉的铃声在耳边响起,清扬幽远。 是白忱贱贱的手机铃声。 虞商商心生怀疑,朝声音源头踱步走去一探究竟。 过山车拐角一个隐蔽的草丛里,这里杂草丛生无人问津,突兀铃声断断续续。 虞商商谨慎探出头,看到眼前一幕瞬间双目瞪成铜铃。 白忱把贺清序抵在冰冷墙面,无视兜里刺耳铃声,攫起他下巴,语气狎昵:“胆子大了,敢不回消息。” 贺清序被迫挤在墙和白忱之间瑟瑟发抖,如同深山老林走投无路的幼兽,嗓子发颤,胆怯回答:“刚刚在玩过山车,才看见消息,马上给你回了。” 得到满意的回答,白忱好整以暇盯着他害怕的样子,眼底笑意浓厚:“手术怎么样?” 贺清序肩膀止不住抖动,下颌线绷得死紧,不敢反抗他,断断续续回答:“挺好的,妈妈已经恢复神智了,谢谢白哥。” 第16章 弄死你 白忱挑眉,指头随意抓紧他头发揪起来。 单手点了根烟,放在嘴角没抽,懒散看着贺清序被迫抬起头,眼底氤氲害怕,还要装作很感激他的样子。 他笑得更浓,脖子发出咯嘣骨头正位声,咬着烟,浑不吝含糊说道:“怎么感谢我?” 贺清序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颤颤巍巍凑过头去,含住白忱冷白脖颈上那枚突兀的喉结,卖力舔弄,博取他的好感。 白忱仰起头,舒服地喟叹。 烟落到地上,他猛地把贺清序压倒,攻势凶狠的吻落到贺清序额头,鼻尖,嘴角。 撬开他的唇齿,猛烈的吻攻陷城池,扫荡他嘴里每一处角落。 贺清序流下痛苦的眼泪,眼睛瞥到一边不去看他,以为这样就能少一点苦痛。 无处安放的眼神正好看到刚到现场,发现他们罪行的虞商商。 后者眸光复杂。 贺清序瞬间慌乱起来,忙抵住白忱肩膀推拒,惴惴不安地说:“有人!” 白忱正在兴头上,很是不满。 随他目光看去,看到不忍打扰他们雅兴,准备离去的虞商商。 白忱丝毫没有被发现的惶恐,保持原有姿势,压着贺清序,兴致盎然问她:“新养的情人,好看吗?” 语气正常地仿佛在问她,我新买的衣服帅吗? 虞商商哑然:“你够了。” 白忱其他方面可以算得上完美的朋友,唯有在感情上滥情花心,她一直知道。 两人各玩各的,互相不干涉。 白忱鼻尖发出一声短促的低哼,轻蔑推开贺清序,“没意思。” 每次她都不咸不淡的反应,好没意思。 贺清序如蒙大赦,咬得光亮的红唇小口喘着粗气,心虚撇过头,不敢看虞商商。 倒是虞商商,大大方方地承认:“我俩刚才还见过面呢,一起玩过山车。” 白忱挑眉:“是么,好巧。” 眉眼含笑,直直盯着贺清序。 贺清序只觉毛骨悚然。 虞商商语气嗔怪,责难他:“碰见了以前的同学,她说这家游乐场是姜砚迟手底下的,你怎么不跟我说?” 白忱佯装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我能说什么,你们又不熟。” 虞商商这才想起来,她和姜砚迟订婚的消息没告诉其他人。 她潜意识认为这场婚礼不可能办下去,是以没必要向外说,竟弄巧成拙被白忱带来了。 “你别管,反正我一刻也待不下去,我得走了,你谈你的业务去吧。” 虞商商满肚子冤屈发泄不出来,一脸不忿,临走时被白忱大力拉住。 他脸上带着张扬的笑,强硬拉她留下:“说了带你见帅哥,吃顿饭再走。” 虞商商无语:“你没事吧,没事就吃溜溜梅。” 白忱挥手,勾贺清序上前,一手揽着他,一手搭在虞商商肩膀头,手下力道加重,几乎是推着她往前走,懒散说道:“就当陪我。” 虞商商挣又挣不过他,无奈被迫答应。 冷嗖嗖的风比雪刺人,虞商商两手抱在一起抵御风寒,手指冻僵。 早知道这么冷就多穿点了,为了漂亮不要命了,虞商商欲哭无泪。 好在游乐场的餐厅比较近,三人进餐厅之后,厅堂里暖气包围,虞商商好歹暖和过来,重新焕发生机。 不是吃饭的点,餐厅人数不多。 三人坐在四人沙发座位,虞商商单独坐在一边,中间方形餐桌。 服务员拿来菜单,白忱先给虞商商看菜单,中餐厅菜品样式繁杂,聘请米其林大厨,招牌菜一绝,同样菜品费用也贵。 虞商商点了道口水鸡,尖椒皮蛋,水煮肉片和一份甜品,将菜单倒转过来,递给面前的贺清序。 白忱眼眸半阖,对于虞商商没给他菜单的行为不做表示。 贺清序怯生生看向他,得到白忱允许后才拿起笔在菜单上勾画。 他吃得不多,都是青菜,价格是菜单上最便宜的。 那些明晃晃的四位数字,贺清序看着肉疼。 最后把菜单递给白忱,白忱仰头端起菜单仔细看了看,嗤道:“就吃这么点?” 虞商商刚想反驳不少了,说话之前发现白忱的眸子转向贺清序,那句话是对他说的,虞商商马上闭了嘴,看戏似的看他们。 白忱语气不满,捏了捏他肚子肉,调侃道:“瘦得光剩骨头,怪不得晚上没力气。” 贺清序羞愧低下头,埋头承受他的“侮辱”。 虞商商一脸姨母笑,桌底下手指飞快戳屏幕,跟程枝意汇报:【最新战况!白忱喜欢上一个闷头青!】 贺清序看不出来,身为白忱的朋友,虞商商看得门清。 白忱天性纨绔,对每一任情人持互利关系,我养着你,你解决我的需求,除此之外不跟情人有任何牵扯。 他只关心在乎的人,关心方式虽然刺耳难听,但中肯,一针见血。 譬如多喂贺清序饭,把他喂得白白胖胖。 谁会在乎一个无关之人吃了多少,这不叫喜欢叫什么? 贺清序还以为白忱在侮辱他,敢怒不敢言,卑微低垂头。 他的长相很符合虞商商这几天看男人的眼光,清秀怜人,可惜名花有主,虞商商不会抢朋友的男朋友。 叹了声,助攻道:“唉,有男朋友就不理我了,好伤心,我要去厕所冷静一下。” 白忱也不辩解,笑骂道:“赶紧滚回来。” 虞商商赶忙去厕所,给他们留下足够独处空间,和程枝意暗戳戳对话最新进展。 虞商商走后,白忱收起笑容,指尖力道不轻不重揉捏贺清序脆弱后脖颈肉。 餐厅清幽的碟声放着舒缓音乐。 白忱附在他耳边,冷声嗤道:“背着我加她联系方式,你他妈以为我不知道?” 贺清序微怔,心脏紧绷到嗓子眼,红着眼干涩地回答:“对……对不起!” “贺清序,虞商商是老子朋友,咱俩的事你敢把她牵扯进来,老子他妈弄死你!” 白忱之前心情极好时,给贺清序看过虞商商的照片,有点想把他拉进自己的世界,介绍自己的朋友给他。 贺清序分明认识虞商商,还敢背着他做小动作,叵测居心不言而喻。 他妈妈的病快好了,他想利用虞商商当跳板离开白忱。 第17章 战斗力不减当年 虞商商站在厕所梳妆台旁,疯狂打字和程枝意讨论白忱的事,那边程枝意也疯了,要她拍一张贺清序的照片见见世面。 虞商商觉得擅自拍人不太礼貌,断然拒绝程枝意的要求。 眼睛一直放在手机上,没看见周围有人。 直到听到了一声耻笑。 虞商商疑惑抬起头,又看见了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蓝幼敏。 还真是阴魂不散。 她从洗手间里走出来,趾高气昂盯着虞商商:“呦,第二次巧合不算巧合了吧,别再说你不知道姜砚迟在这!” 前一个人走时没关上水龙头,洗手台的水流哗啦啦流淌,空气嘈杂潮湿。 虞商商眯起眼睛,眸子冷漠:“蓝幼敏,你有被害妄想症?” 整天跟她姜砚迟长,姜砚迟短,哪里来的牛鬼蛇神。 还有她说姜砚迟在这是什么意思? “假装白莲花,恶不恶心,这里没男人!我告诉你虞商商,姜砚迟绝不会看上你这种被人穿过的破鞋!” 蓝幼敏为了追到姜砚迟,一直守身如玉,反观虞商商身边从没缺过男人,肯定早就被穿烂了,姜家高门大户,岂会要一个烂女人! 虞商商只觉得可笑,比起三年前她的脾气已经收敛得很不错了,颇为赞同地点头:“你说得对,我就是这样的人,怎么了?你能杀了我不成?” 发疯文学谁不会。 蓝幼敏一副果不其然的模样,在她心中虞商商就该是这个样子才对。 目光掠过她身后,厕所外经过一道高挺的身影,长身玉立。 她立马认出那道身影,顾不得折辱虞商商,推开她急匆匆追过去。 虞商商面带疑惑看去,只看到了男人宽阔的背影,宽肩窄腰,长腿笔直,一身黑色毛呢大衣,向餐厅方向踱步走去。 蓝幼敏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搭讪,嘴角扯到耳根。 可惜男人不吃这一套,路上对蓝幼敏态度不咸不淡。 虞商商好整以暇观战,走出厕所去餐厅,路上发现男人和她顺路。 这也就罢了,最后男人停在白忱桌边,落座虞商商旁边的位置。 蓝幼敏跟屁虫似的不肯离去。 虞商商心里生出一股不好的预感,步子骤然慢了下来,停在不远处。 白忱恍然抬眸发现她,招手,面色从容:“在那站着当门神?过来坐。” 虞商商只好硬着头皮走过去。 座位旁边男子侧眸,半边脸锋利从容。 倒抽一口冷气,果真如虞商商所料,她就说蓝幼敏会对谁低声下气,原来是姜砚迟。 姜砚迟坦然自若往沙发里面挪了一点位置,目不斜视用热水烫餐具。 蓝幼敏目光来回在虞商商和姜砚迟之间打转,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问道:“迟爷,你和虞商商还有联系?” 餐厅里人不多,蓝幼敏嗓门大,很容易聚集目光。 虞商商躲不了,坐到姜砚迟身边,语调不悦:“和你有关系?” 蓝幼敏下意识回嘴:“我问你了没有?” 说完才发觉应该保持大家闺秀仪态,尴尬地收回刺头气势。 虞商商阴阳怪气“切”了声,懒得理她。 事件主人公慢斯条理烫好餐具,放到虞商商面前,把她未消毒的餐具换过来继续烫,态度不冷不热:“你是?” 竟是不记得蓝幼敏了。 虞商商绷不住,嘴角弯起明显弧度。 蓝幼敏窘迫地手抓裙角,勉强维持笑容:“我们是大学同学,迟爷不记得我么,我叫蓝幼敏啊!” 姜砚迟蹙眉,似是很认真地回忆,过了好一阵子,回复三个字:“不记得。” 蓝幼敏杀猪般闷憋的表情。 虞商眉梢飞扬,最近几日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她杀人诛心般补充:“人家当年轰轰烈烈追了你三条街,迟爷这就把人忘了,真叫人寒心。” 兴奋临头,忘记保持距离,虞商商和他说话姿态不由自主贴近,像正常朋友谈论着人尽皆知的事。 爽啊! 狠狠打她脸。 姜砚迟垂眸,未分给蓝幼敏半点眼神,低声回应:“没印象。” 似是知道怎样回答虞商商最开心,说的每句话直冲她兴奋穴道。 蓝幼敏的脸肉眼可见难看起来。 她越难过,虞商商越开心,指腹心满意足地轻叩桌面,发出几声清脆伴奏声响,心情舒畅,鼻尖哼着歌。 再待下去会被虞商商继续羞辱,蓝幼敏一咬牙,努力保持体贴的姿态:“迟爷先忙,过几日空闲再叙旧。” 攥紧拳头快速跑开尴尬现场。 虞商商手托下巴,心情极好地看着她离去。 白忱一脸意犹未尽的表情,含了根没点的烟,吩咐贺清序点上火星,啧啧赞叹:“战斗力不减当年。” “放!” 他说话不过脑子,虞商商知道白忱狗嘴吐不出象牙,马上骂了回去。 骂完想起正事。 姜砚迟无缘无故出现在他们餐桌上,关键她因为蓝幼敏的到来,并不抵触他。 好恐怖! 虞商商怎么能坦然接受两人处在一个餐桌上,她面前温热的餐具还是姜砚迟给烫好的。 虞商商坐立难安,一时嘴被施了魔法不会说话。 好死不死的,白忱却突然提起:“跟你说有帅哥,迟爷,名正言顺京城财富巨头,撑起京城颜值一片天,帅吧?” “……” 虞商商暗戳戳来回把他从棺材里抽出来鞭尸。 姜砚迟面上毫无反应,仿佛他们说的那个人不是他。 贺清序人微言轻说不上话,整个餐桌只有白忱在说,他也不是个爱说话的,气氛稍微凝固。 白忱在餐桌底下踹虞商商鞋跟,两人对视,虞商商不满皱起眉头,见白忱一脸让她赶紧说话的表情。 虞商商瞪了他一眼,给个面子:“是,帅。” 确实帅,不然当年她也不会追他。 菜上齐了,贺清序闷头吃饭。 虞商商假装很饿的样子,垂头扒拉饭,争取早吃完早解放。 棕色卷发垂落耳边,少女面容宁静。 白忱满意地看着虞商商“害羞”的表现——如何看出害羞,单凭直觉! 他转了个话题,同姜砚迟聊起合同,两人工作上有合作,专业术语噼里啪啦蹦出来。 虞商商眼观鼻鼻观心。 第18章 偷拍 聊完合作,白忱话锋一转,突然问道:“迟爷,我记得你一直单身。” 姜砚迟没说话,眼神平静,等他下文。 白忱说话向来没个正型,调侃说道:“虞商商,老子记得你也单身?” 虞商商口里嚼着大米,嘴抿成一条直线,冷不防被提及,警惕地说:“吃你的饭。” 白忱单手勾着沙发背,语不惊人死不休:“其实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们挺配的。” 姜砚迟:“……” 咬牙切齿地夹起一根青菜,戳到白忱碗里,虞商商反手踩他昂贵的皮鞋,假模假样地笑。 吃饭堵不上你的嘴。 白忱吃痛抽脚。 姜砚迟置若罔闻,垂眸认真扒虾,虾的汁水崩到手腕,淡淡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没参与他们之间的纷争。 扒好一碟虾肉,十分自然放到虞商商碗旁,纵容姿态跟三年前没什么两样。 虞商商有些惊讶,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她爱吃虾,嫌弄脏手又懒得扒,很多朋友都知道,和姜砚迟在一起的时候,没少叫他给自己扒虾。 两人分手多年,她难以接受姜砚迟突如其来释放的情感信号。 扒好的虾肉色泽鲜艳,不能没有表示,虞商商压了压心神,琢磨着怎样拒绝不伤和气。 语气尽量平缓:“最近吃药,忌海鲜。” 姜砚迟微顿,侧脸宁静,仿似不经意问道:“什么药?” “……减肥药。” 白忱嗤了声。 她体型姣好,又自信,从不吃减肥药自证身材。 虞商商怕露馅,皮笑肉不笑威胁:“今天我请客。” 白忱:? 虞商商:“请你去死。” 还好姜砚迟贵人事多,吃完饭就离开了,虞商商松了口气。 白忱把贺清序塞进车里,转头跟虞商商问道:“怎么回去?” 虞商商单手抱臂,催他走:“开车来的,你先走吧。” 天寒,游乐场出口通风,冷风瑟瑟,虞商商冻得嘴唇发白。 白忱扔了烟,上下瞟她一眼,嗓子沙哑,十分有耐性:“以后出门多穿点。” 他拉开车门,身后少女倏地叫了声名字。 白忱眼睛放到车内老老实实垂头坐着的贺清序,对方干净的手正在无聊拨弄车垫麦穗。 白忱心情颇好,放松语气道:“说。” 少女嗓音清凉:“我与姜砚迟有婚姻,你知道?” “知道。” “你在撮合我们?” “嗯。” “没必要,我和他不可能。” 虞商商眉梢恹恹,她察觉出白忱行为不对劲,加上蓝幼敏说的话,几次三番在有白忱的场合遇见姜砚迟,合理怀疑白忱目的不纯。 白忱好整以暇转过身,单手挂在车门上方,低下头,笑得没心没肺。 “虞商商,你是真傻还是装的?” 姜砚迟光明正大的偏袒比火旺盛,她靠在火边,察觉不到暖意吗? 虞商商听不懂他话中含义,三令五申道:“他和我联姻,无非是想应付家里人,我不可能用自己的幸福去填补姜家。” 姜砚迟生性冷淡,她恰好和他在一起过,他用得顺手,便拿来当做联姻工具。 虞商商如此猜测,宁愿嫁得平淡。 白忱颔首,饶有意味地说:“看出来了,真傻。” 目送他离开,虞商商面露疑惑。 不及她仔细思考,身后传来一道清朗的叫声。 “虞商商。” 虞商商顿觉声音熟悉,转回头看去。 个子高挑的男子戴着黑色墨镜,黑色口罩,黑色毛绒帽,黑色全身羽绒服,把自己包裹得一身黑,只露出光洁额头。 男子微微一笑:“好久不见。” 虞商商大喜过望,扑上前去跳起来捶他胸口,言语透露着欣喜:“拍完戏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面前男子名叫元程,当红小花,戏路宽广,前途不可限量。 两人聚会相识,元程追过虞商商,为了不耽误他的戏路,虞商商拒绝了元程的追求。 元程宠溺地抚摸她柔顺卷发,墨镜遮住充满爱意的双眸,嗓音柔和撒娇:“今早。拍完国外那部戏我就转型做演员了,无需在乎外界流言蜚语,商商,在一起好不好?” 他接那部戏去国外拍摄半年,单纯想为了从偶像转型做演员。 偶像靠脸吃饭,不能有女朋友,但演员可以。 他知道虞商商和渣男分手了,拍完戏元程马不停蹄赶回来,生怕虞商商看上别人。 为了追她,他放弃太多东西。 虞商商失笑,拢了拢胸前碎发,姿态优雅:“你要我拒绝几次?” 她很喜欢他,又觉得两人做不成很好的眷侣,友达以上恋人未满,情人分手后难做朋友。 四周无人,元程小心翼翼摘下墨镜,露出一双妖娆的桃花眼,嗓音低得不成调:“等你同意为止。” 虞商商刚要回答,远处一道刺目光亮,元程敏感立刻发觉被狗仔拍到,顾不得谈情说爱,拉起虞商商便跑。 狗仔哪肯放过轰炸热搜的花边新闻,扛着摄像机隐藏在草丛中追赶。 他若拍到当红小生元程幽会女子的正脸,钱财大把如流水,半辈子不用愁。 狗仔兴奋地追逐,跑到游乐场露天车位,被大量遮挡视线的车挡住,跟丢了两人。 狗仔愤恨跺脚,暗骂了一声,想去车辆出口等他们,转头沉重的摄像机碰上一个身形健壮的黑衣男子。 几个黑西装保镖整齐站在狗仔后方,列开阵型将他团团围住。 狗仔大惊失色,帽檐下小眼睛惊恐:“你们要做什么!” 保镖并不答话,身后漆黑昂贵车门从里面打开,走下来一位身形修长的男子,狭长凤眸暗藏杀机。 冷漠道:“删了。” 狗仔的震惊愈发强烈,他认得眼前这个男子。 换句话说,黑道狗仔没人不认识他。 京城太子爷──姜砚迟! 偷拍元程的事,竟让太子爷亲自出马! 当红小生元程搭上了富可敌国的姜家? 果真如此的话,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偷拍元程。 狗仔讪讪一笑,讨好地把底片拿出来,点头哈腰递给姜砚迟:“迟爷息怒,这里是底片全部内容,小的以后再也不敢偷拍元程!” 姜砚迟瞥了眼胶卷,身边人高马大的保镖立刻抢过来,放在地上大力踩碎,再无修复可能。 第19章 第一次 姜砚迟只字未提,转头上了车,表情生冷。 车启动。 身后传来狗仔被拳打脚踢的疼痛大叫。 司机小心翼翼瞥了眼后视镜里面无表情的姜砚迟,浑身瑟缩,不敢说话。 少爷不开心的时候,全世界都别想好过,他疯了才敢触霉头。 车子缓慢开往公司,路走了一半,司机只听身后清冷的声音,暗含轻微喘息。 后视镜里男子面色潮红,手指紧紧抓住车把手,指节发白,垂头,嗓音沙哑:“回家。” 司机心瞬间提起来,紧张道:“少爷,您的病又发作了吗,需不需要叫赵姨提前备好汤药?” 姜砚迟仰起头,呼吸愈发粗重,脸颊红润蔓延到耳根,目光涣散盯着车顶,喉咙干涩。 “不用。” 吃安眠药就好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梦里有她,足够缓解疼痛源头。 天逐渐暗下来,夜晚月色清透。 一夜疯狂,虞商商重逢元程,喝得酩酊大醉,被元程带回家,一到家就脱下鞋浑浑噩噩趴到床上。 元程也喝得上头,放下虞商商后为她掖好被角,蹲在床边星星眼望着她。鼻梁高挺,红唇艳丽,脸颊红霞漫天。 小猫趴在元程裤脚,疯狂扒拉他往外走,它讨厌元程身上的香水味。 元程皱眉,单脚轻松踹开它:“别吵,你妈妈睡着了。” 小猫依旧啊呜地叫。 元程无奈捞起小猫把它带出房间,走之前眷恋地望了眼床上睡得香甜的虞商商,嘴角抿出一抹柔和笑意。 “商商,晚安。” …… 黑暗无边无际吞噬周身,虞商商挣扎抬眼,身上被极重的滚烫体温压制,浑身不着寸缕。 入目一片澄澈血眸。 还是那个暗黑房间,姜砚迟双目赤红,把她死死压在床上,两人肌肤相抵。 虞商商屏住呼吸,呆滞地看着他。 “我好难受,摸摸我。” 眼前姜砚迟面色潮红,脸庞狰狞,呼吸不正常重喘,额头冒出细密热汗,摸索着抓住她的手往自己背上贴。 后背触感滚烫。 虞商商身体陷入冷硬床铺,脑袋嗡嗡作响,仿佛被抽走了魂。 她又开始做梦了,还梦到了同他的春梦。 他的体温异于常人,浑身红晕霞飞,薄唇胡乱贴合她嫩白脖颈,肆意啃咬留下痕迹。 虞商商慌乱推开他,脸烫得通红。 “你疯了!” 虞商商气急,眼睛来回打转,找到地上自己的衣服,想去够衣服穿上,却被姜砚迟按着大腿抽回来。 攥住她细嫩手腕,粗暴地扯到身下,姜砚迟表情阴鸷:“和元程分手,听到没有?” “放手,疼!” 虞商商身体娇嫩,大腿内侧被他捏出来红色印子,疼得倒抽一口冷气,压根没听清他的问题。 这一举动成功激怒怒火中烧的男人,他将虞商商按回床头,压低身体啃她的锁骨,把她娇嫩的两只手架在自己后背胡乱摸索,汲取柔和气息。 声声生硬诉求:“我快死了虞商商,你得和他分手我才能活。” “摸摸我吧,摸哪都行。” 虞商商被压得胸膛喘不动气,死命推他肩膀:“你有病啊,滚开!” 姜砚迟满脸潮红,头埋得很低,眼尾晕染一层薄红,嘴唇极力压制颤抖,将她紧紧揽在怀中,声线战栗:“元程哪里比我好?” “他哪里都比你好!” 她气得口不择言。 却见男人脸色煞变,硬将她身体翻转,脸埋进弥漫淡淡皂香的枕头里。 手伸到床头打开柜子,从里面抽出来一个形状小巧的方形塑料袋,单手放在牙边咬开,声带沙哑,“既然说不出我喜欢的话,那就做出来。” 虞商商身体一僵,双手被束缚在身后,牙关紧咬,听他粗重的喘息,温热气息铺撒在脖颈。 滚烫的身躯比火灼热,她感受到姜砚迟异常变化。 “姜砚迟……” 她终于有点怕了,嗓音哽咽地唤他,半张脸暴露在空气中,脸颊湿热。 姜砚迟趴在她身上,两臂撑在她脸侧,神色恹恹,指尖摩挲虞商商白皙脖颈,语气不辨喜怒:“乖一点。” 虞商商艰涩摇头,眼眶盈出丝丝缕缕的泪花。 “不要,姜砚迟,不要……” 他居高临下睨着她苍白的脸,喉咙里似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般难受,刺痛与苦涩爬满心房,锐利的痛夹杂十足恨意。 “装什么装,和元程可以,和我就不行?” “虞商商,你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敢和别的男人鬼混,就不许我碰你!” 口不择言的咒骂,姜砚迟痛得无法呼吸,她的抗拒无时无刻不在激发他的暴戾因子。 一贯倨傲的声音,此刻变得有些嘶哑。 “给我受着。” 滚烫身躯掺杂冰冷恨意。 虞商商身体不自觉颤抖。 良久,姜砚迟呼吸微顿,眼中划过一抹诧异。 “你……第一次?” 没有得到回应,虞商商眼尾流出一滴痛到窒息的眼泪,浸湿柔软枕头。 姜砚迟自嘲地笑了:“怎么可能。” 果然梦境催化所有美好。 她交过男朋友数不胜数,怎会还是第一次。 夜半时分,姜砚池身体温热逐渐消退,面色不再潮红,温热的唇黏糊虞商商柔软脸颊,轻轻地亲她。 缠绵细吻轻若羽毛,姜砚迟气息仓促,酸涩地按着她的脑袋,逼迫虞商商张嘴,话里话外皆是委屈:“跟我说两句话。” 一晚上没开口,光是他在讲。 她的表情僵硬,比冬日结冰还要冷,被逼着启了口,倔强不置一词。 姜砚迟眸子雾霭晦暗。 折磨结束了,天光常明。 眼前画面像老电视没信号时雪花四处漂浮,姜砚迟挫败的面容消失在梦境长河之中。 虞商商慢慢睁开眼,入目熟悉的房间,窗外骄阳似火,一切如常。 元程送她回家后便离开了。 她呼吸微窒,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浑身酸痛难忍,骨头痛得散了架,虞商商挣扎爬起来。 被角滑落,身上细细密密的吻痕,像被当头打了一棒,虞商商死死盯着身体青紫色吻痕,僵硬地不会动弹。 第20章 地址 她虽然多情,一直守身如玉,骨子里藏着隐晦的封建。 因为一个来历不明的梦,梦中姜砚迟对她所有的惩罚加身到梦境之外的现实。 虞商商哑然失声,缓了好一会儿。 愣愣地爬去厕所,一言不发打开热水器,眼神空洞,胡乱清洗身体,想把荒唐的行为抹去。 她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荒谬的吻,阴毒的咒骂,残忍拨开表象。 姜砚迟用最狠辣的行为剖析解腹,撕裂她费尽半生构造的完美人生。 热气蒸腾爬满半透明洗浴门,虞商商使劲搓洗身体每一处被他亲过的地方,搓出通红血印也不肯停手,直到皮肤感官严重刺痛。 她没有流泪,只是觉得怪诞。 半辈子娇纵嚣张,挫折少有,身边充斥着虚情假意的爱,真正幸福的时刻却如凤毛麟角。 虞商商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有更糟的状况。 她连守护自己最后一方净土都做不到。 心下嘲讽地哂笑了声,虞商商关掉热水龙头,抄起毛巾擦拭头发。 站到镜子下,镜中吻痕触目惊心,她冷着一张惊艳的脸,眼中尽是颓败之色。 娇艳的玫瑰历经摧残无声枯萎。 …… 京城北方连绵群山改造豪华别墅,住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 众多房屋包围最中心一座富丽堂皇的别墅,里面仆从成群。 此刻别墅里,一个男生女相的男子扭动翘臀,浑身骚红色艳丽牛仔,迈着自信的猫步走上前敲开灰暗房门。 门从里面打开,姜砚迟一身黑色睡衣,淡淡睨他。 男子妖娆身姿柔软倚靠门边,往紧攥的拳头吹了一口气,故意掐低嗓音:“迟爷面相神清气爽,昨晚又做了好梦?” 姜砚迟掀起半帘眼尾,冷声道:“有事?” “凶什么凶,人家的小心脏可是很脆弱的。” 男子摊开手心,攥紧的拳头里赫然出现一枚白色药片,他勾起嘴角:“小小一粒安眠药,竟真的能治好你的病,啧啧啧。” 神奇。 调侃的话语没得到回应。 姜砚迟置若罔闻,全当他在放屁,面无表情回身整理床单。 房间灰黑色调为基础,整间房子干净又压抑,物品摆放整洁有致,唯有床面杂乱无章。 半截被褥落到地面,枕头胡乱摆在床尾。 男子表情微顿,继而露出戏谑的神态。 “是我冒昧了,原来迟爷的病不是吃安眠药好的,看起来昨晚状况激烈啊!” 姜砚迟终于有了反应,分出眼尾一丝余光剜他,慢斯条理道:“欠收拾?” 男子讪讪一笑:“说笑了,迟爷大度别生我气嘛。” 指尖剖开药片,将药沫随手撒到地上。 姜砚迟有轻微洁癖,不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是以家里佣人从不敢到他房间,姜砚迟贴身衣物一直自己清洗。 他小步走上前,借势帮姜砚迟整理床铺,偷看上面有没有昨晚留下的痕迹。 让他失望的是,床单被褥并未发现蹊跷。 男子瞪着一双水汪汪的杏眼,身姿柔若无骨躺在床侧,鼓起腮帮子略显愤懑道:“昨晚真没人来?” 不应该啊,姜砚迟睡觉很老实的,再加上强迫症,哪能把床铺弄得乱糟糟。 姜砚迟抿唇,抱起床单扔进洗浴间,踱步离开案发现场。 仿佛怕被男子继续问下去会问出惊天秘闻,面色有一丝藏不住的仓惶。 男子大喜,扑过去追问:“你心虚了!” 走到洗浴间,姜砚迟砰地一声关门,呼出一阵风,男子鼻尖对准紧闭的房门,鼻子差点被撞掉。 “啊啊啊,我刚做的鼻子!” 紧闭房门遮蔽男子大声的叫喊。 姜砚迟浑身僵硬无比,手撑着门把手,握住支撑身体的依靠,脸色像刷了一层白漆。 夜晚同虞商商抵死温存,如同偶然出现的一抹亮光,点燃枯燥乏味的神经。 醒来后床面杂乱,床边无人。 她不在。 也是。 她从来不会站在他身边,姜砚迟却可笑的希冀可以在生活周围发现她的气息。 只有那样,他的病才能好,他才能活命。 踉跄走到大理石洗漱台,掬一捧水清洗脸颊,冲掉无谓的思量,表情重新镀上一层冷硬的盔壳。 大理石台面手机嗡嗡作响,姜砚迟低眸撇去,按了免提。 通话显示对方名为徐正秘书。 一开口,徐秘书职业化尊称:“姜总。” 姜砚迟定神,声色平平:“说。” 对方在公司,浑厚的声音掺杂了翻合同嚓嚓声,毕恭毕敬地说道:“前台上报,有一位漂亮的女孩子打听您的住址。” 这样的人多了去了,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每天多的是想知道他行踪的人,女人居多。 平日徐正都是自行解决,绝不打扰姜砚迟,尤其他还在家中休息。 “这种事需要跟我汇报吗?” 姜砚迟语气淡淡愠怒,擦干沾水的手,刚要挂断电话。 只听对面立刻补充:“她说您认识她。” 指尖微停。 男人浑厚声线隔着滋啦电流传过来:“对方自称虞商商。” 像是被凶猛的利爪掏空心脏,姜砚迟瞬时不会动了,呆滞盯着敞亮的手机屏幕。 仿佛听不懂人类语言,他喃喃自语:“什么?” 她叫什么? 助理发觉姜砚迟状态不对劲,沉声道:“虞商商。” 过了好半晌,有一年那么长,就在助理以为听不见答案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动静。 他听见向来稳重的太子爷声线微微颤抖:“我在北山别墅,她不识路,地址说得详细一点。” 挂断电话,徐正心情复杂。 姜砚迟名下房屋数十套,北山别墅是最常住,也最不容许外人踏入的地方,连徐正都少有进入。 他喜静,很少告知别人自己的行踪,如此光明正大告知一个女孩子自己家住址,好像还是第一次。 徐正默默走到装修富丽庄重的一楼公司前台,前台两位小姐姐正面带微笑和一个身形火辣的棕色卷发背影讲话。 徐正压低声音,走上前礼貌地说道:“虞小姐,我已经请示完姜总,现在把地址写给您。” 少女一身浅淡素色裙子,外套厚皮革,撩开棕色长发,回身言笑晏晏:“多谢。” 第21章 蛛丝马迹 接过手写地址,越过重重西装革履的精英人群,虞商商心思复杂,道谢离去。 出了大门,虞商商向后看,科技大楼高耸入云,这里是姜家的地盘,集结全国最顶尖精英,一共八十八层,每一层各有玄机。 常人永远没有机会进入这里,她也以为她不会踏足姜砚迟的领域,直到发生了昨晚的事。 腹下酸痛难忍,虞商商走路一瘸一拐,后遗症彰显在身体表面。捂着屁股疼得“嘶”了声,她暗骂一声姜砚迟暴戾恣睢。 谁说姜砚迟性冷淡,靠,她一拳爆扣胡言乱语的那个人狗头。 事情发生的太过诡异,第二天一早虞商商马上搜索姜氏大楼,怀揣莫名的心思跑过来。 连续好几天梦中惊醒,昨天更是梦到被他给做了,身体的痕迹骗不了人,她怕自己中邪,不能再装作看不见。 灰黑色的房屋充斥着压抑,她得找姜砚迟问清楚,再不济寻找梦中那间恐怖黑色基调房间的蛛丝马迹,从中破解可怖的梦。 寻着秘书给的地址,虞商商摸索找到位置,北山别墅安检森严,别墅门口保安人脸认证,不熟悉的人绝不让进。 保安人高马大,在安检门口拦下虞商商的车。 她的车牌号十分陌生,保安不敢轻易得罪人,低头敲开车窗。 虞商商拉下车窗,戴了层口罩,黑色墨镜遮挡面部。 保安恭敬问道:“您好,您是业主还是?” 虞商商启唇,两指捏着镜框拉下去,露出漂亮的含情眼,语态佯装懒散:“朋友。” “别墅安保缜密,请您说出业主姓名,我打电话确认一下。” …… “你走。” 男子身体瘫在沙发上玩游戏,玩到一半被姜砚迟驱赶,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冷漠的男人。 家里佣人殷勤收拾卫生,不断从面前经过,男子拢起骚粉色外套,察觉出一丝异样,露出奸笑:“有人要来?” 姜砚迟不答,关掉电视游戏,挑起一边眼皮,“别逼我动用武力。” “切。”男子愤愤宣泄情绪,扭着屁股离开。 关上门,男子撩开一头骚粉色头发,正准备离去,身边经过一位带着墨镜的长发女子,朝姜砚迟的别墅走去。 途径刮起一阵清淡香水味。 发丝缠绕男子下沉的手,他被女子高冷的气质吸引,目不转睛随她看去。 女子身姿窈窕,步伐冷静,踱步走过去敲开姜砚迟别墅的大门。 门开了,佣人赵姨开的门,客客气气将她迎进去。 男子一脸意犹未尽看戏的表情,啧啧赞叹:“嘶,好你个姜砚迟,私下里吃这么好的,还不跟我说。” 别墅恢宏壮丽,像古老的城堡,装修富丽堂皇。 虞商商进门,别墅里金碧辉煌,大片低调奢华的瓷器,客厅有两百平那么大,显得空旷。 无数佣人各自干着各自手底下的工作,充耳不闻开门声。 虞商商哑然,她以为她家算很有钱的了,直到看见姜砚迟。 开门的赵姨为她找出一双女士拖鞋,虞商商边换边左右看,没找到姜砚迟身影。 坐到宽大的真皮沙发,虞商商初入别人家门坐姿拘谨。 赵姨烧开茶水递送到虞商商面前,慈祥地笑道:“少爷在办公,麻烦您先等一下。” 虞商商颔首,礼貌微笑:“好的。” 偌大空间空旷寂静,唯有佣人沙沙扫地声,鼻尖萦绕丝丝缕缕难闻的苦药味道。 厨房有动静,似乎在煮药。 家里的女佣人年龄四十岁开外,没有一个年轻的。 姜砚迟自身行为习惯良好,外界没有一点桃色花边新闻,甚至很少流传出他的照片,平日只有在各大新闻发布会和慈善交流会才得以看见他的身影。 虞商商没等多久,二楼嗒嗒拖鞋踩楼梯的声音,一道修长身形踱步走下来。 姜砚迟在家中穿着松散,一套配套黑色真丝睡衣,眼皮耷拉下来,神色倦怠,坐到沙发另一头。 试了试茶壶水温正常,抬起眼来跟赵姨吩咐道:“做点甜食。” 虞商商连连摆手:“不用了,怪麻烦的,我马上走。” 姜砚迟说出去的话又收回来,眸子不温不喜,淡淡盯着她:“有事找我?” 他看起来表情再正常不过,还是那副不想搭理任何人的模样,翘起二郎腿,两手合在一起,随意搭在腿上。 似乎没有昨晚的记忆。 虞商商毫无逻辑毫无理由,带着怨念冲过来,被人问找来做什么,还真没法回答。 她讪讪一笑,生怕别人听到,很小声地说:“商量一下订婚的事。” 姜砚迟挑眉。 哪有什么订婚可言,虞商商纯属胡诌,她就是想观察一下姜砚迟的屋子,找了个理由说:“我想先上个厕所。” “你来我家上厕所?”忽视她的窘迫,姜砚迟哂了声,“二楼最里间。” 虞商商连忙起身,趔趄走到楼上。 她脚步虚浮,步伐轻重急缓,手心虚虚捂住屁股,走起路来龇牙咧嘴地疼。 这一幕全被姜砚迟看在眼里,漆黑的眸子里藏着锐利深冰。 自嘲地笑了。 她从谁的床上起来,伤还没好就来他这里。 可怜他竟还做了她是第一次的黄粱美梦。 姜砚迟侧身捂住半边脸颊,小声喘了一口气,浑身又开始冒热气。 赵姨连忙上前递上一杯热水,担忧地说道:“少爷,补药已经煮好了,端出来喝点吧!” 姜砚迟抬手挡开,眼眸半阖,瞳孔爬满了绝望血丝,沙哑道:“不用,待会儿睡一觉就好。” 虞商商踏过大理石台面走上阶梯,二楼少光,空气沉闷。 左右两侧高大房门紧闭,黄色冰冷砖块透着光泽,走廊两边墙面挂着名人画像和价值亿万的名画,画像端庄恢宏,走在这里如同身临着名殿堂。 虞商商慢慢往里走,做贼心虚似的回头观察身后有无人跟着,挨个打开周围的房门,寻找梦中那间屋子。 她看到了健身房,书房,琴房,姜砚迟的业余乐趣不少。 走廊曲折回旋,虞商商行至中段突然停了下来,有一间屋子大门虚掩。 她咽了口唾沫,下意识停在房间门口。 第22章 不配拥有爱 虽然知道擅自闯进别人的房间行为不好,但她还是抵挡不住心中诱惑。 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开门吧,开门吧。 只要打开门,就能寻到真相。 虞商商目光灼灼,手撑门把手,疯狂压制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一点点打开门。 摊开的视角一小片黑色基调摆设。 梦中记忆有几分模糊,记不太清,但摆设总觉得熟悉,虞商商心一梗,继续开门扩大视角。 “虞商商。” 身后冰冷的声线。 开门的手一下子顿住不会动弹,虞商商像做了亏心事的孩子,犹豫地放下手,回头看去。 姜砚迟宽阔身影立在身后,眯起眼睛瞧她:“你在做什么?” 虞商商露出尴尬的笑容,指了指门,谎言拙劣:“我看这间门开着,以为是厕所。” 姜砚迟大步走上前关门,关掉虞商商最后一丝寻找线索的希冀。 两人靠的极近,他垂下眼帘,虞商商闻到了一股浓烈的中药味,比她喝过所有的药都难闻。 “这是我的房间。” 神思恍惚之间,虞商商只听到姜砚迟如是说。 她讪笑了下,胡乱地说道:“哦,不好意思,我不知道,突然憋回去了。” 她被姜砚迟突如其来的身影逼至门框,这个姿势几乎成了被他壁咚。 大手抬至半空,虞商商下意识躲了一下,对面手掌肉眼可见停顿,很快继续抬高,摸到她发根,摸下来一片小碎叶子。 虞商商有些不自在:“谢谢。” “嗯?” 他似是没听清。 虞商商清了清嗓子,假装天生不爱说话。 姜砚迟宽大的身影挡住二楼楼梯口渗进来的光,把她包裹在黑暗之中。 低下头,眸子里的光是虞商商看不懂的神秘色彩,姜砚迟悲悯地看她,低声问:“不是说找我商量订婚的事?” 从始至终虞商商没把订婚放在眼里,她以为只要她不喜欢,父母就会退婚,可几次三番下来,她发现她的意见根本没用。 虞父虞母傍上姜家这颗参天大树,根本不管她死活。 虞商商轻咬下唇,退了一步离开他管辖范围,鼻尖中药味道淡了些,琢磨着说道:“你不喜欢我,对吧?” 姜砚迟眸光晦暗,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虞商商以为不回答就是默认,心想只要劝动他,就可以获得自由,兴致高昂地说:“我也不喜欢你,两个互相不喜欢的人在一起怎么会幸福呢,不如我们同长辈说清楚,婚约就此作罢,你觉得如何?” 毕竟她做梦是在和姜砚迟重逢之后,说不定解除婚约可以解除梦境魔咒。 姜砚迟微哂。 她的话如同世上最锋利的利刃,剖开他的五脏六腑,将他的真心放在地上踩烂,扔进无人问津的臭水沟,腐烂,遗臭万年。 姜砚迟舔了舔干燥的唇,极力忍着内心想把她压在身下折磨,堵住她那张胡言乱语的嘴的阴鸷念头。 “你找我,是为了说这些?” 虞商商理所当然点头。 姜砚迟呼吸粗重,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目光冷凝。 心中怒火翻腾。 只道她为何无缘无故找上门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为了退婚。 自嘲似的轻嗤一声,姜砚迟冷冷剜她,言语变得恶毒:“虞商商,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订婚不过是政治联姻的筹码,遑论你被人上过,有什么资格说不?” 虞商商脸色瞬间挂不住了,唇色发白,始料不及地看着他,无法想象这些恶毒的话出自姜砚迟之口。 顿了顿,虞商商颤抖着出口维护颜面:“我好好的来找你商量事情,你不觉得你的话很伤人吗?” 三年前她伤害他的次数还少吗,姜砚迟不为所动,语气淡淡反讽道:“哪句说得不对?” 平静的语气,她的话像是重拳打在一团棉花里,光使了力气,不见半点成果。 虞商商只觉得可笑,她怎么会天真以为能够劝动姜砚迟。 他就是来报复她的,不弄死她不罢休! 她面如土灰,死死咬紧牙关,扔下一句:“当初和你分手是我最明智的选择,你这种人不配拥有爱!” 使劲推开他,匆匆离去。 留姜砚迟一人在原地,身影孤寂冷清。 她又抛弃他了吗? 姜砚迟愣在当场,半天回不过来神。 恍惚过了好久,他才反应过来刚才说了什么伤人的话,他在气头上,说出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口不择言,又叫她生气了。 这次是真的无法挽回,姜砚池痛恨的责骂不给自己留后路。 心痛得闭上眼睛,手扶着墙面,空气里余留粗重喘息声。 ——你这种人不配拥有爱! 虞商商的话将他打入死刑。 体温极速上升,他红着眼急促打开阴暗房门,摸索抽出床头抽屉,里面有几十盒一模一样的药瓶。 姜砚迟拧开一瓶拆封的药,胡乱倒入手中,大概有十几片白色药片,剩下的全都掉到地上。 不管不顾全部吞进嘴里,姜砚迟忍着药味干嚼碎药片,像个犯病的疯子,眼里血丝蛛网蔓延。 抚摸胸口顺气,生生吞了不计其数的安眠药,他身体颤栗着倒在床边,手心攥住药瓶。 身体温度滚烫似火,姜砚迟大手伸进衣服里胡乱摸索僵硬的肌肤,想象成虞商商的手在抚摸自己,只有这样病情才能延缓。 眼睛酸涩,喃喃道:“商商,别不要我。” 他又说错话了。 他被虞商商那句“不喜欢”冲昏头脑,冲动说出让她难过的话。 她不要他,是他活该。 身体的燥热难以得到压制,安眠药药效未发,姜砚迟实在难受,哆哆嗦嗦站起来,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捧出一件折叠整齐的白色连衣裙。 连衣裙是国内一家大牌旗下,好几年前绝版了的款式。 他还在餐厅工作的时候,虞商商用计故意把水洒在连衣裙上,赖上他,事后把连衣裙丢垃圾一样丢给他。 她不要的东西,姜砚迟珍藏了三年,每当发病严重时拿出来抱着睡上一觉,醒来便能恢复健康。 他抱着连衣裙走到床上,用被子将一人一衣盖在黑暗里。 她喜欢喷香水,每一件衣服都香喷喷的。连衣裙经历三年沉淀早已没有香味,他却固执地用鼻尖拱着裙子,汲取永远也闻不出的气味。 黑暗中纱裙摩挲肌肤的触感格外明显,被裙子摩擦过的皮肤表面红得滴血,比女孩子还敏感。 第23章 渴肤症 商商…… 痛苦的呐喊令人窒息,安眠药效发作,姜砚迟逐渐失去意识。 他闻到了令人缱绻的淡淡花香,有意识自己在梦中,并且不愿醒来。 还是压抑的房间。 睁开眼,虞商商躺在床上,只穿了一身他抱着入睡的轻薄的连衣裙,裙底不着寸缕,四肢绑了粗重的铁链,牢牢固定在四个床角,像囚犯被囚禁在他的牢笼里。 脸颊红霞漫天,泪汪汪的眼睛充满了乞求。 他像造物主,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睨着她。 梦随意念而动,姜砚迟微微动念,便能操控她的心神。 他私欲指挥她说出隐秘的话语,只听虞商商微起红唇,眼神迷离:“姜砚迟,抱我。” 她咬着唇,食指点在湿润的唇间,手腕抬起时铁链发出晃动声响。 还是梦中好,梦中的她不会逃。 四目相撞,细密的痛意铺天盖地,姜砚迟神色掺杂薄凉,翻身上床压住她,然也只是紧紧抱住,并无其他举动。 他将头靠在虞商商肩膀处,鼻尖急促吸食她的香气,收紧手臂,把她细瘦柳腰镶嵌在怀里。 铁链缠绕四肢,细嫩胳膊磨出红痕,虞商商无助地哭泣:“好疼,别绑着我了好不好?” 姜砚迟眉眼松动了一瞬,大手温情抚摸她柔软发丝:“你会跑。” “不会的,我会乖乖待在这。” 虞商商咬着下唇,唇缝苍白无力,双臂讨好抱住姜砚迟的脖子,轻轻凑上去亲他嘴角。 “骗人。” 她已经跑了,不然他也不会发病! 昏暗的房间只有一盏床头灯摇曳生姿,姜砚迟倏地抬头,掐着她的脖子按进床里,周身气息比窗外寒冰还要冷。 他犹如被困牢笼的猛兽,凶猛撞击铁笼却不得逃脱章法,陷进无限循环的死牢,唯一能救他性命的稻草被他按在身下抵死折磨。 毫不夸张地说,姜砚迟抱着玉石俱焚的念头拉虞商商下地狱,他过得不好,也不让她好过。 姜砚迟用了力道,娇弱美人在他身下被扼住喉咙,憋得一口气上不来,胸膛堵了团棉花。 “咳,姜砚迟……” 两只保养得当的白嫩小手抱住掐她脖子的有力手臂,冷白与暖白两种颜色交替展现在两人肤色上,虞商商憋出内伤,生生咳了好几声。 姜砚迟眯起眼睛,语气加重:“叫我什么。” “……” 她无措地瞪着水汪汪大眼,姜砚迟意念驱使梦境里的虞商商喊出来,听她泪水浸湿的嗓音黏软念道:“宝宝。” 听到久违的两个字,姜砚迟身体震颤,舒畅地毛孔都张开了。 手下力道放松,给予她一点呼吸空间。 她叫过很多人宝宝,亲人,朋友,前任。 他听过她叫他宝宝,上一次在三年前,虞商商心情不错的时候。 他知道虞商商和蓝幼敏不合很久了,出门约会时正巧碰见蓝幼敏。 本来虞商商因为一件小事生闷气,连带事件之外的姜砚迟无辜被甩脸。 路过一家商场,冤家路窄碰到蓝幼敏逛街,蓝幼敏看见姜砚迟两眼放光,那时她还不知道虞商商和他已经在一起了,娇羞着走上前搭讪。 姜砚迟很有眼力见走到虞商商身后,不分蓝幼敏半点眼神,这一行为取悦到了虞商商。 当着蓝幼敏的面,她故意秀恩爱,唤他一声:“宝宝,我好饿呀,去吃肉蟹煲好不好。” 姜砚迟垂眸看着她,说:“好。” 如今重温那句昵称,久远的记忆破土萌芽。姜砚迟将她上身带起来,抵在床头,黏腻的吻纠缠出银丝。 软乎乎的唇堪比世上最好吃的甜食,姜砚迟含住她的下唇吸吮,舌尖撬开唇齿向里探索。 沉重铁链晃动声异常明显,晃得人心颤。 虞商商被他亲得脚趾蜷缩,神色迷离,鼻尖发出一声哼唧。 空气里只剩下吞咽唾液的声音。 “不要了,宝宝。” 虞商商哭泣嗓音破碎不成调,窗外婆娑树影游弋,映射姜砚迟光洁紧致后背。 一声轻微东西掉地的声音,美梦中断。 鼻尖萦绕消毒水的味道,姜砚迟缓缓睁开漆黑瞳孔。 “你醒了。” 医院的阳光格外好,渗透进窗户里面,姜砚迟躺在vip病床上,怔愣盯着洁白天花板,消毒水味道更浓了。 手上插了管子,正在输液,旁边身穿白大褂的女医生捡起不小心掉到地上的检查报告,面带歉意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 问题没有得到回答,女医生以习为常,笔尖在检查报告上面快速抄写一些症状。 “还好家里佣人送来的及时,没什么太大问题,以后不要吃过多安眠药,对身体有很大伤害。” “我同医院要来一份你的身体检测报告,各项指标不达标,你身体状况很差,且越来越差。作为你的主治医生以及心理医生,姜先生,我有权提醒你及时治疗。” “上次给您开的抑郁药,您吃了吗?” 姜砚迟拿起枕头靠在身后半坐起来,烦躁地狠揪了下头发,一脸美梦被打扰的戾气。 空气里安静地只能听见笔尖沙沙写字声,女医生继续循循善诱说道:“关于渴肤症这个病,并不是只有吃安眠药入梦寻求片刻欢愉这一种解决方式,长时间贪恋梦境,厌恶现实,只会让您更加讨厌活着,致使抑郁病情加重。” 神思游离天外,姜砚迟仰起头,盯着头顶葡萄糖输液瓶,输液管里滴得很慢,窜进身体里的水滴很冷。 这个角度女医生可以看到他脖子冷白皮肤底下缓慢跳动的青色血管,以及凸起喉结,缓慢勾勒的细长鸦睫。 不得不说,这位患者是她职业生涯以来见过长得最牛逼的相貌,以至于忽略他那九头牛拉不回来的倔脾气。 女医生收起笔,挂在白大褂口袋里,语重心长地说:“姜先生,如果可以的话,能否告诉我您为何不肯治疗渴肤症?” 渴肤症是个不常见的病症,女医生刚接触到姜砚迟的时候,是被保镖蒙着眼睛送到他的别墅里。他病情发作,浑身肌肤发热,忍痛红着眼睨她。 那时姜砚迟说的话,女医生直至今日记忆犹新。 他说,“我不治病,开点药,不至于死了就行。” 第24章 装得像个正常人 姜砚迟淡淡望着滴管里流淌的水珠,指节叩着冰凉铁床沿,有一搭没一搭点着。 他向来少言寡语,女医生问出的问题极少得到回应,她暗自叹了口气,欲从别的角度引导他开口,疏通心理疾病,不成想姜砚迟突然毫无征兆地说了话。 “我去找她了。” 淡漠的一句话,仿佛在跟自己说话,声音轻到几乎听不清。 女医生微怔,竖起耳朵认真倾听,这好像是姜砚迟第一次主动开口提及那位“她”。 “前天晚上。”姜砚迟自言自语似的,眼神放得很空,“病犯了,没忍住去找,碰见有个男人揽着她上楼,很久没下来。” 那天元程回国,两人喝得酩酊大醉,元程送她回家。 似乎回忆起不好的事,姜砚迟阖上眸子,手掌捂住病态面颊。 女医生掏出一本朴素的笔记本,里面写满姜砚迟病发时期和注意事项,摊开最新一页续写:病症持续两日,病因醋妒。 写完发觉对面没动静,女医生保持平静的语气问道:“之后发生了什么,你和她有再见过面吗?她对此有什么反应?” 发生什么,他恍惚地想,之后她来找他,他态度恶劣,斥责她背叛。 可她没有义务等他。 姜砚迟沉默片刻:“我不想说。” 一瓶葡萄糖打到底,瓶子空了,女医生主动按铃找医院的医生换吊瓶。 他家世好,换个吊瓶都得资历深厚的老副院长抛下事务亲自来。 殷勤为他换好吊瓶,老副院长关切问道:“姜总,现在感觉身体怎么样?” 姜砚迟像个雕塑一样直直瘫在病床上,没什么情绪:“好多了。” 真正好不好,只有当事人自己清楚。 院长带了位女护士,瞪着圆不溜丢的杏眼含羞带怯偷瞥姜砚迟。 后者沉浸在回忆中恍若未觉,一双瞳孔幽深死寂。 姜砚迟兴致不高,吝啬于言语表达,副院长没自讨没趣,很快带着护士走了,给他足够的休息空间。 等他们走后,女医生掀开笔记本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些年没想过换个人么,或许能缓解渴肤症的病情。” 姜砚迟沉默,气氛稍显凝固。 再次开口提问之前,姜砚迟忽然看着她,醒来后两人第一次正经对视,他说:“我不治病。” 女医生放下笔:“为何?” 他不答。 渴肤症发作的时候,现实与幻觉混淆。 那个时候,幻想出来的她好像活了过来,真实生活在周围。 他一点也不想治病,这三年每当思念潮水般涌上头将他吞没,幻觉里的虞商商就会拉他一把,救他回岸边。 起码发病的时候能看到她,比起心智清明时孤零零一个人,他更羡慕没意识时候的自己,有虞商商陪着。 女医生蹙起眉头:“即使抑郁病加重,您也不在乎吗?据这份检查报告显示,您的抑郁症已经从轻度转为中度了,随时有急剧恶化的可能。” 作为姜砚迟的心理医生,女医生必须尽职尽责,为他做好一切防范。 姜家不会允许继承人是个有劣迹的病种。 她的问题总是很多,像拷问罪犯的警察,可他不是罪犯,讨厌被问询的感觉。 姜砚迟又开始烦躁,不耐地薅掉针头,下床穿上鞋,抄起床边的西装套在身上:“今天就到这。” 鲁莽拔下针头没来得及摁住,血从针眼往外渗,染红了手上的棉布。 “姜先生!”女医生追过去。 “够了。”姜砚迟打开病房大门,无数光亮照射进窄小的门框,他站在门边,背后万丈光芒,那里是人间,不属于病种的地方。 他冷冰冰说道:“我会装得像个正常人。” 姜砚迟病号服外套西装,穿过喧闹的走廊,周围病殃殃的患者旁边都跟着一两个亲属,搀扶照顾。 他孤身一人,逆着人流走下阶梯。 “咔,一条过,很棒。” 京城某摄影基地,元程身着一身花纹迤逦的燕尾服拍摄广告,大棚里鱼贯而入的人。 他状态不错,每次都是一条就过,摄影师比了个大拇指,在一旁端着摄像机查看拍摄照片。 中场休息时,元程目不斜视走到一处休息椅上,此时椅子已经躺了人,身材姣好,面部被一本书盖着呼呼睡大觉。 元程蹲下身,把自己脱在一旁的棉袄盖在她身上,眉眼弯弯看着。 这一举动惊醒了虞商商,半梦半醒抬起头来,书掉到胸口。 元程双手托腮,笑着问:“醒啦?” 好像在说废话。 虞商商恍惚从梦中回过神来,小鹿般柔和的大眼睛迷迷瞪瞪。 今天元程约她参加外国那部戏剧组的杀青宴,她本来不想去,奈何元程再三求情。 恰巧有一条拍摄广告的工作,让她提前来等着。 虞商商轻揉眼睛:“结束了?” “快了,等着急了吧?” “没。” 就是有点困。 元程有一双灵动的桃花眼,和虞商商眼神很像,两人都是一眼迷倒万人的那种魅惑神色。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虞商商看,身体微微前倾,抬起漂亮的下颌线,脸颊柔和生动。 旁边和元程参加同一期摄影主题的十八线女明星调侃说道:“元老师有眼光,女朋友挑这么好看的,家庭事业美满。等转型的戏一上映,估计就可以官宣了吧!” 她和元程一同合作过国外的转型戏,又受邀参加了拍摄主题,两人算是第二次合作,关系还算说得过去。 不知为何,虞商商听她说“女朋友”三个字过分刺耳,有种想反驳的意味,可又不能拂了元程的面子,话到嘴边咽了下去。 反倒是元程,大大方方地说:“赵红双老师,不信谣不传谣,我正在追她,还没追上呢,别乱说。” 赵红双脸上画了浓浓的女仆妆容,一脸俏皮可爱,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好喽,我等着喝你的喜酒。” 虞商商失笑:“别听他胡说。” 拍摄结束,元程带虞商商去了剧组包下的杀青酒店,赵红双没开车,元程顺道捎她一起。 小姑娘健谈,一路上喋喋不休说了很多,没让气氛冷下来,虞商商打心底挺喜欢她的。 第25章 纯的吗 剧组包的酒店很豪,元程把车停到停车场。 虞商商下车时,旁边有一辆停放多时的黑色迈巴赫,车牌号嚣张肆意五个八。 车里复古的黑色车垫异常熟悉,虞商商蹙眉,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在哪见过。 元程停完车,走近揽住虞商商肩膀,轻笑着问:“走了,看什么呢?” 虞商商摇头,压下心中疑惑:“没事。” 可能是她多想了。 元程转型的戏是爱国戏,戏里有很多圈内大佬,德高望重的前辈。 原着书粉上千万,戏还没播,国内反响异常剧烈,名声成功打出去了,离大爆就差一个播出。 剧组的杀青宴设在一楼大厅,允许演员带亲人朋友一同前来庆祝,大厅呜呜泱泱坐了一片,有光鲜亮丽的演员,也有名不见经传的素人。 元程是男主角,和导演与资本方爸爸坐在二楼观感好的包厢里,包厢对面是栅栏,能够看到一楼情形。 赵红双的咖位只能在一楼,和赵红双分开后,虞商商借元程的光一同去了二楼。 元程来得算晚的,忙完工作紧赶慢赶才卡点赶上时间。 二楼包厢有很多电视上出现过的名人,投资方中有个中年人是虞父合作伙伴,和虞商商见过几面,叫她坐过去,虞商商不好拒绝,亲切地叫了声:“叔叔。” 中年男人一肚子大腹便便,开心地应了声,同包厢里的人介绍道:“这位是虞商商,虞定诚的女儿。” 众人纷纷礼貌点头,放在她身上的目光多了起来。 元程来得晚,被导演和朋友拖着罚酒。 虞商商端正坐直,眉眼弯弯看戏,有位投资方想和虞父合作,苦于不得法,走过来和虞商商低声敬酒。 “虞小姐,很高兴认识你,我是小盒世家的陈放。” 虞商商打眼瞧过去,对面男子年龄看着不大,三十岁左右的模子,长相平庸。 这种场合见多了,虞商商游刃有余拿起红酒杯,致以微笑:“初次见面,你好。” 陈放离得近,她身上有没好全的吻痕,做贼心虚似的把毛衣领子往上拎。 虞商商长相醒目出众,陈放的目光不由得放直,色眯眯盯着她那双勾人心的桃花眼。 他收起口水,舔了舔纵欲过度苍白的唇色:“虞小姐天姿国色……” 身后有一双骨节分明的大手搭在他身上,打断两人对话,陈放不耐烦向后看去,看到来人时烦躁的脸瞬时变了颜色,磕磕巴巴道:“姜,姜总!” 姜砚迟拿起一旁干净纸巾擦手,仿佛陈放是一个肮脏的物件,不咸不淡垂眸:“你占了我的位置。” 陈放尴尬地马上让出位置,低头拉开椅子,笑呵呵说:“姜总您先坐。” 虞商商抿唇,人倒霉的时候没一件顺心事,到哪都能碰见他。 避无可避成功记起那辆黑色迈巴赫的主人——姜砚迟。 每个位置前面写着名字的红色立牌,朝外放,旁边人不歪头是看不见的。 虞商商旁边的位置一直空着,她还以为是哪个导演,再一看立牌,“姜砚迟”明晃晃三个大字写在上面。 他是这部剧的投资方。 有姜砚迟在,陈放不敢放肆,灰溜溜回到自己的座位。 虞商商移了眼,看向别处,忽略他的存在。 可惜此人存在感鲜明,不时有人找他敬酒,就连元程也不例外,端着白酒走过来。 笑着同姜砚迟说道:“久仰姜总大名,姜总不愧如外界所说丰神俊朗,一表人才!” 姜砚迟淡淡瞥了眼他递过来的酒杯,指节抓着桌上的打火机,轻点机盖,火光明明灭灭。 他不爱说话,很少给人面子,前来敬酒的都推了,到元程这直接不说话。 元程失了面子,有点站不住了,脸上的笑容逐渐僵硬。 不知为何,他从姜砚迟眼中看到了莫名其妙的敌意。 众人的眼光聚焦到这里看好戏。 虞商商不忍他丢面,趁气氛冷掉之前,像是突然发觉什么似的,“哎”了声,“我钥匙落你车上了。” 她家门密码锁,根本不需要钥匙,元程是知道的。 元程顺理成章接下去,给了自己一个台阶:“走的时候再拿,我送你回去吧。” “你喝酒了,我找别人接。” 两人谈笑间,不知不觉过度掉冷场。 元程位置离得远,吃饭时坐回自己的位置。 虞商商回过头来,不小心瞥到姜砚迟,恰巧对方也在看她。他看到虞商商的眼神,张了张薄唇,似乎有话要说。 很快她若无其事收回目光,看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还在计较那日的仇。 呼之欲出的话就那样咽回肚子里,姜砚迟神色黯淡,默默低下头,病态颤抖的唇轻轻抿紧。 手背上的针眼不再渗血,因为之前贴了棉胶,贴胶的地方比其他地方还要白,白得透光,有一种白血病的感觉。 其实他身体并不舒服,推了一天的业务,连同晚上这顿聚餐,直到得到虞商商也会来的消息。 可她那么在乎元程,在乎到不肯让他受丁点委屈。 指腹轻轻按压心口酸涩位置,抵住细密的痛意。 虞商商全程目不斜视,喝了几口酒,听导演慷慨激昂地致辞。姜砚迟在旁边,她没胃口,边听边吃了几筷子青菜,之后就没再动筷。 姜砚迟电话响了,捏着手机出门,没了他在身边,压迫力小了不少,虞商商感觉周围空气变得新鲜。 陈放坐瞥右瞥不见姜砚迟身影,才敢端两杯酒走过来,眯着小眼睛一脸奸诈相,笑呵呵地说:“虞小姐,为了庆祝我们的见面,喝一杯如何?”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虞商商虽然对他不喜,表面却装得有模有样:“好啊。” 接过他的酒,虞商商豪情一杯饮尽,将高脚杯倒过来,一滴不漏。 陈放目不转睛盯着她喝光,奸邪的豆眼勾勒虞商商姣好身材,乐得笑开花。 就这一眼,虞商商感觉出来不对劲,目光放在喝完的酒杯中,皮笑肉不笑:“酒是好酒,纯的吗?” 陈放颔首:“当然,希望你有个美好的夜晚。” 第26章 别怕 他说完,虞商商只觉得头有些晕,陈放身影在她面前分裂出三头六臂。 脚底软绵绵不着力道,虞商商推开椅子,嗓音沙哑不成调:“失陪一下。” 虞商商快步夺门而出,寻找厕所的方向,陈放盯着她慌乱的背影,慢慢勾起一抹弧度。 药生效了。 古板的虞父不肯跟他合作,可别怪他尝尝他女儿的味道。 陈放好整以暇走到自己的位置,拿起车钥匙,身边人好奇问道:“现在就要走吗,菜还没上齐。” 陈放回以微笑,纵欲过度的脸因为马上就要尝到甜头而兴奋地发白,“家中有急事,你们先吃,过两天我请客补上。” 虞商商跌跌撞撞走到空旷的厕所,掬起一捧冷水洗了把脸。 天冷,把水管子冻坏了,冰凉的水打在脸上,总算清醒些许,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支撑流水台才不至于倒下。 是刚刚那杯酒的问题吗,怎么越来越晕了。 虞商商摸索出来手机,想找到通讯录里的白忱,让他来接自己,奈何手指颤抖不听使唤。 扶着墙走出去,倚在女厕门口墙壁上,指头试探好半天才点开名为白忱的电话。 走廊寂静无人,等待电话接通的时间是漫长的,虞商商小声急促呼吸,眼睛半阖。 电话那头,京城某处酒店高楼。 贺清序痛苦的吟叫掩盖住手机铃声,震动的手机从床头柜掉到地上。 白忱不耐地拍了下贺清序脸颊,压着他哑声道:“别动。” 泪水浸湿眼眶,贺清序一口气喘不上来,手指攥住被褥,攥得发白,绊绊磕磕地回答:“电,电话,响了……” “我他妈知道,闭嘴!” …… 手机处在未接通状态,无情机械女生说完一大串英文。 虞商商捂着头,身体滑落墙角,毫无形象地坐在脏兮兮的角落。 平常屁事没有,用着他的时候人不见了,真想给白忱一个大逼斗。 头越来越晕了,她确定以及肯定那杯酒有问题,一开始没防备是因为周围人多,而且她和陈放无仇怨,没想到对方会用这种下三滥手段。 脚步声由远及近,虞商商抬起晕乎乎的脑袋,眼睛看东西重影,看不清来人,只能模糊听到声音。 是陈放的声音,尖锐难听。 “小宝贝,房已经开好了,跟我走吧,哈哈哈。” 迷糊感受到身体被人扶起来,虞商商使出吃奶的力气推拒,却仍旧没半点作用。 姜砚迟回到包厢时,旁边的座位已经空了,黑色手提包还挂在椅子上。 他拧起眉头,冷声问周围一个投资方:“我旁边坐着的那个女孩去哪了?” 投资方有幸被姜砚迟问话,兴奋过度露出微笑,看到他冷漠的表情,瞬间察觉出一丝不对劲,收起笑容,战战兢兢地回想:“好像出去上厕所了,有一会儿没回来。” 话毕,只见面前的男人表情立刻变得差劲,推开椅子大步走了出去。 投资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这是怎么了? 姜砚迟快步走到厕所门口,女厕没听到任何声音,焦急地叫住路过一位女性,“麻烦帮我进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人。” 他故意出去接了很长时间的电话,只因虞商商不愿意看到他。 以虞商商的性子,知道他在包厢外面,为了不和他见面,肯定不会在外面逗留很久,但投资方说许久不见她回来,姜砚迟便察觉出不对劲。 女人很快走出厕所,礼貌地回答:“厕所没人。” 姜砚迟面色唰地惨白。 十分钟之内,数百个强壮的保镖包围了整座酒店,人心惶惶,不知道发生何事。 酒店前台和经理被一堆保镖架在搜索台,心惊肉跳搜索被订购的房间,很快有了结果。 经理谨小慎微赔着笑,和一脸沉色的姜砚迟说道:“姜总,查出来了,半小时之前有一个叫陈放的订了一间房。” 姜砚迟浑身都在颤,表情阴冷:“带我去!” 他不敢想这半个小时之内发生了什么,虞商商有没有受伤,明明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怎么就出了差错。 虞商商若有一丝闪失,他会疯掉。 感觉到有人在脱自己的衣服,虞商商浑身没力气,迷迷糊糊睁开眼,满头亮光刺目,一道黑影在头顶晃动。 身下的床很软,比姜砚迟的床软得多,虞商商却下意识认为又做梦了。 除了他没人脱自己衣服。 她撇开头,抬手软糯地推却:“姜砚迟,放我一天吧,真的疼。” 他发起狠来比白忱还厉害。 陈放一愣,仿佛听到笑话一般,难以置信地发笑:“姜砚迟?别白日做梦了,姜总也是你能妄想的?睁开眼看看你头顶的人是谁!” 他淫笑着撕开虞商商衣服领子,豆豆小眼倏地瞪大,满脖子青紫色吻痕! “虞定诚的女儿是个人尽可骑的西贝货,说出去笑掉大牙。” 虞商商蹙起眉头,心头警铃大作。 不是姜砚迟,为何她内心深处更害怕了,竟生出一种宁可是姜砚迟的破罐子破摔错觉。 手心触及柔软床铺,想找到能够砸人的东西,眼皮不争气越来越沉。 好困。 摸到了手机,虞商商拧起眉心,控制晕乎的脑袋,闭着眼抬手狠狠砸下去。 “啊!” 陈放猝不及防被砸到脑袋,额头渗出血,骨碌到床下。 虞商商拢紧衣服,趔趄站起来往外走。 “给我站住!” 陈放反应迅速扑过去拉住虞商商袖子,她晕得说不出话,反手剪住对方手臂,踹开他,得以逃脱后马上朝门口走。 陈放也不是好惹的,抓起旁边的花架朝她砸去。 花架有人高,砸下去脑袋不用要了,虞商商后背没长眼,自然不知道他的动作,踉跄着逃开。 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花架随之落下! “砰——!” 门开了。 一道黑色残影覆在虞商商身上,头顶传来清晰可闻的闷哼,熟悉的淡淡皂香,温热呼吸铺撒在脸上。 虞商商努力睁开眼向上看。 姜砚迟将她牢牢抱在怀里,挡住了致命一击,花架砸在他背上,厚厚的泥土气息铺了满背。 他温柔地摸着她的后颈,柔声安抚:“没事了,别怕。” 虞商商恍惚片刻,药效上瘾,莫名安心地“嗯”了声,沉沉昏睡过去。 第27章 备胎 门口窜进来无数黑衣保镖,将陈放团团围住。 陈放大惊失色,震惊地看着突如其来的灾难,吓得一个头两个大:“姜总,我刚刚不是有意要砸你……” 姜砚迟打横将昏迷的虞商商抱起来,泥土落满地,后背溢出的血染红衬衫,看着醒目可怖。 慢慢走过去,昂贵的皮鞋尖将陈放的脸碾在地下踩,居高临下睨了眼,瞳孔里深不可测的冷令他如坠深渊。 陈放被踩进柔软地毯里,闻到满地泥土味,脸上的骨头被踩裂开,骨裂声清晰,疼得嗷嗷直叫。 满房间人高马大的保镖冷冷看着陈放被单方面虐殴,没有姜砚迟的吩咐一动不动。 身后的经理吓破胆,他家酒店弄出人命就完了。 经理不禁捏了把汗,连忙走上前拼死求情道:“姜总,这样的贱种何需您动手,我马上安排人送进警局,够他喝上半壶的!” 陈放不敢反抗,短短几秒钟内汗流浃背,脸被碾着,口齿不清地求饶:“我要知道虞商商是您的人,绝不敢乱动,姜总再给我一次机会!” 姜砚迟嗤了声,狠踹一脚,将陈放踹到墙角,书柜的书晃动砸落,盖了陈放满身。 他眯着眼,慢斯条理地说:“三年前偷运违禁药品入国案,幕后凶手一直没查出来。” 书底下陈放半死不活的身体陡然战栗,没人知道姜砚迟为什么突然说关于国案的事,只有他知道。 三年前公司出了点问题,资金链断裂,有人找上门来,提出给予足够金额,借他的船运送违禁药。 陈放被金钱冲昏头脑,一时冲动答应了。 这件事过去三年,一直没查出来因果,陈放以为自己已经逃过法律的制裁,没想到背后竟被姜砚迟知道了。 陈放浑身汗毛直立,他快吓破胆,像条狗一样爬出来匍匐在姜砚迟脚下,害怕地哭出声:“姜总,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要我干什么都行!求你了,我还有老婆孩子,不能进监狱!” 似是被他吵闹的哭喊烦到,怀中女孩蹭了蹭姜砚迟胸膛,拧起眉头哼唧。 姜砚迟拢紧手臂,饶有耐心地用侧脸贴了贴她的额头,亲昵的姿态与对付陈放时冷漠神色截然不同。 “到监狱忏悔去吧。” 他掀开阴鸷眼皮,留下最后一句话,抱着虞商商离去。 “姜总!” 陈放撕心裂肺地怒吼,被一众保镖架起来,折断了手臂。 元程兴奋上头,喝得有点多,跟周围的人划起拳来,划到一半包厢里突然冲进来一群保镖。 众人纳闷时,保镖围进来拿走虞商商的包,凶猛地来,迅速撤退。 元程突然血脉觉醒,惊觉虞商商消失了好久。 一个小演员害怕惹是生非,低声问导演:“发生了何事?” 导演凝重地摇摇头。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旁边位分稍高的老年演员开玩笑的口吻说出真情:“又是哪位半仙得罪大佬,被凌迟处决了呗。” 元程默然,偷偷跟随那群保镖离开,发现他们进了地下车库,小心翼翼跟上。 保镖围在迈巴赫前,恭敬地将手提包递给一名男子。 元程眼尖,看到男子怀里搂着昏厥的女子是虞商商,飞速走过去叫道:“虞商商!” 姜砚迟正准备带虞商商上车,闻言停了下来,手扶着车把手,琥珀色眸子一瞬不瞬盯着不速之客。 保镖无情拦下靠近的元程,他怒了,质疑道:“商商怎么了,你要带她去哪?” 姜砚迟低眉顺眼地搂着虞商商,让她靠在自己怀里,轻声问:“跟他还是我?” 虞商商闭着眼陷入沉睡,根本无法回答。 他却像是听到回应一般,舒展眉心:“她要跟我走。” “不用了,商商跟我比较熟,我来送她回去。” 元程喝了酒,脾气比平时冲,自己心爱的女人被别的男人揽在怀里,一股无名热血涌上头,血淋淋地跟姜砚迟争辩。 姜砚迟轻蔑地哼笑:“在有足够能力保护她之后,再来跟我说话。” 愣头青,他向来不屑。 迈巴赫嚣张离去,元程被一众保镖架在原地,怔愣地眼睁睁看着车辆离开。 车里气氛凝重,司机提心吊胆地小声问:“少爷,先去医院吗?” 虞商商睡容香甜,姜砚迟小心翼翼让她靠在自己肩膀处,温柔盯着她,语气不知不觉轻柔:“回南边公寓,封锁消息,叫封云过来。” 去医院容易泄露消息,虞商商还没结婚,面子比天重要,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被下药的事。 司机哑然,他想说去医院给姜砚迟看看背后的伤,他后背伤口出血,看着很严重的样子。 但自家少爷显然没空管后背的伤,跟察觉不到疼似的,一心扑在虞商商身上,全然替她考虑。 南边公寓是姜砚迟名下新出的房子,比较隐蔽,暂时无人知晓。 姜砚迟抱着她走到房间,给虞商商盖好被子,蹲在床边凝视她的睡颜。 看一眼少一眼。 两人和谐的时候少,姜砚迟极为珍惜私下独处时光。 虞商商宁静的表情看得他心尖痒,忍不住伸出手来,指腹轻轻摩擦她高挺的鼻尖。 呢喃着问道:“那日是我不对,商商最大度了,原谅我好不好?” 她睡着了,自然得不到回答。 姜砚迟敛起眸色,眼底的沉重一秒比一秒悲恸。 “商商真喜欢元程的话,我可以等两个月,等你和他玩够了再订婚。” 姿态跌入尘埃里,他看着虞商商,微启薄唇,声音极轻,有点抖:“我可以……” 做备胎。 姜砚迟低下头,剩下的话咽回喉咙,堪堪保留最后的尊严。 “可以干什么?” 封云一身白大褂,身上消毒水气息浓厚,推了推鼻头眼镜,双手抱胸冷静站在卧室门口。 她以为姜砚迟病又犯了,回心转意找她来看病,结果临时通知是某个女孩子中了迷药。 她可是国内屈指可数的特级心理专家加着名临床医生,区区一个迷药,杀鸡焉用牛刀! 姜砚迟余光瞥她一眼,收起所有表情,冷漠站起来,给封云让开道路。 神色晦暗,淡淡地说:“看看她身体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第28章 谢谢 罢了,好歹迟爷每年砸进去好几千万雇佣她,金主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封云收起多余表情,提着药箱走过去,给虞商商听诊。 姜砚迟默默退出房间,想抽烟,来到通风好的阳台。 拿出烟来,结果没有打火机。 火机留在包厢里,着急寻她,忘了拿。 姜砚迟顿了顿,把烟扔进阳台套好袋子的垃圾桶里,黑色塑料袋还是上次佣人打扫卫生时套好的,表面积了灰。 目光向上移,垃圾桶旁边花架放了一盆价值好几万的花。 阳台通风,冬天又冷,把没来得及等来年开出花的骨朵给冻死了,孤零零几棵萎缩绿叶。 姜砚迟看了几眼,残忍拔掉坏心骨朵。 它开不出想要的花。 —— 封云手放在唇边轻咳一声,礼貌敲敲门:“深呼吸,控制情绪。” 他又开始当暴君实行暴虐了。 姜砚迟回身,面无表情用纸巾擦擦沾泥土的手,“她如何?” “好得不能再好,迷药药效不多,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倒是先生,您后背的伤不用我帮忙处理吗?” 封云蹙着眉,她这个金主从来不关心自己的身体,伤口染透纯白衬衫,染红手掌大小一片,他跟没事人似的。 姜砚迟才发觉后背钝痛,手伸到背后一摸满手血,刺得眼睛生疼。 他垂着眸,看不清表情,口气满不在乎道:“留瓶碘伏,我自己处理。” 这就开始要赶人了。 封云习以为常,恭敬回复:“抑郁症的药我一并留在桌上,吃不吃在您。作为您的医生,我有义务……” 来来回回类似的话十万八千遍,姜砚迟不耐烦挥手打断:“行了,我自有打算。” 他讨厌被虞商商之外的人指手画脚自己的生活,若不是封云治理抑郁症确有奇效,留着她以备不时之需,他早就将她辞退。 姜砚迟不觉得他病了,他只是…… 只是需要虞商商一点点关注,一点点就够了。 虞商商醒来时,天已经阴黑。 床面陌生,她心头恐慌,记忆还停留在看到陈放的那几秒,连忙爬起来查验身体。 得知身体完好,放心地舒了一口气,才有空观察周围环境。 她在某处公寓里,落地窗前万家灯火通明,周身寂静到渺无声息。 虞商商踩着软垫赤脚下床,观察公寓。 四面绿色墙壁,客厅宽大无人。 客卧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怀揣胆战心惊,谨慎地蹑手蹑脚偷偷走过去。 门口是敞开的,虞商商一眼便能看见,有个男人赤着上半身背对她坐在床边,通过落地镜别扭地擦拭后背伤口。 背部线条冷硬,宽肩窄腰,蝴蝶骨尖锐地快要脱离人身长出翅膀,冷白皮映衬红色鲜血刺眼。 后背伤贯穿食指长的口子,血已经结痂,看着甚是可怖。 受伤的地方很刁钻,背着手抹不到碘伏,他很不努力地试了一下,确实够不到,直接无所谓地扔掉棉棒,管后背伤口如何严重,拿起床边衬衫要穿上。 拿衬衫的时候,余光不经意瞥到门口,动作倏地顿住。 女生一头棕色秀发温顺垂落胸口,露出漂亮的脸蛋,直直站在门边。 喉结滚动。 姜砚迟目光移得很慢,好几个呼吸才移到门口。 说不清窘迫和感激哪个多一些,虞商商抿唇,手指虚虚攥住边上的木头门沿,琢磨着措辞。 四目相对唯余尴尬,姜砚迟喉咙晦涩,率先败下阵来,狼狈逃开目光对视,看着她白皙的脚丫:“地上凉,回去穿鞋。” 虞商商默然,走到醒来的主卧里找到拖鞋穿好,然后神经质又走回去,姜砚迟已经穿好了衣服,衣冠整洁。 她没进门,看着他幽深不见底的瞳孔,拟好措辞,缓缓开了口:“谢谢。” 一句谢谢,费尽巨大力气才说出来。 自从他说出那句伤人的话,她以为此生不会再对姜砚迟展露出正面情绪,没做好对他宽容的准备,连一句谢谢都要吝啬半天。 姜砚迟站起来想往前走,虞商商条件反射警惕地后退出门口。 防备的动作过于明显,像是头顶凭空浇了盆冷水,姜砚迟身体僵硬,像跟木头似的杵在那,脚步生生扎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虞商商才发觉自己反应过激,但她没说话。 她已经说谢谢了,接下来该他说。 虞商商内心期待姜砚迟冷漠一点,这样她就可以毫无负担离开,不然还要多余关心他后背的伤势,她不想没事找事。 她宁愿失去意识之前听到那句温柔的“别怕”出自别人之口。 谁都行,姜砚迟不行。 家里没开灯,姜砚迟站在黑暗边缘,身形落寞,好像要融入黑夜一般,毫无起伏的语气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两人隔得很远,像陌生人一样,他说话声音又低,虞商商必须很仔细才能听清。 药力后遗症,虞商商腿脚有点软,扒着门框才能站稳,干涩的嗓子跟放在地上摩擦过似的,沙哑难听:“没有。” “那就好。” 她一向心智坚强,接受能力快。 姜砚迟没什么情绪,捞起床边车钥匙,臂弯套着外套,走到玄关处换鞋,“天太晚了,你身体虚弱,在这睡一觉再走,明天我派人接你回去。” 她讨厌他,太明显了。 姜砚迟不能展露出一丝关心,那可能会成为她的负担。 虞商商没动,僵直地站在客卧门口,看着他换上皮鞋。 他要走了。 她要在陌生的房子里住一晚。 历经劫难后身心疲惫脆弱,虞商商小手攥得发白,开始胡思乱想。 床底可能有妖怪,陈放也许会顺着管道从窗户爬进来,电视里突然窜出三尺长白衣女鬼,伸出红舌头对她说:“现在没人保护你了,乖乖成为我的盆中餐吧!” 虞商商打了个激灵。 门已经开了,姜砚迟半个身体踏出房门,门外一片漆黑。 虞商商跟中了邪似的,突然疾言厉色开口:“等等!” 她不要一个人! 姜砚迟停住,语气冷静自持:“床头柜有备用充电器。” 除此之外他想不通她叫住他的原因。 虞商商小脸惨白,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心神停留在只剩她一个人的环境中。 她害怕。 陈放大庭广众下都能对她动手,她待在一个人的环境中怎么安全! “我要回家。” 回虞家,家里有人烟味,她待着安心。 第29章 端倪 哦,原来是不想待在他的家里。 连这点关系她都要亲手斩断,姜砚迟自嘲扯出一抹微不可察的苦笑。 沉默许久,低声道:“好。” 虞商商像个无所事事的废物一样,再次坐进姜砚迟车里,任由他启动车辆。 车里暖气充足,虞商商窝在副驾驶座里,脑袋藏进领口,把自己包裹成蜗牛,妥妥自我保护的姿态。 车载音乐悠扬动听,随机播放一首老歌,大意是讲述一个失恋者的心酸往事。 虞商商听得认真,眼睛瞥向车窗外车水马龙。 “陈放他……”她舔了舔干涩的唇,语气柔软,截断以往的娇气。 前方车辆追尾,挡住了大片夜晚归家的车辆,姜砚迟缓缓停在路边,平静地回答:“弄监狱去了,以后见不到。” 如果不是为了让她安心,这些话姜砚迟一辈子不会主动提起。 虞商商哑然。 陈放经营一家门面不小的公司,背后资产少说也有几个亿,盘踞京城几十年,手底关系网错综复杂,放在姜砚迟口中竟然只是区区一句弄进监狱里。 扳倒他需要耗费的代价,姜砚迟只字未提。 商人讲究利益最大化,姜砚迟做这些有什么好处? 虞商商道:“你和他之前有仇吗?” 车流完全堵住道路,警察在前面疏通,姜砚迟单手扶着方向盘,空出时间侧身看她,意味不明地问:“真想知道?” 虞商商点头,正要说话,这时电话响了,白忱打来的。 她接起来:“喂。” 完全忘记和姜砚迟的对话。 姜砚迟黯淡垂眸,那些想同她讲的话尽数湮没回嗓子里。 他是胆小鬼。 电话那头懒洋洋餍足地声线:“找我干什么?” 虞商商来气:“真靠谱啊哥,你怎么不一年之后再给我回电话?” 危机时刻她最信任的男人,平日里最闲的男人,在她危险时找不到人影。 要不是姜砚迟,她焉有活路。 白忱莫名其妙被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盯着床上睡得正香的贺清序,心情宁静,好脾气低声说:“当时在干正事,你现在说,保证替你办到。” 虞商商无奈,“没事了。” 挂断电话,车道也疏通出来,车里寂静,虞商商才记起和姜砚迟之前的话题,问道:“你刚刚说和陈放怎么?” 姜砚迟目不斜视开车,回答地很模糊:“利益冲突。” 有利益冲突,正巧她和陈放发生那样的事,吃了姜砚迟对付他的红利。 不是特意帮她,虞商商瞬间肩上卸去担子一身轻。 还好,不用还人情债。 但不得不说,那一道飞奔过来护住她的身影,虞商商今生难忘。若是两人之间没有那么多纷纷扰扰的牵扯,她可能感动得忍不住追姜砚迟。 目光无处安放,虞商商不经意间看到他手背红色针眼,他的手太干净了,针孔藏不住。 姜砚迟总是受伤吗? 虞商商多心看着他,脸色正常,不像是经常生病的人。 “到了。”姜砚迟停下车。 “啊,谢谢。” 他送到了别墅门外,虞家亮着灯,虞父虞母还没睡。 虞商商熟练开车门,下车时回头看了一眼,姜砚迟的眼神黏在她身上,发现她回头后若无其事调转目光。 很诡异。 虞商商咬了口下唇肉纠结片刻,还是没忍住,弯腰埋进车里,点点手背:“你的手……” 姜砚迟冷静回答:“好全了。” 其实她想问针眼,但他好像理解成了她那天拍他手背的伤。 问出来了不能半途而废,虞商商温声解释:“我是说,你打针了。” 她在关心他吗? 姜砚迟微愣,装出来的冷漠风卷残云消失殆尽,声音也变得柔软:“生病,好了。” 真的只要一点点关心就够了,他不贪心。 他的神色直接又诚恳,直直盯着她,让虞商商有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情绪不受控制的感觉很不舒服,虞商商毛骨悚然,她怎会突然对姜砚迟产生怜悯! 她将这一切理解为姜砚迟救了她,从而感激心理。 这么想心里就舒服多了,虞商商理所当然继续说道:“路上注意安全。” “……嗯。” 他看着她拢紧衣服离开,低声喃喃:“商商,对不起。” 没有勇气当面说出来的话,只敢背对着她小声说。 说一万遍,能否抵消一丝罪过。 虞母最近迷上瑜伽,每晚拉着虞父一起健身,虞商商回去的时候,两人合力抱着瑜伽球折腾。 换鞋时,虞母发现她,惊奇道:“哪阵风把你吹回来了?” 虞商商看见亲近的人,紧绷的身心一下放松下来,长时间防备让身体历尽疲惫,心也累。 “爸,妈。” 她叫了声,转到沙发上直直趴下,心底害怕的大石头终于放下。 家里温馨的环境包裹着她脆弱的内心,慢慢修复创口。 虞母虞父互看一眼,自家女儿状态不对劲,虞母优雅坐起来,轻轻拍抚虞商商肩膀,哄小孩一样哄她。 “宝贝,在外面受委屈了?” 虞商商握着虞母保养得当的暖手汲取温意,面部窝在沙发里,空气稀薄,瓮声瓮气回答:“没。” 虞父一边竖着耳朵听,一边哼了声,横眉冷眼道:“她能受什么委屈,欺负别人还差不多!” 小老头还在为虞商商不肯订婚的事生气,翘起两边胡子尖,语气却轻了不少。 虞商商唉声,烦恼极了,指名道姓道:“虞定诚你真讨厌!” 虞父更来劲了,撩起袖子掐腰:“嘿,你!三天不打,上房揭瓦!” 虞母怒嗔瞪他一眼:“宝贝女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能不能少说点?前几天不是还忧愁那个叫陈什么放的抢了你一单生意,快去书房想解决方案去。” 虞商商抬眉。 陈放? 虞父没好气道:“解决了。说来也奇怪,他小子公司正值事业上升期,不知怎么敢惹姜砚迟,叫人连窝端了,偌大公司一天之内全盘崩溃。” 说到这他心有余悸,摸着胡子渣庆幸道:“还好之前他找我合作我没同意,不然损失可就大了。那可是八千万的单子,我真有先见之明!” 虞商商撇过头去,眼里有疑惑的光,盯着王婆卖瓜自卖自夸的老父亲,“陈放不是和姜砚迟有利益冲突么?” 听虞父这语气,他俩之前没渊源? 同在一个商业圈子里,两行之间的爱恨情仇虞父应该门清才对。 第30章 拍卖会 虞父恨铁不成钢,抬起脚来指指脚拇指:“谁告诉你的,你用脚趾头想想,陈放那点破实力能和富可敌国的姜砚迟有劳什子利益冲突?” 虞商商用脚趾想了想,猛拍自己脑壳。 对啊! 然后她说:“姜砚迟告诉我的。” 虞父:“……” 虞父义正言辞嘲讽她:“不信,他俩能有利益冲突,我虞定诚今天叫你爸爸。” 虞商商深吸一口气:“好好好,无痛得子。” 这么玩是吧。 虞父两眼一瞪,抄起练操绳:“逆子过来受死!” 虞母连忙上前拦住他,怒喝道:“赶紧放下绳子,不伦不类的成何体统!” 安慰住虞父,反过来瞪了眼虞商商:“还有你,看看几点了,赶紧回房睡觉去。” “嗻。” 一顿兵荒马乱的家庭内乱,虞商商在虞母保护下功成身退,回到久别的独卧。 家里氛围好,慢慢抚平虞商商紊乱的气息。 虞父虽然脾气差,但虞母治家有方,两人琴瑟和鸣,生活很有情调。 虞家说是别墅,其实是一座花园,虞母喜欢养花,虞父忍痛花了好几个亿买下这座花园,在花园中心建造房屋。 别墅按照虞母的喜好建造,房间很多,每一间都小巧精致。 虞商商需要安全感,卧室在最隐秘的里间,房间温馨简单,仅有个巨大的衣柜和一张床,床旁边有个电脑桌。 电脑是前两年买的,版本比较旧,开机慢。 虞商商洗完澡,搓去一身可能沾染陈放污秽的地方。 披着毛巾坐到电脑桌前,打开百度,葱白手指敲打键盘搜索关键词——姜砚迟陈放# 虞商商通过老父亲没好气的语气探听出一丝端倪,虞定诚在尔虞我诈的商场中混迹多年,个中顶的老油条,他说的商战消息必不会有误。 难道姜砚迟骗了她? 虞商商持怀疑态度,搜索结果缓缓冒出来。 第一条:惊!小盒世家创始人陈放惹怒商业权贵,全部家产一夕覆灭! 第二条:偷运药案三年悬而未决,背后凶手竟是陈放! 第三条:国际影后苦苦追求,内传姜家另有联姻人选? …… 再往下滑,每一条都是单独的,没有两个人名合在一起的词条。 姜家大门大户,和谁有仇一查便知。 所以姜砚迟真的骗了她,他和陈放根本没有所谓的利益关系。 他骗她,对付陈放有什么好处,虞商商拄着下巴纳闷。 门外传来有条不紊的敲门声,虞母在外面说:“商商宝贝。” 虞商商关掉页面:“进。” 虞母打开门,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一脸慈祥地问:“宝贝喝牛奶吗?” 看到她坐在电脑桌前,把牛奶放到桌子上,歪头看电脑屏幕:“干嘛呢?” 虞商商端起牛奶抿了一口,屏幕回到主页面,叫虞母看不见一点异样,面不改色道:“玩游戏。” 让父母知道她搜索有关姜砚迟的东西,这婚别想退了。 虞母无奈:“少玩会儿,喝完牛奶早点睡。” “知道了。” 虞商商很少这么听话,虞母满脸欣慰,摸摸她的头:“乖。” 虞母走后,虞商商玩了把端游,准备睡觉时,程枝意发来一条消息。 准确的说是一个链接——天堂守望再现人世,拍卖夺宝始价三亿! 配图一个黑漆漆的盒子。 虞商商一惊,连忙打开查看。 天堂守望是世界上最为稀有的宝石项链,因其珍稀无比,发掘者起名天堂守望,意为万人空巷翘首以盼,上天不可多得之物。 天堂守望上次出现时以三亿价格被外国富商买走,二三十年不见踪影。 虞商商从某些渠道曾见过一眼宝石项链照片,立刻被照片中美轮美奂的光彩给折服了,难以想象宝石真身会有多么耀眼。 她几乎是一眼定情,倾慕天堂守望良久。 虞商商回过去:【三个亿,你要杀了我吗朋友?】 拿出三千万都困难。 何况拍卖会的东西,三亿只是起始价位,到时候拍卖更会拍出天价。 程枝意很快发来一段文字:【拍卖现场就在京城,我搞到了两张门票,虽然咱俩买不起,起码能看看解眼馋。】 去看天堂守望下一位主人是哪位富婆。 虞商商含泪答应。 陈放的事虞商商没告诉任何人,姜砚迟那边保密措施顶级,没泄露任何消息。 这件事像坎坷途中一颗丑陋的石子,踩一脚过去就算结束了。 虞商商不哭不闹,适应能力极强,没人知道她身上曾经发生过不堪事件。 拍卖会前一个星期,虞商商该吃吃该喝喝,偶尔帮别人办业务赚小钱,生活过得有滋有味。 从白忱口中听说姜砚迟很忙,姜家老爷子着手把所有业务交给姜砚迟打理,培养成合格的继承人。 每天忙着偌大基业,姜砚迟彻底消失在她的生活中,自此虞商商日子一片祥和。 生活回归平静,晚上很久没有梦见他,每晚都是好觉。 拍卖会在某处地下交易会所,当天无数国内富豪闻风而来,不仅仅因为天堂守望,还有很多闻名天下的瓷器书画,甚至绝版跑车,豪艇,小岛。 只要有钱,拍卖会能买到任何绝迹。 程枝意和虞商商汇合,两人到达会所时,周围有很多价值千万以上的车辆,很多富商提前到达现场,蜂拥涌进交易会所大门。 拍卖会安保措施极佳,没有邀请函不让入内,程枝意交上邀请函,安保仔细辨别邀请函真伪,恭敬地请她们进入大门。 “快看那边,z省首富家三公子竟然也来了!” “还有你身侧那个,我靠,国际巨星!” 程枝意激动得手心冒汗,拉着虞商商小声认人。 虞商商也发现了,周围很多电视上的熟人,这哪是拍卖会,分明是全国富豪见面会。 地下交易会所门内营造黑暗氛围,许多身穿旗袍的美女单人对单人服务,分别带领每一位客户进入地下阶梯。 虞商商拉着程枝意手,摸黑走下楼梯,低声问道:“这场拍卖会很有名吗?” “太有名了!京城姜家联合其余豪门世家一同举办的拍卖会,拍卖物品价值连城,没有少于千万级的!” 第31章 船到桥头自然沉 身后几个穿金戴银暴发户中年男性,身边揽着美人,夸下海口给她们买首饰,惹得美人咯咯直笑。 虞商商听声音有些熟悉,回头一看。 嚯,白忱他爹。 地下交易会所道路无光,中年男人眼神不好,相同的距离虞商商能看见他的脸,他看不清虞商商的脸。 察觉视线聚焦,中年男人鹰厉双眼立刻回视,程枝意按着虞商商的脑袋回头,成功躲避掉男人的眼神。 两人脑袋对脑袋,程枝意把食指放在唇前,小声道:“嘘。” 白忱的爹名声败坏,在外养情妇已是众人皆知的事,白忱自小深受熏陶,感情方面一直花心滥情。 他的滥情是谁也不爱,包养情人当泄欲牲口。 他爹的恶习,他学了个十成十。 三家虽然世交,但虞商商跟白忱的爹毫不熟悉,低下头假装看不见,悄默声说:“白总怎么也来了?” 程枝意道:“邀请函私下封闭售卖,客人互相之间没有沟通渠道,我也不知道啊!” 早知道他来程枝意就伪装一下了,不然碰见伯父搂着别的女人,以后家里聚会多尴尬。 说完话没得到回应,程枝意疑惑:“虞商商?” 虞商商:“在我的律师到来之前,我有权保持沉默。” 程枝意:“……” 得亏两人腿脚好走得快,下楼梯后甩开了白父。 旗袍美女把她们带到一间可以容纳数百人的会客厅,拿出准备早已准备好的两个白脸面具。 虞商商大致瞥了一眼,厅内敞亮,所有人戴着同样的面具挡住脸部,有序坐在排列整齐的红色座椅上,等待拍卖会开始。 戴上白脸面具,旗袍美女拿着号码牌,安排她们坐在中间位置。 虞商商视线受阻,掰着面具露出水灵灵的双眸,瞥到周围的人,非富即贵,不禁啧啧。 座下座椅柔软,虞商商身材姣好,坐下后,身边多了几道探寻的目光。 她视若无睹,点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时值下午,拍卖会结束差不多该晚上了。 座椅旁边有一份拍卖名单,程枝意抽出来摊开,“嘶”了声:“商商,你来看。” “怎么了?”虞商商分过去一点眼神。 拍卖名单一共一百三十八件拍品,初始价位分三个等级,一千万以上b级,五千万以上a级,亿以上s级。 s级卖品只有两件,分为压轴和压台。 程枝意手指的地方,是虞商商等候多时的天堂守望宝石项链,众望所归压台出场。 别的名单都有拍品照片,只有天堂守望的照片是包裹宝石的神秘黑匣子。 虞商商眼冒星光,倾身凑过去,下意识伸手指触碰宣传页上的黑匣子图片,哀怨道:“拍卖会快开始吧,我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它了!” 程枝意拄着下巴,笑意盈盈道:“你目标定的太高了,得不到会难过。像我,要这个就够了。” 她指着图片上b级初始定价一千五百万的套装青云瓷器茶碗,共四件。 花纹迤逦,看着是漂亮。 虞商商挑眉:“买这个回家供着?” 程枝意又不喝茶,况且拿一千多万的茶碗泡茶喝,真奢侈。 她扶额叹息:“别提了,我家老爷子大寿,给他整礼物。听说这套瓷器很多人想要,我得大出血才能拿到。” 虞商商颔首,慷慨就义地回答:“别难过,船到桥头自然沉。” 程枝意微笑:“你死!” 人员落座完毕,座无虚席,戴上面具相见不相识。 会客厅高台帷幕里走出来一个西装面具男,手里举着话筒,声情并茂地说:“欢迎各位来宾莅临拍卖会现场,我是国家注册拍卖师王清,今天的拍卖会由我主持,希望能给各位带来好运。” 主持人王清声势洪亮,一番诉说勾起人们兴趣。 座位底下有人说:“快开始进入正题,我要等不及了!” 王清舒朗地笑活跃气氛:“这位先生别着急,第一件拍品马上开始!” 虞商商眯眼瞧着,红色帷幕后两个旗袍美女戴着无菌手套,手里托了一个玻璃盒子,运到拍卖台前。 王清打开玻璃盒子,里面是一本房产证,以及一个遥控器。 “第一件拍品,马来西亚海边别墅一套,这里背靠海岸,山水清幽,是度假的不二之选。起拍价三千万!” 打开遥控器,王清身后巨大幕布映射海边别墅异域风情的照片,各种角度拍摄,完完整整呈现了别墅完美的地理位置,清新的空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别墅周围没有人流和购物中心,基本等同于活在深山老林,要想买点东西得驾车好几个小时,但好在价格适中。 王清话音落定,立刻有人举牌子说道:“三千一百万!” “三千五百万!” “四千万!” “……” 经过王清不断的炒动和加价,现场富商们情绪高涨,价格很快突破b级,达到a级五千万! 程枝意看戏似的啧啧称奇:“疯狂!” 看别人花钱是一种乐趣,花的又不是自己的。 虞商商却无心看戏,看了眼手机,有点坐不住了:“第一件拍了十多分钟,等到天堂守望得猴年马月。” 许是有了拿下的目标,程枝意心情很不错,笑嘻嘻道:“别急,总归今晚上能出来。天堂守望,听名字就是好东西,我要有钱一定帮你拿下!” “画大饼是吧,我谢谢你啊。” “客气。” 虞商商一脸怅然若失的表情,她既想见到天堂守望,又不想亲眼看见天堂守望落入别人手中,毕竟是她心心念念好几年的东西。 “五千六百万,成交!” 一锤定音,在王清的引领下,别墅以五千六百万的价格被一位戴着面具的胖男人买下。 第二件拍卖品是一件青铜器,程枝意对此没兴趣,低下头玩了会儿手机,没过片刻抬起头来:“白忱问我们在哪。” 白忱平日极少问候她们的行踪。 虞商商扬起半边眉梢,眼神看过去,程枝意的手机里,明晃晃半边聊天框,立着一句白忱莫名其妙的问句:【你们在哪?】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虞商商道:“他怎么知道我们在一块?” 程枝意也奇怪:“我没告诉他啊!” 第32章 青云盏花瓷 “要告诉他吗?” 虞商商没什么情绪:“他问就说呗。” 也不是外人。 程枝意“哦”了声,低下头回消息。 突然问一句确实有点奇怪,但程枝意没多想。 “成交!” 又一件卖品交易成功。 旗袍美女将下一件拍卖品呈上来,同样透明盒子,里面装着四只青色花纹茶杯。 现场小声沸腾。 程枝意轻拍椅背,激动地说:“我靠,我靠!我要的东西出来了!” 虞商商抬眼去瞧,王清面前拍卖桌上四十五度角立着一个盒子,盒子里面泡沫镶嵌四只精巧茶杯,颜色黯淡,看起来有年头,像是古物。 瞥了眼周围坐立难安准备抢夺茶杯的众人,虞商商怜悯道:“祝你成功。” 王清慷慨激昂地介绍道:“接下来这件拍品来自a38客户,家中珍藏宋朝青云盏花瓷,卖主要求有缘者得,金钱次要,起始定价一千五百万。” 此话一出,众人中掀起轩然大波。 “有缘是什么意思?” “何种缘分才能得到,光靠钱不行吗?” 程枝意也犯了难:“这个卖主忒有个性,怎么才算有缘分?” 没等她思考完,已经有人开始叫价了。 “一千七百万!” “一千八百万!” “……” 虞商商看程枝意皱着眉头,奇道:“你不叫?” 程枝意信誓旦旦道:“先静观其变,现在叫价只会使价格抬得更快,我要在最后他们叫不动的时候一击必杀!” 虞商商小脸一蹙。 真的有用吗? “两千八百万!” 这个价格已然近乎封顶,前排举牌子的人说完后,许久未有人叫价。 王清左右看了看,无人举牌,高声喊道:“两千八百万一次!” 程枝意终于动了,举起加价的手牌:“三千万!” 王清抬手示意:“这位女士要价三千万,有比三千万更高的吗?” 程枝意双手合十,自欺欺人小声道:“没有。” “噗。”程枝意旁边一个端正坐了很久没举牌子的男人突然被程枝意搞笑的举动捧腹出笑声,声线润朗动听。 程枝意剜了他一眼,心情极差:“你笑什么!” “?”面具里男子露出来弯如月牙的丹凤眼,鉴于程枝意不善的言语,他举起牌子:“三千一百万。” 王清看到男子举牌微怔,似有难言之隐,不过很快调整过来心情,把他的价格重复一遍。 他的表情被虞商商尽收眼底,意味深长地斜了眼程枝意旁边的男子。 这人之前没举过牌子,而且对青云盏花瓷毫无兴趣,一看就是恶意加价。 程枝意急眼没轻没重捣了他一拳,捣在肱二头肌,生气地问道:“不就说你一句,至于吗?” 他加的价,多付钱的是她! 男子手捂她打过的臂膀,受足了委屈还要被冤枉,难以理解道:“这位女士你好生霸道,同是拍卖会,凭何你能加价,我就不能?” “你这是赤裸裸的报复!” “哦。”男子表情腹黑,可无可不无地说,“劝你赶紧加价,否则我只好勉为其难把青云盏花瓷收入囊中。” “无耻之徒!”程枝意咬牙,愤恨地举牌,在王清第三次报数字成交之前开口,“三千两百万!” 没等王清说话,男子悠闲继续抬价:“三千三。” 仿佛说的不是钱,而是一串与他无关的数字。 程枝意气得心脏疼,低声谈判:“大哥你跟我过不去个什么劲,万一我真不要了,你三千三百万买四个茶碗,亏不亏啊?” 男子眨眨眼,无所谓地说:“小钱。” 台上王清因为男子的报价早已汗流浃背,不时抬手抹掉额头的汗。 虞商商越看越觉得不对劲,王清身为高级拍卖师,动辄上亿的单子不眨眼,岂会因此心悸? 除非男子的身份不适合买青云盏花瓷。 回想他曾说过的话—— “接下来这件拍品来自a38客户,家中珍藏宋朝青云盏花瓷,卖主要求有缘者得……” 虞商商忽然明白过来,按住程枝意蓄势待发揍人的拳头,“程程,你邀请函的编号是多少?” 程枝意心中仍有余气,拿出来邀请函看一眼,愤懑道:“a37。” “我是a36,按邀请函编号落座,拍卖师说青云盏花瓷是a38客户的家中藏品,那你旁边这位……” 不就是青云盏花瓷拥有者么? 因为他是拥有者,无法参与加价环节,参与后等同于恶意加价抬高卖品,是以王清才那么纠结。 程枝意一愣,也想到了什么,尴尬地回过头去。 男子眼眸似有星光笑意,“挺有意思的。” 不等她说话,施施然站起来离开会客厅。 程枝意恍然,惆怅地盯着他离去背影:“商商宝贝,我是不是完蛋了。” 她刚才那么骂卖主,多少钱也别想买到了。 价格被炒到四千两百万,虞商商遗憾地说:“你的预算在四千万以内,这下真的买不到了。” 即使不得罪他,以程枝意原本的价位也买不起。 “烦死人,我只能祈求后面那幅东晋书法家的字画少点人竞争,让我四千万之内买下,天灵灵地灵灵!” 程枝意神神叨叨拜佛祖,完蛋了的表情,哭丧不得:“比起字画,我家老爷子更喜欢品茶,就算买下字画我还是亏的。” 虞商商安慰道:“心态放平,有的买就不错了,再说青云盏花瓷几百年前的东西,很难用来喝茶,最多放展示柜上架着当藏品,和字画作用差不多。” 程枝意撇嘴:“好吧。” “前排先生四千五百万,有四千六百万吗?” 无人说话。 一套茶杯四千五百万的价格属实不便宜。 王清朗声向出价最高的人说道:“恭喜先生以四千五百万的价格暂时拿下这套瓷器,先生稍等片刻,容我问一下卖家。” 拍卖瓷器之前就说过,卖家只找有眼缘的买主。 叫价的男子翘起二郎腿,嚣张地说:“尽管问,价格可以再高,青云盏花瓷我势在必得。” 他不信有人跟钱过不去。 王清的人很快问出结果,附在他耳边小声说话,众人抻头好奇。 程枝意没管青云盏花瓷的结果,清理银行卡下富裕的金额,积攒到一个银行卡里,已然放弃茶杯,准备在字画那拼死一搏。 王清听完传话,面露歉意:“先生抱歉,卖主另外看好在场一位买家。” 第33章 天堂守望 现场哗然。 拍价男子像活生生被打了一巴掌,丢尽颜面,难以置信道:“谁出的价格比我更高?” “不是价格的问题,卖主说他不差钱,只看眼缘好的买主。” “他看中了谁!” 王清拿出传话人递来的纸函,当着众人的面打开,里面白纸黑字写了一个邀请函编号。 程枝意还在低头凑钱,虞商商瞥到编号,先是顿了顿,马上反应过来,快速拍打程枝意肩膀:“别凑了,快看,他选了你!” “啊?”程枝意猛地抬头,只见王清手里的纸函分明写着龙飞凤舞的a37三个大字。 她的邀请函编号! 程枝意猛然大叫道:“我去!” 声音巨大,引起周围人别眼相看。 王清面上礼貌的笑容,温和说道:“会场尊贵的白金会员a38客户愿意以拍卖原价,一千五百万的价格卖给您,女士,您有意愿购入这款青云盏花瓷吗?” 程枝意狂点头,激动得毫无形象:“愿意,我愿意!” 语气庄重地像求婚仪式上新娘跟新郎说我愿意。 王清拍小锤,一锤定音:“成交!” 程枝意像中了一千五百万大奖,抱着虞商商兴奋道:“商商,他简直是绝世无敌霹雳大好人!我不该骂他,呜呜呜。” 脑袋快被她晃晕了,虞商商制止程枝意疯狂的举动:“可以了宝,赶紧去交钱,以免夜长梦多。” “奥对对对,你说得对!”程枝意恍然大悟一般,飞速让工作人员带着去交钱,“商商你等我会儿,我还会回来的!” 与此同时,拍卖后台高层管理监控室。 编号a38的男子摘下面具,五官立体,长相偏似欧美人,瞳孔浅淡。 将小鬼面具扣在桌上,双手扶桌,男子面对木桌另一边倚椅而坐表情冷淡的姜砚迟,露出礼貌微笑,以一口标准的普通话说道:“迟爷,好久不见。” 周围一圈保镖镇定盯着不速之客,手放到背后蓄势待发,腰间黑色西装鼓起来,赫然藏着枪支! 保镖手握枪,随时待命,等待姜砚迟语令,拿下不请自来的男人。 姜砚迟勾唇,浅浅的笑比寒冰还冷:“裴泽忌。” 裴泽忌把旁边轮滑椅转过来,姿势随意坐下,翘起二郎腿,无惧人高马大的保镖,从容地说道:“能让迟爷记住名字,裴某不甚荣幸。” 一山不容二虎,两个位高权重的人气势剑拔弩张。 监控室十几个电脑屏幕排排坐,中间最大的屏幕可以直观看见拍卖场内进程。 姜砚迟坐在类似王座的红色高背椅子上,侧眸专注盯着拍卖会场,轻描淡写说道:“好好的y国不待,怎么,国内子公司出事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裴泽忌适始终保持微笑,不留任何拿人话柄的余地:“您说笑。我这次回来是想长久留在国内,拓展公司在国内的业务。姜家是京城雷打不动的地头蛇,这不,我就前来拜访,给您举办的拍卖会送点见面礼。还望多多包容,让我在京城有容身之所。” 京城大大小小的业务,姜家占据半壁江山,他想回国发展,势必要哄好姜家,以及姜家现在的掌家人姜砚迟。 姜砚迟没什么情绪:“随你。” 没人愿意自己独控的地盘被别人瓜分,裴泽忌原以为进入京城需要不小的代价,岂料姜砚迟出乎意料好说话。 裴泽忌微顿,意外道:“迟爷这是答应了?” 姜砚迟反问:“我拒绝你会退缩么?” “不会。” 那不就是了。 姜砚迟仰首活动肩胛骨,手肘撑着椅子扶手,单手拄下巴,头微歪,像俯视平民的神灵,淡淡睨着桌对面的裴泽忌。 “京城的水很深,你想分一杯羹,拿出实力来。” 在别人的地盘示弱是最好选择,裴泽忌诚恳地说道:“只要迟爷给面子,其他任何难关不在话下。当然,凡我公司利润,每年让利姜氏企业五个百分点以示感谢。” 裴泽忌是个精明的商人,他让利无非是想把自己和姜砚迟连接拧成一股绳,傍上姜砚迟,即使初来乍到京城,也没人敢背地里对裴泽忌耍心眼。 让利五个百分点求平安,对裴泽忌来说稳赚不赔。 姜砚迟闻言,面无表情道:“心眼子不少。” 被骂了一通,裴泽忌不怒反嬉,没脸没皮地说道:“那就先谢过迟爷。” 事情办妥,他起身离开,行至门口时突然想起一件事,又转过头来看向姜砚迟。 姜砚迟身边保镖立刻掏出枪械,黑黝黝的枪口对准裴泽忌。 面对数十道枪口,裴泽忌丝毫不慌,“哦对了,听说迟爷这几年一直在寻找一款名为天堂守望的宝石项链,踏破铁鞋无觅处,如今宝石自己送上门来,提前预祝迟爷顺利获得天堂守望。” “不过我有位朋友最近有一场求婚仪式,对天堂守望势在必得,迟爷想拍下宝石,恐要耗费不少钱财。” 他颇为遗憾地说:“毕竟你我都知道天堂守望背后的意义。” 眉宇堆砌冷戾,姜砚迟眼眸半阖,哂道:“从今天起,天堂守望只有一个主人。” …… “进行到哪了?” 程枝意跟旗袍美女到拍卖后方付完钱,一身轻松,哼着小调坐回原来位置。 虞商商等得百无聊赖,眯起眼睛打瞌睡:“没几件拍品了,你买完了?” “嗯哼,就等拍卖结束后去后台拿。” 程枝意心情很好,语气十分轻快。 拍卖如火如荼地进行着,越是到晚上夜拍人们的精神越集中,夜拍的拍品比日拍更为贵重和稀有。 压轴拍品是境外一座设施完全的私人美丽岛屿,初始定价一亿。 小岛价格定的很高,价格冲得也猛,举牌子的人只有两三个,最后实在叫不动,以两亿八千万的价格被一位外国商人拿下。 小岛价格成交,王清慷慨激昂地说道:“最激动人心的时刻马上到,在场诸位有小半数人想必都是为了神秘的压台物品而来,传说中埃及王送给宠妃的定情之物——天堂守望!” 第34章 争夺 这次的宝物是由四个旗袍美女小心翼翼运桌送过来,四轮方形木桌有个凹槽,凹槽里盛着打开的黑匣子,匣子裹满柔软的的泡沫棉,棉花里镶嵌着一根白色珠子串成的项链。 虞商商瞌睡虫散去,和其他人一样睁大眼睛抻着脖子往前看。 项链是难得一见的几十颗模样相似的海底珍珠链接成的珍珠链子,不融于火,百折不断,白色显得端庄大气。 链子最底下,一颗星星状蓝色宝石熠熠生辉,被金钢材质禁锢住,仍不失美感,反而有种别样的凄凉色。 王清命人关掉明亮灯光,黑暗伸手不分五指,只见高台之上闪烁着神秘蓝色光泽,像夜色天边一缕星芒,闪耀在厅堂内每一个人眼中。 琳琅满目的蓝色星光照到天花板,活生生照亮一池黑夜, 一众惊叹抽气声。 虞商商眼里映衬蓝色光辉,喃喃道:“好漂亮。” 程枝意也被光泽吸引,目不转睛地盯着项链,叹服道:“商商,你眼光真好!” 灯光大亮,蓝色光泽隐退,王清幽幽说道:“宝石坚硬无比,寓意用坚硬的身躯守护挚爱,通体散发柔和光芒,神似古国传说中稀有的夜明珠。老话说千金易求,明珠难得,今有埃及宠妃遗珠天堂守望遗落人间,究竟谁能够夺宝而归?” 会客厅群情激昂,纷纷哄闹起来。 “快点开价!” 氛围拉满,王清的任务完成,正欲说话,这时会客厅的大门开了。 门口无数保镖围成两排,拥护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子走进来。 他们来得悄无声息,众人的目光都在王清身上,只是王清的眼睛却盯着门口,引来众人围观。 男子戴着不同于其他人的黑脸面具,悄无声息坐在后排,抬手示意王清继续进行拍卖。 程枝意回头看了一眼:“嚯,指令拍卖师做事,好大的气派!” 虞商商满心满眼全在天堂守望身上,无心观察其他,也就没去看男子,敷衍了句:“都是别人家的男人。” 旋即继续盯着宝石项链撒不开眼睛。 王清定定神,拉回众人视线,清清嗓子说道:“起拍价三亿,每次加价最低一千万,起拍!” “三亿三千万!” “三亿五千万!” “……” 一众加价声此起彼伏,价格很快被炒到六亿,翻了个倍。 前面几千万几千万的叫,六亿之后,前排一位从来没开过口的男子举起手牌,掷地有声地用流利英文说:“billion!” 十亿。 男子手上戴着价格不菲的表盘,身上的西装是意大利高定,哪哪都昭示着有钱。 身边的女孩子惊呼:“直接加了四亿!” 抵一座小岛的价格还富裕一亿多。 虞商商叹道:“看来天堂守望要花落他家了。” 断层式加价,代表他对宝石项链志在必得。 程枝意蹙眉道:“我认识他。” 虞商商惊奇:“戴着面具你都能认出来?” “在门口没戴面具的时候我看见过他的衣着打扮,所以认出来了。他是外国一个特别有钱的富二代,叫卡尔,社交软件上很有名,好几百万粉丝,最近准备结婚了。” 程枝意顿了顿,感叹道:“我估计啊,他是想把天堂守望作为求婚礼物。” “什么!”虞商商简直羡慕死,“我宣布他的女朋友是世界上最幸福的新娘,谁把天堂守望送给我,我也愿意嫁。” 程枝意揶揄:“这辈子是没机会了,要不你等下辈子看看?” “我哭死。” 卡尔开出十亿价格,现场抬价的声音弱了下去,十亿不是一般人承受得起的,再往上加的幅度很小,基本都是一千万的抬价。 零零散散加价加到十二亿,卡尔又动了,再次抬出天价,用英文说道:“two billion!” 二十亿。 “嘶。”虞商商摸着下巴,感慨道,“我怎么有点仇富呢?” 她家全部家产加起来能有二十亿? 程枝意感同身受,附议:“我也!” 王清抬手,用五指礼貌指向卡尔:“这位先生开出二十亿价格,有比二十亿还高的价位吗?” 鸦雀无声。 富商们叫不动了,二十亿实在超乎拥有的金钱范畴。 天堂守望再神秘漂亮,价格未免太不合理了,二十亿能买多少豪宅游艇甚至岛屿,耗费在一根项链上不值得。 有钱不是这么花的。 王清拍小锤:“二十亿一次!” “二十亿两次!” 结局基本注定,就等第三次一锤定音,虞商商怅然若失地盯着项链,秉承着多看一眼是一眼的态度,眼睛黏在上面。 天堂守望躺在黑匣子里,萦绕淡淡蓝色光泽。 王清张口,欲说第三次价格,说完就会成交,虞商商叹息:“结束了。” “二十亿三……” 王清住嘴。 后排举起明晃晃金色手牌。 金色牌子代表拍卖会最尊贵的会员,需要消费一定的价格才能得到会员制,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价格绝对以亿为单位。 举牌子的人是中途进来的男子身边的手下,站在后面倾身俯首,听男子报完价格,然后直起身当嘴替:“三十亿。” 一声落下惊起在场惊涛骇浪。 本来以为卡尔开的价格已经够离谱了,谁知他直接加了十个亿! 现在的价位是初始价位十倍。 程枝意捂嘴惊恐道:“太恐怖了,这人要不就是富到极致钱没地花,要不就是上辈子项链救过他的命。” 谁家好人加价的单位是十亿,普通人八辈子赚不到这个价钱。 到他出价时,虞商商才分神正眼往后瞧了瞧。 男子戴着与众不同的鬼面,姿势端正靠在椅背上,单手拄着下颚。 会客厅的连体椅子像电影院一样,为了更好的观感,越往后坐越高,他坐在最后一排最高处,垂下眼帘往下看,像俯视众生的神明。 卡尔也没想到有人可以留有余地跟他争夺项链,不善地盯着出价的男人,操着生疏的中文说道:“我的,买它有用,给面子请让给我,交个朋友,thanks。” 男子半分眼神也没分给卡尔,周身环绕着强者威压,冰冷而深沉。 言语讲不通,卡尔脸色沉沉,举牌加价道:“三十一亿。” 他的预算在二十亿之内,出价三十多亿已是极限。 第35章 快递 卡尔旁边的外国管家老头苦着脸用英文劝阻道:“少爷不能再加了,咱们的预算不够,回去若是让老爷知晓您这么花钱,定会勃然大怒!” 金额远超项链本身价值,已经没有争夺的必要。 但卡尔已经给未婚妻和粉丝夸下海口,这次一定会夺得珍宝项链向她求婚,若是没拿到,岂不是丢尽颜面! 他听不得半分劝解,甩开管家的手,冲动地说:“what are you waiting for?三十一亿,开价!” 王清朗声重复一遍价格,公式化举手问道:“这位先生开出三十一亿的价位,有没有再加一千万的?哪位可以加价?” 后排男子霸道勾勾食指,身边保镖立刻抬起金色手牌。 王清问的是一千万,自然以为加价也是一千万,便说道:“好的,现在价格来到了三十一亿一千万。” 保镖却道:“我们总裁出的价格是四十亿。” 一语激起千层浪,包括卡尔在内所有人都惊恐地看着后排如同帝王般悠闲坐着的男子。 面具下的凤眸很是平静,四十亿对他来说仿佛只是闲余便饭的谈资,加价如此猛烈也是在告诉其他人,天堂守望他势在必得。 压力给到卡尔。 卡尔咬咬牙,问管家道:“我名下共有多少英镑?” 管家老老实实回答:“换算成人民币三十三亿。” “加上老爹那张卡!” 管家惊得头皮发麻,抹了把额头的汗:“少爷,老爷那张卡里的钱是他下一个项目启动资金,不可用来胡闹。” “难道你想让我丢面子吗?” “这……”被卡尔锐利似刀的眼神架着脖子,管家实在没办法,如实说道,“加起来大概四十五亿左右。” “all in,全部押入!” 卡尔抢过来管家保管的手牌,高高举起来,厉声说道:“四十五亿!” 管家失声:“少爷!” 现场控制不住窃窃私语的声音,纷纷议论卡尔和后排男人,顶破天的价格把他们两人推上风口浪尖。 程枝意远远望了卡尔一眼,旁若无人激动道:“杀疯了,神仙打架!卡尔未免太过丧失理智,他是有多喜欢自己的未婚妻?” 虞商商看卡尔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不以为然道:“我看未必有多喜欢,为自己的面子罢了。” 身居高位爱耍酷男人嘛,话都放出去了,岂能败兴而归? 卡尔一时冲动把价格炒到四十五亿,后面的男人看着却不像冲动的性子,应该不会再加价了,毕竟四十五亿并非小数目,买一根装饰性饰品不值得。 莫名的,虞商商想看男子拿到项链,卡尔性格暴躁易怒,配不上圣洁光明的天堂守望,两个人对比,她更希望冷静自持的男子可以打败卡尔。 她的目光不由得盯向了后排正襟危坐的男子,观察他下一步举动。 和她预想的一样,男子对于卡尔冲动的举措并无太大反应,抬起手臂,修长的指节勾了勾。 这个姿势虞商商很熟悉,前两次抬价,男子都是这么命令保镖的。 果不其然,保镖看到他的动作,马上举起手牌,凛然道:“五十亿。” 似乎是不屑于加价亿以下的单位,每一次出口必是几十亿整数。 卡尔面色涨红,他已经没有供加钱的筹码了。 虞商商身边一个感性的女孩子心灵成功被俘获,为了更好看清后排那个男人的身形,直接摘下面具,双手托腮忍不住夸赞道:“这个男人的举动好帅啊,全网搜索,我要在一天之内知道他所有信息!” 说完激动得和虞商商对话:“姐妹,你知道他是谁吗?” 虞商商礼貌回答:“抱歉,我不清楚。” 女孩神情肉眼可见失落下去,“虽然面具看不清长相,但是他举手投足的气势真的巨帅,你是不是也这么感觉?” 女孩一脸快赞同我想法的希冀表情,虞商商失笑:“嗯。” 五十亿之后王清号动全场,无人再往上加价,卡尔没有足够抗衡的金额,满脸写着气急败坏。 有人小声问道:“他加不动了吗?” “谁知道呢,五十亿可不是一般人付得起的。” 这一幕被卡尔听到了,狠狠瞪说话的那两个人一眼,起身愤然离席。 管家迈着老腿紧赶慢赶追过去。 王清维持秩序敲了三次小锤,召回众人目光,朗声说道:“恭喜这位先生,以五十亿价格成交法老送给宠妃的定情信物——古老神秘项链,天堂守望。相信在它的幸运加持下,您的生活也能美满如意。” 拍卖台黑匣子里,蓝色幽幽光泽亮晶晶似星芒。 虞商商蓦然发现光芒神奇般更亮堂了些。 万物有灵,灵物寻到高匹配度主人也会开心吗? 天堂守望是最后一件拍卖物品,拍完后拍卖会随之结束,旗袍美女把项链封存好运到后台,离开虞商商视线。 人员陆续离场,程枝意要回老家,两人不同路,就此分别。 虞商商看到了梦寐以求的宝石项链,心情特别好,哼着小调启动车辆。 开车回家路上接到一通陌生电话,虞商商把手机放到车载支架上,随手接起来。 对面是三四十岁女人的声音,尊重地问道:“你好,请问是虞商商虞女士吗?” 虞商商停了会儿,反问道:“你是?” “您有一单同城急送,现已送到公寓门口。” 虞商商平日买的快递很多,寻思可能是快递到了,随口道:“我不在家,麻烦放到保安室。” 电话那头迎着呼啸风声,女人嘴里鼓了风气,说话声模糊,犯难道:“这一单预付高金额运费险,公司明文规定,必须亲自送到您手上签字收取。” 虞商商不记得她最近哪个快递付过高额运费,只道是自己从同城线上品牌店买的某件昂贵衣服附赠运费险,反正也快到家了,便说道:“门口稍等五分钟,我马上回家。” 为了不让对方久等,虞商商重踩脚下油门,五分钟的路程三分钟就到了。 把车停到车库,她摇着车钥匙走到家门口,楼底下早已等候着一个穿着快递员衣服的女人。 女人的脸饱经风霜,戴着专属快递帽,手里托着一个化妆包大的纸盒子。 第36章 神秘的买主 虞商商左右看了看,只有这一位快递员,走过去说道:“是我的吗?刚才打电话的。” 快递员低头确认了一遍信息,手中平板页面进行操作,尊敬问道:“虞商商女士吗,您说一下手机尾号。” 虞商商按部就班说了四个数字,核对上信息,快递员让她签了个字,然后把盒子小心翼翼递给虞商商,提醒道:“里头物品十分贵重,您小心点拿。” 盒子很小,装不下任何衣服,虞商商抱着瞥了眼盒子上的订单信息,除了姓名电话住址,其余的全都是隐藏信息,包裹很是神秘。 再看快递员衣服上的袖标,某个着名快递公司,虞商商多心问了一嘴:“我记得你家快递公司只有男性配送。” 女人业务能力极强,微笑着回应:“按理说是这样的,我是公司的会计,并非配送员。因为这单特殊性,单主支付了高额运送费,特别要求女性配送,所以临时派发任务给我。” 她这句话也在佐证一件事,快递不是虞商商买的。 虞商商更疑惑了:“单主是谁?” “单主信息加密,我这边无权查看。” 道了声谢,虞商商托着盒子往家走,怀疑谁给她买的炸弹,让快递员如此谨慎。 坐电梯到十三层,虞商商刚走到家门,就看见门口蹲着一个人,全身包裹在巨大风衣里,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快要困得头着地了。 虞商商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元程?” 元程蓦然惊醒,揉揉眼睛抬起头来,温柔地笑了笑:“你回来了,我等了好久。” “今天有事,你要来提前说,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虞商商说完才想起来两人很久没联系了。 那天陈放事件过后她处理好心情,给元程发消息为提前离场的事抱歉,向来聊天频繁的他短时间内没回复,虞商商以为元程拍戏忙,就没管,现在想起来,那条消息他一直没回。 “我……怕打扰到你。” 元程站起来,一双有辨识度的桃花眼失去光泽,灰扑扑地盯着她,模样很是可怜。 虞商商拧起眉头:“怎么了?” 刚说完,高大的身影笼罩过来,轻轻抱住她。 做过偶像的缘故,元程很瘦,瘦到皮包骨,浑身没多少肉,抱着的时候骨头硌人。 虞商商怔愣,随后失笑道:“占我便宜啊?” 她没躲,在以往的观念里,朋友之间给一个温暖的拥抱没什么大不了。 元程下巴垫着她的肩膀,郁闷地说:“给我个机会吧,商商。” 自从那天看到姜砚迟抱着虞商商离开,自己只能被保镖架着,眼睁睁看着车从眼前开走却无能为力,元程累积二十五年的自尊心一朝破碎。 他不敢找虞商商,怕看到她有了新欢。 侧面打听身边的人知道她还是单身状态,才壮着胆子寻来。 “元程,你是知道我的,我这个人对爱情麻木不仁,如果让我选一样感情抛弃,爱情比友情在先。我确实挺喜欢你,但为了长久的相处,做朋友比恋人好一万倍,你觉得呢?” 元程瓮声瓮气回答:“我不缺朋友。” 抱着她的力道加重,元程呼吸声放缓,轻声说:“我会努力让你一直喜欢我,试一试行吗?” 了解她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元程故意把语调放得很软。 楼道亮堂堂的灯光照亮他的决心。 “你真是……”虞商商打不得骂不得,唯有妥协,“家里给我找了一门婚事,等我想办法推拒了再考虑,这样总可以吧? ” 元程垮下脸来,警惕问道:“哪里来的婚事?和谁?” “你别管了,我自己处理。” 虞商商推开他,笑着说:“别得寸进尺啊,太晚了,我不留客,赶紧回去吧。” “好吧,我明天再来找你。” 晚上还有一场夜景戏,经纪人特别叮嘱不能迟到,元程戴上口罩墨镜全副武装,恋恋不舍地离开。 虞商商回家后把纸盒子放到桌上,习惯性先洗了个澡。 擦头发的空档坐到沙发,从抽屉抽出一把小刀割开纸盒贴的胶带,打开盒子。 看到盒子里的东西,手一顿。 一个很眼熟的黑匣子,上了锁,钥匙挂在锁上。 心脏快要跳出胸膛一般,狂热运作着,虞商商瞳孔地震,嘴唇剧烈抖动。 眼前的黑匣子,分明是拍卖会上装天堂守望的匣子! 一模一样! 谁在跟她开玩笑? 即使知道不太可能,虞商商仍忍不住心怀期待,咽了口唾沫,手指像得了多动症哆哆嗦嗦把黑匣子拿出来,颤抖着拧开锁。 打开盖子,虞商商被里面的光耀得下意识闭了下眼睛。 客厅灯光是护眼的昏黄色,黑匣子里萦绕着淡淡蓝色光泽,光亮竟比头顶的灯还要耀眼。 虞商商心跳出嗓子眼,稳定心神,睁眼难以置信地盯着黑匣子里闪光的项链。 承载项链的泡沫斜置于匣内,能够更好的观察链条整体形态。 链子由几十颗形状相似的白色珍珠串联而成,项链最底下,星星形状的蓝色宝石闪烁着耀目光芒。 眼睛骗不了人,真的是天堂守望! 五十亿活生生出现在她家! 虞商商嘴张成碗状大小,傻不愣登地直勾勾盯着项链,再无其他动作。 快递员送错了吧,可名字电话地址都是对的。 虞商商喃喃道:“老天爷,我上辈子拯救银河系了?” 近乎贪婪地托起项链,虞商商小心翼翼戴到脖子上,站到镜子边看着自己。 镜中少女肤色雪白,修长的脖颈有神秘项链加持,映衬肌肤柔和,张扬的美貌更显锦上添花。 蓝与白交相辉映,极致的美,人靠衣装马靠鞍,此刻虞商商高贵得像一个古国公主。 她凝视镜中项链折射的光芒,愣愣地想,买下天堂守望的男人是谁? 他认识她吗,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送给她,为什么不光明正大现出原身? 虞商商扪心自问,自己并没有值得五十亿的地方,这样做究竟有何意义。 直到脚底酸痛,她方知自己早已心乱如麻。 震惊了一晚上,激动的心情难以平复,直到后半夜虞商商才抱着装有天堂守望的黑匣子沉沉睡去。 第37章 吻技 当晚,虞商商又梦到了姜砚迟。 她是被亲醒的。 眼前熟悉到将近麻木的地点,灰暗的房间,她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姜砚迟半跪在床边,面色平静得异常,整理她被亲凌乱的碎发。 记不清第几次陷入和他的梦,虞商商抿着唇,听他用低沉动听的嗓音说道:“漂亮吗?” 他的声音很好听,可以哄人睡觉的那种。 虞商商没反应过来,“什么?” “天堂守望。” 虞商商哑然,像被抽走了魂,失声问道:“你送的?” 她想到所有人,也没想到是姜砚迟,毕竟姜砚迟跟她不沾亲不带故。 果然梦里什么离奇的东西都有,还能梦到姜砚迟送她五十亿,就离谱! 可是似乎除了他,没别人有这个能力。 得到标准答案,把他的身形和后排男子做对比,虞商商才发现两人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宽肩窄腰,长腿笔直,下颌线凛冽生动。 “之前你说过喜欢这条项链。” 可能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某一时段,虞商商突然看到项链照片有感而发,自己都没注意的话,姜砚迟记了好几年。 姜砚迟低下头,蝴蝶翅膀般灵动浓密的睫毛忽闪,带着隐晦的情感,轻轻吻她的眼睛,鼻子,唇齿。 他的吻技很是高超,轻而易举拨乱虞商商心弦。 绵密的吻落到耳垂,姜砚迟咬着她的耳尖,灼热的呼吸撒在耳畔,尖齿厮磨,传来软软的痛意。 痛并很爽。 “你说我的吻稚嫩青涩,我特意找人学的。”姜砚迟俯身盯着她的眼睛,直白地问,“舒服吗?” 舒服。 如果两人是恋人,虞商商会毫不犹豫地说舒服。 只是个梦而已,虞商商遵从本心,避开他炙热的眼神小声问:“找谁学的?” 侧面认同他的吻技。 “蔺川。” 他说了个陌生的名字,凑上来亲她的唇角,伸出舌尖舔舐红润的唇。 呼吸黏腻得要滴水,梦里的他比现实中令人动容,虞商商心乱如麻地撇开眼睛,再三告诫自己只是梦。 “项链为什么不亲自给我。” 她很疑惑做梦梦见姜砚迟送项链,她想知道原因。 那可是五十亿,他不声不响地送出去? “……”姜砚迟表情变得僵硬,指腹揉擦她的唇角,抹去珠光,声色低哑,“我怕。” 怕被拒绝,怕她厌恶。 他很胆小。 梦里的姜砚迟和现实中大相径庭,虞商商宁愿梦里的他是真实的。 她心情复杂。 “商商,我送你喜欢的项链,能不能给个奖励?” 姜砚迟抚摸她的脸颊,她短暂的顺从,让他兴奋地心快融化了,以至于想要更多。 “你要什么?” 她有的,他基本都有。 姜砚迟委屈地说:“你知道的。” “……” 掂量他的心思,虞商商试探叫了一声:“宝宝。” 回应她的是粗重的呼吸,姜砚迟低头吮吻她的锁骨,向来冷静的表情,此刻有些冲突和激动。 像是要证明什么,他啃得很用力,虞商商吃痛,奈何梦境中无法反抗。 之前几次反抗迎来更怒意的责难,虞商商再笨也学乖了,软着语调央求:“轻点。” “嗯?” 神色迷离之际,她听到一声纵容地轻笑。 “商商今天好乖啊。”姜砚迟抬起头来,温柔擦拭她咬红的锁骨,“那就放你一马。” 然后她就醒了,不出意料,锁骨的咬痕带到现实生活里。 有时候虞商商很恨自己强大的内心,经历几次诡秘梦境,她居然可以无视那些伤口,假装无事发生。 硬要说被谁诅咒,她可能让姜砚迟诅咒了。 她在他最艰难的日子里,选择了分手和抛弃。 虞商商捂着脸躺在床上清醒了一会儿,被窝里的黑匣子捂得热乎。 深呼一口气,她再次打开匣子,幽蓝色光芒淡淡飘浮,闻名宝石界的天堂守望静悄悄躺在匣子里。 没在做梦。 她只把宝石的事告诉程枝意,没说做梦的事,程枝意却激动地笃定道:“绝对是姜砚迟,商商你信我!除了他没人有这种实力。” 连虞商商都不确定是不是他,程枝意却是一副根本不意外是姜砚迟的样子。 虞商商很想问姜砚迟,又怕万一不是他,问出来会很尴尬。 她想了一天,最终在下午的时候委婉问出口,发消息问他:【方便吗?】 晚上才得到回复。 【刚才在饭局,怎么了?】 许是他的回复相较柔和,给了她继续问下去的勇气,虞商商在手机屏幕上戳戳点点,直白地回过去:【是你寄的项链吗?】 回程的车里,姜砚迟一句不是打在屏幕上,正要发送,徐正从副驾驶座递过来一份合同,“姜总,这份文件需要您签字。” 姜砚迟颔首,略微瞥了一眼合同内容,在最后签上名字,吩咐道:“订明天去z省的机票,和盛源的林总吃个饭。” “是。”徐正恭敬地说,“查到了那个叫元程的新秀生平简历,发到您邮箱里还是打印出来放到办公桌?” “邮箱。” “好的。”徐正说完,迟疑了一瞬,“今晚赵姨家中急事请假,您的晚饭需要订购吗?” 没得到回答,身后是沙沙翻合同的声音。 姜砚迟寡言少语,除了工作内容很少同外人讲话,徐正习以为常。 做完一系列工作,姜砚迟放下合同,低头把打好的字点发送,当看到聊天页面新出的消息时,点击发送的拇指顿住。 许久没有回复,对面又发来一条信息。 【白忱说是你。】 姜砚迟蹙眉。 白忱何时嘴这么宽了。 【随便买的,没人送。】 看到这条消息,虞商商哼了声,那意思是没人送所以随手送给她,丢垃圾似的。 别的东西就算了,五十亿呢,谁信啊。 拍卖会上白忱给程枝意发消息问她们在哪的时候虞商商也在场,洞察到白忱问这句话的奇怪性,配合项链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方式,白忱和姜砚迟又是一边的,通过梦虞商商确定姜砚迟是送项链的人。 借用白忱的名讳施加压力,果然套到姜砚迟的实话。 第38章 狐狸精 和梦到的一模一样,真的是他。 是巧合吗,还是预言梦境? 【谢谢你,你有什么想要的或者缺的东西吗?】 虞商商紧盯屏幕,梦中他渴求一声宝宝,现实中他想要什么。 若他什么都不要,就是她想多了,姜砚迟还是那个冷漠的姜砚迟。 若他要…… 对面发过来两个字,跟他的人一样冷:【没有。】 虞商商长舒一口气,还好,不是她想的那样。 徐正接了一通电话,挂断后脸色凝重禀报:“姜总,刚才手下来报,元程今晚要去虞商商小姐家中。” 坐在车后座闭目养神的男人倏地睁开眸子,琥珀色瞳孔晦暗不明,浑身阴冷的气息炸毛般疯长,冷声道:“掉头。” 小猫最近掉毛严重,虞商商给它吃了点化毛膏,抱在床上梳理毛发,小猫一反常态,叽叽歪歪乱晃悠。 虞商商托着它的腮,好脾气哄道:“怎么了警长?” 内外驱虫都做了,还能是得了别的病? 虞商商心里笼罩一片阴影,要搜索查查小猫狂躁的原因,这么想着,手机一阵短促震动。 打开一看,在那条冷漠的消息底下又有条新的。 【要娃娃。】 她以前收藏了很多漂亮的玩偶,姜砚迟讨厌这些幼稚的东西,总是皱着眉头离远。 怎么突然喜欢了。 虞商商快速回复:【明天去给你买。】 姜砚迟:【猪。】 虞商商:“?” 虽然她的确有个猪玩偶,但他这话怎么那么像在骂人? 虞商商瞥了眼床头灰粉色小猪,三十厘米长,头大屁股大,四条小短腿贴在身体两侧。 她出去吃饭的时候抽到的奖励,总觉得会给自己带来运气,格外喜欢,睡觉也抱着。 抱了好几年,从浅粉色变成了灰粉色。 纠结片刻,虞商商老老实实打字回过去:【那个猪很旧了。】 附上一张照片,小猪躺在床边,两只猪鼻孔瞪着摄像头。 姜砚迟看到照片的时候,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浅笑,长久阴鸷的心情逐渐缓和。 指尖放大照片一角,猪身侧有一道短小的粗糙缝合痕迹,针缝弯弯曲曲很是别扭。 —— “我不管,你今天必须给我缝好!” 记忆中年幼的少女嚣张跋扈,手里拿着破了一道口子的小猪玩偶,愤恨坐到姜砚迟腿上,扔掉他正在看的理论书,掐着他的脖子娇声嗔怪:“姜砚迟!别看这些破书了,找针去!” 姜砚迟看也不看扔掉的书,被打扰了反而没半分怒气。 沙发很窄,他好脾气地托着她后背防止乱动掉到地上,柔声诱哄道:“我不会缝东西,商商别生气,过几天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好不好?” “不好,我就要这个!” 虞商商气得乱抓他柔顺的头发,把他的头抓得像鸡窝,仍不解气。 明明弄坏小猪玩偶的人是虞商商,她却有理有据地说:“缝好和分手,你选一个。” 于是姜砚迟乖乖找来针线,学着网上的教程,一针一线缝了半下午。 缝的技术很烂,但他得到了虞商商香艳的吻。 因为听话。 …… 门铃响了,虞商商还道姜砚迟来得速度快,蹬上拖鞋跑过去开门。 “surprise!” 门一开,元程窜进来半个身子,手里提着火锅食材,笑容温暖如旭日。 虞商商一愣,没忍住问道:“你怎么来了?” 元程歪着头挤进来,裹挟一身冷气:“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 虞商商想起来了,他昨晚走的时候是说过今天要来。 “外面冷风嗖嗖的,冻死我了。准备锅,今晚吃顿热乎的。” 元程自顾自换上拖鞋往里走了半路,发现虞商商还待在原地,走上前拉她的手,“想什么呢?” 在想他和姜砚迟碰面了会不会尴尬。 元程手冰凉,冻回虞商商半分理智,淡笑回答:“想你。” “才不信,你每次都这样吊我。” 她穿了一身红色性感吊带睡裙,身材凹凸有致,元程多看一眼,便觉得魂要被勾走了。 脸红得蒸腾热气,元程慌乱装作很忙的样子,把买的火锅食材挨个拿出来摆在桌上,暗自抿唇,掩盖为她着迷的痴痴神态。 热气腾腾的火锅沸腾冒泡,虞商商拿来两副碗筷,两人面对面坐在桌两头,把肉卷下到锅里。 “我最近拍戏不能吃辣,弄的鸳鸯锅,你吃红锅,我清汤。” 元程边说边把一堆丸子和肉下入辣锅里,虞商商喜欢吃辣的。 虞商商哑然失笑:“行啦,我吃不了这么多。” 她抱着小猫窝在沙发里,打开电视找到一个搞笑节目,随电视节目伴奏音,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起家常。 元程贴心用公筷捞出烫好的牛肉送到虞商商碗里,随口问道:“我有个导演朋友需要配音,我看过那个角色,和你声音挺合适的,要不要去试试?” 虞商商挑起一块肉,蘸麻酱送进嘴里,肉很有嚼劲,她鼓起腮帮子嚼着肉,想了想:“几天?” “看情况,顺利的话一天就结束了,台词不多。出的价格挺高的,虽然你不差钱。” 虞商商不是专业学配音,但她嗓音优异,天生可以混这口饭吃。 之前配过几次音,都取得了很好的反响。 “电视剧吗,还是?” “动漫电影,里头一个魅惑苍生的狐狸精角色。” “可以啊,到时候提前跟我说,我空出时间来。” 元程笑了,正要接下去讨论时,看到她嘴角一丝麻酱,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唇角:“你这里沾上东西了。” 虞商商摸了摸自己唇边,摸的是他镜像方向,什么也没摸出来,疑惑道:“哪里?” 元程抽出纸巾裹着指头,倾身越过桌面,轻轻擦拭虞商商唇边一抹麻酱。 两人离得极近,四目相对,虞商商缓慢眨了眨漂亮的鸦睫,眼睛里星光闪烁,菱形唇色因为吃辣显得湿润通红。 元程喉结滚动,心中只有一个想法。 好想亲她。 他禁不住诱惑,呢喃道:“我能……” “不能。” 虞商商抽身,指尖碾过唇齿,碾出下唇一抹苍白,随后血红涌上来,唇色恢复如常。 她笑着看他,像勾引完不负责任的狐狸精:“你要做什么?” 第39章 小猪玩偶 元程压下心中翻腾的欲念,叹息道:“商商,你是青丘出来的吧?” “嗯?” “盛产九尾狐。” 他有一种预感,要是和虞商商在一起,他的气势压不住她的魅力。 虞商商需要很强大的男人才控制得住。 看着元程赤裸裸的眼神,她忍俊不禁地说:“就当你在夸我。” 说话时红润的唇一张一合太过诱人,元程越看越拔不出来眼神,狼狈地落荒而逃:“我去拿橙汁。” 快速起身逃到厨房。 虞商商但笑不语,伸了个懒腰,想着姜砚迟怎么还不来,翻开手机一看,十分钟前的消息。 【到了。】 她在吃饭,没听见消息提示音。 虞商商眯起眼睛,心道坏了,她让姜砚迟等了十分钟,他会不会手撕了她。 应该不会吧,毕竟是个日理万机的总裁,哪会空出心思管平头老百姓,十分钟没回有可能已经走了。 她试探问了一句:【还在吗?】 【死了。】 完蛋,生气了。 虞商商来不及套外套,赶紧下去接人。 身后元程看见她急匆匆开门,在后面喊道:“干什么去?不吃饭了?” 虞商商远远地喊:“给我留杯橙汁。” 跑下楼,她隔得很远就看见大门边停着一辆灰色suv,男人倚着车门,得天独厚的修长双腿叠加在一处。 低头看向地面,发缝紧密。 他只套了一件薄薄的卫衣,春寒料峭,手指冻得通红,百无聊赖地把玩车钥匙。 “姜砚迟。” 虞商商走出楼,瞬间被楼外冷风冻得缩起头。 姜砚迟抬眸,瞥了眼她身上的红色吊带,拧起眉头,大步走过去,“怎么穿这么少?” “你穿的也少。” 几日不见,他变得更加成熟,眉宇之间有着无形的坚毅和挺拔。 可能因为天堂守望的美化,虞商商现在看姜砚迟居然出奇的有点顺眼。 他确实帅,是虞商商活了半辈子见过最帅的男人。 姜砚迟有着造物主恩赐的绝世容貌,淡淡上挑的凤眸弧度完美,瞳孔光芒比肩神明耀目,薄唇微微抿紧,似是因她顶嘴有些不悦。 虞商商点开电梯楼层,两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 她发现自己心态真的变了,处在逼仄环境中,也不觉得姜砚迟存在压迫性。 五十亿迷人眼啊! 虞商商踟蹰片刻,看着他真诚问道:“小猪是我没花钱抽出来的玩偶,你确定用天堂守望换?” 傻子也知道不值得,何况他是个精明的商人。 姜砚迟没什么表情,盯着电梯上升的红色数字,喉结突兀,淡淡地说:“无所谓。” 反正无论他怎么做,她都有无数选择前赴后继,他是最底层的,等待被挑选的信仆。 姜砚迟内心狂风暴雨侵蚀,虞商商却在想别的。 视钱财如粪土,帅毙了。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姜砚迟还有如此bking的一面。 楼梯叮咚一声落地,虞商商打开门,提前跟姜砚迟做好预防针:“我家有客人。” 姜砚迟没说话,他看见玄关的男士运动鞋。 有些话不用说得那么清楚,事实摆在这里,元程在她家。 他讨厌虞商商的坦率和无所谓。 哪怕她有一点心虚也好,证明她在乎他。 姜砚迟敛眸,掩藏焦虑的心绪。 “商商,你家猫好像不太喜欢我,抱一下都难为它。” 元程听到开门的动静,抱着猫走过来,苦恼地抱怨一嘴,话说到一半,看见虞商商身后跟着男人,停住接下来的话。 小蓝金渐层看见姜砚迟,蹭地从元程怀里跳下来,蹦蹦跳跳奔向他脚边,抬起前腿扒姜砚迟裤脚,喵喵叫着要他抱抱。 和在元程身边时的懒散状态大相径庭,像个舔狗似的伏在姜砚迟脚边。 “见笑了。”虞商商尴尬地低头去抱猫,放在怀里搂着,捏它的鼻尖,没好气训斥道:“小色猫!” 天天就知道往好看的男人怀里钻。 “没事。” 姜砚迟淡淡垂眸,元程站在客厅门边,表情僵硬,讪笑着说道:“姜总。” 牙关紧紧咬合,颇有咬牙切齿的意味,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姜砚迟颔首,并未作答。 小猫被虞商商揪着后脖颈,急得四脚乱扑腾,朝姜砚迟嗷呜叫起来,四肢扒拉他的卫衣。 “我来吧。”姜砚迟顺势搂过来,修长有力的手臂揽着小猫,先前还焦躁吼叫的蓝金渐层瞬时安静下来,一脸满足地舔了舔他的手指撒娇。 虞商商蚌埠住了,捂着半边脸假装不认识它,“我去给你拿猪。” 拔腿逃走。 她走后,客厅只剩两人,昏黄灯光下,元程的笑容真假参半:“看样子姜总和商商不怎么熟嘛。” 能让虞商商说出见笑了这三个字,足以证明两人关系普通。 姜砚迟没情绪耷拉眼皮,揉捏小猫的下颌,小猫舒服得打呼噜。 周身泛滥清冽气息,他语气淡薄:“你很得意吗。” 元程一怔。 “我……没这个意思。” “确实应该得意。”姜砚迟放下猫,慢吞吞整理袖子上掉落的猫毛,神情晦暗,“毕竟是虞商商。” 没人可以拒绝她。 元程更呆了。 外界传言姜砚迟雷厉风行,心肠冷硬。为何眼前的他却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破碎感,仿佛只要一点打击就可以将他彻底击破。 “找到啦,不过就是有点变样,我有时候枕着它睡觉,睡得扁扁的。” 虞商商关上卧室门,手里拿着一个灰粉色小猪玩偶,睡得身体瘦扁。 她的出现暂时缓解元程紧张气氛,他没法接姜砚迟的话。 姜砚迟从她手中接过玩偶,盯着看了几眼,侧边缝合痕迹鲜明,面无表情道:“走了。” “等会儿。”喊住姜砚迟,虞商商抖抖臂弯的黑色风衣,递出去,“外边天冷,你要不套上再走。” 她晚十分钟发现消息,下去接他的时候,姜砚迟手冻得僵红。 姜砚迟垂眸,轻轻扫视风衣。 样式宽大,像是男装。 虞商商见他不接,还以为洁癖症犯了,抖开风衣露出里面的商标:“年前买的,回来才发现号买大了,没穿过。” “……” 姜砚迟抿唇接过风衣,捏着娃娃大步跨出门。 背影冷漠。 虞商商腹诽,连句谢谢都不说,真没礼貌。 第40章 配音 跟元程说好配音的事没过几天就有了着落,虞商商给导演发过去一段配音demo,导演说她的声音非常符合角色内容,马上敲定下来配音时间。 到了录音那天,虞商商前往导演指定的录音棚。 前台两位小姐姐看见虞商商的长相,以为是哪个没名气的漂亮女演员,温声提醒道:“你好,试戏在隔壁影视城。” 虞商商笑道:“我是过来配音的,和《封神》的导演有预约。” 前台小姐姐一听自己误会了,连忙态度良好致歉:“这样啊,抱歉,您填个登记表就可以进去了。” 按照要求填完表,虞商商顺利来到大棚里面。 棚中有好几个配音员,导演也在其中。 《封神》男导演常年浸染娱乐圈,年过半百,电视剧的成就拿到手软,突然的想一出是一出,要进军动漫行业,把动漫奖项也相继揽括。 这部《封神》是他初入动漫界处女作,讲述了古老神仙的爱恨情仇,其中一个不大不小的角色,便是虞商商配音的青丘九尾狐。 虞商商推开录音棚玻璃门,清声道:“林导。” 林导正把台词本卷成筒训话几个配音员,听到声音后回过头去,他对声音敏感度达到可怕的听一次即辨人,虞商商发过录音demo,光听声音他就已经认出来虞商商。 训斥配音员的愤怒语气还没回过头来,林导的语气是自己也没发觉的冲:“你是虞商商吧?” 虞商商扫了几眼林导身后大气不敢喘的配音员,大大方方说:“是的,我来报到。” 她的笑容很有感染力,有如末日过后冰雪消融,林导看着心情缓和了不少,把手中卷成筒的剧本给她:“先熟悉一下台词,你和赵红双搭戏。” 虞商商这才发现几个被训话的配音演员中有一位是赵红双,后者惊喜地偷偷和她打招呼,虞商商眸中带笑。 陌生环境有熟悉的人不容易紧张。 录音棚四女一男,正值休息时间,导演走后,他们松了一口气,坐在旁边窃窃私语讨论导演脾气暴躁。 赵红双兴奋拉起虞商商的手,“商商,你怎么也在?” 虞商商也没想到会在这碰见赵红双,笑答道:“元程介绍的。比起这个,你不是演员吗?” “哎呀,赚点配音外快啦!这个导演好凶的,我之前演过他的戏,倒是能忍受,你要受苦了。” 赵红双声音奶甜,很像被人保护着长大的幺女,电影中饰演虞商商配音角色的妹妹,青丘最小的八尾狐。 “没事。” 赵红双性情活泼开朗,闲不住,拉着她走到配音棚其他配音员身边,给他们介绍道:“这位是虞商商,配九尾狐的。” 最先反应的是唯一一个男配音员,模样胖乎乎的,像个不倒翁,憨厚的笑着伸手:“你好,我是二郎神,真名和他同姓,杨康。”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适合坚毅神武的神仙。 杨康说话很逗,虞商商忍俊不禁与他握了个手,“你好,你好。” 而后杨康身边一个十七八岁活泼的女孩子很有礼貌地点头致意:“你好,我叫兰香。” 虞商商颔首。 最后一个大概三十来岁的女人,趾高气昂地拨弄脖颈薄薄的金色项链,一副高人一等的样子,“孙莲月。” 她的态度就好像,告诉你我的名字是对你的恩赐。 虞商商轻拧眉心,没说话。 又来一个蓝幼敏。 她是真不想跟这些“蓝幼敏”们说话,奈何世事无常。 赵红双暗地里对孙莲月翻了个白眼,拉着虞商商走到灯光亮的地方,兴高采烈地说:“不管他们了,商商,给你看我的新发色!” 她顶着一头飘逸的银灰发色,这种颜色需要漂色,但她的发质没有明显损伤。 虞商商摸了一下发根,丝质顺滑,惊讶道:“你去哪个理发店染的头发,还是有好用的护发素,推荐给我!” 她老早就想染好看的发色,又怕损伤发质,一直没有实行。 “不是护发素,最近z省出了个很有名的染发膏,用的原料以最小程度伤发,很多大明星都用这款染发。但价格炒起来了,加上原材料贵,而且数量稀少,炒到了两千多一瓶,你及腰的头发估计要三瓶。” 虞商商没太在意钱的问题,她早想换一头漂亮妩媚的红色长发,“什么牌子?” “咱俩加个联系方式,我发给你。” 两人自上次见面以后一直没加好友,加上以后,赵红双把那个牌子发给她。 说到自己关注的领域,赵红双语气激动:“真的很好用谁懂啊,听说网上已经卖断货了,不知道z省还能不能买到。” 这可不好办,总不能亲自跑一趟z省吧? 虞商商鼓起腮帮子思忖:“我问问看看,有没有朋友在z省。” 孙莲月听到她的话不屑地嗤了声,嘟囔道:“真以为自己有钱啊。” 三瓶六千多,就为了染个头发,名不见经传的小配音强撑面子罢了。 虞商商挑眉,唇角勾起一抹冷淡的笑。 赵红双小声附在虞商商耳边愤懑道:“商商别管她,孙莲月仗着自己配过一两部小火的电影,嚣张的不知道东南西北。看见她脖子上那根细黄金链了没,她老公送的,显摆了好几天。” 孙莲月不时拿手触碰脖子上的项链,生怕别人看不见。 虞商商心想,真受不了这个气,她以后出门天天戴天堂守望,到哪都显摆一番,比孙莲月还嚣张。 看谁还敢惹她。 赵红双这模样愤怒至极,比虞商商还生气,平日里显然经常受孙莲月的气。 “我没生气,跳梁小丑多了去了。” 一直生气,她想气死不成。 虞商商脾气不好,最多忍一次,孙莲月再敢作妖…… 她眯起眼睛。 “再有下次,别说这份工作是元程介绍的,得给他面子,就是天王老子介绍的,我也得弄死孙莲月以平民愤。” “商商威武!” 赵红双简直要爱死她霸道的模样。 虞商商和当红新秀元程相识,得元程青睐,她本人平日穿的大牌衣服也不是一般人穿得起的,出身必定不俗。 有些人出生就在罗马。 赵红双毫不意外,虞商商一言既出,绝对会做到。 第41章 争执 兰香休息时间一直在低头刷手机,杨康记性差,努力熟悉脚本。 两人都有的忙,孙莲月自然而然安静下来。 虞商商把自己短短几页台词翻来覆去看了个遍,大致记下来,她的嗓音有着得天独厚的天赋,配音方面触类旁通,只需要记忆台词即可。 小声把剧本顺了一遍,有些地方处理的稍微有些瑕疵,虞商商耐心调了好几个音色修改语气。 “砰——!” 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众人一跳。 兰香猛拍桌面,激动地大叫道:“我男神在z省,我要请假去z省偶遇他!” 赵红双吓得粉饼掉地上碎成两半,哭丧脸埋怨道:“兰香你赔我粉饼,我花了好多钱买的!” 虞商商也被那动静搞得心颤了一瞬。 “轻点拍桌子。”孙莲月瞪了兰香一眼,“你男神是哪个明星?我老公是明星的保镖队长,说不定可以给你要张签名照。” 兰香骄傲地说:“他不是明星,他是京城最尊贵的存在,姜砚迟你们都不陌生吧?” 闻言虞商商微顿。 赵红双更激动了,热血回答:“他是我上部戏投资方,杀青宴的时候见过本人,帅爆了!” 回忆起姜砚迟惊为天人的长相,赵红双不由得咂嘴艳羡,回过头来问虞商商:“对了,你当时不是在二楼包厢么,近距离看到姜砚迟,怎么样,有没有很幸福的感觉?” 话题突然扯到自己身上,虞商商“啊”了声,不知作何回答。 当时只想逃离。 赵红双忽然想起来元程追她的事,问这种问题不太好,连忙扯回来:“没事了,当我没问。” “好羡慕!什么时候能让我偶遇一回。” 兰香难过地撇了撇嘴。 孙莲月睨她一眼,眼白差点翻出来,刻薄地说:“大人物岂是想见就能见的。” 可不是,虞商商心道好几天没见姜砚迟,确实挺久的了。 休息时间结束,林导过来看着他们。 几人戴上耳机,坐在录音棚里工作。 虞商商工作时收起一身懒散的性子,自信的模样瞬间迸发出来,和赵红双对戏时浑身发着光。 赵红双被虞商商带着走,发挥出平常十倍的实力。 虞商商饰演的角色九尾妖狐生来妖媚蛊惑,前途本该一片光明,为了狐族与魔族两族和平,甘愿嫁给魔族暴虐恣睢的老太君。 和亲途中,魔族首领受好战派挑唆,撕毁和平条约与狐族开战,九尾狐了却全族大义,牺牲在那场大战里。 “幺妹,我出不了这深山,待我死后,你便在我坟前插上一朵蒲公英,风一吹,灵魂随蒲公英种子离去,看遍世间万千美景,也算了却生前遗愿。” 虞商商入戏,悲切的双目无光,眼神里只有死的渴望。 电视画面中山顶冷风瑟瑟,八尾小幺痛苦地搂住九尾白狐,赵红双情至深处潸然泪下:“阿姐,我只有你了!为什么连你也要离开我,为什么!” 九尾白狐欣慰地摸着小幺头顶。 “幺妹乖,你长大了,要学会坚强,狐族最后的光明只能靠你支撑。阿姐啊……撑不住了。” “……” 一场戏过后,林导总算露出今天第一个笑容,在旁边拍手叫好:“一次过,虞商商,你很有天赋。赵红双也不错,比平时状态好。” 林导很少夸奖人,赵红双擦眼泪整理悲恸情绪,赧然道:“谢谢林导。” 虞商商颔首,言笑晏晏:“林导谬赞。” 接下来是虞商商和孙莲月的对手戏。 孙莲月扮演的角色是向魔族进献谗言的旱魃,在大战中用奸计把九尾狐骗到弑神谷屠戮九条神尾。 一般配音对手戏两人需要提前对戏,虞商商不知道和赵红双对手戏后面是孙莲月,可配了好几天音的孙莲月不会不知道,她没找虞商商。 这场戏在九尾狐死之前,那场震天撼地的魔族大战。 虞商商专心把自己的台词配好,调整话筒,酝酿好愤怒情绪,痛心疾首道:“旱魃,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将我置于死地!” 后面是孙莲月的回答,虞商商盯着自己的台词在准备回答。 等了许久,孙莲月清清嗓子,忽然叫停:“嗓子状态不好,我喝口水。” 这一下把虞商商酝酿好的情绪全给推翻。 林导进内厅翻看之前的录音,此刻录音室里孙莲月资历最大,众人面面相觑,等她调整状态。 虞商商深呼一口气,等了几分钟,耐心快消耗殆尽,还算礼貌地说:“麻烦快一点。” 早录完早走人。 孙莲月端着保温水杯小口抿,不耐烦地说:“看不见我在喝水吗?” 这能忍?! 虞商商那个气哦。 她嗤了声,眯起眼睛冷声说道:“我只看见你为老不尊,那么爱在上班的时候喝水,建议报个补水班。” “看你皮肤蜡黄,一脸皱纹老年斑,跟喝不喝水没关系,是老了吧?” 虞商商言辞犀利,一点也不给她面子。 孙莲月凭借配过几部戏小火一把之后,身边多了很多阿谀奉承之人,她的脾气也被捧大了起来。 碰上从小在温室养大的虞商商,她何时受过这种委屈,毫不客气怼回去。 孙莲月气得捂着胸膛喘气,圆不溜秋的小眼睛直瞅她,“现在的年轻人就是这么跟长辈说话的?谁家的小孩,真没教养!” 虞商商这人护短,骂她稍微憋屈会儿还能忍,骂她父母,是可忍孰不可忍,炸毛般骂道:“我你亲奶奶,几个肾敢这么跟我说话,姑奶奶我受不了这委屈!” 上升到奶奶级别,事情一发不可收拾,两人被林导叫去训话,劈头盖脸一顿骂。 孙莲月在林导面前脖子缩成鹌鹑,音没录成,但虞商商舒服了不少。 临走的时候,兰香还在网上关注姜砚迟的消息,林导已经走了,虞商商以为孙莲月被训之后能安静点,谁知道又开始作妖。 通过神秘粉丝组织和小道消息得知姜砚迟马上返航回京城时,兰香失望地垂头丧地:“完了,姜砚迟回到京城后就没机会再见到他了。” 姜砚迟势力遍布京城各个角落,没人能够寻到他的去向。 第42章 视频通话 孙莲月折起薄薄的剧本塞到兜里,傲气地说道:“我刚刚叫今天从老家赶回来的老公来接我,你猜他怎么说?” 兰香无精打采地回:“怎么说?” “姜砚迟的助理招了几个保镖,我老公就在其中,出差去z省贴身保护他。他们签了保密协议,不能透露行踪,老公还骗我说回老家。我告诉你这些,可千万别说出去。” 这年头和姜砚迟扯上关系犹如身上贴光,孙莲月摸着脖子边细金色项链,一脸嗔怪自家老公的模样,责备道:“死鬼,敢骗我,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他!” 兰香忙拉住孙莲月,星星眼惊叹道:“姜砚迟身边的保镖全是经过千挑万选,功夫一绝,孙姐老公能竞聘上他的贴身保镖,也太厉害了吧!” “哎呀,一般般,我老公平日没事就爱耍两招花拳,空架子罢了。” 话是这么说,孙莲月眼中高人一等的精光几近溢出瞳孔,仿佛天下人分三六九等,普通人不配与她说话。 捂着嘴偷乐,享受兰香的奉承。 兰香兴奋道:“孙姐,你能不能让你老公帮我要一张姜砚迟的亲笔签名,听说他写字很好看,我想留一张纪念。” 孙莲月脸色一变:“姜总是谁,京城首屈一指的太子爷,你当他的亲笔签名那么好拿?” “啊……好吧。” 兰香有点失望。 这可能是这辈子她离姜砚迟最近的一次了。 孙莲月没办法拿到亲笔签名,在兰香面前失了面子,想赶紧找回场子。 眼睛斜视收拾剧本走向门口的虞商商,孙莲月撇撇嘴,阴阳怪气道:“有些人穷极一生接触不到上流社会,恐怕连大名鼎鼎的姜砚迟是谁都不知道吧。” 咚—— 短跟鞋走路踏地的声音顿住。 虞商商站在原地,背对孙莲月,神色隐藏在黑暗之中。 眼见气氛不对劲,赵红双生怕她们再吵起来,赶紧搂着虞商商肩膀说:“孙姐图一时嘴快,商商别理她,咱们逛街去。” 纤长手指上移,握住赵红双拥着她往外推的手,不由分说拉下来,虞商商扬起一抹冷意十足的笑,眼中淬了杀气。 她幽幽地说:“一定要以认识姜砚迟把人分出高低贵贱的话,你好像在我之下。” 孙莲月却像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笑话,讥讽道:“不要跟我说你认识姜砚迟。” 她想到了更离谱的事,故意捂嘴惊讶:“还是说你有他联系方式,天哪,吹牛不怕笑掉大牙。” 虞商商静静看着她做戏,说实话,孙莲月作为恶毒后妈演技还是不错的,哪位导演可以考虑让她友情出演一下。 光配音真是可惜了口才。 虞商商眸中波光潋滟,故作惋惜道:“让你失望了,我还真有。” 此话出口,连旁边一直为虞商商说话的赵红双也闭口难言,几人都觉得虞商商吹牛吹大发。 孙莲月笑得更加猖狂:“笑死人,你有证据吗?” 兰香义正言辞地补充:“姜砚迟异常高冷,他不会随便加人联系方式的。” 嗯,确实。 当初她追他,费了好大劲,磨破嘴皮子才加上联系方式。 风水轮流转,虞商商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会借助姜砚迟赢面子,冷声道:“我有怎么办?” 赵红双拉住虞商商愈发嚣张的气焰,压低声线劝阻道:“虞商商,咱们算了吧。孙姐有几千个基础粉丝,键盘侠一人一口唾沫压死人。吹牛逼害人啊,再怎么吹咱也不能和姜砚迟沾边,沾染绯闻,他养的那个世界顶尖律师团队够你喝一壶。” 她的话不怎么中听,但事事为虞商商考虑。 连赵红双都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毕竟姜砚迟是传闻寡情少义,似神明般遥远的大人物。 虞商商有姜砚迟的联系方式,好比瀑布的水从下往上流,不过一场镜花水月。 赵红双那厢皇上不急太监急,虞商商这边却按住她的手,示意她放松心态。 孙莲月挺直腰板,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你能联系他,我退出配音录制!相反,你若在吹牛,便同等代价,公平公正的赌约,如何?” 配音录制签了合同,违约金高得吓死人,孙莲月断定虞商商付不起,待会儿就会灰溜溜地逃走。 事件烘托到瓶颈,虞商商一时精虫上脑,想也未想直接应下:“好。” 她回答得很爽快,孙莲月害怕中计,附加了一条:“你必须跟他视频,否则单凭聊天页面和语音,谁都能装出来。” 现实社会黑科技发达,脸却骗不了人。 如果在平时虞商商可能会犹豫,她被孙莲月惹得一身气没地方发泄,也不管姜砚迟给不给面子,直接应了下来。 赵红双没拽住虞商商和孙莲月的赌约,气急道:“商商,你这是何苦?” 在她看来,这场赌约虞商商必输。 孙莲月淡定地露出奸诈笑容,鱼儿上钩了。 她是谁? 她可是小有名气的配音员,离火爆只差一步之遥,惹怒她的没有好下场! 虞商商长得漂亮又怎样,照样得跪在她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求饶,求她收回赌约,取消支付高额违约金。 到时候她必定要狠狠折磨虞商商,谁叫她嘴这么欠! 开弓没有回头箭,虞商商气头上,九头牛拉不回来。 她点开手机屏幕,找到和姜砚迟的聊天页面,直接按下视频通话。 她给姜砚迟的备注是他本名,在场几人都看见了名字,若说赵红双有几分疑惑虞商商是否真的认识姜砚迟,孙莲月和兰香完全没半点存疑。 在孙莲月眼中,虞商商离下跪求饶只有一通电话的时间,找不出和姜砚迟相同模样的人佯装接电话,电话挂断以后,看她如何神气! 视频固定铃声悠长深远,四人陷入无边等待,鼻尖呼吸悄无声息。 铃声过半,依旧无人接听的状态。 虞商商垂落身侧的手轻轻攥紧,神经末梢紧绷,恍惚发觉自己已经腿软。 她开始后悔了。 闲得接赌约,姜砚迟根本不会给她面子。 前几天给他风衣的时候赚不出一句谢谢,无缘无故打视频通话,大忙人能理她才怪。 第43章 打断腿 丢钱事小,丢面子事大! 视频铃声接近尾音,孙莲月双手抱胸,眼神轻蔑的光转为实质,故意关切问道:“还没接吗?” 虞商商懒得理她,低头看屏幕,犹记重大考试出成绩都没这么紧张。 上天保佑,如果姜砚迟能接电话,她愿一辈子荤素搭配,阿门。 手心溢出汗。 逼近铃声最后一秒,视频通了。 虞商商心里重石落地,三人凑上来盯着屏幕,孙莲月丝毫不慌,等着看她笑话。 她得意地说:“屏幕黑了,你不会要说姜砚迟不在,以后再说吧?” 视频那边一片漆黑,窸窸窣窣的声音,被子打开一个角,初见一缕光明。 酒店房间内窗帘遮掩,画面昏黄,画质像老电视模糊。 入目先是欧式床头柜,接着画面晃动,手机里露出睡醒后乱糟糟的黑发,发缝严实紧密。 再是一双半眯的凤眸,许是刚被铃声吵醒,眸光还不清明。 黑暗中冷白皮肤异常显眼,姜砚迟懒散倚着床头,单薄的衬衫领子随意歪到一边,锁骨线条凛冽。 兰香瞳孔瞪大,嘴张开的程度能吃一个足球,结结巴巴地说:“真……真的是他!” 以她多年看新闻发布会拍摄的姜砚迟照片睹物思人的经验,视频对面的人绝对是姜砚迟,连骨头都生得一模一样! 风光霁月,举世无双。 她看向虞商商的眼神犹如看光洁圣母,在世活神仙。 以为虞商商吹牛逼,结果吹出来个真的! 姜砚迟看到对面好几个人头,蹙着眉,把衣服领子往上拉了拉,清醒了一会儿,嗓音低哑:“有事吗?” “声音也一样!”兰香追星成功,没出息地泪眼汪汪,凑近摄像头找存在感。 孙莲月一怔,看着电视上播放无数次的面孔,难以置信地破了音:“不可能,姜砚迟怎么会认识你!” 赵红双惊得说不出话。 逆天。 虞商商到底还有多少人脉。 似乎被她们吵得不耐烦,姜砚迟拧紧眉心。 虞商商看着他,他的态度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进一步平静,退一步冷漠,进退有度,保留得体。 扫了眼他先前裸露肌肤的锁骨处。 啧,身材真好。 踟蹰几秒,虞商商问道:“我有打扰你吗?要不你继续睡吧。” 逼装完开始撵人了。 姜砚迟唇色浅淡,抿成一条直线,没情绪地说:“你说就行。” 说什么,说她借着他的名号吹牛皮? 没见姜砚迟如何动作,窗帘自动拉开,他惊为天人的容貌更加鲜明。 兰香在旁边激动地小声叫道:“男神好帅,睡醒的绝世容姿让人沉沦其中无法自拔,受不了一点,我要当你的狗!” 虞商商:“……” 没等她回答,孙莲月嫉妒得咬紧牙关:“好你个虞商商,为了将我赶走派了个假的姜砚迟来,你是有多蛇蝎心肠?” 她绝不相信虞商商有这种实力。 就算是也不认,否则高额违约金如何赔得起! 只要她不认,虞商商就拿她没办法。 虞商商扯平嘴角。 听到孙莲月的话,姜砚迟眼皮上挑,静静看着屏幕里满脸写着“气死我了”的虞商商,轻声问道:“受欺负了?” 那语气好像要给她撑腰似的。 他要没说这句话,虞商商会以自己的方式处理孙莲月,过程或许费力气。 姜砚迟问了,他的神情和三年前没什么两样,仿佛还是那个事事依她的姜砚迟。 虞商商顿了顿,平白生出勇气,撇撇嘴,绿茶道:“她仗着资历老欺负我,还说她老公被你聘请当保镖了哎,好厉害,我打不过她。” “她叫什么?” “孙莲月。” 画面大幅度晃动,姜砚迟走下床,平静地喊道:“徐正。” “姜总,我在。” 徐正在客厅办业务,听到姜砚迟叫他,立刻抛下手中的活走到卧室门口,在门边止步。 “找一个老婆叫孙莲月的保镖。” 徐正办事速度快,很快带过来一个黑西装黑墨镜肌肉男,见到姜砚迟后,肌肉男点头哈腰献媚道:“迟爷,您找我。” 孙莲月脸色苍白。 姜砚迟是假的,她老公总不能也是假的。 孙莲月在镜头前,姜砚迟摊开手机屏幕让肌肉男看了看,质问道:“认识吗?” 肌肉男疑惑孙莲月为何在镜头对面,她一脸惶恐地摇头,暗暗示意他千万别说认识,但肌肉男显然没搞懂,实话实说:“她是我老婆。” 孙莲月气他无脑,摆手否认道:“哎哎哎,我可不认识他,你们别想随便拿个人来糊弄我。” 肌肉男一脸不解:“老婆你怎么了,我是你老公啊!” “我老公可不长你这个样,你这人别乱说。” 孙莲月方法是聪明的,只要两人不相认,肌肉男可以不用丢掉工作,她也不用赔付违约金。 虞商商鼓起腮帮子,小声嘟囔:“姜砚迟你看看,她今日敢跟你顶嘴,明日就敢踩着你的头上位,你何等威严,岂能容忍她放肆是不是?” 她十分正义地给姜砚迟洗脑,灌输利于她的思想。 任谁都能听出来虞商商在赌气,兰香却见心心念念从未见过真人的孤傲太子爷跟着点了点头:“嗯。” 旁观者清,兰香发现自家男神这个嗯字语态宠溺,与常人熟知的高冷人设大相径庭。 姜砚迟勾勾手指头,徐正立马凑上耳朵,听他语气随意说道:“打断腿,该送哪送哪,以后选保镖严苛一点,谨防宵小。” 他的语气状态轻松,令人丝毫不怀疑,打断别人的腿对他来说只是一件微乎其微的小事。 肌肉男猛地抬头,眼里写满恐慌:“迟爷饶命,我做错了什么,还请迟爷明示,再给我一次机会!迟爷!” 徐正道是,叫了两个保镖,揪起肌肉男后领往外拖,手机外放孔穿透肌肉男惊慌吼叫。 屏幕外孙莲月瞬间坐不住了,抢过虞商商手机厉声喝道:“你们要做什么!离我老公远一点,不关他的事!” 赵红双哼了声:“现在知道叫老公,早干什么去了。” 孙莲月的怒吼效果甚微,眼睁睁看着肌肉男被拖出门外,慌得手忙脚乱。 她虽因几部作品养成了跋扈的性格,但她爱她的老公胜过爱自己,谁能救他。 虞商商! 对,她和姜砚迟关系好,一定能让姜砚迟改变心意。 第44章 请接受我的心意 孙莲月的目光转到虞商商身上,再难跋扈得起来,她是唯一可以救老公的人。 孙莲月放低姿态,好声好气地说:“虞商商,我们俩之间的恩怨何必牵扯到旁人,我愿意退出录制,你放过他。” 虞商商冷着脸,一点也不愿意听她说话,讨厌鬼。 京城世家恶习,黑白两道通吃。 她以为姜砚迟顶多叫来训两句,谁料他脾气暴得很,直接叫去砍腿。 平日只见矜持贵气,没想到他竟有另一面,冷戾的模样和梦中那个掐着她脖子逼吻的姜砚迟更像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孙莲月已经认错,没必要纠结。 断腿什么的,太严重。 她叫了一声:“姜砚迟。” 软软糯糯。 姜砚迟一下就看透她的心思,指节轻扣床头柜,架着肌肉男的两个保镖立刻停下来。 舌尖顶腮,姜砚迟嘴角平平,不耐地笑道:“耍我呢?” “跟他没关系。” 虞商商左右瞥了眼周围的人,忽视兰香留恋的表情,默默走到录音室外。 姜砚迟躺在床上,单臂撑着脑后,看着屏幕里的虞商商表情神秘,走到无人角落,神神叨叨地说:“打断腿犯法,不做犯法的事。” “……” 是在关心他吗? 姜砚迟慢斯条理地说道:“你当我是三年前那个任你玩弄的穷小子。” “没。”虞商商抿唇。 岂敢。 他的地位不可同日而语。 她垂眸,有些心虚。 她很怕和姜砚迟谈起从前,一帧帧画面昭示她多情的罪过。 姜砚迟揉捏太阳穴,忽觉说重话。 他不太在意别人的情绪,有时候说话重了没感觉,但他在乎虞商商,所以看得透。 沉默了漫长的时刻,姜砚迟哑声说:“那个女人之后找你麻烦,告诉我。” “我自己能解决。” “脏手。” “……” 靠,姜砚迟现在说话为何字字扣她心弦。 简直勾引她重燃罪爱。 赵红双从录音室门口探出头来,圆不溜丢的脑袋充斥着难以掩饰好奇,用气音偷摸问道:“商商,录音室要关门了,你有东西在里面吗,我给你带着。” 虞商商抬头:“我的包。” “好嘞。” 下班时间录音室锁门,赵红双拿着自己的东西和虞商商的包走到门口等她,兰香可怜巴巴跟她站在一起,眺望虞商商的方向。 “兰香,你刚说姜砚迟在哪个省?” 兰香毫不犹豫回答:“z省。” 赵红双若有所思,虞商商看见她等在原地,走过去拿包,对摄像头说:“我下班了,先挂了。” 赵红双道:“商商,姜总在z省,你不是要买z省那个染发膏嘛?” 沉默。 “……嗯?”虞商商微笑。 亲爱的,你在说什么? 让姜砚迟给她代购,她疯了,还是谁疯了。 视频那头挂电话的手硬生生停止,姜砚迟道:“什么牌子?” 虞商商:“忘了。” 还是别让他买了吧,好尴尬。 虞商商战术性忘记品牌,于是赵红双贴心地说了个牌子名。 真的栓q。 姜砚迟让徐正记下名字,平静地说:“明天早上的飞机,回去带给你。” 好吧,既然躲不掉,虞商商接受了他的好意。 她确实想要。 姜砚迟只问了品牌名称,虞商商奇怪道:“你不问我想要哪个颜色么?” “都买一遍不就行了。” 纯纯拽王发言。 bking。 够了,苍天,不要再让她觉得姜砚迟有魅力了! 虞商商拒绝吃回头草! 兰香满脸激动地通红,仰天大叫道:“妈呀,霸道总裁我好爱!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喜欢姜砚迟的和不认识姜砚迟的,就算是死我也要为姜砚迟而死。为他疯,为他狂,为他哐哐撞大墙!” 姜砚迟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虞商商,你进传销组织了?” “啊啊啊!他回复我了,救命,他在跟我说话吗!” 兰香捂着脸发疯,手指把脸上的婴儿肥往下蹭,蹭成了眼皮耷拉的鬼脸。 虞商商把摄像头移到兰香那边,假装不认识她,义正言辞地说:“跟我没关系,你粉丝。” “男神在看我!”兰香要疯了,羞得手捂住眼睛,用指缝透出来的一点光看屏幕,视频通话那边,平日只能在照片和电视上看见的人,此刻有声有色活在手机里面。 兰香羞答答地问道:“男神可以给我一张亲笔签名嘛?” 啪。 视频挂断。 虞商商:“……” 她安慰道:“他就这样,你别在意。” 兰香反而坚定道:“不!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他,我更爱了!” 姜砚迟的魅力从小到大可能迟到,从未缺席,大学时也是如此。 后来虞商商再也没见过孙莲月,听说她赔付了很多钱,还被林导狠狠骂了一顿。 结局对虞商商来说是美好的,唯一一点不好的是,她需要跟替换孙莲月的配音演员重新把之前配好的对手戏再配一遍。 工作一天下来,虞商商累得像生产队的驴,回家用热水泡脚。 小时候虞商商老做噩梦,虞母说睡觉时用热水泡脚不容易做噩梦,她以前试过,很好用。 泡完脚舒舒服服躺在柔软大床上,虞商商心想这下应该不会做噩梦了。 可惜天不遂人愿。 噩梦蝴蝶效应般纷纷扬扬铺撒在虞商商的梦境中,一闭眼就是姜砚迟的身影。 梦中她来到大学时期的校园,图书馆门前。 虞商商对这个场景记忆犹深,拒绝了她一万年的姜砚迟,在这里答应她的告白。 虞商商好面子,被姜砚迟多次拒绝后,已经有点退缩的意味,她破罐子破摔准备最后问一次,行就成,不行就拜拜。 至于立过的“世界上没有我虞商商追不到的男人”这个g,虞商商很是后悔,没办法,大不了被人嘲笑一顿。 总不能掐着姜砚迟的脖子逼他和她在一起。 姜砚迟在图书馆有固定的学习位,得知他来看书,虞商商悠哉悠哉跟来。 走到门口,虞商商被一个学弟拦下。 学弟是联谊认识的,对她一见倾心,掏出一封粉色情书,头朝地,弯腰羞涩地说:“学姐,请接受我的心意。” 第45章 男朋友 当时虞商商还没收敛渣女的毛病,再加上一直被姜砚迟拒绝,一身反骨,挑起面红耳赤小学弟的下巴。 看着他眼中肉眼可见的慌张,虞商商淡薄笑起来。 果然。 她比较喜欢能给予反应的恋爱对象,像姜砚迟那种冷淡寡言的,根本不适合她。 虞商商凑近,忍不住调戏他:“宝贝,你知道学姐在追姜学长吗?” “知道。”学弟定定神,略显幼态的脸充满了坚定,“只要你们一天没在一起,我就有机会追求你。” 虞商商挑起半边眉梢,嗓音娇媚勾人:“好啊,你在这等着,我没追上就答应你。” 学弟大喜,激动地说:“我等你!” 路边堆积三两人群,艳羡地看着学弟。 虞商商那时美貌娇纵,追求者数不胜数,能够和她在一起,值得吹嘘一辈子。 她的多情也是出了名的。 在众人围观目睹下,虞商商踱步走进图书馆。 梦境中虞商商的灵魂似有所指,进入图书馆那一刻,命运般抬眸,看向馆内二楼落地窗。 透明窗户映出姜砚迟修长的身形,他面无表情看着学弟告白虞商商。 对视时,眸子里藏不住厌恶,居高临下冷冷睨着她。 虞商商怔愣,他都看到了? 三年前虞商商到图书馆“拼死一搏”,最后问一次姜砚迟答不答应。那时候她追了很久,姜砚迟对她的态度依旧不咸不淡。 后来图书馆见面,姜砚迟忽然变得暴戾,对她冷言冷语,难道他真的和梦中一样,看见学弟跟她告白。 没等她多想,姜砚迟转身离开窗前,背影冷漠。 虞商商心里发毛,想离开这里,腿脚却不听使唤,按照原剧情走上楼梯。 二楼自习室,整排桌子连成片,姜砚迟坐在人少的落地窗旁,桌面堆摞十几本书,他面色平静地摊开一本书整理笔记。 周围有追随他而来的女生,假模假样装作学习,实际眼睛黏在他身上,偷偷打开相机拍他。 虞商商身体不受控制,按照先前的剧情走到姜砚迟身边,推开他旁边的椅子自顾自落座。 姜砚迟视若无睹,戴着耳机听课,写字速度飞快,飘逸的字却很漂亮。 字如其人。 虞商商单手优雅拄着下巴,侧眸盯着他的脸,笑眯眯地说:“姜砚迟,不理人是个什么毛病?” 他垂眸把讲课视频调成二倍速,许是觉得这段课简单。 还不理她。 虞商商撇嘴,生气地拽下他的耳机,双手托着他的脑袋掰过来,一字一顿道:“姜、砚、迟!” 旁边喜欢姜砚迟的几个女生小声惊呼,窃窃议论虞商商的行为。 姜砚迟眸子晦暗,眉宇堆砌冰凉戾气,甩开她的手不耐烦道:“滚开。” “你有病啊,我哪里惹你了?” 彼时虞商商没有梦中被他发现她把学弟当备胎的记忆,只觉得姜砚迟的脾气莫名其妙,也跟着生气起来,声音大了几个度。 图书馆自习室寂静无声,她的声音引来很多人,虞商商自觉理亏,无语闭上嘴生闷气。 盯着她看了几秒,姜砚迟寡淡无言,冷漠戴上耳机。 下颌线紧绷,似乎在隐忍怒意。 “你还生上气了。”虞商商咬牙嘀咕。 他的态度很明显,虞商商再问他只会自取其辱,可必定追上他的话放出去了,她没办法,冷着脸问:“最后一次,到底跟不跟我在一起?” 姜砚迟低着头专注听讲,甚至有空换红笔标记重点,怎么着都不回她,聋了似的。 “行。”虞商商冷笑,“跟你的笔记过一辈子去吧,姑奶奶不奉陪了。” 她有别的选择,何必在姜砚迟这受委屈。 虞商商快速起身离开。 原以为此生和姜砚迟不会有任何纠葛的时候,转折从这里开始。 身后传来椅子剌地面的刺耳声响,虞商商没走出去两步,被猛地拽住手腕。 姜砚迟粗暴地扯着她走向图书馆书架深处。 变故发生突然,虞商商惊呼:“你做什么?” 身后一众怀春少女看着突如其来的场景,心碎了一地。 姜砚迟一言不发,把虞商商甩到无人问津的高大书架边,后背碰到铁架,她痛得倒抽一口凉气。 头顶灯坏了,深处太阳光照不进来,很难辨清事物。 眼睛失去作用,耳朵就会变的敏感,她听见姜砚迟隐忍的呼吸。 细嫩脖颈覆盖一只冰凉的大手,虞商商被掐着脖子顶起来,身前是他,身后是冷冰冰的铁架。 姜砚迟逼近,咬牙切齿地质问:“好玩吗?” 呼吸铺撒耳蜗,虞商商身体敏感颤了下,嘴上毫不示弱:“是挺好玩的。怎么,恼羞成……唔……” 她瞪大眼睛,身心俱震。 向来冷淡的姜砚迟捧着她的脸又重又狠吻了下去,咬着她的唇发飙撕咬。 他身上气息很淡,唇齿干净,怨念也重,单手搂着她的腰往自己怀里死命塞。 虞商商侧头避开他的啃咬,抹了把嘴,一口血腥味。 她揣测得阴险:“拒绝我又来亲我,姜砚迟,你想白嫖?” “我答应。” “嗯?”她没听懂。 姜砚迟垂下眼睑,眼帘遮住眸中思绪,声调冷硬:“有两个条件。” 什么时候她找男朋友还需要委曲求全答应对方的条件,虞商商眯起眼睛,好整以暇看着他。 见她不说话,姜砚迟喉结滚了滚,自顾自说道:“第一,至少保持关系两个月。” 虞商商喜新厌旧,感情最多维持一个月,他这个条件有点难,不过为了履行立下的豪言壮志,大体能接受。 “第二,分手要有理由。” 好奇怪的条件。 “姜砚迟。”虞商商轻笑,凑近盯着他的眼睛,试图从其中找出破绽,“你喜欢我啊?” 姜砚迟没回答,僵硬地说:“同意条件就在一起。” 她的眼睛亮晶晶似星光,仿佛可以看透他内心隐秘的波澜,嘴角噙着狡黠的笑,娇柔的语态摄人心魂:“好啊,亲爱的……” 她靠近姜砚迟脸侧,轻柔亲了一下,蛊惑地把话说完:“男朋友。” 第46章 一千盒 “喂?” 大早上扰人清梦,虞商商不耐烦接起电话,闭着眼睛清醒回神。 “几点了?” 对面劈头盖脸质问:“虞商商你看看手机几点了?正是起床锻炼的时间,太阳晒屁股你能睡得着?” “……” 听到熟悉的声音,虞商商猛然惊醒,惊吓使得精神状态立刻回神,结结巴巴道:“爸,我在外面晨跑,热死我了。” 她假意气喘吁吁喘了几口气,把被子呼出风。 虞父哼了声,板着脸骂道:“放狗屁,赶紧回来把你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带走,家里没空堆。” “啥?” 虞商商回到家,才发现虞父说的“没空堆”有多没空。 上千盒颜色花哨的染发膏堆在家门口,堆成了房子高的小山丘。 虞商商彻底疯狂,边震惊地看着“山丘”边往家走。 为了少受点责骂,她决定把罪过推给姜砚迟,玄关换鞋时听到虞父说话声,虞商商没脸没皮地说道:“爸,谁送来的染发膏?” 隔着大老远,虞父喝声连连:“废话,不是你拜托人砚迟买的?” “六月飞雪,冤枉啊父亲大人,我何时跟他说过?” 话说到一半,虞商商眼尖发现玄关有一双男士皮鞋,国外高奢这个月新出的限量款,款式新颖,适合年轻男性。 客厅角落堆放几盒贵重补品。 “家里来客人了?” 虞商商放下车钥匙,往客厅探头。 然后……沉默。 姜砚迟姿势端正坐在客厅沙发,坦然看着她。 虞父坐在旁边勘茶,和姜砚迟笑呵呵说完话,转头看虞商商的时候脸色骤变,语气凶恶:“站那当门神?” 虞商商闭了嘴,慢吞吞挪到客厅,标准好学生姿势坐在虞父旁边。 遥想刚才说的话,虞商商想扇自己一个嘴巴,她吃了熊心豹子胆,居然敢诬陷姜砚迟。 抽象。 姜砚迟并未做出解释,任凭虞商商把锅背到他身上,他像遗世独立的翩翩公子,起身礼貌说道:“见过伯父伯母安好,我就不打扰了。” 虞父站起来,朗声劝阻道:“你刚下飞机,路途辛劳,吃顿饭再走吧。” 姜砚迟看了眼虞商商,她低头盯着拖鞋,对此并无反应。 他垂下眼眸,温声回绝:“家中已备好饭菜。” 虞母听到姜砚迟要走,匆匆从厨房走出来,身上围了围裙,手里拿着一捆大闸蟹,和虞父一唱一和着急劝道:“家中饭菜常吃,尝尝伯母做的,伯母做饭可好吃了,商商你说是不是?” 虞母疯狂给虞商商使眼色,你要是敢拆穿我就把你逐出家门。 她做饭能毒死人,让姜砚迟尝尝也无妨,反正毒死的不是她。 虞商商意有所指地说:“嗯,伯母做的饭是我吃过最特别的。” 虞母抬起大闸蟹作势扔她,威胁道:“再说一遍,你叫我什么?” 虞商商看了眼大闸蟹锋利的爪子,直接认怂:“妈。” 虞母瞪她一眼,懒得再理她,回身和姜砚迟笑着解释:“砚迟见笑,虞商商被她爸惯坏了。你再坐一会儿,菜马上好。” 她极力热情留人,姜砚迟无法再拒绝,只好说:“叨扰了。” 重新落座沙发。 虞母笑呵呵叫走虞父去厨房帮工,留两人待在客厅,朝虞商商眨了眨眼:“照顾好砚迟。” ??? 虞商商:“做饭需要两个人?” 虞母冷笑,一句话堵住她的嘴:“要不你来?” 好,她忍。 虞母做的饭一言难尽,家里平日有阿姨做饭,姜砚迟来了之后她非要露一手,没让阿姨来。 企业人平时关注国家大事,虞商商猜测姜砚迟也差不多,遵循虞母照顾好他的诉求,打开电视新闻频道。 电视播报陈放的消息,他入狱后又查出来侵吞公款一个多亿,人群中骂声连片。 姜砚迟出声提醒:“换个台。” 虞商商已经走出他的阴霾,看着没任何感觉。 “没事,他已经无法威胁我了。”她从桌上拿了两个圆润橙色橘子,随和递过去:“吃橘子吗?” 和姜砚迟之间的紧张与窘迫逐步消失,虞商商相处起来愈发自然,没骨头仰躺在沙发上。 姜砚迟的目光由她的脸转移到暖白细手握着的圆橘子,迟疑几秒:“不了,待会儿吃饭。” 他拒绝后虞商商方才想起来,姜砚迟平日生活作息规律,不吃零食外卖,水果也只在饭后吃。 虞商商暗自腹诽姜家高门大户事真多,她若嫁过去很有可能也被剥夺吃东西自由,好恐怖。 剥开橘子皮,撕掉上面的脉络,撕开一半咬在嘴里,一股酸味,酸得她小脸一皱。 虞商商找块纸巾吐了出来,把剩下的橘子拿纸垫着放桌子上。 斜了眼窗外堆成山的染发盒,头疼的不得了,虞商商揉捏鼻梁山根,忍不住问道:“赵红双跟我说那款染发膏供不应求,你上哪买了那么多?” 姜砚迟两手放在腿上,矜持地坐正,坦然说道:“徐正弄的。” 虞商商知道徐正是他的秘书。 一千多盒染发膏,一盒两千,加起来两百多万,虞商商肉疼:“其实不用买那么多。” 两百万够她买辆车了。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她知道姜砚迟不会在意区区两百万,她不还也没事,但虞商商心里有点良知。 大不了今年省吃俭用少买点奢侈品,虞商商咬牙,“待会儿发我一个银行卡号,我转你钱。” 看清她脸上纠结的神色,姜砚迟唇角抿成一条冰凉的线条,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克制地吭了声,“送你的。” 好夸张的财富实力,虞商商禁不住说道:“真别,你已经送我五十亿了,再送把整个姜家都送给我得了。” 姜砚迟默默地想,不是不行。 如果她肯留在他身边的话,要什么都行,钱对他来说只是身外之物。 “菜来喽!” 虞母端着两盘海鲜走出来,打断他们的对话。 她做了一盘辣炒钉螺,一盘酸菜鱼。 酸菜鱼全是小肉块,表面油乎乎一层,鱼刺裸露在汤上面,辣炒钉螺的钉螺炒得焦黑。 第47章 小时候认识 虞母虚心求教:“样貌是不好看,口味还不错,砚迟,你尝尝?” 姜砚迟眉心几不可见地蹙了下,礼貌接过虞母递来的筷子,夹着筷子在空中停留片刻,寻找下手的地方。 虞商商闻到一股糊味,起身看到那盘漆黑的辣炒钉螺,脸色像吃了坨大粪。 一言难尽地夹起一块黑乎乎的钉螺壳:“妈妈,别的东西就算了,我想采访一下您,钉螺表面那么厚的壳,你是怎么炒糊的?” 虞母避开这个话题,扣扣桌子不悦道:“让你吃了没,放下筷子。” 虞商商如她所愿放筷子,瑟缩到沙发里窝着:“你就是让我吃我也不敢吃啊,我惜命。” 虞母嗔瞪她,回身对姜砚迟眉开眼笑地说:“砚迟别客气,把这当自己家,快尝尝这块水煮鱼。” 姜砚迟颔首,夹起她说的那块还算完整的鱼肉,在虞商商敬畏的目光中,平静地吃了下去。 细嚼慢咽品味道,虞商商以为他会戴上痛苦面具,谁知他毅力极强,面无表情吞咽。 虞母期待地盯着他:“怎么样?” 姜砚迟这人直肠子,虞商商心道虞母这次得备受打击,一年不进厨房。 “好吃。” “你看我就说吧,姜砚迟都告诉你难吃……”虞商商义愤填膺对着虞母一顿输出,话说到一半,反应过来姜砚迟说的好像不是她想的那两个字。 嘴巴惊讶微张,半懵半醒地看姜砚迟,“你说啥?好吃!” 姜砚迟淡淡点头。 虞母扬眉吐气,仰首用保养得当的挺翘鼻尖瞪着她,心满意足道:“看看,看看人家,把你惯坏了整天挑食。” 姜砚迟应该不会说谎,虞商商真以为虞母厨艺精进,夹了一筷子水煮鱼尝尝。 呕。 酸不酸甜不甜的,有一股变质鱼腥味,酸菜汤表面还漂浮鱼鳞。 虞商商差点呕出来。 她无语凝噎:“不是,姜砚迟这你都能昧着良心说好吃?” 姜砚迟抿唇,手握成拳放在唇边,侧头冷咳一声,咸滋味扰得嗓子干涩,脸色呈现苦状。 虞母:“……”又失败了。 虞商商忍俊不禁。 虞母沮丧收起两盘菜,“我不该进厨房,家里阿姨买菜去了,没法做饭,咱们出去吃。南街那边有家日式料理,味道还算不错,让你爸订个包厢。” “没事,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比你做饭难吃的有的是,你看我不是在你手底下活得好好的么?”虞商商说,“还有剩的菜吗?” “一筐大闸蟹,一篮龙虾,十几个鸡翅,黄瓜,洋葱,白菜……” “得得得,剩挺多的干嘛出去吃。” 她有点怀念姜砚迟做的饭,味道一绝,几乎按着她的胃口精挑细选打造口味。 对他眨眨眼,虞商商没脸没皮地说:“你累吗?” “不累。” “做个饭呗,我妈不会,一家三口嗷嗷待哺。” 姜砚迟垂眸看她。 柔软嘴唇肉嘟嘟的,唇形饱满,说话的时候不经意间舔唇,蛊惑人类心智的妖媚双眸一瞬不瞬盯着他,期盼地等待答案。 没有别的回答,她要求的,他全部接受。 “好。” 姜砚迟卷起袖子。 虞母看他这架势,品出来一丝不对劲,“等等,先不说砚迟是客人,没有让客人做饭的道理。虞商商,你怎么知道他会做饭?” 她一脸笃定的样子,仿佛根本没想过姜砚迟不会做饭这个答案。 虞母面露怀疑。 我嘞个豆,露馅了。 虞商商讪笑:“资料网有写。” 虞母半信半疑,姜砚迟转移话题,温和说道:“没事的伯母,厨艺是我的爱好。” “真是对不住,伯母献丑了。”虞母亏欠地唉了声,看向虞商商时恢复嫌弃神色,“你要有砚迟一半懂事就好了,亏得小时候带你去姜家见见世面,你砸坏砚迟的钢琴不说,长大以后做饭这种事还对人家吆五喝六,臭毛病。” 虞母更年期话多,虞商商平时左耳进右耳出,这次本来也是一样,直到听到虞母说她小时候和姜砚迟有纠葛的事。 生理反应愣住,虞商商傻傻地顿了几秒,坐直身体,扯开嗓子:“啥?” “啥什么啥,你小时候在姜家和别人打架,撞坏一架贵重的钢琴。虞商商你这记性,光记好的不记坏的是吧?” 虞商商向姜砚迟求证,直直盯他漆黑的眸子:“真的?” 他们小时候见过? 她从未听姜砚迟提起。 姜砚迟只淡然说了一句:“陈年旧事。” 没提自己是否记得这件事,径直走向厨房。 远去的背影行色匆匆,虞商商好像发现了不得了的秘密,着急问虞母:“我没有那段记忆,几岁的时候?” “六岁,去参加姜砚迟的生辰宴,我还存着你们的合照。” “快拿来我看看!” 趁姜砚迟做饭的空隙,虞母从电视桌下柜子里搬出来一个巨大的相册盒,盒子里装满虞商商出生到现在所有照片,每一岁分类整齐明了。 找到六岁时的照片分类那一栏,虞母从一个小方格里掏出来三寸高清照片,小心翼翼托给她:“就这一张,别弄坏了,等你们结婚的时候投屏投上,有氛围。” 三字没一撇,虞母直接跳过男女朋友关系想到结婚的事。 虞商商接过照片。 小小方格里装了很多人,好几个小孩并成一排,站在镜头前比耶。 姜砚迟从小相貌优渥,个头高挑,站在一众孩子中间,身形鹤立鸡群。 他的表情很冷,眼睛里无光,活像个完成拍照任务的机器人。 虞商商站在他身侧,那时候她爱吃,不在意形象,身体胖乎乎的,脸型圆润。 膝盖和脸上混着不知名褐色泥土,按照虞母的说法是打架打的。 浑身脏兮兮,显得相貌邋遢极了,和c位穿着干净整洁小礼服的姜砚迟简直不能比。 身后百花齐放,漂亮的蝴蝶漂浮在头顶上放,阳光倾斜至每一寸土地,场景静谧美好。 虞商商凑近去看,透过照片里自己憨憨的眼睛,似乎回到了那个时候。 她记起来一点点。 记忆中,小时候被虞父狠狠揍过一顿。 第48章 囚禁 揍得太狠,虞商商心里愤懑,生理性选择性忘记那段记忆。 照片唤醒泥沙下隐秘的往事,某段记忆碎片摧枯拉朽般冲破泥土,直上云霄。 她记得,好像记得…… 稚嫩的声音。 “你踩坏了妈妈给我新买的公主鞋,必须跪下舔干净!” “我都说了不小心,你聋吗?” “还敢顶嘴,信不信我立刻叫这里的保安把你赶出去!” “谁赶谁还不一定呢!” …… 直到姜砚迟离开,虞商商还在回忆那段隐晦的往事。 虞母收走照片之前,她偷偷用手机拍了张照,留下六岁的晦涩记忆。 “商商,我掏了几个坑,你把那些月季苗移栽,然后帮我浇浇外围的花。” 虞母把花园里空出来的地方也琢磨着种下花朵,她腰不好,挖完坑累得直不起腰,躺在太妃椅上晒太阳。 虞商商应了声,默默关掉手机。 屏幕黑屏之前是相册里一张三寸照片,照片挤满了小孩,面容精致的小男孩冷漠站立在中间位置,身材笔直,脸颊表情僵硬,好似天生不爱笑。 虞商商将盆栽里带土的月季苗移出来,种到坑里。 虞母喜欢月季花,花园里半数花种类是各种各样的月季。 天气隐约有转温的气象,但早春温度还是冰凉,虞母身上盖了一个毛毯,摊开花卉书本学习知识。 余光看到虞商商动作马虎把土苗根埋进坑里,念叨着:“轻点,很珍贵的花苗。” “是,母后。” 虞商商任劳任怨帮她干活,虞母乐得悠哉,美滋滋地说道:“过几天带你去买些珠宝。” “家里多的放不下了,前阵子还刚得了件项链,我就一个脖子,买那么多干嘛?” “裴家长子裴泽忌回京城继承子公司,邀请京内众多世家参加宴会,你是虞家颜面,穿戴自然要体贴一点。” “裴家?” 她第一次听世家裴姓名号。 “裴家很久之前离开京城到y国发展,国籍也转到y国,很久没回来,这次听说是京城子公司出了财务方面的大问题,派裴家长子回来解决。” 虞母感叹道:“裴家当年可是能与姜家并驾齐驱的存在,这么多年过去,两家孰胜孰强?” 两虎相斗必有一伤,那不是深闺妇女能管的,虞母只需要浇浇花拔拔草,训训顽皮的女儿就够了。 “你空出来一天,跟我一块去挑根显眼的宝石项链,配条礼服裙。” 虞商商种好花苗,拿喷壶浇了点水,慢斯条理道:“裙子可以有,宝石项链不用买,我有天堂守望。” 几乎每一个世族贵妇和小姐都认识天堂守望,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石项链,女人心中的梦。 听说京城大型拍卖会上,一个隐藏富商以五十亿的价格买下,天堂守望时隔二三十年重现人世,购入后再度不见踪迹。 虞商商的实力虞母很清楚,出不起五十亿。 虞母微笑:“做梦吗,洗洗睡吧。” “姜砚迟送的。” “你没跟我开玩笑?” “没有。” 她给虞母看了自己拍的天堂守望照片。 “……”虞母说,“我洗洗睡了。” 受惊倒头装昏。 晚上虞商商在爸妈家睡的,上千盒染发膏虞商商只留了十盒,送给程枝意十盒,其余的送到白忱那里,让白忱帮忙卖掉,小赚了一笔。 两百万姜砚迟一分没要,后来她问姜砚迟要银行卡号,对方高冷没回她。 两百万对姜砚迟来说九牛一毛,他没在乎这点小钱,虞商商乐得轻松。 临近宴会,虞母叫她待在家里做准备,保持皮肤良好的状态,以便迎接宴会,维持虞家的门面。 她在家待着无聊,叫白忱玩游戏。 虞商商和白忱是游戏搭子,三天两头约在一起玩游戏。但最近白忱跟失联了一样,除了正事,其他的消息一律已读不回。 虞商商一开始没在意,直到看见贺清序发来的消息。 贺清序身为男人,又是白忱的情人,两人身份很尴尬,按理说交集越少越好,可贺清序发来的话很奇怪。 【救救我。】 两人就见过一次,贺清序有什么事也轮不到发给她,何况是这样紧急又私密的词语。 虞商商怕他出事,没忍住回他:【你在哪?】 发来一个定位,定在白忱私宅。 他说:【我被白忱关起来了,求你救我出去。】 语气很急迫。 虞商商皱起眉心,再继续追问,对面没有回答。 白忱性子恶劣,很喜欢和情人玩囚禁游戏,前提是双方意愿。 非情愿,白忱从不强迫。 听贺清序的语气,似乎确实是被强迫了。 位置在白忱家,贺清序看着又老实,虞商商不怕他耍花招,按照指示开车到白忱的私人公寓。 公寓一楼一户,他住最顶层。 虞商商知道白忱家门密码,她先敲敲门,三声扣门轻响。 里面无人应答。 按理说应该给白忱打电话问他在不在家,奈何又怕告诉白忱以后,他犯浑做出不法事件。 这种情况第一次发生,虞商商不知道如何做才是正确的,内心挣扎良久。 “得罪了,白忱你小子别怪我。” 虞商商按下密码锁,随着叮咚一声音效,门开了。 开了但没完全开。 里面安装插销链条,插销卡着门,需要一个类似针细的东西从别孔里抽出来链子。 她打不开,白忱也打不开。 虞商商太了解白忱,他嫌麻烦,不会随身带着细针。 旁边有架半人高的花盆,杂草丛生,虞商商小心翼翼拨拉杂草,果不其然从中找到了一根细长铁棍,形状像挖耳勺。 半个指头伸进门去,用挖耳勺撬动插销,没多久成功打开门。 这个公寓她没来过几次,屋内装饰看着很陌生,虞商商蹑手蹑脚走进去。 她防了一手,没锁门,以便察觉不妙快速逃跑。 “贺清序,你在吗?” 虞商商挨个房间找,最终在紧闭的卧室里听到一点动静,铁摩擦刺耳声。 抄起客厅茶几上一把削水果的锋利匕首掩护,虞商商眼疾手快迅速打开卧室门,把匕首放置身后藏着。 眼前的画面令她震惊。 第49章 求救 凌乱的床铺是整洁卧室的一抹毒瘤。 贺清序躺在床边,浑身上下只围了一块毛巾,遮住重要部位。 他满身红痕,手被手铐拷在床头动弹不得,嘴里含着一块布,朝虞商商呜咽叫唤。 床边手机没电自动息屏。 匕首哐嘡落地。 虞商商连忙上前抽出他嘴里的布,勘察手铐钥匙所在,匆匆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受伤了吗?钥匙在哪?” 贺清序眼里有泪光,羸弱地哽咽:“钥匙在客厅电视柜后面。” 虞商商快速翻开柜子,找到一把铁钥匙,给贺清序打开手铐。 他没穿衣服,从衣柜里找了件白忱的衣服套在身上,贺清序浑身颤抖,哆哆嗦嗦地恳求道:“带我离开。” “去哪?” “回家。”贺清序张着口小声喘气,神情惊慌失措,忽然改口,“不能回家!他会找到我,哪都行,不能回家……” 虞商商神色纠结。 “白忱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种事,你到底做了什么?” 白忱再混,犯法的事他干不出来。 囚禁他人造成人身安全隐患,他从未做过,虞商商了解他。 “我……”贺清序苍白的脸流下两行泪。 卧室头顶墙角机械监控闪烁着幽冥般的红光,记录屋里发生的一切。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虞商商把他带到家中,叫来家庭医生给他检查身体。 贺清序一直闭着嘴,目光呆滞,和虞商商那天被陈放侵犯一样的表情。 她懂,所以怜悯。 “没什么大问题,就是身上的伤容易结疤,要经常抹药。” 医生留下几管祛疤药膏,虞商商道了声:“多谢。” 送医生离开,虞商商根据他说的,在药盒上写了每日用量,放到茶几。 茶几旁贺清序低着头,怯怯坐在沙发,乌黑秀发垂到脖颈后面。他的长相属于清秀美人型,看着让人极有保护欲。 把他放自己家也不是办法,虞商商舌尖舔牙思考对策。 “白忱家里有监控,马上就会找到我这里来,你再不说发生何事,我只能把你供出去。” 贺清序僵硬的脸立刻呈现惊惧,不知所措地揪着她的衣袖,惶恐道:“不要!” 虞商商低眸,看着他恐惧的发抖,心生垂怜。 缓缓安慰道:“我和他虽然是朋友,但他犯了错我绝不包庇,他对你做不好的事了么?” “他……”手掌紧握成拳攥住大腿的裤子,贺清序咬着下唇为难,喃喃说,“相反,是我做了错事。” “我们两人的关系本该是我出卖肉体,他帮妈妈出钱治病。” “妈妈希望我做个平凡人,结婚生子,她若知道我做这种勾当一定会生气。每次她问我哪来的钱,我都撒谎说是好心富商捐赠。” “那天有个自称白家死对头的人找到我,让我……” 贺清序以手捂住脸,无助地哭了起来,肩膀耸动,哽咽说不出话。 虞商商给他递纸擦拭眼泪。 商场如战场,人心勾当恶劣污秽,虞商商猜测道:“他给你一笔钱,让你供出白家公司机密?” 空气寂静,只闻细碎哭声。 “我,我没办法。他给的钱够妈妈一辈子医药费,也能让我摆脱白忱。我实在没办法了……” 怪不得白忱手段极端把他绑在家里。 虞商商面色凝重,严肃斥道:“你知不知道这是犯法的,一旦被白家起诉,你这辈子就完了?” “我当时被诱惑冲昏头脑,才偷了白忱的提资方案,自知罪孽深重,被发现时想去自首的。可白忱把我抓回来圈养,冲动一时,回想还有妈妈要照顾,我再也没有勇气去自首了。” 他抬起头来,眼神如小鹿般无措:“我好怕,虞小姐,我该怎么办?” 虞商商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商场的事她向来管的少,沉默地想了想,镇定道:“你有没有和那个人交易的录音或者转账记录?” “没有,他很谨慎,我们只见过两次,在夜晚的小巷边,交易对话让助理代替转达,他坐在车上看不见脸。转账记录白忱要去查过,对方账户已经注销了。” 看来是个犯罪惯犯。 “白父没找你吗?” 白忱的父亲心狠手辣,连跟随一起创业的开朝元老都可以心安理得清除,公司出了事,罪魁祸首贺清序居然安然无恙站在她面前。 难道白父并不知情? “他带着打手到白忱的公寓找过我,被白忱赶出去了,后来为了防止他父亲再来,才在门边安插销。” 贺清序呢喃叙述因果,黯淡低下头。 听他的描述,怎么白忱把他关起来倒像是在保护他。 以白忱睚眦必报的手段,谁敢算计他,必得铺天盖地的报复。 贺清序只是身上受了点不重不轻的虐殴,看样子还是在床上整出来的,再没别的打击性报复。 “贺清序,你应该和白忱道歉,跟他一起想办法解决,而不是找我,他会更生气。” 虞商商看着他愧疚的双手无措交缠在一起,身为一个局外人,她不好说什么。 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找点东西吃。” 她起身往厨房走,走到客厅门口时,门外重重敲门声响起。 贺清序一个激灵,警惕地盯着门口。 平日来虞商商家的只有两种人,朋友和恋人,她现阶段没有恋人。 开门之前已经知道是谁了。 虞商商透过猫眼看去,白忱脸色阴沉,直直地站在门外,乖戾威胁道:“虞商商,你最好给我开门。” 贺清序手忙脚乱站起来,心虚的脸色发红,着急忙慌地问:“让我躲起来,不然会连累到你。等他走了我再走。” “没用的,他知道你在这。” 贺清序脸憋得绛紫,虞商商无奈道:“拖着不是办法,你听我的跟他道个歉,我陪你解决。” 敲门声震天,白忱的怒气穿透铁门。 看到他犹豫点点头,虞商商才打开门。 许久未见,白忱神色恹恹,眼底下一圈青黑,几天几夜未眠的症状,衣衫凌乱,整个人风尘仆仆。 他阴狠地顶了顶腮,大步跨进门,眼神四处寻找:“贺清序在哪?” 第50章 损失 发现客厅男人身影,贺清序头缩得像个鹌鹑,害怕地后退几步,内心不安无法掩饰。 白忱往前跨了一步,粗暴揪起他的头发,扯着头皮往外拽,冷笑道:“欠我那么多钱还敢跑,你想进监狱坐坐?” 贺清序被他扯得弯着腰,手握他的手缓解头皮疼痛,痛苦嘶叫:“疼,白忱我疼!” “疼就对了,你该死。” 白忱面露凶色,凶狠抓起他的衣领朝门口拖去。 虞商商蹙眉,按住他的手:“白忱。” 白忱咬死牙根,阴鸷地说:“现在让开,擅自带走他的事我可以既往不咎。” “你冷静下来,我们谈谈。” “没什么可谈的。” “白忱!” 虞商商语气极重,眼神犀利地盯着他,一字一顿道:“如果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我希望你可以保持理智。” 有时候杀死一个人,并非需要锋利的剑,可能是自己脚下名为冲动的稻草。 白忱眯起眼睛,在虞商商坚定的眸子里,缓缓松开手:“他都告诉你了?” 贺清序紧紧捂住抓烂的头皮,跪坐在地上小声抽噎,空气静得只剩三人渺远的呼吸。 看见他的惨状,就好像看见梦里被姜砚迟翻来覆去折磨的自己,虞商商感同身受。 淋过雨,所以想给他撑伞。 只不过她的运气稍微好一些,出生在美满家庭,温室长大的花朵,梦里的情景不会带到现实。 慢慢吐出一口气,虞商商语气里夹杂着一丝同情,凝视着贺清序,“确实是他做得不对,但你处理方式有问题。” 低眉,拉起贺清序:“你不是有话要对他讲?” 贺清序微顿,怯意弥漫心头,弱弱地说:“对不起。” 白忱冷嗤。 “损失几个亿的债,一句对不起解决,我跟你说句对不起,把你妈的医药费断了行吗?” 贺清序咬着唇,低软声调不住乞求:“白哥,求你放过她。” 又来这招。 白忱唇线拉直,缓慢控制住情绪,意味深长地跟虞商商讲:“商商,这件事牵扯甚广,我不希望你被拉进风暴漩涡。” “或许我能帮得上忙。” 白忱沉默,看了贺清序一眼,冷硬吩咐道:“你去厕所待着。” 赶走贺清序以后,白忱疲惫地揉捏鼻梁根,坐到沙发里窝着,仰首休憩。 “如何?”虞商商察觉他有话要说。 “他偷了公司的资料卖给对家,我爸要干掉他。” “你要我收留他?” “我爸那人你知道,我怕你被牵连。” 虞商商歪头瞧了瞧卫生间,模糊的玻璃窗里黑色影子明明灭灭,她沉默半晌,压低声线毫不犹豫说道:“我以自己的名义租一套房子,你把他接过来住,等风波过去再说。” 她说得自然且真切,真心为他考虑。 “商商。”他抬起头,眸中罕见脆弱的光,“谢谢。” 他性子刚,很少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 从小白父酗酒打骂,白忱一声不吭全受着,童年悲惨的阴影,造就了一身戾气。 他脾气不好,没得到过多少爱,虞商商很多时候包容他的耐心比包容别人多。 “这么多年的感情,还不值得我租一间房子?”虞商商惆怅地问,“公司的事怎么办?” “我会想办法解决,过几天等有时间再接他回来,到时候请你吃饭。” “十顿。” 白忱微笑:“好。” 虞商商办事速度快,租了对面出租的公寓让贺清序搬进去,白忱把他妈妈转换到别的医院,以免白父查到位置,对贺清序妈妈造成不利。 孙莲月的配音换了别人,虞商商过去和那个人把剩下的戏补上。 最近提前为裴家的上流宴会做准备,皮肤状态调整到最好,虞商商没事几乎不出门受风寒。 录音结束后,想到家里没多少菜和肉了,虞商商便顺便去了趟超市,只买饭菜,零食一分没动,怕胖。 这段时间贺清序避风头休学,一个人住在宽大的公寓里,虞商商怕他无聊,每天抽空去看望几眼。 听白忱说贺清序会做饭,顺带买菜过去蹭饭。 贺清序做的饭滋味很淡,不是很符合虞商商的重口味,不过胜在除去滋味,其他的面面俱到。 春寒料峭,她裹着大衣敲开十三楼对面房门。 房门密码三人互相知晓,但一个女孩子家不便随意闯入,每次去她都很有礼貌敲门。 “来了。” 里面的人叫了声,打开厚重铁门。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贺清序温和笑容,声线暖融融地叫道:“商商。” 两人熟悉之后,他没再用虞小姐这个称呼,跟着白忱一起叫她名字。 虞商商进门摘掉围巾,随手扔到鞋柜上放,换上拖鞋,拎着一兜肉和菜走去厨房:“我买了龙虾,外面的虾全是死虾,一点也不好吃,想尝尝新鲜的,你会做吧?” 她希冀地转头望着他,“你应该会吧?” 贺清序以拳捂嘴轻笑:“会,蒜香的行吗?” 她在管理皮肤状态和身材,不吃辣,淡滋味又吃不惯。 “行啊。” 虞商商把龙虾扔进流理台,然后十指不沾阳春水,双臂抱胸看他洗虾和菜,聊家常似的说道:“白忱今天加班,不回来吃饭了。” 洗虾的手肉眼可见停了一下,贺清序侧脸僵硬,没忍住问道:“又出事了吗?” “嗯。” 一个嗯字深沉复杂。 白家陷入十年未见的大灾难,资金链断层,股市价格下跌,稍有不慎全盘覆灭。 消息封锁的很快,媒体却不知从哪得到消息,铺天盖地的新闻席卷京城,白家公司人心惶惶。 她听虞母说白家找虞父借过钱,白父活到半百年纪,地位高面子重,除非实在没办法,不会找他们借钱。 白家正在经历重创。 贺清序平静地问:“我去自首,可不可以把白家的损失补回来?” 话镇定,手却在颤。 考上好的大学,被导师看重,毕业后工作如鱼得水,妈妈的病也在变好,努力一下生活就好过了。 此时进监狱,后半辈子就完了。 虞商商开玩笑道:“别想了,白忱用自己的命去保你,此时你去自首,他不得杀了我,你要害死我吗兄弟?” 第51章 梦境真相 见他愧疚不说话,虞商商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没事,他会解决的。” “等白家度过危机,白忱比你有资格处置你的生死。现在局势不明,你去当冤大头,是在帮背后凶手脱逃。” 贺清序点头,终于被她劝动了,温柔地感恩:“商商,谢谢你。” “客气,龙虾做的好吃一点,我饿了。” 虞商商不在意地摆摆手,走出了厨房。 如果受害者白忱原谅贺清序做的错事,作为他的朋友,虞商商没有理由怀有恨意,况且贺清序也为此付出了代价。 以他软弱的性子,他会伴随这件错事悔恨一生。 饭后贺清序去医院看望妈妈,虞商商正好没事,开车带他去。 贺清序的妈妈脑神经出了问题,形态痴傻,需要人贴身照顾,贺清序不放心请的护工,隔三差五去看望。 进入医院停车场,停下车,虞商商锁上车门:“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贺清序提着两盒保温桶,迟疑地问:“在外面等着不无聊吗,我可以自己回去,你要是有事就先走。” “可别,白忱叮嘱过让我看好你。”虞商商慵懒倚着车门,懒洋洋回答,“我在医院里四处转转,完事给我打电话。” 贺清序真挚地说:“谢谢。” 他老是说谢谢,显得两人很陌生。 白忱把贺清序妈妈从专治脑科的医院换到京城最好的医院,虽然不是专攻脑科,但环境条件哪样都不亏。 同贺清序告别,虞商商悠哉悠哉转悠,转到医院的紫藤萝长廊,很多病人和家属在此处休憩放松。 她坐在长廊凳子边,沐浴微风消磨时光。 身边响起一道不合时宜的调侃声音:“下午好,小美女,又见面了。” 被人打扰是一件很不舒服的事,虞商商拧起眉心,斜眼淡淡瞥过去。 来人一头刺眼粉色头发,男生女相,猫着妖娆的身姿,扭胯坐到她身边,脸上笑意狎昵。 陌生的样貌。 虞商商扯嘴,云淡风轻地问:“我认识你吗?” “确实应该不认识。” 男人用食指点点下唇,做思考状。这个姿势女生做起来可爱,男生做起来特别刻意。 挑起一抹勾引的笑,凑到她脸前,仔细观察虞商商的样貌,他笃定道:“我看人很准的,见过就是见过。身材像你一般好的美人世上不多见。” 虞商商直接把他当搭讪色狼,冷冷嗤了声,“是吗,关你什么事?” “好高冷哟。”男人嘟着涂了润唇膏显得水灵灵的唇,余光看见虞商商狐裘大衣领子挂着的黑色墨镜,灵光乍现,“记起来了,我在姜砚迟家门口见过你!” 虞商商眼底拂过轻微诧色,迎上他和善好奇的眼神,停止欲起身离开的脚步,微启唇:“你是?” “我是姜砚迟的朋友,蔺川。” —— “你说我的吻稚嫩青涩,我特意找人学的,舒服吗?” “找谁学的?” “蔺川。” 蔺川…… 梦中呢喃历历在目。 虞商商惊得瞳孔震颤,当场呆滞地灵魂出窍。 后背起了一层薄薄的汗,脊椎尾骨酸痒难耐,仿若数万只蚂蚁爬过。 为何梦中的情景会出现在现实? 那边蔺川顶着一头骚粉色头发,身上穿着颜色花哨的衣服,喋喋不休地说道:“上次去姜砚迟家,家门口看到一位带着墨镜的绝美少女,身材火辣程度堪称一绝。近眼一瞧,嚯,脸也绝。” 夸完只见对面少女瞳孔无神,呆呆地瞧着他,蔺川疑惑伸手放她眼前摆了摆:“美女?” 虞商商怔愣,一瞬不瞬看他,莫名其妙的话从嘴里蹦出来:“你怎么教他亲嘴?” “啊?”蔺川微愣,丝毫不觉得羞耻,摸摸后脑勺失笑道,“姜砚迟连这话都告诉你,他挺奔放啊!” “很久之前的事了,好像是三年前?我不确定,他突然来找我,让我教他舒爽的亲嘴方式。拜托我可是国际着名情感分析大师,这小子不交学费不说,天天逼我跟橡胶人体模特亲两三个小时,嘴都亲麻了。” 似乎回忆起疼痛的时光,蔺川噘着嘴,不满地吐槽。 “那段时间姜砚迟跟魔怔了似的,除去管理家族企业,剩下时间全在我这待着,失魂落魄的揪着我学习,一天说不了三句话,状态很不对劲。” “很久之后我才知道,他被人甩了。” “他前女友真有个性,要知道没多少人可以抵得住姜砚迟的相貌身世双重诱惑,京城想嫁他的女人多如牛毛。” “你说女方是不是因为他不会亲嘴才分手的?” 蔺川摸着下巴揣度。 “不是。” 他不会亲的时候胡乱探索,横冲直撞也很爽。 “你怎么知道不是?” 虞商商摇摇头,沉默着并未回答。 她好像知道了点事情。 梦境是真实的,梦中的他也是真实的。 为了进一步证实猜想,接走贺清序之后,晚上虞商商急迫上床等待入睡。 从没有哪一刻比今天更着急,虞商商匆匆洗了个澡,爬到床上逼自己入睡。 紧张过度的时候很难睡着,虞商商翻来覆去。 窗外月色渐浓,星星稀疏,听着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和心跳声,虞商商咬着牙紧张。 洞察到事件诡异以后,她还能进的去梦境吗? 过了很久才睡着。 轻微的鼻翼呼吸,是自己的,眼前有昏黄光亮,刺激眼睛睁开。 入眼灰黑色房间,床头一盏暗黄色流苏台灯,只有她一个人,依旧躺在床上不能动。 房间内附带的洗手间有哗哗流水声,没过几分钟水声停了,姜砚迟围着浴巾走出来。 上半身全裸,洗完澡碎发湿哒哒贴着额头,水珠从棱角分明的锁骨滑到腹肌底下,湿润进腹部的浴巾里。 乌黑发丝称得冷白皮格外显眼,脸部轮廓顺畅凌厉。 剑眉下藏着困倦双眸,散发微弱光芒,直直盯着床上的虞商商,看不太清情绪。 四目相对,她心乱如麻,唇瓣紧闭,等他先说话。 姜砚迟背对她关上浴室门,肩胛骨线条优美,整个人笔直站立,透露出冷淡的疏离感。 第52章 你只属于我 今晚的他很沉默,关掉台灯,伸手不见五指。 虞商商旁边床铺塌陷,清冽的皂香味道临近。 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下嘴唇咬出血印,她默默等着姜砚迟的动作。 像以前一样捧着她的脸虔诚亲吻,温柔地呢喃诉说爱意,然后她会问他关于梦里的一切起因,找出被困梦中的答案。 虞商商如是想着,却只听到枕边清冷平稳的呼吸,他没有任何动作。 她发现自己今晚可以动,换了个动作,侧身看他。 姜砚迟平躺,冷漠的眼眸闭合,侧颜五官立体,呼吸沉稳。 尖锐的贝齿咬了下舌尖,虞商商琢磨着问道:“你睡了吗?” “没。”姜砚迟睁开眸子,眼睛里星光黯淡,侧头看她,“怎么了?” 语气听起来稀松平常,和平时差不多,但虞商商就是觉得不对劲,他好像有点难过。 虞商商撑起上半身,直勾勾地盯着他:“你没有想对我做的事吗?” 话听起来有歧义,好似勾引他犯罪。 虞商商的眼睛亮如繁星,亮进他胸膛脆弱的心脏。姜砚迟定定看着她,半晌无言。 脖颈薄薄皮肤下突兀的喉结缓慢滚动,抵不住诱惑,大手轻轻抚摸她柔软的脸颊,手心肌肤滑腻。 下颌线紧绷成一条直线,姜砚迟捏着虞商商的后脖颈往下按,按到他脸前,鼻尖贴鼻尖。 只差几厘米就可以亲到梦寐以求的柔软嘴唇,他却在此时停了下来,语气平平:“你和元程分手了?” 好像又不对,她和元程没在一起,梦境出了差错。 奇怪。 虞商商边想边摇头,难道梦里只是她幻想出来的虚构? 看到她摇头,姜砚迟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幽暗眸底酝酿着风暴,无名妒意如火中烧。 掌心按住她的肩膀推开,侧身背对虞商商,倦怠地闭上眼睛:“睡吧。” 她如何睡得着。 “姜砚迟。”虞商商说着,强硬把他的肩膀掰过来。 他亲她有痕迹,她啃回去应该也会有。 虞商商稳住心率,迎上姜砚迟浸透寒凉的眉眼,吞吞吐吐犹豫片刻,委婉地说:“好冷。” 想借此吵醒他。 姜砚迟支起身子,把空调温度调高三个点,温暖的气流漂浮空气之中。 原来的温度正好,调高之后暖烘烘的,像生活在夏天,但虞商商却含糊道:“还是冷。” 姜砚迟伸手试探她的额头,体温正常。 掀开眼皮扫视虞商商:“找事?” 虞商商垂下浓密的眼睫,懒得掩盖小心思,不悦道:“你听不到吗,我冷,等着让元程来抱我?” 她心情差时经常口不择言。 虞商商说了三句话,姜砚迟只听见两个字——元程。 平静的脸上骤然覆盖一层寒冬腊月簌簌砸下来的冰碴子,额头青筋突突直跳,瞳孔狠戾的冷光叫人脊椎发寒。 情绪汹涌翻腾,姜砚迟冷眼睨她,声音干涸而嘶哑:“再说一遍。” “我说等着让元程……” 虞商商不说话了。 她看到姜砚迟冰冷的瞳孔瞬间紧缩。 阴狠捏着她的脖子按到身下,姜砚迟周身笼罩冷血的温度,嘴角噙着冰冷讥诮:“虞商商,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放任你同别人暧昧,恋爱,肆意羞辱我。你把我当什么?” 虞商商哑声,看着他面如死灰,眼底满是绝望。 “姜砚迟,我……” 她莫名其妙心软,虞商商说那些话只是不想让他睡觉,她要完成任务,试探梦境的真实程度,没想到会激怒姜砚迟。 “没关系。”姜砚迟低眉,不容拒绝吻她,舌尖重重顶开她的贝齿,掐着她的下巴横冲直撞。 唇齿分离勾连银丝,他冷戾地补充:“你伤害我的,我会一一还给元程。” 姜砚迟冷淡的薄唇近在咫尺,虞商商完全没听他说的话,一心完成任务。 该行动了,她迅疾起身咬住他的下唇,牙齿狠狠撕咬,迅速咬破他嘴角,血腥味如蛛网蔓延。 “嘶。” 他蹙眉,指尖抹掉嘴角的血。 虞商商目不转睛盯着他嘴边破开的口子,梦是真的,他的嘴明天就会结疤。 她的举动在他看来完全恼羞成怒,姜砚迟报复元程,虞商商为了保护元程,以伤害他来反抗。 就那么喜欢元程吗? 无数次后退,不仅没有换来虞商商的怜悯,梦中的她还痛恨地咬他。 姜砚迟冷嗤:“你和他没机会了。” 掐着她的脖子狠狠吻下去,汲取甜美的温度。 虞商商嘴里的空气被他强势掠夺,一口气呼吸不上来,脸憋得通红,拧起眉头抓他手腕往外拽。 “咳咳,姜……姜砚迟,你疯了!” 她真是该死,居然会对他产生怜悯,这个人根本不需要同情。 他像森林中凶猛的巨兽,而她是被猎捕瑟瑟发抖的小兔子,两相对比该被同情的人是她! “从今天开始,你只属于我。” 姜砚迟眼尾泛红,凶狠拉起虞商商抵到床头,逼迫她仰头回应他的吻。 嘴角流出一丝隐秘的痕迹,被他舌尖扫过舔了进去,口腔弥漫浓烈的皂香,姜砚迟的气息无孔不入摄进她的皮肤。 虞商商呼吸困难,按着他的肩膀往外推,只推出去毫米。 姜砚迟再次倾身覆上来,手臂穿过她腋下,揽着后背贴紧自己。 “别……”虞商商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嘴唇瞬间被他堵住,凶猛地侵占。 他仿佛失去理智的野兽,费尽心机弄死她。 虞商商侧头避过猛烈的吻,又被攥着下巴摆正脑袋,在他再次倾身吻过来之前,她终于撑不住了,快速说道:“我没和元程在一起!” 姜砚迟停了下来,冷冷盯着她的双眸,毁天灭地的情绪风暴洪水般涌入她的眼中,毫无血色的脸满是阴鸷杀气,薄唇吐出的字冷到掉渣:“还敢骗我。” “没骗你,真的!”虞商商就差立起双手双脚发誓,“不信你明天来找我,我亲口跟你说。” 姜砚迟眯起眸子,眼中杀意浓烈到化不开。 虞商商改口:“不用你找我,我明天去找你,亲口告诉你我没和元程在一起,这总有诚意了吧?” 第53章 测试 虞商商留了个心眼。 明天若是看到他嘴边有疤痕,她就说出和元程并非恋爱关系的事,以此让梦中的她好过一点。 若是他嘴边没有疤痕,她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总而言之她绝不会承认梦境中的伤口可以带到现实里的事,如果姜砚迟也能现实梦境穿梭,知道了这件事,她岂有好日子过! 冒然叫姜砚迟,以他聪明的劲很有可能察觉问题,虞商商灵机一动想到了办法。 第二天一早,虞商商回了趟家。 今天本该是虞母和她去买小礼服裙,虞商商一到家,虞母已经收拾齐全,哼着二十年前的古老情歌卷好发卷。 透过镜子反射看见虞商商脚底恨天高,虞母手托卷发凹造型,没好气地嘱咐她:“逛街换运动鞋,高跟靴累得慌。” 天气转温,虞商商穿了一双十二厘米高的银色长靴,配一身短裙短西装,衬托身材凹凸有致。 穿衣方面虞商商向来自作主张,没听虞母的,趴在她肩膀边神神秘秘地说:“妈妈,跟你说个事。” “赶紧说。” “您老人家每日事务繁忙,光是浇花看书就累得不行,陪我买衣服这种事怎么能劳烦您?您帮我叫个人,让他陪我去呗。” 虞母却道她临阵脱逃,发牢骚道:“谁也不好使,别想逃。” 虞商商摇晃她的肩膀哄道:“妈妈你最好了,叫姜砚迟来陪我吧。” “且不提他工作忙碌,叫不叫得动犹未可知。”虞母警惕盯着她,“你想耍什么花招,前两天怨天尤人不愿意订婚,现在又叫他陪你逛街?” 虞商商信誓旦旦地说:“我回心转意了呀,谁会讨厌又高又帅的男人?” 虞母虽觉得奇怪,但自家女儿愿意做出改变,宽慰大于奇异。 “等着,我给你问问,不一定行。” 姜砚迟的冷漠在商圈出了名,接触下来虞母认为他温润大方,最多不太爱说话,可风评岂是无稽之谈,她始终怀有一丝畏意。 虞母避开虞商商打了个电话,虞商商离得远,挂断电话以后,虞母沉默着走过来。 虞商商心里一扽:“没同意?” 虞母失笑:“瞧你紧张那样,砚迟今日正好有空。” 她松了一口气,临近下午的时候,姜砚迟来了。 他面色如常,同虞母客套一番。 虞商商一见面就盯着他的嘴唇,姜砚迟的唇形完美漂亮,没有任何伤口。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 虞商商半阖眸,盯着他的嘴角出神,直到姜砚迟沉默回视。 两人四目相对,他的眸光冰冷摄魂,一瞬间恍若置身冰天雪地。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舒坦,虞母欣慰地看着姜砚迟:“商商这孩子一大早吵着要你陪她逛街,麻烦你了。” 虞商商瞠目结舌,什么叫吵着要他陪,显得多没面子! 姜砚迟扫了炸毛的虞商商一眼,温润回答:“伯母,不麻烦。” 他开了一辆大g,虞商商记不清这是她见过姜砚迟的第几辆车,踩着细高跟吧嗒吧嗒坐到他的副驾驶。 两人惯常沉默不语,姜砚迟侧头看后视镜倒车,手腕银色表盘闪着光。 “突然找我有事吗?” 他先开的口,直视前方道路,漫不经心随口一问。 “我妈老古董,老是给我买一些我不喜欢的衣服,不想和她一起去,找了个理由。” 虞商商三缄其口,胡编乱造一通。 得知理由后姜砚迟便没再说话,神情讳莫如深,安静地开车。 人常说姜砚迟冷心冷面,没人能看透他的想法,虞商商却觉得他很好看透,或许是两人处过的原因。 就比如现在,他冷着脸,分明是不太开心的。 平时的姜砚迟面无表情是他正常情绪,不高兴时的面无表情则是他愠怒的最好伪装。 虞商商早已习惯他的冷漠,咬着唇思考了一会儿,一本正经地问:“裴家的宴会你也会去吗?” “没空。” 好高冷呦,虞商商撇撇嘴。 手机响铃声,虞商商打眼一瞧,元程打来的。 犹记梦中姜砚迟对她的威胁,虞商商心虚瞥了眼姜砚迟,对方操控方向盘认真开车。 虞商商咳两声,若无其事接起电话。 元程的目的很直接,温柔地问她:“商商,裴家宴会缺男伴吗?” 虞商商:“好像……缺。” “真的?我们可以组个伴。” 上流宴会身边有伴侣是基本礼仪,别的宴会就算了,裴家的虞母和虞父也会去,他们看见她和别的男人为伴,不得把她大卸八块? 虞商商郑重其事想了想,堵住手机听筒,侧眸问姜砚迟:“你确定不去裴家宴会?” 他不去,她选别的男伴,虞父虞母挑不出毛病。 短暂的寂静,姜砚迟控车拐弯。 她看到他眼底有一圈淡淡的栗青,眉宇堆砌漫漫雾霭。 蝶翼缓慢眨动,姜砚迟轻蹙眉头,从容不迫道:“不确定。” 刚刚还没空,现在又不确定了。 真没法应付。 心下叹了声,虞商商拿开话筒,解释道:“你先找别人吧,我这边没定下来。” 最差她还能找白忱。 “商商。”元程语气难掩悲伤,“我怕下次没机会了。” “为什么?” “我那部转型的剧被恶意压下来,恐怕无法继续播出。” 众所周知偶像靠脸吃饭,不能有对象,元程从偶像转型做演员的第一步大跨越,为了能够和虞商商站在一起,精心筹备几年,最终不明不白失败了。 虞商商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身体不由自主直起来,表情变化各种颜色。 昨晚梦中姜砚迟的威胁历历在目—— “你伤害我的,我会一一还给元程。” “你和他没机会了。” 昨晚做的梦,第二天元程便出事了,哪里有那么巧的事? 挂断电话以后,虞商商心情复杂。 “到了。” 姜砚迟熄火,不咸不淡地提醒。 京城最豪华的商场,许多奢侈品牌伫立在商场内部,这里的价位高到普通人只能抬首仰望。 虞商商魂飞天外,被他冷淡的声音拽回来,定定心神下车。 她完全没有买衣服的心情。 不能无动于衷。 梦中大概率他是喜欢她的,现实中他表现出来的唯有对她的厌恶与陌生,既然如此何不测试一番,看看哪个才是真正的姜砚迟。 第54章 拉链 姜砚迟腿长,他迈一个步子,虞商商得一个半才能赶上。 他速度稍快,虞商商心里在想事,下意识大步跟上,没看路,细高跟倏地踩到一块小石头,瞬间崴倒。 身体坠落只在一刹那,虞商商只来得及发出短促的呼叫,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前扑去。 前面就是姜砚迟,他听到声音后回头,面对面,虞商商活生生扑了个满怀。 两人在商场门前,四周来来往往众多群众,经过时行注目礼。 虞商商以一个被环抱的安全姿势闯进姜砚迟怀里,他不明情况,两只手僵硬环着她的腰。 她冲得猛,姜砚迟却半步未退,身形极稳地接住她。 鼻尖撞到他坚硬的胸膛,虞商商闻到了熟悉的皂香,与梦中如出一辙,又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差异。 小狗似的耸耸鼻子,虞商商贴着他的衣服一顿猛吸,试图找出差别,一时忘记起身,漂亮的眉眼浸染专注。 姜砚迟悄悄垂下眼眸,盯着赖在他怀里的少女,睫毛微微颤动,眸中氤氲着讶异,带了丝暖融融的雨后晴空。 触及之地身躯柔软,喉结滚了滚,姜砚迟逼迫自己放手,声线平稳不辨情绪:“虞商商。” 他略带凉意的声线惊醒虞商商的心神,后退一步,嘴角抽了抽。 无语,她居然觉得姜砚迟身上淡淡皂香有点好闻。 极其不自然地摸摸鼻子,虞商商讪笑:“我说绊倒了你信吗?” 说完仔细观察姜砚迟的反应。 他平静颔首,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垂下眼帘看了眼她脚下十多厘米的细高跟靴,不疾不徐道:“下次换双鞋。” “哦。” 感觉好冷漠,很难喜欢她的样子。 不确定,再看看。 跟着姜砚迟走进商场,三楼奢侈品门店入驻,以及无数高定设计师旗下门店。 虞商商有一个缺点,看到好看的衣服走不动道。 满层花哨漂亮的裙子,虞商商看花了眼。 她和姜砚迟逛过街,很久之前,那时候没课,他要在家学习经济知识,硬是被她拽出来玩。 姜砚迟放任她捉弄他,抛下计划好的学习时间,一起出来游玩。 他不同于其他男人,不会走两步路就烦累,相反他的耐心充足,无论虞商商逛多久,一直在旁边亦步亦趋跟着。 现在亦是如此,虞商商想挨个店看衣服,他没说什么,静静跟在一旁。 “这件好好看。” 虞商商停在一个高定服装门前,指着里面透明柜子前假模特穿的绿色森林系列礼服裙,层层叠叠的纱裙扑到地面,无数钻石叠加。 好看是好看,就是样式太繁琐,不适合宴会穿。 虞商商也知道不合适,仅仅看了两眼,依依不舍抽回目光。 姜砚迟瞥了眼礼服,“进去试试。” “太花了,宴会穿不了。” “非要宴会穿?” 虞商商想了想,也是,姜砚迟说的在理。 心安理得跑进去,跟店里小姐姐要求试穿,女员工十分恭敬地打开透明柜门,搬出森系晚礼服,拍马屁道:“美女长得好看,穿上一定锦上添花。” “谢谢。” 虞商商笑着答谢,进试衣间换衣服,姜砚迟坐在旁边的沙发等着。 摩挲指尖,体会先前抱她时柔软的触感,姜砚迟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地笑意。 虞商商换裙子的空隙,女员工等在外面,怕姜砚迟等久了无聊,兼陪聊业务,由衷地说道:“先生,您的妻子身材真好,脸也漂亮,不输艳丽女明星,容貌能与她相提并论的世上少有。” 妻子。 好像是第一个外人这么称呼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熟人在场,心底蠢蠢欲动的因子不停翻滚上涌,姜砚迟扯平嘴角,默认了妻子的称呼。 “她向来漂亮。” 明媚张扬,勾人心魄的妖精。 晚礼服的腰用无数线条勾勒,需要很细的柳腰才能套进去,虞商商这几天去隔壁贺清序那里蹭吃蹭喝,没注意饮食,胖了好几斤,后背的拉链拉不上。 她咬着牙深吸肚子,只拉了一半,手别到后背姿势艰难。 虞商商看着镜子里憋红脸的少女,忽然想到一件事。 试衣间的帘子悄悄拉开一条缝,姜砚迟抬眸,只见帘子内抻出来一个头,柔顺的棕发垂落。 女员工连忙走上前,温和问道:“美女,有什么需求吗?” 虞商商看向姜砚迟,俏皮眨眨眼睛,语态娇媚:“拉链拉不上。” 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撒娇。 她惯会诱哄人。 虞商商一边觉得姜砚迟很冷漠,不会喜欢她,一边又觉得经历的很诡异,有必要再试探一下他。 姜砚迟静静回视,她不像在开玩笑,所以是什么意思,让他帮忙吗? 迟钝几秒钟,她还在看着他。 短暂的沉默,他直起身子,修长双腿直直走过来。 姜砚迟很高,靠近时压迫感十足,他的身影遮住头顶亮光,将她笼罩在试衣间里面。 虞商商没穿好衣服,他进来以后随手拉上白色帘子,声调莫名低哑:“拉链在哪?” 他表现的很平常,背在身后的手指却在轻微颤抖。 少女皮肤白,绿色锦上添花,映衬人比花娇,晚礼服穿在她身上,像穿梭树丛的精灵。 虞商商没从他脸上发现异常,默默背过身,将身后的头发揽到前面来,露出后背拉了一半的拉链。 拉链向两边摊开,后背娇嫩的肌肤尽收眼底。 裤缝边的手骤然握紧,姜砚迟眼睛里全是她后背光泽,呼吸停滞。 几年了,无论虞商商怎么伤他,只要稍微给他一点好处,哪怕不经意间,他就痴痴地拔不动腿。 迫使手心伸展开,姜砚迟绷紧下颚,闭上眼,缓慢伸手够到细小拉链头,拽住两边衣服向内收拢,向上拉拉链。 虞商商鼓起腮,止不住吐槽,嘟囔着:“这件衣服好瘦,我得减减肥才能穿。” 姜砚迟屏声敛息,拉链头很小,大手捏不住,他又闭着眼睛,拉拉链的时候指腹总是不小心触及她后背的肌肤。 心跳都停了,生怕她察觉到他颤抖的指尖。 第55章 排队 感觉已经拉到顶了,他才缓缓睁开眼。 “好了。” 虞商商抿开嘴角:“谢谢。” 在她白嫩的脖颈多停留一秒钟,姜砚迟强硬收回视线,咽了咽嗓子,不作停留,转身走出去。 森系晚礼服前胸v字,领口漏到胸口,虞商商的胸圆润有度,将礼服衬托起来,人衣合一。 她站在镜子面前左右摇摆裙尾,欣赏自己的身材和晚礼服适配度。 “美女,这身衣服和您简直太配了,我们店的客人很少能有把它撑起来的人,穿的好看的您还是第一个。” 人都喜欢赞美夸耀,虞商商也不例外,打量着镜中的美人,笑说:“谢谢。” 透过镜子看向沙发上翘起二郎腿表情淡漠的姜砚迟,虞商商思忖片刻,噙着笑:“好看吗?” “你说好看我就买。” 姜砚迟半阖眸,没什么情绪地站起来,向门外走去:“买吧。” 就是好看的意思喽,为何不直说。 被他认同可不容易,虞商商弯起眉眼,脱掉衣服递给店内员工,道了句:“刷卡。” 员工小心翼翼包起衣服,尊敬地回答:“您的先生已经付过了。” 递卡的手停在空中,虞商商收起笑。 门外,姜砚迟背对店门打电话,声音平平,宽大挺拔的肩膀衬托男人的坚韧。 横亘三年光阴,虞商商恍然回到从前,曾经的他也是如此,不求回报,默默无闻为她铺平道路。 平心而论,她对他并不好,姜砚迟又不是个任劳任怨的性格,三年前他凭何对她如此好? 现在亦是。 换做别的女人,他也会爽快付款吗? 虞商商陷入纠结。 还得试探。 若证实他真的喜欢她,梦境大概是真实的,她得找来法师做法驱逐邪祟了。 出了店,姜砚迟看见她,对电话那头说了句:“按我说的做,文件终稿发邮箱。” 说完冷漠按断电话。 虞商商仰起脸颊,凑近到一个熟人才有的距离,贴心地问:“你是不是很忙呀?” 高傲之人折起脊梁温柔贴近,杀伤力大过于一切,她最懂这些勾人的技巧。 姜砚迟垂眸,感觉到虞商商贴身,两人之间的缝隙再容不下第三个人,攥住手机的手僵硬发白。 上下牙关狠咬了一下腮肉,心头再次凝聚坚硬城墙壁垒,围住脆弱的心脏,姜砚迟侧身看向别处,淡然道:“忙完了。” “好辛苦啊。” 三楼品牌店中间有几个熟知的奶茶店入驻,虞商商看到名为星晴的着名奶昔门店,门口堆积许多慕名而来的人。 她好久没喝他家的东西了。 门店上了新品,排队的人很多,虞商商心生一计。 舔舔干涩的唇,她专注地盯着姜砚迟琥珀色凤眸,寻求他的同意:“星晴家新出了一款抹茶奶昔,第二杯半价,我喝不上,一人一杯好不好?” 看了眼排满门口挤不进去的门,姜砚迟微微皱眉,“要排很久,不买衣服了?” 等的就是这句话。 虞商商暗自露出得逞的笑,佯装纠结道:“是哦,那怎么办?要不我去买衣服,你帮我排队嘛。” 以姜砚迟现在冷酷的个性,真的答应了她,他喜欢她的事就八九不离十了。 商场头顶亮光惊人,姜砚迟脖颈半边掩藏在衬衣里的银色项链熠熠生辉。 他的头像是这条项链,虞商商一直想知道项链底下坠着的东西究竟是什么,能让他贴身佩戴。 姜砚迟眯起眼睛,凉薄的声线带了点寒意:“你猜我排队这一个小时换到别的地方能赚几百万?” 虞商商撇撇嘴,真不给面子。 他毫不留情的拒绝恰好也说明了一件事。 姜砚迟不喜欢虞商商。 一颗紧绷多时的心放回肚子里,梦里的事是她想多了,姜砚迟还是那个冰冷无情的他,一点也没变。 虞商商表情瞬间轻松。 最后认定一件款式新颖的白色修身旗袍,很托她身材。 确定他心依旧冷漠,虞商商就没再热脸贴冷屁股,回家路上戴着耳机听歌,把他当做空气。 不知为何回程车开得很慢,平时四五十分钟的车程,姜砚迟开了一个半小时。 虞商商提着两盒衣服下车,当了她一天司机,有必要说声感谢。 关车门的时候,虞商商抻头朝里面随口道:“多谢,路上注意安全。” 姜砚迟单手握着方向盘,侧头看她,色淡的薄唇动了动,“虞商商。” “嗯?” 她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姜砚迟垂眸,最终什么也没说。 虞商商这几天保养皮肤,很早就睡了。 再怎么祈祷,噩梦还是如约而至。 或许算不上噩梦,因为占据主动权的人是她,这次梦到的是三年前,和姜砚迟在一起的时候。 睁眼,坐在一家火爆的烤鱼店门口等待区,烤鱼店很有名,门口排满了人。 等了很长时间,虞商商困得趴在姜砚迟肩膀睡着了,为了不吵醒她,姜砚迟一个姿势坐了很久。 睁眼后几秒钟,姜砚迟似有所感,手托着她的脸颊,温柔气息撒在耳畔,轻声说:“醒了?” 虞商商揉揉眼睛抬头,姜砚迟的脸比起三年后略显青涩,控制不住表情,柔软专注的爱写在脸上。 那时他还不太会爱人的方式,虞商商得到他之后没体会到快乐与放松,自然也就失去了同他在一起的快感。 打了个哈欠,烦躁地问:“前面还有多少桌人?” 姜砚迟拿起手里的号给她看:“十多桌,最多半个小时。” 没意思。 虞商商打开手机想玩会儿小游戏,却发现有人给她发消息。 喜欢她的小学弟发的,今天是他生日,问虞商商有没有时间参加他的生日宴。 虞商商喜欢热闹,比起和闷闷的姜砚迟吃饭,不如去人多的地方玩,她欣然答应。 “宝宝。”她托起姜砚迟脸颊,甜言蜜语张口就来,“我去上个厕所,你在这排着队,乖一点。” 姜砚迟点点头,她笑着朝他嘴角亲了一口:“真乖。” 冒然同他说要去别人的生日宴,姜砚迟一定会生气,说不准还拦着不让她去。 为了顺利逃脱,虞商商没告诉他真相。 反正他喜欢她,哄一哄就好了。 第56章 敢转头就亲死你 晚上虞商商在学弟的生日宴上喝了很多酒,姜砚迟不让她喝,好不容易冲出他的管辖范围,喝酒没太控制自己。 喝到兴头时,小奶狗学弟红着脸在一旁,跟她诉说爱意。 “学姐,你分手后,我能不能成为你的第一顺位?” 旁边全是起哄的人,吆喝着:“答应他,答应他!” 作为观看者视角,虞商商看着三年前喝醉酒不省人事的自己,懒洋洋掀开眼皮,随口应承:“追我的人很多,看你表现。” 学弟像是受了极大鼓励,连忙说道:“我会的!” 她被灌了很多酒,兴致浓厚时接到姜砚迟的电话。 此时离她说的上厕所已经过去两个小时,姜砚迟打来四五通未接电话,虞商商不想好心情被打扰,把手机静音。 学弟吃醋,讪讪说道:“学姐的男朋友管的真宽,若是我,无论学姐做什么都支持。” “是么?” 虞商商眼睛里有光,挑眉看着他,锐利的眼神中一切小心思无处遁形,学弟内心竟产生了一丝敬畏,不敢与之对视。 后续她喝得烂醉,学弟的朋友挤眉弄眼叫他送她回去,学弟也小心谨慎地看着她,央求道:“晚上不安全,我送你吧。” 生怕虞商商拒绝,他说话声音很轻。 一句可以没说出来,电话又响了,还是姜砚迟打来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冷漠的名字。 虞商商喝得脸通红,拧起眉头,好歹知道男朋友是谁,婉拒了学弟:“下次再说,男朋友来接。” 走到安静的角落接起电话。 手机那头姜砚迟的声线伴随滋啦电流,他的语气不再冷淡,焦急地问:“为什么不接电话,你在哪?” 酒壮怂人胆,虞商商没有半点心虚,大着舌头说了个饭店名字。 那边明显一顿:“你喝酒了?” 虞商商没回,娇气地说:“赶紧来接我,快被虫子啃死了。” 其他人相继离开,学弟陪虞商商等接她的人来。 他的小心思虞商商看的明明白白,多少年前的伎俩,不过是想让姜砚迟看见她身边有别的男人,然后生气吵架分手,他就可以趁虚而入。 虞商商醉得脑袋空空,没空管他丑陋的想法。 饭店离他们排队的烤鱼店只有十多分钟路程,姜砚迟来得很快,跑着来的,额头被汗水打湿,眼里爬满了惊慌的红血丝。 直到看到虞商商,他才镇定心神。 大步走过来,一把薅起虞商商,按在怀里仔细观察有无受伤之处。 他的力道很重,虞商商委屈地唤道:“宝宝,疼。” 得知她安全后,姜砚迟松了一口气,放轻力道,余光瞥见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人。 “辛苦学姐陪我过生日,今天我很开心。”学弟笑眯眯地看着姜砚迟,“她喝了很多酒,麻烦学长回去之后照顾好她。” 攥着虞商商手腕的力道倏地加重,姜砚迟瞳孔紧缩,声色艰涩,一字一句像是从刀尖划过:“他说的是真的?” 虞商商醉得不成样子,眼神迷离望着他,痴痴地颔首:“对呀,跟你在一起好无聊。” 寂静。 风在此刻停止。 姜砚迟眼底阴鸷的笑,按着她的脑袋转到树前,耳畔滚烫的呼吸,他冷冷逼迫:“敢转头就亲死你。” 虞商商瑟缩肩膀,对着树干重重点头。 然后听见身后学弟恐惧的叫喊:“你要做什么!” 拳拳到肉的撞击,学弟惊惧地喊救命,唯独没有姜砚迟的声音。 虞商商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想转头看到底发生了何事,又害怕姜砚迟真的会亲死她。 过了很久,学弟呼救的声音逐渐减弱,身后覆盖温热身躯。 虞商商被按着肩强硬揽入宽大怀中,姜砚迟拥她挤进黑暗小巷。 她偷偷回眸,青石地板躺着一个鼻青脸肿的人,完全看不出清秀脸庞。 虞商商没法顾及学弟死活,因为她自身难保。 姜砚迟把她推到青苔墙角。 后背冰凉的墙面,她发现姜砚迟脸色很差,有点害怕,嗫嚅道:“这里好黑。” 姜砚迟抬手,掌心三张皱巴巴的排号小票。 挑起虞商商下巴,他眸色暗沉,自嘲地说:“我排了四个小时的队,排到烤鱼店打烊,电话打到爆炸却不敢离开,生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 虞商商抬眸,头晕乎乎的,眼睛里有金星打转。 她听不清他的话,嗓子很干,噘着嘴嚷嚷:“你的心才是铁做的。” 嘴唇红润,肉嘟嘟有光泽。 姜砚迟绷紧下颌线,心脏濒临窒息,全身被阴霾笼罩,任谁都能看出他不对劲。 阴冷的戾气嗤道:“虞商商,我不会再为你排队。” 梦中回忆到这里,虞商商蓦然把这个画面跟白天让他排队买奶昔时的画面重合。 不知姜砚迟记不记得此时说的话,他确实没给她排队。 心神被他疯狂的举动拉扯回来。 姜砚迟把她挤在脏乱的墙面,攥着她的下巴狠狠吻下去,报复性卷起她的舌尖挑逗,疯狂啃噬撕咬。 他变成了一个求爱不得的疯子,勾起她的情欲,却不给她熄火。 虞商商醉了,醉得彻底。 姜砚迟抽身时,不愿让他离去,虞商商双脚蹦高跳到他身上,像妖娆勾人的水蛇,双臂搂着姜砚迟的脖子。 捧起他的脸,蜻蜓点水般亲了几下,亲不开他的唇。 姜砚迟唇缝紧抿,也不肯抱她。 虞商商心里烦躁得很,娇媚地求饶:“我错了宝宝,让我亲亲你,好难受。” 嘴里干涩,她是枯萎的花朵,需要姜砚迟的浇灌。 他静静地看着她,即使虞商商四处点火,仍旧掀不起半分波澜,神色晦暗难辨喜怒,讥讽地问:“你拿什么来换?” 彼时虞商商听不懂这句话,只想寻求片刻欢愉,媚态回答:“全部,我的全部都是你的。” 末了,黑暗中粗重的喘息尤为明显,她感受到身体被托起来,姜砚迟再次吻上她。 “别再骗我了。” 他痛苦呢喃,珍重地抱着她,虔诚的吻一个接一个,落在她的脸颊。 第57章 被针对 深意却迟解,将爱却晚秋。 虞商商直到现在才发觉,原来姜砚迟曾经是那么爱她,他的爱比任何人拿得出手。 可惜当年的她满脑子多情,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太迟了。 裴家宴会邀请京城众多名流,宴会地点设在裴家的豪华游艇上,两天一夜出海航游。 游艇气势恢宏,周围豪车林立,陆续走下来穿金戴银的京城世家与富豪。 虞商商与父母到达游艇,被黑马甲白衬衫的服务员带到房间,未结婚的男女分离间隔房间。 每一间房间精致小巧,床是柔软的地铺,海上风大,电热毯开得暖烘烘。 窗户外风铃摇曳,随海风柔和飘动。 众人上船后,游艇启动。 虞商商待在房间里躺平。 她晕船,船启动后头晃得厉害,吃了几颗晕船含片,身体好受了一点之后,才爬起来观察游艇。 程枝意也在船上,两人的房间隔得不远,兴奋跑过来找她。 “商商,听说餐厅有自助哎,还有好多帅哥美女,咱们去看看吧,我一个人去社恐。” 晚上举办舞会,传说中裴家长子裴泽忌尚未现身,众人互相不认识,苟在自己的房间,白天船上风平浪静,虞商商想不通她上哪看到的帅哥。 虞商商揉捏太阳穴缓解晕意,没好气道:“我头疼,走步路费劲,要是没看到帅哥你提头来见。” “晕船躺平可治不好。”程枝意作势捂着脖子,回忆自己看到的画面,意犹未尽咂舌,“这个头我今天是保住了,姜砚迟算帅哥吧,上船的时候我看到他了,被好多保镖簇拥。” 虞商商挑眉:“他也来了?” 前几日还极其冷淡地告诉她没空。 “当然,据说是裴家那位神秘的长子亲自上门邀请,不愧是太子爷,好大的排场。” 说起来程枝意很是激动,催促她:“我看见好多女的打听姜砚迟的房间号,你还不快去保住正宫地位!” 虞商商和姜砚迟有婚约的事是白忱告诉她的,虞商商后来才知道。 “爱谁谁,我饿了,去吃东西。” 管她们的,最好把姜砚迟拐走,恢复她自由之身。 “外面好多漂亮女人,你就穿这身去吃饭?还有你的天堂守望呢,戴上啊,放在家里招灰?” 程枝意难以言喻地上下打量她。 虞商商穿了身类似睡衣的宽大裙子,外面套个棕色小马甲,要不是她身材好,这衣服一言难尽。 她没所谓道:“晚上再戴。” 那般漂亮的东西,平日里戴有辱光辉。 两人结伴走到游艇的餐厅,餐厅宽大豪华,稀稀疏疏的人群挑选食物。 中西餐、水果、甜品、各种酒类,什么食物都有,迎合所有人的口味。 虞商商拿两个餐盘,挑了一些哈密瓜和圣女果,为了晚上衣服穿的好看没有小肚子,白天尽量少吃热量高的主食。 坐在餐厅角落不起眼的地方休息,虞商商玩着一直没过关的小游戏,捻起圣女果塞进嘴里。 程枝意用叉子叉起来嫩白的肉,送到她口中,赞不绝口道:“商商宝贝,尝尝这块鸡丝肉,做的很有水准,跟我比差不了多少。” “吹牛是吧。”虞商商失笑,摆手挡掉鸡丝肉叉,“不吃,减肥。” “做的时候滤掉了肥脂,能胖你多少?” “完美女人你不懂。” 程枝意微笑:“去你的,不吃我吃。” 叉起大块肉凶猛吃下去,故意在一天没吃饭的虞商商面前砸吧嘴:“真香。” 虞商商:“……” 小丑。 程枝意正欲说话,余光闪过一道蓝色身影扭着屁股翩翩走过,她眯起眼睛,多心看了一眼:“看你后面蓝色衣服女人,像不像那天去店里找事那个女的。” 虞商商回眸,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 蓝幼敏穿了一身蓝色公主裙,张扬走在餐厅挑选餐食的各个角落,活像开屏的孔雀,与旁边的人说说笑笑。 心情瞬间变差,虞商商说:“是。” 程枝意摩拳擦掌,撩起拳头欲站起来:“那天忙着做甜点没空,今天可算叫我逮着机会,我给你去揍她。” 刚站一半,被虞商商按着肩膀坐下,语重心长劝道:“这里是裴家的地盘,别找事。” “你就任她欺负?虞商商,这可不是你的性格。” 程枝意纳了个血闷。 “别急啊。”她百无聊赖扶着下巴,眉眼弯弯,“以她暴躁的个性,看见我在,会自己上钩的。” 只要先挑事的人不是她,到时候说理也大三分声。 风平浪静最好,蓝幼敏若挑事,虞商商没在怕的。 程枝意拍手赞同:“还是你聪明。” 于是没再管。 虞商商正常吃饭,蓝幼敏在餐厅另一头,跟对面穿着高定礼服的世家小姐说话,也不知看没看见她,总之表情语气正常,头一次没来找事。 吃掉盘子里的水果,虞商商拍拍手:“上个厕所。” 程枝意颔首,跟人发消息,不在意地说:“去吧。” 瞥见虞商商离开的背影,蓝幼敏大红嘴唇勾了勾,尊敬地同桌对面的世家小姐说道:“表小姐,虞商商那个贱人出去了。” 对面被尊称为表小姐的女子缓缓露出得逞微笑,红色指甲挑起一缕碎发勾到耳后,冷酷说道:“区区一个空有姿色的女人,不值得做表哥的初恋,就由我来替表哥解决她。” 游艇的厕所和酒店厕所样式差不多,一共两个如厕坑,男女厕对立。 唯一一点虞商商不满意的是,游艇厕所是蹲便,她穿着裙子,上厕所动作很不雅观。 冲厕所的时候,虞商商听到厕所门外有高跟鞋走路的声音,然后她厕所的门插哨被外面的人动了动。 虞商商敏感察觉不对劲,厕所里如果有人,门外的插哨会有红色提示条,而且旁边的厕所门开着,为何不去旁边那个,反而要来试探她这个紧闭门的厕所? 她即刻打开插哨,却发现门口推不动。 门被拖把木棍别住,只能从外面抽出木棍才能打开门。 虞商商隐约听见女子窃喜的得意笑声,微微蹙眉,悄然打开手机录音。 第58章 逃生 手机屏幕录音机静静转动,显示开始录音状态,虞商商佯装惊慌:“谁在外面锁的门?” 回应她的是蓝幼敏的谑笑,以及一道陌生尖锐的女声:“现在才知道怕,十八年前踩我公主鞋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十八年前虞商商六岁,她确实踩过一个人的公主鞋。 在姜砚迟七岁生日那天,通过虞母的描述和她自己的记忆,虞商商记得一点故事。 她无意踩了一个同龄女孩的公主鞋,对方不依不饶大打出手,虞商商那时心高气傲不服输,同对方打了起来。 那个时候胖,普通女孩子斗不过她,被虞商商压在地上按着打,打斗过程中还不小心把姜砚迟的钢琴给砸了。 原来这个女人就是十八年前被她打爆的人。 虞商商轻轻问:“大家同来参加宴会,你把我关在厕所里,不怕我出去告发吗?” 害怕到极致的样子,声音都不敢放大。 蓝幼敏却像是听到很好笑的笑话,哂道:“虞商商你也有今天,你知道关你的人是谁吗,她可是姜家的大小姐,姜砚迟的表妹。就算出去告发,伤了姜家的颜面,你以为你有活路吗?” 原来是姜家的人,怪不得敢肆无忌惮在裴家地盘上惹事。 姜家表小姐嚣张的声音响彻厕所:“海上手机没有信号,餐厅的厕所很少使用,无人能救你,乖乖在这吹冷风吧。” “今晚舞会结束之前别想出来,省的见了表哥又来勾引他!” 虞商商闭了闭眼,气笑了。 门口遮的严严实实,姜家表小姐和蓝幼敏猖狂大笑,扬长离去。 厕所门口有一个不常使用的防滑倒立牌,平日里只有在清洁工拖完地,地面滑的时候才会摆一阵。 蓝幼敏将立牌立在厕所门口,没人看见立牌还会选择进入厕所。 两人对视一笑,蓝幼敏眼里淬了毒:“我看今天谁能救她!” 厕所四面闭合,头顶有一处通风口,往里面冷嗖嗖的风。 虞商商摸摸手臂,冷得起肌肤小疙瘩,狠狠打了几个喷嚏。 她关掉录音,手机右上角信号全空,给程枝意打电话求救,果不其然,显示信号不好无法接通,消息也发不出去。 深入海洋中心,手机脱离信号掌控。 程枝意是个心大的,两人平时处习惯了,有时候去留哪里不会特别告知对方,她长时间没回去也不会怀疑什么。 只能靠自己了。 虞商商呼吸轻微急促,用侧臂用力撞门,牢固的木门严丝合缝。 正常方法出不去。 她的目光凝聚在头顶唯一出路——通风口。 通风口顶连接游艇三楼顶部,跳下去估计会残,但没办法了,能出去就行。 她脱下高跟鞋勾在小拇指头,脚踩马桶抽水器,掰着木墙边挂衣服的支架起身。爬到通风洞口,先把银色细高跟扔出去,紧跟着身体一撑爬了出去。 二楼甲板,游艇附带游泳池,无数带枪保镖巡逻,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坐在游泳池旁边柔滑按摩椅上。 其中一位脸庞光洁白皙,棱角分明的下颚线渗透冷漠,面若冠玉,坐姿端正。腿上放置平板,修长指节夹着一支电容笔,在平板上涂涂改改。 另一位长相混血,五官立体的男子身穿性感的泳衣泳裤,戴着灰色墨镜舒适晒太阳,游手好闲地说道:“迟爷生意旺盛,出来玩还忙着办公。” “习惯了。” 他默默改好文档,点击保存,将平板交给身后的徐正:“错误很多,让市场总监那边继续改,改不好去人事递交辞呈。” 徐正双手接过:“是。” 男子悠哉悠哉地劝道:“压力留给员工,他们心态可不好过。” 姜砚迟扯唇:“我手底下不养闲人。” “迟爷说的是,裴某应该好好向您学习。” 身后徐正早已汗流浃背,裴泽忌操着一口流利的国内话,微笑看乐子。 看到大半截,后方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重物落地声。 保镖惊醒,全部掏出枪械严阵以待。 只见惊起他们警觉的物体闪烁银色光泽,仔细看去,竟是一双四仰八叉的银色高跟鞋。 姜砚迟眼神犀利,不悦地拧起眉心,看向三楼高跟鞋丢落的地方。 裴泽忌食指拉下墨镜,眼神看得更加清澈,笑而轻语:“迟爷不妨来猜猜,又是哪位念你或我至极,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的美人。” 不怪裴泽忌自大,他的长相放在国内数一数二,很难能有与之匹敌的存在,姜砚迟又是他认同的可以与之斗上一斗的相貌,两人放在同一个相框里十分养眼。 见到高跟鞋,不难猜测是某位异性想来一睹他们的风采,苦于上天无门,才出此下策,从三楼楼顶找地方钻下来。 姜砚迟起身欲走,漠不关心道:“没兴趣。” 走了几步,耳尖听见娇柔的轻闷声,声线动听熟悉。 足下一顿,姜砚迟几乎立刻毫不迟疑回头。 虞商商吭哧吭哧从通风口爬出来,折腾一番衣冠凌乱,头发毛躁成鸟窝。 她没发现二楼甲板有人,只道逃离了厕所,抬起双手仰天长叹:“苍天啊,我得救了!” 历时十多分钟,厕所的臭味把她熏得满身腥臊。 刚说完话,海上冷风刮起一阵风,冻得浑身瑟瑟发抖。 二楼甲板所有人惊诧地看着她。 这人……不走寻常路。 从通风口冒出来。 裴泽忌躺在按摩椅上,双手撑下巴,浅淡的瞳孔目不转睛盯着突然出现的女人。 她很美,浓眉大眼,有着国式大方的容颜,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小家子气。 飘逸的棕色头发随冷风柔和摆动,桃花眼摄人心魄,艳丽红唇很有亲下去的欲望。 姜砚迟心底微寒,大步走到通风口下面,面色凛若冰霜,不动声色地喊她:“虞商商,你在上面做什么?” 三楼楼顶是鸟巢圆弧形,下面是高耸的圆柱,离二楼有四米高。 虞商商在感天动地庆幸自己劫后余生的时候,姜砚迟突然出现的声音特别违和,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吓得腿一软。 鸟巢形状的弧度很难立足,虞商商白嫩的小脚丫踩空,朝底下坠去。 “哎呦——” 第59章 恶毒的女人 变故发生的突然。 姜砚迟瞳孔骤然缩紧,三两步扑过去找准落点。 稳稳接住虞商商柔软躯体的同时,巨大冲击力将他撞到游艇坚硬的甲板。 虞商商被他紧紧揽在怀中,四米高度跳下来愣是没受一点伤,身下僵硬的身躯无声闷哼。 她抬眸,姜砚迟磕到甲板,后背几近崩裂。 表情一瞬间痛苦狰狞,发现她的目光,艰难恢复面无表情的模样,声音带了点钝涩:“受伤没?” 虞商商摇摇头。 周围很多人,顾不得避嫌,从姜砚迟身上爬起来,掰他的肩膀查看后背伤势:“你呢,我看看你后背。” 他的后背一月之内为她挡两次灾。 一次在陈放的房间为她挡花架,一次是现在。 平心而论,是个人都会为之感动,虞商商没理由无动于衷。 众多保镖簇拥,惊讶发现从不肯让人近身的老大被眼前这个赤脚美人轻轻按着肩膀,明明有反抗能力,却老老实实待在她手底下。 虞商商揪开他的衣领朝里面看,隐隐约约硬朗的光滑肌肉,看不清楚到底受没受伤。 狂野抠开衣服领口第一颗扣子,把衣服领子往外扯。 姜砚迟无奈握住衣领遮蔽春光:“没受伤。” “真的?”虞商商不信。 他老是打碎牙往肚子里咽。 姜砚迟:“嗯。” 裴泽忌眼神戏谑,抻着脖子看过来,啧了声:“迟爷,这位是?” 虞商商这才发现他的存在,从姜砚迟身上起来,摸索找到高跟鞋穿好,礼貌说道:“你好,虞商商。” “裴泽忌。”裴泽忌撑起身体,“你的声音有些耳熟。” “原来你就是裴家长子,荣幸相见。我觉得你的声音也耳熟。” 好像在哪听过。 姜砚迟安静扣好纽扣,扯平虞商商抓乱的衣服褶皱,理智站起来,脸庞微僵。 后背钝痛难忍,抿紧苍白的唇色,他淡声问道:“放风筝?” 虞商商微笑:“可不是,三楼楼顶风大,飞得高。” 他嘲讽她没事钻通风口去楼顶,她便顺着杆子往上爬,一通胡言乱语。 姜家培养出来的人才表小姐把她关进厕所,蝴蝶效应,就算他背后受伤,所谓的表小姐负一半责任。 此仇不报非君子。 虞商商整理乱糟糟的秀发,随口问道:“姜家有位表小姐?” 姜砚迟反问:“你们见过?” 那就是有了,没冤枉姜家。 她咬牙切齿地笑道:“见过,此人当真是……温柔敦厚,心慈手软。” 姜砚迟半边嘴角一抽,敏感望向三楼,临了淡漠说:“有事,告辞。” 半数全副武装的保镖跟随离开。 另外半数保镖肩带红袖,与姜砚迟的人区分开来,他们是裴泽忌的人。 虞商商绑起头发,几缕碎发垂在耳边,姣好的面容阴霾遍布,脸上笑容渐渐消失。 裴泽忌单腿优雅叠加,两指摘下墨镜,露出犀利的浅色瞳孔,粲然笑道:“虞小姐有话要说。” 拍拍身边的按摩椅:“坐。” 虞商商看着他的脸思量片刻,确信仍可附之信任,长腿踩在甲板上,笃定坐到姜砚迟原先位置。 她的语气算不得好,指尖捻唇,随意姿态捻开一抹苍白,试探说道:“裴家进军京城,恐怕不怎么得姜家欢喜吧?” “虞小姐此话意在挑拨。” 浸染商战多年,裴泽忌可谓是千年的老狐狸,一眼 猜透她内心想法。 虞商商莞尔:“国外顺风顺水的裴家长子,甫一进入鱼龙混杂的京城,势必会向地头蛇姜家缴纳不小的费用。以此巩固地位,其实你心里挺不服吧?” 商场如战场,跟在虞父身边学习多年,虞商商深谙其道。 要想报复回来姜家表小姐的仇,只凭她一己之力远远不够,需要拉拢一个能够同参天大树姜家势均力敌的存在。 “不妨明牌打,我这有一则能令姜家颜面大失的录音,只要你随手一丢,恰好丢在晚上舞会的大屏幕里,既可以找回面子,又不会让姜家抓住把柄,何乐而不为?” 似乎是笔划算的买卖。 裴泽忌明显很感兴趣,浅色瞳孔泛起幽幽光泽,谨慎反问:“你就不怕我把这件事告诉姜砚迟?” “即便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你会告诉他,我仍追求百分之一的成功。” 虞商商神色明媚自信,烈日余晖倾泻撒落她的身旁,蛊惑人心的桃花眼闪烁火花,此时她比一切耀眼。 蒙尘的珍珠掩盖了锐气,锋芒毕露之日,便是珍珠大放异彩之时。 裴泽忌鲜少被人打动,勾嘴一笑:“洗耳恭听。” 以姜砚迟刚才惊慌反应,他对眼前女子的保护欲无非只有一种感情。 爱。 在京城,姜砚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个女人不仅不畏惧权贵,也不攀附权贵,她身上的冲劲很多人穷其一生也做不到。 姜砚迟爱她,她却想让姜家死。 有意思。 游艇女子与男子房间分隔。 姜家表小姐谢春桥整蛊完虞商商,嚣张地踱步走回寝室。 在男女房间分开的走廊里,看见一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倚墙而立,嘴里叼着一根烟,姿势松散,埋头擦开打火机齿轮点烟。 满头浓密的黑发遮盖微挑凤眸。 眼界比天高的谢春桥认出他,立刻停下脚步,低下高傲的头颅,开心地凑过去笑道:“表哥,你来找我嘛?” 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开始教导她,讨好表哥,得到他的关心,可以一辈子高枕无忧。 姜砚迟孤冷高傲,从来不肯搭理她,主动来找她还是第一次,谢春桥高兴的飘飘欲仙。 讨好表现没有得到回应。 姜砚迟抬起眸子,瞳色里冰雪般的冷漠,冷到她遍体生寒。 吐出一口微妙白烟,烟雾漂浮在空中,卷成几个圈,与他冷淡的表情形成鲜明对比。 透过层层迷雾锁定谢春桥无措的眼睛,姜砚迟掐烟,单薄唇瓣轻启:“你去见了虞商商。” 笃定的语气。 “那个贱……她逃出来了?”谢春桥不高兴了,“她跟表哥告状了是不是?现在敢挑拨我和表哥的关系,以后就敢搬弄是非,离间表哥和姨母的关系,这样恶毒的女人不能要!” 第60章 坏女人 谢春桥尖锐的声音刺耳难听,姜砚迟蹙眉,把烟头放在脚底碾碎火星。 “逃?”捕捉到谢春桥使用的词汇,他脸上寥寥无几的人情味消失殆尽,冷冷睨她,“你对虞商商做了什么?” 姜砚迟表情阴寒,她不禁产生了几分惧怕。 说话声音减弱:“她曾经踩坏我的鞋暴打我一顿,还跟表哥你这么完美的人分手,根本不配做姜家女主人,我只是想把她关起来,让她长个记性而已。” 声音细若蚊蝇,到最后根本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谢春桥嗫嚅着不敢说话了,她从未见过姜砚迟哪一刻脸色比现在还差,黑得像沉沉夜色,眼睛里黯淡无光。 “谢春桥,你最不该触犯我的底线。”他说,“宴会结束以后,我会向姨母说明,安排你出国留学。” 谢春桥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我不去!表哥,你不能这么对我!” 她想去抓他的手,让他慎重考虑,却被姜砚迟嫌恶躲开。 谢春桥从小温室里长大,没去外界生存过,国外语言不通。独自一人前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焉有活路! 她哭丧着脸:“表哥,求你再考虑考虑,我真的不能出国!” 妈妈一切尽听姜砚迟的,他发话,妈妈肯定唯命是从,到时再无转圜余地。 然而姜砚迟却厌恶地冷嘲:“既然你与虞商商无法共处,就去国外冷静一下,什么时候她消气了再回来。” 姜砚迟甩下这句话,大步离去,身后谢春桥挣扎问道:“她若一辈子不消气……” 剩下的话没敢继续说。 她错估了虞商商在表哥心中的地位,初恋是磨不去的白月光。 该死的女人,谢春桥死死咬住腮肉。 晚间歌舞升平,游艇五彩光芒照亮黑暗的海夜。 先生小姐穿着昂贵的礼服,戴着珍稀的金银首饰,亮堂堂闪烁光泽。 京城平日一年见不着人影的富商们齐聚甲板,已婚男士挽着妻子,未婚男士挽着女伴,唯有一人特立独行。 姜砚迟身高优渥,耸立在众人之间,手举红酒杯。许多异性的目光聚集在他身上,当事人却眺望夜色,仿佛船上已没有能令他动容的事物。 大腹便便的富翁走过来敬酒:“许久未见,姜总风采依旧,迷得这些同龄女子五迷三道!” 分不清对方是哪位合作伙伴,只记得面熟,姜砚迟淡淡举杯同他回礼,并未回答任何话。 他少言寡语的性子京城商场中人皆略有耳闻,无人敢置喙。 富翁不觉得尴尬,摸摸光溜溜的脑袋,笑呵呵说道:“姜总先忙,我去会会其他人。” 这次姜砚迟回了:“请便。” 只拣简单的句子回复,也是没谁了。 陆续有其他人见姜砚迟肯赏脸,凑上去跟他讲话。姜砚迟全部机械回复一样的句子模板,直到白忱过来,众人才纷纷散去。 白家经济纠纷稍有缓和,白忱这两天眼底青黑轻了些,心情缓和,“迟爷。” 姜砚迟俯视甲板四周,眼睛里灰扑扑藏着失望:“好慢。” 白忱很懂他说的是什么。 “商商这个时候应该在换衣服,马上就来。” “她有男伴吗?” 舞会要跳舞的。 白忱迟疑:“有,听说元程邀请过她。” “何时?” “上船后。” 她已知他在,还接受了别的男人邀请。 坏女人。 姜砚迟厌倦垂下眉眼,注视酒杯中浓稠摇晃的红酒。 人群中几声惊呼。 “快看,那边有个绝世美人!” “哇,好美!” “她脖子上戴着的可是前几日五十亿拍卖,名贵宝石项链天堂守望?” “是是是,拍卖时我也在场,绝不会认错!宝石配她的样貌锦上添花,我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女人!” 赞不绝口的讴歌吸引其他人寻声望去。 只见甲板转角楼梯走下来一位白色旗袍少女,白皙的脖颈窝处,一颗蓝色星星宝石熠熠生辉,照耀海边黑暗旮旯。 比灯光耀眼,与月光平齐。 再看那少女,五官端正,眉眼柔似月色,身体娇软堪比狐狸精,走路透着一股诱惑的媚态。 人群沸腾。 “她是谁家姑娘,好生漂亮,之前从未见过。” “好像是……” “虞家,虞定诚的女儿虞商商!” 虞商商眉眼含笑,双手优雅叠在下腹,缓缓自楼梯走下来,接受万众注目洗礼。 目光游走,找到蓝幼敏位置,同惊恐的她对视,虞商商莞尔。 蓝幼敏,你怕是没想到我逃出来了。 今晚之后,轮到我的回合。 元程等在楼梯下面,掩去一身疲惫,温柔伸出手扶她:“商商,你今晚很美。” 众目睽睽之下,虞商商回握他的手,温声笑道:“谢谢。” 同他站到一起。 虞商商站定后,无数道目光久久未消散,几日来等的就是此刻,她肩膀挺得很直。 等待裴泽忌出现主持舞会的过程中,她敏感发觉这些向她投来的目光里有一道隐晦的,不容易察觉的视线。 待回头看去,视线消失了。 她在视线方向看到了白忱和姜砚迟,前者朝她举杯,后者侧目看别的地方,侧脸线条凛冽。 虞商商回酒,抿了一口。 万众期待的裴泽忌终于出现,他手握话筒,站到甲板最中心。 “在场各位都是京城有头有脸的人物,能赏脸来裴某的宴会,裴某感激不尽。” 一堆客套的酒场语,众人给足裴泽忌面子。 毕竟姜家的人都来了,证明姜家对裴家足够包容,既然如此他们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众人皆知舞会举办,身边成双入对,男士潇洒,女士美丽。”裴泽忌微微一笑,笑容狡黠,“裴某常年生活在国外,风情开放,故舞会也非平常。” “今日舞会采取黑夜模式。” 有人急肠子,提前问道:“什么是黑夜模式?” “所谓黑夜模式即为自由人,游艇关闭灯光,黑暗中你们需要自行找寻伴侣,共舞一曲。一曲结束后身边的异性是关灯前的异性,即可获得裴家公司旗下专供红酒一箱。” 裴家酒场很有名气,红酒以浓醇着名。 不得不承认裴泽忌说的很刺激。 第61章 敢亲不敢认 黑暗中找伴侣,依靠的是对伴侣的爱和信任。 听起来黑夜舞会充满了刺激和不确定性,虞商商最喜欢玩刺激游戏。 元程低头附在虞商商耳边轻语:“我会找到你的。” 虞商商笑道:“好。” 找不找得到没关系,元程那部大火的戏无法播出,心情本来就差,虞商商于是答应了他的舞会邀请。 跟谁跳舞实际没所谓的。 众人打乱顺序站在四处。 舞会灯暗掉,海浪拍打游艇的声音格外明显。 月亮隐入夜,海上伸手不见五指,幽和歌声渺远传来。 裴泽忌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得格外远,浅笑着说:“游戏开始。” 虞商商记得元程在角落的位置,抬步向那里走去,眼睛看不见,只能通过耳朵听。 身边错乱的脚步,虞商商用手试探前方道路,碰到很多人的身体。 手心触碰到另一只手,虞商商刚要说话,手的主人怯生生问:“老公,是你吗?” “……”虞商商告诉她,“不是。” 手主人讪讪抽回手,两人分别。 继续往前走,很快又碰到一双宽大的手,那双手很熟悉她的模样,甫一触碰,立即十指相扣。 虞商商感受对方指节修长冰凉,手心有薄薄的茧子。 元程这几年顺风顺水,手掌没有茧子,也不如这双手宽长。 以防万一,问了句:“元程?” 无应声。 握她手的力道加重,虞商商盈盈一握的细腰被他另一只手强势揽过去,报复性碾碎揉在怀中。 力道重得像要把她弄碎。 肯定不是元程,元程不会做这种冲突的举动。 虞商商欲抽身,那人却不让她走。 双腿被抱起来,身体腾空没有安全感,虞商商下意识揽着他的脖子。 那人居然把她抱到游艇围栏,这里离舞会最远,找人都往中间找,没人会走边角位。 一屁股坐在冰凉围栏上,身后即是海,若不抱着他,一阵海风打来,很有可能被吹到海里。 虞商商惜命,抱得紧,忍不住问他:“你要谋杀我?” 还是没回答。 “放我下来,我要找人。” 风吹散云,月亮裸露出来,光照亮黑暗的那一刻,虞商商的眼睛被他的大手捂住。 唇边覆盖一抹柔软,身前的人在亲她。 他的手冰冷,薄唇却是温的,温柔地亲她嘴角。 蓝幼敏本来在找自己的舞伴,黑暗中跌跌撞撞来到游艇角落。 这时正好云彩消散,月亮照出来,周围能看见一点光亮,她发现围栏处两个人在拥吻。 更或者说,是一方自愿,一方被迫。 蓝幼敏很是不屑,心道又是哪家的男女借着黑暗偷情,心里产生好奇,往前走了几步,靠近看他们面孔。 不料却震惊地整个人僵在原地。 那个她看不起的,自以为是偷情的男人,居然是京城尊贵无双的太子爷姜砚迟! 此刻他一脸虔诚地垂眸,热吻身前女子。 他是自愿的,且是欢喜的。 捏着女子的脖颈往怀里拽,强迫她给予回应。 被他强硬逼吻的女子,竟是可恶的虞商商! 蓝幼敏浑身都在气得颤抖,这一幕她不是第一次看见。 三年前,同样的剧情。 夜晚学校阴暗树林。 那时她刚得知虞商商和姜砚迟在一起,心生怨气,交了个新男朋友,和他去树林里私会。 男朋友是个不着调的,非要摸她。 时至深夜,树林深处一般没人,两人推推搡搡移过去,听到树林掩盖的深丛中传来一声娇喘。 虞商商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蓝幼敏以为可以抓住虞商商出轨的证据,让姜砚迟对她厌恶。 谁知她却看见了此生难忘的一幕。 传闻中冷漠到性冷淡的姜砚迟,和她最讨厌的虞商商挤在阴暗的树林里营营苟苟。 手伸进她衣服底下摸索,胡乱亲吻她的眉眼,亲出甜腻水渍声。 “虞商商,说爱我。” 他冰冷强逼,虞商商狡黠揉捏他的耳根,故意慢腾腾说:“你求我呀。” 只沉默了几秒,姜砚迟便更凶猛地吻她,几乎属于强迫性质。 虞商商边回吻边抬眸,发现偷看的蓝幼敏,眸中氤氲恶劣的戏弄。 蓝幼敏拔不动脚,听她说道:“说几个我比蓝幼敏好的地方,我就满足你。” 他毫不犹豫:“一切。” 从那以后,蓝幼敏心头一直笼罩着驱散不开的名为虞商商的黑暗迷雾。 年少时谁也不服输,仇就那么结下了。 海水冰冷侵袭后背,虞商商冷得心颤。 陌生船上和不知名男人接吻,他给的感觉如此熟悉。 因为熟悉,她才放任。 一吻结束,他挤进她双腿之间,缠上来要更多。大手始终遮挡虞商商的眼睛,生怕她发觉什么似的。 鼻尖嗅到清冽的皂香,虞商商心里想到一个名字。 “姜……”她没敢太确定,“姜砚迟?” 气息是他的,举动不像他。 挡住她眼睛的手微僵。 夜色清凉,云遮月。 又是短暂黑暗。 三分钟的曲子放到结尾,游艇即将打开灯光,身前男子抽身离去。 虞商商眼疾手快拉住他的同时,听到元程小声且焦急喊她名字。 元程就在旁边,可现在应了他,就找不到亲她的人是谁了。 两番取舍,虞商商干脆放弃元程。 一支舞而已,跳不跳无所谓。 手下握住的硬挺手腕大力挣扎,虞商商轻笑一声:“没用的东西,敢亲不敢认?” “……” 手腕主人没再动。 五彩灯光继而亮起。 身边成双入对的错误伴侣,也有错认成异性的两个同性在一块,立即尴尬分开。 虞商商死死盯着手腕的主人。 姜砚迟! 他默默看她,几秒钟后移开视线。 虞商商抹了口红,他亲得嘴唇凌乱红润,嘴角残留一丝口红痕迹。 一个是商圈有头有脸的人物,一个是脸可秒杀一切的美人,两人组合引人注目。 元程就在几步远的地方,看着他们手扣手,眼底余留悲伤。 “相信在场诸位有寻得真的伴侣,也有错认伴侣的人。但规则如此,相遇即是缘,舞会只能和现在身边的伴侣共舞。” 发现姜砚迟身边的人是虞商商,裴泽忌悠哉看热闹:“舞会正式开始!” 悠扬歌声轻响。 众人熟悉身边的新伴侣,随歌声翩翩起舞。 移动的人群里,虞商商和姜砚迟僵在当场。 第62章 录音 连元程都找不到她,姜砚迟如何笃定握住她的手?又为何偷亲她? 若说他胡乱亲人也是说不通的,她出了声,他肯定能认出她来。 虞商商深呼一口气,慢慢接受强大的信息量:“先跳舞吧。” 全都在跳舞,他们站着不动很容易被人发觉不对劲。 身边已经有对虞商商一见钟情的男人和对姜砚迟垂涎已久的女人默默关注他们动向。 姜砚迟唇角抿得绷直。 “现在给我装冷漠,刚才干什么去了?” 虞商商抹了把嘴,口红全被他吃干净了。 捏着他僵硬的手,姜砚迟像刚长出四肢,生硬地共舞。 眼睛斜视别的地方,就是不看她,也不反驳她的话。 他怕她因为谢春桥的事生他气,出于侥幸心理,灯开的时候愣是没躲,想看看她的反应。 幸好,她没连带责任。 虞商商的白色旗袍与他白色西装搭配得体,像情侣装。 她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带着他辗转流连于花丛中。 姜砚迟一时不察露的怯,叫她发现端倪。 虞商商在他身下转了个圈,回身握住他的手,盯着他淡漠的眉眼,“说话呀?” 他克制着问:“说什么。” “说你为什么要偷亲我。” 姜砚迟别开眼,她又问:“经常干这种缺德事?” “多少女子被你祸害?” “问你话。” 姜砚迟终于肯给她眼神,冰冷的瞳孔逼仄俯视着她:“认错人。” “原先想亲谁?” “别人。” “叫什么?” “别人。” “哪个女孩叫别人?” 她不依不饶,姜砚迟又移开目光,许是被气到了,不肯再开口。 “姜砚迟,你喜欢我吗?” “不喜欢。” 他回答的很快。 姜砚迟从来不骗她,即使他的谎言拙劣,疑点重重,她还是相信他的话。 虞商商眉眼弯弯:“不喜欢我就放心了。” 否则,她会对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产生愧疚。 舞毕,虞商商翩然离去,从服务员手中盘子端起一杯红酒小酌。 谢春桥怯生生走到姜砚迟身边,企图改变他的想法,为自己争取机会,讨好地说:“表哥,南山樱花开了,你最喜欢看樱花,我陪你去好不好?” 姜砚迟淡淡睨她:“不必。” 这几年他总是去南山看樱花,不是他喜欢。 虞商商喜欢。 她曾戏言,每年都要同他去南山看樱花,他遵守诺言,食言的是她。 舞会结束,晚上还有个线上会议,姜砚迟抬手看腕表,时间不早了,准备离开。 知道劝不动他,谢春桥咬牙,愤愤走回男伴的身边。 台上裴泽忌举着话筒,与虞商商对视,二者皆笑,笑意深沉。 虞商商举杯朝他敬酒,裴泽忌清咳一声,缓缓说道:“接下来是一段裴家开家见证史,请看vcr。” 裴家见证史按流程放在最后,意在让京城之人看见裴家雄厚的实力,方便以后合作。 甲板之上,缓慢落下白色大屏幕投屏,先是一个高耸入云的大厦。 姜砚迟没兴趣,穿梭人流离去,现场也只有他有这个实力可以不顾裴泽忌的面子随意离开。 大厦之后本该从裴家开家第一年介绍,但屏幕却莫名其妙黑屏,出现了一道违和的声音。 女孩子娇软的声线惊恐道:“谁在外面锁的门?” 然后是冷笑,另一道女声说:“现在才知道怕,十八年前踩我公主鞋的时候干什么去了?” 姜砚迟猛然顿住脚步,脸色大变,向屏幕看去。 人群中窃窃私语,纷纷议论变故突然的发生。 认出这两道声线的人惊惧道:“好像是姜家表小姐的声音!” “她锁了别人的门?到底发生何事?” “另一道声音是虞家小姐的!她们有仇?” 虞商商故作无措地回应人群目光,蓝幼敏和谢春桥脸色黑如铁锅,讪讪僵在原地。 裴泽忌佯装不知情,叫来管理投屏的人,语态急切让他们停掉投屏。 关投屏的路上,录音还在继续。 是蓝幼敏在说话,嚣张跋扈道:“虞商商你也有今天,你知道关你的人是谁吗,她可是姜家的大小姐,姜砚迟的表妹。就算出去告发,伤了姜家的颜面,你以为你有活路吗?” 这句话奠定了两人身份。 工作人员停掉投屏,截止后面的声音,但早已无用。 最关键的录音已经说完了,人群里议论声盖过裴泽忌组织秩序的话筒音量。 在场诸位家世不低,好奇心重,目光流连虞商商与谢春桥之间。 谢春桥不会隐藏表情,她仓惶的表情昭示一切。 再看虞商商,梨花带雨靠在虞母身边,似要哭出来,神情欲悲欲死,仿佛被欺负的失去人格。 议论一发不可收拾。 “不听不知道,姜家原来这般仗势欺人,还以为人人都像表面彰显的那么圣洁。” “高门世家皆有恶习。” 人们不再看谢春桥,而是看向姜家如今的掌门人姜砚迟,猜他如何应对此事。 舆论中心的姜砚迟面色苍白,安静盯着虞商商。 再危难再棘手的事,身为姜家最高执行人,姜砚迟也毫不示弱,临危不乱完美完成任务。 这次,他却被所有人看出来除了冷漠之外另一种神态——呆滞。 和安静到极致的绝望。 时间恍若静止了,他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与姜砚迟对视的时候,虞商商看到他眼中有着不可磨灭的痛苦和挣扎,直愣愣看着她,脑子似乎不会转动。 他不该焦急于公关吗? 为何会痛。 虞商商歪过头不去看他,扮演者被欺负的弱小角色,躲在虞母怀中嘤嘤哭泣,吧嗒吧嗒掉了两滴小珍珠。 一众讨论声中,谢春桥从未有过的慌张。 完了,她给表哥惹麻烦,彻底要被撵出国了。 脚底灌铅,谢春桥惊惧地找寻姜砚迟位置,渴求神一般存在的表哥给予一丝安全感。 步伐沉重走到虞母面前,姜砚迟低头,哑声说道:“抱歉,伯母,是我管教不严。” 错不在他,而且姜砚迟身居高位却态度良好,虞母无法责怪他,只好道:“这次就算了,但商商从小没受过什么委屈,伯母不希望有第二次。” “不会。” 姜砚迟阖下眼帘,虞商商抬起头,看不清他的情绪。 道歉虽然诚恳,但没跟她道歉,反而跟虞母道歉。 虞商商觉得他肯定是不服气的,她摆了他表妹一道,他应该恨不得杀了她才对。 第63章 贪心不足 事情以姜砚迟道歉结束。 不知道别人心情如何,反正看到谢春桥吃瘪的表情,虞商商心情很好。 舞会举行到半夜,虞商商为了演戏痛苦,放着上好的酒没喝多少。 舞会结束以后,众人都回屋睡觉,她在甲板上吹了很久的冷风。 海上冷风侵蚀心智,虞商商忽然想起姜砚迟绝望的眼神,心底好似被软刀划开数道口子,经年累月形成坑坑洼洼的沟壑。 暗自长吁短叹,虞商商转身回房。 没走一步,停住了。 时值深夜,进入睡眠时间,宽大的甲板角落却有一道人影。 海边风大,吹动他白色衬衫衣角,柔顺的发丝遮盖双眸。 身倚围栏,隔了很远的距离,悄无声息望着她,不知站了多久。 虞商商指尖蜷曲,有些心虚,“你来找我算账?” 姜砚迟垂眸,整个人很安静,静到令她心窒,语气平平地问:“为什么不来告诉我?” 虞商商觉得好笑:“告诉你有何用,我深知自己的价值,你不可能为了我和自己的表妹翻脸。” 甲板宽长,两人一南一北,像两个陌生人。 说不清什么感觉,就好像把后背交托于最信任的人,却被从背后狠狠刺了一剑,姜砚迟面色惨白。 用力闭了闭眼,内心建造坚不可摧的城墙,仿佛这样就可以驱逐她的无情。 再睁开眼时,眼尾泛起凄清的霞红,他一字一顿,字字像在诛心:“所以你和他联手,背叛我。” 他在意的不是虞商商报复谢春桥,姜砚迟可以永远站在虞商商身边。 他痛的是她宁愿和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合作也不愿意相信他,他痛的是他还没说话,虞商商就把他打入刑牢。 从始至终。 这么多年的努力,被她一句话宣判死亡。 “你的话太不中听,这怎么能叫背叛,只不过恰好她得罪我,恰好她是你表妹。”虞商商莞尔,“况且这件事系我一人所为,与裴泽忌无关。” 再明显不过了,她一人如何深入裴泽忌的后台侵占资源。 虞商商和裴泽忌做局,让他难堪。 事到如今她亲口承认,更让人心痛。 轻呵一声,姜砚迟扯出一抹荒诞的笑,踉跄后退几步,眸中苍凉雾霭连绵。 “虞商商,你真行。” 姜砚迟挫败地垂头,像是被击垮了,天空灰蒙蒙乌云将他挺拔的背脊压弯,一瞬间暗沉了许多。 第二天直到下船,虞商商再也没见过姜砚迟。 她的生活恢复原貌,每天吃吃喝喝,吃腻了外面的食物,就跑到隔壁贺清序家里蹭他做的饭。 白家的纠纷解决了七七八八,白忱这几日空闲,住在隔壁,休憩几日缓解精神头。 日上竿头,白忱刚起床,看到虞商商在,他不耐烦地说:“你快黏贺清序身上吧。” “怎么啦,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小废物。” 虞商商朝他做鬼脸,故意抱着贺清序的手夸奖:“宝宝,你的手好滑嫩啊,用的什么护手霜?” 贺清序腼腆地笑了,挠挠头,不好意思说道:“没用护手霜,商商的手比我滑多了。” “我和白忱的手哪个好看?” 贺清序看了白忱一眼,低头小声说:“你的。” 白忱混不吝嗤笑,全程冷着脸:“虞商商,你每句话都想让我杀了你。” 虞商商不以为然。 春日里旭阳高升,温暖的阳光照彻冬尾余凉,天气逐渐回温。 家里电视坏了,虞商商送去维修。 修了好几天,维修人员说是散热器的问题,新的散热器在路上,安装好还要一个星期。 这几天晚上洗完澡没电视看,手机屏幕太小,虞商商实在耐不住,买了个全息投影仪,在卧室挂了块白布,投屏上去全当电视。 结果投影仪买了没几天又坏了,只有画面不出声,无奈之下虞商商只好扛着投影仪送去厂家。 回来时,天已经黑了。 十三楼的声控灯泡感应差,需要吼很大声才能开灯,虞商商不干粗鲁的事,下楼梯后没吼灯,黑暗之中顺着记忆路线找到家门。 整个十三楼都是黑的,虞商商摸索指纹开门的时候,眼角余光发现身侧有处火光。 很渺小的火星子,混含淡淡烟草味。 似乎有个男人站在那。 十三楼只住着两户人,她和贺清序。 贺清序没什么朋友,她的亲人朋友也不会如此诡异悄无声息干站在门口。 对面住着贺清序,随时能够呼救,虞商商没有很害怕,但心底还是沉甸甸的。 拨开手机自带手电筒,很没道德照射那个人的脸。 男人被光刺得眯起倦怠眸子,眼底拓印一圈青黑色,几天几夜没睡好的样子,下巴长出短短的胡子渣,很是邋遢。 舞会之后大概半个月没有他的消息。 姜砚迟不似平时冷漠的模样,嘴唇苍白毫无血色,眼底干涩,血红蜘蛛网密布瞳孔周围,衣服领子歪斜,一股子风尘仆仆的味道。 指尖夹着一根燃到头的烟,脚底全是烟把。 虞商商看着地上十多根烟头,心道清洁阿姨有的忙了。 那天他说的话很绝,虞商商以为他冷酷无情的性子,不会再来找她。 十多根烟头,至少在这待了半个小时。 她不知道他来做什么,姜砚迟只干看着地面。 天逐渐回暖,气氛却是冷的。 默了默,虞商商关掉手电筒。 指纹解锁,开门,进门,关门。 全程没讲话。 一道铁门隔绝她冷硬的心肠。 手机响了。 姜砚迟眼底没有任何情绪,机械化打开手机屏。 谢春桥发来的。 【表哥,妈妈说你肯让我留在国内了,谢谢你。以后我一定事事听你的话,再不闹脾气。】 姜砚迟删掉信息,阖上疲惫的眸子。 虞商商有处理问题的方式,不需要他帮忙。 他怕帮忙不成引来她的反感,所以退却了,留给她足够的空间。 可最后实在没忍住,他太想念她了,人的贪心不足,明明才半月没见,比那三年还难熬。 想念到冒着被她厌恶的风险,默默来看上一眼。 侥幸地想,或许时间淡化一切,她不那么讨厌他。 第64章 烟灰缸 想起之前在姜砚迟身上闻到过中药味,再加上他的精神状态很差,虞商商洗完澡之后没按捺住内心,打开门,意欲让他进来休息一会儿。 门外空无一人。 他走了。 虞商商便没在意。 过几日电视修好了,虞商商才记起投影仪还没拿回来,晚上有空的时候跟修投影仪的人约好了去拿,回来时楼道里又是满满的烟草味道。 有了之前的经历,虞商商没害怕。 仔细辨别角落黑漆漆的人影,确认低着头抽烟的人是姜砚迟。 他倚墙而立,垂头点燃新的烟条,地面七八根烟头和烟灰,不要命似的抽。 像上次那样,没分出眼神看她。 一身疲惫风尘。 虞商商捧着投影仪器,单手打开门,把投影仪放到卧室的支架上。 她没手关门,放完投影仪转回来,手握门把手。 姜砚迟的烟快燃到底,盯着簌簌火星子发呆,半张脸疲惫消极。 准备关门的时候,看到他形单影只的背脊,虞商商实在没狠下心来,低声问:“要不进来坐坐?” 姜砚迟怔忡,哑然抬眸看她。 “我看你挺无聊的,随便问问。” 纤长睫毛轻颤,精神末梢涌上酥酥麻麻的软意,姜砚迟抿了抿唇,临到阵前,突然有些恐惧,仓促地拔腿离开。 虞商商皱眉盯着他仓惶离去的背影:“莫名其妙。” 贺清序搬来对门之后用的生活用品都是之前的旧物件,白忱一声不吭全给他扔了。 虞商商只好带着贺清序去超市买新的。 贺清序性格清新文艺,选的家具物品极有格调,简约风。 路过卖杯子的区域,虞商商记得家里的杯子让她摔碎了,正好趁此机会再买一个。 琳琅满目的杯具充斥眼球,虞商商眼光很刁钻,喜欢独特的,在一众杯子里挑选。 “宝宝,你来帮我看看哪个好看。” 招手叫贺清序过来。 贺清序推着购物车,无奈走到她身边:“商商,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宝宝怎么听怎么别扭,他总觉得配这个称呼的人不该是他。 虞商商无所谓,言笑晏晏道:“行啊,清序。” 习惯了叫身边的人宝宝,一时难以改掉毛病。 贺清序俯身在一众颜色艳丽的杯子里挑了个款式简单的米色普通杯子,“这个怎么样?” “丑。” 虞商商毫不犹豫否定,她家没一个样式普通的物件。 贺清序手中这玩意白送她都不要,他喜欢实用的,她喜欢华丽的。 不如自己挑。 盛放杯子的底座是金字塔形状,越往上堆放的杯子越华丽,虞商商注意到金字塔顶端是一对情侣杯。 心形情侣杯合在一起像一个杯子,分开来看是两个分裂的半颗心,杯把手是红色的小蛇缠绕状,小蛇精巧邪祟。 虞商商几乎立刻看中,抄起杯子:“就它了。” 贺清序看了一眼杯子把手的红蛇,惊得头皮发麻。 好吓人。 “商商,你确定要买它?” 他看一眼都觉得恐惧。 “确定啊,挺好看的。”虞商商列了个清单,看了看清单内容,好像都买齐了,“你还有要买的东西吗?” 贺清序尽量不去看购物车里的蛇把手,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有,我想买个烟灰缸。” “你抽烟?” 虞商商刚说完,想起来抽烟的人是白忱,改口道:“我陪你去。” 贺清序挑的东西都很简洁,烟灰缸是普通的透明玻璃钻缸。 旁边销售大姨兴致勃勃地介绍:“现在烟灰缸第二件半价,买回家绝对不亏。” 贺清序腼腆摆手拒绝大姨的热情:“不了阿姨,买回家用不了那么多。” 虞商商想到什么,道:“买吧,一人一个。” 贺清序面露惊讶,把她说的话还给她:“你抽烟?” “不抽。”虞商商面不改色,“小狗抽,乱丢烟头。” 走出超市,贺清序主动揽过拎袋子的活,拎着大包小包和虞商商一起回家。 两人有说有笑,走下电梯后,贺清序喊开声控灯,发现门口有个人。 男人两手插兜,低头看脚尖,对他们的声音不为所动。 贺清序见过他,游乐场时一起吃过饭,京城顶天的人物,对方连白忱也得让三分薄面。 下午下了一阵雨,那时贺清序在家,没淋着。 他发现男人衣服湿透了,浅灰色的卫衣湿成了深色。 漂亮的瞳孔晕染雾蒙蒙湿意,不在意似的扫了虞商商一眼,很快低下头,唇角绷的直。 贺清序轻声问:“商商,是来找你的么?” 虞商商习以为常,从购物袋里拿出她的杯子和烟灰缸,语气正常说道:“你先回家。” 贺清序听话,赶快回家关上门。 姜砚迟还是那副哑巴模样,虞商商把第二件半价掏来的烟灰缸放到他脚底。 他退了一步,怔怔俯视她。 “抽完了垃圾放到这里面,清洁阿姨少干点活。” 原来她会关心人,关心清洁阿姨工作累不累。 他要是也有这个待遇就好了。 姜砚迟眼底划过一抹苦色,声线扼进干涩的喉咙,低哑地近乎听不见声:“以后不会了。” 脚底一片湿润的水渍,他的裤脚半干,水是先前冒雨赶来时留下的。 浑身湿透,头发湿哒哒贴在鬓角。 这两天虽然温度回暖,但晚上冷风还是顶不住,一场春雨过后,走廊窗户不断往里面灌风。 看他这架势马上要感冒了,姜砚迟每天事务繁忙,要是在她这生病,到时候公司损失的价钱她可赔不起。 “不介意的话,先去我家洗个澡再走。” 何至于对他心软,虞商商无法给自己解释。 她起身,不管姜砚迟的回答,自顾自进家门,留了个门。 他想来自然就来了。 虞商商在玄关换鞋,听到身后轻微关门声,缓慢的步子慢吞吞靠过来。 “我去放水,你先把衣服换下来,家里有一套我爸的衣服。” 她找出来之前买给虞父的生日礼物,买大了没法退的衣服——一件老头衫。 姜砚迟定定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表情呆滞。 虞商商摊开老头衫往他身上比划,自言自语道:“还挺合身。” 离得近了,才闻到他身上有股不易察觉的酒气。 虞商商仔细闻了闻,真的是酒香,出自姜砚迟之身。 她诧异道:“你喝酒了?” 姜砚迟低眉,她这才发现他的眼神中有几分醉意。 平时姜砚迟不会拿如此滚烫的眼神看她,灼热的仿若将她燃烧殆尽,化作飞蛾一同覆灭。 第65章 你要住下吗 灼烧心智的眼神令她窒息。 理智告诉她,此刻的姜砚迟很危险。 人性中的善却跟她讲,可怜可怜他吧。 虞商商静默几秒,把他推到浴室,镇定放热水,分配任务:“洗完澡换衣服,我去给你泡蜂蜜水。” 姜砚迟身体僵硬恍然未觉,呆呆盯着她出神,脑子昏沉。 看他站着不送,虞商商随手抽出姜砚迟裤兜里的手机:“赶紧洗,待会儿水凉了,手机我放客厅茶几。” 最多帮到这,总不能让她帮他洗澡。 关浴室门的时候,虞商商发现他还在看她,表情呆得活像丢失脑干的傻子。 家里杯子少,虞商商忍痛把今天刚买的情侣杯借他用一次,泡上蜂蜜水。 姜砚迟洗澡速度真称不上快,甚至可以用磨蹭来形容,浴室好久没动静。 虞商商百无聊赖看电视,茶几上他的手机嗡嗡作响,有人给他打电话。 一开始她没管,寻思过一阵自己就挂了,结果打电话的主人不依不饶,手机一直处于震动模式,虞商商看电视也看不自在。 她瞥了一眼打电话的名字,心道谁这么烦。 不看不知道,此人她认识。 手机屏幕显示来电名称为蔺川。 两人好歹说过几句话,算熟悉的陌生人,看他打电话频率火急火燎,没有消停的意思。 虞商商人道主义,打算接起电话跟他说等姜砚迟有空回复。 点击接通,她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苦口婆心一顿暗骂:“姜砚迟你神经了?徐正让我再三劝告你,今晚的酒会不能提前离场,你知不知道这一单签下来,足够弥补你那五十亿的亏损?你在做什么,把自己彻底卖给姜家吗?” 五十亿这个词对虞商商来说太敏感了,而且蔺川的话很奇怪,姜砚迟就是姜家的人,何来卖一说? 她不由得追问下去:“什么意思?” 对面一怔:“你是?” “姜砚迟在洗澡。”虞商商深吸一口气,“我前些日子在医院跟你见过面,我认识你,蔺川。你口中的五十亿,是不是他买天堂守望的钱,卖给姜家又是什么意思?” 蔺川讪讪一笑,跟她打哈哈:“是你啊美女,哎呦,瞧我这张嘴,既然姜砚迟不在,我就先挂了。” 虞商商急了:“你敢挂我就跟姜砚迟说你全都告诉我了!” 她有预感,此事绝没有那么简单,一定要让蔺川全盘托出。 蔺川更急,着急忙慌解释:“我只是个打工人,你这不是为难我嘛,让姜砚迟知道我把秘密告诉你,岂不是要拿我头祭天?” “我不跟他说。”虞商商进一步逼迫,“只要你告诉我,我可以假装毫不知情。但你不说,我只能把你说漏嘴的事告诉姜砚迟。” 蔺川权衡再三,唉声叹气地为难片刻,妥协了。 反复跟她确定:“你说的,不会告诉姜砚迟!” 虞商商坚定回答:“不会。” 他这才缓缓道来:“姜家家规森严,继承家产之人必须心性坚韧,才得以撑起姜家百年基业。姜砚迟大学四年勤工俭学,没要家里一分钱,本来是和姜家老爷子的赌约,只要能够以自己的实力度过苦难四年,证明心志坚定,强者生存,家产股份则可交托于他之手。” 怪不得姜砚迟大学四年一直兼职数份工作,看着也不像有钱人的样子,一切都有了解释。 照这么说,他应该已经通过考验。 她急性子问道:“和五十亿有什么关系?” 蔺川顿了顿,继续说道:“因为他改了赌注,四年艰辛历得归来,他用万贯家财换来一纸婚约。” 哪门子婚约? 虞商商脑子不会转了,怔愣着问:“和谁的婚约?” 心里答案已经很明显,她仍不敢确定。 “虞家。”蔺川叹了声,“美色误人啊,以虞家原本的财力,根本没有与姜家联姻的资格,是姜砚迟闷头闷脑往里冲,非要追寻那无理的事。” “姜家老爷子震怒,宣称不会给他一分股份,并且让他毕生为姜家服务,花的每一分钱都必须还给姜家,姜砚迟也尽数同意。” “前阵子花五十亿买了一根项链,规定时间内必须签下能够使姜氏赢利五十亿的单子,否则将会被起诉私吞公款。” “你说他是不是傻,买根破链子干什么?” “对了美女,见过一次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不知美女尊姓大名?” “喂,喂?你在听吗?” “喂?” 举在耳边的手机缓缓滑落,脑子里无数只蜜蜂环绕嗡嗡作响,搅乱一池思绪。 虞商商记不清何时挂的电话,只道自己心乱如麻。 那个她一直以为心若磐石的人,居然为了她舍弃罗马,放着富可敌国的权势地位不要,偏费劲千辛求来和她相度余年。 在任何人看来,这都是笔赔本的买卖。 游艇黑暗淫靡的吻,她问他是否爱她,他说不喜欢。 会有人为了不喜欢的人,放弃堆金积玉的生活,甘愿做家族生产利益的工具吗? 他有没有想过,倘若她不答应订婚怎么办? 人财两空,到最后一无所有。 值得吗? 浴室的门吧嗒一声打开,姜砚迟赤脚站在门前吸水地毯。 身穿米色老头衫,出奇的不违和,下身围着浴巾,头发湿漉漉紧贴后脖颈,像雨打湿的蔫花。 手心无措地揪拧了下浴巾,紧盯虞商商手里的手机。 虞商商泰然自若地说:“有人给你打电话,好像有急事,我就接了。要不你打回去问问?” 他低下头,目光停在脚底洇湿的地毯,过了一会儿,空气很安静,发觉虞商商没有下一步说话的意向,姜砚迟才用嘶哑不成调的嗓音说:“没事。” 慢吞吞的,好像刚学会咿呀说话的孩童。 姜砚迟隐藏情绪的功力高超,若不是蔺川那番话,虞商商可能不会发现他的破绽。 姜砚迟喝了点酒,不能很好的藏住辛酸心事,拙劣演技使他露出马脚。 此刻他无所适从地绷着脊背,敛眸,长长的睫毛掩盖心绪变化。 他的衣服都被雨淋湿不能穿了,家里没有男士裤子,贺清序比他矮,他的裤子肯定不合身。 姜砚迟周身笼罩丝丝缕缕的酸涩,无孔不入钻进她的脑海侵蚀心神,虞商商深呼一口气。 她听见自己犹豫的声音,绊绊磕磕问:“你要……住下吗?” 第66章 舔舔我 好安静。 浴室花洒头几颗水珠滴答淌落瓷砖地面,电视机里饰演父子的两人厉声争吵,楼下装修电钻声清晰刺耳。 她听到了世界繁忙嘈杂的声音,可她却觉得安静。 因为姜砚迟陷入了寂静,房间里空洞。 他的表情僵住,一瞬不瞬望向她。 姜砚迟脑子生锈,迟钝地想,住下是什么意思,是他想的意思么? 住在一片屋檐下,鼻尖嗅到她的气息,如果可以的话,还能抱着她入睡。 她的身体柔软滑腻,如同世上最润滑的和田玉,抱她入睡的时候从没做过噩梦。 好久没有搂着她睡觉了。 心尖在颤,姜砚迟默默问:“我睡哪?” “沙发,还想睡哪?把蜂蜜水喝了。” 虞商商也不知道她做的决定对不对,看了一眼坐在沙发上捧着她新买的情侣杯小口喝水的姜砚迟,她无奈揉揉纠结脸颊。 是怜悯吗? 算不上。 是好奇吧。 她想看看姜砚迟对她的爱究竟有多深。 一个人默默无言熬过艰难的三年,开篇即订婚,送给她想要的一切,沉默着把爱藏于心底。 从未有人这么爱过她。 姜砚迟喝完蜂蜜水,手捧杯子放到膝盖,眼尾一直瞥着电视底下的柜子。 柜子上有一个粉色的半边破碎心脏杯子,和他这个蓝色的是一对。 虞商商说:“喜欢就送你了。” “本来,是谁的。” 喝完酒他脑子不灵光,说话卡顿,轻轻掀开眼皮,不经意问她。 “没人。” “……” 攥着杯子的指节发白,姜砚迟眨了眨眼睛,喉结滚动,慢腾腾地问:“会一直是我的吗?” 她猜姜砚迟说的话主语可能不是杯子,而是她。 浸染情海多年,虞商商对于类似的情话听到耳朵起茧,一个不会说情话的人说出来却异常特别,让她有种被珍视的感觉。 “姜砚迟。”她忍不住了,“我不可能和一个没有感情的人结婚,如果你也同意的话,可以先从男女朋友开始,重新培养感情试试。” 虞商商从不喜欢拐弯抹角,她很想知道姜砚迟到底有多爱她,出于猎奇心理,向他提出结婚条件。 至于感情能否培养成功,不在她的考虑范围之内。 姜砚迟被她的话吓住了,愣愣地呆在当场。 他又做梦了么? 今日梦中的她出奇温柔,竟然要和他谈恋爱。 以往做梦想都不敢想。 姜砚迟哑声呢喃:“好。” 没有理由不同意,梦里与她短暂欢好是求不来的福分。 “你喝酒了,明天早上酒醒再回答我一遍。” “好。” “早点睡,我给你找床被子。” “好。” 她说什么都是好,姜砚迟乖乖坐在沙发里窝着,看她铺好被子。 虞商商不会做家务,被子铺得凌乱,草草放在沙发上当床垫,再拿一床盖着的被子,让他躺进去。 沙发很宽,但不长。 姜砚迟大长腿无处安放,被子外露出来一双白得发光的脚,脚掌宽大,脚趾漂亮分明。 浑身上下每一处地方皆由造物主精心雕刻,他是造物主最满意的作品。 关掉客厅的灯,虞商商借着黑暗说道:“明天早点起。” 她想听到清醒的他的回答。 姜砚迟从被子里钻出来,窸窸窣窣的衣服摩擦声,略微急促叫道:“商商!” “说。” 黑暗之中他目光灼灼,牢牢抓住她的眼睛,可怜巴巴地说:“你忘记了。” “恋人有晚安吻。” 这是她之前告诉他的,她却忘记。 姜砚迟情感钝化,虞商商一点一点教会他恋人之间该做的事。 牵手,拥抱,亲吻。 除了最后一步,三年前他们全做了。 长达几个呼吸之久,虞商商踱步走过去,蹲在沙发边。 她看着他灼热的眼睛,舔湿唇,轻轻印下一个雨后潮湿的吻。 后脖颈被姜砚迟捏着凑近,他欲求不满,呼吸愈发急促,勾起她的脖子按在自己锁骨的位置。 虞商商顺势亲了亲他光洁锁骨,轻咬一口,嘴唇贴合锁骨窝闷声问:“够了么?” 姜砚迟小声说:“舔舔我。” “……哪里?” 他指指嘴唇。 虞商商抬眸,伸出舌尖扫过薄薄的唇,魅惑的气息将他淹没。 喉结耐不住寂寞用力滚了滚,姜砚迟蜻蜓点水吻她,鼻尖轻哼,珍重捧起虞商商脸颊,眼底盛满了委屈,嘴里有醇香酒气:“宝宝,我好想你。” 姜砚迟此时的神态与梦中相差无几。 虞商商几乎可以确定,梦里的他就是现实中的他! 她真的入魔了,居然能够从梦里探听姜砚迟真实内心。 梦里他心狠手辣,强暴式逼她受罪。 虞商商深知讨好他,梦里或许能少受点罪,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我也想你。” 滚烫的气息铺撒在她脸颊,酒香浓醇。 他痛极声声怨恨:“骗子,这三年你换男人如衣服,从没想过我。” 惯会花言巧语,骗得他好苦。 姜砚迟一直抱着她不撒手,等他睡了,虞商商才能去卧室睡觉,闹腾完以后已经是后半夜的事了。 第二天她起得很晚。 小猫在卧室外面凿门,诉说没饭吃的苦楚,把虞商商给凿起来。 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她睡蒙了头,忘记姜砚迟的存在。 小懒猫每日吃的比她多,睡得也比她好,虞商商苦命地说:“再凿门直接判刑你为流浪猫。” 外面没声了。 今天小猫好乖,叫它闭嘴就闭嘴。 她洗漱完懒洋洋打开房门,寻思给猫做点鸡胸肉奖励它。 心里想着冰箱剩下的鸡胸肉够不够她和猫吃的,虞商商边伸懒腰边抬眸,身体一僵。 她看见姜砚迟穿着昨天烘干的衣服,单手把小猫搂在怀里喂虾仁。 怪不得小猫不叫唤。 看到她,姜砚迟面不改色道:“早安,做了三明治,在餐桌上,先去垫垫肚子。” 虞商商观察他几秒,姜砚迟行为举止正常,不由自主问:“昨晚的事你还记得吗?” “……” 他放下猫,小色猫依旧停在姜砚迟裤腿处徘徊,蹭他裤脚求抱抱。 姜砚迟垂眸,隔着一段距离俯视她,启唇轻声说:“记得。” “回答是?” 第67章 都别活 我不需要一段短暂的恋爱,虞商商,你能给我长久吗? 姜砚迟默默地问。 这段话他没有资格问出声,同样也没有资格问她为何突然回头。 她能回头,已是做梦也求不来的幸事。 姜砚迟别开眼:“昨天回答你的时候,我没醉。” 虞商商有心捉弄他,调戏道:“你让我舔你的时候也没醉?” “……” “姜砚迟,你这三年是不是憋坏了?” 不,应该说他憋了二十五年,从出生到现在。 姜砚迟嗤了声:“你试试不就知道了?” 这下轮到虞商商沉默。 他的体力梦里早已试过,临到深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虞商商清咳几声,干脆走去厨房。 餐桌上摆着一个纯白色盘子,三明治不大不小,刚好是她一顿饭的量。 鸡柳和虾仁夹心,加了半个酥黄蛋黄。 虞商商洗干净手,拿起三明治小咬了一口,滋味正好。 嘴里含着饭,朝客厅抻头,含糊地问他:“那个拍卖会下次举行是什么时候?” “不举行了。”姜砚迟把沙发上的被子叠好,“问这个做什么?” 虞商商无所谓的语气说道:“哦,没什么,就是……天堂守望我不想要了,你卖掉它吧。上次和你争夺激烈的卡尔十分想要,他应该会买,你人脉广,联系一下他呗。” 依照蔺川的话,姜砚迟现在需要偿还姜家五十亿债务,她受之有愧,再喜欢天堂守望也不能丢掉人格。 欠了他很多人情债。 顿了顿,客厅传来轻描淡写的声音:“不要就扔了。” 好无情,好冷漠。 虞商商撇撇嘴:“你今天有工作吗?” “有。” “何时走?” “马上。” 虞商商吃完三明治,抽出纸巾擦手,唉声道:“才第一天就对我这么冷漠,公司里怕是有惹人的狐狸精。” 姜砚迟没说话,把她吃完的盘子洗了,晾到盘架上,然后到玄关蹬鞋,拿起车钥匙。 虞商商双手抱臂,倚在客厅和玄关相接的门框边,眯眼瞧着他。 要离开的时候,姜砚迟面无表情走过来,挑起她的下巴,低头咬住红润的唇,吸吮甜蜜滋味。 她仰首,舒服地哼了一声,抱着他的脖子热情回应。 过了很久,亲得嘴角发麻,虞商商感觉嘴酸麻不会动了,他还在用力吮吸。 掰开姜砚迟的头,气喘吁吁说道:“够了。” 姜砚迟扛着她的腿抱起来,推开门往外走:“有没有狐狸精自己去看。” “我穿着拖鞋,放我下来!” 一番折腾下来,虞商商磨磨蹭蹭穿好衣服,回首愤恨盯着早已在门外等好的人面兽心大魔头。 此人简直就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动不动给她来一口。 到底是谁在说姜砚迟性冷淡? 哪个骗子! 坐上他的车,虞商商越发想不通,今天明明说好和贺清序去做陶泥,怎么突然跟他去公司看狐狸精? 她好像被姜砚迟给拿捏了,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虞商商喜欢情感控制自如。 为了找回场子,姜砚迟打开车窗抽烟的时候,虞商商劈手夺走他嘴里没点燃的烟,十分自然教育道:“抽烟有害健康,以后不准抽了。” 姜砚迟看了她一眼,默默无言。 虞商商变本加厉收走烟盒和打火机,扔进路边垃圾桶,一本正经嘱咐他:“一会儿给你去买棒棒糖,烟瘾犯了就吃糖。” “不吃甜的,没烟瘾。” 没烟瘾? 他前几天在她家门口抽的十几根是什么,空气吗? 虞商商冷笑:“行啊,没烟瘾是吧,以后让我看见你抽一根,直接去做结扎谢罪。” 姜砚迟冷脸。 到了公司车库,地下无阳光,空气里冷嗖嗖。 停下车,虞商商拉车门时没拉动,慵懒说道:“车门解锁。” “虞商商。” “嗯?” 掀开眼皮看他,姜砚迟脸上瞧不出一丝表情,淡淡地说:“如果让我发现你出轨,一起去做结扎。” 他凑过来,捧起她的脸,仔细盯着她勾人魂魄的桃花眼,嗓音低沉:“都别活。” 虞商商笑了:“宝宝,先让我看看你有没有狐狸精再说。” 绕过他身体用车钥匙开锁,勾着步子走下车。 姜砚迟气笑,舌尖顶了顶腮,关上车门大步跟上她的步伐。 姜氏科技大厦共八十八层,高耸入云。 姜家涉及京城将近一半的产业,地位无人可撼动。 虞商商按下一楼电梯,他在后面提醒:“去八十八楼。” 她眨眨眼,无辜道:“外来人员要登记,之前你的员工这么告诉我的。” 姜砚迟眼神狎昵,揽过她的腰贴在自己身侧:“上次什么身份来的?” 虞商商脸不红心不跳撩人:“你的未婚妻呀。” “再说。” 他搂紧软腰,眯眼胁迫。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门外大堆早起上班族,他们眼睁睁看着自家传闻中不沾美色说一不二的老板怀里搂着美人,在电梯卿卿我我。 宽大的电梯一时无人敢进,他们耍不楞登站在电梯外围观。 虞商商也愣了,谁能想到外面这么多人,连忙推开姜砚迟,低头讪讪走出去。 再不走只能被人看热闹。 众人面面相觑,尴尬地叫姜砚迟:“姜总。” 姜砚迟颔首,脸色差劲,一言不发走出去,跟紧了前方少女步伐。 一楼大厅里不少人,纷纷把目光聚集在虞商商身上,好奇地看着她。 此人究竟是何许人也,竟能让姜家太子爷寸步不离跟随。 伴随一路被路过的人叫“姜总”的声音,虞商商好不容易走去前台。 前台换了两个新面孔小姐姐,不是虞商商上次来接触的那批人。 她礼貌地说:“麻烦登记一下,去八十八楼。” 姜砚迟慢了半步,前台小姐姐没发现他跟在后面,兢兢业业地问虞商商:“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虞商商蹙眉:“必须有预约才能去?” 前台一副看傻子的眼神看她,解释道:“非工作人员,去任何一栋楼层都需要预约,八十八楼是总裁独立办公室,更是需要姜总亲自批文同意。” “哦。” 她朝后面招招手,唤小狗似的,朗声说:“你过来同意一下。” 第68章 社恐 两位前台小姐姐只见平日里难得一见,一见面必冷着脸的总裁踱步走上前,大手揉捏虞商商脑壳,低声说:“闹哪门子事?” 震惊! 这还是自家冷漠无情的总裁吗,他怕不是被夺舍了! 虞商商不为所动:“快点,按流程走,省的有人说我靠身体上位。” 暗戳戳报上次去姜砚迟家被他侮辱一顿的仇。 姜砚迟无奈:“我让秘书登记,你不要管了。” 拉着她去了私人电梯,私人电梯只有姜砚迟能坐,空间比旁边的公众电梯小,单层透视玻璃,从里面能够看见外面的空间,外面却看不清里面。 指纹开门,把她推进去。 虞商商靠在电梯口,言笑晏晏地看着他。 私人电梯只有一楼和八十八楼两个按键,姜砚迟按下八十八楼,电梯上升过程中,电梯门夹缝里的风嗖嗖往里吹。 姜砚迟放低声音,在她耳边耳语。 风的杂音把他的声音吹散几缕缱绻:“下次让我看看你所谓的靠身体上位。” 虞商商笑眯眯说:“别下次了,就晚上吧。” 究极暧昧拉扯。 姜砚迟看她的眸光晦暗不明,末了背过身去。 她总是勾引他,然后不负责。 八十八楼大概上升一分钟电梯才到达,电梯门开后,虞商商的嘴没合上过。 富贵迷人眼。 金碧辉煌的长廊,尽头一扇宽大的坚硬棕色木门,高大威武,像庄重的教堂。 一扇坐式钟表立在另一侧尽头,警示着时间流逝。 姜砚迟打开门,门里是典型中式工作室建造,一侧墙边全用来构造书架,书架堆满了经济和哲学类书本。 书架对面的位置是一个宽长书桌,桌前整洁,只摆放一摞资料和一个地球仪,电脑处于开机状态。 中间有个真皮沙发,沙发前大理石茶几,温着一壶茶水。 办公室整体简洁明了,错落有致。 虞商商到落地窗前俯视众生,八十八楼已经看不见街道的人了,姜氏大厦最高楼层往下看,连附近那些高楼大厦都变得渺小。 很没骨气被高楼惊叹到,她问了个哲理问题:“我从这里跳下去,几分钟能落地?” 姜砚迟勾唇:“你可以试试。” 虞商商瞪他,姜砚迟收起玩笑,从电脑桌抽屉里找出一个ipad,解锁后下载视频软件,递给她,语气带了点自己发觉不到的宠溺:“去沙发躺着找个电视看,我处理完工作带你转转。” 他分得清工作和休息时间,坐到电脑桌前翻看桌上备好的合同,神情变得严肃。 虞商商躺在沙发上,双手捧起脸颊,两腿勾起来交叠。 她没动ipad,见不得他认真的模样,故意干扰姜砚迟工作,咬着手指娇气问道:“我能坐你腿上看电视么?” 姜砚迟严肃表情肉眼可见绷不住了,抬起淡漠的眸子:“不怕我弄你的话。” 想到梦里他疯狂折磨的样子,虞商商瑟缩肩膀,讪笑:“怕。” 她才发现,姜砚迟的喜欢言语里表达的很明显。 之前怎么就没察觉呢? 靠在火堆前,热意是分明的,炙热烘烤她的心脏。 他比三年前那个不爱说话的闷头青有意思多了,和他复合,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姜砚迟为她付出那么多,他喜欢她,给一次机会又有何妨。 她可以尝试着重燃热情,再和他玩一次,哪怕最后结局不如意。 虞商商倒了杯水,搜索最近在追的电视剧,安静看剧情。 书桌前哗哗翻合同,键盘吧嗒吧嗒响,姜砚迟表情认真,点击鼠标修改文案。 工作起来他更加安静,只字不言,除了呼吸声基本没造出别的任何大动静。 他工作的声音很助眠,宽大指节握住一只笔,提笔沙沙写字。 两人各干各的,互不打扰。 门外三声干脆的敲门声,声音不大。 姜砚迟头也不抬:“进。” 徐正臂弯夹了几本蓝色合同页,推门走进来,尊敬地说:“少爷,这里有几份文件需要签字。” 话说到一半,蓦然发现沙发躺着一个人,徐正当场怔住。 他跟了姜砚迟好多年,看着他从小长大,少爷从不在外面搞不伦不类的事,印象中他干净、从容,身边没有女人。 这是徐正第一次看见姜砚迟肯让一个女人放肆生活在自己的舒适区域,任由她躺在沙发里打滚,把沙发垫子揉乱。 少爷有轻微洁癖,平日里谁要是把他的东西弄乱,他能让那个人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虞商商侧头,和看向她的徐正打招呼:“你好呀。” 上次到姜砚迟的公司要他的住址,徐正不仅没把她当骗子,态度还很诚恳,虞商商对他感观不错。 姜砚迟低头快速修改文案的问题所在,笔迹龙飞凤舞,耳通六路。 察觉徐正走路声音停了,抬眸,发现他在看虞商商,不悦地说:“拿过来。” 徐正立刻回神,来不及同虞商商回应,快步走到办公桌前,恭敬递出合同,说了几处需要注意的地方。 都是工作术语,虞商商单个字全认识,合起来一点也听不懂。 姜砚迟粗略翻看完合同,快速签好字,把合同扔给他:“今天有事,人事的会推到明天开,出去。” “是。” 莫名感觉少爷今日对他怨气很大,徐正哪敢讨骂,连忙收起合同就要走。 虞商商笑容满面叫住他:“等等。” 徐正擦擦额头的汗,讪讪偷摸看了眼姜砚迟,对方一脸不爽盯着虞商商,快要把她盯出窟窿来。 徐正怕受牵连,公式化保持距离:“虞小姐,请问有事吗?” “你这里有咖啡么?” “有的,需要手磨还是速溶?” 虞商商单手拄下巴,温柔有礼貌:“手磨,谢谢。改天有空一起吃饭。” 徐正的脾气处起来很舒服,她自然也以礼相待。 “这两日需要加班,恐是没有时间吃饭,您跟少爷先忙。” 生怕少爷一个不爽算到他头上,徐正直接打哈哈,拒绝她的提议。 端上来一杯咖啡后,没等虞商商感谢,徐正匆匆离去。 虞商商蹙起眉头:“姜砚迟,他这是怎么了?” 姜砚迟面色如常:“社恐。” 第69章 养女 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姜砚迟的助理,为姜家打拼天下的元老级人物。 社恐? 虞商商半信半疑。 咖啡喝完,虞商商肚子有点空,摸摸肚皮。 看了一眼姜砚迟,他还在专注办公,虞商商可怜巴巴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捏捏凌厉的下颌骨,用脸颊拱他的侧脸,软声撒娇:“宝宝我好饿。” 姜砚迟扣住她的脸揉了揉:“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带上来。” “我想自己去,附近有推荐的饭馆么?” “外面不干净,十楼有员工餐厅。”姜砚迟停了一会儿,回眸与她对峙,试探问,“吃完饭会回来,对吗?” 好几次无端消失,他已经产生了只要她离开一定不会回来的恐惧。 虞商商觉得问句莫名其妙,自然说道:“当然呀,男朋友在这里,我能去哪?” 姜砚迟眸光里的黯淡因为男朋友三个字重燃火星,大手抚摸她柔顺发丝,冷漠的神态罕见温柔,“我等你。” 这次别再骗我了。 虞商商顺着他指的方向到达十楼,电梯门一开,饭香味溢出电梯口。 十楼整个楼层都是餐厅,上千种品类健康吃食,甚至有贵到离谱的f国品牌鱼子酱。 餐食全部免费。 没到饭点,餐厅里人不多。 难以想象姜氏员工每天过着多好的生活。 虞商商问窗口要了一份鸡肉汤,一份灌汤包。 坐在员工沙发里,舀着汤勺小口抿汤,咸淡滋味刚好。 发消息问姜砚迟要不要来一份,拍过去一张白色小盅里炖的鸡肉图片,图片很有食欲。 几秒钟不见回复,虞商商又无聊的用语音录下啵唧一口亲嘴的声音发过去调戏他。 没过多久,对面回过来两个字。 【欠亲?】 从这两个字可以想象到姜砚迟听到语音时的表情。 先是脸一僵,缓慢爬上绯红,然后假装不在意,十分冷漠的回复。 虞商商觉得好笑,有一搭没一搭逗他:【亲我试试呢?】 【上来。】 她笑了,左手拿勺子喝汤,把手机放在桌面,费劲戳戳点点回复:【等我哦,宝宝。】 心情让姜砚迟挑到高处,神经细胞处于兴奋状态,她小声哼着歌刷视频。 周围的沙发坐下两个女生,穿着财务部的衣服。 她们点的银耳莲子羹,边喝边闲聊上流社会大事。 “近日世家可不太平,先是裴家长子空降京城子公司,再是宴会上姜总的表妹犯错,被裴泽忌和一个女人下套驳面子,造成公司股价波动,还好姜总及时止损。唉,大事不断啊!” 虞商商蹙眉,她从没听姜砚迟提起过公司股价波动的事,竖起耳朵聆听她们说话。 “你还真别说,最近大事确实挺多,我听说虞家的养女回来了,被记者拍到机场画面,啧啧,几年学成归来,有名的律师,这让虞家空有美貌的花瓶亲生女儿颜面何存?” “虞家?哪个虞家?” “城西虞家。” “砰——” 瓷器落地破碎声。 小盅尖锐破裂,鸡汤溅得到处都是。 两人诧异抬眸,只见身边原本安静喝汤的女子怔愣地盯着地面汤汁,许久后目光缓缓上移,呆呆看着她们。 虞商商脑袋完全空洞,嗓子艰涩,她忘记了思考,脑海里只能听到她们说的那句话——虞家养女回来了。 她怔忡的表情充斥着痛苦与后怕,让闲聊的两人不知所措,其中一个善意问道:“你没事吧?” 虞商商无措地摇头,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那个人为何还会回来! 仓惶站起来,脚步趔趄匆匆离开座位,按下一楼电梯。 不行,她要亲眼看看才安心。 财务部的女生看着虞商商仓促离去,疑惑道:“她这是怎么了?” 另一个女生皱眉头:“你看她长得像不像虞家那位亲生女儿?” “你说她是虞商商?” —— 虞商商手脚冰凉,不知道自己怎么回的家,再有意识的时候已经到了虞家门口。 家门口停了一辆陌生车辆,门外堆积几个女士行李箱。 屋内暖黄色灯光,窗帘遮蔽窗户,几道其乐融融的身影显现在窗帘上。 平日温暖的花园,此刻竟是那么陌生。 家里做饭的阿姨提溜几袋餐余垃圾走出来,看到虞商商站在门外,连忙招手:“小姐,快进来,在外面傻站着作甚?凌竹小姐回来了,老爷和夫人正高兴呢,你们两姐妹九年未见,相见指定亲得很。” 虞商商神色呆滞,迈着僵硬的步伐走进别墅。 她忘记换拖鞋,眼神四处乱瞟,寻找令她窒息的身影。 很不幸,她找到了。 客厅。 虞母与虞父坐在沙发上,中间被他们一左一右包围的少女拥有沉鱼落雁的美貌,气息恬静,标准浓眉大眼型美人。 少女与虞母说着话,脸上得体温和的笑容人任谁看了都要说一句贤良淑德,却深深刺痛虞商商双眼。 眼尾瞥见虞商商,虞凌竹扬起笑,嗓音柔美:“爸妈,瞧我们说着话忘神,竟忽略妹妹回了家。” 爸妈,原本只有她可以称呼的名字。 虞商商鼻尖一酸。 虞母和虞父这才发现虞商商回家,赶紧站起来,虞母揽着虞商商的手臂,脸上是无论如何也压不住的和蔼笑容:“商商,怎么突然回来了,我和你爸还想着你事多,等饭做好了再叫你回来。” 虞凌竹踱步走到她身边,揽着虞商商另一只手臂,声音十分柔和:“九年不见,妹妹出落得越发水灵了。对了,妹妹现在在哪里高就,若还像之前那样无所事事,可就不对了。” 后背冒出冷汗,虞商商瞬间感觉被虞凌竹揽着的那条手臂宛如万蚁蚕食,失去触觉。 只听得到虞母怪罪的声音:“商商这孩子从小衣食无忧,惯坏了,天天游手好闲。” 虞凌竹捂嘴,一副惊讶的模样:“这样是万万不行的,妹妹,我打算在京城立业,建一所律师事务所,你去我那里实习,磨练心性如何?” “小竹费心了。”虞母喜颜笑开,晃动无动于衷神游天外的虞商商手臂,嗔怪道,“商商,小竹跟你说话,听到没有?” 春天来临,明明已经回温,虞商商却觉得如坠冰窟。 第70章 鸠占鹊巢 虞凌竹,虞父战友的养女。 虞商商十岁那年,战友不幸遇难,临终托孤。 虞父把她寄养到自己膝下,从此虞商商开始了长达五年的噩梦。 虞凌竹表面敦厚和善,温柔聪慧,赢得众人好感。 所有人都在说,虞商商嚣张跋扈,不如虞凌竹和善可亲。 虞家亲生女儿不如养女。 一开始虞商商对外界声音置之不理,温和对待新入家门大她两岁的姐姐,直到发觉自己的一切全被虞凌竹不声不响夺走。 为时已晚。 最爱的爸爸妈妈被抢夺,虞凌竹登堂入室,以柔弱的姿态为自己夺得虞商商拥有的所有。 玩偶,零食,房间,亲人的赞扬,父爱母爱。 她拥有的,全都要分给虞凌竹。 也曾做出反抗,被虞父冷声训斥:“你有那么多,分给小竹一点又如何?” 虞母语重心长劝解:“她是个孤苦无依的孩子,商商听话,让让她。” 一个玩具而已,妈妈以后在给你买。 你吃过那么多蛋糕,这个就让给小竹吧。 美术馆门票限量只有一张,你以后还有机会去,小竹没有,让她先去。 为何你变得如此娇纵,若是再对小竹恶声恶气,就不要叫我爸爸。 …… 心好痛。 从那时候开始,虞商商内心天寒地冻,虞凌竹击垮了她的骄傲。 冰封的心好像已经学不会爱人,她被虞父虞母伤透。 怕爱上的人被虞凌竹夺去,到最后情感付诸东流,徒余悲痛,虞商商自此封闭内心,不肯让任何人进入脆弱的心房。 虞商商觉得冷,抽出被虞凌竹抓住的手臂,不动声色道:“你回来做什么?” 虞凌竹束手无策地垂眸,难过道:“妹妹不欢迎我吗?也对,我只是个养女罢了,妹妹肯定看不上我,也看不上我的律师事务所。” 她低着头,小声哽咽,虞母连忙过去安慰。 虞父皱起严厉眉头,冷声道:“虞商商,真把你娇纵坏了,怎么跟你姐姐说话?” “让她当亲生女儿,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我反倒是个碍眼的,既然如此,我就不奉陪了,告辞。” 虞商商冷冷嗤了声。 从前可能会伤心难过,偷偷躲在被窝里哭,但经历得多了,虞商商早已无动于衷。 转身,任凭虞母挽留与虞父怒骂,她沉默离去。 “商商!” 虞母想追过去,被虞父强硬拦下:“任她去,我不信她一辈子不回来!” 虞凌竹委屈地说:“爸妈,对不起,我说错话惹妹妹不高兴了。” “不是你的错。”虞父揉揉疲惫的太阳穴,“你舟车劳顿,先吃个饭休息一会儿。” 虞父走去餐厅,虞凌竹跟在后面,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委屈下压的嘴角逐渐勾起得逞笑容。 看啊,虞商商,就算你把我赶出国外九年又如何? 回来之后你仍在我之下。 你的父母,你的家,你的一切,我都会收入囊中。 “小竹,愣着做什么,过来坐。” 虞凌竹温柔一笑:“来了,妈妈。” 乖巧坐在餐桌原本属于虞商商的位置,桌上十八道菜,样样精致华丽。 三人掏筷子吃饭。 桌上有四双碗筷,虞凌竹不经意斜了眼第四个空洞洞的光洁碗筷,分明只有三个人,虞母和虞父却没说要把第四双碗筷拿下去。 总有一天,她会让虞商商在这个家里的气息彻底消失,虞凌竹轻咬牙根。 虞母夹起一个红彤彤的大虾放到虞凌竹碗里,和蔼说道:“小竹尝尝家里阿姨做的虾,好久没吃家常菜,外面的饭吃得惯么?” 虞凌竹眉眼弯弯笑道:“吃久了自然习惯,不过家里的饭永远最好吃。” 剥开虾尝了一下,虞凌竹扬眉,赞不绝口:“好吃!以后每天都能吃到家里的饭就好了。” “只要小竹空闲,可以每天回家里吃饭。”虞母笑眯了眼,笑着笑着又叹口气,“商商也喜欢吃虾,娇气地熊着我给她剥虾。她要是在,这盘虾指定剩不下。” 虞凌竹脸上的笑凝固,嘴角妒忌不自然抽动,露出诡异的表情:“可惜,她不在。” 夜晚天台微风凉爽,虞商商坐在天台顶,脚底悬空,身下万丈深渊。 晚上路边灯光大亮,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流量聚集。 她默默盯着头顶柔和月光,呼吸轻得自己都听不到。 过了很久,近乎迫切渴求一般,忍不住点开手机,想看看有无虞父虞母的消息。 平日家里吵架,虞商商气急离家,要么虞母打电话来哄她,要么虞父怒意未消之余,硬邦邦转过来一份钱,提醒她该吃吃该喝喝别苦了自己。 这次聊天框空空如也。 压低嘴角,虞商商嘲讽般笑了。 本欲关掉手机屏,倏然发现聊天框头顶有一个小红点。 姜砚迟的消息,她没有任何情绪,随手点开。 【吃完了没。】 好几个小时前的信息,当时她在回家路上,没看见。 又过了一个小时,冷漠的字眼:【真行。】 虞商商扯开嘴角。 她好像又把他耍了呢。 忽然想看看他此刻的表情,会不会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掐死她。 又或者冷漠的推开她,同虞父虞母一样。 这个世界有亿万人,没有一个人以她为中心。 她是孤零零的,独立的个体。 脚下车流穿梭,虞商商坐在离地几十米高天台,没有防护措施,稍有不慎掉下去便会摔成肉泥。 她根本不在乎死活,反正没人关心。跷起二郎腿,自暴自弃似的给姜砚迟打过去电话。 听听姜砚迟会怎么骂她,或许根本不会接电话。 他那样的人,一旦得罪了,轻易哄不好的。 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身边石板上,电话嘟嘟声清冷。 虞商商拄着下巴,观察天台底下来来往往的人群和车流。 电话临近尾声才被接起来,那边没有声音。 虞商商眼眸半阖,瓮声瓮气地问:“你在忙吗?” “嗯。” 特别冷淡的字眼。 肯定没在忙,生她气呢。 “哦,那你先忙,剩下的之后再说。” 她没挂电话,姜砚迟会挂的,他看起来并不想和她说话。 天台的风很大,虞商商舒展肩膀,迎接冷风浇灌。 没过多久,清冽的声线混杂汽车轰鸣,姜砚迟听见她那边有强烈风声,心底涌起不祥预感:“你在哪?” 第71章 喜欢 虞商商轻快笑起来:“天台呀,这里凉快。” 短暂沉默,姜砚迟声音变了调,有些焦急和嘶哑:“发个位置。” “你要来找我?” “过去跟你说件事。” 虞商商听话给他发了位置。 没过二十分钟,天台的门几乎被用力撞开。 虞商商两脚悬空,耷拉眼皮没精打采往后看。 姜砚迟出现在门口,额头冒细汗,似乎是跑着来的。看到她坐在天台口,进一步就会掉下万丈高楼,瞳孔骤然收缩。 他声音很轻,不经意地问:“虞商商,你跑这里做什么?” 虞商商没觉得危险,她能控制住距离,小时候被虞凌竹诬陷的时候经常跑天台坐着,吹吹冷风可以恢复理智。 柔声说:“跟你说了这里凉快,吹风舒服。你要跟我说什么?” “今天和公司的老古董开会,他们要求封建制度闭合公司,驳回我大胆创新的提议。” 姜砚迟淡淡地说着,缓步向她靠近,神色自若,只是胸膛起伏得厉害。 初听他介绍公司的事,虞商商兴致盎然地问:“然后呢?” “我把他们打了一顿。” 虞商商噗嗤笑出声,眉梢上挑:“你会打人?” “会,因为……” 说到这里,姜砚迟已然走至身前,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拉住虞商商手臂将她拽下危险的天台,死死抱在怀里。 胸膛高悬紧绷的线条终于松懈,姜砚迟急促呼吸,手脚抑制不住地战栗。 天知道他看到虞商商坐在天台上时有多么惊慌。 虞商商抬起头,疑惑不解:“怎么啦?” 姜砚迟轻揉她后脑袋,声音不自觉颤抖:“谁欺负你了?” 一语中的。 仅凭电话里强烈的风声便能察觉她所处的环境不对劲,不顾一切赶来,说不感动是假的。 虞商商莞尔:“你觉得我要跳楼?” “……” 他沉默不语,紧盯着她,虞商商好笑道:“真的只是吹风。” 她往后退了几步,退出姜砚迟宽大可靠的怀抱,背靠天台冰凉白色墙壁,双手抱胸,声音被风割裂,吹到四面八方:“姜砚迟,你看中我哪里?” “身材还是脸?” “我也没有别的,整日游手好闲,一事无成。” 游手好闲这四个字是虞凌竹说的,虞商商没出息的觉得很对。 因为出身好,生在罗马,便忘记了奋斗,干等着老天爷喂饭。 她眨眨眼,眼中有湿润的水珠往外溢,沾湿睫毛。 真奇怪,在父母面前都能面不改色怼天怼地,愤然离席,偏偏见到姜砚迟的时候,觉得委屈的不得了。 他拧起眉心。 情绪终于濒临崩溃边缘,她用伤害自己来证实他的爱,嗓音哽咽:“你想要我吗,今晚给你好不好?” 自尊常常拖着她,走向让爱她的人难堪的崎岖道路。 既然都要离开,干脆离开的彻底一点,让她自生自灭。 姜砚迟咬紧下颚,冷冰冰地说:“别作践自己。” “可是我没有办法,他们都不爱我了,姜砚迟,我没有家。只有你说爱我,我该怎么留住你?” 姜砚迟是她求生最后的稻草。 她并不像离家时表现的那么洒脱。 闭上眼全是那个女人的身影,一想到虞凌竹和十四年前一样登堂入室,用白莲花人设夺走她的一切,虞商商恨不得拿把刀和她同归于尽。 但她胆小,她还没活够。 精神支柱全面坍塌,她抓着头皮,溃败地语无伦次:“你告诉我该怎么办!她要是知道你是我男朋友,一定也会来抢走你的。她比我优秀,比我温婉得体,更适合做姜家女主人。” 平生第一次失去自信,虞商商亲手撕碎自己的骄傲,她已经没有资格骄傲了,所有人都站在虞凌竹那边。 地位轮换,虞商商是没人要的那一个。 她走后的九年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娇纵与自满,一夕之间全盘崩溃。 姜砚迟目光专注俯视她的眼睛,虞商商从他沉着的瞳孔里看到她满脸泪痕,痛苦又悲切。 他俯身,指腹温柔擦拭她脸颊热泪,语气不易察觉心疼:“虞商商,我控制不了自己的命运,但我可以控制我的心。” “除了你,我谁都不要。” 哪怕被她骗再多次,他依然是这个答案。 姜砚迟的情话和煦动听,虞商商泪崩,止不住的热泪奔涌出来。 为何才发现他的好。 一把撞进他怀里,虞商商用力嗅闻若隐若现的皂香,抽噎着诉说:“对不起,今天我不是故意离开的,别生我气。” “好,不生气。” 姜砚迟温柔回抱,不断给她擦眼泪,手心浸湿泪水,轻声哄道:“再哭明天眼睛要肿了。” 她向来最在乎自己的容貌。 虞商商抬起红彤彤的眼尾,抽噎着问:“肿了你就不喜欢了么?” 他如实说:“喜欢。” 怎样都喜欢,是她就喜欢。 一瞬间仿佛回到三年前,她依然是掌控姜砚迟情绪的神明,但这次他走进她的心里。 虞商商抹了把泪,按压眼角,努力停止泪水溢出。 等她情绪稳定下来,姜砚迟才缓缓问道:“发生了何事?” 天台的风吹开他额角发丝,露出光洁的额头。 人道姜砚迟仙人风骨,铁石心肠,是姜家培养最成功的继承者,天生商人。 虞商商却觉得神仙也有人的一面,他把所有的爱尽数送给她,毫无保留的奉献。 “有人要夺走我的东西。” 虞商商无助地仰首望着他,“我是不是很没用,只会躲在背地偷哭。” 姜砚迟气笑,揉揉她的脸颊:“欺负我的本事去哪了?嗯?” “我……” 她哑口无言。 蓝幼敏像只苍蝇在她耳边嗡嗡转的时候她懒得搭理,姜砚迟什么都没做,她却伤他最深。 她知道他不会伤害她,从一开始就知道。 仗着他的爱,肆意挥霍无度。 姜砚迟放低声音,声线低沉动听:“需要我帮忙吗?” 虞商商摇摇头,擦干眼泪窝在他怀里,安静地聆听他平缓心跳,平复心情。 “姜砚迟,我想做出一番成就。” 证明没有家世她也可以活得自在。 第72章 奇怪的乞丐 姜砚迟弯起嘴角:“我信你。” 她有属于自己的骄傲,欠下的仇债,她会自己解决。 虞商商永远张扬自信,永远热烈向阳,永远是他最无解的情结。 一如当年惊鸿一瞥,惦念她十几年。 他无条件信任,虞商商心里淌过一条暖流。曾经因虞凌竹封闭的内心悄然划开一条细微的口子,将他的爱与关怀填进去丝丝缕缕。 痛苦是一时的,虞商商抗压能力极强,这几天恢复了一点精神头,找到自己大学毕业零零散散做过的所有感兴趣工作,最终发现配音似乎有点门道。 她虽然不是专业的,但很多配音老前辈夸过她嗓音条件优越。 虞商商联系曾经合作过的林导,虚心请教配音的工作。 和林导约好咖啡厅见面,当天虞商商勤快早起,整理好着装,早早到达咖啡厅等待。 林导是圈子里的导演前辈,手底资源多,他培养出的当红演员和配音数不胜数。 咖啡厅内幽静,舒缓的音乐环绕四周,周围三三两两点了杯咖啡,坐在位置上办公。 虞商商把自己经营的非诚勿扰甜品店财务报表算出来,发给程枝意。然后手机扣桌面,安静地等待,不玩手机是给予林导的尊敬。 林导出了名时间管理严谨,从不迟到。 约好的时间,林导却发来消息,告诉她临时有饭局,让她别等了。 林导身为高位的导演,态度诚恳与她道歉,虞商商无法说什么,只好跟他约好下次时间。 拿起包欲走,对面的座位坐下来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 老头浑身脏兮兮,像个乞丐。手里捧着个破碗,满头跳蚤,黑糊糊粘稠一片的头发遮住半边脏脸,倚着椅背,直勾勾盯着她。 虞商商左右看了看,他的衣着和高档咖啡厅格格不入。 警惕只字未言,起身,刚走了半步,老人说话了。 嘶哑的嗓子几天几夜没喝水,似乌鸦般难听,特别嚣张地说:“小丫头,给贫僧买杯咖啡。” 什么年代管自己叫贫僧,此人怕不是脑子有问题。 若论平时虞商商肯定不搭理他,今日正好无事。 许是见他样貌太可怜,许是想起自己也一事无成,虞商商对他产生同病相怜的怜悯,没计较太多,道了句:“等着。” 走到点餐区跟服务员要一杯拿铁。 服务员见她座位身边的老头,低声和虞商商告诫道:“女士,那个乞丐天天来蹭顾客的咖啡,没人愿意给他买,您也别理他。” 虞商商接过咖啡,问道:“你们店不把他赶出去么?” 有手有脚不工作,去当乞丐,她没丁点好感。 “老板说了顾客是上帝,不让我们赶人。因为他,店里的客流量严重下降,唉!” 服务员无可奈何叹息。 虞商商温和一笑,转头把咖啡放到桌子上。 老头仰头,昏黄眼里荡漾意味深长的笑容,使劲瞅她,把虞商商瞅出窟窿来。 虞商商面无表情掏出钱包里几张红色钞票放到咖啡底下压着,劝告他,也在劝告自己:“找个活干,比沿街乞讨强得多。” 蓬头垢面的老头眯起眼睛,满不在乎叠起双腿,手指抠了抠破旧草鞋里的灰色大脚拇指,然后用抠过脚的手指擤鼻子,一顿操作猛如虎。 做完这一切,在虞商商不耐烦转头走之前,嗓子沙哑到极致却带着不可言说的微笑:“你是第一个给贫僧咖啡的人。” 虞商商哂他:“我这么善良呢?” 为何不能凭借自己一双手争取想要的东西,反而沿街乞讨祈祷别人施舍? 她最想说这个,可是两人陌生,她懒得管,也懒得说。 “小丫头年纪轻轻脾气真大。”老顽童撇撇嘴,喝了一口美味的拿铁,美滋滋眯眼说道,“你满足贫僧喝咖啡的愿望,贫僧会报答你。这样吧,你叫贫僧一声师父,一日为师终身为……” 确定此人绝对有病,虞商商打断他:“你真是个人,一点亏都不吃。我男朋友爱吃醋,不允许我跟其他男人有纠葛,老男人也不行,劝你离我远一些。” 不再多说,虞商商甩甩袖子,潇洒离去。 老头只顾着傻乐,望向她离去背影,疯傻痴笑:“梦境连接现实,有意思。” 和林导见面泡汤,虞商商本来没有怨天尤人,一哭二闹三上吊,直到看到朋友圈里的消息。 她拉黑了虞凌竹,前几日刚放出来,想看看她朋友圈内容,借此对比两人差距。结果看到虞凌竹发的和林导吃饭照片,同桌子几个各个领域功成名就的能人。 配文:才发现老师朋友居然是娱乐圈有名的林导,央求了好一阵,老师答应叫林导一起来吃饭。 后面带了个荣幸的表情。 发文时间刚好卡在她约林导见面的时候。 下方虞母的评论:小竹真厉害。 虞凌竹回复:谢谢妈妈夸奖。 虞商商阖眼,心底窒息。 有一双黑漆漆的大手拉着她的脚踝往下坠,坠入无间地狱。 怪不得林导临时失约。 如果现在还不知道是谁搞的鬼,她就是愚蠢的笨蛋。 停步不前的话,相当于宣称败给虞凌竹。 虞商商默默静了一会儿消化情绪,等心情平复下来,打开电脑搜索配音的知识。 她是半途加进来的配音行业,比其他专业配音差距大很多,需要更加勤奋练习。 学习一下午专业知识,虞商商一直一个姿势坐着,累得腰酸背痛。 脑子里灌满难以消化的知识。 门外门铃叮铃响动。 虞商商伸了个懒腰,拔下耳机,下床去开门。 因为要学习配音,虞商商这几日很忙,几天没见姜砚迟。 那人最后委屈得不行,忍不住找她,约好了晚上见面。 算算时间应该是他,虞商商没看猫眼,直接打开门,嘴里念叨着:“不是告诉你家门密码了?” 门外确实有人,但不是姜砚迟。 女人温柔地笑:“妹妹。” 握门把的手一僵,虞商商的表情从埋怨毫无征兆转化为阴戾。 “虞凌竹,你来做什么?”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虞母告诉虞凌竹她住在这。 第73章 玫瑰 虞凌竹始终保持得体微笑:“妈妈说你喜欢吃虾,正巧我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尝到他们家的虾,觉得好吃,便打包一份送过来。” 手中拎了一盒某饭店的外带食袋。 虞商商睨了眼,忽而勾出浅淡讥讽:“这里没人,你装什么?” “妹妹误会了,我真的来给你送虾。”虞凌竹露出一副被曲解的难过,泫而欲泣,“今天与林导见面,方知他之前约了你,妹妹,抱歉让你在咖啡厅久等了。” 虞商商不为所动,双臂抱胸堵在门口道路,冷不防好奇道:“虞凌竹,我挺好奇的,你从哪听说我约了林导?” 提前预判,把林导弄走,让她白等。 好大的算盘。 虞凌竹虽然想表达无辜的神色,但她弧度柔美的杏眼里唯有得逞的胜利者姿态,无论如何也掩藏不住。 她翘起一抹凉意,轻描淡写道:“妹妹的消息随便打听打听不就有了。” 变相承认她故意把林导支走。 虞商商发觉她的世界不再顺风顺水,虞凌竹是她人生必修课的老师,给她上了一课又一课。 讨厌她的人有福了,她现在过得确实很惨。 硝烟无形弥漫,虞商商阖下眸子,轻启唇问道:“你很喜欢抢别人的东西,对么?” 没有爸妈,没有家,就抢别人的,填造自身空缺。 虞凌竹丝毫没觉得错误,理所应当道:“我只是怕被世界遗弃,你不懂没有家人的感觉。” “当初你来我家,我把你当成亲姐姐一样对待,是你不要。” 算计她,诬陷她,抬高自己弱小人设,夺得众人垂怜。 虞凌竹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嘲讽地说:“妹妹,你到底真愚蠢还是假聪明,爸爸妈妈总会偏心一个女儿,非你即我。我不努力,谁会怜悯我?” 虞凌竹天生比虞商商少了一层血缘关系,她必须比虞商商付出至少十倍的努力与关怀才能被看见光芒。 所幸老天垂怜,她成功赶走虞商商,成为真千金。 虞商商轻呵一声,眸色血凉:“装了十多年,你累不累?” “有温柔的爸爸妈妈,我当然不累。” 虞凌竹抬起手中饭袋,笑意盈盈:“妹妹快收下吧,否则爸爸妈妈知道你恶言恶语将我赶走,可能会生气呢。” 虞凌竹去外面吃饭还惦记着自家妹妹爱吃虾,专程送来一份。 虞商商收下,便是虞凌竹大度不计较仇怨,爱护妹妹。 虞商商不收,便是生性善妒,难以容忍虞凌竹的存在。 好算计。 她淡淡盯着虞凌竹递到空中的饭袋,一时无动于衷。 走廊电梯门开,看到虞凌竹身后出现的高挑身板,虞商商紧绷的心神倏忽松懈。 内心阴霾驱散。 虞凌竹也往后看去,只见一位相貌出类拔萃的男子踱步走过来。 既然做好回京城斗败虞商商的打算,虞凌竹自然全方面了解京城事貌,知晓京城有一位翻云覆雨的太子爷,听虞母说他与虞商商有婚约。 本以为姜家只是随便找一个能够控制住的小世家联姻,可看现在姜砚迟温柔的对虞商商笑的表情,似乎并不尽然。 凭什么虞商商可以得到最好的,虞凌竹嫉妒的发疯。 姜砚迟一手捧花,一手拎着蔬菜水果。 怀中数十朵玫瑰花争相斗艳。 跟没看见虞凌竹这个人似的,路过她走到虞商商身边,将怀中的花送过去。 他这个闷葫芦什么时候学会了调情。 虞商商眉眼含笑,接过花闻了闻,嗔怪道:“你迟到了,送花也不管用,睡地板去。” 姜砚迟好脾气捏捏她的耳垂,低声解释道:“路上堵车。” 虞商商嘟起嘴,旁若无人撒娇:“还说呢,我以为是你才开的门。” 意思很明显,她不想给虞凌竹开门。 虞凌竹面色尴尬,柔柔弱弱欲哭:“妹妹若不想见我,我自离得远一些,何必要如此羞辱。” 外人在场,又恢复了一贯的温柔可欺。 姜砚迟故意佯装不清楚,蹙眉问:“虞家不是只有你一个女儿么?” 虞商商欲说话,却被虞凌竹抢先解释:“我是虞家收养的女儿,妹妹可能对我有些误解,才如此恶语相向。” 又来了。 当初她以这样的姿态,从仰人鼻息到据为己有,蚕食占据她的生活。 虞商商搂着姜砚迟的脖子,眼睛里星光闪闪,娇媚望着他,不耐烦道:“贺清序家里养狗了么,好吵。” 根本没有狗叫声,虞凌竹脸色唰的苍白,虞商商此话意指她是狗! 姜砚迟翘起嘴角,宠溺地顺着她的话说:“没养,应该是野狗。” “赶明儿找物业说道说道,省的平白烦人。” 姜砚迟眉眼弯弯,揽起她的腰抱到家里,柔声细语问:“商商开心一点,想吃什么,我做。” 身后虞凌竹怯怯叫道:“妹妹。” 才想起来有这个人,虞商商扯嘴,穿过姜砚迟的肩膀看她:“麻烦带着你那些死虾离开我家,回去尽可以跟爸妈告状,就说我把你拒之门外。至于原因……” 虞商商笑了笑,“姜砚迟做的虾和你的烂虾相比,我选哪个?” 姜砚迟放下水果和菜,接下去问:“什么口味?” “清蒸。” 虞商商眼含笑意,手里捧着花,管虞凌竹表情如何难堪,毫不留情关门。 正对门口深呼一口气,虞商商调整好心情,转身,脸上带了舒缓的心绪,走到厨房。 姜砚迟正在洗水果,切到盘子里,淋入酸奶,插上几根牙签。 修长指节攥着一捆菜清洗,听到身后脚步声,头也不回说道:“厨房有油烟,去客厅坐着吃点水果,饭好了叫你。” 脚步声离近,腰间环上柔若无骨的手,似水蛇缠绕坚硬腰腹。 姜砚迟浑身僵化,脊椎尾骨攀附酥麻痒意。 他闭了闭眼,忍住异样冲动,艰涩道:“再闹一会儿做不了饭了。” 娇嫩手心魅惑向上,隔了一层薄薄的衣衫抚摸他硬朗肌肉。 听到他逐渐沉重的呼吸,虞商商娇柔笑道:“姜砚迟,谁教你买的花?嗯?” 喉结滚动,姜砚迟抿开唇。 “有人说女孩子喜欢花。” 第74章 桃花压身 “蔺川?” 姜砚迟诧异:“你知道他?” “送贺清序去医院的时候碰巧和他相识,知道你与他认识。” 蔺川的相貌看起来很有撩女孩子一套。 软乎乎的脸蛋贴近他温凉后背,虞商商眼中有笑意:“姜砚迟,我喜欢的不是花,是你的心意。” 姜砚迟从来像个木头一样钝涩,第一次送花。 她收过很多花,赏花的眼睛接近麻木,但姜砚迟送的不同于其他人。 “……” 姜砚迟转身,抱着虞商商脸蛋蹭了蹭,低低笑起来,但笑不语。 有她的喜欢,抵过世间万千灾祸。 身体镶嵌磨了一会儿,姜砚迟揉揉她的脑袋,温柔问道:“今日与林导见面,结果如何?” 虞商商哼了声:“小人绊脚。” 他眯起眸子:“谁?” “你不要管。”虞商商扬起倔强的脸蛋,“我自己能解决。” 让姜砚迟帮忙,相当于侧面向告诉他,她输给虞凌竹。 姜砚迟满脸不悦:“商商,我放你出去不是让你受委屈的,再看到你掉一滴眼泪,我会出手。” 低头在她额心落下一吻。 虞商商眉梢上挑,十几年没为男人跳动过的心脏几不可见轻微加快扑腾速度。 “姜砚迟,你发没发现之前你亲我都是使劲抱着我,不让我逃开,这次却没揽着我。” 姜砚迟道:“这次你不会躲我。” 虞商商状似义愤填膺:“你这话变相承认之前强制爱!偷亲强吻,无恶不作!” 姜砚迟不置可否,摊开菜板切菜。 她在旁边无聊,又吧嗒吧嗒不停嘴,借着他心情还算不错,偷偷摸摸提起元程:“元程跟我说他有部剧被压下来播不了了,是你做的?” 切菜的刀剁得震天响,他没什么表情。 “宝宝,我们已经在一起了,你吃他醋做什么。”虞商商主动凑上去,指腹摩挲他冷淡的眉眼,温柔诱哄,“那部戏还给他呗,不然我总觉得亏欠他。” 姜砚迟嗤了声,翻脸比翻书还快:“你确定不是心疼?” 刚刚还抱着她亲昵,提起元程就翻脸。 虞商商嘟起唇,亲亲他的喉结:“我发誓,只对你有感觉。” “哪里有感觉?” 身体还是心。 “哪都有。” 姜砚迟气笑,“虞商商,你为了他放低姿态?” “有感觉也叫放低姿态?” 虞商商知道姜砚迟肯定会同意,端起他做的水果沙拉扬长离去,边走去客厅边颐指气使:“冰箱里有两个皮蛋,待会儿做青椒皮蛋,要辣的。” 厨房里传来的回复慢斯条理:“做梦。” 不到两个小时,热腾腾的四菜一汤端到餐桌。 姜砚迟抽开围裙系带,挂到厨房门口,给虞商商盛了碗汤,声音不高不低:“过来吃饭。” 虞商商老早就闻到饭味,收起整理的配音笔记,蹦蹦跳跳跑到餐桌。 一盘绿中带灰的青椒皮蛋油油光泽显眼异常。 虞商商有意调侃他:“呦,哪里来的青椒皮蛋,我做梦啦?” 姜砚迟面色正常,丝毫没有被她戏弄的恼羞,用勺子舀汤尝了尝,甜度和温度适中,淡声道:“多喝点汤。” 她不爱喝水,身体会发干,再加上天气转温,身上容易静电,以汤代水滋养身体。 话毕,头顶的灯泡倏地闪了闪,随之而来全面黑暗。 虞商商顿住:“灯泡坏了?” 姜砚迟到床头插手机充电验证,声音缓慢:“停电。” 虞商商有点怕黑,缩缩脖子,打开手机自带手电筒,照出一缕光束。 有光的地方就不怕了,她摸索大衣胡乱套在身上,故作惋惜:“我下去买蜡烛,没有电只能吃烛光晚餐喽。” “一起。” “就在下面便利店,我自己去,不要偷偷想我。” 走之前虞商商调戏了一句,姜砚迟抿嘴失笑。 整栋公寓停电,虞商商听着挨家挨户埋怨的声音下楼。旁边有家便利店,她时不时去买点零食,熟悉路。 店主是个急性子,但为人不错。 刚到便利店门口,看见店主把一个浑身破破烂烂的老人轰出来,嘴里骂着脏话:“滚滚滚,再来偷东西直接报警拘留你!” 老人摔到坚硬石子地面,摔了个屁股墩,破破烂烂的碗摔得稀巴烂。 撩开黑糊糊的头发,老人嘴里念念有词:“今天都要过期的饭团,这么晚了没人要,我吃一口怎么了!” 转头发现虞商商站在门口,老人睁大眼睛,赶紧爬过去贴乎她:“小丫头,贫僧饿得前胸贴后背,你快给贫僧买点素食。” 虞商商蹙眉往后退几步:“我白天给你的钱呢?” 她走的时候压咖啡底下几百块钱。 “白天?”老头揪起头发认真想了想,“可能花了。” 一天时间光吃饭花那么多钱,虞商商冷笑,他根本不值得可怜。 店主瞧见虞商商,眯起眼尾纹眉开眼笑:“姑娘来了?店里新进黄瓜味的薯片,特意给你留了一箱。” 她经常来买薯片,和店主认识。 虞商商没再管旁边假模假样哭诉的老头,和善说道:“上次买的没吃完,过段时间再买。家里停电,来买几根蜡烛。” “好嘞,我去给你找。” 店主狠狠瞪老头一眼,去仓库找出几根蜡烛。 付款的时候,虞商商瞥了眼店外,老头坐在地上,背影萧条,疯疯癫癫抠脚丫,嘴里唱着名不经传的儿歌。 不知哪家老人被撵出来没人管,头脑痴傻到处乞讨,讨不到东西只能饿肚子,许是没办法才偷东西吃。 虞商商无言,从旁边冷藏柜拿了一盒寿司和一瓶水,“麻烦给外面那个老人。” 店主诧异。 虞商商没再解释,拿着蜡烛走出去。 收拾完小票,店主把她买的东西没好气扔给老头:“拿去快滚,姑娘心善给你买点东西吃,净干缺德事,活该没人要当乞丐!” 老头抬起双目,幽幽望着走远的虞商商,眼神意味深长。 扬起嘶哑的嗓子,戏谑道:“徒儿,今晚小心桃花压身。” 虞商商蹙眉,脚步未停。 老头嘴角有笑,拍拍屁股站起来。 怀里抱着寿司和水,脚步轻快,不似行将就木的老人,飞速拐了好几个弯走到一处垃圾回收站。 回收站有处破房子,一个穿着破洞灰色外套的中年女人和两个七八岁小孩在整理垃圾。 看到老头,小孩惊喜扑过来:“妈妈,好心的爷爷来了!” 老头笑着摸摸他们的脑袋:“有个美女姐姐给你们买了好吃的。” “哇,好漂亮的米饭团,它叫什么呀?” 小孩满脸艳羡地盯着老头手里的寿司,吸吸鼻子闻香味。 第75章 出山 老头用心想了想,憋出一个名字:“超级无敌宇宙霹雳好吃饭包。” “酷!” 小孩蹦蹦跳跳跑到一边瓜分饭团。 他们的母亲抹了把脸上的汗,放下手中活计,请老头进屋,用别人不要的,却被她珍重收藏起来的廉价茶叶泡一壶热水。 望着屋外两个小孩子幸福感满满吃着寿司,由衷说道:“谢谢你。” 桌边压了一叠红色钞票,是老头白天时送来的,说是好心人打赏。 他虽贫穷,受外人唾骂,可时不时为她们一家三口送来救命钱财,大恩大德无以为报。 老头摆摆手:“贫僧就是个臭乞讨的,挣点窝囊费,花不完。这两个孩子正当上学年纪,别因为钱的事耽误学业。” 女人摇摇头,无可奈何叹息,低头看着自己长时间工作裂开口子的脏手。 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远处两个童心未泯的孩子一手抓捏寿司,一手拿着别家孩子扔掉的奥特曼和怪兽于空中飞行,大喊:“代表光明消灭你!” 玩的不亦乐乎。 小孩子永远不懂大人的愁。 女人痛苦闭上眼,说道:“挣了好几年的钱,只够一个孩子上学。老大已经过了上小学的年纪,我打算让他跟我一块卖垃圾挣钱,供老二上学。” 老头面色一凛:“不上学怎么行,钱的事你别管了,我来想办法解决。” 他幽幽望天:“贫僧一手算命出神入化,逍遥自在多年,该出山了!” …… 虞商商拎着装蜡烛的袋子往回走,和老人纠缠浪费一点时间,不想让姜砚迟久等,加快步伐走到自家公寓楼下。 楼下有一道萧瑟的身影。 背影熟悉,虞商商走过去,直到看见那人正脸,惊讶道:“元程?” 元程回身,看到她后脸上有了笑意:“许久未见,过来看看你。” 从前虞商商会主动找他聊天约出去玩,游艇舞会之后再也没找过他,两人好像渐渐开始疏远了距离。 虞商商陷入为难:“今天恐怕不方便。” “为何?” 虞商商耷拉着眼皮,双手放在身前,食指画圈圈。 思考如何在不伤他的心的情况下说出实话,但发现好像没什么好办法,如实说道:“我有男朋友,姜砚迟,在家里。” 又有男朋友了,之前说好会考虑他的,骗他。 元程掩盖眼底失落,开玩笑问:“这次又要我等多久?” “……” 虞商商轻声道:“别等了,元程,我不是个好人,你值得更好的。” “你喜欢上姜砚迟了么?” 虞商商眼底笑意浅淡,反问道:“不喜欢为什么要在一起?” 元程嘴唇嗫嚅。 她从前即使有男朋友,也不会拒绝追求者的爱,现在却叫他不要等了。 这么多年没有哪个男人能让她收心。 元程被她残忍拒绝追求,温柔的脸色有些难堪,笑比哭难看:“商商,为何你曾经愿意给不喜欢的人一次机会,也不愿意给我?” 她亲口承认过喜欢他,因为不想失去,才不愿意友达以上,可事实并不尽然。 她分明对姜砚迟没有感觉,却因为姜砚迟推开他。 虞商商却问:“你觉得我拥有的爱很多么?” 元程回答的坚定,毫不犹豫:“当然,父母呵护着长大,朋友支持,潇洒的生活,商商是被捧在手心的公主。” “其实不是的。”虞商商勉强一笑,“我拥有的不多,需要一个能够照顾我,也能强大到把我推着走的男人。” 姜砚迟完美满足条件。 元程脸色凄清:“你和他,会长久吗?” “我不知道。”虞商商认真思忖了一下,“应该会吧。” 不出意外的话。 她在专注思考能否和姜砚迟长久走下去的问题,当她说的话中有肯定意味,元程就知道他已经输了,输得彻彻底底。 虞商商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和不喜欢的表情是不一样的。 兜头一盆冷水浇下去,他面如死灰。 元程有自己的尊严,牵强扯出一丝笑:“祝你们幸福。” 末了犹有不甘,忍不住问:“商商,我能最后抱抱你么?” “朋友的拥抱当然可以。” 虞商商主动伸出手,元程眷恋地抱住她,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贴近她的机会,他很珍惜。 “商商,我希望你永远自信开朗。” “谢谢,你也是。” 虞商商柔和地笑,温柔拍拍他的后背,刚想安慰他,下一刻却笑不出来。 穿过元程肩膀空隙,她看见姜砚迟站在楼道口,半边脸隐藏在黑暗中。 神情阴戾,掀开眼皮睨着她,狎昵地勾唇轻笑,那抹笑容无端令人恐惧。 虞商商打了个寒战,身体绷紧,慌乱推开元程,咬着牙讪讪道:“你先走。” 她怕姜砚迟发飙伤害元程。 元程背对门口,不清楚发生了何事:“怎么了?” “没事,你走。” 虞商商几乎生推他,把元程赶走。 元程一头雾水离开。 心跳快跳出嗓子眼,虞商商定定心神,踱步走到楼道口。 姜砚迟居高临下看着她,眼神里有轻蔑和嘲讽,气氛让人窒息。 “我和他是朋友之间的拥抱,没别的。”虞商商先是解释一句,见他沉默,惴惴不安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下来了?” 她不擅长解释类似的事,以前从来都是哪个男朋友吃醋闹事就直接分手,何况虞商商问心无愧。 姜砚迟扯出一丝疏离的笑,声音冷淡,不辨情绪:“这么久没回来,怕你出事。” 结果看到一出好戏。 她没出事,出事的是他。 他的脸色实在说不上正常,轻佻扯开嘴角,不以为然地挑眉,似乎把她的解释当耳旁风。 虞商商气急:“我说了跟他没别的,而且我已经拒绝他了。” 没别的会和元程抱在一起,还恰好让他看见! 幽暗眸底酝酿狂风骤雨,冰冷的杀意飞速划过。 姜砚迟冷眼打量着炸毛的虞商商,半晌自嘲般笑了,嗓音低沉,漫不经心道:“慌什么,这种情况又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不是都原谅你了么?” 从前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三番几次跟别的男人搞暧昧,她一句解释都没有。 他毫无选择,不原谅,等待他的只有被分手,被遗弃。 第76章 抽我 “姜砚迟,你说话能不能别这么冲?” 她听着刺耳,好像真的做错了一样。 若是别人,虞商商一句分手直接脱口而出,可他是姜砚迟。 她需要他。 她不想伤害他。 姜砚迟道:“我有在好好说话。” 主动权从来不在他手里。 虞商商若想分手,今天他就得离开。 一直都是这样,悲哀地摇尾乞怜,求她不要抛弃。 他冷着脸。 虞商商深呼一口气,忍住暴脾气,低声诉求:“我跟他只是朋友,你别这样说话,我会难过。” 喃喃细语如习习春风,一字一句敲在他心尖。 她第一次服软。 大拇指按压食指指节,捏出响亮的骨节错位声,姜砚迟舌尖顶腮,压抑阴暗的情绪:“饭要凉了,上去吃饭。” 越过她往外走。 虞商商快速问道:“你呢?” “有事。” “……” 虞商商咬着唇,看他从眼中离开。 家里变得漆黑冷清,姜砚迟做的饭放在桌子上,一口没动,热腾腾冒着暖气。 她对着饭发了一会儿呆,没太有胃口,但胃里空空。 把他盛的汤喝光,夹了几筷子菜,剩下的放冰箱。 机械洗漱沐浴,给警长撒了半捧猫食,平日里每天会做的事有条不紊进行中,心却始终空了一块。 虞商商觉得姜砚迟可能没有想象中那么爱她,他明知道她现在一无所有需要人陪,还是走了。 北山别墅。 浓厚药香味弥漫,床边空碗残留药渣,赵姨心事重重站在紧闭的房门外,关切问候:“少爷,需要叫封医生过来看看吗?” 半晌才得到回答,沉重混杂苦痛的瓮声:“不用,今天的事不要告诉任何人。” 少爷向来说一不二,赵姨无法,只好答应着退下。 门内,姜砚迟面红耳赤,跪在床边捂嘴低咳,肌肤红痒,浑身都在抖,哆哆嗦嗦从床头柜抽屉里翻出一瓶解开过的安眠药。 看到虞商商和元程抱在一起的时候,渴肤症发作了。他是病入膏肓,得不到解药的病人。 单手捂住血丝密布的眼睛,姜砚迟自嘲了一句。 真没用。 她分明需要人陪,他却必须走。 那时候再留下,只会让她发觉端倪。 正常的姜砚迟都得不到她的垂青,何况病重的他。 颤抖的手从瓶子里抠出一粒白色药片,囫囵吞入腹中,姜砚迟脱掉衣服翻身上床,抱着虞商商给的小猪玩偶,鼻尖蹭进猪头顶毛茸茸的布里,吸取属于她的平淡香气。 小猪离开她多时,香味几近于无。 姜砚迟环抱身体,大手抚摸后背肌肤,身体激动战栗。 好想…… 好想要她摸摸他。 时隔月余之久,虞商商又做梦了。 冰冷灰暗的房间,虞商商醒来,身处坚硬大床。 除开皂香,还有淡淡的荷尔蒙气息。 身边无人,耳畔却有铁摩擦的刺耳声。 虞商商抬起头,赫然与一双猩红的双目对视。 姜砚迟跪坐在床侧,神色讳莫如深,手里拿着一副银色手铐,当她的面把手铐一头拴在床头的横栏上,另一头拴在自己手上。 他的脸色很差劲,她丝毫不怀疑下一刻就要被他弄死,可手铐拴住的是他自己。 姜砚迟哑声说:“过来我身边。” 她慢吞吞起身,挪到床下,指节轻触冰凉手铐,被冷意冰得缩起指头。 眸子闪了闪,虞商商艰难地解释:“我和他不是你想的那样。” 姜砚迟不为所动,余光瞥到身下,暗声说:“解开。” 他看的地方能被称之为解开的东西只有一个裤腰带。 亲手解开束缚猛兽的枷锁,虞商商有些惧怕,他弄起人来真的很疼。 她侧头不敢看他,声音极轻:“我可以不解么?” 没有回答。 纤长睫毛潋滟出波光,虞商商始终侧眸,颤颤巍巍的指尖摩挲到他腹部,嘎嘣一声,解开冰凉的腰带头,抽出腰带。 手里的皮带像一条毒蛇,攀附手臂向上爬,勒得她喘不动气。 姜砚迟俯身,跪趴在她身旁,漂亮的肩胛骨突兀,宛如即将飞腾的蝴蝶。 脊骨根根分明,冷白色皮肤滑腻,白里透红。脖子坠落一根银色项链,坠的东西被他挡住。 他的声音闷声闷气,难以分辨情绪:“抽。” 虞商商当场怔愣,呢喃:“什么?” “抽我啊。”姜砚迟似笑非笑,“让我长长记性。” 手中的裤带真的变成剧毒蛇兽,顺着手臂爬到肩膀,勒住她的脖子,虞商商呼吸艰涩。 一股难以言喻的痛攀沿脊髓直冲脑海,虞商商吓得立刻扔掉皮裤带,哆嗦抓住他的手臂,想把他拽起来,嗓音带着哭泣的腔调:“姜砚迟,你别这样,我害怕。” “你起来好不好?” 手下他的肌肤热度滚烫,不似常人体温。 姜砚迟脸颊潮红,眼底噙着清冽的笑,抬身抚摸她温润的脸,四目对视,眼中唯余失望:“商商,这点要求也不能满足我吗?” 耳中嗡鸣响起,虞商商呆滞地摇头,一把抱住他,眼眶里泪光盈盈。 她听不清姜砚迟说了什么,只知道他需要她。 柔滑的手不停抚摸他后背给予安慰,软嫩嘴唇贴合他的脖颈,轻轻亲了一口:“我以后不抱别人了,你别这样对我,我真的……受不了。” 姜砚迟但觉挫败,只有梦中她才会这般乖巧,他也只有在梦里和她亲昵的本事。 一旦回到现实,看到她冷漠地说:只是朋友。 那一瞬间他唯有溃逃。 姜砚迟低声细语:“好像我想与你亲近,就得剜掉身上一块肉。为了接近你,我屠戮全身血肉,鲜血淋漓地站到你面前。” 这么多年身心早已面目全非,无底线降低原则,自己都不认识自己。 “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只对我忠诚。” 身体颤栗,渴肤症发作得厉害,想要她摸遍全身。 只有她能解渴。 姜砚迟闭上眼,呼吸沉重。 虞商商抱着他的腰,凑近柔声软语,委屈哄道:“我已经在努力了,宝宝,给我一点时间。” 她刚学会爱人,需要循序渐进。 第77章 猜姓 她说给她一点时间。 当然可以,他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等了那么多年,还差一时半刻么? 从七岁生日宴上惊鸿一瞥,三年又三年,活活等了十八年。 他怕给出去的时间换来背叛,他怕他的爱对她来说是廉价的,可以随时更迭的替代品。 虞商商和他在一起,从来没说过爱他。 姜砚迟将炙热额头贴在她温凉额心,炽热呼吸交缠,脑袋烧得不正常, 痛苦沉吟:“我给你时间,要什么都给你……” 只要不抛弃他,他可以奉出一切。 秘而不宣的爱,抛出天光云影见月明那一刻,他已无处遁藏。 手铐的铁链哐哐响动,姜砚迟单手按住她的后脑勺,凑近亲虞商商红润嘴唇,咬住她的下唇吸吮。 虞商商躲避,顺着他的手臂摸到手铐,低喃:“姜砚迟,解开手铐。” 她一直觉得姜砚迟和白忱是一类人,得不到就毁掉。 其实不是的。 白忱可以把贺清序锁起来,强迫贺清序爱他,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 姜砚迟不同,他锁住的是自己。 她可以肆意伤害他,只要她爱他,其他的姜砚迟毫不在乎。 吧嗒一声,手铐开了。 姜砚迟身体红痛,急需她的浇灌。 拥着她上床,姜砚迟呼吸急迫,压身覆盖她的身体,开始之前,声色低哑:“可以吗?” 陷入坚硬床板,虞商商不耐地嘟囔:“换个软一点的床。” “好。”他急不可耐又问,“可以吗?” 虞商商端详他绯红脸颊,姜砚迟眼睛里血红蛛网遍布,憋屈地忍住躁动,静候她的答复。 姜砚迟状态怪异,浑身白里透红,急迫的神色让她有种不同意他就会死掉的感觉。 牙齿磨合,她想到了什么,轻声问:“姜砚迟,你生病了么?” “……” 欲火焚身的身体倏地僵硬,姜砚迟神色一顿,垂眸盯了她几秒,发现她眼中的探索。 像是被发觉到隐藏的秘密,他慌乱起身,趔趄走去浴室。 “姜砚迟?” 她又叫了一句,浴室的门猛然关闭,姜砚迟身影消失在门后,随之而来的是花洒流水声。 周围黑暗的环境寸寸割裂,空间裂开许多小碎片,宛如老电视机里没信号的黑白雪花,泯灭在梦境长河之中。 “叮铃铃——” 神思戛然而止。 摸到床头闹钟,手指按下关闭键,虞商商闭着眼清醒了一会儿。 梦醒了。 她揉揉眼睛,心里想着梦中他慌张躲避的神态,总觉得怪异。 哪里不对劲。 如果梦中的他生了病,现实中是否也存在这种病症? 上次去他家,她闻到过中药味,这么想想好像他真的生病了。 想问问他现在怎么样。 虞商商眼神无神望着天花板,静默片刻,看了眼手机。 毫无动静。 指尖踟蹰,最后点开姜砚迟的对话框,对话停留在昨天,他说工作完来见她。 虞商商垂下眼帘。 一晚上过去,没找她。 好烦。 病死拉倒。 肚子饿的咕咕叫,她蹬上拖鞋走到厨房,找点东西吃。 冰箱里有昨天剩下的饭,他做的,没吃多少。 其实是想吃的,他做的饭比外面好吃。但一看到那些美味的菜就想起姜砚迟昨晚的无情,虞商商泄愤似的砰地一声关掉冰箱门。 她已经道过歉,他还不原谅,这让虞商商多年的自尊遭受严重打击。 不想吃他的饭菜,也不想点外卖。 虞商商套上衣服,到公寓外一条早餐街吃云吞。 有家云吞店皮薄肉厚,物美价廉,她嘴馋的时候经常去。 吃顿饭马上回来,她就没换鞋,穿着舒适的拖鞋走下去。 云吞店离家近,虞商商走着去的,早餐店周边有小贩卖小首饰和水果食物。 她买了兜沙糖桔,边吃边走。 早起万物复苏,清晨风是冷的,路边摊贩叫卖声响彻大街小巷。 其中有一道嘶哑的声音引人注目。 “不开口算出你的姓,今日一口价,仅需三十,不准不要钱!”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叫卖的摊子旁边不时吸引几个路人注意,但仅仅看了几眼,便不感兴趣匆匆离开。 谁家好人愿意花三十问别人自己姓什么。 但虞商商感兴趣,她感兴趣的点不在算姓,而在叫卖的摊贩。 那人坐在马路牙子边,两条腿大大咧咧躺在随时可能飞驰过车流的路侧,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衫,油黑发亮满是跳蚤的头发随风飘出臭味,标志性慈祥老脸异常显眼。 虞商商笑了下,这不是昨晚偷东西的老头么,一大早又来坑蒙拐骗。 老头也看见虞商商,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徒儿,快过来照顾一下为师的生意。” 虞商商走过去蹲在路边,瞥了眼他旁边用歪七扭八的黑字笔写着——三十算姓,不准不要钱的纸壳。 她哂笑:“谁是你徒儿?” 老头一拍大腿,吊儿郎当地说:“哎呦,别计较那么多,让贫僧过过嘴瘾。” 他有在找工作,虽然还是骗人的,但比空手套咖啡和偷东西好多了。 模样看着挺可怜的,虞商商好心照顾他的生意:“给个收款码,我看看你算的准不准。” “贫僧没手机,这样吧,贫僧算准了你请吃顿饭,如何?” 老头笑眯眯的模样好似坑人似的,虞商商一想也不亏,直言道:“行啊,正好我要去吃早餐,你算。” 老头眯起眼睛,从屁股兜里掏出几张小卡,卡上写着无数百家姓名,姓名上有阿拉伯数字编号。 “总共十六张卡,其中三张有你的姓,把那三张挑出来给贫僧。” 虞商商按他说的,不多不少,只有三张卡里写着虞字。 递给老头,他翘起二郎腿,神神叨叨指着小卡看了一会儿,笃定道:“徒儿你这姓不常见啊,古有霸王别姬,自刎江边,虞兮虞兮奈若何。今有徒儿三见为师,咱们真是好缘分。” 虞商商但笑不语。 抽出他手中卡片仔细观察,很快发现端倪:“老人家,你这骗人的卡片从哪买的,给我来一份。” 老头正色:“哎!此话怎可乱讲!” “这三张卡片顶头第一个姓的阿拉伯数字加起来,分别是三加六加十,等于十九,虞姓头顶的阿拉伯数字刚好是十九。” 找出规律,她也能猜出来陌生人的姓氏。 第78章 闻天命 “你别胡说!”老头磨磨蹭蹭没底气教育她,“总之贫僧说对了,你得请吃饭。” 虞商商失笑,提溜一袋桔子站起来:“行,收拾你的摊子跟我走。” 老头拿起叫卖的纸壳,哼哧哼哧跟上她的步伐,在后面喋喋不休:“贫僧真的会算命!” “得了吧你。” 走到云吞店,虞商商跟老板娘要了两碗云吞。 老头补充:“贫僧吃两碗。” 虞商商无奈又道:“来三碗,我的那碗不要香菜。” “好嘞。”老板娘应承一句,下锅三碗云吞的量。 虞商商拿纸巾擦拭桌面油渍,慢斯条理热水烫杯具,老头在旁边眯起眼笑:“贫僧说会算命,你怎么就是不信?” 虞商商反问:“跟我有关系?” 他是如何的角色不重要,全在坑蒙拐骗罢了。 “当然有关系,毕竟贫僧可以得知你何时艳福,昨晚想必已经体验过桃花压身的痛。” 虞商商浑身一震,眼神瞬间变得犀利,冷不防拔出全身冷刺,直直对准老头。 她想起来了,昨晚他说的最后一句话——“徒儿,今晚小心桃花压身。” 老头信誓旦旦:“贫僧还知道,你想要获得一番成就。” 虞商商冷冷道:“你调查我?” “你瞧贫僧这身行头像是有能力调查你的人?” 也是。 她半信半疑。 三碗热气腾腾的云吞上桌,老头没再说话,狼吞虎咽吃了好几个云吞。 虞商商把汤里的油舀出来,小口吃着云吞,指尖挡住垂落的秀发。 她心不在焉,咽下嘴里的面皮,暗暗问道:“你猜我今天有何动向?” 嘴里含着饭,他含糊嘟囔道:“天机不可泄露。” 呵。 果然是骗子,虞商商不再说话,吃完饭后起身准备回家。 老头已经吃开第二碗,头埋进碗里,瓮声瓮气道:“出门看路,小心摔跤。” 好的不说说坏的,别的算命骗子没他这样衰人,虞商商冷笑道:“管好你自己。” 抬头走出门外。 云吞店新装修了一道门槛,以前没有,虞商商又没看路,出门时被门槛绊了一下,整个人朝前坠去。 她反应迅速往前扑了几个脚步,堪堪稳住身形。 靠,真给他说中了。 云吞店老板娘包云吞过程中抬头,正巧发现她快摔倒的情形,连忙哎呦了一声:“店里刚装修一番,新加了一块门板,小姑娘走路一定要小心,这两天好多人磕倒了,鼻青脸肿的。” 虞商商拍拍胸脯镇定心神,礼貌回道:“没事,稳住了。” 快步走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老头吃完云吞,端着碗把里面的汤滋溜吸干,摸摸肚皮舒叹一声:“爽!好久没吃这么饱。” 虞商商紧盯着他:“猜我现在在想什么,猜对了五百。” 老头立马直起身子,双眼一亮:“真的?” 虞商商不言,跟旁边桌子的人用手机里的虚拟钱财换五张红票,按到桌子上。 看到红彤彤的票子,老头双眼放光,神神秘秘掐起手指,嘴里唵嘛呢叭咪吽,说着常人听不懂的言语。 虞商商目不转睛,眼睛直视他停不住的嘴。 “有了!” 老头神魂共振,精神抖擞猛拍桌子,调侃地指着虞商商:“你在想男人。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徒儿你现在最主要应该做的是想办法弄出一番大业,狠狠打伤痛你的仇人恶脸。呵忒,猪油蒙心,男人有什么好的?” 又猜对了。 一分不差。 刚刚那一刻,她在回忆梦中姜砚迟痛苦神色。 放在桌面的指尖掐住指骨,虞商商抿唇。 内心突然有一种想法。 圈养老头。 脸颊露出阴恻恻笑容,她笑眯眯地说:“师父,我养你如何?” 老头双手抱住骨瘦如柴的身体,惊恐连连:“贫僧卖艺不卖身!” “你那干瘪的身体能卖身?别逗了。”虞商商嘴角向左一撇,扯出看似温柔地笑,“跟我回家,我们探讨一下未来。” 他知天命,晓伦常,有了老头相助,虞商商定然可以改变命运。 “贫僧还要去工作。” “让人从兜里掏出三十,问你自己从出生开始就知道的东西。我嘞个豆,没事吧你?” 哪个傻子会白丢三十块钱? 老头引以为傲:“今晨净赚两碗饭。” “那是我可怜你,ok?” “可怜的人多了,财源滚滚来。” 他正值壮年,才不想靠被徒弟包养活命,说出去净埋汰人,老脸都丢光了。 “哦,是么?本来打算跟师父您老人家讨论一下我那十几张银行卡里的钱怎么花。”虞商商好整以暇盯着自己圆润的指甲,“看来没这个必要。” “……” 老头呵呵笑:“误会,都是误会。徒儿说话,师父岂敢不从?” 虞商商带老头先去澡堂洗干净脏乱的身体,给他买了一套衣衫。 老头正脸五官立体,看得出来年轻时是个帅气的男子。只是脸上皱纹有点多,再加上之前身体满是灰,给五官蒙尘。 虞商商对老头不甚熟悉,没敢把他往家里带,给他开了一间酒店。 老头对酒店一切事物新奇不已,指着电视里的乱动的人物惊道:“贫僧不入红尘多年,电视何时改成了彩色画质?” 他活得像个原始人。 “这些东西以后再跟你说。” 虞商商坐到酒店柔软沙发上,语气坦然:“老爷爷,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老头脑袋使劲转弯,“好久没人问,贫僧已经忘记了,记得记忆里好像被别人叫过裴老。” 裴姓并不常见。 虞商商对裴字没有太大反应,拿出一张a4纸和一只黑笔,从纸的开头开始列举。 “好,以后我叫你裴老。从今天起,如果你我合作共赢,我赚的所有钱分你一半。希望你能通过算命帮我获取有利信息。” 她在纸上写出条件和分配利益,字迹清秀,力透纸背。 世上奇异之事甚多,连梦境相连都可以发生,虞商商对闻天命这件事不太惊讶。 抓起果盘里的香蕉,三两下扒开皮,一口半个香蕉吞进腹中,裴老边嗅闻头发里洗发水的清香,边好奇问:“你想知道什么?” 第79章 跟我下地狱吧 虞商商神色一凛:“天命!” 裴老叹了声:“命运无常,天机难测,你想知道的或许并非贫僧所能预测。” “我只想知道我现在所选的道路是否适合我。” “你指工作上的事?” 虞商商答:“是。” 裴老掐指一算,面露难色:“难,想通过现阶段工作翻盘,很难。徒儿,你未来道路一片坦途,唯有一点——宵小缠道,需尽快清除,否则任何道路皆死路。” 虞商商当然知道要尽快清除,可她在乎的人都站在小人身边,她无处可用力的地方。 眼中闪过坚毅:“现在该如何做?” “或许你可以同贫僧一起,找个人流量大的地方……算命。”裴老酝酿语气,“算命不费力气,努力不一定成功,不努力一定轻松,徒儿你说在理不?” “……” 虞商商总感觉被老头坑了。 她在说正事,裴老在跟她开玩笑。 什么破提议,算命能有出路? “您歇着吧。” 她丢下一句话,闷头走出去。 身后裴老还在劝:“徒儿,认真考虑一下,贫僧的衣钵靠你继承!” “就算拒绝贫僧,也千万别现在离开,你会后悔的!” 虞商商懒得理他,踱步坐电梯到酒店一层大厅,酒店离家不远,就在云吞店附近。 她没开车,和老头腿着来的,自然也要腿着回去,手里拎了一袋早晨买的橘子,心事重重想着如何破开死局。 脑子一直在转,眼睛跟不上速度。 看到熟悉的高大身影那一刻,她是愣住的。 姜砚迟和一个西装地中海从对面电梯里走出来,地中海点头哈腰谄媚说:“以后还要多多倚仗姜总照拂,祝我们合作愉快。” 姜砚迟一如既往冷漠对待,轻微颔首当做回应。 大门只有一条路,她在路前方,他在她身后,往她这里走。 虞商商穿着拖鞋,蓬头垢面甚是滑稽。 对比衣冠整齐的姜砚迟,不知差了多少倍。 他目视前方,正好与愣神的虞商商对视。 四目相对,姜砚迟拧眉。 她家就在附近,却出现在酒店。 开房做什么? 被背叛过的恐惧让他一瞬间慌了神,滔天怒火压不住翻涌,裤缝边的手在抖。 牙关打颤。 该相信她的,可是心好疼,背叛出了生理反应。 不知名情绪作祟,姜砚迟压抑苦痛,面无表情经过虞商商。 地中海笑容满面,低头逢迎:“姜总接下来有何行程,若是没事的话我请您吃顿饭,聊表心意。” 路过她,两人越走越远,地中海始终低姜砚迟半个头。 虞商商盯着他的背影默默看了一会儿,垂眸,刚才他明明看见她了,却假装不认识。 男人果然是下半身思考的动物,得到了就不珍惜。 也对,亲生父母的爱说转移就转移,何况她和姜砚迟毫无血缘关系。 爱情最廉价,最容易消失。 她从塑料袋里掏出一个沙糖桔,表情毫无情绪变化,扒开皮边吃边走。 好酸。 吐吐舌头,走到街边把橘子皮扔到垃圾桶里。 酒店旁边的停车位停满车辆,几辆低调奢华的车不那么明显。 途经车辆,虞商商低着头扒第二个橘子,未曾想到旁边的车忽然打开车门,一只大手扣住她的手腕拽进后座。 几个橘子从塑料袋里滚出来跌落地面,跌跌撞撞四散。 反应过来的时候,车门已经关闭。 虞商商被按着后腰压在后座柔软车垫。 她一时慌了神,以为是人贩子或流氓,刚要叫喊,唇边覆盖一抹冰凉又柔软的僵意。 随之淡薄皂香。 姜砚迟的味道。 虞商商顿住,眼尾瞥到熟悉的容颜。 姜砚迟凌厉眼尾横扫她脆弱瞳孔,身体压住她,一手掐着虞商商的软腰陷进车垫,另一只手攫起她的下颚,肆意吮吻。 有什么异样的东西顶住她。 虞商商牙关紧咬,轻蹙眉心,躲开他不含情欲唯有撕咬疼痛的吻,痛骂道:“滚开。” 疯子。 姜砚迟狭长凤眸阴戾而戒备,冷冽的气息几乎一瞬间将她淹没,面色隐约显现一抹暗沉锋芒。 面对她的冷漠,唯有苍白无力感。 他痛极,眼尾猩红,无视她的挣扎,修长指尖掀开身下衣衫。 一旦找到她出轨证据,该怎么办? 杀掉那个男人,杀掉敢碰她的人,然后囚禁她。 一辈子也别想逃! 姜砚迟红了眼寻找她背叛的证据,可是并没有。 她的后背光洁滑腻,没有任何痕迹。 疯狂举动停止,姜砚迟松了一口气,犹有惧意,把虞商商翻了个面,掀开她的衣衫仔细观察。 肚皮一片整洁光滑。 虞商商像个商品一样被反复观察,没忍住使劲推他:“你疯了?” 姜砚迟面色冷凝:“你去酒店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她冷笑,“包养男人。” 昨晚的事确实是她不对,可虞商商已经道过歉,这件事在她眼里已经结束了。 他还是不原谅。 既然他不信她,有什么好解释的。 虞商商最讨厌被诬陷。 “虞商商!” 她丝毫不惧:“不信你问酒店的人,问我有没有带男人进酒店。” 姜砚迟死咬牙关,揪起她的领子按到后车窗,从背后贴近她,隔着一层薄薄的布料用力顶弄。 “谁!”他咬住她的脖颈,低吼道,“和谁!” 脸贴合不透明车窗,脸颊的肉被车窗挤压变形。 他根本没平等对待她,一味把她往坏处想,虞商商气急嘴硬道:“反正不是你,和谁重要吗?” 痛到极致的怒吼,他完全失去理智,一把拽下她的裤子,急色匆匆解开腰带。 心底最后一丝希冀被她亲手抹灭。 欲望的重喘,姜砚迟眼中浓云密布,呼吸急促撕开她的衣衫。 “虞商商,跟我下地狱吧。” 胸扣崩断。 虞商商用力推搡他:“滚,谁让你碰我的!” 怪不得裴老不让她离开,原来是这样。 她的力气远远比不上姜砚迟的,身体紧密贴合,越反抗勒的越紧。 姜砚迟笑得阴狠,热气喷在耳窝,咬着她的耳垂厮磨,狠毒地说:“我比他更能让你舒服。” 语言比刀子更锋利。 第80章 直播 虞商商浑身赤裸,憋屈地想掉眼泪。 她分明给了姜砚迟很多。 爱与诚,十多年不曾付出的真心。 她的口不择言破绽百出,姜砚迟却信了个十成十。 他贴上来,勾住她的蕾丝裤角。 最后一缕遮羞布即将拆卸时,姜砚迟从虞商商清澈的瞳孔里看到自己扭曲变形的脸,粗暴的动作生生刹住。 眼眶盈出一颗明晃晃的透色珍珠,虞商商闭上眼,只觉得心冷。 她已一无所有,再也不惧失去。 语调轻到几不可闻:“姜砚迟,我们算了。” 嗡—— 这句话在脑海里呼啸盘旋,姜砚迟呆滞,停下动作。 耳朵嗡鸣,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空气里的寂静持续长久,衣服被他撕烂,虞商商没有围着破布走下车的勇气。 车玻璃映出她的脸,凄凉唯美,脸颊两行热泪奔流。 身后滚烫的身体渐渐退开一段距离。 “什么叫算了?”姜砚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听觉,声音发抖,人已经懵了,错愕地一遍遍确认,“你告诉我什么叫算了。” “算了的意思就是,我们分……” 话未说完,姜砚迟不敢再继续听,仓促踉跄下车,捡起地上圆滚滚的沙糖桔。 身价万贯的男人,那一刻像个流浪汉,将地上沾了灰的橘子手忙脚乱挨个捡起来,用价值不菲的衣袖擦干净,整齐放到塑料袋里。 近乎讨好地把装橘子的袋子送到她手中,愤怒气息尽数湮没,姜砚迟直挺挺的脊梁弯了下去,低声下气地小声乞求:“商商,我原谅你了,什么都可以原谅,别和我分手,求你别分手。” 戴绿帽子也没事,只要她开心,只要她不分手,他可以承受一切苦难。 慌张的语言简短匆忙,他神色焦急,虞商商看在眼里,顿觉荒唐。 赤裸的身体被姜砚迟脱下西装外套盖住,可心寒却捂不热。 她明明没做错,为何非要被迫接受原谅。 好像错的人是她一样。 “姜砚迟,我累了。” 虞商商阖上眼帘。 记不得自己怎么回家,好像是他抱着捂回来的,宽大西装外套下不着寸缕,虞商商活似剥壳的光滑鸡蛋,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凝视天花板。 他没走,晚上轻柔抱着她睡觉,仅仅只是抱着,生怕她跑了。 不知从哪冒出来的消息,姜砚迟知道她并没有包养男人,温柔按着她的脸颊亲了亲,在耳边道了一晚上歉,但虞商商已经麻木听不见了。 第二天有工作,姜砚迟恋恋不舍离开。 虞商商接到林导的试戏通知,配了一段戏份,发给他一份demo,遗憾没有得到正式通过通知。 她与戏中人物并不合适。 虞商商感觉没有希望了,死马当活马医,再次找到裴老。 大清早,裴老卧在落地窗前沐浴阳光,嘴里念着一段歌词。 虞商商关上门,倚着玄关淡声问:“你说的算命,有何门道?” 许是真的疯了,走投无路,虞商商竟想跟他学习妖魔鬼怪之类的玄学。 裴老背对她,念完一段经,淡笑回答:“贫僧知道你会回来。” 虞商商叹了声,妥协道:“帮帮我吧。” “你分明有更好的选择结果,足以令自己顺遂一生。” 虞商商失笑,也不在乎裴老如何得知姜砚迟的事,或许是算到的,但她没心情探究,“我讨厌不被信任的感觉,也讨厌利用相貌留住男人。” 她承认三年前伤害姜砚迟很深,可今天已经是三年后,一切重来,他带着三年前的异样眼光看她,两人看待对方的地位本身就不平等。 虞商商揉捏疲惫的太阳穴,舒缓心情,听他慢慢道来:“找到人多的地方,以贫僧之命逆天改道,通过巨大人流量迅速成名。” 若说人流大的地方,自然是上网。 手机普遍的时代,互联网四通八达。 虞商商思忖片刻:“直播?” 裴老不懂直播为何物,虞商商说干就干,得到他点头,打开手机的直播软件开通身份验证,花钱推流。 第一次开播的直播间因为钞能力迅速涌入三四百人,全来看美女的,虞商商长得漂亮,进来的人刷刷舔屏。 她拿来老头坑蒙拐骗的三十一次测姓纸壳,在背面写上四个娟秀大字——玄学测命。 虞商商和裴老排排坐在沙发上,裴老眯眼看弹幕,念出声:“姐姐好漂亮,性别不要卡的太死。徒儿,这是什么意思?” 虞商商:“……” 她性格大方,面对摄像头毫不羞怯,指着纸壳上的字落落大方说道:“一日仅限十名,免费帮人预测命运,先到先得。” 裴老不解:“徒儿,贫僧算命很珍贵的,不能免费!” 弹幕哄堂大笑,纷纷打字。 【开播之前没商量好,两人内战了!】 【新人主播吧,骗人的东西免费我还不要呢,别提出钱了。】 【美女配老头,这又是什么新的惹人眼球方式?】 弹幕全是差评。 一时之间涌来很多线上连线,他们不需要算命的,仅仅看虞商商漂亮,想和她说话。 虞商商蹙眉瞥了裴老一眼,道:“听我的。” 她理解常人想法,几十块钱算命钱并不意味着什么,首要得把名声打出去。 她这话说出来更像是两个没商量好的骗子。 裴老讪讪闭嘴。 虞商商点开首位连线人,是个头像为情头狗的初中男生,性格恶劣,不怀好意说道:“美女姐姐,公司给你多少钱让你出来骗人?” 她笑了下,“你需要测什么呢?” 手机里稚嫩的声音吊儿郎当说道:“爱情。我喷人很厉害的哦,姐姐要是没测准,我会当键盘侠骂死你。” 虞商商唯有浅笑,看向裴老:“到你发挥了,帮他测测未来爱情走向。” 老头眯起眼睛,掐指一算。 弹幕笑得不行。 【哈哈哈,笑死我了,什么年代,真有神叨算命人。】 【干什么不好非要来骗人,看不起你,loser!】 初中男生轻哼,随时等着喷人。 裴老睁开眼睛,自信说道:“两分钟之后,你会收到分手信息。” 第81章 我要你爱我 女朋友早上还在跟他说早安,男生嗤笑:“行啊,居然猜对我有女朋友的事。我这人从不说谎,就等你两分钟,骗人全家出门被车撞死。” 弹幕一片骂声。 虞商商小声跟裴老说:“能行么?” 老头老神在在:“别急。” 他算命从不失误。 虞商商许多事被他说中,还算信任老头,但头一次看他测别人命运,多少有点坐立难安。 两分钟过去,男生正等打脸主播,结果手机横屏上方突然冒出来一条消息。 信息显示来自备注——猪猪。 【你居然给我买假货护肤品,让我在朋友面前丢脸!】 【我们分手吧!】 男生一愣,仰天长啸。 女朋友非要他买这买那,他一个初中生哪来那么多钱,只好找门道买了个假货,谁知被她发现。 真被老头说中了! 直播间裴老信誓旦旦问道:“如何?骗人全家出门被车撞死,这句话是你说的。” 防止他撒谎,老头引用他的话。 “……”男生悲恸,吃瘪道,“你说对了。” 弹幕更加愤怒。 【托!】 【居然找个初中生做托,怂恿小孩子骗人,有没有道德?有没有天理?】 【让小孩发毒誓,现在犯罪分子未免太过猖狂!】 虞商商暗暗给裴老比了个大拇指,没时间对骂,朗声停止恶毒弹幕发酵:“现在连线下一位。” 第二个人是位中年女子,一上来抱怨世事无常,想通过网络发泄情绪,喋喋不休说了好几分钟,怎么也止不住委屈。 等她骂骂咧咧骂完,虞商商微笑问道:“请问您想知道点什么呢?” “我想知道我帮助那可怜的二姐是对是错,因为她,拖垮我一家生活经费。” 裴老凝重道:“事在人为,先拖垮她的人是你,因为车祸救你,她失去了一条腿,于情于理你也应该帮她脱离苦海。” 中年女人没忍住惊诧:“这你都知道!” 好家伙,全给弹幕整破防了,唯有连线当事人知晓主播的厉害。 人们没有信他们的,但心里好奇想连线的人多如牛毛,直播间涌进来上千人。 第一天成效很好,粉丝上涨到几百人,虞商商懂得越稀少越珍贵的道理,连线完十人,告诉直播间里的人下次开播时间,准时关闭直播。 请裴老吃了顿饭,晚上虞商商及时回家。 路上接到虞母电话,虞商商先是愣了一瞬,默然点开通话按键。 虞母温柔的声音通过电话线无孔不入传进她的脑海:“商商宝贝,还在生爸爸妈妈的气么?” 再听见许久未听的声音,虞商商一瞬间鼻尖酸涩,声音低哑:“没有。” “明天是爸爸妈妈结婚纪念日,宝贝有时间的话,回家一趟好吗?” 每年结婚纪念日,虞商商无论多忙都会回家。 今年差点气忘了。 虞母温声哄她,虞商商忍住憋屈的心情,颔首:“好。” 回到家中,厨房有做好的饭菜,冒着热气。 想都不用想,是姜砚迟做的,家里已经没有他的身影,他不在。 净做田螺姑娘去了。 虞商商冷笑。 一家大型上市公司总裁,每日紧赶慢赶工作,工作完跑过来给她做饭,她家离姜氏企业路途遥远,加上路上的时间,姜砚迟能够休息的时间被缩到很短。 换来她的冷脸,值得么? 虞商商把饭倒进垃圾桶,又发现垃圾桶里原先的垃圾已经没了,换了个新的垃圾袋。 一股无名火气涌上来,他就这么喜欢热脸贴冷屁股! 真的很奇怪,她可以原谅虞母把爱分给别人,却不容忍姜砚迟丁点错误。 虞商商带着难以言说的火气,走到门口,换了个门密码。 姜砚迟倒完垃圾回来便看到她改密码的一幕,喉咙酸涩:“商商。” 虞商商手下动作顿住,听到门锁传来女生机械化声音:“修改成功。” 面不改色进门,木门关闭最后一刻,一只大手挡住门缝。 指骨被门缝夹得钝痛,他忍着痛,生生拉开门挤进去。 有力的臂膀从背后揽住她的细腰往怀里拽,动作轻柔,虞商商没反抗,哂道:“又要强迫我?” 身后坚硬的身体僵住,抱她的手轻微颤抖,姜砚迟垂眸,唇色苍白:“你要离开我了么?” “商商,对不起。昨天我……” 虞商商握住他的手腕拉开,转身面对姜砚迟,眉梢微挑:“你和陈放那个畜生有何区别?” “……” 他抿唇,眼帘遮蔽瞳孔破碎的情绪。 “想要我是吗?”虞商商笑了,轻佻道,“行啊,给你,明天之后两不相欠。” 她慢斯条理解开衣服扣子,露出吹弹可破的肌肤,胸口处一道天堑沟壑引人无限遐想。 气氛开始升温。 喉结滚了滚,姜砚迟侧眸不去看她,好不容易忍住心底疯魔欲望,艰难回答:“我不会分手的。” 三年前他手无寸铁被迫分手,三年后绝不能再让她离开。 明明只差一步之遥就可以和她相守。 “何必呢,你不分我就必须僵持么?姜砚迟,我没有和你耗着的必要。” 爱会变质,会生锈,会伤害她。 虞商商顿悟,她不需要任何人的爱。 一个人很好。 要么成名,要么化为春泥死去。 手伸到后面欲解扣子,发现他脖子红到耳垂的霞彩,虞商商嘴角扯出一抹戏谑。 背过身,将秀发甩到身前,露出背后的铁扣。 意思很明显,他想要,可以自己解开束缚道德的胸扣。 “姜砚迟,你只有两个选择。空手离去,还是接受我的分手礼。” 分手礼物,是她的身体。 姜砚迟眼尾红透,眸底翻涌漆黑墨汁,颤声说:“我要你爱我。” 虞商商嗤了声:“没这个选项。” 很长时间没动静,虞商商不耐烦,捡起地上的衣服,轻描淡写道:“决定完去卧室找我。” 抬腿走进卧室,学着网上的运营把直播的号改成容易火的特色头像和名称。 做完这一切,给爸妈结婚纪念日定了束鲜花,和鲜花店把送花时间定在明天回家的时候。 卧室外有轻微脚步响动,愈来愈近。 虞商商心跳停缓。 第82章 怀了就生 卧室的门被轻轻打开。 虞商商侧眸,看见他寂寥的身影。 姜砚迟身高修长,头顶几乎顶着门框,深黑色眼睛里泛起淡淡波澜。 她面色平静问:“想好了?” 姜砚迟不答,下颚线紧绷,背在身后的手关掉门。 抬腿走到她床前,低头,手从她腋下穿过,解开冰凉的铁扣。 满室春光乍泄。 他褪去衣物,翻身上床,身边软床塌陷,揽着她蒙进被子里,全世界失去光明。 虞商商心跳加快,一时有些后怕,姜砚迟面如死灰的脸色说得上毫无波动,掐着她的腰,俯身吻上那双软唇,动作很凶猛。 她咽了咽嗓子,被迫张口承受他冰天盖地粗暴的吻,没来得及咽下的口水从嘴角流出,姜砚迟一丝不漏全部扫荡进嘴里,逼她往下吞咽。 他的舌尖几乎伸到虞商商嗓子眼里,疯狂掠夺领土,口中每一寸,成为姜砚迟所有物。 感受到身下异常变化,虞商商闭上眼,用力推开他:“去买东西,我不想吃药。” 他却拨开她僵持的手,俯身肌肤相贴,声音平淡:“怀了就生。” “姜砚迟!”她气急,厉声呵斥,“我没义务给你生孩子,不弄了,你起来!” “你说不弄就不弄?” 你说分手就分手? 牙龈咬合,姜砚迟将她翻了个面,让虞商商的后脑袋对准他。 实在不想看她那双冷漠到让他心寒的眼神,姜砚迟道心尚浅,无法做到视而不见。 手伸到下面摸她的肚皮,肌肤柔软。 姜砚迟心尖发痒,逐渐控制不住向上,抚摸柔软的胸。 “大了。” 比三年前大很多。 他俯身,贴合她的后背,亲吻后颈,牙尖啃咬薄薄的肉,滚烫呼吸铺在脖子上,继续说道:“平时经常揉?” 虞商商脸颊羞怯炽热,为亲手打开门放禽兽进入而后悔,咬着牙怒喝:“闭嘴。” 却得到一声冷笑。 姜砚迟动作粗鲁。 虞商商晕了又起,起了又晕,最后忍不住昏昏欲睡。 早上起来的时候,身上拱着男人宽大脊背。 姜砚迟舔舐她锁骨窝的骨头,当饭后甜点一样在咬。 虞商商浑身骨头散架,狠狠踹他一脚,牵连到大腿肌肉,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恶声恶气说:“买药去!” 姜砚迟阖下眼帘,没什么反应,抱着她坐起来还欲再弄。 满身青紫色吻痕,身体剧痛无比,她真是怕了,挣扎着爬出他的怀抱。 “今天有事,别折腾我。” 找出几块遮羞布盖住身体,虞商商一瘸一拐走下床,到浴室清洗干净。 镜子里少女历经人事,满脸红润有光泽。 买的药送到家门口,虞商商穿好衣服,拿进来药。 早上起的晚,没来得及温热水,虞商商倒了一杯凉水,把药片挨个抠进手心。 打眼发现男人立在卧室门口,穿得人模狗样,定定盯着她手里的药,眼中酝酿云雨。 虞商商蹙眉:“你还不走?” 姜砚迟没说话,走上来盯着她手心大大小小的药片。 喉结滚了滚,他眸色阴鸷,“一次不会怀,别吃了。” 虞商商冷笑:“你做点措施我能吃?” 他抿唇,虞商商把药吞进嘴里,囫囵喝了口凉水吞下去。 心底一丝侥幸彻底磨灭,他与她最后的关联消失了。 吃了药,虞商商不可能怀上他的孩子。 她讨厌他,不会让他再碰她。 姜砚迟垂头,无声的绝望。 虞商商穿了件高领毛衣,遮住脖子的吻痕,打理好秀发,拎起包整装待发。 看见姜砚迟还站在原先的位置,虞商商目光微转,从化妆台找出天堂守望,放到姜砚迟身前桌子上,声色平淡:“它不属于我。” 拿人手短,虞商商再喜欢天堂守望,也不能昧着良心。 她知道姜砚迟为她付出很多,既然要断,自然要断的干净一点,不给他留任何希望,是为了他好。 姜砚迟看也未看桌上的项链,转头拉住她的手臂往外走。 虞商商拧起眉心不悦道:“你做什么?” 没有得到回答,他把她扔进车里,开车往虞家走。 “姜砚迟,你想反悔?” 车开向道路,头顶一堆摄像头,她无奈扣上安全带,言语却毫不相让。 用她的身体结束这场闹剧,今早过后本该两不相欠。 姜砚迟单手握方向盘,点开导航,面色平静道:“我没同意分手。” 虞商商付出身体,却得到如此不对等的答案,抬高音调怒喝:“我说过给你一次就结束!” “我没同意。” 他仍是那个答案。 在她问他想好了没有的时候,他没答话,虞商商自动以为他同意了。 “姜砚迟你无耻!” 身体一瞬间脱离车垫,虞商商气得想站起来,下一刻又被惯性扽回座位。 昨晚的余威太大,虞商商屁股疼得将近裂开,龇牙咧嘴捂着屁股吆喝。 看着不像经常放纵的人。 姜砚迟用余光扫她一眼,握住方向盘的手指骨用力而显得发白,低声问:“第一次给了谁?” 给了梦中的他。 想起梦里把她折腾得浑身散架,虞商商冷嘲热讽:“关你何事?” 虞商商平生两次纵欲,一次给了梦里的姜砚迟,一次给了现实中的姜砚迟。 全世界只有她知道这个秘密。 若说虞商商对姜砚迟残忍,得看跟谁比。 跟以往那些前男友相比,她对他的态度简直不要太好,前男友们有的甚至连碰她的手都要看她脸色,姜砚迟却可以一而再再而三侵占她的欲求底线。 这么想起来,她确实是爱他的。 不是爱,是爱过。 姜砚迟侧脸紧绷,面无表情道:“我的第一次是昨晚。” 如果不是气氛不对,这句话完全可以当做情话。 第一次这么生猛,以后还得了。虞商商扯起嘴角:“所以呢,你想让我负责?” 姜砚迟沉默。 想。 想对她负责,可她不给机会。 车很快开到虞家花园,虞商商订的花也到了,跟鲜花店员签收。 回身发现门口停着一辆小巧的车型,是虞凌竹的车。 心情变得极差,虞商商脸上表情黑如铁锅。 第83章 无耻 臂弯伸过来一只手,姜砚迟揽着她往里走。 虞商商表情微凝:“你要进去?” 姜砚迟颔首:“伯父伯母邀请我的。” 那意思是,他有正规进门渠道,又不是她带着来的,她管不了他。 父母对姜砚迟的态度比对她还亲,虞商商无法,呸了声:“现在的总裁都这么闲?” 姜砚迟对她的责难无动于衷。 捧着月季花,虞商商甩开他的手,大步走进去。 姜砚迟从后备箱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礼物,默默无闻跟上她的脚步。 开门的时候,里面的门恰好也开了。 虞凌竹站在玄关门口,笑着说:“妹妹,欢迎回家。” 她站的位置像这座房子的主人,欢迎客人到来。 虞商商勾起嘴角:“姐姐,多大的人了,还整天住在我爸妈家里,自己没有家么?” 她很少叫虞凌竹姐姐,每次叫出声,必没好事发生。 虞凌竹脸上笑容凝固,虞商商纯当她跳梁小丑,越过她换上拖鞋。 姜砚迟慢吞吞跟上,把礼盒放在玄关,虞商商打眼一瞧,一堆补品。 不知他何时开始准备的。 姜砚迟脱掉鞋子,直直站在原地。 为客人准备的拖鞋在鞋柜里,自己拿不太礼貌,他一动不动,等虞商商的反应。 虞商商完全没考虑他的事,把花放在玄关处,寻找虞母虞父身影。 反倒是虞凌竹发现这一点,面上带笑,拿出一双差不多的男士拖鞋,放置姜砚迟脚下:“姜先生,您试试合脚吗?” 普通男人但凡有心,自然知晓虞商商和虞凌竹谁更温柔,谁更贴心。 她知道姜砚迟身份尊贵,足以做虞商商最强后盾,若想将虞商商彻底从虞家铲除,必须让他们的婚约消失。 虞凌竹何等聪明,自然看得出来姜砚迟对虞商商有感情,他是一个强大的男人,虞商商配不上他。 像她这种高学历高颜值温柔有礼的人,比虞商商更能配得上强大的男人。 心里想的美好,姜砚迟却未分给虞凌竹半点眼神,抿唇,望着虞商商背影。 虞凌竹面色挂不住,又轻声问:“姜先生?” 这下虞商商也发现身后动静,眯眼瞧着虞凌竹献殷勤。 相识十几年,五年朝夕相处,虞凌竹的狐狸尾巴往哪翘她清楚得很。 秉承着不让虞凌竹得逞的想法,瞥了眼姜砚迟脚旁拖鞋,虞商商笃定道:“号小了,鞋柜第二排最右边那双合脚,自己拿。” 她清楚姜砚迟脚码,也清楚鞋柜的各种码数。 姜砚迟露出浅笑,乖乖按照她的话,把鞋柜里的鞋拿出来穿好。 从始至终,不曾和虞凌竹有过一丝视线交流。 虞母吩咐完阿姨做哪些饭菜,从厨房走出来,发现虞商商,难以维持贵妇礼仪,三步并作两步走过来:“商商宝贝,妈妈想死你了。” 虞商商抱住虞母,将花送给她,温和地笑:“我也想你,妈妈。” 虞母抱着花闻了闻,嗔怪道:“回来就回来,带什么礼物?” 絮叨完看见姜砚迟,虞母面上的笑容更甚:“砚迟,你们一同来的?” “伯母好,今日正好顺路,便去接了商商。” 姜砚迟礼貌问好。 虞母眼神在虞商商和姜砚迟之间来回打量,不禁捂嘴偷笑:“哎呦,两人现在越来越黏糊了。” “……” 虞商商现在屁股还疼,走路需要很大的毅力才能保持稳定姿势,不被人看出端倪。 心里把姜砚迟从头到脚骂了个遍,虞商商假笑。 禽兽不如。 谁跟他黏糊谁倒霉。 “你爸在后院,商商,你带着砚迟四处转转。”虞母想起来什么事似的,“我上次怕忘事,把砚迟落家里的手表放你屋里了,你带砚迟到你房间拿去。” 虞商商眉心微蹙。 姜砚迟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来她家了? 姜砚迟表情平静:“没事的伯母,不着急。” 虞母止不住笑:“正巧你来了,让虞商商带你转转她的房间熟悉一下环境,以后住家里方便。” 不知不觉中,虞商商被虞母挖坑跳。 有时候她感觉姜砚迟才是虞母亲生儿子,比自己还亲的那种。 既然虞母发话了,今日又是结婚纪念日,总不能拂她面子,虞商商无奈带姜砚迟走到她的房间。 虞商商的屋子很小,家里每个屋子都很小,因为虞母喜欢小巧精致的房屋。 平日里一个人住正合适的房间,由于姜砚迟的到来,空间显得尤为狭小。 虞商商四处瞥了眼,床头柜和床上包括桌台都没有手表的踪影,她坐到床上掀开被子,寻找被子底下有无虞母说的手表。 上次来家里睡觉,走的时候没叠被子,虞母气她懒,从来不给虞商商整理屋子。 房间凌乱,虞商商掀开被子,在床角落发现一个低调奢华的黑色表带。 她抄起手表,转身想递给姜砚迟,动作太大不小心折起大腿根的骨头,疼得倒抽一口气。 昨晚姜砚迟掰着她的大腿压了一晚上,本来就疼,还给折了一下,那一瞬间虞商商感觉腿已经失去知觉。 脸色不正常抽动。 “哪里疼?” 姜砚迟连忙关上门,走过去半跪在床边,着急按住她的腿观察。 离得太近,他清冽的气息清晰可闻,虞商商抬起另一条完好的腿,用脚底踩他的肩膀,忍痛怒骂:“都怪你。” 要不是他,她能这么狼狈? “怪我,脱下来裤子让我看看受伤没。” “滚。” 姜砚迟好声好气道:“不碰你,让我看看。” 他脸上的担心无处遁藏。 虞商商小脸簇成一团,嗓音里有了哭腔:“疼死我了,你就是个疯子!” 脚踹不动他,从肩膀转移至姜砚迟侧脸,狠狠踩着他的脸泄愤。 姜砚迟抬手握住她的脚踝轻轻按摩,没什么情绪说:“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难不成你想就这么疼着出去,让伯父伯母知道我们昨晚的事么?” 虞商商恨得把手表扔到他胸口:“无耻,下流!” 姜砚迟垂下眼帘,跟没听到她的责骂似的,揉捏大腿根,“这里疼?” 第84章 强扭的瓜没有结果 她撇撇嘴,暗自适应了一会儿,恢复过来精神头。 正欲再踹一脚把他踹开,这时门不合时宜开了。 “商商宝贝,家里姜用完了,你去超市……” 虞母打开门,发现虞商商坐在床边泫然欲泣,姜砚迟跪在床头,一只手捏着她的脚踝,一只手伸到大腿侧,模样像欲行不轨之事。 虞母:“……” 姜砚迟站起来,虞商商讪笑,“行。” 心虚似的飞快起身,却不小心牵动大腿,疼得龇牙咧嘴,无意识捏住姜砚迟手臂支撑身体,半卧进他怀里。 虞母:“打扰了,你们继续。” 虞商商连忙喊道:“误会,妈妈,都是误会!” 虞母却已经识趣离开。 虞商商欲哭无泪,姜砚迟拉住她颤颤巍巍站不住的身体,强硬说道:“我陪你去。” 和姜砚迟被误解,虞商商心底烦躁道:“放开我。” 话分明说得很清楚,他怎么就是装不懂! 他固执抓紧她的手:“不放。” “姜砚迟!” 虞商商美目微瞪,斥责道:“强扭的瓜没有结果,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不同意。” 她不耐道:“你同不同意关我什么事,你以为分手是离婚,还需要两个人同意?” 这句话好像惊醒了姜砚迟,醍醐灌顶般,表情冷静,话题转移地快速:“结婚。” “有病!” 甩开他的手,虞商商愤怒离席。 跟他废话简直浪费时间。 果然不该选择回头草,越吃越糟糠难咽。 姜砚迟就是个得不到爱便要毁掉的疯子,跟他纠缠会倒霉。亏先前她还觉得这世上只有他爱她,可以尝试在一起,现在看来根本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买完姜回来,虞商商看到虞父和姜砚迟在客厅讨论大事,虞凌竹乖巧坐在虞父身边,承担倒茶的责任。 姜砚迟的表情看起来很正常,同平时一样冷冰冰,但很有礼貌,和虞父说起商业大事时侃侃而谈,又不乏小辈的谦逊。 严厉的虞父对姜砚迟很是满意,露出真心笑容。 发现虞商商回来,虞父冷哼一声,上次她离家的气未消,没给好脸色看。 虞商商默默走过来,念叨一句:“爸。” 虞父侧过头,没好气道:“还知道回来。” 虞商商抿紧嘴角,听见姜砚迟用冷漠而平淡的声线说道:“商商这几日陪我处理公务,工作繁忙,少有回家。伯父要怪便怪我吧,是我阻了她的步伐。” 虞父诧异道:“她能处理商业的事?” 姜砚迟面不改色:“商商很聪明,一教就会。” 这下虞父的表情变了,变得沉默惊讶。 虞凌竹在一旁笑着说:“妹妹从小便聪明伶俐,懂得变通。对了,不知妹妹跟着姜总学了些什么知识?” 她的笑容刺目,虞商商看得难受。 两人十几年相处,虞凌竹了解虞商商最不喜干这些费细胞的商业事件,洞察到姜砚迟在替虞商商说话,意味深长指着她痛处问。 刚要破罐子破摔回复她姜砚迟在为她开脱,话没出口,姜砚迟摩挲指节,慢斯条理道:“企业机密,不便言说。” 言下之意虞凌竹不配知晓。 虞凌竹的脸色难看极了。 晚饭给虞母和虞父庆祝结婚纪念,一家四口表面其乐融融。 吃饭的时候,虞母给虞商商剥虾,母女言笑晏晏讲话,虞父又在和姜砚迟说商务,徒留虞凌竹一人有些难堪。 虞凌竹天资聪颖,过了几年天之骄女的生活,头一次被冷待,心底很是不爽。 看了眼虞商商盘子里扒好的虾肉,计上心头。 “妹妹。”虞凌竹扯出一丝笑容,嗔怪似的道,“多大的人了,还要妈妈动手喂饭呀?” 虞商商噙着笑:“妈妈给我剥虾是她爱我的表现,你有意见,让你妈剥去。” 她的话说不上好听,对虞凌竹明里暗里也一直是一个态度。 虞凌竹瞬时委屈的眼眶泛泪。 看到她梨花带雨的神色,虞父脸色怒极:“虞商商,你怎么和姐姐说话?” 亲生女儿总是不待见战友遗孤,虞凌竹在他家受了委屈,叫他如何对得起战友托孤的心意! 虞商商冷嗤,满不在乎揉揉眉心,“我能听见,爸爸你小声点呗。” 她不以为然的态度令虞父更加生气,筷子重重置入碗中,管不得姜砚迟是否在场,厉声道:“我问你话!” 虞母拧起眉头,不悦道:“老虞,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你这是做什么?” “我什么态度?她什么态度我就什么态度!” “商商说的话是重了一点,可你不能这么骂孩子啊,今天是咱们结婚纪念日,都消停一会儿行不行?” 虞父仍不自知:“瞧瞧她现在的样子,懒散!凶恶!当着我的面对小竹都能说出如此欺上的话,背地里还不知道怎么对付小竹!” 虞商商本来还在听戏曲似的对虞父责骂无动于衷,直到听见那句“凶恶”。 嘣—— 心里象征底线的那根绳子无声崩断。 虞父的话还在继续,虞商商却感觉耳朵听不见了,骨子里发寒。 哪个亲生父亲会为了别家孩子如此恶毒的猜测亲生女儿。 眼神漫无目的游走,对视虞凌竹时,发现她眼眶泪水之下的嘲讽,虞商商竟有种独木难支的感觉。 本以为封闭内心就可以所向披靡,其实不是的。 心里藏着父母,当虞父说出那句讥讽的话时,她的心从内部瓦解生锈,再无修复可能。 心外城墙破损可以加固,脆弱的内心该怎么填补? 虞商商张了张嘴,想解释,想诉说虞凌竹深藏眼瞳中的恶毒,声带却像哑了一般说不出话。 虞父会信谁,不言而喻。 好难堪。 想找个地缝钻进去,独自拼好碎掉的心。 虞商商硬着头皮顶上虞父的怒骂,只有这样才能不让自己丢掉颜面。 虞凌竹低着头,委屈地说道:“我的确没有亲妈妈,可我一直把你们当做亲生父母对待,妹妹可能也是无意之言,爸爸千万别怪罪她。” 虞父仍不解气:“看看人家小竹多大度,再看看你!” 第85章 闹够了没有 “我怎样?” 虞商商自虐般问下去。 虞父愤愤道:“你怎样自己不清楚吗?” “我不清楚!” 虞商商嗖地站起来,椅子发出滋啦刺耳划地面声响。这一声响动划开战争,客厅中蔓延即将爆发的无形硝烟。 不动声色掰开虞母劝阻的手,虞商商倔强问下去:“爸爸可以说明白一点,在你心里,虞凌竹比我重要千百倍。比起我,你更喜欢她做亲生女儿,对吗?” 愤怒中的口无遮拦是虞商商保护自己最好表现,把所有事往坏处想,不抱有任何期待,才能更好保护内心。 “我何时说过这种话?” 在虞父心中两个女儿同样重要,是虞商商一直以来不容忍虞凌竹的存在,所以他才偏心软弱的虞凌竹。 怜爱弱者之心,人之常情。 虞商商却道:“你是没说,可你这样做了!” 虞父吃软不吃硬,她步步紧逼,令他怒发冲冠:“那是你做了过分的事!” “爸爸口中过分的事,便是在面对喜欢吃的蛋糕时被迫说难吃让给其实并不喜欢吃甜食,但为了不让我吃所以表现的很想要的姐姐。便是从十岁开始一直在让,从未得到回报。” 虞商商声声泣血,字字诛心:“爸爸你告诉我,你战友的遗愿,为什么要让我付出代价!” 字字句句毫不留情。 虞凌竹垂眸无声抹泪,虞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捂着太阳穴唉声叹气。 虞父气急一时浑身颤抖,猛拍桌子,低吼道:“虞商商,你闹够了没有!” 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虞商商眼眶通红。 剑拔弩张。 这时,一道低沉稳重的男性音色缓缓道来:“商商,我记得你晚上有事,现在该走了。” 他合时宜的话为虞商商离开做铺垫,虞商商殷红的眼睛看了眼虞父,不作停留,转身走出虞家。 姜砚迟礼貌起身,把他和虞商商的椅子分别推进桌子里,而后退了几步,井然有序沉声道:“商商是我念了很多年的宝贝,首先感谢伯父伯母把她养大。” 话头一转,他的神色端庄不乏凌厉:“其次,她是姜氏未来女主人。姜氏未来的夫人受了委屈,我相信,这不是两家愿意看到的。” “如果她的颜面受到损害,相当于姜家颜面不保。为了维护商商的尊严,必要时我会采取正当手段,到时还请伯父伯母体谅。” 姜砚迟深深鞠躬,毫不犹豫转身离开。 身后徒留虞母虞父的惊诧,与虞凌竹咬碎银牙的嫉妒神情。 走出虞家大门,姜砚迟步伐加快,赶上走出去很远的虞商商,从背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声色带了追赶时急促压抑的呼吸:“回家吗,我送你。” 虞商商摸了把脸,按压掉眼尾泪光。 走的太急没来得及换鞋,脚上还傻乎乎穿着拖鞋,她气得甩掉鞋子,赤脚站在石子遍布的街道。 明知他好心,但愤怒时人的语言不从大脑思考,无差别攻击,虞商商尖酸刻薄地恶意揣度:“故意看我笑话?” 为何每次干丢脸的事他都在场。 姜砚迟嗓子滚了滚,干巴巴回:“没有。” 把她的拖鞋捡回来,蹲在路边,抬起娇嫩脚腕,供着小祖宗穿上鞋。 虞商商掰开脚,恶声道:“能不能别跟着我,你真的很让人讨厌!” 快离开她,通通离开才好! 她这种丑陋的脾气,活该一个人! 经历过她的恶语洗礼,三年前虞商商说的话比现在还过分,姜砚迟习惯了,没有太大反应,低眉,给她强制穿上鞋。 正欲起身时,虞商商又挑战他耐心一般,生生蹬掉穿得板正的鞋,指着他的鼻子娇气喝止:“说了别跟着我,别管我,你是不是贱?” 非要逼她骂人。 姜砚迟不动声色按住她的手指头,平静道:“虞商商,你觉得我是什么很贱的人么?” 他的表情充满了悲哀,虞商商神色微动。 姜砚迟顿了顿:“贱到任你打骂,无论如何也不离去。” 平心而论,虞商商对他的态度极为差劲,她想让他主动离开。 虞商商给不了他好的感情,唯一能做的只有送他离去,少受一点伤害。 虞商商侧过头去,盯着路边来往车辆。 稀疏路人隐晦看向他们,意图找到两人之间丝丝缕缕的情感牵扯。 路边回头率极高。 微风骚动,虞商商咽下苦涩,低喃道:“和我在一起,会变得不幸。” 她的感情不会长久,给不了姜砚迟想要的永远。 “自出生开始,我本已经很不幸了。”姜砚迟低眸,伸手勾起虞商商脸侧一缕飘扬的发丝,服帖勾到耳后,声调低哑,“先回家休息一会儿。” 世人皆道姜砚迟生在罗马,天生聪慧,命也好。 只有他知道,他并不满意自己的出身。 阴暗,悲痛的童年。 是虞商商救了他。 这件事他没告诉任何人,连虞商商自己也不知道。 十几年前的事,她或许早就忘了,或许从来都不记得,他却念了很多年。 虞商商十分抗拒他的触碰,扭过头去,声音很淡:“别对我这么好,我消受不起。” “你可以心安理得接受我的爱,我不需要偿还,虞商商,我只要你接受。” 比起她虚情假意的感情,姜砚迟更喜欢她光明正大的讨厌。 如果可以的话,虞商商只用一辈子接受他的心意,这就够了。 无所谓爱不爱,只要她不喜欢别人,他就不会痛苦,渴肤症也不会发作。 可以对他差劲,可以随便打他骂他。 她的感情,姜砚迟通通接受。 虞商商捂住半边脸,独自静了一会儿。 真的很可悲,在乎的人不爱她,她恨的人却宠她入骨。 虞商商没有能炫耀的东西,唯一可以算得上顶级的唯有一张高级脸。 都道得到了就不会珍惜,身体给了姜砚迟,他得到她拥有的一切,还愿意如此低眉顺眼,虞商商想不通除了爱,他对她好是为了什么。 可她这个烂脾气,谁会死死守着爱她好几年。 姜砚迟是真的傻。 第86章 安眠药 若非他一再坚持,两人可能早在三年前分手后便失去联系。 不,或许更早。 三年前他不会答应她的求爱,自此陌路一生。 兜兜转转,虞商商发现她还是一无所有。 唯一存在的,是被迫承受,无法忽视的溺爱。 人间路遥马急,他的爱细水长流,温润了整片心田。 虞商商难堪极了,无措地捂住双眼,籍此忽视他铺天盖地的爱意。 声音从指缝里传出来,闷闷的:“姜砚迟,你真可怜。” 可怜地要她爱,要她怜,要她关注和温存。 她又何尝不是那个可怜人,祈祷父爱母爱分给她再多一点,给虞凌竹再少一点。 姜砚迟没反应,默默攥住她的手腕,拥坐进副驾驶,弯腰伸进车里给她系好安全带。 抽身回去的那刻,虞商商抬起头,鼻尖距离他的侧脸仅有不足厘米。 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说:“我不想回家。” 家里空荡荡只有她一个人,虞商商很孤独。 姜砚迟维持弯腰的姿势,一只手撑在她耳侧,一只手撑在安全带系扣处,平静地垂眸:“想去哪?” “哪里都行。” “……” 虞商商在车上睡了一觉,醒来后到了北山别墅。 姜砚迟的住处。 醒的时候,姜砚迟正解开安全带,抱她下车。 发现她醒了,姜砚迟动作未停,脚踢上车门,公主抱来到家里。 成群佣人恭敬喊道:“少爷。” 都被他略过去。 多人围观,虞商商不好意思地把头埋在他怀里。 姜砚迟抱着她来到卧室,将她轻轻放到床上,脱掉鞋子,掖好被角,照顾的游刃有余。 虞商商对这间屋子再熟悉不过,灰黑色房间基调,梆硬的床,淡淡皂香,梦里出现过无数次场景。 整片别墅灯光明亮,唯有这间屋子是暗的,暗到喘不动气,很压抑,一如姜砚迟往常生活。 幸好姜砚迟给她开了一盏小台灯,昏黄色灯光照人身上暖烘烘的。 姜砚迟收拾完,声色平淡:“我去给你倒杯水。” 金尊玉贵出生的少爷,商场无往不利的姜总,此时却体贴地照顾着一个可怜人。 虞商商把脸埋进被窝里,轻轻嗯了声,等他走后才抻出头,好奇打量房间。 格调与梦境中别无二致。 她躺在这里,总有种下一秒被姜砚迟吃干抹净的错觉,屁股莫名其妙抽痛。 抗拒躺在他的屋子里。 可能是以毒攻毒罢,虞商商光想着他的可怕,竟忘了家中发生的一系列糟粕事,心情平和下来。 床头抽屉打开一个角,露出里面白色的角落,似乎是个药瓶。 虞商商目光凝聚在上面,静了一会儿。 记得他病了,搜搜药瓶的作用,就能知道得了什么病。 好奇心驱使手不自控打开柜子。 看到满柜子一模一样的安眠药瓶时,虞商商哑口无声。 就算是失眠,何须买这么多安眠药? 这些剂量足以毒死人百次。 他看着不像有失眠困扰的人。 听到门外脚步声时,已经迟了,虞商商没来得及关上柜子,便同推开门的姜砚迟眼神对视。 姜砚迟发现敞开的柜子,眼眸半阖,没什么情绪,端着一杯水递到她面前,顺势关上抽屉。 虞商商尴尬捧着水杯抿了一口,讪讪道:“好奇。” 姜砚迟声音低沉:“没事。” 模样坦荡。 他俯下身,从衣柜里找出新的被褥和枕头。 后背凌厉的线条突兀出来,宽肩窄腰,身材好得叫人流口水。 虞商商喝完水,用湿润的舌尖舔舐干涩唇角,盯着他忙碌的背影,轻声问:“你要出去睡?” 这间屋子本来应该是他的,因为她在,把他撵出去,似乎不太好。 虞商商的意思是她可以睡客房,让姜砚迟待在主卧。 翻找被单的动作显而易见停滞,姜砚迟明显误会了虞商商的话。 记起她说的不想孤独一个人,姜砚迟垂头,潋滟的睫翼缓慢眨动,本欲出口的“嗯”字,硬生生改成:“打地铺。” 两人不在同一频道,误会自然而然生成。 跟他睡一个房间会不自在,但这是人家的别墅,而且姜砚迟又不睡床上,总比她孤零零一个人要好。 于是虞商商便没再说话。 房间里很安静,姜砚迟去洗了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浑身上下裹得严实,躺在地上打好的铺子里。 即使没发出动静,他的气息太过强烈,虞商商仍有些紧张。 她握紧被褥,讪讪问了句:“要睡么?” “嗯。” 低低沉沉。 从鼻尖发出来的声响,姜砚迟声音好听,为这个“嗯”字增添了不少色彩。 伸手摸到台灯的开关,虞商商琢磨着语气说:“我关灯了哦。” “关吧。” 啪—— 世界漆黑。 被黑暗无声包裹,听见他平稳的呼吸,虞商商更紧张了。 心里暗暗数羊,祈祷可以快速睡着,然而紧绷的心告诉虞商商,她还是无法平稳入梦。 睁着眼睛想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久之后,仍旧睡不着。 暗戳戳小声问:“姜砚迟,你睡了吗?” 过了两三秒,床下男人平稳的音色:“没。” “为什么不睡?” 好像在问废话。 姜砚迟说:“快了。” 哦。 所以是快睡着的时候被她吵醒了。 虞商商睁着大眼睛望向天花板,眨啊眨,忍不住问道:“我哪里好?” 她的优点不多,姜砚迟究竟是怎么做到一声不吭喜欢她三年的? 虞商商想知道答案。 有问必答的姜砚迟却没了声音。 果然啊,举不出来了吧。 真就是见色起意,觉得她好看才喜欢的。 虞商商心底愤懑,侧身看向他,姜砚迟闭着眼睛,似乎要睡着了。 双手合十垫在脸底下,把脸垫高,这样可以更清楚地看到床下姜砚迟的表情。 “姜砚迟。”虞商商微启唇,话头磨磨蹭蹭抵在口中,最终没抗住全盘托出,“你不要喜欢我了。” “我这个人脾气大,一事无成,没有目标和努力方向,别人都知道我配不上你的。” “而且我花心,滥情,很容易喜欢上别人。” “我的心不会专注在一个人身上,你喜欢我越多,越会受伤。” 第87章 要对得起 姜砚迟睁开眼,瞳孔黯淡,默默看向虞商商。 发现他在听,虞商商说得更加专注起劲:“别的男人我不会说这样的话,他们喜不喜欢我与我何干,但你为我付出太多了。姜砚迟,我不想看到你失望。” 虞商商巴不得喜欢她的男人再多一点,证明自己有人爱。 但姜砚迟不同,她知道他给的爱比其他男人都要多,都要厚重。 她还不起,所以干脆拒收。 姜砚迟掀开眼皮,一动不动盯着她。 若是有灯光照耀,虞商商必会发现他此刻面色惨白。 可是四下黑暗,她看不清他的脸,一如看不清他的心。 早就知晓她心硬如铁,姜砚迟见识过很多次,以为早已铜墙铁壁穿不透,无论如何也不会被中伤。 唯有这次,虞商商说的每个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子,一刀一刀刺在心尖,刺的心脏发烂,脆弱的心千刀万剐,遍体鳞伤。 五脏六腑遭遇重创,一口血凝聚嗓子眼上不去也下不来。 连单方面的爱与付出都要被她拒绝,姜砚迟想不到如何开口,接住她的下一句话。 张了张口,最终无言。 她知道他多么爱她,还是不要他。 究竟要如何做,才能挽留虞商商,姜砚迟生平第一次陷入绝境。 内心绝望的嘶吼使得心脏跳动剧烈,呼吸开始变得急促,急剧占有她的心理冲上顶霄。 好想把她捆在家里,让她一辈子出不了门,见不到别的男人。 让她被迫身下承欢,说出的每句话都是爱他。 让她为拒绝他付出代价。 密密麻麻的痛,渴肤症提前发作了。 姜砚迟眼眶溢血,死死盯着她。 不行! 她今天难过,不能碰她,不能做过分的事。 拳头攥得死紧,意图压制心底的冲动。 虞商商见他一直盯着她却不说话,心底发毛,琢磨着语气又补了一句:“姜家高门大户,想要嫁给你的女人能围京城三圈,何必围着我一个人做井底之蛙。姜砚迟你别傻了,我又不会爱你,别浪费时间……” 我又不会爱你—— 这句话像一个定时炸弹,围在他心头三年,于此刻正式引燃。 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嘴唇,姜砚迟已经听不进去话,嘶哑的声音比乌鸦难听,艰涩道:“别说了。” 想堵住她的嘴,咬破她的舌头,让她永远说不出伤人的话。 为何她的绝情永远只对他! 不爱的人她都可以接受,都可以在一起,他那么爱她,得到的永远只有拒绝。 凭什么。 他做错了什么。 虞商商咬住下唇,踟蹰片刻轻声说:“姜砚迟,对不起。” 不想听,他不要对不起。 他要对得起。 身体止不住颤抖,想要她的心理占据上风。 姜砚迟挣扎起身,指尖战栗,哆哆嗦嗦从床头拿出一瓶安眠药。 拿药瓶的声音已经很轻了,可虞商商就在床边,听得分明。 黑夜里药片碰撞的声音异常明显,虞商商呆滞地听着药片声和姜砚迟往外走的脚步声,楞楞抬声问道:“你去哪?” 门口的风倾泻进来一道裂缝,姜砚迟高大的背影孤独冷漠。 他背过身,忍住嗓子的颤抖,低声说:“对不起我的事少做。” 虞商商怔愣。 门关了。 姜砚迟脚步趔趄,扶着墙走到隔壁无人的书房,关上门隔绝外面的视线,快速从药瓶里倒出两粒安眠药生吞下去。 赶紧睡过去。 一定要睡过去,否则他会控制不住自己,对虞商商做出过分的事。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隔壁,姜砚迟引以为傲的强大自制力形同虚设。 他倚着墙瘫倒在地面,安眠药瓶没有力气拧盖,无数白色药片撒在地上。 此刻姜砚迟眼尾殷红,模样狼狈。 不该让她知道他爱她的。 明知她会伤害他,拒绝他,姜砚迟的爱却藏不住。 明明那三年藏的好好的,但从两家订婚,一见到她的那一刻,他的爱就藏不住了。 求也求过,蛮力也用过,她不为所动。 无助抱住自己的身体,把头埋在膝盖窝里,冰凉的大手抚摸身体每一寸,身躯炙热,想象成她的手在抚摸,缓解渴肤症的痛。 可是不够。 他的手跟虞商商的手不一样,身体和心理完全可以感知差距。 每一寸肌肤,每一个细胞叫嚣着要她的抚摸,要她安慰苦楚。 姜砚迟低声呢喃。 “商商,你得爱我。” 虞商商以为姜砚迟还会回来,他的反应很不对劲,她想看看他怎么样了。 等啊等,等到黄花菜都凉了,等到最后蒙头睡过去。 又做梦了。 睁眼是跟从前一样的场景,他的房间很大,很宽敞,也很空荡寂寞。 虞商商躺在床上,姜砚迟压着她,身体滚烫。 感受到异样,虞商商身体一僵。 他居然…… 想到他之前的疯狂,虞商商有些惧怕,声音变调:“姜砚迟……” “别怕,今天你不开心,我不动你。”姜砚迟头埋在她脖颈里,呼吸急促炽热,重重喘了几下,“商商,我有点难受,摸摸我行吗?” 他的眉头紧拧,看起来真的很痛苦。 嗓子紧了紧,虞商商被他的情绪带进去,脸颊红热,嗫嚅问:“还是摸哪都行?” 他没说话。 空气窒息。 虞商商唇抿成一条直线,伸出手抱着他宽大的脊背,柔嫩的手轻轻抚摸。 情到浓时,姜砚迟禁不住闷哼。 嘴唇贴着她脖颈。 呼吸滚烫,虞商商难堪闭上眼,声音极低:“还有多久。” “一会儿。” 得到不确切的答案。 很多次梦里梦外他这般仓惶急迫的表现,虞商商心思紧张,艰难的空隙里,竟有心情套话:“你生的什么病?” “……” 生的病怎么敢告诉她? 渴肤症,令人窒息的痛病,需要她一辈子柔软抚摸。人人都会惧怕另一半得病,何况是见不得人的病症。 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后背用力揉搓。 她的举动太轻了,轻到不足以缓解痛苦。 虞商商借着他的力道加重,帮他纾解。 使劲按摸他的身体,听到他舒服地喘息,虞商商红了脸,又问一遍:“病和安眠药有关么?” 第88章 解药是你 “别问了。”嘴唇向上,无意识吸吮滑嫩肌肤,姜砚迟半阖眸子,享受虞商商的重抚,惬意上瘾,低喃道,“别问了,商商,给我留点退路。” 一旦知晓他奇怪的病,姜砚迟想不到虞商商会用何种眼光看他。 到那时他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她会嫌恶他,痛恨他,让他远离。 姜砚迟舍不得离开,贪恋寻求片刻温存。 真相大白之前,最后享受她的安抚。 虞商商却听出一丝不对劲,捧起他的脸,逼其与之对视。 姜砚迟脸颊滚烫,浑身都是烫的,烫得她身心随之温度升高。 眼神迷离望向她。 虞商商蹙眉,他这个状态恍若痴癫。 堂堂姜氏太子爷,若没有用一纸婚约相换,未来还是姜家的继承者,如此烫手的身份,何至于病成这般模样? 姜家没找医生给他治病么? 还是说,姜砚迟的病不能为外人道也。 失眠患者一次半片或一片就够了,但床头柜摆满了安眠药瓶,那绝不是普通的药量 一辈子也吃不完的药,他放那么多作甚。 虞商商持怀疑态度,缓慢地说:“姜砚迟,安眠药没有治愈作用,你得了病该去医治的,拖着不是办法。” 一声哽闷,姜砚迟身体僵硬,动作停住,轻声喘了好几下。 鼻尖贴合她的锁骨用力呼吸,虞商商身上有淡淡治愈香气,他贪婪全部吸入鼻中。 手从下腹往上,伸到她脸颊处轻轻按捏。 柔软的脸蛋在手心里捏成各种形状,惩罚她满口胡言让他离开的说辞。 揉捏并不痛,虞商商却掰开他的手,不满道:“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姜砚迟仰首,扯出一抹凄凉的笑,自暴自弃道:“商商,解药是你。” 虞商商一怔,随即正色凛然:“别开玩笑,我在跟你说正事。” “没开玩笑。” 捧起她的脸颊,在额心印出湿润的吻痕,姜砚迟没抱希望,破罐子破摔呓语:“只有商商能医治我。” 吃多少药都不管用。 像是在跟自己讲话,姜砚迟没奢望虞商商回答,说完便住嘴,凑近温柔亲吻她的嘴角。 梦里时光短暂,他很珍惜。 就连梦里虚构的她姜砚迟都不敢多加打扰,近日只在痛苦复发难以忍受时才敢进入梦中叨扰她。 眼底的悲凉浮漫。 虞商商难以承受他眼中灭顶的痛,侧眸轻轻闭上眼。 从此不敢看冠玉。 牙关打颤,措好辞镇定说:“你得有个病症,我才好对症下药。” 他说她能救他,她半信半疑。既然他说的肯定,自然无法反驳,虞商商意图用愿意救他这个条件换取病症名称。 “病症……”姜砚迟眉心紧拧,呆呆地回想她的问题。 仿佛虞商商的问题很拗口,他想了半天也答不上来。 潜意识里有道声音在警醒,不能告诉她关于病的任何消息。 姜砚迟一点也不坚强,虞商商是顽石,一碰他就碎。 告诉她之后,他会损坏得更严重。 最后他坚定地回答:“没有,我没得病!” 前言不搭后语,先前还痛哭流涕,现在又说没病。 虞商商五官微凝:“没得病会吃大量安眠药么?” 狗急了还咬人,姜砚迟烦躁不已,凶巴巴地吼道:“你不要管我!” 反正又不在乎他,何必装得如此温柔。 他急了,扑上来咬住她的唇抵死厮磨,想将她能够说出伤人话语的嘴吞吃入腹,叫她再也无法伤害他。 虞商商被吮得嘴唇发麻。 姜砚迟脖颈里清冷的银色项链熠熠生辉,底下隐约可见坠着一个圆形材质,具体的看不清楚。 梦里梦外看见他戴这条项链很多次,应该是贵重之物。 可惜虞商商神色模糊,被他亲得不省人事,无法分出心神观察。 颠鸾倒凤,一室旖旎。 第二日,虞商商醒得早,身上没多少凌虐的痕迹。 姜砚迟昨晚很温柔,仅仅只是抱着她亲吻,情难自控时全是自己解决,没让虞商商受丁点苦。 她赤脚下床,悄无声息打开门。 清晨别墅,佣人晨起清扫屋子,空气里弥漫着瓜果蔬菜的清香。 从二楼楼梯围栏往下看,四下没有姜砚迟的身影。 昨晚离开时,姜砚迟情绪低沉,她很担心他的情绪状况。 二楼走廊深长,房间林立。虞商商挨个屋子找,在找到主卧旁边的屋子时,门正好从里面打开。 握住门把手的手无措放低。 门内太阳明光昭显挺拔身影。 姜砚迟眼眸半阖,缓缓低头,无神地打量着她。 衣服领口歪斜,衣袖有褶皱,似乎经历了剧烈运动。宽松的裤子耷拉在身上,裤腰很低,隐约能够看见黑色内裤边缘。 虞商商静默须臾,撇开头,状似不在意道:“来看看你活着没。” 姜砚迟侧身关门,声色平平:“让你失望了,我还活着。” 嗤。 虞商商嘴角撕裂冷笑。 病成那样了还装作无事发生,打碎牙往肚子里咽,真有他的。 若非他每次出现在她最无助的时候,给予虞商商很多帮助,她真不想管这档子闲事。 从他的裤兜里掏出手机,虞商商甩手递过去:“叫个医生来看看,有钱人做到你这种地步,应该有私人医生吧?” 语气算不得好。 姜砚迟淡淡瞥了一眼她手里的黑色手机,手机没有保护套,他喜欢无壳手感,所以背壳金属材质有很多微小划痕。 这种细微的,密密麻麻的痕迹,如同刻在心头血刃。 叫人钝痛。 同她给的绝情一样。 就好像闲下来时,突然发现身上有一处青紫淤痕,不知何时撞到哪里产生的。 后知后觉的痛,好似午后凌迟。 姜砚迟神色疲惫:“虞商商,你再绝情一点试试。” 试试看他的底线。 他也想看看,心里的原则能为她降到何种程度。 虞商商觉得好笑:“关心你也叫绝情?” 她问候一句找医生已经很算关心了好吗? 姜砚迟抿起的唇角露出一抹苍白,收起手机。 虞商商家里有糟心事,他不愿意惹她心烦,转移话题淡声说:“想吃什么跟家里阿姨说。” 第89章 吃醋 “这两天不喜欢待在家里可以来这,来了以后找赵姨开门,她认得你。” 嘱咐后事的语气,姜砚迟边说边从衣柜里抽出一件衬衫,摊开服帖穿在身上。 衣柜旁领结柜里花花绿绿的颜色数不胜数,他随手挑了一个深蓝色,对着镜子抻开领子系领结。 算算时间差不多到姜砚迟上班时间,虞商商没骨头似的倚在门边,从镜子里看他的脸。 相遇后,似乎是第一次专注地观察他。 三年沉淀洗礼,姜砚迟肩膀变得宽大沉重,背上背了许多难以丢卸的包袱。 他的脸从稚嫩炼化到成熟,覆盖的冰凉拒人于千里之外。 姜家继承人不是那么好当,外人虎视眈眈,这三年的艰辛他只字不提。 他的脾气也变了,内敛深沉,之前轻而易举可以激怒他。 但现在,她好话歹话说尽,甚至脱口而出骂他贱,他仍旧无动于衷。 这样一个人,带着冰冷的面具走上崎岖山路,独自站在山巅,被众生仰望。 他从不说苦,也不求人,所有事独自承受。 虞商商不忍他再度难过,逼自己毒辣地说:“姜砚迟,你知道我秉性,三心二意惯了,不可能把时间花在你一个人身上。” 虽然之前被他感动的确实有这种想法。 很渣的话,虞商商根本不避讳。 三番两次拒绝,是对他好,换做别人虞商商不可能苦口婆心劝说。 姜砚迟面上情绪不显,系好领结后又找搭配好的西装外套穿在身上,整理仪容仪表,从头到尾表情正常,像是没听到她的话,或者根本不想回。 虞商商叹了声:“别再对我好了,我还不起。你说不要我还,难道要我心安理得接受你的爱的同时和别人在一起吗?” 她做不到这般绝情。 自从不信任的那一刻产生,她和姜砚迟就已经不可能。 室内寂静,只有姜砚迟窸窸窣窣扣扣子的动静。 他低着头专心掰扣子,垂下的眼眸看不清神色。 装睡的人叫不醒,不想说话的人也没法逼迫他讲话。 很多时候姜砚迟总是闭口不言,若非知晓他性格如此,虞商商会觉得他患了抑郁症。 姜砚迟性子中的很多因素与抑郁症也没什么区别。 沉默片刻,门外传来赵姨尊敬的喊声:“少爷,药熬好了。” 不说不知道,丝丝缕缕浓药香味扑入鼻尖。 虞商商仰首,看到镜子里的男人扯了扯嘴角,终于肯大发慈悲出点动静:“放桌上。” “是。” 过了一会儿,赵姨下楼梯的声音钻入耳中。 舌尖舔舐牙齿,虞商商思量片刻,先他一步走出门口,快速溜到赵姨面前,端走她手里的碗。 碗中浓药呈褐色,满满一碗,味道很苦。 虞商商低头闻了闻,鼻尖一蹙。 好难闻。 赵姨以为她要喝,连忙说道:“虞小姐,这是少爷的药。” 虞商商失笑,也没反驳,借她的话头顺势套话:“赵姨,姜砚迟看着很正常呀,他得了什么病?” 左右看看周围的佣人各干各事,虞商商凑在赵姨耳边小声问:“难不成是那方面有问题?” 经历过姜砚迟的摧残,虞商商当然知道他那方面好的很,为了套出赵姨的话不得已找个话题切入。 赵姨表情像吃了一坨似的,神情惊恐:“虞小姐万万不能胡说,少爷身强体壮,那方面更是没问题。只是……” 似有难言之隐。 虞商商急问:“只是什么?” 赵姨为难道:“少爷不让外传,虞小姐还是别问了。” 连自己家的佣人都耳提命面,绝口不提,虞商商更加确信他这病来的诡异,非小病小灾。 正欲再从赵姨口中套取有用信息,余光却发现楼梯口露出一条修长的腿型。 姜砚迟踱步走下来。 此时问不出赵姨什么来,虞商商只能作罢,按他的要求悄悄把满满一碗药放到桌上。 姜砚迟下来后,略过她走到桌边,面不改色端起药。 从他口中决计套不出话,虞商商根本没想着问姜砚迟。 正巧来了通电话,虞商商借口打电话要离开现场。 打开一看,嚯,元程。 自从那天表白拒绝他之后,两人再也没联系。 虞商商想也没想就接起来,顺势走到没人的角落,边走边说:“稀客哦,元程,找我什么事?” 话音刚落,元程那边释怀地笑着打招呼,第一个“你”字刚说出来,只听一声瓷器破裂的声响。 “砰——” 虞商商吓得肩膀一耸,转头看向刺耳的声响来源。 姜砚迟手中举着的那碗汤药砸到地上,溅裂无数褐色汤汁和细小碎片。 他盯着地面的碎碗片上神,一动未动。 一旁赵姨连连惊慌托起他的手观察:“少爷,有没有烫伤手?我再去给您煮一碗。” 她的话语里不免害怕。 赵姨自姜砚迟小时便被姜氏一族派来照顾他,与姜砚迟建立起深厚的情感,把他当做亲生儿子一样认真对待。 知晓他从来不会犯打碎碗这种低级错误,而且疾病加身,赵姨才更加担忧姜砚迟的精神状况。 反倒是当事人姜砚迟没有太大反应,拿纸擦干净手上打翻的药汁,随口道:“找人打扫一下。” 说着朝门口走去。 离工作时间不早了,赵姨知道他要去公司,顾不得派人收拾药汁,着急忙慌阻拦:“少爷,封医生嘱咐过您每天必须喝一次药。” “晚上再说。” 姜砚迟拢起合身的西装外套向门口走,赵姨苦着脸追过去拦住他:“您每次这么说的时候,晚上都要应酬,很晚回来,那时候喝了酒便不能喝药了。” 虞商商站在玄关门口,盯着两人的行动。 赵姨苦心劝说,姜砚迟不为所动,俯身换好一只皮鞋。 “少爷……”赵姨年过半百,干巴巴地劝。 看着姜砚迟无动于衷的神色,虞商商心道,赵姨这样劝没有任何作用,姜砚迟犟得很。 对付他需要强硬。 对电话那头随口说了句以后再聊,等元程同意后,把电话挂断。 虞商商收了手机,眯起眼睛。 姜砚迟平日四平八稳,不会连个碗都拿不住。 因为她喊了电话里一声元程么? 他这是…… 吃醋了? 第90章 做些变态的事 用手机棱角点点姜砚迟弯下的背部,虞商商轻咳一声,淡声说:“没听赵姨让你喝完药再走?” 这小子现在不会回答她的任何话。 姜砚迟默默无视虞商商的话,穿好另一双皮鞋,拿起鞋柜旁边的车钥匙。 赵姨恳切地望着虞商商,双手合十暗暗求她帮忙劝劝姜砚迟。 听赵姨的意思,姜砚迟的病似乎挺严重。 虞商商无法,拽着他的臂弯拖回来,一字一顿认真说:“姜砚迟,喝药。” 他蹙了下眉,把臂弯里的白嫩小手按下去,冷声问:“你也觉得我该治病?” 虞商商反问:“难道不应该?” 什么道理,谁会喜欢得病? 姜砚迟深深俯视她的眼睛,刻意地说:“我不治。” 听着似乎是在赌气,其实并没有。虞商商不在乎他,治不治有何干系,他不会用自己的身体跟虞商商赌博,结果永远只有输。 姜砚迟是真的不想治。 渴肤症发作的时候,可以进入梦中与她欢愉。 他喜欢病发,讨厌现实。 虞商商难以共情他的奇葩理论,强硬脱掉姜砚迟穿好的鞋子,把他拖上楼,“赵姨,重新熬一碗药。” 姜砚迟不情不愿冷着脸跟在她身后,但没挣脱,赵姨欣喜道:“好嘞!” 头一次见能够制裁姜砚迟的人,赵姨不免欣慰。 终于有一个能让少爷乖乖喝药的人出现了。 把姜砚迟推进床里,给他裹尸一样盖好被子。 说来也巧,同样的情况,两个人反过来身份,昨天还是姜砚迟帮她盖被子,今天换成她给生病的姜砚迟盖被子。 虞商商愈想愈觉得好笑。 翻出姜砚迟的手机,捏着他冷淡的脸面容解锁,找到徐正电话,点击通话。 响铃第一声便通了,电话里徐正恭敬问道:“姜总,何事吩咐?” 虞商商打开免提,把手机扔给姜砚迟,懒洋洋道:“跟他说今天不去公司,文件先堆积下来,明日一同审批。” 姜砚迟被迫躺在床上,举起手机,淡淡发号施令:“晚一个小时到,今日行程不变,把昨日的财务报表发我一份。” 虞商商坐在床头柜上,张开大腿,露出底下柜子,抠出柜子里的安眠药瓶放在手心把玩,语带不满:“休息一天能死?” 休息一个小时也不安生,非要拿财务报表校准。 姜砚迟没说话,端正坐起来,打开徐正发过来的文件审批。 虞商商实在忍不住,把药瓶扔他身上:“姜砚迟,你敢不敢一辈子不跟我说话?” 下颚线紧绷,舌尖用力顶了顶腮,姜砚迟垂眸看报表,呼吸沉重:“你走吧。” “?” 虞商商哂笑:“什么意思?” “不用刻意留在这,我会喝药,你有事就走吧。” “我有什么事……”话说到一半,虞商商想起来了。 元程给她打过电话。 他是觉得她要去找元程? 什么脑回路。 虞商商说:“我确实有事。” 呼吸一滞,姜砚迟头垂得更低,眼睛直愣愣,手机里的报表停在第一页一直没动。 看不进去,也听不进去。 余光关注虞商商的动向。 早就知道在她心里他没元程重要,一直都是如此,应该习惯的。 可是心好痛,痛到不会呼吸。 想摸一摸心脏,安抚它。 别再痛了。 但虞商商在场,他不能动,不能被她发现任何异样。 她不会可怜他,还会笑话他。 下一刻,下巴覆盖一抹温柔。 虞商商慢腾腾靠近,指骨贴着姜砚迟的下巴,在他诧异的目光里,轻轻抬起凌厉下巴。 轻笑一声,虞商商睨了眼他薄薄的唇,眼尾似钩子,无端勾人心弦,“我现在的事,是看着你喝药。” 喉结滚动。 心跳剧烈加速,脊椎骨一片酥麻,如同万蚁噬咬。 姜砚迟抿紧唇。 在做梦吗? 为何她会主动靠近。 梦境和现实颠倒,姜砚迟完全分不清两个世界。 哪个世界的她对他好,哪个世界就是真实的。 望着靠近的漂亮桃花眼,他轻声呢喃:“商商……” 虞商商抽身退开,确认了一件事:“姜砚迟,你在吃醋。” 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句凉薄的话让他醒过来神。 却道她为何如此温柔,原是假象。 姜砚迟侧眸,盯着窗帘边散落的阳光,一言不发。 窗外岁月静好,虞商商也随他的目光往外瞧,眼神放空,静静地诉说。 “我曾经告诉过你很多次我已经拒绝元程了,你真的相信我,就不会吃醋。姜砚迟,没有信任的两个人不可能走的长久,这就是我们分手的原因。” 姜砚迟说:“我控制不住自己。” 哪怕心里相信她,但凡看到虞商商和任何男人接触,一瞬间的愤怒是藏不住的。 他是人,会痛,会难过,会愤懑。 会想杀掉任何靠近虞商商的男人。 那不是不信任,是嫉妒,是怨憎。 嫉妒能够以一切身份和虞商商把酒言欢的人,能够让她放在心里的,都是他怨憎对象。 虞商商默然,这个世界已然乱得不成样子,他们两个家庭复杂,身边一堆烦心事。 两个疲倦的孤鸟愿意打开心扉,彼此试探靠近已是不易。 真的是她要求过多? 虞商商疲惫地揉捏山根:“你能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么?” 姜砚迟仍旧是那个答案,固执道:“我不想说。” 一句不想说,让她夜里不得安生,每日进他梦中帮他解决生理问题。 累都累死了。 虞商商烦得不行,但也因此得到一个规律,似乎在发病时她才会强制被迫如梦。 他吃了安眠药,当天晚上她就进入梦中。 虞商商转了个方向,把病转换成别的意思,说的很直白:“姜砚迟,我们都是成年人,你有需求可以找我。” 反正梦里和现实是一样的,他欺负在她身上的痕迹都会显示,不如干脆光明正大给他解决病痛。 毕竟梦中有时候他会绑住她,做些变态的事。 姜砚迟微怔,恍然如梦般,没反应过来:“什么?” 虞商商却好笑道:“要我说的更明白?” 他应该听得懂。 第91章 我讨厌你 姜砚迟当然听得懂。 以一个闭眼局中人的视角,她在邀请他。 心脏怦怦跳个不停。 他舔了舔唇,盖在被子上的指节兴奋轻微颤栗。 虞商商会对不喜欢的人说这种话吗? 不会吧。 但她不喜欢他。 姜砚迟小心翼翼看向她,声音很低,意味不明问:“为什么?” 虞商商无法解释梦境的谬论,也不想告诉他。 她怕姜砚迟因此威胁她,直言道:“当我疯了。” 转身要去看看赵姨的药熬好了没,刚走没几步就被人从后面抱住。 姜砚迟怎肯眼睁睁见她离开,飞快赤脚下床,来不及穿鞋,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搂住她的腰腹。 脸窝进她的脖颈里嗅闻安神气息,瓮声瓮气道:“别走。” 表现出来的不在意是骗人的,他有私心。 她说去哪里都可以的时候,明明有那么多地方,他却只想带她回家。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虞商商永远待在身边。 虞商商低头,横在腰间的手臂肌肉紧实,冷白皮肤下青筋突兀暴起,形成鲜明对比。 她眨了眨眼,嘴角噙着戏弄的笑:“你什么都不告诉我,还要我留在你身边,把我当金丝雀圈养么?” 不是的,不是的…… 他怕她不要他。 手下力道加重,将她深深勒在怀里。 “虞商商,和我好就不能和别人好了。” 他卑微的乞求,生怕付出身体对虞商商来说是稀松平常的事,滚烫的唇贴紧她脖颈薄薄的肉,迷糊地吮吸。 虞商商没给回应,姜砚迟全身如坠冰窖,摸索着搂紧劲瘦的腰,眼神恍惚迷离,似入梦中。 边咬边用气音说:“别离开我,求你……” 虞商商垂下眼帘,侧了下头,躲开他的热吻,“我去看看药好了没。” 刚走了一步,身后凄厉的钝痛声,声色俱疲:“虞商商。” “你是不是永远不会喜欢我了。” 虞商商足下一顿,眸中瞳孔黯淡,不咸不淡说:“也许吧。” “为什么要许诺我……” 那种事。 “看你实在难受。” 姜砚迟自嘲轻笑,明知她的行为在可怜他,他却无法维持自尊拒绝她的承诺。 或许这是他们唯一可以接触的方式。 他自虐般问道:“别人……你也会如此吗?” 可怜别人,用身体照顾别人。 虞商商道:“你没必要知道。” 以当下的条件来看,她不会对除了姜砚迟之外任何人产生身体上的奉献。 姜砚迟可以从梦里操控她,为了梦里少受点苦,干脆现实生活里给他个够。 “虞商商,我讨厌你。” 他表情挣扎痛苦。 虞商商不置可否。 喝完药之后,姜砚迟的司机准时准点接他上班。 说完那句话,姜砚迟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句话也不说,表皮镀了一层坚硬的冰层。 虞商商给裴老买了个手机,教他学会用手机和上网,同时在直播软件发布下次直播的消息。 晚上赵姨出门买菜之前问虞商商要吃什么,虞商商本来想说不回去了,后来一想姜砚迟发病没完全好,晚上做梦说不定又要折腾她,便改口。 “做点简单的就成,按姜砚迟的口味做,我不挑。” 赵姨连连言笑:“好嘞。从前听少爷说虞小姐喜欢吃虾,我待会儿去订些虾回来。” 虞商商从容地说:“谢谢。” …… 心理勘察室。 袅袅禅香。 封云穿着白大褂,宽大的袖口挽起一道折,背靠及腰的高桌,手里附了一份病情简况页。 拧起眉头,在上面标注重点。 “虽然渴肤症缓解了一些,但抑郁病情日益加重,您需要每天做一点能够使自己充实起来或者快乐的事,尽量减少生气。” “按照心理检测手表显示,近日您的情绪起伏较大,必须控制情绪变化。” “姜先生,我开的药您最近有在吃吗?” “姜先生?” 对面坐在沙发上的男人闭目养神,摊开的手心里攥着一个样式精致的打火机。 很长时间没抽烟。 虞商商不喜欢烟味,也不喜欢他抽烟。 姜砚迟听她的话,分毫不碰。 躁乱的时候嘴里不含根烟会难受到心烦,比如此时例行检查身体状况,封云喋喋不休烦得很。 他耐不住,偏生还必须来检查,以免病情难以控制。 许是被封云说的不耐烦,姜砚迟眉心拧成一个川字,堪堪开口说道:“治抑郁的没吃。” 封云一听,语气加重:“您知道您的抑郁症有多严重吗?姜先生,我没在跟您开玩笑,请您也别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古往今来,多少抑郁症患者自杀,不需要我一一举例。我知道您的自控力超群,但这并不表示您可以自如掌握身体情况,否则也不需要吃药治病,您说对吗?” 她接手的患者数不胜数,像姜砚迟这种不惜命的不在少数,可既不惜命又要医治的,唯有他一人。 表面上找她治病,实际也就进行个例行检查,还需要她三顾茅庐请来。 药一点不吃,话一点不听。 封云苦口婆心说了那么多,姜砚迟仍旧左耳进右耳出,神情晦暗,漫不经心道:“不想吃,别再开药了。” 每天要吃那么多药,怕是没等抑郁自杀,先变成药罐子。 为了一个渴肤症,成天喝中药,身上沾满药味已经有够受的。 若非渴肤症难熬,他更是连中药都不会喝。 就那么痛着过去,让自己长长记性。 封云义正言辞劝说:“姜先生,您虽然是我的上司,但我先是一个医生,再是您的下属。身为一个医者,有必要对自己的病人负责。” 没耐心听她讲完,姜砚迟看了看表盘,时间不早了。 不知道虞商商在不在家。 他走的时候说过,她可以自由出入他家。 中午赵姨发来消息说虞商商出门了,若是还会回来,或许已经在家等着了。 回来的可能性不高,却不是没有。 想到及早到家可能会有百分之一的几率看到她,姜砚迟冰凉的唇色掀起一丝笑意。 起身往门外走,不咸不淡吩咐:“把病患书发我助理一份,剩下的你不用管了。” 第92章 厨艺 望向他离去的方向,封云轻声叹息。 难道真的只有姜先生心里那个女孩能救他了吗? 姜家佣人虽多,但商场如战场,很多小人心怀不轨,为防事变,姜砚迟的衣食起居皆为赵姨亲力亲为。 赵姨订了一筐大虾,紧赶慢赶搬回来时已经很晚了,可能来不及在姜砚迟回来之前做好晚饭。 她行色匆匆进出厨房,把和好的面切开包饺子。 虞商商见她实在忙的不可开交,过去帮她擀饺子皮。 姜砚迟回来时便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厨房透明窗户照进来,少女站在流理台边,干净的手认真擀皮,一缕秀发垂落胸前。 赵姨把她擀好的皮包入虾仁馅,结果包破了皮,虞商商擀的皮子实在不中用。 举起一个歪歪扭扭中间薄四周厚的饺子皮,笑得合不拢嘴:“虞小姐,你这皮子擀的有少爷当年水准。” 面板上横七竖八的饺子皮各种各样形状,没有一个是圆的。 虞商商抿嘴讪讪:“低调。” 后而好奇道:“姜砚迟之前饺子皮擀得也是这么烂吗?” “哎呦,可别提了,少爷从前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大学期间训练出来的。家里断了他的经济来源,锻炼他的耐性。在此之前少爷未雨绸缪,让我教他几样小菜,后边他自己摸索学出来,逐渐就会做饭了。” 虞商商以为姜砚迟属于神人,无所不能,原来神也有过渡期。 “原来如此,他做的饭确实好吃。” “好吃是好吃,就是有点咸。”赵姨回忆起来,犹觉得不对劲,“少爷口淡,做的饭却总是重口味,又咸又辣,做出来自己又不喜欢吃,让底下爱吃辣的佣人尝尝味道,记录不足,力求做出最好的味道。之前他不爱多放辣椒和盐,但自从大学某段时间开始到现在,做出来的菜道道爆辣。” 赵姨满脸困惑,边擀皮边道:“真是奇怪。” 没发现身边少女已然脸色古怪。 喜欢吃辣的不是姜砚迟,是她。 一直觉得姜砚迟做的菜很符合她的口味,不是巧合,是他一遍一遍学出来的。 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 诡异的暖流涌入胸腔,触及柔软心脏。 他的喜欢小心翼翼,又震耳欲聋,历经三年风雨。 虞商商嗓子哑声,一瞬间竟不知说些什么。 身后传来脚步响动,步伐沉稳,虞商商回过头去,发现了不知何时回家的姜砚迟。 赵姨喜笑颜开:“少爷回来了。” 他踱步走到流理台旁边,打开水龙头净手,随口道:“在说什么?” “跟虞小姐说少爷这几年厨艺成长史。少爷今日回来得晚了些,是去做检查?” “嗯。” 抽出一张纸巾慢斯条理擦干手,姜砚迟走到直愣愣盯着他的虞商商面前,眉心微拧,用手肘轻推她臂侧:“洗手去,到客厅坐着等吃饭。” 虞商商满手面粉,抬起白花花的手,无辜道:“我已经倒进去手了,马上擀完。” 姜砚迟哂道:“你擀的皮一下锅全都得露馅。” “……” 或许因为赵姨的话,她看姜砚迟莫名顺眼了一点,没反驳他的话,乖乖去洗干净手。 赵姨看了两人一眼,眼神耐人寻味,故意咳嗽一声,“没剩多少馅,我一个人就能包完,少爷你也别倒手了。” 胆大包天把姜砚迟赶出厨房,给两人留足够相处空间。 姜砚迟洗净手无用武之地,干脆削了个梨,削成小块切到果盘里,插了几根牙签,送到虞商商坐着的桌子旁。 虞商商没跟他客气,用牙签插起一块汁水丰富的梨肉送进嘴里。 梨很甜。 食指和拇指捻起插完梨的牙签,放在手心转动,虞商商毫不露怯地看他:“赵姨说你之前做饭是淡口。” 姜砚迟往果盘里添削好的苹果块,不冷不热地回答:“是吗?” 那意思是,他自己都不知道厨艺咸淡。 他嘴硬不是一天两天,虞商商瘪起嘴,猜测道:“你是不是早就喜欢上我了。” 虞商商一直认为在她追上姜砚迟之前,他对她的态度与对那些陌生人没什么两样。 但好像又不对。 姜砚迟为她做的一切,好似并非三天两头便能形成。 某些习惯和特性装不出来。 姜砚迟一如往常,不爱回答的话装作听不见。 虞商商自问自答:“我想是的。什么时候?” 她很好奇,之前追姜砚迟的时候,他一直保持规避的态度,离她远远的,甚至恶语相向。 虞商商一度以为姜砚迟的理想型是那种文静的,可以受控的乖乖女,而非她这种叛逆型。 姜砚迟阖下眼眸,把水果皮倒进垃圾桶,“记不清了。” 态度随意。 “听妈妈讲,我们小时候见过面。” 他无动于衷:“所以?” “所以我觉得大学时期你认识我,才会答应我的求爱。” 姜砚迟微哂。 她猜对了,他确实认出她是小时候生日宴上的女孩。 确切地说,他一直知道。 处心积虑来到她身边,用卑劣的手段在她眼前晃悠,直到发现他的存在。 姜砚迟道:“你想说什么,让我赞扬你聪明?” 这话变相承认他认识她。 虞商商不解:“当时为何不告诉我。” “有区别?” 虞商商不会因为旧相识就对他心慈手软,姜砚迟也不想她因为年少的相识和他的身世,把感情掺杂杂质。 “当然有区别,你不说,不是把我当猴耍吗?” 虞商商有点生气。 这几日一直在办公室坐着,肩膀有些疼,姜砚迟捂住疼痛的部位舒展肩颈,疲惫地说:“没耍你,只是觉得没必要说。” 看得出来他面色倦怠,虞商商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生生憋回原处。 末了仍有余气,气鼓鼓道:“你永远这样一副冰冷的表情,什么都不说,纯让我去猜。猜到了算我运气好,猜不到就深埋秘密一辈子。” 姜砚迟面色如常。 说了也不能改变结局。 她不会重新喜欢他。 对他来讲,说不说一样的局面,没必要多费口舌。 他本就不是一个爱说话的性子。 第93章 附庸 虞商商觉得要是跟他吵架,她能气死。 姜砚迟惯常的闭口不言在普通人眼里相当于冷暴力,虞商商一腔怨气,跟他实在说不出好听的话,“嘴不要就捐了吧!” 半天憋不出来一个屁,真费劲! 姜砚迟既不因她的暴躁而生气,也不解释,心态平稳到不是正常人。 身患抑郁多年,除了在虞商商不要他的时候,姜砚迟基本不会产生情感波动。 他失去了常人拥有的情绪。 在公司和她之间轮轴转,这就是姜砚迟的全部生活。 虞商商擀的饺子皮一遇到热水直接全盘破裂崩溃,饺子露馅,好在虞商商能吃自己的失败品,姜砚迟也不嫌弃。 吃完饭之后,她跟赵姨要了一间客房。 自顾自换好床单被罩,一转头,门口定了块木桩。 “木桩”一动不动,看着她忙东忙西套被套,直到虞商商的眼神放在他身上,木头似的人才默默开口:“不一起睡么?” 虞商商鼻尖发出冷哼:“谁跟你一起睡,不要脸。” 他脸色难堪,无声走过去,帮她把乱糟糟的被褥铺好。 虞商商看着眼前忙碌的人,陌生又熟悉。 无论怎么打骂,他都不会离开,这样深情的人偏生是块木头,情感堵塞,不会传达给别人。 若非她能现实联通梦境,恐怕早已离开他。 唯一让她留下的原因,是他隐埋于心的深情爱慕。 姜砚迟低眉,忽视她的冷漠,生涩地说:“你生气了。” “可别这么说,哪个人敢生堂堂太子爷的气,不要命了?” 虞商商的气话很明显,他不知所措,干巴巴道:“别生气。” 三个干瘪的字眼不仅没浇熄怒火,反而火上添油。 谁家吵架时男方这般说话,定会让别人以为在敷衍。 虞商商知晓他的性子,说出这种话不奇怪。 没好气说:“那你告诉我你得了什么病,以及何时喜欢我的。” 她隐约感觉姜砚迟早在很久之前就喜欢她了。 可能在她追他之前? 不确定。 为今只有逼问他才会说出口。 姜砚迟张了张口:“我……” 她哂笑:“怎么,有难言之隐?” “商商,你知道这个没用。” 姜砚迟下颌线绷紧,紧张地跟她解释。 告诉她原因,唯一能够伪装他的冰冷面具也将被摘下,赤裸裸展现在虞商商面前。 他害怕。 害怕被伤的更深,害怕她知道后仍然对他毫无感觉。 那种感觉犹如凌迟。 虞商商冷笑:“所以呢,你永远不打算告诉我?” 被蒙在鼓里的感觉是实在说不上好。 姜砚迟又不说话了,沉默地站在原地,等她判刑。 虞商商如他所愿,表情冷漠:“今天是我最后一天住在这。姜砚迟,你以后别再找我。” 姜砚迟心头一紧:“不行!” “爱说说,不说出去。” 姜砚迟连忙走过去抓住她的手腕,声带嘶哑,可怜乞求道:“商商,别丢掉我,求你……” 宽大手掌冰凉刺骨,刺得虞商商生疼,她闭了闭眼,暗声道:“那就告诉我。” 告诉她吗? 他好怕。 姜砚迟脊梁骨发冷,艰难按住她的手臂,指骨抚上滑腻的肌肤,指腹摩挲她的腕骨,小心翼翼安抚虞商商情绪。 嘴硬终究败给心爱之人,眼中泛滥痛苦涟漪,姜砚迟无可奈何道:“我说。” “是……渴肤症。” 虞商商从未听过,复述了一遍:“渴肤症?” “渴肤症是一类皮肤疾病,发作时浑身难受,需要别人用手抚摸我的身体,渴求身心接触。” “商商和别的男人近距离接触时,渴肤症便会发作。” 姜砚迟眼尾红霞漫天,轻轻伸出手臂,像是渴求拥抱的姿势。 虞商商看了眼,扣住他的手腕,用梦中他教的力道揉搓他的皮肤。 肉眼可见姜砚迟表情凝固,舒服的声调变了质,近乎呻吟:“商商……再重一点。” 性感的音调。 荷尔蒙爆发,音色令她脸颊绯红,虞商商不好意思侧眸,手下力道加重:“什么时候得的病?” 之前在一起时姜砚迟身体状况正常,没有发病的情况。 姜砚迟腿软站不住脚,趔趄往前,靠在她身上。 语调轻得不成样,呼吸打在虞商商脸边:“分手之后。” 虞商商敏感听出来不对劲:“分手刺激你得了渴肤症?” “……” 指腹揉捏她后脖颈薄薄的肉,额头紧贴,他呼吸粗重。 “上次犯病没好全,商商,能不能救救我。” 虞商商羞怯,明知故问:“怎么救?” “摸摸我。” 一番话没问完整,倒是又要被他占便宜。 虞商商把他的衬衣从裤腰里扽出来,手伸进衣服底下,抚摸坚挺肌肉。 姜砚迟窒息闷哼。 虞商商边摸边执着问:“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分手刺激你得了渴肤症?” 他舒畅地哼唧一声,也不知是舒服的闷声还是回答她的问题。 “说话。” 虞商商不悦,手下动作也停了下来。 如同鱼失去水,姜砚迟浑身瘙痒难忍,隔了一层衣服握住她的手往自己肌肉上贴,痛苦地说:“是,别停。” 分手之后他毫无预兆患上了渴肤症。 发病时仿若水深火热炙烤,脚下火山岩浆,行走在刀尖之上,痛彻心扉。 直到发现梦里可以和她鱼水之欢,病情才稍稍缓解。 他成了虞商商的附庸,她的抚摸与否足以决定他的生死。 得到准确回答,虞商商这才继续动作,提问道:“吃安眠药又是什么意思?” “吃了能延缓病情。” 一切都能对得上来。 所谓的延缓病情,就是进入梦中与她欢愉。 虞商商脸黑如铁锅,咬牙切齿地说:“以后别吃了,来找我。” 梦里他更加可恶侵占她的身体,还不如现实中摸他来得好一点。 浸染苦痛的神色掀开一抹光亮,姜砚迟陷入病痛之中无以复加,听到她的话心神俱震,不敢置信地轻语:“可以吗?” “可以。” 最后虞商商手都快磨破皮了,才堪堪抑制住他的病症,半推半就把姜砚迟弄进他的卧室里。 第94章 初相识 另一个问题虞商商本来想等第二天姜砚迟清醒一些的时候再问,岂料事发突然。 照顾好他之后,虞商商回屋睡觉,睡梦中画面逐步铺开一卷崭新画轴。 她做梦了。 梦里得到关于他是否很早便爱她的回复。 很久没有做到回忆从前的梦,基本上都是姜砚迟拉着她醉生梦死,很少追忆往昔。 这次,她梦到了六岁缺失的记忆片段。 在姜砚迟七岁生日宴。 她六岁,被虞父虞母带着参加姜家宴会。 上流宴会,高等名利场。 无数富豪云集于姜家大宅。 虞商商看到自己肉嘟嘟的小手,六岁时她根本不注重自己身材管理,吃的身材肥胖。 和虞母站在一起,虞母拉着她的小胖手,身边还有许多大人,他们严肃站定,一同看向高台上某处。 那里有一架恢宏的钢琴。 明晃晃白色灯光汇集至钢琴架旁边的座位上。 座位上坐着穿了西装打领结的小男孩,被聚光灯包围,他一脸严肃,俨然长着一副幼年时期姜砚迟的模样,五官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坐在比他高的钢琴旁,小小年纪骨节便分明,指节修长,流畅弹奏完一曲着名曲目。 台下掌声如轰雷,恭维祝贺声不绝于耳。 幼年姜砚迟面无表情接受众人虚伪的祝贺,被姜家管家拥护戴上蛋糕王冠,整个人像一个气质尊贵的古国王子。 缓步走到台阶之上,接过管家递过来的不割手塑料刀子,把三层高蛋糕从上至下切开。 “恭喜令郎七岁生辰。” “令郎小小年纪,钢琴便弹得如此绝顶,不愧是姜家未来掌门人,可喜可贺啊!” “……” 虚伪的恭贺声,姜砚迟只觉得吵闹。 姜砚迟的父母衣着高贵,心安理得接受众人祝贺,让姜砚迟一一道谢。 他蹙着眉头,跟一众不认识的叔叔阿姨挨个道谢,内心毫无波澜。 身为姜家培养出来的合格继承人,他的心是死的,不能有自己的情感和爱好。 姜家让他做什么,他便只能做什么。 没人知道,他讨厌弹钢琴。 说是生日宴,其实是大人们谈合同,认识达官显贵的有利地点。 他的生日从来都是被姜家利用来聚拢京城世家人心的日子。 姜砚迟不喜欢过生日。 宴会举行到一半,幼年姜砚迟兴致缺缺离席,他这个主人公在名利场上已经不重要了,在不在无所谓。 得到父母同意,幼年姜砚迟迈着小大人似的硬挺步伐,被管家监督回到自己的房间。 虞商商彼时年纪尚小,忘性大,根本不认路。 虞母带她结识圈子里的贵太太,谈到高兴的地方忘记虞商商,她喝多了饮料要上厕所,懂事没有打扰滔滔不绝跟贵太太们说话的虞母。 她同旁边端酒的服务生问了路,找到厕所位置,朝服务生指的地方走去。 身边全是大人,他们身体遮挡视线,走着走着,虞商商走弯了路。 逃离热闹宴会,走到一处安静的走廊。 当时虞商商年仅六岁,没怀疑自己走错位置,听到一点动静,好奇迈着小短腿走过去。 动静从一处虚掩的房间门里传来。 虞商商屏住呼吸,走上前,悄悄往门缝里看去。 看到了弹钢琴的西装小男孩和一个老年管家。 小男孩坐在沙发边,埋头看一本外文书。 管家弯着腰,俯首帖耳,态度恭谨,语气却是强硬的:“小少爷,宴会结束后您有一个小时的练琴时间,今日必须完成。老姜总吩咐过这种外文书休息时才能看,不得在没有完成练琴任务时拿来翻阅,遵循老姜总的要求,我要收走您的书。” 说罢,强硬从坐在沙发里认真看书的小姜砚迟手中抽走书,一页一页,当着姜砚迟的面撕掉书页以示惩戒。 虞商商咬着指头流口水,啧啧感叹。 外文似天文,她看一眼就头疼的东西。 姜砚迟看外文书都能被说成休息,什么人嘛,果然高门世家规矩多。 好压抑的家,还好她没出生在姜家。 憋不住尿意,她抖抖腿,想离开找厕所,却被一道清冷好听的声音拦截住脚步。 是幼年姜砚迟的声音。 青涩,稚嫩,不乏空灵,似美妙的大提琴。 门内,姜砚迟盯着空空如也的手,冰冷地说:“宴会属于休息时间。” “空出时间为何不练琴?”老管家反有理道,“小少爷,端正坐好!您的肩膀不直,需惩戒三尺,请伸出手来。” 他的肩膀略微松懈,便要被罚。 姜砚迟仿佛习惯了,面色平静伸出手,盯着地面洋洋洒洒撕毁的书页。 拿起桌面的戒尺,老管家毫不留情,凶狠打在姜砚迟手心。 男人力大,声音震彻耳膜。 手心很快红了一片。 哪里有如此狠心的人,这不是虐待吗? 幼小的虞商商被吓住了,连连后退几步,鞋跟不小心发出轻微动静。 姜砚迟耳尖,马上看过来,和门缝外弱小可怜的虞商商对视,瞳孔杀机毕露。 幼年虞商商生怕惹祸上身,飞也似逃离现场。 有了梦境源头提示,虞商商方才知晓为何每次看见姜砚迟,他总站得很直,后背挺拔,肩膀平直。 一切皆有因果,小时候苛刻责难环境训练出来的成效,跟了他半辈子。 六岁小孩忘性大,虞商商上完厕所后瞪着两条小短腿回来,吧嗒吧嗒越过许多大人腿侧,看到好吃的之后很快就忘记了姜砚迟的存在。 一手一个蛋挞抱着啃,还想尝尝高桌上的红酒。 虞商商生怕虞母发现她偷喝酒,一边盯着她的方向一边蹑手蹑脚溜到红酒桌旁,结果没顾得上看路,一不小心踩到别人的鞋。 对面是个扎着两条麻花辫,穿着公主裙公主鞋,洋气十足,高高在上的小女孩。 虞商商嘴里塞满蛋挞肉,听到自己软糯的声音,歉意十足说道:“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说着抬起头来。 原先虞商商并不认识,但有了记忆之后,瞬间认出对面拿鼻孔看人的小女孩是姜砚迟的表妹,谢春桥。 谢春桥年幼同长大后一样盛气凌人。 第95章 童年阴影 趾高气昂地指着自己脚上被踩了一个漆黑脚印的粉色公主鞋,小小年纪狠毒的光已从眼睛里泄露出来,阴狠道:“你踩坏了妈妈给我新买的公主鞋,必须跪下舔干净!” 虞商商也不是个好惹的脾气,原本打算脱口而出的那句“我回去跟妈妈说一下,给你重新买一双赔礼”咽回肚子里。 她冷冷反驳:“我都说了不小心,你聋吗?” “还敢顶嘴,信不信我立刻叫这里的保安把你赶出去!” “谁赶谁还不一定呢!” 附身在幼年身体里的虞商商看着自己和小谢春桥陷入争吵,两人的对话早在虞母给她看合照时便已经记起来一些记忆碎片。 记忆碎片与此刻画面重合。 身边大人以为孩子打闹,不以为意。 殊不知两个小孩皆为天之骄女,脾气大的很,两人吵着吵着吵到外面的花园,掐脸揪头发扭打起来。 虞商商当时吃得肉墩墩,浑身肥肉,瘦胳膊瘦腿的谢春桥哪里是她的对手,很快被虞商商按在地上暴打。 人们都在大厅,花园基本没人。 单方面碾压式打法,两人陷进花园中的泥土里,灰头土脸,指甲缝里塞满了泥土,嘴里全是泥土难闻的味道。 事件一经酿造,很快引来保安和大人围观。 她们被拉开距离,周围无数人,谢春桥扑进谢夫人的怀抱里哭诉虞商商残忍。 谢春桥身上全是土,头发乱糟糟的,虞商商也一样,不过她比谢春桥好了一点,没那么糟糕。 爱哭的孩子有糖吃,人们都以为虞商商欺负谢春桥,却不问事情发生的起因。 大人之间留有颜面余地,虞父把虞商商训了一顿。 虞父没给虞商商面子,训得狗血淋头,还要她跟谢春桥道歉。 虞商商当然不服。 谢春桥被谢母抱在怀里安慰,眼神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挑衅看向虞商商。 虞商商心里那个气蹭蹭上升,从小被虞母虞父娇惯坏了,根本不听虞父的话,打开他放在自己肩头强硬揽到谢春桥面前的手,大喊道:“凭什么要我道歉!” 小胖腿调转方向,哼哧哼哧大步跑走。 身后虞母急忙喊道:“商商宝贝!” 却没能让她停住脚步。 她才不要向谢春桥道歉,说一个软字比杀了她还难受。 虞商商跑出人群,甩开追过来的虞母脚步。 虞母身为贵妇,生得娇贵,穿着高跟鞋,平时不怎么锻炼身体,很快就被虞商商甩开一段距离。 姜家很大,回廊四通八达,虞商商跑着跑着,跑到不知名的庭院里。 姜氏主宅还原古代宅门建筑,各处院子很多,外人极其容易迷路。 虞商商跑来的院子装修低调奢华,内里空荡荡,没有动静。 像是无人居住。 她背在庭院的不起眼的木门后,生怕被人找到。 蹲在地上,用树枝画圈,消化低落的情绪,想等生日宴结束再回去。 边画圈边嘴硬道:“才不要跟她道歉,一群人是非不分,颠倒黑白!” “真倒霉,早知道就不来了,碰上晦气事,还看到不该看的。” “……” 一道青涩的少年音冷不丁响起:“看到什么不该看的?” 虞商商吓了一大跳,飞速站起来,发现身边不知何时停了一道笔直身影。 彼时姜砚迟虽然年幼,身高已是同龄人中头筹,小时候身高没定型,也仍旧比虞商商高出将近半个头。 他冰冷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虞商商眼睛,哂道:“劝你最好不要把今天看到的事往外说,否则,我挖了你的眼!” 两人心知肚明,他指的是被管家训斥和打手的事,说出去会损坏姜家颜面。 虞商商公主脾气毫不相让:“那个老人对你不好,你还要维护他,真是受虐狂。” 小时候的姜砚迟不会隐藏情绪,不悦写在脸上,冷冰冰说:“我与家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懂什么?只会躲在背后偷哭的爱哭鬼。” “谁说我哭了,姑奶奶没掉一滴泪!”虞商商张牙舞爪扑上去按住他的脖子,推到墙上。 姜砚迟始料不及,诧异瞪大眼睛,愠怒道:“放肆!” 没等反抗,只听她掐着他的脖子凶狠继续说道:“我起码知道反抗,不像你,只会一味听凭家族安排!若是我站在你的位置,管他钢琴铜琴,一律砸了,碍眼的玩意!” 虞商商大逆不道的话像激起死湖波澜的一颗小石子,动静虽小,却足以改变湖面波纹。 姜砚迟表情呆滞,忘记了愤怒和冰冷。 生在规矩森严的家族,他的命运已经奠定了,再也无法改变。 姜砚迟从小便知道的道理,顺从接受命运安排,失去自主反抗意识。 从未想过自己有抗拒命运这个选择。 见他怔愣,虞商商直接搬起脚底一块砖头,气势汹汹往外走:“跟我来!” 前一秒还在难过,后一秒气势比天高,这个女孩情绪转化快速,好奇怪。 姜砚迟想看看她要做什么,顺势跟上去。 此时外面烟花盛放,烟火大会璀璨,黑夜犹如黎明。 大人们在外面看烟火,大厅里空荡荡。 虞商商带着姜砚迟绕过人群溜进大厅,两个小孩动作轻便,没引起任何人注意。 台上巨大的钢琴静静耸立,像一座大山压在姜砚迟心头。 姜砚迟看一眼,只觉得喘不动气,僵直站在台下,周身围绕黑暗。 “你是姜家未来继承人,任何事必须做到最好!” “每天除去吃饭睡觉的十六个小时,我已经给你排好了功课。三天之后之后检查背诵内容,背不下来全书抄十遍。” “姜砚迟,不准吃垃圾食品!一日三餐有专门的营养师搭配食物,除了三餐其余时间不准吃东西。你是姜家唯一继承人,身体必须健康安全!” “每天给我面壁五个小时,直到脊背永远挺直为止!” “隔壁王家儿子得了全省儿童击剑第一名,你也去学,下次比赛打不过他就不用回来了!” “最好的钢琴,最好的老师,你也必须是最好的琴者!” “……” 亮黑色琴身,黑白琴键,犹如噩梦。 姜砚迟眼前雾霭连绵,直到听见一声刺耳声响。 第96章 你是恩人,也是天赐 “砰——” 砖头砸到琴键上,巨大的声响被门外烟花绽放声泯灭。 钢琴从中间裂开一条缝,彻底不能发声。 外面的人震惊于盛大烟花的美轮美奂,无人发现他们正在做的事。 虞商商做完这一切,云淡风轻掐腰扬眉,朝姜砚迟神气眨眨眼:“怎样?这样就不用练琴了。” 七年的魔咒,被她一砖头打碎。 姜砚迟神色微动,小大人似的故意装得深沉:“琴坏了还有第二架,第三架,无数架钢琴。” 砸不完的。 虞商商却不以为然:“那就砸两架,三架,砸到开心为止,砸到足够抗衡命运为止。你什么都不做,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成为家族的机器。” 姜砚迟怔愣。 从小灌输家族利益,从没想过可以开辟另一条道路,为自己争取一丝自由的空间。 外人皆知他钢琴弹得好,却不知他最讨厌的就是弹钢琴。 烟花绽放完毕,外面的人陆续向厅堂内走来。 虞商商心头一紧,连忙拉住他的手:“快跑!” 被别人抓住砸钢琴的现行,她可就完了。 玩归玩闹归闹,别拿挨揍开玩笑。 虞商商身材肥胖,力大无穷,轻而易举拉着姜砚迟往寥寥无几的走廊里走。 两人跑到没人的地方,虞商商低下头大口喘气,拍拍胸脯,心脏快得跳出胸膛。 姜砚迟冰凉的目光睨了眼被她拉住的手腕,向来有洁癖症的他,居然神奇的没有产生厌恶。 姜砚迟出声问:“你叫什么?” 他对面前小女孩产生了一丝好奇。 究竟是何许人也,小小年纪脱离世俗红尘束缚,活得恣意潇洒。 虞商商甩开麻花辫,大大方方道:“亲人都叫我商商宝贝,你也这么叫吧。” “商商……”最后两个字实在说不出口,姜砚迟憋红了脸,歪头看向旁边窗户透进来的一缕光,生疏地说出难为情的话:“下年,你会来参加我的生日宴么?” 初听这话好像在邀请她一样。 姜砚迟不好意思地低垂头,头顶柔软的毛发贴紧鬓角,眼睛里尬色一闪而过。 在虞商商回话之前,他抢先补充:“我的意思是说,下年会有新的钢琴,你可以来砸碎。” 越来越不对劲了,好似很期待她来似的。 越解释越乱。 虞商商笑得开朗:“好啊,如果爸爸妈妈问我的话,我一定来。” 垂下的眼帘遮挡难堪,好在回答是确定的,姜砚迟不是很尴尬。 他不敢看虞商商眼睛,盯着她鞋前地面,意味不明地说:“如果你砸碎我的第二架钢琴,将来我得到的一切,都可以与你共享。” 那时虞商商心思纯真,听不懂这句话,以为姜砚迟单纯不喜欢钢琴,又怕自己砸了会被家长骂,所以给她画大饼,让她来砸。 但现在再听,他话中的意味逐渐能冒过闷来。 姜砚迟其实并非想砸钢琴。 钢琴像一道枷锁,束缚住他的人生。 砸掉,意味着枷锁消失,他重获新生。 是虞商商把他从无底洞拉出来,告诉他,原来他有第二条路可走,可以为自己的人生争取机会。 姜砚迟话里的意思既想在明年生日宴再见到她,又在隐晦表达—— 虞商商,你救了我。 你是恩人,也是天赐。 天赐…… 良缘。 初听不知话中意,再听已是话中人。 虞商商恍然如梦。 这么早。 他这么早就对她有感觉了。 虞商商却把他忘了。 第二年生日宴,虞商商没去参加。 她忘性大,早已不记得答应过姜砚迟的事,也不知道从不喜欢过生日的姜砚迟痴痴等了一年,八岁生日宴把自己打扮的衣冠整整。精心打扮,只为见到她。 等了一天,等到她没来的消息。 天之骄子姜砚迟,第一次被比他还小的女孩耍。 梦境剧烈晃动,眼前白光大闪,虞商商下意识闭上眼。 头重脚轻。 再睁眼时,眼前画面已然大变。 画面中五光十色的灯光打在身上,她在酒吧,周围乱糟糟一片,舞池里无数人热舞。 身边坐着大学交的各种狐朋狗友。 虞商商感觉自己处在微醺状态,脑子有些不清醒。 酒过三巡,身边一个喝醉的女性朋友举起酒杯,摇摇晃晃大着舌头说道:“说起最有门面的男性伴侣这件事,学校里最有发言权的人是姜砚迟,这话你们不能否定吧?” 另外一个同样喝的烂醉的女孩嬉笑赞同:“可惜了,他油盐不进。听说追过姜砚迟的女生都是一个状态——笑着追,哭着走。” “他的绝情举校出名,估计只有天上的仙女才能追得上。” “非也,非也。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还是没遇到对的人。” 几人说着,突然扯上虞商商。 “商商,你号称感情杀手,男人成群结队拜倒,姜砚迟又以冷酷无情万年铁树着称。你俩一个矛一个盾,到底是矛更尖锐,还是盾更牢固呢?” 那时候虞商商喝了酒,容易被激起情绪,一听名号遭受质疑,夸下海口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我虞商商追不到的男人,有就是没出生。看着吧,这个男人我一定拿下!” 桌对面女孩咯咯笑:“有好戏看喽。” 虞商商和姜砚迟是学校里出名的人物,喜欢虞商商的男人数不胜数,爱慕姜砚迟的女人也如过江之鲫,两人一旦在一起,必定会掀起轩然大波。 光是虞商商要追求姜砚迟这个消息,足够上明日学校头条。 挂好几天热度不减的那种。 画面仍在继续,几个女生围着虞商商给她出谋划策,附身在虞商商身体里三年后的灵魂却没工夫听她们说话。 灵魂虞商商想到一个致命问题。 这是姜砚迟的梦境。 他怎么知道她立下追他赌约的事? 关键梦境细节一分不差。 难道…… 心里咯噔一下,涌出不好的预感,虞商商抽出心神,向左右两边看去。 酒吧纸醉金迷,歌舞升平,耳朵里充斥着狂躁的dj,很多人舞到台下。 好几对陌生人酒劲上头,拥在一起热吻。 隔了厚厚一叠人群,虞商商看到不远处另一个桌子上背对她坐着的人。 男人身材挺拔,背影孤寂笔直。 点了一杯长岛冰茶,拒绝异性暧昧靠近,独自一人孤独饮酒。 男人行事低调,不仔细看发现不了他的存在。 第97章 了结 彼时虞商商与姜砚迟不熟,就算看见了也认不出来他。 但拥有三年记忆的灵魂就不一样了,虞商商一眼认出宽肩窄腰的背影是姜砚迟。 眼皮跳了跳。 姜砚迟在现场! 这么说他早就知道她追他不过是一局酒后戏言。 为何…… 为何还要答应她。 这分明是一场不公平的爱情。 来不及想太多,梦里一切按照故事发展进行,她喝了很多酒,脑子转不过来弯,踉踉跄跄站起来,出去透透风。 门口是姜砚迟所在方向,虞商商想出去必须路过他。 走到姜砚迟桌边时,旁边两个热吻的小情侣亲得忘我,女方一不小心撞到她身上。 虞商商脚软了一下,整个身体顺势倒飞出去,好巧不巧撞在姜砚迟身上。 那对小情侣也没道歉,窸窸窣窣小声说几句悄悄话,匆忙走了。 虞商商没受伤,一只有力的手臂在她将要磕到桌角的时候稳稳接住她。 她被揽入安全感十足的怀抱里。 迷迷糊糊抬眸,三年前酒吧喝醉,虞商商眼神迷离,看不清对方的脸,可埋在肉体之中的灵魂却知道抱住她的人是姜砚迟。 她磕绊说:“谢,谢谢……” 说着站直身体,四处张望地面。 被撞倒的时候手机飞出去,不知道掉哪了。 找了一大顿也没找着,最终还是姜砚迟捡起来递给她,虞商商又道了一遍:“谢谢。” 姜砚迟直白看着她,似乎只有在虞商商不清醒的时候,他才能如此不避讳眼神接触,声色低沉:“好久不见,商商……” 宝贝。 那两个亲昵的字眼对上虞商商迷糊眼神,竟有些难以启齿。 虞商商晃晃脑袋,试图把里面的酒水晃出来,半梦半醒问:“我认识你吗?” 没见过这个人,脑子里也没印象。 轻扶了下虞商商摇晃不稳的身体,他避口不谈相识,柔声问:“喝醉了?” “嗯。”她能感觉到自己喝醉了,乖巧点头。 “酒醒是不是记不得现在的事?” “……不知道。” 模棱两可的答案。 姜砚迟无奈,喉结滚了滚,挫败地提醒:“说了追我的话可要做数。” “别听她们胡说,我很好追。” “只要你有丁点喜欢我,我就答应你。” 什么冷酷无情,什么万年铁树。 虞商商一句话,通通不攻自破。 明知赌局戏言,他当真了,看开了,还深陷其中。 清醒着堕落。 虞商商歪歪头,没听懂他的话,以为又是哪个追求自己的人,便没管,自顾自嘟囔一句:“莫名其妙。” 甩手离开。 姜砚迟扯扯嘴角,挤不出一丝笑容,面色凄惨苍白。 因为爱她,所以万念俱灰。因为想和她在一起,所以落得进退维谷的境地。 他没有办法,只能干等着,期盼明日酒醒后虞商商不要忘记才好。 知道她不是真心,但爱意大过一切的时候,姜砚迟什么都可以不要,自尊折进泥土。 盯着她离去的背影,姜砚迟轻声喃喃:“商商,这一次,不要抛下我。” “……” 相思本是无凭语,莫向花笺费泪行。 虞商商听到了很多声音。 犀利的,温柔的,眷恋的,哀求的,悲恸的…… 无数话语充斥耳畔。 “虞商商,你就这么喜欢和别的男人纠缠!我哪里不如他们!” “你救了我,我的权势、地位、金钱,将来我所拥有的一切,都可以分给你。” “疼我,怜我,别丢掉我。” 虞商商心神微凝,一口气堵在胸膛里喘不动。 梦境里面他的声音震彻心灵。 即将醒来的时候,虞商商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似是嘀咕,又似委屈哭诉,声调低哑:“商商,我爱你。” 咯噔—— 戛然而止。 眼前是客房天花板,虞商商呼吸声极轻,像被定身一般浑身僵硬。 指节摸索到脸颊,摸到一片湿润。 她哭了,在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时候。 梦里与姜砚迟感同身受,体会爱而不得的感觉,心脏抽痛。 虞商商终于明白姜砚迟执着的爱出自哪里,原来小时候便有了答案。 窗外太阳露出鱼肚白,听见门外佣人起床打扫卫生做饭,虞商商静静呆了一会儿,拭去眼泪,自顾自走下床。 她算好了时间,姜砚迟这时差不多该要吃早饭了。 他生活作息规律,基本错不了。 走到厨房,果然看见姜砚迟板正坐在餐桌边,桌面上放置一个笔记本,他带着耳机,斯文举起一杯牛奶小酌。 似乎在开会。 笔记本屏幕里溢出来对面五六个围绕圆桌边端正坐直汇报情况的下属。 虞商商走到他对面,推开椅子坐下,没暴露在笔记本摄像头里。 姜砚迟瞟她一眼,把自己面前的全麦面包和红薯推到她面前,淡淡跟视频里的人对话,用的是吩咐语气。 两人以往起床时间错开,赵姨会先为姜砚迟准备早饭,虞商商的饭赵姨一般等她醒后问一嘴喜欢吃什么再做,因为虞商商每日胃口不一。 今日也一样。 早餐只有一份,简单粗暴,普通面包和一个红心红薯,很符合姜砚迟健康饮食人设。 若不是奶喝过了,虞商商怀疑他会把奶也一同放到她面前,任君挑选。 姜砚迟云淡风轻指出几点问题,等下属汇报工作的同时,抬头发现虞商商意味深长盯着他,眼神紧锁,一副憋不住要说事的表情。 姜砚迟默了默,鼠标关闭麦克风,摘掉半边耳机,嗓音清淡:“想吃什么?” 左耳听工作,右耳听她讲话,一心两用绰绰有余。 虞商商咬着唇思考几秒,慎重问:“待会儿要去公司吗?” “嗯。” 姜砚迟每天都很忙,时间挤着用,吃饭时间也不消停,辛苦开会整顿方案。 想起蔺川说过,姜砚迟花姜家每一分钱都要还回去,否则便会被起诉。 他还欠了姜家至少五十亿,至少光虞商商知道的就有五十亿。 牙齿锋利的尖头咬破腮肉,虞商商面露纠结,谨慎地说:“先开会吧,开完会我有事找你。” 荒唐的梦境,铺天盖地的爱,该有个了结。 第98章 坦白 姜砚迟眸色暗了暗,切掉会议,合上笔记本盖子。 虞商商的本意是先让他工作,没想到姜砚迟突然中断会议,她一时怔忡。 姜砚迟表情晦涩不明,头微微低垂,餐桌上拿牛奶杯子的指节微抖。 无声地沉默,等她判决。 虞商商拧起眉头:“你切掉会议作甚,我的事不着急说。” 生怕打扰他工作,来的时候她还特意没打招呼,岂料姜砚迟对她的关注不要太多。 “不重要的会议。”姜砚迟慷慨赴死般抬起头,音质沙哑,“你说。” 他让她说,她便说了。 深吸一口气,虞商商剖开云雾见青天,毫不遮掩,光明正大地说:“我记起来了,姜砚迟。” 姜砚迟不明所以。 “记起来七岁生日宴时我们初见的事,记起我砸了你的钢琴,记起和谢春桥打架,记起我答应过要参加你下年生日宴却失约……” 姜砚迟表情反应不过来怔愣,内心惊涛骇浪。 她说记起来他们的初见画面。 原来她记得,原来并不是他一个人在支撑。 “姜砚迟,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的事太多,我为很多事道歉,我不该耍你,不该失约。” 手指掐大腿肉镇定心神,虞商商郑重其事对上他纯情目光,认真地说:“是我的错,让你等了这么多年。” 没事的,没事的! 差点吼出来。 多想告诉她,没关系,那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不是好好的吗? 姜砚迟张了张口,却说不出话,嗓子眼里被一股名为委屈的无形力量堵住咽喉。 他并不是真的没关系,是没办法了才没关系。其实他等的很苦,他很难过,他想抱住虞商商,告诉她他有多么爱她,这几年的苦有多累。 生活将他压垮,虞商商的绝情犹如抽走保命的最后一根稻草,姜砚迟彻底陷入深海,快要被咸海水淹没窒息。 神色微动,姜砚迟抿唇,没什么情绪地说:“如果你因为这个可怜我,我不要。” 这不是爱,是怜悯。 虽然怜悯他也渴望,但必须是心态上的怜悯,不能是爱情的怜悯。 爱情里掺杂同情,就不叫爱情了。 虞商商说:“没有可怜,我只是诧异于我们那么早认识。你明明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我。” 难以想象如果没有梦境这一回事,姜砚迟又是个硬骨头,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记起。 她顿了顿,道:“大学我立下追你的豪言,当时你知道,对吗?” 姜砚迟嘴唇蠕动,难堪地说:“知道。” 虞商商反问:“你知道,还答应我?” “……舍不得。” 她没听明白意思:“舍不得什么?” “舍不得你离开。” 对于当时的姜砚迟来说,那个赌局是他唯一可能和虞商商接触的机会,他怎么甘心放手! “可是……”虞商商更不解了,“你既然舍不得我离开,为何我追你的时候费尽九牛二虎之力你才同意?” “你不爱我,就算在一起也不会长久。我想等你对我有一点好感的时候再同意。” 虞商商唏嘘:“可惜我那时花心,并没有喜欢上你。图书馆找你那次是我最后抱着试一试的态度,问你可不可以在一起,那时候我并没有喜欢上你,你为何还要答应我?” “因为楼下有人。” “楼下?” “学弟跟你表白,你没拒绝,让我看见了。” 姜砚迟明晃晃的眼神令她心虚。 大学时立下追他的豪言,三番五次被姜砚迟拒绝,身为天之骄女,虞商商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自然不允许自己再被拒。 打听到姜砚迟在图书馆,虞商商火急火燎赶到,想试探他的口风,这也是她心里打算最后一次追他。 把话挑明了说,他喜欢她,两人就在一起。 他不喜欢,好聚好散。 是以去往图书馆的路上遇到的小学弟跟她告白,虞商商没拒绝,在她心里跟姜砚迟在一起的几率几乎为零,她根本不抱希望,谁知姜砚迟居然真的同意。 虞商商自己都没想到的结局。 姜砚迟舌尖顶腮,嘴里牛奶气味浓厚,眼里有了人类的喜怒哀乐,哀愁道:“我不答应,你还有第二个学弟,第三个备胎,到时候我们之间会越来越远。” 他宁愿把虞商商放在自己身边,一遍遍虐他也好,不爱他也罢。 姜砚迟要求被放得很低,只要她的身是他的,她的心在哪无所谓。 她不喜欢他,也不会喜欢别人,这可能是虞商商最好的地方。 “姜砚迟……” 她越来越心疼。 当时的自己好渣,姜砚迟好傻。 姜砚迟低下头:“已经熬过来了,商商不用觉得愧疚,还和从前一样的态度对我足以。” 他希望虞商商爱他不掺杂任何杂质,否则不如让他继续痛下去。 虞商商顿然醒悟,她欠姜砚迟的太多了,多到指头数不过来。 她的拒绝和滥情,让他栽了很多跟头。 不论跌倒多少次,仍旧跌跌撞撞爬起来,重新跑到她身后,固执地等她回眸。 姜砚迟的感情仿若经年累月的烈酒,烧得人心口泛疼。 很想骂他傻。 虞商商逼自己强硬口吻:“还有别的隐瞒我的事吗?” 姜砚迟抿唇。 有,当然有,很多。 为她做了太多事,数不胜数。 真的要说出口,他没那个胆量。 再说她知不知道对大局影响不大,姜砚迟又要独自一人揽受所有痛苦,却被虞商商及时发现,劣声道:“你说出来是一码事,被我发现是另一码事,我讨厌什么事都要我自己发现的感觉。姜砚迟,你瞒着我太多事,这些我现在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说出来,我或许可以重新考虑我们之间的关系。” 给出丰厚诱人的条件。 重新考虑关系,就是有在一起的可能。 姜砚迟上钩了,痴痴望着她,全身上下原本像死水一般沉寂的样貌瞬间恢复生机,目不转睛地直直看向虞商商,快速问:“真的?” 觉得自己表达不明确,姜砚迟立刻补充:“我坦白,我们就和好。” 第99章 戒指 一句考虑被他曲解成同意,也是没谁了。 了解姜砚迟嘴硬的性子,这或许是唯一能让他开口的机会,虞商商僵持着没否认。 姜砚迟却很聪明,固执地说:“你先答应我。” 没得到虞商商亲口确认之前,姜砚迟不会多说。 她骗过他很多次,痛彻心扉,他已经不想再被骗了。 “你知道的,我向来不爱吃回头草,但如果你说的事能够令我动容……” 虞商商说:“可以。” 可以在一起。 自从和姜砚迟相遇以来,这几个月,她一直没有男朋友。 之前换对象如换衣服,三天两头看不顺眼便换一个,可在前男友顾寒延之后,她与姜砚迟过年前后吃的那顿联姻宴接下去的时间里,她一直没找对象。 是真的找不到吗,还是别的原因。 如果没有姜砚迟出现,她可能会接受元程,然后处几个月便分手,换别人,换到满意为止,换到三十多岁年龄大了,被家里安排相亲,亦或孤独一人度过余生。 一辈子也就这样过去了。 平淡的生活轨迹里,每个人操控通往未来的火车平稳行驶,虞商商在自己的轨道开得好好的,突然姜砚迟强硬挤进她的轨道,改变她的生活。 她真的讨厌他吗? 扪心自问,虞商商并不反感姜砚迟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反而因为他的出现,虞商商感觉到偏爱。 世界万千火堆,她这一垛柴火堆有姜砚迟吹动古老的鼓风机,光明亮眼。 是最耀眼的,不可磨灭的。 她内心其实并不讨厌姜砚迟靠近,却因为种种原因,怕被误会,怕不信任。 所以封闭进入内心的大门,让他狼狈跪在门口,受尽折磨鞭笞,身上无数伤痕,仍旧进不来大门。 即使伤得站不起来,他还是可怜巴巴翘起狗尾巴,在虞商商出现时,高高兴兴扑过去蹭她的裤脚。 自虞商商说出那句可以之后,姜砚迟眼中的光亮如繁星,盈盈盯着她,胸膛起伏剧烈。 他对虞商商作恶无数,强迫她上床,利用双方父母逼她嫁给他。 她还愿意给他机会,本就是做梦也求不来的事,可她说可以,这是肯定的语气。 姜砚迟眼尾泛起赤红,手指战栗从脖颈里取下戴了好几年的银色项链。 虞商商眯起眼睛,梦里梦外很多次看见他戴着这个项链,而且姜砚迟的头像就是这个。 一直看不见链子底下坠着的物件,现在终于看清了。 是一个样式别致的樱花戒指,花朵中心镶刻碎钻,材质轻薄,万数块钱就能拿下的那种,白金,不是很贵重。 与姜砚迟现在的身份并不搭,而且是女款。 链子极细,不像男士款式,却很配底下的戒指,似乎是为了配戒指才特意搭的项链。 姜砚迟将戒指从项链上小心翼翼取下来,摊在手心,往虞商商那里递。 虞商商接过戒指,随口问:“什么意思?” 她甚至没有怀疑地往自己手上套,没想过这款戒指是做给别人的,心安理得以为从姜砚迟那里拿来的一定是给她的。 结果意料之中。 戒指贴合右手无名指。 虽然不贵,但戒指花纹迤逦,样式繁杂,绝无仅有。 “别戴了。”姜砚迟埋头,似乎觉得戒指拿不出手,“大学的时候家里断了生活费,没法买好的。商商记不记得,你问我要过戒指?” 虞商商仔细回想,好像有这么回事。 她之前喜欢收集每一任男友的物品,让他们给自己买戒指。 但她知道无名指的戒指应该在结婚时戴,所以跟那些男朋友说的手指粗细尺寸是中指的。 姜砚迟这个樱花戒指,却是无名指尺寸。 她告诉的唯一一个无名指尺寸,那人便是姜砚迟。 很多事已经忘了,这件事却记忆尤深。 当时在姜砚迟租的出租屋里,前一天她刚和别的男人出去玩完,回来之后他吃醋冷脸,问什么都不回答。 两人热恋期,虞商商对他的感情处在最深的时候,抱着他一顿亲。 两具滚烫的身体挤在狭窄破旧沙发里,姜砚迟一言不发,把她压进沙发,闻到她身上一股男士古龙香水味道,红了眼,口下力道加重狠狠啃咬。 “我错了宝贝。”虞商商被他咬得嘴唇钝痛,忍不住嘟囔,“都是朋友,一起玩玩怎么啦?再说,你和他们不一样。” 伸出手指,中指戴着上一任男朋友送的闪闪发光的戒指。 因为觉得好看,所以一直戴在手上。 虞商商顺势把戒指丢掉,随手丢进沙发底下,露出空白干净的手:“历任男朋友送戒指,只能送中指的型号。姜砚迟,我给你破例,你可以送我无名指。” 说了自己无名指型号。 姜砚迟咬紧下牙关,冷声道:“做梦。” 虞商商却不以为然,想到他可能同时打好几份工,家中贫穷没钱买,好心说:“几百的那种银戒指也行。” 虽然不怎么符合她大小姐的身份,但毕竟是男朋友送的,多少戴几次。 姜砚迟冷冷起身,薄唇吐出两个字:“妄想。” 毫不留情的拒绝,让虞商商一度以为他没给她买,后来他也没送过。 回想从前一度唏嘘,虞商商禁不住心虚问:“这是你当时买的,还是现在买的?” 姜砚迟道:“当时。” “看着得一万左右,你那时哪来那么多钱?还有,买了为何不送给我?” 记得那时候他没买,虞商商心里还生了一顿闷气。 “多接了一个家教课,预支工资加奖学金。”姜砚迟面色平静诉说。 要知道他那个时候接的工作几乎囊括除去睡觉学习的所有时间,有时候甚至来不及吃饭。 艰难的日子在他言语表达里根本听不出半点艰辛,一句话寥寥略过。 姜砚迟顿了顿,轻描淡写地把艰难说成简单的事,“商商的每一任前男友送的戒指大几十万,这个配不上你,送不出手。” 他送不出手的东西,却是省吃俭用好久省出来的。 虞商商身上的物件没有便宜货,不能因为他没钱让她受委屈。 第100章 从来不说爱我 虞商商不理解道:“不送为何要买?” 买了又不送,她不知道这件事,姜砚迟岂不是白买了? 天天做这种亏事。 姜砚迟理所应当道:“这是你第一次开口问我要东西,不能不买。正巧那家金店里有樱花形状的戒指,商商喜欢樱花。” 她喜欢看三四月份南山樱花,约定过每年一起看樱花,虞商商失约了。 她失约的何止这一次。 虞商商越发虚心,指节抠弄无名指坚硬的白金,低眸望着白皙指根的亮色樱花。 历时三年打磨,樱花表面被磨了一层浅浅的痕迹,反而显得更加圆润,款式放在现在也不过时。 表面带有姜砚迟的淡淡体温,温暖了无名指一圈戒指痕。 虞商商状似不在意道:“很漂亮,正好手指上没东西,我戴了。” 姜砚迟眉心紧拧,没忍住说道:“不值钱的,你想戴的话,我再给你买一个。” 这个价格配不上她。 一万的价格在戒指界里确实不高。 虞商商不以为然:“姜砚迟,你把我当什么,你都能戴三年,我戴不了一天?” 他连忙解释:“没有,我只是……” 神态焦急,却解释不出来。 姜砚迟嘴笨。 虞商商笑了下,忽然觉得他有点可爱,语气轻快:“还有呢?” “……什么。” 虞商商说:“瞒着我的,不止这一件吧。” 光她知道的就好几件了。 姜砚迟抿唇,轻声说:“我们的婚约,是我跟家里人求来的。” 在蔺川告诉她真相之前,虞商商就对这则婚约充满疑惑。 以虞家的底蕴钱财,根本触及不到京城比天高的姜家,年后虞商商突然接到虞父虞母通知,参加一场联姻宴,对象是京城太子爷。 在别人眼里,纯纯吃了狗屎运。 殊不知这场订婚是他用姜家未来继承人的身份换来的。 虞商商答应过蔺川不能把他那天告诉她的话说出去,遂问道:“用什么换的?” 答案早已在心中。 姜砚迟如实说:“身份和地位。” 这些话本来永远也不会说出口。 “值得吗?” “值得。” “我不回头也值得?” 姜砚迟面无表情,语气坚定说:“是你就值得。” 虞商商失笑。 心底暖融融,封闭阴暗的内心照进一丝光亮。 虞商商想,自从遇见姜砚迟以来,她没有过任何男朋友,为什么呢? 或许某些事冥冥之中早就有了答案。 六岁那年,遇见七岁的姜砚迟,给予他救赎。 她的明媚自信正中姜砚迟心怀,也正中十八年后自己的眉心。 虞凌竹出现后,虞商商已失去自信,表面的开朗是强装出来的,她并不快乐,也不觉得自己获得过很多爱。 她需要偏爱和关怀,恰好姜砚迟都可以给她。 既然如此,她还在等什么,还在奢求什么? 时间消磨了人的耐心和毅力,姜砚迟的爱细水长流,润物细无声,时间怪兽夺不走他的喜欢。 十八年如一日,姜砚迟的爱从未减少。 虞商商顿觉,不该让爱她的人等太久。 她一直埋怨老天不公,给予她衣食无忧的家世,却半路杀出程咬金。 养女抢夺父爱母爱,让她从十岁那年虞凌竹到她家里,长此以往不幸了长达十四年之久。 怨东怨西,殊不知更不幸的大有人在。 姜砚迟自小家世虽绝顶,承受的压力成倍递增,他失去童年,记事起便为了家族而活,没有自己的生存空间。 为了“姜”这个姓,琴棋书画柴米油盐都得学,他无所不能,也很累。 作为姜家培养的继承人,他不能有一丝失误。 姜砚迟比虞商商惨多了。 那么惨的他,在地狱般黑暗的囚牢里凭空生出无穷爱意,为她开辟道路,驱散黑暗。 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资格说苦,说不被爱呢? 在这路遥马急的人间,姜砚迟的爱比任何人拿得出手。 虞商商用戴戒指的手捂住半边脸颊,掌心热量温暖眼皮,融湿一汪春水。 低声说:“我今年二十四岁,是该安稳下来了。” 女性法定结婚年龄二十岁,当初的同学,现在各有各的家庭。 逍遥快活一辈子固然快乐,可她不能一辈子滥情,有个安稳的家比什么都重要。 姜砚迟眸光微动,嘴唇蠕动,想说点什么。 听她继续说道:“过几日两家商量吃顿饭,把订婚时间定下来吧。” 说来荒唐,都快订婚了,除去小时候记不得的记忆,她只见过姜家二老一面。 现在应该叫公公婆婆。 听到她提起订婚,姜砚迟瞳孔震颤,双手按住桌面,生怕一个激动控制不住身体,难以置信般重复:“你肯与我订婚了,商商,你没骗我?我……我真的,商商……” 他肉眼可见激动地语无伦次,但虞商商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回答道:“没骗你,你为我做了太多事,我这个人分得清好歹。谁对我好谁对我坏还是分得明白的。” “也毋需担心我同意是出于同情,我不会因为同情你把自己搭上。” “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见过大风大浪,无需重新开始培养感情。” “爸妈一直担心我在外面乱搞,和你在一起,他们也可以放下心了。” 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告诉姜砚迟她同意订婚并非出于感动,也并非一时冲动,而是慎重考虑过做的决定。 只为让他放心。 姜砚迟唇角微微向下延伸,眼尾氤氲淡淡薄红,跟受了天大委屈似的,抱怨道:“可你从来不说爱我。” 桌子上的红薯和牛奶凉透了。 期间赵姨进来过餐厅一次,想问问虞商商早饭要吃什么,发现空气里弥漫着浓浓的苦怨气息,再看虞商商和姜砚迟两人表情凝重,自觉退出餐厅,并驱逐了其他佣人。 此刻偌大餐厅里只有他们两个人,显得房屋空旷。 “我说过,三年前。” 追他的时候。 姜砚迟更憋屈了:“那是戏言。” 她赌着玩的赌约和言语岂能当真。 虞商商无奈:“你想怎样?” 刚答应他订婚,这厮蹬鼻子上脸。 “商商,我想听。” 第101章 爱不会变质 他想听是他的事,这般柔情蜜意的撒娇言语,她实在是无法正式说出口,顶多在情欲浓厚时亦或勾引人的时候说几句。 面对姜砚迟真诚的眼睛,虞商商莫名羞耻,侧眸看向别处。 大概有长达十几秒的沉默时间,姜砚迟眼里希冀的光一点点消失,垂眸不语。 半晌,勾起一抹凄惨的笑,拾起话题安慰道:“没事,以后有的是时间。” 唉。 说出来又不会少几两肉。 不忍见他难过,虞商商忍住羞赧,细弱蚊蝇快速说道:“我爱你。” 姜砚迟掀开失落的眼皮,眸光溢出一丝涟漪,失声问:“什么?” “商商,我没听清。” “你说什么?” 连续不间断的提问。 虞商商声音太小了,根本听不清她说了什么,隐隐约约只听到一个“爱”字,足够令他心神振奋。 虞商商没法再说出口,恼羞成怒暴躁起身:“听不清拉倒。” 说着就要往厨房外走,姜砚迟迅速拉开椅子,拽住她的胳膊,小声说:“别离开。” 就算是骗人的,他也认了。 太过患得患失的神情和动作,可怜巴巴揪住她的衣袖。 虞商商彻底被他打败了,事已至此,她如何拒绝得了这个男人。 按住放在她手腕上的手,轻扯开然后扣住,虞商商郑重其事说:“没离开,说了在一起,我不会反悔。” 两只温度异样的手互相紧握,太阳照进窗户,映射地面灰暗影子。 两条长长的影子拉扯纠缠,融为一体。 赵姨估摸着时间,心道少爷和虞小姐有天大的事也该谈完了,正欲走进餐厅收拾餐桌,走到门口时,忽听一高一低令人面红耳赤的娇喘。 嗔怪的娇气女声,每个字软进调子里,浸泡温水,湿淋淋拎出来:“别弄,嗯……你还要去公司。” 赵姨脚步一顿,好几十年丰富人生阅历,她几乎立刻知晓里面在做何种事,面上顿显尴尬。 正欲离开,忽听一道冰凉的冷硬音色,沾染情欲:“不去了。乖,抱着我,别掉下去。” 赵姨一手带大姜砚迟,自然认得清他的声音。 他展现给外人的一直都是镇定自若,冷酷无情的性格,赵姨也以为他从来便是如此性子,谁料今日却开发出他的另一面。 痴迷情海欲望,声色句句沦陷。 活了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赵姨掩藏惊讶神色,悄悄把餐厅虚掩的门合上。 平静转身,吩咐佣人们离得远一些,不准任何人靠近餐厅。 餐厅里。 被姜砚迟抱起来,背靠墙。 虞商商垂眸,迷迷糊糊找到一双淡薄的唇,轻轻覆上柔软唇瓣,瞬间被饿虎扑食般吞噬。 欲丝拉扯。 余光瞥见餐厅的门合上缝,知晓有人操控,在门外关上门,他们说话声很有可能被听到了。 虞商商羞得满脸通红,扯着姜砚迟后衣领把他拽远,一双柔嫩的唇逃离魔牙,埋怨道:“外面好像有人。” 剖析误会,和好如初之后,她本想着姜砚迟该去公司,谁知他竟当场狼性大发,抱起来一顿啃她不说,还不分场合。 说了要去卧室,姜砚迟愣是不听。 “赵姨会解决。” 姜砚迟甚至都没怎么睁开眼,敷衍了一句,托住她的屁股往上抬了抬,凑上去找她亲嘴。 早就想这么做了。 和她在家里每个地方亲个够,不分时间,不分地点,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空间。 梦里触碰远远不够,梦中的她是虚假的,被他强迫着鱼水之欢。 姜砚迟讨厌梦中她看死敌一样看他的眼神,却深深依赖做梦,因为他只有梦里的虞商商可以依靠和触碰。 但现在不用了。 她要和他在一起,这次是真的。 虞商商说可以嫁给他。 法律上受保护的婚姻,她将一辈子是他一个人的。 半生苦难,终于熬出头得见天光。 姜砚迟抬眸,面色绷不住冷漠,缓缓呈现极致透彻的欲望和爱慕,含住她的耳垂吸吮。 滚烫的热气撒在虞商商耳蜗,她听见一句凛冽分明的允诺:“商商,我的爱不会变质。” “永远别离开我,好不好?” 即使告知虞商商真相,她松口同意在一起很有可能掺杂同情成分,他仍旧那么做了。 姜砚迟是个卑鄙无耻的骗子,只想把她骗到手,纠缠一辈子。 吻住耳垂的嘴唇轻颤,虞商商感受到他身体颤抖,于心不忍,放任他重欲的举动,无声点头。 沉重的话题,她给予准确且明朗的答案。 虞商商想,世上又有几人能爱她至此,恐怕没有人的爱比的过姜砚迟。 为了后半生幸福,找个人结婚,首要目标有且仅有姜砚迟。 他的爱无与伦比,无人匹敌。 附在姜砚迟耳边,虞商商一字一顿郑重说道:“这一次真的不会再离开了,你是我最后的选择。” “唔……” 脊骨冰凉。 感受某处变化,虞商商神色俱震。 好家伙。 她在许诺,这小子在干什么! 啊?! 姜砚迟耳垂赤红延展到脖子根,抬起修长的脖颈,突兀喉结滑动。 将虞商商放到地上,让她踩住自己的脚背,把柔软的身躯抵到墙面。 他呼吸粗重,低头吻她的眉心,然后顺着眉梢滑到眼尾,再是眼皮,脸颊,鼻尖,嘴角。 炙热胀痛。 边亲虞商商嘴唇边忍痛道:“商商,我有点难受。” 姜砚迟可谓行动上的巨人,语言上的矮子。 没等虞商商开口同意,已经难耐开始。 虞商商满头乌鸦飞过。 大清早不消停,他怎么这么重欲! 梦中被他缠着做过无数次羞耻的事,每次姜砚迟都折磨她,要她用手,想起来亢奋的画面血脉偾张,虞商商羞耻地想逃,愤恨道:“我不帮!” 真想阉了他,做一对清心寡欲的夫妻,也强过他每日不定时发作。 姜砚迟像体贴人的活菩萨似的,纠缠她耳边一缕垂下来的发丝,漫不经心勾在手心卷成几个卷,声色嘶哑:“商商不用动,我自己来。” 感受无法忽视的存在。 虞商商闭上眼,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102章 爷爷 她觉得有必要约法三章,限制姜砚迟疯狂的举动,否则每日被他无底线索取,虞商商唯恐性命不保。 脱离魔爪已经是第二天的事了。 虞商商全身散架,起都起不来。 不得不再次感叹姜砚迟的疯子气。 做呗,谁能做的过他啊! 姜砚迟缠着她一天一夜,第二天一早像没事人一样亲了亲她,起床去做饭,完全看不出半点没力气和疲惫的模样。 反倒是虞商商,她快被榨干了。 虞商商决定,以后绝不能惹姜砚迟,如非必要,尽量不和其他男人有接触,否则昨日的疯狂极有可能重演。 姜砚迟很忙,公司虽然是姜家的,但他不能每日请假,昨天请了一天已是极限,积压下来很多业务。 第二天实在没办法,给虞商商做完饭之后,自己没顾得吃,匆忙套好西服去公司。 虞商商躺在他硬朗的床上,鼻尖萦绕淡淡草木皂香,听见别墅底下汽车发动离开的声音。 他走了。 世界清静。 身体早就清洗干净,被单也换了,全是姜砚迟干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 虞商商休息了一会儿,起床换了身中看的衣服,吃了些姜砚迟做的三明治,喝完一杯热牛奶。 看了看时间,不早了,叼着一片吐司出门。 约好直播时间,得快点赶到裴老那里。 虞商商开车赶过去,把车停在酒店地下车库。 平日酒店进出车辆不间断,今日却异常安静,地下车库停着很多车牌整齐划一的黑色车辆,像某个大佬带兵出动。 京城有此行为作风的人很多,有实力出动成片名贵车辆的人却屈指可数。 姜砚迟在公司,没时间来这里,除去他还会是谁有这种实力? 总之与她没有关系,虞商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指尖晃荡车钥匙,懒洋洋走到给裴老开的房间楼层。 电梯门一打开,她呆滞了。 一排黑衣人从电梯门口排到走廊尽头,个个面无表情,腰间配枪,看见虞商商,冷冰冰道:“闲人免进,违者死!” 虞商商一怔,嘴角的疑惑要扯不扯。 裴老不懂得人情世故,生怕他发现许多保镖包围楼层吓破胆,虞商商得见到他平安才行,遂面不改色扯谎:“我来见一个远方大表叔。” 保镖们互相打眼对视,其中一个高大威武的黑衣保镖警惕说道:“整栋楼层封闭,不能进行单独行动。说房间号,我带你去。” 虞商商无奈之下只好说道:“1464。” 谁知不说还好,一说房间号,她发现所有保镖的脸色瞬间垮下去,手放到腰间手枪上,戒备道:“再说一遍房间号!” 虞商商蹙着眉,察觉出来不对劲,但房间号已经说出过一次,没法再改,只好又重新说了一次。 岂料保镖们听见她报的房间号,个个凶神恶煞,掏出枪抵在她额头,把虞商商强硬反剪,恶狠狠道:“给我过来!” 虞商商被他们架着霸王硬上弓带到裴老所在房间。 房里的保镖没带墨镜,肱二头肌处缠绕一根红色丝带,看样子官级比门外的大。 押住虞商商的保镖把她交到门内保镖手里,恭敬说道:“大哥,这个人胡说八道,说来找1464的远房表叔。” 红丝带保镖冷冷瞥了眼虞商商,嗤笑道:“1464的人岂是谁都能攀亲戚的?给我拖出去暴打一顿,让她长长记性!” 虞商商不明就里,趁保镖回应红丝带的时候,迅速脱离控制,沉声道:“1464房间号现在用我的身份证开房,不信你去查。” 真要说谁是不速之客,贸然出现在她房间中的这些保镖才是。 红丝带面色一凉,正要掏出手枪抵她脑门逼迫就范,1464卧房门内传出来一声轻佻的戏谑音色:“让她进来。” 乍一听声音很熟悉,虞商商仔细琢磨。 靠! 裴泽忌的声音! 红丝带领命带虞商商走进卧室,然后把门关上。 卧室里只有两个人,裴老坐在床上,手里拿着一串佛珠,闭眼默声念经。 裴泽忌站在床头,手里把玩一柄改装过的消音手枪,枪口时不时调转方向,却特意控制从没把黑洞洞的枪头对准裴老。 裴泽忌,裴老…… 都姓裴。 虞商商眯起眼,耸耸肩膀。 裴泽忌面带微笑:“好久不见,虞小姐。” 虞商商不置可否,盯着老头看了几眼。 老头手持佛珠,始终闭着眼睛,嘴里念叨着听不懂的佛语,双眉紧皱。 裴泽忌也不在意自己的话会不会得到回答,自顾自绅士介绍道:“这位是我的爷爷,裴老。虞小姐怎会和他有牵扯?” 虞商商一句话寥寥略过:“偶遇他街边卖艺,顺手搭救。” 不愿说更多。 心下却恍然又疑惑。 恍然于裴泽忌出现在这里的原因。 疑惑裴老是裴家的人,为何过得穷困潦倒。 说到这,一本经书念完,裴老堪堪睁开眼睛,看向虞商商,语带歉意:“阿弥陀佛,徒儿,把你牵扯进来,实乃为师之错。” “没事。”虞商商表情纳闷。 国外呼风唤雨的裴家,京城也愈发壮大势力,如此庞大的家族,却让自家爷爷流离失所,不应该啊。 虞商商不远惹事上身,瞧他们似乎一两分钟说不完的样,便想告辞:“你们有事的话就先忙,我走了。” 裴泽忌勾起一抹嘲弄的笑意,收起枪械,同虞商商说话语气还算尊重:“等等。” 脚步顿住。 裴泽忌深深看了裴老一眼,裴老又闭上眼,视若无睹继续念经,根本不理裴泽忌。 裴泽忌习以为常,向虞商商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人离开卧室,来到客厅。 守在门口的保镖立刻关上门,牢牢看住门口,生怕一个不小心让里面的人逃出来。 虞商商双手抱胸,倚着沙发背:“说吧。” 她有预感,裴泽忌想跟她说事。 裴泽忌也确实有话要说。 “我爷爷深研天道,脾气古怪,不愿意同一身铜臭的商人混在一处,看不起我爸,所以从来不曾回家。”裴泽忌叹了声,修长指节揉捏鼻梁根,“我这次回国,打着壮大子公司的名号,实际是为了请他老人家回家。既然虞小姐同他认识,不若送个顺水人情,替我劝劝他。” 第103章 a38 “劝去哪?” “自然是跟我回国。” 裴家大本营在y国,国外的裴家势力庞大,远不止京城冰山一角。 要知道当年鼎盛时期的裴家可与姜氏一争高低,现在两家实力全部收敛,谁也不知道孰高孰低。 “人各有志,他喜欢逍遥自在活在天地之间,何必劝说?” 裴老既喜欢自由的生活,虽然衣不果腹,他有他的选择,没人可以阻拦。 裴泽忌挑起半边眉梢,不以为然:“爷爷现在这个样子疯疯癫癫,有损裴家颜面。” 虞商商却不赞同,他不想回去,自有他的道理。 但她没明说。 裴家的事她不想管。 光一个姜砚迟就够她受的,到现在骨架子还疼得缓不过来。 那小子昨晚疯了,逼她一遍遍喊爱他,不能停的那种,一但停下,身子骨便会遭殃。 虞商商今天属于带病前来,本就兴致缺缺,还碰上了这档子事。 她委婉地说:“裴老不想回去,谁劝也不管用,况且我与他并不熟悉,你找我找错人了。” “啧,想当初虞小姐拿录音与我合作的时候,可不是这般语态。” “……” 废物脑子,才记起来裴泽忌帮过她。 虞商商无奈搓搓脸。 这个世上只有两种事物能让她改变主意,一个是她爱的人,一个是她欠的债。 债务难偿。 “我说话他不会听。”虞商商抿唇,“既然你都用债来说话了,我没法拒绝。不一定能成功,但我可以试试。” 裴泽忌微笑,笑意浅淡:“多谢。” 虞商商起身,拍拍衣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踱步重新走进卧室。 红丝带保镖给她开门,虞商商瞥他一眼,大步走进去。 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同裴老讲话,却发现床上早已没了苍老的身影。 几人俱惊。 保镖连忙看向裴泽忌,裴泽忌发现不对劲,三步并作两步掰开他粗壮的身子探进卧室。 卧室空空如也。 窗口敞开,微风摇曳,吹动柔和窗帘。 裴泽忌脸色黑土铁锅,再也装不下绅士面孔,狠狠捶打木门,咬紧下颚冷声道:“给我追!掘地三尺也要把爷爷抓回来!” 一群保镖瞬间走了大半:“是!” 这个老头滑如泥鳅,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分明已经看好他了,一个走神又叫他跑了! 没能成功带回爷爷,回去如何与父母交代? 裴泽忌眼神阴冷。 虞商商无辜摊开手:“既然他都走了,我在这没作用,先走一步。” 正好,用不着她出手。 裴泽忌眼眸半阖,看向裴泽忌,又露出标志性礼貌微笑:“抱歉,在找回爷爷之前,你不能走。” “?” 身边保镖靠近,意有压制她的举动。 虞商商深吸一口气,与他讲道理:“裴总,我都说了,我跟他没有任何关系,就算把我压在这里,裴老他也不会回来,何必拿我实验浪费时间?” 她连裴老姓甚名谁都不知道,只晓得他懂一身玄幻算命术,其他的一概不知。 “爷爷在国内举目无亲,只和虞小姐一人有过接触,你是唯一一个他可能会找的人,所以接下来几天你要在我视线之内。” 裴泽忌侃侃而谈,将一堆不讲道理的话拼凑地井井有条,让人无端相信他。 看旁边蓄势待发的肌肉保镖,虞商商唉声,今日怕是走不掉了。 她摊开手心攥住的手机,状似无意说道:“不走也行,起码我得给亲人发条消息吧,让他们知道我安全。” 只要能把消息发出去,发给姜砚迟,以他的能力虞商商很快便能得救。 虞商商眼珠打转思考对策,对面的裴泽忌却一眼看透她的思想,莞尔一笑:“不必了,找到爷爷之前,防止消息泄漏,委屈没收虞小姐个人手机,您不能触碰任何电子产品。” 说着,抬起手掌,修长有力的指节勾了勾,身边保镖立刻从虞商商手中蓄力抽走手机,双手恭敬递给裴泽忌。 虞商商眉心微蹙。 此人心机深沉,极难对付,她今日怕是难以离开。 她毫不留情面,哂笑道:“裴泽忌,你在国外住惯了,也许不清楚国内的法律法规,现在你这种行为一般称之为囚禁,犯法的。” 裴泽忌轻笑了一声:“虞小姐说话真有意思,我爱听,多说。” “……” 疯子。 虞商商随遇而安,坐回沙发,翘起二郎腿,拿起桌边一个苹果削皮。 裴泽忌走过来,她心底不悦,扯开嘴角,故意把皮削到他走过来的那条路上,叫裴泽忌不能靠得太近。 很久没有亲自动手削苹果,削的皮带着很多果肉,削到最后苹果瘦了一圈。 有一道目光始终落在她脸庞,虞商商削完苹果,啃了一口鲜嫩多汁的黄色果肉,不冷不淡道:“裴总留在这里作甚,难不成看着我能把裴老看出来,还是我脸上有花?” 她说话总是带着轻微嘲讽意味,裴泽忌身居高位多年,听着刺耳许多,忍不住拧眉:“虞小姐说笑,我帮你两次,限制你人身自由一次,算过分吗?” 虞商商掀开眼皮,不咸不淡说:“何来两次,不就那次游艇录音?” 他们也只见过一次面而已。 裴泽忌笑了,提醒道:“a38。” 虞商商惊讶:“a38是你?” 拍卖会上程枝意拍卖的青云盏花瓷,来自a38客户的卖品,程枝意身边的面具男。 是他?! 青云盏花瓷来自国外一位商人,条件是非有缘人不卖,很任性的条件,和裴泽忌性格极像。 时至今日,a38客户的声音早已淡忘。 但他说是他,可信度百分之九十。 裴泽忌身位极高,没必要骗人,而且他若没有参加那场拍卖会,也不会说出a38这个名号。 “是你把青云盏花瓷原价卖给程枝意?” 损失那么多钱,只为了自己开心,挑有缘人卖瓷器。 裴泽忌挑眉:“是。” 虞商商认命。 行,又欠一个人情。 她嘴里不服气道:“卖东西是你卖的,何来一句帮我,而且又不是卖给我。” “虞小姐就说您的朋友得没得到想要的东西吧?” 第104章 我来晚了 好好好,这么玩是吧? 虞商商咬牙切齿:“裴泽忌,你真不要脸啊。” 多少年前的人情算到她头上,关键程枝意作为受益者,虞商商是她朋友,替她还人情天经地义。 这事真不好拒绝。 “虞小姐体谅,贵国有句古话叫做事急从权,我属实也是没办法了,才出此下策,希望事后我们可以是很好的朋友。” 裴泽忌保持礼貌笑容,说完,施施然离去。 门外一众保镖看住门口,把虞商商牢牢锁在门内。 虞商商咬了咬牙。 这个人真无耻啊。 气得心脏疼。 虞商商吃完苹果,抽出桌边湿巾擦拭手指,边擦边站起来围绕屋子转圈。 屋中干净整洁,完全看不出人住过的痕迹,裴老平日人看着邋遢,但房间整洁度极高,很少动用屋中用品。 平日里他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不是念经就是神神叨叨做法,神态彰显神相。 相识多日,她除了知道裴老的姓,其他一概不知。对方看似出现在她生活中多日,其实留下的东西很少,去留不沾一丝涟漪。 虞商商找遍了房间,想快点找到线索,争取早日弄回裴老,把自己解救出来。 找了一大顿,没找到任何属于裴老的痕迹。 他在酒店住了多日,谨慎地像一个高级卧底,没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早就该发现裴老不对劲的,虞商商望着卧室干净的床面,叹了口气。 此人神性未泯,通天命,晓地理,懂世事无常。 裴家身份已是通天,裴老却丝毫不在乎裴姓,反而裴泽忌还要求着他回家,真的是因为他疯疯癫癫吗? 裴老现在的样貌跟乞丐没什么区别,而且身在远隔天涯的京城,离裴家十万八千里远,不会有人认出裴老是谁。 没必要动用大部人力物力抓一个滑不溜丢的老头。 若是因为裴老身上流淌着裴氏血液,那裴氏早就应该把裴老请回家,让他归宗。 可这么多年的直到现在,裴老不知流浪人间多少年,裴氏一族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号人,裴泽忌几乎是用“抓”的方式把他囚起来。 可见裴老身上肯定还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至于秘密是什么,不是她所考虑的范围。 屋子里找不到秘密,虞商商绕了一圈,放弃搜索,走到沙发边坐好。 落地窗前天边一点点暗下来,夜色笼罩大地。 虞商商估摸时间,大概被关了六七个小时,期间裴泽忌的保镖进来送过一次饭,四菜一汤,伙食不错。 口味淡了点,她吃不惯,动筷子尝了一口便放下,只把汤喝完。 在姜砚迟家里住了好几天,他再三叮嘱她有任何事必须报备,结果出了这档子事,也不知道姜砚迟回家发现她不在了会怎样。 恐怕又会觉得她出来和男人鬼混,然后心里火冒三丈,冷着脸不发消息也不理她? 谁知道呢。 从三年前细数到现在,她出现过好几次这样的情况。 估计他也习惯了她出门从不报备,也许不会在意也说不定。 从前虞商商总希望他把她当空气,千万别管她的去向,今日却从来没有如此希望过姜砚迟可以像平常那样多多关注她,发现她不在之后,一定要想到不对劲的地方。 酒店的房间很空荡,晚上的光刺眼,打在人身上很不舒服。 落地窗漏了一个角,高楼外冷风呼呼往里吹,整个房间里凉风习习。 虞商商穿的少,冻得打哆嗦。 卧室的床褥是裴老用过的,不太方便盖。 虞商商可怜兮兮把沙发垫子盖在后背充当御寒的被子,但垫子又太小,没办法包裹她整个身体。 为了防止她传递讯息,房间开起隔绝信号装备,电视都看不了,无聊的很。 虞商商没事干到找到电视柜底下垫桌角的一本十多年前的泛黄杂志,翻开第一页看书。 杂志是恐怖故事,讲述了一个悲惨女孩的童年,被无良父母砍断双手双脚,变成厉鬼索命的事。 她怕鬼,可不看杂志又没事干,看鬼故事的时候总感觉沙发身后有鬼要攀附她的肩,一边心惊肉跳一边看故事。 晚上估摸睡不着觉了,闭上眼全是鬼。 不一会儿,门外传来齐刷刷走路声,听声音人不在少数。 接着是拳拳到肉的打击声,门口被房卡刷开,一声“叮咚——”响动。 虞商商面色一凛,连忙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服,拢起沙发垫子把上半身盖得严严实实。 是谁来了不知道,反正不是裴泽忌,因为他安排在外面看守她的保镖跟人打起来了。 裴泽忌的保镖被飞踹进门内,手枪都来不及掏出来,就被冲进来的黑衣人反剪双手制伏在地,压得动弹不得。 普天之下能这么不顾裴泽忌面子的人,一只手数得过来。 虞商商眼皮一跳,大着胆子歪头向外看。 一道高大的身影伴光而来,周深围绕凛冽杀气,手持冷枪,黑黝黝消音枪口对准裴泽忌手下大腿开了一枪。 杀猪般难听的嘶叫,黑衣人随手捡起旁边地上一块擦鞋的抹布,塞进保镖嘴里,生生止住他的痛叫。 大腿根的血流到地面,一地血红。 开枪的男人踹飞门口的隔绝信号仪器,仪器撞到墙角四分五裂。 身影脚步未停,直直向虞商商走来。 走到近处,虞商商看清了他的脸。 一圈阴影拓落眼底青黑,瞳孔震颤,泛起丝丝缕缕恐慌,白色眼瞳部分蛛网血丝遍布。 脸型犹如造物主最完美的工艺品,凌厉精致,却透露着担忧和疲惫。 早上熨帖整齐的西装现在褶得不成样子,领结早就丢到九霄云外去了,衣装要多邋遢有多邋遢,样貌风尘仆仆。 是姜砚迟。 悬着的一颗心放到肚子里。 姜砚迟唇色苍白,脊梁微弯,丢掉枪,身体颤抖着将她拥入怀中,同方才开枪不眨眼的那个无情身影判若两人。 鼻尖萦绕淡淡熟悉的皂香,宽大怀抱安全感十足。 虞商商窝在他怀里,刚想解释没和男人鬼混,话没出口,只听他嗓音艰涩:“对不起,我来晚了。” 第105章 晚上让你试试 噗通,噗通。 急速强烈的心跳声溢出耳膜。 虞商商呆滞地愣在当场。 这好像是第一次,没有解释,猜忌,背叛,无条件信任。 她有些出神,呆呆回抱姜砚迟,感受他身体害怕战栗,轻声安慰道:“我这不是没事嘛。” 话毕,却被搂得更紧。 姜砚迟低头埋进她颈窝,薄薄的唇贴合脖颈,全身都在抖,落在她腰间的手更是抖得不成样子。 天知道,回家没看见虞商商身影时他有多害怕。 害怕她抛弃他。 平日古井无波的脑海掀起巨浪,姜砚迟只有一个想法。 找到她!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打断虞商商的腿,把她拴在家里,一辈子绑在他身边。 可是不行,她有自己的生活。 他不能那么做。 喉咙窒息,姜砚迟闷闷地说:“商商,以后出门跟我报备。” 这次幸运救出她,下一次呢? 他不敢想。 虞商商心虚地说:“好。” 这句话早上出门时姜砚迟说过无数遍,她没听,落得如此孤立无援的境地。 虞商商抱着他安慰一会儿,等到姜砚迟身体平静下来,才柔声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姜砚迟抬眸,当着两方保镖的面,不顾场合亲了亲她的嘴角:“监控。” 保镖们纷纷训练有素低下头,不敢看主子的私事。 还好虞商商脸皮厚,没怎么害羞承受下来,又问道:“哪的监控。” “家里,街道,酒店。” 利用权势,强硬打开京城所有道路的监控,监视她的车辆去向。 虞商商失笑,故意用开玩笑的口吻,想让他放松下来,别紧绷着,“哪里的监控都能查,你这么厉害呀?” 姜砚迟扯平嘴角,不悦地在她耳边低声说:“有更厉害的地方,晚上让你试试,长长记性。” 看她以后还敢不敢独自出门不长心眼。 “……” 虞商商哭丧着脸不说话了。 姜砚迟又问:“裴泽忌抓你作甚?” 查到背后押她的人是裴泽忌时,说不惊讶是假的。 他们二人自宴会后没有别的接触轨迹,裴泽忌怎会没有理由抓她? 上次的账因为虞商商参与,姜砚迟没找裴泽忌算,他应该缩成一团远离视线才是,聪明点也不会找虞商商麻烦。 虞商商没想着隐瞒,和姜砚迟没什么好藏的,如实说道:“我认识他爷爷,他让我劝他爷爷回家。” 他冷酷回答:“以后不准接触,这件事我会找他解决。” 她腹诽,醋意真浓,撇嘴道:“好。” 姜砚迟把自己的西装外套套在虞商商身上,一把揽起她的腰,让她靠在自己怀中,走出房间。 冷声吩咐手下:“把参与这件事的人全部抓起来,送进局子。” “是。” 等姜砚迟走后,一众手下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胆子大的盯着姜砚迟怀中娇软背影,暗戳戳问:“都说迟爷禁欲,禁哪门子欲了?” “谁知道,还有说他性冷淡的,都是假象!” “哎呦,你们两个别说了,小心掉舌头,快点干活!” 虞商商跟随姜砚迟上了一辆迈巴赫,他的车每次不重样,只能靠醒目的同数字字母车牌号分辨哪辆车是他的。 坐到副驾驶,虞商商自知理亏,乖乖系上安全带,没让他动手。 发动车子,姜砚迟道:“回家收拾东西?饿不饿?” 两人商量好,虞商商搬去姜砚迟那里住,有些家具用品她用惯了自己的,甫一换新用不习惯,得找个时间回家搬东西。 姜砚迟已经收工了,虞商商看了眼时间,八点过十分,他平日吃饭时间规律,今日为了寻她,估计没吃饭,便说道:“先回家吧,我饿了。” “行。” 浓密鸦睫眨了眨,姜砚迟手放在唇边,侧头埋向车窗边,轻咳了一声。 而后单手握住方向盘,没什么表情,平稳开车。 虞商商敏感注意到他嗓子的沙哑,扬声关切问:“感冒了?” “没。” 他面色如常。 没感冒,就是工作用嗓过度。 这几日同姜砚迟住在一处,虞商商时不时看见他工作或者生活过程中不自然活动脊骨,后背贴了膏药,嗓音也比三年前沙哑。 独自扛下偌大的企业,努力成为合格继承人,时间不等人,姜砚迟必须成长迅速。 人皆道姜家独子天资聪颖,征战商场无往不利,至今所向披靡。 却没人记得,他才二十五岁,并非无所不能。 虞商商无声叹了口气,嘱咐道:“平日多喝水,别那么操劳,我不想守寡。” 握住方向盘的指骨用力而发白,姜砚迟敛眸,轻声说:“好。” 路过一家商场,虞商商看到广告牌子上面打着保温杯的广告,叫停车辆,下车给姜砚迟买了一个斜挎的保温杯。 由于牌子的缘故,价格不便宜,样式也比较少女心,有粉色和蓝色两种背带。 怕姜砚迟嫌弃不用,虞商商买了情侣款。 她在用,他就一定会用。 上车之后,虞商商把蓝色的大肚保温杯挂到他脖子上,二十好几的人背宝宝保温杯确实显幼稚,尤其他还梳着成熟男人的背头。 姜砚迟满脸黑线,嫌弃地揪开蓝色背带拿远了些,但没把保温杯扔出去,看到虞商商背着一个粉色情侣款,忍了又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难看,不想背。” “不可以拿下来哦,宝宝。”虞商商展示大肚杯里面的水容量,认真说道,“我挑了好久,卖家说这个杯子可以保温七十二小时热水。如果怕公司里的水被不轨之人动手脚,以后你就从家里捎水,一天够喝的,晚上回家之前必须把水喝完。” 都叫他宝宝了,天大不满也忍忍吧。 姜砚迟最终没说什么。 回到别墅,赵姨已经做好饭菜,欢天喜地把他们迎进门。 看见姜砚迟腰间斜挎的蓝色背袋大肚杯,赵姨一愣,谁来告诉她那个从小冷漠无情的姜砚迟为什么会背幼稚儿童才背着的水杯?! 可待发现虞商商背着同款时,赵姨瞬间懂了,假装没看见。 虞商商任由姜砚迟换完鞋子后俯身给她换拖鞋,站直身体岿然不动,甜甜地笑:“赵姨,今晚吃什么?” 第106章 又被她迷住了 赵姨瞥了眼平日里金尊玉贵的少爷,此刻正低身给虞商商换鞋子,动作自然,仿若稀松平常的小事。 自家少爷这次是真陷进去了,赵姨为姜家服务多年,自然知道什么该看什么不该看,假装眼瞎,俯身低眉:“清蒸排骨,红枣枸杞粥……” 巴拉巴拉说了一顿菜名,至少有十种。 虞商商莞尔:“听起来就有胃口,赵姨做那么多菜,真厉害!” 这下可把赵姨夸得飘飘欲仙,合不拢嘴笑道:“哎呦,平日里做习惯了,日常工作,没什么厉害的。你们快洗手吃饭吧,再晚点就凉了。”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姜砚迟没把虞商商失踪的事告诉赵姨,回家时听说了她不在,转身便调监控离去,是以赵姨并不知道虞商商被裴泽忌囚起来的事。 换好鞋子,虞商商拉着起身的姜砚迟去厨房洗手,路过餐厅,看见桌上摆满了菜,色香味俱全,但样式繁杂,看样子应该费了不少时间。 “好香啊。” 但种类也太多了,虞商商吸吸鼻子闻味道,嘟囔着跟姜砚迟说道,“以后不用做那么多,吃不上铺张浪费,也省得赵姨麻烦,每日花心思做不同的菜。” 她说什么姜砚迟都同意,毫不犹豫颔首:“好,待会儿我同她说。” 虞商商笑了笑。 吃完饭,两人回各自的卧室洗澡。 别墅内大部分房间配备了浴室,虞商商洗完澡吹头发的过程中,姜砚迟围着浴巾走过来,自然接过她手中的吹风机,撩开她湿润的头发吹头,动作细致耐心。 虞商商透过镜子,看见他洗完澡之后上半身随便套的白色衣服底下隐约展现的蓬勃紧实肌肉,睁大水汪汪的大眼睛,舔舔唇,手折到背后,伸进衣服里摸他腹部的肌肉。 手下触感真实。 姜砚迟顿了顿,若无其事继续给她吹头。 掌心摸遍一块一块结实的肌肉,她背对着姜砚迟,手臂再向上摸,则会折断臂膀,只能摸一摸下腹附近的肌肉,意犹未尽问道:“你有几块腹肌?” 吹风机噪声很大,她的声音传出来只能听见分毫,姜砚迟一心二用,掀开眼皮,透过镜子观察她的嘴唇听读唇语,抬高音调说:“六块。” 不多不少,正是虞商商喜欢的块数。 八块太多,像玉米棒子。 四块及以下又太少,感觉没什么摸头。 六块刚刚好。 虞商商嘴角噙着一抹笑,从镜子里瞟他琥珀色冷淡瞳孔,言笑晏晏:“你不会是因为我喜欢才练的吧?” 她的择偶类型一直在变,但从小到大就喜欢六块腹肌男,这一点从未变过。 姜砚迟没什么情绪,轻轻点了下头。 身体上的东西他从不看重,但虞商商喜欢,且说过要睡只睡腹肌男。 所以他侧面听说虞商商那句话之后,大概从初中开始,每日学习之余锻炼身体。 那时候正在长身体,肌肉很好成型,很快便练成了。 渴望临顶时,大致在高中时期,某日睡前,看见手底下派去监察虞商商的人发回来她新一任男朋友的视频,他想过带着自己拍的腹肌照找虞商商,祈求借此能让她给一个在一起的机会。 想法很闷骚,后来生生忍住了。 她不会珍惜任何爱情。 即使对象是他,结果仍是一样的。 不能让她知道他爱她,她不会珍惜的。 姜砚迟放任她肆意挥霍感情那么多年,终于在大学时忍不住了。 虞商商靠近的时候,他丢盔卸甲投降,不顾一切和她在一起。 吹得头发半干,虞商商转身把姜砚迟扑倒在床,身体交缠中扯断了吹风机的电线,鼓风噪音戛然而止。 腹肌这件事是个意料不到的惊喜,虞商商眼睛里闪烁着寥寥星光,将姜砚迟四肢固定在床上,身体压上去,一瞬不瞬盯着他:“姜砚迟,你究竟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姜砚迟一动未动,任由她以一个骑马的耻辱姿态骑在他身上,指节撩起虞商商一缕湿漉漉的发丝,嗓音低哑:“没吹完,干着睡觉会头疼。” 虞商商眯起眼睛,掐住他的脖子。 低头故意鼻尖对鼻尖,嘴唇只有一步之遥便可触碰,故意吊着他,就是不亲上去,一字一顿郑重说:“先回答我。” 喉结滚动。 姜砚迟瞟了眼她红润的唇瓣,眼神不自然瞥向别处。 又被她迷住了,很想亲,真没出息。 淡声回答:“全招了。” “放屁,你肯定还有瞒着我的。说,当初为了让我追你还干过什么事?” 虞商商眼眸半眯,柔软嘴唇若有似无贴着他的冷白耳垂,要亲不亲,哼哼唧唧威胁:“不说就咬你。” 正准备招的姜砚迟:还有这种好事? 他面无表情道:“不说。” 好啊,嘴硬是吧! 虞商商气死了,一口咬住他的耳垂,吃筋一样狠狠厮磨。 姜砚迟吃痛,拧起眉心。 痛并爽,心理变态。 修长手指伸到虞商商后衣摆,掀起一个角,露出娇软白嫩的肌肤,他扯了扯嘴皮,气音无声问:“要吗?” 两个字彻底惊醒,虞商商连滚带爬从他身上下来,抱着自己的身体,故意惊恐:“姜砚迟你是禽兽吗?距离上一次能有一天时间?” 她皮肤娇嫩,经不起摧残,昨晚过后肌肤出现许多青紫色痕迹,姜砚迟没忍心继续残害花朵。 败兴起身,指节下意识揉揉后脖颈凸起的骨头。 长时间低头看文档,脖子后面凸起一块明显的骨头,这几天疼得厉害,没时间看医生,糊弄着贴了膏药。 虞商商嫌膏药味顶鼻子,洗完澡他就没再贴,抑制不住更疼了。 姜砚迟皱起眉头,无动于衷的表情掩盖疼痛,起身穿好拖鞋,“过几日锻炼锻炼,省的一弄就晕。” 虞商商气急,捂住衣领口:“恶人先告状,明明是你……” 剩下的话没好意思说。 这个小变态天天缠着她要东要西,世界上恐怕没人比他更有精力了。 虞商商狠狠呸了一声。 第107章 父母上门 后脖颈的疼痛几乎抑制不住,姜砚迟轻蹙了下眉。 为了不让虞商商看出来异样,面上不显,毫无表情走出去,指节在在手指屏幕戳了几下,吩咐徐正空出几个小时的时间预约看诊。 之前从不在意疼痛,什么事都自己忍着,肆意挥霍身体健康。 自从和虞商商在一起之后,他想长久,想一辈子拴住她。 她说不想守寡,他就去治病。身子骨疼痛,渴肤症,抑郁症,治好病变成完完整整的正常人,再来爱她。 走到门口,赵姨脚步匆匆赶过来,撞上离开房间的姜砚迟。 赵姨缓了一口气,匆忙说道:“虞小姐的父母来了!” 虞商商与姜砚迟俱是一惊。 虞商商连忙爬起来,飞快整理仪容仪表,着急问道:“他们怎么知道我在这?到哪了,进门了?” 赵姨说道:“我把他们招待在客厅。” 姜砚迟看了她一眼,淡然说:“他们不知道你在这,应该来找我的。” 好好好,正合虞商商意。 整理着装的手停下来,虞商商掩耳盗铃把自己包裹在被子里,躲避和他们见面,瓮声瓮气道:“你去吧,别说我在这。” 姜砚迟无奈,掀开被子角,露出她晶莹透白的脸颊,好脾气道:“好歹是父母,有点礼貌。” “我不管,我没礼貌,就是不见。” 谁让他们偏向虞凌竹! 虞商商耍小性子,从姜砚迟手中夺回被子,用力推搡他,嘟起嘴唇一板一眼说:“你快去,别让他们等急了起疑心。” 姜砚迟无法,没狠下心,轻轻揉捏她的脸颊,叹气:“下不为例。” 他走后不久,一楼客厅传来虞父干脆利落的声音。 虞商商好奇心顿起,赤脚踩在地板,偷偷摸摸溜到二楼围杆处向下张望。 一楼大厅。 虞父虞母同姜砚迟坐在黑色真皮沙发上,桌上几盒拎过来的礼品。 姜砚迟余光瞥到楼顶鬼鬼祟祟的人影,没去管,温声和虞父虞母问候:“伯父伯母好。” 虞父严厉的面孔展露一丝歉意:“大晚上来叨扰,实在不好意思。” “没事,本来也无事做。” 虞母表情担忧,来不及做虞父那套官场礼数,焦虑道:“砚迟,这几日商商那孩子有没有跟你联系,我们给她发消息她也不回,去她家看她,她也不在。问了小忱和枝意,都说好几天不联系了,同外人失联一样。” 姜砚迟面不改色安慰:“她说伯父伯母只关注家中长姐,对她不闻不问。商商很伤心,去旅游散心了,算算时间差不多该回来了,二老无需担忧。” 一顿话,既表明虞商商人身安全,又在变相替她打抱不平,告诉他们厚此薄彼给她带来的失望与难过。 虞母面色尴尬,喃喃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楼顶虞商商直想跺脚,冲上去给姜砚迟一拳。 说啥不好说她难过的事,她才不想在虞父虞母面前披露她的痛苦,这样好似在认输乞怜一般。 而且她哪是不回消息,她的手机被裴泽忌收走了,谁的消息都回不了。 向来严厉的老父亲此时坐得拘谨,苍老的手放在大腿上,试探问道:“砚迟,你知道商商何时能够回来吗?” 姜砚迟眼尾上挑,不着痕迹看向二楼方向。 金色栏杆内,窈窕少女半跪在地上,双手合十,对姜砚迟的方向低眉祈求,张大嘴用口型念叨:“一个月!” 越晚越好,她不想回家看见虞凌竹。 姜砚迟微挑眉,思忖片刻:“明后天?” 虞父虞母松了一口气。 虞商商瞠目结舌,这厮分明看见了她的口型,还要说个老早的时间。 扬起拳头作势打他。 动作嚣张可爱。 姜砚迟轻笑了下,被虞母看在眼里,忍不住问:“砚迟,你笑什么?” 姜砚迟正襟危坐,咳了声:“没事。我突然想起来,商商要去f国拍摄旗袍,应该还有一个月才能回来。” 虞母难以置信:“一个月?” 她焦虑扯住虞父的西装袖子,急出了眼角皱纹,“怎么办啊老虞,商商高中住校都恋家恋的不得了,三天两头往家跑,从来没离家那么久过,这次出国一个月,在外面吃不饱穿不暖的,万一受了委屈……” 平日严厉写在脸上的虞父也皱起眉头,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孩子不小了,自己知道冷暖。” 话是这么说,严肃的老父亲眉宇凝聚深深担忧。 虞商商从二楼观影角度可以清晰看见虞父脸上隐埋不住的忧心,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虞父作为父亲的角度对她呈现除了训斥和严苛之外的关心神情。 眼皮半阖,说不清什么心情。 鼻头有点酸。 楼下对话还在继续。 虞母埋怨责怪道:“当初若不是你对商商说出那番话,她会离开吗?” 接着是姜砚迟起身倒茶的声音。 而后虞父疲惫苍老的语气:“我这不是气急了,才口不择言……” “口不择言?口不择言能对亲生女儿说那般话,我看你是昏了头。” “行了回家吵,别叫砚迟看笑话。” 与女儿失联好几天,虞母的怒气彻底被激怒:“你还在乎你那点可悲的颜面?” 后背倚靠冰冷的围栏,虞商商无可奈何搓搓脸,站起来,脚步虚浮走进卧室里。 剩下的话她不想再听。 虞商商有很严重的情感洁癖。 对于爱情,但凡对方有一丝肉体和精神上的出轨,虞商商绝不饶恕,无论他如何一哭二闹三上吊,结果只有一个——分手。 亲情不同。 她可以有无数男朋友,父母只有一个。 她可以任性换掉无数男朋友,父母换不了。 厌倦冷战,想要和解却找不到开口的理由,事到如今虞商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用被子蒙住头,被窝里空气稀薄,虞商商憋红了脸,快要憋死的时候,一双大手掀开被子。 不用想也能猜到是谁,虞商商闭着眼生无可恋装死。 姜砚迟居高临下盯着她憋红的小脸蛋,语气平稳:“走了。” 虞商商不说话。 第108章 没乱搞 他淡然说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辈子。” “别念经了,让我摆烂几天。” 虞商商烦躁翻了个身,背对他。 她知道他在为她好,有些话不中听但中肯,但她就是不想听。 身边床铺塌陷,鼻尖嗅到温和皂香,虞商商拧了下眉头,没睁眼:“跟你说今天来不了,休息一晚行不行,我又不是卖身的鸭子……” 话毕,脑袋一轻。 躁乱吹风机鼓动声,半湿的头发被他聚拢到手心,虞商商诧异睁开眸子,发觉姜砚迟正在为她吹头发,他没有那般心思,是她想多了。 对上姜砚迟平静的面孔,虞商商讪讪,低下头当哑巴。 把吹风机调成最小档,他的声音近在咫尺:“明日下班回来接你,把行李搬过来。” “我自己回去拿就成。” 他每日公务繁忙,还得顾及她大大小小的事,虞商商怕姜砚迟累垮。 “外面不安全。” 有裴泽忌的人,随时卷土重来。 “哦。” 虞商商撇撇嘴。 她爸妈都没姜砚迟这么细致地照顾她。 吹完头,姜砚迟把线收好,放进柜子里,柜子门开着让吹风机散散热,状似不在意地问:“我睡主卧?” 主卧是他的屋子,虞商商住在客卧。 虞商商乖巧躺好,闻言直说:“不然呢?” 睡她这,她一晚上别想安生。 “……” 姜砚迟没说什么,安静走出去,给她关上门。 时至深夜,佣人全部撤出到自己房间睡觉,别墅内安静可闻呼吸声。 虞商商睡不着,睁大眼看着天花板,耳尖忽而听见门外隐忍的轻微咳嗽声。 姜砚迟的声音。 他嗓子一日不如一日,说话声音愈发嘶哑,音色也不如之前低沉动听。 地位迅速提升的同时,身体也在被疾病慢慢拖垮。 虞商商忍了又忍,没忍心,赤脚下床偷偷打开门走出去,寻找高大身影。 一楼客厅传来哗哗倒水声,虞商商无声看去。 客厅茶几旁边,一道坚挺的背脊弯了下去。 姜砚迟捂住后脖颈的钝痛的骨头,低头倒杯热水,从柜子里找出治嗓子的药,潦草看了看日期,没过期。 胡乱倒出几粒药,抛入嘴中,混含热水囫囵咽下去。 热水入嗓,嗓子发痒。 房间隔音很好,但姜砚迟还是生怕吵到二楼将要入睡的虞商商,咳嗽时捂着嘴,不敢用力咳。 虞商商全部看在眼中,只觉得眼窝发热。 兜里电话铃声响起,姜砚迟放下水杯,按开接听键。 对面说了一堆话,时长大概有三十秒。 他只淡淡回复一句:“那就把看诊的时间缩短到一个小时,空出两个小时给王总,明天约他吃顿饭,把合同的事敲定。” 一下说了很多话喉咙又开始疼,姜砚迟顿了顿,不舒服地吭了一声。 听那边汇报时间后,继续说道:“明晚有事,看诊时间定在下午三点。” 虞商商不满皱眉,他身体很多小伤小病,再不诊治唯恐拖垮身子,一个小时怎么够检查全身? 其实晚上下了班有时间检查的,但他们商量好了要搬家,把虞商商家里日用的东西搬到他家里。 在姜砚迟心里,同虞商商约定好的事比天大。 虞商商倦怠揉揉太阳穴,得想办法让他去看病。 打完电话,姜砚迟把玻璃杯里剩下的热水喝完,身形有向楼梯这里走来的迹象。 虞商商反应很快,脚步轻缓,不发出一点声音,走到自己房间里,虚掩门。 等到姜砚迟路过客卧,向主卧走的时候,虞商商嗖地一下打开门,装作不经意看见他的模样。 揉捏后脖颈骨头的手自然垂落,姜砚迟停住脚步:“怎么了?” 虞商商随口扯道:“台灯坏了,睡不着。” “明天找人修,先用我房间里的。” 姜砚迟给她拿台灯的空隙,虞商商进屋,把台灯电线剪断,收起剪刀,脸不红心不跳爬到床上。 姜砚迟很快把他屋子里的台灯拿过来,先试了试她的灯,开关果然不好使,便移到一旁,打开带过来的一盏样式朴素的台灯。 暖黄灯光打在房间灰暗角落。 姜砚迟把灯光明暗调到适合夜晚黑暗的明亮度,不刺眼,温和道:“将就用。” 声带低哑。 调好灯光,便要往外走。 虞商商往床里面挪了挪,空出一个人的床位,闷声闷气说:“你那屋没台灯了,睡我这吧。” 什么破理由。 又不是没灯光睡不着觉。 虞商商实在找不到理由了,随口一说。 姜砚迟身形顿住,神色讶异。 愣神站了一会儿,慢吞吞转过身来,没说话。 须臾,虞商商感受到身边床铺塌陷,被子里漏进来一阵暖风。 姜砚迟的存在感异常明显,同睡一个床铺,她能够非常剧烈地感觉到他的存在,心跳漏了一拍。 用正常办法,姜砚迟不一定能听话乖乖去诊治全身病症。 抿了抿唇,虞商商琢磨着措辞,开始想办法让他去看诊,语气装出来三分惧怕,三分不满:“前几天出了一则报道,说是男人得了性病报复社会传染给很多女生。这几日你空出点时间去做个全身检查,省的有病传染给我。” 安静的空间弥漫寂寥。 过了很久,身后才缓缓传来一句:“好。” 虞商商想,只有波及到她的安全,他才会重视。 果然他同意了,看来力气使对方向效果会加倍。 成功让他看病,虞商商安心闭上眼准备睡觉,奈何姜砚迟的存在感太浓厚,好久都没睡着。 虞商商呼吸平稳,不知过了多久,眼皮开始耷拉下来,瞌睡虫侵袭大脑。 将要睡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一道很轻的喑哑声线:“睡了么?” 虞商商快睡着了,便没理。 少顷。 那道暗沉的音色沾染委屈。 “我没乱搞,不脏的。” “别嫌弃我。” 仿佛只有在她睡着的时候,姜砚迟才可以吐露心声,大手轻轻贴近她的后背汲取热意,却不敢靠得太近。 嗡…… 脑海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虞商商闭着眼,鼻尖一酸。 突然像泪失禁体质,眼眶湿润。 只顾着想让他怎么去看病的事,却忘了照顾他的感受。 第109章 私奔 一直以来,虞商商爱自己大过爱姜砚迟,这段感情本就是不平等的。 爱得多的人会受很多委屈。 姜砚迟嘴笨,不会表达感情,若不是她醒着,这段话恐怕姜砚迟永远都不会说给她听。 一句不脏,包含了太多苦痛难堪。 她从未如此清晰感知他的痛苦,忍耐与无助。 扯弯嘴角苦笑,她咬住唇,忍下艰涩的泪。 这个世界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两颗因原生家庭不完整的心拼在一起。 互相试探,贴合,拼凑。 她逐渐懂了他的苦,使得心脏日益驱合。可过程需要磨合,他还是会受伤。 爱是常觉亏欠,虞商商做不到无动于衷。 她不想再和他误会。 暗自叹了声气,虞商商转过身来,轻轻攥住他伸过来不敢触碰的手,贴到自己心房。 姜砚迟眸子一震,惊弓之鸟般缩了几分距离,察觉到她的接近,又忍不住把手稍稍伸过去,贴合虞商商胸腔。 讶异道:“你醒着?” 他的软弱,乞求,她都听到了? 姜砚迟感觉羞耻。 “抱歉,我应该明说。” 身体蠕动窝进他怀中,虞商商抱着他的脖子,头枕进他的枕头里,两颗温热的头颅紧紧相依,凑过去亲亲他高挺鼻梁。 她很少撒娇,姜砚迟惊奇地收紧手臂,搂紧怀里娇软身子。 虞商商败给姜砚迟的委屈,语气轻柔:“没嫌弃你,是怕你整日工作身体吃不消,想让你做检查。” “嗯。” 他闷憋着轻笑了一下。 好像第一次听她解释关于话里曲折的意思,这种感觉很微妙,说不上来。 像汽水升腾冒泡,止不住喜悦上扬。 歪头靠近她,鼻尖贴着虞商商脸颊,吸吮香甜气息,他的声音沾染意动,动作却没放肆:“商商喜欢现在的生活吗?” 虞商商摇摇头。 她讨厌回家看到虞凌竹鸠占鹊巢,得意洋洋的模样。 姜砚迟垂眸,盯着怀中乖巧环抱他腰腹的少女。 从前做梦也想不到,有一天可以和虞商商平心静气躺在一张床上,没有强迫,没有情欲。 漫无目的规划他们的未来,光明正大说给虞商商听。 他说:“等我赚够了能养活我们后半生的钱,我们就私奔吧。” 这句话很早之前就想说给她听,他的一己私欲,她不会同意的,所以一直没敢说出口。 他也不喜欢原生家庭的生活。 只有待在虞商商身边,头脑才是放松的,不用去想如何壮大姜氏企业,如何立于不败之地。 从小到大,很多人因为他的身份地位,展现出恐惧与曲意逢迎,他被灌输只有待在姜家才可以产生价值的错觉。 虞商商是唯一一个不在乎他太子爷身份的人,从未卑躬屈膝。 他在尔虞我诈的商业战争里缓慢淌过二十五个春夏秋冬,终于在她答应订婚时,冰冻萎缩的树苗突破云霄,成长为参天巨树。 虞商商被他骇人听闻的话震惊到了,嘴角扯出一抹甚是荒谬的笑,但没拒绝。 轻呵了一声,匪夷所思道:“姜砚迟,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试探着撩开他头顶碎发,摸索到额头皮肤。 不烫,没发烧。 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地位,他弃之如履? 况且姜砚迟是家中独子,就算为了一纸婚约抛弃股份钱权,等姜家顶头的长辈故去,没有新一任继承人,企业还是归他掌管。 虞商商不理解他的行为。 她什么都没有,可以随时说走就走,大不了疯够了日后再回来。 但姜砚迟不同,姜氏被世人所瞩目,他的话一诺千金,一但走了,就再也回不来了。 就算他真的有毅力放弃万贯家财,虞商商也不想他为了自己变成这样。 真正好的情侣,是互相成就。 姜砚迟握住她放在他头顶柔软的手,攥在手心轻柔摩挲,闷声道:“知道,我清醒得很。” 这世上能让他眷恋的只有虞商商,若不是怕穷养坏了她这朵肆意的玫瑰花,他早就选择离开姜家。 虞商商笑了。 既然他清楚,想通了,那么…… 她柔声道:“好。” “我们私奔。” 她说。 姜砚迟眉眼弯弯,手臂向内收缩,抱得更紧。 得她一言,抵过世上万千,世间再没什么能让他留恋。 …… 程枝意这几日很是郁闷。 知晓虞商商和姜砚迟在一起的事,她不能经常回家,警长没人照顾。 蓝金渐层是程枝意的猫,因为程父程母不让养,她才暂借虞商商家安置猫咪。 可虞商商不回家了,没法喂警长猫粮,放在宠物店里养着也不安全,生怕警长住不习惯,和宠物店里的猫打架挠破皮。 程枝意没地方养,犯了愁。 这日得空,去虞商商家里把猫抱回来。 程枝意拎着猫包,顺走几袋猫粮和猫罐头,加起来有十几斤沉。 她体轻,一手拿猫包一手拿装猫粮的袋子,肩膀被压垮,吭哧吭哧好不容易抬到楼下。 把猫粮袋子放地下拖着走,走到大门口时,程枝意没看路,只顾的弯腰拖拽行李,脑袋砰一下撞到一具坚硬的躯体上。 入目黑色锃亮高定皮鞋,熨烫有致的黑色西装裤腿,结实的大腿,程枝意再往上看去。 好大…… 咽了口唾沫。 只听一道戏谑的笑:“程小姐,往哪看呢?” 程枝意脸颊飞速浸染粉红云霞,傻不愣登直起腰。 猫包里小猫嗷嗷叫,像在回应讥诮的话语。 待看清对方像外国人一样立体的五官,以及浅淡瞳孔颜色,程枝意瞬间将他认出来。 尴尬道:“裴总?” 游艇舞会有幸见过一面,裴泽忌的五官深邃凌厉,很难认错。 此刻裴泽忌脸上扬起意味深长的笑意,似乎在暗示她刚才眼神方向,故意叫她出糗。 程枝意清清嗓子,故作深沉,装逼道:“裴总的只能说一般,不是我见过最大的,没什么看头。” “是么?”裴泽忌倒也不恼,被她大胆的语言逗乐,暂时抛开一身的绅士风度和与生俱来对外人的警惕防备,眼底笑意盈盈,“倒是裴某井底之蛙,不知程小姐可否引荐一下您口中最大的人,裴某想输得心服口服。” 第110章 浪女收心 程枝意知道裴泽忌与姜砚迟商业上的微妙关系,因着虞商商的缘故,故而更偏心姜砚迟,说大话不打草稿:“姜砚迟!” 天地良心,程枝意从没往姜砚迟那瞥过,纯靠虞商商背地里吐槽的语言描述以及她快散架的一把老骨头,断定姜砚迟一定很大。 裴泽忌挑起眉梢,也不生气,“如此,裴某甘拜下风。” 瞟了眼她身子旁的猫包和大大小小的粮食包裹,好奇道:“程小姐这是……” “朋友搬家,猫没地方住,我来带走。” 程枝意大大咧咧说完,发觉好像说多了。 她把所有事全盘托出,跟着裴泽忌的思路走,却不知道他来做什么,总觉得吃亏,又问:“裴总为何出现在这里?” 虞商商当时买公寓的时候手底下资金紧张,买了这栋中档公寓,房子价格对裴泽忌来说算低等,而且远离闹市,他没理由出现在这里。 裴泽忌颔首,大拇指插进裤兜里,动作肆意潇洒,大方承认动向:“我来找虞小姐,听程小姐所言,她现在不在这里住,我怕是扑空了。” 裴泽忌顿了顿,有意问:“不知程小姐可知她现在身在何处?” 提及虞商商,管不住嘴的程枝意瞬间警铃大作,警惕道:“她有未婚夫,裴总还是另谋他人吧!” 她了解虞商商花心的性子,以为裴泽忌又是个被勾引的痴情种,不禁暗叹虞商商牛逼,京城两大巨头为她倾倒。 虞商商为姜砚迟浪女收心,裴泽忌定要无疾而终,为了让他少受点伤,也帮助虞商商减少祸患,程枝意严词拒绝告诉他虞商商的地址。 裴泽忌一眼便知程枝意心里的小九九,莞尔一笑,礼貌解释:“程小姐误会,我找她有私事。上次她手机落我那,便想亲自见一面还回去。” 抢走手机的事被他轻描淡写说成丢落。 “怪不得给她发消息不回。”程枝意嘟囔了一句。 她长着一副可爱的娃娃脸,脾气却是御姐范,单手掐腰,伸出另一只手来,雷厉风行说道:“你把她手机给我吧,我还给她。” 眼神轻轻睨了眼少女在太阳底下白得反光的手心,眼眸半阖,缓慢勾起唇角,似笑非笑:“手机不在身上。” 说罢,不着痕迹转移话题:“程小姐这是要去哪,我送你?” “我自己都不知道去哪。” 说起来小猫,程枝意一顿发愁,蹙眉骂道:“他奶奶的,弄个小猫无家可归。平日里那些狐朋狗友一到正事全死了,叫他们收养个猫都费劲。别人周围朋友全是聪明的狐狸,善战的老虎,远见的秃鹫。只有我,身边一堆吃饭的桶。” 简称饭桶。 “烦死了,我要把猫拿回家,我爸能把我屁股打成八瓣,可以开花的那种。” 许是实在没地方安置小猫,程枝意积攒不住的坏情绪成堆往外带,咋咋呼呼的性子,嘟噜嘟噜一大堆废话,根本不给裴泽忌插话的机会:“现在好了,我不仅无路可走,我还有死路一条。” “当时真不该一时冲动养猫,你说说,我又照顾不好……” 少女还在巴拉巴拉一顿输出,裴泽忌盯着她水润的唇,眸中难掩诧异。 自小生长在家世良好环境下,周围接触的人皆是性格人品上乘,至少表面显得很上乘。 尤其是女性,个个大方温婉。 像程枝意这种随意爆粗口不在乎形象的,裴泽忌还是第一次见,不由得哼笑出声,对她产生了一丝好奇。 面上笑容真实,裴泽忌安弯起的丹凤眼似月牙,从来不管别人闲事的他,竟然出奇想帮帮程枝意,脱口而出道:“我有处闲置的房子,程小姐不嫌弃,可以把猫放在那里。” 说完便后悔,他此番前来为裴老的事,怎又和她扯上关系。 抱怨良久的程枝意话头一停,睁大圆不留丢的杏眼使劲瞅他:“你没开玩笑?” 裴泽忌比程枝意高出一个头还要多,站的方向正好为她挡住刺目太阳,程枝意仰首,眼睛里星星点点得救了的幸运光芒。 看英雄一样看他。 对上那双漂亮的圆形眼眸,任谁也无法拒绝。 仿佛无数蚂蚁爬在心尖,心脏发痒,裴泽忌虚伪的笑容出现一丝龟裂。 他向来打得好一手左右逢源,对谁都是笑脸相迎,内里却冷静自持,懒得管旁人闲事。 现下这般帮她,已然破戒。 奈何话已出口,覆水难收,他只能颔首,脸上带着适宜的笑容,十分绅士抬手:“出门在外怎可让女士拎包,程小姐不介意的话,我来提。” 提起蓝金渐层的猫包。 程枝意连忙哎了一声,说:“这只小猫有灵性,只贴乎自己喜欢的人,要不先试试它能不能和你贴近,能的话再叨扰住你那,不然它住不习惯。” 头一次养宠物,程枝意把警长视为心头肉,舍不得它受丁点苦,真和裴泽忌合不来的话,不会让它待在他那里。 裴泽忌便打开猫包的拉链。 小猫刚露出毛茸茸的头,看见裴泽忌后,龇起獠牙朝他哈气。 他的气息不是印象中所熟知的,小猫闻不习惯。 抻头隐约有跑出来的架势,裴泽忌蹙眉,按着它的脑袋按回猫包里。 瞧它那架势,对裴泽忌这位新房东并不满意,程枝意遗憾道:“看来是不太喜欢你……” 话说到一半,便听裴泽忌“嘶”了一声,把猫包里的手伸出来,只见冷白禁欲的手背赫然有一道血红抓痕,长达五厘米。 程枝意一惊,先把猫包拉上拉链防止猫跑出来,然后抓着他的手仔细看:“我去,好深的伤口,赶紧去医院打狂犬疫苗!” 裴泽忌拧起眉头,冷漠瞧着手背纵列伤痕,全程没多眨一次眼,仿佛疼的根本不是他。 曾经身中弹药,做手术都可以不打麻药,这点小伤算不得什么。 目光凝聚到抓他手的青葱小手上,程枝意长得娇小,手也小,他一只手能包起来的程度。 柔软的手拉着他的手,温度比邻。 因为身份的缘故,很久没跟人近距离亲近过,女性更是保持距离。 第111章 生一辈子病也好 裴泽忌镇定收回手,笑容渐渐消失。 …… 医院。 防止姜砚迟临时变卦,看诊时是虞商商硬性规定陪同前往。 晓得姜砚迟身份,医院派出七八个医学造诣极高的老医生为他诊治,院长也亲自出马前来探望。 vip病房围得水泄不通,姜砚迟皱着眉,压抑烦躁情绪,回答医生小心翼翼问出来的关于病情问题。 讨厌被人簇拥。 但虞商商觉得医生多了,可能诊治的病情越准确,越不容易出错,全盘接受医院的好意。 每次医生问东问西,做全套身体检查,然后吃药打针,完事该疼还是疼,整个流程他熟悉到麻木。 这种场合姜砚迟烦得很,宁愿自己忍着也不愿意来看遍,可这次有虞商商作陪。 她搬着小板凳坐在床边,医生嘱咐的话认真记在本子上,时不时抬头问一嘴。 “医生,他脖子那块骨头疼,是不是长时间坐着低头办公所致?” “他嗓子哑的厉害,不愿意喝那种口服液,有药片吗?” “晚上经常翻身,浅眠,有时候需要借助安眠药催化睡眠。” “……” 医生一一给予答复,虞商商颔首,把注意事项挨个记在本子上。 像劳逸结合,经常锻炼,中午午睡等等,诸如此类记了满页纸。 姜砚迟看她认真问问题记笔记的模样,眉眼舒展,心脏温暖如春。 如果时时有她陪伴,就算天天待在医院,死在这他也甘愿。 医生给姜砚迟看完诊,最后谨小慎微补充一句:“最好是拍个片全面检查一下身体,防止有别的变化。” 姜砚迟之前来医院草草了事,从来不愿意多耽误一刻时间做深入检查,一来二去,医院的老医生们熟悉他的脾气,都不敢多说话。 姜砚迟眉宇皱成川字,刚要冷漠回一句不用了,床边记注意事项的虞商商头也不抬说道:“好,尽早安排。” 她发话,姜砚迟便闭了口,任凭虞商商摆布。 从未见过哪个人能把姜家冷酷无情的太子爷治的服服帖帖,医生们对虞商商不禁高看一眼。 心道哪家的神仙,居然能使唤动姜砚迟。 等医生们走后,虞商商把写好的本子放到床边摊开,正好是姜砚迟半躺着看的舒服的角度。 虞商商认真嘱咐道:“医生说的话都要听,回家休息几天,不准去公司,每天在家办公不准超过三个小时。” 姜砚迟盯着记满注意事项的纸,嘴角噙着淡淡笑意,目光转而望向她。 满屋子消毒水味很难闻,身上穿了象征病人的蓝白格衣衫,手插输液管,哪里都让人心怀烦躁。 可她在,他就觉得美好。 奇怪的话脱口而出:“生一辈子病也好。” 只要有她陪。 虞商商蹙眉,嗔怪:“说什么胡话?” 姜砚迟一瞬恍然,摇摇头,收敛情绪:“没什么。” 打完吊瓶,姜砚迟想快点离开,跟她一起把日常用品搬进他家,怕她反悔。 以免夜长梦多。 被虞商商呵斥一顿先治病后老实了,委屈地待在床上。 徐正带回来一堆药品和一大摞像书本厚的诊断书,虞商商边按着姜砚迟拔完针后的针眼防止淌血,边拿起那摞天书般厚重晦涩的诊断书翻看。 越看越触目惊心。 姜砚迟全身上下没个好地方,不是这疼就是那酸,眼睛也因为经常看电脑变得近视和酸涩。 眉头越皱越紧,虞商商如临大敌,像盯仇人一样盯着那摞纸。 “姜砚迟,我决定了。” 姜砚迟挑眉,温和地说:“你说。” “你彻底好全之前,不准工作。” 在家办公三个小时的权利也全盘剥夺。 姜砚迟没同意:“商商,我得赚钱养家,早点赚出来早点……” 看了一眼徐正,没把私奔两个字说出来。 徐正是家族培养的,不是他的人。 “不行,除非火烧眉头的大事,其他交给徐正和各个部门负责人处理,我不信姜氏没有你转不了。” 偌大企业,首领不在,就成了表盘里不会转动的齿轮吗? 若是这样,还要那些高薪聘请的科技人才有何用! 虞商商管徐正在不在场,她想说的话从不觉得害臊:“你敢迈进公司一步,晚上别想进我房间!” 极其没有威慑力的威胁,对姜砚迟却很有用。 他埋头,弱小可怜又无助。 声调低微:“那可不可以出院,回家里住。” 医院没有家里自在。 徐正的头埋的比他更低,生怕自己听见更多,不着痕迹往后退,悄悄退出房间。 虞商商没否定,道了声:“好。” 拍完片子之后,徐正去开车。 姜砚迟要把病号服换成正常衣服,虞商商待在屋子里看他换衣服不合适,即使姜砚迟满眼写着邀请,她还是出去了。 医院的走廊很深,身边路过一辆抢救车,四五个医生把着车头奔驰,家属哭天喊地追寻急速奔走的抢救车,嘴里大喊:“医生,求你一定要救救他!” 虞商商侧身给车子让开道路,暗叹一句可怜。 路过人山人海的等候大厅,虞商商手里拎着一袋药,低头玩自己的指甲,计算姜砚迟穿衣服时间。 算算差不多该好了,便欲向房间走去。 刚抬起头,身边挨过来一道人影。 “商商宝贝,你怎么在这?” 熟悉的声音,虞商商下意识看去,发现身边的人居然是程枝意。 程枝意提着猫包,发现没认错人后一脸兴奋。 虞商商拎起药袋来展示,道:“我陪姜砚迟来,你呢?生病了?” 围着程枝意左右看了看,她面色红润,不像是生病。 “害,别提了。警长大人把裴总的手挠破了,害得我点头哈腰送他来打破伤风。” 说起这个程枝意就来气,屈指不轻不重弹了下猫包,对着小猫做鬼脸:“都怪你!” 虞商商拧起眉心:“哪个裴总?” “裴泽忌啊,他还说你的手机落他那了,要还你来着。” 发现虞商商脸色倏忽苍白,程枝意好奇道:“你怎么了?” 虞商商定定神,讪笑:“没事,那什么,我还有事,改日再聚。” 笑话,再不走等着被抓? 第112章 夜市 虞商商匆匆转身,却已经晚了。 身后如恶魔般醇厚的嗓音不合时宜响起:“虞小姐,这是要去哪?” 脚步微顿。 虞商商表情肉眼可见凝固。 慢吞吞转过身去。 才见过没多久的裴泽忌站在程枝意旁,手背缠着绷带,面带微笑:“好巧,这么快又见面了。” 虞商商皮笑肉不笑:“是挺巧的。” 怎么没叫猫挠死你! 他们的话像是熟人闲聊,表情却十分凝重。 程枝意心大,没发觉异常,歪头星星眼问道:“商商,医院旁边晚上有夜市,我好久没吃撸串了,你陪我去呗。” 裴泽忌戏谑笑盯着她,无言。 虞商商眉眼轻动:“好。” 这时,裴泽忌礼貌插口:“国内外习俗不一,裴某从未见过程小姐口中的夜市,不知可否同行,一睹大国风光?” 碍于他手上的伤,程枝意不好拒绝,好客道:“行,我请你!” 虞商商:“……” 她能不去了吗? “商商,不若你带着姜总一起,他能吃得惯小摊贩吗?”程枝意说完,思考了一下,自问自答,“他是不是只吃健康的有机食物来着?” 记得虞商商说过,姜砚迟生活作息规律,入腹食物健康。 虞商商颔首,回答她上一个问题:“他吃不惯。” 裴泽忌戏弄的眼神如有实质,让她浑身发凉,实在待不下去。 总感觉再待下去周围随时有可能窜出来数十个保镖将她擒拿,再度被押回去。 虞商商很郁闷,想去找姜砚迟,脚步退后,忽而撞到一具坚硬的胸膛上面。 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身体便被搂住。 温暖熟悉的体温,姜砚迟出现在身边,安全感满满。 虞商商抬头仰视他凌厉地下颌线,轻笑出了声,有他在的地方,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两具身体亲密贴合。 程枝意啧啧两声烘托气氛。 揽住虞商商腰腹,姜砚迟换好一身休闲服,站定,冷冷凝视裴泽忌。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听起来霸道十足:“听闻裴总公司出了事,竟有闲心逛街,看来资金链的难关应是有了极好的解决办法。” 商场变幻莫测,裴泽忌来到京城迅速立足,很难有人敢不长眼神为难他。 岂料在找寻裴老过程中,一夜之间公司竟然断层缺失几个亿的资金。 时间恰好卡在虞商商被救出去之后的十几个小时里。 不用想也知道,是姜砚迟使绊子。 裴泽忌轻松扭动手腕,咯嘣一声骨头正位声,似笑非笑:“多亏姜总照拂,不然怎能让裴某挫折中迅速成长?” 姜砚迟不爱笑,说话语气冷冰冰,听着很冷漠,但比起裴泽忌这种两面三刀的人,相处起来好多了。 他面无表情道:“裴总,大话莫要说在前头,有些东西还在后面等着。我为裴总准备了一份大礼,你一定会满意。” 语言如刀枪,兵不血刃。 两个千年老狐狸一来一往几句话,用语言博弈,心底亮如明镜,表面装晕懵懂。 舌尖舔舐下牙龈,裴泽忌极为不爽,面上却风度翩翩:“既然如此,裴某恭敬不如从命。” 端的一个温润如玉公子哥。 程枝意身为局外人,听不懂他们的话,但虞商商听懂了。 裴泽忌的意思很明白,怕是因为她被看押的缘故,姜砚迟向裴泽忌发难,两个位高权重的人打了起来。 姜砚迟在商业领域压他一头,给他公司的资金链弄断。 神仙打架,殃及池鱼。 裴泽忌也不是好惹的,唯恐给姜砚迟带去麻烦,虞商商伸手,在无人看见的地方扯了扯他的衣角。 姜砚迟垂眸,盯着她。 虞商商仰头,双臂挂在他脖子上,故意撒娇,籍此搅乱一池蓄势待发的紧张氛围:“宝宝,你陪我去夜市逛逛吧,我都好久没逛街了。” 姜砚迟蹙眉:“垃圾食品,别乱吃。” 虞商商伸手比划了一颗黄豆大小的距离:“就吃一点,好不好嘛,宝宝?” 旁若无人撒娇,捧起他的脸轻轻揉搓。 姜砚迟无奈:“好。” 弩拔弓张的氛围一瞬间瓦解。 有虞商商在,姜砚迟不想理任何人,懒得与裴泽忌废口舌之争。 他总是很好说话,说什么都同意。 虞商商心情极好,拉过他宽大的手十指紧扣。 程枝意唉声叹气:“我这苦命的娃呦,没对象还得看着别人秀恩爱,我招谁惹谁……” 裴泽忌但笑不语。 药和诊断书最后让徐正送回去,虞商商拉着姜砚迟走到医院旁边的夜市。 深夜,正是年轻人的狂欢时期。 夜市人山人海,接踵摩肩。 烤串的香气扑鼻迎来。 四人坐在一家烧烤摊前,桌子是折叠四方桌,旁边四个小板凳。 虞商商和姜砚迟做一边,程枝意和裴泽忌坐一边。 程枝意叫来菜单,大手一挥:“随便点,我请客。” 虞商商笑眯眯:“谢谢程总。” 夜市东西价格比普通地方贵上两倍,虞商商毫不客气,点了很多肉串。 程枝意佯装怒目:“呔,这边有两位总,你叫我程总,故意的是吧?” “哪里哪里,谁请客谁就是我心目中的老总,光明之神。” 虞商商连骗带哄,哄得程枝意狐狸尾巴翘上天。 她点完单,把纸质的单子递到姜砚迟面前,半个身子快趴他身上,语气随意:“你吃点什么?吃药忌辛辣,忌海鲜,忌油腻,忌酒,快把烧烤忌完了,给你点一杯果汁?” 姜砚迟揽住她防止跌落,随意瞥了眼菜单。 上面的菜和串都见过,都没吃过。 他每日有严苛的食物要求,赵姨和营养师制定了一套完整三餐食材,从不去外面乱吃东西。 在世上活了那么多年,姜砚迟从未吃过烤肉串,深受家族企业荼毒,习惯性看见它产生“垃圾食品不能吃”的心理。 姜砚迟缓缓说道:“没胃口,不用管我。” 他刚打完针,一肚子葡萄糖。 虞商商没强求,本就不是什么健康食物,他还生着病。 在菜单上勾勾画画选好菜,不情不愿递给裴泽忌,等待他挑选。 裴泽忌温润点头致意,把菜单递到程枝意面前。 程枝意诧异:“你不吃啊?” “没吃过,程小姐觉得哪个好吃,给我推荐一份吧,裴某不挑。” 好家伙,又来一个没吃过烤串的。 都是没体验过人间疾苦的大少爷。 第113章 想要孩子 “有忌口没?” 裴泽忌温和笑道:“萝卜,香菜。” 程枝意按照他的口味点了几个菜,随后等上菜。 啤酒比菜先上,虞商商利落起瓶盖,分别放在三人面前,然后给不能喝酒的姜砚迟倒一杯温水。 “对了商商,前几天我去找白忱,他神神秘秘地说不在家里住。又买房子了?” “他……”虞商商想了想,“不出意外的话,应该住我隔壁。” 这几天她没回家,不知道对门屋子里住了几个人。 程枝意举酒杯的手一噎:“什么情况?” “他和……”情人二字说不出口,虞商商顿了顿,“我朋友一块住。” 裴泽忌在场,有些私密事不好挑明说。 “原来如此。” 程枝意还以为他出事了,这么一听便放下心来。 菜和烤串挨个送上来。 程枝意给警长要了个鸡蛋,掰碎蛋黄用纸杯盛着放到猫包里,然后好客的给裴泽忌拿过来一把串,放他跟前。 “放心吃,他们家的串我吃过,味道正宗,不比你们的佳肴美食差。” 裴泽忌微笑:“多谢。” 斯文抽出一张纸,卷起烤串的油腻签子,慢斯条理张开半张口品尝上等牛排一样品尝味道。 虞商商只吃了一点便放下筷子,夜市人声鼎沸,嘈杂的环境下胃口难增。 程枝意举着肉串大快朵颐,把麻辣小龙虾放到她旁边,忍不住说道:“就吃这么点,你小鸟胃?” 虞商商摆摆手:“吃不下。” 平日最爱的虾也没胃口。 主要在医院的时候已经吃过一顿饭,没消化完。 程枝意不知道她吃过饭的事,诧异盯着她,没过几秒钟,目光由惊奇转变为意味深长,串也不吃了,顶着满嘴油:“商商,你不会是……” 眼神在她和姜砚迟身上来回打转。 姜砚迟:“……” 虞商商:“……” 她一眼便知程枝意在想什么,无了个大语:“程枝意,麻烦你以后看点正经电视剧小说,天天脑子里想什么呢?” 程枝意仍有存疑,瞪着求知的大眼睛:“真没怀?” 谣言就是这么造出来的,虞商商要是不否认或者一言不发,第二天程枝意这个大嘴巴绝对会告诉白忱。 不出几天,她爸妈也得知道。 她拍拍胸脯,举起三根指头发誓:“我24k优良美德纯纯热血三好少年,别把那些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爱上我傻子情节按到我身上,ok?” 程枝意“哦”了声,朝姜砚迟眨眨眼,却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裴泽忌嘴角几不可见抽了抽。 姜砚迟抿唇,把炸毛的虞商商按在怀里,一下一下抚平躁动情绪,借程枝意的话题低声咬耳朵:“想要一个?” 能和虞商商亲近的机会,他向来不顾及场合。 多亲近一次赚一次。 虞商商扬眉,捏住他的脸装生气:“你和她一帮的?” 他立刻否认:“没有。” 想和虞商商拥有属于他们的爱情结晶,又怕她拒绝,也怕她疼,所以憋到了现在。 虞商商喜欢,便生。 不喜欢,他可以抛弃世俗观念,做一对丁克夫妻。 虞商商鼻尖轻轻哼了一声,摆过头去凶巴巴道:“以后再说。” 姜砚迟便低下头,被凶了之后抿着嘴不说话,模样很可怜。 裴泽忌挑起眼尾,似笑非笑地说:“还得是虞小姐治家有方,姜总在外翻手为云,回了家照样被虞小姐拿捏。” 也不知是真心夸赞还是嘲讽。 虞商商每次听他的话总觉得心里郁闷,裴泽忌说的话很欠揍,让她想冲过去照他脸上来一拳。 虞商商正在气头上,一点面子没给:“我和他有舒适的相处方式,裴总要是看不惯,建议自己找个对象,按你喜欢的方式来。” 什么裴老孙子,什么录音,什么a38,滤镜全被他囚她给彻底粉碎。 裴泽忌也不恼,他看着相貌难惹,实际从没发过脾气,至少表面功夫做的很到位,温润回答:“如此,是我多心。” 桌面底下,姜砚迟牢牢握住她的手,十指紧扣,轻轻晃了晃,似在宽慰。 不想让外人影响她的心情,姜砚迟余光瞥见夜市长街上有玩乐项目,轻揉虞商商后脑勺,柔声问:“吃饱了?” “嗯。” “去走走消消食?” 虞商商看了一眼还在埋头狂吃的程枝意,嘱咐道:“少喝点酒,我出去逛逛。” 程枝意摆摆手,调笑道:“去吧去吧,过你们的二人世界。” 虞商商有点不好意思。 周围的朋友和家人已经认定她和姜砚迟在一起的事,但她还在适应过程中,偶尔有些不习惯。 反倒是姜砚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大大方方牵住她的手,拉起来。 “宝宝走吧。” 宝宝二字说得自然。 虞商商头埋得更低,躲在他身后。 远离烤肉摊,虞商商忍不住掐住姜砚迟的脖子,作势生气:“刚才那么多人在场,你直说想要孩子,害不害躁?” 姜砚迟被她掐住脆弱脖颈,幽幽伸出刚打完针的针孔手背,表情可怜巴巴。 虞商商瞬间败北,挫败收回手,没好气道:“就爱装可怜。” 身后一堆人接踵摩肩,有人不小心撞了她一下,虞商商趔趄撞到姜砚迟怀里。 他迎上去,将虞商商接了个满怀,嘴唇有意无意贴合她的额心蹭了一下。 小心思极其明显:“人太多了,我背着你走?” 虞商商哼了声,轻掐他腰侧薄薄的肉:“做梦呢?” 姜砚迟不吭声。 夜市很多好玩的游戏,两人边走边逛,逛到射击气球那里。 周围围了很多人。 气球一共五排五列,一次二十五发子弹。 中十发赢一个哨子,二十发赢小玩偶,二十五发全部打中则赢得超级大奖,比人高的玩偶熊。 虞商商一眼就相中了墙上的棕色可爱大熊。 玩具枪经过改装,虞商商粗略看过几个人打枪,他们分明瞄准了气球,打出去的子弹却向下三寸,划过气球表面。 一堆挑战者唉声叹气。 最高的打中概率是个中年男人,二十五发打中二十三发,他的女儿很想要玩偶熊,哭着跟他要。 男人有几分身手,像是耍过枪的职业。 第114章 玩偶熊 男人试过两三次,花了一百多冤枉钱,愣是没全中。 小女孩大哭大喊要玩偶,他只好抱住女孩哄道:“爸爸试过好几次,打不中,幺幺乖,爸爸给你买糖吃,不要哭了。” 怕小孩越看玩偶熊越闹脾气,男人赶紧抱着孩子走了。 虞商商看在眼里,撅起嘴思考。 姜砚迟的声音适时响起:“想要?” “生孩子会疼吧?” “我说玩偶。” “……” 虞商商的记忆还停留在他趴在她耳边懒散的问想不想要孩子。 她看着墙上毛茸茸的玩偶熊,小熊样式漂亮,恐怕没有哪个女孩子能够拒绝。 她道:“那个男人拿枪姿势标准,职业应该经常用枪,他都打不中,你能打中?怎么,要动用钞能力?” 姜砚迟眯起眼:“你觉得我能打不中,窝囊到用钱买?” 好吧,确实有被装到。 虞商商眨眨眼:“想啊,谁不想要?” 姜砚迟勾起唇:“别眨眼,看好了。” 说罢,随手付了一次二十五发子弹的钱,提起枪,戴好黑色护目镜。 他本就长得好看,加上持枪动作标准的,长身玉立,鹤立鸡群的长相引来许多小女生关注。 塑料护目镜戴在他高挺的鼻梁上,活像镶了金边。 摊贩老板发现他这围了很多人,一个个人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连忙跑到姜砚迟这边,赔笑说道:“打中面前全部气球,墙上的玩偶与玩具任选。” 姜砚迟一言不发,试了试长枪重量,表情认真,连续射五发。 第一排五个气球全部爆破。 好枪法赢得围观喝彩。 很多女生星星眼挤着上前,拥在姜砚迟身边,在旁边夹子音佩服道:“哥哥好厉害!” 虞商商被挤出包围圈里,双手抱臂眯眼瞧着他。 回头发现虞商商不在身边,姜砚迟面色平静,把她拉进来,搂住柳腰扣在怀里。 虞商商听见了一圈心碎声。 觉得好笑,欲躲。 姜砚迟却不允许她跑,将枪放在她肩膀上,用肩膀当支架,这样她就不会走了。 淡声道:“别跑。” 眉梢微挑,虞商商一动未动,给他当支架,低声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语气说:“你还会打枪?” “学过。” 姜砚迟没细说,扣动扳机连射十发,成功把前三排气球全部打破。 虞商商学周围女孩子,也笑着夸他:“哥哥真厉害。” 草。 别的女人说这句话很反感,怎么虞商商说就这么有感觉。 好想把她压在身下,听她喊一晚上哥哥真厉害。 舌尖顶起腮部,姜砚迟轻笑了下,没说话。 闭上左眼,用右眼瞄准方向。 看过前面的人射击,他几乎推算出枪被动过手脚的间距,想要成功打中目标,不能瞄准中心,必须瞄它往下三寸的位置,而且有风的时候需要把控风距。 今晚风大,风速很难推测。 姜砚迟每一发都是趁风小,可以推测距离的时候射击,结果不出意外,二十五发全中。 摊贩老板亏了钱,一脸不爽,但只能装作很高兴的样子,逢迎姜砚迟:“这位帅哥,墙上的玩偶和积木套装全是特等大奖,您随便挑。” 姜砚迟看也未看,摘下护目镜随后说:“要那个熊。” 可爱的小熊与他冷漠表情格格不入。 有女孩上前羞怯问道:“我好喜欢棕熊,哥哥可以送给我嘛?” 正巧摊贩老板把熊从墙上搬下来,送到姜砚迟面前。 大胸大概有一米六左右,老板不高,差点没熊长。 姜砚迟单手搂住熊,宽大的棕熊在他手底下变得娇小,和在老板手里的大小格格不入,仿佛不是同一件玩具。 女孩子娇羞地低下头,等姜砚迟把熊给她。 她长得漂亮,从小到大没有哪个男孩能拒绝她,女孩以为姜砚迟亦是如此,两只手摊开,等着抱大熊。 等了好久,没见手上落东西。 疑惑抬起头,却见姜砚迟神色温柔,把熊递给他身边好整以暇抱臂而立的女子,像是根本没听见她说话似的。 女孩一愣,诧异他没给她,尴尬找话题道:“你是他的……妹妹?” 刚才听见虞商商喊他哥哥,自然而然理解成兄妹关系。 虞商商没接熊,表情狎昵,盯着姜砚迟,“人家说我是你妹妹呢,哥哥。” 姜砚迟不屑于回答别人的话,只有虞商商的话才会分出心神,认真回复:“哥哥会和妹妹同睡一床?” “……” 女孩反应过来他们的关系,羞愤难当,跺跺脚迅速跑开。 虞商商施舍般抱住熊,随口道:“谢了,哥哥。” 过家家没完没了。 姜砚迟气笑,追上她。 她抱着大熊,他抱着她。 手底下玩偶表皮软滑,虞商商漫无目的地走,嬉笑道:“采访一下姜总,刚才被好几个女孩子围在中间的感觉如何?” 嘴唇蠕动,他如实说:“无波无澜。” 揽着她的腰躲避好几个快撞上来的路人。 虞商商一想到那些女孩娇滴滴唤他哥哥,心里就不爽,拍开他搁置在自己腰侧的大手。 姜砚迟低头看她,虞商商脸色不太好。 宝宝生气了。 该哄。 “有几秒心动。”借着上一个话题说话,没等虞商商生气,他继续补充:“在你喊哥哥的时候。” 虞商商呸了声:“惯会花言巧语。” “没,实话。” 姜砚迟重新抱住她:“不信再喊一声试试。” “……” 望见他眼中波光流转的情动,虞商商决定还是不喊了,以免第二天早上下不了床。 虞商商没说,继续往前走,口有些渴,在一家椰子水店铺前排队。 姜砚迟寸步不离停在她身后,高挑的个头将虞商商整个人包住,替她扛着熊,让虞商商解放双手。 他乖乖站在虞商商身旁,言语里带着浓厚的笑意:“商商,我好像第一次看见你为我吃醋。” 虞商商不服气:“我哪吃醋了?” 自己怎么没发觉。 笑话,她能吃男人的醋! 姜砚迟但笑不语,抿起唇角,用手指勾着她的小拇指轻轻晃动。 微风,月色。 星空当头,陌生人穿梭,她在身边。 第115章 敏感 好想画面定格,一辈子停留在此刻。 亦或她永远留在他身边,只要结局有她,姜砚迟可以放弃一切。 虞商商承诺可以给他机会,试着去接受他。 没撒谎。 姜砚迟感受到了她的爱,兴奋不知几何。 “商商……” ……想死在你手里。 姜砚迟喉结滚动。 虞商商没察觉到他的怪异情绪,抬头看前面没剩几个排队的人,语气浅淡带着愠气:“喝不喝椰子水?” 他从来不饮用外面的不明水,平日只喝茶和凉白开。 虞商商这么说也只是客套客套,没想到他能点头。 姜砚迟面如止水,轻微颔首,声音极低:“你喂我的话。” 闷骚。 他何时变得如此闷骚? 三句话吐不出来一个完整的对话,全是涩涩。 追他的人知道他每日这么不知节制? 虞商商翻了个白眼,“不喝拉倒。” 话虽这么说,买的时候还是把他那份一起买着。 姜砚迟要抱棕熊,没手拿,虞商商便给他拿着,插上管,递到姜砚迟嘴边,没好气道:“喝。” 他看了一眼,挑起眼皮:“不喝。” 刚刚还同意,现在又不喝了。 意思在说,只喝她喂的。 虞商商无语,真难伺候。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虞商商才不做亲嘴喂水这种当街拉屎的事。 “惯你些臭毛病。” 撇过头去,小孩子行为,似是为了气姜砚迟,把他的那一份一口气喝的精光。 姜砚迟瞳孔幽深,没说话。 喝完椰子汁,虞商商左右看了看附近没有垃圾桶,余光所至能扔垃圾的地方在夜市对面的马路。 夜色浓厚,街对面人丁萧条,与这头灯火通明的夜市形成强烈对比。 喝完的椰子也很重,光是椰子皮的重量就得一两斤,拿着很费劲,虞商商到街对面把椰子扔到垃圾桶里。 手里还拎着一份自己的没喝,虞商商喝饱了,想带回家冰着。 回头欲走,撞上姜砚迟的胸膛,后退一步是臭气熏天的绿色垃圾桶,进退不能。 虞商商蹙眉:“干什么?” 姜砚迟瘪起薄薄的唇,唇色浅粉,看起来很好亲,故意往她嘴边凑近:“你买了两份,那份应该是我的,喂我。” 她气笑:“要喝自己喝,哥哥没嘴需要我喂?” 咬牙切齿加重“哥哥”二字,想到射击的时候一群女生围着他叫哥哥,虞商商就生气。 姜砚迟说:“可以没有。” 为了和她贴贴,面子都不要了。 虞商商白了他一眼。 人们都在街对面逛夜市,这边街道几乎没多少人,垃圾桶旁边臭味漫天,更是令人退避三舍。 周围只有他们两个。 路边灯光昏黄,姜砚迟虔诚低下头,两瓣薄唇微微张开,露出一条小缝隙,红软的舌尖探出来。 近得呼吸可闻,姜砚迟垂下眼帘,潋滟的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她。 身上的皂香冲淡垃圾桶臭味。 虞商商听见他紧张到略微急促的呼吸,咽了口唾沫。 她快疯了。 美色误人。 顶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向她求爱,简直犯规。 鬼使神差般抬起手中的椰子,吸入一口椰子水,缓缓凑近他的唇。 四片唇相触。 一边温热,一边冰凉,水火两重天。 姜砚迟敛眸,薄唇包住她的唇瓣轻柔吸吮,卷走一汪椰香。 很甜。 虞商商撇过头去,腿脚打颤,酥麻得有点站不住,只好抓住他胸膛上的衣服保持身形。 姜砚迟用唇抵着她的脑袋一点点往下移,移到眼尾,轻轻印下一个湿润的吻痕。 “宝宝好乖。” 姜砚迟声色沙哑,性感至极。 一手抱住大熊,一手揽着她纤细的腰贴到自己身上,闭着眼回味口中椰香,摸索寻找记忆中两片软嫩的唇瓣。 虞商商难为情躲了一下,覆在腰侧的大手忽然不轻不重揉捏侧边软肉,她反应巨大全身抖栗,握住他肩膀的手用力捏紧。 嗔怪地喊他:“姜砚迟!” 语带怒意,却不知自己说出来的语气尽是娇柔,好似软糯撒娇。 姜砚迟不咸不淡嗯了声,随后嘴角弯弯:“敏感?” “放屁!” 回答令姜砚迟不是很满意。 他作势又要捏她腰侧敏感的软肉,虞商商实在是怕了,连求带哄:“别弄我了,好痒。” 逢迎抬脚在他嘴边亲了一口。 满嘴椰香。 嘴角笑意更大,姜砚迟心情很不错,大手向上扶住她的后背:“还有哪里是敏感点?” 虞商商哪肯告诉他找罪受,嘴巴缝得严严实实:“没有!” “真没有?” “绝对没有。” 姜砚迟低头,狗似的拱她颈窝,柔软毛发刺激虞商商脖子痒。 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他轻笑着,慢悠悠说:“日后,我会挨个找齐。” 补齐三年的分离残缺。 磨磨蹭蹭腻歪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虞商商牺牲色相任他摸了好几下才肯回去。 再回到烤肉摊,程枝意喝的酩酊大醉。 她平日虽然咋咋呼呼,但酒品极好,一喝醉就是内敛文静小女生,端正坐好,脸颊一坨红晕。 同旁边神色清醒,嘴角勾着淡淡戏谑的裴泽忌讲话。 虞商商直觉裴泽忌此人棘手,生怕程枝意遭遇不测,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按住程枝意手臂:“怎么喝了这么多?” 程枝意迷迷糊糊地笑,说话时一股子酒气熏天:“我在跟他讲故事呢,你才回来,等的黄花菜都凉了。” 虞商商一噎,瞪了身后罪魁祸首一眼。 要不是他缠着要个不停,她能回来这么晚? “咦。”程枝意瞪大眼睛,看向虞商商嘴皮,好似发现了新大陆,“商商,你的嘴怎么破皮了?” 虞商商微怔,手一摸。 妈的。 姜砚迟给她咬破皮了。 心底愤恨。 姜砚迟无辜坐到位置上,眼观鼻鼻观心,深知此时不能惹她。 裴泽忌则是满脸意味深长的笑意。 虞商商咳嗽一声,镇定转移话题:“你刚才讲什么故事?” 醉酒中的程枝意很容易被糊弄过去,嬉笑着说:“讲你十岁那年肚子痛拉裤子的事啊,好糗!” 虞商商:“……” 来人啊,给她把程枝意拖下去斩了! 第116章 烦心事 虞商商记仇,把这件事暗戳戳记在小本本上,等程枝意醒后一同算账。 她现在不清醒,虞商商再气也没用。 曲起指节扣扣桌面,她加重语气:“你再造谣试试?” 仿佛声音大就有理。 程枝意歪头:“我记错了?” 她挠挠头,困惑想破脑筋:“对呀,没错,十岁拉裤子的人就是你!” 虞商商:“……” 这个朋友不要也罢。 本来还想撑撑面子,想着万一程枝意改口,或者清醒过来帮她瞒一瞒。 瞒个屁。 姜砚迟抱着熊,指节抠弄它胸旁的蝴蝶结,假装听不见。 裴泽忌是个不怕死的,天塌下来仍在笑,挑眉看向虞商商:“想不到虞小姐是位性情中人。” 虞商商皮笑肉不笑。 内心崩溃。 她的一世英名! 生怕程枝意再抖搂出来点别的,虞商商连忙说:“行了行了,都散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拿起程枝意的手机找她们家司机,发消息来接她。 程枝意撅起嘴不满:“别呀,我还没喝完呢!” 虞商商边编辑好消息点击发送,边无情说道:“回家跟你爸妈喝。” 程枝意耸耸肩,怀里抱着小猫咪,可怜巴巴说:“我不回家,他们看到我喝酒能骂死我,而且小猫还没地方去。” 猫的住所确实是个问题。 这时,裴泽忌突兀提及:“白日与程小姐约定好把猫放在裴某名下房中,我来送她回去吧。” 程枝意傻不愣登瞧他。 她醉得不省人事,周身没有让虞商商谨言慎行的人,她露出礼貌退避的笑:“不必了,裴总业务繁忙,怎能劳驾您这尊大佛?” 孤男寡女,喝了酒的美人,虞商商不可能把程枝意放心交给一个不怀好意的男人。 裴泽忌不置可否。 虞商商回眸,望向姜砚迟:“家里能空出一间房给猫吗?住几天,等程枝意找到猫住的地方就搬走。” 毕竟是姜砚迟的别墅,猫掉毛严重,她不好轻易下决定。 姜砚迟点头:“东边有间朝阳的废置屋子。” 虞商商的话他向来不拒绝。 说完想起程枝意喝醉了没法回家见父母,体贴替虞商商想好解决方法:“让你的朋友一起来家里住吧,我让赵姨煮一碗醒酒汤。” 程枝意作为虞商商的朋友,贸然提起让她去男朋友家中住不合礼数。 但这句话由房子主人姜砚迟说出来,问题迎刃而解。 虞商商没怎么想,便同意道:“行。” 转身同裴泽忌说道:“告辞。” 该有的礼数一分不少,谁也挑不出毛病。 裴泽忌仰首,要笑不笑,指尖轻叩木头凳子,面露思忖之意。 虞商商懒得管他,跟程枝意家里司机发消息说不用来了,然后把她扶上回程的车。 程枝意比虞商商矮,自然也比她轻,虞商商扶她费不了多少力气。 抬回家中,赵姨连连接手,跟虞商商一起把酩酊大醉的程枝意扶到客房中。 虞商商给她脱掉鞋洗了把脸,和猫住一块,剩下的事交给赵姨解决。 程枝意身上的酒味熏了她一身,虞商商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脱了衣服洗澡。 她和姜砚迟目前睡在主卧,同一间房,梦中梦过很多次的灰暗房间。 她洗完澡吹干头发,走到床边,发现床上没人,只有一个人高的大玩偶棕熊。 正疑惑他人去哪了,虞商商试探叫了一声,屋里没反应,脚步不停,走到门外去找。 最终在书房里找到姜砚迟。 她控制不住停下脚步,想看看他在干什么。 门虚掩,书房灯光明亮,姜砚迟背门口,望向落地窗前,手里举着黑色手机,在打电话。 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勾着打火机,百无聊赖点燃火苗。 戒烟是痛苦的,自从虞商商说了那句不准抽烟之后,他就再也没碰过,全靠毅力支撑。 打火机闲下来,成为无聊时的玩具。 电话那头的人说了很久,姜砚迟只平淡回复一个“嗯”字,而后没什么情绪说道:“请两天假,这几日把如果有重要工作,提前通知我。需要签字的文件送到老姜总那里,我休息期间一概不收。” 话语停顿,那头好像在问为什么。 姜砚迟音色凉薄:“老姜总问起来,就说我的主意,让他来找我。” 旋即挂断电话。 后背蝴蝶骨突兀地仿佛要飞出来,宽阔的胸膛无声起伏,姜砚迟盯着窗外草丛修剪整齐的花朵看了几秒,默默转身。 却对上门外一双亮晶晶的视线。 姜砚迟收起手机,摒弃所有负面情绪,缓缓翘起一抹温柔笑意,走过去拉住虞商商的手。 他的手冰凉,包住她的小手。 “照顾好你的朋友了?” 虞商商点头,神色复杂。 她隐约从姜砚迟的话中听出来,和老姜总似乎发生了一点不愉快的事。 老姜总不是他的爸爸,而是他的爷爷。 传闻老姜总的儿子,也就是姜砚迟父亲,喜文厌理,最大的志向就是摆弄画作,不堪大任。 姜砚迟的父母是政治联姻,门当户对,却互相没有感情。 他的父亲对经商毫无头脑,老姜总认为他无法承担姜氏未来,把一切希望付之于孙子——姜砚迟身上。 这也就是为什么姜砚迟从小的时候事事都要做到极致完美,他必须学会很多东西,将来继承大任。 姜砚迟不止童年悲惨。 虞商商回握他的手给予力量,轻声道:“你有什么烦心事可以跟我说,听人说烦恼的事分享给第二个人,烦恼会减半。” 什么道理。 晓得她在哄他,姜砚迟眉眼弯弯:“没事。” 烦心的事他不想说,他的女孩子只要每天开开心心就够了。 虞商商咬住下唇。 姜砚迟的人生如此可悲,可他却从禁锢的枷锁中撕开一条裂缝,硬生生抵抗命运,求来和她的一纸婚约。 姜家有且只有一个继承人,那就是姜砚迟。 他将来的另一半必须门当户对,才能撑起姜氏未来,老姜总也对他寄予厚望。 可想而知,姜砚迟若想从已经被规划好的人生里劈开一条口子,把她拉进来,要和姜家做多么大的抗争。 代价残酷。 第117章 望梅止渴 虞商商当年砸坏的那一台钢琴,影响了姜砚迟半生。 心心念念,念了她十八年。 仰首看向姜砚迟眼眸,他的眸子眷恋深沉,里面倒映着一个完完整整的虞商商。 她忍不住笑了,“姜砚迟,你再这么宠我,我可是要被惯坏的。” 姜砚迟饶有意味地点头:“最好一身臭脾气,让别人都受不了你,只有我能接受。” 她就只能待在他身边了。 虞商商俏皮吐舌头:“现在不就是?” 挺可悲,但是实话。 她唯一确定不会主动离开自己的人,只有姜砚迟。 说完那句话,她沉默了。 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姜砚迟也因此而默然,拍拍她的肩膀,随即转移话题:“宝宝好香,换沐浴露了?” “用的窗台上那瓶,以为是你身上的皂香味,想拥有同款,结果不一样的味道。” 虞商商成功被转移注意,吸吸鼻子,没闻到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香味,又趴在姜砚迟身上闻了闻。 还是那个好闻的皂香。 她郁闷道:“你用的哪一瓶?” “黑色的那瓶,沐浴露没有味道,估计是洗衣液味,明天问问赵姨。” “哦。” 又趴在姜砚迟胸膛上多闻了一会儿,声音闷闷的:“明后天休息?” “嗯。”姜砚迟觉得好笑,蜷起指腹轻刮了下她的鼻尖,“宝宝说的话我岂敢不听?” 她让他休息,他便休。 为了抵消债务,这三年化身工作狂魔的姜砚迟,罕见请了几日假。 正好她也在家,可以多陪陪她。 四目相对,无名情绪蔓延。 虞商商嘴角的笑越发张扬,抱住姜砚迟脖颈,四肢好比树袋熊,娇软缠在他身上,凑过去要亲他的薄唇。 姜砚迟抬手揽住她的臀部以免跌落,扬了下脖子,迎上唇齿。 即将要唇瓣相碰时,门外传来赵姨的声音:“少爷,今天的药熬好了,我给您端进……” 一手端药,一手打开门。 然后,话停了。 赵姨看着他们难舍难分的躯体,十分有眼力见低头,表情难辨。 事情发生的突然,虞商商慌慌张张从姜砚迟身上跳下来,奈何他不让躲,所以跳下来的时候受到几分阻力,让赵姨看了个正着。 虞商商尴尬躲到姜砚迟身后,使劲抠他后背,讪讪小声道:“你好烦!” 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姜砚迟心情极好,从背后攥住她的手,吩咐道:“放桌上。” 赵姨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一碗褐色汤药放到桌边,躬身退下,临走时还贴心嘱咐:“买好的避孕措施放在床头柜里。” “知道。” 他们在说什么啊喂! 虞商商瞬间脸颊爆红,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听不见。 赵姨走后,姜砚迟不用虞商商催,自己走过去喝掉一大碗汤药,用漱口水漱口,整套流程非常流畅。 漱完口抽出一张纸巾擦拭嘴角,动作斯文,他表面平静:“去我房间里睡?” 虞商商本来是不拒绝的,但听见赵姨和姜砚迟说的那些有的没的,什么避孕措施,啊呸。 她要是同意,岂不是侧面说明很想和他一起睡? 她断然拒绝,两条手臂放在身前交叉,形成一个错号:“不要!” 嘴角抿了抿,姜砚迟声色低沉:“以后我做好措施,不让你吃药了。” 上次是他鬼迷心窍。 和虞商商走到那一步,她要离开,姜砚迟舍不得,自私得想留下一个孩子,用那一次欢好殊死一搏,怀上孩子她就不会离开。 最后她决绝吃药的时候,他后悔无以复加。后来每次与她亲近,虞商商都很抗拒。 姜砚迟垂眸,神色孤寂。 不忍见他难过,虞商商嘟囔道:“不是这个原因。” “那是什么,不想同我……” 唉。 虞商商叹了声气。 他这个人死脑筋,老是一个问题打破砂锅问到底,明明自己又不是个爱解释的人,偏生要她全部解释清楚。 她撇撇嘴,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每次都弄得我很疼。” “……” 姜砚迟眸子里闪烁着异样光芒,整个人卧在黑暗中,像一头匍匐等待猎物的猛兽。 虞商商打了个寒战,莫名觉得此刻他很危险。 她的第六感是对的。 一夜沸腾。 第二日,程枝意悠悠转醒,赵姨接待的她,告诉她是虞商商和姜砚迟把她带回来。 程枝意揉着脑袋,不清醒地说:“我要回家了,商商在哪,我跟她打个招呼再走。” “虞小姐她……”赵姨神情诡谲,嘴角抽了抽,“她还没醒。” 程枝意没怀疑,虞商商老是睡懒觉,确实不到她起床点,便道了声谢,带着猫走了。 二楼某处落地窗前。 虞商商以一个诡异的姿势趴在窗边,余光盯着程枝意离去,苦于不能和她说再见。 自身难保。 她被架在窗户边,表面衣服完整,宽大衣服背后拱着一个头颅,陌生的冰凉修长指节伸到睡裤里。 虞商商要被折磨疯了。 一晚上! 整整一个晚上! 到早晨还不消停。 啧啧水渍声,她面红耳赤,心跳如雷。 自从昨天她说他力道重,姜砚迟是个好学生,有错便改。 昨晚确实很温柔,但…… 那点力度望梅止渴。 于是他没抒发,弄了一晚上。 “妈蛋,让你休息几天,你直接熬夜通宵跟我玩y,变态狂!神经病!白痴!” 毕生所学脏话全都骂到他身上,虞商商气喘吁吁趴在地上。 身子骨软得不能动弹。 衣服底下笑意盎然,抻出一个乌发茂密的头来,姜砚迟好脾气搂起她的腰肢,抱到床上。 “乖,地上凉。” 虞商商咬牙切齿:“别碰我!” 脚跟猛踹他肩膀,牵扯到大腿神经,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嘶……”虞商商正疼得不行,见他又覆上来,连忙说:“滚去做饭,我饿了。” 姜砚迟挑眉,昨晚吃了很多,知道她不饿,却没戳穿,宠溺摸摸她柔软的颅顶,好声好气说:“要吃什么?” “随便。” 只要能赶走他的欲念,吃什么都行。 把姜砚迟赶去做饭,虞商商拖着疲惫的身体洗了个澡,重新躺到床上。 翻开手机,一条头条热搜弹出来。 曝!京城太子爷恋情# 第118章 恋情热搜 搜索热度破亿,昨晚的热搜,到今早讨论话题已破千万。 虞商商眯起眼睛。 京城的太子爷只有一个。 姜砚迟。 姜家权利通天,没人敢造他的谣言。 自小,姜砚迟穿梭于各个名流宴会,他的照片却很少流传,因为姜家不愿意让他受到世俗的叨扰。 姜砚迟本人也不喜欢太过于张扬,从小到大,除了重要的新闻发布会,其他的照片从未流传出去过。 他洁身自好,花边新闻也未曾有过。 如今这个热搜标题…… 虞商商心漏了一个拍子,怀着不知名的情绪点开新闻。 入目九宫格不清晰的九张类似黑暗背景照片。 隔了一条马路的模糊照片,拍摄条件相当差。 她点开第一张,看见照片当中隔着很远距离的两个模糊人影,在垃圾桶旁边抱成一团。 是张动图。 娇软的少女被一个手举棕熊玩偶的高大男子搂在怀里,少女喝了一口椰子水,踮起脚,往男人口中的渡入。 男人心甘情愿低头,含住她的唇。 少女背对镜头,加之隔得远,看不见相貌。 但男人出众的容貌即使远隔一条街也看的清清楚楚。 姜砚迟那张惊为天人的脸无与伦比,这世上绝不会有类似的容颜。 分明是昨晚喂他椰子水的情节。 竟被无处不在的狗仔拍下来了。 虞商商神情恍惚,指尖停顿片刻,接着往下滑。 上百万条评论。 【这个女人有几分本事,嫁入豪门半生不愁!】 【你酸什么,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 【姐姐背影杀我!姐姐快出一本拿捏男人的心经,我跪着学!】 【omg!太子爷好帅!】 【楼上的,你搞错目标了,姜氏未来继承人也是你能肖想的?】 【听迟爷同校学弟学妹说,他活了二十五年只谈过一次恋爱,还是纯情有钱高富帅,啊啊啊啊我要爱死!给我人肉这个女人是谁,我要魂穿她身上!】 【够了,咱们排好队,一人一天穿到她身上,跟迟爷谈恋爱。她谈了这么久也该累了!都别动让我来!】 【当街亲吻,太子爷好欲呜呜呜……】 往下翻了翻评论,越来越离谱,什么魂穿她啊,跟她学习御男术。 破招数一套一套的。 幸好,最多只有酸的人,没大有期盼他们分手的。 虞商商松了口气。 毕竟姜家的事无人敢用娱乐圈那套键盘招数。 大多数网友保持体面地酸。 以姜家的影响力,热度破亿绰绰有余,但这也正令虞商商所疑惑。 姜家会允许一条或许会使姜氏股市变动的热搜挂在榜上,任凭其生成发酵? 而且当今世上哪个狗仔敢不要命拍姜砚迟,还发出来。 她蹙起眉头,此事绝没这么简单。 蹬上鞋,吧嗒吧嗒下楼去厨房找姜砚迟。 厨房里,姜砚迟下了点馄饨,正关火捞馄饨,看见她来,不急不慢地先捞入碗中三个,同时问道:“吃几个?” 虞商商急得不行:“火烧屁股了你还想着吃饭!” 她生气时口不择言的毛病就是改不了,明明是她唠叨着要吃饭,把姜砚迟赶过来做饭的,饭做好了又骂他。 把手机递过去,页面热搜顶头写着曝光太子爷恋情。 姜砚迟被骂了一顿满脸无辜,他手上有水,没急着接手机,先给她碗中又盛了三个,一共六个,放到餐厅桌子上。 圆滚滚的小馄饨是赵姨昨晚包好放在冰箱里的,姜砚迟正好看见了,便拿出来下锅煮了几个。 虞商商瞧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就来气,把手机推到他胸膛上:“看看你干的好事,非逼我亲你,这下好了,全世界都知道了!” 姜砚迟拧眉,瞥她一眼,接过手机,安静翻看热搜头条。 表情无波无澜。 虞商商急了:“你要看多久,还不快找人撤热搜?” 她生怕姜家股市因此而变动,造成股价跌落,资金紧张。 以姜家严格的家风,姜砚迟怕是要受责难。 虞商商火急火燎,岂料皇上不急太监急,姜砚迟看完热搜后,反而扬起一丝笑意:“挺好的,让风筝飞一会儿,你不是饿了,先吃饭。” “我哪能吃得下?” 看他不急不慢拿筷子,虞商商气得直想上去捣两拳。 “姜砚迟,我在跟你说话!你不怕对企业产生影响!” 姜砚迟按住她的肩膀坐到椅子上,双手递上筷子,柔声说:“宝宝,再不吃待会儿凉了。” “姜砚迟!” 她咬牙切齿。 火烧眉毛的时刻,谁能吃得下? “我知道,我知道,宝宝别急。” 姜砚迟好声好气给她顺着毛,拽过一张椅子坐到虞商商身边,倒了杯温开水。 缓缓解释道:“你想想,姜家背后那些人得知消息能不让人撤掉,轮得到我出马?” 虞商商确实想过这个问题,苦于找不到答案,疑惑问道:“他们为何不撤热搜?” 难不成热搜有何好处不成? 不然虞商商找不到姜家让姜砚迟陷入舆论风波的好处。 姜砚迟嘴角无声噙着一缕淡淡的嘲讽,笑不达眼底,摸摸虞商商柔软的发丝:“不撤,不就是意味着这条新闻是姜家的人做的么?” 虞商商更不解了:“我想不到这样做对姜家的好处。” “的确没有好处,但……”姜砚迟莞尔,“可以逼我回家。” 虞商商微怔。 “家族的事很复杂,容我以后慢慢和你讲。商商只需要知道,我可以保护好你,这就够了。” 姜砚迟把馄饨碗往前一推,温声说:“先吃饭吧,吃完饭再说别的事。” 虞商商焦心知道更多,只好狼吞虎咽吃完几个馄饨,喝完满满一杯水。 摸摸撑得圆圆的肚皮,继续问道:“快说,我想知道更多。” 姜砚迟连继承人的身份都可以不要,按理说姜家没有任何事可以威胁到他。 除非……与她有关。 事实上虞商商猜的很对。 姜砚迟把她吃完的碗收走,洗刷好后放到消毒柜里。 他本不想告诉虞商商那么多,姜砚迟宁可一个人承受所有,让她快乐逍遥一辈子。 可虞商商逼得紧,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第119 姜家老宅 姜砚迟无奈极了,关上消毒柜门:“宝宝你真的……” 叹息。 把虞商商按到椅子上重新坐好。 虞商商拉他的手来回晃,声调娇柔:“你快说嘛。” 姜砚迟总是撑不住她的撒娇,虞商商音调一软,什么都招了。 “之前跟你说婚约是我换来的。”姜砚迟表情不变,淡淡说,“老姜总觉得我心思不在商业上,一怒之下同意了,与我签订给姜家无偿工作的协议。” 姜家只有他一个孙子,姜砚迟走了,偌大基业无人继承,可不是得留住他。 老姜总是姜砚迟的爷爷,他却从没叫过爷爷,跟虞商商描述也一直以老姜总这个称呼。 虞商商担忧道:“他们故意把咱俩的事挑明,是何用意?” 姜砚迟深深看着她。 这件事仔细想想能冒出来闷,虞商商眸光闪了闪,猜测道:“我被曝光,势必会遭到唾骂,到时候你若想保全我,就得跟姜家妥协,对吗?” 她情感往事劣迹斑斑,而且家世也与姜砚迟云泥之别,自诩正义的键盘侠们矛头一定会指向她,造成舆论风波。 言语有时往往比利刃更伤人。 姜砚迟不吭声。 证明她猜对了。 虞商商才明白,怪不得姜砚迟说他也不喜欢原生家庭。 血缘脉搏流淌的至亲,居然用舆论逼他,放谁身上不压抑? 她心疼地捧住他的脸颊:“姜砚迟……” “嗯。” 姜砚迟抓住她的手,小狗似的脸颊往她手心蹭了蹭。 以为她害怕,温柔安慰:“放心,我会保护好你,以后不会再出现暴露照片这种事。相信我。” 他恐惧于虞商商知道他复杂恐怖的家庭从而离开。 “不是的,我没害怕,暴露又怎样,我从来不在乎外人牛头马面的言论。” 她是心疼他。 虞商商摸摸他光滑的脸颊,说:“你要回姜家么?” 姜砚迟点头:“回。” “何时?” “今日。” 虞商商坚定道:“我同你一起。” 无论风雨蹉跎,不可以让他自己承担。 姜砚迟孤独等候十八年,痛苦了二十五年,虞商商没法眼睁睁看着他身陷地狱。 她想拉他一把。 姜砚迟却道:“不行,家里事情复杂,我不想让你参与到里面。” “我若不与你同进退,岂不成了什么都不会的金丝雀,温室花瓶?” 虞商商有些气恼,恼他从来不告诉她,也不相信她可以共经风雨。 什么事都只顾着让他挡在身前,替她解决,那虞商商和一个废人有何区别? 姜砚迟无奈,轻轻捏住她的后脖颈揉捏,“商商,你可知姜家诸事繁琐,一旦牵扯进去,可能深陷无穷深渊?” “我知道,我愿意。” 他再不想让她见到家里勾心斗角的族人,结婚时总会见到,婚后也会有纠缠。 该发生的还会发生,她不可能一辈子躲在姜砚迟身后。 姜砚迟莞尔,望着她坚定的神色,言笑晏晏:“那……好。” 除了六岁那年去姜家参加姜砚迟的生日宴,之后虞商商再也没来过姜家大宅。 时隔多年,宅子翻新重组,修建地富丽堂皇,华丽中不失低调。 虞商商换了一身乖巧的素色连衣裙,姜砚迟开车带她去姜家。 姜家大宅古色古香,建地不知几何,一眼望不到边。 听闻这块地原本是某处王宫的驻地,数十年前被老姜总买下建起无边无际的“寨子”般的大宅。 宅子里佣人数不胜数,光是门口修剪花丛的御用花匠就有七八个。 开春,树木疯长。 花匠门精心修剪花朵形状。 虞商商抿唇,坐在副驾驶,时隔多年第二次来不免紧张。 姜砚迟柔声安抚:“待会儿进去之后,有不舒服的地方就跟我说,不用惧怕任何人。” 贝齿紧咬下唇,咬出一个白色齿痕,她感觉到疼才放过唇瓣折磨,轻轻道:“嗯。” 开车通过大门,门边妨碍物多,他降下车速行驶缓慢。 有佣人透过车窗发现他回来了,连忙走上前,像古代宫人看见王族一样俯身行礼,动作标准恭敬:“少爷。” 训练有素,十几个佣女喊的整整齐齐。 姜砚迟敛眸,算是应答。 操控方向盘七歪八拐走到停车棚,棚顶是金色的砖瓦,底下镶嵌一颗巨大南海夜明珠,价值不菲。 夜晚进入停车棚无需开灯,一颗夜明珠足以照亮黑夜。 棚里停着三四十辆豪车,有的是限定版,绝版了,几个亿都买不下来。 姜砚迟把车停在靠近门口的停车位,方便随时走。 本想今日瞒着虞商商回来解决事情,不料被她知道了,和她一起回来。 有些事情脱离掌控,姜砚迟无法继续把结婚的事情一拖再拖。 既然虞商商也在场,纠缠多年的事也该就此了结。 姜家人都希望他“回头是岸”,不要纠结于情情爱爱,做一个能够为姜家做出巨大贡献的完整机器人。 偏生姜砚迟生出感情,为了虞商商做出反抗,逃离姜家魔爪。 他们都以为他只是玩玩,过了几个月玩够了,就会回来继续继承家业,没想到这件事姜砚迟固执了三年,跟家里人抗衡三年,换取一纸婚约。 姜家彻底慌乱,开始想办法逼他回头。 热搜只是打响内乱的第一炮。 他们还有后招。 姜砚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唯独在虞商商这件事上无法忍受,虞商商是他的逆鳞。 姜家触犯他的底线,他必须说得更加清楚,哪怕撕破脸,也要保护好虞商商。 毕竟她的危险是他带来的。 没有解决干净,还她一个完完整整的人生之前,姜砚迟没资格继续和虞商商进行感情更深一步交流——订婚。 停好车,姜砚迟解开安全带,迅速下车走到侧面给虞商商打开车门。 虞商商下车,略显拘谨,一只手揪着裙摆,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 姜砚迟顺势握住她的手,锁上车。 停车棚有专门的车童看管,车童弓着腰,眼观鼻鼻观心不去偷窥主人情感事,两只手合在一起,抬至头顶。 姜砚迟把钥匙放在他手心里,淡声吩咐:“不用擦车,可能不会久留。” 第120章 她比规矩重要 随时做好离开的准备。 车童恭敬回答:“是。老爷和夫人得知您要回来,准备了酒菜,在正厅等您。” “知道了。” 他说话不咸不淡,莫名有点拽拽的意味。 特意放慢步子,等穿细高跟的虞商商跟上才迈步。 虞商商突然想起来之前两人刚重逢的时候,虞母撮合他们看电影,下车往影城走的时候,姜砚迟半分没等她,大步往前走,徒留虞商商一个人紧赶慢赶跟在后面,速度快成竞走模式。 如今他学会了等待。 这个词不准确,姜砚迟一直在等待。 应该用表达来形容。 他学会了如何表达爱意,让虞商商接收到来自十八年前就开始的铺天盖地的情意。 握住他的手更加紧,姜砚迟感受到手心柔滑的小手严丝合缝握住他,情不自禁勾起一丝笑意。 正厅九曲回廊,走在古色古香的走廊中,紫荆花缠满木头廊坊。 幽幽花香扑鼻。 路过的佣人们纷纷停下手中活计,训练有素俯身:“少爷。” “少爷回来了。” “少爷上午好。” 一开始姜砚迟还会象征性点头,后面许是烦了,没再说话。 通往正厅的路很漫长,虞商商感觉走了大概能有三分钟,还没看见路尽头。 姜砚迟看看表盘,提醒道:“老姜总这个时间段在看书,待会儿先去拜访父母,等吃饭时老姜总就会出来,他很严厉,说的话不中听。要是听不惯,恨他一个人,别牵连我,我带你离开。” 一本正经说着胡话。 打消虞商商紧张的心情,她忍不住笑了笑:“没事,我不会的。 想起姜砚迟和家里人关系不怎么样,她快步走到姜砚迟前面,拉起他的手,勾住骨节分明的小拇指拉钩:“我们说好了,回来解决问题,不要发脾气。” 生怕姜砚迟一时冲动做出和家庭情感温度结冰的事,来之前虞商商再三提点,不可以同姜家的人置气。 她已经因为虞凌竹的事同家里人闹得不可开交,不希望姜砚迟因为她也和家里人决裂。 姜砚迟自然知道轻重,颔首。 又走了一段路,回廊的尽头,紫荆花消失,出现一扇样式古老表面很新的花纹迤逦木门。 这里的佣人更多,而且穿着统一佣人服饰。 门外的佣人长相貌美端正,若说是为了门面,那么正厅附近忙碌做事的佣人便是三四十岁的男性女性,手脚勤快麻利。 佣人打开门,单手做出欢迎的姿势:“少爷请进。” 姜砚迟低眉,轻声问:“准备好了?” 虞商商松了口气,眉眼弯弯:“准备好了。” 这一次,她要和他一起面对。 姜砚迟饶有意味挑眉,十指紧扣,拉着她走进正厅。 厅堂内饭香味四溢。 流水线似的饭菜端正摆在圆形桌前,几个佣人把刚做好的菜放到桌面。 桌边满得几乎要溢出来。 一男一女两位中年人坐在沙发边,男人身穿居家休闲服,手里举着一幅画作认真欣赏,女人则穿着得体的鱼尾裙,面色严肃斥责:“吃饭时间还要摆弄你那幅画?” 训斥的话一出口,男人心不甘情不愿放下画作,口中却喋喋不休:“看几幅画怎么了,现在又没动筷子。” 两者皆气质高贵,举手投足彰显贵族本色。 姜砚迟走过去,面无表情道:“爸,妈。” 手掌推在虞商商腰侧。 被称为爸妈的两人中年人抬首,先看见姜砚迟,表情没有太大变化,淡淡点了个头,生疏地不像亲生。 而后发现他身边长相出众的少女。 虞商商也随姜砚迟,礼貌叫道:“叔叔阿姨好。” 老家隔得不远,姜砚迟一年回家的次数屈指可数,这次回来所为目的几人心知肚明,他们没想到他居然会带着虞商商一起回来。 接下来要说的事对虞商商实在说不上友好。 姜母是位得体的贵妇,耳戴金冠,笑得温柔生动:“商商,快来坐下。” 虞商商坐到她身边,牵扯笑容:“冒犯前来打扰,叔叔阿姨见谅。” 不愧是千年老狐狸,虽说姜父没有经商天赋,可常年浸染商战,他的脑子灵活程度可见一斑。 姜家暗地里使诈,表面功夫做得丝毫不差,他严厉的脸上挤出星星点点慈祥:“无妨,都要订婚的人了,以后把这当做自己家。” 出了热搜那档子事,若姜砚迟不站在她这边,她的消息被人肉出来,势必要承受一番风雨。 网友一人一口唾沫,虞商商能被淹死。 手段果决狠辣,姜父却像不知道这件事似的,表情十分自然。 他们装不清楚,虞商商也不戳穿,只笑着搭话。 酒菜上齐,几人不动筷,虞商商左边是姜母,右边是姜砚迟,姜父在姜母隔一个身位的旁边。 偌大的桌子,四个人挤在一起显得空间狭窄,静等老姜总下来一起吃饭。 姜家规矩森严,平日老姜总没到之前,他们不会动筷子。 虞商商近日和姜母只见过一面,还是过年前后那顿确认定亲宴的饭宴上,和姜母没说过几句话。 姜母不愧为姜家当家主母,控场能力极强,话题自然,虞商商和她说话竟不觉得无聊。 她笑得自然,令人如沐春风:“商商,听说你跟阿迟住在一起?” 问题太过露骨。 虞商商“啊”了声,先是看姜砚迟一眼,这个问题怎么答都不太好。 她思忖片刻,道:“我们……” 没答完,姜砚迟按住她肩膀往自己身边一带,保护意味十足,戒备地说:“这是我和商商的事,母亲莫要多管闲事。” 嘴角笑容凝固,姜母表情严肃:“阿迟,怎么跟长辈说话?教你的规矩都忘干净了?” 话里带刺的浓重教训意味,让虞商商深陷压抑与恐惧。 她几乎可以想到,没有外人时姜母的教训一定会更加严重。 老管家都可以肆意打他戒尺责罚,可见姜砚迟小时候过着如何悲惨的童年。 幸好姜砚迟本身优秀,抢夺回掌控自己命运的权利,他听惯了责罚语气,面色无波无澜:“规矩没忘,她比规矩重要。” 第121章 老姜总 虞商商蹙眉,手指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轻拧他大腿肉。 这么肉麻的话,他居然当着父母的面说出来,羞死了。 姜砚迟不觉得羞耻,反而坦坦荡荡,神色锐利。 姜母与姜父皆愣住。 印象中姜砚迟一直是一个无欲无求的机器人,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每件事都可以做得很好。 以至于他们都快忘了,姜砚迟也是个人,人有七情六欲。 三年前他突然回家,脑子断根筋,硬是逼他们和老姜总,宁愿失去所有继承权,也要婚姻自由,换来和一个叫虞商商的女子结婚的权利。 那时候老姜总已经挑好联姻人选,断然不同意,姜砚迟便在雪地里跪了三天。 跪到进医院,为了唯一孙子生命安全,老姜总才被逼同意。 陈年旧事,又被提及。 气氛弩拔弩张,姜砚迟和姜母互不退让。 虞商商拍拍姜砚迟大腿,轻声说:“来的时候跟我说什么了?” 不是说好和姜家人好好说话么? 姜砚迟默然。 她的话,他没法拒绝。 气势瞬间矮了一截,姜砚迟无言,低眉顺眼在桌底下抠弄她手心薄薄的肉,指腹贴在她的手掌心画圈,临摹印记。 小声说:“知道了。” 自从能够主宰自己的生活之后,姜砚迟已经很久没有回家,家里充斥着一股铜臭氛围。 他本身是个冷漠的人,适应没有人情味的地方,直到虞商商出现。感受她身上萦绕着热闹的生活气息,她的身边有人情味,姜砚迟尝到甜头,再也无法忍受黑暗。 见他低头不语,虞商商这才转回头,与姜母温柔一笑,继续说道:“最近有打算搬进他家里住,毕竟以后是要在一起的人。” 姜母颔首,又问道:“今年有订婚的打算?” 她说话的力度很重,听着像质问。 虞商商感到一阵不舒服,碍于关系,露出得体笑容:“有。” 姜母了然,描画雾眉轻轻挑开一道慧丽的弧度,优雅翘起二郎腿:“婚后的资产分配,要几个孩子,三观,对对方了解程度,有考虑?” 话语越来越不中听,姜砚迟眉头一凝,语气沉重:“母亲!” 眉宇戾气横生,欲起身,抓住虞商商的手被她反抓,一把薅住。 虞商商制止了他的动作,不急不慢地挡在姜砚迟身前,表情从容:“不瞒您说,我与姜砚迟曾经在一起过,我相信世界上除了您,没有哪个女人比我更了解他。” “至于资产问题,属于姜家的自然归姜家所有,我看上他这个人,并非他背后钱财。” “孩子的问题有待商榷,看我们婚后各个方面的条件能否照顾好一个孩童,再决定是否生育。” 有条不紊回答完她的问题,虞商商回身看向姜砚迟,语气顿了顿,征询似的问:“你说呢?” 姜砚迟面色生冷,椅侧的手被虞商商暗地里慢吞吞摸着,给他顺毛,好半响,终于忍住暴躁的情绪:“都听你的。” 只有他一个人的话,姜砚迟会毫不犹豫离开。 当年他走出家门选择自己居住,就是因为受不了家里的生长环境。 但既然回来是为了解决问题,没有走的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没有父母支持,是不完整的婚姻。 他不要虞商商的婚礼接受不到男方父母支持。 虞商商要配世界上最好的一切。 为此,姜父姜母以及老姜总的难关必须解决。 姜母满意地点点头。 她此话尖锐,意在试探虞商商的弹性。 脸上的表情由冷漠转变为温柔:“商商,你是个好孩子。姜家规矩多,姜砚迟的爷爷脾气差,待会我问你的问题,都是他可能会问的,所以先演练一遍,你莫要介意我的态度。” 虞商商恍然,怪不得过年前后吃的那顿饭姜母还是温柔的,为何到现在处处阻挠。 她笑道:“没事。” 看来真正要面对的非姜砚迟父母,而是他那个未曾谋面的爷爷。 姜母身为高门大户出身的子女,脑子很聪明,她知道如果虞商商过不了她这关,那么到时候老姜总那里也一定过不了,干脆不会让他们见面,省的闹出不愉快。 虞商商给她的答复,皆为上乘。 她对这个儿媳越看越满意。 虞商商方知“中计”,看了眼姜砚迟,对方也诧异。 姜砚迟轻嗤:“你的话未免太重了些。” 十足护短。 姜母神色转化为凌厉:“放肆!多日不见,教你的规矩忘得一干二净,再这样下去,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母亲!” 她眉宇之间与姜砚迟有三分相似,两人生气气来表情一模一样。 虞商商夹在两人中间,左右劝也不是。 好家伙,说好回来解决问题,怎么问题滚雪球越弄越大? 一旁摆弄山水画作,一直未曾说话的姜父眼见不好,拍拍桌子以正视听:“行了,父亲马上要下来,别吵到他老人家。” 姜砚迟嘴角扯了扯。 虞商商咬着腮肉,大脑飞速运转思考。 从姜家父母的话中可以听得出来,他们嘴里的“老姜总”才是掌管姜家大小事务的核心人员。 老姜总发话,那才是一锤定音。 前面的磨难只是毛毛雨,虞商商真正的考验是老姜总这关。 历经九九八十一难,最后成败在此一举,就看佛祖能不能给予真经。 她摸摸头,脑仁疼。 饭菜由热转温。 正厅外传来佣人们齐声:“姜总!” 初听这句称呼,虞商商恍然以为是叫姜砚迟的,在外面很多人喊他姜总。 但细听下来,佣人们在客厅外面喊,不可能是叫客厅里的姜砚迟。 答案只有一个,老姜总来了。 无论在外面如何被合作方与竞争对手尊称姜总,姜砚迟始终是个没有股权的光杆司令,他为了她放弃姜家企业所有股权,现在姜家的大权依旧掌握在姜砚迟爷爷手里。 他才是姜家真正掌家人。 退一万步讲,就算姜砚迟可以控制姜家,爷爷也终究是爷爷,辈分压制。 门外硬朗脚步声,逐渐靠近正厅。 第122章 为美色所诱惑 姜父姜母端正站起来,正对门口,神色尊敬。 姜砚迟也顺势起身,虞商商跟着他站起来,心道这是做什么。 姜砚迟摸摸她的后脑勺,声音平静:“家里的规矩,见了长辈要行礼。商商做不惯的话,以后咱们不回家。” 虞商商“哦”了声,茅塞顿开。 规矩真挺多。 她要生在姜家,半路就得疯掉。 脚步声靠近,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穿白色练武服的老年人,面孔正气凛然,给人一种当过兵的感觉,看起来有七八十岁。 脸上皱纹奇多,留着不短的白色胡须,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他脚踩练功布鞋,健步如飞走过来,身后跟着一群佣人,有为他拉开椅子的,有倒茶的。 姜父姜母微微俯身,礼数到位:“父亲。” 虞商商偷偷看了一眼,姜砚迟的爷爷长得很精忠报国,一看就是那种英雄气概,一丝不苟。 虞商商看人很准,看老姜总第一眼就认定,他不是个好说话的人,相处需谨慎。 老姜总摸了把胡须,随意一瞥桌上的菜,中气十足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字,算是回应。 从头到尾未曾多看姜砚迟一眼,姜砚迟也不在意,习惯两人的处事方式,不含感情道:“爷爷。” 语气十分生硬。 老姜总像是才看到他这个人一般,语气淡淡讥讽道:“稀客。” 姜砚迟道:“年前刚回过家。” 此时距离过年已经过去了四五个月,家就在京城,将近半年回一趟家,姜砚迟这个“刚”字,用的很微妙。 “这位是我的未婚妻。”姜砚迟看向虞商商,说到她时,生冷的嗓音总算有点回温,“商商,见过爷爷。” 虞商商点头,对桌对面的老人俯身,学着姜父姜母的样子行礼:“爷爷好。” 老姜掀开眼皮,盯着她看了几秒,对视时虞商商从他苍老眼中看到深深压迫力,下意识想逃。 背后的腰腹被一只大手轻轻顶住,帮她挺直腰板。 手的温度冰凉,传来的气息比温度令人安心。 虞商商瞬间有了力气,直直站立。 “你就是姜砚迟的未婚妻?” 好一个爷孙,爷爷喊孙子喊全名,孙子喊爷爷喊老姜总,互相之间没有感情全是血缘支撑。 老姜总神态不怒自威,虞商商丝毫笑不出来,表情僵硬:“是的。” 得到确切回复,老人移开目光,吩咐几人坐下,不冷不热地说:“确有几分姿色,怪不得能勾得他找不到魂。” 虞商商尴尬抿唇,没法回答。 他抿了口茶,随口道:“都吃饭吧,别干看着了。” 说完,不见几人动筷,等老姜总拿起筷子,姜父姜母以及姜砚迟才开始动筷。 一顿饭如坐针毡,食不言寝不语,姜家一直遵循的原则。之前虞商商同姜砚迟吃饭时,他几乎不说话,全是出生后从本家带出来的规矩。 饭食时无人说话,就连筷子碰撞碗沿的声音都不曾有。 虞商商不说话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浑身难受。 叫她闭嘴,跟叫她三天不洗澡一样。 姜砚迟那个闷葫芦可以三天不说话,她不行。 但不说话吃饭真的很快,蹭蹭闷头干饭,平常半个小时的吃饭时间,她只用了一半的时间就放下筷子。 姜砚迟倒出手扒了个虾放到她的空碗里:“不合胃口?” 姜家的规矩可谓森严,生怕老姜总说他吃饭时说话,虞商商赶紧跟他使眼色,叫姜砚迟别说了。 声音细若蚊蝇:“吃饱了。” 夹起他扒的虾吃完。 刚咽下,碗里又多出来一个虾。 虞商商微顿,歪着头难以置信看姜砚迟。 搞什么? 姜砚迟又扒开第三只虾,平淡说道:“南海的虾,长身体。” “……” 虞商商偷偷摸摸看一眼桌子对面的老姜总,他面孔如常,叨了一筷子菜进碗中,没理他们说话的事,姜父与姜母也像陌生人一样各吃各的。 没太搭理他们。 虞商商松了口气,桌底下用脚轻踩姜砚迟皮鞋,示意他别再扒虾了,她吃得很饱,根本撑不下。 又觉得第一次到别人家里,碗里有剩饭不太好,只能把他扒的虾吃掉。 姜砚迟任由她踩住自己价值不菲的皮高定鞋,优雅抽出纸巾擦拭手指间虾水。 等他们吃饭完饭的间隙,又拿起虞商商的手仔细擦干净,每个指缝都不放过。 虞商商羞于他当着众人面无微不至的照顾,手又抽不回来,眼不见为净低着头假装无事发生。 等他们都吃完饭,佣人们如流水般挨个端起盘子捧出门厅,尽心尽力将桌面擦的干干净净。 桌子玻璃亮得反光。 一个佣人端进来一盆水,老姜总净手,拿起水盆旁边的干净毛巾慢斯条理擦手,轻描淡写地问:“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回来所为何事?” 姜砚迟眸底酝酿阴晴不定的风云,指尖摩挲,噙着冷意:“我回来所为何事,爷爷难道不清楚?” 姜父拧着面色,忍不住说道:“姜砚迟,好好跟爷爷说话!” 姜砚迟扬起讥讽,半晌无言。 “他这么跟我说话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将毛巾重新搭到水盆边,老姜总舒展筋骨,倚靠椅背轻轻阖上眸子,“你觉得那些话题是我派人挑起所致?” 姜砚迟也不遮掩:“不是么?” 虞商商眉头拧起的川字始终没展平,拍拍他大腿,微微摇头。 姜砚迟于是又收敛不耐烦的脾气,没再多说什么。 千年的老狐狸没必要遮遮藏藏,老姜总一向有话直说,从不遮挡自己做过的事,揉捏疼痛的太阳穴,神色严肃:“确实是我。” 姜砚迟冷笑。 老姜总坦坦荡荡,根本不在意虞商商是否在场,直言道:“唯一的孙子为美色所诱惑,身为爷爷,谁能放任不管?” 虞商商眼观鼻鼻观心,心道这位传闻中将姜家一手盖起参天巨屋的创始人可真是直白。 她这个当事人在场,毫不给面子。 虽说来之前做好心理准备,被当着众人的面那么说,还是有点尴尬。 姜砚迟脸色很臭,眸中满是厌恶:“你做事的方式让我觉得恶心。” 第123章 开个价 “阿迟,到了我这个年纪,你会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身为姜家掌家人,手底下无数金钱房屋,老姜总性子沉着镇定,仿佛这些小事并不能撼动他的情绪。 他看向虞商商,虞商商也在看他。 老姜总起身,拍拍衣袖并不存在的灰尘,慢腾腾说:“你跟我来。” 虞商商欲起身,却被姜砚迟拽住,他先一步站起来,语气生硬:“我和商商回来,是想跟你们商量订婚的事,以及撤掉那个无厘头新闻。如果爷爷无心解决这两件问题,大可以直说,我们就不在这耗时间了。” 姜砚迟几乎没大有长篇概论的时候,能简短就简短,这次说了很多话,他的语速很快,用词毫不客气。 虞商商压低嘴角,没再劝他停嘴。 老姜总给她的感觉和虞父一样,都具有很强的压迫意味,她与虞父都不怎么平和,没有理由劝姜砚迟隐忍温和相待。 爷孙隔着方圆桌面,南北相隔对视,气氛势如水火。 姜父低头沉默不语,他本身无心商业,现在一心扑在书画方面。 自从姜砚迟可以选择自己的生活方式时,爷孙俩因为看待问题的方式不同没少冷战,为免引火烧身,姜父从不参与争吵。 他只在乎他的画。 老姜总不置一词,布满皱纹的手都搭着真皮椅背,眯起眼睛瞧姜砚迟。 眉心藏着怒气。 架势似乎一时半刻无法和解。 虞商商唉声短叹,她觉得有必要开口。 事情由她而起,既然无法阻止爷孙反目,她只能做和解人。哪怕把老姜总对姜砚迟的不满转移到她身上,也不失为一种办法。 她幽幽说:“爷爷,我想与你谈谈。” 紧张的气氛瓦解,所有人目光望向虞商商。 姜砚迟蹙眉:“商商,没必要那么做。” 他不想让她受委屈才选择回家与老姜总谈清楚,可若她还是受了委屈,他回家又有什么意义? 虞商商莞尔,回姜砚迟一个放心的眼神,遂镇定转头,目光炯炯有神:“如果爷爷对我有所不满,我想您应该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毕竟我们在此之间从未谋面,您不知道我的脾性,我也不知道您的性格。贸然否定我与姜砚迟的关系,对我是否不太公平?” 老姜总深深看着她,半晌,转身往门外走,苍老从容的声音远远传来:“跟我来。” 虞商商松了一口气。 还好,有补救措施。 姜砚迟蹙眉,拉住她的手:“商商,我可以解决,别去。” 虞商商轻松一笑,将他的手从自己手腕上脱落下来,信誓旦旦地说:“相信我。” 姜砚迟无法,低声嘱咐:“他狡猾得很,惯常会与人做交易,千万别信爷爷的任何话。” 虞商商点头,随后离去跟上老姜总的步伐。 姜家很大,大到围着栅栏走内圈十分钟都走不完。 老姜总走在前面,七老八十的年纪健步如飞,虞商商以平常走路姿势跟他的脚步竟有些吃力,好不容易走到一处办公的庭院前。 老姜总打开古风式棕色木门,侧头睨她身影:“进来。” 虞商商看了一眼门庭样式,很熟悉。 她跟姜家真有缘分,虽然过去了十几年,但姜家大宅粗略的式样未曾改变,这间房子她很在梦中回忆时曾经见过。 姜砚迟七岁生日宴那年,她和谢春桥吵架,被骂的狗血淋头,那时候心性高不服气,跑到一个庭院里暗自生闷气,由此和姜砚迟相识,说上第一句话,带他去砸钢琴。 相识的庭院和现在脚底下的同一片土地,她又来到了初次对话时的院落里。 再次走进来,不免感慨。 泥土芬芳弥漫。 庭院里种了许多花,花匠正在修剪形状,大剪刀咔呲咔呲剪枝丫。 老姜总走进办公室,拿起旁边烧开的水煮茶,坐在太师椅上,用白开水烫茶具。 点点旁边的木头小板凳:“坐。” 凳子是歪的,一条腿缺了块木头,样式简陋。 虞商商余光上下打量了一眼屋子,整间房子以简洁为主,书架和桌子这种常用的器物像用了二三十年,款式很老旧,且非常破败。 那种破败是经历时间堆积洗礼自然风化,而非人为损坏。 书架上很多书泛黄,书页有细小的卷折角,明显看过很多遍,名着居多。 若非知晓老姜总手握京城半壁江山,任何人见了这间房都要说一句——穷。 穷得没边,穷得家徒四壁。 虞商商坐到缺了半条腿的凳子上,礼貌说道:“爷爷,以您的身份地位,应该早已调查过我,知晓我曾经风流的经历。我能感觉出来您很关心自己的孙子,是以,对我没有好感,我说的没错吧?” 老姜总慢吞吞清洗茶具,放到虞商商跟前,将泡好的茶倒进去,茶水大概到杯子三分之二部分,遂停住。 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慢悠悠说:“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点到为止,离开他。” 剧情再熟悉不过。 虞商商看过很多电视剧,剧里男主的恶毒妈妈甩下五百万的卡,让女主离开男主。 每位女主都坚韧不屈,不为五斗米折腰。 宁愿失去五百万,也要爱情长存。 当时虞商商只觉得女主傻,有钱不要,偏偏要期待虚无缥缈的爱情。 男人有什么好的? 直到现在可能有了答案。 老姜总虽然没给他五百万,但他的态度说明了一切。 离开姜砚迟,饶你不死。 老姜总秉性精明强练,从不干背地里耍花招那一套,光明正大让她滚开。 虞商商倒是有点欣赏他。 心里想着电视剧情,虞商商嘴没个把门,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有钱吗?” 看茶的手满是皱纹,纹理几不可见拧巴了一下。 老姜总眉心似是一抽,端起茶杯,小杯子里的茶一口就能喝完,他用茶盖一点点扇开表面漂浮的细碎茶叶,表情越来越冷。 “开个价。” 虞商商微微一笑:“三千亿。” 老姜总抿了口茶,面无表情道:“不怕撑死?” 第124章 奶奶 “姜砚迟可是您唯一的孙子,三千亿不算多。据我所知,以姜家的财力,一口气出三千亿并不困难。” 不困难,但足以令企业资金短时间停滞。 以老姜总老谋深算,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企业身陷囹圄,也不会无条件付出三千亿给一个毫无关系的女人。 三千亿啊,一辈子也花不完的钱。 老姜总尝到嘴里茶味苦涩,平常喝的正好的茶,此时却有些不合胃口。 他放下茶杯,手肘搭着太师椅扶手,十指交缠置于身前,端的一副询问犯人的姿态:“倘若我不答应,你就能顺理成章待在孙儿旁边,我也无法再责难于你。” 打了一手好算盘。 是他低估她了。 虞商商嘴边笑容扩大,笑得开怀大方:“您说笑。三千亿只是一个金额而已,代表了我的决心,就算您出价三千亿我也不会要。向您证明我留在姜砚迟身边,不是为了钱。” “毫无企图?” “是。” “别告诉我,一个换男友无数,没有感情的的女人回头,是为了爱。” 虞商商仍笑,言语更加肯定:“是。” 老姜总嗤了声,望着虞商商身后用了很多年的老式钟表,表盘已经坏了,时针分针很多年没走动。 里面报钟的猫头鹰弹出来,弹簧无法收缩。 年轻时他也憧憬过爱情。 最后…… 无疾而终。 他阖上昏黄的老眼,无声叹了口气:“钱权的差距过于明显,两人价值观,三观不同,无法走到最后。实话告诉你,这是我的亲身经历,所以不愿让孙子走老路。” 虞商商诧异挑眉,不曾想老姜总也有性情一面,肯与她诉说真情。 老姜总胡须轻微颤抖,她张开欲反驳的口又停住,听他继续说道:“爱人之间最痛苦的两件事无非生离和死别,我占了生离。” 两人都在人世,却因为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 每每思念至极,痛彻心扉。 许久不曾开口,他陷入回忆里。 虞商商手指捏住裙摆,试探着问:“因为世俗的眼光,还是……” “家庭差距过大,她是个普通人,有了身孕后双方父母知道了,都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再加上我们脾气性子天差地别,几乎天天吵架,她生下阿迟的父亲后就同我分别。后来听说她遵循父母之命,嫁给了别人。” 老姜总摇摇头,语气沾染一丝无奈:“陈年旧事,不说也罢。” 起身,将茶杯里苦涩的水倒入花盆里浇花。 虞商商深吸一口气,有条不紊说道:“爷爷,你们的事是因为父母不同意,可我的父母都同意了,姜砚迟的父母听您的,只要您发话,我们的婚事便接受双方父母祝福,如何算得上走您的老路?” 他们的经历尽然不同。 虞商商知道姜砚迟爱她,她也在逐步学会爱他,相信绝不会分别。 茶水洇湿干涸泥土,渗入泥缝中,滋润花根。 老姜总盯着那滩水渍,苍老的声音却道:“你们吵过架吗?” 虞商商不以为然:“相处需要磨合,吵架是必经过程。” 老姜总提高音调,隐隐带了些威严:“吵过架,就代表三观不合,总有一天会分开。既然如此,为何不在第一天便杜绝后患,以防事后无穷悔恨?” 什么道理! 虞商商十分不认同:“不能因为您一个人的失败,就否定所有人的努力。凡事都有两面性,您只看一面,是偏见。” 话已至此,她不像初次说话时温柔礼貌,性子里丝丝缕缕张扬和跋扈彰显出来,声音也大了很多。 “我是在救你们!” 虞商商语气激动,梗着脖子直言:“对我们来说,互爱已是救赎!” 老姜总一意孤行:“你们不会有结果。” “不试试如何得知?若从此刻分别,我们永远也不会有结果。” 他猛拍花架:“放肆!” 七十多岁的老人虽然每日锻炼身体,身子骨依旧垮的厉害,不知牵扯到哪根神经,头晕目眩好一阵。 “……” 察觉到自己情绪激动,虞商商隐隐约约发散的嚣张性子开始收敛。 “抱歉,爷爷,我不容易控制脾气,有时候说话冲了些,您莫要往心里去。” 她只为语气道歉,并不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 真要说不满意的地方,她希望早点来见老姜总,把话挑明,省的让姜砚迟孤单一人扛下所有,独自艰辛行走那么久。 他为了她可以放弃一切,若此刻虞商商在老姜总面前服软,姜砚迟做的所有将失去意义,那时她如何对得起他? 虞商商无法说服自己听从老姜总的话离开姜砚迟,也没有理由离开他。 等老姜总捂着胸口平息下来,虞商商才又说道:“或许你会觉得我执拗,为了钱也好,图他这个人也罢。您若认为我们不会长久,不若放开手,且先看看结果。儿孙自有儿孙福,您一味插手,我们都不会感激。” 因为老姜总三两句话和威慑力而放弃姜砚迟,她做不到。 她现在最见不得姜砚迟难过。 老姜总昏黄的瞳孔微眯,胸膛起伏:“无论我怎么做,你们都不会分手?” 虞商商微笑:“这个问题相信您已经有了答案。” “好。既然如此,我只有一个条件。” 找到突破口,虞商商表面波澜不惊:“您说。” “如若能让姜砚迟的奶奶赞同你们在一起,我就同意。” 奶奶? 虞商商拧起眉心:“姜砚迟的奶奶是您刚刚故事里的被拆散的……” “是。” 老姜总从容不迫:“我与她是姻缘的受害者,她若看好你们,说明你们真的有在一起的可能。到那时我也不会再拆散,同时阿迟应有的权利和股份,我也会一分不少,全部交给他。” 虽然虞商商并不了解老姜总口中素未谋面的姜砚迟奶奶,但起码他肯松口,虞商商相信只要她和姜砚迟有情,一定能牵紧彼此的手。 “她身在何处?” 老姜总苍老的手轻轻抚摸不会转动的猫头鹰钟表,透过破旧钟表仿佛看到别的东西。 眼神里深沉悲恸。 第125章 偏远镇子 虞商商按照记忆里的方向找到来时路,姜砚迟正在正厅门口等待,长身玉立,一副生人勿近的模子。 身边有佣人想为他搬来椅子,皆被拒绝。 眼睛目不转睛看向路的尽头,待发现虞商商身影时,神色凝重,大步流星走过来。 抓住她两只手:“怎样?” 虞商商挑眉,见他焦急但不表露,端着架子。 有心破开姜砚迟冷漠的面具,故意叹了一口气,没说话。 姜砚迟表情微凝,心头哽了一下,“他让你离开我?” 她还是没说话,低下头,掩藏快要绷不住的表情。 抓她的手力气变重,头顶声色晦暗不明:“虞商商,你敢走!” 虞商商听姜砚迟的声音发颤,不忍心继续逗他,连忙安抚道:“我不走,不是说好订婚的嘛?” 肉眼可见姜砚迟松了一口气,眉心浓云一直没落下来,“他和你说了什么?” “老姜总说,只要得到你奶奶的支持,他就可以同意。” “奶奶?” 姜砚迟凝神。 “是呀,我问老姜总她现在在哪,他说你知道。” 姜砚迟顿住。 半天没反应,虞商商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姜砚迟?” 姜砚迟张了张口,音色沙哑:“你也知道。” 只不过,忘了而已。 曾经美好的记忆,终究只有他留恋。 幸好现在她肯回头,让他看见一丝曙光。 …… 趁姜砚迟休息的这几天,两人为防变故,决定立刻出发找奶奶。 听姜砚迟说,他奶奶住在大山旁,极少参与人世争纷,与世无争,且为人亲和。 但虞商商还是紧张。 车过了高速,行驶八九个小时,停在一个偏远镇子边。 这里民风朴素,地面大多用青石板铺路,房屋江南风景,没有高楼大厦,每家每户平房,砖瓦顶头。 消息闭塞,人们几乎不用手机,采用最原始的货币。穿着少数民族的奇异服饰,帽檐丁零当啷的声音听起来很是舒心,好似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虞商商下车后,等姜砚迟找地方停车。 镇子滞后,青年都外出务工去了,镇子上的人平均年龄超过四十岁。 三两中年女人围一个堆闲论家常,也有大爷围在一块下象棋,不时传来叫好声。 虞商商仰头呼吸新鲜空气,心情也跟着好起来,眼神被路边一个卖糖葫芦的摊贩吸引。 老爷爷手里举着一根粗长木棍,木棍上面缝合稻草,插着许多颜色艳丽的冰糖葫芦。 虞商商嘴馋,不禁走过去说道:“老爷爷,要两个糖葫芦。” 爷爷笑道:“好嘞,两块一个,三块两个。” 京城的糖葫芦一个十块,小镇物价确实便宜。 虞商商掏出手机要付钱,左右找不到付款的二维码,疑惑地扬起手机:“在哪付款?” 老爷爷笑呵呵说:“老头子没有手机,捣鼓不懂手机上的付款,只收现金。” 说着,扒开腰间的包给她展示里面收的钱。 大额居少,红色的钞票只有一张,基本上都是一两块的,甚至有不常见的五毛纸票,以及零零碎碎的钢镚。 虞商商没有现金,讪讪收回要拿糖葫芦的手。 现在的年轻人手底下基本没有钞票,都是手机付款,她也没有带现金出门的习惯。 本来是要走的,身边横过来一只手,递上一张十块钱的现金,清凉声色如初冬冰湖:“替她付。” 老爷爷瞬时眉开眼笑:“好嘞。” 找到一张五块和两个钢镚递还。 虞商商拿了两个看起来色泽艳丽的糖葫芦,对适时出现给她付钱的姜砚迟象征性隔空吧唧嘴亲了一下,嗓音甜腻:“宝宝好厉害,什么都有。” 姜砚迟扯扯嘴角,将老爷爷换回来的多余钱放到黑色钱包里,里面还有一摞红色钞票,以及零零碎碎的散钱。 钱很新,像刚从银行提出来。 他合上钱包,放到虞商商大衣兜里,揽着她的肩膀避开几个嬉笑孩童玩乐撞过来的孩童,平静地说:“镇子上很多人不用手机,现金流通无阻,来的多了就知道拿钱。” “哦,你也吃。” 虞商商吃了一颗红色的糖葫芦,将另一个递到他嘴边。 姜砚迟瞥了眼,没什么兴趣,甚至嘴侧开避过糖葫芦上浓厚的糖霜:“不吃糖。” “不吃算了。”反正不是给他买的。 知道姜砚迟从不吃甜食,她客套一下,之后左右手开弓,左边吃一颗,右边再吃一颗。 嘴里塞满酸酸甜甜的糖葫芦,虞商商腮部像海豚一样鼓起来,圆滚滚的。 她口齿不清地说:“你把钱包给我干嘛?” “花。” 他跟回答废话似的,眉心用力拧巴起来。 虞商商又哦了一声,想到他对这里很熟悉,忍不住问:“宝宝,你经常到这里来吗?” “自从得知有奶奶之后,我来找过她,性格投缘,之后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抽空来到这里看望奶奶。” 原来如此。 虞商商点点头:“那你说我也知道她的位置是什么意思?” “你曾经来过。” “什么时候?” 她为何记不得? 姜砚迟不愿多说,松开她,大步向前走去。 虞商商从不会记得她不在意的事。 就算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让她愧疚,觉得对不住他吗? 那他宁愿只有自己记得。 虞商商看漠然的表情,猜测自己好像又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追过去讪讪道:“之前的事我都忘了个干净,你告诉我吧,之后我不会再忘了。” 嘴里叼着糖葫芦串,空出手拉住他的手腕,轻轻摇晃,软糯地求饶:“宝宝对不起嘛。” 姜砚迟被她打败了,只好说:“没事。之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我们之后的路很长。” 他怎么可能怪她,心疼还来不急。 只恨自己没有能力,让虞商商早点喜欢上他。 是他的错。 镇子距离大城镇已经够偏远了,岂料姜砚迟奶奶的住处在镇子里属于更偏远的位置,几乎背靠大山。 信号完全阻塞,虞商商手机收不到一格信号,电话都打不出去。 她随姜砚迟来到镇子最深处。 第126章 gay狗 手机无法使用,虞商商放进兜里,随身带好。 刚下了一场雨,地面泥泞,刚买没几天的马丁靴鞋跟附近全踹上黄色泥土。 她不满地拽了下姜砚迟衣袖,可怜巴巴指着自己的鞋子:“新买的。” 原意是想让他回去给她重新买一双,这个牌子限定的不好买,实名认证一个人只能买一双,无法买第二次,心思叫姜砚迟用他自己的身份证买。 没别的意思。 谁知他看了看她鞋底的泥,自然半跪在虞商商身前,一副要背她的意思,还说道:“回去给你买。” 虞商商怔忡,随后开怀地笑了,没解释,顺势攀附他坚硬的脊背。 水蛇般柔嫩手臂缠住他的脖子。 姜砚迟抿唇,起身,将她往上抬了抬,让虞商商很舒服地趴在背上,踏过泥泞土地。 “前面离得不远就是奶奶家,她家里和镇子上其他人家没有太大区别,算家徒四壁,有蚊虫。就待一天,稍微忍忍。” 说的跟虞商商多娇贵似的,她嘟着嘴反驳:“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多待几天呗,我哪有那么脆弱?” “家里养了羊,羊圈臭。” “……” “晚上蚊虫多,专咬细皮嫩肉的小姑娘。” “……” “饭要自己烧,水要从水井里压,没有网络,与外界隔绝,一切都是最原始的……” 姜砚迟不说话了,他的嘴被虞商商用手捂住。 虞商商一本正经地说:“姜砚迟,你别吓唬我,我什么都不怕,我只怕奶奶不喜欢我。” 这下轮到姜砚迟沉默。 他怕她没法适应家里的生活,才提前给她说奶奶家的事,让虞商商做好心理准备。 以为虞商商会受不了,未曾料到她是这个回答。 出乎意料的,姜砚迟心头一松。 “她会喜欢你的。”姜砚迟嘴角噙着笑,“没人不喜欢你。” 她的耀眼明媚,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为之倾倒沉沦。 他步伐大,按照印象中的路很快走到奶奶家。 入目一个很矮的茅草屋,年久失修的木门上了锁。 这里青石板铺路,土地坚硬,姜砚迟把她放下来。 虞商商抻平大衣上的褶皱,控制音量小声问:“家里没人?” 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应该是去镇子上了。” 奶奶没有手机,而且这里没信号,姜砚迟来的时候无法告知她,有时候容易被“拒之门外”。 次数多了,她出门就把钥匙放在门口。 姜砚迟从门旁边种韭菜的长方形砖石地旁边的两个砖头缝里抠出来一个小巧的银色钥匙,对着几乎一脚能踹开的破旧木门上的锁一合。 吧嗒,门开了。 姜砚迟推开门,一股羊膻味。 他把钥匙放回原位。 虞商商试探跨越低门槛走进去,正对面是茅草屋的门,右边是一个很简陋的仓库,屋子里堆满一半的柴火,另一半是玉米棒子和羊饲料。 左边是羊圈,几头肥羊在里面咩咩地叫。 羊圈前种了一棵梨树,底下拴着一条土狗,顶着一身黄毛吱歪乱喊。 它认得姜砚迟,所以只对虞商商这个不速之客闷头大叫。 虞商商怕这种土狗,闷头躲在姜砚迟身后寻求安全感。 姜砚迟将她推到茅草屋前,狗绳的距离限制,不足以令它够到虞商商。 按着狗的头轻轻拍到地里,姜砚迟淡淡话语中带着威胁:“闭嘴,吵。” 他一发话,狗果然不叫了。 涩涩伸出狗舌头,趁姜砚迟不注意,舔了一下他的手腕。 虞商商立刻断定:“母狗!” 要么是gay狗。 “嗯。” 姜砚迟用旁边木桶里的清水清洗手腕:“老姜总应该与你提起过,在生下我爸爸之后,他们便因为世俗的缘故分离了。” 虞商商点头:“他还说奶奶嫁人了。” “她所嫁非人,听从父母的命令嫁给隔壁村一个出了三头牛当嫁妆的糙汉。他出的聘礼最多,奶奶相当于被卖出去。前几年还好,后来方知那个汉子迷恋赌博,赌输了之后醉酒,常常把奶奶当牲口一样抽打。” 虞商商陷入沉默。 茅草屋与大门之间牵连一根线当晾衣服的地方,洗的发白的衣服晾在上面。 姜砚迟洗完手腕,从头顶的晾衣线上扯下来一块破了个洞的毛巾擦拭,井然有序说道:“好在老天有眼,不出几年他便死了,奶奶得到自由,一生未再嫁。这个茅草屋是她全部家当与寄托,家里没有电视机,奶奶无聊的时候会去镇上看唯一一个信号充足的投屏电影。” 虞商商听着莫名有点心酸。 年纪很大的老人孤苦伶仃住在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大山旁边,出个事都没人知道。 因为无聊,每天徒步大老远走到镇子上看电影。 镇子距离茅草屋的路程特别远,虞商商走了一半就觉得累,后半段路是被姜砚迟背过来的,要不然她肯定走不动。 奶奶一把年纪了,为了看电影,找个伴说话,走那么长的路,一天大半时间耗费在路上面。 想想就觉得艰辛。 虞商商忽然觉得自己很罪恶,穿着价值不知几何的高定服装,马丁靴脏了都要重新买一双,对比起奶奶的节俭来,她有愧。 默默低下头:“姜砚迟,这个马丁靴挺新的,洗洗还能穿,不用重新买了。” 姜砚迟神情微停,面部出现一丝诧异的惘然。 很快明白过来,失笑:“想什么呢?我赚钱不就是为了给你花吗?” 有钱不花,还赚了干什么? “可我……” 虞商商还要再说,被他打断:“行了,去炕上坐着,偏远地方冷,我烧点火,别冻着。” 炕这个词特别遥远,自出生起,虞商商没睡过几次炕,一般都是柔软的大床。 最多的是出去吃饭时酒店的装潢是炕的设计,除此之外几乎没见过炕。 屋里很暗,比屋外还要破败。 墙壁暴露红色砖头墙面,黑漆漆的锅用了很多年,一股陈年破旧味道,但刷的很干净。 虞商商东瞅瞅西瞧瞧,烧火的房间再往里走是一间睡觉的屋子。炕面很矮,不用抬身,一屁股就可以坐下。 炕上有几个烂了一半的梨,烂掉的部分已经被挖去。 墙壁贴着廉价的娃娃墙画。 第127章 未婚妻 灯泡年代久远,需要拉吊绳开灯。 一旁还有缝到一半的十字绣,看得出来要拿来赚钱,炕头有几幅已经绣好的十字绣,绣工超凡。 动别人的东西不太好,虞商商没敢掀开十字绣欣赏。端正坐直,耐心等奶奶回来。 姜砚迟脱下外套,从仓库里搬来一些柴火引燃,填进灶台里,烧开一锅水。 灶台连接炕头,虞商商坐在炕上,很快试出来屁股底下翻滚热。 暖烘烘的温度将全身烤热。 她没事干,又下炕去看姜砚迟。 锅里的水热气腾腾,姜砚迟坐在马扎上,撸起袖子,埋头往灶台里添柴火,然后抽动一旁的鼓风箱加大火力。 长着一张惊为天人的脸做平凡事,很有过日子的意味。 虞商商蹲在旁边,白嫩的手捡起粗糙柴火递给他:“烧水做什么?” “喝。”好像在回答废话。 姜砚迟接过柴火填进灶台里,然后捧起她的手拍走粘上的灰土。 柴火上面有钉子,把虞商商的手指印出来一个钉子印,印记通红,他蹙眉:“你去炕上坐着。” “好无聊。” 家徒四壁,没有电视看,手机也没信号。虞商商还紧张,生怕奶奶回来看到她好吃懒做不喜欢她,简直度日如年。 “烧完水就陪你,别干活了,柴火上有刺。” “哦,我冷,在你这待会儿呗,灶台暖和。” 靠山的地方不透阳光,冷风阵阵。 虞商商就穿了一件毛衣,外面套了个大衣,风从宽大袖口灌进去,皮肤冷嗖嗖的。 说忍也能忍,主要她想待在姜砚迟身边,有安全感。 姜砚迟毫不犹豫把外套脱下来,裹在她身上:“让你多穿几件,你不听。等着去镇上挑几件衣服。” 无奈的语气,没有斥责。 他脱下外套之后上半身只有一件单薄的衬衣,隐约可见肌肉线条,荷尔蒙爆发。 犹记三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子。 虞商商伸手蹭了蹭他的肱二头肌,手底下肌肉发达。 她眯眼笑。 天啊,这两天她究竟在背着那些对姜砚迟望眼欲穿的怀春少女们吃什么好吃的。 以前不是没谈过优质男友,像姜砚迟这种有钱有颜身材好学习好还专一,集万千优点于一身的,别说谈,除了姜砚迟,她从未见过。 色心起,就没那么紧张了。 抱着他的手臂撒娇:“宝宝,你真好。” 姜砚迟扯嘴,挑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 门外有走路的动静,门开了。 虞商商心弦一紧,立刻抬身。 一个佝偻的背影手握拐杖,走进门口,身形削瘦。 发现门开着,她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发现门内高挑的身影,褶皱的脸扬起笑容:“阿迟回来了?” 虞商商紧张地探出头。 姜砚迟拉着她走过去,脸上罕见的笑,语气温柔:“奶奶。” 奶奶长相慈眉善目,身上穿着缝缝补补的衣衫,拐杖点地。 小土狗看见她之后也不叫了,趴到她身下伸出舌头讨好地哈气,尾巴翘起来。 她走过去,和蔼地问:“这位是?” 姜砚迟大大方方承认:“未婚妻,虞商商。” 虞商商讪讪从姜砚迟身后走出来,露出笑来,跟姜砚迟叫她:“奶奶好。” 奶奶喜笑颜开:“哎呦,一开始没认出来,这不是阿迟第一次带回家的那位小姑娘么?你们准备谈婚论嫁了?” 虞商商纳闷。 她何时来过? 奶奶可能认错了人,说的是别人。 想到姜砚迟之前带了别的女孩过来,她简直想打死他。 如果姜砚迟除了她以外还对别的女孩子好过,对虞商商来说,她因他这十八年的等待和无助而被感动,仿若一个活生生的笑话。 指甲在背后拧了一下姜砚迟手臂,皮笑肉不笑看他,话从嘴缝里流出来:“是准备结婚了。我第一次来,奶奶之前看到的人不是我。” 说罢,眯起眼睛,柔柔望向他:“姜砚迟可能带的是别的女孩子。” 笑容杀伤力十足,像是他敢点头,就把他活生生掐死。 姜砚迟从容看了她一眼。 “不对啊,还能是我老眼昏花了?我记得很清楚,阿迟这孩子从小性子闷,只带过一个女孩来见我,长得很漂亮,是你吧。” 奶奶怕自己记错了,让姜砚迟和虞商商吵架,给他带来麻烦,十分可爱地捂住脑袋,装不懂:“老了,不中用了,记忆错乱,我记得人也许是隔壁老班家的孩子。” 姜砚迟垂眸,没什么情绪说:“奶奶记得没错,是她。” 说完,走过去扶着她,绕开这个话题:“我们此次前来,有事相求。” 扶奶奶进屋。 奶奶腿脚不便,虞商商连忙过去扶住另一边,帮姜砚迟一起把奶奶扶进屋子的炕头。 姜砚迟矮身,给奶奶脱下鞋,将她的腿脚扶到炕上。 温声提醒:“刚烧开炕,炕头烫。” “就喜欢坐热乎炕头,阿迟别每次来都那么辛苦,有心就好。”看见屋子角落他们带来的补品,奶奶叹了声,训道,“说了空手来就行,怎么又带东西?” 姜砚迟道:“商商带的。” 他说每次带来的东西奶奶都不要,久而久之习惯了,来镇子上买现成的鸡鸭鱼肉,普通的肉食饭菜比补品更容易接受。 但虞商商觉得空手来不太好,就亲手挑了些补品。 虞商商笑了,接上他的话:“都是些平常的东西,奶奶别嫌弃。” “丫头有心了。奶奶怎么会嫌弃,奶奶喜欢还来不及,就怕丫头嫌弃我才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来奶奶家住几天,奶奶杀羊招待你。” 奶奶端着虞商商的手仔细端详她的脸,越看越喜欢。 感受到一双经常做活计,粗糙裂口子的手爱不释手抚摸她的手心手背,虞商商好像回到小时候与自己的老奶奶在一起时的情节。 她过世的老奶奶也是这般,慈祥地看着她。 可惜老奶奶早已去世,只留在虞商商记忆中。 记忆里善良的脸与此时面前的奶奶重逢,虞商商不禁心生动容。 她的语气带了几分不易察觉的心酸:“不嫌弃。奶奶家里很温馨,我很喜欢。就怕一直住着惹奶奶心烦。” 第128章 撑腰 “傻孩子,有人作伴奶奶高兴还来不及。” 她温温柔柔地笑,苍老的五官依稀可见当年精致,虽有岁月磨刀石,仍可见得当年沉鱼落雁的无限风光。 她的脸再年轻五十岁,必能轰动一时,与现在的当红小花不遑多让。 再加上和蔼可亲的性格,就连身为同性的虞商商都想在她身边多待一会儿,忘记了家里贫穷的生活。 奶奶收走十字绣和针头,把炕收拾的井井有条,让虞商商坐到身边,一直抓着她的手,珍惜地多看一眼是一眼。 姜砚迟不经常回来,好不容易带着心爱的女孩回来看望她,下一次再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奶奶可得好好把虞商商的容颜记在心里。 这可是从小被姜家培养的冷心冷情的姜砚迟唯一带回家的女孩,他看上的人,一定优秀。 奶奶指着柜子上使了很多年,把手丢去一半的刀子:“阿迟,快把刀子拿过来,我要削梨给商商丫头吃。这些梨可是树上结的好梨,甜的很。” 果盘里的梨已经烂了,或许是成熟后掉到地上砸烂的,也可能是舍不得吃,放了好几天自然催烂的。 姜砚迟拿来刀,没给奶奶,闷头拿起一个还算完整的梨:“刀子锋利,我削吧。” 把炕上的梨削皮,切半,一半给奶奶,一半给虞商商。 梨烂了一块,已经被削去了。 按理说虞商商从来不吃烂了的水果,但凡有一丁点烂,证明整个水果都不好了,只不过先烂了一块而已。 姜砚迟晓得虞商商娇气的性子,给她梨的时候,已经找好理由:“路上吃了那么多东西,还有胃口装别的?” 奶奶没想那么多,家里烂掉的梨已经算得上唯一一个可以拿来招待客人的东西,她催促道:“自家树上结的梨子,可甜了,丫头快尝尝。” 虞商商看见奶奶慈祥的表情,没忍心拒绝。 烂了的也能吃。 她接过梨啃了一口,很甜。 姜砚迟惊奇挑眉,没想到她能接。 事实上还不到梨成熟的季节,奶奶家的梨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结果比一般梨子快。 她笑弯了眉,竖起大拇指夸赞:“好吃!” 奶奶竖起耳朵听她讲话,得到虞商商肯定的语气时,顿时心宽了一大截,笑着说:“喜欢就行,仓库里还有一篮梨子,走的时候带着。” 很怕因为她的住址环境,从而让虞商商看扁姜砚迟,奶奶本来悬着的一颗心因为虞商商毫不犹豫的夸奖而放下。 本来家里就没几样好吃的,再拿走梨,奶奶还吃什么? 虞商商连忙摆手:“不用了奶奶,京城什么都有。” 奶奶却道:“大城市的梨都打了农药,不健康,奶奶种的梨纯天然。” 盛情难却,虞商商看了一眼姜砚迟,他挑眉不做表示,意指想要就要。 她只好道:“谢谢奶奶。” “别言谢,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奶奶脸上的笑自进门没落下过,“阿迟,你这次带着商商丫头回来,不仅仅为了让我见见你的未婚妻吧?” 虽然姜砚迟从小没养在她身边,但他经常来探望,脾气秉性奶奶一清二楚。 若无其他事宜,姜砚迟一定会在特别正式的时候,以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和身份带虞商商来看望她,而非现在这般匆忙。 他们风尘仆仆,看样子很赶时间。 姜砚迟颔首,把削水果的刀子用水清洗干净,说起正事:“因为一些原因,爷爷阻止我和商商在一起,他说要得到您的首肯,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 奶奶慈祥的脸瞬间勃然大怒,说变就变:“混账东西,我看他是老糊涂了,把这么可爱的丫头往外推!” 怒气冲冲的怒喝牵扯到身体某处神经,奶奶捂着胸口皱起脸。 虞商商离得近,率先发觉到她的痛苦,连忙扶住给她顺气:“奶奶别生气,身体最重要。” 纵然傲气半生,平生没几个人真正走进虞商商心里,甫一听到奶奶说她可爱,虞商商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回神时才发觉心底暖洋洋。 被奶奶的话暖到心底,冰封的湖面破开一条裂缝。 说不感动是假的。 好在奶奶身体健朗,并无大碍,两人也算放下心来。 虞商商正在感动之余,姜砚迟幽幽说道:“他还说如果您不同意,就拆散我们,把商商送出国,给我挑选联姻对象,分隔两地,永不相见。” 虞商商:“?” 这不纯纯胡扯。 老姜总什么时候说过? 远隔天涯的老姜总:“阿嚏!” 他摸摸鼻子,心道还能是冻着了? 为何一直打喷嚏。 找不到因果,他无可奈何继续修剪花枝,喷嚏声未停。 镇子最深处。 一处茅草屋内,老妇人气得浑身发抖,食指指着天边:“你们俩放心在一块,我倒要看看,当年他已然承受分离之痛,现在还要亲手将自己的孙子拆散,此情是何居心!” 陷害完老姜总功成身退的姜砚迟:“那便拜托奶奶同我们一起回去,找爷爷说清楚。” 与虞商商四目相对,两人皆松气。 听奶奶的意思,他们八九不离十可以放宽心在一起了。 奶奶在气头上,直言道:“丫头,你不用管那个老头子,这次我过去给你们撑腰!” 虞商商笑眯眯地说:“谢谢奶奶。” 很亲切的称呼。 奶奶比虞商商家里人都要关心她,令虞商商心情舒畅。 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比亲生父母还让她亲切。 姜砚迟有条不紊地说:“我们想在镇子上住几天,等您收拾完行李再走。正好您去京城给我们做见证,两家在一起吃顿饭,把订婚的时间定下来。” 他等不及娶了虞商商。 时间越久,越会发生变故。 十八年都等来了,越是快要成功的时刻,他却越紧张突生不好的事情。 没和虞商商领证之前,在法律上他们就不是合法夫妻。 姜砚迟等不了那么久。 一旦老姜总松口,立刻挑选最近的黄道吉日订婚。 “行,今晚奶奶杀羊给你们吃!” 奶奶豪爽地答应下来。 第129章 对象 虞商商不吃羊肉。 杀羊很折腾人,奶奶又身体吃不消,姜砚迟阖下眼帘,说道:“天太冷了,消停会儿吧。商商不吃。” “丫头不吃羊肉?那等着我去隔壁老李头那里换一只鸡来杀了吃,给商商丫头补补身体,她太瘦了,多吃点补补身体。” 一番盛情难却,虞商商哭笑不得。 除姜砚迟以外,很久没有感受到被别人在乎的感觉,虞商商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反倒是姜砚迟,点头替她接受了。 拿起炕头的十字绣,他掀开看了看,全是绣好的成品,针功紧密。 姜砚迟眉心微拧,温柔质问的语气:“您怎么又绣绣花图,眼睛不疼了?” 奶奶只呵呵笑:“走之前拿去卖掉,最近来了一批进绣品的商人,能卖个好价钱。晚上我跟隔壁老李头换鸡的时候,顺便去街头把绣品给卖掉,换笔钱,买些菜回来。” 她走路还需倚靠拐杖,又是换鸡又是买绣画,虞商商生怕她身体吃不消,便说道:“您就别动了,我和姜砚迟正好要去镇上买衣服,顺便帮您卖掉。” “你们好不容易来一趟……”奶奶本不同意,说到一半,突然看到虞商商身上披着姜砚迟的衣服,瞬间明白所有。 想给他们点独处空间,奶奶意味深长:“那你们去吧,天黑之前快点回来,不然山路不好走。” 虞商商颔首致意。 带着奶奶绣的花离开。 外面冷,虞商商把衣服还给姜砚迟,奶奶给虞商商套了件她的花棉袄。 她穿上棉袄,身上极其暖和。 镇子的路遥远,奶奶问周边的人借了辆自行车,姜砚迟骑着生了锈的破旧自行车,带虞商商行在崎岖山路。 虞商商从未坐过别人的自行车后座,也未骑过自行车。 她抱着姜砚迟劲瘦的腰腹,沐浴路边微风,阳光正好。 这个画面曾经无数次盘绕在脑海。 虞商商想,待到以后能够找到一个对自己很好的男朋友,可以一起隐居山林,不用想难熬的问题,不用见到虞凌竹,也不用为社交发愁。 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也在心中描绘了另一半的长相。 换过无数张脸,最终形成姜砚迟的样子。 虞商商将脑袋贴在姜砚迟后背,舒心地说:“姜砚迟,以后我们也找个类似的地方居住吧。” 只有他们两人相识的地方。 “好。” 姜砚迟没有意见。 只要她在的地方,无论哪里都无所谓。 “我想靠海,可以聆听海风,无事时出门捡贝壳,赶海。” “好。” “最好建起一个秋千,可以在海水上面游荡的那种,每次秋千掠过,脚底能够点到海水。” “好。” “家里的床要软些,你的床太硬了,要独特的那种。我看见网上有把床建在半壁墙面上,倾斜角度,感觉会很漂亮。” “好。” 什么都说好。 虞商商歪过头瞧他专心致志蹬吱呀作响的生锈自行车,撅起嘴生气:“你不听我说话!” 姜砚迟无意识勾起一抹温和笑意:“在听,都记下了。” 行驶到镇子口,姜砚迟停下车,把虞商商抱下来。 她还在气他敷衍,扭头不理他。 其实姜砚迟一直在耐心听她说话,以虞商商叨叨一顿废话的观点,正常人听着听着肯定就走神了,他却没有,专心地听,记住她所有喜好。 无论虞商商说什么,他都同意,只有一个好字。 姜砚迟用自行车筐里的铁链子锁住车轮,单手拎着装绣画的袋子,摸摸虞商商脑袋:“宝宝在这里等我,我去卖掉绣画。” “才不等你!” 她赌气。 姜砚迟但笑不语。 按照奶奶的指引,姜砚迟走到街头一家收购绣画的店铺里,把绣好的画照当地价格卖掉。 虞商商在外面等他,越想越生气。 他平时不爱说话也就算了,规划两人人生大事的时候,单个字单个字往外蹦。 真怀疑姜砚迟有没有在遥想他们的未来! 如此想着,她气急,踹飞脚下的石子。 一声闷哼。 石子踹到别人身上,坚硬的石块触碰软肉造成闷闷的声响。 虞商商连忙看去。 一个穿着古风衣衫,浓妆艳抹的男子捂着小腿跟。 腿根处被石子打了一下,打到骨头。 身后跟着两三个化妆师和助理,以及摄像师,另一边还有房车。 应该在拍戏。 男人弯腰捂着小腿跟缓了一会儿,疼痛便过去了。没等他抬头,身后的助理鼻子比天高,怒气冲冲说道:“没事别踹东西,管不住自己的脚?知不知道你伤的人是谁?” 虞商商心里憋着一股气,没开口,只见男人抬起头。 厚重妆容下熟悉的面孔。 她挑眉:“元程?” 元程面色一喜:“商商,你怎么也在这?” 助理一看两人认识,瞬间脸憋红说不出话。 仗势欺人,专挑软柿子捏。 虞商商觉得好笑,把他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的助理当成空气,简略说道:“我和对象来他亲人家里住几天,你的腿没事吧?” 听到对象两个人,元程心中一哽。 “没事,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你。”说着,责怪瞥了一眼身旁的助理。 助理怯怯低头,不敢说话。 好歹是管衣食住行的助理,虞商商不想让他为了自己和助理撕破脸,毕竟两人现在没什么关系,元程为她做的所有事,虞商商全部受之有愧。 淡淡转移话题:“你呢?” 元程积极说道:“我来拍戏,正好拍到深山老林的片段,选取这个镇子上的风景。商商有空可以去我的剧组看看,晚上举办篝火晚会,很热闹。” 他热情的邀请,虞商商下意识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遗憾道:“可能没空,晚上家里人要一起吃饭,蹬以后有空再说。回京城我约你。” 最后一句话只是个口头禅,真正约不约,两人心知肚明。 元程讪讪一笑,摸摸后脑勺:“听说商商和姜家的太子爷准备谈婚论嫁了,事情被狗仔拍到,上了热搜,至今京城掀起腥风血雨,这事你知道吗?” 他是混娱乐圈的,热搜的事总是第一时间知道。 第130章 不可以和别的男人暧昧 平常能吃别人的瓜,那天吃了自己的。 当看到热搜上挂着的那张图片,黑暗中模糊的照片。 男女暧昧相拥,少女踮起脚尖被男人索吻。 元程是在剧组中午吃饭时,别的同组同事看见热搜告诉他,元程发现那张照片上的少女是虞商商时,手中饭菜索然无味。 他知道虞商商和姜砚迟在一起的事,以为她会和原来一样,没几天便能分手。 每次虞商商有男朋友,元程一直敬而远之,等她分手后再继续联系,长久的等待,只为了等到她回头。 虞商商是回头了,回过头来看见的人不是他。 是姜砚迟。 元程不明白他比姜砚迟差在哪里。 只差钱。 姜砚迟比他有钱,除此之外,元程以为再没有别的差距。 虞商商不是个贪财的人,他们相当于在同一条起跑线上,他自从认识虞商商之后,喜欢她大概有五年之久,这五年里为了让她多看他一眼,再没处过别的对象。 元程知道姜砚迟和虞商商三年前曾经在一起过,自认为五年的时间比得过三年,她没道理选择姜砚迟。 事实大相径庭。 输了就是输了,他认输。 元程想,他若和虞商商在一起,必定每时每刻不愿分开,不像现在,姜砚迟无处可寻,只有虞商商一个人在马路边待着,身上穿着廉价花棉袄。 她过得一定不好。 元程没狠下心,终究想多关心她一下,禁不住问道:“你男朋友在哪?” “他去卖东西去了。” “把你丢在路边?” 问题很玄妙。 回答的口气决定她对姜砚迟的态度。 虞商商微笑:“卖个东西而已,又不是得每时每刻跟着。” 况且她对卖绣画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光是开甜品店的账目就已经够她思考了,那些账隔段时间没理清,就乱的不成样子。 听虞商商的语气,两人似乎相处得很融洽。 元程掩盖眼底失落。 这时,远处房车里的跟拍摄影师喊道:“元老师,时间不多了,该启程回剧组赶进度了。” 他们这次出来本就时间紧迫。 元程朝后面摆摆手,眸中依依不舍,语气平平,隐藏的极好:“我走了,有时间找我玩,剧组在山顶。” 虞商商想也没想,应承下来:“好啊,有时间就去。” 话答应下来,有没有时间再说。 得到虞商商的答复,元程不便久留,一群人浩浩荡荡上了房车。 车尾气飘进空中。 镇子滞后,很少有车辆,元程的车又是平常人罕见的房车,引起周围人群极大关注。 直到房车开走,还有人的目光围绕车子离去的方向转,少部分人也在看虞商商。 她讨厌打量的目光,下意识想把那些人的目光切割下来,别围着她转圈。 心生烦躁,道姜砚迟怎么还没完成交易。 卖几幅绣画而已。 转头向他走进的店铺里看去。 虞商商怔然,发现姜砚迟不知何时已然站在店铺门口。 身形笔直,两手垂在裤缝一侧,目不转睛看着她,瞳孔浅淡不含温度。 每次这么看她的时候,八九不离十心情差劲。 不用猜也知道,他应该看见她和元程刚才说话的场面。 上次分手,有一半原因是因为她抱了元程。 这次呢? 虞商商双手抱胸,站在原地。 她一没出轨二没做错事,跟朋友说两句话而已,难不成多说两句话就要跟他道歉? 明明她说话时他态度敷衍不理不睬,她跟别人说话就不乐意了? 两人隔空对视,身前稀疏的人群路过。 虞商商率先耐不住寂寞,没好气说道:“看我做什么,我脸上有花?” 店铺的台阶比较高,再加上姜砚迟的身高,此时他站得海拔高,居高临下深深俯视她。 许久。 迈下台阶,一步步走过来。 单手按住虞商商的肩膀,把她转了个圈,眼睛上下打量。 虞商商被当成布偶娃娃一样摆弄身形,烦躁地推开他的手:“干什么?我又没亲他抱他,你不信我?” 姜砚迟阖低眼皮,周身寂静深沉,语气不明:“上次,你和其他男人一起来这个镇子。” “我说了我不记得。” 他很快补充:“不记得就好。” 只记得他最好。 虞商商纳闷,听不懂姜砚迟在说什么。 只觉得他此刻的眼神很悲伤,眼底氤氲着湿气,透过她,似乎在回忆绝望往事。 她摊开手无辜道:“我早就说过和元程的关系,解释累了,不愿意解释,你爱信不信。” 上次解释也没用。 虞商商本来就心累,还要再一次承受他离开的打击,那天晚上心都快裂开一条缝。 与其解释,不如潇洒放手,他信她最好,不信她……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本来想转过头去自顾自走,刚转了一半,中途被拦下来。 姜砚迟快速拉住她的手,力道比一般时候都要重,重得不像是正常拉人的样子,但又极好地控制住力道,没有抓痛她。 他生硬地说:“买衣服,晚上会冷。” 虞商商嗤道:“不怕我和元程有一腿,到时候你竹篮打水一场空?” 姜砚迟没说话,下颌线紧绷。 虞商商能感觉出来自己说的话过于伤人,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气。 很多次伤人的话无法抑制脱口而出,用伤害在乎自己的人去试探他是否会离开。 在试探姜砚迟这件事上,她从未失败过。 姜砚迟节节败退,无底线降低原则,他面无表情,手下拉住她的手改为十指交缠。 “我们已经谈婚论嫁了,虞商商,你不可以和别的男人暧昧。” 不是叮嘱,是近乎恳求的语气。 眼尾泛起一丝红色涟漪。 他是真的害怕。 虞商商能看出来他的诚惶诚恐,半晌无言。 若是三年前的虞商商,此时也许会因为心情差直接离开,也许会怒意更甚玩弄他的感情而后残忍分手,总之没有在一起这个选项。 可是现在,看见他神色里隐藏不住的恐慌,虞商商居然有种自己罪大恶极的错觉。 反思可能真的说重了话。 她深吸一口气,败下阵来:“行。” 第131章 用手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虞商商分明感受得到炙热的爱意,无法视若无睹。 她做不到像三年前一样潇洒,随手将他弃之如履。 虞商商觉得她可能已经爱上姜砚迟了,什么时候的事,自己也不清楚。 她无法做到一辈子不和其他异性说话,姜砚迟也知道这个道理,所以他说:“你和元程正常相处的话,我可以放任。” 比起嫉妒,他更害怕上次和她分别的痛。 虞商商低眉,“好。” 镇子上的衣服多半为少数民族服饰,样式奇异漂亮,但很轻薄,不适合现在穿。 就那么走了又舍不得,虞商商挑了件好看的单薄衣裙,店铺无法二维码收款,她用姜砚迟钱包里的钱买了,等回去之后穿。 卖衣服的女子附和说道:“幺妹身材好,穿什么都合适。” 这样的话听惯了,虞商商但笑不语。 后面又选了一件蓝色的厚重军袄,穿着很舒服,棉花质地柔和。 虞商商穿上棉袄,身体裹得臃肿,行动不便,她侧眸看向店铺沙发上坐等的男人,摊开手臂展示衣服:“好看吗?” 问的是衣服好看吗。 姜砚迟抬眸,从手机的文件里拔出眼,盯着她的脸:“好看。” 虞商商蓦地一怔。 买完衣服,两人一同回到家中,奶奶跟隔壁用羊换来三只鸡,正在家中给杀掉的鸡拔毛。 姜砚迟撸起袖子去帮忙,两人都不让虞商商干活,她像个废物一样待在炕上坐等吃饭。 饭是奶奶做的,老人家口味清淡了些,做的饭也是清淡的,只有一盘土豆炒鸡肉和一盘凉菜,包了些白菜馅的饺子。 饭菜简洁,虞商商却感受到了家的味道,奶奶对她很好。 吃完饭姜砚迟去刷碗,虞商商收拾炕,待在炕上和奶奶闲聊。 屋子里的灯是暗黄色的,很暗,衬托夜晚昏暗氛围。 奶奶说话直爽,拉着虞商商地手放到自己腿上,爽快道:“镇子背靠大山,阳光照不进来,常年阴寒,晚上盖好被。商商丫头,你和阿迟一个被窝?” 虞商商听姜砚迟说平时只有奶奶一个人住,家里的被子不多。 只有一个炕能睡。 他们三个晚上得睡在同一个炕上。 虞商商跟奶奶一个被窝特别社恐,而且她晚上蹬被子,怕冻着奶奶,她身体本来就不好。 再三思虑片刻,她道:“行,我跟他一块。” 能有选择的话她肯定不会选择和姜砚迟一个被窝,那人晚上肯定吃她豆腐,奶奶还在同一个炕上,虞商商控制不住音调,怕被奶奶听着一些不可言说的事。 无奈碍于许多原因,还必须跟姜砚迟一个被窝。 家里没有电视,平日无消遣,所以奶奶日常作息早,吃完饭,不到七点就要睡觉。 只有两床被子,奶奶盖一床,睡在炕头,他们俩盖一床,睡在炕尾。 姜砚迟刷完碗,从衣柜里找出被子,铺在炕尾。 此时已经七点多了,奶奶平日不到七点便睡,撑不住先沉沉睡去。 虞商商等他拿被子,姜砚迟拿出被子后关了灯,摸黑爬到炕尾。 窸窸窣窣脱衣服的声音。 虽然知道奶奶已经睡了,可她就在不远处,想起平日里每天晚上脱完衣服该干的事,虞商商莫名有些面红耳赤。 姜砚迟奶奶在这,想必他不会放肆,悬着的一颗心慢吞吞放回原位,虞商商爬进冰凉的被窝里,只盖了半边被子,留给他充足的空间。 身边被子掀开一个角,凉嗖嗖的冷气涌进来,一个温凉的身体躺在她身边。 关了灯,周围无光,虞商商看不见,眼观鼻鼻观心。 本来相安无事,她等了几分钟,不见姜砚迟动作。 终于心底平静下来准备睡觉时,听见旁边奶奶轻微呼噜声。 她睡熟了。 腰间忽然覆盖一条有力的手臂,身体蠕动靠近,胸膛紧贴虞商商的臂外侧。 虞商商心一紧,连忙胆战心惊用气声说:“奶奶还在这!” 耳垂被含住,轻轻地吮吸。 她心跳如擂鼓。 姜砚迟很轻的声音说:“奶奶睡着了。” 舔舐耳垂,水渍声啧啧作响。 虞商商听着他造出的声音,只觉得罪恶感十足,内心抗拒:“那也不行,被听见就完了。” 叫奶奶听见,她还怎么有脸面对! 姜砚迟察觉到她在反抗,眉心微拧,单手揽着她的腰搂到自己身边,用力抱住,伸进衣服里胡乱摸索柔软肌肤:“她睡得熟。”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虞商商心急如焚,一手抵住他的胸膛禁止靠近,一手从衣服外面握住那只煽风点火的大手,焦虑乱扯道:“别胡来,没有措施!” “怀了孩子就要着,不好吗?” 他停止动作,语气极淡且委屈。 虞商商无奈:“孩子的事结婚之后再说。” 最主要的是现在阻止他的闹剧。 说完那句话之后姜砚迟没动静了,虞商商以为他被说动,把他的手从自己衣服底下抠出来,好声好气哄道:“乖,回去什么都听你的。” 岂料没说完,那只手重新贴过来,这次的目标不是上半身,他居然拉开她的松紧腰带往里伸! 姜砚迟的手冰凉,别样刺激感。 虞商商差点叫出来,回过神之后猛地推他,气音尖声道:“你干什么?” 脸颊红扑扑一片,心脏剧烈跳动。 虞商商羞耻地被他勾引出欲求,难以描绘心情。 身体异样。 姜砚迟说:“用手也行,我不挑。” “你疯了?” “手也不行?” “……手和别的不一样?” “一样吗?” “一样!” 被拒绝的彻底,姜砚迟默然收回手,蔫掉的茄子一般耷拉下来眼皮,沉声道:“我知道,我没有元程重要。” 翻身背对她,暗自悲切。 虞商商:“……” “行行行,用手,快速解决。” 她真是败了。 明知道姜砚迟是装的,还是不愿看他难过。 话一落地,男人雨过天晴,立刻回身抱住她,动作不减。 虞商商咬住下嘴唇,憋住将要出口的呻.吟,两眼翻白。 干。 杀了他。 第132章 追求 夜晚,虞商商又做梦了。 这次的梦很奇怪,是她记忆里从未有过的现象。 也许是忘了,因为梦中的人就是她,她感同身受。 虞商商终于知道姜砚迟说她来过镇子的意思。 她真的来过,只是忘记了。 故事很长。 大学时期,虞商商回到正在追求姜砚迟的时候。 当时正在放假,虞商商很久没遇到过姜砚迟,立志追他的豪言放出去很多天,校园里风言风语,认为虞商商已经失败了。 走在路上都有人对她指指点点,道此人空有嘴炮,毫无真本事。 她天之骄女,怎能容忍被人看不起。 虞商商立刻问遍姜砚迟所有同学和朋友,得到他去了乡下的结论。 当天,她立刻收拾行李前往姜砚迟所在的镇子,也就是奶奶家。 镇子距离远,那时候她还没考出来驾驶证,只得找一个有驾驶证的朋友载她,白忱当时有事,虞商商便随便找了个追求过她的男性朋友。 那个朋友还在暗恋虞商商,但她并不知情,两人开了很长时间的车来到镇子。 本来想给姜砚迟一个惊吓,没告诉他她来这里的事,结果到了镇子上,发现没有人认识姜砚迟。 无奈之下她只好给姜砚迟打电话。 虞商商就在三年前的自己身体里,看见曾经的自己怀着傲娇心情拨下一串熟悉的号码。 随着几声嘟嘟声响,接通声姗姗来迟。 对面传来简短有力的字眼:“什么事?” 送她来的男性朋友就在身边,虞商商夹起腻到齁死人的嗓音说道:“姜砚迟,我到了你在的镇子里,迷路了,你来找我好不好?” 一阵短暂的沉默。 接着,他冷漠地说:“谁跟你说的?” 说什么,地址吗? 她才不会出卖告诉她的人,否则下次谁还肯告诉她姜砚迟在哪。 “管谁告诉我的干嘛,你快来,我就在镇子口。” 说完不见回答。 她知道姜砚迟什么脾气性格,很有可能不管她,装作害怕地补充:“天快黑了,这里人生地不熟,我好害怕。” 没等回答,身边的男性朋友见她娇媚的撒娇语气,像是根本不在乎他这个开了好几个小时车的免费劳动力。 心中不免怨气,故意抬高音调说话:“商商,我们今晚住在哪?” 声音不低,通过电话线传达到另一边。 虞商商微顿,电话那头也顿住了。 当时一心扑在姜砚迟身上,压根没往男性朋友还喜欢她这方面想,只恨他说话太不是时候,正好叫姜砚迟听见了。 回头嗔怪瞪他一眼,男性朋友讪讪闭嘴。 虞商商试探对着电话那头说:“姜砚迟,你在……” 本来很硬气的语气,因为男性朋友一句话,生怕姜砚迟不理她,虞商商直接降了语调,软着调子求饶似的说话。 谁知没蹦出几个字,那边直接挂断电话。 虞商商难以置信地盯着挂断的界面看了几秒,愤恨回过去,结果手机没信号,电话打不出去。 “靠!你以为你是谁啊,敢挂我电话!” 虞商商气得当街破口大骂,也不装柔弱了,撕破面具重回嚣张本性。 她以为姜砚迟不会再来了,路上好几个小时没吃饭,肚子饿的咕咕叫,和男性朋友去旁边的面摊吃面。 虞商商吃饭慢,吃到一半,结果神奇地发现面摊外面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 时值夏季,稍微运动便能汗如雨下,姜砚迟脸颊冒汗,额头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衬衫也洇出些许透色。 他不常出汗,现在却出了很多汗,恐怕是跑着来的。 从奶奶家到镇子口至少要一个小时的时间,他活生生缩短到二十分钟,面都没凉就来了。 发现虞商商身边有异性,姜砚迟瞳孔紧缩,喉结滚了滚,面无表情走出去。 不置一词。 虞商商还在气头上,哪肯放他走,当下立即抛下筷子大喊:“站住!” 大嗓门立刻引起周围客人围观,虞商商毫不关心其他人怎样,追出去拉他:“姜砚迟,你敢走!” 姜砚迟面不改色抽出手,嗤道:“你男朋友在后面等着,就这么跟着我跑出来?” 虞商商没想着解释,先问自己想知道的问题:“为什么挂我电话?” 他不说话,只冷笑。 她怒极,不管周围多少人,气道:“我大老远跑来找你,你就这个态度?” “我让你来的?” “姜砚迟!” 这时,身后追过来男性朋友,跟在她身后,讨好地说:“商商,别为了不值得的人生气,我送你回去好吗?” 虞商商生气时说的话不经大脑,恨自己为何没事找事跑过来找姜砚迟,平白丢掉脸面。 刚要同意他的话,姜砚迟冷冷睨一眼她身边的男人,嘴角扯平:“信号不好,自动挂断。” “……” 所以不是他自己挂的? 虞商商心里好受一些。 当时只顾得想怎么让姜砚迟对她的态度更好一些,没认真听这句话的意思,现在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思考,姜砚迟为何会说出违背他人设的话,跟她解释挂断电话的原因? 他会跟不在乎的人解释吗? 不待三年前的虞商商反应,姜砚迟已经沉默着走出去好长一段路。 虞商商立即道:“等等我!” 身边男性朋友欲挽留:“商商,别跟着他热脸贴冷屁股,他配不上你!” 却晚了一步,虞商商已经追出去了。 虞商商跟着他走回家中,望着面前低矮的茅草屋,虞商商驻足不前。 怪不得每次看见姜砚迟,他不是在学习就是在工作,连续打好几份工作,有时候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家里穷得房顶用不起青砖绿瓦,用茅草当顶盖。 虞商商被残忍吃了个闭门羹,姜砚迟到家后毫不留情关上门,她能听见门内奶奶苍老的声音问道:“阿迟,家里来客人了?” 姜砚迟镇定自若回复:“没有。” 虞商商气得跺脚,停在门外破口大骂:“姜砚迟,你有本事出来跟我对质!” 无人回应。 男性朋友没追过来,只有虞商商一个人孤苦伶仃站在茅草屋外。 第133章 背她下山 奶奶家距离镇子中心远,虞商商来时只顾着闷头跟姜砚迟猛猛冲,忘记回去的路,手机也没信号。 除了让姜砚迟带她离开或者让她进门之外,没有别的选择。 叫了一遍,门内没有动静。 看来他没打算管她。 虞商商气得不想说话,硬生生站在门口,跟他置气。 天气炎热,山头无法遮挡白日的太阳,虞商商热得头脑发晕。 等了一会儿,不见他出来。 虞商商从来都知道他冷心冷情,应该不会再打开门。 手机彻底失去信号,她咬咬牙,徒步向山上走去。 山顶光秃秃的,很矮,不容易迷路,且信号好,她想到信号好的地方给男性朋友打电话叫他来接她。 虞商商娇生惯养,走几步累得不行,走到半山腰停了一会儿,试试手机电话还是打不出去,继续往山上走。 大概有一个小时左右才到达山峰。 虞商商长舒一口气,拿出手机,打出第一个电话,她这边通了,另一边却显示信号不好无法接通。 他们都在镇子上,男性朋友可能在镇子某处信号弱的地方,没有接通。 虞商商来这里只告诉了男性朋友,让他带着来,没敢告诉父母,怕他们不允许。 一旦得知她擅自跑来偏远地区,肯定要把她大骂一顿。 如果男性朋友和她失去联系,虞商商今晚别说回不回得去,住在哪都是个问题,总不能露宿街头。 虞商商有点慌。 天已经黑了,现在下山万一有个变故,收尸的人都没有。 思来想去,暂时放下脸面,给姜砚迟打了个电话。 她没想着姜砚迟能接,毕竟同在山下,信号一样不好。 如果姜砚迟不接,唯一的路就只能给虞父虞母打电话,被训两句也没关系,起码先保证自身安全。 虞商商怀着忐忑的心情按下拨通键,手机嘟嘟几声声响,成功通过去。 一口气提着一直没下去,她不确定姜砚迟会不会接。 手机铃声响到尾声,虞商商失望越来越大,准备放弃时,电话通了。 对面没说话。 嚣张半生落魄一时,虞商商咬牙,没好气怨愤道:“姜砚迟,我要是死了,你负全责。” 顿了顿,清冷的声音随电话线传过来,散发微微电流声,信号不好,声音断断续续:“你……哪?” 应该是问她在哪。 如果是在京城,虞商商必定懒得理他。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如今在姜砚迟的地盘,她今晚的去处还得由他决定。 虞商商撇撇嘴,如实说:“你家屋前山顶。” “……等……别……乱动。” 信号特别差,她听不清姜砚迟具体表达的意思,好像是让她待在原处。 真不想老老实实待着,可没别的地方能去,虞商商只好说:“你来接我?” “嗯。” 信号更不好了,他后面还说了一些话,已经录不进手机里,只听见他好像呼吸微喘,在跑步。 虞商商没挂电话,是没信号自动挂断的。 乖乖待在山头等着。 仰望星空,星光寥寥无几。 山顶的风好大,吹动衣衫猎猎生风。吹散云雾,也将她上山时冒出来的汗一并吹走。 这次等待的时间更短,大概只有一刻钟,便瞧见姜砚迟从山下大步走来的身影,手里拿着手电筒,光亮照至她脚下。 他脸色阴沉,脸上隐约可见汗珠。 虞商商站起来,自己先委屈上了:“都怪你,要不是你甩开我,我现在至于这么狼狈?” 隔了一段路,姜砚迟听见她的话,脚步停住,定定站在原地。 眸子微眯,冷冰冰地说:“跟上。” 率先朝山下走。 “姜砚迟你真不是人,我走了一天脚很痛,不知道走慢点!” 他人已经在这,总不可能把她一个人抛在山中,虞商商放心下来之后开始打嘴炮,碎碎念痛斥他冷漠的行为。 不见回答。 她习惯了他的漠视,眼睛翻到天上。 只顾着心中痛骂他,没看脚下的路,不小心被凹凸不平的山路崎岖石子绊倒。 “哎呦!” 虞商商惊叫一声,踉跄倒在地上,捂住摔伤的脚踝痛叫。 前面铁石心肠的人立刻停下脚步回头看去。 手电筒的光摇晃不稳,姜砚迟表情一瞬间龟裂,大步走过来,矮身半跪在虞商商面前。 声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抖:“手拿开,我看看。” 脚踝钻心的痛,虞商商拿开手,身体立不住,拽着他手臂稳住身形。 白嫩的脚踝红通通一片,不出多时,肉眼可见鼓起一个巨大的包。 平时碰她像碰垃圾一般嫌脏的人,此时小心翼翼端着她的脚踝查看,神色凝重:“能走路?” 硬说走不是不行,但每走一步脚踝的痛无法言喻,虞商商摇摇头:“走不动。” 只要不出生命安全,以姜砚迟的性格,必定会抛下她独自离开。 虞商商做好准备,挣扎着想爬起来,可怜巴巴地顾全颜面:“给我打个急救电话总行吧?” 生活在金子遍地的京城,虞商商从未想过小镇子没有救护车这个问题。 姜砚迟面无表情睨她,半跪的身体借势一百八十度转弯,背对她,露出坚挺的后背,声音平平:“上来。” “你要背我?”虞商商讶然。 吃惊大过于别的心情,一时忘了疼痛。 姜砚迟面无表情催促:“快点,我没时间跟你耗。” 声音清凉。 她哦了声,慢吞吞爬到他背上。 姜砚迟的背宽大安全,待在上面很安心。 他绅士地握紧拳头,等虞商商上来,缓缓起身,背着她往山下走。 手电筒咬在嘴里。 她柔若无骨的身子如同水蛇,攀在他身上,异样的燥热铺满全身。 虞商商无意识呼出的热气停留在他颈窝,姜砚迟攥紧拳头,额头青筋紧绷。 她趴在他肩头,闷闷地说:“谢谢。” 没想到姜砚迟可以这么负责,超出心理预期,内心多少有几分感动。 说罢还是不见回答,她早已习惯姜砚迟的沉默,继续说:“我晚上没地方住。” 本来打算好了晚上走,结果联系不到朋友。 第134章 霸王硬上弓 许是耳边声音不停,被她叭叭烦了,姜砚迟嗤道:“你的小男朋友,关键时候不在?” 小巧的手电筒含在嘴里,他说话声音含糊不清。 “联系不上。”虞商商说完意识到他口中的称呼,反驳道,“谁告诉你他是我男朋友,我们只是朋友关系,送我来镇子。” “……” 他淡淡回复:“哦。” 像是毫不在意。 不知为何,虞商商总觉得这声“哦”掺杂着不可言说的放松和舒心。 他好像心情好了些,嘴角自然向上。 这样说话很不方便,虞商商从他嘴里抽出来巴掌大的手电筒,光亮对准前方道路。 她状似不经意地说:“我晚上回不去,勉为其难住你家。” 一是要跟他培养感情,二是真没地方住。 “……” 又不说话了。 得。 大爷。 回到姜砚迟奶奶的茅草屋里。 奶奶站在屋外来回踱步,焦急等他。 发现远处有一道高大的身影,奶奶拐杖杵地,高兴地扬手:“阿迟。” 身影由远及近,姜砚迟背着虞商商稳重走到茅草屋前,将她平稳放下来,单手薅起她的手臂支撑虞商商身体。 他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奶奶,这是我朋友,晚上没地方去,想借住一宿。” 奶奶目光放到她身上。 虞商商讪讪,跟姜砚迟的称呼叫道:“奶奶好。” “哎,丫头好。”奶奶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喜笑颜开道,“当然可以,不嫌弃奶奶家里破旧就行。对了,丫头你的脚受伤了?” 她看出来虞商商走路一瘸一拐。 脚踝没有很痛,光看着严重而已。 虞商商难堪地捂了下脚踝,刚要说话,只听头顶冰凉的声音:“自己扭的,有跌打损伤膏吗?” “当然有,就在柜子里。” 当时家里养的羊不多,盛放柴火和羊饲料的仓库空空如也,只有一张小炕。 虞商商被姜砚迟搀扶到炕上,他从奶奶那里拿来跌打损伤的药膏,借助灯光,褪去她无骨袜,耐心涂抹药膏。 他冰凉的手将药膏揉热,掌心贴在她的脚踝处耐心揉搓。 姜砚迟纤长的睫毛在灯光下忽闪忽闪,虞商商忽然来了兴致,默默地问:“姜砚迟,你也会对其他人这样好吗?” 姜砚迟不说话。 屋子里简单到极致,只有一个看得见的炕头。 他表情生硬。 虞商商早就习惯了姜砚迟的冷情,自顾自说道:“家里有多余的被子么,我想铺一床,盖一床。” 家常的问题他方肯回答:“只有两床。” 奶奶一床,另一床花被子便在这。 虞商商又问:“那你呢,你盖什么?” “……” 姜砚迟忽然抬起头,把她的腿放到炕上。 红肿处均匀涂抹了药膏,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有时候沉默恰好也是一种答案,虞商商试探问:“你没有被子盖?” 夏天可以不盖被子,但是镇子边的夏夜有冷风,仓库的门坏了,合不上,冷风侵袭进来,容易被吹感冒。 他非常高冷:“管好你自己。” 好好好,是她的不是了。 虞商商噘嘴心里吐槽时,姜砚迟已经走出仓库。 仓库的炕被风吹凉,不盖被子身体发冷,她坐在炕头休憩,打开手机看了看,依旧没信号。 姜砚迟穷,手机性能和手机卡信号不可能比她更好,他怎么做到能接她电话的? 虞商商睡不着,完好无损的脚穿上鞋,另一只受伤的脚悬在半空,抄起炕头一根烧火棍当拐杖,一瘸一拐走出门。 找找姜砚迟的身影。 身在异乡,他是唯一一个熟人。 虞商商在屋后找到姜砚迟。 彼时少年身姿挺拔,周身寂静空虚,黑暗将他包裹在无边夜色里。 指尖一抹猩红。 虞商商走近一看,他修长的手指夹着一根粗烟。 浓厚的尼古丁烟草味道弥漫空气,姜砚迟背影寂寥,手臂低垂,一根刚点燃的烟随时间渐渐燃到尾处。 一口没吸。 虞商商站在远处看了一会儿。 他好像在想事,低着头没动静。 烟烧到烟嘴,烫到指节时他恍然初醒,随手丢掉烟把,脚尖碾碎火星。 也许是虞商商的呼吸声被听见,也许是心有灵犀,总之姜砚迟仿若察觉一般,回了头。 看见虞商商拄着一根漆黑的烧火棍站在草屋拐角,定定盯着他。 姜砚迟哑然,心虚般把打火机揣进兜里。 “睡不着?” 虞商商没回答,自顾自问道:“来这干嘛?” “信号好。” 怪不得能接着她的电话。 屋后头他站的那处是一片滩涂中的漏网之鱼,唯一一个信号稍微好一点的地方。 姜砚迟在这住了很久,对哪个地方有信号了如指掌。 “信号好也没见你玩手机。”虞商商低眉,看向他脚下燃尽的烟头,“你是不是不会抽烟?” 他不答,回视的目光极轻,有点不敢看她。 像没写作业被家长抓包的调皮孩子。 她问:“还有烟没?” 虞商商拄着烧火棍跳到他身边,扔掉碍事的烧火棍,身体倚着他。 她的脚受了伤,姜砚迟没再躲,任由她柔若无骨的身子靠在他身上。 身体僵硬。 虞商商没想着他能回答,直接上手,从他兜里掏出来一盒崭新的烟盒,以及一个样式普通的打火机。 打火机上面有厚重的刮痕以及灰尘,好似是顺手从灶台拿来的。 虞商商一股脑把烟盒和打火机扔到屋后的草垛里,随着轻微的落地响动,她掷地有声道:“我不喜欢烟味,以后不准抽烟。” 姜砚迟面色阴冷:“你管的倒宽。” “随你怎么说,你是我虞商商看上的人,就得听我的话。以后再敢抽烟,天涯海角我也要追过去,把你按在地上亲到你不敢抽为止。就像现在这样……” 虞商商猛地把姜砚迟扑倒在地。 姜砚迟没反应过来,劲瘦的身体真的被她推倒,两具温暖的身躯贴在一起。 他背靠青石地板,闷哼一声,怀里撞进来柔软的身体。 虞商商仗着脚受伤,他不敢大力反抗,二话不说掐着姜砚迟的脖子吻上去。 第135章 一千多个日夜 其实他抽不抽烟对虞商商来说没所谓,她最主要想的是借这件事霸王硬上弓。 这是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有机会与他过分亲密,虞商商当然不会放弃。 软糯的唇贴合他凉薄的唇瓣,有技巧地撩拨,含住唇瓣吮吸。 姜砚迟后背紧绷,身体发热,额心突突直跳。 好想就此沉沦,回应她的吻。 他咬紧牙关,憋红了眼眶,眼球红色蛛网密布。 还不到时候。 现在松口,虞商商不会珍惜他。 所有男人在她眼里只是随意玩弄的工具。 他要的是长久。 心底做出极大斗争,才忍住欲求,冷冷将她推到地上。 姜砚迟坐起身,手腕抹了一把嘴唇,满嘴甜腻的味道,是她嘴里甜美气息。 神色沉沉:“够了!” 虞商商被推下来也不恼,内心早已知晓结果,他没有在第一时间把她推开已然令人意想不到。 虞商商扬起头,涩情舔舐与他嘴唇相碰的嘴角,言笑晏晏:“不准抽烟,听到没?” 额头青筋暴起,太阳穴凶猛跳个不停。 他嗤之以鼻,说了句当时一心只想拿下他的虞商商听不懂的话。 他说:“我抽烟你就来制止我?” 虞商商言之凿凿:“当然!” 三年前的肉体空壳里住了只三年后的灵魂,灵魂虞商商不由得唏嘘。 在已知他爱她的前提下,她可不可以认为,三年后见面的很多次都能看见他抽烟如喝水,不要命似的抽,是因为她这句话? 没等她多想,姜砚迟已然起身,拍掉身上的泥沙,语气不明:“你最好如此。” 当时听着像嘲讽她打嘴炮,现在听起来完全变了个味。 越听越像挽留的语气。 就好像在说,我抽烟,你就必须出现。 劝阻也好,怒斥也罢。 我要你在我身边。 三年前点根烟都要躲在屋后边,不会抽烟的毛头小子,现在已然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姜氏总裁。 唯一不变的是那颗永恒晦涩的心。 虞商商阖下眼帘,心里暗暗叹息。 这些事她全都忘了。 要不是梦境,这辈子或许都不会知道姜砚迟曾经潮湿隐晦的暗恋。 每一处细节,都跟虞商商昭示,他有多么爱她。 幸好,不迟。 梦境轮回旋转,又回到了奶奶的家里。 虞商商大睁着眼,窗外天色半透,东方露出鱼肚白。 她睡不着了,犹豫地想着梦里的事。 身边揽过来一只大手,贴在她肚皮上轻轻揉。 虞商商紧拧着眉心,余光发现是姜砚迟之后,放松紧绷的心脏任他动作:“没睡?” 姜砚迟侧身,半阖眸子,掌心余热揉弄她平坦的肚子,声音不低:“还没怀上,不够多吗?” 虞商商瞬间满脸通红。 瞥了眼旁边沉沉睡去的奶奶,不知为何,奶奶的身影很模糊,看不清具体面孔。 她的脸上好似糊了一层纱纸。 虞商商心里着急,没具体去观摩,压低声音道:“你害不害臊,小声点,别把奶奶吵醒!” 姜砚迟单边嘴角一扯,无所谓地说:“在梦里,怕什么。” “?” 虞商商满头问号。 他在说什么? 难道现在还在梦中?! 虞商商再次向奶奶看去,这次发现了端倪。 她的脸上五官模糊,身体蒙了一层纱布,无法看清表面。 掐了一把大腿根,居然不疼。 真的在梦中。 虞商商绝望苦着小脸。 完了,梦里还要被他折磨一顿。 姜砚迟翻身覆在她身上,眸光幽深:“疼不疼,再来一次?” 虞商商浑身酸痛,感觉应该在此之前跟他弄过。 她仰天长息,无了个大语。 “我说姜砚迟,你能不能消停一天?哪怕一天也行!现实中不给你碰,梦里就要更多,你只会用下半身思考?” 没好气训斥一顿。 虞商商实在没法正常沟通,真想给他一个大逼斗。 姜砚迟垂眸,手往下伸,试了试,抿唇道:“这里疼?” “滚开。” 他柔声说:“家里没有药,忍一忍,等我醒来就不痛了。” 末了,虞商商不肯回答,他又说道:“很疼么,给你揉揉?” 虞商商身体钝痛,斥责道:“你闭嘴我就不疼了。” “……” 他果然不说话了。 冰凉的指节缓慢覆盖揉搓。 头颅靠近虞商商肩颈,柔软的头发在她脖颈处扫荡,活像个傻乎乎的大型犬。 虞商商心一软,好了伤疤忘了疼,任他凑近她脆弱的脖颈间,呼吸滚烫,攻略城池。 姜砚迟闷闷地说:“我做梦了,梦见你第一次到这里的情景。” 虞商商表情微滞。 什么情况? 梦中梦? 他在梦中做的梦和她梦到了一样的情节吗? 虞商商不动声色提问:“具体什么故事?” “商商不记得了?当时为了追我,跑到深山老林来,那是我们第一次初吻。” 当时心情悸动,他记得清清楚楚。 说完,姜砚迟沉默,陷入悲伤。 他的第一次初吻,不一定是虞商商第一次。 毕竟她有过那么多男朋友。 虞商商嫌他说的太慢,自己补充道:“然后呢,我让你不要抽烟?” “嗯。” 姜砚迟没有怀疑虞商商为何会知晓他梦境里的事,毕竟在他这里,连虞商商都是他幻想捏造出来的。 他捏造的人拥有他的思想,不奇怪。 为了印证自己的猜测,虞商商问的直接:“之后又为什么要抽?” “你说过,我敢抽烟,天涯海角都要来抓我。”姜砚迟觉得委屈,嘴角慢慢压低,鼻尖酸涩,蹭了蹭她清晰的锁骨,“我抽了三年烟,你没来。” 从一个在深夜里点燃烟火却不敢抽的青涩毛头小子,变成了功利场无往不利,商业圈呼风唤雨鼎鼎大名的人物。 往事轮转,岁月更迭。 活生生等了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虞商商心里咯噔一下,她果然猜对了。 姜砚迟没命抽烟是为了她。 梦中无限放大情绪,不用隐藏。 他的心绪变得脆弱,嗓音有些哽咽:“虞商商,你来的太慢了,我等不及,只好主动去找你。” “你好冷漠,次次拒我于门外,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才能挽留你。商商,是你教会我爱人。” “现在,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留住你?” 第136章 狗仔 梦里的他不嘴硬,模样可怜。 虞商商心疼不已,缓缓诱哄:“你已经留住我了,我不是就在你身边吗?” 曾以为在一起之后姜砚迟不会再难过,可通过梦境虞商商看到了太多不确定性,他的心里还是没敢确信下来,他们真正牵丝引线。 “不够,不够……”他低声呢喃,“我要永远……” 虞商商摸小狗一样抚摸他柔软的发丝,轻声说:“我给你永远。” 从前欠他的,如今一并还回去。 梦里他艰难地咬牙止住盈盈泪光,哽咽着翻身抱住她。 “商商,别骗我,我爱你。” ……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你爱我。 “……我知道。” 虞商商呢喃着喊,忽然浑身一震,从梦中惊醒。 天光大亮。 姜砚迟坐在炕边摊平枕头,见她醒来,眉梢不自觉轻挑:“一直在说梦话,梦见什么了?” 虞商商呼出一口气,没从梦中的痛苦状态回过神来。 奶奶不在屋中。 她拍着胸脯爬起来,掀开被子,满头是汗。 既然是他的梦,姜砚迟势必也做了同样的梦境。 虽然姜砚迟表现的平和,眼眶里未曾消退的红血丝出卖了他。 他也刚醒没多久,头发还是炸毛状态,可以当鸟巢的那种。 虞商商感同身受,眼底有泪光打转,揪起姜砚迟衣袖将他拉下来。 第一次毫不顾忌场合,冲动吻上去。 姜砚迟温柔揽住她的后腰,俯身回应,银丝缠绕。 水渍声作响。 深陷甜蜜气息无法自拔,按住她的脑袋加深这个吻,两人亲得急迫。 虞商商将他给的一并咽下,眼眶的泪盛不住,缓缓从眼角流出,泪水晶莹剔透,渲染脸庞一道沟壑。 “做噩梦了?” 姜砚迟有一搭没一搭轻揉她后脖颈的薄肉,声色温柔,亲吻她脸颊的泪水。 明明这个人一刻钟之前也在做着跟她一样的梦,撕心裂肺地哭诉真情,现在为了哄她,装的跟没事人似的。 虞商商用力摇头:“梦见了你,是美梦。” 姜砚迟轻笑,指腹温柔擦拭她脸颊的泪水,“嗯?” 有些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虞商商嘴里说出来的。 虞商商下一句话更令他石破天惊,她毫不犹豫地说:“姜砚迟,我爱你。” “……” 姜砚迟怔住,愣愣地看着她。 梦里没说完的话,虞商商不想再推脱,一口气说出来:“我不会离开你,我们要一辈子在一起,你也不准离开我。” 勾起他的小拇指头拉钩。 之前她从不对男人做出一辈子的承诺,因为知道自己做不到,也不屑于靠欺骗手段赢取男人的心。 既然给出承诺,就是真的。 姜砚迟缓缓露出一抹淡笑:“好。” 昨晚做了个梦。 梦见三年前在屋后和她初吻时刻,当时的悸动犹在耳畔。 梦见哭着跟她求爱,她答应了。 本以为只是场美梦,谁知美梦成真,醒来后虞商商坚定地告诉他,她爱他。 曾经心底默默告白,一万句我爱你,终于换来一次回眸。 捧住虞商商的脸颊,擦拭止不住的泪水,心疼地哄着:“别哭了宝宝,我们回家吧。回去订婚好不好?” 虞商商点头如捣蒜,轻声附和:“我们订婚。” 姜砚迟等了太多年,她没有任何理由让他再等下去。 这样对他不公平。 奶奶的行李早就收拾好了,本来想多招待他们几天,奈何姜砚迟行事急迫,一定要走,奶奶便带着一个布袋子的衣服和日常用品跟他们离开这座生活多年的镇子。 车辆行驶七八个小时,缓缓开到京城内部。 一路颠簸,老人家精力不足,奶奶没多久就睡着了,坐在后车座休憩。 虞商商坐在副驾驶,打开车顶的长镜,对镜补妆。 现在要带奶奶去姜家,由老姜总亲口落定结婚事宜。 车开到一半,姜砚迟忽然提示:“待会儿涂口红,我要转弯。” 以防转弯时一个手抖,口红涂出来。 他日渐贴心,变得像三年前一样。 虞商商想说他开车稳,涂抹口红没问题,但转念一想姜砚迟这个冷漠的男人好不容易关心一次,便乖乖把口红旋转回去,扣上盖。 做完这一切,车辆正好到达前方可以转弯的路口,原来的路本该直着走。 姜砚迟表情凝重:“坐稳了。” 虞商商扣住车把手。 他迅疾打方向盘左拐,一下转到马路对面相反的方向,猛踩油门向前冲。 虞商商脑袋跟着晃,还好他提了一嘴,有心理提示的前提下,吃的饭没吐出来,奇怪道:“没走错路啊,你掉头做什么?” 姜砚迟语气沉沉:“有车跟着。” 虞商商看向后视镜,几秒之后面色一沉。 再往前走就是京城中心,一般情况下没人掉头,几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却在姜砚迟掉头时紧跟而上,牢牢追在车屁股后面。 她不由紧张的心绷成一条直线。 内心幻想无数小说情节。 敌对公司刺杀,绑架姜砚迟要挟,撕票,扔进海里,或是吊在无人的废尾楼顶严刑拷打。 他经常咳嗽,身体病殃殃的,患有渴肤症,能否经得住拷打…… 虞商商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拳头紧握,害怕道:“姜砚迟,你别死……” 姜砚迟:“……” 事没发生,先被虞商商诅咒一波。 透过后视镜瞧了眼后座沉沉睡去的奶奶,他放低嗓音,无奈道:“别怕,应该是记者。” 叫记者是对后面紧追不放的人留有一丝尊敬,说白了应该叫狗仔,他们根本不能称之为记者。 记者为人民报道大事,狗仔偷拍新闻换取钱财利益。 自从照片上热搜之后,这几天不在京城,镇子没有网络,虞商商自然无从知晓京城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为这几张照片,京城闹翻了天。 不止京城,有姜家的影响力打头,全国各地都在传他们的恋情吃瓜。 一旦有了最新消息,必定是个掀翻全网,致使网络瘫痪的惊天大新闻。 姜砚迟的车一经出现在京城,狗仔们立刻收到消息,不要命赶来拍摄最新战况。 第137章 相见 虞商商很气:“这不就是狗仔,放着娱乐圈那么多明星不拍,过来拍你?” 情况并不乐观,姜砚迟扬起一抹凛冽的弧度:“许是被你的美貌吸引了。” “……滚蛋,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慢点开啊我说,安全最重要,你想死吗?” “别担心,我车技还行。” 姜砚迟单手打方向盘,飞速驶离车轨。 路边风景走马灯掠过,风呼啸疾驰。 几辆黑色的车紧紧跟随。 虞商商紧紧闭上眼,过了很久,听见耳边低声笑意。 “宝宝,可以睁眼了。” 她先是缓缓睁开半只眼,世界回归平静,周围车辆拥堵,按喇叭声音此起彼伏。 接着两只眼睛全睁开,看见世界全貌。 正值上班高峰期,车行驶到拥挤的马路,后边一堆车,没有穷追不舍的黑色车辆。 虞商商好奇道:“甩开了?” “嗯。” 修长的指节轻点方向盘,他等着前方长达七十多秒的红绿灯,左手肘倚靠车窗,扶着下巴。 虞商商拍着胸脯放松心情:“还好,还好。” 他失笑:“这么怕?” 虞商商一脸正色,慷慨激昂:“可不是,万一再上一次热搜,影响姜氏股市变动,我岂不是成了千古罪人?” 上次的事没过去几天,她记得清楚呢。 姜砚迟饶有意味地扬眉:“出了事我顶着,你怕什么。” 好凡尔赛。 虞商商撇撇嘴,不说话了。 姜砚迟目光盯着红绿灯,手从旁边的车柜里拿出来一次性口罩和墨镜,放到她腿边。 “戴上。” 虞商商听话穿戴整齐,只露出一片光洁额头,黑色的口罩和黑墨镜衬托皮肤洁白。 “你要我戴这个,你不戴?他们拍到怎么办?” 姜砚迟面色平静:“拍不拍得到我无所谓的。” 只要虞商商是安全的就好。 再像上次那样,她的容貌暴露在大众视野里,被众人围观唾骂,他无法原谅自己。 “哦。” 好拽哦。 绿灯的光泽照耀马路,姜砚迟发动车辆向前行驶。 身后奶奶睡得不舒服,换了个姿势,脸贴在车窗上。 虞商商转头看了一眼,奶奶睡得正香,回过头来,说话声音小了一点:“先回家里安顿一下奶奶,还是先去姜宅?” “奶奶的身份不宜住在姜宅,先去姜家确定婚约,再把她接到家里住。”姜砚迟说完停了几秒,侧眸看她,“行吗?” 虞商商是家里的女主人,她有权做决定是否将奶奶接过来住。 虞商商乐的同意:“行啊。” 她和奶奶很投缘。 再次抵达姜家老宅时,奶奶已经醒了。 她伸了个懒腰,姜砚迟下车后打开后座门,为奶奶递上拐杖。 奶奶左右看了看姜家的宅子,不免唏嘘。 光是眼前打扫大院的佣人就有十多个,和她的茅草屋形成鲜明对比。 拿起姜砚迟的拐杖走下车,她拢紧破旧补丁外衣,长叹一声:“从前没在一起的决定是对的,我们两家根本不合适,阿迟,你说呢?” 姜砚迟颔首,未置一词。 长辈的事,他们这些小辈无法言语置喙对错。 虞商商来过一次,对这里熟悉得多,扶着奶奶的手臂,眉眼弯弯,温声细语道:“奶奶,我扶您。” 奶奶掩去惆怅,笑着说:“哎,丫头真贴心。” 姜砚迟叫来佣人,问清楚老姜总现在的位置,得知他在花园里晨练,让佣人领路带过去。 他有条不紊地指挥:“你们两个去找先生和夫人,带去花园,说有要事相商。剩下一个带路去花园。” 在姜家,规矩繁杂,姜父难当大任,担不起总裁的位置,无权被叫做姜总,佣人们按照规矩管他叫先生。 姜砚迟只有在正式见面的场合才叫他们爸妈,其余时候当着别人的面,管他们叫先生和夫人。 私下里三人不合。 这是姜家人尽皆知的事,佣人们并不奇怪,纷纷恭敬回答:“是。” 一个佣人把他们带到姜家的后花园。 后花园百花齐放,种植无数种珍稀名贵花朵和草药。 虞商商和姜砚迟搀扶奶奶跟着佣人的脚步走到花园尽头。 尽头有一处大型鲸鱼喷泉。 老姜总依然穿着练武术的白色武服,腰系黑带,精神抖擞地练功,一招一式,一气呵成。 奶奶望着他的背影,一瞬间呼吸错乱,闭了闭眼。 本以为一辈子不复相见,那个熟悉的身影,时隔多年又出现在眼前。 姜砚迟走上前,头微微低垂,公式化叫道:“爷爷。” 老姜总背对他们,扎马步猛喝一声,缓缓收起丹田真气。 他没有回头,信誓旦旦笃定:“我说了,没得到她的准肯,就算你们私底下结婚,从我这也拿不走一分钱。” 不及姜砚迟说话,奶奶重重拄着拐杖,按在地上发出沉闷地碰撞声,言语犀利:“儿孙自有儿孙福,你请我来是何意?” 老姜总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回眸。 藏在回忆里的容颜渐渐苍老,岁月磨平了她的棱角,奶奶满头白发,神色清明。 她很健康,活得潇洒。 严厉的老姜总嘴唇哆哆嗦嗦,一时居然说不出话。 虞商商笑眯眯地说:“既然已经将奶奶请过来,她也同意了我们的婚事,还请爷爷兑现承诺,应该交给姜砚迟的股份,一分也不要少。” 如果没有她,这些股份便是姜砚迟应得的。 因为她,姜砚迟从而缺少的部分,她要全部还给他。 如果在一起不能给对方带来正面影响,这场恋情无法走到最后。在订婚之前,虞商商想把应该属于姜砚迟的尽数还他。 姜砚迟蹙眉,忍不住加重语气,不悦道:“股份?” 从未听虞商商谈起过。 她和爷爷还谈过股份钱财的事? 虞商商抿嘴,做贼心虚。 他们两个说起话来,那边爷爷和奶奶也说着话。 爷爷眼眶湿润,侧眸四十五度角仰头看天,憋下眼泪,倔强的老头子不肯让任何人看出他的脆弱。 爷爷不解问道:“他们两人家世也同我们一样差的多,你凭何认为他们能幸福?” 当时他们分开,一是父母阻拦,二是家庭条件相差太大。 第138章 确定婚礼 “在你心里,姜氏是第一,我次之。在阿迟这孩子心里,商商丫头占据高位,地位无可匹敌。” 奶奶掷地有声,“这,就是我同意的原因!” 一个把妻子地位放在钱后面的人,再好能好到哪去? 尽然奶奶遵从父母之命嫁给那个赌徒,一生已是不幸,可嫁给老姜总,未必能好到哪里去。 起码遵从父母的命令,能够让父母坦然舒心。 当时若答应了老姜总,恐会父母失望,到时候因为一些钱的纠纷,老姜总先利益后而她,她可能落得众叛亲离,后悔一生。 老姜总只叹。 此情可待成追忆? 只是当时已惘然。 在当年,他是天之骄子,商业一途新晋权贵,前途不可限量。 他生来金枝玉叶,权柄唾手可得,不可能为了奶奶放弃姜家无穷财富,所以双方父母劝解分离的时候,老姜总非常坦然。 直至富贵加身,周围两两成群,唯有他站在权力的巅峰孤身一人,方知她的重要。 那时已然迟了,奶奶嫁给别人,他孤单至今。 老姜总不相信有人可以为了深爱之人放弃无上荣耀,他自认为姜砚迟一定会走他的老路,便想从源头斩断。 三年前,当姜砚迟初次提及虞商商这个人的时候,他想用姜氏的股份拉姜砚迟回头。 谁知姜砚迟是个闷葫芦,就此签订条约,不要姜家一分钱,宁肯净身出户,也要换取和虞商商结婚的权利。 三年了,他的立场一直没变。 老姜总无法,只得用奶奶换他回头,只要奶奶不同意,他就有理由拒绝这门婚事。 岂料奶奶很是祝福他们,甚至为了他们的婚事亲自走出十万大山,进入久违的京城。 当年婚姻的受害者都在祝福这对璧人,老姜总这下没有任何理由推辞。 他收起练功用的棍子,接过佣人递来的毛巾擦拭汗水,语重心长道:“既然如此,这门婚事我同意了。” 虞商商眉飞色舞:“谢谢爷爷!” 转头对姜砚迟挤眉弄眼,拉起他的手,假装没听到姜砚迟先前质问股份的话,转移话题道:“爷爷同意了哎,趁人都在,我们商量商量订婚的时间。” 姜砚迟沉着脸,颔首,也说道:“多谢爷爷批准。” 随即握住她的手,攥在手心里。 姜父与姜母也到了。 姜父与奶奶没有感情,两人虽为血缘关系,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他们简单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随即略过叫人这个问题。 那句简单的“母亲”,姜父无法诉之于口。 对姜父来说,奶奶是一个只管生不管养的母亲,她不负责任地生下他抛给老姜总。 自出生起便没了妈妈,姜父对奶奶产生不了一点共情,甚至有些时候非常恨她。 六人坐在喷泉旁边的凉亭里,老姜总沏了一壶茶,为他们倒到七分满,率先聊开话题:“你们想什么时候订婚?” 桌底下十指紧扣,姜砚迟握着虞商商的手,面容平静:“越快越好。” 说罢看向虞商商。 之前两人聊过这个话题,这是他们统一的答案。 姜砚迟要尽快将虞商商娶回家,以确定他们法律上合法,行驶夫妻权利。 虞商商笑着回视,也说道:“我想尽快订婚。” 给予姜砚迟一个确定的回复。 姜砚迟勾唇。 老姜总井井有条吩咐:“儿媳,这事你去办,找几个黄道吉日,让姜砚迟挑挑,确定好时间再置办用具。” 姜母干练点头:“好,尽量三天之内确定时间。” 给她分配完任务,老姜总有序说道:“我会尽快开一个媒体发布会,向外界宣扬婚事,给丫头一个名分。” 虞商商微笑:“谢谢爷爷。” 老姜总没好气哼了声,不情不愿地说:“这是你应得的。” 他还待继续吩咐,姜砚迟插话道:“爷爷,热搜的事必须在今天撤下来。” 语气生硬。 关于对虞商商造成的一切不良因素影响,姜砚迟皆视为敌对,包括这次老姜总制造的热搜条。 被孙子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指责,老姜总面色微沉:“我知道,少不了你。” 一番折腾下来,婚事总算给定下了。 姜砚迟和虞商商都不想大操大办,弄一个小型求婚仪式,请几个亲朋好友已经足够。 虞商商主要是因为觉得结婚之前的订婚不需要那么多人,太过于隆重她端着架子也放不开。 姜砚迟则因为太大的订婚场合需要耗费至少一年时间,他们都等不起。 结婚的时候必须三媒六聘,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而订婚只需要确定意向,告知众人即可。 热搜的事已然引起轩然大波,订婚时应该低调,让这件事消失在众人视野里,保护好虞商商的隐私。 这才是姜砚迟首要做的。 商量好订婚的各项事宜,姜砚迟和虞商商要把奶奶带到家里来住,她身份特殊,住在姜宅实在不方便。 老姜总表情冷静,眼底下却有丝丝缕缕的不舍。 回家的路上,虞商商接到了程枝意的电话。 隔着电话线,程枝意软着调子苦苦哀求,用娇软的语气跟她撒娇:“商商宝贝,你最好了。我实在找不到警长的栖息地,能不能放你家那再住两天?” 虞商商无奈:“放我家没人喂它吃饭,铲猫砂。” “大不了我每天早晚两头去一趟。” 程枝意家离虞商商家十万八千里远,早晚两次光路上就得花很长时间。 虞商商跟警长有感情,也不忍心它流离失所,便道:“行吧,你也别跑了,我回家住几天。最多几天,你找到住处后把它领走。” “呜呜呜,商商你真好。” “……” 虞商商挂断电话,转头对上姜砚迟意味不明的眼神。 她讪笑:“要不……你送我回个家?” 他冷着脸:“不跟我住?” 奶奶坐在车后座,揶揄地偷摸看戏。 虞商商害羞地小声说:“……就几天而已,你忍一下嘛。” 姜砚迟抿嘴,调转车头把她送到公寓。 再次回到家中,家里很久没住人,桌子蒙了一层灰。 第139章 相亲会 姜砚迟要带奶奶回他家休整,没久留。 虞商商罕见勤快把家里收拾一遍。 程枝意把猫送来,抱着她一顿狂亲,大叫道:“商商你是全世界第一好!” 虞商商佯装嫌弃推开她:“行了,说好了只住几天。” 小警长又被送回来,她把警长放进猫房,给它打开一盒鸡丝肉罐头,盯着小猫欢快地把肉条卷进嘴里。 程枝意抱住她的肩膀摇晃:“好嘛,过几日等我的新房散去甲醛,就把小猫带回去。” 她和爸妈住没有自由,自己买了个房子,前阵子装修,现在在散装修的有毒气味。 程枝意有一家美术工作室,教小孩画画,平日里空不出多少时间,来回往她家跑特别费劲。 虞商商游手好闲,帮她看几天不是问题。时间长了就不行了,姜砚迟估计会冷脸。 对于程枝意说房子能住的问题,虞商商疑惑:“你那个房子不是出了点问题,解决了?” “你说的是手续问题?”程枝意耸耸肩,摆弄逗猫棒逗警长来回跳窜,一脸惬意,“裴总找人帮我解决的,他人可好了。上次我们去拍卖会,我买了一个青云盏花瓷,原主人a38就是他。” 说完颇有些激动,没忍住说:“他人真的很好,帮了我很多忙,长得又帅。听说家里催婚催得紧,我得赶紧给他找个谈吐温柔长相大方的女孩,还他帮我的这么多债。” 虞商商小脸一蹙:“你要帮他找对象?” 程枝意双手抱胸,雄赳赳气昂昂地说:“昂,今天京城北边有场相亲会,我要去收集一些优质女孩信息。” 妈呀。 虞商商扶额:“我说程枝意,人家什么身份?大名鼎鼎的裴家少爷,联姻对象能随便挑?” 他的联姻对象必是千挑万选,万中无一的大家闺秀。 想到裴泽忌将来的夫人,虞商商突然想起姜砚迟,如果没有她,姜砚迟以后的妻子应该也是类似的人。 至少比她优秀。 可惜了。 谁让他对她那么着迷。 虞商商撅起嘴。 程枝意正想说话,这时手机里传来短信彩铃,她拿起手机看了一下:“坏了,相亲会时间快到了,给我发来短信提醒。” 虞商商失笑:“得,你快去吧。” 程枝意手忙脚乱拿起沙发上的外套穿进去,到玄关蹬上鞋。 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问道:“商商,要不你跟我一起去吧,我一个人挑不过来。” 虞商商心底动摇,话语没暴露出来,依旧坚持原则:“姜砚迟知道我去相亲会,能杀了我。” “哎呦,陪我去找美女,又不是让你相亲!” “……” 好像也是。 相亲会包下了一栋别墅,在别墅里举行。 参加相亲会的俊男美女皆是经过层层筛选,全国各地寻找优质客源。 要么有长相,要么有文凭,要么有钱。 虞商商发誓,她对相亲会绝对绝对不感兴趣,是被程枝意生拉硬拽来的……吗? 其实有一点点兴趣。 待在姜砚迟看多了他的长相,眼睛思维固化,必要时候可以来一点新鲜血液增添新鲜感。 虞商商心思,这不算出轨,看两眼美男有问题吗? 必是没问题啊! 心安理得接受程枝意的邀请。 别墅外张灯结彩,进出大龄剩男剩女如云,也有少部分美女帅哥。 虞商商没穿的太招摇,上衣裤子宽松一抹黑,款式普通,挡住姣好身材,戴着口罩。 远远看去,失去那张招摇的脸和身材优势,虞商商和平常人没什么区别。 她来这里不是为了找对象,穿装尽量低调,隐藏完美的身量。 别墅一楼是会客厅,所有人聚在这里,旁边桌子铺满了酒席。 凡是两两看好的男女,便可通往二楼的单独房间,沟通具体家庭情况,以及学习事业方面的各种问题。 相亲会举办的有模有样,今日可以手牵手走出大门的男女,即可获得相亲会专供情侣金戒指一对,正好借此打响相亲会名头。 虞商商对形形色色的男人女人们没兴趣,一心扑在桌子上的甜点美食,装了一盘吃的,躲在角落里大快朵颐。 程枝意坐不住,发现美女后立志替裴泽忌要到联系方式,在她旁边蠢蠢欲动。 虞商商抹掉一嘴奶油,提点道:“他不一定领情,裴泽忌能看上普通人?” 程枝意言辞凿凿:“他托我给他找对象,我找不找是我的事,他看不看得上是他的事。” 虞商商瞪大眼睛:“什么?他让你给他找对象?” 程枝意理所当然:“是啊,不然我为何要给他找,我闲的啊。你这么震惊做什么?” “……” 虞商商别有深意看了眼程枝意。 她总觉得裴泽忌并不简单,他托程枝意办事,是否有别的意思。 虞商商有点猜出来,但不敢确认。 程枝意心大,并未发现虞商商的心思,拍拍她肩膀:“你在这吃一会儿,我过去找美女要几个联系方式,完成他给的任务。” “行。” 虞商商左右看了看,没有特别帅的人,初次来相亲会好奇的心情冲刷掉几分,没什么兴趣,窝在没人的角落里吃蛋糕。 其实有些男人长得并不差,仅限于没见过姜砚迟的眼睛看他们,会觉得他们长相还可以。 看惯了姜砚迟那张惊为天人的脸,其余任何人再也无法入虞商商眼。 她站累了,找个凳子坐下。 吃完蛋糕,问旁边的服务员要来一杯果汁。 吃东西要摘下来口罩,虞商商露出魅惑万千的绝杀脸,有男人注意到,目光纷纷投向她身边。 虞商商并未察觉,直到有个大胆的男人走过来,俯下身,谦谦公子温润说道:“小姐,我能否有幸请你去二楼一叙?” 虞商商打眼一瞧,男人穿着成熟的西装,长得还不错。 一副标准的瓜子脸,是在场为数不多的帅哥。 还是个极品单眼皮。 虞商商了解到只有双方看对眼才可以去二楼进一步小叙,谈论更深层次的内容。 可惜了,长得是不错,却被姜砚迟甩了八条街。 她礼貌回道:“抱歉,我在等人。” 意思是身边有人了。 第140章 照片 “小姐有男友怎会来此?” “陪朋友来。” 男子做出惋惜状:“遗憾,那有缘再叙。” 虞商商长得确实符合他的审美,但既然已经被拒绝,没必要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继续纠缠也不礼貌。 况且这里有很多美女。 她确实是最漂亮的,却不是唯一的。 虞商商颔首,算是礼貌回应,继续埋头吃。 两耳不闻窗外事。 程枝意找了几个美女,问她们要到具体联系方式,以及家世,年龄,工作背景。 一开始相亲的女人们发现程枝意这个同性问她们家庭背景,以为是个同性恋,纷纷避而远之,直到她拿出来裴泽忌的照片。 看到照片上装作温文儒雅的斯文败类,戴着金丝眼镜框,一身笔挺西装,站在高楼落地窗前,身后云彩成为他的衬托。 这样的男人简直是极品。 没人能顶得住这张帅气的照片冲击,围在程枝意身边介绍自己的人越来越多。 程枝意被围在中间挤,扯着大嗓门说:“都别急,我挨个记,一定要把自己的电话说清楚,被选中了他会亲自打电话过来。” “你叫什么,再说一遍。” “林软软是吧,今年多大……” 说话的女人很多,纷纷绕着程枝意转。 “记上我了没有,我叫……” “先记我的信息,我最早来,你们后边来的别挤,都排队……” “……” 虞商商远远望着中间被挤成肉馅的程枝意,啧啧称奇。 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好争的。 现今社会未免太过媚男。 夕阳垂落,程枝意那边才堪堪结束。 带来的本子记的一张空白不留,满满当当全是存货。 她带着“战利品”归来。 捏起本子中间缝线头的部分,将本子捏起来,纸张洋洋洒洒飘浮在空中,发出清脆的声响。 “商商,看我一天的成果,记了整整一本本子,够他挑上好几天的!” 虞商商笑道:“光有信息没照片,裴泽忌怎么看长相?” “别担心,我全部拍照留念,待会儿你陪我去把照片洗出来,正好顺道我也要把前几天出去玩的旅游照片洗洗,摆在家里。” 得,大小姐全整好了。 相亲会还没结束,程枝意任务完成,她们没在那里久留,去了临近一家照相馆。 照相馆两小时内洗出来照片,满满一沓四寸照,其中有一半是程枝意的个人照。 她大手大脚把相亲会的女人照片和她自己的照片区分出来,也没查看数量对不对,直接装进口袋里,动作马虎。 虞商商看她很是粗心的行为,蹙眉提醒:“你可看好了,别把自己的照片混进相亲会的那沓照片里。” 到时候给裴泽忌的照片里混进自己的照片,闹个乌龙就尴尬了。 程枝意懒得拿出来再分一遍,随口道:“放心吧,我都收拾好着呢。” 走出照相馆,两人分别。 虞商商回家,程枝意去找裴泽忌上交任务。 此时临近傍晚,裴泽忌没在公司,两人约好到一间咖啡厅。 她去得早,咖啡厅里没什么人。 不出多时,裴泽忌卡着点迈进店门。 他穿了一身西服,戴着金框眼镜,优雅坐到程枝意对面的沙发座,双腿交叠。 食指与中指合并,扶了下细框眼镜的下框片。 “程小姐,如何?” 程枝意将早已点好的咖啡推到他面前,大大咧咧地说:“我办事你放心,尝尝这杯咖啡,加了半包糖。” 裴泽忌挑起半边眉头,意味深长地笑,用小巧的咖啡勺轻轻搅拌咖啡。 杯子里搅拌形成一个漩涡。 程枝意从兜里掏出一沓洗出来的照片,加上记笔记的本子,看也没看,直接递给他,拍着胸脯打包票:“都是极品,看看。” 裴泽忌从容接过照片。 那天夜市同游,虞商商和姜砚迟去玩游戏,他们留在烧烤摊吃饭,两人说了些话。 程枝意得知a38是他时,硬是要感谢,裴泽忌无法,随口应承一句:“家里催婚紧,你若给我找个妻子,也是极好的。” 随便说的话,自己都快忘了,程枝意记到现在。 真可爱呢。 照片上的女人脸型身材皆是上乘,但对于阅女无数的裴泽忌来说,这些人还是差了点,甚至没有一个比得上程枝意手指头好看。 程枝意当然无法知晓他的心声,悠哉说:“照片和笔记按顺序排,都能对的上,有看上的或者不懂的可以问我。” 裴泽忌随意点头应付。 指尖慢斯条理翻看照片。 凡是看过的都翻转过去,背面朝上按在桌上。 照片背面白色部分正对上方。 大概有三十多张照片,裴泽忌翻到一半,眼睛产生审美疲劳,声带发出一声长长的“嗯”,做思考状,悠闲说道:“都不怎么样,我看程小姐没有用心寻找。” 程枝意顿时不乐意了:“怎么可能,这些人都是极品,是你眼光太高了!” 裴泽忌没反驳。 眼睛看照片看得有些疲惫,不打算继续看下去的时候,翻开下一张,指尖微顿。 眉梢倏然轻锁,很快舒展开来,他拿起那张照片,眼睛里笑意满满。 双指夹着照片仔细观赏,很是满意的样子。 他的表情变化太过于明显,程枝意一眼便看出裴泽忌对照片上的人很感兴趣,好奇道:“看上哪个了,给我看看!” “程小姐这是……”裴泽忌的目光从照片转移到她身上,戏谑地问,“欲擒故纵?” 两指夹起照片置于桌面,轻轻推到她面前。 程枝意不明所以看向那张照片。 一秒,两秒,三秒…… 非静止画面。 她浑身僵硬。 程枝意看到他指尖夹着一张照片,上面的人五官可爱精致,背对雪山摆造型。 不是任何人,正是程枝意自己! 她旅游的照片混进相亲照里来了! 程枝意欲哭无泪。 虞商商这个乌鸦嘴啊,早知道听她几句劝,费点功夫查查照片了。 程枝意立刻从兜里掏出来另一沓她的自拍照片,信誓旦旦解释:“听我狡辩,绝对是不小心混入,我洗照片的时候没仔细看,不小心把我的照片混进去了,没检查干净。” 第141章 主动承认错误 “哦,是么?” 裴泽忌言笑晏晏望着她,模样并不像相信的样子。 程枝意十张嘴解释不清,恼羞成怒下手抢照片,却被裴泽忌先一步躲过。 她急道:“裴总,你拿我照片做什么?” 他瞪着两只眼,甚是无辜:“分明是你先给我的。” 指尖轻佻地勾起照片,将正面转到自己面前,盯着照片上明艳的少女,淡声道:“总得挑一个不是么,这张照片上的人就不错。” 程枝意哪知道裴泽忌还有开人玩笑的一面,此时他的语气恶劣极了。 “我又不是相亲的!” 裴泽忌作惋惜状:“那可惜,我只觉得这张好看。” “……” 程枝意不说话了。 凭借多年看小说经验,她怎么觉得,裴泽忌的表情不像在开玩笑。 ??? 程枝意小心脏经不起折腾,装作不在乎的模样,道:“随你便。” 不敢继续问下去,程枝意匆匆说道:“照片我不要了,你扔了吧!” 从他手里要肯定要不回来,程枝意干脆不要了,反正就一张照片。 拾起包,急匆匆离去。 程枝意真要给自己一巴掌,没那个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 她自己都没对象,还替别人找对象,简直闲的。 身后徒留一声调侃的笑。 虞商商回到家里。 在姜砚迟家住习惯了,他的别墅空间大,来去自如。 甫一回到自己家里,虞商商多少有点不自在。 家里冷淡,没有人情味。 上次走的时候开窗透气忘记关,后来下了几场雨,渗透进阳台,冻死一堆虞母放在她家的名贵花朵。 虞商商把死掉的花扔到垃圾桶里,下去扔垃圾的时候,敲了敲对面的门,心思和贺清序说一声晚上去他那吃饭,多做一份饭。 敲了半天门没反应,猫眼里也没亮光。 贺清序平日两点一线,往返于家和医院。不在家,应该就在医院里照顾妈妈。 晚上没人做饭,虞商商彻底心死,倒完垃圾之后回来点外卖。 倒在沙发上,打开电视,放大声音当背景音乐,悠哉悠哉翘着二郎腿查看外卖软件,最后通过推荐页面点了个榴莲披萨。 披萨店离公寓远,配送时间六十多分钟,一时半会儿送不到。 虞商商拿了床被子,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耐心等外卖送达。 专注看电视的时候容易忘记时间,虞商商再回过来神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来了。” 她扬声喊,顺带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显示已送达。 应该是配送员敲门没错了。 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门口,打开门。 嚯。 走廊的感应灯修好了,灯光常亮,一道高大的身影挡住刺目灯光。 西装革履,手里提着格格不入的披萨盒。 虞商商愣神:“姜砚迟?” 他站在门外。 她疑惑道:“你怎么……我的外卖?” 口齿不伶俐,但他听得懂。 一是问他为什么来,二是问外卖在他手里的事。 姜砚迟单手扯开勒人的领带,走进来,顺手关上门:“电梯里遇见的。” 和配送员一同按下十三楼按钮,姜砚迟知道她隔壁的男人从来不点外卖,肯定是虞商商的,便从配送员手里接过,给她送上来。 “你来干什么,奶奶呢?” “赵姨照顾她睡下了。” “大老远你跑什么,明天还得回去。” 客人住在家中,主人不在成何体统。 奶奶醒得早,姜砚迟早上必须更早起床赶回去,他的别墅距离她的公寓很远,两头跑特别费精力时间。 他一贯沉默着没解释,换上拖鞋,把披萨放到桌上,撩起袖子到厨房做饭。 冰箱里没多少蔬菜,姜砚迟简单做了几样小菜,给她调和口味。 虞商商虽然不理解姜砚迟来回跑的行为,骂归骂,他做的饭必须吃! 世界上没有谁比姜砚迟做的菜更迎合她的口味。 抓住一个女人的心,首先要抓住她的胃。 姜砚迟把虞商商的胃口牢牢捕获。 她津津有味吃着饭地时候,姜砚迟又把家里的地板拖了一遍,墙面柜台全部擦拭得一尘不染。 自从进门后,他就没闲着。 虞商商吃完饭,他又要倒出手端盘子去厨房洗。 她无奈按住姜砚迟的手:“消停会儿吧,你还病着,今天的药吃了?” “嗯。” 他嘴上应承,动作不停,端着盘子走到厨房刷碗。 刷碗完出来关上厨房的灯,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时间也不早了,虞商商关掉电视,端起水杯小口抿水,默默问:“今晚住这?” 姜砚迟敛起眼眸,没什么情绪说:“嗯。” “跟我一间房?” 不情不愿似的,他回答的慢吞吞:“行。” 虞商商气笑,总算察觉出他不对劲。 又哪惹着这位祖宗了,大老远跑来闷头闷脸,问什么都不说。 抱起沙发上的被子扔到他身上:“过来睡觉。” 姜砚迟抱着薄薄的被子,亦步亦趋跟她走到卧室。 小猫在卧室里跑酷,卧室门一开,立刻从床上跳下来飞窜到门口,蹲在姜砚迟脚底下喵喵叫,两只前脚立起来扒拉他裤腿。 姜砚迟捞起小猫按在怀里顺毛,神色恹恹。 虞商商觉得好笑,实在是无奈的不行,盘起双腿,拍拍身边空了一大块地的床铺:“你过来。” 姜砚迟走过去,坐到她指定的地方,阖下眼帘,低头摸小猫,就是不讲话。 别扭极了。 虞商商双手撑在背后,扬起头,笑意满满地问:“怎么了宝宝,谁惹你生气啦?” 想想也知道是谁。 除了她没人能让姜砚迟情绪产生波动,但他们一天没见,不可能接触到,姜砚迟怎么会生她的气? 虞商商搞不懂。 他抿嘴:“没事。” 手掌重复一个动作,快把小猫摸秃了。 小猫躺在他大腿上,舒服地打呼噜,眯起眼睛享受。 回忆今天种种行为,虞商商唯一能惹他生气的地方,好像只有参加相亲会这么一个选项。 难道说他知道? 虞商商决定主动承认错误,不然晚上以姜砚迟的床上手段,能把她弄得下不了床。 她讪笑:“宝宝,我今天去参加相亲会了。” 姜砚迟手一顿,没说话。 第142章 没兴致 “没事干嘛,就想着去玩玩。宝宝放心,我去了那里之后没跟任何男人接触,问我要联系方式的都被我打发了,一个好友也没加,你看。” 她调出添加好友页面,最新一次添加还是因为甜品店里的工作,加了个装修的设计师,确认店铺装潢问题。 从设计师之后的好几个星期里,没再加过人,添加页面干干净净。 姜砚迟余光看了一眼,薄薄的嘴唇紧绷,若无其事侧眸,镇定道:“认识朋友是你的自由。” 虞商商顺杆爬:“可我不想认识朋友,我有你就够了。” 挪到他身边,给他捶背,哼哼唧唧撒娇:“别生气了,你一生气我就跟着难过,心情忐忑。” “……” 净是胡话,虞商商怎么可能因为他而心情起伏不定。 不过能从她嘴里听见软糯撒娇求饶,已是最大的进步。 姜砚迟无意识阖紧的牙齿缓慢松开。 从徐正那里听说虞商商参加了相亲会,他心慌了一天。 既想给她自由,不管的那么宽,又害怕她和从前一样花心。 也怕他好了伤疤忘了疼,再度被重伤。 幸好,虞商商没有辜负他。 姜砚迟依然耿耿于怀,心事被戳破,终于开口问:“去那做什么?” “陪程枝意去,她要张罗对象,正好我没事干去看看。天地良心,虽然身在万花丛,但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见惯了你令天地为之失色的长相,别人再也无法入我眼!” 虞商商为求自保狂吹彩虹屁。 老天保佑啊,让她稳稳当当睡一晚上吧。 就算现实生活中不给他,姜砚迟这逼绝对会进梦里索取 虞商商总算看透了,早死晚死都得死,不如哄好他,轻轻松松的活着。 姜砚迟沉默半晌,轻声说:“我知道。” 知道她参加相亲会的事。 虞商商庆幸及时承认错误,现在看来他心情没有太坏,只是脸上没笑。 她小声说:“姜砚迟,我以后不去了。” “……” 他低眸,把小猫放到床边,扯掉领结,单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 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结实的肌肉。 小臂越过她的后脖颈揽住,身体相拥,挤到床里侧,深深埋进被子里。 眼前一片黑暗。 目不能视,其余观感就显得敏感。 虞商商心跳加速,听见头顶深沉炙热的呼吸,黑暗中他略微粗糙的指腹摩挲她柔软脸颊,被摸过的皮肤敏感发痒。 姜砚迟低声问:“家里有吗?” 知道他在说什么,虞商商咬紧牙,眼睛快速眨动几下。 “没。” 谁没事会在家里放那个。 沉默片刻,他起身,被子随之滑落,虞商商又能看见了。 姜砚迟衣领歪斜,锋利的锁骨露出来。 他盯着床上摸了几下跟跑过八百米娇喘不断的虞商商,嘴角终于有几分笑意,眉眼连绵雾霭消退,淡声问:“做吗,我去买。” “……” 虞商商羞得满脸红霞齐飞,捂着脸侧身背对他。 这种问题叫她怎么回答! “今晚没兴致?” “……” 好烦啊,每到这个时候他的话就多了,多的是废话! “不想要的话就不做了。” 他头一次放过她,活动肩颈,肩膀处发出轻微骨骼声,抠开衬衫扣子,翻身上床,睡在虞商商身侧。 小猫蹲在虞商商和姜砚迟中间嗷呜叫唤,举起前爪在虞商商身上踩奶,发现她沉浸在羞怯的世界里不理它之后,转头看向姜砚迟。 蹲在他身边,用脸颊蹭了蹭姜砚迟的手心。 姜砚迟默不作声顺毛,听它发出舒服的呼噜声,神情平静。 虞商商平息脸颊滚烫的温度,过了很久身后都没动静,好奇向后看去,正好对上姜砚迟深沉的目光。 心中一甸。 卧室灰暗的光使得姜砚迟眼神灰扑扑,没有灵气。 他顺势把小猫放到床沿,轻轻往下一推,小猫顺势跳下床。 他道:“不困?” 虞商商撇撇嘴,“今天你没强迫我,真罕见。” “我强迫你的次数很多吗?” 现实中不多,主要是在梦里。 梦中感同身受,现实梦境错乱,虞商商把梦里他绑着她压倒狠狠折磨的画面记忆到现实生活里,不由得瑟缩。 “不少。” 他阖下眼帘,掩盖情绪:“我感受不到,抱歉。以后再有类似的情况,做出令你心怀不满的事,可以直接拒绝我。” 先前被她残忍拒绝以后诊断出抑郁症加重,姜砚迟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他想要虞商商的爱,可她若是反抗,他会心跳停止,呼吸停滞。 甚至难以控制想死的欲望,想拉她一起死。 他知道他的想法很危险,不同于常人,但姜砚迟没有办法改变自己的想法。 他已经无法说服自己放手了。 顿了顿,姜砚迟说:“也可以打我骂我。” 只要制止他伤害她,姜砚迟甚至可以捅自己一刀,至少没有力气伤她。 虞商商平安就好。 他无所谓。 虞商商失笑:“哪有那么严重。” 明明是个轻松的话题,怎么叫他说的跟下一秒世界末日一样。 想了想,还是哄哄他比较好。 虞商商挪动身体挨过去,抱住他的身体,手掌贴着他的后背摩挲,轻轻拍了拍。 声音轻柔:“宝宝,别说这样的话,我很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时候。” 姜砚迟眼前一亮,灰扑扑的瞳孔瞬间散发光彩。 虞商商为这句话付出了不小的代价。 晚上做梦,他把她揉在身下摩挲,声声入耳:“商商,说爱我。” “说爱我,你是我的……” 于是虞商商被折腾一晚上,同一句“我爱你”也说了一晚上,嗓子干哑。 第二天一早,眼底一圈青紫色。 罪魁祸首姜砚迟懵懂无知地问:“没睡好吗?” 虞商商直想怼他。 果然不该同情姜砚迟,他就是个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白天不给,晚上做梦必定折腾她。 青天白日,奶奶住在家里,姜砚迟必须回去。 他早早起来给虞商商准备早饭,做好后放到保温锅里,等她起床后吃。 姜砚迟没吃早饭,拎起外套匆匆离去。 第143章 伤痕 昨晚因为她撒娇的话,梦里他没做太狠,留了她一条小命。 虞商商本来以为可以在家休息一天,心里想的很好,难料事发突然。 吃完饭想到楼下遛弯,虞商商换好鞋出门,十三楼的楼梯正好开了。 一个全身裹在大衣里,戴着墨镜帽子口罩的男人匆匆走出来,向对面的门走去。 走廊很窄,两人难以避免肩并肩碰到一起。 男人低着头,只露出光洁歪头,太阳穴附近隐约可见紫色淤青。 直到虞商商的鞋子出现在他视野内,男人才发现虞商商的存在,呆呆抬起头。 虽然带着墨镜,眼睛甫一触碰到虞商商探究的眼神时,不由自主心虚望向别处。 十三楼只住两个人。 虞商商和贺清序。 她只觉得此人眼熟,眉心微蹙,多心看了几眼。 心里想到一个答案:“贺清序?” 眼前这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个粽子的男人,与贺清序身量相等。 男人被叫到名字,下意识直起身,心虚地说:“商商。” 熟悉的声音。 虞商商松了口气,差点以为认错人。 指着他额心附近的淤痕,她关切问道:“你这里怎么受的伤?” 贺清序条件反射捂住脸侧,心慌后退几步,生怕被人发现似的。 不捂不要紧,一捂虞商商看见他手背有一道细长的血痕,好像被刀子划过。 手捂了几秒又放下,贺清序也想到手背还有伤,继而慌张把衣袖往下拽了拽,盖住手背并未结痂的伤口。 如果说只有额头一处伤痕,虞商商可能觉得他不小心摔的。但她发现贺清序手背也有伤,且他将自己捂得严实,身上肯定还有别的伤口。 虞商商表情凝重:“谁打你了?” 用“打”字来形容都是轻的,这种程度可以称之为暴虐。 贺清序侧头不敢看她,躲避身形,声音很弱:“别问了,没谁。” 说着就要开门,躲到屋里去。 “白忱?”虞商商猜测了一个人名,“我去找他!” 她不太觉得白忱能做的如此过火,面对从小怕到大也犟到大的亲生父亲,为了贺清序都可以为之对抗。 以白忱的脾性,他真喜欢贺清序,不可能家暴他。 但虞商商又想不到别人,贺清序的周围很干净,除了白忱没别人。 来回两点一线,往返于家和医院,基本交不到朋友,也碰不上别人,更别提结结实实挨了一顿打。 眼看虞商商要走,贺清序连忙拉住她,苦苦哀求:“别去,不是他。” “是谁?” 他说不出一个名字,只是哽咽着摇头。 虞商商实在受不了,拉开他手臂的衣服一看,满臂刺眼淤青。 这种情况都可以立案了。 虞商商气得手颤,冷声说:“不管是谁,跟我去报警!你一直忍气吞声,只会放纵凶手恶劣的行为,我相信白忱看到你这样,也会做出同样的抉择。” 她知道贺清序听白忱的话,搬出他来,相信贺清序可以生出勇气,随她去警局举报凶手。 但她没想到贺清序还是坚持自己的决定,平日温柔地不敢大声呼吸的人,此刻居然生出力气大力拉住虞商商,悲哀乞求:“求你了商商,就当没看见我行吗?我不想去报案,别管我,也别告诉白忱,求求你。” 他姿态可怜,膝盖微弯,近乎跪下的程度。 用尊严保全凶手逍遥法外。 贺清序在保护那个人。 他是个男人,若非力量绝对悬殊,不可能受这么重的伤。 除非他不躲。 虞商商神色冷清,陷入了沉默。 贺清序早已哭成泪人,跪在她面前,捂住脸颊小声抽噎。 空荡的走廊回响悲恸哭泣。 虞商商费了好大力气才逼自己情绪稳定,拉着贺清序的胳膊把他拽起来,妥协了:“好歹先处理一下伤口,不想被人知晓的话也不能去医院了。你先回屋,我家里有跌打损伤膏,待会儿给你送过来。” 好不容易把贺清序哄着收起眼泪,坚强地走到家里。 虞商商顾不得下楼散步,赶紧回家,从抽屉里翻出不知道哪辈子买的药膏,翻看日期,确定没过期,带了三四个药盒送到贺清序家里。 他依然穿着厚厚的大衣,高领白色毛衣遮住身体,脸上很多大大小小的伤口,眼睛哭得红肿。 定定坐到沙发上,眼睛放空一动不动,直到门口传来虞商商的脚步声,才机械看向她的位置。 虞商商自若走过来,蹲在贺清序身前,找棉签沾碘伏点在他额头伤口处,从上往下仔细擦拭,然后涂抹药膏。 全程贺清序没说话,很安静,眼神空洞无物。 虞商商找了个话题,像以前一样聊家常似的说:“昨晚本来想找你吃饭,敲门发现你不在,去医院陪妈妈了?” 说完敏感察觉贺清序浑身一僵。 虞商商眼皮微跳。 说到妈妈的时候,贺清序反应出奇剧烈。 她谨慎略过妈妈这个话题,又说道:“家里还有菜么,待会儿我要出去买东西,顺便给你带着。” 很平常的话题,虞商商一片好心,他不得不开口。 顶着两只哭肿的红色眼睛,咧开干涩的唇:“还有一点。” “有肉吗?我记得上次买肉是一个星期之前的事了,冰箱里没多少肉了吧?” “还有一块。” “一块不够吃啊,我以后就不在这住了,不能天天给你买,再多屯个几十斤填满冰箱。还有什么缺的东西也告诉我,我一并买着。” 换新棉签沾取白色药膏,涂在他手臂的淤青上。缓慢揉搓令皮肤吸取药效。 靠近贺清序,虞商商可以清晰察觉出他的无助和悲痛。 敛眸,让他脱掉外套。 贺清序撩开衣摆,身上的淤痕比手臂只多不少,有些地方有血痕,应该是被刀子划过,好在伤口浅。 难以想象贺清序之前经历了什么,满身的伤口。 阳光下肌肤细小的绒毛都在抖,昭示着主人害怕的情绪。 虞商商又换了个棉签,把他后背的衣服往上掀,掀到肩膀头,大大小小十几处伤口全部涂抹膏药。 第144章 同性恋 贺清序趴在沙发上,头埋入颈窝,肩膀头抖动,无声抽噎。 仿佛经历过重创。 并非身体上的,而是心理。 身体上的疼痛不足以形容的痛,痛彻心扉。 虞商商实在太理解这种感觉了,从十岁那年虞凌竹入家门开始,她无时无刻不在体会这种感觉。 痛苦的挣扎。 被亲人背叛的痛。 贺清序后脑勺清秀的发丝也在跟着肩膀颤,男生哭泣的温柔声音很可怜人。 她心口窒息,软声道:“有任何需要尽管找我。” 她实在不会安慰人,而且贺清序看起来很伤心,他需要一个人静静。 虞商商不忍打扰,给他涂完药膏,把用掉的棉签扔进垃圾桶,转身欲离开。 走到门口时,身后传来软弱的哭泣喊声:“商商。” 虞商商停住脚步,转过头去。 贺清序坐起来,黑色毛衣遮盖暖白肌肤,也遮住一身淤青。 两只眼睛哭肿,红得像兔子,眼神无端可怜巴巴引人疼。 他踉跄站起来,扶住沙发背以求稳住身形,哽了一下,眼尾难堪的又落下一滴泪,“你能不能,再救我一次。” 虞商商唇角紧绷。 她设想过无数种选择,贺清序可能被白忱打,被曾经的同学校园暴力,被医院脑子不好的病人虐待。 唯独没想过,伤他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当贺清序哭着说出真相时,虞商商唯有哑口无言。 “我从来没跟你细说过,我的妈妈精神方面有问题。” 每年巨额医药费犹如一道天堑,杀人不偿命,痛苦的命运化作刀子抵住他脆弱的脖颈。 贺清序艰涩地说:“这几年她的病症在慢慢变好,情绪也在恢复正常过程中。” 虞商商道:“那为何?” 盯着他上半身,如果眼睛能透视,一定会看见他衣服底下满身伤痕。 她不忍继续问下去。 贺清序苦笑,自揭伤疤:“因为她恶心同性恋。” 他的记忆时间回溯到十二小时前,自嘲地轻笑,缓缓道来:“我爸爸是个同性恋,妈妈是被爸爸骗来结婚生孩子应付家里人的。生下我之后妈妈才知道爸爸在外面有男人,且爸爸是在下面的那个。” “爸爸妈妈大闹一顿,很快离了婚。爸爸理亏,把我让给了妈妈,但从那时候起,她就已经精神出现问题。” “好不容易拉扯长大,妈妈却病倒在床上,精神失常,很少有认清人的时候。每当回忆起爸爸的恶行,她就会拿我出气,用棍子打,手掐,刀划。身边有什么,全都拿来对付我,清醒之后又跟我道歉,说她对不起我,让我不要离开她。” 他面色惨白,向来温柔的面颊罕见出现讥讽:“我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本来以为工作之后生活可以变好一点,也许是命运使然,天要亡我。一年前爸爸突然找过来争夺我的抚养权,他家里人逼得紧,要他必须留个后代。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妈妈觉得抢不过爸爸,她疯了,精神再度失常。” 虞商商心头一紧,她几乎可以预料贺清序身上的伤怎么来的。 他间接性被白忱带成了同性恋,妈妈最讨厌的样子。 所以这些严重的伤…… 她心中预料的答案被贺清序沉痛诉说。 “一年前妈妈病情恶化,天价医疗费根本负担不起。我在最无助的时候,遇见了白忱。” 白忱是贺清序的恩人,救他于水火,也把他拖进另一个深渊。 “昨天去医院看望妈妈,中途床头铃声响起,护士站提醒我去拿药。” “从前白忱一直在医院楼下等我照顾完妈妈送我回来,昨天他办公喝了点酒,出去拿药的时候,他跑上住院楼,把我弄进楼梯里亲。许久没回去,妈妈出来找我,正好发现……” 药掉落地面,满地衣物,楼道里交缠的人影,映入母亲震惊的瞳孔。 过了很久,伺候白忱发泄完,贺清序整理好衣服回到病房。 女人坐在床边,阴冷地看着他。 不及贺清序询问缘由,她一把薅起他的衣衫,白忱亲吻的水渍停留在胸口,沾湿毛衣。 指节掐得腰侧通红,全是印记。 铁证如山。 女人眼眶欲裂,一遍遍绝望嘶吼:“说,你去了哪里!” “是不是在外面有了男人,你明明知道妈妈最讨厌同性恋!” “枉费我省吃俭用拉扯你长大,你和你爸爸一样恶心,你们都是畜生!” 悲痛无边无际。 女人从床头拿起削水果刀,疯狂刺向她的孩子。 想起当时情景,贺清序遮住脸,痛苦地无法呼吸。 他闭上眼睛,跪在地上,身体蜷缩起来维持一个安全的自我保护动作。 母亲的决绝和他对悲惨生活的无力,一次次杀掉贺清序。 他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屋里静悄悄,只余贺清序控制不住的抽噎。 虞商商牙关紧咬,心思感同身受,走上前蹲在贺清序身边,轻轻拍拍他的后背,小声说:没事了,没事了。” 人这个生物特别奇怪。 一个人承担的时候不觉得苦,可当朋友关心安慰,突然就觉得委屈。 贺清序从小吃了那么多苦,第一次觉得自己被呵护着,委屈地止不住哭,哽咽声越来越大。 以一个跪趴的姿势浑身蜷缩在地面,宽大的毛衣遮蔽瘦弱身影。 贺清序从小到大没吃过什么好的,营养不良,骨骼很小,和女子差不多,男人体型的衣服穿在身上,即使最小号都有点大。 攥住虞商商伸过来的衣袖,犹如攥住海上唯一浮萍。 他快被淹死了,抬起浸满泪水的眼睛,哭着说:“救救我吧。” 虞商商闭了闭眼。 一边是朋友,一边是贺清序的妈妈。 当事人贺清序都无法抉择的问题,她如何做选择。 虞商商沉默片刻,艰难地问:“贺清序,你喜欢白忱吗?” 他在白忱身边多日,虞商商只看到了钱和感情的交易,没有爱。 爱人如养花,贺清序真的幸福,不会一日比一日憔悴。 这个问题为难住贺清序,他停止哭泣,愣愣地盯着她。 第145章 她想拉他一把 他是直的。 如果没有白忱,这辈子可能过得平凡。 虽然没钱,但好歹能够找份工作养活自己。 过个十年八年,手中攒了点钱,找个相爱的女孩结婚生子,跟她一辈子。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贺清序喃喃道:“我不喜欢他,但我不能离开他。” 白忱有钱,只有他愿意帮他救妈妈。 为此牺牲再多,也是甘愿的。 妈妈的病是个无底洞,白忱每年往医院里填上千万,给她最好的医疗环境。 作为回报,贺清序付出身体。 他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人,哪值上千万? 白忱愿意救妈妈,他应该感激才对。 但贺清序无法硬着头皮说爱他,即使在被白忱弄得狠的时候,他也不愿意违背良心讲爱。 他留在白忱身边,有且只有唯一一个原因——妈妈的病。 虞商商深吸一口气,问出最重要的问题:“如果没有白忱可以救你妈妈这个条件,你会有哪怕一丝机会尝试和他相爱吗?” “商商,我没有选择。” 眼神凌厉,她步步紧逼:“回答我的问题。” “我……”贺清序低下头,指尖摸了把眼尾泪水,犹豫地说,“不会。” 一锤定音。 给白忱宣判死刑。 虞商商默然,她很清楚,自贺清序说出这两个字开始,白忱就没有机会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可以救你,但是有个条件,我要见你妈妈一面。” 贺清序呆呆望着她,轻声呢喃:“好。” …… 虞商商不是第一次来这家医院。 曾经无数次出门做事,让贺清序搭顺风车来照顾妈妈。 她知道贺清序的妈妈住在这家医院,却一直不知道具体哪个病房,从没上去过,自然也没见过妈妈的面容。 医院消毒水味很浓,沾得满身都是。 虞商商跟在贺清序后面,亦步亦趋上了脑科住院层。 贺清序停在护士站旁边的vip病房,他对着紧闭的房门踟蹰片刻,回头跟虞商商道:“这里就是妈妈的住处,我就不进去了,她现在不会想看见我的。妈妈有时候精神不正常,容易伤人,让医生和你一起进去吧,安全一点。” 虞商商淡定回答:“不用,我有几句话对她说,很快就会出来。” 贺清序眼睛还是红的,咬住下唇想了想,侧身让开进入的通道,谨慎叮嘱:“我在门外等你。” 她回以微笑。 呼吸沉重,缓慢推开门。 门内不如她想象的有多压抑。 窗户打开,微风穿透进来,明亮的阳光照耀房间。 vip病房只有一个病床,入目是一个宽敞的真皮沙发,茶几上摆了一盘水果。 干净整洁的病床上,一个穿着蓝白条纹格子的中年女人呆呆侧头,望向窗外漂浮的白云,表情生硬呆滞。 白忱请的中年护工正在拖地,看见虞商商之后,疑惑道:“你是?” 从前来探望的人中没有少女身影存在。 虞商商道:“我是贺清序的朋友,想和阿姨说几句话,他在外面。” 护工听见她说贺清序在外面,警惕的心瞬间放下来,特别好说话:“奥,那我出去一下。” 虞商商微笑致意。 她敏感察觉到说“贺清序”这三个字的时候,病床上半躺的女人身体僵了一下。 等护工走出门,房间里恢复平静。 虞商商接过她放在墙边的拖把,把没脱完的地仔细脱干净,然后将拖把放进卫生间的水龙头底下冲干净。 做完这一切,再度回到沙发边坐下。 女人一言不发,四十多岁的年纪,脸上布满了皱纹,皮肤苍老的跟五六十岁一样。 长着一副严厉样貌,吊眼让人越看越不舒服,神色僵硬。 想到贺清序说过,他妈妈发病时拿刀砍过他。 发现桌上削水果的刀,虞商商眼皮一跳,默默把刀收起来,塞进沙发缝里。 查看附近没有尖锐物体能够当做凶器杀人,虞商商这才放松心情,平静地问:“阿姨的病好点了吗,现在可以正常说话?” 并未得到回应。 女人盯着窗外漂浮的云,身体一动不动。 双手搭在腿边,虞商商模样乖巧,真诚地说:“事情我都听贺清序说过了,不敢隐瞒阿姨,我是白忱朋友。” 白忱两个字一经出口,立刻引起床上女人的反感。 她立刻回头,狠狠盯着虞商商,手胡乱摸索,摸到素白枕头,疯狂扔向她。 语气激动,嘶吼道:“滚!你给我滚!” 虞商商迅疾抓住空中高速飞来的枕头,放在沙发边,眼见女人还要找东西扔过来,她快速说道:“暴虐解决不了任何问题,阿姨一意孤行,只会把爱自己的人越推越远!” 曾记她也如此,不会顾及任何人的感受。 伤害过许多人,直至遇见姜砚迟,他教会她如何爱人。 虞商商知道被爱有多么珍贵,多么不容易。 她既希望白忱顺遂,又希望贺清序幸福。 在此前提下最重要的是两厢情愿,如果他们不能完成这个条件,那么最终只有分开一个结果。 长痛不如短痛。 女人两手慌乱抓紧头皮,暴躁地说:“畜生!我生他养他,他却背着我跟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不要脸的贱货,出生的时候真该一把掐死他!” 无数恶语从一个母亲嘴里蹦出来。 虞商商听着刺耳,皱起眉头。 “阿姨,您现在能住在医院的单人房,吹着风,接受护工照顾,享受全国最顶级的医疗设备以及团队医治,是因为白忱每年往里投入至少上千万成本,是你口中的畜生用自己换来的优越生活。贺清序为了你可以不要尊严,你却因为他做出的决定,口口声声骂他牲口,贱人,身为一个母亲,如何说的出这种话?” “你对得起十月怀胎诞生的生命吗!” 说到最后,虞商商难以控制情绪高涨。 她想起了自己。 不能对抗命运,只会被命运吞噬。 她的人生,反抗得不到回应,从十岁开始世界暗无天日。 虞商商不愿意看到贺清序也跟她一样痛苦。 她想拉他一把。 无论如何。 第146章 离开 女人冷笑:“他是我生的,我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这样的母亲简直枉为人母。 虞商商双手叠加置于大腿,以一个商人的口吻说道:“据我所知,您并没有能力和金钱抚养贺清序,反而是他的父亲有一份正经工作,我相信如果把贺清序送到他父亲手下抚养成人,他一定会比现在幸福。” 女人听见她要把贺清序送到那个恶心的同性恋手里,顿时勃然大怒,坐直上半身,隔空指着虞商商鼻子怒道:“你有什么资格说这句话,这是我们的家事!” 虞商商有条不紊:“凭我随便为他的父亲请一个律师,你就会败诉。” 法律上会将孩子判给有能力抚养的一方。 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贺清序没有义务跟着她受苦。 女人紧咬着牙关,大气不敢喘。 她知道虞商商说的是真的。 而且虞商商衣冠富贵,浑身上下高定名牌,女人虽然不认识牌子,但见她的衣服崭新。 上一辈的人穷着过来,没钱买新衣,以衣服的新旧程度判断钱财能力与否。 虞商商没在开玩笑。 如果失去贺清序,女人不敢想她会变成什么样子,至少世界上再也没有人可以无条件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女人面露难色,嘴硬道:“和贺清序在一起的那个同性恋派你来的?他想用孩子威胁我是不是,我告诉你,我绝对不允许贺清序……” 话虽嚣张,却已是强弩之末。 她对虞商商不敢说重话,怕真如她所言将贺清序判给亲生父亲。 一口一个同性恋说的真是难听,虞商商拧眉,打断她:“阿姨说话谨慎一点,白忱不是那样的人。我来的目的,是想放你们走。” 既然他们母子俩都抵触白忱…… 她端正身体:“走的越远越好,离开京城,永远不要回来。” 别再让白忱沦陷其中。 女人面露迟疑:“你愿意放我们走?” 虞商商嘲道:“这不是我的决定。” 是贺清序的意愿。 自从他说出那句不爱,他和白忱就已经结束了。 “你可以收拾一下行李,一小时后我送你们去机场。” 虞商商订了最近一班航机,去国内偏远的一座小海镇,来的路上和贺清序商量好了,他妈妈日益恢复神气,可以去偏远的城镇修身养性。 那里医药费也便宜,普通人负担得起,虞商商先垫付药费,等贺清序安顿下来,会打工赚钱还她。 虞商商起身,看了眼手机时间,遂朝门外走去。 走到门口时,想起了什么,淡淡回头。 女人也在看她,一脸不肯相信虞商商如此好心。 嘴角扯起一抹讥讽的笑,虞商商扬起下巴,冷静地说:“还有,阿姨的思想有一处错误。性别是用来区分厕所的,不是用来区分爱的。” …… 白氏企业。 距离白家上次财务风波过去多日,白忱处理好公司的烂摊子,坐在电脑椅上,双腿叠加抬到桌面。 桌面的文件堆得比山高。 白忱闭上眼,中指和大拇指按住两边疲惫的太阳穴缓缓按揉。 不务正业许多年,为了贺清序妈妈的医药费,白忱必须肩负起重任,想尽办法使公司盈利,赚更多钱。 眼睛飘忽,忽然发现置于桌面的黑色皮鞋顶有一处白灰色灰尘。 不知何时被人踩了一脚。 刚要拿纸巾擦,而后想到了什么。 白忱心情极好地勾起嘴角一丝弧度。 这几日住在一起,贺清序像别人嘴中的老婆一样,做饭洗衣整理卫生,满足他一切需求。 他想就这么脏着回去,看看贺清序会不会发现,给他擦干净。 从前觉得幼稚的想法,现在却深陷其中,玩起了过家家游戏。 白忱拿起手机,随便划拉几下聊天记录。 平日里这个时候贺清序总会发过来消息问晚上吃什么,这次聊天框空空如也。 他不满皱眉,忍了几分钟,又滑动屏幕刷新页面。 页面顶部消息右侧多出来几个红点,白忱眼前一亮,下一刻却又黯淡。 发消息来的是几个合作方,依旧没有心里想的那个人消息。 他终于忍不住,没好气打字过去:晚上做蒜香排骨和菠萝咕噜肉。 打完字把手机扔到桌上,冰凉的珍稀木石桌面与手机背部镜面铁壳发出清脆碰撞。 他闭上眼休养生息。 一秒,两秒…… 忽然又睁开! 不对劲。 贺清序妈妈的病掌握在他手里,怎会有胆子拒发消息? 白忱瞳孔陡然凌厉。 去往机场的路上,贺清序坐在副驾驶,贺母坐在后座,手里紧紧攥着大包小包。满包的衣服和日用品。 虞商商通过导航向机场行驶,导航仪里机械女声播报距离机场还有不足一公里。 远远望去大陆尽头出现一座拔地而起的大厦,机场飞机声轰鸣。 车里气氛凝固,贺清序一直低着头。 虞商商余光瞥见他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贺清序点开聊天框看了看,又把手机按灭。 不出多时,手机铃声很快响起。 贺清序怕被发现心事似的,飞速按下息屏键关掉铃声,任由电话继续呼拨。 后座女人敏感察觉他脸色差劲,从背后揪住贺清序衣领,恶声恶气道:“谁给你打电话,是不是那个……男人?” 本来要用畜生代替男人,后知后觉虞商商在场,想到她曾经威胁帮贺清序父亲夺回贺清序抚养权,瞬时蔫菜改口。 贺清序握住她的手拽开,梗着脖子说:“我们都要离开京城了,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贺母怒急,疑神疑鬼道:“挂断电话,把他的联系方式删掉!” 虞商商透过后视镜睨了身后气急败坏的女人一眼,声调冷透成冰:“现在删联系方式,以白忱的手段以及心智,一定能在飞机起飞之前拦下他。他占有欲强,手机里应该有定位,先关机。” 贺清序听她话,在铃声完结之后飞快关机。 手机很快黑屏。 他松了一口气,随即又吊起一颗心:“白忱是你的朋友,你这么帮我,他会不会为难你?” 第147章 解脱 “……” 白忱会不会为难她,虞商商从没想过。 这件事不需要答案。 她没有回答。 车行到机场,外围全部围了一圈出租和家车,人海人海,每个人提着行李箱往机场里走,也有很多人下飞机走出机场。 虞商商停下车,按开后备箱,盯着车外成群的路人:“辛苦一下行李自己拿,我就不送了。” 外面车鸣笛声,行李箱轱辘转动声,人们打电话说话声。 问路,打车,嬉笑打闹。 她听见无数声音。 贺清序搀扶贺母走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两个大箱子。 贺母手里提着大包小包,贺清序左右开弓,清秀的身体提着有自己半个身子高的行李箱,走到驾驶座门前。 他郑重地说:“谢谢。” 虞商商坐在车里,指尖无聊叩车门。忽略那句谢谢,叮嘱道:“到了那边换手机卡给我发个消息报平安,原先的手机卡和手机就不要用了,以免被追查到行踪。另外医院和住处我会找人安排好,病的事不用担心,医疗设施肯定不如这边好,但胜在清幽。” 琢磨着换城市居住需要考虑的问题,她慢吞吞提点:“工作自己找,安顿下来之后我会抽个两三天去看你,缺钱了告诉我,不用不好意思。” 贺清序咬住腮肉,眼睛又红了,重重点头。 虞商商觉得,他好像很爱哭。 贺清序语气沉重,承诺:“商商,欠你的钱我一定会还清!” 他欠她的太多了,虞商商帮他做了无数事。 贺清序对她说过无数次感谢的话,但总是觉得不实用。 一两句感谢的话怎能弥补恩情。 虞商商却叹。 她为他做的远不及白忱万分之一,因为出现的方式和对待贺清序态度不同,白忱被打入死刑。 他也许帮助贺清序很多,但在自由和妈妈面前,一切失去意义。 远方临近一班飞机轰隆远飞。 虞商商摆摆手,“走吧。” 按按钮关掉车窗。 该结束了。 隔了一层车窗灰色薄膜,远远瞧着贺清序搀扶女人离去的身影,虞商商垂眸,发动车辆。 她没着急回家,开车慢腾腾地走。 回家后,看见公寓楼下露天停车场她的停车位附近熟悉车辆,虞商商长呼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 提着车钥匙缓慢按下十三楼电梯按钮,动作慢成蜗牛,不愿面对现实。 可现实总是与预期作对,电梯飞得很快,十几秒的时间马上到达十三楼。 门开后,隔壁房门站着一个人。 虞商商走出电梯,靠在电梯门口,面露微笑:“来找我?” 白忱站在贺清序的房门前,面色阴沉,一双常年浸染情欲的眼睛透露悲怆。 他强硬遮盖因即将到来,可以预知结果而痛苦的神情,面无表情问:“贺清序在哪?” 她收起笑:“送走了。” “你干的?” 她大大方方承认:“是。” “为什么。” 虞商商抿唇,只道:“白忱,放过他吧。” 白忱沉默,杀意慢慢消失,眼底寂静悲凉。 对虞商商,从小穿同一条裤子一起长大的朋友,他无法做到凉薄以待。 腿脚发软,他低头盯着皮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踩过一脚的灰色鞋印,神思游离天外。 从今以后没有人给他擦皮鞋,没有人会每天做不重样的饭菜,等他回家吃,晚上屋内也没有常亮的灯光,情欲难解时只好像以前一样找鸭子抒发。 他自嘲轻笑,心脏沉甸甸,踉跄后退一步倚着冰凉的门口,才不至于倒下。 意气风发的少年郎一瞬间老了十几岁。 虞商商很久没有仔细观察过白忱,直到此刻她才发现,二十出头的少年变成了成熟的大人,西装革履,梳着背头,头顶有几根明显的白发。 时间不仅在慢慢催他们成长,也在催人变老。 白忱弯下腰,仿佛被生活击垮,双手捂住脸颊狠狠搓了搓。 那个作天作地,不惧任何风暴的男人,终于被所在意的东西给予重重一击,倒在上山的路途。 冰凉的声线从指缝里流出来,闷闷的:“记得你们是在游乐园遇见的,他问你要联系方式的时候,我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虞商商看似娇纵跋扈,嚣张的不可一世,实际比谁都善良。 她同情弱者,贺清序恰恰是这段感情中的弱势群体。 当他得知贺清序问虞商商要到联系方式时,当他看见实时监测公寓监控,虞商商把被囚禁的贺清序救出来时,白忱就知道,贺清序这个弱者当的很成功。 起码得到了虞商商的青睐。 而他报复谁都不可能报复虞商商,如果虞商商带贺清序走,他根本没有办法。 这也许是贺清序最开始的目的,亦或巧合,白忱不知道。 他已经不会思考了。 虞商商手握成拳,长长的指甲扣进肉里,艰难地说:“白忱,他不喜欢你,为了他好,更为了你好,我必须这么做,哪怕你恨我。” “我知道……”他摊开手,盯着自己因为这几个月坐在办公桌前写字而长出的茧子,喃喃重复,“我知道他不喜欢我。” “他怕我,不敢表示出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眼盲心也盲。” 上学的时候不好好学习,一双手常常因打架到处划伤,无论怎么伤,都不会有茧子这种东西。 现如今手上不仅多了一层厚茧,脑袋里装的全是财务知识,这几个月更是因为公司忙,从没去过夜总会。 几乎已经忘了夜总会的小姐什么滋味。 以往白忱在夜总会留宿的时间比在家里都多,是京城出了名的浪荡公子,近几月风评转变,都说他脑子抽风了,居然开始当个正经人。 只有身边的人知道,白忱是为了贺清序妈妈巨额医疗费,跟白父妥协,进入以往最讨厌的公司,学习晦涩难懂的经济知识。 白忱毫无形象蹲在家门口,曾经总是一副浪荡的公子哥表情,现在满脸写着颓废。 他垂着头,底气不足:“其实我该谢谢你,那些繁杂的长篇大论英文合同,我早就看不下去了,谁都知道我不适合商业。商商,你让我解脱。” 第148章 因为爱 虞商商阖下眼帘,一瞬不瞬盯着他的后脑勺。 真的解脱的话,他不会这么痛。 “白忱,我没法坐视不管。” 当贺清序说出那句救救我的时候,命中注定虞商商一定会伸出援手。 从她帮助贺清序逃离白忱公寓的时候,就注定了结局。 帮助只有零次和无数次。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 她想帮贺清序脱离苦海,也想让白忱做回自己。 帮助贺清序最大的原因是因为救了他变相等于让白忱脱离束缚,因为他的存在,把白忱绑在深渊里,他消失,白忱也会变回原来的样子。 生活恢复原轨。 可这样相当于插足他们的生活,改变他们正常行驶的命运轨道。 虞商商心底愧疚加重。 她以为以白忱的性格,可能会逼她说出贺清序的位置,或者阴狠给她一句:“虞商商,你真行!” 但他什么都没说。 白忱垂头,苍白的指节用力擦拭鞋尖被人踩过的鞋痕。 这一幕模糊了眼睛,虞商商头一次觉得,她好像做错了。 眼前湿润,她咽了咽嗓子,艰涩道:“对不起。” “你没有对不起我。”他摇摇头,抬起眼睛,突兀地说:“商商,我想吃蒜香排骨和菠萝咕噜肉。” 这些本该是贺清序为他做的。 如果没有任何事发生,这个时候他应该坐在背后的屋子里,由贺清序为他戴上挡饭渍的白色围巾。 优雅品尝他的手艺。 可惜没有如果。 虞商商这时候哪里能拒绝他,立刻说道:“公寓外有家有名的饭店,他们家菠萝咕噜肉是招牌,我请你。” 他站起来,表情看不出一丝异样:“想吃家里的。” 沉闷的语气泄露情绪。 “行,我让程枝意买菜回来,正好许久没凑到一块,今晚我们聚一聚。” 白忱点头。 他哪也不想去。 自己的家清冷冰凉,白忱不想一个人回家。 平生第一次那么需要朋友,需要虞商商和程枝意陪着。以前觉得她们说话聒噪,现在只想耳边有声音,接收外界的扰乱,否则他便会想起那个绝情离去的人。 他怕他会疯,天涯海角追过去,把贺清序抓回来。 脚底软绵无力,白忱趔趄扶住门把手,虞商商扶着他走进家里。 程枝意本来在画室教小朋友画画,接到虞商商的一通电话,赶忙撂下摊子,叫聘请来的画画老师们接手工作,去超市买菜。 她走进超市,陆续接到虞商商发来的菜单子。 目测三大袋子装不下。 她无语,拨回去电话,劈头盖脸骂道:“我说虞商商,白忱他没腿?你不使唤他过来使唤我,我能拿得动那么多东西?” 虞商商看了眼坐在沙发上,看似面无表情实则眼神空洞的白忱,暗自叹了声,走进阳台关上门。 仰望渐暗的天空,淡声回答:“我弄死他半条命,在赔礼道歉。” ?? 程枝意天马行空问:“你踹他那里了?” “……” 虞商商真想给她一拳,天天脑子里装的什么? 见她不说话,程枝意更加确信,连忙焦急说道:“虞商商你疯了不成,白忱他爸爸虽然和咱们爸妈是世交,也并不喜欢他这个儿子。但他就白忱一个儿子,指望人传宗接代,你给人把那玩意踹坏了,白忱他爹不得杀了你?” 越说越离谱。 虞商商深吸一口气:“程枝意!我下次去你家,绝对要把你书架上的恋爱小说全烧了,看看你脑子里都被灌输什么东西?” 程枝意恍然大悟,才知道自己想歪了,嘿嘿一笑:“那是什么?” “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白忱有个情人叫贺清序。” “知道啊,之前和白忱约饭的时候,打了个照面,小伙子眉清目秀,看着挺文艺的。我才知道白忱为何身边天天妖艳女郎不重样,心思一直不安定,原来是没碰见喜欢的类型,他喜欢乖巧这样型的。” 程枝意一说到自己感兴趣的话题,言语滔滔不绝。 虞商商听着电话里聒噪的话,却莫名觉得岁月静好。 分出一点耐心回答:“我把贺清序送走了。” “送走也好,让白忱痛苦几天,过几日他不见贺清序,痛哭流涕求我们的时候,再把他送回来,叫白忱长长记性,省的每天吊儿郎当的一副二溜子样。” 程枝意很明显会错意,以为贺清序只是出去旅游之类的情节,马上就会回来。 虞商商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拿花瓶浇花。 细密的水丝淌到花瓣,形成一颗大水珠,随之流落泥土。 干枯的花朵再度接受甘霖,变得生动明艳。 眼睛盯着粉色花骨朵,虞商商轻声说:“是真的送走了,送到他们再也不会相逢的地方。” “我知道,不就是……”程枝意的声音停住了,明显顿了顿,回过神来诧异道,“虞商商,你说的是我理解的意思?” 虞商商轻轻嗯了声:“贺清序的妈妈有精神病,因为白忱这件事家暴贺清序,他本人也不喜欢白忱,所以我送他走了,给他解脱。” 程枝意特别不理解:“商商,你脑子进水了啊,贺清序好不好关你什么事,你不怕白忱怪罪啊,他的脾气本来就暴,你们俩再吵起来……” “他已经知道了。” “他怎么说?” “他说想吃菠萝咕噜肉,我不会做,你买好菜来我家做。” “废话,我问的是他对这件事怎么说,不是晚上吃啥。” 虞商商掐去干瘪的花枝,扔到地上:“没怎么说,他接受了事实。” “没别的?怎么可能,难道他不爱贺清序?” 一问下来没个头,虞商商失笑:“你快买菜去吧。” 程枝意撇撇嘴。 挂断电话,虞商商闭上眼。 脑海里回忆着程枝意的话。 ——难道他不爱贺清序? 不。 不是不爱,是太爱。 因为太爱,所以违背本心,抑制欲求。 向来滥情冷心,占有欲重的人,甘愿放手让他离开,追寻自己的自由。 因为爱,所以隐忍。 其实没有她,他们早晚也会分别。 可能等到妈妈病症好转,贺清序长出自己坚硬的翅膀,展翅翱翔。 天高水远,任由飞翔。 第149章 跟屁虫 五年,十年…… 时间早晚的问题。 总之不可能一辈子。 一段完美的恋爱中,唯有两个人相知相爱,他们才能长久。 一个人苦苦挣扎,只有痛苦,不可能长久。 无论是从前的姜砚迟,还是现在的白忱。 虞商商回了头,姜砚迟不再悲沉。 他得救了。 白忱就不是那么好运了,不仅贺清序讨厌他,贺清序的妈妈讨厌他,就连世界也不接受这段同性禁忌之恋。 白忱嚣张二十多年,抽烟喝酒,聚众打架。 局子进过,屋子炸过,也曾被刀子捅过。 恶劣事件无恶不作。 曾经缝合伤口不打麻药不眨眼的人,如今颓废的跟废人似的,安静坐在沙发边。 虞商商洗了一盘草莓,去掉头部,放到桌边,语气平稳说道:“尝尝,f国进口的,很甜。” 白忱看了眼,靠在沙发扶手上面的指尖动了动,拿起果盘里一个个头极小草莓,盯着看了几秒。 贺清序喜欢吃草莓。 国内现在不是草莓繁殖季节,超市以及水果商铺里买不到,就算买到了也是大棚种植的酸草莓,没有甜口的。 白忱记得有一次做完之后,在他脖子上种了很多草莓印,其中有一个形状特别像草莓。 他心情很好,当下随口承诺,等闲下来空运几箱草莓给贺清序送过来。 之后一直忙,没顾上诺言。 承诺在,人去楼空。 虞商商见他一直在看草莓,拿在手里不动嘴,便问道:“没胃口?” 白忱盯着手中个头圆润的红色草莓出神,呢喃道:“这个牌子我之前联系过,很难买。” “姜砚迟买的,送家里来一直没吃。” 虞商商还道为何这么甜。 不禁感叹贵的东西就是好啊。 她没多嘴问一句白忱为何会突然要买草莓。 他不是很喜欢吃草莓,给谁买不言而喻。 家里有好几箱,本来也吃不上,虞商商点开手机,给贺清序所在城镇邮去一箱。 也算弥补白忱一个心愿。 她有愧,尽量弥补白忱一切损失。 …… 程枝意按照虞商商给的菜单买东买西,购物车里堆满了成山的蔬菜和调料,还有她喜欢吃的零食。 她左脑发达,擅长文艺类,做饭也堪称好手,三人聚在一起,很多时候都不去外面吃饭,随便找一个人的家里一坐,由她烧饭掌厨。 虞商商厨艺一窍不通,厨房里的东西少之又少,除了基础的油盐酱醋,基本没别的。 程枝意没耐心问她有没有这个那个的,推着购物车把架子上的调料全部扔进筐里。 没看路,眼睛一直盯着手机,念叨虞商商嘱咐她买的东西,嘴里念念有词:“胡椒粉,料酒,意面……” 记住一截商品,眼睛到处瞟身边架子上有没有需要的东西。 在一个架子的最上方看见瓶装料酒,她把购物车放在一边,走到架子边,抬脚够最顶端的料酒。 程枝意本身长得并不高,加上逛超市提袋子不方便,穿了平底鞋,更够不着一百七八十厘米高的架子。 她费力抬脚,也只能勉强指尖贴到料酒瓶身。 嘴里忍不住骂道:“谁家架子设计这么不合理,想没想过我这么高的人根本够不到,靠。哪天让我爸收购你们这个小破公司,把规矩改改,架子设成一米五。” 又勾了勾指头,实在拿不下来,她打算放弃了。 大不了不用料酒。 缩回手,后退一步想回头去推购物车,后背却忽然撞上一具宽厚坚硬的胸膛。 程枝意一怔。 修长的手臂穿越她耳侧,轻松从架子上拿下来一瓶淡黄色料酒,头顶传来一声温柔的问候:“要几瓶?” 嗓音成熟稳重。 透着一股熟悉的味道。 程枝意立刻回过头去。 果不其然,身后的人是裴泽忌。 自从上次照片那件事过后,两人一直没联系过。 程枝意一脸戒备。 他摇晃手中料酒瓶,瓶子里的水碰撞玻璃瓶,发出清脆晃动声音。 再度问道:“一瓶够吗?” 程枝意双手交叉抱胸,后退到架子边,避无可避,咽了口唾沫,强硬着口气问:“你怎么在这?” 裴泽忌挑眉,将料酒放到购物车里,手推车,做出一副一起走的意图:“来买东西,真巧,又遇见了。” 程枝意见他推着车就要走,连忙追过去,握住车把手一角,停止购物车轮子继续走动,梗着脖子说:“遇见就遇见,你推我车干什么?” 裴泽忌上下打量她只到他胸口的身高,以及干瘦的身体,怀疑道:“这么多你拿得动?” 她双手掐腰,神气极了,没有狐假只有虎威道:“说得轻巧,你还能给我提溜到家里不成?” 他轻笑了下,“嗯,也不是不行。” 意思说,考虑一下可以同意。 很勉强的意味。 程枝意嗤笑:“谁要你送!” 一时忘记了裴泽忌的身份和地位,只知道面前这个男人很欠揍,比白忱还欠揍。 如果不是看他身高骨大,打不过,程枝意早就一拳头冲上去,打他个头破血流,三天三夜icu抢救。 她抢过来购物车,推着巨沉的车寻找意面位置。 找了一圈没找到,去问工作人员,通过指引找到一处不易察找的货架。 程枝意发现满货架意面的同时,也发现蹲在货架旁目不转睛观察意面牌子的裴泽忌。 这人真是阴魂不散。 程枝意和虞商商,白忱能处得上一块,三人有一点共同的脾性——脾气冲。 别人可能灰溜溜走,先去挑别的东西。 程枝意不,她偏要硬钢上去,以卵击石,看看她的头硬还是裴泽忌的脾气硬。 掐腰跺脚,气呼呼地冲上去说:“你非跟我过不去啊?都说了照片的事是意外,非得当个跟屁虫?” 裴泽忌有一半西方血统,生得肩宽体长,即使半蹲着,也比程枝意半个身体长,直起身子来几乎到她胸下附近。 程枝意冲得近,两人距离不足半米。 入眼两坨浑圆。 眉心跳了跳,裴泽忌果断抬眸,转移目光,看向程枝意漆黑瞳孔。 “程小姐,好像是我先来这片区域的,要说什么跟屁虫之类的虫子,应该是你。”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不知道跟屁虫的具体含义,但听她的话以及语气,能猜出来一些。 第150章 天选男主 这么说好像也是,是他先来的。 程枝意光顾着冲动,忘记这茬。 她脸色尴尬。 “明明是你……你肯定听见我嘴里念叨要买意面,才来这里……” 说到最后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 仅仅是她的猜测。 而且裴泽忌一个大忙人,何必用这种方式跟她周旋? 没必要。 心里徒生烦躁,她气得不行,又无处发泄,鼻尖朝他狠狠发出一声冷哼。 随手拿起一包意面扔进购物车,推着车子潇洒离去。 她大度,才不屑与小人斗争。 身后,看不见的地方。 男人眼眸幽深锐利,缓缓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结账的时候,收银员装了五大袋蔬菜水果和零食,程枝意两手提着快比自己沉的袋子,肩膀被压垮,拖在地上往前走。 她一脸苦色。 要不是今天特殊时期,白忱出了点事,她绝对要电话轰炸把他拽过来提袋子。 心里暗暗腹诽,等他心情好了,势必要请她吃十顿饭,不然不算完。 程枝意以为自己已经够倒霉了,直到去超市的地下车库看到新买没多久的车瘪胎。 一开始没发现,她把五袋菜放进后备箱,一如既往插入车钥匙。 发动车辆时,听见车发出沉闷的声响,一边角歪了下去,以至于整个身子随车歪斜。 车往后倒的时候,明显感觉有些力不从心,像一只瘪掉的气球。 程枝意发觉异常,熄火,下车查看。 果不其然发现左后胎没气瘪掉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人倒霉的时候没一件顺心事。 服了。 程枝意苦着脸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让他们联系人拖车维修。 从后备箱拎出来五大袋蔬菜零食,程枝意一脸苦大仇深,“我可真是苦命的孩儿。” 把车停到不碍事的地方,给保险公司的人拍了张照,让他们好找车。 一辈子没打过几次车,程枝意把早就删了几百辈子的打车软件重新下回来,终点定位到虞商商家。 呼叫车型全部拉满,几十到几百不等,呼叫率高达98%。 正准备点击发送,呼叫车辆,此时身边的五个大袋子被人轻松提起来。 程枝意眼皮一跳,转头看去。 裴泽忌站在身后,有力的手腕拎着袋子,言笑晏晏问:“能提动?” 漂亮的浅色瞳孔一瞬不瞬盯着她,无端令人心生涟漪。 程枝意是个心大的,直接忽视他挑逗般故意轻眨的双眼,站起来,警惕道:“我买的菜心里都有数,别想偷!” 嗤。 裴泽忌忍不住发笑。 左右逢源的性子,裴泽忌对人向来假以辞色,喜怒哀乐从不展现在表面,也不会贡献出内心真实心情。 但在程枝意面前,她的一颦一笑,悲愤交加,似乎都能感染他的心绪,忍不住逗她。 没回答她的话,瞥了眼程枝意垂落于裤缝的手,手心里屏幕亮起打车界面,还未能成功打到车辆。 眼珠一转,他面带温和笑意:“去哪,顺道的话我送你。” 程枝意毫不客气展露内心真正想法:“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能安好心?” 通过几次接触,裴泽忌的狡猾和爱戏弄人,让拍卖会上原价拍给她青云盏花瓷的那个a38卖主滤镜破碎。 她才不会上当。 裴泽忌没坚持,放下重如铁的袋子:“既然程小姐不放心,我也就不再热脸贴冷屁股。” 购物袋是环保袋,并不牢固,程枝意拎了一路,现下隐约有撑破的意思。 打车的话必须从从地下车库走到地面上放,好几百米的路,不知道袋子撑不撑得住,撑不住的话袋子裂了撒一路根本没法拿。 程枝意无法,眼见裴泽忌回头走出去几步,再看看五个加起来好几十斤重的袋子,妥协了。 “等等!”程枝意说了个虞商商公寓的住址,他们俩在那遇见过,裴泽忌肯定知道路,她便简洁说道,“顺路吗?” 裴泽忌背对着她,眉眼弯弯,眼眸半挑,一副得逞的模样,可惜程枝意看不见。 等待片刻,裴泽忌为难般说道:“应该……顺路吧?” 得得得。 话放出去覆水难收,面子已经丢了,她只得顺着说下去,“那就麻烦裴总了。” 裴泽忌但笑不语。 回头提起她脚边的袋子,声色故意温柔,低音炮道:“走吧。” 两个字捻在耳边反复摩擦,程枝意的心瞬间被提起来。 对一个看小说的人来讲,根本不能抗拒这种宛如只能出现在二次元世界的温柔声音。 程枝意晃晃脑袋,摇去脑海里连续不断播放的那两个字。 看来这两天不能看小说了,她对最近看的一个霸道总裁入迷,也是和裴泽忌一样的性格,表里不一,性情腹黑。 这几天碰见的次数变多,她居然把小说里人物的脸幻想成裴泽忌的样子,书人结合。 没出息的梦女。 她暗暗叹息。 裴泽忌车上有司机,车边身边还有保镖跟随,他屏退保镖,率先走上加长版黑色豪车里,把跟几千万车辆格格不入的白菜大葱等等满满五袋子菜放到脚边。 车型高度距低,需要矮身钻进去。 裴泽忌空出位置,从容伸出手,欲扶程枝意上车。 本是绅士礼节,程枝意看到那双从车里伸出来的修长指节,肤色白皙,指型好看,虎口处有一个不易看见的黑色小痣。 她愣住。 小说里的霸道总裁男主也是虎口有一个小痣,正好能对上。 而且书里的男主也是混了一半外国血统。 一模一样! 妥妥天选男主。 这跟书里的人物有什么区别,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程枝意倒抽一口气,着魔似的握住他的手,借力坐进车里。 老天饶命,不是她不守女德,程枝意最近特别着迷那本书的男主,巧的是顶级替代品正好出现在身边,她不由得另眼相看。 裴泽忌扶她上车,缓缓收回手,手放到腿上随便搭着,握她手的指尖轻微摩挲,慢腾腾感受刚才少女柔软手心残留的温度。 甜腻,柔和。 别有一番风味。 裴泽忌闭上眼,呼吸一瞬错乱。 第151章 宁肯错杀也不放过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荡然无存。 明明只是故意接近她,从而找机会靠近虞商商,打探爷爷的下落。 裴泽忌只有这一个目的,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目的变了味。 他知晓跟什么人用什么方式说话相处,同程枝意这种性子直的不该多加接触引起反感,今天却一反常态到超市制造可能会令她反感的“巧遇”,这本不是裴泽忌该犯的错误。 他阖上眸子,静静闭目养神。 心底迅速算计接下来的计划,寻找突破口。 家里催得紧,要求必须带回裴老。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没时间想这些儿女私情。 车停到虞商商的公寓楼下,程枝意钻出车门,等裴泽忌把他脚下的菜递给她。 一句谢谢就在嘴边,差点快说出来,便见裴泽忌镇定走下车,手里拎着菜,没有要给她的意思。 他十分谦和地说:“路远,东西沉,裴某送你到家门口。” 反正已经到楼下,不差这点路,而且程枝意确实拎不动。 没有裴泽忌帮忙,她可能得叫虞商商下来帮忙。 多个苦力,何乐而不为,她爽快同意:“行啊!” 她这一句同意,是以虞商商打开门的时候,先发现的不是程枝意的脸,而是裴泽忌暗藏算计的狡诈狐狸眼神。 虞商商先是一愣,直到看见身后凑出来程枝意的头,才松了一口气。 毕竟有那一天囚禁的不愉快经历,看到裴泽忌时,多少心里有些忌惮,但有程枝意在场,他不是单独前来,想必不会轻举妄动。 裴泽忌从容不迫打招呼:“虞小姐,好久不见。” 虞商商点头,致以礼貌微笑:“裴总。” 而后看向程枝意,她解释道:“车瘪胎了,正好碰见裴……裴总,他送我过来。” 虞商商勾起半边眉梢,意味深长地说:“即是如此,你们还真是有缘呢。” 真有缘还是假人为,只有当事人知晓。 程枝意心思单纯,她却没那么傻。 有些事不用挑明了说,她早就知道裴泽忌不会善罢甘休。 这句话不是提醒程枝意注意裴泽忌的心思,就算说了她也听不懂。 虞商商在警醒裴泽忌,不要对她的朋友动手。 裴泽忌头微微歪斜,角度很轻,几乎察觉不到,别有深意地笑。 既然帮了程枝意忙,断没有请人离去的道理,虞商商把门推到最大程度,侧身让出一条路:“裴总不嫌弃的话,进来喝口茶。” 裴泽忌从始至终保持尽在意料之中的微表情,淡然回答:“恭敬不如从命。” 程枝意冒失冲进家门,第一件事不是寻找自己的小猫,眼神在客厅里来回打量,一眼就发现沙发上坐着的白忱。 电视里播放一个游戏的总决赛,两方bo7打的热火朝天。 白忱喜欢玩游戏,人尽皆知,平时很喜欢看比赛。 这次眼神放在电视上,黑色瞳孔冷淡,也不知看没看进去比赛。 电视里解说慷慨激昂,一方的大核选手完成了漂亮的三连击杀,群情奋起,并未引起他半点情绪激动。 程枝意神情一顿。 有些时候越沉浸在悲伤的心情中,越是拔不出来。 他好面子,别人给予安慰如同施舍可怜一般。 必须打破寂静,让白忱暂时忘记那件事。 程枝意控制好情绪到达将怒不怒的边缘,像不知道贺清序这件事似的,冲过去按住他的肩膀埋怨:“白忱,你小子上次商业聚餐跟我爸说我什么坏话了,他怎么知道我把小猫养在外面的事!” 白忱眼珠子缓缓转动,放到她身上。 程枝意嗓门大,一连串输出,终于把他神游天外的魂叫回来。 迟钝的神经表盘螺丝拧动,缓慢想事情。 确有此事。 聚餐遇见程父,闲聊家常,程父正好提及程家阿姨洗衣服时发现程枝意的衣服上有一层猫毛,无奈训斥她养猫的事。 程父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他本来不欲反驳,但程枝意一直揪着他的领子不放,快把脖子勒断了。 白忱脾气称不上好,拍拍她的手,拧眉嗤道:“松开。” “松个屁,我勒死你,叫你乱说话!” 好家伙。 直接把他怼到沙发上不由分说暴揍一顿。 白忱怕伤着她,没反抗。 平静无波的心海由此泛起一丝波澜,不再那么沉闷。 朋友是最好的调剂药。 三人世交,从小一起长大,最懂得怎么让对方活络心情。 虞商商接过裴泽忌手里两个购物袋,其他的拎不动,让他提着一起放到厨房,走到客厅便见短短几秒钟之内两人打起来。 叹了声,对裴泽忌说道:“见笑了。” 裴泽忌回礼:“无妨。” 多心瞥了一眼沙发上被程枝意单方面压制乱打的局面。 生长在书香世家,裴泽忌学习一身礼仪,舞刀弄枪常有,却不会粗鲁的撸袖子打架,对此多有好奇。 走进厨房,他好奇问:“你们经常如此吗?” “什么?” “打架。” 虞商商随口回答:“也不算吧,朋友之间玩笑。” 她捡出需要用的菜放到流理台,然后清洗水果,放进果盘里,带到客厅。 程枝意和白忱已经消停下来,误会解开,程枝意有理有据怨愤:“不是你说的你不解释,这事能怪我吗?” 白忱嘴角抽了抽,没说话,和裴泽忌问好。 商业圈抬头不见低头见,两人见过很多面,也算熟悉。 不过点头之交,牵扯到金钱利益,丝丝缕缕的关系网,没有太多交集也必须给个面子。 程枝意对裴泽忌多了一层小说男主滤镜,再加上他送自己回来,拎了一路沉重的袋子,说话语气不由得放低三分强硬,变得平缓:“晚上我做饭,你要没事的话可以留在这,尝尝我的手艺。” 仍旧是大大咧咧的语气。 裴泽忌礼貌回答:“好。” 一口答应下来,脸上带笑,手指不着痕迹滑动手机,定位当前位置,派人前来蹲守。 有虞商商在的地方,有可能出现裴老的身影。 他查过,裴老之前一直在这片区域晃荡。 宁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抓住他的机会。 京城裴家花园里,接收到上司指令,大片黑色车辆出动,往定位方向进发。 第152章 信号变故 程枝意专门学过厨艺,手艺堪称一绝。 她问了裴泽忌的忌口问题,随后就进厨房热火朝天工作。 裴泽忌坐在沙发上,彬彬有礼同白忱讲话,谈论商业的事情。 历经程枝意一顿狂轰乱炸,白忱脸上多了几分人气,不再那么古井无波。 虞商商站在客厅门框边,拍了张客厅的总体照,同姜砚迟报备,让他晚上不要来这里,顺便说了声裴泽忌也在这的事。 姜砚迟立刻打来电话,她笑了下,没接,又打字过去:没事,这里人多,他不敢轻举妄动。 还未点击发送,虞商商心有灵犀般,余光瞥见沙发上的两人。 裴泽忌表面虽然在讲话,但时不时抬起手机看屏幕,眉宇之间掩盖了诡谲的秘密。 虞商商眉心一拧,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删除将要发送的文字。 自从上次去找裴老被裴泽忌关起来之后,姜砚迟特别谨慎,给她手机安装定位软件与检测周围信号屏蔽仪的黑客软件。 一但软件上的绿灯转为红灯,证明周围有干扰信号正常运行的屏蔽仪。 她面不改色打开软件。 一片黑屏幕中心有一个小灯点,平时绿油油的灯点此刻变成血腥的红色,昭示周围危险的气息。 心底爬上一股冷颤。 虞商商抬眼,看向裴泽忌。 对方也在看她。 裴泽忌露出温和的笑容,眼神无辜:“虞小姐,你站在门口作甚?” 她勾唇,隐藏心中的忌惮,平静道:“两个大男人说话,我有什么好掺和的?” 转身走向阳台,淡淡道:“我去浇花,你们随意,桌上有水果。”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裴泽忌意味深长。 白忱蹙眉,并未说什么。 走到阳台,虞商商端起花洒的把,假意浇灌花架上的花盆。 余光从十三楼远远向下看。 以前楼下住户的车为了方便随意停放,别的车经常被挡住去路。 反映几次之后,物业便定下规矩,车必须停在车库里,否则罚款一千。 不是什么小钱。 多罚几次一万就出去了,住户开始长记性,把车停到车库里,后来楼下很少看见有车停留。 现下楼道外却停着五六辆清一色黑色车辆,整齐排列。 虞商商从架子上抄起眼镜,戴在鼻梁上,视力清晰了一些,看见车上下来几个黑色西装男人,他们的视线来回打量,各自走向楼层隐蔽的四周,假装路人。 隐约可以看见有些人袖子上系着红色袖带。 他们的着装虞商商特别熟悉,红色袖带很好辨认,是裴泽忌的人。 曾经去酒店见裴老时,虞商商就是被裴泽忌那些系着袖带的保镖看压起来。 她扯了扯嘴角,无声冷笑。 裴泽忌果然贼心不死。 打开手机随便点击通讯录一个人的电话,按下拨打键,果然显示信号弱,接不通。 她返回客厅,原本播放游戏比赛的电视也没信号。 正好进行到最激动的推塔环节,白忱支持的那个战队就快赢了,看到一半电视忽然显示信号弱,停止播放。 他睨了眼走进客厅的虞商商,惯常玩笑般讽刺道:“电视不好用就捐了。” 欠揍的语气一如往常。 虞商商习惯了他的语气,碍于他现在心情一般,没怼回去。 假装不知道发生的事情,撩开长发半蹲下来,查看电视边wifi小盒子,状似不明所以:“可能是信号出了点问题,明天找物业解决。” 说着,转头看向旁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裴泽忌,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道:“裴总,我记得你以前副业修信号,要不给我瞧瞧,出了什么问题?” 白忱惘然。 大名鼎鼎的裴泽忌,国外书香世家长大的公子哥,副业修信号? 只有裴泽忌知晓她的意思。 裴泽忌优雅坐立,言之凿凿地回复:“不瞒虞小姐,我的修复工具在楼下,没拿上来。” 修复工具,代表楼下那些埋伏的保镖。 宽敞的客厅,人心狭隘,难辨真假。 虞商商神色阴鸷,她慢吞吞起身,似有所指:“既然如此便算了。这几天刮风下雨,连信号的线可能被吹断了,过会儿说不定自动恢复。” 裴泽忌笑道:“希望如此。” 程枝意速度麻利,很快做出饭香四溢的五菜一汤,全是肉,其中两盘是白忱指定的蒜香排骨和菠萝咕噜肉。 虞商商协助她把菜端到客厅的桌上,看见两个大男人坐着不动弹,程枝意扯开嗓门喊道:“都去洗手!不洗手不准吃饭!” 两个商业圈里名声响当当的人物,被她一嗓子喊得乖巧洗手。 白忱吃惯了程枝意的菜,再多赞美之词也在早年夸干净,裴泽忌却是第一次品尝,惊叹溢于言表。 不曾想性子跳脱,看起来很不靠谱的少女居然烧得一手好菜。 程枝意特别想听他夸奖,半天没听见蹦出来个字,忍不住问:“好吃吧?” 裴泽忌手里端着白糯糯的米饭碗,碗里堆了一层她用公筷夹过来的肉,程枝意怕他放不开,夹过去半碗肉,就快堆得溢出来。 浅淡的瞳孔似有笑意,他如实回答:“国内的饭店厨师长也不过如此。” 她笑乐开怀:“哎呦,谬赞。” 放在桌边的手机屏幕亮开,裴泽忌看了眼,随手放下碗,拿起手机端详几秒。 嘴边笑容扩大,裴泽忌起身,抄起沙发上的西装外套匆匆穿在身上。 他从容致歉,脸上计谋成功的笑却怎么也压不下来:“抱歉,家中有事,提前离场。之后有空请你们吃饭。” 虞商商抿唇,心中强烈的预感愈发加重。 抓裴老是他首要任务的话,能让他提前离场,是否代表已经抓到了裴老? 程枝意诧异:“饭还没吃完呢,你要走?” 裴泽忌碗里堆得满满的饭,就动了几口。 裴泽忌温和但强硬:“突发急事,实在是脱不开身。” 脸上头一次展现出急匆匆的表情,说完大步离去。 虞商商没有挽留,本来这顿饭就是他们三个商量着聚聚,没有裴泽忌的事,走了更好。 只是…… 心里很焦急。 第153章 家世无法捆绑爱情 见裴泽忌那么开心的模样,笑容比ak难压,多日未见的裴老可能已经落入他手。 想来是裴家家世,虞商商自顾不暇,哪里顾得上他们。 再说裴老尊为长辈,想必裴泽忌不敢做什么。 上次也只是囚住他的脚步,没敢绑起来。 虞商商猜测裴老身上应该有裴家需要的东西,亦或是他一身诡秘的算命能力,势要请裴老返回家族。 不过这些跟她没什么关系。 裴泽忌走后没几分钟,电视恢复正常,比赛已经结束,不出意外,白忱支持的那个战队大获全胜。 程枝意换台到喜欢的电视剧,吐槽道:“你家信号不太行,改天找个人维修一下,我认识一家专业对口的,等着介绍给你。” 虞商商随口应:“行。” 恐怕以后不会出现这种情况了。 饭菜吃的没胃口,她放下筷子,盯着裴泽忌剩下的那碗几乎没动的饭,长久神思。 回神发觉白忱直盯她,不知看了多久,虞商商下意识开玩笑:“我脸上有花?” 白忱仰首活动肩膀,回道:“有痘。” 不愧是多年好友,最知道怎么让虞商商破防,她惊叫着站起来,慌神寻找镜子,口中念念有词:“哪里?长在哪里?我花那么多钱养着,是让它长痘的!岂有此理!” 折腾着从程枝意屁股底下抽出来一个手持公主镜,连忙照射漂亮的脸庞。 程枝意连连哄道:“商商宝贝,你的脸比水还滋润,比镜子还干净,哪有痘?别听他瞎说。” 虞商商从镜子里没发现一颗痘,方知自己被骗了,怒气冲冲道:“好啊,白忱你敢骗我,你完蛋了,我诅咒你一星期拉不出来,憋死你!” 一星期拉不出来的痛苦堪比得癌症,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忱沉默。 好毒的咒骂,他输了。 电视里的剧集结束,开始自动转接新闻播报,正巧画面转到一个熟悉的年老面孔身上。 虞商商眯起眼睛。 呦,这不是她那铁面无私的未来爷爷么? 播报的是一场新闻发布会。 旁边弹幕十几万条密密麻麻充斥在电视上方,四方框里被拍摄的老人精神抖擞。 他身穿崭新白色练武服装,跟台前一众扛着摄像机拍摄的记者慷慨激昂说道:“之前的传言皆为真实,我孙姜砚迟确有婚约,对象是城西虞家虞定诚之女虞商商。” 这场新闻发布会已然是之前的事,现在是重播。 虞商商没看到,不代表别人没看到。 早上的发布会,到中午全国几乎传得全都知晓。 程枝意悠闲听着电视里老姜总的话,这些话她一天之内听了好几遍。 无论是工作时电脑弹窗,同事八卦,还是商场里巨大屏幕播放,生活中到处充斥着新闻发布会内容。 全国因为此事炸开锅。 要知道姜家一手遮天,知名度在国内数一数二,凡是发生任何事皆会造成巨大轰动,不必说继承人结婚这件事,更是造成雷鸣般的反响。 程枝意早已知晓此事,没有别人那么震惊,却还是忍不住感叹姜家的名声强大:“全网炸裂,热搜软件崩溃。啧啧,好恐怖的战斗力。” 虞商商道:“软件这么容易崩溃?” 之前她和姜砚迟街边热吻的照片一经散发,也是全网坍塌。 “这次不一样,软件好几个小时都没修复好,几千万人同时挤破脑袋登录账号,想观察恋情新动向。新闻发布会观看次数高达上百亿,你说牛逼不牛逼?” 全球七八十亿人口,上百亿观看量,相当于每个人看了一两遍,恐怖的播放量几乎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这么一想,她道:“确实挺牛逼。” 关键她没半点动静,还是从程枝意口中听见新闻发布会的事,才知道老姜总召开发布会宣布婚姻。 程枝意一脸嫌弃:“你们俩法式拥吻的照片现在已经成为了全国情头使用量第一名,不会这个你也不知道吧?” 虞商商摇摇头。 她这几天忙,没时间上网。 “快看看你那个手机吧,估计私信已经炸了。” 互联网时代,恋情曝光,人肉虞商商的信息特别简单。 她十分平静:“姑奶奶我从不看私信。” 无论好坏,都会影响她现阶段的心情。 虞商商不想让别人左右她的情绪。 这段感情,她想活得通透纯粹。 至少用自己正常的心情去面对姜砚迟。 新闻发布会长达一个多小时,老姜总语气官方,无论记者如何大胆刁难的问题,全部游刃有余解答。 有个记者举起话筒递到老姜总身前,大胆提问:“众所周知,姜家儿媳妇,现在的当家主母,是您千挑万选的门当户对,那为何孙媳妇的家世落儿媳一个头,难道您另有打算?” 弹幕一堆赞同。 程枝意撂下筷子,不满道:“嘁,明明是姜砚迟高攀你,这些记者到底在问些什么破问题!” 皇上不急太监急,虞商商没生气,程枝意倒是气得不轻。 她云淡风轻道:“他们的嘴长在自己身上,说什么我们又管不着,只管做好自己的事。” 答应姜砚迟的那天开始,她就做好了这种准备。 两家身世不合,必定遭到号称正义网友的群情激愤,她若每句话都在意,现在指不定自闭死。 姜砚迟的父母属于政治联姻,由老姜总亲自挑选的儿媳,姜砚迟的爸爸性格老实怯懦,画作是他的全部生活,娶谁并不在意。 姜砚迟和他血脉相连,性格天南海北。 老姜总常年浸染上位者的威严,眯起眼睛,压迫感顿时铺天盖地。 问出那句话的记者两腿发颤,就差吓得一股热流流出裤子,后悔问这个问题。 好在周围人多,老姜总维持着礼节,沉默半晌,慢腾腾回复,嘹亮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这是阿迟自己的决定,我老了,无权干涉。儿孙自有儿孙福,小辈的幸福只管瞧着,家世无法捆绑爱情。” 家世无法捆绑爱情,这句话同样说给几十年前的自己听。 那时候老姜总心智不坚定,为了继承身份与金钱地位,放弃心爱的人,从此孤独终生。 第154章 自由意志沉沦 嘴上说着不赞成这场婚姻,但其实是羡慕。 羡慕姜砚迟可以拒绝万贯家财,放弃一切,只为一人而活,老姜总做不到。 身边围着一群来自京城各地的记者,蜂拥上前询问问题。 先前问了一个问题的记者还想继续问,被其他人拦下,另外一个话筒举的最高的男记者顺势提道:“依老姜总的话说,这门婚事乃太子爷亲口承认,且非常满意?” 都道太子爷铁面无私,性情冷淡,甚至人传姜砚迟那方面不行,否则为何二十多年不碰女人? 也有人爆出姜砚迟校园时期曾经有过一段初恋,后来无故分手。 类似事情数不胜数,传得人云亦云,没人知道具体事件情况。 有人给了男记者回答,此人不是老姜总。 新闻发布会于姜家旗下一处礼堂举行,礼堂内外众多保镖看守,以防不测。 紧闭的大门在重重保镖的保护下,却推开一条缝隙,缝隙越拉越大。 入目修长双腿。 一开始记者们的目光围在老姜总身边没有察觉。 直播中的镜头切换至礼堂顶部自动转动的高清摄像头,摄像头揽纳礼堂内一切景象,清晰录到大门口的骚动。 礼堂外看热闹的人群攒动,接踵摩肩疯狂叫唤,引起记者们目光探究。 门口没有聚光灯,此时所有人的目光却黏在那里。 他们看到了恋情事件曝光后久未谋面的太子爷。 一双大长腿率先迈进来,西装裤脚熨烫有致。 接着,高大笔直的身材,一米八八身高完美鹤立鸡群。 直到一张惊为天人的脸映入眼帘,记者目瞪口呆,忘记问问题,直愣愣看着他。 有些人生来被万人敬仰。 姜砚迟出现在新闻发布会当场! 虞商商愣了一下。 程枝意调侃道:“哎呦呦,某些人目光都直了。” 虞商商失笑:“他没告诉我去新闻发布会的事,有些惊讶。” 程枝意道:“我以为你知道。” 她看完发布会全过程,姜砚迟出门场的事自然知晓,以为虞商商和姜砚迟互通有无,是以没有说。 白忱躺在沙发里,打开客厅顶部抽换空气机,慢斯条理点燃一根烟。 渺渺烟雾随强力吸气机吸入天花板一块小方格里,空气之中换入新的空气,周而复始,能闻到的烟味变得极淡,近乎于无。 缥缈烟雾迷乱双目,白忱眼中雾霭疲态,单手掐着一根长烟,丝毫不觉得意外:“他喜欢你那么久,换个人来早就发现异常,只有你呆头呆脑,到现在才知晓。” 他也早就提点过虞商商,可惜那时候她听不进去话。 虞商商叹息:“那时候没往这方面想。” 许久过后,烟燃到尽头,烟灰洒落。 白忱沉默须臾,嗓音干涩:“别让爱你的人等太久。” 虞商商淡笑:“好。” 新闻发布会还在继续,弹幕顶破屏幕冲出来,皆舔屏大呼姜砚迟老天爷赏饭吃的绝世面容。 “老公”这个字眼开始刷屏。 姜砚迟面无表情走到高台之上,站到老姜总身边。 记者们蜂拥而至,涌到他身边,无数问题充斥耳畔。 “请问老姜总说的是真的吗?您真的满意这门婚事?” “姜总,对于突如其来的婚姻扰乱企业股价这件事,您怎么看?” “听说您一直不近女色,这次又是怎么想要结婚?” “事业处在上升期,您最近许久未去公司,是否正在准备筹办订婚仪式?” “……” 一连串问题狂轰乱炸。 老姜总后退半步,将位置让给姜砚迟。 自进来之后,男人一言不发,静静看台下疯狂的提问。 见他不说话,问题的声音逐渐减小,到最后整个场子冷下来。 姜砚迟这才启尊口,缓缓回答之前男记者提出的问题。 他说:“婚事是我自愿,喜欢了很多年,费尽千辛万苦追上。” 跨越现实阻碍,违背天性,自由意志的沉沦。 姜砚迟从不遮遮掩掩。 台下一片唏嘘。 重播的弹幕播放之前直播实时弹幕,一片黑色字体炸开锅,密密麻麻感叹号。 【我的暗恋结束了呜呜呜!一直拿小少爷当目标,期盼有一天能够优秀到进入姜氏企业与姜砚迟共事,他居然有女朋友!我是男的,他把我掰弯,结果少爷居然是直的!】 【楼上那个,太子爷一直没有女朋友,我也曾以为他是弯的,打脸了。】 【你们还真别说,我甚至以为太子爷那方面有问题,不然他为什么一直没找女朋友,以他的身份地位以及样貌,追他的女人能绕京城三圈!】 【随手打开发布会吃瓜,谁来告诉我姜家太子爷为什么这么帅!还这么深情!】 【绝世好男人哪里找,多一个给我很难吗?我要闹了!】 …… 弹幕还在继续,但现场的人看不见。 台下一众记者目光炯炯,镜头全部对准姜砚迟。 聚光灯下男人神态静谧从容,修长白皙的指节握住台前话筒,向上抬了抬,抬到凉薄的唇边。 声调清冷,似初冬湖面薄冰:“今日任何问题我都会一一解答,但发布会过后,我不希望看到还有人恶意调查我未婚妻的私人信息。凡有论者,我会以侵犯人身权与诽谤罪,全部上诉法庭。” 姜砚迟对外界的性格一直都是一个冷漠无情,话少,天资聪慧的清高继承人。 似乎是头一次听见他一次性讲这么多话,人们全愣住,被他的气势震慑。 过了一会儿,台下一个记者弱弱问道:“姜总,京城的人都很想知道,你们准备何时订婚?” 姜砚迟俯视台下记者,眸光清冽,坦然道:“时间不定,一切以她的想法为主。” 话毕,冰凉的瞳孔肉眼可见溢出一丝涟漪,唇角弧度上扬:“不过,应该快了。” 发布会结束,姜砚迟的每句话惊起京城滔天巨浪。 京城到处都在讨论这场在他们看来突如其来的婚事。 殊不知他们眼中突然的婚礼,是姜砚迟孤独等待十八年,千辛万苦求来的。 白忱喝了些酒,程枝意送他回家。 第155章 坏梦 夜幕降临,时间不早了,虞商商冲完澡,道德心受谴责,实在没忍住,给裴老发了个短信。 【裴泽忌那边异动,小心。】 如她所料,没有回复。 裴老消失了很久。 虞商商退出短信栏,忽然发现电话通讯录的图标上显示十九条未接电话。 打开一看,姜砚迟打过来的。 最近通话底下第一栏“姜砚迟”三个字通红。 回想之前信号受阻,他打来电话她没接,虞商商顿时警醒。 坏了! 长时间联系不上,他肯定很担心。 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心里琢磨着撒娇的语句,怎样让他消气。 电话很快接通,对面的男人在开车,手机架在车载支架上。 姜砚迟把车停到路边,默默盯着她。 虞商商知晓他的性子,一上来就娇软音调撒娇:“当时他在客厅,家里还有别的客人,不方便接电话。你生气啦?” 姜砚迟熄火,把手机拿下来,屏幕里骨骼分明的脸逐渐放大。 浅淡唇色微启,冷不丁道:“再晚十分钟,我就到你家了。” 从他知晓裴泽忌在虞商商家里时,做什么事情都坐立难安,抛下千万合同飞速赶来,生怕上次的事再一次发生。 “他帮程枝意提东西,我不得请人进来吃个饭啊?”虞商商嘟起嘴,软软糯糯解释,“再说,裴泽忌把我家信号屏蔽了,发不了消息。” 她拿着手机,把用完的吹风机放进抽屉里,翻身上床盖好被子,半坐在床头,鼓起腮嘟着红润嘴唇装乖。 “宝宝,我错了嘛。” 姜砚迟深吸一口气,天大的气也消失殆尽。 她看透了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叫他无法生气,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小心呵护。 他仰首活动脊椎,舌尖顶腮,望向窗外高耸入云的楼层,淡声问:“裴泽忌走了?” 停车的方向正好可以看到远处虞商商所在公寓,十三楼灯火通明。 虞商商如实说道:“走了,好像是收到很重要的消息,离去匆匆。” 手心搓了一点精油揉热,细心擦拭发根,有一搭没一搭讲话:“奶奶住的还习惯么?过几天我回去住,到时候带她逛逛京城,带些特产和衣物回家。” 家里缺衣少食,奶奶一个人住,有时候很不方便。 窗边微风灌进来,天气逐步转入夏季,风也变得温热。 姜砚迟敛眸,盯着手机屏幕里少女忙碌的身影,默默说:“习惯。好。” 每句话都有回复。 “赵姨呢?多日不见,她有没有想我?” 住了些日子,虞商商同别墅里的事物产生感情,一时回家住尚且心里别扭,总觉得家里摆设很陌生。 遥想几个月前,她还因为梦境对别墅产生恐惧,尤其是他的屋子,灰黑色调入目,瞬间便会记起梦中同他抵死缠绵的身躯。 姜砚迟没有烟瘾,戒烟很成功,从虞商商让他戒烟到现在为止,从没抽过一根烟。 打火机用着顺手,没扔,无聊时有事没事抓起来摆弄几下。 扣盖式火机。 大拇指轻松掀开做工精致的龙头,一簇蓝红色火苗蹿升。 漆黑的眼底点燃火色,苗头跳跃窜动,他神色恹恹:“想,昨天还念叨你。” “我也想她。”虞商商看出他不怎么开心,以为是没接电话的原因,哄几句就好了。 嬉皮笑脸说:“之前让照顾花园的阿姨把几朵月季花搬进客厅,观赏性强,后来想了想客厅照不进来太阳,赶明你找人把月季端出去放到花园里吧。” “好。” “还有啊,客房的小台灯坏了,记得换一盏,最好要好看点的,皮影灯那种。” 沉默。 姜砚迟掀开眼帘,不再继续回答。 凄清的凤眸直直看着她。 透过屏幕,好似看进她的眼底。 虞商商不明所以:“怎么了?” 车里灯光昏暗,姜砚迟的神情模糊,看不清。 他语气不明:“是不是连家里的锅碗瓢盆你都要关心一顿?” “嫌我烦啊?” 怪不得他回答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原来是厌烦了,还没订婚呢,就开始不耐烦。 虞商商心里堵得慌,“那挂了吧,谁想跟你说话似的。” 说罢真想挂断,指尖戳到红色挂断按钮时,不情不愿倔强看了一眼。 也就一秒钟,顿时没有力气挂断。 她看见姜砚迟半张脸隐藏在黑暗之中,垂下眼皮,琥珀色冷漠瞳孔里暗藏压抑。 类似于委屈的压抑情绪。 一句话没说,他倒又委屈上了。 在外,一个人对抗全世界,把她保护在温室里。 在内,做的所有事都不说,生憋着,就让她猜是吧? 虞商商回想自己说过的话,好像没有哪句话触犯禁忌,不解道:“我说错什么了?” 下颌线紧绷,他张了张口,轻声说:“我呢?” “什么。” “家里的月季都关心,我呢?” 她说了很多,唯独不说他。 虞商商哑口,失笑道:“姜砚迟,你有病啊,我们早上才见过。” 真骂对了,姜砚迟确实有病。 他低着头:“我很想你。商商不想我吗?” 虽然早上才见过,不见面的时候,姜砚迟度日如年。 好好好,原来是因为她只关心别的东西,不关心他,在那独自生闷气。 虞商商也是醉了。 她无奈道:“想啊,每天都想你,过几日程枝意把猫带走,我就去你……我们家住。” 姜砚迟眨眨眼,漂亮的瞳孔溢出神采:“好。” 于是乎,为了让姜砚迟心情舒畅,虞商商没挂电话。 两人打着视频,打到姜砚迟回家,亲眼看他吃了药。 姜砚迟要去洗澡,把手机放在床上,虞商商本想等他洗完澡之后说几句话再睡,但等待的过程中太困了,没忍住昏沉睡去。 她又做梦了。 如果知道会做那样的梦,虞商商情愿一晚上不睡。 睁开眼发现身处夜总会包厢,旁边是脸庞稍显稚嫩的白忱,他喝醉了,躺在一个女人腿上睡得正香。 两人身体交缠,白忱裤腰带解开一半,好在衣服完整,看样子没做过分的事。 虞商商有意识在做梦,且她觉得是坏梦。 因为,她身边有个男鸭子。 第156章 爆发前的宁静 那时候喜欢胡玩,刺激的地方没少去。 说来谁也不信,虞商商一直守身如玉。 白忱喝的烂醉,女人抱住他,艳丽的红唇意图凑过去亲他。 夜总会消费高端,来者非富即贵,女人自然知晓白忱的身份,傍上他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趁白忱烂醉如泥,柔若无骨的不老实伸进他的衣领里摸索,另一只手摸到身下的裤子扣,开始解裤子。 包厢里回响柔和音乐,满屋烟味。 虞商商坐在白忱身边,身穿红色短裙。 右边坐着一个穿着暴露的少年,大概二十出头,眼中浸染情欲,熟练揽住虞商商的手臂,胸膛靠近贴住她的臂膀软声道:“大小姐,今晚留宿在我那里好不好,我把我的第一次送给你。” 少年故意撒娇的酥麻语调令虞商商头皮发麻。 她也喝了酒,神志不清。 摸到身边的手机拿起来,黑色屏幕照射一个脸颊通红的明艳少女。 意识回笼。 虞商商记得这个场景,好像回到了和姜砚迟分手前。 分手爆发前夕,她还在夜总会同鸭子拉拉扯扯。 鸭子不是虞商商点的。 她虽然花心,却也守女德,知晓什么时候该多情,什么时候该离男人远一点。 白忱发现他爹在外面闹出私生子的事,勃然大怒,同他爹大吵一架后到夜总会买醉,到处砸东西。 夜总会的经理迫不得已,央求虞商商过来劝说。 白忱哪有那么好劝动? 她便和白忱赌酒,将他灌醉,自己也因此喝了不少,经理为了感谢虞商商,给她送上夜总会新调教的鸭。 也就是现在眼前这个快贴自己身上的少年。 虞商商往白忱那侧靠了靠,躲开少年触碰,回忆这段情节。 姜砚迟性格沉闷,处了几个月之后虞商商觉得没意思,对他逐渐冷淡下来,再加上姜砚迟最近学业紧,一个多星期没见面。 对虞商商来说,热恋中的情人超过一星期没见,基本等同于分手,只不过那两个字没有正式的场合说出来而已。 姜砚迟发来的消息,她从敷衍到冷暴力不回,转折仅仅用了一个星期。 少年可怜巴巴嘟起嘴,描画口红的浅红色唇瓣翘起来,柔柔弱弱的模样尽显可怜:“虞大小姐,你看不上我是不是?我知道,像我这样的人,人尽可骑,但我的第一次为你保留,你能不能看看我?” 这样的话不知说过多少遍,从他口中娴熟脱口而出。 虞商商从不会因为几句话被感动,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你可以滚了。” 少年脸色铁青,灰溜溜起身离去。 收拾完他,虞商商又看向在白忱身上点火的妖艳女人,笑意似有若无。 夜总会的工作人员都认识虞商商,知道她身份不简单,女人怀里抱着白忱不愿撒手,讪讪笑道:“白哥之前点过我很多次,虞小姐放心,我能照顾好他。” 彼时虞商商脾气火爆,不会顾及别人的感受,皮笑肉不笑直言:“用身体照顾?” 女人神情惨白,不承想虞商商居然说的如此直白。 白忱迷迷糊糊搓搓眼睛,从女人身上爬起来,颓废瘫在真皮沙发窝里,手边拿着喝空的酒瓶子。 头顶灯光绚烂缤纷,他眼睛半眯恢复精神。 余光发现虞商商的存在,轻笑一声,混不吝说:“哪位大神能把您请来?” “经理。”虞商商没好气回了一句。 踹开地上的酒瓶,毫不客气攥住白忱衣领,双手用力一带把他拽起来,恨铁不成钢道:“你他奶奶的,在这发疯烂醉,不怕得性病?” 白忱上半身没有力气,被她拽到向前倾斜,身体重量全部靠虞商商的手扶持。 他歪了歪头,轻轻仰起来,满不在乎道:“私生子端不上台面,老头就我一个亲儿子,再重的病他都会用尽全力给我医治,怕什么?” “我看你是疯了!” 虞商商拽他起身,忽视身边恋恋不舍的女人,揪起白忱向外走。 他倒也配合,在她手底下亦步亦趋。 虞商商把他拽进干净的独立包厢,让经理看好他,禁止一切人员进出,包括那些心怀不轨的女人。 经理赔着笑,讪讪道:“虞小姐放心,我一定照看好白少爷,不让任何人进入。” 虞商商冷笑:“你最好是。” 白忱花钱如流水,心里没个数。夜总会的人喜欢巴结他,经理时不时派几个美人过来,瞄着他的显赫家世不放。 经理的心思虞商商一清二楚。 她理平裙角,脚迈红色高跟鞋,离去时翩翩落下一句话:“本小姐吃惯了细糠,劣质的鸭子以后不要送到我面前。” 经理脸色难看极了。 她眼高于顶,从不会在乎任何人的想法,看顾好白忱之后施施然离去。 出了灯光绚烂的夜总会大门,虞商商仰首活动身子骨,家里司机开车过来接她。 上车后,司机尊敬问道:“小姐,老爷和夫人念叨您好几日,是否要回家住?” 虞商商打开车窗透风,揉捏疼痛的太阳穴。 喝酒喝的头晕。 她眯起眼睛感受微风吹拂,慢腾腾道:“行。” 回家的路上,虞商商身体逐渐好受一点,垂头玩手机。 从主屏幕进入游戏,打开没几秒,眼睛慢半拍反应过来聊天软件的图标上出现一个小红点,显示未读消息两条。 可能是程枝意问白忱的消息,虞商商退出游戏,点开图标。 与意料之中相反。 发来消息的人是姜砚迟。 热恋期曾经将他的聊天框置顶,如今失去兴致,把姜砚迟从置顶里拉下来,甜蜜的称呼“宝宝”也转变成他的名字。 虞商商不耐烦点开消息。 第一条。 【晚上回来吃饭吗?】 没有得到回复,三个小时后,也就是晚上八点,又有一条消息过来。 【饭做好了。】 眉头紧紧蹙起来,她把手机扔到后车座,眼不见心不烦。 路过一家蛋糕店,司机知晓虞商商喜欢吃甜食,多嘴提了一句:“小姐需要买些糕点么?” 他是家里的老人,当虞父的司机多年,对虞商商的喜好一清二楚。 第157章 分手 喝酒喝多了胃很空,虞商商想想也行,道:“你停车吧,我自己下去看看。” 司机停下车。 虞商商走下去,进入蛋糕店。 几个店员接待,热情介绍店里的新品。 店里许多甜品琳琅满目,暖光撒在蛋糕上面。 虞商商拎着篮子拿了几个面包打算早饭来不及做的时候吃,结账时发现旁边透明柜子里装了三排漂亮的生日蛋糕。 其中有一个三层草莓蛋糕塔,模型极其漂亮,虞商商的目光不由得被吸引住。 “美女眼光真好,这份草莓塔是我们店的新品,您充一个一千的会员,草莓塔半价销售。” 充会员和直接买没区别,虞商商花钱大手大脚,从不计算价格。再加上司机路边随便停了个甜品店,以后可能再也不来了,充会员也不一定能用上。 她摆摆手:“不用了,原价买。” “好的。”店员热情微笑,“您稍等,现在有活动,购买草莓塔送六寸生日蛋糕一个。您可以选一个,现场制作。” 店员从旁边的菜单栏圈出三个蛋糕样式,虞商商分出心神看了眼。 一个只写了字的天天快乐蛋糕,一个是女生款羽毛蛋糕,还有一个是男孩款式,很幼龄化的奥特曼蛋糕。 虞商商阖眸,盯着第三个款式。 酒醒了一半。 她好像记起来一点,今天是姜砚迟的生日。 好几天前说好今天一起吃饭,她已经不在乎姜砚迟了,所以抛之于脑后。 鬼使神差的,指尖点到第三种款式,她永远也不会选的奥特曼蛋糕,莫名道:“就这个吧。” “好的,您稍等。” 赠送的蛋糕是劣质混合奶油,虞商商当然不会吃,她无法解释自己买来做什么。 扔了也浪费,不扔拿着占空间。 回家之前,虞商商去了趟姜砚迟租的出租屋。 拿着劣质奶油蛋糕。 她有钥匙,怀着莫名心情打开门。 饭香在门口就香味四溢,虞商商站在玄关,换了鞋,把钥匙扣上属于他的出租屋的钥匙拔下来放在客厅茶几,连同蛋糕一起放下。 卧室的门很快被打开,姜砚迟站在门口,头上戴着耳机,手里拿着一只黑笔,刚才应该在学习。 学到一半听见动静,匆匆走出来。 “菜在锅里。”看到茶几上的蛋糕,姜砚迟眼中星光希冀闪烁,嘴角微扬,面孔稍显腼腆,“你……记得我生日?” 虞商商早就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因为一点偶然事件才记起来,可以说是从不记得。 她没什么情绪,淡淡道:“今天有事,就不在家吃饭了。” 姜砚迟眼中星星点点闪烁的光亮骤然泯灭,呆滞盯着她。 半晌,可怜巴巴地呢喃:“商商,我们很久没见了,你答应过我,今天抽时间陪我吃饭。” 虞商商冷漠拒绝:“临时有事。” 不爱的时候,看一眼就觉得厌烦。 她现在看他完全没有当初的感觉,曾经信誓旦旦追他,刚在一起那阵,学校里所有人都艳羡地说,连姜砚迟都臣服于脚下,这个世界上没有虞商商追不到的男人。 当时虚荣心暴涨,现在完全找不回那时候风光。 她已经不爱了。 眼见虞商商有离开的动作,姜砚迟急忙拔下耳机,追过去说道:“现在就要走么,我做了虾,麻辣味的,你前阵子说想吃,实在没时间便打包带走吧。” 一口气说了很多话,眉宇稍显急色。 姜砚迟一直都是云淡风轻的神态,极少显现焦急。 上一次看到他急,是得知虞商商和学弟暧昧的时候。 这次是现在。 姜砚迟不吃辣,她喜欢吃,一直念叨,今天正好有空学了学,做的爆辣,本想等她回来时尝尝。 现在看来没机会一起吃饭了。 他垂眸,一瞬不瞬盯紧她,等待神明判决。 卧室床边的笔记本里传来小孩子疑惑的声音:“老师,你还在吗?” 姜砚迟做家教课打工赚钱,教小孩做题,这个时间段是家教时间。 虞商商一抬眼,望进他渴求的赤红双目。 他没有回答小孩的话。 虞商商的回答最重要。 她抿唇。 刚喝完酒,嗓子很涩,确实想吃点东西垫一垫。 但不是在他家吃,也不是吃他做的菜。 “不必了。”虞商商无情回绝:“姜砚迟,你又不傻,看得出来我们的感情已经走到尽头,都体面一点吧。” 话何必说的那么满。 不见面已是最好的答案。 冷暴力是虞商商最得心应手,也是最常用的分手方式。 姜砚迟手里握住的黑笔毫无征兆掉落,笔盖分离,掉进茶几底下。 他怔愣住,疑惑眨了眨眼,似是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身体僵直,暴露此刻的反应。 他听得清清楚楚。 她要离开! 耳蜗里嗡鸣打转,眼前无数金星闪过,小腿肚战栗,快要支撑不住身体直立。 姜砚迟呼吸急促。 虞商商没发现他的不对劲,开始不耐烦:“字面意思,听不懂吗?” 他固执地说:“听不懂!” 眼中红血丝遍布,姜砚迟懂事之后没哭过,不知怎的,听她说出那句感情走到尽头之后,眼底抑制不住酸涩。 湿润的水珠争先恐后往外溢,丝丝缕缕的痛蔓延心口。 虞商商嗤笑:“不如说得更明白一点。姜砚迟,我们分手吧。” 姜砚迟,我们分手吧。 我们分手吧…… 分手! 世界一瞬间安静,姜砚迟表情呆滞。 眼前白光大盛,虞商商附身在梦境肉体中,惊恐发觉脚底地面晃动松散,姜砚迟身后梦境世界寸寸崩塌,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破碎成一块块小小的面碎片。 世界末日之前,姜砚迟周身宁静,仿佛根本没有察觉周围环境变化。 趔趄向前走进一步,他挺直的背脊佝偻下来,无措拉住她的手,卑微放低姿态求饶:“今天是我的生日,商商,你不能这么狠。” 虞商商发觉梦境的破碎变化只有她有感知,因为不仅姜砚迟没动,就连梦里三年前的虞商商也没动,按部就班还原三年前的场景。 三年前,她心似磐石。 第158章 没有心的人 甩开他的手,讥讽道:“别再自欺欺人了,我们没有结果。” 知晓他缺乏情感,虞商商以为爱情这种东西他应该不太需要,且话说的清楚明白,他懂得体面。 却不想她错了。 虞商商从未见过姜砚迟如此卑微。 卑微至尘土里。 她看着,姜砚迟艰难摇头,往日冷漠的表情再也支撑不住,眉宇哀愁,泪光打转。 嘴唇颤了颤,几近苦苦哀求:“在一起的时候我说过,分手要有正当理由,你没有,不能分。” 是啊,他们约定过,分手必须有说得过去的理由。 当时虞商商太想得到他了,以至于没怎么想,全盘答应。 现在看来似乎是个麻烦。 答应过的事她从不失信,虞商商虽然想分,但道德总是有的。 有,不多。 虞商商后退几步,懒得浪费情绪同他耗时间,“现在是家教课时间,你先去上课。分手的事我再考虑几天。” 为这段感情判刑死缓。 她必须找个正当理由分手,起码对得起之前的诺言。 梦境方圆寸寸崩溃。 虞商商肉体中三年后的灵魂眼睁睁看着这些日子以来困扰她的噩梦地狱,像打碎镜子一般疯狂崩裂。 姜砚迟眼中的破碎感凄凉焦灼。 他的世界开始坍塌,断壁残垣。 虞商商清楚看见周围所有东西尽数破裂,就连姜砚迟的身体也化作脆弱的破碎镜片,身体没有一块完好的地方。 一块块细小碎片从皮肤上落下来,碎片所落之处,皮肤下肤质焦黑。 世界崩裂了,只有虞商商脚下一小片土地安全。 她所在的地方属于整个梦境中唯一一处平安地域。 姜砚迟崩溃的世界塌陷消失,唯余她,保护的很好。 即使她不要他了。 他痴痴看着她,身体寸寸消失。 …… 虞商商头皮炸裂痛苦,双目紧闭,捂着头痛叫。 结束了吗? 记得梦中姜砚迟的出租屋崩塌了,他在她眼前湮灭。 身体悬空失重,很快滚落下来,撞到坚硬地板上。 她猛然睁开眼。 还在梦中,身体并不觉得痛。 眼前的摆设很熟悉,是虞父虞母家,她住在单独的小卧室。 “没结束……” 虞商商望着天花板,喃喃自语。 世界恢复平静,眼前整个屋子整洁安静,没有出租屋里那些狂风暴雨和坍塌毁灭。 虽然现在还平静,但虞商商总觉得没完。 他们没有分手成功,事件一定会继续,直到演完那个章节。 她大体估测距离与姜砚迟分手闹不和应该没有一天,因为她昨天喝了酒,头还晕着。 捂着脑袋站起来,浑浑噩噩走出房间。 家里来了客人——程枝意。 虞母与程枝意在客厅坐着亲切说话。 两家世交,程枝意经常来家里玩,和虞母关系很好。 虞母发现她,关切道:“商商,锅里热了醒酒汤,快去喝。” 虞商商晃晃悠悠走了两步,虞母想起什么似的,没好气道:“你昨晚回来醉醺醺满身酒气,可把你爸气坏了!” 程枝意连忙帮虞商商说话:“昨晚白忱谈生意,商商去给他解围,伯母千万别误会。” 把他从女人手里拉出来,也算是解围了,程枝意倒也没撒谎。 虞商商勉强一笑,“可不是,白忱天天不让人省心。” 当时心里惦记着如何分手,没心情和别人纠缠。 再加上三家知根知底,得知虞商商昨晚和白忱在一起,虞母明显放心下来,松了一口气。 气没落下去,虞母提起贵妇兰花指,嗔怪道:“听林主任说,你在学校经常谈情说爱,几天换一个男朋友,有这事?” “啊?”虞商商糊弄着打哈哈,“没找到合适的,这不是得多处一处,才知道什么样的脾气性格更适合我嘛。” “胡言乱语,赶紧给我分手!现阶段以学业为重,那些主动靠近的男人都不怀好意,小心被骗去!” 骗财还好,虞母担心自家漂亮闺女被骗色,那就得不偿失了。 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期盼望女成凤。 虞商商走进厨房,懒洋洋回答:“行行行,马上分。” 能不能分的掉还是个问题,姜砚迟那小子比想象中难甩。 本以为他会体面分手,或者无波无澜同意她的分手意见,毕竟那人号称铁面无私,不会给任何人好脸色。 相处那么久,虞商商堪堪感觉到他对她和对别人有不同之处,却不敢肯定姜砚迟爱她。 外界传言,他是个没有心的人。 虞商商深受外界环境影响。 进厨房喝掉醒酒汤,饿得前胸贴后背,把昨晚买回来的草莓塔打开吃了一点。 蛋糕店用的动物奶油,奶香浓稠,吃掉五分之一后肚子充满饱腹感。 虞母去花园照顾满院子花朵,虞父在书房办公,一楼只有虞商商和程枝意两个人。 程枝意没跟虞母一起去浇花,蹦蹦跳跳进厨房寻虞商商踪影。 今日虞商商没课,难得休息一天,程枝意想找她逛街,买几件衣服。 女人衣柜里永远少一件衣服。 她兴致冲冲抱住虞商商腰腹,从背后握住她吃蛋糕的,也不嫌弃,插起一块草莓吃进嘴里,意犹未尽道:“商商宝贝,你酒醒了,一会儿陪我去购物呗?” 啧,草莓好甜。 她没忍住又吃了一块。 虞商商吃腻了,把草莓塔推给她,双手扶住流理台,没骨头似的倚在上面,面露忧愁:“今天没心情,我要想办法分手。” 程枝意倒没觉得因为虞母几句话改变虞商商想法,她能说出分手两个字,要不就是玩够了,要不就是对方惹着她了。 程枝意没当回事:“分手还不容易,你一句话的事。” 又吃了一口草莓塔,眉眼之间大赞,扬起大拇指道:“从哪买的,有配方吗,我想跟着学学。” 做甜品是她的爱好。 “昨天司机随手停靠的位置,我也忘了甜品店在哪。” 回答完程枝意这个问题,虞商商低头没精打采。 脖颈后凸起淡薄的骨头,形似蝴蝶,快要撑破肌肤飞出来。 琢磨了一下话语,她厌烦道:“之前跟你说过一个穷小子,在我学校里很有名,曾经立下豪言追他。” “怎么,追上又不喜欢了?” 第159章 最后的通牒 虞商商说不出来具体情况,反驳道:“也不是,主要我们性格不合。他太闷了,没意思。” “没意思归没意思,当时知道性格合不来,你就不应该追他。不过说起来好像是你第一次追人,可惜了。” 程枝意摇摇头,放下叉子,顺势背靠流理台,与虞商商身量齐平,好奇道:“不喜欢就分手呗,这有什么困难的?” 虞商商心底更加躁得慌。 真能分早分了。 温热的掌心末部抚以合适力道揉捏太阳穴,虞商商头痛难忍,慢腾腾道:“坏就坏在分不了。追他的时候他特别高冷,为了让他同意,我答应了几个条件,其中之一是分手必须有理由,没有理由我无法分手。” 花心归花心,基本的道德操守虞商商还是有的。 如果不顾答应的事情直接分手,她问心有愧。 程枝意大手一挥:“这算什么,劈腿,绝症,穷,哪样不能分?他不是没钱么,你找点此类的痛处,让他觉得自己帮不上你的忙,被迫分手不就行了?” 虞商商:“比如?” “太好举例子了,比如你身患绝症,需要大量钱财和医疗设施医治,他帮不了你任何事,总不能丢掉脸面逼你继续在一起。” 程枝意双手一拍,越说越激动:“虞商商你是不是傻,平时分手分那么多次,没认出来经验?按理说你应该比我更懂如何不着痕迹分手啊,现在这是心软了?” 曾经快刀斩乱麻,没有哪个男人可以让她停下脚步。 虞商商失笑。 “拜托,程枝意您老人家看小说看的觉得别人也没智商?绝症是什么破主意啊,但凡有点脑子都知道是敷衍的分手理由,他可是系里第一,被教授誉为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能被绝症这种劣质谎言唬去?” “关心则乱嘛,他真喜欢你的话,随便找一则就诊记录,足以糊弄过去。” ——他真喜欢你的话,足以以假乱真。 虞商商只记住了这句话。 她确实想知道,姜砚迟是否爱她。 处了这么长时间,若是别人问她:姜砚迟喜欢你吗? 虞商商无法挺起胸脯自信回答。 她以为,姜砚迟对她的好皆是因为两人是男女朋友关系,浅显认知里男人必须对自己的女朋友好,这是规矩。 而他能够答应她,纯属她的死缠烂打奏效。 程枝意说的对,分手的时候,正好可以用这个全她心中疑惑。 用人脉要来一份别人的胃癌诊治记录,把名字改成自己的,再修改一下数据,偷天换日改成一份完完整整的新病例。 虞商商拿着病历去找姜砚迟。 今日他有课。 虞商商没告诉他,在门外等着。 教室里上的英语课。 姜砚迟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到黑板前与老师进行情景对话。 他面无表情,操着一口流利的英文侃侃而谈,语气比寒冰还冷。 一米八高个的男英文老师站在他面前小巫见大巫,比姜砚迟矮了半个头。 台下男生羡慕地看着姜砚迟,女生则一脸星星眼,眼中充斥着爱慕与欢喜。 看向姜砚迟的眼光,与虞商商之前见到过的喜欢姜砚迟的女生一模一样。 原来班里这么多人偷偷暗恋姜砚迟,遑论班外面,学校里追他的女人成群。 偷偷望过来的视线太多,他全部视而不见,冷漠地进行英文对话。 姜砚迟语速很快,有些生僻词虞商商几乎听不懂。 她手里捏着病历本,突然真想发笑。 她好像在耽误姜砚迟的前程。 毕竟他本身是个特别优秀的人,前途无量,是虞商商拖住了他前进的步伐。 用那些给她做饭,一起约会看电影的时间多看看书,做些有意义的事,姜砚迟绝不止眼前成就。 他适合攀登更高的山峰,而不是驻足此处做井底之蛙。 虞商商更加确信了分手的决心。 她没有继续在一起玩玩的兴致,他也需要更广阔的天空进行学术研究,没必要吊死在她一个歪脖子树上,分手对两个人都好。 虞商商卡好时间点来的,没等几分钟就下课了。 姜砚迟回座位收拾书桌,很多女生的目光辗转流连。 有几个男生注意到虞商商站在门口,她的容貌极为惹眼,再加上穿着艳丽,想不注意都难。 几人窃窃私语,很快让更多人发现,加入偷偷说话的行列。 “你们快看门口那个漂亮的女生,像不像咱们学校校花虞商商?” “哎?好像真是,她来这里作甚?” “你断网了吧,全校都知道虞商商和姜砚迟在一起了,多少年前的事!肯定是来等咱们学霸姜哥下课,回去酱酱酿酿……” 几人说罢,悄默默笑起来。 笑到一半,其中一个人突然收起笑容,表情严肃,手肘拐了拐身边放肆大笑的同伴,眼神瞟向过道处。 下一秒,姜砚迟经过过道,冷若冰霜睨他一眼,随后收起眼神,漠然离去。 同伴像吃了一坨大便,悻悻收回放肆的笑容,讪讪低下头不敢吱声。 正值下课时间,走廊经过的人太多,虞商商做贼心虚把病历本卷成筒,掩盖a4纸上的黑字。 下课高峰期,教室里鱼贯涌出很多学生,姜砚迟恰好在英语老师身后出来。 他人高马大,鹤立一众鸡群之间,身高优越。 人群中寻找姜砚迟很简单,他高,显眼。 但若说姜砚迟每次都能在一堆人里快速定位虞商商的位置,她不知道他如何做到。 连她自己都做不到,但姜砚迟就是做到了。 他一眼发现虞商商,好似知晓自己的命运,垂下眼帘,慢慢走到她面前。 等待神明给予最后的通牒。 姜砚迟走得很慢,身边陆续很多人超过他往外冲,只有他慢吞吞向她的方向走来,两个半步并作一步。 两人容貌绝顶,各有千秋,引起许多人围观。 周围的人没敢太放肆围着看,一步三回头悄悄打量他们。 虞商商双手抱胸,病历本卷在怀里,等他靠近。 她的表情可以说是很平静,从微观面相中,其实明眼人已经知道结果了。 偏偏傻子不死心。 姜砚迟抿紧唇,慢慢凑近,走到虞商商跟前。 期盼一丝可能。 第160章 出轨 闲人太多,虞商商不愿意让这么多人知晓她的事情,淡声道:“吃饭了没?一起吃顿饭。” 正好把分手的事一起说了。 姜砚迟敛下眸子,深深凝望她毫无感情的眼睛,轻声回答:“没吃。” 其实吃过了。 姜砚迟生活作息规律,她最是知道,怎么可能不吃饭。 他在撒谎。 为了和她待在一起,淡泊名利的少年生平第一次撒了谎。 这个年龄段的男人处于青春期,都好面子,虞商商找的餐厅特意避开了他打工的地方,寻了处很远的日式料理店。 这里安静,方便说话,也没有认识的人,两人可以体面的谈论分别。 餐厅里人并不多,虞商商走进餐厅,同老板打个招呼。 老板是爸爸的朋友,在小岛生活十多年,深谙那里的料理做法,味道一绝。 无奈店开的位置离市中心远,来吃饭的人并不多,基本都是些老客户。 整个餐厅呈圆形,厨房在最中心,外围一圈椅子。 餐厅形状别致,昨晚的饭端到厨房的流水带上,流水带会运到厨房外,围着厨房走一圈,顾客们喜欢吃什么便可以从流水带上面拿下来。 相当于自助,过程方便,无需点单。 做饭的师傅和老板戴着头巾围巾,热火朝天工作。 门开时门顶风铃响动,老板从厨房的围帘处探出头来,发现虞商商,笑着说道:“小虞,今天是工作日,怎么有时间来叔叔这里吃饭?” 虞商商莞尔:“正好没课,嘴馋您的料理,便来尝尝。” “好嘞,吃什么自己拿,叔叔请客。”看到她身后有位高个子男生,老板眼神在虞商商和男生身上来回打转,察觉二人的关系,体贴说道,“二楼有独立vip包厢。” 她笑弯眉眼:“谢谢叔叔。” 随后斜睨着姜砚迟,他亦步亦趋跟在后面,手里还拿着上课的书本和笔,眉目浅淡,活脱脱一个三好学生。 虞商商拧眉。 她向来不喜欢书呆子。 端着两人份寿司和三文鱼踱步走到楼上。 二楼的vip包厢只有两间,其中一间里面有人,虞商商去的另一间,里面有独立空调。 姜砚迟跟进来,看着她关门,没找座位。 眼神黏在虞商商身上。 许是他毫不掩饰,直勾勾看过来的目光特别痴情,虞商商第一时间诉说分手的话皆难以开口,被她咽回肚子里。 指了指方圆木桌的左边座位,虞商商语态平稳:“坐。” 得到指令,姜砚迟才挪动脚步。 桌子左右两边各有一个椅子,姜砚迟先把右边的木椅推开,让虞商商坐下。 见她落座,自己这才到左边虞商商指定的位置入座。 小木桌直径小,桌子上大概只能放五六盘菜,是以两人虽然落座于桌子的左右两边,离得却并不远。 姜砚迟不是个爱说话的人,谈恋爱之前两人独处时,虞商商不说话,他也不说。 这种情况自在一起之后有了稍微的改观。 现在,又变回去了,他还是缄默寡言。 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姜砚迟敛眸,静静看着桌子上的英语书本,坐姿老实。 虞商商自在翘起二郎腿,“先吃饭吧。” 一个谨慎,一个轻松,状态大不相同。 姜砚迟像个木讷的机器人,得到新的指令,堪堪活动肩部轻抬起头。 愣愣盯着她。 微启薄唇,嘴型先动,声音从嗓子眼里缓慢溢出,迟疑地问:“商商,昨天你去了哪里?” 虞商商扬眉。 不知道点什么不会说这样的话,他如何得知她的行踪? 心里有点疑问,但虞商商没多想,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她坦坦荡荡回答:“夜总会,有问题?” 抬起的眉眼又低下。 少年垂眸,寸土只有一方英语书的大小。 避无可避。 想质问她,凭什么。 凭什么有男朋友却去那种地方。 他没有勇气问出来,唯恐加速分离的速度。 虞商商不饿,瞥了眼桌上可口的寿司,手里攥着病历本,好整以暇道:“不吃饭?” 面前少年头垂得很低,只露出一头乌黑秀发,发缝紧密。 轻轻点点头,又摇摇头。 模样可怜得紧。 虞商商颔首:“不吃饭的话我就直说了。” 顿了顿,肉眼可见对面少年身体一僵。 虞商商随口道:“我们不……” 嗡—— 姜砚迟迅疾抬头,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惊慌,艰涩道:“商商,你答应过我的!” 没有理由,不能分手。 虞商商嘴角扯平,眼眸倦怠半阖,恹恹回视姜砚迟。 确实答应了。 如同程枝意所说,分手的理由很好找。 只要她想。 她不说话,姜砚迟坐立难安,手指紧紧攥住大腿的粗糙布料,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忍不住,艰难说道:“是不是昨晚看上哪个男生了?” 虞商商眯起眼睛。 很诧异的话,姜砚迟居然能问出她看上别的男人这种出轨的问题。 以他平时的性子,必定二话不说,在虞商商看不见的地方荡平一切棱角,斩杀所有阻碍他们在一起的人和事。 他极少问虞商商这种问题,因为知道问了虞商商也不会撒谎,不会哄他。 姜砚迟能接受就接受,接受不了则分手,没有别的选择。 如果能用出轨来分离,总比癌症这种彪呼呼的方式好的多,虞商商面不改色撒谎:“看上了又能怎样,他比你会撩,比你会哄人,长得眉清目秀,哪一点不是头角峥嵘?” 姜砚迟一哽,眼尾不受控制泛起红晕,咬紧下颚。 张了张嘴,发不出半点声音。 他最是受不了她和别的男人接触,虞商商不介意说的更可恨一点,嗤笑道:“如果你能接受他的话,我可以尝试着把接下来和他相处的时间分出来一点,放到你身上。” “虞商商,我们没分。” 很少连名带姓叫她,姜砚迟的嗓音已经有些哽咽,硬撑着加固冷漠神色,面无表情,眼角轻盈的泪光却出卖了他。 他抿唇控制声调平稳,过了很久,才接了下一句:“这叫出轨。” 虞商商冷笑。 好天真的人。 世界上劈腿之人不计其数。 第161章 无药可救 不过是精神出轨,比起肉体出轨来已经好了很多倍。 她理不直气也壮:“出轨又怎样?” “……” 姜砚迟面色再也维持不住冷漠,淡漠的表情全盘崩溃,死死盯紧虞商商,眼眶血色通红。 虞商商闭上嘴。 她感受到一丝虚无缥缈的恨意,幽幽缠绕在身体周围。 咽了口唾沫,有点害怕姜砚迟此时的表情。 他眼底漆黑好似深渊,整个人血淋淋站在她眼前,如猛兽被困铁笼,凶猛撞击不得章法。 虽然外面有个笼子,但虞商商不得不警惕。 笼子已然松懈,一但猛兽出笼,便是她被扑倒厮杀的那一刻。 一腔热忱辜负春水,姜砚迟神色阴鸷,冷声道:“谁。” 那个人是谁! 虞商商不屑一顾:“告诉你又怎样,你能杀了他不成?” 说完自己愣了一下。 记得上次答应和他吃饭,撂下排队的姜砚迟自己去学弟生日宴,结果姜砚迟知道了,把学弟揍到躺在地上生死不知。 那个冷漠到任何事也经不起波澜的男人,在那天彻底爆发,亲得她头昏脑涨,不知何年何月。 事后再也没见过学弟,也没听到过他的任何消息。 虞商商本身不在意这件事,现下一想,学弟家里富贵,若是受了那么大侮辱,怎能不以权压人报复姜砚迟? 可她没听到任何消息,姜砚迟也毫发无伤。 特别怪异。 看见眼前眉宇晦暗阴冷的男人,虞商商一时怔忡。 理智告诉她,不能把别人牵扯进来,否则很有可能尸骨无存。 现在的姜砚迟比她曾经见过的任何人都要可怕。 阴狠,戾气,痛苦,煎熬。 所有负面情绪充斥着他的双眸。 姜砚迟一字一句,字字句句泣血锥心,如坠冰窖:“告诉我,是谁。” 虞商商咽了咽嗓子。 这个方法行不通,会牵扯无辜之人。 还得是程枝意的建议。 眼珠一转,以手捂嘴轻咳几声,虞商商改变策略,把手中紧攥多时的病历本按到木桌上。 病历本被她攥成了卷,纸张蜷曲,弯的像个毛毛虫。 失去手攥的力气之后,纸张渐渐摊开。 她从来都是大大方方承认自己花心多情,不太会骗人,话题转移的特别生硬,属于明眼人一眼便能看破的那种,淡声说道:“非得我把话挑明么?姜砚迟,你要和我在一起,你有钱吗?” 钱是支撑人活在世上最基本的东西。 看到纸上类似病例的字眼,姜砚迟瞳孔紧缩。 眼神中一瞬间惊慌,他接过病历本,发现病人名称写着虞商商名字,手都在颤,一页一页仔细翻阅病历。 病历本上除了名字和个人信息,其他的基本全是真的,真实的别人病症。 来自于一位胃癌晚期的朋友。 学习晦涩难懂的知识如同小儿科,导师讲的知识姜砚迟一学就会。 此刻看见满满好几页白纸黑字,单个字全都认识,合在一起组成的类似胃癌字体,姜砚迟一瞬间看不懂了。 那些深黑色字体化作利刃扎进眼眶,刺得他眼睛生疼。 心脏抽痛,他无意识喃喃问道:“什么时候的事?” 从出轨转移到癌症,谎言劣质地像鼓得透明快要爆破的气球。 一戳就破。 虞商商本身装不下去,但见姜砚迟一脸凝重担忧,不由得心道,他真信了? 还是装的? 无论是哪一种,虞商商都要装下去,屏息凝神:“前两天刚查出来。” 观察他的表情。 姜砚迟神情焦急,不似作假。 虞商商又道:“癌症晚期无药可医,我不想耽误你,放你离开,你可以追寻自由与爱。” 姜砚迟却没听进去半点,丢弃冷漠,拉住她的衣袖着急说道:“商商,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全世界最好的医生医治,你不会死的。” 彼时虞商商并不知晓他真实身份,只道姜砚迟空口说白话,不以为然嗤道:“就凭你?姜砚迟,别开玩笑了,治疗癌症需要多少钱你算过吗?” 姜砚迟只道:“商商别怕,我不会让你死的,等我,我打个电话。” 他快速翻开电话本,寻找医治胃癌方面的医生。 一个兼职数份工作的大学生而已,能有什么人脉,虞商商不屑一顾:“给谁打电话?” 姜砚迟没想着隐瞒,直言道:“我认识几个有名的医生,跟他们约时间,今天带你去看病。” 一刻也等不了。 胃癌晚期离死就差一步,姜砚迟在和死神赛跑。 他要从死神手中把虞商商抢回来。 谁也夺不走她。 虞商商不以为意,京城的大夫档期特别难约,今天约至少要排到三天之后,怎么可能今天就能约上看病? 莫不是在开玩笑。 她假意又咳嗽几声,姜砚迟吓得手停在半空不敢动弹,小心翼翼问:“现在感觉怎么样?我送你去医院。” 虞商商昨晚喝了不少酒,没睡好又虚脱了不少,容颜苍白的厉害,面比纸薄,看着很像是生病。 她加重语气说道:“我说分手,听不明白吗?” 姜砚迟怔然,嘴唇蠕动,没说话。 说话大声了些,致使嗓子眼发痒,虞商商这次是真想咳嗽,捂着嘴用力咳了几下。 面前递过来一杯温水。 姜砚迟帮她顺背,垂下眼帘,眼神凄凉,小声问:“分手的话,你会好受一些么?” 虞商商想也不想,倔强直视他凄清的眼眸,直言道:“是。” 空气寂静。 时间似乎停止了,他陷入沉默。 都道男人占有欲强,何况虞商商又不是没见过爱她爱到不愿分手的人。 正当以为他不会答应的时候,沉寂良久,姜砚迟说:“我答应你。” 周身围绕痛苦和悲凉。 他苦笑着,慢慢放开手。 这次,真的结束了。 虞商商心底震了一下,没想到他松口居然如此轻松。 曾经说什么也不分,因为她一个拙劣的谎言,使得姜砚迟放手。 真如程枝意所言,他爱她爱到兵荒马乱,因为她的病症从而慌到失去计算能力,一个高智商天才,系里一骑绝尘的状元,居然相信了六岁小儿也不会相信劣质理由。 爱情与癌症一样,无药可救。 第162章 你是不是做梦了 之后的事不用做梦回忆虞商商也知道,以她的脾性,肯定已经无缝衔接下一位。 至于姜砚迟,当时她又怎么会关心他的想法。 无论如何,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了。 自那以后,虞商商的世界再也没有出现过姜砚迟的身影,他们彻底失去联系。 下次见面,是两家莫名其妙的相亲宴会。 虞商商被迫无奈参加的相亲宴会,殊不知是姜砚迟用失去一切的代价换来,唯一一次可以和她重新接触的机会。 当时有多么不情愿,现在就有多么悔恨。 虞商商从梦中惊醒,天还是黑的。 姜砚迟悲痛的视角结束了。 虞商商呆滞地望着天花板,末了,抹了把眼角,指尖有泪光。 她哭了。 愣了一下,她默默起身,被子从身上滑落,随之滚入被子里的还有一个坚硬的东西,闪着光。 虞商商蹙眉,掀开被子一看,是自己的手机,屏幕显示电量不足20%。 昨晚做梦前同姜砚迟视频通话,他洗澡去了,虞商商等待过程中没忍住昏昏睡去。 他居然没挂断,还在通话阶段。 虞商商心中一暖,拿起手机,关闭电量不足的提示,想听听姜砚迟睡觉时的声音。 他好像从来不打呼噜,虞商商寻思如果能录到睡觉打呼噜的声音,这事可以嘲笑他一辈子。 手机音量放大,凑近去听。 寂静黑夜里,窸窸窣窣被子与肌肤摩擦声格外刺耳。 还有很是奇怪的声音,可以说是…… 喘息声。 虞商商目光微凝。 好啊,背着她偷偷搞这些是吧? 刚要出声喝止吓他,下一秒,虞商商忽然住嘴,心里咯噔一下。 她听见了别的。 手机那头,无尽的黑暗,隐隐约约看见天花板的灰色边缘。 男人性感难耐的粗喘,带了点哭腔,语无伦次地呐喊:“不要,不要离开,不要……” “商商,可怜我。” “什么都答应你,别离开……” 纵容出轨,放肆背叛,唯独不要离开他,什么都行。 似梦呓语,应该是在梦里,悲凉的呐喊荡彻云霄。 虞商商瞳孔扩大,拳头虚握起来,心尖轻颤。 男人闭着眼,无意识翻身,唇靠近枕边手机的听筒。 抽泣声陡然变清晰,萦绕在她脑海之间。 被心爱之人遗弃,他困在梦中,渴肤症发作,哭着杂乱无章地解决。 虞商商轻轻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病症远没有痛苦来的快,姜砚迟阖着眸子,小颗泪珠自冷淡的眼角滑落,洇湿黑色枕头。 他沉浸在梦里。 被她甩的那一次痛彻心扉,三年来从没做过一场好梦。 一闭上眼,梦里全是虞商商冷漠无情的脸。 商商……商商…… 眉头紧蹙,姜砚迟呼吸急促。 被子高高隆起。 不够。 他无法缓解痛苦,额头沁出汗水。 越来越病态的喘息,虞商商眼见势头不妙,连忙喊道:“姜砚迟,你醒醒!” 结果收效甚微,姜砚迟沉浸在她给的绝情中,被拉入无底深渊。 这样叫不醒他,虞商商生怕姜砚迟出事,急忙穿好衣服,大清早车速飙升,飞快驶向他家。 别墅的佣人每天有自己起床时间,起来打扫花园的落叶,清理家里每天都要擦两遍,看起来没有任何灰尘的家居摆设。 一天工作忙碌充实。 赵姨是一众佣人的首领,正在院中安排几个佣人洒扫。 虞商商把车停到别墅外,佣人几乎都认识她,停下手中工作,弯腰恭敬叫道:“夫人。” 自从订婚的事宣之于众之后,他们心照不宣改口叫虞小姐为姜夫人。 赵姨也笑着说:“夫人,早。” 虞商商颔首,急匆匆的往屋里走,与身边的赵姨对话:“赵姨,早上姜砚迟有起来过吗?” 赵姨甚觉奇怪:“少爷从前从不赖床,今日不知怎的,我去叫了一次门没开,怕少爷怪罪便没敢继续敲门。不过家里的车都在,少爷应该还在卧室里,没出去。” “不用担心。”虞商商先安慰她,瞥了眼身后佣人,同赵姨走进别墅内,小声吩咐,“麻烦去煮一碗药汤,悄悄送上来。” 赵姨面色一顿,瞬间知晓发生何事,连连快速说道:“我尽快。” 虞商商嘱咐完,三步并作两步焦急走到二楼姜砚迟房门外。 开门时晃动门把手,把手动了动,没开。 门锁着。 屋里没有声音。 虞商商心急如焚,越是着急的时候越是慌乱,她深深呼吸逼自己镇定心神。 站在门外,扬声喊道:“姜砚迟,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等了二十多秒,屋内传来错乱的磕碰声。 台灯撞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接着是男性穿拖鞋走路的重响。 门被打开。 姜砚迟身穿黑色轻薄真丝睡衣,衣服领子歪到一边,露出精致漂亮的锁骨。 神色倦怠,眼底一圈乌青,眼角还有一丝未干涸的泪,模样疲惫沉痛。 掩盖梦中悲伤,姜砚迟勉强勾起笑,抬手摸摸她的后脑勺,宠溺道:“这么早来,找我有事?” 虞商商撅起下嘴唇,慢吞吞移过去看向屋内。 玻璃台灯裂开两半。 姜砚迟随她目光看去,平静解释:“不小心撞倒了。” “手没事吗?” 台灯是玻璃做的,一地玻璃渣,虞商商抓起他的手想看看有没有划痕,却被姜砚迟躲开。 他撇开眼,心虚道:“没受伤。” “那为何不敢给我看?” “……脏。” “脏?” 虞商商一怔,突然明白过来。 困入梦中的他在…… 打.飞机。 脸瞬间爆红。 她的敲门致使梦境中断,姜砚迟没弄好。 不自觉往下看,他黑色单薄睡裤下面支起帐篷。 虞商商咽了咽嗓子,下意识退开一点距离。 渴肤症发作想瞒也瞒不住,姜砚迟脸颊红润,双目充斥血色,呼吸粗重。 他没隐藏,也隐藏不住,轻声道:“想吃什么跟赵姨说,我洗个澡,待会儿下去找你。” 如此讲话,便是要自己解决了。 不忍清早伤害她,姜砚迟宁愿自己痛苦。 虞商商默然。 许多次梦中悲伤的回忆,都是姜砚迟沦陷爱海的证据。 从前虞商商不敢说,害怕他在梦中伺机报复她,现在不怕了。 虞商商直言道:“姜砚迟,你是不是做梦了?” 第163章 梦境破解之法 姜砚迟敛眉,情绪极其平稳:“嗯。” “什么梦?” “……” 他转过头去,把弄脏的床单扒下来。 虞商商顺势关掉通话八九个小时的视频电话,三步并作两步冲到他跟前,先一步抢到床单。 地面有玻璃渣,即使穿着厚底鞋,姜砚迟也怕她扎到。 快速揽起虞商商腰肢,单手拎起来抱到安全的地方。 心思全在她身上,以至于没注意到床单被抢夺。 虞商商言语毫不留情面:“你是不是梦到我了,把床单都弄脏了。” 她穿的衣服很薄,手底几乎可以通过衣服接触到肌肤温度,姜砚迟呼吸困难。 想就此与她孤床共枕。 他知道,病情严重的时候虞商商会心疼他,如果用可怜的语气好生诉求,她一定会松口,帮他解决生理问题。 可姜砚迟做不到。 做不到逼迫她,看着她伤心难过。 费了好大力气才松开手。 低眸,控制呼吸尽量到一个平静的位置,姜砚迟直言:“是。” 梦到她是常态。 几乎没有正面的梦,全是负面,被她遗弃的情景,姜砚迟已经习惯了。 一次次梦回从前,悲痛难过,也好比梦外见不到她强。 只要虞商商在身边,姜砚迟可以忍受一切黑暗,哪怕是被出轨也好,被她恶意打骂也罢。 虞商商把床单扔到地上,捏起姜砚迟下巴逼他看着自己,毫不掩饰地问:“梦里什么场景?” “很久之前的事。” 他不愿多说。 如今两人已经和好,姜砚迟不想让之前的不愉快再度重现一遍。 虞商商却道:“我问你什么场景。” 语气有些生硬。 她想知道,他便说。 姜砚迟表情沉稳,用轻松的口吻说道:“三年前,分手的时候。” “在哪?” “一个日料店。” “我说了什么?” “夜总会出轨,绝症,让我分手。” 一桩桩,一件件,与虞商商所做的梦分毫不差。 她深呼吸,没等几秒,冲动又沉重地叙述:“非得我把话挑明么?姜砚迟,你要和我在一起,你有钱吗?” 姜砚迟怔愣。 很明显,她不是在跟他对话。 虞商商透过他的眼睛,看到了三年前那个青涩内敛的毛头小子。 姜砚迟呆滞住,她继续说道:“癌症晚期无药可医,我不想耽误你,放你离开,你可以追寻自由与爱。” 她记性不好,有些事记得不是那么清楚,但梦中她字字诛心的话,虞商商每个字都记得很清楚,且再也不会忘记。 这些话对姜砚迟产生多大的伤害,她一辈子也无法还清。 “就凭你?姜砚迟,别开玩笑了,治疗癌症需要多少钱你算过吗?” 说出这些话,究竟是在折磨现在的自己,还是惩罚三年前那个意气风发的虞商商。 她不得而知。 姜砚迟面露疑惑与诧异:“你都记得?” 分手的场面历历在目,虞商商讲的分明是三年前分手时她说的话。 她连他都忘了,又怎么会记得曾经说过的话? “你可能觉得难以置信。”虞商商直视他的眼睛,话语斟酌过滤,终于剖开天光见月明,“姜砚迟,我也梦到了同样的场景。” 姜砚迟哑然,眉心微凝。 超乎于自然界的神奇事件,任谁也不会相信。 虞商商没想着姜砚迟可以第一时间接受,但她无法忍耐,必须说出口。 所爱之人会坦诚相待。 “你可以不信,但……” 姜砚迟说:“我信。” 这下轮到虞商商哑口无言。 他就这么相信了? 没有任何依据。 万一是她胡搅蛮缠,故意作弄他呢? 姜砚迟一点也不防备吗? 准备好的话一时间全被打乱,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渴肤症加剧胸膛剧烈起伏,姜砚迟腿脚发软,几乎站不稳脚跟。 硬生生以强大的毅力压制住将面前少女拥入怀中捻磨的心思,他捏住山根,闭眼适应几秒。 若是别人说,姜砚迟不会相信世上有鬼神奇说。 可告诉他这件事的人是虞商商,他无条件信任。 暂且压下心中的欲望,他脸色难堪,用气音问:“还梦见别的了?” 记得从前现实中被她拒绝折辱,梦里百倍偿还,床上缠着她要东要西,哭着求她爱他。 这些羞耻的三两事她都能梦见? 虞商商实话实说:“自从与你重逢开始,类似的梦数不胜数,譬如重逢当天回家,梦见你把我按到床上,痛苦的亲吻抚摸,说想我爱我。” “再比如你陪我去买衣服那天,我想喝奶昔,你没帮我排队买。当晚便梦见曾经我让你排队等餐厅,自己却去学弟的生日宴醉酒,那天你说过,不会再为我排队。” “还有,在奶奶家那晚,梦见之前为了追你,特地跑来偏僻村庄,却是和异性朋友一起来的,撞破你抽烟的场面,我说以后看见你抽烟,天涯海角也来制止。” “小时候你七岁生日,我们第一次见面,答应过你第二年生日还会来,后来抛之脑后。” “这些是你的梦,我们的回忆。” 失约的不止这两次,也不止他梦中回忆的情景,很多次虞商商忘掉的记忆。 他捡起破碎的心,一点点帮她补齐记忆碎片。 不求她爱他,求她不要忘记他。 姜砚迟沉默。 虞商商说的都对得上,确实是他做的梦。 她真的可以与他共处一梦! 匪夷所思的事,姜砚迟却没有太多惊讶。 他本就是个缺乏情感的人,任何事在姜砚迟眼中经不起半点波澜。 奇门遁甲常有,自然界有许多千奇百怪的事发生,且无法用当前的文明水平解答。 只不过神奇的事恰好发生在他们身上。 并不值得奇怪。 虞商商以为她说了这么多,姜砚迟肯定会好奇问她情节,亦或是有关于梦境的事。 但他没有。 姜砚迟开口的第一句话是:“商商害怕吗?” 她一愣,莞尔:“一开始是有点。” 姜砚迟很快想到解决办法:“如果你不习惯的话,以后我会尽量控制自己每天睡觉两到三次,每次在三个小时以内,这样就算梦形成了也会很快醒来,自动破解。” 没有惊慌失措,没有压抑害怕,姜砚迟情绪稳定,第一时间为她做考虑。 第164章 我可以 要知道一个人进入深度睡眠以后再被连续唤醒,每次睡觉只有三个小时有多痛苦。 几乎是一进入睡眠就要醒来,正常人哪能受得住,何况姜砚迟本身就有浅眠,发病时失眠的症状。 虞商商扪心自问,她从小到大最爱的人是自己,但姜砚迟比她还要爱她。 一些虞商商从没考虑过的事,他全在为她着想,至于自己每天睡觉怎么办,他没想过。 虞商商笑了:“姜砚迟,我在跟你说正事,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可以入你梦中吗?” 姜砚迟耿直道:“好奇,但你能睡个好觉更重要。” 她一哽。 虞商商忽然知道她这样一个情感洁癖,从不吃回头草的人,为什么会两次为姜砚迟驻足。 细水长流最能沁人心田。 换谁谁不心动? 虞商商按住他的肩膀,直直望进那双漆黑的瞳孔,认真诉说:“我不在乎诡异的梦到底出自哪里,也不在意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梦没梦一样睡得香。之前本来想就这样糊弄过去,把梦境的事藏在心里。但是姜砚迟,昨晚梦境过后,我不能再坐视不理了。” 姜砚迟静静凝视着她。 虞商商缓缓说道:“曾经我特别怕,怕你知道我每晚被迫出现在你梦中的事,从此抓住我的把柄,一直不敢言说。现在想了想,没什么好怕的。” “嗯。” 他纵容点头,唇角浅笑。 虞商商又说:“我希望你以后可以做个好梦,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了,今后我会在你身边。” “别害怕,也别再做那种梦了。之前的过错能原谅我吗?” 姜砚迟颔首:“原谅。” 从没怪过她。 之前姜砚迟会觉得,他单向暗恋没资格怪罪虞商商,但从她说出这些话开始,虞商商把他拔到很高的位置,地位与她齐平。 姜砚迟感受到被心爱的人在乎,被她需要。 她郑重承诺:“三年前的错误,之后我会补偿你。” 一点一点还清,哪怕时间缓慢,伤害深重,可以用一辈子偿还。 额头冒汗,姜砚迟面颊微红。 分明是站不稳的状态,可听到虞商商用心承诺的话,心中微暖。 他好想沉醉在此刻,希望时间冻结。 十八年暗恋终见天光,他的等待有了完美的结果。 姜砚迟嗓音生涩,开口发觉自己的声音如此陌生,隐约带着颤动,笑说:“不需要补偿,我甘愿的。” 身形晃了晃,终是没撑住,晃悠着撑住床头柜。 虞商商连忙抱住他的身体,给予支撑,慌张道:“你没事吧?” 他摇摇头,下意识推开床头柜,从里面翻出来一瓶安眠药。 安眠药是让他最快度过痛苦期的良药。 手心刚握住药瓶,心神一震。 不能吃。 虞商商会入梦,吃了安眠药,他在梦中精神错乱,无法确保自己能够坐怀不乱。 梦里他能操控一切,也只有虞商商在身边,如果他第一时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心神,梦境中无人能救虞商商。 她会被他吞吃个干净。 姜砚迟痛苦的眉眼紧蹙,松开握住安眠药的瓶子。 三年来唯一的良药。 因为怕伤害她,毫不犹豫松手。 低头苦涩看向地面,抱住脑袋。 幽香气息扑鼻,他闻得到少女身上浓郁的栀子花香,好甜。 好想和她共赴沉沦。 虞商商焦急抚摸他的身体,给他消退热量,焦急地问:“很难受吗?” “商商……” 他要疯了。 甜美柔软的身体近在咫尺,姜砚迟双目赤红,咬紧牙关逼迫自己清醒,唇角咬出一个血印。 拉住虞商商衣角,抬眼,痛苦地说:“你先出去,好不好?” 虞商商急得话都快说不明白了,扶他坐到床上:“我出去你怎么办?赵姨马上熬好药,你再坚持一会儿行吗?” 虽说有药,药效并不是当场出作用。 封云医生开的药属于慢性药,通常要长年累月喝药,最好情况过个几年才能好。 当场出不了效果。 他失控地大口喘息,手指紧紧扣住黑色床单,眼中弥漫着疯狂。 “我,我控制不住自己,商商,离……远一些。” 说几个字就要大口喘气。 浑身发烫,像是发烧的症状。 “那你呢?” 虞商商怎可能坐视不管,大清早马路飙车疯狂赶过来,岂能眼睁睁看着他惨痛。 姜砚迟缓慢摇头,把她往外推。 手掌冒热汗,使不出太大力道。 他什么也不干都十分困难,何况是把虞商商推向外围。 做出这个决定需要耗费多大的毅力,只有姜砚迟知道。 虞商商面露挣扎,犹豫着说:“要么,我们……” 他战斗力疯狂,虞商商一直不敢主动提及与他同床共枕。 尤其是失控时的姜砚迟。 梦境中她不是没感受过,曾经被绑在床边,姜砚迟眼中猩红比烟火星灼热,狂热吻她。 她从来都不会干吃力不讨好的事,第一次破例,不再犹豫,柔声哄他:“别担心,我可以。” 噔—— 姜砚迟微愣。 他面露苦涩:“商商,我不能伤害你。” 伤害过太多次,姜砚迟无法看着自己把已经回心转意的虞商商再度重伤。 怕她痛苦,怕她害怕他,就此远离。 此时已经由不得虞商商多想,她撒下谎言:“梦里的事不会带到现实,你现实中做不到,便吃一次安眠药入梦中吧。” 梦里一样疼。 虞商商面不改色说谎。 梦里有她,他可能会好受一点。 他抬眸,眼中仍有拒绝,唇色苍白,苦笑道:“我做不到。” 即使梦中不会带到现实,他也做不到。 梦里虞商商还是会疼。 她身娇体弱,平日轻掐一下,腰间便会多出来一个红痕,遑论此刻几近失去理智的姜砚迟。 鸦睫轻颤,虞商商屏住呼吸,轻声又掷地有声:“我说可以。” 她很少主动。 现下由不得多想,锁上门,把他推倒,低头重重吻下去。 空气里弥漫着热烈的栀子花香,温度迅速上升。 姜砚迟瞪大眸子,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动未动。 花朵绽放,一室沉沦。 第165章 靠山 夜晚,结束了。 雄性激素充斥着整间屋子,昭示屋中所有物。 姜砚迟恢复精神,身体的热量消退,额头尚有余温没撤下来。 衣服散落屋内任意地方。 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两人挤在同一个枕头上,虞商商占多数,姜砚迟占少数。 他释放压力,精神头肉眼可见上涨,把她揽在怀中,轻轻地吻她眉眼。 姜砚迟虽然用尽全部力气控制神思,让自己下手轻一些,可甫一触碰她柔软的身体,那些绅士思想差一点控制不住抛之脑后。 还好最后凭借引以为傲的毅力生生刹车。 虞商商骨头终于没再散架,但还是有点疼。 正常现象的疼。 她窝在姜砚迟淮中不愿起来,懒散地摆弄他脖颈间宽大的锁骨,把床头柜一个瓶盖放在锁骨上,没掉下来。 瓶盖陷进锁骨窝里。 姜砚迟任她动作,用气音在她耳边说:“哪里不舒服?” “骨头有点疼。” 骨头疼没法揉,也没法帮她缓解疼痛。 姜砚迟心疼地抱住她:“以后不用管我,缓几天渴肤症就过去了。” “没事。”虞商商莞尔,“骨头疼是因为不经常锻炼,一个动作久了就疼。不是你的原因。” 姜砚迟似有所悟,认真地分析:“以后我多换几个动作。” “……” 虞商商:大可不必。 她转移话题:“奶奶呢?” 来了一天没听见奶奶的动静。 “她一个人住习惯了,人多不适应,住在西楼的单独隔间。” “我来了这么久不去看她很不礼貌,你让我起来,我去陪她一会儿。” 虞商商刚想起来,身体抬了一下,发现挪不动。 姜砚迟搂住她的腰,固执地说:“再躺一会儿,过会儿好受点再起。” 她失笑,重复道:“这样不礼貌。” 性子跋扈归跋扈,但奶奶是姜砚迟的亲人,她无法把之前对别人的性格套路用到奶奶身上。 虞商商又想起,还是被按下,姜砚迟说:“奶奶那边我来说。” “噗,姜砚迟,我怎么没发现,你居然是个恋爱脑?” 以爱情为先,任何事情堆积到后面,不是恋爱脑是什么? 姜砚迟只当是个好词,没回。 凡是和虞商商沾上关系的词,都叫好词。 为了让她安心留下,姜砚迟绞尽脑汁,榆木脑袋想出可以让她乖乖躺在床上休养的点,说道:“想知道裴泽忌和裴家那位爷爷的事吗?” 果不其然,虞商商顿时来了兴致,连忙扒着他的脖子兴奋问道:“他们家有何爱恨情仇?” 知晓虞商商着急的性子,姜砚迟没让她久等,很快说道:“传闻裴老拥有神力,可同天力,晓百态常伦。裴家最近的生意遭遇史前下滑,正值危难期,想通过他的神力振兴家族。” 姜砚迟的病没好全,声音带着些许沙哑,性感有磁性。 虞商商听他说话如同享受,面露浅淡笑容:“之后呢,快说呀。” “裴老一心侦透天机,且无心参与商业战争,从不屑与狡诈的商人为伍,便拒绝了重回裴家的想法。裴家无法,派长子裴泽忌亲自回国,无论如何请他回去。” 虞商商眉心拧成川字,苦恼道:“之前我给裴老买过一部手机,裴泽忌去我家当晚,他走得匆忙,我怕裴老出事,就给他发了条短信,没得到任何回应。” 消息石沉大海。 裴泽忌点头,解释道:“那天裴泽忌抓住裴老,现在已经回到y国。” 虞商商疑惑道:“裴老真能帮助裴家,做出那么大助力?” 姜砚迟低眉,握住虞商商的手放在手心轻轻揉捏,十指交扣放在唇边腻歪亲了一下,实话实说:“传闻他很厉害,几十年前在y国也是传奇人物,名声传到国内。” 无论曾经机密还是广为流传的事,但凡姜砚迟清楚,虞商商想知道,他必告知。 虞商商很是不理解,继续问道:“可他为何化作乞丐的模样沿街乞讨,当时还去咖啡店问我要一杯咖啡。” 她是十万个为什么,姜砚迟是百科全书,尽数为她解答。 他温和说道:“听闻裴老只与有缘人接触,且行踪不定,你是他的有缘人,他便一直在你身边。” “我可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亮点,能够成为鼎鼎大名的裴家长辈有缘人。” 姜砚迟笃定道:“有,商商有很多优点,你的善良吸引了他。” 善良只是其中之一,她的优点姜砚迟全部看得见。 她哼了声:“净会拍马屁。” 姜砚迟但笑不语。 如果说虞商商没有优点,为何那么多男人心甘情愿为她赴死,为何远离红尘的裴老也为她驻足。 她的优点,自己看不见而已。 说起长辈,姜砚迟犹豫片刻,谨慎地问:“我们订婚的事宜,过几天是否找个时间同叔叔阿姨说一下。” 虞商商眼皮微顿。 姜砚迟察言观色,立刻说:“以后再说也行。” “没事,订婚时我爸妈也得在场,早说晚说都是说,寻个有空的时间回去跟他们说说。” 亲生父母,天大的别扭早晚要解开。 虞商商坐起身,背靠床头柜,瞳孔无神:“姜砚迟,你能不能当我的靠山?” 即使没有父母,也能过得很好。 她需要姜砚迟毫无理由站她的边,才有底气回家。 面对偏心的父母,鸠占鹊巢的柔弱小白莲虞凌竹,才能底气十足。 黑子被子外,两双白皙的手十指交扣,一双骨架宽大肤色冷白,一双骨架相对较小肤色暖白,冷暖交替,缠绕人心。 姜砚迟掩藏因她悲而悲的神色,轻轻“嗯”了一声。 “商商,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无论对错。 虞商商就是对的,是他理论的源头。 “那说好了,如果虞凌竹恶心到我,我可能会立刻夺门而出,到时候没和爸妈谈成订婚的事,你不要生气。” “好。” 不仅如此,他会帮她报仇。 虞商商留恋家,就帮她把失去的一切夺回来。 虞商商不留恋,就断联关系。 他可以做那个恶人,无所谓,只要虞商商开心。 第166章 回家 被人如此信任,比得过世间万千。 虞商商露出从容的笑。 这么多年以来,因虞凌竹出现,抢走她的一切。 又因姜砚迟存在,心中高高垒起的防备城墙终于可以卸下。 吃饭时间见到奶奶,她精神抖擞,和赵姨一起热火朝天在厨房做饭。 奶奶不知道姜砚迟生病的事,他面无表情喝完一碗药汤,从容面对好奇关切的目光:“感冒药。” 药汤和感冒药确实挺像。 奶奶没有怀疑,只嘱咐道:“出门多穿点衣服。” 回过头来和虞商商聊天,奶奶皱巴巴的脸一脸苦色:“商商啊,你们订婚的时间定下没有?我一把老骨头住不惯这里,要是时间还早,我就回家住着,等你们订婚的时候再来。” 虞商商看了看姜砚迟,他喝完药低头用纸巾擦拭嘴角,跟没听见似的。 故意让她回答。 虞商商暗气了一下,转过头来面对奶奶时,脸上带笑回答:“我们也没定下来,要先和两家父母讨论一下。奶奶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别走了嘛。要是住不惯别墅,可以去我那里住着,我陪您逛逛街,尝尝京城的美食。” 虞商商很喜欢奶奶,抱住她的胳膊撒娇:“好不好嘛,奶奶?” 三年前的虞商商不会想得到,以自己倨傲的性格,有一天居然也能学会对长辈以及爱人撒娇。 从前她只会跟程枝意和白忱有这种举动,因为知道他们不会离开,放心大胆毫不保留性格中的缺陷以及小女孩性子。 许是被姜砚迟惯出来毛病了。 知道他永远坚定站在身后,知道奶奶喜欢她,所以放心释放情绪。 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好,商商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几日虞商商空出功夫,陪奶奶逛街熟悉环境,跟她介绍京城的美景。 老姜总年龄大,已经到了正常老人退休的年纪,早已退出公司未来计划事宜,全权交由姜砚迟打理。 姜父是扶不起的阿斗,整日钻研书画,难当公司大任。 姜砚迟肩上的担子很重,他休息几天,公司需要处理的文件堆积如山。 实在抽不开身,重新恢复工作状态,按规定好时间的提前几日到公司工作。 他身上带病,虞商商一开始极力反对,后来实在拗不过姜砚迟,随他去了。 早上看着他吃完药才放他走。 两人商量好晚上回虞家,虞商商没提前告诉虞父虞母,她总觉得,同父母已经生疏了。 生疏到说句话都难。 微信里自从虞母给她发过几条消息,打过十几个电话,虞商商通通不回之后,也就失去联系。 之前热搜的事沸沸扬扬,他们知道虞商商平安,但消息一条不回,明眼人其实看得出来,她在意的是什么。 虞商商在意虞凌竹的存在,二者只能存其一,虞父虞母做不到抛弃其中一个,所以虞商商自动给他们做出选择。 她离开。 虞商商娇纵跋扈,因为一时意气起冲突从而同父母决裂,姜砚迟却不能这么做,他必须知进退懂礼数。 回她父母家讨论订婚这种人生重大事件,岂能随便哪天突然造访? 姜砚迟亲自与虞父说明晚上回家的事,告知以后,晚上买了些礼品,回家接虞商商。 越是盛大的事越要诚心诚意,姜砚迟没带司机,吃药稳定情绪之后,自己开车,带虞商商回她父母家中。 虞商商对父母失望至极,本不欲精心打扮自己,想随便穿件卫衣回去。 后来一寻思,这是他们的订婚问题。 罢了,给自己收拾一番,换上漂亮的红色鱼尾裙,身上披了一件大褂。 开车行驶到路口等红绿灯时,姜砚迟手搭在方向盘周围,指节随红灯秒数叩动。 默了默,余光看向虞商商。 路途无趣,她叫上白忱玩射击游戏,低头玩的正起劲,指节吧嗒吧嗒点击屏幕。 手机里时不时传来白忱不加掩饰的嘲笑。 “那里有人看不见吗?” “我都给你标点了,你怎么又倒了?” “今天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之前没这么菜啊!” “你是送外卖的,这么能送?” 听到最后一句,虞商商扯出冷笑,按下闭麦的按钮。 以她的性子正常情况肯定直接退出游戏,奈何团队作战,还要顾及队友的游戏感受。 打了十几分钟终于结束,虞商商如释重负退出游戏。 姜砚迟一直关注她的动静,声色柔和:“还玩吗?” 虞商商闭眼休憩,忽视手机里白忱狂轰乱炸发来的消息,不用想也知道,肯定在骂她操作菜。 不想说话,摆摆手以示回答。 姜砚迟发动车辆行驶,开进下一个路口,温声道:“马上快到了,休息一下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温柔说话时冷漠消退,莫名有种缓解疲惫的作用。 虞商商感觉身心恢复许多,闭着眼点头。 “回家的事中午时我提前跟伯父说明,他们知道我们晚上到家里。” 鼻尖轻哼一下,当做“嗯”字,算是回应他。 她不意外。 姜砚迟当然要说。 他跟虞父虞母又没有冲突,且婚事必须经过父母同意,无论如何也不能失去礼数。 “虞家的……养女,今晚也在。” 他犹豫片刻,还是说出来。 不知怀着什么情绪,虞商商讥讽道:“没办法,她没有家,只好住在那里。” 事到如今再提起虞凌竹,虞商商心里掀不起任何波澜。 以往恨意居多,提及虞凌竹的名字便会咬牙切齿。 现在不了,虞商商心平气和面对。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只要虞凌竹老老实实,虞商商可以当她是空气,井水不犯河水。 姜砚迟开车速度快,很快抵达虞家。 夜已黑,虞家大院灯火通明。 花园摆设大变样,环境陌生又熟悉。 虞商商下车,睨了眼花园新陈列,只字未言,站在门口等姜砚迟一起走。 他把车停在门口不碍事的地方,熄火后感觉胸膛有些闷,拧开一瓶备用的矿泉水喝了几口,暂时按压下躁动的心绪。 渴肤症并未痊愈。 第167章 拖鞋风波 下车时间迟了些,虞商商蹙眉:“磨蹭什么?” 姜砚迟怕她担忧,没说不舒服的事,只道:“拔钥匙。” 拔钥匙需要一分多钟? 虞商商面露疑惑,但终归没说什么。 姜砚迟打开后备箱拎礼品,虞商商等他一起进门。 从小一起长大的家,她只觉得陌生,没有归属感,和他在一起才能体会到久违的安心。 打开门,馥郁花香扑面迎来。 虞母喜欢养花,经常修剪花枝,插花放进花瓶里当做摆设,房间里时常充斥着浓郁的花香。 客厅里没人却亮着灯,家里的阿姨殷勤为虞商商找出新的拖鞋。 虞商商看见脚旁崭新陌生的客用拖鞋样式,拧起眉头:“阿姨,我之前那双绿色的拖鞋呢?” “哦,小姐说丢失一枚纽扣的那双?凌竹小姐前几日收拾屋子,以为那双鞋是不要的,打包扔出去了。夫人甚觉可惜,一直说要再给您买一双一样的,没顾得上买,这不,您就回家了。” 虞凌竹回国多日,在家中居住,岂会不知那双鞋是她的。 故意扔掉罢了。 虞商商嗤了声,眼尾发现楼梯处下来几个人,毫不露怯,扬声道:“回自己家穿客人穿的拖鞋,阿姨,你觉得合理吗?” 阿姨讪讪。 家里所有人都知道虞商商和虞凌竹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虞凌竹对外性格掩饰的很好,任何人都会以为是虞商商一直在压着她打击报复,而她只是个柔弱的白莲。 虞凌竹装的很成功,至少面前的阿姨就被她俘获心智,下意识为她说话:“凌竹小姐不是故意的,小姐莫要怪罪。” 虞商商挑眉。 她直着身,阿姨蹲下放拖鞋,这个角度正巧看见阿姨脖子里衣领遮住的玛瑙项链。 一串成色绝佳的绿色玛瑙价值上万,以她的薪水虽说买得起,但阿姨一直是个节俭的人,绝不会浪费钱买很贵的东西。 谁会给她呢,亦或者说谁需要同家里的阿姨搞好关系? 虞商商笑得阴冷。 楼梯拐下来三个人。 虞父、虞母和虞凌竹。 许久未见,虞母欣喜地望着她,小心翼翼叫了声:“宝贝,快进来坐。” 虞父脸色沉沉,却没说什么。 虞凌竹脸色苍白,往虞母身后躲了躲,一副生怕虞商商怪罪的样子。 后又跟想起什么似的,从虞母身后探出头,可怜兮兮地低声下气说:“妹妹,实在对不住,我当时不知道拖鞋是你的。鞋上掉了颗纽扣,而且颜色已经很旧了,我以为需要扔……” 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时不时抬眼轻飘飘看她,表情柔弱。 一个屋子里,几人各怀鬼胎。 虞商商花钱大手大脚,旧的就扔,坏的也扔。 按理来说一双拖鞋没什么。 不同的地方在于,那双拖鞋是限定款,几年前虞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唯独那双拖鞋,虞商商保存完善,发现丢颗纽扣的时候伤心了好久。 如今好了,不用伤心于纽扣,因为她连拖鞋也看不见了。 虞母面露愧疚。 这次回家讨论正事,虞商商不愿因为虞凌竹坏掉心情,没斤斤计较,平静地说:“若是妈妈觉得一双拖鞋而已,没什么大不了,我又怎好计较,毕竟出钱的人是妈妈。” 虞母连忙说道:“宝贝放心,妈妈联系到了品牌方,给你单独定制一件新的。” 虞商商皮笑肉不笑:“妈妈别急啊,我又没有怪罪,你在为谁开脱呢?” 虞母哑然,保养得当的脸显出尴尬之色。 最后是严厉的虞父结束这场闹剧:“行了,别在玄关处耗着,都进来,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虞商商扯了扯嘴。 姜砚迟最后一个进屋,把礼物放到玄关口,从容关上门,礼貌叫道:“伯父伯母。”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他的出现为这件事画上句号,一家四口心照不宣绕过去,开启新的话题。 见到姜砚迟,虞父严肃的脸上总算出现缓和。 虞商商穿了靴子,脱下来费力气,她笔直站在玄关处一动不动。 下巴高昂。 仿佛知道自己无需换鞋,有人给她换。 姜砚迟放下礼物,自己的鞋没换,先单膝跪在虞商商身前,给她脱下样式复杂的靴子,换上舒服的拖鞋。 给她换完,再轮到自己。 姜砚迟表情淡淡,好似做了千万遍,这种事再正常不过。 如胶似漆如父母,虞父也不会自降身份为虞母做这样的事,毕竟对男人来说很丢面子。 虞父别过眼,严厉的老父亲嘴硬道:“惯的。” 两个字声音不大,虞商商正好耳朵尖听到了。 平日也就算了,正好赶上她心情不怎么好,无差别攻击,冷声道:“姜砚迟,我逼你给我换鞋了吗?” 姜砚迟平静回答:“是我甘愿。” 眉梢高扬,虞商商眼神十分戏谑。 心情罕见舒畅。 这种不在乎任何人,随时随地发疯的感觉真好。 有姜砚迟撑腰,虞父训虞商商,跟训姜砚迟一样。 他虽是长辈,但姜砚迟年轻有为,商业圈中地位比他高,虞父始终以一个客客气气的状态对他,无法继续斥责虞商商。 几人坐到沙发,阿姨泡一壶上好的龙井,分别先给虞父与姜砚迟看茶。 虞父谦和问道:“砚迟,听说姜氏企业前几日由老姜总重新代为掌管,是出什么事了吗?” 姜砚迟露出礼貌微笑:“爷爷经常去企业巡视,正巧我有事耽搁,出省几天。” 话里话外的意思,没有虞父说的那些担忧,只是简单的出省有事而已。 姜砚迟将老姜总不同意婚事,他们离开京城找奶奶的事简略成“有事”两个字。 这些事不便细说。 虞父客套的露出恍然明悟般表情,又道:“订婚的事亲家母那边商量的时间如何?” “我和商商想的是,两家找时间聚一聚,确定具体时间。” 虞母听闻,担忧说道:“必须找个春风和煦的天气,商商怕冷,穿单薄的礼服容易冻感冒。” 虞商商眼皮一动,默默低着头回复白忱先前发过来的责骂消息。 第168章 玛瑙项链 姜砚迟颔首。 他也是这么想的。 侧眸望向身边一直玩手机的虞商商,轻声问:“商商觉得呢?” 虞商商点了点头,谈正事时收起手机,一脸正色:“反正基本在酒店里面,冷不到哪去,等到夏天热的时候还有个把月,太慢了,还是提前一点时间吧。” 姜砚迟纵容道:“好。” 说是商量订婚事宜,其实就是通知,具体的虞商商全部说了算。 虞母身边,虞凌竹看着姜砚迟溺爱虞商商的目光,嫉妒得快把银牙咬碎。 凭什么! 世界上所有好东西由虞商商优先挑选,她只能从虞商商手底拼尽全力掠夺,拼命学习,讨好所有人,才能稳住脚跟。 生而为人,为何虞商商就得高人一等? 她哪里不如这个一事无成的废人! 虞凌竹恨得牙痒痒。 眼睛往旁边一瞥,虞商商正好对上虞凌竹恨意绵绵的双目。 发觉虞商商视线,她若无其事收回目光,恢复柔弱小白莲的姿态。 削了一个苹果,亲切递给虞父,端的一手孝顺女儿。 虞父摆摆手,本来想继续同虞商商商量订婚时家里需要邀请的亲戚,因这一个苹果,神思转移到她身上。 虞父慈祥关心道:“小竹,律师事务所建的怎么样了?” 虞凌竹谦逊回答:“爸爸,样式已经建的差不多了,等开业的时候希望爸爸可以赏光,同我一起剪彩开业。” 语气温和谦卑。 未等虞父回答,虞商商好奇般突然提及:“何时剪彩?” 小时候两人互相掐架,长大了剑拔弩张,怨气更盛,虞商商从不屑于回答虞凌竹的话,更是很少同她讲话,今日破天荒主动提问。 虞家三人皆愣住。 虞凌竹张了张嘴,一时竟说不出话。 要知道虞商商从来都不会跟她主动说话,这么些年以来依靠她的强势以及虞凌竹的柔弱,她拉拢虞家许多人心,也成功塑造虞商商的嚣张跋扈,让很多人不满。 十年如一日保持虚伪面孔,也习惯了虞商商的厌恶,她一时有点反应不过来。 虞母连忙拍拍虞凌竹小臂,惊喜道:“小竹,商商跟你说话呢。” “啊?”虞凌竹愣愣回神,掩盖心不甘情不愿,保持得体的微笑,“下月中旬。” “哦,真可惜。”虞商商满脸惋惜,“下月中旬订婚,正好错开时间了。” 回家应是商量订婚时间,之前明明说没定下来具体时辰,可当虞凌竹说出律师事务所中旬开业之后,虞商商突然就确定了订婚的时间。 意思不言而喻。 开业的时候虞凌竹脱不开身,且剪彩时间确定下来后不能更改,到那时虞商商订婚正好不用邀请她,省的碍眼,别人也找不出她的麻烦来。 虞凌竹脸色瞬间挂不住了。 虞商商的性子谁也劝不动,虞父脸色愤懑,却无法训斥她。 虞商商身后有姜砚迟撑腰,谁也无法撼动。 虞商商翘起二郎腿,清秀的眉毛朝果盘里的橘子瞥了一眼,又回头瞥姜砚迟。 姜砚迟拿起她看的橘子,掰开橘子瓣,撕掉上面的白色筋络,放在宽大的手掌里,递到她面前。 虞商商悠闲拾起一半黄澄橙的橘子,慢斯条理填进嘴里,心情平静:“另外,如果爸爸在订婚那天想去参加律师事务所开张仪式,提前说一声,订婚宴就不给你留座了。多一个人多一分钱。” 虞父瞪大双目,再也忍不住,颤颤巍巍举起手指着她:“你……放肆!” 虞商商无辜眨眨眼:“我说的不对吗?” 既然他们偏心虞凌竹,她又何必留恋这个家。 虞父虞母不在乎血缘关系,身为子女,虞商商也没必要在乎。 虞母连忙拉住虞父,苦笑着打圆场:“商商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别吵了。” 劝住虞父,又转移话题道:“商商,你和砚迟今晚在家住下如何,好久没回家住了。你的屋子我每天叫阿姨打扫,干干净净的。” 虞商商扯开嘴角轻笑,佯装懵懂: “哪个阿姨?” 这时,身边泡茶的阿姨说道:“小姐,夫人提醒我每日至少打扫一遍您的房间,到现在屋子里一尘不染,昨日新换的床单,可以住人。” 阿姨一脸自豪,等着被夸的模样。 虞商商恍然大悟一般,面露难色:“难为阿姨整理我的房间。对了,阿姨之前怎么被雇进来的?” 阿姨没多想,直道:“不瞒小姐说,这几年我家孩子生病,手头紧。王姐把我介绍给虞夫人,虞夫人心性善良,将我纳进虞家。” 王姐是家里做饭的佣人。 平时虞家也不雇多余的人,只养着一个做饭的就够了,这位阿姨是不久之前雇来的,虞商商三年前就不在家住了,偶尔回家几天,和阿姨并不熟悉。 她面露意味深长的笑容:“阿姨到现在还缺钱?” 泡茶的手轻微抖了抖。 虞家给的工资高于大多数豪商,即使现在手头宽裕,阿姨也不想走。 这里生活环境好,有吃有喝,还有…… 脖子上绿色玛瑙项链在暖光下闪烁冰凉的光泽。 价值千金的项链,按照原来的家庭环境,一辈子舍不得买。 阿姨悻悻道:“还行,有点尾款没还上。” “既然还不上钱……”虞商商盯着她脖子衣领遮盖的地方,那里堪堪露出来一点绿色光泽,不仔细看看不出来。 若非那时候阿姨蹲下身给她找拖鞋,虞商商可能也不会发现,她恍然未觉道:“阿姨,你脖子上的项链如何得来,莫不是妈妈送你的,好漂亮,我记得之前在金店见过一件类似的,要花不少钱呢。” 话一出口,立刻引来众多眼睛围观。 虞母这才发现阿姨脖子上带着价格不菲的玛瑙项链,也甚是疑惑,回答虞商商的问题:“妈妈没送过。” 他们没看见的是,虞母身后,虞凌竹笑容僵住,一点点消失殆尽。 阿姨也慌乱阵脚,一时不察,居然不小心将手中的玻璃茶碗打翻。 茶碗是虞父珍藏之物,花了不少功夫从一个大师手中淘来的,一共六个小碗。 第169章 选择 碎掉一个碗之后只剩五个,单数意为祸不单行,寓意差。 虞父拧起眉头。 阿姨慌乱不知所措,连忙蹲下来拾取茶碗碎片。 虞商商言笑晏晏:“阿姨,小心碎掉的茶碗扎了手。” 她抽出几张纸递给阿姨,温和说道:“用纸包着拾。” 阿姨讪讪道谢:“多谢小姐。” 她匆忙把碎片拾起来放到桌子上。 茶碗堪比黄金价,她无权决定去留,小心翼翼看向虞父。 人死不能复生,破碎茶碗难以复原,虞父再心疼也不能揪着家里薪水普通的阿姨不放,只好说:“扔掉吧。” 阿姨手脚麻利扔进垃圾桶,退至一旁,不敢再动茶碗,生怕再做错什么。 一个茶碗够她倾家荡产。 虞商商放松身心,十指搭在一起活动手腕,慢慢悠悠提点道:“阿姨以后小心一点,这套茶碗是正品,不比那些破烂的赝品,正品与赝品的区别,想必您看得清。” “毕竟。”她抬头,“赝品就是赝品,西贝货岂能与真货相提并论?” 虞商商意有所指。 帮助虞凌竹对付她,还是识相点当好一个称职的佣人,聪明人知道答案。 虞商商黑眼圈幽幽转动,看向她脖颈之间的玛瑙项链。 虞凌竹送她项链,不就是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希望阿姨能明里暗里在虞父虞母面前多多美言几句么? 虞商商早就看透她的想法,笑里藏刀警示阿姨。 她不住在家里,不代表可以任由自己名声受辱,让虞凌竹鸠占鹊巢,肆意挥霍属于她的人生和家庭。 明亮灯光下,少女眸子熠熠生辉,瞳孔里闪烁着明亮的星光。 对视时,仿佛可以洞察一切阴暗。 阿姨不由得被虞商商吸引过去,直想全盘托出恶行。 论学历,虞商商确实比不过虞凌竹。 但论长相,她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女人,唯有虞商商一人。 即使娱乐圈里那些轰动一时的当红小花,撼动内娱抖三抖的娱乐巨头影后,也比不上虞商商半根头发。 阿姨心底瞬间油然而生一股愧疚感。 这个家里唯有虞凌竹需要讨好所有人,以求自己的生存环境。 送阿姨项链的人,用脚趾头都能想明白。 即使虞父和虞母对虞凌竹百般相信,可证据摆在那里,加上虞凌竹表情有一瞬间崩裂,以他们的智商定能看出虞凌竹和阿姨不对劲。 虞父脸色铁青。 收养多年的养女,以为是个性情柔弱尚需保护的好孩子,岂料居然暗地里贿赂他人! 他只觉得胆寒。 毕竟是疼了许多年的养女,这事虞商商不挑明,没人想撕破脸面。 话已经说到这,所有人心底犹如明镜,没必要继续煽风点火,可能会适得其反。 虞商商适时住嘴。 虞凌竹表情支撑不住笑意,笑僵在嘴角,身体僵硬,额头冒出虚汗。 第一次,她从虞商商身上感受到了反抗与力量。 这个人在警示她,莫要越界。 打了个漂亮的反击战,虞商商心情极好,抚平大腿根因坐着而褶皱的鱼尾裙折痕,眉眼弯弯:“住在家里也行,时间不早了,回家路上不安全。宝宝你说呢?” 她很想看看虞凌竹吃瘪的表情。 好不容易完美反击一次,虞商商岂能就此罢手。 她可不是个白莲花圣母。 睚眦必报是刻在脑海里的名言。 姜砚迟颔首:“公司没什么事,可以住下。叨扰伯父伯母。” 虞母便道:“砚迟别跟我们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让王姨把商商旁边的客房收拾出来,那间床大,透风,晚上风景也好。” 订婚之前睡在一张床上,传出去总归不好。 姜砚迟点头。 懒得听他们客套,虞商商伸了个懒腰,慵懒道,“许久没在家住,我也是生疏了。你们先聊,我去看看屋子。” 管客厅里有多少人,擅自离开礼不礼貌,虞商商通通管不着,自顾自回到以前住着的房间。 接下来的事由姜砚迟和他们商量。 虞商商当甩手掌柜,两手摊开回到屋中。 久违的房间透着别样芬芳,她眼睛一瞥,发现窗户边有个花瓶,瓷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枝。 花瓣上有清水,应是早上刚摘下来不久。 花园里的花由虞母打理,除她以外没人敢摘那些花,这些花枝是谁摘下来放在花瓶里的,不言而喻。 虞商商看了许久,阖下眼眸。 …… “妈妈,你养了那么多花,为何不让我摘几朵围成花束送人,也省的出去买。你真小气。” “商商宝贝,妈妈养花用来愉悦心情,闲暇时打理花丛,若用来图个方便送人,则与当初的初衷背道而驰。” “可是我还想摘几朵放在屋子里,妈妈养的花好香,光是眼看着便能心情舒畅。” 妇人开怀地笑了,揽着只到她腹部的年幼少女,悠然承诺:“那说好了,以后每年花开的时候,妈妈就剪下来几朵当插花,放在宝贝房间里。” “好哦,妈妈不许撒谎。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谁变谁是小狗狗。” “……” 昔日誓言尚在耳边,悠然回荡。 仿佛身临其境。 虞商商可悲地捂住脸颊。 虞母爱她是真的,喜欢虞凌竹也是真的,叫她恨不能恨到底,爱又撕心裂肺痛苦万分。 亲情打断骨头连着根,她做不到无动于衷,虞父虞母也做不到独爱她一人。 所以怨恨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滚成雪崩,终究倾天覆地。 一家子可怜人。 试问谁又有错呢,不过是命运使然,让相爱之人历经坎坷分别。 到了这个地步,必须有人退步,否则便只能越走越远。 虞商商深深叹息。 让步的人,不该是她。 是虞父虞母。 选择她还是虞凌竹,最晚在订婚时便能有结果。 两个女儿最重要的时刻,虞商商一生一次的订婚,虞凌竹回国后奠定创业基础的律师事务所。 同一天时间。 去哪里,就是选择谁。 虞商商问不出口,所以设下选择题,亲自让虞父虞母选择,也给这二十几年的生育抚养一个结果。 第170章 口风好评 虞商商洗了个澡,没急着吹头,把吹风机放到桌上,浴帽包头,打开电脑搜索最近的新闻。 新闻发布会结束之后,联姻成为普通人家家常便饭闲暇热议,虞商商从程枝意嘴里八卦到好几个版本订婚的原因。 有人说,老姜总有规定,必须诞下后代才能继承家业,姜砚迟为了应付老姜总获取家产,随便找个人生孩子。 也有人说,虞商商给姜砚迟吃了迷魂药,使他神魂颠倒,非她不娶。 还有人说,虞商商已经怀了孩子,姜砚迟逼不得已,为了不把事情闹大,只好娶她。 更有甚者,居然离谱到传什么姜砚迟小时候溺水,虞商商曾经不顾危险救他性命,从此记了好多年。 过程全错,结果全对。 姜砚迟确实记了她很多年。 虞商商点开头条订婚新闻。 官方没有两人站在一起的正面图,用曾经偷拍的那张夜市街边拥吻图做背景。 鼠标往下滑动,看网友评论的热搜找乐子。 【虞商商究竟长什么样,能让姜家的太子爷为之神魂颠倒?】 【楼上的,我也好奇,肯定长得比天仙还美。】 【能被眼光毒辣的老姜总亲口承认的孙媳妇,一定有自己过人之处。】 【我的青天大老爷,在订婚公布之前,我一直以为姜砚迟性冷淡。真的sorry,失礼了。】 【快看图片上太子爷的锁骨,好欲!神仙!极品!】 【虞商商也不赖好吧,看身形定是个魔鬼身材!金童玉女没错了。】 【拜托!他们两个简直天作之合,夜晚街头拥吻的照片你们没有上桌吗?】 老姜总新闻发布会结束后,评论清一色改口风,纷纷夸赞虞商商貌美漂亮又能干,上得厅堂下得厨房,把她夸的天花乱坠。 毕竟是姜家承认的孙媳妇,谁敢得罪姜家,就为了骂一句? 虞商商继续往下滑。 最醒目,也是赞最多的一条。 一个软件自带普通头像,名字是一串乱码:【我以前是京城大学的,和虞商商同届,她的风流往事数不胜数,曾经最高记录一天换三个男朋友,凡是她谈过的所有男人都说她善解人意,知性大方。】 虞商商挑眉,点开那条评论底下的评论。 好奇心重的网友说道:【窝趣,好劲爆!】 很多人保持不相信的态度,纷纷说这个人装,怎么可能和上流社会人员有接触。 乱码名字在下面澄清回答:【我有照片!】 附带一张点赞量高达几十万的照片。 图片画质清晰。 拍摄者角度刁钻,拍摄学校楼前的景象。 是偷拍的,一半镜头被教学楼的墙挡住。 一堆大学生手里抱着书,向教学楼方向走,其中最显眼的男生身高鹤立鸡群。 他面色冷淡,手里稳稳抱着两倍的书籍厚度,臂弯处还挂着一件女性粉黑色相间酷炫外套。 另一只手轻轻握住身边少女的手,微微低头,眼尾斜瞥向她,眼睛里除了身旁的少女,似乎再也容不下他人。 正是三年前青涩的姜砚迟与虞商商。 那时候刚在一起,虞商商神情飞扬,高高的马尾辫飘逸飞舞,穿着靓丽的粉黑相间高腰裤与短t,与姜砚迟臂弯里的外套颜色款式相同。 路边许多同学偷偷看向这对璧人。 虞商商未曾察觉目光,或者说已经习惯了走在路上回头率百分百的生活,嗔怪地看向姜砚迟,红唇微张,似乎在说事情。 姜砚迟侧耳倾听,身形向她的方向歪斜,表情认真。 少年青春期长得极高,已是众人中一眼望去最高的存在,因为女孩正在说话,所以默默把耳朵凑到她跟前倾听,身体歪的很明显,分明是爱意外露的姿势。 那个时候虞商商不曾觉察,原来姜砚迟的爱表达的这么明显。 长按图片点击保存。 之前在一起的时间说短也不短,两人连个像样的合拍都没有。 同框的场景无非是别人偷拍。 想来甚是遗憾。 紧闭的房门传来敲门声。 虞商商关掉页面,沉声道:“进来。” 门开了。 姜砚迟缓步走进来,手背到身后关上门。 拾起桌面的吹风机,插入电源,手心试探风的温度。 温度适宜。 轻柔解开虞商商头顶的浴帽,吹风按到一档,撩开一段秀发吹风。 面前的梳妆镜里,映衬虞商商从容微笑。 她知道姜砚迟会来,所以没准备自己吹头。 懒得动手的事全交给姜砚迟。 这几日一直是姜砚迟在给她吹头发,已经习惯了。 她悠然点击斗地主小游戏,开了一局,漫无目的抢地主出牌,随口问道:“订婚的事商量完了?” 吹风机噪音吞掉身后男人大部分声音,他温声道:“嗯。” 音调隐隐约约,听得不真切。 “时间确定在下月中旬不要改了吧,我家这边需要请的亲戚明天妈妈应该会定下来,到时候与你家那边的一并传请帖。” “好,我来办。” 抢到地主,虞商商率先出牌,出了最小的对三,等农民出牌过程中,眼睛透过面前的镜子,仔细观察身后男人认真的眉眼。 姜砚迟吹头按照区域划分,先吹头皮,把头皮吹干后再吹发尾。 吹到中途,眼神晃了一下,关闭吹风机放到桌子上,掰开她的发丝仔细查看。 虞商商疑惑道:“有白头发?” 姜砚迟认真回答:“不是,头发分叉。” 他用剪刀把分叉的头发剪断,给她看了一眼,然后扔进垃圾桶里。 虞商商啧啧叹息:“之前经常染发烫发,可能给烫坏了。你买的那些染发膏还在仓库里没染,本来想订婚之后换个发色,这样看来还是算了,等个一年半载再说。” 头发分叉以后,用什么洗发水和护发素都保护不住。 记得之前叛逆,一星期换一个发色,把头发染得毛躁,到最后几乎染不上别的颜色。 后来经过染发师沉痛建议,虞商商只好染回棕色,烫了个大波浪,之后再也没染过。 姜砚迟再度打开吹风机,有条不紊地说:“蔺川认识一些好的美发师,感兴趣的话可以让他带你认识一下。” 第171章 干倒虞商商的机会 “他?他不是着名的情感分析大师么,连这个都兼顾?” “爱好。” 姜砚迟默默地扯了一句鬼话,不愿与她多说其他男人的事情。 虞商商轻笑一下,“听说京城里很多贵妇都找他探讨自家男人回心转意的办法,档期满到约都约不到,甚至有花好几百万找关系约吃饭请他出谋划策的。” “你的男人不出轨,一辈子无需找他。” 她故意阴阳怪气,打趣道:“哦。” 吧嗒。 吹风机插头拔下来,姜砚迟慢斯条理收起两米长的线,等机头凉了放进抽屉里。 把戴过的浴帽洗干净晾在阳台,掀开她的被子,试探被窝温度。 全程工作行云流水。 关于虞商商的事,他从来都很仔细。 虞商商摆弄自己的头发,抹上精油反复揉搓,耐心问:“爸妈都睡了?” “嗯,已经回二楼房间,过不久应该会睡下。” 她的被窝温度正好,窗户关的也紧,晚上睡死了蹬被子也不会感冒。 姜砚迟放下心来,起身准备离开。 抹完精油手上滑腻,虞商商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手,脸上带着狎昵的笑,抬眼看他:“姜砚迟,不准备留下来住我这?” 平日里他可是顶着一张冷漠脸挤也要和她挤一张床,今日怎的突然乖巧,同意和她分床睡。 真因为虞母一句话? 她的话姜砚迟都不听,别提其他人。 姜砚迟脚步一顿,敛下眼睫。 他默了默,沉声说:“订婚之前睡一张床对女孩子风评有害。” 而且他的病还未好全,怕把持不住,明天让虞家人看出端倪。 虞商商猜测他可能是爱屋及乌,尊重她父母,既然虞母安排了另外一间房,他便去住下。 瞧着他隐忍的模样甚是可爱,虞商商故意逗他,哂笑:“宝宝,我都快被你睡穿了,你跟我谈矜持?嗯?” 姜砚迟不言,垂在裤缝的手轻轻捏住裤子单薄的布料,眼底沉默着挣扎。 别墅里是他的人,无人敢多嘴传出去话。 虞家不同,这里人多眼杂,且容易说闲话,万一传出去订婚之前已经睡在一起的事,吃亏的是虞商商。 虞商商却没想那么多,她在意的是姜砚迟的病,站在他的角度考虑问题,关切道:“大不了明天早上他们没起的时候你再偷摸回去,晚上住我这,床睡得下两个人。” “……”他握住门把手,“晚安。” 关上门。 虞商商看着空空如也的门口,气笑了。 这话说的怎么跟她上赶着求姜砚迟留下似的,关键人还不领情,毫不留情走了。 拒绝的干脆直接。 虞商商拿杯子扣到墙面当收音器,耳朵凑到墙壁附近倾听对面动静。 安排姜砚迟的房间就在隔壁。 房间隔音好,她凝神听了一会儿,没听到任何事。 房间里静悄悄的。 这小子真不出人动静,虞商商撇撇嘴,不管他。 继续搜索有关她的八卦,津津有味翻看。 二楼。 虞凌竹站在房间巨大的落地窗前,凝视窗外大片盛放的月季花,手指紧紧攥住,脸颊扭曲狰狞。 花架上摆放着一个精美的花瓶,瓶子里盛放干枯萎缩的干花,香气早已消弭殆尽。 这些花早在好几天前就枯败凋谢。 今日虞母在院落中修剪花枝,精剪了一簇漂亮的花束。 想起那时候两人对话的场景,虞凌竹就气急攻心,恨不得将他们虞家一家人投入化坟场火化。 白天时。 看到虞母剪了一束花,虞凌竹顶着笑脸凑过去,想帮她修剪花枝。 岂料平日一直温温柔柔的虞母却护犊子一般将花揽到自己面前,提醒道:“小竹小心扎着手。” 虞凌竹温声说:“没事的妈妈,你能干的事我也能干,我想尽自己力所能及帮妈妈分担一些。” 她尽力体贴做一个乖女儿。 虞母说话依旧和煦,只是那么陌生:“这些花待会儿要放到商商房间里,她喜欢花瓶中的花朵拥挤簇拥,我知道怎么剪,还是我自己来吧。” 那时候虞父还没接到姜砚迟说他们要回家的消息,虞母却已经准备好花朵,每日一换,放在虞商商房间里的花比客厅的还要好看,还要香。 即使虞商商自她回来之后从不回家。 即使虞凌竹房间的花已经枯萎,急需换一束新的。 一个母亲的偏心那么明显。 虞凌竹自嘲冷笑。 从小到大,虞父虞母明面上对她好过于虞商商,但虞商商拥有的实际比她多的多。 小时候只有一个蛋糕,虞父虞母虽说会把蛋糕让给她,不过是表面客套。 事后为了补偿虞商商,虞母会给她买好多漂亮的小裙子,带她逛街游玩。 严厉的虞父会温柔以待,带她去游乐场玩耍,哄虞商商开心,把她举到头顶坐着,让她骑在自己背上爬行,直到她不再难过。 但回过头来对待虞凌竹,则是尽量用物质补偿她。 只有钱! 用钱打发她! 因为虞商商一句讨厌,便把她送到国外,待在人生地不熟的y国九年。 整整九年不见天日,她熬过来了,本以为回来之后可以依靠这几年虞父虞母的愧疚之情赶走虞商商。 她确实做到了,但还不够! 不是虞父虞母赶走虞商商的,是她自己走了。 虞商商一旦回来,她的命运便是被虞父虞母遗弃! 绝对不可以! 虞凌竹眼神淬了毒。 她要让虞商商无人可依,手无缚鸡之力,才能独享虞父虞母的宠爱。 现在远远不够,虞商商拥有的还是太多了。 她不是仗着身后有姜砚迟这座大山么。 虞凌竹轻嗤一声。 男人嘛,总会变心。 听闻姜砚迟从未谈过恋爱,第一时间觉得虞商商这种空有相貌胸无点墨的女人好,也说得过去。 但凡她以身入局,不怕比不过虞商商。 虞凌竹有这个自信。 没有任何男人可以长久喜欢虞商商这种动不动乱发脾气的花瓶。 一个成功男人背后,需要一个体贴入微,且同样成功的女人。 光凭这一点,y国深造并且成功开了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虞凌竹甩虞商商几条街。 而能够干倒虞商商的机会,今晚就有一个。 第172章 是挺打扰 只要能够赢得姜砚迟青睐,虞父虞母不敢与姜家作对,就可以将虞商商压在地上碾着打。 而她,也不用卑躬屈膝活在虞家屋檐下,看虞商商脸色生活。 虞凌竹画了个漂亮的淡妆,穿着柔弱白莲米色连衣裙,自抽屉里拿出一份文件,嘴角扬起一抹势在必得的笑,从容走下一楼。 看电脑的时候,虞商商右眼皮一直跳,总觉得有事发生。 老人说左眼跳财,右眼跳灾,她用指头按住右眼皮,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晚上21.05。 已经要睡觉的时间,还能有什么坏事? 虞商商不明所以。 她不信命,自然也不相信这些俗语谚语歇后语之类的坏事。 无奈下月要进行人生最重要的大事,她无法忽视身体变化。 以往眼皮从来不跳。 对虞商商来讲,现在最坏的事就是姜砚迟出事。 她疑神疑鬼走到隔壁房间,敲了几下门,没等里面说话直接进去。 进姜砚迟房间从来不用经过他同意,敲几下门已经是她最大的尊重。 姜砚迟刚洗完澡,换好衣柜里一次性棉白睡衣,站在去往床边的路上,因为开门声脚步停住。 额头湿漉漉的发丝往下滴水,乌黑秀发飘逸,水滴顺着脸颊淌进锁骨。 水珠越滚越小,融进领口,滑落衣服里。 领子很大,直直开到胸膛处,冷白色肌肤刺眼,映入虞商商乌黑纯净的眼眸。 场面刺激。 她咽了咽嗓子。 姜砚迟停止擦拭发丝的动作,不经意甩甩头,额前发丝甩出晶莹水珠。 浓密的头发不禁令人艳羡。 有人十八岁秃头,有人学经济学金融业,名下企业管理众多,天天加班,头发还乌黑茂盛。 人与人的差距如此明显。 听见开门声,他把毛巾搭在椅背上,面朝门口,双手向后搭在身后桌面,肩膀宽阔,安全感十足。 姜砚迟一开始眉头微蹙,显然对来者莽撞开门的举动很是不满。 待发现那人是虞商商之后,拧在一起的眉心缓缓舒展,单手放在后脖颈处,捏着单薄的颈肉活动筋骨,心情放松,语气带了点笑意:“怎么?” 虞商商在那莫名其妙心慌,看他却在笑,很是不爽,愤恨道:“再笑三天不准碰我!” 姜砚迟:“?” 她怒气冲冲关上门,大步走回自己房间。 虽说很生气,心里紧绷的弦总归放下来,起码看见姜砚迟平安,胜得过任何事。 他的渴肤症时好时坏,因为管理偌大企业拖垮平安的身体,浑身是伤,虞商商生怕他有一天熬不住…… 她什么都不怕,只要姜砚迟健康。 他是她的铠甲和护盾,也是她力量源泉。 回到屋中,眼皮依旧没停止跳动。 虞商商感觉她的右眼皮在跳舞,疑神疑鬼瘫在床上,打开软件搜索:右眼皮跳如何制止。 查看搜索结果。 虞家房间之间的隔音采用最好的隔音板和隔音技术,在屋中几乎听不到外面任何动静。 虞商商疑惑查看怎样让右眼皮恢复平静的方法,心思全用在上面,是以更加听不到外界声音。 隔壁房间。 虞商商离开以后,姜砚迟的脸色缓缓溢出潮红,唇色温热惨白。 刚才根本站不住,只能扶着桌子支撑身体。 幸好没叫虞商商发现异样,否则她又要担心。 来之前在车上已经出现渴肤症症状,姜砚迟吃了药才下车,奈何药效发作慢,根本无法缓解恶性症状。 这几日弄虞商商弄的狠了,她身体娇贵,三天两头好不全。 一旦得知他发作的消息,肯定会忍着自己疼也要帮他。 姜砚迟毅力强,唯独面对虞商商时无法拒绝,宁可从一开始就不让她知道。 慢慢移到床边,拿起凉掉的水喝了一口,凉水蔓延五脏六腑,浇灭热情澎湃的心脏。 湿漉漉的脑袋埋进被窝里,深深吸气。 闻到了洗衣液的味道。 虞商商有些衣服也是这个味道。 典雅,明媚,有太阳的气味。 因为她的加持,香气显得很独特。 鼻尖香气越闻越淡,姜砚迟心中堆砌烦躁,如同一座大山般难以跨越。 抑郁地扣紧脑袋,痛苦揪住头发。 他想闻虞商商身上的味道,身体气息永远不会消失。 她有体香,类似于盛放的玫瑰,叫人欲罢不能。 声音从被窝里传出来,闷闷的:“商商……” 好想和她共赴云雨。 姜砚迟闭着眼睛,像往常一样把自己的手想象成虞商商的手,抚摸臂膀,越至身后抱住后背。 商商,抱抱我。 尽情抚摸。 他的身体,他的爱,他的一切。 呼吸愈发沉重,眼皮下漆黑的瞳孔浑浊,活似一滩死水。 “砰砰砰——” 三声试探的礼貌敲门声,声音很小,害怕叫人听着似的。 不太能是虞商商的敲门方式。 姜砚迟挣扎立起身体,坐在床头,平复粗重的呼吸。 无论是虞家的谁,他都要假装若无其事。 除了虞商商,没人能看到他脆弱的样子。 冰凉的手试探脸颊,降低滚烫的温度,待到呼吸平稳,才平静道:“进。” 长时间没说话,突然说了个字,门外人明显愣了一下,然后怀着忐忑的心情握住门把手,轻轻打开门,生怕吵到他一般。 看见来人,姜砚迟拧起眉头。 虞凌竹出现在门口,身穿乖巧的白色连衣裙,像柔弱无骨的清纯莲花,惹人怜惜疼爱。 她的手里捧着一份蓝色文件夹,柔柔弱弱地说:“姜总,实在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您。” 姜砚迟眯起眼睛,扯扯嘴:“是挺打扰。” 她脸色一白,讪讪往前走了两步,停在进门的位置。 这个位置不至于靠他太近,关门的话也不会将她拦在门外,进退得体。 将手中蓝色文件夹推至前方,虞凌竹弯腰,尊敬地说:“听姜总与爸爸的对话,姜总旗下子公司缺一个专门的律师事务所,正好我开了一家。若姜总不嫌弃,可以试用三天,磨合得体的话继续谈合作。” 包揽子公司业务的律师事务所出了点事,众所周知,姜家从不用有问题的员工,立即解除合约。 现下的确缺一家业务能力强的律师事务所。 第173章 录像 姜砚迟表情寡淡:“不必了。” 他没有必要冒风险同一家新人律师事务所合作,何况寻找下一家事务所的事并不着急。 子公司的事有子公司负责人打理,他只是和虞父聊天的时候随口提到,无意与虞凌竹合作。 虞凌竹此举,心里的小九九他一清二楚。 怕是想通过姜家把事务所名声打出去,要知道能和姜家合作,身价必定水涨船高。 虞凌竹面色凄惨,顺势继续往前迈进,靠他越来越近,故作悲凉地说:“姜总莫非是因为商商的缘故,便试都不试就要否决我,这样于我来说是否有些不公?” 姜砚迟皮笑肉不笑:“没有她,以你的身世,根本没机会见我。” 此时虞凌竹离床还有三步距离。 姜砚迟闻到了恶心的香水味,虚无缥缈,冲淡了房间里属于虞商商的香气。 脑袋被虞凌竹身上的香水味熏得晕沉。 身在虞家,虞凌竹是虞父虞母的孩子,也是虞商商名义上的姐姐,他不能表现出十分厌恶。 姜砚迟起身,从容拿起手机打开视频,镜头对准虞凌竹脸部以下的位置,保留她肖像权,却又成功让她停住脚步,不敢继续有过分举动。 虞凌竹惊慌“啊”了一声,连忙捂住脸,她不能出声,怕被拍进视频里。 姜砚迟看向手机屏幕,平静说道:“五月十八日,晚上九点三十七分,虞家养女虞凌竹恶意闯入我的房间欲行不轨,凭此视频留证,保留起诉证据。” 虞凌竹一怔,没想到他居然这么狠,不给她一点机会。 她一时慌乱无措,竟忘记反驳,趔趄退出房间。 中途被房门口的架子脚绊倒,一个屁墩坐到地上,裙子从大腿根裂开一条大缝,春光乍泄,她狼狈不堪地用破碎衣物捂住下身。 姜砚迟反应迅速关闭手机录像,同时背过身去,关闭五感。 巨大的动静房间隔音也隔不住,引起二楼骚动,楼梯传来开门声,虞母从房间探出身走到楼梯口,疑惑道:“小竹,怎么了?” 虞凌竹更加手足无措,姜砚迟手机里有视频为证,铁证如山,虞父虞母不可能相信她。 再者,她也无法解释大晚上化了淡妆,穿着素净的连衣裙到他房间的事。 一筹莫展之际,她看到了背对着房门,长身玉立的姜砚迟。 他将后背露出来,防备心很重,没看过她一眼。 不知为何,姜砚迟脊背稍显佝偻,似乎有些不舒服的样子,没法直起身。 疑问没得到回答,虞母又叫了一声:“小竹?” 楼梯口传来拖鞋走动的声音。 一旦被他们发现,一直以来成绩优异的乖巧养女居然和亲生女儿抢未婚夫,她就再也没有和虞商商争夺的权利。 一切伪装毁于一旦! 虞凌竹心一横,飞快起身跨过床头,走到他身边。 知道姜砚迟向来不喜同女人接触,她没有选择惹怒他,脑海里疯狂旋转,低声说:“姜总,我没有别的意思。妈妈快要下来了,你也不想让她看到我们同在一个房间吧?到时候虞商商知道了,以她的脾气也会生气,不若你我退一步,让我藏起来,两人的颜面都可以保住。” 姜砚迟闭着眼,捏住手机的手轻叩光滑壳面。 虞凌竹倒在地上的声音,以及她发出那声痛叫,二楼听的一清二楚,隔壁房间的虞商商不会听不见。 让虞凌竹躲起来,无异于掩耳盗铃。 当虞商商傻么? 何况她的错误,姜砚迟凭什么替她承担风险。 比起极小可能虞商商发现躲在他房间里的虞凌竹,然后生气的概率,他宁愿选择让她知道。 虞商商还是会生气,但起码姜砚迟问心无愧。 他双目紧闭,从身后拽起被子扔到虞凌竹身上,盖住她暴露的位置,听见她在窸窸窣窣遮盖身体,姜砚迟这才睁开眼睛。 出门的路被她挡住,他单手撑住床铺,身体腾空跨到床另一侧,沉静走出门。 虞凌竹眼睁睁看着他离开,内心焦急不已,声色尖锐:“姜总,你现在出去等于自认罪行!” 姜砚迟肩膀挺直,轻声笑,“搞清楚,犯错的人是你,不是我。” 他无需负罪感。 虞凌竹紧咬贝齿,下嘴唇咬出白色印记,眼底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果然如外界所说,姜砚迟麻木不仁。 既然如此,他为什么要给她被子,帮她保留最后的尊严。 她不相信。 怎么会有男人坐怀不乱,论美貌,她分明比虞商商差不了多少! 二楼的脚步逐渐到达一楼,别墅里的人都睡了,虞母声音极小:“小竹,你在哪里,摔倒了吗?” 还有虞父稳重的声音:“前面屋子的灯光映出人影,是不是小竹?” 虞母无语嗔怪:“老虞,你傻啊?这间屋子里住着砚迟,小竹怎么可能在这。” 姜砚迟的房间门开着,他们所看到的映出房门的人影正是姜砚迟的影子,他还有两步即将跨越出门口。 虞凌竹心急如焚。 他们若是发现,她十张嘴也说不清。 心急时口不择言,她撕破伪装,带着一股近乎玉石俱焚的丑陋嘴脸,愤恨说道:“虞商商斗不过我,今日姜总不肯给我面子,来日我定要让她永远也走不进这个家门!” 虞凌竹算是看出来了,凡与虞商商相关,他必定紧张。 可惜她算错了。 姜砚迟慢悠悠回头,眼睛斜睨她,嘴角笑容阴寒:“之前你就是这么威胁虞商商的?” 虞凌竹怔愣。 她看见了什么? 姜砚迟抬高手机屏幕,上面显示视频还在录像中。 湍湍时间行走飞快,旁边录像的红点仍在不停点动,昭示影像从未停止。 刚才那段话,全都录进去了? 脚步声走近,虞父和虞母出现在门口。 虞凌竹腿肚子打颤,几乎有点站不住脚跟,她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随便哪里都行,只要消失在他的房间。 姜砚迟宽大的身体挡在门口,虞母寻找虞凌竹至此,一开始并未发现房间里虞凌竹的身影,好奇道:“砚迟,你在这里做什么,床不舒服么?待会儿我叫王姨给你换一个床铺。” 第174章 打个巴掌给颗甜枣 姜砚迟但笑不语,笑容浅淡,侧身让开位置。 露出身后慌张失措的熟悉身影。 虞父眉心拧成川字。 虞母表情明显僵住。 面前的虞凌竹哪有半点淑女可言,整张脸慌乱无神,化了精致的妆容,身体裹在白色被子里,只露出一张脸。 虞母哑声,半晌后声线颤抖:“小竹,你在这做什么?” “我……妈妈,我……”虞凌竹手心紧紧攥住被子,不敢让他们看见被子底下扯撕裂的裙子。 她默了默,挤出一点眼泪来,装作难过的模样,“我来找姜总商议律师事务所合作的事。” 虞父面容严肃,沉声道:“商议事,为何要盖被子?” 她解释不出来。 解释什么,解释她浓妆淡抹,故意贴近姜砚迟,欲行不轨之事? 还是解释她大半夜到妹妹的未婚夫房间里来。 就算凭借之前良好的行为作风,虞父虞母肯相信她,那录像呢? 铁证如山。 “爸爸,你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 虞父面色严厉:“没有做为何要盖被子,快扔掉被子,这样成何体统?” 拿着姜砚迟房间里的被子盖在自己身上,传出去像什么话! “爸爸,我不能扔掉被子。” 虞凌竹急的快哭出来,向来温婉的脸颊有几分痛楚。 虞母脸上毫无笑意。 夜半时分,在自己妹妹未婚夫的房间。 她出现的时间,地点,以及身边人物全是错的。 虞母如何笑得出来。 两个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 虞凌竹从小无父无母,为了顾全她的面子,虞母从来都是先紧着她,忘却了自己的亲生女儿,让虞商商受了那么多委屈。 她本身就已经很内疚了,直到看见现在的场景,内心对于虞商商的愧疚更上一层楼。 虞母声色紧绷,声带颤抖着低声问道:“小竹,你告诉我,你来这里究竟有没有私心!” 虞父无言,默默看着姜砚迟。 以虞凌竹当前的状态,当然不会说真话。 不管怎样,姜砚迟不会作假。 他需要知道真相。 姜砚迟把玩手里的手机,大拇指与中指捏住屏幕两侧,让手机在手心里转动。 声音极淡:“我想,伯父伯母应该有兴趣听一段录像。” 虞凌竹眉目凌厉:“姜砚迟!” 急到忘记尊称,连名带姓叫他。 姜砚迟岂会被她威胁,表情淡漠,伸手将手机递给虞父。 虞父刚要伸手接过去,虞凌竹立刻急得三步并作两步追过去,劈手从他手里夺过手机,狠狠摔在地上。 手机四分五裂,内件从里面分裂出来。 姜砚迟挑眉,淡淡看着她气急败坏的模样。 虞父昏黄的眼珠一瞪:“虞凌竹,你给我住手!” 虞凌竹身体僵住。 虞凌竹…… 他从没这么叫过她。 以往虞父都是叫她小竹,像这么冷漠的说话,还是头一次。 虞凌竹握住他的衣袖,泪水慌张下流,苦苦哀求:“爸爸,你相信我,我没有做过这种事!” 姜砚迟冷笑:“你急什么?” 做贼心虚的表现淋漓尽致。 睨了一眼地上碎掉的手机,他冷声回答:“手机里有重要文件合同,价值九千万,希望你照价赔偿。” 虞凌竹惊道:“你!” 虞母面带歉意:“砚迟,出现这样的事我们也很抱歉,是我们管教不严,以后绝对会看好她,你放心。我让王姨重新给你布置一间房。” 姜砚迟颔首:“伯母不用道歉,我不在意,只希望商商别误会。” “误会什么?” 虞父虞母身后身后传来一道清脆的声响。 虞商商双臂抱胸,言笑晏晏望向这边。 姜砚迟挑眉。 她何时从自己屋中出来,又看见了多少。 他走过去,脸颊凑到虞商商脸侧,拿她的手包住自己脸颊,在她手心里蹭了蹭,委屈地说:“商商,她自己来我屋中,我什么都没看见。” 虞商商嗤了声,佯装生气说道:“你就这么让她进来。” “我录像了,她脱衣服勾引我,我好怕。” 虞父虞母:“……” 虞凌竹:“?” 她干什么了? 啊? 明明是绊倒的,ok? 虞商商抱住他的脸颊,指腹轻轻摩擦冷白肌肤,淡声道:“别怕,晚上住我那里,妖魔鬼怪不敢进来。” 虞凌竹眉目一横,奈何已犯下错,无法继续煽风点火挑拨父女之间的关系。 现今之际唯有降低存在感,把今天这件事摘出去,等以后逐渐淡忘了再说。 当着虞父虞母的面,他故意说:“那她呢,商商,你不顾我的感受,向着她?” 虞商商知晓他在给自己找回场子,顺势朗声道:“岂敢,人家势大,我能斗得过她吗?” 虞母面露难色:“商商宝贝,今晚的事……” “我知道。”虞商商打断她,皮笑肉不笑,“又要给我点好处,打个巴掌给颗甜枣,摆平这件事是吗?” 无论是什么,凡是她做错,必定遭到虞父一顿训斥。 虞凌竹做错,则是虞父虞母的宽慰更多。 她不是比不过虞凌竹,虞商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对付这种白莲花有一手心得,即使谢春桥和蓝幼敏在她手心也只能沦落到被玩弄的份。 她打不过虞凌竹最主要的原因,是爸爸妈妈的偏心。 与其说斗不过她,不如说虞商商累了。 越斗越心累。 偏心太明显了。 眼睛里灰扑扑,黯淡无光。 姜砚迟默然,指腹摩挲她眼底一圈淡淡的青色眼圈,温热指腹与之共鸣。 虞母眼尾红润,温文儒雅的母亲红了眼眶,声音发颤:“不是的,商商,确实是小竹的错,我替她向你道歉。” 虞商商一声嗤笑,自虐般说道:“妈,你究竟在看不起我,还是太高捧她了,心疼到她说句对不起都委屈,还得由你亲自替她说?” 虞父两眼微瞪:“商商,她是你妈妈!” “正因为她是我妈妈,她才最不该说这些话!” 虞商商感受到胸腔强烈震动。 她太激动了,抿唇抚平心情,看向别处。 这种事九年之前时常发生,自从虞凌竹回来以后,她已经做好了再度被亲情重创的准备。 何至于如此动容。 第175章 以身作局 她不该再犯这种错误。 对于现在的虞商商来说,最不缺的东西应该是亲情。 她逼迫自己不再抱有期待。 未等虞母说话,虞商商率先抬步离开。 走到自己房间,虞商商回头看待在原地的姜砚迟,静默片刻,“进来。” 姜砚迟缓步跟去,临进门之前,歪头看了一眼虞凌竹,又看看地上碎掉的手机,阴沉地睨她几秒,随后进门。 一场闹剧结束。 虞凌竹紧紧攥住手中的被子,一直没撒手,怯生生站在虞母身后。 以往她从不犯错,一些小事上的错误,很快便能得到宽容。 因为她的亲生父亲和虞父关系好,对她温柔,也是在兑现照顾她的承诺。 虞凌竹以为虞父虞母顶多轻骂她几句,这件事便算过去。 毕竟她虽有勾引姜砚迟之心,并未做出过分的举动,且证据已然消失。 勾引姜砚迟,比陷害虞商商的罪名在一个父母眼中要轻得多。 虞凌竹怯怯低头,避开虞母沉痛的表情,虞父失望的眼睛,小声说道:“爸爸妈妈,你们宁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我吗?” “小竹。”虞母握住她的肩膀,迫使虞凌竹抬头与之对视,痛苦地说,“你不要撒谎,告诉我,你来砚迟房间里究竟要做什么?” 虞凌竹瞪大眼眸,第二次体会到被抛弃的感觉:“我真的是来找他谈业务的。妈妈,你不信我?” “那为何要化妆,为何要摔他手机毁灭手机里录像证据?” “待会儿要出门见客户,所以化妆。不小心摔倒了衣服扯裂,所以把被子盖在身上,被子还是他递给我的。那时候姜总也怕我同他独处一室才录像,录像中有我摔倒泄露身体的照片……” 虞凌竹说到最后有些哽咽,吸吸鼻子,模样委屈得很:“录像能毁了一个少女的一生,我岂能不着急,这才一时失手摔碎手机。妈妈和爸爸不信我就算了,因为他一句话,便对我横眉冷眼,许我不是爸妈亲生的。换位思考,若是此刻受辱的人是商商,爸爸妈妈又当如何心疼?” 虞母哑口无言。 几句话把自己摘的干干净净,虞母第一时间甚至愧疚的觉得是否真的亏欠虞凌竹。 深闺妇人脑子反应慢,常年浸染商场污秽的虞父心里却门清。 他看见了虞凌竹眼中的屈辱与算计。 这么多年来,虞父一直看得清虞凌竹的心思,把她和虞商商较劲错认为女孩子之间的攀比,可他现在发现,好像错了。 虞凌竹的心思远不止压虞商商一头那么简单。 就在刚刚,她已经触犯一个父亲的道德底线。 她恶意闯入女儿未婚夫的房间,行为动作很是怪异,虞父不得不怀疑她有别的目的。 姜砚迟是京城无数少女的梦中情人,任谁不心动。 当姜砚迟和姜家长辈找到虞家诉说联姻的需求时,虞父是开心的。 他深入了解姜砚迟的人品,知道他会比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更能保护好虞商商,由此放心。 和虞母商量了几天几夜,决定两家吃一顿相亲宴,把姜砚迟介绍给虞商商,让两个年轻人磨合。 虞父为虞商商铺好毕生道路,遮风挡雨,半路杀出个虞凌竹。 他如何放心。 虞凌竹知道虞母心软,移到虞母身边拽起她的衣袖哭诉,虞母满脸对虞商商的愧疚和挣扎。 她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看着虞父。 家里小事由虞母做主,大事却是虞父下定论。 出现了败坏家风的问题,她一个妇人无法做出解决。 虞父深深看着虞凌竹,布满血丝的老眼中雾霾连绵,他沉声道:“小竹,你跟我来。” 虞凌竹心慌不已,虞父从没用这么严肃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她挤出两滴眼泪,可怜巴巴看向虞母,学平时虞商商犯错时的模样,希望虞母为自己求情。 然虞母长叹一口气,把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撸下来,背过身去。 显然不想再管。 虞凌竹眼中满是绝望。 果然,在他们眼中,虞商商比她重要多了。 因为她是领养的,没有血缘关系,碍于虞父和她亲生父亲的朋友关系,所以对待她很好,但这种好不是对女儿的好,而是对待一个客人。 客客气气的好,从不打骂。 这不是虞凌竹想要的。 虞凌竹眼中藏着深深恨意,迈开步子跟上虞父。 走廊只剩虞母,她打眼望着隔壁紧闭的房门,轻叹一口气。 “商商,原谅妈妈。” …… 房间隔音效果好,一般声贝无法探听。 虞商商自然也没听到虞母的话。 门外,一个世界上再普通不过的母亲虔诚忏悔。 门内,虞商商背靠木门,双手抱胸,眯起眼睛盯着眼前一脸无辜的男人。 姜砚迟摊开手,露出委屈的表情:“商商,我没碰过她。” 虞商商嗤了声:“你觉得我要问这个?” 当然不觉得。 姜砚迟脸上佯装可怜的表情渐渐消失,恢复平静。 都是聪明人,他清楚虞商商的疑问。 他不会主动解释,虞商商问的很直白:“姜砚迟,你根本没拍视频对不对?” 姜砚迟沉默片刻,点点头。 “录了一半,中途关闭手机屏幕的时候视频已经截止,后来胁迫她的视频是另外又录的,没录上她说你坏话的那段。” 他在赌,赌虞凌竹气急败坏。 虞商商一时无言,以姜砚迟的身份地位,对付一个虞凌竹根本不需要动脑子手段,一句话的事便能把她从哪来送回哪去,甚至可以让她悄无声息消失。 但他没有,反而费尽心思等虞父虞母来,让他们看见。 他根本不在乎他的脸面和名声。 虞商商在意亲情,他便以身做局,亲手把父爱母爱拉回来,送到她身边。 “为何不赶走她,让她在你房间那么久。你知不知道虞凌竹的心思手段,万一发生什么事,你叫我……” “商商。” 姜砚迟终止了她慷慨激昂的话,唇角勾勒浅薄弧度,内心冰凉的湖海泛起温热波澜。 他的眸子漆黑深沉,里面倒映着少女柔美身躯。 第176章 祭日 声色浅淡温柔:“你在关心我吗?” 虞商商没好气道:“听不出来?” 姜砚迟眉眼弯弯:“一个养女而已,掀不起多大风浪。” “所以呢,你就可以任由她借合作的名义进入你的房间,浓妆艳抹靠近你。”虞商商捏住透亮精致的鼻尖,作势呕了一下,“她身上臭气熏天,你也被熏上不知几何,臭死了。” 姜砚迟挑眉,低头闻自己衣服。 只闻到了洗澡时的沐浴露味。 和虞商商一个沐浴露品牌,身上充斥着她的同款香味。 并没有她口中所说的味道。 他就站在原地,眼前少女做作后退,后背贴到门口,恶声恶气道:“别靠近我。” 喉结滚动,姜砚迟气笑,无奈道:“我再去洗一遍澡。” 走到门口拉开门,欲向洗浴间走。 身后传来一道轻微的,不易察觉的柔软声线,“谢谢。” 姜砚迟顿住。 呆滞转头看向声音出处,不自觉往前走了一步,呢喃道:“商商,你说什么?” 这次,虞商商没躲。 其实他身上根本没有虞凌竹的味道,反而有一种类似于松木的清淡气息。 闻着很舒服。 她侧头看向地面,月光照耀斑驳地板,映落树丛波澜树叶。 窗外树影摇曳多姿,沙沙树叶像无数小精灵窃窃私语,议论屋中一对璧人。 虞商商阖下眼帘,轻声说:“没有你,我支撑不到现在。所以谢谢你。” 如果没有姜砚迟,或许在那日天台之上,纵身一跃结束人生是她最好的结局。 因为他的出现,打破虞商商原本醉生梦死的生活。 她学会如何爱人,如何一心一意。 她懂得两个相爱的人怎么相守,理解父母为何相知相爱二三十年初心不变。 四目相对。 姜砚迟眼睫轻颤,胸膛涌入无名哀愁,他心疼将她揽入怀中。 被她认可,他没有开心,第一时间反而是疼惜居多。 他心疼她的处境。 “商商,我们……” 虞商商回抱住他,在姜砚迟的话后面缓声补充:“我们以后要好好的。” “好。” 二十四岁之前的虞商商,生活一塌糊涂,换男朋友比换衣服勤。 她找不到一个顺心到可以共度余生的人。 以为世界上没有任何男人可以入她眼,但那个人在她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默默跟在她身后等待十八年。 有一天,她这个将近残废的眼睛终于看见身边默默无言关心的男人。 她的人生由此拉开帷幕。 姜砚迟说她救了他。 其实不是的。 被救赎的人是她。 七岁生日宴打碎他的钢琴,是虞商商心情差劲无意之举,她当时满身怒火,只想找个东西发泄,姜砚迟对于家庭的顺从和懦弱激发怒火上涌。 钢琴成为她发泄怒火的唯一方式。 她间接用帮他这个理由,砸碎价值千万的钢琴。 一个自己都忘记了的事,甚至称不上善意,姜砚迟记了十八年。 虞商商问心有愧。 她闭上眼睛,聆听姜砚迟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在听自己活着的证据。 …… “爸爸,我对姜总没有别的意思,您相信我!我怎么会抢妹妹的未婚夫?” 二楼书房,虞父面对满墙书架经济学书籍,双目紧闭,负手站在书桌前。 虞凌竹站在他后面,语气略微慌张。 书架摆满书籍,唯独最中心的位置摆放两个相框。 一个是虞商商十岁时一家三口出门游玩的照片。 另一个是虞凌竹父母生前与她最后一张合照。 两个相框并排摆放。 犹记战友朋友生前最后的嘱托,让他照顾好唯一的女儿。 虞父自问嘱托之事问心无愧,这些年为了虞凌竹,甚至忽视自己的女儿。 如今发生这种事,已经造成不可逆转的后果。 亲生女儿和朋友遗孤,只能选择一个。 虞父为难地轻叹,声音苍老:“小竹,这些年我可曾亏待过你?” 虞凌竹怔愣,她何等聪明,立刻察觉虞父的语气状态不对劲,事到如今再也无法用常态挽回。 她扑通一声跪下,往前爬行两步,爬到虞父身后,双手抱住他的大腿,声调抖落惊慌害怕:“爸爸,我没有亲人了,你和妈妈是我最后的倚靠,若连你们都不要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虞父摇摇头,语重心长地说:“你还记得生父祭日何时吗?” 虞凌竹慌张的脸慢慢静默,一片死灰。 生父吗? 她早就忘记了。 十几年同虞商商勾心斗角,争夺虞父虞母的关心,谁还会记得已经死了的人。 若非书架上的相册,或许她早就不记得生父生母的模样。 虞凌竹说不出来,她静静跪在虞父面前,正前方是原生家庭一家三口相片。 父亲穿着正经军装,一脸意气盎然,同穿了红色旗袍的母亲站在一起,两人中间抱着年幼的虞凌竹。 相册泛黄发旧,父母的容颜永远定格在那一刻。 斯人已逝,往事不复追随。 “明天。”虞父悲痛道,“明天是你父亲的祭日,从军前他喜欢喝烈酒,明日带着仓库里那瓶酒去看望他吧,他很想你。” 虞凌竹咬紧牙,腮帮僵硬,紧紧握住拳头。 从虞父说出这句话开始,她就输了。 十几年对战,她和虞商商的战争有了结果。 虞父和父亲一样,最是重情重义,她能够留在虞家最主要的因素,是父亲生前的嘱托。 忘记父亲的祭日,是虞父所不能容忍的错误。 她彻底输给了虞商商。 …… 姜砚迟房间的被子让虞凌竹盖过,不能再用,房间衣柜里也没有多余的被子。 家里的佣人已经入睡,叫起来找被子实在不太好,虞商商便让他晚上先跟自己一间房,等明日一早再回自己屋子,这样别人看不见,会以为两人分房睡,传不出去什么不雅的传闻。 因为虞凌竹这件事,虞商商晚上气得睡不着,她叫起来白忱继续打游戏。 白忱那边在处理公务,过了很久才上线。 姜砚迟躺在床里侧,拿起一本虞商商装好学生买的经济学书籍,她买来后没翻开过,放床头招灰。 姜砚迟带着金丝框眼睛,活脱脱斯文败类,掀开第一页认真看,没发出多余的动静。 第177章 玩游戏 游戏列入准备模式,要五个人才能开。 排队等人的过程中,白忱那边的话筒一直开着。 两人玩游戏开麦从来都用游戏里的麦,不打语音电话。 这时游戏里已经进来一个女生,还要再等两个人。 虞商商听见组队的听筒里有女性窸窸窣窣的撒娇声,以为是新进来的女生,跟身边的男朋友撒娇,便没管。 后来排队的时太长了,还是没进来人,女生等的不耐烦,退出他们的组队。 退出后虞商商还是能听见女生的声音,包含了一些无法言说的拟声词。 似乎在亲吻,声音很大。 虞商商听的面红耳赤。 组队房间只有她和白忱,总不可能是她这边出的声音。 看来是白忱了。 贺清序走后,他又变回原来的模样,花心多情,游戏人间。 姜砚迟就在身边,肯定能听见手机里传出来的声音,虞商商惊得眼睛瞪老圆,不敢看他,生怕姜砚迟也…… 红着脸调小声音,发文字警告白忱:你给我注意点,我旁边有人。 须臾,白忱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伴随黏腻的吻声:“不是我,绿毛和他女朋友。” 绿毛是白忱的朋友,也算他半个手下。 虞商商:“……” 难舍难分的吻结束,绿毛嬉皮笑脸地凑近话筒,跟虞商商打招呼:“大小姐好,你误会白哥了,他现在改口味吃素,不碰任何女人。” 虞商商:“……” 这么敏感的话题,就不要说那么细节了吧! 完了。 身边还有姜砚迟,这下十张嘴解释不清楚。 话筒的声音调到最小,可房间太过寂静,再小的声音还是能听见。 身边柔软的床铺压下一个坑,清冷的气息虚无缥缈,身后覆盖高大人影。 姜砚迟捏着她的肩膀凑过来,瞟了一眼游戏主页,淡声问:“缺人?” 两人脸贴脸,他的金框眼镜压在她脸颊一侧,透着冰凉。 虞商商打了个激灵,讪讪道:“缺三个。” 姜砚迟此人的情绪分四种,对外人冷漠,对日常中的虞商商平静,对伤心的虞商商温柔,面对冷漠时的虞商商心情痛苦。 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情绪。 哄好虞商商因为虞凌竹带来的坏心情,姜砚迟恢复了冷静神态,目光盯着她手机屏幕。 白忱生日宴上绿毛见过姜砚迟,听出来他的声音,结结巴巴道:“迟爷也在,幸会,幸会。” 说完在那边小声和白忱嘀咕:“大小姐真不厚道,迟爷在应该说一声,净看我出丑去了。白哥,迟爷刚才听没听见我亲嘴的动静,他要是听见了怪罪下来,我……” 剩下的话离手机听筒远了一点,听不见声音。 虞商商满头乌鸦飞过。 白忱也不阻拦,看热闹似的,混不吝回答:“自求多福。” 绿毛急得都快哭了。 他女朋友知道姜砚迟,但没听过“迟爷”这个名号,以为是白忱哪个合作伙伴,便没在意,气道:“没出息!” 绿毛梗脖子反驳:“你知不知道迟爷是谁,不知道别在这五花六花三撇一捺。” “迟爷还能是谁,能比白哥厉害?” 白忱附议:“比我厉害。” 绿毛女朋友被怼了一句,悻悻闭嘴。 心里还嘀咕,京城比白忱厉害的人屈指可数,怎么可能让她遇见。 管对面发生何事,姜砚迟心思只在虞商商身上。 色彩浅淡的唇贴在她脸侧亲了一下,鼻尖轻嗅她柔软的气息,声色清冽:“我也会玩。” 虞商商扬起眉梢,难以置信地确认:“你说游戏?” “嗯,之前玩过。” 虞商商眉眼带笑:“一起啊,我邀请你。” “稍等,之前卸载过。” 姜砚迟打开软件商店,临阵磨枪,重新下载游戏。 软件好几个g内存,需要下载好几分钟。 等待过程中房间里又进来一位女生,甜美嗓音软糯动听:“你们好呀,可以叫我依依。” 他们在ktv房,绿毛的女朋友出去上厕所,绿毛不受管束,听见女生糯糯的声线,立刻被迷得不要不要的,连哄带骗道:“依依妹妹哪里人,芳龄几许,可曾婚配?” 依依依次作答。 虞商商叹了一声。 软件下载好,姜砚迟点击安装,弯起嘴角问:“怎么了?” 她道:“人家妹妹声音好甜,听得毛哥心痒痒。你不心动啊?” 毛哥是对绿毛的戏称。 姜砚迟没说话,安装游戏后登录,进入登录页面。 虞商商撇撇嘴:“你心动了?” “没。” 绿毛借白忱手机和依依聊的热火朝天,虞商商关掉说话的麦,趴在姜砚迟身上,不依不饶道:“那为什么不说话?” 姜砚迟笑了下,一手揽住虞商商防止她滚下去,另一只手的中指和大拇指捏住手机两侧,把手机横过来,食指在屏幕上点动,加载进入游戏主页。 聊天软件和虞商商是好友,游戏页面好友自动显示,不用再添加一遍。 他点击虞商商的头像,按下求邀请键,“拉我进去。” 虞商商捏住他的脸颊向两边扯,气急败坏道:“没是什么意思,这么不情愿?” 姜砚迟无奈,完整回答:“我不喜欢这种声音。” “那你喜欢什么声音?” “你这种。” “我这种是什么声音?” “空灵,张扬。” “我的声音还空灵?还张扬?姜砚迟你能不能再编一点?” 人最难以辨别的声音就是自己的。 虞商商有的时候静下来回想自己声音形态,发现居然想不出来自己是什么声音。 她曾经试过把自己的声音录下来听,播放时只觉得陌生。 但不管是录下来还是当场听自己的声音,都没感觉她的音色有多么好听,单纯比普通人更细腻一点而已。 至于所谓的空灵张扬什么的,纯扯淡。 他失笑,不再解释。 拿起虞商商的手机同意求邀请信息,把他拉进房间。 此时房间里已经有三个人了,加他四个。 看见一个熟悉的头像,白忱眼睛微眯,从绿毛手中夺回使用权,喊了声:“迟爷?” 姜砚迟淡然回答:“嗯,不介意的话一起玩。” 虞商商眼睛没好气斜楞姜砚迟。 谁敢介意他? 第178章 他说别怕 白忱笑道:“当然不介意,以迟爷的手法,我躺着赢。” 白忱在打游戏方面属疯狗的,逮谁咬谁。 有时候队友操作稍微菜一点,他能问候人家八辈祖宗,更不会看在虞商商是朋友就多加宽容,反而骂得更狠。 他不会因为姜砚迟的身份地位而给他几分薄面。 白忱操作顶尖,意识也一流。 凡是他说厉害的,那就是真的厉害,厉害到万中无一,可以去打职业的那种。 虞商商诧异道:“你真会打游戏啊?” 她以为姜砚迟最多算单纯的玩过,没成想他玩的好。 姜砚迟只道:“玩过几局。” “哦。” 几局啊。 几局的话厉害不到哪里去,这个游戏不光需要意识顶尖,还必须玩得多熟悉阵容。 她笑眯眯回答:“那没关系,我带你。打不过的话求求我,我去帮你。” 姜砚迟但笑不语。 还缺一个人才能开游戏,实在招募不到人,虞商商把程枝意叫来凑人头。 程枝意不会玩,之前帮忙凑过人头,结果输了好几局,叫白忱一顿劈头盖脸骂完,立誓不会再跟他玩。 虞商商好说歹说一顿,才把这尊大佛供过来。 一上线,程枝意埋头猛骂白忱一顿,把她接下来操作失误可能会被白忱骂的话全部反骂回去,这才点击准备。 到时候因为她菜输了,她不好意思骂,不如现在骂完。 在依依震惊的哑声中,白忱习以为常点击开始匹配。 程枝意才发现有不熟悉的人,尴尬道:“不好意思,我平时不这样。” 进入匹配页面,依依的声音软的快把人捂化,像个四五岁惹人疼爱的小女孩,柔声说:没关系,你们互相认识嘛?” 程枝意道:“对,我们现实中是朋友,除了这个黑头像。” 黑头像是姜砚迟的游戏头像。 他没说话,程枝意就以为是路人。 进入游戏之后,虞商商打开说话麦,同程枝意解释道:“他是姜砚迟。” 程枝意疑问和虞商商一模一样:“迟爷每天那么忙,也玩游戏?” 这其实也是虞商商想问的。 姜砚迟操控屏幕的小人移动,平静地说:“以前打发时间用的。” 众人皆知他不爱说话,能够回答这句话,程枝意受宠若惊。 游戏开始之后便是白忱在指挥,以及程枝意愤愤不平的反驳。 “程枝意你数数自己这一局死了几次,撒把食到键盘上,鸡都比你会走位。” “这个团明明能打赢,为什么不来?你打算在草丛里坐月子还是在泉水里泡澡?” “说一万遍看小地图,你的小地图是拿来遮太阳的吗?” 一口一句恨铁不成钢的话说的起劲。 程枝意气得不行,对着手机大吼道:“白忱,你再敢说我一句,我就挂机!” 直接有效威胁到白忱。 他闭上嘴。 依依玩的也菜,因为不熟所以白忱不好意思骂。 五人的局,两个菜鸟,虞商商属于正常玩家但是没有很秀的操作,白忱玩的位置是大c,正在吃钱发育。 他把对面的同等位置压的不敢出来,压迫力十足。 姜砚迟半局都很平静,不是在刷钱就是在刷钱的路上,战绩0-0,刷自己的区域,没参与过团战。 对面是打架阵容,一直在找他们打架,虞商商尽量避战,杀了一个人头,也死了一次。 整局进行到十分钟,依依死了五次,程枝意死了九次,把对面养的肥胖经济高,白忱打都打不动。 依依哭丧着脸气馁道:“对面太厉害了。” 这局其实基本无望。 虞商商打开经济面板,发现经济最高的人是姜砚迟。 他一个人没杀,也没死过一次,却是全场经济领头,甚至比对面杀了九个人的经济还要高出一千。 有这么高的经济没作用,和白忱口中那个带飞的人格格不入。 虞商商不由得多嘴:“把你的经济给我,我乱杀。” 姜砚迟挑眉:“你这是嫌我没用?” 她把嘴扭到一边,不说话。 姜砚迟气笑了,发起集合申请,朗声道:“你跟我来。” 她不情不愿操控游戏里的人物走到姜砚迟跟前,和他一起躲在草里。 姜砚迟没开麦,他的声音顺着虞商商的手机往内传。 手机听筒发出白忱略微明显带笑的语气:“迟爷要开始表演了。” 虞商商不以为然。 蹲草大概有十几秒,对面来了四个人一起打怪吃钱,她有些心慌,不由得快速说道:“我们先走吧,打不过那些人。” “你不用出草,待会儿给我加个护盾。” “那你呢,你这么高的经济送给对面,他们快被养成胖子了。” 许是觉得虞商商话好玩,姜砚迟一声轻笑,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出草丛,操控图中人物飞至天空,空中无法选定的状态下还能拥有攻击性,超高的经济先把对面站在一起的四个人打了一套。 他们也不是吃素的,发现姜砚迟之后迅速反应过来分散,把大c保在身后。 待到无法选定模式时间一到,姜砚迟恢复正常的状态,血条不可避免被他们打到半血。 他提前走位预判躲避伤害最高的大c的攻击,目光瞄准对面最脆的另一个c位,快准狠给予致命一招。 姜砚迟动作很秀,且预判精准。 杀掉一个人之后本可以功成身退,他没走,对面三个人也不可能放走他这只肥羊。 对方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应该是经常玩,战术布置明确,让一个血量最厚的人挡在前面,眩晕姜砚迟操控的人物,后面手长的大c展开远程攻击。 电光火石之间他就被打成残血。 姜砚迟有条不紊道:“加盾。” 虞商商立刻给他一个护盾。 她的人物血多,冲上去给他挡了两箭,因为对面经济高,两箭点了她三分之一血量,很快支撑不住。 姜砚迟沉声说:“往后退,站我后面。” 虞商商反驳:“你都快死了。” 深沉稳重的声线:“别怕。” 她微微顿住。 曾经很多次,姜砚迟告诉她不要害怕,他会护在她身前。 她相信了,他也做到了。 第179章 我记得 这句别怕一如往常。 心脏深处莫名其妙淌过温热的暖流,她放心后退,同时给姜砚迟加了一个治疗。 另外三个人也在赶来过程中。 那边绿毛大吼一句卧槽,酒洒身上了。 似乎是为了回应他这句话,姜砚迟操控的人物拔剑而上,预判离得最近的敌方人物位置,二技能突刺。 那人血量本就不高,一个二技能加位移带来的伤害直接带走。 屏幕上方出现double kill的字样。 依依虽然不在旁边,指尖一直滑动屏幕往这看,惊呼道:“1v4杀两个,好厉害!” 程枝意也惊道:“我靠,姜总你还有这一手呢?” 姜砚迟没说话,再次预判对方下一步攻击,成功躲避后技能也全部刷新。 第二波攻势迅疾闪出,在白忱他们赶来救援之前,一套连招将剩下两个人一举击杀。 白忱是个游戏迷,一时忘记身份,没忍住叫道:“漂亮!” 敌方赶来志愿支援的第五个人到达现场后发现满地尸体,大惊失色,迅速后撤。 这时白忱他们操控的人物也姗姗来迟,拦住那人去路。 白忱首当其冲,将那人打的只剩一丝血,接连问道:“迟爷,五杀要吗?” 姜砚迟随口道:“你拿。” 谁拿这个人头都一样,总归是团队收益上涨。 白忱也没客气,把人头收入囊中。 虞商商都快气死了,闭掉麦骂他:“你傻啊,到手的五杀飞了。” 姜砚迟摸摸她的头顺毛哄,笑道:“虚名而已。” “那也不该给白忱。”虞商商趁关麦他听不着,暗戳戳说坏话,“白忱拿到的人头一多,又得猖狂骂人。” “他没骂过你。” 至于骂不骂其他人,不在姜砚迟考虑范围内。 “那是因为你在,他不好意思。” “嗯。”姜砚迟轻笑着说,“以后他再骂你,告诉我。” 虞商商瞪大眼睛。 他真会扯话题。 一开始说的是这个吗? 明明说的是五杀好不好? 甩开他的手:“烦死了。” 独自生闷气,却还是控制人物跟在姜砚迟身边保护他。 他现在经济高人头多,一旦被对面抓死一次,全队直接崩盘。 过了一会儿,姜砚迟突然道:“让白忱小心。” 小地图没有敌方的人出现。 他这里也没有地方人物出现,应该是在蹲草,埋伏到白忱可能会出现的位置。 白忱是大c,除了姜砚迟以外经济最高,人头也值钱,他一死没法打。 虞商商听从他的话,跟白忱说了一下,白忱立刻躲起来。 没等几秒,只看到小地图上出现敌方五个人,抱团一起到白忱先前所在的位置。 可惜人去楼空。 白忱夸赞道:“厉害啊虞商商,你什么时候意识这么好了?” 虞商商撇撇嘴:“姜砚迟说的。” 有他这位大神在,很快结束比赛。 比赛结束的页面不出意外是姜砚迟获得了mvp。 退到组队页面,依依立刻点击准备,迫不及待地问:“还玩吗?” 程枝意没答,她本来是来凑人数的,玩不玩需要看白忱和虞商商的意见。 白忱道:“商商?” 问她意见。 从前白忱从来不会问她的意见,特立独行,只要他想玩,一定拉着虞商商,玩儿他个昏天地暗。 这次却问了她的想法,恐怕是想借虞商商的嘴,问姜砚迟到底玩不玩。 虞商商懂他意思,转头看向姜砚迟,发觉他在看手机,凑头看去。 姜砚迟屏幕表面出现了五六个加好友的信息,头像有熟悉的,有不熟悉的,有对面的人,也有我方的人。 首当其冲的是白忱,除他以外还有一个熟悉的头像。 虞商商定睛一看,发觉居然是依依的头像,她默不作声添加姜砚迟的游戏好友。 姜砚迟一个人都没加,余光发现虞商商在看他,淡声说:“太晚了,睡吧。” 虞商商努努嘴,朝他屏幕又撇了一眼,“谁加你?” “上局游戏的人,没细看。” 一副关我吊事的冷漠脸。 虞商商知道他脾气秉性不会主动加别人,更别提是女人,故意逗他:“再玩一局呗,带妹妹上分。” 姜砚迟看她:“哪个妹妹?” “依依妹妹。” “……” 虞商商的游戏话筒还开着,姜砚迟丝毫不在意,身子前倾,贴近她脸前,把她怀里的手机扔到床边。 用力一压,轻松将虞商商压到身下,眯起眸子,唇角渐冷:“找亲?” 手机就在虞商商耳侧,他的声音特别清晰,顺着话筒直达组队其他三个人手机里。 组队麦瞬间没声音,三人隔着手机面面相觑。 程枝意轻咳一声警醒他们。 虞商商也想闭麦,但心有余而力不足。 姜砚迟握着她的两只手抬到头顶,低头吻了上去,根本没给她机会闭麦。 缠绵悱恻。 他们亲了多久,组队的其他三个人就等了多久。 细腻的吻声掺杂水渍声,直达那三人手机里。 虞商商好不容易挣脱开他的手,摸索到手机关上话筒。 愤恨推了一把姜砚迟,娇嗔道:“你做什么?” 姜砚迟意味深长地说:“和妹妹玩。” “你有病啊,谁是你妹妹?” 姜砚迟垂眸,盯着她被亲得水光肉嘟嘟的唇,“我确实有病。” 没她不行的精神病。 虞商商逗他不成反生气,急眼了:“废话,我说的是谁是你妹妹?” 他平静的表情不似作假:“你叫过我哥哥。” “什么时候?” “医院,夜市,程枝意,裴泽忌。” 淡定说出关键词。 虞商商想了想,确有此事。 那时候他打枪给她赢玩偶,旁边有女生笑着说哥哥好厉害。 她听了去,学着也叫了声哥哥,还被他激动地亲了好几下,当场狗仔拍到上热搜。 本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姜砚迟记到了现在。 见她不说话,姜砚迟低眸,哀声说:“你又忘记了。” 他们的事,虞商商从来不会记得。 她把三年前忘了个干净,好不容易在一起,还是每天过每天忘。 唉。 见到他伤心的模样,虞商商心都快碎了。 她低声回答:“我记得。” 第180章 玉镯 即使觉得这句话很羞耻,但为了不让姜砚迟难过,她只能放下害羞,逼自己说出来。 他看向她的眼中充斥着破碎感,这其中的破碎又因为她一句话而破镜重圆:“真的?” “真的。” 得到肯定回答,姜砚迟缓缓放开她。 虞商商得空打开麦,三言两语对那边的人说:“我俩要睡觉,不玩了,你们再凑几个人。” 之前的声音不是没听到,两人估计正打的激烈,程枝意连连体贴道:“好好好,你们快去睡吧。” 退出游戏,虞商商不免心虚。 还好他们没说什么。她也就当什么都没发生。 昨晚发生了那样的事,第二天早上,虞商商不想久留,等虞母虞父醒后同他们告辞,保持最礼貌的尊重。 虞母满怀眷恋地看着她离去,这一切,虞商商充耳不闻。 她早已告诫过自己,不可再心软。 这个家里只能有一个女儿,他们要是选择虞凌竹,虞商商也没什么好说的。 姜砚迟先一步去发动车辆,她在花园里等候,等他把车开过来再走。 中途,虞母走到身边,起初虞商商未曾发现。 直到虞母把一个晶莹剔透的镯子塞到她手腕上,她才发觉身边有人。 虞母嘴唇嗫嚅,几秒钟犹豫没开口。 气氛变得尴尬。 她盯着手腕上的镯子看了几秒,颜色上乘,看得出价值不菲。 镯子很有年代感,精致的工艺雕刻凤凰图腾,样式很老,像老一辈的雕刻样式。 她认得这个镯子,是虞母结婚时姥姥送她的传家宝,只传女不传男。 虞商商抿唇轻笑:“怎么,这是要分家补偿我?” 她的话很不中听。 虞母面露尬色,哀愁道:“商商,你说的话很令妈妈伤心。” “妈妈若是觉得我的话难听,大可以不听。” 从前女儿只对外人跋扈的姿态,如今全部映射在自己身上,虞母满面悲愁。 到现在她才觉得,或许自己从前全部都错了。 她艰难地说:“你姥姥生前说过,待你结婚时,一定要把这个镯子送给你。商商,收下吧。” 玉镯在太阳光底下熠熠生辉。 虞商商垂眸盯着看了几秒,很快收回目光。 “既是姥姥送的,我便收着了。” 手腕的玉镯发凉,一如她的话。 冰冷彻骨。 虞母苦涩一笑。 远方的车开过来,低调奢华的黑色加长车辆价值不下千万。 姜砚迟侧脸自打开的车窗透露出来,脸颊深邃立体。 他开得很慢,似乎有意让虞母和虞商商多待一会儿,车辆停止后又发动,四处寻找落脚位置。 但其实马上要开走的车,落脚在哪里都一样。 车来了,虞商商没有继续留下的必要,踱步向花园外走去。 眼见女儿要走,虞母急切道:“商商。” 虞商商停下脚步:“还有事吗?” 雍容华贵的妇人眼眶通红,强忍着不让眼泪从眼睛里划出,保持得体的面容,但颤抖的声线已经暴露了她的痛苦:“你还在怪妈妈,对不对?” 虞商商没否认,大大方方地说:“我早就说过了,我和虞凌竹无法共存。” “妈妈知道,昨晚的事是妈妈的错,我不应该替她向你道歉。商商,怎样你才可以原谅妈妈?” 软弱的话,让虞商商爱又爱不动,恨又恨不起。 她还是不懂她生气的原因。 虞商商恨的不是虞母,她恨的是虞凌竹这个人,只要她在家里一天,虞商商就无法说服自己回家,无法说服自己和平共处。 试问谁可以和敌人平静的生活在一起? 虞商商曾经吃过这个亏,她不想继续错下去。 虞母却觉得虞商商恨的人是她,恨她不能把爱平等的分给两个人,也不能只爱宝贝女儿一个人。 虞母把虞商商对虞凌竹的恨臆测到自己身上。 虞商商解释过很多次,说不通。 她用指尖揉捏太阳穴,疲惫地说:“妈妈,我想让你今天开开心心的,也求你让我心情好一点,别再问我这些事了,我很累。” 虞母嘴唇颤抖,无可奈何停在原地。 温柔的身影势单力薄。 身为人母,第一次感觉到女儿的冷漠,温暖的阳光竟显得格外寒凉。 虞商商上车后,把镯子摘下来放进包里。 姜砚迟看着她的动作,她解释道:“妈妈给的。” 姜砚迟发动车辆,“不戴着?” 虞商商冷漠脸:“不戴了。” 她总是这样,对不在乎的关系嗤之以鼻。 但姜砚迟很明白,虞商商就算与全世界断绝关系,也不会斩断亲情。 她不戴的原因绝不是恨虞母。 姜砚迟说:“怕磕碰?” 虞商商道:“我总是不小心,到时候再把镯子磕了可就罪过了,姥姥留下唯一的遗物,不能折在我的手里。” 姜砚迟淡笑。 果然。 虞商商再多情种,亲情也是她内心深处最柔软的地方。 嘴上说着不在意,心底明镜似的,比谁都清楚。 如果是男朋友有个妹妹或者闺蜜好友有别的朋友,虞商商肯定毫不犹豫断绝关系,但亲情不同,对象和朋友可以有无数个,父母却只有一个。 她心软了。 他没拆穿。 虞商商用纸包着玉镯小心翼翼贴合包里面带拉链的小包,拉上拉链,再扣上纽扣,“虞凌竹摔的那个手机,里面有重要的文件吗?” “有几个,都有备份。” 姜砚迟有两个手机,一个是私人手机,一个是工作手机。 虞凌竹摔的是工作手机。 既然说是工作手机,里面的文件肯定不止姜砚迟说得那么少,要知道姜氏企业谈的合作每一个都是天价利润,放在商业圈里抖三抖的那种。 所以所有人都想和姜砚迟合作,分的利润足够公司吃好几年。 虞商商忧心忡忡:“姜砚迟,你跟我说实话,真的都有备份吗?” 姜砚迟颔首:“真的,我会拿商业的事同你开玩笑吗?” 确实不会。 但事出于她,他可能会骗人,让她放心。 她换了个方式问:“如果里面有重要的机密被毁掉了,还有补救措施吗?” 第181章 联系方式 姜砚迟一下便戳穿她的小心思,回答滴水不漏:“没有这种可能,我有备份。” 他要用工作手机办业务,让底下的人去买太费时间了,正好回家路上有一家大型手机店,便停车下去买手机。 虞商商在车上待着也没事干,就跟他一块去手机店。 姜砚迟先去的,她站在车边整理了一下衣服再走,一前一后走的缓慢。 店里的营业员都是男性,有看着很年轻的像是刚毕业的大学生,也有四五十岁经验老道的中年男性。 两个年轻的男大学生站在门口,看出姜砚迟穿着富贵,一个尊敬的把姜砚迟请进去,另一个坚守岗位。 他前脚进去没多久,虞商商也跟进去,店门口的大学生以为他们两个是单独的顾客,不是一起来的,就笑着迎上来,笑容满面,“女士,来买手机?” 他的话里有一股浓重的京腔,听的甚是好玩,再加上长得也阳光帅气,估计不少女生追。 虞商商跟长得好看的人说话心情也会变好,面上有了点笑意,“来看看,有新出的吗?” 说罢,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姜砚迟,他在柜台那边,背对着门口,由一个老道的营业员为他介绍几款新机。 背影孤傲深沉,肩宽腰窄。 像最近流行的那种双开门冰箱肩膀。 “女士跟我来,最近新出了pro版,您可以看一下。这是我们最新的颜色,粉红色,比较适合女性,尤其是您这种漂亮大方的。” 男大学生嘴特别甜,从柜台里拿出一款新出的粉红色背壳手机,屏幕很大。 虞商商的目光从姜砚迟身上转移到他的手机上面,粗略的看了一下,是刘海屏,样式很漂亮。 另一边姜砚迟动作迅速,很快买好手机付完款,中年营业员看他付款特别爽快,想送他一个台灯。 送的台灯没有家里的台灯好看,而且样子特别简单,特别廉价的感觉,纯白色的台灯是塑料的,充电款式。 姜砚迟看了一眼,摆摆手,“不用。” 说话特别冷漠。 虞商商看着他的动作,笑出了声。 男大学生手里还举着粉色的手机跟她介绍,发现虞商商的目光又转回那位男客人身上,不由得笑着无奈道:“女士,要不然我去给你要个联系方式?” 虞商商挑眉,似乎觉得是个不错的主意,“行啊,你跟他说有个女生看上他了,你要是能要到他的好友,我买你十部手机。” 男大学生来了精神,眼前一亮:“行!” 虞商商本来想把自己加好友的二维码给他,后来想了想,姜砚迟要是看见了二维码上的头像,对这场赌约不公平,遂放弃。 男大学生此时还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怀着满心欣喜冲到姜砚迟脸上,笑意盈盈地说:“帅哥,有个漂亮姐姐想加你联系方式,给个机会呗。” 姜砚迟转头便撞上只比他矮三四厘米,浑身洋溢着青春气息的少年,面无表情皱眉。 退后几步,麻木道:“不给。” 无情。 男大学生十分懂方寸,被拒绝过后不便再死缠烂打,他回身隐晦看向虞商商,暗暗摇头,示意计划失败。 姜砚迟通过他的目光看到“恶势力源头”,眉心轻拧。 虞商商丝毫不慌,招手示意大学生回来,觉得他甚是可爱,便道:“我要是能要到他的联系方式,你给我打个折,如何?” 她不缺这几分钱,主要觉得小伙子可爱,想逗逗他。 男大学生一股莽夫劲头,心道姜砚迟如此冷漠且看衣着非富即贵,怎可能随便给联系方式。 他没多想,立刻点头:“我没有打折这个权利,不过女士真能要到,我可以贴上自己手头的一百块钱给你加在买手机的钱里边。” 他特聪明,反应也很快。 就算打赌有利的一方在于虞商商,他也不亏。 添一百作为赌注,虞商商买手机,他有提成。 这一百总归是添在手机的钱里边,虞商商不买手机,自然也得不到一百现金。 她对他更加赞赏,多心问了一句:“你学什么专业的?” “我刚毕业,学金融。” 虞商商心想,适合进公司。 她又问:“专业课怎么样?” 男大学生健谈,笑道:“哎,女士,你要说这个我可就来劲了,年年前三。” 倒也不谦虚,但也不自负,问什么说什么,多余的一句废话没有。 这种人很适合待在公司里共事,人缘好,成绩也棒。 呆在这里屈才了。 虞商商想了想,不禁产生一种挖人的心思,笑容奸诈狡猾:“不若这样,我们赌把大的。” 男大学生瞳孔讶异:“多大?” “我问他要联系方式,要到了你就辞职去我的公司上班,没要到我就买你手中的同款手机十部,如何?” 男大学生很是纠结,替她着想道::“女士,那位帅哥很是冷漠,不出意外的话肯定不会给出自己的联系方式,您买十部手机用得完吗?” 他根本没往虞商商会成功的那方面想。 粉红色手机一部上万,十部就得十万。 不说一下掏出十万多肉疼,买那么多手机也没用,而且还是同款型号的。 “等着。” 虞商商撂下一句话,朝姜砚迟走去。 他站在柜台边,修长的指节拎着手机袋子,身材笔直,身后的营业员单手做出恭敬送客的动作,准备送他离去。 嘴角扬起浅淡的微笑,虞商商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单手搭在柜台上,将姜砚迟置于自己与柜台中间,眉眼弯弯:“给你个机会。” 男大学生给虞商商要联系方式,是用请求的语气,同姜砚迟说给她一个机会,姜砚迟都不给。 虞商商说的却是,给他一个机会。 男大学生就站在身后,对虞商商的说法略微无奈。 追男人不是这么追的,像姜砚迟这种天之骄子,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人联系方式? 以他高傲的姿态,身后必有万千追随者,追他的姑娘能绕京城三圈,缺那一个联系方式? 第182章 和我在一起的机会 他笃定,姜砚迟不可能给出联系方式,今天这十万块钱虞商商必花。 男大学生静等虞商商给他提升业绩,今晚可以出去好吃好喝一顿。 岂料他失算了,男大学生眼中麻木不仁的姜砚迟,在虞商商贴近的时候,没有半点抗拒,反而纵容的让她把自己簇拥进拥窄的柜台边。 满心满眼宠溺。 姜砚迟眼尾有淡然的笑:“什么机会?” 似乎是没听懂。 虞商商表情十分自负,得意洋洋地说:“和我在一起的机会。” 姜砚迟轻笑:“行,谢谢。” 回答的特别爽快。 说罢,虞商商拿起自己的手机,手机屏幕上好像是一个二维码,姜砚迟看了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扫描二维码。 男大学生远远看去,这个举动分明是加好友的动作。 她要给他机会追自己,高冷如姜砚迟,竟然还会谢谢她,像是对这个机会特别满足。 男大学生瞳孔震惊。 这个男人曾经那么冷漠的拒绝他,面对虞商商的时候,居然如此好说话,难不成是一见钟情? 是不是一见钟情还是次要的,关键他们的赌约。 男大学生直接答应了虞商商的赌注,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想过虞商商能赢,就在刚刚心里还计算着卖出十台手机提成可以拿多少。 虽然手机店这份工作是兼职,但是现在正值找工作的高峰期,一份好的工作很难找,大学生内卷严重。 他好不容易找到一份高薪工作,如果擅自辞职,虞商商说过的那些话能否做真还尚未可知,而且他并不知道她所承诺的公司究竟是做什么业务。 男大学生害怕虞商商把他卖去缅北嘎腰子。 想到此,他不禁浑身抖了抖。 富贵人家的纠纷,卖手机的中年营业员眼观鼻鼻观心,自知不该参与进去,假装什么都看不见。 得到肯定答案,虞商商毫不犹豫把姜砚迟抛弃在原地,转过头去看男大学生。 大学生摸摸头,面色讪讪:“你们……” 虞商商笑着眯起眼睛:“哥们,说过的话要做到。” 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心虚抬头看了看柜台里面的中年营业员,营业员是他的老板,也是这家店的主人。 中年营业员并不知道男大学生和虞商商的赌约,是以一脸懵逼。 从他这里抢人,虞商商心里稍微有些愧疚,把自己之前承诺的手机买了,然后又和营业员询问姜砚迟这款手机的情侣版。 他买的是黑色的手机壳,虞商商就要了一个白色的同款。 这款手机将近两万,性能完好,近乎是所有手机中的顶端,之前有专员测试过使用五年基本上都不会出现卡顿。 手里拎着十个粉色手机的包装盒,等中年营业员把情侣款手机包起来递给她的过程中,姜砚迟平淡问:“买这么多手机做什么?” 语气没有责怪,带着星星点点的疑惑。 虞商商看了一眼身后目光一直盯着他们的男大学生,嘴角弯弯:“刚才和那个大学生打了个赌,我骗了他,心怀内疚,便买他几部手机,让他赚个提成。” 姜砚迟神情晦暗中带着戾气,睨了一眼一直看着虞商商的大学生,心思沉重,抓住虞商商的手腕,把她揽在怀里。 动作亲昵。 接过中年营业员递过来的白色情侣手机盒,姜砚迟刷卡付款,拉着虞商商走出手机店:“跟他打了什么赌?” 虞商商将食指竖起来放在嘴边,做出噤声的动作,小声咬耳朵:“秘密。” 男大学生站在店门口,看见虞商商和姜砚迟走远,方才得知他们两个人认识,上了虞商商的当。 他抬起手,手心写着一串黑色加粗数字,一共十一个阿拉伯数字,连起来正好是完整的电话号码。 虞商商在找姜砚迟要联系方式之前,便未雨绸缪,在他手心写下了一串手机号。 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虞商商想给蒙尘的珍珠一个机会。 她擅自做主,把姜砚迟的手机号写给他,如果男大学生能够珍惜这次机会,进入姜砚迟的公司,将来他的事业必定能够平步青云。 但是她也只能帮到这里,至于大学生能不能抓住机会,还需要看他是否与姜砚迟有缘。 每年想进入姜氏企业的人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真正能够进去的人只有区区万分之一。 聪明的人太多了,人的一生不能只靠智商高,还需要有左右逢源的心态与可以飞快转动的发达头脑,智商与情商兼具,方能在人生中大放异彩。 男大学生二者兼备。 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复合型人才。 扣上安全带,汽车向路中心行驶,路边的手机店越来越小,直至眼中再也看不见手机店的影子。 虞商商回过神来,“公司一般都是什么时候招聘新型人才?” 姜砚迟握住方向盘打了个弯,缓缓驶向家的方向,语气不明:“看需求。” 优胜劣汰,强者生存。 只有越来越强大的人才能留在企业中,至于那些简历中特别牛,但是实际操作起来漏洞百出的“纸上得来终觉浅”的人,很快就会被企业和社会淘汰。 每年企业都会淘汰一些实力相对较弱的人,招揽新鲜血液,充实企业的年轻活力。 但这些不是姜砚迟具体负责的事项,每天企业的文件合同堆积如山,光是处理问题就已经够麻烦了。 像这种聘请人才的事,由人事部和几个老总共同决定,无需他出手。 虞商商听不懂,直接问道:“这两天有招聘的打算吗?” 姜砚迟干脆利落回答:“没有。” “有吧。” “没有。” “可以有吗?” 她的笑中有几分嬉皮笑脸的作假。 虽然为企业带进新鲜血液的事情并非姜砚迟做主,不过他拥有一票确认权以及一票否决权。 姜氏大部分股份掌握在姜家人手里,如今姜家的掌权人又是姜砚迟。 让谁生让谁死,他一句话的事。 姜砚迟何等聪明,听出虞商商话里有话,淡定道:“有话直说。” 第183章 议论 虞商商道:“刚才那大学生还不错,想让他试试,能否依靠自己的实力进入姜氏工作。” 姜砚迟人狠话不多:“进不了。” “不试试怎么知道?” “资历太年轻,工作履历简单。” 虞商商吃了复读机,仍是那句话:“不试试怎么知道?” “……” 以姜砚迟的常态性格,必然不会管这些日常的小事。 奈何这句话是虞商商口中说出来的。 他相信她。 “既然是你看好的人,必然有自己的过人之处,他想来,明后日便让他来面试,我安排人事部对接。” 虞商商欣慰地笑:“我给他留了一个你的电话,他若有兴趣,会给你打电话。” 虞商商没告诉男大学生有关于姜氏的事,一切但凭缘分。 不能因为姜家的名气而改变一个人的想法,他的命运要靠他自己把握。 虞商商看好他,为他铲除成功路上的绊脚石,但她不能给他铺好道路,他的路需要他自己走。 征得姜砚迟松口,虞商商一颗心放回肚子里。 车窗外走马观花的景色眼花缭乱。 虞商商侧看向窗外,观赏景色,心情轻松,从车抽屉里拿出一块威化饼干,解开外皮咬了一口:“奶奶最近也能住得下了,不会每天吆喝着要走,家里全都有赵姨看管,没有需要我的地方。我想出去旅游几天,放松心情。” 贺清序在偏远小县城落脚,他的妈妈也进入医院医治,生活步入正轨。 虞商商承诺过会过去看看他,下个月就要订婚了,肯定没时间,遂决定近几日抽时间去找他。 听到要分别,姜砚迟极为不满:“几天?” “大概三四天。” “定下来去哪了吗?” “国内的小城镇。” “有朋友同去么,没有我陪你。” “我自己去就行。” “早去早回。” 她笑,点头。 家里的草莓多的堆不下,加上她知道贺清序喜欢吃,翌日虞商商带了两筐草莓,跟姜砚迟去公司,让他的助理徐正派人把草莓运到贺清序所在的城镇。 徐正恭恭敬敬地把两箱野生草莓带下去,派人空运到虞商商给的地址。 虞商商已经订好了机票,马上准备走。 离订婚的日期时间不多了,去看望贺清序要早去早回,提前几日回来准备婚礼的事项。 姜砚迟在开会,她等他开完会告别,然后再去机场。 要是没等和他说几句话直接走了,虞商商估计他能疯。 她到八十七楼会议楼层等候。 中途有很多来来往往的员工通过走廊前往会议厅参加会议,看见杵在走廊侧墙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低头玩手机的虞商商,人们议论纷纷。 以为她是公司的员工,来来往往指指点点。 公司的员工没有硬性规定必须穿员工服,但是不能穿休闲的衣服,也不能穿夸张的裙子,这样会给客户一种随便的感觉。 虞商商穿了一件半身条纹棕色呢子裙,上半身穿着白色短毛衣,露出肚脐,柳腰劲瘦,凸显姣好的身材。 这种服装公司规定禁止,虞商商则穿着招摇撞市,经过的两个男员工议论道:“她真敢穿,今天八十七楼开会,姜总和公司的高层都会来,要是看到她穿的衣服,指不定一怒之下将她开除,杀鸡儆猴。” 不怪他多想,公司绝不允许外人无故进入,所以出现在公司里的人基本都是这里的员工。 “也不一定,听说人事部今天面试财务的一个岗位,招揽京城优秀的财务天才,她也可能是来面试的。” “再天才又怎样,姜总向来不沾女色,且要求公司里的员工无论男女必须穿着得体,她穿这种衣服,万一让姜总看见,就算是应聘人里面的第一名,也没有成功进入公司的希望。” 男员工被虞商商前凸后翘的身材迷住,鬼迷日眼,不禁多看了几下,意犹未尽道:“何况姜总马上要订婚的消息已经传遍全国,他有未婚妻,听说特别恩爱。为了不让未婚妻担心,肯定不会再招这种漂亮的女人进入企业。” 两人谈论的声音说大不大,但是没有特意隐蔽,虞商商听了个一清二楚。 她换了个姿势,右腿叠在左腿前面,以一个轻松的姿态背倚墙壁。 开会的时候,走廊人来人往,经过她身边的人很多。 从小到大,因为美貌和家世经常处于议论中心,也是人群的焦点,话题褒贬不一,虞商商已经习惯了这些声音,并未在意。 然而她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 虞商商正和贺清序讨论他那边冷不冷,需不需要多带几件衣服的时候,前方那两个议论着她路过的男员工忽然停下脚步,哆哆嗦嗦地叫道:“姜……姜总!” 虞商商抬眸。 姜砚迟站在两个男员工前方,身后跟着几个公司的高管,人手拿着一份蓝色文件夹和一个笔记本电脑,身穿得体西服,年龄在四十上下,表情威严。 他站在最前方,像睥睨天下的王。 冷冷凝视两个窃窃私语的男员工,姜砚迟皮笑肉不笑:“闲的没事干?” 议论老板的事,无异于摸老虎屁股。 男员工吓得屁股尿流,连连扇自己嘴巴,惊恐万分道:“姜总,我嘴没个把门的,不小心说错了话,您体谅,再给我一次机会。” 若真放过他们,今后便没人能听他的话。 一传十十传百,所有人都知道姜砚迟任由别人对自己评头论足,身为总裁的威严何在? 他面色不善:“嘴这么能说,呆在这里太屈才了,去人事部结算工资。” “姜总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求你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们一定好好工作,为公司肝脑涂地!” “……” 剩下的话淹没在人群的洪流里。 走廊外几个随时待命的警卫将两个男员工以擒拿的姿势拿下,拖到楼梯强制带走,按照姜砚迟的吩咐去往人事部。 虞商商熄灭手机屏幕,静静看着这场大戏。 两个男员工被警卫带着路过她的时候,虞商商看见他们涕泗横流,满脸写着悔恨。 第184章 好久没亲热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有时候上一秒还在议论着别人的穿着,下一秒就要为自己的生计奔波发愁。 姜砚迟个人的决定,虞商商无权干涉。 何况她看那两个人也不顺眼。 人们不禁唏嘘,为免引火烧身,纷纷远离姜砚迟的身边,生怕下一个离开的人是自己。 姜砚迟神色冷漠,没分给无关的人半点余光,自人群中一眼就发现了虞商商,看向她时眉眼带笑。 在走廊其他偷偷摸摸看过来的眼神里,姜砚迟毫不避讳爱意,眼中的欢喜怎么都藏不住。 虞商商笑问:“会议结束了?” “嗯,什么时候的飞机?” “下午,还能陪你几个小时。” 其余高管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纷纷当作什么都没看见。 坐到如今这个地位,怎可能没点心眼子。 主子的事,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看的也别看。 像那两个嘴长的男员工就是下场。 电梯门拉上之前,两个男员工看见公司里一向冷漠似铁,不苟言笑的姜砚迟,居然对他们先前议论的女子展露不可多得的笑容。 拉住她的手,十指紧扣。 心里咯噔一下,男员工这才知道他议论错了人,撞到铁板上。 杀一儆百,过往的人再也不敢抬头看姜砚迟和虞商商,生怕惹祸上身,乖乖做好自己手头的工作。 虞商商是谁,身份不言而喻。 传言姜砚迟有一位未婚妻,喜欢得紧。 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八十八座楼层,员工成千上万,姜氏未来女主人现身的事不出十分钟传遍整座大楼。 人心错乱。 事件的主人公却并不受影响。 虞商商要离开好几日,遂和姜砚迟待在一起,利用飞机起飞的最后几个小时温存。 姜砚迟按下通往人事部的楼层,温声道:“你推荐的那个人来了,正在面试。” 虞商商挑眉:“这么快?” 他动作倒是挺迅速。 她道:“在哪?带我去看看。” 早在她说出这句话之前,姜砚迟已经有去人事部的动作。 把她好奇的心理摸个透彻。 人事部楼层,欧式装潢,装修大气简洁。 每一个楼层各有各的装饰风格,八十八楼姜砚迟的办公室偏中式,十楼餐厅偏富贵。 每一次走下电梯看到外面的装饰,虞商商总有一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楼梯外有一排椅子,椅子上坐着七八个人,手里拿着面试资料,端正坐姿。 正对面面试厅玻璃门紧闭,隐约可以看见里面有人在面试,几个面试官表情威严,严肃地问问题。 虞商商看了几眼,门外的人群中没有之前熟悉的身影。 “既然开启面试,不能只为了他一个人浪费这么多面试官的时间,正好借这次机会,把财务部缺的人补齐。” 姜砚迟跟她解释面试的人这么多的原因。 走到厅门口,让虞商商站在他前面,这个位置刚好能够看到面试的房间里具体情况。 虞商商在门里面看到了曾经见过的人影。 少年拘谨地坐在椅子上,前方的桌子对面坐着一排面试官,翻看他的简历,提问有关于工作的问题。 少年摸摸后脑勺,憨笑几声,回答流利顺畅,丝毫不怯场。 面试官们露出满意的笑容。 看守在门口维持秩序的礼仪姐姐认识姜砚迟,发现他来了,尊敬叫道:“姜总,是否需要我打断面试会议?” 姜砚迟道:“无妨。” 他认识这个人,亲自面试有失公允。 对其他面试者不公平。 少年要想进公司,必须依靠自己真实实力,公司不养闲人。 虞商商扬眉,得意洋洋道:“我就说他会来吧?” 她看好的人向来不会错。 少年有这股动力,也有这股冲劲,不会愿意一直呆在小小的手机店里推销手机。 以他的学历,可以说得上龙困浅滩。 他抿住笑,轻点头,而后同礼仪小姐问道:“此人如何?” “目前为止,前面面试的人全都被刷下去了,这位52号钟禅先生是面试时间最长,面试官们最满意的一位。面试还在进行中,结果尚未可知。” 结果没出来之前,礼仪小姐无法把话说得太满。 以人事部面试的习性,不合适的人绝对不会多说一句话,分分钟被刷下去。 能够面试这么久,说明他有几分实力,估计离面试成功不远了。 面试成功,在姜砚迟手底下做事,相当于帮他。 虞商商没几件能帮得上姜砚迟的事,若是可以通过少年帮姜砚迟处理事情,她从心里由内而发自豪。 “要是面试成功,把他带到八十八楼,我亲自为他安排工作。” 礼仪小姐姐应声:“是。” 安排好少年的去处,让虞商商把心放到肚子里,他带她往深处走。 人事部占据整个楼层,但是人不多,今天是人事部的休息日,在工作的人寥寥无几。 姜砚迟随便找了一间茶水间,进门,让她进去,然后关门,上锁,把虞商商轻轻按到茶水间的台子上,动作一气呵成。 虞商商知道他要做什么。 几天见不着人影,比死了都难受。 姜砚迟的渴肤症刚好,情绪还不稳定,她需要给予一些“镇定剂”。 “我过会儿要去机场,不想戴口罩,你轻点。” 虞商商边说边揽住他的脖子,把水润的唇凑上去。 姜砚迟一手抱住她的腰,一手撑着虞商商身后的桌子。 浓烈的情欲一触即发。 四片唇瓣紧贴,他鼻尖轻哼,算是回应。 缓慢地攻略城池,含住她的一片唇瓣吮吻。 虞商商陷入他的温柔乡,身体软成一汪春水。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石楠花香。 姜砚迟掐住她的腰轻揉,诱哄着问:“宝宝,我想摸摸你。” 虞商商瞬间惊醒,情欲抛之脑后,严词拒绝道:“不行!” 真让他肆无忌惮起来,下午的飞机也赶不上不说,明天早上能不能起床还是个难事。 姜砚迟抵住她的额头亲了亲,可怜巴巴地说:“就一下,我们好久没亲热了。” 说是好久,其实也就几天。 第185章 再也不会见到 虞商商无奈:“头顶有监控。” 房间头顶墙角,一个白色的圆形监控黑漆漆的头部闪烁着红色光泽。 监控的头部,或许有人坐在电脑桌前,一双眼睛静静的看着他们。 想到这里,虞商商没法心安理得和他亲密。 尤其是更进一步的动作。 姜砚迟将她拽回身边,“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无权察看监控。” 手不老实的从她的衣服底下伸进去。 虞商商半是放心半是怀疑,他弄得她腰侧痒痒肉发痒,她快要憋不住笑,憋的眼中含泪。 又是笑又是哭:“姜砚迟,你干脆弄死我。” 姜砚迟含住她一边耳垂吮吸,贴在耳边,声色浓郁温涩:“舍不得。” 说罢,把手伸出来,没再继续折磨她。 虞商商勾住他的脖子,担忧问道:“渴肤症发作之后多长时间一个轮回?” 她怕走之后姜砚迟的病发作,到时候没人救他,又像之前一样无人可依。 姜砚迟说:“时间不定,没有刺激性事件,我们订婚之前基本不会发作。” 那就好。 她走几天,去去就回。 这几日应该不会发生什么。 虞商商为了防止不测,多心提醒道:“如果实在耐不住,就告诉我,我马上赶回来。” “好。” 隐藏眸中的眷恋与不舍,姜砚迟缓缓放开手。 草莓比虞商商先一步到达小城镇。 当她踏上去往贺清序所在城镇的飞机时,徐正安排的人已经把草莓空运到他手里。 而这一切仅仅只经过三个小时。 当接到贺清序发来的草莓图片时,她将将坐上去往小城镇的飞机,彼时飞机还未起飞。 回了他一句:我在飞机上,落地后再说。 随后关机。 国内某处不知名小城镇。 贺清序安顿好妈妈,从医院出来,把虞商商送来的草莓搬到家里。 医院离家很近,为了省公交的钱,他卷起袖子,搬着草莓徒步回家。 草莓个头大,颗颗饱满,一看便是十分好吃。 贺清序洗了一盘草莓,送到隔壁屋子。 他租了一间平房,过着从前向往的安宁生活。 隔壁是一户普通人家,家里有个小女孩,长得特别可爱,老是哥哥长哥哥短的叫他。 他们一家得知贺清序的经济状况,也经常三天两头带过来一些菜接济他,贺清序很是感激。 平房的大门是铁栅栏,能清楚地看见里面的房子。 他按下门铃,房屋里走出来一个半人高的小女孩,穿着粉红色的裙子。她先是探出来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发现按门铃的是熟人,蹦蹦跳跳走出来。 “哥哥!” 小女孩和贺清序关系特别好,走到栅栏边,肉嘟嘟的小手握着铁栅栏,隔了一个铁门,眼馋的盯着他手上的草莓。 铁门从外面锁住,没有钥匙打不开,贺清序把草莓从栅栏底下运到院子里,温柔问道:“囡囡,爸爸妈妈不在家吗?” 囡囡乖巧回答:“他们出去买菜了,让我呆在家里看电视。” 贺清序把手伸进铁栅栏内,摸摸囡囡毛茸茸的头,脸上扬起宠溺的笑:“囡囡自己一个人在家,不害怕吗?” 囡囡白嫩的小手拍拍胸脯,露出胸膛上可爱的小狗胸针:“不怕,我有哥哥送我的小狗狗陪着。” 小狗胸针有钻石和黄金镶嵌,呈现伏趴状,狗头乖巧地盯着贺清序。 贺清序看着它出了神。 小狗胸针是他收拾行李的时候发现的,之前白忱合作的品牌方送的品牌小饰品,白忱觉得太幼稚,就随手扣在贺清序衣服上。 那段时间他没穿这件衣服,自然也就忘记了这件事。 来到小县城以后,贺清序把行李箱的衣服整理出来,全部清洗的时候,才发现这枚小狗胸针。 本来想扔掉,但是好像挺值钱的,贺清序没舍得扔。 再加上胸针与白忱有关,用又用不了,扔又扔不得,后来就送给小女孩。 小女孩特别喜欢,成天戴在衣服上。 每当看到这个小狗胸针,贺清序就会想起白忱。 不是怀念,是下意识的回忆。 他的身影已经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那个曾经在他最困难的时候对他伸出援手,却把他当成宠物一样,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贺清序直到现在都不知道该用何种心情去面对他。 幸好,这辈子再也不会见到了。 贺清序一时之间感慨,他缓缓起身,同小女孩告别,回到家里。 从医院带回来妈妈穿过的脏衣服,贺清序麻利洗完,挂在院子里晾晒。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明媚,适合晒衣服。 挂完衣服,他又把被子拿出来晒太阳,然后打扫屋中卫生。 来到小县城没几天,搬家和去医院对接妈妈的病花费贺清序大部分精神力,自从租了这间平房之后,一直没来得及收拾屋子。 今日跟医院说好,离开半天,和虞商商见面吃个饭,让医生和护士帮忙照顾妈妈。 其余时候没有空闲的时间收拾屋子,趁虞商商没来,他撸起袖子把屋内屋外全部打扫一遍。 屋内打扫个底朝天,贺清序闲不住,又去附近的零工点找了一家烧拉链线头的活,拿回来一麻袋的拉链,点燃蜡烛烧线头。 贺清序刚到小县城没几天,照顾妈妈的时间都来不及,别提寻找工作的事。 得空他就去附近的零工点拿回来一些兼职的活,用来补贴家用。 虞商商到的时候,就看到贺清序坐在院子里,用点燃的蜡烛火苗烧线头,动作麻利,一看就是经常干活的人。 平房铁栅栏大门是开着的,她踱步走进院落。 与此同时,贺清序听到脚步声,也抬起头。 四目相对。 贺清序脸上带笑,放下手中的活,起身相迎,“商商,到的时候怎么不说一声,我可以去接你。” 她也笑,“知道你在什么位置就行,我自己能来。” 古人言,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虞商商看着眼前几天没见的贺清序,忽然觉得他有些陌生。 贺清序变得更加成熟了,少了些天真,多了些被生活磨砺的沧桑。 但初心不变,看向她的秀气杏眼中赧然羞涩。 同最开始见面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第186章 最无能为力的年纪 虞商商左右看了看,屋没有第三个人的气息。 她心下了然,“你妈妈安排去医院了吗?” 贺清序收起一麻袋拉链头,边收拾边道:“她情绪不稳定,一直住在医院里观察身体。等身体状况再好一点的时候,就把她接回来住。” “也好。” 虞商商对他妈妈的话题不感兴趣,问了一句后就没再提。 坐在旁边的马扎上,看着贺清序收拾东西。 院子门边堆放刚送来的草莓,这些草莓早上的时候还在虞商商家里。 草莓少了一些,她随口问道:“好吃吗?” “甜。”贺清序把麻袋拽进屋子里,闷头问道,“你买的吗?” 他很喜欢吃草莓,之前白忱说要从国外空运寄箱回来给他囤货,那时候贺清序没拒绝。 他无法拒绝,白忱给什么必须要,否则便会惹他生气。 虞商商送来的草莓箱子上的logo和白忱提及的品牌一模一样,他怕这些草莓是白忱托付虞商商送来的。 可是暗暗一想,白忱滥情花心,怎么可能到现在还惦记着他,而且他都跑了,白忱恼他还来不及,又怎么会送草莓过来? 何况虞商商帮他逃走,自然不会希望两人重蹈覆辙。 虞商商的回话也成功让他把心放回肚子里,她说:“姜砚迟买了很多,我吃不完,就四处送些。” 草莓放久了容易烂,姜砚迟买了很多,都是从国外空运的新鲜草莓,折合下来一斤四五百,吃不上坏掉怪可惜。 虞商商记得贺清序也喜欢吃草莓,正好来看他,不能空着手,就把一部分草莓运过来。 他点点头,走进屋中,从枕头底下摸出一沓红色绿色蓝色各有的钞票,数都没数就揣进兜里,然后走出来把院子的门锁上:“我最近干零工挣了一些钱,请你去吃饭,商商想吃什么?” 虞商商失笑:“不用那么麻烦,你做顿饭就行,我不挑。” 况且贺清序刚来小县城安居,需要用钱的地方很多,他舍不得打车,去哪里都徒步。 省吃俭用省下的钱,虞商商不忍心把他刚赚的钱花完。 请吃一顿饭,普通的饭店起码也要四五百,足够贺清序半个多月的饭钱。 “电话里说好了请你的,岂能做罢。” 贺清序并不同意。 虞商商帮了他很多,若连这点钱都抠抠搜搜,他岂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最后没磨过贺清序,虞商商被他带去一家火锅店。 小县城的火锅店比起京城大部分火锅店要破旧,牌匾年久失修,“二妞火锅店”的二字掉下来一道横。 即使如此,屋子里仍旧桌桌爆满,围绕油腻的桌子,众人吃吃喝喝,玩笑不断。 二妞火锅店是小县城里比较大的火锅店,县城的人宴请宾客以及家里发生重大的事,就会到这里来奢侈一把。 贺清序得知虞商商要来的消息,提前跟火锅店预约位置,他们没有排队,来了之后就被服务员安排到一个提前预留好的桌子前。 服务员把菜单递给他们,态度良好:“两位需要什么汤底?” 贺清序喜食清淡,虞商商无辣不欢。 她淡定说道:“鸳鸯锅。” 点了几个素菜加几个不贵的肉菜,然后把菜单交给贺清序。 贺清序粗略看了几眼,她点的东西加起来才两百出头,根本就不符合虞商商花钱大手大脚的性格。 他知道,她在为他省钱。 贺清序心中微暖,又添上一些平日里根本舍不得点的肉。 服务员在旁边拿笔刷刷记录,虞商商实在是无奈:“先别点了,我们两个人吃应该吃不上,容易浪费。” 长这么大,从来不知道浪费两个字怎么写的虞商商,破天荒说出少点一些菜,思想质的飞跃。 由于贺清序尽地主之谊请吃饭,她要为他的经济实力做考虑,没敢点太多,谁知道贺清序又补上很多菜,这下真的吃不上了。 贺清序温和回答:“无妨,吃不上的我打包回家。” 总之不会浪费就是。 等上菜的过程中,两人闲聊起家常话题。 虞商商跟姜砚迟报备平安,一心二用,嘴里也不闲着,“打算找什么样的工作?” 贺清序早就想好了,“会计之类的,有五险一金,适合我的本科工作,而且有固定的休息日,不会加班,可以有时间看望妈妈。” 要是妈妈不出事,他一个人完整上完大学,或许最后也会想进入企业,当一个会计或者审计。 工作清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安安静静过完下半生。 鸳鸯锅水沸腾烧开,咕嘟咕嘟冒着热泡,生菜和肉也已经上齐。 虞商商夹起肥牛放在辣锅里涮,颇为赞成:“也行啊,你考出来会计证书了吗?” “很久之前就考出来了,苦于一直没有工作的机会,会计证放在家里招灰。” 贺清序实话实说。 自从妈妈生病以后,他就失去了自己安静生活的资本,也失去了作为一个年轻人叹息世界的好奇与本能。 人生只有两件事,一是赚钱,二是给妈妈治病。 在最无能为力的年纪,遇到了最棘手的事。 这个年纪别人都在旅游,追星,玩乐。 贺清序身为同龄人,失去了快乐的权利,他的职责是照顾妈妈,甚至为此找不到一份像样的工作。 命运悲惨。 “找会计工作的时候,最好找那种像样的大公司,小公司容易拖欠钱款。”世界险恶,虞商商好心嘱咐,“我往医院的账户里存入一百万,先用这些钱给你妈妈看病,后续缺钱也尽管跟我说。” 火锅店桌子与桌子之间的走廊来来往往经过很多人,人们的欢笑打闹声不绝于耳。 贺清序却只能听见虞商商的声音,感动怔忡:“商商,你帮我实在太多了,我无以为报。那些钱我万万不能再要……” 知晓他一时半刻接受不了,虞商商直言道:“又不是平白无故送你钱,借了多少以后要还的。我比贷款强,没有利息,还款日期不限,这样能接受?” 原生家庭带来的债务,不是他的错。 第187章 自残 多帮一点是一点。 这个世界上有千千万万受苦的人,她不能每个人都帮到,但世界上也有千千万万像她一样伸出援手的人。 这条小鱼在乎,那条小鱼也在乎,人传人,世界才能和平安宁。 一直以来,虞商商对任何人都是这么做的。 无关于贺清序是谁。 两人的锅底不同,贺清序吃不了辣,食用清汤锅底,一直往锅里放菜,把肉留给虞商商。 他特别瘦,骨架也小,长得像营养不良。白忱把他养的很好,脸上有了点肉,但来到小县城之后,短短几天贺清序又瘦回了原来的样子。 虞商商把肉下到清汤锅里,贺清序赧然:“我中午吃过了,商商多吃一点。” “没事,我可以把清汤锅里的肉夹出来放在辣锅里涮。” 再者,她又不是非辣不可。 她要是不把肉下到清汤的锅里,估计贺清序一顿饭下来都不会动肉盘。 客客气气的模样,让贺清序有点不好意思。 挑起一个甜不辣蘸麻酱送进嘴里,纸巾擦拭嘴角多余的酱料,她缓缓说道:“住的还习惯吗?” “习惯,这里风景好,也适合妈妈养病。” 是虞商商给他找的医院,小县城医疗措施闭塞,但起码是整座县城里最好的医院,而且妈妈的病已经得到改善,小医院足够疗伤。 虞商商点头:“你妈妈的身体有任何不适,要及时告诉我,再把她安排到大医院去治疗。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告诉我,身体最重要。” 以贺清序腼腆的性格,他们又非沾亲带故,很有可能自己一个人扛下所有。 既然决定帮他,虞商商会一帮到底。 贺清序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笑道:“谢谢你,商商。” “没事。” …… 心理诊疗室。 熏香袅袅炊烟。 “抑郁症得到了很大的改善,看来那个女孩帮助了你,你们相处的怎么样,最近还有自残的倾向吗?” 男人坐在真皮沙发上,双腿叠加,两只手相握扣在身前,眼眸半阖。 桌上泡开的茶叶冒着热气。 良久,空气一片寂静。 对于没有得到回答的事情,封云早已习惯,她掀开姜砚迟这几年以来记录心理病情的诊疗书,在最新的一页心理状况那一栏填写良好两个字。 而在这张纸的前面,有好几十页诊断情况,这一栏永远写着差这个字,这是头一次把差改成了良好。 因为男人看起来很开心。 他虽然没说话,但提及女孩时微微扬起的嘴角,却出卖了内心的想法。 封云做了十多多年心理医生,对病人的心理情况不说完全掌握,也猜测的差不多。 从前的姜砚迟抑郁症严重,有时候好几天不会开口说一句话。 他也知道自己的情况相当恶劣,所以才聘请封云帮她改善心理状况,但其实姜砚迟对自己的身体相当不在乎。 之前聘请封云,只是想让自己晚几年死,铺好后事。 自从虞商商答应订婚,他就不再甘心于只活几年,姜砚迟想和她过一辈子,活到一百岁,生同衾死同穴。 来封云这里治病变得不再抵触,从徐正苦口婆心费尽心机请来心不甘情不愿的治病,到自己下班之后觉得心情差便来询问心理状况,他改变了很多。 但还是很难对外人开尊口,除了虞商商以外的人,说句话都觉得浪费口水。 既然对这些不感兴趣的话题从未回答,就得聊一聊姜砚迟感兴趣的事,从中寻找突破口。 封云把拽起一把凳子安置到桌边,和姜砚迟面对面坐着,神态轻松,表现出一副跟家里的亲戚聊家常的状态,随口问道:“她不在身边吗?” 否则他怎可能浪费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的时间来看病。 并不积极治疗的病。 聊起感兴趣的话题,姜砚迟神色罕见温柔,转动手里血色扳指,“出去旅游了。” “何时回来?” “几天,没跟我说。” “那你们每天都有联系吗?她跟你分享那边的事了吗?” “分享,现在刚下飞机,在吃火锅。” 和一个男人。 他见过。 是白忱之前的情人,体型瘦弱,不足为惧。 因为虞商商从小到大喜欢过很多类型的男人,从来没有这种弱不禁风型的。 他对此很是放心。 聊起虞商商分享的事,姜砚迟自己都没察觉,他竟然会对外人表现出自豪的情形。 自豪于知道虞商商的一举一动,并非偷窥,而是从她口中听说的。 虞商商只和亲近的人分享自己的事。 他很骄傲。 封云没猜错,果然从那个女孩入手,姜砚迟的话都变多了,她继续说道:“我看了热搜,听说你们准备订婚,婚礼的事都安排好了吗?” “近期在筹备。” “她知道你抑郁症的事吗?” “……” 转动血扳指的手微微停住,姜砚迟又陷入沉默。 封云没有及时询问,关掉茶炉,给他一个缓冲期,而后淡然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告诉她,还是不打算说。” 姜砚迟抬眸,冷漠的琥珀色瞳孔里隐藏着浅淡的,不易察觉的慌乱,默默问道:“她会嫌弃我吗?” “姜先生,你笃定她爱你,对吗?” “她说爱我。” “那就相信她,爱你的人不会嫌弃你。” “……” 他沉默。 即使相信,姜砚迟也没有勇气诉诸于口。 曾经自残过,满手臂刀痕触目惊心,血染浴池。 有一次大出血休克,甚至差点因此丧命。 这些事他不敢说,没有正常人会伤害自己的身体。 他是一个怪物,一个满心满眼爱着虞商商的怪物,一个伤害身体会得到快感的怪物。 手臂上的疤痕经过药物治疗,已经完全看不出有疤的存在。 身体上的疤可以抹除,心里呢? 他用了三年时间把自己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费尽心机重逢后,又用了短短几个月,重新变回原来深沉内敛的样子。 虞商商不可能喜欢一个怪物,所以他用尽全力隐藏自己恶毒的爪牙。 除了封云,没人知道姜砚迟曾经自杀过。 第188章 突然出现的男人 他隐藏的很好。 但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姜砚迟害怕将来虞商商知道他是怎样的人,从而惊恐远离。 他经受不住虞商商再一次离开。 封云看出他的无措,一个可以极力隐藏好自己情绪的人,却被人发觉出异常,证明这个人已经处在极度自我怀疑和恐慌中。 她换了个话题:“我开的那些治疗抑郁的药,最近都有在吃吗?” “有。” 若是一开始问这些话,姜砚迟一定不会说。 通过虞商商这个名头,也算将他恐吓住。 封云循循善诱:“保持身心舒畅,感觉内心痛苦的时候,就找那个女孩聊天,她可以改善你的心情。另外如果想让抑郁症更快好起来,建议多出门走走,与人为善,经常锻炼自己开口说话的能力,不要让任何人干扰你的好情绪。” 都是一些套话,姜砚迟左耳进右耳出。 他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表盘的指针指到六。 平日这个时候,他已经回到家里,虞商商可能会在厨房帮赵姨做饭,也可能偷懒躺在床上呼呼睡大觉,亦或是和白忱玩游戏。 大多数时候她都在家,等他回来。 很少有见不着人的时候,这些时候她都会报备,跟他讲她要去哪里,几点回来。 她很乖,不再像之前那样整夜不着家,晚上喝酒蹦迪与男人为伍,滋生暧昧。 虞商商的一切行为,他很放心,心理也跟着平静和缓。 自残的行为不复存在。 “我无法确定你下一次来的时间,下一个疗程的药开给徐助理,这一疗程结束后可以向他要。” 封云在纸上开好纸质单据,然后递给姜砚迟,让他查看所有药的内容。 五六瓶药,比上一次给的要少很多。 姜砚迟盯着单据看了几眼,将纸放到桌子上,用茶水压住。 封云主动解释:“你的心理情况已经好了很多,不用再吃那么多药,循序渐进减缓药的使用,先看看情况如何。” 他哑声:“好。” 抬头,淡声问:“结束了?” 一张心理单据记录内容满满当当,封云封笔。 “今天的过程相较从前很流畅,希望下次再见到您,会比这次情况更好。” 他颔首,算作回应。 有虞商商在,他能感觉出来自己的变化。 他会想好好活着,期盼回家,心脏有了归属。 他有自己的生活,有自己的爱人。 有人可依。 所以从未想过自残。 …… 天气越来越热,小县城的温度比京城还要高出几度,虞商商穿着大衣,一顿火锅吃得满头大汗。 吃完饭后她去了一趟厕所补妆,贺清序在等她。 厕所门离结账的地方很近,若是以前虞商商可能会偷偷去结账,但贺清序说好了要尽地主之谊请她吃饭,不能拂了他面子,可能会让他产生羞愧感,虞商商便没有结账。 补好妆,她收起气垫走到贺清序身边。 他在找服务员结账,脸都不眨就付出五六百。 那样一个节俭的人,请虞商商吃饭对他来说是值得的,花多少钱都值得。 她帮了他很多,一辈子偿还不起。 贺清序只能尽最大的程度偿还恩情。 服务员结完账,拿走账单。 贺清序帮她把吃饭时嫌热脱掉的大衣拿起来递出去,“晚上去哪里?” 虞商商摆摆手,表示先不穿衣服。 屋里太热了。 “去……” 刚想说去看看房子,她要在这里住几天,找个好一点的房子或者酒店住着,起码住的舒心。 说出一个字,有人打断了她。 身后传来一道男性温润疑惑的音色:“商商?” 虞商商转身,贺清序也随之看去。 身后的男人穿着一身火锅店工作的围裙,身边跟着很多员工,手里拿着笔和纸,像是刚训完话。 看样子应该是个老板。 虞商商看他的样貌很是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蹙眉:“你是?” 男人屏退身边的人,兴奋走过来,仔细看着虞商商的脸,重复确认,最后确认无误,笃定道:“真的是你,商商,你怎么在这?” 完全没回答她的话。 贺清序手足无措:“我需要避开吗?” 虞商商摇摇头,按住他即将离开的脚步,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男人,平静问道:“我认识你吗?” 那个男人方才发现虞商商身边有另外一个男人,眼神不善:“这是你的新男朋友?” 虞商商觉得好笑,问他他又不回答,他说的全是虞商商不想回答的,不耐烦道:“和你有关?” 男人有些委屈,“你忘记我了吗?” 贺清序坐立难安,尴尬同虞商商小声说:“我还是走吧。” 虞商商没回答他的问题,直言道:“我应该认识你?” 这辈子她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每个男人都要记得的话,脑袋里不用装别的东西,全装男人算了。 身边没有员工,只有旁边桌子吃饭的客人,男人脱下围裙,不出痕迹看了一眼虞商商身边的贺清序,暗暗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出去说。” 虞商商扯扯嘴角,对于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陌生男人没有任何好感。 她直言:“我有对象。” 男人讪笑:“商商,我们老朋友之间叙旧也不行吗?” 老朋友? 她完全没有印象。 但此人既然能说出她的名字,那应该就是认识了,只不过她忘了而已。 虞商商从来不记过客,尤其是男人。 她皮笑肉不笑:“叙旧可以,为什么不能在人流量大的地方说,你怕什么?” 鉴于之前被裴泽忌抓过一回的事,虞商商过得很谨慎。 万一再被抓一次,到时候怕让人威胁姜砚迟,威胁姜家。 其中牵扯着很多利益关系,一步踏出很有可能令姜虞两家步入深渊。 也是在为了自己的安全,她不敢赌。 男人无可奈何道:“那上包间说吧,那里安静。” 他号令动火锅店,叫店员临时插队,把客人前脚刚吃完饭离开的包间收拾出来,再度架上一个火锅和一箱啤酒,热情带她进来。 虞商商看了眼包厢,随后走进去。 第189章 他有病 贺清序拉住她,警惕摇摇头。 虞商商握住他放在自己手腕上的手,镇定安慰道:“没事,就聊几分钟,你在外面等我。” 她到小县城的事只有姜砚迟和贺清序知道,就算是不怀好意的坏人,找到她也需要一些时间,不可能这么快。 这个人说认识她,大概率是之前的朋友。 贺清序并不赞同,担忧道:“我还是同你一起进去罢。” 女孩子会面陌生的男人很不安全。 “也行。”虞商商没拒绝。 男人在包厢里起开几瓶啤酒,满腔热忱招手示意虞商商前来:“商商,快来坐。” 虞商商面无表情颔首,“我朋友一起进来,没问题吧?” 男人多心看了一眼贺清序,惊诧于虞商商的话:“你朋友?不是男朋友?” 内心暗自想了一下,恍然大悟,虞商商怎么可能会喜欢一个柔柔弱弱的小男生。 他看起来比虞商商年纪小,还是上学的年纪,身上穿着廉价的衣服,根本不像能养得起她的模样。 虞商商没回答,但男人已经想明白,敌意骤然消失,热情笑道:“既然是你的朋友,便一起进来喝一杯吧。” 虞商商走进去。 桌子是四方形的,男人坐里面,虞商商就坐外面,保持得体的距离,贺清序坐在她身边,一向局促的脸颊透着坚强与沉着,对男人的敌意很大。 男人明显没把贺清序放在眼里,望向虞商商,惊喜道:“没想到竟然能在这里看见你,商商,你是来县城定居了么?” “来见朋友。”虞商商人狠话不多,“你到底是谁?” “顾怀化。我们大学时候是同学啊,商商可能忘记了,我们曾经在一起过。” 哦。 那么久的事,确实是忘了。 她处过的对象多如穿过的衣服,假设处过能有一百个对象,其中九十五个忘个干净,另外五个要么刚分所以还记得,要么长得好看令人印象深刻。 姜砚迟就是后者。 挡在两人中间当电灯泡,贺清序多少有点不自在。 不说话,气氛就会陷入僵局,虞商商只好道:“怎么分的?” 找了个话题。 她不是什么扭扭捏捏的人,既然之前关系还不错,坐在一起喝顿酒无伤大雅。 拿起顾怀化起开的酒瓶,对嘴往里灌。 她酒品时好时坏,喝酒的时候控制住量。 一瓶啤酒而已,喝不醉。 “我那时候家里出了点事,和爸爸妈妈一起来这里发展,商商讨厌异地恋,和我说了分手。” “所以这家店是你的?” “对,县城的发展滞后,只有服务业好赚钱一些,正好我喜欢吃火锅,就和爸妈商量了一下,开一家火锅店赚老婆本。”顾怀化挠挠头,认真说道,“商商是我见过天底下最漂亮女孩,同你分手之后,我再也没有谈过。” 虞商商唇角扬起疏离的笑。 她不是听一个人这么说过。 凡是同她分手的男人,无一不说她心性善良可爱。 这么多年听都听腻了。 陆续上来很多菜,但虞商商吃过一顿,现下没什么胃口,慢斯条理道:“谬赞。” 嘴里有酒味,说话一股酒气,虞商商喝了一口水压下火辣的酒。 顾怀化一身烟火气息,把刚训完话的店铺宗旨放在桌子一边。 他的眼中仍有眷恋与与爱意,但少了年少时那股冲劲,逐渐被岁月磨平棱角。 似乎是好奇一般问道:“对了,商商,你刚才说你有对象,谈到什么程度?” 虞商商一点也不避讳:“谈婚论嫁。” 顾怀化笑了下,调侃道:“能让你收心,对方想必是个特别优秀的人。” 毕竟虞商商的花心是出了名的,从小到大,对每个男人无一例外。 提及此处也不免遗憾,那个让她驻足的人不是他。 虞商商没多想,直言道:“确实。” 承认姜砚迟优秀。 他的惊世之才众人公认。 不过既然是大学同学…… 虞商商说:“我的未婚夫,你应该认识。” 顾怀化惊奇道:“是咱们大学同学吗?” “不算,他比我们高一届,算学长。” “谁?” “姜砚迟。” 噔—— 鸦雀无声。 虞商商发现顾怀化整个人如同僵住一样一动不动,愣愣的盯着她,表情生硬。 她面露疑惑:“怎么了?” 顾怀化神色呆滞,唇色惨白,硬生生发出一丝苍白的质疑:“商商,你和他又好上了?” 她从来不吃回头草的,何况那个男人…… 三年心理阴影,一提及姜砚迟这三个字,他的心里像埋了一层阴霾,无端恐惧。 虞商商不甚理解:“有问题吗?” “他……”嘴张开半天不知道怎么回答,但看见虞商商天真纯情的双眸,又想到那个男人的恐怖之处,顾怀化实在不忍心看见虞商商堕入无底深渊。 嘴唇轻颤,微微抬高音量提醒道:“他有病,商商,你要小心,千万不能被他给骗了!” 虞商商不悦。 她可以骂姜砚迟不好,但别人骂,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姜砚迟确实有病,渴肤症这种不常见的病,只有别墅签订保密协议的佣人和主治医生知道,顾怀化绝对不可能知道。 他说的也并非渴肤症。 不是渴肤症,还能是什么呢? 虞商商没想太多,估计是什么难听的骂人话语,她并不想探究,冷嗤道:“几个肾敢这么说话,你才有病,你全家都有病。” 她毫不犹豫迅速起身,转头离去。 跟骂姜砚迟的人无话可说。 真不该跟一个早就忘了八百辈子的同学吃饭,惹上一身腥臊事。 贺清序趔趄站起来,跟上她的步伐。 顾怀化立刻起身,慌张喊道:“商商!我说的句句属实,否则天打五雷轰!” 然而虞商商已经听不进去了。 顾怀化的话听着不像作假,除了渴肤症,难不成姜砚迟还有别的病症瞒着她不成? 虞商商摇摇头,甩掉满脑袋疑问。 既然决定托付终身,就应该互相信任,不能因为一个外人的话猜忌内耗。 大步向外走,离开包厢。 贺清序追过来安慰她:“商商,别听他胡言乱语。” 虞商商刚要回他,余光却发现火锅店门口大树底下一道白光一闪而过。 第190章 我来解决 历经多次热搜事件,虞商商很快反应过来,那是埋伏的狗仔在偷拍。 靠。 为了获取一手信息,跟踪她到小县城,普天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她瞬间闭上嘴,把头顶的鸭舌帽往下压了压。 埋低声线同贺清序说道:“外面有人在偷拍我,我们分开走。” 网上的舆论风向左右摇摆,一旦看到她和异性出入火锅店,指不定夸大其词,以至于造成姜虞两家股市风波。 贺清序立刻反应过来,改变原来的行走轨迹,侧身转向原来吃饭的桌子边坐下。 那张桌子上的食材还没有收拾,看着正像是没吃完饭的顾客。 虞商商则向西边转,从火锅店的侧门走出去。 大树下隐藏的狗仔立刻探出头来,手里扛着隐形摄像机,跟上虞商商的步伐。 虞商商走到路边,拦截一辆出租车,上车后让司机围绕周边转圈。 司机虽然不懂她的想法,但虞商商直接扫码支付过去五百元,听到钱到帐的声音,司机就是天堂地狱也能开过去。 他开着车带虞商商围绕小县城兜圈,成功把两条腿的狗仔绕晕跟丢。 车后方一身黑衣的狗仔身影逐渐消失,虞商商总是松了一口气。 祈祷他没有拍到重要的照片,否则十张嘴都说不清。 虞商商心有余悸。 接下来几天本来规划的是和贺清序漫天游玩,去医院了解她妈妈的病情,找几个专业的医生来诊治,几天时间安排的满满当当。 现在看来应该是不得安宁了。 所有规划的一切都将推翻重来,出去玩也得像那些躲私生的明星一样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 唉。 她感觉自己的尸体有些不舒服,先去世了。 虞商商在周边找了一家酒店,环境是附近最好的,但比起京城的酒店还是差了不少,凑合着住。 这家酒店离贺清序家很近,虞商商开了一间房,和贺清序互相报平安,得知他也相安无事之后,安心洗个澡上床。 贺清序发来信息:【明天早上我先去一趟医院,给妈妈送去饭,八九点钟就能回来。】 跟她对时间。 虞商商回复:【不着急,等我明天早上攻略一下县城的游玩地点和方式,你结束之后叫我,咱们出去玩。】 好不容易来一趟,她要把县城所有好玩的地方玩个遍,省得走的时候留下遗憾。 都说订婚之后是第二次成人,有很多羁绊,不能像从前一样随心所欲的玩耍。 在此之前,要玩个够。 但不能被狗仔再拍到。 虞商商洗完澡,躺在酒店的床上。 她懒得吹头,平日里有姜砚迟耐着性子给她吹头发,来到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有姜砚迟,什么都要她自己动手,真麻烦。 想到姜砚迟,虞商商突然莫名其妙回想起今天顾怀化说的那段话。 “他有病……” 嘴里不严实,虞商商立刻给姜砚迟发过去一条消息。 【你认识顾怀化吗?】 或许两人曾经有过渊源,顾怀化才那么说他。 这个时间段很晚了,想必姜砚迟已经睡下,她盯着落地窗外的星星凝视几分钟,不见回复。 遂放弃,抬手点开视频软件,找个电视剧看。 每当打开电视剧,手机上方横幅弹出来一条热搜信息,信息前方带着爆火的标识。 有这种标识的一般都是火爆新闻,关乎大事。 虞商商本来不想点开看,直到她眼角一瞥,看见横幅上方的热搜信息标榜着“姜”,“虞商商”,“疑似”,“劈腿”等字眼。 心里打了一个咯噔。 她怀着意味不明的心情点开横幅。 入眼十分引战的画面。 带有火锅店名字和地址的图片,拍摄者位于火锅店门口,相机角度刁钻清晰,拍摄到包厢里两男一女畅饮的画面。 身材火辣的少女是她。 她身边坐着背对镜头的贺清序,面前是被镜头完完整整拍下的顾怀化的脸,再清晰不过。 虞商商虽然也是背对镜头,但她身上穿的衣服与下一张图片上不知何时被偷拍的她在飞往县城的机场正面照衣服一模一样,且身形同等。 世界上最难找出第二个和虞商商身材相似的人。 她肩宽腰细,胸大屁股翘的完美身材无人可以比拟。 标题特别有深意。 ——爆!姜氏未来女主人虞商商,联姻前私会男人,疑似劈腿! 开头第一句表明时间地点人物,把这一切说的有理有据。 虞商商津津有味地翻看,心道那个狗仔速度还挺快,马上就写出了一篇上千字的小作文。 他既然从京城的机场跟她到了小县城,就一定能看顾怀化拦下她的场面。 在此之前她根本没见过顾怀化,更别提早就把这个人抛到九霄云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至于那些网友怎么想,更不在她考虑范围之内。 虞商商把这张屏幕显示的内容截图,发给姜砚迟,又打字补充:【六月飞雪,窦娥冤!还我清白!】 【今天和贺清序吃饭的时候,恰好碰见顾怀化,聊了几句,最后不欢而散。】 着重表明她和顾怀化说掰了的事,表明两个人并不熟悉。 这次没过多久便得到回复。 一如往常平静的话,只回了她后半句:【嗯,不早了,睡吧。】 没回复前半句她问他认不认识顾怀化的事。 虞商商也没在意,她现在最关注的点是如何撤下热搜,毕竟马上就要订婚了,负面新闻很难消除。 姜砚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没等虞商商问,又回过来:【我来解决。】 她盯着聊天页面左边姜砚迟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出神,须臾,嘴角翘起明媚的笑。 以前虞商商特别讨厌和男人解释自己的一些行为,譬如与另外一个异性暧昧,或是别的其他行为,也很讨厌男人把她当成他的所有物。 可是现在忽然有点改观。 她觉得偶尔解释一下也不错。 琢磨片刻,发过去一行字。 【宝宝,我好想你。】 这也是她此刻真正的想法。 发完这段字,不再继续等回答,虞商商把头发吹干,乖乖上床按照姜砚迟的“指示”睡觉。 第191章 查癌症 轰隆—— 巨大雷鸣声。 虞商商脑子晕乎,迷迷糊糊地想,明明来县城的时候看过天气预报没有雨,为何突然打雷? 睁开眼。 灯光鬼迷日眼,烟酒气息缠绕浓烈。 巨大的舞池中央,衣衫暴露的辣妹围绕钢管热舞,台下众多男性为之倾倒,淫靡的气息蔓延。 有男人兴奋过度,起开一瓶酒,对准台上跳舞的女人猛洒。 身处舞厅,身边男女成双入对,疯狂解衣热吻。 虞商商躺在旁边的沙发上,不知睡了多久。 捂着酒醉后疼痛的脑袋坐起来,她眯着眼适应刺目的灯光,身边没有手机,也没有人。 和贺清序分离之后,她去酒店睡觉,根本就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来到了舞厅。 而且姜砚迟肯定不希望她来这里,虞商商自从与他在一起之后就再也没来这种地方。 到处摸索沙发周边寻找手机,想看看具体的时间,不仅没找到手机,就连手上的戒指也没了。 那枚戒指是姜砚迟一直戴在脖子上,戴了三年的项链,自从和她解释清楚之后,虞商商就把那枚戒指取下来戴在手上,从没摘下来过。 看周围淫.乱的景色,难不成把她要挟到缅甸卖身? 虞商商心慌乱一瞬,赶忙起身,左右看了看四周。 酒醉致使脑子迷迷糊糊,看周围的景色都是重影的。 她迷乱踉跄走向舞厅的门口,手腕却突然被人拉出。 人群接踵摩肩,拉她手的男人推开人群挤出来,周围很大的音乐噪声,他扯开嗓门大喊:“宝贝,你去哪?” 虞商商定睛一看,嚯哟,居然是顾怀化。 他比今天见面时的脸更加青涩。 好似是三年前的场景。 她完全不记得,那应该便是在姜砚迟的梦中了,就能解释她手上没有戒指的原因。 戒指是三年后给的。 既然是在梦中,那么他一定在周围。 虞商商的眼睛左右飘忽,想寻找姜砚迟的身影,但故事还在继续,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她看着顾怀化抱住她,举止亲昵。 这个时候两人是恋人关系,他摸摸虞商商的头,低声问:“喝醉了?” 虞商商满脑子都是这个场景一定被姜砚迟看在眼里,想推开他,身体却没法做出与精神一致的举动。 对于当时这个男朋友,虞商商表现出温柔的模样,趴在他胸口,嗓音妩媚:“出去醒醒酒,你先玩。” 顾怀化不舍放开她娇柔的身躯:“早点回来。” 虞商商转头,摇摇晃晃走出嘈杂的舞厅。 舞厅里震天响的音乐,令胸膛振聋发聩,再不出来透透风,满肚子酒都要吐出来了。 她狼狈站在路边的垃圾桶旁干呕,精致的妆容花乱。 晚上没吃多少,光喝酒去了,再吐只能吐出些水来。 虞商商胃中空空,摸着肚子直起身来。 嘴角有口水,掏掏兜找纸擦嘴,兜里只有一把车钥匙。 正想返回舞厅,随便找个纸盒子抽张纸时,身边忽然递过来一包纸。 递纸的手修长干净,骨架分明,指甲修的很漂亮。 虞商商随手接过,抽出一张纸来擦干嘴角,没什么防备心,道:“谢了。” “他不爱你。” “……”虞商商抬眸,眯起眼睛对准焦距。 姜砚迟站在身边,高大的身体挡住路边灯光,将她拓在阴影里。 虞商商脑子晕乎乎的,被浆泥糊成一团,别说认出他了,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呢喃着说:“什,什么爱……” 他哑声说:“真心喜欢你,不会带你来这种地方。” 姜砚迟满脸写着疲倦,眼底有一圈青黑色,显然是几天几夜没睡好,衬衣凌乱,面色苍白毫无血色。 两个人刚分手,看面相,他过得并不好。 她却用假绝症分手,花天酒地,有了新的男朋友。 狼心狗肺。 虞商商醉了,当然听不懂,只当他是个陌生人,趔趔趄趄路过他,欲走回舞厅。 肩膀互相碰撞,虞商商被先前那双递给她纸的手拦下,他侧眸低头看向她,声色艰难:“我带了医生,去看病。” 早已忘记之前分手的理由是癌症晚期,虞商商大着舌头反驳:“你才有病。” 他眸色晦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拉进旁边低调的豪车里。 腿一瘸一拐,跟断了似的。 可惜虞商商醉酒,没发觉他身体上的异常,也没发现自己居然坐在连虞父都买不起的豪车里。 加长的黑色车辆里面位置宽大,早坐好了三四个带着全套装备医疗箱的医生,个个年龄五六十岁。 是癌症行业的精英,也是京城最顶尖的医生,平日里约到一个都极其困难,别提同时把这几个人约在这里。 看见姜砚迟带着一个女孩上车,几位医生尊敬问道:“少爷,您说的人是她吗?” 姜砚迟道:“是,给她看看。” 虞商商挣扎着反抗,推搡他的肩膀。 姜砚迟单手握住她的两只手压下,她急了,以为是人贩子之类的,使出吃奶的力气挣脱开他的束缚。 挣扎的过程中,姜砚迟的袖子被她蹭开一段距离,露出冷白有力的手臂。 手臂上好几处触目惊心人伤疤,似是用刀划开的,毫不留情,伤口已然结疤。 虞商商被赤红的伤口吓住,下意识停止挣扎,姜砚迟面无表情撸下袖子遮住伤口,将她轻柔抱到几个医生面前。 声音很轻,怕吓到她一样,“几分钟就好了,别害怕。” 虞商商撇撇嘴,许是真的让他胳膊上的伤给吓住了,没再反抗。 接下来便是几位医生齐上阵,拿着精良的仪器在她身上来回摆弄。 大概过了半个多小时,虞商商像是度过了一个漫长的季节,身体靠在姜砚迟身上昏昏欲睡。 检查结果出来,几个医生面面相觑:“少爷,这位姑娘身体良好,并无癌症的迹象。不需要治疗啊!” 当他们几个一同被姜家高薪聘请出山的时候,还以为是犯了什么无法挽回的癌症,可他们反复查探,虞商商身体状况正常,根本没有一丁点癌症的迹象。 姜砚迟眸色暗了暗:“你们查对了?” “我们干这一行好几十年了,有无癌症一查便知,少爷尽管放心。” 第192章 他死就是了 姜砚迟盯着她混乱的眼睛,自嘲轻笑:“知道了,你们下去吧。” 额心青筋突起,眼底氤氲着无声的痛苦。 几个医生互相看了一眼,觉得姜砚迟现在的状态很不好惹,纷纷争先恐后下车,生怕殃及自身。 虞商商眨眨眼,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若是清醒状态,她一定会告诉自己,赶紧跑! 骗了姜砚迟,被医生当场拆穿,焉有好果子吃。 但是现在她什么都不知道,也不知道姜砚迟处在和老姜总对赌模式,无法使用家里一分钱的情况下,跪了三天三夜,宁愿冒着赌约失败分文无收的风险,也要为她获得天底下最好的医生诊治的权利。 直到现在,姜砚迟走路都无法挺直膝盖。 男儿膝下有黄金。 膝盖跪烂跪穿,才为她求来了最好的医生,结果却是她骗了他。 她根本没有病,不过是骗他分手的把戏。 该哭还是该笑? 姜砚迟直直望着她,神色阴鸷。 虞商商很困,想找个地方赶紧睡觉,把酒虫和瞌睡虫都睡过去。 对上他天真绝望的目光,竟觉得有些失神,不敢与之对视,默默转移开视线。 呼吸粗重,是他的。 冰冷质疑:“为什么?” 好压抑的氛围。 她想逃。 她不想和眼前这个人待在一起,他只带给她疲惫和戾气。 好累。 很久没回舞厅,顾怀化出来寻她,喊道:“商商,你在哪?” 姜砚迟的车就停在舞厅的路边,顾怀化的声音清晰可闻。 虞商商如蒙大赦,连忙开口喊道:“我在……” 后面的话无法说出来,姜砚迟堵住了她的嘴。 后背靠在冰凉的车门上,眼前是炙热滚烫的双眸,他眼眶猩红,眼中红血丝遍布。 一字一句,字字诛心,低吼道:“为什么!” 虞商商浑身僵硬震住。 车外,顾怀化好像听见虞商商的声音,听得不真切。 身边有一辆奢华的黑色汽车,与乱糟糟的马路格格不入,车旁边站着几个穿了白大褂的医生。 顾怀化多心看了几眼,可惜车窗上的保护膜只能从里面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他自然也就没发现,半个多小时没见的人,在车里,被另一个乖戾的男人堵住嘴。 虞商商无声拍打他的肩膀,酒也醒了三分,奈何实在提不动力气,打在他身上的拳头跟挠痒痒没什么两样。 顾怀化的身影很快路过,走向远处寻找虞商商。 这下真没人救自己了,虞商商气急,咬住他捂她嘴的手。 她下了死力气,坚硬的牙齿咬住柔软的手心肉。 姜砚迟蹙眉,松开手。 虞商商立刻转身欲走,奈何车门紧锁,急的浑身冒汗,口不择言道:“混蛋,你去死!” 姜砚迟闻言,从车抽屉里抽出一把匕首,放在虞商商手里,动作沉稳不迫,带着她的手按到自己腹部,那把匕首锋利的刀尖也磨破衣服直指软肉。 噔—— 虞商商手心直冒冷汗,手不敢动,生怕一不小心划破肌肤深入内脏。 他丝毫不在意,阖下偏执的眸子,掩盖内里疯狂本质。 嗤了声:“来啊,杀我。” 喉咙吞咽,无意识咽下一口唾沫,虞商商咬牙,酒醒了大半。 下意识觉得眼前这个男人不好对付。 他根本就是个刺头,不要命的那种。 用疯狂的姿态让她安静下来,姜砚迟眸子黯淡无光,艰涩道:“虞商商,分手的理由不成立,驳回判决,我们和好。” 虞商商冷硬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分手。” 她特别硬气:“凭什么?” 姜砚迟面色冷凝,捏住她的手腕,把匕首往侧腹送了送。 噗呲…… 冷兵器进肉的声音。 他疯了。 虞商商瞪大双眸。 他面无表情,仿佛刺伤的根本不是他自己的身体。 丝丝缕缕血流顺着匕首尖淌到坐垫上,姜砚迟扯了扯嘴角,以一种叙述别人事情的语气说道:“商商,你想分手,为什么要骗我,怕我纠缠你么?” “其实我可以放手,只要你把这把刀刺进去,我就再也不会缠着你。” “来吧。” “杀我啊。” “中伤我对你来说,难道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吗?” “……” 虞商商心乱如麻。 看见他冰凉的眸子,虞商商只觉得心很痛。 好像是在为他感觉悲哀,但是其实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想让他放手。 匕首稍微刺进去一点,他不会死,她也会展开翅膀天地遨游,不用担心他继续纠缠。 但是她做不到。 虞商商无法眼睁睁看着自己亲手中伤他,亦或是致他于死地。 眼前这个人神情悲哀,痛苦地直视她,清冽的眸子里闪烁泪光。 朦胧的脑壳中,她好像记起来一点。 这个世界上好看的人有很多,虞商商以颜值为天,她处过的对象中有且仅有一个,她认可的比自己还要精致的脸蛋——姜砚迟。 他的皮肤状态好到虞商商都嫉妒。 她怔愣。 握住匕首的手缓缓松开。 虞商商咬住下唇,轻声说:“你别逼我。” 心好乱,也很慌。 姜砚迟轻笑,眼底痛苦垂落:“是你先逼我的,商商。” 越是绝望到极致,越是无所畏惧。 可是她怕,她怕他。 他想让她开心。 造成现如今的局面,不是姜砚迟想看到的结果。 姜砚迟握住匕首,从腹部抽出来,无声打开车门。 虞商商连滚带爬跑出车外,朝不远处的顾怀化奔去。 看着她跑向另一个男人,姜砚迟心如死灰。 低头。 手底下的匕首尖部闪烁冰凉光泽,带着血光。 姜砚迟撸起袖子。 满手臂无数刀痕,有新有旧,大多数结疤,处于恢复边缘。 他面色冷漠,高抬匕首划向手臂。 又是一道十厘米长的伤口出现了,血肉模糊,同之前的伤疤相差无几。 姜砚迟像感觉不到疼一样,连续不断划开五六道口子,伤残自己的身体。 看着那些溢出来的赤红血色,他竟觉得快感。 商商不喜欢他,商商想让他死。 他死就是了。 死了就不会伤害她。 死了她会开心。 第193章 病人 京城。 北山别墅。 墨色漆黑深夜,天空划过一道紫色雷鸣。 巨大的落地窗前,男人周身萦绕低沉疯狂的厮杀气息,血腥味时有时无。 猩红色粘稠血液自小臂明显的刀痕血口溢出,蜿蜒血珠滑落至冷白色青筋暴突的手背,凝聚至颤抖的中指尖,聚集到一处,缓缓滑落到地面。 毛绒黑色地毯血迹斑斑。 无数道新伤口下,居然还有密密麻麻的陈旧伤口,伤疤浅淡,不仔细看不出来。 浓稠的血腥似铁锈,无孔不入钻进脑海。 另一只手里虚虚攥着一把削水果的刀,体质因失血过多而虚弱拿不稳,哐当一下落地。 锋利的刀刃插进木地板,刀面冷光锃亮,沾带令人窒息的血色。 男人脸色惨白,额头冒出细密冷汗,疼痛近乎窒息却任由血流成河。 背后的投影仪幽幽光线映入白色墙壁,呈现出一个巨大的投影。 投影一家火锅店老板的个人资料,右上角一寸照片中男人笑得热情,五官端正。 开头姓名——顾怀化。 顾怀化照片对着落地窗前的男人笑,似乎在嘲讽。 脑子混沌无神,他闭上眼,听见自己近乎于无的呼吸。 心跳频率缓慢,跟一个死人没有任何区别。 待到伤口血流自动止住,抬起晕沉的脑袋,赤脚踩上地毯踉跄走出几步。 脚底板被地毯上的血液染红,拓落一步一个鲜红脚印。 血色诡谲恐怖。 他恍然未觉,走到坐落墙壁的衣柜前,打开柜门。 男女衣物混搭,女性内衣内裤胡乱摆在衣柜里,压着他的西服和便装。 变态般拿起一个浅粉色的,穿了没几次,样式崭新的内衣,摆平压在胳膊淌血的位置。 纯棉内衣氤出血迹,很快止住血。 他俯身跌坐衣柜旁,像急需遏制病情的精神病人,额头抵住地面,淡薄的唇轻轻亲吻内衣柔软布料。 他疯了。 坚硬洁白的牙齿咬住一截布料,含在嘴里摩挲。 明明用的是同款洗衣液,但用在她的衣服上,会香很多。 抑郁症很多年没有再发作,昨日却莫名其妙梦见三年前窒息的场景。 冰冷的恨意顷刻袭来。 曾经分手后虞商商无缝衔接,与顾怀化在一起。如今刚在一起没多久,顾怀化又出现了。 不好的预感凝结心头,他狼狈趴在地上,瞳孔里安静到极致的绝望。 不是不信任虞商商,而是他的病。 他有病,但凡规划好的人生里出现一点点偏差,就会心情焦虑,出现自残的行为。 这几年为了成为一个正常人,能够和虞商商结婚生子,他再三忍耐,忍了三年。 三年没有出现自残的行径,连封云都骗过了,以为他的抑郁症趋于好转。 他也自己骗自己,如果有虞商商的爱,一定能让自己恢复正常。 但其实并不是,这么多年,再次看见顾怀化的时候,还是会恨。 真的很有意思,骗他的人是虞商商,他却恨顾怀化把商商抢走。 天大的恨意,把他变成了一个妒忌加身的丑陋嘴脸。 想杀了顾怀化,把虞商商抢回来。 内衣沾染血迹,逐步浸透一层棉。 疯子终究成了变态神经病。 …… “姜砚迟,姜砚迟……” 虞商商猛然睁开眼。 眼前是酒店的天花板,姜砚迟消失在世界里。 他的痛苦仿佛还在眼前。 漆黑的车身,男人坐在车里,手里握着一把匕首,胳膊上的时候刺痛她的眼睛。 长吸一口气,她缓缓起身,摸索到手机。 手机壳冰凉。 她捂住半边脸镇定心神,给他打了个电话。 既然她能梦到三年前自己早就忘了的场景,那一定是姜砚迟的梦境。 他在做梦,他很痛苦。 他并不像自己口中所说的那么轻松。 清脆的铃声响彻卧室,衣柜旁边趴着的人动了动身体,掀开眼皮,捂着手臂的伤口狼狈起身,攀爬到床头柜边。 入目,电话界面,名称商商。 他抿唇,下意识把覆盖在伤口上的浅粉色内衣拿下来,揣进兜里,做贼心虚。 生怕被发觉似的。 但电话又没法开摄像头,看不见人,虞商商又怎么能看见她的内衣被用来做这种事? 不过是一叶障目罢了。 深呼吸调整神态,他轻咳一声,清清嗓子,接通电话。 怎么清嗓子也还是嘶哑的声音:“喂。” 语调低沉。 不能明着说他做梦的事,虞商商坐在床头,倚着枕头,眼神紧张看向手机,装作无聊给他打电话打发时间,“姜砚迟,你在干什么?” 血已经完全止住,但是地面的血迹却异常清晰明显,他流了很多血,唇色苍白,干涸的唇瓣一张一合:“办公。” 失血过多脑子到现在还是晕的,勉强可以听见虞商商的话,神智已然失去思考,只能依靠下意识的反应去回答。 “今天的药喝了吗?” “还没。” “赵姨熬完药就得赶紧喝,不然药凉了会很苦。” “好。” “……” 双方静止片刻,姜砚迟纤细的眼睫毛轻颤,用沙哑难耐的嗓音问道:“做噩梦了么?” 曾经虞商商早就跟他坦白,可以进他梦里的事。 姜砚迟虽然不是很懂,但是知道她可以从他的梦里回忆从前。 昨晚做了那种梦,她是否也梦见了些什么,会不会被那个恐怖的他给吓住。 哪个正常人会残害自己的身体? 他不是正常人,却费尽心机,想得到正常的、美好的虞商商,想和她谈一场正常的恋爱。 不用轰轰烈烈,也不用举世闻名,他想要的是平凡。 可是虞商商没有义务和一个精神病在一起。 他撒谎了,没有把自己的病完完整整告诉虞商商。 如今谎言越吹越大,膨胀的气球就快要撑不住爆炸,或许在今日,在此刻。 鼓起勇气问出这句话,也是想要凌迟来得早一些。 电话那头,虞商商表情微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笑着问:“我昨晚睡得很香,没做噩梦,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没事。” 眼皮遮盖瞳孔里灰扑扑的绝望与惊慌。 第194章 去死的想法 原来她没梦到。 幸好。 他还有机会。 虞商商逼迫自己冷静下来,掐着嗓子娇媚撒娇:“宝宝,我发现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明明只走了一天,但是就跟好几年没见一样,你都瘦了。” 又不是视频电话,看不见人,说他瘦了只是一个比喻。 但姜砚迟心头一震。 她说他瘦了。 真的瘦了,血流了很多,肯定会瘦。 姜砚迟混沌的脑子彻底惊醒。 趁她没回来之前,他要把自己收拾干净,不能让她发现一丝异常。 更要在结婚之前,要么向她坦白自己的抑郁症,要么把抑郁症治好。 否则属于婚前欺骗。 他不想骗她。 哪怕已经骗了很久。 虞商商琢磨着语气说道:“宝宝,要不然我早点回去吧,我好想你。” 她十分清楚,姜砚迟梦中所梦到的是,一定是他现阶段心中所想。 是否因为狗仔拍到了她和顾怀化在一起吃饭的事,所以想到从前,她假借癌症的事分手之后无缝衔接顾怀化。 那个时候她并不是很喜欢顾怀化,因为对方一直追她,加上当时虞商商正值空窗期,没多想便同意了。 至于和他搂搂抱抱的事…… 既然都是男女朋友关系,拥抱牵手常事而已。 虞商商没想到她这么渣的几个画面全让姜砚迟看遍了。 她明确表示可以早点回去的想法,谁知一向离不开她的姜砚迟却说:“不用,你在那边好好玩,需要钱就跟我说,火锅店那个男人的事我来解决。” 活脱脱跟她的金主一样,替她解决一切困难,开开心心逍遥自在游历人间。 若是以前,离开姜砚迟几天,晚上身体不用遭他折磨,虞商商肯定很开心。 但如今是特殊情况,她敏感察觉姜砚迟的语气有几分迟疑和懈怠。 虞商商舔舔干涩的唇,干巴巴说道:“姜砚迟,这件事会不会影响到公司股价?” “不会。” “真的不会吗?” 上次他们街头热吻的事引起巨大骚乱,当时一度影响到姜家和虞家两家公司动向。 这次更是在老姜总开新闻发布会,承认她孙媳妇的身份之后,狗仔拍了几张图恶意造谣。 网友舆论只会跟着吃瓜的方向走,恶意揣夺她的行为,根本不会听当事人辩解。 要想改变舆论风波,堵住众多吃瓜群众的嘴,需要付出多么大的代价,虞商商清楚。 不光是钱的问题,其中牵扯到商业权利益网,关系很是复杂。 姜砚迟再度强硬道:“不会。” 说完,堵住手机话筒收音孔。 嗓子眼发痒,捂住嘴轻咳几声。 手机的收音特别好,即使堵住了收音孔,虞商商也仍旧能听到一些痛苦的咳嗽声。 心紧紧揪住。 她现在就算问,姜砚迟也会回答没事,让她不要担心。 问了也是白问。 虞商商佯装若无其事地说:“我和贺清序出去吃饭的时候,恰好碰到了顾怀化,他要是不自我介绍,我都忘了他是谁了。” 撇清她和顾怀化的关系。 手机对面低哑的声线反问:“他是谁?” 他是谁,你不知道吗? 而且她昨天解释的时候都说过了,是大学同学。 虞商商腹诽。 “他说他是我前男友。”她尬笑,打马虎眼,“我之前交过的男朋友那么多,谁知道是哪一位前男友,早就忘了。” 话毕,又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 怕他玻璃心,补充道:“我只记得你,因为你太帅了,想忘记都难。” 姜砚迟抿起唇角,苍白的唇恢复一点血色。 虞商商早就把他忘到九霄云外,否则不会在年初两家第一次相亲宴会上时表现得那么惊讶。 即使知道她在安慰他,心里却抑制不住兴奋。 嘴角勾起一丝笑容:“行。” 姜砚迟一点也不觉得他的相貌如外人所说惊才绝艳,也不会引以为傲。 有时候甚至觉得长成这样是个累赘,会招来很多烂桃花。 可是虞商商说喜欢他的脸,他想,他唯一能够留住虞商商的只有这张平平无奇的脸了。 他得保护好。 所以自残的时候从不划伤脸。 回忆梦中触目惊心的伤口,虞商商心有余悸,忍不住说道:“姜砚迟,我看见很多度蜜月的小情侣们都会去海边城市,那里很浪漫,我们订完婚也去吧?” 去海边势必要露胳膊露腿,自残的伤口没那么快好,他若是不想让她察觉出来,一定不会再伤害自己。 虞商商抱着这样的心思,忐忑说出去海边的话。 她没那么喜欢海,只是希望他平平安安。 姜砚迟下意识把袖子撸下来,遮挡手臂上令人胆战心惊的十多厘米长伤口。 他没有立刻同意,只道:“等你回来再说。” 伤疤已然凝结。 伤害自己的时候,他完全处于痛苦意识中,不会觉得痛,也不会去想怕被她发现而停手。 他只知道伤害自己会带来快乐的感觉。 自残的时候,脑袋里只有痛,苦于生理的痛,自然而然也就忘记了心理上的痛。 很小的时候就得了抑郁症,以往作为继承人,事事都要的做到最好。 心理上的压抑让他痛苦万分,但他从来没有想过去死,因为七岁那年遇到虞商商,从此以后生命中有了光。 不能死,却又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姜砚迟发现伤害自己的身体可以忘记一时苦痛,从那时他学会自残。 虞商商小心翼翼地回答:“那说好了,等我回去,我们商量度蜜月的事。” 千万要保护好自己,别犯傻。 这句话她没敢光明正大说出来。 毕竟谁能想到身为堂堂姜家继承人,含着金汤匙长大,拥有得天独厚命运的姜砚迟,居然会自残。 三年前,他带着医生去舞厅找她,那时候虞商商喝得烂醉,醒来之后完全不记得发生过什么,也忘了他带着她的手把匕首插入腹中时有多么绝望。 那次,是姜砚迟第一次产生去死的想法。 哪怕生活在压抑的家庭中,事事都必须做到尽善尽美,一旦做错便会受到长辈处罚,失去所有兴趣爱好的选择权利,姜砚迟也没有觉得痛苦,他只是麻木了。 第195章 记忆 唯独在虞商商这里,她做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会影响他的判断与心情。 血痂凝固,伤口愈合。 悲伤藏匿无踪。 …… 挂断电话,虞商商心情忧郁。 虽然姜砚迟的抑郁症从小带到大,但致使抑郁病情加重的人是她。 三年前在一起的时候,他在她面前表现正常,从来没有类似的自虐症状发生…… 等一下! 真的没有吗? 电光火石之间,虞商商脑袋里闪过一丝乍泄的灵光。 脑海之中的碎片呼啸盘旋,逐渐凝结出一幅画。 虞商商突然记起来某件事,藏在脑海里很久的记忆被剖析出来。 模糊的画面渐渐成型。 忘记在哪一天,外面艳阳高照,裸身走在大街上都会汗流浃背。 那天两人都没课,虞商商窝在姜砚迟的出租屋里。 他的出租屋没有空调,虞商商身娇体贵,又正值夏天,屋子密不透风,于是她很讨厌去他那里,没课的时候喜欢跑外面去玩。 她的朋友都很乱,有的时候虞商商晚上回来总是醉醺醺的,而且身边经常有几个男性朋友。 为了让虞商商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姜砚迟买了空调,立式的,花了五六千。 性能不是最好的,价格也不是最高的,却是他现在手头里能拿出来最多的钱。 一个打数份工作的人,租着廉价的出租屋,这里不是他买的房子,姜砚迟根本没必要在暂时居住的家里买一个大型电器。 只是想和虞商商多待一会儿。 空调安装好以后,虞商商去他家里的次数肉眼可见增多。 那天也去了。 在虞商商来之前,姜砚迟起了个早去早市上买好西瓜。 她夏天喜欢吃冰镇西瓜,姜砚迟特意在她来之前把西瓜放在冰箱里冷藏。 夏天女性不宜吃太凉的东西,他只放了一个小时就拿出来,让西瓜稍微有一点凉意,但不至于像冰淇淋那样冰凉。 虞商商是穿着吊带来的,坐家里的车,所以没有穿防晒服,从车里到他的出租屋,中间需要在太阳底下行走一段距离。 虽然没有晒黑,但她还是觉得自己被太阳晒了,肯定会影响肤色,所以进门的时候一脸不悦。 她把钥匙拎到鞋柜,坐在沙发上。 沙发铺了凉席,空调也早早打开,窗门紧闭,把空调的凉气全都挤在客厅里,客厅比屋外要凉快很多。 桌子上有切好两半的西瓜。 她平时喜欢用勺子挖西瓜吃,比较爽,报恩西瓜没有籽,是脆瓤。 客厅里没有人,厨房动静很大。 应该是在炒菜。 这么热的天,虞商商连厨房都不想进,平日里不是点外卖就是出去吃饭,或者在姜砚迟家里的时候,他不让她吃外面的垃圾食品,就一直亲力亲为给她做饭。 虞商商刚从外面进家门,身上冒着热气,厨房又特别热,,懒得进去,打开电视机搜索电视看。 厨房的动静很快停下来,吸油烟机停止运作。 她知道,姜砚迟做完饭了。 有时候犯懒,她早上不爱吃早饭,他就变着花样做不同的饭菜给她吃。 端出来一盘蒜香钉螺,放到她面前。 姜砚迟收起她买的粉色小猫围裙,挂在旁边的钩子上。 虞商商挑眉:“怎么是蒜香的?” “上次你说想吃。” 姜砚迟垂下身子,把一次性手套放在盘子边。 哦。 她什么时候说的,自己都忘了。 “菜都是热的,端下去吧,现在不想吃。” 嫌热还来不及。 “……” 他抬眸,盯着她身上暴露的吊带。 红色性感吊带彰显魔鬼身材,直角肩,细柳腰。 漂亮的手臂抬起时,勾勒完美弧线。 肩膀上的吊带只有一根细绳支撑,抬手臂的时候绳子滑动,圆润胸部侧面若隐若现。 喉结滚了滚,他撇开视线。 姜砚迟自制力强,看到她却方寸大乱,更别提外面那些糟糕的男人。 她总是不顾及穿着,怎么舒服怎么来。 虞商商挖了一口中间的西瓜炫进嘴里,身心舒畅,满足夸奖道:“西瓜不错,哪买的?” “早市街头那家水果店。” “喜欢,多买两个。”想着他刚买了空调,手头可能比较捉襟见肘,虞商商特别贴心地补充,“待会儿从我钱包里拿点钱,帮我买几个,我带回家。” 当时可能没察觉,她的话特别伤人。 姜砚迟眼皮一颤,声音沙哑:“这点钱我出得起。” 虞商商没拿钱当回事,对钱这种东西没有概念,他说有钱便没再说话。 之后姜砚迟去洗澡。 他刚做完饭,满头大汗,像跑了一千五百米体测,后背也被汗水浸湿。 虞商商一向最讨厌和浑身冒汗的男人待在一起,他们往往有体臭,身上又特别粘,抱在一起很恶臭。 姜砚迟每次身上冒出一丁点汗就要去洗澡,好在他不容易出汗,每天洗一到两次澡就可以。 洗澡的时候,虞商商看电视看腻了,去他的卧室里躺着。 姜砚迟很宠她,他的东西就是她的东西,可以随便动。 虞商商百无聊赖掀开床头柜,想找找,他平日里会把什么东西放在床头。 她猜测可能是一些书籍,毕竟姜砚迟最喜欢学习。 但是之前听男性朋友说过,所有的男人表面看起来在正常,私下也会有放纵的一面。 异性朋友告诉她,男人私底下会买关于男女之类的东西,看片,自行解决,这种事情常有。 姜砚迟看起来特别禁欲。 虞商商想知道他表面的形象和私底下是否有不同。 打开书柜,第一层是一个相册。 她漫无目的拿出来相册本,掀开第一页。 两人没有秘密,虞商商可以给他看自己的手机相册,姜砚迟也可以把自己的心剖开给她,是以她毫无负担打开相册本。 相册本厚厚一摞,真正有相片却只有寥寥几页。 第一页,两张三寸相片。 都是她。 一张是还没有在一起的时候,角度像偷拍,相片里她在办公室跟导员议论对话,拍摄者位于办公室门口,用手机拍的,光源不充足。 她逆着光,高高的马尾辫青春张扬。 第196章 没有忘记 第二张也是偷拍。 她站在演讲台上,代表学校为低年级进行演讲。 讲台所有的光对准虞商商,她是焦点,也是群众眼光的中心。 虞商商唇角勾起一丝戏谑的笑。 原来好久之前,姜砚迟就已经默默在关注她了。 继续往下翻,第二页,是一张从杂志上截取的照片,她的论文进入杂志评选,成功登报。 杂志截取她的一寸照片,完好无损的放在相册里,相册底下是她那篇论文全稿以及获得的荣誉奖项。 第三张,虞商商单人照片,照片右边有撕痕。 看样子像是从一张完整的照片里撕裂下来的。 虞商商记得这张照片,是她和某位前男友合拍的大头照,右边男友的照片已经被撕下来,不知道丢到哪个旮旯角。 照片是复印件,原稿她分手的时候已经丢了。 姜砚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照片,把她身边的那个男人撕掉,然后珍重的把另一半印有她身体的那部分相片放进相册里,在相册外的油纸上画了一个卡通男人的形象。 男人穿着一身卫衣,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看身形,是姜砚迟。 他把她的前男友撕掉,自私改成他的形象,不敢被她发现,所以偷藏进相册里。 还不敢放在第一页,第二页也不保险,所以偷偷藏在第三页。 即使偷,也偷的小心翼翼。 虞商商为之震撼。 她不晓得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知道,或许她低估了姜砚迟的爱。 他并不像自己表面显现出来的那样冷漠,默默的偷藏她的照片,不让她发现,把自己的爱也藏起来好多年。 虞商商不敢再往下看去,怕窥视他宁静的生活。 将相册收起来,想放进柜子里,却发现原本放相册的位置,底下有一把匕首。 一开始虞商商的目光被相册吸引,所以并未发现匕首的存在。 匕首类似于削水果的刀子,若是经常用来削水果的话,一般会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再不济也会放在电视下面的柜子里。 可这把匕首没有,反而是“藏”在床头柜里,压在相册底下,像是故意藏着不让别人发现一般。 一把匕首能有什么秘密? 匕首样式好看,头部镶钻,虞商商看样式觉得价值不菲,又因为姜砚迟是个穷小子,怎么会有如此珍贵的东西? 她心生好奇,下意识放下相册,拿起匕首来查看。 她喜欢珠宝,所以一眼便认出来,匕首上面的钻是真的,并且市面上有价无市,且价值不菲。 这么一颗小钻最少值五六十万。 姜砚迟品质优良,绝不会偷东西。 虞商商猜测可能是家里传下来的传家宝。 她从没见过小小一把匕首上镶这么贵的钻,不禁握着比划两下。 匕首很重,像是军中高官使用的那种近身战刀子。 心里越来越好奇,虞商商鬼使神差打开匕首的鞘,想试试刀尖是否如同表面展现出来的那么锋利,但当她看见匕首上的血时,浑身一震。 绝对是人血,还带着铁锈血腥味。 血迹半干,粘在冷光直射的刀面上,显得渗人。 虞商商心跳越来越快。 晕晕乎乎地想,姜砚迟不会是个杀人犯吧? 但是最近没有听到附近有消失的人,他看着也不像会杀人的人,应该不是…… 她拍拍胸脯,镇定心神。 姜砚迟洗完澡出来,闹得动静不小,虞商商紧赶慢赶把匕首和相册放回原位,关上抽屉。 平常一个大男人夏天洗完澡,大概率是只穿一件内裤或者光着,男人运动能力强,身上也容易发汗,夏天最是炎热。 姜砚迟洗澡之后,一般只围一个浴巾,现在却穿着一件长袖上衣和一条短裤。 短裤很正常,但是上衣却不正常。 谁家好人夏天穿长袖? 虞商商特别聪明,第一时间联想到那把带血的匕首,难道他不小心划伤自己,为了不让自己看出来异样,特意穿的长袖? 正当她想得出神,姜砚迟边擦拭湿发边踱步走过来,声音清冷,“水是温的,洗澡吗?” “洗完来的。” 她心里琢磨着如何查看他上半身是不是有伤口,说话都显得心不在焉。 “那我打水了。”姜砚迟没有任何情绪起伏,转头欲走到浴室把太阳能的水打上去。 虞商商下意识起身,跟他走到浴室。 出租屋的占地面积不大,浴室只有十平米大小。 虞商商看见地上有水,心生一计。 姜砚迟背对着她,蹲下身把操控太阳能的水龙头拧开,随后起身。 刚一起来,身后突然传来女生娇弱的惊呼。 姜砚迟没等完全转过身来,身体先于头脑反应,立刻抱住滑倒跌过来的少女。 在他接住自己的时候,虞商商眼疾手快一把薅起他手臂的长袖。 果不其然发现他手臂上有一道长长的口子。 新伤疤之下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暗旧疤痕,陈年旧伤,淡得基本看不清。 还是她凑近仔细看才发现。 姜砚迟并未察觉自己的伤口暴露在视野之下,满心满眼是她,稳稳抱住虞商商,惊慌道:“没事吧,哪里受伤了?” 虞商商却只盯着他的伤口,摇摇头。 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姜砚迟才发现自己隐藏的伤口已然暴露,抿唇不语。 “怎么伤的,和人打架?” 虞商商明确知道他不是和人打架致使伤口出现,“凶器”就在床头柜,平日姜砚迟绝不会允许别人进入他的出租屋里,他有洁癖。 排除他人伤的可能。 她问出这句话,实为试探,试探他会不会说谎。 当时姜砚迟怎么说的来着? 好像是。 “不小心划伤。” 他说的很真实,而且和自己现有的信息对的上,虞商商就没再怀疑。 三年前的事,现在回忆起来,每一句话都特别清晰。 原以为早就忘记的事情却记忆的如此深刻,姜砚迟在她脑海里并没有消失,而是隐埋在记忆漩涡里。 在某一个时间段,记忆就像一颗破土而出的种子,得到充足的养分后疯狂生长,长成参天大树。 在一片记忆海中,虞商商一眼就发现了这颗独特的巨树。 直到那刻她才得知,原来这些自己以为抛到九霄云外的琐事,其实记忆的如此深刻。 和姜砚迟的画面,她清楚记得。 她没有忘记。 第197章 走到白头 所有事情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有了头绪。 他的自残行为,从前她居然只当做真的是“不小心划伤”,从未真正用心观察。 为了不让他察觉出异样,虞商商并没有直接回去,按照原定计划和贺清序出门游玩几天。 两人逛南湖的时候,江上垂钓,为他们介绍风景的导游老师和垂钓老师讲解的技术,虞商商一点也没听进去。 一上午的时间,贺清序跟垂钓老师学习技术,在江边钓了四五条家养鱼,鱼桶里的鱼扑腾直跳。 虞商商水桶里清澈见底,连鱼的影子都没有。 垂钓老师发现虞商商坐在江边心不在焉,她交了钱,也不好意思说什么,只道:“垂钓是门技术活,不要灰心。” 以为虞商商心不在焉的原因是没钓上来鱼,心情不好,垂钓老师贴心给予安慰。 她勉强挤出一丝笑。 贺清序坐在旁边,闻言多心看她,关心道:“商商,你有心事?” 虞商商摇头,笑道:“瞎担心,没有的事。” 她脸上的笑容很是勉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贺清序脸上的担忧并未减少。 “是不是京城出事了,你不用在这陪我的,我能过好自己的生活,真有事的话就回去吧,以后有空可以再聚。” “……” 她抬头望着苍蓝色的天空。 “贺清序,谢谢你。” 她确实需要回去。 在这里待了好几天,与世隔绝,不问世事。 京城的事基本上没有联系,顶多和程枝意聊天的时候,知道一些关于京城的风言风语,但了解的不多。 程枝意刚刚旅游回来,对京城的事知之甚少。 身为上流社会的大小姐,知道的少容易被人嘲笑无知,这几日她正在恶补这几天京城发生的众多大大小小的事,顺便给虞商商补习一下。 通过程枝意的嘴,得知很多狗仔都在向她所在的这个小城镇进发。 也有饭圈里磕她和姜砚迟cp和单方面迷恋虞商商颜值,以及通过新闻发布会和各个流域流传下来的姜砚迟照片从而爱上他的女孩,这三方势力向小县城驶来。 都想一睹虞商商容颜。 京城里也有很多类似的人,但姜砚迟防备设施足,且出门的时候都会带保镖,很少有人可以靠近他们的身。 京城没有机会,就得在京城之外找条件。 恰好虞商商被狗仔抓拍到在火锅店吃饭的事,流传出去之后,虽然姜砚迟已经把事情压下来,但仍有一小部分人在之前就看到了她的具体消息。 同贺清序出门的时候,虞商商都要全副武装,把自己包裹成一个粽子,生怕别人发现。 小县城游玩计划达成,和贺清序也已经见过面,知道他过得好,虞商商没必要继续留在这里。 还要回去准备订婚的事。 回到酒店收拾行李,虞商商把所有东西收拾好,坐上回程的飞机。 京城。 虞家。 素净的小花园贴满了囍字,虞母兴高采烈把家里挂满了结婚时要用的喜庆玩意。 屋外窗上贴着红色囍,屋外挂着红灯笼,一切都彰显着和平欢快的氛围。 虞父坐在沙发边上看报纸,虞母兴冲冲带着家里的阿姨,让阿姨推来一个衣架,衣架上面摆放着满满的中年男性西服,有红色,有黑色。 总之,每一件样式都是简洁、大方且独特。 她走过去,把虞父手里的报纸抽出来,摘下来他鼻子上的老花镜,没好气道:“你闺女都快订婚了,你还有心情在这看报纸?” 虞父捏捏眉心,脸色沉重:“她结婚,请柬你收到了?” 虞母维持着嘴张开要骂他的举动,却又因为这句话,嗫嚅着没有说出。 身为亲生父母,他们没有收到来自女儿订婚的请柬。 反而还是从别的收到请柬的合作方那里听到,才得知订婚的地点在哪里。 当合作方问虞父,为何不知道订婚地点在哪儿的时候,旁边虞母面色唰白。 后来,虞父和虞母都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留给亲情最后的遮羞布。 亲情哪有隔夜仇,过了几天,虞母兴致盎然把家里收拾的漂漂亮亮,期盼虞商商结婚时从家里走的场面。 她感性,知道自始至终亏欠了女儿,虞商商这样做,心里肯定还有气。 她从来没有怪过虞商商请柬没有发给她,先做错的是她这个当妈妈的,女儿怪下来,她理解。 虞母现在不奢求虞商商可以原谅她,只希望一家人往后的日子可以平平安安,团团圆圆。 虞母心大,不在意,虞父心里却始终有个结。 对于虞母这种热脸贴女儿冷屁股的行为,他很是别扭。 虞母不满道:“多大的人了,跟女儿计较,一封请柬能证明什么?赶紧起来试衣服,万一衣服不合适订婚之前还能修改,省得到时候穿着一身不合身的衣服邋里邋遢。” 那可是女儿的订婚宴。 必须尊重。 虞父无奈,站起来,被虞母左右摆弄试穿衣服。 虽然表面显得很不情愿,但她不喜欢做的事,谁来劝也不听,能起来试衣服,说明心里是愿意的。 一个严肃的父亲,被女儿抛弃了,表面冷酷,内心温柔有原则。 他也和虞母一样,期盼着能够得到虞商商的原谅。 “这身黑色的怎么样?衣服大小正合适,就是裤脚还需要再缩短一公分。穿上显得人特别有精神,到时候去做个头发,和砚迟一样帅!” 虞父闻言,无奈地笑出来,“老了,还能跟砚迟一起比?” 两人根本不在同一个年龄段,而且姜砚迟的脸公认无死角。 只不过他的才华比他的脸还要优秀,所以人人提及姜砚迟的时候,总是先想到他的成绩,而后才能回忆起那张惊为天人的脸。 虞母特别给面子地“嗯”了声,“可不是,你年轻的时候也是很多少女心中的梦,好不好?” 虞父失笑,脸上终于有了由内而发的笑容。 “阿锦,你说商商嫁过去会幸福吗?” “会啊,砚迟爱她,她也爱砚迟。” 两个相爱的人必定能走到白头。 第198章 医院 就像他们一样。 …… 飞机抵达京城,虞商商马不停蹄赶往北山别墅。 她特别害怕姜砚迟出事。 曾几何时,她一生如履薄冰,比起爱别人,更爱自己。 谈几个对象,牵手,拥抱,亲吻…… 这些都不在虞商商的考虑范围之内,她缺爱,只要爱。 谁能给她爱,她就跟谁在一起。 腻了或者稍微察觉对方有一点点不爱她,虞商商便会提及分手,重新寻找下一个更爱她的人。 可是后来虞商商发现她错了。 衡量一个人爱不爱不是靠亲密关系,也不是生活中微小的细节,这些都能装出来。 衡量一个人真正爱她,靠的是时间。 十八年如一日,默默守在身后保护她,费尽心机走到她身前,只为了虞商商多看他一眼。 最爱她的人就在身边,可是她眼瞎,到现在才看出来。 也是生平第一次,为一个男人而担心。 大步跑到北山别墅里。 车库少了一辆车,赵姨在家,姜砚迟不在。 虞商商鞋都没脱,匆匆把行李箱放下。 赵姨接过来行李箱,热情地说:“夫人回来了,快换身衣服,我去给你煮点汤。” 她站在玄关门口,手里拿着车钥匙,随时准备离开:“不用麻烦了,赵姨,姜砚迟呢?” “他今天一大早去医院检查身体,这是每月一次必做的体检,估计中午就能回来。” “哪个医院?” “中心医院。” “病房号。” “这……”赵姨犯难,“每月都是徐助理带他去,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 “行吧,我自己问。” 虞商商再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转头想开车到中心医院去。 刚走几步,突然想起一件事,又回过头来。 赵姨本来推着行李箱准备往里走,发现虞商商回来,疑惑道:“夫人,还有别的事吗?” 虞商商道:“他今天早上走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异常,或者说我离开的这几天,他有表现出反常吗?比如受伤什么的?” 明里暗里话说得很明白。 那天打电话的时候,姜砚迟神态明显不对劲。 她害怕再发生三年前那样的事情,虽然觉得不会再出现她和别的男人出轨,由此让他发疯的事。 但是姜砚迟的病具体是何原因,她不晓得,也不敢拿命做赌注。 虞商商只想让他平安。 她坐到车上,没有第一时间开车去往中心医院,先是给姜砚迟打了个电话。 突然的袭击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撞破他某些事。 在他没有做好准备告诉她之前,虞商商想尽量保持平衡。 电话铃声响起三声,就已经接通。 对面传来男人低沉性感的声音:“喂。” 虞商商直言:“我回来了。” 静默大概七八秒,姜砚迟的声音从低变高,兴奋中有一丝隐藏情绪的涟漪,“在家等我,马上回来。” 马上? 马上要等多久,等他把伤养好吗? 赵姨说他去医院进行检查,但姜砚迟从来不喜欢检查身体,他觉得这些行为在浪费时间,而且上次全身检查还是虞商商死缠烂打拖着他去的。 上一次大概在碰见程枝意和裴泽忌的时候。 那次四个人去夜市吃了顿饭,虞商商记得很清楚。 他绝对不可能主观意识自己去医院,姜砚迟讨厌医院的消毒水味道。 自动忽略赵姨说的姜砚迟每月一次去医院检查,虞商商佯装什么都不知道,好奇问道:“怎么突然去医院,身体不舒服?” “例行检查。” 他没说太多,声调低哑。 电话那头传来护士询问姓名的声音:“请问是918的姜先生吗?” 护士隔他应该挺远,虞商商听得不真切。 大致听清楚病房号。 虞商商默默把918记在心里。 姜砚迟回了句:“是。” 然后跟虞商商量说话,很是温柔:“宝宝,我要去做检查,待会儿给你回电话,好不好?” “……我能去找你吗?” 手心捏着一把汗,虞商商也不确定他会不会同意。 如果不同意的话,她就不去了。 即使再担心他,也要尊重个人隐私。他不愿意的事,虞商商不想干。 手机里安静的只能听见呼吸声,他气息微弱,近乎于无。 虞商商屏住呼吸,静等姜砚迟回答。 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护士也觉得奇怪,小心翼翼地催促:“姜先生?该去做检查了。” 姜砚迟敛下眸子:“好。” 到底是在回答她,还是在回答护士? 虞商商搞不懂。 他那边检查的时候不能带手机,所以没来得及说再见就挂断电话。 虞商商在车上坐了一会儿,目光直视方向盘。 她觉得有必要过去一趟,既然姜砚迟的话模棱两可,虞商商就当他在回答她。 反正没有明确的拒绝。 强盗逻辑,不拒绝就是同意。 中心医院距离北山别墅有段路,路途崎岖坎坷,超近道的话需要走一段小十字路,特别颠。 虞商商为了早点到,超近路走,被石子颠的握方向盘的手都麻了。 油门踩到底,终于赶在中午之前到达医院。 中心医院比市立医院小,属于私人医院,姜家的独有产业,这里面的医生个个医术精通,优先为姜家和姜家企业的工作人员以及家人诊治。 单凭这一点,就有很多人想要进入姜氏企业。 毕竟生命安全大过天。 公立医院的床位紧急,有的时候生病了,去公立医院很难找到病床位,这就体现了私立医院的重要性。 中心医院背靠大山,夏天气候凉爽。 停车位很多,虞商商随便找了个车位停下,下车后拎着车钥匙靠在车边,给姜砚迟拍过去一张中心医院的大门图。 中心医院采用新中式建构,墙壁粉刷雪白,样式整齐划一。 进入门口之后,进入眼帘的是一排联合起来的大楼。 楼层分开,大概是三栋差不多,合起来显得体积特别大。 这里是急诊部和住院部。 她心想姜砚迟既然护士说出918这个数字号,大概率是病房号,证明姜砚迟在住院部有房间。 虞商商没太犹豫,踱步向住院部走去。 第199章 善良 中心私立医院除去无条件免费治疗姜氏企业的员工以外,也会接待京城其余普通群众和有低保的人家,且凡是有军人证和残疾证或者家庭困难的,到这里都会免费医治。 所有治疗费用由姜家承担。 进进出出有很多人,混在人群里的,还有一位中年妇女,手里拿着红色锦旗。 她似乎是想去哪儿,但找不着路,踉踉跄跄走到虞商商跟前,尴尬地问:“小姑娘,你知道住院楼怎么走吗?” 虞商商正好要去住院楼。 瞥了眼她手里拿的红色锦旗,上面写着——救死扶伤,在世华佗。 许是来感谢某位医生的。 虞商商道:“我正要去住院楼,你跟我一起吧。” 中年妇女千恩万谢。 边向住院楼的方向走,中年妇女边道:“姜家实在是太善良了,多亏了他们定下的规矩,家里有残疾人生病可以无偿治疗,也加上医生医术回天,我老伴才得以活下来。” 按下楼层的电梯,得知中年妇女要去的楼层也是九楼,两人顺路。 她话语滔滔不绝,夸的是姜砚迟,虞商商不由得热络起来:“阿姨,你老伴得了什么病?” “唉,他啊,年轻的时候在工地干活。工矿坍塌时腿被砸断了,这些年时不时就会疼痛难忍。上个月实在疼得不行了,家里又没有钱给他看病,这才想着京城有一个免费治病的地方,就是这里。当时只是抱着一丝希望来,没想到居然真的医药费全免。” 中年妇女双手合十,忍不住祈祷:“姜家都是大善人。可惜我这种平头老百姓见不到上流社会的人,否则真想当面向姜家致谢,老伴是家里的顶梁柱,姜氏救了我们全家。” 虞商商但笑不语。 听见别人说姜砚迟的好,总有一种身为家人的骄傲感。 最先提出为退役军人和拥有残疾证以及低保的人家免费医治这个提议的人,是姜砚迟。 别看他表面冷漠,私底下默默无闻做了很多善事。 他不会把钱当回事,除去为将来和虞商商一起生活存的钱,其余多出来的部分都会捐给慈善组织,每年也会组织一次慈善捐款。 没有人知道庞大的慈善捐款组织领头羊是谁,姜砚迟隐姓埋名,做好事不留名,不告诉任何人,就连姜家长辈也不知道。 虞商商后来也是在和赵姨聊天的时候,才从她口中得知这些事。 或许中年妇女永远都不会知道,她嘴里心心念念念叨着的那个“大善人”,跟她在同一个楼层。 只不过就算同在一个楼层,能见面的概率很小。 姜砚迟绝不会出现在大众视野,更何况是医院这种敏感的地方。 一旦被人拍摄下他在医院,指不定又会闹出一番风雨来,造谣姜家未来继承人患病。 电梯行至九楼,中年妇女感激地道谢。 虞商商笑道:“顺路。” 而后道:“阿姨,您不是要去感谢为您老伴救手术的医生么,快去吧,我也去找亲人了。” 一句话,淡定的分别。 “好嘞,谢谢你啊,小姑娘。” 中年妇女感谢完,带着锦旗离去。 虞商商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礼貌的笑容恢复平静,嘴角绷直。 中年妇女的事对她来说,就像是平静生活里的一粒小石子,丢进湖面中泛起点点涟漪。 让她更加明白姜砚迟的本质。 有种人看起来麻木不仁,但实际上比世界大多数人做的好事都要多。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对这个世界报以善意。 可能在姜砚迟眼里,他只是做了一件随手的事,对他而言很简单,但同样地位的其他人,就不一定会有姜砚迟同样的决策和魄力。 来到九楼以后,找918这个房间很容易,就算找不到也可以问护士站的护士。 虞商商却在临门一脚的时候停了下来,站在电梯门口。 有时候人这个事物很奇怪,来的时候勇气十足,都到门口了,却怕见到姜砚迟。 怕看见他像三年前一样伤痕累累,怕他再次自残,而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是她。 姜砚迟的抑郁症小时候就有,因为抑郁症而产生的自残行为,却是在三年前的时候产生的。 准确的说,是她计划分手时。 虞商商害怕看见他身上的破碎感。 后背倚靠在电梯旁边冰凉的墙壁上,左脚的脚尖点地。 右手肘搭在左手腕上,抬起右手,划开手机屏幕。 打完电话以后没有收到姜砚迟的任何消息。 他那句话到底在回护士还是在回她,除了姜砚迟本人,不得而知。 不管是回谁,来都来了,虞商商不可能半途而废。 只有两种选择,一种是告诉姜砚迟她来了,让他来电梯接她。 另一种是直接无脑冲,管他三七二十一,找到918再说。 唉声叹气地呼出一口气,虞商商盯着手机屏幕出声出神。 她是胆小鬼,终究没敢过去。 脑袋靠在墙壁上,闭着眼睛休憩,心里琢磨怎么说才显得别那么突兀。 走廊的光亮透进来,即使闭着眼也能感受到强光刺目。 身边到处走过病人和家属,以及穿着白大褂,身上有消毒水味的医生。 来来往往行色匆匆,路过时带起一阵风,脸畔总能感受到凉意。 窗外刺目的阳光让她闭着眼也觉得眼睛刺痛,不禁蹙眉。 刚要撑不住睁开眼,眼侧覆盖一道冰凉的柔意。 她的眼睛被人蒙住,遮盖强烈的阳光。 眼皮动了动,虞商商立即直起身子,想把面前为她遮住眼睛的人推开,鼻尖却先一步闻到了熟悉的淡淡皂香。 迟疑片刻,她轻声问:“姜砚迟?” “嗯。”声音清冽。 得到肯定答复,虞商商自己都没发现,嘴角的笑扬起来便止不住。 就着他遮住她眼睛的手,虞商商闭着眼摸索抱住他,娇媚问道:“身体检查完了么,我们回去吧?” 姜砚迟先把手往外移了三寸,等她眼睛渐渐适应强光,这才慢慢移开,低声细语:“可能要等一会儿。” 虞商商眼睛不受限制,直勾勾盯着面前的男人。 第200章 秘密 他瘦了。 本来就削瘦的脸颊更加往里凹陷,显得稍微有点营养不良。 姜砚迟琥珀色的瞳孔在背光的时候看着特别黑,像打翻了一瓶墨水,里面氤氲着浓墨重彩。 眼神毫不掩饰渴望与眷恋,直直凝视她的双眸。 虞商商嘴角微微上扬,勾起他的脖子,忽略周围的病人和医生异样的眼光,将自己的唇献上。 凑到他唇边亲了一下嘴角,蜻蜓点水,很快移开,结束这一吻。 大胆放肆的行为,让姜砚迟极为诧异,眼睛里星星点点的光亮,摸摸她毛茸茸的脑袋,低低笑起来:“不害羞了?” 平日里在家温存,都得躲避着点赵姨和佣人。 一旦被人发现,虞商商必定会推开他,羞涩得装作无事发生。 虞商商煞有介事:“我亲我男朋友,关别人何干?” 他眉眼弯弯,不说话,看着她笑。 她不在时,心里那点不安与痛苦荡然无存。 他是个很缺爱的人,在爱情的世界里很自卑,必须再三确定虞商商的爱有没有过期。 可是现在她告诉他,没有。 离开的这几天,她也很想他。 这份爱不是一个人在付出,三年前那件事也不会再重新上演。 背叛,劈腿,讨厌,恶恨…… 消失在那个深夜。 姜砚迟回抱住她,神色看不出来任何异常,平静地说:“检查结果还有几个小时才能出来,累不累,先去房间里躺一会儿?” 虞商商没骨头似的靠在他身上,娇柔撒娇:“好,你抱着我睡。” 姜砚迟抿唇,想把嘴角越来越扩大的笑意压下去一点,可惜怎么也压不住。 即使唇角是平的,眼睛里的笑意却藏不住。 他穿着宽大的卫衣,衣袖遮住手臂,也遮住了手臂上数道伤痕。 若无其事装作手臂无事的样子,揽住她的后腰,七歪八拐走到九楼最里面一间独特的病房。 病房特别简洁,白色的房门,里面只有一张可供双人躺平的床,床边有两个床头柜,墙上悬挂式电视机,旁边是衣柜。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 房间坐南朝北,白天屋子里没有阳光,显得特别阴森。 不是一个朝向很好的屋子。 虞商商坐在材质比较坚硬的床面上,屁股底下硌得慌,忍不住说道:“姜砚迟,据我所知之家医院是你名下的,为什么不找一个好一点的房间住着?” 他只道:“喜欢这里。” 床上有一个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屏幕长时间没动锁屏,他点开屏幕,映入眼帘的是一篇英文。 虞商商粗略瞥了一眼,那几个字母单看全认识,合在一起根本不懂。 看样子是公司的文件,因为他在边看边修改,神色严肃。 修长禁欲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打,发出清脆好听的声响。 她对于文件什么的没兴趣,继续说之前的话题:“可是这里没有光,而且你还病着,多晒晒太阳吧。” 姜砚迟道:“下次。今天检查报告出来就回家,没必要换病房。” “哦。医生有说,身体有什么问题吗?” “……”敲打键盘的手指微顿,他脸上没什么情绪,平稳道:“没有。” 虞商商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从他嘴里套话:“怎么突然想起来要检查身体?” “婚前体检。” 她又道:“前段时间我和你一起来检查过了,不是没什么问题吗?” 眼神飘忽不定,往他衣袖遮住的手臂上瞅。 如果眼神有实质,虞商商可能已经把他的袖子瞅出来窟窿。 姜砚迟就是伪装的再好,手受伤了,也不会毫无痛觉。 她发现他敲键盘的动作比平时慢,慢的速度不是很多,但是之前姜砚迟码字速度快如闪电,可以盲打,现在却一直不紧不慢打字,给人一种时间很充裕的感觉。 要知道就算工作再轻松,姜砚迟也绝对会越早完成任务越好,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慢吞吞的。 姜砚迟表现的很平和,状似不在意:“再检查一遍更保险,怕得传染病,传染给你。” 这次轮到虞商商不说话了。 明知道他在骗她,但是不能拆穿,也压根没法拆穿。 姜砚迟说话是真话中掺杂着假话,所以普通人很难辨认出他的话是否作假。 虞商商也是因为那个梦,才察觉出来他状态有问题。 她躺在床板坚硬的床面上,把柔软的被子垫在身下,漫无目的地聊着:“要说得病的几率,我比你大。” 她处过很多男朋友,社交鱼龙混杂,从不介意肌肤相亲。 反观姜砚迟洁身自好,平日里最是讨厌别人的触碰,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 这么看起来,她患有那种不可言说病症的概率远远比他多得多。 虞商商对自己很放心,从来没有检查过身体,也一直没得过类似的病。 毕竟要不是梦境中和姜砚迟鱼水之欢,梦境之事能带到现实,到现在她还会是处子身,这个毋庸置疑。 岂料,说完那句妄自菲薄的话,姜砚迟脸黑成铁锅,冷冷回答:“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商商最干净。 哪怕……她和别人…… 他面色不怎么好看。 曾经虞商商亲口承认她的第一次给了别人,且他们初次的时候,床上不见落红。 姜砚迟可以装作无所谓,只要她肯留在他身边。 她能够和他在一起,已然用尽了毕生的幸运,姜砚迟不奢求其他。 虞商商看出姜砚迟心中所想,她沉默片刻,盯着他手臂被黑色卫衣遮挡的部分,突如其来说出一句话:“姜砚迟,我们互相说出一个秘密,怎么样?” 姜砚迟显然没懂:“什么?” “就是。”她深吸口气,这件事本来觉得解不解释都一样,但她很想让姜砚迟亲口承认他的病,而不是从她眼中发现,以至于被迫承认。 于是道:“我告诉你一个我从来都没有说的秘密,作为交换,你也得告诉我你隐瞒的事。” 隐瞒二字用的十分巧妙,既像是无意之中说出的贬义词,又像是已经知道了某些事,用这种方法让他无负担说出口。 第201章 十分钟 姜砚迟静默。 缓了几秒,“你说。” 意思就是承认他有隐瞒的事,答应这笔交易。 虞商商舒出一口气,他肯答应,代表这件事并不是那么无药可救。 她温柔地望着姜砚迟,神色眷恋。 “其实我……” 话音刚落。 “918,姜先生,门外有人找您。” 一位护士推开门,态度恭敬地对姜砚迟说道,也打断了虞商商的话。 她蹙眉,闭上嘴。 姜砚迟淡淡抬眸,冷漠应声:“好。” 护士说完话之后,很有眼力见走出去。 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姜砚迟摸摸她头顶柔软的发丝,声音也软了下来,嗓子依旧沙哑的不成样子,低声说:“等我回来。” 虞商商乖巧点头。 心里有点别扭的感觉。 电视剧里那些天大的误会解开之前,总是伴随着崎岖坎坷。 男女主们狗血的误会情节屡出不穷,虞商商看电视剧的时候,最烦这些不能解释清楚的剧情,她那时候就觉得这种事情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她有嘴,不在乎的人另当别论,如果是在乎的人,一定会想尽办法解释清楚。 所以这一次,她直截了当说出来。 解开误会的途中,谁知道真的跟电视剧里一样,发生了被人打断的情节。 她心里总归是不舒服。 杞人忧天地想,若是姜砚迟再回来,会不会发生那些剧里狗血的剧情,有苦说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个人被迫分离。 摇摇脑袋,晃走这些小概率可能会发生的事情。 她既然主动要和姜砚迟把他们中间隐藏的秘密全部剖析开来,就一定会排除万难,任何事情都无法将他们分别。 静下心来,拉住姜砚迟放在她头顶上摩挲的大手,虞商商瞳孔里飘着询问的亮光,一瞬不瞬盯紧他,认真问道:“你会早点回来的,对吗?” 表情特别纯良。 姜砚迟看呆了几秒,随即反应过来,居然被她可爱到呆滞,努力抑制住嘴角上扬,严谨回答:“十分钟。” 语气没有敷衍和马虎,他回答的很是真诚。 说十分钟就是十分钟,虞商商拿起手机,打开时间软件的计时器,调到十分钟后开始计时。 她煞有介事,指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道:“你还有九分五十八秒。” 幼稚。 姜砚迟挑眉,看着她倒退两步,眼睛一直放在虞商商身上,眼皮没舍得眨一下。 退到门口时,认真看了她几眼,随后动作肆意转过身去,少了几分成熟与理性。 抬起手平至肩部摆了摆,和她说拜拜。 这样一个冷漠疏离的人,也因为虞商商的幼稚,而变得和她一样幼稚。 似乎又变回了三年前那个面如死神般毫无表情,对别人冷心冷情,心狠手辣,却默默跟在虞商商身后打转,把自己的爱藏在心底,不让任何人发现的毛头小子。 他离开的速度很快,和虞商商手机里十分钟计时暗暗较劲。 过家家一般的游戏,两个成熟的大人却异常认真。 手机屏幕显示还有九分三十秒。 虞商商低声用气音默默计数。 心底忐忑不安。 在真相大白之前,她总是觉得事情没有定下来,有些慌张。 而且还是在即将解释清楚的时候,姜砚迟被叫出去,和那些狗血剧情有什么两样? 但他既然说了十分钟回来,不会撒谎。 除了一些身体上生病的事,姜砚迟对她从不说谎。 随护士走出去,走廊尽头的消防楼梯门口有个西装笔挺的高大男子,看身高至少有一八五。 姜砚迟立住身形。 对面男人低头点烟,手心的打火机窜出火苗,弯着腰倚靠墙壁,脊背佝偻。 嘴里叼着烟,一手挡住窗外吹来的风,另一只手点燃打火机。 待到烟点燃之后,这才直起身子。 姜砚迟也看清了他的脸,微微眯起眼睛,眼皮遮住半边琥珀色瞳孔,头顶的碎发掩盖额头,却遮不住眼中杀机毕露。 他微微笑道:“迟爷,我又回来了。” 姜砚迟嘴角平平:“与我何干?” “您真逗,还和以前一样冷漠无情,虞商商那丫头能受得了你吗?” 唇边扯出一抹冰凉的冷,姜砚迟默然道:“与你何干。” 他只笑。 扬起脸,露出那双两国混血的浅淡眼睛,一头由浅色染成黑色的卷发,鬓角两撮小卷毛显得人特别生动。 可惜,卷毛的主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主。 男人直起腰来,不再倚靠墙壁,活动肩胛骨,骨头碰撞发出清脆的类似骨裂声。 一身轻松,两只修长的纸尖捏住烟从嘴里拿出来,呼出一口薄薄的白色气体。 “我说。”他换了个称呼,“姜总,曾经不是说好两方协作么,是你先对我动的手,如今我来讨点债,不过分吧?” 窗外的阳光照进走廊,映射出一圈彩虹光晕,光亮直直照射男人的脸庞。 来来往往看清了他的脸。 若是虞商商在场,一定能认出来,此人便是先前姜砚迟说过绑架裴老回国的裴泽忌。 他又回来了。 姜砚迟对他的威胁视若无睹,淡声回答:“要是不在意京城的分公司,大可以试试。” 身在京城,姜砚迟一手遮天。 裴家的分公司若想活命,苟且偷生在京城留有一席余地,裴泽忌就一定得对他恭恭敬敬。 裴家在国内唯一一个分公司就开在京城,为总部带来不少的流水,裴家难以割舍这块肥肉。 是以曾经才派裴家长子裴泽忌来,一是找寻裴老,二是管理分公司。 果不其然,裴泽忌听见姜砚迟不似作假的语气,瞬间转变口风,笑着说道:“姜总,我这跟您开玩笑呢,别介意啊。” 姜砚迟表情淡漠。 伸起胳膊,看了一眼上面的手表。 还有六分钟。 他想早点回去,让虞商商别等那么久。 为了加快进程,一向对别人忍耐力为零的姜砚迟率先开口说道:“有事就说。” 瞧他没什么耐心,似乎还有急事,裴泽忌微微一顿,操着满口流利的国内语言扬声道:“姜总,你也知道,我爷爷对于裴家来说意味着什么。” 第202章 不要低估我和她的感情 说完又顿了顿。 姜砚迟不耐烦,语气加重:“别说他跑了。” 裴泽忌带走裴老的那一夜,使用私人直升机从京城飞走。 飞机轰隆的声音离去时动静很大,肯定会惊动在京城只手遮天的姜家人。 若是姜家想拦,裴泽忌走不了。 姜砚迟懒得管别人家的闲事,他才能平安离开。 如今又回来,必定是出了事。 不是裴老,就是分公司。 能够让尊贵的裴家长子再次回到京城这片土地,且一下飞机就赶来见姜砚迟,如此心急火燎的大事,必定跟裴老有关。 “倒是没有。” 裴泽忌哂笑,眼睛飘忽不定,瞥了眼周围形形色色的路人,向姜砚迟示意,打开消防楼梯铁门。 姜砚迟无动于衷几秒钟,迈开步子走进去。 天气接近夏天的温暖,楼梯里冷风袭袭,比外面舒服一些。 楼道没有光,裴泽忌关上沉重的铁门,声音使得头顶的声控灯骤然大亮。 借着灯光,裴泽忌谨慎查看楼梯上下,查探没有人之后,将烟扔到旁边垃圾桶上专门灭烟的地方,捻灭火星。 动作太过复杂,中间没说一句话,姜砚迟眯起眼睛:“我没有时间跟你耗。” 意思是让他赶紧说。 怕虞商商久等。 裴泽忌压断烟头,直到看不见烟头的猩红,这才说道:“姜总应该知道,我爷爷这个人晓天命,知常伦,与外人不同。上次派我来带他回家,也是想借他的神力把裴家发扬光大。” 姜砚迟瞧着垃圾桶上烟头散发出来的烟味,几不可见的皱了一下眉头,退后几步,生怕烟味蔓延到自己身上。 到时候虞商商不喜欢,可能会嫌弃他,从而远离。 明明已经控制吸烟,他不想虞商商因为这个不让他靠近。 裴泽忌察觉到他的动作,愣了一下,但不晓得姜砚迟为何嫌弃烟的味道,毕竟他之前也吸烟。 他没管太多,又说道:“爷爷不喜欢做的事,谁逼他都不管用,所以和我回裴家之后,爷爷不肯为家里做出一点贡献。” 分明同一个姓,拥有血浓于水的血缘关系,裴老对于家族荣耀看得很淡,根本不在意裴家兴亡。 姜砚迟道:“所以?” “我们费尽心机,爷爷只提出一个条件,他算到你们即将订婚,想来参加虞商商的婚礼。” 他冷嗤:“你们裴家的买卖,商商恕不奉陪。” 用虞商商的订婚做条件,让裴老回头,这不是在利用她是什么? 对虞商商不利的一切事,姜砚迟都会拒绝。 裴泽忌却劝道:“非也。姜总,这怎么能叫买卖,裴老和虞商商身为师徒关系,徒弟订婚,做师父的怎能不去看看?姜总不要第一时间拒绝我,大可以回去问问虞商商的意见,她同意了,我再带裴老来,如何?” 姜砚迟毫不留情:“凡是带有一切商业价值和利用的条件,死了这条心。” 别想打虞商商主意。 裴泽忌游刃有余回答:“我要虞商商的意见,而不是姜总的。但凡第一时间找到姜总,通过你询问虞商商,是对你绝对的尊重。要是姜总不同意,我只能采用nb计划,找虞商商商量。” 他脸上张扬的笑容特别欠。 姜砚迟丝毫不受影响,直截了当道:“在此之前,我会让你没有这条命,活着走出京城。” 他的话根本不留情面,没有因为裴泽忌的身份,对他多有顾忌,凡是跟虞商商有关的一切事情,姜砚迟从来都是小心谨慎,给她最大的安全保障。 裴泽忌问错了人,他若是第一时间找虞商商,以她看重感情的性子,可能会心软同意。 但在姜砚迟这里,绝不会让虞商商有任何半丝生命危险。 与裴家接触,是变数。 裴泽忌脸上仍有笑,不过笑容确是浅了一点,撕裂几分真诚,露出里面虚伪的爪牙。 他瞳孔里浅色逐步变得深沉,身为天之骄子,很少被人当面辱骂驳回面子,在姜砚迟这里,裴泽忌不是第一次吃这种亏。 伪装包裹起来恶劣的表情,裴泽忌不再嬉皮笑脸,脸色沉沉:“姜总,这是爷爷与虞商商之间的纠葛,你莫不是要操控她的人生?” 这次回国内,他带着必定成功的决心,一定要赶在虞商商订婚之前,让裴老有机会参加她的订婚仪式。 这是裴老的心愿,也是他愿意帮助裴家重振家风的条件。 裴家百年世家逐渐没落,只有通天命的裴老才有可能带领裴家迈进新的门槛。 一步登天。 裴家等这一天等了很多年,好不容易抓住裴老,岂能善罢甘休? 裴泽忌想用姜砚迟不该管太多的话头pua他,其实他明白得很,两个人的婚礼,光是虞商商同意还不够,需要姜砚迟也同意。 虽然姜砚迟听她的,但虞商商也需要尊重他的意见。 姜砚迟却道:“我不会操控她的人生,但也绝不会让她参与到你们裴家的人生里。” 大家族内里的勾当很乱。 在姜砚迟眼里,虞商商还是个天真的少女。 她需要保护,需要人依靠。 两人身量差不多,姜砚迟比裴泽忌高出几厘米,很微小的差距。在此刻弩拔弓张的氛围中,微小的差距却显得特别明显,眼睛向下瞥,居高临下看裴泽忌。 这样的姿势令从来都是低头看人的裴泽忌很不舒服,他退开几步距离,最后一次争取机会:“你不打算再考虑一下?” 话是这么说,但他知道姜砚迟决定的事从来不会改。 机会很渺茫。 裴泽忌忌惮他,才没有第一时间找上虞商商。 姜砚迟语气极淡,“别妄想私下找她,虞商商不会同意。” 他们好不容易求来的婚礼,成了裴家振兴家族的工具,姜砚迟永远不会答应。 “姜总,你可能低估了虞商商和裴老的师徒情谊。” 姜砚迟无言。 他想说,不要低估我和她的感情。 再怎么样,虞商商也不可能拿这件事开玩笑。 此时距离十分钟还有两分钟的时间,姜砚迟没再久留,越过他,走出楼梯间。 第203章 落红 剩下的时间不多,他回去之前进了趟同楼的主任办公室。 为他包扎伤口的主任医生正在对几个实习医生进行授课,见到姜砚迟,立即停止课业,严谨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 姜砚迟颔首:“找你有事。” 几个实习医生相互看了看,十分有眼力见走出去。 他们知道姜砚迟的身份,大家族继承者生病住院,势必会掀起一番腥风血雨,关于他们讨论的对话不能传出去。 实习医生们很快走出去办公室,关上门,偌大房间只留下他们两个人。 姜砚迟又看了一眼表盘,还有一分半钟左右。 离回去的时间不多了。 主任医生自桌边坐起来,笑容可掬:“姜少爷,您找我何事?” 房门紧闭,屋里的消毒水味更加浓厚。 姜砚迟微拧眉,抬手,卷起袖子。 手臂冷白,青色筋脉凸起,凹显禁欲。 在此之上,许多长短不一的疤痕纵横交错,令有力量感的手臂显出几分冲突,像是从前不学好的恶性少年。 血色伤疤看起来很是恐怖。 姜砚迟表情淡漠,根本不把这些伤口看在眼里,琥珀色瞳孔冷静沉着,盯着主任医生,哑声问:“几天能好?” 伤口经过处理,浮现淡淡的粉色疤痕。 主任讪讪道:“少爷,这种伤口配以特效药,最少也得两三个月才能去除疤痕。” 姜砚迟道:“三天。” 主任表情很是难堪,奈何对面的人身份地位远远高于他,只得哄着,小声腹诽:“您这不是为难我么,就算是世界上最顶级的祛疤痕医生,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天之内令这种深入骨髓的伤疤完全消失。” 姜砚迟表情淡淡:“扣工资。” 主任医生:“?” 他转身,毫不留情离去。 身在私立医院里工作,虽然发放不菲的薪资,但整个医院的工资都是姜家控制。 主任医生不怕扣工资,就怕得罪姜砚迟,连忙问道:“少爷,您着急祛除疤痕为什么?” 想通过问暖心的问题来让姜砚迟感受到他的关心,从而对他印象好一些。 扣工资是次要,让老板印象好,才是社会生存的王道。 明明徐正助理送来医院的时候,姜砚迟一脸冷漠,对胳膊上的伤疤无动于衷,似乎不管伤疤去不去除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看姜砚迟当时那个样子,肯定是不在意胳膊上的伤。 而且他从医三十余年,一眼便认出姜砚迟胳膊的伤,属于人为故意划伤,看伤口位置,是他自己刻意划痕。 掌管偌大的家族,心里有点压力很正常,主任医生这些年来见识过的精神病人也常有,对自残这种行为习以为常。 但他却没见过前一秒还对自己冷漠无情的人,后一秒却着急处理身上的伤口,好像自己的伤特别见不得人,怕被人看见。 姜砚迟默默停下脚步,背影孤寂傲慢。 片刻之后,什么都没说,抬起脚离开。 他的想法,不需要告诉任何人。 姜砚迟住的病房里,虞商商趴在床上,双手托腮,静静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动的数字。 离10分钟不远了,他还没回来,可能要失约。 她的心情瞬间急转直下,心里一片阴霾,默默数数。 十,九,八…… 发觉身后有人,她蓦然惊醒。 迅速转头。 姜砚迟在门口,握住门把手把门关上。 计时器上的秒数蹦到三,很快数出三个数字,一转到零的时候,手机也随之响起一阵热闹的铃声。 恰在此时,姜砚迟也正好卡点关上门。 虞商商撇起嘴,不满道:“姜砚迟,你迟到了。” 打眼瞥向她身后震动的手机,姜砚迟那意思很明显,他卡着点,没迟到。 他站在门关,朝她这里走来。 虞商商一脸愤慨地指着床边某个位置,义正言辞道:“你从这里出发,回来的时候终点也应该停在这里,十分钟过的那一秒你却站在门口,那里不是终点!” 要说无理取闹,她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 况且虞商商说得有理有据,叫人听起来她还真占理。 他纵容道:“对不起。” 道歉很诚恳,没有敷衍的意思。 离得越来越近,他停在床边,目光灼灼,两双冷静睿智的双眸满心满眼倒映着她的容颜。 他的眼里全是她,再也装不下其他任何事物。 她无理争三分,叫嚣道:“我不要道歉。” “商商想要什么?” 她坐在床上,脚尖搭在床边,他恰好站在她脚的位置。 玲珑可爱的白嫩脚丫抵住他的大腿。 脚趾夹住他的裤子柔软布料,往自己的方向轻轻一拽,脚趾没有手指,根本夹不稳,她的力道很轻,轻到将近感受不到。 姜砚迟借她的力,往前走了一步,膝盖顶住床沿。 她坐着,他站着,角度居高临下,然而他的视线却是温柔向往的神态,这种表情更像是仰首看向照耀自己的光明。 他的回答丝毫没有出乎虞商商意料,还是那般宠溺。 意料之中。 虞商商仰头,露出白皙脆弱的脖颈,轻轻一笑,漫不经心看着他。 “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她要真诚,要唯一。 姜砚迟只能给得起后者,前者还需要进一步试探。 他没说话,眼睛一直放在她身上,没有离开过。 虞商商道:“刚才跟你说的,记得吗?” “记得。”他说。 “还算数吗?” “算。” “我们谁先说?” 姜砚迟眼神飘忽,肩膀下意识微微松动。 该来的躲不掉。 喉结吞咽的动作,他说:“商商先吧。” 他需要有准备的时间,最起码死缓的犯人可以有“缓”的权利,他也想争取一段时间,给自己缓解压力。 虞商商没有犹豫:“记不记得我之前跟你说过,你不是我的第一次。” 他点头。 记得。 曾经他们初次鱼水之欢是痛苦的,她悲凉,他悔恨。 事中就发现了虞商商不是第一次。 她没有落红。 这是铁一般的事实。 虞商商交过很多男朋友,关于类似的事情,姜砚迟早就已经做好准备,可当事实发生的时候还是会痛。 第204章 神明带他回到人间 这种痛不会让虞商商察觉。 无数次,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姜砚迟更恨自己。 恨自己懦弱,退缩,没有早早把心意抛之于众,而是等着她追过来,被动接受她的好。 然后因为她失去兴趣,他也失去了在一起的权利。 很多次他在想,若是能早早向她告白,是不是能在更早之前和她成双入对,挡在她身前保护她,阻止一切狂风暴雨入侵。 让虞商商这颗娇弱的花朵茁壮成长,她有了爱,不被虞凌竹改变,自然也不会变得像后来那样花心。 那她所有的第一次,是不是都属于他? 可惜没有如果。 事情已经发生,失去就是失去了,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他只想和虞商商好好生活,从不提及处子之身的话题。 没想到有一天,这种话题被她亲自提起来。 虞商商坚定地说:“你是。” 他没明白过来,眼睛里充斥着懵懂。 她完整说出来:“你是我的第一次。” 姜砚迟脸上愣愣的,没有丝毫笑意,跟僵住一样。 事实铁证如山,她也曾经否定过他,这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很多信息萦绕着脑海,快把脑子填炸裂。 心中两种声音回荡,一个在说:姜砚迟,你又做梦了,这种美梦怎么会出现在现实里?商商可以梦到你的梦,她会伤心的,快醒过来。 另一个声音却在强硬打破所有犹豫和痛苦,坚决说道:相信商商,她不会骗你。 你没有做梦。 是真的。 说完之后,很久不见对面的人有动静,虞商商疑惑道:“姜砚迟?” 他没什么想对她说的吗? 疑惑的话语却在发现他眼中晶莹剔透时陡然顿住。 那种晶莹绝非眼瞳亮晶晶,而是水光。 眼里的水不是水,是泪。 将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憋在嗓子眼。 她抿住唇,两片唇瓣碾出唇缝一抹苍白。 眼眶里薄薄的泪花轻而易举憋回去,不让她察觉任何异常,他定定站了很久没动。 良久,嗓音发颤,嘶哑不成调子:“你说什么?” 她失笑:“我说你是我的……唔……” 瞳孔瞪大。 他飞速凑近将她压在身下,速度极快,咬住她的唇瓣捻磨。 虞商商一下子承受不住他的重力,倒向被子里。 脑袋让姜砚迟护住,落入被窝时没受一点伤。 身子底下有个窗帘的遥控器,倒下的时候不知道碰到哪个按钮,窗帘自动闭合,遮盖太阳光。 头顶一片昏暗。 她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自从在一起之后,虞商商第一次出远门,几天没回来,两人很久没有这么激烈的情欲。他忍了很久,她理解。 以至于忘记了姜砚迟还没说他的事,只沉浸在这片欲望情海里。 他像是疯了,含住她的唇瓣,迫切吮吻,用力的程度堪比像要吸出来水汁一般。 可惜没有水,但却有她香甜的香气。 她离开那么多天,还是干净的。 不像三年前一样,但凡离开几个小时身上立刻沾带男人的气息。 她变了。 变得感情单一专注,心里只有他一个人。 姜砚迟已经疯了。 他从七岁那年就开始不正常。 不。 应该说姜砚迟从出生就不正常,七岁那年才开始正常。 从被虞商商救赎的那一刻开始,他逐步走向人生正常的轨迹。 是她把他拉出深渊,但他是恶魔,一定要纠缠她,缠住救赎的光亮,直到神明为他驻足。 他成功让虞商商停下脚步,眼里心中萦绕着他的身影,身上环绕他的气息。 他把神明拉入深渊,神明带他回到人间。 指尖急迫顺到她的衣服底下,掀开衣角,抚摸柔软的肚皮。 心乱如麻。 他是荒漠里快要渴死的旅人,虞商商是水,是他救命的良药。 急赤白脸捏住她的腰侧按住身形,密集的吻从嘴唇落到脖颈,再到精致的锁骨,咬住锁骨吸吮。 虞商商嘴巴落得清闲,急促呼吸。 他的动作太急了,以至于她也跟着急,呼吸温热,嗓音软的能掐出水来:“姜砚迟,慢点,我,我……” 受不了。 吻落进胸口上方,姜砚迟张开牙齿,喘着粗气轻咬。 “商商,你骗得我好苦。” 吻的间隙,他口齿不清说出这句话。 语气钝涩。 仿佛承受了天大的委屈。 虞商商被“享用”的时候还要空出心思来安慰他,柔声诱哄:“我知道,我知道。” 知道他很痛苦,那个时候她的心思完全不在他身上,所以放肆欺骗。 因为她过得不好,恶劣得只想让他也过得不好,陪她受苦。 可是那时候的虞商商根本没有想过,她从来不会跟没有感觉的人扯出藕断丝连的关系,又怎么会顽劣故意说出那样的话,让他难过。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要是那时的虞商商再冷静一点,就会发现自己有多么不正常。 她连恶毒的虞凌竹都可以拍拍手,当个屁放了,却要让从来没有害过她的姜砚迟跟着她受苦,是因为潜意识里知道,夫妻之间共患难。 夫妻…… 早在很久以,虞商商就设想过他们是夫妻,但是从来不肯细想,怕真的察觉自己的真心。 她产生欺骗他的想法,不仅仅是仗着他爱她。 她太差劲了,差劲到预料过会孤独终老的地步,只能用这种办法逼他,验证他的真心。 连父母都会离开,虞商商不敢相信任何人。 可姜砚迟通过了她的考验,所以一向谨慎的虞商商回了头。 “嗯……” 她表情一顿,察觉到姜砚迟在干什么,眼睛半眯。 细腻的吞咽声。 她把手蹭进姜砚迟头发里,指节夹住他的发缝,得了便宜还卖乖,恬不知耻道:“疼!” 其实一点也不疼。 姜砚迟抬起眸子,鼻尖有晶莹的珠光。 以为她真的疼,就没再继续,弄到一半停下来,可苦了虞商商。 她心底愈发阴霾密布。 神智回归脑海,姜砚迟恢复片刻清醒,哑声问:“那日,你没有落红,我还以为……” 还在纠结之前的话题。 虞商商气道:“落红早就有了。” 迟钝直男。 第205章 免死金牌 他蹙眉:“我看过,没有。” “不是那一日,在梦里。元程从国外回来的那天晚上,我同他出去喝了点酒,晚上回来之后便进入你的梦中,你跟个疯子一样向我索求。” 也是那一天,她的第一次给出去。 姜砚迟恍然,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件事。 原以为是自己嫉妒的发疯,梦中毫不留情,拉着她做了一遍又一遍。 岂料那些痛苦尽数附加在现实中,虞商商也跟着痛。 那日有多妒忌,得知真相就有多痛苦。 姜砚迟抿唇:“疼吗?” 怎么能不痛。 越是这么问,心里的愧疚越如潮水般涌上来。 虞商商如实说:“疼。” 便见他面色瞬间苍白无力,愧疚地阖下眸子,不敢与她对视。 虞商商眯眼笑,转变口风:“宝宝别担心,现在已经不疼了。” 她看着花心,一向守身如玉,想把自己的初夜留给未来可以依靠终身的人。 虽然当时确实有一种世界崩塌的感觉,但是历经这么多事下来,即使两个人分离,依照虞商商多情散漫的性格,恐怕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 姜砚迟是她认定可以依靠终身的人,所以第一次付出在什么时候,其实对她来说无所谓,只要那个人是他。 况且姜砚迟只以为自己在做梦,他并不知道真相,也不知道虞商商可以探测进入他的梦。 不知者无罪。 他拿起虞商商的手,放在自己胸口,做出捶打的姿态,轻声说:“商商,你打我骂我都可以,拿刀砍我也行,不要憋着自己。” 虞商商可以原谅他,他却无法说服自己原谅自己。 当时她一定很疼,又孤立无援,找不到人可以诉说。 梦境的事纯属牛鬼蛇神的怪说,有怎么会有人轻易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虞商商一个女孩子,她肯定很害怕,只能自己憋在心里的感觉。 就好比大晚上一个人在家里沙发上,窝在被子里,电视机放着一部特别恐怖的鬼片,门外传来诡异的敲门声。 两种事一样诡谲。 虞商商关于他说的打骂什么的,一句话没听进去,只听进去了最后那句——拿刀砍。 心思敏感薄弱,她立刻联想到那天晚上做梦梦到的场景,三年前,他握住她的手,把尖锐的匕首捅进他的腹部。 他说只要不离开,甚至可以杀了他泄愤。 可是那天虞商商喝醉了,根本没记住姜砚迟来找她的场景。 一片痴情付诸流水。 她只觉得姜砚迟的行为特别极端,他一放开手,她转头跑向顾怀化怀抱,寻求安慰。 第二天醒来全都忘了,也忘记他苦苦哀求,换来了她无情拒绝。 三年又三年,姜砚迟苦苦等候十八个春夏秋冬。 他太爱她了,所以极力隐藏自己难以为外人道也的病,努力装得像一个正常人。 装的久了,真跟正常人差不多,但是却在旧人旧事前,因为怕虞商商再度离开,他的病毫无预兆发作。 比渴肤症还要可怕。 深深望见他瞳孔里的脆弱害怕,虞商商没有回答那些极端的问题,把话题扯回原来的方向。 她静静问:“姜砚迟,我隐瞒你的事情已经交代清楚了,你呢?” 她的表情平静,用最温柔也是最严肃的话,让姜砚迟开口。 她已经知道姜砚迟的秘密,可以选择把这个秘密埋在心底,假装不知道。 可是虞商商没办法心安理得。 她想治好他的病,无论是渴肤症还是抑郁症。 心理产生自杀想法的人不尽然全是精神有问题,也有生活感情方面扛不住压力,负债累累,以死了却残生。 姜砚迟是另一种极端。 这种极端不说出来,他会永远憋在心里,现下也许哄一时他便好了。 以后呢? 虞商商可以保证,从今往后只爱他一个人,却无法保证意外的发生。 意外来的突然,误会也是。 再发生一次之前的误会,她不确保姜砚迟又会私下做出什么事来。 空气里静了几秒,姜砚迟缓声询问:“你想知道什么?” 好家伙,明明是她问问题,反过来又成主动权在他身上。 虞商商回答:“你瞒着我什么,我就想知道什么。” 末了,反应了一会儿,觉得自己的话里有bug,突然袭击:“你瞒着我的,不会有很多吧?” 姜砚迟抿住的嘴角弯起一道缝,摇摇头为自己辩解:“没有很多,大概,就一个。” 上道了。 虞商商连忙追问:“什么?” 他沉默片刻,琥珀色的眼眸直勾勾盯着她,仿若发了一会儿呆。 虞商商没有急着继续问。 她知道,姜砚迟答应的事,向来不会食言。 不知过了多久,他翻身坐起来,眼神一直在她身上,动作却是在变化,所以显得人特别呆。 坐起身之后,他直着身子,肩膀紧绷,一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的样子,表情很是严肃。 虞商商道:“干什么?” 非礼? 他忐忑道:“商商。” “你说。” “我确实瞒了你一件事,等我说完,可不可以不要放弃我,给我一次机会。” 他的眼睛里扑朔着晦涩的光芒。 姜砚迟生性冷漠,家庭事业金钱全都可以弃之如履,天不怕地不怕,唯独怕虞商商不要他。 为了留住她,他撒了谎,把那个脆弱胆小自私的自己隐藏起来,给虞商商展现出一个完美的姜砚迟。 世人都爱完美。 曾经他没有泄露一丝病症马脚的时候,虞商商都可以完完全全的抛弃他,何况他是一个恶劣卑鄙的小人。 为了留住虞商商,他无恶不作。 他是坏人。 正因如此,姜砚迟提前打好草稿,希望虞商商知道他真实的一面,还能再给他一次机会将功补过。 虞商商头一次看见姜砚迟心惊胆战的神情,以往他都是平静冷漠的分划好一切,以天下为局,以身边的人为子,从不走失任何一步。 因为她,他展现出恐惧与害怕,有了人情味。 虞商商没问任何问题,直接给他一张免死金牌:“好。” 第206章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只要他有勇气说出来,证明姜砚迟可以被修正和更改。 他可以变好,就是最大的改变。 虞商商没有任何理由拒绝。 得到她的肯定,姜砚迟这才谨慎缓缓撸起袖子。 比梦境还要剧烈的冲击,坚硬有力的手臂,满臂红粉色划痕,伤口有新有旧,最长的长达十厘米之多,看着甚是恐怖。 虞商商瞳孔紧缩,浑身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即使已经做好心理准备,当亲眼看见他手臂上的伤时,还是忍不住震惊。 后背宛如一万只蚂蚁爬过,吞噬脊椎。 密密麻麻的痛痒。 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居然有些发颤:“姜砚迟,这些都是你伤的?” 念他名字时,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念明白。 看见这些深可见骨的伤口,她无法说服自己继续装下去。 这些伤口可以是任何人划的,按照伤口的严重程度,没人会对自己下狠手,她却第一时间说出了姜砚迟自残,完全暴露自己开眼视角。 虞商商的神色慌张无措,恍若害怕。 姜砚迟垂下眼帘,挡住眼中的失落。 撸下袖子,遮盖手臂上的刀痕划伤,把手臂往背后藏了藏。 “我有抑郁症,偶尔伤害自己。但是你不要害怕,商商,我不会伤害你,留在我身边好不好?” 他努力压抑窘迫和尴尬,腆着脸跟她说,要她留下来。 姜砚迟做不到放手。 他知道自己很差劲,浑身上下没有一点地方是正常的,不正常的人又怎么能谈一段正常的恋爱? 他把全世界最好的虞商商绑架在身边,要她的爱,要她留下来,要她唯一且深情。 姜砚迟生性淡泊,很少有特别想要某样东西的时候,对事物的欲望浅淡,唯独对虞商商,强烈的想要留在身边。 她是他这辈子的奢望。 因为害怕她再次离开,让他重复陷入后悔与绝望之中,与其如此,不如遮蔽掉一切人性的弱点,变得更加强大,足够成为她的护盾。 只有这样,她才能追他而来。 穷途末路之时,必须把自己的弱点暴露出来,选择权再次来到虞商商手里。 她有权利选择是否离开,因为姜砚迟骗了她,他有愧。 但他不想让她走,就差跪地乞求,姿态跌入尘埃。 一个淡泊名利的人,此刻虔诚的跪坐在床边,祈求神明少女予以宽恕。 虞商商没有第一时间同意,反问道:“偶尔伤害自己?偶尔一般指哪些时间段?” 既然已经选择姜砚迟,断然没有可能因为他一些怪癖病症选择离去,她现在唯一想做的就是帮助姜砚迟做出改变,起码不会再用伤害自己的方式来获得快感和生命存在真谛。 生怕虞商商一个不满意,判处他死刑,她的问题姜砚迟无不回答,认真说:“心情不好的时候,一般在独处时。” 虞商商继续道:“因为哪些事情心情不好?” “……” 问到关键的地点,他又开始沉默寡言。 虞商商咬牙:“姜砚迟!你说过我们互相交换秘密,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他又不想解释了吗? 见她生气,姜砚迟只好说:“很多事。” “譬如!” 还是逃不过要说出来,姜砚迟冷淡的眼睛轻轻眨了几下,像振翅欲飞的蝴蝶,生命脆弱。 他呼吸浅薄:“商商讨厌我,对我冷漠,包括其他类似行为。” 她不要他。 心中的潜意识里会认为他是一个没有用的人,虞商商不喜欢他,他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这样商商就开心了。 每当产生这种想法的时候,阴暗折磨的心思爬上心头,看见身体里流出来的鲜活血液,姜砚迟快感倍增。 他体会死亡感觉的同时,想到虞商商因他死而感到开心的心情,他感同身受,所以爱上了自残。 别人眼中精神病的行为,在姜砚迟这里,是可以让虞商商开心的行径。 她开心,他也快乐。 杀自己一次又能怎样? 姜砚迟更希望有十条命,这样虞商商就可以开心十次。 虞商商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像警察询问笔录一样,冷静地问:“这种自残的行为有多久了?” “三年。” 又是这个敏感的数字。 三年前在一起又分手,直到现在经历过很多事,虞商商的人生丰富多彩,他的人生一片黑暗。 她一时间语言系统堵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商商,以后我会尽全力控制住自己,也会努力治疗,你不要害怕我身上的伤疤,医生说很快就能好,我也不会再胡乱伤害自己,给你添麻烦了。” 他胆怯地怯生生说出来,边说边看虞商商脸色,试探她的承受能力。 他什么都不怕,就怕虞商商离他而去。 “傻不傻,伤害自己是给我添麻烦么?你自己感觉不到疼?不会觉得痛苦?” “当时只有快感,感觉不到疼。” 人非草木,划在身体上的时候怎么可能感受不到? 分明说谎。 可是对于姜砚迟来说,的确不在说谎。 能让她开心的事,怎么会痛苦呢? 伤害自己再多次,姜砚迟甘之如饴。 虞商商彻底被他的理论给打败,语重心长劝说:“姜砚迟,以后不准这么做了,伤害自己怎么会快乐呢?就算心理上得到极大的满足,那身体上的痛谁来承受,你承受得了吗?” 姜砚迟摇摇头。 承不承受得了,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虞商商现在想让他保护好自己,所以姜砚迟会把自己养的好好的。 最起码,他不想让虞商商分出心思担心他。 她的眉头应该轻舞飞扬,而非现在这样紧紧蹙起。 解决好这个问题,虞商商又问:“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还有别的事情隐瞒吗?说出来,争取宽大处理。” 姜砚迟想了想,绞尽脑汁也没想到还有什么事情瞒着她。 除了在这种严肃的问题,姜砚迟从来不骗她。 他正用心想,生怕遗漏什么重要的事情,以后虞商商发现的时候会生气。 没想完,她提点:“任何有关于我的事,却没有告诉我,都叫隐瞒。” 这么说…… 姜砚迟有了思考方向,立刻道:“刚才有人来找我。” 第207章 救 “谁?” 虞商商以为是徐正,毕竟他也在医院,给姜砚迟准备材料,拿检查结果。 发现她在,事关姜砚迟身体机密,没法在屋子里说出来,让护士打招呼,叫姜砚迟出去汇报结果。 听姜砚迟的语气,似乎并不是徐正。 而且一定是她认识的人,姜砚迟才会说出来。 还会有谁? 白忱? 和姜砚迟有金钱业务往来的只有白忱。 他说了一个出乎虞商商预料的名字:“裴泽忌。” 虞商商怀疑:“你不是跟我说他已经回国了?” “这次回来,他想参加我们的婚礼。”顿了顿,姜砚迟补充,“和裴老。” 说完看向虞商商,从她的眼睛里寻找对这件事的认同与否。 虞商商没有急着同意或者拒绝,她想到了一个问题。 裴泽忌来国内,无非是想找到裴老,把他威逼利诱送回裴家,帮助裴家的产业更上一层楼。 然而裴老像个泥鳅一样难寻,既然好不容易已经抓到他,裴泽忌怎么可能冒着风险又把他带回国内,要知道国内并不是裴泽忌的产业根本。 一旦裴老找准机会再逃走,想抓住他可就难了。 他那个人神通广大,拥有知天命的根本,要不是裴泽忌利用虞商商,根本不可能抓住裴老。 既然如此,又为什么要冒着风险带他来国内? 其中的商机和测算,虞商商并不懂,但她知道,既然裴泽忌能找上姜砚迟,那么就是说明这件事其中牵扯。 甚至需要姜砚迟的首肯,才可以执行。 关系网牵扯丝丝缕缕,里面的门道深不可测。 虞商商想清楚之后,先是问他:“你同意了吗?” 姜砚迟说:“没有。” 眼神有一点躲闪,说话的期间没敢看她的眼睛。 知道虞商商和裴老有莫名其妙的牵扯,她对裴老还算挺喜欢,两人的师徒缘分至少是普通朋友以上的关系,虽然虞商商没有承认这种师徒关系,但可以看得出她关心裴老。 如果裴老能来,她应该会开心。 可他却拒绝了,在没经过虞商商允许,也没告诉她的情况下。 虞商商第一时间想的不是责怪或者不满,姜砚迟这么做,一定有他自己的道理,她干脆问道:“姜砚迟,里面是不是牵扯着很多的事?” 他点头:“嗯。” 她便道:“那就算了,拒绝吧。” 虽然她很想让裴老来见证自己的婚礼。 毕竟长师如父,两个人其实没做多久的师徒,但裴老帮助她很多,她也很喜欢和裴老相处交谈,觉得这个人挺有趣的。 但姜砚迟知道分寸,他会把一切利于虞商商的事放在第一位,如果连他也拒绝,证明这件事真的不可行。 裴泽忌绝对憋坏招。 对于虞商商毫不犹豫的认同他的做法,姜砚迟有些惊讶,诧异道:“商商,你不问我为什么?” 虞商商笑道:“我知道你做的决定,肯定是为了我好。” 笑容真挚。 十八年前她带他大胆砸碎钢琴的时候,也是这么笑的。 从此他封闭的内心打开一道口子,阳光渗透进来,灰暗的精神海逐渐有了颜色。 姜砚迟抿住嘴角,抑制不住内心的小雀跃。 主动提及:“裴老不愿意用天命这种作弊的行为帮助裴家产业提升,这样会破坏运道。但他已经被裴泽忌抓住,没有选择的权利,裴泽忌和他做出条件,利用我们的婚礼,让他再见你一面,亲眼见证你订婚,用这一点让他妥协。” 不管同不同意回国见虞商商,他都被裴家锁在主家,失去自由。 他唯有同意。 可是这样,也就失去了自己曾经对阿门虔诚祈祷的真谛。 裴老肯定万分不愿。 虞商商面露担忧:“那他呢,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吗?” 初夏,窗外隐隐约约阵阵蝉鸣,错乱交杂的声线让人们原本平静的内心更加躁动。 虞商商清秀的眉目蹙起一个“川”字,为裴老而担忧。 她孤身一人,或许可以用这次婚礼,想办法试试能不能把裴老救出来。 她身边有姜砚迟,则不能冒险。 裴老是裴家振兴的关键,且姜家在京城的地位,与裴家总部在国外当地的地位相差无几。 若是贸然行动,很有可能令姜裴两家开战。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两个庞大的势力一旦伤及根本,周围虎视眈眈的敌人便会蜂拥而上,蚕食他们的产业。 虞商商没有赌的权利。 正因如此,她为裴老感到不公,像是从前对自己的命运感到悲哀一样。 她的经历与裴老何尝不是异曲同工,他的家人在利用他,她的家人有了新的女儿,把她弃之如履。 虞商商半生如履薄冰,最是看不惯家人的背叛。 可她不能把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订婚和姜砚迟拿去赌。 她做不到。 平心而论,说出来可能会觉得虞商商冷血,但就是事实——裴老没有姜砚迟重要。 她很纠结。 一方面是未来,一方面是同情。 内心在不断地斗争。 姜砚迟看出她在犹豫什么,问道:“商商,你想救他吗?” “我……” 想。 想的代价,就是拿姜砚迟当利用工具,救裴老。 虞商商暗自摇头。 不可能这么做。 她没有回答。 “裴泽忌那个人生性孤傲,对自己很有自信。既然能来找我,一定会把所有的事情都料想到,且带着必胜的理念。所以裴老现在很有可能已经抵达京城,在订婚之前趁裴泽忌不备找到他,是救他出来最大的概率。” 订婚那天裴泽忌一定万分谨慎,不可能救出来裴老。 订婚之前的这段时间,是黄金时段。 知道虞商商刀子嘴豆腐心,无法眼睁睁看着裴老陷入地狱,他说之前已经做好十二分准备。 “那你呢?”虞商商显然不同意,眉头紧锁,“姜砚迟,捡起芝麻丢了西瓜的事,我不会做。” 姜砚迟却道:“别担心,我不会勉强。咱们试试好不好,万一能救他出来,也是一个惊喜。” 他清楚得很,不会让姜家陷入险境。 但如果有机会,也要尽力一试。 第208章 你还知道完蛋 没试过,怎么知道行不行? 为了虞商商安心,也要试一试。 他不想让她将来再想起来这件事,因为没有试过而后悔。 虞商商哑口。 末了,失笑。 “好。” 所以为什么会对姜砚迟再三心动呢? 虞商商想,她或许找到答案了。 程枝意新买的房子被物业禁止养宠物,她给猫找到新住处——裴泽忌走的时候,把京城名下的房子送给她。 准确的说是房屋的使用权,因为她无功不受禄,送房子的时候严词拒绝。 又因为实在没地方养猫,程枝意只好欠他一个人情。 经过首肯,她把猫养在那里。 裴泽忌名下那栋房子算小型别墅,建在京城的郊区,平日里没有人走动,周围只有住户。 程枝意每天都去给小猫铲屎,喂猫粮,换水。 来往路途长远,有时候去的太晚了,直接在那里住下。 画室里有个七岁的学生,爸爸妈妈晚上加班,需要把孩子寄放在画室一段时间,画室的几个老师到点下班,程枝意便留在那里陪小朋友。 晚上八点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终于来接她,对程枝意万分感谢。 她道了句:“应该的。” 送走小朋友之后,夜色黑漆漆。 程枝意习以为常,关上画室的大门,开了半个小时的车到郊区别墅看小猫。 探望小猫是她一天当中必做的任务。 往日萧瑟的晚风,今夜竟有种莫名的缱绻。 程枝意眼皮一直跳,说不上来的感觉。 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车钥匙与别墅的钥匙挂在同一个钥匙扣上,程枝意从一堆沉甸甸的钥匙中,找出别墅大门的钥匙,打开沉重的铁门。 小猫散养,从前只要一开门,就会活蹦乱跳跑到门边,扒拉她的裤脚。 今日屋子里静悄悄的。 程枝意走进屋中,打开玄关角落的灯,一楼客厅瞬间大亮。 巡视一番,屋子里没有蓝金渐层的踪迹,程枝意叫道:“警长?” “我给你带了鸡胸肉,出来吃饭。” “警长?” 叫了好几声,也不见警长走出来。 程枝意心底的疑惑越来越浓郁,走到二楼挨个房间找警长踪迹。 没人陪伴,它有时候喜欢窝在犄角旮旯睡觉。 挨个打开房门,开到最后一间卧室的时候,卧室房门虚掩,里面隐隐约约有暖黄色灯光。 程枝意下意识停下脚步,呼吸微窒。 裴泽忌走之后,他的保镖也跟着走了,这间房子留给程枝意居住,整个京城也只有她有钥匙。 她从来不动裴泽忌的东西,像他的卧室或者健身房她都会关上门,自己不进去,也不让小猫进去。 尽量保持他走时的摆设,等裴泽忌回来的时候物归原主。 眼前虚掩的房门,缥缈的灯光,难道是家里进贼了? 她咽了口唾沫,从包里拿出防狼喷雾,握在手里当武器。 房门打开一条小缝隙,可以看见里面部分情景。 柔软的床垫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慢慢移到视线之内,程枝意叫了很多遍不见回应的小猫,此时正慵懒趴在床边,被那只漂亮的手抚摸顺滑,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程枝意大惊失色! 靠。 进她家,还动她的猫! big胆! 这简直是不可理喻。 心头的害怕被怒火侵蚀,她一手拿着防狼喷雾,另一只手抄起旁边的花瓶,怒气冲冲踹开虚掩的门,大步冲过去。 口里喊着:“小贼,拿命来!” …… “对不起嘛,谁知道你会突然袭……回来。” 程枝意蹲在床头,讪讪道歉。 她面前,裴泽忌曲腿坐在床边,掌心捂住额头,“嘶”了声。 手心里流出来鲜红的血液。 那是被程枝意拿花瓶砸的地方。 当时情况危急,程枝意根本就没看房间里的人是谁, 抄起花瓶朝他砸过来,裴泽忌身手矫健,奈何一时不备,被她砸个正着。 酝酿成如今的悲剧。 床边有急救箱,她拿棉签蘸点碘伏,想给他擦拭伤口。 裴泽忌眼睛充血,瞳孔里血丝密布,他忍痛拿下来手掌,任凭罪魁祸首贴近。 少女凑过来,温热的呼吸打在耳侧,大大咧咧的性格,原以为给他擦伤口会很疼。 谁知程枝意特别温柔,先从额心部分伤口的边缘给他清理流下来的血,擦得干干净净,显露出白皙额头。 清理完旁边的血后,只剩中间一圈砸破皮流血的伤口,他的额头饱满光洁,被她花瓶砸破的地方,不知是不是程枝意心理作用,总觉得凹陷下去一块地方。 程枝意不敢擦伤口中心,生怕给他弄感染,手心哆哆嗦嗦拿着沾染褐色碘伏的棉签,自知理亏,小声提意见:“要不然去医院吧,伤口感染就完蛋了。” 裴泽忌气笑:“你还知道完蛋。” 一说话,额头传来阵阵抽痛。 他面色苍白,练拳击那么多年,生平第一次被一个比他还小的女生痛击。 传回家族必定被人笑掉大牙。 再痛他也没有龇牙咧嘴,保持一个上位者冷静的姿态。 裴泽忌回到京城以后,忘记把这个别墅送给程枝意居住的事情,还道屋子里为何有只猫。 和猫大眼瞪小眼长达一分多钟,方才记起来它是程枝意的小猫。 天色已晚,想着程枝意不会再来,而且他也懒得动弹再开半个多小时的车去市中心找酒店,太麻烦了,就想着在这里住一晚再说。 谁知道她突然袭击。 程枝意心里愧疚,嘴上仍不服气,嘟囔着说道:“谁叫你提前回来也不吱一声,我还以为家里进贼,吓了我一跳。” 他气的冷笑,不说话。 原以为家族里养成八面玲珑的性格,泰山崩于前也能岿然不动,裴泽忌一向对自己的情绪掌控自如,岂料在今日全盘崩裂。 眼前这个少女总能有办法让他束手无策。 蓝金渐层挪动胖乎乎的身体,趴在裴泽忌腿上,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面如死灰,两只前爪扒他衣服喵喵叫。 小色猫又开始找准机会耍流氓。 程枝意把小猫抱下来,轻轻按在地上训斥:“呔,不得无礼。” 第209章 真是疯了 蓝金渐层扑腾四只小短腿嗷嗷叫唤。 妈妈抓它,妈妈坏。 帅哥抱它,帅哥好。 再也不喜欢妈妈了。 程枝意岂能知道小猫此刻内心的想法,她脑袋里想的全是怎么把今天的事情友好解决。 裴泽忌毕竟是个达官显赫家族里生养出来的公子哥,没一拳捣回来报复算他大度。 住他的房子伤他的人,程枝意可谓是“坏事做尽”。 把碍事的小猫赶出房间,她抱有十万分歉意,一直以来嬉皮笑脸的脸颊罕见凝重,真挚道歉:“裴总,你听我狡辩!我真的以为家里进了小偷,要是提早知道是你,我绝对、绝对不会如此冲动!真的!” 她举起三根指头,信誓旦旦道:“我发誓!” 他扯了扯嘴角。 今日在姜砚迟那里吃了个哑巴亏,心情不怎么好,可看见她以后,闹出来这些乌龙,烦躁的情绪竟然莫名其妙因为她呜呜泱泱的性子给湮灭。 程枝意叨叨的话比他心底的烦闷更加令人狂躁,以至于忘记了白天经历的坏事,一心在想她为何这么能说。 即使现在额头有伤,他也不觉得痛。 真是疯了。 见裴泽忌扯开了嘴角,表情特别僵硬,程枝意以为他还在生闷气,又念念叨叨扯嘴皮子,一脸赴死的模样:“大不了……你打回来好了。” 裴泽忌:“……” 许久不见他说话,程枝意假笑,转移话题:“话说,你不是回自己的国家了么,为何突然回来?” 上一次裴泽忌来京城十分高调,举办的舞会人尽皆知,这次却是没走漏一点风声。 很不对劲。 就好像……偷偷来的。 既然已经和姜砚迟撕破脸皮,裴泽忌没必要藏着掖着,遂道:“听闻贵地将来大事将生,蓬荜生辉,特地前来查看。” 程枝意面露疑惑,几分不耐烦显现:“说人话……说明白一点呗,裴总,你说的太深奥,我听不懂。” 一开始听得很费劲,大小姐脾气上来想骂人,后来急转直上想起来刚得罪过裴泽忌,又改变口风。 程枝意心中轻叹。 唉,好倒霉。 天天和他扯上关系。 “姜砚迟和虞商商订婚。”裴泽忌言简意赅。 说完心头灵光一闪,突然想起来虞商商和程枝意的关系,浅淡色瞳孔中划过一缕幽暗的光亮。 舌尖顶住上牙腔,仔细捻磨,他挑起眉头,眼神上下打量程枝意:“你打伤我,是不是该有些赔礼?” 瞧着他不怀好意的目光,程枝意抱住身体,惊恐道:“你要做什么?” “放心,你的身材还没好到让我魂牵梦萦。” 她睁大眼睛狠狠瞪他,撑开胸膛,露出小巧的酥胸,愤恨道:“姑奶奶大着呢!” 裴泽忌只淡淡瞥了一眼。 嗯,有他拳头大。 转回正题:“实在愧疚的话,就带我去参加订婚。” 程枝意皱起眉头,收回玩笑。 她和裴泽忌相处过一段时间,知道他脾气性子,裴泽忌对类似的事情没什么兴趣,更别提专程飞回来参加一场下个月才会举行的婚礼。 他肯定别有居心。 程枝意特别警惕:“商商不喜欢你,我没法替她做决定。除了这件事,其他的你尽可以随便提。” 裴泽忌闭了嘴。 她还是有些头脑。 从程枝意这里行不通,看来还是要从虞商商入手。 他起身,用止血棉压住额角伤口,向门口走去。 既然在程枝意身上找不到突破口,没必要再留在这里,草草留下一句:“天色不早了,程小姐安稳睡吧,晚安。” “哎,这么晚了你去哪啊?” “男女授受不亲。” “你受伤了,得快点去医院!” “……” 背对房门,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嘴角默默勾起一个弧度。 —— “插播一条早间新闻,白氏企业继承者,新晋总裁白忱,与秦家独女缔结良缘,将于下年初完婚。强强联姻,将会为商场再度掀起腥风血雨。目前白秦两家股价日益增长,有望在下半年突破新的境界……” 医院大厅,打印结果的仪器头顶电视机上,蓝色西装女性双手交叠在身前,表情带着淡淡的微笑,为人们播报京城大事件。 老头排在一个少年身后,等待少年取完检查结果,看着电视上的新闻,意味深长摸摸胡须作高深状:“唉,京城的达官贵族虽说一生坐拥万贯家财,奈何良人难遇,只能奉献出幸福为家族提供长远的计划打算,这俩人也未必相爱。” 话毕,身前取好单子的少年忽然手一抖,轻飘飘的一张检查报告纸落到地面。 他浑身僵硬,呆滞着站在原地。 地上的白纸孤零零落了灰,老头弯腰拾起来,递给他,关切问道:“小子,你没事吧?” 少年慌乱夺过纸,推开老头跑了出去。 老头被他推得一个踉跄,摸摸后脑勺,气愤说道:“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毛毛躁躁,连句谢谢都不说。” 医院白色大楼外,夏日刺目的阳光照在少年脸上,将他的五官雕刻淋漓清晰。 显然,是一张辨识度极高的脸,少年脸庞温柔,此刻却显得很是慌张,正是贺清序无疑。 他一口气跑到医院的人工湖附近,双手撑住,膝盖大口喘气,手里为妈妈取来的化验单子被紧紧捏皱。 手心发颤,心尖慌乱地抖动。 因为剧烈运动,心脏跳动速度极快,快的像是要跳出嗓子眼。 跳动过程中,伴随着钝痛。 为何再次听到关于白忱的事,心会这么闷? 他分明不喜欢白忱,为了躲他跑到县城来,离开他以后生活也在逐步改善。 一切都在朝着良好的方向进发。 心脏说不清道不明的疼痛,究竟是为了什么。 因为他联姻吗? “不应该的,贺清序,你不该……” 他捂住脑袋,试图把这些杂乱的思绪从脑海里清除干净。 白忱会毫不顾及场合骂他,床.事粗暴,滥情花心,不是一个良人。 忘掉吧。 忘掉他。 世界天旋地转,他无助地闭上眼,倒在地上。 身边时路人发现他倒地后的惊慌声:“这里有人晕倒了!” 第210章 联姻 “什么?你要结婚!” 初次听到白忱与秦家那位独生女联姻的消息,是从电视上看到的,而不是从他嘴里听说。 电视新闻的事不可能作假,虞商商怒气冲冲找上白忱,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自己。 白忱的世界只有泡妞和玩游戏,现在多了一条上班。 下了班回家里打游戏,准备点几个陪玩,结果点之前先接到虞商商狂轰乱炸的电话,他歇了点陪玩的心思。 虞商商有事没事爱去白忱家里玩。 不是白家,是白忱家。 白家有他爸,他爸杀人放火无恶不作,虞商商一般都是敬而远之,只有过年串门的时候才会见上一面。 电话里从白忱口中听到他要结婚的消息,虞商商如同吃了一坨大便难以消化。 首先,白忱这个人把“婚姻是爱情的坟墓”这句话时常挂在嘴边。 其次,虞商商觉得他喜欢贺清序,从良了。 基于以上两点,他不可能结婚。 是以初次听到联姻这件事的时候,虞商商很是震惊。 她撂下手里所有的事,第一时间赶到白忱家。 虞商商真想看看,秦家那位独女是怎么把这个花花公子哥拿下的。 她曾经见过秦家的独生女儿,对方性子温吞软弱,长相清秀,但不至于说漂亮。 她遵循家里的想法出国留学,今年刚从国外回来。 虞商商劈手夺过白忱手里的游戏机,恨铁不成钢道::“我说天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和程枝意商量一下?” 白忱一脸无所谓的表情,嘴里嚼着口香糖,吐出来一个巴掌大小的泡泡,双手靠在身后撑地板,言笑晏晏抬起下巴看着她:“是我结婚,又不是你,急什么?” 说完想起来虞商商下个月要订婚,比他还早,以免她以偏概全,便轻描淡写道:“我说的是结婚,不是订婚。” “废话,别跟我扯那些没用的,什么结婚订婚,话题扯到南极去了,我问的是你为什么突然传来联姻的消息?” 虞商商神色凌厉,眼中愤恨的光差点把他戳穿。 白忱从她手里拉过来游戏机的线,顺着线头把游戏机扯到自己手里,整顿电线条,慢条斯理道:“没什么,就是觉得年纪不小了,到结婚的年龄就结婚,有问题吗?” 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模样。 虞商商简直要气疯,两手抱住脑袋焦急抓头发,很是费解:“有问题,你一直秉承着不婚主义,结婚根本不正常!白忱,你告诉我,是不是叔叔的想法?” 白忱表情平静:“都有吧。” 他早就知道自己的人生已经被安排好,结婚生子的大事根本轮不到自己决定,出生在权贵,自然就要为家族做贡献。 与门当户对的秦家联姻,对两家有极大的好处,白忱没有理由拒绝。 不是人人都像虞商商那么幸运,有一个能够扛下所有的姜砚迟顶在前面,阻挡一切狂风暴雨。 他孤身一人,自然也不畏惧前行。 心海土地早已贫瘠,破碎的荒岛又有什么价值? 白忱自我认知清晰,他的人生不过是为白家谋利的手段而已。 自己也能得到好处,何乐而不为。 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就是虞商商此刻的想法。 她心头如同有一万只蚂蚁滚在热锅上,白忱那边却不紧不慢,让虞商商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家里的地板很干净,她跪坐在白忱一旁,“秦家那位女生呢,她喜欢你吗?” 白忱道:“没见过。” “没见过?那你们准备婚后各过各的?” 简直离谱! 白忱仿佛在认真想,瞳孔诚恳:“初步有这个想法。” 家族联姻而已,京城大部分世家的牟利手段,他对此习以为常。 早在很小的时候,就预测到如今的情形。 从前不愿意度过被安排好的人生,所以才那么叛逆,学着父亲包养情人,到如今实在是玩够了,结婚也好。 虞商商很难理解他的行为。 她知道京城联姻的风俗盛行,却怎么没想到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 以白忱叛逆的性格,居然会答应白父为白家做出牺牲,这和母猪会上树有什么区别? 奈何白忱一条路走到黑,她词穷,找不到话来劝说,义正言辞道:“白忱,你以后会后悔的。” 白忱拿起桌边洗好的苹果,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准确无误扔到虞商商手里,嘴角泛起涟漪:“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他没有虞商商的运气,也没有她的勇气。 虞商商怎么说也劝不动,只好道:“秦家那位联姻的对象,什么时候带出来见见?” “等熟一点吧。” 到现在为止一面没见,两个联姻的人互相只知道对方的长相,没见过真人。 说来也可笑。 虞商商无奈:“你以后别后悔就行。” 他不羁一笑。 后悔吗? 早就不会了。 从贺清序选择走的那天开始,白忱已然失去反抗家世的权利。 …… “贺清序……” “贺清序?你在想什么,这么出神?” 他恍然初醒,手心里拿着一个削了一半的苹果。 贺母坐在病床头,嗔怪地呵斥。 今早来了以后,他一直不在状态,削苹果削到一半把手削伤,食指流出血,也没发觉。 直到血流到刀上,贺母奇怪地斥责,他才如梦初醒。 他连忙抽出一张纸来捏住食指出血口,把苹果和刀放到桌子上,口不择言道:“对不起,对不起,我再给你削一个,别让我……” 说到一半,突然想起来自己对面的人是谁。 他的母亲,不是白忱。 他下意识以为在白忱面前走神。 白忱一向不喜欢看到他受伤,若是因为削水果把手削出血,晚上一定会把他按在身下狠狠折磨。 贺清序生怕苦难来临,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嘴比脑子快,先道歉再说。 贺母莫名其妙看着他:“你究竟在干什么,这两天都心不在焉的。” 早上出门一只拖鞋一只运动鞋,做的早饭忘记带粥,削苹果把手削出血…… 种种情况数不胜数。 第211章 z镇 他愣愣“啊”了声,手指的钝痛清晰刺入感觉当中。 “我……我去煮水!” 生怕敏感的女人发现他不对劲,贺清序飞快起身离开。 他也说不出自己究竟在躲什么。 起身的过程中太匆忙,拖鞋比运动鞋行动松散,一只脚跟不上另一只脚,卡在凳子脚侧,一下子扑腾倒在地上。 膝盖剧痛。 贺母看在眼里,冷冷呵斥:“贺清序,你今天脑子锈了?” 他咬牙,忍痛爬起来,不置一词,拿起烧水的壶向外走去。 “无视我的话,反了你了!” 亲生母亲并没有因为他跌倒而露出慈爱的关切,反而一开口就是训斥。 这些年来为了照顾妈妈的病,他辍学打工,沦为情妇,还要承受妈妈时不时难堪的怒骂。 贺清序累得实在是回答不动,逃也似走出房门。 外面走廊流动着陌生人。 再也忍不住痛一般,他撕裂冷静的面具,倚在医院长长的回廊墙边,后背顺着墙壁滑倒。 颓废蹲到地上,观察膝盖的伤。 膝盖处破皮红肿,没出血。 明明不是什么大伤口,他从小到大又不是被娇惯长大的,可此时此刻,心头忽然涌起一股委屈。 路过一个妈妈带着小女孩,小女孩眼眶通红,手里拿着棒棒糖,她感冒了,说话的时候有鼻音,吭哧吭哧跟妈妈诉说打针的委屈。 妈妈心疼地把小女孩抱起来,轻轻哄道:“别哭了宝贝,妈妈带你去游乐园好不好,有宝贝最爱的旋转木马……” 小女孩却还是哭,妈妈只好越发温柔的哄她。 她们说话的时候路过贺清序,他双目空空,无神地听着。 很多次贺清序都在悲叹,为什么别人家的妈妈慈祥温柔,自己的妈妈却生性多疑麻木。 越是别人幸福的时刻,越是觉得自己悲惨。 他的世界像一团乱糟糟的麻线,越理越乱。 生活还在继续,贺清序抹了把脸,失魂落魄走到净水间接水。 旁边接水的大爷兜里揣着收音机,频道播放他们现在所在的小镇最新消息。 女性标准播音腔侃侃而来:“现场邀请的白氏企业现任总裁白忱,请他来给我们打个招呼。” 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贺清序瞳孔微缩。 阻止声音进入耳朵却已经来不及,偏生大爷耳背,收音机的声音特别大。 收音机收声差,男人性感多情的声色略微模糊:“大家好,我是白忱。” 相较以前混不吝的态度,他显然收了些放肆,变得端庄沉着。 女主持微微一笑,开始cue接下来的流程:“听闻白家与秦家联姻,白总与虞家的小女儿又是多年好友,有没有考虑过两场婚姻一起办?” 收音机那边男人停顿几秒,语气严厉沉稳,纠正女主持的错处:“虞家独生女。” 他从来没有承认过虞凌竹是虞家的女儿。 女主持一愣,气氛有些微妙,她没让空气冷下来,立刻改口:“抱歉,虞家独生女。京城早就传闻你们的关系非同一般,我们都特别期待你们可以一起举办婚礼。” 得到她承认错处,白忱这才缓缓说道:“时间对不上,暂时没有类似的考虑。” 台里好不容易邀请白忱前来,他的时间紧迫,女主持适当开个玩笑,又快速说起接下来的话,必须赶在结束之前把台本全部问完:“白总这次莅临z镇,准备拓展京城的业务吗?” 白忱道:“是。” 听到收音机里准确的答复,贺清序小腿肚不由自主哆嗦。 z镇。 贺清序现在就在z镇! 他们在同一个小镇! 白忱来抓他? 不,不可能! 他在z镇的事京城只有虞商商知道,她不可能把这件事告诉白忱。 巧合。 一定是巧合。 白忱不会在这里待太久,他只要避免不必要的外出,镇子这么大,绝对无法碰面! 但凡被白忱抓到,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少不了皮肉之苦。 贺清序承受不住苦难。 他镇定心神,关上净水龙头。 …… “什么?你去了z镇?” 手机里虞商商震惊地把头往前凑,整个手机屏幕里充斥着她的大脑袋。 白忱蹙眉,把手机屏往外移了移,理所当然道:“办业务,有问题?” 有。 当然有! 大大的问题。 贺清序就在z镇! 白忱去哪里出差从来不会无聊到每次报备给虞商商和程枝意,他落地之后,虞商商才知道行踪。 她不免有些心虚:“你……你你你,办业务给我打电话作甚?” “前几日你来z镇的事上热搜。” “所以?” “衣食住行,推荐。” 虞商商从来不会亏待自己,日常给自己用最好的东西,既然来过z镇,跟她走不会吃亏。 她松了一口气。 原来不是找贺清序的。 吓死她了。 贺清序明确告诉她不喜欢白忱,她就怕白忱留有余情。 虞商商把自己做过的攻略一股脑发给白忱,“处理完公务可以去这些地方玩,我上次住的酒店环境不错,但是早餐品种少,你如果无所谓早餐的话可以去那里。” “好。” 刚从电视台里采访完出来,白忱舟车劳顿,几天几夜连轴转,神色疲惫,了解完自己想要的准备挂电话,去她说的酒店里入住。 抬眼。 路的尽头,红绿灯变化通行状态,街对面的行人行色匆匆。 混在人群中,有一道泯然众人的身影,身上穿着洗的发白的衣服,膝盖受伤一瘸一拐,手里提着饭盒。 赫然是刚从医院里出来,准备回家的贺清序。 白忱眯起眼睛。 虞商商瞧他的眼神不对,“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他未答,挂断电话。 虞商商:“……” 本来的路线应该往路对面走,司机就在路对面等着。 看见那道身影之后,白忱停住脚步。 眼见贺清序要抬头,即将看到他,白忱垂眸盯着手机黑色的屏幕。 屏幕一片黑暗,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盯着看。 大脑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路口的红绿灯时间很短,贺清序磕到膝盖行动不便,走到一半的时候,红绿灯开始闪烁,他立刻加快步伐。 第212章 重逢 终于在绿灯的最后一秒踏上马路台阶,贺清序因为走得太快,一下子被二十多厘米的台阶给绊倒。 变故发生的突然,他率先把保温饭盒护在身下。 那是他花了五十多买的给妈妈盛饭的饭盒,坏了还得花钱买新的。 几乎是下意识就做好了决定。 地面的石子崎岖斑驳,碰上去至少头破血流,他神色惊恐,怀里紧紧抱着保温饭盒,双目紧闭。 心里还在想着,近几天诸事不顺,真是倒霉。 片刻之后,意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 一道有力的臂膀穿过腋下,稳稳搂住他,两人呈现环抱的姿势。 贺清序舒出一口气,慢慢睁开眼。 头顶讽刺的讥笑:“离开我变得这么落魄,有钱给你妈治病?” 收音机里的声音出现在现实中,越发清晰,穿透耳膜直达脑海。 他怔愣,反应过来之后慌忙推开以暧昧姿势抱住他的人。 白忱! 贺清序心慌难耐,心脏扑通扑通跳出嗓子眼。 两人许久未见,白忱变得愈发成熟,少了些世家子弟的玩世不恭。 他不再是之前那个花天酒地的顽劣少年,承担起企业的责任,面孔稳重端庄。 看到贺清序之后,白忱脸上明显有着戏谑的笑意。 路边的行人各自走向自己所要去往的方向,人潮川流不息,只有他们还停在原地。 见他未答话,也不离开,白忱双手抱胸,戏弄地说:“怎么,才多久不见,连你的金主都忘了?” 贺清序想过很多次再见的情景,唯独没想到会是这种场景,他还没来得及做好准备,那个男人就这样活生生出现在眼前。 现在最明智的做法就是跑,跑的越远越好。 白忱现在周围没有手下,逃脱的概率很大,而且身边有路人,他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对自己做什么。 但贺清序对上他的目光,却拔不动腿。 往往白忱露出这种讽刺的笑容,代表他处在暴怒边缘。 贺清序跑了,他会更生气,做出一些暴虐的举动。 他不敢动,也无法控制自己哆哆嗦嗦的嘴唇说出话。 可是此时此刻的必须说点什么,贺清序仍然记得不回答白忱的后果。 他的身体会受到白忱摧残,然后白忱会控制医院缴费,让妈妈没有钱治病。 贺清序明白,他的弱势不会为自己增加半点可怜。 白忱是个没有心的人,只顾着自己舒服,永远不会可怜他。 即便如此,贺清序还是无法梗着脖子硬气对刚,他眼底泪珠不争气地凝聚:“我只想过安静的生活,你放过我吧。” 白忱神色阴鸷。 许久,嗤笑道:“早知养了个白眼狼,当初就应该让你妈活活病死。” 他说话向来不积口德,要多恶毒有多恶毒。 贺清序身体僵硬,死死咬住牙关,泪珠不争气地流下来,眼眶湿润通红。 白忱最讨厌眼泪,尤其是男人的。 贺清序经常哭,每次哭的时候白忱都恶毒咒骂,然后掰过来他的脸,用价值不菲的的衣服袖子把他的眼泪擦拭干净。 这次,白忱没有擦。 下一个绿灯亮起。 他嘴角扯平,面无表情从贺清序身边路过。 一段话随风飘进贺清序耳朵里。 “滚蛋。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打断你的腿。” 贺清序以为他们重逢的第一面,白忱一定会碾碎他的脚踝,把他抓回京城,囚禁在暗无天日的房子里,让他永生永世插翅难飞。 真没想到他如此简单就放过自己。 这似乎很不可思议。 直到白忱的身影走出去老远,几乎看不见踪影,贺清序才反应过来。 他真的放过他了。 犯贱一般,心头涌上来的不是轻松,是失落。 贺清序被自己的情绪吓了一跳。 他用力摇摇脑袋,企图把白忱的声音从脑海摇出去。 可惜,收效甚微。 路边经过一辆黑车缓慢的行驶,车窗开着,里面的男人伸出来一只手,手里夹着烟,随烟灰散落,声音也从车窗里流出来。 “盯紧白忱,别靠得太紧,会引起他的警觉。” 车里面除了后座说话的男人,还有三个大汉,光着膀子,一脸凶神恶煞,紧紧跟随前方白忱的身影。 一盆凉水从头顶浇下来,贺清序瞬间惊醒。 他看到车牌号开头是京城的标志字母。 白忱他爹干的勾当成分复杂,白家在京城有很多仇家,所以白忱除了出差,一般不会离开京城势力范围。 他这次来z镇,身边没有保镖,很有可能遭受打击报复,甚至威胁生命。 贺清序心脏怦怦跳,等车辆跟踪白忱走远,他快速翻开电话本。 新换的手机号码只存了虞商商、妈妈、以及医院的医生电话。 危机时刻贺清序没有任何迟疑,脑海里浮现一串十一位数字,未曾想自己如何一字不差背下白忱的手机号时,那串数字已经播出去。 “嘟……嘟……”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远方已经看不清人影,黑色的车辆紧跟离去。 贺清序胸口窒闷,手指开始颤抖,呼吸困难。 黑道亡命之徒何其多,坐视不管的话,他很有可能因此受伤甚至致命。 贺清序保留最后一丝理智报警,跟警察说明地点,然后拔腿向白忱离开的方向狂奔。 白忱有未婚妻,以后的生活宽阔长明,崭新人生在等着他。 相反,贺清序却是一个被命运抛弃的烂人,死亦何苦。 他早就受够了这种在黑夜中阴暗爬行寻求光明庇佑的生活,死了也是一种解脱。 更何况…… 他不是白眼狼。 白忱跟电视台录访谈的时候把手机静音,录制结束之后忘记调成震动。 到达和司机约定的地点,车在那里,车上却没有司机。 他不耐烦拧眉,掏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时,发现有一个陌生号码两分钟前来电。 白忱从来不接陌生电话,直接无视,给司机打过去电话,未接通。 这次出门用的是他爸的老司机,跟了他爸二十多年,忠心耿耿,是以白忱没有第一时间想到背叛之类的字眼。 第213章 怕死吗 他有备用车钥匙,遂开车上门,不打算等司机,导航虞商商说的酒店,倒车离开车位。 车倒头的时候有倒车提示,显示撞到物体时警报声滴滴作响。 几秒钟前倒车的时候还看到导航仪器里显示后方没有物体,许是有不长眼的人闯入。 白忱忍耐力差,脸色很差劲。 待看到导航监控显示的人时,冰凉的表情僵在脸上。 他看到了……贺清序? 怎么可能…… 紧赶慢赶可算追上了,贺清序大口喘着气,拦住车辆以后迅速走到驾驶座门边。 车窗紧闭,窗口贴着保护膜,里面男人的轮廓模糊。 黑色的神秘车辆紧紧跟在身后,因为贺清序意外闯入,抽烟的男人探出头,倒三角眼睛丑陋诡谲,悄无声息盯紧他。 贺清序佯装镇定,控制紧促的呼吸,曲起指节拍打门窗,低声说:“开门,我有事跟你说。” 白忱嘴角勾起狎昵的讥诮,神色自若,按下开门键。 贺清序立刻绕到副驾驶,打开门坐了进去。 紧张看向后视镜,黑车如影随形,始终跟紧了白忱。 白忱把车开到马路上正常行驶,态度恶劣,恶毒的话语从嘴里蹦出来:“真他妈骚的没边,上赶着找我.干,屁.眼痒?” 贺清序没时间反驳,急促道:“后边有人跟着你,我报警了,现在怎么办?” 白忱微顿。 不着痕迹看到后视镜,跟在后面的黑色车辆低调得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车牌号隶属京城。 z镇距离京城十万八千里,路上很少有属于京城的车牌号,这辆黑色的车是第一个。 白忱从小仇家无数,被绑架过很多次,早已习惯刀尖舔血的生活,对这种场景见怪不怪。 贺清序跟过来,是想救他? 他来z镇,不就是为了躲么,现在又冒着生命危险凑过来是什么意思? 真可笑。 白忱不会自作多情以为他喜欢他。 这种时候再去封闭无法逃走的酒店显然是愚蠢的决定,白忱将车掉头驶向大道。 沉着冷静吩咐:“待会儿我甩开他们,你把外套脱下来,换上后座那件冲锋衣。下车,别回头。” 贺清序紧张地声带抖:“那你呢?” “我?”他自嘲一笑,没所谓地说,“抓着就死,抓不着就活。” 贺清序不能接受这种处理方法,“我已经报警了,你别害怕,围绕小镇转圈,他们不可能光明正大拦截,拖到警察来就得救了!” 白忱没说话。 他无法依靠警力帮助。 那些亡命之徒之所以光明正大带车牌号追他,不怕留下证据,因为知道白忱不会报警。 白忱父亲做的勾当,细数出来够白家喝一壶。 他深呼一口气,立刻做出决定,一个急转拐到偏僻的狭窄路口,暂时甩开后面的车辆,厉声道:“听着,这些事我自己可以处理,你现在立刻、马上给我下车!” 贺清序急到心惊肉跳,面红耳赤争论:“白忱,你别不要命!” 后面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情况危急,白忱低吼道:“不要命的是你!” 他分明可以无视这件事,保留自己的性命,为何要追过来! 发泄般吼完,看见贺清序惴惴不安瑟缩肩膀,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白忱下颚线紧绷,冷冷凝视前方,手虚扶着方向盘,吐出一个冰凉的字:“滚。” 却见平日对他避之不及的贺清序,怎么骂也没有走,他抽抽酸涩的鼻子,瘪起嘴,难堪地说:“我不滚,白忱,我们找警察解决好不好,你别犯傻。” 白忱发狠咬住腮肉。 黑色车辆避过前方重重车群,很快追上来,不紧不慢跟在他们后面,保持一个安全的距离。 大路视野宽广,再想甩掉他们就难了。 牙尖咬破腮肉,白忱闻到嘴里肆虐的血腥味,心情逐渐狂暴。 曾经放下姿态无条件对他好,贺清序还是要走。 现在又算什么?! 亏欠? 他阴狠道:“你他妈就是贱,不走是吧,跟我一起死!” 白忱闭上眼,短短几秒钟之内心底做好决策。 重新发动车辆,踩下油门,向大路疯狂驶去。 贺清序整个身体控制不住向前窜,紧紧握住安全带,眼睛紧闭。 周围的厉风充斥耳蜗,他体验到了临近死亡的飙车速度。 死神在追赶。 油门踩到最底,风景如同走马观花,看不清具体轮廓。 贺清序控制不住流下眼泪,哭着喊:“白忱,你慢点!” 明明有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什么要这么极端! 驾驶座的男人完全听不进去,驾驶车辆在马路上疯狂飙车,车轮擦出火星。 后面跟踪的黑车也明显意识到白忱察觉了他们的存在,将油门踩到极限,越过重重车辆紧跟其后。 人流量大的道路极其容易引起车祸,白忱跑到高速。 z镇的高速人烟稀少,周围很是空旷。 黑道有黑道的解决办法,谁拳头大谁说的有理。 白忱这次出门带的手下都在电视台附近,只要撑到手下赶来,解救不成问题。 他一边拿出手机给手下拨打电话,一边控制车速尽量保持平稳。 采油门的力度轻了些,试图让车速降低以免发生危险,但意料之外的事发生了。 车速并没有因为轻踩油门而发生变化,行驶在高速上的车速度完全超出规定速度。 白忱察觉到不对劲,立刻踩下刹车。 然而车速并未因此改变。 刹车失灵了! 同时,拨给手下的电话也没有接通。 心里一个咯噔。 他遭到暗算! 怪不得等候在原地的司机不见踪影,想必也是背叛了他。 电光火石之间,心里想到无数种解决方案,没有一种可以解决当下的困境。 高速公路上人烟罕见,身后只有一辆神秘的黑车。 白忱转头,看向副驾驶。 贺清序闭着眼,五官拧作一团,分明是害怕的模样,却从未喊出一声怕。 生死时刻,白忱心脏里涌出奇妙的感觉。 他平静地叫道:“贺清序。” 贺清序努力抑制害怕,缓缓睁开眼睛看着他,瞳孔里暴露真诚。 他突然想笑,脚离开刹车阀门。 沉声说:“刹车失灵,待会我数三二一,我们一起跳下去。怕死吗?” 第214章 危机 白忱经常用这种关乎生命的玩笑逗他玩,贺清序第一时间想到他可能在开玩笑。 但白忱的表情十分轻松,看着也不像在踩油门的样子,但车速依旧狂野,毫无停下来的意思。 贺清序意识到一丝反常。 眼皮轻颤。 生平第一次感觉到死亡离自己这么近,眼中很快蓄满泪水,嗓音发软:“怕。” 他阴恻恻笑:“怕也没用,老子只保护女人。” 贺清序鼻头哽咽。 白忱打开车门,疯狂行驶的车辆暴风涌入。 环境疯狂,接下来的举动更加疯狂。 他打开安全带,一把揽住贺清序腰腹,毫不犹豫带着他跳下失控的车。 高速下一片绿化带,两人紧紧相拥,从绿化带的斜坡上滚下去。 尘土飞扬。 贺清序窝在白忱怀里,男人肩膀宽阔,将他牢牢控在怀中,没受半点伤害。 反倒是头顶传来男人一声闷哼。 绿化带常年未经修剪,杂草尖锐的刺丛生,石子也崎岖不平。 白忱用大衣包住贺清序削瘦的身体,失控滚下绿化带。 极速行驶的车撞到围栏上,车头撞飞半个身子,失火冒青烟。 烟火缥缈飞入天空。 后方跟踪的车辆发现异常,驾驶座的司机抻出来头观察前方天空滚滚浓烟,小心翼翼道:“老大,白忱的车好像失灵了。” 车后座男人嘴里叼着烟,嘴角微挑,脸侧有一道五厘米长的恐怖刀疤,漫不经心道:“多亏他手下司机出谋划策,才让我想到刹车失灵这一招。跟上,看看他死透了没有。” “是!” 黑色车辆缓缓开到白忱失控撞到围栏冒烟的车旁,三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和刀疤脸从车上走下来。 刀疤脸指尖的烟燃到尽头,碾碎到脚底,眯眼望着绿化带最底下。 绿化带下面是一片凹凸不平的宽阔地面,视野很空旷。 白茫茫的地面,两个削瘦的身体交缠在一起,滚落地底,生死不知。 一个大汉看着距离高速地面足有二十多米的地底,打了一个寒颤,喃喃道:“从这么高的地面掉下去,看样子应该是死了。老大,咱们还要下去看吗?” “逼养的废话!赶紧给我滚下去,就算死也得拍下来白忱死的照片发给上头那位!” 刀疤脸恨铁不成钢,使出十成十的力气踹了大汉一脚,踹在膝盖附近,大汉一个趔趄跪到地上,膝盖断裂的声音格外明显,疼得嗷嗷直叫。 额头冒出豆大汗珠,他窝囊捂着腿求饶:“老……老大饶命,我这就去看。” “废物!” 四个人气势汹汹朝绿化带下出发。 贺清序睁开眼,清冷的乌云遮住太阳,天空弥漫着灰沉。 白忱压在他身上,但是只感受到了重量,却没有感受到身上有哪处骨折或者疼痛。 身上的人没有半点动静,手搭在他的脑袋底下,帮他承受尖锐石子的撞击。 贺清序整个身体窝在白忱大衣里,他身上喷了男士香水,侵略的张扬木质香充斥在鼻尖附近。 贺清序艰难拱出头,把脑袋凑到白忱脸侧,小幅度晃动他的身体:“白忱,你怎么样?” 压在身上的男人眉心微拧,隐约有醒来的迹象。 贺清序松了一口气,那口气即将吐出的时候,忽然发现头顶的绿化带处走下来几个彪形大汉,一口气没输出去又紧张地塞回来。 他怯生生道:“他们追过来了,白忱,你还有意识吗,快起来!” 朦胧的脑海乱作一团,白忱心绪纷飞,全身酸痛难忍。 隐约中听到了贺清序的声音。 分别后数次梦中魂牵梦萦的可怜嗓音,那人顶着一副凄清的脸庞,眼角泪光晶莹闪烁,哭着跟他求饶,让他轻一点。 想念许久的声音近在咫尺,他蹙着眉,试图睁开眼睛,看看朝思暮想的声音主人。 身体的疼痛远没有心中的迫切来的快,白忱如愿以偿睁开眼,入目一双楚楚可怜的杏眼。 贺清序着急道:“头顶有人跟下来,他们面色不善,现在怎么办?” 白忱眨眨眼,身体的疼痛还没有缓过来,侧头看向贺清序指的方向。 四个身高体重的汉子训练有素的走过来,看见白忱能活动,个个面色凝重,走在前方的刀疤脸迅速做出反应:“不能让他活着!” 右眼皮跳动剧烈,贺清序越来越心慌,使出吃奶的力气把白忱拽起来,快速说道:“我们快跑!” 白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心情训练的异常平稳,并没有因为他的拽动而跟随逃跑,反而借贺清序的力气站起来,将他护在身后,看向四个大汉走过来的方向。 前方来者不善,他浑身上下都是被石子磕出来的伤,左手肘石子深深嵌入骨头里,整个手臂将近残废,脚底也发软走不动。 现在白忱的状态属于半个残疾,贺清序又不是什么百米赛跑冠军,带着他一定会被抓住。 一个人拖时间,另一个人逃跑,或许还可以有一线生机。 白忱面不改色,右手将左手手肘深陷骨头的石子抠出来,沉声道:“你先跑,跑得越远越好,这次就别再回头了。” “不行!”贺清序声色尖锐,“我已经报警了,白忱,警察很快就来,你千万别想不开,我们一起跑,总有办法。” 白忱气急怒喝:“你他妈是不是傻,他们都是亡命之徒,一旦死了没人给你收尸,你妈怎么办?” 贺清抿唇不言,急得眼中的泪水快溢出来。 他不想走,冒着生命危险来救白忱,若是因为一时的害怕而临阵脱逃,那他追过来的意义又是什么? 贺清序已经不敢去想,为什么不顾性命救一个曾经恨透的人。 绿化带下是一片山谷,山谷里风声萧瑟,一如他们两个势单力薄的孤勇者。 这时刀疤脸也已经追过来,隔着十多米远的距离,扬声大笑:“都别争了,一个也跑不了。哈哈哈哈哈,白忱,今日你插翅难逃!” 贺清序心跳似擂鼓,抓住白忱的手腕,腿肚子发软。 第215章 枪口 这种时候再纠结于报警之后会不会查出更多自家产业的问题已经没有用,命最重要。 或者可以说,贺清序的命比白氏重要。 白忱下颚线绷得死紧,冷冷凝视刀疤脸:“二刘子,居然是你。” 刀疤脸拍拍手,尖笑着说:“别来无恙啊,白总。想不到我二刘子居然能从监狱里混出来,十多年了,您还记得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 白忱表情称不上好看。 十多年前,白忱天不怕地不怕,浑身莽夫劲。 白家黑白两道通吃,自然少不了仇敌,白忱小的时候没有反制手段,出门经常带着很多手下,这个二刘子就是在那时候认识的。 二刘子受命于敌对企业,黑道上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手底下沾染好几条人命,当时他的老板和白父合作经营时产生分歧,两人反目成仇。 二刘子的老板派二刘子出来,想抓当时还是个孩子的白忱,用白家独生子的性命逼白父就范。 可惜,白忱虽然年幼,但聪明绝顶。 他用了一招反间计,将二刘子和他的老板一网打尽,通通送进监狱。 二刘子把作案的证据全部销毁,没有确切的证据证明他杀过,只好关个十几年之后又放出来。 过去那么多年,白忱早已经抛之脑后。 谁知道二刘子又找了个主人,是十多年前老板的表弟。 白忱把自己的表哥送进监狱,此仇不共戴天,二刘子现任老板立誓要让白忱付出代价。 白忱来z镇,保镖离身的时候最为脆弱。 趁他病要他命。 就差一步,则可以为曾经的老板报仇,二刘子岂能不快? 曾经的老板在二刘子最困难的时候帮助过他,对他有救命之恩,此仇不报势不为人。 二刘子艰苦隐忍多年,终于熬到这一天,发癫般笑起来。 白忱自知凶多吉少,将贺清序挡在身后,喝道:“我们的恩怨,我们之间亲自解决,不必牵扯到外人,放他走。” 二刘子嗤笑:“白总,你当我傻呢,我把你调查的清清楚楚,比你亲爹还清楚,他不就是你在京城养的那个男情妇吗?怎么,冲冠一怒为蓝颜,你想英雄救美,我偏不!我要你们做一对亡命鸳鸯,一起为我老板祭天!” 笑的时候,脸上渗人的刀疤也随之扭曲,像死神般恐怖。 白忱挑起冷淡的眼皮,面色云淡风轻。 知道自己跑不了,他索性没打算跑,掰动指节,发出骨骼清脆的咔嚓声,混不吝道:“就凭你?” 三个字,成功惹怒二刘子。 他一挥手:“给我上!” 身后三个彪形大汉立刻冲出来,朝白忱袭去。 他们手里拿着尖锐的匕首,冷光肆虐。 贺清序心头一紧,身体比脑子先做出反应,几乎是立即往前走一步,要把白忱护在身后。 却被白忱制止,趁那些人没追上来,附在贺清序耳边速度说道:“朝反方向跑,他们的目标是我,不会为难你,跑到安全的地方就报警,让警察定位来接你。” 贺清序怎么可能放他一个人和对面四个人决斗,何况白忱还受了伤,他要是临阵脱逃,白忱则有来无回。 他焦急道:“你……” 白忱没等他说话,立刻补充:“别废话,你不走,我们两个人都死无葬身之地,你要是走了去报警,说不定还能救我。” 二刘子冷笑:“你们谁都别想走!” 危机时刻,白忱把愣愣站在原地的贺清序狠狠推出去,眼中怒意渐盛:“滚啊,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想保护我,你配吗?” 贺清序张了张口,发不出任何声音,眼中蓄满泪水。 刀疤脸的三个手下很快追过来,朝白忱举起锃亮的匕首。 他背过身不去看贺清序,忽视身体的疼痛,迅速进入战斗状态。 两只手拦住两个大汉袭击过来的匕首,借助他们的力道俯身,一个扫堂腿,把第三个即将接近脑门的匕首持有者踹倒。 由于生在危机四伏的家庭中,白忱从小被要求训练武术。 十年磨一剑,今朝试锋芒。 眼见他对付这些人还算游刃有余,贺清序不作停留,立刻转身向远处奔去,拿出手机再次报警,和警察说明最新位置。 他留在这里,只会成为白忱的累赘! 贺清序抹了把眼泪,踉踉跄跄狼狈逃跑。 二刘子见状,从后背掏出一把黑漆漆的手枪,不紧不慢把玩枪械,慢条斯理道:“你的枕边人也不过如此,遇见危难第一个想到逃跑,这样的人留着有何用,我帮你解决掉,如何?” 行动时牵扯受损伤口剧烈疼痛,白忱咬牙,额头冒出细密的汗。 他交手过二刘子很多次,知道对方枪法精准,无论贺清序跑出多远,都可以凭借百发百中的枪法将他击杀。 即使内心再担心贺清序,他也不能表现出来,否则二刘子一定费尽心机用折磨贺清序的方式让他痛苦。 大汉们训练有素,一招一式尽数往白忱受伤的地方砸去,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白忱一开始还能硬撑着和他们对几招,打到后面双拳难敌六手,几乎是被动承受他们的攻击,身上多处受伤流血。 一个大汉击中他的胸膛,白忱吐出一口血来,再也忍不住,单膝跪在地上生生干呕出血。 另外两个大汉趁势将他架住,把他的另一条腿生生碾在地面,石子嵌入肉中,血肉模糊。 他疼得倒抽一口凉气。 二刘子仰天狂笑,用黑黝黝的枪口顶起白忱下巴,将他的头转到贺清序跑远的渺小身影方向,漫不经心地问:“白总,我们来玩一个游戏如何?” 两个大汉故意将脚踩在他的小腿上,用力捻磨,几乎快要把骨头碾碎。 白忱抿白了唇。 二刘子笑得更加猖狂,眼中有着狂热的兴奋:“我这手枪里只有一发子弹,不如白总来做个选择。把枪口对准你的情人,还是……” 他将枪口慢慢转移到白忱胸口,表情奸诈,故意营造出紧张的气氛:“还是你?” 第216章 百分百命中 仿佛在问,你死还是他死。 很简单的问题,却又叫人肝肠寸断。 这是一个关于命的选择题。 二刘子故意这么问,他奸诈狡猾,早已将白忱的底细打探个干净。 他知道白忱为了贺清序与白父作对,这完全不是白忱的风格。 十多年前,白忱既然敢把他的恩人老板送进监狱执行死刑,二刘子必定要让他尝到与在乎的人诀别的痛苦。 是以出了一道选择题。 白忱啐了一口唾沫,吐在二刘子脸上,神色阴毒:“你干脆杀了我,敢吗?” 一口带着血色的唾沫从沧桑的脸上划落,二刘子奸笑的表情僵住,几秒之后慢吞吞从怀里掏出一条丝巾,用力擦拭脸,把唾沫擦下来。 他并不笨,知道白忱故意激怒他。 想要二刘子把枪口对准他。 他在救贺清序! 二刘子缓慢起身,语气缓慢,“看来在白总眼中,那个情人明显重要的多。” “既然如此……” 他神色一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迅速把枪口对准远处狂奔的贺清序,“我杀了他!” 白忱瞳孔紧缩! 黑色的洞口仿佛对准的不是贺清序,而是他。 他无法表现的平和,即使这样二刘子也不会放过贺清序。 心脏一窒,白忱拼死起身反抗,两个大汉的力度竟然不能完全压制住他,挣扎当中他的衣衫凌乱,与平日里那个吊儿郎当的纨绔少年形似两人。 他脸上的冷漠与纨绔再也支撑不住,愤恨怒斥:“对付别人算什么本事,恩怨死仇冲我来!” 眼见二刘子手里的冷兵器黑黝黝的枪口死死盯住贺清序,放在扳机上的食指以一种缓慢到折磨人的速度慢慢按动。 白忱心脏停缓,近乎窒息。 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贺清序对他来说有多重要。 他并不如表面那么不在乎。 挣扎到二刘子脚底,一把抓住他恶臭的粗壮脚踝,冷白色劲瘦手腕与二刘子长满杂毛的充血红黑色脚踝形成鲜明对比。 京城嚣张跋扈的少爷纡尊降贵,低下高傲的头颅,化作走投无路的困兽,求他从来看不起的人,求对方高抬贵手,放过他的净土。 白忱急到血色上涌,面红耳赤,唇色却苍白无力。 他放低姿态,哑着嗓子说:“他是无辜的!二刘子,把你和你老板送进监狱的人是我,我可以死,这颗子弹冲我脑门上打!” 二刘子却反悔了,一脚踹开白忱,腥臭的皮鞋狠狠踩在他脸侧,把白忱的脸碾到地里,饶有兴致地说:“冲你来有什么意思,对你最爱的人下手才更能让你痛彻心扉,不是吗?” 嘴巴无法闭合,被迫吃了好几口脏兮兮的泥土。 白忱脸被碾压变形,向来熨烫平整的衣服皱巴巴,手掌始终握着二刘子的脚踝。 此刻他若是孤身一人,即使无法逃脱,大可以借用与二刘子身体接触,用武力将他掀翻在地狠狠揍几拳泄愤,也强过卑微乞求。 白忱最看不起弱者向命运低头。 此刻,他成了他最看不起的人。 为了贺清序。 二刘子力大无穷,他能感受到脸颊挤压变形,无力发泄,含糊不清地说:“你他妈说过让我做选择!” “我是说过,但我的话怎能当真?” 十多年前两人的位置与现在恰恰相反,二刘子掌握生杀大权,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他俯身,掐住白忱的脖子将他提溜起来,看向贺清序逃走的方向,叹息道:“唉,白总所遇非人,你费尽心机保护的人,逃走的时候却不肯回头看你一眼,为他丧命,值吗?” 贺清序跑得将近没影。 宽阔的地面上,他的身影如同一只蚂蚁那么大,再远一点肉眼便看不见了。 白忱为贺清序争取到很长的时间,足够他跑出去很远。跑得越远,越不容易被枪中伤。 他的背影孤单决绝,一如曾经下定决心离开时那般,不曾回头看一眼。 白忱却只庆幸他可以逃走,最好再无情一点,从一开始就别管他,让他自生自灭。 这样也能保全自己的生命。 贺清序不是不回头,他想明白了,留下来只会成为白忱的累赘。 他已经跟警察取得联系,出警的速度很快,他会得救的,他们都会得救…… 白忱可以好好活着。 他有自己的人生,将来跟秦家那位小姐联姻,过正常人的生活,一辈子衣食无忧。 白忱的人生很完美。 而他,只不过是白忱完美人生中的一个污点,不久便会彻底消弭。 白忱会忘掉他…… 会的。 “砰——” 宽阔的地面,一道异常响亮的枪声响彻天地之间。 贺清序跑着跑着,脚步的幅度越来越小,直至停下脚步,浑身僵硬。 山谷里的枪声还在不断回响。 明明那么远,却又那么清晰。 心尖颤了颤,手脚冰凉彻骨。 他有点不敢回头,但是迫切想要知道那个男人有没有事。 即使在最恨的时候,也没想过让白忱死。 贺清序怯懦转回头,看到远方渺小的画面时,瞳孔地震。 眼中那么小的画面,牢牢定在他的黑色瞳孔里。 所向披靡的男人,背对着他,双臂张开站在二刘子面前,身子止不住乱晃。 二刘子手里举着枪,黑色枪口冒青烟。 他的枪口对准了贺清序,却被白忱挡住。 原本应该射向贺清序的子弹,此刻正对前方,打向的是白忱身体。 最后时刻,他挡在贺清序面前! 二刘子的枪法并不能百分百命中已经跑远的贺清序,因为害怕这大概只有百分之十命中的可能,白忱把百分之十打中贺清序的可能,变成百分百命中自己! 心脏好似停止跳动,贺清序眼中蓄满的泪水忍不住往下流。 手机里和绿化带顶同时传来警笛嗡鸣声,全副武装的警察飞速向这里跑来,手里握着枪械。 二刘子眼见情况不对,惊慌失措扔掉已经没有子弹的枪,和手下们逃命似的向远处奔去。 贺清序腿脚发软,趔趄绊倒,连滚带爬向白忱跑去,嘶吼道:“白忱!” 第217章 白家没落 局势混乱。 白忱耳畔有风声,有警笛,有无数人说话的声音。 他好像也听到了,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是贺清序吗? 好想回头看看他的表情,是否像以前一样冷漠无情,还是会因为他受伤而有一丝溃败,变得担忧关怀。 可是胸口好痛,那里破了一个洞,鲜红色的血液狂涌出来,让他无法回头。 子弹进入胸膛的时候,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白忱脸上毫无血色,身子晃了晃,支撑不住倒在地上。 他没有流一滴泪,凄惨的笑比哭还难看。 倒地时脑袋撞到尖锐的石子,撕裂般的疼痛迫使脑海失去思考,空洞洞一片。 记得从前贺清序和同龄的小姑娘多说了几句话,惹到他发毛,他会抓着贺清序的头发撞到墙上,让他面对墙壁,发疯折磨。 那个时候他也会痛吗? 会吧,他应该会更痛,身体和精神。 怪不得贺清序那么恨他,无时无刻想着逃离。 原来他那样可恶。 真该死。 …… z镇的风迅疾传到京城。 二刘子因故意杀人罪,加之十多年前的旧罪翻案,数罪并罚判处死刑,其手下全部死缓。 惊动警察后,白父黑道上的事也瞒不住,白家家产封闭检查,白父锒铛入狱。 白忱中弹大出血进了医院,生死不明。 白家彻底没落,联姻之事暂缓。 “……以上,是全部报导。” 程枝意合上早间报纸,黯淡叹息。 白忱出事之后,消息再封闭的城镇也瞒不住这么大的新闻,记者蜂拥而来。 z镇最大的医院人满为患。 虞商商站在病房外的窗边,看着窗户外地面围满了肩扛摄像机的记者,被警察堵在门外叫嚷。 白忱的消息一经传回京城,立刻引起轩然大波,虞商商和程枝意第一时间赶来z镇。 她们在这里待了七八天,白忱依旧没有醒来的迹象。 白忱属于特殊人物,为免黑道打击报复,他的病房外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全副武装的警察。 虞商商和程枝意轮流看守,在他的病房外等了好多天。 “医生说就算醒了,以他的身体状况,后半辈子也无法进行强烈运动。” 只能像个废人一样。 以白忱高傲的性格,窝囊的活着不如死了。 虞商商眼光无神,关上窗户,将记者们和围观群众的吵闹声一并摒除。 眼不见心不烦。 重症监护室的大门紧紧闭合,程枝意初次得知时哭了几天几夜,眼睛哭得红肿似核桃。 她抹了把脸,艰涩道:“秦家那边有意取消婚约,我爸妈暂时把他们稳定下来,等白忱醒后自己做决定。” 说是如此,他能否醒来还是个未知数。 白家的家业全部封产,白父进监狱,白忱身体健康与否尚未可知,秦家不可能把自己娇生惯养的女儿送到一个什么都没有的小子手里。 取消婚约或许只是时间问题。 许久没睡过好觉,虞商商眼圈底下泛着一层青黑,双手抱胸倚靠墙面,疲惫回答:“想取消就取消吧,该走的人留不住,白忱那么傲娇的一个人,不可能死缠烂打。” 况且他对秦家的独生女没有任何兴趣,联姻是白父和秦家的共同抉择。 他不知何时能醒,再拖,辜负了人家姑娘的大好时光。 程枝意安静下来。 咋咋呼呼的人,变得沉默寡言,为病房里躺着的男人暗自神伤。 空气里静的清晰可闻。 程枝意蹲下来,盯着手中泛滥墨香的报纸,瞳孔无神:“商商,你马上就要订婚了,先回京城准备婚姻事宜吧,我在这看着白忱就行。” 虞商商摇摇头。 白忱没醒,她怎么有心情订婚。 和姜砚迟商量过,如果白忱一直醒不过来,订婚的事就推移一段时间。 白忱是她最好的朋友,没有他见证的婚礼不是完整的婚姻。 虞商商无法说服自己独自享乐。 正准备说话,余光先一步发现医院走廊的尽头,鬼鬼祟祟的人影探出脑袋来,悄悄望向这边。 虞商商欲言又止。 发觉自己被发现后,人影怯生生站出来,手里提着新买的保温饭盒,干涩说:“商商。” 虞商商直起身体。 她有的时候总觉得世事无常,24岁以前很少去医院,24岁以后天天沾上跟医院有关的事,例如姜砚迟的病,例如白忱,例如贺清序,不胜枚举。 对于贺清序每天至少一次出现在白忱的病房外,她早已习惯。 白忱出事他没有直接责任,而且贺清序也是在帮他,但…… 她很别扭。 听贺清序跟警察的描述,他拖累了白忱,不然白忱也不会折下骄傲,跪倒在二刘子面前。 白忱引以为傲的自尊尽数因他折灭。 此时和贺清序该用什么语气对话,虞商商没法想象。 她清清嗓子,轻声问:“有事吗?” 程枝意也抬起头看向来者,神色疲倦。 贺清序抿住嘴角,从远处墙角走到近边,停在距离病房三四米的地方,嗫嚅着说:“我做了一些饭菜,你们要吃吗?” 程枝意脸色很差,直接道:“不用了。” 她嫉恶如仇,即使贺清序跟二刘子没有关系,好心救白忱,但白忱的尊严早已在那天消弭,且是因为救贺清序。 她比虞商商直肠子,没想那么多花花绕绕,只懂得直来直去,白忱身上中枪,二刘子九分责任,剩下那一分就是贺清序! 程枝意只向着白忱,从不辨别道理。 被拒绝之后,贺清序难堪收起饭盒,定定看向虞商商。 见他没走,虞商商掀开眼皮:“怎么了?” 贺清序面色苍白,讪讪问:“他……还好吗?” 虞商商直言:“一直没有好转的迹象。” 这种事她不会为了安慰,说美丽的谎言。 白忱住的医院和贺清序的妈妈在同一个,来回探望很方便。 但程枝意讨厌他来看白忱,所以贺清序每次来的时候都小心翼翼,不敢跟程枝意说话。 他很想知道白忱的安危。 那一枪不仅打在白忱胸口,也打在他心上。 枪响的一瞬间,贺清序跟着死了。 第218章 间歇性失忆 即使程枝意再讨厌他,贺清序还是腆着脸来了。 听见白忱不容乐观的状况,贺清序急赤白脸问道:“z镇滞后,这里的医生医术不如京城医生高明,不能想点办法把他送去京城吗?” 虞商商道:“哪有那么容易,他现在身体状况很差,不能进行长途跋涉。京城的医生已经在路上,明天就会赶过来,你也不必太担心。” 说着让他别担心,自己却是最担心的那一个。 医生说过,白忱抢救很及时,再晚个几十秒可能当场魂归故里。 不过就算抢救及时,以z镇医院现有的医疗设施,想要将他彻底救回来难如登天。 姜砚迟找了京城最好的医生,带着国外先进的医疗设备十万火急赶过来。 虞商商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医生华佗在世,妙手回天。 她看见过医生拍的片子,白忱不光胸口中枪,浑身上下断了十几根肋骨,没有一处好地方。 且不说别的,二刘子简直是个畜生,把他制造孩子的东西往死里踹,那玩意儿多半是废了。 白忱引以为傲的东西,一个个全没了。 他虽然情人多,同很多人温存过,但措施都做得极好,从没留下过任何麻烦,譬如孩子。 这也留下一个隐患,他没结婚,那玩意儿不好使了,后代自然跟着消失。 在来z镇之前,白忱的生活尽然不是他所期望的日子,起码正常人有的他都有,甚至还要多。 来z镇以后,天变了。 白忱什么都没有,包括白家基业,他那个恶劣的父亲,并不喜欢但也勉强接受的婚姻,以及用来爽快的东西。 他睡了一个不知道何时能醒来的觉,从此失去所有。 贺清序当时就在现场,清楚白忱的伤有多严重,自然也明白虞商商在安慰他。 他眼眸干涩,泪光蕴藏着亮意,小声祈求:“商商,如果他醒来,你能不能第一时间告诉我。” 程枝意冷笑:“告诉你有什么用?” “我……” 他被怼的无话可说。 气氛陷入僵局,虞商商阖上眸子,轻轻颔首:“行,你能不能也回答我一件事。” “商商你说。” 她思忖许久,这件事还是有必要说出来,挑明白。 感情的事死也要死个明白。 阖上的眸子重新睁开,虞商商眸光锐利:“贺清序,到现在为止,你还是不喜欢他,对吗?” 贺清序怔愣。 这次,他没像以前那样坚决。 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来一句。 住院部房间底下,吵闹的人群络绎不绝,越来越多人凑在其中,都想一睹白忱情形。 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虞商商语重心长道:“如果是的话,我希望你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哪怕他有幸醒过来,也别来看他。” 但凡心软前来看他,就是给白忱一丝希望。 希望越大,绝望越大。 白忱没有妈妈,他匮乏于类似的情景,虞商商便做这个恶人。 她经历过同样的剧情,把姜砚迟伤得很深。 时至今日,虞商商最是清楚不过,分明没有情感,还牵扯着藕断丝连的痛苦。 若是没有情感,最好断个痛快。 省的白忱受尽伤害。 贺清序犹豫半天,眼神飘忽闪烁其词:“商商,妈妈讨厌同性恋。” 说的是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但也足够了。 足够证明在贺清序心里,对他态度恶劣的妈妈比白忱还要重要。 他选择的,不是白忱。 从始至终。 程枝意再也忍不了他含糊其辞的话,唰一下起身,怒气冲冲走上去,指着贺清序的鼻子怒喝:“不喜欢他为什么要假惺惺过来装好人,你现在就给我滚,白忱不想见到你!” 贺清序惊弓之鸟后退几步,眼里闪着晶莹剔透的光,握住保温饭盒的手攥得死紧,嗫嚅着,声音干涸嘶哑:“医生说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想尽我所需做点事情,至少……” 吱呀—— 重症监护室的门打开半扇空间,戴着口罩的中年医生走出来,郑重问:“谁是病人家属?” 程枝意连忙回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去,走到医生身边,焦急问道:“他没有家属,我是他朋友,白忱怎么样!” 贺清序立刻打起精神,目光炯炯看向医生。 到现在为止,依照白忱的病情,从医生口中只能听见两种结果。 醒来,或者死亡。 手抬起到空中想捂住耳朵,不敢听接下来的话,生怕结果是他所不能承受的。 医生的话没有因为他心灵脆弱而有所减慢,沉着冷静说道:“病人已经醒了,但头部受到严重撞击,造成间歇性失忆,目前需要静养,探望的时候最好一个个进去,避免动静过大。” 虞商商拧眉。 失忆? 程枝意哪里顾得上失忆的问题,活着就成,她立即道:“我先去!” 说罢,快速冲进重症监护室,怕声音大对白忱造成骚扰,动作蹑手蹑脚像个小偷一般滑稽。 虞商商留在门外,等程枝意看望完换她去,余光瞥见贺清序依然站在原地,没有走的意思。 他表情僵直,死死盯住病房门口泄露出来的一丝光亮。 仿佛他是阴暗下水道里的蛆虫,而那病房便是他的光明,渴望得到进入的资格。 “你听到了,他还活着,并且已经忘记你们之前的事。我承认白忱从前对你确实做过不好的事,他也因此付出代价,如果你还留有怨恨,我替他向你道歉,且替他尽全力补偿你。”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虞商商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站在反派的视角,拆散别人的姻缘。 当她那天在游乐园比白忱的介绍先一步认识贺清序时,命中注定她会帮助弱势的一方,帮贺清序逃离苦海。 没想到蝴蝶效应,有一天居然会害了白忱。 她有愧,遂神色更加冷漠,“你刚才也说过,你妈妈讨厌同性恋,为免遭到白忱打扰,你现在可以离开了。” 说到打扰两个字,似是觉得讽刺,她轻笑出声。 贺清序神色恍惚,愣愣站在原地,听虞商商的审判结果。 第219章 越来越大胆的偷窥 是啊,她说的对。 该走了。 白忱失忆,从前那些痛彻心扉的屈辱记忆跟着淹没在历史长河里,他该高兴的。 从今以后,没有人记得他为了钱做情妇,和男人纠缠。 他笑了出来,两行眼泪也跟着流出,沟壑纵横。 开心啊,他该开心,为什么不呢? 可是眼泪如何似江水汹涌滑落,开了闸的闸门,止不住洪水奔涌袭击。 一点也不开心。 从今以后没有人记得他在京城打拼的日子,没有人记得那些无数个黑夜,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受别人校园暴力欺负的时候,谁替他摆平风浪;妈妈重病的时候,谁吃力不讨好出钱给妈妈治病;孤单无助的时候,谁硬凑上来热脸贴冷屁股,带他胡吃海喝,体验天下美好,让他安心快乐的生活。 谁啊! 究竟是谁! 贺清序抱住脑袋,无助地蹲在墙角,大颗泪珠砸到地面,痛苦低吼。 脑海混乱潮湿,暴风雨疯狂侵蚀,冲撞本就残破不全的隐晦记忆。 嘴巴会说谎,心不会。 濒临崩溃的心告诉他,是白忱! 是他拼命逃离的人。 白忱,是你啊。 一直以来,都是你! 谎言蒙蔽双眼,心上覆盖的冰霜却破裂出一条缝隙,懵懂的感情破土发芽。 …… 重症监护室每天规定亲人探望有时间限制,程枝意占去大部分时间。 警察找白忱录口供,出来时纷纷摇头。 虞商商便知情况不容乐观,轮到她的时候,医生本来不允许再有人进入,她一再央求,加上白忱确有见她的意思,医生才只好放她进来。 进去之前再三叮嘱虞商商,不可停留太久,病人需要休息。 虞商商答应着,迫切迈进病房。 病房里消毒水的味道特别重,重到喘不过气,所幸房间通风,新鲜空气时不时涌进来。 窗外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她停在门边,怕见到自己难以承受的画面,临阵脱逃,不敢继续往前走。 病房里很安静,几乎听不见人的动静。 她深呼吸,走进去。 即使已经准备好,见到白忱时还是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他全身缠着白色绷带,胸口处绷带溢出大片血迹,脚吊起来打了石膏,鼻尖插入氧气瓶,眸子半阖。 发现来人后,虚弱地掀开眼皮,眨了眨。 旁边显示生命的仪器,线条跳动缓慢。 从没见过他那般虚弱的模样,仿佛下一秒就要死去。 眼泪几乎在那一瞬猖獗外溢,虞商商瞬间红了眼。 她侧头,仰头让眼泪流回眼眶,指腹拭去眼角多余的泪珠,逼自己冷静下来。 开头声音没控制好,带了点哽咽:“医生说你失忆,还记得我吗?” 白忱嚣张肆意的眼瞳恍然惺忪呆滞,如孩童般天真烂漫,眨了眨眼睛,像是没听懂。 他的头部缠了很多层绷带,曾经引以为傲的,为跋扈容颜添砖加瓦的美式前刺,因为手术全部剔除,变成光头,头皮空荡荡。 看着很是突兀。 新的眼泪重新涌出来,虞商商眼中血丝遍布,带着把眼皮擦下来的狠劲用力擦拭眼睛,试图将泪水尽数抹灭。 好不容易抑制住眼泪,她咬牙切齿埋怨:“连几个手下败将都整治不了,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你是废物吗?” 他怔了怔,嘴角牵起一丝涟漪。 面前女人喋喋不休的叫嚷,一点也不觉得头疼,反而有种熟悉的亲切感。 他可能是个变态吧,喜欢被人骂。 虚弱张开嘴,模拟说出几个字的口型。 对不起。 虞商商鼻头一酸,又想哭,硬生生忍下来。 握紧拳头让自己别表现的那么难过,她抽抽鼻子,轻声说:“二刘子他们判处死刑,白家产业封停,秦家想要取消联姻。白忱,你自由了。” 虽然他没有说,但她知道和秦家联姻不是白忱想要的姻缘。 他恨透了父亲害死母亲,如今白父也被抓进监狱,没什么能够阻挡他的存在。 这一切的代价,是他失去所有。 白忱又张开口,用口型对她说:谢谢。 即便听不懂,他对眼前的少女莫名其妙信任。 可以把后背交付给对方的那种。 “医生不让我长时间待在这,你好好养伤,我每天都会来看你。别让我等太久,等你伤好之后必须来参加我的订婚仪式。” 精力太专注,头又开始痛,他分不出精神说话,只能眨眨眼以示同意。 她长得那般漂亮,穿婚纱一定很好看。 他也想早点看到。 虞商商走后,白忱昏沉睡过去。 他的世界只有病房那么大,很无聊,探视的时间特别短,每当程枝意和虞商商走之后,一天就没了乐趣。 那些医生每当来看他的时候,表情凝重问东问西,让他觉得他是个无恶不赦的罪犯。 白忱讨厌这样的生活。 他很难过,他的世界是一片白纸,谁也不认得。 这样的情况没有维持多久。 直到有一天,白忱发现病房外的小窗口有人。 是个少年。 他站在窗户外,谨慎地看向病房,发觉白忱目光对视的时候,慌慌张张逃走,还滑稽摔了一跤。 好奇怪的人。 从那天开始,白忱时不时留意病房门口的小窗户。 他发现了规律。 少年开始的时候一天只来一两次,被他发现以后当天就不再出现,后边察觉白忱没有排斥他的存在,每天出现的频率逐渐频繁。 再后来,白忱发现他,他也没有离开,只是视线仍旧逃离,身形隐退下去。 等到白忱目光离开,又再次出现在小窗口附近,偷窥他。 白忱觉得这个人很好玩,为了让他多留一会儿,有的时候就算发现他也故意不去看。 于是,两人开始你逃我追的生活。 白忱后来发觉这个人看着胆怯,实则胆子大得很。 那天医生离开的时候,门没关好又弹开,房门虚掩,他阖眼假寐,忽然听到一阵几乎难以发觉的静悄悄脚步声。 眼皮掀开一条缝,看到少年蹑手蹑脚推开门走进来。 许是觉得自己现在做的事违反了道德,少年面色通红,心虚地看着他,生怕白忱醒来。 第220章 变态 白忱好像听到了一阵心跳如擂鼓,也不知是错觉还是什么。 他又合上眼,想看看少年究竟想要做什么。 轻微的脚步声越靠越近,白忱莫名其妙跟着紧张。 头顶覆盖一抹黑色,遮住窗外的光亮,小幅度急促的呼吸声传达耳蜗。 白忱心中咯噔一下。 此人莫不是个变态。 越来越近,大概还有十来厘米的距离,白忱再也忍不住欲睁开眼睛。 岂料下一刻,干涩的嘴唇附近试探到一丝湿意。 少年用棉签蘸水为他擦拭皲裂的唇,动作小心谨慎,生怕吵醒他。 摘掉氧气机以后,白忱很少喝水,主要是他没有力气起身拿水杯,嘴唇干的不成样子。 反正也没多少人见,他就也没在意嘴起皮的问题。 少年的力道很轻,很舒服,白忱逐渐沉浸在这种感觉里。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走路声,唇边的湿意倏忽停止。 少年匆忙逃窜,门外的人由远至近,已经逼近门口。 少年惊慌失措时的胡乱喘息声格外明显,他左右看了看,最后冲进病房间并不起眼的衣柜里,合上衣柜门。 进来几个护士,给白忱换药,测试他的身体数据。 护士们停留的时间足足有半个小时之久,期间白忱一直装睡,心里默默地想,那个人在衣柜憋了那么久,会不会憋死? 幸好护士们量完身体数据之后没有久留,许是觉得打扰白忱,片刻不停歇的离去。 重症监护室的房门再次关闭。 白忱眼睛悄悄眯开一条缝,观察衣柜的变化。 少年行为处事小心翼翼,等护士们走了十多分钟才打开门,白忱用眼睛睁开为数不多的空间,透过视角缝隙看见少年憋红了脸。 衣柜里的空气稀薄。 少年身上盖了一件他的衣服,头顶乱糟糟如同鸟窝,进衣柜受了不少苦。 他先是谨慎看相白忱,白忱立刻闭上双眸,少年没有发现异常,便以为白忱陷入沉睡。 他心虚又渴望地捧起身上那件属于白忱的衣服,鼻尖拱了拱,无声嗅闻上面的烟草气息。 那些他曾经讨厌至极的东西,此刻却如同神圣的香味。 淡淡的烟草气息混含着男人独有的荷尔蒙,气味微弱。 虞商商从京城带来白忱的换洗衣物,这些衣服洗了之后就没穿过,白忱的味道已经不能很好的保存。 他渴求更多。 如果在那天亲眼看着白忱替他承受掉那一发子弹时,心脏受到极大冲击,没有很好的承接情感。那经历了这么多天的磨砺和挣扎,他也早就认清了自己的情感。 当虞商商问出那个问题时,贺清序不敢回答,刻意忽视掉心中的悸动和慌乱,想继续麻痹自己对白忱的情感,像以前那样没良心。 他想让自己的生活回归平静,殊不知心早就乱了,不止在绿化带下亲眼见证那一刻沦亡的时候,在更早。 贺清序生来命不好,如履薄冰的过着自己穷困潦倒的日子,每天心里想的只有一件事,怎么赚钱养妈妈和养自己。 所以当他的生活里出现了光亮时,他下意识认为这道光明很快便会消失,所以干脆麻痹自己的内心,告诉自己这一切是他偷来的,本不该出现。 当他拒绝出卖自己的身体和良知换钱,那个男人便不再对他好。 他对他好,基于身体的利用。 抛开肉体做交易,贺清序自认为浑身上下没有一样能入他的眼。 与其等白忱腻了,痛得难舍难分,不如从一开始就让自己的心冷酷坚硬。 贺清序告诫自己。 所以从未沦陷于他的温柔与肆意。 捧起衣服用力嗅闻,可惜上面的气味越来越淡。 白忱躺在床上,悄悄用眼角的缝隙打量他,心里暗暗确定一件事,这人果然是个变态。 一想到自己的衣服被一个变态捧在脸边,他浑身不得劲,蹭蹭起鸡皮疙瘩。 他状似无意地深沉呼吸,假装自己将要醒来。 果然只见那个变态手忙脚乱,将衣服塞进衣柜里,三步并作两步跑出门外,做贼心虚到不敢看他一眼。 白忱心底冷哼一声。 呵,龌龊的奇葩。 看来他的魅力已经延伸到男女通吃。 不禁令人扼腕惋惜。 白忱遗憾地心道,他只喜欢女人。 不管从前怎样,至少现在他只对异性感兴趣,同性相斥异性相吸,难道不是世间的真理吗? 从那以后,少年好几天没再来。 白忱的身体逐渐变好,可以稍微活动,通过京城来的医生和z镇医生描述,他知道,自己离回那个什么所谓的京城不远了。 病房的空气沉闷,虞商商来找他,安排了一个白忱原先的手下给他换衣服,带他出去透气。 白忱腿打着石膏,被手下搀扶到轮椅上,虞商商俯身为他穿上完好的那双脚的鞋子。 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从没做过这样的活,虞商商做了美甲,给他系鞋带的时候始终系不好,最后胡乱把鞋带塞进鞋子里。 鞋子里塞得满满当当,白忱无语凝噎。 他说不了话,只能幽怨地盯着虞商商,她全当看不见。 虞商商给他全副武装包裹完成,蹲在轮椅旁边,轻声说道:“医院下面有个花园,风景还算不错,医生说你可以稍微透透风。” 白忱眨眨眼,当作赞成她的话。 总归不会害他。 他非常信任虞商商,在一片空白的记忆中,虞商商和程枝意是他为数不多的信任源泉。 她说的事,他会听。 嗓子还是哑的不能说话,至今为止白忱都不知道自己声带是何声音。 他被虞商商推着从电梯走到楼下。 医院的花园是一个长廊围成的圆弧,很多病人白日来这里透风,此时花园里有很多人推着穿病号服的病人一起望风。 虞商商带他下去的时机,正值白日阳光最好的时候,花园人很多,略微显得拥挤。 白忱头上缠着绷带,仔细看可以看出来他头顶没有头发,阳光底下特别丑,他一直蹙紧眉头。 虞商商察觉他的心情,俯身,好脾气问道:“要帽子?” 第221章 落差 他又眨眼。 白忱特别窝囊,只能通过眨眼和瞪眼来表达自己的心情。 他的头部因为做手术剃光头发,差点成为出家人,五花大绑缠满绷带,额头丑陋,见不得人。 其实挺讨厌出来,人多的地方呆不习惯,重症监护室的屋子虽然小,起码他是自由的。 可既然虞商商说了,他应该出来透透风,那他就出来。 虞商商把他推到空旷的地面,这里不会阻挡人去向,让白忱手里握着手机,手机屏幕打开电话本,是她的手机号,白忱只要大拇指稍微动一下,就能点击打电话键。 “你不宜到处走动,在这里待着,我上楼给你拿帽子去。有事就给我打电话。” 白忱眼皮动了一下,当作同意。 嘴唇轻轻抿紧。 他的大脑全然空白,唯一能够依靠的只有虞商商,她要离开片刻,他自然有点不适应。 虞商商也很是不放心,但幸好白忱身边有他原来忠心耿耿的手下跟随,安全不成问题。 她又嘱咐:“我很快回来。” 白忱眨累了,闭上眼睛。 尝试着用声带发出声音,回应她的话。 嗓子费劲的摩擦,却只能像孩童一样,咿咿呀呀说出晦涩难懂的短促哼唧,费力不讨好,又很难听。 虞商商怕他难过而努力表现出的平静,此刻却因为白忱费劲挣扎,损友一般轻笑出声。 白忱脸色瞬间青黑。 她走后,他呆在原地没动。 身后五大三粗的手下站在轮椅旁边,粗壮的手扶住轮椅把手,铁汉柔情,面对白忱时很是温柔,低声下气问道:“白哥,花园风景好,我带你去转转?” 白忱睁开眼睛,费劲的瞥了他一眼,没眨眼。 意思告诉他拒绝。 虞商商把他推到花园旁边,白忱怕她下来的时候找不到,无法随意走动。 手下便歇了心思。 白忱睁开眼的时候,眼睛所示范围几乎可以揽阔花园的全部,正巧看到不远处,一个熟悉的少年推着轮椅,轮椅上坐了四五十岁的中年瘦弱女性。 女性面孔尖锐严厉,一眼便可以看出是那种不好对付的人。 少年正是前几天经常到他病房外偷窥的那个人,白忱记忆深刻。 他使了一些力气,抿住唇,干巴巴的嘴巴似乎又感受到那天被湿润的棉棒浸湿的感觉,唇瓣莫名其妙没那么干了,类似于望梅止渴的意思。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居然会因为一个变态而做这些无聊的举动,白忱被自己蠢懵。 少年此刻心有灵犀似的,目光正巧转过来,四目相对,少年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不自然,怔忡凝视白忱,瞳孔里的晦涩渴求穿透眼角膜直达人心。 白忱心里跟自己赌气,索性低头不去看少年。 心里想着一件事出神,没注意到手里还握着手机。 大病初愈,他的手没多少力气,沉重的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面,屏幕摔裂。 手下连忙绕到白忱身前,俯身捡手机。 健硕的身躯停在白忱双腿之间,因为低头看手机所在的地方,不经意间脸几乎埋在白忱腿里,动作特别有引诱的意味。 这样的动作大男人可能觉得没什么,白忱也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少年却像惊弓之鸟,死死盯着他们的举动,温柔的杏眼化作凌厉铁剑,眼神如有实质。 直到少年推着的中年女人叫他,才恍然初醒,移开眼神。 贺母不满埋怨:“你往哪里看?刚才跟你说的话都记住了?” 贺清序“啊”了一声,显然没往心里去。 贺母不耐烦重复:“我刚才说,你要是不打算复学,就赶紧找份工作,实在不行也可以找一个跟上次那个叫什么……白忱是吧,一样的富二代。你不是有能耐么,找个家里有钱的女人傍上,一辈子衣食无忧,我也跟着你鸡犬升天。” 贺母过惯京城医院的好生活,自从来z镇以后,天天挑刺这里的医院环境差,医生不专业,治的她头疼四肢疼。 天天嘟囔着要他找个有钱的女人娶了。 贺清序一开始忍不住顶嘴几句,哪个女生能看上他这样的人? 尤其是没有文凭,没有工作,还拖家带口。 后来实在是累了,再加妈妈的病经不起生气,便随她去。 贺母瞧他跟个哑巴一样,怨念涌到嗓子眼,愤恨道:“跟你说的话听清楚没有?” 贺清序敷衍回应:“听清楚了。” 然后按捺不住身体的躁动,又看向白忱所在方向。 很想知道他们究竟在做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动作。 手下捡起手机,单膝跪地恭敬递还白忱,他抬起大拇指,露出虎口,让手下把手机放在虎口的地方,然后大拇指下压和食指指侧一起抵住手机。 简单的动作重复了十多遍,堪堪凝聚出一点力气握住手机。 手下依然跪着,担忧地问道:“白哥,我看您嘴很干,旁边有贩水机,要喝水吗?” 贩水机在不远处,打眼就能看到。 正午阳光当头,太阳光亮正盛,晒得人喘不过气。 白忱确实想喝水,眼皮缓慢闭合又睁开,表示同意,让他去买水。 手下得到一点回应,高兴的跟窜天猴似的,立刻说道:“白哥稍等一会儿,我这就去买水!” 强壮的汉子高兴地冒冒失失,一步三回头跑到贩水机旁边,投币买水。 白忱闭上眼睛,沐浴阳光休憩,等手下回来。 刚闭上眼睛,眼前强烈的阳光被一片黑暗遮蔽,手下没这么快回来,是别人! 白忱睁开锐利的双眸。 入目。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少年站在他跟前,怯生生递过来一杯水,保温水杯插了吸管,吸管的头部贴心递到他嘴边。 白忱只要稍微低头,则可以喝到温水。 他掀开冷淡的眼皮,混不吝轻睨眼前少年,没有喝水。 少年是个变态,水里万一下了药怎么办? 白忱很谨慎。 贺清序一眼看透他的想法,胆怯回答:“早上刚接的,没毒。” 心里落差巨大。 从前无论他递什么,白忱带着表面的不耐烦,还是会毫不犹豫吃下去。 第222章 有缘无分 白忱疏离闭上眼眸,过了几秒再睁开。 那是拒绝的意思。 刚凝结出的勇气因为他的拒绝而消弭,贺清序默默收回手。 手下很快走回来,警惕地盯紧不速之客。 在人高马大的保镖面前,贺清序身躯显得如此渺小,他怯意后退几步,唇色惨白。 为了防止误伤到白忱的亲人朋友,手下小声问候一句:“白哥,你们……认识?” 白忱小幅度摇头。 他为数不多的记忆中没有这个人。 既然不认识,手下便没再客气,粗糙的嗓门问道:“需要我将他赶走吗?” 贺清序咬了咬牙,被拒绝后本应转头就走,接下来听到的很有可能是恶语相向。但他太想知道白忱的答案,所以留了下来。 白忱费劲抬起眼皮,睨了他一眼。 正当他要接受审判的时候,身后传来少女空灵质疑的声音:“贺清序。” 平静地说出三个字,字眼里充斥着抗拒和不悦。 贺清序霎时无措回眸,世界变得安静。 他只能看见眼前的少女,她路过他的身边,给白忱戴上白色鸭舌帽。 而后回头,眉梢几不可见上挑。 贺清序咬着下嘴唇,轻声嗫嚅:“商商,我……” 虞商商替他想好了回答的办法:“误会?巧合?他来找你,还是?” 贺清序低眉,没敢接她的话。 心虚的表情,虞商商越看越闷,提醒道:“记得你曾经答应过我什么。” 是他口口声声说妈妈生病不能情绪过激,也是他说妈妈比白忱重要,他选择的人并非白忱。 现在弄出来这出是什么意思? 贺清序心虚不已:“我想给他送些水。” 搭在轮椅上的手感受到一股轻微的拉扯,虞商商低下头,看见白忱低垂的手轻轻动了动,拉住她的小拇指。 她的目光慢腾腾转移到白忱瞳孔里,对方也在看她,肆意猖狂的眸子罕见温柔,唇角合成一条直缝,微微摇头。 莫不是以为她要对贺清序仗势欺人? 虞商商眼中有了一丝笑意,戏问:“息事宁人?” 白忱眨眼,也笑。 只凭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心里想的事情,他和虞商商谈话毫不费力。 在他眼中,少年还是个学业未满的学生,将来有大好的前途。 或许因为一时的鬼迷心窍,看上他。 白忱自认为自己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有男人看上他也不是什么意外的事。 但少年需要回归正途。 他不便多做计较,否则可能为少年带来负面影响,毕竟还是个刚成年的学生。 张了张口,用嘴型说道:“算了。” 毕竟少年好心给他送水。 虞商商没那么多花花肠子弯弯绕绕,直言道:“脾气这么好,你对他有好感?” 贺清序心脏一瞬间提起来,竖起耳朵。 白忱瞪眼斜睨她。 有病啊,这年头谁搞同性恋? 正面得到事件中心主人公的答复,虞商商又看向贺清序,他也看见了白忱明显拒绝的回答,似是愣了一下,很久没反应过来。 既然两个人的第一选择都不是对方,那么这段感情便没有好谈的。 虞商商道:“让你手下带你四处转转,我跟这个男生说两句。” 白忱颔首,又郑重看着她。 虞商商承诺:“我不会为难人家,就是说两句话。” 白忱这才放心。 少年才那么大点,如果因为一些流言蜚语造成不必要的伤害,对他将来的人生有极大影响。 白忱虽然对他不感冒,但总归人生在世,还是有些同情。 就是不知为何,当他看见少年眼中弥漫着可怜和失望的时候,心里居然会有些烦躁。 仿佛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能让少年难过。 白忱闭上双眸,将这些乱糟糟的情绪全部摒弃。 手下带白忱离开。 虞商商重新看向贺清序。 他别开眼睛,喃喃:“对不起。” “你没做对不起我的事,不用跟我说对不起。”虞商商看了一眼他手里的保温杯,内心轻叹,“贺清序,你我曾经相识一场,作为朋友,你的事情我都有帮助。” 未曾说完,贺清序感激地说:“谢谢。” 她失笑,怅然若失,“也不必同我道谢,我帮你一是因为白忱,二是因为我对朋友向来如此。” 话音一转,她的表情逐渐凝重:“但这并不代表我可以容许你一再伤害白忱。” 贺清序抬高音量,失态反驳:“我没有!” “你没有,今天的事情作何解释?可能在你心里不觉得有什么,但万一白忱想起来,你觉得他对你这种举动难道不会留有余情吗?” 贺清序现在对白忱做的事,完全超出了陌生人该有的度。 他没有遵守约定,保持跟白忱的距离。 听见虞商商的话,贺清序黯然失色。 他还有点良心,以后就不能再来找白忱。一想到今天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他的心莫名抽痛。 分明已经爱上白忱,贺清序十分清楚自己的心意,却因为取舍问题再三为难。 不仅仅是因为妈妈,更是因为他觉得自己配不上白忱。 “贺清序,我并非是电视剧里那些恶毒的有钱人家贵妇,也并非朋友控制狂。之前你跟我说你选妈妈,所以我抵触你再继续接近白忱,如果有朝一日你改变想法,且白忱对你仍有感觉,我还是很祝福你们在一起的。当然,前提是互相爱慕。” 虞商商没有一昧倾向白忱,否则也不会将贺清序带来z镇,帮他逃离白忱的管控。 她继续说:“基于以上的条件,在此之前,还请你们不要再见面了。” 贺清序怅惘,默默低下头。 为自己扭曲的心和胆怯的爱意哀悼。 瞧他一直低头,应该是听进去了,虞商商叹息:“我先走了,有空再聚。” 从前是帮助贺清序躲避白忱,现在帮助白忱躲避贺清序,两人的位置互换过来。 不仅如此,相对应的爱也相互转换,爱得多的人祈祷相知相见。 虞商商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为白忱的桃花而担忧。 桃花这个词说的不清楚,应该叫缘分。 缘分缘分,有缘无分。 第223章 你人真好 虞商商一开始想直接去找白忱,带他在医院的花园里散步,沐浴惬意阳光,陶冶情操。 多晒晒阳光对身体有好处。 后来没去成。 因为…… 同贺清序告别,虞商商转过头,一下子撞上坚挺的东西,鼻尖差点撞下来。 好似撞到别人的胸膛上面,她听见头顶传来隐忍的哼笑。 她不满地抬头,想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 这个“不长眼的东西”,凤眸微眯,狭长的眸子狎昵,闪烁着熠熠生辉的光泽,眼尾上挑,眼型特别漂亮。 深邃的五官如同画里走出来的天上神仙,造物主最疼爱的宠儿。女娲捏泥人时宠幸他片刻,便制造出如此精美绝伦的皮囊。 她心里骂的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是此时应该远在京城的姜砚迟! 虞商商诧然:“你怎么来了?” 姜砚迟身上穿着皮大衣,周身风尘仆仆,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虞商商,弯眉轻笑,“想你了。” “你来z镇,公司怎么办?” “都安排好了,几天不在没问题。” 虞商商“哦”了声。 她从不黏对象,况且才来z镇没几天,光想着为白忱的事发愁,时间过得很快,自然不觉得和姜砚迟很长时间没见面。 可苦了姜砚迟,孤零零在京城等了那么多天。 他的出现,虞商商脸上稀松平常,没有一点惊喜,她料到了他会来,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姜砚迟黯然。 粗粝的指腹抚摸她柔嫩脸颊,摸的人心痒痒。 俯身欲吻。 青天白日之下,周围一片人群,虞商商连忙羞怯躲开,娇意嗔怪道:“有人呢。” 一点也不检点。 他委屈巴巴地说:“可我想你。” 虞商商无奈,捧起他的脸,心疼地低低哄道:“等没人的时候,晚上回酒店让宝宝亲。” 宝宝两个字成功取悦面前欲求不满的男人。 姜砚迟这才悻悻作罢,谈起正事:“白忱怎么样?” “喏。”虞商商用眼神瞟了一眼不远处让手下推着轮椅缓慢悠闲晒太阳的白忱,劫后余生的语气说道,“还好警察去的及时,没伤及根本,现在失忆了谁也不记得,也算是件好事。” 这些事她之前跟姜砚迟说过,没再多重复。 白父坐牢,白家产业全部停业调查,联姻的事没有结果,一大堆问题等着白家继承人解决。 失忆也好,起码不用管这些烦心事。 白家的事目前由姜砚迟和虞程两家父母全权接管处理。 加上自家企业,姜砚迟这两天忙得焦头烂额,白天晚上不间断处理公务,好不容易空出功夫来z镇,又遭到虞商商冷漠对待,心都快碎了。 垂落裤缝的手静悄悄摸到她的手,十指交扣,轻轻摩挲肌肤纹理。 姜砚迟的声音沉着冷静,似冬日皑皑白雪,冷漠之余,有一种让人莫名心安的感觉,“我带了几个京城有名的医生过来,下午让他们给白忱看诊。” 虞商商挑眉,惊奇问道:“医生们不是还在路上吗?” 之前同姜砚迟说了白忱病情的严重,他找的医生应该没这么快到。 姜砚迟简单粗暴解释:“私人飞机。” 国航的飞机带大型医学仪器需要证明,起飞的时间也有规定,姜砚迟知道虞商商担忧白忱,他等不了那么久,就安排私人飞机,把全国着名的医生顺带捎过来。 虞商商感动得两眼旺旺:“宝宝,你人真好。” 他失笑。 没良心的小兔崽子,这种时候看到他的好。 前几日光想着白忱,忽略他的感受,可把他可怜坏了。 虞商商也知道忽略了他,尤其还因为白忱的事,可能会将婚事往后推移,因为她的朋友让两人重要的仪式没法按时举办,对姜砚迟不公平。 她掐着嗓子,温柔说道:“我在z镇住酒店,宝宝要是没事的话,晚上跟我一起回去吧。” 完全没把姜砚迟住别的房子这件事放在自己考虑范围之内,在虞商商初印象里,姜砚迟特别黏人,她去哪他去哪,肯定会和她在一起住。 姜砚迟给她娇养出了固有印象。 果然,他没反驳,很快应声:“好。” 瞥了眼她身后走远的贺清序,姜砚迟温声说:“要不要让他先去别的城市旅游?” 说旅游是好听的,姜砚迟的意思是在白忱于z镇休养生息的时候,让贺清序短暂离开z镇,等他走了再回来。 期间派专人照顾贺母。 避免一切不好的事情发生。 从前他们的事情,商业圈里不是秘密,贺清序拿白家的机密换钱,把白家搞得差点破产,当时姜砚迟略有耳闻。 他对贺清序没有好感。 虞商商否定:“没必要,如果在贺清序心里贺母大于白忱,我刚才跟他谈了谈,相信他能懂。” 以贺清序懦弱的性格,他想必也不会希望耽误白忱。 当然,如果他能想明白更好。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虞商商看破情感,他们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必须要有一个突然觉醒,或者脑子变清醒的人捅破。 白忱目前不是这个人,他失忆了,什么都不懂。 就看贺清序的想法。 只有当他真正认清自己的内心,他们两人的感情才能进一步继续。 虞商商倒没觉得他们没有机会。 看命吧。 手下带白忱遛弯沐浴一圈阳光,他五大三粗,直把白忱绕的晕头转向,早上吃的饭差点吐出来。 白忱实在忍不住瞪他好几眼,手下才看见,摸了摸后脑勺的冷汗,讪笑道:“白哥,要不我去找虞小姐,让她带您?” 白忱无语,闭着眼生闷气。 真救命了,能不能换个女人来照顾他。 手下没接到下一步指令,之后小心谨慎推车,生怕再给白忱惹毛。 下午,姜砚迟带来的几个德高望重的医生给白忱看病,虞商商闲着没事干,和姜砚迟去她住的酒店。 好久没吃他做的饭,这两天不是点外卖,就是吃医院里的饭,吃的直恶心。 虞商商没想念姜砚迟这个人,先念叨起来他的手艺。 全世界只有他的厨艺最合她胃口。 第224章 加点姜砚迟 她还住在上次来z镇时住的酒店,当时白忱住院,情况匆忙,虞商商没顾得上找别的酒店,直接去了之前住过的地方,好在住过一次,用不着熟悉环境。 两人去超市买了些菜,坐电梯上楼,虞商商拿出房卡开门,边道:“裴老的事有进展吗?” 姜砚迟两手提满菜,凝重道:“裴泽忌看的严,需要把他调离京城。” “你确定裴老在京城?” 门打开。 姜砚迟在虞商商后面进门,顺势用脚关门,语气冷静:“确定,我查到了他的大致位置,但进一步调查会引起他的注意,要想个办法让裴泽忌转移目光。” “我来想办法。” 少女清朗顺滑的声线。 姜砚迟微顿。 抬眸。 虞商商也是一愣,看向声音来源。 说这句话的人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挽起袖子,正在做糕点。 空闲时伸出右手跟他们打招呼,扑棱空气里全是面粉:“姜总,商商宝贝。” 虞商商忽然反应过来,程枝意和她不是一个酒店,昨晚照顾白忱到很晚,虞商商怕晚上道路危险,遂让她住在自己的酒店。 第二天换虞商商去照顾白忱,走的时候程枝意还在呼呼大睡,她也忘了这件事。 姜砚迟颔首,算是跟她打招呼。 虞商商道:“你刚才说,你有办法让裴泽忌离开?” “当然喽,他欠我一个顺水人情。” 程枝意没解释何时欠下的。 她和裴泽忌之间丝丝缕缕的关系,剪不断理还乱,既不算朋友,也不算亲人情侣,但就是时不时有点关联。 正巧之前帮了他一个忙,裴泽忌答应之后有难题可以找他。 程枝意擀完雪媚娘皮,抽出纸巾擦拭手指,面朝后方看着和姜砚迟一起把菜拎进厨房的虞商商,歪起头直调侃地笑。 虞商商没把她的话当回事,毕竟裴泽忌那样的人,想使点手段,他很大概率不会上当。 她将自己两条手臂随意搭在沙发背上,可无可不无地说:“话说,你们想让裴泽忌离开京城,所为何事?” 虞商商道:“我想从他那里拿一样东西。” 程枝意挑眉:“拿?” 拿的话应该不至于想办法把他从京城弄出来,直接问他要不就行了。 虞商商笑了:“且当偷。” “行吧,我把他弄来z镇。”程枝意眯眼笑,一副轻松的样子,“两天之内必来z镇,商商等着吧。我就不打扰你们小两口了,雪媚娘皮放进冰箱里,我明天再来做。” 虞商商将信将疑。 程枝意走后,把她的雪媚娘皮放进冰箱保存。 合上冰箱之后,虞商商没走,倚着冰凉的柜门看姜砚迟做饭。 酒店的吹油烟机系统比家里垃圾很多,满厨房烟味,虞商商用食指堵住鼻孔。 姜砚迟系了一次性围裙,翻炒油味重的排骨,看架势似乎是在做红烧排骨。 虞商商十指不沾阳春水,在一旁饶有意味地提点:“少加点糖。” “嗯。” 他止住加白糖的手。 “酱油也少来一点,吃多了容易变黑。” “嗯。” 平常本就不爱说话,他专心致志地工作时更是话语稀薄,鼻尖哼出性感的“嗯”字。 侧脸精致生动,冷白色皮肤映比旁边的白墙还要白上一个度,下颚线凌厉,仿佛世间万物没什么能比得过他的脸。 屋里的油烟烟雾缭绕,他浑身浸在红尘烟气的纷扰之中,好似飘飘欲仙的神仙。 虞商商这几日因为白忱而烦躁低沉的心,在看到姜砚迟冷静的脸庞时,莫名尽数抚平。 产生了几分逗弄他的心思,她忽然道:“多来一点葱花,再加点姜砚迟,我爱吃。” “嗯。” 鼻尖发出同意的声音,过了几秒之后,姜砚迟后知后觉她说的话。 平平的嘴角翘起一个弧度,姜砚迟关火出锅,把铲子撂到锅里。 转身,扬起眉梢,眼底戏谑,抬起下巴用眼尾扫她:“加什么?” 虞商商佯装不懂,无辜的耸耸肩:“加葱花啊,怎么了?” 他脚步缓慢逼近,淡声说:“下一句。” “我爱吃。” “上一句。” “加点姜砚迟啊,有问题吗?”虞商商丝毫不觉得自己做错,被逼进冰箱柜门和他之间,逼仄的空间让人喘不动气。 她没反思自己的错误,反而理直气壮的用食指顶住他靠过来的胸膛,愤愤道:“分明是你没认真听我的话,还嗯,嗯个屁。” 姜砚迟微笑,低头埋在她脸侧咬了一口,滚烫的呼吸打在脖颈,他轻嗤了声,“想吃我?” 又靠近,贴住她的脖颈皮肤,温柔回答:“我同意了。” 炙热的爱意随他的身体一同覆盖她的身心。 “我没……唔……” 虞商商话没说完,字眼被他拆碎吞吃入腹。 她沉沦在姜砚迟隐忍的克制和疯狂的追求。 冰火两重天。 衣服随意搭在厨房的任意角落,身后是冰凉的衣柜,弄得后背一片凉意,很不舒服,只能往前贴在他身上。 她的身子柔若无骨,双臂缠住姜砚迟的脖子,像个树袋熊一样抱住他,轻轻地亲他的眼睛,鼻子,薄唇。 姜砚迟将她抱在怀里,翻了个身,后背对着冰凉的冰箱柜门,让虞商商舒舒服服躺在怀中。 含住她的唇瓣吮吻,啧啧亲出声音,水声黏腻。 任由他予取予求,虞商商愧疚地说:“对不起啊,宝宝,让你久等了。” 因为白忱的事情耽搁,原定好订婚的事可能会有所推移。 她知道姜砚迟等这一天等了很久,在没有法定关系确认之前,姜砚迟始终忐忑不安,怕她不是他的。 虞商商伤过他很多次,也逃避过他的爱,所以愧疚感比对任何人都要重。 她想让他幸福,而他的幸福来源是她,所以虞商商拼尽全力,让他开心快乐。 没有忧愁。 “没事。” 嘴里说着没事,他抵住她的唇,舌.尖探进去扫荡。 欲求不满的意味特别浓厚。 一旦虞商商离开他身边,即使知道她的爱意不会变,姜砚迟还是胆战心惊。 他没日没夜提前做好工作,困难的工作则尽力推掉,匆匆赶过来见她。 第225章 营救裴老 虞商商内疚的意味浓厚,所以今晚不曾克制,任他摆弄。 可姜砚迟却隐忍许多,不像之前那样无限制的弄她。 只弄了一次他就去厕所洗澡,在里面待了两个多小时。 要不是虞商商急着上厕所,可能待的还要久。 她甫一走进厕所,立刻被里面潮湿冰冷的气息冻了个趔趄。 他用凉水洗? 知不知道洗凉水容易感冒? 气的虞商商把他狠狠训了一顿,姜砚迟眼皮耷拉着,无声地接受。 等虞商商训完,轻轻拉她手进被窝,抱着她入睡。 …… 程枝意承诺的事,虞商商本以为是开玩笑,没想到她居然真把裴泽忌弄来了。 当虞商商接到程枝意电话的时候,裴泽忌正在陪她逛街。 他在某个店里,背对镜头和导购挑选面前两件女士牛仔外套。 高挺的身形以及优越的外貌,引来店里众多顾客围观。 程枝意窝在店里的沙发上,偷偷给虞商商拍摄裴泽忌的背影,对着镜头说悄悄话:“就说我牛不牛?” 虞商商竖起大拇指:“牛!怎么做到的?” 她真心觉得程枝意牛逼。 困扰她多日的事,居然因为程枝意一句话迎刃而解。 程枝意多大的神通? 她洋洋得意,“都说了他欠我一个人情,我让他来z镇陪我看衣服,他毫不犹豫同意。不过裴泽忌好像有急事,今天下午的飞机往回走,在他回去之前,你要做什么事得赶紧。” 虞商商颔首。 z镇距离京城极远,而且z镇滞后,没有专门的机场,必须停在邻镇,再通过临镇来z镇,过程波折。 最快的飞机加其他路程最少也得九个小时往上。 姜砚迟已经找到裴老大体位置,九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的手下找准准确位置。 姜砚迟那些保镖都不是吃素的,且京城姜家最大,裴泽忌带的手下武力远远比不上姜砚迟,所以才东躲西藏,把裴老藏在隐蔽的地方。 他一走,主心骨没了,群龙无首,营救的概率大大增加。 虞商商大部分注意力想着如何把裴老救出来,居然忘记思考裴泽忌为何在那么重要的时刻,被程枝意一句话叫出来。 就算天大的人情,在重要时刻面前,裴泽忌也应该分得清利弊。 他怎么会那么听程枝意的话。 莫不是程枝意身上有他更看重的东西,或者他对她与对别人不同。 虞商商显然顾不上想那么多,时间紧迫,她迅速挂断电话,让姜砚迟派人去寻找裴老下落。 如果在订婚之前不能找到裴老,他们回到自己的国家,裴家将裴老视为救家族的良药,一定会将他牢牢绑在身边,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救到裴老。 虞商商懂得利弊,没敢浪费一点时间。 姜砚迟也立刻做出抉择,吩咐京城躲在裴老附近蓄势待发的手下展开行动。 剩下一切静待天命。 能救出来是好事,救不出来也是命。 虞商商带着姜砚迟做的营养粥到医院看望白忱,他的粥比外面好吃,营养价值高,还不用浪费时间精力去花钱买。 姜砚迟跟她一起去。 白忱不记得任何人,包括姜砚迟。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当虞商商说他是她的未婚夫时,盯着姜砚迟出神。 虞商商打开保温盒盖,试了试温度,用勺子舀出一勺白粥递到白忱嘴边,耐着性子说:“尝尝他做的粥,你曾经夸过姜砚迟做饭好吃。” 白忱嘴欠,很少夸别人,他认可的做饭技术,除了那些五星大厨,只有程枝意和姜砚迟,还有一个素人朋友,除此之外再没夸过别人。 但这些他都忘了。 白忱毫不犹豫张开嘴,将那一勺白粥吞下,眼睛始终盯紧了姜砚迟,差点把他的脸看出花来。 姜砚迟微拧眉,什么也没说。 鉴于他以前有喜欢男人的案例,虞商商警惕地把姜砚迟护在身后,恶声恶气道:“他是我的,别想打他的主意。” 白忱:“……” 刚咽下去的白粥差点因为她惊为天人的话吐出来。 他只是觉得姜砚迟此人眼熟,光是看着就有一种莫名敬畏的力量,就好像…… 凡人对神明的敬仰。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白忱闭了闭眼,将心中的想法摒除,又喝了一口虞商商递过来的粥。 她很少干这种伺候人的活,喂了几口之后浑身不自在。 姜砚迟接过虞商商手中的勺子,平静诉说:“我来喂他。” 向来只见别人照顾他,没见过他照顾除了虞商商以外的别人。 虞商商略显惊奇:“你?” 但还是把勺子给他。 姜砚迟没什么情绪,从保温盒里舀出一勺可口的白粥,递到白忱嘴边。 眼见面前精致生动不似凡人的男人亲自喂他,白忱只觉得消受不起,怕喝了粥折寿,连连将脑袋别到一边,嗓子急出声音:“我自己来就好。” 声带哑得厉害,说完用力咳嗽几声,差点咳出血来。 虞商商无语:“你还是消停一会儿吧,待会让小五喂你。” 小五是白忱手下。 说起手下,姜砚迟默然,道,“给你车动手脚的司机已经伏法,他指控二刘子逼他拆松刹车阀门,造成车祸事故。” 白忱一脸懵逼。 知道他听不懂,姜砚迟没有细说具体的事情,等他以后恢复记忆,或是重新振奋起来,再跟他诉说其中。 他这件事牵扯到十多年前的旧案,警察调查起来很麻烦。 幸好白忱的司机有良心,认罪伏法,将埋藏在身后的犯罪人员一一供出来,当天全盘抓获。 粗略的跟他说一下事件大体经过,也只是不想让白忱如同一张白纸,什么都不懂。 他知道的多,或许对恢复记忆有一定的帮助。 虞商商找来小五喂白忱吃饭,看他吃下饭,随后离开,跟京城来的医生讨论病情。 京城的几个老医生德高望重,懂得也多,和虞商商说了一下昨天给白忱查探的身体具体情况。 和z镇医院可以出的结果相差无几,但他们更加细致。 白忱全身断了十几个肋骨,生育的那个地方不太好使,胸膛出子弹贯穿的地方至少需要养三年。 第226章 做了 虽然病情严重,但已经日渐好转,可以去参加他们的婚礼,订婚不用延迟。 虞商商把心放到肚子里。 等白忱再好一些,就带他回京城医治。 她走出病房走廊,医院的电梯正在维修,便打算从楼梯走,正打算打开楼道的铁门时,忽然听到里面传来一男一女对话的声音。 偷听人说话的行为很不礼貌,虞商商也没那个癖好,欲走的时候,忽然觉得铁门里男人的声音很是熟悉。 不止熟悉。 她停下脚步,认出声音源头。 是贺清序。 那女人便是贺清序的妈妈了。 女人特别不客气地说:“贺清序,我看你脑子有病,妈妈跟你说过多少次,不准去找那个男人!你非不听,你想让妈妈死才好受是不是?” 顿了几秒钟,贺清序死咬牙关反驳:“你没有权利操控我的去向。” “还敢顶嘴!” 接着,是一声清脆响亮的巴掌。 似乎被打到墙边,又重重磕倒在地,咣咚的头磕墙声特别明显。 虞商商心也跟着一颤。 她爸妈虽然向着虞凌竹,好歹把她依然当亲生女儿对待,从未行使类似侮辱般严重的打骂。 贺清序的妈妈是她见过对孩子最狠的母亲。 她没把贺清序当作亲儿子对待,根本不能称之为一个母亲。 “你这样做致我的颜面于何地,你想让贺家满门蒙羞吗?” “贺清序,你以为以你的身份,那些高门子弟会对你好?别异想天开了,他们看重的不过是你听话,好用,有点姿色罢了!” “你当我没打听过白家那个小子?他在外面有多少情人,你不清楚吗?” “等他玩够了,你能有什么好结果?” 声声逼迫质问,直捣人心最柔软的地方。 贺清序泣血般嘶吼:“别说了!” 贺母不怒反笑,“你还当是我儿子,就赶紧趁自己年轻,找个家庭条件好的女孩娶了,否则过个几年人老珠黄,谁要你这种孬种?” “我让你别说了!” 贺母哪肯罢休,还在喋喋不休地斥责。 虞商商扯扯嘴唇,无声冷笑,掉头原路返回。 恶心到极致的妈妈,如果贺清序还听之任之,不做出反抗的举动,那她无话可说。 谁也劝不动贺清序,唯有他自己。 返回病房外走廊的长椅坐了一会儿,本来想等着他们吵完架,再从楼梯下去。 结果玩了几局游戏,一直输,输到虞商商打了好几个小时,从上午打到下午,打到手机没电,手机壳滚烫。 她这才想起来要离开,刚站起来准备走,手机铃响了。 只有四个电,虞商商一开始没想接电话,等回到酒店充好电再回过去,当然发现打电话过来的人是程枝意。 她和裴泽忌在一块,虞商商怕出事,便接起来,淡声道:“喂。” 开头没有回答。 虞商商蹙眉,打起精神又问了一遍:“怎么了?” 电话里程枝意语气懵懵的,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 “商商,我和他……做了。” 虞商商瞪直眼,没太听懂又勃然大怒:“谁?” 哪个孙子! “裴泽忌。” “……” 她倒抽一口凉气。 怕程枝意精神状态受打击,虞商商小心翼翼地说:“没受伤吧?你在哪儿?我去接你,来医院检查一下身体。” 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找他理论,裴泽忌那厮不要脸的程度堪比防弹衣,刀枪不入。 虞商商最关心的是她的身体以及心理状况。 “我没事,商商。”程枝意的语气里掺杂着三分困扰,“你说这件事谁比较吃亏,为什么他这么痛苦?” 虞商商没理解她的意思:“什么?” 电话那头,酒店房间乱七八糟,程枝意坐在床头,盯着床下着急穿衣服,脸颊温热、红得能滴血的男人。 她一脸茫然。 “他好像是第一次。商商,我是不是闯祸了?” 虞商商表情微妙。 十个小时之前。 某地下商场。 陪程枝意买完衣服,裴泽忌看一眼手腕的表盘,面色凝重:“我该回去了。” 两人停在地下商场的出口,程枝意提着大包小包的奢侈品,满脸写着苦大仇深。 她买了这么多东西,自己一个人没法送回去,也想替虞商商多争取一时半刻的时间,便扬起柔嫩的脸颊,将手里的手提包塞到他手里,耍无赖道:“我不管,你必须送我回去,人家一个弱女子提不动那么多东西。” 说完,自己都要呕了。 程枝意平日大大咧咧,义薄云天,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对一个男人撒娇打滚耍泼。 特殊时期,采取特殊手段。 殊不知她自己认为很恶心的撒娇,实际看起来却很可爱。 裴泽忌失笑,故意板着脸,硬声说:“你叫我来,到底要干什么?” 不可能只是因为买衣服。 自从上次她把他当做色狼,打破他额头之后,就算在京城不经意偶遇,程枝意也心虚“退避三舍”,假装没看见。 此次把他叫出来,裴泽忌甚是意外。 瞧他果然一副对自己撒娇不感兴趣的状态,程枝意顿时蔫菜,无理取闹道:“没事就不能找你玩了吗?你的时间多难约呀?” 裴泽忌扬起眉尾,饶有意味道:“是挺难约。” 至少处在紧迫的阶段,除了她邀请以外,裴泽忌从未因任何事离开京城。 程枝意撇撇嘴,不说话了,只抬手将购物袋递给他。 看自觉。 他接,就帮虞商商多争取至少一个小时的机会。 他不接,起码程枝意尽力了。 裴泽忌看着那堆十几斤重的袋子,无奈接过来之后,操着一口流利的中文,意味深长道:“送你回去,我可能赶不上飞机。” 距离飞机起飞的时间不多了。 程枝意白楞他一眼,心里腹诽,没时间还接她的购物袋作甚! 她转过头去,走在前面,慵懒肆意的声音洋洋洒洒传过来:“那你送我到附近的酒吧,我要喝酒!” 白忱出事以后,她心理压力很大,长时间处在压抑的环境之中,心脏快炸了。 趁有空闲去喝点酒,让酒精麻痹脑子,短暂忘记烦恼。 第227章 上瘾 裴泽忌只能跟上她,眉头紧紧锁起来,“你喝醉了怎么回家?” 程枝意歪歪头,认真地说:“我喝醉从不回家,在酒吧里过夜,什么时候睡醒了什么时候走。” 裴泽忌气笑,难以理解问:“女孩子一个人过夜,不怕出事?” “那怕什么,碰见帅哥我求之不得呢。”程枝意说完才察觉到他这句话似乎有关心的意味,笑得像只偷腥的狐狸,狡猾说道,“你要是不放心,大不了等我喝醉送我回去。” 裴泽忌表情凝重,再次重申:“我要走了,赶不上飞机。” “……那你走吧。”程枝意表情停了一下,无缝衔接从潇洒转移到柔弱,故意抹了把脸,看着像是把眼角的泪抹去,假惺惺哭诉:“我自己一个人可以,就算碰到意图不轨的男人也不要紧,我可以拼死挣扎反抗,大不了以死相逼,保全自己的清白!” 越说越觉得剧情合理,听者潸然泪下,程枝意甚至特别做作地捂住脸颊,藏起来的手死死拧住大腿根,逼出生理眼泪。 裴泽忌:“……”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将程枝意手里的包全部接过来,认命送她去酒吧。 程枝意双手才能拿住的七八个袋子,他单手便能全部拿过来。 地下商城的出口来回有很多车辆经过,程枝意制服裴泽忌之后,得意洋洋拿出手机准备和虞商商汇报战绩,没发现旁边一辆飞驰的轿车冲过来。 轿车速度很快,发现程枝意低着头往前走,只看手机不看路,疯狂朝她按喇叭,同时用力踩刹车。 程枝意再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止住脚步了,瞳孔紧缩地震! 危机时刻伸出来一只修长大手,将她拦腰抱回商场门口的马路边。 程枝意躲在裴泽忌怀里,惊魂未定,一时忘记礼数,吓得掰着他的脖子找安全感。 男人身上有一股淡淡古龙香味,闻着很是安心。 轿车成功停下来,停的位置正好在程枝意先前脚踩的地面附近,若是没有脱身,此刻她很大概率会被撞飞出去。 裴泽忌拧起眉头,正欲说她几句,轿车司机从车窗里抻出头,他也吓得不轻,胆战心惊怒骂:“走路不看道,有病啊?” 程枝意一开始想道歉,后来听到轿车司机不由分说的怒骂,脾气上来,撩起臂膀就要跟他干。 谁知身边的男人比她还快,向来对谁都是温文儒雅的表情,此刻变得异常冰冷可怕,声色冷硬:“这条街限速三十,你的速度明显超过规定,如有异议,报警解决。” 司机自知理亏,骂骂咧咧关上车窗离去。 旁边有很多路人围观。 程枝意心大的很,生气好半天才从裴泽忌身上起来,半点不觉得这种姿势暧昧,心有郁气难解,暗自生好久闷气,连带骂起来裴泽忌:“你跟他这种人辩驳什么?” 裴泽忌好心相帮不成反被倒打一耙,气得笑了,“下次还敢走路看手机?” “我……!” 确实是她的错,程枝意嗫嚅好半天,没理讪讪闭嘴。 看她冒冒失失的样子,裴泽忌实在不放心她独自一人去酒吧,只好妥协:“别生闷气了,我送你。” 程枝意小声嘟囔:“你本来就要送我。” 没理也要争三分。 对她时不时平地一声惊雷的话,裴泽忌习以为常,也生不起气,自己的声音未曾预料罕见温柔:“是。” 随她的话去。 “哼。” 这还差不多。 程枝意脸朝一边,大步向前走。 身后,男人手里提着七八个购物袋,另一只刚揽住少女腰腹的手指,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细细摩挲,指尖滑腻,品味上面属于少女未曾消散的香氛。 嘴角慢吞吞翘起一抹弧度。 良好的家教教养,让他从未近距离接触过除了母亲以外其他女人。 殊不知,原来少女的腰如此柔软,体香扑鼻。 让人爱不释手。 近乎上瘾。 z镇治安差,酒吧也特别乱。 很多酒品差的男人喝醉之后到处惹是生非,惹得身边的女人横眉冷对,有的直接爆发战争,引来经理贴脸赔罪。 五彩灯光昏暗,程枝意点了个卡座,窝在沙发里喝酒。 酒吧的酒比不上京城,调制鸡尾酒劣质难品,她只喝了一口就废弃,推到裴泽忌那边,愤慨道:“你尝尝这酒,说是镇店之宝,根本配不上名头,酒不对味!” 裴泽忌坐在她对面,瞟了一眼高脚酒杯上的口红,慢腾腾问:“你……确定?” 确定让他喝她喝过的? 程枝意以为他的意思是问酒不好喝是真的吗,信誓旦旦重复:“确定,真的很难喝!不信你尝尝!” 他眸色幽暗,眼神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家教告诉他,不能与女孩子喝同一个杯子里的饮品,心里有个声音却说,就一次,没什么大不了。 这里没人看见他失态。 魔鬼成功占据内心。 裴泽忌鬼使神差拿起她喝过一次的酒杯。 借着灯光昏暗,程枝意眼神迷离看向中心热舞的异域美女,无人注意,他将印有淡淡口红印的一侧对准自己,薄唇覆盖红色印痕。 轻轻抿了一口。 劣质的酒精充斥口腔。 的确很难喝。 但酒精之中好似有一丝馨甜,不知是不是错觉,跟程枝意的味道很像。 她有气味吗? 没有吧。 可为什么就是闻到了,很香的气息。 也许是做贼心虚,怕酒杯的口红覆在嘴边,他抿了一口嘴角,心脏怦怦跳,眼神飘忽看向别处。 已经过了飞机起飞的时间。 长时间没在京城,裴泽忌心里顾忌着裴老。 明明很担心计划失败,但程枝意在这里,他走不了。 酒吧很乱,少女势单力薄,他怕她吃亏。 中心池子里,舞娘一曲结束,众人惊叹。 程枝意津津有味看完,随口问:“喝了么?” 裴泽忌微微顿住,状似无意“嗯”了声。 “是不是贼难喝?” “……还行。” “还行?”目光转回裴泽忌身上,程枝意特别不理解,拿起他喝过的酒杯又大赤赤喝了一口品尝味道。 难闻的酒精味一如既往。 第228章 下药 她吐吐舌头,只觉得难以下咽,好不容易逼自己咽下去,愤然道:“拜托,你每天吃喝皆为上等,居然会觉得这种酒还行?”味觉坏了吧你。 难喝死了。 怪她好奇心重,明明知道很难喝,因为他那句话又尝了一遍。 裴泽忌这次笑都没笑。 他认为他可能真味觉出问题,不然为什么会觉得酒醇香甜。 他低头,摇晃手中酒杯,透蓝色液体晶莹闪耀。 新一轮舞女上台,与台下的观众互动,妖娆舞姿令众人群起沸腾。 程枝意也起劲,跟着扭动身躯,她喝的酒越来越多,表情越来越放纵。 裴泽忌靠在沙发背上,仰首,脖子底下脆弱的喉结突起。 看着她踩上桌子,身姿轻盈如燕,手里的帽子呜呼摇晃,脸颊微红。 周围跟她一样疯狂的人不在少数,程枝意的举动看起来特别正常。 程枝意两手放在嘴边当扩音器,对准裴泽忌扯开嗓门大喊:“裴总,起来跟我一起啊!” 音乐的噪声震撼心灵,必须用很大的声音说话,周围人才能听见,裴泽忌不愿意做这些失态的事,只摆摆手,当作拒绝她的提议。 程枝意哪肯放过他? 谁家好人来酒吧不蹦迪,光躲在角落里看别人。 她跳下酒桌,拉住裴泽忌的手举到头顶,和旁边人同幅度摇晃。 他紧拧起眉头,意欲挣扎,轻斥:“不像话。” 程枝意侧起耳朵,大喊:“什么?” 裴泽忌懒得加大音量。 她拉着他共赴云海,裴泽忌带着莫名的心理随她而去,竟真的放纵自己。 他被程枝意同化,与周围喧嚣热闹的环境融为一体。 事后忘记节制,喝了很多酒。 待到凌晨,热度丝毫未减,裴泽忌自知喝得差不多了,脸颊两侧温热,神色恍惚,不适宜继续放纵。 旁边沙发上程枝意喝的烂醉如泥,侧躺着,手里举起只剩一个底的高脚酒杯,大着舌头说:“喝!继续……喝……” 趁还有点清醒的神态,裴泽忌稳住身形,拽起程枝意。 她以为是坏人,不停反抗拳打脚踢,甚至把最后一点酒泼在他胸口,无所不用其极,恶声恶气道:“别碰我,我要……我要,报警!” 胸膛浸湿液体,露出姣好的胸肌。 裴泽忌无语至极,扯出几张纸巾擦拭胸膛湿透的衣物,无奈怎么也擦不干净。 把她扶到沙发边倚着,他耐着性子说:“我去卫生间洗洗,等我一会儿,洗完送你回去。” 也不知是听没听进去,反正程枝意点了点头,眯着眼瞧他胸口湿透白衬衣裸露出来肉色肌肉,眼神色涩。 裴泽忌左右看了看,周围暂时没男人注意到她,于是放心离开。 程枝意浑身没力气,软软倚靠沙发卡座,漫无目的注视附近人群,心里乱糟糟揉成一团,无法想别的事情。 只记得好像要等一个人。 谁来着? 有人拍她的肩。 程枝意回神,努力打起精神看去。 一个长相有点姿色的陌生男人出现在她跟前,手里举了两个酒杯,挤出一丝笑容:“美女,喝一杯?” 程枝意纯纯被那杯颜色艳丽的酒吸引。 女孩子向往好看的事物。 她笑了一下,随手欲拿其中一杯,男人却将手往后缩,把另一个杯子推到她面前,意味深长道:“这杯才是你的。” 这杯颜色明显比那杯更加鲜艳,酒水底部冒出细小气泡,沉淀白色泡沫,像是加了什么东西。 程枝意醉的不省人事,完全没警惕,接过透明酒杯,潇洒一饮而尽。 男人眼见得逞,笑得开怀奸诈:“哈哈哈,美女爽快!我看你一个人寂寞难耐,春宵一刻值千金,不如我们……” 他的手不老实伸出来,摸到程枝意腰间,意图再明显不过。 程枝意皱了下眉头,终于迟钝地感觉到不对劲。 这人想占她便宜! 用力打开他的手,可惜醉酒后那点可怜力道根本不足以反抗,而且喝完他给的酒之后,莫名其妙感觉浑身软绵绵。 男人嬉皮笑脸道:“美女,你就从了我吧。” 身体滚烫发热,程枝意面色一凝。 酒有药! 妈的,中计了。 她堂堂程家大小姐,居然会中这些烂大街的小伎俩。 怒意涌上心头,她愤恨咬舌头,逼自己清醒片刻,冷声道:“滚开!” 声音娇软,像是欲拒还迎。 药效发作,浑身软成一滩水。 男人更加得意,放肆抱住她,假笑道:“现在没人能救你,乖乖跟我……” 他一怔。 后脑勺抵住冰凉的洞口。 似乎是……枪! 热闹的人群沉浸在躁动舞曲中,没人发现这一处发生的事。 裴泽忌自他身后走出来,手里举着枪,顶在男人脑门,食指扣动扳机,面无表情道:“放开她,还是死?” 他所在的国家随意携带枪支弹药,凡是犯法者即刻枪毙。 这种习惯,裴泽忌从他的国家带到这里。 男人吓得屁滚尿流,下意识松开强制揽住程枝意的手。 没有力量支撑,她唰得一下躺在沙发边,身体僵软无力。 男人为了维持尊严,虽身体不敢动弹分毫,却嘴硬道:“拿个破玩具枪,吓唬谁呢?” 话毕,枪支立刻发出机械的扣动声。 裴泽忌从不开玩笑。 惹怒他的人必死,他从小记在脑子里的信条。 食指只按下一半,再有毫厘编号便要射出子弹穿透脑门。 男人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立刻吓得弯腰求饶,“大哥饶命,我不知道她是您的人,要是知道借我三个胆也不敢造次!您饶我一命,我再也不敢了!” 身在别国,裴泽忌有任务在身,确实也不便制造大动静引起注意。 睨了眼男人的脸,暗自记在心中,他嗤道:“还不滚?” 男人马上连滚带爬跑走。 酒吧氛围吵闹,程枝意却感觉特别安静,浑身不自在。 男人走后,她悄悄抬眼瞥了下裴泽忌,他皮笑肉不笑,冷冷盯着她。 一股子尴尬的意味凝聚心头,程枝意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身心燥热,好想找个人发泄出来。 第229章 是你上了我 “其实我……你懂的。” 她深深点头,试图把错误转移到那个男人身上。 裴泽忌脸上布满阴霾,冷冷道:“碰你哪了?” “就腰,没别的。” “你还想碰哪?”裴泽忌被她一句毫不在意的话气到,声音极冷,“这件事我给你解决,先回去。” 她讪讪摸摸脑门。 至于为什么会心虚,她也搞不懂。 心里的燥热比任何时候都要重,当裴泽忌伸手要把她拉起来的时候,手刚碰到她的胳膊,程枝意反应极大甩开。 裴泽忌蹙眉。 她窘迫地说:“我自己走。” “认识路?” “……” 认不认识路,程枝意也得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本就不是个自制力强的人,但凡碰到他的身体部位,恐怕瞬间便会沦陷。 程枝意迅速起身,摇摇晃晃离开座位,岂料药效实在是大,走几步差点撞别人身上。 裴泽忌眼疾手快,迅速将她拉到身边。 少女身躯柔软滚烫,不似常人温度,神色迷惘。 裴泽忌敏锐觉察异常,声音哑了哑:“你被下药了?” 不该再继续留下,他清楚自己毅力强大,可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忘记何时被她寸寸瓦解,堪堪将她揽在怀里,居然会有反应。 如果她真的被下药了,他不能留下,或许送她去完医院就得走。 裴家花大价钱培养他成为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他不能因为任何不可预料的事将自己陷入困境。 程枝意才不会承认自己的异常,否则岂不是承认她很蠢,中酒吧的烂伎俩。 她矢口否认:“我没有!” 裴泽忌松了一口气。 没有就好。 他也有些醉,酒醉人心,失去思考范围。 其实就算她没有被下药,依照他们的状况,此时两人凑不出一个清醒的脑子,很有可能酒后乱性。 他应该立刻走。 但看着怀里站都站不稳的少女,裴泽忌没能狠下心。 谁也无法预料赶走那个男人之后,会不会有其他男人出现,她根本没有反抗能力。 若是再发生类似的事,女人一辈子也就毁了。 他深思熟虑,感性大过于理智,决定留下来送她回家。 裴泽忌路边拦截一辆出租,带着程枝意买的大包小包把她塞上车。 司机善谈,笑道:“女朋友喝醉,考验男人的时候到了。” 裴泽忌满头黑线。 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说法。 好不容易从程枝意口中问出她住的酒店地址,裴泽忌用仅存的为数不多的理智,等到司机开到酒店楼下,扶她走到酒店门口。 这时候程枝意已经不省人事,她搂住裴泽忌的脖子当做扶手,身体靠在他身上。 男人身体坚毅,是不会倒的靠山。 她吧唧吧唧嘴,闭着眼倒在他胸膛上睡觉,手不老实摸他的胸肌。 胸膛处洗了很多遍,还是没把酒洗去,反而因为沾水,湿的地方更多。 手心黏腻,她忍不住皱眉。 裴泽忌从程枝意兜里掏出房卡开门,将她的手扯下来,黑着脸送进屋子里。 此时他已经觉察程枝意神态异常。 她满脸通红地扯自己衣服,露出领口大片白色肌肤,灯光底下刺眼,纯欲十足。 男性荷尔蒙分泌蔓延。 裴泽忌喉结滚动。 酒劲上涌,他不甚清醒,迷离的浅淡双眸被一层薄雾笼罩。 手掌紧握,指尖死死扣在肉里,理智逐渐回笼。 找来被子盖在程枝意身上,他嗓音微哑:“要喝水么?” 程枝意摇摇头,完全失去理智,身上仿佛有一团火灼热燃烧。 她不想喝水,想撕开衣服,让炙热的皮肤接触冰凉空气,借此止渴。 好难受。 眼眸半阖,她蹬开薄薄的被子,将身上软糯的毛衣往下拽。 大片白色肌肤裸露。 裴泽忌呼吸瞬间停滞。 他该走了,这种时候不走,很有可能犯错。 踉跄站起来,狠心转头,亦步亦趋步行至门口。 身后少女软糯哭泣,可怜巴巴乞求:“裴泽忌,衣服脱不掉,你帮帮我。” 心脏跳出胸膛。 他死咬牙,眼中亘古不化的冰山冷血沸腾狂热。 快要折磨疯了。 …… “就是这样……” 给虞商商长话短说玩完,裴泽忌也已经很快穿好衣服,匆匆蹬上鞋。 虞商商满脸不可置信,讶异道:“程枝意,你,你你你!” 说不出话。 究竟是精神出了轨,还是肉体劈了腿。 事到如今,程枝意还敢心大的当着裴泽忌的面给她打电话,疯了不成? 眼见裴泽忌要走,程枝意没时间回答虞商商的话,连忙扔下电话,赤脚下床拦住他。 “等一下!” 男人低着头,浅色瞳孔闪烁着异样的光泽,硬声道:“是你上了我。” 程枝意满脸尴尬:“我知道,没想让你负责。” 昨晚的事历历在目。 平常喝完酒睡一觉,全都忘了,偏偏今日记得清清楚楚。 清楚记得昨晚身心躁动,霸王硬上弓逼他上.床。 她没想到自己那么狂野。 总归是他救了她,就算再难以出口,她还是得道谢,讪讪道:“谢谢。以后你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找我,我全力帮助你。就算……就算你换到和我一样的位置,也被别人下药,我直接一个慷慨赴死……” 裴泽忌额头青筋突突跳,忍无可忍怒道:“程枝意!” 程枝意懵懂无知,不知道他怎么生气了,将大嗓门放到最柔和的状态,心虚问:“我哪里说错了么?” 她不懂。 她永远都不懂。 裴泽忌气得心慌,质问道:“你把我当什么?” 随意玩弄身体的玩具么? 和昨晚的男人一样。 “你是裴总啊。”程枝意不明所以,摸索着试探补充一句,“你是我的炮.友?” 裴泽忌眸光晦暗。 外套搭在身上,他冷笑,“不可理喻。” 旋即不做停留,转身离去。 无论何时都能保持理智,心脏强大无可匹敌,裴泽忌分不清他为何会生这么大的气。 男人的力量比女人强大,昨晚即使程枝意再生缠,他想跑还是能跑。 没有走,反而还和她有了一夜情,在裴泽忌二十多年生涯里已是跌破眼镜。 第230章 爱能排除万难 更让他不能理解的是,他居然会因为程枝意一句炮.友而怨气冲天。 …… 虞商商初次听闻这件事的时候,没比程枝意的心态好多少。 算她拖累程枝意,要不是她说出这件事,程枝意也不会和裴泽忌联系。 没有联系,自然没有之后的一夜情。 唯一能有安慰的事是裴老总算有进展。 姜砚迟接完汇报电话,跟她讲:“找到裴老的位置,再有一个小时左右就能解救出来。” 虞商商道:“裴泽忌往回走了?” 他点头,“上飞机了。” 回去至少得几个小时,那时候裴老估计早就救出来。 即使如此,虞商商没有开心。 她为程枝意的事发愁。 不仅因为出卖美色和身体,还因为她美色诱惑的对象是裴泽忌! 那人可不是个好对付的主。 虞商商担忧道:“宝宝,我们加快回京的时间吧,z镇势力弱,我怕她遭到裴泽忌报复。” 一旦裴泽忌得知裴老得救,肯定会往程枝意这方面想,继而想到她拖住他行进的步伐,冒过闷来,一定会想尽办法报复。 而白忱没回京,程枝意肯定不会走。 姜砚迟明白这个道理,便道:“我和医生商量一下,问问有没有办法让白忱坐飞机。” 虞商商笑道:“好。” 他做事,总能令她放心。 白日在白忱那里照顾他一整天,晚上虞商商累得要死,程枝意又处于特殊情况,心情抑郁,姜砚迟代她们去医院照看白忱。 白忱有阿姨和手下照顾,姜砚迟便晚去了一会儿。 他到达医院的时候,比平日里晚三十分钟左右。 手下没法一天二十四小时睁着眼照顾他,晚上作息正常,在旁边房间睡觉。 阿姨去水房接水。 白忱的病房昏暗无光,里面本该没人,姜砚迟到的时候,却发现病房里闪过一道单薄的视线。 姜砚迟站在门边,看着那道不应该出现在病房之中的人影,小心谨慎接触病床上昏沉睡去的白忱,熟练地用棉签蘸水给他擦拭干涩唇角。 他双臂抱胸,静静盯了一会儿,认出了人影身份。 虞商商的朋友,贺清序,听说是对白忱有意思。 正值医生查房的时间,几个医生带着护士走到门口,发现姜砚迟,恭敬出声叫道:“姜总。” 声音惊动屋里做贼心虚的少年。 姜砚迟摆摆手,让开一个身位,叫医生进门。 贺清序连忙神经兮兮紧张退出房门,生怕白忱醒来看到他。 手里紧攥着棉签,惊悚又惧怕,浑身打着颤,看见姜砚迟之后噎了一下,瑟瑟说道:“我来……看看他。” 说又说不出个好理由。 他没有资格来这里。 姜砚迟颔首,表情淡漠:“近几日准备带他回去,你们恐是最后一次见面。” 随意的语气,说出让他接近崩溃的事实。 贺清序瞬时红了眼,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话。 与他并不熟悉,况且曾经虞商商对贺清序很好,姜砚迟吃过他好多醋,此时语气也淡了下来。 见他没有回答,姜砚迟失去耐心,越过贺清序欲进去同医生探讨如何带白忱走的事。 须臾,手腕处的袖口忽然被拉住,姜砚迟拧起眉心。 贺清序立刻放开手,委屈地眼睛不争气溢泪,呢喃道:“他还会回来吗?” 问的问题自己都觉得好笑。 回京城什么没有? 没有必要再来z镇这种穷山僻壤的乡镇,医术不发达,也治不好病。 姜砚迟整理一下袖口,慢条斯理道:“不会。” 贺清序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无声蔫下来。 瞧他可怜的模样,与曾经爱而得的自己有三分相似之处,姜砚迟产生一丝微薄的怜悯。 他微阖眸,淡声道:“爱能排除万难。真的爱他,可以去争取。” 贺清序比他好多了。 白忱曾经爱他,是他不珍惜。 而姜砚迟,能和虞商商相守,是他费尽千辛万苦,赌上所有的一切追到手。 所以即便同情,姜砚迟仍然觉得贺清序不该如此。 贺清序怔忡,为他的话所困惑,陷入沉思。 姜砚迟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同贺清序周旋,等医生检查完,一同去到医护室商讨对策。 病房再次空下来。 贺清序望着面前空旷的病房,居然觉得脚步生涩,难以前进。 这几天,趁白忱失忆陷入沉睡,他总是偷偷前来看望他。 怕看见清醒时白忱冷漠无视的神色,怕他记得他,又怕他忘记。 他在挣扎中逐渐失去自我。 贺清序捂住眼睛,试图将没出息涌出来的眼泪憋回去,可惜徒劳无功。 他老是哭。 真没用。 如果能有白忱一半坚强就好了。 白忱连死都不怕。 生在那样的家庭中,从小没有妈妈,爸爸又是人渣,他远比贺清序可怜。 可白忱没有自怨自艾,他用自己的双手打拼出一番天地。 他给了贺清序家。 一个虽然不能称之为完美,但贺清序特别需要的家。 起码在那段时间,贺清序经历过他幻想中的美好,他很感激白忱。 一声轻咳,打断贺清序思绪。 他怔怔抬起脑袋,发觉重症监护室的病床上,白忱不知何时已经醒来,黑不溜秋的瞳孔直勾勾凝视他。 下意识反应想跑。 可是忽然想到姜砚迟说,白忱马上要走了。 这也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见面。 贺清序没有走,他鼓起勇气,努力直视白忱的目光。 第一次没有跑。 白忱刚醒就发现他躲在门边哭,声音特别嘈杂,身心烦躁。 他咳了一声逗他,以为贺清序会像以前一样偷偷溜走,没成想他反倒更加大胆的顶着那双红彤彤的眼睛看他。 嗓音酝酿片刻,发出微弱的声音:“非得在我门口哭?” 说完心底突然发出一道属于贺清序的声音,他在说对不起。 仿佛回应内心一般,下一秒白忱就听见了贺清序小心翼翼地说:“对不起。” 和心底一模一样的回应,甚至语气神态都一样。 他咬住下唇,眼眶红肿,十指置于身前瑟缩紧扣,隐约可以看见袖口里面伤痕累累的手臂,伤口深浅不一。 他被人打了? 第231章 你不喜欢我了吗 输液的手微微抬起,食指轻勾,哑着嗓子说:“过来。” 贺清序先是一愣,接着如获至宝,脸上带着难以言喻的笑,兴奋小步走过去。 走到病床边,他弯下身,心脏怦怦跳,笑容怎么也压不住,轻声问:“你找我?身体好点了么,要不要喝水,吃水果么?” 一连串的问句,直把白忱问的插不进去话。 说了两句话嗓子已经沙哑的不行,白忱咽了口唾沫湿润喉咙,用气音说道:“抽屉有纸,擦泪。” 自从白忱失忆以后,第一次关心他,贺清序兴奋的难以置信,他听话打开抽屉,抽出一张白纸擦眼泪。 然后细心将那张用过的纸叠起来,不舍得扔,悄悄放在口袋里。 殊不知他自以为慎之又慎的动作,白忱尽数看在眼里,哭笑不得。 一张纸而已,弄得跟珍宝似的,这人好生奇怪。 还天天来看他,莫不是以前的熟人? 但哪个大男人会趁他睡觉的时候偷偷来,给他擦汗,湿润嘴唇,补全桌面的热水,倒垃圾…… 跟小老婆似的举动。 白忱一开始觉得惊悚,后来习惯了也还好,心安理得接受他的好心,还觉得理所应当,似乎这就是他们之间的相处方式。 他曾问过虞商商,此人是谁。 虞商商说,这个问题不应该由她回答,便就此作罢。 白忱心想,他问这个爱哭鬼,可能也得不到回答,爱哭鬼看着特别怂。 他说:“我想上厕所。” 真的想上,睡觉之前喝了很多水。 说憋也能憋,具体是想看看贺清序的反应。 被他所需要,贺清序如临大幸,学着平常偷看手下和保姆阿姨照顾白忱的模样,手忙脚乱从角落推出来轮椅。 要把白忱扶上轮椅的时候却犯难。 白忱全身将近瘫痪,他手脚乱比划,难以找地方下手。 试探着伸到他腋下,越是接近的时候心跳越快,贺清序满脸红霞齐飞。 白忱倒没觉得有什么,他只想上个厕所。 放松全身,等贺清序将他抱起来,谁料贺清序的力量远没有手下力气大,贺清序也低估了他的身体重量。 贺清序第一下没拽起来,整个身体也失去重心,跟着白忱的身体坠落病床之中。 熟悉的怀抱,充斥着温暖。 贺清序顿时没忍住又要哭,来到z镇以后发生了很多不能承受的事,想趴在他身上靠一靠。 听见白忱闷哼,比哭声先来的是担忧,贺清序唰地一下脸惨白,连滚带爬站起来,连忙看向他绷带缠绕的胸膛,无措地问:“对不起,对不起,你怎么样?” 眼尾又开始泛红,将哭不哭,死咬牙忍住泣声。 贺清序很轻,胸膛并没有很疼,白忱老是想逗他玩,故意哼唧一声,没想到他居然反应这么大。 这让他产生一种负罪感,没有继续装下去。 白忱轻抬了下头,用不费嗓子的轻度小声说:“没事。” 贺清序这下更加小心,使出吃奶的力道,谨慎把他抬到轮椅上,推到独立厕所的门。 白忱不能动,脱裤子的事由贺清序代劳。 两人都没有说话,下意识把这件事当做心知肚明。 移动到立式马桶边,贺清序心跳停缓片刻,指尖颤抖为他撑开裤腰带,解下束缚的皮带,再解开拉链。 手心柔软。 似乎碰到什么东西。 眼神震颤,贺清序撇开眼睛,手指抖得不成样子。 从前每次给他解腰带,意味着两个人即将滚床单。 现在不会了,再也不会了。 医生说白忱这东西坏掉,治愈几率很小。 当日二刘子往死里踹,焉有完好的可能。 不敢想象他会有多疼。 伺候他上完厕所,贺清序没敢看,摸索着给白忱拉拉链,却没注意碰到不该碰的。 贺清序如同惊弓之鸟弹跳起来,眼睛慌乱看着他。 他的反应成功讨得白忱注意,言笑晏晏笑起来,躺在病床上以来头一次这般开怀,逗弄他的心思愈发浓烈,笑道:“怎么,想跟我……” 话没说完,因为笑得太大力,重重咳嗽起来。 牵扯胸膛伤口,咳出几丝血。 贺清序没顾得上他开的玩笑,连连给他顺气,吓得大气不敢喘,带着哭腔问:“你没事吧?我去叫医生,等我!” 刚要走,覆在轮椅边的手腕被一只大手轻轻握住,掌心炽热温暖。 贺清序微顿,慌乱的心由此冷静下来。 舒缓好气息,白忱缓声道:“我没事,就是……” 他立刻道:“什么?” 哪里不舒服吗? 白忱幽幽说:“就是不能行鱼水之欢,要不你帮帮我,试试能不能好起来?” “……” 一句无心的玩笑话,以为贺清序会生气,或者直接跑开。 毕竟开男人之间的玩笑,损了他面子。 任哪个男人都会觉得不舒服。 贺清序怔怔地看着他,目光不由自主下移,细小的喉结滚了滚。 倏忽郑重俯身。 白忱一愣,内心震撼。 真碰到gay子了? 他酝酿力气,抬手将贺清序的脑袋推出去,气音厉声道:“你他妈有病啊?” 真的被气惊到,胸膛剧烈起伏。 贺清序一个不防备,立刻被推倒在地,神色无辜可怜,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 白忱说什么他都听,这样还不能得到他的怜爱么? 他已经在努力改变自己,努力变得和从前一样听话懂事。 可是白忱变了。 他不再只喜欢他。 就连从前那些温暖甜蜜的记忆,对现在失忆的白忱来说也只是负担。 他喜欢女人,但贺清序不能变成女人。 贺清序自怜自艾。 扒住白忱的裤脚,他逼迫自己张开嘴,将这些天以来困扰至极的话问出来:“白忱,你不喜欢我了吗?” 时至今日,他想通了。 他对妈妈唯有亏欠,真正爱和在乎的人是白忱。 如果因为妈妈失去白忱,他一辈子也不会开心快乐。 如履薄冰生活这么多年,贺清序以妈妈为中心,从没为自己考虑过。 他想勇敢一次。 至少不再留下遗憾。 如果……如果白忱还愿意要他。 第232章 拒绝 白忱,你不喜欢我了吗? 多么无辜懵懂的话,白忱听着刺耳极了。 好熟悉的语句。 曾经似乎他在心中也这样问过某个人。 得到的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因为白忱现在心中难过至极。 他好像被拒绝过,也被背叛过,内心封闭起来,容纳不下任何人。 此时贺清序特别突然的一句话,令他在愤怒的同时,竟然有种不知所措的意思。 白忱第一时间准备拒绝他,也正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愤恨狠狠推开他辱骂。 但当瞧见贺清序委屈地不知所措的表情时,心脏咯噔一下,有几分于心不忍。 贺清序跪在他面前,眼里的泪水再也忍不住流出来,眼眶通红,哽咽道:“白忱你说话呀,你告诉我好不好?” 事到如今,究竟明白的是否太迟,他无所得知。 需要白忱来告诉他。 他有机会,还是就此失去。 白忱紧紧拧起眉头,沉声道:“不明白你在说什么,我对男人没兴趣。” 极力压制内心的不适,他逼迫自己面孔冷漠以待,漠不关心贺清序的痛苦和无助。 理智告诉他,不应该答应贺清序。 答应他,会带来不幸。 何况他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终于得到最终的答案,贺清序预料到会被拒绝,毕竟他曾经伤他那么深。 怪贺清序明白的太晚,在妈妈和白忱之间做取舍,殊不知爱情无法用对错来衡量。 他考虑了太长时间,白忱不愿意等他,没有错。 可是他不舍得放开手。 贺清序擦干净眼泪,抬起眸子,目视神明一样虔诚地仰望他,干噎道:“你忘记我们的曾经了吗?白忱,你说过如果我愿意,你可以养我一辈子,你可以为了我抵抗白家强权,终身不联姻。” 虽然这些都是白忱床头兴极时随口说出来的,但他的语气和状态不似作假。 那些曾经信誓旦旦的话语,终究只有贺清序一个人记得。 那时候他没有当真,只觉得白忱在戏耍他。 现在他当真了,白忱却忘了。 鼻头酸涩,贺清序忍住哭泣,认真地盯着端庄坐在轮椅上不能行动的男人。 男人虽然浑身受伤,不能自如行动,但他的气势立拔万军,犹如最坚强的后盾。 这张刀枪不入的盾牌,无数次挡在前面,为他冲锋陷阵,贺清序只觉得是他们两个害怕冷的人互相利用,互相取暖。 现在才知道其实并不是。 他生长在阴森的黑暗中,周围暗无天日,只有白忱一个人可以依靠,他是他的光。 但白忱有很多个选择。 他在所有选择里,坚定不移地指向贺清序。 这样一个没人要,烂掉的牌,在白忱手中赫然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贺清序把这一切理所当然的作为他付出身体的报酬。 他始终认为这样的交易平等合理,所以一次次忽视白忱的付出,终于在他忘掉他的时候,也把自己逼上绝境。 哽咽的声音很吵,白忱耳蜗嗡鸣,奇怪的是在他觉得贺清序制造出来的哭声特别吵的时候,居然也会产生他可怜的想法。 特别矛盾。 白忱并不觉得自己同情心泛滥。 相反,他缺乏同理心。 像他这样的人,竟会为贺清序而怜惜。 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白忱不明白贺清序哭得这么伤心所为何事,他的脑海一片空白。 怕贺清序继续哭,咽下欲脱口而出的辱骂,他控制自己的话好听一点,淡声回答:“我失忆了,忘掉我吧。” 殊不知自己觉得好听的话,在贺清序耳朵里如坠冰窖。 他抬起哭得红彤彤的双眼,怔怔看着白忱,似乎不敢相信这是从他口中说出的话。 贺清序喃喃道:“白忱,你不日便要回京城,我们分隔两地,这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白忱抿了下嘴角,点头。 对不喜欢的人,他向来不会留情。 既然已经得到问题的答案,体面一点的选择现在就该离开,可是贺清序舍不得。 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让自己的手离开白忱裤腿。 白忱裤脚处的衣服已经被他攥得皱巴巴,洇湿汗水。 贺清序粗糙抹了一把眼泪,抽抽鼻子,唇色惨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魂一样,瞳孔无神,默默地说:“好,我走。” 既然他不喜欢他,再留下来也徒劳无功。 贺清序四肢僵硬起身,默不作声帮白忱把轮椅推出洗手间,扶他上床,将轮椅放到原处。 做完这一切,失魂落魄地走出去。 白忱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胸口窒闷,心脏烦躁的难以附加。 烦的想杀人。 产生了一种想要冲过去抱抱贺清序的想法,这种想法在冒出的一瞬间就被白忱亲自泯灭。 首先,他行动不便。 其次,他真的只喜欢女人。 姜砚迟雷厉风行,很快给白忱办好出院手续,让他和医生一起坐私人飞机回京城。 私人飞机容纳不下太多人,且白忱需要一个绝对安静的环境,于是虞商商便和姜砚迟一起订头等舱回去。 得知白忱病情逐渐控制住,程枝意早在他们之前便往京城走,美名其曰给裴泽忌道歉。 她没有抵住醉虫的侵蚀,喝了陌生男人的酒,由裴泽忌付出代价,她万分抱歉。 并且乐在其中。 程枝意跟虞商商说,裴泽忌晚上野得好比猛兽,白天纯情得跟小男生一样,全然忘记他们欢好的事。 她吃过一次甜头,又见裴泽忌这么痛苦,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身上,她“悲痛”地无法言喻,故想要过去找他真挚道歉。 实在不行,她把能赔的全都赔给他。 虞商商对此无言以对。 听到她的话,怎么那么像女汉子追求纯情男大学生? 很怪异。 虞商商没多说话,毕竟裴泽忌的思绪她也无法参透,想必程枝意比她更懂裴泽忌。 他们之间的事,他们自己解决。 只要不触及到身体和精神上的伤害,程枝意要做什么随她去。 不过。 虞商商忧心忡忡。 飞机上不能接通电话,还算好的,一旦裴泽忌下飞机,通过手下得知裴老被人救出来的事,再联想程枝意把他留在z镇…… 第233章 他又不是女人 虞商商生怕程枝意遭到裴泽忌的报复。 但是还有一点不对劲…… 裴泽忌那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在程枝意把他睡了的时候,就应该报复她。 可他没有。 不仅如此,还委屈说出“是你睡了我”类似的话,简直是危言耸听。 这和他的性格有很大的出入。 须臾,耳畔传来男人低沉醇厚的声色:“在想什么?” 虞商商瞬间从精神冥想中拉回现实。 飞机起飞个把时辰,她坐在离窗户近的地方,姜砚迟在她身边,歪着头瞧她出神的模样。 虞商商从容回答:“想程枝意和裴泽忌。” 他挑眉:“他们?” 有何好想? “宝宝,你说裴泽忌对程枝意是不是有意思?我总感觉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不像是陌生人或者普通朋友之间可以发生的。” 裴泽忌对程枝意有太多纵容,纵容到虞商商好似看见了姜砚迟曾经对自己的模样。 虞商商拄着下巴认真思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姜砚迟淡声说:“裴泽忌喜欢她。” “对呀,我也觉得……等等,你说什么?” 虞商商由肯定转变为惊奇,瞪着眼睛瞧他。 她以为姜砚迟的话是疑问句,正要赞同时,后知后觉他说的是肯定句。 姜砚迟重申:“他喜欢她。” “你怎么知道?” “猜的。” 呼…… 虞商商呼出一口气。 幸好只是猜测。 万一真成了事实,虞商商不敢想这件事的恐怖程度。 那可是裴泽忌。 拜托。 他口蜜腹剑、左右逢源的性子,跟程枝意这种大大咧咧的脾气相隔天差地别。 裴泽忌想要的一定会费尽心机得到,而程枝意不想要的宁死不屈,虞商商只怕到时候他们给弄成强制爱。 而且程枝意的父母待她极为严格,绝不允许她找一个心眼比马蜂窝多的男朋友,尤其还是个外国高层。 跨国恋风险太大,未来幸福的几率相对减少。 殊不知现在的情况,是程枝意追着他道歉,不原谅死不放弃。 邪门得很。 虞商商捂着胸脯害怕道:“可千万别成你想的那样,他们的家世、性格、包括所有的一切,全都不适合。” 姜砚迟则没那么多思考范围,回答:“各有各的福气。” 曾经他们也是不可能,最后还是在一起。 其实两个人能不能相守终身,看的不是家世地位,而是两个人的心。 心连接在一起,任何东西都无法斩断他们的链接。 虞商商眯眼笑道:“呦,你什么时候这么有哲学了?” 姜砚迟道:“经验之谈。” 她但笑不语。 下飞机之后,虞商商赶到京城最大的医院,同z镇来的医生一起把白忱安置在重症监护室。 白忱病后嗜睡,虞商商到的时候他刚睡醒,懵懂睁着双目看她。 虞商商给他倒了一杯水,温声问道:“坐了几个小时的飞机,有没有感觉身体不舒服?” 白忱摇摇头。 他现在身体好了点,可以小幅度挪动四肢,抱住水杯小口喝水。 虞商商坐在旁边,等着接她喝完的水杯,有一搭没一搭聊道:“听说贺清序找过你。” 白忱在病中,病房有监控,他的一切行为全都被医生实时监控观看,虞商商自然而然通过医生得知贺清序进入他病房的事。 这件事在虞商商眼中可大可小,纯看白忱对他的心思。 她看了监控,贺清序是哭着走的。 应该是遭受拒绝。 白忱从没想过隐瞒,或者说从没想过对虞商商隐瞒,直言道:“他来找我说了些奇怪的话,要跟我在一起。挺好笑的,我是个男人,他也是个男人。” 说话是嗓子还是有些哑,基于喝水滋润喉咙,哑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清透。 虞商商挑眉:“你这意思是,你只喜欢女人?” “当然。” 这不是废话吗? 哪有男人喜欢男人的? 想罢,忽然记起来贺清序临走时那双清透湿红的双眸,白忱心中一窒。 他声音极小,不敢被人发现一般,特别小声地问:“他说我喜欢他,是真的吗?” 说完便觉得这句话很难以启齿,他干脆闭了嘴。 虞商商道:“真的。爱的死去活来那种。” 白忱不敢置信他真的如贺清序口中所说,对他产生爱慕。 他本以为贺清序在胡编乱造,毕竟他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也是。 失去记忆之后,白忱纯洁的像一张白纸,根本没有和贺清序之间的回忆。 “他找我,要我和他复合。商商,我拒绝了,我的做法是正确的吗?” 他根本就不记得和贺清序之间的点点滴滴,如果硬要在一起,白忱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可是当看见贺清序破碎的脸庞,他又于心不忍。 白忱这些时候一直在想,那天他说的话是否有些过激? 虞商商语重心长道:“你抛弃一切,要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他选择逃避。z镇他救了你,你也救了他,你们两相抵过。所以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那都是你自己的决定,你不欠他的。” 白忱颔首,喝完水之后将水杯递还给她。 虞商商接过放到桌子上,听他继续说:“我只跟你说,不要告诉别人。” 虞商商微奇:“你说。” “我拒绝他的时候,他哭了。我的心特别痛。” 白忱捂住心口。 直到现在,想起来当时的场景,他仍觉得心痛难忍。 可是他没有理由同意在一起,他不喜欢男人。 她又道:“你后悔了吗?” “说实话,挺后悔的。后悔当时对他太狠,我说话应该轻一点,没想到他跟个女人似的,说几句就哭。” 他撇撇嘴。 可以控制嗓门多说几句话之后,白忱的心情明显跟随语言跳脱。 他满脸惆怅,为当时和贺清序说重话而纠结。 那个时候,白忱没有太多情感,他只觉得如果同意这件事,跟世界上大部分情感背道而驰。 男人和男人很诡异。 虞商商轻笑一声,莫名其妙问道:“你给他擦眼泪了吗?” “没有。我为什么要给他擦眼泪?” “他哭了呀。” “他又不是女人,没那么脆弱。” 虞商商恍然。 第234章 婚纱 她问这个问题并非无意问出。 通过白忱的回答,虞商商基本可以确定失忆的白忱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失忆之前的白忱,绝对不会说出因为他是男人而而怎样怎样的事情。 当白忱把男人和女人区分开来对待,证明在他心里,女人便是水,需要被人呵护照顾,而贺清序是男人,没有这个资本。 从前白忱绝不会把贺清序当做力大无穷的男人,他会亲自用心照顾贺清序,从不在意他是男是女而区分,譬如因为他是男人,就让他提大包小包。 白忱从来没有。 如今失忆,他有这样的想法。 说明在他心里,贺清序失去了作为恋人的权重,也失去了在一起的权利。 贺清序亲手葬送他的幸福。 然而这些都不是虞商商该考虑的,她起身:“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记得照顾好自己,月中旬参加我的订婚,到时候我给你准备衣服,穿的帅一点。” 白忱脸上有了点笑意,颔首:“好。” 离开之后,虞商商把自己家里的东西全都收拾完,整理成两三个行李箱,带到姜砚迟的别墅里。 她已经没有在留在自己家里的必要,准备把这间闲出来的公寓卖掉。 虞商商向来都是一个给自己留足后路的人,她不会像那些卖掉房子周游世界的人一样,卖掉自己的房子和产业进行疯狂的行动,从来都给自己巨大的后退空间,就比如不会交付自己的真心给别人一样。 如果没有房子,倘若有一天和姜砚迟分裂,虞商商就只能着急忙现找出租屋,买生活用品,这种急促的生活不是她想要的。 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将自己的真心交付出去,给姜砚迟足够的爱和安全感。 先斩断自己的后路,给他最完整的感情。 姜砚迟如她所说,将最真挚的感情全盘托出,奉给她。 和奶奶逛了一会儿街,虞商商约好了等姜砚迟下班之后一起去看婚纱,结果奶奶先累了,她又送奶奶回家。 中间耽误了一会儿时间,再回来的时候,距离和婚纱店的人约好的时间迟到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 姜砚迟准时到店,在京城最大的高定店里等了她半个小时。 虞商商过去的时候,夕阳已经落下枝头。 这家婚纱店是全球唯一高定限量款,姜家合作伙伴旗下工作室制作,每一件婚纱都独一无二。 姜砚迟本来要让婚纱店的人带几件高定礼服到别墅去,让虞商商亲自挑选,但她觉得婚纱店的婚纱比较齐全,说要去店里看看,他便同意了。 拉开宽大空旷的店门,立刻迎来几个店员亲自迎接。 婚纱店奢华靓丽,就连里面的店员也是一等一的漂亮。 虞商商跟性感漂亮的女店员走到中心休息区,姜砚迟等候多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杂志翻看。 他从公司赶过来,没来得及换衣服,西装底下一截冷白色手腕露出来,暖黄色的灯光照的手腕发亮,表盘低调精致。 走路的脚步声引起男人注意,他抬起眸子,碎发底下光洁的额头,脸颊骨骼线条分明,鼻尖高挺。 发现虞商商,他扬眉,冷漠的脸上明显有了笑意。 婚纱店采用多对一服务,每天只接待一位顾客,婚纱卖出惊人的高价。 几乎京城的所有待嫁闺中女孩子,都以订做这家婚纱店的婚纱为自豪。 婚纱店预约制排到五年之后,姜砚迟权力无上,让他们破格在今天下午多加了一个位置。 毕竟婚纱店是合作伙伴旗下的工作室,也算是姜砚迟的工作室。 这里的员工工资虽然不经姜砚迟之手,但合作伙伴赚得大部分钱基本上都是姜砚迟资助。 没太有区别。 此时婚纱店除了店员之外,只有他们两个人。 虞商商没太在乎外人的眼光,见到姜砚迟之后,飞扑过去抱住他,扑了个满怀,开心喊道:“宝宝,辛苦了。” 让他等了这么久。 姜砚迟笑着抱住她,轻声说:“看看有喜欢的吗?” 其实他想说,等多久都愿意。 虞商商跪坐在他身上,趁店员的目光看不见这个方向,偷偷在姜砚迟脸上亲了一下。 小声说:“喜欢你。” 他止不住笑意,“我也喜欢你,宝宝先看衣服。” 虞商商弯眉:“好。” 她慢腾腾起身,才发现不小心把他手里的杂志压扁了,歉意满满,讶异道:“哪里的杂志,店里的?” 万一真是店里的当季新品,她岂不是罪过了? 姜砚迟道:“没事,我车里的,随手拿来看。” 那还好。 虞商商放下心来,在店员的引导下,看向周围身材姣好的假人模特身上穿的衣服。 每一件都白色靓丽,上面的亮片闪着光,如同童话里公主精美的裙子。 店员亲切地说:“小姐看好可以试穿一下,也可以安排我们专门的试衣模特为您试穿查看效果。” 店里有很多试衣模特,高矮胖瘦全都有,专门为不同的顾客研究需求。 有些顾客不愿意试穿难脱的婚纱,这时候就会有试衣模特亲自上身,如果顾客看好了这件衣服,那么婚纱店就会把这件婚纱交给专门的裁缝,对比缝制一件完全相同并且全新的婚纱。 试衣模特穿过的婚纱则修改款式,捐给贫困的山区。 相当于用有钱人家做公益。 对有钱的人来说,定做婚纱的钱只是他们手头的零花而已,他们肯定也不愿意穿试衣模特穿过的婚纱,而且也嫌试穿婚纱麻烦。 由试衣模特先试穿第一件绝无仅有的样品,如果顾客看好了,可以重新定做第二套一模一样的婚纱,试穿过的婚纱也不会浪费。 基本上是买家和卖家都开心的事情。 虞商商沿着开头往下面看去,每一件婚纱都异常耀眼闪亮,堪比孤品。 她之前拍过大多数类型的写真,但从来没想过自己可以试穿婚纱。 从前虞商商对婚纱没有渴求的念头。 现在看到这些闪烁着亮光的婚纱,惊奇的发觉居然异常漂亮。 第235章 他设计的 每一件都好看。 虞商商挑花了眼。 店员再次温柔提醒:“小姐身材绝美,店里跟您身材差不多的试衣模特很少,但都没有您的身材好。如果小姐嫌试穿麻烦,我可以给您找一个身材凑合的试衣模特。” 说是凑合,但能在这种婚纱店里试穿衣服给顾客看,身材一定经过重重严苛筛选。 即使是万里挑一的模特,在虞商商前凸后翘的魔鬼身材面前依旧不够看。 光是那盈盈一握的柳腰,便让全天下女子黯然失色。 虞商商摆摆手,拒绝店员的提议。 她看好的东西,一向善于自己亲自尝试。 不亲自试试,怎么知道其中的利弊? 姜砚迟与别的男人不同,他对虞商商耐心十足,包括男人为之癫狂的逛街,在他眼中也甘之如饴。 只要能和虞商商在一起,做什么都好。 他亦步亦趋跟在虞商商身后,虞商商时不时提一些问题,譬如:“这件超级好看,就是有点露胸。” 他沉稳道:“试一下,喜欢的话拿回去把胸口附近再加改进,多添些布料。” 虞商商没试,总觉得太过暴露,又走到下一件婚纱面前,说道:“这件肩膀旁边的大蝴蝶结会不会有些突兀?” 姜砚迟认真看了一下,道:“确实,可以让他们摘下来。” 但虞商商就是不满意。 她执着于第一眼便看好的东西,后来再经过改装的婚纱都是不完整的,看了那么多件,姜砚迟也给出合理建议,虞商商却总觉得少了点什么,一件都没试穿。 旁边的店员艳羡道:“小姐,姜总脾气真好,有钱有颜,您和他在一起有福了。我们这里很多客户的老公脾气都不太好,往往没看几件衣服就吵吵着要回去,我入职以来,姜总是我见过最疼人的丈夫,跟传闻中那个冷漠的人设完全不同。” 姜砚迟抿唇不言。 虞商商闻言,谦虚笑道:“我有磨蹭症,他等习惯了。” 他没什么疼人和脾气好一说。 传闻中的人设是对的,只不过姜砚迟对虞商商不同而已。 他把所有的耐心用在虞商商身上,对其他人自然麻木不仁。 店员又是笑,羡慕地说了几句好话。 婚纱店里的衣服虽好,虞商商没选出来一件衣服,也没试穿。 每一件衣服她都觉得缺少了一点灵魂,就卡在她认为刚刚好和微瑕之间,要么就是太过艳丽。 一下午时间过去,虞商商愣是没挑出来,空手而归。 姜砚迟接她回去。 两人自从在一起之后,姜砚迟就没用过家里的司机,觉得他们碍眼。 再加上吃过白忱司机背叛的亏,虞商商特别抵触司机这两个字,生怕姜砚迟重蹈覆辙。 幸好姜砚迟的手下每一个都忠心耿耿,对他的话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即便如此,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虞商商看花了眼,回家的路上闭着眼休憩,经过十字路口的时候,车平稳停下等红绿灯。 驾驶座男人温和问道:“没有喜欢的?” 她眼皮动了动,懒得睁开,郁闷道:“没有能与胸腔产生共鸣的婚纱,你懂吗,那种小男孩追寻自己喜欢的奥特曼的感觉。” 姜砚迟失笑,“我该懂吗?” “该懂啊,你小时候没有……”童年吗…… 她突然发觉姜砚迟真的没有童年,他的童年充斥着责骂和学习,姜砚迟每天行程满满当当,学习之余弹钢琴,练剑,习武,做所有其他世家子弟在学的事,用十分之一的时间,做出高于所有人的成绩。 做不到就会受到一顿打骂。 他怎么可能知道小男孩追寻光的感觉? 姜砚迟只知道成绩好才不会被骂。 虞商商顿时不敢出声,她好像戳到了痛点。 反倒是姜砚迟不觉得有什么,他将自己赤裸裸展现在虞商面前,她知道他的一切,他反而自豪。 虞商商为什么不知道别人的童年,只知道他的,是不是证明她只对他好奇? 姜砚迟反而开心。 他踟蹰片刻,状似不经意间说道:“我设计过一款婚纱,三年前,有兴趣看看吗?” 三年前,正好是他们第一次在一起的时间。 那时候他就已经准备结婚的东西了么? 虞商商略显惊讶:“给我准备的?” 姜砚迟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嗯”了一声,没看她,目光直视前方道路,脖颈嫩红。 三年前就设计好婚纱,也买了戒指,他兴致勃勃准备好一切,却得到分手的消息。 虞商商掩盖内疚,扬起笑容来:“好啊,我竟然不知道你还有设计天赋,迫不及待想看看你设计的婚纱是什么样子。” 喉结滚了滚,他更加内向,声音很小:“就在我电脑里。” 画稿尘封三年,姜砚迟以为一辈子不见天日,谁料居然有机会展现给心爱的人。 他说三年前设计的婚纱,准确来说是在三年前设计好的,设计时间有十多年。 自从那年和她初遇,姜砚迟就已经决定好此生非她不娶。 婚纱设计图涂涂改改,一直觉得不满意,不够配得上闪闪发亮的少女。 直到和她在一起之后,姜砚迟有了灵感。 车停在别墅门口,虞商商迫不及待下车,拉着姜砚迟的手飞奔向他的书房。 姜砚迟慢慢吞吞,怵于给她看见自己幼稚的画稿。 他认为自己画的远没有店里设计的好看,如果虞商商看不上婚纱店的婚纱,更看不上他的。 姜砚迟一直以来任何事情都做到最好,从不令对他有期待的人失望。 他最惧怕,也最惶恐被虞商商看低。 虞商商越拉越拽不动,最后干脆把手一放,无语道:“你快走啊!” 咽了咽喉咙,姜砚迟颔首,终于狠下心,赴死一般大步跨过去,打开书房的门。 书房的电脑始终开着,姜砚迟打开一个加密软件。 他做的事从来不避讳虞商商,她看见他输密码的时候,六位数密码是她的生日。 创建文档初始日期始于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最近一次打开时间在三天前。 虞商商瞪大眼睛,目不转睛看着屏幕。 第236章 重新做梦 眼珠一动也不动。 文档缓缓加载完成,满屏白色画面中,无数黑色线条勾勒出生动精致的精美礼服。 每根线条单独拿出来看都是特别凌厉的存在,但当放在一起又显得特别温柔独特。 浅淡潦草的线条,每一根都经过姜砚迟无数次涂抹修改,十年沉淀最终定稿。 合在一起,组成最完美的闭合。 胸口完美衬托出胸部先天优势,也极好的掩藏起来。 袖口长短适中,既不显得紧凑,又不显得拖沓。 裙摆宽大飘逸,颇有些女子巾帼风范。 虞商商看出神,惊奇的发觉,这件婚纱居然比她在婚纱店里看到的所有婚纱都要漂亮,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瑕。 不是好看,是惊艳! 符合虞商商对美的所有概念。 她难以置信,失声道:“这张图是你画的?” 姜砚迟颔首,摸摸后脑勺,讪道:“很久之前画的,不太好看,还是别看了。” 说罢,就要关上电脑屏幕。 虞商商连忙抓住他的手,急道:“这么好看,你憋到现在才给我看?” 他怔忡。 婚纱设计修改了很多次,没有一次令他满意。 她真的觉得好看吗? 虞商商不会说假话,她说的一定是自己心里的想法。 愣了几次之后,他缓缓露出欣慰的笑容。 “商商喜欢就好,明日我让人设计出来雏形你看看。” 虞商商点头,没看懂他的笑。 这抹笑容在她的心中困扰了好几个小时,直到晚上。 阔别已久,她做梦了。 这次,她只梦到了姜砚迟自己。 以他的视角。 她是一缕幽魂,先是看见小时候的姜砚迟,他这时候大概十岁出头,长得已经有普通成年女性的高度。 虞商商的灵魂形态出现在姜家大宅,此时姜砚迟还是个青涩的童年模样。小大人似的背着双手,锁上门,坐到自己房间电脑桌前。 他的电脑屏幕干净整洁,只有几个文件,连看视频休闲娱乐的软件都没有,更别提游戏。 家教管的严,从不让姜砚迟干些玩乐的事,因为姜家的长辈认为这毁了孩子的一生。 虞商商正好奇姜砚迟锁上门是不是要偷偷打游戏,如果是的话,那她可就有把柄握在手里,必然要在醒来后跟姜砚迟说说他的糗事。 然而令她失望了,姜砚迟并没有打游戏或者玩乐。 他心虚似的左右看了看,确认房间只有他一个人之后,打开电脑屏幕上的加密软件。 里面是一个画画的软件。 黑色线条窸窸窣窣打了一些大致草稿。 草稿的雏形尚未可知。 他精致打磨,表情认真,画了几道线条以后涂涂改改,一根食指大的地方,修改了将近两个小时。 虞商商趴在他桌边,看着姜砚迟工作。 这份宁静被门口的敲门声打破,有人敲响了姜砚迟的房门。 他立刻眼疾手快关掉电脑,继而去开门。 开门的人虞商商没看清,画面戛然而止。 结束画面以后,又是新一轮场景。 此时姜砚迟逼近成年,眉目愈发凌厉冷漠,颇有些大家族成长出来的杀伐果断。 他坐在图书馆里,面前堆着一摞书籍,试卷做完,旁边有红笔批阅的痕迹,整张试卷全对。 图书馆周围有很多学生,女生们冒着星星眼望他,皆坐在远处,不敢靠近。 姜砚迟所在的位置旁边几乎全空,他毫不为外界所干扰,面前摆着一部用的发旧的笔记本,屏幕调到最暗,依旧在摆弄那幅未完成的画作。 从十岁出头到十八岁,一幅画画了好几年。 画作比上一个场景线条更上一层楼,少了些稚嫩的感觉。 草稿初见雏形,隐约可以看得出是一副漂亮的婚纱设计稿。 姜砚迟认真仔细改动每一处不满意的位置,到最后几乎全篇修改,使得画作更加精进。 他蹙着眉头,仍觉得不满意。 为心爱之人刻苦钻研几年的设计稿,倾注全部心血,堪比着名的婚纱设计大师手稿。 这个时候的稿件比起上一个场景好看许多,虞商商站在他身侧,静静地凝视设计稿件。 对她来说已经够漂亮了。 比她今天去婚纱店见到的所有婚纱还要漂亮,还要精致。 手机响起消息提示声。 有人给他发来一条图片消息。 姜砚迟打开手机看了几秒,突然烦躁地关掉笔记本屏幕,神色压抑阴鸷。 虞商商好奇看去,只见他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璧人,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女生虞商商认识,是她自己。 她挽着一个男生,神色倨傲。 男生表情温柔和善,属于小奶狗类型。 俨然是她的某一任男朋友,否则虞商商不可能举止如此亲密。 姜砚迟冷冷盯着照片上笑容灿烂的男生,手掌紧紧握成拳头,指骨攥得发白。 年纪小的时候不懂事,谈了很多男朋友。 虞商商讪讪摸摸鼻头,才发现自己灵魂的形态无法触摸身体部位。 她有点尴尬。 以前谈的是多了些,嚣张跋扈的时候没有意料到,她的多情,撒播爱情的种子,会对真正爱她入骨的人产生这么大的伤害。 她想说几句话安慰他,却无奈于自己的话并不会被他听见。 姜砚迟满心欢喜设计婚纱图的时候,看到了她和别的男人亲密无间,一个想着未来,一个心中并无对方。 这样的结果终究会导致感情失衡病态。 虞商商的歉意来迟,并不能阻止故事的发展。 她只能眼睁睁继续看下去。 姜砚迟周身寂静空荡,仿佛一瞬间被抽走了所有力气,面色惨白如纸。 他指尖都在颤,耗费所有精气神关掉手机,眼睛无神地盯着桌面。 虞商商默默用口型说道:“对不起。” 她不知道。 那时候她根本不认识姜砚迟,也不知道他的存在。 世界上原来有人爱她胜过爱自己。 虞商商是坚定的唯己主义者,从来不敢想有人宁愿放弃自己的所有,也要拼尽全力义无反顾地追寻心爱之人。 或许这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 第237章 暗恋重见天光 漫长的寂静过后,姜砚迟的表情逐渐恢复成原先的冷漠。 早已看透虞商商的多情善感,本不应该为此伤心落泪。 重新打开笔记本电脑,姜砚迟跟没看见过那张照片一样,一如往常继续修改婚纱设计稿。 唯有冰凉颤抖的指节,出卖他此刻绝望。 虞商商不忍再继续看下去,生怕忍不住掉眼泪。 她一直知道姜砚迟喜欢了她很久,却不知道他从这么早开始,就已经计划好婚纱的的设计稿。 哪怕虞商商当时并不认识他,哪怕她根本没有结婚的心思。 姜砚迟做这些很有可能得不到一丝回报。 他一头掉进名为虞商商的无底洞拔不出来。 深陷。 甘之如饴。 虞商商不敢再往下看。 明明知道很有可能戳破他卑微隐忍的暗恋,让他隐藏多年的恋爱重见天光,不再痛苦。 她是个胆小鬼,怕看见之后伤心难过。 为了不让自己难过,虞商商怯于看到他多年默默无闻的付出。 她从来没主动问姜砚迟十八年来经历的过程,因为怕听见自己难以承受的画面。 可是梦境并不会听她的。 命运的齿轮缓缓转动,虞商商来到了三年前,也就是姜砚迟二十二岁的时候。 在众多他的回忆中,虞商商最怕的就是看见三年前。 这一年,她伤他最深。 逼仄窄小的出租屋中,姜砚迟穿着单薄的t恤。 他高挺的身材将最简单的t恤穿出了潮流的感觉,表情依然是平日最常出现的冷淡。 夏日炎炎,他顶着三十多度的高温,在烟雾缭绕的厨房中做饭。 虞商商处在那里的环境中,即使是一个看官的角度,都觉得浑身冒热气,更何况是真人。 夏天很多人都不爱做饭,姜砚迟顿顿花样百出,为虞商商挑剔的味蕾贡献好味道。 五菜一汤。 做完之后,后背冒出的汗洇湿t恤。 姜砚迟看看表,下午一点。 他神色黯淡。 虞商商跟在他身后,亲眼见证姜砚迟孤寂的神情变化,猜测可能是她跟他约好了见面的时间又爽约。 从前虞商商经常做出类似的事,不胜枚举。 姜砚迟看完时间又去洗了澡,洗完澡之后仍不见虞商商人影,便临时打开电脑,偷摸敲击加密软件,在那件几乎完美的婚纱裙上,又添加几笔细节。 他很是认真。 一幅画琢磨了十多年,试问谁有这样的毅力? 现代社会年轻人心浮气躁,姜砚迟一反常态,他对虞商商有使不完的耐心。 虞商商瞧那件婚纱裙已经够完美了,无限接近他白日给她看的那幅图片,想必梦境也已经快要结束。 虞商商诚惶诚恐,害怕再看到她伤害他的画面。 曾经自己丝毫不珍惜的片段,虞商商现在看着只觉得揪心。 可是梦境没有放过她。 虞商商看到了自己最不想看到的画面。 姜砚迟等候多时,设计稿修改了将近一个小时,腰酸背痛。 调整坐姿的时候,顺便看了一下墙上的表,下午两点。 距离和虞商商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她今天心情好,说要和他一起吃饭,姜砚迟满心欢喜做了一桌她最喜欢的饭菜,约好十二点见面。 他等了这么久,还是不见踪影。 虞商商应该不会来了。 可姜砚迟固执得很,他又等了一个小时,确定她真的没来之后,低头在手机上戳戳点点,戳了大概有两分钟左右。 虞商商离得远,心道他干什么还要打这么长时间的字,结果走近发现,姜砚迟在他们聊天的对话框删删减减,只有一句话。 那句话始终没发出去。 由“还来吃饭吗”变成“我做好饭了,等你回来”,再变成“饭要凉了,我重新做一份,等你过来”。 改了很多遍版本答案,始终没有勇气发出去。 姜砚迟踟蹰徘徊,许久之后终于下定决心,把字全部删掉,给她打过去电话。 虞商商不禁为他捏了一把汗,真心希望那时候的自己一接到电话,立刻告诉他自己刚才有急事在忙,马上过去吃饭。 反正无论怎么说,只要他释怀就好。 电话打过去,嘟嘟几声之后接通了。 虞商商听见自己略显稚嫩的懒洋洋语调:“喂?” 姜砚迟紧张到咽了咽喉咙,攥住手机的指头青白晦涩,特别没骨气地说:“你在忙么?” 灵魂中的虞商商直跺脚着急! 对她那么好做什么! 做错事了直接骂,越惯着她越养她些臭毛病。 没有人比虞商商更了解三年前的自己,她在听到姜砚迟跟做错事似的语态之后,原先准备好敷衍的语言直接吞入腹中,洋洋洒洒道:“在忙啊,怎么了?” 说话,电话里同时传来那头觥筹交错的声音,有个男人远远暧昧叫道:“商商,到你出牌了。” 姜砚迟喉头一哽,没说出话来。 电话里的虞商商应了一声,随后不耐烦朝他烦躁道:“你找我有事?” 姜砚迟顿了顿,眼睫轻颤。 他根本没错,却像做错事死不悔改的犟种,耿直着,又怂她生气小声说道:“你说今天来找我的,已经过点了。” 他头一次那般硬气指出她的错误。 虞商商却丝毫没觉得自己做错了,出了张牌,对着电话慵懒说道:“我是说过,不想去了,你还能逼我去找你不成?” 末了,牌桌上其余人哄堂大笑。 先前提醒虞商商出牌的男人大声笑着嘲讽:“商商,你男朋友?也太不懂事了,不知道你每天业务繁忙吗?” 虞商商但笑不语。 通过电话线的牵扯,姜砚迟可以完完全全听到电话的那头男人的嘲讽。 他神情阴沉,等虞商商给出答案。 话已经挑的明明白白,她选择来找他,还是继续跟狐朋狗友玩乐,看她自己的选择。 其实答案在她说出口之前,姜砚迟便已经知晓。 她三番两次耍他,已经代表虞商商对他的兴致逐步消失。 等她对他完全没兴趣,那个时候姜砚迟就会像她的其他前男友一样,被她踹走,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另寻新欢。 第238章 他抓住了光 短暂的沉默过后,虞商商随口敷衍道:“行了,我还有事,别烦我。” 通话结束。 他又被抛弃了。 姜砚迟默默放下手机,盯着屏幕里设计将近完美的婚纱稿子出神。 饭桌的菜早已凉透。 他如往常一般平静,慢慢走到餐桌边,拿起筷子将已经凉透的饭菜全部吃掉。 如果说伤心是人类的本能,姜砚迟已经麻痹了这种能力。 他被虞商商伤透的心无法愈合。 或许因为早就习惯了这种失望,慢慢累积到绝望。 他阖下眼眸。 虞商商在他身边,沉默着不说话,与他的痛苦相联系,亲身体验他的悲痛。 她知道之前伤过他很多次,但是不知道他私下为她做过这么多事,多到数不清,多到下辈子也还不起。 按照梦境的程度,虞商商以为故事到这里就已经结束了,她等待剧情结束进行下一个场景,或者自己脱离梦境走出来。 也确实如她所想,梦境世界寸寸崩裂,和以前一样的情景,她即将醒来。 等待的过程中,虞商商眷恋似的望着他的脸颊,却在某一瞬间忽然怔住。 姜砚迟手里见底的大米饭突然迎来一滴晶莹透亮的水珠。 虞商商的目光慢慢向上看去,发现那滴水珠,是他眼中盈满的泪水! 姜砚迟低头,隐忍着,豆大剔透的泪光无声滑落。 一滴,两滴。 他一直走神,似乎在想事。 眼泪掉进大米饭里,筷子夹起一块沾了闲滋味的米饭 吃进嘴中,恍然觉得滋味不对,他后知后觉,自己竟然流泪。 无声擦干净眼中的泪水,姜砚迟表情没有丝毫动容,沉默着收起碗筷。 起身将碗收进流理台的时候,他的身体穿透虞商商灵魂,没有任何感觉。 虞商商眼中,他的身体越靠越近,近到她的鼻尖快要碰到他的胸膛,下意识往后躲。 却没想到他动作更快,姜砚迟几乎是“躲”进厨房,一瞬间穿过她的身体。 就好像餐厅里有监控一般,可以看见他的窘迫。 姜砚迟生怕被人看到,躲得很快。 离近时,他的眼中血丝遍布,漫如蜘蛛网般密集,面色隐约显示着不易察觉的委屈。 虞商商抿唇,想去摸摸他的脸颊,但当她伸出手来的时候,梦境世界全面塌陷。 她失去了触摸的权利。 猛然睁开眼。 北山别墅的天花板映入眼帘。 虞商商惊魂未定地喘息。 被窝暖呼呼,身边塌陷下去一块地方。 房间昏暗无光,肉眼只能看见伸手可触的地方。 姜砚迟也醒了,眯着眼睛往这瞧,伸出手来触摸她的额头,关切地细声软语问道:“怎么哭了?” 虞商商怔然,忽然记起来他们住在一起,她搬来别墅的主卧,和姜砚迟一张床。 她发出的任何动静,他都能听到。 姜砚迟向来浅眠。 虞商商摸了摸眼角,指尖湿润至极。 梦中与他感同身受,她无知无觉的哭了出来。 姜砚迟肯定也做了同样的梦,否则她不会梦到梦中的场景。 不敢让他察觉自己的异常,虞商商往前靠了靠,故意把自己的额头凑到他的手心。 像小动物一样蹭蹭他温热的手掌,佯装用开心的语气笑答:“幸福哭的,有你这样的男朋友,谁还会难过哭啊?” 姜砚迟紧绷的肩膀松懈下来,舒了一口气,“以为你有伤心事。” 他眼中的红血丝尚未消退,应该是梦中遗留的悲切。 梦境的碎裂代表他梦醒。 身体承受不住比生命重的打击,身体的维护机制逼迫他从梦里醒来,暂停梦境带来的伤害。 虞商商不敢让他知道自己梦见了相同的内容,因为自己的难过连累到她而更加伤心。 她莞尔笑道:“我唯一的伤心事就是没有很多很多钱,如果我有能力的话,你就不用这么辛苦,拼命赚钱。” 他们在一起之后,虞商商因为家庭的缘故,已经失去了对亲人亲情的渴求,她向往真挚的感情和对待。 所以姜砚迟表明过想带她私奔的想法。 他可以为了她抛弃一切。 虞商商喜欢的不是姜砚迟的钱和身份,这些大部分人向往的东西,她都不爱。 她只爱他坚定不移地走向她。 所以虞商商转变,也一步一步,像小孩子刚学会走路一样,慢慢地,但是方向始终朝他。 梦境中想要摸他脸颊给予安慰的手,此刻缓缓抬起,坚定且唯一地触摸他的脸颊。 姜砚迟明显僵住,慢慢抬手,抓住她放在自己脸颊上的手,柔软摩挲。 心脏软得一塌糊涂。 “商商,男人养女人天经地义,你只需要开心快乐地生活,剩下的我来解决。” 他出生的意义,在七岁那年找到答案。 七岁之前人生一片昏暗,姜砚迟只知道努力学习可以得到爸爸妈妈的赞赏,可以不用挨戒尺和鞭子。 他每天的生活就是学习,吃饭,睡觉。 爸爸妈妈总有他们的道理。 不能跟别的小朋友玩,因为他们不怀好意。 不能有休闲娱乐的时间,因为那会使自己懒惰下来,再也不想学习。 不能有喜欢的女孩子,她看中的是他的钱。 必须听长辈的话,长辈说的都是真理。 姜砚迟是一个机器人,被操控,被管束,被浸入系统的规则条理。 七岁之前,他活得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七岁之后,他找到了作为人活着的答案。 钢琴砸碎的那一刻开始,他才知道原来可以换一种活法,原来可以同既定的命运抗争,为自己争取到想要的生活。 光明就在眼前。 他抓住了光。 虞商商是他的光亮。 虞商商总说她没人要,他救了她。 其实不是的。 是她救了他。 若是七岁那年她没有和谢春桥打架,就不会和父母争吵,也不会出现在他在的庭院,更不会由此带他去砸掉困扰他很久的钢琴。 一个桥段的断联,都会让他们身在同一片土地,却不能相知相识。 他可能是一个出名的企业家,却永远不会快乐。 姜砚迟抓住光的同时,也抓住了他一生的救赎。 第239章 有没有一种可能 回京城多日,虞商商接到了程枝意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那边鬼哭狼嚎。 “商商啊,你救救我,裴泽忌他不理我了!” 程枝意作势哭出很大的动静,雷声大雨点小,连个眼泪都没掉,非要表明出伤心的神情,声音大得跟用喇叭说话一样。 虞商商叹了口气,安慰道:“别难过,人家现在可能急着干别的事。” 心道,她把裴老给弄走了,裴泽忌可不是要疯么? 裴泽忌估计都没时间想他和程枝意以外的事情,正因为裴老的事暴跳如雷。 他很聪明,极有可能通过程枝意想到裴老的这些变故跟虞商商和姜砚迟有关。 为了防止裴泽忌想到姜砚迟做的手脚,通过虞商商找到裴老,功亏一篑,姜砚迟暂时避免她和裴老见面。 他把裴老安置在京城只有他和一个手下知道的地方,然后将那个手下遣送出国避风头,等事情结束再送回来。 “我怎么可能不着急,那天是我有错在先,我从来不睡对我没有好感的人。而且那天是我缠着他,裴泽忌本人肯定是不愿意的!商商,你能懂我现在这种着急的心情吗?” 程枝意一口气说了很多话,她那边嘈杂声特别大,风声灌入手机收音孔。 虞商商没听清几句,无奈道:“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防止她做出极端的举动。 程枝意看着大大咧咧,是个冲动的性子,想一出是一出。 虞商商真怕她因为这件事和裴泽忌发生更进一步的事。 程枝意的父母绝对不允许她有一个这样的对象。 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裴泽忌可能根本就不喜欢程枝意。 虞商商更希望真的是她多想。 “我在裴家安置在京城的子公司对面那条马路,左拐三十米有一家小吃馆,我等的时候点了他们家的面,巨好吃。你还真别说,他们家面是用牛肉熬制……” 说着说着,她说跑题了。 程枝意脑洞大,联想到什么是什么。 虞商商正要改回话题的时候,她自己突然意识到说跑了,又改回来话题:“我说这个干什么,总之就是我听他们家前台说,裴泽忌好几天没到公司里,好像发了一顿火,肯定是因为我……” 她说的最后自己都难过地差点又演戏哭出来。 “他发火不一定是因为你,你不觉得他走的时候的语态,并没有很生气的样子么?” 虞商商认为自己的直觉从来不会出错,她看人特别准,尤其是关于情情爱爱的方面。 作为换对象如换衣服的恋爱鼻祖,虞商商第六感准如指南针。 她从小学的时候,观察人就很犀利,清楚的洞悉班里哪个男女同学暗恋的对象,谁和谁互相暗恋,谁只能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她始终认为裴泽忌对程枝意有莫名的情愫,心里又很抵触担忧,所以矛盾着,寄希望她的第六感是假的。 可是现在看来,她的第六感依旧正确。 有一个铁的事实在面前,裴泽忌身为一个男人,力道比女人大,当晚本可以拒绝,但他没有拒绝,事后也没有报复。 任由程枝意自由自在的生活,甚至找办法打扰他,也没有付诸报复行动。 这难道还不能说明吗? 只不过程枝意心大,没往那方面想。 程枝意暗戳戳吐槽:“他都凶我了,还叫没生气啊?” 虞商商有些无奈。 如果“是你上的我”这句委屈的话也算凶,那世界上就没有温和的人。 她一边穿戴好衣服,拿起车钥匙准备往程枝意说的那个方向走,一边问道:“你找他想说什么?想好了吗?” “我找他就是想道个歉,那天他没听我解释就跑了,我心里有很多话想说,尤其是想解释我绝不是有意而为之。那天喝醉了,谁我都会上,并不是因为贪图他的美色,我这样说,他是不是就原谅我了?” 程枝意很是纠结。 虞商商听到她的话脚步一顿,赶紧说:“可别!你这么说他更生气。” 什么叫“谁都会上”,这不是把裴泽忌贬的一无是处吗? 哪个人听了不生气? 尤其是在自己有好感的女生面前,被她说的屁都不是。 程枝意简直是不想求得他的原谅了,才敢大胆这么说。 她很快按照位置找到程枝意,跟她一起聚集在裴家公司分部大楼前。 彼时程枝意在美滋滋吃她发现的宝藏汤面,看见虞商商之后,拉下来小苦瓜脸,可怜巴巴道:“商商,你终于来了。” 虞商商失笑,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在小店油滋滋的木椅上面。 桌子油到反光。 程枝意碗里的面已经快见底,旁边还有一碗用过的汤面碗,看样子是吃过一碗之后又点了一碗。 虞商商摆摆手,拒绝程枝意想让她吃口面的提议,谨慎看了眼旁边桌子上的客人,他们没有往这边瞥,她便道:“你在这等他多久了?” “好几天。”程枝意说完很是愤慨,鼓起嘴来,“好烦啊,公司的前台小姐姐说她也很久没见过裴总,裴泽忌就算要躲着我,也不至于不来公司吧?” 喝完汤面,拿起旁边的纸巾擦拭嘴角油渍,愤愤难当。 把纸巾当作蹂躏对象,揉成一团抛进垃圾桶里。 虞商商默默看了一眼皱皱巴巴的纸巾,挑起眉梢,须臾之后意味深长道:“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不是要躲你?” “不可能!”在见到虞商商一言难尽的表情时,程枝意总算察觉出来有一点不对劲,警惕道,“你的意思是除了我,他还和别的女人有染?” “……” “裴泽忌应该不是那种人吧?” 程枝意摸着下巴思考状。 “……” “倒也有可能,万一他被和我一样漂亮的人霸王硬上弓,这种情况……” 程枝意若有所思,真被自己的想法打到心坎里。 “……” 虞商商接连插不上话,叫她异想天开的话惊掉下巴,无可奈何道:“没有,我的意思是,他可能被别的事情绊住,脱不开身。” “他还能有什么事比公司重要?” 第240章 避嫌 “譬如……护照丢失,本家出事,爷爷走丢啥的。” 虞商商摸摸鼻子,心虚看向别处。 “商商,你说的这些都不切实际,护照丢失不可能几天几夜看不见人影,本家出事的话他立刻便会坐飞机回去。至于爷爷走丢,你当这是看电视呢?他爷爷如果在国外走丢的话,他肯定也会回去,如果在国内走丢的话,他一定报警,这样会惊动记者,不可能到现在一点新闻也没出来。” 程枝意滔滔不绝分析一大堆,说完颇觉得有理,自己认同一般点了点头。 虞商商更加窘迫,打哈哈道:“其实就是爷爷走丢。只不过他爷爷跟我跑了,他现在估计着急,才没露面,处理事情。” “什么?”知道虞商商从来不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程枝意惊得目瞪口呆。 她嗓门大,一下子引来很多人围观,虞商商连忙将食指放在唇中心,示意她小点声。 程枝意恍然觉得自己声音大,把身体缩小成一团,假装刚才那个扯着嗓门说话的人不是自己。 等人们的视线逐渐散去,她悄默声问:“你打算干什么?咱可不能干那种绑架人的事!” 虞商商道:“没绑架,他爷爷不愿意当做家族的利器,我想救他出来,但是救的时候必须支开裴泽忌,所以才……没想到你们……” 一言难尽。 程枝意方得知,恍然大悟地“哦”了声,担忧道:“她还说想去你的婚礼,与此有关吗?” “我跟他爷爷认识,他想利用我逼他爷爷妥协,帮助家族壮大。” 程枝意立刻想到她的安危问题,惊惧道:“那他会对你不利吗?” “只要他没有证据,无法对我做什么。” 店里有位顾客付款结账,路过她们的桌子,虞商商下意识闭嘴。 等他走过去,才谨慎开口继续说:“不管怎么样,我只希望你平安。他一开始接近你目的不纯,你要保护好自己。” 程枝意郑重点头。 这不是一件小事。 在此之前,她只觉得裴泽忌表面左右逢源心机深沉,实则心地善良,帮了她不少忙。 谁知道这些都是他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夏季烈日炎炎,面馆店外刺目的阳光透过玻璃门照射进来,照的人暖烘烘,程枝意心却拔凉,好似结了冰。 她面色凝重:“我还是先别找他了,万一叫他察觉出来端倪,查到你身上得不偿失。” 虞商商颔首,莞尔笑道:“谢谢。” 两人付了钱,准备去医院看望白忱。 虞商商先走出店门,等程枝意付完钱一起走。 路边川流不息,她站在路边的马路牙子,无聊到低头看脚尖。 蚂蚁穿行,头顶举着小馒头粒。 她的脚正好挡在蚂蚁路过的地方,黑色小触须触碰脚底板,察觉到前方挡道,准备绕行。 虞商商脚拿开一小段距离,让蚂蚁平安直行。 蹲下身看得出神时,没注意头顶被一片黑影笼罩。 眼前出现一双擦的透亮的皮鞋,一脚踩在蚂蚁身上,长腿笔直,西装裤脚熨烫妥帖。 虞商商眯起眼睛,抬眸看去。 一双浅色瞳孔,微微上挑的丹凤眼映入眼帘。 心中咯噔一下。 裴泽忌西装加身,人模狗样,露出礼貌的微笑:“虞小姐,我们聊聊?” 虞商商皮笑肉不笑。 “商商,坐你的车去吧,我没开车。” 程枝意付完钱,边说边从店里走出来,话语戛然而止。 几天几夜寻找的人此时就在眼前。 裴泽忌身姿笔挺,掀开戏谑的神瞳。 在看到程枝意的一瞬间,眼中谑色消失殆尽,变得假态疏离,佯装不认识。 礼貌而疏远。 程枝意尴尬停在原地。 裴泽忌未曾看她,只看向虞商商。 他要找的人是虞商商。 裴泽忌目的明确。 虞商商直起身,昂首,神态丝毫不落下风。 姜砚迟营救裴老的事做的很干净,牵扯到其中的人全被他分散在国外各地,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裴泽忌很大概率查不到。 不能自乱马脚,她平静地问:“我们之间没什么可聊的,你找我有事?” 裴泽忌比她还要平静:“自然是有事,否则也不能来找你。” 看样子非要跟她谈谈不可了。 虞商商知道,此时必须保持冷静,裴泽忌聪明绝顶,一个不小心很有可能被他察觉出来端倪。 她假笑道:“行,最多十分钟,我还有事。” 刚要跟他走,身前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势如破竹拦住她。 程枝意挡在虞商商身前,嫉恶如仇地看向裴泽忌,自从知道他的心思之后,再没了愧疚感,愤愤道:“商商你别去,我们说好先去医院的,他没有资格带你走。” 虞商商微诧,心底涌起一股暖意。 被人保护的感觉真好,她还有朋友。 被爱真的有靠山。 裴泽忌低眸盯着挡在虞商商身前的程枝意,假模假样的笑容渐渐消失。 二十多年的与人相处经验,他对付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方法,哪怕像姜砚迟那种特别棘手的人,他不还是设法在姜家眼皮子底下将子公司发展壮大。 唯独对上程枝意,他仍不知其道。 明明跟她性格相似的人数不胜数,他之前不是没接触过,偏偏就是程枝意这个人,他无可奈何。 躲了好几天,终究没躲开。 他硬起脸,淡漠地说:“让开,那天的事我可以不追究。” 程枝意撅起嘴,故意忽略心中愧疚的感觉,硬气道:“我偏不,你找商商有什么事,跟我说就行!她即将订婚,避免引起风言风语,跟你还是尽量避嫌吧!” 那天的事她负全责,可跟裴泽忌道歉的方式不是出卖朋友! 虞商商是来找她才离开家,把自己暴露在不安全的范围里。 未来有一万种道歉方法,要是因为这件事置虞商商于不义之地,程枝意宁愿自己和她换位,把自己弄到虞商商的位置去。 让自己陷入危险之地! 裴泽忌跟程枝意无法沟通,打眼看向她身后护崽子一样保护好的虞商商,两手插兜,扬起眉尾:“虞小姐,你说呢?” 第241章 未必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虞商商拍拍程枝意的肩膀,笑意如沐春风:“程枝意,我和他说几句话,马上回来。” 程枝意不赞成道:“商商!” 裴泽忌此人不好对付,是他们都知道的事实。 她身边没有保护的人,怎么敢跟他一起去? 虞商商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没事,就说几句话而已。” 这件事不可能没头没尾的结束,就算今天躲避一时,裴泽忌早晚会找到她。 到时候仍然需要解决,既然如此不如早在一开始的时候就都说清楚。 虞商商绕过程枝意,跟裴泽忌他停在路边的车里。 裴泽忌的车贴着保护膜,从外面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司机戴着墨镜坐在前面,身形彪悍,后腰鼓起拳头大的形状,看样子应该是一把手枪别在裤子里。 虞商商默默移开视线。 裴泽忌坐在她旁边的位置,双手置于膝盖上面,十指交叠,极有威严朝司机睨了一眼。 司机立刻恭敬点头,走出车外。 车里瞬间只剩他们两个人。 逼仄的环境最是令人心生警惕,虞商商心提起来,轻声吭了声。 裴泽忌一双浅淡色的瞳眸透露逼人光辉,单刀直入道:“爷爷的事是你做的吗?” 虞商商假装听不明白:“什么?” 裴泽忌戏谑笑了下,耐着性子解释:“我带他来京城,他不见了。” 虞商商不慌不忙,应答如流:“裴总,你是否太过高看我,曾经你带着一队保镖都不能看护好他,如今让他逃走了,你不去找人不说,还在这责怪起我来。什么意思呢?” 裴泽忌显然没信她这套逻辑,反问道:“真不是你?” 虞商商没有怯场,直言硬刚:“裴总若是不信,大可以找人查。如果查到了,我向你磕头赔罪,如果查不到,我希望裴总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 这种情况下,如若向他示好,则变相证明自己跟这件事有关。 虞商商必须态度强硬。 她相信姜砚迟一定会处理好所有事,有他在,裴泽忌决计不可能查到这件事跟她有关。 正因为相信他,所以她底气很足。 裴泽忌被她中气十足的话震慑,皱着眉头,开始考虑自己是不是真的想错了。 他确实没有证据,来找虞商商,纯属想套一波话。 但虞商商给他的反应是他意料之外的。 可能真的是自己想错了吧,爷爷神通广大,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爷爷想要瞒过那些废桶手下简直易如反掌。 即使步下重重天罗地网,他想逃脱不是没可能。 怪就怪在时间太巧,他刚好被程枝意叫去z镇的时候,爷爷就失踪了。 裴泽忌沉寂下来,片刻后,礼貌地说:“抱歉,如果是我错怪了你,我向你道歉。” 虞商商假装被诬陷之后很生气的样子,气得鼻孔出气都火冒三丈,胸膛起伏,却只能原谅一般,悻悻道:“没事。” 裴泽忌又道:“虞小姐现在可以走了,很抱歉耽误你的时间。” 虞商商刚要走,车门打开一条缝的时候,看见车外焦急等待的程枝意,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坐回来。 裴泽忌保持同样的坐姿,道:“还有事?” 虞商商开门见山,慎重说道:“有关程枝意的事,我想和你聊聊。” 裴泽忌表情僵了一瞬,喉结滚动:“你说。” 车窗膜单向,从里面可以清晰看见外面的情景。 虞商商看见程枝意来回焦急踱步,时不时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眺望过来,神色慌张急切。 有朋友在,虞商商心里的沉重仿佛被卸去一半,轻松了许多。 她被保护着,也想要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虞商商踟蹰半晌,考虑话怎么说合适,“有关于你们的事……” 她说出名字,决定让这段关系更加透明化:“你和程枝意,你有什么想法吗?” 裴泽忌道:“没有。” 是“没有”,而不是“什么”。 如果不懂虞商商在说什么,他一定会问她什么意思。 正因为他明白,所以有具体到是或者否的回答。 “我们不妨打开天窗说亮话,在我最近观察到的现象中,我主观意识认为你对她有好感。作为程枝意的朋友,我有权为她考虑,想她之想。” 裴泽忌神情还算平静:“所以呢?” “不瞒你说,我另一个朋友失忆了,他之前喜欢的那个人伤害他很深,所以我做了一次恶人,让他们分别。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可我已经开了这个先例,不妨恶人做到底,如果你觉得她没有家族和事业重要,请放过她。程枝意的父母也只想给她找一个平平淡淡的夫婿,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平平安安。” 平淡的生活,他给不起。 贺清序的身份尚且无法打扰到白忱,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事情发展。 裴泽忌不行。 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会使程枝意乃至程家陷入到舆论当中。 就像曾经的虞商商。 她有姜砚迟,所以没有因为舆论和姜家硕大的世家受到伤害。 她能够快快乐乐的度过最难的一段时光,不被言语重伤,都要归功于姜砚迟深沉唯一的爱。 裴泽忌若是爱的比姜砚迟少,那就算两人在一起,程枝意也会受到外界的打击。 她不幸福,家庭中的痛苦带来一生悲哀。 虞商商绝对不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裴泽忌上半身倚靠车后座,嘴角勾起一道意味不明的弧度,放松身心,仰首盯着车顶,慢条斯理道:“虞小姐觉得我喜欢她?” 虞商商反问:“不是吗?” “……”他没撒谎,大大方方承认,“是,但那又如何,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早晚有一天我会忘了她。你能看出来,她不喜欢我。” 虞商商挑眉。 未必。 这种事情既然被发现了,便没什么好藏。 何必藏着掖着,裴泽忌罕见心直口快:“虞小姐放心,找到爷爷之后,我会带他回到自己的国家,再不踏入这里半步。” 第242章 心都要碎了 虞商商沉声道:“你走之前,你们那夜的事该有个了结。” 裴泽忌不慌不忙:“我会找她说清楚,这个你不用担心。” “好,那我……” “不送。” 那日之后,程枝意接到裴泽忌的邀请。 准确的说,是一封吃饭的邀请函。 她跟虞商商说了一下,如时赴约。 邀请地点在京城最奢华的酒店,金碧辉煌。 非富贵者不能入内。 程枝意提前几分钟到达,由服务员领进去,到包厢的时候,发现里面已经有人了。 包厢采用欧式建筑,整个装潢富丽堂皇,包厢有一百多平米,长方形大理石桌面如同烛光晚餐,桌上没有烛光,只有晚餐。 男人西装革履,端坐在方形桌子一端,两只手肘随意搭在王座椅背上,十指交叠。 头发全部梳到后面,梳了个油光亮丽的大背头。 此刻他微微低头,端详桌子上的菜单,发觉有人进入之后,扬起凌厉的下颚线,浅淡色的瞳孔波光粼粼。 “程小姐。” 短短几天经历了很多事,程枝意想不出该用何种心态面对他,讪讪颔首。 服务员领她坐在另一侧桌边,恭敬地朝向裴泽忌方向,温声道:“裴总,现在点单吗?” 裴泽忌轻抬起手,冷白如鱼的手腕点向身前的菜单,淡声吩咐:“让程小姐点。” “不用了,我不是来吃饭的,裴总有话直说就行。” 自从那日从虞商商口中得知裴泽忌的为人,她心中的愧疚顿时削减半分。 任何事情都没有朋友重要。 他要伤害虞商商,他就是坏人。 她的态度与从前大有不同,突然冷下来的脸色,裴泽忌心里多少有点不舒服。 好像原本不该是这样的。 他寡淡着脸色没有多说,跟服务员点单。 服务员下去之后,偌大的包厢陷入了寂静。 头顶昏黄灯光悠悠散发暧昧的光泽,空气里却只有冷,两人不说话。 程枝意侧头看向包厢窗外高空的风景。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裴泽忌桌子底下青白相间的手,细细摩挲大拇指的玉扳指,玉质细腻光滑,如同女子柔软的手腕。 他半阖眸子。 心想,程枝意的手也这般柔,似世上最轻柔的绸缎。 如果她对他有意思的话,或许真的可以试一试。 可惜了。 “对不起。” 裴泽忌抬眸。 程枝意仍然看向窗外,总觉得此时无法面对他,脸色青红交接,怨气与愧疚交相凝结,继续说道:“一直以来很想跟你道歉,知道你在躲着我。” 摩挲玉扳指的手指停住,他喉结动了动,平静地说:“当时已经解释清楚,我不要你的道歉。” “那你想说什么?” “别的。” 废话,除了这个以外的话题,可不就叫别的吗? 说了跟没说一样。 程枝意撇撇嘴。 “虞商商说你找了我很久。” “嗯,之前愧疚来着。” “现在呢?” “不愧疚了。” “为什么?” “我已经道过歉,并且你不需要我的道歉,最重要的一点是我讨厌你伤害虞商商。” 程枝意从不藏着掖着,有话直说。 裴泽忌失笑:“我何时伤害过她?” 想起来了,是有一次。 因为裴老绑架她,囚禁半天。 程枝意没有再往下说的意愿。 裴泽忌想来着实好笑,那次他不得已而为之,竟然成了程枝意心中的结。 直到现在他也不觉得他做错了,不过是为了家族利益临时做出的手段而已。 这可能就是两个人的不同。 程枝意不喜欢他,于情于理都没有问题。 上完菜,裴泽忌礼貌指了指桌上琳琅满目的菜品,“程小姐不介意的话,可以与我共进晚餐吗?” 她轻声嘟囔了一句:“介意。”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听见。 裴泽忌表情不变。 再怎么样,程枝意总归没拂了他的面子,默默拿起筷子吃起来。 一顿饭很快结束,程枝意吃的嘴角口红全无,她拿起化妆包,一步不回走出包厢,留下一句话:“我去补个妆。” 裴泽忌坐在原位置,眼神默默无闻打量着她。 说来可悲,他这样一个两面三刀的人,碰见喜欢的女人,居然也会露出本来的羞涩面目,驻足不前。 曾经那些教养,只教过他如何为家族利益最大化,如何在外人面前保持得体的仪容仪表,从来没教过他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时应该以何种姿态。 所以直到现在,他仍然是这般无所谓的态度。 “啊——” 厕所离包厢很近,走几步路就到了。 裴泽忌听见厕所外传来一声惊呼,是程枝意的声音。 他立刻起身向外走。 厕所拖地的时候洒了很多水,清洁阿姨洗拖布时在厕所外立了一块小心地滑的黄色板子,程枝意没看见,进去之后脚底板出溜滑,不小心跌倒了。 裴泽忌走出门后,正巧看到她四脚朝天狼狈的样子。 程枝意撞的腰扭伤,起都起不来,四仰八叉痛苦的拧起面目,清秀的脸庞狰狞,撇起嘴嗷呜叫唤。 他没有嘲讽和无视,大步走过去,健硕有力的手臂一把捞起程枝意。 手腕自她脖颈下方穿过,肌肤接触,微弱的温热直达心底。 像这般近距离接触,上一次还是在z镇。 裴泽忌睫毛微颤,忽视心底的悸动,眼中只有关心,嗓音低哑:“伤哪里了?” 程枝意疼得近乎窒息,来不及思考他们现在的姿势是否有失礼数,窝在他怀里,倒抽几口凉气。 声音也软了几分:“脚扭了。” 裴泽忌闻言,低声说了句:“失礼。” 随后将她抱起来,三步并作两步返回包厢,把她抱坐在包厢旁边的沙发上,掀起脚踝处的裤子。 裸白色的脚踝肿成馒头大小,红彤彤一片,伤的不轻。 裴泽忌蹙起眉头,心都要碎了。 程枝意最怕疼了,眼角挂着盈盈泪水,手紧攥他的衣领,攥得皱皱巴巴,瘪起嘴,倔强地说:“不用你帮。” 抱住他脖子的手却没撒开。 裴泽忌道:“我送你去医院。” 她马上反驳:“不去!” 京城的医院有她爸妈的眼线。 裴泽忌无奈,就着这个姿势叫来服务员,要了一瓶红花油。 第243章 我喜欢你 冰凉的液体,将一接触到她的肌肤,程枝意瞬间被冻得打了一个寒战,男人粗砺的指腹顺着同方向轻柔打磨按压。 力道轻柔舒爽,带着丝丝缕缕的酸麻。 程枝意咬紧下唇,差点没出息叫出声。 药入骨有点痛。 又痛又麻,尾椎骨如同上万只蚂蚁爬行,让她忍不住心生涟漪。 就好像小说里那些霸道总裁为爱折腰,给心爱的女主做任何事,好比此时此刻。 这种事本不应该是他一个大少爷做。 何况两个人没有交集。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 裴泽忌神色是前所未有的紧张,认真为她擦拭红肿的地方,眼睛一瞬不瞬盯着脚踝,仿佛这一时刻再没什么事情比她的伤口更重要。 那一瞬,程枝意心跳停缓。 她处过的对象虽说不如虞商商多,一只手能数得过来,但每任都是自己当下最喜欢的,且在一起的时间最少的至少有半年,她比较长情。 长情的后果导致没办法快速喜欢上一个人。 她深信日久生情。 当下,惊讶于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只见过几面的男人生出心动的错觉。 曾经就算觉得他好看,也仅限于把他当作小说男主的代餐。 有一段时间,她觉得他的长相样貌和气质,包括地位身份,与小说里的男主一模一样,所以将他当作小说男主,虚拟人物便有了脸。 也仅限于在一段时间,大概有两三天。之后没再看那部小说,就断了这个念头。 “伤得比较重,最好不要走路,就算不去医院也要让医生上门看一看。” 裴泽忌认真说完,把红花油揣在她衣服口袋里。 一双亮堂堂的眼睛与一双心虚的眸子对视,程枝意率先移开视线。 裴泽忌加重语气:“这不是小事,听见了没?” 她不情不愿地嘟囔:“听见了。” 烦死了。 跟她爸妈一样,什么事都要管。 瞧她的样子,不像事后愿意找医生的模样,裴泽忌思忖片刻,道:“我带了家庭医生,嘴严,让他给你看看脚踝?” “不用。” 程枝意老是觉得别扭,身子忍不住胡乱扭动,恍然发现她现在的姿势简直堪称不雅,坐在裴泽忌身上,好像亲密无间的爱人。 他的手紧握成拳,落在她腰间,没有胡乱触碰,非常绅士礼貌。 即使两个人心中清明澄澈,也耐不住姿势的扭曲。 程枝意挣扎爬下去,摆平衣角褶皱,生怕谁突然进来看到他们的样子,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裴泽忌看着她,浅如琉璃珠一般透明的瞳孔清脆易碎,平静地问:“你怕我?” 大腿根还遗留着她的体温,温度快速消失殆尽,像她永远那么快抽离一样绝情。 走之前,很想知道个答案。 程枝意说:“不怕。” 她为什么要怕他? 裴泽忌追问:“那为何躲我?” 程枝意嗤了下,一股子怨气由心而发:“谁躲谁你不清楚吗?” 若非他躲着她,几天前她就应该找到他了。 “我说的是现在,你躲我。” “这不叫躲,这叫男女授受不亲。” 他半边眉梢微挑,“什么意思?” “古话,意思是异性之间不应该过多接触。” 他听懂了,没什么反应。 这句话的意思他从小就被家族教导,时至今日已然根深蒂固,不需要别人来教。 简单通俗的道理,由程枝意说出来,变了个意思。 她在拒绝他。 无论是真理的角度还是感性的思维。 裴泽忌很不舒服。 心里那股愧疚劲又涌上来,程枝意自知说话的语气很不友好,讪讪闭上嘴。 裴泽忌故意让她回忆起来那天的事一般,旧事重提:“你喝醉的时候不是这么说的。” 程枝意梗着脖子叫道:“你也说了,我喝醉了。” 明知不该纠缠,解决完一切便该离开,他还是陷入纠结复杂的黑洞中,似是懵懂的询问:“喝醉可以否认一切吗?” 不像是嘲讽,倒像真的不理解。 “你好不要脸,明明已经原谅我了,而且也不需要我负责,怎么现在倒像是失忆似的。” 他认真回答:“我记得。” 没失忆,却又矛盾着。 不想让她负责,是因为她不爱他,又要告诉她,是因为他爱她。 程枝意一字一句,表情郑重诚恳,渣而不自知:“既然原谅我了,那些事不应该再提。” 裴泽忌沉默,看了一眼她受伤的脚踝。 程枝意受再大的伤,也不会让他帮忙。 他狠心,起身收拾东西,拿起风衣披在身上,大步走向门口。 一个没挽留,一个没回头。 不甘心的心理作祟,裴泽忌一只脚踏出门口的时候,又停住了。 二十余年,从来没有这么不甘心过。 他背对程枝意,清高孤傲的背影似一睹人形巨墙,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说:“虞商商说的对,我喜欢你。” 这是不可否认的。 他连自己都骗不了,如何骗得过别人。 程枝意怔愣,一时间忘记脚踝的痛,也忘了咒骂他无情和愧疚自己做过的事。 因为他的真诚和突然。 嗓子里像是卡住了一根尖锐的鱼刺,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在跟我说话……” “我自私自利,从来不愿意自己的情感付诸东流,所以不必要的感情是我的累赘。程小姐,你是第一个让我付出却得不到回报的人。” 裴泽忌转过身来,眼瞳幽深宁静。 程枝意保持单脚站立的姿势,脚踝高肿,疼痛已经不能使她清醒。 或者说她此刻清醒的不能再清醒,亦或是已经醉了,可她明明没喝酒。 为什么听到了让自己心灵所不能承受的话。 这句话仿佛不该出现在她身上。 “我告诉你,并非想让你负责,而是不期望我的感情就这么默默无闻,白白浪费。” “你也不必对此感到愧疚,那天是我自愿,也可以说……主动迎合。” 哪个健全男人在清醒的情况下,还治不过一个喝醉酒的女人? 不过是心甘情愿罢了。 程枝意小脸皱巴成一团拧起来的废纸,脑子完全不够用,努力去理解这段很费解的话。 第244章 从良 他说他喜欢她。 很认真,没有开玩笑的语气。 程枝意对此感到震惊。 所以那天她给他找相亲对象,把自己的照片马虎混入相亲女人照片里,他单单看中她,说要她,是真的! 当时只以为他在开玩笑,没当回事。 “不是你……”程枝意震惊的连名带姓叫他,“裴泽忌,你……喜欢我?你喝酒了?” 这么大的事到现在才告诉她。 说到自己都语无伦次,程枝意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和语气去面对他,面对这个问题。 她该拒绝吗? 如何拒绝才能不伤他的面子? 可是拒绝的话,别人鼓起勇气说了这些,这不是为他幼小脆弱的心灵增添痛苦吗? 程枝意特别纠结。 裴泽忌一个单方面付出情感的人,比她还要主动,还要冷静:“程小姐,我很清醒。” 他一直都是清醒的,清醒的看着自己一步步沦陷。 也清醒的知道她不喜欢他,所以及时止损。 指尖勾起车钥匙晃了晃,黑色车标刺目,发出沉闷的响动。 快速内敛情感,他平静的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脚受伤能走么,我送你回家?” “我有司机接送。” “好。再见。” 裴泽忌特别绝情,毫不犹豫转头离去。 没有给程枝意拒绝的机会。 他是一个体面的人。 体面到为了不听到的拒绝,所以干脆连那一点小小的希望也尽数泯灭。 程枝意看着他孤寂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以为坦白之后,两人不会再见面了,但是没过几天又碰巧遇见。 警长闹肚子,近几天老是呕吐,程枝意急得停下手头所有的业务,带警长去宠物医院看病。 虞商商正值人生的大喜日子,忙着挑订婚地点,别的事情都顾不上。 程枝意没再给她增添烦心事,自己去宠物医院。 她的脚还没好,背着猫包一瘸一拐走进宠物医院。 宠物医院里没几个顾客,她是vip客户,径直走上二楼的vip间。 vip间有专门的医生,不用排队。 门外写着欢迎进入的牌子,程枝意下意识以为没有客人,打开门之后,却发现了裴泽忌。 宠物医生坐在医生专属的座位上,面前的给宠物看病的白色桌子上摆着一个宠物包,黑色大狗病殃殃躺着,眼神无精打采。 它浑身上下有几处血红的刀伤,身上流出的血染红毛发,血痂凝结。 宠物医生正在给狗狗看病,手里拿着精密的仪器。 而裴泽忌则坐在桌子对面,翘着二郎腿,两只手随意搭在椅背上,西装合身,性感而随意。 听见身后门响的声音,裴泽忌转头。 随性的表情凝固。 程枝意一脸茫然,抬起头却发现门口的标志牌写着——正在工作,禁止入内。 医生看了她一眼,没分神,低下头继续工作。 打扰了人家,程枝意连忙轻手轻脚关上门,全程未曾分给裴泽忌一个眼神。 她坐在旁边的待客沙发上,将警长从猫包里放出来,拍着它的脑袋安抚情绪。 小猫在它手掌心轻轻蹭了下,模样乖巧可爱,眼神依旧恹恹,没什么兴致。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医生,出来的是裴泽忌。 锃光发亮的皮鞋停在沙发跟前,程枝意低着头,眼皮子可见范围内足以看见半双皮鞋站在她面前。 上次分开的时候太尴尬,她没想好如何面对,干脆假装看不见。 裴泽忌先开的口:“脚踝好一点了?” 听着声音平淡,像是不怎么熟悉的人之间随口一问。 程枝意抬眸:“好了。” 其实还有点疼,但若非亲密无间的人,她不会展现自己的脆弱。 “猫呢?” “拉肚子,带它来看看。” 问题结束,似乎没有什么能探讨的,两人自然而然结束话题。 裴泽忌坐到离沙发很远的高脚椅,单脚点地,闲来无事拿起旁边的杂志观看。 熟悉的陌生人,不外如是。 程枝意表面爽快,内地的却是个很纠结的性子,犹豫半天,心想如果不主动说几句话的话,就好像她在躲避什么一般。 程枝意觉得她坦坦荡荡,没什么好藏的。 没必要因为一句喜欢就无情拉开距离,毕竟裴泽忌也说了,他没有追她兴趣。 思及此,她主动张口问道:“诊室里那只大狼狗,是你的吗?” 没预料到她会主动开口,裴泽忌回答的很慢,反应了一会儿说:“是,我的。” “怎么受那么重的伤?” 程枝意看到那条狗浑身上下至少有五六道大口子,且都是人为造成的。 没什么好隐瞒的,裴泽忌合上杂志,直言:“公司发展过程中触犯某些人的利益,没胆子对我动手,暗地里虐我安置在家里的狗。” 向来对小动物很有爱心,程枝意顿时怒发冲冠,一拍桌面站起来:“他们未免也太可恶了,欺负小动物算什么本事,你家附近没有监控吗?查查监控是谁做的,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家附近触及隐私,我之前将监控全拆掉,暂时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做的。” “那就报警啊!” 程枝意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不管面对的是谁,欺负小动物就是不对。 不争馒头争口气。 她越想越生气,直乎他大名,“裴泽忌,你什么时候这么怂,别人欺负到你头上来了,你还默不作声?本小姐替你出头,这件事一定要有个说法!” 裴泽忌看着她比他还生气着急的表情,莞尔。 点头,道:“谢谢。” “先别客气,等我把猫安置好,咱们就去报警!” 他又笑,这次没有多说什么。 以他的手段,私下里有很多办法查出来那个人是谁,并且用不光彩的手法给予严厉的打击报复,甚至威胁生命。 这些办法虽然为正道所唾弃,但却是最简单最有效逼迫他人求饶的方法。 程枝意说出可以帮他的时候,裴泽忌想了想,同意了。 摒弃自己以往惯常使用的手段,学着跟从她的脚步。 偶尔从良吃素食,似乎也不错。 第245章 究极拉扯 查出来小猫闹肚子是因为肚子里虫子多,吃点药之后就没大有事了。 那条大黑狗伤得太严重,必须在宠物医院里严加看管诊治。 处理好紧急的事情之后,程枝意带裴泽忌到临近的警察局报警。 警察速度很快,马上就找出偷溜进裴泽忌家门盗窃并伤害狗的凶手。 通知他们到了之后,警察带他们查看凶手。 凶手是个相貌平平的跛脚男。 在关押的房间门外,程枝意透过窗户口看到了凶手的长相。 他一脸凶神恶煞,吊三角双目死死盯着门外的裴泽忌,朝他啐一口痰,眼神阴毒似蟒蛇。 裴泽忌则面无表情,和警察一起站在关押的房门口,听警察汇报工作,对于凶手挑衅的行为没有丝毫情绪起伏,仿佛门内拷着手腕的男人只是个陌生人。 程枝意关切问道:“他这样要坐几年牢?” 警察威严地回答:“盗窃数额巨大,且涉及伤害动物,处以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 把狗害成那样,程枝意觉得十年都是轻的,最好判个无期徒刑! 她撇撇嘴,看向裴泽忌,“你觉得呢?” 裴泽忌没什么意见:“多久都行。” 比之从前,凶手坐牢出来以后,他有的是办法。 裴泽忌只是不愿意程枝意一片好心付之东流。 好心帮他忙,最后他用自己的办法解决,相当于拒绝她的好意。 这个男人虽然可恶,比他之前的那些竞争对手手段好太多,没有达到他恨之入骨的地步,裴泽忌可以选择由国家处理。 这里不是他的国家,是程枝意的。 裴泽忌这样一个无视律法的人,想守程枝意国土的规矩。 事情解决以后,自然而然变成为表达感谢请吃饭。 程枝意对自己帮狗报仇非常自豪,心情急转直上,骄傲的心理占据上风,也就没有拒绝。 裴泽忌请客地点是京城最豪华最私密的酒厅。 这里一户一间房,没有任何人打搅,许多明星和网红喜欢来这里。 服务员领着他们来到最顶层视野良好的开阔露台。 平日这里挤满了人,裴泽忌包下整个露天台,无人可以打扰。 程枝意喜欢热闹的氛围,也喜欢安静到极致的感觉,裴泽忌请客地点就是后者。 她坐在天台顶旁边,往下看街头车水马龙,万家灯火通明,往上看月亮阴晴圆缺,星星稀疏。 服务员上完菜之后就关上天台的门,宽阔的天台顿时只剩他们两个人。 凉爽的微风拂面。 程枝意发丝随风飘动,手里举着一杯红酒轻轻摇晃,液体波澜晃动。 乱花渐欲迷人眼。 桌子很小,两人桌底下的膝盖几乎可以触碰。 酒厅主打的就是这种暧昧的氛围。 裴泽忌切好自己的那份牛排,和程枝意面前完整的牛排做交换,又切开第二份牛排,举手投足优雅大方。 程枝意被他安静的气质吸引,不由得多看了几眼,裴泽忌察觉她的视线,口气极其随和:“晚上有安排吗?” 好像普通朋友之间随口询问一样,没有给程枝意任何不适的感觉。 她乐得回答:“接警长回家。” “没开车?” “没呢。” “怎么回家?” 似乎是不经意间一问,裴泽忌连眼神也没放在她身上,用叉子插起一块牛排咽进嘴里。 程枝意如实回答:“还没确定,晚上打车很危险,我打算让家里的司机过来接我。” 现在已经晚上八点左右,吃完饭就得十点了。 裴泽忌见过她家的司机,是一位四十多岁的中年男性。 眼睛都没瞟一下,坚定地像是要入党,裴泽忌又问:“ 吃完饭要很晚,司机没在睡觉?” 程枝意想了想,她家司机也有自己的生活,这么晚了还麻烦人确实不太好,遂道:“可能快睡下了吧,没事,大不了我让朋友来接我。” 她有很多作息生活夜猫子的朋友。 裴泽忌顿了一下,放下刀叉,斯文条理地用丝巾擦拭嘴角,轻描淡写道:“我晚上没事。” 程枝意:“?” 他说的更清楚:“可以送你,不必麻烦朋友。” 程枝意笑了下,但见他神色如常,恰逢晚上车少,有人送是个便利,便同意了。 “行啊,提前先谢谢你。” 裴泽忌没有回答。 程枝意了解他,他可以控制住自己,所以根本不担心醉酒之后会不会遭殃。 她跟所有人一起喝酒的时候都会顾虑身边的异性,思考身体安全,但跟裴泽忌在一起不会。 她馋人家身体还差不多。 程枝意很放心,所以喝酒的时候没有顾忌,三两口一杯下肚,很快喝得酩酊大醉。 裴泽忌劝她:“少喝一点。” 程枝意一时高兴,没控制住自己,喝了很多酒。 最后把人弄得醉醺醺,口里酒气冲天,肚子撑得实在喝不下了才罢休。 裴泽忌结完账回来,便见她趴在桌子上不省人事。 他捏住额心,上前扶住她。 程枝意趴在他胸口恶心的想吐,干呕了两下什么都没吐出来,眉眼恹恹。 她作势呕吐的时候,裴泽忌没有躲闪半分,反而用自己的身体给她做支撑。 一身昂贵的西装被她捏的紧皱。 他轻轻拍她后背,以做安抚,低声问:“喝口水?” 边说边靠近桌子,倒了一杯白开水,递到她嘴边。 程枝意就着这个姿势小口抿了几下温水,吸吸鼻子,温水入肚,胃里翻江倒海的感觉瞬间被压下去 她脑海一片空白,也忘记了防备,整个人纯洁的如同一张白纸。 无意识靠在裴泽忌身上,打了个酒嗝,叫嚷:“我……还能喝,别拦我……” 裴泽忌拽回她意图碰桌子上的酒的葱白手指,问的直白:“你家地址。” 程枝意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懵懂抬起大眼睛,盯着裴泽忌的下巴仔细观察。 他的下巴又尖又白,像是涂了一层美白霜,有一种假白的错觉。 她嬉皮笑脸地捏住裴泽忌下巴,漫不经心道:“你要去我家干嘛?” 裴泽忌一脸正色:“送你回家。” “不想干点别的?” 第246章 招惹 不得不说,程枝意醉酒之后真的很撩人,把裴泽忌的心理拿捏死死的。 他低眸,认真看着她的眸子,里面倒映的只有他的脸庞,虔诚温柔。 她是如此勾人,叫裴泽忌心痒。 他的眼睛冷静又沉着,深吸一口气,最后说:“程枝意,我不是个好人,别逼我。” 程枝意丝毫不受威胁,反而一本正经拉住他的手,挑逗般十指相扣,另一只手揽住他的脖子,笑容加深:“喜欢我的男人都想跟我上床,你不会是例外。” 他脸色更黑。 她掰着他的脖子,踮起脚尖吻上来。 差之毫厘时,裴泽忌偏头躲过去。 程枝意眉心微蹙,不满地撇撇嘴,“你不喜欢我了?” “不是。”裴泽忌目光灼灼,在她面前轻而易举暴露自己的野心,“我想要的更多。” 你给不给得起? 醉酒献吻固然令人心神荡漾,可他要的绝非如此。 喜欢一个东西,就要占有它的全部。 她喝醉了,许多话和事并非出于本能,只是借着酒精的作用扩大内心欲望。 他当然希望她是他的。 不仅仅一个吻。 骨子里隐隐的占有欲嗜痒。 裴泽忌退后一步挣脱她的桎梏,只留一只手帮她站稳身形。 他十分清楚后果,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 程枝意也是晕的厉害,被推开一次之后老老实实停在原地,眼睛里湿漉漉泛着水光,叫人无端心生怜爱。 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裴泽忌深呼一口气,“我叫虞商商来,坐椅子上等一会儿。” 他不敢保证再留在她身边会不会造成那天同样的错误。 欲挣脱手时,原本坐在椅子上乖巧等候的少女却一把拉住他,软乎乎的小脸贴着他有力的手臂,黏黏糊糊蹭他:“你想要什么跟我说就是,万一我能给呢?” 不甚清醒的问话。 一边拒绝,一边招惹。 裴泽忌未当回事,却也无可避免的好奇心作祟,顺着她的话说下去:“我要你,给吗?” 紧贴手臂的小脸蛋到处蹭,钻心蚀骨,也隔靴止痒,起了点缓解作用。 无疾而终的情意得到些许慰藉,裴泽忌迟迟没有抽回手。 他承认,他舍不得。 这些想法,醉酒之人无法理解。 酒劲上头使得脸颊热热的,裴泽忌的手臂温凉,贴着很舒服。 程枝意满脑子只有怎么让继续“征用”他的手臂,说话自然而然带了点讨好的意味,迷迷瞪瞪笑着回答:“给呀。裴总这么帅,我又不吃亏。我们试试呗。” 我们试试呗…… 五个字萦绕脑海久久徘徊。 “……” 裴泽忌闭眼,上下牙关轻轻咬合。 明知她醉后最爱胡言乱语,他却想当真。 当真……是疯了不成? 他怕了,无可奈何道:“以后别说这样的话,对我是,对别人也是。” 他保持仅存的理智,用力抽出手臂,盯着她,义正言辞道:“要么告诉我你家地址,要么我叫虞商商来接你。” 作为裴氏培养最优秀的继承者,将来掌管偌大企业,万贯家财唾手可得。裴泽忌绝对不能陷入情爱之中,否则将会万劫不复。 可越想逼自己凶起来,越是对上一双水汪汪的可怜眸子,叫人无端生怜,将他冷漠的外表全盘震碎。 程枝意可怜巴巴望向头顶那道故作镇定的阴冷眼神,嘴巴一撇,声色软了三分:“南苑公寓,十三栋801。” 裴泽忌当机立断,毫不犹豫扶着她离开餐厅。 南苑那片楼区是新建起来的房屋,甲醛尚未消除完全,程枝意购买的房屋采用最先进技术,将新屋子的有毒气体排除干净,现阶段尚可住人。 用她的指纹解锁房门,裴泽忌将人扶到沙发上。 任务完成之后本应离去,但见程枝意半死不活仰躺着,双目紧闭,样子很是虚弱。 他终究没狠下心去,“咳”了声,音色镇静:“家里有醒酒药吗?” 料到她不会回答,裴泽忌暗道一声叨扰,走进厨房,不一会儿便端过来一碗蜂蜜水。 “凑合喝。” 没找到醒酒药。 程枝意还是没半点动静,她头晕的要死,恍恍惚惚之中感觉到腰腹被一股力量拖起来,眼睛想睁又睁不动,仿佛千斤压顶。 耳畔是低沉呢喃,不怎么温柔,却又莫名掺杂着一点无奈,“张口。” 程枝意听话张了半条缝,干涩的嘴巴里探进来几滴甜水。 精神似乎好转过来,她慢悠悠睁开眼。 一双漆黑瞳孔,一双混血浅淡瞳色,交相映入对方眼眸中。 四目相对。 静了静,缱绻的气息萦绕在二人之间。 程枝意抽风了似的,突然说:“可以亲吗?” 裴泽忌抿了抿唇,脖颈突出的喉结滚动几下。 欲望浓烈迸发出来,如火山爆发倾盆而至。 不知是谁先动,也或许是同时,唇瓣碰撞到一起。 一开始是温柔的互相试探,到后来疯狂纠缠,他再也控制不住内心欲求。 国外文化开放,人们相见时互吻手背脸颊常见,裴泽忌虽在这样的环境长大,却从不肯融入这样的文化。 他有严重的心理洁癖,自以为虽虚与委蛇,或许一辈子做不出亲吻之类的事。 直到第一次与程枝意接吻。 裴泽忌发现她的唇是软的,香甜软糯,同她亲吻,并不像想象中那般淫靡不堪。 他着了魔,打破最后一层理智屏障,陷入她开玩笑似的语气中,无法自拔。 “程枝意,别骗我。” “你先招惹的我,你说的试试,我当真了。” …… 一百多位世界级设计师和裁缝连夜赶制,很快把婚纱赶制出来。 经过细微的改造,婚纱比纸上更加栩栩如生,虞商商穿过一次试试大小,正合身。 订婚于大世家而言纯粹走个形式,毕竟之后还要结婚,是以订婚无需太过华丽,虞商商也不喜欢太多人关注。 以姜家和虞家的名声而言,就算他们偷偷摸摸举办婚礼,第二天全京城也都会知晓,既然如此不如平常心态对待,拒绝邀请任何媒体,但也不严密保守。 这是虞商商和姜砚迟心照不宣的事。 她照常帮计划订婚仪式的人设计一些小细节,写请帖请双方认识的亲密的人来参加订婚,除此之外几乎没什么要做的事,姜砚迟也不允许她干重活。 第247章 潮湿郁结 订婚倒计时最后一天,虞商商去医院看望白忱。 京城的医疗设施和作业手法小县城比之不及,白忱在这里得到了良好的治疗,病症比预期中好得快多了。 虞商商坐在床边,换了个吸管放进杯中,让白忱头靠起来,从吸管里抿水喝。 他虽然恢复的很快,但行动还是受限。 撩起薄薄的眼皮,淡淡凝视她忙碌的身影,神色逐渐回温。 虞商商眉宇抹不开愁弄:“明天婚礼,去吗?” 医生说他需要静养,偶尔可以稍微出门透风片刻,她才问的。 她虽希望她的人生能有他这个重要的朋友参与,但一切还是以他性命安全为先。 白忱轻点了下头。 去。 她会心。 “白家的事我爸妈和姜砚迟在善后,你不用担心。白父的判处也已经下来,等你恢复好了,去监狱探望一下他吧。” 意气风发的中年男子不堪变故突袭,满头华发,一时间令人感慨。 对于这个从小叫到大的伯父,虞商商也无法做到心肠冷漠。 白忱又点了点头。 无论是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从来皆不喜亲生父亲,两人有至亲血缘,却形同陌路。 即使进了监狱这等大事,对白忱来说也只是陌生人的变故罢了。 他心肠冷。 订婚场地布置完善,在海边酒店。 虞商商和程枝意到现场确认一遍流程。 场地由姜砚迟亲自布置,他从不肯假手旁人。虞商商也放心他,布置好后姜家那边的人出面做最后完善,她只需要确认即可。 昨天便约好了程枝意,电话里少女言语不宁,只匆慌又真诚地说了句:“明天一定到!” 而后发消息也没回。 既然订婚设在海边,海边线广阔无际,为防订婚的 照片视频泄露沦为京城谈资,婚礼前包下了海边所有的度假酒店。 海岸线宽长,一眼望不着边。 酒店早早派人候在门口,等虞商商到来。 虞商商换上酒店精心准备的拖鞋和宽松衣物,由经理引入酒店后侧沙滩。 经理西装加身,后面跟着两列一排四个女服务员,浩浩荡荡追随虞商商,动静浩大。 跟古代被宫女太监供起来的得宠妃嫔似的。 对比起来,穿着宽大海滩衣裙,脚踩人字拖的虞商商就显得随便多了。 虞商商无奈道:“不用这么多人,你一个人引路就行。” 知晓虞商商是什么人,经理看人下眼药,他露出招牌讨好笑容,顶着满头假发片,溜须拍马道:“姜总一早便吩咐您要来,定得好生招待,万不可怠慢了。” 晓得是姜砚迟安排,虞商商便应下了,被众星捧月般拥往沙滩。 “程小姐今日早早便来了,在露天婚礼处等您。” “程枝意?”虞商商心里犯嘀咕,这人一天不回消息,倒是奇怪。 订婚现场装饰的幸福温暖。 巨大热气球漂浮在空中,底下坠着一颗无数粉玫瑰雕饰而成的十人也无法合抱的心,心在空中被热气球的带动下时而跳动,更显得鲜活热烈。 心的正前方是一个宽敞明亮的露天厅台,足以承纳百人,地面铺满了柔软地毯,直达酒店后门口。 厅台下方是几排整齐划一的白色真皮椅子,每个椅子上放着一个素净开盖小盒子,盒子里的鸽子蛋钻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耀得睁不开眼。 那是每位客人的伴手礼。 简单、粗暴、直接、贵重。 昭示着姜砚迟对婚礼的重视。 身形娇小的女孩扎着麻花辫,脚踏酒店logo绵软拖鞋,双手叉腰,仰首欣赏面前华丽中带着浓浓爱意的婚礼现场,面露满意之色。 直到听见酒店经理毕恭毕敬叫了声“程小姐”,女孩才回眸。 见到虞商商,她星星般的眸子溢满光亮,飞扑上去树袋熊般挂在虞商商身上,笑道:“商商宝贝!” 虞商商莞尔,搂住她的腰也笑回:“来这么早?一天不回消息,手机不要就捐了吧。” 最后一句半是嗔怪,没有真生气的意思。 这句话一般是程枝意骂她,轮到她骂的时候少。 程枝意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两个中指交叠在一起缠绕,尴尬地说:“最近被一些事耽误了,没怎么看手机。” 虞商商挑眉,看出她眼中难以启齿之意,没细问。 转头说起来正事,“你觉得现场布置的怎么样,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吗?” 程枝意一脸严肃悲愤:“商商,这里布置的简直不要太完美,如果说还有需要改进的地方,就是你们炫富了!” 说好了一切从简,怎么越看越华丽呢? 别人家参加婚礼伴手礼是喜糖加礼盒,他们倒好,直接上钻石。 “这些是姜砚迟的安排。” 虞商商把嗔责全部推给他。 姜砚迟从不让她担忧这些琐碎的事,所以她来之前对此一无所知。 许是从小过惯了衣食无忧的生活,虞商商手头富裕,对钱没有太大欲望。 见过婚礼现场的布置,她放下心来,接下来就是安心等待明日。 看她无所事事,程枝意磕绊半晌,犹犹豫豫地问出憋了好几天的问题:“伯父伯母明天来吗?” 久违的称呼,令虞商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程枝意说的是谁。 虞父和虞母。 原本映着笑意的脸颊逐渐僵硬,几秒之后再而消失。 虞商商状若无意道:“不知道,没邀请。” 短短六个字,带了几丝难以言表的怨恨。 说到底过了这么久,经历这么多事,若是和普通人之间的怨怼她早该释怀。 可亲人的背叛本是一生无法言喻的痛,像下了一场缠绵细雨,留在她心中的只有潮湿郁结。 “前几日我与妈妈去伯父家串门,商商……其实他们二老过得并不好,那个没脸没皮的虞凌竹也已被赶出家门,你真的不打算……”程枝意纠结片刻,委婉地继续说下去,“毕竟血浓于水,岂是外人能搅乱的。” 虞商商却并不把她说的话当真。 就算世界毁灭,她善良的好妈妈好爸爸也不可能将虞凌竹逐出家门。 不过是程枝意安慰她的说辞罢了。 但“没脸没皮”四个形容虞凌竹的字眼却令虞商商内心小小暗爽了一下,心情亦短暂恢复宁谧。 第248章 梅雨停了 婚礼如期举行。 即使没有通知外界,记者和上流贵族们依然不请自来。 稍有些名头的名流被请进酒店,只能在沙滩外围观。至于记者则挑选了一些风评比较好的允许远离酒席,隔着百米开外录像留念。 临近八点钟,姜家和虞家的亲戚朋友们光鲜亮丽陆续入场,由姜母打点,每个人有自己既定的座位。 全国最好的司仪团早在几日前便千里迢迢赶来京城,与这次婚礼打磨协调,宾客到场后主持活跃气氛,静待两位新人入场。 彼时虞商商在北山别墅里,四五点便化妆师被早早喊起来做妆造到现在,面上没有半分疲倦,反而笑意盈盈。 她穿着姜砚迟亲手制造的婚纱,即将成为全世界最美丽最幸福的未婚妻。 程枝意和虞商商平日里几个要好的女性朋友簇拥她在一旁打点订婚的繁琐事项,忙得不可开交,几乎脚不能沾地。 毛茸茸的化妆刷拂过脸颊,虞商商微睁星眸,透过落地镜看到身后忙碌的朋友,只觉心中暖意融融。 程枝意接了个电话,冲化妆师催促:“接亲的车快来了,画到哪了?” 化妆师心不跳手不抖,专业地上妆,分出心来回答:“就差嘴,等个两三分钟就好。” 车差不多十分钟到,时间赶得及。 程枝意又忙着装红包和喜糖,准备发给小孩用。 余光也没闲着,发现虞商商拿起来手机,又说道:“干嘛呢,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别玩手机了。” 虞商商哭笑不得,举起聊天页面,“我问问他们白忱还有多久能到。” 程枝意算算时间,回道:“白忱的保镖已经在送他过来的路上了,估计比你还能早一点到婚礼现场。” 她这么说虞商商便放下心来。 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朋友都在场,也嫁给最想嫁的人,被幸福环绕,她无疑是今天最幸福的新娘。 唯一遗憾的是…… 亲情缺失。 虞商商眸色黯淡一瞬,转而恢复正常。 …… “尊敬的各位来宾,亲朋好友们,大家中午好!” “感谢各位如约而至,今日我们齐聚一堂,共同见证姜砚迟先生与虞商商小姐的订婚仪式,首先我非常荣幸担任……” 司仪慷慨激昂的声音从音质良好的听筒里传出来,扩散至沙滩每一寸土地。 阳光温暖,微风徐徐。 “现在有请新娘入场!” 白色的圆形站台上,姜砚迟西装革履,在姜父姜母的陪同下,一同看向红毯的沙滩尽头。 那里是虞商商即将出现的地方。 沙滩尽头连接酒店的后门,金碧辉煌的圆形拱门伫立在阳光之下,此时拱门紧闭,两个门童上前准备打开门。 姜砚迟瞳孔微微震颤,一瞬不瞬的盯着拱门,身体僵硬不能动弹,喉咙紧张地上下滑动。 这是他现实梦境肖想了将近20年的人,就这么近在咫尺,即将一起生活一辈子,他如何能冷静自持? 拱门之后,虞商商一袭白色婚服,勾勒出娉婷袅袅的身材。她的妆容精致而生动,一双如南海珍珠般闪亮的桃花眼晃动着明亮的光泽,鸦睫忽闪,圆润饱满的红唇轻轻呼出一口气。 面对这么大的场面,腿脚不免有些发软。 在程枝意和另一个朋友的搀扶下,虞商商站定在门后,静待门童打开门,迎接初升阳光的照耀以及众人目光洗礼。 程枝意看出了她的焦虑,轻声安抚道:“别紧张,马上你就是全京城最幸福的新娘了。” 正处在订婚中,新娘二字还言之过早,程枝意总是愿意如此调侃他们。 虞商商被她逗笑了,刚要回答,身后却忽然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商商……” 两个人的音色,激动兴奋中压抑着惶惶不安。 虞商商一怔,再听到这个声音叫她的名字已是恍如隔世。 程枝意也怔愣片刻,长达几秒钟的沉默后,她率先回过头去,笑容满面的脸上完全看不出丝毫不对劲,莞尔道:“伯父伯母好。” “枝意,好久不见。” 虞商商僵硬地转动脖子,身体倾斜半个角度,当真正看到身后两个面容沧桑却仪表得体的中年人时,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住了。 那是她看了二十几年的面孔,再熟悉不过了。 虞父身穿低调奢华的定制礼服,向来威严的成年人此时已满头华发。 虞母梳着盘头,一身大红色旗袍,姣好的身材不难看出年轻时也是个绝顶美人。因为这些天的变故,眼角平添些许皱纹,这在从前对一个吃穿用度皆为上乘的贵圈妇人来说是绝不允许出现的。 因虞凌竹的事,一家血浓于水的亲人曾经分崩离析。 不过几十天的功夫,二老都苍老了许多。匆匆赶来女儿的婚礼,他们不知道自己的女儿现在是否待见他们,也还是义无反顾的来了。 酒店的后门非常空旷,两个中年人站在那里很是突兀,双手无处可放,只能尴尬得揪着腿侧的衣角。 当再见到他们的时候,虞商商无法用言语描述内心的情绪,有恨,有痛,有不甘心。 更多的,是交织着像杂乱线头一样剪不断的,名为思念的感情浪潮般翻涌。 眼泪控制不住,唰的一下涌了上来,充斥在形状漂亮的眼眶里。 虞母顿时心疼到无以复加,大步冲过来,小心翼翼地用手帕擦拭虞商商眼角即将流下来的泪花,面带悔恨,怜惜地哄道:“商商不要哭,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别弄花了精致的妆容。” 语气还和小时候那样,仿佛什么都没变,虞商商还是被父母捧在手掌心里呵护长大的娇艳花朵。 她硬生生逼迫自己止住眼泪,声音哽咽地喊出久违的称呼:“爸,妈。” 她以为自己无坚不摧,以为可以像姜砚迟那样坚强。 可是她错了。 爱的真切,恨的也着急,忘记自己还是一个下雨了就往家跑的小孩。 她渴望被爱。 虞父昏黄的眼珠里也泛起丝丝泪珠,不似以往强势,他像一棵垂垂老矣的枯树,缓缓低下头颅,声色里掩盖不住磨难碾压过的苍老:“商商, 爸爸错了,你能原谅爸爸吗?” 虞商商唇瓣紧抿,重重点了点头。 “好。” 心中潮湿阴暗之处,绵绵冷雨,停了。 填补进去的,是亲情。 第249章 我的妻子脸皮薄 原来她要的不多,一句道歉就够了。 拨开云雾,脸颊和天空都是晴朗,再也不会出现常年连绵阴霾。 随着司仪的那一句“有请新娘入场”,两边穿白色礼服的门童缓缓打开厚重沉闷的圆形铁拱门。 天光大亮。 一缕阳光照射进来,随之而来的是无数明媚的鲜花与掌声。 在无数保安的压迫下,记者们没有蜂窝涌上来,手上动作却不停,着急地对准虞商商猛拍快门,势必要拍摄出这辈子最拿得出手的照片。 虞商商远隔沙滩,一眼便望到了尽头阳台上伫立的高大身影。 她看到他在笑。 罕见的,温暖的灿烂笑容,只在她出现时绽放。 宾客高朋满座,司仪开朗活力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达到每个人耳边。 “请美丽的新娘走到新郎身边。” 程枝意和虞商商的朋友自觉退出位置,虞父虞母接替了她们的空位,一左一右站在虞商商身侧。 虞母挽着虞商商的手,眼含热泪,轻柔问道:“商商,恭喜你有了自己的家,往后的路要你和砚迟一起走了。爸爸妈妈送你最后一程好吗?” 虞商商颔首,笑答:“好。”揽过虞父的手臂。 在她即将迎接人生新篇章的时刻,有父母在身边呵护着她,前程之路光明坦荡。 前方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男人,笨拙又紧张地僵硬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过去握住他的手。 虞商商想,她可能是全天下最幸福的人了。 她一步一步,稳重而坚定的走向姜砚迟。 期盼了二十年的情景尽在眼中,姜砚迟心跳声震耳欲聋,几乎能听到脉搏中膨胀迸发的血液,好似有什么东西在狂热的舞动着,像烧开后盖不住沸水的壶盖,狂烈地跳动。 这几乎是控制不住的。 抬起触电似酥麻的手臂,缓慢而郑重的从虞父手里接过虞商商的细软柔荑,她的香味萦绕在鼻尖,空气里充斥着她的气息,温暖地缓缓将他包围。 虞父暗暗抹了把老泪,转过头来面向姜砚迟,庄重严肃地对他讲:“砚迟,二十几年来,我这个做父亲的有愧于商商,让她吃了很多苦,幸好在你这里她是自由热烈的。谢谢你把商商照顾得这么好,希望接下来你们一起共度的时光,你也能初心不改,同她做一对令人艳羡的金童玉女。” 他没有资格教育姜砚迟,虞父知道姜砚迟有多么爱虞商商,整个京城都知道。 姜砚迟的爱轰轰烈烈,毫无保留的给了虞商商。 他自愧不如。 姜砚迟颔首,当着所有宾客和记者的面,向来冷若冰霜的人一改往日作风,扬声道:“伯父放心,商商是我日思夜想,记挂了二十年才娶到的人,我拥有的一切都是她的。从前是,以后也是。” 姜砚迟不是这么肉麻的人,他这么说,无非是要昭告全京城,她虞商商是姜砚迟明媒正娶的妻子,整个姜家都是她的后盾。 从今往后,没有任何人可以欺负她。 虞父放心的松开虞商商,将她彻底交给姜砚迟。 庆幸的是,他的女儿有了一个好归宿。 闪光灯一帧一帧定格幸福画面。 感受握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紧,虞商商嘴角翘起弧度,也回握了回去。 注意到他们的变化,司仪满脸磕到了,调侃道:“订婚伊始,这对新人的手便如胶似漆黏在一起,我站在这里好像几千瓦的电灯泡。” 座下哄堂大笑。 往日里明明脸皮很厚的虞商商不明为何,此时有点羞得下不来台,许是爱让人羞赧。 刚要挣脱开来,姜砚迟却握得更紧了,眼中深情浓得像一摊化不开的墨汁。 话是对司仪说的,目光从始至终却只盯着她一个人,犹如用强力胶水粘在她身上了似的,声调低沉动听:“下个流程吧,我的妻子脸皮薄,不要为难她。” 台下,程枝意和白忱坐在主桌看他们秀恩爱,闻言两人对视一眼,发出轻微“哦~”的调笑声,似有万千言语全都汇聚在这个字里。 司仪适时调整宾客情绪,开始宣读新人誓言,和台下众人互动。 到了交换戒指的环节,礼仪小姐端上两个托盘来,分别走到虞商商和姜砚迟身边。 司仪热烈带动现场氛围,大声说道:“现在,到了最激动人心的环节,有请新人交换戒指!” 虞商商从自己身边的礼仪小姐的托盘中拿起为姜砚迟准备的戒指。 这枚戒指是她花费了几乎全部积蓄,邀请外国一个着名饰品设计大师专门设计打造,银色的指圈素洁干净,像姜砚迟这个人一样晶莹剔透,不掺杂丁点杂质。 向来冷静自持的人,此刻迫不及待抬起骨节分明的大手,等待虞商商为他戴上戒指。 姜砚迟的手白净修长,是虞商商见过最好看的手。 她注意力高度集中,端着他的手心,将戒指套进他的无名指里。 一边戴一边碎碎念地告诉他:“姜砚迟,这枚戒指花了我很多钱,虽然对你来说不多,但毕竟是我这些年来大部分积蓄,你要是敢摘下来或者弄丢了,哼哼……有你好看!” 小猪似的哼哼两声,可爱得快要融化了他的心。 姜砚迟低眸,这个角度能看见她光洁的额头以及额顶细小的绒毛,他的心像坏掉了似的控制不住狂跳,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声音,低声溺爱回答:“好,你和戒指我都会保护好。” 轮到他为她戴戒指。 虞商商发现姜砚迟旁边礼仪小姐端着的托盘里有两个戒指盒,不由得好奇问道:“怎么有两个?” 姜砚迟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面是虞商商熟悉的戒指,她早就见过。是姜砚迟好几年前为她设计的,一直戴在脖子上那个。 他们本来说好了订婚的时候用这枚戒指就行,两人看惯了富贵事物,追求的东西无关金钱,有纪念意义的大于一切。 姜砚迟没说话,小心翼翼接过虞商商一只手,为她戴上戒指。 台下众人眼看仪式完成,正要喝彩时,突然发现姜砚迟并没有停止动作,从托盘上拿起另一个更加精致的蓝色绒布盒子。 打开盒子,里面赫然立着一颗比阳光还要耀眼的珍珠钻戒,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稀有物件,想必找遍全球也是独有的。 虞商商不明所以,听姜砚迟轻声开口说道:“那枚戒指是几年前的款式,我对自己设计的东西没自信,怕那些记者拿出去夸大其词,说我忽视你。” 不能让她受委屈。 原来如此。 虞商商心底划过一阵暖流。 世人只以为他木人石心,是因为他的温暖与善意都给了她。 虞商商伸出两只细软白嫩的双手,展示手上明亮的银色光泽,玩笑似的跟他说:“我的两个无名指上都是你的戒指,无名指最接近心脏。姜砚迟,这辈子我要被你套牢啦!” 姜砚迟眸光微闪,黑漆漆的眸子里亮堂着她的身影。 那一瞬间,风欲静。 整个世界的人仿佛都消失了,他只看得到她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