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之薄情女相》 第1章 穿越云家 夜幕初垂。 西北大漠深处的一处废墟古城内,几辆辆沙漠越野车静静地泊在风沙中,如一群巨驼在栖息。 城内,一支由两个考古学者和几个雇佣兵组成的小队,正在向着废墟下皇陵的深处进发。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一名女子,利落的紧身迷彩服,黑发高竖,白皙的脸蛋上一对黑眸深邃如夜空,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东方人。 她就是这支个雇佣兵小队的队长,地下佣兵界第一人——云葶。 因为探访古墓保护任务特殊性,为了保证任务能够顺利完成,亲自带队,并且走在最危险的首位。 脚下地面突然下陷。 “大家小心!” 云葶大声提醒着同伴,手掌在墙上轻轻一拍,身子已经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倒翻而起,扑倒走在她身后的考古学者。 定睛一看,长长的钢针狠狠地穿入她的后背,发出一阵叮当的声响。 出发之前,云葶就已经做好充足的准备,几个队员身上的背后内俱是内衬防弹的钢板,这个时候刚好派上用场。 片刻之后,钢针雨终于平息,云葶扑倒的考古学者却吃疼地叫出了声。 “不要动!”按住他的身体,云葶扬起手电筒仔细地检查一番他的腿,看到钢针上明显的青紫色,她微皱眉头,“不好,有毒!” 将手电筒交给身边的手下,她双手轻翻,掌心里顿时一阵银光闪烁,随着她手指翻舞,数支银针利落地刺入考古学者的伤口四周和腿部得穴。 将颈下围巾裹成卷塞入考古学者口中,用野外生存刀割开他的裤腿,她手腕轻旋,刀尖已经刺入变得青紫色的肌肤,生生将那一块染毒的肉削下,考古学者吃疼晕厥,云葶利落地取过伤药为他包扎好伤口。 “你们留在这里照看他,我进去看看!” “云?!”另外一位考古学者有些担心地看向云葶。 “放心!”云葶向他一笑,闪身行入墓道。 悬魂梯、暗弩、滚石…… 凭着非凡身手,云葶终于穿过各种机关,来到墓地的最深处。 手电光下,这间偌大的墓厅内,干净的没有半点灰尘,石壁上彩绘鲜艳新如刚刚涂画,随着光线移动,一张画像吸引住她的目光。 画中女子,衣发飘扬,似在随风而荡,线条看似简单,画功却是非凡。 云葶将灯光移到画中女子的脸上,看清对方的面容,脑中不禁嗡得一声。 那女子,那张脸……竟然和她一模一样! 仿佛鬼使神差,她抬手摸向画中人轻抬的手指。 嗒! 一声异响,墓厅内突然光彩大盛,墙上一切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数面金光耀眼的墙,无数金光溢出,刺目的让她不能逼视,云葶本能地闭紧双眼。 金光消失了。 塔亦消失了。 这是云葶再次睁开眼睛里看到的情景,指尖触觉传来,柔软中微带着湿意——不是墓地里冰冷阴凉的石面,也不是沙漠内粗糙的沙砺,而是带着夜露的青草。 沙漠中,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 在本能驱使下,她轻拍右手便要弹身而起,身子却沉重如磐石在原地不动,她的手臂怎么会这等无力? 身侧,风起。 没有时间去多想这些,云葶拼尽全力坐直身子,黑暗中几乎是另一张脸碰在一处。 夜色中,那人上半张脸完全被一只与夜同色的面罩遮住,视线及处,只有一对眸,晶亮如星辰,透着冷冽的杀气。 注视着那对眼睛,本能促使下云葶拼力地击出右手,可手腕刚刚抬起,就被对方紧紧扼住。 半空中衣袂轻响,不远处已经多出另外一位佝偻瘦小的灰衣老头,淡淡月光下他脸色干瘦如鬼,干哑的声音仿佛来自生锈的机器尖锐刺耳。 “原来,还有人在这里与你接头,那就一起死吧!” 话音未落,灰衣老头已经消失在原地,向着云葶和扼住她的面具男子激射而来,双手之上,隐有青白色的光芒。 “你,也配!” 简单三个字,透着无尽杀意。 一声风啸,半空中,闪过一条浓得化不开的青芒。 啪! 闷响声中,已经冲到二人面前不足五步远的灰衣老头瞬间在空中定格,猛地爆开,化成无数块血肉四下散落,空气中血腥味瞬间扩张,云葶分明地感觉到有温热的液体一点点地溢透她身上的薄衣,面具男人贴在她后背的心跳十分急促,呼吸虽努力控制,仍是有些许的不平衡。 他,受伤了! 很明显,刚才杀人之时他已经牵动到身上伤口。 “哈……”尖细的声音,半阴半阳,听不出男女,“夜麟,现在把东西交出来,乖乖陪我玩上几日,奴家就饶你不死,如何?!” 那声音明明似恶鬼哭灵,偏又故意做出女儿家向情人撒娇的语气,只让云葶抖落鸡皮疙瘩一地。 半空之中,一道身影恍若鬼魅从远处飘来,满是灰衣老者血肉的草地上,无声地落上一对艳红的大绣鞋。 此时,云葶已经适应此处光线,借着淡淡星光,隐约可将来人看清,看清那人打扮,立刻就笑出声来。 来人脸上也不知道涂了多少白粉,跟本就看不清本来面目,高高颧骨上两道细眉如墨,眉下双目涂黑如熊猫,一张嘴唇红艳如血,头上插满各种华美的头发簪钗,身上红裙绿袄,腰上玉配无数,手中却握着一把奇长无比的大刀,冷脸看去,简单就像是一只握着大刀的花喜鹊。 “你笑什么?!”听到云葶笑声,花喜鹊黑眉高挑。 “姐姐的装扮好……好……哈……好……”云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当然并不是真的被对方逗笑,借着喘息的间隙,她却压低声音,用只有二人可闻的声音说道,“给我三只针,我可以帮你暂时止血,不是帮你,我只是不想和你一起死!” 这些话,自然是说与抓住她的男人。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的力量为什么消失了? 这里是哪,这些人又是谁…… 她的心中有太多疑问,但是云葶明白,眼下不是时候,骨子里的理智和生存欲望,指引着她迅速就周身的环境改变而做出最佳的选择。 譬如现在,她做的最佳选择就是帮助这个男人。 如果这个男人死了,这个不男不女的家伙一定也会杀掉她,如果男人不死,她就有逃走的机会。 男人片刻犹豫,扼住她咽喉的手指突然松开,随意在身侧石头上轻轻一抓,云葶只觉掌心一凉,掌心里已经多了三支冷冰冰的针状物。 “好什么?!”花喜鹊一脸向往地等待着云葶后面的词,“是好漂亮,好美丽,还是好可爱,或者好诱人 ?” “若你骗我,你必先我死去!”男人的声音响在她的耳边,如死神道出自己的审判。 云葶悄悄转身,抬指摸上他的胸口,右手抓住石针,刺入他胸前一处重穴,伤口处血流的速度,明显减弱,她的嘴里语音不停,“不是好漂亮,也不是好美丽,更不是好可爱,自然也不会是好诱人,而是好……恶……心!” “该死!”花喜鹊脸色顿变,冷哼一声,手中大刀一挥,人已经如一只花蝴蝶一般飞起,手中大刀上裹着一层比夜色还要浓郁的黑色光华割过半空,尽显肃杀之气。 噗! 妖人刀锋至时,云葶的最后一根针亦已经刺入男人体内。 当! 一只黑色硬物,险险架住已经刺到云葶身后不足半寸远的长刀,星光之下,那物黑漆漆不反微光,却是不过半尺长的一截鞭柄。 男人双足一挺,已经长身而起,右手借力击退来人,左手则顺势将云葶甩到一边。 用长刀的花喜鹊黑眼框中目光微闪异色,似乎是没有想到他明明已经受伤严重,还能有如此实力,知道不敌,花喜鹊折身欲走,耳边却传来男人冰冷的声音。 “死吧!” 裹着青色光芒的鞭子仿佛死神的触角,无情地鞭住妖人的身体迅速收紧,硬生生将鲜活的肌骨分割成无数碎片。 收鞭转脸,男人侧目看向身侧草地,并没有看到云葶,刚才帮他刺入三只石针临时控制住伤势的小人儿,已然不见踪迹。 露在黑色铁面外的薄唇,扬起冷笑,他大步行向远处岩石。 岩石后,云葶无声倒数。 “五、四、三、二、一!” 数到一时,男人刚好绕过石头,看到石头后的藏着的小人仰脸向他露出一个狡黠笑意,胸口内心脏剧烈收缩,他的身体如一座巨山轰然倒下。 “你以为我会给你时间用来杀我么?!”冷笑一声,云葶急转身,大步奔向夜色中的山谷。 跑啊,跑啊,她拼命的跑,跑得几乎心都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她不知道男人会晕迷多久,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来追杀,除了拼命地跑,她别无选择! “葶儿,葶儿!” “十三少爷,您在哪儿啊?!” 远处,有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渐近,一阵晕厥传来,云葶隐约只见视野之中两只火把晃亮她眼中黑夜,就彻底被黑暗吞噬。 “葶儿,我可怜的葶儿……” 呼唤声夹杂着抽泣声传入耳中,一滴液体凉凉地砸到脸上,云葶疑惑睁开眼睛,看到的是一张写满忧伤的苍白脸庞。 那张美丽端庄的脸上,此刻已然满是泪痕,泪水还在不断地从那对早已经哭得红肿的眼睛里流淌出来,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脸上、发上、深蓝色的绸布衣襟上…… 等等! 云葶的双眸猛地张大,用力从女人的怀里挣脱出来,她满目戒备地环视四周,视线掠过女人的对襟衣襟、高盘的长发、头顶破旧的布帐和屋内的破旧家具,最后又回到瞬间已经露出惊喜的女人的脸上。 “葶儿,我的葶儿,你醒了……”女人仿佛不敢相信似地擦了擦眼睛,美丽的脸上露出十足的狂喜之下,当下就拉住云葶的胳膊将她拖到自己怀里,“太好了,太好了,娘就知道,我的葶儿不会有事……” 她又是哭又是笑,一对手臂将云葶抱得紧紧的,似乎生怕云葶会离她而去。 娘? 难道,她就是昨天在山谷中呼唤她的人 ?! …… 脑海之中突然有无数信息如潮水涌来,其中夹杂着记忆的碎片和混乱的声音。 原来,这个身体,名字也叫云葶,今年十五岁,父亲云雨辰是大家族云家第三子,母亲柳茹儿因为歌伎的身份一直不被云家认同,原本云祖祖父云九重已经答应接已经快要临盆的柳茹儿入府,不知怎么得,突然又反口,让云雨辰休掉此妻。 无奈之下,云雨辰携柳茹儿私奔,不久后生下云葶,二人相敬如宾,虽日子清苦却也逍葶快活,云葶出生后,便有一个游方的和尚说云葶命硬,要当男儿养方能成\\人,柳茹儿担心女儿有事,从此就将云葶当男孩养起来。 世事无常,云葶七岁时,云雨辰不慎身染上重病,不治而亡,柳茹儿一人带着孩子,日子清苦,积劳成疾,为了完成丈夫让云葶认祖归宗的夙愿,忍辱负重不远千里带着云葶投奔云家。 哪想到了云家,人家跟本就不认她和这个孩子,柳茹儿在云家大门连跪一天一夜自愿入府为奴,云家大夫人这才勉为其难地让他们入府。 这样的一对母子自然不会是受欢迎的人,不仅被安顿在破旧宅院,做着粗使丫头的活计,还饱受其他人欺负和白眼。 昨天,云葶去帮母亲晒衣,在花园巧遇云家九少爷,被对方命令帮忙到后山打猎,却被九少爷故意推下山去,一命呜呼。 …… 原来,这就是狗血的穿越! 片刻的惊讶过后,云葶很快就恢复冷静。 这个世界,强者为尊,就算她这个身体是个云家并不太认同的私生子的身份又如何? 我命由我不由天! 以她的心智和能力,云葶有足够的自信,能够在这里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娘,不要哭了!”坐直身子,抬起手掌帮柳氏擦掉脸上的泪水,云葶表现的乖巧而懂事,“我死而复生,您应该高兴才是!” 也许是因为之前的云葶留下的意识还在,也许是因为上一世身为孤儿的云葶并不曾体会过亲情,在柳氏怀中云葶的心中隐约也升起一股异样的温暖感觉。 此时,柳氏亦已经渐渐止住哭,看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现出慈母的温柔,“葶儿一定饿了吧,乖乖到床上躺着,之前程英大哥拿了一只鸡腿来,娘去热来给你吃!” “好!”云葶回她甜甜一笑。 柳氏擦着眼泪,仔细替她拉好身上破旧薄毯出门而去,云葶立刻就掀开身上薄被,挺身下地急步行到早已经漆皮斑驳的梳妆台前,抓起台上铜镜。 黄铜镜中,映出一张十分熟悉的脸。 宽阔的额头,细长的眉毛,灿若寒星的黑眸,倔强地抿成一条直线的唇……镜中的脸,完全就是云葶幼时的翻版,想是平日里营养不良的缘故,略显削瘦。 云葶又弯下身去,仔细检查一遍这个身体的筋骨,一摸之下,顿时大喜,这个身体筋骨柔软,和前世的她一样,是个习武的好材料,只要假日时日,必须能再现辉煌。 看到镜中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云葶立刻就从桌上摸过木梳,将头发仔细梳顺用布带利落地理在脑后。 目光触到镜子一旁的针线盒,她顺手就从里面摸出几枚缝衣针来藏入发间,此时这身体尚弱,自保的东西她总要备上一些。 这边刚收集停当,就听得外面脚步急响,却是柳氏双手捧着一个冒着热气的油纸包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云葶已经起床,立刻就露出心疼之色,“怎么这么快就起来了,来,快坐下,吃鸡腿!” 她笑着打开纸包,露出里面烤得金黄的一只鸡腿。 袅袅热气,满屋飘香。 云葶这身子从昨天午后就没有进食,这一天一夜,早已经饿得前心贴后背,当下不客气地接到手里,张嘴欲啃又闭上嘴巴将鸡腿送到柳氏嘴边,“您吃?!” 前世之时,并不曾拥有父母亲朋,对这个突然多出来的娘,云葶还是有些不适合。 柳氏眼中立刻就现出晶亮之色,“好葶儿,娘不饿,你快趁热吃……” 云葶收回鸡腿张嘴欲咬,外面一阵脚步急响,半闭的木门就被人用力推开。 哐! 门扇撞到墙上,发出一声刺耳声响。 一位生得满脸横肉,套着半旧绸布裙子的妇人,凶巴巴地从外面冲进来,看到云葶手中的鸡腿,顿时双眼发亮如看到臭鸡蛋的苍蝇,当下指着柳氏骂道,“好个贱人,活计不做,还学会了偷,我说厨房里怎么少了两只鸡腿,原来是你拿的!” 第2章 恶仆人! 柳茹儿立刻起身,赔着笑道,“李婶子,您误会了,这鸡腿不是我偷的,是程小哥……” “人脏俱在,你还要狡辩,这次程小哥也护不了你,走,咱们去大夫人那里评礼去!”李氏上前两步,伸手就要抓向柳茹儿胳膊。 柳茹儿怯懦后退,双臂却还不忘将身后云葶护住。 曾几何时,云葶站在别人身后,让别人保护过?! 更何况,这人还是她这个身体的娘,上前两步,站到柳氏面前,云葶冷冷地盯住李氏妇人,“大胆奴才,也敢对我娘无礼!” “奴才?!”李氏妇人鼻孔朝天,笑容中满是嘲讽,“没错,我是奴才,那又怎么样,比起你这个赖上云家的野种……” 啪! 一计耳朵重重地在李氏如大饼一样圆的脸上炸响,李氏只觉耳朵里嗡得一声,颈间一疼,人就已经跌坐在地上,看着缓缓垂下手掌的云葶,她抬手点着她的脸还要再骂,却发现自己的舌头麻木地跟本不听使唤,不要说骂人,就是话都已经说不出来。 “滚!” 居高临下地看着跌坐在地的李氏,云葶语气冰冷。 李氏抬头注视着云葶,只觉眼前这个少年是如此陌生。 此时的云葶,脸若寒霜,整个人都如一柄出鞘宝剑一般散发着森森杀意,哪里还是那个平日和柳氏一样懦弱小心,走路都不敢抬头的胆怯少年。 知道自己的舌头必然是被她施了什么手段,在云葶如刀锋般的目光注视,李氏只觉全身冷汗如浆,哪里还敢再多停留,当下连滚带爬如丧家犬一般冲出门去。 “葶儿!”看着李氏慌张而逃,柳茹儿一脸地恐惧,“你怎么能打她,这……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不必担心!”云葶回母亲一个安慰笑意,俏脸上现出琚傲之色,“从今日起,任何人都休想再欺负我们母女……不,是母子!” 看着面前坐在椅子上,怡然自得的啃着鸡腿的女儿,柳茹儿也是隐约生出几分陌生感,更多的却是担心,“李氏一家在云家极为得宠,你打了她,她岂会干休?” “难道,我要任她欺负我们?!”云葶不悦反问。 柳茹儿无言以对,只是幽幽长叹一声,“都是娘不好!” 看她一脸歉意,云葶反而不忍,正待要劝,就听得外面一阵嘈杂脚步声,院门也被人重重摔开,一人大声怒喝,“云葶,你给我滚出来!” 云葶起身行出院门,只见几个套着云府家丁衣衫的年轻人站在院外,为首一人,十七八岁的模样,身形高大,套着一身灰色的短衣,生得膀大腰圆,一手叉腰,一手持棒,正向她恶狠狠地看过来。 凭着这身体的记忆,云葶立刻就认出这人是李氏的儿子李大壮,云家九少爷云文洛的跟班,昨天推云葶下山,就有这个小子的份儿。 既然占用了这个身体,总要为人家做些事情还个人情,认出对方是李大壮,云葶在心中冷冷一笑。 自己没去找他,他倒主动送上门来了?! 心中盘算着应对之策,云葶脸上满是轻蔑,“你们这些狗奴才,不去练功做事,到我这里来做什么?” 李大壮大步冲过来,用棍尖指住云葶的鼻子,“臭小子,你刚才是不是打了我娘?!” “不要忘了,我姓云,位置再不济,也是主子,主子打奴才天经地义!”云葶晃前两步,看准对方不备,再次扬手照着李大壮的脸上狠狠抽了一巴掌,“我不仅打她,我还要打你,你又能如何?!” 李大状挨了一巴掌还被对方抢白,这口气哪里咽得下,一把抓住云葶衣领,“今天,我绝不饶你!” “那好啊!”云葶含笑而立,抬手轻指自己额头,“你照这打,让大家都来看看,你是怎么把我打死的!” 李大壮多少也有些脑子,听出云葶这是激将法。 这些个奴才平日里和他称兄道弟,谁知道他们都是哪个院子里的狗,云葶再不被云家认同,那也姓云,悄悄弄死说是意外倒也罢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打死,借李大壮一个胆,也是不敢的,不敢归不敢,今日当着众兄弟的面挨了这一巴掌,这口气他如何能忍,就这么算了却也是万万不能。 深思片刻,李大壮脑中已经生出一计,大手一伸,从身上衣袍扯下一角丢在云葶面前的地上。 “云葶,我要和你决斗!” 龙翔大陆,强者为尊。 云葶所在的大楚国,更是十分重武,民风彪悍,若要挑战他人,只要用刀或者剑割断自己衣袖丢到对方面前,双方交手伤残自负,若被挑战人不接受挑战,将会被人耻笑。 如果云葶不应战,自然会被李大壮百般羞侮,这个面子就找回来了,如果对方应战,李大壮更是求之不得,刚好借此机会将他打死,到时候就算是云家家主回来,又能奈他何? 当然,他自认云葶决无这个胆心,站在那里,只是洋洋得意地准备着对云葶的羞辱之词。 孰料,云葶淡定吐出四个字。 “好,我接受!” 四个字,满场皆惊。 “遥儿,万万不可,快些向李哥哥道个歉,快呀!”柳茹儿急巴巴地冲过来扶住云葶胳膊,语气哀求,自家遥儿不过就是随她学过诗书琴画,哪里习过武功,接受挑战不就等于被对方活活打死。 李大壮此时已经从惊讶中回过神来,立刻就大声截住柳茹儿话头,“大家可都听到了,云葶说接受我的挑战,已经不能反悔!” 柳茹儿看云葶不想改口,当下又要去求李大壮,“大壮……” 云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娘,难道你要让孩儿被全天下的人耻笑么?!” “可是……”柳茹儿还要再说什么,看到女儿那对满是坚毅的眼睛,她的话不由地哽在喉咙,“都是娘不好!” 如果不是她听信什么游方道士的话,非要将她当男孩养,如果不是她非要完成丈夫心愿,带她回云家……现在大概也不会落到这个田地。 “这里施展不开,我们到校场去!”李大壮大手一挥,一众预备家丁立刻就簇拥着他向校场走去。 “娘放心,孩儿不会输的!”没有再多说什么,云葶轻轻将身上蓝布衫子扯平,大步随着众人走向校场。 “雨辰,你一定要保护好,我们的葶儿啊!”在心中默默地祈祷一句,柳茹儿也急急地跟出院门。 二方人马一前一后来到云家校场,各院的丫环婆子早已经得到消息,去通知自家的主子,此值正值午后,正是府中最清闲的时候,不光各院子的主子都赶过来围观,就连丫环婆子和不当值的家丁也俱是跑到校场上来看热闹。 双足在校场黄土地上轻轻一点,李大壮的身子已经拔地而起,落在校场高台上,一手持棍,他另一只手不屑地向高台下的云葶勾了勾,“还等什么,上来受死!” 云葶不急不躁地走到木梯下,信步上台,行到李大壮对面不远处站定。 李大壮小眼微眯,呀得一声轻啸,手中木棍上顿时溢出一层很淡的白色光芒,高台下人群中,一片感叹之声。 这个世界,没有斗气没有魔法。 外练筋骨皮,将天地元气与武器武力结合,是为战者,战者所用元气,世人俗称罡气。 内练一口气,将天地元气与意念心智结合,是为意者,意者所用之术,世人欲称巫术。 战者和意者同样共为六境,分别是黄土境、玄铁境、青铜镜、白银境、黄金境、紫玉境,黄土境界最低,除最低境界的黄土境,分一至九品之外,其他境界俱是分为上中下三品。 黄土镜过三品方能俱罡气成形,因品级不同,元气的颜色也不尽相同,像李大壮棍身上的白色光芒,就是最低的五品。 昨晚云葶遇到的三位高手,面具男人武器上的青色罡气浓烈如实质,已达青铜上品,花喜鹊长刀上黑色罡气之中微露青色,则是玄铁上品马上要突破青铜之境,最先毙于面具男鞭下的老头则是青铜下品。 当然,像这样的高手,已经是世间少有。 大楚境中,得到皇家战者勋章的,不过寥寥数千人,这其中,能够突破黄土镜的更是少之又少,再向上者,怕是屈指可数。 像李大壮这样一个家丁能够达到黄土境五品,俱气成形的程度,已经足够让人惊叹。 柳茹儿看到李大壮元气成形,脸色越发苍白,其他下人看着台上套着蓝布袍的云葶却已经如同在看一具尸体。 一位是五品强者,一位是从未听说修练武功的瘦弱少年,这样的决斗还有什么悬念吗?! “葶儿,我们不比了!”柳茹儿疯子一样便要冲上台去,站在不远处一身华贵锦袍的云文洛做个眼色,立刻就有丫环婆子冲上前去,将她牢牢困住,柳茹儿上不得台,还在拼力挣扎,心中默念着丈夫的名字,希望丈夫在天有灵,保佑自己的女儿能够再次化险为夷。 第3章 杀鸡儆猴 李大壮冷笑着注视着对面的云葶,并没有急着出手,这一番费力表现如果不让主子看到,自然赢着也是不光彩。 看到出现在台侧的云文洛,他向主子献媚一笑。 “李大壮,马上住手!” 远处,少年清亮的声音远远传来,透着十分急切。 云葶侧脸看去,只见高台远处,一位灰衣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生得眉目清朗秀,正急急地向高台的方向跑过来,这位少年姓程名英,是云家老仆程家的子弟,也是云家之中对柳茹儿母子表现的最友善的一位。 李大壮听到这个声音,微露犹豫。 “还等什么!” 站在台侧的云文洛冷脸向李大壮挥下手掌,意指——杀。 “云葶,拿命来!” 大喝一声,李大壮双足在台上轻顿,木台不堪重负吱呀着向下微变,尘烟腾起,李大壮高壮的身子亦已经离台而起,身影如山笼罩住对面云葶。 云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抬起右手,轻轻地理了理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同时右脚移开身子侧偏。 这个身体虽然不曾练过武,可是她前生的经验还在,只一眼她就看出李大壮的攻击套路和落棍方位,看似轻描淡写的一步,刚好让过对方的夺命一棍。 棍风擦身而过,凌厉如刀,将她的布袍都吹掠得向旁飘去,李大壮再落下时,人已经与她近在咫尺。 右手握拳,云葶仿佛毫无经历的小孩打架一样,将自己的右手锤向李大壮的左臂,李大壮跟本就没有闪避直接反肘击向她的胸口,在他看来云葶那细细的小胳膊给他按摩都闲力气不够。 肘尖上,突然刺疼,一股无力的酸麻感瞬间传遍李大壮整只左臂,击到一半的手臂仿佛假肢一样无力地垂下。 他心中大惊,一时间连攻击都已经忘记。 他不动,云葶动。 脚步急移,绕着他转了一圈,云葶的拳头也在他身上连击六拳。 拳缝中,针尖闪烁。 她看似小孩子打架一样毫无章法,瞬间却已经在李大壮腰背和两臂上连刺七针。 等到她重新在李大壮面前站定,刚才那嚣张跋扈的高大少年,此刻却已经如一只失去吊线的木偶一般,扑倒在高台上,连手中长棍都无力地脱手。 仰望着背光而站的云葶,李大壮心中大骇,“你,你……对我做了什么?!” 云葶轻耸纤瘦双肩,“我只是要你的命!” 她轻眉淡写,如高高在上的死神。 胸口一阵气血翻腾,李大壮只觉心脏一阵绞痛,喉间一疼,一口鲜血已经破喉而出,双眼一翻,他瞬间身子僵直失去生息。 从尸体上移过目光,云葶冷冷环视高台下众人,目光最后落在云文洛写满惊讶的清秀脸庞。 “还有谁,要和我决斗么?!” 整个校场,一片死寂。 认定必胜的暴尸当场,认定必输的面色清冷如死神收割生命一般轻易杀掉一人,站在高台上冷眼傲视台下。 这样的结果,实在是颠覆所有人的想象。 所有人的目光都无一例外地聚拢到云葶的身上,那个平日里总是垂着脸不敢与人对视的少年。 此刻背光而光,整个人都仿佛蒙上一层耀眼的光芒,让人不敢逼视,那对黑眸却仿佛是来自地狱修罗之子的眼睛,让所有人的心都为之缩紧,明明是温暖的夏末午后,却如沐寒冬冷风。 程英呆呆地站在高台边,目光里满是迷茫,似乎是有些怀疑自己所见,是真是假。 “呜!” 含糊地呜咽声打破场内静寂,李氏跌跌撞撞地跑上台,还带着云葶掌印的脸上早已经淌满泪水,扑过去抱住自己已经断气的儿子,她口不能言只能无声呜咽,一对小小的眼睛如蛇蝎一样盯着云葶,只恨不得用目光将她撕碎。 云葶视若无睹,向呆立在高台边本欲出手相助的程英轻轻点头,她信步下台来到母亲身侧,原本抓住柳茹儿的丫环婆子早已经如见到鬼一样,退出老远。 扶住柳茹儿的胳膊,云葶语气平淡,“娘,我们回吧!” 一众围观者,早已经自动让出一条路来,让二人通过。 直到二人走远,才有家丁反应过来,上去收拾李大壮的尸体。 远处校场入口处,脸上还带着风尘的老者,淡淡从行向校场角门的云葶身上移回目光,“那个蓝衣少年,是谁?!” “回老爷的话,那是柳夫人和云葶!”程老管家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谨慎,“柳夫人说,云葶是三少爷的孩子,大夫人不信,后来柳夫人在门前跪了一夜还说宁肯到家里做个仆人,大夫人心软,到底还是让他们母子进来,这会儿就安排在废弃的梅园里!” 这位老者,正是云氏一族中当家的族长,云府的老爷,云雨辰的父亲,一品大将军云九重。 听到“云葶”二字,云九重花白的眉尖,猛地一跳,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片刻,已经恢复如常。 脸上依如初时的古井不波,他淡淡向前行了数十步,他再次开口,“时值七月,千秋书院,也该是报考的时候了吧?” “是!”程老管家恭敬地亦步亦趋,“再过三日,就是初十。” “让他也一起去,如果考不过,就滚出云家!”云九重竖起手掌,示意对方不要再跟,大步走入通往后院的林荫路。 “是,老爷!”程老管家答应一声,眼中含着笑直起身子。 跟在云九重身边几十年,程老管家自然明白,对方嘴里的他,指的是云葶。 一路回到二人居住的破旧小院,云葶看出母亲的疑问,却一直缄口不言,行进院子,将柳茹儿扶到院中石凳上坐下,云葶这才解释道,“是爹教我的!” 想当年云雨辰风华卓越,文才武功俱是一品,只是因为遇到她才会背离云家,如果不是因为她,此刻的云雨辰想来也应该是天下名士,云雨辰役于云葶七岁那年,背着她教孩子一些防身之术,也并不新鲜,自己的丈夫惊才绝滟,女儿出色也是情理之中。 柳茹儿闻言并没有怀疑,只是很轻地叹了口气,“娘只是觉得,其实你教训他便可,又何必要他的命?!” “爹说,忍不能忍时,便无需再忍!”云葶再次扯出云雨辰这杆大旗。 柳茹儿果然就范,怜爱地将云葶拉到自己身边,扶住她的手臂,“娘知道你是看不下去他们欺负娘,可是,李大壮是九少爷门下红人,九少爷一向看你不顺眼,又怎么会轻易咽下这口气?” “娘不必担心!”云葶扬唇一笑,“遥儿此时已经长大,以后娘只管坐享清福,其他的事情自有遥儿处理!” 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 她故意用狠手段杀掉李大壮,就是为了杀鸡儆猴,给云家上上下下提个醒,她已经不再是之前怯懦不堪的云葶,若人敢再对她们母子做出如李氏母子那样的龌龊事,李大壮就是下场。 “柳夫人,云葶!”程英大步从院门外走进来,向柳茹儿和云葶弯身行礼,“不想一个鸡腿竟然惹出如此事端,害夫人和十三少爷受此连累,还请夫人和十三少年见谅!” “程小哥是体恤我们母子,这件事怎么怪得了您!”柳茹儿忙起身还礼。 云葶听二人话音,这才明白原来昨晚和柳氏一起到后山寻她的正是程英,之前那鸡腿也是程英送与母亲,至于李氏,怕是故意借题发挥有意刁难,李氏和李大壮本都是九少爷和大夫人那边的人,为他们做事本是应当。 帝国法令,爵位传男不传女,九少爷原本是云九重唯一的嫡孙,现在突然冒出一个竞争者云葶,对方自然是将其认做眼中钉肉中刺,这种事云葶早已见怪不怪。 “夫人如此称呼,程英哪里受得起,您直称我名字就是!”程英展开笑颜看向云葶,“我这次来,还有一个好消息要通知二位!” “什么好消息?!”柳茹儿好奇地问道。 “老爷有令,让十三少爷和九少爷一起,初十那天去千秋学院应试!” “老爷他……见到云葶了?!”柳茹儿苍白的脸上现出一抹不安之色。 “爷爷说十三少爷与李大壮决斗的时候,老爷刚好路过校场!”程英鼓励地看向云葶,眼中却有些犹豫之色。 “娘,您去给程大哥沏壶热茶吧!”云葶看出对方有言未尽,当即想个借口将娘支走。 柳茹儿答应着走向厨房烧水,云葶就正色看向程英,“程大哥有话不必含糊,尽数道出就是!” 程英清秀的脸上笼上一层黯然,“老爷说,如果您考入学院,就能留在云家,如果考不上……” “就马上滚?!”云葶接过他的话头。 程英没有出声,算是默认,看着面前这个熟悉中透着陌生的少年,他并没有将准备好的鼓励和安慰话道出,他分明看出,云葶眼中即没有徘徊也没有担心,根本不需鼓励,更无需安慰。 “我还有事要忙,就先告辞了,十三少爷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就是!” 第4章 玲珑塔 知道自己再待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程英客气地告辞。 柳茹儿捧着茶水出来,不见程英,微有疑惑,“程小哥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娘,您很希望我留在云家么?!”云葶看着母亲的侧脸问道。 柳茹儿放下托盘,“娘知道你些日子在云家吃了许多苦,其实娘对云家的家业没有半点兴趣,娘之所以带着你到云家,是因为曾经答应你的父亲,一定要让你认祖归宗,得到云家的认可,你懂么?!” 云葶轻轻点头,“我会让云家认可我的!” “我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柳茹儿含笑拍拍女儿的肩膀,语气中满是骄傲,“云雨辰的女儿一定会是云家的骄傲!” 云葶没有出声,心中却不以为然地轻哼。 云家的认可,她完全不在乎,她只是在乎着这个深爱着她的母亲,心中还有一些占据云葶身体后的歉意,既然柳茹儿想要她得到云家的认可,她就一定会做到。 “看这小脸脏得,刚才娘煮茶的时候多烧了水,去好好洗个澡!”柳茹儿从绳上收回晾干的衣服,送到她怀里,一脸温柔地慈爱,“其他的事情不用多想,就算是云家容不下我们,大不了我们离开云家,无论你做到什么程度,都是娘和爹的好女儿,最好最好的女儿!” 看着这个虽历尽生活艰辛,却依旧笑得美丽温柔的女子,云葶不难理解为什么当年名震天下的父亲为什么会因为这样一个女子而放弃所有,心甘情愿地远走他乡。 她的聪慧豁达温柔,就连她这个冷情的家伙都心中暖暖的,更何况是当年的云雨辰。 二人走进里屋,柳茹儿就手脚利落地帮她准备好热水,退出房门去把风,退掉身上布衣,解开包裹住已经在发育胸口的裹胸布,将身体浸入温热的桶水,云葶惬意地轻吟一声,想起昨天至今天所见所历,只觉一切恍然如梦。 捧水洗一把脸,她扬手从发丝中取出藏在发间的几根缝衣针,将长发打散,目光触到左臂上的黑色印迹,只当是污迹,试着用手搓了搓,却并不见印迹消失。 记忆中云葶的手臂上并没有这样的胎记,这东西从何而来?! 疑惑地将左臂送到眼前,云葶惊讶地发现,手臂上那个印迹,赫然是塔形,印迹边际清晰,轮廓分明,看上去就如是特别的纹身一样,她暗暗轻数,然后就确定那座塔有整整九层。 这个塔,好眼熟! “按照我的推断,传说的九转玲珑塔就在这个墓穴之中,传说这塔中每层都有非凡之宝……” 耳边响起考古学者的声音,云葶眉尖微挑,盯着手臂上的黑色小塔,只觉与她曾经见过考古学者的手绘图十分相似。 眼前闪过她在墓厅中看到的那座金塔,云葶的心猛地缩紧。 难道说,是因为那座塔,她才来到这里?! “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塔内天九重!”云葶轻声念出考古学者提过的咒语。 手臂的小塔印记突然闪烁出金光,奇异的一幕发生了,她的眼前再次出现熟悉的金光,而她的人亦已经在塔内。 木桶不见了,针不见了,放针的小鸡不见了……只剩下一丝不着的她和一座塔。 难道说,这座塔会带她回到原来的世界?! 云葶心中升起兴奋,转身欲走,走了两步又急急收住脚步,她现在是一丝不挂,她可不能这样回去。 转脸巡视一圈,看到塔中一只长桌上有一块金色的绸布,她立刻就走过来,扯过绸布抖开裹到身上,护住要害处。 啪! 原来裹在绸布中的一本书,轻声落地。 弯身将书捡起,云葶疑惑地盯住书皮,只见古朴的深蓝色封面上,用毛笔写着三个字——九重心法。 云葶没有立刻打开书查看,而是转身去寻找出口,找了一圈顿时失望,塔身四周都是金色的墙壁,根本就没门的痕迹。 没有门,那窗呢?! 她仰首向上,只见到墙壁一样的金色塔顶,甚至连通向二楼的楼梯都没有看到,更不要说天窗。 这座塔不是明明有九层吗,为什么她只看到一层?! 带着疑惑,云葶重新将目光转到手中那本轻薄的纸装书,小心地翻开封面。 “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塔内天九重!” 扉页上,赫然写着她熟悉的那句咒语。 云葶再翻一页,这一回,却见上面写的是,“九天第一重,混沌初元!” 再向后翻,就是纷制精美的图像,每页图的旁边还有注释,云葶只粗略一扫,就看到诸如“气沉丹田,元气流转”之类的字样,联系到身体内对于这个世界的一些认知,她不难想到这本应该是类似战者修练内家罡气的书籍。 没有细看,她迅速翻到最后一页,只见上面写道,“欲上二重,先习此功!” “葶儿,洗好没有?!” 塔外,母亲的声音幽幽传来,仿佛是隔着万水千山,显得有些不太真切。 “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塔内天九重!” 云葶默念咒语,只觉身上一热,人已经回到木桶内的热水中,刚才的一切已然消失无踪,手腕上的九重天塔亦已经重新变成黑色,变成如胎记一般的模样。 “葶儿?”门外,柳茹儿还在担心地唤她。 “马上就好!”扬声答应一句,云葶迅速洗净自己,穿好衣服走出门外。 门外,暮色已临。 简单的饭菜,经过柳茹儿的妙手,也变得格外香甜,母女二人很快吃罢晚饭,柳茹儿在自己房中作针线,云葶看得无趣,索性就回到自己房间。 梅园原本就是云雨辰的住处,因云雨辰好静爱梅,这房子就建在云府偏僻的西北角,后院更是植了一大片梅树,后来二人私奔而走,这地方就闲置下来,如今十几年过去,一应阵设早已经破旧不堪,唯一的好处却是房间很多,地方够大,云葶可以拥有自己的独立卧室。 闭紧房门,插上门闩,她再次念出咒语进入玲珑塔,从桌上拿到那本《混沌初元》,仔细翻阅,这仔细一看,不由地心中大喜。 这个身体,虽是练武的好底子,她自己却只懂得前世所习的近身擒拿和杀人的手法技巧,对这个世界的元气练法可谓是一窍不通,而这本书中记载的刚好就是这样一套功法。 身体本钱有了,再加上这本功法,只要她努力练习,还怕不会变强?! 曾经的强者,永远不会喜欢自己软弱的感觉,知道晚上不会有人来打扰她,云葶二话不说就照着书上的描绘练习起来。 双足盘莲,两手反扣,气沉丹田…… 很快,她就感觉到有暖流经全身毛孔汇入,如无数小溪流汇入丹田聚成水洼,又经全身大穴运行全身,暖流行处,舒爽至极。 时间,如水流逝。 练完一遍,云葶缓缓睁开眼睛,挺身而起,唇角笑意微生。 虽然只是练习了一遍,她已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不同,不仅耳聪目明,感觉力比之前稍进,整个身体也越发轻盈许多。 在塔中,不知道外面时间几许,云葶也担心被早起的母亲发现,立刻暗念咒语,眼前金光一闪,视线恢复时她已经躺在自己卧室的枕上。 窗外,晨光微现,隔壁房间里,有母亲重重的咳嗽声传来,对方明显是在用力压制,那咳嗽听着越发显得沉闷。 虽然这个母亲只是这个身体的母亲,可是柳茹儿对她的那份疼爱还有原来的云葶留下来的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云葶对这个母亲也生出本能地担心。 利落地翻身下床,她急步来到对面房间。 “娘,您怎么又咳嗽了?” 柳茹儿哪里想到平日里一向贪睡的云葶会赶过来,脸上闪过慌乱之色,忙着将手中的丝帕塞到枕下,云葶眼尖,一眼就看到丝帕之上,斑斑血迹。 “没什么,估计是夜里没盖好,着了些风寒!”柳茹儿勉强笑着解释,颊上不健康的红晕却已经出卖她的身体,看云葶只套着单衣,立刻就将床被让出一半,“快些上来,可别着了凉,怎么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云葶听话地走过来坐到她的身边,手指看似无意地扶上对方手腕。 前世,她入佣兵行之后,曾师从一位老者学习古法穴术,她的以针刺穴的手法就是从老者那里学些,穴术医术本是同源,云葶不仅学到如何利用金针刺穴杀人制人,老者的医术她也习到七八分。 只是片刻,云葶就感觉到柳茹儿脉象非常之不正常,看样子这咳嗽之症,已经时间久远,联系到记忆中的某些片刻,她很快就猜到柳茹儿突然带着她投奔云府的原因。 这个女人,明显是感觉到命不久矣,才会将女儿送到这里来,以免留下她孤身一人,无法安身立命,感念着柳茹儿这番心思,云葶这个冷血薄情之人亦也不禁生出几分感动,心中暗下决定,一定要将柳茹儿这病治好。 柳茹儿渐渐睡去,云葶却是神清气爽毫无睡意,在这玲珑塔里练了一晚上的功,她只觉神清气爽,有若换骨重生,比睡了一觉还要精神。 第5章 少年如玉 蹑手蹑足行到后院,云葶轻吸一口晨时清甜空气,打开院角偏门,跑向云府后面的无主山林,依如惯例开始晨练。 时值夏末,后山上草叶微露,在晨光之中,灼灼闪亮如珍珠。 云葶一路跑来,虽是上山路难,却并不觉得疲惫,跑到山上一处僻静林地,仍觉全身精力充沛,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 心念微动,云葶抬指从发间捉出一只银针,挥手打向不远处一棵小树。 针若流星,破空而去,针身之上,隐有一层淡淡白芒。 噗! 一声闷响,手臂粗细的小树竟然从中间爆开,断为两截。 云葶急奔过去,仔细观察着小树的断杈,自有喜悦盈上心头。 刚才,她看得真切,银针上有淡淡白芒,那可是罡气外露的表现,只是一夜,她就已经突破 黄土境五品的境界,这本《混沌初元》好不强悍! 耳朵捕捉到树林中细碎声响,云葶笑意顿敛,化成寒霜,手指轻弹,银针呼啸而出,笔直刺向林中声音传来处。 “哎呀!” 银针至处,树林内,一声惊呼。 脚步声起,一袭白影从林中渐行渐近。 一身白衣,无暇如雪,及腰玄发,顺滑如瀑,微乱发丝间肤如冠玉,青黛长眉下黑眸如海,五官精致俊美,姿容飘逸绝尘,来人年纪怕也就是十七八岁上下,从林中款款行来,一如仙若凡尘,神临九州。 他的发丝上,还沾着两片嫩绿的草叶,似乎是刚从草地上睡醒,右袍之上,一只大洞露着新岔,估计是拜云葶刚才一针所赐。 微皱着好看的眉毛看向满脸冷色的云葶,少年目光温和可亲,眉宇间却透着几分淡淡责备,“小小年纪,出手便是杀招,小兄弟,这样可不好!” 树林中,悦耳的男子声音如四月春风般温润,语气中虽有淡淡责备,亦透着几分悲天悯人的心疼,依如,疼爱弟弟的大哥教训弟弟的不懂事,还在自责是自己教导不济。 如此非凡男子,纵是云葶也不禁为之惊艳,但是,这惊艳不过只是短短一瞬,就重新被清冷替代。 骄狂如云葶,又怎么容忍他人指责,就算对方美若谪仙,也不行! “明明是阁下暗藏在先,我出手在后,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 白衣男子抬起纤长手指,从发丝上摘下一片草叶,“若说先后,我昨夜就睡在林中!” 云葶冷笑,“可有证人 ?” 白衣男子轻轻弹落指草叶,“这树、这草、草中小虫、枝上小鸟,都是我的证人!” 云葶把玩着手中那根银针,“我的银针说,不相信!” 闻言,白衣男子唇边轻扬,淡然一笑,明艳非凡,“鸟儿鸟儿,这个小兄弟不信我的话,你叫两声来给我做证!” 啾!啾! 小鸟儿当真就依他所言,连叫两声。 含笑看向云葶,白衣男子并无半点得意之色,“你也让你的银针帮你做证?!” 他的表情和语气,完全是如孩子般的天真和无邪。 云葶轻拈手中银针,屈一指在针尖轻弹,银针嗡得发出一声轻鸣,“听到没有?!” “咦?!”男子黑眸之中闪过璀璨的光华,注视着云葶手中银针仿佛发现了什么宝贝,“你的针真的会说话呀!” 半空之中,突传数声啾啾鸟鸣,一只小红鸟尖尖地叫着落在白衣男子肩头,男子微侧着脸,一边倾听一边点头。 听罢,白衣男子左手轻抬,以指作笔在空中急急勾划,半空中银色光华现而不散,很快就汇成一只偌大鹏鸟的样子,随着男子手指点在鹏鸟眼睛位置,银色闪过之后,一只巨大的鹏鸟就出现在男子身侧。 “小兄弟,我还有事,咱们后会有期!” 向看得眼目惊讶的云葶轻轻挥手,白衣男子盘腿坐上鹏背,大鹏双翼挥动,载着他消失在密林之后。 看着白衣男子离去方向,云葶目光越显热切,那是对于力量的向往。 山谷之中见过青铜境界的战者,在林子里随便一针都能刺出一位白银境界的意者,她怎么能允许自己在这样一个强者如林的世界里,属于弱者呢?! 云葶握紧拳头,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快强大起来。 东方日渐高起,担心母亲找不到自己担心,她转身急步下山。 回到梅园,果然见柳茹儿早已经起来,正在清扫庭院,看到云葶回来,她立刻就洗净双手,从锅里取出热着的馒头和白粥捧上餐桌。 云葶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练了一夜功,一早又上山跑步,早已经腹中空空,当下不客气地坐到桌边,“娘也一起吃吧!” “我已经吃过了!”柳茹儿温和向她一笑,“你自己吃就好!” 云葶很快就将馒头和粥尽数吃下肚去,捧碗送往厨房,隔着虚掩的门却见柳茹儿正站在锅边,咬着锅里蒸着的明显是厨房下脚料的白薯。 云葶心中,瞬间一片酸涩。 多年以来,衣食无忧,她跟本就没有想到柳茹儿经济上的窘迫,让一个病弱的女人为自己的衣食操劳,那绝不是云葶会做的事情。 “娘,我有事出去一趟!”没有进去揭穿母亲,云葶将碗放在门外,急步行出梅园大门。 无论是二人过活,还是为母亲买药治病都需要钱,她必须尽快地赚点钱回来。 日已高起,大街之上,人流川息。 云葶在路上慢慢地逛着,心中暗自盘算着赚钱之道,走到一处十字路口附近,远远就听得一处锣鼓喧天,云葶抬脸看去,只见前面不远架着一处高台,台台下人头蹿动,云葶心中疑惑,好奇地走到台边,向一位观者询问。 “小兄弟,怕是刚来此地吧!”老者笑呵呵地指向台上,“这是四海镖局每月月初一连七日的挑镖会,以武会友,只要有人能上台打赢镖局里这些镖师,打倒一个就能得一百两银子!” “这么简单?!”云葶听了,顿时跃跃欲试。 “简单?”旁边一位中年书生模样的人咂咂嘴,“人家这是要竖镖局的牌子,这些镖师都是镖局里的高手,哪里能轻易打倒!” 第6章 挑镖台 三人说话间,又有一人跳上台去挑战,台上一位镖师立刻就沉脸走到台中,挑战者刚刚一抱拳,镖师已经出手,拳头狠狠地击在挑战者胸口,挑战者应声落台。 “看到没有,估计肋骨都断了!”老者摇头感叹,再看身边,哪里还有云葶身影。 台上镖师一拳将对手击飞,脸上满是张狂得意,“各位乡亲父老都看好了,四海镖局,天下第一镖,京城独一份,选镖局就远四海……” 一道蓝影闪过,说得眉飞色舞的镖师面前已经多出一个人。 镖师顿住话头,上下打量对方一眼,见对方不过是个穿着粗布衣服,以汗巾蒙住脸面的矮瘦少年,眼中立刻露出厌恶之色,“哪来的野小子,跳上台来做什么!” 嘴里呵斥,他的手亦已经抓过来,想要将云葶丢到台下。 左手急探擒住他的手腕,云葶纤腰轻拧,顺着对方抓势一带,借力打力,那镖师还没有明白是怎么回事,人已经飞到半空,待反应过来为时已晚,只能如一只破麻袋一样重重地落在台下,脸磕在青石地上,顿时一对鼻孔血流如注。 “一百两!”左手背在身后,右手竖起一指,云葶的目光落在台上惊得目瞪口呆的几个镖师身上,“你们几个,谁先来!” 她的语气极尽嚣张狂妄,看着台上的几个镖师,就如同看着几锭白花花的银子。 刚才在台下,她已经看得清楚,这几个镖师胸口上戴着的战者徽章不过就是一星两星,最高的一个才是四星,徽章之上,一星为一品,四星不过才是四品,她昨天都能将李大壮这个黄土镜的五品战者打败,现在的她比起昨天又有了质的提升,当然有足够的自信这几个人不会是她的对手。 片刻,台下看客们齐齐地鼓掌喝彩。 这四海镖局因为后台极硬,不仅排挤掉京城其他镖局垄断经营,还坐地起价,横行乡里,人们早已经看不惯,只是无奈技不如人,也只能忍气吞声,在这里围观就是想要看看能有强人为他们出口恶气,现在看这个小少年上去就摔下来一个,哪有不叫好的道理。 “臭小子,我就要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 站在左首第一位镖师瓮声瓮气地向云葶走过来,他身材高壮有若小山,上半身只套着一件黑色皮甲,全身肌肉虬结,硬如磐石,套着牛皮鞭子的偌大脚板,将高台木板都踏得吱呀作响,几欲碎裂。 行到云葶面前,大高个猛地双臂一收,就要抱住云葶,那一对粗臂肌肉硬若磐石,这一抱若中,只怕云葶便要肌骨寸断。 眼看大高个抱臂而抱,台下看客不少人替云葶捏了把汗,胆小的更是紧紧闭上眼睛,不忍再看。 云葶身子一矮,已经从对方臂下钻出,闪身来到对方身后,聚力右足,狠狠踢向黑大人的膝盖后窝,体内罡气早已经自动汇于左足,旧布靴裹上一层有若实质的白光,借着这一脚之力尽数泄出。 咔嚓! 一声脆响,大高个的膝盖骨应声而裂,闷哼一声,他高大的身躯重重地砸在木台上,溅起一片灰尘。 云葶后退一步,轻轻拍拍未染半点尘埃的下摆,“二百两!” “好!” 台下,叫好声掌声如雷。 早有人奔过来抬走大个高,另外几个镖师就一齐向云葶围拢过来。 “几位要一起上,也好,节省时间!” 云葶抱臂立于场中,毫无惧色。 镖师之中一个家伙立刻就向同伴做个眼色,“一起上!” 顿时,六个家伙就一齐向着云葶扑来。 台下众人顿时叫骂出声。 “以少欺多,真不要脸!” “就是就是,你们这些人打一个孩子,算什么本事!” …… 这边骂声刚落,就听得台上噼噼啪啪,伴着闷声之声,几个镖师已经先后飞出,三个落到台下,两个撞破台后写着四海镖局字样的幕布落到台后,最后一个则被云葶踩在脚下。 “五、六、七、八!”云葶抬起踩在镖师身上的脚,“阁下,可否告诉我在哪里领银子?!” 她语气客气,一对眸子却满是冰冷,瘦镖师早已经吓破胆子,生怕她也像废了其他人一样将他打成残废,忙着从身上摸出一沓银票,“这是一千两,您都拿去!” 其实这四海镖局设这个挑镖台,跟本就没有想到有人敢上来砸场子,哪里备有什么领银之处,这一千两银子,却是这位镖师刚收来的镖钱,急情之下,也顾不得太多。 接过银票,云葶随手抽出两根丢在那人脸上,转身跳下高台,很快就消失在人流之中。 高台上。 一位锦衣男子从台后掠出,环视四周疼得缩成一团的几个手下,眼中怒意越盛,弯身抓起刚才给云葶银子那位,冷喝道,“人呢!” “回镖头,他,他走了!”瘦镖师战战兢兢地回道。 这位锦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四海镖局的四大镖头之一费五,听弟子说有人来砸场子立刻就赶过来,不想云葶已走。 “哼!”来人一把将他搡到一边,斜一眼随在他身后冲上台的镖局子弟,“还愣着干什么,还嫌镖局脸丢得不够么?!” 身后众弟子汗颜抬起受伤弟子收拾残局,费五则大步走到高台边缘,冷冷环视场下议论纷纷的众位百姓。 “七日挑镖到此为止,下月,凡打倒一位镖师可得白银千两,各种英雄尽管前来挑战费某!”沉语一声,费五轻吸口气,右足猛地一顿,只见他足尖上黄色光华闪过,三寸厚的高台木板咔嚓一声就裂成一个偌大坑洞。 这个家伙,赫然是一位黄土境六品战者。 台下众人四下散去,费五则挥手招来一个亲信手下,“去,给我查清楚,来砸场子的究竟是什么人!” 云葶怀里揣着八百两银子,寻了一处小银庄兑了百两现银,立刻就去药店里买来一本医药之书,这个世界的草药与她原来生活的那个时代名称并不相同,她必须对比药剂,才能为母亲配出适合的治病之方,柳茹儿的肺病已经十分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一旦秋天来临,天气转冷,只怕这个冬天都熬不过去。 捧着医书走出药店,云葶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继续向前,仿佛信步游逛一般行向一处偏僻小巷,见巷中无人,她足尖轻点,人就无声地翻到墙上,落在巷旁一处人家的屋脊,在背光处如猫儿般收起身形。 片刻后,一位套着深蓝长袍的年轻男子急步追进小巷,不见云葶,他微咦一声,似乎是有些惊讶。 手指轻翻,云葶已经从发间摸出一根银针,弹指间,银针出,裹着一缕银芒,笔直刺向那人后颈,同时双足发力,她的人亦如雄鹰捕兔,从屋脊上直掠而下。 蓝袍男子听到风声,身子急旋让过银针,同时扬起右手,驾住云葶掌刀。 云葶一击不中,双拳如风连吐,蓝袍男子却只攻不守,借着云葶掌力向后倒掠出五步开外,向云葶抱拳道,“小兄弟,请住手,我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为何跟踪?!”收拳在身侧,云葶微眯着眸子打量着对方。 来人二十三四岁的年纪,一张国字脸剑眉虎目,眉宇间满是方正之气,看向她的眸子也是目光清亮,不含一丝阴霾。 “在下常风!”蓝衣男子向她温和一笑,“之前见小兄弟在挑镖台上大杀四方,所以特地赶来向你提个醒,此时四海镖局已经派出人手寻找小兄弟,他们在京城之中极有势力,小兄弟还要多加小心!” 云葶脸上冷色不减,以她前世阅人之力,早已经看出对方有言未尽,“常先生有话直说,又何必这样拐弯抹角!” “小兄弟好眼力!”常风被她看破来意,并不气恼,“提醒之事是为其一,我一路追来,其实还有另一个目的,就是想要和小兄弟交个朋友,不瞒小兄弟说,在下也经营着一家镖局,虽然不及四海镖局那样的名头,多少也有些客人,若是小兄弟有兴趣押镖赚些银两养家的话,不妨来找我!” 嘴里说着,他已经探手伸到腰间,看云葶目露警戒之色,他抬手向她一笑,表示没有恶意。 果然,待他手掌再退出来,只是多出一块暗金腰牌。 “这是在下的腰牌,如果小兄弟想通了,或者喝酒时少位陪客,不妨到东十八里街的长风镖局找我!” 将腰牌向云葶怀中一丢,对方背负双手,飘然转身行向巷口,只将一个无遮无拦的后背,完全地露在云葶面前,似乎一点也不担心云葶会从身后偷袭。 直到那一抹蓝影悄然远去,云葶这才垂首看向手中腰牌,腰牌上兀自透着淡淡体温,一面书着刚劲草书“长风”,另一面则凸雕着一匹奔马,马鬃飞扬,似若迎风。 将腰牌与药书放到一处,云葶抬手扯下脸上遮面的汗巾,闪身离开巷子,购置了两匹素绸并一些吃食,这才重回梅园。 柳茹儿久不见她,原本还是担心,看她双手提着大包小包回来,只是面露疑惑,“你哪里来得钱?!” 将东西放在桌上,从口袋里取出买东西剩下的碎银交到柳茹儿手里,云葶笑得一脸灿烂,“这是我赚回来的,娘帮我收着吧!” 柳茹儿越发奇怪,“这么多钱,你如何赚来?!” 云葶懒得说谎骗她,又不想道出挑擂之事让她担心,故意绷起小脸,“难不成,娘以为我是偷来抢来?!” 柳茹儿自然不信自己的孩子会做那样的事情,知道她是不想多说,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将银子仔细收起,取她买来的吃食切好装盘,母女二人吃一顿丰盛午餐。 自昨日云葶杀鸡儆猴之后,再没有仆人敢来随便给柳茹儿派活计,今日一天她都闲在屋中,看云葶买来布料,当即就取出工具,为她量体裁体。 云葶则回到房间,仔细地对照着医书,为柳茹儿写下一个方子,支会母亲一声,再次离开梅园直奔药店。 不想,她开的这个方子,却有两味药乃是稀缺之药。 “五彩寒衣、金线草?”百草堂的店小二在柜台后看着一身布衣的云葶,“小哥,这药你在药铺是买不到的!” “为什么?!”云葶不解追问。 小二斜她一眼,“谁不知道,这两味药乃是炼制元气灵丹的主要材料,且不说这药本就稀缺,就算是找到也会到拍卖行里拍卖,又怎么会在药店里等人待价而沽,您要是真想要,就去天下第一楼看看吧,我听说,这月楼里新进一批药草,也许有您要的这两味!” 元气灵丹云葶并不陌生,在这神体之前的记忆中,也有一些关于元气灵丹的记忆。 元气灵丹其实就是战者和意者所用丹药的统称,有专业的药师配制炼制的丹药,服下之后可以起到不同的作用,有的可以化毒疗伤,有的可以短时间增强功法,有的可以清心明智帮助战者减少意者精神系攻击的伤害,还有的极品丹药则拥有可以加速战者破级的效果。 只是云葶并未见过这元气灵丹的方子,故此,并不知道五彩寒衣和金钱草这两味药原是如此稀缺。 这两味药是治疗柳茹儿肺病的最主力的两味药,如果没有这两味,其他的喝再多也是徒劳,如此稀缺之药,就算是天下第一楼真的有,只怕也是价值不菲,就她身上这几百两银子是绝对不够的。 怎么办?! 按照小二指点,一路行向天下第一楼所在的街道,云葶人活两世第一次为钱犯难。 不知不觉间,她已经来到一处雕梁画柱,飞檐翠瓦的华美楼宇前,抬头看着上面“天下第一楼”的牌匾,云葶不禁心中一动。 没钱又如何,不能真正光明地买,难道她不会偷不会抢,只要这天下第一楼有药,她还拿不到?! 心意已决,云葶立刻就大步行上天下第一楼的台阶,来到拍卖榜前。 拍卖榜上,详细地写着下一次拍卖会上要拍卖的东西,一般来说到天下第一楼竞拍的都是非富即贵,多数人都会接以楼上印制的榜单,真正来这里看榜的却是少之又少,此刻拍卖榜前,也就是云葶一人。 名单之上,分门别类,十分清楚,这次的拍品之中,珠宝、药品……具而有之,云葶仔细看向药品一栏,果然看到里面有五彩寒衣、金线草的字样。 第6章 考学院 转身行下台阶,云葶随意晃到天下第一楼的侧墙外,慢慢而行,目光却已经悄悄将侧墙外的情况仔细收在眼底之后,立刻就返回宁府。 这天下第一楼如此大的名头,这么多的珍宝必然也有着非常人保护,不会摆在那里轻易让人偷,盲目的冲动从来不是她的个性。 既然她想要,就一定要想办法得到。 此时距离十五的拍卖之日还有五六天的时间,她完全可以利用这段时间将自身的实力再次提升,再做一些需要的准备。 回到宁府,已经是夜色初临,柳茹儿早已经用她买来的食材做好丰盛的晚餐,饭后,云葶一头扎进自己的房门,立刻就进入玲珑塔。 这一次,她没有浪费时间去做任何多余的事,而是直接就开始《混沌初元》的练习。 按照书中记忆的方式,她继续着自己的修练,很快就感觉到有温暖舒爽的气息从全身的毛孔汇入身体之中,如清泉洗涤着她的肌骨,而她身体内流转的元气也越发粗壮。 随着她渐渐沉气丹田,她惊讶地“看到”自己的丹田之中,已经出现一片白色的如星云一样的旋涡,旋涡缓缓施转着,颜色却在一点点地变化,渐渐的已经有着些淡淡的黄色。 这一片星云一样的旋涡,就是云葶的元气之源,看着那元气明显的颜色变化,纵是一向冷静如云葶也不禁心中惊讶。 黄色,那是六品战者罡气的颜色,昨天才是五品,这一天的功夫,就已经要向着六品晋升了么?! 就算是大楚国公认的天才七王爷,曾经一年之间从五品连破九品直入玄铁境,算下来也是三个月才升一品,像她这样一天就升一个品阶,简单是变态的速度。 用心念牵引,将元气行走全身一个周天,感觉着身体的充实,云葶唇边是淡淡地微笑。 照这样练习下去,她不是很快就能距过黄土境最后的那道坎,进入真正强者的领域?! 知道此时已经差不多该是清晨,云葶将功法重新收到桌上,轻念咒语回到自己的房间。 房间外不过是微有天光,隔壁母亲还没有直起,她身上困意全无,索性就再次盘腿在□□练习起来,奇怪的是,这一次她却并没有感觉到像在塔中那样明显地气流淌入的感觉,而是很淡很微弱,疑惑的睁开眼睛,看着手臂上那座小小的九重天塔,云葶再次念动咒语,进入塔内空间,重新练习一次。 反复对比几次,她终于发现,在塔内练习的时候,气流拓展的感觉更加明显,她能够这么快的破品变强,不光是因为那本功法厉害,更重要的原因是因为这座塔内拥有着丰富的天地之元气,可以供她吸收转化成自己的力量,比起外面可谓是事半功倍。 云葶得出结论,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听到隔壁房间细碎声响,脚步声渐近,知道母亲已经起床,她忙着躺到枕上做熟睡状。 脚步渐近,柳茹儿轻轻晃晃她的胳膊,“葶儿,今儿要去学院考试,穿娘新做的这身衣裳吧!” 学院?! 云葶这才想起今儿已经是初十,正是千秋学院历年入学考试的日子。 本就没有睡意,她立刻就睁眼起身,接过柳茹儿手中捧着的新衣,柳茹儿仔细替她将衣袍穿好。 布料是云葶亲自选定的素白薄绸,柳茹儿巧手而缝,十分合身,帮女儿绑好衣服,柳茹儿又将她按到椅上,亲手为她将长发束在脑后。 淡淡晨光中,云葶原本有些苍白发黄的脸色,早因为体内元气大增一扫而去,肌肤莹白如玉,本就精致的一张脸上黑眸顾盼生辉,随意一站便如玉树临风。 柳茹儿打量着自己的女儿,眼中满是喜欢,“我这女儿果然是一等人才,这般俊俏模样,就说是王孙贵族也有人信的!” “哪有像娘这样自夸的!”云葶一笑,接着又提醒道,“娘可别忘了,我是儿子,不是女儿!” “是娘失口!”柳茹儿将手探入袖中,取出一只用棉布包裹之物,小心打开,棉布内赫然是一只色泽通秀的白玉簪子,云葶一眼就认出那是父亲云雨辰生前极爱之物,小心仔细地将玉簪子别在云葶的发间,柳茹儿细细端祥着女儿的脸,“当年你爹以八个甲上入学,带上它,你爹一定会保护你顺利进入学院的!” 她语气之中情深意切,思及丈夫,眼角更是溢出点点泪色。 “娘!”云葶将她按到椅子上坐下,有些笨拙地用帕子帮她擦净唇角泪水,“您放心吧,葶儿是不会让娘失望的!” “娘相信!”意识到自己失态,柳茹儿忙着笑着起身,“锅里还热着饭,我去看看,好了没有!” 二人正吃早饭,就有一个丫头进来请云葶到云府大门,马车已经备好。 云家大门外,两辆马车早已经备好,程英坐在后面一辆车的车辕上,看到她立刻就跳下车来,将车凳在地上放好,感觉到前一辆车子内投过来的阴冷目光,云葶不用想亦已经猜到车中那位,必然便是视她如眼中钉的九公子云文洛。 片刻,马蹄踏过青石,奔向北城门外。 千秋书院,乃是龙渊大陆三大圣地之一。 三大圣地,一院一寺一谷,这一院指的正是千秋学院。 因为另外两地,天罡寺远在北国雪山,环境恶劣,而游离谷更是神秘地连具体在何处都难以知晓,故此虽三地齐名,大陆之上,众国的学子们却更愿意选择在千秋学院学习修行。 学院数百年根基,不知道培养出多少名士高手,于是每年七月初,便有不知道多少年轻人从各地赶来,想要考入这座高等学府。 马车穿过北城门,一路向北。 繁华城池渐远,时值初秋,城外微有雾气,云葶好奇地挑开轻帘,只见视野尽头,一片云雾之中,隐约现出楼阁一角,映着远处山壁初阳,恍若仙境。 千秋学院外官道四周,早已经停满各式各式的马车,式样不尽相同,即有华贵非常,也是破旧不堪,更有身上满是风尘的马匹,甚至还有一头黑驴有些格格不入地站在众多高头大马之间…… 千秋学院,只看才学,不问贵贱,凡来应试者,来者不拒。 准备参考的年轻人或与熟人三五一群地讨论着今天的考试,也有挂单沉默不语,石阶上,套着青色教员服的四位教员伫立在书写着千秋书院字样的牌楼下,下巴微抬透着琚傲。 坐在前面马车的云文洛下车之后,立刻就去与他熟识的楚阳城中贵家子弟打招呼,然后就有人的目光向云葶的身上聚集过来。 云葶不卑不亢,目光好奇的,她置之不理,目光轻蔑的,她则冷冷看过去,迫对方收回目光。 “学院考试分文章、数理、琴、画、骑、射、药理、破阵八科,我那日看过你在台上比武,想这骑射应该不会有太大问题,听柳夫人说你曾随她学画识琴,想来琴画也难不住你,至于文章数理这两科,身为三少爷的儿子,想来也能应付自如,药理每年考试方法都不尽相同,至于后山的青竹阵,十三少爷倒要多加小心!”程英行到云葶身侧,语带安慰,“当年三少爷八科甲上入院,十三少爷一定也能顺利考入学!” “我尽力吧!”云葶很淡地应着,脸上并没有半点紧张之色。 什么样的大场面她没有见过,不过一次小小的入院考试,她实在紧张不起来。 远处峰上,古钟幽鸣。 书院大门吱呀分开,一位头发胡子俱是花白的老先生一步三晃地顺着台阶行到牌楼下。 “开考时间已到,请各位学子们入室备考,今年报学考生共计六百人,学院每十取一!”老先生清清嗓子,“还是老规矩,作弊者,滚!” 听到那个余韵悠长的滚字,云葶不禁微扬唇角。 这个学院,似乎有点意思! 老先生轻轻挥手,站在门廊的教员们立刻就从廊下走到门前,指导考生鱼贯而入。 不时,就见一个人影像破麻袋一样被站在大门两侧的教员拉起丢到牌楼外砸成一出闷响,还外带送一个“滚”字。 初时还有被扔的考生站起计料,待教员向他晃出身上夹带的书本纸条药丸等物,自惭愧地红脸而去,到后面那些身上有夹带之物也就自动退出队伍,头也不回地上车上马急急离去。 耳朵捕捉到身侧考生细碎身响,云葶好奇侧脸,只见那位生得溜圆滚胖的仁兄正悄悄地从身上绸衣中掏出一个小瓶,从瓶中倒出药油来在鼻子下面涂抹,迎上她的目光,他立刻将手中小瓶向她一送,云葶却只是轻轻摇头。 原本六百余人的队伍,待到全部行入书院,已经“滚”掉三成,余四百不足。 在学院中间广场分成八只队伍,分别按照学院先生的引导行入讲堂,每人一几一凳,凳上摆着笔墨并两张考卷。 依旧是两位导师,一位坐在讲台,一位就点燃讲台长几上香炉中所备之香。 “作弊者,滚;交谈者,滚;过时间,滚!” 很快,香气四溢。 云葶垂脸看着自己桌上一文一数两张试卷,嗅着那淡淡清香,脑海中却隐约生出几分疲倦,眼中看到的试卷也不禁朦胧起来。 不对! 她立刻就敏感地意识到哪里不对,鼻端再闻香味,她突然明白过来——这香有问题! 侧目看四周,有数个学员已经开始昏晕欲睡,她越发确定,当下屏住呼吸,用牙轻咬舌头,借着舌尖疼痛刺激头脑清醒,再看题目,顿时笑了。 文科一题,只有一句。 “以秋为题作诗词一首。” 理科卷上,则是一道数学试题。 “一人从友处各借白银五十两,买衣衫共费九十七两,剩余三两,还二友一人一两,遂欠四十九两,手余一两。四十九加四十九为九十八两,再加上手中余银一两,共九十九两。问,那一两银子去了何处?” 坐拥五千年文化,熟知唐诗宋词,写一诗自然难不过云葶,提笔沾墨,她当下飞笔写来。 “秋词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潮。 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写罢,她轻轻将墨吹干放置一旁,拈过数学卷子,再次运笔而写,“借五十各还一,共借九十八两,花九十七余一两,共九十八两,何来九十九之说?!” 将墨吹干,云葶起身行到两位监考的先生面前,将两张试卷拍于桌上,转身走出房门,这才深吸两口门外清爽空气。 讲堂内五十多名学生,云葶是最先交卷的一个,她走出来的时候,早有不少学生趴在桌上酣然而睡,亦有的运功对抗香中药力,皱眉对着试卷犯难。 看着云葶行出讲堂门外,两位监考先生对视一眼,同时笑着点了点头。 云葶按照院中提示指点,穿廊过院并没有寻到琴画部的考场,迎面便被一片偌大松林挡住去路。 竹林之外,不见指路先生,只有两位老者坐在石桌两侧下棋,许是在思索下一步该如何行走,其中一位手拈着黑子久久不曾落下。 “请问二位先生,可知琴画部考场在何处?”云葶走上前来,客气地询问。 持子老人似乎是因为有人打扰有些烦燥,当下抬手一指身旁竹林,不耐烦地说道,“穿过林子就是!” “多谢先生!”云葶客气道谢,顺着小径步入林中。 看着她身影没入竹林,老头啪得将手中棋子落入盘中,如橘皮一般的脸上勾起诡异的笑纹,就在老者落子之时,那片竹林亦已经生出异动,云葶只觉眼前一花,面前原本笔直的竹径已经分成四条。 难道,这就是程英提过的机关阵?! 抬起右手,将体内罡气运于一指,云葶随意走进一条叉路,每向前行上两步,就在身侧青竹上用指甲划出一道痕迹,果然不出她所料,很快她就再次看到自己做过计号的竹子,然后就知道自己似乎是在向前走,实际上却是在原地绕圈。 知道这竹林有异,云葶没有再废力气急步向前,而是抬脸看向头顶,青竹遮天蔽日,哪里看得到阳光,不能靠太阳分辨方向,云葶并没有气馁,而是凑到一根粗大的竹子前,仔细地观察着竹子的长势。 但凡植物,总是向南的一个方向,生长得更繁茂一些,曾经是特种兵出身的云葶,野外生存的能力自然无需多说,这当然难不住她,通过观察竹径的光滑度和颜色,云葶很快就判定出正确方向,就这样每到一处岔路,云葶就仔细地观察竹子来分辨方向。 终于,在眼前的竹径尽头,她看到耀眼的日光。 行出竹林,视线豁然开朗,一片如绿毯般的草地上,一座精致小院,院门上木匾书着三个字——风吟苑,一旁树着木牌,上面写着琴画考核处的字样。 将手中捏着的一片竹叶丢在草地上,云葶大步走入风吟苑敞着的木门。 木门内,三间草芦,左右两侧各有厢房,草芦前一位布衣木钗的女子正仔细地设着手中古琴的弦神情专注,院角藤架下,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专注地画着架上的葡萄。 “两位先生,我是来考试的!”云葶停在调弦的女子面前。 女子皱眉抬脸,“东厢有琴有云,西厢有笔有墨,不会自己去拿?!” 云葶移步入室,果然见室内各式琴云无不尽有,甚至还有两只牛皮大鼓,柳茹儿曾是京中名伶,当年正是凭着一架古筝倾倒云家三少爷的心,后来生下女儿云葶,自然也是授她不少。 云葶虽前世不通琴曲,与云葶记忆融合,自然也将这琴艺继承过来,只扫一眼,她立刻就选中那只尾部微焦的古筝,双手捧着抱出门来。 轻轻拨弦听了听音,她轻挑袍坐到门外阶下,指间轻拨,乐声便起。 醇厚的几声起步音之后,她手指急扫,一串如水旋律如流水从指下边绵而出,正是她穿越之前极喜欢的那首古风曲《沧海一声笑》。 “沧海笑滔滔两岸潮 浮沉随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 一边弹唱,她的手掌还不时轻拍琴首,声若鼓点,更添气势。 一指拨琴,一掌击鼓,口中歌气豪气经由她的声音唱出豪迈更添几分空灵。 “江山笑烟雨葶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知多少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啦 啦………” 一曲歌罢,云葶抱琴而起,转身将琴放回原处,没有再与二位先生废话,而是径直行到西厢门内,随手提笔沾墨,将砚中余墨随意地向着纸上一泼,在右下角签上自己的大名,丢下毛笔,扬长而去。 画画这种事,她从未学会,与其浪费时间在那里装模作样,倒不如直接了当,以泼代画。 说来诡异,就在云葶走向房门之后,原本向画板下淌流的墨水,突然仿佛受到异力牵引一样,逆流而上,如活了一般在画纸上蜿蜒而行,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笔在描画着在画纸上如龙而行。 片刻,云葶随意泼在纸上的墨汁就化成一匹奔马,笔锋犀利,尽现出一匹骄马的狂傲与不羁。 一张废画,瞬间,变废为宝! 第7章 考学院(二) 男女两位先生看似还在专注于自己之事,弹弦的早已经手指僵住,画画的那位笔悬在半空许许没有落定,早已经痴醉于云葶的弦曲之中,好久才从痴醉中回过神来,急急起身,一个手抱古琴,一个提着沾着墨的笔齐齐冲入东厢。 东厢画架上,一张新画余墨未干,画纸之上,一匹奔马,笔锋犀利,尽现出一匹骄马的狂傲与不羁。 “好曲!”抱着古琴的琴瑟,幽幽而感。 “好画!”提着画笔的丹青,一脸感叹。 东厢室外,一抹白影无声遁远。 “第一个来到风吟苑,琴曲双绝,容貌俊美……这个少年好像一个人!”琴瑟的声音里透着缅怀,眼中更是染上一抹浓郁的相思。 “我记得,那年大师兄来学院的时候,也是一身素白的衣衫,如墨的青丝上别着一支白玉簪子!”丹青的目光在画纸一角云葶二字上落定,眉尖不由地微蹙起来,“画功非凡,这字却实在是……难看了些!” 之前鲜少使用毛笔,云葶的字岂止是难看,简单就是惨不忍睹。 “鸡蛋里挑骨头!”琴瑟不满地斜他一眼,“这世上怎么还会有像大师兄那样十全十美的人 ?” 云葶并不知道琴画考核处发生的这些密事,自然更不知道,自己的出现,会让琴画部的两位先生翻了脸。 离开琴画处,她立刻就前往学院后院的草场。 此时,大部分学员还在答题,个别交卷者也困在竹阵之中,考试骑射的草场上,除了两位监考先生和两位看守马匹的马官之外,基本都没有其他人。 云葶向两位监考先生报上名字,走到马厩外领马。 接过监考先生送过来的箭与马,云葶飞身上马,只用双腿夹住马身,一手持弓,一手取箭上弦,前世枪法绝伦,身为弓箭俱乐部成员的她,这样的考试自然是小菜一碟。 松指,箭出。 噗噗噗! 十只箭矢如流星逐月,刺穿空气,呼啸着刺入远处竖立的箭耙。 十只箭,十只耙,只只正中红心。 在骑场尽头掉头回头,侧脸看看远处的十只箭,云葶微微摇头,“果然,这身体比起之前的准头还是差些!” 云葶飞身下马,将马和弓箭等物交回监考先生手里,报出名字,向先生点头致意之后,按照先生指点行向出口。 远处,坐在马厩一旁,绑扎着草料的黑脸汉子抬手推了推头上的笠帽,一对精光四溢的眼睛注视着她的背影,明显地带着兴奋。 云葶刚前行十几步,就听身后脚步急响,娇嫩女声急急地呼喊。 “喂,你站住,站住……” 云葶疑惑转脸,只见一个套着鹅黄衣裙的小姑娘,正提着裙摆向她追过来,小姑娘年纪与她相仿,个头比她稍矮一些,巴掌小脸上,生着一对明亮的大眼睛,头上梳着可爱的两只小尖髻,髻上黄色飘带随步而舞甚是可爱。 “站住!”奔到云葶前面,展双臂拦住她的去路,小姑娘胸口剧烈起伏着,小脸上满是不悦,“我叫你站住,你怎么还敢走?!” 只看她飞扬跋扈的姿态就知道这必然又是哪位权贵家的子弟,云葶可没有心情和她玩,移步想要绕过对方,哪想对方双臂一收,竟然一把抱向她的胳膊。 云葶不悦蹙眉,语气冷若寒霜,“松开!” 一直站在高位,从不向任何人屈服过,骨子里的狂傲已经是一种本能,云葶可不会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 小姑娘双手紧抱住她的胳膊,一脸地得意,“想要我放开也可以,你先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然后再答应做我的老师,教我骑射!” 半空之中,衣袂飘响,两位套着红衣黑甲的侍卫风一般从远处掠过来,哐啷一声拔出腰间佩刀,“大胆贼人,马上放开九……九小\\姐!” 明明是他们的公主抱着她不放,他们却喊什么让他放开公主?! 云葶的目光扫过二人身上雕刻着麒麟的黑甲,眼中现出嘲讽之色,“白痴!” 黄衣少女脆脆得笑起来,“骂得好,他们就是白痴!” “小、姐!”两个侍卫一脸无奈。 “难道你们不是白痴,明明是我抓着他,你们还喊什么放开小\\姐?!”黄衣少女鄙夷地反问道。 “属下,属下还不是担心您的安危!”其中一个侍卫委屈地辩解道。 云葶无心再听这三人贫嘴,轻用力甩开黄衣少女的胳膊,足尖一人,已经来到两个侍卫身后,大步向前。 黄衣少女跌坐在草地上,立刻就大声下令,“快拦住他!” 两个侍卫正有火气无处发,立刻就挥刀向着云葶砍来。 “住手!”男子清朗的声音远远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两个侍卫立刻抽刀回手,恭敬地垂手而立。 黄衣小姑娘则小脸一垮,刚刚神采飞扬的小脸立刻如霜打的茄子一样蔫得没精打采,“七哥,你怎么来了!” 半空之中,红影闪过,云葶面前就多出一道人影。 阳光下,绿草上,少年红衣如火,纯而正的红色,穿在他的身上却并不显得俗媚,反而生出一股子天生的霸道之气。 这位少年也就是十七八岁的年纪,眉眼之间与黄衣少女有几分神似,如墨青丝用金冠束在头顶,不留一丝凌乱,睿智宽额下,剑眉如墨,黑眸深邃,只是肃然站立,自有王者之风。 虽不似那白衣少年有着惊天之貌,却也是气势十足,令人不敢轻视。 这个小姑娘是公主,又唤这男子七哥,难道说,这位就是传闻中惊才绝滟的七王爷秦浩羽?! 这记忆之中,关于这位七王爷的传闻可是知道不少,据说这位七王子不仅有着惊艳之才,而且武学卓越,早在十三岁时就已经得到跨过黄土境,进入玄铁境的领域,如今又是五年过去,不知道又精进多少。 “小妹自幼得宠,刁蛮了些,如有得罪之处,还请公子不要见怪!”秦浩羽含笑向云葶开口,并没有半点身为王爷的跋扈之气。 “七殿下客气!”抱起双拳,云葶不卑不亢地向对方行了一礼,之前对秦如雪之所以不恭,是因为对方不敬在行,这一次秦浩羽主动向她行礼,她自然也不会失了礼数。 “你识得我?!”秦浩羽含笑问道。 云葶一笑,“两位侍卫身上的麒麟甲,除了宫中侍卫谁人敢着,这位姑娘想来是宫中贵人,您自然便是七殿下!” 黄衣小姑娘早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抱住秦浩羽的衣袖,“七哥错了,我只是想要让他教我骑射,可没有欺负他!” 秦浩羽闻言,眼中越现惊色。 眼前这位少年,原来是来参加学校考核?! 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就能通过前面的所有考核来到骑射场,用骑射之术打动自己这个一向心气极高的妹妹,明知面前的人是公主仍是骄傲地不肯就范,这份非凡和傲气,让秦浩羽对云葶生出强烈的好奇。 拉着妹妹重新走回云葶面前,秦浩羽看向云葶的目光越发多了几分热切,“请问公子高名?!” “在下云葶!”云葶大大方方地报出自己姓名。 云府之事早已经传遍京中贵族圈,皇宫之中自然亦有耳闻,眼前这少年风度翩翩,竟然就是云家那位“心狠手赖”的十三少爷,秦浩羽心中暗惊,“原来是云家的十三公子!” 原来自己已经如此出名?! 云葶自嘲一笑,“殿下唤我云葶便好!” “舍妹自幼好动,尤爱骑射,一直想要做个驰骋沙场的女将军,刚才她故意拦你只是想要请你教她骑射,只是她脾气急躁了些,不想却冲撞了云公子!”秦浩羽宠溺地看一眼身边一脸仰慕看向云葶的秦若雪,“不知道,我能不能替舍妹说个人情,请十三公子收入她这个徒弟!” “云葶何德何能,如何能教导公主,收徒之事万万使不得!”云葶婉拒道,给一位刁蛮成性的公主当老师,她可是半点兴趣都欠奉。 “怎么使不得,我觉得你配,你就配!”秦若雪在旁边不高兴地插嘴道,“云葶,你说,你是不是讨厌我?!” “若雪!”秦浩羽轻声喝住妹妹,“十三公子若入了学书,必然学业繁忙,不如以后就每月逢十之期到宫中指点一下妹妹的箭术,你看这样如何?” 对这位七殿下,云葶的印象还算不错,对方如此诚恳,她如此再坚持拒绝,倒有些做作,当下沉吟片刻,正色道,“此事也未曾不可,只是这骑射之事,练起来极是清苦,公主殿下可受得了那个苦么?!” “你少看不起人!”秦若雪不悦地嘟起小嘴,“只要你肯教,我一定能吃得苦!” 看到她如花小脸上露出的坚毅之色,云葶心中对她的印象稍稍改观,“那好,我们就试上一试,若是公主他日吃不下苦,云葶再不入宫就是!” “一言为定!”秦若雪欣喜地拍手叫好,“七哥,你可听到了,若是他日这个云葶耍赖,你可要给我做证!” “好!”秦浩羽笑着摘掉她头上的一根草叶,向云葶轻轻颌首,“在下还要往秋先生处求一味药,就此告辞!” “七殿下请!”云葶客气地点头。 “记得,二十那日,我会派人到学院接你哟!”秦若雪一路拥着兄长的胳膊走上远处山坡还不忘转头向云葶叮嘱。 云葶只是回头,还她一个淡淡微笑。 眼看着远处不少学员正向骑射场来,其中正是云文洛等人,云葶懒得与他们多谈,索性就拐进骑射场后的林间道,准备返回学院大门寻程英回府。 行在林间,耳朵隐约捕捉到有琴音伴着水声悠扬传来,那琴音极是飘逸轻灵,让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思。 心念所至,她转身进入树林,一路从林中穿过,只见青草如茵,野花朵朵,一弯河水如玉带环绕,对岸瀑布如练,瀑侧山林之中,隐约可见飞檐亮瓦,瀑下水潭边,一位白衣男从盘坐于石上,正专注地垂着脸,低抚着膝上琴弦。 如墨青丝垂下遮住他的脸庞,看不清楚容貌,只隐约看到一片如玉肌肤。 几只鸟儿静静伫立,远处还有两只温润小鹿盘腿卧于草地上,似乎也是专注倾听,那人完全专注于琴曲,似乎浑然不觉对岸已经多了一名听众。 玉白手指在弦上轻轻弹拨,忽缓忽急,琴音便如玉珠滚落,忽快忽慢。 将至尾尽,抚出最后一张尾音,白衣人缓缓抬脸,眸子却依旧闭着,似乎还沉浸在琴曲之中。 看清对方面容,云葶心中一惊。 那如玉面容,那如黛长眉,那精致无匹的五官轮廓,分明就是她那天一早从树林中一针扎出来的白衣少年。 琴音渐逝,白衣少年缓缓张开眸子,一对黑眸如身侧水潭,清澈地不染半丝阴霾,看到正对他隔河而望的云葶,他欣喜地扬起唇角。 “是你!”阳光下,男子白衣如雪,依如初见那般美若谪仙,完全没有在意云葶目光里的戒备和冷意,语气温润暖若春风,“如果你想过河的话,我可以帮你!” 隐约听出对方知中有话,云葶心中暗暗惴测着男子身份,语气却旧带着她骨子里的琚傲,“如果我想过河,我自己就会过去,何需你来帮?” “也有道理!”白衣男子轻轻点头,似乎对云葶的不领情毫不介意,“那我就在对岸等你!” 言罢,他抱琴起身,一步一步地行入潭水边的山路,身影渐隐,身后树林内脚步轻响,云葶闻声转眼,看到从树林中走出来的程英,已经到了指间的针又重新握回掌心。 “原来十三少爷在这里,让我一顿好找!”程英大步来到云葶身侧,随着他的目光看向河岸那边的山上露出来的飞檐,“十三少爷一定也想进内院吧?!” “内院?!”云葶不解地挑眉,“内院是什么?!” 她竟然不知道内院为何物,这让程英稍感有些疑惑,到底还是笑着解释道,“龙渊大陆之上,三大圣地,一院一寺一谷,这一院指的就是千秋学院的内院,能够进入内院的学生就能派入院主门下,得到院主的指点,这些学子们不远千里万里赶来这里参考,就是想要能够进入学院内院!” “内院和外院有什么不同么?!”云葶好奇追问。 “这……”程英伸手挠挠头皮,脸上微有羞赦之色,“程英也不知道,程英只是知道,从内院走出来的学生,每一个都是世间惊艳之才,当年三少爷也曾是内院的学生呢!” 第8章 二重楼 “我爹?!”云葶转脸看向对面崖上隐现的楼宇,心中对这内院越添好奇,“程大哥可知道内院有多少子弟么?!” 刚才那个少年说他能帮她,难道说他是内院子弟?! 不过只是一面之缘,他,为何帮她?! 程英摇摇头,不好意思地一笑,“如果十三少爷真想知道,就像三少爷一样过河入内院吧!” 知道从程英嘴里也问不出什么,云葶也就收回目光,和他一起回到学院门外,乘上马车重新返回城中宁家。 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做,现在可没有时间来浪费。 放榜要在三日之后,天下第一楼的拍卖会还要五天,这两天云葶几乎是足不出户,除了必要地进食之外,她几乎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在九重楼内练习《混沌初元》。 云葶的进步速度只能用变态之极来形容,不过是三天的时间,她已经顺利突破玄土镜四品,猛地睁开眼睛,云葶轻轻地吁出一口气,只觉全身上下都如羽毛一样轻盈,她随意抬起右手,元气随心念而动,在她的手指外形成一层黄色的光芒——那是玄土镜六品罡气的颜色。 咔嚓嚓! 一阵仿佛植物迅速生长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云葶疑惑抬眼,只见原本空矿一片的金色屋顶正在慢慢升高,身侧不远处的墙壁旁,金色的台阶正缓缓地浮现出来,变成如坚石一样石质的台阶,一阶一阶通向二楼。 台阶尽头,一扇门关掩着,似乎是在等待着她去探寻。 《混沌初元》上面写着,欲上二重,先习此功。 难道是现在她功法大成,所以二重楼向她开启了! 一重楼中是一本至上功法,那么二重楼上,会是什么呢? 带着几许激动几许兴奋几许好奇,云葶缓缓地走过去,抬脚迈上那仿佛金子砌成的台阶,一步一步来到门前。 探指,她稍一用力,门,无声地开启。 云葶迈上最后一台阶,心跳也情不自禁地加快几分。 她想象不出,这第二重楼会给她什么样的惊喜。 轻吸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她环眼四顾,二楼内和一楼并没有太多的区别,同样是金壁金顶,不同的是,一楼放着书桌的位置,有一方水池。 云葶疑惑走近,只见池水是九瓣莲花的形状,池中水质通透非常,一眼见底,她仔细在四周寻找一圈,并没有其他任何发现,重新回到池边,注视着那一弯池水,云葶突然口念咒语,重新回到自己的房间。 从厨房里找来勺子和碗,她再次进入九重楼内,用勺子将里面的池水盛一些到小碗中。 这楼中,玄机重重,谁知道这水究竟是灵药还是毒水,一切自然是小心为妙。 捧着装了半碗水的小碗,云葶重新离开九重楼,捧着水碗来到后院,因为梅园废弃,这里经常有一些野猫出没,她就要这些猫来试试这水究竟有何出奇之处。 之前的云葶本性善良,常喂食野猫,两只在后院游荡的猫儿看到云葶,以为又有食吃,立刻就喵喵叫着向她汇聚过来。 云葶一手持碗,右手一探,已经将身边一只猫儿抓到手中,小心地分开它的嘴巴,向它的嘴里灌进一勺从二重楼里取来的清水,另一只也凑到碗边,却被云葶轻拨到一边。 这水是否有毒还不能确定,她虽冷情,却也不想凭白就多要一条野猫的命。 放开两只猫儿尽情玩耍,云葶只管坐在一旁等待,眼看着日升中天,两只猫儿依旧在园中玩得不亦乐乎,喂过水的那只小黄猫一点也没有任何异样。 捧起端着水的碗,云葶疑惑地皱眉。 猫儿没有任何异样,这水没有毒,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难道,这只是普通的水?! 两只猫追赶着跑过来,一个不堪,正踩在那只装水的碗上,云葶忙着探手去抓,结果只抓到一只空碗,碗中的水却尽数洒在廊下因为久无人管理,已经枯死的花枝上。 云葶起身准备离开后院,耳朵却捕捉到身后噼噼啪啪的异响,她疑惑地转过脸来,只见刚才被池水烧过的那株花木,正迅速地膨胀生长着,刚刚还不过是到她膝盖的高度,眼看就已经蹿到与她的身高齐平,而且长势还在继续。 被那异象所惊,两只猫儿惊慌失措地逃开去。 云葶大喜。 原来,这池水拥有这样的能力! “葶儿?!” 远处,传来母亲的呼唤声。 “来啦!”云葶不想让母亲发现这些异样,嘴里答应,双手急挥,伴着几道黄色光影,那株野草瞬间失成几段,不待云葶轻松口气,那野草只剩下的断岔又冒出新芽,云葶无奈,只得守在一旁,用掌力削掉长出来的新叶。 终于,想来池水的力量耗尽,野草终于不再生长,云葶的身侧却已经推成一座小山一样的碎草枝,将碎草枝抱到角落隐蔽处,云葶抬手抹一把额上的汗,这才重新回到前院。 “看你累得一身汗,头上身上都是草叶,在后院做什么了?!”柳茹儿心疼地帮她捡着头上的草地。 “没什么,就是和两只猫儿玩了一会儿!”云葶心中念着二重楼里池水的事情,也无心吃饭,胡乱扒拉两口饭就离开桌子。 悄悄地取了勺碗,从二重楼中取出池水,云葶在后院里折磨到后半夜,总算是将这池水的大概药性了解清楚。 这池水对动物不起作用,只对植物起作用,可以促进植物生长,甚至可以让枯木逢春,而植物的生长速度则完全取决于浇灌池水的多少。 满身疲惫地回到房间,云葶心中却是兴奋非常。 那些药草如此昂贵,只要她能找到一棵,再加上这池水,不是随便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到时候不光柳茹儿治病不用发愁,剩下的药草还可以拿出去变卖,他们母子二人的生活自然也无需再愁。 想着明日就是放榜之日,云葶没有再继续进入楼中修炼,而是美美地躺在□□睡了一觉。 翌日一早,吃过早饭之后,云葶依旧来到门外,随着程英等人去看榜。 第9章 占榜首 出现在河边的白衣男子和神秘的内院,让她十分好奇,如果说最初她去参加考试只是为了让柳茹儿高兴的话,那么现在,云葶却是自己动了想要入院学习的心思。 云文洛依旧对她冷面以对,来到学院外,立刻就急急地下了车奔到贴着红榜的榜单前挤过去。 看着榜单前人头蹿动,云葶微微皱眉。 “云葶!” 远处,传来耳熟的女声。 云葶疑惑转脸,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涂金马车缓缓地在学院门外停下,车帘挑起,一位黄衣少女小燕子一般跳下马车,几步就奔至她的面前,正是大楚国九公主秦若雪。 秦若雪扫一眼远处的红榜,“看过榜没有,你可考中了?!” 云葶轻轻摇头,“我还没有去看!” “那还愣在这里干什么,走,看榜去!”不由分说地拉住她的胳膊,秦若雪大步走向贴榜单的学院告示栏。 “大家快给公主让开一条路!” 早有眼尖的认出是她,立刻就主动避让开一条道路。 秦若雪早已经习惯,拉着云葶走上前去,只向着榜单看了一眼就喜不自禁地拍手叫起来,“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云葶啊云葶,你一定是非常之才,你这臭小子,竟然考了八个甲上!” 千秋学院的成绩,以甲乙丙丁论,每阶分上中下三品,甲上自然就是最好。 “八个甲上”?! 云葶满心疑惑地看向榜单,果然见榜首之位,写着她的名字——云葶。 语数骑射,云葶自认不难,药理和破阵她也算是完成的不错,琴曲也能勉强过关,可是这画一节,她不过就是随手泼了一片墨,也能得甲上?! 难道说,这个学院也很欣赏这种“即兴抽象派”?! 云葶暗自疑惑之时,一众看榜学子的目光却已经齐刷刷向云葶的脸上移过来。 那日虽有几百人来参考,真正能够穿过青竹阵走进骑射场的却不过只有不足百人,而这百人之中又不知道多少语数不过关,或是骑射成绩不理想,六科甲已经很是难得,这一位竟然能够得到八科全是甲上,云葶这个名字早已经成为一早人们谈判的焦点。 现在,听说这位八甲君就在眼前,学子们自是面露好奇,心中猜测着这位少年究竟是什么来头,不仅能考得八甲,还能与公主相识。 “若雪公主竟然也来看榜!”早有认识秦若雪的京城子弟走上前来向秦若雪行礼,然后就向云葶一笑,“云公子,之前从未听过您的名字,您可是大楚国人氏么,八科甲上,文武双全,下在真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哼!”终于在榜末找到自己位置的云文洛不屑地冷哼,“他怎么可能考八个甲上,这成绩一定是假的!” 不等秦若雪发作,站在榜单一旁的一位蓝衣先生已经冷声反问,“你如此说,是怀疑千秋学院作假成绩么?!” 千秋学院虽在大楚,却并不受大楚管制,同其他二大圣地一样是超然的存在,就算是学院里的先生也是十分骄傲,管什么皇族名门,在他们眼中,不过就是本院学生或者不是本院学生这两种而已。 秦文洛自然不会还未入学,就和院中先生结下梁子,忙着陪笑道,“先生不要误会,文洛不是那个意思,文洛只是怀疑云葶事先知道考题作弊!” 蓝衣先生横起眉毛,“学院今年的考题全部都是院主大人亲自出的,难不成,你的意思是在怀疑院主大人他会将自己的考题泄露出去?!” 秦文洛脸色越发尴尬,千秋院长那是何等人物,就连大楚皇帝都要敬畏三分,又岂容他这样的小角色质疑。 “文洛怎么会怀疑院主大人,是文洛一时失言,失言……”秦文洛忙着道歉。 “各位入榜的学子回好好准备,十六之日正式开学,有需要住院的学子,随我去办理入住的手续!”冷哼一声,蓝衣先生拂袖而去。 需要住宿的学子自随蓝衣先生去登记入住,未中者们失望而散,考中者互相攀着交情……云文洛一脸尴尬地站在原地,看着大步走向车边的云葶,眼中怨毒之色越发深了几分。 “云葶,等等我呀!”从人群中跑出来,追到云葶身侧,秦若雪再次抓住她的胳膊,“你怎么不打声招呼说走就走啊!” “公主有事直说便可,如果没有其他事,云葶还是回去照顾母亲,恕不能多陪!”这小公主人虽刁蛮,却并没有像其他大家子弟那样的脾气,两番相见,云葶倒也觉出她的直爽可爱,语气自然不似之前那样冰冷。 “当然有事!”秦若雪拉着她来到马车边,“七哥,这一回,你可是真的输了,云葶考了八个甲上,怎么样,今日正午这顿饭你是非请不请了吧?!” 车帘挑起,秦浩羽的脸从车帘后露出来,脸上挂着笑意,“十三公子果然厉害,这一局,我输了,二位请上车,愿赌服输,我做东!” 猜到二人必然是以她的成绩打赌,云葶摇头一笑,“不过就是运气好些,哪里好意思让七王爷做东,只是今日我若回去晚了,只怕母亲挂念,不如改日云葶作东,请二位喝酒!” 秦若雪听了立刻就嘟着小嘴,“改日是改日,今日是今日!” “若雪!”秦浩羽向云葶歉意一笑,“既然十三公子还要回去禀报捷讯,我们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十三公子,咱们就明日再聚,聚宝街万福楼,十三公子万不可再爽约!” “一定,一定!”云葶满口答应。 秦若雪亦看出再多说无异,当下嘟着小嘴上车,车夫轻扬鞭子,马车渐行渐远。 “恭喜十三少爷三喜临门!”程英早已经走到附近,只是因为身份低微,不敢过来冒犯,现在看这对公主王爷走远,才敢走过来向云葶道声恭喜。 这双喜,一喜是指云葶考入学院,二喜自然就是指他能够结下秦浩羽和秦如雪这样的贵人,第三喜则是指他可以正式入云家得到家族的认同。 听出他暗中所指,云葶只是一笑 第10章 脱离云家 梅园里,柳茹儿早已经不知道在院门外看了多少回,看到云葶回来,她忙着假装扫地,不敢表现得太过在意,只是不想给女儿太多压力。 看出她的心思,云葶急步过来,从她指间夺过扫帚,“您不用扫了,我考中了,八个甲上,榜首第一!” “真的!”柳茹儿手指松开,指间扫帚轻声落地,扶住云葶的胳膊,她的眼中泪色闪闪,满是喜悦,“八个甲上?!” “我还能骗您不成,过了十五我要去学院上学了!”云葶笑答。 “太好了,太好了,太好了!”柳茹儿连说三声太好了,“我马上去准备酒菜,一会儿,咱们去告诉你爹,我的葶儿也考入千秋学院了,而且和她爹一样,也是八个甲上!” “柳夫人,十三少爷!”外面脚步急响,程英一脸兴奋地从院外跑进来,“恭喜二位,恭喜二位,老爷已经发话,让所有族中长老都到祠堂去,要将十三少爷认祖归宗呢!” 柳茹儿听了,脸上喜色越浓,眼泪更是如珠而下,云葶的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 哼,现在她考入学院,他们便要将她们母女认祖归宗,如果她考不上呢,不是要将他们赶出去?! “柳夫人,这是好事,您怎么还哭了!”程英忙着劝慰。 “我这是高兴啊!”柳茹儿抹掉眼泪,勉强笑着向程英道,“劳烦程小哥去知会一声,我们收拾收拾就来!” “这……”程英犹豫片刻,垂着脸低声道,“大夫人说只让……只让十三少爷一人前去即可!” 他虽没有道明,言下之意却已经明显在指柳茹儿根本就没有姿态进入柳家祠堂。 柳茹儿闻言身子一抖,用力抓住云葶的胳膊才没有倒下,“那好,我……我不去,让云葶换身新衣裳!” “不必换了!”云葶的脸色早已经变得铁青,“烦请程大哥带路!” “十三少爷!”程英看出她脸色不对开口欲劝。 云葶冷冷地打断他,“带路!” 程英无奈,只得前面带路,柳茹儿也担心女儿做出过激之事,拉住云葶胳膊小声叮嘱道,“葶儿,不可冲动!” “娘尽管放心,葶儿自有分寸!”将她扶到院中石几上坐下,云葶大步随着程英走出梅园。 云家祠堂,云氏一族的几位长老以及族中管事等人早已经在祠堂外的大厅等待。 正中主位,云家族长,一品大将军云九重一身官袍,端坐在主位之上,尽显着威严。 远远看着云葶随在程英身后迈过台阶走进祠堂大院,他目光追求着那个削瘦却腰背笔直的身影,隐约间仿佛看到十几年前那个同样意气风光的少年,眸底深处不禁生出几丝感概几丝心疼还有几丝安慰。 恭敬地向众人行礼,程英悄然退到一旁。 云葶迈步入厅,目光扫过跪在堂下一身新衣的云文洛,扫过伯母大夫人,扫过一众族中长辈和族长,落在主位上的云九重身上,淡淡吐出三个字。 “我来了!” “没规矩!”云文洛挑眉而起,“见到这么多的长辈,你为何不跪不拜,你以为考上千秋学院,就可以趾高气扬地无视云家长辈了么?!” “哼!”云葶淡淡冷哼,“云家长辈,和我有什么关系么?!” 此言一出,全场色变。 “云葶,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夫人站起身来质问。 “什么意思?!”云葶冷冷地扬起唇角,“我的意思就是要告诉你,我要离开云家,再不会与你的儿子竞争这狗屁不如的云家族长之位,所以您也不用再费尽心机想尽一切办法对付我这个眼中钉了!” “你……”大夫人被她如此一番抢白,只气得脸色越白,“你小小年纪,岂能如此血口中喷人!” “血口喷人 ?!”云葶冷冷地大笑两声,“没错,这样的事情怎么可能是吃斋念佛的大太太做得事呢,你儿子推我下山肯定不是有意的,明明是程大哥送与我娘的鸡腿,李婶子却故意来污蔑我娘也不会是你的安排,李大壮一名五品家丁挑战我自然也不会是想要把我打死,对不对?!” 大夫人脸色越发苍白,嘴唇颤抖着,手指指点着云葶的鼻子,“好一张利嘴,我好心好意收留你们母子,反倒落了这等下场,早知今日,那天我就不知道放你们入云家,什么云家之后,谁知道我那可怜的三弟是不是这孩子的亲爹……” “够了!”云九重的手掌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深邃目光缓缓环视众人,“若再有谁敢质疑十三的身世,马上滚出云家!” 一言出,全厅静得落针可闻。 程老管家把准备的香点燃,送到云葶面前,“十三少爷,给云家的列祖列宗磕头上香吧!” “不必了!”云葶轻轻推开他捧香的手,“我刚才已经说得很清楚,我今天来这,不是来认宗归宗的!” “十三少爷!”站在人群后的程英小心地唤着她提醒。 云葶充耳不闻,探手挑起袍摆,她稍一用力,就扯下半片袍摆,将手中袍摆丢在祠堂地上,她字字如钉,“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各位,从今日起,我云葶与云家再无半点瓜葛,我不需要你们的认同,从今日起,我荣我辱我富我穷我生我死都与诸位再无任何关系!” 转身,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云家祠堂。 “十三少年!”程英抬步欲追。 “让他走!” 云九重扶着太师椅的椅背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哗啦一声,直到他走到门外,那把椅子才应声而碎,瘫碎在地化成一片木头碎片。 一掌击碎黄梨木椅,老爷子云九重的心情,可想而知。 祠堂内,众人面色复杂着各自散去,大夫人从地上扶起儿子云文洛,替他轻轻掸掉膝盖上的浮土,脸上满是快意,“果然是云雨辰的种,这个野崽子和他爹是一个德性,说走就走,好,走得好,走得好!” “哼!”云文洛对着门外的阳光冷哼出声,“他以为考入学院就能自己立足了,现在没有爷爷护他,我倒要看看,他还能活到几时!” “这些事情不用你去操心!”大夫人帮儿子云文洛拉平衣摆,脸上露出阴险冷笑,“娘已经让人放出风去,过不了多久,人们就会知道云雨辰的儿子已经在千秋学院,到时候,不用咱们出手,自然有人帮忙!” “还是娘厉害!”云文洛嘻嘻一笑,“我差点忘了,我这位三叔那倔脾气,可是得罪过不少人呢!” 祠堂内,母子二人,阴笑如鬼。 ========== 梅园。 看云葶大步走进来,柳茹儿立刻就向她迎过来,“葶儿,没事吧?!” “没事!”云葶向她安慰一笑,“就是要劳烦娘收拾一下行李,我们这就要走了!” “走?!”柳茹儿眉尖紧皱,“是云将军要赶我们走?!” “不是他赶我们,是我自己要走的!”云葶肃起脸色,“云葶留在这里,不过是因为母亲,既然云家到现在也不肯承认母亲的身份,我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天大地上,难道还没有我们母女二人的容身之处?!” 柳茹儿注视着女儿的脸,沉默良久,终于还是转身到屋中收拾行李。 十四年前,她也是这样和她的雨辰离开。 十四年前,她再次离开却是和女儿一起。 柳茹儿不知道这是命中注定,还是世事轮回,她只是默默地收拾行李,打成两个简单的包袱,平静地提到院中,“葶儿,我们走吧!” “柳夫人、十三少爷!”程英急急地跑进院来,看着已经提着行李准备离开的两个人,脸上满是忧色,片刻才道,“我知道一个客栈,老板人不错!” “这些天来多谢程大哥照顾我们母子,不过这一次,不用了!”云葶笑着接过母亲手上的包袱,扶住柳茹儿的胳膊,大步走出梅园,走出云家。 ======= 云家后宅。 听雨楼上,云九重沉默地站在二楼的雨檐下,微眯着眸子注视着夕阳,脸上看不出悲喜。 弯着腰,程老管家脚步轻轻地走到他的身后,“老爷,要不要老奴去劝劝十三……” 不等他说完,云九重已经竖起左手,示意他不要再继续。 “如果他的心不在云家,人请回来又有何用?!”说到这里,老人家幽幽地长叹一声,“眼下宫中的情况,你也知道,他暂时离开云家反倒也好,也省得事有万一他反被云家牵累,这件事情你去办一下吧,让城中的大人们都知道,云家十三少云葶已经与我云家没有任何关系了,等此事尘埃落定之后,我再做打算,若云家躲不过此劫,至少还有他,能为云家挣一丝脸面!” 片刻沉吟,云九重又道,“若他们母子有何难处,你也想办法帮上一帮!” “是!”程老管家轻轻点头,后退两步就消失在楼道的阴影中。 云九重注视着云府大门的方向,想象着十几年前那个人义无反顾走出大门离开云家的样子,心不自觉地掀成一团,隐隐作疼。 “辰儿,爹,对不起你!” 每年千秋学院的新生考试,都会成为大楚帝都中的一个热门话题,今年也不例外,以八科甲上博得头筹的云葶,也自然而然地成为这一次议论的焦点。 与此同时,人们议论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关于四海镖局的挑擂事情还有云家的第十三子被逐出云府的事情。 茶余话头,聊着这些京中大人物的八卦,似乎已经是京中百姓的娱乐之一。 “说是云家这位三少爷,那可曾是人中之龙,当年同样是八科甲上考入千秋学院,为人风流倜傥,不知道迷倒多少京中小姐,可惜,这样一个人物,却是个痴情种,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远走他乡……” “是啊是啊,都说龙生龙,凤生凤,这位云家十三少真真是得了老爹的真传,竟然也是八科甲上!” “我跟你们说啊,我听给云府送豆腐的老张说,根本就不是云府赶十三少出门,是人家十三少退出云家,和他们断绝关系啦!” “是吗,还真是和他爹一样,这些公子哥,放着荣华富贵不享,却偏偏玩什么离家出走,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 悦来客栈里,几个人边吃边聊,谁也没有料到,这故事的主角此刻就在他们身后不远,正和母亲租下一间客栈的客房。 扶着母亲来到楼上客房,云葶随手将行李放到床\\头,“你在这里暂待一呆,我去物色个房子住!” 柳茹儿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解开包裹,从层层衣服中取出一只不大的小包,“拿这个去当铺典些钱吧!” 云葶疑惑地接过小包,只见小包之中一对红宝石耳环静静地躺着,拇指大小的红色宝石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一眼就认出这是父亲当年送与母亲的定情之物,云葶心中不禁微微一疼,将耳环包好塞回衣袋,云葶的笑容里透着一丝心疼。 “这是最后一次,从今以后,钱的事情娘不用担心,葶儿自有办法!” 不等柳茹儿再说什么,云葶已经转身行出客房,一路行下楼来,向看店的老板打听,这附近可有人出租房子,说来也巧,刚好这位老板认识一位熟人要离开京都回乡下养老,有一处不大的宅子,想要出售。 “那宅子虽不大却干净的很,价钱也公道,比你租着可合适多了,我看您也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倒不如多出几两银子买下来,也算是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云葶一听,当下就升起兴趣,老板就唤来小二带云葶去见房东。 那套房子,距离客栈不远,介于南北城之间的中间地带,夹在两套大宅中间,房主年老,之前亦是京是一名小官,如今解甲归田,三开间两进的院子,后面还有一小块菜园子,要价二百两。 云葶看出老人急着出手,几番砍杀,最后以一百八十两银子成交。 双方一手交钱,一手交契,又请客栈老板做中间人见证,这房子就到云葶名下,房主屋中大件都没有带走,也省却云葶再多购置,当夜母女二人简单收拾,就搬到新家。 第11章 夜闯第一楼 整天奔波,柳茹儿早早就上床休息,云葶听着对面房间传来的咳嗽声,却是全无半点睡意,索性就翻身下床,从衣柜中翻出一件深色布衣套到身上,又娶一块黑巾蒙住脸面,将自己准备好的小包裹缠到腰间,小心翼翼地推开后窗,她猫一样翻墙而出。 一路飞檐过瓦,云葶矫健如豹,靠着体内充沛的罡气,她的轻身功夫早已经超越前世,穿越年多年积累的经验,如何尽用地形掩藏身手,已经成为她骨子里的本能。 按照记忆中的方向,她很快就来到天下第一楼附近,时值后半夜,整个楚阳城都已经被一片黑暗笼罩,天下第一楼如一座黑色巨兽盘踞于一片屋宇之间,透着十足的莫测和凶险。 一路摸到侧墙外,足尖在地上轻轻一顿,云葶飞身掠起,在墙上借力一点,如一只猫儿一般无声地落在墙内那座九层塔楼第二层的飞檐上。 侧耳细听,确定没有半点异响,云葶一手扶住檐沿,荡秋千一样轻轻一跃,人就倒翻来到一楼窗下。 为了得到第一手资料,云葶已经向程英打探过关于这天下第一楼的事情,知道楼中一至三层是拍卖时所用楼层,一应拍物都由中间展台下取出,综合自己得到的资料,云葶断定这楼下必然是有地下室之类的空间,用来储备楼中拍品。 摸到窗下,云葶翻手从包裹内取出备好的匕首,伸到窗缝之间,稍一用力就将窗闩割断,双手扶住窗子轻轻推开,她翻身入窗同时将窗子重新闭紧。 日近十五,月色明亮,月光透过窗纸,将厅中映出一片影绰。 云葶早已经适应夜色,随着体内罡气提升,她的五感亦已经大幅提升,借着这点微弱光线,已经可以将整个大厅看个大概。 没有犹豫,她迅速来到大厅正中展台,她四下巡视并未发现有暗门之类的存在,正纠结间,耳朵却捕捉到兽类的低鸣。 以她的耳力,立刻就判断出那声音来自地下,听声辨向,云葶很快就在展台一侧发现一处暗阁上的拉环,她轻轻扣住拉环向上用力,一声轻响,展台上便多出一个入口,入口内木梯宽敞,两侧墙壁内镶着发明的珠子,将里面映得亮若白昼。 踩上木梯,将踏板重新闭紧,云葶反手握紧匕首,顺着旋轨木梯一路向下,眼前视线豁然开朗。 木梯尽头,赫然是一处宽敞的圆形大厅,大厅四周,竖立着黑色木架,木架之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着诸如药品、原药、珠宝等等,每格之上还标示着物品的起拍价,每一件都是价值不菲。 天下第一楼,果然名不虚传! 暗暗感叹一句,云葶没有犹豫,直接来到放置着原药的木架前,按照架上字样指点,很快就看到她想要的五彩寒衣和金线草。 果然,这两样药草确实稀缺,就算是这天下第一楼的仓库里,也不过就是每样一株而已。 解开腰上包裹,云葶小心将两颗干药草裹好重新束回腰间,扫一眼两样药草下方五万两的标价,她微微扬唇。 “楼主大人破费,他日若有缘,云葶再还你这个人情好了!” 将包裹仔细束在腰间,云葶看也没有多看不远处架上那些璀璨宝石,原路折身而返,不想刚顺着木梯爬了四阶,耳朵就捕捉到上方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响。 有人,在向暗门的方向靠近。 心中一紧,云葶点足掠回厅中,环看四周,无处可躲,情急之下,身形一闪就跳下通向下层的楼梯。 足尖刚在青石地上落定,脑后厉风已至,低啸声还夹杂着金属划过地面的刺耳声响。 反刃相迎,云葶身子急转,右拳猛击,只听得一声类似金戈交鸣之声,云葶的右拳亦已经击在一团毛皮粗糙的皮肉上。 呜! 一只壮如牛犊的黑色巨犬吃疼倒跌出去,尖利的爪划过青石地面硬生生将坚硬的石板都滑出数道沟壑。 “黑虎,别闹了,知道你饿了!” 楼梯之上,粗糙的男声带着几分责备。 闪身藏到屋角的铁笼后,云葶小心地屏住呼吸,脚步声越来越近,一角棕色袍摆无声地蹭过木梯,厅中被臂粗铁链拴着的黑犬仍在向云葶所在的方向呲着尖牙。 握紧手中匕首,云葶做好了拼杀的准备。 天下第一楼,既然有这么多至宝所在,自然不会缺乏高手,以云葶现在的身手自然还不想与他们正面为敌,不过如果迫不得已,她也不会害怕。 手腕上传来疼感,云葶移目看去,只见左袖已经被黑犬牙齿撕破,胳膊上也被它的尖牙划出两道深深的血痕,看到血痕一侧的玲珑塔,云葶眼中一亮,当下暗念咒语。 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塔内天九重! 金光闪过,缩在屋角的云葶瞬间失去踪影。 “呜?!” 黑犬看着角落里瞬间消失的云葶,一对凶猛的眸子里露出疑惑。 “来,黑虎,你的宵夜!”套着棕色袍子的老者将手中提着两只烧鸡丢到黑犬面前,顺手理理它仿佛钢丝一样竖立的背毛,“小东西,我不过就比平常晚个半个时辰,你也至少生气!” “呜呜!” 黑犬没有去吃地上的鸡,仍是盯着屋角低吠不止。 屋角那只金黄色的笼子里,一只不过巴掌大小的雪白毛球,正懒洋洋地梳理着自己毛茸茸的尾巴。 “哈……”老者哈哈一笑,“你不用着急,再忍两天,等把那只九尾雪貂拍出去,你就不用再拴着链子了,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可别看那小东西还没你的爪子大,它要是发起飙来,两个你也不是它的对手!” 在老者的安抚下,黑犬渐渐安分下来,重新趴回地上咬住地上偌大的烧鸡,一口就吞入嘴里,吧唧吧唧地大嚼起来。 “乖!”老者笑眯眯地拍拍它的脑袋,起身上楼而去。 云葶在玲珑塔中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好半天不见异响,这才念动咒语重现身形。 哪想人刚刚站定,迎面一条黑影已经如小山一般冲过来,森森白牙挂着粘稠口水,血盆大口恶臭无比,竟然是那只黑犬。 犬链竟然已经解开了?! 知道事情不妙,云葶顺手抓起身边一只笼子砸向空中黑犬,双足飞力一跃,就向木梯的方向冲去。 哐啷一声,金色笼子重重砸在黑犬嘴上,一只雪白的小犬子懒洋洋地从笼缝里伸出来,刚好抓住黑犬柔软的鼻子,爪尖深陷入鼻肉之中。 黑犬只觉鼻子上一阵刺疼,嗷嗷地叫着落在地上,金色笼子应声而裂,黑犬视线及处,只见一对火红的眸子正对它露出嘲讽之色。 “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到这里来偷东西!” 棕袍老者如鬼魅一般突兀出现,拦住从二层地下厅中冲出来的云葶,满是沟壑的脸上带着轻蔑的笑意,说话间,干枯的右手已经如一截枯枝从袖中急探而出,指尖之上,一层黑色罡气有若生铁。 黑色,那是玄铁境战者才拥有罡气颜色。 知道自己与对方境界之上还有很大差距,云葶并不硬接,右脚虚点闪身让过对方手指,左手匕首横削对方手腕,右手则摸向头上墨发。 老者手指擦着她的衣摆掠过,抓下她一片衣袍,凌厉指风滑过肌肤,如刀如刃。 一击未中,老者五指如枯枝散开,反拍向她的侧肋,黑色罡气瞬间膨胀。 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强大压力,云葶抿紧嘴唇,不射不闪,扬手间,五根银针便带着灿烂黄光分别击向老者面门和胸前三处重穴。 这一招,却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如果老者执意伤她,必然要被她银针刺中,到那时,她或可重伤,对方却是必死无憾。 用自己的伤,换对方一命,论起心狠,谁胜云葶?! 老者眼中异色闪过,也已经看出她的目的,本已经拍向她侧肋的手掌硬生生收回,左袖急挥,身体瞬间已经退出五步开外。 哚!哚!哚! 五只银针擦着他的袍袖掠过,盯入木架之下,只听得一阵木料爆开的闷响,摆放着各色宝石的木架轰然倒下。 云葶早料到对方不会舍命伤她,五根出手,右手已经抓住身后放着药品的木架,猛地用力抓起木架砸向对方。 这木架上,不光有着稀有草药和灵丹的原料,还有不少可是已经炼成的灵丹,每一样东西不光是价值连城,而且是无比珍贵,老者眼看着这一架东西便要化为乌有,眼中闪过心疼,双臂急吐,袍袖无风而舞,双指紧紧接住砸过来的木架,连退数岁才算是稳住身形。 待他放下木架追出门外,哪里还有云葶身影。 厢房里门窗推开,数道黑影闪来落于老者身侧,“掌柜的,出了什么事?!” “有人到仓库偷东西!”棕袍老者注视着楼外夜色,“去仔细检查一遍可丢了什么贵重东西!” “是!”几个伙计模样的年轻人恭敬地答应着,转身冲入楼中,不多时,便有灯光亮起。 棕袍老者抬起右手看看指间拈着的缝衣针,微皱起眉。 “不好了!”楼内,一个伙计慌慌张张地跑出来,“掌柜的,九尾雪貂不见了!” 第12章 九尾雪貂 “什么?!”老者顿时色变,转身冲入楼入,直奔入地下仓库二层。 果然,本来关着九尾雪貂的笼子锁头落在一边,笼门大开,巨犬黑虎原本肥厚的鼻子被撕裂地惨不忍睹,鲜血直流,看到老者进来,呜呜地瘸着腿凑到他的腿边,似乎是在道着自己的委屈。 “该死!”老者眼中闪过狠戾之色,弯下身去心疼地拍拍自己的爱犬,“马上给黑虎上药疗伤!” 飞身冲出仓库,他一路急奔,直上顶楼,从数中装着可爱雀鸟的笼子之中抓出一只红色的小鸟来,双手捧着来到窗边,扬手将手中鸟子抛向半空。 小鸟喳喳叫了两声,立刻就向着西北方向飞掠过去,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中,云葶一路向着家相反的方向急奔,直到仔细确定,并没有人跟踪她才折身而返,绕了一个大圈子返回新家,从后窗钻进卧室,侧脸倾听母亲还在隔壁睡着,呼吸平衡,这才微松口气,念出咒语进入玲珑塔中。 一路来到二楼,云葶将包裹放到地上,小心解开,看到包裹之中多出的那只白色小毛球,顿时一愣。 她的包裹里,何时多了这个小东西?! 云葶疑惑地捧起小毛球,只觉触手柔软,如握棉花。 塔内的柔和金光下,小小毛球在她手掌上懒洋洋舒展开身子,竟然是一只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白色小兽。 小家伙通体长满雪白的长毛,小脑袋上生着两只圆乎乎的小耳朵,眼睛闭着似在睡觉,似乎是感觉到异样,小家伙张开小嘴大大地打个哈欠,一对眼睛懒洋洋地看一眼云葶,立刻就轻拧小屁股,利落地钻进云葶的袖子,用双爪抱住脑袋重新缩成一团毛球。 虽只是短短一瞬,云葶仍是看得真切,小家伙的眼睛晶莹明亮有若宝石,颜色是最纯正的红。 她来去如飞,这小东西绝不可能是路入偶入她的包裹,难道说是从天下第一楼带来的?! 云葶仔细回忆,脑海之中突然响起老者对巨犬黑虎说的话。 …… 再忍两天,等把那只九尾雪貂拍出去,你就不用再拴着链子了,我这可是为了你好,你可别看那小东西还没你的爪子大,它要是发起飙来,两个你也不是它的对手! …… 当时她情急之下,似乎曾将一个笼子砸向恶犬,难道就是关于这只小家伙的笼子?! 九尾雪貂?! 云葶看着小毛球毛茸茸的一条短尾,实在无法相信这个可爱无敌小家伙真的有那么厉害。 感觉着它柔软的小鼻子在她的肌肤一旁轻轻呼吸,云葶的心中也不禁生出一丝柔软,“算了,我就当是养一只宠物,反正你这么小估计也好养的很!” 小心地将小毛球从袖子里抓出来,塞到胸口温暖处,云葶简单处理一下臂上伤口,立刻就投入紧张的工作中,将两株盗来的宝草分别插入她准备的瓷瓶,又用小勺将玲珑塔中的池水盛到清水之中按照她研究出来的方法浇灌喷洒。 很快,池水的作用就显示出来。 已经晒成干株的两棵药草枝叶一点点地鼓胀起来,焦黑的叶片一点点地转为葱绿,然后迅速生长,顶端分别开出五彩和状若铜钱的花朵,时候不大,花瓣转为枯萎,包裹着种子的子房一点点地膨胀,最后终于裂开,露出成熟的种子。 将两株药草的种子分别装入写着药名的小瓶,用木塞仔细封好,云葶抬手揉揉太阳穴,自己也控制不住地打个哈欠。 将所有工具和小瓶仔细收好,她带着两株药草准备回到房间,感觉到胸口微沉,这才想起自己身上还带着一只小兽。 担心母亲问起不好交待,云葶暂时决定还是将这小东西放在塔中。 带着小家伙走下楼梯,她仔细将通向二楼的门闭紧,以防小家伙上去胡闹,然后就脱下自己的外袍在一楼地板上卷成一个小窝,将小毛球放在小窝中间,她弯下身去轻轻点点小家伙的鼻子,“乖乖睡觉,等明天我再送吃的给你!” 小家伙眼睛闭着,粉嫩嫩的小舌头却伸出来,轻轻舔舔她的手指。 这个极具依赖的动作,越发让云葶心中对这小东西多出几分喜欢,拉过衣襟一角盖住它小小的身体,她轻念咒语离开玲珑塔。 昨夜辛苦一晚,云葶这一睡醒来时已经日挂中天。 她穿好衣服行到室外,找遍里面院,也没有看到柳茹儿,最后才在桌上的茶壶下发现对方留得字条:“饭在锅里热着,不要担心,娘很快回来!” 云葶从锅中取出温热的饭正吃着,就听大门轻响,她起身迎出门来,果然见柳茹儿臂上挂着一只偌大的竹篮子走进来,衣上满上灰尘,额上细汗点点。 急行过来,接过柳茹儿的竹篮子,云葶不解地问道,“这是干嘛去了?!” “娘早些蒸得馒头多些,想着咱们二人也吃不完,索性就拿到街上去卖了!”柳茹儿轻描淡写地用帕子拭去额上细汗,“娘粗粗算了一下,若是每天卖一百个馒头,节俭些,也够我们俩娘吃喝用度了!” 当年京中名伶,如今却要沦落到街上卖馒头,看着柳茹儿泛着潮红的俏脸,云葶满胸心疼。 “娘,葶儿不是说了,这钱的事情以后你不用操心么?!”将柳茹儿按到椅子上,云葶迅速从身上取出之前买房之后剩下的银票,“您看,这里还有五六百两,除却过两天要交的学费,至少也有一百两的用度,光是吃喝一年也用不完!” 柳茹儿没有接那银票,抬起脸来看着云葶,眼中满是凝重,“只是一对红宝石耳环,绝对当不了这么多钱,你这些钱是哪里来的?!” “自然是我赚来的!”云葶笑着将银票塞到她的手里,“娘就不要多问了!” “不行!”柳茹儿美眸专注地盯住她的眼睛,“葶儿,这件事情你必须和娘说清楚,咱们虽然穷,可是云雨辰的孩子绝不能做见不得人的事!” 云葶看这次是真的蒙不过去,又不想道出自己挑镖的事情让柳茹儿担心,左右一盘算,已经想到一个好点子,“好,我就和您说清楚,这些钱,是我当镖师赚来的!” “镖师?什么镖师!”柳茹儿半信半疑地追问道。 “您等着!”云葶转身奔进房中,取出常风送给她的牌子并之前收起来的红宝石耳环,送到柳茹儿面前,“您看,这是长风镖局的牌子,我呀现在是镖局里的客座镖师,这一共八百两银子,就是镖局给我的工钱,我有空的时候就去镖局里帮忙,等到假期还要跟着走镖呢,之前没告诉娘是葶儿不对,葶儿只是……不想让您担心!” “你不过还是个孩子,他们怎么会请你?!”柳茹儿还是有些不解。 “娘,您可别忘了!”云葶故做嚣张地挺直腰身,“你女儿现在八个甲上考进千秋学院的学生,九公主看到我骑射之后,立刻就请我当她的老师,这些人巴结我还来不及呢!” 看着她可爱模样,柳茹儿不禁轻笑出声,不仅完全相信她所说的话,脸上更是现出骄傲之色,“我的葶儿,真得长大了!” “是啊,以后这家就由我来扛,您啊,就在家里好好养病,种种花养养草享清福就行了!”说到养病,云葶抬手一拍额头,“差点忘了,我昨天新给您抓了几副药,我马上就去熬来给您喝!” 为母亲熬药的时候,云葶心中也在好奇,这天下第一楼丢了东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又好奇着那个小毛球究竟有何出奇之处。 想起之前与秦浩羽的约定,她将熬好的药送给柳茹儿喝下,叮嘱母亲晚上不必等她吃饭,就离开家门。 万福楼。 地处寸土寸金的聚宝街街口,三层的华丽楼宇,是楚阳中屈指可数的几处大酒楼之一。 云葶一路闲庭信步,来到万福楼时已经是暮色时分,她刚刚行上万福楼台阶,一位套着劲装的男子已经急步迎上前来,抱拳问道,“请问,您可是云公子?!” “你是何人 ?!”云葶含笑反问,袖中手指却已经戒备地缩起。 “在下是秦七公子的手下,特地在这里等候您的!”对方客气一笑,当下就做个请的手势,“七公子和九小姐已经在楼上等,您随我上去吧!” 随在男子身后走上三楼,行至一间雅间前,看分开的门扇后露出秦浩羽的俊脸,云葶一直在袖中戒备着的右手终于放松,走进雅间,向桌边的秦浩羽与秦若雪抱拳一笑,“报歉来晚了,让二位久等!” 秦若雪看到她走进来,原本烦躁的小脸顿时现出光彩,“我还以为,你又放我们鸽子呢!” 秦浩羽客气地抬手相请,“十三公子请坐!” “王爷客气!”坐到他身侧的空椅子上,云葶自嘲一笑,“如今我已经脱离云家,不再是什么十三公子,以后王爷只管直呼我的名字就好!” 秦浩羽闻言微愕,片刻又恢复如常,“也好,我就叫你云葶!” “为什么?!”秦若雪个性单纯,当下好奇地追问道,“可是云爷爷,对你不好么?!” 云葶回她一个微笑,“一言难尽,以后再与公主细说吧!” “今日是祝贺云葶入千秋学院,咱们不提那些琐事!”秦浩羽看出她是不想多谈,抬手向接云葶上来的年轻人道,“楚航,去让他们上菜吧!” 不多时,酒菜上齐,云葶亲自起身为三人斟酒,“云葶晚来,敬王爷和公主一杯!” 三人干了这杯酒,秦浩羽就关切地询问云葶如今在何处安身,听说她已经买了一处小宅子住下来,脸上颜色稍安,“如今,你也算是若雪的老师,以后若有什么事情,尽管向我们开口就是!” “是啊!”秦若雪也不甘落后地表态,“以后谁要是欺负你,我去帮你出头!” “云葶如今已经是千秋学院的学生,又有谁敢欺负他!”秦浩羽朗笑一声,嗔责地斜了妹妹一眼,“倒是你,以后不要给他添麻烦才是!” “我哪有添麻烦!”秦若雪不满地斜哥哥一眼,然后就笑着看向云葶,“哥哥常说‘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我听说明天楼里要拍卖一把好弓,师傅您和我一起去看看吧!” “楼里?!”云葶眉尖微跳,“公主说的可是天下第一楼?!” 云葶正愁着如何将话题扯上这天下第一楼,现在听秦若雪主动提起,自然是求之不得。 “王爷说的很有道理,虽然说技巧和经验是决定弓手准度的重要因素,武器本事的原因自然也不能抹杀,同样的箭手,如果有一个的弓箭更胜一筹,那自然是弓强者胜!”云葶轻轻转着手中酒杯,“承蒙公主看得起,云葶也趁着这个机会去开开眼界!” 看她这样爽快答应,秦若雪一对美眸越发明亮,“好,那我们就说定了,明天楼外不见不散!” “好!”云葶笑着答应,又装着随意地询问道,“听说这一回楼里还要拍卖一只玄兽,不知道公主听说没有?!” “你说的是九尾雪貂吧?!”秦若雪小脸放光,露出无比的向往之色,“这东西可是黄金境的玄兽,一向是可遇不可求,这次楼里竟然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一次还不曾认主的幼兽,起拍价只怕已经是天价,到时候,怕不知道要多少银子才能求得,不瞒你说,我已经决定,无论如何也要将这只玄兽买来!” 秦浩羽听了,眼中露出感动之色,抬手扶住她的肩膀,“此物虽是稀有,可是不过才是幼兽,长成成兽最少也要百年,并不适合做为契约兽,他日有机会,哥哥帮你寻一只青铜境的成兽,这一次,你可万万不能任性!” 云葶初听秦若雪说这九尾雪貂如何厉害,心中难免激动,再听秦浩羽说此兽长成还需百年,激动之情顿时有些低迷。 第13章 刺客来袭 一百年,等到那小东西化身九尾,只怕她人都挂了,看来这小毛球也只能当宠物养了。 不想秦若雪到时候听说没有此兽失望,云葶也笑着劝道,“公主天资聪慧,只要好好努力,定能成为绝世高手,又何需非要借助什么玄兽之力?!” 秦若雪看秦浩羽不同意,初时还有些不快,听她如此一劝,脸色渐渐好转,“说的也是,玄兽再强也是外力,我一定要让自己成为哥哥和师傅一样的强者!” 三个年轻人把酒言欢,聊得十分尽兴。 云葶也从二人言语之间听出这二位虽是王爷公主的身份,却也生活的并不得意,暗暗生出几分相惜之感。 直至夜深,三人恋恋不舍散场,秦浩羽本欲让楚航送云葶回家,云葶执意推脱,秦浩羽无奈,只得吩咐楚航去雇一辆马车回来送云葶回去,又约好明日一起去天下第一楼,这才由楚航护送返回皇宫。 云葶坐在雇来的马车里,轻挑车帘吹着夜风,双目明亮并无半点醉意,这个身体本就是酒缸的体质,不过是几杯低度的花雕,又怎么会将她醉倒?! 靠在窗侧,云葶思及秦氏兄妹的身世,不禁也是微微有些唏嘘。 看马车突然拐进一道窄窄的巷道,云葶心中一紧,手掌轻翻,已经从靴中拔出匕首。 这,并不是回家的路! 身下马车微微一顿,赶车人一把扯开车帘,只看到一间空荡荡的车厢,他尚在疑惑间,一只冷冰冰的匕首已经抵上他的后颈。 “谁派你来的!”云葶从玲珑塔中现出身影,声音中透着无限的杀机。 嗖! 半空中,锐物破空而来。 赶车人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一下,沉重地倒向云葶。 空中,数点银星如雨。 抓住赶车人的身体,云葶双足在车辕上用力一踩,人便冲天而起,将赶车人的身体当成肉盾,拦住那些呼啸而至的暗器,她人再落下时,已经在马车之后。 半空之中,衣袂飘响,两道人影,分别从两侧巷中飞出,一左一右,向着云葶夹击而来。 松开早已经死透的赶车人,云葶一手勾住车尾,双足在地上用力急蹬,马车受力前扑,马儿被前车辕撞到屁股,吃疼地向前急奔起来。 借着马车掩护,云葶转眼之前已经来到两个杀手的身后,松开车身,就势从头上翻出两只银针,飞射左侧那人,她的人亦如影随形地飞出,扑向右侧那人,手中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寒芒。 两个杀手显然没有料到对方会到身后,仓促闪躲。 左侧那位感觉到身后暗器□□,转手挥出手中短刀,击飞那裹着黄芒银针,还不及他再做反应,右大腿上突然锐疼如蜂蜇,却已经被云葶的第二根银针刺中,他右腿一麻,险些跌倒。 云葶这两根银针,一明一暗。 明针不过就是诱针,故意露一只明针让对方抵挡,她早已经算准对方落地的方向,后面那一根不曾加注罡气的暗针,才是真正地杀招。 论起杀人的技巧,对战的经验,这二位比起她来实在还是差得太远。 左侧刺客被针刺中的时候,云葶的人亦已经来到右侧那刺客身前,用匕首格住对方长刀,匕首之上,黄色罡气明亮耀眼,这一击她已然将全身罡气注于匕首之上,随便从街上买来的匕首,根本无力承受这等强悍的罡气,刀身都是在微微震动。 “黄土境,六品!” 刺客露在面罩外的眼睛里,现出绝望,他的心中顿生悔意。 不过,一切已晚! 咔嚓! 一声脆响,刺客手中长刀应声断成两截,裹着黄色罡气的匕首如热刀刺牛油一般轻而易举地刺入对方胸口。 拧腕,斜拉,感觉到刀尖刺破某个充满弹性的内脏,云葶猛地收刀回手,点足斜掠,追向那拖着一条伤腿欲逃的刺客。 鲜血喷出,断刀落地,云葶的人亦已经来到那刺客身后,人未落地,手中又一只银枝已经飞出,准备地命中刺客未伤的左腿。 两腿均命,刺客不消说是跑,站都已经无法站稳,扑倒在地,他拼力向前爬去,闪身落在他的面前,云葶缓缓蹲下身,目光如刃迎上刺客抬起来的脸。 “是谁?!” 刺客满目惧色,声音颤抖地哀求着,“这都是九少爷的主意,小的也是被逼无奈,十三少爷,求求你,不要杀我……” 冰冷的刀尖毫不客气地割断咽喉,将男人的哀求截在腹中。 刺客的答案验证了云葶的猜想,并不太专业的刺客,果然也来自并不太专业的主人,云葶在刺客的夜行衣上擦净匕首上的血迹,唇边溢出寒霜般的笑意。 云文洛啊云文洛,我离开云家你还是不肯放过我是吗,那好,咱们就……走着瞧?! ———— 天下第一楼。 九层大厅,红烛摇曳,将华美的厅堂映得有些朦胧,精绣着大红牡丹的软榻上,玄衣男子慵懒侧躺,白皙如玉的手指间轻晃着一只水晶杯。 如墨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一只黑色的亚光铁面遮住他的上半张脸,就连高挑的鼻子都覆盖住,露在灯光下的不过是一张薄唇和一个线条微尖的下巴,“你说,对方是个孩子?!” “回楼主的话!”对皇亲国戚一品大臣都不会假以颜色的天下第一楼老板——钱掌柜恭敬地站在软榻一侧,“那天我与他交过手,看得十分清楚,那盗贼虽然以巾蒙面,身量却较常人要稍矮几分,从露在黑巾外的面皮和手指亦可以推断出年纪应该还很青!” 玄衣男子淡淡抿了口杯中清酒,“可看得出武功来历?!” “身法简单直接,不是我熟悉的套路,看不出出处,能够避开一众暗眼潜入楼中,轻功身法想来不凡,我看她武器之上罡气莹黄,应该才是黄土境六品,要说特别之处,倒是他的暗器有些特别!”钱掌柜摊开手掌,将掌心里的缝衣针轻轻地放至榻前长几,“用针做暗器的不少,可是用这种粗制的缝衣针做暗器,老朽还是头回遇到,我看她用针的手法,十分老道,只是这针实在不像是断魂庄里的作派!” 扫一眼几上缝衣针,玄衣男子眼洞后的眸微微眯起,露出几分玩味之色,“除了九尾雪貂,还丢了什么东西?!” “一株五彩寒衣、一株金线草!”钱掌柜的语气中透着些疑惑,“我想这两件东西怕是他顺手拿去,真正的目的想来是那只九尾雪貂!” 这两样东西也算是稀有之物,却不过就是一些低品的丹药所需之物,比起仓库里那些炼好的灵丹和其他东西,这两位实在是太普通了些,若说对方冒着极大危险就是为了偷这两样草药,他是如何也不肯信的。 放下手中水晶杯,从几上拈起那只缝衣针,在指间轻轻把玩,玄衣男子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异色,唇角便微微向上扬起来,“这件事情,到此为止!” 一只九尾雪貂,虽然珍贵,对于天下第一楼来说倒也不算什么,可是对方这样明目张胆地闯入,已经摆明是对楼中的挑衅,若是之前遇到这种情况,必然斩尽杀绝的楼主,这一次竟然说算了?! “是!”钱掌柜眼中闪过疑惑,却没有多问半个字,对自己这位主子,他自然是十分了解,知道对方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解释,也不会更改,“明日就是拍卖的日子,丢了雪貂,只怕到时候影响楼中威信!” 玄衣男子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瓷瓶,扬手丢到钱掌柜手中,“用这个代替雪貂,只怕他们高兴还来不及!” 钱掌柜注视着手中黑色小瓶,“这是……” 玄衣男子傲然一笑,“青铜破境丹!” 铁掌柜闻言,面色大变,握着丹药的手指都有些颤抖起来。 青铜破境丹,丹如其名,正是帮助青铜境战者破境的良药,这小小的一颗药丸,不知道要用到多少灵植妙草和玄兽的内丹,还要经过至少是白银境界以上的丹师才能炼出,其珍贵自然是不必多说。 小心地捧着那颗丹药,钱掌柜的声音都颤抖起来,“楼主,您可是用过?!” “我?!”玄衣男子琚傲地勾起唇角,“我已经用不到了!” 用不到,那就说明他已经越过青铜境的那一道门槛。 钱掌柜身子巨震,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挑袍跪于地上,“恭喜楼主,恭喜楼主!” 钱掌柜俯身于地,肩膀耸动,许久抬起脸来,颊上竟然有明显地泪痕,看清他的脸色,玄衣男子也是微微动容,长身而起亲自走过来将他从地上扶起,将随手从几上拈过的帕子送到他的手中,语气中也有了一丝难得的温和,“时候不早了,您亦早点休息!” “老奴失态,楼主恕罪!”钱掌柜小心用帕子拭眼脸上泪水,退后两步向玄衣男子又行一礼,缓步退出厅去。 抬手扇灭架上烛光,玄衣男子身子微晃,人已经消失在露台外的夜色中。 芙蓉巷,九号院。 身上尤带着血迹的云葶没有走门,而是翻身跳入院入,悄悄潜入自己的房间,换下身上脏衣服,她轻手轻脚来到母亲房间,柳茹儿手里还握着针线,人却已经靠在床头睡着。 收走她手中针线,小心将母亲扶到枕上躺好,云葶拉过薄被盖住她单薄的身子,还不忘伸过两指仔细替她把脉,感觉着她肺气有着明显的波动,云葶心中稍安,这昂贵的两味药用进去,效果果然不凡,扇灭桌上灯火,她走出院子去检查大门,又将屋前院后仔细检查一遍,确定没有异常,这才重回房间。 简单洗漱之后躺到枕上,她却并无半点睡意。 今日云文洛刺杀她未果,只是因为派来两个不起眼的小角色,此番不成,谁敢保证他日他不会变本加厉?! 眼下最要紧的事情,就是要让自己变得更强,这样才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母亲。 想到这里,云葶腾得坐直身子,正要开口念出咒语,突然又想起塔中那个小东西,当下穿鞋下床,拈起桌上蜡烛,行向前院厨房。 刚刚来到前院,云葶的耳朵已经捕捉到厨房内异响,抬手掐灭手中灯火,她足尖轻点,人已经冲入厨房中。 厨房内,空无一人,只是熬药用的罐子歪倒在一旁,里面的残渣扫了满桌。 喵! 窗外,传来猫儿的轻啸。 云葶挑开窗子,只见一只黑色的猫儿正从院中跳上院墙。 “小东西,这药你也敢吃?!”对着窗外空院轻轻摇头,云葶信手揭开锅盖,从里面摸出中午吃剩下来鸡肉,端出院中,她犹豫片刻,到底还是扯下一只鸡翅丢出院墙去,“那,分一只鸡翅给你!” 云葶端着剩下的鸡肉重新走回房中,远处屋脊上,一对远远窥视着她的眸子,看到她这个动物,目光中露出淡淡玩味。 注视着那清瘦身影消失在门后,黑影无声地飞掠而起,转眼消失在夜色之中。 云葶并不知晓,自己刚才所为已经被人尽收眼底,回到房中,她随手扇灭灯火,轻念咒语进入玲珑塔。 人刚刚站定,一团白色毛球已经轻盈地跳到她的手臂上,一对火红双眸紧紧盯住她手中捧着的鸡肉。 “不用看了,就是给你拿的!” 弯下身去将手中装肉的盘子放到地上,云葶小心地将小家伙放到盘边,小毛球立刻就向着盘中剩下的多半只鸡扑过去,狼吞虎咽地大吃起来,蹲下身看着它大吃的样子,云葶微扬唇角,片刻又笑意微僵。 这个小东西,昨天记得还不过就是巴掌大小,怎么现在看着,好像明显长大许多呢?! 伸出手掌,云葶仔细比对,果然发现,小家伙的体长已经超过她的手掌。 “才一天功夫就长大了?!”云葶自问,片刻又轻轻摇头,“想来是昨天你团成一团才显得小,好了,你吃你的,我可要忙了!” 留下小毛球自己在一楼啃鸡肉,云葶顺着楼梯爬上二楼。 将昨天收集的五彩寒衣和金钱草的种子各取两颗,放到盘中,云葶小心地用勺子盛出池中清水烧在种子上,看着四颗种子慢慢膨胀发芽,她就起身重新关好楼门返回一楼。 小毛球已经将盘中鸡肉啃得只剩下一堆干净的骨头,正在那里仔细地梳理着自己的毛发,看到她走下来,立刻就双足发力跳到她的怀里,在她的身上连蹭带舔。 “小东西,你吃饱了,我可没空和你玩!”盘腿坐到地上,云葶笑着将赖在她身上的小毛球放到一边,“去,自己玩去,我可要练功了!” 哪想,小毛球根本不买账,立刻就重新跳到她的腿上,在她的腿弯缩成一团。 垂脸看看腿上已经闭上眼睛,似乎又睡着的小毛球,云葶摇头一笑,“你哪里是貂,分明就是一个懒猫!” 不再驱赶它,云葶聚焦心神,盘腿坐好,轻瞌双眸修练起来,书中心功修练的方法她早已经记熟,现在已经完全不用看书。 随着她慢慢按照心法运行起体内罡气,她的身体亦一点点地溢出淡淡黄芒,黄芒如一层光衣将她的整个人都包裹起来,连那只小毛球也一只包裹其中。 转眼,一夜过去。 云葶一套功法运行完罢,睁开眼睛只见小毛球还在她的腿上呼呼大睡,小肚皮忽起忽伏,可爱至极。 小心地捧起腿上小家伙,将它放回旧衣之上,云葶小心地扯过衣服盖住它的身体,“回头做一个窝给你睡,今天你就再凑合一天吧!” 放好小毛球,她飞身掠到二楼,盘中的几棵种子已经长成两株成熟地药草,收好上面种子装入瓷瓶,云葶捧着手中药草念动咒语离开玲珑塔。 将两株药包仔细收好挂到梁上,云葶转身行到后院,开始每日历行的晨练。 待她晨练完毕,母亲柳氏亦已经起床做好早餐,云葶正盘算着向她讨些棉花之类的东西给小毛球做个窝睡,柳氏却已经先她一步开口。 “明天你便要入学,我想着,今日我们一起买些礼物到长风镖局走一趟,娘要亲自去谢谢人家!” 云葶一口粥差点呛入喉咙,忙道,“这件事,葶儿去就行了,娘不必去了!” “娘是女儿家,抛头露面也不太好!”柳茹儿轻轻点头,“那你就去跑一趟,请常先生来咱们家里吃顿饭,娘也好亲自向他道谢!” 云葶这口气还没舒展,听到后面吃饭一折不禁又提起来,陪着笑道,“娘,不用这么隆重吧?!” “受人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常先生雪中送炭,娘若是不亲自他道谢,如何心安!”柳茹儿笑着起身,“我知道你是担心娘,放心吧,不过就是炒几个菜而已,累不到娘的!” 知道这位母亲大人看似温柔好说话,真要认准的事情也是执拗的很,否则也不会顶着那样的压力和父亲大人私奔,云葶在心中暗叹口气,嘴里却已经满口答应,“好,我一会儿就去长风镖局,看看常大哥何时有空!” 第14章 振镖局 东十八里街。 云葶懒洋洋地行到街尾,站在阶下,仰首看看长风镖局的金漆墨匾,终于还是迈步走上台阶。 多个朋友多条路,那日与这常风一见之下,只觉此人清正明朗,不似龌龊之辈,今日云葶全当是来认个朋友。 侍立在门侧的镖局弟子,客气地向前一步,“这位小兄弟,可是要押镖?!” 云葶从身上取出常风与她的腰牌,“我是来寻人的,请问,常风先生可在?!” 看到云葶手中腰牌,镖局弟子双目中不以为然之色尽去,化成无尽的恭敬,“公子且随我到门房休息,我马上就去禀报!” 上座香茶,云葶静坐而候,镖局弟子早已经飞奔入院。 云葶这边刚刚捧起茶杯,吹开水上飘起的茶叶,就听得外面一阵混乱的脚步声由远渐近,隐约还夹杂着粗糙的咒骂。 她听音辩人,已经辩出来人至于有三十几个,依步法判断,多半都是普通角色,二位大概与她相当,另有一位,脚步几乎轻到她都难以察觉,想来必是高手。 如此人数,如此声势,只怕来者不善。 放下手中茶杯,云葶起身欲走,事不关已,高高挂人,她与这长风镖局本无太多情谊,自然不会轻易为对方出手。 云葶前脚刚迈出门房,迎面一只黑影亦已经带着风声呼啸而来。 “小心!” 一声惊呼,“小”字出口时还在还在云葶身后十步之后,待“心”字道出,云葶刚才站立之处门前一步之外,已经多出一个人影。 一袭墨蓝衣袍,深邃如海,右手之中紧紧抓着一物,通体灰白,背上鬃毛盘卷,下方有明显的新鲜断岔,却是长风镖局大门之外两只石狮中的一只。 缓缓将手中石狮放到地上,常风目含关切地向云葶转过脸,“小兄弟,没事吧?!” 云葶轻轻摇头,感觉到风声之时,她几乎是第一时间向旁躲闪,哪里会受伤。 向她轻轻点头,常风的脸重新转到门外,眸色瞬间深沉,“诸位,砸我石狮,这是何意?!” 台阶下,三十几位汉子早已经将镖局大门围得水泄不通,一个个或是提棍,或是提刀,脸上俱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为首一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一身玄色劲装包裹着高大身形,卧蚕眉狭长眼,面黑如铁,目光阴森,闻言冷冷一哼,“四通八达,护镖如风,十天前,我那锦州的兄长托锦州长风镖局送镖,如今十日已过,镖物何在,锦州到长风不过五天路程,难不成,你们长风镖局像狗一样爬着走?!” “哈……” 他话音一落,众汉子立刻就哄笑出声。 “你胡说什么……” 刚刚接应过云葶的年轻弟子怒骂一声,就要冲出门来。 “赵虎,不得无礼!”常风展臂拦住身后众弟子,正色向对方一抱拳,“锦州的这趟镖,路上出了事故,刚才我正准备到府上请罪,既然先生已经来了,不妨请入厅中一坐,既然镖未送到,长风镖局自然会按价赔偿!” “赔?我呸!”站在劲装男子身后,似是仆人模样的削瘦男子鄙夷地吐了一口口水,“镖箱之中装得可是九转还春丹,你们赔得起么?!” “胡说八道!”赵虎只气得脸色发青,“若是九转还春丹这等非常之物,你们怎么可能寻镖局来押运,明显就是故意讹诈!” 劲装男子云葶不认识,这个跳出来的瘦猴男子,云葶却并不陌生。 这一位,就是之前云葶在四海镖局挑镖台上,曾经被她打倒在地不住求饶,后来向她付过一千两银票的那位,心中猜到必然又是这四海镖局故意来打压竞争对手,云葶在心中鄙夷冷笑,人却上前一步,向常风轻轻地拱了拱手,“常镖主今日有事,在下就先告辞了!” 与云文洛之事未结,今日云葶又是以真面目示人,并不想多惹事端,不是怕事,而是怕这些人他日对母亲不利,毕竟她如今已经入了学院,也不可能日日伴在母亲身侧。 常风并未因她此时的离开而生出不悦,客气地扬起一臂,“未曾好茶款待,常某心怀不安,今日有事,不能相送,小兄弟还望见谅!” “常镖主客气!”向他点点头,云葶大步走下台阶。 “站住!”小瘦猴尖着嗓子拦住云葶去路,微眯着豆大眼睛仔细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只觉云葶似曾相识,又不敢确认,当下指着她的鼻子嚣张喝道,“你是什么人 ?” 云葶冷冷斜他一眼,“我是谁与你无关,让开!” 小瘦猴眼看着她双目冰寒,突然想起那对眼睛,胆怯地后退一步,“你……你……你是那个……” “诸位!”台阶上,常风朗声开口,“这位小兄弟只是我们镖局的一位客人,与诸位的镖无关,请大家放他离开!” 这功夫,小瘦猴已经附近对那位劲装汉子说了几句什么,劲装汉子闻言,一对浓眉立时拧起, 当下长臂一展,拦住云葶去路,“站住!” 云葶斜对方一眼,“先生有何指教?!” “指教说不上!”劲装男子冷冷一笑,语气已经转为嚣张,“小兄弟既然不是长风镖局的人,就留下来给乔某人做个见证,也省得以后有我说我乔三爷欺负人!” 云葶微扬起下巴,“我若是不肯呢?!” 乔三狞笑,“你若不肯,就证明你心中有鬼!” “真是笑话!”云葶轻蔑地扬起唇角,“这城是大楚国的城,这路是楚阳城的路,我的腿长在我自己身上,想去哪里就去哪里,还轮不到您来关心!” “既然小兄弟这么急,我就送你一程!”乔三口中说着,右臂已经急吐出电,向着云葶身上抓来,粗壮的大手,带起凌厉劲风。 嘴里说的是送,这一抓的气势又哪里是送,分明就已经摆明是想要伤她。 纤腰轻拧,云葶双足急退,倒掠上四阶台阶,隐隐地躲过对方这一抓,新衣前襟却被对方指风割破,添上几道抓痕。 这套衣服是昨天晚上,母亲才一针一线地缝合,今天刚刚上身,就被他扯得如果不堪,云葶焉能不怒?! “该死!”落于石阶上,她面色阴沉。 “我看,该死的是你!”乔三大喝一声,人已如饿虎扑起,大手握拳狠狠击向阶上云葶,拳头之上,暗红色罡气溢出,带起呼啸劲风。 暗红色罡气,那是黄土境九品的标志,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站在玄铁境的门槛之外,距离进入新境界,只是一步之葶。 云葶早料到他不会就此罢休,借刚才拂尘之时,就已经握针在手,眼看对方袭来,她右手轻抬便要回击。 身后,风起。 一只手掌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拖到一旁,常风左掌扬起,裹着黑色罡气,笔直迎上乔三的拳头。 嘭! 仿佛巨斧砸上磐石,常风身子微晃,乔三退下一步台阶才算是稳住身形。 二个人,一位是黄土境九品,一位是玄铁境下品,看似相差无几,实际上却有着不小的差距。 “大胆,压镖不成还要打人,兄弟们,给我砸!” 瘦猴立刻尖叫出声,他们此番前来,就是要来砸长风镖局的场子,为得就是让常风出手,现在时机已经成熟,自然不会再等,瘦猴一声喊,数十汉子立刻就齐齐挥着手中棍棒刀子向着镖局台阶奔来。 常风伸臂欲拦,乔三自然不会给他机会,当下挥拳出手。 “小兄弟,快走!” 常风抓住云葶用力一送,已经将她甩到台阶下的大街上,看他落在重围之外,常风目色稍安,转身与乔三战在一处。 这时,瘦猴亦已经指挥着一众跟班冲入镖局,见东西就砸,长风镖局弟子自然不会坐势不管,抓起武器对抗。 呼! 打手群中,一只黑色流星锤呼啸而出,锤身之上,罡气如火,用锤之人,赫然已经是黄土境八品战者,流星锤重重地砸在长风镖局校场中的镖旗上,咔嚓一声,旗杆四周木制护栏应声而裂,碎木四溅。 “保护镖旗!”赵虎挥动手中长棍将对手击退,点足而起,手中长棍猛地拍向那使用流星锤那人后背。 收链回手,用流星锤那人猛地转身,原本向着旗杆击去的流星锤在空中划出一道血色弧度,兜头击向赵虎面目。 赵虎忙着竖棍抵挡,将全身罡气汇于棍子,腊木长棍顿时裹上一层淡黄光芒。 淡黄色,是黄土境六品的标志,赵虎如此年纪能够练至如此,已经很是不错,只可惜对手已经站在玄铁境的门外,实力悬殊实在是差得太远。 嘭! 流星锤带着千钧之力重得砸赵虎的棍身,木棍寸寸而裂,赵虎两手虎口齐裂,身子也如断钱风筝一般倒飞而出,人在空中,已经喷出一口鲜血,显然是受了内伤。 “看你一心求死,你朱六爷就成全你!”朱六锦口中大喝,挥手间,黑色流星锤便如影随行向着半空中摔落的赵虎胸口击来。 若这一击击中,赵虎必死无遗。 半空之中,黄芒如电。 只听得叮当两声,流星锤被异物击中,溅出数点火花,原本笔直击向赵虎胸口的流星锤在最后的时刻突然改变方向,向右方斜斜地歪出尺余。 云葶人随针动,挥针出手的时候,人亦已经来到赵虎身侧,探手拉住他的胳膊,稳稳接住赵虎的身体。 “小兄弟?!”赵虎人还存着一丝意识,认出是云葶,眸中露出感激之色。 云葶看出他的心思,扫一眼远处与乔三斗得不分你我的常风,淡淡一笑,“不必谢我,这是还你家镖主一个人情!” 刚才被常风送到局外,她并没有立刻离开,之前离开是因为不想淌混水,现在留下则是因为常风替她挡住乔三那一拳。 刚才,对方明显已经认出她就是挑镖之人,并不是因为长风镖局才要与她为难,常风却依旧帮她出手,还将她送出局面免受牵连。 这种时候,云葶怎么可能会走?! 半空之中,流星锤带着劲风再次袭来,这一次,目标已经换成云葶。 “小心!”一个镖局弟子大喝着冲上前来,挥舞着手中长刀砍向朱六锦。 朱六锦手臂急抖,原本已经飞出的流星锤立刻回勾,如毒蛇一样缠住那位镖局弟子,将他拉到自己身边,朱六锦探手抓住那弟子头发用力一拧,只听得咔嚓一声脆响,那位可怜的镖局弟子已经被他拧断脖子。 “该死!” …… 众镖局弟子齐齐冲过去,朱六锦却只是冷哼一声,手中流星锤再次飞出,甩掉链中裹着的尸体。 瘦猴早已经带着一众打手退到镖局外,以免波及,不用担心伤到自己人,朱六锦越发肆无忌惮,流星锤如毒蛇之信,突吐突缩,仿佛一道红色旋风,在身周舞成一片密不可侵的流星之墙,时尔还会诡异地击出一锤,或是打飞一个长风镖局弟子,或是击穿对方的一面墙、一扇窗,随着流星飞舞,不时响起碎裂之声,镖局之内,尘土飞扬,好不狼狈。 拉住一个准备冲上去的镖局弟子,云葶展臂将赵虎交到他的手上,“带他去后院!” 眼看着又一位镖局弟子被朱六锦的流星锤击飞,云葶不禁长眉紧皱。 对方用得乃是长武器,又兼罡气强大,站在外围只会显出劣势,想要破阶而胜,云葶必须靠到他的近身,像这些镖局弟子这样硬拼,完全就等同于送死。 急步游走,将几个快要被朱六锦伤到的镖局弟子扔到一边,云葶大声喝道,“大家退到后院!” 她一人力战流星锤,削瘦的背影上,却透着不容质疑的威严,镖中弟子看出情势,纷纷夺路向着后院退去。 朱六锦随之欲追,云葶看准机会,手中银针再次出手,朱六锦听到风声,以锤相击,两只银针没有伤到他,却也阻止住他追向后院的脚步。 目光扫过四周狼籍一片的前院,云葶心中已经生出一计,飞身掠入早已经被击破墙壁的门房内,云葶扬声骂道,“猪头,欺负老幼算什么本事,有种进来,和我单挑!” “哼,乳臭未干的小子,简单是不知死活,你六爷就先要你的命!”朱六锦挥手甩出流星,屋墙应声破出一个大洞,屋内桌椅瞬间化成一片碎木屑。 “原来不是猪头,却是只老鼠,就知道打洞!”尘烟后,云葶轻蔑地骂道。 “该死!”朱六锦低骂一声,人若猛虎,冲入房中。 屋内尘烟漫天,能见度极低,朱六锦环视一眼,却并未见到云葶身影,正疑惑之间,身后劲风已至,转身他挥锤迎击。 噗! 飞过来的砖块应声而碎,落得朱六锦满头满脸,身后一只破椅子飞来,朱六锦转身送出流星锤,椅子撞上锤尖,立时化成粉末。 云葶人若惊鸿,在房间之内来回游走,不时丢出一块青砖或是随手抓到的木器,朱六锦疯狂还击,屋内粉末碎屑漫空而飞,能见度也是越来越低。 看时机已经差不多,云葶左右双手齐吐。 左手之物是随手抓到的一块墙皮,右手之物却是两根银针。 朱六锦依旧挥锤相迎,锤正中墙皮,灰粉四散,呛入他的口鼻,朱六锦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而此时,云葶的两只银针已经随后而至。 朱六锦反击不及,慌乱躲闪,云葶却已经算好他的闪避之位,先一位来到他的身后,右手匕首毫不留情地刺入朱六锦后腰。 直刺,横拉,拧腕! 感觉到刀尖将一物刺破,云葶知道对方肾脏已碎,当即反身倒掠从墙上破洞退出屋外。 肾脏碎裂,这个时代又没有手术抢救之术,自然必死无遗。 实力上,云葶与朱六锦还有两品的差距,可是论起杀人之术,朱六锦却不如云葶。 朱六锦疼得全身抽搐,却还强撑着没有倒下,双手挥舞着流星疯狂攻击,黑色流星,裹着如火罡色,砸过梁柱墙壁,声若闷雷,梁柱俱断的房屋再也无力支撑,轰隆一声塌成一片废墟。 尘烟之中,一只手掌紧握着流星锤击穿碎瓦,在空中挥了挥,终是无力倒下。 “六爷!” 校场外,瘦猴看着朱六锦被砸于屋下,立刻惊呼出声,带着手下冲过来想要救护,看到从灰尘之间缓缓走出,手中紧握着浴血匕首的云葶,他后背陡然生出寒意,脚步亦一下子僵硬。 身处重围,云葶脸上却是古井不波,冷冷地扬起唇角,目光如刃咄咄地逼视在瘦猴脸上,她的语气满是鄙夷,“假意压镖,设计诬陷,四海镖局果然不要脸啊!” “胡说,我们不是四海镖局的人!”瘦猴没底气地低吼一声,双足却下意识地后退几步。 云葶冷笑着盯着他的眼睛,“不是四海镖局的人,你怎么会记得我?!” 轰! 远处屋脊之上,一只黑影沉重地倒飞下来,砸在众人身前校场青石,地面顿时龟裂开来,溅起一片浓郁土尘。 地上那人黑眉如蚕,双目狭长,不是乔三是谁! “三爷!”瘦猴忙着扑过去将乔三扶起,脸上越发现出慌乱之色。 如今,京城之中,大多数镖局在四海镖局的打压之下,不是关门大吉,就是投其门下,随四海镖局一起抬高镖价,惟独这长风镖局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一直保持着自己童叟不欺的宗旨。 因为长风镖局在京中也有一些人脉,四海镖局虽早已经视为眼中钉眼中刺,却也不敢太过明目张胆,这一次故意设好局,从锦州押镖,然后半路劫镖,借此打击长风,逼其就范,不想这一番如此准备前来,倒落得两位高手一手一伤,还被云葶识破身份,眼下如何收场都是问题,瘦猴怎么可能不乱。 从屋脊掠下,落在云葶身侧,常风感激地看一眼身边的云葶,转脸看向瘦猴。 “回去告诉你家主人,我长风镖局绝不会与尔等同流合污,坐地起价,今日双方都有死伤,就算是打个平手,若他日再有此类事情发生,我常风绝不姑息!”目光缓缓掠过众人,在已经昏死过去的乔三身上略作停留,常风瞳孔微缩,“滚!” “快走!”瘦猴早已经抖如筛糠,现在听到这个滚字,简单就如同听到天籁一样,当下慌乱地和一众同党抬起乔三,如丧家之犬般逃出长风镖局。 注视着逃离众人,云葶微微摇头,“你此番仁慈,他日却是后患无穷?!” 常风转脸过来,似欲解释,藏在后院的镖局弟子此时却已经从后院冲出来,围拢到二人身侧。 “镖主,您没事吧?!” “我没事!”常风轻轻摇头,“大家伤势如何?” “我们都没事!”一个年轻弟子皱眉看向后院,“只是赵虎大哥伤势严重!” “你们将院子收拾收拾,我去看看!”常风转身行向后院,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转脸看向云葶,“小兄弟,也请一起来吧!” 云葶轻点头,迈步追到他的身侧。 二人穿过回廊,来到后院偏房,果然见赵虎躺在枕上,唇边血痕未干,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 “镖主!”看到常风进来,站在床边的另外一位年轻弟子立刻就迎上前来,紧紧抓住常风胳膊,“您一定要救救虎子哥!” “派人去请郎中没有?!”常风边问边行到床边,皱眉看向赵虎苍白的脸色。 年轻弟子身子一震,慌乱地冲出门外,“弟子马上就去!” 云葶信步走到床侧,抬手小心地摸摸赵虎胸口,又探两指搭上赵虎的腕脉,片刻将手指移开,“断了一根肋骨,所幸内脏未伤,没有大碍!” “没想到,小兄弟还懂医术!”常风目含钦佩。 “略知一二!”云葶转过脸来,似笑非笑地迎上他的双眸,“常兄镖局之中看来人手不多,不知道,云葶可能在您这里谋上一席之地?!” 这一番帮长风镖局出头,云葶已然是一只腿踏上这条船,既然如此,再踏上一只脚又有何防? 听到云葶这个名字,常风眼中微有惊色,片刻已经恢复正常,扬唇朗笑,“小兄弟看得起,自然是求之不得!” 常风命人取来绷带木板等物,云葶仔细为赵虎包扎好折断的肋骨,年轻弟子亦已经带了郎中回来,郎中仔细检查之后,结论也云葶相同。 命手下去随郎中抓药,常风则带着云葶来到一处偏厅,早有弟子捧进清水毛巾等物,二人简单洗静手脚,又有弟子送来热茶。 二人分主宾入座,云葶便开口问道,“此事,常大哥准备如何应对?!” 常风抬手支走屋内二位听令的弟子,这才正色看向云葶,“我也不防与云兄弟说句实话,四海镖局在朝中人脉极广,纵使你我不在乎,这镖局上下百十余口,我却不得不顾!” 云葶轻轻点头,“常大哥的心思小弟明白,可是您要知道,此番对方没有讨到便宜,他日必然会变本加厉!” “眼下的情况也只能暂时忍耐,待过些日子,尘埃落定,我们自有扬眉吐气之时!”常风捧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水,“只听云兄弟与夫人一起离开云家,不知道现居何处?!” 云家之事,此时已经在京城之中,闹得沸沸扬扬,常风猜到自己身份亦在情理之中,云葶并没有惊讶。 “芙蓉巷,我买了一处小院子!”云葶向他一笑,“其实今日来这里,本来是想常兄到家中坐坐,吃顿便饭的!” “今日看来是不行了,改日常风必登门拜访!”常风放下手中茶杯,“芙蓉巷那里紧近街市,人多眼杂,明白云兄弟就要入学院学习,只恐夫人在家中不清静,我这镖局还有一处小偏院十分幽静,还有小门单独出入,云兄弟若是不嫌弃,不如改日就和夫人搬过住,若我有事寻找兄弟,也方便些!” 云葶聪慧,自然听出他是为了自己母亲担心,心中也是隐有几分感动,当下点头道,“如此,兄弟就恭敬不如从命!” “今日镖局繁忙,等明日,云兄弟只管去学院求学,常风亲去芙蓉巷将夫人请来就是!”常风离椅起身,“千秋学院远在城风,云兄弟来往不便,镖中别的不多,马匹却是不少,不如云兄弟就去牵一匹去代步吧!” 云葶本是直爽之人,也不与他客气。 二人离开前厅,常风亲自引她来到后院马厩,刚进厩门,最里间的那匹马就不安地躁动起来,又是踩蹄又是摇头,将栓马的柱子都晃得叮当直响。 云葶心中好奇,大步来到尽头,只见一匹高头大马正满目戒备地向她看过来。 那匹马比普通的马都要高大,一身毛色,如火艳红,鬃毛如瀑,通体毛发鲜亮如绸,腿部肌肉线条顺滑,蹄子黑亮如铁,充满力量和爆发力。 “好马!”云葶轻声赞道。 她本是爱马之人,穿越之前自己还养过几匹,能在这里看到此等好马,自然是兴奋不已,自然地抬手摸向马颈。 “兄弟,小心!”常风见状,忙着提醒。 那匹红马眼看着云葶抬起左手,吸吸鼻子,仿佛是看到什么可怕的东西一样,刚刚还嚣张的眼睛里竟然现出恐惧之色。 看到这一幕,常风越发惊奇,“不可思议,这个东西野性十足,就连我都难以轻易靠近,没想到却对云兄弟如此臣服!” 云葶轻轻地梳理着红马的鬃毛,“如果我挑这匹马,常大哥不会怪我夺人所爱吧?!” “怎么会!”常风朗笑出声,从身后墙上接下为这马定制的鞍子送到云葶手中,“这匹马据说是草原之上野马之王的后裔,我从草原之上千里带回京城,数月却也未曾将它驯服,今日它却主动向你臣服,这般看来,这马注定是兄弟的坐骑!” “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哟!”云葶接过马鞍,仔细地套上红马后背,抬手解开它的缰绳,将红马牵出马厩外,飞身上马。 红马极安份地任她骑乘,始终不曾现出半点狂野和反抗的意思。 “如此,云葶就先告知,常大哥,我们明晚再见!”在马上向常风拱拱手,云葶轻夹马腹,策马从侧门离开长风镖局。 一路奔上大街,云葶直奔长风镖局不远的东城门外,新得良驹,不去撒欢跑上一圈,绝不是她的性子。 一路慢跑出城,到城外开阔之地,云葶也不再控制,跨下红马似乎也感觉到她的心思,仰首欢快地啸叫一声,放开速度一路狂奔向西郊草场。 乌蹄踏过草场,一路奔上缓坡,红马飘若红云,呼吸未显半点急促,在坡顶之上,云葶翻身下马,轻轻拍拍红马马背,“去吧,知道你一定也想好好地撒撒欢,我到那边林下乖凉等你!” 红马欢快地吹个响鼻,当下放开四蹄,奔入坡下河谷,将河道边歇息的水鸟都惊飞一片。 云葶信步行到破上一株树下,背靠树干,就凉称乘,看着那匹马儿如玩劣的孩子踏水而奔,只是轻轻摇头。 这个家伙,倒和她的性子一样,喜欢捡不好走的路走! 时至正午,日光之下,整条河道,通明瓦亮,河道之内密生的金色水草清楚可见,远远看去,仿佛整条河道都在流淌着金水一般,此河的流金河之名也是由此而来。 微眯着眸子看着红马在金河碧草之间如火奔腾,云葶轻咬着随手扯下的草叶,想着今日里发生的事情,仍是有些感叹唏嘘。 不过只是随意去拜访一趟,却好巧不巧地遇到这番事情,看来正如常风所说,这也许就是天意。 原本她还担心常风会不会在母亲面前露出破绽,这番倒不用再为此担心。 想起柳茹儿,云葶心中微有担心,当下长身而起,闪足掠到红马身侧,飞身落上马尾,打马奔上草坡,本欲折身回身,不想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条大船正绕过前面不远处的弯曲河道,看那趋势却似乎是想要靠岸,她不由心中微生疑惑。 流金河环楚阳城而过,是除了官道之外,楚阳城另外的一道交通要道,在城东和城处,分别设有两个码头,这样一艘大船,不在码头靠岸,却行到这浅湾里,实在是有些怪异,轻拍马背奔向不远处的一片树林之中隐住身形,云葶飞身上树,小心向着河道窥视。 只见大船靠到江岸附近,三条人影飘逸从中飞出,轻飘飘地掠上岸边草场。 第15章 拒太子 不知道是感觉到什么,还是下意识的。 三人之中为首一人下船之后,立刻向着云葶的方向转过脸。 阳光下,云葶看得真切,那人原来却是一位女子,二八的年华,纤眉凤目,眉宇间满是冷漠之色。 淡淡向云葶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女子似乎并没有什么发现,当下向身后二人低语一句,再次掠身而起。 三个人转眼消失在远处的草坡之后,而那艘船只亦已经折道而返,重新驶回深水河道。 直看着大船渐远,再无半点动静,云葶这才重新落回马落,牵着马折身返回城内。 在街上买些吃食带回家中,与柳茹儿共享午餐,云葶顺便道出常风的邀请,柳茹儿注意到她衣上破损,她只说是骑马之时被树枝刮破,柳茹儿信以为真,心中最后一抹疑惑也消失殆尽,对女儿越发言听计从。 饭后,柳茹儿收拾行装,准备搬家,云葶就寻来一张旧毯子一只竹篮,将自己收藏起来的几株药草也一并带入玲珑塔内。 啃咬着旧衣的小毛球,看到云葶立刻就飞奔过来,跳到她的怀里,又是蹭又是舔得,表现的十分亲热。 “知道你饿了,那,这是你的!”云葶将特意带回来的烧鸡送到小家伙面前,小毛球立刻就兴奋地张开小嘴,将偌大一只鸡咬住,小脑袋一拧,已经将烧鸡从云葶的手里夺过来。 “又没人和你抢,急什么!”笑嗔一句,云葶摇头看向叨着烧鸡大嚼的小毛球,眼中闪过惊愕之色。 当下急步行过去,用手掌丈量小毛球的大小,一量之下,越发吃惊。 初带小毛球回来,这小东西还没有她的手掌长,现在小家伙的体长已经远远超过她手掌的长度,身体也明显地肥了一圈,之前秦浩羽说此兽百年才能长成成兽,现在不过才是两天时间,竟然就有如何大的变化?! 任由云葶为它量身,小毛球只管大嚼,一只足有它两倍大小的烧鸡,片刻间已经被它啃得只剩下一片骨头,懒洋洋地用舌头理理嘴边的毛发,小家伙转脸看向云葶,嗷嗷地叫起来。 “你会叫了?!”云葶伸臂将它抱起,疑惑地把玩着小家伙的肉乎乎的小爪子,“秦浩羽那家伙不是说你要长到三岁才会叫?!” “嗷!嗷!”小毛球嗷嗷地连叫两声,转脸看看地上的骨头,又看看云葶。 云葶看看地上的骨头,“小东西,你不是没有吃饱吧?!” “嗷!嗷!”小毛球的叫声里裹上兴奋。 “小东西,个头不大,饭量不小!”宠溺地轻点小家伙的鼻子,将它放回地上,云葶起身离开玲珑塔,从厨房里能吃的东西一股脑全拿进来。 看到她手中的吃食,小毛球立刻双目放光,围着她又叫又转。 云葶轻轻摇头,弯下身去,将手中的吃食放到它的盘子里,“好啦,你吃,我可要去练功了,今天就这些,不够的话,回头再买给你!” 留小毛球在一楼大嚼,云葶信步来到二楼,照例取两颗种子放到准备好的盘中,烧上二楼的清池之水,任种子自行生长,自己就盘腿于地,开始练习《混沌初元》。 只是片刻,小毛球便将盘子里的一堆吃食尽收吞下肚子,转身奔到楼梯下,它小腿轻蹬,身子就轻盈掠起,两个起落已经来到二楼,跑到池水喝两口水,它立刻就懒洋洋地跳到云葶腿弯,将头枕上她的大腿,呼呼地酣睡起来。 待云葶一套功法练完,盘中四颗种子亦已经长成成药,云葶依旧是取下种子收好,将成药小心地放到准备的包裹中裹好,将小家伙提到一楼放到她为它准备的竹篮里。 收拾鸡骨的时候云葶不禁再次笑着摇头,这个小东西,个头不大,饭量却是不小。 “好在,这药草马上就能换回不少银两,要不然,我真是要养不起你了!”笑着点点熟睡中小毛球的鼻子,将它放到旧衣上,云葶轻念咒语离开玲珑塔。 换下身上撕破的衣服,将今日刚刚长成的五彩寒衣和金钱草带上身上,辞别母亲,云葶骑上大红马,直奔天下第一楼。 天还未黑,天下第一楼门前冷冷清清。 云葶飞身下马,将红马缚于楼前栓马柱,大摇大摆地走上台阶。 楼内伙计看到有客上门,立刻就笑着迎上前来,“这位公子,咱们开楼时间未到,您来早了!” 云葶一笑,“我不是来买东西,我是来卖东西的!” 小伙计看她衣饰不凡,又生得一表人才,不敢小窥,忙着客气问道,“不知道,公子您想出售何物?!” 云葶褪下肩上包裹,在手中掂了掂,“五彩寒衣和金钱草,这两样东西,楼里可要么?!” 小伙计听到这两样东西,眼中顿露异色,忙着笑道,“这个,小的做不了主,您且随我到后座坐坐,我去请掌柜的!” 随小伙计来到后面厅中坐下,云葶一脸淡然,并没有半点紧张之色。 所谓,最危险的地方也就最安全,她倒不信,对方能够想到,她这个偷草之人还能回来卖草?! 时候不大,小伙计已经带了一位身着棕衣的老者重返大厅,“小公子,这位就是我们的钱掌柜,您直接与他谈即可!” “有劳!”云葶客气地道谢,小伙计重回前厅不提,云葶就将包裹打开,露出里面的四株药草,“钱掌柜,请过目!” 钱掌柜好奇地走上前来,仔细察看,见包裹之中果然是五彩寒衣和金钱草各两株,不仅十分完整,而且比他见过的药草明显茁壮,品相比之前楼里丢得那两株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好药!”钱掌柜赞叹一声,人就坐回主位,“来人啊,给小公子看茶!” 片刻,香茶摆桌。 钱掌柜抬手示意云葶喝茶,含笑问道,“请问,公子高姓大名?!” “在下姓云,单名一个葶字!”云葶不卑不亢地道出名字,看对方脸色微动,也只是无视,“钱掌柜是行家,不知道这几株药草,可值得楼里代拍么?!” “这两种药草都是稀缺之物,而且公子之药植株饱满,尤其是成色新鲜,比起干药草价值只怕要翻上一翻,自然是值得代拍之物!”钱掌柜笑吟吟地抿了品茶,仿佛是不经意地追问道,“据老朽所知,这两种药草,大多生于西南莽山之中,西南莽山距楚阳纵是快马加鞭也要五六日,不知道公子如何保存药草,竟然如新挖一般?!” “这个么……”云葶无邪一笑,“秘密,不能说!” 不等钱掌柜开口,她又故意露出有些担心地神色询问道,“钱掌柜,不会是我不说出这些,楼里就不帮我代拍吧?!” “哈……”钱掌柜朗笑出声,“云公子不用担心,老朽不过就是心下好奇,随口问问,云公子不想说,我自然不会强求,现在,咱们就言归正传,谈谈生意吧,您这药草,是买断还是代拍?!” “有何区别?!”云葶一脸随意。 “云公子的药草品相不错,老夫可以出到买断每株十万两,到时,药财两清,无论楼里拍出多少钱的价值,都与云公子无关,此为买断!”钱掌柜略一沉吟,“代拍的话,底价公子定,楼里负责拍卖,无论拍价多少,云公子都要付与楼里成交价三成的佣金!” 之前云葶盗走的两株药草,每株标价五万,此次钱掌握出价八万也算公道,只是云葶的性子,又怎么甘心买断,这药草本是空手得来,无论多少都是赚了,云葶愿意赌上一赌,“以后怕是与楼里还要经常合作,云葶就选代拍吧!” 钱掌柜取来契约书,双方签字画押,云葶身上少了四株药草,多了一纸不知道能换来多少银子的契约。 将契约收到口袋,云葶笑着饮了口茶,“知道楼里常有稀缺之物,不知道可有一席之地留于在下?!” 钱掌柜从身上取出一枚挂着木牌的铜钥匙,“三楼还有一间十三号包房,因数字不好,并不曾被长包,若是云公子不嫌弃,便将这钥匙收下吧,结帐时楼里多扣一万两银子就是!” 十三?! 云葶扫一眼木牌上的数字,淡淡一笑接在手里,身为穿越者,她并没有这个时代人所谓的吉凶观念,“看来,我还真是与这十三有缘!” 这身体在云家小一辈中排行十三,到第一楼里混个一席之地,竟然也是十三号包厢,不得不说,她还真是与十三有缘。 双方又约好具体事宜,云葶便起身告辞,楼里药草被盗,这番在拍卖之前得到补充,钱掌柜很是满意,亲自将云葶送出门外。 云葶上马离开,心中还在暗笑,如果这位钱掌柜知道这四株药草本是之前楼里所丢药草的草籽成生,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离开楼中,云葶随便在附近寻一处小酒馆解决掉晚餐,立刻就重新折回楼外等候,随着天色渐暗,楼外的马车亦渐渐多起来。 时候不大,楼外已经车满为患,那场面比起千秋学院的入学考试都不逊色,而且第一辆车子都是非富即贵,更有不少装饰着麒麟纹,明显是皇族子弟。 云葶牵着红马坐在对面一家铺子的台阶上,想象着这些家伙听说没有九尾雪貂时的失望表情,唇角不自觉地又向上扬起。 目光捕捉到那辆眼熟的金色马车,她立刻长身而起,牵着红马迎上前去。 赶车的楚航认出云葶,立刻就勒马停车,向车内两位主子报告,“王爷、公子,云公子来了!” 秦若雪第一个挑帘钻出马车,一身淡粉衣袍更映得天生丽质,亭亭而立,少了几分刁蛮天真,多了几分端庄沉稳。 提袍跳下车辕,秦若雪一对美眸好奇地盯住云葶身后的红马,顿露惊色,“好漂亮的马,你从何处得来?!” “这是朋友送的!”云葶笑着回道。 “毛色如火,眸色黑中带赤,这可是上等的塞地良驹,我记得开春之时楼里拍过一匹类似的马,还不似这匹这般血统纯正,生生卖了五十万两银子!”秦浩羽踩着车凳跳下马车,看着那匹红马也是目露欣赏之色,“你这位朋友,真是好大的手笔!” 云葶一笑,并没有因为这马如此价值就太过吃惊。 在她看来,长风镖局有了她的加入,以后的发展前景必然不可小觑,几十万两银子实在是不算什么。 “呀!” 秦若雪突然惊叫出来,她刚才伸手摸向红马,不想那家伙竟然一扬头,呲出雪亮大牙张口欲咬,幸好这位小公子反应够快,才算是没有伤到。 “这个混账东西,竟敢咬我!”秦若雪不悦地骂着。 “这种马极有灵性,而且性子刚烈,和玄兽一样,只认主人,你初次见它,它自然不会买你的账!”秦浩羽安慰地拍拍妹妹肩膀,向云葶一笑,“时候不早,我们也进去吧!” 楚航自去停车,云葶将马重新栓于马桩,三人信步行上台阶,小伙计立刻就带着笑脸迎上前来,注意到站在秦浩羽身后的云葶,他眼底闪过一抹讶色,脸上却笑意不减,“七王爷,九公主,请上楼,包厢内已经准备好二位喜欢的茶点!” 向对方轻轻颔首,秦浩羽带头走向楼梯。 “七弟,九妹,好巧!” 大门方向,突然传来男子的笑声。 秦浩羽闻声转脸,笑着看向来人,语气客气中带着几分恭敬,“没想到,今日皇兄竟然也来了!” “这是我大哥太子秦浩之!”秦若雪小声对云葶介绍,语气中隐约透出几分不以为然。 从这个小姑娘的语气中,云葶不难辨出这二对兄妹与这位太子殿下,似乎并不是关系很好,她也并不奇怪,皇族之中,为争天下,不知道多少兄弟反目,像这般不太和睦,自然也没有什么新鲜。 转脸,云葶好奇看向来人,想要看看,这位大楚国的太子殿下是何等模样。 秦浩之,楚国大皇子,太子殿下,今年不过也就是二十七岁,依旧还很年轻,一身淡黄锦衣, 胸背两襟俱是绣着麒麟纹,华美非常,五官生得还算端正,只是一对眼睛眼袋明显,脸色苍白中透着几许淡青之色,想是平常放纵床弟之事,行走间都透着几分虚弱之态。 比起秦浩羽的轻装出行,这位太子殿下的排场就显得大了许多,除却一书生一武将的随行,身后还有数十位精甲侍卫,个个面色冷冽。 左侧武将一身劲装,双目明亮,没有太多出奇之处,右手边那位书生打扮的男子,却是生得十分标致,身上雪色华服,手中羽扇轻摇,虽是未施脂粉,眉目流转之间却是风情无限,透出几分掩不住的妖冶。 “听说今日楼里要拍一只九尾雪貂,本殿下也来看看!”秦浩之眼色清高地扫过自家兄妹,看到站在秦浩羽身后的云葶,眼睛里闪出一抹亮色,“这位小公子,以前怎么没有见过,难不成,是七弟新收的门客?!” 秦浩羽温和一笑,“我可没有资料收到这样的门客,这是七弟新交的一个朋友!” 云葶迈前两步,不卑不亢地向秦浩之抱起双拳微微变身,“云葶拜见太子殿下!” “云葶?!”秦浩之仔细打量她两眼,“莫非,您就是那位以八个甲上的成绩考入千秋学院的十三公子?!” 华服书生以扇掩口,轻声在他耳边轻语几句,秦浩之立刻就笑起来,“哦,我倒忘了,你已经离开云家!” 云葶淡淡一笑,“太子殿下,消息灵通!” “哈……”秦浩之大笑两声,“早就听闻十三公子不仅文武双全,而且生得一表人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刚才见你随在七弟身边,还以为你是七弟门客,我还好生可惜,既然不是,不知你可有兴趣跟我?!” 此言一出,秦浩羽并秦若雪兄妹都是面色一变,云葶心中也是十分惊讶,就算是她以八个甲上考入千秋学院,也不能成为太子殿下邀她为幕僚的理由,这位太子殿下,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秦浩羽上前一步,“皇兄,云葶他……” “七王爷!”华服书生轻摇手中羽扇,笑道,“既然云葶不是您的门客,这件事情您恐怕还是不要干涉的好,毕竟,这是云葶的私事!” 秦浩羽无奈,只得顿住话头,一对眼睛却是带着几分歉意看向云葶。 回他一个微笑,云葶淡笑着上前一步向秦浩之欠身行了一礼,“太子殿下盛情,云葶受宠若惊,只是云葶自认才疏学浅,此时还没有资格得到您的垂青,不若他日云葶学业有成之时,再去投奔!” “大胆!”她话音刚落,站在秦浩之身后的武将已经冷喝出声,“太子殿下看中你,是你的福气,你竟然敢不识抬举?!” 云葶闻言顿时脸色一冷,琚傲道,“人各有志,云葶无心向政,难道就因为殿下看中,我便要背叛自己的初衷?!” 云葶的性子一向乖张高傲,哪里会把什么太子看在眼里,今日这样委婉,就是不想因为考虑到身边的秦浩羽和秦若雪,不想因为此事影响到二人,这位武将竟然如此霸道嚣张,她自然不会再客气。 “大胆!”武将沉喝一声,扶着腰刀的右手手指用力一弹,哐啷一声,刀已出鞘。 第16章 玩弄云文洛 “怎么?!”云葶瞟一眼武将露出鞘外的半截刀锋,眉间之间傲色越盛,“太子殿下这是要武力相迫?!” 厅中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谁也没有想到,云葶竟然敢如此直接地拒绝太子,秦浩之的眉宇之间明显地染上沉色。 纵是这天下有不少人在心中对他这个太子不恭不敬,如果直接拒绝的,云葶绝对第一人! 秦浩羽抿了抿唇,便要开口。 “十三公子好直爽的性子!”华服书生突然一声轻笑,轻扶住秦浩之胳膊,“他”笑得无限妖娆,“既然十三公子不喜欢从政,太子殿下自然也不会强人所难的!” 说着,就目光凌厉地斜一眼那武将,“还不退下!” 武将冷冷地的一眼云葶,到底是听话地收刀退回秦浩之身后。 此时,秦浩之脸上的沉色亦已经褪去,重新扬起笑意,“是啊,本殿下从来不会强人所难,当然了,我最讨厌的就是有些人说一套做一套!” “十三公子肯定不是那样的人!”华服书生目光滟潋地瞟一眼云葶,“时候不早了,殿下,我们还是上楼去吧!” 秦浩羽拉着秦若雪让开楼梯,秦浩之等人便抬阶而上。 “哼!”直看着秦浩之等人消失在楼梯拐角,秦若雪才厌恶地冷哼,“自从身边有了这个女人,大哥越发的不像话了!” 刚才,云葶便觉这位华服书生有些不对劲,听秦若雪如此一说,立刻就辩出这位原来是女扮男装,看她男装之态已经如此妖娆,不难想象,此女如果换上女装会是如何地诱人,也难怪太子殿下秦浩之为何会一脸菜色,双目深陷。 “不许乱说!”秦浩羽轻声啧责妹妹一句,转脸看向云葶,“没有想到大哥会突然提出此事,云公子受惊了!” “哪里!”云葶轻轻摇头,“只要没有给王爷和公主添麻烦就好!” 秦浩羽张张唇,似乎是想说什么,犹豫片刻,终是没有开口,云葶看出他心思,侧脸一笑,“时候不早了,我们也上去吧!” 恰好此时楚航亦已经停好马车行进来,看三人还站在楼梯下,不由面露疑惑之色,“王爷?!” “没事,我们上去吧!”秦浩羽带头上楼,秦若雪与云葶、楚航紧随其后。 天下第一楼内部,是类似于云葶前世的演出大厅一般的设计,一楼到三楼,都是环形的看台,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楼大厅正中的物品展示台。 一楼是最普通的坐席,一般是城中小富小贵人家的位置,二楼半封闭的包厢则是为高等官员和一些富商们包座使用,三楼则是完全封闭的包间,包间长期租赁给各大家族与权贵,窗上挂着半透明的纱帘,以免带有女眷之时失仪。 众位皇子之中,除了大皇子太子殿下秦浩之之外,三皇子秦浩民与七皇子秦浩羽都有各自的包厢,自然作为京中权贵之一的云家,在这里也有专属的包间。 云葶三人一路行到三楼,直奔秦浩羽的包厢,果然见桌上早已经摆好热茶点心等物。 秦浩羽的包厢位置也还不错,云葶坐到窗边,轻轻挑开纱帘一角,便可将一楼二楼大部分的空间收在眼底。 此时,一楼的坐位和二楼的包厢都已经坐满,这些普通人等虽不抱着拍到至宝的想法,却也想来开开眼界。 三楼十几个包厢,大部分窗纱后亮着灯光,云葶一眼就看到斜对面秦浩之的包厢,一只纤纤玉手正挑起黑纱,露出半张娇俏脸庞,正是以书生打扮示人的朱砂,似乎是感觉到云葶的目光,朱砂转过脸来向她微微一笑。 云葶回对方一个微笑,淡淡收回目光。 秦浩羽注意到二人目光,在一旁轻声解释道,“此女名患朱砂,是大哥从路上捡回来的,不仅琴舞双绝,而且为人十分聪慧,有了她之后,大哥遣散了太子府中所有女子,只留她一人常伴左右,如果不是因为她出身贫贱,父王一直反对,只怕早已经娶为太子妃!” “她分明就是祸水!”秦若雪的语气中透着鄙夷,“之前大哥与楚姐姐虽说不上多少恩爱,至少也算是举岸齐眉,自从有了她,大哥数月都不到楚姐姐宫中留宿一次,我每次去宜春宫,楚姐姐提起此事,都是以泪洗面!” “这些话,以后万不可在外人面前随便道出!”秦浩羽将桌上的点心盘推到妹妹面前,“你要知道,大哥他以后可是要做皇帝的人!” “雪儿知道!”秦若雪也意识到自己失口,抬眼看看对面的云葶,她旋即又笑起来,“哥哥对云葶倒是信任的很!” 秦浩羽闻言一愣,片刻也随她笑起来。 这时,就听得楼下一声锣响,一位套着紧身黑袍的冷艳女子款款行上展示台。 看清对方脸面,云葶微微挑起眉尖,这个女子,分明就是她在流金河边看到的从大船上飞身掠下的三人之中,为首的那一位。 既然是天下第一楼的人,出外行走也不为过,这女子为何不走码头而是悄悄下船,难道说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云葶心中暗疑之时,黑衣女子已经行到展示台前站定,浅浅蹲身向众人一福,“忍冬代表楼里上上下下欢迎诸位莅临,现在,拍卖大会正式开始,今日拍卖的第一件物件是四株药草!” 忍冬轻轻挥手,揭掉展示柜上红绸,立时,四株药草就出现在从众人面前——正是,之前云葶卖给楼里的两株五彩寒衣和金线草。 “各位上眼!”忍冬声音清脆,并不是太高亢的声音,却清清楚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明显也是身手不凡的角色,“这五彩寒衣和金钱草只怕诸位都不会太过陌生,只是如此成色和新鲜,我想诸位之前必然没有见过,故此,这次的药草,不分拍,四株药一共是三十万两,诸位现在就可以加价!” 为了拍卖会开场红火,第一件拍品一向都是稍高的等级,这四株药草,不仅是炼制灵丹的重 就连秦浩羽也是面露感叹,“连根都如此完整,用这样的药草炼出的丹药,必然也是功效强悍!” “王爷也懂得丹药之术么?!”云葶好奇地追问道。 秦浩羽笑着解释道,“家母在世时与学院茶字部秋先生也算有些渊源,我常往秋先生处也听说过一二!” 很快,二楼中就有药商加价。 “三十二万两!” “三十三万两!” …… “五十万两!” 旁边包厢内,传来云葶耳熟的男声,那声音如公鸭一般略显沙哑,明显还处于变声期,语气中透着誓在必得的霸道。 “旁边是云家的包厢么?!”云葶笑着询问道,从刚才的声音中,她已经隐约辩出对方应该便是云文洛。 “你们家的包厢,你还不知……”秦若雪说到一半,突然住口,歉意地看向云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隔壁就是云家的包厢,我猜一定是云文洛那小子,听说他正面临着破境的边缘,想来是买这些药草回去准备请丹师炼药相助!” “是吗?!”云葶闻言一笑,当下扬起声音,“五十万零一两!” “你?!”秦若雪挑起眉,“你也想要那药草?!” 将起一根手指在唇边,云葶压低声音,“公主,看好戏就是!” 隔壁包厢里,坐在主位上的正是云文洛,正如秦若雪得到的消息,在母亲花废重金为他购买各种灵丹妙药的情况下,云文洛早在去年年初的时候就已经突破战者黄土境八品,可惜的是,自那之后,他就一直在原地踏步,始终不能突破玄铁境那道门槛,为了他的实力提升,云家大夫人不知道为他想了多少办法。 这一次,正是大夫人花高价请丹师为云文洛练制离土丹帮助破境,这离土丹中,五彩寒衣正是其中最关键的一味。 这一番,云文洛来到天下第一楼,就是为了单子上的这味药草而来。 来之前,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将这五彩寒衣拿到手。 听到隔壁里有人加价,云文洛顿时皱起眉头,“隔壁,好像是七王爷的包厢吧?!” “正是!”垂手侍立在身后的跟班立刻就凑到他身后,“不过,我听刚才那声音,倒不像是七王爷的声音!” “哦?!”云文洛挑眉,“那是谁与我抢药!” “九少爷!”跟班将嘴凑到他耳边,“你有所不知,小的刚才停好马车回来的时候,看到太子殿下与七王爷在大厅里聊天,十三少爷……哦,不是,是云葶,他和七王爷他们好像是一块来的!” “那个野种什么时候傍上了七王爷这样的大树?!”云文洛目色顿寒,上一番,为了除掉这个眼中钉,他损失了三个人,还挨了大夫人好一顿骂,听到云葶与他抢药,顿生出满腔怒意,“该死的,他定然是知道我的事,故意来捣乱,那个穷小子还敢报价五十五万两,他哪来这么多钱!” “他是没钱,可是王爷有钱啊!”跟班叹了口气,“难道,是王爷也想要那药?!” 展示台前,忍冬轻拈起黄金小锤,在台上挂着的金锣上轻轻一敲,“两株五彩寒衣,两株金钱草,九号包厢出价五十五万两,可还有哪位要加价吗?!” “不对,不是七王爷,一定是云葶!”云文洛听到这声音,顿时面露急迫之色,嚯得站起身来,一把拉开黑纱,“六十万两!” 如果是秦浩羽想要那药,绝不会一两一两的加价,很明显此番就是云葶故意与自己做对,事关自己未来,云文洛已经顾不了太多。 隔壁包厢,云葶听着他加价的声音,只是笑得灿烂,探手挑起黑纱,瞟一眼怒冲冲看过来的云文洛,她轻挑眉毛,目光里写满挑衅之色,“六十万零一两!” 看着云葶脸色,云文洛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当下冷笑一声,“有种,我倒要看看,你能加价到几何!七十万两!” 云葶懒洋洋地转过脸,“七十万零一两!” 角落里,传出不知道是谁的轻笑声。 云葶的态度,摆明就是故意捣蛋,有知情者,不难猜到这位漂亮少年的身份。 云文洛听到那隐约的嘲笑声,脸色只气得铁青,当下指着云葶的鼻子骂道,“你……你这是捣乱!” “云九少爷!”云葶慢慢转过脸,表情无比傲慢,“拍卖大会,来这里的人都有姿态加价,难不成只准你十万十万的叫,就不许我一两一两地加价?!” 云文洛忿忿瞪她一眼,却无力反驳,毕竟,她说的也是事实,楼里一向不会规定拍家加价的福度,云葶的行为并不算是违规。 咬了咬牙,云文洛眼中现出阴戾之色,“那好,我就看看,你小子突然多有种!我出价,八十万两!” “八十万零一两!”云葶淡定如初。 “九十万两!”云文洛咬牙切齿。 云葶瞟他一眼,“九十万零一两!” 云文洛的脸色已经黑得笼上一层乌云,如果不是顾忌着眼下场合,他只恨不得将眼前这个生着漂亮脸蛋的臭小子撕成碎片。 “云七少爷!”云葶微微扬起唇角,“多谢承让!” 云文洛指着窗框的手掌猛地收紧,啪得一声,昂贵的檀木窗啪得一声被他捏碎一块,“一百万两!” 身后,跟班的脸色已经苦成一片。 毕竟,云文洛如今还没有接手云家,大夫人能够给他拿出来的钱,也并不多,一百万已经是他的极限。 云文洛比起常人或者聪明几分,在云葶面前,却如同小学生与博士的差距,他的小九九云葶早已经摸清,看他发狠之下,亦已经猜到到了最后的程度。 站起身,她盈盈一笑,“恭敬你,九少爷,云葶银两有限,这四棵药归你了!” 听她此言,云文洛提着的心终于稍稍安定,鄙夷地斜一眼云葶,冷哼一声坐回座位。 忍冬站在台上,脸上依旧是冷漠平静之色,对于这样的飙价,她早已经习以为常,天下第一楼,既然敢叫这个名字,自然就有着足够担得起这二字的资格。 忍冬再次轻敲金锣,“两株五彩寒衣,两株金钱草,一号包厢出价一百万两,可还有哪位要加价么?!” 场内,一片安静。 虽然这两种药草都是稀少,却还没有到十分稀缺的地步,一百万两已然是天价。 刚才云文洛与云葶争价的姿态,已经传递出他的心态,云家在京城之中的地位仅次于皇族,又有谁敢会为了几株药草得罪这位云家的少爷。 “云葶……”秦若雪还要开口,秦浩羽却抬起手掌轻拉住她的衣袖,示意她不要出声。 忍冬又等了片刻,不见有人开口,手中黄金小锤轻轻敲上金锣,金锣碎响这是楼里进入最后竞价阶段的标志。 十声碎响之后,忍冬轻扬手臂,将小锤重重敲于金锣正中,一锤定音。 “四株药草,一百万两,由八号包厢拍得!” 八号包厢内,云文洛悄悄抬手抹一把额角的汗,终于长长地松了口气。 隔壁,云葶却是朗笑出声。 一百万两白银,除去交给楼里三成的提成,她净余七十万两,这个收获可比她预想的要高得多,更何况,这银子是从云文洛身上而来,她自然更觉爽快。 “你没银子,从我这里拿就是,为什么要让给那个云文洛?!”秦若雪心思单纯,哪里看得出这其中端倪,平日里云文洛多次纠缠与她,她对这个家伙是没有半点好感,看云葶竟然主动放弃,总是不甘心。 云葶收住笑意,“公主不会以为我真的想要那药草吧?!” “难道,你……”秦若雪吃惊地捂住嘴巴,“你只是为了消遣云文洛,难道,你就不怕他不加价把你套牢?!” 轻耸肩膀,云葶笑得一脸从容,“有些时候,总要赌一赌的么!” “九十万两银子拿去赌,你比我还大手笔!”秦若雪摇头感叹,眼中却对云葶生出更多的钦佩之意。 隔壁包厢,云文洛正得意地捧杯喝茶,仆人却将耳朵附于两间包厢之间的隔墙上,示意他来倾听。 楼里的包厢,不过就是木板相隔,隔音效果并不太好,更何况,云葶故意将声音提得很高。 将隔壁几人的谈论收在耳中,云文洛手掌猛地握紧,想也不想就大步冲出包厢,猛地推开隔壁秦浩羽等人的包厢门,“云葶,你有种!” “大胆云文洛,你要做什么!”楚航足尖一点,人已经冲到云文洛面前,护住秦浩羽等人。 “楚航,不要误会,他是冲着我来的!”云葶站起身,信步行到楚航面前,不以为然地瞟一眼云文洛,“有话直说,别打扰王爷和公主雅性,与你拼价都是我自己的主意,与王爷公主无关,你可不要找错报复的对象!” “哼!”云文洛鄙夷冷哼,“王爷公主岂会与你同流合污,我告诉你,这件事,我记下了!” “价是你自己出的,看不出我是故意玩你,是你笨,记下?!”云葶轻轻挑挑眉头,“记下又如何,你以为我会怕你不成?!” 云文洛气得脸色黑若锅底,可是当着秦浩羽与秦若雪的面子,又不好发作。 “好!”指着云葶的鼻子,他咬牙切齿,“你等着!” 云文洛指袖欲走,云葶却在他身后一声开口,“对了,九少爷,忘了告诉你,这药草啊,我还有几棵,您要是不够用,尽管来找我,我给你打折,不用一百万两那么贵的!” 云文洛转过脸来,双手都在颤抖,“那药是你的!” “要不然,我干吗要陪你这样的笨蛋玩儿!”云葶笑得一脸妖娆,“多谢九少爷,凭白多送我五十万两银子,哈……” 噗! 云文洛脸色顿变,胸口剧烈起伏几句,气血逆转,竟然吐出一口鲜血来。 “少爷,少爷!”仆人忙着取了帕子帮他擦拭。 “云葶,我要你的命!”云文洛一把甩开仆人,扬手便要冲向云葶。 身后仆人扑上来,死死将他抱住,“少爷,少爷,您冷静点,这天下第一楼,可不是打架的地方!” 连拖带拉,仆人全力将云文洛拉下楼去。 天下第一楼,虽在楚阳城中,却一向是十分超然的存在,此楼初设之时,也曾有各方势力想要分一杯羹,其实京中大帮聚贤帮就是其中之一。 结果,聚贤帮前一夜刚刚制定好第二日的计划,当晚就被人血洗总舵,几位玄铁境高手齐毙,官府派人查了一个月也不曾查出半点头绪,更有消息传说是天下第一楼做的。 一时间,京城之中提起第一楼俱是变色,楼里时常拍卖的各种稀缺之物,也让各方势力对楼中实力越发捉摸不透。 随后,楼里名声雀起,再没有人敢去与之叫板,随着客户渐渐遍及皇族大户甚至三大圣地,天下第一楼的名气也就越来越大,自然越发高山仰止,便是皇族中人都不敢在此处嚣张,更何况他云文洛。 看着仆人将云文洛拉走,云葶眼中闪过一抹失望之色。 让云文洛出银吐血,自然并不是她的目的,从知道对方想要置她于死地之时,她就在寻找着机会除掉此子,今日本想激怒云文洛好借机下杀手,哪想对方竟然没有给他机会。 “也罢,就让你再多活几日!” 在心中冷哼一声,云葶转脸向秦浩羽与秦若雪拱拱手,“真是报歉,扰了二位雅兴!” “怎么会,我觉得好痛快!”秦若雪笑着将她拉回座位,“那个臭小子讨厌的很,今日你教训他真是过瘾!” 秦浩羽看着坐下的云葶,并不太认同她此番作为,“你这番作弄于他,他必然不会干休!” 云葶转过脸来,与他的目光迎在一处,“王爷以为,我不这样做,他就会放过我了么?!” 秦浩羽想到一种可能,挑起眉尖,“难道……?!” 云葶轻轻挑起纱帘,“公主说的,可就是这把弓么?!” 秦若雪立刻凑到窗边,仔细查看,秦浩羽看看云葶侧脸,知道她是不想多说,也没有再继续多问,只是轻轻摇头。 在云葶与云文洛引起的一场小□□之后,拍卖大会也正式拉开帷幕,接着出场的是一些比较普通的物价,从珠宝到一些普通的灵丹材料,还有几种低阶的战者灵丹,秦如雪也如愿以偿地拍到了那把弓。 这其间,大多都是一二楼的拍家出价,显然三楼的诸位对于这些东西并不太感,大家都在等待着最后那一件压轴之物的上场。 一号包厢内,秦浩之仔细听着武将赵船仔细报告着刚才云葶与云文洛的争吵之事。 “难道,她真的有如此灵药?!” 赵船轻蔑摇头,“依属下看,云葶不过就是故意吹牛罢了,这样的灵药,朱砂姑娘不过才拥有每样一棵,她怎么会有那么多!” 秦浩之轻轻点头,“说的也是!” “殿下!”朱砂的脸色却并不轻松,“云葶此人城府如此之深,她如果跟着老七,对您可是十分不利!” “一个被云家逐出家门的臭小子,能成什么气候!”秦浩之一脸地不以为然。 “殿下不要忘了,他还是千秋学院的学生!”朱砂压低声音提醒道。 “老七一心向武,对王位并无野心,不用担心他们!”秦浩之挥挥手,“好了,我看九尾雪貂也差不多要出来了!” 秦浩之转脸看向台下,朱砂张了张唇,到底还是没有再继续多说什么,只是抬眸向赵船做了一个眼色。 “下面,是今日拍卖大会的最后一件拍品!”忍冬轻轻环视当场,厅角一侧小门开启,钱掌柜亲手捧着一物送到台上来。 众人注视着他手中托盘,俱是面露疑惑。 众所周知,今日最后的一件拍品应该是那只九尾雪貂,可是看他手中托盘的样子,似乎只是一个小小的东西。 这件东西,竟然由钱掌柜亲自送出,自然可知其中珍贵,难道说,这样东西却是比那九尾雪貂更珍贵不成?! 在众人的暗自惴测之中,钱掌柜亦已经把手中托盘轻轻地放到展示台上。 “诸位亦看到了!”抬手将覆盖在盘上的红绸轻轻挑开,钱掌柜一脸地凝重,“今日的最后一件拍品,不是九尾雪貂,而是这瓶中所装之物!”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议论纷纷。 “楼里,这是要破了规矩么?!”立刻就有人质问道。 “这位客人稍安勿躁!”忍冬伸出两只玉白小手轻拈起台上瓷瓶,“这件东西,且是楼里昨晚才得到的珍品,我想,只要我道出它的名字,大家的惊喜肯定会大于失望!” “忍冬姑娘,不知道这瓶中所装何处?!”二楼里,也有人开口。 忍冬竖起右手,示意大家噤声,缓缓将手中玉白小瓶举到半空,“今日最后一件拍品,青铜越境丹!” 青铜越境丹五字一出,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倒抽气的声音,不要说是秦若雪惊讶地张大小嘴,就连秦浩羽也为之动容。 “青铜越境丹!”忍冬轻咳一声,“在座的各位都是识货的,我想此丹也不用我多说!” “忍冬姑娘,这可是真的?!”二楼角落,一人语带疑惑。 忍冬微微地向上轻勾唇角,“我第一楼中拍过的东西,可曾有假?!” 天下第一楼,五年之前突然崛起,只用了短短一年的时间,便将这京城之中原有的两家拍卖行挤兑地倒闭,没有人知道他的主人究竟是谁,也没有人知道这楼里拍卖的那些珍品从何而来,人们只知道,楼里拍卖的东西,从来不会是假的,人们想要而找不到的东西,总会有楼里出现。 当然,紧张的只是少数人,大多数人却是一脸轻松看戏的状态。 这种灵药,对于青铜境的强者来说,无疑是绝世之珍品,可是对于普通人来说,却只不过是一件华而不实的奢侈品,甚至还代表着潜在的危险。 这种拍卖大会,只消一晚便会传遍整个京城,就算你有钱购得这灵丹,你又是否有能力保得住它,这还是一个问题。 “七哥!”秦若雪有些紧张地捏住秦浩心的衣襟,一对眼睛里写满了热切之色。 去年春时,秦浩羽就已经进入青铜境,能够得到这颗丹药,就相当于直接站到白银境的门槛,只要时机成熟,再加上这颗丹药的能力,他破境进入白银境就会简单许多。 云葶何等聪慧,只看这兄妹二人紧张的样子,已经猜到秦浩羽的心情,对于此时还站在黄土境内的云葶来说,这样的一颗丹药实在还引不起她太多的兴趣,没有去打扰兄妹二人,她的目光很自然地越过黑纱,看向对面一号包厢内的秦浩之等人。 一号包厢内,秦浩之的脸上却没有半点兴奋之色。 他本身天资不足,不能修练罡气无法成为一名战者,更没有足够的天资去成为一名意者,对于这样的一颗丹药自然提不起太大的兴趣,原来想要拍来九尾雪貂讨美人欢心,此时看雪貂换成丹药,反而略有几分失望。 目含歉意看向朱砂,他语含不悦,“没想到楼里会临时改变,不知道那只九尾雪貂是出了什么状况!” “殿下,难道就不想将这颗丹药拿到手?”相对于秦浩之的平静,朱砂注视着展示台上小托盘里那只小瓷瓶的目光里却透着十足的向往。 “你又不是修习者,要它何用!”秦浩之宠溺一笑,“今日没有九尾雪貂也没有关系,回头我派人去抓一只别的玄兽给你玩就是!” “殿下对朱砂真好!”朱砂收回目光,向他投过感激爱慕之色,人也就顺势靠到他的怀里,轻轻帮他梳理着领间的几丝乱发,“朱砂虽不是修习者,却不想这颗丹药落到别人手里,殿下难道忘了,对面那位去年就已经入青铜境了么?!” 秦浩之的目光飘一眼对面的九号包厢,“你是说老七?!” “不错!”朱砂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把玩着他的衣带,声音压得很低,“老七虽一向对殿下十分恭敬,可是今日里你看他的态度,又哪里是对您真心恭敬,如今他得到这丹药,破境入白银,到时候岂不是更要不把您放在眼里?!” 秦浩之沉眸看向怀中朱砂,“你确定?!” “那日在宜春宫外,我亲耳听到九公主与太子妃聊天之时提及,还能有假!”朱砂斜眸看向对面,“殿下若是不信,且看他一会儿是否加价便知!” 恰在此时,一楼台上忍冬轻咳一声,再次开口。 “青铜越境丹,起价一百万两!”将手中白玉小瓶轻轻放回托盘内,忍冬的脸上已经重装恢复了冷漠之色,“诸位,请加价!” “一百一十万!”忍冬话音刚落,秦若雪立刻就心急地加价。 第17章 丹师 秦浩羽看她一眼,知道她是为自己着想,本想责备却只能轻叹摇头。 一号包厢内,朱砂冷冷一笑,“殿下,现在您可信了么?!最近,老七频繁到千秋学院走动,现在又与云葶走在一起,如果再让他得到这丹药破境,只怕……” 秦浩之轻吸口气,脸上现出冰冷之色,“哼,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他得到!” “殿下英明,您只要将此药买到手中,还怕没有青铜境的高手上门主动为您效劳?”朱砂温柔一笑,“恭喜殿下,又添一名得力高手!” “哈……”秦浩之朗笑一声,当下挺身站立,一把拉开遮窗的黑纱,“本殿下出价五百万两,还有人与我争么?!” “无耻!”秦若雪低声骂道。 秦浩之这般态度,已经摆平谁再与加价,便是与之为难,此种情况之下,纵是有人想要购买此药,也要多加掂量。 秦浩羽眸中闪过一抹深沉之色,唇上却扬起一丝淡笑,“既然大哥想要,我们便不要争了!” “可是……”秦若雪露出满脸地惋惜之色,看到秦浩羽目光,她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话,片刻才道,“大哥也真是的,他又不是修习者,要这丹药何用!” 因为此物并不是之前拍单上所有,这一次来的人不过就是临时起义,并没有人真正地抢夺这颗灵丹,毕竟像秦浩羽一样步入青铜境的修行者,这世间也并不多见,对于低境的修行者来说,得到这样的丹药也丝毫于事无补。 秦浩之报出五百万两的天价之后,这场拍卖大会也就进入尾声,没有人再加价,忍冬姑娘一锤定音,这颗灵丹就入了秦浩之的口袋。 “今晚的拍卖大会完满完成!”忍冬姑娘放下手中的小锤,“过一会儿,请各位到柜台处交割物品,大件物品可直接带回,也可由本楼中负责送货,下月楼中闭楼一月,各位九月十五再请光临!” 人们离椅起身,拍到物品的自去柜台之处领取自己所拍之物,未拍得者则三三两两结伴散去,嘴里或是感叹或是唏嘘着今日的拍卖。 云葶四人行出包厢,恰好不远处秦浩之亦带着朱砂等人从包厢中行出来,秦浩羽轻吸了口气,脸转过去已经笼上一层淡淡笑意,“皇兄今日收获不小!” 秦浩之带着琚傲笑意走进四人,在秦浩羽面前站定,“浩羽,大哥买走那颗破境丹,你不会介意吧?!” “怎么会!”秦浩羽轻轻摇头,“楼里的规矩,价高者得,皇兄天价买此丹药,自然是有皇兄的用处!” “哈……”秦浩之朗笑一声,手掌轻轻地拍了拍秦浩羽的肩膀,“七弟从小便是善解人意,我知道你尚未步入青铜,买回去不过也就是留着备用,不用担心,等你需要之时,皇兄一定再帮你寻一颗就是!” 秦浩羽微垂下脸,“多谢皇兄!” “十三公子有空的时候也到东宫去坐坐!”看一眼站在一旁的云葶,秦浩之等人扬长而去。 “难道,大哥他还不知道七哥已经是青铜境?!”秦若雪轻声疑问道。 “也许吧!”秦浩羽向她淡淡一笑,“好了,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楼外,云葶告辞三人,上马奔去,秦浩羽等人也坐上马车离开。 四楼廊上,忍冬背负双手站在钱掌柜身侧,微眯着眸子注视着云葶离开的方向,语气依如平常一般的清冷,“为了区区几十万两银子,向云文洛叫板,这个小子穷疯了?!” 钱掌柜在她身边轻笑出声,“能够一口气拿出两株五彩寒衣和金钱草的人,会缺钱么?!” 忍冬挑起眉尖,“难道,不是为了钱?!” “不要忘了,楼里还有他七十万两银子,如果他真是个贪财之人,会空手离开这里么!”钱掌柜淡淡反问。 忍冬转过脸,“楼里刚丢了药草,他便来卖药,您不觉得此事蹊跷?!” “那药并不是楼里偷的药草,此事,想来只是凑巧?!”钱掌柜抬手轻挼胡子,“云家十三公子与七王爷走到一处,难道云家已经做出决定了么?!” “您不是说他已经与云家断绝了关系么?!”忍冬疑惑地追问。 “如果真的断了关系,他这药草从何而来,难不成,是他自己种的?!”钱掌柜莫测一笑,“看来,这天真的是快要变了!” 云葶并不知道,此时她已经成为天下第一楼两位重要人物的探讨对象。 一路回到家中,简单地巡视一圈,从厨房里提一只烧鸡,她立刻就重入玲珑塔中修习《混沌初元》,小毛球啃完鸡肉,依如每次爬上她的腿弯,在她的身上呼呼大睡。 在云葶周身黄色的天地元气包裹下,它的身体似乎也裹上一层黄芒。 一夜,转脸而逝。 离开玲珑塔,到后院简单晨练之后,云葶吃罢母亲准备的早饭,又叮嘱她长风镖风会来人帮忙搬家的事情,就骑上红马前往千秋学院。 今年学院共收学员六十,抽签分成三个班,云葶分为丙班,先生简单介绍之后,云葶也基本上了解了学院的上课内容,除了诗书数理之外,院中还会教授包括作战排兵、大陆地理历史这类的课程,这些课程都是集中在每日的上午,午后的时间学员们可以自行选修副课业。 千秋学院□□分琴、棋、书、画、剑、茶六部副课,琴部授乐理乐音,棋部授棋术之道,书部授书法之精,画部授绘画之妙,剑字部授武学功法兵器之道,茶字部授医道毒道丹术之道。 当然,这些只是表面功夫,学员们千里迢迢,挤过独步桥进入学院,自然不是为了学怎么弹琴,怎么画画,怎么写书法,怎么下棋。 如果学生天资聪慧,能够从此入道,便可进入一个全新的领域,那就是意者的领域。 由琴入意,可以琴曲为杀,琴音为咒。 由棋入意,可以以棋为攻,布子为阵。 由书入意,可以笔锋为杀,以字为符。 以画入意,可以画地为牢,召唤千军。 当然,比起这个世界上繁多的战者来说,意者甚至比白银境界的战者还要稀少,有些人可能穷其一生,也无法踏入那个门槛,只能做个琴师画匠或者书法家、棋士。 “今日是开学第一日,不上主课,大家可以按自己喜好选择副课业!”负责丙班的李先生一挥手掌,“这六部,可以选学,也可以兼学,当然,前提是先生没有让你滚!” 云葶站起身,“请问先生,如果想去内院学习怎么办?!” “土包子,你以为你考八个甲上,就能入内院了?!”同样分在丙班的云文洛尖着嗓子,语气嘲讽,“内院那可不是你这种人可以进的!” “蝼蚁焉知雄鹰之志,云九公子昨天吐血吐多了,还是好好休养身子吧!”云葶看也不看云文洛,目光依旧盯在一脸笑意的中年先生身上,一对黑眸坚毅而执着。 众生闻言顿时一阵哄笑,这里在座的,绝大多数是京城中的名门之后,昨夜里,云葶将云文洛气得吐血之气自然早已经经由这些张嘴传遍学院。 云文洛闻言气得脸色铁青,无奈身在学院却也不敢发作。 “想进内院,先得到千秋令再说吧!”李先生懒洋洋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课室大门。 在座学子大概都知道此等规律,也没有什么意外,立刻就各自起身去往自己想要选择课业处接受课业老师的考核。 云葶最后一个离椅起身,心中却是盘算着她该去学习哪个课业,听到远处不知道是哪位学员传来的咳嗽声,她不由地心中一动。 这千秋学院如此大的名头,这茶字部内必然有不少稀缺之药草,只要她能想办法得到种子,不是就可以无限量地栽培了么?! 论武学,她有最简单直接的杀人技巧,论元气,她有玲珑塔内的《混沌初元》,强者之路上无需发愁,如果能够进入茶字部学习丹药之术,什么青铜越境丹于她还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云葶的性格,做任何事情都喜欢做到极致,从武便要是绝世强者,从商便要富贾天下,既然已经来到这个世界,她当然还是要像前世一样,活到人生的极致。 如此一想,她心念立定,当下就询问站在廊下的先生,在先生的指点下向着茶字部的方向大步走去。 转过一片树叶,远远就见一座茅屋草舍伫立在一片山谷的入口,草舍篱笆门上,原木匾上书着“茶舍”二字,草舍内侧山谷中,各色奇花异植或含苞,或待放,分外美丽。 栏杆内,不少学员早已经先云葶一步到达,除了战者和意者之外,丹师也是这片大陆上极稀缺的一个职业,故此茶字部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成为一个不小的热门。 当然这热闹每年也就是这一天,过了这天之后,这里就会是整个学院除内院之外最清静的地方,就如同大陆上屈指可数的丹师一样,从学院开办到现在近百年的时间,能够留在茶字部的学生总共不超过十人。 云葶走过去的时候,同在丙班的一位女学生正被两个套着黑色学院服的家伙抬出来,其中一人从身上取出一粒丹丸塞到她嘴里,隔着矮栅栏便将她丢到外面的草地上。 “毒解了就滚!” 这边话音刚落,就听得扑通扑通两声,山谷里又有两个学生相继倒下。 两个家伙立刻折身而返,一个提手,一个提腿,丢破布袋一样将昏迷的学生丢到栅栏外的草地上,塞上一颗药丸,再奉上一个滚字。 云葶缓步来到栅栏门外,几乎每走两步,就会有一个学生倒下,等到她推开缠绕着藤类植物的栅栏门,山谷中站立的学生已经不过两三个。 云葶四方一顾,立刻就在葡萄架下发现一位青衣女子正侧躲在竹榻上,一手捧着书卷,一手拈着盘子里的葡萄。 女子相貌平常,一对眸子却是细细长长,顾盼之间尽显妩媚,云葶自认识人有道,却跟本辩不出对方年纪,看她容貌似乎不过就是二十几岁的样子,偏偏身上又有着少女般的明艳,眉宇间却是少妇般的妩媚,眼神顾盼间又透着成年女子的沉稳。 看到云葶走近,青衣女子缓缓垂下捏着葡萄的手指,“桌上书中记载有三十样药草,太阳落山之前寻出十样药草就算过关!” 猜到此人便是茶字部的女先生秋水长,云葶向对方轻轻颌首,道了声谢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矮身坐到桌边小竹椅上,顺手抓起桌上的书轻轻翻开。 书页上,淡香传来。 云葶轻吸鼻子,立刻就辩出这是迷蝶草的味道,数日前,千秋学院入学试的时候,讲堂里燃着的便是这种香料,她回家之后查过医术,迷蝶草有迷乱心智的作用,使人昏昏欲睡。 知道对方在药书上做了手脚,云葶淡淡扬起唇角,放下手中医书,她起身从架上摘下一串还没有成熟的葡萄,拈一颗丢到自己嘴里。 葡萄远未成熟,入口酸涩,味道实在不敢恭维,却将她的精神刺激的精神几分。 借着这酸味刺激,云葶一页一页将手中药典翻过,一边就将里面所载的草药一一记在心里,一串葡萄吃完,她手中书亦已经翻完,将书重新放回桌上,提起桌边的小药篓,她大步走进药园。 秋水长懒洋洋从书面上移开目光,看一眼云葶的背景,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亮色。 云葶信步行进山谷,仿佛散步一样穿过那些药田,很快就发现了药书里写过的药草,当下弯下身去,小心地从身上取出匕首,割下一株。 药田旁不远,山谷中最后站立的一位学生也终于坚持不住,轰然倒下,两位黑衣助教立刻就急奔出来,将他从云葶身侧抬走,偌大的山谷之中,只剩下云葶一人。 她不敢怠慢,毕竟她并不了解这些药草的特性,她相信对方绝不会仅仅就是在药书上下药那么简单。 草舍栅栏外,醒过来的学员们沮丧离去。 两位负责抬人的年轻助教皱眉看着行向山谷深处的云葶,微胖的陆飞抹一把额上的汗,语气里透着几分报怨,“走这么远,这位是想累死我们么?!” “呵!”秋水长懒洋洋垂手中的书卷,“时候不早了,你们两个去准备午饭吧,今天加一份餐!” 陆飞与身侧瘦高的青竹两位对视一眼,同时将目光转向秋水长,“难道他……” 秋水长凤眸微眯,“谁再多嘴,今晚就去喂小黑!” 陆飞青竹闻言,顿时脸色熬白,立刻齐齐后退一步,逃也似地奔开,一个跑进厨房,一个则奔向柴堆。 秋水长看着二人鼠窜的背影,脸上露出淡淡笑意,抬眸看向已经行向山谷深处的云葶,她左手在藤椅上轻轻一拍,人便化成一道青芒,转眼不见踪影。 山谷深处,云葶终于发现第九种药草,弯下身去正欲收割,耳朵却捕捉到草丛中传来的轻微声响,那是某种爬行动物的鳞片划过的声音。 咝! 一条青色长蛇猛地从草丛中冲出来,向着云葶的右手腾跃而起。 手腕急转,云葶手起刀落,刀锋上桔色罡气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笔直地刺入蛇的七寸之处,拔出刀,信手提起蛇尾将死蛇丢到身后的背篓,割下第九样药草,云葶继续向前,十样药草只差一样,她马上就可以完成任务了! 穿过一片密林,看到出现在眼前弥漫着雾气的谷地,云葶一点也没有惊讶,她早已经料到,这十样药草想要采全绝对不容易。 从之前九样药草的分布看,对方是明显想要将学员引入山谷学处。 “这里,就是最后的考核之地了吧!” 轻语一声,云葶信手从背篓里扯下一片药草的叶子含在嘴里,这种药草名叫车荷,具有醒神解毒之效,感觉着药草的苦味在舌尖弥漫,云葶的精神也明显地清明几分,知道药效已经发挥作用,她握着匕首,小心行入雾气之中。 脚下青草绵软,雾气如纱将眼前的视线范围完全控制在三步之内,云葶看似走得随意,全身的五感却已经提到极限,每一步都带着小心。 越向前行,气温明显增高,云葶的耳朵也捕捉到咝咝的声响,似乎是火焰的声音。 “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前面不远,女子微沙的声音幽幽传来。 听出是秋水长,云葶当即加快脚步,眼前雾气渐淡,一座八角形精舍便出现在她的面前,舍上一方原木匾,书着“玄鼎亭”三字。 隔着大开的合门,云葶分明看到屋内正中,一座一人高的黑色炉鼎内,正咝咝地蒸腾着雾气,四周弥散的雾气,正是从这塔中而来。 之前她离开时还在架下吃葡萄的秋先生,此时就坐在鼎旁的一只蒲团上,看到她进来,立刻懒洋洋站起身,斜一眼她背上竹篓。 “东西可齐了?!” 云葶耸耸肩膀,“还差一味‘神清’!” “‘神清’就在你的背篓中!”秋水长懒洋洋向墙边木架扬扬下巴,“架上有方子!” 云葶移步架前,果然木架上放着小秤、刀具等各种工具,一张白纸上,黑字写的分明:“黄术二钱、白芪三钱……青花蛇胆半只,浴火而粹,便为神清!” 白纸上所有的,赫然就是她的篓中的九味药,甚至那条青花蛇也包括在内,云葶这才明白,怪不得关于神清,那本小册子上并没有记载,原来这“神清”却是一味丹药。 对方先让她过解毒一关,再过识药一关,最后这一关却是炼丹。 “何为丹术,识药知毒不过就是根本,以罡引火,以意淬药,才是真正的丹药之术!”秋水长款款行到门侧,“如果天黑之前练不出来,你就从南门滚出去,不要再去践踏我的药草!” 云葶转过脸,“秋先生放心,我是绝对不会滚的!” 秋水长转过脸来,目光懒洋洋地落在她的脸上,“不想滚,那就把丹药炼出来拿给我!” 纤腰轻拧,她的身影如一片清风,转瞬消失在雾气之中。 没有去关心她消失在何处,云葶转身放下身上背篓,立刻就仔细小心地准备起来。 剥开蛇身,挖出蛇胆,称量草药……这些自然难不得她,按照纸上的比例,她仔细地配好草药,将一应原料小心地放到药鼎上方的小药炉中。 转身到桌边寻找火引,却发现刚刚还在桌上的火引已然消失无踪。 窗外传来一声轻笑,云葶迅速转身,只见之前与她有过两面之缘的白衣少年正趴在窗上,向她晃着右手,脸上是明媚的笑意,他的指间,正是她寻找许久的火引。 云葶微皱起眉,“又是你?!” “见过我,你好像不太高兴呀!”白衣少年微皱起眉,露出不解之色,“我记得,我好像没有开罪过你吧?!” “东西给我!”云葶淡淡向他伸过手掌,眼下时间紧迫,她并不想与他过多纠缠。 白衣少年拔出火引,轻轻一晃,火引顿时冒出火光,“你说这个,好啊,还给你!” 看他唇上扬起莫测笑意,云葶心中突然升起不祥预感,当下点足而出,抓向对方右手,白衣少年扬起唇角,双指轻分,燃着的火引立刻就落入窗下装着清水的桶中,云葶急急抓来,到底是晚了一步,没有抓住火引,却正好抓住对方手掌。 皱眉看着沉入水中的火引,云葶目光顿寒,“为什么,针对我?!” “好疼!”白衣少年吃疼地皱眉,精致脸庞露出让人心疼的委屈之色,“我只是不小心!” 掠过他精致脸庞,云葶缓缓放松手指,“在我改变主意之前,滚!” 白衣少年揉揉被她握疼的右手,仰脸看看天气,“好像快正午了呢,我该回去吃饭了,那我们回头见!” 转身行下窗外台阶,他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对了,好像还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名字是思晔!” 没有等云葶回应,思晔信步行向雾气之中,嘴里幽幽念道,“识药知毒,只是根本,以罡引火,以意淬药……” 听着他清亮悦耳的声音,云葶脸上的冷色渐渐融化。 “以罡引火,以意淬药,难道说,这火是要用罡气为引么?!” 转身重新走回药鼎前,她仔细观察着那只药鼎,药鼎上,并没有她想象中放柴的地方。 第18章 大师兄 难道?! 心中灵光闪过,云葶缓缓抬起右手,凝神聚气,将体内罡气一点点地凝于右手,如今她的实力已经又有了不小的提升,原来的黄色罡气已经化成淡桔色,如今的她已经站在黄土境七品的门槛。 白皙的右手,渐渐被桔色罡气包裹,转腕竖掌,云葶慢慢将右手贴于鼎壁。 异变,突生。 原本包裹着她手掌的罡气,瞬间顺着炉鼎上的纹理迅速散布开去,很快就填满炉壁上沟壑,最后汇笼到炉鼎上的药盒下,罡气蒸腾,恍若桔色的火焰。 云葶清楚地感觉到,掌下的炉鼎在缓缓地发热,而她体内的罡气则迅速地向着炉鼎内流转。 抬头看着鼎上的小药盒,云葶微皱眉尖,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她的罡气会很快耗尽。 不敢耽搁,她小心地控制着体内的罡气,对抗着炉鼎上的吞噬之力,同时又要仔细小心保证罡气供给,保证小药盒下面罡气火焰的大小。 很快,小药盒内就发出咝咝的声响,热气也从里面渐渐溢出。 这略显单调无聊的声音,云葶却如同倾听天籁。 心中稍有兴奋,她却并没有因此失控,多年来的佣兵生涯,早已经锻炼了她的心智,在任何时候,都能够保持理智不失控同。 时间一点点地流转,云葶的脸色也一点点地苍白,白皙的额头上冒出一层细细地汗。 虽然她努力控制,体内的罡力仍在迅速流失,手臂渐渐地变得沉重,她咬着牙,后背依旧挺力,笔直如松。 终于,整个药鼎连小药盒一起,从内溢出一层淡黄色的光芒,看到光芒的同时,云葶明显地感觉有一种力量将自己推向一旁。 太久的站立,罡气的流失……此时的云葶已然处于一种虚弱的状态,当下倒退三步,无力地跌坐于地面之上。 坐在地上,休息片刻,云葶用手掌在地上轻轻一借力,人便重新站起,走到药鼎之前,小心地捧下鼎上药盒,将上方的药盖遮开。 药盒内,一颗淡黄色的药丸静静躺在正中。 唇边扬起淡笑,云葶随手从架子上取出油纸,将药丸倒于油纸之上。 “神清丸?!这就是我此生炼出的第一粒丹药么?!” 小心将药包好,将玄鼎亭内一应杂物收拾齐整,背起剩余的药草,云葶大步走出大门。 罡气大耗,她穿过玄鼎亭外笼罩着雾气的草地和树林,重新回到生着药草的小山谷时已经是午后。 远远的,就见茶舍的矮栅栏边,几个人影正向着山谷的方向眺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心中疑惑,云葶自然地加快脚步。 看着漂亮少年渐行渐近,几位守候在栅栏边的男女先生们俱是露出掩不住的兴奋之色,秋水长秋先生亦已经离开葡萄架,手臂搭在栅栏上,把玩着栅栏上藤蔓的一片叶子,看似脸色平淡,撕扯着叶片的手指却透出难掩的浮躁。 “云葶啊云葶,你可回来了!”胖助教陆飞抹着汗迎上前来,抢一样从云葶背上拿过竹篓,“各位先生可是候你多时了!” “等我?!”云葶行过栅栏门,疑惑地看向诸位先生,“有事么?!” 眼前,除了茶字部导师秋水长与陆飞、青竹这两位助教之外,另外还站了三个人,这三个人云葶却是一点也不陌生。 琴字部导师琴瑟,画字部先生丹青,正是之前在监考琴画的二位,白眉白须仙风道骨的是在竹林外下棋的棋字部导师李四方。 琴、画、棋三部导师,一起在等她?! “云葶啊!”李四方看左右两位俱是不开口,当下就上前一步,笑着扶住云葶的肩膀,“我只是想问问你啊,有没有……” “咳!”秋水长懒洋洋地轻咳一声,注视着云葶手中油纸包的目光里却透着几许兴奋,“你的‘神清丸’做好了么?!” “回先生,已经做好!”云葶答应一声,当下将手中裹着油纸的药丸送到秋水长手上。 听到神清丸三字,众人脸上俱是闪过一抹异色,目光齐齐看向云葶手中药丸。 接过药丸,秋水长轻轻揭开药丸上包裹着的油纸,一颗黄澄澄地丹丸立刻出现在几人面前。 “云葶,这……这是你炼的?!”陆飞胖脸上一对小眼睛瞪得溜圆,看着眼前的云葶就如同地球人看到外星生物。 云葶挑眉,“是云葶哪里做错了?!” 今天,她可是第一次接触炼丹,看对方这样的表情,她只当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对。 “怎么会!”陆飞的头摇得像一只硕大的拨浪鼓,“看你做出的丹药成色,想来原来一定炼过不少普通丹药吧?!” 云葶轻轻摇头,“这是我第一次炼丹!” “啊!”陆飞嘴张得足够寒进一只馒头,“第……第一次……” “再多嘴就让你去喂小黑!”秋水长斜一眼陆飞,唇边扬起莫测的浅笑,“几位,还要请他去做你们的学生么?!” 三位导师交换一个眼色,彼此脸上都有震惊之色。 那样纯正的黄色灵丹,至少已经达到玄土境六品灵丹的程度,云葶第一次炼丹竟然就能够炼出这样的成品,在这片大陆上,绝对是前无古人。 “云葶啊!”棋部字导师李四方再一次笑着凑上前来,“我知道,你在丹术极有天赋,不过以老朽之见,以你的心智一定也能在阵法上拥有不小的建树,我觉得,炼丹那玩意太耗心力体力,哪里有入我棋字部修身养性!” “下棋布阵,枯燥无趣!”琴字部先生琴瑟终于忍耐不住,“云葶你能炼出如此品阶的药丸,想来罡气修为已经不善,为何不随我入琴字部,那日听你一曲,我已经听出你琴曲之中的杀气,以琴入意绝对没有问题,战意双修,这天下还不是任你行走?!” 一向淡定的画字部导师丹青也凑上前来,“男人家学什么玩琴,要说我,你就随我学画,思晔那家伙空有天资,你可不能像他一样浪费掉!” “男子就不能学琴么?!”琴瑟立刻怒而反驳,“想当年,大师兄一曲安魂曲,力破南唐十万大军,那才是彪悍!” 丹青沉下脸,“你不要忘了,大师兄当年对抗北方野蛮人时,便是以手代笔,召唤出千军万马的!” “你们二个不要抢,小心把咱们小云葶吓到,就你们这样,哪能为人师表!”李四方无奈摇头,“云葶啊,你还是随我去棋字部吧!” “凭什么!”琴瑟、丹青瞬间一致对方,转向李四方。 “我说,你们三个真是烦死了!”秋水长皱眉将神清丸还到云葶手里,整个人也以保护的姿态站到云葶面前,冷冷道,“我茶字部十年来首次有学员通过测试,你们竟然还要来抢!” “我们怎么是抢!”琴瑟不悦地沉脸,“学生选学部,学部挑学生,这本就是学院的规律!” “哼!”秋水长不屑冷哼,“什么琴棋书画,不过都是些哄人的东西,除了大师兄之外,学院里可出过半个黄金境的意者?!” 琴瑟怒道,“就算学艺不成,也能陶冶心性,总比整天围着个药炉子打转,全身上下都是药味,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好!” 秋水长的一对狭长眸子里,早已经满是冷色,挥手间一团青色气焰便从袖中吐出,直逼琴瑟面门。 琴瑟急退两步,险险闪过,手中绿光一闪,已经将腰间别着的碧绿长笛横于唇上。 “我说,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见面就吵!”李四方急急奔到二人之前,一脸无奈地竖起手,“依我之见,我们还是要问问云葶自己的想法,对不对?!” “对啊,对啊!”丹青也忙着冲过来,在中间做和事佬,“等院主回来,要是知道我们为了抢学生大打出手,肯定会大发脾气的!” 秋水长冷冷将双手收回衣袖,“云葶直奔我茶字部而来,自然是一心向往丹药之术,你们问也白问!” “秋姑娘,就算是云葶学习丹术,也不影响她到我们的学部里兼修么,您说是不是!”李四方赔笑道。 “没错,没错!”琴瑟立刻附和。 “是啊,云葶啊,其实你同时兼修也不错,当年大师兄不就是几部兼修吗!”丹青也满含希冀向逍葶看来。 三个人,俱是现出求才若渴之势。 这三部虽然不似茶字部这样冷清,也多少有几个学生,可是俱是些不太成器的家伙,如今好不容易发现云葶这样的好苗子,今天一早,三人就在自己的学部里等待,哪想左等右等,只等来一些无才之辈,却不见云葶身影。 三人好一番寻找,才知道云葶到了茶字部,立刻就不约而同地赶过来。 刚才又惊见云葶初次炼丹就炼出如此高的品阶,其天赋绝对是非同小可,心中越发向往。 这千秋学院的先生们或许高傲、或许孤僻,可是又有谁希望自己毕生研究的琴曲画意永远地埋没在心中,谁不希望能够找到一个能够继承自己衣钵的好学生?! 话说到这份上,以云葶的心智,自然亦已经明白此中端倪,知道这三位导师来这里就是为了将自己抢去各自的学部学习,她本也是暗暗吃惊,待看二位女先生差点大打出手,她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看四人目光齐齐向她转来,云葶只是暗暗有些头大。 她人虽聪明,却也知道,精在专攻的道理,之前见识思晔的巫术,她心中也曾向往,可是同时修炼罡气、丹术,若再加上意者之巫术,她真的那么多精力么?! 似乎看出她眼神中的犹豫,李四方突然竖起干枯的右手,“云葶啊,你先不用着急说结果,你好好考虑,好好考虑之后再做决定!” 老人家的眼中,有一抹掩不住的担心,云葶敏感地捕捉到了那份担心。 “好了,等云葶明天再答复你们,你们没看到她的脸色!”秋水长信步走向草舍,“陆飞带云葶进屋,青竹去给云葶盛饭!” 秋水长明显已经做出送客的姿态,琴瑟、丹青还要再说什么,李四方却展臂拦住二人,轻轻地摇了摇头。 二人与他目光一对,终还是转身,走出茶舍。 目送三位导师离开,云葶这才随陆飞行进二层草舍一层厅中,片刻青竹已经捧进托盘,盘上放着热腾腾的米饭与一荤一素两样菜色。 “你们出去,我有话对云葶说!”秋水长懒洋洋坐到桌边,轻扬手,一胖一瘦两位助教立刻就风一般地离开客厅。 知道对方必然要提及刚才选学科的事情,云葶慢条斯理地吃着饭,倾听。 “我平日里最烦这些个家伙!”秋水长拈起竹榻边的酒葫芦里嘴里灌一口酒,“这世上能有几个大师兄,什么战者、意者、战意双修,我若杀人,毒出无形,我若医人,起死回生,一丸丹药,世人跪求,那才是真痛快!” 缓缓垂下手中酒葫芦,秋水长片刻不语,终还是轻叹一声,“罢了,反正这丹药之术对罡气意控之气都要求到极致,有空的时候,你也不防到他们几人那里转转,或者能悟到一二,也算是对丹术有益!” 云葶原以为,这位冷漠嚣张的先生,会要她拒绝几位,没想到到最后秋水长竟然主动要她去其他几部兼修,惊讶之下不由抬脸看向她那张虽说不上美丽却十分耐看的脸。 “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秋水长斜她一眼,“以为我是怕他们,世人皆以为丹师都是些只知道围着炉子转的家伙,真正懂得丹术的人又有几何?就凭他们三个,加起来也不是我的对手!” “那,大师兄呢?!”云葶好奇地追问道。 刚才数次听他们提到大师兄这个人,她难免生出好奇。 “云雨辰那个家伙,当年我苦劝他和我一起研习丹术,如果他听我的话,又怎么病死!”说到最后,秋水长黯然神伤,抓起酒葫芦,大口向着嘴中灌酒。 云葶手指一抖,手中筷子差点脱手,“千秋学院的大师兄,就是云雨辰?!” “惊才绝滟,战意双修,直到现在仍不知道让多少人仰慕的千秋学院大师兄,名满天下的云府三公子,当然就是云雨辰!”秋水长懒洋洋看一眼失态的云葶,“难道,这个名字你都没听过?!” 云葶自嘲一笑,“没想到,这样嚣张的一个人,竟然会是我的父亲!” 嘡啷! 秋水长手中酒葫芦失控脱手,酒水从葫芦里咕噜咕噜地流了满地,看着坐在桌边的云葶,秋水长瞪眼张唇,瞬间石化。 第19章 小师叔! 好半天,秋水长终于从失神之中回过神来,接过云葶帮她捡起的酒葫芦,她凤眸微眯,注视着吃饭的云葶,突然朗笑出声。 “哈……看来,这也许就是天意,云雨辰啊云雨辰,当年我那般劝你,你却不为所动,如今,你的儿子却拜在我的门下,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弄人 ?” 大笑着,她长身而起,提着酒葫芦一步步行入木屋二层,凤眸两侧,愣着笑出泪水两滴。 云葶抬头注视着那个清瘦的背影,分别从那懒洋洋的步态之中,看出一片浓郁地寂寥。 这个身体记忆中的云雨辰,面貌俊美,风度翩翩,再加上那一层一层的光芒,云葶不难想象,当年的父亲是如何的意气风发,只看秋水长的失态,她不难猜到这位现在的茶字部导师,父亲年轻时的师妹,当年极有可能对父亲生出何等情愫。 都说红颜祸水,当年的老爹只怕就是蓝颜中的祸水! 轻轻摇头,云葶重新埋头去消灭眼前的午餐,在玄鼎亭中消耗了太多罡气和体力,现在她真是饿了。 很快,饭菜就被她消灭得一干二净。 捧着空碗行出来,云葶看到在院中晾晒着草药的两个家伙,立刻就笑着走过去,“陆师兄、青师兄!” “先生呢?!”陆飞小意地看一眼厅内。 “上楼了!”云葶向楼上努努嘴。 “哦!”陆飞露出放松之色,看到云葶手中空碗,立刻就夺到手里,向远处青竹道,“青师弟,快,洗碗!”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云葶伸手想要拒绝,陆飞却是不由分说将碗递到青竹手里,“以后这等小事你不用理会,只管好好地随先生学丹术就是!” 说着,他就伸出胖乎乎的大手将云葶拉到院中一角,压低声音,“云葶,你告诉我,你现在罡气什么境界?!” 云葶想了想,“我……勉强算是黄土境七品吧,怎么了?!” “黄土境七品?!”陆飞上下打量她一眼,脸上露出不可置信之色,“七品就能炼出六品的药,云葶,你是不是消遣我呢?!” “真的就是七品!”云葶一笑,“陆师兄有话直说便好!” “哎!”陆飞无奈地叹了口气,“我本想着你来了,今年咱们茶字部能出口恶气,听说今天剑字部新入了一位黄土九境的学生,看来,这回的千秋令,咱们又没戏了!” “千秋令?!”云葶眨眨眼睛,突然想起之前李先生也曾说过,当下好奇问道,“那是什么东西?!” “我的天,你现在已经是千秋学院的学生,竟然连千秋令都不知道!”陆飞极鄙夷地斜了一眼自己这个小师弟,“千秋令就是六个学部每年历行的比拼,拔得头筹者就能得到千秋令,得到千秋令的人,便能在冬时拥有参观内院选拔的资格,当然,这还不是最重要的,最最最重要的是,咱们茶字部自开部以来从来没有一人得到千秋令,剩下的事情……你懂的!” 云葶一笑,“我把那千秋令拿回来就是!” “此事可并不容易,除了剑字部新入的学生,剑字部还有旧学生想来也会参加,还有琴棋书画这四部,那些个家伙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入内院的机会,一年只有一次,他们每个人都会拼尽全力的!”陆飞低声提醒道。 听他提起内院,云葶不由地想到一个人,当即问道,“陆师兄可知道思晔么?!” “你认识小师叔?!”陆飞的脸上露出几分讶色。 “小师叔?!”云葶挑眉,“难道,他也是学院的先生?” 陆飞啧啧嘴,“咱们这位小师叔,不仅单纯天真,而且天资非凡,年纪轻轻就已经入意者白银境,大家都说他是学院里唯一一位可能超越大师伯的存在,那可是院长的宝贝疙瘩,院长哪里舍得让他去教学生!” 别的云葶倒不反对,只是这单纯天真,云葶却实在难以认同。 那家伙,哪里是天真,分明就是城府颇深。 “那,这位思……小师叔是住在楚阳城么?!”云葶继续问道。 “他是院长从南海上捡回来的孤儿,这些年就一直在内院居住!”陆飞道。 云葶听了,越发疑惑。 如果说这位小师叔真如陆飞所说住在内院之中,又为何会在一大早出现在她家后山,之前出现在玄鼎亭内,他很明显是想提点于她,之前他又说过要帮她过河的话,这一切究竟是为何? 云葶从不相信,这世上有免费的午餐,更不会相信这位小师叔会无缘无故的帮他,她坚信,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原因! “陆师兄,快,快!”远处,青竹急急地大喊着冲向药园。 云葶、陆飞闻声看去,只见青竹疯子一向冲向山谷,嘴里大声地哈斥着,“不要吃,不要吃!” 抬脸看到山谷中那一抹如火的红影,云葶心中也是一紧,忙着将两指放于唇边,用力地吹一声唿哨。 唿哨声起,山谷中原本还在撒欢奔跑的大红马顿时如听到号角的士兵,急奔过来,四蹄轻弹,便越过矮矮的栅栏,垂着脑袋如小乖猫一般行到云葶面前,讨好地蹭蹭她的胳膊。 云葶抓起被它咬断的缰绳,并没有发火,从晨时被栓在学院外,到这会儿天都快黑了,它自然也饿了,“知道你是饿了,明儿再上学我直接牵你到茶舍就是!” 看云葶没有责备,大红马大姑娘似的羞答答慢慢抬脸,欢快地吹了个响鼻。 “原来是云师弟的马!”青竹气喘吁吁地从山谷里跑回来,“还好,发现的早,它还没有吃过毒草!” 陆飞在旁,只是不住地啧嘴,“塞地良驹,云师弟这马可真是好马!” 云葶转脸看看二楼紧闭的木窗,不见秋水长露头,当下道,“天不早了,我今儿还要搬家,就先回去!” 言罢,她飞身下马,辞别两位师兄,轻夹马腹奔出茶舍。 一路回到芙蓉巷,果然见铁将军把门,她马也不下,掉头奔向长风镖局。 第20章 计划报复 长风镖局。 云葶的马刚在镖局台阶下停住,守门的弟子已经带着笑意急步迎上前来,客气地接过马缰,“云公子,师傅吩咐,让我直接带你过去!” 云葶轻轻点头,“有劳!” 那弟子牵马而行,绕过正门,从镖局旁的一条巷子行进去,时候不大,就带着云葶来到一处不大的黑色院门前。 云葶飞身下马,任对方去拴马,她便推门而入。 此处院落,格局与她在芙蓉巷的房子格局相似,同样是两进房,前面一处厅院,后面还有一个独立的厅院,后方一处不大的后花园,面积比之前的房子要大上不少。 云葶一路来到后院,只见母亲柳茹儿正在院角的石凳边,与常风喝茶聊天,身后站着一位陌生的丫头,看年纪也就是十四五岁上下,与她年龄相仿。 “云兄弟!”常风第一个转过脸来,看到云葶,立刻笑着起身,“如何,这地方还能凑合住吧?!” “常大哥好不客气!”云葶笑着走到几人面前,“难得这样一处清雅的宅子,岂止是凑合!” “常镖主实在是太客气了!”柳茹儿也站起身来,从袖中取出帕子替云葶轻拭着额角的一丝污迹,“葶儿,你快些让常镖主把这六儿丫头领回去,娘有手有脚,何需他人伺候!” 云葶心知这丫环六儿必然也是常风的人,当下向母亲一笑,“常大哥一番好意,娘又何必客气,以后咱们与长风镖局便是一家人,娘您受了这么多年的苦,现在也是该享享清闲的时候了,有六儿在家陪您,我在学院里也能放心些!” “云兄弟所言极是!”常风朗笑出声,“我最喜欢的就是云兄弟这豪爽气!” 三人谈笑音,一名镖局弟子亦已经急急从外面奔进来,恭敬地停在一旁,“镖主,李大哥他们回来了!” 常风闻言,顿时面露喜色。 “看来,今日却是双喜临门,我这就过去!”常风抬步欲走,前行一步又转过脸来,“云兄弟,你也与我一起去,认识认识镖局的其他兄弟!” “好!”云葶当即点头,叮嘱六儿仔细照顾好母亲柳氏,便随常风一起,穿过小院与镖局之间的小隔门行进长风镖局后院。 一路来到前面大厅,还未进门,就听得里面传来清朗的笑声。 常风挑袍进厅,“大哥,这一趟辛苦了!” 厅中,原本坐在椅子上与几位镖局兄弟谈话的黑面汉子当即起身,大步行到常风面前,笑道,“辛苦倒不辛苦,就是想梨花巷里的酒!” “放心吧,我早已经给你准备好了,保准让你喝个够!”常风也随他一笑,当下便侧让一步,介绍道,“来来来,认识认识这位镖局里的新兄弟,云葶!” 李寒铁上下打量云葶一眼,黑黑的脸庞上现出豪爽笑意,“云葶,我可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小小年纪竟然能要了朱六的命,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位漂亮人物!二弟,您从哪来这么一个妙人的!” “此事说来话来!”常风打量一眼厅中众人,“小六子呢,怎么不见他的人!” “别提了!”李寒铁脸色一黯,“这次我们遇到了金翅虎,六子他为了救一位兄弟……去了!” 常风轻吸口气,安慰地拍拍他的肩膀,“人死不能复生,你……节衷!” 李寒铁轻挥手,众弟子立刻知趣地退出厅去。 “除了六子,还损失了三个兄弟!”转身将放在屋角半人多高的黑色大皮厢吃力地提到厅中,李寒铁小心地打开厢盖,“不过,这一次,我们的收获确也不小!” 厢子里,底部铺着皮毛,皮毛上面摆着十几颗颜色大小不等的彩色晶石,大的有鸡蛋大小,小的类似枣子,有的晶莹剔透,有的便显得混沌许多。 这其中,最多的就是白、黄两色的晶石,还有两颗桔色晶石,一颗红色晶石。 “除了雪狐的元丹之外,还有两颗火岩兽的元丹和一颗冰雕的元丹!”李寒铁小心将手伸到贴身的口袋,从里出取出一块用绸布包裹着的东西仔细打开,露出里面晶莹剔透黑中泛青的晶石,“另外,还有这个!” 看到这块黑色晶石,常风脸上露出明显地惊喜之色,“这是?!” “这就是那只金翅虎的元丹,我们遇到它的时候,它刚刚破境,正是最虚弱的时候,饶是如此,还让我们损失如此惨重!”想起当时的惨烈,李寒铁脸上露出唏嘘之色,将手中晶石送到常风手上,他脸上重新现出喜色,“不过,一切都值了,三弟有了这个,一定能够破境成功!” 常风将黑色晶石重新塞回李寒铁手中,脸上满是感慨之色,“如果愿意,我宁可换小六子他们平安归来!” “你的心意大家都懂,如果这次三弟能顺利破境,小六子他们在天有灵,也会含笑九泉!”李寒铁拉过常风的手,将那颗金翅虎的元丹小心地放在他的手中,“这些天,镖局出了这么多事,只有你变得更强,才能更好地保护镖局上下的兄弟啊!” 常风摇头收起晶石,李寒铁则疑惑地挑起眉毛,“老二呢,怎么这么半天也不见他来!” “大哥!”常风脸上现出沉痛之色,“二哥他……不会来了!” “什么?!”李寒铁一把抓住他胳膊,“你说什么?!” 常风长叹一声,“四海镖局那帮混蛋,为了打击我们,故意从锦州城放镖,然后半路设伏抢镖,二哥他为了护镖,被他们乱箭射死!” “又是四海镖局!”李寒铁顿时变了脸色,一把甩开常风便要冲出厅外,“老子去和他们拼了!” 足尖轻点,常风身子一闪已经冲到他的面前,展臂拦住李寒铁,“大哥,你不要冲动,我们没有证据,他们不会承认的!” “你放开我……”李寒铁只是挣扎着要冲出厅去,“我要去给二哥报仇,管他证据不证据,老子杀一个不赔,杀两个赚一个……” 看二人在厅门争执不下,云葶微皱眉头,大步走到二人身边,“常大哥,你放开他,像这样的蠢货,你又何必拦他,让他去送死,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你……”李寒铁闻言顿时转过脸来,冷冷看向云葶,“你个黄毛小子知道什么,老二他那可是我拜把子的兄弟,我们发过誓不求同日生,也要同日死,我这个当大哥的,难道不应该给二弟报仇?!” 常风忙着帮云葶解释,“大哥,你别误会,云葶不是这个意思……” 竖起一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云葶毫不畏惧地注视着李寒铁的眼睛,“报仇?!去杀一两个四海镖局的小喽喽,然后再被人家以杀人之名乱箭射死,就算是报仇了么?!” “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就在这里眼看着仇人在前,什么也不做?!”李寒铁愤怒反问道。 “当然不!”云葶肃起脸色,“我们要报仇,但不能被仇恨冲昏头脑!” 看她俊脸寒沉,看似成竹在胸,李寒铁好奇问道,“莫非,云兄弟有办法?!” “李大哥可听说,以彼人之道还彼之身么?!”云葶反问道。 “以彼人道……彼……之身……”李寒铁懵懂地抬手挠挠后脑勺,“云兄弟,你说的话,老李听不懂!” 云葶一笑,“李大哥不必听懂,只需把您这一箱子东西借给我就好!” “你是准备要学他们假托镖?!”常风皱眉问道。 “常大哥,你为人正直,云葶十分欣赏,不过,这对人之态也要因人而异,对君子我们比君子还君子,对待这种阴险小人,我们却要比小人还小人!”云葶略略停顿,“难道常大哥还要等对方再杀上门来么?!” “是啊,老三,你这人就是太方正,我看,云兄弟说的可行!”李寒铁也附和着劝道。 常风又何尝不想替二哥报仇,甚至也想过到四海镖局向他们的老大欧阳四海单挑,可是无奈技不如人,不是怕死,却是怕自己死后这帮兄弟无人照拂,云葶的一番话可谓是一语点醒梦中人。 “可是!”他到底还是有些犹豫,“对方镖局之中强者如林,我们的胜算能有几成?!” “常大哥不要忘了,这次,是敌在暗,我在暗,劫镖杀人可不是擂台决斗,不是靠等级来决定的!”扬起唇角,她笑得轻狂,“常大哥或许罡气比云葶厉害,可是论起杀人,只怕您不如我,只要云大哥信得过,这次云葶定要让他们加倍偿还!” “老三,你就不要再犹豫了!”李寒铁也急急劝道。 常风抿抿嘴唇,“好,就依云兄弟之言,我们就让四海镖局血债血偿,来人,马上备酒菜为大哥接风,今晚,我们兄弟三人,好好地醉一场!” 三人并肩走向侧厅,云葶就含笑看向李寒铁,“李大哥,我刚才言语激烈,您可别往心里去!” “我的好兄弟!”李寒铁大手重重拍上她的肩膀,“大哥知道,你骂我也是为了我好,又怎么会怪你!” 酒桌上。 三个人仔细研究了这一次的复仇计划,李寒铁与常风听云葶侃侃而谈,甚至提到他们都不曾想到的细节,对这位漂亮的少年郎却发生出敬佩之心,一致决定,此事由云葶全权负责。 “云兄弟!”李寒铁一脸地豪爽之色,“你就只管放心干,你李大干就是你手里的刀枪,你指哪,我就打哪儿!” “不错,还有我!”常风也附和道,“我也一样任云兄弟指使!” “好!”云葶举起杯子,“咱们这次就好好地挫挫四海镖局的锐气!” 推杯换盏,云葶饮酒如水,李寒铁第一个醉在桌上,常风亦没有坚持太久,唤来下人将二人送回房中,云葶信步行出侧步,一路行向自己所在的偏院,又将原有的计划再次完善,确定再无纰漏,人亦已经来到偏院中。 丫环六儿正从柳茹儿房中端水出来,见到她忙着停下脚步欠身行礼,“少爷,您回来了!” “恩!”云葶侧脸看向房中,“娘可睡了?!” 房间内,柳茹儿听到她的声音,立刻就从房中拉开房门,“六儿,麻烦你把热水去给少爷准备好!” 六儿应声而去,柳茹儿立刻就向云葶招手,示意她进屋。 二人行到屋内,柳茹儿倒一杯早就准备好的醒酒的酸梅汤送给云葶,“今日在学院可还顺利么?!” 云葶含笑点头,“一切都好,您今天的药可吃了?!” 听柳茹儿已经吃完药,她这才喝下碗里的酸梅汤,想起之前几位先生提及父亲时的样子,不由心生好奇,“我听先生们说,父亲在学院之时十分出名,可是真的?!” 注视着桌上烛光,柳茹儿脸上现出勉怀之色,“不错,当年你父亲是院长最看重的学生,也是学院里修为最高的人,他不是一位出类拔萃的战者,而且精通乐画之术,更由乐画入意,战意双修,当年,他一曲安魂曲,破南唐十万兵马,一人召万军对抗北方蛮族,天下又有谁不知道琴画剑三绝的云家三郎!” 说到这里,柳茹儿双目发亮,脸上现出如少女般的明媚,似乎是又看到当年那意气风发,绝代风姿的少年郎。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葶儿,不知道你的副业选得是哪一科?!” “孩儿选了茶字部,不过,今日琴画棋三部的先生都到茶舍去,要收我为徒,秋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一起兼修,我原还有些担心自己精力不够,不过既然父亲能够琴画剑三绝,或者我也能试上一试!” “秋先生?!”柳茹儿微挑眉尖,“难道……是秋水长?!” “娘得识得秋先生?!”云葶侧脸问道。 “秋先生本是你父亲的师妹,我们有过两面之缘!”柳茹儿掩饰的一笑,“那秋先生她可知道你的身份?!” “原是不知,不过后来葶儿已经告诉她了!”云葶观察着母亲的脸色,“娘,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没有!”柳茹儿忙着摆手。 恰好此时六儿进来,通知云葶水已经准备好,柳茹儿立刻就站起身,“忙了一年,快些去洗漱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学院呢!” 第21章 狐狸尾巴 知道母亲是不想多说,云葶也没有追问,当下起身,吩咐六儿好好照顾柳氏休息,转身到厨房里晚餐时剩下的各色吃食端着,行往后院自己的住处。 此院房间宽绰,柳氏为了防止六儿知道云葶身份,特意将她安排在后院。 后院里,三间通连的正房,左右各有厢房两间。 正房里,东卧西书,中间是小花厅,东厢房浴室,西厢房是杂物室。 云葶举着灯巡视一圈,自己是十分满意,暗自盘算着要将这西厢房开发出来,以后做为自己的炼丹室,人就走进浴室,闭紧房门,除衣沐浴。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只觉全身疲惫顿去,重新套好衣衫,回到卧室,她发也未束便将吃食端入玲珑塔。 人刚站定,就听得耳后嗷得一声啸叫,小毛球已经跳上她的肩膀。 “饿坏了吧!”将手中托盘放到地上,云葶伸手抚抚小家伙顺滑如绸的背毛,趁着它吃东西的时候,又量了量它的身长,一旦之下,发现这小东西只一天不见,竟然又长有了半个巴掌长短,整个身子更是胖了一圈,四蹄上的尖爪也越发坚韧锋利。 这样的生长速度,实在是已经超过正常的范围,就算它是玄兽,也不可能一天就长这么多吧?! 难道,这也是玲珑塔的原因?! 或者,明天去学院打探一番这九尾雪貂的事情便知道。 心中暗自盘算好,拍拍还在大嚼的小毛球,云葶点尖掠上二楼,依惯例将楼里备着的种子泡到二楼的清莲池中,自己则盘腿坐于池边,修习《混沌初元》。 吃饱喝足的九尾雪貂亦从楼下爬上来,爬上她的腿弯,桔色的罡气渐渐地从云葶体中溢出,在她的身体蒸腾如火焰,颜色也如火焰一般,越烧越纯净,不知不觉间已经向着火红的方向发展。 一套功法练完,云葶只觉身体如飘在半空之中,躺在云朵上,说不出的轻盈舒适,她睁开眼睛,缓缓伸出右手,指间罡气溢出,飘摇如火。 如火的红色,那是黄土境八品的标志。 合上手指,云葶抱起腿上小毛球,含笑走到楼下。 没想到今日在玄鼎亭里消耗太多,反而让她的进阶速度增快,照这个速度,在争夺千秋令之前,她一定可以突破九品。 以云文洛此人野心,那个家伙到时候必然会是她的对手之一。 扬起唇角,云葶笑得很狂很冷,“九少爷,到时候,你可休怪云葶我心狠手辣,想要我命的人,都注定会死得很惨的!” “嗷!”被她杀意感染,她怀里小毛球猛地睁开眼睛,弓起腰身,嗷嗷地低啸着,露如临敌的姿态。 注意到小家伙的模样,云葶顿时笑得开怀,抚着它的后背,她细声安慰,“好了,你乖乖睡吧,一会儿我去在路上帮你多多准备一些吃食,等你长大了再帮我打架不迟!” 感觉着她手掌的温存,小家伙重新放松身体,闭上眼睛。 弯下身,将它放到铺着棉垫的竹筐里,云葶转身离开玲珑塔。 天色尚早,云葶精神饱满地到后院例行晨练,待她重新回来,六儿和母亲已经好早餐,大红马亦已经吃饱草料。 将昨天在玲珑塔里种好的草药交给六儿,又吩咐她照着自己的方子去抓别的药回来一起与母亲煎服,云葶骑马出门在路上帮小毛球买来一大推面食,在背人之处送入玲珑塔,这才赶往学院。 她当然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学习所谓的诗书数理,前世学过的知识,早已经足够她使用,在班里点个卯,她直奔学院后院。 对这个世界,她有太多的疑问,却不能向外人道也,最好的办法就是去救助书籍。 昨日,先生早已经介绍过藏书楼,提到此楼,他神情中透着十足的骄傲,千秋学院坐藏天下之书,先生的这份骄傲自然自有原因。 客气地向一位扫地先生询问之后,云葶很容易就来到内院后部的藏书楼。 整个外院,藏书楼是至高之地,通体全黑的一座九层楼塔,伫立于青青草地之地,恍若一座书山。 轻吸口气,云葶信步行入藏书楼。 门内,之前在竹林外与棋字部先生李四方下棋的那位削瘦男子正提笔抄录着面前书卷,听到脚步声,头也不抬,“腰牌!” 取出身上学院发的腰牌轻轻放在对方桌上,云葶客气问道,“请问先生,玄兽类的书籍在哪一层?!” 削瘦男子提腕转笔,目光依旧专注于手中笔墨,“找!” 自从那日见识学院里的“滚”字诀之后,云葶对于书院里这些先生们的怪诞行径早已经是见怪不怪,当下收了腰牌,行入藏书楼内。 很快,就看到不远处有挂满木牌的墙,木牌上仔细地写着分类,诸如:武学功法、琴曲、书画……等等,木牌前面,则书写着楼层,云葶扫了一眼,很快就找到玄兽灵丹,原来却在八楼。 急步来到塔角楼梯,顺着阶梯急步而上,她脚步急切。 一路直到六楼,行到拐角处,六楼一人突然斜冲而出,云葶反应迅速,双足急错,已经退出两步之外,对方就没有那么幸运,似乎是吃了一惊,慌乱躲闪,手中捧着一大捧书瞬间脱手,唏哩哗啦落了一地。 弯下身去,捡起落在脚边的书,云葶立刻认出这些书大多都是曲谱,二人仔细将书整理好起身,看到对方样子同时微愕,片刻又同时扬起唇角。 “好巧!”思晔笑吟吟地接过云葶送过来的曲谱,迈步欲走。 云葶展臂拦住对方去路,“小师叔请留步!” “有事?!”思晔转过脸,清澈黑眸中目光单纯滟潋。 “云葶只是想要谢谢昨日小师叔的提点!”云葶扬起唇角,笑得比他还无辜,一对眸子却直直迎上他的,想要从他的目光波动中看到一丝破绽。 “提点?!”思晔露出懵懂之色,片刻歉意道,“你不是还在怪我弄丢你的火引吧?!” “怎么会!”云葶笑得云淡风轻,“我谢谢小师叔还来不及,不管怎么说,小师叔这个人情云葶是欠下了,他日一定好好回报!” 云葶,一语双关。 “那你请我喝酒吧!”思晔似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左右张望一眼,压低声音,将粉嫩如新樱的唇凑到她的耳边,“院长还未回来,钱都被二师姐收了去,我好馋酒!” 他的长发,若有若无地滑过云葶的脸侧,微凉,顺滑,如同丝绸,掠过她耳边的声音,却带着呼吸,微热,如在撩拨。 云葶心跳如故,不曾有半点异样。 她知道,他是在掩饰,他不想与她目光对视,是害怕为她看出眼睛中掩不住的破绽之处。 这样的家伙,会是单纯天真? 才怪! 此厮,分明就是一只狐狸! “好!”云葶的身子半丝也不动,被学院服遮住的右手却在袖中收成拳头,衣袖下的肌肉绷紧,随时准备着攻击,“明天正午,河边,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向她一笑,思晔白袍黑发摇摆,捧着琴曲,飘逸而去。 继续上路,一路直上八层,云葶并不为思晔的出现所动。 狐狸已经露出尾巴,她还急什么?! 在《异兽志》上,云葶终于找到了有关九尾雪貂的记载。 “此兽通体雪白,眸如火,百岁成年,成兽如普通雪狐大小,幼兽起,便力大非常,每十年生一尾……” 此书中,关于九尾雪貂的记载简单而寥寥,云葶又找出另外几本书中关于九尾雪貂的记载,虽各书中都有些不同之处,对于雪貂的大小却很是一致。 看到这些记载,云葶越发感觉到,自己那个小东西长得有些太快了。 毫无疑问,最合理的解释就是一切都是玲珑塔的原因,照这样的速度长起去,想来这小东西很快就能成年。 合上书放回原处,云葶来到七楼,小毛球的事情已经解决,现在是她学习丹术的时候了,从书架上抽出几本医理和关于炼丹术的书籍,云葶信步下楼。 写字的削瘦中年男子第一次向云葶抬起脸,淡淡地抬笔向她一指,“放回去!” “放回去?!”云葶疑惑挑眉。 “学生不许将藏书楼的书本带出楼外,否则永远不许入楼读书!”削瘦男子重新垂脸于书卷,“这是规矩!” “思晔可以,我就不可以?!”云葶皱起眉尖。 对方毫无表情地回道,“思晔不是学生,他也是先生!” 云葶无语,那个家伙算什么先生,“那,可能抄录?!” “几上有笔,架上有纸,桌上有墨!”不耐烦地道出这三句,削瘦男子继续专注于书卷,再也没有说一个字的意思。 转身行到桌边,云葶迅速翻到自己想要摘录的页面,将几个丹药方子仔细地记在纸上。 听着她笔锋在纸上移过的沙沙声,原本专注写字的削瘦男子缓缓抬起脸,看向她握笔的右手,目光从散乱到关注,原本毫无表情的眼睛里,渐渐有了亮意。 云葶抄录完毕,吹干纸墨起身,就见对方像看着什么异物一样看着自己,“你不是要告诉我,这些不能抄吧?!” 削瘦男子有些不自然地笑起来,他似乎是不太擅长笑的,那样子就像个引诱小萝莉的怪叔叔,“以后你每隔几日来帮我抽半天书,每抄一次,我可以允许你将一本书借出楼外,当然,是要还的!” 云葶迅速在心中权衡一下利弊,立刻开始讨价还价,“半个时辰!” 削瘦男子当即摇头,“太短太短,最少两个时辰!” “太长太长,最多一个时辰!”云葶狡黠一笑,“要不然,我还不如去抄书!” 削瘦男子有些不甘心的抿抿嘴蜃,“成交!” 云葶笑着收好自己抄好的丹药方子,转身行向楼外。“先生,回见!” “余墨,你可以叫我余先生!”削瘦男子在她身后,大声地自报着家门,看着她套着茶字部黑色院服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略显苍白的脸上露出张扬的笑意,“琴瑟、丹青,收徒弟也是要讲究策略的!” 翻看着手中抄录的药方,盘算着今日要在茶舍药谷里寻的毒草,云葶一路行向茶舍,大红马远远地就迎上来,向她又蹭又摆尾,这回自然没有咬断缰绳,为免麻烦,云葶根本就没有栓它。 “去吧,到别地啃草去!”在马背上轻拍一掌,信它自己去疯,云葶大步行向茶舍。 看到站在茶舍入口的李四方并琴瑟、丹青几人,她不禁轻轻摇头。 这一大早的,这几位怎么又来了?! “云葶!”李四方依旧是第一次笑着迎上来,“这过了一夜,你可想清楚了?!” 看琴瑟、丹青等人俱是带着询问目光看来,云葶顿步开口,“云葶已经想过了,先到几位先生那里试学一下,如果云葶能悟得一二,就继续学,如果悟不出,也请几位先生不要勉强,如何?!” 除了远处葡萄架上的秋水长,三位先生俱是松了口气。 “好好好!”李四方笑得一脸和蔼,“琴、画、棋、茶四部,你一部一天,轮流学习,要是过上十天半月也不见起色,我们自然也不会勉强你!” “是啊,是啊,我们肯定不会勉强你的!”琴瑟与丹青,难得的话锋一致。 云葶一笑,“几位先生莫急,恐怕这四天一轮,有点问题,因为我还要去藏书楼里帮周先生抄书!” 三人听她这么一说,互相交换一个眼色,脸上齐齐露出鄙夷之色。 “这个余墨,竟然玩釜底抽薪这一套!”李四方忿忿冷哼,“以后,我……我再不与他下棋,不,是我再不与他主动下棋,除非他来找我!” “没错!”琴瑟也附和道,“丹青你以后不许再送他好纸好墨!” 丹青倒是表现最温和的一个,“琴棋书画都是靠意动气,我倒觉得,云葶四部同进,或许能相辅相成!” 之前她本还在疑惑这位先生奇怪的提议,现在听说余墨是书字部的先生,云葶反倒释然,原来对方故意以书相诱,却是要她再多拜一位先生。 所谓虱子多了不咬,债多了不愁,早已经多了三位先生现在再多一位,云葶倒也没有多大所谓。 第22章 一招致敌 这时,李四方却已经拉住她的胳膊,“走,今日先随我到棋字部去!” “不行!”不等云葶回应,琴瑟已经先一步抢白,“琴棋书画,我琴字部排在首位,要去,也是先去我那儿!” “不行,先去我那!”丹青立刻开口。 …… 眼看着几位又要开吵,云葶不禁摇头,“几位先生,且听云葶说一句,好不好?!” 听到她的声音,争成一团的三人同时转脸看来。 “三位先生,大不可必如果争执,云葶本是先到茶字部,自然是应该先在茶字部学习,三位李先生年长,李先生其次,至于琴画二部,我看丹青先生就拿出几分男人本色,让琴瑟先生一次如何?!” 云葶说的在情在理,三位先生俱是无言反驳,当下笑着答应。 “那好那好,明天,记得到棋字部找老朽!”李四方第一个满意离去,琴瑟与丹青也一起离开。 目送三人走远,云葶这才轻吁口气,行进茶舍之中。 “云葶,我真是服了,学院里先生听学生的,这绝对是学院开办几十年的头一遭!”陆飞扭着圆滚滚的身子,大饼脸上满是羡慕。 “同时被几位先生看中,也不一定就是幸事吧!”云葶的语气中有几分无奈。 陆飞挠挠头,“不管怎么说,至少其他先生不像咱们秋先生这样冰冷冷地不好说话……” 看他还要再说什么,云葶忙着扬起身调,向他身后行出来的秋先生唤道,“先生早!” “你再晚点,中饭都凉了!”秋先生扬手将手中的药篓丢到她手里,“今天的方子!” 没有给云葶询问的机会,她转身行向茶舍出口,“我出门去,陆飞、竹青你们两个好好照顾我的药谷,要是出了岔子,等我回来有你们好看!” “是!”陆飞、竹青恭敬做答,看着秋水长走远,立刻同时露出雀跃之态,如同没了老虎的猴子大王。 云葶从药篓里拿出方子在手中看着,嘴里却道,“二位师兄既然这般害怕秋先生,为何还要留在学院?!” “其实,秋先生性子虽冷,心却是热的,要不然,也不会收留我们两个!”竹青正色道。 “是啊!”陆飞也敛起脸上的颜色,“其实,秋先生她也挺可怜的!” 向二人一笑,云葶背起药篓,转身大步行入山谷之中。 一路上连掘带挖,毫不客气地挖了数十株草药,然后就直夺玄鼎亭。 在亭中,她一闷便一整天,等她从玄鼎亭中脸色苍白地行出来,外面已经是暮色微沉,背篓中草药已经用尽,她体内罡气亦已经掏空,收获的却是三颗药丸,除了秋先生给她的补血丸之外,另外还有两颗,却是两颗聚气丸,这个方子亦正是云葶从藏书楼里掏来的方子之一。 聚气丸,可以在半个时辰之内临时提升食用者的罡气和体力,云葶这番做来就是为了以备万一。 辞别两位师兄,云葶骑马回到城内,购买到一应所需之物,直接回到长风镖局,简单吃罢晚后,借口回房休息,吩咐母亲与六儿不要打扰,她立刻就回到自己房中,将门闩好,打开包裹取出自己所购之物——一套精致女装及面纱饰物。 褪下身上学院服,她很快便将女装装扮上身,又将长发打散,梳成简单的发辫,别上金钗等物,对镜打量一番自己,云葶满意地点点头,推开后窗,掠上屋瓦。 一路飞檐走臂,时候不大,已经来到城北一处不大的院落。 人刚落定,就听得身后有劲风□□,她点足向旁,身体遍若惊鸿转身,用匕首格住对方的剑身,顺手解开面纱,露出真容,“常大哥,是我!” “云葶?!”认出是她,收剑回鞘,常风疑惑地上下打量,眼中满是不解,“你……你怎么穿成这样?!” “自然不想他们认出是我!”云葶重新将面纱遮于脸上,目光就看向厅中,“可准备好了?!”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人是李大哥这一回新带回来的,刚到楚阳城没人认识!”常风将她引入厅中,早已经候在厅中的两位黑衣汉子立刻就恭敬地行上前来向云葶行礼,“于正(周谨)拜见云姑娘。” “他……”常风本欲解释。 云葶竖起一手截住他的话头,“如此最好!” 常风想想也有道理,当下也不纠正,“你们二个,一切全凭云兄……云姑娘吩咐,要仔细保护云姑娘安全!” “属下知道!”二位汉子恭敬答应。 “时候不早,我们这就过去,常大哥请回去,记得路上多加小心,切不可让人发现!”向常风点头示意一番,云葶带着二人,大步行出院门。 门外,早有一辆华丽马车在等候,于正牵马,周谨就恭敬地为云葶放下马凳。 云葶提裙上马,姿态一如大家闺秀。 片刻,马车急奔而起,行向四海镖局楚阳城的总镖局。 镖局外面侍立的弟子,看这马车华贵,便知来人不凡,早已经屁颠颠跑下台阶来,周谨却冷冷将对方栏在一旁,亲自挑起车帘,将云葶扶下车来。 云葶信步行上台阶,于正、周谨二人则从车上取下一只华丽非常的黑色小木箱。 “姑娘,快里面请!”那名镖局弟子一看云葶这架式,便知必然是贵客临门,当下哈着腰,阿谀地将三人一路引入院中,行入侧厅。 云葶看也不看对方,只将莫测高深之态做足,于正、周谨放下皮厢,于正便将那弟子冷冷道,“去请你们镖主过来,我们要贵货要托镖!” 自有下人奉上热茶,那弟子就急急地跑出厅去。 时候不大,就听外面脚步声响,一位套着淡金色锦袍的汉子带着几位弟子,挑袍而入。 “姑娘,这位就是我们的四大镖头之一的费五爷!”之前去唤人的弟子恭敬地介绍道。 云葶懒洋洋将费五打量一眼,人却依旧坐在椅子上不动,“在这镖局里,费五爷可做得了主么?!” “姑娘放心,费某在这镖局里还算说得上话!”费五看一眼放在她身侧的箱子,“不知道姑娘想要托运何物,运至何处?!” “东西么,就在箱子里!”云葶看一眼屋内的几个镖局弟子,费五当即挥手,几人立刻知趣地退出厅去,将门闭紧。 云葶做个眼色,身后站着的于正立刻就从身上取出钥匙打开箱上锁子,轻轻将箱盖抬起一半,费五立刻就转眸向箱中看去。 看到箱内露出来的东西,费五也不禁面色微变。 白色的、黄色的、桔色的……那些晶莹剔透如宝石一样的东西,分明就是玄兽元丹,足足有十几块,看到那块黑色的玄铁境金翅虎元丹,他的眉尖顿时跳了几跳。 对方是什么人,这么大的手笔?! 云葶坐在椅子,露在面纱外的眉目极是平淡,“费五爷可以仔细检查,这些元丹真假!” “不用了,不用了!”费五忙着摆手,他本是修练之人,自然能够感觉到这些元丹上的元气波动,不用检查,也知道俱是真的。 云葶轻扬下巴,示意于正将箱子锁好,“您看这些东西,镖局里可护得了么?!” “当然!”费五脸色渐复常态,语气间却多了几分恭敬,“费五可能冒昧请问,姑娘是什么人 ?!” “费五爷,您要知道,有些事情,你知道的越少越好!”云葶从袖中取出一张字条,“这是我要送的地址,如果您觉得能接,咱们就签下契约!” 费五双手接过字条,仔细看看,见字条上写着的锦州某街某巷……的字迹,心中暗暗盘算,路程倒还算近,当下笑道,“我们四海镖局的规矩,姑娘还请稍候,按镖价来计算护镖费用,姑娘这一趟镖,价值不菲,这护镖费用只怕也不会是小数目!” “这是给您的订金,货到之后,自然会有人再付其他!”云葶淡淡一扬下巴,站在她身后的周谨已经从袖中摸出一张银票,送到费五手上。 费五扫一眼手中银票,看到“五万两黄金”这样的字样,眼中顿时一亮,“来人,取镖书来!” 外面早有人答应出声,不多时脚步轻响,已经有一位弟子将写好的空镖书送来,又端来纸笔等物,费五当即填好地址和所托镖物,又从身上取出私章印上手印,最后将镖书送到云葶面前,“请姑娘过目!” 云葶懒洋洋地看一眼,提笔写下“云葶”二字,按上自己的指印。 “如此,东西就放在镖局,明日午后,我的人会来与众位引路!”向费五一抱拳,云葶带着二人转身行向厅外。 费五示意手下看好木厢,亲自将三人送到门外,笑着注视三人上马离去,他瞬间脸色一变,立刻就召来一个弟子,“去,看看他们到何处落脚!” 注视着身后弟子消失在夜色中,费五立刻折身返回镖局回到侧厅,小心抱起桌上黑色锦盒行向镖局后院。 “姑娘,有尾巴!”坐在车辕上的周谨早已经发现身后的跟踪者。 云葶在车里一笑,“带他好好兜一圈,然后寻一家客栈投宿!” 马蹄踏过青石街道,发出一阵跶跶的声响,在城中主街转了两圈,便在一家十分奢华的客栈外停下,于正进去包了两间房间,这才将云葶引上楼去。 “你们二个早些休息,其他事情等我通知!”支会于正与周谨一声,云葶行进客房,立刻就换上身上女装,套上黑色的夜行衣,连头带脸一起包住,只留下一对眼睛露在门外。 灭上灯,推开后窗,她闪身飘入夜色,重新返回长风镖局。 她找到后面费五房间的时候,费五派出去的眼线才是刚刚回来。 费五挥手支退其他手下,这才问道,“如何?!” “回五爷的话,他们三人住到了金福楼!” “你确定?!” “小的进去问过店小二,小二说,他们包得是最好的天字号房,一共三间,绝对不会有错!” 费五轻轻挥手,眼线退出,站在费五身后套着长衫的中年汉子就行到桌前,“老五,你看如何?!” “那女子虽以丝蒙面,可是眉目之间气质冷冽,依我看,绝非等闲之辈,这一趟镖无论如何也要安全送到!”费五抬手按住木箱,“老六已死,老三现在还在病着,看来,这次确实是要你我亲自出马了!” “此事,不会与常风有关吧?!”套着长衫的中年男子皱眉问道。 “二哥,您太多心了,就常风那个榆木疙瘩,要是想报复我们也不会忍到现在,等过几日,那位爷回来,咱们照您那个办法一做,到时候,长风镖局必然关门大吉!”费五冷冷一笑,“到时候,这楚阳城中,还有谁能与我们四海镖局争风头?!” 长衫男子点点头,“如此,我们就早些准备,多带些兄弟,明天一早,城门一开就出发!” 窗外,云葶听二人说到此处,立刻就点足而起,如鸿雁一般翻身飞上屋脊,几个起落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一路回到常风镖局,常风早已经在后面小厅中等待,看到她安然回来,他明显松了口气。 “一切都已经打探清楚,他们明天一早便会出门。”云葶揉揉下巴,“常大哥可知,这费五嘴里的二哥是谁?!” “四海镖局背后的力量实际上便是金钱帮,之前聚贤帮没有倒闭的时候,金钱帮不过还是小帮小派,后来楼里血洗聚贤帮,金钱帮借机上位,他们兄弟一共六个,乔三朱六费五你都已经见过,这位二哥,便是人称‘夺命笔’的欧阳海,四海镖局里主要就是由他主事!” “夺命笔?莫非他擅长用笔做武器!”云葶好奇问道。 常风道,“云兄弟有所不知,这欧阳海身材瘦弱,修得并不是罡气,而是巫术!” “你是说,他是一名意者?!”云葶脸上,露出淡淡兴奋之色。 “不错!”常风看她脸上颜色,沉声提醒道,“虽然欧阳海不过也是黄土境的意者,实力却绝对不容小觑,否则也不可能坐上金钱帮的第二把交椅!” 云葶向他一笑,“那么,金钱帮的老大又是谁?!” “这个,就没人知道了,我之前也曾打探过,听说当年金钱帮借机上位就是因为此人的出现,所以他能坐上大哥之位,但这人究竟是谁,却没人说得清楚,知道他真实身份的,怕只有这几位兄弟!” 常风片刻沉吟,“以我的推测,此人在官场上极有力量,肯定与高官或者皇族有关,这也是我一直对四海镖局比较忌惮的原因!” 云葶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而胆怯,“常大哥不用担心,云葶自然想了此计,自然就会做得滴水不漏,时间不早,您早点休息,我明天还要去学院,先告辞!” “记得,万事小心!”常风扶住她的胳膊,“如果事态紧急,你们只要尽力保命,东西不要也罢!” 看出他目中如兄弟般的关切,云葶扬唇一笑,轻轻颌首,“大哥放心,云葶可不会那么容易死的!” 一夜无话。 因为明天还有要事,云葶没有入塔练功,与母亲聊了几句之后就回房间睡下,养精蓄锐,以备明晚一夜。 第二天天刚亮,她就离开镖局赶往学院,常风则照旧留在镖局,指挥着手下修缮上前损坏的房屋。 来到学院之后,在班里露个脸,云葶直奔棋字部。 棋字部就在竹林边不远,云葶行到竹林前,李四方早就在林边棋盘边等候,看到她立刻就笑着迎上前来,“来,云葶,快坐下!” 云葶依言行到他的面前坐下。 李四方拈起一颗棋子,“你,可会下棋?!” 云葶摇头,她会象棋、跳棋……却唯独不会下这围棋,“我不会下棋,是不是无法学习棋术?!” “没关系!”李四方笑得一脸慈和,“会下棋的学员很容易就会被拐入棋局,你不会下棋,反倒不会有这其中困扰,其实,下棋的规矩很简单,每个棋子的四周,便是这个子的气,没有气,子也就死了!” “先生这么说,这棋术莫不是和武学一样,如果封住一人的前后左右,他便无路可逃?!”云葶问道。 “不错,不错!”李四方越发笑得老脸如风干的桔皮,满是皱褶,“云葶啊云葶,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其实,意也好,气也好,万变不离其踪,靠得都是一个气字,这气便是天地之间的元气,只要你能够控制它,你就是它的主人!” 说着,李四方探手拈起一颗白子,缓缓放于棋盘之上,云葶分明看到,那棋子一入他手,便溢出深邃的靛青色光芒。 二人身周的竹林瞬间异变突生,云葶只觉眼前绿影闪过,人已经到了竹林之中,林中赫然如棋盘一般分出无数的纵横小路,而她就站在其中一个十字路口。 “想下棋,先要有棋子!”李四方的声音从竹林上方幽幽传来,“云葶,去感知天地之地的元气,让它们成为你的棋子!” “好!”答应一声,云葶缓缓闭上眼睛,悄悄运行体内的《混沌初元》。 每次运行此功的时候,她都能感觉到元气进入身体的感觉,她相信,或者这就是她感觉到身边天地元气的最快方法。 果然,如她所料。 她分明地感觉到,身体四周有淡淡的气息通过全身毛孔进入她的体内,那就是天地间的元气。 那么,她该如何使用它们,将它们变成她的棋子呢?! 抬起右手,她试着将体内吸收进去的元气重新移到体内,心念动间,她的右手手心很快就聚出一团足球大小红色的罡气团。 “不错,就是这样,现在,你有了棋子,下棋吧!”李四方的声音里透着兴奋和惊喜,只可惜,云葶现在看不到他的表情,否则她就能看到这位已经年过半百的老人是如何手舞足蹈,兴奋地像个得到心仪玩具的孩子。 下棋?! 缓缓睁开眼睛,看着手掌中由罡气形成的红色“棋子”,云葶缓缓弯下身去,试着将手中棋子放到青竹间的小路。 比起俱气成子,让气子脱离身体,自然更加地难。 她试着像出招一样逼出罡气,“棋子”脱离身体,立刻就化为无形,但是,她没有气馁,而是一点点地尝试着,白皙的额上很快就冒出一层细汗,但是她仍是蹲在原处,调整着自己出出罡气的力道、速度…… 终于,随着时间的推移,她终于将一颗“棋子”脱手,放回地面之上,红色罡气形成的棋子,如一只半透明的气球,晃了几圈,噗得一声破裂,云葶却满意地扬起唇角,伸出手掌准备再试。 “好了,不要再试了!” 伴着李四方的声音,她眼前绿光一闪,人已经重新站于棋盘之前,刚才的幻像已经消失不见。 云葶抬手抹掉额上的汗,“我还可以做得更好的!” “我相信你!”李四方早已经激动地从棋盘边站起来,“云葶啊云葶,我李四方遇到你,这辈子就算是没有遗憾了!” 扶她到石凳上坐下,李四方深呼吸几次,才让自己平静下来,“只是半天时间就能聚气成棋,而且让棋子保持不破,云葶,我相信,你是继雨辰和思晔之后的又一个传奇!” 云葶笑着点头,“我一定会向着父亲的方向努力!” “父亲?!”李四方直起身子,上下打量她几次,一对浑浊眸子,渐渐晶亮,“你……你是雨辰的孩子,怪不得,怪不得,可惜老家伙不在学院,要不然,我现在就带你去见他,他如果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 “您说的难道是……院长?” “不是他是谁!”李四方突然抬手一拍额头,“你看我这记性,果然老了不中用了,这都过了中午了,不知道食堂还有饭没有!” “不行!”云葶心中想起昨天与思晔的约定,忙着顿住脚步,“先生,我中午约好和小师叔喝酒的!” “思晔?!”李四方闻言一笑,“他能和你一起喝酒,看来很喜欢你,论起巫术的见地,他可是丝毫不逊于我,你多与他聊聊,定然与你有益,快去吧!” 云葶回他一笑,扬唇吹声口哨,声音经由罡气传去,幽幽传出老远,片刻,就听得蹄声急响,大红马从远处的树林钻出来,规规矩矩地停在她的身侧。 拉住马缰,云葶翻身上马,“李先生,我与小师叔可能要多聊一会儿,回去之后,我会好好研究‘气子’的事情,就不回棋舍了!” “好好好!”李四方连连答应。 翻身上马,云葶顺着山路奔出学院,双腿用力一夹马腹,“快点,咱们买酒去!” 片刻之后,大红马的身上已经挂了满满一背的酒囊,穿过树林来到那日遇到思晔弹琴之处,云葶远远就见思晔一身侧身躲在茵茵草地之上,瞌着眸子,看那样子却似是睡着了。 在他身侧,还放着一只竹篮子,篮子里有毛毯并几样下酒菜和水果,看样子是为了中午二人喝酒所备。 阳光下,他白衣如雪,精致的皮肤在阳光映射下越发显得晶莹,长长的睫毛如蝶翅覆下,整张脸安祥脱尘,让人不忍打扰。 拉住马缰降下马速,云葶轻声轻脚地下马,从马背上提下那数只酒囊,放任大红马自去河边寻最嫩的草尖,她人就缓缓走到思晔身侧,放下酒囊,看着思晔睡得酣甜的俊脸,她懒洋洋抱起胳膊,抬脚想要将对方踢醒,脚踢到一半又硬硬收住。 盘腿坐下,自顾自地拿过一只酒囊拧开,浅啜一口,又将手伸向竹篮取吃食,手指触到篮子里的毯子,她动作微僵。 看看竹篮里大堆的吃食,云葶揉揉下巴,终还是将酒囊放下,取出毯子,行到思晔身边,展开毯子盖到思晔身上。 被她动作惊动,思晔缓缓睁开眼睛,看到是她,立刻就扬唇露出灿烂笑意,“你来了!” “在棋字部耽误了时间!”云葶转身坐到一旁,继续抓起酒袋,“报歉,让你久等了!” 坐起身,思晔轻轻拢起身上薄毯,深邃眸中闪过一抹异样之色。 “那,你的!”信手将一只酒囊丢到他怀里,云葶向他扬扬手中酒囊,“我来晚了,自罚一杯!” 看她大口喝酒,思晔就摊开毯子,从竹篮里端出里面的几样酒菜和水果摆到毯子上,探手拈一只炸河鱼送到她手里,“那……早上新抓的河鱼,尝尝看!” 接过炸鱼,云葶送到鼻端,佯装着轻嗅香气,事实上却在分辨其中是否有异味,与此同时,思晔亦已经拧开酒囊的盖子,看似陶醉着嗅着酒香,却久久不曾真的凑到唇边。 二个人,不期然地用眼角余光看向对方,却刚巧迎上对方转过来的目光,立刻就向对方扬起手中的鱼和酒。 “吃!” “喝!” 不约而同地吐出一字,两个互视而笑,一个吃鱼,一个喝酒。 旋即,又同时感叹。 “好香!” 云葶咬着鱼肉,细细地嚼着,“没想到你还有这个手艺!” “我可没这个本事,这些呀,都是二师兄做的!”思晔拈起一颗花生米丢到嘴里,“你刚才说在棋字部?!” “是啊,我兼修的!”云葶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放到空盘子里,“小师叔在巫术上很有建树,以后还要多多提点云葶啊!” 思晔略带歉意的一笑,“棋术我不太,如果你学琴画,或者我还能帮上一二!” “那小师叔这个忙可是帮定了!”云葶笑得思晔,眼睛里却闪烁着狡黠之色,“琴、画、书两部,我也有兼修!” “琴、棋、书、画、茶!”思晔展开白皙纤长的左手,“五部兼修,你可是学院史上第一人!” 云葶一笑,“小师叔如此年轻,已经意入白银境,而且同时兼修琴画两术,如此天纵之才,与你相比,云葶实在算不得什么!” 两个人边喝边聊,云葶很快就发现,这个思晔确实是非常之才,二人话题渐展,从巫术谈开去,从丹术谈到武学……无论哪个话题,思晔都有着自己独到的见解。 如果说最初是抱着探寻的心思而来,那么到后来,她是真的就变成了请教。 随着谈论渐渐深入,思晔看向云葶的眼睛里,也不时会闪烁出亮色,对这个少年似乎也是十分欣赏。 时间渐逝,草地上几只空酒囊东倒西歪地倒着。 原本并肩而坐的二人亦已经不知何时齐齐躺到草地上,思晔双手枕在脑后,侃侃而谈,云葶则一只支头,一只手里拈着酒囊。 这个身体,是个天生的大酒桶,喝酒如水,她丝毫也不担心会醉,渐斜的阳光映在思晔的脸上,他颊上微染酒色,越发显得眉目如画。 “其实不管是琴棋书画,所谓,一通百通,不过都是用自己的意念来控制天地之气为已所用,最重要的,不过就是控制二字!”思晔突然抬起一手,伸到她的面前,“就好像我的手指,同样是手指,我用力极轻,便是抹,若我用力,就是拧!” 说到这里,他当真就分开手指,轻拧住云葶的脸蛋,拧着她娇嫩的颊,他笑得天真思晔,“这,就是意!” 云葶听他解说,只觉深入浅出,有毛塞顿开之感,豪放如她,也没有太在意对方动作,待到感觉到颊上他手指温热的触感,她的表情不由微微一僵。 “云葶你的脸好滑!”思晔却并没有放开的意思,而是用指腹轻轻揉揉她的脸蛋,又回来摸摸自己的,“果然,比我的滑好多,好像女孩子一样哎!” 说到这里,他笑着注视云葶的脸,“如果你是位女孩子,换上女装,一定很美!” “小师兄美如嫡仙,如果我们都换上女装,亦一定是你更美一些!”云葶回过神来,看一眼天边夕阳,“时候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思晔半坐起身子,微眸着星眸,半有醉意,平日里总是单纯的脸上现出罕见的迷离妖娆之色,“酒菜还有,何不对月而谈,这里的夜色很美的?!” “下次吧!”云葶一笑,“下次,不醉不归!” “好!”思晔微晃地从草地上直起身子,从篮子里抓一只水蜜桃,急步追到云葶身边,拉住她的腕,将手中有桃子放在她掌心,“那,这个给你,内院山上的桃子,一般人可是吃不到的!” 弯身收拾起地上杂物,思晔缓步行向岸边竹筏,抓起长篙轻轻一点,竹筏便滑向河心,嘴里扬声唱道,“意由心生,心随意动,若水行舟,逆流亦动……” 翻身上马,看看手中粉嫩诱人的后山桃,再看看河岸上的思晔,云葶也不禁心生怀疑。 难道,是她错怪他了?! 心中还惦念着镖局的事情,云葶无心多想,当下打马而去。 河道上,思晔听着她的蹄声渐远,人却缓缓转过脸来,如画的脸上露出深沉之色,目光落在刚刚捏过她脸颊的两指手指,他的目光渐渐重新化为温和,笑意亦重新拢上唇角。 “小东西,有趣!” ———— 乱石坡。 因山崖之下,乱石林立得名。 此坡位于楚阳城北百余里,是楚阳城至锦州的必经之路,也是这条路上唯一的险要之地。 此刻,暮色已临。 坡上官道边,一处平坦的背风山窝里,火光摇曳。 四海镖局众人,正驻营于此处。 于正和周谨故意拖沓,赶到四海镖局已经是午后,此次为了保护这次贵重的货物,费五与欧阳海也是遣派了不少镖局中的主力,林林行行足有二十几人。 “于兄弟,怎么样,可好些了么?!”看着手下兄弟向于正嘴里灌药,欧阳海有些担心地抬脸看看夜色如猛兽狰狞的群山。 行到乱石坡前不过,于正就突然叫着肚子疼,待到行到坡上,他更是疼得全身冷汗直出,无奈之年,欧阳海只得下令在这里暂时停下前进的脚步,他多少爱些医理,也为于正把了脉,于正的脉象确实紊乱,脸上也是苍白的不像话,并不像是伪装。 “真是报歉,怕是今日清晨吃坏了东西!”于正有气力地缩起身子,“这趟货可是很急的,我真担心,要不咱们还是继续走吧,万一耽误了姑娘的事情,我们可是开罪不起!” “于兄弟不用担心,大不了,我们明天走快些就是,您这个样子还坚持赶路,到时候肖姑娘怪罪下来,我们也不好交待!”欧阳海语气客气,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他们的主雇。 四海镖局虽然名声不好,打压其他镖局,欺负邻里,可是对客户,尤其是像这样的大客户,他们还是很客气。 因为他们的大哥要求很简单——赚钱,努力地赚钱! 他们的老大要是做大事的人,需要很多钱,小镖局小百姓随便打压,像这种有来头的客人却是不能得罪的。 远处,传来啾啾啾几声有节奏的鸟鸣。 “兄弟,好点没有!”周谨捧着一碗热水走过来,在于正身边蹲下,扶他起身喂着热水,目眼睛却悄悄向于正做个眼色,于正轻轻点头。 周谨长身而起,看似随意地走到篝火边,坐在欧阳海不远处,弯身放下手中的碗。 “哎哟!” 火边的一位镖局弟子突然捂住肚子,痛苦地呻吟着躺在地上缩成一团,口鼻中溢出黑色的血液。 哎哟! 哎哟! 不等欧阳海起身查看,四周众兄弟已经一个接一个地倒下。 周谨手指间,寒光突现,知道时机已到,他突然沉喝一声将手中的匕首刺向欧阳海的前胸。 “该死!”斜对面的费五低骂一声,猛地吐出右手。 哐啷一声,长刀出鞘,裹着艳黄罡气的刀身在电光火石之间挡住周谨刺出的匕首。 当! 一声金石交击的脆响,周谨只觉虎口一麻,倒飞过篝火,跌落在远处草地上。 远处,于正亦已经从身上取出一截药草,迅速送到嘴里嚼嚼咽下,拼力从地上爬起来,抽出身上的短刀。 “两个龟孙子!”费五持刀护住欧阳海,“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 “要你们命的人!”于正低喝一声,人就向费五冲过来。 “不自量力!”费五冷哼一声,扬手劈下,艳黄罡正在空中划出一条艳丽的光痕,带着千钧之力砸向于正。 半空中,锐声突现。 一道如火一般纯净的红芒,细小却透着强悍,如一块巨石撞上费五的刀身,发出一声锐响,却原来是一只银针。 费五只觉右臂遭重击,虎口一阵撕裂的疼痛,他用力握紧手指手中长刀才勉强没有脱手,刀锋却控制不住地偏离原来的斩迹,生生地偏开半尺,斜削过于正衣袖。 咝啦一声,于正被削下一大片衣襟,却未伤太皮肉。 若不是这一针,于正便是不死,只怕这胳膊也要废了。 半空中,人随针至。 云葶套着黑色学院服,人在空中时已经拨出匕首,随着下落之势,她的匕首亦裹着火红罡气,如一杯火之刃,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斜斜刺来,费五大喝一声,慌乱招架。 强大冲击力,如排山倒海,他分明感觉到刀身上的强大力量,在一声脆响之后,那压力瞬间松懈,然后是胸口处如被火灸一般的滚烫。 如同,有火焰,焚过心脏。 在临死前的最后一瞬,费五真真切切地看清了那张与他近在咫尺的脸。 黑夜中,那张脸越发显得白皙。 纤长的眉毛下,一对黑眸中写满如地狱修罗一般的杀机,除此之外,那张美丽的小脸上只有平静,如无风时的大海,虽平静却透着让人心悸的能力。 让人视之心颤,却又舍不得移开目光。 因为这个少年,真的,好美! “费五?我看,你应该叫废物才对!” 他看到她唇瓣开合,却并没有听到她究竟在说什么,便被黑暗彻底吞噬,强悍的罡气,透着刀锋,直接击碎了他的心脏。 没有人在这种情况下,还能活着,费五自然也一样。 他,死了! 云葶,一招致敌! 如果常风人在此处,也不得不感叹当初她说过的话。 论起杀人,她绝对选胜于他。 与此同时,另一道黑影也随之奔出,冲向火焰边的欧阳海,高大的身形,手中一根沉重的黑铁长棍裹着黄芒,正是李寒铁。 身临险境,欧阳海并不惊慌。 人站在原处,削瘦的身形在夜风中略显单薄,从袖中探出的那只镶着黑色兽晶的铁笔却透着坚韧。 他手臂横移,笔尖在空中虚虚一画。 从左到右,只是一横。 半空中,一道桔色光华脱笔而出。 第23章 斩草除根! 桔色光华在空中画出一横,夜空中,那一横格外地明显。 云葶分明感觉到那一个笔划之上,传来的肃杀之意。 这,就是意者的力量么?! 闪步收刀,云葶迅速从费五的尸体上抽出自己的刀,亦就在此时,李寒铁的铁棍亦已经迎住欧阳海的那一笔。 两物相接,空中那看似虚幻的一横,却坚若钢铁,带着千钧之力迎住李寒铁砸下来的铁棍,而就在此时,欧阳海的铁笔已经再次出手。 从上到下,为竖。 桔色笔迹脱笔而出,与之前那一横交织在处,在夜空中组成一个耀眼的十字。 李寒铁明显感觉到自己铁棍上的压力瞬间增加了一倍,他呀得啸叫一声,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向后连退三步。 欧阳海,笔尖再动。 从十字交叉左下弧形划下,是一撇。 李寒铁全身的肌肉早已经绷紧,将全身的罡气都聚于手中铁棍之上,对抗着对方字意上的威力。 欧阳海,手腕急转,最后一捺已然写成。 夜空中,那只桔色的木字,猛地变亮。 噼! 李寒铁手中铁棍啪得一声断为两截,他的人亦倒跌而出,跌向官道边的灌木林,半空中那个木字却是如影随行,罩向他的身体,笔划过处,树叶枝丫纷纷化为碎粉,其彪悍可想而知。 一切说来复杂,事实上,当李寒铁身子跌出之时,费五的尸体不过是刚刚落地,胸口处血浆喷出。 “李大哥!”云葶急冲过来,在空中抓住李寒铁的胳膊,将他拉到一旁,桔色“木”字擦着她的学院服衣摆掠过,飘起的衣襟瞬间被笔划断成粉末。 一路冲过灌木林,“木”字直直撞在山石上,顿时石块乱发,尘土四溅。 噗! 李寒铁被她抓着在灌木丛中落下,胸口几次翻腾,终于控制不住地一口鲜血喷出,抬头看看云葶,他一脸鄙夷,“云兄弟,大哥没用!” “没事就好,你好好休息,他交给你!”向他安慰一笑,云葶转脸看向欧阳海。 欧阳海此时亦已经认出李寒铁,看着云葶的脸,他笑得冰冷,“就凭你们这点本事,也想玩黑吃黑?!” 远处,于正悄悄地爬起来,看准机会,猛地挥刀刺入欧阳海身后,欧阳海冷笑着挥笔,从左下到右下,斜斜一笔。 “不要!”云葶沉喝。 桔色笔锋如一道诡异的刀锋切断周谨手中的刀,将他的身体斜斜劈成两半,只咱得一声噗得闷响,他的身体已经从胸口处斜斜地分成两半,伴着飞溅的鲜血,断开的尸体沉闷落地。 “该死!”目光掠过周谨一分为二的身体,云葶眸色越寒。 “哼!”欧阳海抬手抹掉脸上溅落的几颗血水,“现在,轮到你了!” “你”字出口,他的右手亦已经飞快在空中舞动起来,这一次,他的笔速明显地加快,眼看着,一只“口”字便要在空中成形。 他快,云葶却比他更快。 欧阳海笔锋动时,云葶的人亦已经风一般冲到他的面前,看着她的脸在眼中迅速放大,欧阳海的心突然缩紧。 上天造物,原是公平。 意者的巫术虽然强大,擅长的就是远身攻击,近战力却十分薄弱,字意未成,便被对方欺到身前,结果如何,他已然猜到。 但是,他不甘心,就算死,他也要拖一个垫背的。 心念所至,他空着的左手亦已经抬起,迅速在空中描画起来,以指作笔,纤细的笔画,迅速写就几道笔划,黄、撇、折、点、竖弯勾…… 云葶的人距离欧阳海尚有三步,一道火红色的光芒却已经从她的匕首上脱刃而出,冲过半空中欧阳海右手未写过的字,直逼他的咽喉。 噗! 那是锋利的刀锋割过皮肉的声音,欧阳海感觉到夏夜微凉的风从断开的咽喉灌入胸腹,他的双目瞬间瞪圆。 他看到了什么,她的匕首身上竟然生出字意,她竟然以匕首为笔,写出一道字符?! “你…是…意者……” 他的声音因为咽喉的断裂而变得格外地模糊,还带着咝咝的抽气声。 左手边,只差最后一点便完成的那个“死”字,随着欧阳海身体倒下,也一点点地消散在空中,终于,全部消失。 侧脸看向蹒跚行过来的于正,云葶淡淡开口,“一共来了多少人 ?” “算上费五和欧阳海,一共二十四个!”于正的语气中,较之前更多恭敬。 远处林中,传出沙沙的轻响,云葶猛地转过脸去,指间轻弹,一攻裹着红色罡色的银针已经脱指而出,笔直地穿过树林,刺入那名幸运地没有喝下毒水,准备逃走的四海镖局兄弟。 仔细地数过尸体,确定所有人的都已经死了,云葶这才重新走回二人身边,“李大哥,你怎么样?!” “没事!”李寒铁抬手抹掉嘴角的血渍,脸上满是兴奋之色,“云兄弟,你是战意双修?!” 知道他是指刚才,她脱刀而出的那一道笔意,云葶淡淡一笑,“今日在棋字部先生教我以气聚意,刚才看到欧阳海出海,我若有所悟,不过就是随意用出而已!” 李寒铁眼睛瞪得老大,“乖乖,云兄弟,你随意用出就有黄土八品的巫术,我的天,要是你大成之日,大哥简直是不敢想象!” “大成哪有那么容易!”云葶耸耸肩膀,“大哥受了伤,于正你扶他到一旁好好休息,我去处理一下尸体!” 四海镖局背后的势力突然如何,她现在还不太了解,眼前自然还不能将黑吃黑摆上台面,还是要将戏份做足。 仔细检查一遍战场,确定没有漏雨之鱼,没有任何可以追踪到长风镖局的蛛丝马迹,又将欧阳海的那只镶着元丹的铁笔弯身捡起,云葶这才折身而返,牵两匹马过来,一匹给李寒铁,一匹给于正。 “咱们分头回去,于正你记住,一切按我吩咐的行事,这是最后的一步,万万不可出差错,李大哥,这只铁笔你也带上,我留着有用,你到京郊里常大哥指定之处,待天亮时再换上衣服,悄悄回镖局!” “您放心,一切万无一失!”于正恭敬答道。 “是啊,云兄弟,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李寒铁亦道。 二人分别上马,离开现场,云葶这才放开所有的马匹,将它们赶走,以混乱蹄印,环视四周一圈,确定再无纰漏,她这才来到后山上寻到大红马,原路返回。 待云葶来到学院不远处的官道,东方天际不过微有日光,知道此时尚早,云葶勒住马缰,牵着大红马行向道旁树林。 “乖乖留在这里,不要跑远!”拍拍大红马后背,沉声警告。 云葶伸手从马背上的包囊里,取出衣服换下身上破损的脏衣,摸到包囊里那只桃子,她轻轻将它在手中拈拈,然后就毫不客气地送到嘴边,大大地咬了一口。 桃子汁水浓郁,瞬间满口清香。 一边吃着桃子,云葶盘腿坐于一旁,将背靠在树上,仔细回味杀死欧阳海那一击时的感觉,对于昨日先生教过的“气子”越发生出几生感悟,抬起右手,她再一次尝试着在掌手里凝成“气子”,然后,专注地弯下身去,将火红色的“气子”放于草地上。 在她意念的控制下,那枚棋子落在草地上,稳若盘古,她心念微动,那枚棋子就向前缓缓移动起来,起初还很慢,渐渐地就加快速度,猛地撞上对面的一棵小树,啪得一声爆开,小树剧震,无数叶片潇潇而下。 “控制,控制……没错,就是控制,就如同控制刀的力量是用手,而控制巫力则是用意念,这就是意,我明白了,我终于明白了!”抬手看看手中的桃核,云葶脸上露出淡然笑意,“思晔,我又欠你一个人情!” 没有再继续尝试,云葶微瞌眸子,闭目养神。 昨晚连夜奔波,又破意杀人,今晚还要去四海镖局有一场硬仗要打,此刻的她已经有明显的几分疲惫,现在是该好好休息一会的时候了。 东方,红日初升。 大红马在树林里绕着云葶转了几圈,将树边的嫩草尖都啃得一干二净,终于忍不住行上前来将云葶推醒。 云葶猛地醒转,出手想要攻击,看清是大红马,这才放松下来,“才这会儿功夫,你就呆闷了,好,咱们去学院,到时候随便你疯去!” 第24章 琴意 飞身上马,来到不远处的学院,放大红马随意去疯,云葶在班里露个脸,直奔风吟苑。 琴瑟正坐在桌边调琴,看到她进来,立刻就站起身来,“这么早?!” “我娘最爱琴曲,云葶也从小随她习琴,今日要到先生这里来,自然是兴奋得睡不着!”云葶随口送上一顶高帽,顺势为自己的精神疲倦编出一个理由。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琴瑟受了她这个马屁,脸上笑意更深,“你这小子,果然比那些混账家伙可爱多了,来来来,随我进来,挑挑你的乐器!” 二人行进乐器房,琴瑟将手中调好弦的古弦放到案上,“这里琴、瑟、笛、云、埙、琵琶……尽可有知,你要选什么?!” 云葶环视一眼四周,“先生有什么好建议么?!” “若论我的个人喜爱,我最爱的却是琴和笛,不过我看你上次扶筝,不如你就选筝!”琴瑟行到筝架前,轻轻地拔着琴弦,“古筝唯一的缺点就是体型缺大,稍显笨拙!” 云葶轻轻点头,如果去杀人还要背着这么大一玩意在身上,实在是显得笨拙许多,环视一圈,她的视线很自然地落在墙上挂着的一根竹笛上,“既然先生亦喜欢笛子,不如,我就选它吧?!” 一众乐器中,管类乐器是最小最好带的,而且经过加工之后还可以当武器,而且琴瑟本身爱笛,在笛子上自然造诣非凡,云葶的性子,既然要学,便要学最好的! “好!”看自己的小爱徒选择自己喜欢的乐器,琴瑟越发开心,从墙上取下那只竹笛送到云葶面前,她一脸地笑意,“这只笛子你先用着,若你学有所长,先生一定亲手帮你做一只好的!” 二人行出屋外,琴瑟便要向她传授笛子的用法。 “先生直接教我笛曲便可,笛子我也多少会用几分!”云葶笑着截住她的话头,幼时父亲与母亲常常筝笛开奏,除了古筝之外,云葶自然也学过笛子,而继承了这个身体的云葶,也就自然地拥有这份能耐。 “如此甚好!”琴瑟超发对小爱徒多出几分喜爱之情,“昨日我已经听李先生说你已能聚气成棋,我想我们最初入门的就可以省略了,其实,棋意琴意本是一意相通,棋意是以聚天地元气成棋布局设阵,而琴意则是意控曲调!” 从袖中取出一方写好的曲谱送到云葶手上,琴瑟继续说道,“这一首曲子,名唤百鸟朝凤,什么时候你能做到以此曲引来鸟儿,你的琴意也就入了门!” “以曲音引来鸟儿?!”云葶思及那日见到思晔在河边弹琴的样子,“难道,就是像小师叔那样?!” “你听过思晔的琴曲?!”琴瑟惊讶地挑眉,“那你可还记得当时的感觉?” “我记得,当时我只是路过,听到琴音悠扬,就忍不住想要走过去一探究竟!”云葶回忆着答道。 琴瑟肃起脸色,“不错,这就是琴意,以乐动人,以乐娱人,以乐制人,同样,也能以乐杀人,当年大师兄一曲灭十万大军,就是靠得一首安魂曲,一切,全凭奏乐者的心意!” 看云葶面露思索之色,她又笑着安慰道,“我还记得,那日你抚得那首曲子,我从曲子里感觉到你的心意,云葶,我相信你的能力,去吧,找一个安静的地方,试一试,若有什么问题,尽管来寻我!”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 云葶知道,各部先生能教的,就是理论,具体如何入意,还要看她的悟性。 想象着年轻时的父亲意气风发地站在万军之前,盘坐于无数枪尖之前,轻抚琴弦,瞬夺数十万大军性命的场面,云葶不禁热血奋腾,握着笛子的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 总有一天,她也要变强,强大到超越父亲! 一路随意而行,一边看着纸上曲谱,将谱子仔细记在心头,云葶抬起脸来,却发现不知不觉间她又来到河边草地上。 整个学院,要说清静,无外乎就是此处。 找个清凉的树荫树下,背靠树干,云葶横笛于唇边,轻轻吹奏。 起初,琴音还有些断断续续地找不到调式,渐渐地便转为顺畅,然后渐入佳境。 一遍一遍重复吹奏,云葶对于这首曲子的驾驭也越来越娴熟,但是,并没有半只小鸟被她的曲音引来。 一曲吹罢,云葶垂下手中长笛,轻轻按摩着微酸的两臂,思索着自己的症结所在。 “吹了一上午,肚子饿了吧?!”不远处,悦耳男声悠悠传来。 云葶转过脸,这才注意到思晔正一手抱琴,一手提起竹筏上的篮子向她走过来,嗅着篮子里传来的香味,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噜咕噜连叫两声。 算起来,她最后一次吃的东西还是昨天他送给她的桃子,这大半天过去,桃子早已经消化殆尽了。 在她身边坐下,随手放下手中琴,思晔随手从篮子里拈出一只鸡腿,“那,这是你的!” “我不得不承认,你来得正是时候!”云葶将鸡腿送到嘴边,立刻就不客气地大咬一口。 思晔注意到她利落的动作,眉尖轻轻一挑,旋即又恢复常色,从篮子提出一只酒坛,将里面的两只粗瓷小碗倒满,“这是二师兄用后山的果子酿得酒,你也尝尝!” 烤鸡,美酒……两个人吃得甚是尽兴。 填饱空虚的肠胃,云葶很满意地吁出一口长气,“小师叔,你用琴曲引来鸟儿,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为什么我吹了半天,反倒吓走几只呢?!” “其实,这和你用口哨引来大红马是一个道理呀!”思晔从篮中取出方帕轻轻擦净染上油脂的手指,“因为大红马知道,那是你在召唤它,要是想要用你的琴曲引来鸟儿,你就要让它们知道,你在召唤它们!” 抬起手指,他微眸星眸,轻轻地哼出刚才云葶吹过的曲子。 曲子哼到一半,林中便有两只黄绿色的小鸟飞出来,一只落在他的指上,一只落上他的胳膊,侧目看云葶还有些懵懂,他干脆解开琴袋,将琴横于双腿之上。 手指轻拨,琴音顿起,正是,刚才云葶吹过的曲子,知道他是要给她示范,云葶忙着凝神细听。 这一次,二人近在咫尺,云葶看得真切,当他的手指在弹拨弦琴的时候,弦琴之上很裹上一层银亮的光芒,随着他的弹奏,那光芒便如音波一般,从他的琴弦上荡漾开去,渐渐消失在空中。 半空中,鸟儿却越来越多。 甚至,还有一只小鹿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在远处的林间向着二人的方向张望。 云葶只觉心中灵光一闪,当即将手指擦净,重新拈起长笛送到唇边,微闭双眸,她努力让自己的精神集中,然后随入思晔的曲音之中。 渐渐的,她按压在笛洞的手指上,慢慢地凝上火红的光芒,然后从笛洞流入笛声,又化成音波四下散开。 当然,比起思晔的音波腔调,她还有着很大的差距。 侧脸看向身边云葶,思晔缓缓展开双手,按住琴弦,懒洋洋靠到树干上,一对眸子却看向身边云葶专注的侧脸。 一曲终了,云葶缓缓睁开眼睛,只听得耳侧小鸟轻鸣,她的臂上、膝上、身前……聚满了各色的小鸟,那只原来有些探头探脑的小鹿,不知何时亦已经跑到她的身前,睁着一对温润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她。 “小师叔,果然厉害!”云葶轻声感叹。 “它们可不是被我吸引来的!”思晔勾起唇角,“最后一遍,可是你自己吹奏的!” 云葶看一眼他早已经放到一边的琴,刚才她太过关注,并没有他的停奏。 “真的?!”她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当然是真的!”远处,树林里,传出琴瑟的声音,缓步从林中行出琮,她一脸欣喜地注视着自己的小爱徒,“云葶,刚才除了思晔的琴意之外,我也感觉到了你的乐意,这一切,你可要好好谢谢你的小师叔,要不然,我想你也不会如此快的感悟出乐意为何!” “与我无关,是云葶悟性非凡!”思晔笑着看向琴瑟,“倒是我要恭喜琴姐姐,收了这样一位好徒弟!” “还说,为了云葶,我可是差点与你秋姐姐大打出手呢!”琴瑟信步行上竹筏,“看来,我要去帮云葶挑一截好竹子了!” 她说走便走,很快就点篙将筏子划向对岸。 “玉儿,认识一下,云葶!”抬手摸摸小鹿的脑袋,思晔语气单纯而思晔。 “玉儿,这是你帮它起的名字?!”云葶好奇地问道。 “是啊!”思晔从篮子里取出一只萝卜送到小鹿面前,“它娘为了保护它,被一只狼给咬死了,我看到它的时候,它就趴在娘肚子上不知所措,黑玉一样的眼睛里写满了恐惧和无助,所以我就把它抱回学院,算起来,也有快一年了!” 小鹿明显与他十分亲近,当下接过萝卜,俯身在他的身侧,咔嚓咔嚓地啃起来。 看着思晔温柔抚着它背毛的样子,云葶不由地思及他的身事,想起前世身为孤儿的自己,自然地生出几分相惜之感,“小师叔,不如明天中午你还在这里等我,到时候让你尝尝我娘的手艺!” “好啊!”思晔转过脸,“二师兄就知道做饭,三师姐就知道数钱,师傅不在,内院好不无聊,以后,干脆我们每天中午一起吃饭好了!” “求之不得!”云葶重新坐到他的身边,“有小师叔带我,云葶一定是事半功倍的!” 思晔眨眨眼睛,“那样的话,你不是会欠我许多人情?!” 云葶肃起脸色,“小师叔放心,云葶一向恩怨分明,欠小师叔的人情云葶会记得,也会在你需要的时候还回去!” “哈……”思晔扬唇而笑,“我和你开玩笑的!” 云葶没有笑,“云葶不是开玩笑的,请小师叔记住云葶今天的话,我一定会说到做到!” “好!”思晔敛起笑意,“我会记住的!” 远处,学院下学的钟声幽幽传来。 “我该回家了!”云葶摸摸还站在思晔腿边的小鹿,“玉儿,小师叔,明天见喽!” 拉住奔过来的大红马,她翻身下马,向他轻轻挥手,转身奔远。 看着一人一马渐渐消失在树林之中,思晔的脸色却一点点地变得凝重,“玉儿,你说这丫头说的是真的假的?!” 玉儿一对温润如玉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沉默不语,只是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轻轻地舔着他的手背。 第25章 灭四海镖局 常风与李寒铁二人早已经在厅中急得不知道转了几圈,看到云葶走进来,二人立刻就齐齐迎上来,挥手支退房中兄弟,凑到云葶面前。 “李大哥的伤没事吧?!”相比二人的躁动,云葶却是淡定得多。 “我没事!”李寒铁有些担心地皱起眉,“我看,我和你一起去吧!” “是啊!”常风的脸上也同样写满担心,“我也易容改装一起去,虽然此时四海镖局之中,乔三重伤,可是还有一个老四,而且他们那个神秘的老大,我们也不能不考虑……” “二位大哥不必担心,我又不是去杀人打架,不过只是讨回我们的钱物而已!”云葶竖起手掌,“你们去了,不是要穿帮?!” “可是……”常风还要再说什么,云葶竖起一手,截住他的话头,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常大哥,李大哥,我知道你们是担心我,可是,你们想过没有,我精心布局就为了此刻,你们的一时冲动,极有可能就整盘皆输?!” 常风和李寒铁如何不懂这其中道理,看她说到这份儿上,也只能叹气点头。 “好了,二位哥哥放心吧!”云葶抬起双手,扶住二人胳膊,“你们不要忘了,我姓云,不管怎么说也与云家沾着血缘,而且七王爷与我也算是好友,九公主更是点名要我做她的老师,实在不行,我便与他亮出真实真份,对方的靠山再大,还能大过王爷不成?!” “云兄弟,无论如何,你的安全最重要!”常风面色深沉地注视着她精致的小脸,“记住,只要你安全回来,常风便无遗憾!” “是啊,云兄弟,你可一定要安全回来,以后,大哥这条命就交给你了!”李寒铁更是满脸不舍。 “好!”云葶心中也是升起几分热意,“二位哥哥准备好酒席等我,待我回来咱们再畅饮一回!” 转身,她利落地大步行去,毫不拖泥带水,心情平静如天空中皎洁的下弦月。 经过了太多大场面,今晚这趟走龙潭,实在已经是小儿科。 回房,换装,依旧从窗口而出,云葶再次出现在四海镖局外不远处的巷子,一个身影立刻就从暗处向她迎过来,“公子!” 黑暗中,于正身上还是昨晚那件破损的烂衣,就连脸上的血迹都没有洗,满身的狼狈不堪。 认出是于正,云葶轻轻点头,带着他向前行了两步,突然又顿住脚步,正色道,“记得,如果真的出了什么状况,你只管想办法逃走,不用管我!” “公子……”于正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昨天周谨已死,我不想你再出事!”云葶向他安慰一笑,“当然,我只是说万一!” 转脸看向远处四海镖局的大门,云葶抬手紧了紧脸上的面纱,“走吧!” 于正答应一声,急急跟上,前面那削瘦的身形,却在那个瞬间在他心中一下子高大起来,亦步亦趋地随在云葶身后,于正心中暗下决定,如果此番大难不死,必随云葶鞍前马后,便是这少年让他去死,他也绝不含糊片刻。 一主一仆,很快就来到镖局门前。 看门的刚才是昨晚接待过云葶的镖局弟子,看到她,立刻就笑着迎上前来,抱拳准备行礼,待目光注意到她身后满身血痕,狼狈不堪的于正,他顿时变了脸色。 昨天午后,他可是亲眼看着镖局里两位当家与于正二人带着人马离开,这会儿于正如此狼狈地回来,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于正脸上已干的血迹,刺疼那镖局弟子的眼睛。 “出……出了什么事!” 心底深处,升出的恐惧让那人的声音都显得干涩起来。 云葶大步行上台阶,步入镖局大门,“去把你们还能管事的主子要来吧!” 她的语气,狂傲而冰冷,隐约还透着让人心底发颤的怒意,镖局弟子不敢怠慢,竟然都顾不上请几人进厅,就急急地奔向后院。 一路行到厅前台阶上,云葶并不入室,而是停在阶上,背手而立,于正则恭敬地站在她的身后一步之外。 片刻,就有急急的脚步声响起,之前的弟子去而复返,身后跟着胳膊上还绑着绷带的乔三和几个镖局弟子。 “肖公子,这位是我们的乔三爷,是之前接待您的费五爷的拜把兄弟,咱们四海镖局的四大镖主之一,您有什么事,直接与他说就是!” “肖公子!”乔三打量一眼站在云葶身后的于正,“究竟出了什么事?!” 云葶伫立不动,只是轻扬下巴。 于正立刻上前一步,“费五爷与欧阳先生出事了!” “什么!”乔三虽然已经想到出了事,却如何能想出自己拜把的二哥并五弟一起出事,当下上前一步抓住于正的衣领,“你给我仔细说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 “我们一路行到乱马坡的时候,我那兄弟周谨有些身子不适,费五爷体恤我兄弟,决定在那里休息一晚,不想,镖局众兄弟喝了水突然肚子绞疼,一个个摔在地上五孔出血,不醒人事!”于正抹了把脸,“后来,就来了两个蒙面人,不仅抢走了所有的货,还杀了费五爷与欧阳先生,我当时在林中小解,侥幸逃过一死!” “不可能!”乔三抓着于正衣襟的手指猛地收紧,骨骼都一阵吱呀做响,“二哥他可是意者,他不可能死,不可能死的,不可能……” 于正被他勒得呼吸不畅,顿时咳嗽起来。 云葶挑起眉尖,沉喝道,“放开我的人!” 乔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当下松开手指,“来人,马上给我备马车,我不相信,我要亲自去看看!” “乔三爷,留步!”于正冷冷地喝住他,“我家姑娘来这里,不是来与你讨论二位爷的死,而是来向四海镖局讨回我们的货,害死我一个兄弟也就罢了,你们把我家姑娘的东西也弄丢了,现在,怎么办?!” “如果事情真的如此,我们自然会按价赔偿!”乔三转过脸,脸上挂着怀疑之色,“不过,如果这件事情是有人暗中搞鬼,我乔三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那是你们的事!”于正冷冷一哼,“现在,四海镖局必须给我家姑娘一个说法!” 乔三脸色一寒,“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姑娘还是先请回吧!” “弄清楚?!”于正鄙夷地反问一句,抬手指住乔三爷的脸,“我家姑娘托你们运的货,说得清清楚楚,必须五日内送到锦州,现在已经过了一日,且不说你们能否找到货物,就算是明天找到,也已经来不及了,这些元丹,原本都是用于炼药,耽误了我家姑娘的事情,你们担当得起么?!” 站在乔三身后的瘦猴立刻就跳出来,“你是什么东西,也敢在我们镖局指手划脚!” “这就是四海镖局的待客之道么?!”云葶淡淡反问。 她的语气中,没有怒意,没有冷意,平淡的没有情绪,反而却让人越发觉得深不可测。 乔三迎上她的黑眸,只觉那眸子如深渊一般,仿佛要将他吞噬下去,让他不敢与之对视。 “那姑娘想要如何?!” “要么,你们在一柱香时间找回我的货,要么按契约上的价格赔偿,我自去再买新的玄兽元丹回来,看在二位镖主为之而死的份上,我可以不多追究!” 她的语气,何曾狂傲,仿佛这般对四海镖局已经是天大的恩赐。 “你……”瘦猴还要开口,乔三却展臂拉住他。 他阅人无数,自然能看到,云葶的狂傲是在骨子里,如果不是有着极大的背景,这个看上去还没有成年的小丫头怎么敢如此嚣张?! 出于这般考虑,乔三选择了谨慎。 “不知,姑娘的货价值几何?!” 于正立刻从袖子里掏出契约书,向他抖开,“乔三爷请看清楚,这里写得明白,‘按十成比一的规矩,共值镖值十万两,先付五万,余下到货另付’,你们镖局至少要给我家姑娘一百万两……对了,不是银子,是黄金!” 五百万两黄金?! 听到这个数目,乔三的眼皮也不禁跳了两跳,且不说这数字巨大,镖局没有,就是有,这也赔不得呀! 怎么办?! 乔三面露愁容,一方是难缠的客人,一方是不敢惹的老大,盘桓许久,乔三终是觉得自家老大更让他害怕一些。 他不赔钱,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他若真赔了这钱,只怕待那人一回来,他这半条命也就挂了! 想到最后,他终是将心一横,“哼,姑娘这是要讹诈么?!” 于正丝毫不让,“白纸黑字写得清楚,怎么是我家姑娘讹诈,乔三爷,这饭不能乱吃,饭也是不能乱说的!” 之前,云葶已经吩咐过,如果能要到钱最好,若是要不到,便将矛盾激化,衬着四海镖局人心亏本,顺手将它扫平。 常风正派仁慈,云葶可不会像他一样,给对方反咬一口的机会。 “如果姑娘信得过我四海镖局,就给我一天时间,如果一天之内,我们找不到姑娘的货,一定会按价赔偿!” 只要一天,明天那位主子就要回来,到时候,一切自然迎刃而解。 打蛇打七寸,斩草要除根! 成败,便在今晚。 云葶可不想给乔三任何还手的余地,要么拿出所有的钱,要么拼命,她只给他留了两条路,从他的脸色,她已经猜到对方明显是想要拖延时间,她当然不会答应。 “不行!” “姑娘这般不好说话,却不像是来讨货,而是来找茬的!”乔三立刻翻脸,“来人!” 就算对方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两个人,他倒不信,就凭这个半大丫头和这个受伤的手下,能翻了他四海镖局的天?! 早有身边兄弟去四下通知人手,他这一声令下,顿时,几十位镖局弟子呼啦一下就像苍蝇一般将云葶并于正二人团团围住。 雪亮的刀枪,反射灯光森森。 云葶眼睛都没有眨上哪怕一下,“乔三,既然你找死,我就成全你!” 你字出,人亦动。 右臂扬起,手指看似随意地一划,从左到右,是一横。 以指代笔,她直接以笔意杀人。 乔三的瞳孔猛地扩张,“意……者……” 者的后半句,直接哽在喉咙。 噗! 一声闷响,乔三并他左右两名镖局弟子,瞬间从胸口处,一分为二,和昨天晚上周谨死时的样子,几乎没有什么差别。 云葶两手同时抬手,左手中,银针裹着红芒,仿佛燃着火焰,呼啸而出,右手手指划下,却写下第二笔,竖。 顿时,又有几位镖局弟子身子断为二截,另外一侧,冲在最前面的三位眉心多出一个小小血点,然后沉重倒下。 瞬间,连杀九人! 看着那位带在台阶上,衣发在夜风中轻轻飘摆的白衣少女,众人握着刀的手,不禁开始颤抖,双方实力悬殊,他们上去,就等于死。 这些人,本就是乌合之众,不过就是些仗势欺人之辈,又怎么敢真的反抗?! 云葶的目光缓缓掠过周围众人,在她的目光威慑下,众人齐齐后退,为首的瘦猴更是吓得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姑娘,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哼!”云葶轻蔑地扫他一眼,“像你们这样的东西,留来何用?!” 她抬手随意在空中一划,一道笔意脱指而出,顿时将众人手中刀枪,连他们的身体也是齐胸斩断。 这些人已经见过她和于正,她蒙着面易了容,可是于正还要活下去,对敌人,她从来不会仁慈。 众镖局弟子齐齐倒下,云葶则信步行下台阶,踏着青石上的血和尸体走过去。 “烧!” “是!”于正答应一声,轻点足从廊上扯下一只灯笼,丢到厅中。 灯笼落地,里面的蜡烛立刻就引燃外面的油灯皮,瞬间,蒸腾出一片火焰。 时值夏末,天干物燥,火借风势。 只片刻,整个四海镖局就化成一片火海。 第26章 唇齿相亲! 滔天大火,将整个楚阳城的夜空都映成一片红火。 附近数十条街的百姓都出来围观,却没有一个邻里出来帮忙救火,四海镖局高墙大院,四周的巷子都是从原本四周的百姓手中抢来强折,宽大的隔开,就算是这样的大火也不会伤到周围。 “活该!”一位白发老人解气地敲敲手中拐仗,“这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了!” “是啊,这般恶人,早该有人为民除害!” …… 火场四周,骂声一片。 而此时,云葶和于正却已经抄小路,悄无声息地离开现场,消失在一片夜色之中。 城防兵闻讯赶过来的时候,火已经大到无法收拾,城防将也只能对着滔天大火叹口气,只是传令人马仔细小心不要让火势漫延,然后就派人四处打探,关于这杀人纵马案的线索。 结果,自然是一无所获。 镖局中的知情者无一留有活口,周围百姓莫不说没有看到云葶和于正,就是知道了又怎么出卖他们心目中的英雄。 ———— 长风镖局。 常风和李寒铁并肩站在台阶上,看着远处映得满天通红的大火,两个人俱是紧锁着眉。 门外,一位弟子急急地跑进来。 常风腰身一拧,人已经掠到那人面前,急急问道,“怎么样?!” 李寒铁也是紧随其后。 那弟子明显被二人的反应吓了一跳,愣了片刻才道,“回镖主!着火的确是四海镖局没错,弟子仔细询问了一圈,围观百姓俱是拍手称快,只是没有人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只听说死了很多人,现在火势已经惊动了城防兵,只不过,火势太大,城防兵也只能在包上围着,不敢救援!” “死了很多人,都是些什么人 ?”常风继续追问道。 “哟!”院门处传来的声音中透着几分好奇,“常大哥,李大哥,这是出了什么事,二位这么紧张?!”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常风和李寒铁当即现出惊喜之色,看向院门。 院门处,云葶一身素白的衣袍,正含笑向二人行来。 “云兄弟!”常风大步迎上前来,注意到云葶提醒的脸色,立刻扬起手掌,“再次查查,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弟子答应离去,常风和李寒铁就簇拥着云葶行进厅中,常风转身将门闭紧,转过身来,仔细打量云葶,看她从头到脚,无一处有伤,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云兄弟,那火是你的吧?!”李寒铁一脸地兴奋。 云葶淡淡一笑,“他们毁了我们的前院,自然要加倍陪偿!” “说的对,就是这个道理!”李寒铁大手一拍,当即拉着云葶坐在桌边,“来,云兄弟,大哥一定要先敬你一杯!” 云葶笑着接过酒杯,侧脸看向常风,“常大哥,您好像不高兴,是不是觉得云葶坐得过分了?!” “云兄弟切不可误会!”常风行到她身边坐下,“我只是有些担心,事情闹得这么大,只怕他们背后的势力不会擅罢干休!” “怕什么!”李寒铁满不在乎地一挥手,“他们又不知道是我们做的!” “不错!”云葶也向常风安慰一笑,“我知道常大哥是为镖局里上下这百十口子担心,不过你放心好了,那些知情的镖局弟子已经尽数毙于我的常下,至于那些后院的家眷子弟,并不曾见过我和于正,这两天,你想办法将于正送到北方呆上一两个月,一切自然万无一失!” “这事我来办,让于正还回野狼镇去,反正他之前一直在那边,人路都熟!”李寒铁附和道。 “恩!”常风虽心中担心,却也知道,事已至此,没有回头路可走,当下轻轻点头,唇上也露出笑意,“云兄弟为镖局出了这口恶气,常风敬你一杯!” “二位年长,应该我敬二位哥哥才对!”云葶豪爽地伸过杯子,与二人轻轻一碰。 三人同时举杯,将酒饮尽。 李寒铁亲自为二人倒酒,云葶则肃起脸色,“还有一件事,我们要仔细小心,就是关于那一批玄兽元丹的处理问题,虽然此事我们已经做得十分周密,不过万事小心为上,依我之见,这批玄兽元丹最好不要直接出手,以免引起他人怀疑!” “云兄弟果然心思缜密!”常风轻轻点头,“只是有些可惜了这批元丹!” “是啊,这些东西要是拿出去卖,至少能卖个上百万两!”李寒铁也是一脸惋惜。 “二位大哥误会!”云葶放下手中的杯子,“我只是说不能直接出手,并不是说不能卖!” 常风闻言,好奇转脸,“你的意思是?!” “这几天我已经仔细想过了,只靠走镖的话,镖局很难有大的发展,应该向其他行业开拓!”云葶用手指轻扣着桌面,“或者,这一次,就是我们的转机!” 常风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一直没有想到合适的点子,你也知道,要说拐剑弄武我还有点本事,可是论起经商,我们兄弟三人却没有那个脑子!” “是啊!”李寒铁也随着叹了口气,“我们辛苦几年赚下的银子,去年一下子就让我们给赔光了!” 云葶一笑,“如果二位哥哥信得过,明天我就拿一个计划书来,至于银子么,我那里还有几十万两,再加上二位哥哥的积蓄,应该差不多够前期的开销了!” “几十万两?!”李寒铁倒吸一口寒气,“乖乖,云葶,你从哪里来得这么多钱,云家不是把你赶出来了么?!” “那可不是云家的钱,你是兄弟我自己的钱!”云葶并没有多解释,只是抓起酒杯,“来,为咱们这一次顺利投资干一杯!” “来,干杯!” 李寒铁笑起杯子,粗线条如他哪里会想太多,常风虽心中有些疑惑,却也没有多问。 叮得一声脆响,三人的杯子便碰到一处。 惦念着计划书的事情,云葶并不贪杯,与二人聊了几句,便起身告辞,回到自己住的小院。 前世里,她虽不曾真正的去经商,可是没吃过猪肉,却亦见过猪跑,这些天来的酝酿,她早已经成竹在胸。 来到自己的小书房,云葶磨墨捏笔,整理一下思绪,当即信笔写来。 一夜过去。 四海镖局大火渐灭,只有青烟和灰尘仍在一片狼籍上面飞腾,后院家眷因为躲闪及时,并不曾真的伤亡,兄弟几人的几房妻妾,早已经各自卷了细软逃得人影不见,仆人们能拿得拿也是各自散去,却无一人,记挂着那些个死人,甚至连个垂泪的人都没有。 昨日里还是一片繁华,今日里却已经是物事人非,树倒猢狲散。 小书房里,云葶伸个懒腰,揉揉有些微酸的胳膊,仔细将眼前的计划书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这才满意地将计划书整理成一沓,信步行出书房。 “听六儿说一早你这书房里灯还亮着,看这样子,难不成是熬了一宿?!”柳茹儿从院中关切地行上台阶,打量着女儿微有些憔悴的脸色,眼中满是心疼,“葶儿,莫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有!”向母亲安慰一笑,云葶轻拍手中的计划书,“我呀,就是这个忙来着,这是写给常大家的商业企划书!” “商业企划书 ?!”柳茹儿一怔,明显是不理解这个新名词。 “总之呢,就是赚钱的法子!”云葶捉住她的手腕,悄悄把她把着脉,“这几天葶儿也没时间陪娘,娘的身体可好些了?!” “吃了学院里先生开的方子,娘只觉这胸口好受多了,这几天话也吃得多!”柳茹儿绞好热毛巾送到她手上,“我想着,再吃上一阵子,这病肯定能大好!” “那就好,药还够吃个一两天,赶明儿我再去帮你抓几副药回来!”云葶擦净手脸,柳茹儿立刻就拉着她到前厅吃饭,又取出一只竹篮子放到桌边,“这个是娘昨天聊得无闲做得点心和酱肉,回头你拿到学院去,给几位先生尝尝,也算是娘的一点心意!” 云葶侧脸看看装得满满当当的竹篮子,只是无奈地笑,“好,不过这次你露了手艺,我就怕以后他们吃上瘾了!” “那娘就每天做给先生们吃!” 娘俩说说笑笑地吃罢早餐,云葶便将计划书封好,请六儿送给常风,她则提了篮子到学院上学,同时修着五个学部,她的时间可谓十分宝贵。 按顺序,今天是到画字部上课的日子,云葶一直好奇,自己那幅泼墨如何得了丹青的垂青,今天终于有机会弄个明白。 云葶来到学院,先将点心与酱肉分成几份送到各个学部,最后才到画字部来见丹青。 画字部,位于外院的侧部,是一处独立伫立在山腰上的小院,坐在院中,便可日观去海,月观星落。 院中,除了先生丹青之外,另外还有之前入画字部修行的学生。 云葶走进院来的时候,丹青正站在院中的石桌前,提笔辉毫,随着他笔锋游走,一团火焰很快便在纸上成形,待他提腕收笔,腾得一声,一团火焰便在石桌上腾燃而起。 “看到没有!”丹青放下手中的笔,“记住,所谓画意,意不在笔,而在心,是要用心去画,而不是用笔去画!” 两位学生,唯诺称是。 云葶信步行过来,“我之前见小师叔召唤大鹏,并不曾用笔墨,难道他用得便是画意?!” “云葶!”侧脸看到是她,丹青顿露喜色,“不错,若用笔去画,画得太好不过就是一幅而已,只有用心去画,才会以画传意,最初借助于笔,不过就是让心有所依!” 云葶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丹青就笑着行到她的身侧,“阿宽、东莱,我介绍一下,这位就是你们的小师弟,云葶!” “见过小师弟!”二位学长立刻向她拱手行礼。 “二位师兄好!”云葶客气回礼,这才将篮子送到丹青面前,“这是我娘做得点心和酱肉,给先生和两位师兄尝尝!” “夫人好客气!”丹青接过篮子,转身递到身边一个阿宽手里,“云葶,我可是听说你棋琴俱已入意,我可就早就为你准备了笔纸!” 云葶闻言微皱眉头,“先生,您真的喜欢我那日画的画?!” “当然!”丹青感叹地摇头,“那画笔锋非常,画上奔马似欲脱纸而出,透着明显地奔跑之意,那是我做上画字部先生之后,见过最有画意的考试画!” 画上奔马?! 云葶却是越听越糊涂,她就是随意一泼,就成马了?! “先生,我……我能不能看看那幅画?!” “当然!”丹青右手一探,已经从袖子里扯出一幅画来,“那,这画我可是一直带在身上呢,刚才还用这画向你的两位师兄解释如何跳出画功,进入画意的阶段!” 云葶接过画卷,缓缓展开,看着画纸上那幅奔马,再看看角落里自己的签名,漂亮的长眉不由地皱成一团。 那马墨迹形似,与那日她泼出之墨十分相似,只是它怎么会变成一匹马呢?! “先生,您确定这是我画的?!” “不是你画的,还能有谁?!”丹青微微一笑,“你离开之后,我可是与琴瑟一起奔进草舍的,当时我褒贬你的字写得不好看,还与琴瑟抢了一架呢!” 走上前来,收起云葶手中的画,丹青信手将她拉到石桌前,将笔塞到她的手里,“来来来,先生亲自为你研墨,你再画一次,我看,这画意已经快要脱纸而出,既然你已经开了窃,也许一画便能破意!” 看着丹青为她仔细研墨,云葶却犯了愁。 “先生,其实这画不是我画的,我真的不会画画!” 丹青猛地停住研墨的手,脸上露出黯然之色,“云葶,你是不是不想和我学画?!” 云葶忙着摇头,“刚才看先生以画生火,云葶心中向往之至,只是我……” 丹青仔细观察她的脸色,看她双目血丝密布,脸色明显苍白,顿时现出关切之色,“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这两天又是学棋又是学琴太累了,老李和琴瑟也真是的,就不知道让你适当休息休息,这样吧,你先去四处走走散散心,待觉得有感之时再回来画!” 对方如此关切,云葶无法拒绝。 其实她何尝不想学,只是无奈,真的不会画画,当下向他轻轻点头,“那我先出去走走!” 行出院门,顺着山间小路一路行向,云葶随手扯一根草茎在指间把玩,眼前却不时闪过那幅奔马。 如果说画不是她画的,那么又是谁帮她的呢?! 行到河边,随手将手中草茎丢到河水中,蹲下身去,随便用手指在水面上划着,看着水中自己倒影乱成一团,心中却是百思不得其解。 身边脚步轻响,她疑惑转脸,却见小鹿玉儿不知道从哪里跑过来,停在她身侧不远。 “怎么,你也来喝水么?!”捧起一捧水,她双手捧到它面前。 小家伙看了她一会儿,终于还是走上前来,就着她的手掌喝了几口水。 在衣襟上抹净手指,云葶随意坐到草地上,轻轻用手掌抚着小家伙光滑的背毛,“小家伙,你说,我要是真的会画画,该多好?!” “玉儿,玉儿……” 远处,熟悉的声音悠悠传来。 听到那声音,鹿和人同时转过脸,想到思晔的脸,云葶的心情顿时明艳几分,“走,我们去找思晔!” 站起身,她信手将玉儿抱到怀里,足尖轻点,人便飞身掠起,转过弯道,很快便看到一位白衣少年正提着篮子,唤着玉儿的名字一边寻来,自然便是思晔。 “我们在这!”云葶弯身抱着玉儿,足尖轻点,人已经落在思晔身前。 “云葶!”思晔微有惊色,片刻又扬起唇角,“你怎么会和玉儿在一块?!” “别提了!”云葶将小鹿放到草地上,“今天到画字部与先生学画,可是我跟本就不会画,所以就出来走走!” “哦!”思晔从篮子里取出切成条的萝卜送到玉儿面前,“其实画画很简单的,你又不是要做画匠,只要心中有画意就行了!” 云葶也蹲到他身边,“可是我连最基本的都不会!” 思晔不解地抬起脸,“如果你不会画画,又怎么会得到八个甲上,又怎么会被丹青师兄看中?!” “说出来或者你不信!”云葶耸耸肩膀,“有人帮我改了我的考试画,将我随意泼得一团墨改成了一匹马!” “会有这种事?!”思晔揉揉鼻子,“如果这事是真的,那可会被学院认定为作弊,你可是要被逐出学院的!” 云葶叹了口气,“如此说来,却是有人故意要陷害我喽!” 好不容易进入学院,在几个学科都有所成,她如何舍得在这个时候离开?! “没关系!”思晔安慰地拍拍她的肩膀,“我可以教你,我相信,以你的悟性一定能很快掌握基本技巧的!” “真的?!”云葶顿露雀跃之色,“那我就,谢谢小师叔喽,不对,或者我也应该叫你师傅才对!” 思晔扬笑而笑,“你还是叫我思晔吧,师傅师傅,听起来好像好老的样子!” “好,就叫思晔!”云葶急急地拉住他的胳膊,“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 将手中的萝卜放到草地上任玉儿啃食,思晔环视左右,看到水边一片温软沙地,当下眼中一亮,从地上捡起一截树枝,他随手拉住她的手腕,将她牵到沙地旁,“来,我们就以沙为纸,以枝为笔!” 二人一起行到河边沙地,思晔很随意地席地而坐,右手握枝如笔,“其实所谓画面,和写字是一个道理,讲究的都是用笔的技巧,现在,注意看我!” 言罢,他一手轻托袍袖,将树枝伸向沙地。 “一般,初生者都先学画兰,我们从叶子开始,一笔长,一笔短,一笔点凤眼!”一边解说,他手腕轻转,树枝沙沙划过地面,看似随意地画了三笔,便在沙地上生动地描绘出三片兰叶,转脸看向身后云葶,他扬手将手中树枝送到她手上,“你也试试!” 接过树枝,坐到他身侧,云葶学着他的样子握住手中树枝,仔细照着他刚才的画法在沙上描画,结果画出来的却丝毫没有半点美感,就像是三只爬在沙地上的蚯蚓。 “你握笔的力度不够!”右手从她身后圈过去,思晔很自然地握住她握笔的手,“你学得是画意,不求工整细致,只求写意即可,写意写意,其实画又何曾不是写,既然想要以画入意,就好像是用刀杀人一个道理,如果你连自己的刀都握不紧,又如何杀人 ?” 他的手掌,紧握住她的,温热的掌心,淡淡的薄茧摩擦着云葶手背娇嫩的肌肤。 二个人挨得很近,他的脸几乎要贴到她的脸,说话的时候,呼吸更是不时地掠过她的发际耳侧,隔着薄衫,云葶分明感觉到他胸口传来的温热。 云葶,控制不住的有一瞬走神。 “你呀!”思晔另一只伸过来轻捏她脸蛋儿,“想什么呢,专心一点!” 云葶瞬间回神,心中暗暗自嘲,自己竟然也会被美色所扰,当即向他一笑,“昨夜睡得晚,有点没精神,来,我们再来!” 握着她的手掌,思晔再次执手而教。 一次,两次…… 看云葶渐渐关注于画笔,他的手指轻轻松开,挨着她的身子却并没有移开,目光也从沙地上移到她细致白皙的后颈,注视着她圆润的耳垂,他微微眯起凤眸,轻轻地舔了舔嘴唇,鼻端微微向她凑近,很轻却很长地吸了口气。 片刻,他重新睁开双眸,眼中的那一抹异色已经尽数消散。 挺直后背,他的目光越过云葶的肩膀,看向面前的沙地。 此时,云葶已经将沙地化满,当下就伸出手去将沙地摆平再画,连续几次,感觉到手中树枝越来越顺畅,她微直起身后,转脸看向身后的思晔,想要唤他看她画得如何。 “思晔,你……” 感觉到她的动作,思晔却并没有躲闪。 二人本就靠得很,她这一转脸,二个人的脸便已经近到咫尺。 云葶的唇,恰好蹭过他的。 看着在眼中放大的那对星眸,感觉着唇上传来的柔软触感,云葶只觉一股酥麻之感瞬间从唇边传遍全身,肌肤如遇冷水一般绷紧,心也刹那缩紧,漏掉一拍。 一瞬僵硬之后。 二个人,迅速分开。 云葶抬手抹一把嘴唇,略带尴尬地一笑,“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她的手刚刚抹过沙地,本沾着不少细沙,这一抹之地,顿时沾了满脸。 看到她小花猫一样脏兮兮又透着几分羞囧的样子,思晔眼底再次露出异色,抬起手掌,他轻轻捉住她的下巴。 云葶一僵,“你……” “看你这满脸的沙子!”仿佛兄长宠溺自己的弟妹,思晔轻笑着用另一只手小心地抹掉她脸上的沙子。 注视着满是温和的眼睛,云葶心中那一抹尴尬,瞬间也烟沙云散,“沙子而已,不用管他,你再看看,我这次可画对了!” 转过身去,她再次将沙地摆平,轻吸口气,抬笔提腕,在沙地上画起来。 一长,一短,一点! 这一次,已经有了几分神韵。 思晔轻轻点头,“很不错,你确实很有天分,只要勤加练习,必然会进步神速!” “多谢师傅夸奖!”向他孩子气地一笑,云葶转过脸去,继续在沙地上描画起来。 “你先练习,我去拿几笔画你带回家中临摹!”思晔长身而起,信步向到不远处,踏上竹筏,点篙向前。 行到河中,他转脸看去,只见云葶还会在那里,神情专注,一幅勿我两忘的模样,抬起手指,他轻轻地摩挲着她嘴唇碰过之处,唇边扬起一抹狡黠莫测的笑意。 等到思晔再次回来的时候,云葶依旧坐在那里。 夏末的正午,还依旧有几分躁热,她坐在太阳地里,鼻尖额头都有一层细汗,脸上的细细绒毛映着阳光,比枝头最新鲜的水蜜桃还要诱人。 弯身提起竹篮,思晔注视云葶片刻,这才跳下竹筏,“好了,休息一会儿,过来吃点东西!” 云葶闻言转脸,这才注意到时间竟然已经早已经过了正午。 二人行到林边树荫坐下,思晔便从篮子里取出酒菜。 “差点忘了,我给你带了我娘做的酱肉和点心!”云葶嘟唇吹声口哨,片刻,大红马就应召而来,云葶起身从它鞍侧的袋子里取出酱肉和点心,重新坐回思晔身边,“好了,你继续野去吧!” 二个人一边吃着,云葶就向他问起关于画意的事情。 放下手中吃食,擦净手指,思晔探手从袖中取出两只画卷并一本书送到她手上,“这是我无聊时画得画,还有这本从藏书楼里拿来的《论画道》你也一起拿回去看看,或者对你有所帮助!” 云葶展开画卷,只见其中一幅赫然是一只母鹿伏尸于,鹿身上趴着一只可怜无助的小鹿,整幅画除了二只鹿之外,便只有鹿身周象征着血迹的线条,有着大幅的留白,却透着无尽的悲凉之意,让人看罢只觉胸口发闷。 “这就是玉儿么?!” “恩!”思晔啜了口酒,“这就是我初见它的样子!” “你当时一定很难过!”云葶抬起手指,轻轻地抚着画上的小鹿,“我能感觉到你画中的孤单和悲伤!” “或许,是因为觉得它很可怜吧!”思晔淡淡解释一句,抓着酒囊的手却扬起老高,将酒液一口接一口地灌进肚子。 听到他喝酒的声音,云葶小心地卷起手中的画,收到一边,正色看向他的脸,“你的心情,我懂!” 因为她,也曾经和他一样,亦是一位孤儿。 幼年的无数个午夜,她也曾像这只小鹿一样,孤单地缩在孤儿院的墙角,抱着自己的双臂给自己取暖。 她最清楚,那样的时候,会是多少冷,会是多少疼! 当然,这些,她不能告诉思晔,她只能伸过手去,将手中的酒囊与他的轻轻一碰,“来,干!” 酒足饭饱,云葶随意靠在树干上,翻开那本《论画道》,只看了几眼就眼皮发沉,她努力睁开眼睛,到底还是没有坚持太久便沉沉睡去,手中书册啪得一声落地,也是毫无察觉。 两天两夜不睡,又不曾入塔修练功法,她的精神和体力都已经疲惫到极点,刚才又吃饱喝足,松懈下来,困意自然□□。 侧脸,看着对面睡得香甜的她,思晔眉尖轻挑,片刻,终于还是拈起篮子里的薄毯,小心地盖到她的身上。 盖好之后,他并不离开。 一对视线,仔细地注视着那张精致小脸,眉尖微蹙。 “你有爹有娘,我的心情,你怎么会懂?!” 他的脸色迅速地阴沉下去,一向总是单纯思晔的脸上,露出阴戾的杀机,被那寒意所迫,云葶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 思晔迅速放松身上杀意,将她滑脱的毯子拉到肩头,重新走回原处坐下,抓住她喝剩一半的酒囊,仰首灌向喉咙。 一只生着火红羽毛的小鸟,扑愣着翅膀从远处飞过来,束羽落在他的肩头,咯咯地叫了几声。 侧脸看看树边的云葶,思晔转身行向树林中,白影一闪,人便消失不见。 恭王府外。 一队全身黑色精甲,武装到牙齿的骑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子在府外停下。 为首一人,跨下一匹乌黑的高大骏马,一身紫色劲装包裹住健硕身材,黝黑皮甲上,不仅描述着奇异的花纹,还镶嵌着黑色的晶石。 如果是懂眼的人看到,立刻就会辩出那是玄铁级的玄兽元丹,而皮甲上的花纹,也并不是用来装饰,那些全都是符,用笔意写就的字符,可以让穿着者更加轻盈,而且还可以免疫一些低阶的攻击。 这人生着一对略显方正的脸,看年纪也就是二十四五岁的样子,脸上五官深邃如雕,眼窝深陷,鹰钩鼻,明显地透着几分草族异族的血统。 “欢迎王爷回府!” 早有侍卫奔上前来,恭敬地在他的马上俯下身子。 这一位,正是大楚国当今皇上的第三个儿子,恭王秦浩民,他的母亲原是草原部族公主,当年合亲嫁入宫中,婚后不久就怀上身孕,诞下皇子。 这位三王爷恭王也很是争气,不仅从小为人聪明,在武学上也是很有建树,尤其是一把长弓,用得出神入话。 踩着侍者的背从马背上下来,秦浩民大步行上台阶,两位副将亦步亦趋。 府中管家并二位女眷早已经得到消息,带着丫环家丁在门内排成一行,看到他行上前来,立刻就恭敬地福身行礼,“欢迎王爷回府!” “恩!”极淡地回一个鼻音,秦浩民连看也没有看那两个房间打扮的女人,而是阔步行到厅中。 仆人们恭敬停下,管家和两位夫人却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随在他身后入厅。 自有下人端上热茶,一位夫人立刻亲自接过去,送到秦浩民身边,亲手捧一杯到他手上,“王爷,请用茶!” 接茶在手,秦浩民抬目看向管家,“秦禄,这些日子,家中可好!” “回王爷的话,家中一切都好,只是……”管家秦禄清咳一声,欲言又止。 秦浩民抬脸看向站在一旁的两位夫人,“你们二个去帮我准备热水,一会儿我要沐浴更衣!” “是!”二人齐齐答应一声,放轻脚步退出房去。 “你们二个去安排一下镖骑营的人马,让他们随时候命!”秦浩民又道。 “是!”这一回,答应的却是两个副将。 众人俱是离去,厅中便只余下秦浩民与管家秦禄。 “出了什么事?!”秦浩民沉声开口。 秦禄凑前两步,压低声音,“王爷,四海镖局出事了!” “他们?!”秦浩民剑眉微蹙,“不是又打死什么人了吧?!” 秦禄悄悄看一眼他的脸色,下意味地后退小半步,“昨天晚上,四海镖局大火,现在已经是一片废墟,除了坐镇锦州的老四,其他人都死了!” “什么?!”秦浩民一声怒喝,手指收紧,手中茶杯瞬间碎成数片,叮当落地,转过脸,注视着垂着脸的秦禄,他强压住怒气,“谁干的?!” 秦禄咽了口吐沫,“目前……目前还没查出来!” “死了这么多人,着了这么大的火,竟然查不出半点线索?!”秦浩民拧着眉毛看向秦禄,“我每日供你们吃喝,莫不是要将你们养肥着宰来吃?!” 秦禄双腿一软,人已经跪倒在地,“王爷息怒,其实也不是没有半点线索,朱六并不是死于昨天,几天前,他们去找常风镖局的麻烦,朱六被云家那个十三杀死,乔三也被常风打断了胳膊,我已经警告过他们,让他们不要生气,这番出事,此事……必然与这长风镖局脱不了干系!” 他自然没有证据,可是眼下这情况,如果他不找出一个代罪羔羊,只怕自己就要成为王爷发飙的对象,为了自己,秦禄只好把推断说出事实。 “哼,这点小角色,怎么可能,就凭常风那个窝囊废,怎么会有如此胆色!”秦浩民挑起眉毛,“你刚才说,什么十三?!” 看他脸色好转,秦禄这才松了口气,忙不迭道,“就是云三公子与歌伎柳茹儿的儿子,云大将军家的十三公子云葶,当然了,现在他已经不在云家了,云九重已经将他们母子赶出来,与他们断绝了关系!” “云葶?!”秦浩民双手撑着椅背起身,“云雨辰的儿子,很厉害么?!” “比起王爷,自然是差得很久,只是为人阴险,小小年纪却无比冷酷,到府里不到一个月,就杀了一个仆人,到底是云三公子的儿子,还有几分小聪明,前几天还以八个甲上考入千秋学院,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与七王爷、九公主他们搞到一处,之前在天下第一楼,他还曾经一口回绝太子殿下的邀请,现在人就住在常风镖局的一个小别院里,与常风等人称史道弟,狼狈为奸!”秦禄不敢怠慢,一口气将调查到的所有情况都说出来。 秦浩民细细听罢,阴冷双眸里越发精光四溢,“这个臭小子,看来不是简单之辈!” 秦禄还要再说什么,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二人侧脸看去,只见一位太监急急地行进门来,“恭王殿下,皇上宣你入宫面圣!” ==================== 日渐西斜。 一位红衣女子踏草而来,一路左右张望,看到睡在树下的云葶,顿时双目一亮,急急地跑过来,伸手捏向云葶的鼻子,“臭小子,好你个云葶,我找你找遍整个学院,累得腿都要抽筋了,你却在这里睡觉?!” 不等她碰到自己,云葶的眼睛已经猛地张开,手也是本能地击向她伸过来的手掌。 好在,她反应倒快,认出来人是九公主秦若雪,她硬生生将已经击出去的拳头又缩了回来。 “九公主,你怎么来了?!” “你还问我!”秦若雪不满地缩回手掌,“你这个臭小子,不会是把答应我的事情都忘了吧,幸好我亲自赶来,要不然,你今天肯定要放我鸽子!” 经她这一提点,云葶这才想起来,今日已经到了二十,是她与这位小公主约好到宫里教她弓术的日子。 “云葶怎么会忘呢,我只是没有想到公主会真正前来而已!”云葶坐直身子,注意到身上毯子,她下意识地四下张望,却只看到身边一个空空的竹蓝旁放着思晔留着她的书画,“公主可看到思晔了么?!” “思晔?!”秦若雪左右看看,“思晔是谁?!” “没什么!”猜到思晔必然是有事离可,云葶也没有多想,当下站起身,将毯子仔细折好放回篮子,“公主,我们走吧!” 吹口哨召回大红马,牵住它的缰绳,二人一起行出学院,候在学院门外的两个侍卫立刻就将秦若雪的马送上前来,又向云葶行礼。 几人飞身上马,奔向城中,不多时,便来到北宫门外。 云葶早已经见过前世各国都城,大楚国皇宫虽然气势恢宏,却也不会让她有太多惊艳之色。 有秦若雪带路,自然不敢有人盘问云葶,四人穿过正宫门,来到内宫向阳门外,秦若雪这才带头勒住马,“云葶,再入此门便是内宫,我们不能再骑马了!” 云葶也知道,这是宫里规矩,当下跳下马来,与她并肩牵马而行。 穿过一片华美宫殿,秦若雪正要带着云葶拐向右边岔路,就听得远处有人高声道,“九妹,留步!” 第27章 公主心思 秦若雪与云葶当即停下脚步,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转过脸去,只见一人从马上飞掠而下,矫健如豹落在二人面前。 紫衣黑甲,正是被皇上召入宫中的三王爷秦浩民。 “这次去南方,给妹妹带了些好点的水果回来,刚才已经派人送到宫里去了!”秦浩民含笑看一眼秦若雪,目光很自然地移到云葶身上,“这位少年好面生,看这衣饰,似乎是千秋学院的学生?!” “多谢三皇兄!”秦若雪向他一笑,“没错,他叫云葶,正是学院今年新入学的学生,我请他来玩的!” 云葶听秦若雪道出三皇兄,立刻就猜到对方身份,当下不卑不亢地向对方拱拱手,“云葶,拜见恭王!” “云葶?!”秦浩民深陷的双眸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异色,脸上却佯装出惊喜之色,“难不成,你就是那位八个甲上拔得头筹的考生?!” “云葶运气好而已!”云葶淡淡地应道。 秦若雪得意一笑,“云葶很厉害的,三哥是没有见识他的弓术,我这回请他来就是要他当我的弓术老师,三哥您可要多加小心,说不定哪天我便要将你这大楚第一弓手的称号给抢走了哟!” “是吗?!”秦浩民微扬起唇角,“下月立秋,父王要到京郊围场打猎,到时候,十三公子也请一起去,我要与你好好地切磋切磋!” “云葶不敢!”云葶客气一笑,心中却是暗觉此事有些不对劲。 他之前曾听秦若雪提起,这位三皇子去南方办事一个月余,昨天才刚刚回来,就已经知道她的身份,她现在已经这么出名了么?! “十三公子,你不是觉得本皇子不配与你比试吧?!”秦浩民脸上带着笑意,似在调侃,语气之中却透着几分明显地威迫味道。 “三皇子说的哪里话!”听出他话外之音,云葶微微扬起下巴,“既然您已经吩咐,云葶一定奉陪!” “太好了!”秦若雪心思单纯,不知其意,当下拍手叫好,“我真是迫不急待地想要看看,你们这二位的高手对决,恨不得立刻就到秋围!” “我也一样!”秦浩民接过身手随将送过来的马缰,飞身上马,向二人轻轻一扬手,“十三公子,我们后会有期!” 云葶含笑向他拱拱手,“恭送王爷!” 秦浩民等人渐行渐远,秦若雪就轻拍云葶,“别看了,走吧!” 二人继续前行,秦若雪就用手肘轻轻碰碰她的胳膊,“我告诉你,我这位三哥的弓术可是非常厉害,距离立秋亦没有几天了,你可要加紧练习,现在你可是我的师傅,可不能输给三哥,给我丢脸,三哥平日里跋扈的很,你啊,好好挫挫他的锐气!” 云葶只是一笑,心中却在暗自盘算,自己何处得罪了这位三王爷,以至于让他如此故意针对。 时候不大,二人已经行到秦若雪的紫雪宫外。 秦若雪拉着云葶行上台阶,早有宫女在门外探头探脸。 秦若雪当即板起小脸,“都给我滚出来,想看就大大方方的看,偷偷摸摸,给我丢脸!” “公主!”几个小宫女笑着从门外廊内行出来,站在她的身侧。 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奴才,这几个小宫女与秦若雪一处时间长了,不仅个个套着利落的短装,有的还拿着刀剑之物,看向云葶的目光也不像一般的少女那样含蓄。 “大家好!”云葶落落大方,向众人淡淡一笑。 “秋儿拜见十三公子!”站在秦若雪身边,一个生着清秀可爱的小宫女上前一步,向云葶弯身一福,握着刀的右手突然斜挑而起,带着凌厉风声向着云葶面门削来,“请十三公子指教!” 云葶虽惊不乱,侧退一步让过对方长剑,右手随意一抓,已经抓住对方手腕,轻轻一抖。 秋儿手腕吃疼,哪里还握得住剑,当即长剑脱手,云葶展着的左手刚好将剑柄接在手中,长剑脱手,秋儿并不罢休,当下右腿踢出,踢向云葶膝盖。 握着她手腕轻轻一转,云葶已经将她的人在原地转了一圈,圈在自己怀中,同时抬起左手,用刀背格住她的咽喉。 几个小宫女俱是傻了眼,小秋可是她们几个人中功夫最好的,这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家给制住了?! “云葶手重,还请秋儿姑娘不要介意!”松开秋儿手腕,侧退一步,云葶抬手将刀送到她面前。 注视着她精致的脸庞,想着刚才被她抱在怀里,秋儿顿时脸上烧出一片红云,当下含羞接过刀,藏到秦若雪身后。 “你们这些小妮子!”秦若雪转过脸,抬手指点着几个宫女,“就凭你们这些拳脚,还想要试探云葶,真是给我丢脸,还不快去沏茶拿点心,秋儿你去把我的弓和箭取来!” “是!” 几个宫女齐齐一福,当即小跑着散去。 “这些小妮子都被我惯坏了!”秦若雪向云葶歉意一笑,“你可别和她们生气,她们就是听我说你多少厉害,不服呢!” “怎么会!”云葶轻轻摇头,“云葶最喜欢的就是个性直爽的女子,又怎么会和她们计较?!” 秦若雪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娇羞之色,当下微垂下脸,略有些扭捏地问道,“真的?!” “当然!”云葶并没有注意到她表情的异样,她就算是聪明非凡,却也不会发现这些小女孩的情绪。 “公主!”秋儿小跑着捧着弓和箭袋送到二人面前。 “秋儿你带云公方去后面靶场,我去换衣服!”秦若雪吩咐一声,向云葶一笑,当即转脸跑去,云葶便随在秋儿身后行向后院。 与其他宫中,后院为花园不同,紫雪宫后院,全部都是平坦的草场,外围是跑马场,内围则是靶场。 宫女们刚刚送上茶点,秦若雪已经三跳两跃地从房顶上飞掠而来,落在云葶身侧,她已经换掉身上短裙,换了一套利落的紫色马装,越发显得英姿飒爽。 从秋儿手中拿过弓,将箭袋挂到腰上皮带,秦若雪信步走到靶场的白线外,“云葶,我们开始吧!” 云葶放下手中小宫女送上的茶杯,行到她的身侧不远,“请公主先射上两箭,云葶看看!” 秦若雪点点头,将护指套到右手食指,搭箭上弦,向着远处靶子瞄准,松指,开弓。 嗖! 长箭脱弦而去,射向远处,哚得一声,射入靶子的外环。 “是不是,很差?!”秦若雪有些不好意思地悄悄斜向云葶的脸。 “你的姿势不对,所以浪费掉了力量!”云葶示意她再搭一箭,人就走上前来,伸出手去调查着她的姿态,“记住,双腿一直一弓,这样能保持身体平衡,从而保持箭的平衡,双手的姿态也是一样……” 力过秦若雪身后,云葶伸过双臂扶住她的两手,“右手抬高一点与肩平,瞄准的时候,要保证箭尖与靶心、眼睛在一条水平线上,放松呼吸,就是现在,射!” 秦若雪松开箭矢,长箭笔直地向前射出,正中靶心,虽不是正中,对于秦若雪来说,却已经是非常不错的成绩。 “哇,我射中靶心了,我射中靶心了!”秦若雪一脸惊喜地大叫起来。 “公主聪慧过人,只要勤加练习,一定能成为一名出色的弓箭手!”云葶笑着鼓励道。 秦若雪向她郑重点头,注意到她的手还扶在自己的双手上,俏脸顿时又变得通红。 看她面色一对,云葶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着缩回手掌,退后两步,“云葶冒犯!” “瞎说什么,教武授艺,这种事本是难免的!”秦若雪垂着脸,语气中却透着几分说不出道不明的味道。 云葶这一回并没有忽略掉这种感觉,想到一种可能,她顿时有种头大的感觉。 这个小丫头,不会是喜欢上自己了吧?! “云葶?!”秦若雪转过脸来,看她脸色不对,疑惑地问道,“你怎么了?!” “哦!我没事,就是……稍微有点累!”云葶掩饰地一笑,“公主您再多练练,我再看看,您还有什么地方不对!” 秦若雪不疑有他,当下再次拿出一只箭,搭到弦上,“秋儿,帮云葶搬把椅子来,你坐在这里看我射箭!” 秋儿暧昧笑着为云葶送到椅子,“云公子,请坐!” 云葶越发确定自己的推断,人坐到椅子上,只觉得怎么坐也不舒服。 秦若雪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想,向她甜甜一笑,继续练习起来。 眼看着暮色渐深,云葶立刻离椅起身,“时候不早了,云葶也该告辞了!” “急什么!”秦若雪展臂拦住她,“这么晚了,怎么都要吃了饭再走!” “母亲不知我去向,怕要担心,我还是早些回去!”云葶忙着拒绝。 “那咱们说好了,下次入宫的时候,一定要留下来一起吃晚饭!”秦若雪放下手中弓,“走,我送你到外宫!” “不用了,随便让下人带我过去就好!”云葶忙着拒绝,“公主又练箭又要送我,太过劳累了!” 秦若雪只当她是心疼自己,心中越喜,“那……我送你到宫门外!” 云葶无法拒绝,只得任由她送出门外,又由小太监带向外宫门。 看着她清瘦飘逸的背影,秦若雪只是呆愣在原地。 “公主,公主……”秋儿在他身后连叫几声,秦若雪却只是充耳不闻,暧昧一笑,小丫头抬手在她眼前晃晃,“别看了,再看眼珠儿子都掉下来了!” “去你的!”秦若雪回过神来,一把拍开秋儿的手掌,片刻又将她拉到身边,“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秋儿明知故问。 “死丫头,你还装!”秦若雪斜她一眼,“当然是说云葶!” “很好啊,武艺非凡,又聪明,又生得一表人才,真是我大楚国中不可多得的年轻才俊,和公主殿下您那可是十分般配!”秋儿笑道。 “瞎说什么,我是问你他教得怎么样!”秦若雪俏脸发红,不好意思地推她一把。 “我才不信,为了让他来,公主把皇上为您请的师傅都辞了,就为了让他教你箭法?!”秋儿暧昧地瞟她一眼,“谁看不出来,公主的眼睛,根本就没看靶子,就看人了!” “去你的!”秦若雪又掇她一把,却并不否认。 “公主?!”秋儿担心地抓住她的胳膊,“您不是真的喜欢上这个云葶了吧?!”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秦若雪不以为然道。 秋儿皱起眉头,“我可听说,前几日草原派人来向皇上提亲了,皇上并没有拒绝!” “哼!父王虽然没有拒绝,可是也没有答应啊!”秦若雪闻言眉头紧皱,“草原上那个蛮子镜子都不照上一照,就敢向父王提亲,等这些秋围的时候,我就让云葶好好地修理修理他,让他知道本公主的标准!” 秦若雪转身行入院中,秋儿看看云葶离开的方向,再看看秦若雪的背影,无奈地叹了口气。 第28章 再遇夜麟 骑马奔出皇宫,云葶转脸葶看那座华灯初上,金壁辉煌的宫殿,终于轻松口气,心中暗自盘算,一定要将这位小公子对她的情谊扼杀在摇篮里。 顺着宫前广场行入大街,远远看到黄金街的入口,云葶想起今晨交给常风的计划书,当下轻拉大红马的缰绳,奔入天下第一楼的方向。 天下第一楼。 九楼华厅。 一身玄色华衣,脸戴玄色铁面的男子懒洋洋地倚在长榻上,“什么事,这么急着叫我回来!” “回楼主!”钱掌柜将手中捧着的茶放到榻前的长几上,“这次回来主要是有两件事,一件是四海镖局,昨天晚上一场大火过后,如今的四海镖局已经成为一片废墟,继欧阳海与费五的死之后,乔三昨晚也死在镖局,金钱帮兄弟六个,只剩下锦州城的老四!” “第二件呢?!”玄衣男子抬起右手,纤长白皙的手指轻轻拈住桌上的茶杯。 “秦浩民今日正午已经回到京城!”钱掌柜继续答道。 玄衣男子淡淡饮着茶,“听说四海镖局出事,他有何打算?!”...... 站在一旁的忍冬接过话头,“午后他进宫面圣,离宫之后就回到王府,想来正在调查之中!” “恩!”玄衣男子轻轻点头,“那么,是谁干的?!” “镖局之中除家眷之外无一活口,暂时还没有太明显的线索!”忍冬将手收到袖袋中,取出一只小小的黑色包裹,展开薄布,露出来的赫然是一只细细的缝衣针,“这是忍冬从乱石坡发现的,费五的刀身上有一处明显地痕迹,这只银针针尖已经变形,如果属下推断没错,应该是有人曾用针击在费五的刀身上,针尖因为受力而变形,用这个银针的人便是杀掉四海镖局二十几位镖师,夺走镖物人,我还查了那些中毒者,他们身上中的毒乃是噬肠草,这种毒药,也算是比较少有的珍品,一般的人怕是弄不到的!” 玄衣男子听到噬肠草二字,凌厉黑眸中闪过一抹异样之色。 他轻抬手掌,忍冬立刻将那根断了尖的缝衣针放到他的掌心。 “又是这种针!”钱掌柜皱起花白的眉毛,“难道,夺镖之人与之前到楼里偷东西的少年是一个人!” 也难怪他会如此推断,用缝衣针来当武器的人,确实也并不多见。 玄衣男子轻轻拈起那根针,露在面具外的薄唇鲜有的扬起一抹极淡的笑意,“事情却是越来越有趣了!” “还有一件事!”忍冬清咳一声,“云家那位十三公子搬到长风镖局了!” 玄衣男子闻言侧脸,目光凌厉地盯住忍冬,“谁让你查他的?!” 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中却透着让人心寒的怒意。 “我……”忍冬抿了抿唇,“属下只是觉得,楼里丢了草,他又恰好来卖,这其中怕是……” 注视着她妖娆的脸,玄衣男子目光渐冷。 “楼主息怒!”钱掌柜忙着走上前来,“这件事都是我处理的不好,是我忘了叮嘱忍冬姑娘,所以她才会去调查云葶!” 玄衣男子竖起手掌,“记住,没有下次!” “还不快谢谢楼主!”钱掌柜微松口气,伸手拉拉忍冬胳膊。 忍冬吸了口气,到底还是弯身跪于地上,郑重向玄衣男子叩首行礼,“多谢楼主,不杀之恩!” 外面,脚步轻响,接着就想起伙计的声音。 “掌柜的,有客人来!” “是谁?!”钱掌柜扬声答道。 “回掌柜的话,是云家十三公子云葶,他说来取他的银子!”外面的伙计恭敬答道。 钱掌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转脸看向榻上的玄衣男子,目带询问,玄衣男子轻轻地挥了挥手。 “你让他等一会儿,就说我马上就下来!”钱掌柜这才扬声对外面的伙计说道。 伙计答应一声,急步下楼。 从榻上长身而起,玄衣男子淡淡走向露台,路过忍冬身侧,他微微停下脚步,“你们二个仔细听好,云葶这个人,谁也不许动!” 他身子一闪,瞬间消失在夜色之中。 “我真是不明白!”忍冬从地上爬起来,一脸地不忿,“这个云葶有什么好,楼主这么照顾他?!” “楼主自有楼主的安排!”钱掌柜不悦地斜她一眼,“你这丫头,下次切不可再鲁莽行事,否则,老夫也保不了你!” “那个小子,绝不简单,你们现在股息,总有一天会后悔的!”忍冬冷哼一声,转身行出门去。 钱掌柜摇头叹了口气,也随在她身后下楼。 一楼厅中,云葶坐在椅上,听到楼梯上脚步声响,立刻就离椅起身,向钱掌柜歉意一笑,“打扰掌柜的休息!” “哪里哪里!”钱掌柜笑着行过来,“不知道云公子住在何处,要不然,我早就派伙计把钱给您送过去了,不知道公子可带了契约?!” 云葶从身上取出契约递到他手里,钱掌柜便将契约转交到伙计手中,“去,到帐房那里给云公子取银票!” 伙计答应着离去,钱掌柜便将云葶让到椅子上坐下,“云公子可是楚阳人士吗?!” “我父亲是楚阳人,原本随母亲住在外地,最近才重新回到楚阳城的!”云葶随口答道。 “哦!”钱掌柜轻轻点头,见小伙计行进来,当下起身接过银镖双手送到云葶手中,“云公子,你看看数目可对?!” “不用了,楼里我还信得过!”云葶接过银票,看也不看便塞到袖中口袋,“掌柜的贵人事忙,云葶就此告辞!” “云公子慢走!”钱掌柜将她送到门外,“记得下次有什么值钱之物,一定要拿来楼里,大家一起发财!” “一定,一定!”云葶答应一声,转身飞身上马,奔向长风镖局。 一路行过华街,她数次转头向身后张望。 自从进入镖局之后,她总有一种感觉,似乎是有人在暗处盯着她,一直到回到家中,她仍是觉得心中有些不安。 “葶儿,今日怎么又这么晚?!”母亲柳茹儿早在门口张望多时,看到她,立刻就笑着迎过来。 “公主到学院里接我,在宫里耽搁了时间!”云葶扶住母亲,牵着马走进院门,“报歉,让娘担心了!” 六儿奔过来接过马缰,牵大红马到后面马棚,柳茹儿便道,“常镖主过来请你几次,李先生也来了两次,说是等你一回,一定要让你过去吃饭,我想必然是有什么事情,你还是先过去看看吧,我和六儿已经吃过了!” “好!”云葶轻轻点头,从侧门行向镖局,询问过镖局弟子之后,很快就在侧花厅里看到了常风和李寒铁。 “云兄弟,你可回来了,让我们好等!”李寒铁站起身,“来人啊,去厨房里传话,马上上菜!” 云葶笑着行到桌边,“报歉,让二位久等,我之前去了一趟宫里!” “自家兄弟,不用客气!”常风拉着她在椅子上坐下,脸上满是兴奋,“今天,我已经看过云兄弟写的计划书,觉得十分可行!” 李寒铁也附和道,“是啊,我说云葶,就我这个大老粗都觉得你那些点子真是精……精妙,你说你这个小脑袋怎么长的,怎么就懂那么多?!” 云葶被他逗得大笑出声,“李大哥又夸我!” 李寒铁憨憨一笑,“我这可不是拍你马屁,是真的觉得好!” “说来也巧,今天刚才有一个老熟人要转一个铺面出来,就在黄金街上离天下第一楼不远,因为是熟人,他可以给我打个八折!”常风歉意一笑,“不过那里寸土寸金,就算是八折也几乎要用尽镖局中所有积蓄,如果买了这个铺位,我们就没有周转资金了,可是其他的铺位,又不理想!” “常大哥不用担心!”云葶从袖中取出刚拿到手的银票放到他的面前,“这七十万两银子,前期运转已经足够了!” “太好了!”李寒铁兴奋地一拍大腿,“有了这些银子,咱们就能痛痛快快地大干一场!” “是啊!”云葶也露出兴奋之色,“不过,具体的事情,只怕要麻烦二位多多费心,云葶恐怕没有太多时间了!” 李寒铁一挥大手,“这些事情,你就不用管了,你就踏踏实实地在学院好好学习,我和你常大哥就等着你学而有成,到时候,我这个当大哥的也能好好地扬眉吐气!” “是啊,云葶!”常风抬手轻扶住她的肩膀,“大哥相信,将来你必然能像你的父亲一样名扬天下!” 云葶笑着端起酒杯,“来,我们兄弟三人,干一杯!” 酒过三巡,云葶简单地吃过晚饭,立刻就起身告辞,常风和李寒铁知道他学业繁重也不多留,齐齐起身将她送到厅外。 两个人寻来帐房继续研究铺面的事情,云葶则回到自己的小别院,柳茹儿早已经为她备好热水让她洗沐。 来到厢房里,云葶褪掉衣袍,小心地解开裹住胸口的长布带,轻轻地吁出一口长气。 这个身子,虽然才只有十五岁,身体却已经发育的十分可观,为了男装不暴露,每天都要紧裹住胸口,现在终于可以放松一把。 白色长布,一层一层解开,雪白的胸口上,两只挺拔的小兔顿时暴露无疑,捕捉到后窗传来的异响,云葶一把扯过外袍来裹到身上,衣带系好的时候人亦已经冲出后窗。 目光捕捉到一道黑影展身掠起,她信手从发间抓出银针,扬手打去。 对方轻挥衣袖,便将她发出的银针击飞,毫发未损,但是,到多少也耽搁了一些时间,借着这短短瞬,云葶的人亦已经冲到他的面前,扬手击向对方后腰。 不等拳头碰到对方衣襟,她的腕已经被一只温热的大手捉住,对方顺势一抓,她的身体就被禁锢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小东西,原来是个女人!”故意压抑得有些暗哑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透着几分嘲讽。 云葶身子被禁锢动弹不得,当下转脸看向对方。 夜色中,对方的黑色面具几乎与夜融在一处,只有一处明亮的眸子近在咫尺之间,露在黑色面具外的唇角,扬起一抹嘲弄。 “夜麟?!”虽看不见对方的脸,云葶却从那面具中识出这人,正是她初临这个世界之时,遇到的那位男子。 “害怕了?!”夜麟眸子微眯。 “怕?!”云葶冷笑,“怕你什么?!” “上次你耍了我,你就不怕我杀了你?!”夜麟眼中露出玩味。 “如果你要杀我,也不会再问我这个问题!”云葶手指悄悄移动,掌心里藏着的针便滑到指间,说话的时候也反指刺向握住她的手掌。 拧腕让过她的针,转身将她的身子压到墙上,夜麟用腿挤住她的身体,抬起另一只空闲的手指从她的指间拈过那根缝衣针,随手丢到一边,带着面具的脸凑到她的脸前,眼中嘲弄之色越浓,“你以为,我会愚蠢到再给你机会?!” 云葶扬起唇角,笑了。 那一笑,尽显风华。 然后,她猛地抬脸,用自己的唇吻住他的。 双唇交触的瞬间,夜麟的身体片刻僵硬,他想到所有,想到她会反抗,会悄悄出手,却没有想到她……她竟然会吻他! 云葶抓住了那个机会,就在夜麟身体僵硬的瞬间,她猛地合紧牙关,用力咬住夜麟的嘴唇,将全身罡气移中在肩膀,猛地撞向他的颈间。 夜麟嘴唇吃疼,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她削瘦的肩膀,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夜麟为求自保,只得放开她急身而退。 扬手,云葶右手如笔,在空中猛地划下。 一道火红色的罡气立刻脱指而出,削向夜麟胸口。 夜麟轻指长袖,看似云淡风清地轻轻一挥,那道罡气便化成无数光点消散在空中。 “葶儿,出了什么事!” 远处,脚步声急急传来。 目光掠过云葶还留着他血迹的嘴唇,夜麟拧身掠起,瞬间消失不见。 “葶儿!” “少爷!” 柳茹儿和六儿急巴巴地跑到后院,看到云葶,立刻就急奔过来。 “葶儿,这是出了什么事?!”柳茹儿一脸担心地问道。 云葶抬起双臂抱住胸口,转脸向她安慰一笑,“没事,刚才窗外一只野猫,我还以为有贼,就撞破窗户追出来,娘不用担心!” “你吓死娘了!”柳茹儿看她身上只套着薄衣,忙着挡住她的身子,“看你,还不快回去,小心着凉!” 云葶转身从窗子跳回房内,柳茹儿担心六儿看出破绽,忙着带着六儿重新回到前院。 进入木桶之中,抬手抹掉唇上血迹,云葶注视着指上血迹一点点消散在温水中,一对长眉却慢慢皱起。 这个家伙,竟然找到她,难道是来报复?! 可是,如果真是报复,以他的实力,想要直接杀她是易如反常,为什么他又没有出手。 从木桶中直起身子,云葶随手扯过架子上的浴袍裹住身子。 现在,对方都已经找上门来,这一次,她可以凭着侥幸逃过一劫,下一次呢?! 想要离危险远一点,她就必须要让自己变强,变强,再变强! 擦净身体,套上净衣,云葶大步行入自己的房间,关门灭灯,轻念咒语,她瞬间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人已经在玲珑塔内。 “咯咯!”小毛球看到云葶,立刻就兴奋地跳过来,轻轻一跃就落在她向它伸过的手掌,用自己的小脑袋在她的手臂上亲昵地蹭。 这两天忙忙碌碌,云葶已经有两天不曾进塔,看到这小家伙,她也是自然地生出喜悦,转脸看角落里那一大堆吃食早已经变成残渣剩骨,她只是无奈摇头,抬手轻抚小家伙后背。 “饿了吧,等我去给你找吃的来!” 目光注意到小家伙背后舒展着的两条尾巴,她的手指一下子僵在空中,片刻才回过神来,仔细地用手去抓住小家伙的尾巴确定。 ,两条! 两条毛茸茸的小尾巴,她真的是没有看错。 她又试着用手量一下小家伙的身体,比起两天前,果然也是长大不少。 记得当初秦若雪说过,楼里这只小雪貂不过才是四岁幼兽,算起来,它到这塔中不过就是五六天的时间,照书上记载,此兽十岁方生第二尾。 如此推算,难道说在这玲珑塔,一天就能让它长一岁?! 此兽百岁出全九尾变成成兽,一天等于一年,那么三个月后,她不就拥有一只九尾雪貂成兽了?! 这样的事情,只要想一想就会忍不住让人兴奋起来。 “乖,在这里等着,我去给你拿吃的!”将已经长到她半臂长的小家伙放到地上,云葶张口念出咒语,离开玲珑塔,到前面厨房里把能吃的全部都拿过来,她再次进入塔中,将手中吃食放到小家伙面前,“那,给你的,快吃!” 吸吸小鼻子,嗅着空气中的香味,小毛球一头扑入食物之中,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时发出类似孩童笑声的“咯咯”声。 云葶蹲在一旁看它吃的欢乐,唇角也不自觉地扬起来。 “小东西,多吃点,吃饱了好长个,以后我会帮你准备很多很多吃的,省得你营养不良!”起身欲上二楼,云葶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步,转身看着小家伙露出深思的表情,“突然想起来,还没有给你起名字!” 重新走到它身边,蹲下身去注视着小家伙嚣张的吃相,云葶突然眼中一亮,“看你通体毛色如雪,干脆就叫你雪好了,怎么样,雪?!” 小家伙似乎是听懂她的话,转过脸来,向她“咯咯”地叫了两声,又摇了摇自己的两条尾巴。 “好,那就这么决定了,以后就叫你雪!” 拍拍它的小脑袋,云葶转身行上二楼。 依如每次一样,种草,练功。 一套功法练完,草亦已经成长。 收草,将睡上膝上的雪抱回它的小窝,云葶重新离开玲珑塔。 窗外,还是一片漆黑的夜色,随着她品阶的上升,练习一套功法需要的时间也渐渐缩紧。 没有去睡觉,功法练习已经洗去她的全部疲惫,此刻的她可是精力充沛的很,带着思晔给她的书画来到书房,她展纸研墨,展开思晔给她的画,认真地临摹起来。 提笔,转腕,描画…… 时间,随着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渐渐流逝。 纸,一张接一张地用掉。 云葶对手中毛笔的控制也越来越娴熟,画上小鹿孤单的神韵也渐渐明了。 对画中的这只小鹿,她有着深深的共鸣,这种感情投入到笔锋之间,画意自然也就流淌出来。 夜尽天明。 云葶笔尖流转,一只孤单无助的小鹿便在她的笔下迅速成形,轻轻用笔尖点上鹿目,她的眼前却控制不住地闪过思晔的脸。 “不好了!” 院外,突然传来六儿的尖叫声。 云葶足尖轻点,便从半开的窗子掠出屋外,来到前院,“出了什么事!” “啊!”她脚步轻盈,六儿哪里听到,当下惊叫一声转过脸来认出是她,才轻吁了口气,“少爷,你吓死我了!” “到底出了什么事?!”云葶挑眉问道。 “家里来贼了!”六儿抬手指向厨房,“昨天晚上剩下的吃的,全都不见了,你说这贼也真是的,人家偷金偷银,他倒好,偷吃的……” “咳!”云葶清咳一声,打断她的话头,“那不是贼,那是我拿的?!” “少爷?!”六儿转过脸来,疑惑地看向云葶,“您拿那些做什么?” “当然是吃了!”云葶挑挑眉,“我晚上看书肚子饿了,所以就把剩下的东西吃掉了!” “你?!”六儿一脸怀疑地将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你全吃了?!” “是啊,全吃了!”云葶抬手拍拍胸脯,“少爷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自然要多吃点!” 六儿瞪大眼睛,“那还有两只生鸡,一只没破膛的兔子,也是您吃了?!” 云葶满脸黑线,“那些当然不是我,是……大红马,大红马吃了!” “大红马亦吃肉呀?!”六儿轻轻摇头,一脸地感叹,“果然这野马就是厉害,和老虎一样,看来以后我不能光喂它草料,也得适当的给它荤的!” 终于将小丫头这关蒙混过去,云葶轻吁口气,恰好柳茹儿买了酱肉包回来,吃罢早饭,云葶再次赶往学院。 不等她下马,远远就见学院门外,围了一大圈穿着各色学院服的学子们,正在对着人群指指点点。 云葶对这种热闹一向不感兴趣,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飞身下马,任大红马自己疯去,她绕过众人准备行向学院大门。 “云葶,站住!” 人群中,云文洛的声音突兀传来。 云葶转过脸,居高临下的看着人群中看她看过来的云文洛,“云九公子,有事?!” “我没有什么事,不过,这位就找你有事了!”云文洛阴笑着向从地上站起来的那人扬扬下巴,“仁兄,这位就是你要找的云葶!” 云葶听罢,疑惑地看向那人。 只见对方套着一身灰色的劲装,身上发上明显地带着风尘,似乎赶了很远地路,她看过去的时候,那人刚好转过脸来,迎上她的目光。 对方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年纪,生得普普通通,一对眸子,却是细而长,眸中精光四溢,透着灼灼寒意,怀中斜抱着一把长剑,样式古仆,却雪亮如新,一尘不染。 “你……就是云雨辰的儿子云葶?!” “没错!”云葶微眯起眸子,“阁下找我有事么?!” “在下楚问天,从南唐而来!”灰衣男子分开双手,展平左手,右手食指猛地在掌心一划,一道淡青色光芒闪过,他的掌心瞬间多出一道伤口,鲜血从伤口内,溢流而出,翻掌,任血水滴落,他沾着血的食指直指阶上云葶,“云葶,我要与你决斗!” 第29章 妖孽女vs腹黑男! 龙渊大陆上的规矩,决斗有两种。 一种叫生斗,一种叫死斗。 之前云葶与云家仆人李大壮的决定,李大壮只是割破衣衫,那便是生斗,只是李大壮倒霉,刚好撞上云葶想要立威,于是死在她的手下。 这一次,楚问天割破手掌,却是死斗,不斗到双方有一人死去,决斗便不算结束。 云葶自然也知道这规矩,当即明白,对方是想要她的命。 刚才楚问天用手指割破掌心,指尖上曾经溢出青色罡气,虽然那青还很淡,却已经证明他已然站在青铜境之内,而此时的云葶却不过还是最低一境的玄土境,虽然已经八品,可是依旧是玄土境,与青铜境之间隔着一个玄铁镜,也等同着隔着一条深渊。 论实力,双方差距悬殊。 云葶微挑眉头,不是怕,却是疑惑,对方为何而来?! “为什么?!”她淡淡的问。 她就算是最近在京城中有了些名气,却还不至于连南唐都知道她的名字,难道说,又是云文洛搞得鬼?! 可是,如此高手,如果只是想要她死的话悄悄暗杀不是更加可行,为什么还要搞什么决斗的妖蛾子?! “云葶,你若是害怕就真怕跪地向人家道歉,说自己不能应战,问那么多有什么用?!”云文洛在一旁大声嘲讽道。 四周,早已经聚集了一大群学院中的学生,如此热闹,谁不想看看。 “九公子不要误会!”云葶淡淡一笑,“我只是想要问个清楚,亦省得楚公子在我手下死得不明不白!” 好狂,好傲,好不嚣张! 楚问天平静的脸上,一对浓密地蚕眉不由地跳了两跳。 捕捉到他脸上的表情,云葶脸上的琚傲之色越发明显,“楚公子既然有胆向我挑战,难道连自己为何挑战都没勇气说么,你从南唐千里迢迢而来,云葶自问自己还没有名气大到如此,楚公子总不会是被别人当成自己的狗,放出来咬人的吧?!” “哼!”楚问天终于变色,“云葶,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来向你挑战,就是要一雪当年我父亲之耻,我要向全天下的人证明,我楚问天可以胜过云雨辰的儿子!” 云葶立刻猜出,这位楚问天的父亲怕是曾与她的父亲云雨辰决斗过,生死与否她不清楚,不过肯定是输得很惨,这一位是准备到她这里找回颜面。 对方远在南唐,能够知道她的消息,自然是有人故意将这消息放出去,纵观这楚阳城,做这件事的,除了云文洛与他那位阴险的母亲,怕也没有别人了! “哈……”心中搞清楚来龙去脉,云葶的脸上却笑得越发狂傲,“既然你和你父亲一样想要败在我们云家父子的手中,那我就成全你!” 收住笑意,她轻蔑地抬起右手,掌心向上,向楚问天轻轻地勾勾中指。 “来,出手吧,我让你先!” 楚问天的脸上,瞬间变得铁青。 想他如今亦已经青铜镜的战者,在南唐一代也是小有名气,哪一位见了不是尊敬有加,今日见了这臭小子,竟然如此轻视,楚问天再好的定力,也已经控制不住地暴怒。 攻敌先攻心! 云葶要得便这个结果,以她的性格,宁折不弯,又怎么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做一只缩头乌龟? 双方实力悬殊,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对方的心情失去平静,人一旦愤怒便容易冲动,一旦冲动就容易暴燥,一旦暴燥就会失去平日的水准,也就更容易暴露出破绽。 很显然,她做到了! 楚问天确实怒了,他的这一计出手,看似狠辣非常,却显得有几分急躁。 当然,高手就是高手,尽管如此,他这一剑仍是带着惊天之势,剑身之上青色罡气透着冰冷的杀意。 闪身,跳步,云葶顺手从腰上抽出琴瑟给她的竹笛,云葶的速度快,楚问天的速度却比她还快。 咔嚓! 一声脆响,云葶手中竹笛的笛尾立刻被楚问天的剑尖击得粉碎,强劲的剑气破笛而过,将她的学院服都削出一道寸长裂口。 楚问天也同样抱着相同的打算,他甚至已经想到,这一剑削断对方手臂,立刻就挑剑起,抵住对方咽喉,尽情羞辱,然后一剑毙之。 在一众人等复杂的目光之中,剑与碎了一半的竹笛,硬硬地迎在一处,火红色罡气与青色罡气交激、震荡,发出类丝于火焰焚烧的咝咝声响。 咔、嚓! 竹笛,应声而裂。 裹着青色罡气的长剑笔直地割开云葶的红色罡气,切向她的皮肉。 所有人的目光和注意力,都在云葶的左手,包括楚问天。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右手,悄然却迅捷的动作。 就在楚问天的剑与她的竹笛相击的时候,她的右手亦已经如一条暗伺在草丛中的猎豹,看准机会,主动出击。 雪亮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条短促的光痕,笔直地刺向楚问天的胸口——那是心脏的位置。 看着空中闪过的寒光,楚问天大惊,这个少年,竟然以自己为饵,不惜受伤诱他露出空门,这一点是楚问天完全没有想到的。 慌乱中,他仓促收剑,剑身不过刚刚割破云葶的肌肤,立刻急退。 可惜,到底晚了一步! 云葶这一刀,快到极致,准到极致,也狠到极致,因为她知道,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失去这个机会,死的那个就是她。 她,不想死,所以楚问天必须死! 噗! 刀尖笔直地刺穿楚问天身上的灰袍,刺入他的胸口,楚问天退得很快,所以刀尖并没有刺中他的心脏。 退后两步,垂脸看看胸口上溢出来的鲜血,楚问天抬起沾着云葶鲜血的长剑,“臭小子,受死吧!” 垂下匕首,云葶不躲不闪,只是站在原地,微仰着下巴,大笑出声。 她不惜冒着可能要断掉一手的代价,刺出匕首,自然这一刺也是有着十足的把握,之前拦截费五等人,这刀上她已经下过毒,此刻,自然毒性还在。 “你笑什么?!”楚问天冷声喝问。 “我笑你,一脚已经踏进鬼门关还不自知!”云葶淡淡地叹了口气,“果然,有什么样的爹就有什么样的儿子,现在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你那个父亲会输给我爹,因为他和你一样,拥有着同样愚蠢的基因!” “你……”楚问天点足便要冲身而起,心脏却突然剧烈地收紧,身子趔趄,他差点摔倒在地,“你,你好卑鄙,竟然……下……下毒……” 毒字出口,楚问天的身子剧烈一晃,他免费用剑撑地才算没有跌倒,唇间便有黑色的血迹溢出。 “卑鄙?!”云葶冷笑,“如果我下毒算是卑鄙,那么你以青铜境欺我黄土境就不算卑鄙?!没错,我的刀上是有毒,如果不是你非要死斗,我又怎么会用毒刀?!人敬我一尺,我还他一丈,人若除我而后快,我必拭他于前!” 目光淡淡掠过站在远处,一脸愕然的云文洛,她抬手从身上扯出一块帕子裹住鲜血流淌的左腕,大步行上台阶。 千疮百孔的学院服,凌乱的发丝……一切的一切,却掩不住她身上那发自骨子里的狂傲之色。 她移步而上,恍若君王。 一众围观者,无一不是主动为她让出一条道路。 低品越品杀死高品者并不奇怪,不过,像云葶这样,能够杀死一个超越自己整整一个境界的对手,却已经足够让天下人折服,纵然她是用毒,却也不会让人觉得有什么不对,敢到千秋学院的大门外挑衅,本就该有这样的结局。。。 鲜血溢出来,一滴一滴地落在通向学院大门的台阶上。 那个学院服上千疮百孔的少年,单薄而琚傲的背影,被东边的朝阳裹上一阵明亮的金边,刺目地让人不敢逼视。 “少爷!”远处,随楚问天而来的仆人哭喊着从人群外冲进来,扶住已经变得脸色青紫的楚问天。 “没用的废物!”低骂一声,云文洛冷着脸行向学院大门,一众学生看客也纷纷散去,只留下毒发而亡的楚问天和哭得一脸泪痕的仆人。 行到僻静处,云葶迅速从身上取出银针,连刺臂上几个穴位,以减免血液流失,手臂上的伤口极深,如果再深上半分,便要伤到筋骨,刚才那一招险棋,她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 没有再去藏书楼,云葶直奔茶字部,她身上虽然带着伤药,可是对于这样的伤来说作用只怕不大,有秋水长这位现成的好大夫,不用白不用,她可不想这伤会对自己的手臂产生影响。 一路急行来到茶舍外,云葶尚未进门,就听得背后有人唤她的名字。 她疑惑转脸,只见思晔急急地奔过来扶住她受伤的胳膊,长眉皱起,满目关切,“云葶,这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云葶向他宽慰一笑,“受点小伤,想来找秋先生帮我上点药!” “走,快,我扶你进去!”思晔急急帮她推开栅栏,一边扶着她走向草舍的二层木楼,嘴里已经大声喊到,“秋姐姐,秋姐姐,快,云葶受伤了!” 陆飞、青竹二人闻声赶来,秋水长也在楼上的窗户飞掠而下,仔细看一眼云葶的手臂,立刻就向沉声下令,“陆飞拿药棉,青竹去取药膏来,要最好的生肌散!” 两个人转身奔去取东西,秋水长与思晔便将云葶带到厅中坐下,取了药棉帮她清洁着伤口,秋水长的语气里透着几分埋怨,“怎么搞得?!” 药棉擦过伤口,痛如撕肉,云葶下意识地抓紧思晔扶着她右臂的胳膊,语气却依旧保持着平静,“刚才学院门口,南唐一个自称楚问天的人要与我死斗,我没有办法,只好接受,于是就受伤了,先生,我这伤势如何?!” “看这剑意,想来是钱塘楚家,说起来,你还真是幸运,若这剑再深半分,必然伤到筋骨,现在只是皮肉伤,没有大碍!”秋水长接过青竹递过来的药膏,用指腹小心地涂抹于云葶的伤口四周,“楚问天人呢?!” 药膏抹到伤口上,火辣如灸烤,云葶的右手越发收紧,从齿中勉强挤出两个字,“死了!” “死了?!”秋水长抬起脸,看向她苍白的俏脸,“听闻楚问天已入青铜境,以你的能力跟本不可能赢他,他怎么会死?!” 云葶抿抿嘴唇,心中微有些担心,秋水长会不会责怪她偷用学院里的毒草,“我实力确实不如他,所以,我……我用了学院里的毒草!” “你的意思是说,楚问天是被你毒死的?!”秋水长侧脸问道。 反正事已至此,云葶也懒得辩解,当下轻轻点头。 “哈……”没想到,秋水长不但没有责怪,反而大笑出声,脸上露出无比喜悦和兴奋的表情,“下得好,下得好,果然不愧是我秋水长的学生!” “先生!”陆飞递过长纱布,胖脸上满是担心,“我听说楚家就这一根独苗,只怕,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云葶的!” “那又怎么样?!”秋水长利落地替云葶包扎好伤口,脸上露出无比嚣张之色,“不过是一个楚家而已,云葶可是咱们千秋学院的学生,楚问天找上门来死斗,本来就该死,好在云葶没事,否则我看倒霉的便是楚家!” “这么一说,楚家真该庆幸啊!”青竹在一旁一脸地唏嘘。 “是啊!”陆飞也一脸附和之态,“要是先生生气了,他们楚家就不是死一个楚问天了!” 秋水长伸手到青竹端来的水盆里洗净双手,“你们两个,想拍马屁找云葶的大红马去,别在这里碍我的眼!” 青竹、陆飞挨了骂,却仍是一脸喜色,屁颠颠将一应杂物端出房去,自去继续干自己的活计。 秋水长满意地看一眼云葶伤口,目光很自然地转过思晔脸上,“思晔,你脸怎么也伤了?!” 听她如此一问,云葶不禁好奇地看向思晔的脸。 果然,他不仅右额上青了一块,左颊还有一道新鲜的划痕,注意到他嘴唇上的伤口,云葶的眉尖猛地一跳! 那伤口的位置,和昨日里夜麟被她咬的地方完全一致,难道?! “别提了!”思晔不好意思地一笑,“昨天晚上,我去崖后看萤火虫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嘴唇和脸都受伤了,我来,就是想要向秋姐姐讨点药膏用!” “你呀,明明有天纵之才,却时常出一些让人哭笑不得的状况!”秋水长嗔责一句,随手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的药盒丢到他手上,“那,这个拿去,早晚各一次,三日便好!” 站起身,她背负双手行向楼梯,不多时重新出来,手上已经多了一套学院服。 将学院服丢到云葶手上,秋水长的语气依旧是淡淡地透着冷漠,“去,把衣服换上,被人家的剑砍得跟乞丐似的!” 她虽是责备,云葶却分明感觉到她的关切,当下站起身向她一笑,“谢谢先生!” 思晔亦随着她站起来,“你的手受伤了,我帮你换吧!” “不用,不用!”云葶忙着摆手,急急地行到旁边房间,闭上房门,有些吃力地单手换上衣衫。 待她重新行出厅中,秋水长已经不见踪影,思晔对着小镜子,仔细地在脸上涂抹着药膏。 看着他的背影,云葶心中疑惑之色越浓。 行到思晔身侧,云葶装着好奇地看向他的嘴唇,“看样子,好像摔得很严重?!” “没事,就是破了点皮有点疼,比起你的伤来差远了!”思晔收起药膏,转脸向她一笑,“我看,今天你不如休息一天,早点回家吧?!” “来都来了,回去娘见了我的伤,反而要担心!”云葶的目光掠过他受伤的唇,“我答应今天要到藏书楼帮余先生抄书的,怎么都要过去走一趟,你要不要一起走?!” 思晔答应着起身,二人并肩行出茶舍走向藏书。 “昨天我睡醒了不见你人,是临时有事么?!”云葶试探着问道。 昨日她咬伤了夜麟的嘴唇,今日思晔也在同样的位置带着伤,这一点,不能不让她生疑。 “昨天看你睡得那么香,我就到后山帮你摘桃子去了,结果我回来你已经走了!”思晔侧脸向她一笑,“一会儿我拿给你,除了桃子,我还发现一片野葡萄!” 他的脸上,满是真诚和思晔。 “好啊!”云葶心中的疑惑不自觉地减去两分,“对了,我昨天练习了许久,等中午的时候,我再画给你看!” “你的手受伤了,这几天就先不要那么拼了!”思晔抿抿嘴唇,“这几天,你的脸色一直不太好!” “没关系,反正伤得左手,不影响右手画的!”云葶一笑,“我先去楼里,咱们正午河边见!” “好!”思晔转身走远,还不忘转过身来向她提醒,“记得小心手上的伤!” “知道了,放心吧!”目送他走远,云葶这才迈脚行入藏书楼。 “你来了!”余墨笑着抬脸,注意到她手上的伤不由一怔,“手是怎么回事?!” “没什么,轻伤而已!”云葶不以为然地摇摇头,人亦就行到桌前,“先生要我抄什么?!” “就是这个!”余墨信手将一卷书送到她手里,“桌上有笔有墨!” 云葶接书在手,行到不远处的长桌边,将书放于桌上,仔细一看,不由一怔,余墨给她的,赫然是一张字帖,上面书着一只刚劲有力,入纸三分的“一”字。 这种东西,是只有初学写字的孩子才会用得到。 “先生就让我抄这个?!” “有什么问题么?!” 云葶片刻沉默,之前其他先生也说过,余墨是书字部的先生,他也是想要收她为弟子,书字部练得乃是字意,就像之前死在她手中的欧阳海便是一位使用字意的意者,余墨让她抄习字贴,自然有他的道理。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疑问,当下研墨提笔,认真地在纸上临摹起来。 那日与欧阳海对阵之时,她临时破意,以刀为笔画出字意,在四海镖局之时也曾字意杀人,虽然是初学字意,除了丹术,其实云葶在字意上的修为已经远剩其他各部。 就像李四方所说,破意就是入窃,一旦开窃,便如小马学步,自然水到渠成。 经过昨天思晔的指点,她对于笔的控制已经有了长足进步,今日再写起字来,字意自然便注于纸上的每道笔划,余墨在一旁侧脸看她笔锋流走,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字之基本,不过是横、竖、撇、捺、勾和点,这一横看似简单,却最是基本,如果你能参透其妙,这一横便是你的剑、你的刀!” 知道他说的便是笔意,云葶抬起脸向他轻轻点头,“云葶知道!” 不再多说,她垂下脸去,继续提笔。 在纸上一次次地描画着那一横,在心中,却将那一横想象成她的剑、她的刀,想象着那一笔割过半空,割裂一切…… 白纸上,那简单的一笔渐渐地便渐有凌厉之气。 笔尖上,一抹红芒渐渐明显。 随着她轻抬起笔,笔尖刚刚凑到白纸,只听得呲得一声轻响,那张写满一字的白纸便应声而裂,从笔尖处笔直地分成两半。 扶正纸,云葶还要再提笔。 “好了!”余墨的声音及时响起,“今天就到这里,再写下去,你会虚脱的,现在去随便拿一本自己想看的书吧!” “多谢先生!”云葶将笔放回原处,身体放松下来,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的疲惫,不光是体力,就连精神都有一种快要被掏空的感觉。 吃力地爬上八楼,云葶很容易就找到之前看好的那本丹药方子的书籍,当下毫不客气地拿到手中,一步一步行下楼来。 余墨早已经不知道人去了何处,她写满了字的那张断纸也已经消失不见,云葶疑惑地看看四周,终于还是转身行出藏书楼。 将书收到怀里,云葶缓步行向河边,人在树林中,隔着树干间的空隙远远就见思晔背对着树林坐在草地上,正和小鹿玉儿低声聊着什么。 看着他的背景,云葶微微皱眉。 然后,她放慢脚步,轻声轻脚地靠近思晔身后,猛地抬手击向他的后脑,掌刀来势汹汹。 “……说起来还是有些后怕,不过幸好云葶没事……” 听着他对小鹿玉儿低语,云葶的手指险险地停在距离他的头发不足半寸之处。 “云葶?!”转过脸来,思晔看着出现在身后的云葶,一脸地惊讶,片刻又忙着起身,将她让到身边坐下,“饿了吧,来,吃东西,你手上有伤,今天先不要喝酒了……” 看着他小心地将食物送到她手上,体贴地从篮子里取出水果和点心……云葶的心中,隐约生起一抹自责。 自己实在是太敏感了,这样天真思晔的一个少年,怎么可能会是夜麟。 一切,不过只是巧合! 夜麟武功卓越,不可能感觉不到她的攻击,如果思晔便是夜麟,那么他不可能在这个时候还如此镇静。 确定这一切,云葶终于松了口气。 “手还疼么?!”思晔向她扬扬眉毛。 “好多了!”云葶收回思绪,向他展颜一笑。 二个人说说笑笑地吃完饭,思晔便提起地上的空篮子,向地上的云葶伸过手掌,“你这样子下午不能再修行了,走吧,我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好!”云葶看看伸出她面前的他的手掌,犹豫片刻,终还是将自己的手送过去,放在他的掌心。 二人踏上竹筏,思晔轻点竹篙,竹筏便破水而行,顺着河道进入一片幽静的山谷。 两岸俱是起伏的山锋,时候不大,突然豁然开朗,在山锋中伸出一片平坦的草地,正值初秋,草地上野花盛放,远处山坡上桃李已经结果,空气里都透着芬芳。 一片葱郁之中,隐约可见草舍一角。 点篙靠岸,思晔提着袍子跨下筏子,“我没事的时候就喜欢来这里,这里不仅清静而且天地元气浓郁,非常适合修练,我几次破境都是在这里的!” 掠身落在他的身侧,云葶深吸一口谷间清爽的空气,“果然,福地洞天!” “走吧,到我的小窝去看看!”思晔笑着走向山间草舍。 草舍依山势而建,宽敞的回廊遮住太阳,内间是一个很大的通间,简单的原木书架上放着不少的书籍。 原木的琴架、原木的几床……简单的布置,干净利落,却又透着几分寂寞的味道。 在椅子上坐下,云葶环视四周。 “思晔,这么多年你一直呆在学院,难道就不好奇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么?!” “外面的世界?!”思晔坐到椅上,笑容中透着一丝莫测,“和这里有什么不同么?!” 云葶轻轻摇头,“或者,你更适合这里!” 像他这样单纯的性格,真的走出学院,云葶不敢想象。 “你说的没错!”思晔垂下长睫,“学院是思晔应该呆的地方,外面的世界可容不下思晔!” 云葶隐约听出这话似是哪里不对劲,正疑惑间,思晔却已经再次开口,“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 不待云葶回答,他的手指已经抚上琴弦。 顿时,动人的旋律便从琴弦上流转开来。 那旋律轻缓悦耳,会让人情不自禁地放松身心,听着听着,云葶的胳膊就俯到小桌上,不多时便闭上眼睛,呼吸渐渐变得平衡。 清晨那一战,为了闪避楚问天的剑,她消耗了太多的体力,之后又到藏书楼里修习笔意,此刻的她,身体已经接近疲惫的顶点。 更何况,思晔的这首曲子,本就是《安魂曲》,当然,他并没有在弦上加注琴意,否则,云葶这一觉睡下便永远不会醒来。 轻轻勾出最后一个飘渺的尾音,思晔起身行到桌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桌上的云葶,一向湿润思晔的黑眸中,满是莫测的深沉。 抬起手指,他的指尖轻轻地探向她的咽喉,视线划过她的红唇,他手指微僵。 片刻,他终于还是收回手指,小心地将她抱起,放到床、上,又拉过薄毯替她仔细盖紧,转身行出门外。 枕上,“熟睡”的云葶,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地勾起唇角。 “思晔,我很高兴,你不是夜麟,没有让我失望!” 听他弹出第一个音符的时候,她就已经认出这是《安魂曲》,小的时候,云雨辰总是喜欢用这首曲子来哄小云葶睡觉,继承了之前云葶的记忆,她当然也记得这曲子。 她故意装睡,就是要看看思晔会如此做。 前世的经历,让她较常人更加多疑,自然也不会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思晔。 直到现在,她才终于确定,思晔真的不是昨天出现过的夜麟。 心情放松,困兽立袭,云葶这次是真的睡着了! 室外草地,思晔微眯着眸子坐在河边的草地上,垂钩钓鱼,水面上浮子几次沉浮,他却始终不曾理会。 “娘,您说这世上还有可以信任的人么?!” 自然,没有人回答。 只有流水潺潺,坡上果香,伴在他的身周。 ======== 云葶的名字,再一次成为新一轮的话题。 黄土境战者跨境打败青铜境战者,这简单可以说是奇迹,这件事,不仅仅迅速传遍楚阳城,传到云家,传到皇宫,传到几位王爷公子耳中,更经过各种渠道,穿过千山万水,传到大楚国各地,甚至越过楚江,传入南唐,传入楚家,传入草原,一路向北,传入那高居在雪山上的神秘之地——天罡寺。 大陆北端。 终年覆盖着皑皑白雪的山峰上,此刻正飘扬着雪花。 这座被大陆上无数众生仰慕的神秘寺院,入目皆白。 这雪已经下了两天,天罡寺刚刚扫过的院落很快就又积了一层,一位套着单薄棉僧袍的小和尚,用力挥动着手中扫帚,正在一下一下地清扫着地上的雪。 被白雪覆盖的佛塔,只露出一截灿烂的金顶。 金顶下,佛塔中,金黄色的蒲团上,身上披着紫色僧袍的老僧须发皆白,听着厅中远道归来的僧人道出云葶的名字,紧闭的双目缓缓睁开。 “你是说,云雨辰的孩子?!” “不错!”站在厅中的中年僧人,一脸倦色,鞋上还沾着从中原带回来的灰尘。 “云家之中,他排行多少?!”老僧淡淡问。 “族中年轻一代,排行十三!”中年僧人的“十三”二字咬得很重。 “云家十三?!”老僧花白的眉,轻轻一跳,“那这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回主持,是位公子!”中年僧人答。 老僧轻吸口气,眼中神色微微放松,“此子品行如何?!” “对母亲倒极是孝顺,只是喜好杀戮,性子凉薄了些!” “对母孝顺者,终还是心中有善,如此,你就再去楚阳城中一趟,将他带回寺里来吧。”老僧淡淡道。 “这个?!”中年僧人露出为难之色,“恐怕有些困难,他如今已经考入千秋学院,只怕学院不肯放人!” “哦?!”老僧露出询问之色。 “此子聪慧不输云三公子,不仅以八个甲上入学,同时兼修琴、棋、书、画、茶五部,而且之前与楚氏年轻一代楚问天一战,显出黄土境八品战者的实力,可谓是真正的战意双修,不仅深得几部先生宠爱,而且与内院里的那孩子极是亲近,您也知道,院长的脾气,到时候真的发起飙来,还要您亲自跑一趟!”僧人略顿了顿,“话说回来,他即然身为男子,您又何必要他来?!” 老僧叹了口气,“或者,是我多虑,这件事,就暂时放上一放!” 长风镖局,侧院。 云葶的房间,房门紧闭,灯火俱熄,床\\上的被窝空荡荡的,没有丝毫温度,因为主人并不曾睡过。 玲珑塔内。 云葶通体都包裹在一层深棕色的罡气之中,冷眼看去,她整个人就如同是包裹着一层火焰,而且这火焰的颜色还在一点点地变化,渐渐加深。 如今,已经是七八天过去,除了每日在学院学习之外,云葶依旧每日都到玲珑塔中修习《混沌功法》。 云葶腕上的伤亦已经好了大半,雪的个头自然亦变大不少,最初不过只是手掌大小的它,如今已经长到一只成年猫儿的大小,指爪越发尖利,眸色也似乎比初遇云葶时加深了几许。 雪没有像每一次一样在她练功的时候趴在她的膝头,而是紧张地注视着云葶,一对火红色的眸子里,透着几分紧张。 现在,正是云葶的关键时刻。 她,早已经突破黄土境九品,正在面临破境的最后一步,跨过这一步,便是玄铁境,于她,将是一个质的飞跃,越过那道坎,是更大的天空。 包裹着云葶的罡气颜色越来越浓,密度也越来越浓,渐渐的,将云葶的整个人都包裹在其间,形成一只仿佛实质一样的黑色壳子。 咔嚓! 仿佛是蝴蝶破茧,仿佛是幼鸟新生,黑色壳子上裂出第一道裂纹,然后那裂纹迅速放大,四处龟裂开去,终于啪得一声爆开,化成无数的黑色碎片,消失在空中。 云葶缓缓地睁开眼睛,一对黑眸越发明亮。 她,破境了! “嗷!”雪轻啸一声,欣喜地跳入她的怀里。 “小东西,破境的人是我,你反倒比我还开心!”轻揉着它顺滑如绸的背毛,云葶挺身从地上站起,“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间,放心好了,今天也算是我的大日子,我一定买一堆好吃的回来给你!” “咯咯!”雪兴奋地叫起来。 咯吱!咯吱! 身侧的塔壁,突然溢出金光,然后,一阶一阶的台阶便从墙上自动地伸展出来,一层一层地长到楼顶,屋顶一点点地拉高,一扇门便出现在楼梯的尽头。 第三层,开启了! 经过了二层的开启,云葶这一次,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震惊,她已经猜到,这座塔,一定是在她达到每个程度之后,才会向她一层一层地露出真正的面目。 轻轻拍拍怀中雪的后背,她大步来到楼梯边,“走,我们一起去看一看,三层中,为我准备了什么?!” 她的脸上,有掩不住的好奇。 一层,是一本无上功法。 二层,是一池神奇之水。 三层,会是什么呢?! 踏上楼梯,她一步一步地行向三楼,终于来到门前,轻吸口气,她抬手推开楼门。 看向三层内,目光在楼中大厅那东西上停住目光,她微愕,片刻扬起唇角,“玲珑塔啊玲珑塔,难道你是知道我的心思,所以特意准备了这东西给我么?!” 第30章 奇鼎玄兽 玲珑塔,第三重。 四周围墙竖立着无数格子架,上面的格子或大或小,或高或矮,摆放着或大或小的坛罐和一些捣药的工具等物,简单就是学院中玄鼎亭的翻版。 大厅正中,一只足比云葶高上一头的玄色药鼎,药鼎通体黑亮,鼎身上,三只老虎环鼎而立,或扑腾,或竖尾,或回首而啸,而三只鼎足正是由这三只老虎每人一只组成。 正对着楼门的位置,凸雕着三个刚劲草书——三虎鼎。 放下雪,信步行过去,抬起手掌轻抚着鼎上雕着的虎纹,云葶扬着唇角,心中满是兴奋。 如今,丹方有了,鼎也有了,这几天她的丹术亦已经精进许多,只要再想办法搞到材料,还怕没有大批的灵丹练出来?! 经过常风的忙碌,黄金街上的店面亦已经进入装修的尾声,刚好可以做出一批丹药来,做为配货。 指尖,突然传来刺疼。 云葶疑惑抬脸,却原来是鼎身上凸出的虎牙尖端刺破了她的手指,就在她抬脸看去的时候,留在鼎身上的血珠亦已经化成一片血光,迅速地溢向鼎身上的每一道沟壑。 与此同时,她的神识之中,似乎也多了什么东西。 她仔细凝神,闭上眼神,内窥向自己的神识之内,然后就发现刚刚形成的一团气海丹田中,赫然多了一只很小很小的黑色药鼎。 同样的虎纹,虎足为鼎足,正是三虎鼎的缩小版。 云葶顿悟,是这只鼎已经认自己为主。 在茶字部,秋水长也向她讲过,除了学院里的药鼎之外,每一位丹师都会有自己专用的鼎,用自己的鼎炼出来的药,才最纯净,郊力更高。 “太好了,这下我也有自己的药鼎了!” 指间,传来温热的触感,云葶垂脸看去,只见雪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的身边,正仰着头,伸出粉嫩的小舌头,舔着她指上的伤口。 “小东西,吃生食还不行,你还想吃我这个活食呀!”云葶笑着弯下身去,轻抚它头顶,恰在此时,雪的头顶内突然溢出一道金色光华,云葶只觉掌心一热,那道光华就钻入她的右手手掌,转眼消失不见。 “咦?!”云葶疑惑地抬起右手,仔细端详,却没有发现任何痕迹。 嗷! 雪再次啸叫出声,云葶的右手掌心,便有一只金色的印迹闪过。 云葶虽是头回遇到这种事,这些天在藏书楼里也忙里偷闲看过不少书,猜到是雪舔食她的血,与她签订了玄兽契约,就如同她与玄铁鼎签下契约一样。 “小东西,看来你是跟定我了!”揉揉小家伙的脑袋,云葶笑着起身,“时间差不多了,我也要走了!” 雪小嘴一张,立刻就紧紧咬住她的袍角,嘴里还呜呜地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笑着摇摇头,云葶轻轻拍拍它的后背,“我知道,你是闷得慌,不要急,等过两天,时机成熟,我带你去放放风!” 雪似乎是听懂了她的话,松开她袍子,欢快地围着她又是练圈又是摆尾,就像一个得到承诺的小孩子,满身欢喜。 “好了,这回真得走了哟?!”向它一笑,云葶默念咒语,离开玲珑塔。 果然,窗外已经是天色大亮。 为了破境,这一次,她用掉的时间比往常要多得多。 跳下床,换衣洗漱,行出门外,嗅着初秋晨时微凉的空气,云葶缓缓地伸开双臂。 她轻顿足,身子便如一片羽毛,轻飘飘地落在屋脊上,那种感觉,真是说不出的舒爽,身体比起之前越发的轻盈灵活,仿佛每一块肌肤每一根筋骨都已经经过洗涤去除杂质,如同一块铁块,经过千锤百炼,淬火成钢。 果然,破境之后确有大不同,她分明感觉到,光更亮了,天更蓝了,就连前院里六儿轻手轻脚行过院子的声音,她都清晰可闻。 带着喜悦,她闪身落回院内,缓步行到前院。 每个月底,书院都有三天例行的例期,不用去学院,她自然也不用太过紧张。 “少爷!”六儿正清扫着院子,看到她,一脸地惊讶,“今日学院不是休学,少爷多睡一会儿,怎么又起这么早?!” 这丫头性子单纯,为人善良,云葶对她也很是喜爱,当下向她一笑,“店子马上就要开业,这些天都是常大哥他们在忙,我好不容易休个假,自然要过去帮帮忙!” “说得也是!”六儿停下手中的活计,“那您入厅与夫人做一会儿,我马上去端早饭过来!” 云葶行入厅中,果然见柳茹儿早已经起床,正在帮她缝制着秋衣。 “娘!”走过来握住她的手掌,云葶一脸无奈,“不是和您说了,以后这些事情叫裁缝去做!” “怎么,嫌娘做得不好看呀?!”柳茹儿笑着反问。 云葶向她扬起唇角,“娘的女红天下无双,我这不是怕您累到么?!” “就你嘴甜!”柳茹儿放下手中的针线,“娘啊,就是嫌得没事找点事情做,放心吧,累不到的,倒是你,好不容易休息两天,怎么不好好养养伤,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云葶便向她提起开店的事情,柳茹儿听了也是轻轻点头,刚好六儿捧饭进来,柳茹儿便将她引到桌边,新手帮她盛好饭,坐在一旁看她吃,又问些学院里的事情。 云葶一边与她聊着,一边就吩咐六儿将她配好的药熬好给柳茹儿,吃罢饭,擦净手掌,她正欲出厅,就听院门外传来叫门声。 “我去开!”六儿急急起身奔出去,云葶与柳茹儿亦好奇地起身。 脚步轻响,只见六儿引着三人行进院中。 为首一位,套着降红的袍子,面如冠玉,风姿卓越,正是七王爷秦浩羽,随在他身后一身漂亮淡粉衣裙的自然便是九公主秦若雪,身后则是随从楚航。 看到三人,云葶忙着大步迎上前去,“王爷、公主,您二位怎么来了?!” “王爷、公……公主!”小丫头六儿只惊得瞠目结舌。 “别发呆了,还不快给二位贵客煮茶去!”云葶笑着轻拍她手臂,小丫头才回过神来,忙不迭地奔进厨房。 “丫头没见过世面,二位莫怪!”云葶抬起右手,“请里面坐吧!” 此时,柳茹儿也行上前来,便要向二人行礼。 “您就是云夫人吧!”秦若雪早已经急急地冲上前来扶住她的胳膊,“常听云葶提起您呢,我还吃过您做的点心,比宫里的还好吃!” “公主殿下,好客气!”柳茹儿一脸受宠若惊。 “听若雪说十三公子受伤,本王心中担心,就随她一起过来探看,若有唐穷,还请夫人不要见怪!”秦浩羽笑若春风,语气温和。 “怎么会!”柳茹儿只是摇头,“二位亲临寒舍,是我们的荣幸!” 几人行入厅中,楚航便将手中提着的礼品放到桌上,片刻六儿捧上热茶,柳茹儿自有眼色,与二位闲聊几句,就寻个借口,带着六儿退出厅中。 “云葶,你的伤,当真没事了?!”秦若雪凑上前来,毫不掩饰脸上的关心。 看她伸手过来看自己伤口,云葶忙着将手缩到一旁,“皮肉伤而已,没有大碍!” “你啊!”秦若雪板起小脸,“不是我说你,你说那个楚问天是什么境界,你也敢接受他的挑战,幸好你是赢了,要是你输了,我怎么办……”看几人疑惑地看向她,秦若雪意识到自己失口,忙着改口,“我的意思是说,你是我师傅,你出了事,就没人教我射箭了!” 云葶心中暗暗叫苦,脸上却带着淡笑,“既然是公主的师傅,别人到门上挑战,我如果不应战的话不是就丢了公主的脸,这决斗,自然是不能拒绝的!” 听她说是为了自己的颜面,秦若雪俏脸微红,“就算是这样,你……你也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啊!” “是啊!”秦浩羽亦接过话头,“云葶,以后再有这种事情,一定要三思而后行,虽然我们见面不多,在本王心中,你却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朋友,如果你出了事,不光是若雪伤心,本王也会难过的!” 他情意真切,语气中透着掩不住的关切。 “云葶知道!”云葶向他感激一笑,“以后,断不会再如果鲁莽!” 秦浩羽轻轻点头,抬手向楚航轻挥手,楚航会意,当即行出门外,并且将厅门闭紧。 “其实,我们这次来,除了要看看你的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事情要提醒你!”秦浩羽肃起脸色,“下月秋猎,除了草原上派人前来之外,南唐公主殿下亦会前来,据我所知,楚雄亦是她的随行之一,到时候,你还要多加小心!” “楚惊云就是楚问天的小叔!”秦若雪在一旁插嘴道。 “不错,这个人正是楚问天的小叔!”秦浩羽略一停顿,“此人十年前也曾参加千秋学院的入院考试,后不得而入,便在学院大门外发誓,总有一天要学有所成,超越学院,后来他行遍名山大川,寻访名师,三年前再出现在南唐国中,一头青丝已成白发,人却已经进升为白银境的意者,皇宫中以一曲《惊天曲》大败南唐旧国师,实力非凡,楚问天本是楚家独苗,他未曾结婚生子,对楚问天一向视若子出,听说这次见到侄子的尸体,当时就心疼得晕了过去,到时候,他必然不会善罢干休的!” “都怪我!”秦若雪一脸歉意地垂下脸,“如果不是我,三哥也不会邀你一起参加秋猎,云葶,要不你就不要去了吧,万一那个白毛妖怪对你不利,我也护不了你!” “是啊!”秦浩羽也在一旁附和,“我和若雪已经商量过,你就寻个借口,不要去秋猎了,父王那里,我们两个去说,虽然三哥已经向父王提过,不过我想父王也不会不尽人情的!” 当日,秦浩民的嘴脸,云葶如今还记忆犹新。 这位三王爷明显不是善辈,如果她不去,只怕到时候帮他的秦浩羽和若雪倒要被到牵连,让自己的朋友受自己牵累,那可不是云葶的性格。 “听闻每年秋猎,都是非常难得一见的场面,云葶挺想去长长见识的!”她淡笑着,脸上没有半点胆怯之色。 秦若雪一听就急了,“云葶,你……你是真听不懂,还是听不懂啊!” “若雪!”云浩羽截住妹妹的话头,看向云葶的眼中又多了几分欣赏,秦若雪心思简单看不出,他怎么会不出,云葶是不想他们兄弟受牵累,“云葶,你仔细考虑!” “王爷,我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云葶离椅起身,“我与楚问天本是生死决斗,是他提出要求在先,我自问,我没有错,就算楚惊云实力非凡又如何,难道他还能不讲道理的在我们大楚国的秋猎上随意杀人不成?!” 转脸含笑注视着屋内二人,她扬起唇角,脸上露出琚傲笑意,“我不管他是什么人,也不管他有多么厉害,总之一句话,云葶不会因为任何人而做缩头乌龟,苟且而生,不是我的个性,如果非要选择,我宁可选择骄傲的去死,我知道,王爷和公主是真心为云葶好,二位放心,云葶不会让你们失望,我可不是那么容易就会死的!” 她的语气,何其骄傲,但是,这种骄傲,并不是盲目自大,而是发自内心的自信。 不怕死,也不会死! 这,就是云葶。 注视着厅中那略显削瘦的少年,云浩羽心中越发生出软佩,没有理由的,他莫名地相信,眼前的这个少年说的出便做得到。 “好!”秦浩羽长身而起,大步行到云葶身侧,抬手拍在她的肩头,“云葶,你放心,如果对方真要为难与你,我秦浩羽一定会替你出头,因为我们是朋友!” 云葶没有拒绝,只是含着笑向他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有我呢!”秦若雪也小跑过来,美丽的脸上满是激动的神色,“云葶,我也与你共进退!” 门,被轻轻敲响。 楚航小心地推开门,“王爷,云公子,常镖主来了!” 云葶行到门边,果然见常风正站在阶下,她当然向他一笑,将秦浩羽与秦若雪兄弟引见于他,常风对这二位也是耳闻,当即一笑,“过几日,逍葶阁开张,二位一定要过来捧场!” “逍葶阁?!”秦若雪好奇地挑起眉毛,“那是什么地方?!” 云葶一笑,“是我和常大哥开得店铺,就在第一楼不远,专门出售各种元丹、灵药还有首饰、战甲等物,到时候,还要请王爷和公主多多捧场!” “好你这个云葶,这样的大事都不告诉我!”秦若雪顿时嘟起小嘴,“还说是朋友呢!” “九公主不要误会,云葶可是老早就把二位算在客人名单里了,只是因为开业日子未定,所以才没有向二位送贴子!”常风忙在一旁打圆场,“等到开业那天,还会给二位每位一张黄金会员卡,以后二位在店里买东西,都可以打八折!” “真的?!”秦若雪立刻重新露出喜色,“这还差不多!” “临近开业,二位一定很忙,我们就先不打扰了!”秦浩羽向二人一抱拳,“先告辞!” 云葶与常风亲自送二人出门,注视着那辆华丽马车渐远,云葶只是轻叹一声。 早有下人和六儿为二人牵过马,各自上马,并肩行向黄金街,常风就在马上暧昧一笑,“看来,大哥将来也能攀上一位皇亲国戚了!” 云葶知道他是指秦若雪,一对眉毛越发皱起,“三哥,这话切不可乱说!” “别告诉我你没看出来,这位九公主喜欢你!”常风轻挑眉毛,一脸揶揄。 “她喜欢我,我不喜欢她!”云葶轻叹口气,满心地无奈。 这位小公主似乎是越来越没遮拦,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我看这九公子性子直爽,人又生得漂亮大方,云兄弟怎么会不喜欢她呢?!”常风疑惑地问道。 云葶在心中撇撇嘴,秦若雪是不错,性格她也确是喜欢,可是这种喜欢却只是单纯的喜欢而已,她又不是蕾丝边儿,喜欢玩女女恋。 当然,这些不足于与外人道,她只是一笑调侃,“既然三哥看她如此顺眼,不如我将九公主与三哥搓合搓合?!” “那怎么行!”常风忙着摆手,“我只是欣赏,只是欣赏!” “这不就结了,男女之间要两情相悦,我亦只是欣赏她而已,怎么可能在一起!”云葶也懒得在这件事情上多想,当下转入正题,“店子那边情况如何?!” “一切都按照你的计划在办,黄金会员卡已经在赶制之中,就差你列出名单,首饰匠那里,元丹的加工已经完成了一半,样式也是照你功的样式做的,那些个工匠一个个都在感叹样子新颖!”常风略一犹豫,“别的货都还好说,只是这元丹,到目前亦只收到一些低品的次货,那些炼丹师个个眼高于顶,好货做不出,又不肯去做些中等灵丹!” “这个我来想办法!”云葶向他安慰一笑,“实在不行,我去找找秋先生!” 常风顿时一时释然,“如果秋先生肯帮忙,那就太好了!” 二人说边边聊,不知道不觉间已经来到黄金街入口,行到还有不少工人在忙碌的那家店铺外,云葶人在马上,已经抬头将整个门面收在眼底。 这还是她第一次到这里来,只见一座二层高的门面,足有三个开间那么大,整面外墙俱是装饰一新,屋顶上新换的琉璃瓦在阳光下发现灼灼金光,配着彩绘的雕梁,尽显着非凡的气势。 “如何,一切都是按照你的要求,咱们这店面,除了第一楼,怕是这黄金街上也没有第二家比得上了!”常风在一旁笑道。 早有镖局弟子奔过来,恭敬地接过二人的马。 云葶翻身下马,目光掠过伫立在黄金街路口的那座九层楼塔,缓缓地扬起唇角,“我相信,假以时日,人们提起黄金街的时候,绝不会仅仅想到第一楼!” “我也相信!”常风亦在一旁,正色点头。 第一次他见云葶时,云葶还在为了几百两银子上台打擂,不过十来天,云葶却眼睛不眨地向他拿出几十万两银票,不仅战意双修,而且棋琴书画茶无不一通。 这个少年,跟本就是奇迹的代名词,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到的?! 二人行入厅内,云葶仔细地检查着各处进度,十分满意。 这处店面,前面为店,后面有侧厅还有仓库,整体面积也是不小,二个人坐到侧厅,自有伙计送上热茶。 “常大哥可寻到合适的掌柜了?!”云葶一边喝着茶一边问道。 “暂时还没有,找了几个,我都不太看好!”常风微有忧色,“毕竟是一店之长,不能马虎,临时只能我先作阵此处!” 云葶也知道此事急不得,心中惦念着要做丹药之事,当下放下杯子,“三哥在这里监工,我去院里一趟,与秋先生商量一下丹药的事情!” 离开逍葶阁,云葶骑马出城,直奔学院。 炼丹需要不少药草,她虽然也从院中收集了一些种子,可是有些中等药草,她并没有留存,还是要去学院采摘,而且她确实也要去求求秋先生,看她能否贡献出一颗高品丹药来。 毕竟店里怎么都要有一两件镇店的东西,要不然,也对不起她高品阶的定位。 哪想,一路来到茶字部,却没有见过秋先生,陆飞师兄也不见踪影,只有青竹一人坐在廊下打瞌睡。 她晃醒青竹,得到的回答去是,秋先生带着陆飞进山寻药,怕是一两天回不来。 云葶无奈,只得入山谷采了一些需要的药草,装在大红马背上的包囊中,抬眼看着正近中午,她当下点足掠起,来到河边。 在水边啃草的玉儿见到她,立刻就急奔过来,云葶专心摸摸它的脑袋,环顾四周,只见竹阀停在岸边,却不见思晔。 她信步顺着河岸向下游走去,来到思晔喜欢垂钓的河弯,没有见思晔,却见河岸边,一团篝火泛着青烟,一位套着暗红色长衫的老头正在河岸上抓着鱼竿钩鱼,几次提起鱼竿都不见鱼儿上钩,顿时懊恼地将鱼竿丢在岸上,还用力地踩了几脚。 “什么破东西,钓了半天,一只鱼也不上钩!” “哈……”云葶看着他吹胡子瞪眼的样子,不禁轻笑出声,“老先生,钩鱼哪有你这样钩的,你要拿稳竿子,一动不动的等,像您这样一会提竿一会走动,有多少鱼也被您害跑了!” 老者转过脸来,皱着眉头打量她一眼,“你这个混帐小子,竟然取笑我,说我笨,你来给我抓一条鱼看看!” 云葶笑着走过来,看一眼已经被他踩断的鱼竿,轻轻摇头,“这竿都断了,怎么钓?!” “哼!”老者轻蔑地一摆手,“竿断了,你不会自手抓,不是说自己很有本事的么?!这些个混帐东西,一个个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还要我这个老头子在这里抓鱼做饭!” “您不是就等着吃鱼吧?!”云葶疑惑地打量对方,只见这位老者须发皆白,似乎是许久未曾洗漱,头上胡子上沾着许多辩不出的草末碎枝,身上的长衫也是有许多污迹,袍角的地方还有几处破损。 学院里,她并不曾见过这样的人,云葶自然地就把他当成是附近村中的无依老人,当下弯身从地上抓起断了鱼竿,“看你饿成这样,我就做一回好人,帮你一个忙!” 老者坐到石头上,上下打量云葶一眼,“做一回好人,这么说你是坏人喽?!” “好人坏人又不是鱼和熊掌,哪能分得清楚!”云葶行到岸边,站到一块深入水中的石头上,目光紧盯着面前的河水,视线捕捉到一尾尺长的鱼儿游近,她轻吸口气,猛地刺出手中鱼竿。 啪! 鱼竿挑起,头上赫然已经多了一只被刺穿双腮大鱼。 转身行到岸边,抬手将鱼从竿尖上取下来,云葶伸臂将鱼送到老者面前,“那,这条够你吃了吧?!” 老者抬头斜她一眼,“生着怎么吃?” 云葶一愣,片刻又笑起来,“难得我做回好人,好,今天我就好人做到底!” 转身走到河边,她取出随手的匕首,将鱼开膛破肚,刮鳞去腮,当然了,这只匕首已经换过,不再是那只毒匕首。 将鱼在河水中清洗干净,云葶转身回到火边,从远处树上削下一截指头粗细的树枝,将鱼穿在枝上,在火上仔细烘烤。 老者初时冷眼旁边,看她做得像模像样,当下起身行来,将石头边的一只分成三格的调料盒放到她手边,“这里是调料,白的是盐巴,黄的是玉桂皮,还有蜜香籽!” 云葶扫一眼那简陋的调料,也不多说,将鱼用石头架好,她起身从袖中摸出一只纸包,小心打开,纸包内,包裹着十几个大小不等的小包。 “看好了,这才叫调料!”将小包依次打开,云葶这个抓一点,那个捏少许,足足在鱼身上洒了七八样。 立刻,香味四溢。 之前每日与思晔一起吃饭,她总觉得思晔带来的饭菜太过无趣,当然,不是二师兄手艺不好,而是这个世界的调味品十在贫乏。 为了满足自己的嘴巴,云葶只得从药谷里取味道相似的草药来代替她前世的辣椒、孜然之类的调味品。 新鲜到不能新鲜的鱼,再加上她娴熟的厨艺,精心配制的调料,自然是美味非常。 吸着鼻子,老者眼睛里早已经写满惊讶,“你这些,是什么东西?!” “这个么,秘密!”笑着将手中的鱼送到他手中,云葶仔细收起地上的调料包,“好了,您慢慢吃,小心鱼刺,我可要走了!” “等等!”老者伸臂拦住她,“告诉我,你要什么名字?!” “不必了!”云葶身子一闪,人已经掠到远处,“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做回好人而已,你不需要知道我的名字!” 吹声唿哨,召来大红马,云葶翻身上马,转眼消失在树林之后。 “马和轻功都还不错!”老者收回视线,目光触到那烤得焦黄的鱼,顿时双目放光,“算了,我就先尝尝你这手艺如何!” 试探着在鱼身上咬了一小口,老者只是轻轻一品,顿时双目瞪大,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竟然比老二烤得还香?!” 顾不得烫,他大口地啃食起来。 距离开张已经没有几日,云葶没有时间浪费,回到家中,简单地吃过午饭,她立刻就借口休息藏到自己的房间,进入玲珑塔内,将准备好的吃食留给雪,她则信步行到三楼,开始炼丹。 将准备好的药品,按照从藏书楼里取来的那本丹书上的“聚气丹”的配方仔细配比,云葶取下三虎鼎上的药盒,将药品一一地放入药盒之中。 聚气丹,服下之后可以使迅速地回速使用者的战斗力量。 如果是一名战者服下,可以在服后之下,短时间内补充足够的罡气,如果是一名意者服下的话,则可以迅速地补充他的巫力。 这样的丹药,基本上是玄兽猎人和低品战者、意者的必备良药,就连云葶自己身上也是常备两颗。 站在鼎前,她抬起右手手掌贴于鼎身,将罡气一点点地灌于掌心,黑色的罡气如墨水一般填满鼎上的纹理,药盒内立刻就发出咝咝的声音,不多时便溢出蒸腾的热气。 随着时间的推移,云葶的脸色也明显地变得苍白。 鼎中,一道红色光华闪过。 感觉到鼎内元气的波动,云葶缓缓睁开眼睛,抬手揭开药盒的虎头盖,出现在她眼中的,是四颗棕红色几近黑色的灵丹——黄土境九品灵丹。 “果然,用与自己签下契约的药鼎做出来的灵丹品质上要好很多!”她的眼中,有掩不住的喜色。 在学院中,用玄鼎亭中的玄鼎,她能够做出来的最高丹品,不过也就是黄土境七品的丹药,现在能够一下子跳跃两品,直接提升到九品灵丹,除了她本身实力的越境之外,这只三虎鼎的原因也欠了大半。 将四颗“聚气丹”收到瓶内,云葶小心地盖好瓶塞,又配好了另外一个药方。 这一次,配得是“补血丸”! 补血丸,顾名思义,正是在战斗之中,如果大量失血,可以迅速补充血液的药丸,这也是上次云葶受伤之后立刻就寻到的一个方子。 配好药品,云葶并没有立刻开始,而是盘腿坐于地上,运行一遍混沌初元,利用塔内充沛的天地元气补充上她刚才消耗的体力与罡气。 这个初血丸的品阶,却比刚才的聚气丸还要高上一等,是属于玄铁境丹师才可以炼制的药丹,为了能够炼制成功,她必须要补足充沛的体力与罡气。....... 天下第一楼。 玄衣男子的脸依旧半掩在黑色面具下,坐在锦榻上的姿态慵懒中透着十足的帝王之势,“可查清楚了?!” “回楼主的话!”忍冬一脸恭敬,“属下已经查得很清楚,放出云葶已经考入学院消息的人,正是云文洛的母亲云家大夫人,除了楚家的楚问天之外,另外我们还查到至少有三位与云雨辰有旧仇的家伙,这会儿亦已经在路上!” “都是些什么人 ?!”玄衣男子露在眼洞外的眸子危险地眯起,腰背挺直,一直被黑暗笼罩着的脸便出现在烛光中,露在面具上的唇瓣上,新伤未愈。 如果是云葶在此,立刻就会认出,这个男人,正是那晚曾经在她沐浴的时候,出现在她窗外,被她咬破嘴唇的夜麟。 注意到他唇上的伤,忍冬眼中一惊,“您的嘴唇?!” “不必大惊小怪,一点小意外!”夜麟轻轻挥手,很明显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太多纠结,“回答我的问题!” “其中二位都是些三流小角色,不值一提,另外这位,我想八成会要了云葶的命!”忍冬微勾起唇角,“要说起这人,楼主也见过,他就是楚问天的小叔楚惊云!”夜麟一直平静的眸子里闪过一抹异色,“南唐国师楚惊云?!” “不错,就是他!”忍冬轻吸口气,“南唐那边送来的消息,楚惊云见到楚问天的尸体,惊痛地差点昏迷当场,这次秋猎,他原本并不是这次南唐公主的陪客之中,后来,是他主动向唐宁皇帝要求相陪,虽然他口口声声说什么为了护卫公主,其实谁又不知道,他来这里是为了给自己的侄子报仇!” 夜麟抿着唇,没有出声。 “另外还有一件事!”忍冬悄悄抬眼看看夜麟的眼色,“属下不知道当不当讲!” “什么事?!”夜麟淡淡追问。 “离楼里不远,原来的那家茶庄改成了逍葶阁,过几天就要开业!”忍冬脸上露出几分怒色,“而且据我听来的消息,这逍葶阁将来要出售的东西,将是药材、玄兽元丹、战甲以及各种灵丹,这个云葶明显就是冲着楼里来的!” “逍葶阁?!”夜麟抬起纤长的手指,轻轻地揉揉下巴,眸中露出一丝玩味的神情,“是云葶开的?!” 忍冬道,“进进出出都是常风在负责,不过属下打听得很清楚,那些伙计都说,他们的老板就是云葶!” 夜麟听了,只是淡淡地向上勾了勾唇角,“仔细打探听清这次南唐公主前往大楚的目的,去吧!” “楼主!”忍冬不解地看着他唇角向上勾起的弧度,“您……您难道不觉得应该给云葶点颜色看看?!” 夜麟抬起脸,一对眸子冷冷地迎上她的目光。 忍冬的心猛地一紧,慌乱地跪于地上,她垂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楼主息怒,忍冬逾越,忍冬只是为了楼里着想,并无他意!” 起身,行到她的面前,夜麟伸出一指,将她脸颊勾起,强迫她的眼睛与他目光相对,“为什么,如此针对云葶?!” “我?!”忍冬一时间也愣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总觉得他是楼主你的劲敌!” 这只是一方面,事实上,更重要的原因她自己也搞不清楚,为什么就是看云葶不顺眼,尤其是每一次夜麟护着那少年的时候,她总是有一种冲动,想要将对方除之而后快。 “不要忘了天下第一楼存在的理由,钱对我们跟本不重要,你应该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夜麟收回手指,将双手负于身后,缓缓地行到露台边,语气已经转为冰冷,“我上次说过,没有下次,念在你在为我着想,我可以留下你的命,不过要给你一点教训!” “忍冬多谢楼主不杀之恩!”伸出左手分开手指展平在地板上,忍冬右手轻挥,半空中寒光闪过,接着便是血色飞溅,她的左手小指瞬间指掌分开,被刀劲带得滚到一旁。 夜麟站在原地,背对着她,高大的身影如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峰,声音便冷若峰顶上经年不化的冰雪,“如果有第三次,我不会再留你!” 站在一旁的钱掌柜早已经从身上取出伤药,送到忍冬面前。 接过药,捡起自己的断指,从身上取出帕子仔细地擦净地板上滴落的血迹,忍冬抱着砍掉一指的手掌,转身行出厅门。 “都怪我!”钱掌柜一脸地无奈之色,“我对这丫头太放纵了些,等过些日子,我就将她调到别的地方去!” 夜麟转过脸,轻轻点了点头,“去把除了楚惊云之外,准备对云葶不利的家伙解决掉,我不希望节外生枝!” “是!”钱掌柜眼中虽有疑惑,却仍是恭敬答应,看夜麟转身欲走,他鼓起勇气,上前一步,“楼主,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 “关于云葶?!”夜麟淡淡问。 “恕属下大胆!”钱掌柜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 “你还记得,当年云雨辰为何要离开京城么?!”夜麟轻声反问。 钱掌柜的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您的意思是说,关于十六年前那次天狼食日的预言?可是,云公子不是男孩么?!” 夜麟轻吸口气,“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就算她是位男孩,只怕寺里和谷里也不会轻易地罢休,我想,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开始行动的!” “哼!”钱掌柜冷冷一哼,“就怕他们不来!” “所以,这就是我要她安全的原因!”夜麟微仰起脸,身上自然地散发出一股凛然之势,“他们想要她死,我就偏让她生!” “属下明白!”钱掌柜恭敬地跪倒在他的脚下,“属下会保证云公子的安全!” “不!”夜麟竖起一根手指,“这件事不需要你去做,你只要一切按我的吩咐行事就好!” 掠身而起,他套着玄衣的身影转瞬消失在夜色之中。 片刻之后,夜麟再次现出身影,人已经在云葶所住房间斜对面的屋顶。 屋内,云葶正在专心地临摹着夜麟交给她的第二幅画,摇曳的灯光,将她纤瘦的身影投影在窗纸上,远远看去,飘渺的似乎有些不真实。 第31章 玄兽pk玄兽 书房内,云葶提笔转腕,依如每夜,练习着画功。 思晔的画风偏向写意,她本性张扬,自然也学不出工笔那样的精致,大写意倒正合她的心思,这些天每晚练习,云葶的写意画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笔尖如若游龙掠过纸面,裹着一层几难发现的黑色光华,留下一片或深或浅的墨迹,一只鹏鸟便在她的笔下成形,随着她顿笔轻点,最后的眼睛也点睛成功。 扑楞! 纸面上,一层黑色光华闪过,那只大鹏鸟瞬间扇翼而起,笔直地冲破窗纸,破窗而出。 云葶吃了一惊,抬脸向那鸟儿看去。 半空中,鹏鸟动作微僵,腾得一声散成一片无形的黑色尘烟,很快消散,云葶垂脸看向手下画纸,只见纸上墨迹早已经消失不见。 “难道……?!”侧目看向自己手中的毛笔,云葶扬起唇角,轻笑出声,“我的画意终于入窃!” 棋、琴、书、茶四部俱是轻松开窃,只有这画字部一科,如一座紧闭的大门,一直将她关在门外,现在她终于越过那道门坎,云葶怎么会不开心。 放下手中的笔,她大步冲出门来,看看被那只鹏鸟撞破的窗子,再看看自己的右手,脸上满是欣喜。 如果不是害怕惊到母亲与六儿,她真想大笑两声。 背负双手,看向千秋学院的方向,云葶微扬着唇角,一脸地喜悦,“可惜,思晔那家伙不在这里,要不然,我非要与他好好喝两杯!” 远处屋脊上,夜麟注视着院中那个身影,听着她的声音幽幽地传入耳中,露在面具的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浅笑。 转身,他身形一拧,人便消失在夜色之中。 感觉到远处异动,云葶疑惑转脸,唇上笑意已经消散,“夜麟,总有一天,我会超越你的!” 转身,重新行回书房,她再次提笔,专注地练习起来。 云家大宅。 一家之主云九重套着家常的衣服,正在书房里批阅着从北方传来的军报。 他微皱着眉,心情很明显并不轻松。 “老爷!”老管家轻轻推门进来,将手中捧着的一碗热参茶放到他的桌上,“您先喝点茶再看吧!” 云九重放下手中的笔,轻轻捧起茶来喝了一口,“最近,云葶有什么消息么?!” “少爷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几天都在忙黄金街逍葶阁的事情,我听说少爷想了不少新鲜名堂,那个叫什么会……会员卡,对对,就是会员卡,听说还分等级的!”老管家在一旁笑着说道,“少爷不仅文武全才,没想到在经商上面也是如此有天赋!” 云九重脸色平静,眼睛里露出的喜色却出卖了他的心情,“这次店面的事情,没有其他人知道吧?!” “老爷放心,这件事是我亲自做到,那家店主这一两天就要离开京城,十三少爷是肯定不会知道的!”管家替他满上喝空的碗,眼中染上几许忧色,“楚问天的事情,我亦已经调查清楚,这件事……是九少爷的娘大少夫人做到!” “而且……”管家犹豫半晌,终还是继续开口,“九少爷与十三少爷在学院中的关系似乎也不怎么融洽!” “我原以我将云葶赶出云府,他们就会收敛,没想到,文洛小小年纪,竟然如此难以容人!”云九重闻言花眉紧皱,重重将杯子放在桌上,他脸上是掩不住的怒意,“凭他的心智,我将这偌大的家业留给他,还不够么?!” 胸口气翻翻腾,云九重忍不住咳嗽起来。 “老爷,千万别动气!”老管家急行过来帮他拍着后背,“如今云家只有您一人支撑,您一定要保住身体呀!” 努力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云九重长长地吁了口气,又喝了一口管家送来的参茶,这才算是压住咳嗽,“去将大少夫人请来!” “是!”老管家答应一声,转身离去。 时候不大,就听得脚步轻响,大少夫人周氏随在他身后走进来。 “父亲,您找我?!”恭敬地停在厅中,周氏欠身向云九重行了一礼。 云九重轻挥手,管家立刻退出房门,将门闭紧,抬起脸,注视着厅中的儿媳,云九重的目光渐渐转冷,“云葶消息是你放出去的?!” “云葶?!”周氏心中一惊,脸上却是装出懵懂之色,“父亲,您的话,儿媳听不懂,什么消息?!” “如果不是你放出消息,楚问天会到千秋学院挑战云葶!”云九重皱紧浓眉,“我已经将她赶出云家,云家这所有的产业将来都会是文洛的,难道你们母子还不满意?!” “您的话,儿媳越发听不懂了!”大少夫人还要装傻。 啪! 云九重一掌拍在书案上,黄梨木书桌顿时分成几半,桌上文件纸笔落了一地,刚研好的墨汁更是溅了周氏满身满脸。 周氏大惊,一张俏脸顿时苍白几分,却站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云家的种,如果再让我听到你们母子房间针对她,休怪我翻脸无情!”云九重冷冷一哼,“好了,你回去吧!” “是!”周氏战战兢兢地答应着,转身逃也似地行出书房大门。 管家忙着行进来,收拾起地上散乱的文件,云九重却再次咳嗽起来,感觉一种气血翻腾而上,他忙着抬手捂住嘴唇。 “老爷!”注意到他指间溢出来的肉丝,管家老程只惊得脸面变色,忙不迭地冲过来扶住他的胳膊,“您快坐来,坐这边,我马上去派人找郎中来!” “不用了!”云九重取出帕子擦净唇角和掌上的血迹,“我只是晨起练功时不小心逆了气血而已,没事的!” “老爷?!”管家老程还要再劝。 “老程!”云九重劝眉喝住他,“难道你是真的不明白,如果这个时候,这个消息传出去,结果如何吗?!” “可是!”老程僵在原地,浑浊的眼睛里却透着心疼,“您要是这样忍下去,身体哪里吃得消?!” “放心吧,我死不了!”云九重坐直身子,脸上满是坚毅之色,“如今正是大楚国和云家关键时刻,这件事情,你一定要保密!” 老程抬手抹一把眼角的泪,轻轻地点了点头,“老奴知道!” 周氏急急回到自己房中,这才敢收起脸上泪色,露出愤怒地表情。 “娘!”云文洛急急从外奔进来,本是一脸欣喜,看到母亲身上墨迹不禁大皱眉头,冷冷看向几个丫环,“谁干的?!” “不关她们的事!”周氏轻挥手,“全都给我滚出去!” 几个下人不敢怠慢,忙不迭地退出房门。 “娘,究竟怎么回事?!”云文洛将周氏扶到椅子上坐下,好奇地追问道。 云文洛的父亲云雨霖原也是一等将才,后来与云九重一同出征北筏时死在敌将手中,后来这孤儿寡母便相依为命,云文洛对人阴狠毒辣,对他娘却是言听计丛,十分孝顺。 “老爷知道我们的事情了!”周氏拉住儿子的手掌,一脸地委屈,“他还说,如果我们再有什么动作,就将我们从云家赶出去!” “他敢!”云文洛冷冷一哼,“该死不死的老东西,不仅不帮我破境,还要偏袒那个野种……” “小声点!”周氏轻拉他的手臂,急声提醒,“小心隔墙有耳!” “娘!”云文洛冷笑一声,“我告诉你,再过些日子,我们就不用怕他了!” “哦?!”周氏疑惑地抬脸,“你这么晚来找娘,莫非有什么大事?” “娘真聪明!”云文洛坐到她旁边的椅子上,将嘴凑到她的脸前,“我告诉您,今晚上,我与太子殿下一起喝酒去了,太子殿下已经答应洛儿,只要秋猎之时我尽心尽力,他一定会保我坐上云家家主之位,而且还会让我继承爷爷的大将军之位!” “太子?!”周氏微皱起眉,“他要你做什么?!” 云文洛伸出一根手指,在颈下做了一个割喉的手势,“他要弑君夺位!” “什么?!”周氏大惊,“他……疯了?!他明明已经是一朝太子,他日可明正言顺地做上皇位,为什么还要做出这样的蠢事?!” “女人见识!”云文洛轻蔑地扫一眼自己的母亲,“您想想,当朝圣上如今才是五十多岁,又身强力壮,要等到他让出皇位那天,只怕太子殿下头发都要白了,更何况,如今其他皇子也是个个风声水起,更何况,最近皇上因为朱砂的事情,对太子殿下态度也是有所转变,更有传闻说是要另立太子,如果您是太子,难道您还要继续等下去么?!” “可是?!”周氏还是一脸地担心,“如果此事成了,你自可飞黄腾达,可是,如此这事不成,到时候只怕你会掉脑袋的!” “这些年太子苦心经营,朝中各部都有他的党羽,更何况,还有……咳……这个不能说……”云文洛向母亲得意一笑,“再过两日,丹药便可炼好,待孩子顺利破境入玄铁,再帮太子坐稳龙位,到时候,您就放心地等着儿子坐上一品大将军,和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吧!” “我就知道,我的儿子绝对是天纵之才!”周氏也随着他笑起来,“等你坐上一品之位,我一定要让云葶那个野种死无全尸!” “那件事,您就更不用担心了!”云文洛阴险一笑,“秋猎之时,南唐国师楚惊云也会随公主一起前来,云葶杀了人家的侄子,楚惊云怎么会放过她?” “真的!”周氏一脸地惊喜,“如此说来,岂不是不用我们亲自动手?”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出声。 翌日,天色睛好。 一大早,云葶还在吃早饭,一位镖局弟子就行进门来,将一只绸布小包裹送到她的手上,“这是常镖主让我给您送来的,说是请您亲自送给王爷和公主!” 云葶放下筷子,打开包裹,却见里面除了请柬之外,还有几张印刷精美的彩色图册,另外还有两只檀香木的小盒,小盒俱是制作的十分精良,上面凹刻着“逍葶阁”的字样。 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很大的包裹。 云葶轻轻将一个盒子打开,果然见里面放着一张金色的卡片,卡片正同是逍葶阁的字样,背面则写着“一卡在手,逍葶无忧”的字样。 知道这是常风为秦若雪和秦浩羽准备的会员金卡,云葶将卡片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只见上面的花纹雕工精致,心下十分满意,“好,我知道了,回去告诉常三哥一声,我送完东西就过去!” 那名弟子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云葶便将那只大包裹打开,柳茹儿和六儿早已经好奇地凑过来,看到从包裹内露出的大红猎装,只是双目放光。 “哇,这衣服,好漂亮!”注意到红衣胸口处装饰着的胸针,越发移不开视线,“这是什么东西呀?金灿灿的,好漂亮?!” “这是胸针,上面装饰的是火狐的元丹,不光胸针上有,裙子各处也都有镶嵌,火狐的元丹属于天然的火系,穿上这样的衣服,自然会觉得很温暖,就算是到了初冬时节,也不会觉得冷得!”云葶笑着介绍道。 “公子这衣服一定是送给九公主的吧!”六儿一脸地艳羡之色。 “小丫头,聪明!”云葶向她一笑,“好了,你们在家照顾娘,我去宫里走一趟!” 虽然她不想与九公主秦若雪太多走动,可是逍葶阁开张这样的大事,却是必须要请些头脸人物来撑场面,九公主与七王爷秦浩羽自然是非请不可的! 秦若雪身为公主,自然认识不少王公大臣家的女儿,通过她,云葶就可以打开通向王公大臣家女眷的那道门,进而行使她的奢侈品出售计划。 毕竟,像这种由元丹分割之后制成的饰品,一般人家是绝对买不起的。 这套衣裙,光是用掉的元丹就值几万两,不过如果能够打开销路,云葶相信到时候的收益自然是成倍的上涨。 用几万两银子换来一个如果名望的形象宣传大使,云葶觉得实在是太便宜了! 带好东西,骑上大红马,云葶直奔皇宫。 在宫门外通报之后,时候不大就有太监行出来,恭敬地将她带向宫内。 只是这一次,并没有前往紫雪宫,云葶跟着那太监七绕八绕,最后却在一处写着宜春宫的殿门外停下。 宜春宫?! 云葶从马背上取下包裹,突然想起,之前秦若雪曾经提过,这宜春宫正是太子殿下的正妃住的地方。 随在小太监身后行入宫门,时候不大,云葶就被带到一处华厅外,不等小太监通报,门内已经有急急脚步声传来。 “云葶?!”秦若雪一脸惊喜地从厅中奔出来,“没是难得,你竟然主动到宫里来看我!” 云葶向她一笑,“逍葶阁明日开业,我当然要亲自来向公主送上请柬!” “来来来!”秦若雪挥手示意她进厅,“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啊,就是我的大嫂!” 云葶行进华厅,只见一位套着淡绿宫装的女子正从椅子上站起身来,这女子也就是二十岁的年纪,五官却不是多么精致,却自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恬静优雅,透着稳重与端庄。 心知这位必然便是太子妃周楚楚,收回目光,云葶客气行礼,“云葶见过太子妃!” “十三公子不必客气!”周楚楚忙着虚抬手臂,示意他起身,“这些天可是听过十三公子不少事情,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娘娘抬爱!”云葶客气一笑。 秦如雪则好奇地看向她放在桌上的包裹,“咦,这里面是什么东西?!” 云葶将包裹放到桌上,小心打开,先取出一只檀木盒子双手奉于周楚楚,“来得匆忙,不曾为娘娘备下礼物,这是我逍葶阁中的会员金卡,娘娘如果不嫌弃,就留着当个玩意吧!” “十三公子好客气!”周楚楚小心打开木盒,看着里面雕工精良,造型大方的金卡,眼中露出几分欣赏之色,“这金卡好不精美,想来逍葶阁中出售的物品必然也是十分精良,只可惜我不会武刀弄枪,又没有天资修习意道,否则,一定要到阁中捧场!” “娘娘误会了!其实,我逍葶阁中,除了出售元丹和灵药等物之外,还专门为像娘娘这样的美丽女子准备了一些东西,从首饰到衣饰,应有尽有!”转身打开包裹,取出那套秋装,云葶双手捧着送到二人面前,“二位请看,这就是我逍葶阁出品的最新款秋季猎装,除了合理的设计,除了简洁漂亮之外,而且充分地考虑到猎装的穿着需要,在主要部位都镶嵌了火狐的元丹,可以自动保暖,就算是去冬猎的时候,也不用再套着厚实的大氅,只需要穿这一件猎装,就可以保证全身温暖!” “真的?!” 不要说是秦若雪一脸惊喜,就连端庄的周楚楚也是露出好奇之色,一同看向她手中的猎装。 毕竟,所有的女人都是爱美之人,周楚楚自然也不例外。 “好漂亮!”秦若雪轻抚着那轻薄的面料,一脸希翼地看向逍葶,“我能试试么?!” 云葶扬起唇角,“这件衣服本来就是要送给公主的,公主自然是想什么时候试都可以!” 秦若雪几乎要激动地说不出话来,“送……送给我的?真的?!” “当然是真的!”云葶将猎装送到她手里,“没有公主的尺码,我让他们大概做的,您试试,是否合身?!” “我马上就去试!”秦若雪早已经双脸俏红,抬眸看她一眼,转身抱着衣服带着秋儿行到内室去换。 周楚楚看着秦若雪行入房中的背景,眼中不由露出几分羡慕之色。 捕捉到她的视线,云葶当即开口道,“如果娘娘喜欢,云葶改日就让裁缝进宫来为娘娘量体裁衣!” “十三公子好客气!”周楚楚回过神来,掩饰地一笑,“听闻公子在学院中琴棋书画茶五部兼修,我想请问公子,可知道什么调养身体的方子?” “多少知道一些,不知道娘娘有何不适之处?!”云葶向她迈进一步,“可否让在下为娘娘把把脉?!” 周楚楚忙着摇头,“不是我,我是听说近日太子殿下身体不好,所以……” “楚楚姐!”从里面行出来的秦若雪立刻就不悦地截住她的话头,“大哥那身子,还不都是那个朱砂给害到,你只要想办法把那个女人弄走,我保证大哥好好修养几日,一切都好了!” 周楚楚听了,脸色顿时一黯,看到换上新衣的秦若雪,脸上却控制不住地露出惊艳之色,“若雪,你好美!” 秦若雪脸上一红,目光却不自然地看向云葶,“真的好看么?!” 云葶正色看去,只见秦若雪一身飒爽红色猎装,越发映得唇红齿白,朝气蓬勃,当下点头赞美道,“公主天生丽质,穿什么都是美的!” 秦若雪心中暗喜,颊上越发烫了几分,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的小丫头只是羞得垂着脸,满脸娇羞之态,偏又情不自禁地想要看向云葶,一对美眸,含情脉脉。 迎上那电力十足的目光,云葶的表情不禁有片刻僵硬,被一个女人喜欢的感觉,还真是让她有些不适应。 清咳一声,她迅速移开目光,“明日逍葶阁开张,还请公主多多邀请闺中蜜友前去捧场,云葶就先告辞了!” “等等!”秦若雪急急行过来,“我送你出去!” “公主还是留下来陪娘娘聊天吧,云葶认得路!”云葶连忙谢绝,这里有太子妃在,这丫头还有所收敛,就只剩她们两个,她还有些担心这丫头会不会冲动之下向她示爱。 “那好吧!”秦若雪恋恋不舍地放开她的衣袖,“你放心,一会儿我就去给你四处宣传,明年一定带人去给你捧场!” “多谢公主!”云葶暗暗松了口气,向周楚楚行礼之后,便要告辞离开。 不想人还未出厅门,就见厅外行来两个人影。 为首一位,一身明黄袍子,正是太子秦浩之,身后则是他的贴身副将赵船及一众侍卫。 “太子殿下?!”周楚楚看到秦浩之,端庄的脸上现出掩不住地狂喜之色,急急便要迎上前来,又紧张地垂脸打量一眼自己,确定没有不妥之处,这才行过来弯身一福,“臣妾拜见殿下!” “起来吧!”秦浩之懒洋洋的挥手,眼睛看也没看周楚楚,却含着几分莫测笑意注视着云葶,“十三公子,怎么有空到这宜春宫来!” “是我让他来的!”不等云葶回应,秦若雪已经急步行过来,护在云葶面前。 “这猎装好别致!”秦浩之注意到秦若雪身上火红猎装,眼中一亮,“九妹,你这衣服是宫里的裁缝做的?!” “他们哪有这样的手艺!”秦若雪语气中满是骄傲,“这可是逍葶阁出品的猎装,别的地方可买不到的,不仅样式漂亮,而且这上面还有保暖的火狐兽晶呢!” “哦?!”秦浩之听了,越发好奇,“十三公子,我可能向你预订么?!” 云葶虽对这位太子殿下并没有好印象,可是如果对方肯来她这里送银子,她自然是来者不拒,“当然可以,云葶可以送太子殿下一张会员金卡,如果殿下到店里买东西,我会给你打八折的!” “哈……”秦浩之朗笑出声,“没想到,十三公子还有这等经商的手腕!” “殿下见笑!”云葶淡淡向他拱拱手,“明日铺面开张,云葶还有许多事情要忙,就此告辞!” 秦浩之不露痕迹地向赵船坐个眼色,赵船立刻就大步一横,挡住云葶的去路,“听闻十三公子弓术非常,难得太子殿下有空,不如咱们就到后花园中比划比划,给殿下和娘娘凑些乐子!” 云葶微挑眉毛,一对眸子冷冷地注视着赵船的脸,“殿下与娘娘都雅人,舞刀武枪的不太好吧,万一伤到将军,云葶于心何忍?!” 刚才,她就奇怪,这位一向对周楚楚不感冒的太子殿下为何会此时到宜春宫来,现在看赵船向她提出比箭,云葶立刻就明白过来,对方却是来故意找茬的。 “其实楚楚和若雪一样,对骑射也很感激的!”入得厅来,秦浩之第一次正眼看向周楚楚。 周楚楚何等冰雪聪明的一个玻璃人儿,早已经从几人的对话之中听出端倪,心中知道对方跟本就不是为她而来,她犹豫片刻,终还是点点头,“听闻十三公子是九公子的弓术老师,楚楚也是十分好奇,不如今日十三公子就让楚楚见识见识!” “比就比!”秦若雪转身看向站在一旁的秋儿,“秋儿,去紫雪宫取我的弓和箭来!” “走!”秦浩之抬手拥住周楚楚的纤腰,“我们到后花园去等!” 一众人等,鱼贯而行,片刻便来到后花园中。 宜春宫的后花园,原是一片水榭,此时正是初秋时节,水面上荷花已榭,已余下青色的莲蓬在一片碧叶之中随风轻轻摇曳。 一行人行入水榭,分主宾落座,云葶便挑眸看向站在秦浩之身后的赵船,“不知道赵将军想要怎么比?!” “草原那些蛮子比赛的时候,都喜欢每人十箭互射,伤重者为败,想想就刺激得很,不如咱们今天也来玩玩!”赵船唇边扬起一抹狞笑,“十三公子,可有这个胆量么?!” “不要!”不等云葶回答,周楚楚已经惊叫出声,“那样太危险了,我看到湖中莲子突然好想吃,不如二人就以箭代手,为我采几支吧,三只箭,谁射下来的莲子越多,谁就算是赢了,殿下觉得如何?!” 注视着身边的秦浩之,周楚楚一脸讨好。 “好,就依楚楚之言!”秦浩之接过她送过来的茶,淡淡地啜了一口,“你们二个,同时发箭,每人三只箭羽,射下莲蓬最多的人就算胜!” “殿下?”赵船心有不甘。 “恩?!”秦浩之微侧脸,眼中闪过寒意,“难道你有异议?” 赵船忙着弯下身去,“属下不敢!” 恰好此时秋儿回来,将秦若雪的弓与箭送到云葶手上,赵船轻扬手,立刻就有手下送上一把勒着金丝的大弓。 目光掠过对方彪悍的弓与箭,云葶目色越冷,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这两个家伙似乎是准备要她的命,可是为什么,秦浩之会突然改变主意呢?! 赵船接弓在手,双足在亭中地上微微一顿,人已经如一只猎豹掠起,落在水塘边不过半掌宽窄的石沿上,转脸向云葶挑衅地一笑,“十三公子,请!” 将箭袋勾于腰带之上,云葶纤腰一拧,人便如一只鹏鸟般轻盈地掠起,稳稳停在赵船身侧,向对方轻轻一抱拳,“赵将军,请!” “好!”秦浩之一拍手掌,“开始!” 他话音刚落,赵船突然就将手中长弓一横,将弓身向着云葶击来。 云葶早料到他不会轻易干休,双足如铁钉钉在石沿上,她的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后弯曲,顺势从腰上箭袋中拈出一只羽箭,搭弓上弦。 “赵船,你这是做什么?!”秦若雪看赵船攻击云葶,立刻寒气质问。 “九妹!”秦浩之暧昧一笑,“这样才有趣,不是吗?!” “你……”秦若雪张了张嘴,终于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只是将一对眼睛紧紧地盯到云葶身上。 赵船一击不中,大手一抓,已经从背上箭囊里扯出一只足有拇指粗细的铁箭,以箭带刀,刺向云葶大腿。 抬腿,开弓,云葶猛一用力,她手中长弓便扯成一轮满月,瞄也不瞄,她信手开弓。 嗡! 弓弦急振,羽箭脱弦而出,笔直射向河面上的莲蓬。 赵船两击不中,也不再攻击,而是搭箭上弦,用力将铁箭射向云葶射出的羽箭,他的弓身上,不仅镶嵌着风狼的元丹,而且弓弦也是用成年风狼的筋揉制,本就具有加速的作用,再加上弓上名家刻上的风符纹,自然更是速度非常。 箭一脱弦,便如闪电,向着云葶的羽箭激射而去,眨眼之间,已经接近她的箭尾。 赵船,扬唇狞笑。 云葶也扬起唇角,右手食指在空中从左到右,凌厉一划。 这一笔,正是余墨先生让她练习了无数遍的横,是她的笔意,也是她的剑,她的刀! 一道黑色笔痕,在空中瞬间成形,位置刚好在赵船的铁箭中段。 咔嚓! 伴着尖锐刺耳的金玉断裂声,赵船呼啸向前的铁箭,瞬间分成两段,失去尾部铁羽,箭尖跟本无法保持平衡,当即偏离斩道,箭尖箭尾,擦着云葶的羽箭斜飞向前,一头扎入水中,溅起一片半人高的浪花。 云葶的羽箭,气势如虹,笔直地将正前方并排的两只莲蓬射落,仍是未力直消,直刺入水潭对面的石壁,尾部仍在不停地颤抖。 这一箭之力,何等非凡! “师傅,加油,师傅,加油!” 秦若雪原本还提着一颗心,看到此情此景,哪里还顾得了许多,当下就大声地为云葶加起油来。 赵船脸色一变,抬手点住云葶的鼻尖,“你不守规矩!” 听说云葶亦有玄兽,所有人包括秦若雪在内都是吃了一惊。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云葶的右手,待到看清团在她手掌上,那只猫儿大小的东西,众人脸上的震惊之色瞬间化成不同的表情。 “哈……”赵船第一个大笑出声,指点着云葶右手上的雪,他一脸地鄙夷,“十三公子,你这个还真是个小玩意,哈……知道的知道您这是玄兽,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养了只宠物呢,就它,还不够给我的赤水蛇塞牙缝的……” “哈……” 一众墨甲侍从,立刻附和地大笑出声。 九尾雪貂,名气够大,可是真正的实物,又有几人见过。 这些人,有眼不识金镶玉,自然也不会想到,云葶手上这只看上去像小猫一样的小家伙,就是人们梦寐以求的黄金境上品玄兽。 看着眼前晃动的那只粗大手指,雪的一对火红眸子里闪过冷色,突然张嘴,将赵船的手指紧紧地咬在嘴里。 赵船手指吃疼,顿时“呀”得尖叫出声,用力猛动手掌,想要抽出自己手指,雪的牙齿却收得极紧,任他疯子一样连晃带摇,只是紧紧咬住他的手指不放。 鲜血,很快从它的齿间溢出,随着赵船的甩动四下溅落。 “该死!”赵船甩不脱它,当下扬手将左手中的长弓击向它的小脑袋。 云葶岂会容他伤害雪,身形一闪,人已经逼近到他的身前,扬起手中长弓架住赵船的铁弓。 “啊!” 雪猛地一甩小脑袋,赵船顿时杀猪一样嚎叫出声,尖叫着倒退几步,雪亦从他的手上跳开,重新跳回云葶的肩膀,转头向着池水中啐出一物。 微黑,粗壮,溢着鲜血……那物,赫然是一根新鲜的手指,一根齐根被咬断的食指。 赵船的嘴唇颤抖起来,他缓缓地竖起右手,看着鲜血直流,硬生生少了一根食指的手掌,他的脸瞬间狰狞,“畜生,竟然……竟然咬断了我的手指……啊……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们……赤水蛇,吃掉他们!” 几个手下急冲过来,帮赵船包扎着伤口,赤水蛇身子轻扭,蛇头便转向云葶和雪的方向。 “云葶,小心啊!”秦若雪握紧手掌,担心地提醒道。 周楚楚亦从秦浩之的衣袖下,悄悄地向着云葶看来,感觉到她的动作,秦浩之一把推开她的身体。 “赤水蛇,攻击!” 赵船伸着手让手下帮忙处理着伤口,嘴里就大声地发出命令。 赤水蛇直立的颈部,缓缓缩起,这是准备攻击的姿态。 突然,它的颈部猛地绷直,张开的大嘴闪电一般扑向云葶。 云葶闪身欲动,就在此时,趴在她肩膀上的雪,突然啸叫一声,四足在她的肩膀上轻轻一蹬,小小的身子便化成一道雪白的流光。 “雪!” 云葶担心地唤出它的名字,探手抓住它的尾巴想要阻止,无奈终是晚了一步,抓了个空。 电光火石之间,雪与赤水蛇扑过来的血盆大口便要撞到一处。 第32章 雪貂兽发飙 与粗壮的赤水蛇比起,雪实在是太小太小了,两个动物的比例,就如同一棵草与一棵树的差距。 不要说是其他人,就连云葶也有些担心雪会不会一口被赤水蛇吞下去,眼看着二物撞在一处,她手掌一探,已经从袖中拉回藏在臂上的匕首,准备营救。 这时,雪已经与赤水蛇近在咫尺。 扬起短小的前爪,它猛地一掌拍在赤水蛇的头顶。 一声闷响,赤水蛇巨大的身体笔直地向后滑出丈余,硬生生撞到水潭边的一座假山,两人高的假山轰然倒塌。 一时间,碎石飞溅,将赤水蛇的半段身子都压在下面。 雪像人一样,直立而起,两只短小的前爪懒洋洋地挥了挥,那姿态十足的嚣张琚傲,仿佛是怕赤水蛇弄脏了它的爪子一样。 全场皆惊! 这么一个看不去就像小猫一样的小东西,竟然一爪子就将那样一条巨大的赤水蛇给拍飞了?! 这是什么力量,如果是拍在一个普通人的身上,岂不是要直接将对方拍得肉饼?! 秦浩之注视着地上的雪,眼中露出震惊的表情。 “哇!”秦若雪很快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拍着手叫道,“好厉害,好厉害!” 云葶微松口气,似乎是感觉到她的情绪,雪转过小脑袋,很得意地向她“咯咯”地啸叫起来,那模样,完全就是在邀功。 呼啦! 就在云葶向她摇头轻笑的时候,假山石堆中,突然甩出一条长尾,火红色的蛇尾,扫过半空,带着锐利的风声,如一只巨大的镰刀,扫向雪。 “小心!”云葶轻声提醒,人却只是握着匕首站在原地没有上去帮助。 刚才那一击,小家伙已经表现出非常的实力,现在她很想看看雪突然有着怎么样的能力。 蛇尾如风,扫过地面,如钢铁一般的蛇鳞将地面上的青石都划出一片明显的沟壑。 转过脸,看着呼啸而来的蛇尾,雪火红色的小眼睛里,没有半点惧色,眼底里蒸腾出来的分明是暴戾的杀意。 嗷! 轻啸一声,它猛地张开小嘴,迎着赤水蛇的尾巴就咬上去。 蛇尾过去,雪瞬间不见踪影,水潭边上的青石瞬间被击碎一片,碎石飞溅,落入潭中,溅起一片水花。 “哈……”远处,赵船一把甩开替他包扎的侍卫,“云葶,你就等着给我的玄水蛇当午餐吧……” 他话音未落,就见玄水蛇的身子猛地从地上飞起。 蛇会飞?! 众人的目光里都是露出疑惑。 啪! 玄水蛇的身体在空中短暂停留,重重地砸下。 “快离开亭子!” 云葶眼看着蛇身砸向小亭,心下一急,当即掠身而起,扑入亭中。 “保护殿下和娘娘!” 亭内的几个侍卫也几乎同时向秦浩之与周楚楚扑过去。 一手抓住秦若雪,一手抓住秋儿,云葶闪身冲出亭外,几个侍卫也拉着秦浩之与周楚楚逃出亭去。 轰! 玄水蛇的身体呼啸着砸在亭身上,亭顶应声而碎,抱粗的石柱也是生出无数裂纹。 好在,云葶提前预警,亭内和亭子附近的侍卫太监都迅速逃开,并没有人员伤亡。 嗷! 玄水蛇痛苦地啸叫出声,拧起身子,巨大的蛇头就向水潭边冲去,不等它转过身子,已经再一次被摔出去。 云葶带着秦若雪和秋儿落在远处草地上,转脸看去,这才注意到,站在水潭边石沿上那个小小的白色身影——雪。 它的四只小爪子深深地陷入石阶之中,嘴里紧咬着玄水蛇的蛇尾,尖利的牙齿深深地镶入蛇身,轻轻一甩,玄水蛇的蛇身就再次腾空而起,然后重重摔入水潭,溅起水花一片。 这玄水蛇足有云葶腰身粗细,长度在三丈开外,重量岂且千斤,雪摇头晃脑地摔着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却如同一只猫儿甩着一只小鱼,无比轻松。 数次重摔之后,玄水蛇的身上已经是伤痕累累,这间后花园更是一片狼藉,亭子倒塌,花树俱断,整个水池内的莲叶更是被砸得七零八落。 再一次被摔下,玄水蛇的头抬了抬,终还是重重地落回地面。 松开嘴里的蛇尾,雪轻轻一跳,就跳到了玄水蛇的背上,就在这时,原本看着已经晕迷过去的玄水蛇,喉咙里突然发出一声低沉的呜咽声,猛地转脸,将自己的大嘴对准背上的雪。 噗! 随着声音,一团火焰就从它的嘴里喷射出来,向着蛇背上的雪烧过去。 雪抬起头,一对红色的大眼睛里闪过一抹诡异的光芒,却并没有跳开。 “快躲开!”云葶原本它会轻易躲过,看小家伙竟然站在原地,动也不动,不由地心中焦急,大叫一声,人就如闪电一般向雪的方向冲过来。 火焰球,刹那间便将雪包裹住。 “哈……”赵船再次狂笑出声,“看来,今天正午能吃顿烤野味了,可惜,就是这东西太头小了点……”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便哽在喉咙,笑意更是僵硬在脸上,整个人因为太过吃惊,表情无法适应那变化而露出扭曲之态。 蛇背上,火焰散去之后,雪竟然还是懒洋洋的保持着刚才的姿态,不要说是烧焦,甚至是半根毛发都没有损失。 扫一眼同样惊怔在原地的玄水蛇,雪“嗷”得尖叫一声,猛地抬起右爪,照着玄水蛇的蛇身凌厉拍下。 “不要!”看出它的意料,赵船尖叫着扑过来,想要阻止。 他人在远处,哪里及得雪的速度。 雪白的小爪子在空中划出一道银色光影,啪得一声,正中玄水蛇七寸之处,顿时血肉飞溅,肌肉寸断。 轻轻摇头,甩掉头上溅落的血肉骨渣,雪的爪子再缩回来的时候,爪子里已经多了一颗足有它爪子两倍大的淡青色玄兽元丹——那是玄水蛇的元丹。 这只玄水蛇,耗费了他多少的心机,为了让它成长,他不知道喂食了它多少的元丹妙药,之前一直都舍不得用,这一次本想要靠它解决了云葶,哪成想,还不等发威就被人家的小兽一掌拍死,还夺得元丹,这样的结果赵船如何也接受不了。 “玄水蛇……”赵船眼看着自己的玄兽暴毙于当场,心疼之下只缓强吐出三个字,人就双眼一黑,直挺挺地昏迷在地。 丝毫没有理会晕迷在当场的赵船,雪张开小嘴,毫不客气地将那颗元丹吞入腹中,那么大一颗元丹,也不知道它是怎么咽下去的! 咯! 打个饱嗝,雪摇头晃尾地跳下玄水蛇的蛇背,屁颠颠地迈着小方步行向云葶。 那姿态,极尽得瑟之能力,很明显,是在向主人炫耀。 “小样儿!”看小家伙飞身扑向她的怀里,云葶轻轻一闪,顺势一抬手,就抓住它的尾巴,一把将它丢到水潭里,“臭成这得德,还想往我身上钻,先去把自己洗洗干净!” 扑通! 小家伙落入水潭之中,溅出一片浪花,在水下游了一圈,钻出来,一边晃着小脑袋甩水,一边还不忘撒娇似地向云葶连叫两声,表示自己的不满。 看着它可爱的小模样,云葶不由地轻笑出声,“好了,晚上给你吃大餐!” “云葶!”秦若雪早已经好奇地跑过来,看向在水潭里甩头摆尾的雪,“你这是什么玄兽呀?!” 云葶向她一笑,“这不就是九尾雪貂么?!” “我的天,九尾雪貂!”秦若雪瞪大一对美丽的凤眸,“你从哪里弄来的!” “这个回头再说!”云葶转身行到脸上写着复杂神色的秦浩之面前,“太子殿下和娘娘请恕罪,我这个小东西野性未驯,将这后花园砸成这个样子,云葶愿意按价赔偿!” “为什么要你赔偿?”秦若雪不甘心地追过来,“明明就是赵船不知深浅,如果他不放出玄水蛇,这后花园怎么会变成这样?” “十三公子不必在意,花园的事情楚楚会自己处理的!”周楚楚小心地帮秦浩之拍掉袍子上的土尘,“殿下深明大义,自然也不会与你计较的,是不是,殿下?” 秦浩之轻吸口气,强压下腹中怒意,向云葶一笑,“不过就是比试而已,既然赵船输了,自然就应该由他来负责,本殿下又岂会为难十三公子!” “殿下宽容,云葶不胜感激,如此,云葶就此告辞!”向几人微微欠身,云葶转身行向湖边,向仍在戏水的雪轻轻挥手。 小家伙立刻就跳到岸上,甩掉身上的水珠,化做一道金色流光消失在她的手掌之中。 转身,云葶大步行向花园院门。 “等等我!”秦若雪立刻就小跑着追过来。 一路行出宜春宫,云葶又叮嘱她明日一定要去逍葶阁,当下牵着马,行出宫门。 花园内,秦浩之一把推开替他整理着发上灰尘的周楚楚,扫一眼地上七寸之处血肉模糊的玄水蛇和正被侍卫们扶起来的赵船,他的脸色早已经变得铁青。 “殿下,您可要为我做主啊!”赵船醒转过来,一脸苦色地行到秦浩之面前,跪拜于地。 “没用的东西!”秦浩之抬脚将他踢到一旁,“连自己的玄兽都保不住,我要你何用,来人,拖出去砍了!” 立刻就有侍卫冲上前来,拉住赵船的两臂,将他拖向宫外。 “王爷,王爷……”赵船拼力挣脱侍卫双手,扑到秦浩之脚边,“求殿下饶我一命,属下一定为殿下鞠躬尽瘁……” “哼!”秦浩之冷哼一声,便要发作。 “殿下!”花园入口处女子软软糯糯的声音响起,一位套着暗红长裙的女子盈盈行来。 看到来人,秦浩之顿时脸色转睛,“小砂,你怎么来了?!” “臣妾听闻宜春宫里出事,担心殿下安全,所以就赶过来了!”朱砂行上前来,一脸担心地上下打量着秦浩之,“殿下没有受伤吧?!” “怎么会!”秦浩之向她安慰一笑,“敢让我受伤的人,只怕这世上还没有几个!” “说得也是!”朱砂向地上赵船做个眼色,“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帮楚楚姐把花园清理干净!” “是!”赵船如得大赦,当即从地上爬起来,带着侍卫去收拾残局。 此时,周楚楚亦已经行过来,本欲是想要帮赵船求情,看到朱砂,她的俏脸上闪过一抹黯然。 “楚楚姐!”朱砂歉意一笑,“冒昧闯到您的宫里来,还请姐姐不要见怪!” “怎么会!”周楚楚勉强回她一个笑脸。 朱砂却看也不看她,只是将脸转向秦浩之,笑道,“殿下,您看您这一身土尘,不如随朱砂回去,好好地梳洗一番吧!” 二人说说笑笑行向宫外,只留下满是狼藉的后院,以及一个神情落寞的太子妃周楚楚。 一路回到东宫,早有下人准备好热水,朱砂亲自将秦浩之扶进浴室,扬手退去所有下手,亲手为他解衣褪裤,扶入浴池之中,自己亦褪去外袍,只套着单薄小衣,行入池水帮他洗浴。 “这个云葶,真是深藏不露,没有想到,他手里竟然有一只九尾雪貂!”想起刚才云葶骄傲的样子,秦浩之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九尾雪貂?!”朱砂纤长的手指温柔地为他搓洗着后背,“此物十分难得,他如何得来?!之前第一楼里说是有一只九尾雪貂,现在云葶却突然拥有一只雪貂兽,您不觉得这件事情很不简单吗?!” “你的意思是说!”秦浩之猛地转过脸,眼中露出担心之色,“云葶和第一楼有关系?!” “臣妾只是推断,并不能确定,不过我们却不能不防!”朱砂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地冷色,“殿下是马上要做皇帝的人,这个时候,可不能掉以轻心!” “如果真是如此,那我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强敌!”秦浩之脸上的颜色越发惶恐,“第一楼莫测非常,就算是皇族也不放在眼里,我又能奈它何?!” 注意到他的表情,朱砂眼底露出一抹厌恶,脸上却露出安慰地笑意,“此事又何需殿下亲自出马,我听说三王爷与云葶似乎也有些过节,我们干脆来个借刀杀人,就可以坐山观虎斗!” 说着,她便附唇于秦浩之耳边,将自己的计划仔细道出。 “有你,真是本王之幸!”秦浩之拍手叫好,“就照你说的办!” “朱砂这就去安排!”直起身子,朱砂转身欲走。 “不急这一时!”秦浩之一把拉住她的胳膊,将她扯回自己的臂弯,一把扯开她早已经被水浸湿的小衣,唇便急切地向她的胸前吻去,嘴里含糊道,“本王现在,只想要你……” 朱砂微皱起眉,片刻又压下脸上厌恶之色,八爪尾一般缠住秦浩之,喉间发出诱人的呻吟。 片刻,二人的身体便胶着在一处。 水花摇曳,整间浴室中只剩下一片春色旖旎。 第33章 灰袍男子 “痛快,痛快,哈……”奔出皇宫,云葶任大红马一路前奔,脸上满是快意,信手召出雪儿,抱在怀里,她宠溺地轻抚着它还有些微湿的皮毛,“走,小东西,今天中午我好好犒劳犒劳你,我带你去万福楼吃大餐!” 她如此高兴,不光是因为今日雪大发威毁了赵船的玄兽,更重要的是惊讶于雪的厉害。 这么一个小东西,能将玄水蛇甩得团团转,那得是多大的力量,更何况玄水蛇的火焰攻击,竟然对它一点效果都没有。 而且,此时的雪才不过只是十几岁的小兽,不过才拥有两只兽尾,若是再过些日子,它长成成兽,那威力云葶都不敢想象。 “咯咯!”雪儿只是兴奋地在她怀里发出类似人类的笑声,表示着自己的情绪。 一路来到万福楼,恰好是正午时分。 云葶拴好马行入楼中,只见楼内人声鼎沸,几乎是人满为患。 行到柜台前,云葶信手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丢在柜台上,“小二,给我来一间包间!” “这位公子,真是不巧!”小二扫一眼桌上的银子,脸上满是无奈之色,“这会儿楼上包间俱已客满,您要是不嫌弃,小的帮您在二楼找张桌子……” “好!”云葶此时心情大好,也不计较这些,当下随着小二上楼,在角落里仅余的一张桌子边坐下,“你只管把楼里好吃的肉菜全部来一份儿,再把最好的酒来上两壶!” “好来!”大把银子马上到手,小二哪里会管他吃得下吃不下,答应一声,急急下楼去传菜。 片刻,一盘一盘精美的菜色便相继地摆上桌子,整张桌子都摆满不说,甚至还有几只盘子要叠在其它盘子上。 云葶拈过酒壶,自己为自己斟满酒杯,浅浅地啜上一口,看雪儿一边咬着鸡腿,一对眼睛却看向她手中酒杯,当下一笑,“怎么,你也想尝尝,好,今天就放纵你一次!” 信手将桌上的空杯子取一只来,她随手将酒液倒满杯子,送到小家伙面前,“来,喝喝看!” 雪好奇地凑过来,轻轻地嗅了一口,当下就伸出小舌头到杯子里舔食起来。 “嗷!”舌尖辛辣,它摇头晃脑地吐着舌头,眼睛里满是懊恼之色,似乎是想不明白,看云葶干之若殆,到它嘴里,怎么就变得如此辛辣苦涩。 “小东西,这酒中滋味却是你不能懂的……”感觉到桌对面的异样,云葶疑惑抬眼。 她怀中的雪亦同时转过脸去,弓头竖尾,做出戒备之态。 桌子对面,赫然多了一位男子。 又脏又旧的破布袍子,凌乱披散的长发,满是油泥的脸……一对亮亮的眼睛正隔桌看着她,带着几分清亮的笑意。 那男子脸上的油泥遮住肌肤,云葶仍是辨出他的五官轮廓,应该生得很清秀,年纪也不会比她年长太多。 形似乞丐,神却不似! “猫怎么会喝酒呢,不如我陪公子喝几杯吧!” 不等云葶反应,他已经如入无人之境地伸过脏兮兮的小手,从烤鸡上扯下一只油亮的鸡腿,送到嘴边啃咬起来。 沾着黑灰的唇间,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云葶的视线掠过他抓着鸡腿的脏手,虽手背手指上都黑乎乎的,指甲却是整整齐齐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油泥,目光在他的脸上略做停留,云葶淡淡扬起唇角,随手抓过一只空杯子送到他面前,又勾起酒壶为他满上酒。 “好,那我们就喝一杯!” “多谢!”用另一只空手拈起杯子,灰袍男子毫不客气一饮而尽,“陈年花雕,好酒!” 云葶一笑,淡淡地将自己的酒饮了,随手端过一盘子牛肉放到身边椅子上,用手掌安抚一下怀中的雪,将它放到身旁椅子上。 雪感觉到主人的心思,当下垂下脸去,大嚼起来。 灰袍男子一杯饮尽,自然地伸手抓向酒壶。 “又是你!”不等他为自己倒酒,小二已经急急从不远处奔过来,一把从他手中夺过酒壶放回桌上,陪着笑对云葶道,“客官莫怪,我这就把他赶过去!” 说着,小二就转身,皱着眉头拉住灰袍男子的胳膊,想要将他脱开。 “小二哥,等我把这杯酒喝完吗……”灰袍男子身子被拖得离开椅子,手里还紧抓着酒杯往嘴里送。 斜睨着他喝酒的姿态,云葶抬起手掌,“好了,小二,就让他留下吧!” “客官……”小二一愣。 借着这个机会,灰袍男子立刻就重新坐回椅子上,嘻笑着抓起酒壶,“小二哥,这位公子都说了让我留下,您可不能再赶我了哟!” 小二疑惑地看向云葶,云葶只是轻轻向他点头。 “吃饱了赶紧走啊!”小二厌恶地皱皱眉,呵斥男子一句,转身行下楼去。 “你叫什么名字?!”手里拈着酒杯,云葶轻声问道。 “无双……无中生有的无,好事成双的双……”灰袍男子丢下手中的骨头,从雪咬住的烤鸡身上扯下另外一只鸡腿,雪生气地眯起眼睛,他立刻就讨好地向它笑道,“小宝贝,你别生气,我就吃一只鸡腿,一只鸡腿而已,那,这鸽子给都你,我不吃,行了吧……” 不知道是那只鸽子起了作用,还是雪也看对方很顺眼,它竟然敛起自己的怒态,继续大吃起来。 一人一貂,如风卷残云,很快就将满满一桌菜吃得一片狼藉。 抱起雪,云葶向对方轻轻点头,转身下楼到柜台前结账。 掌柜地拿过童子,将算盘打得啪噼直响,“酱烧猪脚,五十八钱,红烧鹅掌,八十钱,烤鸡一两……再加上两壶花雕一共是五十两零八钱,给公子您去个零头,您一共付五十两银子就好!” 云葶从身上取出荷包就要付帐,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透着不平的声音。 “我说掌柜的,您这账怎么算的,五十八钱加八十钱加一两……再加上两壶陈年花雕八两银子,一共才是四十六两,怎么您就生生多算出四两八钱银子来呢?!” 云葶疑惑转脸,只见刚才蹭了她一顿酒饭的灰袍男子,亦已经走到她的身后。 “你胡说八道什么?!”胖账房侧脸一看来人,顿时翻脸,“难不成你这个要饭的比我还会算?!” “不信,那咱们就算算看!”灰袍男子说着,就要去夺他的算盘。 “大胆!”胖账房横起眉毛,“就你这脏手也配我们的算盘,来人啊,把这个叫花子给我扔出去!” 他话音一刚,早有几个伙计从后厨里奔出来,手里还拿着菜刀等物。 “你们不要人多欺负人少!”灰袍男子闪身藏到云葶身边,小声在她耳边道,“公子,我可是帮你啊,你不是这么没义气吧!” 云葶随手从荷包里取出小额银票拍在柜台上,看也没看灰袍男子,抱着雪大步走出店门。 刚才那一笔账,她也听得很清楚,知道这笔账确实是掌柜地算错了,不过,对于这位“打抱不平”的男子,她却并没有因此生出好感。 突然出现,又突兀地帮她出头,这一切,不是太巧合了么?! “公子,你别走啊,带上我啊!” 看着云葶跳上马背,灰袍男子转脸看看身后追出来的几个大汉,尖叫一声,急急地穿过街道,片刻逃入小巷不见人影。 用帕子擦净雪儿毛上擦着的油渍,云葶重新将它收回玲珑塔中,打马来到黄金街上的逍葶阁。 明天就是正式开业的日子,她这次来,就是要将已经炼好的药送过来,另外再看看还有什么事情要她帮忙。 “左一点,过了过了,再往右一点……恩,很好,就这样!”常风正指挥着伙计挂着新牌匾,转脸看到跳下马的云葶,立刻就笑着行下台阶,“云兄弟,快来看看,还有哪里需要调整!” 二人并肩行进厅中,云葶环视四周,只见黑色货架早已经摆得整齐,一切完全是按照她的要求设计,尊重中尽显着奢华之气,各种物品都已经分明别类的摆放整齐。 “这是黄土境九品的聚气丹、凝元丹,还有几颗玄铁下品的补血丸,另外还有几株原料药草以及一些低品的清心解毒丹!”云葶将手中提着的小包裹送到常风手下。 听着她报出药品和品阶,常风早已经变了脸色,“来人,这些东西分颗装到上品货盒内,药也分颗装入药箱!” 伙计答应着跑过来,小心地接过丹药,仔细包装整理,常风就带着云葶行入后面接待客户的小厅,“怎么样,进宫的事情还顺利吧?!” 云葶含笑点头,并没有提及太子殿下故意挑衅的事,“公主很喜欢那套猎装,因为她在宜春宫中,所以我将原本准备给七王爷的金卡送给了太子妃,一会儿还要再拿一张卡送过去!” “公主喜欢就好!”常风站起身,从身上取出钥匙拉开墙边的一只柜子,从里面取出一只装着金卡的檀木盒子,“要不然,我派人去送吧?!” “七王爷与我关系很好,我还是亲自跑一趟!”云葶接过盒子正要起身,就听外面响起杂乱的声音。 “我真的会算账,不信,你让你们掌柜的试试我!”一人急急挑开帘子外面冲进来,“掌柜得,我要求不高,不用付钱,管我吃饱穿暖有地方睡觉就行……” 来人与云葶目光对在一处,说到一句的话顿时哽在喉咙,片刻又嬉皮笑脸地凑到云葶身边,“我早就知道,与公子有缘,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公子,公子您刚才可是在万福楼看到了,我真的会算账,你帮我向掌柜的说说情,无双不胜感激!” 竟然,追到这里来了么?! 云葶心中冷笑,唇角亦淡淡扬起,“好啊,那你就留下吧,试用期半个月,包吃包住包衣服,如果干得好,以后每月五两银子,若是出了差错,立马滚蛋!” “啊!”灰袍男子一愣,片刻反应过来,立刻就喜上眉梢,“原来你就是这里的老板呀,果然,我今天在破庙里就听着喜鹊叫得欢,原来是我要遇贵人!” “云兄弟,你们认识?!”常风在一旁悄悄打量着无双,语气中透着几分疑惑。 “哦!”云葶转脸向他一笑,“刚才我们在万福楼见过,他的账算得确实不错,我看就让他留下试试吧!” 常风本是和善的性格,看无双年纪轻轻一脸潦倒,心中早有同情,自然不会反对,当下点点头,唤了一个伙计进来,让他带无双去沐浴更衣。 看无双一脸喜色地随着伙计行后院,云葶敛起笑意,微微压低声音,“常大哥,对他多加点小心!” “为什么?!”常风疑惑问道。 云葶一笑,“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既然是管账接触钱的事情,自然要多加仔细,毕竟咱们这里的东西可都是价值非凡之物!” “我看这无双不像是会偷鸡摸狗的人!”常风从半掩的窗子上收回目光,正色道,“云兄弟放心,我已经从镖局带了几位身手不错的兄弟过来当伙计,而且从今晚起,我会亲自住在店子里!” “常大哥还是回镖局坐镇!”云葶轻吸口气,“我已经和娘商量过来,今晚我们就搬过来住,也省得我每天来回奔波之苦!” 常风听了,只是微皱眉头,“那怎么行,你白天到学院修习已经很辛苦,这里怎么能还要你来照看?!” “不过就是睡个觉而已,这里离城门还近些呢!”云葶向他一笑,没有再给他商量的机会,“就这么定了,我派人将请柬请到七王府,这就回去帮娘搬家!” 唤一个伙计进来,将请柬与金卡交给他,让他送往七王府,云葶骑马离开逍葶阁,立刻就赶往长风镖局的小别院,将自己的意思告诉母亲。 这搬家的事情,她也是临时起意。 无双的出现,总让她觉得这件事情似乎是有些不简单,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产业,她绝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柳茹儿对云葶一向是言听计从,听她说要搬到黄金街更方便照顾生意,立刻二话不说地和六儿忙碌起来,收拾东西。 三个人行李本就不多,忙了半天终于收拾利落,让镖局弟子准备了一辆马车,搬上简单的行李便来到逍葶阁。 常风知道云葶的脾气劝也没用,立刻就招呼着伙计帮忙搬行李。 “我的书画送到书房,自己整理,你们不要乱动!”叮嘱众人一句,云葶信步行进营业的正厅。 一抬眼,就见一位青衣少年正站在窗边的柜台,一手书写,一手就拨拉着算盘。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少年的半张脸笼在从半掩的窗外透进来的夕阳里,精致的侧脸轮廓都仿佛镀了一层金边。 微湿的墨发随意用布带轻束在脑后,饱满的宽额下,修长眉毛斜飞入鬓,一对凤眸目光亮而有神,笔挺的鼻锋下,一对唇瓣微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子专注。 普普通通的一件半旧青色短衣,套到他的身上,硬是被他穿出一份书卷气,目光掠过他修养的干净整洁的手指,云葶眉尖轻挑。 看到这手掌之前,她还有些不能确认,这一刻却已经完全认出,他就是无双。 之前看他五官轮廓,便猜测必然面相清秀,却不想,竟然会是如此风姿,虽比不上思晔那边的美若谪仙,却也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 “没有想到吧!”常风在云葶身侧一笑,“刚看到他的时候,我也是吃了一惊,没想到竟然会是这样一位翩翩美少年!” 行到无双身侧,云葶垂脸看向他手下的纸张,只见上面整齐地书写着小楷,诸如“聚气丸,玄铁境下品,定价八万两……”这类的字样。 “云公子!”感觉到她的靠近,无双停下书写,向她侧脸一笑。 “字不错!”云葶也回他一个微笑,“可算清楚了?!” “恩!”无双轻轻点头,“所有物品的总值一共是二百七十万零三百两,其中药品总值占五成以上,然后是饰品……” 这些数字,云葶自然已经算过,无双道出来的数字与她印象中的数字完全一样,没有半点差错。 这个家伙,不管目的为何,在数字上还真是十分有天赋。 “云公子!”无双用手指点着面前的帐薄,“无双有一个想法,不知道您想不想听?!” 云葶轻轻点头,“说来听听!” 指点着帐篷,无双侃侃而谈,“无双以为,像咱们店中所售之物,都不是平民买得起的,想要生意兴隆就要留得住回头客,不防制订一个规矩,花费满五十万两以上呢就可以成为咱们云葶阁的贵宾,以后可以打折购买物品,而且还可以订制,比方说灵丹或者是衣饰战甲武器等等……” “天啊!”常风听了只是感叹出声,“云葶,无双说的这些不就是你的会员计划吗?要不是知道你们今日才相识,我真的要以为他看过你的计划书呢!” 不要说是常风惊讶,云葶也是暗暗地为无双的才华惊叹。 她能够想到这里,是因为她曾经生活的那个时代,这些早已经成为一种成功的商业模式,她跟本不需要重新建立,只要根据这里情况调整,这位无双却完全是自己想出,靠的却是自己的心智与头脑。 如果说,他并不是含着特殊目的而来,那么,云葶相信,这个人将会是她商业上的一位得力助手。 云葶心中暗暗盘算的时候,无双的视线亦已经带着几分惊讶看向云葶,“常大哥说的会员计划是什么?” “就是我们的逍葶卡,就像你想的那样,我们先送一批逍葶卡给京中的贵客,这些是限量的,后期的逍葶卡就要通过购买能力的累计来得到,五十万两可以得到铜卡,百万两以上为银卡,五百万以上才是金卡,卡的级别不同,打折的力量也不同!”云葶笑着解释道。 无双的目光越发惊艳,“没想到,云公子还是一位商业奇才,无双佩服!” “我这些都是深思熟虑而得,你只是随意发挥就能想到,才是真正的奇才!”云葶接过伙计送过来的茶,浅浅地啜了一口,“我看你也不像是穷困人家的公子,怎么会流落到这步田地?!” “公子好眼力!”无双自嘲一笑,“其实我之前原也是位翩翩公子,家中也算殷实,无奈得罪权贵,家财尽散不说,还不得不背景离乡,偏肩不能扛,手不能提,身上那点盘缠早已经花得干净,幸得公子收留,要不然只怕我今晚吃什么还没有着落!” 他说的顺理成章,常风听得一脸唏嘘,云葶却是并没有轻易就此认同。 刚才看他写字握笔,手指之上分明透着几分若隐若现的笔意,她怎么都难以相信,这个少年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落魄书生。 “镖主、公子!”六儿小跑着行进厅堂,“晚饭已经备好,夫人让我唤你们过去吃饭呢!” “无双公子,你也一起来吧!”常风客气地邀请。 “常大哥叫我无双就行,我现在可不是什么公子了!”无双自嘲一笑,并没有拒绝。 一行人闭紧店门,仔细封好门窗来到后院,果然见饭厅中桌上酒菜已经摆好,几人入座,云葶便与常风又商谈一番明日开张的具体事宜。 饭后,云葶吩咐六儿去给无双收拾一间房间,她则亲自送常风出门,目送他骑马走远,她关好院门后行向书房,准备整理一下自己的书画,进行每晚的修练。 一路来到后院书房,未进书房,就见窗上映着一个绰绰人影,书房房门虚掩,里面隐约传来细碎的翻阅声。 云葶眉尖微挑,提气掂足,蹑手蹑脚行到书房门前,猛地抬手推开房门。 第34章 刺客? 啪! 房门应声分开,云葶的人亦已经化成一道流光冲入书房,挥刀刺向书桌前的人影。 “云……云公子……” 书桌前的人猛地抬起脸,惊讶地呆怔在原地。 看清是无双,云葶的动作仍是未停,匕首带着刺骨寒意紧贴着无双的咽喉停下,无双害怕地闭上眼睛,身体却是僵硬着一动不动。 看他没有半点反抗的意思,云葶的眉尖微微挑起,语气却仍是冰冷。 “你在干什么?!” “我……”无双咽了口气,悄悄将身子向后移了移,躲开她的刀尖,“我……我就是进来想要问你一点事情,敲门没人回应,就自己推门进来,然后看了看你的画,其他的什么也没干,云公子千万不要误会!” 耳朵捕捉到屋上瓦片发出的细响,云葶抬手捂住他的嘴巴,握着匕首的手猛地一挥,桌上蜡烛当即熄灭。 “留在这里,不想死的就不要乱动!”贴在无双的耳边提醒一句,她足尖轻点,人已经来到窗侧,用力将窗纸捅出一个洞来,小心地向外窥视。 视线及处,两道黑影如鹏鸟一般,无声地掠过半空,落在对面的屋脊。 推开窗子,云葶无声掠出,紧随在二人身后掠向屋脊,人在半空,握刀的右手已经探出,以刀为笔,在空中从左到右,凌厉地一划。 一道黑色笔意,脱刀而出,笔直地削向落在后方那人腰身。 感觉到身后杀意,那人慌乱回身,挥刀护体,看到迎面而来的那只黑若实质“一”字,黑巾外的眼睛里露出明显的惧色,轻啸一声,他用力挑稳马步,将全部罡气俱于刀身。 刀身上,立刻就有桔黄色的罡气显现。 咔嚓! 在云葶的笔意面前,裹着桔黄色罡气的长刀脆弱地如同白纸,从中间一分为二,刀身分成两半落下的时候,握刀的黑衣人亦已经感觉到胸口处滚烫的一击。 他垂脸看向胸口,然后就看到自己的脚尖,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的身体亦已经分成两半,然后一切都化成虚无。 这人被削成两半的尸体落下的时候,云葶的人亦已经落在屋顶的灰瓦上,前面那名黑衣人本已经做好准备掠向前面正殿的屋顶,听到云葶脚步声,立刻就向她甩出一物。 半空中光影一闪,云葶不敢硬接,顿足掠起,暗器掠过半空,远远地盯住后院那株大树,震落一片树叶。 一击逼退云葶,黑衣人单身掠向前面正殿。 云葶岂会容他再去破灭她的店面,左手扬起,两根银针便一先一后从指间飞出,分取黑衣人后心和后腰两处重穴。 黑衣人慌乱躲闪,躲过了前面一只,却未逃到后面,只觉后腰一凉,接着便是如被蜂蛰一样的刺疼,穴道被制,他体内气血运行受阻,身子一个趔趄,斜斜跌向地面。 云葶风一般追掠过去,一脚踩住他的胸口,刀身便抵了他的咽喉。 “说,谁派人来的?!” “是三王爷的命令,云公子你不要杀我!”那人慌乱地求饶。 “秦浩之?!”云葶抬手扯下他蒙面的黑巾,“他要你来做什么?” “王爷记忆你毁了他的四海镖局,叫我来烧了你的店,让你开不成张……”那人还要再说什么,突然胸口一阵剧烈翻腾,五孔便溢出血来,感觉到身体异样,他的脸上露出无比骇然之色,“有毒,他……他骗……骗我……” 只来得说出这几个字,黑衣人就头歪到一边,没了声息。 “出了什么事!” “云少爷!” “葶儿!” …… 混乱的脚步声响起,柳茹儿和无双等人提着灯笼从后院赶过来,看到地上已死的黑衣人,俱是面露惊骇之色。 “大家不必惊慌!”云葶站起身子,“六儿你扶夫人回房休息,小周、宋三你们把尸体处理一下,地面清洁干净,此事不许对任何人声张!” 她的镇静,感染了所有在场的人,大家脸上的表情明显地松懈下来,六儿扶柳茹儿回房休息, “恭喜发财,开张大吉!” 秦浩羽笑着走上前来,身后随着的楚航便将礼品送到伙计们手上,云葶与常风免不了便是一番寒喧客套。 “云葶,看看我帮你带来的这些!”秦若雪大方地一指身边几个小姐妹,“她们可全都是我的好姐妹,一定要多多打折哟!” “公主放心,云葶早为大家准备好了白银贵宾卡!”云葶笑着拉过身后无双,“无双,这些位小姐就交给你,好好照顾!” 身边有这样一位美少年伙计,她怎么能不好好利用。 几位少女看到风姿卓越的云葶,本已经是心中惊艳,却也知道,秦若雪对云葶的心思,自然也不敢逾越,再看到这店里一个伙计也生得如此一表人才,当下拉住无双问这问那。 “大家随我进店看就是,我们这里的首饰,那可绝对是其他地方没有的!”无双身处一众美女群中,依旧挥洒自如,将众人带进店中,指点着柜上的首饰衣物,妙语连珠。 本就生着一张讨人喜欢的脸,再加上这张会说话的嘴巴,片刻功夫就将一众小姑娘哄得心花怒放,不住地向外挑银子,有的就开始订制衣装。 这些小丫头,个个非富即贵,自然不会在乎那些小钱。 “怎么样?!”秦若雪献宝的碰碰云葶手臂,“为了把她们都叫来,昨天我的小腿肚都跑酸了!” “公主辛苦了!”云葶向她一笑,“等下次再有新货的时候,我一定第一时间请公主先挑!” 请伙计将秦若雪与秦浩羽带到后面厅中休息,云葶与常风依旧站在门口接待,不时又有客人前来,都是一些常风的旧识,这些人大多是些江湖上极有影响的人物,原本来了只是捧个场,不料看到店里的这些灵丹妙药还有武器盔甲却是一个个双目发亮,立刻就冲入店中选购。 这期间,又有一些朝中官员赶来捧场。 有的或是处于云家,还有的则是知道云葶与七王爷与九公主的关系过来巴结,后来又有一辆华丽马车上下来两个小太监,说是太子殿下与太子妃送来的贺礼…… 逍葶阁内外,好不热闹。 知道太子殿下与太子妃亦来送礼之后,又有不少原本还在观望的朝中官员也各自派人送来贺礼,门店内人满为患,侧脸里礼盒堆若小山。 直至黄昏,人潮才算是渐渐退去。 后厅里。 李寒脸看着桌上那一大沓贺帖,脸上满是感叹之色,“云兄弟,果然是好大的脸面,竟然连太子殿下都来给你送礼!” “三王爷比他来得还早呢!”云葶探手从袖中取出一卷鹿皮包着的东西,轻轻丢在桌上,鹿皮散开,立刻就露出里面的两只泛青的柳叶飞镖。 常风和李寒脸都识货的人,一眼就看出,镖上有毒。 “昨天的刺客是三王爷的人 ?”常风挑起剑眉,“我们与三王爷并无瓜葛,他们为什么要针对我们?” “常大哥忘了四海镖局么?!”云葶睨斜着桌上的毒镖,“那刺客临死之前,告诉我,说是四海镖局是三王爷的地方!” 李寒铁啪得一拍桌子,“堂堂皇子,竟然与江湖匪帮勾结,他居心何在?!” “这只是刺客的片面之词,我们并不能就此相信!”云葶站起身,“如今我四处树敌,这说不定是敌人故意挑拨也有可能!” “那怎么办?!”李寒铁担心地看向云葶,“敌在暗处,我们在明处,岂不是就成了他们的活靶子!” “他们在暗处,我们便引蛇出洞,然后打蛇七寸!”云葶轻狂一笑,“常大哥,你亲自去查一查,这四海镖局到底与三王爷有没有关系!” 外面传来脚步声,云葶竖起手掌,示意二人不要出声。 “谁?!” “是我,无双!” “进来吧!”坐回椅子上,云葶探手收起桌上的毒镖。 “抱歉打扰几位!”无双推门而入,手上捧着帐薄,环视三人一眼,他不卑不亢地开口,“刚才我已经清点了货物,如果不想卖到断货的话,明天我们必须去补货,另外,还接到各种订单一共三十件,其中猎装十三件,武器和丹药各两件,战甲……其中有十五件是加急单!” “乖乖,竟然卖了这么多?!”李寒铁一脸兴奋地站起身,“无双,快说说,我们一共卖了多少钱!” 无双看也不看帐薄,已经信口答来,“今日总销售额一共是二百七十万零五百两银子,这其中有一百万两是订单的预订金!” 这一回,不要说是李寒铁惊讶,就连常风也不禁为之动容。 这些钱,他就是开一年的镖局也赚不到啊! 云葶脸上却是古井不波,淡淡沉吟立刻就开始分配工作,“李大哥,你马上派人送信给北方,让他们不要再入雪原,而是低购收购玄兽元丹以及各种兽皮等物,然后第一时间送回京城,无双,你马上派人去下单到咱们联系的作坊里,让他们一定要在对方的交货之前完成!” “好!”李寒铁答应一声,急步行出房门。 无双却淡然站在原地,“回少爷的话,单子已经下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先回去了!”常风站起身,行到无双身边的时候,自然地抬手拍拍他的肩头,“最近镖局事忙,云葶不在的时候,店里就多拜托了!” “常大哥放心!”无双扬起唇角,“我一定会好好干的!” 送常风行出大门,云葶转脸看着指挥着伙计关闭店门的无双,眼中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她并没有因为刺客的话就真的相信他们是三王爷的人,可是如果不是秦浩民,又会是谁,是太子殿下秦浩之,还是云文洛,亦或者是另有其人呢?! 第35章 千秋会,弑兄!(1) 翌日,天气晴好。 逍葶阁继续开店营业,云葶叮嘱母亲帮忙盯着店面,有什么事便去长风镖局找常风或者到学院找她,然后就骑上大红马离开店面前往千秋学院。 三天假期结束,又是该回学院上学的日子了。 一路来到学院,云葶刚刚跳下马背,远远就见几人笑着向她迎过来,嘴里道着恭喜开张之类的贺喜话,便有人向她询问诸如武器和灵丹订购的话题。 经过昨日一天,逍葶阁的名字早已经响彻楚阳城,这些个学子自然也已经得到消息。 云葶向众人一笑,“大家如果想要订购的话,直接到逍葶阁去就好,到时候只说是千秋学院的学生,伙计自然会给大家打折的!” “大家小心,千万别是黑店!”从马车上跳下来的云文洛不阴不阴地在旁边嘲讽一句。 “云文洛!”云葶轻蔑地斜他一眼,“药不能乱吃,话也不要乱说,我这店明码标价,童叟无欺,怎么就变成黑店了?!” 云文洛冷哼一声,“我只是给各位提个醒,你若不是作贼心虚,又怎么会害怕我说?!” “原来云公子是一片好心!”云葶狡黠一笑,“对了,我店里新进了几株金钱草,标价八万一支,如果云公子想要的话,下次可别去楼里花一百万两去拍了,也照顾照顾我们这些小本生意!” 听她提起上次之事,云文洛顿时脸色铁青,“云葶,一会儿千秋大会上,我要你好看!” “我好害怕呀!”云葶佯装着关切看向他的脸,“云少爷上回心疼银子心疼的吐血,内伤这会儿已经好了吧?!” “你……”云文洛抬起一指点住她鼻子,终是碍于场合不便发作,当下冷哼一声,甩袖行上台阶,“走着瞧!” “哈……”看着他的背影,云葶只是大笑出声,随着一众学子行入学院大门。 步入丙班课室,只见一向很少出现的李先生竟然坐在讲台上,看到众生到齐,当即离椅起身,“今日,是学院中每年千秋大会举行的日子,咱们丙班之中,可有哪位学生要报名的么?!” 得到千秋令,才拥有入内院的机会,这些个学生,哪一个不是想要出人头地,不想入内院成为院长的门生,只有那些天生武学一般,又没开灵窃的学子才会对这样的机会无动于衷。 “我!”云文洛第一个竖起手掌。 接着,便有七八个学生也随着他举起手来,云葶也缓缓伸出自己的手掌。 入几部学院,现在内院对于她已经没有太多的吸引力,她之所以参加千秋大会,就是为了云文洛。 这个混蛋几次于她不利,这个机会,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 李先生将几人名字记下,“好,大家准备一下,一个时辰之后,到后院的千秋台集合,我去向院主通报这次参会的人选!” 先生行出讲堂大门,一众学生就分别聚拢到几个参加千秋大会的学生身侧,讨论起千秋大会的比试问题,亦有几人凑到云葶身边,不失时机地拍着马屁。 知道这些家伙是听说她与太子王爷相识之后才会如此转变,云葶随便应付两句,当下就起身离开讲堂,她可没有时间,浪费在与这些人闲聊上。 一路想着心事,她不知不觉已经走到河边,远远看到独坐于林边,正在埋头打磨着什么东西的思晔,她的唇角立刻就向上扬起。 学院之外,阴谋重重,勾心斗角,只有见到他的时候,她才会感觉到一丝轻松。 “小师叔!”脚步轻快地行到思晔面前,云葶笑着开口。 看到她,思晔站起身,轻轻拍掉白袍上的碎屑,含笑将手中的一根墨色竹笛送到她手上,“那,知道你的笛子坏了,做了一只新的给你!” 云葶接过笛子,只见整只竹笛通体如墨,摸在手中却有一股微凉之感,笛身光滑,有若玉质,她试着将笛子送到唇边,轻轻吹出两个音符,只觉笛音清亮中又不泛飘逸空灵。 “这是什么材料,既有玉笛的清亮,又泛竹笛的空灵?!”云葶一脸地惊喜。 “是院长带回来的一截雪山寒竹,这种竹子,质地极硬,百年才长一节,久经一般的刀剑不要说是将它砍断,就是想要割出一道痕迹都很难,据说连最锋利的玄铜也切不断它,所以你也可以把它直接当作兵器来用!”思晔抬手抹掉笛尾上的一小块碎屑,“不信的话,你可以用匕首砍砍看!” 云葶故意装着怀疑之色,“一根竹子能抵过最锋利的玄铜,那你是怎么把它做成笛子的,小师叔,你不会是骗我吧!”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思晔笑着向她扬起手中的一把长刀,那刀细且长,式样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看上去就如同一把杀猪刀无异,刀锋之上的寒意却在无声地诉说着此刀的不凡,“因为我有这个,这是二师兄切肉用的刀,此刀本是天上掉落的神铁锻造,如果不是有这把刀,我也拿这根竹子无能无力!” “哈,我和你开玩笑的,小师叔怎么会骗我!”注意到他指尖上的伤口,云葶探手抓住他的手腕,“手怎么受伤了,是不是帮我做笛子弄的?!” “我自己不小心而已!”思晔随口说着便要抽回自己的手指。 “等我帮你抹药膏!”一手紧握着他的碗,云葶探手从身上取出之前剩下的生肌膏来,拉着他坐到草地上,用指尖沾药,小心地抹上他的手指,“不要忘了,你可是琴师,手指如果留下疤痕会影响你弹琴的!” 感觉她纤长的手指,在自己的伤口上轻轻掠过,思晔的目光很自然地转向她的脸,注视着她专注的神情和眼神中掩不住的关切,他的目光里也不禁溢出几分温柔之色。 “好了!”仔细将他指上的几个小伤口都抹上药膏,云葶这才满意地抬起脸,“这种药膏很好用的,明天一早应该就会愈合!” 装好药膏,从地上拿过墨竹笛在指间把玩着,云葶的脸色渐渐地转为肃杀,“小师叔,如果我今天就让这竹笛染血,你不会介意吧?!” “笛子已经送给你,如何使用就是你的事情!”思晔瞳中闪过一抹异色,“你说染血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你要去杀人 ?” “我不杀人,人便杀我!”云葶从草地上站起身,目光深沉地注视着远处流淌的河水,“就如同这河水,想要东流入海,就必须要冲破所有的阻碍!当然了……”转过脸来,她的脸上已经杀意尽褪,化成一片温柔,“小师叔,你不用担心,就算云葶杀破四方,也永远是那个与小师叔一起喝酒画画共奏的云葶!” 第36章 千秋会,弑兄!(2) “时候差不多了,我要去千秋台上比试,先走了!”云葶转身,大步走向树林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又顿住脚步,向思晔转过脸,“不要去看我比武,要是你有时间,就去摘点野果子,中午用来下酒!” 她,不想让他看到她杀人的样子! 这个思晔的少年,本不该看到那些的。 云葶走远,思晔垂脸看着手中的刀,脸上却露出复杂的表情。 “若你知我,又会如何?!” 千秋台,位处千秋学院后院正中的广场。 此刻,广场四周已经站满了各班里的学子,从初入学的几班到之前入学的老学子皆在。 千秋大会,可是千秋学院的大日子,除了一众学子之外,各班的先生也俱是在座,琴茶书画剑茶几部副业先生也是鲜有的出现在这样的热门场合。 “云葶!” 陆飞和青竹早就在人群外探头张望,看到从远处走过来的云葶,二人立刻就凑到她身边。 “云葶,这回你可一定要给咱们茶字部争口气!”陆飞斜一眼远处聚焦在云文洛身边的几个,“我告诉你,能够威胁到你的就是那个云文洛,听说他已经靠着灵药顺利破境进入玄铁境界了!” “是啊,云葶!”一向寡言的青竹也是露出担心之色,“你和他的事情我们也知道了,你可一定要小心!” 知道这二位对自己是真诚关心,云葶心中一暖,向二人安慰一笑,“放心吧,云葶不会给咱们茶字部丢脸的!” “恩!”陆飞看看左右无人,立刻就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包来,塞到她的手上,压低声音道,“这是胡麻子的粉末,药用你知道的,咱们不求胜得光彩,只要胜了就行!” “这怎么行!”青竹见了立刻就皱起眉头,“这个……不算作弊吗?!” “怎么算作弊?!”陆飞不满地瞪他一眼,“不要忘了,云葶可是咱们茶字部的学生,用点毒啊药的不是正常!” “云葶!”这会话未说完,画字部的两个学长也从远处跑过来,“丹青先生让我们提醒你小心点!” 云葶转脸看去,只见正对着千秋台的看台上,几位先生也正向着她的方向看来,知道几位先生也在担心她,她当下迈步走向看台,来到几位先生身侧。 “其实内院也没什么好的!”秋水长冷冷地斜她一眼,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要我说,这千秋大会你不参加也罢!” “话不是这么说!”琴瑟在一旁立刻就出场反驳,“云葶本就是这次千秋大会理所当然的赢家,云葶啊,你就放手去搏,把几位先生教你的全用出来,先生相信你,绝不会输!” “是啊,云葶,你可一定要给咱们画家部争口气!”丹青立刻插嘴。 “什么画字部,他是我琴字部的!”琴瑟针锋相对。 “拜托,明明他是先入我茶字部,是你们来抢人!”秋水长不耐烦地反驳道。 云葶不禁又是一阵头疼,这几位先生简单就不能聚到一起,要不然肯定会吵起来,她真是怀疑,当初他们一同在内院求学的时候,院长是如何应对这些个天生犯相的家伙的! “几位!”李四方竖起两只手掌,“云葶是咱们大家的徒弟,你们这些做先生的能不能不要吵!” “就是!”余墨也在后排附和地开口,“云葶,我告诉你,输了也没关系,一年之后,我保证你一定会是前院里最出色的学生!” 琴瑟嚯得起身,“什么叫输了也没关系,云葶才不会输!” “几位先生!”云葶再也忍不住,抬高声音截住几人继续争吵下去的趋势,“大家放心,云葶既然是琴棋书画茶五字部的学生,就一定会全力以赴,帮五位先生争个头彩回来的!” “这还差不多!”五个人少有的默契。 云葶摇摇头,无奈一笑,心底深处,却有温暖。 纵是几人表情不一,说法不同,对她的心意,她却是懂的。 “如此,学生就先去准备!”云葶转身要走,衣袖却被一人拉住。 不着痕迹地从她的袖中掏出陆飞给她的药包,秋水长的脸色依旧是冷冰冰地,“不要在千秋台上耍小手段,院长不喜欢!” 向她一笑,云葶郑重点头,转身行入一众学子之中。 这时,一位年长的先生也顺着台阶行上千秋台,清清嗓子,朗声开口。 “诸位,依惯例,今日又是千秋大会的日子,今年报名参会的学子一共有十六人,其中剑字部十四人,书字部两人,琴部字一人,画字部一人,棋字部一人,茶字部一人!” “先生,这么算起来不是二十人,怎么会只有十六人呢!”台下一人好奇地询问道。 “那是因为,这其中有一部学生,琴棋书画茶五部同修,另外,院长临时决定,今年设千秋令两枚,所以最后胜出的两位学子都有机会得到千秋令!”老先生不悦地挑挑眉毛,显然是有些生气对方打断他的话,“下面,我宣布比赛的规则,和往年一样采取抽签制,最后地胜出者就是千秋令的拥有者,另外,在台上不得使用暗器、毒药,也不可以使用加持有元丹或者书符画符的盔甲与武器,更不能使用玄兽来帮助比赛,否则……” 目光冷冷环视当场,老先生轻吸口气,吐出一个霸气无限的字,“滚!” 学院滚字诀,再现! “当然了,即是比武,难免受伤!”老先生的声音放得温和,“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如果比试双方有一方认输求饶,那么另外一方绝不可再出手,否则……滚!现在,请参赛的学生到签桶前抽签!” 学子们去抽签的功夫,剑字部的先生寒刃亦姗姗而来,坐到看台上的空位,向秋水长等人一抱拳,“李师叔,几位师兄师姐,今年,你们不是又没有学生参赛吧?!” “谁说的!”李四方立刻笑着开口,“今年,我们每个人都有学生参赛!” “哦?!”寒刃露出一抹讶色,“是吗,但愿他们没有在初赛就输掉!” “断刃你不用得意!”秋水长冷冷一哼,“今年的千秋令,你们剑字部的学生绝对没有希望!” “诸位都是我的手下败将,难道还能教出得胜的学生?!”寒刃骄傲地一笑,“意者之道,不善进攻,像这种的比试,永远都是一名战者站到最后!” “哈……”秋水长冷笑,“寒师弟难道忘了,当年在大师兄面前,你是怎么输的么?!” 寒刃顿时哑口,脸上露出不自然的表情,片刻才道,“这世上,像大师兄那样的人,再不会有了!” 秋水长直起身子,目光越过众子落在伫立于一角的那个清瘦身影,“有其父必有其子,我相信云葶一定会超越大师兄!” “云葶?!”寒刃闻言色变,目光也顺着她看过去,“难道,他就是云家十三,大师兄的孩子?!” 不要说,周围几位先生俱是变了脸色。 “他是大师兄的孩子?!” “他怎么从来没说过!” “我说的,何等天资才能同修五部,原来竟然是雨辰的孩子!” …… “看来他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秋水长微眯起细长的眼睛,目光里越发露出几分欣喜之色,“果然,这臭小子比他爹还要骄傲!” 几位先生谈论之间,看台上的比赛已经拉开帷幕。 十六位学生,十三位来自剑字部,云葶抽到的自然也是剑字部的学生,不过不是云文洛,而是一位名唤曲珍的学生。 按照序号排列,她最后上台,便站在台边,与陆飞、竹青并画字部的两位师兄一起观看比赛,最先上台的赫然是云文洛,他的对手则是书字部余墨的另外一位学生。 双方互相抱拳行礼,身穿剑字部白字学院服的云文洛手放下的时候,人已经消失在原地,化成一道流光,人在空中,长剑出鞘,笔直削向那位书字部学生手中的毛笔。 这位书字部学生也算是小有所成,仓促之下,仍是画出一道笔意,一道桔色笔意直直迎向云文洛。 “哼!”冷哼一声,云文洛挥剑而下,剑身上,赫然裹着灰黑色的罡气,果然,他已经顺利进入玄铁境。 长剑带着霸道罡气,笔直地切断空中的桔色笔意,毫不客气地削在那名书字部学生的肩膀,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名书字部学生的右臂便硬生生地被切下。 “启轩!”余墨嚯得起身,心疼地唤着学生的名字冲上千秋台,抱住鲜血直流的学生,怒指云文洛,“不过是院内比试,你怎能如此狠心?!” 收剑回鞘,云文洛一脸地不以为然,“比武切磋,受伤再所难免,我只是收势不住,反正他练了这么多年也不过才是匹匹成就,与其再浪费时间,还不如就此打住省心省力!” 台下众生俱是一脸愤色,秋水长点足掠到台上,立刻就点穴帮那学生止血,陆飞与青竹不用她发令,便跑上台去,帮着将那学生抬下千秋台到附近的房中疗伤。 故意落在云葶身侧,云文洛唇上带着狞笑,“云葶,你最好祈祷不要与我抽到一处!” “那是你的事!”云葶腰背直若标枪,双目看也没看他的嘴脸,“否则,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哈……”云文洛冷笑,将脸靠到她的耳边,咬牙切齿道,“那我们就看看,究竟是谁死!” 故意撞开云葶的肩膀,云文洛转身而去。 千秋台上,早有人收拾掉刚才那学生掉落的肩膀,第二组参赛者上台。 下面都是剑字部的学生,云葶也没什么兴奋观看,当下就到旁边的房间去,探看那名学生的伤势。 第37章 千秋会,弑兄!(3) 看着床上那学生惨白的脸色,云葶微皱起眉,“先生,他还好吧?!” “死不了,不过胳膊废了,怕是意者生涯也废了!”秋水长转过脸,正色看向云葶,“云文洛为人心狠手辣,如果你遇到他一定要多加小心!” 云葶郑重点头,“学生知道!” 外面,几次比试很快完成。 听到轮到自己的比赛,云葶立刻就转身回到台上,只见台子那端,赫然站着一位生得清瘦少女,看年纪也就是十四五岁的样子,细眉大眼,瑶鼻小嘴,甚是伶俐可爱,长到腰间的辫子编成一条粗粗的发辫直垂到膝盖后窝,一身干练的白色剑字部学院服包裹着她略显娇小的身材,与身上那只几与她个头等高的金色大弓形成鲜明的对比。 这一位,自然就是与云葶抽到同组的剑字部学生,曲珍。 “师……师兄,请!”曲珍朗声开口,一张嘴就暴露出自己口吃,小丫头脸上一红,露出几分窘迫。 台下,顿时一片哄笑声。 云葶却没有笑,而是郑重地向她拱拱手,“请!” 如此清瘦的身形,却能用这样的一张大弓,这个女孩,必有过人之处,她可不是以貌取人,会因为对方口吃就去嘲笑的人。 “我的弓……力……力量很大,你……你要小……小心!”女孩有些吃力地提醒着她,手上的动作却比嘴巴利落许多,信手一招,那只大弓就已经到了她的手上,一足勾弓,一手拉弦,小丫头硬是用自己的身体将长弓拉若满月,雪亮的箭尖直顶云葶,毫不拖泥带水地破弦而出。 “好霸道的力量!” 云葶不禁感叹出声,这位少女的箭身上,并没有半点罡气,她完全是靠着身体的力量拉弓出弦。 当然,感叹归感叹,云葶的动作却没有并点停滞,足尖在千秋台的石板上轻轻一拧,她的人已经消失在原地,躲过少女的刚劲一箭,再出现时,人已经来到她的身侧不足两步之处,右掌缩成爪住,擒向少女握弓的手腕。 对方出弓之前,还要特别提醒,很明显不是龌龊之辈,对这样的对手,云葶自然也不会下狠手。 少女眼中闪过惊色,纤腰一拧,急急后退,手指顺势一勾弓弦。 只听得嗡得一声,弓弦便向云葶的手掌弹来。 “好!” 云葶喝了声彩。 弓箭手一般都是擅长远攻,这个丫头竟然能够如此娴熟地使用这把长弓,将一把远程武器用到如此得手应手,确实也值得她喝一声彩。 “好”字出品,云葶的人亦已经抽臂回手,手指让过对方弹过来的弓弦,直抵对方喉间,三指取喉,一招致敌。 对方的力量和技巧都不错,只可惜对战技巧欠缺,在云葶面前,自然是小巫见大巫。 手指在对方纤细的颈上轻轻一捏,云葶立刻就收身退出三步之外。 “师……师兄承……承让!”小丫头知道自己输了,仍是客气地向她弯身行礼。 “这是比武台上,如果是在野外,也许赢的人是你!”云葶客气地向小姑娘一笑,为人真诚不做作,出手凌厉狠辣,这个小姑娘她很喜欢。 “以……以后,还……还要师……师兄多……多多多指教!”曲珍直起身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她一笑,转身跳下千秋台。 其他获胜学子全部上台,八人站在一处,进行第二轮的抽签比试。 剩出八人,除云葶外,全部都是剑字部的学生。 云文洛第一个抽签,拿到签后,他的目光冷冷地扫了一眼云葶,最后的结果,云葶的对手依旧不是他,而是剑字部的另外一名学生,名唤格罗。 第二轮对战,云葶、格罗第一对上台。 格罗大约十七岁的年纪,人生得十分高大,用得的是一把双手大剑。 这位仁兄的脸色并不太好看,上得台来,向云葶抱了抱拳,立刻就挥剑而起,向云葶当头砍下,剑身之上,火红色罡气如火蒸腾,赫然是一位黄土境八品战者。 对方战意蒸腾,云葶自然也不会轻敌,脚下一滑,她灵巧地闪到一边,在对战云文洛之前,她并不想暴露出自己的全部实力。 格罗的大剑擦着云葶的身形落下,重重地落在青石台上,只听得一声刺耳声响,顿时碎石飞溅,坚硬的青石台硬是被他的剑身砸出一只偌大坑洞。 一个照面,云葶已经看出对方的缺点,格罗的罡气和力量都非常强悍,但是勇猛有余,灵巧不足,剑招虽悍,却显朴拙。 不与他硬碰硬,格罗回身出剑的时候,她立刻就利用自身的灵巧优势猛地逼近,从他的剑下钻过去,她急转身,双手抓住格罗的手腕,顺力一带,一个漂亮的过肩摔,格罗高大的身影仿佛一座小山在空中抡出一个半圆,重重地砸在千秋台的青石地面上。 格罗本能地想要起身再战,一只黑色的笛子却已经抵在他的喉间。 “这位师兄,你输了!” 收笛回袖,云葶飘身落下高台。 从台上爬起来,格罗沉着脸跳下台去,站在一旁的曲珍立刻就笑着向他迎过来,小手轻拍他后背,似在安慰,片刻就拉着大高个的袖子行到云葶面前,又眼神做个示意。 格罗有些不悦地皱皱鼻子,终于还是双拳一抱,向云葶微微弯身,“刚才,承认!” “他……脾气不……不好,师……师兄不要见……见怪!”曲珍在一旁笑道。 “怎么会!”云葶向她一笑,“比武台上本就应该拼尽全力,周师兄的剑术,云葶很欣赏。” 格罗直起身子,一张脸依旧沉着,却并没有说话。 “他不……不会说……说话!”曲珍忙着在一旁解释,“还请师……师兄不……不要误会!” 不会说话?! 云葶听了,心中只觉一阵惋惜,忙着向曲珍摇头,表示自己不会计较。 这时,云文洛亦与自己的对手上台,格罗就大步行来,拉住曲珍的手,很快带着她行到对面剑字部的那些学生中间。 “云葶,怎么样,赢了没有?!”陆飞吃力地拖着肥硕的身子从外面挤进来,后面跟着竹竿一见的青竹。 “赢了!”云葶转脸看看远处的厢房,“那个学生怎么样?” “已经清醒过来,抬到后院休养了!”陆飞转脸看向迅速将对手打倒在地的云文洛,厌恶地皱起眉毛,“这个混蛋,我看到他就不爽,一会儿你一定要好好教训教训他!” 事实上,云葶也很想。 可惜,事不如人愿。 最后四分二,抽签,她再一次与云文洛擦肩而过。 最后一轮,四选二,云文洛第一个上台,依旧是很轻松地就战胜对象,已经跨入玄铁境,在家中又不知道拜过多少名师,他纵不是天赋非常之人,却也拥有足够的对战经验和格斗技巧,还拥有狠辣的心,即使是面对同在剑字部的同门,他也依旧毫不留情。 云葶这一次的对手,是剑字部一位用刀的学生,同样以灵巧之见,也同样拥着与格罗同品的罡气,为了速战速决,云葶直接布了一个棋字部的小阵,将对方束住,然后自然是轻易获胜。 “今年的千秋大会,得到千秋令的是云葶与云文洛!”主持大会的老先生行上台来,立刻就有两名助教捧着千秋令牌随上,将令牌分别交到二人手中,老先生轻轻挥手,“好了,千秋大会就此结束!” “云葶,今天算你运气好!”向她冷哼一声,云文洛转身欲走。 “等等!”云葶上前一步,展臂拦住他的去路。 云文洛一脸地鄙夷,“怎么,不服?!” “不错!”云葶将千秋令收到身上,缓缓抬起左手手掌,右手摸出匕首,缓缓用刃尖割过手掌,肌肤顺刀而开,鲜红的血液立刻顺着刀口溢出,一滴一滴地浇在满是碎石粉屑地青石台上。 “你……”看着她脸上肃然的杀意,云文洛的后背突然升起一阵寒意,“你要做什么?!” “云文洛,我要与你决斗!”收起手上的匕首,云葶琚傲地扬起下巴,“死斗,你敢不敢?!” 今日这样的机会,竟然又被他逃了,云葶如何也不甘心,索性就当着全院师生的面,和他决斗,云葶相信,以云文洛的性子,一定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丢脸。 她已经让他活得够久,今天,她就是要要他的命! “云葶!”看台上,剑字部导师寒刃不悦地站起身,身子一闪已经来到台上,“不要忘了学院的规定,学院内部不许打架的!” “那我们出去打!”云葶侧脸向他一笑,目光再一次锁定云文洛的脸,“云文洛,或者,你是不敢?要是这样的话,不如……”扬手挑起学院袍的袍摆,她抬起左腿,轻轻地拍拍裤腿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你从我的胯下钻过去,我就收回我的挑战!” 云葶在皇宫之中靠着一只小东西灭掉赵船玄水蛇的事情,云文洛自然是已经知晓,他虽然一心想要将云葶除之而后快,却也不想拿自己的生命冒险。 按照计划,他本意并不想在秋猎之前动云葶,不过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云文洛又岂能再忍?! “你以为我当真怕你!”一把扯出腰间的佩剑,云文洛扬手将自己的手掌也割出一道血口,“好,今日我就当着全院师生的面儿,结果了你这个野种!” “依我看,你还是先着人回云府,通知人来帮你收尸的好!”云葶冷哼一声,足尖在青石台上轻轻一点,人已经如惊鸿掠起,飘向学院门外。 云文洛不甘心的紧随其后,一众学子们哪会放过这样的机会,立刻齐齐地奔出学院,寒刃皱眉冷哼一声,人亦随之掠向门外,秋水长等人也纷纷随着行出院门。 一路掠出学院,云葶在学院门外正对着的那一片草场上顿住身形。 从身上取出一方帕子来,裹住左手手掌,她探手从身上取出墨竹笛,用笛尖指住落在对面云文洛的脸,“怎么样,吩咐仆人准备帮你收拾了尸!” “我已经吩咐过,让他们帮你去城里买一只棺材来!”云文洛冷喝一声,手中长剑一挑,裹着灰黑色罡气,向云葶当胸刺来。 不躲不闪,云葶挑笛而上。 墨色竹笛上,裹了一层有若实质的黑色罡气,不仔细看,甚至都难以发现。 当! 剑与笛接在一处,发出一声类似于金戈交鸣的声响。 两人的目光隔着武器对视,彼此都感觉到来自于对方的强大压力。 二个人,俱是刚刚进入玄铁境的门槛,论起在罡气上的实力,却是不相伯仲。 大门内,先生学子们相继行出,却只是站在远处观望,两个人是生死角逐,不似千秋台上的实力比拼,他们可不想被伤及池鱼。 长剑,墨笛,你来我往! 二人罡气碰撞,发出一阵阵如雷闷响,学院门前的草地早已经被二人的剑气、笛风所袭,草末灰尘四飞,更有不少地方被震出坑洞,露出黑色的土地。 再一次的剑笛碰撞,二人各种退后三步,云文洛胸口剧烈起伏,云葶微眯着眸子脸色清冷。 转瞬之间,二人已经过了三十几招,云葶分明感觉到云文洛身上的罡气与剑术技巧,确实也有可圈可点之处。 当然,这点认同还不至于让她就此罢手。 站直身体,她以笛为笔,从左到右,缓缓在空中划出刚劲一笔。 瞬间,黑色笔意成形,如一道黑色刀锋,横削向云文洛。 “哼!”云文洛冷哼一声,闪身躲闪。 云葶唇边扬起一抹冷笑,左手中三枚银针亦已经随后而出,分别锁定上左右三处,封住云文洛躲闪的方向。 云文洛却也有几分本事,人在空中掠飞而起,迎面见一道银光袭来,他大喝一声,竖剑砍下,硬是靠着霸道的罡气将空中的银针磕飞。 可惜,事情还没有完。 云葶甩出银针,右手墨笛再次急点,这一切,却是化成棋意数点,黑色“气”子瞬间布成一个正方体的四方棋阵,将空中的云文洛笼罩其间。 “以笔意诱敌,暗器掩护,再布阵困敌!”李四方轻抚着胡须,一脸地感叹,“刚刚迈进意者的门槛,就能将这些东西合理地运用于战斗之中,论起这一点,他甚至要胜过雨辰一筹!” 第38章 千秋会,弑兄!(4) 寒刃冷哼出声,“不管怎么说,云文洛都是他的兄长,挑战兄长,决一死斗,此子如此阴狠,哪里及得上大师兄的光明磊落!” “明打明的决斗,怎么就不光明磊落了!”秋水长冷冷接过他的话头,“话说回来,光明磊落有个屁用,大师兄当年不就是吃了这四个字的亏,如果他当年听从我的劝告,又怎么会着了那些混蛋的道,这孩子又何必在外流落十几年,如今连云家都回不得?” 寒刃本还要再开口,听到此处也不禁抿紧嘴唇。 草地上,黑色气子迅速收缩,四方棋阵也就渐渐地向内收缩,气子之间连贯着的黑色气线将云文洛的袍角发尾都削成碎片,他不得不缩起身子。 感觉到身周的危险,从身上摸出一只蜡丸,云文洛猛地捏开蜡封,将里面的丹药丢入喉中,用力咽下。 注视着他手中药丸,秋水长凤眸眯起。 只是片刻,云文洛的身上就起了变化。 刚刚明显已经有些苍白的脸色迅速地红润起来,一对眼睛里渐渐地转为血红色,他呲着牙齿,仿佛一只发狂的兽! “呀!” 轻啸一声,云文洛身上罡气蓬飞,猛地刺出一剑,剑尖急抖,有若繁星点点,瞬间刺穿身前的五颗黑色棋子,破阵而出。 “寒星剑?!”寒刃惊愕地皱眉,“他从何处学来?!” “哼!”琴瑟在一旁冷哼出声,“寒星剑是八师弟独创的,不是你教他,他怎么会,难不成是他从你那里偷学的,您这位得意门生的人品可真是不怎么样啊?!” 寒刃没有出声,寒星剑本是当年云雨辰所创,后来云雨辰临行之前,将这套剑法交给他,这套剑法,强悍非常,他从未教过别人,云文洛竟然用出这其中的剑招,此事确实有些不对劲。 云文洛在寒刃面前,一向表现的乖巧懂事,深得寒刃喜爱,现在,要让他相信自己最钟爱的弟子,会偷学寒星剑法,他仍是不能接受。 云文洛竟然如此轻易破阵而出,云葶多少有点意外,眼看着他的剑式突然转为诡异之势,她心中也是微微有些吃惊。 云文洛的长剑在空中急急拧转,冷眼看去,竟然仿佛有七只剑一起刺来。 这一式,正是寒刃自创剑法寒星剑的最中一式北斗七星,虽然云文洛用得还不够火候,却亦已经有了几分模样。 如果说刚才寒刃还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待看到他用出这一式的时候,他的脸色已经凝上一层冰霜。 “你竟然连北斗七星也教给他,寒刃,我真不知道你的脑袋在想什么!”一旁丹青只急得跳脚,“要是云葶出事,我一定和你没完!”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是这个!”秋水生长眉紧皱,目光紧紧盯着一脸狰狞之色的云文洛,“我怀疑,刚才云文洛吃下的是嗜血丸!” “什么?!”众人同时变了脸色。 嗜血丸是魔宗用于催生力量的一种药丸,吃下这种药丸之后,可以在短时间内提升人的力量和罡气,让人感觉不到疼痛,只是,云文洛身上怎么会有?! “水长,你确定他吃得是嗜血丸?!”李四方在一旁沉声问道。 秋水长轻轻摇头,“他的表现很像,但是具体是与不是,要为他检查之后才能确定!” 李四方抬手拍在大腿上,“那还等什么,寒刃,还不快去请院长!” 寒刃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当下点足掠起,转身向内院的方向急掠而去。 其他人注视着打斗的二人,神情亦越发紧张。 几个人都是明眼人,自然能看出二人之间的实力相当,现在,云文洛不仅偷学了寒星剑,还使用可以催发人体力量的嗜血丸提升实力,怎么能不替云葶担心。 剑光闪闪,云文洛剑若天空繁星,剑招诡异得让人摸不到门路,饶是云葶眼疾手快,仍是被他的剑刃削破手臂。 抽剑回身,云文洛伸出舌尖舔掉剑身上云葶的血,双目血红,唇边带着狰狞笑意,“云葶,你以为,你突破了玄铁境就能杀我了吗,我原本不想这么快杀你,现在,是你逼我的,哈……受死吧!” 狂笑出声,他猛地挥展双臂。 手中长剑嗡嗡地振动起来,刚刚还是很淡的灰墨罡气突然就转为浓郁,颜色也是越来越深,仿佛深得化不开的墨,将整个剑身都包裹起来。 刚刚还是玄铁境下品,只是瞬间就变成上品了? 不可能! 云葶轻吸口气,右手握紧墨竹笛,她清楚地感觉到刚才云文洛吃下那个药丸之后,整个人似乎都变是不一样了。 一定是,那颗药丸在作怪! 不过,那又怎么样?! 她想要他死,他就必须死! 不管是之前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想要她云葶死的人,永远都会死在她前面,就是靠着这个信条,她才能一步步地走到巅峰之位,也能一次次险中求胜。 “你以为只有你有药吗,不要忘了,我还是一位丹师!”从身上取同一只小瓶,云葶拔出瓶塞,扬颈将药瓶里的药倒入口中,用力咽下,随手丢掉小瓶,她笑得依旧琚傲,“云文洛,受死吧!” 顿足,掠身,她握紧手中墨竹笛,将全身罡气俱于竹笛之上,整个人都化成一道黑色流光,带着冲天杀意冲向云文洛。 “哼!”冷哼一声,云文洛收臂回剑,毫不回避地用剑峰迎住云葶的竹笛。 当! 剑与笛,硬硬交接于一处。 两个人全力相搏,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长剑与竹笛,俱是嗡嗡地振动起来,两个人的黑色罡气互相冲撞着,发出刺耳的尖锐声响,将两人身周的空气都激烈地翻滚起来,碎草土屑如遇狂风一般躁动而起。 云文洛的双眸越来越红,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 云葶的脸色却越来越白,白得几乎要失去血色。 终于,她右足后退半步,胸口也剧烈地起伏起来。 噗! 一口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射而出,正中对面云文洛的脸。 “哈……”云文洛狂笑出声,猛地上前一步。 云葶再也无力支撑,身体如风筝一般倒飞出去,在空中划出一道短短的抛物线,然后落下草地。 “云葶!” 远处,一道白影飞奔而来,在她落地之前险险地接住她的身体,却被那劲力所迫,重重地跌坐在地。 抬脸,目光掠过近在咫尺的思晔,云葶有些疲倦地扬起唇角。 “小师叔,抱歉!” “哈……”云文洛站在原地,仰天长笑,然后,他拖着染血的长剑,一步一步走向思晔怀中的云葶。 眉上,云葶喷到他脸上的血淌过他的睫毛,落在他的颊上,顺势滑下,流到唇角。 伸出舌尖,云文洛贪婪地将那血滴吮到唇间,仿佛是极享受地咽下。 “云葶,现在你知道了,你……跟本就不是我的对手,我要你死,你就必须……死!”在二人面前不足两步处停下,云文洛抬起染血的长剑,冷冷将剑尖对准思晔怀中的云葶,“上次掉崖不死算你命大,这一次,神仙也帮不了你!” 你字出口,他的剑尖也毫不客气地刺向云葶的胸口。 “不要!”思晔惊呼一声,本能地便伸出手臂去想要割开云文洛的剑。 在他的手臂碰到云文洛的剑之前,一道黑色流光先他一步出手,抵住了云文洛的剑尖。 那物,通体如墨玉,润亮光滑,上面隐约可见起伏的节点,几个孔洞规则排列,正是思晔送给云葶的墨竹笛。 伸直手臂,云葶缓缓从思晔怀中起身,一点点地将云文洛的剑格开,她的脸色很苍白,一对眼睛却亮若夜晚天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想要我死的人,一向总是死在我前面,你,云文洛,也不例外,现在,死吧!” 就在她道出“死吧”二字的时候,云文洛的人亦已经剧烈一晃,密布着血丝的眸子里露出惊恐之色,“你……你……” 他没有机会再说出后面的字,黑色的血液从他的嘴里、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溢出来,他直直地倒下,重重地砸在草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云葶勉强地向上牵了牵唇角,然后,无力地向后倒下,倒在思晔伸过来的双臂之中。 “思晔,救我!” 昏迷之前,她只来得及道出这四个字。 秋水长冲过来、丹青冲过来、琴瑟、李四方……一众人等俱是冲了过来。 “秋师姐,快,快点!”思晔的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出几分沙哑,紧抱着怀中的小人儿,他的心和手都揪得紧紧的,似乎生怕放松一点,她就会从他的手中飘走。 秋水长探指夹住云葶的手腕,片刻便从身上取出一只碧绿小瓶,从里面倒出三颗丹药塞到她的嘴里,“抱她到茶舍去!” “她究竟怎么样?!”思晔急急地追问。 “放心吧,死不了!”秋水长站起身,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平日里的清冷寞然,转身行到云文洛身边,她探指摸摸他的颈脉,立刻就收手起身,“陆飞、竹青,你们二个把云文洛也一起抬回茶舍,记得小心不要碰他身上的血!” 环视众人,秋水长微微扬起声调,“这场决斗,云葶胜!” 第39章 魔教端倪? 几人迅速行入茶字部,之前指挥千秋大会的老先生就再次出现。 “好了,热闹都看够了,大家都散了吧!” 一众学生们或扼腕或摇头,或感叹或惊怔……终还是四下散去,从相识的贵家公子那里打探到事情真相,前来接云文洛回府的仆人慌乱地爬回马车,甩鞭子赶回云府报信。 茶字部。 云葶被思晔小心地放到竹床、上,身边围着一众担心的先生。 一向沉稳的余墨看着秋水长慢条斯理地把着云葶的脉,只是急出一额的细汗,“老五,到底怎么样啊!” “是啊,有救没救你倒是给个话啊!”琴瑟也在一旁急躁地附和。 “什么叫有救没救,云葶怎么会死!”丹青在一旁不悦地反驳。 “就是就是,云葶是谁,云雨辰的儿子,怎么会死!”李四方挥着袖子,表示着自己的不满。 “是啊,师傅,您可一定要把云葶救过来!”陆飞在一旁,大胖脸上满是悲凄之色。 “他是云葶的儿子?!”一位套着深棕色袍子的老者,急急冲上前来,一把拨开站在床头的众人,挤到床边看向云葶的脸,“怪不得,我说那天怎么越看他越觉得面善,原来是雨辰的孩子!” 如果此时云葶睁开眼睛,立刻就会认出,这位老者就是之前在河边钓鱼钓不上来,气得摔断鱼竿那位。 只不过,现在的老先生可不像那天那样狼狈。 “师傅亦见过云葶了?!”秋水长收回手指,疑惑地转脸问道。 这位老先生,正是几位先生的师傅,千秋学院的院长。 “废话!”院长不耐烦地低骂一句,“你管这些做什么,马上给我把她治好,否则,你就给我滚出学院去!” 秋水长挨了骂,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忿色,语气中反而还透出几分委屈,“她是中毒了,我又不是神仙,能让她立刻醒过来,解毒总是需要时间的!” “云文洛那小子给她下毒了?!”院长皱起花白的眉毛,“云九重这个老东西,孙子怎么教的?” “下毒的不是云文洛,是云葶!”秋水长面带无奈地解释道。 “她下毒毒自己?!”院长斜一眼□□的昏迷的小人儿,“这孩子不像是想不开会自杀的人啊,再说她又没有输!” “师傅!”秋水长挑起眉尖,“您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吗?!”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没说完!”院长瞪她一眼,“还不快说!” “云葶为了胜过云文洛,故意服下断魂草,然后以血藏毒,毒杀云文洛!”秋水长耸耸肩膀,“云文洛被嗜血丸刺激,体内五脏血脉俱是处于十分亢奋的状态,毒一入血,立入五脏,所以暴毙当场,云葶因为服毒量小,再歉用罡气保护五脏,我又及时喂她解毒之药帮她解去体内余毒,所以她虽然此时还在昏迷,却没有大碍,最多睡上几个时辰就会醒,吃上几次解毒的方子,亦就余毒全消了!” “为了立于不败之地,不惜以自身为毒攻敌,哈……”院长大笑出声,“这个臭小子,比他爹可狠多了!” “小小年纪,如此狠辣的心机,师傅不觉得云葶太可怕了么?!”寒刃的脸上满是忿色。 “可怕?”院长转过脸来,抬手照着寒刃的额上就来了一记爆栗,“你大师兄的独苗,难道你希望他死了?!” 寒刃挨了打,却是不敢露出半点忿色,语气也低了几分,“寒刃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这么做,总有些不是正大光明!” “正大光明!”院长鄙夷冷哼,“当年要是雨辰不是总想着正大光明,这孩子又怎么会因为四处树敌,小小年纪就要学会阴险狡诈,这么多年过去,你怎么还是不开窍?!” “师兄!”李四方在一旁看不过去,讨好地笑着凑过来,“您就少说两句!” “少说两句?!”院长咬牙切齿地斜他一眼,“他们几个小辈胡闹也就罢了,你也跟着他们瞎折腾,还到茶字部来抢学生,他一个人怎么吃得消那么多东西,你们是要把这个小东西累死?!” “师兄!”李四方垂着脸,依旧陪着笑,“我们这不是惜才若渴,而且云葶他也确实争气,您是没看到,刚才他可是把棋意、字意、毒术全都用上了!” “算了,今天老夫心情好,不与你们计较!”院长的目光落在一直坐在床边,帮云葶包扎着左手手掌上刀伤的思晔,“思晔留下来照顾他,你们几个随我去看看云文洛!” 院长带头,几人齐齐离开,行出草舍外,查看放在草棚里的云文洛。 房中,思晔仔细将长纱布两端打成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将她的手轻轻地放回被上,他随手从身上取出一方白帕,轻拭掉她额上的细汗,又小心地用沾着水的纱布将她唇角的血渍擦得一干二净。 收拾起一应杂物,重新坐回床边,目光掠过她依旧紧握着那只墨竹笛的右手,思晔抬手提被盖住她的手掌,目光里却露出几分心疼之色。 “何必,如何苛求自己!” 云葶,不出声。 “你唤我救你,可是真的信我?!”思晔又问。 云葶,依旧不出声,只是微皱的眉尖轻轻地抖了抖。 抬起手指,思晔轻轻地将她皱着的眉抹平,唇角自然地向上扬起。 “我还是喜欢,看你笑的样子!” 舍外,草棚。 “如何?!”看着从草棚内走出来的秋水长,院长的语气透着严肃。 魔宗的事情,非同小可,他自然也要十分谨慎。 “我确定,是嗜血丸!”秋水长展开手掌,在她的掌心,赫然有一只血红色的药丸,“我已经仔细检查过,这颗药丸与十几年前我与大师兄找到的那些药丸成分相差无几,只是品相上低了些,炼制此药的丹师,只怕还停留在玄铁境,药郊上与我们找到的相差太多,所以云文洛的罡气只是从玄铁境下品提到上品,甚至都没有越境!” “难道,魔宗中人又要蠢蠢欲动?!”琴瑟皱眉问道。 李四方轻咳一声,“如果真是魔族中人,不可能如此不谨慎地将药品交到云文洛这样的人手里,如此低品的丹师,或者只是之前魔宗留下的余孽吧?!” “我也希望如此!”院长站起身,“此事我会派人查探,想来云府很快就会派人来要尸体,寒刃你来处理!” 转脸看看草舍的方向,他的眼中露出几分怜惜之色,“这孩子,从在母亲怀中就颠沛流离,也是个可怜娃,派人到他的家中支会一声,在他的毒解之前,就留在学院吧!” “是!”众人齐齐答应一声,院长就背着双手,走出茶字部。 “你们几个,也该干嘛干嘛去!”秋水长目送院长离开,脸色立刻转为不耐烦,“陆飞、青竹,你们两个小蹄子干嘛呢,快来把这草舍给我收拾干净!” 寒刃带人抬走云文洛的尸体,其他几位先生又到房内看一眼云葶,也就各自散去,陆飞、青竹在草棚中收拾,留在室内的除了□□的云葶,只是床边的思晔和站在他身后的秋水长。 “你很喜欢她吗?!”秋水长懒洋洋坐到云葶的床头,挑眉看向思晔。 “是啊!”思晔思晔一笑,“我觉得云葶很有趣!” “很有趣?!”秋水长扁扁嘴,“为了杀人她不惜自己服毒,你不觉得她是个阴险的坏小子?!” “如果云文洛与云葶之间,我必须选一个活着,那我选云葶!”思晔依旧在笑,一对眸子清澈如溪水,语气理所当然。 “说得也是!”秋水长眼中露出释然之色,“怪不得师傅说这世上最简单的人最快乐,思晔,我还真是羡慕你!” “秋姐姐又开我玩笑!”思晔站起身,“有姐姐看着她我就放心了,现在去内院找二师兄,让他给云葶做点好吃点!” “哼!”秋水长假装着沉下脸,“你我认识十几年,也不见你这么关心过我,这云葶不过才认识你十几天,你倒把她当自己的亲兄弟还亲!” 思晔垂脸看着床上云葶的脸,“其实我也有个妹妹的,要是活着,应该也像她这么大!” 想着这个少爷的身世,秋水长不禁脸色一黯,“好了,快去吧,我猜这臭小子睡不了多久就要醒了,这家伙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可不能饿肚子!” “一会儿我带秋姐姐爱吃的绿豆糕回来!”向她一笑,思晔转身离开茶舍。 坐到他坐过的椅子上,秋水长专注地端详着云葶的眉眼,目光渐渐转为柔和,“我就说你怎么生得比雨辰还要漂亮,却原来,是个女孩子,如今你亦有十五岁光景,这样下去,又能瞒得了几时?!” 注视着云葶,秋水长无奈地长叹一声。 “云家十三,为什么,你偏偏就是云家十三呢,咱们院子里的自然不会信那些胡说八道,可是别人呢,要是让他们知道你是个女孩,岂不是要把你吃了?!” 第39章 幕后黑手? 等到云葶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 侧脸,看到站在床边的思晔,她的心情瞬间放松下来,目光环视四周一圈,已经知道自己是在茶舍之中。 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她张张唇准备开口。 “先喝点水!”不等她多说,思晔已经将一只手臂伸到她的颈下,帮她撑起上半身,另一手就捧过茶杯,送到她唇边。 就着他的手喝了两口水,感觉着温热的水如春雨润过喉咙,云葶转脸向他一笑,“小师叔,你唤陆飞进来,我麻烦他一点事情!” “先生已经派人去逍葶阁通知了,说你这两天有事,暂时先不回去!”思晔转身将杯子放回原处,又拉过枕头垫在她的身后,这才重新坐回椅子。 听到此,云葶微松口气。 “难道你没有想过?”思晔抬眸看向云葶的脸,滟潋双眸中有一抹云葶看不懂的深邃,“你有可能也会中毒而死吗?!” “当然不会!”云葶有些苍白地扬起唇角,“这里是学院,有秋先生,还有你们,我自己下的毒,我自然有分寸?!” 看他少有的面色深沉,她轻吸口气,露出几分歉意,“对不起,思晔!” “对不起?!”思晔挑眉,一脸疑惑,“为什么向我道歉?!” 云葶垂脸摇头,并没有多说什么。 像他这样单纯的人,一定不能理解她竟然不惜自己中毒也要除掉云文洛的心情。 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飞晃着肥硕的大肚子,步若重石,气喘吁吁奔进来,“云……云葶……不好了……柳……柳夫人来了!” 在他身后,赫然跟着常风。 “常大哥,究竟怎么回事?!”云葶疑惑地看向常风。 “刚才,云家大少夫人到逍葶阁大闹了一场,还说要到衙门里告你杀人偿命!”常风也是满脸无奈,“柳夫人一听就急了,立刻就吩咐人备车到学院来找你,我拦她不住,只好让六儿和赵虎作陪,先一步骑马过来知会你一声,要不然,你先躲一躲?!” “躲?!”云葶挑起眉毛,“我又没有错,为什么要躲?难道就因为我杀了云文洛!” 她这边话音刚落,外面已经传来一阵嘈杂脚步声,然后,就见六儿扶着柳茹儿从外面行进来,柳茹儿的脸上满是怒意。 “娘,您怎么来了?!”云葶忙赔着笑迎上前来。 “葶儿!”看到迎上前来的云葶,柳茹儿眼中闪过心疼之色,片刻便转为怒意,抬臂,她猛地扬起手掌击在云葶的颊上。 啪! 云葶猝不及防,虽本能躲闪,仍是被柳茹儿击中脸颊,苍白的脸上顿时多出一个掌印,云葶的身子本就十分虚弱,人连退三步,跌摔在思晔怀里。 “您……打我?!”直身而起,看着柳茹儿,云葶满脸地不甘之色,“为什么?!” 柳茹儿双目含泪,眼中又是心疼又是愤怒,“我知道你恨云文洛,因为他曾将你推下悬崖,可是,死了一个李大壮难道还不够吗?!” 云葶纤眉紧皱,看着那张泪脸却说不出半句狠话。 如果站在她面前,不是那个对她疼爱有加的母亲,不要说是一个耳光,便是只动她一指,她也绝不容忍。 可是,面对眼前这个单纯善良到让人无奈的母亲,她却只是轻叹口气。 “娘,您不懂!” “我不懂?!”柳茹儿轻轻摇头,眼中泪水如珍珠洒落,“我是不懂,我不懂我的孩子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冷血嗜杀,不择手段……” “夫人!”常风看不下去,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护在云葶面前,“有件事或许您还不知道,我已经查过,云文洛……” “我不想听!”柳茹儿哭着打断他的话,看向一旁的云葶,满脸痛心,“葶儿,答应我,现在就悬崖勒马,我们离开这里,到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安安静静地过后半生,好不好?!” 离开?! 云葶眼中无奈越浓,她这个母亲好不天真。 “您以为,我们能走到哪里去,您以为,我们能逃到哪里去,您以为,到了现在,他们还会放过我们吗?!”云葶走上前来,扶住柳茹儿的肩膀,“娘,您太幼稚了,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的意思是,你不走?!”柳茹儿后退一步,甩开她的胳膊,“好,你不走,我走!” 转身,她急步冲出房门。 看到站在门外那个裹着蓝布衣的窈窕身影,她的步伐一下子僵在原地。 “云夫人是吧?!”秋水长的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味道,“我想和你谈谈!” 说完这句话,她再没有多余的动作和言语,只是转身,行下台阶,一路行进种植着药草的山谷,柳茹儿在台阶上愣了片刻,终于还是随着她走过去。 二人的身影,渐渐隐没在药谷之中。 云葶站在厅中,看着外面浓得化不开的无月之夜,心中仿佛塞进一块大石,沉闷地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一只手掌,无声地扶住她的肩膀,思晔的手掌安慰地在她的背上拍了拍,“走吧,我们到河边走走!” “去吧,一会儿,我会接夫人回去的,你不用担心!”常风也在旁边轻声开口,“这几天你就好好在院中休养,一切别的事情,有的!” “有劳常大哥!”向常风轻轻点头,云葶脚步沉重地行出茶舍,与思晔并肩行向河边。 药谷中。 秋水长在一丛开得正艳的芙蓉树前停下脚步,轻轻地嗅了嗅空气中浮动的暗香。 “我记得,大师兄说你爱芙蓉?” 柳茹儿在她身后二步远的地方停下,她的脸上泪色已干,目光中闪动着的却是一抹歉疚。 “没想到,你还记得?” 秋水长挑了挑眉,“他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 “对不起!”柳茹儿的声音压得很低,当年,秋水长对云雨辰的心思她自然也知道,如果没有她,或许他们会是一对也说不定。 “你没有必要向我道歉,是大师兄选择了你!”秋水长转过身,脸色已经重新恢复平静,“我叫你来,只是想告诉你,这次你错了!” “你是说,我打错了?!” 此时,柳茹儿亦已经冷静下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确实有些过分。 云葶从小到大,她何曾动过这孩子一根手指,刚才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冲动地打她,这孩子一定会恨她吧?! “没错,你是打错了!”秋水长眯起眼睛仰首看天,“云葶说的对,逃避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大师兄当年逃得够远,还不是照样逃不出他们的手心?” “什么?!”柳茹儿脸色大变,“你是说……” “我是说,他根本就不是病死的!”秋水长的目光直直迎住她的,“你真的以为,一位黄金境界的战者,会被什么劳什子的病要了命吗?!” 柳茹儿的心仿佛挨了重重一锤,“原来,他骗我……” “过去的事情,我不想再提了!”秋水长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压下胸口处起伏的情绪,“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不要再让旧事重演,大师兄曾经是学院的希望,为了你,他放弃了所有,甚至放弃了自己,当然,我并不是想责备你,我刚才说过,那是他自己的选择,今天云葶走的路,也是她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希望你不要用你的所谓善良害了她!” 看一眼柳茹儿升起复杂神情的脸,秋水长轻轻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不带她回云家,或者还有转机,可是现在,几乎天下人都已经知道云雨辰的儿子回来了,你以为,她有路可退?!” 柳茹儿两手手指紧紧地绞在一处,“是我害了他们父子!” 无奈一笑,秋水长的声音里写满了无奈,“如果云葶真是个男孩,反倒可能不会这么麻烦!” 柳茹儿的心再次缩紧,“你,知道了?!” “不要忘了,我是茶字部的先生!”秋水长抿了抿唇,微微地放柔语气,“是他让你把云葶当男孩养的?!” “当年是一位游方的道士说,云葶这孩子命硬,要当男孩养方才化险为夷,雨辰他也十分赞同……”柳茹儿突然抬起脸,目光专注地看向秋水长,“你刚才说如果她真是个男孩反倒不会这么麻烦,是什么意思?!” 秋水长掩饰一笑,“我的意思是说,一个女孩子要装成一个男孩,是难为她了!” “是啊!”柳茹儿幽幽地叹了口气,“如果当初不是我太坚持,葶儿她也不用受这样的苦,一个女孩子却要承受比男孩更多的负担!” “这不是你的错!”秋水长上前一步,抬起纤长的手掌轻扶住柳茹儿的肩膀,“如果真的要说,那么,这件事怕是你做得最正确的事,这些都过去了,我只是想要请你,理解云葶,而不要指责她去做的事,因为她……从来都没有错!这世界,你不杀人,人便杀你,难道,你希望她是被杀的一个?!” 柳茹儿当然不希望自己的女儿死,“难道,葶儿她就没有别的选择?!” 秋水长苦笑,“这,大概就是云葶的命!” 第40章 朱砂 河边。 云葶一路沉默,任由思晔将她带到那座山上的小木屋,二个在屋外的长木椅上坐下,思晔的手臂很自然地伸过去拥住她的肩膀,恍若兄长一般轻拍着她的肩背,“每次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会到这里来,对着河面大吼几声,不如,你也试试?!” 转脸看着他星光下迷人的侧脸,云葶淡淡一笑,“你也会有心情不好的时候吗?” “我又不是神仙,自然也和你一样,也会生气也会开心,自然也会心情不好!”思晔轻耸肩膀,然后就对着河水,大声高呼,“我是思晔,我很生气!” 喊罢,他侧脸看向云葶,手轻轻地晃晃她的肩膀。 “来,你也试试!” “不要!” “试试吗,这里离学院很远的,你放心吧,除了天地星星还有夜鸟,没人听得见!” 看着他映着星光的眼睛,云葶终于妥协,“好,就一次!” 转脸看向远处轻声流淌的河水,她拢起双手在唇边,“我是云葶,我不高兴!” “声音大一点,像我这样!”思晔收回手臂,也学着她的样子将双手拢在唇边,“我是思晔,我很生气!” “我是云葶,我很生气!” …… 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呼喊着,山间回荡着两个人的声音,仿佛有无数人在发泄着自己的情绪。 云葶胸口处压抑着的情绪,似乎也随着这一声声地呼喊,慢慢转轻,消失。 轻轻地吁出胸口浊气,云葶只觉自己无比轻松。 再次转脸看向思晔,她突然发现,这个男人原来也并不像她想象的那么快乐! “我原本以为,像你这样的人,应该会没烦烦恼的!” “这世界上,怎么会有没有烦恼的人!” “说的也是,不过我还是想不明白,你是学院骄子,院长喜欢你,先生们也都喜欢你,你又为什么烦恼呢?!” “我也不知道,只是偶尔有时候会觉得很闷而已!” “我记得,我们第二次见面的时候,你曾经说,我要过河的话,你会帮我,为什么?!”云葶专注地看向他的侧脸,终于问出了一直闷在心中的疑问。 “我也不知道!”思晔微眯起眼睛,并不回视她的目光,“也许是因为觉得你很有趣,你也知道,二师兄整天就知道做饭,三师姐呢就知道研究着数钱算账,院长又时常不在内院,所以我时常会无聊,如果你能进内院,不就能陪我了吗?” 他的解释,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云葶却并不怀疑。 在她看来,思晔本就应该是这样的简单的一个人。 一阵夜风□□,她控制不住地打个寒颤。 “夜寒,进屋去吧,被子我才新晒过,睡着一定很舒服的!”思晔关切道。 云葶并不与他客气,而是依言起身,躺到并不宽大的木□□,盖上他的被子。 在她心中,思晔是朋友,对朋友,她从来不会客气, 果然,被子很柔软很温柔,除了太阳的味道还有淡淡的香味。 那香味,隐约有几分熟悉,不过云葶并未在意。 脸挨上枕头,她几乎是立刻就睡着了。 坐在床边,看着她熟睡的脸,思晔久久凝视。 许久之后,他终于起身,灭掉桌上的蜡烛,轻车熟路地从房子一角摸出酒囊,行到门外,横坐在长木椅上,背靠柱子拔出塞子,大大地灌一口酒。 “只是利用,没有其他!” 仿佛是为了证明什么,他沉着声音说道。 =========== 夜色如墨。 皇宫后的山坡上,一位男子长身玉立,仰头注视着夜空,似乎是在看风景,眼睛里的神色却并没有看风景的从容。 淡淡星光,映出他刀雕斧凿一般的容颜,深陷的眼窝和笔挺的鹰钩鼻明显地暴露出他身上的草族异族血统。 不是别人,正是三王爷秦浩民。 远处,一道黑影如蝙蝠一般无声地掠过半空,轻声在他身后落下,恭敬地半跪于地。 “主人!” 来人的整个身体都包裹在黑色的夜行衣中,就连脸上也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对迷人凤眸,顾盼之间,目光妖娆。 “如何?”秦浩民淡淡问道。 套着夜行衣的女子盈盈起身,“知道云文洛已死,太子……咳,秦浩之大发雷霆,我好不容易才将他劝下!” “好不容易?!”秦浩民轻哼,“难道现在他对你不是已经言听计从?!” 上前两步扶住秦浩民的胳膊,女子抬手扯下面巾,露出妖娆诱人的青春脸庞,“王爷,吃醋了?!” 星光下,她表情含娇带嗔,分外诱人。 这个女人,赫然就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宠姬——朱砂。 抬手扶住她尖削的下巴,秦浩民猛地伸出左臂,将她紧紧地拥到自己怀里,话也不说,便将她微嘟的唇用力吻过去。 朱砂并不拒绝,不仅分开唇瓣任他吮唇,两只手掌更是如蛇一般绕上他的颈,将丰\\满的胸口用力地在他的胸口挤揉,喉咙内,更是发出一阵阵浅浅的吟声。 秦浩民哪里把持的住,猛地将她扑倒在草地上,猴急地扯开她的衣带,只片刻便将她剥得一干二净,喘息着压住她的身体。 二人立刻纠结于一处。 许久之后,激情退却,秦浩民仍是紧拥着怀中朱砂,注意到她颈上玫瑰色的吻痕,眼中顿时露出嫉妒之色,当下垂脸凑过去,用牙齿啃咬着她的吻痕。 “王爷,不要!”朱砂闪身躲到一旁,用手掌推开他的脸,“若是留下痕迹,他会发现的!” “哼!”秦浩民怒喝出声,“发现又如何,就凭他,难道还是我的对手?!” “好了!”翻身而起,从草地上拉起秦浩民,朱砂娴熟地帮他系好衣带,“秋猎不日便到,你只要再稍加忍耐就好,到时候,朱砂自然便是你的,再不会被任何人夺走!” “想到你要与他同床,我就恨不得立刻杀了他,到时候我一定要活活剥了他的皮,以解我心头之恨!”秦浩民恨恨道。 “只要王爷能坐上王位,朱砂死都甘心!”朱砂笑着送上安慰一吻,“好了,时候不早了,王爷快回去吧,若再晚了,只怕要被人发现!” 拉过她来,狠狠地深吻一记,秦浩民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朱砂弯下身去,缓缓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慢条斯理地往身上套。 与其说是在穿衣,不如说她是在舞蹈。 那样的姿态,任何正常的男人见了,都会把持不住,想要将她身上的衣服再次扒掉。 “够了!”冰冷的男声,不带任何一丝情绪。 草地上,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人。 一身宽大黑袍,将他的整个身体都罩在其中,除了脸之外,他几乎不露片刻肌肤在衣外。 黑袍之上,是一张美丽的脸庞。 细眉、凤眸、瑶鼻、薄唇…… 如果不是刚刚那明显的男声,只怕世人很容易会把他当成一位女子。 转过脸,含笑注视着如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的人影,朱砂缓缓套上罗裙,并不介意自己的上半身依旧春光外泄,“您每次都在这个时候出现,奴家自然会忍不住想要诱惑一番,这世上的男人,奴家不知道见过多少,您生得如此动人,奴家怎么能不动心!” 黑袍男子微眯起眼睛,身上自然地流露出一股肃杀之意。 “好了,奴家不说了就是!”朱砂掩上外袍,束好腰带,烟行媚视地行到男子面前一步之处,脸色已经恢复了清冷,只是眼眸之间,依旧有着难掩的媚态,“一切事情,都在您的掌握之空!” “云文洛死了!”男子冷冷道。 “不过是一个废物而已,活着与死了又有什么区别?”朱砂鄙夷道。 “云葶呢?!”男子微挑眉尖。 “这个臭小子,倒是有些麻烦!”朱砂轻蔑一笑,“不过有楚惊云在,他难道还能活命?” “其实,我担心的还是夜麟!”黑袍男子轻吸口气,“他的线索查到多少?” 朱砂轻轻摇头,“上次崖上一战,老怪物和花喜鹊都死了,我赶过去的时候只看到他们两个人的尸体和一些血迹,并没有什么发现!不过,有件事情倒是蹊跷!” “什么事?!”黑袍男子追问道。 “云文洛曾经将云葶推下的悬崖,云葶落下悬崖而不死是在那里,夜麟杀掉老怪物和花喜鹊也是在那里,而且时间刚才是同一天,您认为,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情么?!”朱砂道。 黑袍男子瞳孔微缩,“云葶明明已经是玄铁境的高手,为什么会被云文洛推下悬崖?!” 朱砂抬起手掌梳理着乱发,“不光此事,另外还有一件事,就是云葶的九尾雪貂,之前第一楼里原本有一只雪貂要拍,当晚突然临时变成青铜越境丹,这两件事,或者也有关联!” “第一楼,夜麟……”黑袍男子默念着这两个词,眼中突然灵光乍现,“哼,夜麟啊夜麟,这个家伙还真是聪明!” “您想到什么了?”朱砂好奇问道。 “这件事情不用你操心,我自会派人去办!”黑袍男子肃起脸色,“你乖乖做好你的事,不要露出破绽就好!” “就秦浩之、秦浩民这两个笨蛋,一点难度都没有!”想到云葶精致的小脸,朱砂伸出舌尖轻轻地舔舔嘴唇,手臂就抬起来,伸向黑袍男子的肩膀。 黑袍微动,男子纤长手指在她碰到他的衣袍之前,扼住她的腕,“你是不是忘了,我提醒过你的事?!” “您误会了!”朱砂陪着笑抽回手掌,“我只是想请求您,把云葶留给我,对您,我可是没有半点非分之想的!” “人家才不过只是少年,你也不放过?!”黑袍男子冷笑道。 “你们男人都喜欢雏儿,论起男人的妙处,自然也是越干净越好!”朱砂微眯起眸,眼中露出向往之色,“您未见过那少年,这世上,他是我见过的所有男人之中最诱人的一个!” “甚至,胜过我?!”黑袍男子语气中透着一抹不悦。 “哈……”朱砂娇笑出声,“等过几天,见过那少年,您自然便知,他和所有的男人都不同,那个小东西,简直就像个小妖精,笑起来的样子真要把我的魂都勾走了!” “能让你这般上心的男人,我还真是有点好奇!”黑袍男子扬起唇角,“看来,这次的秋猎会很有趣!” 第41章 准备秋猎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一切并没有因为云文洛的死而改变。 柳茹儿经过与秋水长的交谈之后,心态亦有了很大改观,一早就让六儿送来云葶最爱吃的点心,母女二人的关系,重新归于融洽。 云葶在学院之中短暂休养之后,亦就重新回到家中,继续她的上学生涯。 逍葶馆里,生意蒸蒸日上。 随着秦若雪穿着猎装招摇过市,几乎城中富贵人家的姑娘们,无一例外地都跑来逍葶馆里订衣服。 当然,来到店中之后就不只是订衣服那么简单,经过无双这位美男导购的介绍,店里的首饰也大量地销售出去,甚至几次断货。 逍葶馆中,几乎每天都有不少华丽马车行来,有的不过就是想要见一见这位传说中的少年掌柜无双先生,还有的则是想要看看神龙见首不见尾,如今早已经名彻京城的云家十三少云葶。 无奈,云葶每天早出晚归,姑娘们只好将精力都放在无双身上。 逍葶阁内,几乎每天都是宾客不断。 一时间,京城之中的富贵圈里,逍葶阁三个字,几乎就成为时尚的代名词,哪位名家小姐不穿戴一两件逍葶阁的首饰或者衣饰,都不好意思出门。 白花花的银子,如潮水一般涌入云葶的口袋。 与此同时,她每天仍是用心地修行着,罡气与琴棋书画、丹术几乎是齐头并进。 转眼,便是半个月的时间过去。 雪又多了一条尾巴,云葶的罡气亦从青铜境下品升为青铜境上品,楚阳城外的流金河河道两岸的枫树都染上几分红意,学院后山上秋叶渐黄。 秋猎的时间,已经近在眼前。 一大早,云葶照例骑在大红马上,赶往学院,皇宫里的通知已经下来,她已经作为公主的师傅成为秋猎一众随行中的一员。 这一次,云葶赶往学院,一来是向先生讲假,二来亦是与各学部的导师们道个别。 此次秋猎,来回大概要一个月左右,作为学生她怎么都要知会先生们一声。 来到班里,寻到李先生,云葶立刻向他说明详情。 “既然是皇族邀请,你只管去便好!”李先生的脸上永远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不过你要记住,不要荒废了学业,咱们丙班里你是唯一拥有千秋令的一个,冬时可是要进行内院考核的!” “先生放心,云葶记得!”向李先生弯身行礼,云葶转身离开课室。 一路来到棋字部,只见李四方正坐在棋盘边,与一位学生下棋,看到云葶,老头儿立刻就笑着起身,“今儿不是该到我这儿的日子啊,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云葶是来跟你请假的!”云葶笑着将事情简单一说,“这些日子,云葶不在,先生好好保重!” 李四方轻轻点头,让她在院中稍候,人就转身行到房间,不多时手中捧着一块布帛行出来,将布帛送到云葶手上,老头儿眼中透着几分不舍,“这是我准备过两天教你的八角棋阵,现在提前给你,你自己先好好看看,若有什么不解之处,等回京之后再来问我!” “多谢先生!”双手接过棋谱,仔细收到身上,云葶郑重向李四方再行一礼,这才转身离开棋子部。 然后,云葶去了琴字部。 琴瑟知道她请假的事情,似乎也没有太惊讶,同样取了一本书卷给她。 “大师兄两首妙曲,一曲《安魂曲》,天下无人不晓,这一本,却同样是大师兄写的《逍遥游》,十几年前我曾听大师兄弹过一次,钻研这么多年却一直参不透这曲中机妙,师兄教你乐之理义,我想,或者你能想通其中一二!” 云葶的目光掠过乐谱封面上洒脱的《逍遥游》三字,并没有伸手去接,“既然是他给您的东西,还是您收着吧!” “十几年无果,这东西再留在我这里,也不过是废纸一卷!”琴瑟拉住她的手腕,将书卷拍在她的掌心,“难道你不想将父亲的遗作发扬光大?!” 听到她说出父亲二字,云葶惊讶抬脸。 “我们都已经知道了!”琴瑟向她微扬唇角,“千秋学院这些年一直未有人才出世,我们的希望,我想你也清楚,云葶,不要让我们失望!” 握住曲谱,云葶郑重点头。 “知道你还要去那几个院子,快去吧!”琴瑟少有地露出慈爱之色。 “先生,多保重!”向她行礼,云葶转身欲走。 琴瑟突然又急行两步,从身后拉住她的胳膊,“你要记住,乐尔心曲亦,凡乐之意,都是以曲攻心,只要你守住自己的心,不论对方是再强大的琴师,也不能奈你何!” 知道她是暗示南唐国师楚惊云,云葶心中感动,唇角却云淡风轻地扬起,“先生放心,当年那楚惊云就是父亲的手下败将,云葶虽不才,却也不会丢咱们学院的脸!” 之后,云葶又辗转画字部与书字部,分别从丹青那里拿到一幅金翅虎图和一张井字符。 五位先生,她最后来见的却是秋水长。 云葶行进茶舍的时候,秋水长正在葡萄架上摘葡萄,听着她脚步声渐近,她随手放下手中葡萄,从袖中取出一只小瓶药丢到她手上。 “多谢先生!”云葶毫不客气地笑纳,拔出塞子,从里面倒出一粒丹药轻轻嗅嗅,只觉气味清香,她研究了好一会儿,却没有看出这究竟是什么丹药。 “这方子丹子上没有,是我自己研制的!”秋水长冷冷斜她一眼,“每月月初吃上一粒,便要省却月事之苦,而且对身体没有损害!” 月事?! 云葶额上顿时冒出冷汁数滴,“先生,什么时候知道的?!” “哼!”秋水长眼中带着几分促狭之色斜她一眼,“你先生我虽然主攻丹术,医术上却也小有所成,如果连这点都看不出,又怎么能当上学院里茶字部的先生?!” “那是自然!”云葶陪着笑脸,凑到她身侧,“先生丹术卓越,论起医毒之道,若自居第二人,谁敢说是第一,云葶自然是瞒不过您的!” “你这臭小子,嘴巴比你爹可甜多了,比你爹还要祸害!”秋水长又是无奈又是心疼地斜她一眼,“要是你真是男子,这世上不知道又要添多少碎心女子!” “才不会呢!”云葶依旧将马屁发得山响,“如果云葶真是男人,谁也不娶,就把先生娶回家,我爹他才没眼光,我可不会像他一样!” “行了!”秋水长瞪她一眼,眼底却有难掩的笑意,“放心吧,学院之中,除我之外,再无第三人知道!” “先生真好!”云葶嘻嘻一笑,目光却盯着她的袖口,“您不是就为我准备了这一瓶药吧?!” “你呀!”秋水长终于忍不住,轻笑出手,抬手轻点她眉心,另一手就取出一只黑色的蜡丸来,“这个也给你!” “这是什么?!”云葶好奇地把玩着蜡丸。 “这是给你的保命药!”秋水长肃起脸色,“这是‘九转回魂丹’,如果你重伤受创,或者快要死了,就把它吃下,虽然不能保你不死,却能为你争取一天的时间,从秋猎场到学院,大红马应该一日能回,到时候,我自然会保你不死!” “我就知道,您对云葶最好!”将保命的药丸收到身上,云葶毫不吝啬自己的甜言蜜语。 秋水长斜一眼她鼓囊囊的胸口,“这话怕是你已经说过最少三遍了吧?!” “哪有!”云葶竖起一根手指,“绝对是今天的第一遍,我发誓!” “别和那些臭男人学这些发誓的把戏!”秋水长重新抓起桌上的剪子,转身去剪架上的葡萄,“记住,你是学院的学生,是云雨辰的儿子,是我秋水长的弟子,不管对手是谁,你都不许给我输,要是你敢给我们丢脸,回来之后我让你给小黑喂食十天!” 想到那只关在地牢里,只吃活虫子的黑蛇,云葶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给小黑喂食的事情,还是给二位师兄留着吧,云葶先走了!” 她说走便走,身形一闪已经消失不见。 “臭小子,一定要活着回来!” 秋水长侧眸看着那一抹削瘦身影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中,剪断的葡萄却忘了收拾,啪得一声,一大串紫葡萄都掉落在地,溅出满地的汁水。 云葶一路来到河边,转了一圈,未见思晔,只看到小鹿玉儿孤单地在河边舔水,看到她立刻就小跑着迎过来。 往常这个时候,思晔总会提着萝卜之类的东□□喂它,今日怎么不见人 ?! “乖乖在这里等,我去给你找萝卜!” 弯身摸摸小家伙的后背,云葶踮足掠上竹筏,撑着竹篙很快就来到那处僻静地山窝里,飞身上岸,她几个起落已经来到那间伫立在坡上的木屋。 “思晔,小师叔,太阳照屁股了还不起床?!”大声唤着思晔的名字,云葶推门而入。 门内,桌明几净,被子叠得整整齐齐,一切如旧,只是不见思晔。 心中疑惑,云葶转身行出木屋,不甘心地又将竹筏滑回原处,依旧不见思晔,却见一位老者正将手中篮子里的萝卜不耐烦地丢到玉儿身边。 “看什么看,难道老先生我像坏人吗,爱吃不吃!”丢完篮中最后一根萝卜,老者提篮欲走,目光注意到从竹筏下跳到岸边的云葶,他微微地向上弯起唇角,“小少爷,我们又见面了!” 一眼认出,这位老者正是上次曾经吃过她烤鱼那位,云葶当即回他一笑,目光就落在他手中的篮子上,“您这只篮子哪里来的,是思晔给你的吗?!” “是啊!”老者扫一眼钻在灌木丛后,探头探脑的小鹿玉儿,“这个臭小子,突然说什么想要出去看看这个世界什么样子,就把这喂鹿的事情交待给我,这里遍山是草,它饿了不会自己吃,还喂什么萝卜?!” “思晔,走了?!”云葶心中突然一阵黯然,“他说过什么时候回来么?!” 老者叹了口气,轻轻地摇了摇头,“我看那家伙的意思,也许永远不会回来也说不定?!” 永远不回来?! 云葶的心,越发收紧。 “那,他可对您交待了什么别的事么?!” “就喂鹿这一件已经麻烦死了,哪还有什么别的事!”老者叹一口气,“鸟儿大了就要离巢,或者,让他出去看看也是好的!” 云葶心中,兀自升起一团怒意。 思晔这个混蛋,竟然说走就走,连句话都没留,亏她还特意从玉祥斋买了他爱吃的点心来! 轻吹口哨,召来大红马,云葶探手到马袋上,从里面取出透着香味的点心包,忿忿地丢到草地上,还不忘用力地踩上一脚。 “思晔,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翻身上马,她猛一夹马腹,大红马从主人的力度中感觉到她的情绪,哪敢怠慢,当即飞奔而起,转眼消失在远处的树林之中。 第42章 秋猎始 远处,高高耸立的山峰中,玄衣男子夜麟长身而立。 亚光的玄色面具遮住了他的上半张脸,露在外面的唇轻抿成一成直线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有那对露在眼洞外的黑眸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情。 “楼主!”身后,忍冬一脸恭敬,“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恩!”收回目光,夜麟足尖轻点,便如大鹏一般,展掠而起,主仆二人,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 ====== 云葶回到逍葶阁已经是午后时分,母亲柳茹儿与六儿早已经为她收拾好了行装,看到她回来,站在厅外的常风立刻就急步迎上前来。 知道他必然有事,云葶与母亲打个招呼,便带着常风来到书房。 “出了什么事?!”从身上取出这次到学院收获的东西整理着,云葶好奇问道。 “上次的事情已经查清楚了!”常风行到门边,仔细看看门外无人,这才闭紧房门走到书桌前,“四海镖局与恭王府中常有来往,而且我还查到,金钱帮的几处分舵,都与骠骑营有来往,骠骑营本是三王爷座下骑兵,却与江湖帮派有联系,如果我猜得没错,那么这四海镖局与三王爷秦浩民之间,必然是有某种关联!” “恩!”云葶停下手中的动作,“无风不起浪,我与秦浩民并未有什么过节,他却主动提出要我到秋猎之上切磋,看来那晚刺客所言四海镖局原是三王爷产业的话,并不是空穴来风!” 常风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查到最近骠骑营频繁调动!” “哦?!”云葶微皱起眉尖,“难道是为了秋猎做准备?” “一般说来,秋猎都是皇家近卫军护卫,因为那是皇上的嫡系军队!”常风的脸色有几分凝重,“毕竟,天子出宫非同小可,但是,骠骑营是三王爷的军队,他这样的调动只怕有些不妥!” 想起秦浩民的脸,云葶不难从他的言行之中看出此子是位好胜心强又极有野心的家伙,这样的一个人,难道真的甘心做一个王爷吗?! “难道说,这位三王爷有什么打算?!” “这个还很难说,也许是因为这一次的秋猎事关重大,出于安全的考虑吧!”常风的脸上也有些懵懂,“毕竟,这一次不仅草原王子来访,南唐公主国师都要来,比起往年秋猎又有许多不同,皇权之争这种事,本与我们无关,我只是有点担心你的安全,除了三王爷的事情之外,我还查到云文洛最近与太子殿下曾经来往频繁,据说他还是太子殿下面前的红人,这一番云文洛死于你手,只怕太子殿下也不会干休。” 三王爷、太子再加上楚惊云,这三方面云葶全都得罪过了。 此次秋猎,三方齐聚,常风怎么能不为云葶担心?! “放心好了!”看出他的担心,云葶抬手轻拍桌上这一堆学院拿来的战利品,“你别忘了,我是学院的学生,几位先生可都送我不少保命的东西,再说,为了杀我一人得罪学院里的五位先生,就算他们真要动手,也要好好地掂量掂量!” 常风正色注视云葶笑脸,“非去不可?” 敛笑,仰首,云葶语气深沉,“非去不可!” 没有劝阻,没有多说半字,常风转身行向房门,“我去收拾行李,随你同去!” 心,一下子生出暖意! 云葶闪身冲过来,拦住他,“三哥,现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相信我,不会有事!” 二人,久久对视。 注视着那对深邃地看不透的眸子,常风终于选择妥协。 虽然对方的年龄比他要小上许多,但是常风时常会有一种感觉,似乎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少年,有一种连他都无法抗拒的力量和气场。 ===== 翌日。 晴空万里。 正宫门外广场上,皇家近卫军兵马齐整,铠甲鲜亮,红衣玄甲大红的披风,将雪亮的枪尖都映出一片张扬的血色。 宫门内,一支队伍缓缓行来。 最前面,御林军玄衣金甲,装备精良,蹄印踏过青石,格外整齐。 队伍正中,一辆金色华辇耀眼刺目,车撵之中,正是大楚国天子秦嘉与一国之主正皇后宋氏。 其后,同样是御林军相护。 再往后面,是太子殿下与他的亲卫军,随后,便是七王爷秦浩羽、九公主若雪以及其他皇子公主的马车,以公主之师相随的云葶,便随在若雪的白色马车一旁。 今日,云葶套着一身特意订制的白色马装,头上风笠薄纱轻垂,挡住风沙,也挡住了其他人窥视的目光,而她,则在轻纱之后,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前后的车马。 车队一路前行。 虽然城防军早在天未亮之前就已经设置路禁,封锁主要通道,城中老百姓们仍是纷纷走出家门,想要一睹天子及众随行的风采。 从正宫门外广场通向北城门的大路,两侧早已经是人满为患,这其中,甚至有不少年轻姑娘的身影。 谁不知道,除了太子殿下和几位王爷之外,那位响彻全城的云家十三少爷也在这队伍之中。 传说,这位十三少爷美如谪仙。 传说,这位十三少爷武功非凡。 传说,这位十三少爷阴险毒辣。 …… 各种各样的传说,早已经在云葶这个名字身上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耀眼光环和神秘气息,短短的时间之内,她已经超越太子以及秦浩羽、秦浩民,成为京城之中,怀春少女们最向往的对象。 越是看不到越是好奇,越是好奇便越是向往。 当云葶要随公主秋猎的消息不径而走,昨夜里不知道多少少女为之辗转了一夜。 白衣,红马,挺拔如旗的身姿,琚傲的姿态……纵使云葶有心低调,她仍是注定要成为这队伍中鲜明的一笔,让人的目光忍不住地聚集过去。 “快看,红马,红马,那就是十三公子!” 某处茶馆对街的露台上,一位富家千金惊叫出声,顿时引起一片骚动。 “十三公子来了,云葶来了!” …… 疯狂的姑娘们,不顾一切地向前拥挤着,想要冲破城防兵的防线,一睹这位传说中少年的真容。 原本还算是平衡的防线,差一点被这浪潮冲垮。 听到姑娘们尖声地唤着她的名字,云葶也是暗暗吃惊,此时的她,还远远不知道自己在城中已经如此出名。 目光掠过拼力防护的城防兵们脸上被抓出的血印子,她同情之余又生出几分无奈,终于体会出前世里那些名人的几分苦衷。 姑娘们看到云葶脸上的轻纱,失望之余却又越发向往。 只是那背影已经足够迷人,谁敢说,云家十三会生得丑?! 那样的人,怎么可能难看?! “云葶,看到没有,现在你在楚阳城中比父王都有影响力!”秦若雪挑起车帘,露出半张带着揶揄的笑脸。 “公主,这话可不能乱说!”云葶耸耸肩膀,轻声提醒。 “我哪有乱说,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不知道多少青春少女打破脑袋!”秦若雪轻声调侃一句,注视着白衣红马的少年,目光不由地痴了。 注意到她的失态,云葶轻轻地咳嗽一声,“外面风大,公主把帘子放下吧,小心着凉!” “哪里有风!”秦若雪轻声嘟囔一句,到底还是把车帘放平,人却靠在车厢内,隔着纱帘,放肆地盯着云葶看。 感觉着她的目光,云葶如芒在背,只得将目光转向前面城门,想象着南唐国师的样子来转移自己的情绪。 第42章 楚惊云,初次交锋 城门外。 两辆马车,停在路侧,车子后面是千余人的军马,军士们白衣银甲,盔甲上羽毛如雪,不要说每位成员都是相貌清秀,就连身下的马匹也是高短统一,通体雪白。 两辆马车,一黑一白。 白的极尽奢华,车厢板上镶嵌着华美的银色纹饰,车帘之上银珠流苏,就连车轮和车辕上都包着银白色的金属。 黑色马车则刚好相反,极尽简单之能事,通体黑色,几乎没有半点多余的装饰,绘满花饰的粗重车辕和铁皮车身上的纹路,却暴露出这辆马车的不凡之处。 在一片雪白之中,那辆黑色的马车显得格外地突兀。 这个队伍,正是南唐公主与国师的队伍,那千余白骑,正是闻名天下的南唐公主雪千羽的白羽团。 在这个无比美丽的骑兵方阵不远处,是另外一队骑兵。 与整齐的白羽团完全不同,这队骑兵的装备远没有那样鲜亮,除了主将之外,甚至都没有人能穿上金属甲,普通士兵俱是长袍之外套着乌亮的皮甲,映着腰上装饰着鲜艳宝石的弯刀,尽显着粗旷。 为首一人,二十一二岁的年纪,跨下一匹黑色骏马,一身金棕色大氅上纹饰华美,满头长发编成无数小辫,在脑后用宝石串珠束起。 发丝间,是如刀雕斧凿一样的深邃五官,健康的麦色肌肤带着高原阳光的灿烂。 这一位,正是从葶远西北高原上赶过来的草原王子格列。 官道另一侧,秦浩民一身简洁银色精甲,琚坐于棕色骏马的背上,目光冷竣肃杀,在他身后,大旗之上,黑鹰骑随风烈舞,旗下是同样装备精良,黑衣黑甲的镖骑营军马。 镖骑营的另一侧,则是排列混乱的车队,这些正是此次需要随行的文武大臣,以及一众家眷的车队。 看到御林军的金色龙旗飘摇而近,大臣并家眷们早已经爬下马车来,恭敬地侍立在路侧。 笛声起。 大军缓缓停下,早有太监爬上车辕挑起金龙车帘,龙蔫内,天子秦嘉在皇后的搀扶下钻出马车,站于车辕。 所有人俱是下车落马,向着这位一国天子弯身朝拜,云葶特别注意到南唐公主的马车,是唯一没有动静的一处。 自从出了城门,她最关注的就是这个队伍,对于华而不实的白羽军,她并没有太多兴趣,掠过南唐公主的华丽马车,她的视线很自然地在南唐国师楚惊云的身上停住。 楚惊云三十几岁的年纪,一身素色锦袍,袍袖宽大,尽显着南唐衣饰的精致和华丽,如传说中一般,他的长发银白如雪,没有半根青丝,与年轻的脸庞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的眉目与楚问天有几分相仿,气质却是迥然不同,举手投足间透着清逸飘逸之态。 不知道是感觉到云葶的目光,还是他同样在关注着她,在云葶看向他的时候,楚惊云的视线也自然地向她转过来。 隔着薄纱,云葶仍是感觉到他视线的锐利敌意。 她不躲不闪,隔纱回视。 “朕代表我大楚子民,欢迎诸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希望此次秋猎诸位玩得尽兴!”天子秦嘉略略一顿,“大楚之中,全民好武,为避免给诸位贵客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此番秋猎期间,任何人不得向他人提出决斗……” 听闻此句,云葶微有意外。 “怎么样?!”车窗内,秦若雪早已经挑起车帘,“云葶,你是不是应该谢谢我?!” 云葶何等心智,听她话锋已经猜到必然是她向秦嘉求情,这位皇上殿下才特意下此命令,且不论此事是好是坏,都是秦若雪的一番心意,云葶当即向她一抱拳,低声道,“多谢公主!” 秦若雪向前面秦浩羽的马车努努嘴,“不用谢我,意见是我向父王说的,不过想出办法的是七哥,回头,你好好谢谢他就是!” 此时,天子亦已经言语完毕,轻挥手掌,下令开拔。 大军重新踏上前路,云葶就轻轻带马,追到秦浩羽的马车附近。 楚航一身精甲,伴在车侧,看到她,立刻就恭敬地点头行礼,“王爷,云少爷来了!” 言罢,他主动退让到一旁。 云葶带马到车窗侧,秦浩羽亦已经挑起车帘,向她露出灿烂笑意, “多谢!”云葶向他抱起双拳。 知道她是指关于秦嘉决斗之事的决定,秦浩羽不以为然地轻轻摇头,“父王惜才若渴,就算是我们不提,想来他亦早已经想到这个决定!” “无论如何,云葶都承王爷和公主一个人情!”云葶笑道。 “你呀,总是这么客气!”秦浩羽无奈一笑,然后就悄悄向她一扬手中酒杯,“来吧,进来陪我喝一杯!” “好!”云葶点头答应,只要能不去面对秦若雪爱慕的眼神,她宁可去与楚惊云同车,更不要说秦浩羽如此盛情邀请。 点足跳上车辕,云葶将大红马的马缰系在车辕上,挑车帘钻入马车之中。 秦浩羽的马车内,内饰奢华又不失典雅,雪白的柔软兽皮,坐上去当真是舒适无比。 看云葶坐下,秦浩羽立刻就坐直身子,从车厢一侧的暗格里取出一只杯子,放到车厢内的小几上。 小几上包着铁皮,杯下装有磁石,就算是颠簸,也不会洒出酒水。 云葶环视马车内一圈,见上方格子内还有书卷等物,当下摇头感叹,“七王爷,真是会享受的人!” “我也就是在这上面费些心思,要不然,只怕要闷死!”秦浩羽淡淡一笑,拈起酒壶将她的杯子倒满,又将桌上小铁盒里的点心向她推一推,“来吧,尝尝宫里的小点心!” 他虽是调侃,云葶却听到他语气中的那一抹不甘。 数次交往,云葶对这位七王子多少也是有此了解,知道他的才学心智远在太子之上,又心有仁义,胸有丘壑,不作皇帝,着实可惜。 拈着杯子,轻嗅着酒香,云葶的目光掠过书架上《大陆通史》、《治国之鉴》……目光最后落在秦浩羽的脸上,不禁长叹了口气。 “怎么,酒不合口?!”秦浩羽好奇问道。 云葶轻摇头,“我只是替王爷有些不平!” “不平?!”秦浩羽挑眉与她对视,片刻又移开目光,“说起不平,我倒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你!” “哦?王爷请问!” “据我所知,那日你入考千秋学院之后,在云家祠堂,是你主动与云家断绝关系,却是为何?!” 云葶一怔,片刻朗笑出声,“王爷错了,我并不是没有野心,我只是想要自己的世界和自由,我只是想要将自己的命运掌握在自己手中,这与王爷是不同的!” “或许吧!”秦浩羽浅浅地啜一口酒,语气中透着几分勉怀,“我记得,很小的时候,我和大哥、三哥他们常常一起秋猎,那时候,大哥总喜欢抱着我同骑一匹马,把三哥远远地甩在后面,那个时候,我最向往的就是秋猎时光!” 云葶一笑,“可惜,人总是要长大!” “是啊!”秦浩羽脸上染上一抹薄愁,“有的时候,我还真是羡慕若雪,如果我和她一样的话,或者我与大哥三哥的关系能够一直融洽下去!” 皇族之中,天下之争。 朝朝代代,总难避免。 秦浩羽这等人才,自然早已经听到一些风声,他不想卷入这些争争斗斗,可是出色如他,却不知不觉地成为大哥和三哥排挤的对象。 “想来,王爷对我弑兄之事,只怕也是不认同的吧?”云葶轻声问道。 “有些事情,总有无奈!”秦浩羽宽容一笑,“我知道,你做事一定有你的理由,好了,不说这些,我看你腰上带着笛子,能否给我吹个曲子?!” 从腰上解下笛袋,云葶轻轻扯开黑绸带子,从里面取出墨竹笛,目光掠过上面的笛孔,不禁想到思晔。 横笛唇边,云葶轻吐气,笛声便飘渺而开。 轻灵起伏的调子,赫然是她前世很喜欢的一首古风曲《青花瓷》的旋律。 那少年,轻灵思晔,依如淡婉如白玉素胎,不染铅华,清新如水洗天青。 笛声幽幽传开,秦浩羽起初还浅浅地啜着杯中酒,渐渐地便忘了喝,耳朵倾听着那动人旋律,目光也自然地放到云葶的脸上。 窗外,艳阳高起,阳光透过薄薄窗纱透进来,刚好裹住云葶侧脸。 那少年微垂着,纤长指尖在笛孔上或起或伏,好不美好! 笛声流转开去,闻者无一不是被那曲调所吸引,就连窗外原本有些躁动的大红马,眸子里也露出恬静之色。 远处,黑色马辆内,楚惊云淡淡从手中笛谱上抬起脸。 “谁在吹笛?!” 赶车的汉子挑起半边车帘,“回国师,声音好像是从七王爷的车上传过来的!” 秦浩羽?! 楚惊云皱起长眉,之前从未听说这位七王爷也通音律,这首曲子,虽曲调静雅,其张扬着一股子让人忍不住生出感伤的乐意,很明显是破意入窃之人才能奏出。 疑惑地挑起窗帘,楚惊云微眯眸子,看向前方的车队,目光触到秦浩羽车边伴行的大红马,眼中目光猛然变得凌厉。 “哼!”轻哼一声,楚惊云眼中目光越发冰冷,双手伸手,娴熟地抹掉面前古琴上的薄绸,他轻轻横琴于膝,“云葶,就让我看看,你的琴意究竟有几许!” 他食指轻勾,琴音便起。 随着他的手指拨动,琴弦之上,渐渐地凝上一层银芒,琴音很快冲出车箱。 低沉的琴音,合着云葶的曲子,突起突伏。 听着远处传来的低沉琴音,云葶脑海之中,不知怎么的就现出思晔的身影。 …… 他一身白衣,坐在河边,古琴横于膝上,小鸟鹿儿在他身边,侧耳倾听,那少年嫡美如仙。 他抬眼看她,笑得如春花妖娆,“我可以帮你……” 他抬起手指,轻拈她的颊…… 云葶的笛音,越来越黯然,情绪也越来越低落,脸色也越来越苍白,一遍曲终,她竟然再次将这曲子从头吹起。 “云葶?!”注意到她脸色不对,秦浩羽轻声唤出她的名字。 云葶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吹着刚才的曲子,苍白的脸涨出病态的潮红。 “云葶?!”秦浩羽担心地扬高声调。 云葶仍是吹着笛子,浑然不觉他的声音。 她的脑海之中,全部都是思晔,各种各样的思晔,弹琴的他,与她喝酒的他,拥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的他…… 那个少年,永远不会再见她了! 她的心,好疼! 远处,黑色车厢内,楚惊云的唇边露出一抹狞笑。 “什么同修五部,却也不过如此,问天,今天叔叔就帮你报仇!” 抿紧嘴唇,楚惊云凝神聚气,拨琴的力度猛地加重,他的手指之上,渐渐地亦溢出银芒。 弹弦与手指的每一次相触,都会带起一圈银色的音波,音波缓缓散开,穿过时空,与马车内的云葶笛声交织于一处。 笛琴的合奏,笛声为主,琴音为辅。 外行人根本就听不出这琴音之中,暗藏着的杀气,不开窃的人亦感觉到不琴意,只是觉得笛琴合奏,动人心弦。 “哎——”官道边的山岭间,突然伟来高亢的男声,“天上艳阳哎——照山顶哟——” 男声突兀地插进来,一下子就破坏了笛琴合奏的节奏和情绪,原本忧伤地曲子被这一声粗旷的山歌瞬间打乱。 嗡! 楚惊云指下琴弦猛地绷断,弹起的断琴,刺破了他的手背。 “好强的琴意!”转脸,看向山歌传来的地方,楚惊云长眉紧锁,“没想到,此次竟然还有如此强悍的意者同行,文山,马上赶去,看看是什么人!” “是!”坐在车辕上的赶车汉子立刻就答应一声,展身掠起,转眼消失在官道旁的灌木林中。 秦浩羽的马车内,云葶只觉头上如一盘冷水猛地淋下,全身都控制不住地打个寒颤,无力地垂下手中长笛,看着对面一脸担心看过来的秦浩羽,她轻轻地吁了口气,勉强向他一笑。 抬手,将桌上擦手用的帕子送给她,秦浩羽一脸地担心,“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想起什么事,刚才的曲子,听得人好心疼!” 云葶轻轻摇头,整个人还被那种黯然的情绪包裹着。 用帕子轻拭着额上的汗,她分别感觉到自己的情绪和身体十分不对头,现在的感觉,就如同炼过一次丹药之后耗尽所有的罡气和精神力的虚脱感一般。 刚才的琴曲,她并没有使用琴音,为什么会是这样?! 之前她的情绪,很奇怪,刚才甚至有一种感觉,似乎没有思晔她都要活不下去,那种情绪她从来不曾有过。 “奇怪?!”秦浩羽挑起车帘看向窗外,“刚刚还有人与你合琴,怎么突然就没有声息了?” 云葶挑眉,“你说,有人与我合琴?” “是啊!”秦浩羽转过脸来,“从琴音起之后,你的曲子就越来越忧伤,脸色也越来越苍白!” 云葶脑中灵光闪过,垂下手中竹笛,她自嘲一笑,“楚惊云的琴意,果然厉害!” “楚惊云?!”秦浩羽放下手中的酒杯,“难道,刚才……” “他用琴意攻击我!”云葶道出她的推断,“是我太大意了,还好你唤醒我!” 秦浩羽轻轻摇头,“唤醒你的不是我,我试过叫你的名字,可是你跟本就充耳不闻,我正准备伸手拉你,突然传来山歌的声音……” 山歌的声音?! 云葶挑起车帘,看向官道旁不远处的山岭,只见艳阳之下,层峦叠翠,其间隐约点缀着几抹淡黄,几许深红,不要说是人影,就是村落的痕迹也不曾见到半个。 如果说刚才楚惊云是用琴意控制她的情绪,那么,她突然的清明很有可能就是这山歌的作用,难道说,这山歌也能破掉琴音?! 楚惊云已经是白银境界的意者,对方一曲破他琴意,难道境界比他还要高?! 握紧手中墨竹笛,云葶疲惫地将后背靠到车厢壁上,心中却在思索,帮她的人会是谁。 “要不要,我请御医来?!”秦浩羽仍是有些不放心。 “不用了!”云葶收起竹笛,坐正身子,“我休息片刻就好!” 悄悄运起混沌功法,她迅速调查着自己的身体状态,虽不在玲珑塔中,随着混沌功法的动行,她身体内的虚脱感却亦是渐渐褪去。 除了两位当事人,大部将士并没有几个人知道这一场看不见的争斗,只是觉得琴曲戛然而止,有些突兀之外,也就继续行军。 文武百官的车队中,坐在最前面马车内的云九重却是微皱起眉头,挑起车帘,注视着前方不远处红马伴行的秦浩羽的马车投过关切目光。 太子殿下的银色马车内,朱砂纤纤手指轻轻地剥开一颗葡萄颗到秦浩之的嘴里,“看来,这位国师还真是位性急的家伙!” 吞下她指间葡萄,顺势将那纤长的手指也含在唇间,轻轻吮舔掉上面的果汁,秦浩之的手掌轻轻在她的衣襟内揉搓着,脸上却是阴冷笑意,“虽然我并不喜欢这位楚惊云,不过,但是很愿意看到那小子死在他的手中!” 再向往,三王爷秦浩民高傲地坐于马头,目光则深邃地看向官道旁的层层山岭。 这对短暂的争斗,不过就如同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泛起太多的涟漪。 大军继续向前,天色近晚的时候,在距离楚阳城二百余里的一处小镇外扎下营寨。 楚阳城距离皇家猎场,有八百里之葶,因为是秋猎,并不用急行军,当然也不用日夜赶路,更何况,随行之中文臣女眷也是不少,自然也走不了多快。 早有先行军扎好营寨,因为云葶的身份特殊,她的帐篷距离皇家大帐也并不太远,士兵送入饭菜,云葶简单地吃了两口,又仔细封好帐门,立刻就从玲珑塔中取出琴瑟给她的曲谱。 这一次,她完全是轻装上阵,除了衣物之外,几位先生给她的东西,她俱是留在玲珑塔内,一来可以随时带上身上,取用方便,二来也不用担心会不慎丢失。 她刚刚坐到桌前翻出琴谱,右手掌心里金光连着闪了两闪,知道是小家伙又闷得慌,云葶心念一动,便将雪也召唤出来。 在她胳膊上蹭蹭,小家伙环视四周一眼,兴奋地跳下床去,绕着帐篷走了两床,这才重新爬回她的膝头。 云葶任它咬着她衣角磨牙,目光却专注地翻阅着手上的曲谱。 之前,除了欧阳海之外,她还不曾与真正的意者对阵,今日在马车之上,可算是与楚惊云的初次交锋。 因为没有经验,她吃了小亏,以她的性格,绝不会允许自己再出现这样的失误。 这一次,虽是吃了亏,也真正地体会到白银镜意者的强大,她心中想要变强的意愿自然是越发强烈起来。 当年,楚惊云就是败于父亲的这一曲《逍遥游》之下,这也正是琴瑟将这个曲谱给她的主要原因之一。 翻开封页,云葶一页页仔细看去。 第43章 逍遥游 南唐军营。 一片雪白的帐篷之中,一间黑色的帐篷突兀而立。 帐篷内,楚惊云盘腿坐于锦垫上,小心地将一根新弦换上断掉的旧弦,他的动作轻柔而小心,带着无限的温柔,仿佛那琴便是他的此生挚爱。 门外,脚步轻响,接着就传来微哑的男声,“国师,文山先生回来了!” “让他进来!”楚惊云扬声施令。 帐帘挑开,一身灰色布袍,头上戴着竹笠的赶车人文山弯着腰从外面行进来,恭敬地行到琴桌前,向他弯了弯身子。 “可查到什么?”楚惊云问。 “属下赶到林中,仔细查看,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想来那人破掉国师的‘迷魂音’之后,便立刻逃走了!”文山略略一顿,“国师已入白银下品,想要一音而破,对方的实力至少也要与国师齐平!大楚境中,能有这样修为的人怕也没有几个?” 楚惊云轻拨琴弦,侧耳听音,“琴系意者,过白银境的不过两人,一位就是千秋学院的琴字部先生琴瑟,另一位就是终南山上欧阳家的那位老先生,欧阳先生已经多年不问世,琴瑟虽与云葶有些瓜葛,可是那一声山歌却是男声,似乎也是不符!” 文山还要再说什么,帐帘外已经传来侍卫的通报声。 “公主驾到!” 帐帘挑起,一位女子缓缓行入帐中。 素锦为衣,墨绸为袍。 这位女子身形修长,较一般的男子还要高上几分,略宽的裙袍遮住玲珑身姿,素色薄纱蒙面脸色,只露出饱满白皙的前额,有若远黛一般的眉,明若秋水的一对眼。 她的步姿略带着几分洒脱之意,并一似一般女孩子的温婉,举手投足间,隐有睥睨天下之势。 这一位,正是从南唐远道而来的南唐平安公主。 “公主殿下!” 放下琴,楚惊云缓缓起身,文山更是退后两步,向来人弯身行礼。 平安公主竖起手掌,随行的两位侍卫立刻就退出帐去,楚惊云向文山做个眼色,他亦立刻随在二人身后行出帐外。 帐篷内,只剩下平安公主与国师二人。 行到琴桌前,目光掠过尚未装好的琴弦,平安公主美丽的眸子里闪过冷色,“国师今日所为,不觉鲁莽吗?!” 楚惊云垂着脸,语气中透着几分不甘,“您应该知道,此次我是为何而来!” “放肆!”平安公主的目光凌厉地盯住他的脸,身上散发出一股强大的肃杀之气。 “您?!”楚惊云脸上的冷色渐渐褪去,化成无限的恭敬,注视着平安公主蒙着薄纱的脸上,露出惊愕的表情,“您是殿下……” “咳!”平安公主轻咳一声。 楚惊云意识到自己失口,忙着垂下脸去,“为臣失礼,公主殿下教训的是,下一次,为臣再不会如此鲁莽!” “如此最好!”平安公主琚傲地点点头,语气微微平和,“我知道,你心疼问天,本宫又如何不是,你放心吧,我会寻一个机会,让你讨回公道的!” “多谢公主殿下!”楚惊云恭敬地弯下身去,身上早已经没有了刚才的骄傲和无礼。 “时候不早了,国师也早点休息吧!”轻轻点头,平安公主转身而去。 ===== 帐篷中。 云葶细细地翻阅着手上《逍遥游》的曲谱,嘴里就情不自禁地随着谱子哼唱起来,从头到尾哼唱几遍,她脸上的惊艳之色便越加明显。 “云雨辰啊云雨辰,你果然是世上不可多得之才!” 单就这逍遥游的曲子而言,便是放到她那个世界去,也必然会成为一支名曲。 从曲调之中,可以分明地感觉到对方心中对于自由的向往,曲意之间,尽现着一股傲行天下,天地任逍遥的潇洒,比起舒缓低沉的《安魂曲》,这首《逍遥游》更是适合云葶的心思。 虽然曲调之间,毫无半点肃杀之意,她却分明从中品出几许类似“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轻狂。 没有杀意,却每个调式之间都透着霸气。 何为逍遥? 不是不问世事,不是淡忘苍生,睥睨众生,独步天下,才是真逍遥! 兴奋地横笛唇边,云葶张唇欲奏,听到门外悄然靠近的脚步声,她眉尖轻挑,动念力将雪眉回塔中,右手在床\\上轻轻一撑,人便无声地掠到门侧。 吱呀! 帐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个人影立刻就从外面闪身而入。 手动,笛出,云葶右臂一横,笛尖如电,刺向对方咽喉,待看清对方惊愕的脸庞,她忙着全力收手,后退两步,无奈地皱起眉毛。 “公主殿下,您怎么来了?!” 小脸上写着慌乱,手中捧着一只银色的小壶,来人不是秦若雪是谁? “还不是给你送奶来!”秦若雪惊余未定地扫一眼云葶手中差点要了她命的墨竹笛,“你刚才差点杀了我,知不知道?!” “这话该我问你才对!”云葶肃起脸色,“公主殿下,下次你来找云葶的时候,能不能不要这么鬼鬼祟祟的,万一云葶收手不住……” “听七哥说你身子不好,我特地让他们煮了热羊奶过来,你倒好,不仅差点杀我,还要骂我!”双手握紧手中小银壶,秦若雪的表情渐渐转为委屈,眼睛里泪色闪闪,那样子却似乎随时都会哭出来。 注意到自己的严厉,目光再掠过她手中小壶,云葶心中也是生出不忍,语气也温和下来,“对不起,云葶不该责怪公主,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太危险了,幸好我刚才收手快,否则,伤到殿下您,云葶岂不是要懊悔终生?!” “真的?!”秦若雪抬起脸,俏脸上梨花带雨,一向总是刁蛮的小丫头,格外惹人怜惜。 “当然是真的!”云葶从身上取出一方帕子来,替她擦掉眼角的泪水,“好了,别哭了,你若是还生气,就打我几下?!” “我才不要!”秦若雪嗔语一句,唇边重新露出笑意,红着脸将手中银壶塞到她手里,“你把这些羊奶全喝了,我就原谅你!” 羊奶?! 云葶轻嗅着壶里溢出来的淡淡腥味,不由地微皱眉尖。 活了两世,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类东西,秦若雪竟然还要她喝掉一整壶?! “好,我一会儿就喝!”从秦若雪手中接过奶壶转身放到桌上,云葶轻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转身,又亲自推开帐门,“殿下先回去吧,明天还要赶路,您早点休息,我听秋先生说啊,这女孩子啊最怕熬夜,一熬夜就不漂亮了!” “真的?!”秦若雪本来还有些不舍,听她如此一说,再不迟疑,当下迈步行向帐门,“那我先回去,你记得一定要趁热喝哟,我怕你不爱喝,放了好多糖呢!” “云葶遵命!”向她挥手,一路目送小丫头消失在远处的帐篷后,云葶松一口气,看大营之内,四处灯光渐暗,她转身闭好帐门回到帐内,提起奶壶,随手扇灭桌上的灯,念动咒语来到玲珑塔内。 将奶壶中的奶倒到雪的食盒里,她宠溺地摸摸小家伙的背毛,“小东西,给你来点宵夜,乖,帮帮忙,不要浪费哈!” 雪懒洋洋地嗅了嗅,立刻就伸出舌尖,大口地舔食起来。 “春心鸾动的小姑娘,真是可怕!”想起秦若雪垂着脸向她娇羞放电的样子,云葶一阵头皮发麻,“不行,我一定要尽快想个办法,让小丫头知难而退!” 一路自语,她随手抽出腰上墨竹笛,专心地练习起来。 秦若雪最多就是让她不适,楚惊云那家伙,可是会要她的命! 立刻,悠扬洒脱的笛音便响彻玲珑塔。 之后的两天,一路上都是十分顺利。 三天的行程之后,一众人等终于抵达此时的目的地——皇家猎场。 大楚国风尚武,开国皇帝便是马上皇帝,几乎历届皇帝都会继续这种尚武的传统,每年的秋猎,除了算是一次大的游玩之外,亦是对于皇族子弟的一次历练,同时也是向领国展示自已实力的契机。 对于年轻子弟们来说,这也是一个有机会亲自天子、皇族,展示自己实力的大好机会,对于年轻的贵族姑娘来说,这却是一个难得的大型联谊会,在这里将是她们认识心仪男子,借机向心仪对象发起进攻的好时机。 除了秋猎,年轻男女们很少能够这样放肆地聚在一起。 虽是三日的舟车劳顿,这些年轻人们却丝毫没有疲惫之态,扎好各自的营帐之后,立刻就开始准备起各种娱乐项目。 篝火、音乐、欢声笑语……初秋的草原,到处都张扬着青春的气息。 吃过下人送进屋内来的晚餐,云葶简单地收拾一番,立刻就起身准备离开帐篷,寻一个僻静处修练,昨日秦若雪就提过要让她吹笛助兴,对于那些年轻姑娘们的聚会,云葶是半点兴趣都欠奉,自然要第一时间躲开。 没想,她刚刚行到帐门边,就听外面有人恭敬地询问道,“十三公子,可在帐中?!” 云葶疑惑地推开帐门,只见门外,赫然站着一位白衣白甲盔带白羽的清秀年轻人。 第44章 盛宁公主 视线掠过对方头盔上在夜风中飘扬着的标志性白羽,云葶向来人扬唇一笑,“有事吗?!” “您一定就是十三公子吧!”年轻军官客气地微变身子,“我家公主不喜热闹,听闻十三公子在学院之中也修习棋术,所以想请公子您过去下棋解闷!” 既然来得是南唐的白羽军,云葶自然已经猜到对方身后的主子,听到公主二字,她并未惊讶,只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会以下棋为借口。 她不是喜欢逃避的人,最重要的处理方式是直面人生。 知道这一天终究会来,云葶并不打算拒绝。 “如此,就请将军带路!” “十三公子请!”年轻军官潇洒转身,仰首阔步带着云葶行向远处南唐军所在的帐篷区。 南唐白羽军,乃是南唐盛宁公主麾下最出名的一支队伍,一向以华丽奢华闻名于世,不光是骑兵所用之马,就连每一位骑兵都是经过严格挑选,个个生得十分英俊,世人提起此军时,无一不是带着轻蔑之态,再加上这位盛宁公主一向风评不佳,更有不少人将这白羽军称为是这位公主殿下的私人后宫。 云葶随在他身后,仔细观察着他的步姿,心中对于这个华美非常的白羽军的认识也不禁微微改观。 这位军官步伐稳妥中不失矫健,只看脚步间的轻盈之态便知必然也不是庸手,以管窥豹,可知全部,从这位军官身上,她不难看出这白羽军只怕并非外界传闻那样华而不实。 “云葶!” 远处,秦若雪正带着秋儿过来,准备寻云葶一同玩乐,远远看到她,立刻就急步奔过来。 云葶闻言停下脚步,看到是秦若雪,不禁心中生出一丝庆幸。 虽然去见的这位公主只怕是不怀好意,但是相对于对她爱慕有加的秦若雪,她倒可肯去与这位盛宁公主勾心斗角。 “你这是要到哪里去?!”注意到云葶身前的白羽军官,秦若雪疑惑地询问道。 “盛宁公主请我过去下棋!”云葶笑着解释。 “下棋?!”秦若雪小脸上立刻露出不悦之色,“下棋有什么好玩的,你昨天不是和我约好要一起饮酒夜射的吗?!” “盛宁公主如此郑重邀请,云葶怎能拒绝,不如改日再与公主共饮吧!”云葶向她歉意一笑,不等秦若雪再多说,已经大步向前,同时向那白羽官军做个眼色。 向秦若雪轻轻点头,白羽官军急步向云葶追去。 “哼!”看着二人身影渐远,秦若雪只气得忿忿跺脚,“有什么了不起,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下棋,小心被人家当成棋子玩儿!” “公主!”秋儿小跑着追过来,左右侧脸不见云葶,顿时好奇问道,“十三公子呢?!” “人家见南唐公主去了!”秦若雪没好气地道。 “什么?!”秋儿小脸一紧,“不好,一定是楚惊云的诡计!” “诡计也是云葶活该!”秦若雪脸上依旧带着怒意,“谁叫他贪好盛宁美色,竟然敢独入虎穴,死了也是活该!” 言罢,秦若雪拧身向前,急步而去。 “公主!”秋儿无奈地唤她一声,急急地追上前去。 ===== 一路穿过狂欢的人群和帐篷,云葶随在那名军官身后,很快就进入一片雪白华丽的帐篷区。 与其他营中俱是一片欢声笑语,饮酒而歌不同,南唐的大营中一片静谧,除了来回巡视的值夜军士,几乎看不到什么其他人影。 一路行来,云葶心中对这个军队也是越发认同。 如此严明的军纪,这个白羽军绝对不可能是金玉其外的草包军团。 很快,二人便来到大营中心,一处华丽非凡,帐顶之上镶嵌着美丽金顶的大帐外。 “公主殿下,十三公子来了!”带路的白羽军官隔帘通报。 “请他进来!”帘外,传出清朗的声音,不似一般女子的尖细柔美,却别有一番韵味。 侍立于大帐之外的两位白羽守卫立刻就左右拉开帐帘。 灯光,立刻从帐内投射而出,映亮门外的云葶。 “十三公子,请!”白羽军官抬臂相请,自己却弯着身子,退到一旁。 向对方轻轻点头,云葶微眯起眸子,信步行入灯火通明的华帐。 这间大帐,比起她住的帐篷要大上两三倍,脚下柔软的拉毛地毯,如雪洁白,踩在上面,如行走云端,轻纱如雾低垂,隔着轻纱,可以隐约看到一个白色人影斜倚在矮榻上,面前长几上横布着棋盘美酒。 四位年轻美婢,或站或跪于那人身侧,一人捧杯,一人持果,一人捶腿,一人捧香。 “云葶拜见公主殿下!”在地毯前停下,云葶客气地拱拱手。 这场面虽奢华,却还不至于让她动容。 “我要与十三公子下棋,你们,出去!” 矮榻上的人影轻抬右手,四位婢女立刻轻声细气地答应一声,放下手中之物,将一张华美的软垫铺于长几另一侧,绕过垂纱,从云葶身侧鱼贯而出。 榻上女子再次开口,“十三公子,请!” 云葶弯身褪下脚上沾着夜露的靴子,踩过拉毛地毯,挑袍盘腿,坐到长几前的软垫上,不卑不亢地看向轻纱那侧的盛宁公主,“云葶今日乃是初次与人对弈,如果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公主见谅!” “十三公子好不谦虚,若论起棋术,学院里的李四方先生怕亦是这大陆之上的佼佼者,他的徒弟,怎么可能不会下棋?!”女子轻轻一笑,纤长的手掌轻轻抬起,从纱帘间伸过来,拈起酒壶倒满云葶面前的空杯,“云公子,请!” 云葶知道她是不信,也不解释,“公主远道而来,为客,自然是您先请!” 女子又是一笑,探指拈一粒白子,放于棋盘一角。 她落子的时候,云葶的视线很自然地掠过她的手掌,只见她手掌似乎比自己的还要长上几许,指甲修养的整整齐齐,并没有涂抹南唐女子极爱的蔻丹等物,指节虽细节,指骨却微微有些发粗。 这样的手掌,怕是常年习武,右手握武器的人才会有,这位公主殿下,看来也是武学高手?! 心中暗自揣测,云葶脸上却是古井不波,信手拈起一颗黑子,放于棋盘正中。 薄纱那边,女子细长的眉,微微一抖。 俗语云,金角银边草肚皮,围棋之中,主争四角,其次为边,最浪费心力的便是中间地带,云葶第一子就落在中间,是真的不会下,还是另有玄机?! 探指,她再落一子。 两个人,你来我往。 很快,白字便连成一片,云葶的黑子便一只接一只地被吞掉,很快就丢盔弃甲,惨败当场。 云葶一笑,帮她收了棋子,继续下第二盘。 这一次,她再落子时,已经选在边角。 下棋,活了两世云葶是真正的头一遭,对于棋术的理解,不过就是初入棋字部那天,李四方一句简单的关于“棋”与“气”的介绍。 不过,在与对方的交战之中,她似乎也悟出一些门道。 女子手指翻飞,迅速落棋,云葶步步为营,仔细布局,好一番拼杀之后,最后仍是以失败告终。 云葶并不气馁,唇边更是露出一抹微笑,再次收回棋子。 “公主,第三局,您先下!” 轻纱之后,女子的眼中已经有了几许玩味之色。 第三盘,开始。 云葶落子的速度渐慢,每子落下却已经是瞻前顾后,虽然在她的布局之下举步为坚,却仍是在棋盘之上形成一片自己的黑色势力,女子眼中的玩味不知不觉间已经转为专注。 这一局,二人用掉了更久的时间。 虽然最后的结局仍是以云葶的失败告终,可是这一次,女子却已经快要用掉棋篓中所有的白玉棋子。 三局棋下罢,云葶心中意犹未尽,人却站起身来。 “天色已晚,云葶先告辞!” 轻纱后,女子缓缓坐起,“你当真是初次与人对弈?!” “难不成,公主以为我是故意连败三局?!”云葶向她一笑,转身行到毯边,套上自己的脏靴子,又向她欠了欠身,转身挑起帐帘,又向轻纱后的女子转过脸,“不知,明日云葶可否再来与公主下棋?” 从这三局之中,她已然感觉到,对方的棋艺之精湛。 之前,李四方先生交给她的八角棋阵,她几次翻看,总是有些不通之处,刚才与这位公主殿下连战三局,她突然悟通一个之前想不通的问题,意识到懂棋对于她的棋意修为,实在是大有帮助,要想棋艺精进,最好的方法自然是与高手对弈,这位公主殿下,实在是她的不二人选。 所谓,富贵险中求,为了尽快让自己变得更强,云葶知道,她总要冒些风险。 轻纱后,女子妖娆地扬起唇角,“求之不得!” “那就这么说定了,明天晚上,云葶再来叨扰公主!”隔纱向她一笑,云葶转身行出华帐。 “初次对弈,三局之间便有如此进步,云葶啊云葶,你果然够格做我的敌人!”帐内,女子垂脸注视着棋盘上的一片晶莹白玉棋子,美丽的脸上露出琚傲笑意,“只可惜,你注定是输家!” 第45章 公主殿下的小九九 夜色已深,狂欢的年轻人们亦早已经各自回帐休息。 明日就是秋猎开始的大日子,到时候还有精彩的比赛,没有人想要错过。 云葶回到自己的帐篷,立刻就兴奋地进入玲珑塔中,寻出李四方给她的棋谱,有过刚才的对弈经历之后,果然再看这棋谱,她的脑中已经是一片清明,再没有之前那种茫然没有头绪的感觉。 抬起右手,她轻轻弹指,一颗颗由天地之元组成的黑色棋子便在半空之中排列而出,组成一只八角形的棋阵,随着她的心念转动,那棋阵就开始缓缓地发生变化,却,万变不离其宗,始终形成一处封闭的棋阵。 一本棋谱,一共十六页,正是这棋阵的十六种变化。 云葶一页一页地记在心中,推算出棋子的移动轨迹。 顺序,逆序,打乱顺序……随着她的手指移动,半空中的棋盘便迅速转换,越来越快,最后,化成一片看不出轨迹的阵法转动。 随着她意念抽离,半空中的棋阵也重新化成天地之元气,消散在空中。 站起身,云葶满意地舒展一下筋骨。 将手中的那本棋谱随意地放到桌上《混沌初元》的一旁,整个棋阵,她已经烂熟于心,这本棋谱,自然也没有再看的必要。 “盛宁公主,这次真要多谢你了!” 扬唇一笑,云葶念动咒语离开玲珑塔,重新回到帐篷内舒适的大床\\上。 赤足下、床,她挑起帐上开着的气窗帘子看向帐外,只见夜色还浓,知道离清晨尚有一段时间,当下转身钻回被窝,闭上眼睛。 ======= 翌日一早,云葶就被帐外传来的杂乱声音吵醒。 看着从窗帐透进来的日光,知道外面天色已亮,云葶虽睡意未尽,却是揭被下\\床,迅速穿戴整齐。 “十三公子,十三公子!” 帐外,传来尖细得分不出男女的嗓音。 云葶行过拉开拉门,只见帐外一位灰衣灰帽,十一二岁年纪,生得眉目清秀的小太监,正弯着腰,手中捧着水盆和毛巾站在她的帐外。 “十三公子,小的名叫李贵,是九公主殿下安排我来服侍您的,您可以叫我小李子!”注视着她的靴子,小太监的语气中透着几分谨小慎微。 服侍?! 云葶一笑,之前都是士兵照顾她的起居,现在突然派来个小太监,秦若雪这丫头,是想在她身边安插个眼线吗?! “我有这两位亲兵照顾已经足够,你还是回去照顾公主吧!”云葶伸手接向他的水盆。 “求十三公子成全!”小太监缩回水盆,双腿一软,竟然就跪在云葶面前,“九公主说了,要是您嫌弃小的,就让小的永远留在这里,与草狼为伴,求求十三公子您就发发善心,留下小李子吧,小李子虽然嘴笨了些,手脚还是很麻利的!” 苦肉计都用了?! 看看脸上满是愁苦,哭得满脸鼻涕眼泪的小太监,云葶轻轻摇头,“行了,起来吧,我留下你就是!” 小李子大喜,忙不迭地起身,捧着水盆等物行到桌内,随意用袖子抹一把脸上的泪水,立刻就屁颠颠地将毛巾洗净拧好,恭敬地送到云葶面前。 “十三公子,请您先净手脸,小的这就为您准备清盐洁牙……” 果然是宫里培养出来的专业服务人员,小李子人虽然还小,手脚却比那些成年士兵麻利许多,一边服侍着云葶洗漱,一边就将她凌乱的床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片刻又端来热腾腾的早饭。 一直以来,云葶身边都不曾有这么贴身的侍从,经过最初的不适应之后,她发现,有这么一人在身边,当真不错。 吃着早饭,她仔细地将小李子的身世打听一遍。 然后就知道,这小少年原是苦出身,父母年前早逝,因学过几个字,又生得面相清秀,就被叔父卖到宫里来当太监。 这番刚刚完成太监司里的培训,安排在秦若雪的宫里当跑腿,听说秋猎新鲜,想尽法子跟了来,没想还没来得及四处看看热闹,就被秦若雪安排到云葶身边来。 “公主殿下除了交待你照顾我起居之外,是否还交待了别的事?!”云葶笑得无比温和。 “没有!”小李子头摇得像拨浪鼓,“公主就是让我伺候您,别的什么事也没有!” 没有,才怪! 云葶心中暗诽,脸上的表情也瞬间由晴转阴。 转脸看着小李子,她右手一探,已经扼住他的下巴,扬手将一颗用来对抗迷药清醒心智的清心丸丢下他嘴边,手掌一捏一合,强迫他咽下,这才收回手指。 “您……”小李子慌乱地退后两步,清秀的小脸上露出担心,“您给小人吃得什么?” “当然是毒药!”云葶笑得一脸狡黠,“臭小子,你以为,你家云公子是那么好骗的?!” “毒……毒药?!”小李子瞬间小脸煞白,双腿一软便又要向她下跪。 伸出右足,挡住他准备跪下的膝盖,云葶脸色转为冰冷,“别跪了,就算这次你把眼珠子哭掉了,我也不会再信你的,敢在我面前玩手段,你小子还嫩了点,去吧,在毒发之前滚远点,我可不想看到你全身溃烂,化成一团血水的样子!” 小李子差点吓得尿裤子,“十三公子,我……我也是没办法啊,公主她……她不让我说,我要是说了,公主她……她会让我去喂狼的!” 云葶慢条斯理地端碗喝粥,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终于,在无数次的权衡之后,小李子明智地认为,眼前的云葶比秦若雪更难应付。 “好,我说,我都说!”他咬着牙,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公主殿下她……她让我监督您的一举一动,说是如果看到您和别的姑娘说话约会,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她!” 云葶差点将嘴里的粥喷出来,敢情,秦若雪派来的还是一位爱情间谍,努力保持着脸上的清冷之色,她淡淡转脸,“然后呢,你决定怎么办?!” “小李子宁可去喂狼,也不愿意化成血……”意识到自己失口,小李子只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朵,“公子别生气,我说错了,是宁可去喂狼,也不会出卖十三公子!” 从他的反应,云葶不难看出,这个小太监还远远没有练出宫油子。 这个结果,正合她意。 看云葶只看着他不说话,小李子心中越发没底,感觉着腹中一股清凉之意化成,他只以为自己马上便要化成血水,眼泪吓得再次流出来,“十三公子,我说得都是真的,您相信我啊,小李子不想化成血水,我娘说,没有全尸下辈子投胎只能当穷鬼,小李子从生下来就受穷,下辈子不想受穷了!” 云葶手掌展开,掌心里赫然是一锭银子和一颗黑色的小药丸。 “一切听我的,不会死,而且有银子!” 小李子怔了怔,片刻急急抓起药丸干咽入喉,却不敢去碰那银子,只是垂着脸,语气诚惶诚恐,“小的一定听您的,银子小李子不要!” 云葶将手伸到他面前,“拿着!” “奴才不要,真的不要!”小李子忙不迭地摆手。 云葶沉下声音,“我说,拿着!” “是,是,奴才拿着!”小李子感觉到她语中冷意,颤着手伸过来拿过她手中银子。 目光掠过他小脸上的泪痕,云葶淡淡向桌对面的空椅子扬扬下巴,“坐下,吃饭!” 小李子片刻呆怔,看到云葶不耐烦地挑起眉毛,立刻就以最快地速度坐到她对面,捧起粥碗,小心翼翼地吃起来。 饭后,云葶带着小李子直奔天子主帐。 今日,在秋猎开猎之日,她这位公主殿下名义上的师傅,自然不能缺席。 大楚天子秦嘉的主帐,位于整个营帐的后部,地势最高处,高高耸立的金顶上,一面金龙旗在阳光下灿烂夺目,迎风招展。 帐外,左右分侧席坐。 左首,身居高位的文臣武相早已经到齐。 右首,七王爷秦浩羽坐在第三席,秦若雪套着大红猎装坐在他的身侧,身边一席空着,自然是为云葶预留,在她身旁不远是南唐公主与国师之位,再其次才是草原王子的席位。 至于那些普通的官员和一众随行的家人女眷,则远远地坐在外围低处的草场上,只能远远地仰视着高处的皇族高官。 “云葶,来这里坐!” 远远看到云葶行来,秦浩羽立刻笑着向她招手,秦若雪眼中现出喜色,似欲起身,腰背刚刚挺直,人又重新坐回原处,将脸故意转向一边,显然还是在生云葶的气。 云葶落得自在,行上前来,向二人微微拱手,然后就在秦若雪下首的空位坐下,感觉到对面席上的目光,她自然地转过脸去,只见云九重一身棕红战袍,端坐于左首第一位,双眸微眯,正向她看来。 看她转脸看过去,他立刻就掩饰地垂脸,手伸向桌上的果盘,却并没有真的拿任何水果。 自己杀了他的嫡孙,这位大将军一定是恨她入骨吧?! 没有再多去关注云九重,云葶很快地收回目光。 第46章 秋猎豪赌! 不远处,脚步声响。 格列王子带着副将大步行来,并不入席,而是径直行到秦若雪面前,向她弯下身去,将手中用野花编成的花环送到她面前,用生硬的楚语说道,“送给你!” 秦若雪斜一眼花环,冷冷一哼。 “若雪!”秦浩羽轻声呵斥她一句,展颜看向格列,起身接过他送上来的花环,“听闻王子殿下箭术非凡,一会儿的骑射比赛,浩羽真是期待!” 格列爽快一笑,“圣母峰下,人人都是天生的猎手,听闻三殿下射术非凡,等一会儿,格列一定请教!” “王子殿下,恐怕您还不知道,我这个妹妹呀,自小就喜欢骑射!”从远处行来的三王子秦浩民笑着接过话头,“这位云葶公子,就是我妹妹新近请的箭术老师,你要是想得到我九妹的认同,就一定要胜过这位云公子才行!” “三哥!”秦若雪不悦地低唤出声。 “怎么?!”秦浩民挑袍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之前不是你说,论起箭术,云葶要胜过三哥的么,难不成,只是你吹牛!” “我才没有吹牛!”事关云葶声誉,秦若雪自然不会姑息,“你们若是不信,一会儿骑射比赛见分晓!” 云葶的目光不露痕迹地掠过格列溢出一抹精光的眼睛,在心中轻叹口气。 秦若雪这丫头,又把自己丢进人家的坑里去了! “聊什么呢,这么热闹!”秦浩之拥着朱砂,带着随从行过来,懒洋洋地坐到右首最靠近天子长桌的空位。 “刚才格列王子与云葶约好,在骑射比赛上争个高下!”秦浩民转脸向他一笑,目光却迅速地扫过依偎在秦浩之怀中的朱砂,眼中闪过一抹妒色,“大哥,咱们两个要不要赌一把?!” “好啊!”秦浩之张唇吞下朱砂为他剥的一颗葡萄,“不知道三弟想要赌什么?!” “既然要赌,我们不防就赌得大一点!”秦浩民片刻沉吟,“不如,我们就赌自己最心爱之物,大哥以为如何?!” “若论我最心爱之物,必然是朱砂莫属!”秦浩之抬手轻梳着朱砂的长发,“不过,我可舍不得输掉她,赵船,去,把那颗青铜越境丹拿来!” “大哥不愧为太子,当真是好大的手笔!”秦浩民朗笑一声,也向身后的副将抬起手掌,“去,把我新得的那把麒麟剑取来!” 云葶虽不知道这麒麟剑为何物,却也能猜出必然不是凡品,当下扬唇一笑,“请问二位殿下,是要赌云葶赢,还是云葶输?!” “格列王子生在马上,弓术卓越,我自然是赌他赢!”秦浩之冷冷道。 云葶并不理会他语气中的敌意,含笑看向秦浩民,“那么,三殿下呢?!” “这个……”秦浩民露出为难之色,“我本来也想将宝押在格列王子身上,可是如果我们都选一人,未免太过无趣!……” “那怕什么,反正是赌,不如就人多一点,才刺激!”云葶适时截住他的话头,“七王爷,您难道不想与两位殿下赌一赌么?!” 秦浩羽何等心智,怎么会听不出她言下所指,知道云葶是想要替他夺回青铜越境丹,他心下立刻生出几分感激,目光也自然地转向云葶。 二人视线在空中胶着,未曾多说一句,已经看透彼此的想法。 片刻,秦浩羽朗声开口,“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陪大哥三哥玩玩,既然大哥三哥都选格列殿下,我就选云葶吧,我可没有像大哥和三哥那样的灵丹宝剑,不如就押上百万银子,还望大哥三哥不要介意!” “我也要参加!”秦若雪急急地接口,“我也相信,云葶会赢!” “几位殿下公主赌得好不尽兴,不如我们也来插上一脚!”对面的一位文臣笑着接过话头,“既然二位殿下都相信格列王子会赢,那我就押五万两银子在格列王子身上吧!” “我也来,我也来!” 一时间,大臣们无不附和。 众人心中都清楚,将来这二位皇子之中,必然有一人会是天子,现在自然是能巴结就巴结,二位如果分别选不同的人,他们或者还要犹豫,现在既然二位都选了格列,他们自然也是不甘落后地拍着马屁,分别向格外身上下注。 “大家都下注,那我也来陪众位玩玩!” 远处,突然传来清亮悦耳的声音。 众人疑惑侧眸,只见一身如雪白衣的盛宁公主正带着国师楚惊云并几位白羽将官款款行来,虽然她用白纱遮住下半张脸,身上自然流露出的雍容却仍是动人心魄。 “公主殿下!”云葶笑着起身,向她轻轻地行了一礼。 “昨夜与十三公子下了半夜的棋,盛宁以为,十三公子胸有丘壑,听说十三公子当初八个甲上考上千秋学院,想来这骑射一科必然也是非同凡响!”隔纱一笑,盛宁轻提裙摆,优雅地坐到云葶身侧,“我押五十万两,赌十三公子胜!” “九公主,几位王爷都压下非凡之物,不知道您要押什么?!”格列突然开口,一对眸子热情地注视着秦若雪。 “我……”秦若雪斜一眼身边云葶,看到她与盛宁公主“亲切”对视的情景,不由地怒火蒸腾,“我赌我自己,要是云葶输给你,我就嫁给你!” 此言一出,场中众人都是一惊。 “若雪,不要胡闹!”秦浩羽忙着要替她改口。 “是啊,公主殿下,不过是赌来玩玩而已,您怎么能把自己压上!”云葶也转过脸来,好意提醒。 虽然她不能接受秦若雪的感情,对这个天真可爱的小姑娘,其实她也是喜欢的,自然也不希望她拿自己来开玩笑,毕竟格列的实力如何她并不了解,为了青铜破境丹,她可以试着放手一博,却并没有必胜的把握。 秦若雪气她与盛宁公主亲近,哪里听出她是好意,只当云葶是故意疏远,心中越发委屈,“盛宁公主赌得,我怎么就赌不得,我没有胡闹,我就是要赌自己,如果你讨厌我,大可输了比赛,到时候我远嫁西北,便再也不会烦你!” “好!”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格列已经竖起双手,“就请众位为格列作个见证,如果今日骑射场上,格列胜过云公子,若雪公主就是格列的人了!” “朕还没有同意,怎么若雪就是你的人了!”御林军分列左右,大楚天子秦嘉在皇后与宠妃宁贵妃的陪伴,虎步龙行地来到帐前主位。 看到他,一众人等俱是起身,恭敬地向他弯身行礼。 天子秦嘉,一向重武识贤,对所谓的皇家礼数并不是很在意,除了大型祭礼和朝会之外,并不加求群官见君必跪。 “尊敬的陛下!”格列右手按胸,按照草原上的礼仪向秦嘉行礼,“刚才诸位以我与云公子的骑射高下为赌,若雪公主赌得是自己,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皇上您也知道,我对若雪公主十分倾心,公主到年底亦已经满十五岁,按我们草原上的规矩,亦已经成人,格列恳请皇上成全!” 这一番话,表面上客气,实际上却透着几分生硬之意。 草原部族,百年来一直对大楚俯首称臣,最近几年,随着这位格列及其部族的兴起,态度却日渐强硬,更有几次与大楚西北军产生摩擦。 去年秋猎之时,格列就已经见过秦若雪,回去之后,立刻就派人带上礼物前来提亲,秦嘉只以若雪年纪尚小为由拒绝。 此时,大楚国内局势不稳,再加上南唐虎视眈眈,北方又传来雪原蛮族有动静,可说是外忧内患,这个时候,秦嘉自然不能再开罪这位草原上的未来之王,否则便要三方受敌。 看一眼自己的女儿,秦嘉在心中叹了口气,脸上却依旧带着淡笑,“既然是若雪的决定,朕这个做父亲的自然不能阻拦,但愿格列殿下千万不要输给云葶,要不然,到时候这件事就不是我能决定的了!” “既然大家都要下注,朕也来凑凑热闹,云葶不仅是千秋学院的学生,还是我大楚人士,我这个做皇帝自然要护着自己的子民,我就赌云葶会赢吧,至于赌注么!”说到这里,秦嘉的目光很自然地落到云葶身上,“只要云葶胜过这一场,就可以随意要求朕做一件事,只要此事不危害到江山社稷,朕都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云葶是聪明人,怎么会听不出秦嘉的弦外之音。 为了这片江山,秦嘉不能拒绝格列,可是作为父亲,他又哪里舍得这唯一的一个女儿远嫁他乡,而改变这一切的,眼下只有云葶,所以,他毫不犹豫地,给出如此巨大的一个筹码,就是要云葶,无论如何也要赢了这一场! 这个赌注,远胜之前所有。 大楚天子的一个承诺,代表着什么? 只要云葶赢了这一场,她就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让一代国君都欠自己一个人情。 恭敬抱拳,云葶郑重向秦嘉弯身行礼,“皇上厚望,云葶必然全力以赴!” “好!”秦嘉矮身坐到龙椅之上,“传朕喻,秋猎大会,开始!” 第47章 完胜! 秦嘉抬手示意,众人重新入座。 “秋猎大会,开始!” 老太监尖细的嗓音,响过草原。 立时,号角声起,伴着低沉的鼓声,赤\\裸着上身,套着红裤黑靴,腰上带着皮鼓的年轻男子列队行上帐下那片平埋草原,以手击鼓,鼓声整齐欢快。 随后是盛装的舞姬,手中捧着装有五谷瓜果的盘子,随乐而舞,向天启求着丰收。 鼓乐转为雄壮,舞姬退下,开始演兵。 随着让人热血沸腾的鼓点,千余步兵整齐而上,手中长枪森林,杀气震天,其后为骑兵,玄衣墨甲,正是隶属于秦浩民的骠骑军。 一位红衣小将,打马奔到阵前,挥动手中令旗。 令旗分合,数千骑兵阵形演变,忽分忽合,忽化成三角纵队持枪而冲,忽又化成环阵,全力包抄……一时间,草原这上,尘烟飞扬,整个大地都似乎被那整齐的蹄音而震颤。 在座百官,无不轻轻颌首,交耳称赞,天子秦嘉的脸上也演上几抹明艳。 云葶看着坡下草场上训练有素的骑兵,对于秦浩民的用兵之道也多了几分肯定,坐在秦嘉最近处的秦浩之却是目露厌恶之色。 格列专注地看着骑兵变阵,目光之中也是越来越深沉。 南唐盛宁公主指间把玩着银杯,眼中却并没有太多的表情,似乎对于这些演兵的事情,实在没有多少兴趣。 终于,红衣小将令旗挥下,骑兵重新列为方阵,奔出草场,蹄声静止,草场上只留下一片土尘无声飞扬。 “让他们准备箭靶!”秦嘉轻声向身后的太监吩咐一句,视线便转身坐于他左首第一人的云九重,“云将军,刚才朕来得晚,不知道你的注押在谁身上?!” “回皇上!”云九重从草场上收回目光,“老臣还不曾下注!” “是不曾,还是不想?!”秦嘉淡淡追问,语气平淡之中又透着几分探寻之意。 “当然是不曾!”云九重一笑,“皇上都已经下注,老臣焉能跳出事外!” 秦浩之懒洋洋地开口,“那么,请问云将军,您认为谁会赢呢?!” 云九重双手抱拳,“既然皇上认为云葶会赢,老臣自然是站在皇上这边!” 这一次的骑射之赌,到了此时已经不再仅仅是一场骑射之赌,云九重这个答案,不仅仅表明了自己下注的对象,同时也向一直在努力收买他的秦浩之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只忠于皇上! “皇上!”主管太监小跑着回到秦嘉身侧,“一切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开始了!” “好!”秦嘉的目光停在站起身的云葶身上,“云葶好像没有弓啊,来人啊,去取朕的百战弓来,给云葶用!” 格列那边,早有手下牵过一匹高大的黑色骏马,送上镶着青色玄兽元丹的大弓。 这时,手下亦已经双手捧回一把缠着金丝的长弓,秦嘉接弓在手,亲自送到云葶手上,“云葶,不要让朕失望!” “皇上放心,云葶一定全力以赴!” 接弓在手,云葶转身行到格列身侧,扬唇吹出一声口哨。 远处,一声高亢马嘶,大红马如一道红色闪电,从远处急奔而来。 翻身上马,云葶侧脸看向格列,“王子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我已经迫不急待地想要赢你了!”格烈冷笑。 “二位准备!”太监送上金色号角,秦嘉轻咳一声,猛地吹响号角。 号角声起,一黑一红两匹骏马同时飞奔而起,冲向草坡下的靶场,人们俱是离椅起身,目光追随着腾起的狼烟,紧张地注视着马上二人。 两匹马,俱是上等的品牌,速度也是快到不相伯仲,从帐前到靶场,瞬间已达。 马背上,二人俱是早已经握弓在手。 搭箭上弦,松弦离弓,箭矢如电,刺破半空。 嗖!嗖!嗖! 马匹奔跑向前,两个人箭袋中的十支箭也是全部出手,驰马前奔,奔向耙场尽头,束着红绸花的高柱。 人在马上,云葶双足在马踏上用力一踩,整个人已经飞冲而起,借着马的前奔之势,如弹丸一般弹掠而起,手掌探出,便抓住柱上红绸。 格列眼看着她飞身而起,哪里肯示弱,紧随其飞起,在空中抓住红绸的另一头。 咝啦一声,那红绸应声而裂,从中间分成两半,二人重新坐回奔马之上,手中不过只余半边绸花。 斜他一眼,云葶掉转马头,转身奔回主帐之前,飞身下马,将手中半边绸花捧到秦嘉面前,格列紧随其后,不过也就是晚了半个马身而已。 “怎么样!”秦若雪早已经兴奋地一脸笑脸,“大哥、三哥,你们输了!” “九妹,咱们说话要凭良心!”秦浩之懒洋洋地一笑,“云葶与格列王子每人拿了半只绸花回来,这怎么能是格列王子输呢?!” “不错!”秦浩民也少有地附和着大哥,“更何况,箭矢命中如何,还没有检查呢!” 这时,早有草场上的士兵手中捧着箭耙奔上前来,跪于二人身后。 二十只箭耙,每一只都是正中红心,力透耙背。 秦嘉大步绕过长几,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 “二位果然是箭术如神,不相伯仲,依朕看,这局却是平局!” “父王!”秦若雪不甘心地皱起眉,“明明是云葶先抓住柱上红绸,格列后来才抢的,怎么就是平局了!” “若雪!”秦浩羽在一旁轻轻地拉拉妹妹衣袖,“父王说是平局,自然便是平局!” “七哥,你怎么也帮着外人说话!”秦若雪一把甩掉他的手掌,还要再说。 “公主,云葶也认为,此局为平局!”云葶适时接过话头,平时转身向格列客气地一拱手,“殿下箭术如神,云葶佩服!” 她何等聪明,自然是看出秦嘉并不想与草原上真正地闹僵关系,当下也就是顺其口风,认同是平局。 虽不能帮秦浩羽拿到青铜越境丹,不过就此向皇上欠自己一个小小的人情,算下来也不错的选择。 哪想,格列却并不领情。 面对云葶的客气,他却只是鄙夷冷哼,“既然要赌,当然要分成胜负,云公子,你可敢再和我赌一场?!” “既然格列殿下非要分出高下,那云葶只好奉陪!”云葶很快地看了一眼天子秦嘉,她的目光很明显是在告诉这位皇上。 不是我不愿意求和,是对方欺人太甚! “好!”格列伸过手掌,副将立刻就向他送过另一只装满箭矢的箭袋,“我们草原人比骑射,没有靶子,双方比拼,就是把对方的人马当成箭耙,中箭最多的那一位,便为输,这种的赌法,云公子没有意见吧?!” 秦若雪闻言变脸,这种比法,明显就是以命相博,“格列,你这种比法,明显是想要了云葶的命!” “公主殿下这么说,难道认同云葶的箭术不如我吗?!”格列沉笑道。 “你……”秦若雪只气得说不出话来。 “格列殿下!”秦浩羽轻轻将妹妹拉到自己身后,笑着行出长桌,“既然只是比赛,浩羽以为没有必要以命相博,不如二位都套上胸甲,护住要害之处,否则格列殿下若不慎将性命丢在秋猎场上,我们大楚该如何向草原上交待呢?!” 他语中似在示好,事实上却也是提醒格列,不要过分,同时也在提点云葶,这件事情要注意分寸。 如果格列真的死在这里,只怕大楚与草原部族之间,一场战事在所难免。 “七王爷所言极是!”云葶向他轻轻一点头,“刀箭无眼,云葶认同七王爷的提议!” “来人啊,去取两件精钢软甲来!”秦嘉不知时机地下令,他这话一出口,此事便成定局,格列虽心有不甘,一心只想除掉云葶这个情敌,却也不好再出言反对。 时候不大,自有二位御林军回来,手中各捧一件金色的精钢软甲。 这种软甲,乃是大楚军队编制中最好的胸甲,不仅轻便灵活,而且坚韧非常,普通的箭矢根本就无法穿破。 云葶与格列各自将胸甲穿到身上,秦浩羽就接过太监手中的箭袋,亲手行过来送到云葶手上。 “刀箭无眼,多加小心!”侧脸看一眼不远处的格列,他微微压低声音,“难为你了!” 虽然嘴上双方都说得不许伤到对方性命,可是这样的精甲如果是在高手的全力一击前,又能挡住什么? 格列明显是志在夺去云葶性命,而云葶为了两国关系,却不能真的下毒手,而且为了秦若雪,她还必须赢,这种的一场比试,于她自然要坚难许多。 接过箭袋,持于腰上板带,云葶扬唇向秦浩羽露出一个平静的笑脸,“王爷放心,云葶有分寸!” 秦浩羽郑重点头,抬起右手,在她肩膀上轻轻一拍,终还是没有再说一个字。 对面,格列早已经飞身上马,居高临下地看一眼云葶,转身拍马奔下坡去。 秦浩羽亲手为云葶牵住马缰,云葶正在抬腿上马,就见一个红衣人影急奔而来,一把将她抱住,“云葶,不管输赢,你在若雪心中都是最好的!” 自然,就是秦若雪。 云葶满心无奈,又不好表现出来,只是抬起一手,轻拍她后背,“公主放心,云葶一定会全力以赴的!” 秦浩羽小心拉开秦若雪,云葶立刻就翻身上马,带马奔向坡下。 注视着她的背影,秦嘉的目光在秦若雪与云葶之间几次回转,唇边溢出淡淡笑意,站在他身侧的老臣云九重,注意到天子的视线移动,眼中却多了几分忧色。 “走,咱们去看看,这一场,会是谁赢谁输!” 大步向前,秦嘉带头行到草坡边,一众人等自然随行。 草坡下,云葶与格列隔百步余,对马而立。 不等秦嘉下令,格列早已经提弓在手,将一只箭尖雪亮的箭矢搭到弦上,牛角弯弓拉开如圆月,箭尖冷冰冰直指云葶,一对眼睛却是比箭尖还要冰冷,满布着杀机,“云公子,一会儿你可要多加小心,虽说我不想杀你,可是刀箭无眼,万一误伤,可休要责怪本王!” “多谢殿下提点,云葶一向命大的很!”云葶懒洋洋将右手伸向箭袋,脸上依旧是谈笑风生。 “二位,准备了!”草坡上,秦嘉缓缓将号角移到嘴角,呜得吹响。 号声响起,格列的箭亦已经脱弦而出。 箭身之上,紧紧包裹着一层浓若黑色的棕红色罡气,刺破空气,带着犀利杀意笔直射向云葶,一出手就用上全力,格列的杀意,尽人皆知。 “七哥!”草坡上,秦若雪紧紧抓住秦浩羽的衣袖,心中害怕地不敢看,却又忍不住担心地想要看看云葶是否能够平安。 “不用担心,云葶不会有事的!”秦浩羽抬起手掌握住妹妹的小心,语气是在安慰,目光中却也是掩不住地担心之色。 坡下,眼看着对方箭矢袭来,云葶右手急缩,一只箭矢已经夹在指上。 搭弦出箭,她动作敏捷,毫不拖泥带水。 嗖! 裹着黑色罡气的箭尖笔直地击中对方的箭。 嘭得一声,木制箭身瞬间断裂成碎粉,失去箭羽的箭尖瞬间失去准头,斜飞着落向草地,而云葶的箭却并未失去前进之力,一箭击偏对方的箭后,依旧势若破竹,笔直向前射向格列。 “驾!” 格列打马侧冲,箭矢擦着他的衣摆掠过,远远地射入草地之中,爆出一团草末泥屑。 急冲向前,格列手中长弓再次拉圆,这一次,指间却夹了两只羽箭,两只羽箭,先后离弦而出,一箭射向云葶,一箭却射向偏前之处。 他算准云葶必要打马前奔,第一箭只是诱敌,第二箭才是杀机。 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云葶仍在安静地坐在马背上,大红马竟然还在弯着脑袋无比淡定的啃草。 探手从箭袋里拉出第二支羽箭,云葶心念微动,羽箭上已经裹上一层浓如墨汁的黑色罡气,斜斜在空中划出。 嗡! 两箭相击,格列的第一支箭立刻被她击中,斜飞出去,磕开格列的第二箭,一击而中,云葶再次搭箭上弦,箭矢电射而出,在空中迎住格列射出来的第四箭,两只羽箭同时断裂。 “该死!”格列射出四支箭,却未伤对方分毫,心中难免生出几分忿恨,当下取出第五支箭。 “格列殿下,您可要小心,云葶已经让您四箭,再不会手下留情了!”轻夹马腹,任大红马向旁奔起,云葶故意扬起声音,让所有人都听得清楚。 “本殿下无需你相让!”格列脸色越沉,当下拍马向云葶追过来,手中箭矢毫不客气地瞄准她的后颈。 什么不伤人命,他才不在乎,如果云葶死了,大不了他就说是一时手误! 长箭脱弦,激射向云葶后颈,这一箭,格列已经用尽全力,若此箭中,云葶必死无疑。 左掌在马鞍上轻拍,云葶如箭一般弹掠而起,人在空中,双臂大开,第二箭脱弦而出,斜斜射向格列,不是射人,却是射马。 格列的箭擦着她的袍摆掠过,将袍摆刺出一只拳头大小的洞口。 这位王子殿下,在骑射之上却也有非凡之处,眼看着对方一箭射来,当下拍马起身。 噗! 长箭直向格列马颈,黑马吃疼地仰天长嘶,向前奔了两步,一头扎在草地上。 在空中踏步拧身,云葶轻盈如羽毛一般落在大红马的马背上。 眼看着爱马暴毙,格列只心疼得大吼一声,他哪里想到,对方的目标却是他的马! “云葶,今日你非死不可!”双腿分开,一直一弓,格列第六只箭亦已经搭上弓弦,瞄准大红马的马腹射出。 拉住马缰,云葶用力压紧马腹,“起!” 好个大红马,竟然在瞬间由高速前冲变成静态,整个马身,人立而起,几乎笔直,格列的箭尖擦着它的腹毛掠过,皮肤却是没有半点损伤。 “该死!”格列大手一探,箭袋之中四支箭齐齐被他夹在右手五指之间。 右足在草地上用力一踩,他的人亦已经拔地而地,人在空中,搭箭上弦,四只箭,相继而出,不同的方位,不同的速度,不同的角度……四只箭尖,将云葶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尽数拦住她的退路。 双足在脚踏上用力一踩,云葶的人再次离开马背,不是逃掠,没有闪躲,整个人竟然是直直地迎住格列的四支箭而来。 手中长弓旋转,带起一阵黑色的罡气旋风,仿佛一只实体的黑盾。 叮叮当当! 四只脆响,先后四只箭,无一例外地被她击飞,不仅未伤到她,更是未伤到大红马分豪。 格列,终于变脸! 看着那穿箭而来的身影,他转身欲逃。 嗖! 云葶的第一只箭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当得一声正击在他身上精甲的搭扣,火花飞溅间,那件软甲的搭扣亦已经断为二截,身上软甲顿时散开。 搭扣碎片斜飞而下,擦着格列的脸掠过,他微黑的颊时,顿时多出一道血痕。 血花飞溅,有一颗血珠刚好滑过他的眼前,格列本能地闭上眼睛。 面前,风起,颊上,冰凉。 格列再睁开眼睛,只见面前一张生得无比精致的小脸,正对着他露出微笑,自然正是云葶。 对面那少年并没有用弓,而是直直握着一支箭矢,箭尖笔直地抵住他的咽喉。 “格列殿下,您,输了!” 第48章 狂欢开始 一切说来似乎复杂无比,事实上却不过连一杯茶的时间都没有用掉。 眼看着草坡上相对而站的两人,草坡上众人的心情瞬间不知道转变多少。 “云葶,赢了!”秦若雪用力抱着秦浩羽的胳膊,脸上满是难以自持的喜色,“七哥,云葶,赢了!” 秦浩羽面色还算镇静,一对眼睛里却也是同样兴奋的喜色。 他远比秦若雪清楚,云葶这一次赢得多么不容易! “云葶!”大声唤着云葶的名字,秦若雪急急从草坡上奔下去,伸出手臂抓住云葶的一只手臂,小丫头再也按捺不住,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框里滑下来。 云葶本想拒绝她的亲近,看着小丫头真情流露,心中也是不忍,当下从身上扯出一块素帕,轻手轻脚地帮她擦掉泪痕,“好了,别哭了,我又没死,你哭什么?!” “又胡说!”秦若雪斜她一眼,带着泪痕展开笑颜。 格列看着她可爱的模样,心中对云葶的嫉妒越发浓愈几分,无奈失势已成定局,当下冷哼一声,转身行向草坡。 “走,我们也上去!”秦若雪抓过云葶的帕子,抹掉脸上泪水,拉着她的手行回草坡。 此时,一众人等亦已经重新落座,秦若雪拉着云葶坐回自己的位子,目光就缓缓地掠过众人,“现在,各位是不是该兑现承诺的时候了?” “你这丫头!”秦嘉慈和一笑,“难不成父王还会赖账不成,云葶啊,说吧,你想让朕做什么?!” 站起身,云葶淡淡一笑,“多谢皇上,不过云葶现在还没有想好,等他日云葶万不得已有需要的时候,再来求助皇上吧!” “好好好!朕会记着还欠你一个人情,不过呢,既然是胜利者,这奖赏自然是少不了的!”秦嘉略略一顿,再开口时,语调已经抬高几分,“云葶箭术非凡,勇猛有加,今日朕就赐他帝国勇者的称号,另赏赐良田百顷,黄金万两!” “多谢皇上!”云葶行礼笑纳。 “还愣着干什么,去吧我的麒麟剑拿来,交给云葶!”秦浩民不失时机地开口。 秦浩之虽心有不甘,却也是从身上取出一只精致无比的黑色小瓷瓶来,交到朱砂手上,站起身,朱砂盈盈行到云葶面前,“云公子,这是殿下给您的青铜越境丹!” 云葶抬手去接,朱砂将瓷瓶放到她手上的时候,手指若似无意地刮过她的掌心,一对眸子更是脉脉含情地看他一眼,“十三公子箭术非凡,朱砂也好骑射,他日若有不懂之处,定去向公子请教!” 迎上她的眼神,云葶顿时起了一身地鸡皮疙瘩,“姑娘客气!”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哟!”没有理会一旁想要用目光杀死她的秦若雪,朱砂轻轻向云葶一福,转身走回太子云浩之身侧坐下。 此时,秦浩民的手下亦已经捧着一只长形条盒行过来,秦浩民亲自起身,接过条盒送到云葶面前,“剑送勇者,云葶,希望他日你为帝国再争更多荣耀!” “多谢三殿下!” 能够与青铜越境丹相提并论的麒麟剑,想来不是凡品,知道此刻的三王爷秦浩民一定十分肉疼,云葶伸手接剑,这句多谢说得无比快意。 暗暗咬牙,秦浩民脸上却不动声色地坐回自己的位置。 “好!”秦嘉捧起酒杯,脸上带着淡笑,心情大好,“大家来一齐干一杯,诸位大臣刚才下过注的回头将银子交给云葶便是!” 这一番云葶不仅胜了格列王子为大楚争得脸面,而且极有分寸地未伤到他,可说是完美的胜利。 皇上发话,谁敢不从,大臣们虽然输得也是个个心疼,看自家主子心情大好,自然也是忙着捧酒。 众人同饮一杯,皇后亲自为秦嘉再满第二杯酒。 握杯在手,秦嘉含笑看向南唐盛宁公主的方向,“盛宁公主、楚国师,这一杯,朕敬二位!这番秋猎,还请二位及一众随行,玩得尽兴!” “皇上客气!”盛宁公主探指从桌上端起杯子,葶葶伸向秦嘉,“能亲眼见识到如此精彩的骑射比赛,还能与皇上及诸位皇子一同秋猎,盛宁等自是荣幸之至!” 在她身侧,大唐国师楚惊云也同样恭敬地捧起杯子。 众人看盛宁公主饮酒,俱是好奇地向她脸上看来。 传闻盛宁公主国色天香,这次众人都以为能一睹其风姿,没想自她出现之后就一直以纱蒙面,自然是越加地想要知道,她究竟生得何等模样。 可惜,结果仍是让众人失望了。 盛宁公主并未取下面纱,而是轻挑起面纱,以袖遮目,仰首饮尽杯中酒,不要说是其他人,就是距离她最近的云葶,也不曾窥得她的真容,只是隐约看到一抹红唇,如丹娇艳。 “公主好酒量!”秦嘉再捧第三杯酒,目光温和看向格列,“这一杯,朕敬格列王子,大楚与草原诸部一直交好,希望此次王子回去之后,能够传达我对草原之王的敬意,并且带回我大楚国民的友好之情!” “皇上放心,格列回去之后,一定会转达您的心意!”格列虽心中不悦,脸上到底还是没有表现出来。 草原部族这几年与大楚虽是貌合神离,却也没有到真正想要动手的时候,更何况,他此刻身在对方的地方,格列虽鲁莽,却也知道,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 三杯酒后,立刻就有一身精甲的御林军送上弓与哨箭,恭敬地跪在天子秦嘉的桌案前。 轻咳一声,秦嘉大步绕过长桌,接过弓箭,展臂将弓身拉开,这位皇帝虽并不是多么厉害的强者,却也和秦家的历代皇帝一样,年少时也曾是一名英勇将军,虽此时年迈,仍是轻易将弓拉开,尽显出一代马上皇帝的骄勇。 嗖! 哨箭离弦,带着尖锐哨声射向天宇,也标志着这场秋猎大会正式开始。 哨箭远远落下,坐于下首的年轻人和坡下士兵齐齐欢呼出声。 现在,狂欢的时间开始了! 第49章 破镜 “年轻人,尽兴玩吧,朕老了,跑不动了!” 朗笑一声,秦嘉随手将弓箭交给侍者手上,在皇后与宁贵妃的搀扶下,退离主帐,皇子、百官等俱是起身相送。 等到众人走远,下首那些大臣家的小姐、公子们立刻就齐桌起身,奔向坡下。 草场上,靶场、赛马场、摔跤场、蹴鞠场……早已经准备完毕,就等着众人前去玩耍。 格列之前骑射输了,丢了脸色,这番秦嘉一退场,他立刻就带着随行离席而去。 “恭喜十三公子!”离座起身,盛宁公主目中含笑向云葶道喜。 “刚才公主也曾在云葶身上押百万白银,这番云葶已胜,也是该与公主共享胜利的时候了!”云葶向她扬唇一笑,当下向桌上探手一指,“青铜越境丹与麒麟剑俱在此处,公主喜欢哪个,任可挑选,当然,如果您想要银子的话,待诸位大臣把银子交来,云葶立刻派人给您送去!” “十三公子太客气了!”盛宁公主扫一眼桌上的药与剑,“盛宁不过就是觉得公主必然是赢家,随意赌来玩玩,怎么能收公子的东西?” 秦浩民笑着接过话头,“公主这么说岂不是看不起咱们云公子了?!” 无论这丹药还是宝剑,都不是凡物,他自然不甘心全向云葶得了去。 “这……”盛宁公主美目中露出一抹犹豫之色,“既然如此,不如,云公子就将这把剑送给盛宁,也算是给盛宁留个念想?” “全凭公主喜欢!”云葶弯身从桌上取出长条盒,伸臂送到她面前,丝毫没有不舍之色。 她不擅用剑这种长武器,留在身上也没有多大用处,盛宁没有选青铜越境丹,她已经十分欣喜。 “盛宁一定会好好珍藏此剑!”接剑在手,盛宁公主盈盈向云葶一福,“我不喜欢热闹,暂且告退,入夜,还等公子下棋!” 向她一点头,云葶客气展臂,“公主请!” 转身,盛宁公主捧剑而行,楚惊云及白羽军将一起离席。 “刚才七王爷也在云葶身上下注,想来王爷也不是缺钱的人,盛宁公主选了麒麟剑,看来王爷您就只好要这颗青铜越境丹了!”弯身从桌上拿过装着丹药的锦盒,云葶探手拉过秦浩羽的左腕,将手中丹药放在他的掌心,“七王爷,万万不要嫌弃!” 秦浩羽目光掠过她放在自己掌心的丹药,视线落在她含笑的俏脸,心中自是升起感概万千,当着其他人的面儿不便明说,只是郑重点头,“十三公子,客气!” 秦浩民故意扬高声调,“恭喜七弟,听闻七弟年初就入青铜上品,如今有了这颗丹药,只怕破境入白银指日可待!” “哼!”秦浩之冷哼一声,拥着朱砂,大步走远。 这次故意下此重注,就是想要让格列挫挫云葶锐气,最好将她除而后快,不想到最后他反倒是丢了脸面还要赔上一颗极品丹药,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云公子!”小宫女秋儿笑着捧来一杯酒,“秋儿也要谢谢您,如果不是您胜了格列殿下,公主殿下只怕真要嫁到草原上去,这杯酒,秋儿敬您,也祝您与公主殿下早结连理!” “秋儿,瞎说什么!”秦若雪红着脸斜她一眼,语气嗔责。 “秋儿怎么是瞎说!”秋儿嘻叶一笑,“刚才公主以自己为注,既然现在云公子赢了,您不就等于是云公子的人了!” 秦若雪狠狠瞪她一眼,却是含羞垂脸没有出声,明显也是默认了此事。 云葶看这主仆二人一唱一合,一个头顿时两个头,当下冷起脸色,“秋儿不许胡说,公主金枝玉叶,云葶哪里配得上,公主当初说的是若我输了便嫁与格列殿下,可没有说若云葶赢了就嫁给我,此事关系重大,你切不可乱说!” 秦若雪看云葶冷声拒绝,脸上顿时露出委屈之色。 秋儿看自家主子变脸,立刻就反驳道,“我怎么是乱说……” “放肆!”秦浩羽看出云葶心思,只怕再说下去,伤了妹妹脸色,当下沉喝出声,“你这个奴才越来越没有规矩了,若雪身为公主,身份何等尊贵,婚姻大事岂容你来安排?!” 秋儿也意识到自己言语有失,当下跪拜于地,“奴婢知罪!” 转脸看向秦若雪,秦浩羽脸色铁青,“你这个当主子的也是,怎么能如此纵容奴才,还不带她回去好好管教一番!” 秦若雪何曾见过他如此大发脾气,哪里还敢多说,忙着拉起秋儿,急急走远。 看着二人背景,秦浩羽脸色稍稍转睛,“云葶,我知道一处风景不错,你若有空,不如一起去看看?” 知道他是有话要对自己说,云葶轻轻点头。 二人并肩离开帐前桌椅,一路行向西侧一处高耸的草坡,身后楚航与小太监小李子亦步亦趋。 行到坡下,秦浩羽微顿脚步,“你们二个,就在这里等吧!” 楚航与小李子依言停住脚步,秦浩羽与云葶则并肩行到草坡之上。 时值正午,站于草坡之上,可将坡下一片草场尽收眼底。 草原上牧草如绿色波浪,随风起伏,远远只见一片河道如玉带穿行其间,河道两侧,秋花遍地,说不出的壮观秀美。 “果然,好景致!”矮身坐于草地上,云葶随手扯了一根草径,在手中把玩着。 “云公子也有十五了吧?!”随着他坐下,秦浩羽也学着她的样子,扯了一根草径。 云葶侧脸向他一笑,“我记得,王爷好像是比云葶大五岁吧?!” 秦浩羽微怔,然后就对着她的视线笑起来。 聪明人,自是无需多说。 云葶的意思很明确是在告诉他,她目前还没心于男女之事。 “麻烦王爷劝劝公主,云葶并不是个适合的好人选!”云葶丢掉手中草径,手指轻捏嘴唇,吹一声唿哨。 时候不大,就听得蹄声响起,大红马无比乖巧地从远处奔过来,停在她的面前。 “大好草场,不去跑上不去,岂不可惜!”云葶飞身上马,向秦浩羽扬唇一笑,“七王爷,要不要一起?!” 秦浩羽长身而起,大声道,“楚航,牵马来!” 楚航牵来一匹白色俊马,秦浩羽接过缰绳,同样飞身上马。 “驾!” 云葶轻夹马腹,大红马便如狂风带着的一片火烧云,急驰向草坡。 秦浩羽亦不甘示弱,当下打马追来。 二人初时竞相争速,奔到河边就转为并驾齐驱,懒洋洋地任马儿前行,一路赏景,一路闲聊。 “格列王子自去年见过若雪之后,便一见倾心,这一番你又让他丢了面子,只怕他必然计恨于心!”秦浩羽眯着眸子注视着阔朗的秋日天空,语气略显深沉。 “呵!”云葶轻笑出声,“自从到了这里,我好像就一直在得罪人,也不在乎多一个格列王子了!” 她的语气中透着一抹自嘲,也隐约地透出几分寂寥。 秦浩羽收回目光,看着对面那少年被阳光映得有几分透明的脸庞,心中不禁微微生出几分疼惜,“造化弄人,活在当下,又有谁能跳脱世外?” “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树欲静而风不止’!”云葶洒脱一笑,“不过也好,我这人呢,好像天生也不适合活得太平静!” “树欲静而风不止?”秦浩羽细细品味着她的话,心中也是生出几多感慨,“既然如此,我们就不妨与风争个高下!” “王爷这话真是说到云葶心里!”云葶从腰上抽出墨竹笛,“云葶近日新学了一首曲子,奏来与王爷听听!” 她气聚丹田,缓缓奏出。 曲风自在中透着狂傲,听着那曲子,秦浩羽脑海之中便忍不住生出一个身影,独马行天下,挥手破万军,天上人间,无尽逍遥…… 这一曲,正是云雨辰除《安魂曲》外的另一首非常之曲——《逍遥游》。 听着那曲子,秦浩羽的心中也不禁生出无限豪情,只觉热血沸腾。 飞身下马,秦浩羽拔剑在手,舒臂展形,剑招便如行云流水一般,施展开来,在阳光下的草场上,化成一道道雪亮的剑影。 深青色的罡气,自然地从他的身体内流转出来,包裹住那雪亮长剑。 随着云葶曲调扬高,秦浩羽的脸上也越发生出几分异色,剑身之上,罡气颜色竟然一点点地转淡。 由深青,转为青色,淡青……颜色一点点地越发越净…… “啊!” 一声轻啸,秦浩羽的剑势也随着云葶的曲调越来越快,最后,火红长袍都化成一片,如一团火焰在阳光下蒸腾。 突然,冲天而起,然后俯冲而下,落入不远处的河道之中,溅起丈高水柱。 “王爷?!” 云葶心中一紧,当下收笛在手,飞身下马,冲到河边,担心地看向河道之中。 哗! 一道红影突然从水中弹射而出,带着无数水花薄在她的面前。 红袍尽数湿透,发上脸上俱是滴着水滴,那张俊逸的脸上写满兴奋,不是秦浩羽是谁。 “云葶,我破境了!”秦浩羽兴奋地扶住她的肩膀,突然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紧紧抱住,“是你,是你的笛音,帮我跨越了那道门坎!” 青铜境前,秦浩羽的罡气一直势如破竹,可是自从进入青铜境之后,他就仿佛遇到瓶颈,一直就徘徊在白银境的之外,用尽全力,仍是找不到那扇门在何处。 为了今日,他不知道用过了多少办法和心力。 刚才,被云葶笛曲中的情绪所感,他持剑为她笛曲而舞,却突然悟出了其中门道,然后就借势破境。 一切说来突兀,却又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为此事力尽艰辛,今日终于如愿以偿,便是深沉如秦浩羽,也难免露出少有的兴奋情绪,紧抱着云葶,他兴奋地像个得到心仪礼物的孩子。 “云葶,你简直无法想象,我现在的心情,谢谢你,真得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的这一曲,我不知道还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的湿衣紧挨着她,发上冰冷的水珠一滴滴地落在她的颈间。 云葶虽为他高兴,却不太适合这样的亲近,抓住他说话的一个间隙,她忙着开口,“王爷,您能破境,云葶也很高兴,不过,您能不能先放开我,回去换换衣服,我担心您这样会感冒的!” “哈……”秦浩羽大笑着松开她,看她的衣袍也被他弄得半湿,耳边碎发也是湿漉漉地沾在脸上,脸上不禁露出几分歉色,“抱歉,浩羽失态了!” 抬起手掌,他本想要帮她擦掉脸上被他沾上的水珠,看到自己还在滴水的衣袖,不由自嘲地大笑出声,“云葶,你是不是觉得现在我的就像个疯子一样?!” “怎么会?!”云葶转身从大红马的包裹里取出一方毯子披在他身上,“我觉得,这样的王爷才是真性情!” 用她的毯子擦着发上的水,秦浩羽肃起脸色,“还要叫我王爷,以后,不在外人面前,你只管叫我浩羽,而我就叫你云葶,如何?!” “好!”云葶笑着点头,随意翻身跳上大红马的马背,“我说,王……浩羽,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秦浩羽收剑回鞘,飞身跳上自己的马,向她一笑,“走,回去!” 南唐营中。 楚惊云大步从帐内冲出来,侧脸看向东方的草原。 远处,盛宁公主同样从帐篷内冲出来,看向东方草原。 “您也感觉到了?!”楚惊云轻声问道。 “不错!”盛宁公主美丽的柳眉微微蹙起,“那股气势,想来应该是秦浩羽已经冲破了白银境!” 楚惊云片刻犹豫,“属下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哼!”盛宁公主收回目光,“你是想问我为何不要那颗青铜越境丹,对么?!” 楚惊云没有出声,脸上的表情却已经表示出自己默认的情绪。 盛宁公主眉毛展开,美眸之中露出莫测的深邃,“难道你忘了,你当年败在云雨辰手下的时候,对方手中拿得是什么?!” 楚惊云脸色瞬间苍白,目光很自然地垂脸看向她右手之中抓着的那把长剑,“难道,这麒麟剑便是……” 第50章 云九重 “不错!”盛宁公主垂首看看手中剑,美目中闪烁着璀璨异芒,“这把剑,我整整找了十年,本想这次要寻机会拿到,没想到最后却是因为这样的机缘到手!” 楚惊云的眼中仍有疑惑,“可是……” “国师随我进来一看便知!”盛宁公主转身行入帐内,楚惊云立刻随后而出。 在长几前坐下,盛宁公主探手握住剑柄,缓缓将剑身拉出鞘外。 长剑出鞘,寒光四溢。 与普通长剑不同的是,这把剑,剑身上赫然是两种颜色,上半截是金黄色,下半截却是如玉一般莹润的紫色。 目光落在那半截紫玉一般的剑身,楚惊云的嘴唇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真的是紫玉剑!” “确切地说,这只是紫玉剑的一部分!”盛宁公主抬手用丝帛轻拭着那半截如紫玉一般的剑身,“当年云雨辰当众断剑,退出江湖,后来便有有心人捡起断剑想要复原,结果却不能如愿,后来,这截最长的剑身就流转于江湖之上,最后辗转到了大剑师云岚手中,又配以上等玄铜,才重新炼成这把麒麟剑,听朱砂说起此事时,我还有些将信将疑,如今见以实剑才明白,这半截剑身确实就是紫玉剑的剑身无疑!” 扬手,她松开手指,手中纤薄丝帛立刻就轻轻飘落。 嗤! 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响,丝帛瞬间一分为二,从剑身两侧飘落。 “吹丝断发,削铁如泥,世间兵器,唯有紫玉!”盛宁公主缓缓举起手中剑,“看来,是老天要助我得此天下!” 楚惊云挑袍弯身,恭敬地跪于她的几前,“恭喜殿下,得到神剑!” “现在就恭喜还为时尚早,紫玉剑只是一部分,除了剑之外,更重要的是剑谱!”盛宁公主收剑回鞘,美眸略寒看向跪在他面前的楚惊云,“不要忘了,我现在是盛宁公主!” “为臣失言!”楚惊云忙着叩首赔罪。 “看在紫玉剑的份儿上,今天就算了!”盛宁公主微挑眉尖,“明天的野猎是你唯一的机会,你可准备好了?!” “公主放心,臣现在只等着野猎开始!”楚惊云抬起脸,细长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杀意。 盛宁公主淡淡轻叹一声,“文武双绝,心智非凡,真是可惜,他不是我南唐子民,否则,本宫定然要将他调教为我的一等心腹!” ========= 远远看云葶与秦浩羽二人策马回来,候在草坡上的楚航与太监小李子,同时松了口气,各自迎向自家主子。 “王爷?!”看到秦浩羽湿漉漉的衣发,楚航眼中疑惑越浓,“您这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一点小意外而已!”秦浩羽向云葶侧脸一笑,“如此,我们先各自回去换衣,晚上再去请云公子同饮!” “好!”云葶向他一抱拳,“草原秋凉,王爷记得喝点姜茶,可别感冒了!” 楚航牵马,与秦浩羽行向皇族帐篷所在区域,小李子亦就行过来牵了云葶的马,一路回到云葶的帐篷外。 随便寻个借口支开小李子,云葶推开帐门准备换上身上被秦浩羽抱湿的衣物,不想,却见帐篷之内,不知何时却已经多了两个人。 眼中闪过一丝愕然,云葶瞬间已经恢复平静,行入帐中,看着向她转过脸来的云九重,她微勾唇角,笑得冷漠,“云将军,是来催云葶还钱的么?!” 当时,除了秦浩羽与秦若雪兄妹以及皇上和盛宁公主之外,云九重是大臣之中,唯一一个赌她会赢的人,云葶记得很清楚,她知道此次云九重不可能是为要钱而来,不过是故意如此一说。 “少……”站在云九重身后的管家程诺急急便要开口。 “老程!”云九重竖起右手,“你出去看着,我与她说两句话!” “是!”管家程诺答应一声行向帐门,路过云葶身侧的时候,他脚步略缓,很轻地叹了口气。 云九重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桀骜不驯的少爷,眼底深处是掩不住地喜爱之色,语气却十分冷淡,“我来这里,是想要提醒你,不要打九公主的主意,平日里行事也要注意分寸,公主贵为千金之躯,万不是你这样的人能够亲近的!” “哼!”云葶鄙夷冷哼,“我的事,与云将军无关,也轮不到云将军您来管!” “你……”云九重脸色微沉,片刻终又压下胸中怒意,“不错,你已经不是我云家人,是生是死自然是云家无关,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如果不想你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就离南唐那些人远一点!” 拂袖,云九重大步走向帐门。 云葶微挑眉尖,伸臂拦住他的去路,目光审视地看向他苍老的脸庞,“我杀了您的孙子,您不应该恨我入骨吗,为什么又要提醒我这些,难不成是什么阴谋?” 云九重花白剑眉紧皱在一处,一对深沉眸子里再也掩不住痛心与怒意,“没错,我有阴谋,我的阴谋就是要让你暂时活着,然后亲手要你的命,以解我心头之恨!” 一把甩开她的胳膊,云九重头也不回地走出帐篷。 听着他脚步声渐远,云葶抬起被他甩开的手掌,眼中却露出几分玩味之色,转身掠到帐门边,将门轻推开一条小缝看出去,云葶的目光很快在随在云九重身后的老管家程诺身上定格。 退回房中,迅速地退下身上的湿衣,她大步行出帐篷,向着大臣们聚居的帐篷群摸过去。 很快,她就发现几个眼熟的家臣,找到云家的帐篷圈,看到正背着弓走向营外的程英,她小心地躲过熟人,向他追了上去。 行到一处稀疏的杨树林附近,云葶随意从树上抓过一块小树皮,击在程英后脑,程英转身追来,一带引着他来到树林深处,云葶这才现出身形。 “十三少爷!”程英本欲出手,看清是她,立刻惊喜地露出笑意,“您怎么在这?” 云葶回他一笑,“当然是找你有事!” “找我?!”程英疑惑地挑挑眉,然后就再次笑起来,“少爷有什么吩咐,尽管说,只要程英能办得到,绝对不会推辞!” 云葶肃起脸色,“我杀了云文洛,难道老爷子就没有发飙么?!” “这……”程英脸上闪过一抹犹豫,片刻才道,“您与九少爷本是正常比武,就算老爷生气,又能如何……” 看出他言语之间的闪躲,云葶当即打断他的话,“我原以为云府之中,至少还有程大哥你可以信任,来你这里,不过就是想要验证一下,爷爷他是否还心中有我,却原来,我看错你了,算了,你不肯说也就罢了,以后我再也不会麻烦程大哥!” 转身,她做势欲走。 “少爷!”程英急急地伸臂拦住她,向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偷听,这才压低声音道,“我知道你对老爷有些误解,其实老爷他……他并不是你想的那样!” 云葶心中若有所悟,脸上却故意装出冷漠之色,“难道,他不是恨我入骨,恨不得除我而后快么?” 程英只急得皱起眉头,“如果真是如此,老爷他又为什么数次帮您!” “数次帮我?!”云葶挑眉看他,“什么时候?!” “少爷不是知道了吗……”程英突然意识到自己中计,忙着退后一步,“我的意思是说,刚才老爷他不是去找您了吧,我想,一定是要提醒少爷什么事吧?!” 到了这个时候,云葶岂会被他忽悠,向程英逼近一步,她笑得无比狡黠,“如果程大哥不原原本本地告诉我,不如我就去亲自问爷爷好了!” “您还不如直接杀了我!”程英无奈地长叹一声,终于还是再次开口,“我可以告诉您,不过您千万不能表示出来,要是老爷和爷爷知道是我说的,我肯定会生不如死的!” “我保证!”云葶竖起右手。 到了此时,程英也无法再掩饰,索性就将事情原原本本地道出,“芙蓉巷里的房子,还有您的逍遥阁,都是老爷让爷爷买通房主故意压下低价,虽然老爷在外人面前表现地对您十分冷淡,其实无时不在打探着您的消息……” 听着他细细讲来,云葶初时还保持着平静,渐渐地眼中便有了感慨之色。 “就连大少夫人那里,也是老爷努力压制着,才没有对你如何!”程英抿了抿嘴唇,“不过,我还是要提醒您,少夫人痛失爱子,只怕不会就此罢休,您还要多加小心才是!” “我知道!”轻点头,云葶脸上依旧是不露分毫颜色,“此次秋猎,只怕会有变故,你记得提醒老爷子多加小心!” 听到远处有蹄声渐近,云葶向程英轻点头,转身消失在树林的另一端。 程英注视她消失的方向片刻,重新走出树林,加入林外年轻人的围猎队伍。 第51章 螳螂捕蝉 离开树林之后,云葶立刻折身回到秦浩羽的帐篷,只见他已经换了一身舒适的素色长袍,正坐在几后等她。 二人捧杯而饮,共同经历了秦浩羽的越境之后,似乎关系不知不觉间又近了几分。 话题渐渐从修练转为治国之道,秦浩羽一手捧杯,侃侃而谈,大有指点江山之势,云葶冷眼旁观,只觉那少年颊上放着微光,气势卓越恍若帝王。 二人边喝边聊,这一顿酒直喝至日暮西斜,秦浩羽醉在几边才算罢休,吩咐楚航好好看护,云葶刚刚行出帐篷没有多远,迎面就见小李子满头是汗地奔过来。 “少爷,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如此慌乱?” “大红马不……不见了!”小李子抬袖抹掉额上的汗,“奴才依你的吩……吩咐将它牵到之前您和王爷呆过的草场上溜,那家伙突然就挣……挣开我跑远了,我追了半天也没追上,只好……回……回来通知您!” 云葶安慰一笑,“没事的,那家伙一向如此,到了晚上自然会回来!” “真的?”小李子脸上还是担心,“它不会迷路了吧?” 云葶抬手拍拍他的肩膀,“好了,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我去把它找回来!” 小李子听话地离开,云葶就信步行向草场的方向,大红马这家伙早已经野惯了,她并不担心它会迷路,有小李子在,她也不方便到玲珑塔中修练,干脆就借机找个地方躲起来好好修行。 一路飞掠,目光注意到不远处的一片浓密的灌木林,云葶顿时眼中一亮,当下就闪身钻入林中,寻到一处舒适的角落坐下,她正要念动咒语进入玲珑塔,耳朵却捕捉到细碎的声响。 用手分开树枝,云葶小心地看向声音传来之处。 只见一人一马慢慢驰近,马匹通体洁白,没有半点杂色,身形高大漂亮,马背上的同样是一身雪白的长袍,面蒙素巾,却是南唐盛宁公主。 她的身后并无半个随丛,看上去就仿佛是随意散步一般,行到灌木林中,盛宁公主翻身跳下马背。 难道,她也要进树林?! 云葶正在犹豫着该如何应对,远处却又有一骑飞奔而来。 马背上的女子一身淡蓝的衣袍,衣领宽大,纤腰紧束,尽显着曼妙身姿,暗淡夕阳映出她千娇百媚的容颜,赫然是太子殿下最宠的姬妾——朱砂。 飞身下马,朱砂恭敬地盛宁公主面前跪下,“主人!” “起来吧!”盛宁公主淡淡抬起手臂。 朱砂站起身来,目光略带暧昧地扫过盛宁公主略显平坦的胸口,“主人这么急地唤我过来,是为何事?” “楼里传来的消息,钱掌柜与忍冬几日前俱是离开,我怀疑他们很肯定要来搅局,所以我们的事情必须提前!”盛宁公主瞳孔微缩,露出无比冰冷的神色,“明晚就行动!” “朱砂求之不得!”朱砂妩媚一笑,“完成此事,朱砂就能再回主人左右了,不过,主人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情哦?!” “明天天黑之前,那人非死不可!”盛宁公主冷笑道。 朱砂行上前来,抱住她的胳膊,将自己的脸轻轻地贴上她的手臂,“主人,您就不能让他多活一晚上?!” 盛宁公主转脸看向她,一对美眸目若寒霜,“你似乎忘了你的身份?!” 朱砂心中一凛,立刻就缩开她的胳膊,规规矩矩地退后两步,“朱砂,不敢!” 盛宁公主淡淡地轻哼一声,“我提醒你,不要玩火□□,如果你坏了我的大事,你应该知道,后果如何!” “属下清楚!”朱砂恭敬道。 翻身上马,盛宁公主拍马而去。 待她走远,朱砂这才直起身子,脸上露出惋惜之色,“云葶啊云葶,看来这次连我也救不了你,真是可惜,如此妙人,我却不能亲近一晚!” 到此时,云葶终于明白,原来盛宁公主所说的“那人”,正是她! 明晚,他们要有所行动,天黑之前,盛宁公主要她的命,是担心她妨碍他们的计划,还是担心失去杀她的机会?! 常风之前已经查过,云文洛与太子殿下之间似乎密谋着什么,太子身边的宠姬朱砂却是盛宁公主的人,那么盛宁与太子是合作的关系,还是说太子殿下秦浩之只是盛宁公主的一颗棋子?! 看着朱砂走远,云葶立刻就站起身来,转身迅速折回大营,一路来到云九重的主帐外不远。 此时,暮色已沉,大营里已经亮起灯火,摸到帐篷一侧开着的小窗下,她侧耳倾听,确定房中除云九重外并无他人,当下翻身而起,轻盈地从小窗钻入帐内。 哐啷! 云葶人未落地,云九重已经长剑出鞘,直取她的胸口,大剑之上裹着浓如墨汁的黑色罡气,这位老人却是一位玄铁境上品的高手。 不躲不闪,云葶只是站在原地。 看清是她,云九重硬硬收住剑势,化剑为削,长剑贴着她的胸口不足寸余处掠过,却未伤分毫。 “你……”注视着那唇角微扬的少年,云九重脸上瞬间已经变化几个表情,最后终是化为冷漠,“你来做什么?!” “将军!”门外,传来副将疑惑的声音,“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你们守在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不要进来打扰我!”云九重扬声下令,目光则带着询问盯住云葶的俏脸。 “我来,是有件事要提醒将军!”云葶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朱砂是盛宁公主的人,他们准备明晚出手,至于要做什么,我暂时还不确定,不过想来是与大楚的江山社稷有关!” 这些人争来争去,为得不过就是一个皇位,一片江山,这种事,云葶不用想也能猜到几分。 云九重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色,脸上的表情却还算镇静,似乎对于此事也并不是完全没有准备,“你如何而知?!” 听出他语气中的怀疑,云葶淡淡一笑,“信与不信是你的事,如今我该做的已经做了,也就不打扰云将军了!” 她转身欲走。 “等等!”云九重犹豫片刻,终还是轻声喊住她。 “将军还有什么吩咐?”云葶头也不回地问。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小心楚惊云!”云九重垂下手中的剑,“你不要以为我是关心你,我只是不想我们云家断了这唯一的血脉!” 背对着他一笑,云葶点足掠向小窗,“多谢爷爷关心!” 听到那“爷爷”二字,云九重整个人都呆在帐中,老管家程诺捧着菜从外面走进来,云九重仍在呆呆地站在小窗下出神。 程诺放下手中的菜,疑惑地行到他身后,“老爷,出了什么事?!” 听到他的声音,云九重终于回过神来,收剑回鞘,他沉色开口,“拿外袍来,我要去见皇上!” ===== 悄悄离开云九重的帐篷,云葶信步行向自己的住处,视线触到那一大片白色帐篷,心中不由一动,当下转身行过来。 护营的侍卫认出是她,客气而恭敬地行礼,一路将她引到盛宁公主的帐前。 盛宁公主的主帐外,篝火跳跃,盛宁公主懒洋洋地侧身坐在华丽的白毯上,正在几位宫姬的服侍下捧杯而饮,远远看到云葶,立刻就含笑坐直身子,抬手解开面上薄纱,“云公子来自正好,本宫正愁无人对饮!” 跳跃的火光映出她美丽的容颜,长眉如黛、两眸如星、鼻若刀切、唇若粉樱……长发随意披散,尽显随性,竟然比之朱砂还要妖娆几分。 南唐国中第一美人,果然是美艳,心中感叹一声,云葶的脸上却没有太多的波动。 毕竟,她也是女人,对盛宁公主最多也就是欣赏,自然不会生出男人之于女人的那股惊艳。 自有宫姬捧上舒适的锦垫,云葶也不客气,行过去盘腿在她身侧坐下,“公主盛情,云葶恭敬不如从命!” 另外一位宫姬就为她取来玉杯,倒满琥珀色的酒液。 盛宁公主美眸流转,看着她淡定如初的目光,眼底闪过一抹诧异之色。 迅速压下眼中异色,盛宁公主展臂将杯伸过来与她轻轻一碰,“这是我们南唐的梅子酒,云公子尝尝可合口味?” 云葶将杯子送到唇边,佯装浅尝,却仔细观察酒液的色香味,确定没有下毒,遂一口饮下,赞道,“酒中有梅意,香甜不掩酒香,好酒!” “没想到,云公子竟然也喜欢这种甜酒!”盛宁公主饮尽杯中酒,“取棋盘来,本宫与十三公子边饮边弈!” 片刻,宫姬已经收拾起几上酒菜水果等物,码上棋盘棋盒等物。 “老规矩,公主先请!”云葶客气地抬起一手。 “好!”盛宁公主探指拈起一颗白棋子,放于棋盘之上。 有了昨晚的经验,这一次,云葶落子越发谨慎。 今晚这第一局,云葶出手便是巧招,甚至还有几处几乎是从昨夜里盛宁公主所用的棋招演变而来,眼看着二人已经用掉盒中大半棋子,棋盘上的局面却是不分伯仲。 这少年,何以进步的如此神速?! 盛宁公主浅浅啜着酒,看着她慢慢落子,眼中的惊艳之色越来越明显。 她轻抬左手,淡淡一挥。 身边众侍从立刻会意,恭敬地行礼,悄悄地退开,片刻,帐前便只剩下盛宁公主与云葶二人。 盛宁公主缓缓落下一子,目光滟潋落在云葶脸上,“有句话,本宫不知道当不当讲?!” 第52章 黄雀在后 云葶淡淡一笑,“公主与云葶何必客气!” “本宫与云公子虽不过是初识,却只觉与云公子投缘的很!”盛宁公主指尖轻捏着一颗晶莹的白玉棋子,“我南唐之中,求才若渴,不知道云公子可有兴趣随我回南唐去,见过我家兄长,我想,他一定会很喜欢你的?!” 南唐国中,国君专情,整个后宫不过只有一位皇后,膝下不过就是这皇后生育的一子一女,女儿孤月晴,号盛宁,她的兄长,自然就是南唐太子孤月明。 对于孤月明,云葶亦有耳闻,知道这位太子性格孤僻,不喜言辞,故此南唐国中一般出使之事,俱是由这位盛宁公主代行,论起在这片天下的名声和影响力,这位公主倒要胜过那位太子殿下。 盛宁公主如此直接了当的开口,是云葶没有想到的。 事实上,对这位公主殿下,云葶十分欣赏。 在这样一个男子为上的时代,一个女人能够做到这个地步,足见她非凡,如果不是之前亲口听到对方欲除自己而后快,如果不是注定要站立在对立的两面,云葶以为二人也不是没有成为朋友的可能。 可惜,如果永远只是如果。 一个前一刻还要杀你的人,谁会相信她的邀请是源自真心?! “云葶不过就是想要逍遥天下快意人心,无心为政事所累,只怕要让公主殿下失望了!”云葶笑得客气,语气却是坚决地没有半点转圜的余地。 盛宁公主回她一笑,“十三公子不必在意,本宫从来不会强人所难,我们……继续下棋!” 二人依旧谈笑风生,棋盘之上,盛宁公主的棋风却转为凌厉。 不为已用,便为己敌,这是她的原则。 对云葶,她确实有几分欣赏,因为她能看出,这个年轻人的将来不可限量,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越发下定决心,绝不能一时心软,养虎为患! 棋盘之上,你来我往。 盛宁公主想要利落赢局,却发现,此时棋盘上的局面已经不在她的控制之中,对方的黑子看似散漫悠闲,每一步却都暗藏杀机,在不经意之间竟然已经布成一个难破的局。 皱起长眉,她探指伸向棋盒之中,指尖却只触到上等檀木雕琢而成的圆润盒底。 棋盒内,已经再无棋子。 收回指尖,盛宁虽心有不甘,脸上却笑得妖娆,“看来,今天这一局却是和棋!” “时候不早,云葶告辞!”长身而起,云葶信手饮尽杯中最后的一杯酒,将玉碗轻轻放在棋盘上,转身大步而去。 盛宁公主真看着她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视线触到棋盘,瞬间脸色大变。 云葶手中那只玉碗,刚好落在一个黑子的空缺之处,如果这玉杯是一颗黑子,那么,棋盘之上她的大部分白子都要断气而亡,棋盘上的局面立刻便会转为她在弱势。 “楚惊云!”站起身,盛宁沉声低喝。 “臣在!”帐内,楚惊云恭敬地缓步行出。 “明天,他必须死!”盛宁公主语若寒霜。 这一夜,草原上的风格外地平静。 云葶整夜都呆在玲珑塔,除了温习那首《逍遥游》之外,其他的时间几乎都在调息聚气。 明天,一场硬仗势在必行,她必须做好充分的准备。 感觉着身体充沛的天地元气在血液一般灵活地游淌,云葶缓缓睁开眼睛,将膝上的雪轻手轻脚地放回竹篮里,她转身来到桌边,将丹青给她的金翅虎图并余墨给她的井字符分别卷好,塞到猎装的左右两袖之中。 从身上取出毒粉,仔细地涂抹过匕首两刃,云葶小心地将匕首插回靴中的刀鞘,又行到二楼,从瓶子里取出准备好的几样丹药,分门别类地塞到她特别定制的有许多小内袋的腰带中,最后从高架上取出托武器行里定制的银针,她束好长发,一根一根小心地将银针藏入发髻之间。 “嗷!” 雪悄悄地走上来,跳到桌上,一对血色眸子专注地看着她,似乎也感觉到主人的情绪和战意。 “别担心!”向它一笑,云葶抬手轻抚它背毛,“可能会麻烦一点,不过不会有事!” 雪不会言语,只是用爪子抓着她的衣袖不肯放。 如今,雪已经是她的契约兽,云葶很自然就感觉到它的心意,双手将它抱起放在自己的肩头,她轻轻点点它的小鼻子,“好,带你一起!” “咯咯!” 雪兴奋地晃着尾巴,发出类似笑的叫声。 再次检查一遍自己,确定没有不妥之处,云葶轻念咒语,离开玲珑塔。 帐窗缝隙,隐现晨光,帐外清晨已至。 推门而出,深深地吸一口草原初秋晨时清爽香甜的空气,云葶神清气爽,比睡了美美一觉还要精神百倍。 不远处,大红马踩着小碎步行过来,一脸讨好,雪轻轻一跃,便落在它的颈间,帝王一般伸个懒腰,不客气地大红马的背上蹭着自己微痒的头皮。 在雪面前,大红马一向只有被蹂躏的份,云葶早已经见怪不怪。 远处,小李子捧着水盆一路打着哈欠走过来,看到站在帐外的云葶,忙着恭敬行礼。 “公子,早!” 任雪和大红马在外面玩耍,云葶折身回帐,简单洗漱用罢早餐,立刻就带着小李子来到营外。 大营外,各路军马早已经列阵而待。 几位王子公子俱是一身猎装,英姿飒爽,就连盛宁公主也是换了一套利落的白色短装,琚傲地坐于马背之上,银带束腰,斜垂着一把宝剑,一件绣着麒麟纹的银丝薄氅裹住她高挑的身材,头上布笠垂纱,遮住她美艳的脸庞,也遮住表情。 在她身侧,楚惊云银发束起,背上赫然负着一只古琴,其后,白羽军整齐伫立,美丽的白羽被初晨的阳光染上一片红晕,仿佛浴血。 知道这位南唐国师今日必要对自己发威,云葶目光淡淡掠过他身后古琴,向盛宁公主轻轻点头,打马来到秦浩羽与秦若雪身侧。 注意到她肩上的雪身后那三只蓬松的长尾,秦若雪立刻露出兴奋之色,“它……它怎么又多了一条尾巴?!” 呜—— 号角声起,一队墨甲骑兵从大营内鱼贯而出,自然分到左右两侧,做出护卫之态。 大唐天子秦嘉一身龙纹战袍,金甲着衣,骑马而出,腰垂宝剑,背负金弓,锋芒毕露,在他身后,老将云九重策马而随。 “参见皇上!”一众人等,在马上弯身行礼。 秦嘉在马上虚抬左手,猛地挥下,“出发!” 禁卫军开路,秦嘉与云九重行于军中,身后是楚卫军与御林军仔细守护,再其后则是太子及各位皇子并各种大臣武将及其子嗣,最后是南唐与草原使臣,万余人马浩浩荡荡行向野猎场。 不入野,不为猎。 野猎,才是秋猎的重头大戏,也是最惊险最刺激的一环。 这片皇家猎场,占地广垠,除了众人扎下营寨的那片平埋草场之处,另外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是草原与原始林带组成的丘陵猎区。 这片丘陵,是北莽雪山的余脉,靠着雪山上的雪水滋润,猎场之内,山林密集,湖泊星罗棋布,猎场之内各种野生动物十分丰富,麋鹿、野猎、鹤鸟……应有尽有。 足足行了小半天,大军终于来到野猎线外。 早有先行军扎好简单的帐篷,秦嘉带头下马,射出哨箭,伴着激昂的鼓声,一众参猎者们便驱马而行,向着前方猎区急奔而去。 大楚秋猎的传统,第一天的野猎,带回猎物最多的会被天子授予金弓手的称号,还会得到天子青睐。 当年云九重就是因为在秋猎上的一次出色表现,被当时还是皇子的秦嘉赏识,从此之后二人携手天下,秦嘉坐上天子之位,云九重也从五品将官一步步坐到一品将军之位,指掌兵权。 这样的时候,哪一个年轻人不努力表现,以望他日飞黄腾达?! “七哥,云葶,咱们今天让他们好好见识见识!” 秦若雪一路急急打马,冲在队伍前列,脸上满是兴奋的表情。 秦浩羽含笑随在她身后,云葶的目光却是转向远处坐于大帐前的秦嘉与云九重,心中微微升起一抹担心来。 几方队伍一入猎场,立刻四散开来。 有的奔向稍显平坦的河滩,有的则奔向植被低矮的灌木林…… “七王爷、云公子,可有兴趣随我们到密林中一起玩玩!” 前方,盛宁公主一计白骑横于草场上,身后千余白羽军看似随意一站,却成围拦之势。 “公主这是什么意思?!”秦若雪不悦地勒住马,“难不成是要以多欺少?!” “九公主不要误会!”盛宁公主身后的楚惊云微微打马上前一步,“楚某只是想要与十三公子,小小的比试一番,我想,十三公子一定不会拒绝吧?!” “楚国师!”秦浩羽微转马头,护在云葶面前,“之前父王已经说过,不希望秋猎之时再有决斗之类的事情发生,我想您不会是已经忘记了吧?!” “哈……”楚惊云朗笑出声,“王爷不必误会,楚某只是想要与十三公子比比猎术,并没有别的意思?!” 云葶早已经知道,对方此行势在必行,就算此番拒绝,也一定会想出办法为难,与其到时候可能连累秦浩羽与秦若雪,倒不如爽快答应。 没有再给二人帮她说话的机会,云葶笑道,“既然楚国师如此盛情,云葶若是不答应岂不是太给公主和国师面子,只是不知道,楚国师想要怎么比?!” 楚惊云轻挥手,立刻就有几个白羽军打马从队列中冲出来,将马上的布袋丢在草地上,挥剑砍开束住布袋的绳索。 伴着几声咆咽之声,布袋里便有手掌和头相继伸出,几个衣发凌乱的侍女就从布袋里爬出来,一共十个人,俱是套着大楚宫女的衣饰,个个面色苍白,双目浮肿,颤颤巍巍几乎难以站立。 “她们是什么人 ?!”秦若雪皱眉问道。 “她们就是今天我和十三公子的猎物!”楚惊云冷冷一笑,“她们是陛下送给公主的侍女,因为冲撞公主而受罚,公主宅人心厚,觉得直接处死似乎对皇上不敬,如果纵容下去,又担心他们越发变本加厉,于是就想出这个办法给她们一点教训!” “你……”秦若雪张口便要发作,秦浩羽却及时出手拉住她的胳膊,“这些侍女既然父王已经送给公主,如何处置全凭公主意愿!” 楚惊云轻挥手,“几位姑娘,看到前面的树林没有,很简单,只要今天你们在太阳落山之前能够逃过我与云公子的抓搏,你们就可以免去一死!” 几个侍女看看他指的树林,抖得越发厉害起来,这树林之中,各种野兽都有,就凭她们这些孱弱的身体,进去就等于死路一条。 楚惊云伸出右手,立刻就有一个白羽军将弓箭递到他的手上。 搭箭上弦,楚惊云瞄也不瞄就将箭尖对准一个侍女,箭尖直接刺中那侍女的大腿,侍女尖叫一声直接扑倒在地。 将弓递还,楚惊云低喝出声,“不跑,这就是结果!”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跑啊,快跑!”秦若雪只急得大喊出声,她也知道,自己无法阻止此事的发展,只能尽力地为她们争得一线生机。 几个侍女早听得面如土色,听到她的声音终于反应过来,提起裙摆,拼力向着远处的森林跑过去。 收回目光,楚惊云侧脸看向云葶,“规矩很简单,天黑之前,抓到猎物最多的人就是赢家,云公子,如何?!” 云葶淡笑,“打猎的事情不新鲜,猎人云葶却是头一回,看来似乎很有趣,云葶愿意与国师玩一玩!” “云公子果然豪爽!”楚惊云冷冷一笑,“刀箭无眼,如果楚某不小心伤到云公子,还请云公子见谅!” “国师好客气!”云葶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我也同样提醒国师,云葶的弓有时候也不太准,您也要多加小心!”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焦着在一处,同时大笑出声。 “好,就请两位公主殿下与九王爷给我们做个见证!”楚惊云调转马头,对准远处的树林,“云公子,请!” 第53章 以音驱兽 众人一齐打马,奔到林边。 “云葶,小心!”秦浩羽轻声提醒。 侧脸向他郑重点头,云葶的语气却带着几分调侃,“如果天黑时,王爷和公主还等不到云葶回来,就不要再等了!” “胡说什么!”秦若雪不悦地抢断她的话头,“我们一定会在这里等你一起回去的!” 向秦若雪安慰一笑,抬手将马缰送到秦浩羽面前,她注视着他的黑眸之中已经染上几分凝重,“大红马这家伙天一黑就爱瞎跑,如果我天黑的时候还没有回来,就麻烦王爷将马先牵回营地,这马可是价值不菲,丢了云葶会心疼死的!” 秦浩羽虽不解她话中隐意,却从她的目光中看出几分隐晦的意思,当下答应出声,“好!” 飞身下马,云葶一脸轻松地行到楚惊云马侧不远,“楚国师,既然要赌,总是有点赌注才好,您说,是亦不是?!” “云公子想赌什么?!”楚惊云不以为然地问道。 “听闻楚国师一曲《惊天曲》世间无双,如果国师输了,能不能将这《惊天曲》的曲谱送给云葶一份?!”云葶毫不客气地狮子大开口。 楚惊云冷冷一笑,“我可以用此谱为赌,不过也请云公子拿出相应的东□□才显得公平,不是吗?!” 之前,在路上他曾用迷魂曲干扰云葶的曲意,轻易便侵入她的神识,此刻在心中,楚惊云已经完全将云葶当成了一个死人,自然不会在乎云葶想赌什么。 如果能够借此机会再从云葶那里得到云雨辰的曲谱,他自然是更加求之不得! “琴瑟先生曾送我父亲的《逍遥游》,不过此刻并不在我的身上,不如我就以此谱为赌,如果云葶输了,回主营之后将曲谱交给国师便是!”云葶微扬起下巴,“有七王爷、两位公主及一众白羽军做证,楚国师应该不会怀疑云葶的诚意吧?!” “当然不会!”楚惊云探手从胸口拿出一谱曲谱,“这个就是我的《惊天曲》曲谱,现在交给盛宁公主手中,如果我输了,这本曲谱不是云公子的!” “好,楚国师果然爽快!”云葶等得便是现在,当下轻击手掌,“二位公主、七王爷,还有诸位兄弟,大家可都听得清清楚楚,还请为云葶与国师做个见证!” “哼!”楚惊云轻声冷哼,“云公子,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云葶微微勾起唇角,“国师,请!” 白银境意者,她真正见识过的不过就是一个思晔,而且还从未见他真正地使用过琴意来进行攻击,楚惊云会如何用他的琴意来寻找那些跑入林中的侍女,云葶真得很好奇,这并不是因为她想了解敌人,更因为她自身也是一位笛师,除了学习之外,经验对她同样重要。 马背上,楚惊云随意一挥右手,一束银光立刻就从他的掌心飞出,落在云葶面前,高大的身影,遮住阳光,黑影瞬间将云葶和雪笼罩其中。 嗷—— 雪身子缩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声,一对血眸带着暴戾毫不畏惧地盯着出现在眼前的大家伙。 抬手轻拍它的头顶安慰,云葶目光则转向楚惊云的玄兽。 那是一只黑色的巨狼,比起一般的狼来,这家伙要大上数倍,个头比马还要高出一头,健硕的身体就如同一座小山,粗壮的四肢,尖利的爪牙,凶猛的褐眸,无一不在显示着它非凡的战斗力和嗜血的个性。 “黑风狼!” 秦浩羽惊语出声。 黑风狼,白银下品玄兽,属性风系,以力量与速度见长,可以驾驱风的力量,这些家伙本来就生活在山林之中,最擅长的就是山地和林地的猎物搜捕。 有这样一只玄兽帮忙,楚惊云自然是事半功倍,看到这匹黑风狼,秦浩羽兄妹对云葶越发多了几分担心。 黑风狼的视线紧紧地盯住云葶肩上的雪,眼神中有明显的忌惮之色,尖利的牙齿呲出,齿间粘液滴落,喉咙里也同样发现闷雷一般的叫声。 “玄风!” 楚惊云轻喝出黑风狼的名字,巨狼当即退到他的身侧,恭敬地弯下身去,一对褐色晶眸却仍是盯着雪不放。 爬上黑风狼玄风的后背,楚惊云随手从身上解开古琴,横放于玄风身上华丽鞍子上特别打造的琴架,手指在琴弦上轻轻一勾。 音符出,黑风狼就仿佛听到命令一般,跃身冲向面前树林。 难道是以音驱兽?! 心中暗惴一句,云葶也没有再浪费时间,点足掠起,随在楚惊云身后掠向树林之中,飞身攀上一株大树的树冠,她环视四周,只见茫茫林海,一直绵延到极远处的雪峰。 虽然她很擅长在树林中寻找足迹,可是比起有黑风狼帮助的楚惊云,只怕快不到哪去,想到刚才楚惊云的作为,她突然心中一动,当下横笛在手,送到唇边,轻轻吹奏。 欢快的曲调,正是那一曲《百鸟朝凤》。 这首曲子,云葶早已经驾轻就熟,随着她笛声散开,曲意散去,不久四周树林之中便有无数鸟雀争相飞起,笔直地向着她的身周汇聚开来。 或大或小的鸟儿,迅速聚拢过来,只是有雪在,并不敢靠近,只能轻叫着绕飞在她的身周上下。 众鸟如彩云,聚于一身白色猎装的云葶四周,如众星捧月,又若百鸟朝凤。 “七哥,快看!”秦若雪一脸惊喜地抬手指向远处的奇景。 不用她提点,林边众人早已经好奇地看过去,看着树冠之上那被百鸟围绕的身影,秦浩羽与盛宁公主的目光同时转为深邃。 以曲传意,以音示心。 云葶按照之前的心得,将自己的想法经由笛音传达,印在每一只身边的鸟儿心中。 随着她笛音突然转为一个高亢如凤鸣的音调,一众鸟儿立刻就齐齐地四散而去,按照她的要求去寻找逃入林中的侍女。 飞身落入林中,云葶垂下手中墨竹笛。 “楚惊云,今日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一路向前,云葶很快就发现地上有人走过的痕迹,追踪逐影,她飞身来到一根巨树下停住。 “嗷!” 雪轻轻跳下她的肩膀,两只前爪抓着树身人立而起,对着树冠连连啸叫。 这时,云葶亦已经发现树下有踩踏的痕迹,很明显是有人爬上了树冠。 弯身将雪重新放于自己肩头,她足尖轻点,人已经拔地而起,在大树的一个树岔上轻轻借力一荡,人就落在树冠间一个粗大的枝头,立刻就发现在树岔间哆嗦成一团的一位侍女。 “不用担心,我不会杀你!”云葶温和地向她伸过手掌,“过来,我带你下去!” 侍女颤巍巍地站直身子,向她伸过手掌,抓住她的手掌,云葶顺势一带,便将她拉到怀里,点足掠到树下。 “谢谢云公子!”侍女垂着脸向她道声谢,立刻就退到一边。 “不用客气,你没有受伤就好!”云葶转脸看向前方的树林,“还有其他人走这条路么?!” “还有小雨,她不会爬树,我喊她她也不听,就跑到那边去了……”侍女慢慢地凑到云葶身后,抬起左手指向左前方,右手却悄悄地抬起,伸向云葶的后背,指间有淡青色的光芒闪烁,眼中胆怯瞬间化为杀意,她抿紧薄唇,将右手中的毒针狠狠刺向云葶后颈。 不等她得逞,一道银光已经掠过她的视线。 颈间被利物刺穿,侍女疼痛难忍,手中毒针落地,双手用力地拉住雪的身体,想要将它拉开,雪的力量岂是她能抗衡,只片刻,她就无力地倒在草地上,失去生机。 松开侍女的咽喉,雪在她的衣裙上蹭掉嘴上沾着的血迹,转身重新跳回云葶的肩头,从草地上小心地拈起毒针,云葶唇上带着冷笑,脸上并没有半点惊讶。 早在树上看到侍女完好无损的手掌,她就已经发现问题,如果对方真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又怎么可能如此轻易连手掌都没有蹭破半点皮就爬上这样高大的一棵树?! 弯身,从侍女尸体上砍下一根手指,云葶迈步欲走。 扑椤!扑椤! 前方,一只生着嫩黄小嘴的鸟儿展翼飞掠过来,云葶伸出手掌,鸟儿立刻就在她的掌心停住,吱吱地叫了两声,再次扇翼而起,飞向左前方。 知道它是在给她引路,云葶当下放开身形,向着小鸟儿追过去。 很快,她就在一处昏暗的藤树下,发现了第二位侍女,小姑娘双足缠在两根长藤之间,纤细的脚踝早已经被磨出血痕。 “云公子,救我!” 看到云葶,漂亮侍女立刻就双目中露出亮色,娇滴滴地向她求救。 蹲下身去,云葶含笑注视着她漂亮的小脸,“别担心,你这么可爱,我一定会活着救你出去的!” “只要公子救奴婢出去,奴婢……奴婢就是您的人!”侍女微垂着脸,贝齿轻咬着嘴唇,满是娇羞。 “我不要你的人!”云葶的匕首冷冷地抵住她悄悄缩向袖中的右手食指,“我只要你的一根手指!” 第54章 楚惊云(1) “公子,您……您这是做什么?!”漂亮侍女胆怯地缩起身子,想要将手指从她的刀下移开。 “千万别动!”云葶压下刀刃,“我这刀上的毒比起你们的毒针毒上十倍还要多,见血封喉,只要你划破哪怕一层薄皮,也会死的!” 漂亮侍女的脸色瞬间苍白如纸,“云公子,您……您的话奴婢听不懂……” “我没有时间和你浪费!”云葶寒下脸色,“告诉我,是不是所有侍女都是你们的人 ?” 侍女犹豫着没有出声,她心中明白,不说她会死,说了只怕她仍然会死。 看出她的心思,云葶冷冷一笑,然后就收回手中的刀,“看你如此细皮嫩肉,毒死倒是可惜,还是给我的雪当午餐好了,刚才我这个小家伙好像吃你的同伴没有吃饱!” 她心念微动,雪立刻就跳下她的肩头,呲出还沾着血的尖牙,一步一步走向小侍女。 这个小家伙虽然才不过猫儿大小,身上却自然地流露出身为黄金境玄兽的气场,强悍的威压,又岂是小小的一个侍女能够扛得住的! “不要!”怎么也无法接受自己被活活吃掉的事实,漂亮侍女尖叫着缩起身子,向云葶连连叩首,“我说,我说,我们这十个人全都是国师训练的死士,我们的家人都在他的手里,如果不听他的话,他就会杀掉我们所有的亲人,云公子,求求您放过我,放过我吧……” 云葶不为所动,语气依旧冰冷,“第二个问题,盛宁公主与楚惊云究竟想要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得不知道!”漂亮侍女抬起脸,稚嫩的小脸上满是泪痕,“国师只告诉我们该知道的,其他的事情是从来不会告诉我们的……” 知道她没有必要再撒谎,云葶向雪轻轻挥手。 雪轻啸一声,猛地扑向侍女,小侍女惊恐地缩回手掌,想要挡住眼睛,不等她的手掌缩回,手上已经传来巨疼。 睁开眼睛,她颤抖着举起右手,只见右手之上,五根手指赫然已经少了一根。 “能逃的话就尽量逃得远一点,你应该清楚,如果被他们抓回去,你只有死路一条!”丢下一句忠告,云葶闪身掠入密林之中。 “多谢公主不杀之恩!”向着云葶离开的方向轻语一句,强忍着疼痛,小侍女颤抖着手指揭起裙子,用牙齿从裙上扯下一块布条,裹住流血的手指,趔趄着从地上爬起来,拖着故意弄伤的脚,跌跌撞撞地向着远方逃去。 云葶一路深入树林,继续追捕,第三与第四位侍女远不似第二位那般好运,这两位不等云葶出手就想先除之而后快,自然没有例外地全部成为云葶刃下之鬼。 当她砍下第四位侍女的手指,另外一只鸟儿也带回了第五位侍女的消息,追随着鸟儿,云葶带着雪向着树林深处继续进发。 未曾见到第五位侍女,肩上的雪已经不安地躁动起来,竖出尖齿如临大敌,云葶右手中匕首握紧,左手亦从发间摸出了几颗银针。 密蔽天日的丛林前方,渐渐地透出光明,云葶放慢脚步,一步一步缓步行出树林。 视线,豁然开朗。 眼前赫然是一片平坦的过渡山戒,一条溪水横灌其间,溪水边一位生得肌肤雪白的侍女正在小心翼翼地捧水而饮,四处观察的目光触到从林中走出来的云葶,动作一下子僵硬,任手中捧着的水从指缝间溢出,却浑然不觉。 对方能够找到她,那么就意味着之前的人已经全部失败,如此的强者,她能逃得过去吗?! “送上一根手指或者丢掉一条命,你选!” 云葶的声音平静地没有半点情绪,如同死神的审判。 侍女眉尖跳了两跳,死灰一般的眼睛里闪烁出一抹希望的火花,“您……真的不杀我?!” 抬起左手,她很快地从身上摸出一把如柳叶一般细长的小匕首。 嗡! 远处林中,突然有肃杀的琴音传来。 嗖! 一道银色弧形光刃闪电一般冲出树林,笔直地穿入侍女的身体。 侍女的身子如风中秋叶一般剧烈地颤抖了两下,胸口处突然爆出一团血花,手中匕首落地,唇间便溢出鲜血,不甘心地看一眼云葶,她无力地倒下,摔落在河道上,溅起一片细细的水花。 血,瞬间将平静的溪水染红。 雪弓起腰背,云葶握紧匕首。 呼啦! 伴着风声,一道黑影便从树林之中跃出,如巨石一般砸在草地上,粗壮的爪子深深地陷入溪边柔软的泥土之中。 楚惊云高高地坐在黑风狼玄风背上的华丽鞍子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地上的云葶,“云公子,你输了!” “抢猎似乎不在规矩之中吧?!”云葶微挑眉毛。 楚惊云笑得阴冷,“既然规矩没有规定,那么就是被允许的!” “那么!”云葶唇边勾起一抹笑意,目光却化成冰冷,“如果我从楚国师手中抢回您的猎物,也是可以的喽?!” “哈……”楚惊云大笑,片刻又收住笑意,目光如刃锁定云葶,“理论上是,不过,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右手手指在弦上轻轻一勾,随着他收放之间,三道银色光弧便从琴弦上弹射而出,笔直地袭向云葶。 点足,跳跃,横刃,出针。 云葶早有准备,躲开光弧的同时,左手中的三根银针亦已经出手。 大手抓住琴弦,楚惊云大开大合,猛地将几根琴同时放出。 嗡! 伴着让人耳朵嗡鸣的声响,一片银色光华便从琴身上溢出,在他的身周形成一片银色的半透明光盾,护住他的身体。 不愧是白银境界的意者,楚惊云在琴意的运用上已经是十分得心应手,挥手间便能凝成音之结界。 云葶在心中暗叫一声好,唇上笑意却不曾减少半分。 因为她的目标,并不是楚惊云,而是他的玄兽——黑风狼玄风。 玄风感觉到危险,猛地挥出前爪。 几声碎响,两根银针应声而碎。 不等玄风眼中露出狂傲之色,一道白色闪电已经欺到它的身前,不等它明白是怎么回事,脸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击。 雪白可爱生着粉粉肉垫的小爪子,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地拍在黑风狼玄风的脸上。 啪! 一声闷响,伴之而来的是玄风吃疼的沉啸,他高大的身体,瞬间斜滑出十步之外,尖利的爪子在草地上犁出深深的沟壑,直滑到溪边才算是停住身形。 玄风背上的楚惊云跟本就没有料到会有此招,身子立刻从玄风背上飞落,抱着琴摔在溪水里,身上干净的灰袍被染血的溪水染成一片一片恶心的暗红。 “呜!” 咆哮着,玄风转身护在主人面前,头低垂着,尖利的牙齿尽数呲出唇外。 刚刚还是毛发顺亮的脸,此刻已然多出数道血红的爪痕,淌着血,翻出新鲜的皮肉,将它本就生得丑陋的脸显得越发的可怖。 “嗷!” 雪蹶着小屁股,身上毛发直立,三只尾巴也笔直地竖于身后,嘴着满嘴的尖牙,轻轻地舔舔自己沾上血肉的右爪,然后眼中就露出无比厌恶的表情,忙不迭地将小爪子在草地上蹭着,似乎很是嫌弃爪上玄风的血肉。 兽与兽的沟通,自然无需语言。 雪的鄙视,轻易就激起玄风狼的怒意。 尖爪收紧,身子缩起,玄风狼低啸一声,偌大的身体如弹斥弹起,立刻就向着雪飞扑而来,粗壮的爪刃带着撕裂对方的决心。 “雪,退到林中去!” 云葶沉声下令。 如今的雪还远远不是成兽,虽然玄风狼的品阶比它要低,但是想要轻易地应付一只白银境的成年玄兽,也并不是很容易的事情,退入树林中,雪就可以利用自己身材小巧的优势来补充这部分差异。 小屁股一扭,雪的身体擦着玄风狼的爪尖钻出,掉头扑到林中,玄风狼想也不想就追了进去,伴着它的怒吼声,两棵小树也被它尖利的爪子直接抓断。 一大一小两只玄兽在林中斗成一团的时候,楚惊云人亦已经迅速地爬到溪水对岸,盘身坐下,手指抚上琴弦。 知道玄风狼已经帮不上自己太多的忙,他没有犹豫,出手便是最强招。 两兽钻入丛林的时候,他的手指亦已经落上琴弦,指尖带起一阵银色的音波,高亢的曲调,急切的节奏,正是他最强的一曲《惊天曲》。 曲音一出,天地变色。 狂风,莫名而起,卷起地上的碎草枯枝,将水面吹出汹涌的波浪。 楚惊云衣发俱是随风鼓动,身上灰袍溅起,雪白的发向天翻腾,如异色的火焰燃烧在狂风之中。 这,就是白银境意者的力量吗?! 云葶微眯起眸子,隔着半空中翻卷着的杂物看着溪水对岸的楚惊云,心中也隐隐地生出几丝兴奋。 兴奋归兴奋,理智并没有逃离。 云葶此刻可没有真正欣赏这曲子的心情,上一次被楚惊云的曲意所侵,这一次,她自然不会在相同的地方再跌倒,坚守着内心不为琴曲的气势所动,云葶点足掠起,冲向溪水对面的楚惊云,抹过毒的刀刃在狂风之中割出一道冰冷的刀痕。 第54章 楚惊云(2) 意者擅远攻,近身却是弱项。 云葶知道自己与楚惊云的境界上有着很大的差异,故此便以此长击对方之短,就在她冲过浅溪之时,楚惊云身后的灌木林中,突然冲出两道淡蓝的身影。 两只弯刀,一只接住她直刺而来的刃,一只削向她的左臂。 当! 伴着脆响,火花飞溅。 云葶拧腕点在对方刀身,同时身子急旋,躲过另一只弯刀,沉身回退,双足落于溪水之中。 “受死!” 两位蓝衣侍女一击未中,立刻就同时挥刀,分别向她的上下盘攻来。 云葶何等眼色,虽眼睛被狂风吹得眯起,仍是认出这二人是十个侍女之中的两位。 对方早知道她在武学上的修学,自然不会给她近身攻击楚惊云的机会,十位仕女之中,八位是死士,这两位却是暗藏其间帮助楚惊云的人。 境界高的意者,身边都会有一两位战者作为助手,这也是一种既成的规矩,云葶虽是首次与意者作战,倒也没有太过意外。 能够有资格成为楚惊云助手的人,自然不会是庸手,两位侍女,弯刀之上,同样裹着黑色的罡气,战者品阶与云葶完全相仿,只不过在品阶上略逊于云葶。 不仅如此,这两个人,事实上还是一对双胞胎,心意相通,出招之上的默契更是经过多年的练习,早已经到了随心而发的地步。 一个攻左,一个攻右。 一个正击,一个偷袭。 两只弯刀,如两道黑色的鬼魅,始终不离云葶的要害之处。 凭着多年对战的经验和身手技巧,云葶虽同时面对两位同品的战意,却并不曾真的落入下风,只是被二人牵制,不能靠近楚惊云。 而此时,楚惊云的琴曲却已经抚到一半,银色的音波一波一波地从琴身上溢出,在他身周组成一圈一圈银亮的琴意,一旦曲成发作,便要排山倒海。 远处,林中,雪与玄风依旧在玩着追与逐的游戏。 利用自己身体小的优势,雪或躲或攻,早已经将玄风的身体抓得伤痕累累,玄风早已经被它激怒,一声声啸声吐出数波音刃,不知道有多少大树被削得皮开枝碎,多少藤蔓小树被抓成碎片。 弯身,身体以不可思议的角度折下,云葶险险让过双胞胎姐妹分别从左右削来的弯刀,挺身而起,她顺势横踢左足,身子如陀螺一般在空中急急旋起。 双足带着水花一片,溅到双胞胎姐妹的身上脸上,二人本能地闭眼回退,借着这个机会,云葶的左手亦已经从发间抓出四根银针,甩手击向两人。 二人仓促躲闪,用弯刀隔开银针,再退两步。 此时,双方之间已经有四步空间。 四步,已经足够! 眼看着二姐妹跳身而起,再次袭\\来,云葶以刃为笔,在空中缓缓地划出。 从左到右,为横,从上到下,为竖! 如墨一般的“十”字笔意,瞬间在半空中成形,化成凌厉的十字斩,斩向姐妹二人。. 同时,右手中,银针出。 十来根银针,如天女散花,或快,或慢,方向也不近相同,看似凌乱,却各自有着不同的轨迹和目的,刺向左手边的女侍者,云葶的人亦随针而出,攻向右边那位。 双胞胎姐妹,从小接受的就是杀人的训练,可是在云葶这位杀场老手面前,仍是显出自己的拙劣。 能够将笔意与暗器、攻击如此完美结合的,这世上怕也只有云葶。 因为在她心中,从不曾将什么意者看得多么强圣,在云葶看来,赢就是目的,不管用什么方法,保证自己站于不败之地,打倒杀死敌人,那就是强者。 什么正大光明,什么意者的骄傲……全都是狗屁! 两姐妹慌乱地躲闪,躲过十字斩,却没有躲过暗器和云葶。 左边那位,勉强用弯刀击落几根银针,腰上、腿上仍是被几只银针刺中,狼狈地落在溪水中,本欲过去帮助姐姐,中针处却有酥麻感,瞬间向着四周扩散。 云葶是已经做好了准备,这针上虽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却浸过可以让人神经麻痹的迷药。 妹妹中针的时候,云葶的人亦已经带着冲天杀意封住姐姐逃逸的方位,墨竹笛格住对方刺来的弯刀,手中匕首毫不客气地穿过丝薄的袍衣,刺入娇嫩的肌肉。 一刀得手,云葶收手急退。 十字斩笔直向前,狠狠撞在楚惊云身周那一圈凝而不化的银色音波上。 片刻,僵停。 然后便被音波之上的琴意振开,化成无数黑色墨点弹回。 轰得一声闷响,楚惊云面前的溪水被那强悍的元气震荡,裹着泥点的水花直溅起丈余,才缓缓落下。 两姐妹的身体亦被这强烈的震荡激得倒飞出去,被那强悍的琴意近袭,身上伤口密布,如破布袋落在对岸的草地上,之前还是漂亮干净的脸上染着泥点血色,苍白而狼狈。 轻盈地落在远处的树林边上,云葶手中匕首尖上仍在滴血,脸上并未染污泥半点,脸上的表情也依旧平静如初。 “哼!”楚惊云的声音穿过烟尘,冷冷传来,“云葶,现在轮到你了!” 双手同时勾住琴弦,他屏息凝神,猛地松开手指。 伴着一阵高亢的琴音,原本聚于他身周的琴音瞬间澎湃而出,化成一道银色的光剑,刺空虚空,刺向云葶。 利用两个侍女拖延出的时间,楚惊云已经完成《惊天曲》第一阙——琴剑惊天! 金色光剑,激射而来。 云葶轻啸一声,身子微缩,然后猛地跳掠而起。 白色身影,如箭离弦。 轰! 巨响声中,银色的音波之剑笔直地刺入树林,光剑如利刃切入牛油一般,势如破竹直入树林深处,以云葶所立之处环形辐射开去,整片树林中瞬间倒下大树一片,无数鸟雀惊飞而起。 雪和玄风同时感觉到危险,急急地向着树林更深处逃掠。 林外。 秦若雪担心地抓住身秦浩羽的衣袖,“七哥,你听!” “你和楚航他们在这里等我,我去林中看看!”不用她提醒,秦浩羽自然也听到了,轻声向秦若雪安慰一句,秦浩羽飞身掠向树林。 刷刷刷! 数道白影先他一步,挡住入林之路。 白色的战袍,银色的精甲,头盔之上白羽飘飘……赫然是盛宁公主的白羽军。 秦浩羽双眸眯起,转身看向马上的盛宁公主,语气转为凌厉,“盛宁公主,您这是何意,难不成,你的白羽军要对本王出手?!” 楚航及一众随行府中将军,见此情景,俱是拔出刀剑,飞身来到秦浩羽的身后,做出护卫之态。 “王爷不要误会!”马背上,盛宁公主含笑开口,“此时云公子与国师胜负未分,我这么做,只是给二位一个公平角逐的机会!” “胡说!”秦若雪不悦地抢白,“既然是比狩猎,怎么会出现那么大的声音,我看,你们分明就是想要针对云葶,我现在就要去林中,我看谁敢拦我!” 双方剑拔弩张,气氛一时间无比紧张。 “都让开!”马背上,盛宁公主琚傲下令。 众白羽军立刻分立两侧,让出一条道路,秦若雪冷哼一声,拉着秦浩羽就要行向树林。 “王爷公主,请留步!”盛宁公主再次开口,语气依旧轻松平静,“在二位入林之前,我有一句话要说!” “有话快说,不过我告诉你,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们奸计得逞!”秦若雪不以为然地喝道。 盛宁公主抬起白皙手掌,指间捏着的那本《惊天曲》的曲谱,“如果二位入林中一步,那么,就算云葶能够胜出第一个走出树林,这本《惊天曲》我也不会再交给她,因为是你们先破坏了规则!” “一本破曲子,不要又如何!”秦若雪掉头欲走,秦浩羽却紧紧拉住她的腕,抬头看向天色。 天空中,日以西斜,黄昏马上就要来了。 看着被夕阳染成淡淡桔色的天空,他的眼前自然地浮现出云葶的脸。 比赛之前,云葶故意提出《惊天曲》,显然对此曲十分在意,秦浩羽虽是一名战者,却也明白,这本曲谱对于一位琴师来说,意味着什么。 林中的打板斗声,并没有平息。 这就发明,云葶还在战斗。 她会输吗?! 不! 她不会! 秦浩羽抿紧嘴唇,他不能破坏她的计划。 再忍一忍,只要天黑,如果她还不出现,那么他一定第一时间冲进林中,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也要将她平安地带回来。 “若雪,我们再等一等!” “七哥!”秦若雪不解地转脸,看向他,“可是云葶……” “我,相,信,她,会,赢!”秦浩羽一字一顿,说的斩钉截铁。 “可是……”秦若雪还要再说什么,目光迎上兄长那霸道的不容质疑的目光,终还是将后面的话咽回喉中,转脸看向马背上后背笔直,满目淡定的盛宁公主,她的小脸上露出坚毅,“如果云葶出了什么事的话,我秦若雪发誓,一定要让伤害他的人生不如死!” 盛宁公主轻笑出声,“若雪公主好像很喜欢云公子,是吗?!” 秦若雪脸上微红,嘴上却不肯让步,“我才没有!” “没有的话那就最好了!”盛宁公主敛起笑意,“云公子才貌双全,盛宁也是仰慕的很,原以为公主对云公子有意,盛宁只好忍痛割爱,既然此非实情,那么,本宫也不必再掩饰自己了!” 秦若雪心中暗生悔意,这几天就听说云葶夜夜到盛宁那里下棋,难道这两个人已经情愫暗生? 想象着二人站于一处的样子,秦若雪顿时黯然神伤,心中又气又怒,却又想不出半句话来反驳。 秦浩羽在一旁听着二人对话,心中也是不自觉地翻起波澜。 妹妹若雪对云葶一片痴心,云葶却并不接受,反倒与盛宁公主走得亲近,难道说,他真的对这位南唐公主动了心?! 看着兄妹二人目光间的情绪波动,马背上的盛宁公主,美眸之中溢出满足的微笑。 第55章 楚惊云(3) 林中。 雪轻轻摇头,甩掉头上的碎叶,隔着两棵大树树干间的空隙看着对面身上已经鲜血淋漓,皮毛翻起的玄风,一对血色眸子里隐约有墨色的光芒在波动。 “呜!”咆哮一声,玄风张开血盆大口,一片银色风刃立刻从它的嘴里呼啸而出,它偌大的身子亦随在风刃之后,再次扑来。 雪,静静地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缓缓地张开嘴,呲出尖利的小牙。 墨芒,从它的眼中流转而出,瞬间传遍全身,它雪白的毛皮都笼上了一层有若实质的黑色铠甲一般,闪闪发光。 风刃先一步到达,数只风刃同时削向雪小小的身体,削在那层黑色雾气之中,有若金属相击的声音响起,风刃尽数被震开,然后化成无数银点消散在空中。 如果是一位武学大师看到此情此景,一定会大吃一惊,刚才雪击开风刃的黑色雾,赫然是战者的罡气。 玄兽的身上竟然会出现罡气,这绝对是史无前例的! 玄风也感觉到对面这个小小敌人的异样,眼中闪过一抹愕色,动作不禁稍有一丝停滞。 这时,雪的身体亦已经笔直弹起,雪白的小爪子上裹着黑色的罡气,带着千钧之力,狠狠地砸在玄风兽的头顶。 咔嚓! 那是头骨碎裂的声音,玄风兽的防御力虽然强悍,在雪无敌的巨力再加上体内玄铁境罡气的作用下,却也无法逃脱碎裂的命运。 玄风偌大的身躯直接扎入树干间陈年的腐叶中,激起一片碎叶枯枝。 雪这一击,竟然硬生生将玄风的脑袋都砸到泥土下,只留一个偌大的身体与粗壮的尾巴,玄风的四只爪子无力地抓挠几下,无力地摊开,扑摔在腐中上。 雪轻盈地落在远处,小小的爪子里,赫然抓着一颗蓝色的晶石——刚才那一击,它不仅击碎了玄风的头骨,同时也从它的头颅之内拿到了它的元丹。 将元丹咬在齿间,雪转身向着树林深处云葶的方向奔过去。 与主人之间牵下签约之下,心意相通,它能感觉到主人现在的状态似乎并不太好,它很担心,四足也是用到全力,每一次腾跃都有丈余之远。 树林深处,浅溪边。 楚惊云手指如电掠过琴弦,琴音密集如雨点,银色琴意便随之如无数银色飞蝗一般向着云葶身上打去。 这一曲,正是《惊天曲》的第二阙——《飞雨惊天》。 云葶掩体的大树终于不堪琴意,从中断裂,云葶移步闪到更远的一株树后,虽动作迅速,仍是被密集的琴意伤到数处,好在她有罡气护体,伤得并不严重,但是仍有血色溢出,浸湿白色猎装,如血梅点点。 在这样密集的攻击之下,她跟本无法靠近楚惊云,刚才释放笔意也被对方强悍的琴意击散。 云葶能感觉到对方的琴意还在向上飙升,琴瑟先生曾经说过,《惊天曲》并有三阙,从眼前的琴曲来判断,对方只不过是变幻两个调式,显然是刚入二阙,如果她再这样被动下去,只怕第三阙出时,她的局面会更加凶险。 怎么办?! 侧眸注意着自己的左臂,目光落在左手中那只墨竹笛上,云葶心中微动。 无法近身,她唯有以曲制曲,以笛抗琴。 …… 你要记住,乐乃心曲亦,凡乐之意,都是以曲攻心,只要你守住自己的心,不论对方是再强大的琴师,也不能奈你何! …… 耳边响起琴瑟先生的声音,云葶若有所悟,深吸口气,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让躁动的心跳一点点地放缓。 耳边,暴戾琴音渐渐远去,她的心中重复空灵。 横笛唇边,她气聚丹田,缓缓奏出。 自在曲调,微显散慢,如一人懒洋洋骑着马慢行于荒原之上,看似闲庭信步,却虚怀若谷……正是《逍遥游》。 随着她琴意随曲而出,黑色的音波也从笛子上一点点地传出去,从她的身周四处散开,与迎面而来的银色琴音迎在一处。 与楚惊云的霸道琴意不同,云葶的笛音并不是那样的强悍嚣张,轻灵中透着跳脱,黑色的音波也和曲子一样,略显悠闲,却透着从容不迫之势。 随着曲意渐深,半空中那密集的银色琴意也一点点地被吞噬瓦解。 感觉着身边异动,云葶缓缓从藏身树后走出,一边吹笛一边迈步走向楚惊云,有黑色音波相护,楚惊云的琴音并不能近得她身。 楚惊云眉尖突然急急一跳,看着一步一步虽步伐中透着几分艰辛,却是每一步都稳若磐石前进的云葶,他心中一直坚信的胜利突然有些动摇。 她,不过才是玄铁境,怎么能与白银境的他相抗衡?! 不,他不会输! 重新敛起心神,楚惊云手指上的动作越发速度,琴音越发转为高亢尖锐。 原就密集的琴意越发强悍起来,几乎在空中组成一片银色的音波之网,云葶原就缓慢的步伐越发显得艰难,包裹在她身周的黑色音波在对方琴音的压制下,也是一点一点地缩小。 看着渐渐被压制的云葶,楚惊云的唇边扬起冷笑,琴音急转,入第三阙。 “云雨辰,当年你一夜破我琴曲,今日这耻辱与仇恨,我便要加倍地还于你儿子身上!” 澎湃琴意,如千军万马,阻挡着云葶的脚步,一点点地吞噬她护体的黑色音波,如一只银色的巨兽一般想要将她吞入血盘大口,咬散撕碎。 如,逆风行舟,她无比艰难。 第三阙起,音浪瞬间如潮,她身周本就已经单薄的那层黑色音波瞬间被冲出一道缺口,银色琴意如巨浪直逼她的近前。 嗡! 脑海之中,一声嗡鸣,云葶只觉胸口如挨了一记重拳一般,快要喘不过气来,整个人便如巨浪中的一艘小船,脱力地倒飞出去。 胸口深处气血剧烈翻腾,后背撞在一棵断树,她滑坐到地上,喉中一甜,唇边便有血迹溢出。 “哈……”楚惊云狂笑出声,右手合拢齐齐拉住三根琴弦,“云葶,我承认,你和你父亲一样拥有绝佳的天份,只可惜,你再也没有机会走到他那样的巅峰,现在,你就送你去见他!” “他”字出口,他右手五指也猛地展开。 三根琴弦同时弹回,琴弦之上汹涌的银色琴意瞬间化成一道璀璨的光弧,向着云葶激射而来,楚惊云眼中露出复仇的快意。 “云雨辰,你大概没有想到,你的儿子……” 云葶面前的半空,突然闪出一片浓亮的银光,半空中的空气似乎都在瞬间扭曲,一声虎啸,响彻山谷。 空间突然撕开一道裂口,接着,五只毛色斑斓,背生金色羽翅的巨虎,便从裂口之中齐齐飞跃而出。 噗! 其中两只,正迎住半空中的银色光弧,立刻就如纸入烈焰,化成一片黑色的墨点消失在空中,尽管如此,这两只金翅虎亦已经消耗掉琴意上的能量,银色光弧也随之消散。 另外三只,扑势不减,分别从左中右三侧,扑向浅溪对岸的楚惊云。 “画意!” 楚惊云脸上大惊,双手齐齐勾住琴弦,用力弹出。 两道银弧再次从琴弦上冲出,分别袭向左右两只金翅虎,两虎被毁,最后那一只亦已经冲到楚惊云面前,张开大口,向他当头咬下,楚惊云狼狈闪躲,金翅虎的尖牙擦着他的耳廊掠过,锋利的齿立刻就割开肌肤。 双手直勾琴弦,楚惊云琴意再出。 在金翅虎的虎爪扑中他之前,横贯金翅虎的身体,啸叫一声,最后一只金翅虎亦化为黑色的墨点消散在空中。 “哈……”仰天狂笑,楚惊云丝毫没有理会耳上滴落的鲜血,此刻的他早已经银发凌乱,身上脸上血点泥点密布,哪里还有半点飘逸国师的样子,冷眼看去,与恶鬼无异,注视着缓缓撑着身子站起来的云葶,他语气轻蔑,“这就是你最后的杀招吗?!真是可惜,想要使用丹青的画轴,你已经耗尽体内的元气,看来,你连听完我这第三阙的机会都没有了!” 云葶缓缓抬起脸,抬起右手抹掉唇角的血迹,“可惜,我并不那么认为?!” “是吗?!”楚惊云冷笑,“你认为,你还有翻牌的可能?!” “哈……”云葶琚傲地扬起下巴,“云雨辰的儿子怎么会败在你这种人手里?!” 第56章 楚惊云之死 她说话之间,半空之中数颗黑色的气子亦瞬间成形,以一种诡异的阵法排列在楚惊云的身周。 感觉到身周天地元气的稀薄,楚惊云惊愕皱眉,“不可能,你的天地元气明明已经用完了!” “楚国师,您难道忘了,我还是一位丹师!”云葶摊开手掌,在她的掌心里,赫然是几颗黑亮的丹药,“像这种补气丸、补血丸,我要多少有多少!” 刚才,借着金翅虎攻击的间隙,她早已经悄悄将几颗药丸吞下肚去。 体内天地之元得到补充之后,她又利用自己吸引楚惊云的注意力,暗中布下棋阵,等到楚惊云反应过来的时候,棋阵已经成形。 “哼!”楚惊云知道自己上了当,脸上现出狂怒,“你以为,凭着你这个小小的棋阵就能困得住我?!” 勾指,他猛地松弦而出。 琴弦上,银色光弧再次射出,只不过,比起之前来要黯淡不少,速度也减缓几分,云葶向旁一跃,就轻易闪过。 “国师看来不会下棋,您大概不知道,这棋阵封住的不是人,而是气!” 含着冷笑,云葶一步一步走过去,虽步伐还不太平衡,却每一步都无比坚决。 楚惊云慌了,他不甘心地一次次地发出琴鸣,只可惜,他越是如此,周围的天地元气就消耗得越快,又因为云葶的棋阵原因得不到补充,琴弦上发出的光弧也就越来越慢,越来越无力,距离楚惊云两步之远,云葶竖起手中墨竹笛,轻易就将他发出的光弧震成碎片。 云葶笑着迈出最后一步,直接迈入自己的棋阵之中,手中匕首毫不客气地抵住楚惊云的咽喉。“怎么样,国师,没气的感觉很不爽吧?!” 意者,以意念控制天地之气,云葶断了他的气,就相当于断了他的攻击力,阵中的楚惊云和一个普通人几乎没有太大区别,面对罡气早已经得到补充的云葶,他只有认输的份儿。 脸上跋扈尽去,楚惊云颓废地垂着脸。 “好,我承认,我输了,《惊天曲》是你的了!” “哼!”云葶冷哼,“你大概在想,暂时将《惊天曲》给我,然后再找机会将我除之而后快,对吧,国师?!” 楚惊云重新抬起头,脸上已经再次现出身为一代国师的骄傲,“愿赌服输,本国师既然敢赌就输得起!” “哈!”云葶在他对面蹲下身去,眼中满是鄙夷,“国师大概忘了,我是云葶不是云雨辰,当年他的错误我绝对不会再犯一次!” “你不能杀我!”看出她的杀意,楚惊云慌乱地叫起来,“不要忘了,我是南唐的国师,如果我死了,南唐绝不会与大楚干休的!” “啰嗦!”云葶低骂一句,一脸厌恶地将刀尖刺入他的咽喉,拔刀起身,她抬脸看向已经入暮的夜空,“就算你不死,南唐与大楚亦不会平静,再说,这些事情又与我何干?!下辈子你再威胁别人的时候,拜托找个有影响力的理由!” 嗷! 远处林中,雪啸叫着冲出来,看到云葶,立刻兴奋地扑到她的怀里,在她身上又蹭又舔,知道小家伙担心她,云葶心中泛起暖意,抬起一手,轻抚着它的背毛,“那个大家伙呢?!” 雪抬起脸,将落在臂弯的蓝色元丹用牙咬着送到她面前,三条尾巴晃啊晃的,一脸邀功之态。 云葶没有去接那颗元丹,而是宠溺地抓抓它的背毛,“既然是你的敌人,元丹当然也是你的!” 雪却没有吞下元丹,而是郑重地将元丹放在她的掌心,嘴里还轻声啸叫着,似乎是在提醒她快点将元丹收起来。 看出它的意思,云葶当下接过元丹收到身上,“好了,你休息一会儿,我还要处理一下这位国师的尸体!” 既然此番对外称是赌,云葶自然也要把戏份做足,好让盛宁公主和南唐人无话可说。 放下雪,云葶转身去收拾楚惊云的尸体,她的指尖刚刚触到楚惊云膝上的琴,雪突然冲出来,用小嘴咬住她的袍角,用力地将她拖向树林的方向。 “怎么了?!” 疑惑地转过脸看向似乎十分紧张的小家伙,云葶好奇地问道。 雪松开她的衣袍,向着斜前方的山谷尖促地叫了几声,然后就再次咬住她的袍角向着树林的方向拖拽,它的眼睛里,满是紧张之色。 弯身抱起小家伙,云葶疑惑地看向斜前方的山谷。 暮色渐浓,她只能看到一片被太阳余辉映成金桔色的山谷,并没有发现有什么异样。 自从见到这小家伙起,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它露出这样的表情,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让堂堂的黄金境玄兽九尾雪貂,也要躲开呢?! 没有太多纠结,云葶虽然心中好奇,却也知道现在她已经不适合再继续战斗,虽然吃下了丹药可以让她恢复一部分罡气和体力,可是也只是一部分而已,还远远不是全部。 抱紧雪,她转身欲走。 呼! 前方山谷中,突然亮起一片明媚的火光,一道赤红色的光芒突兀地冲出谷中,在空中划出一道光影,如磐石一般砸在她的身后。 咝—— 如水入热锅,浅溪瞬间蒸腾起浓郁地白色雾气,地上的草叶瞬间枯焦,潮湿的地面转为干涸,感觉着身后突然涌来的热浪,云葶急急转身。 顿时,色变。 只见她刚才站身之处,赫然已经多出一只异兽,那家伙目若铜铃,七分像狮,三分像麟,身材远比被雪儿杀死的黑风狼还要高大几分,通体包裹着赤色火焰,隔着火焰,隐约可见它晶亮如铠甲的金色皮肤,皮肤之上密布着如树干一样的纹路,只一看便知十分坚韧。 只是片刻,它周周的溪水已经尽数被烤干,楚惊云的衣袍和头发亦已经燃烧起来,皮肤更是滋滋地冒出油脂,他的古琴也是被烤得弯曲变形,金属琴弦亦已经烤得火红。 狮头麟足,怒时通体赤焰…… 想起之前看出的玄兽书中的描述,云葶的语气中也带上感叹,“没想到,这世上竟然还真的有这赤炎狮兽!” 第57章 黄金玄兽 赤炎狮兽,与九尾雪貂一样,同为黄金境的玄兽,只不过比起九尾雪貂要凶残的多,而且十分难以控制,尤其是在它发怒的时候,那几乎就是见人杀人,见兽杀兽,甚至就算是与它签下契约的主人,也会毫不在乎的杀掉,发怒时的赤炎狮兽,简单就和疯子没有区别。 也许是上天的造物之意,也许是因为此兽的习性,这种玄兽,百余年前只是生活在传说中,比起九尾雪貂还要稀少。 今天,竟然在这里见到一只成兽,云葶真不知道该感叹自己幸运亦或者还是不幸。 野猎大营。 云九重在帐中来回踱着方步,脸上虽还是沉稳,那略显沉重的脚步却暴露出他的心情。 “将军!”程英急步从外面行进来。 “如何?!”云九重立刻就大步迎上前去。 “刚刚回来的消息,说是十三少爷与楚国师在林中比猎,盛宁公主与七王爷、九公主他们都在林子外面等!”程英抿了抿唇,“此时,还没有分出胜负!” “什么?!”云九重粗重的眉毛顿时拧成一团,“这孩子,对方明显是设好圈套,怎么还往里跳呢……” 想到盛宁公主,云九重突然想起之前云葶与他说过的话,当下大步走到帐门边,挑起帐帘看向帐外。 帐外,暮色将临,西边天际最后的一抹余辉亦已经落到了远处的山岭之后,大营中,灯火已起。 “再去查探,有任何消息,第一时间回来报我!”叮嘱程英一句,云九重大步走向正中间那座金色的主帐。 “来来来,快进帐来陪朕喝一杯!”天子秦嘉正站在帐外,注视着帐前的草场,看到云九重,立刻就招呼他随自己进帐。 二人分主宾入住,早有御林军恭敬地为二人倒好美酒。 “这些孩子,还真是贪玩,天都黑了,也不见回来!”秦嘉捧起一杯酒,轻轻地叹了口气,“可惜,咱们老了,要不然,朕也要学当年一样和你一起去夜猎一场!” “皇上哪里老了!”云九重一笑,“倒是为臣是真的老了,只怕陪不了皇上几年了!” “前几日听你朝上咳嗽,莫不是老毛病又犯了?!”秦嘉皱眉看向桌子对面的老将军,思及陈年种种,眼中越发现出几分忧色,“这些年,为了大楚,辛苦你了!” “皇上这是什么话,做臣子的为国为君分忧,不是应该的吗!”云九重向他一笑,语气间也不禁透出年少豪情。 “这才像是朕的大将军!”秦嘉伸过杯子,与他轻轻一碰,“来,干!” 二人饮尽杯中酒,互相亮亮杯底,相视而笑。 挥手支走屋内的几个侍从,秦嘉亲手提过酒壶帮二人重新倒满酒,“不过话说回来,朕觉得,云葶倒是很有其父的风采,我想了数日却怎么也想不通,为何你要赶他离开云家?!” “这……”云九重语气犹豫,明显是没有想到对方竟然突然提起云葶。 “不要说什么他身份不明之类的话,朕一眼就看得出来,那小子和雨辰年轻时有九成相像,肯定是你们云家的种!”秦嘉微微凑过身子,笑道,“你看,若雪这丫头如何?!” “九公主?!”云九重知道天子话外有音,语气亦是格外谨慎,“公主身在皇家,却纯真简单,实属难得!” 秦嘉轻叹口气,“是啊,朕也觉得这孩子简单的可爱,就是脾气鲁莽了些,皇子之中,朕只有这一个女儿,朕希望她将来能有一个好归宿……” 不等他说话,就听外面传来一位御林军统领急切的声音,“皇上,不好了!” “出了什么事?!”秦嘉扬声问道。 一位御林军挑帘而入,“皇上,西北方向森林中现出惊天火光!” 云九重与秦嘉听罢,俱是面露惊色,当下齐齐起身,冲出帐外,看向西北方向,果然见西北方向的森林之中,有赤色火焰蒸腾而起,翻腾着浓郁的烟雾。 “马上派人去查探,究竟出了什么事!”秦嘉沉声下令。 “回皇上,末将已经派人去查了!”御林军统领在旁恭敬答道。 “皇上!”云九重转过脸,郑重地秦嘉拱起双手,“老臣想要亲自过去看看,刚才……刚才得到消息,说是南唐国师与云葶在那片林子里比猎!” 秦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轻轻点头。 云九重立刻向身边副将扬手,“快,备马!” 片刻,马匹备好,二人飞身上马,带着一小队亲兵,急驰向那片树林。 “将军,您看那边!” 众人刚刚行到一片灌木林外,副将突然抬手指向灌木林的另一侧。 云九重转脸看去,只见一队人马如黑云一般向着野猎阵营的方向急急驰去,除了头几匹马上燃着火把,映出太子殿下的麒麟旗之外,后面的众人却不曾燃起火把。 云九重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当下对副将轻挥手,“你带上他们去林子那里仔细查探,得到消息立刻回来报我!” 副将答应一声,带着众人打马而去,云九重就飞身下马,向着秦浩之的人马追过去,在远处细细观察。 天空,星光淡薄。 借着淡淡夜色,云九重大概估计这些人马大概有五千余众,此次太子随猎,不过只带了一千亲兵,这些人从何处而来?! 心,越发深沉,云九重顾不得多想,当即放开身形,借着夜色的掩饰向着营地的方向急掠而去。 秦浩之端坐于马上,微眯着眸子注视着远处野猎大营的灯火,唇边扬起冷笑。 “传令,加快速度!” 此刻的他,并不知道,就在他身后不远处,另外一支队伍也是悄悄地向着野猎大营的方向前进。 黑色的盔甲,与夜色融为一处,厚实的亚麻布裹住马蹄,踏过草地却几乎不会发出什么声音。 树林中。 呼! 伴着如啸风一声地粗重呼吸,赤炎狮兽嘴里的火焰再一次喷射出来,抱紧怀中雪儿,云葶闪身跳离脚下的大树,她的靴底刚刚离开树枝,火焰便将那颗巨树完全吞噬,跳跃的火舌将她的袍摆都烧焦一片。 云葶故意在林中跳跃,借助赤炎狮兽的火焰,不光是楚惊云与她打斗之处,就连黑风狼的尸体亦已经全部化成一片火焰。 几次都没有击中猎物,赤炎狮兽眸中的狂戾之色越发浓烈。 啸叫一声,它猛地张开大口,数只火球便从它的口中喷溅而出,如一片流星向着云葶身上砸来。 运笛如笔,云葶连续在空中划出几笔,黑色的笔意立刻随笔锋射出,迎住半空中□□的火流星。 伴着噼啪之声,火流星俱是被笔意削碎,化成星点的火边落入林中,立刻就燃起小簇的火焰,时值秋季,天干物燥,再借着风势,火势迅速瞬延,云葶脚下很快就燃成一片火海。 空中旋身,将手中墨竹笛在燃着火焰的树干上借力一撑,云葶身子急弹出去,终于落在火海之外的一片林中的空地上。 不想,她刚刚落地,赤炎狮兽的身影已经冲到她的面前,血盆大口内燃着火焰向她张口咬来。 这家伙刚刚还在丈余之外,片刻竟然到了她的面前?! “瞬移术?!” 云葶惊叫一声,仓促刺向匕首。 当! 匕首击在赤炎狮兽的尖刀上,仿佛击中最坚硬的石头,云葶只觉虎口一阵撕裂的疼痛,人就被强大的反作用力倒摔出去。 赤炎狮兽再次扑来,雪啸叫一声,毫不犹豫地冲上前去,张齿咬住赤炎狮兽娇弱的鼻尖。 狮兽吃疼地大吼,抬起燃着火焰的爪子,一爪拍在雪的身上。 “雪!” 云葶眼看着雪被拍飞,当即拍地而起,在空中接住它小小的身子。 看着它雪白的毛皮之上已经沾满黑色的烟尘,身上被赤炎狮兽抓伤,血与焦糊的皮毛粘在一处,云葶心中不禁一疼。 转过小脑袋,雪呲着小牙向她很轻地叫了一声,身上疼痛,仍是撑起尾巴向她摇了摇,那模样却似乎是在安慰她。 “小东西!” 看它还有这心思,知道它伤得不重,云葶终于放下心来,嗔责地唤它一声。 赤炎狮兽鼻尖被雪咬破,鲜血溢出,眸中狂躁之色越发狂烈,低吼一声,再次向二人扑来。 嗖!嗖!嗖! 半空中,数支箭尖激射而来,呼啸着刺在它的身上,却根本无法刺入它的肌肤,那些火焰下如树皮一样的粗糙皮肤,果然是坚若岩石。 箭矢暂时挡住赤炎狮兽攻击的脚步,却更加激怒了它。 随着它的闷吼,数道火焰就从它的身上辐射出来,如数条火龙袭向众人。 “云葶,快上来!”秦惊羽打马冲到云葶近前,向她伸过手掌。 抓住他的手掌,云葶顺势跳到他身后,骑坐到马背上。 拉他上马,秦惊羽立刻调马转身。 火龙如影随行,秦惊羽骑术非常,急急打马才算是勉强逃出火焰,他身后的几个白羽军与随行侍卫却没有如此幸运,数十人马俱是被火焰吞噬。 “这东西是什么?!”秦惊羽一边打马奔向林外,一边大声问道。 “赤炎狮兽,黄金境的玄兽!”云葶一臂拥着他的腰,一臂紧拥着怀中受伤的雪,转脸看着身后急急追赶的赤炎狮兽,看着那赤色身影突然消失,当下惊语出声,“小心!” 果然,那家伙又是故技重施,利用瞬移之技,来到众人前面,跑在前面的两个白羽军,勒马不住,直接撞到赤炎狮兽面前,被它大口中喷出的火焰吞噬。 “瞬移术!” 秦惊羽急急地勒住马,脸上也是露出惊骇之色。 火焰环形护散而去,很快与众人身后的大火连成一片,赤炎狮兽缓缓从火焰中走出来,映着炎边的血眸之中,闪烁着阴戾的骄傲之色。 “它要烧死我们!”云葶冷冷地道出事实。 四周,火焰已经连成一片,而且在借着风势四下蔓延,如果不尽快离开,他们所有人都要葬身火海。 马匹受惊地嘶叫起来,几个侥幸活下来的白羽军和楚惊羽的部下都露出胆怯之色。 那样的大火,除非是黄金境以上的高手,普通人根本就无法逾越。 云葶虽惊不乱,“若雪和盛宁公主在哪?!” “我把他们留在林外,若雪有楚航保护,大红马也在那儿!”秦浩羽沉声答道。 “我不是说过,如果天黑之后我还不出现,就让你马上回营地的吗?为什么要进林来!”云葶轻声质问。 侧脸,看着身后那个脸上蒙着黑灰,虽头发凌乱,目光中却不曾有半点慌乱的少年,秦浩羽心中充满了平和感,“如果今日你出了事,而我不来,我想我会懊恼终生!” 云葶微愕,片刻轻扬起唇角。 “啊!”一位白羽军孤注一掷地冲向赤炎狮兽,结果被对方咬住身子,身上迅速地燃起火焰,空气中焦糊味越发浓烈,呛得人几乎要流出泪来。 收回目光,看秦浩羽探手准备拔剑,云葶立刻伸手过去,按住他的手腕。 “没用得,你不是它的对手!” “就算不是对手,起码也要放手一搏!”秦浩羽俊逸的脸庞映着火边,尽显着坚毅。 “我不希望你死!”云葶翻身下马,猛地将手掌拍在他胯下骏马的屁股上,马儿吃疼,立刻向着火焰的方向冲去。 双手齐分,云葶以指代笔,同时在空中写出两个十字,黑色的十字在空中融在一处,同时向着马前的火焰扑去,瞬间将火焰墙割出一道裂口。 “跳!”她大声喊道。 骏马似乎也意识到这是此生的最后一搏,拼尽全身力量,用力一跃,飞身钻入云葶双十字斩在火墙上割出的裂口。 秦浩羽人在空中,这才反应过来,云葶的话是何意。 他急急转脸,只见身后被云葶的十字斩割出的裂口迅速闭合,火焰通道的那一端,云葶正向他扬起唇角。 她精致的小脸,被火边裹上一层淡淡的桔芒,微乱的衣发在火光中飞扬,沾着烟灰的脸透着一种惊魂动魄的美。 火焰上的空洞,迅速消失,她的脸也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云葶!” 被马带着向上,秦浩羽对着已经烧到丈高的火焰哑声嘶喊。 “哥哥!”秦若雪与楚航等人亦已经在林外等不下去,骑马冲过来,迎住秦浩羽,没有看到云葶,她紧皱眉尖,“云葶呢?!” 秦浩羽勒住马,脸上写满心疼和黯然,“她还在火里!” 第58章 脱险 “什么?!”秦若雪立刻担心地皱起小脸,打马就要冲向火中,“我去救她!” “公主!”楚航急冲过去,拉住她的马缰。 “混蛋,你放开我!”秦若雪扬鞭抽在他的脸上,楚航却只是垂着脸,紧抓着她的马缰不放。 “若雪!”秦浩羽抓住她再次抽下马鞭的手腕,“我们先退出林区!” “七哥!”秦若雪转过脸上,眼睛里已经闪出泪色。 “听话!”秦浩羽手掌用力,几乎要将她的手腕都握断,他如何不想救云葶,可是现在这个时候,外围的火势已经有丈余之高,而且还在迅速地向四周蔓延,如果再不退出林去,只怕他们都要被林火吞噬。 拉住妹妹,秦浩羽猛夹马腹,冲向林外,楚航及几个侍从在后面紧步相随。 身后,风助火势,急急追赶。 几个人冲出林外,大火亦将整整一片林地,尽数引燃。 目光掠过冲出树林的秦浩羽等人,早已经退到安全地带的盛宁公主蹙眉看向火焰熊熊的树林,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怎么样?!” “没有看到国师,云葶和其他人都被困在火里了!”秦浩羽停马在她的身侧不远,紧抿着唇注视着远处的大火,眼中满是深沉之色。 “都是你,如果不是你,云葶怎么会被困住!”秦若雪突然飞身而起,拔刀刺向盛宁公主,“我现在就杀了你,替云葶报仇!” “若雪!”飞身而起,在空中抓住她的手腕,双臂抱紧若雪,秦浩羽重新坐在马背上,“盛宁公主,妹妹唐突,还请您见谅!” 紧盯着远处的大火,盛宁公主沉默着没有出声。 秦若雪被兄长抱在怀里,挣扎几下,终于控制不住,俯在他的肩头,嘤嘤地哭泣起来,“七哥,你说云葶他能出来吗?!” 秦浩羽双目发热,语气也变得无比干涩,“能,一定能!” “真的?!”秦若雪缓缓抬起泪脸。 勉强地向上扬起唇角,秦浩羽怜惜地抹掉妹妹脸上的泪水,“你忘了,他总爱说什么吗,‘我云葶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 林内。 冲天的火焰之中,最后一位白羽军也终于倒下,成为火焰的一部分。 热浪翻涌,云葶虽然已经将罡气将身周五步之内的草皮和可燃物全部毁掉,仍是被炽烤的嘴唇发干,全身燥热难耐。 嗷—— 注视着火海之中唯一站立的云葶,赤炎狮兽琚傲地长啸出声。 “哼!”将手中的匕首与墨竹笛收到身上,云葶脸上的表情依旧透着从容和平静,“你得意什么,我告诉你,我云葶可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赤炎狮兽似乎是听出她的不恭,深吸口气,粗壮的前爪深深地陷入灰烬之中,随着它一阵阵越来越高亢的咆哮,它身上的火焰也越来越纯净,渐渐地转为金红色,蒸腾出一片白色的烟云。 看出它是在酝酿着一次强悍的攻击,云葶手指轻勾,便从袖中取出余墨给她的井字符。 左手轻抖,展开那张字帖。 云葶屏息凝神,右手食指中指并拢一处,像笔锋一般顺着字贴上的笔画缓缓绘出。 横,横,竖,竖! 四笔成,井字出。 字贴瞬间脱手而起,在空中化为一只巨大的银字井字,向着赤炎狮兽当头罩下。 每一笔,都利若刀锋,生生地切成火焰,切成燃着的树枝,切开空气,切开……一切! 赤炎狮兽感觉到那井字上强大的天地元气,猛地挥爪,想要抓碎面前的一横。 嗤! 它裹着火焰,生着粗利尖爪的右前足,瞬间被银芒切断。 吃疼地啸叫一声,赤炎狮兽迅速缩起身子,知道这一层束缚不是自己所能冲破,它的眼睛里现出狂暴的仇恨之色,隔着渐渐收缩的井字银光看着井字符外的云葶,双目中血丝密布,只恨不得将她撕成碎片。 “哈……”云葶轻笑出声,“怎么样,爪子被切掉的时候很疼吧?!” 赤炎狮兽瞳孔迅速收缩,突然挺直身体,发出一声尖利如金属的嘶鸣。 刚刚它身上蒸腾而出的白色雾气,瞬间在它头顶半空凝聚聚成一团旋转的气云,随着它扑下身体,气云便如龙卷风一样旋转着向井字符外的云葶冲过来。 “想要与我同归于尽?!”云葶微眯双眸,“很抱歉,我还不想死,‘玲珑塔……’” 就在她念出玲珑塔的咒语前三个字的时候,头顶上空,突然传来一声高亢的鸟鸣,一只淡金色的巨鹏,快若闪电一般从半空中俯冲下来,刹那之间,已经来到云葶面前。 不等她反应过来,一只手掌已经紧抓住她的手臂。 云葶只觉身体一轻,人就离地而起,下一刻,却已经落到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身体,向着天空笔直冲去,云葶本能地想要转身,看向身后之人,一只手掌却伸过来盖住了她的眼睛。 “不要怕,是我!” 头顶,悦耳的男声,很轻地传过来。 只是短短五个字,却让她轻易地认出那声音的主人。 “思晔,你怎么会在这?!” 云葶的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惊喜。 “刚好路过附近,感觉到师兄的符意,我猜必然是你,所以过来看看!”思晔的声音像夜空一样平静自然。 地面上。 白色气云如飓风穿过树林,将燃着的树林尽数绞成碎片,将地上的草地都烤成一片焦迹,终于在赤炎狮兽被井字符切成无数碎片之后,才渐渐散开,消散无形。 只剩下,冲天的烈焰。 没有再给云葶多问的机会,熟悉的声音再次在她耳边响起,“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云葶只觉一只手掌在她背上轻轻一推,身后的温暖就被秋夜草原上的冷风替代,在草地上翻滚两周卸掉下落之力,她抬脸看向天空,只见一只巨鹏迅速地消失在远处的山岭背后。 没有时间去多想思晔的来去,云葶迅速直起身子看向坡下不远处的火原,飞身掠起。 径直掠上向她迎过来的大红马,目光很快地掠过秦浩羽、秦若雪以及盛宁公主等人,她的声音深沉而霸道,“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大家先随我回营!” 相对于思晔,盛宁公主为什么还在这里,营地之中是否有异变,云九重是否安全……这些才是云葶眼下最在意的问题。 掉马转头,云葶带头奔向营地。 秦浩羽看她神情严肃,看到她的欣喜心情也不禁蒙上一层阴影,当下打马随着她向前奔去,秦若雪与楚航等人俱是随在身后。 盛宁公主看着那一身白衣,急马而驰在最前方的少年,心中却升起复杂的情绪。 明明希望他死的,为什么看到那少年出现的时候,竟然会生出几许欣喜呢?! “公主?!” 身后,一位白羽将军,打马来到她的身侧,语带询问。 “我们也过去看看!”盛宁公主收回心神,拍马向着前方众人追去。 第59章 政变 营地中。 看着行进帐中的秦浩之,秦嘉离椅起身上,注视着儿子,脸上微有喜色,“如何,可是收获不小?!” “那是自然,孩儿不仅猎到数只麋鹿,而且还抓了一只野猪呢!”秦浩之扬起声调,“来人,把野猪抬起来给父王看看!” 他声音落下,立刻就有十几位全副武装的亲卫军鱼贯而入,雪亮的枪尖毫不客气地对准秦嘉及他身后的两位侍从。 “大胆!”贴身侍卫周正沉喝一声,当即拔刀护在秦嘉面前,冷色质问,“太子殿下,您这是做什么?!” 抬手轻拍在周正肩膀,秦嘉轻轻将他推开一边,迈前两步前到秦浩之面前,一对眼睛目光灼灼地看着自己的大儿子,“浩之,你真的要这样做?!” “是你逼我的!”秦浩之猛地扬高声调,“这么多年,我虽然身为太子,可是又何曾做过真正的太子,所有的事情都是你说了算,就连我娶个女人也要经过你的允许,这样的日子,我已经受够了!” 秦嘉深吸口气,努力压下满腹的怒与疼,“朕那样做,当然有朕的理由!” “没错,你永远有理由,因为你舍不得放开你手中的权利,因为你并不曾真的想要将皇位传给任何人……”秦浩之突然挑袍跪于秦嘉面前,抬起充血的眼睛注视着秦嘉的脸,“父王,你退位吧,只要你现在退位,浩之保证,您的后半生依旧是享不完的富贵荣华!” 秦嘉轻轻摇头,“浩之,悬崖勒马,还为时不晚,父王知道你是一时糊涂,只要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够了!”尖喝着起身,秦浩哐啷一声拔出宝剑,目中最后一丝犹豫也化为乌有,“果然,朱砂说的对,你根本就没有想到要我做皇帝!” “又是那个女人!”听到他吐出朱砂的名字,秦嘉的脸色亦转为冰冷,“只是一个女人就能将你轻易左右,你让朕如何把江山交付于你?!” “哼!”秦浩之冷哼出声,哪里听得他那些逆耳忠言,“父王,您且说,这皇位让还是不让?!” “如果我不让呢?!”秦嘉缓缓问道。 秦浩之抬起宝剑,剑尖直指秦嘉,“如果你不让,就莫怪孩儿无情!” 烛光下,宝剑剑锋反射着冷芒。 秦嘉的视线缓缓掠过那正对着自己的剑锋,掠过紧握着剑的手掌,掠过镶着玄晶的剑柄……落在秦浩之的脸上。 “这剑,朕记得是你十五成人之时,朕送予你的,对吗?!”眉尖紧蹙到一处,秦嘉的视线中满是痛心之色。 秦浩之是他的第一个儿子,也是第一个孩子,在他身上,秦嘉最初感觉到何叫为人父的喜悦与兴奋,小的时候,他带他骑马练剑,虽然这孩子天份一般,却是极尽喜欢,他甚至还清楚记得,他当初将这剑送给儿子的情景。 可是现在,他却将这把锋利的宝剑对准自己?! “休要废话!”秦浩之冷冷地下令,“将他们拿下!” 一声令下,身后众将官立时齐齐冲上前来,而秦浩之也挺剑前送,将剑尖刺向父亲的胸膛。 探手,秦嘉一把抓住他的剑身。 锋利的剑刃立刻割破他的皮肉,鲜血顺着剑刃淌下,滴落。 手掌好疼,心却比手掌更疼。 轻啸一声,秦嘉猛地探腕,淡黑色罡气顺着剑身传出,经秦浩之的手掌,直入五腹,身子巨震,秦浩之松开长剑,身体重得地倒摔出去。 转腕握住剑柄,秦嘉上前一步,剑尖准确地指住摔在地上秦浩之的咽喉。 “我看,谁人敢动!” 随着他的声音,帐门亦已经被人推开,数十名御林军打扮的人鱼贯而入,将随秦浩之进来的众亲兵控制。 为首一位头领模样的人恭敬地行向秦嘉面前,“启禀皇上,外面的局面已经控制,一切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仰望着居高临下的父亲,秦浩之迅速转脸,疑惑地看向身后几人,眼中满是不解。 朱砂呢,她不是说,会有高手保护他的吗,为什么没有人 ?! “朱砂,你在哪儿,朱砂……”秦浩之嘶哑着嗓子叫着,寻找着,想要找到那张美丽容颜,可是进入他视线的只是一张张无情的面孔,还有父亲写满痛心的脸,“父王,您……您真的要杀我?!” “我怎么会有这样愚蠢的儿子!”秦嘉只看他表情,已经猜出几分,脸上的痛心便裹上几分忿恨,“或者,是我错了,你原本就不应该做太子的,是我太宠你的……” 抬起手中剑,他缓缓转过身去,“把他带出去!” 御林军应声上来,拖起地上早已经吓得面若土色的秦浩之,拼力挣扎,他大声求饶,“父王,不要杀我,我是上了朱砂的当,是受了她的蛊惑,她骗我,父王,不要杀我……” 秦嘉背对着帐门,一动不动,脸垂着,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看不出表情。 “皇上?!”那名御林军头目微微上前一步,“太子殿下他,如何处置?!” “置”字出口,那人目光突然转寒,猛地将右手刺向秦嘉后心,微微泛蓝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冰冰的刀线。 “皇上!”站在秦嘉斜对面的贴身太监惊呼着冲上前来,猛地将秦嘉推到一旁。 噗! 锋利的刃穿过袍服,直入肌骨。 “德江!”秦嘉转身接住随自己多年的随侍,一脚踢开那名御林军头领。 不等他再说第二句话,一支冷冰冰的长箭,却已经横在他的颈间。 “周童?!”转脸,看向站在他侧后面的御林军统领,秦嘉眼中满是不解,“为什么?!” “三殿下答应我,如果他坐上皇位,我就是大将军!”周童的脸上冷得没有半点表情,“我已经在统领的位子上呆了十几年,您从来就没有想到,我也希望再升几品的吗?!” 秦嘉没有再多说半个字,这些年来,他一直不停地赏赐周童,却从来没有给他升过官,不是觉得他不该升,而是觉得这个人可以信任,可以留在身边,谁会想到,结果却是如此的讽刺! “皇上……”太监宋德江缓缓唤出两个人,人就七孔出血,沉重地倒在他的怀里。 外面,兵器交击声中,急促的脚步声渐近。 帐帘被挑开,三殿下秦浩民大步从帐外走进来,他的手上赫然提着一把锋利的宝剑,剑尖之上,鲜血缓缓淌下,滴在帐内金黄色的地毯上,触目惊心。 在他身后,一左一右,一男一女紧步相随。 男的正是草原太子殿下格列,女的一身干练的紫色猎装正是太子殿下刚刚苦苦寻找的朱砂。 “父亲大人不必生气了,您的那个逆子,我已经帮您解决了!”骄傲地扬着下巴,秦浩民冷笑着行到父亲秦嘉面前,“如今太子已死,父亲您是不是也该立位新太子了?!” “你何不干脆杀了我?!”秦嘉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经过了这些背叛之后,他的心早已经千疮百孔。 “哈……”秦浩民狂笑出声,“父王说的这是哪里话,我是您的儿子,怎么会对你下杀手呢,不过,父亲受了如此惊吓,又旧病复发,儿臣身为大楚国的太子殿下,替您主持朝政倒是份内之事!” 他微扬下巴,站在他身后的朱砂立刻就行上前来,捏住秦嘉的下巴,将一颗药丸塞到他的嘴里。 秦嘉虽是玄铁境下品的战者,无奈身处对方一众高手面前,也只能被迫就范的命运,药丸入口即化,秦嘉只觉全身如被卸去骨头一般,整个人便无力地跌坐在地毯上,虽意识还在,身体却没有半点力气。 “把父王扶到床上!”秦浩民轻挥手,人就大步地行到主位,坐到秦嘉的位子上,“来人,传父王的旨意!” 早有手下展开绘着金黄龙纹的圣旨,研墨提笔而候。 “太子秦浩之意图弑君篡位,朕无奈斩之,现封恭王秦浩民为太子,代朕处理一应国事,太子在,便如朕亲临,另封周童为一品大将军,暂代云九重之职,所有将官不得违其令……” 秦浩民口诉,手下代笔,片刻圣旨便定,抓起桌上的宝印皇章,一一盖在上面,转脸看向□□只能用视线表示情绪的父亲,秦浩民挥掌用罡气烤干纸上字迹,扬手将圣旨丢到侍卫手中,“去,传旨!” 探手将身后的朱砂拉到自己怀里,秦浩民毫不客气地将大手伸进她的猎装衣襟内,停在最靠近心脏的位置,“大将军周童听令!” 站在身后的周童立刻恭敬地行到他的面前,弯身做出听令的姿态。 “你带三千人马,分成两队寻找其他人!”秦浩民垂脸看向怀中目光妖娆的朱砂,“大臣及其子嗣全部带回,至于秦浩羽与盛宁公主,你找机会干掉他们的手下,然后,将几位一起请回来!” 听到这后半句,朱砂不由地面色微变,右手抬起便要有所动作。 秦浩民手指收紧,五指指尖用力地抵住她的左\\乳,“小美人,别激动,否则,我不保证我会不会不小心弄伤你!” 感觉到他指尖上的威胁,朱砂的手掌僵在半空。 “你们都出去!” 周童等人答应着退出帐去,其他众人也就收拾掉帐内的尸体,只留下秦浩民与朱砂,还有床上力气全失的天子秦嘉。 “你……”朱砂冷冷地瞪着他,“竟然过河拆桥!” “过河拆桥?!”秦浩民揶揄地扬起唇角,“难道你敢保证,你和你的盛宁公主就是真心地想要帮我?” 朱砂蹙起漂亮的长眉,眼中露出幽怨之色,“公主是否真心我不知道,可我朱砂对你的心是不是真,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哈……”秦浩民朗笑出声,“真心?本殿下可从来不知道‘红莲阁主’对男人还有真心的,听闻阁主院中佳男无数,不知道,您的真心分在我身上几分?!你以为,我是秦浩之那个笨蛋,会对你这样的女人动情?!” “哼!”知道色诱无果,朱砂索性露出冷色,“你以为,你杀了我们,就能坐稳这江山?!” “杀?!”秦浩民阴笑,“谁说我要杀你们?!” 俯下身来,缓缓凑近朱砂的唇,秦浩民轻探舌尖舔过她的唇角。 “虽然我不会对你动情,不过我不得不承认,你是我见过所有女人之中,在床上最诱人的!” 勾起唇,朱砂笑得妩媚,微张开红唇,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吻,垂脸吻住她的唇,在她准备偷袭之前,秦浩民亦将嘴里暗藏的药丸送到她的口中,迅速将脸移开。 “你!”感觉着药液滑入喉咙,朱砂的脸色不由地苍白几分,“你给我吃了什么?!” “没什么,不过是一些会定时发作的毒药而已!”秦浩民紧扼着她的手指微微放松,轻轻地揉搓着她胸口那诱人的柔软之处,“只要你乖乖听话帮我坐稳这天下,我会按时把药给你,盛宁公主能给你的,我都会加倍给你,她不能给你的,我也会给!” 朱砂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儿,然后就重新变成一团柔软,紧贴到他的身上,双臂也如蛇缠住他的颈,将唇凑近他的耳边,用舌尖轻舔着他的耳廊,“那么,殿下现在想要我做什么?!” 秦浩民抬起右手,指间捏着一颗小小的药丸,“过一会儿,等你的盛宁公主回来之后,我要你想办法让她吃下这个!” “这是什么?!”朱砂疑惑地接过药丸。 “难道你不觉得,盛宁公主很配我吗?!”秦浩民淫笑着舔舔嘴唇,“只要我们两个联手,这天下难道还不是尽在掌握?!” 朱砂微怔,片刻唇角扬起,露出莫测的笑意,“你们二个,确实很般配!” 第60章 将计就计 草场上。 云葶远远看着一队人马急急赶来,当下勒马抬手,示意身后众人小心。 “不必担心,是御林军统领周童!” 秦浩羽一眼就认出带头的将领,奔马过来,轻声向云葶安慰道。 御林军统领?! 云葶心中稍稍觉得有些不妥,却没有出声,只是下意识地握紧腰间的墨竹笛。 身后不远的盛宁公主听到周童二字,眼中却是闪过一抹莫测之色。 片刻,周童及身后一众御林军已经来到众人面前。 “周童参见七王爷、九公主、盛宁公主!”人在马上,周童恭敬地向几人行礼。 秦浩羽的目光掠过他胸口的血迹,“出了什么事?!” “太子殿下欲弑君夺位,皇上已经控制住局面,特命周童来接几位返回营地,以免出什么差错!”周童沉声答道。 秦浩羽与秦若雪听了,同时变了脸色。 “父王可曾受伤!”秦若雪抢着问道。 “皇上只是受了点轻伤,并无大碍!”周童笑着答道,“公主不必担心!” “大哥竟然如此狠心!”秦若雪闻言脸色微紧,“七哥,我们快点回去看看父王!” “几位,请!”周童调转马头,恭敬地做出请的姿态。 秦若雪与秦浩羽立刻就带头冲上前去,云葶却轻拉马缰,不着痕迹地靠到周童身后,盛宁公主微皱着眉,眼中微有思索之色。 目光掠过几人身后的侍从,周童突然咳嗽出声。 一声咳嗽之后,无数弩箭亦已经从排成一列的御林兵手中破风而出,笔直地射向秦浩羽的亲兵以及从之前的大火中逃脱的几百白羽军。 这些人,根本就没有防备,感觉到危险想要躲闪的时候已经晚了。 御林军配备的都是上好的军用弩,可以单手操纵,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远胜于普通的弩箭,更何况,为了今日之事,这些弩剑无一例外地淬过毒,伴着人鸣马嘶,数百人马几乎尽数化为箭下之鬼,侥幸的几个幸存者,也被御林军迅速包围。 “你们……” 秦浩羽转脸看过来的时候,自己亦已经成为对方包围圈中的一员,被无数毒箭瞄准。 周童平静地坐在马上,唇边噙着冷笑,“王爷、公主,几位不必担心,只要你们乖乖地听话,周某是绝不会伤害你们的,当然,我觉得我有必要提醒几位一句,弩箭有毒,各位不要为难我的这些兵将……” 他话音未落,马侧突然一道身影如闪电般翻上他的马背,不等周童转过脸,一只匕首已经冷冰冰地横在他的咽喉。 “周统领,我也要提醒您,我这刀上也淬了毒,而且,比你们用的七星草要厉害的多!” 云葶骑坐在他的身后,目光闪烁如星,“现在,让你的人收起他们的弩箭!” 刚才,她就感觉到周童身上哪里不对劲,看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御林军动作,她不等对方出箭,已经先一步假装中箭下马。 黑夜之中,哪里看得那么真切,众人只当她也中了毒箭,却不想她原是伪装。 没有人愿意死,周童自然也不例外。 努力绷着脖子,让自己的肌肤尽量远离云葶的刀刃,他急声下令,“收起弩剑!” “周童!”秦浩羽沉脸掉转马头,心情瞬间变得无比深沉,云葶不清楚,他却最清楚,父亲之于周童是多么信任,现在周童竟然也背叛了父亲,这是他也无法想象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童实话道出一切,“三殿下借太子殿下夺位之机,杀死了太子,现在皇上也是他的手里,是他让我来带几位回去的……” “父王他怎么样?!”秦若雪急急地打断他。 周童抿抿嘴唇,“皇上没有事,只是吃了软骨散,瘫在床\\上!” “云将军如何?”云葶在他身后问。 “没有见到云将军!”周童轻摇头,“不过三殿下已经假传圣旨,想来他的手下此刻已经成为三殿下的人!” 听他如此一说,秦浩羽与若雪兄弟心中担心稍去,不远处,盛宁公主的目光掠过倒在地上的白羽军众部下,眼中闪过冷芒。 马背上,云葶信手从身上摸出一颗丹药送到周童的唇边,“吃了它!” “这是什么?!”周童露出戒备之色。 “不吃,你马上死,吃了,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云葶冷冷道。 此时,自己已经是人家案板上的肉,周童又能如何,为求一命,他只得张嘴将那药丸吞下。 “不要试着耍花招,你也知道,我是一名丹师,普通的解毒药对我的药跟本不起作用,所以,乖乖听话!”用毒匕首轻轻拍拍周童的脸,云葶点足坐回大红马背上的马鞍,目光淡淡地看向站在稍远处,被白羽军剩余的几位高手保护在其间的盛宁公主,“公主殿下,我想,现在是该谈谈合作的时候了,您认为呢?!” 虽然眼下她还没有具体弄清楚,与盛宁公主合作的是太子还是三殿下,不过白羽军的死,已经发明一个重要的问题,那就是盛宁公主此刻已经成为被抛弃的一方。 秦浩民竟然连御林军都能够买通,为了今晚之事,想来是已经做足了文章,更加上天子秦嘉在他手中,只靠着她与秦浩羽、若雪这几个人,想要轻易反水,只怕有些困难。 盛宁公主是她的敌人没有错,不过,暂时的合作她也并不认为没有可能! 转过脸,盛宁公主一对美眸目光深邃地落在云葶的脸上。 自始至终,这个少年都无比淡定,云葶他难道是事先已经知道此事?刚才自己与国师已经摆平了态度,她竟然还要与自己合作? 盛宁公主发现,眼前这个少年,竟然怎么也看不穿看不透! 三殿下竟然敢背叛,他一定会后悔的! 所有背叛他的人,都要死! 眼中杀机闪过,盛宁公主的脸上却不露声色,“盛宁也没有想到会发现这样的事情,不过看来三殿下似乎并不想让盛宁好过,如果能够帮到极为,盛宁愿意尽力!” 云葶淡淡勾起唇角,向她伸过右手,“那么,公主殿下现在是不是应该表示出一点诚意,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你的东西?!”盛宁微怔。 云葶从马背上的包囊里扯出一包东西,在她眼前晃晃,随意丢在地上的一堆尸体之间,“这里面,是五位侍女的手指,我赢了楚国师的赌局,那本《惊天曲》不就是我的东西了吗?真是可惜国师死在赤炎狮兽之下,否则我一定与他共同探讨琴意之道!” 虽然眼下还不能揭穿她,但是云葶也不会这样轻易地放过她,至少也要把《惊天曲》拿到手。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接。 云葶目中含笑,目光琚傲中透着洞悉,盛宁公主微时目光微沉,片刻也现出一抹笑意,探手从胸口的口袋取出那本曲谱,她缓缓将谱子送到云葶面前。 云葶捏住曲谱另一端,盛宁公主却并没有立刻松开手指,而是双目微亮看向她的脸,“再过几月,便是本宫的生辰,到时候,云公子可否前往南唐与盛宁共饮一杯生辰酒?!” “公主如此盛情相请,云葶自然不会拒绝!”云葶笑道。 盛宁公主松开手指,“如此,我们就说定了,十三公子万万不可食言哟!” 二人这番行径,看在外人眼中,却已经近乎男女之间的邀约调情。 秦若雪心中担心着父亲,看云葶得到《惊天曲》本来还为她高兴,这番看到二人暧昧之行,不禁心中生出怒意,当下拍马向前,“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闲情在这里打情骂俏,七哥,我们走!” “若雪!”秦浩羽急急向前几步,拉住她的手腕,转脸看向云葶,“云葶,说说你的计划吧?!” 将《惊天曲》收到身上,云葶肃起脸色,“我的计划很简单,就是将计就计,既然秦浩民要带你们回去,你们就一起去看看他究竟想要做什么?!” “你说‘你们’,那你呢?!”盛宁公主淡淡追问。 “秦浩民只要带回三位,云葶并不在其列,我自然是要暗处保护几位安全!”云葶回她一个笑脸,“尤其是盛宁公主您,您可是南唐来的使者,如果您出了事,我们怎么向南唐交待呢?!” 转过脸来,目光掠过一脸气恼的秦若雪,她的目光正色落在秦浩羽的脸上,“七王爷放心,云葶一定会护几位毫发无伤!” 迎上她的目光,秦浩羽郑重点头。 从云葶自火场之内,救他出来那一刻起,他已经没有任何条件地信任这个少年,相信这个少年所有的决定! 飞身跳下大红马,云葶向周童轻轻招手,将他接到一旁,仔细交待。 周童身上有她的毒药,自然是不敢怠慢,言听计从。 片刻,云葶与周童重新走回队列一侧,周童就命令几位手下将秦浩羽、秦若雪、盛宁公主以及几人剩下的侍从全部用绳索绑起来,被大军押着赶回营地。 云葶坐在大红马上,看着众人渐远,立刻就掉转马头,从另一个方向向着营地奔去。 大红马一路急奔,在距离营地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云葶飞身下马,从大红马的行囊里取出备用的夜行衣,拉住马缰轻拍大红马的颈间,“乖孩子,悄悄地躺起来,不许捣乱!” 大红马仿佛听懂她的话,转身缓缓地奔向不远处的草坡后,云葶迅速用夜行衣套在身上的白色猎装外,飞身掠向营地。 凭着敏捷的身手,以及多年的经验,她轻松地躲过巡夜的镖骑军,进入大营。 帐篷的阴影、高大的旗杆……所有的黑暗之地都是她的藏身之处,她纤细的身影如鬼魅一般,无声地在营地间跳跃,仿佛与夜色亦融为一体。 注意到不远处有黑影闪过,云葶微眯眸子,看清对方的身影,心中不禁微微一喜。 看准一个机会,她斜插向前,在一座高大的帐篷之后追上那人。 对方感觉到身后异样,本能地挥剑回击,身子侧弯,云葶轻灵地让过对方的长剑,擒住对方握剑的手腕,“爷爷,是我!” 那人,正是云九重。 认出是云葶,他脸上现出喜色,“你?!” 竖一指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云葶顺势拉住他的腕闪过阴影中,缩起身子。 不远处,一队巡逻的小队,踏步而过。 直到众人行走,云葶这才转脸,看向身边的云九重,“一切我都已经知道,您不要多问,现在马上按我说的做,立刻离开营地,快马赶到主营去,将您剩余的兵马全部带过来,我会尽力拖延住时间!” “可是皇上……”云九重脸上露出担心。 “皇上暂时没有危险,不过只凭我们几人眼下无法扭转局面!”云葶肃起脸色,“爷爷,为了大楚的天下不落入奸人之手,您必须听我的!” 夜色中,她精致的小脸上写满肃然,那对眼睛中满是自信,语气之间,自有睨指天下的霸道。 注视着这个还带着几分稚气的少爷,云九重恍惚中仿佛又看到十几年前意气风发的那人,心中生出无尽感概。 “好!”轻点头,云九重的语气压得很低,却透着郑重,“爷爷,信你!” “从这里向西北方向出去,防备稍弱,您多加小心!”为他指点一个方向,云葶直身要走。 拉住她的手臂,云九重轻吸口气,接着就正色开口,“葶儿,之前的事情,爷爷向你道歉,爷爷……” 回他一个思晔笑意,云葶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我知道,您一定有您的理由,事情完结之后,我会听您仔细道出一切!” “葶儿!”云九重声音里裹上一抹涩意,“能有你这样的孙女,爷爷此生,死而无憾!” 转身,他飞掠而起,身影很快地消失在远处的帐篷后。 云葶却被他的最后一句惊怔在原地。 孙女?! 难道爷爷也知道她的身世?! 远处,巡逻的队伍渐渐行近。 云葶迅速收回思绪,俯身隐没于黑暗之中,待队伍行远,她猫一般掠出黑暗,继续向着主营的方向飞掠过去。 终于,来到金黄色,飘着龙旗的天子主帐之外,俯身于帐后,紧贴着帐篷壁,她侧耳倾听。 帐内,秦浩民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的父亲,脸上满是张扬的怒意。 “这么多年,你何曾正眼看过我,你明明知道,秦浩之就是个废物,可是你却对我视而不见,不停地打压我,难道就因为我的母亲是异族女子?!” 朱砂与格列,远远在站在一旁,各自若有所思。 门外,脚步轻响,一位手下恭敬地走进来,停在帐中。 “启禀太子殿下,周将军回来了!” “哦?!”秦浩民冷冷地扬起唇角,“七弟和九妹他们呢?!” “回殿下,七王爷与九公主以及盛宁公主等人,俱在周将军的掌握之中,全部都候在帐外!”手下答道。 闻言,秦嘉眼中顿时露出痛心之色,注视着秦浩民,想要说话,却根本无力开口。 “怎么,您要替他们求情?!”秦浩民狰狞的扬起唇角,“父王,不必担心,你的女儿,我会为他找一个好归宿,至于七弟吗,如果他肯为我所用,我想,我也许会留他不死!” 转身,他大步坐到主位,挥手下令,“让他们进来!” 两侧侍卫挑开帐帘,周童就带着几个亲信,将被绳子捆缚的秦浩羽、秦若雪并盛宁公主三人从外面带进帐来。 借着这个混乱的时机,云葶的匕首也悄悄地刺入帐篷,将主帐后面的帐壁上,割开一条裂缝。 秦浩羽与秦若雪进入帐篷,第一时间就看向床上,看到正睁着眼睛,神色复杂看过来的父亲秦嘉,二人终于确定父亲还活着,心中微松口气。 盛宁公主的目光却不着痕迹地落在站在秦浩之身后朱砂脸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片刻胶着立刻分开。 秦浩羽微皱着眉,目光凛凛地看向坐在主位龙座上的秦浩民,“三哥,您究竟想要做什么?!” “七弟,你是聪明人,又何必故意装傻!”秦浩之冷冷一笑,“很简单,三哥现在只要你一句话,如果你愿意跟随我,你就还是你的七王爷,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如果你不愿意跟我,那么就休怪三哥无情!” “秦浩民,你混蛋!”秦若雪早已经气得小脸通红,当即大骂出声,“你弑兄弑父,简直禽兽不如!” “九妹!”秦浩之含笑看向她,“你别激动吗,刚才我已经与格列殿下商量过,过几天就让你随他回草原去当太子妃,咱们亲上加亲,你这样骂我,岂不是显得太没教养?!” “卑鄙!”秦若雪暴怒,猛地挣脱身后两人的束缚,人就冲向秦浩之。 不等她靠近,格列已经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从后面紧拥住她,脸就埋到她的颈间,“若雪,别怕,我会好好对你,我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看妹妹受辱,秦浩羽顿时大怒,“混蛋,你放开她!” 秦浩之竖起手掌,格列虽不舍,仍是一把将秦若雪推回去,周童立刻就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胳膊,以免她冲动坏事。 站起身,秦浩之缓步行成盛宁公主面前,扬手扯掉她脸上的面纱,注视着那张妖娆的容貌,他的眼中闪过异样的火焰,“公主殿下,您大概没有想到,会有今天吧?!” “不错!”盛宁公主的脸色平淡地没有半点波澜,“我确定是没有想到!” 抬起手掌,捏住她的下巴,秦浩之轻轻用指腹摩挲着她的嘴唇,“草原上的风大,公主的唇都有些干裂了,朱砂,还不帮公主殿下倒杯茶来!” 朱砂答应一声,行到桌边,将一只空茶杯倒满,缓缓地捧到盛宁公主面前来,“公主,请用茶!” 探手从她的指间夺过茶杯,秦浩之温柔地将杯沿送到盛宁唇边,“公主,请吧?!” 盛宁公主侧眸看向朱砂,后者不着痕迹地向她点了点头,就着秦浩之的手掌,盛宁扬颈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将空杯子放回朱砂手中,秦浩之含笑注视着盛宁公主灯光下妖娆的容颜,目光最后停在她被茶水润泽得发亮的唇瓣,“南唐第一美人的盛名,果然不虚!” 行到她的身后,秦浩之手掌抬起,掌上淡青色罡气闪过,盛宁公主手上的绳索当即如被刀削一样分成两半,无声地落在屋内的华毯之中。 行到秦浩羽之后,秦浩之停住脚步。 “七弟,我给你一会时间考虑,如果在我回来之后,你不能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话,那么,我不介意今晚就让若雪与格列先同房!” 阴笑一声,他探手拉住盛宁公主的手掌,将她带回大帐。 秦浩羽张唇想要开口,却见正对着他的后帐壁上,一只手指从外面伸进来,轻轻地摇了摇。 那手指,纤长而白皙。 秦浩羽立刻就断定,那是云葶。 她在摇指,意思是让他不要发作?! 注视着云葶的手指重新缩出帐外,秦浩羽挺直后背,重新抿紧了嘴唇。 既然云葶说让他等,那么,他就等! “七哥?!”秦若雪询问地转过脸。 秦浩羽与她目光相对,眼神中满是安慰之色,“若雪,让七哥好好地想一想,听话!” 这对兄妹本是一母所生,从小一起长大,其间默契自不必说,若雪知道他必然是有自己的打算,当下也就乖巧地闭上嘴巴。 第61章 指点江山! 帐外,云葶悄无声息地随在抓着盛宁公主的秦浩之身后,一路跟着他来到不远处的另外一间帐篷外。 她不难猜到,那一杯茶水之中怕是做了什么手脚。 不过,她一点也不担心,反倒还很好奇。 她心中认定,这位盛宁公主必然是深藏不露,她倒要看看,这位公主究竟有几斤几两,故技重施,在帐篷侧部隐蔽处割出一道小小的缺口,云葶凑过眼睛,悄悄地向着帐内看过去。 帐篷内,秦浩之一把将手中抓着的盛宁公主搡在地毯上。 “公主殿下,此刻是不是觉得有些全身燥热呢?!” 盛宁公主双颊潮红,一对美眸中水色盈盈,越发地诱人,脸上却依旧保持着冷漠的平静。 “茶中有药?” “不错!”秦浩之蹲下身去,唇角带着逾越的冷笑,“朱砂竟然背叛了你,你一定没有想到吧?!” “你给她下了毒?!”盛宁公主的脸色依旧如秋水一般不起微波。 “我不得不承认,你很聪明也很了解我!”注视着她的脸,秦浩之的呼吸渐渐的变得粗重,“你可知道,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曾经想过,总有一天要将你压在身下么?!” “如果我真的够了解你,现在也不会处于这样的境地!”盛宁公主的语气一如刚才,声音也显出几分微微的黯哑。 她的声音,本就不似一般女子那样的纤细温柔,这番微哑之后,越显得出几分沙质,反而更添诱人。 看着她越发红艳的脸色,秦浩之知道,她体内的药已经在发挥作用,当下探指捏住她的下巴,将自己的脸向她凑近,“果然,老天公平,给了你倾城之貌,给了你非凡头脑,却没有给你一个适合修战修意的身体,否则,我怕我此生都休想得到你!” 帐外,云葶远远看着盛宁公主的侧脸,心中却微有疑惑。 到了此时,盛宁公主仍然没有表现出半点身手,难道说她真的只拥心智,并没有半点修为?! 啪! 纤长的手指重重地扇在秦浩之的脸上,盛宁公主拼尽全力将他推开,晃着身子站起身来,“就算是现在,你也休想得到我!” “哈……”秦浩之站起身,一手轻抚着被她扇出掌印的脸,笑得无比狂妄,“你以为,到了现在还有能力与我抗衡吗?” 迈开脚步,他一步一步地向着她逼近。 盛宁公主缓步而退,脚步略显慌乱,脸上也终于失去平静,露出几抹掩不住的恐怖之色。 一个进,一个退。 这帐篷不过就是御林军临时搭建的休息帐,又能大到哪里去。 只是片刻之间,盛宁公主已经退到摆着一角,身子撞到屋角的木椅,她脚步一歪,就被自己的袍摆绊倒在地上,别住头发的长簪也从发间滑落在地,瞬间,长发如瀑滑下,遮住半边面颊,犹抱琵琶半遮面却更添妩媚。 “跟了我,你就是南唐国母,到时,南唐大楚南北合一,放眼天下,还有谁能与你我抗衡!”一把扯开甲带,秦浩之扬手将身上的皮甲丢到一旁,如饿兽扑食,直取地上的盛宁公主。 帐外,云葶轻轻松开拨开帐篷的手指,无心再看房间之内的春色无边。 对于盛宁公主失贞秦浩之,她除了稍稍替盛宁稍稍不值之外,并没有半点怜悯之心,甚至心中还暗暗希望秦浩之此番能够坚持的久一点,好为云九重调兵来营腾出时间。 此事原本就是因盛宁公主而已,这一番,就算是她为大楚小小补偿。 听着屋内传来的裂帛声,云葶轻手轻脚地站直身子,准备折回主帐之后。 帐内,却突然传来秦浩之的怒骂。 “臭婊子,你是找死!” 事情的变化,完全在云葶的意料之外。 蹲下身去,她重新分开帐篷上的缝隙,看向帐内,迎上她视线的是一对眼睛,眼线细而长,眼眸黑而深邃,那是一双美丽妖娆,几根黑亮的发丝垂在浓密的睫毛上,投入淡淡的阴影,越发让那对眸子显得莫测迷人,就连最铁石心肠的人见到也要暗生怜悯,那是盛宁公主的眼睛。 “救我!” 她的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地传到云葶的耳中。 抬臂,挥下,云葶的左手食指指尖上裹着如墨一般的黑色罡气,如一支笔一般很轻却无比凌厉地划在沾过油脂的加厚帐篷布。 咝! 伴着裂帛的声音,帐篷壁上瞬间多出一道半人高的裂缝。 篷布自动分开,如一道异样的眼睛猛地睁开,裹着黑色夜行衣的云葶站在帐篷外,如一颗带着肃杀之意的黑色眼眸。 秦浩民抓住盛宁公主的右手,僵在空中半秒,然后迅速收回,缩指成爪垂在身侧,看似随意却透着杀意。 “你没有死!” “我一向命大!” 云葶扬起右手,将早已经抓住的墨竹笛横到唇边,急促地吹响。 尖锐的笛声,瞬间响彻整个大营。 这是信号,开战的信号! 她原本还想要再多等一等,现在看来,是等不了了! 盛宁公主迅速拢紧衣袍,从地上爬起来,躲到云葶身后,她的脸上没有惊喜,眼中闪烁的目光中透着几分淡薄的快意。 云葶没有看她,因为秦浩民的人已经动了,右手裹着淡青色的罡气,毫不犹豫地向着她当胸抓来,出手便是杀招。 在京城中,云葶毁了他一手经营起来的金钱帮和四海镖局,现在,她竟然在这样的关键时候又出来捣乱,秦浩民怎么可能还会容下她?! 云葶的墨竹笛在空中划出一条墨线,黑色罡气绘出霸道笔意,毫不客气地袭向秦浩民。 论起境界,一个玄铁上品,一个青铜下品,本就相差不多,更何况,云葶不仅仅是战者,她还是笛师、画师、符师、棋师、丹师,更重要的是,眼下的情况,她没有时间在秦浩民的身上浪费太多。 所以,云葶和秦浩民一样,出手就是最凌厉的杀招。 左手墨竹笛出手的时候,她右手握着的匕首亦已经如影随形地刺出,同样,这匕首之上也带着两股力量,一为罡气,不为笔意。 两只手,四股力量,同时扑向秦浩民。 秦浩民感觉到对方身上传来的强大压力,那个瞬间,他有一种错觉,仿佛他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四个,两个玄铁境上品的战者,两个玄铁境上品的意者。 如果云浩民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可是这个以为自己马上就要坐上皇位的人,实在是舍不得死。 他抽身而退,却招式已老,为时已晚。 墨竹笛与笔意同时撞上他的右手,两个相击,伯仲之间,与此同时,他的左胸锦衣却已经被云葶右手上的笔意削开,然后,一只冷冰冰的匕首就冷冰冰地刺入他的胸口。 匕首,有毒! 毒是秋霜,很诗意的名字,是学院药谷中最毒的药,见血为喉,更何况,云葶刺的是胸口,那是最靠近心脏的位置。 于是,秦浩民死了,甚至都没有来得及说一句遗言,就重重地跌倒在帐中的薄地毯上,倒在从外面听到声音冲进来的墨甲镖骑军的脚边。 看着七窍流血,没有半点声息的领头人,士兵们有片刻呆怔,然后才反应过来,向着云葶和她身后的盛宁公主冲过来,挥出自己的刀。 云葶的右手轻描淡写地空中一划,一道澎湃的笔意便从她的匕首上脱刃而出,带着从刀身上甩下来的秦浩之的血在冲上前来的数名镖骑军身上划出浓墨重彩的一笔。 噗! 瞬间,人断,刀落。 转身,目光直直迎住盛宁公主的脸,云葶的表情很冷漠。 一个不信任的人站在她的身后,那种感觉,很不爽,虽然这个女人从始至终都表现地似乎很柔软,但是到了现在,云葶还是有些怀疑,这只是她的表演。 没有理由,虽然盛宁公主到目前都没有破绽。 一切,只是直觉。 与她的冷漠和怀疑不同,盛宁公主双颊飞红,眼中水色点点,诱人的薄唇微微分着,似是想要述说,又似乎是在等待着爱人的吻。 云葶转身的瞬间,盛宁公主的人亦已经软倒在她的怀里。 “我好热!” 她的声音干干的沙,带着微热的气息想在云葶的耳边。 如果这三个字再晚上半刻,云葶毫不介意把自己刚杀过数人的匕首刺入她的胸口。 外面,一片混乱。 不远处的主帐里,秦浩羽与秦若雪等人俱是听到她的笛声,于是,御林军们齐齐割开他们的匕首,和他们一起与格列的草原骑兵、秦浩之的镖骑营战在一处。 这一次,到野猎场的御林军不过几千人,可是秦浩之在野猎营埋伏了八千镖骑军,再加上他带来的千余人马,以及草原骑兵,在数量上,占据着绝对的优势。 眼看着不远处一位套着皮甲的草原骑兵挥枪向盛宁公主的后心刺来,云葶握着笛子的左臂,猛地收紧抱住她的腰,双足在草地上轻轻一顿,人就拔地而起。 右手收刀回鞘,顺势从腰带上摸出一颗丹药,送到盛宁公主唇边,毫不客气地将药丸塞到她嘴里。 二人再落下时,已经来到主帐帐门外。 抬脚踢飞一位镖骑军士兵,云葶拖着盛宁公主,闪身入帐。 帐篷内,秦浩羽已经制住格列,秦若雪正与挟持着秦嘉的朱砂对峙。 看到盛宁公主与云葶,朱砂的眼底闪过一抹慌乱之色,然后就将床上的秦嘉拖起,用他的身体护住自己。 “你们不要过来,否则我现在就杀了他!” “放开父王,否则我要你的命!”秦若雪与周童紧张戒备,却恐伤及秦嘉,并不敢真正向前。 “让开!”拉着秦嘉,一步步移向帐门边,朱砂的刀尖已经割开秦嘉的肌肤,“否则,我这就动手!” 众人投鼠忌器,只能任朱砂拖着秦嘉退出门去,紧紧追着又不敢擅动,恰好远处一位骠骑兵被敌人刺入马去,朱砂立刻就带着秦嘉飞身上马,向着远处急奔而去。 “父王!” 秦浩羽与若雪,担心地急唤出声,便要追赶。 “我去!” 云葶声音至,人亦已经拉着盛宁公主掠出帐外,嘴唇嘟起,吹出尖利的哨声,经由罡气振出,那哨声远远地传开去。 她一路追在朱砂的马匹之后,大红马亦已经从远处飞奔过来,掠身其上,不用云葶下令,大红马就主动向着朱砂追去。 朱砂身上,不过只是普通马匹,哪里跑得过大红马,只是片刻,两匹之间的距离就迅速拉短,云葶抬手从发间摸出最后一根银针,扬手抛出。 不是射人,却是射马! 朱砂手中还有秦嘉这个人质,云葶也不能太过冒险。 马吃疼地嘶叫着,人立而起,马背上的朱砂和秦嘉立刻就被摔到马下,将手中秦嘉向着云葶身上一抛,朱砂的身体就腾空而起,以最快地速度冲向不远处的河道。 松开盛宁公主,云葶点足而起,在半空中抓住秦嘉的手臂,在空中急旋一圈,卸去对方身上的力道,小心地将秦嘉的身体放在草地上,她立刻探指捏住对方腕脉。 秦嘉的脉象,舒缓而无力。 探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个穴位,云葶无奈地皱起眉头,“看来,您的儿子是想要你的命!” 秦嘉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咳,嘴唇哆嗦着,仍是说不出话来。 不远处,大红马已经奔到云葶身边,马背上的盛宁公主也软软地从马背上滑下来,跌在云葶身上。 隔着薄衣,云葶仍是感觉到她身上的滚烫,当下起身,连拉带拖地将她拖到河边,扬手将她丢进河水。 之前,云葶已经喂过清心的药丸给她,似乎效果并不明显,眼下能救她的就只有这一潭冷水了。 被冷水浸湿,盛宁公主眼中的迷乱之色似乎减退不少,人却在河水之中慌乱地扑腾着,忽起忽伏,“云……云葶……救我,我……不会游……游泳……” 转身,看着再次向着水下沉没入的盛宁公主,云葶的眉毛都拧到一处。 飞身而起,落到她的身后,云葶左手抓住她的衣领,右手在水面上用力一拍,人就抓着她从水面下拔出,沾着湖水落在岸边。 再不理会她,她飞身来到秦嘉身侧,迅速从身上取出秋水长给她的九转回魂丹塞到这位已经命悬一线的天子口中。 扶起地上还在喘气着的盛宁公主,云葶用力将她托上大红马的马背,将缰绳送到她手里,“不要告诉我,你不会骑马!” 转身从地上背起秦嘉,云葶放开速度,向着营地的方向飞掠过去。 大红马不用吩咐,自动放蹄去追,马背上,盛宁公主抬手抹掉脸上的河水,苍白的唇角扬起一抹诡异的笑纹。 “云葶!” 远处,秦若雪骑着马,急急地迎上前。 “回去再说!” 云葶面色深沉,嘴里急语一声,脚下的速度却不敢有半点放缓。 秦若雪的目光掠过她背上的父亲,在大红马马背上的盛宁公主湿漉漉的身上片刻停留,转身向云葶追过去。 营地之中,混战一片。 虽然双方人数悬殊,在秦浩羽的带领下,御林军仍是拼死抵抗着。 远处,突有蹄声渐近,整齐的蹄子,在夜色中腾起一片混沌的狼烟,大地似乎也要为之震憾。 转脸看向那火光照映的云字旗,秦浩羽终于松了口气。 “云将军回来了,大家随我一起杀!” 听到他的声音,原本已经有些斗志不足的御林军也再次斗志昂扬,更加拼力地向着对方拼杀,骠骑军的气势却刚好相反。 “随我一起,退!” 骠骑军副将眼看大势不妙,审时度势,当即掉转马头,带着一应残兵,向着远处草场逃逸而去。 “杀!” 云字旗下,为首的云九重挥剑冲上前来,带着身后骑兵,如刀锋一般从中段切断逃兵,与秦浩羽等人两面夹击之下,很快就将这拨余兵剿灭。 飞身下马,来到秦浩羽面前,云九重恭敬地向他行礼,“九重护驾来迟,还望王爷见谅!” “云将军言重!”秦浩羽行上前来,双手将他扶起,“多亏你及时带来援兵,我们才能化险为夷!” 云九重没有太多解释,只是关切地看向不远处的大帐,“皇上,如何?!” 秦浩羽黯然垂脸,“父王被朱砂掠去,云葶与若雪追过去,现在还没有回来!” 他这方话音刚落,远处,蹄音亦已经渐行渐近。 一众将军转过脸去,认出为首的一人正是云葶,立刻就主动地退向两旁,让出一条道路。 “云葶!”看清云葶,秦浩羽立刻就带着喜色迎上前来。 停下脚步,云葶挺直身子,秦浩羽与云九重立刻就帮她扶住从她背上滑下来的秦嘉。 “皇上怎么样?!”云九重轻声问道。 “到房中再说!”云葶轻喘口气,语气间透着几分疲惫。 众人不敢怠慢,当下就将秦嘉抬进帐篷内。 看着躺在床上,双目紧闭的父亲,秦若雪的眼中再次溢出泪水,“云葶,父王他究竟怎么样?!” “我已经将秋先生给我的‘九转还魂丹’给皇上吃下,结果如何,我也不能保证!”云葶转身,抬手安慰地扶住她的肩膀,“皇上身为天子,自然是逢凶化吉!” 言罢,她退后两步,让出床头的位置。 秦浩羽立刻就行到床边,伸出手掌握住父亲的手,“父王,您一定要醒过来!” 云九重轻轻走到云葶身侧,询问地看向她,云葶知道他的意思,很轻地摇了摇头,秦嘉吃下九转还魂丹这么久,脉象却不见半点起色,看来是回天无力。 看她摇头,云九重的脸色,瞬间蒙上一层黯然。 枕上,秦嘉突然闷咳一声,紧接着,双目便缓缓睁开。 秦浩羽兄妹脸上大喜,“父王!” 第62章 更新换代 “皇上!”云九重亦是前行一步,关切地掠到床尾。 云葶站在一旁,只看秦嘉的脸色和混沌的瞳孔,已经猜到此时不过是老皇帝的回光返照,不禁在心中轻叹一声。 秦嘉的目光缓缓地掠过床边众人,目光最后落定在秦浩羽的身上,刚才他虽然服下朱砂的药物,身子不能动,神志却还保持着清醒,自然清楚知道发生的一切。 “羽儿!” “父王!”秦浩羽紧握着父亲微凉的手掌,声音里有几分沉痛的沙哑。 “朕知道,你其实是最适合做皇帝的人,这么多年,朕却一直不曾给你半点实权,你可怪朕?!”秦嘉看着这个众子之中最有才华的儿子,眼中满满的都是歉意。 秦浩羽缓缓摇头,“父王自有父王的原因,浩羽做个闲王已经满足!” 秦嘉含笑点头,“九重,你过来!” 若雪让出道路,云九重便行到去,握住这位老朋友的手掌,“皇上?” “这些年,辛苦你了!”秦嘉感激地看着这位老朋友,“以后,不能再与你一起射箭下棋,朕在地下,怕是会很寂寞!” 云九重眼含热泪,“皇上不必担心,老臣不日便会来伴你左右!” “朕很高兴,能有你这个朋友!”秦嘉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胸口剧烈翻腾,便有血液从唇角溢出。 “皇上!”云九重抬手去帮他擦拭,秦嘉却紧握着他的手掌,轻轻摇头,好半天,他才止住咳嗽,从云九重的身侧看向不远处的云葶,“云葶,你过来!” 这位皇帝还要给自己什么交待?! 心中不解,云葶仍是大步走过去,站在爷爷身侧。 “朕一向言而有信,之前,朕答应过你,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朕都会答应,现在,你说吧!”秦嘉温和地注视着云葶的脸,“只要你开口,无论是什么要求,无论你是要个文职武将,还者……总之,不管什么,朕都会答应你!” 云葶,心中一紧。 这位老皇帝,果然不愧为一朝天子,竟然到了这等时候,还不忘记要控制住她。 “承蒙皇上错爱,不过云葶以为,以自己的才能实在不配得到皇上的赏赐,如果皇上真的要赏,不如就赏云葶个不跪令吧!” “好,朕就赏你个不跪令!”听到她这个回答,秦嘉的眼底明显地露出一抹淡淡地失望,唇上却依旧带着苍白的淡笑,清咳一声,他继续开口,“云葶护驾有功,从今日起,不管我大楚至何朝何代,云葶可不跪任何人,即使是天子!” “谢皇上!”云葶微弯身子,郑重道谢,然后她当即后退几步,远远地退到帐篷一角。 秦嘉的声音已经明显底气不足,剩下的时间,她不想占用。 “雪儿!”转脸看向自己唯一的女儿,秦嘉的眼底现出一抹无奈,“父王,很抱歉,没能为你安排一个好归宿!” “父王!”秦若雪早已经哭得如同泪人一样,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朕知道你不似平常女子,这一次,朕就赐你一个选择,此生,你可不必像其他公主一样,唯皇命,唯父命,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嫁给任何你想嫁的人!”说完这一句话,秦嘉明显地露出疲惫之色,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他深深地吸了口气,“你们都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羽儿说!” 众人立刻依令退出,秦若雪虽不舍,却也明白父王是有重要的事情向哥哥交待,抹着眼泪走出帐去。 大帐之后,只余秦浩羽一人小心地扶着呼吸平显变得有些废力的父亲。.. “从今日起,大楚就交……交给你了!”秦嘉紧握着儿子的手腕,如一只将死的雄狮在向儿子传授着最后的狩猎技巧,“朕知道,你心性仁厚,不过,为帝者,万人之上,心必冷亦,切不可感情用事!” “羽儿知道!”秦浩羽的眼睛里,亦已经溢出泪色。 “最后一件事!”秦嘉急急地喘息着,好半天才终于再次开口,“你要记住,云葶……这个少年有通天之才,你必须……要将他控制……控制在自己手中,切……切记……成也云葶,败……败也云葶……” “父王,您放心吧,云葶他不会的,他不会做背叛孩儿的事情!”秦浩羽郑重地说道。 “把朕的剑拿来!”秦嘉拼力坐起身子,那个瞬间,他似乎又变回了那位意气风发,睨指天下的帝王。 秦浩羽转身从不远处的桌上,捧过那把向征着帝国荣誉的黄金长剑。 “跪下!”秦嘉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一对眼睛却如鹰一般盯住双手捧剑,跪拜在他面前的儿子秦浩羽,“现在,向天起誓,如果哪天你发……发现云葶不在你的控制……之中,一定要……一定要杀……杀了他……答应我,你向天起誓!” 秦浩羽犹豫着不肯动。 咕噜! 秦嘉的口中再次溢出血来,这一次,已经是黑色的血块,他的呼吸越发显得急促无力,似乎每一次都有可能是最后一次,每说一个字都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答……应……我!” 知道自己若不答应,只怕这位父亲死都不会瞑目,秦浩羽无奈地竖起手指,“我,秦浩羽对天发誓,如果某天云葶背叛我大楚,必……诛之!” 听完他说出最后两个字,秦嘉终于满足地扬起唇角,闭上眼睛,无力地跌倒在枕上。 “快来人,父王……”秦浩羽嘶扯出声,急急地跪行过去,扶住秦嘉的身子,无论如何用力也不会再将他唤醒。 外面众人鱼贯而入,秦若雪哭着扑过来,在秦嘉的身上哭成几乎要背过气去。 云九重重重跪于帐中,眼中有泪,脸上满是悲凄,身后随他而入的众将官无不跪地垂泪,只有云葶,肃着脸色站在帐篷一角,面色平静地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帐外,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已经过去,东方天际,初晨的第一抹日光已经初现端倪。 秦浩羽站起身,双手捧剑而起。 屋内众臣,恭敬俯首。 “臣拜见新皇,吾皇万岁万万岁!” 云葶依旧静静地站在帐角,看着那位手捧长剑,肃着脸色,尽现出身上气势的年轻男子,心中想着应该替他高兴,却不知道怎么的,却是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太监们为旧帝净脸换衣,秦浩羽则捧剑行过来,一手拉住云葶的腕,牵着她来到旁边的另一间议事帐中,端坐主位。 除了云九重之外,众臣俱是随着他行出帐篷,恭敬地在议事帐内弯腰而站,人走茶凉,旧帝体温欲褪,他们已经有了新主人,眼中泪痕未干却要去向着新帝朝拜阿谀。 云葶站在秦浩羽身后,冷眼旁观。 “众卿平身!” 秦浩羽虚抬手掌,从臣俱是起身,跪在稍后面的御林军统领周童却依旧跪于原地,全身颤抖。 “此次太子殿下与三殿下,弑兄杀父,罪不可恕,已经俱得应得之果,朕很开心众卿能站于朕之侧,共应内敌!”秦浩羽的目光落在周童身上,眼色已经转为凌厉,“御林军统领周童,背叛大楚,与奸人为伴,罪不可恕,来人!” 立刻就有两位亲卫军侍卫依令而入,拉起地上的周童。 “皇上,饶命啊!”求生的本能让周童拉力地甩开两个侍卫,一路跪行扑到秦浩羽膝下,紧紧抱住他染着血迹的靴子,“皇上,求您,不要杀我,周童只是一时糊涂,更何况,周童带罪立功,您革我的官,抄我的家,末将只求留下一命……” 见秦浩羽无动于衷,他转身跪行到云葶面前,“十三公子,求您,求求您,您答应过我的,您不是说,我还有一线生机的吗……” “哼!”云葶冷冷一笑,“如果我不是那样说,你会站到我们这边吗?!” “你……卑鄙……”周童的眼神转为凌厉,猛地直身而起,扬手抓向她的胸口。 不等云葶出手,一只裹在暗红色袍袖之中的手掌已经斜伸过来,扼住周童的手腕,猛地振臂。 一道银光闪过,周童的身体直接倒飞出去,人在空中,鲜血已经喷出,然后便如断线风筝一般沉重地落在帐外的草地上,勉强地直了直身子,然后就无力地仰躺于地,失去声息。 “这番御林军只是受了周童蛊惑,并不是真的背着朕,再兼护驾有功,所有人扣除三月俸禄,余责暂不追究,以观后效!”收回手掌,秦浩羽双目冷冷地掠过帐内众人,“现责令楚航暂理御林军之事,将升三品!” 楚航立刻就恭敬地行到他的面前,跪地谢恩。 示意他起身,秦浩羽的目光落在右手边垂脸而站的国相孙文扬身上,“丞相孙文扬不辩真伪,未曾带众官识破秦浩民骗局,实在有愧于丞相之位,现连降三品,调任礼部侍郎!” “老臣谢主隆恩!”丞相孙文扬心知此番不过是秦浩羽为帝的三把火,却又无力反驳,除了跪地谢转还能做什么。 云葶站在一旁,看着秦浩羽指点江山的样子,心中微有欣赏。 果然,这位七王爷确实胸怀锦绣。 “云葶!”秦浩羽突然转脸,看向她。 “在!”云葶忙着收敛心神。 “云葶护驾有功,临危不乱,方能助朕力挽狂澜,实在将相之才!”秦浩羽向她微微一笑,片刻又肃起脸色,“现接任丞相之职,掌管六部!” 她,做丞相?! 云葶大惊。 “还愣着干什么?!”目中含笑看着她微愕的表情,秦浩羽轻轻拉她衣袖,“还不谢恩?!” “这……”云葶还是有些犹豫。 云九重已经身为一品大将,指掌大军,而今她若再做上这丞相之拉,便是文武大权一揽于云家,如果她云葶高兴,挥手就可将这片秦家的大楚天下收为已有,秦浩羽如此聪慧之人,难道不知道这是犯了大忌讳的吗?! “皇上!”立刻,就有一位文官站出队伍,“此举,万万不可!” “有何不可!”秦浩羽霸道地截住对方话头,站起身,迈步行到她的身前,手掌轻轻落在她的肩上,“云葶,难道你不想帮朕掌管这片江山?!” 云葶抬起脸,只见他俊逸脸上,满是希冀之色,一对黑眸中满满的都是信任,心中的犹豫与不解,瞬间化为乌有。 他不怕她反,她还有什么担心的?! 微勾唇,她欣然谢旨。 “臣,遵旨!” “十三少爷,不好了!”帐外,程英急急地跑进来,气喘吁吁地奔到云葶面前,“老爷,老爷他病发了……” 云葶顿时色变,当下拧身掠向帐外,以最快的速度冲向隔壁的帐篷,只见几个亲卫军正从帐内将云九重抬出来,秦浩羽也是紧随其后冲过来。 “爷爷!”扑过来,随着众人将云九重抬到另外一间简易帐篷内,云葶探手捏住他的手腕,同时就急声下令,“快去请太医!” “不……不用了!”云九重吃力地抬起一只手掌,“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对少爷说!” 几人面色深沉地退出帐去,秦浩羽轻轻拍拍云葶肩膀,亦随在程英等人身后走出帐去。 云葶查他脉象,只觉那脉象混乱至极,尤其是胸腹之处,有着明显的淤阻,这病积得很深,一直都靠药力压制,昨晚整晚劳顿,再加上天子之逝,让他心伤大动,才会引起如此汹涌的发作,这番发作只怕是凶多吉少。 “葶儿,爷爷,对不起你!”云九重看出她的心思,慈和一笑,“你能原谅爷爷吗?!” “云葶相信,爷爷一定有您的理由!”云葶勉强一笑,“芙蓉巷和黄金街的事情,我都知道了,爷爷对云葶用心良苦,云葶又怎么会怪您!” “好孩子!”云九重抬起苍老的手指,轻轻地抚上她的脸,浑浊眼中,泪水缓缓滑落,“只恨天意弄人,如果你不是女孩子,又何必受这么多年的苦处!” “爷爷如何知道?!”云葶不解问道,云九重的话勾起她心中无数迷团,她只怕,现在若是不问,以后就没有机会了。 “傻丫头!”云九重轻吸口气,唇边露出无尽慈爱的笑意,“你又哪里知道,你刚出生不久,爷爷就见过你……” 出生不久时就见过?! 云葶越发疑惑,当下就还要追问。 “你听爷爷慢慢说!”云九重微微坐直身子,“其实当年爷爷之所以赶你父母离开,也是因为你……咳……” 说到此处,他突然重重地咳嗽起来,呼吸也如破旧的风箱一样,显得无比粗重。 云葶探指从腰带上摸出一颗药丸,“这是补气丸,您吃一颗!” “不……不用了!”云九重好半天才缓过一口气,无力地推开她握着药的手掌,从怀中取出云家家长之牌放在她的掌心,“时间来……来不及了……葶儿,你……你仔细听好,下面爷爷说的话,一……一定要记……记在心里……” 云葶本也算是半个医生,如何不知他的情况,当下紧扶住他的身子,“您说,云葶听着!” “二……二件事……”云九重无比吃力地伸出二根手指,“一是一定要……守住你……女……女儿身的秘密,二……二是要记……记住……伴君如伴……虎,人……人是会……会变的,还……还有,替我向……向你娘说……说声,对……对不起……” 喉咙里发出一声沉闷的痰音,云九重如搁浅的鱼一般,张开嘴巴,喉咙里发出几声咝咝的声音,然后就无力地摔倒在云葶的怀里,目光在她脸上最后看了一眼,缓缓闭上,含笑九泉。 起身,将怀中云九重的尸体小心地放回枕上,握紧手中云家家长之牌,她沉声开口,“您放心,从今日起,云家就由葶儿来代您掌管,云葶绝不会让云家的荣耀之火熄灭!” 大步走出帐门,她没有掉眼泪,只是无比平静地向着迎上前来的程诺与程英道,“帮爷爷料理后事!” 程诺与程英看出她出来,已经猜出结果,二人冲入帐中,片刻便有哭声从帐中传来。 抬眼,看着东方初升的朝阳,云葶微皱起眉。 “这晨时的阳光好刺眼!” 走过来,秦浩羽静静地抬手拥住她的肩膀,轻轻地揽她入怀,“别伤心,还有我,我们二个,永远不会分开!” 大营之外,不远处的草丘之上的灌木林中。 一位套着御林军服饰的男子,悄无声息地掠入林中,在背负双手,注视着远处日出的黑衣男子身后,恭敬地单膝跪地。 “报告楼主,秦嘉已逝,秦浩羽荣升皇位之后,立刻就贬去丞相孙文扬之职,将云葶捧上丞相之位!” “恩!”夜麟轻轻地点头,“还有吗?” “别的没有什么大事,就是云九重在秦嘉死后不久,就突然旧症发作,此时已经咽了气!” 黑袍男子瞳孔微缩,铁甲之后的眉微微地蹙到一处,“云九重,死了?!云葶表现如何?!” “云九重临死之前,将云葶一人留在帐中,二人详谈许久,具体说了什么属下不得而知,不过属下看云葶脸色,虽没有哭,却是双目发红,显是伤心至极!”那名属下略顿了顿,“属下听说,是云葶让云九重赶回主营里调兵,想来,这对爷孙二人的关系,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坏!” 微侧眸,看向远处那片营地,夜麟的眼中溢出一抹深沉。 如果真是那样,那人……一定会很难过吧! 微起的日光映着他脸上乌黑的铁甲,冷冰冰的铁甲被柔和的金光晕染,也现出几分难得的温柔。 第63章 暗流涌动 收加目光,夜麟轻轻挥手,“你先回去,我会再联络你!” “是,楼主!”男子恭敬地退远,转身掠身,消失在树林外的草场后。 朱砂缓缓从后面的林中走过来,站在夜麟身侧,“楼主,现在怎么办?!” “你带大家回楼,剩下的事情,我会安排!”夜麟平静地注视着远处的营地回道。 “那您呢?!”忍冬顺着他的目光转向远处的营地,“其实朱砂一直想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救那个人 ?!” 夜麟的声音,瞬间转冷,“你不需要明白!” “属下确实不需要明白!”忍冬抿了抿唇,犹豫片刻,终还是继续开口,“属下只是提醒楼主,您自己至少要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如果云葶死去,千秋学院众导师自然不会干休,他死了,千秋学院与游离谷的矛盾必然会越化激化,您为什么要救他?!” “死一个楚惊云已经够了!”夜麟轻吸口气,“云葶虽然现在境界还低,可是我相信,他日,他必然会成为游离谷的一个劲敌!” “难道,以我们的实力,还需要他?!”忍冬侧脸将看向夜麟脸上,“楼主可曾想过,这番你身份如果暴露,你又该如何回到学院?!” “这是我的事,无需你操心!”夜麟冷冷地打断她的话,一对黑眸透过眼洞注视着朱砂的脸,目光中裹着几分躁意,“你最近有些反常!” “反常的不是我,而是你!”忍冬突然提高声调,抬起自己失去一根手指的手掌,竖在他的眼前,“因为云葶,你第一次骂我,因为云葶,你要了我一根手指,这一次,又是因为云葶……我真是想不通,难道她是个女人吗,竟然要你如何厚爱?还是楼主有断袖之好,爱上了一个男人 ?!” 啪! 一记巴掌重重地击在她的脸上。 忍冬的身体当即倒飞而起,重重地撞在不远处一棵白杨树的树干上,震落黄叶无数。 “打得好!”缓缓站起身子,忍冬抬手抹掉唇掉的血渍,一步一步重新走回夜麟面前,“被我说中了是吗,楼主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起,你何曾如此地失去冷静,楼主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云葶,云家十三,这个人已经扰乱了您的心吗!” 夜麟两指急探,如铁钳一边扼住她的咽喉,“你在找死!” 忍冬微勾起唇角,因为缺氧而涨红的脸上满是淡定和坦然,“今日就算楼主真的要杀了我,我也必须要把话全部说出来,因为从跟随楼主的那天起,朱砂就发过誓,便是献出自己的所有,也要帮楼主完成夙愿,扫清楼主脚前的一切阻碍,而现在……云葶就是这阻碍之一!如果朱砂的死能够让楼主变回原来决断无情的楼主,朱砂宁愿死!” “我不杀你!”夜麟猛地松开手指,“我会让你亲眼见证,我还是原来的我,任何人,都不可能扰乱我的心,因为我的心中除了仇恨,再无其他,我所做的每件事,每个决定,都是为了让那些人付出应付的代价!” 他的表情,他的语气……俱是化为一如既往的平静与冷漠。 甚至,没有怒意! 站在一旁,注视着眼前男子紧抿的唇和线条优美的下巴,忍冬的心中也不禁生出怀疑。 难道,她真的看错了? “马上把楚惊云死的消息传出去,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死于云葶之手!”夜麟平静地命令道。 “是!”忍冬抹掉唇角的血,转身掠起,身影很快地消失在树林后。 夜麟伸过右手,淡金色光芒在他的掌心轻轻闪过,一只红色的小鸟就出现在他的掌心,随着他轻扬手掌,红色小鸟就无声地飞掠而起,向着远处的大楚营塞飞去。 营塞中。 众兵将已经收拾好行装,将逝去的两位老人安顿在马车上,做着返回主营的准备,云葶坐在大红马上,看着那辆载着云九重尸体的马车,唇上总是带着的那抹笑意中此刻也自然地敛起。 “十三公子!” 已经换过衣衫的盛宁公主,骑着马来到她的身边,她已经换掉身上湿衣,白袍外披着一件墨紫色的大氅,兜帽笼住长发,一抹深紫色面纱遮住脸也遮住表情。 “公主美丽迷人,为何却不肯以真面示人呢?!”转过脸,云葶的目光玩味地落在她的面纱上,一语双关。 “试问天下间,又有几人不是戴着面具?”盛宁公主眼角微弯,似乎在笑,“更何况,这干冽的北风吹多了对皮肤不好!” 云葶闻言,微微一笑。 “我喜欢看十三公子笑得样子!”盛宁公主目光亮亮地看她一眼,然后就将视线转向远处的草场,“可惜发生如此变故,否则,我还可以与公子多下几天棋!” “盛宁公主不必担心,此番回京之后,您也可以在大楚多余几日,云葶会陪您多下几局!”云葶微带马头,将自己的马靠到她的马侧,声音也压低到只余二人可闻,“我没死,你一定很失望!” 盛宁公主身子微僵,片刻转脸过来,向她一笑,声音也同样压得低低的,“最初是有些失望,不过,后来我却庆幸,如果你死了,我恐怕就要失贞于秦浩民,如此算来,十三公子却是我的恩人!” “哈……”云葶轻笑出声,“那公主是打算以后涌泉相报此恩,还是以德报怨杀掉我这个打乱你计划的人呢?!” “世事变化无常,又有谁会知道以后的事呢!”盛宁公主抬手摘下一侧面纱,用袖遮脸,只将一幅真颜暴露于云葶面前,“现在,我不戴面纱地告诉你,十三公子,你有很趣!” “云丞相!”远处一骑飞奔而来,恭敬地云葶身侧跪下,“皇上让属下来问问丞相,您可准备好了,如果丞相已经准备好,大军便要开拔!” “告诉皇上,云葶已经准备好,随时可以出发!”云葶淡淡答道。 那名御林军飞奔而去,盛宁公主亦已经重新戴上面纱,“十三公子如今亦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国之丞相,只怕要好一番忙碌,看来想要与您通宵下棋,是有些困难了!” “公主虽为公主,却有男子之志,我想,这番回南唐之后只怕也要好一番忙碌,又哪里会有心思留下来陪云葶下棋?”云葶针锋相对。 盛宁公主微垂眼帘,“我摘下面纱告诉你一句实言,难道,你就不想告诉我一句实话?” “公主真想听实话?!”云葶笑问。 “当然!”盛宁侧眸。 “好!”云葶侧过身,将脸凑到她的脸侧,“你戏得很好,如果在我们老家,一定可以给你发一个小金人!” 就算她演得滴水漏,可是云葶依旧清楚地知道,这个深沉到连她都看不透的女人,在将来的将来,一定会成为她的敌人之一。 没有再给盛宁公主开口的机会,云葶带马转身,向着远处秦浩羽等人奔去。 大军开拔,来时的一万多人马,此番加上从本营调来的五千人,却亦已经远远不足人物,马车之上,两位曾经的天之骄子都已经化为尸首,终将要掩没于风沙之中。 这一场秋猎,最终侥幸逃过一劫的,却是那些本该成为猎物的麋鹿和野猪们,其他人却注定要成为猎物。 真正的狩猎,不过才刚刚开始,谁会成为最后得胜的猎手,还有待时间去考验! 云葶骑在大红马上,目光注视着这一片辽阔起伏的草场和远处被阳光映得刺目的雪峰,心中的疑惑却越来越多。 朱砂是真的背叛盛宁公主还是假的? 那只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烈炎狮兽究竟是从何而来? …… 还有,思晔! 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这里?! 目光落在腰间那只如黑玉雕琢而成的墨竹笛,云葶抬手将笛子拿到指间,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上面刀刻出来的笛洞,心中隐约生出一股压抑的情绪。 半空中,突然传来啾啾的鸟鸣。 一只漂亮的红色鸟儿,轻快地掠过半空。 那鸟鸣,似曾相识,云葶抬脸看向天空,刚好看到那只小鸟在回程的军马上盘旋一圈,终于降下身段,落在云葶的肩头。 她抬起手指,小鸟儿立刻就跳落在她的掌心,通体火红的小鸟,轻得没有半点重量。 这,并不是真的鸟儿! 云葶突然想起,这种小鸟儿,她似乎之前见过两次。 在她思索之间,小鸟儿已经重新展开翅膀,向着天空飞去,留在她掌心的,只有一条小小的卷成一卷的字条。 云葶疑惑地展开字条,只见上面一行飘逸的绳头小字。 “云葶!”秦若雪好奇地转过脸,“那只小鸟好像很喜欢你?” 云葶合拢手掌,握住掌心的字条,“之前琴瑟先生教过我一首曲子叫百鸟朝凤,自从学习了那首曲子之后,就可以召唤来鸟儿,让它们为我所用!” “我知道,就是你之前在树林外吹的那首曲子吧!”秦若雪抬脸看向飞远的红色小鸟儿,“能有它们做朋友,真好!” 云葶侧脸向她一笑,“要是你喜欢,以后有时间,我教你!” 秦若雪轻轻点头,吹得红肿的眼睛里终于露出一抹笑意。 马队后方,盛宁公主注视着远去的小红马,眉尖却是微微挑起。 大军继续向前,云葶避过众人目光,不着痕迹地悄悄展开掌心的字条,只见上面寥寥几个小字。 “晚上,备好酒菜,等我!” 字条上没有落款,不过云葶一眼就认出那熟悉的字体,这些天来,她已经临摹过思晔不少的画作,上面他的落款早已经熟悉。 认出是他的字体,她的心中没来由地生起一种柔软的情绪。 午后时分,大军重新返回猎场边上的主营。 考虑到将士中的伤亡,以及若雪等人的身体状态不佳,秦浩羽并没有下令立刻开拔,而是责令众人原地休息一晚,同时让楚航小心戒备,之前秦浩民的副将带走了千余骠骑军,不能排除了是否会狗急跳墙地回来刁难。 主营之中,留守的女眷们早已经得到消息,一个个哭成泪成地迎出来,皇后却死于自己的帐中。 太子秦浩之本是她的儿子,这番儿子造反已死,这位母亲虽并不知道此事,却也明白,自己就算不死也不会有什么好结局,索性就吞金而死,也落得干脆。 秦浩羽听闻此事,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只是淡淡下令将皇后的尸体一同带回京城。 盛宁公主与秦若雪自被下人扶去休息,云葶如今已经身为丞相之职,自然免不了要与秦浩羽一同面见随行官员。 主帐之内,秦浩羽一身耀眼的红袍,端坐在龙椅上,自有千般威严。 “此番大事事出突然,格列王子也被牵扯其中,他并非我大楚国民,诸卿以为该如何处置?!” 一切尘埃落定,如何处理格列就成为首要之事,必须他草原王子的身份特殊,如果处理不好,只恐对于未来大楚与草原的关系也会有很大的影响,进而也会影响天下大局。 众人都知道,这是一个最棘手的难题,又摸不着这位新皇帝的脾气,哪里敢轻易开口,只是垂着脸,个个装哑巴。 “咳!”云葶轻咳一声,第一个开口,“臣以为,格列留不得,此子心胸狭隘,他日必然会定恨皇上,如果放他回去,无异放虎归山!” “云丞相!”她话音刚落,不远处一位文官就上前一步,站出队伍,“您可曾想过,如果我们杀了格列王子,草原之上可会甘休?!” “不甘休又如何,难道我唐唐大楚还怕匹匹几个草原人!”云葶骄狂轻哼,“据我所知,草原之上众族相争,格列所在的部族正是因为有三殿下撑腰,才能压制其他部族,此番三殿下已死,我们再除掉格列,此部族后山倒下,草原上的平衡格局必然打破,到时候,他们窝里斗还来不及,又哪里会齐心协力地对付我大楚?!” 这诸位文官,原本看她不过匹匹少年便坐上一品之位,只当她不过就是被新皇所宠,心中自是百般不服,如今听她这番说词,却是滴水不漏找不出半点破绽,心中也不禁生出几分叹服。 “朕以为,丞相所言极是!”秦浩羽扶椅起身,脸色冷竣,“格列,斩立诀!” 大臣们察看新皇颜色,聪明者亦已经看出几分端倪,当下自然是无人反对,只是高呼皇帝圣明。 秦浩羽居高临下地看着俯首众人,轻轻地挥了挥手。 众臣退下,云葶则笑着行到他的面前。 “皇上明明已经做了决定,为何偏还要我说出口?” 秦浩羽行下台阶,站在她的面前,一对墨眸之中,目光霸道,“朕只是要让百官清楚,你能坐上丞相之位,不是因为你和我是旧识,不是因为你姓云,而是因为,你有足够的姿态站在离朕最近的位置,放眼大楚,除云葶之外,再无人配做这个丞相之职!” 云葶微勾唇角,“皇上如此厚爱,只怕日后云葶不知道要让多少嫉妒了?!” 抬手轻扶住她的肩膀,秦浩羽的语气转为温和,“要不要,和朕喝两杯?!” “不了!”云葶轻轻摇头,“明天还要赶路,皇上早点休息,云葶想一个人静一静!” “好!”收回手掌,秦浩羽轻轻点头,“如果需要,随时来找我!” 答应一声,云葶转身退出大帐。 秦浩羽直看着她背影消失在帐外,才重新坐回主位,“楚航,取纸笔来,朕要亲手休书草原各部!” 杀掉一个格列,只是引火线,他此番写信给草原各部,就相当于在各部投入定时炸弹,到时候草原各部得到消息,立刻就乱成一团,亦正如云葶所说,自然也没有心情来影响大楚。 云葶一路行出主帐,想着今晚便要再见思晔,脚步也不自觉地轻快起来。 不等她回到帐篷,太监小李子就小路着迎上前来。 “去让他们帮我准备些酒菜,然后你就去休息吧!” 云葶入帐,小李子去安排了酒菜,却又走回来。 看云葶抬脸看他,他抿了抿嘴唇,终还是开口,“奴才知道丞相大人心情不好,想多陪您一会儿!” 视线掠过他通红的双眼,知道这孩子从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睡过,心中也生出几分不忍,嘴上却故意调侃道,“小李子,你不是还要帮公主监视我吧?!” “奴才没有!”小李子有些委屈地皱起鼻子,“奴才当年也与爷爷相依为命,知道大人此刻不好受……” “拿去吧!”云葶随便从腰上摸出一颗补血丸,“这是之前那毒的解药,明天我们就要回京,你也不必再跟着我了!” 小李子凑过来,接过药丸,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她的脚下,“大人,您能不能不赶小李子走,小李子不想再回宫当那个人人都可打骂的小太监,小李子想跟着大人,只要大人不嫌弃,小李子愿意为您鞍前马后!” “跟着我,你不怕死?!”云葶半真半假地问道。 “有尊严的死,总好过没尊严的活着!”小李子抬起脸,清秀的小脸上满是倔强和不甘。 云葶看着那孩子的小脸,微微一笑,“好,回京之后,我会和皇上说!” “多谢大人!”小李子顿露雀跃之色,当下又要向她磕头。 云葶却探手将他拉起,“你记住,要有尊严的活着,就不要总是向人磕头!” 小李子懵懂点头,恰好外面士兵送入酒菜。 云葶将他打发走,看着满桌酒菜,不禁微皱眉头。 思晔这家伙,怎么还不来呢?! 啾!啾! 两声鸟鸣从窗外传来,云葶挑起窗帐,立刻就有一只红色小鸟从外面飞进来,落在她的手掌。 第64章 回程 捧着小鸟折身回来,将鸟儿放在自己肩头,云葶迅速将桌上酒菜装到食盒中,一手扣盒,一手提酒。 “走吧,带路!”小鸟依旧从窗子飞出,云葶则提着酒菜行出帐外,“我出去走走!” 向帐外侍卫支会一句,云葶闪身掠走,很快就掠出营地之外。 一路追随在小红鸟身后,云葶迅速前行,自然也没有完全无所顾忌,不时也在观察身后是否 有人跟踪。 一人一鸟行到一处稀疏林外,小鸟化成一道淡金色光芒没入前方的树林之中,云葶便在林外停驻脚步。 虽然字迹是思晔的,这鸟儿也有几分眼熟,可是多年来形成的谨慎,仍是提醒着她多加小心。 脚步轻响,一抹白影从林中缓缓行出,在林外的淡淡月光里停下脚步,美如谪仙的脸上挂着思晔笑意。 看到他,云葶只觉原本浮躁的心情,瞬间如沐浴在宜人的春风之中,整个人似乎也变得平和起来。 笑着走过去,云葶微挑眉毛,“怎么,舍得来见我了?!” “不是舍得,是舍不得!”思晔垂脸看向她手中的食盒和酒囊,很自然地探过手来,接到自己手里,“走吧,我知道有一个地方,很适合对星而饮!” 二人穿过树林,并肩行上林后的草坡。 坡下,是一望无边的草场,坐在这里,可尽揽草原夜景,满天繁星。 席地而坐,思晔毫不客气地揭开盒盖,一盘盘地将酒菜取出来,用手捏一块肉片丢到嘴里,他嚼了两下便轻轻点头,“果然,宫里的厨子比起二师兄来也不算差!” 云葶无心吃菜,探手从他身上拿过酒囊,拔掉塞子,仰颈向嘴里灌一大口。 斜一眼她的侧脸,思晔探手从她的掌里夺了酒囊,将手中捏着的一块肉片送到她嘴边,“那,一边吃一边喝才行,像你那个灌法,这酒一会儿就被你喝完了!” 不说话,云葶张唇就着他的手将肉吃到嘴里,懒洋洋地躺到草地上,将双手枕到脑后,慢慢嚼着,目光却看着满天繁星。 “云九重,死了!” 思晔缓缓地抿一口酒。 “人都会死的!” “说的对,人都是会死的,他与我又有什么关系!”云葶自嘲一笑,伸手过来想要拿过酒囊。 思晔孩子似地将酒囊抱在怀里,“师傅说,人难过的时候容易醉,你不要喝了!” “我才没有难过!”云葶翻个身,趴在草地上看着他,“话说,你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侧躺到草地上,与她并排侧躺,思晔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云葶耸耸肩膀,“你会撒谎吗?!” “这星空之下,又有谁不曾撒过谎,我当然也会!”思晔再啜一口酒,“师傅说,有的时候,说假话会让人觉得好过一点!” “有道理!”云葶淡笑,“那你就说一个让我觉得好过一点的!” 思晔挑起眉尖,一本正经地看着她,“因为我想你,所以我就来了!” “哈……”云葶整个人在草地上笑成一团,好久才喘息着坐直身子,“思晔,你果然不擅长撒谎!” 思晔不笑,依旧一本正经地看着她,“果然,师傅说的对,有时候假话会让人觉得好过一点!” 云葶笑意顿止,心底便升起一股温暖来,刚才那一阵大笑,似乎也将她心底的那一抹黯然情绪尽数抹去,看他还要抬手将酒往嘴里送,她立刻就探手过去,一把将酒囊从他手里抢过来。 两个人,边吃边喝,仿佛又回到在学院后山里的日子。 直至,囊中酒尽。 云葶意犹未尽地扬着下巴,任酒囊里的最后一滴酒落入口中,“还准备回学院吗?!” 思晔轻轻点头,“赤炎狮兽突然出现在此处,着实反常,这番恰好遇到你,如果没有阻止它,不知道还要酿成何等的灾难,我要回去禀报院长,好早做打算!” 云葶将空盘子装回食盒,提盒起身,“那我们就学院见吧!” 长身而起,思晔探指将她发间沾着的一根草叶捏下,“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睡吧!” 云葶答应一声,转身行下草坡。 “等等!”思晔突然急急地从草坡上追过来,拉住她的胳膊。 转脸看着他脸上异样的表情,云葶疑惑开口,“怎么?!” “没什么!”思晔的眼底闪过一抹犹豫,然后就从怀里取出一颗金黄色的晶石,“我只是忘了把这个东西给你!” 云葶顿时眼中一亮,“这……是赤炎狮兽的元丹?!” “不错!”思晔耸耸肩膀,“我今天在那里仔细查探一晚,是在叶灰中发现的!” 云葶垂着手没有去接,“如此贵重之物,你留着吧!” “我又不是丹师,要它何用?!”拉住她空着的左手,将晶石放在她掌心,思晔这才满意地笑起来,“好了,我走了!” 他抬起右手,在空中轻轻一划,伴着一道淡金色光华闪过,一只鹏鸟就出现在他的身侧。 “你破境了?!”看着那只鹏鸟,云葶满脸都是欢喜。 思晔轻描淡写地点点头,骑坐到鹏鸟背上,挥手而去。 注视着他的身影渐远,云葶这才将晶石收到身上,转身返回营地。 远处,林中,思晔悄无声息地拔开枝叶,看着她身影渐远,终于长叹一声。 云葶提着空酒囊与食盒回到帐中,挑开帐帘,却见屋中,秦浩羽正长身而起,看到她,眼中明显地露出几分释然之色。 “皇上?!”云葶将手中食盒放到帐角,疑惑地走到他的面前,“您怎么在这儿?!” 秦浩羽瞟一眼喝空的酒囊,语气微嗔,“不是说好了,没人的时候唤我浩羽?!” 云葶勾起唇角,“那时候,你还是王爷,如何,你是皇上,自然不同!” “在你面前,我只是秦浩羽,如此而已!”秦浩羽的眼神中染上一抹深邃,“或者,在你眼中,我已经不是秦浩羽了?!” “目前为止,你还是秦浩羽!”云葶轻笑,“话说,你大半夜来找我,不会只是为了探讨这个无足轻重的问题吧?!” “这个问题于朕很重要!”秦浩羽也笑起来,“不过,还有另外一个无足轻重的问题,我要向你请教!” “如果我猜得没错,你想问的应该与南唐那位大美人公主有关!”云葶抬手,示意他坐下,自己也就不客气地坐到他对面的空位,“如你所料,这位大美人,非常不简单,云葶以为,如果有可能,你最好将她永远地留在大楚!” “你的意思是,杀她?!”秦浩羽皱起眉,“南唐不比草原,如果我们杀了她,南唐大军一定会拼死与我们一战!” “难道除了杀她,就没有别的办法?”云葶痞痞一笑,“盛宁公主可真是一等一的美人,又心有非常之智,要是皇上娶这样一位皇后,还怕这天下不都是你们俩的?!” 秦浩羽无奈地斜她一眼,“难道你要我娶一个间接害死我父亲的女人 ?!” “不能杀,不能娶!”云葶无奈地耸耸肩膀,“那就只有最后一个办法了!” “什么办法?!”秦浩羽好奇追问。 云葶轻吸口气,脸色已经重复平日里的琚傲,“陪她玩,让她输得心服口服!” 她的语气,无比嚣张。 秦浩羽站起身,脸上也现出身为一代帝王的威严,“好,我们就陪她好好玩一场!” 翌日。 天气微沉,大军早早开拔。 本应历时近月的野猎,不过几天时间就草草收场,这大概是大楚国历史上的头一回。 一路跋涉,三日之后,大军顺利回到楚阳城。 早有先头部队,带回天子役亡的消息,楚阳城中,满城皆白,不仅留守官员与宫中女眷俱是着孝服出城而迎,城中百姓亦有不少自发地组织起来,披麻带孝,为秦嘉俯地而哭。 自秦嘉为帝之后,大楚上下百姓安秦,这位武学一般,却治国有方的皇帝,早已经深得人心。 楚浩羽等带秦嘉的灵柩回宫,云葶则带着管家及家中近侍,将云九重的尸体带回云家。 一路来到云府外,远远就见白绫高挂。 云葶飞身下马,抬阶欲入府,还不等走到门前,迎面就见大少夫人与几位族中长者,气势汹汹地带着几个家丁冲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哪里来的野种,竟然敢擅闯我云府?!” 大少夫人虽是孝衣加身,眼中却全无半点悲色,拦在云葶面前,就如同一只随时准备咬人的母狗。 老管家程诺立刻就行上前来,正色道,“少夫人,诸位族中大人,十三少爷他……” “闭嘴!”大少夫人冷冷地打断他的话头,“什么十三少爷,难道你忘了吗,是谁在云家祠堂里说过,从此与云家再无半点关系的?!” “不错!”站在她身后的另外一位云家长辈也高声附和,“云家的事情由云家人来处理,就算云葶做了丞相,也是外人,不经过我们允许,也决不能走进云家一步,大楚的律法,可是不容任何人践踏的!” “没错,既然离开云家,就不要回来!” “现在想来霸占云家的家财,晚了!” …… 他一带头,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嘲讽起来。 第65章 云家之主 家财?! 她原来是没有什么兴趣的,不过既然他们怕她抢,她就一定要扮过来。 云葶淡笑着,任众人冷嘲热讽,脸上却是始终如一,不曾有半点波动。 “够了!”到底是程英看不下去,气恼地扬声高喝,“十三少年来这里,是因为老爷将云家交给他,难道你们要违背老爷的意思吗?!” 众人被他一喝,同时哑口,谁也没有想到,云九重竟然会把云家真的托付于云葶。 “老爷的意思!”唯有大少夫人依旧保持着脸上的刻薄,“老爷意外去世,谁知道当时是何等情景,光凭你们一方言词,凭什么让服众?!” “你……”程英还要再说什么,云葶却淡淡竖起手掌,“程英,何必与狗一般见识?!” “你说谁是狗!”大少夫人厉声问道。 “当然是你、你、你、你……还有你们!”云葶抬起手指,指尖鄙夷地点过大少夫人和她身后的族中老人,“云家家规,族长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违逆,你们这些云家养的狗却敢对着主人狂吠,这样的狗留来何用,来人,把这些狗全部给我赶出去,赶得越远越好!” “是!” 身后,云九重原部的亲兵早已经看不下去,听云葶一声令下,哪里还会犹豫,当下冲入院中,两人一个,仿佛提死狗一样最先将大少夫人丢出门去,然后就是族中那些长辈,一个接一个,俱是被丢在云家门外的大街上,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拳脚耳光。 这些亲兵,如虎如狼,原本随在大少夫人与众位长辈身后的壮丁们,一个个亦俱是露出胆怯之色。 挑袍,迈步,踏进云家大门,云葶琚傲地扬着下巴,目光缓缓掠过眼前这些云家的年轻子弟和壮丁,嚣张道,“你们是来迎接家主我的么?!” 众人的目光掠过街上那些被打得鼻青脸肿,满脸血痕的长辈,刚才的跋扈之态早已经化成一脸地胆怯。 当初,谁不知道云葶是何等的狠辣手段。 他们毫不怀疑,如果他们再敢有半点不敬,这个少年会毫不客气地把他们也像野狗一样丢出去。 他们能够现在的风光,靠得就是在云九重这棵大树下乘凉,这次对付云葶本就是受了大少夫人的蛊惑,现在看事情不成,哪里还会坚持? “云家第九代曾孙云青枫,叩见家主!” 第一个人,带头跪拜于地。 “叩见家主!”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然后,便是齐刷刷的一片。 “很好!”云葶轻轻点头,目光里却满是鄙夷,“小李子,你看到了,狗就是这样,你示弱他就又吠又咬,你打他两棍子,他就会跪在你面前,摇尾乞怜!” “小李子,记下了!”随在她身后的小太监,一本正经地答道。 “将爷爷抬起灵堂,仔细安顿,一柱香之后,我要云家大大小小管事的人全部到厅中见过,迟到者,一律给我滚!” 甩袖,云葶大步走向云家正厅。 根本就没有需要一炷香的时候,云葶的茶不过刚喝了一半,陆陆续续的云家族中管事者便一个接一个小意地屏着呼吸,轻手轻脚地站到厅中,垂着脸恭身而立。 云葶垂下手中喝了一半的茶,小李子立刻极有眼色地接过茶杯。 “我是恩怨分明的人!”云葶撑椅起身,踩在脚踏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众人等,“敬我者,我吃肉他吃骨头,畏我者,或者能喝上些肉汤,敌我者,我想结果如何你们也都清楚,云葶虽已经成为一品丞相,却不会仗势欺人,诸位哪位看云葶不顺眼的,现在尽可以滚得越快越好!” 厅中,静得落针可闻,不要说滚的,就连个大气呼吸的都没有。 离了云家,他们便真成了丧家之犬,就论云葶不为难他们,他们的日子又能好过到哪里去,反正他们不过就是一群狗,只要有骨头啃,管他是谁吃肉?! “好!”云葶迈步行下台阶,从众人之间缓缓穿过,“既然大家都留下,那就是看得起我云葶,看得起云家,云家依旧是各位的饭碗,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各位既然留下,就要一切唯云葶马首是瞻,如有半点异心,到时候就不是一个滚字那么简单!” 在厅中台阶边停下,她微扬脸,看向厅前那棵怕是有百年之久的参天大树。 “爷爷一生荣耀,走也走得风风光光,管家,此事就交由你与程英全力督办,如有借机生乱者,依族规处置!” “是!”程诺、程英祖孙同时答应。 “大人!”一位亲兵急急从远处行来,恭敬地停在阶下,“夫人与常先生来了!” 云葶抬脸看去,果然见两位亲兵引领着柳茹儿等人行进院门,她立刻就大步行出厅去,迎住几人。 “葶儿!”柳茹儿紧扶着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确定她没有半点受伤,眼中的担心之色这才稍减,“可让娘担心死了!” “我这不是好好的吗!”云葶笑着向常风、李寒铁二人轻轻点头,“二位大哥,一起入厅吧!” 众人看到柳茹儿,立刻就恭敬地跪地行礼,“参见夫人!” 柳茹儿微愕,明显还不太适合众人的如此礼遇,忙道,“诸位快快起身,如此大礼,我如何受得?!” “怎么受不得?!”云葶笑着将她扶到正位坐下,“如今,孩子已经是云家家主,你便是云家唯一的夫人,他们跪也是应该的!” 看众人行礼起身,她淡淡挥手,“好了,都去忙吧!” 厅中原有几个,当时也曾对他们母子假以颜色,心中原本还提着一口气,这番立刻就如同得了大赦一般,忙不迭地随在众人身后退出厅去,各自忙碌。 柳茹儿又问了几句云葶的身体,当下就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老爷!” “我带夫人去吧!”程英主动走上前来,扶住她的胳膊。 常风李寒铁也知道云葶此番贵人事忙,简单交待几句逍遥阁的事情,也就告辞而去。 接下来的几天,忙碌直接成为云葶的代名词。 虽然秦浩羽已经下过旨,准她假期处理丧事,可是天子役亡非常之事,她这个当丞相的又怎么可能毫不理会。 宫里、云家,云葶来回奔波,不光要帮着操办两处的丧事,还要与秦浩羽共同商议此次国丧的大葬。 天子归天,举国共丧,各地藩王都要前来吊唁,此时,朝中局势不过是刚刚稳定,谁敢保证,这些藩王不会有异心?! “我已经想过,让你身兼皇城禁卫军将军之职!”秦浩羽在她面前,一如往常,以我自居,并不称朕,“皇城禁卫军,本就是云将军的旧部,想来应该会听你的!” 云葶轻轻点头,“调教他们并不困难,只是皇上可曾想过,我不仅身为丞相,手中再掌握兵权,只怕大臣们必然会有微词!” 秦浩羽站起身,“朕现在是皇帝,天子之言,谁敢不从,放眼朝野之中,我真正信任的不过就是你一个,禁卫军必须交到你手里!” 皇城禁卫军,人数五万,主要职责就是护卫皇城安全,谁来管理这些人,对于眼下的局势来说自然是无比重要。 于是,五万人马,就这样轻描淡写地来到云葶名下。 官居一品,指掌六部,五万皇城禁卫军,再加上云家的私兵二万,云葶手下的兵马足有七万之众,而她却不过才只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郎,不要说是大楚历史上,就是放眼整个龙渊大陆,也是自古至今第一人。 此令一下,立刻就如同在京城扔下一颗重型炸弹一般,激起惊天涟漪。 无数大臣,争先向秦浩羽呈上奏折,提出此中非凡之处,将文武重权同掌一人,于江山社稷之害,秦浩羽却只是一笑置之。 京城之中很快就流言四起,说是皇上与这位新丞相原为断袖之亲,新丞相不仅要操心国事,还要夜宿龙床…… 云葶听到手下人听来的这些消息,也同样是不予理会。 伴着各种流言,云家的门坎却几乎快要被前来拜见和吊唁云九重的人踢断。 新皇之宠,一品大相,手握重兵,再加上云葶千秋学院学子的身份,立刻就上升到京城之中最炙手可热的人物。 谁能不来巴结,谁敢不能巴结?! 且不说礼品已经将云家的库房堆满,各族各院各家大臣里派人送来的提亲帖更是堆满了柳茹儿的案头。 如此这般的人物,又生得精致非常,云葶甚至比新皇秦浩羽对这些年轻权贵家的姑娘们更有吸引力。 这个力挽狂澜,平步青云的少年郎早不知道成了多少妙龄女子梦中的最佳情郎! 初三这日,是云九重下葬之日。 这一天,不仅文武百官亲来相送,新帝秦浩羽更是写就唁书一封,亲自前来云府吊唁,更派御林军为丧车开道,一路护送,送丧的队伍,浩浩荡荡,绵延十里,比起皇家丧事丝毫也不逊色。 云葶一身丧服,发束于顶,用白巾包裹,骑在披丧的大红马身上,行走于丧队正中,那般风姿怕不知道又要让多少姑娘今夜失眠。 第66章 入青铜镜 落土、安灵、返城、送客……这一番折腾下来,等云葶回到后院自己的住处已经是深夜时分。 看到候在内院门侧的母亲,云葶立刻嗔责地挑起眉尖,“时已入秋,夜晚气寒,您这咳嗽的毛病刚好,怎么站在这里?!” “小李子,你去少爷准备洗澡水!”知道她是心疼自己,柳茹儿并没有介意女儿的指责,“我有些话要与少爷说!” 小李子答应着离去,云葶便将她引进厅中,好奇问道,“娘这么郑重,可是出了什么大事!” 柳茹儿从袖中摸出一沓红贴,轻轻放在桌上,“我知道你这些天忙累,这件事却必须要想个法子了!” 云葶随便拈过一张贴子,只见上面写着“xx氏xx之孙女,年芳十五,为人贤淑”之类的字眼。 “娘!”云葶笑着合拢手上的帖子,“您不是真要我给您娶个儿媳妇回来吧?!” 柳茹儿无叹了轻叹一声,“娘只要提醒你,等到年底,你也要满十六,也是该为自己考虑的时候了,难不成,你要一辈做云家的十三公子?!” 云葶将她按到椅子上,亲手倒一杯热茶送到柳茹儿手中,“有什么不好吗?!” “葶儿!”柳茹儿放下茶杯,握住她的手掌,“娘知道,你不似平常女子,心有丘壑,可是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女儿身!” “女子怎么了?!”云葶洒脱一笑,“我还是照想做上丞相之位,睨指江山,娘难道要我现在换一套女装出去,告诉大家,我不是男的,我骗了皇上,骗了天下?!” 柳茹儿眼中溢出泪色,“都怪娘,如果不是娘当年糊涂,听信什么游方道士的胡言乱语,只怕也不会害你要承受这些,如今满城都在念叨你和皇上之间有断袖之谊,为娘听在耳边,好不难过!” “娘!”云葶本是玩笑,看她落泪,忙着取过帕子帮她擦泪,“你放心吧,云葶自有办法让流言尽去!” 她好一番劝慰,柳茹儿这才止住泪,转脸看着自己的女儿,她犹豫片刻,突然压低声音开口,“葶儿,你告诉娘,你与皇上,可是真的有情谊?!” 云葶一脸无奈,“娘,我与皇上之间那就是朋友之情,兄弟之谊,难道,您以为皇上他真的喜欢男人啊?!” “其实……”柳茹儿抿抿唇,“之前皇上还是王爷之时,娘就看得出来,皇上对你是真的喜欢,如果他知道你是女子……” “娘!”云葶苦笑着打断她的话,“您怎么也开始拉郎配呢,难不成,还怕您女儿将来嫁不出去,您啊,放一百个心在肚子呢,将来葶儿一定找一个愿意男扮女装的人嫁到咱们云家当十三少奶奶!” 柳茹儿失笑,旋即又面露无奈之色,好好一个女儿,却要像男人一样去经风历雨,她这个做娘的,一方面为女儿骄傲,一方面又不禁暗暗担心,长此以往,云葶如何回头。 “好了,葶儿还小,等再过几年,一定想办法解决此事!”安慰她一句,云葶扬声丫头六儿,这才算是把柳茹儿送出自己的院子。 送走柳茹儿,支走小李子,闭紧门窗,褪尽身上孝衣,解开束住胸口的布带,云葶赤足行入蒸气氲氲的浴池中,惬意地享受着水温,回想着母亲刚才说过的话,不由地轻笑出声。 秦浩羽和她,怎么可能?! 想到那些提亲的帖子,云葶不由自主地想到秦若雪,当下狡黠一笑。 “为了不让这么多人惦记着,看来我也是该是娶个老婆的时候了!” 洗漱完毕之后,云葶并没有休息,而是随意披了件外袍,湿散着长发就进入玲珑塔进行每日的例行修炼。 这一番,在猎场的经历,越发让她感觉到对于力量的迫切渴望,虽然每日忙碌,她仍是每晚都勤奋地修练着,琴棋书画、丹术、武功,一样也不曾倦怠。 玲珑塔中,练功事半功倍,每一天,她的实力都在飞速地增长之中。 每晚的几个时辰,几样修为平均分配,最后是她休养生息,练习罡气的时间,而雪也例行睡在她的怀中。 因为二夜麟中池水的疗伤作用,雪之前因为赤炎狮兽所受的伤早已经完全愈合,新生的毛发替掉之前被烧焦的皮毛,小身子明显地胖了一圈。 塔内,天地元气如潮水一般流入云葶的体内,滋润着她的血脉,洗涤着她体内的罡气,原本如墨一般黑沉的墨气在这样的洗涤之中,亦一点点地转淡,灰黑之中渐渐地透出一抹艳丽的青。 云葶怀中,雪似乎也感觉到什么,猛地睁开眼睛。 一对血眸之中,也是泛着青芒。 围绕在云葶身周的罡气,颜色越来越淡,那一抹原本还有些被压抑的青色也便越发明显,最后,终于,最后一抹黯然也被涤去,那一抹淡青细细地包裹着云葶的身体,如一弯浅浅的池水,又似乎是雨后初晴的天。 云葶,再一次破境。 天青色罡气,那是青铜境下品的颜色标志。 “嗷!” 雪悠长地啸叫一声,身上也是溢出一团青芒,随着它身子的抖动,之前还是分成三条的尾巴瞬间异变。 缓缓睁开眼睛,云葶宠溺地拍拍它的后背。 “怎么,你也感觉到了?!”手掌摸到它身后的尾巴,她惊喜转脸,“咦,想不到,你竟然也和我一同进入了新天地!” 雪得意地晃晃尾巴,向她竖起自己的小爪子,一对血色眸子里满是得意之色。 云葶疑惑地摸摸它爪子下面的粉嫩肉垫,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正不解时,却见一抹天青色的光芒缓缓地从它的爪子内溢出,如一团温柔的水波一般裹住那只小巧的尖爪。 “罡气?!”云葶大惊,“你……你怎么会也有罡气?!” 雪“咯咯”地叫着,小爪子指指她,又指指自己,然后两只前爪抱起,用后爪坐地,模仿着云葶练功的样子,接着又跳到她的膝头。 “你是说?!”云葶垂脸看向怀中的小家伙,“你的罡气是从我身上得来?!” 小家伙口不能言,只是不住地叫着,又是摇头又是晃尾巴,还将小脑袋在她身上蹭啊蹭的,明显是在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轻抚着雪的背毛,云葶的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她翻阅过不少的书籍,还是头回遇到玄兽也能修练罡气的案例,难道说,这也是玲珑塔的神秘力量所致?! 雪本来已经是黄金上品的玄兽,一旦成长成兽本其霸道已经不可估量,如果它的罡气再能与她齐头并进的话,那么将来的雪要强大到何等地步?! 吱呀呀! 头顶,突然传来异样的声响,惊回云葶的思绪,她抬头看向头顶,只见三重塔的塔顶正在发生着异变。 知道是她的又一次进阶刺激了玲珑塔,塔内第四夜麟马上就要开启,云葶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激烈和好奇,抱着雪,她缓缓从起身。 “雪,你说这四夜麟上,会有什么呢?!” 雪和她一样好奇地看着墙边伸出来的楼梯,一对血色双眸之中,同样满是兴奋。 终于,声响尽去,第四夜麟的楼梯亦已经全部变幻而出。 行过去,云葶赤足迈上木制楼梯,一步一步抬阶而上,抬起手掌,她轻轻地推开第四夜麟的木门。 木门无声开启,柔和的光线便从门内溢出。 云葶放眼看去,只见四层楼中,赫然生着一株盘根错节的藤树,整个藤树几乎填满了四层楼的大厅,树上茎叶葱绿,显示着勃勃生机。 在藤树的下层、中层和两侧不同的位置,赫然生着四只如半圆型的东西,这些巢穴完全与藤树结为一体,里面密密地生着如动物皮毛一样的长毛,看上去就如同是鸟羽铺成的巢。 这四个东西,大小不等,颜色也不尽相同,分别是黑色、红色、蓝色和白色。 雪轻啸一声,立刻就从云葶的肩上跳下去,三两下就爬到距离她最近的一个巢穴之中,缩起身子躺在里面,露出惬意的表情,似乎这巢穴极为舒适。 云葶亦从藤茎间钻出去,小心地观察着雪所在的巢穴,又伸过手去,轻轻抚摸巢穴内壁,触手之间,只觉那些绒毛十分柔软舒适,似乎还隐约透着些温暖。 她研究半天却是摸不着门道,想不出这藤树与巢穴究竟有什么用。 “这些东西,总不会是让我来养鸟的吧?!” 自嘲一笑,云葶没有再继续研究,轻轻拍拍惬意地睡在巢穴里的雪,她轻念咒语离开玲珑塔。 研究这里有的是时间,昨晚已经接过通知,今日盛宁公主一行将要离开大楚回南唐,她这个做丞相的,自然要送上一送。 果然,外面晨时已至。 用束胸的布带裹住胸口,云葶重新套好衣袍,推门而出。 小李子早已经起来,正在厅中为她备好洗漱所用之物,看到披散着长发从门内走出的云葶,小李子不禁一愣。 “怎么?!”云葶疑惑挑眉,垂首自检,“本相有哪里不对?!” “没有没有!”小李子回过神来,忙着将绞好的毛巾送到她手上,“奴才刚才看大人披发而出,恍惚之间,还以为是看到仙子下凡,所以走神了!” 云葶斜他一眼,“这些日子,你这拍马屁的功夫越来越娴熟了?!” 第67章 小黑踪迹 “小李子可是实话实说!”小李子行到她身上,帮她梳理着如丝长发,“丞相大人生得俊美非凡,比皇上还好看,怪不得,连盛宁公主都喜欢您呢!” 云葶失笑,“盛宁公主眼界天高,又怎么喜欢我?!” “大人还别不信!”小李子帮她将长发在头顶盘好,又取来那只云雨辰留下的银簪别住,“小李子虽然笨,这眼睛可是好使得很,盛宁公主只要是和大人在一起,眼中便只剩下大人,连皇上都不放在眼里呢,大人杀了南唐国师,盛宁公主却对大人不怨不恨,不是因为喜欢是什么?” “哈……”云葶笑着起身,展开双臂任他帮她套上外袍,顺手拿过桌上的墨竹笛来塞入腰间垂着的笛套,“这个女人,想杀我还来不及,是绝对不会喜欢我的?” “她真的想杀大人 ?”小李子纳闷地皱起眉毛,“那大人为什么还要让她走,不把她也杀了?!” “政治的事情你不懂!”云葶抬手轻点在他的眉毛,“好了,小东西,别想了,这些事情你是想不明白的!” “什么小东西,大人不也才比小李子大三岁,还做出一脸老气横秋的样子!”小李子皱着鼻子反驳道。 三岁?! 云葶抬头看向门外的晴空,突然心生感慨。 仔细算来,她到此处不过才就是月余,身边却已经发生了这么多事,从云家不讨喜的十三少到如今威风八面的一品丞相,她不知道,未来还会发生什么,心中却充满好奇。 南唐驿馆。 盛宁公主带着所剩不足十余岁的白羽军缓缓行出大门,目光掠过身后侧将手中那只黑色骨灰坛,也是面色微沉。 此番至大楚,本以为能将大楚国内搅得天翻地覆,结果她不仅损失了一位得力手下,而且还白白赠送给云葶一本《惊天曲》,却是输得彻底,唯一能够安慰的就是得到紫玉剑。 “公主,云葶来了!”身后,侧将轻声提醒。 盛宁公主转过脸去,果然见一匹红骑之上,云葶孝袍如雪,正向着驿馆门前飞奔而来,衣发随风飞舞,就是以她无比挑剔的目光看过去,竟然也挑不出她有何处不妥。 “公主殿下,云葶来迟了!”飞身下马,云葶笑着向她轻轻拱手,“皇上有孝在身,不能亲送,特让云葶来送公主出城,还望公主见谅!” “十三公子乃大楚一品之相,您来亲送,已经是盛宁的莫大荣幸!”盛宁公主笑着向她轻回一礼,“没能与公子在棋盘上一决高低,盛宁总觉有些遗憾!” “来日方长,云葶与公主一定还有再见的机会,到时候我们再决个胜负不迟!” 二个人,俱是话中有话,说的是棋,却又不是棋。 “公主,该走了!”身旁,一位副将轻声催促。 踩凳上车,盛宁人在车内,挑帘而起,“十三公子,会后有期!” “会后有期!” 退后一步,云葶含笑而送。 南唐使臣团渐远,云葶骑上大红马,正欲入宫,就见一位程英急急地骑着马追过来,“十三少爷,学院来人,请您马上到学院去一趟!” 学院来人,这可是头一遭,云葶不敢怠慢,当下掉转马头,转回云府。 果然,远远就见二人,站在门口向着路上张望,一个又矮又胖,身子几乎要将特制的学院服撑破,一个却瘦高如竹,最小号的学院服仍是空荡荡地能再塞下一个。 云葶不用细看,也认出这二位就是茶字部里的两位师兄陆飞与青竹。 “陆飞师兄、青竹师兄?!”云葶飞身下马,“可是院里出了什么事?!” “出大事了!”陆飞晃着大肚子摇下台阶,一把拉住云葶的胳膊,说到一半,突然又闭紧嘴唇,将她拖到一角,“小黑丢了!” “什么?!”云葶顿时一阵头大,“怎么回事?!” 陆飞不好意思地垂下脸,支支吾吾地不肯再说。 青竹在一旁抿了抿嘴,“先生出门,我和师兄一早喂完小鸟本想到城中游玩,结果师兄一急之下忘了锁门,等我再去检查的时候,已经不见小黑!” “云葶,你可以帮帮我们!”陆飞紧握着她的手臂,不停地摇晃着,“先生明天就要回来了,要是找不到小黑,明天就是我们两个的忌日了!” 青竹虽没有相求,一对眼睛也是满含希冀地看向云葶。 小黑是秋水长从西南的丛林里捉回来的双头蛇,是一种极为罕见的丹药原料,为了让这家伙长大,可谓是废尽心机,眼看着蛇要长成,却让两位师兄放走了,依秋水长的脾气,不杀人也要将这两个家伙扒一层皮。 “好,我就帮你们找找!”云葶翻身上马,“走吧,还愣着干什么?!” 二个立刻面露喜色,陆飞就吃力地爬上停在云府前门的马车,青竹扬鞭,三人就一齐奔向城外。 急急赶回学院,直奔茶字部药谷中专门为小黑准备的洞穴,云葶仔细地找了一圈,除了地上剩下的一些虫食之外,没有任何发现,看到挂在门上未锁的锁头,她无奈起身。 “你们两个,让我说什么好,这双头蛇身怀剧毒,你们竟然敢忘了锁门?!” 陆飞、青竹垂着脸,半声不吭。 云葶叹了口气,也知道此时多说无用,当下将锁头挂回门环。 “好了,不要多说了,我们三个分头找,你们去学院内找,我去药谷方向!”走了两步,她突然又转过身来,仔细提醒,“记得,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可不想先生还没回来,你们就挂在小黑嘴里!” 转身,她仔细观察着洞穴四周,陆飞、青竹就奔向学院内寻找。 云葶从地上折一根灌木,翻开地上的青草,每一步都十分小心,向前走了片刻,终于发现一些黑色的粘液贴在草茎上,她也曾喂过小黑两次,知道这是那家伙留下来的痕迹,当下心中一喜,一边寻找着线索一路向前寻找。 穿过药谷,绕过玄鼎亭,她一路寻找学院后山,终于在一片生着芦苇的阴暗河道附近,发现了小黑。 那家伙懒洋洋地盘在芦苇丛中,腹部高高鼓起,显然是刚刚吞食了鸟蛋或者其他的东西,正在两头纠缠在一处休息。 这家伙速度一向敏捷,云葶好不容易才发现它,自然不敢轻易靠近,解开袍带,她轻手轻脚地褪下外袍,一步一步蹑手蹑脚地向着那家伙靠近。 距离双头蛇小黑还有几步之葶,云葶正准备跳身用衣袍盖住它,耳朵却清楚地捕捉到不远之处隐隐有衣袂破空之声。 云葶疑惑转脸,只见一道黑影正从不远处的林中飞掠出来。 那人身形微瘦,一身玄袍勾勒出曼妙身姿,细眉凤目,挺鼻薄唇,冷艳妩媚,却是天下第一楼里的忍冬。 忍冬,她怎么会在这里?! 云葶心生疑惑,正迟疑间,忍冬的人却已经落在芦苇丛边。 “不要动!”云葶急声提醒,却为时已晚。 咝! 小黑只当是外敌来袭,两只蛇头齐齐扬起,如电一般咬向对方脚腕。 “呀!”忍冬慌乱躲闪,仍是被小黑咬中,猛地抬脚将小黑甩到半空,她右臂扬起,裹着黑色罡气的手刀立刻向着小黑凌厉劈下。 “住手!”云葶心中一紧,双足轻顿,人已经弹掠而起,手中白袍甩出,在空中卷住小黑,左手抓紧袍子,右手则迎住对方的手刀。 青色罡气溢出,迎住对方如墨一般的罡气,交接之间,发出一声如气体爆破的声响。 云葶退后一步,忍冬却连连退了三步才算是稳住身形,抬脸看到她,凤眸之中闪过一抹讶色,然后迅速转冷现出杀意,抬手做出准备攻击的姿态,突然又身子一软,无力地倒在芦苇丛中,压倒已经泛黄的一片秋苇。 将衣袍系好,防止小黑再次逃窜,云葶点足掠过忍冬身边,扬手从腰带中翻开一颗常备在身的解毒药塞到她嘴里。 “快吃下,这蛇毒性很烈!”云葶迅速拉起忍冬的裤腿,从靴中拔开匕首,右腕轻转,就在忍冬腿上的蛇咬伤边开出两个十字刀口,暗红色的血液立刻就从伤口溢出,抬脸,她淡淡询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忍冬轻拍身上的空包裹,“学院里的丹青先生在楼里代拍的一些字画一时没有合适的买家,代托时间已到,我索性没事可忙,就帮着送过来了!” 此事,云葶也听说过,当下心中疑惑稍去,垂下眼去,帮她仔细地挤着伤口的血,“我先帮你把毒血挤出,以免毒入心脉!” “辛苦公子!”忍冬嘴里道着谢,缩在袖中的右手间却已经闪出两道尖细的寒芒,随着她手指转动,两颗梭型暗器就出现在她的掌心。 缓缓坐直身子,她不露痕迹地将手移向云葶。 “云葶!” 就在她抬手做刺之时,远处突然传来悦耳的男声。 闻声,忍冬立刻将手掌缩回袖中。 思晔肩上负着包裹,从不远处缓缓行来,疑惑地来到二人身侧。 “这是怎么了?!”说话的时候,他的目光冷冷地斜了一眼忍冬。 “忍冬姑娘被秋先生的小黑咬伤,我在帮她解毒!”云葶用刀从自己的中衣上割下几条布带,仔细裹住忍冬的小腿,“毒血应该已经清除,姑娘在这里坐上一会儿,如果过一会儿没有异样,应该就没有大碍!” 第68章 百花街 站起身行到河边,云葶仔细用河水洗去手上和刀上带毒的血水,将刀回鞘,起身甩掉手上的水珠这才好奇地看向思晔,目光掠过他肩上的包裹,她微挑眉尖,“你又要出门?!” “赤炎狮兽的事情我已经禀报师傅,师傅的意思是让我去天罡寺察访一番,我本还想着要到云府与你道个别,不想,你倒先来了学院!”看云葶微缩肩膀,他立刻从肩上解下包裹,从里面取出一件自己的外袍,行上前来披到她的肩上,“快披上,小心着凉!” “我有罡气护体,哪有那么脆弱!”云葶向他一笑,却也并不客气,当下伸臂入袖,将他的外袍披在身上。 忍冬坐在一旁,看着二人亲密模样,眼中目色越发寒了几分。 “天罡寺远在北方雪山之巅,院长就让你一个人去?!”系好袍带,云葶抬脸问道。 “院长说,天罡寺中那些臭和尚一向自以为不喜欢咱们院中的人,怕我到了天罡寺被人欺负,让我从院中带一位弟子同行!”思晔勾唇一笑,“我与院中子弟并不熟悉,熟悉的师兄师姐又不便同往,只好自己去!” 看着他思晔的笑意,云葶却是微皱起眉。 这位小师叔不知这世间阴险,人心难测,院长竟然让他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也真的舍得! “不能晚两天再动身么?!” “晚两天?!”思晔将头歪到一边,笑着看向她的脸,“怎么,你不是要和我一起去吧?!” “如何,不欢迎?”云葶笑着反问。 “求之不得!”思晔抬手将她翻着的衣领摆正,“不过你现在是丞相,哪里有时间去那么远的地方!” 明日,秦嘉的棺木就要移到白马寺中着僧侣超度亡灵,待七七过后,才会正式下葬,这其中,还有月余的时间,足够她与思晔去天罡寺跑个来回。 心中盘算好,云葶立刻就做出决定。 “就这么定了,你多等我两日,等我安排好一切事务,就随你一同前往!” 不待思晔答应,不远处的忍冬已经轻吟出声。 “忍冬姑娘!”云葶迈步行来,观察一下她的伤口,“怎么,可是哪里不适?!” “只是伤口刺疼!”忍冬皱着眉说道。 探手搭上她的腕脉,云葶仔细地为她把了把脉,接着就安慰一笑,“姑娘不用担心,毒素并未入血脉,伤口的疼想来是姑娘行动时牵动伤口没有大碍,一会儿,我送姑娘回去!” “这事就交给我吧,我送忍冬姑娘到院内,让他们备辆马车送她回去,你还是先把小黑送回去!”思晔向草地上在云葶袍子里扭来扭去的双头蛇扬扬下巴,“我担心,那家伙会不会把你的袍子咬破逃走!” “也好,那就麻烦小师叔!”云葶向他一笑,迅速行去小心地提起裹着小黑的袍子,向药谷的方向掠飞而去。 直看着她身影消失不见,思晔才行到忍冬身边,“你要杀她?!” “没错!”忍冬抬起脸,俏脸之上早无半点怕疼之色,“如果你再晚来片刻,她已经死了!” “如果我再晚来片刻,死的那个一定是你,你根本杀不了她!”思晔脸若寒霜,语冷若雪,“回去之后你立刻赶往南唐分舵,半年之内,我不希望你再出现在楚地!” 忍冬握紧拳头,“楼主……” 思晔只送她一个冷冷的字,“滚!” “好,我滚!”忍冬一把扯开腿上云葶为她裹好伤口的布带,起身将染着血的布带的碎片丢在草地上,怒然向着思晔的背影首,“楼主,你记住忍冬说的放,总有一天,你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 “我做的事,从来不会后悔!”思晔迈开脚步,头也不回地走向茶舍的方向。 注视着他的背影许久,忍冬终于还是忿然转身。 药谷中。 陆飞、青竹相继回来,听说小黑已经重新找回来,二个高兴地抱在一起,又是跳又是叫,如同见到久别的情侣,就差互相拥吻了。 “二位师兄!”云葶狡黠地笑着,“我帮你们找回小黑,你们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 “当然,当然!”陆飞收回抱着青竹的粗臂,向着云葶转过他的大饼脸,“云师弟,你说吧,万福楼还是百花街,师兄今天就是把自己当了,也要满足你的所有要求!” “百花街,万万不能去!”青竹忙着拉住陆飞的胳膊,“要是先生知道你带云师弟去那种地方,明天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百花街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能去!”远处,思晔好奇地问道。 “咦?!那位忍冬姑娘呢?”云葶转过脸来,面露不解,“不是说让你送她回去,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 “她说不用我送,所以我就让她一个人走了!”思晔摊开手掌,一脸理所当然。 猜他是将对方的客气话当真,云葶只是无奈一笑。 “青竹,百花街究竟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不能去?!”思晔继续好奇地向着青竹追问道。 “那里……”青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里就是烟花之地!” “烟花之地?不过年节,也能放烟花吗?” “不是放烟花,是烟花女子,就是卖肉的地方……” “卖肉?什么肉!羊肉?” “不是吃的肉……”青竹超发解释不清,干脆一拉陆飞胳膊,“陆飞,你向小师叔解释!” “我……”陆飞也是面露窘迫,“小师叔,这卖肉吧,卖得不是羊肉,也不是猪肉,是人肉,也不是人肉……总之,就是吃喝玩乐的地方,男人们找乐子的地方……” “哈……”云葶在一旁看着陆飞与青竹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不由失笑出声,“小师叔,走,我带你去开开眼,让你知道,什么叫烟花之地!” 拉住思晔的手腕,云葶大步地行向学院之外。 百花街,与黄金街只隔了一条巷子,是楚阳中最有名的烟花柳巷。 这一番找蛇浪费不少时间,云葶带着思晔行入街口,已经是午后时分,不过,此时巷子里真正热闹的时间还未到,姑娘们倚窗望街,或在磕瓜子,或在闲聊,一个个都显得有些没精打采。 “快看,那边来了两个美少年!” 不知道是谁惊喜地大叫一声,无数道目光就一齐转向了并肩行进巷子里的云葶与思晔。 顿时,不知道多少瓜子僵在齿间,多少闲话哽在喉咙…… 啪! 宜春楼上,一只玉杯脱手落下,撞上铺地青石,碎成数片! 那声音,终于将左左右右的无数姑娘的心神震回原位。 “乖乖,这是谁家的美少年,竟然放到这条街上来!”套着粉裙的芙蓉姑娘将身子探出窗去,向二人用力地挥着手中帕子,“二位少爷,到我这里来,我请二位吃酒!” “凭什么去你那里,到我这里,我不仅请二位吃酒,还帮二人松活筋骨!” 对面,怡红院里的红叶不甘示弱地接口。 云葶仰脸一笑,“小师叔,如何,这里的姑娘可与学院中的女子不同?!” 思晔轻轻点头,“她们都好大方,连咱们这样的陌生人都要请喝酒!” 云葶轻笑出声,“她们不仅想要请你喝酒,还要请你睡觉呢!” 不去理会两侧女子们的招呼,云葶带着思晔,径直来到百花街上门面最大,装修最排场的百花楼外。 不仅她行上台阶,早有打扮得花枝抬展的女子从门内鱼贯而出,仿佛看什么稀罕物一样,拥住二人,一路又扶又牵地将二人引进厅中。 云葶含笑不语,任凭众女所为,目光却不时偷偷看向思晔,只见他一脸思晔地向着众女微笑。 “哟,这不是云丞相吗,这是哪阵风把您给吹来了!”半老徐娘风韵犹存的老鸨早已经恭敬地迎上前来,将二人让到桌边坐下,“姑娘们,快来给新丞相见礼!” “丞相?!” “难道他就是那位少年丞相,云葶?!” “我说,看这妙人这般眼熟,原来是云丞相!” …… 云葶一点也不意外,如今她早已经是楚阳城中的名人,再加上秋猎之后几次抛头露面,这些人识得她,倒也并不奇怪。 听说她是云葶,众女越发应奋,盈盈行礼之后便又要粘过来,更有几个大胆地凑到思晔身边,扬臀就要往他腿上坐。 眼角余光扫到此景,云葶不禁微皱眉头,不悦地清咳一声。 “快起来,快起来!”老鸨自有眼力,立刻就行上前来,半真半假地将几人拉离二人,陪笑凑到云葶身侧,“云公子,您二位是听听曲,还是看看舞啊?!” “好酒好菜尽数上来,我们边吃边喝,边听边看!”云葶探指扯下腰上的钱袋,“这些给姑娘们买些水粉!” “云公子真是客气!”老鸨笑着将钱袋收到袖子里,“厅中人多,二位随我到后面销魂阁去,那里清静,青儿,去唤墨荷姑娘,就说云丞相来了,想听她弹个曲儿!” 陪笑为二人带路,一路又吩咐着手下人好生伺候,老鸨果然是此中好手,八面玲珑。 绕过一片花红枝绿的园子,转过一座假山,便见一间阁楼伫立于水波之上,三层的楼阙,上面一面金字墨匾,写着销魂阁三字。 时值初秋,荷花已残,只留碧绿映着水面霞光,水中金鲤游戈,与金色霞光相映成趣,行过木制河廊,只见远处喧嚣尽去,反生出几分清雅之心。 “墨荷,墨荷!”老鸨人还在廊上,已经扬起声音,“二位公子都来了,快出来接客呀!” 环佩轻响,伴着细碎脚步声,两位女子就一前一后从门内行出。 为首一位,一袭墨绿长裙,长发斜挽,看年纪不过也就是二十来岁的模样,眉目之间却透着几分洞察世事的成熟。 细眉杏目,瑶鼻樱唇,映着墨绿裙子,越发显得肌肤胜雪,似可吹弹而破,虽身在烟花之地,身上却自有一股脱尘之美。 看到云葶与思晔,女子目中微惊,片刻才敛起惊艳之色,垂首福身,“墨荷见过二位公子!” “云公子,这一位啊,就是咱们百花楼里琴曲最佳的墨荷姑娘!”老鸨陪着笑将二人让进厅中坐下,“墨荷啊,你可知道这位是谁,这位可就是咱们大楚最年轻有为的少年丞相,云家十三公子,您心心念念的那个人儿!” “哦?!”云葶笑着侧脸,看向墨荷,“墨荷姑娘也认得我?” 早有清秀丫头从外面捧进酒菜,一一地摆上桌子,墨荷就手持银壶为二人斟满酒杯,“墨荷今日也是初见公子,早前听说公子考取千秋学院时,一曲惊四座,墨荷自幼爱曲,当时也曾四处求找,可是并没有一人知道公子所奏之曲,故心中一直好奇!” “当时不过就是随意弹了一首罢了!”看思晔端杯欲饮,云葶立刻伸手过去,捉住他的手腕,“不急,咱们先听墨荷姑娘弹首曲子,再喝不迟!” “是啊是啊,墨荷,快给二位弹一首!”老鸨忙着附和。 “请云公子多多指教!”轻轻福身,墨荷转手向侍女做个眼色,侍女立刻就从内室摆出一只黑漆古琴放于琴架,墨荷就迈步过去坐于琴凳之上,“不知道二位想听什么?!” “任凭姑娘喜欢!”云葶拈起酒杯,送到鼻端,轻轻嗅着,又淡淡地浅啜一口,看似随意,却暗暗地品着酒意,确定其中没有异常。 “那墨荷就为二位抚一首《云裳》吧!” 垂脸,墨荷抬手落在琴弦上,轻勾琴弦,曲乐便出。 云葶就抓起筷子,一样一样地菜试吃过去,每样俱是试过之后,才向身边思晔举过酒杯,“来,思晔,我敬你一杯!” 看二位似乎都很满意,老鸨笑着凑到桌边,“二位公子尽兴,有什么事情尽管唤老奴过来,现在,奴家先行告退,以免扰了二位雅兴!” 墨荷琴曲,渐入佳境,果然此女在琴意之上确有些非凡之处,琴曲之间尽现出一位广袖华裙的女子随乐而舞,裙摆飘扬的画面。 一曲抚罢,云葶与思晔俱是击掌叫好。 “二位公子见笑!” 墨荷脸上微有赦色,平日里这里的人又有几个是真心听她抚琴,那些人的目光不是在她脸上就是在她胸口,刚才抚琴之时,她可是看得真切,这二位人目光从始至终,都不曾有半点混沌杂色,他们是真的在听她弹琴。 “我小师叔都说好,那可是真的好!”云葶笑着帮思晔满是酒杯,“若论起这楚阳城,只怕比我小师叔更懂琴的人还没有几个!” 墨荷目露惊艳,“这位公子亦会弹琴?!” “墨荷姑娘有所不知,我小师叔思晔可是我们千秋学院院长的亲授弟子,修得就是琴意!”云葶故意用夸张地语气介绍道。 墨荷轻轻颌首,对这位美若谪仙,笑容思晔的男子越发生出几分仰慕之色,“能否,请思晔公子弹奏一曲?!” 思晔放下手中杯子,“我的曲子都是杀人用的,不适合在这里弹!” 他语气生硬,拒绝的丝毫不留余地,墨荷闻言不由面色微僵。 云葶侧脸看向思晔,也是微有意外。 她这位小师叔一向好说话,今日怎么会拒绝的如此干脆? “哈……”心中疑惑,云葶轻笑,探手从腰上扯出自己的墨竹笛,“我小师叔性情直爽,墨荷姑娘见谅,不如,就由云葶为姑娘回奏一曲!” 此时,墨荷却已经重新恢复淡然,但凡世间高人,哪一个不是有着非常的脾气,这位思晔竟然会是内院院长的亲传弟子,拒绝自己本也无可厚非。 听说云葶要为她演奏一曲,她顿露欣喜之色。 起身,行到厅中对着外面湖水的窗边,云葶随意地坐到木栏上,横笛于唇边,缓缓奏出。 悠扬的曲调,舒缓的曲音,却是一首她穿越之前极爱的《长相守》 曲音出,不光墨荷失魂于柔美曲调之间,就连思晔的一对黑眸之中亦是溢出明亮之色。 注视着窗边,半张脸沐浴在金色暮色之中,半张脸却处于黑暗的云葶的侧脸,他不知不觉间却已经看得痴了。 并不长的曲子,却仿佛要用一生去回味倾听。 云葶一曲奏罢,折身回到桌边,却见二个人还在失神原处,不由轻笑出声。 “怎么,是不是我吹得太难听了?!” “怎么会!”墨荷回过神来,将酒轻送到她的手上,“之前墨荷自认于琴乐也论有番见地,今日听了公子的曲子才明白过来,自己差得太远!” 云葶扬唇一笑,伸过右手在思晔的眼前晃晃,“小师叔,你呢,难道在想怎么夸我?!” 抓住她在他眼前轻晃的手掌,思晔轻声问道,“这曲子,可有名字?” “长相守!”云葶扬颈而饮,并没有从他的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掌,与他肌肤相亲,她却是早已经习惯。 “长相守!”思晔轻轻念着曲名,眼中露出若有所思之色,“或者,我可以将它改编成琴曲!” 第69章 同床共枕 “你啊,今日咱们可是来寻欢作乐的,暂时就把修炼的事情放到一边吧!”云葶抽手坐回他的身侧,顺手将墨荷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来,喝酒,今晚咱们就醉卧销魂楼!” 三人推杯换盏,墨荷之前就对她早有仰慕之心,今日见到真人,只觉云葶为人洒脱,于琴乐又有如此见的,一颗心也不禁怦然而动。 酒意渐深,夜色已浓。。 思晔就站起身来,“云葶,我们该走了,你明日不是还要上朝?” “难得来一次,怎么能这么快就走!”云葶拉住他的腕将他拉回座伴,另一臂就轻揽住墨荷的纤腰,佯装出醉态,“墨荷姑娘,今晚与小师叔可否留此一夜?!” 墨荷粉脸微垂,“墨荷一向,不留宿外客,不过……云公子不比常人,墨荷只恨不能与公子彻夜而谈!” “好,那就麻烦姑娘为小师叔收拾两间房间!”云葶将头枕在她的肩上,压低声音贴耳而语,“我这小师叔爱清静,不可让任何人打扰他!” 这番来百花楼,她可不是真的来玩,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思晔毁在这里。 “墨荷明白!”感觉着云葶微含酒气的声音过耳,墨荷的心不禁跳快几分,“青儿,石榴,快去为思晔公子收拾好二楼的客房!” 思晔在一旁,斜着云葶的模样,眼中却是露出一抹玩味。 二位丫头依言而去,云葶就坐直身子,重新端起酒杯,“今朝有酒今朝醉,咱们继续喝!” 几坛酒俱是见底,思晔的人就俯到桌上,墨荷忙领两个丫头扶他上楼,又吩咐二人自行休息,只留她一人亲陪云葶。 老鸨早悄悄来看到几次,知道墨荷竟然答应留宿云葶,心中那是止不住的欢喜。 这位墨荷,也算是她这里的红姑娘之一,只是一向性子清傲,一向只是卖艺不卖身,她说破了嘴皮也是没有效果,这一次,竟然肯为云葶破例实属难得。 这种事,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想着以后大把银子入手,老鸨走路的姿态都飘逸几分。 楼内只余墨荷、云葶二人,从云葶手中夺过酒杯,墨荷小心地搀扶着她的手臂起身,“公子,您已经喝了不少了,还是去床\\上歇歇吧!” “恩,好,去歇歇!”云葶趔趄着起身,醉目环视身边,“咦,我的小师叔呢?!” “思晔公子已经回三楼休息!”墨荷扶着她行向楼梯,“云公子亦随墨荷一起上去吧?!” “好,一起上去!”云葶脚步如飘地晃到楼梯边,背靠在楼梯上,右手就轻轻抬起,拈住墨荷下巴,微眯着眸子向她端详,“墨荷姑娘,你好美,除了我家小师叔,你是我见过最美的人!” 墨荷双颊越红,“云公子……” “你的曲子也弹得好!”云葶转身上楼,嘴里还在含糊地说着,“我家小师叔的曲子弹得更好,我知道,他是不想弹给别人听,只弹给我!” 墨荷小心随在她身后上楼,听着她嘴里不住地说着思晔的名字,心中却是越品越不是味道。 一路来到三楼,云葶立刻就扬声唤道,“思晔,思晔,你在哪儿……” “云公子!”墨荷忙着扶住她的胳膊,“思晔公子已经睡了,您……您就随墨荷去休息吧?!” “和你?!”云葶转脸摇头,“不要,我和你睡,我家小师叔会不高兴的,说……他在哪儿……” 墨荷心中微有失望之色,“公子是不是觉得墨荷……不干净?!” “不干净?!”云葶面露懵懂,“什么不干净?!” “其实……”墨荷突然伸出手来,抓住她的手掌,“其实墨荷还从来不曾接客,还是处子之身,只要……只要公子愿意,墨荷愿意……愿意将自己交给公子,如果……如果能与公子共眠一夜,墨荷以后,也再无遗憾!” 身为青楼女子,虽然她一再坚持,又能坚持多久,到最后还不是要走上老路。 如果能将初夜交给这位心仪之人,她的心中至少还有一丝圆满。 云葶如何眼色,怎么看不出她心中所想,当下轻问道,“你真的喜欢我?!” 墨荷深吸口气,郑重点头,“或者公子会把墨荷当成轻浮女子,不过墨荷于公子,却在未谋面之前就十分仰慕,刚才听公子奏一曲长相守,便知道,公子您就是墨荷在等的那个人!” 云葶目光微凛,片刻才恢复迷离之色,“那你可愿意,嫁给我?” “嫁给您?!”墨荷大惊,片刻才忙着摇头,“不,墨荷不配!” 云葶轻拈住她的下巴,“云葶以为,像你这样的女子,本不该立于如此浊世之中,我愿意为你赎身,也愿意将你明门正娶回云家,你可愿意?!” 看她不像说话,墨荷也正起脸色,“能与公子长相厮守,墨荷自是求之不得,可是您不要忘了,墨荷的身份,墨荷不想玷污了公子!” “荷者,出污泥而不染也!”云葶洒脱挥袖,“我看得出来,姑娘虽身处浊泥,却是个身心清白的好姑娘,只要你点头,明日我就将你接回云家!” “我……”墨荷眼中早已经溢出泪色,“只要公子不嫌弃,墨荷不需要什么正氏之名,只要能陪侍公子,就满足!” “好!”云葶一笑,“这事就这么定了!” 墨荷心中大喜,伸手便要再来扶她,云葶却抬手让开她的手掌,压低声音正色道,“不过,你要记住一件事,那就是,我永远不会与你同房,我喜欢你,欣赏你,但不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当然了,此事不许告诉别人哟!” 转身,她大步行向前方思晔所在的客房,“思晔,小师叔,我来了!” 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客房门后,墨荷的心也仿佛被狠狠地刺了一刀,尖锐地疼起来。 “原来,传言竟然是真的,我心仪的人爱的并不是女人……” 垂首,黯然地行向自己的房间,墨荷脸上,两行清泪无声滑下。 静静站在客房门后,听着墨荷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那头,云葶这才轻吁了口气,“墨荷姑娘,云葶可不是故意伤你的心!” “水?!” 床上,传来思晔酒后略显干哑的声音。 “水?”云葶大步前到桌边,倒一杯凉茶捧在手里,送到床边,一手将思晔身子扶起,一手将杯子送到他嘴边,“那,水来了,慢点喝!” 就着她的手喝掉杯中凉茶,思晔微微睁开眼睛,在昏光中看看她的脸,“云葶?!” “是我,不用担心!”云葶将杯子放到旁边的小几,小心将他的头放回枕上,“你好好睡,没人会打扰你的!” “那你呢?!”思晔眼睛睁大了些,似乎是被凉茶驱散了一些酒意。 “我?!”云葶环视房中一圈,目光最后落在屋角的软榻上,“我睡那里就好!” 她起身欲走,一只温热的手掌却不轻不重地圈住她的腕。 “一起吧!” 思晔的声音简单得不含其他。 云葶转脸看向他,却见他已经收回手掌,自动缩到床的内侧,为她让出大半张床和被子的位置。 “也好!”云葶一笑,“一起就一起!” 有床不睡,可不是她的习惯。 更何况,在云葶的心中,从来也不曾把自己当女人,而思晔,在她的心中也从来不是什么碰不得的人! 随手褪掉身上套着的他的外袍,云葶挑被躺到他的身侧,侧着身,只将一个背留给他,心中还在盘算着明日里,一定要想办法将自己留宿烟花之地的事情迅速传出去,如果墨荷愿意随她回云家最好,如果她不愿意,就另外买几个伶人回去充门面。 到时候,秦若雪自然就会断了嫁她的念头。 毕竟,她可是公主之尊,难道还要嫁给她做小不成?! 耳后,传来轻轻的呼吸声,思晔翻个身将脸就转到她的身后,轻轻地吸着鼻子,“云葶,你的头发真好闻!” 云葶转过脸来,只见他双目紧闭,却似在呓语。 抬手将滑脱的被子拉到他的肩膀,云葶一手支头,注视着思晔精致的脸,唇边扬起一抹促狭笑意,“小师叔,抱歉抱歉,这一回,要用你当挡箭牌,被墨荷当成与我有染,想来你也不会介意吧?!” 思晔呼吸舒缓,无声无语。 夜色渐深,云葶终是撑不住困意,沉沉睡去。 思晔瞌着的眸却缓缓张开,在夜色中注视着她近在咫尺的脸,明亮如夜空的星辰。 静静看她,思晔的目光缓缓地掠过她的发、她的额,她精致的眉眼……落在微张的唇瓣上,他的唇舌一阵异样的干燥,心中也升起燥意。 思晔露在被外的手指本能抬起,缓缓地向她的唇伸过去,距离她的唇敞有寸余,又猛地僵住,收回。 转身,他再不看她,用力地闭上自己的眼睛。 秋夜如水,越深越寒。 两个睡着的人,不知道是冷了,还是本能,慢慢地就倚在一处。 第70章 赎身 翌日。 云葶睁开眼睛,只见屋内日色已亮,她挑被准备起身,却发现腰身处,一只裹在白色中衣内的手臂,不轻不重地隔被圈着她的身体。 后背一片温暖,隔着薄衣可清楚地感觉到思晔的胸口在缓缓的起伏,似乎睡得很香,他的脸怕是就在她的颈后,明显地可以感觉到他的呼吸带着淡淡温热掠过肌肤。 云葶的心,没来由的生起一阵燥意。 轻轻抬起思晔的手臂,她轻手轻脚地准备下床。 门外,脚步声渐近,隐约还有议论声传来。 “不是吧,那两位公子睡在一起?”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 “传闻这位新丞相有断袖之好,难道是真的?” “依我看,八九不离十,咱们家墨荷姑娘哪个男人不是想得心痒难耐,昨天她亲自留宿,这位云公子却不入她房,这也太反常了吧?!” …… “你们两个小蹄子,在这里乱嚼什么!”墨荷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怒意,“还不去为两位公子准备洗漱之物!” 看着两个丫头转身离去,墨荷看看前面的客房门,几次犹豫,终是移过脚步,手扶住门框,又迟疑收回,不要说两个丫头,就是她,也有些不甘心,自己心仪的男子竟然有着断袖之好。 抿了抿唇,她终于微微用力推开房门,若不是亲眼所见,她无论如何也不肯相信。 门无声分开一条小缝,墨荷将眼睛透到门缝边,屏息向门内窥视,一看之下,心中希望顿时凉了半截。 视线及处,云葶正微撑起身子,细细地端详着熟睡的思晔,手指轻理着他的几根发丝,那样的专注,绝不应该是朋友之谊,师徒之情…… 看着她微嘟嘴唇,凑向思晔微张的唇,墨荷再也看不下去,转身掩面,急步而去。 房内,云葶听着她脚步渐远,这才轻吁口气,好在她反应够快,终于将这丫头蒙骗过去。 “你在干什么?!” 不等她将脸抬起,思晔突然张开眼睛,看着她暧昧的样子,好奇地问道。 “我……”云葶面露一抹窘迫,片刻才回过神来,“我……我看小师叔脸上有一只蚊子,所以想要帮你吹走!” “秋天还有蚊子?!”思晔一脸思晔,眼中却有一抹淡淡的玩味之色。 “怎么没有,不要忘了,这里四周都是水,很容易生蚊子的!”云葶抬手指向自己的颈间,“你看,我这里都被咬红了!” 思晔配合地看向她的颈间,“云葶,我发现你的喉结好小!” “那是因为我还小!”云葶甩开他还压在她身上的手臂,揭被下床,一把扯过外袍披在身上,坐到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梳理长发,“差点忘了,我今日还要入朝参加移柩之礼,这事可不能耽误!” 无奈,对于梳理头发,她实在并不在行,参加朝会不能散发,皱眉看着镜中自己杂乱的长发,云葶扬手将木梳丢在桌上。 “留这么长的头发,真是累赘,真想把它剪掉!”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可是不能剪的!”轻笑一声,思晔赤足行到她的身后,抓过梳子,小心地将她的乱发理乱,然后在头顶盘好固定,又别上银簮。 “小师叔,你好厉害!”云葶对着镜子看着梳得平整的头发,称赞出声。 “我小的时候,最爱给娘梳头!”思晔将手中牛角梳轻轻放到桌上,语气中透着几分掩不住的怅然。 认识他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旧事,从镜中看着他俊逸的脸庞,云葶不禁生出几分怜惜,起身,扶住他的双臂,她一脸地明媚。 “我知道,没有家人的感觉,不过,不用伤心,从今天起,我,云葶,就是你的家人,好不好?!” 思晔表情微僵,片刻展颜而笑,很自然地伸过来,替她拢好外袍,系好袍带,将皱褶拉平,然后郑重向她点头,“好!” 门无声开启,捧着清水和面巾走进来的青儿,看着相视而笑的两位美少年,呆呆怔在门口,“你们……真的是断袖?!” 他们竟然真的睡在一起,而且……而且还那样亲密,看那位思晔公子赤着脚帮少年丞相系衣带,那……那该是何等的宠爱?! “胡说什么?!”墨荷的声音里透着怒意,走上前来,亲手接过她手中的水和面巾,扬手照着她的脸就是一巴掌,“什么时候出了像你这么没规矩的丫头,要是赶随便出去嚼舌头,小心我撕烂你的嘴,还愣着干什么,快去为二位公子准备早餐!” 青儿何曾见主子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不敢怠慢,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忙不迭地奔下楼去。 将水和面巾放到桌上,墨荷脸上不露半点声色,“丫头没规矩,二位公子见谅!” 思晔面露茫然,云葶却是知道她是不想让下人说出她的“断袖之好”,心中不禁也是暗生感激。 名声这东西,她不在乎,可是思晔这样的人儿,要是被人乱说,她也会不高兴。 将绞好的毛巾送到云葶面前,墨荷咬了咬下唇,终于鼓起勇气开口,“昨日,公子说要娶墨荷的事情是酒后戏言,还是当真?!” 云葶注视着她平静的脸色,一时间也有些拿捏不住她的想法,当下点头道,“云葶说的每一句,都是真的,绝不是戏言!” “那好!”墨荷抬起脸,勇敢地将视线迎上她的,“我愿意!” 愿意随他回云葶,愿意当他名片上的夫人,愿意成为他断袖之实的挡箭牌……墨荷只说了三个字,却又说了很多。 云葶,听懂了她的话,也听懂了她的心。 她,果然不愧为墨荷,确实是出淤泥而不染。 轻轻点头,云葶扬唇而笑,“好,一会儿就去和妈妈说!” 嘴上应好的同时,她也暗中决定,在将来,时机合适的时候,一定要帮墨荷找一位真正的如意郎君。 “你们在说什么?!”穿好衣袍行过来,思晔好奇询问。 “小师叔!”云葶向他暧昧一笑,“你要准备大红包了,因为我要成亲了!” 看着她脸上露出的笑意,墨荷的心不禁又是一阵疼。 “早餐已经备好,二位公子请下楼用餐吧!” 门外,小丫头青儿垂着脸,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二位,请!”墨荷带头,将二人引到楼下厅中用餐。 二人刚在桌边坐下,老鸨就带着笑意从外面走进来,“二位公子,昨夜睡得可好?!” “百花楼里高床暖被,我可是睡得不想起了!”云葶放下手中的筷子,“您来的正好,在下刚好有一事要向妈妈相求!” “求得使不得,公子有话尽管吩咐,我们百花楼上下那绝对是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老鸨拍着胸口说道。 “妈妈这么说,我也就不客气了!”云葶探手将站在她身侧,为她剥着鹌鹑蛋皮的墨荷拉到自己腿上,“我要为墨荷姑娘赎身!” 老鸨听了,顿时色变,“云公子,您真爱说笑,您要是喜欢就过来百花楼里玩玩,这赎身之事,我看还是算了吧!” 墨荷可是百花楼里的摇钱树,她哪里舍得让她赎身。 “您是怕云葶付不起银子?!”云葶淡笑道。 “当然不是,云公子是云家之主,又是一品丞相,谁不知道黄金街上里日进斗金,怎么可能付不起银子!”老鸨扶住墨荷肩膀,“墨荷,可不是妈妈舍不得放你,妈妈这可是为你首想,谁不知道,男人朝三暮四,您今儿说喜欢墨荷,赶明就兴许又喜欢上银菊,到最后,还不是咱们这么女人们在后院里对着空床哭,您说是也不是?!” 老鸨也看出云葶似乎是动了真心,不敢得罪云葶,只得用言语点拨墨荷,想要让她拒绝。 “我看,您就是想要多要几两银子吧!”墨荷站起身,从旁边的桌上捧过首饰盒来,重重地放在桌上,“这是我到百花楼之后赚得所有家当,只要您答应让云公子为我赎身,这些就算是墨荷感激您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 首饰盒装得满满,遍是各色珍宝首饰,都是稀罕之物,其物价也是不可估量。 “养育之恩,要是你真念着我的养育之恩,也不会这么绝情地说走就走!”老鸨扯出丝帕,抹着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 斜一眼老鸨,云葶懒洋洋地吐出四个字,将手中已经写好的条子递到她面前,“这是一百万两的条子,你拿上它到云家去,自然会有人给你折现!” 老鸨这番折腾,不过就是想多要些银子,听到这个明显超出她估计的数字,顿时喜上眉梢,一把扯过字条,手又摸向桌上的首饰盒,“墨荷啊,看来云公子是真的疼你,你能有好归宿,妈妈也替你高兴……” 啪! 云葶抬手压住首饰盒的盒盖,身上杀气四溢,语气已经转冷,“我要出门一趟,怕是要个半月十天的,这些日子,墨荷暂且还住在百花楼,还请妈妈好生照顾,如果她少上一根头发,云葶绝不罢休!” 她缓缓收回手掌,首饰盒上赫然留下五只深深的掌印。 第71章 准备出发 青铜境实力的战意,老鸨哪里承受得住,双腿一软,她差点跌倒在地,“公子放心,公主放心,只要我还有一口气,绝对没有人敢动墨荷姑娘一根头发!” “那就好!”云葶缓缓起身,目光转向墨荷时已经变回柔和,“我先走了,等过些日子回来,就将你光明正大的娶回云府!” 墨荷轻轻点头,心中也满是感激之情。 虽然云葶并不是真的喜欢她,可是能有这样一个人为她出头,为她不惜花费重金,墨荷仍是满心幸福的满足。 离开百花楼,与思晔约好明晨在城外见面,云葶骑着大红马,大摇大摆地走出百花街,早有眼尖地认出是她,一边指点一边窃语,云葶却只当未见未闻,心中却是暗笑,有这些长舌的家伙们帮忙,想来很快她夜宿花柳的事就会传得尽人皆知。 皇宫,昭阳殿。 秦浩羽一身赤金龙袍,端坐于龙椅之上,皱眉看向阶下跪着的太监,“来了没有?” “回皇上,还没有!”太监的声音里透着十足的谨慎,生怕龙颜大怒,自己便要被殃及。 秦浩羽抿抿唇,“去宫门处守着,看到云丞相立刻回来通知!” 太监答应着退出大殿,官职仅次于云葶的户部尚书段世昌就迈前一步,“皇上,如此重大之事,云葶身为一品国相,竟然还要迟到,这明显就是对您对大楚的藐视啊,这一次,您绝不能姑息!” “朕相信,云葶迟到,必然有她的理由!”秦浩羽轻轻挥手,“段大人说的也太严重了吧!” “皇上!”站在武将第三位的大将军孙泽亚行出队列,“末将以为,或许您可以派人去百花楼里找一找!” “孙将军,这是何意?!”段世昌扬起声音,“如今国丧之中,云大人怎么可能眠花宿柳?!” “这个……”孙泽亚清咳一声,“据说昨天有人在百花楼外看到云丞相的大红马!” “不是有人,是孙将军本人吧!” 大殿外,突然传来一个清朗之中透着几分琚傲的声音。 众人移过目光,只见云葶身上套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袍,正迈步行入大殿。 看到她,秦浩羽顿时脸色放睛,“云葶,你怎么这么晚才来,莫不是……家中有事?!” 之前她一直不出现,他心中好不担心,现在看到她平安回来,他顿时心中一松,又哪里还会想要责怪她,甚至还主动帮她找着台阶。 “云丞相只怕是忙着和墨荷姑娘说情话吧!”孙泽亚鄙夷说道。 此语一出,殿内顿有哄笑声。 段世昌与孙泽亚一流,一向看云葶不顺眼,如今寻到机会,自然不会放过。 “孙将军连这都知道!”云葶不急不躁地行在他面前,“莫非,昨夜你也在百花楼?!” 孙泽亚不由语塞,昨日他确是在百花楼中,所以对于云葶的事情才知道的如此清楚,天子大丧,虽然秦浩羽并没有下令全城禁娱,可是身为国之臣子却在这个时候去妓院,却也是大大的不妥。 “这么说,云丞相昨天真得是在百花楼喽?!”段世昌不失时机地插嘴道。 “没错!”云葶并不否认,“我昨日确在百花楼!” “皇上!”段世昌眼中闪过一抹冷色,立刻转脸向秦浩羽弹劾云葶,“您可是听到了,如今举国大丧,云丞相却去逛妓院,您说,他置咱们大楚江山于何地,置皇上您于何地啊?!” 他一带头,几位他的幕僚之臣立刻就站出来附和。 “肯请皇上治云葶不忠不恭之罪!” “皇上这次绝不能姑息啊!” …… 秦浩羽坐在龙座上,看向云葶的目光也是有些无奈,心道:就算你真去了妓院,只要你不承认,我自然可以保你,可这番你竟然大大方方承认,你让朕如何保你啊?! 云葶迎上他的目光,读出他的心思,却只是扬唇一笑,“皇上,昨日臣确实是在百花楼,不过,臣可不是去寻花问柳,是陪学院里的小师叔与墨荷姑娘切磋琴曲!” “原来如此!”秦浩羽微松口气,“朕就说,朕的这位丞相怎么可能会做出如此之事,既然事关学院里先生们的事情,你这个做弟子的也不能拒绝,责不在你,朕恕你无罪!” “多谢皇上!”云葶立刻谢恩,甩手走到台阶上,站到左手边第一的位置,还不忘向他眨眨眼睛。 秦浩羽轻轻摇头,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皇上明显偏帮,大臣们也知道再说无异,只得退回原处,云葶就朗声开口,道出关于天子丧事的具体意见,“臣以为,旧帝功高非常,不便轻易下葬,应该送到寺中,好好超度,待七七四十九日之后,再移入陵园入土为安不迟!” 如此,就可以为秦浩羽争取到更多的时间,做好周密的准备,以备万一。 “准!”秦浩羽立刻就表明态度,其他人说话的机会都没给。 几个大臣又说了一些别的事情,早朝就宣告结束。 秦浩羽安排人手去移灵,然后就带着云葶行到御书房中,支走身侧太监,他皱眉看向云葶,“你昨天真的上妓院了?!” “是啊,难道我还敢骗皇上不成!”云葶嘻嘻一笑,“不仅如此,我还在那里找到了我的意中人,等过些日子,我就要将她娶回云家!” “什么?!”秦浩羽顿时脸色一变,“你要成亲?!” “云葶马上就要十六,亦该成家了!”云葶暧昧一笑,“不光是我,还是皇上你,也是该准备选妃立后的时候了,要不然,人家还真的以为我和皇上是一对呢!” 秦浩羽肃起脸色,“就算是为了这个,你也不必娶一位风尘女子啊?你应该知道,若雪对你……” “皇上!”云葶轻叹口气,“我现在这样已经不知道被多少人恨得咬牙切齿,若再娶了公主,您还让我如何在朝中立足?!” 秦浩羽无奈地长叹一声,“为了朕,为了大楚江山,委屈你了!” 在他看来,云葶去娶一位青楼女子,绝对是委屈。 云葶心中暗笑,知道自己这一招歪棋已经收回想要的成效,当下不客气地搬出假条,“皇上,我要请假,离京数日!” “去哪儿?!”秦浩羽皱眉问道。 现在这个时期,于他于大楚都是非常时期,他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时候云葶却要离开。 “皇上还记得在猎场出现的那只赤火狮兽吗?!”云葶肃起脸色,“学院里知道此事也是十分重视,特别让小师叔前往北方查看此事究竟如何,云葶也知道,此时于大楚是非常时期,不仅内局不稳,南唐还对我虎视眈眈,如果这个时候,北方再出事,皇上就要腹背受敌,云葶此去,就是为了帮皇上免除北方之患!” 北方雪山之后,便是茫茫雪原与大片的原始森林,那里是玄兽的家园,多年来就是因为有雪山这条防线,才能将玄兽一直隔绝于北地,如果这道防线出现问题,玄兽大举入侵,大楚的情况必然危急,这也是云葶做出这个决定的主要原因之一。 秦浩羽非常之智,不用云葶点明,已经明白此事之重,脸上却仍有担心之色,“你们此去雪山,必然要途经燕山郡,几位藩王之中,燕王之势最强,你们千万要多加小心!” “燕王?!”云葶片刻沉吟,旋即扬唇轻笑,“正好,我就借机就探探他的虚实,如果他真对皇上有逆反之心,云葶就顺便帮皇上解决了这只东北虎!” 秦浩羽立刻阻止,“万万不可,燕王手下强者如林,朕不许你去冒险!” “人生若是平淡,何来乐趣可言!”云葶骄狂而笑,“皇上难道还不清楚,云葶就是为了冒险而生?” 秦浩羽注视着她明媚笑脸,片刻失神,然后目中就露出倾慕之色,“有时候,朕真的羡慕你!” “皇上又说笑,您可是天下之主,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您羡慕的要死呢!”云葶转脸看看外面的天气,“时候不早了,我还要回去准备准备,先行告退!” 秦浩羽轻点头,然后就从贴身之处取出衣物送到她面前,“这个你带上!” 云葶接过小木盒轻轻打开,立刻就是一阵异香扑鼻,盒中赫然放着一只银色的丹药,她不禁面露疑惑,“这是……” “青铜越境丹!”秦浩羽向她一笑,“我已经用不到它,还让你带着吧,我看你罡气猛进,想来不日便可用到!” 云葶也不客气,“那就谢皇上啦!” “这本就是你的东西,我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秦浩羽迈步行向门外,“走,朕送你!” 一直行到宫门外,云葶含笑转眼,“皇上,不必送了!” 秦浩羽抬手扶住她的肩膀,“记住,朕虽愿意这天下太平,却绝不希望这些用你的鲜血和生命去换,无论如何,我都要你平安回来!” 前面是“朕”,后面转为“我”,其深意不言自明。 他是天子,他也是秦浩羽,不想因为这天下失去一个朋友,一个知己。 “云葶明白!”云葶郑重点头,抬阶而下,一路行到台阶尽头,她飞身上马,提缰向着台阶上那一身明黄的人转过脸来,大声道,“秦浩羽,你也要多多保重!” 转身,轻抖马缰,她潇洒而去。 秦浩羽站在台阶上,唇角缓缓扬起,露出依如之前初见她时那般洒脱笑意。 “云葶!”远处,秦若雪气喘吁吁地提着袍摆奔过来,看到站在台阶上的秦浩羽,立刻急声追问,“皇兄,云葶呢?!” “走了!”秦浩羽注视着云葶离开的方向道。 “我去找他!”秦若雪转身便要奔下台阶。 “站住!”秦浩羽一把抓住她的手臂,“云葶马上就要成亲了,以后没事不要再去找她!” “成亲?!”秦若雪失魂落魄地转过脸,“她真要娶百花楼那个女人 ?!” 看着她的样子,秦浩羽不禁一阵心疼,轻轻将妹妹拥到怀里,他柔声安慰道,“若雪,七哥知道你的心思,不过你要明白,有些东西,不是你的,强求也没有用!” 云葶纵说出千盘理由,秦浩羽却清楚,云葶之所以拒绝若雪,最主要的不是因为天下,不是因为世人的眼光,而是因为他想要的不是她,以云葶的性子,若真是他在意的,就算是九天之神都来阻止,云葶也绝对会义无反顾地与那人站在一处! “七哥!”秦若雪哽咽一声,再也坚持不住,终是在他的怀中嘤嘤地哭泣起来。 秦浩羽轻抚着她的长发,“我知道,你不好受,相信七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云葶并不是最适合你的那个,好好去找,属于你的那个人总会来的!” ========== 世上,最快的不是瘟疫,不是风,也不是曾经的寒星剑……而是流言。 不过是云葶上个早朝的时间,她在百花楼留宿,并且重金买下百花楼四花魁之一墨荷姑娘的事情就已经以非常的速度传遍整个楚阳城。 云葶离开皇宫,并没有直接回云府,而是直接来到黄金街的逍遥阁。 明天就要再次离开,她如何都要交待一下。 恰好,常风刚好也在店中照顾,看到她立刻就神情肃然地奔下台阶迎上来,“云兄弟,你来的正好,我正准备去找你呢!” “找我?!”云葶将手中马缰交到一个伙计手里,“出了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常风看看左右,欲言又止,“走吧,进去说!” 二人抬阶而上,柜后台正在记录着什么的无双抬脸向她一笑,接着就重新专注于自己的工作。 来到后厅,常风立刻直奔主题,“你真的要娶墨荷?!” “有何不妥吗?!”云葶不以为然地问道。 “当然不妥!”常风叹了口气,“如果你是一时新鲜,大哥并不反对你偶尔去百花楼游玩,可是娶一个伶人进门,你可想过世人会如何看你?!” 知道常风是为她考虑,云葶淡淡一笑,“好了,这件事大哥就不用担心了,不过就是娶一个女人而已,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这次来,可是有正事要与你说,明天我要去北方一趟,这里和云府就要拜托常大哥了!” “北方?!”常风露出疑惑之色,“北方哪里?” “天罡寺!” 断袖丞相!(8) “天罡寺?”常风微惊,却没有多问,毕竟云葶此时身份不同,有些事却是不便再向他说明,也不多问,只是仔细叮嘱道,“京城一切你都不用担心,有我在一切自然万无一失,北方民风彪悍,此去路途艰险,之前我给你的腰牌你带在身上,常风镖局在北边几个城镇也俱有分舵,他们虽不认得你,见了那牌子,自然就会听你调遣!” 云葶郑重点头,想起无双,她微肃脸色,“无双他,可有什么异常?!”,。 “这些天,他每日起早贪黑,可以说逍逍遥阁里起得最早睡得最晚的人,待人又极是温和可亲,这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喜欢他!”常风摇头一笑,“之前我还带他走了一趟锦州,这次本来还想要带他一起去北方运一批皮货呢!” “也好!”云葶轻轻点头,“反正我明日才起程,干脆就让无双与我同行好了!” 心中云葶一直认定无双此人定然不是这么简单,如此非凡人物,却沦落到在她这里做个小小的账房先生,每日里面对一堆对他大流口水的富家千金的纠缠,这其中必然有不简单的原因。 行出逍遥阁,云葶接过伙计送来的马缰,转脸向着阶上的常风挥手,只见无双不知何时亦已经行到常风身前,无双正向她看来,迎上她的目光,他扬起唇角,不卑不亢的一笑。 云葶微怔,片刻也扬起唇来,回他一个笑意。 “无双,我们明天见!” 打马,她飞奔而去。 云府中,仆人们早已经议论纷纷,看到她,立刻就胆战心惊地行礼,忙不迭地四散开去,云葶也不介意,一路来到后院,果然见柳茹儿正带着愁眉等她回来。 “您也知道啦!”云葶顽皮地向她一笑。 “葶儿!”柳茹儿挥手支开六儿,“你这又是玩得哪一出?” “既然公主和大臣的女儿们都想嫁给我,云葶只能自己选娶一个回来,以免得他们再惦记啊!”云葶扶住她的手臂,“娘,你放心吧,事情我都已经安排妥当,您就等着当婆婆抱孙子就行了!” 柳茹儿听了,只能无奈地叹口气,也知道这个女儿心思缜密,她说没问题,自然就没有问题。 云葶随便抓到桌上的茶喝一口润喉,接着就扬声唤来一个下人,吩咐他去把程诺程英爷孙请来,又向柳茹儿道出自己明日起程赶往北境之事。 柳茹儿虽是担心,却也知道自己的女儿已经非比寻常,这事却不是她能阻止,当下折身赶往后院,亲自为她打点行囊。 她前脚走,程诺、程英二人亦已经走进厅来,恭敬地停在云葶面前。 “明日我要北行,怕是至少也要月余可回,家里头的事情就拜托二位了!” 一天时间,仔细安排,饭后又陪着柳茹儿拉拉家常,等到云葶回到房间的时候,已经是深夜,眼看着时间不早,云葶今天也是早早上\\床睡觉。 一夜无话,第二天云葶一早起床吃罢早饭行到前厅,无双已经带着一位镖局的伙计等在厅中。 伙计接过六儿手中提着的云葶行李,三人就一起行出门去,无双坐到车内,任大红马在车边陪行,伙计赶车,无双就盘腿坐上车辕,告别众人行出北城门外。 出城门不远,就见路边一棵树叶金黄的银杏树下,无双背着简单的行囊,白衣墨发在秋风秋阳下明媚地飘摇。 不要说是赶车的伙计,就连无双也是忍不住露出惊艳之色,有片刻失神。 “您就是内院里的思晔先生?!” “你识得小师叔?!”云葶跳下车马,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无双抿抿唇,“昨日之前,还不认识,无双只是听说昨日公子与思晔先生……的事,所以才知道而已,传闻思晔先生美若谪仙,姿容非凡,现在一见,果然是传言不虚!” 臭小子,竟然在这等着她呢! 听出他是暗指她与思晔之间的断袖关系,云葶一笑,上前一步,手臂就搭上无双的肩膀,暧昧地将唇凑到他耳边,低声道,“其实,我觉得你虽然比起思晔来差点,长得也算不错,不如下次再去百花楼,你陪公子一起去?” 无双脸色顿变,立刻就跳到一旁,“无双不敢与思晔公子并提!” 满意地看着他窘迫的脸色,云葶这才满意地收回手臂,接过思晔的包裹,“思晔,上车!” 几人重新上车,伙计挥起鞭子,拉车的两匹高头大马立刻奔起,向着北方急驰而去。 第72章 遇挑事者 古松镇,因镇中一棵千年古松而得名。 此镇地处大楚北部,是通向燕王秦荣藩地的必经之路。 楚阳城中不过刚入秋时,此处却已经刮起常风不停的啸风,北风从雪山之间穿过来,带着冬的凛冽。 时间不过刚到正午,天空却阴沉如铅,还星星点点地飘起小雪粒,云葶看天气不好,当下就下令在此镇暂住一日,等第二天天色转睛再继续前行入燕境。 罡气位于白银境下尚不能不畏寒暑,云葶早已经套上柳茹儿准备的厚实冬装,思晔的行囊中自然不会有冬装准备,好在柳茹儿为母爱女,为云葶准备的足够充分,在云葶的强烈要求之下,思晔亦已经披上柳茹儿为云葶准备的一件白色镶着毛皮边的带帽大氅。 无双亦已经套上常风给他的一件宝蓝色大氅,越发显出翩翩公子的气势。 三个人行进古松镇唯一一家客栈的时候,立刻就引来无数好奇的目光。 这三位,随便哪一位都足够让人关注,更何况,三位走到一处,还是在权贵之家一向都不爱逗留的小小镇子,不引人注目才怪! 一路之上,遇到无数次这样的注目,三人亦早已经习惯,寻一处干净的桌子坐下,无双便抬起手掌,“小二,点菜!” 小二忙不迭地跑过来,执勤地用布抹着桌面,“几位吃什么?” “好酒好菜尽管上来,记得肉要双倍!”云葶敞开薄氅,雪立刻就从她的怀里钻出来,露出雪白的小脑袋。 这还是云葶头回让雪出来放风,看到这个小家伙,桌上的其他三人都是微有惊讶。 “公子,这就是您那只九尾雪貂吗?!”随行的伙计好奇地问道。 “恩!”云葶摸摸雪的后背,“这家伙可是很能吃的,一会儿你们可要小心肉被它抢光了!” “嗷!”雪扬首啸叫一声,用四尾撑地,上半身人立而起,好像是在□□。 目光注意到它的四条长尾,思晔眼中闪过一抹异色。 雪环视四周一圈,看到思晔,顿时眼中露出兴奋之色,灵巧地从云葶的手臂下钻出,跳到思晔的腿上,还不住地将小脑袋在他的身上蹭着,显得十分亲昵。 “咦?!”云葶见状,顿时面露疑惑,“好奇怪,这小家伙一向不喜欢亲近陌生人,竟然会对你这么亲近!” “据我所知,越是高等玄兽越是认主,除了主人之外的人基本上不亲近别人,除非它在认主之前就熟悉的人!”桌子对面,无双的脸上也是露出好奇,“难道,思晔先生在它认主之前就见过它?!” “那是因为我之前常与思晔师叔一起吃饭喝酒,我喜欢思晔,自然,雪也喜欢它!”不等思晔答应,云葶已经接过无双的话头,“无双,你又不是修行者,这些事情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也是听说!”无双转过脸,起身帮着小二接过他手上的菜放到桌上,“来,来,来,这肉闻着就让人流口水,大家开吃!” 云葶看他转移话题,也不再多问,提了温着热水的酒壶,仔细检查之后,这才帮思晔倒满酒杯。 “娘的,这鬼天气,什么时候就下他妈这么大雪……” 门外,有粗犷的咒骂声传来。 然后,毡帘挑开,一人就从外面大步行进来。 云葶疑惑转脸,只见来人身上的披风明显地蒙着灰尘,似乎是赶了很远的路。 “小二,马上给爷烫几壶最好的酒,再把好吃的全部给我来一份!”为首的男人身形高大,这么冷的天气,他却只是在单薄的劲装外套着一件黑色皮甲,粗壮的手臂肌肉虬结,环视四周一眼,没有发现空位,他毫不客气地行到面前最近的一张桌边,霸道的向桌边吃饭的一对年轻男女喝道,“你们两个,滚到一边吃去!” 这对男女穿着平常,看样子却是行走亲戚的百姓,也是因为天气在这里吃饭,看对方来势汹汹,哪敢出声,当下就颤身离座,端了盘子凑到旁边一位独行客的身边。 “小二!”男人不耐烦地拍着桌子,“怎么还不来招呼爷爷!” 此店本小,不过一个小二,自然是忙不过。 “来啦来啦!”听到他的声音,小二急急从后厨里端过云葶等人的另外两份肉菜,来到男人身边,“爷您稍等,我送了菜就回来招呼您!” 他转身要走,男人却大手探出,一把抓住他的腰带,顺势将他往地上一丢。 小二惊叫一声,摔向地面,手中托着的烤肉立刻脱手飞出。 起身,伸臂,高壮男子利落地接过空中的肉盘,啪得一声放到桌上,“这烤肉看上去不错,主人饿了一路,刚好垫垫肚子!” 随云葶出行的伙计顿时拍案而起,“这位兄弟,那可是我们的烤肉!” 极轻蔑地斜一眼那名伙计,高壮男子探手抓起盘中的一只羊腿,大大地咬下一口,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云葶瞳孔微缩。 “你……”那名伙计顿时变脸,便要发作。 抬起手掌,云葶不轻不重开口,“坐下!” 伙计转过脸来,与她目光一对,虽心有百般不甘,却仍是乖乖地坐回自己的椅子,至于无双和思晔二人,一个狼吞虎咽地吃着肉,一个则淡定如常地喝着酒。 高壮男子的目光斜一眼云葶,眼底闪过一抹异色。 “他娘的,什么玩意,这哪是人吃的东西!”呸得一声吐出口中的肉,高壮男子嚯得起身,径直来到云葶的桌前,将手中吃到一边的羊腿重重地丢在他们的桌上,“还给你们!” 羊腿砸在盘子上,顿时菜肉飞溅,瓷盘碎裂。 云葶左臂横起,看似随意地一挥,飞溅而起的菜肉与汁水便顺着她的袖风改变方向,尽数落在高壮男子胸前。 伙计哪里还忍得住,再次起身,桌子上,无双却拉住他的手腕,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坐在云葶另一侧的思晔,放下手中的杯子,清澈的眸中也露出不快之色,转脸看向高壮男子,他长身而起,抬起纤长手指点住高壮男子的鼻子。 “你,道歉!” “道歉?!”高壮男子仰首大笑,“你们是什么东西,也配让爷爷道歉?!” “思晔,算了!”云葶笑着按下思晔的手指,脸上依旧带着平淡的笑意,似乎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反正我们也吃饱了,不如就此上路!” “你们走可以!”高壮男子色眯眯地看向思晔,“不过,他要留下,这雪天湿冷,刚好可以给爷暖……” 半空中,突然闪过一道青芒。 噗! 云葶裹着青色罡气的拳头带着排山倒海之力,重重地击在高壮男子的胸口,只听得咔嚓两声脆响,高壮男子顿时闷哼一声,如一只破麻袋一样倒飞出去,撞落酒楼门上垂着的旧毡帘,落在店门外的官道上。 官道之上,黄土混着新雪,早已经泥泞一片,高壮男子落地之下,仍在向前滑行,发上背上俱是染上淡黄的雪泥,冷眼看去,就如同是某种秽物,好不恶心。 一只镶着珍珠的红色靴子,轻轻地伸过来,在高壮男子撞起的泥点洒到身上之前,踩住他的肩膀。 高壮男子滑行的身子,瞬间停于原地。 抬脚在男子身上干净的衣衫处蹭掉鞋底沾上的黄泥,套着一件大红衣衫的年轻男子厌恶地皱起眉。 这人,也就是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生得双目狭长,脸长如马,相貌不过是中下等,身上的衣饰却是极尽华美,不光到处镶着珍珠,腰带之上更是垂着数只玉佩,每一只都是成分非常,明显价值不菲。 这样的下雪天,他的手中还故做风骚地摇着一把五颜六色的羽扇,看到这位,云葶情不自禁地想起她初来这个世界那晚,死在夜麟手中的那位花喜鹊。 在他身后,另外站着两位年轻男女,看年纪怕都是二十岁上下,生得倒还算是不错,身上俱是套着玄色的颈装,外面飘着同样满是风尘的大氅。 云葶从店内向门外看过来的时候,两位年轻男女已经将地上受伤的高壮男子扶到停在路边的一辆华丽的红色马车边,靠到车辕上。 马车与红衣男完全是一个风格,极尽奢华,不仅车辕车身俱是黄金制成,车身上还四处点缀着华而不实的五彩珍珠,典型的暴发户风格。 “哈……”云葶突然大笑出声,笑得腰都弯下去,“思晔,您看,这位像不像你的小红鸟!” 思晔一本正经地看看红衣男,然后摇头,“他比我的鸟丑多了!” 红衣男的眼角连连跳了两跳,“你说我丑?!” “当然是你!”云葶收住笑,重新直起身子,“躺在马车边那位都没你让我觉得恶心,你说你长得丑也就算了,干嘛还要出来吓人 ?!” 这一回,不要说是身后的伙计忍不住,就连无双也是噗得一声笑出声来,店内小二及用餐众人,原本亦是吓得各各缩起身子,听到这里也是控制不住地发出笑声。 红衣男的脸瞬间变得铁青,“如花、似玉!” “师傅!”两位年轻男女立刻就飞身过来,落在他的身侧。 “杀了她!”红衣男竖着眉毛喝道。 他一声令下,两位年轻人立刻就同时掠身,红色大氅翻飞而起,立刻就露出二人别在插后的武器,非刀非剑,却是两只黑色围着勾刃的铁环。 如花、似玉人在空中,已经抓环在手,手指轻转,每人各有一枚铁环就旋转着向云葶削来。 黑色铁环上,裹着棕红色光芒,削过落雪,在空中割出一道血线。 “如花似玉?!”云葶飞身而起,“我真是替你汗颜,两位弟子如花似玉,你这个当师傅的这么丑,也好意思?!” 她嘴里调侃,手上的动作却不曾有片刻停滞,右手探出,匕首已经握在手中,准备地勾住面前的铁环,顺势轻拨,伴着一道青色流光,第一个铁环就转变方向,划着弧线飞旋开去。 这时,第二只铁环亦已经冲到她的面前。 云葶左右抬起,墨竹笛准备地伸到铁环中间的空洞,随着她手腕轻抖,便在墨竹笛上旋起来。 此时,如花似玉两人料已经抓着各自的另外一只环子冲到她面前,两只铁环,飞速旋转着分别从左右两侧削向云葶。 “这么喜欢玩,我就还给你们!” 云葶冷笑一声,人在空中,身体却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侧弯下去,同时甩出左手,墨竹笛上旋转的环子顿时飞出,削向左手边的年轻女子如花。 与此同时,她甩出的第一只铁环亦已经在空中盘旋一圈,袭向年轻男子似玉的后背。 二人脸色,瞬间大变,好在都是此中行家,如花转身出手,抓住铁环,身子如陀螺一样在空中急速旋转数周,脚步重重地落在雪地上,向后连退五步,才算是稳住身形,接住环子的左手,掌心却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 已入青铜境的云葶比起她来足足高出一个境界,这样的罡气差距,如果不是她精于此种武器,只怕那黑环之上的强烈余力就足以废掉她的左手。 似玉却没有如花的幸运,仓促躲闪间,不仅头顶发髻被环子削掉,强大的罡气更是将他的头发都削得出血,他只觉着头顶一凉,还来不及弄清是怎么回来,眼前已经闪过一片如湖水一般的青光,口鼻酸疼,似玉倒飞而出,噗得一声吐出一口血水,其中还裹着两根门牙。 云葶轻飘飘落回原处,淡淡的笑着,注视着摔落在雪泥中的似玉一脸地安慰,“别担心,虽然你秃顶没了牙,比起你们那位师傅来,还是好看的很!” “你自己找死!”红衣男咬牙低喝,“我就成全你!” 嗡! 如虫鸣,如振羽。 一道金芒突然从红衣男手中的羽肩上飞射而出,笔直地射向云葶,其速快若闪电。 “小心!” 思晔低喝,右手亦已经急急抬起,在空中迅速地勾勒。 片刻,一只淡金色盾牌就在半空成形。 红衣男眼中闪过异色,垂着袖中的右手迅速变换一个指形。 刷! 原本已经冲到金盾前的金芒,突然转向,擦着金盾掠过,斜射向云葶身后的思晔。 云葶原本已经做好准备,要迎住此击,见金芒突然转向,心中大惊,想也不想就飞身过来,右臂抬起,狠狠地砍下。 金芒至,青芒现。 嚓! 尖锐的声响,刺疼所有的耳朵,客栈里,几个行商的客人早已经抱着耳朵呻吟着蹲下身去,这些没有半点修为的普通人,哪里承受得住这青铜境战者与黄金境战者之间的罡气之拼。 声音响起的时候,云葶分明地感觉到那金芒之上强大的力量,她的整个右臂都是一阵强烈地刺疼,好在,终于算是挡住这一击。 金芒折身而回,重新落回红衣男的手中,众人这才看得真切,那东西原本是一根金色的扇骨,与红衣男身上奢华繁华不同,那扇骨的线条极尽简单,纤薄如暗翼,却尽显杀气。 “我们合作!”上前一步,思晔在她身后,轻语出声。 第73章 首次合作 云葶很轻地点了点头,对方已经是黄金上品,刚才这一招已经现出非凡实力,在境界上比她要高上许多,只凭她一人想要轻易取胜,只怕并不容易。 “那只扇子是他的本命武器,你要多加小心!”思晔轻声在她身后提醒一句,立刻就挑袍坐于雪地之上,将身后背着的琴取下来横于膝头。 战者修炼至黄金上品,就可以像意者选择自己的巫器一样,选择与自己心意相通的武器,然后就可以利用天地之元来控制武器的收发,传说中的至强者,甚至可以在千里之外取人首级,红衣男虽然还没有达到这个境界,刚才那一击却已经显现出非常实力,云葶自然不会小窥。 红衣男似乎也看出二人合作的意图,厚厚的嘴唇扬起,露出冷笑,“我不会给你们机会的!” “的”字出口,他的眼中亦已经闪过金芒。 刷刷刷! 三只扇骨同时射出,化成三道金芒,分别刺向云葶、思晔、无双三人。 红衣男不相信,云葶能同时接过他的三只扇骨,这一次出手,就已经抱定了见血的决心。 琴音,乍起。 伴着一串如珍珠落入玉盘的清脆琴音,思晔膝上的琴弦上瞬间裹上一层淡金色的光芒,随着他手指轻拨,一道弧形音波就脱弦而出,斜削向冲向无双的那道金芒,而对于刺向自己和云葶的扇骨,思晔似乎跟本就没有在意。 他的神色,淡定平常,似乎是完全相信云葶会帮他解释掉这份威胁。 事实上,云葶确实做到了。 飞身,出笛,她闪身让过冲向自己的扇骨,笛尖击在刺向思晔的扇骨,扇骨受到外力,立刻就改变自己的方向,擦着思晔的头侧掠过,将他的墨发都带得飞扬起来。 轰! 扇骨笔直地刺入小酒店的梁柱,陈年梁柱顿时爆成一团木屑,向着屋内塌落。 “快跑!” 小二尖叫一声,双手抱着脑袋奔向店门,在他身后众人也被这一声暴响惊得回过神来,纷纷向着门外逃逸。 屋角处,一位牵着年幼男童的母亲慌乱的抱起孩子,随着众人冲向门外,无奈身薄力单,脚被椅子绊到,失去平衡摔落在地。 头顶,断梁正在迅速砸下。 无双刚才看到一道金芒射向自己,立刻就胆怯地转脸,抱着脑袋蹲下身去,刚好看到这母子二人惊险的一瞬。 “小心!” 大声急喝,他猛地起身,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用自己身体护住了这对母子。 轰隆一声,断梁裹着屋顶的陈年旧灰、稻草、瓦片、积雪……直接覆住了三人的身体,腾起无尽的烟尘。 击碎梁柱的扇骨却穿破后窗飞出,在空中划一道弧线,再次向思晔□□,不仅是这一片,之前被无双让过,被云葶支飞的另外两片也分别从不同的方向飞射而来。 “无双?!”站在一旁的伙计大叫着冲过去,“快,快救人!” 几个逃出酒楼的过路人转身赶过来帮忙的时候,云葶的人亦已经消失在原地,站到思晔的身后,一手持刀,一手持笛,脸色肃然地同时出手,分别接住最先赶至的两片扇骨。 琴曲还在继续,低沉的调式,舒缓的语调,正是之前思晔曾经用来为云葶催眠的曲子,也是当年云雨辰曾经破十万南唐大军的曲子——《安魂曲》。 不过,这一次,思晔已然将全部琴意加于弦上,随着他的每一次拨动,弦上的淡金色光芒也就越发明艳一分,随着他的波动荡漾开去,如淡金色的涟漪一般,以思晔的身体为中心,一圈一圈地扩散开去。 扑通! 最后吞到酒楼门边,准备进去帮忙救人的旅客双目一闭,然后就直挺挺地倒到雪地上,呼呼地大睡起来。 扑通!扑通!扑通! 伴着人们相继倒下去的声音,是云葶的匕首和笛子一次次击在扇骨上的刺耳声响。 音波,终于来到红衣男的身前,此时的红衣男,全部的心力都在控制自己的本命武器,并不能够躲开,只能靠着自己的意念与之琴意对抗。 “师傅!” 如花、似玉二人齐喝一声,同时飞身过来,将全部罡气聚于手中铁环,然后将铁环削向空中如水波一样的琴意。 铁环无声地削断琴意,却又在铁环过后,重新恢复如常。 二人还不及再次反应,已经被琴意包裹,二人心中瞬间升起无尽倦意,身体好轻好疲惫,只恨不得立刻就躺到地上,美美地睡上一觉。 心底明白,这是琴意的作用,可是二人跟本就无法与之对抗,很快就和其他人一样,闭上眼睛,躺到雪泥上进入梦乡。 车辕边,被云葶击断肋骨的高壮男子睡了过去。 拴马桩上的马,俱是闭上眼睛,大红马也感觉到这琴意之中的危险,猛地扯断缰绳,转身向着远方奔去。 红衣男盘腿于地,他分明也感觉到了一丝倦意,知道是琴意侵心,他猛地合齿,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靠着疼痛地刺激,他的眼睛重新恢复清明。 高手过招,瞬间永恒。 就在他分神的那一刹,三只一直飞旋在思晔与云葶身周的三根扇骨亦有片刻地失控,云葶抓住了这个机会,右手匕首带着笔意,在空中划出浓墨重彩的一道青色笔迹。 笔意直接削上斜飞过她身前的扇骨,只听得咔嚓一声,混和着稀有玄铜的扇骨上就多出一道清楚地裂痕,断成两截,四散飞落。 噗! 本命武器被伤,红衣男自然难免波及,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他喉中一甜,鲜血便破喉而出。 内伤至,心意顿时失守,眼中刚刚出现的清明再次染上倦色,眼皮好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他跟本无力支撑。 一点点、一点点、一点点…… 倦意如潮水一般裹住他,迅速地传遍他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神经,每一块血肉,他再也无力挣扎,终于沉沦在那如母亲的催眠曲一样让人精神放松的琴意之中。 半空中的两只扇骨,沉重落地。 云葶的身影如闪电掠过已经渐渐浓密起来的雪片,锋利的刃毫不客气地割开他的咽喉。 红衣男人没有感觉到疼,他的心已经是一片宁静。 缓缓向着雪地倒下,他永远地睡了过去。 鲜血,裹着热气从割断的喉管里喷出,将半空中飘扬的雪都染成血红。 收刀回鞘,云葶转脸看向思晔。 “我们,赢了!” 思晔的脸色如雪苍白,勉强向她一笑,他的身子亦缓缓地向后倒去。 “思晔!”云葶的心脏剧烈收紧,闪身掠过来,接住他倒下去的身体,“你怎么样?” “别担心,我只是有点累!”思晔微扬起唇角,向她露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黄金境后,上品与中品之间的差距已经非同小可,更何况,红衣男明显已经步入黄金境上品,思晔想要以琴意破他心防,又怎么会是轻易的事?! “累了就在我怀里睡一会儿!”云葶拉紧他身上的大氅,“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轻点头,思晔缓缓地瞌上眼眸。 一片雪花,无声地落在他纤长的睫毛,迅速融化。 整个古松镇,俱是陷入沉睡之中,后来,人们提起此事的时候,都仿佛是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似乎听到一支舒缓深沉的曲子。 后来,店小二和一众店内的旅客们醒来的时候,发现众人俱是躺酒楼后面温暖的房间里,年轻的母亲醒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儿子,然后就发现那小家伙安然无恙地躲在她的怀里,睡得正香,而店小二也在桌上发现整整一锭银子。 人们惊讶地走出房间,只见整个古松镇都笼罩在一片白皑皑的积雪下,葶远的东方天际,赤红的艳阳正缓缓升起。 此时,时间却已经是第二天的清晨,他们竟然整整地睡了一夜。 雪,已停。 大雪无痕。 官道上的血渍早已经被积雪遮住,甚至连车轮骑印都没有留下半点,如果不是瘫倒的酒店门面,人们甚至要怀疑,经历的一切是不是就是一场梦。 燕北郡。 官道之上,两辆马车结伴而行,前面一辆车上,赶车的伙计还在不停地打着哈欠,明显还没有从那支《安魂曲》的琴意下回过神来。 无双靠在车厢上,紧紧地裹着棉大氅,眼神却是无比清明。 车帘挑开,无双仅够的脸庞从帘处露出,“云葶呢?!” “公子在前面车上,他吩咐过,要是您醒了,就在车内等她!”伙计揉着眼睛回答。 思晔侧脸看看身后那辆华丽的马车,重新将身子缩回车内。 后面的马车中,云葶懒洋洋地盘腿而坐,“你以为,你们这样就能应付得了我吗?!” 在她对面,如花、似玉二人并肩而坐,脸色俱是苍白如纸,二个人都明白,云葶之所以现在还让他们活着,就是想要从他们嘴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所以二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 “难道你们就不怕死吗?!”云葶冷冷地拔出靴中的匕首。 如花、似玉二人的眼中同时闪过一丝慌乱,片刻又恢复平静。 “你要杀便杀,我们一个字也不会告诉你们的!” “不用来威胁的这一套,我们两个可不是怕死的人!” 二人同时将脖子一梗,露出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姿态。 谁不怕死,他们知道,如果他们真的说了,他们还是免不了死,反正都是死,倒不如不说! “那就去死吧!”云葶起身挑开车箱上垂着的棉帘子,站在车辕上向二人转身冷冷一笑,“我不会让你们死得很痛快的!” 飞身下车,她扬手挥动手中马鞭,照着车厢内的两匹马重重地抽上一计。 右指轻扬,一张小小的纸片就从她的手中飞出,纸片落在马车上,腾得化成一片火边,借着风势立刻就将棉帘子引燃,马车瞬间化成一片火海。 马儿吃疼,长嘶一声急奔向前,云葶就停在原地,待后面的马车来到身侧,轻顿足掠上车辕。 挑帘看看车厢内脸色已经恢复如常的思晔,她展颜向他一笑,“路上多加小心,咱们燕城再见!” 吩咐无双与伙计到燕城的长风镖局等她,云葶飞身跳下车辕,几个起身,身影就消失在官道边被白雪覆盖着的山丘后面。 马儿被火势所惊,越发奔得急了,华丽马车燃着大火拐下官道,一路奔向山间的小道,缰绳被烧断,两马脱缰而逃,只剩下那架马车依旧呼呼着冒着火光。 许久,才渐渐熄灭。 吱呀一声,马车下暗格翻起,一张蹭着烟灰的脸小心翼翼地探出来,漂亮的眉眼正是如花。 挑开车帘四顾,如花并没有发现云葶和她的马车。 “怎么样?!”似玉也凑过来询问道。 “不见人影,他肯定是不知道师傅的马车有暗格,以为我们一定会被烧死!”似玉翻开格板,吃力地从里面爬出来,之前受了严重的内伤,此刻的她身体状态并不太好,如果不是有这层暗格上,她和似玉只怕真的要葬身于这火海之中。 吃力地爬上满是灰尘的马车,似玉恨恨而语,“老天不绝我们二人,我们马上赶回去通知燕王,让他早做准备,一定要为师傅和大师兄报仇!” “恩!”如花扶住他的胳膊,“这次,咱们就让他,有来无回!” 二人互相搀扶着走进前面的山路。 远处,山丘上积雪后,一位白色身影缓缓地现出轮廓,看着雪地上蹒跚而行的二人,云葶满意地勾起唇角,展身形向着前方继续追踪过去。 燕城。 青石铺就的宽敞大路上,白雪早已经清除。 路侧店铺林立,融化的积雪顺着雨檐淌下来,一滴接着一滴地落在路侧的积水沟中,渐汇成流,流入阴沟。 今年的这场大雪,来得比往年都要早些,虽空气清冷,街上的行人却依旧川流不息,尽现着这座北方大城的繁华。 作为北地最繁华的城镇,连贯南北的必经之地,燕城几乎汇聚各地的商号银庄,甚至南唐的商人都不远千里地赶过来,收购镖师们从雪原上猎回来的玄兽兽皮、元丹、药材,同时也带来南唐的美丽丝绸和盐茶等物。 走在燕城的大街上,可以清楚地听到从各地的口音,从北方的粗犷直接到南方的温婉。 这里的人都是见过世面的,一般的富者贵者怕都难以勾起他们的兴趣,他们自然也不会注意到那个风帽拉得很低,几乎盖住整张小脸的少年,有着非常的姿容。 临近燕城,如花似玉二人为了避免他人注意,弃车而行,这让云葶的跟踪变得越发容易。 一路追随二人,看着二人从一间不起眼的小门,行进那座楼阁林立,粉墙里伸出几枝红梅的园子,她立刻就折身走出小巷,在路边摆摊的老者那里买了一块热腾腾的桂花糕。 “闻着就香!”云葶轻轻嗅着桂花糕上冒出来的热气,装作不经意地询问道,“大爷,那边那座宅子真不错,您可知道那是哪家府邸?!” “除了咱们燕王,谁还能有那么大的排场?”老者善良一笑,“刚出锅的,小公子你可慢点,别烫……” 看到风帽下那张精致容颜,老者不禁失神。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是头回见到这么美的年轻人。 等到他回过神来,少年早已经不知去向,只在他切糕的案板一角留下一锭足够买下他整锅桂花糕的碎银子。 “老天有眼!”老者颤着手捏起那块银钱,“今日可是遇到贵人了!” 第74章 夜闯夜王府 燕城城北,长风镖局分舵。 后院,红梅园。 思晔一袭白衣,静静地站在观雪亭中,目光注视着亭外的红梅,脸上的神情却透出几许心不在焉。 他们到了燕城已经整整一天,云葶却始终没有出现,他的心就有些异样的不适感。 “思晔公子!”随行而来的伙计,笑着捧进热茶,端着茶杯送到他手上,“看您这心不在焉的样子,一定是在担心云公子吧?!” 担心?! “我才没有!”思晔心中突然升起几丝不快,冷冷地反驳道。 那伙计还是头回见到他这样发脾气,不禁露出几分惊色。 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思晔重新恢复平日里的神态,向他一笑,“我的意思是说,云葶是学院里最好的学生,以她的心智修为,根本就无需我们担心!” “是啊!”伙计将热茶送到他手上,并没有太在意思晔刚才的异常,“我们家这位云公子,那可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比当年的云家三少还有过之无不及,那天虽然我很快就被公子您的琴意催眠,可是我还是看到你们二个合作的样子,简单就是默契无比,天衣无缝!” “那是因为我们常在一起吃饭喝酒!”思晔淡笑着抿了口茶。 看着他迷人的侧脸,想到关于二人断袖之情的传闻,伙计不由地轻轻一叹,可惜这位思晔公子不是女人,否则的话,这二人岂不就是天造的一对么?! 半空中,衣袂轻响。 云葶轻飘飘地落在二人面前,毫不客气地夺过思晔喝到一半的茶,一口饮尽才满意地舒了口气,将手里吃到一半的桂花糕送到他面前,“那,快吃,还热着呢!” “公子!”伙计看到她,顿时眼中一亮,“刚才我还在和思晔公子聊您,思晔公子好担心您的!” 听到他语气中的暧昧之意,云葶懒洋洋地斜他一眼,“有空在这里闲聊,你不需要帮着无双点货的吗?!” “小的是给思晔公子送茶而已,这就去,这就去!”伙计一笑,转身急步奔出后花园。 思晔接过桂花糕,将她从头看到脚,看她虽然衣袍微脏,双目却是烁烁有光,精神不错,心中那一抹焦躁的情绪,瞬间一扫而空。 “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云葶疑惑地打量一眼自己,又抬手抹抹脸,“是不是我的脸很脏?” 为了防止跟丢,她一直尾随在二人身后,不过就是用雪水洗了洗脸而已。 意识到自己失态,思晔忙着摇头,垂脸下去轻咬了一口桂花糕,“怎么样,有线索没有?!” “已经查清楚了!”云葶懒洋洋地坐到石凳上,“背后的人是燕王!” “燕王?!”思晔微蹙起眉,“他为什么要杀你?” “小师叔不要忘了,我除了是学院的学生,还是大楚国的丞相,执掌六部,手握数万大军,是当今天子最宠信的人!”云葶故作得意的一笑,“当今天下,想要我的命的人,不知道有多少!” “这么多人要杀你,你还能高兴得出来?!”思晔慢慢嚼着桂花糕,语气微嗔。 “小师叔放心!”向他眨瞬眼睛,云葶收起笑意,脸上已经现出冷色,“诛我必我先杀之,这世上想要我云葶命的人,我全都会让他们死在我的前面,不管他是燕王还是别的什么人!” 品着她这“别的什么人”之中所指,思晔咀嚼的动作微僵,竟然咬到舌尖,他本能地倒吸一口凉气。 “怎么了?”云葶关切转脸,看向他皱眉的样子,不禁笑得开怀,“不过一块桂花糕而已,你还能咬到舌头?”抬手捏住他的下巴,她微踮脚尖,“来,张嘴我看看,严不严重?” 远处,无双知道云葶回来的消息,立刻就带着长风镖局此处的负责人赶到后院来见她。 几人远远行来,刚好看到云葶一手捧着思晔的下巴,踮起脚尖。 那姿态,却似乎是想要吻他一般,要多暧昧有多暧昧! “咳!” 无双微愕,忙着无咳装咳。 云葶转过脸来,看到无双几人,立刻就松开思晔大大方方地走过来,伸过手掌来轻拍套着一身深色长衫的最前方的那位年轻男子。 “于正,好久不见,听说你把这里打点的有声有色,我很高兴!” 于正,正是之前与她一同应对四海镖局的那位镖局中人,为了避回头,回来北方,如今已经成为燕城长风镖局的一舵之主。 “多亏公子信任,还有众兄弟们帮忙!”于正恭敬地弯下身去,向云葶行了一礼,“于正还以为见到公子之日远期,没想到公子这么快就到北方来了!” “这事可是说来话长!”云葶看一眼他身后众人,“折腾一天,我也饿了,快准备一桌酒菜,咱们喝两杯再说!” 于正知道她是不想在众人面前多说,当下不再多问,吩咐下人准备酒菜,为云葶接风洗尘。 桌上,云葶只向他问镖局中的事务,并不谈正事。 饭后,于正亲自送她回客房,回到房中,掩上房门,才正色开口,“听无双说,你们在古松镇遇袭,究竟是怎么回事?!” 云葶淡淡道,“是燕王要杀我!” “燕王?!”于正面露不解,“为何?” “如今我身居丞相之位,无异于天子的左膀右臂,杀了我,自然就是削弱了皇上的力量!”云葶冷冷一笑,“这位燕王,想来是并不想做一位藩王!” “看来,这燕王表面上声色犬马,却是暗藏野心!”于正露出凝重之色,“怪不得,近日听说最近燕王从草原上新购置了一批上好的战马,而且高价收购粮草,原来却是为了此事做准备!” 云葶轻轻点头,越发确实自己的推测,“他有野心是他的事,不过他要杀我我却绝对不会和过他!” 于正恭敬向她抱拳,“无论公子准备如何,于正都会唯您马首是瞻!” “我知道!”云葶向他温和一笑,“我休息一会儿,你去打探打探,燕王有何举动,另外,我到骠局的事情,暂时不要对外声张!” “是!”于正答应一声,转身退出房门。 云葶行入内室,只见木盆内热水已经备好,暖盆将整间屋子烧得十分温暖,她包囊里的衣服也整整齐齐地放在床上,心中不禁暗暗点头,赞叹于正心细如发。 沐浴更衣,云葶当即上床好好休息。 她一觉醒来已经是黄昏时分,刚刚洗漱完毕,于正也恰好赶回,不仅拿回一份王府的简单示意图,还带回一个很重要的消息。 “燕王府的许夫人是燕王最宠爱的小妾,也是咱们逍遥阁的老主顾,我借着为府里的夫人送货为由进府,王府之中戒备得十分严森,听这位小夫人说,好像是昨天燕王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回府!” “带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云葶挑起眉尖,“是什么?” “这个许夫人也说不清楚,不过我看她神色之间略有支吾之意,显然是此物十分重要,所以不肯再多透露!”于正无奈道。 “哦?!” 云葶越发好奇,能够让燕王如此重视,想来是对他极重要之物,究竟会是什么东西,让他比应付自己还要紧张呢?! 心中暗自思索,云葶就展开于正拿来的地图,于正抬起一手,仔细为她指点。 “这是燕王住的北王苑,不过他一般不在此处,最近多是留宿在许夫人的藏娇阁,就是这里……” “王府之中,戒备最森严的是什么地方?”云葶问道。 “若论起戒备最森严,除了燕王就寝之处,就是这里!”于正的手指落在燕王府正中偏后的一处小院子,“这里,是军师蔡青住的地方,蔡青擅长丹术,这里面藏着许多的珍稀草药和元丹等物,为了防止他人偷盗,此处建造之初就布有阵法,据说去年曾有位江湖上有名的墙上客到这里偷盗,结果,连人家的丹炉都没有看到,就死在阵眼之中!” 云葶轻轻点头。 如果说,许夫人说的那样东西,真的非常重要,那么燕王一定会将它藏在此处。 那么她就去看看,那东西究竟是什么! “我和您一起去!”看出她的心思,于正轻声说道,“我常常出入王府,路熟!” “不用了!”云葶轻轻摇头,她有玲珑塔在身,最不济还能藏到塔内,于正修为一般,带着他反倒是累赘,“你只管将你知道的告诉我就是!” 于正知道她一向说一不二,知道她有自己的考虑,也不强求,当下将自己知道的一切仔细道来,“燕王府内,高手不少,晚上的巡逻也是十分频繁……” 吃罢晚饭,云葶借口疲惫回到自己房间,套上于正为她准备的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离开长风镖局,向着燕王府的方向飞掠过去。 她离开之后不久,另一道黑影也从镖局之中掠出,一路远远地追随在她的身后。 很快,云葶便来到燕王府右侧的一条小巷中,按照于正指点的路,以防备最薄弱地厨房为突破口,潜入燕王府中。 闪避、腾挪、飞掠、隐身…… 云葶身轻如燕地在光与影之间穿梭着,静时,身体便与环境融为一处,动时,便是流光瞬影,无声无息。 她的罡气或者不是最强的,她的轻功或者不是最好的,论起潜入与利用环境的能力,她却绝对是一流的,飞身掠上那棵怕有百岁之年的大树,云葶终于来到王府中戒备最森严侍卫却最少的那处院落之外。 高大的院墙,足有丈余,比起王府的围墙还要高上几分,没有着急闯入,云葶隐身于树冠中,居高临下仔细地观察着院内的情景。 院内,没有巡逻的士兵,也看不出密集的陷阱。 入目,只是一片清雅的景致,花植、小树、石几、河道……散落地围绕着一座八角形建筑,笼着雪色,映着月光,院中的一切如同一幅安静的工笔画,看上去毫无危险可言。 树冠上,云葶却皱眉,轻吸一口寒气。 在普通人眼中安静的小院,在她的眼中却分明就是一个充满杀意的大阵,就算是远远地在树上看过去,也能感觉到那一草一木之间流转的气息中透出的冷意。 看看左右,确定没人注意,她轻飘飘掠起,如一只夜鸟掠过高墙,落入院中。 院内,是一个阵,也是一盘棋。 既然来了,云葶自然没有退缩的道理,索性就进来博弈一场。 在局外便危险,入局之后自然越发感受深切,感觉着脚下草地传来的异样脚感,她飞身而起,抓住前方一处木制的藤架。 噗! 草地上,锐物破空而出,几道寒光刺穿夜色。 果然,有暗器,云葶轻轻吸吸鼻子,空气中多了一抹淡淡的甜香,那香味,她并不陌生,那是秋霜的味道,毒性极强的一种毒草。 悬身空中,云葶抬起脚,不去踩脚下的地面,目光却飘向燃着灯的八角形房间,四次依旧安静,没有人出现。 收敛心神,云葶人在空中轻轻一荡,已经落回刚才刺出暗器之处,就在此时,异变突生,她眼前的场景较之刚才已经产生变化。 在院墙上看似很近的中心房间,瞬间仿佛退出五里之外,遥不可及。 云葶,一脸淡定。 在学院之时,与李四方数次用竹阵与气子对弈,她早已经见识了什么变化万千,自然知道是自己触到了这个大阵,引起了一系列的阵法逆转。 现在,真正的对弈已然开始。 轻抬起右手,云葶舒展开五指,仔细地感觉着指间天地元气地变化。 依旧是最简单的道理,下棋,下得就得气,她想要安危而过,不被阵法所伤,不引起大的动静,就必须找出这个阵法内的生路。 很快,她就感觉到右前方的气息明显地活跃,她立刻迈步而上,方向,右前。 脚落在看上去毫不差别的草地上,这一次,脚感微软,却又踏实,果然没有半点异样。 勾起唇角,云葶微眯双眸,然后就如小孩子玩跳格子一般,忽左忽右,忽又跳上两步,一点点地向着八角形房间靠近。 绕过那片低矮的灌木林,云葶终于行到圆木屋前,感觉着充沛的天地元气冲面而来,云葶知道,自己已经成功地穿越大阵,进入阵眼。 飞身掠起,落在木屋窗下,云葶附耳于窗纸之上,屏息凝听。 第75章 洗劫一空 屋内,并没有半点动静。 抬手,她小心地用匕首捅破厚实的窗纸,将眼睛凑过去,小心窥视。 数只高大烛台,将屋内映得恍若白昼,因为房屋是八边形,几乎没有视觉死角,云葶立刻就将屋内看得一清二楚。 房子正中是一只两人多高,四人抱粗的银色药鼎。 药鼎上,密刻着复杂的金色符纹。 绕墙四周,是高至屋顶的木架,上面布满了或大或小或高或矮的木格子,格子上挂着飘着名字的小木牌,宽大的石桌上摆放着切割和研磨药剂用的工具,一如于正的调查结果,这里是一间丹房,而且是配置非常的丹房,比起秋水长的玄鼎炉,大了数倍。 一路看过去,就连云葶也是目露感叹——这丹房里的药,比起学院的药谷都要丰富,更有许多是可遇不可求的珍品。 “燕王,果然好大手笔!”云葶轻声感叹。 且不说这明显掺了玄银的药鼎,和药鼎上玄金所绘而成的符文,就是这木格子里装着的各种稀缺药材和各种辅助原料的价格也是不可估量,更何况,东面那面墙上的小架子上还摆着密密麻麻的无数小瓷瓶,不用看也能想到,那里面必然是各种炼成的丹药。 闪身飞掠入屋,云葶的目光缓缓掠过那些木格子,唇边露出明艳笑意,“作为一名丹师,看到这么多的稀有原料,如果不拿上一点,是不是说不过去?!” 言罢,她的身子已经消失在原地。 只听得木格上的抽屉开合的声音,抽屉内那些药品和原料,就一样接一样地被云葶转移到自己的玲珑塔中,甚至木架上那些装着药品的小瓷瓶也是一个也不放过。 轻吁口气,将最后一瓶“归元散”也收进玲珑塔,云葶飘身落在银鼎一侧,满意地环视一眼四周。 八面墙上,所有的抽屉和箱门都已经被拉开,一炷香前还填得满满的架子,此时却已经是空荡荡一片。 想象着燕王看到此情的表情,云葶不由地轻笑出声,“燕王,但愿你不会心疼到吐血而死!” 且不说这些原料和成品,价值是如何的倾国倾城,就算是你有足够的钱,也绝不可能收集整齐,毕竟有些东西,可遇不可求,有的野生的药品,是需要几十年甚至几百年才会长成。 目光掠过手臂上玲珑塔的标记暗下去的金边,云葶的目光再次环视四周。 这一次,她来这里,并不是为了偷东西,而是来寻找燕王的宠姬提到的那件非常之物,刚才她已经将整个丹房活劫一空,虽然那些药品和原料大多部都很珍贵,云葶却感觉到,这些绝不是那件非常之物。 整个房间已经空了,难道说那物不在这里?! 不甘心地再次沿着墙壁寻找一圈,云葶甚至检查了地面,寻找是否有暗格机关之类的存在。 “恩!” 一声很轻的声音,突然传入她的耳朵。 那声音,极轻,极虚弱……云葶却清楚地捕捉到,知道并不是幻听。 转身,她一手握着匕首,一手拔出墨竹笛,蹑手蹑脚地靠近屋子正中的那只药鼎。 声音,就是从这里传来。 仔细绕着药鼎转了一圈,云葶终于在看似光滑平整的鼎壁上,看到一道整齐的裂痕,那是明显切割的痕迹——鼎上有门! 只是,她找了一圈,也没有发现这门的开关在何处。 想起之前自己炼药的经历,云葶灵机一动,将匕首收回鞘内,她抬起右手,轻轻地按到微凉的鼎身,将体内罡气一点点地向着药鼎上输送过去。 淡青色的罡气,如水一样从她的掌心溢出,一点点地填补着药鼎上那些凹刻的纹路,速度并不快。 这只偌大的药鼎,就如同一只大肚汉,明显不是很容易就能喂饱的,云葶分明感觉到,罡气在迅速地向着药鼎上流失,如果一直继续下去,她的罡气就会被用尽。 虽然罡气会渐渐恢复,可是她现在身处险地之中,如果再坚持下去情况很是不妙。 此时,药鼎之上已经有一半多的地方都已经包裹着她的罡气,距离她的成功只差一步之遥,现在让她就这样放弃,她又如何甘心? 不! 她一定要弄清楚,这药鼎之内藏着的究竟是什么,会让燕王如何重视。 咬着牙,云葶继续向药鼎之上注入着罡气,时间缓缓流逝,她的脸色也一点点地转为苍白,额上更是冒出细细的一层汗水。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淡青色的罡气,完全填满了药鼎上的沟壑。 咔嚓一声轻响,药鼎上的那扇门,缓缓地向着两旁分开。 云葶大喜,略带疲惫地收回手掌,她移步过去,好奇地看向鼎内。 迎上她目光的,赫然是一双眼睛,深紫色的眼睛,在昏暗的药鼎内微微闪烁着光芒,目光中透着阴戾、狂躁、嗜血的味道。 云葶本能地闪身而退,同时做出防备的姿态,药鼎内的东西,并没有如她想象的扑过来攻击,传出来的只是虚弱的呼吸,只不过,那呼吸稍显急促,似乎也透着不安。 鼎内黑暗,内膛很深,烛光并不能完全投射,微眯起眸子,云葶很快就适应了里面的昏暗,然后也看清了那眼睛的主人。 那是一只异兽,它高大的身子蜷缩在药鼎内,虽看不出究竟有多长,却可以通过粗壮有力的四肢长度判断出这个东西只怕四足站立都要有一人来高。 就算是在昏暗之处,它的皮毛也依旧映出一种油光水滑的质感,那是一种则神秘的紫色,如绸如缎如锦,云葶活了哪世,也不曾见过有哪种动物,会有如此美丽的毛皮。 接着,云葶就皱起双眉,眼中控制不住地露出几分心疼之色。 除了它靠外的那条腿之外,它的身上几乎无一处拥有完整的毛皮,无数道伤口密密地布满它的身体,看那痕迹,却是刀枪箭伤俱而有之,伤口处,毛皮掉落,肌肉翻出,有的地方甚至还露出白色的筋骨,看之触目惊心。 云葶看不似此物为何物,既不是狼也不是虎,更不是貂……甚至在云葶看过的关于玄兽的书中,也从来不曾排绘过这样的异兽。 在它的两肩和四足,俱是穿着锁链,锁链上染着血,闪烁着金红色的光泽,上面密布着尖刺,很明显不是普通金属所制,坚韧是非常,同样的锁链还紧绕着它的嘴巴,尖刺刺入处,血正一滴一滴缓缓地滑下。 顺着鼎底上蜿蜒的纹理,一点点地淌到鼎门附近,一个诡异的莲花样的坑洞中,借着烛光,云葶看得清楚,它的血并不是红色,而是呈现出一种深深的近墨一般的紫。 看着这些锁链,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它的眼中写满怒与恨,却并没有攻击她的原因,不是不想,是它跟本就不能动! 甚至,它就算是不动,也每时每刻都在痛苦之中。 “他们,想要你的血!” 云葶立刻就想出答案,做为一名丹师,她当然知道,有一些的丹药需要以不同属性的玄兽的血液为原料的一部分。 远处,突然传来嘈杂而急切地脚步声。 云葶抿紧嘴唇,心中有些疑惑,她如此小心,怎么可能还会招来王府的人 ? 目光掠过眼前的银鼎,突然明白过来,是自己刚才用罡气催动药鼎,引起了药鼎主人的感应,她起身欲走,突然又折身转脸,看向鼎内的紫毛异兽。 迅速拔出匕首,注体内全部剩余的罡气在匕首之上,她猛地挥刀而出,异兽看她挥刀而出,眸中颜色越冷,喉咙里发出一声透着怒意的悲鸣。 当! 云葶的匕首笔直地砍在锁着它肩膀的锁链上,顿时一片火花飞溅,锁链上多出一道浅浅的痕迹,却并没有如她想象的断开。 嘭! 院门,门板撞在墙上的声音清楚传来,很明显,对方已经入了院子,云葶甚至清楚地听到弓箭手们拉开弓箭的声音。 怎么办?! 目光在那对紫眸上片刻停留,云葶猛地站直身子,伸开双臂,用力抱紧面前的药鼎,深吸口气,硬是将药鼎举起。 咔嚓! 脚下,青石地砖应声而裂,云葶亦已经在心中默念出玲珑塔的咒语。 “玲珑塔,塔玲珑,玲珑塔内天九重!” 一阵闷响,紧闭的木门痛苦地呻吟一声,直接化成无数木片飞落,一道身影从外面飞身而入的时候,屋内的云葶与那座银塔亦已经瞬间消失在原地。 地面上,只留下两块因为突然受力而碎裂下陷的青石地砖。 环视四周一圈,落在屋内的那名劲装男子,瞬间瞪圆眼睛,然后抬起手,用力地揉了揉眼睛,接着再次瞪圆,然后如被施了定身术一般石化在原地。 “怎么样?!” 披着雪白长袍的王府军师蔡青,喘息着门外跑进来,看到空荡荡的屋子和那些敞开的抽屉和门、空荡荡的木架,顿时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两晃,扶住石桌才算是勉强没有倒下。 “追……”蔡青尖利地嘶叫出声,“给我追,给我找,一定要把药鼎和所有的一切都找回来……” 在他的尖叫声中,劲装男子也终于从石化中回过神来,转身奔向房门。 “所有人,兵分三路,一队搜寻王府,另外两队,分别搜寻南北城,就算是将燕城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偷东西的人找回来!” 劲装男子高声喝令,门外早已经搭弓上箭,随时准备着出手的王府卫军立刻就收弓起身,迅速分成三队,离开丹房,分头行事。 屋内,蔡青的目光缓缓地掠过丹房内那些空荡荡的抽屉,弯下身去,轻抚着原来放过银鼎的青砖,脸上难掩心疼,原本就苍白的面孔瞬间仿佛又老了十岁。 这些东西,几乎就是他一生的心血,竟然一下子,没了?! 门外,脚步轻响,一身套着家居素袍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位侍从迈步行进来,看到屋内的情景,也是大吃一惊。 这人四十岁上下,眉目清秀,想来年轻之时也是英俊男子,正是这燕北郡的主人——燕王秦荣。 到底是一代霸主,承受之力也是远胜常人,片刻秦荣又恢复常色,行到脸露悲凄的蔡青身后,抬手轻扶住他的肩膀,“军师,不必太过伤怀,难道,在燕城之中还有人能拿走我燕王的东西!” 他的语气,虽是安慰却仍透着霸道。 蔡青意识到自己失态,忙着起身,向燕王轻轻点头,“蔡青失态,燕王见笑!” 燕王轻抬手,两位贴身侍卫立刻就行礼退出门外。 “那东西也一起丢了?!”燕王沉声道。 “那东西正在药鼎之中放血,对方显然是一时间无法割断玄铜锁链,才索性连药鼎一起偷走!”蔡青语气中裹着怒意。 燕王环视四周,目光最后落在地上那两块被云葶踩碎的青砖上,眉尖轻轻挑起,“药鼎如此巨大,这贼人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如此之物带出王府,难道他是用飞的不成?!” 此时,蔡青亦已经冷静下来,略一思索就想出这其中的诡异。 “难道说,是府中有人做内应?!” “药鼎喝过你的血,如果它还在府中,难道你感觉不到它在何处?!”秦荣沉声开口,语气中已经有一抹薄怒。 “王爷教训的是!” 蔡青屏息凝神,微微地瞌上眸子,仔细感应,却并不曾感觉到半点药鼎的存在,如果说鼎在府中附近之处,他不可能感觉不到,这么短的时间,对方也不可能把药鼎带出王府,难道这么大的东西竟然凭空消失了不成?! 玲珑塔内,云葶的耳朵紧贴在塔壁上,倾听着外面二人的谈论声,听到二人起疑,她不由地转脸看向放在一层塔中的那只巨大药鼎。 只见雪竖着尾巴,远远地缩着身子注视着药鼎内的异兽,目光之中流露出怪异的表情。 云葶无心研究,雪此刻的心情。 她不能确定蔡青是否能够感觉到玲珑塔内的药鼎,为了避免对方发现异常,将兵马调回,她当机立断,决定冲出玲珑塔,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借机逃逸。 心思已定,她探手扯起遮脸的面巾,小心地蒙住自己的脸,将墨竹笛取下放到塔中,一手握着匕首,一手从发上摸出银针,轻吸口气,默念咒语。 第76章 逃离燕王府 屋内,蔡青还在仔细感觉着自己药鼎的气息,秦荣则踱到木架边,注视着那些空荡荡的架子思索着。 原本放置银鼎的位置,云葶的身体无声无息地出现,感觉到异样,蔡青猛地转脸,一只套着黑色靴子,染着些青石末的脚,却已经迎面而来。 蔡青尚未看清楚是怎么回事,胸口上已经挨了重重一击,顿时倒飞出去,撞到对面墙上的木架上,木屑四散飞起,云葶扬手向着秦荣甩出右手上的银针,同时飞身而起,冲向最近的窗子。 半空之中,银针裹着青色罡气,快若流星。 转身抬臂,秦荣宽袖急卷,数枝银针便被他裹进袖中,随着他挥出手臂,立刻向着云葶倒飞而出。 “拦住南窗!” 高喝出口的同时,秦荣的身体亦已经风一般向着她追过来,右手抓出,手指之上,竟然裹着一层灿烂的银芒。 燕王秦荣,赫然是白银境上品的战者高手。 哐啷一声,云葶直直撞开南窗,几根银针擦着她的衣发掠过,刺入木窗窗棂,咄咄有声。 门外守护的二位侍卫听到秦荣的声音,立刻就同时向着南窗外弹掠过来,看着有人破窗而出,想也未想就拔出腰刀,出手相拦。 被二人攻势所迫,云葶不得不落地应对。 此时,秦荣亦已经飞窗而出,裹着银芒的手指如苍鹰的利爪,狠狠地抓向云葶的后心,两位侍卫一刀不中,第二刀亦已经紧随而至。 刀身上,如墨一般的罡气近若实质。 前有两位玄铁上品的侍卫,后有白银上品的燕王,云葶脸上却不曾露出半点慌乱,早在离开玲珑塔的时候,她就已经想到有可能会遇到这样的情景。 缩身让过头顶的一刀,她右手扬起,匕首架住另一位侍卫的腰刀,同时单足点地,用力拧腰,身子如陀螺一般在空中连续旋身,她险而又险地让出秦荣抓过来的一击,夜行衣的后背却被秦荣的手指抓掉巴掌大的一块。 如果再慢一分,对方的手指就要抓破她的皮肉,不待云葶重新落地,三人已经再次攻上前来。 不仅如此,丹房内,被云葶一脚踢飞的蔡青亦已经从一堆木头破片中爬起身,急步奔到桌边。 云葶心中,自己不可恋战,刚才为了开启银鼎她已经消耗了太多的罡气,如今想要在这样的三位高手夹击下还立于不败之地,实在太难。 耳听着三道分声夹着霸道杀意从不同方向□□,她的左手已经伸到胸口之内,再出来时,指间已经夹了三四片不大的纸片。 挥刀格住右侧的腰刀,借着刀身之上的反弹之力再次掠身而起,避过秦荣的一击,她左手甩出,指间纸片凌厉如刀地飞出,纸片遇风而燃,瞬间化成数只拳头大小的火球,冲向秦荣。 上次见识了丹青和余墨给她的画和字符的威力之后,她也可以试着写画自己的召唤图和字符,这些纸片就是她的火字符。 境界有限,云葶的这些字符的杀伤力自然还不够强大,但是蚂蚁虽小多了也能咬死大象,眼看着一片火球飞来,秦荣也是不敢硬拼,挥袖扇开火球,人也自然地退出几步。 几步,已经足够。 利用秦荣退出攻击的这短短一瞬,云葶的两只手同时向左右方向甩出,左手中五六只火字符再次出手,分袭向左手边那侍卫的头脸胸口小腹等要害之处,右手中的匕首则割破夜空,从对方的刀身边斜穿过去,割向对方手臂。 那侍卫怎么也想不到,云葶竟然会有如此诡异的用刀之术,慌乱之中急忙收臂回躲,到底还是晚了一瞬。 伴着织物被割开的声响,侍卫的衣袖也被割开一道裂口,臂上亦多出一道深深的伤口,好在闪避及时,若再晚一分,这只手怕就要被废了。 左手边的侍卫哪里有秦荣的厉害,慌乱闪避到底还是被其中两个火球所伤,不仅烧掉半边眉头,头发焦了一片,半张脸也被烧成一片焦黑。 双膝弯起,云葶落地的瞬间就再次弹飞而起,向着高墙的方向倒飞而出,同时左手挥出,十几片火字符就如雪片一样向着准备追上来的三人飞射过去,化成一片火球。 “不要追了!” 蔡青急奔出来,一边大声提醒,一边就挥出右手,几颗银色气子就从他的袖中飞出,向着院中不同的方位落去。 云葶人刚刚在院中的一张石凳上落脚,几颗气子亦已经分别落入院中不同之处,院子里的大阵再次运行起来。 感觉着脚下微震,她虚劈一掌,借力再起。 轰! 她刚刚离开石凳,石凳就已经向两侧裂开,火焰便从裂纹处如一条诡异的舌头钻出。 “哼!”蔡青轻轻拍落胸口处沾着的木屑,“我是不会让你把东西带出这个院子的!” 盘腿坐到地上,蔡青右手急指,几颗银子气子就再次从他的掌心飞出,落入院中。 云葶的身影如一只猫儿轻灵地在院中弹掠过,她能感觉到,这座大阵经过蔡青的气子加入之后,比之前的变化又快了数倍,知道是蔡青在操纵着院中的大院,她每一步都十分小心。 好在,因为担心大阵的伤害,秦荣等三人并没有随入阵中再次攻击,云葶只需要应付大阵上的机关和蔡青的气子。 闪跳腾挪,随着她的起落,院中的异动也是此起彼伏,忽而冒出火焰,忽而冷箭飞起,忽而柔软的草丛之内生出雪亮尖利的钉板…… 站在蔡青身后,秦荣注视着那个在院中闪跳的身影,眼中的神情并不轻松。 眼看着云葶数次惊险地逃出阵法的攻击,虽然看上去很凶险,却每次都在关键时刻躲过,迂回之中却在向着高墙的方向慢慢靠近,秦荣的眼中不禁露出冷意。 “弓?!” 他探手向身边的侍卫伸出右手。 身后侍卫不敢怠慢,立刻就从身上取下长弓,送到他的手上。 接弓在手,秦荣手指轻探,已经从他的箭囊之中摸过一只羽箭,搭上弓弦,伴着一声细碎的轻响,弓弦瞬间拉成满弦。 银色的罡气早已经经由秦荣的手掌传遍整个弓身,水牛筋做成的弓弦嗡嗡地颤抖着,似乎已经接近承受的极限,马上就要绷裂开来。 “不要拦她!”秦荣沉语出声。 蔡青本已经准备好手中的气子,准备引发大阵上的最强攻击,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就垂下已经抬到半空的手掌。 他没有出子,前面原来的死路就变成活路。 云葶立刻就斜掠而起,从这条活路间穿出去,来到高墙下,手中匕首在墙上用力一刺,借着这股力量,她的身子就拔地而起。 嗡! 秦荣松开手指,水牛筋弓弦发出一声痛苦地哀鸣,将弦上的羽箭射出,裹着银色罡气的羽箭,刺穿空气,直取云葶后心。 这一箭,却已经凝聚秦荣的全部力气和罡气,速若闪电,擦过空气的时候,都发出一阵噼噼啪啪的细碎声响,似乎快得要将空气都点燃。 云葶清楚地听到了那刺耳的破空声,也感觉到了身后天地元气被割开的狂暴躁动。 这一箭,力势惊天! 对方故意留出一道活门给她,就是要在她逃开时,射出这一箭,一箭毙之。 此时,云葶人在空中,还处于刚才那一跃的上升之势,跟本不可能改变身体的前进方向,秦荣的这一箭,拿捏得恰到火候。 不管这个贼是谁,都已经挑战到秦荣的底线,这个人,必须死! 知道这一箭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躲开,云葶只来得及缩回左臂,护住胸口要害,同时右手抓住胸口衣袋里剩余的所有火字符,准备着最后一博。 眨眼之间,羽箭已经穿过院子,来到高墙附近。 半空中,一道人影突兀地出现,在羽箭射中云葶之前,挡在她的面前,挥掌砍向迎面而来的羽箭。 淡金色的罡气,脱掌而出,有若一道凌厉刀锋,霸道切下,毫不回避地迎住这霸道一箭。 淡金亮银两道光华瞬间撞在一处,空气中片刻死寂一般的宁静,两道光华同时收缩,然后又猛地爆炸开来,罡气碰撞发出让人心口发沉的闷响。 羽箭瞬间爆开,化成一只箭尖和无数木屑四下飞溅,箭尖斜飞云葶身侧,深深地刺入高墙上坚固的青石之中。 高墙下的那一丛花木瞬间爆开,碎叶细枝裹着被震成粉末的花瓣飞溅而起。 一切说起来复杂,实际上不过就是一个喘息之间的事情。 勾住墙头,翻身上去,云葶扬手丢出右手边那一大把火字符,同时向着黑衣人喝道,“快走!” 她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她知道,刚才是他帮了她。 如果不是他及时出手,只怕那一箭,她必须重创。 火字符在空中化成一片火球,如火流星般呼啸着落在院中、屋脊…… 火光中,突兀出现的黑衣人亦已经重新落回高墙,随在云葶身后向着府外逃逸。 秦荣挥袍扇开落在他面前不远的火球,注视着四周的火光,脸上露出狞狰之色。 “传令全城,就算是挖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我抓回来!” 飞屋过瓦,迅速飞掠,云葶与黑衣人很快就逃出王府,来到府外不远处的一道巷道。 落地转身,云葶露在面罩外的眼睛灼灼地盯住对方蒙着面的脸,“多谢!” 谢字出口,她的右手亦已经急急探出,抓向对面蒙面的黑巾。 敢在这样的时候出手,直面白银境上品强者的全力一击,对方绝不可能是与她无关无系的陌生人。 那样恰好的出手,那样非常的时机…… 只能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人一直在暗处,窥视着丹房内发生的一切。 她必须弄清楚,他究竟是谁! 黑衣人向旁一闪,让出她抓着来的手掌,同时就倒飞而起,落在巷侧墙上。 “站住!” 云葶低喝一声,人亦如影随形地追上前来,人在空中,已经甩出几支银针,锁住对方前进的方向,左手匕首收起,徒手抓向对方手臂,她没有攻击要害,也没有用兵器,很明显并不是真想要对方的命。 她只是要把他留下,看看这个人究竟是谁! 跟踪她,偷窥她,救她……又什么也不说的要走,她怎么可能允许有这样一个人存在?! 黑衣人前路被封,无奈之下只得断住脚步,与她战在一处。 两个人在窄窄的石墙上,你进我退,转眼之间已经过了二十几招,却并未分出胜负,双方的招式看似凌厉,却不约而同地没有使用罡气,而且出手之间也并不攻击要害,这样的打法自然很难分成胜负。 远处,蹄声渐近。 知道是王府的人马追过来,云葶心中微急,探指捏住对方手腕,她猛地上前两步,再次抓向对方面巾。 一只手掌,舒展开来,正好迎住她的手指,瞬间握紧,就将她的小手握在指间。 两个人,一个抓着对方的腕,一个抓着对方的手。 手不能用,就用脚。 云葶飞起右足,踢向对方膝盖,黑衣人双腿急分,用力一夹,便将她的腿夹在自己的两腿之间。 打斗之势,顿成僵局。 两个人身体都纠缠到一处,谁也不肯先放开手,生怕对方会抓住机会,借机发难。 蹄声,越来越近,明显已经到了巷口附近。 “先躲起来!” 云葶盯着对方的眼睛,低声道。 黑衣人明显也意识到此刻的情况,尖着她腿的双腿在墙上轻轻一点,就带着云葶无声地倒入院墙内,落在不知道是谁家为牲口准备的过冬干草堆上。 “进巷子看看!”外面,追步的声音清楚传来。 两个人,脸贴着脸对视,同时保持着沉默。 蹄声奔入巷子,转了一圈又折回。 “没人!” “继续往前搜!” …… 蹄声,渐远。 云葶猛地勾起自己自由的那条左腿,便要抢先出手,黑衣人却似乎是料到她的想法,当即身子一翻,便将她压在身下,破掉她的攻势。 检开抓着他手腕的手掌,云葶再次抓向他的面巾,黑衣人手腕自由,立刻就摸向她的脸。 她,终于抓住他的面巾,心中一喜,她用力扯下。 眼前,一片黑暗。 就在云葶扯下对面面巾的时候,黑衣人的手亦已经将她的面巾向上翻起,遮住她的眼睛,她看到的只是自己遮脸的黑布。 云葶抬起想要去扯下遮眼的面巾,一只温热的手掌却已经抓住她的。 云葶什么也看不见,她只能听到对方微重的呼吸,还有他的体温以及压在她身上时的重量感,以及他的心跳隔衣传来。 “你究竟是谁?!”她沉声开口。 黑衣人始终沉默,回应她的只是他的心跳和呼吸。 “你再不回答,休怪我无情!” 对方的沉默,激怒了云葶,她的胸口处升起怒意,就算是对方帮了她又怎么样,如果他真是她的朋友,就不会这样故弄玄虚,到现在还不肯露出真面目。 依旧没有回答,云葶只是感觉着对方的呼吸越发近了,她不仅清楚地听着他的呼吸声,脸上还感觉到他呼出的温热空气,他的脸就在她的脸上方。 心中冷笑,云葶突然张齿,咬向他。 黑衣人撑身躲开,云葶咬了个空。 但是,利用他闪避的时机,云葶亦已经用力翻身,将他压到身下,同时抬起一手,一把扯下遮住眼睛的面巾。 她再次看向他的脸,结果,依旧还是失望。 男人松开她的手掌已经将遮脸的面巾重新拉回原处,暴露在她视线之中的只是一对眼睛。 云葶双手齐齐抓出,对方立刻抬手相迎。 两人双臂互锁,再次成为僵持之态。 只是这一次,换成云葶在上,对方在下。 近在咫尺地注视着那对眼睛,云葶瞳孔微缩。 这眼睛,好熟悉,她在哪里见过?! “哼!”她冷哼出声,“你以为你一直蒙着脸不出声,我就猜不出你是谁,你的眼睛,我认得这双眼睛!” 黑衣人微眯着深邃的黑眸,似乎是在审视她这句话的真假。 云葶垂下脸,一张张地凑近他的脸,突然张嘴,咬住他遮脸的黑巾。 一声轻笑,突然从黑巾下传来。 “小东西,你就那么喜欢咬人 ?!” 调侃的语气,故意压得暗哑的声音,似曾相识。 云葶的身子僵在原处,“你是夜麟?!” 怪不得,她总觉得这人给她一种好熟悉的感觉,尤其是这对眼睛,她确认,自己在哪里见过。 上次见夜麟时,他已经是白银境上品的境界,如今破界进入黄金境,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为什么,他要帮她,他不是一心只要她死的吗? “为什么帮我?”她松开咬住他黑巾的牙齿,注视着他的眼睛逼问。 “帮你?!”夜麟冷笑,“你以为,我是在帮你吗?!” 云葶轻哼,“你也是为了那个东西?” 她就说,他可能会帮她? 他一定是猜到她已经拿到东西,所以才暂时帮她脱身而已,因为他不希望那东西重新落回燕王的手中。 夜麟眼底闪过一抹愕色,片刻又迅速消散,“没错,现在乖乖把东西交出来,我就饶你一死!” 第77章 到底是谁? 云葶笑了,笑得极狂极冷。 “就凭你?!” 右腿弯起,她狠狠地踢向他双腿之间,男人的致命之处。 这一脚若是踢中,就算夜麟不死,只怕下半生也只能做半个男人! 夜麟右膝抬起,在她踢中他之前挡住她的。 这一次,云葶已经用上身体内剩余的全部罡气。 而夜麟,没有! 嘭! 二人膝盖相撞,顿时发出一声闷响,力量的作用将二人瞬间弹开。 云葶倒飞而起,跌落在草垛下,勉强稳住身形,夜麟却已经迅速起身,拖着疼痛非常的膝盖掠起。 云葶没有追,她已经消耗了太多的能量,刚才那一击虽是用尽全力却连对方的骨头都没有踢断,且不说她是否能追上他,就算追上只怕吃亏的那个反倒是她。 轻吁口气,她转身向着长风镖局的方向奔去。 秦荣明显不是简单角色,对她怕是已经做过充分的调查,这一次他大张旗鼓地盘查,长风镖局必然会是调查地之一。 一路飞奔,云葶匆匆回到长风镖局,远远就听到前院里传来的重重砸门声,她轻吁口气,从后窗翻身回到自己的房间,迅速褪下身上的夜行衣收到玲珑塔内,又将长发打散,做出从床、上刚刚起来的样子,直接套着中衣就披上大氅,推开门走了出去。 前院,于正没有得到云葶回来的消息,哪里睡得着,听到有人拍门立刻就披来到前厅,还未入厅,就见一队全副武装的精良兵将整齐地列队于前厅外的小校场,台阶上,则站着王府亲卫兵副将陈冲。 “陈将军!”于正经常于王府中行走,自然认得他,心中担心,脸上却是露出笑意,“这大半夜的,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别提了,马上把所有的门都打开,我要搜查!”陈冲不耐烦地挥挥手,睡得正香却被人从媳妇温暖的被窝里唤醒出来搜查什么劳什子的盗贼,任何一个人怕都不会有好心情。 “搜查?!”于正向身边的下人做个眼色,“没眼力的东西,怎么也不知道让陈将军进去暖暖身子,喝杯热茶,快去沏两杯南唐的上好龙井来!” 下人答应着去了,于正就笑着看向陈冲,“陈将军,来,进屋进屋,有什么事咱们屋里说!” 燕城的夜,哈气成霜,早已经有了凛冬的感觉,陈冲虽然心中不悦,却仍是没有拒绝他的邀请。 二人行进厅来,分主宾坐下,下人又送上滚热的香茶,于正这才开口,“陈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喝了两口香喷喷的热茶,陈冲的心情也似乎好了一点,“别提了,不知道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敢去王府里偷东西,此番王爷大怒,发下话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那贼,你们长风镖局这几条街,刚好归我管!” “您辛苦!”于正帮他将茶杯续到八分满,“您啊,就在我这好好休息一会儿,暖暖身子,过去再去别家就是!” “那可不行!”陈冲重新捧起杯,“王爷有话,不能有半点纰漏,于老板,您可不要让我为难!” “岂敢!”于正依旧陪着笑,“难道您还不相信我,咱们这长风镖局何时出过贼?” “既然没有,又何必搜查,放心吧,我好好交待,不会惊到女眷们的!”陈冲饮了口热茶,当即从椅子上起身,便要行向厅外。 云葶前往王府,此时还不知道吉凶,如果真的放任他们搜查,查到他的房间,如何交待?! 于正心中担心,便要上前阻止。 陈冲看出他的心思,不由地脸色微沉,“王老板,您也是府里的熟客,难道王爷的脾气还不知道,这是末将分内之事,如果您还要再多说,那我也只好不顾这脸面了!” “于正,这是出了什么事,院子里怎么来了这么多兵马?!” 厅外,云葶的声音淡淡传来。 听到她的声音,于正心中提着的那块石头才算是完全落了地,忙着向陈冲道,“陈将军,我之所以阻止您,就是因为云丞相今日恰好到了镖局!” 这时,云葶的人亦已经走到厅外,挑帘而入。 陈冲抬脸看去,只见一位精致少年如玉树临风一般停在门内,高瘦的身材,精致中略带着些稚气的面容,眉宇之间却自有睨视天下的琚傲与霸气。 燕城虽远离楚阳,可是楚阳城中发生的这些大事,这里的人们自然也知道,更何况陈冲还是王府里的一位副将,自然也早已经知道不少关于云葶的“英雄事迹”。 人家可是官居一品,陈冲怎敢怠慢,当下挑起长袍,单膝跪地,“末将陈冲拜见丞相大人!” “快快请起!”云葶立刻上前一步,将他拉起,“又不是在朝堂之上,本官又不是公干而来,何行如此大礼?” 拉起陈冲,她立刻转脸看向身边于正,“于正,马上带兄弟们挨间搜查,好让陈将军回去交差,咱们镖局里固然不会有贼,可是既然王府丢了东西,帮忙找找总是应该的,让兄弟们别介意,我的房间也仔细看看!” “是!”于正答应一声,挑帘欲走。 “于老板留步!”这一回,冲上去阻挡的却是陈冲,“惊扰丞相好梦已经是末将之罪,怎么敢再去妄搜房间,丞相八面威风,贼儿怎么敢躲到这里来?” 云葶是谁,一品丞相,皇上身边的红人,他怎么敢真的搜她的房间?! “这,怕是不妥吧?”于正心中暗笑,这陈冲变脸变得比翻书还快,脸上却依旧装出一本正经之色,“万一王爷怪罪下来,陈将军如何交差?” “王爷如何知道丞相在此,定然也是与末将一样的决定!”陈冲笑着向云葶弯弯身子,“丞相大人,请恕末将惊扰之罪!” “将军遵守本职,何罪之有?”云葶回他一笑,“回去见到王爷,请代我向他问好,就说云葶一定明日便会登门前去拜访!” 陈冲唯诺称是,带着一众手下退出常风镖局,伙计们重新去关门,于正就凑到云葶身侧,“您……睡得还好吧?!” “还好!”云葶侧脸向他一笑,“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知道她不想细谈,于正很知趣地没有多问,当下向她颌首,“公子早些休息!” 云葶折身行向后院,路过无双住的院子,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夜麟的出现,于她完全是在意料之外。 他出现的太巧,以至让不得不让她怀疑,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潜伏在她的身边。 “公子!”随行的伙计刚好从院中走出来,看到她立刻就小跑过来,“前院闹轰轰得,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云葶侧脸看向随在他身后走出来,身上只套着中衣,披着一件薄外袍的无双,“听说是王府里丢了东西,刚才派人来这里搜查偷东西的贼,你们二个睡得怎么样,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吧?” “没有!”伙计打个哈欠,“我听无双请故事讲到半夜,这会刚睡着,就被他们吵起来了!” 讲故事讲到半夜? 如果真是如此,无双就不可能离开镖局到王府去。 云葶露出好奇之色,“什么故事,能让你一直听到半夜?” “就是云家三公子的故事啊!”伙计一笑,“公子,您的爹可真是非常人物,我这个人啊,听人家讲书三句就能睡着,可是听着云三公子的事情,我都热血沸腾,恨不得也背把剑闯荡江湖,只可惜啊,咱没那个天分!” 云葶原本还以为,此中可能有诈,听他这么一说,倒觉得这事怕是真的,暂时排除无双就是夜麟的嫌疑,她看向他的目光中却依旧带着玩味,“无双,你知道的可真不少!” “这些,我都是听说书先生讲的,云三公子的事情,天下之人又有几个不知!”无双展臂伸个懒腰,“困,继续睡去,公子您也早点休息,老是熬夜,对身体可不好!” 二人重新回院,云葶则继续前行。 回到院中,看着对面暗着灯的房间,她的眉尖再次挑起。 这么大的动静,整个镖局的人都起来了,无双他怎么还能安静地待在房中?! 心中不解,她疑惑地转身走过去,轻轻地推推他的房门,吱呀一声轻响,门竟然开了。 “思晔?!” 云葶戒备地握起拳头,迈步入室。 借着从门外透进来的灯光,她惊讶地发现,房间内空荡荡的,竟然没有半个人影,木床\\上的被子松散着,不知道是故意做出的样子还是刚刚有人睡过。 心中疑惑,她踮足掠到床侧,伸手便要摸向被中试试被子的温度。 “云葶,你回来啦!” 院中,突然响起思晔温润的声音。 云葶已经伸到他背边的手掌立刻就缩了回来,转身看向门外,果然见思晔站在台阶下,他外袍都没有披,身上只是套着一件单薄的中衣,头发微乱,惹人心怜。 “你去哪儿了?!”闪身掠到阶下,云葶疑惑问道。 思晔笑着答道,“刚才听到外面有动静,我惊醒过来就到对面找你,结果发现你不在房中,我就出去找了,后来是下人们告诉我说你已经回来了,所以我就回来看看!” 掠过他中衣下微缩着的身体,云葶的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温暖,抬手就扯住大氅的衣带,“来,快披上!” “不用!”思晔抬手拦住她,“你没事,我回屋就是!” 感觉着他微凉的指间,云葶不禁无奈轻叹,用自己的手掌将他的双手拢住,拉着他行进房间,云葶不由分说地将他按到床上坐下,“好了,现在马上上床,盖上被子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我让下人煮姜糖水给你,告诉你,思晔,现在可是非常时期,你可不许生病!” 她语气虽嗔,语意间却满满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我没事,时候不早了,你也快些去睡吧!”思晔思晔地笑。 看着他满是笑意的眼睛,云葶缓缓地变下身来凑近他,目光专注地观察着他的眼睛。 “怎么突然盯着我的眼睛看?!”思晔眼底闪过一抹慌乱。 “我只是在想,人的眼睛难道真的能撒谎?!”云葶直起身子,语气转为深沉,“或者我说了你也明白,在我身边,似乎有一个人,一直潜伏着,难道一个想要杀我的人在面对我的时候,能够完全敛起他的杀意吗?!” “也许……”思晔微垂下脸,“他并不是真的想杀你呢?!” “说的也对,目前看来,他似乎暂时是不想杀我,因为我于他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我想,等到这个价值消失的时候,或者也是他准备动手的时候!”看思晔表情不太对,她忙着重新露出笑纹,“不用担心,我云葶可不是那么轻易就容易死的,更何况,我还有小师叔呢,只要我们二人合作,什么黄金境的强者,又算得什么?!” 不想这个少年为自己担心,云葶轻拍他肩头,“好了,早点休息!” 送她到门边,思晔这才轻掩房门。 听着她的脚步声渐渐行到对面,听着她开门关门的声音,他却久久地站在门后没有动。 …… 楼主,看看你自己,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从我认识你到现在起,你何曾如此地失去冷静,楼主难道就没有感觉到,云葶,云家十三,这个人已经扰乱了您的心吗! …… 耳边,不知道怎么的就想起忍冬的声音。 “不,我没有变!”懊恼地低喝一声,思晔转身行到床边,抬手抓起梳妆台上的镜子,看向镜中的自己,那对刚刚面对云葶时还温润如春风的眸子,此刻已经寒成冰霜,“忍冬,你错了,你完全错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利用她,我重新回到学院也不是因为她,我今天救她只是因为她还有用所以不能死,我去王府只是因为我想知道她究竟去干什么,我刚才之所以担心她认出我只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因为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云葶是我引来那些仇人的最好诱饵,我跟本就不在意她这个人,她的生死与我无关,无关……” 紧捏着铜镜,思晔一遍遍地低声重复着,似乎是想要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还和从前一样。 第78章 美男出浴? 对面的房间中,云葶随手扇灭桌上的灯,立刻就念出咒语进入玲珑塔。 此刻的她,跟本就不知道,对面房中思晔是怎么样的纠结,更不知道,她一直在找的夜麟恰好就是她最信任的思晔。 找不到夜麟,眼下她最要紧的事情,就是弄清楚那只紫色毛皮的玄兽究竟是什么东西,它的血又有何种的好处,让秦荣如此在意。 银鼎还在一楼,只见鼎内已空,那几只固定在药鼎上的链子歪斜着搭在药鼎上,上面满满地都是新鲜的血迹倒刺的地方甚至还连着皮肉,看样子,却仿佛是硬生生从肌骨内拉出来一样。 云葶环视一圈,没有发现紫毛玄兽的身影,甚至连平常总是第一时间扑到她怀中的雪,竟然也不在。 目光重新落回药鼎,她立刻就注意到血迹一路绵延向楼梯的方向。 没有犹豫,她转身行向楼梯,一步一步小心地走上去,手却已经拔出匕首,紧紧握在手中。 这个家伙,竟然能够硬生生将这些带有倒刺的锁链从身体内拔出来,其强悍可见一斑,她不敢想象,雪会不会是它的对手。 “嗷!” 一声轻啸,熟悉的白影从二楼楼门直扑过来,一头扎进云葶的怀里,雪依旧故我地在她的身上蹭着。 看到雪安然无恙,云葶提着的心也稍稍落定,手中匕首却依旧没有放松,抬步迈上最后一阶台阶,她进入二楼。 视线入处,那一汪清池之中,赫然有一人背对着她在泡在池水之中。 长长地拖在地板上的发,和玄兽的毛皮一样,呈现出罕见的深紫色,在塔内柔和的光线中,散发着耀眼的光泽,遮住了他的身子也遮住了他的脸部轮廓。 哗啦! 云葶疑惑间,水中人却已经如一只猎豹从池水之中飞扑出来,落在水池对面,一对墨紫色的眼睛满是戒备地看向池水对面的云葶。 云葶微眯起眸,视线带着审视落在他的脸上。 和他的头发一样,他的眉毛同样也是深紫色,肌肤却是健康的小麦色,整间脸孔仿佛是鬼斧神工雕刻出来一般,棱角分明,透出野性的美感。 不仅如此,他的身体也同样充满着野性之美,从颈间到足尖,他的身上没有丝缕,同样也没有一处多余的赘肉,肌肉线条顺滑充满着爆发力,晶莹的水珠将他的肌肤润得发光,顺着肌肉的线条缓缓淌下,透出别样的性\\感。 “你是谁?!” 对面站着一位赤、裸诱人的美男,云葶的语气却依旧是冷的。 因为她,分明感觉到对方透出的危险气息,那是一种如兽一般充满着攻击性的气息。 紫发男子微弯下身,喉咙里发出一声示警一般的吼叫,腿上肌肉收缩,明显是在酝酿着攻击。 “嗷!” 雪突然从云葶的肩膀上跳下去,竖起身后的四条毛茸茸的长尾,以保护的姿态停在她的面前,嘴里不断地发出或长或短的鸣叫声。 云葶虽然听不懂,却也已经猜到,雪似乎是在与对面的男人交流。 难道?! 目光再次落在男人的紫眸,她脑中突然想出一个大胆地猜想。 难道说,他就是那个紫毛玄兽所化?! 在经过与雪的沟通之后,对面的紫发男子绷紧的肌肉一点点地放松下来,却仍是戒备地看着池水对面的云葶。 转过小脑袋,雪弹身跳到云葶的怀里,用爪子抱住刀握着刀的手,轻轻地摇晃着,它虽不能说人语,云葶因为与它有契约在身,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它的心意是希望她不要与紫发男子为敌。 看对面的紫发男子还要盯着自己的刀,云葶也知道,自己这样下去并不友好,当下将就刀收回鞘中,向他摊摊手掌,示意自己没有武器。 紫发男子似乎看懂她的意思,身体越发放松起来。 云葶再次打量他身体,眸子再次微眯而起,记得昨晚时看到他,他满身伤痕,有的地方更是伤及露骨,现在他全身上下皮肤光滑非常,甚至连半点疤痕都没有,难道说他竟然拥有如此强的自愈能力?! 雪感觉到她的心思,跳到地上,行到池边,向着池水的方向嗷嗷地叫了两声。 上次雪受伤也是很快复原,当时云葶也没太在意,现在听它对着池水连连啸叫,她顿间大悟,“难道,是这水治好了他的伤?!” 雪不能人语,只能轻啸着表示自己的赞同。 云葶大喜,没想到,这二夜麟上的药水除了能够促进植物的生长,竟然还对于肌肉的生长着有这样的作用,这实在是个非常大的惊喜。 这时,紫发男子也已经行到云葶身边,弯下身子向她凑过来。 云葶本能地后退一步,“你做什么?!” 这个男子充满了野性和不驯,她对他可没有像对雪一样的信任。 紫发男子弯下身来,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似乎是在确认她身上的味道,抬起一根手指指住她,“你……救……我?!” “你会说话?!”云葶微松口气,“那太好了,你告诉我,你究竟是什么……”话说到一半,看到他赤、裸的身体,她当即顿住脚步,一把解开大氅的带子,将大氅披到他的身上,“先把这个穿上!” 男人的身体,她并不是没有见过,只不过这样与一个一丝不挂的家伙交谈,她实在是有些不适。 男子比她要高出一头左右,云葶的大氅披在他的身上,根本就遮不住要害之处。 无奈,云葶只得将大氅横着裹在他的腰上,裙子一样遮住他的下半身。 领子上镶着毛皮的白色大氅,如此一来,尽显出粗旷随意之态,更加映衬出紫发男子的狂野之美。 云葶上下打量他一眼,轻轻地抿抿嘴唇,“好了,现在,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紫发男子矮下身子,坐到地板上,喃喃地重复着云葶的问题,随意地伸着自己的腿脚,露出思考之色,“名……字……是……什么?!” 每说一个字,他都要思考许久,似乎语言对他来说已经是久之不用的一项技能。 “名字?!”云葶挑挑眉尖,轻抚着怀中雪的后背,“就好像我叫云葶,它叫雪,就是别人对你的称呼! 紫发男子陷入沉思之中。 名字,他似乎是曾经有的?! 云葶等了一会儿,也不见他回答,耳朵却捕捉到某人的肚子传出来的咕噜咕噜的声音。 “饿了吧?!”她长身而起,将雪放在地上,“你慢慢想,我去找些吃的回来!” 轻念咒语,她当即离开玲珑塔。 燕王府。 燕王秦荣端坐在主位上,静静地听着陈冲带来的消息。 “云葶已经到了?” “不错!”陈冲恭敬点头,“末将亲眼所见,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生得非常精致,眉宇之间却透着琚傲之色,于正唤他公子,与传说中的一切俱是十分相符!” “听说王府偷了什么,她如何说?”秦荣继续问道。 “听说末将是来搜寻贼人,他不仅没有发脾气,而且还主动吩咐于正带我去搜查他的房间!”陈冲抿了抿唇,“不过末将考到丞相大人的身份,并不敢擅动,立刻就回来王府向您报告!” “传说这位丞相大人嚣张的很,听说你要搜查竟然如此和颜悦色?!”军师蔡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疑惑。 “丞相大人再大,那也要看他在谁的地盘上!”陈冲不失时机地拍秦荣一个马屁,“这里是燕王的领地,他自然也应该明白,谁才是真正的主子,有些人是不能得罪的!” “好了!”秦荣轻挥手,“你先出去!” “是!”陈冲站起身,走了两步突然又折身回来,“王爷,末将差点忘了,云丞相还说明天要来府中拜见您!” 秦荣轻轻点头,陈冲立刻就退出门去,识趣地将门闭紧。 蔡青微皱起眉,“思晔等人提前一天到长风镖局,云葶比他们晚了整整一日,这其中,他去了哪里?!” “你怀疑今晚入府的人是他?!”秦荣皱眉问道。 “今日入府的那个贼人,不仅武功身手均为上等,而且于棋阵、丹理都十分精通,否则他也不可能轻易地进入我的丹房,更不可能用罡气催动我的药鼎,那样我也就不会发现他的潜入!”蔡青有条不紊地分析着今晚发生的事情,之前因为药鼎和一生心血丢失所造成的情绪波动早已经恢复平静,而今的他又变成了那个平日城总是为秦荣出谋划策的老狐狸。 “这次,他们为什么来北方,查清楚了吗?!”秦荣的目光越发深沉。 蔡青咳嗽一声,“听说是因为之前秋猎场上出现赤炎狮兽的事,不过学院里本来只派了内院的思晔,云葶此番与他结伴而来,只怕目的不在赤炎狮兽,却在王爷您!” “他们这次是来者不善啊,那位学院后院的思晔只是意者,并未修炼罡气,如此算来,这位小丞相的身边至少有两位高手!”秦荣皱眉道。 “想来新皇帝对您并不放心,这次故意推迟旧帝的入土时间,想来就是拖出时间来应付您!” 秦荣没有出声。 他本是秦嘉的弟弟,年轻之时也是惊艳之才,自认远胜秦嘉,结果父王选定了秦嘉做太子,而他只能屈居于这片一年之中大半年时间都是冬天,而且还紧临着那片危险雪原的土地上做个清闲的藩王,这件事情多年来他一直就耿耿于怀。 这些年来,他从未一刻,放弃想要坐回王位,睨指天下的梦想。 得到两皇子相争,秦嘉去世的消息,秦荣理所当然地以为,这是上天给他的机会。 为了这一天,他已经等了二十几年,现在机会终于来了,他怎么可能放过? 对于这位侄子秦浩羽,秦嘉也有所了解,知道他确实才能非凡,但是巧媳难做无米之饭,之前秦浩羽从不曾真的涉足政事,只是苦修自己,在朝中跟本就没有党羽,他如何做到这一步,很大的程度上都是因为云葶。 秦荣在做出决定的最初,就已经认定,云葶将是决定他成功与否的关键。 秦浩羽有云葶,就相当于拥有云九重的兵马,千秋学院的支持,以及长风镖局这个强大的资金后盾,他的江山就会稳固不倒,想要取而代之,那么,他就必须杀掉云葶。 只要云葶死了,就相当于砍掉秦浩羽的左右两只手臂,到时候,这位年轻的皇帝空有惊世之才又如何能与多年准备的他相抗衡? 在得到云葶来燕的消息之后,二人理所当然地认为,这是皇上对于他的一次试探。 “秦浩羽,我的乖侄儿,你对于你的新丞相是不是太过信任了些,你以为只凭她一人真的能敌过我秦荣吗?!”扶椅起身,秦荣一脸冰冷,“既然丞相明白再来拜访,那就好好地准备一番!” “王爷!”蔡青凑上前来,“老朽以为,您不要操之过急!” “你的意思是?!”秦荣侧目问道。 蔡青沉声道,“如果云葶死在燕城,天下人自然都会怀疑到您的身上,不管怎么说,他都是学院里的学生,而且还是云雨辰的儿子,且不说学院里的先生没有一个不是视之珍宝,云雨辰还是院长的大弟子,到时候,只怕学院不会与我们干休,您也应该知道,院长那人的脾气,可是从来不会对方是什么身份!” 秦荣冷哼,“难道,我就放任她在我这里撒野?!” “他不是要去调查赤炎狮兽吗,还要去天罡寺吗总要到雪原和森林里走一趟,我们布下天罗地网,难道还怕他逃得掉?!”蔡青的眼中露出阴戾的杀机,“那里玄兽凶猛,就算他死了,学院里也找不到我们的麻烦,岂不是两全其美!” “好!”秦荣拍手叫好,“军师果然妙计,不过,那东西你可想过,要如何拿回来?!” 蔡青阴笑,“这燕城之中,她熟识的地方不过就是一个长风镖局,我敢保证,那东西定然就在镖局之中,等她死在雪原中,那长风镖局还不是任由我们揉捏?!” 秦荣也表示认同他这种看法,毕竟,蔡青的药鼎非常之大,那东西又伤到如此地步,跟本不可能走远。 他们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云葶会有那样一个神奇的随身空间,更不会想到他们认为伤到不用担心的那东西,此时已经痊愈如初。 “好,明天搜查的事情还要继续做做样子!”秦荣轻拍蔡青的手臂,“先生不必担心,就算是云葶已经毁掉您的心血,待本王坐上宝座之后,定然会再送你一个比这丹房强上十倍百倍的丹房!” 神不知鬼不觉地从厨房里偷来一大堆生熟肉类,云葶重新摸回自己的房间,再次回到玲珑塔。 不等她上楼,嗅到食物香味的雪已经急急地从二楼上跳下来,一对红色的小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她手中的食物。 脚步轻响,紫发男子亦已经顺着楼梯,慢慢地走下来。 “那,有烤鹿腿和腌肉!”云葶立刻将手中的一大捧食物送到他面前。 紫发男子的目光在她手中的一大堆食物上掠过,伸过手来抓住了那只生鸡。 “那是生的?给雪吃,你要吃熟食!”云葶随手将鸡丢给雪,雪舔地直张小嘴,却并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带着询问地看向紫衣男子,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 接过云葶递过来的烤鹿腿,紫衣男子迟疑地左右看看,又嗅了嗅味道,才犹豫着送到嘴边,张口撕咬下一块。 在嘴里嚼了几下,他的眼中便露出亮色,当下盘腿坐到地上,大口地啃食起来。 那吃相,绝对称不上优雅,完全就如同一只饥饿的兽看到食物时的感觉一样。 看紫发男子已经吃起来,雪这才凑到那只生鸡旁,咬开嘴边咬住鸡肉,咬了两口,它的眼睛就露出失望之色,抬头看看紫衣男子手中的鹿腿,再看看云葶手中的腌肉,低低地叫着凑到云葶身边来,眼巴巴地抬脸看向她手中的腌肉。 这些天,跟在云葶身边,小东西早已经吃得嘴刁,这番再让它吃生食,自然是不肯的。 看着它可怜兮兮的样子,云葶不由地轻笑出声,坐下身子将盘子里的腌肉丢给它一块,雪立刻就叨起腌肉,靠到她的腿侧,小心翼翼地吃起来,一边吃一边还不时地抬脸看看紫衣男子。 云葶初时觉得有趣,后来就看出这其中有几分异样。 雪是谁,一向极是嚣张,这玲珑塔无异于它的地盘,每次她拿吃的来,它都是毫不客气地扑上来大快朵颐,今天不仅没有扑上来,而且还表现的如此谨慎。 难道,是因为忌惮紫发男子?! 能够让雪也忌惮,这个男人,这个生着紫色毛皮的玄兽,难道说级别比雪还要高?! 雪已经是黄金境上品的玄兽,难道说他是紫玉级,或者比紫玉级还要高?! 不知道是感觉到了云葶目光,还是突然想起什么,紫发男子突然停下咀嚼向她转过脸,“崖……生……” “夹生?!”云葶疑惑地看向他手里啃得只剩下骨头的鹿腿,“难道没烤熟?” “名……字……崖……生……”紫发男子再次重复道。 云葶恍然,“你是说,你的名字叫‘崖生’,是悬崖的崖,还是吃东西的牙?!” 紫发男子懵懂地看看她指着自己牙齿的手指,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抬起手,在空中画了一条如悬崖一般陡峭的线条。 “那就是悬崖的崖了!”云葶向他一笑,“崖生,难不成你母亲是在悬崖上生下你的?!” 听到母亲二字,紫发男子失了神。 看出他脸上的悲凄之色,云葶没有再追问,而是再次离开玲珑塔,找了一套自己的衣服来,又连续示范几起,崖生明显是不太喜欢衣服的束缚,只在她的坚持之下勉强套上裤子和宽松的中衣,便再也不肯多穿。 云葶知道他性子偏野,知道这种事要慢慢来,满意地向他竖竖手指,立刻就盘身坐起,运行混沌初元为恢复元气。 第79章 鸿门宴 这一番折腾,她已经要消耗殆尽,现在最需要的就是补充精力,明天好以充足的状态去燕王府,应付这只暗怪鬼胎的老狐狸。 崖生回过神来,继续吃完手中骨上的余肉,看着身上溢出淡青色罡气的云葶,他墨紫色的眼中露出好奇之色。 起身行过来,他小心地将手指伸向云葶身周的罡气,片刻又缩回手掌,几次反复,似乎是想要弄明白云葶这些光芒究竟是什么? “这是罡气!”云葶动行完一个小周天,睁开眼睛,笑着向他解释道,“就是武者所使用的罡气,是由天地元气所转化!”抬起右手,她缓缓地在掌心凝成一个青色的气子,“你看,还能下棋!” 注视着她掌心如一柱水一样凝成棋子形的罡气,紫发男子眼中露出如孩童一般好奇的表情,伸过手指来,小心翼翼地向她的掌心戳去。 噗! 一声轻响,云葶手中的青色罡气竟然如气球一般被他轻易磕破,瞬间化成无形消散在空中。 云葶暗惊,“你也修行过罡气?” 要知道,那青色罡气看似脆弱,对于处于她品阶之下的人来说,却是坚不可摧的,崖生竟然只一只手指就将她的气子戳破,难道说他的境界还在她之上?! “罡……气?”崖生轻轻地重复着她的话,脸上现出茫然之色,“我不……知道!” “那你可还记得,你是如何被燕王的人抓来,锁在药鼎里的吗?!”云葶继续追问道。 崖生想了一会儿,脸上就露出狰狞的怒色,“他们……打我……” 知道他必然是想起之前被虐待的经历,云葶安慰地抚住他的肩膀,“还有别的呢,在你被他们抓回来之前,你在哪里?!” 崖生茫然地摇头,云葶又追问他几个包括在何处长大,同伴在何处之类的问题,他也同样摇头,似乎除了名字和被打,他已经不再记得任何事! 知道再问下去没有意义,云葶停住话头,叮嘱雪与崖生了好呆在玲珑塔内,她则离开玲珑塔,重新回到房间。 果然,如她所料,几人刚刚吃过早饭,就有王府派来的管家前来相请,说是王爷已经知道新丞相临城,特别吩咐他过来相请。 云葶满口答应,于正去送管家的时候,她就一边继续吃饭一边向思晔开口道,“思晔,你可知道有什么玄兽皮毛是紫色的吗?!” “紫色?!”思晔放下筷子,露出思索之色,好一会儿才开口道,“紫色的玄兽并不多见,我好像隐约跟师傅提起过,南海的一种鱼还有雪原内的一种紫狸是紫色。” 云葶轻轻点头,“那,你可听说过玄兽变成人形?!” “你见到了人形玄兽?!”思晔眼中闪过愕色,似乎是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他掩饰地一笑,“人形玄兽,我可是前所未闻!” 云葶听他如此一说,也没有再继续多说,玲珑塔的事情,是她绝对的秘密,就算是思晔也一样在这绝对之外。 思晔悄悄观察着她的脸色,也没有继续再追问。 白天的时候,云葶仔细向于正询问了关于雪原上的情况,于正听说她与思晔要去天罡寺,立刻就露出担心之色。 “天罡寺位于雪山之上,想要抵达此处,必须要穿过万兽林,虽然公子修为非凡,可是那里的天气非常恶劣,再加上四处出没的玄兽,到时候定然是危机重重!” 云葶点点头,这些事情她自然是知道得一清二楚,“你没有信任的好向导?!” 出入险地,实力是一方面,经验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方面,思晔的野外生存经验基本可以忽略,她对万兽林并不熟悉,如果能有一个向导,对她们二人将有很大的帮助。 “此时并不是进山的好时节,不过如果公子执意要去的话,于正愿意亲自做您的向导!”于正挺直腰身,脸上露出属于年轻人的飞扬神色,“之前,未进镖局之前,我一直是跑单骠,论起对这万兽林的熟悉,只怕镖局之中没人胜得过我!” 云葶想了片刻,然后就点头答应,“好,那你就去准备准备,今晚去过王府,明日我们就出发!” 天罡寺要到雪山深处,一般的向导只怕是不敢去的,在这种时候,找到可以信任的人也并不容易。 于正答应着离去,云葶就信步行出房门,来到对面思晔的房间,轻轻敲门却无人回应,她推门而入,房中空荡荡的,并没有半个人影。 云葶疑惑地退出房门,左右环视一圈,只见书房的门开着,她疑惑走过去,果然看到思晔正提笔站在书桌前,在纸上描画着什么。 她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只见他笔尖之上淡银色笔意正一点点如墨水一般向着纸上流淌,随着他手腕移动,一只栩栩如生的雪狼就在纸上成形,在桌上,已经摆了几幅这样的画,只是画上的玄兽并不完全相同。 “在做什么?!”看他提笔休息,云葶好奇问道。 他的境界已经无需再以笔注意,直接意随手动就可召唤出自己想召唤之物,为何还要画这些召唤图?! “马上就要入万兽林了,我想着画着图给你!”思晔转脸向她一笑,当下揭开面前画好的纸,继续向笔尖伸入桌上的砚台。 “反正有这位黄金境的画师在,我要这些何用!”云葶嘴上调侃,心中却自然地升起一股暖意。 看他画符,她也不禁开始手痒,当下拈了另一只笔,沾住硕台的朱砂,在纸上写起字来。 点、撇、撇、捺……很简单的一个字——火! 目前对于云葶来说,这是以她的境界能够写出的最好的字符,虽然还不够强大,却也很好用,至于召唤图,她能召唤的不过就是一些玄铁境以上的玄兽,并没有太大的用处,自然也不值得她去浪费自己的精神力和时间。 两个人,俱是专心致志地提笔写画。 偶尔在写(画)完一符的时候抬脸看向对方,目光相遇,便默契一笑。 眼看着思晔的脸色已经微有苍白之色,云葶当即放下自己的笔,探手抓住他的腕,“好了,这些已经足够了,不要再画了,到了这北方雪城都没有四处看看,岂不是要太虚此行,走,咱们现在就逛街去,我听说这里有一种冻冰吃的面,咱们去尝尝?!” “就算去,也先收拾一下这些吧?!”思晔抬脸向她一笑,当下就收了桌子上已经画好的符,一一吹干然后仔细卷好,又将卷好的画装到一个长筒型的布袋中,束好口将布袋送到她面前,“那,收好!” 毫不客气地接在手里,收在衣袖中,云葶将自己写的火字符也一股脑地塞到胸口内加制的大口袋,立刻就拉住他的袖子,迫不及待地拉着他行出镖局大门。 询问过镖局弟子之后,二人直奔燕城最有名的美食街。 终于找到传说中泡冰吃的面条,云葶立刻叫了两碗,也不介意外面寒冷,拉着思晔就坐到长椅上。 面条内泡了冰,冷得彻底,口感也就越发显得纯粹,酸、辣、凉……充满了味闻的刺激,两个人一边吸着鼻子一边吃面,看着对方缩成一团的身子,又不禁互相取笑一阵,好不惬意。 吃完面,云葶又大包小包地买了不少吃的,还弄了两串糖葫芦在嘴里咬,又买了这里出名的高梁酒,然后就拉着思晔上了城墙。 因为她的特殊身份,二人顺利走上城墙。 城墙之上,寒风越显凛冽,云葶飞身坐上青砖城垛,扬颈向嘴里灌一口酒,“思晔,你可知道为什么我要带你到这里来喝酒?!” “因为这里足够高!”思晔笑道。 “哈……”云葶大笑出声,“不错,就是因为这里足够高,足够让所有人都看到,我要让全燕城的人都知道,我,云葶,大楚国的少年丞相,来了!” 今晚王府的鸿门宴,对方必然发难,云葶就是要让秦荣明白,她,他不能动! 二哥在城墙上喝完囊中的酒的时候,阳光也渐渐西斜。 “好了!”云葶跳下城垛,“我也该去王府了,你亦早些回镖局去!” “我陪你!”思晔跳到她的身侧,语气很平淡,也很坚持。 “那些家伙很烦人的!”云葶笑着说,“你一定不喜欢!” “我是陪你,又不是陪他们!”思晔也回他一笑,“你不是还要与我合作的吗,怎么能单独行动?!”知道他是担心她,云葶没有再坚持,“好,一起!” 两个人大摇大摆地走下城池,大摇大摆地穿过被暮色染成金黄色的燕城大街,走向大街尽头那座华美的宫殿——燕王府。 因为城中常有商人来往,少年丞相的事情早已经是传得尽人皆知,甚至包括她的“断袖之好”! 二人在城墙上喝酒都已经吸引了不少人指点,这番走上街上,可是注目礼无数。 “那位白衣少年,莫不是就是学院后院的小先生?!” “肯定是,你看他的脸,真的美若谪仙,也难怪丞相大人会动心,简直比翠红楼里的头牌还美!” “翠红楼里的头牌算什么,不过就是一个伎人,人家可是来历非凡!” …… 断断续续的议论声,早已经被云葶收在耳里,她脸上平静,心中却在暗笑,这一番故意张扬的上街喝酒,就是想要让全城的人都知道她来了,如果到时候,她在燕城出了什么事,秦荣必然脱不了干系,担心思晔不悦,云葶悄悄斜他一眼,只见他唇边噙着一丝笑意,不知道是单纯听不懂,还是一点也不介意。 一步三晃,云葶穿过主街,来到王府前的时候,府中的仆人已经开始掌灯。 看二人气宇不凡,立刻就有仆人恭敬地迎上前来,“二位,找谁?!” “麻烦通知燕王,就说云葶来访!” 下人们早已经听到风声,听云葶报名名字,又看她气宇非凡,骄狂嚣张,哪敢怠慢,当下恭敬地将二人请入院中,另有一人小跑着进里面去通报。 二人刚在厅中入住,茶才不过刚品了一口,厅外已经传来爽朗的笑声。 “云丞相,本王盼着这太阳下山可是盼了好久了!” 伴着这声音,秦荣亦已经大步从外面走进来,身后随着一文一武两个助手,套着宽袍的老者自然就是军师蔡青,身上套着描着诡异符纹黑色盔甲的中年男子则是他的贴身副将秦灵。 秦荣今日套了一件墨色镶着金边的蟒袍,长发用金冠高束于头顶,举手投足间尽显着身为王者的霸道之气,对云葶,却是笑得很亲切。 “让王爷久候,云葶罪过!”云葶同样笑得很亲切,起身迎住几人,就仿佛是见到熟识的老朋友一样,“久闻王爷英名,今日一见,果然是气宇轩昂!” 秦荣轻挥手,“哪里比得上云丞相少年有为,我老了,以后啊,还是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天下!” 二人对视一眼,同时大笑出声,心中都清楚地知道对方不过就是说说客套话而已,只要有机会,会毫不客气地将自己撕成粉碎。 虽然早已经在昨天与蔡青交过手,在秦荣介绍蔡青和秦灵的时候,她仍是佯装出一副初识的姿态。 秦荣的目光转到思晔脸上,“这一位,一定就是学院后山里的小先生吧?!” “不错!”云葶笑着介绍道,“这位就是我的小师叔思晔!” 秦荣正要开口,外面一个仆人已经恭敬地走进来,“王爷,酒菜已经备好!” “好!”秦荣挥袖转身,带头行向门外,“我们到后面边喝边聊!” 几个人穿过回廊,行到一处灯火通明的华殿内。 殿外,已是初冬,夜凉如水,殿内却是温暖如春,穿行的侍女俱是套着单薄的衫子,行走间隐约可见薄纱之下身体的线条,有若弱风拂柳。 华殿之内,燕王郡中主要的文武大臣俱已到齐,看到几人进厅,立刻就起身向着燕王行礼,又向云葶和思晔道起赞美之词。 几人分主宾坐下,秦荣就双手捧起酒杯,隔空敬向云葶与思晔。 “这一杯,我敬二位,二位俱是少年英才,一位身握大权指点江册,一位身怀绝技傲视天下,能够与二位这等少年才俊同席而饮,本王真是三生有幸!” 云葶试过酒中无毒,才将杯中酒全部咽入喉中。 众人齐饮了这杯,秦荣就伸出双手,在空中连击三声。 顿时,两排套着粉色纱衣的女子就鱼贯而入,一队捧着丝竹琴笛等物,一队则臂上拖着长长的飘带,显然是舞者。 乐者齐齐跪于角落,舞者就在中间的红毯之上随乐而舞,抿腰弯身,尽显出诱人之姿。 不时有文武大臣以各种门头二人敬酒,云葶俱是来者不拒,甚至把不少敬向思晔的酒都接过来替他喝下。 秦荣端坐在主位上,手里拈着酒杯,目光却不时地斜向阶下的云葶。 虽然已经做了决定,今晚尽与云葶把酒言欢,不让她看出马脚,他却仍是控制不住地将视线投入这个少年的侧脸,却见云葶醉意微醺地将头靠在思晔的肩上,对那些诱人而舞的女子似乎并没有太大的兴趣。 看来,传闻不虚,这二人,果然是有断袖之谊。 秦荣在心中暗暗感叹,目光再次落在看上去似乎已经有了几分醉意的云葶身上,“云丞相,这次不远千里赶来本王这燕北郡,可是皇上有什么事情,要您交待吗?” “没有!”云葶用力一挥手,“我们就是去趟天……天罡寺,是学院的事,不是国事!” 又一曲舞罢,思晔轻轻放下手中的酒杯,向主位上的秦荣抱起双拳,“王爷,云葶她有些醉了,我看,我还是先带她回去!” “不,不回去!”云葶含糊地说着抓起桌上的酒壶,直接将壶把塞到嘴边,倒了好半天不见酒出,立刻就将酒壶重重地摔在桌上,“酒,没了,王爷,上……上酒,这雪水酿得酒,就……就是不一样!” “你醉了!”思晔皱眉拉着她,将她的一只手臂放在自己的肩上,“走吧,我们回去!” 第80章 醉宿王府 “夜凉风硬,只恐丞相着了风寒,我看,二位今晚就在我这里暂住一夜,明日睡醒了再走不迟!”秦荣站起身,“来人啊,马上为二位准备两间客房!” “不用了!”思晔竖起一手,“我还是带她回镖局!” “不要,我……不要走……”俯在他肩膀的云葶突然直起身子,“拿一壶酒给我,我还要喝……” “马上还丞相大人和思晔公子回房去!” 秦荣向下人做个眼力,立刻就有人行上前来,扶住云葶的胳膊,带扶带拖地将她与思晔拉向后院客房。 片刻功夫,就有生得极为妖娆的女子捧着醒酒汤进来要往云葶的嘴里喂。 “我来!”思晔坐在床头,让云葶靠在自己的胸前,向女子伸过手掌。 女子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将汤送到他的手中,又要去摸云葶的手。 “我照顾他就好,你出去!”思晔的语气冷起来,一对眼睛中也开始不复平日里的思晔单纯,隐约露出几分清冷之色。 女子触入他的目光,心中不由大震,当下不敢怠慢,恭敬地退出房间。 思晔则转身将醒酒汤放到旁边桌边,垂脸看向靠在他胸口的云葶,唇边就狡黠地向上扬起,将脸凑到她的耳边,低声道,“好了,别装了,现在没有外人,只有你我?!” “我还要喝……”云葶故意大声说着,眼睛却缓缓张开,眸中哪有酒意,分明是一片清明,侧脸向他微笑,她压低声音,“你怎么知道我没有醉?” “你我每次喝酒,你一向饮酒如水,连连喝净三只酒囊也没有醉过,今日不过才喝了两壶酒,还有一多半洒在外面,又怎么会醉?”思晔低声笑道。 “呵呵!”云葶直起身子,用手指点住他的鼻子,调侃道,“小师叔,看你平常天真单纯,没想到眼力这么厉害,竟然连我洒了一多半都知道?!” 思晔耸耸肩膀,“满室都是让我厌倦之人,我不看你,看谁?!” 云葶将脸凑近他的,“难道小师叔看我,百看不厌?!” “那是自然!”思晔顺口答道。 话一出口,云葶明显地意识到此间谈话似乎有些暧昧,尤其此刻她已经几乎要趴在思晔身上,二人连呼吸都近在几乎融合在一处,看着他细致如玉的面容和如樱花一样粉嫩的唇,她突然觉得心跳急了几分。 慌乱地跳下床,云葶掩饰地清咳一声,“你留在这里,我去看看那帮老狐狸在搞什么?!” 注视着她的侧影,思晔轻轻地探出舌头,舔了舔有些干涸的唇,“你就这样去?!” 云葶垂脸打量一眼自己,不由轻笑出声,刚才思晔已经帮她脱了鞋子,只是刚才这一番混乱她把这事给忘记了,现在只套了一双布袜站在地上。 “当然不能这样去!”云葶跳回床边,手就伸了自己的衣带。 看她要脱衣服,思晔突然莫名地紧张起来,“你干什么?!” “脱衣服啊!”云葶扯开衣袋,立刻就露出外袍内的夜行衣。 看到她身上的夜行衣,思晔意识到自己走神,不由自嘲一笑,然后又担心地看向云葶,后者还在整理着行装,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 提起面巾来遮住脸面,云葶随手将外袍丢在床边的小几上,“乖乖上床睡觉,我出去转一回,很快就回来!” 转身,云葶闪身来到窗边,推开后窗飞身飘入夜色之中。 行到窗边,听着她声音渐远,思晔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终于还是解开身上外袍,扇灭桌上的蜡烛,坐回床边。 离开客房,云葶直奔秦荣住的宅院,小心地在屋脊上藏住身形,以她的推断,她与思晔离座,想来秦荣等人也不会再有兴趣喝酒跳舞,所以她没有去大厅,而是直接在这里守株待兔。 果然,如她所料。。。 她刚刚在屋脊上稳住身形,秦荣身上披着厚实的大氅,与蔡青、秦灵二人走进院门,行入西厢的书房之中,云葶放轻脚步,小心地凑到书房的后窗边,侧耳倾听。 书房内。 秦荣任秦灵解下身上大氅,自顾自地坐到主位上。 “王爷!”秦灵想是弊了许久,看他坐下,立刻就急急地开口询问道,“如此大好时机,咱们真的不动手?!” “全燕城的人都知道她与学院里的那位小先生一起进了王府,如果今晚她在这里出事,你让王爷如何解释?!”蔡青在一旁沉声反问道。 秦灵片刻沉吟,也想通此中端倪,知道此刻不便动手,心中却有不甘之色,“可是……明天他们就要离开燕城,难道我们就这样放他们走?!” “这就是本王叫你来的原因!”秦荣接过话头,淡淡地轻咳一声,“我要你带五千骑兵,马上出发,到万兽林和雪林之上设伏,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杀掉这两个人!” “是!”秦灵听罢这个命令,立刻明白过来,兴奋地答应转身要走。 “等等!”秦荣急急起身,“你要记住,不能留下半点痕迹,懂吗!” “王爷放心!”秦灵转过脸来,阴冷一笑,“属下一定做得滴水不漏!” 窗外,云葶听着几人的谈论,心中也冷笑,怪不得今晚上秦荣只对她与思晔礼遇相加,并不曾出半点难题,原来这家伙早已经留了后手。 “王爷!”蔡青的脸上还有几分担心,“云葶与思晔的实力,俱是不容小觑,再加上昨天帮她的黑衣人,这样的三个高手,秦灵他真的可以吗?!” “此事先生不用担心!”秦荣撑椅起身,缓步行到窗边,一对黑眸之中慢慢地溢出杀机,“为了此事万无一失,我另外安排了其他人,这两个人,绝不可能再回来……” “来”字出口,他的拳头也从袖中呼啸而出,拳头之上,裹着耀眼的银色罡气,这一击,他显然是用尽全力。 轰! 木窗瞬间破成无数碎片,四下飞溅。 纸片木屑随风而散,窗外的夜风立刻灌进书房,将秦荣的衣袖都吹得鼓动起来。 窗外,只有一片安静的夜色,根本就没有人。 难道,他听错了?! 秦荣疑惑地收回手臂。 “王爷,怎么了?!”蔡青大步行过来。 “拿蜡烛来!”秦荣沉声下令。 蔡青立刻就转身,从书桌上取来蜡台,秦荣拿过烛台,仔细照向窗外。 后墙跟上,积雪融化,草地微湿,隐约有半个浅浅的草印。 “走!”秦荣大步转身,大氅都没有披就行出书房。 “王爷!”蔡青抓起椅背上的大氅,急急地追到他的身边,将大氅披到他的身上,“你这是去哪儿?!” 秦荣冷哼一声,“本王要去看看咱们丞相大人酒醒了没有?!” 书房后窗,云葶无声地现出身影,想也未想就飞掠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向着客房的方向飞掠而去。 刚才感觉到秦荣靠近,她猜到他可能是有所察觉,立刻就念动咒语进入玲珑塔,好在有塔在,否则就算不被秦荣那一拳击中,只怕也要被他发现。 一路飞奔来到客房外,云葶随手推开后窗飘身入室,昏暗中,只见思晔正坐在床边,看样子却似在等她。 “快,上床!”云葶低喝一声,随手甩掉鞋子钻到被中,“思晔,快,快过来!” 思晔怔了怔,然后就依言行到床边,坐到她身侧。 “快进来啊!”云葶看他坐着不动,心中不由发急,当下伸手过来扯开他的外袍,随意丢在□□盖住她沾着淡泥的靴子,一把将他按到枕上,自己也缩到被外。 二人刚刚躺好,外面已经有脚步声传来。 片刻,敲门声起。 “云大人!”甜腻的女声响起,“我给您送醒酒汤来了!” “就说我睡了!”云葶在思晔耳边低声说。 “丞相大人已经睡了,你明日再来吧!”思晔听话地扬高声调重复道。 “醉宿伤身,二位明日还要上路,奴婢还是将汤送来放到桌上,若是大人半夜口渴,您拿给他就是!”女人的声音里透着坚持。 云葶的手指顺势滑到他的身侧,将中衣衣带也一把扯开,这才小声吩咐道,“去开门,让她进来!” 思晔依言起身,点灯开门,云葶就抬手将头上的发簪拔掉,任黑发滑落,又将衣领一把扯开,半露出锁骨,将露子盖到刚好露出锁骨的位置,她闭上眼睛,将脸歪向床内。 她坐好,思晔亦已经拉开房门,门外候着的漂亮侍女立刻就捧着一碗热腾腾的醒酒汤进来,看着思晔松散的衣发和赤、裸的胸口,侍女不由地呆了一呆。 “请进!” 直到思晔开口,她才恍然回神,将手中醒酒汤放在床边的桌上,侍女不露痕迹地向着床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云葶头向内躺着,长发也是松散微乱,半弯诱人的锁骨亦裸、露在被外。 思晔随她走过来,看到床,上的云葶,立刻就大步行到床边,拉起被子盖住了她裸\\露的锁骨和肩膀。 “既然丞相已经睡了,奴婢就此告退!” 侍女福了一福,转身退出门去,知趣地将门闭紧,一路急急地迈着小碎步行出院门,立刻就行入对面的院中,径直来到亮着灯火的厅中。 “如何?!”秦荣坐在椅子上,沉声问道。 “云公子在房中,思晔公子也在,二个人俱是衣衫不整,云公子睡得香甜,看那样子却似乎是十分疲惫!”侍女的语气之中透着几分暧昧。 “你的意思是,他们刚刚交、欢过?你没有看错?!”蔡青追问道。 侍女脸上顿时变得红烫,“奴婢……绝对没有看错!” 秦荣轻扬手,侍女立刻退出房门。 “如此说来,难道刚才的人不是云葶!”秦荣皱起眉,“那日助她出手的人已经是黄金境,境界在我之上,不可能被我发现,难道说偷听的是另有其人 ?!” 蔡青皱眉思索片刻,也是想不出答案。 许久,才迟疑地开口道,“莫不是,王爷听错了?!” 秦荣站起身,“如果是我听错了,书房外的脚印如何解释?!” 蔡青随在他身后走过来,“午后,下人们刚刚扫过园子里的雪,也许是他们留下的脚印也说不定?!” 秦荣站在原地想了片刻,轻轻地点了点头,“也许是我太敏感了,一切就照原计划进行吧!” 客房内。 云葶掀被而起,看着站在床边有些局促的思晔,面露疑惑,“怎么不过来睡?!” “这个床小,我睡地板就好了!”思晔的目光很快地掠过她依旧赤、裸的肩膀,“你的夜行衣,还是整理一下吧!” 经他提醒,云葶这才想起自己的样子,立刻就竖起两手将衣服重新整理好,然后就学着那天的样子,将自己缩到一边,“好了,来吧,又不是没一起睡过,难不成小师叔还嫌弃我?!” “我只是怕你休息不好!”思晔拉扯中衣,系好衣带,小心地揭开被子,背对着她躺下,“明天还要赶路,早些睡吧!” 也许是因为尘埃落定,也许是确实疲惫,也许是因为酒意……云葶很快就呼吸放缓,进入梦乡。 思晔却大睁着眼睛,每次闭上眼睛,眼前就会晃出云葶被发丝半掩的那半边锁骨,以至于他的喉中莫名地生出燥意,就连心也跟着浮躁起来。 一夜辗转,夜就变得格外漫长。 好在,清晨终于还是来了。 思晔早早起身,云葶感觉到他的动静,也从梦中惊醒过来,看着他明显充血的眼睛,不由露出疑惑之色,“怎么,是不是我挤你没睡好?!” “我只是有些担心会有人夜袭!”思晔掩饰地一笑,“看来,这担心是多余了!” 云葶面露歉色,“昨天忘了告诉你,他们不准备在这里动手!” 恰好外面侍女过来服侍二人洗漱,二人也就顿住话头。 吃罢送到房中的精致早餐,秦荣等人亲自相送,只不过,少了常随他身边的秦灵。 第81章 出发万兽林 “此去万兽林凶险重重,不如我派些人马护送二位?!”秦荣故作殷勤。 “王爷好意,云葶心领,不过此去无关国事,只是学院中内事,还是不便劳动将士们了!”云葶客气地向他一抱拳,“待云葶从万兽林回来,再与王爷把酒言欢!” “好,一言为定!”秦荣笑着答应,心中却暗将后牙咬了数遍,心道此别就是永别。→看书吧 云葶猜到他心中所想,心中冷笑,脸上却是故做潇洒地向众人挥挥手,转身行下王府的台阶。 于正早已经等在门外,这一夜,他也是没有睡着。 知道云葶与思晔留宿王府,他怎么可能不担心,一早天还未亮就到王府外等着,等得早已经心焦,这番看到二人终于出门,立刻就大步迎上前来。 “公子,您要的东西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只待二位上车,咱们便可出发!” 云葶抬头看向马车之上,果然见车箱之上放着一个偌大的包裹。 二人上到马车上,于正就赶马前行。 远处,王府门外的秦荣一路看着云葶的马车渐渐放出视线,脸上的笑意也渐渐转冷。 马车踏过青石路,一路向北。 一天的舟车劳顿之后,就进入大楚国最北的城镇——白雪镇。 这是进入万兽林之前最大的镇子,也是入林抓捕玄兽和兽晶的散镖客们聚集之地,在这里还聚集了不少收购皮商和晶石商人,长风镖局在这里也设有一个收购点,他们就在此处落脚,听于正介绍了云葶与思晔的身份,收购点里老板和几个伙计俱是双目放光,眼中露出无比崇敬之色。 虽然远在城北,可是长风镖局来往的镖师们早已经将这位少年的传奇事迹传记长风镖局各地,竟然能够在这极北的荒凉之地看到传说中无说不能的云家十三公子,这些汉子想不兴奋都难。 入夜,众人齐聚厅中,就着火盆里的篝火喝着烈酒,云葶就向众人打听万兽林的近况。 负责这个收购点的是一个生着络腮胡子,不修边幅的中年汉子,听云葶问起万兽林,立刻肃起脸色,“今天的天气有些反常,往年这个时候啊,雪也下,不过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这个时值就下白毛雪,我听老镖油子说,这雪下得反常啊!” “听说万兽出林那年,也是下这样的白毛雪呢!”旁边一个年轻人也附和着说道,“我听爷爷说啊,那雪大得把房子都压塌了,你站在雪地里,伸手都看不到自己的手指!” 大胡子扬手就在他头上敲了一记暴栗,“胡说什么?还你爷爷,万兽出林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你爷爷的爷爷怕还在娘肚子里钻着呢!” 众人听了,俱是哄笑出声,云葶也随着二人笑起来,这些人虽然粗野,却性情直爽,很合她的心思。 待众人笑够了,她随意地抿一口温得微烫的烈酒,装出一副随意地模样问道,“那么,你们听没听说过有什么玄兽的毛皮是紫色的?!” “紫色?!”大胡子垂下手中装酒的粗海碗,“据我所知雪原内的一种紫狸是紫色,其他的还真听说过!” “紫狸啊,我今天刚好收了两只,云公子要不要看看!”一个小伙计听了,立刻来了兴致,起身去后面库房里提了一只笼子出来,放在火边。 云葶好奇地转过视线,只见一只偌大的铁笼子里,趴着两只狸猫大小的家伙,通体是很淡的紫色。 “这是最低级的黄土境三品玄兽,除了皮用来做装饰之外,基本没什么大用处!”大胡子不以为然地扫了一眼笼子里两只小家伙,“不过,肉好像很好吃的,公子要不要尝尝?!” “不必了!”云葶虽不是什么动物保护者,可是有了雪之后,让她吃掉这么可爱的两只小家伙,也是有些不忍,“这两个小东西给我好好养着,等我回来的时候带回城去,给我家夫人当宠物!” 言罢,她起身将酒碗放到一边的木架子上。 “明日还要起早,大家早点休息吧!” 一夜无话,第二天几人俱是早早起床,准备出发之事。 连日的阴天也开始转睛,艳阳沐浴着远处那一片起伏的雪林和再远处的雪白山岭,尽现着大自然的波澜壮丽。 再向前,马车已经不能前行,三人只能骑马,一应行李也驮在马背上,云葶在马上向众人拱手,打马向前。 还未损上出镇的街道,远远就见大胡子急急地跑过来,追到她的马边。 “公子,留步!” “大哥还有什么事情吩咐?!”云葶疑惑地勒住马。 大胡子喘了口气,“我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我记得,之前带我入万兽林的师傅说过,有一种玄兽,也是紫色毛皮,而且不是像紫狸那样的浅紫色,则是浓郁如南海里最稀有的紫玉一样!” “哦?!”云葶眼底闪过一抹亮色,“那是什么玄兽?!” 大胡子一字一顿地道出四个字,“紫、玉、兽、王!” 云葶翻身跳下马来,正色追问道,“紫玉兽王是什么东西?!” 看她如此在意,大胡子的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其实这都是传说了,老人们说紫玉兽王并不是某种玄兽,而是顺应天意而生的百兽之王,兽王一出,所有的玄兽和野兽都会听从它的命令,当然,这些都是一辈人一辈人地传下来的传说,也许不过都是假的而已!” 镇静如云葶,此刻也不禁微微变了脸色。 想想一向琚傲的雪之于崖生的态度,她越发觉得崖生极有可能就是兽王没错,如果它只是一般的玄兽,不可能化成人形,也不可能让秦荣那样在意。 “关于紫玉兽王你还知道些什么?!”云葶继续追问道。 大胡子脸上露出担心之色,“公子不会是听到什么传言吧,最近好像确有一些传说,说是万兽林异动,要出兽王,可是也只是传说而已,这紫玉兽王据说是十分邪恶之物,遇到它的人总是会遇到各种灾难!” “大哥不用担心,我也就是好奇问问!”云葶淡淡一笑,翻身上马,“时候不早了,我们也该走了!” 挥别大胡子,三个人打马奔向出镇的路。 一连两天,天气晴好。 云葶三人顺利地进入万兽林。 起初树林还很稀疏,林间还有入林的镖队和散镖客踩出的马道,越向前行,道路就越发显得崎岖,再后来跟本就没有了路,马腿每一次踩下去,都会深深陷入积雪之中。 于正跳下马背,微眯着眼睛看看前面的树林,“不能再骑马了!” 云葶也随他跳下大红马的马背,拉开围住颈间的毛皮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雪原上清冷而清鲜的空气,只觉整个人都清爽几分。 “既然不需要骑马,那就让它们回去吧!” 三人合力将马上的行装搬下来,云葶就抬手轻抚大红马的马颈,其他三匹马都已经披上棉鞍子保暖还冻得肌肉直抖,只有大红马这家伙还一直保持着彪悍。 “好了,带着你的几个兄弟回去吧,乖乖在白雪镇等我回来!” 大红马扬首长嘶一声,在空中喷出一片浓浓的白烟,然后立刻就掉转马头,向着来路奔去,其他的三匹马不用几人交待,立刻就随在它的身后奔向原路,面对雪时只有受气份的大红马,在马群之中却是绝对的王者。 几匹马离开的时候,于正就飞身爬上一棵树的树顶,向着远处窥视。 于正从树下习身掠下,“看这样子怕是要变天,我们要抓紧时间在天黑之前找到一个适合的营地!” 云葶解开行李上的绳索,和于正一起整理好雪橇,侧脸看向思晔,“小师叔,看你的了!” 思晔轻轻点头,扬手在空中虚虚一划,淡金色光华闪过,六只雪狼就出现在几人面前,几个人迅速将绳索套住狼身,思晔轻轻挥手,六只雪狼就一齐发力,拉着雪翘向着树林深处急奔而去。 雪狼是专门生活在高寒地带的一种玄兽,因为具有风的属性,一向以速度见长,有这样的家伙用来当劳力,自然是事半功倍,比起马的前进速度快了足有一倍。 马车穿过雪林,突然眼前一片豁然开朗,没有遮天蔽目的高大松树,出现在众人眼前的赫然是一条银色的平坦地带。 越过这片平坦的雪原,再向北,则是高耸入云的雪山。 “这里就是三月河了!”于正示意思晔停住雪翘,“河对岸就是一线天,天气不早,今晚就在河这边留宿吧!” 三月河,因为每年只有三个月的时间河水会解冻,故而得名。 这条河和这座高峰,也是万兽林的分水岭,河水之南,林中不过就是一些低阶的玄兽,对于一般的散镖师和猎兽师,这条大河也是散镖师们的禁地。 过了河,穿过陡峭的一线天,才是真正的万兽林。 那里是老天留给玄兽们最后的一片乐园,也是冒险者的天堂,三大圣地之一的天罡寺,就座落在万兽林中的雪山上,世人都知道天罡寺内有着非常的武学玄术,不知道有多少人不远千里而来,踏入那片禁地之中。 这片万兽林,就是天罡的考验。 云葶知道,秦荣的人一定就在这附近,骑马大军不可能穿过一线天,他们要截杀她,就一定会在此处。 从雪撬上搬下锅灶,云葶笑着将锅架好,“今晚给大家煮鹿肉,大家好好吃一顿,晚上好有精神!” 于正和思晔已经从她那里得到消息,知道这一路上的顺利都只是前奏,今晚将会是一场硬仗要打。 从怀中掏出一个火字符引燃思晔找来的柴火,云葶小心地将火引旺,然后就将自己的调料包取出来,依次放入锅中,又取刀从雪翘上割下一块冻鹿肉,切成数块丢入水中。 雪嗅到香味,立刻就从远处的林中奔过来,一脸向往地趴在她的腿上,两只红色的小眼睛只是盯着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锅。 自从进入雪林之后,云葶就将雪放出来,一来是让它感觉一下身为玄兽重回丛林的自由,二来也是省去麻烦,有雪在他们身边,那些小玄兽远远地感觉到它强大的气息就会自动躲开,也省却云葶等人费力。 而雪也自作主张地承担了猎人的义务,每次出去,都会拖一只雪鹿或者雪狐之类的东西回来,一脸希翼地向云葶邀功。 自从偶尔吃过一次云葶烤的肉之后,这家伙的口味也是越来越挑剔了,有两次于正要替云葶做饭,这个小家伙则直接把于正扔了出去,到后来于正也只好无奈地接受吃现成饭的事实。 “别急,这会肉还没熟,熟了一定给你吃!” 轻抚着膝头上前爪人立而起,紧盯着肉锅的雪,云葶宠溺地摸摸它的小脑袋。 这家伙已经开始生出第五根尾巴,身体却似乎并没有长大多少,不知道它真实身份的人,很容易会把它当成一只可爱的宠物。 用勺子撇掉汤上的杂质,云葶随手捞起一块鹿肉,用匕首切开一块观察了一下,然后就将那块肉放到雪地上,“好了,几位,开吃!” 一块块地捞出肉块,装在碗里,分送到二人手上,云葶随意用匕首叉了一块肉在嘴边啃着,目光却注视着远处渐渐被夜色笼罩,积着厚实白雪的河道。 很快地啃完嘴里的肉,又捞一块大块的肉块叉在匕首上,云葶解开身上显眼的白色大氅,随意放在树边,人就直身而起,“你们继续吃,我去方便一下!” 闪身掠起,她的身影很快就来到河道上。 大氅内的淡青色劲装与夜色下的积雪融为一处,如果不是非常眼力,很难发现河道上会有人在移动。 将肉块送到玲珑塔做为紫的晚餐,云葶收起匕首,从怀中取出这些天来写就的火字符,小心地扒开积雪,将字符仔细地埋入积雪之下。 这些天来,一路之上的积累,她这些火字符足有百余张,这样一张张地埋下去,很快就构成一片非常大的区域,将所有的字符都埋好之处,云葶这才直起身子,重新返回营地,与三人在篝火边继续吃喝。 远处,一道黑影悄无声地向着几人的营地摸近。 第82章 火破千军 “公子?!”于正悄悄向云葶做个眼色。 “要肉还是要酒?!”云葶的境界本在于正之上,自然早就发现有人靠近,她只是装着不知道而已,用匕首擦着一块肉送到于正面前,她笑着向他眨眨眼,“再来块肉!” 雪,趴在她的膝头,因为主仆二人心意相通,它也是很乖巧地没有对这个入侵者表示出什么。 于正与云葶之间亦有些默契,看她样子,便知道她已经发现,心知她自有安排,当下就接肉在手,“公子这鹿肉煮得太好了,我可要多吃一点!” 感觉到那人已经渐远,云葶轻吸口气,“不错,是要多吃一点,一会儿好有力气杀人!” “看公子的意思,莫不是知道是什么人 ?”于正低声问道。 “燕王!”思晔轻轻地答出两个字。 于正也算是心思缜密,不难猜出此中因由,当下也没有多问,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腰上挂着的刀。 “过一会儿,一旦骑军出现,思晔你马上召唤巨鹏飞起,于正你就随在我身后,笔直杀向一线天,记住,不要迟疑,一直跟着我!”云葶正色道。 “是!”于正也没有多说,有了上次的经验之后,他已经清楚,听云公子的准没错。 “还有你,也要听话!”云葶抬脸看向坐在她对面的思晔,“这些人我想还不必你出手!” “我会保护你!”思晔淡淡地道出五个字。 与他目光片刻交首,云葶扬唇而笑,知道让他单独置身于安全之处很难,她也只好含笑答应。 森林的另一端。 落满白雪的树林间,人群黑压压地挤了一片,淡淡的月光从树叶的间隙投入来,映亮他们身上黑色的皮甲。 稍远处,一棵大树下,秦灵背负双手,面色深沉。 “将军!”一个黑影猫一样从远处的林中钻过来,恭敬地跪在他的面前,这人正是之前曾经在远处偷窥云葶等人的那名密探,“启禀将军,小的已经打探得十分清楚,云葶等人已经到三月河边,就在河滩上吃饭喝酒!” 秦灵轻轻点头,“你可看得清楚,是所有人都在那里?!” “为了确保看得真切,小的一路从雪上爬过去,靠得他们很近,看得很清楚,云葶、思晔还有长风镖局的那个于正,全都在一起,三人都是喝得醉醺醺的样子!” “哼!”秦灵冷哼一声,“这只怕是他们此生最后的快活了,不要急着去打扰他们,让他们好好地享受这最后的时光,等到二更之后,咱们再去!” 时光渐渐流淌,月亮划过夜空,渐渐西斜。 云葶与思晔并肩睡在雪翘上,身上盖着厚实的毛皮,于正睡在对面的包裹上,同样也是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原本蒸腾的火焰,已经渐渐地暗了下去,只留下暗红色的余烬,在夜风中忽明忽暗。 三个人,俱是闭着眼睛,似乎睡得很香很沉。 嗖! 利箭刺破夜空,笔直地刺中灰烬,顿时火星四起,如夜空中突然划出一道红色的异芒。 无数利箭,随之而至,带着沉闷地声响钉入四周的树木、雪翘、挂在雪翘上的冻鹿肉……所有的一切,瞬间都变成了刺猬。 从箭声起到箭声平,雪翘上几个盖得严严实实的人却没有半点反应,毛皮之下只有血液无声地淌出,被四处飞散的火星映射出耀眼的红。 这么简单,就搞定了?! 秦灵微皱起眉,怎么也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哈……” 就在秦灵疑惑间,嚣张狂傲的笑声亦从众人的头顶传来。 火光突起,然后树下就跳下三个人来。 那人一身利落的淡青薄棉劲装,外面套着黑色的皮甲,长发高束,五官精致中微透着稚气,眉目间却透着远胜于年龄的深邃。 右肩之上,爬着一只白色的五尾雪貂,小家伙个头不大,一对血色双眸却是目光犀利。 此人,正是云葶。 在她身侧,思晔与于正二人分头而立。 “燕王对本丞相可真是厚爱!”丢出一个火字符去引燃地上将熄的篝火,云葶背负着双方注视着秦灵藏匿的方向,“不过就是我一个云葶而已,竟然值得王爷出动五千精师铁骑吗?!想想国之□□却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本相真是觉得可惜!” 她说话间,秦灵早已经抓弓在手,将冰冷的箭尖对准云葶。 他虽然惊讶云葶如何知道这些具体的事情,此刻却已经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无论如何也要杀掉她。 “射!”松开弓弦的同时,秦灵沉声下令。 顿时,箭矢如雨,这其中最前面那一支上面赫然裹着一层淡淡的青芒,那一只,正是秦灵的剑,很明显,这位燕王身边的一等副将,身手也是非常,赫然已经达到青铜境下品。 云葶点足轻点,人就掠飞而起,一手抓着思晔,一手抓着于正向着雪原的方向激射过去。 又是一阵声响,却不知道有多少树叶树干被箭雨击穿击碎,箭矢呼啸声声,却只能远远地被三人甩在后面,云葶的轻功远在箭矢之上。 看着云葶逃向河道的方向,秦灵的唇边却扬起冷笑,竖起手掌,示意箭兵停手,他抬手从腰上摸出响箭,搭弦上弦,向着天空笔直射出。 嗖! 一声锐响,随箭而起。 他也知道,云葶等人的实力,这一次,为了偷袭成功,也是进行了周密的安排,这些弓箭手不过就是起到惊吓的作用,他真正要的就是云葶进入河道。 因为,这次他带的是骑兵,只有在平坦之处,骑兵才能发挥出真正的杀伤力。 原本平静的三月河,突然响起如雷的蹄声,数千铁蹄踩过冰面,似乎要将这厚厚的冰层都要踩碎,整个大地都要为之颤抖。 雪白一片的河道上,左右两侧同时冲出两道整齐骑阵,成三角之势向着奔上河道的云葶等人飞奔而来。 铁蹄踏过积雪,扬起雪尘无数。 很快,骑兵就集合在一处,与从林中冲出来的箭兵组成一个黑色的三角,向着停在河道中间的云葶三人迅速逼近。 “思晔,快走!”云葶探手拔出身上的匕首。 思晔轻扬手,随着他手指的描画,一只淡金色大鹏就出现在他的身侧,他翻身骑上那鹏鸟后背,鹏鸟立刻就展身掠起,向着天空飞去。 “把他给我射下来!”秦灵大声喝道。 弓箭手们忙着搭弓上弦,可是大鹏早已经飞得很高,又哪里是这些普通箭手可以射到的?! “于正,准备好了吗?!”云葶含笑看一眼身边的余正。 余正,正色点头。 “好,那么现在开始!”云葶敛起笑意,“杀!” 杀字起,她的人亦已经向着骑角形成尖角处冲尖过去,距离众人尚有十步之葶,手中匕首已经在空中虚虚一划,顿时一道淡青色笔意就横空而出。 噗得一声,青色笔意直直地迎住急奔过来的骑兵,将数人拦腰斩断,断肢落下马的时候,云葶的人亦已经冲入骑兵之中,于正紧随其后。 手中匕首翻身,云葶每一次出手,都会毫不留情地解决掉一个骑兵。 咽喉、心脏、后脑、侧腰……她刀无虚发,俱是要害的夺命处。 纤瘦的身影,如一只蝴蝶一般,轻盈地飞跃于众骑兵之间,青色刀光如流莹,将飞溅而出的鲜血都裹上一层青芒。 于正在她身后,基本上已经没有太大的威胁,不过就是解决掉个别从旁边冲过来的骑兵而已。 两个人,很快就在骑兵中杀出一条血路,冲破了包围圈。 “追!” 秦灵眼看着士兵血溅当场,脸上却依旧如故。 他知道,想要杀死云葶这样的强者,总要有所牺牲。 毕竟,再强大的战者,罡气也是有限的,再强大的意者,巫力也是有限的。 无论是罡气还是巫力,都需要时间恢复,而他的五千人应该耗尽他们的战斗力,待到他们用尽力量的时候,他们还就是如绵羊一样尽他宰割。 用五千人换取这两个人的死,秦灵认为,值! 至于空中的思晔,那不是他需要关心的事情,王爷说过,他另有安排,他的任务,就是杀掉云葶。 骑马急急地踏过积雪,紧紧地咬住云葶与于正的身形。 云葶其实并没有放开速度,她就是在等,等待着时间。 感觉着时机成熟,她突然转身用左手拉住身后于正的胳膊,用力将他向前甩出,她却猛地顿住脚步,弯下身去,以刃代笔,在雪上写出一个简单的字。 火! 青色字意闪过,瞬间火焰蒸腾,火焰从云葶的面前迅速地蔓延开去,仿佛是一只接一只地花朵在雪地上盛开。 那些,是她预先藏在雪地里的火字符。 云葶自然也知道,真要一个个要杀死五千人,她累都要累死,更何况,对方还有强大的力量在暗处没有出现。 嗷! 马儿受惊长嘶,整个骑兵队俱是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为了方便出行,这次骑兵队装备的全部都是皮甲,战马之上也是厚实的毛皮保暖罩,那些浸过油的熟皮子,遇火就燃,瞬间河道上就变成一片火海。 风借风势,风助火势,马儿受了惊害,四处逃逸,五千余人的兵马瞬间乱成一团。 “不要乱,大家不要乱!”秦灵大声地低吼着。 马嘶、人鸣、火焰燃烧的声音、马蹄踏过雪地的杂乱脚步声……所有的声音混乱在一处,他的声音根本就被淹没其中,没有任何人听到。 抓住奔过身边的一个骑兵,秦灵挥剑砍掉那人首级,将罡气聚于胸口,大喝而出,“拉紧马缰,留在原地,违者,斩立决!” 说话间,他亦已经丢出那还在洒着血的人头,将罡气传出的声音,清楚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这支队伍,平日里也是训练有素,听到主将的声音,如雷贯耳,原本混乱的心智生出顺意清明,立刻紧勒马缰,控制住受惊的战马。 虽然外围已经有不少马和骑兵陷入火焰之中,内围没有火焰的马和骑兵却已经大部分从混乱中抽离出来。 半空之中,思晔骑在巨鹏的背上绕行一圈之后立刻折身回来,人在空中,已经取下背后古琴。 肃杀的琴声,一开口就是高亢壮丽,如潮水翻涌,万马奔腾,带着无尽的躁动,随着他的手指勾动,淡金色的琴意就从琴身上蔓延开去,化成音波一圈圈地波散开去,如一片淡金色的大碗,从天而降,将所有的骑兵都笼罩其间。 刚刚被主人勒住的马,眼中迅速充血,变得狂暴,马背上的骑兵也明显地感觉到耳朵在撕痛,整个人都跟着疼痛起来,他们松开马缰,本能地用双手捂住耳朵。 马儿受束缚,再次疯狂起来,不少骑兵被甩到马下,又被另外的马踩中身体,又绊倒新的马……一系列的连锁反应,仿佛恶魔的诅咒,瞬间又让所剩不多的骑兵损失大半。 “冲出去!”秦灵也知道,此时的局面不是他所能控制,当下大声喝令,打马带着几个修为较高,还能抵按一些琴意的亲信准备逃出重围。 听到思晔琴音之后,云葶就一直留在原地观察着骑兵的状态,眼看着秦灵带着几个人向旁冲杀,她轻声冷哼。 “思晔的琴意你承受不住,你留在这里,我去拦住秦灵!” 叮嘱于正一句,云葶的人就向着秦灵冲杀的方向掠飞过去。 秦灵一路冲杀,身后的几个副将却先后招架不住,被马甩脱在地,而秦灵自己的坐骑也显示出疯狂之态,他虽用罡气护住耳朵,却也感觉到耳根之处如针刺刀嘶,几乎要撕裂开来,知道再留下去只怕自己也要被这琴声弄得崩溃,了不得再理会身后的亲信,秦灵双足在马鞍上用力一踩,人就借着马的前冲之势斜射而出,在前面一个身上燃着马焰的骑兵头上踩一脚借力,终于冲出思晔的琴意之外。 “我小师叔难得肯弹首曲子,秦大人怎么能不好好听听呢!” 云葶懒洋洋地笑着,目光中却满是冰冷。 “云葶,你不要得意,今时今日,必然是你的死期!” 秦灵冷哼一声,右手竖起长剑,左手却在空中轻轻一扬,一道暗青色光华闪过,在他的身侧,赫然多出一只面目丑陋的大家伙。 那家伙全身黑灰灰地在月光下反射着并不明亮的光泽,仿佛是被风化的砾石一般,透着坚硬的感觉,身大如象,个头比秦灵还高出足有一人,小小的头上有两只小小的眼睛,大大的鼻孔,还一张几分裂到两耳的大嘴,双目之上,一只粗如云葶小腿的长角,笔直地向前上刺出,这只尖角雪亮非常,在寒夜中,如金属一般散发着凌乱的光泽,与身上如树皮一样的粗糙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云葶只一眼就认出,这是青铜境上品的玄兽青石牛。 这种牛皮糙肉厚,拥有着极强的抗击打力和防御力,力量亦是以强大着称,而且还天生具有土系属性,狂化壮态皮肤会有石化效果,不要说是普通的刀剑,就是青铜境下战者的全力一击,只怕也砍不破它的皮。 除此之外,它还有最锋利的牛角,在它急速奔跑起来的时候,可以轻易地穿过精甲。 秦灵的眼中突然溢出寒意,青石牛哞得长嘶一声,立刻就弯下身去,扬蹄向着云葶的方向冲过来。 云葶足尖在地上轻轻一点,人就掠飞而起,轻描淡写地躲过青石牛的攻击。 秦灵等的就是这一刻,就在青石牛冲到云葶近前的时候,他的人亦已然消失在原地,下一瞬人再出现时,剑尖已经出现在距离云葶不足半尺之处。 青铜境战者的实力,也是不容小觑。 “来得好?!”云葶轻轻一笑,扬起匕首,在空中直迎住秦灵的剑。 匕首之上,同样是青铜色的罡气在闪烁。 只不过,云葶是比较浅的淡青色,而秦灵却是极浓郁的青紫色,双方一触即分,同时飘回落在雪地上,同样地稳稳地停住身形。 黄金境下,除黄土境外,同一境界内上中下三品的差别并不是很大,云葶与秦灵本就是一个境界的战者,实力本就在伯仲之间。 远处,一撞未中的青石牛已经在秦灵的吩咐下,重新掉头再次向着云葶冲过来。 云葶肩膀上,雪早已经转身向着青石牛呲出自己的尖牙。 “好,好,好,这家伙交给你!”云葶抬起左手,笑着轻抚它的背毛,“你去陪它玩吧!” “嗷!”雪得到允许,立刻兴奋地叫叫了一声,轻轻从云葶的怀中跳了出去,落在青石牛面前。 这时,秦灵却已经再一次利用云葶分神的时机向她刺出长剑。 武器者,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秦灵与云葶的差别就在此于,使用长剑的秦灵,长剑飞舞,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青色剑痕,每一招每一式都透着强大的杀意。 而在这层层的青色剑痕之间,云葶的匕首就如同一只轻灵的青色蝴蝶一般,每一次的出现目标都明确地锁定在秦灵的要害部位。 秦灵要赢,要杀他,她的目的则更简单明确,就是要秦灵的命。 二人闪跳挪移,武器偶尔相撞,就会爆出一片利芒,罡气飞射,激起飞雪无数。 第83章 蛛丝马迹 另一边。 雪地上。 一大一小两只玄兽也还在对战之中。 雪真的是在玩,它并不急于杀死对手,而是如一只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样,尽情地玩耍着。 忽而跳到牛身上,忽而钻到牛肚下,忽而又钻到它的身后向它的尾巴抓上一下…… 青石牛在它的戏落之下,早已经进入狂躁状态,疯狂地啸叫着一次次地向它冲击,无奈,青石牛最大的缺点就是笨拙,或者这样一个大家伙在面对重甲骑兵时会发挥出非常的作用,可是在面对雪这样靠灵敏见长的小东西,它明显就显出劣势。 轰!轰!轰! 每一次,青石牛的巨大牛角都会带来一阵沉闷的撞击声,或是撞断一根巨树,或是撞碎一片河边的礁石,它粗大的脚掌,重重地砸在冰面上,每一次都如磐石落地,直压得冰面都吱呀做响。 很快,雪就厌倦了这种游戏,在雪地上停住身影。 青石牛大叫一声,两只巨大的前蹄竟然同时抬起,狠狠地踩上雪小小的身子。 巨大的青石牛,如一座山一样,重重地砸下。 轰隆一声巨响,早已经被它砸得快要支撑不住的冰面顿时裂出一个巨大的冰洞,青石牛的两只前足尽数浸入冰洞下冰冷的流水之中。 白影闪过,雪小小的身影早已经出现在它的身后,张开小嘴,它毫不客气地咬住青石牛的尾尖,猛地用力一甩。 青石牛沉重如小丘的身影当即离地而起,带着冰洞下的河水在空中划出一个漂亮的半圆,然后重重地砸在冰面上。 咔嚓! 平整的河道上,瞬间出现一个巨大的冰洞,青石牛石化身体立刻就被冰层下汹涌的河水吞没。 “哞!” 青石牛拼力地将头仰出水面,向着主人的方向发出求救的悲鸣。 “别让它被水冲跑了,它的角和皮还有用!”云葶一边抬手迎住秦灵的攻击一边大声喝道。 作为玄兽的签约主人,他们自然也能够感觉到玄兽的行为。 感觉到自己的青石牛心中的悲怜和生命力的速度流逝,秦灵的心中也难以控制地生出巨大的悲劫,签约之兽,心意相通,陪伴自己多年立下汗马功劳的伙计就这样死在一个猫一样大小的小家伙手中,秦灵心中是又疼又恨。 “你以为,你还有福消受我的青石牛?!” 冷哼一声,秦灵再次出手。 “你以为,我在等什么,我就是要让你看看,你的那只大笨牛是怎么笨死的!”格开他的剑,云葶边战边道,“其实我原本还打算让你亲眼看着你的大笨牛如何被我切角扒皮,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该死!”秦灵的怒意越浓,双手握紧手中长剑,他猛地拔地而起,将全部罡气聚于剑身之下,再次出手。 秦灵此生,朋友不多,这青石牛从他年轻时就与他签下契约,可以说是他的一位好朋友,眼看着好朋友生死未卜,还有可能被别人砍刀剥皮,他如何还能淡定?! 人一旦被情绪掌控,就很容易出错和忽略一些事情。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就在云葶与他说话的时候,她亦已经不露痕迹地在他身边以墨竹笛为笔,写了简单的一个字。 一横,一竖,再一横,再一竖,是为井! 这个字,云葶不是写在空中,而是写在雪上。 笔意瞬间已经透过冰层,就在秦灵用力而起的瞬间,直接脱离整体,向下沉去,因为地面下陷,秦灵的出招明显地显出几分慌乱。 毕竟,秦灵与楚问天不同,楚问天虽然也是青铜境,可是他的战斗经验比秦灵要差上许多,秦灵这位从多次的铁血战役之中历练出来的经验,与云葶并不会差上多少。 高手过招,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云葶等得就是这一个时机,这个时机足以弥补她与他之间的那一丝小小的偏差,也足以让她有足够的机会,要他的命。 左右手十字交插在胸前,她凝神聚气,同时写出两笔,一横一竖,立时合成一个青色的十字,斩向秦灵,与此同时,她的人亦随字而出,手中匕首与墨竹笛同时袭出。 秦灵人在空中,想要躲闪已经不及,只能用自己的剑力破解。 青色十字斩与他裹着深青色光芒的长剑,重重地撞在一处,片刻地僵持之后,青色十字斩缓缓裂开,而秦灵亦已经脸色苍白地倒跌出去,落在雪地上,足足退了四步,才停住身形。 而他的长剑上,刚才还有若实质的罡气却已经化成薄薄的一怪,剑身和握剑的手仍在颤抖着,眼看着云葶的匕首与墨竹笛同时□□,他只能拼力地发出最后一击。 早在刚一击之中耗尽罡气的他,又拿什么与用巫力与他抗衡,刻意保持着罡气的云葶抗衡?! 当! 云葶的匕首打横迎住他的剑身上,墨竹笛则狠狠地击在他的肋下,最后的一丝力量也在她的强大面前化成无力,秦灵的剑迅速回退,深深地没入他自己的肩膀。 将横格住剑身的匕首抵在他的咽喉,云葶淡淡开口,“秦将军,我看你眼中似乎有一丝不解,以吗?!” 秦灵确实有一点想不通,那就是她怎么会知道这一切,刚才发生的一切,明显是她早已经准备好就是等他来偷袭。 “你从何而知?!”他吃力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 “很简单,我就是故意在等你们来,我早就知道燕王派你出来要杀我,我故意逃路就是要引你们入局,你真是蠢,难道真的以为以我的修为竟然发现不了你的那些探子的踪迹?!”云葶勾起唇角,“将军,你知不知道,我刚才写的是什么字?!” “井?!”秦灵反问。 “错,不是井,是两个二,因为秦灵将军你,真的很二!”云葶将刀向前猛推,毫不客气地将匕首切入秦灵的咽喉。 在生命的最后一瞬,竟然得到“真的很二”这样一个培训,秦灵足以死不瞑目。 事实上,他确实没有瞑目,重重倒在雪地上的时候,他的眼睛依旧在大睁着,似乎还是不能理解为什么结局会是这样。 “好了,先不管它!”转脸看向从水中钻出来,撅着小屁股,一点点将青石牛拖出河水的雪,云葶笑着转身,掠向依旧火光蒸腾的河道,“咱们先去看看思晔他们再说!” 半空中,思晔轻轻地收住手指。 《乱心曲》已罢,雪地上的一切混乱亦已经归为平息,骑在飞鹏背上来到于正身侧,思晔淡淡向他一笑。 “云葶在哪?!” “公子去追秦灵……”于正说到一半,突然色变,猛地转身,将转脸看向他指点方向的思晔推向一边,“小心!” 噗! 思晔眼中闪过异色,闪臂拉向于正,却为时已晚,一只黑色的纤细小剑,已经深深地刺入于正的后心。 瞳孔迅速收缩,思晔右臂如电探出,快若闪电地抓向那只握在小剑上套着黑色手套的手掌,手掌主人唯一暴露在眼洞外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疑惑,松开匕首,他转身掠逃。 “该死!” 思晔闪身追了过去,他的身影刚刚没入山谷中那狭窄的山缝之中,云葶亦已经从远处飞掠过来。 “于正!”看着俯在地上,背有尖刀的余正,云葶忙着将他扶起,“于正你镇作一点,我马上拿丹药给你!” “不……不用……”于正嘴里大口地吐出泛着气沫的鲜红,吃力地将手指不远处那窄窄地一道山缝,“有杀手……思晔……公……子……” 只勉强说出这几个字,于正就沉重在跌落在云葶的手臂上,没有了声息。 探他筋脉,知道自己回天无术,云葶想也未想就站起身,转身向着山缝的方向追过去,“雪,我们去找思晔!” 这条山缝,便是传说中的一线天,说是一线天,宽容也足够两人顺利地穿行而过,只是人站在谷中,向天仰望的时候,两侧高耸的雪山便如一线之细,故此得名。 一线天内,除了一些不怕死的细碎松树之外,更多的就是从两侧山壁上风化掉落的碎石,这些碎石下不知道掩埋着多少穿行于此间的人与兽,甚至在碎石之间,隐约还可以看到森森的白马。 两条身影,在一线天内,飞速前进。 前面一人,通体漆黑,除了眼睛之外,没有半点皮肤裸露在外面,他的身法和行动都十分诡异,奔跑的时候似乎是在用四肢而动,不像是人,倒更像是某种猿类动物。 灵活也丝毫不比猿类动物差,巧妙地抓攀着岩上生着的树与石,他的速度快若闪电。 后面一人,一身白袍,骑坐在巨鹏背上,正是思晔。 黑衣人数次转眼看向身后追过来的身影,眼中的疑惑之色也是越来越浓,对方可是黄金境的意者,这里地方狭小,不便发挥,一旦离开一线天,只怕就不是对方的对方,想到这里,他突然在树枝上轻轻一荡,身子就倒弹而起,从身上又拔出一支尖利的匕首刺向因为半空的松树不得不压低向下的思晔。 眼看着他挥刀刺来,思晔的眼中只有冷色。 冲势不减,思晔右袖微卷,看似无力脆弱的薄袖瞬间裹住对方的匕首,袖中裹着淡金色罡气的右手笔直而出,直取对方胸口。 黑衣人身子剧荡,口唇处瞬间被喷出的鲜血染湿一片。 “你……你竟然也是……战意双……修……” 远处,脚步声和破空声紧随而至。 没有给黑衣人再说下去的机会,思晔缩指扼断他最后的生息,命令身下巨鹏迅速拔高,巨鹏展翅掠起,飞向高空,转眼就消失在夜色中。 “思晔!”云葶喘息着停下脚步,刚才已经消耗了不少罡气,刚才为了追赶刺客,她几乎是拼尽全力,此刻也不禁有些微喘。 “嗷!”雪落在她的身侧,轻轻地啸叫一声。 “我们继续追!”云葶弯下身去,将雪抱起,便要继续向前,雪却突然啸叫一声,从她的怀里跳出来,从地上用嘴噙起一样东西。 注意到小家伙的异样,云葶重新弯下身去,雪就将嘴里噙着的东西送到她的掌心。 云葶随手在空中划出一个小小的火字,一团小小的火焰就出现在一人一貂面前,火光跳跃,映亮她掌心之物。 那是一片黑色的羽毛,应该是从飞禽的身上掠落的,羽毛并不是完全冰冷,很明显还很新鲜,带着鸟儿身上的体温,注意到羽毛尖端的血液,云葶双眉紧蹙。 难道思晔他受伤了?! “嗷!” 雪向前跳了几步,再次啸叫起来,从它的声音中听出异样,云葶握紧那片黑羽,点足掠到它身边,这次不用雪提醒,她已经发现了前面不远处,那一具尸体。 迅速划出一个火字符,借着火光,云葶迅速检查了这具尸体。 尸体全身包都包裹在黑衣之中,只露出眼睛,她扯下对方的面罩,看到的是一张苍白地不正常的脸,很明显,他的脸是常年不见阳光。 黑衣人的面巾上有血迹,头歪到一边,头骨已断,颈上有明显地痕迹,是被人直接捏断喉骨致死,身上并无其他伤痕,是一击致死。 云葶又细细地检查了黑衣人,除了黑衣人手中握着的另一把与于正身上的匕首相同的匕首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和足以证明他身份的东西。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云葶站起身,带着雪继续向前搜索,却再没有任何发现,甚至连半点有人经过的痕迹都没有。 重新回到黑衣人的尸体处,云葶陷入沉思之中。 如果说是刺客不是一个人,有另外的人将思晔掠走,那么刺客的脚印在何处?! 所谓人过留痕,就算是轻功再强的家伙,身上背着一个人,也不可能一点痕迹也不留下,这一路行过一线天,她和雪并没有发现半点线索,这太不正常。 反向推理,如果刺客只有这一个人,又是谁杀了他?! 从对方的死亡来看,杀他的人明显是一名战者,而且很精于杀人之术,动作简单直接,而黑衣人瞪大的双眼,明显表示着他的吃惊。 这个人,为什么会吃惊?! 如果他是思晔所杀,那么思晔是如何做到的,为什么他会在杀人之后离开?! 云葶重新抬起左手,借着月色雪光注视着那片黑色的鸟羽,脑海之中突然闪过一种可能,她的目光转为深邃。 “思晔,你究竟在玩什么?!” 第84章 万兽之王 感觉到主人的心情,雪跃到她的背上,轻轻地叫了一声。 抬头轻拍它的小脑袋,云葶重新打起精神,“我们先回去收拾了于正的尸骨再说!” 一人一兽重新回到一线天外,命令雪去挖墓穴,云葶就收拾起地上于正的尸体,拔出他胸口上的匕首,又用雪水帮他擦净脸,雪则在旁边迅速地用爪子挖出一个洞穴。 将于正埋入其间,云葶与雪一点点地填满土,云葶又用刀砍下一截树干,用刀刻上于正的名字,当作墓碑安于他的坟前。 “我知道,其实你一直都想再回这片林子,现在我把你葬在三月河与一线天外,待他日从内谷折返,再来帮你筑一座新坟,至于杀你的人,我会找到他们,为你报仇的!” 转身,云葶注视着河道上那一片仍在冒着青烟的狼藉,缓缓抬起右手,向着雪地缓缓地写出一个十字。 青色笔意透冰而入,将一尺多厚的冰层硬硬切断,十字斩四周,迅速生出无数地龟裂,伴着一阵破冰声,她面前的冰面轰得一声化成无数碎冰。 冰面上的积雪、还在冒着青烟马尸、被烧得面目全尸的骑兵、武器……所有的一切都尽数地沉没到三月河冰冷的河水之中,迅速地随水而逝。 身后,高耸入云的雪山之上。 思晔染血的白袍在烈风中瑟瑟地颤抖着,黑发被风吹起遮住精致的脸颊,看不出什么表情,半露在发丝中的眼睛却透着几许忧伤与心疼,还伴着几许犹豫。 他能看得出来,云葶是在等,等他! 他不知道,他是不是应该再回去,如果回去,他又该如何解释关于那个杀手的死,还是去编一个又一个的谎吗?! 思晔已经想得很清楚,当时的他犯了一个极大的错误,就是不应该留下那个人的尸体。 这么多年,他是从来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的人,这一次是为什么,是什么使他失去了以往的冷静和周密?! 他没有答案。 注视着河边,那个小小的身影,做事一向不会犹豫半丝的他,心第一次陷入彷徨。 终于,他决然转身,一步一步地向着万兽林深处的方向行去。 云葶站在河边,默默地站立。 感觉着主人情绪之中的低沉,雪也少有的乖巧,缩着身子和她一样,安静地注视着河水的流淌。 时间缓缓流逝,一人一兽仿佛成了两座雕像。 一直到东方的天际,太阳升起,淡金色的阳光在破去冰面的河水上洒上一层层的金色鳞片,她才终于转过身。 “雪,不等了,看来他是不会回来了,我们走吧!” 弯身抱起小家伙,云葶转身掠入一线天内,向着万兽林的深处飞掠而去。 雪山之上,思晔却去而复返,当他召出鹏鸟,准备重新回到山下的时候,云葶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河边。 她,已经放弃再等了吗?! 站在崖上,任冷风袭面,思晔满脸黯然。 飞身掠起,他急急地向着万兽林内飞掠过去。 云葶带着雪又向前行了一天,果然一线天之内比起三月河南岸来说,气温又明显地低了几分,植被不再那么繁茂,山岭间的起伏也越来越多。 天空又一次飘起小雪,看天色不好,云葶决定寻个地方休息一晚,待明天一早再继续前行。 注意到前面山壁上的一处黑洞,云葶顿时心中一喜,带着雪急掠过去,小心地摸入洞中。 洞内黑暗而干燥,云葶画出一个火字符,借着火球的光辉看清整个洞穴,只见这个洞穴大概能容纳二三个人的大小,干燥的地面上用碎叶枯枝等物铺出一个柔软的巢穴。 云葶还在观察的时候,雪却早已经不客气地跳到巢穴中,大大咧咧地爬下来,很明显是已经决定霸占此处,作为自己睡觉的小窝。 对于她的霸道,云葶亦已经习以为常,巢穴周围的那些粪便明显已经十分干燥,这个巢穴只怕是什么野兽的弃巢,看这洞的大小,这野兽的个头也不会太大,想来不会有太大的危胁,确定这些之后,她也就寻一处干燥的石地坐下,将地上的一些碎枝捡成一堆生起篝火。 看到她升起火,雪立刻就“咯咯”地叫着从巢穴里钻出来,讨好地蹭着云葶的膝盖。 “怎么,又饿了?!”云葶斜它一眼,“老规矩,你捕猎,我来做!” 雪立刻现出欢喜之色,跳了两跳,毛茸茸的大尾巴就消失在云葶的视线之中。 外面下雪,干柴不好找,云葶索性就去收拾那些弃巢,寻找可用的木料,雪已经日渐成熟,她也知道,这样的捕猎对于它的成长有着非常大的好处,并不太担心。 毕竟,雪已经是黄金境的玄兽,一般的玄兽也伤害不到它。 视线注意到一堆枝叶中露出来的白色异物,云葶微挑眉尖,疑惑地将碎枝叶划开,这才看清那物原本却是一只白色的蛋,大小比她的两只拳头还要大,蛋皮质地看上去有些粗糙,上面还有一些比较奇怪的纹路。 “这些天天吃肉,真是腻了,今天就连你改改伙食!” 小心地将蛋放到一旁,云葶继续整理着巢中的木柴。 时候不大,外面就传来异物滑过雪地的声音,云葶起身迎出洞去,果然见雪正撅着小屁股,将一只生着漂亮毛皮的豹子拖向洞边。 自从进入万兽林之后,雪的狩猎技巧也是越来越娴熟,每次出去到回来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 二人合力将猎物拖入山洞,云葶又小心地折回院外,确定并没有什么人跟踪雪回来,又将洞外的雪地仔细处理之后,才重新折回洞中,取出刀子分割猎物,剥出元丹,割下最嫩的里脊肉和两只前腿。 真正开始做饭,她这才想起来,玲珑塔内还有一个人,当下念动咒语进入玲珑塔,拉住崖生的手,将他一起带出洞外。 崖生来到洞外,新奇地四下看了一眼,目光很自然地就转向地上已经被云葶分割好的肉,眼中露出向往之态。 “别急,我还没有做熟,你先坐下再说!” 云葶边说边将两只前腿架上火腿,在火上翻烤着。 崖生无聊的左看右看,注意到地上那只白蛋,立刻就蹲下身去,好奇地将蛋捧到手中。 烤肉慢慢地溢出香气,雪早已经迫不急待地爬上云葶的腿弯。 “别急,待我撒上调料!” 笑着轻拍它后背,她迅速地取出调料洒到烤好的香上,又翻烤几圈,然后就移下火下,就着一块干净的石头将肉分成三份,第一份丢给雪,第二份送给崖生,用刀叉起中段最好吃的一段,她很自然地将肉送过去,突然才想起来,思晔已经不在! 手加匕首将肉送回自己嘴边,嗅着肉香,她却没有什么胃口。 “肯定是最近吃肉吃多了吃不下!” 自我解释一句,她抓起那只蛋随手丢在火堆中,锅子什么的她已经丢在一线天外,带进来的只是最简单的行李,没办法煮,就只能烧蛋吃了。 “别!”崖生看她将蛋丢到火中,急得肉也顾不得吃,立刻就丢开手中的肉,向着火堆中伸过手去,一把抓住那只蛋拉出火堆。 “你疯了!”云葶皱眉扶住他的手腕,看着他被烫红的手掌,越发皱紧眉头。 崖生用没有受作的手将蛋拢在怀里,一脸紧张,生怕她会抢走一样,“这个,活的!” 从身上取出药膏来仔细涂抹到他的右手,云葶收起药膏,疑惑地看向他紧紧藏着的蛋,“什么,活的?!” 崖生用涂了药膏的手指指向那只白蛋,又张开翅膀,做个飞的动作,然后又嘟起嘴,发出“呜呜”的咆哮声。 “老虎……有翅膀……”云葶再次审视地看向他手中的蛋,眼中溢出一丝惊喜,“你是说,这是金翅虎的蛋,可是……” 云葶暗暗皱眉,在她的认知之中老虎应该是胎生的才对,为什么这金翅虎会是蛋生的呢?! 不过,短暂的纠结之后,她很快就想到了另外一点,那就是这个世界已经不是她原来的世界,金翅虎也不是她所知道的老虎,有翅膀的老虎也许是和鸟一样的吧。 如果说这蛋真的是金翅虎的蛋,那么她自然不会再去吃它,如果能孵化出幼崽,这只蛋的价值自然就会比让她吃掉要来得大得多,更何况,她现在跟本就没有什么胃口。 “好了!”看崖生还是抱着蛋不放,云葶无奈地向他耸耸肩膀,“你放心吧,我不吃它就是!” 吃饱喝足,雪满意地伸个懒腰,扭扭小屁股,立刻就跳到铺着落叶的巢穴里,呼呼地大睡起来,崖生也抱着蛋躺到它的身边,云葶靠到被火烤暖的洞壁上,闭上眼睛却是怎么也睡不着。 雪虽然在睡觉,可是作为玄兽它的听觉和感观一向灵敏,她并不太担心会有什么人夜袭她不知道,她只是心很乱。 许久不能入睡,她干脆就睁开眼睛,看崖生整个身子都缩在一起,她才注意到他身上依旧穿着单薄的衣服。 解开身上的大氅盖到崖生身上,云葶的目光注意到地上吃剩的豹子,眼中一亮,起身,她迅速地走过去,拔出匕首,小心地切割着兽皮。 翌日,天睛日出的时候,雪和崖生相继醒来的时候,云葶的工作亦已经完成。 以皮为布,以石为针,细细的皮条做成绳索,一双鞋子和一件皮甲很快完工,虽然看上去显得很简陋很粗旷,因为皮毛原因,有着极强的保暖性。 “那,穿上试试!”云葶将手中的靴子和皮甲送到崖生面前。 “给,我的?!”崖生眼中现出无限的欣喜之色,丝毫没有因为东西的丑陋而生出半点嫌隙,当下就爬起身来,将靴子套上赤\\裸的足,又将皮甲套到身上。 事实证明,再厚的\/灰尘也蒙不住珍珠的光辉。 虽然皮质是直接剥下来就用,跟本就没有经过加工,显得十分粗旷,这种粗旷却正好契合崖生身上的气质。 豹纹与紫发,尽显出崖生的野性。 “cool!”云葶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声。 雪却突然啸叫一声,向着洞外冲过去。 云葶与崖生也感觉到了异样,随着它身后冲出山洞。 洞外,雪前爪紧绷,四条毛茸茸的尾巴全部竖立而起,正向着洞外几个不速之客呲出自己雪亮的尖牙。 在它面前不远处,五六只白色巨狼成扇形排开,每一个都是目露凶光。 白色毛皮、蓝色眼睛、粗壮的腿和爪、尖利的牙……这些家伙,正是万兽林中最邪恶最阴险的群居玄兽之一——雪狼。 这些家伙云葶并不陌生,早在几人初入万兽林时,思晔就曾经召唤它们做为拉雪橇的主力,雪狼是风系玄兽,速度敏捷,虽然级别是不是很高,可是因为群居和合作的生活形态,却是万兽林中不管是普通玄兽还是镖师们都不愿意遇到的对手。 当然,这一次,它们并不是为召唤而来,吸引它们来的,只是豹尸之上散发出去的血腥味。 比往年早来的雪,再加上雪的出现,大部分低级玄兽都已经较早的躲到洞中或是远远地逃去。 如果不是因为太饥饿,这几只雪狼也不会在感觉到这山洞中强大的存在之后,还敢靠近。 在这样简单的选择之下,雪狼们很容易就选择了后果,毕竟雪身上的气息虽然强大,它却还不是真正的成兽。 鸟为食亡,不战可能是饿死,战还有一线生机。 为了活下去,它们只能选择战斗。 恰在此时,云葶与崖生出现了。 几个狼的目光同时地转到雪的身后,刚刚还是呲牙发威的家伙,竟然同时收起狰狞之态,弯下身子,向着几人做出类似于朝拜臣服的姿态。 云葶对雪狼也有所了解,知道这是狼族对狼王才会使用的一种礼仪。 它们在表示臣服! 当然,不会是向雪,也不会是向她,那么,只有崖生! 崖生的目光在几个狼的身上掠过,转身行入洞中,将剩余的半具豹尸随意地丢在雪地上。 “呜!” 几只狼同时仰首长啸,似乎是在表示自己的感谢之情。 然后,两只狼合力叨着豹尸,带着其他的狼迅速地消失在远处的山丘后。 转过身,云葶专注地仰脸,看向崖生的脸,“你,认识它们?!” “它们,饿了,还有……孩子!”崖生有些吃力地想着合适的词汇。 “你可以听懂狼语?!”云葶的眼中越现惊色,注视着崖生的侧脸,她不由地再次想起大胡子对她说过的话。 难道说,崖生他就是紫玉兽王?! 怪不得雪对于崖生一直表现得恭敬忌惮,怪不得雪狼们会向他朝拜…… 她翻过学院里不少关于玄兽记载的书,却从来不曾提到过有任何一种玄兽会进化为人形,玄兽虽然也分黄土、玄铁、青铜、黄金、白银、紫玉六境,可是在书中从未提到过任何一种紫玉境界的玄兽。 云葶还在思索间,崖生突然双目一亮,伸过手掌来一抓住她的腕。 “走!” 拉着她,他放开步子,向斜前方大步跑去,他的表现很是反常,脸上的表情仿佛是找到某种东西时的喜悦和惊讶,云葶虽然疑惑却没有阻止他,只是招呼着雪一路追赶上去。 崖生跑得很快,他是真得在跑,他没有使用轻功,却健步发飞,拉着云葶一路急奔,两个脚印之间每次都隔着足有正常的四五步远。 如果仔细观察,就会发现,他在路步的时候,腿上的肌肉收缩充满了节奏感,整个身体都处于非常舒适的状态之中,那是一种对身体力量控制的极致。 一路急奔,崖生很快就拉着云葶来到面前这座山峰上,松开云葶的手腕,他抬起一手,葶葶地指向远处那座被云雾围绕,如一柄巨剑一般刺入天空的雪山。 “看,崖,崖生!” 他兴奋地指点着远处的雪山,又掉转手指指向自己,脸上是久离故土的人看到儿时家乡时的兴奋和激动。 “你是说,那里就是你出生的地方?!”云葶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那座雪山之上,云雾之间,隐约可见一些山壁上有一些奇怪的黑点,她微眯起眼睛,仔细观察,终于认出那是一些类似于石洞之类的存在,排列的很是整齐,很明显不是天然形成。 人都说天罡寺在雪山之巅,放眼四周,只有此峰最高,难道说那里就是天罡寺的所在?! 侧脸看看崖生,云葶淡淡一笑,“你想回家,对吗?!” “家?!”崖生转过脸,似乎是在思考家是什么。 “既然来了,我怎么都要到天罡寺走一趟,就索性卖你个人情,将你送回去好了!”云葶轻吸口气,转脸看向一线天的方向,片刻又决然收回目光,脸上也敛为清冷,“走!” 一字出口,她立刻就迈开大步向着北方继续前行。 身后,雪与崖生,紧步而随。 望山跑马,更何况那座雪山之葶远,一天的时间很快过去,眼看天色将晚,云葶寻到一个崖下的山窝做宿营地,生起篝火,将之前剩下的另外一只鹿腿烤了,三人分而食之。 饭后,雪立刻就爬到她的腿窝,懒洋洋地闭上眼睛,崖生背靠着石壁坐在她身边,云葶就从腰间摸出墨竹笛,轻轻地吹奏起来。 第85章 崖生 舒缓的节奏,低沉的调式,正是那首听思晔弹过几次的《安魂曲》。 一向总是明亮高亢的笛子,本不太适合这种调式,可是现在经云葶吹出,却似乎有着另外的一种韵味。 崖生起初在手中把玩着一只雪球,很快就将目光转过来,注意力很自然地落在云葶的身上。 一曲终了,云葶垂脸看着手中如墨玉一般的竹笛,眼前不禁想起许多思晔与她的过往。 “你……不高兴?” 崖生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不高兴?!”云葶转脸,“你是想说伤心吗?!” “伤心,心受伤很疼?”崖生懵懂懵懂地询问道。 云葶微勾起唇角,对于一位刚开了神识的玄兽来说,伤心这种事怕是他很难理解的吧? “我不是伤心,我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云葶向他安慰一笑,“不用担心,睡吧,我来守夜!” 虽然此时的崖生已经变成人形,可是在她的印象之中,总是不会把他当成一个真正的男人来看待。 起身,云葶信步行向山坡,迎着北方一路向上。 其实,她跟本就不必这样慢慢地走,以崖生和雪的情况,他们完全可以加快速度,他们也大不可必在这里受冷风之冻,完全可以带崖生和雪到玲珑塔中休息过夜…… 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是在等他回来吗?! 停在山顶,云葶静静而立,注视着被夜色笼罩的这片起伏的山岭,陷入沉思之中。 远处,一个黑影小心翼翼地从远处的雪坡后爬出来,晶黄色的小眼睛远远地注视着云葶一会儿,然后又恍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云葶,猛地转过脸。 她分明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暗处窥视,那种目光绝不友好。 没有多想,她探手握住藏在宽大皮袍中的匕首,飞身向着崖生和雪的方向掠去。 呼! 她人刚刚掠到半空,地上的积雪突然暴裂而来,一只偌大的脑袋便从雪面下钻出,大张的嘴巴毫不客气地吞向空中的云葶。 身后劲风急至,隐约还包裹着让人恶心的腥臭味,云葶猛地甩出右手,同时腰身急旋,以腰力带动身体,向旁斜旋。 咔! 沾着粘液的牙齿擦着她的衣带掠过,重重地撞在一处,声若巨石相击。 落在雪地上,云葶转脸看向身后,只见一道黑影已经再次向她扑过来,借着月光雪色,她看得清楚,那物身材高大,胖而臃肿,大头圆身矮四肢,通体灰黑,只在肚子上有一道半月型的白色皮毛,赫然是一只半月熊。 半月熊是万兽林中很常见的一种玄兽,力量很大,和之前被雪杀死的青石牛一样具有土系属性,品阶上就差得很远,不过就是玄铁境下品。 看清是这样一个东西,云葶微扬起唇角,就在她准备出手的时候,雪地上突然划过紫色闪电,已经奔到云葶面前一步之外的半月熊突然僵在空中。 半月熊疑惑地转过脸,看到停在它身侧的那人,眼中的怒色瞬间化成无限的恭敬,然后它的身体就如山一样重重地倒下去,砸在雪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崖生淡淡地垂下刚才一击之下穿破熊身,已经染满鲜血的右手,转脸看向云葶,“它……死了!” 被一拳击穿身体,而且是在那样强劲的冲击之下,只怕这熊的内脏都被震碎了,怎么可能还不死?! “我知道!”云葶转过脸,看一眼跳到自己肩膀上的雪,目光重新转到崖生的脸上,“你是来救我的?!” “我……”崖生有些坚强地想到一个词,“害怕……它打你!” 知道他是关心自己,只是不擅长表达,云葶的笑意越发浓郁起来,唇角都向上弯起,目光落在他满是鲜血的右手,不由皱眉,“你的手烫伤还未好,再染上血,很容易感染的!” 听到感染的时候,崖生眼中露出些疑惑之色。 知道这些东西不是他所能理解,云葶弯身从地上抓起雪,在手掌上撑着,“我的意思是说,要你用雪水把手擦干净!” 抬起自己的右手,崖生微微皱眉,“脏!” 说罢,他立刻就蹲下身去,用雪仔细地搓洗起自己的手掌来。 这时,云葶就好奇地走到他的身边,看看雪地上他留下的足迹,又走过去看看那只黑熊,心中也是越发生出感叹。 之前,她就发现崖生的肌肉生得十分完美,拥有极强的爆发力和力量,这并不奇怪,她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强悍如斯,一拳就能将一只熊的身子洞穿,这比起将熊击飞需要更多地技巧和对于自己身体的控制力。 这样一个人,如果能够学习武学,修练罡气,将会是何等的强大?! 心中兴奋地想着,云葶大步走到崖生面前,“崖生,你想不想学武?!” “五?”崖生抬起已经被雪擦洗得干干净净的右手手掌,“五,学过了!” 云葶轻笑出声,因为这家伙什么都不懂,所以她开始慢慢地教他一些生活常识,譬如人要穿衣服,就像野兽生长着皮毛一样,数字刚好是今天路上她教过他的。 “我说的学武,不是五个手指头的五,是指这个!”她凌厉起势,练出一套很简单的擒拿术,收势她转脸看向崖生,“看到没有,如果你学会了,再加上你的力量和技巧,你就会很厉害的!” “厉害?!”崖生似乎是有些不明白。 此时的崖生还是动物的本能思维,根本就想不明白为什么要学习这些。 “你是想问有什么用,对吗?!”云葶想了想,尽量直白地说道,“简单的说,如果下次遇到更厉害的敌人,想要打我,你就能帮我打他!” 崖生想了想,很郑重地点了点头,“学!” “要说,‘好,我学’!”云葶笑着纠正。 “好,我学!”崖生有样学样,甚至还着她的模样将自己的唇角向上弯起。 只是他似乎不熟悉这个动作,那个笑简直比哭还难看。 这样一个野性十足,酷味十足的大男人,却露出那样别扭的表情,简单就滑稽到极点,云葶哪里还忍得住,再一次大笑出声。 无崖注视着她弯腰而笑的样子,心中只觉也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不太明白什么叫高兴,什么叫伤心,只是觉得看到她皱着眉就会胸口很闷,像塞了石头,看她笑,就会觉得如同吃过一顿她烤的肉,从胃到全身都透着舒服。 重新直起身子,云葶好不容易才收住笑意,掂起脚尖捧住崖生的脸,她用两只手指将他的唇角向上弯起,“要这样,唇角向上扬,才是笑,不是咧嘴!” 对面,一道白色身影迅速地飞掠过来,在山顶上停住脚步。 月光映出他的脸,本就俊美的面容在月光下越发显得飘逸如仙,不似凡尘之人,正是思晔,环视四周,看到崖下闪动的篝火火芒,思晔那张俊美的脸上终于现出一丝喜色。 一路追寻着云葶的脚步,经过一天的时间,他终于找到她了。 他要阻止她,阻止她再继续向前。 天罡寺,不是她要去的地方! 虽然这是他之前的计划,不过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云葶,只要我把一切告诉你,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你一直在等我回来解释,对吗?!” 自语一句,他刚要动身,耳边却捕捉到半空中细微的声响。 思晔扬起衣袖,轻轻一卷,又无比潇洒的垂下,一阵细碎声响,数片柳叶型的暗器就滑落雪上,叶片呈现青紫色,明显是淬过毒。 “既然来了,又何必躲躲藏藏!” 冷哼一声,思晔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 与此同时,三条黑影亦已经如鬼魅一般从雪地下钻出,从三个方向冲向飞至半空的思晔。 “不自量力!” 思晔无声落下,雪白的大氅如白莲在空中盛开,遮住了半空的月色,也遮住了三条黑影的未来。 只听得三声闷响,三个人便同时从他的身下倒飞出去,倒地而亡,与之前那个袭击他的黑衣人相同,这些人同样是全身赤身,只露出眼睛。 “断魂庄的人,什么时候成了燕王的走狗?!”思晔的语气中有一丝疑惑。 远处,细微的声响传来。 思晔转脸看去,只见一道黑影迅速地向着远处逃掠,皱起长眉,他掠身追赶过去,他的秘密,能知道的只有云葶,别人的人绝不允许。 对面雪山下,云葶仔细挖出那只半月熊的元丹,用雪水洗净收到身上,转脸看看四周。 “算了,咱们还是到玲珑塔里休息,以免得再受打扰!” 抱起雪,拉住崖生,云葶轻念咒语,三个人就消失在原地。 那个落单的黑衣人到底还是没有逃出思晔的追赶,很快就毙于他的手下,思晔一路飞掠,急急地赶到云葶等人之前露宿之地。 看到那孤零零的篝火,他顿时皱紧眉头。 “云葶!云葶!”扬声唤着她的名字,思晔仔细观察四周,然后就发现有脚印从火边向着山坡的方向延伸。 他小心地追踪上去,然后就发现了另外一个脚印,那个脚印很奇怪,几乎每个脚迹之间都隔着正常人十几步的距离,然后他还发现雪的痕迹。 足印一直延伸到山坡,然后就彻底消失。 看着地上侧腹部留着一个偌大拳洞的死熊,再看看雪面上残留的血迹,思晔的眉亦是越皱越紧。 这里明显有打斗的痕迹,难道说云葶她被人掠走了?! “思晔啊思晔,你自认天下论起心机没人敌你,怎么也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中了敌人的调虎离山之计!” 自责地低骂一声,思晔闪身掠起,向着山下的方向一路急追过去。 玲珑塔内。 “思晔?!”正在从身上脱下大氅的云葶隐约听到思晔的声音,脱衣服的动作顿时僵在半空,“崖生,你听到没有?!” 崖生正在专心地回忆着她刚才的动作,自己在那里伸手抬脚的模仿,听到她的询问,他停下身形,轻轻地摇了摇头,眼中露出疑惑。 “没什么?!”云葶向他摆摆手,“你的手,去楼上的水里泡一会儿,烫伤会好得快些,今晚不要练了,明天我们还要加紧赶路,你早点休息!” 她已经等了他一天一夜,这一天,赶路也是拖拖沓沓,如果不是为了方便他寻找,以她的经验,怎么可能在路上留上那么多的痕迹,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他找到她。 看来,所有的一切,不过就是他演得戏而已! 将手中大氅重重丢在地板上,她大步上楼,在二楼里看一眼正在泡手的思晔,她信步行上三楼,按照方子准备好药剂,放入药盒,她将手放于炉鼎之上,却怎么也不能凝聚精神。 几次反复,药盒里的原料全部都化成了废料,揭开盖子看一眼里面黑糊糊的渣子,云葶越发烦躁。 “这个!”崖生从楼上走上来,将收在怀里的那只蛋送到她面前,“给你!” “给我干什么?!”云葶不耐烦地推开他的手,“我又不是母金翅虎,怎么知道如何孵化!” 一语出口,她猛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着抬脸看向崖生的脸,“抱歉,崖生,我想安静一会儿,你,出去,好不好?!” 崖生疑惑地看看她,又看看手中的白蛋,转身走出门去,顺着楼梯上四楼去找雪,雪早已经和每天一样趴到半悬在空中的蓝色巢里闭上了眼睛,看到他,懒洋洋地睁了睁就又重新将眼睛闭上。 与他相处时间久后,知道这家伙似乎并不是如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场那样可怕,雪对他的敬畏也是日渐减少。 崖生看看手中的蛋,又四下环视一圈,看到那只白色的巢,顿时眼中一亮,当下弯身将手中捧着的蛋放到巢中,然后就转身下楼去睡觉。 谁也没有注意到,就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那只白色的巢和巢里的蛋,都隐隐地溢出光芒,而且那光芒还在一点点地变亮,整个蛋最后都发起淡淡的银光来。 第86章 破壳 蛋壳上的光芒越来越亮,几乎整个蛋都那有若实质的光包裹起来。 在看不见的蛋壳深处,异变正在一点点地发生,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触摸蛋壳就会发现,蛋壳的温度在一点点地回暖。 雪,依旧在不远处的篮子里懒洋洋地睡着,尾巴偶尔甩动两个,甚是惬意。 三层楼里,云葶盘腿坐于地上,运功调息,不能无身心地炼丹,索性她就开始继续修行混沌初元的罡气,这些天因为与思晔他们一起,又在野外露宿,她也不便练习,罡气就一直在于青铜境中品的程度上徘徊不前。 虽然身上带有一颗青铜越境丹,依云葶的性格,却并不喜欢靠服用这样的药物来实现自己的提升,毕竟药力的作用并不是百分之百,有可能并不能真正地突破,更何况这玲珑塔的强大与混沌初元的厉害之处,让她也对自己的破境充满信心。 二楼里,崖生躺在池边,一手撑冰,一手无聊地把玩着池水,换了睡个姿势,却怎么也睡不着。 脑袋里,不曾地出现云葶带有情绪的脸,心中便越发烦躁。 时间缓缓流逝,四层楼里那只蛋上的银白色光芒却一点点地褪去,渐渐地化为无形。 沙、沙、沙…… 细碎的声响,从蛋内传出来,起初节奏很慢,很不明显,然后就越来越清晰,隔着已经变得半透明的外壳,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只蛋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雪被声音所吵,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向四周看一眼又重新闭紧,片刻,突然将眼睛猛地睁开,跳从自己睡觉的巢穴,在那只白色巢穴前落下身子。 注视着那个一直在颤动的白蛋,它眼中露出疑惑的神情。 咔! 很轻的声响,蛋壳上现出一道细细地裂痕,然后便有相同的声音相继响起,蛋壳上的裂痕越来越粗壮,越来越明显,终于破出一道小小的三角形裂口。 一个小小的脑袋,猛地从裂口中钻出来。 雪吃了一惊,本能地后退一步。 小家伙似乎看到它也受到了惊害,将自己的小脑袋缩回去,片刻,又探头探脑好奇地向着外面张望。 那是一只黑色的小脑袋,有着晶黄色的眼睛和漂亮皮毛,看上去就像是一只小小的猫儿,目光在雪身上定格,小家伙眼中现出亮色,张开小嘴,发出呜呜的声音,显得无比兴奋,一边叫着一边就拼力地向外钻。 已经变得非常薄的蛋壳哪里还经得过它这样的折腾,瞬间分成两半,小家伙的全貌也就暴露在雪的面前。 那家伙和初生的猫儿很像,它的皮毛还沾着蛋壳内的液体,很湿润,棕黄相间的皮毛大部分贴在身上,背部的异样隆起格外明显。 雪疑惑地走过来的时候,小家伙突然猛地用力一抖身子,呼啦一声轻响,它的背上就展开一对嫩黄色的肉翼。 嘴里恩恩地哼哼着,小家伙吃力地扇着翅膀爬出巢穴,径直向着雪冲过去,感觉到它的危险,雪轻轻抬爪一挥,小家伙就惨叫着倒飞出去,摔落在地上,但是它并没有气馁,努力地爬起身子,就继续向着雪靠近。 “呜——” 雪弓起身子,用声音表示着自己的权威性,示意小家伙不要再靠近,否则它就不客气了,可是那个小家伙跟本就没有害怕,依旧毫不迟疑地向着雪爬过来。 雪的眼中露出怒色,这个小家伙的等级明显比它差了老远,不但不向它俯首称臣,竟然还这样一次次地挑衅它? 看着蹒跚而来的小东西,雪缓缓地抬起爪子,刚才的一击它根本没用力量,不过这一次,他不准备再留情。 雪白的小爪子一点点地扬起,向着那只向它蹒跚而来的小家伙做出了攻击的准备,看着小家伙走近,雪就要出击。 “雪!” 运行完成,听到楼上雪异样动静赶过来的云葶看到这一幕立刻就出声阻止。 雪的爪子已经拍落,听到她的声音,它及时地收住爪子,在距离小家伙不足一寸之处险险停下,既然如此,爪子上带起的劲风,仍是将小家伙扇得歪倒在地。 毫不气馁,小家伙有些笨拙地翻过身,径直钻出雪的身子下,立刻就将小脑袋向它的下腹部钻过去,那模样就如同在寻找母亲的奶\\头。 雪眼中露出不耐烦的神色,立刻四足一撑,跳上云葶的肩膀。 蹲下身,云葶好奇地看着那个左右寻找的小家伙,“它是哪来的?!” 棕黄相间的毛皮,猫一般的身量,背后的黄色肉翼…… 这个小东西,与金翅虎好像! 从她肩头跳下去,雪落在白色巢穴边,嗷嗷地低叫两声,云葶转过脸去,看看巢穴中的蛋壳再加看看这个小家伙,想到崖生之前说过的话,她的眼中猛然现出狂喜之色。 “这些巢穴,原来孵化用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只要找到玄兽的蛋,还不是想要多少玄兽就有多少?!” 蹲下身去,小心地捧起那个比她的手掌大不了多少的金翅虎,云葶抬起另一只手将雪也一把捧到怀里,金翅虎立刻就向着雪爬过去,如果不是云葶有令在前,雪一定会一爪子将它拍开,现在只能小金翅虎爬过来,它就跳到另一边,然后小家伙就转过头来再次爬向雪,两个人在云葶的手掌和手臂上玩起了虎追貂的游戏。 一只黄金境界如今已经生出四尾的九尾雪貂,被一只玄铁上品的金翅虎幼崽追得团团转,这事如果传出去,怕会是千古奇观。 看着两个小家伙有趣的样子,云葶起初还有些疑惑,很快就猜到几分端睨,席地而坐,将雪放在地上,将小金翅虎放在它的身边,果然,如她所料,小金翅虎立刻就将小脑袋伸到雪的下腹部,张着小嘴,边叫边寻找,“果然如此,雪,我要恭敬你,你已经荣升为妈妈了!” 虽然她并不太解金翅虎的习性,却知道动物天生的本能,猜想必然是因为雪是小金翅虎出壳之后见到的第一只玄兽,于是理所当然地把它认成了自己的妈妈。 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这只初生的老虎自然不会去害怕自己的“妈妈”! “好了!”云葶从地上小心地捧起小金翅虎,“你这个‘妈妈’可不会真的有奶给你吃,还是我去帮你弄点吃的吧!” 抱着小家伙,带着雪来到二楼,云葶立刻就从自己收集的种子之中挑出一颗放到盘子里,又用小勺子盛一些池水倒上去,很快种子就冒出嫩芽,抽枝发叶。 崖生早已经醒了,看到这一幕,也好奇地凑过来。 很快,一颗种子就开花,生出几只乳白色的果实。 云葶摘下一颗,取出刀子将果实的顶端切开,然后就将里面的汁液倒到小碗里,将小金翅虎放过去,又用布沾了那些如牛奶一样的汁液,挤到它的嘴里。 小家伙初时排斥,尝到味道之后,立刻就大口地吞咽起来,甚至到后来云葶动作慢了,它反而要着急地哼哼。 雪蹲上旁边,对小家伙占去云葶温暖舒适的腿弯明显有些不悦,好在小家伙胃口小,很快就吃饱了。 将它放到地上,云葶这才切开另外几个果实,一只送给崖生,一只削平底部放在雪的面前,自己则喝掉另外一个。 这种植物名叫白芦,也是药材中的一种,本是一味药引,后来被云葶偶尔发现,里面这种汁液如牛奶一样细腻好吃,就从学院里采了一些,种出来给母亲当早餐,玲珑塔中还留着一些种子,没想到会在这里派上用场。 “好了!”将杂物收拾到一处,云葶站起身,“我想外面已经时候不早,雪你留在玲珑塔内看好……”垂脸看向再一次凑向雪的小金翅虎,云葶略略沉吟,“这小家伙一出生就敢让黄金境玄兽当娘,牛皮的好,干脆就让它牛牛好了,雪你看好牛牛,不许让它出现任何差错,然后尽快教会它自己喝奶!” 既然雪能够迅速成长,云葶相信牛牛也会一样,虽然此时还是小奶娃一只,等她晚上再来看它的时候怕就已经会大变模样。 握住崖生的手掌,云葶披好大氅,默念咒语离开玲珑塔。 崖生如今已经是人形,她希望他成为一个真正的人,也希望尽快地教他一些为人的常识。 二人来到玲珑塔外,果然见天已大亮,睛空碧蓝,空气虽清冷,却是说不出的舒爽。 舒展一下筋骨,云葶带着崖生信步行下,在一种生着细密小叶的灌木丛边停下,弯下身去,她小心地砍下两根比较嫩的树枝,削去上面的尖刺,用刀柄在石头上砸成茸状,然后就茸状的一端伸到嘴里,向崖生做示范。 “这叫刷牙,牙齿的清洁是很重要的……”云葶边说边将树枝“牙刷”送到崖生手中,崖生学着她的样子将树枝伸到嘴里,结果,用力太大,一下子就将树枝捏断,云葶并不责备,笑着又帮他新做好一枝,“记住,控制,控制是很重要的,控制力量,才能让你的力量不浪费,自己尝试着,轻一点……” 用树枝刷牙、用雪水净脸、用动物的皮筋束起长发……云葶的教学从最基本的人类生存开始。 束起长发,露出容貌,此时的崖生少了几分野性,更添几分男性的魅力,云葶仔细帮他将束发的皮绳打结,左右看看,满意地点了点头,“如果你这个样子出现在楚阳城里,不知道多少个女人会爱上你,为你疯狂!” “女人,是什么东西?!”崖生好奇地询问。 “女人,女人是人的一种!”云葶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有办法说出男人和女人的具体区别,毕竟这个时代男女都是长发,穿着又分不太清楚,她一时间也很具象地表述,毕竟眼下没有样品,从未见过女人的崖生很难想象的出,“就好像是野兽,是公有母,女人就如同是母兽,也和母兽一样有着生育下一代的能力!” 崖生懵懂地点点头,云葶就站起身,“好了,你要学的事情还有许多,咱们一边走一边慢慢说!” 背起她割下的熊肉,随在她的身后走向坡上,崖生再次追问,“爱,是什么东西?!” “爱?!”这个问题太过深奥,倒把云葶都问住了,好半天,她才犹豫着开口道,“这个……就是比喜欢还要有强烈的占有欲,一旦你爱上一个人,就会恨不得把她紧握在你的手心,谁也夺不走,或者还有人的会选择另外的方式,爱很复杂,不要说是我,我想这天下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得清楚……” 从清晨一直走到黄昏。 云葶走得并不太急,同时也向崖生又教了不少生存的技巧,比如水质的判断,如何消除自己的足迹不被别人发现。 关于狩猎、辨别方向、计路等等崖生有着超强的本能,知道他在这方面可能比她还要行家,云葶也就打消了教授这项知识的技巧。 “肉一定要生熟的,要不然会肚子疼!”云葶抬手指向面前崖生抓回来的一只雪狸,“要先破开它的肚子,取出内脏,清理干净,然后再用火加热直到成熟!” 一连三天,几乎就是这样的反复。 白天的时候,云葶教授崖生生存之道,晚上则在玲珑塔中教他擒拿术。 崖生很聪明,再加上身体本就是最适合练习武学的人,进度自然也是神速,再加上动物的防御本能,让他也不会像一般的人那于拘于常态,会对云葶所教的东西举一反三,进行适当的变化。 两个人,你进你退,你攻我挡,在一次次地被打倒之后,崖生的武功也是飞速的进步之中。 “很好!”退出战圈,云葶满意地点点头,“崖生,你很聪明,只要假以时日,一定能成为一名让众人仰视的强者!” 听到她的表情,崖生喜悦地向上扬起唇角,笑出明媚的笑意,如今的他,脸上的表情已经生动起来,早已经没有之前的生涩。 回他一笑,云葶突然冲上前来,照着他的身体猛击一拳,崖生跟本就没有防备,立刻就打得连退三步,跌倒在地。 抬起上半身看着走近他的云葶,崖生眼中满是不解。 云葶走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崖生,你一定要记住,有些人可能在对你笑的时候,却在想如何杀人,所以不要轻易地相信任何人,哪怕是我!” 第87章 玄兽奶妈! 转身,云葶大步走上二楼。 崖生盘腿坐起,看看并肩爬上不远处的雪和牛牛,陷入沉思。 经过三天的时间,牛牛亦早已经从一个“小奶猫”迅速成长起来,低级玄兽的成长期是相对短暂的,普通金翅虎的兽命不过就是百年左右,十岁就能成为成兽,经过三天,小家伙已经有三岁大,身架早已经高出雪半头,身量几乎已经是雪的二倍。 它已经不再需喝奶,嘴里亦已经长出锋利的尖牙,更倾向着吃肉食,当然,为了让它适合,云葶会将它的肉切得相对较小,以便它嚼食。 尽管如此,牛牛对雪依旧有着如对母亲一般的依赖之情,除了偶尔去玩耍之外,就是会呆在雪的身边,睡觉的更是要紧紧地贴着雪的后背。 也许是无奈,雪对牛牛态度,也从最初的极度厌恶慢慢地有所转变,虽不会太过亲密,至少不会一爪子将它拍开。 在玲珑塔内短暂地休息一晚,第二天云葶不仅放出雪,也将小家伙牛牛放出来。 这家伙已经到了需要学习捕食的年龄,如果再在塔里弊下去,只怕会失去玄兽应有的野性和攻击性。快到中午的时候,云葶在崖生找到的一处避风的山窝里停下来,用手掌轻抚着雪的后颈。 “雪、牛牛,今天的午餐由你们来解决,记住,要试着让牛牛去尝试!” 雪懒洋洋地竖起自己的五条毛茸茸的大尾巴(时间推移,尾巴已经多了一条),转身向着斜前方奔过去,不用它多做提醒,牛牛立刻就如影随形一般地追过去。这功夫,崖生就主动起身去寻找可以用的干柴,准备搭起篝火,云葶懒洋洋地坐在太阳地里,就从身上取出了之前从盛宁公主与南唐国师楚惊云那里得来的宝贝——琴谱《惊天曲》。 对于乐理,她天赋一般,本还想要让思晔帮这首琴谱改编为笛子谱,不想还未曾有时间来执行,思晔就突然从她的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又想他做什么!” 低声嘟囔一句,云葶探手从腰上取出墨竹笛,看到这笛子,不禁又想起是那人亲手所赠,心下越发烦躁起来,当下便将琴谱与笛子曲全部塞回身上。 “嗷!” 远处,传来雪的尖叫声。 云葶眉头一紧,当下点足掠起,向着雪的方向急掠过去,“崖生,你留这里,我去看看!” 飞掠过来,在雪的身边停下,云葶一眼就看到牛牛正乖乖地趴在雪的身边,两只玄兽面前的雪地上,赫然躺着一具已经被冻得僵硬的男尸。 那男尸的身上是与她见过的黑衣人相似的黑色衣饰,同样只露出一个眼睛,只不过,这对眼睛现在是闭着的,灰青色的眼皮,毫无声色。 行上前来,云葶仔细地扒开男尸上的雪,检查过尸体之后就发现,尸体的手法与之前她在一线天中见过的男尸相似,同样是被人咽掉喉骨。 “难道是……思晔?!” “嗷!”不远处贪玩的牛牛再一次啸叫起来,此时它的声音依旧还没有发育完好,听起来还是透着几分稚嫩。 云葶转脸看去,只见它爪子前的雪地上,刨开的坑洞里也露出黑色衣襟的一角。 “雪!” 云葶一声令下,雪懒洋洋地走过来,扬起自己尾巴在雪地上轻描淡写的一扫,顿时雪雾飞扬,蒙在黑衣人身上的积雪瞬间消失得一干二净。 又是一个同样的黑衣人,而且这一个是面朝地下。 走过来,云葶抬手想要扯下黑衣人的面巾,却发现面巾已经与积雪冻在一处,她取出匕首割开黑衣人的面巾,用力扯开。 抬手想要将他翻开,目光注意到他耳后黑色的印迹,云葶轻抬手拨开他的乱发,只见那人的耳后,赫然有一个骷髅头的纹身。 云葶用力将他向旁边翻开,只见黑衣人的胸口处发襟早已经碎散,肉血已经碎成混沌的一团,却仍能看出,胸口处有明显地被利刃刺穿的痕迹,非刀非剑,却像是被某种利器瞬间洞穿。 这是,音刃! 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音刃,同时又有着如此凌厉的身手,而且还出现在这万兽林中,云葶越发确定,这一切极有可能是思晔所为。 这些人在追杀他,还是他在追杀这些人 ? 许多问题瞬间涌入脑海,云葶迅速站起身,拔出匕首刺向旁边的雪地,如她所料,又有三具尸体相继被挖出,全一例外,俱是一身黑衣,而且耳后都有那个很小的骷髅头的纹身。 同样的装束,同样的纹身……很明显,这是一个组织,而且是一个很厉害的组织。 敢于进入万兽林追杀的人,绝不可能是简单角色,要不然,可能你还没有找到自己的目标,就已经成为其他玄兽的猎物。 思晔他究竟得罪了什么人,还是说这些也是燕王的手段?! 无崖从远远走过来,突然没头没尾地说道。 “不对!” “不对?!”云葶转脸看向他,“什么不对?!” “没有……鸟,没有……什么都没有……”崖生有些吃力地表达着自己的意思,不时还抬起手指向前后左右。 云葶初时还有些不明白,抬头看向天空,突然醒悟过来。 虽然万兽林中天气寒冷,北风如刀,即便是在阴天的时节,空中却经常会飞过一些鸟类,比如冷岩雕和金边鹏这种猛禽,可是今天,天气格外地晴狼,从她出现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一只。 “周围……没有半只鸟!”崖生继续补充道。 云葶清楚,作为兽王他对于玄兽有着十分敏锐的感觉,崖生甚至能够在距离雪隔着一座山的情况下感知到它的存在,他说,附近没有,那就是一只也没有。 就算是低等玄兽感觉到他和雪身上强大的威胁,也不可能全部搬家离开吧?! 晨时之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这么多的玄兽瞬间消的?! 云葶握紧手掌,“咱们马上离开这里!” 四座山之隔,一株百年树龄的雪松粗壮的枝丫间。 思晔优雅地盘膝而坐,轻轻地从琴弦上指起手指。 阳光从树叶的缝隙间投下来,如星点的光斑散乱在他精致脱尘的颊,一向总是思晔晶莹的眼睛,此刻却是密布着血丝,怕是几夜没有入睡。 在他身周,树枝上密密麻麻地站满了各种鸟类,不光是树上,树下、雪地上、山石下……围绕着整株雪松,全部挤满了各种颜色的鸟。 从最残暴的青铜境玄兽黑头雪雕到最普通的黄土境厚羽雀,尽而有之,甚至平日里是死对头的玄土境玄兽灰尾鹏与占巢雀也挤在一起,如果是对玄兽十分了解的行家看到,一定会惊讶得瞪大眼睛。 要知道,这些鸟类原来很有可能是天敌,是食物链上下级的两部分,怎么可能这样的和睦相处。 “找到她,回来告诉我!” 思晔轻声开口,淡淡的语气却如音乐一般有着非常的感染力。 瞬间,数鸟同起,振羽之声混沌嘈杂。 百余只大大小小的鸟儿,同时四散而去,很快就消失在雪丘与树林之中。 看着鸟儿渐去,思晔蹙眉看向北方。 这里距续天罡寺不过也就是两三天的路程,他已经连连找了几天,却只是发现几处她露营的痕迹,一直不能掌握她的行踪。 这个丫头,好像是在和他玩捉玩藏一样,几次他明明感觉已经在她附近,却总是一无所获,为了找她,他已经几天几夜不曾真正地睡过觉了,更不曾好好地吃过东西,身体和精神都已经十分疲劳,再加上刚才将全部精力都集中于弹奏那曲《百鸟朝凤》,此刻的他越发显得疲惫。 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睡,否则一旦失去意识支撑,控制那些鸟儿的琴意也就会失去作用。 轻拍身边树干,伸手接住从树顶上落下来的雪,敷上额头,用雪的冰冷将自己的精神刺激到十分清醒,云葶轻拔琴弦,勾指弹出一曲。 舒缓的句调,简单的句式,却透出非凡的悠扬和其间牵不断扯不断的思念牵挂之情,以及想要与爱人相伴的希望,正是云葶之前用笛子吹过的那首《长相守》。 “‘此生但求一知己,长厢斯守度一生’,怪不得爹娘可以为了彼此放弃这世间一切,原来,情一字真是要胜却天地!”收指,思晔长叹一声,“云葶,在你进入天罡寺之前,我一定要将你找到!” 垂脸,他继续重勾琴弦,一遍又一遍地弹奏着那首《百鸟朝凤》。 终于,一只厚羽雀最先飞回来,在他的肩上落了落便再次飞走,然后回来的是一只黑头雪雕…… 时间就在这一遍遍的《百鸟朝凤》中,缓缓流逝,朝阳渐升,复再西沉,思晔的额上早已经冒出一层细汗,然后又渐渐冰冷,结成薄冰,他本就憔悴脸色越发苍白得失去血色。 日暮斜沉的时候,一个人影缓缓地从不远处的雪丘后走出来。 那人全身都包裹在黑色的紧身衣中,只有胸口的位置绣了一只血色的小骷髅,黑面巾外露出一对写满嘲讽和冰冷的眼睛。 “哈!”那人的笑尖若夜枭,停在松林下不远处,黑衣人收住笑意,“我原以为学院里的小先生是位无欲无求,不染世埃的地上仙人,没想到却原来也不过是与学院大师兄一样是个愚蠢地痴情种!” 思晔缓缓睁开眼睛,睫毛的几粒冰莹无声滑落,眸子里溢出的是比冰莹还要冷的目光。 “不过是断魂庄里一个血字辈的收魂小鬼,又怎么会懂得人情!” 听到“血字辈的收魂小鬼”几字,黑衣人的眼睛里明显地溢出惊讶之色,片刻才重新恢复冷静,掩饰道,“什么断魂庄,没听说过,我来,只是因为有人想要你的人!” “我的人 ?[-99down]!”思晔听出他语气中还有隐意,“断魂庄莫不是成了燕王的狗?!” “哼!”黑衣人冷哼一声,“废话少说,如今你已经虚弱如此,还不乖乖束手就擒?!” 嘴里说着擒字,黑衣人的人影已经如鬼魅一般化成一片幻影,下一瞬再现出身形,已经来到半空,裹着镶着尖利铁甲手套的手指就如爪子一向抓向思晔胸口。 抬起右手,思晔身子后倾,灵敏地让过对方的爪尖,勾弦抬到半空的右手食指猛地伸直,啪得一声,裹着淡金色罡气的黑色琴弦就倒击而出,如一道细刃割向对方手腕。 黑衣人识得厉害,迅速收回,另一只黑爪却已经向着他的脸上抓过来,爪尖之上,有一层深邃的墨青光芒。 左手抬起,思晔并不理会他击过来的手掌,只是笔直地将左手探出,毫不迟疑地抓向对方的咽喉。 噗! 裹着墨青光芒的黑爪刺入他右侧胸口的时候,他的左手亦已经紧紧地扼住对方的咽喉,用尽全力收紧。 “告诉我,断魂庄的总舵究竟在何处?!”思晔冷冷地问。 “哈……”黑衣人吃力地笑了两声,“自然就是让人断魂的地方,你死了就会知道!” “反正我也快死了,不是吗?!”思晔思晔地勾起唇角,眼中现出如少爷一样的天真,紧紧地盯住对方的眼睛,“难道你到死也要保持着这个秘密,就不能满足我一个将死之人的好奇?!” “说得也是!”男子急促地喘息起来,似乎是想到某种可能,“反正你已经要死了,不如我告诉你这个秘密,你放我一线生机!” “好!”思晔微微地放松自己的手指,“你说?!” “此处常年连风雪,万兽呜咽欲断魂!”黑衣人缓缓地说着每个字,突然将自己插在他胸口内的手指用力握紧,“不如,你就留在这里吧!” 鲜血从伤口溢出,瞬间就将思晔胸口处的白衣染成暗红的一片,血液之中,有着明显的墨色,那是中毒的象征。 思晔微勾唇角,猛地收紧手指,咔嚓一声脆响,那是喉骨被捏碎的声响。 “就凭你这个小鬼,还收不了我!” 怎么可能?! 生命的最后一瞬,黑衣人眼中露出无法相信的表情,他的罡气等级虽然一般,却一向是用毒的行家,思晔明明已经被他的毒指刺中,而且是在距离心脏和咽喉的位置,他故意拖延时间,就是要给毒药发作创造机会,他怎么可能说了这么多的话还有力量使用罡气?! 嘴角鲜血溢出,黑衣人无力再询问原因,头沉重地歪到一边。 “你大概不会知道,有一个地方,那里的人是不怕任何毒的!” 道出最后一句,思晔身子晃了晃,然后就和黑衣人的尸体一起跌下来,砸在树下的积雪上,溅起一片细碎的雪尘。 远处,一只翅膀上有几根金羽的鸟儿飞过来,落在他的身边,叽叽地叫了几声,本已经处于混沌边缘的思晔猛地睁开眼睛。 “她已经到山下了,不行,我要去阻止!” 他抬起胳膊,吃力地拔出黑衣人还插在他身体内的手指和墨甲,血立刻从几个血洞中溢出,在他无瑕的衣袍上滴落成一片耀眼的红梅。 晃了两晃,他终于还是无力地倒了下去。 “云葶!” 倒地之前,他只来得吐出两个字。 ======== 远处,数十里之外。 云葶在一座小雪丘上停下脚步,抬眼看向对面那座高耸入云的雪峰。 雪峰的半山腰上,黑色佛殿,依山而建,层叠如峦。 之字形的山梯,从山下一直铺到佛殿前。 此时,日已西斜。 黑色佛殿整个都笼罩在夕阳的阴影中,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庄严,又带着几分道不出的诡异。 “这就是你指的地方?!” 云葶眼中有掩不住的感叹之色,且不说那些黑色岩石的佛殿,就是这些之字梯,都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的开凿才能完成。 怪不得世人都道天罡寺为上天之作,这样的石阶,这样高耸的殿宇,就连云葶都几乎无法相信在这样的一个世界里,人们究竟是如何完成? 崖生的脸上满是笑意,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笑意,就如同久别的孩子见到母亲一样,从心中流露出喜悦。 “走!” 急急道出一个字,崖生大步向着雪丘下路去,一路奔过雪原,直奔到山下的石阶边,这才转脸看向云葶,向她用力地挥着手。 云葶轻轻摇头,然后垂脸看向雪和牛牛,“走吧,我们也过去看看,但愿这寺里的和尚不反对你们吃肉!” 一人二兽走到石阶下的时候,崖生已经跑上数阶台阶,云葶只得随在他身后一步一步地迈上石阶。 石阶俱是半膝多高,云葶走起来都是相当吃力,雪只跳了几阶就失去兴趣,轻轻一跳就跳到牛牛的背上,懒洋洋地舒展起身体。 此时的牛牛已经有它的四五倍大,刚好可以当它的坐骑。 对于这样明目张胆的欺负,牛牛却表现地很大度,甚至有几分欣喜,为了防止雪滑落,它甚至还微微张开翅膀,好让它睡得更舒服些。 云葶见了,只是笑骂,“你这个当娘的,有这样欺负儿子的吗?!” 第88章 天罡寺 “嗷!” 雪毫无良心发现的意思,轻啸一声,懒洋洋地伸个懒腰,换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此时的云葶却无心笑这对母子冤家,只是转脸看向南方,心莫名地揪紧。 “云葶!”远处,传来崖生急切的呼唤声。 “来了!”云葶答应一声,有些迟疑地转过脸,大步向着前方的几人追过去。 在几近笔直,每阶都高有一尺的台阶上攀爬,绝对不是什么好玩的事,二人两兽终于来到那座黑色的高大山门前的时候,已经是夜色微沉。 夜色中,门阙上悬挂着的灯笼洒下淡淡的光芒,将门阙上那三只金色古拙大字在一片黑色之中,越发明显。 不光是牛牛开始喘息,就连在它背上的雪也是好几次不耐烦地啸叫,不要说这两只兽,就连云葶都已经有些要吃不消,这样的爬法,真得是太消耗体力,她的肚子早已经空空如也,咕噜咕噜的乱叫数声,唯一精神百倍的只有崖生。 大步行过那片平整如镜,扫得一尘不染的门前台前,崖生大步行上最后的两阶台阶,用力地推开紧闭着的寺门。 不似一般木门开启时的声响,这两扇寺门明显地很沉重,就算是天生巨力的崖生都要撑紧身体,才不过是将门缓缓推开。 云葶疑惑地走上前来,这才发现,不光是门坎、门梁、门柱、门上的匾……就连这两扇黑色的大门也俱是石头雕刻而成。 “果然是,天之杰作!” 云葶控制不住地感叹出声。 门内,脚步声缓缓而进,一位套着黑色僧衣的年轻和尚缓缓行来,他生得无比削瘦,瘦得几乎就等同于皮包骨头,一对眼睛却是十分明亮。 “施主,请!”向站在门外的崖生竖起一掌弯身行礼,他很自然地让开入门的位置。 不询问他们是何人,不询问他们是何处来,不询问他们为何而来…… 只说,请! 有趣! 云葶对于天罡寺越发生出几分好奇。 二人两兽随在瘦和尚身后,缓缓地行入寺中。 和高大的门阙一样,寺内的建筑无不是高大方正,那些墙体台阶都是完全在山的本体基础上雕琢而成。 廊道两侧,高柱林立,上面雕塑着的是各种姿态的和尚和罗汉。 有的满面含笑,有的目露凶光,有的和眼而睡,有的展翅如鹏……入目,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 黑的是地、是路、是门、是墙、是殿、是柱,白的就只有雪和在北风中摇摆着的白色灯笼,面前引路的和尚飘瘦如鬼,四周除了风声之外只有几个人和兽的脚步声在石壁之间回荡,除此之外,再没有半点其他声音。 没有香火,没有经声。 这哪里是天罡寺,分明就像是一座鬼冢! 云葶下意识地抱起胳膊,突然觉得从后颈升起一股寒意。 “几位,请进!” 瘦和尚突然停住脚步,轻轻地抬起手推向面前的墙。 一声沉闷声响,墙缓缓裂开一道缝,柔和的烛光从里面倾泻而出。 原来,那如墙一般的黑壁,却原来是一扇门。 昏黄的烛光,明显地冲淡了之前的冰冷与阴肃。 云葶与崖生带着二只玄兽进入石屋,瘦和尚就提着灯笼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门外的黑夜中。 屋内,高耸的大殿,黑色的石柱高高竖立,墙边一排白烛,无声地蒸腾着淡桔色的光芒,映亮偌大的厅殿。 “二位,请坐吧!” 慈和的声音,淡淡地响起,与瘦和尚的死气沉沉不同,这声音里透着人气。 云葶循直看去,只见一位套着灰色僧袍的中年僧人缓缓地从一扇门后走出来。 这位僧人大概四十多岁的年纪,脸是同样的清瘦,目光却温和中带着几分慈爱,让人生出亲切之感。 厅中,几乎空无一物,除了烛台之外,就是与地面与墙壁同样材质的黑色石桌,桌边放着素白的蒲团。 云葶与崖生一起来到桌边,各自寻一个蒲团坐下,中年僧人就行到门边,伸出干瘦的手掌,轻轻地将门闭紧。 注意到这个细节,云葶的心中越发地生出几分紧张。 同样的石门,就算是天生巨力的崖生都要双手双掌用力才能推开,而这二位看似瘦得风都能吹走的和尚,无论哪一个都是十分轻松就将门打开,尤其这位僧人,竟然只是用了一只手掌轻轻一抚,便将一扇门归于原处,这份实力自然不容小觑。 走到桌边,中年僧人淡淡地在二人对面坐下,提起火盆里温着的水壳,倒满二人面前的黑色石杯,“二位远道而来,先喝杯水,润润喉咙,一会儿会有人将二位送去各自的禅房,贫僧法号了空,有什么事情尽管来找我!” 云葶微挑眉毛,“了空大师,不问我们为何而来吗?!” 了空缓缓地转动着掌中佛珠,“难道二位不是为修行而来?!” 云葶顿悟,原来这二个和尚把自己和崖生都当成是来天罡寺修行的人,怪不得什么也问就把他们带到这里来。 “我……”崖生急急地便要开口。 “不瞒大师,我们确实不是为了修行而来!”云葶截住崖生的话头,捧起石杯,抿一口水,水温已凉,原本的温度因为杯子的冰冷,早已经迅速散去,“我是从学院来的,奉院长之命,到寺中传达一些消息!” 了空平淡的眼中终于现出一些涟漪,“原来是学院的学生,既然如此,二位就在此处暂时休息片刻,我去通知方丈师兄!” 起身,了空推门而去。 崖生看着他离开,然后就疑惑地看向云葶,明显是不解她为什么要阻止他说话。 “你不要忘了,现在的你和以前的你已经有很大的不同!”云葶笑着扶住他的手臂,“现在,你不是一个人了,明白吗?” 进入天罡寺之后,云葶总是感觉这寺中透着几分怪异,她不敢确定,如果贸然说出崖生的身份,会有什么样的后果。 崖生不通人情世故,不懂得人心险恶,她却不得不为他多想几分。 “崖生,你要记住,在我同意之前,不要说出自己的身份,好吗?!” 转脸看着他的紫色眸子,云葶诚恳地询问道。 与她目光对视片刻,崖生轻轻地点头,“好!” 不久,了空便去而复返。 “请二位随我去见方丈师兄吧!” 二人二兽离开大厅,继续向着寺的深处进发,终于也陆陆续续地看到一些其他人,这些人身上同样套着僧袍,却并不是和尚,而且有男有女。 有一位中年男子就坐在向上的台阶边,盯着满天的星斗发呆,嘴里还嘀嘀咕咕地念叨着一些云葶听不懂的话。 听过他身边的时候,云葶悄悄地看向那人,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上似乎就只是套了一件薄薄的僧袍而已,僧鞋的头起亦已经破了两个洞,脏兮兮的脚趾在寒风早已经冻得通红,他却似乎是浑然不觉的样子。 远处平台上,一只黑色的石柱边,一个女子盘腿坐在地上,正不停地将自己的手掌隔空击向石柱,她的手掌之上,蒙着一层银白色的罡气,她似乎是在尝试着用隔空将石柱击碎。 她的脸早已经被北风吹得干皱,身上的僧袍不知道多少天没有洗过,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头发也早已经粘成一团,如果不是胸口处隆起的僧袍,几乎就连云葶也要辨不出她的性别。 “了空大师,这些就是来寺中修行的人吗?!”云葶轻声询问道。 “不错!”了空大师淡淡地应着,“寺中与学院不同,我们只是为修习者提供一个安静地修习之地,至于他们要修行什么,学习什么,一切全凭自己选择!” 云葶轻轻点头,没有再开口,长眉却微微皱起。 她和无崖带着两只玄兽经过这些人的身侧,这些人却是眼睛都不曾斜上半下,似乎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之中,不感外物,这样的人还算是人吗?! 崖生对于这些,倒是见怪不怪,似乎是早已经见惯这样的情景。 一路向上,爬过数百阶台阶之后,了空终于转身,将二人带入一处厅殿。 比之厅殿内只有石器不同,这间厅中除了石雕的佛像之外,还有木制的桌椅,一位套着淡白布袍的僧人盘腿坐在佛像前的蒲团上,听到几人的脚步声,他缓缓睁开眼睛,站起身来。 “这位是了缘师兄,方丈大师闭关期间,全权处理寺中事务!”了空向云葶介绍道。 “在下云葶,是千秋学院的学生,拜见了缘大师!”云葶客气地向着了缘抱了抱拳,接着就抬手指向无崖,“这是我的朋友紫,此次是伴我而来!” 了空轻轻点头,目光掠过云葶,掠过崖生紫发的长发,“二位施主一路辛苦,了空你带这位紫公子先去后面禅房休息!” “到后面等我!”云葶安慰地拍崖生的胳膊,“我很快就来!” 安慰崖生一句,云葶垂脸看向在牛牛的背上打吹欠的雪,“你们两个,和他一起去!” “请!”了空带着紫与两只玄兽离开,了缘便将云葶让到木椅上坐下。 自有年轻的小僧送上热茶,云葶清楚地嗅到那茶水的香味,果然与修行者的待遇已经大不相同。 抿一口热茶,云葶终于感觉到这天罡寺中的一丝人气。 “云公子,可是内院的学生么?!”了缘笑着询问道。 “我是学院的新生,这一次,本来是与内院里的小师叔一起来的,只不过路上出了些岔子,无奈之下只好自己前来!”云葶放下手中的杯子,“其实我们这次亲往天罡寺,就是因为前些日子在野猎场外出现赤炎狮兽的事情,院长的意思是请寺中仔细地盘缠此事!” “赤炎狮兽?!”了缘面色微变,很明显也是有些吃惊,“这种玄兽主要活动在天罡寺北的热泉一带,怎么可能会出现在秋猎场!” “我想,这个问题应该由您来回答!”云葶淡淡道。 在路时的时候,她亦与思晔谈过。 其实,天罡寺之所以设立在万兽林中,除了是远离尘世之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看守这里,以防这里的玄兽出现异变,危害世人。 赤炎狮兽出现在万兽林之外,这件事本来就应该由天罡寺负责。 外面,脚步急响。 “了缘师叔!”一个套着黑衣的年轻弟子急急从外面奔进大殿。 “出了什么事,如此慌张?!”了缘沉声问道。 “弟子失态!”年轻弟子站直身子,一手竖于胸前,脸上很快恢复常色,“绝世师兄带回了一个受伤的年轻人,那人的情况很紧张,师兄让我请您过去一趟!” “好!”了缘立刻起身,同时转脸看向云葶,“云公子,人命之事,紧急非常,就请您先到禅房好好休息一晚,待明天天亮之时咱们再来细谈! 云葶听对方带回一个受伤的年轻人,本能地就想到了思晔,当下起身道,“云葶也在茶字部学了一些药学医理,不如就和方丈一起去看看,也许能帮上什么忙?!” “也好!”了缘向她点头,挥手示意那小弟子带路。 三人匆匆走出大殿,一路直奔后面的禅房之内。 果然见几个年轻的僧人正围在木床前,床上一人平躺着,身上盖着单薄的粗布薄被,头向床内歪着,看不清脸色。 听到云葶等人的脚步声,众僧人立刻齐齐地退开向了缘行礼。 “了缘师叔!” “怎么样?!”了缘大步行到床边,云葶自然地随行走过,看向床上之人。 那人黑发披散着,几许遮住这大半张脸,只露出一个尖削的下巴和没有半点血色的唇,看到那熟悉的轮廓,云葶的心瞬间如被重击一般狠狠地缩到一处,沉闷地疼起来。 思晔! 可不就是思晔! 那下巴,那唇,那从发间露出来的鼻尖和长眉……不是思晔又是谁! “他的胸口好像受了伤……”旁边一个稍显年长的僧人走上前来,便要去揭思晔身上的薄被。 “我来!”云葶迈前一步,一把将他推到一旁,小心地拈住思晔身上的薄被,一点点地揭开。 薄被揭开,思晔血肉模糊的右胸也就出现在众人眼前。 目光停在那黑洞洞的五只指洞,云葶控制不住地动容,心中的疼越发尖锐起来,想也未想,她几乎是本能地伸过手指,挑开思晔身上的薄被,抓住他的手腕。 触手,冰凉! 他的肌肤简单就和冰没有什么两样,云葶的手指颤抖着搭上他的腕脉,心中有着莫名的担心。 指下,脉搏一片平静,她感觉不到半点起伏。 “绝世,这位施主的伤是怎么回事?!” 一旁,了缘沉声向弟子询问道。 “弟子们从林外偷回米面等物,经过黑水崖附近的时候,看到有大片的鸟雀升起,心中担心是有什么异想,就过去查看,结果就见一颗百年雪松下有两位施主倒在雪地上,其中一位就是他,另外一位则是一位通体黑衣的男子,那男子已经被人扼断咽喉,没有半点生气!”僧人绝世看了一眼床、上的思晔,“这位公子当时还有一息在,弟子们见之可怜,便将其背加寺来!” 了缘轻轻点点头,然后就看向云葶的侧脸,“云公子,这位施主脉象如何?!” “没有脉博!”云葶低声答道。 “阿弥陀佛!”了缘沉声诵一声佛号,“绝世,去取水来帮这位施主净脸吧!” “等等!”云葶急喝出声,“他还没有死!” 了缘垂下手掌,“可是云公子刚才说……” “马上取火盆来,越多越好!”云葶大声开口,“还有,把所有的门窗都闭紧。” “施主……”了缘还是有些犹豫。 “我说拿火盆来,越多越好”云葶猛地打断他的声音,“立刻,马上!听到没有!” 从她的侧脸上收回视线,了缘转过脸,“绝世,照云公子说的做!” 众僧人不敢怠慢,立刻四散开去,急急地去取火盆,云葶就挑开被子,解开思晔身上被冻得僵硬的衣襟,一层一层分开,就连中衣也不例外,有僧人送到剪子,她则小心翼翼地剪开思晔胸口处早已经冻得血块的碎衣,帮僧人的帮助下将他的衣裤尽数褪去。 火盆取来,按照她的指点围着床摆成一圈。 “现在,所有人都出去,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来!”云葶沉声下令。 众僧疑惑地看向了缘,了缘则轻轻挥手,于是众人俱是退出门去,将厚重的木门闭紧。 转身,绘出数个火字数,云葶迅速将火盆引燃,随着她的字指移动,火焰便在火盆中熊熊地燃烧起来,僧房内的温度迅速地向前提升。 依云葶的推断,思晔应该是伤及重脉,伤血过多之后又因为温度太低进入假冻死状态,想要让他重新恢复过来,第一就是要将他因为温度过低而进入休眠状态的血脉激活,而想要让血脉激活起来,就必须让他暖和。 当然,仅仅靠这火盆的温度是不够的,所以她还要对他行针刺穴以及用手帮他活血。 将针刺入他的心脏四周几次穴脉,云葶抓住他的一只手掌,用手掌仔细地揉搓,从指尖到指身到手掌,再到手臂,肩膀,一直到心脏……每一处都搓到微微发热。 第89章 又见思晔 左右两手全部如此,然后是双腿,从足尖开始,一点一点地呼着血脉的方向搓过去,一路搓过小腿、大腿,搓过之后,立刻就柔软的棉布裹紧,以保持热量的不流失。 两腿之后,是头脸。 最后,云葶的目光落在思晔的腰间,抿了抿唇,终于还是把手伸进他的裤下。 屋内,温度迅速提升。 不知道是因为燥热,还是因为别的原因,云葶的脸渐渐地转为绯红,额上溢出细汗,呼吸也显出几分粗重,感觉着指间冰冷的某物渐渐转热转硬,她迅速地缩回手掌,重新搭上他的腕脉。 咚!咚!咚! 虽然依旧不是很有力,很迟缓,可是终究还是感觉到了他肌肤下血脉明显的震动,云葶长长地吁了口气。 平息了一下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她再次揭开他胸口处的被子,露出伤口,伤口处结成的血色冰结已经在一点点地融化,溢出暗红色的血水。 指洞极深,只看着那指洞内绞碎的肉,就不难想象,下手的人是多么地想要他的命! 好在是伤在右侧,距离心脏沿有一段距离,否则不要说是云葶,怕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用刀小心地剔去坏死的皮肉,一点点地挤出污血,直到伤口处流出新鲜的红色血液,云葶这才迅速地在他的伤口四周刺入几根金针,封住作口附近的穴道,以免他继续再无必要损失血液。 抬手抹一把额上的汗,云葶转身端起桌上的一只茶杯轻念咒语进入玲珑塔,飞身掠上二夜麟里取了一碗池水里刻就重新回来,从身上取出干净的帕子,她小心地沾了茶碗里的池水,沾了池水一滴一滴地滴在思晔的伤口。 水滴准确地落入思晔的伤口中,异变也就迅速发生。 原本还在一点点溢血的创口缓缓地蠕动起来,生出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瞬间地生长起来,已经被云葶削成几个深洞的伤口,就那样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在她的眼前生长,然后缓缓愈合。 “没想到,这水真的拥有如此强大的再生能力!”云葶轻声感叹着,语气中有掩不住的喜色,“思晔,你真是命好,遇到我,要不然明年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云公子,男施主情况如何?!” 门外,了缘扬声询问道。 转身将杯中倒在其中一个火盆里,云葶甩净杯子,将瓷杯放回原处,又抓起薄被盖住思晔的身体,这才转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 “他的脉象已经恢复,只是失血过多,想来还要等上些时候才能醒过来!”云葶淡淡说道。 了缘带着绝世走进来,看看床、上明显已经有了呼吸,脸色也不再青灰的思晔,眼中的紧张之色微微地放松几分,“学院里的学生果然非凡,这位施主好运气!” “了缘大师有所不知!”云葶转脸看向思晔,语气已经裹上几分清冷,“他就是我向您提过的学院小师叔,思晔!” “哦?!”了缘微惊,“原来这位就是学院里的小先生!” 刚才他还在奇怪云葶为何如此紧张思晔,听到这里,终是恍然。 “小先生鸿福齐天,云公子医术非凡!”了缘放松下脸色,“既然小先生已经转危为安,云公子还是到禅房中休息一会儿吧!” 说着,他转脸看向身边的僧人绝世,“绝世,今晚这位思公子就交给我照顾,万不可出现半点差错!” “是!”绝是忙着答应。 “不用了!”云葶转身坐到床边的一只石凳上,“今晚,我守在这里,等他醒过来!”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中却透着决然的味道。 了缘片刻沉吟,“云公子关心小先生,老纳了解,可是您的身体……” “没关系,我吃得消!”云葶向他一笑,“只是还要麻烦寺中师傅们,帮忙将这些火盆抬出去!” 了缘知道劝她不动,也只好答应下来,当下指挥着几个僧人抬走火盆,又吩咐绝世去为云葶端一碗素粥来补充体力,这才告辞而去。 片刻,绝世又捧来一碗冒着热气的素粥。 云葶向他道了谢,他就笑着退出门去,闭门远去。 四周渐渐地安静下来,整个天罡寺都恢复了平静,屋内静得只有二人的呼吸以及蜡烛偶尔爆出烛花的声音。 云葶注视着思晔的脸,“我倒要看看,你睁开眼睛看到我时是什么表情!” 天罡寺。 寺院后部唯一一座有着金顶的佛塔内。 金黄色的蒲团上,身上披着紫色僧袍的老僧听着接下了缘道出云葶的名字,紧闭的双眸猛地睁开。 “云葶,可是千秋学院里那位新入学的学生云葶?!” “这个……”了缘片刻沉吟,“云公子未曾说过,不过他既然唤后院里的思晔为小先生,想来应该是学院的学生就是!” 紫袍老僧淡淡点头,“那思晔伤势如何?!” “最初带回来时已经面若青灰,脉象无全,不过经云葶救治之后,如今已经重现生机,只是失血过多,此刻还在昏迷之中,不曾醒来!” “随云葶回来的还有什么人 ?!”老僧继续问道。 “还有一位紫发紫眸的少年人,以及一貂一虎!”了缘答道。 听到紫发紫眸几字,老僧雪白的眉尖轻轻地挑了两跳,“那少年人现在何处?!” “被弟子安排在后院的禅房里,此刻想来已经睡了!” “他们可说是为何事而来?”老僧又问。 “弟子正是为交待此事而来!”了缘肃起脸色,“几日前,在野猎场上发现一只赤炎狮兽,此番他们几人入万兽林至天罡寺,就是院长要他们将这个消息带到寺中,并且查个清楚!” 老僧面色越沉,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挥手,“再过三日,我便要出关,到时候,让那少年人来见我!” 了缘行礼之后退出殿门,老僧的眼睛便再次闭紧。 一颗烛泪无声地淌下来,烛光轻轻地晃了两晃,爆出一声轻响。 将一颗丹药塞到思晔口中,云葶重新坐回椅子,手指就轻搭在他的手腕,视线却一直集中在他的脸上。 之下,他的脉象在一点点地恢复,虽然依旧还并不够有力,至少在渐渐转好。 如果近距离地被对方击伤,还能捏碎敌人的咽喉,僧人绝世所讲的一切,已经完全印证了云葶的猜测——思晔,就是杀掉那些黑衣人的人。 他,不仅仅是一名意者,而且还有着非常的罡气修为,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身为内部里院长的弟子,战意双修本不是什么新鲜事,他为什么要隐瞒? 是只瞒着她,还是瞒着所有人 ?! …… 云葶一边思考,一边在等。 时间流逝,月渐西沉。 东方天际,清晨的第一缕晨光已经渐渐地现出端倪。 思晔的睫毛很轻地抖了抖,隔了一会儿,又抖了抖,然后就一点点地睁开。 他觉得很疲惫,从来没有过的疲惫,就连眼皮都沉重地如灌了铅一般,视线起初是模糊的,渐渐地,就变得清晰起来。 然后,他看到了一张脸。 长眉、星目、纤直的鼻子、如花瓣一样的唇…… “云葶?!” 思晔眼中现出狂喜。 “你醒了……”听到他的声音,云葶原本有些困倦,快要闭上的眼睛猛地睁开,现出无尽的喜色,不过,这喜色很快就化为冰冷,手掌轻翻,她已经将匕首横在他的颈间,“你,终于醒了!” “这是哪儿?!”思晔没有理会她的刀,而是迅速地看一眼四周。 “现在,不是你提问的时候!”云葶将手中的刀锋又压紧了几分,“思晔,你现在唯一的选择就是回答我的问题,否则,我就杀了你!” “这里是天罡寺!”思晔的声音掠过墙上挂着的佛珠,立刻变了脸色,“云葶,我知道你有许多问题,你放心我都会告诉你,现在,跟我走,你不能留在这里,他们……他们会伤害你的!” 他一把抓住她放在他手边的手掌,便要直起身子。 “思晔,你还要继续演到什么时候!”云葶猛地低喝出声,一把甩开他的手,起身将脸逼近他的,她扬唇冷笑,“或者,我该叫你夜麟?!” 思晔的脸的表情一下子僵硬,然后又化成无奈。 “怎么?!”云葶抬指捏住他的脸,语气嘲讽,“被我揭穿,很惊讶,没想到我会识破你?!” “云葶!”思晔抬起眼睛,勇气地迎上她的目光,“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我也知道,你恨我,怪我欺骗了你,你真的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 “机会?!”云葶冷笑,“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错过了,可能就永远也不会再有,现在你想要机会?报歉,已经晚了!” 思晔的目光一下子黯然下去,他懂她的意思,她给他机会,是他没有抓住。 “你的目的是什么?”云葶冷冷地问。 感觉着她目光中的怒与恨,思晔的心越发揪紧,“在回答你的问题之前,你能不能听我一句话!” 他的声音,无比温柔。 云葶皱起眉,“现在你没有和我谈条件的资格!” “一句话,都不行?!”思晔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他的眼睛里,盛着如水的柔情。 他的目光,让她心疼。 云葶别开眼睛,怒道,“想要让我听你说,你就先回答我所有的问题,你是故意接近我的对不对?!” 思晔注视着她的侧脸,眼中满是无奈,“没错,第一次,我是故意的!” “不是第一次,是所有!”云葶越怒。 “不是这样的!”思晔抬起右手,再次抓住她垂着的左掌,“没错,最初我是故意想要接近你,可是后来我……我是情不自禁!” 云葶冷哼,“我不是怀春少女,少玩美男记那一套!” “我不相信,你不喜欢我?!”思晔反问。 再次迎上他的目光,云葶眉尖皱起,又缓缓舒展,“没错,我曾经喜欢你,不过,那已经是过去的事情,我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我,尤其是我信任的人!” 她的语气已经转为平静,不再有怒意,但就是这份平静,反而才让思晔觉得害怕。 “如果你真的要杀我,能不能,在杀了我之后,答应我一件事!”他紧紧地握着她的脉,手上已经用上身体的全部力量,“杀了我之后,立刻离开天罡寺,离开万兽林,回学院去,走得越快越好,最后马上就走!” “你以为,到了现在,我还像以前一样听你的话么?!”云葶平静地反问道。 “我不信!”思晔单手撑床,便要起身。 “不想死就不要动!”云葶冷声提醒。 “随你!”思晔猛地抬起身子,丝毫没有顾及自己的颈被她的刀割伤溢血,只是紧紧地盯住她的眼睛,拉着她的手不让她逃开,“云葶,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难道你就真的没有感觉到我对你的半点真心?!” 云葶下意识地将刀向旁移了移,嘴却紧紧地抿着没有出声,眼睛也移到旁边去不看他。 她应该杀了他的! 她不杀他,只是因为她要弄清楚一切,并不是不忍下手,她在心中对自己说。 将她的表情收在眼里,思晔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欣喜中透着几分狡黠的笑意,“我就知道,你喜欢我!” “你……”云葶狠狠地瞪上他,目光触到他的笑容,突然也随着他笑起来,“没错,像你这样文武双全的美男子,我怎么舍得杀!” 甩开他的手掌,她探手从腰上摸出一颗药丸,用力地塞到他笑得分开的唇边,“吃了它!” “毒药?!”思晔笑问。 “除我之外没人能解的毒!”云葶一本正经地答。 “好!”思晔想也未想,就听话地张开嘴唇,吞下她指下药丸,甚至还刚开嘴巴,做出让她检查的姿态,“ 云葶翻个白眼,收回了别在他颈间的刀。 坐直身子,思晔立刻揭开身上的被子,看到自己赤裸的身体,他迅速将薄被盖回原处,眼睛就暧昧地看向云葶,“不会是你帮我脱衣服的吧?!” “是又怎么样?!”云葶想到刚才帮他做的事情,颊上不禁微微地烫起来,语气却是十分强势,“男人我见得多了,也不在乎多看你一个,你不用担心,像你这样孱弱的男人,我也没有多大兴趣看!” 当然,她是违心之言。 思晔的身体确实并不是崖生那样的强壮和健美,但是他也绝不是多么瘦弱,完全是属于那种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无论是肌肉线条还是肌肤手感,都是完美到极致的男人。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思晔抬手做出揭被的姿态,云葶立刻就将脸别向一旁。 赤身、下床,从旁边的木桌上拿到僧人准备好的衣袍披在身上,思晔看着她的侧脸邪气一笑,“你脸红什么?” 云葶转过脸来,迎上他的眼睛,“那是因为这屋内太热!” 懒洋洋地系着裤带,思晔笑意不减,“这屋里生过火盆,看来我是冻僵了,不会是……你帮我暖身的吧?!” “当然不是我!”云葶冷笑,“这里这么多和尚,个个巴不得和你同床呢!” 探臂拿过桌上的棉外袍,思晔顺势将脸向她凑近些,“你以为,人人都像你,有‘断袖之好’?!” 知道他是暗示她与他之间数次同床而眠,云葶大怒,猛地击出一拳,狠狠地击在他的胸口。 思晔当即倒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床、上,嘴里噗得一声喷出一口暗红色的血液来,将黑色的墙壁都染湿一片。 听到他吐血的声音,云葶脸上闪过一抹心疼,本能地向前一步想要扶他,突然又顿住脚步。 将她的动作收在眼里,思晔眼中闪出亮色,温柔安慰道,“别担心,只是体内的淤血而已!” “少在那里自作多情!”云葶白他一眼,“我只是觉得这样一个得意的奴隶,如果被我一掌拍死,着实可惜!” 思晔一笑,并不与她计较。 抬手抹掉唇边的血迹,他合拢上衣,突然又一把将衣服扯开,看向他的右侧胸口,看着胸口处那一片微微有些粉红的嫩肉,他脸色大变。 “你怎么做到的?!” “山人自有妙计!”云葶得意地抱起双臂,“所以不要和我耍花招,我的毒你是不可能解掉的,不想死的话就要一直听我的!” 将衣袍系好,套好棉靴,思晔笑着行到她的身侧,探手拉住她的手腕,“只要你现在跟我离开天罡寺,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言罢,他拉着她便要行向房门。 不等云葶被他拖到门边,外面已经响起脚步声。 思晔上前一步,护到云葶面前。 吱呀一声,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第90章 禁地老僧 吱呀一声,门被推开,了缘缓步迈进门槛,看到站在云葶身侧的思晔,顿露喜色,“小先生,您醒了?恰好贫僧让弟子带了些粥饭来,二位请将就用上一些吧!” 说话间,随他进来的小僧便将手中捧着的粥饭放到桌上。 “多谢大师!”云葶客气地道谢,思晔看向了缘的眼中却写着几分警惕。 了缘看思晔依旧拉着云葶站在原处,眼中微有疑惑,“二位,这是要出门吗?!” “我只是觉得有些闷!”思晔微带笑意,抢着开口,“所以想要让云葶陪我出去转转!” “小先生刚刚苏醒,还是不要太劳累的好!”了缘温和劝慰一句,然后就转脸看向云葶,“昨日我已经派见过方丈大师,且请二位再等三日,大师出关之后自然会亲自接见二位!” “好!”云葶笑着点头,“有劳了缘大师!” “看小先生精神不错,我也就放心了,二位先用早餐,贫僧还有其他事情在身,暂且失陪!”了缘诵声佛号,带着小僧离开禅房。 看二人走远,云葶立刻甩开思晔的手掌,抬腿行向门外。 “云葶!”思晔急急追过来,轻喘着伸开双臂拦住她,“你真的要再留三日?” “我来天罡寺,不是你想要的吗?!”云葶蹙眉,“怎么现在又要带我离开!” “我……”思晔控制不住地咳嗽起来,好一阵才忍住,“没错,当初是我故意引你来这里,我……我是想要利用你,不过现在,我改变主意了!” “因为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云葶挑眉反问。 “不是因为你没有利用价值,是我不想再利用你,我不想你出事,不想你受伤,不想你面临半点危险,哪怕我的计划就此打乱,我也在所不惜,你懂吗?!”思晔急急地说道,因为说得太急,他再一次的咳嗽起来,唇边又溢出几丝血迹。 注意到他唇角刺目的血迹,云葶的眉越发皱紧,“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会相信?!” “好吧,我承认!”思晔轻轻抹掉唇角的血,上前一步,逼近她,注视着她,他的目光一点点地变得深邃,眸中那对黑色的瞳仁,如深渊一般,映着她的影子,“云葶,我喜欢你!” 云葶的呼吸有半刻停滞,心跳似乎也漏了一拍。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垂下眼帘不与他对视,“那又怎么样?!” “如果他们知道你是女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思晔轻轻地说道。 又是这个,为什么爷爷要她保密,思晔也这样说? 她是男是女,有很大的区别吗! “为什么?!”云葶抬脸问道。 思晔微怔,“难道,你不知道原因?!” 不等云葶回答,他已经转身走过去将房门闭紧,拉着她的肩膀将她拉到桌边坐下,“这件事,很复杂,我不知道你的父母为什么没有将此事告诉你,我只想告诉你的是,无论如何,不要暴露你的女儿身,否则,你将引来杀身之祸!” “除非你出卖我!”云葶不咸不淡地揶揄道。 看着她的侧脸,思晔无奈之中还带着一点欣喜,“如此说来,除了你娘之外,这天下我是唯一知道这个秘密的人喽!” “少得意!”云葶斜他一眼,“你不是唯一!” “就算不是唯一的一个,也一定是唯一的男人!”思晔的笑意越发明显,“要我猜,另一个八成是秋姐姐!” “什么唯一的男人!”听出他语气中的暧昧,想到那晚他以夜麟的姿态出现在她浴室外的样子,云葶语气转冷,“别转移话题,回答我的问题!” 她话音刚落,外面已经传来呼唤声。 “云葶,你在哪儿?!” 听出是无崖的声音,云葶立刻起身,大步行过去拉开房门。 果然看到无崖正带着雪和牛牛,向这个方向走过来,看到她,他的脸上立刻就露出灿烂的笑容,小路着冲过来。 “你在,真好,不见你,我好担心!” “嗷!” 雪轻啸一声,立刻就跳上云葶的肩膀。 “雪,好久不见!”思晔缓步行到云葶身侧,抬手轻抚雪的背毛,视线就自然地移到崖生的身上,掠过崖生紫色的发和眸,他眼中微露异色,“他是谁?!” “他是我的好朋友紫!”云葶上前一步,扶信紫的胳膊,“你吃过早饭没有?!” “恩!”紫重重点头,抬起手臂指向远山,“那里,一起去,好不好?!” “好,我们现在就去!”云葶毫不犹豫地答应,然后就转过脸来向思晔威胁地一笑,“小师叔,您旧伤初愈,体内还有巨毒,尽量不要乱跑,也不要瞎吃药,否则出了什么事,云葶我可担待不起!” 言罢,她扶着崖生的胳膊,转身就走。 “雪!”思晔轻唤一声,云葶肩膀上的雪立刻就飞身跳过来,落在他的怀中,抱住它,思晔轻轻地帮它抓着颈上的毛皮,雪舒服地在他怀中闭上眼睛,一脸享受的模样。 “雪!”云葶沉喝。 雪张长眼皮看她一眼,又重新闭上眼睛。 “吃里扒外的东西,罚你三天不许吃肉!”云葶气骂一句,转身指袖而去,无崖忙着追过去。 牛牛扭头看看无崖和云葶,又看看思晔怀中的雪,终于还是选择向着雪靠拢过来。 “还是你们两个乖!”思晔将雪抱到桌边,将其中一碗粥推到它面前,“先吃粥,然后告诉我那个紫眼睛的家伙哪来的?!” 雪看看碗里的粥,甩甩尾巴走到一旁,对着牛牛很轻地叫了一声。 牛牛立刻行到桌边,抬起两只前爪扒上桌洞,大口地吞掉碗里的粥。 “哈哈哈!”思晔在旁边轻笑出声,“这个小东西,养出的玄兽也与别人的不同!” 抬起手指,轻抚着颈间浅浅的刀痕,他脸上的笑意淡淡褪去。 “云葶,对不起,我知道你一定恨不得杀了我,你放心,从今日起,我思晔在此发誓,绝不会让任何人动你一根手指,我也绝不会再骗你任何事!” 随在无崖身后,穿过一重重的殿堂,二人很快就行出寺外,来到一条同上山的阶梯一样陡峭的小路前。 与寺中干干净净的黑色石面不同,这条小路上的雪并没有清扫干净,整条小路都蒙着积雪,甚至看不到足迹。 云葶抬脸向上看去,只见一片皑皑白雪,石阶绕过一个山窝便再也看不清痕迹。 “云葶,来!” 无崖早已经三跳两跳地攀上十几阶台阶,看云葶还留在原地,立刻就用力向她招手。 看一眼左右,云葶飞身而起,两个起落已经来到他的身侧。 两个人,很快就攀上石阶,绕过山窝。 山道环山而建,地势十分险要,越向上,路也就越窄,北风呼啸着掠过脸庞,凌厉如刀,云葶拉起大氅上的兜帽,无崖却丝毫不以为意,只是一路向上攀爬。 “无崖,你究竟要带我去哪儿?!”停下脚步看看前路,云葶疑惑问道。 “上面!”无崖抬手指向头顶,云葶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山壁之上,镶嵌着一个个小小的黑洞,洞口上封着的栅栏落满积雪,如白色的条窗。 云葶皱起眉,“那是什么地方?” “我,名字!”无崖简单的答道。 这些天与他一起,云葶对他多少也有些了解,知道他是在告诉她,那些山洞与他和他的名字有关。 二人继续向上,只见一座石碑竖于阶梯边,黑色石碑上三个血红色的大字——悔过崖,一旁还有四个小字——外人禁入。 行过石碑,二人终于来到最近的洞穴外。 无崖一路向前,云葶就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洞内。 臂粗的铁栅栏上结着冰雪,透过栅栏间的间隙只看到一片黑洞洞的空间,看不出里面有什么,云葶却分明地感觉到山洞内传出来的强烈的气息波动。 她小心地透进栅栏,向内看去。 “放我出去!” 伴着嘶哑的声音,一个身影突然从洞内扑过来,哐得一声撞在栅栏上,将上面的冰雪都震落下来。 云葶吃了一惊,下意识地退后一步,很快又回息心情,定睛看去,只见对方黑得已经看不出肤色的手掌紧紧地抓住栏杆,一对眼睛在乱发后从栏杆间的空隙看出来,眼白中血丝密布,有若血眸,显得狰狞而狂野。 只看他那长而卷曲,满是黑泥的指甲就不难想象,这人怕是已经在这里关了许多年,手指瘦得只剩下皮肉,状若干尸。 折身回来,无崖轻轻地拉拉云葶的衣袖,二人继续向前,就听那人用嘶哑的声音不停在哀嚎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我没有错,没有错……” 他的声音传出洞外,立刻就被洞外的北风撕成碎片。 二人继续向前,洞中间或有人冲过来发出类似的咆哮,还有两个如幽灵一般藏在栅栏后悄悄地窥视,云葶看不到他们的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他们的目光。 云葶也大概猜到,此处应该是天罡寺中关押那些做错了事情的寺中人,让他们悔过的地方。 继续向上,一路来到石阶的尽头,无崖立刻就兴奋地奔到一间山洞外,蹲下身去,欣喜地看向洞口内,用手轻拍栅栏。 山洞内,传来一阵叮当的碎响,似乎是金属滑过石面的声音。 云葶好奇地站到无崖身后,看向洞内。 隔着栅栏,可以隐约地看到他身上套着深色的僧袍,这僧袍不知道穿了多久,上面满是各种的污迹,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上面更是密布着毛边和洞口,没有破损的地方亦早已经严重风化,似乎只要稍一用力,就会破成无数布破。 栅栏的间隙中,露出一张苍老的脸,乱发半遮住他苍老的脸,从发丝间露出的那对眼睛里却写满平和,没有半点阴戾和狂躁之色。 就是这样一个憔悴、肮脏的老者,身上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圣洁,让人怎么也生不出嫌隙之心。 “你?!”注视着栅栏外的崖生,老者的眼中露出疑惑。 “崖生,我,崖生,崖生!”崖生拼力地将手指伸向栅栏内,似乎是想要去触摸老者,只是无奈栅栏间的空隙太小,他的大手根本就伸不进去。 “你是崖生?!”老者的声音里透着惊讶和几分掩不住地喜色。 “我,崖生,崖生……”崖生重重地点着头,不断重复着自己的名字,一对紫色的眸子也溢出明显的亮色,几次尝试无法将手伸进缝隙,他索性就用力抓住栅栏,用力地摇晃起来,在他的摇动下,栅栏连接着石洞中发出刺耳的吱呀声,石屑纷纷飞落。 “崖生,快住手!”老僧急声阻止道。 “不!”崖生继续用力摇晃着栅栏,“救你,出来!” “你不听我的话了,是吗?!”老僧的声音转为深沉。 崖生身子一僵,眼中的泪水缓缓地淌下,“我,你,一起!” “我知道,你想和我在一起,可是现在你已经长大了,是该自己生活的时候了!”老僧伸过手指,轻轻地在他紧抓着栅栏的手指上轻轻地拍了拍,“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他是云葶!”无崖答道。 “云葶?!”老僧的目光转到云葶脸上,那对苍老而睿智的眸,仿佛是要一眼看到她的心里去,“你可识得云雨辰?” “您也认得我父亲?!”云葶反问道,之前已经发生太多事,让她对这个身体的秘密也越发好奇,她很想知道真相。 “你是云雨辰的孩子,怪不得!”老僧的语气温和如老辈,“那么,你是来杀我的?!” 云葶挑起眉尖,“大师此话何意?!” 老僧淡然一笑,“难道没有人告诉你,你的父亲是因我而死吗!” 云葶面色微变,“您究竟是谁?!” “老衲……”老僧只说了两个字就顿住话头,“云葶,马上带无崖离开这里,今晚,你到我这里来,我有话要对你!” “我,不走!”崖生的语气如孩子一般倔强。 “崖生!”老僧将手指伸进栅栏的缝隙,按在崖生的手掌上,“你要记住,从现在开始,都要听云葶的话,永远不要背叛他!” 缩回手掌,他沉声道,“快走,从这里绕过去,有一条下山的小路!” 云葶转脸看向上山的路,只见僧人了缘正提着食盒,艰难地爬上满是积雪的台阶,知道自己与崖生来这里的事想来不易声张,云葶弯身抓住崖生的手臂,“走!” 拉着他掠过前面一块突出的岩石,果然看到有一条极陡峭的小路,通向山下。 二人刚刚离开,了缘就提着食盒走上来,在老僧的洞外停下脚步,了缘打开食盒,从里面取出热腾腾的馒头,分成两半,送到栅栏的缝隙中。 “师叔,了缘来看您了!” 老僧接过馒头,细细地嚼着,“这几天,寺里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了缘从食盒里取出一只黑色的小酒壶,小心翼翼地将酒倒进酒杯,送到老僧手中,“书院里来了几个年轻人,说是野猎场里出现了赤炎狮兽!” “师兄怎么说?!”老僧接过酒吧,送到鼻下贪婪地嗅了两嗅,立刻就一饮而尽,又用两指夹着杯子送到栅栏外,“倒酒!” 了缘继续为他倒满酒杯,“方丈还在闭关,说是出关之后再见他们!” “师兄出关还要多久?!” “昨天说是三日,今天是第二日,应该是后天!” 老僧轻点头,猛地仰首饮尽杯中酒,扬手将酒杯从栅栏的空隙丢出洞外,“好,好,好,看来此番也是天意!” 了缘看他脸色痴狂,知道师叔又犯了毛病,当下也不要多留,兀自收拾了雪地上的碎杯等物,向石洞的方向欠欠身,转身走下山去。 寺中。 思晔一小勺一小勺慢吞吞地喝着粥,虚掩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一位套着破旧的中年汉子晃悠悠地行进来。 进得门来,混沌的眼睛立刻变得明亮,利落地将门闭紧,雪和牛牛立刻露出戒备之色。 “不用担心!”思晔抬手安抚地轻抚着雪的背毛,从桌边转脸,平静地看向来人。 “参见楼主!”中年汉子恭敬地低声开口,眼中是毫不掩饰地关心,“听说楼主伤得很重,现在情况如何?!” “现无大碍!”思晔虚抬手掌,“情况如何?!” “一个月前,无妄方丈就在金顶塔下闭关!”中年汉子的声音压得很低,“这段时间,属下已经查过悔过崖和整个寺院,不曾发现半点异样,不过,有一件事比较奇怪!” “说!”思晔简单下令。 中年汉子再次开口,“数日前,悔过崖上出过一些异事,连续几日无为大师都在洞中嘶叫不止!” “无为大师?!”思晔挑起眉尖,“就是因为违反寺规,被无妄方丈封在悔过崖的那位?!” “不错!”中年汉子点点头,“就是他,我听寺里的小和尚说,好像是无为大师丢了什么东西,具体是什么东西就不知道了!” 思晔轻轻点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比较特殊的?” “别的没有什么,只是前几天也就是无为大师嘶叫之前,燕王府派人来请过寺中的僧人去为王妃周年忌日诵经!” 第91章 无为大师 思晔眼中露出一抹异色,沉吟片刻才开口询问,“之前可有这样的先例?!” 中年汉子轻轻摇头,“听说这次是王妃每夜拖梦,王爷夜不能眠,所以才不顾葶远,从天罡寺请高僧超度!” 思晔脸上露出不以为然之色,显然是对这个理由表示十足的怀疑。 “你先回去,通知其他人,在接我的命令之前,不要有任何举动!”思晔轻挥手,中年汉子就凑到门边,小心地拉开房门,确定四下无人注意,立刻就溜出门外,又装着神经质地样子,摇头晃脑地走远。 门内,思晔的眼睛里却露出深沉之色,放下勺子,他笑着行向门边,“走,咱们去找你们的主人!” 云葶带着崖生,缓缓地顺着小路行上来,一路之上,云葶不时地询崖生询问关于老僧和他过去的过往,崖生却只是摇头。 对于老僧,他只是一种本能地亲近,似乎除了悔过崖和老僧,他已经不再记得任何事。 此时,太阳已经升到很高处,为这座昨夜里显得死气沉沉的寺院也添了几许温暖,尤其是寺的最后部,那座整个与山体合为一体,有着耀眼金顶的楼塔,在一片白与黑的基调中,越发显得突兀明显。 二人在一处山间的平台停下脚步,云葶就抬手指向斜下的那些寺院和楼塔,“你仔细看看这里,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你应该在这里呆过很长的时间,难道你真的半点也不记得了!” “那里……”抬脸看着远处的金顶,崖生剑眉皱起,突然抬手捂住自己的两侧太阳穴,“疼,疼!” “是不是,想起什么?!”云葶轻声问道。 崖生蹲下身去,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脑袋,只是一个劲地叫疼。 看着他痛苦的样子,云葶顿生不忍,“那就先不要想了,我们先回去看看雪和牛牛他们!” 既然从他这里得不到答案,那就等晚上再去老僧那里看看。 一路回到寺里为崖生和她安排的禅房外,云葶远远就看到思晔套着灰色的旧僧袍,懒懒地站在禅房外,正逗弄着雪和牛牛。 感觉到她的气息,雪立刻急奔过来,欢叫着跳下她的肩头。 站起身,思晔的目光掠过云葶抚着崖生胳肢的手臂,落在云葶脸上,“去哪儿?!” “看风景!”云葶耸耸肩膀,越发扶紧崖生的手臂,“我扶你进去!” 将崖生送到房中,又取出一颗镇静心神的药丸喂到他嘴里,安顿他躺下休息,云葶这才折身而返,看也不看思晔,只是自顾自地走向自己的房间。 思晔随在她身后,亦步亦趋。 推门而入,云葶反手想要闭门,他却已经将一只手臂伸到门与门框之间。 云葶微皱起眉,突然又拉开房门,一把抓住思晔的胳膊将他拉到房内,抬起匕首抵住他的咽喉,她的声音透着冷漠。 “思晔,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禁地老僧! “既然我中了你的毒,为了我能继续活着,我想我有必要保护你的安全!”思晔淡淡说道。 “告诉我,为什么我不能以女儿身示人!”云葶直截了当地提出疑问。 思晔挑挑眉毛,“你还没有回答我,刚才你们去哪儿了?!” “你以为你现在还有提问题的资格吗?!”云葶冷笑。 “你不回答我,我就不回答你!”思晔扬起唇角,笑得邪气,“反正我知道,你舍不得杀我!” “哼!”云葶轻哼着收回手中的刀,“杀了你,不是便宜你,你骗了我那么多次,我可不会给你一个痛快!” 转身,她信步行向桌边。 思晔足尖轻点,人已经来到她的面前,“我知道有一种方法,会让人生不如死,你要不要试试?!” 云葶挑眉,“什么方法?!” 思晔暧昧地扬起唇角,“我记得小时候听爹说过,一个女人报复男人的最好方法,就是与他爱到昏天黑地,然后再弃他而去……” “我对这种方法没兴趣!”云葶冷冷打断他的话头,“你真的不说?!” “这是我的筹码,我当然不会说,如果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那你不是会立刻杀了我!”思晔迈步行到桌边坐下,从火盆里倒一杯热茶,用两指拈着送到云葶面前,“答应我,不要去冒险,现在的你还远远不是他们的对手!” 云葶看一眼他捏着茶的手指,“他们是谁?!” “把它喝了,我再告诉人!”思晔又将手中的茶杯向她送了送,“放心吧,我不像你,随时都带着无数种药丸在身上,就算真的下毒也不可能瞒过你的!” 抬手接过他送过来的茶,感觉着杯子上传来的水的温度,她的心似乎也微微柔软了几分,捧着杯子坐到桌边,她慢慢地啜着杯中的茶水。 “他们包括很多人,譬如这天罡寺,还有游离谷……”思晔在她身边的椅子坐下,将她空了的杯子继续倒满,“也许还有许多人,这其中也许会有你的朋友,当然也会有你的敌人!” “譬如你,是吗?!”云葶嘲讽道。 “我知道,我之前骗过你许多次,可是这些,我说的都是真的!”思晔的声音急切起来,探手抓住她的腕,他的手指很用力,“没错,最初我的目的就是想要将你引到天罡寺,我承认,你曾经是我的饵,如果我还在坚持原来的计划,我为什么要一顾不切地找你,想要阻止你进入天罡寺,如果不是我因为过度使用念力弹琴召唤鸟儿寻找你的踪迹,只不过是断魂庄的一个血字辈堂主,怎么可能伤得到我?!” 怪不得,那一天一只飞鸟也不见,原来是因为他使用琴意召走了所有的鸟儿。 他,是因为她才受伤?! 看她表情松动,思晔立刻追问道,“云葶,告诉我,崖生是不是你从燕王府带出来的?!” 听到他的问题,云葶刚刚有所松动的心瞬间再次转为坚决,“你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要从我这里知道这些,是吗?!” 思晔紧握着她的腕不给她逃走的机会,“几天之前,燕王曾派人到天罡寺中请高倍回府为燕王妃超度!” 云葶立刻敛起脸上的怒意,“你是说,燕王与天罡寺之间有关系?” 思晔点点头,“那些黑衣人是断魂庄的人!” “如此说来,燕王、断魂庄、天罡寺之间有着某种关联?”云葶沉吟片刻,突然意识到他的手掌还在她的腕上,当下冷冷挑眉,“把手拿开!” 思晔邪邪一笑,缓缓松开握着她的手掌,“我知道,你要针对燕王,而我的敌人是天罡寺,我们的敌人是相同的,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暂时合作?!” 云葶斜他一眼,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说的确实没错,大楚国局势未稳,她和秦浩羽最需要的就是同盟,客观地讲,思晔有着天下第一楼强大的人脉,本人也是非常有实力,如果他们真的合作,必然是事半功倍。 只是,她不愿意,她不高兴,她就是不想随他的意! “你错了!”云葶唇角露出促狭的笑意,“我们之间不可能有合作的关系,你的命在我的手上,所以你必须听我的!” 思晔抿了抿唇,然后就随着她笑起来,“好,你喜欢,随你怎么说啦!” 他的语气,依旧之前那般满是宠溺。 意识到他语气中的暧昧,云葶冷冷地斜他一眼,“那么,为了表示你的诚意,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你的计划?!” “我的计划很简单!”思晔也端正脸色,“就是查出断魂庄与天罡寺之间的关系,查清楚他们的计划,然后摧毁!” 他的眼中,明显地露出阴戾之色。 “你和他们有仇?!”云葶问。 “很深的仇!” 这一次,思晔没有逃避也没有掩饰,他的语气很平淡,却透着无尽的恨与疼,还有无尽承受这仇恨的孤寂,放在桌上的手掌,也紧紧地握到一处。 看着他的样子,她突然一阵心疼,本能地伸过手去想要像以前那样安慰地拍拍他的手掌,手伸到一半,突然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转身想要将手收回。 探手,思晔反手握住她的手掌,云葶挣了挣没有挣脱,也就没有再用力。 房间内,沉默下来,暧昧的空气便从两只相叠的手掌上一点点传开。 许久之后,思晔轻声开口。 “以后,我不会再骗你!” 云葶抬起脸,刚好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热切如火,似乎是想要将她焚燃,她的心跳莫名地加快。 “那样你会死得很惨!”从他的掌下抽回手掌,云葶掩饰地抿了一口桌上的凉茶,“我累了,想要休息一会儿!” “如果有什么事情,记得一定要第一时间通知我,千万不要自己去冒险!”叮嘱她一句,思晔转身走到门边,拉开房门,突然又转过脸,“山上冷,要不要,我和你一起?!” 咄! 一只匕首冷冷地刺穿空气,擦着他的脸掠过,深深地镶入门扇之中,匕首的尾端挂着一只红色的小药瓶。 “这是补血丸,可以帮助你化掉体内的淤血,补充损失的血液!”云葶起身转过到床边,揭被躺到枕上,“还有,记得帮我把门关好!” 注视着那只在半空中摇晃着的红色药瓶,思晔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灿烂起来。 抬手取出药瓶,他顺手将那只匕首从门上拔下来,缓步走过来将刀放在桌上,终于还是走到床边,向着床\\上的云葶伸过手掌。 半空中,银光闪过,纤细的银针紧贴着他的手掌停下。 “我说过,不要玩花样!” 云葶躺在枕上,冷冷地斜着他。 收回手掌,思晔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你好好休息,我不打扰你!” 转身,他缓步走出门去,轻轻地闭紧房门。 听着他的脚步声一点点地渐渐远去,云葶重新将针别回发间,一对眼睛却睁得大大的,哪里有半点睡意。 万兽林的夜,一如往日一般来临。 北风呜咽着掠过夜空,掠过悔过崖积着沉锈的栅栏,伴着那一间间山洞中传出的沙哑呼喊,如鬼哭狼嚎。 一道黑影无声地掠过夜空,落在最顶层的那间山洞的栅栏外。 “竟然是你?!” 山洞内,老僧无为面色微惊。 “没有想到是吗!”洞外的黑影蹲下身去,隔着栅栏注视着山洞内的黑暗,阴笑出声,“你应该知道,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杀你的!” “把我关在这里,与杀了我有什么区别?!”无为语带鄙夷。 “既然你如此认为,我想我或许应该成全你!” 黑影左手急探,半空中一抹淡紫色光华闪过,只听得一声闷哼,山洞内的无为就重重地跌飞出去,撞在山洞内壁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 起身,黑影看也没有再看山洞内多看哪一怕,当即就掠飞而起,消失在黑夜之中,悔过崖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 又过了一会儿,一道细瘦的身影小心地落在不远处,月色与雪光映出她纤瘦的身影,正是应约而来的云葶。 左右观察四周没有异样,云葶闪身落到无为的山洞外,注意到中间裂成一个大缝的栅栏,她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无为大师!” 蹲下身,她压着声音唤道。 “云……葶?!” 山洞内,传来虚弱而无力的声音。 “是我!”蹲下身去,云葶眯着眸看向山洞内,“大师您怎么样?!” “我……还……好……”无为吃力地说着,拼力从山洞内钻出来,颤抖着抓住破损的栅栏。 “您受伤了?!”云葶紧张地扶住栅栏。 “不要多问,现在……仔……仔细听我说……”无为深深地吸了口气,“云葶,你……记住,保护……好……崖生,他……他不是普通人,他是兽……兽王,还有……要记得……小……小心一……一……个……个人……” 说到这里,他的呼吸越发显得急切而短促,仿佛随时都会一口气上不来,彻底断掉。 “是谁,打伤大师的人究竟是谁?!”云葶急急地追问道。 “师……师……”无为用力地呼吸着,却终是没有道出那最后的名字,呼吸一紧,人就重重地倒了下去。 “大师,无为大师!”云葶急急地唤着,却再也没有得到回应。 轻叹了口气,云葶无奈起身,迅速地离开了悔过崖。 回到房间,云葶躺在□□却怎么也没有睡意,虽然她还没有搞明白无为大师与崖生之间究竟有什么关系,可是她却清楚地感觉到,无为大师对于崖生的重要性。 刚刚找到天罡寺,无为大师就死了,如果崖生知道这一点,不知道会有多么伤心。 坐直身子,云葶握紧手掌。 “无为大师,我一定会查清楚真相!” 第92章 热泉之行 黑夜渐去,黎明来临。 整整一天,云葶都陪在崖生身边,生怕他会再去悔过崖,虽然她也明白,这件事情瞒不了多久,但是眼下的情况,无为死的事情,她和崖生是绝对不能做为发现者的,否则极有可能会被那个杀掉无为大师的人反咬一口。 虽然此刻还不知道凶手是谁,但是云葶有一种感觉,那个人一定就在天罡寺中。 简单如崖生自然不会知道云葶的良苦用心,只是配合着云葶在寺中东看西看,没有再提上山的事情。 晚上,云葶将崖生安顿好,看他睡下,留下雪和牛牛在他的身边照看,她则一路行出院子,前往思晔所在的禅房。 思晔正盘腿坐在□□,运功调息,看到她进来,脸上立刻露出明艳之色,起身下床。 “你来了!” “你的伤怎么样?!”云葶淡淡地问道。 “有你的药,当然已经没有大碍!”思晔一步步行到她面前,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的脸,“你的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天没有睡好?” 看着他的眼睛,云葶到嘴边的反驳无力地哽在喉咙,“无为大师死了!” “思过崖最上面那间山洞里的无为大师?”思晔肃起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知道他必然在天罡寺也有耳目,云葶并没有吃惊他对天罡寺的了解。 “昨天晚上,我去见他的时候,他被人打成重伤,只对我说了几句话就死了!”云葶轻叹口气,“甚至没有告诉我凶手是谁?”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无为大师被关的原因!”思晔抬手示意她坐下,“十几年前,无为大师曾经收养过一只玄兽,后来因为这只玄兽做出背叛师门之事,所以才被关进悔过崖!” 云葶皱起眉,“难道是崖生?!” “紫的真实名字叫崖生吗?!”思晔轻笑。 “没错,我就是骗你的!”云葶得意一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人之身!” 思晔宠溺一笑,没有出声。 云葶肃起脸色,“我怀疑杀死无为大师的人,就在天罡寺中!” “如果说十几年那只玄兽就是崖生,那么之前燕王府派人来天罡寺,极有可能就是因为崖生,他们之所以要杀死无为大师,就是想要永远地保守住这个秘密,不让我们知道!”思晔皱着眉踱了两步,“我想,他们下一步的行动就是要针对我们了!” 当!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很轻地声响。 “进来吧!”思晔轻声道。 木门轻轻推开,套着破掉黑衣的中年男子闪身进入房门,转身看到云葶,脸色顿变。 “不用担心,她是可以信任的人,我能听的她都可以听!”思晔扬起下巴,“出了什么事?” “刚刚得到消息,无为大师被人暗杀了!”中年男子恭敬地说道。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关于凶手有什么线索!”思晔语气平淡。 面对中年男子时早已经没有半点面对云葶的温和,整个人身上亦已经完全地散发出身为上位者的琚傲和霸道,除了脸上的面具和身上的僧袍,他更像是天下第一楼顶楼里那个冷漠的夜麟。 “属下正在查!”中年男子答道,“不过,从现场的情况下,对方应该是一击致死,无为大师应该是一种完全没有防备的状态,所以可以推断出杀死无为大师人应该是他熟悉的人,而且对方的罡气直接割破栅栏,应该是一位境界不低于白银上品境界的高手,天罡寺中符合上述条件的人,除了几位长老和两位尊者以及闭关的方丈大师的话,不超过十个人!” 思晔轻轻点头,“那你就去给我查清楚,这十个人在昨天晚上的时候都在做什么!” 中年男子恭敬答应,悄悄地退出房门,消失在夜色中。 “我也走了,你有消息再通知我!” 云葶也就随之起身,既然这件事情暂时不会有结果,她也没有必要再留在此处。 思晔探手捉住她的腕,“答应我,不要再像昨晚一样独立冒险!” “我的事情与你无关,放手!”云葶冷冷地道。 “不要忘了,我体内还有毒下的毒,你死了我去找谁要解药?!”思晔狡黠地弯起唇角,起身站在她的身后,弯下身将唇凑到她的耳边,“要么你答应我不要去冒险,要么我就这样抓着你不放!” 转脸,云葶嚣张地抬起下巴,“你放心好了,在我没有整够你之前,我是不会让自己先死的!” “这么说,你就是答应我了!”思晔缓缓松开手指,“我记得,你从楚惊云那里拿到一本琴谱,可不可以借我看看?!” “想得美!”云葶甩开他的手掌,大步走到门边拉开房门,愣了片刻,才转过脸来,从身上拿出琴谱转身走回来将琴谱拍在他的胸口,“那,给你一晚上时候,把这本琴谱给我改成笛子谱,但是你自己不许偷偷地学,否则,你知道后果!” 思晔接过琴谱,笑得很思晔,“其实我学会对你也没有坏处,反正我是你的人,我实力增强自然对你也是无利而无一害!” 其实他之所以朝她要琴谱就是想帮她改成笛子谱而已,如果他真是想要偷学的话,自然不会如此明目张胆。 “算你乖!”斜他一眼,云葶转身走出他的房门。 思晔行到门边,注视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立刻就折回房中,打开手中的琴谱,仔仔细细地翻阅起来。 回到自己住的院子,云葶在崖生的窗外侧耳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回到房间,闭紧房门,进入玲珑塔,开始每晚的修行。 等到她一套功法运行完毕,云葶分明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明显地轻盈几分。 她缓缓地轻抬起手掌,将罡气注于右手。 果然,手掌之上萦绕的罡气,已经由原来的淡青色罡气变成浓郁的青色,她终于跨过青铜境下品的门阶,进入青铜境中品的境界。 没有半刻停滞,她信步行上二楼,开始炼制各种补充气血和疗伤的药丸,然后又到三楼中描画字符,练习笛意。 未来几日,又是一场艰难地战争,她必须要做足充分的准备。 一夜的时间,就在她紧张的练习中匆匆而逝。 第二天一早,她离开玲珑塔的时候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她刚刚在屋内舒展一下身体,门已经被一位僧人敲响。 云葶走过去打开房门,“什么事?!” 门外的年轻僧人送进清水与早餐,客气地开口,“方丈大师已经出关,请云公子洗漱用餐之后,与思公子前往一谈!” 年轻僧人言罢离去,云葶简单地洗漱用餐之后拉开房门,思晔刚好已经行到她的门外,向她一笑,然后便将手中捧着的两本书册送到她面前。 云葶垂脸看去,只见上面一本正是她昨晚交给他的从楚惊云那里得到的《惊天曲》的琴谱,下面一本的封面上,同样写着“惊天曲”三个字。 抬头看向他的脸,注意到他明显充血的眼睛,知道他怕是一夜未睡都在修改这个,云葶心中也不由地生出几分心疼。 “走吧!”看出她的心思,思晔只是宠溺一笑,“无为大师还在等,咱们还是快点过去的好!” 云葶收好曲谱,二人一先一后行出房门,恰好见一位年轻僧人带着崖生从对面的房间里走出来,随在他身后的雪见到云葶和思晔,立刻急奔过来,钻到思远邪气怀里,而牛牛则追随着雪而来。 “无为大师也请崖生一起过去?!”云葶好奇询问。 “不错!”年轻僧人笑着答应,“这是方丈的意思!” 三人随在年轻僧人身后行向后院,云葶心中却暗觉此事怪异,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思晔,刚好迎上他看过来的目光,在他的眼睛里,她亦看到了同样的疑惑。 穿过寺院间的回廊,几人一路行到寺院最高处,那座依山壁而建的金色楼塔的院门前,年轻僧人就停下脚步,“小僧只能送三位到这里,三位施主请进吧!” 年轻僧人转身离去,只听得一声沉闷声响,厚重高大的黑色石门便缓缓打开。 一位套着黑色僧袍的僧人出现在三人眼前,竖右手于胸前向三人诵声佛号,僧人转身于前带路,“三位,请随我来!” 三人相继走进院门,石门便再次合拢,从门外透进来的光阴一点点被挡在门外。 转脸看一眼闭紧的门,视线掠过那两名肃脸冷面的高大僧侣,云葶微微皱起眉头。 哪里,不对劲! 这里与寺里其他地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她分明敏感地嗅到一丝异样的气息。 一路前行,三人很快行入大殿中。 这间大殿,远比寺中所有的佛殿都要高大,殿中,一尊大佛高至殿顶,头顶处有日光透过殿顶透明琉璃瓦的天井投下来,将金灿灿的阳光洒满大佛的头顶,将大佛身下莲花座上披着紫色袈裟的老僧的头上也笼上一层金光。 冷眼看去,老僧便如从天而降的神只一般,神圣而不可侵犯,莲座两侧,大佛的双掌之上,各站着一位白袍尊者。 黑衣僧侣恭敬地停下脚步,“方丈,三位施主已经来了!” 云葶停下脚步,迅速环视四周一眼,目光落回老僧身上。 天罡寺身为三大圣地之一,对于这圣地的当家人无妄大师,她自然是生存着好奇。 只见老僧一身黑色僧袍,斜披着紫色的袈裟,眉发皆白,仙风道骨,透着几分世外高人的睿智。 思晔面色平静,崖生的表情却显得有些怪异,一对紫色的眸子里露出几分戒备的表情。 莲花座上,无妄大师缓缓地睁开眼睛,注视着厅中的三位年轻人,眼中满是慈和。 “让三位久等,老纳很抱歉!” “大师言重了!”思晔思晔一笑,此刻的他已然恢复平日里在书院中那个思晔天真的小先生的状态,“思晔拜寺中高僧所救,才能留下一条命来,还未曾向大师道过谢!” “小先生好客气!”无妄大师站起身,轻飘飘地移下莲座,“济世救人本是我佛门中人应尽的本份,更何况这番救治小先生,全都是云公子的功劳,老纳岂能贪功!” “当然,我也要谢谢云葶!”思晔斜眼看看身边的云葶,眼中有几许促狭之意,“云葶医术高超,是我学院新一代中的骄傲!” 无妄大师淡淡一笑,“千院秋中一向人才倍出,先有云三公子名满天下,如今又有小先生和云葶公子,实乃天下之幸!” “天罡寺诸位高僧固守此等清苦之地,更值得我辈尊重!”思晔迅速转入正题,“不知道,此番大师对于赤火狮兽出现在野猎场的事是何看法?” “此事老纳已经听说!”无妄方丈微皱起眉,“此等玄兽一向只出现在热泉一带,如今突然出现在野猎场中实属反常,故此老纳决定,派几人到热泉一带仔细查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此番请三位来,就是想要让三位与我寺中尊者一同前往,也好有个见证,二位以为如何?!” 云葶与思晔本能地交换一个眼色。 多日之来形成的默契,不用多说,二人已经明白彼此。 思晔转过脸来,“既然大师如此决定,我等小辈自然是恭敬不如从命!” 无妄方丈点点头,“既然如此,就请三位准备一下,明日便同天行尊者一起前往热泉吧!” “不必准备!”思晔与云葶异口同声道。 无妄方丈眉头微挑,“二位的意思是,现在就可以出发?!” “不错!”思晔含笑开口,“我们此次就是为了此事而来,这番在寺中已经浪费太多时间,不能再耽误了!” “是啊,我们随时可以出发!”云葶淡淡地转脸看向走到老纳身侧的白衣尊者,“当然,如果天行尊者需要准备的话,我们也可以等一等!” 既然要走,那就是越快越好,绝不能给敌人留下太多准备的时间。 白衣尊者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方丈,弟子已经准备好了!” “好!”无妄方丈轻轻点头,“有劳几位!” “查清楚此事给院长和大楚一个交代,是我等份内之事!”思晔向他微行一礼,转身走向门外,“我们回去收拾行李,一柱香之后寺门见!” 云葶转身前行两步,见崖生还站在那里看着那大佛发呆,忙着回来轻拉他手臂,崖生这才反应过来,随着她一起行出大殿。 看着三人渐远的身影,天行尊者没有表情的眼中缓缓地溢出冷色,向无妄大师行礼,他转身迈步行出大殿。 远远离开金顶大殿所在的院子,云葶轻声开口,“你有没有感觉到,那里有一种怪异的感觉?!” 这一句,自然是问思晔。 “我觉得,可能你的这位新朋友感觉更强烈一些!”思晔向走在二人前面的无崖扬扬下巴。 云葶抬脸看向崖生的背影,和思晔一样,她也同样注意到崖生的异样,从进入大殿之后,他好像就一直很紧张的样子。 思晔回房收拾行李,云葶就随着崖生回到他的房间,“崖生,你觉得刚才那间大殿怎么样?!” “那个,大佛!”崖生皱起眉,片刻才开口,“我不喜欢!” 云葶的语气很平淡,“为什么不喜欢?!” “我,不知道!”崖生摇摇头,一对紫色剑眉紧紧地皱到一处,“那个眼睛,我,头疼!” “你是说,看到大佛的眼睛,你会头疼?!”云葶试探地询问道,“那么,是不是你之前去过那里,在那里发生过什么?!” 如果说崖生真的是无为大师救过的那只玄兽,那么云葶很想知道,在无为大师被关进悔过崖之后,崖生在哪里,又经历了一些什么,只有弄明白这些,她才会明白之后崖生为什么会出现在燕王府。 崖生痛苦地摇摇头。 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云葶笑着抬手轻轻地拍拍他的肩膀,“好了,先不要想了,我们先收拾行李,准备去热泉!” 等二人收拾好行李来到寺门外,天行尊者与两名弟子以及思晔都已经等在门外。 “我们走吧!”天行尊者淡语一句,足尖轻点,人便化成一道白影掠起,向着山下的方向飞掠过去。 崖生紧随他跳下台阶,思晔就拉住云葶的手腕,“我不会轻功,你带我!” “你不用会飞的!”向他翻个白眼,云葶一把甩开他的手,点足向崖生追去,“雪,我们走!” 雪还在思晔怀中,听到主人的召唤,它无奈地转脸看看思晔,再看看云葶,眼中露出犹豫。 这时,思晔却已经轻抬右手,在空中划出一只淡金色的大鹏。 看到大鹏,原本已经准备去追云葶的雪,立刻又缩回思晔怀里。 “你干脆懒死算了!”思晔嗔责地瞪它一眼,抬腿骑到大鹏的背上,一旁的牛牛见雪上了鹏背,立刻就着急地啸叫起来,思晔扫它一眼,轻吁口气,到底还是弯下身来,探臂将它也拉上鹏背。 大鹏展翅而起,带着一人二兽飞向山下。 远处,金顶之上。 方丈无妄微眯着眸子注视着那渐远的几人,目光一点点地变得深沉。 第93章 自食其果 从天罡寺一路再向西,就是热泉的方向。 整整五天,几个人朝行夕宿。 天行尊者与两个僧人只吃干粮和血水,云葶则又人丛前一样,进入大厨的状态,只不过,这一次,狩猎的变成了雪和牛牛。 也许是一出生就跟着雪,牛牛并没有因为是自已是低等玄兽就表现地很忙着懦弱,甚至在面对比它要强上两个境界白银界玄兽,它也丝毫没有惧意。 当然,因为这一点,这个小家伙也是吃了不少的苦,几乎每一闪出去,都会带着伤回来,好在有雪这个日渐尽职的“娘”,它每次都是有惊无险,在一次次地受伤之中,小家伙也变得越来越强悍,战斗技巧也越来越娴熟。 这一天,它甚至击败了一只白银境下品的穿山冰甲半成兽,为此得到云葶的特别奖励,而在这一路之上,云葶亦已经收获了数只不同等级的玄兽的卵,思晔虽然有些好奇她收集这些卵的原因,却也没有多问。 因为与众人同行,不能到玲珑塔中练功,云葶在这几天之中也并没有浪费掉休息的时间,而是在仔细地翻阅思晔为她改编的笛谱,每晚都进行练习,思晔很尽职地扮演着小先生的角色,并且在她的练习中随时对笛谱进行随时的修正。 一连五天,一直是平静地没有太大的波澜。 随着渐渐前行,地面上的积雪也渐渐地开始变薄,到最后还裸\\露出大片的土地,不光地表温度上升,似乎就连吹面而来的风也开始渐渐地有些温柔地趋势。 第六天午后的时候,几个人终于进入热泉地带的边缘。 越向前行,气温也就越来越湿暖,几个人俱是褪掉身上厚重的冬装。 天黑的时候,天行尊者提议在一处浅水湖边安营休息,一向总是在远处盘腿打坐,从不与云葶等人谈天的他,少有地主动行到篝火边,坐到云葶、思晔对面。 “赤炎狮兽和一般玄兽喜欢昼伏夜出不同,它们喜欢高温,只在热泉的泉眼附近出现,如果我们想要调查究竟出了什么事,最好的办法就是衬着晚上它们休息的时候去,以免与它们发生正面冲突!”天行尊者片刻停顿,“二位,以为如何?!” 云葶与思晔交换一个眼色,“我们没有意见,一切全凭大师安排!” 天行尊者当即起身,“既然如此,就请二位随我到泉眼走一趟!” “只是我们三人 ?!”思晔语气单纯地询问道。 “我也,一起去!”崖生急急地说道。 “不行!”他话音刚落,天行尊者已经生硬而急切地表明态度,似乎是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迅速补充道,“我这是为了你的安全考虑!” “为什么!”崖生的声音里裹上怒意,对于天行尊者,他一直都没有太多的好感。 “这一切气候不寒不暖,是玄兽的空窗带,你们留在这里会比较安全。赤炎狮兽的境界在黄金境之上,带上你们反倒是累赘!”天行尊者淡淡道。 云葶一笑,“我也不过只有青铜境的程度,大师不会以为我也是累赘吗?!” 天行尊者道,“云公子天资聪慧,又是战意双修,早在野猎场时就曾经对抗过赤炎狮兽,自然不会是累赘!” 云葶转脸看向他的眼睛,“大师好了解我!” 天行尊者少有地一笑,“云公子同时兼修琴棋书画茶五部,又曾经一剑战败南宋楚问天,这些事情早已经是尽人皆知,我天罡寺虽远在万兽林深处,却也有不少弟子在天下行走,天下事自然也是知道的!” 云葶淡淡一笑,“大师真的很了解我,只可惜,您不太了解紫,他的实力丝毫不在我之下,如果我可以去,他也一定可以去!” “不错!”思晔看一眼崖生,“他确实有资格和我们同去!” “这……”天行尊者片刻犹豫,“既然二位都这么说,那就大家一起去吧!” 众人将大行李暂时留在此处,简单休整之后就继续踏上征途。 翻过几座平缓的丘陵,天行尊者抬手指向前方。 “那座山的山顶就是热泉的所在!” 几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一座圆顶的高山,山顶上蒸腾着白色的烟雾,在月光下,恍若游动的云海。 山坡四周,隐约可见绿色的植被,空气中有淡淡的硫磺味在飘荡,以云葶的经验,不难判断这里应该是一座活火山,所谓的热泉应该就是温泉。 大家爬上山顶,和外壁平缓的山坡不同,谷内的山壁十分陡峭,有的地方几乎是直上直下。 宽阔的圆形山谷内,一弯如镜的湖水静静地躺在山体中,湖水四周植被茂盛,气温湿暖,蒸腾起来的雾气在谷顶端到冷空气凝成浓厚的云烟,形成奇妙而美丽的微景观。 “赤炎狮兽正在休息,不宜有大的动静,谷内山壁陡峭,云公子不会轻功,我来带您下去吧?!”天行尊者向思晔伸过手掌。 “不用劳烦尊者!”云葶斜迈一步,挡在思晔面前,“我带小师叔下去就好!” “也好!”天行尊者收回手掌,“大家随在我身后下山!” 说罢,他掠身向前带路。 思晔就伸过手掌,握住云葶垂在身侧的右手。 斜他一眼,云葶收紧手指,回握住思晔的手掌,之前的事情还没有结果,既然这位天行尊者身上有凶手的嫌疑,他们二人自然不会相信他,思晔不便暴露自己战意双修的身份,云葶也当然不会给天行尊者接近思晔的机会。 “崖生,小心点!” 向身后的崖生提醒一句,云葶点足掠起。 随在天行尊者身后,几个人施舍轻功身法,轻手轻脚地掠下谷壁,崖生虽然功法一般,却有着兽类的本能,借助着山石间的突起和植被,他闪跳飞腾,姿态丝毫不逊于随行的两位寺中弟子。 雪依旧趴在“干儿子”牛牛的背上,在它的指导下,牛牛同样顺利地跳下山谷。 下到谷中,才会发现原来整个山谷是一个葫芦型,嘴小肚大,山谷内部比外面看到的要大上许多,温度也明显地变得潮热起来,几个人虽然已经褪掉棉衣,却依旧感觉到几分燥热。 “从那里进去,就是火湖,也就是赤炎狮兽的聚居地!”天行尊者抬手指了指斜前方的一处洞穴。 “尊者以前常来此处吗?!”云葶轻声问道。 “为了更好地掌握万兽林中各地的动静,方丈将整个林中分成几分区域,交由不同的人负责,热泉一带正是贫僧负责的区域!”天行尊者淡淡解释一句,然后就点起火把,带头向着洞穴入口的方向走去。 两位僧人弟子紧随其后,崖生走在中间,身侧跟着雪与牛牛,云葶与思晔则不约而同地故意落到后面。 “有些不对劲!”假意趔趄,思晔扶住云葶的胳膊,很轻在她耳边低语道。 “没有受伤吧?”云葶佯装着关心扶住他,唇就悄悄凑到他的耳边,“一会儿盯住天行,如果有异样,你就带着崖生离开!” “如果带,我也是带你!”思晔很低地回她一句,立刻就放开她大步走向前去。 洞穴内,一片黑暗,只有天行尊者手中的火把映亮四周的路。 越向内行,空气中的呛味也越发明显,温度也就越来越高,云葶的额上明显地溢出一层细汗。 转过一道弯,眼前豁然开朗,只见一处宽阔的洞穴,地面高低起伏,低矮处黑色的岩石上隐约地溢出火红色的光芒。 几个人已然行入火山内,那些焦黑中透着火红色的半固状物,就是半冷却的岩浆。 “大家离那些火石远一点!”天行尊者轻声众人一句,丢掉手中的火鞭,继续向前而行。 穿过宽洞,进入一条狭窄的山洞,走到山洞尽头的时候,牛牛突然停住脚步,不安地呜咽起来,雪则站到它的面前,戒备地竖起尾巴。 “大师!”云葶行到雪的身侧,“我们还要继续向前吗?!” “前面才是赤炎狮兽的聚居地,不过去一看,怎么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天行尊者淡淡地转脸看一眼云葶,“云公子,莫不是害怕了?!” 不等云葶出声,洞穴的那头,已经传来一声愤怒的长啸。 远处突然亮起火红的光芒,然后一只周身燃着火焰的高大玄兽就出现在洞穴的尽头。 那家伙目若铜铃,七分像狮,三分像麟,身高如马,通体包裹着赤色火焰,隔着火焰,隐约可见它晶亮如铠甲的金色皮肤,皮肤之上密布着如树干一样的纹路,正是一只赤炎狮兽。 牛牛低咽一声,迅速地缩到雪的身后,面对如此强大的黄金境玄兽,它本能地感觉到恐惧,雪缩着身子,身后的五条尾巴如雀屏一般竖起,明显也处于非常的防御状态之中。 两位僧人也露出惊讶之色,各自握紧手中的长棍,天行尊者的眼中闪过一道异色的光芒,探手扯开束住背后黑色长棍的布绳,注视着远处的赤炎狮兽,他眼中毫无惧色。 “大家先后退,贫僧来断后!” “小师叔,你带紫和牛牛先走,我留下来给尊者帮忙!”云葶向思晔做个眼色,行到天行尊者身侧站定。 时已至此,思晔也无法拒绝,当下向崖生挥手,“快,带上牛牛!” 崖生抱起牛牛,与两名弟子转身奔向原路,思晔看一眼云葶背景,叮嘱她一句小心,亦随在几人身后向着来路退去。 洞穴尽头的赤炎狮兽,似乎并没有准备攻击的意思,只是站在那里,冷冷地看着众人。 转脸见崖生等人已经快要退出洞穴尽头,云葶看一眼对面的赤炎狮兽,轻声说着,“看来,它并不打算攻击我们,我们也退吧?” “好!”天行尊者点点头,“云公子先走!” 云葶转身向前,天行尊者从赤炎狮兽上收回目光,看一眼已经退出洞外的其他人,点足掠到云葶身后,突然扬起手中长棍,棍尖直取云葶后心。 黑色铁棍带着呼啸风声,闪电般破空而来,棍身之上,裹着一层透着冰冷杀气的明艳金光。 眼看便要得手,天行尊者唇边扬起一丝狞笑。 电光火石之际,云葶的身体突然向前弯下,铁锟擦着她飘起的发丝掠过,同时几道寒光也从她的手中飞射而出。 点足,后退,天行尊者人若陀螺,急急旋起。 只听得叮叮当当一阵碎响,云葶发出的数只银针已经被他尽数击飞。 “大师,您这是做什么?!”注视着天行尊者的脸,云葶的唇边扬着冷笑。 “当然是,要你的命!”天行尊者知道被她识破,也不再遮掩,冷哼一声,突然飞身而起,向着赤炎狮兽的方向急冲过去,人在空中,手中黑色长棍已经笔直砸下。 “该死!”知道他是想要激怒这只狮兽,云葶低骂一声,左右两手同时抬起,在空中画出一个十字,深青色的笔意十字斩就向着天行尊者的身体飞射而去。 眼看着笔意十字斩就要击中天行尊者的身体,空中的天行尊者却突然消失,笔意十字斩斩过空气,斜冲向洞穴尽头的赤炎狮兽。 轰得一声,十字斩斜斜斩在洞壁上,顿时碎石飞溅,尘烟腾起。 赤炎狮兽跳到一旁,虽未被击中,刚刚还算是平静的眼睛里却已经现出怒色,张开血盆大口,它喉中发出高亢的啸叫。 嗷! 震耳欲聋的吼叫声,清楚地传入四周的洞穴之中,透出涛□□意。 此时刚刚消失的天行尊者,却已经无声地出现在云葶身后的洞穴中段,向她冷冷一笑,“云公子,后会无期!” 闪身而起,他急急掠向来路。 “雪,拦住他!”云葶低喝一声,展开身形向他追赶过来,而洞穴那头的赤炎狮兽亦已经疯狂地穿过尘烟,向云葶冲来。 听到主人的命令,雪四足发力,小小的身影便如一道闪电冲向天行尊者,天行尊者人在空中,向着旁边崖上轻轻一点长棍,人就斜向一旁,雪一抓未中,小小的爪子重重的拍在石壁上,顿时将石壁击出一个偌大的坑洞。 而此时的天行尊者,却已经再次使用瞬移术,冲出石洞的出口。 洞外,思晔带着崖生等人急急地奔向出口,耳边捕捉到里面传来的声音,他立刻停下脚步,“你们几个先走,我去看看尊者和云葶!” 两位寺中弟子不知缘由,当下带着崖生继续向前,思晔就转身穿过大洞,奔向石洞的入口处,他尚未进洞,天行尊者已经从洞内飞身掠出。 “大师,出了什么事?!”思晔急声问道。 天行尊者停下身形,不着痕迹地凑近思晔,“云葶她……” 嘴里说着,他的左手亦已经悄悄收缩成拳,说到她字,他的左手亦已经笔直击出。 他快,思晔却比他更快。 在天行尊者之前,思晔右拳斜吐,裹着一层淡金色罡气,带着排山倒海之力,重重地击在天行尊者胸口。 嘭! 一声闷响,伴着骨骼断裂的声音,天行尊者的身体便如断线风筝一般倒飞出去,人在空中,已经控制不住地吐出一口鲜血。 看也没有看他,思晔点足冲向洞口。 看到和雪一起急奔出来的云葶,他眼中担心之色尽去,探手抓住她的手腕,他折身回退,“快走!” 二人落在山洞中部的时候,那只赤炎狮兽亦已经从洞口追出。 恰好受伤的天行尊者从地上站起,赤炎狮兽看到他,立刻就怒吼一声,张开血盆大口咬向他的脖颈,天行尊者不知思晔已经识破他,刚才那一击并不曾防备,不仅肋骨折断,内脏也是被刺穿,实力大损,哪里还有实力再应对盛怒之下的赤炎狮兽。 仓促躲闪,终是晚了一步。 赤炎狮兽尖利的獠牙狠狠地刺入他的肩膀,一人一兽直接跌入半凝的岩浆中,火焰瞬间将天行尊者的身体吞噬。 可怜天行尊者,此番本是想要引云葶与思晔进入狮兽聚居地,不想事未做成,反倒玩火□□。 口中含着天行尊者的血肉从岩浆上抬起头,看着冲向洞外的云葶与思晔,赤炎狮兽仰声发出一声尖细地吼叫。 它声音落下,立刻就有几个相似的声音从其他的洞穴中传来,似乎是在响应它的声音。 第94章 大战炎狮 眼看着思晔与云葶二人就要冲到出口附近,斜侧的一只洞穴中突然一片火球呼啸而出。 “小心!”思晔一把将云葶拉到怀中,倒掠飞起,同时挥袖而出。 宽袖翻滚,带起淡金色的光痕,火球反落回去,砸在黑色的洞壁上,碎成一地的火光,两个人重新落回山洞中,却是毫发无伤。 “你没事吧?!”思晔担心地看向怀中云葶,后者却一把从他怀中挣脱开去,戒备地看向从斜侧洞穴中走出来的另一只赤炎狮兽。 火边闪现,紧接着,另外四只赤炎狮兽也分别从不同的洞穴中现出身形,与这两只赤炎狮兽一起形成包围之势,最先出现的那头狮兽低啸一声,六只赤炎狮兽就不约而同地向着云葶与思晔逼近过来。 “看来,那只赤炎狮兽应该是它们的老大!”思晔向那头最早出现的那头狮兽扬扬下巴,“传闻赤炎狮兽,以母狮为尊,以我看,这几只狮子应该是一个小狮群,刚才攻击我们的那只也像是母狮,其他四只有可能是公狮!” “那只母狮的肚子肥大,难道是怀着小狮?!”云葶迅速地扫一眼四周的众狮,在攻击二人的那头母狮身上停下目光。 “极有可能!”思晔微皱起眉,“狮兽怀孕和哺育幼狮的时候会表现出更强的领域意识,看来,它们是把我们当成了入侵者!” 二人谈论间,六只狮子已经对他们形成包围之势。 为首的那只狮兽啸叫一声,六只狮子同时张开大嘴,随着一阵咕噜声,无数火球就从几只狮兽的嘴里吐出,从不同的方向向着云葶和思晔飞射而来。 云葶闪身来到思晔身后,将自己的后背与他的后背紧贴在一处,左右手同时扬手,匕首与墨竹笛在空中割出一片青色的笔意,与此同时,思晔亦已经扬臂从腰间扯下衣带,轻轻抖开,白绸衣带寸寸碎裂,藏在其间的黑色长鞭舞出一片淡金色的鞭影。 伴着噼啪得碎响,六只狮兽的第一波联手攻击就被二人轻易化解。 无数火光散落在黑色的地面上,闪闪烁烁地映出云葶与思晔紧紧相依的身影,二个人的白衣黑发在蒸腾的热浪中微微飘舞,脸上写着同样的淡定与琚傲。 怀孕的母狮大怒,仰首尖啸一声,其他五只狮兽立刻就分别从不同的方向冲上前来,血盆大口之内火焰翻腾,尖锐的獠牙映着火光,每一只狮兽的眼睛里都写着阴戾的怒意与杀机。 刹那之间,五兽还在十步之外。 刹那之后,五兽已经近在眼前。 瞬移术,是黄金境玄兽天生的能力,同样也是黄金境战者才拥有的能力,再没有多说一个字,云葶与思晔二人同时飞身而起,迎上五兽。 长鞭翻舞,短刃翻飞,指掌如电,墨笛似雷。 两条白色人影,如惊鸿一般,在六兽间闪跳腾挪,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伺机而动,二人忽而分开各自为政,忽而又后背互抵同时迎敌。 钢鞭与匕首刺在狮兽树皮般的皮肉,发出如金石交鸣的声响,雪缩着身子趴在云葶的肩头,一直没有动。 不是它不想动,是云葶不让它出手。 雪虽然也是黄金境玄兽,可是离成年尚有一段距离,云葶不希望贸然放它出手,害它受伤。 闪身让过面前那只狮兽,云葶飞身而起,人在空中,手中匕首亦已经虚刺而下,一道青色笔意立刻脱手而出,横切向狮兽后背。 笔意割入狮兽身上裹着的火焰,直迎皮肉,狮兽后背立刻就多出一道斜纵的伤口,鲜血立刻从伤口喷射出去。 狮兽吃疼,越发狂躁,掉头咬向落地的云葶。 云葶闪身让过,同时轻啸一声。 “雪!” 雪早已经明白主人的心思,小腿一蹬,就从狮兽的肚子下钻过,来到它的身后,趁着狮兽攻击云葶的时候,它猛地张开小嘴,不顾一切地咬住狮兽的尾巴,用力一甩。 狮兽完全防备,前爪正要扑向云葶,身体已经被雪甩得腾空而起,撞在不远处一根足有三人抱粗的石柱上。 轰隆一起,石柱碎裂,狮兽亦重重地砸在石柱不远处的石壁上,将石壁撞出一个偌大的坑洞,在洞中短暂僵停之后,重重地砸入下面暗红的岩浆,它尖叫着撑身欲起,终于还是徒劳。 赤炎狮兽虽是火系玄兽,喜欢生活在火山,却也并没有强大到连岩浆也不怕,它们之所以不怕火,就是依赖着身上那如铠甲一般的厚厚粗皮,如今后背上皮开肉绽,直接露出血肉之躯,又如何能应付滚热的岩浆。 不远处,思无边右手持鞭,左手则在出攻防御之时迅速在空中勾画,随着他的手指移动,一只接一只的玄兽就出现在洞穴之中。 从雷鹰到雪狼,不一而足。 虽然在强大的狮兽面前,这些低等玄兽并不能形成真正的阻碍,到底还是为他争取了时间,分担了攻击上的压力,而思晔也借着这样的机会,成功地解决掉一只狮兽。 五只狮兽,减到三只。 没有停滞,云葶与思晔继续向着下一只狮兽进攻。 怀孕的母狮眼看着自己的同类相继倒下,一对眸子渐渐地变成血红,弯下身去,它的喉咙里发出沉闷的呜咽声,洞穴内天地元气剧烈地波动起来。 雪尖叫一声,紧张地跳回云葶的肩膀。 云葶感觉到了它的情绪,也感觉到了母狮的异常,闪身让过面前狮兽的攻击,她点足落到思晔身后,将他格开一只狮兽拍过来的前足,“有些不对劲,我们还是先离开这里!” “好!”思晔自然也感觉到了,挥鞭将面前那只狮兽飞出的火球击飞,他探手拉住云葶的手腕,右臂甩出,长鞭如灵蛇吐出缠住不远处被狮兽撞下的巨石,砸向距离二人最近的狮兽,同时拔身而起,拉着云葶逃向出口。 “嗷!” 怀孕的母狮兽猛地抬起头,发出一声高亢的啸叫,刹那之间,它身周的火焰就化成一片耀眼的金色,随着它的啸叫,那些金色的火焰就脱身而出,汇成一道流星一般的光焰,向着思晔和云葶飞射而来。 流星爆! 赤炎狮兽的杀手锏,狂化状态的最强击。 快若流星,灸若闪电。 从离开母狮兽身体到冲到云葶与思晔身后,不过就是瞬间,二人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如流星一般的金色火焰球已经来到二人身后。 “快闪开!”感觉到身后强大的压力,思晔本能地用力将云葶向旁甩出。 云葶人在空中,转脸看去的时候,只看到一片耀眼的金光。 轰隆一声巨响,整个洞穴都是一阵剧烈地震颤。 “小师叔!”云葶迅速从地上爬起来,向着思晔的方向急奔过去。 哪里还有思晔的身影,地上只是一堆凌乱堆砌的石头,石缝内,隐约露出一角白衣。 心,骤然疼痛,仿佛被利刃重重地刺了一刀。 “思晔!”云葶急急地叫着思晔的名字,双手急急地抓着地上的石头向旁丢开,“坚持住,我马上救你,思晔,你听到没有,你答应我,你出声啊,你混蛋,你听到没有……” 云葶只觉自己的喉咙越来越紧,仿佛有什么东西塞住喉咙,鼻子和眼睛都变得酸涩起来。 再不顾其他,顾不得身后的狮兽正向她奔过来,顾不得石头的尖利,她只是急急地抓起石堆上的碎石,一块块地将石头丢开,嘴里模糊地唤着思晔的名字。 站在一旁,思晔看着那个疯子一样搬着石头的身影,脸上的表情一点点地变得凝重。 眼看着身后一只赤炎狮兽急奔而来,他急急转身,挥鞭而出,将赤炎狮兽击退。 听到声音,云葶慌乱地转过脸来。 看到正向她露出微笑的思晔,她的身体一下子僵在原地,“你……” 思晔勾起唇角,“我和你一样,都不是那么容易死的!” “你!”云葶直起身,脸上的惊喜瞬间化成怒意,“你故意的对不对?!” “如果不是这样,你怎么会承认,自己舍不得我死?!”思晔笑得很无赖。 “思晔,你混蛋!”云葶扬起右手,猛地甩出手中石块。 石块裹着青色罡气电射而来,思晔面色微变弯身闪躲,石块却从距离他很远的身边斜飞而过,击在那只向他扑过来的狮兽脸上,瞬间化成无数碎石飞溅。 “快走!”云葶瞪他一眼,大声喝道。 刚才赤炎狮兽的强大一击,已经将整整一面石墙都击碎,现在整个山洞上部已经是摇摇欲坠,想来很快就要塌陷。 怀孕的母狮兽看二人要死,越发暴怒,当下低吼一声,不顾一切地向着二人冲来,身子片刻闪顿,使用瞬移之术,再出现时已经来到出口前,拦住二人去路。 没有上来攻击云葶与思晔,母狮兽转脸向着出口的方向,吐出一片火流星。 “不好,它要断我们的退路!” 云葶低吼一声,飞身冲上前来想要阻止狮兽。 轰得一声闷响,云葶冲到母狮兽身侧的时候,火流星已经飞射而出,撞击在出口处的石壁上,只听得咔嚓嚓一声碎响,整个出口处的石壁瞬间龟裂,然后就坍塌下来封住出口。 “它疯了!” 闪过飞落下来的石块,落在思晔身侧,云葶的语气中透着几分无奈。 思晔的目光迅速掠过另外两只狮兽,停在那只怀孕的母狮兽身上,“也许是因为我们杀死了孩子的父亲!” 赤炎狮兽也有情感世界吗?! 云葶不知道,但是她能感觉到,这只母狮兽的情绪中那种浓郁地恨意。 咕嘟!咕嘟! 四周那些半凝固状的岩浆里,开始冒出大量的气泡,刺鼻而燥热的气体就从气泡中溢出。 云葶转脸看看四周,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好,火山要喷发了!” “火山喷发?!”思晔虽不懂这个词汇的意思,却亦已经从她的表情和四周的异样感觉到事态的严重性,“看来,我们要尽快解决这三个家伙,然后再想办法离开这里!” “老规矩,我拖住他们!”云葶侧脸看一眼肩膀的雪,琚傲一笑,“小东西,一起战斗吧!” 抬手扯开胸口处束着的布带,思晔抬手拿过背上的古琴,盘腿坐于地面,十指覆上琴弦,云葶就上前一步,站到他的身前。 对面,另外两只狮兽亦已经来到那只怀孕的母狮兽身侧,站成三角之势与云葶对峙,母狮兽显得很沉稳,似乎已经认定云葶与思晔必然会困在此处无法逃脱。 思晔轻拔琴弦,琴声立刻四散开来,云葶立刻就认出那是楚惊云的《惊天曲》。 只是一夜功夫,为她将琴谱改成笛子谱,他就已经将整首曲子记在心里,这个少年在音乐上的天份果然是非比寻常。 琴音出,狂风起。 比起楚惊云那天有惊天曲表现出来的实力而说,今天思晔的惊天曲明显已经强了一个境界。 三只狮兽似乎也感觉到琴音中的力量,母狮兽低吼一声,三只狮兽就一起向着云葶冲来。 云葶站在原地没有动,没有躲也没有闪。 想要解决掉这三只狮兽,她必须为思晔争取时间让他弹到惊天的第三阙,在此之前,她不能让他被打扰。 收刃加鞘,探手入袖,她一把扯出之前思晔为她画制的召唤符,扬手在空中抖开,将念力灌于符纸之上,青铜色光华在符纸上闪过,空气中一阵异样的扭曲,召唤符化成无数碎片飘散,几只玄兽就出现在云葶面前,和雪一起冲向飞奔过来的三只狮兽。 众兽战于一处,云葶则双掌齐飞,迅速用念力聚出青色气子,开始在空中布阵。 那几只低阶玄兽哪里是赤炎狮兽的对手,很快就被撕成碎片。 青色棋子一枚接一枚地飞出云葶的手心,在三只狮兽的四周结成方形的棋阵。凝出最后两枚气子,云葶低声轻喝。 “雪!” 雪轻灵跳开,从三只狮兽的包围圈中跳出,云葶则吐掌甩出最后两攻气子。 狮兽转身冲过来的时候,云葶的最后两攻气子亦已经飞射而出,到达该在的方位——四方棋阵终于成型。 青色的气子之间,淡青色的气墙迅速成形,怀孕的赤炎狮兽第一个冲上前来,撞上阵墙,立刻被弹回。 棋阵上的力量完全来自于布阵人的念力,云葶的棋阵不过才是青铜境界,面对赤炎狮兽如此全力的一击,她的念力也就如同被人重重地击了一拳,神识之中一阵强烈的波动。 云葶身子一晃,后退一步才稳住身形。 重新上前一步,云葶努力保持着自己神识的平稳,控制着气子变化,修补着刚才因为赤炎狮兽的撞击而产生震荡的棋阵。 这就是棋阵的奥妙所在,也许单个棋子的力量不过是青铜境,可是积少成多,四方棋阵共需要十六颗棋子,这个棋阵就是十六颗棋子加起一起的力量,就如同是十六个青铜境界的士兵在听从云葶的指挥,棋阵的变化,则代表着修复、攻击、隔绝等等各种不同的作用。 三只狮兽感觉到棋阵上的压力,疯狂地向着四周冲击着,想要靠蛮力冲破棋阵,感觉到着力量不足,母狮兽轻啸一声,猛地吐出一团火焰。 第一次,火焰破阵而出,被云葶的笔意十字斩斩断。 第二次,它的火焰却已经减弱许多,只不过是冲出阵外数尺就消散无踪。 第三次的时候,它已经发现自己根本已经吐不出火焰,不仅如此,三只玄兽身上的火焰也迅速地变小变弱。 这就是棋阵的另一个强劲,那就是隔绝“气”——天地元气! 当然,做到这一切,需要布阵者强大的念力支撑,赤炎狮兽几番攻击,她几次变幻棋阵,已经消耗掉云葶很多的念力,她的脸色已经转为苍白。 此时,思晔的《惊天曲》亦已经进行到第二阙。 “嗷!” 母狮兽仰天长啸一声,另外两只狮兽就退到它的身侧,三只狮兽同时向着正前面的一颗气子冲过来。 轰! 一阵闷响,三只狮兽同时撞到棋阵最前方的一面淡青色阵墙上。 云葶只觉一只铁拳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击在自己的神识上,头闷疼,她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厥过去,再也坚持不住,蹬蹬蹬连退三步,重重地跌坐在思晔身侧。 失去她的神识支撑,棋阵上的棋子立刻闪烁起来,青色阵墙如玻璃一样生出裂痕,闪烁的棋子瞬间破裂,阵墙也化成无数的青色碎片消散在空中。 三只狮兽齐齐奔过来,瞬间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来到二人身前,不足三步之处,血盆大口张开,尖利的獠牙闪烁着寒光,带着让人作呕的酸臭口气向着云葶与思晔扑面而来。 右手收紧,同时将几根琴弦抓在掌心,思晔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看向三只已经冲到面前的赤炎狮兽,猛地松开琴弦。 嗡! 伴着高亢的琴音,一道耀眼的金色音弧瞬间脱弦而出,如一只金色的巨刀迎面削向三只赤炎狮兽。 如风卷残叶,如闪破乌云,纯正的金色音弧瞬间穿过三只赤炎狮兽的身体。 第95章 兽王觉醒 整个山洞一阵剧烈地震动,三只赤炎狮兽倒下的时候,山洞深处也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地面上并凝固状态的岩浆中,火红色的岩浆也咕嘟咕嘟的喷射起来。 “快走!”云葶拼力从地上爬起来,晃了两晃,又向着地面跌下。 展臂接住她的身体,思晔再次抓紧琴弦,向着头顶斜上方射出一道金色音弧。 音弧破空而去,他亦已经甩掉古琴,在空中迅速描画出一只大鹏的形状,音弧击中石壁,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瞬间将石壁击穿,大块大块的石头就纷纷落下,抱紧云葶,思晔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在怀里,点足掠上鹏背。 “走!” 大鹏震翼而起,敏捷地闪过那些大块的落石,飞向石壁上的洞口。 洞外。 水面上,湍急的水柱如泉喷起,崖生抱着牛牛,担心地注视着山洞的方向,感觉着脚面下异样的震动声,两位年轻僧人早已经变了脸色。 “你看,那是什么?!”一位年轻僧人突然抬手指向前方的湖水。 湖水之中,咝咝地冒着热气,里面似乎是有火在燃烧。 他话音刚落,一条火红的身影已经从水面上钻出,落在湖边的草地上,鲜嫩的草儿立刻被烧得焦糊,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赫然是一只赤炎狮兽。 不,不是一只,是两只,三只,四只…… 一只又一只地赤炎狮兽,纷纷从水面下钻出来,一共七只赤炎狮兽,相继落在草地上,它们身上的火焰映亮夜色。 两位僧人惊呆在原地,这么多的赤炎狮兽,他们该如何应对?! 七只赤炎狮兽中,五只成兽,还有两只身材不过成兽三分之一的大小,身上也没有火焰,显然还没有成年。 几个人发现赤炎狮兽的时候,几只狮兽也发现了不远处的崖生等人。 为首的狮兽张开大嘴,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嘶,似乎是在警告几人。 呼啦! 斜上方的山崖上,突然冲出一片黑影。 那是一种长着偌长肉翼的家伙,似鸟非鸟,身形似鹰,身上却没有羽毛,而是密密地覆盖着金色的鳞片,看上去就如同套着铠甲一样,随着它们的肉翼扇动,金色的爪和尖喙便如同兵器一般闪闪发光。 看以这些家伙的出现,地上的几只赤炎狮兽立刻就现出不安,两只小狮兽更是钻到母亲身下,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是金甲鹰!”站在崖生身边的年轻僧人脸上惧色越浓,“我们完了!” 他话音刚落,几只金甲鹰就向着地面俯冲下来,随着它们覆盖着鳞片的肉翼扇动,数道电光突然从金甲鹰的肉翼上射出,如金色闪电一般向着地面激射而来。 领头的狮兽大叫一声,几只狮兽就一齐向着山壁的方向急奔过去。 两个年轻僧人颤抖着握紧手中的长棍,牛牛啸叫一声,冲出来护在崖生面前,虽然它的眼中也有惧色,却依旧勇敢地挺立着身子,不让自己后退。 闪电刺破夜空,被落在后面的小狮兽绝望地尖叫起来。 瞬间,闪电已经来到小狮兽的头顶不足三尺之处,前面的成年母狮兽猛地转过脸,哀啸一声,折身回头。 一道紫影,穿过夜色,在电光石石之间,抱住小狮兽,就地滚开。 轰! 金色闪电劈在草地上,顿时碎草尘烟飞溅,小狮兽刚刚站立之处,赫然变成一个半人多深的坑洞。 抬起身子,抖落身上的土尘和碎草,崖生垂脸看看怀中的小狮兽,看着小家伙亮亮的大眼睛,唇边扬起满意的微笑。 “嗷!” 母狮兽的身体重重地砸在崖生面前几步之外的草地上,注视着他的身影,眼中满是怒火。 半空中,金甲鹰亦已经盘旋着压低身形,虎视眈眈地窥视着崖生怀中的小狮兽。 金甲鹰与赤炎狮兽天生就是仇敌,这种甲鹰身上的鳞片可以防止被狮兽的火焰烧伤,它们的爪和尖喙是撕开狮兽身上皮肉的最好利器,狮兽厚实皮肉下的鲜美血肉是它们最爱的美食,更何况这只还很娇嫩的小狮兽。 几只狮兽除一只留下来庇护另外一只小狮兽,也俱是围拢到崖生身边,想来夺回他怀中的小狮兽,狮兽的数量一向不多,每一只小狮兽对于狮兽群都是十分珍贵的,为了保证自己的后代,它们可以做任何事。 狮兽围住崖生与小狮兽的时候,半空中的金甲鹰却在盘旋着伺机而动。 “我不是,伤害他!” 感觉到赤炎狮兽们的躁动,崖生忙着将小狮兽放开。 小狮兽蹒跚着走向母兽的时候,半空中伺机而动的金甲鹰亦已经笔直地俯冲下来,尖利的金甲张开,狠狠地抓住小狮兽。 “小心!” 眼看着金甲鹰冲来,崖生敏捷地掠起,再次抱住小狮兽,金甲鹰尖利的爪子擦着他的肩膀掠过,将厚实的布袍都抓出两道裂口。 “嗷!”母狮兽看着小狮兽再一次被崖生抱到怀里,误会他是要夺走自己的孩子,尖啸一声就向崖生扑过来。 尖叫一声,牛牛疯狂地扑过来,在母狮兽攻击到崖生之前,猛地撞到母狮兽的身上。 金翅虎不过只是低等的玄铁境玄兽,更何况牛牛还远未成年,又哪里抵抗得住母狮兽这全力的一扑,立刻就被撞得倒飞出去,身上的皮毛都被烧焦一片。 “牛牛!”崖生急切地扑过去,在空中接住牛牛落下的身体。 “施主!”两位年轻僧人一起冲过来,挥棍击向狮兽,想要帮崖生解围。 狮兽们完全愤怒了,两只转头去攻击年轻僧人,剩下的三只则低呜着向崖生和牛牛逼近,半空中的金甲鹰盘旋着,明显是在酝酿着新一轮的攻击,湖面上,水柱再一次喷射而出,水柱之上热气蒸腾,比起刚才的水柱明显又高出几分。 靠近湖岸的水面上,突然冒出一片气泡,思晔拉着云葶从水下钻出来,吸了一口空气,立刻拍水而起,抱着云葶冲出湖水,落在岸边。 目光注意到湖岸上混乱的一切,云葶顿时长眉紧锁,从思晔怀中挣脱出来,她飞身落到崖生身侧,“走,我们离开这里!” 崖生扫一眼怀中的小狮兽,满目担心地看看几个狮兽和空中的金甲鹰,“可是,它们?!” 思晔随着她身后跳进战圈,横起怀中抱着的古琴,“我来解决它们!” “不要!”崖生闪身站在他的前面,“不要伤害它们!” 呼! 数只火球飞射而来,云葶眼疾手快,一把将崖生拉开,火球擦着他的长发掠过,将他的发尾都烧焦一片。 “不杀了他们,我们都别想走!”思晔冷冷道。 “我不允许!”崖生一脸固执地坚持。 “崖生!”云葶紧抓住他的胳膊,“现在不走的话,不管是我们还是它们都会死在这里的!” 不远处,传来两个年轻僧人的尖叫声。 两个人,一个被狮兽按在地上,咬断喉咙,另一个则被狮兽吐出的火焰引燃,整个人燃成一团火,痛苦地倒在草地上,半空中的金甲鹰射出的闪电则击中那只咬住僧人的赤炎狮兽,赤炎狮兽的身体剧烈地痉挛着…… “不要这样!”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崖生痛苦地嘶吼出声,“我命令你们,马上停止!” 他的声音带着痛心和愤怒,响彻天宇。 异变,突生。 崖生的身上突然溢出紫色的光芒,他身上的衣袍烈烈地鼓动起来,紫色的长发如火焰一般在空中翻舞。 仰天长啸一声,崖生缓缓地站直身子,展开双臂,他深邃如刀雕斧雕的面容上露出王者的骄狂之色,紫色的光华也如一层华丽的光衣笼住他的周身,站在草地上的他,琚傲如天神。 “我命令你们,听从我,因为,我是你们的王!” 站在他身边的牛牛和小狮兽最先露出恭敬之色,俯在地上,向着他露出朝拜和臣服的表情,原本已经冲到他面前的赤炎狮兽,眼中的狂怒早已经褪去,转为惊讶,继而化为恭敬,缓缓地弯下和自己的前退。 半空中的金甲鹰亦不再盘旋,一只只收起眼中的暴戾之色,缓缓地落到草地上,低下自己生着尖喙的高贵头颅,甚至连站在云葶肩膀上的雪也敛起身体…… 所有的玄兽俱是俯身于地,崖生站在众兽之前,身上紫芒环绕,一如接受臣民朝拜的王。 “他真的是紫玉兽王?”思晔注视着崖生,眼神之中也露着几分惊异。 云葶看着崖生的侧脸,轻轻地向上弯起唇角,“不错,他就是万兽之王!” 轰! 一声巨响,数人腕粗的水柱夹着白色的气浪从湖水中冲出,直冲出数十丈,才哗得一声重重砸下。 “崖生!”云葶收回心神,“快走!” 思晔早已经再次拉住她的手腕,拉着云葶飞身掠起,崖生弯身抱起牛牛和那只小狮兽,紧随其后冲向谷外,同时高声喝令,“跟我走!” 他一声令下,顿时百兽齐动。 几人飞身掠出山谷,众兽随之飞奔而出的时候,夹杂着灰尘的热气亦已经裹着湖水再次喷向天空,火红的岩浆咕嘟咕嘟地从地下冒出来,瞬间便将湖水蒸腾成热气,整片湖水都化成一片火红色,气浪蒸腾,烟雾弥漫,如火之海。 飞奔,狂掠。 向前,向前,再向前…… 思晔一路急奔,握着云葶的那只右手一直紧紧地抓着,不曾有半刻的松懈,从身后崖生及众兽上收加目光,云葶侧脸看着他俊逸无双的面容,不禁微微失神。 崖生身后,相继又有不少的玄兽加入这支大军。 草地上,赤炎狮兽、冰犀牛……各种玄兽杂乱地混跑在一起。 半空中,金甲兽、雪鹰、秃雕……数种飞禽齐齐扇翅震羽。 身后,远处,火红的岩浆如数条巨蛇从热泉山下流淌下来,吞噬着草地、树木、冰雪、岩石、落单的玄兽……所有的一切! 东边天际,晨光初现的时候,大家终于奔上一座高耸的雪峰,逃出这次火山喷发的领域之外。 云葶与思晔、崖生并肩站在峰顶的一块岩石上,身边是混杂在一处的玄兽大军。 无论是人还是兽,所有的目光都在山下那些还在继续缓缓流淌着冒着热气的岩浆上,每一对眼睛里都心存着敬畏。 那是,对于天、地、自然的敬畏。 云葶身上的衣服已经被寒风飕得半干,原本束在头顶的长发亦已经在奔跑中松脱下来,披散在肩头。 寒风吹来,她控制不住地打个寒颤,云葶刚刚抱起胳膊,一件温暖的外袍已经披上她的肩膀,她侧脸看去,只见思晔身上套着薄薄的中衣,正对她扬起唇角,看到她眼中的那抹感动,他邪邪一笑,“是不是,有点感动?!” 斜他一眼,云葶轻轻撇嘴,“反正你已经进入黄金境,又不会怕冷!” “我想起来了!”一直注视着远处的崖生突兀地开口。 “什么?!”云葶疑惑问道。 崖生转过脸,紫色眸子里目光深邃,“一切!” “一切?!”云葶拢紧身上思晔的外袍,“你是说,所有的事情都想起来了?!” 崖生轻轻点头,“是无妄,他关起无为大师,把我锁在,大佛密室,又把我,送给燕王炼丹!” “如此说来,无为大师的死想来也是他所为!”云葶瞳孔微缩,“当时大师只来得及对我说出一个‘师’字,现在想来,他想说的应该是‘师兄’!” “大师,死了?!”崖生脸色瞬变,一对紫眸里瞬间写满了愤怒,轻轻咬牙,他转身便走。 “崖生!”云葶急急抓住他的胳膊,“你要去哪儿?!” “杀,无妄!”崖生忿忿地道出三个字。 “不要忘了,他现在可是天罡寺的主持,之前他能找到借口关起无为大师,这一次自然也有办法对付你,你这样回去,只怕反倒会中了他的奸计,想要杀他,我们必须要仔细计划!”云葶侧脸看向天罡寺的方向,目光已经转为冰冷,“想要让我们葬身火山,我就要让他也尝尝烈焰焚身的感觉!” “这个计划,算我一个!”思晔上前一步,来到她的身侧。 云葶侧脸注视着他的黑眸,沉吟片刻,终于轻轻点头。 天罡寺。 “方丈大师!”一位套着黑色僧袍的年轻僧人慌慌张张地跑进金顶佛塔内,“不好了!” 莲座上,无妄大师缓缓地睁开眼睛,语气中明显有些不悦,“什么事,如此慌张?!” “回大师!”年轻僧人竖起手掌,平息了一下呼吸,“昨晚热泉一带火光漫天,兽群异动,寺里的人都在念叨说是佛祖震怒,降下天罚!” “哦?!”无妄大师微微眯起眼睛,“好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年轻僧人答应着退出厅去,站于无妄大师右侧的白衣尊者微微向他转过脸,“天行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无妄大师起身离开莲座,“你去仔细查探一番,看看热泉那边的情况究竟如何!” “是!”天音尊者答应一声,闪身掠下高台。 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大厅外,无妄大师扫一眼空荡无人的大厅,绕过大佛后,轻踩脚下一片看似平常的地砖,只听得一声机簧轻响,大佛的袖袍处就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入口,无妄大师立刻迈步进入洞口,回身在洞口内某处轻轻一按,大佛就重新恢复原样。 摸着黑无妄大师一步一步地行下台阶,在台阶尽头的石墙上有节奏地敲击几声,石墙便自动向旁缩进,灯光便从墙内溢出来,映亮无妄大师的脸。 墙内,一位全身裹在黑衣之中,只有眼睛露出来的汉子现出身形。 “我有事,要告诉庄主!”无妄大师的语气早已经没有面对其他僧人时的骄傲。 “随我来!”黑衣汉子转身带路。 石墙之内,却原来是一片极为复杂的所在,黑色的石墙、黑色的走廊、高大的厅堂……除了没有阳光,这里和外面的寺院几乎没有太多的区别。 绕过曲折的回廊,黑衣人将无妄大师带入一间燃着无数白烛的华厅。 华厅之内,铺着黑色皮毛的宽大石座上,坐着一位套着黑色锦袍的男子,和厅中的其他人一样,他的脸上同样蒙着黑色的面罩,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对阴戾的眼睛。 看到无妄大师,黑衣男子眼睛里现出一抹冷笑。 “大师,您来了?!” 他的声音干涩而尖细,听上去就如同是生锈的金属互相摩擦的声响,让人心生厌烦之意。 无妄大师抿了抿唇,“昨天热泉一带火光漫天,玄兽异动,我担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已经派了天音去查看,此番前来是特地来通知庄主一声!” “哼!”黑袍男子鄙夷地轻哼,“你害怕了?!” “寺中在传,此为天罚!”无妄大师雪白的眉毛剧烈地挑了一跳,“庄主也应该知道,崖生他本是万兽之王,还有云葶……” “云葶?!”黑袍男子阴笑出声,“大师不会真的相信那些什么圣女之类的传说吧?!” “我……我自然是不信的!”无妄大师轻咳一声,“我只是有些担心而已!” “大师不必担心!”黑袍男子坐直身子,“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你就永远是天罡寺里让天下人敬仰的方丈大师!” “那……”无妄大师讨好地一笑,“那我就先回去,有什么消息再来通知庄主!” “恩!”黑袍男子淡淡挥手,“热泉那边,我自去派人去查!” 第96章 云家有女,祸害十三 雪山上。 篝火摇曳。 玄兽们已经各自散去,背风的山窝里只有云葶、思晔、无崖并雪和牛牛这两只玄兽围在火边。 无崖已经睡着,雪亦在云葶的腿弯团成一团,牛牛则趴在云葶身侧的雪地上。 “难道说,无妄大师就是断魂庄的庄主?!”云葶拨着篝火问道。 “不像!”思晔轻轻摇头,“断魂庄庄主曾经在楚阳城中出现,我那次在后山遇到你,就是被他所伤,虽然他以面罩遮脸,我却听过他的声音,很明显与无妄大师不同!” “断魂庄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地方?!”云葶脸上露出深沉之色,虽然那里思晔还没有入黄金境,可是以他的心智修为,能够将他打伤的人,自然不会是普通角色。 “除了世人皆知的三大圣地之外,江湖上还有一楼一庄一岛,并称为‘三大恶地’!这一庄,指得就是断魂庄,断魂庄专门做杀人之事,只要你付得起钱,他们会帮你杀掉你想杀的任何人,而我也曾经是他们的追杀对象之一!”思晔微扬起唇,“我自然不会坐以待毙,所以就反过来调查断魂庄,这梁子也就这样结下了!” “他们要杀的,应该是夜麟吧!”云葶语气揶揄。 “当然!”思晔耸耸肩膀,自嘲一笑,“学院内院里那个与世无争的思晔自然不会成为别人猎杀的目标!” 云葶斜他一眼,“那我应该是叫你楼主,还是该唤你小师叔?!” “在你面前,我既不是天下第一楼的楼主,也不是后院里的小师叔!”思晔端正脸色,一对眸子热烈地看向她的脸,“我就是我,无论夜麟还是思晔,都是我!” 看一眼睡熟的崖生,云葶微微压低声音,“关于我的身世,你还没有告诉我!” “十几年前,你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大楚国师夜观天象,曾经断言,‘云家有女,祸害十三’!”思晔细细地看着云葶的脸,看她并没有太多异样的表情,这才接着说道,“当时你的母亲已经身怀有孕,而这个孩子如果生下来,便是云家十三,我想,后来你父亲与你母亲离开云家,真正的原因就是因为这个!” 云葶微愕,心中许多想不通的事情,终于也理出头绪。 怪不得爷爷也要提醒她不要暴露出她的女儿身,现在想来,爷爷故意要赶走她的父母,就是不想将来可能是孙女的自己受到此事的影响。 如果她猜得没有错的话,那个她年轻时,见过她与母亲的所谓的什么“游方道士”应该就是爷爷假扮,所以爷爷才会说之前就见过她。 虽然想通了这些,身为穿越人士,云葶还是觉得此事实在有些荒诞,“难道只凭国师一句话,大家就会相信?!” “不止如此!”思晔的脸色变得深沉起来,“就连天罡寺和游离谷这三大圣地中的两处也分别表示得到相似的启示!” “这怎么可能!”听到这里,云葶也不禁变了脸色,“难道说,我……真的是祸害天下?!” “哼!”思晔冷冷一哼,“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一向如此,只要他们高兴,白得也能说得黑的,什么三大圣地,全都是狗屁!” 云葶侧眸看着他脸上的厌恶之色,“听起来,你好像和他们有仇?” 思晔看一眼篝火那侧的崖生,没有回答。 知道他并不信任崖生,云葶也没有再追问,只是将手指伸到腰间,从里面摸出一颗裹着蜡纸的药丸送到他面前,“这是解药!” 看看她捏着药丸的手指,思晔温柔地扬起唇角,“我不想骗你,其实你的毒毒不死我,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不好,我娘给我吃过各种各样的丹药,所以我是不怕毒的!” 原本还有些担心他体内存着余毒对身体不利,听他如此一说,云葶立刻收回手掌,鄙夷冷哼,“怪不得你肯吃下我给你的毒药,原来又是骗我!” 起身将背上他的外袍甩到他身上,云葶飞身掠起,抓着袍子追过来,思晔甩袍缠住她的手腕,将她拖到怀中用双臂紧紧勒住,“就算我怕毒,我也会吃的!” “谁信你!” 抬膝击在他的小腹,云葶趁机挣开他的双臂,转身便走。 “云葶!”思晔飞身追来。 二人一前一后,在山顶上飞奔。 脚下积雪塌落,思晔惊叫一声,身子就随着积雪一起向山下滚去。 听到他的声音,云葶本能地停下脚步,转脸看着滑向山下的他,她冷冷地抱起胳膊,“不必装了,这次我绝不会上当!” 嘴里这么说,她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思晔下滑的身影,眼看着他就要滑到崖边还不见停下身形,顿时心中一紧,双足轻点,人便电射而出,扑在雪地上,左手匕首用力刺入雪下的冰层,向思晔伸过手掌,“抓住我的手!” 两只手掌,在空中紧握到一处。 匕首刺入的冰层哪里承受得住二人的身体,瞬间碎裂,匕首无所可依,两个人就一起滑下悬崖。 将云葶拉到怀里抱住,思晔扬手甩出长鞭,缠住崖边的一角岩石,两个人的身体这才停住下落之势。 隔着滑下来的碎雪看着她,思晔扬着唇角,笑得妖娆,“小东西嘴硬,明明就是喜欢我,舍不得我死!” “我才没有!”云葶倔强地扬起下巴,表示着自己的不屑。 “好!”思晔用鞭子缠住她的腰身和胳膊,仔细打结,“那我现在就放开绳索,你不要再管我!” “你疯了!”云葶生气地低吼。 一手抓着鞭子,一手捏住她的下巴,思晔的眼睛晶亮如星,“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承认,我就放手!” 云葶冷冷地道,“你不用数了,我知道,你才不会舍得去死!” “三!”思晔不理她,一边倒数一边松开两根手指。 云葶抿着唇不出声。 “二!”思晔又松开一根手指,眼下他就只剩下两根手指捏着鞭子,如果再松开,就要落下悬崖。 “一!”思晔缓缓吐出最后一个数字,最后的两根手指也缓缓松开。 “不要!”云葶急吼出声。 重新抓住鞭子,思晔笑得思晔中又透着狡黠,“你说不要,是表示承认了?!” 云葶恨恨地瞪他一眼,“没错,我承认,我舍不得你死,我喜欢你,虽然被你这个混蛋骗得很惨,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看不到你会想念,看到你受伤的时候会担心,你开心了?!” 思晔微愕,他没有想到她会承认的如此明白和坦然。 片刻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来,一把拥她入怀,“小东西,放心吧,以后我绝不会再骗你任何事!” “如果你再骗我的话,我保证,会先折磨你到生不如死,然后再让你无比痛苦地死在我手里!”云葶在他怀里咬牙切齿地道。 将脸埋在她的发间,嗅着她身上那让他欲罢不能的淡淡香气,思晔心中满是幸福的喜悦,“臭丫头,你就那样恨我!” “当然!”云葶的语气转为无奈,“谁叫我中了你的毒!” 微松开她,思晔专注地看着她的小脸。 她的头发披落上,落了一层晶莹的薄雪,长长的睫毛上沾着雪融后的水珠,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情绪激动,透出妩媚的粉红,微张的唇瓣在月光下微微闪光。 想到之前在她的浴室外被她咬破嘴唇的情景,思晔只觉心跳渐急,唇舌便控制不住地干涩起来,轻吸口气,他自然地将唇向她凑过去。 看到他的想法,云葶垂下眼帘,却没有避退。 两个人的唇,缓缓靠近,呼吸都渐渐融在一处,谁也没有注意到,鞭子着力的石块已经在一点点地松动。 多年积雪冰冻,早已经严重风化的石头,早已经撑得了这么久,就在二人唇瓣相触的瞬间,石头也终于坚持到最后,咔嚓一声脱落,二个人的身体便和着石块和落下的积起一起向着悬崖下坠落下去。 拥着云葶腰身的手臂用力收紧,短暂的惊愕之后思晔迅速抬手在空中急急地勾画出一只金色的鹏鸟。 金光闪过,巨鹏出现,在空中盘旋一圈,飞掠到二人身下,接住二人迅速下落的身体,为了防止云葶受伤,落下的时候,思晔故意将她翻到自己身上。 眼看着头顶巨石砸落,他扬鞭而出,将石块甩到一旁。 “没摔到吧?!”扶着云葶起身,思晔关切问道。 不等云葶回答,崖上落下来的一大块积雪却刚好砸中他的头脸,思晔瞬间变身“雪人”。 “哈!”看着他大头雪娃娃的样子,云葶顿时大笑出声。 抬手抹掉脸上的雪,思晔随手将手中雪团砸向对面的云葶,“臭丫头,敢取笑我?!” 云葶侧身躲闪,身子却一下子失去平衡,向旁歪去。 “小心!”心中大惊,思晔忙着扑过去,紧紧抱住她的身体,将她扶正坐好,这才轻吁口气。 看着他脸上满满地关切,云葶的心一下子变得无比柔软,抬起手臂拥住他的颈,她主动送上双唇。 夜色中,云葶的双眸明亮如星,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地靠近,思晔再也无法自恃,抬指捏住她的下巴,他毫不客气地吻住她的唇瓣。 她的嘴唇微凉,比记忆中感觉过的还要柔软,短暂的轻吻浅啜之后,思晔的动作也变得霸道而狂野。 一手将她的身体与他紧紧地贴在一处,他扶着她下巴的手掌也自然地滑下去,掠过她的耳侧刺入她光滑如绸的发丝,抵住她的后脑。 不再满足于她的唇,他想要的还有更多,从她的齿间攻进去,他的舌尖长驱直入,尽情地品尝着她的柔软与甜蜜。 想要这么做,已经很久,今日,他终于如愿以偿。 从最初到的相识,到与她朝夕相处,他一直把利用她当成借口,却并不知道自己的心早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沦陷。 那晚,知道她原是女儿身之后,他的心是何等的窃喜,或者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费尽心机地隐瞒着自己是夜麟的真相,一次次在帮她解围,两次同床共枕,正如忍冬所说,他在她面前,早已经失去分寸。 这个小丫头,这个倔强聪慧的小东西,早已经轻易将他左右。 拥着他的颈,云葶毫无保留地与他唇舌纠缠,热切地回应着他的吻。 且不说之前的相夕相处,对他的信任,就算是在知道他可疑之后,她仍在等待他回来给她一个解释,她的心又何尝不是早已经住下了一个他? 看到他受伤时不遗余力地为他治疗,为他担忧,为他心疼,嘴上口口声声地恨他杀他,她又何尝真的动手,不是不能,是跟本就下不去手。 早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这个少年人就已经占领了她的心! 天空中,不知何地飘起小雪,两个人却忘我相拥,浑然不觉。 那一吻,似乎是道尽所有的相思和爱恋,所有的心疼和不舍。 直到,几乎快要无法呼吸,两个人才喘息着离开彼此,紧拥的身体却不曾放松半点,压抑的情绪,早已经埋下火种,一旦燃烧便会瞬间燎原。 “冷不冷?”紧拥着怀中纤瘦的小人儿,思晔的声音明显地透着几分干涩。 云葶轻轻摇头,从他怀中抬起脸来,她伸出手掌接住一片细雪,“下雪了,我们回去吧,崖生醒来不见我们,会担心的!” 思晔微皱眉,“离那个家伙远一点!” 轻笑着从他怀里直起身,云葶语气揶揄,“你在吃醋?!” “没错!”思晔捧住她的脸,“有时候,我真得很想把你藏起来,藏到一个除了我之外谁也不知道的地方,那样你就不用再如此辛苦地伪装!” 明白他是心疼她,云葶狡黠一笑,“别忘了,我可是大楚国的一品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挥手指点江山,家中还有美人在等我,皇上还等我帮他稳固江山,我可不想藏起来!” 思晔肃起脸色,一对黑眸专注深情地看着她,“原来我只是不懂,我爹和娘为什么放弃所有一切,跑到逍遥岛上自在逍遥,遇到你之后,我才真的懂了,等我为爹娘报了仇,我们就一起回逍遥岛去,长厢厮守,好不好?!” 迎着他的视线,云葶目光深沉,“只怕,事情不会这么简单!” 且不说他的仇,报起来并不容易,光是她的身份处理起来也是有些困难,眼下大楚国国事混乱,作为朋友,她也不能不帮秦浩羽度过这个难关。 “我知道!”这些事情,思晔如何不懂,他心中明白,想要如愿以偿地与她双宿双飞,他们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努力和面对,握住她的手掌,他语气琚傲,“我相信,只要我们两个愿意,没有任何人能够阻止我们!” “那是当然!”云葶语气中满是自信。 二人对视片刻,同时向上扬起唇角。 远处,一只小红鸟破雪而来。 思晔伸过手掌,小红鸟立刻就落在他的掌心,化成一道淡金色光芒散去,只留下一张小小的字条。 云葶画一个火字符,思晔展开火字,二人借着火光看去,只见字条上写道:“天音尊者赶往热泉,楼主小心!” “看来,无妄方丈已经开始行动了!”云葶冷笑道。 思晔将字条凑到她指上的火焰,随手将引燃的字条丢入风中,“那咱们就将计就计,杀他个措手不及!” “天音尊者想来很快就会赶到附近,我们还是快点回去!”云葶道。 轻拍身后鹏鸟,示意它折回崖生所在的方向,思晔探手将云葶拉到自己怀中,“小东西,你好像还没有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知道他是指与她一起相约厮守的事,云葶故意装糊涂道,“什么问题?!” 将唇凑到她的耳边,思晔语气深沉,“嫁给我!” “据我所知,第一楼这几年可是赚了不少银子,为了表示诚意,你是不是应该把自己的家产给我清点一下?!”云葶靠在他胸口,轻点着自己的手指,“还有一件事,我已经说过要娶万花楼的墨荷,如果你要嫁入云家的话,只能做小老婆!” “你娶多少老婆我不管!”思晔温柔地替她拢紧外袍,语气中透着霸道,“总之,你的男人只能是我思晔一个!” “不行啊!”云葶突然直起身子,一本正经地转脸看向他,“忘了告诉你,我还答应了另外一个男人!” “谁?!”思晔立时皱紧漂亮的长眉。 “夜麟啊!”云葶坏笑道。 “臭丫头,你敢耍我,看我怎么罚你!”一把将她拉到怀里禁锢住,思晔垂脸凑到她的颈间,用牙齿轻咬着她颈间娇嫩的肌肤,“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云葶被他咬得又痒又麻,鹏鸟背上地方矮小,无处躲藏,边笑边喘,“好了,好了,下次不敢,不敢了……” “真的不敢了?!”抬起脸来,思晔喘息地看着她微红的颊,不等她回答,就再一次向她的唇吻过来。 佳人在侧,软玉满怀,只是一亲芳泽,他哪里会满足? 这一吻不似刚才那般疯狂霸道,却是缠绵而悠长,吻吮着她柔软的唇瓣,他似乎是要用心来记住她的味道和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