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氏为王》 作品主要人物(暂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男主角,虚构人物,赵襄子之后。 赵雍:历史人物,即赫赫有名的赵武灵王。战国最伟大的君主之一,推行胡服骑射迅速壮大了赵国的实力,北吞三胡,南灭中山,让赵国的疆土扩大了一倍有余。胸怀并吞天下之志,却因为亲情所困最终惨淡收场。 赵颌:虚构人物,主角之父,为人严谨,才华横溢,擅长治国之道。 鬼谷子:历史人物,本名王诩,是战国时期极具神秘色彩的传奇人物。纵横家之鼻祖,同时也是兵家和道家的集大成者。 李兑:历史人物,赵国名臣。主角舅父,法家信徒,老谋胜算,攻于心计,权欲之心极其看重。 赵何:历史人物,即赵惠文王,赵武灵王之子。赵国有名君主,在位期间赵国政治清明,武力强大,为秦国东进最强大的对手。 肥义:历史人物,赵国名臣,侍奉三代君王,忠心耿耿。 冉敏:女主角之一,虚构人物,邯郸令冉辩之女。 廉颇:历史人物,战国四大名将之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六国皆惧其名。 嬴稷:历史人物,即秦昭襄王,生性坚韧,胸怀大志,是主角的主要对手之一。 魏无忌:历史人物,即信陵君,战国四大公子之首,战国第一风流人物,少年得意,与主角惺惺相惜,引为知己。 白起:历史人物,战国四大名将之一,号称“人屠”,胆力绝众,才略过人,长于攻取,为秦国青年将领中的翘楚,是主角的主要对手之一。 齐王地:历史人物,即齐闵王,为人刻薄寡恩,见利忘义,他的骄横为强齐的倾覆埋下的祸根。 燕王职:历史人物,即燕昭王。历经灭国之恨,对齐国恨之入骨,励精图治得苏秦乐毅二人,立志灭齐复仇。 田文:历史人物,即孟尝君,战国四大公子之一,为齐闵王早期相邦,权倾一时,曾驱使韩魏伐秦,攻破函谷关。 苏秦:历史人物,战国中期著名的纵横家,叱咤风云十余载,一怒而诸侯惧,安居而天下熄。 田单:历史人物,在齐国倾覆之时力挽狂澜,火牛大破燕军尽复齐地。 史记 赵世家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氏之先,与秦共祖。至中衍,为帝大戊御。其后世蜚廉有子二人,而命其一子曰恶来,事纣,为周所杀,其后为秦。恶来弟曰季胜,其后为赵。 季胜生孟增。孟增幸于周成王,是为宅皋狼。皋狼生衡父,衡父生造父。造父幸于周缪王。造父取骥之乘匹,与桃林盗骊、骅骝、绿耳,献之缪王。缪王使造父御,西巡狩,见西王母,乐之忘归。而徐偃王反,缪王日驰千里马,攻徐偃王,大破之。乃赐造父以赵城,由此为赵氏。 自造父已下六世至奄父,曰公仲,周宣王时伐戎,为御。及千亩战,奄父脱宣王。奄父生叔带。叔带之时,周幽王无道,去周如晋,事晋文侯,始建赵氏于晋国。 自叔带以下,赵宗益兴,五世而至赵夙。 赵夙,晋献公之十六年伐霍、魏、耿,而赵夙为将伐霍。霍公求饹齐。晋大旱,卜之,曰“霍太山为祟”。使赵夙召霍君于齐,复之,以奉霍太山之祀,晋复穰。晋献公赐赵夙耿。夙生共孟,当鲁闵公之元年也。共孟生赵衰,字子馀。 赵衰卜事晋献公及诸公子,莫吉;卜事公子重耳,吉,即事重耳。重耳以骊姬之乱亡奔翟,赵衰从。翟伐廧咎如,得二女,翟以其少女妻重耳,长女妻赵衰而生盾。初,重耳在晋时,赵衰妻亦生赵同、赵括、赵婴齐。赵衰从重耳出亡,凡十九年,得反国。重耳为晋文公,赵衰为原大夫,居原,任国政。文公所以反国及霸,多赵衰计策,语在晋事中。 赵衰既反晋,晋之妻固要迎翟妻,而以其子盾为适嗣,晋妻三子皆下事之。晋襄公之六年,而赵衰卒,谥为成季。赵盾代成季任国政二年而晋襄公卒,太子夷皋年少。盾为国多难,欲立襄公弟雍。雍时在秦,使使迎之。太子母日夜啼泣,顿首谓赵盾曰:“先君何罪,释其适子而更求君?”赵盾患之,恐其宗与大夫袭诛之,乃遂立太子,是为灵公,发兵距所迎襄公弟于秦者。灵公既立,赵盾益专国政。 灵公立十四年,益骄。赵盾骤谏,灵公弗听。及食熊蹯,胹不熟,杀宰人,持其尸出,赵盾见之。灵公由此惧,欲杀盾。盾素仁爱人,尝所食桑下饿人反扞救盾,盾以得亡。未出境,而赵穿弑灵公而立襄公弟黑臀,是为成公。赵盾复反,任国政。君子讥盾“为正卿,亡不出境,反不讨贼”,故太史书曰“赵盾弑其君”。晋景公时而赵盾卒,谥为宣孟,子朔嗣。 赵朔,晋景公之三年,朔为晋将下军救郑,与楚庄王战河上。朔娶晋成公姊为夫人。 晋景公之三年,大夫屠岸贾欲诛赵氏。初,赵盾在时,梦见叔带持要而哭,甚悲;已而笑,拊手且歌。盾卜之,兆绝而后好。赵史援占之,曰:“此梦甚恶,非君之身,乃君之子,然亦君之咎。至孙,赵将世益衰。”屠岸贾者,始有宠于灵公,及至于景公而贾为司寇,将作难,乃治灵公之贼以致赵盾,遍告诸将曰:“盾虽不知,犹为贼首。以臣弑君,子孙在朝,何以惩罪?请诛之。”韩厥曰:“灵公遇贼,赵盾在外,吾先君以为无罪,故不诛。今诸君将诛其后,是非先君之意而今妄诛。妄诛谓之乱。臣有大事而君不闻,是无君也。”屠岸贾不听。韩厥告赵朔趣亡。朔不肯,曰:“子必不绝赵祀,朔死不恨。”韩厥许诺,称疾不出。贾不请而擅与诸将攻赵氏于下宫,杀赵朔、赵同、赵括、赵婴齐,皆灭其族。 赵朔妻成公姊,有遗腹,走公宫匿。赵朔客曰公孙杵臼,杵臼谓朔友人程婴曰:“胡不死?”程婴曰:“朔之妇有遗腹,若幸而男,吾奉之;即女也,吾徐死耳。”居无何,而朔妇免身,生男。屠岸贾闻之,索于宫中。夫人置儿绔中,祝曰:“赵宗灭乎,若号;即不灭,若无声。”及索,儿竟无声。已脱,程婴谓公孙杵臼曰:“今一索不得,后必且复索之,柰何?”公孙杵臼曰:“立孤与死孰难?”程婴曰:“死易,立孤难耳。”公孙杵臼曰:“赵氏先君遇子厚,子彊为其难者,吾为其易者,请先死。”乃二人谋取他人婴儿负之,衣以文葆,匿山中。程婴出,谬谓诸将军曰:“婴不肖,不能立赵孤。谁能与我千金,吾告赵氏孤处。”诸将皆喜,许之,发师随程婴攻公孙杵臼。杵臼谬曰:“小人哉程婴!昔下宫之难不能死,与我谋匿赵氏孤儿,今又卖我。纵不能立,而忍卖之乎!”抱儿呼曰:“天乎天乎!赵氏孤儿何罪?请活之,独杀杵臼可也。”诸将不许,遂杀杵臼与孤儿。诸将以为赵氏孤儿良已死,皆喜。然赵氏真孤乃反在,程婴卒与俱匿山中。 居十五年,晋景公疾,卜之,大业之后不遂者为祟。景公问韩厥,厥知赵孤在,乃曰:“大业之后在晋绝祀者,其赵氏乎?夫自中衍者皆嬴姓也。中衍人面鸟噣,降佐殷帝大戊,及周天子,皆有明德。下及幽厉无道,而叔带去周适晋,事先君文侯,至于成公,世有立功,未尝绝祀。今吾君独灭赵宗,国人哀之,故见龟策。唯君图之。”景公问:“赵尚有后子孙乎?”韩厥具以实告。于是景公乃与韩厥谋立赵孤儿,召而匿之宫中。诸将入问疾,景公因韩厥之众以胁诸将而见赵孤。赵孤名曰武。诸将不得已,乃曰:“昔下宫之难,屠岸贾为之,矫以君命,并命群臣。非然,孰敢作难!微君之疾,群臣固且请立赵后。今君有命,群臣之原也。”于是召赵武、程婴遍拜诸将,遂反与程婴、赵武攻屠岸贾,灭其族。复与赵武田邑如故。 及赵武冠,为成人,程婴乃辞诸大夫,谓赵武曰:“昔下宫之难,皆能死。我非不能死,我思立赵氏之后。今赵武既立,为成人,复故位,我将下报赵宣孟与公孙杵臼。”赵武啼泣顿首固请,曰:“武原苦筋骨以报子至死,而子忍去我死乎!”程婴曰:“不可。彼以我为能成事,故先我死;今我不报,是以我事为不成。”遂自杀。赵武服齐衰三年,为之祭邑,春秋祠之,世世勿绝。 赵氏复位十一年,而晋厉公杀其大夫三郤。栾书畏及,乃遂弑其君厉公,更立襄公曾孙周,是为悼公。晋由此大夫稍强。 赵武续赵宗二十七年,晋平公立。平公十二年,而赵武为正卿。十三年,吴延陵季子使于晋,曰:“晋国之政卒归于赵武子、韩宣子、魏献子之后矣。”赵武死,谥为文子。文子生景叔。景叔之时,齐景公使晏婴于晋,晏婴与晋叔向语。婴曰:“齐之政后卒归田氏。”叔向亦曰:“晋国之政将归六卿。六卿侈矣,而吾君不能恤也。” 赵景叔卒,生赵鞅,是为简子。 赵简子在位,晋顷公之九年,简子将合诸侯戍于周。其明年,入周敬王于周,辟弟子朝之故也。 晋顷公之十二年,六卿以法诛公族祁氏、羊舌氏,分其邑为十县,六卿各令其族为之大夫。晋公室由此益弱。 后十三年,鲁贼臣阳虎来奔,赵简子受赂,厚遇之。 赵简子疾,五日不知人,大夫皆惧。医扁鹊视之,出,董安于问。扁鹊曰:“血脉治也,而何怪!在昔秦缪公尝如此,七日而寤。寤之日,告公孙支与子舆曰:‘我之帝所甚乐。吾所以久者,适有学也。帝告我:“晋国将大乱,五世不安;其后将霸,未老而死;霸者之子且令而国男女无别。”’公孙支书而藏之,秦谶于是出矣。献公之乱,文公之霸,而襄公败秦师于肴而归纵淫,此子之所闻。今主君之疾与之同,不出三日疾必间,间必有言也。” 居二日半,简子寤。语大夫曰:“我之帝所甚乐,与百神游于钧天,广乐九奏万舞,不类三代之乐,其声动人心。有一熊欲来援我,帝命我射之,中熊,熊死。又有一罴来,我又射之,中罴,罴死。帝甚喜,赐我二笥,皆有副。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壮也,以赐之。’帝告我:‘晋国且世衰,七世而亡,嬴姓将大败周人于范魁之西,而亦不能有也。今余思虞舜之勋,适余将以其胄女孟姚配而七世之孙。’”董安于受言而书藏之。以扁鹊言告简子,简子赐扁鹊田四万亩。 他日,简子出,有人当道,辟之不去,从者怒,将刃之。当道者曰:“吾欲有谒于主君。”从者以闻。简子召之,曰:“嘻,吾有所见子晣也。”当道者曰:“屏左右,原有谒。”简子屏人。当道者曰:“主君之疾,臣在帝侧。”简子曰:“然,有之。子之见我,我何为?”当道者曰:“帝令主君射熊与罴,皆死。”简子曰:“是,且何也?”当道者曰:“晋国且有大难,主君首之。帝令主君灭二卿,夫熊与罴皆其祖也。”简子曰:“帝赐我二笥皆有副,何也?”当道者曰:“主君之子将克二国于翟,皆子姓也。”简子曰:“吾见儿在帝侧,帝属我一翟犬,曰‘及而子之长以赐之’。夫儿何谓以赐翟犬?”当道者曰:“儿,主君之子也。翟犬者,代之先也。主君之子且必有代。及主君之后嗣,且有革政而胡服,并二国于翟。”简子问其姓而延之以官。当道者曰:“臣野人,致帝命耳。”遂不见。简子书藏之府。异日,姑布子卿见简子,简子遍召诸子相之。子卿曰:“无为将军者。”简子曰:“赵氏其灭乎?”子卿曰:“吾尝见一子于路,殆君之子也。”简子召子毋恤。毋恤至,则子卿起曰:“此真将军矣!”简子曰:“此其母贱,翟婢也,奚道贵哉?”子卿曰:“天所授,虽贱必贵。”自是之后,简子尽召诸子与语,毋恤最贤。简子乃告诸子曰:“吾藏宝符于常山上,先得者赏。”诸子驰之常山上,求,无所得。毋恤还,曰:“已得符矣。”简子曰:“奏之。”毋恤曰:“从常山上临代,代可取也。”简子于是知毋恤果贤,乃废太子伯鲁,而以毋恤为太子。 后二年,晋定公之十四年,范、中行作乱。明年春,简子谓邯郸大夫午曰:“归我卫士五百家,吾将置之晋阳。”午许诺,归而其父兄不听,倍言。赵鞅捕午,囚之晋阳。乃告邯郸人曰:“我私有诛午也,诸君欲谁立?”遂杀午。赵稷、涉宾以邯郸反。晋君使籍秦围邯郸。荀寅、范吉射索隐范氏,晋大夫隰叔之子,士蔿之后。蔿生成伯缺,缺生武子会,会生文叔燮,燮生宣叔匄,匄生献子鞅,鞅生吉射。与午善,不肯助秦而谋作乱,董安于知之。十月,范、中行氏伐赵鞅,鞅奔晋阳,晋人围之。范吉射、荀寅仇人魏襄等谋逐荀寅,以梁婴父代之;”逐吉射,以范皋绎代之。荀栎”言于晋侯曰:“君命大臣,始乱者死。今三臣始乱而独逐鞅,用刑不均,请皆逐之。”十一月,荀栎、韩不佞、魏哆奉公命以伐范、中行氏,不克。范、中行氏反伐公,公击之,范、中行败走。丁未,二子奔朝歌。韩、魏以赵氏为请。十二月辛未,赵鞅入绛,盟于公宫。其明年,知伯文子谓赵鞅曰:“范、中行虽信为乱,安于发之,是安于与谋也。晋国有法,始乱者死。夫二子已伏罪而安于独在。”赵鞅患之。安于曰:“臣死,赵氏定,晋国宁,吾死晚矣。”遂自杀。赵氏以告知伯,然后赵氏宁。 孔子闻赵简子不请晋君而执邯郸午,保晋阳,故书春秋曰“赵鞅以晋阳畔”。 赵简子有臣曰周舍,好直谏。周舍死,简子每听朝,常不悦,大夫请罪。简子曰:“大夫无罪。吾闻千羊之皮不如一狐之腋。诸大夫朝,徒闻唯唯,不闻周舍之鄂鄂,是以忧也。”简子由此能附赵邑而怀晋人。 晋定公十八年,赵简子围范、中行于朝歌,中行文子奔邯郸。明年,卫灵公卒。简子与阳虎送卫太子蒯聩于卫,卫不内,居戚。 晋定公二十一年,简子拔邯郸,中行文子奔柏人。简子又围柏人,中行文子、范昭子遂奔齐。赵竟有邯郸、柏人。范、中行馀邑入于晋。赵名晋卿,实专晋权,奉邑侔于诸侯。 晋定公三十年,定公与吴王夫差争长于黄池,赵简子从晋定公,卒长吴。定公三十七年卒,而简子除三年之丧,期而已。是岁,越王句践灭吴。晋出公十一年,知伯伐郑。赵简子疾,使太子毋恤将而围郑。知伯醉,以酒灌击毋恤。毋恤群臣请死之。毋恤曰:“君所以置毋恤,为能忍卼。”然亦愠知伯。知伯归,因谓简子,使废毋恤,简子不听。毋恤由此怨知伯。 晋出公十七年,简子卒,太子毋恤代立,是为襄子。 赵襄子元年,越围吴。襄子降丧食,使楚隆问吴王。 襄子姊前为代王夫人。简子既葬,未除服,北登夏屋,请代王。使厨人操铜枓以食代王及从者,行斟,阴令宰人各以枓击杀代王及从官,遂兴兵平代地。其姊闻之,泣而呼天,摩笄自杀。代人怜之,所死地名之为摩笄之山。遂以代封伯鲁子周为代成君。伯鲁者,襄子兄,故太子。太子蚤死,故封其子。 襄子立四年,知伯与赵、韩、魏尽分其范、中行故地。晋出公怒,告齐、鲁,欲以伐四卿。四卿恐,遂共攻出公。出公奔齐,道死。知伯乃立昭公曾孙骄,是为晋懿公。知伯益骄。请地韩、魏,韩、魏与之。请地赵,赵不与,以其围郑之辱。知伯怒,遂率韩、魏攻赵。赵襄子惧,乃奔保晋阳。 原过从,后,至于王泽,见三人,自带以上可见,自带以下不可见。与原过竹二节,莫通。曰:“为我以是遗赵毋恤。”原过既至,以告襄子。襄子齐三日,亲自剖竹,有朱书曰:“赵毋恤,余霍泰山山阳侯天使也。三月丙戌,余将使女反灭知氏。女亦立我百邑,余将赐女林胡之地。至于后世,且有伉王,赤黑,龙面而鸟噣,鬓麋髭皞,大膺大胸,脩下而冯,左衽界乘,奄有河宗,至于休溷诸貉,南伐晋别,北灭黑姑。”襄子再拜,受三神之令。 三国攻晋阳,岁馀,引汾水灌其城,城不浸者三版。城中悬釜而炊,易子而食。群臣皆有外心,礼益慢,唯高共不敢失礼。襄子惧,乃夜使相张孟同私于韩、魏。韩、魏与合谋,以三月丙戌,三国反灭知氏,共分其地。于是襄子行赏,高共为上。张孟同曰:“晋阳之难,唯共无功。”襄子曰:“方晋阳急,群臣皆懈,惟共不敢失人臣礼,是以先之。”于是赵北有代,南并知氏,强于韩、魏。遂祠三神于百邑,使原过主霍泰山祠祀。 其后娶空同氏,生五子。襄子为伯鲁之不立也,不肯立子,且必欲传位与伯鲁子代成君。成君先死,乃取代成君子浣立为太子。襄子立三十三年卒,浣立,是为献侯。 献侯少即位,治中牟。 襄子弟桓子逐献侯,自立于代,一年卒。国人曰桓子立非襄子意,乃共杀其子而复迎立献侯。 十年,中山武公初立。十三年,城平邑。十五年,献侯卒,子烈侯籍立。 烈侯元年,魏文侯伐中山,使太子击守之。六年,魏、韩、赵皆相立为诸侯,追尊献子为献侯。烈侯好音,谓相国公仲连曰:“寡人有爱,可以贵之乎?”公仲曰:“富之可,贵之则否。”烈侯曰:“然。夫郑歌者枪、石二人,吾赐之田,人万亩。”公仲曰:“诺。”不与。居一月,烈侯从代来,问歌者田。公仲曰:“求,未有可者。”有顷,烈侯复问。公仲终不与,乃称疾不朝。番吾君自代来,谓公仲曰:“君实好善,而未知所持。今公仲相赵,于今四年,亦有进士乎?”公仲曰:“未也。”番吾君曰:“牛畜、荀欣、徐越皆可。”公仲乃进三人。及朝,烈侯复问:“歌者田何如?”公仲曰:“方使择其善者。”牛畜侍烈侯以仁义,约以王道,烈侯逌然。明日,荀欣侍,以选练举贤,任官使能。明日,徐越侍,以节财俭用,察度功德。所与无不充,君说。烈侯使使谓相国曰:“歌者之田且止。”官牛畜为师,荀欣为中尉,徐越为内史,赐相国衣二袭。 九年,烈侯卒,弟武公立。武公十三年卒,赵复立烈侯太子章,是为敬侯。是岁,魏文侯卒。。敬侯元年,武公子朝作乱,不克,出奔魏。赵始都邯郸。 二年,败齐于灵丘。三年,救魏于廪丘,大败齐人。四年,魏败我兔台。筑刚平以侵卫。五年,齐、魏为卫攻赵,取我刚平。六年,借兵于楚伐魏,取棘蒲。八年,拔魏黄城。九年,伐齐。齐伐燕,赵救燕。十年,与中山战于房子。 十一年,魏、韩、赵共灭晋,分其地。伐中山,又战于中人。十二年,敬侯卒,子成侯种立。 成侯元年,公子胜与成侯争立,为乱。二年六月,雨雪。三年,太戊午为相。伐卫,取乡邑七十三。魏败我蔺。四年,与秦战高安,败之。五年,伐齐于鄄。魏败我怀。攻郑,败之,以与韩,韩与我长子。六年,中山筑长城。伐魏,败狝泽,围魏惠王。七年,侵齐,至长城。与韩攻周。八年,与韩分周以为两。九年,与齐战阿下。十年,攻卫,取甄。十一年,秦攻魏,赵救之石阿。十二年,秦攻魏少梁,赵救之。十三年,秦献公使庶长国伐魏少梁,虏其太子、痤。魏败我浍,取皮牢。成侯与韩昭侯遇上党。十四年,与韩攻秦。十五年,助魏攻齐。十六年,与韩、魏分晋,封晋君以端氏。 十七年,成侯与魏惠王遇葛孽。十九年,与齐、宋会平陆,与燕会阿。二十年,魏献荣椽,因以为檀台。二十一年,魏围我邯郸。二十二年,魏惠王拔我邯郸,齐亦败魏于桂陵。二十四年,魏归我邯郸,与魏盟漳水上。秦攻我蔺。二十五年,成侯卒。公子緤与太子肃侯争立,緤败,亡奔韩。肃侯元年,夺晋君端氏,徙处屯留。二年,与魏惠王遇于阴晋。三年,公子范袭邯郸,不胜而死。四年,朝天子。六年,攻齐,拔高唐。七年,公子刻攻魏首垣。十一年,秦孝公使商君伐魏,虏其将公子昂。赵伐魏。十二年,秦孝公卒,商君死。十五年,起寿陵。魏惠王卒。 十六年,肃侯游大陵,出于鹿门,大戊午扣马曰:“耕事方急,一日不作,百日不食。”肃侯下车谢。十七年,围魏黄,不克。筑长城。十八年,齐、魏伐我,我决河水灌之,兵去。二十二年,张仪相秦。赵疵与秦战,败,秦杀疵河西,取我蔺、离石。二十三年,韩举与齐、魏战,死于桑丘。 二十四年,肃侯卒。秦、楚、燕、齐、魏出锐师各万人来会葬。子武灵王立。 武灵王元年,阳文君赵豹相。梁襄王与太子嗣,韩宣王与太子仓来朝信宫。武灵王少,未能听政,博闻师三人,左右司过三人。及听政,先问先王贵臣肥义,加其秩;国三老年八十,月致其礼。三年,城鄗。四年,与韩会于区鼠。五年,娶韩女为夫人。韩击秦,不胜而去。五国相王,赵独否,曰:“无其实,敢处其名乎!”令国人谓已曰“君”。 九年,与韩、魏共击秦,秦败我,斩首八万级。齐败我观泽。十年,秦取我中都及西阳。齐破燕。燕相子之为君,君反为臣。十一年,王召公子职于韩,立以为燕王,”使乐池送之。十三年,秦拔我蔺,虏将军赵庄。楚、魏王来,过邯郸。十四年,赵何攻魏。 十六年,秦惠王卒。王游大陵。他日,王梦见处女鼓琴而歌诗曰:“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异日,王饮酒乐,数言所梦,想见其状。吴广闻之,因夫人而内其女娃嬴。孟姚也。孟姚甚有宠于王,是为惠后。 十七年,王出九门,为野台,以望齐、中山之境。十八年,秦武王与孟说举龙文赤鼎,绝膑而死。赵王使代相赵固迎公子稷于燕,送归,立为秦王,是为昭王。十九年春正月,大朝信宫。召肥义与议天下,五日而毕。王北略中山之地,至于房子,遂之代,北至无穷,西至河,登黄华之上。召楼缓谋曰:“我先王因世之变,以长南籓之地,属阻漳、滏之险,立长城,又取蔺、郭狼,败林人于荏,而功未遂。今中山在我腹心,北有燕,东有胡,西有林胡、楼烦、秦、韩之边,而无强兵之救,是亡社稷,柰何?夫有高世之名,必有遗俗之累。吾欲胡服。”楼缓曰:“善。”群臣皆不欲。 于是肥义侍,王曰:“简、襄主之烈,计胡、翟之利。为人臣者,宠有孝弟长幼顺明之节,通有补民益主之业,此两者臣之分也。今吾欲继襄主之迹,开于胡、翟之乡,而卒世不见也。为敌弱,用力少而功多,可以毋尽百姓之劳,而序往古之勋。夫有高世之功者,负遗俗之累;有独智之虑者,任骜民之怨。今吾将胡服骑射以教百姓,而世必议寡人,柰何?”肥义曰:“臣闻疑事无功,疑行无名。王既定负遗俗之虑,殆无顾天下之议矣。夫论至德者不和于俗,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昔者舜舞有苗,禹袒裸国,非以养欲而乐志也,务以论德而约功也。愚者闇成事,智者睹未形,则王何疑焉。”王曰:“吾不疑胡服也,吾恐天下笑我也。狂夫之乐,智者哀焉;愚者所笑,贤者察焉。世有顺我者,胡服之功未可知也。虽驱世以笑我,胡地中山吾必有之。”于是遂胡服矣。 使王緤告公子成曰:“寡人胡服,将以朝也,亦欲叔服之。家听于亲而国听于君,古今之公行也。子不反亲,臣不逆君,兄弟之通义也。今寡人作教易服而叔不服,吾恐天下议之也。制国有常,利民为本;从政有经,令行为上。明德先论于贱,而行政先信于贵。今胡服之意,非以养欲而乐志也;事有所止而功有所出,事成功立,然后善也。今寡人恐叔之逆从政之经,以辅叔之议。且寡人闻之,事利国者行无邪,因贵戚者名不累,故原慕公叔之义,以成胡服之功。使緤谒之叔,请服焉。”公子成再拜稽首曰:“臣固闻王之胡服也。臣不佞,寝疾,未能趋走以滋进也。王命之,臣敢对,因竭其愚忠。曰:臣闻中国者,盖聪明徇智之所居也,万物财用之所聚也,贤圣之所教也,仁义之所施也,诗书礼乐之所用也,异敏技能之所试也,远方之所观赴也,蛮夷之所义行也。今王舍此而袭远方之服,变古之教,易古人道,逆人之心,而怫学者,离中国,故臣原王图之也。”使者以报。王曰:“吾固闻叔之疾也,我将自往请之。”王遂往之公子成家,因自请之,曰:“夫服者,所以便用也;礼者,所以便事也。圣人观乡而顺宜,因事而制礼,所以利其民而厚其国也。夫翦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黑齿雕题,却冠秫绌,大吴之国也。故礼服莫同,其便一也。乡异而用变,事异而礼易。是以圣人果可以利其国,不一其用;果可以便其事,不同其礼。儒者一师而俗异,中国同礼而教离,况于山谷之便乎?故去就之变,智者不能一;远近之服,贤圣不能同。穷乡多异,曲学多辩。不知而不疑,异于己而不非者,公焉而众求尽善也。今叔之所言者俗也,吾所言者所以制俗也。吾国东有河、薄洛之水,与齐、中山同之,东有燕、东胡之境,而西有楼烦、秦、韩之边,今无骑射之备。故寡人无舟楫之用,夹水居之民,将何以守河、薄洛之水;变服骑射,以备燕、三胡、秦、韩之边。且昔者简主不塞晋阳以及上党,而襄主并戎取代以攘诸胡,此愚智所明也。先时中山负齐之强兵,侵暴吾地,系累吾民,引水围鄗,微社稷之神灵,则鄗几于不守也。先王丑之,而怨未能报也。今骑射之备,近可以便上党之形,而远可以报中山之怨。而叔顺中国之俗以逆简、襄之意,恶变服之名以忘鄗事之丑,非寡人之所望也。”公字成再拜稽首曰:“臣愚,不达于王之义,敢道世俗之闻,臣之罪也。今王将继简、襄之意以顺先王之志,臣敢不听命乎!”再拜稽首。乃赐胡服。明日,服而朝。于是始出胡服令也。 赵文、赵造、周袑、赵俊皆谏止王毋胡服,如故法便。王曰:“先王不同俗,何古之法?帝王不相袭,何礼之循?虙戏、神农教而不诛,黄帝、尧、舜诛而不怒。及至三王,随时制法,因事制礼。法度制令各顺其宜,衣服器械各便其用。故礼也不必一道,而便国不必古。圣人之兴也不相袭而王,夏、殷之衰也不易礼而灭。然则反古未可非,而循礼未足多也。且服奇者志淫,则是邹、鲁无奇行也;俗辟者民易,则是吴、越无秀士也。且圣人利身谓之服,便事谓之礼。夫进退之节,衣服之制者,所以齐常民也,非所以论贤者也。故齐民与俗流,贤者与变俱。故谚曰‘以书御者不尽马之情,以古制今者不达事之变’。循法之功,不足以高世;法古之学,不足以制今。子不及也。”遂胡服招骑射。 二十年,王略中山地,至宁葭;西略胡地,至榆中。林胡王献马。归,使楼缓之秦,仇液之韩,王贲之楚,富丁之魏,赵爵之齐。代相赵固主胡,致其兵。 二十一年,攻中山。赵袑为右军,许钧为左军,公子章为中军,王并将之。牛翦将车骑,赵希并将胡、代。赵与之陉,合军曲阳,攻取丹丘、华阳、鸱之塞。王军取鄗、石邑、封龙、东垣。中山献四邑和,王许之,罢兵。二十三年,攻中山。二十五年,惠后卒。使周袑胡服傅王子何。二十六年,复攻中山,攘地北至燕、代,西至云中、九原。 二十七年五月戊申,大朝于东宫,传国,立王子何以为王。王庙见礼毕,出临朝。大夫悉为臣,肥义为相国,并傅王。是为惠文王。惠文王,惠后吴娃子也。武灵王自号为主父。主父欲令子主治国,而身胡服将士大夫西北略胡地,而欲从云中、九原直南袭秦,于是诈自为使者入秦。秦昭王不知,已而怪其状甚伟,非人臣之度,使人逐之,而主父驰已脱关矣。审问之,乃主父也。秦人大惊。主父所以入秦者,欲自略地形,因观秦王之为人也。惠文王二年,主父行新地,遂出代,西遇楼烦王于西河而致其兵。 三年,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起灵寿,北地方从,代道大通。还归,行赏,大赦,置酒酺五日,封长子章为代安阳君。章素侈,心不服其弟所立。主父又使田不礼相章也。 李兑谓肥义曰:“公子章强壮而志骄,党众而欲大,殆有私乎?田不礼之为人也,忍杀而骄。二人相得,必有谋阴贼起,一出身徼幸。夫小人有欲,轻虑浅谋,徒见其利而不顾其害,同类相推,俱入祸门。以吾观之,必不久矣。子任重而势大,乱之所始,祸之所集也,子必先患。仁者爱万物而智者备祸于未形,不仁不智,何以为国?子奚不称疾毋出,传政于公子成?毋为怨府,毋为祸梯。”肥义曰:“不可,昔者主父以王属义也,曰:‘毋变而度,毋异而虑,坚守一心,以殁而世。’义再拜受命而籍之。今畏不礼之难而忘吾籍,变孰大焉。进受严命,退而不全,负孰甚焉。变负之臣,不容于刑。谚曰‘死者复生,生者不愧’。吾言已在前矣,吾欲全吾言,安得全吾身!且夫贞臣也难至而节见,忠臣也累至而行明。子则有赐而忠我矣,虽然,吾有语在前者也,终不敢失。”李兑曰:“诺,子勉之矣!吾见子已今年耳。”涕泣而出。李兑数见公子成,以备田不礼之事。 异日肥义谓信期曰:“公子与田不礼甚可忧也。其于义也声善而实恶,此为人也不子不臣。吾闻之也,奸臣在朝,国之残也;谗臣在中,主之蠹也。此人贪而欲大,内得主而外为暴。矫令为慢,以擅一旦之命,不难为也,祸且逮国。今吾忧之,夜而忘寐,饥而忘食。盗贼出入不可不备。自今以来,若有召王者必见吾面,我将先以身当之,无故而王乃入。”信期曰:“善哉,吾得闻此也!” 四年,朝群臣,安阳君亦来朝。主父令王听朝,而自从旁观窥群臣宗室之礼。见其长子章劚然也,反北面为臣,诎于其弟,心怜之,于是乃欲分赵而王章于代,计未决而辍。主父及王游沙丘,异宫,公子章即以其徒与田不礼作乱,诈以主父令召王。肥义先入,杀之。高信即与王战。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难,杀公子章及田不礼,灭其党贼而定王室。公子成为相,号安平君,李兑为司寇。公子章之败,往走主父,主主开之,成、兑因围主父宫。公子章死,公子成、李兑谋曰:“以章故围主父,即解兵,吾属夷矣。”乃遂围主父。令宫中人“后出者夷”,宫中人悉出。主父欲出不得,又不得食,探爵鷇而食之,三月馀而饿死沙丘宫。主父定死,乃发丧赴诸侯。是时王少,成、兑专政,畏诛,故围主父。主父初以长子章为太子,后得吴娃,爱之,为不出者数岁,生子何,乃废太子章而立何为王。吴娃死,爱弛,怜故太子,欲两王之,犹豫未决,故乱起,以至父子俱死,为天下笑,岂不痛乎! 第一章 襄子之后(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烈日当空,盛夏的午后显得格外的燥热。已经是一年中最热的三伏天,除非要要紧的急事,否则谁也不会在这热死人的天气出门找罪受。 大街上空荡荡的,家家闭户显得安静十分。暴晒下的柳树有气无力的耷拉着柳枝,毫无生气,只有那不知疲倦的知了仍然在没完没了的聒噪,听着让人昏昏欲睡。 赵信趴在案上,手虽然握着竹简,却早已经神游不知何处了,以至于婢女连喊了三声才回过神来。 “什么事?”赵信懒洋洋的支起了身子,睁开了眼,认出了是母亲的贴身婢女小兰,有气无力的问道。 “少爷,老爷回来了,正和夫人在厅中等你呢。”大概是天气太热,小兰又是一路小跑过来,额头已经泌出了一排汗珠,说话间也有些气喘吁吁。 一听到父亲回来了,赵信顿时打了个激灵,头脑立刻清醒了过来,连忙慌慌张张的穿上鞋子,一边手慌脚乱一边问道;“父亲午后不是应该在府衙办公的吗,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小兰在一旁伸了伸舌头,有些幸灾乐祸的笑道;“我听说是主父回朝了,晚上要宴请各位士大夫,所以老爷才早早回来洗漱换衣的。”(主父:即为赵武灵王) 赵信心中暗暗叫苦;“主父这家伙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现在回来,真是害死我也。我的周礼三篇还没背全呢,完了完了,这回要完蛋了。” 也来不及抱怨,赵信穿好鞋便急冲冲的跑出门外,低着头一路小跑。 快到厅堂时,赵信却放缓了脚步,踮着脚小心翼翼的靠近门边,伸长耳朵听了好一会。 待听到厅中传来了父亲和母亲的说笑声,赵信这才放下心来,心想看来父亲今天心情不差,想来应该好应付。便挺直身子走了进去,朝厅中二人规规矩矩的一拜道:“参加父亲大人,母亲大人。” 厅中二人,一个是身材高大、美髥垂颈的清瘦中年男子,另一个是笑语嫣然的美貌少妇。正是赵信的父亲赵颌、母亲李氏。 赵颌见儿子走了进来,便板起了笑脸,背手冷言道;“唤你这么半天才来,去做什么了?” 赵信在父亲面前不敢嬉皮笑脸,便挺直了小身板,一本正经的说道;“回父亲大人,吾读《周礼》,观其周公所书大至天下九州,天文历象;小至沟洫道路,草木虫鱼。凡邦国建制,政法文教,礼乐兵刑,赋税度支,膳食衣饰,寝庙车马,农商医卜,工艺制作,各种名物、典章、制度,无所不包。不禁心神所向,梦与周公交,故而来迟,还望父亲大人见谅。” 要知道赵信不过十三顽童,身体形貌尚未成型,却偏偏板着个脸装着个大人的样子,满口的之乎者也。明明是贪睡来迟,却胡诌说与周公神交,委实让人好笑。 一旁的李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笑的花枝乱颤。赵颌虽然仍板着个脸,却也不禁莞尔,面色缓和了许多。旋即又板起脸说道;“听你这么说来应该对周礼有所通彻了?” 赵信心中咯噔一下,暗叫不妙,却也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周公所言博大精深,我也不过略知一二,怎及的上父亲大人您少年所学。许多地方我仍只是一知半解,还是需要父亲大人的教诲。” 先送上顶高帽子,不把话说的太满,这么一来也有个缓和空间,万一答不上来还有个狡辩的余地。 “何谓礼?” “礼者,温文尔雅,举止合体,为人谦恭,虚心受教,君子风范也。” “何为太宰?” “掌建邦之六典,以佐王治邦国,一曰治典,以经邦国,以治官府,以纪万民。” 赵颌一连问了几个周礼中的问题,赵信都对答如流。赵颌今日心情倒是不错,见儿子这几日读书也算认真,便也没过多为难,只是草草的挑了几个前面的问题,便不再问了。 赵信心中欢喜,暗自庆幸父亲只是抽了前面自己熟记的一篇,若是抽了后面的二篇,那可就要露馅了。 李氏见赵信答得如此出彩,不由喜上眉梢,扬了扬下颌有些得意的看着丈夫道;“怎样,我教出的儿子如何?” 赵颌倒是难得的在赵信面前露出了笑容,微微点头道:“不错,信儿如此资质,在同龄人中当属翘楚,我看再过几年,我就可以向相国推荐他出任吏目了。” 李氏倒是老实不客气的拉过赵信,摸了摸他的头的得意说道:“何止翘楚,我看人中之龙凤也不为过,我李郅的儿子,岂会比别人的差。” 赵信见父亲难得如此满意自己,心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便壮着胆子道;“父亲,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先答应。” 赵颌虽然心情大好,却也知道这个儿子素来古灵精怪,便不上当,只是说道:“说来听听,我再决定答应不答应。” 赵信无奈,只好老老实实说道;“我不想老是学文了,要不您替我找个师傅让我学习下弓马骑射。” 赵颌听了愣了下,眉头不由皱起,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我不是让稽大夫教了你武艺吗,怎么还要找师傅?” 赵信却摇了摇头,挤了挤眼道;“那个……那个稽老夫子本事太低了,我跟他学来学去最多也就那个样子。再说,那家伙可不会骑射,上次跟我比骑马还摔了老大一跤呢……” 说到这里忽然意思到说漏了嘴,急忙闭口,却已经来不及了。赵颌狐疑的眼光递了过来,问道;“什么比试骑马,什么摔跤?” 赵信支支吾吾了半天,知道父亲精明于事,编理由肯定搪塞不过去,只好老老实实交代了。 “上次我跟稽老夫子聊着聊着,就说我赵国以武立国,弓马骑射才是最重要的,他却不以为然,还跟我绕了半天的之乎者也。我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就激他说他不会骑马,他牛脾气上来了,非要跟我比试。你说比试就比试,他那么拼命干吗,结果还摔了一跤,门牙都掉了两个,现在说话都漏着风。” 赵颌听罢不禁勃然大怒,“你个逆子,稽大夫可是三朝元老,我赵国的当世大儒,又精通击剑之术。我好不容易才央得他教你功课的,你却如此激他,他一把年纪的人如何能忍受被你这个小子轻视。” “我说呢,稽大夫怎么现在看见我就不理不睬,原来是因为你的事情。” 赵信见父亲雷霆大怒的的样子,吓得连忙躲到了母亲身后,又有些不服气的探出脑袋说道;“这怎么能怪我呀,你说老头子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争强好胜,我不就笑了他几句不会骑马,他就激动的跟我踩了他的祖坟一样。” “你还敢说。”赵颌见儿子顶嘴,抄起桌上的戒尺作势要打,赵信急忙缩回脑袋,躲在了李氏身后。 李氏见这爷俩在这吹胡子瞪眼,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上来打圆场拉着丈夫笑道;“好了好了,信儿不就调皮了点,男孩子嘛,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又回头瞪了眼缩在身后的赵信,佯怒道;“你还不快出来跟你父亲道歉。” 赵信苦着脸钻了出来,躬身赔罪道;“父亲大人在上,小子无知,还望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赵颌瞪了他一眼,见李氏在场,到也不好发作,只得说道;“明天你给我老老实实的提着肉,登门去给稽大夫道歉,他若不肯原谅你,我非打断你腿不可。” 赵信不敢不从,只好满脸不情愿的说了声“是”。见赵颌面色稍缓,又大着胆子小声问道:“父亲,我还是想学习弓马骑射,你能不能找个厉害的人教教我。” “你要学那做什么?” 赵信扬了扬眉,神采飞扬的说道:“如今我大赵崇尚骑射,军官选拔皆出骑兵中出,我若不精,必被他们耻笑。” 赵颌重重哼了声,面色不悦道;“胡说八道,我们乃是堂堂的赵国宗室之后,应该多学些安邦定国的社稷之学,主父所行的胡服骑射不过是为了强兵的权宜之计,治国仍需圣贤们的先王之道。再说胡人所为,自然会为士大夫所不齿,你对你今后的仕途恐怕影响不好。” 听到这些话李氏有些不乐意了,叉腰瞪着眼睛说道;“胡人怎么了,难道你们赵家血液里没有胡人的血吗?据我说知你们祖上可是娶了不少胡女呀。还有,满朝文武有多少胡人,就连你的顶头上司相邦肥义不也是胡人,我到没有看见有谁不齿过他。” 赵颌这才意思到自己说错话了,心中不由叫苦连连。他这个妻子虽是出身名门望族李家,母亲却是胡女,自己逞一时嘴快,倒是忘记了这茬。 要知道他虽然出身宗室,却是已经落魄的一支。李氏不顾身份的巨大差距坚持下嫁当时还是一贫如洗的自己,十几年来又是持家有道,在仕途上更是多有相助,让自己如愿坐上了田部吏位子。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所以赵颌虽然为人不苟言笑,对这个妻子却是又爱又敬,轻易不忤她的意思。久而久之,就被朝中的同僚嘲笑畏妻如虎,他到也不以为意。 见母亲站在了自己一边,父亲一副吃瘪的样子,赵信顿时信心大增,开口附和道;“就是,再说宗室怎么了,就连堂堂的主父都以胡服骑射为荣,我有何不可?” 赵颌瞪了儿子一眼,哼道:“你是什么人,也配和主父相提并论。” 赵信却不服气的说道;“这有什么不可相提并论的,主父和大王是赵国宗室,父亲你和我也是赵国宗室,同样都是赵氏,不都是一个祖宗生的,能有什么区别。再说了,我们可是堂堂赵襄子之后,若不是襄子在晋阳城下一把大水淹了智伯,哪有我赵国立国之本……” ps典故1:三家分晋。春秋末年,巨无霸晋国君权旁落,国中权利为智家、赵家、韩家、魏家四个大夫把持。智伯本联合韩魏围攻赵家的根据地晋阳想灭赵分地,却被赵襄子成功策反了韩魏,三家共同灭智平分其地。三十年后,韩魏赵三国得到了周天子的承认正式成为诸侯,晋国灭亡,史称三家分晋。 典故2:赵武灵王二十七年,经历了胡服骑射改革迅速强大起来的赵国已经具备了称霸中原的实力。赵武灵王为了专心赵国的军事建设和对外战争,便传位于幼子赵何,肥义为相,兼任赵王何的傅,国内政治、经济事务则全部交由赵何负责。赵武灵王便自称赵主父。 第二章 襄子之后(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话还没说完,却看见眼前飞来一物,直扑面门,骇的赵信急忙缩头。戒尺险险的擦过他的脸庞,砸在地上发生“崩”的一声巨响。抬头望向父亲,却见赵颌已经脸色铁青,满脸的怒不可遏。 赵颌伸手指着赵信,脸色十分吓人,吼道;“说,这些话谁教你说的。” 赵信有些害怕,颤抖的说道;“没人跟我说,是我自己看史书的。” 赵颌这才稍稍放心,这么说来并不是有人设计诚心陷害自己,看来只是儿子的无心之言。便又厉声道;“你今后若再敢说半句这种话,我必先杀了你这个逆子,以免给我们家族带来灭门之祸。” 赵颌的担心不无道理,当年他的先祖赵襄子正是赵氏族长,在晋阳城下和韩魏两氏共同击败了智伯,这才有了赵国的立国之本。但赵襄子却不是嫡长子,家主之位本该由他的兄长赵伯鲁继承的,所以襄子一直心怀内疚,去世后便把家主之位传给了伯鲁的儿子。如今的赵主父和赵王何都是伯鲁的后人,而赵颌一支正属于襄子后人。 虽说此事已经过去了百年,已经经历了五代人,可毕竟王位之属还是大大的忌讳,如果被当今的主父知道了他们这支仍然对王位念念不忘,灭门之祸并非虚言。 赵信虽然年纪幼小,却也知道失言,见父亲如此震怒倒也不敢再说。见母亲朝他使了个眼色,会意下立刻掉头溜走,不敢再停留半刻。 见丈夫仍然是一副怒气冲天的样子,李氏便安慰道;“信儿不过是失口之言,你无须放在心上。再说他虽然年纪幼小,可自小聪明过人,懂的对外人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大可放心。” 赵颌却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夫人你错了,我担心的并不是信儿会失口说出去,而是担心自己的前程。” “其实信儿说的话我何尝没有想过,但也只是想想而已,多想一点都不敢。我在想既然连信儿都能看出这其中的关键,主父和将来掌政的大王又岂会不知?这才是为什么我才能不在肥义之下,却只能屈居田部吏,主父绝对不会让我坐到相邦的位子,这何尝不是他们对我的防范之心。” 李氏压低了声音,神情有些犹豫的问道;“那我问你,你可真的有过什么想法?” 赵颌笑着叹了口气,“我能有什么想法?夫人你过虑了。且不说此事已经历经了五代人。就说如今的主父,赫赫武功天下谁人能敌,大王虽然年幼,却也是聪敏过人。如此二代君王主政,若还敢起异心,岂不是和自寻死路无异。” 听到赵颌亲口这么说,李氏才长舒了口气,放下心来。她毕竟是赵国大族之女,若是夫君有意谋反,必然会让她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处境。幸好赵颌虽有大志却并无野心,一生所愿不过是位极人臣,辅助君王成就王霸之业而已。 见气氛有些尴尬,李氏便说安慰道;“公族内受排挤的又何止你一人,你看公子成,他可是主父的亲叔叔,当年先王托孤的重臣,如今不也是被架空了,只给了个有名无实的左师。你能坐上这田部吏的位子,已经是宗室里的佼佼者了。” 赵颌点头,“这倒也是。”又想到了什么,叹了口气道;“其实主父如此作为,倒也无错,想当年我赵氏乃是晋国首卿,三家分晋时获得的领土也是最大一块,可后面却因为公族的同室操戈而元气大伤。反观其他六国,没有哪国的公族势力有我赵国这么强大,这本就是大赵不稳的重要因素。如此看来,主父能够用我,倒或许是因为我和王室的血脉已经淡了许多。” 李氏笑道;“乱讲,主父之所以重用你还不是因为夫君你的才华横溢。若论赋税之道,别说我赵国,就算天下间又有谁能记得上夫君你。你才为田部吏五年,赵国的岁入就翻了一倍有余。主父这人胸襟远非常人能比,你若无才,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子也不会重要;你若有才,就算是弑父仇人也会求贤若渴。” 赵颌哈哈一笑,自得道;“这倒也是。” 当下心情好转,便笑着说道;“说起我们这个主父,到真的是胆大包天,你可知道他这次离开邯郸是去了何处?” 李氏奇道;“不是去云中巡视边疆吗?” 赵颌笑着摇头,“非也非也,别说是你,就连所有人不会想到。堂堂赵国主父,竟然扮作一小小侍从,跟着楼缓的使团去了秦国咸阳。” 李氏吓了一大跳,见赵颌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将信将疑的问道;“怎么可能,一国之君深入险地,若是被秦人发觉定会将他扣押以要挟我赵国,主父他疯了还是什么。” 赵颌叹道;“谁知道呢,这个主父呀,当真是我赵家数百年不曾见之奇才。你看他所行所为,哪一项不是破天荒地,做前人未有之举。举世皆以华夏为贵,胡人为卑,他却力主胡服骑射,让我们低下头来向胡人学习。再说这次他跟随使团窥视秦国,无非就是对强秦不安好心,想要趁秦人不稳一举灭秦,你说世上除了他赵雍,谁能有如此胆量,如此气魄!” 李氏闻言眼神不禁有些迷离,心慕道;“确实,如此伟岸的奇男子,当是何等的大丈夫,赵国能得此主,不知要羡煞了多少六国之人。” 一旁的赵颌听到妻子夸赞别的男人,心中自然不乐意,哼了声道;“这倒未必吧,主父虽然雄才,败笔却也不少。因为宠爱的妃嫔,竟然废长立幼,废黜太子章而立当今的大王,此举无异于动摇国之根本。” 李氏横眉反驳道;“为了心爱的女人有何不可,这才是大丈夫所为,要我说这才显得主父当作敢当,男人味十足。” 赵颌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妇人之见,妇人之见呀。要知道君王最重要的就是明志无情,当年襄子若不是心存不忍让位侄子,又怎么会有让我赵家数十年的动乱。就看主父,他既然已经废长立幼,就当让公子章贬居偏地,可他非但如此,反而将公子章留在身边让其统兵,手握兵权结交朝臣,这不是自乱其国吗?” “况且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如今主父去却禅位于大王,这让大臣们如何取舍,究竟是效忠于主父,还是效忠于大王。” 李氏本欲反驳,却见赵颌满脸的醋意十足,心中顿时了然。转怒为笑,笑眯眯的看着赵颌道;“我不和你争了,反正我说的都是对的,你说的都是错的。” 赵颌顿时语噎,吹胡子瞪眼了半天,只好咬咬牙跺脚道;“不和你吵了,看来孔夫子说的对,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我惹不起你,我躲还不行嘛。” 说完灰溜溜的夹着尾巴走了,只剩下李氏一人在屋中洋洋得意。伸手唤来小兰,问道:“少爷呢,刚刚不见又跑去哪里了?” “就看见他往大门走去,过了会又折了回来。想来是想要出府,却被高明拦了回来,这会恐怕是翻墙出去了吧。” 李氏横眼等了小兰一眼。“你既然都知道,那怎么还不拦住他。” 小兰是李氏的陪嫁丫鬟,自小就跟随李氏,倒也得宠。所以也不怕,只是瘪了瘪嘴伸舌道;“我哪里敢拦这个混世魔王呀,上次我不就拦了他一次,结果他在我的胭脂盒里放了只蟾蜍,吓得我几天都没睡好觉。再说少爷虽然年纪小,力气可不小,我想拦也拦不住呀。” 言罢小兰又啧啧称奇道;“说来也奇怪,少爷平时畏惧老爷如虎,平时老爷在家都是安分守己做他的乖乖少爷,今日倒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老爷还没出门就敢翻墙出去。奇怪,奇怪。” 李氏等了小兰一眼,心中无奈想道:看来这个儿子真的被自己惯坏了,平时就古灵精怪。才小小年纪就如此心思,人前一套仁厚一套比谁都用的熟练,也不知道这对老赵家是好事还是坏事,可千万别跟夫君说的一样给家里惹来大祸。 对了,前几天冉夫人不是说她家的小女儿已经满了十三,听她的意思是看上我们家的信儿了。恩……她是宗室之女,冉辨也是邯郸令,身份上倒也勉强配得上信儿。听闻那冉家小女自幼聪敏过人,小小年纪才名就已经传遍邯郸,不如让信儿娶了她的小女,也好收一收他浑身的野性。 ps:此书的设定年代为公元前298年,此时正为周赧王十七年,赵惠文王元年,秦昭襄王九年,楚顷襄王元年,齐闵王三年,魏襄王二十年,韩襄王十三年,燕昭王十三年。 此时战国七雄已成,另有宋、中山、卫、鲁等数个小国的存在。七雄状况如下: 周室黯落,在诸侯的蚕食下尽丧其土;秦国历经了商鞅变法后来居上,经过秦惠文王二十七年的扩张,已隐隐成为天下霸主,但因为秦武王暴毙无后,秦国陷入内乱之中元气大伤。 齐国正处于鼎盛时期的宣王之后,与秦国各据一方,大国之势十足却四面树敌;楚怀王被秦王所骗囚于秦国,三年后竟客死咸阳。其子楚顷襄王即位,楚国在秦国等诸国的连番打击之下,其势大不如从前;燕国因为子之之乱几乎被齐亡国,即位的燕昭王得苏秦和乐毅二人,立志灭齐复仇。 反观三晋,魏国霸业已衰,国势江河日下。韩国也是守成之国,在秦国咄咄逼人的气势下不断损失土地。赵国经历了赵武灵王胡服骑射的变法后,军事实力迅速上升,在蚕食中山、三胡之后国势达到鼎盛,成为了三晋新的领袖。雄心勃勃的赵武灵王这年传位其子,自称赵主父,专心主持对外征战。 第三章 异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日头渐偏,暑气也渐渐消退了几分。山林中树木葱翠,可遮烈日,不时有微微山风穿插于林木之间,树枝随之摇摆,发出沙沙之声。 灌木丛中,一个身穿短身胡服,相貌清秀的的少年缓缓站起,手中张弓搭箭,专注的瞄向前方。 不远处一只野鹿正在悠闲的吃着嫩草,浑然没有发现近在咫尺的危险。 “嗖”的一声,少年手中拉的如同满月的弓箭脱弦,遇见如同流星般飞驰而去,直指百步外的野鹿。 “崩”的发出一声巨响,箭枝狠狠的扎在了树干之上,震的臂粗的大树晃动不已。力气倒是不小,可惜准头却差了太多。 那野鹿瞪大着眼睛,迷惑不解的看着数丈外犹在颤抖的箭枝,直到赵信拔出短刀挥舞着“呜呀呀”乱喊着杀来,野鹿这才恍然醒悟,转身撒腿就跑,将一脸悻悻的赵信甩在身后。 赵信追了一阵,终于气喘吁吁的放弃了。往地上重重的吐了口唾沫,这才不甘心的将短刀回鞘。 已经整整一个时辰了,赵信却毫无收获,原本烦躁的心情更加差劲了起来,忍不住挥弓狠狠的抽打着草丛,想要发泄心中的怒气。 忽然不远处草丛中钻出了一支獐子,显然是被赵信抽打草丛的声音给惊动了,惊的没头乱窜。赵信见之大喜,急忙张弓放箭,却又射偏,便跟着逃走的獐子跑了几步,又是一箭射出。 一声惊呼,只见偏出的箭雨竟斜斜的插在了一处空地上,不到一寸处正躺着一个人,险些射中了他。赵信害怕至极,急忙扔下弓箭匆匆上前查看。 那人却是一动不动,面朝上躺着,面颊清瘦,肤色白皙,即便是在烈日下也没有丝毫异样。身上穿着一袭白色长袍,说来也怪,虽然是躺在在地上,却给人一种一尘不染的感觉。 赵信心惊胆战的围着那人转了一圈,却看不出那人的死活。若说是死人吧,怎会面色平和至此,浑身也看不出一点血污;若说是活人,怎会连呼吸间胸腹的浮动都看不出来,况且这三伏的天,哪个神经会躺在烈日下暴晒。 赵信又转了一圈,便壮起胆大声喊道;“喂,你究竟是死是活,给小爷应上一声。” 那人却仍然在地上一动不动。赵信转了转眼珠,又大声说道:“你再不起来别怪小爷不客气了,给你尝尝无根之水的味道。” 说完解衣脱裤,就要在那人身上小解,到是胆大至极。 正欲行事,却忽然听见背后一阵幽幽声响起:“我若是死人,又岂能应声。” “妈呀。”赵信吓得差点尿了出来,急忙转头望去,却不见背后有人,顿时一阵寒意直冲脑门。 回过头战战兢兢的看着地上那人,仍是一动不动,赵信到底年幼,虽然平时胆大,此刻也慌了神。 这时背后一阵山风吹来,三伏的天气竟然感觉到森森寒意,原本寻常的林间虫鸣声,此刻在赵信耳中也显得格外的幽静寂寥。 气氛一时诡异到了极点。 赵信牙齿打颤,强鼓起勇气努力笑道:“这位大仙,尊长,神人,英雄!小子无知,还望您老能大人不计小人过,放了我一马,我回家后必然每日三炷香虔诚供奉,逢年过节你想吃什么我就捎给你。” 那幽幽之声又出赵信背后响起:“我怎知你会不会食言。” 见这“鬼怪”似乎并不是不可理喻之鬼,还颇有些道理可讲,赵信心中倒是放心不少。强自镇定笑道;“大仙自可放心,吾虽年幼,却信如尾生,勇赛孟贲,敏过庆忌,廉似鲍叔,如此德才兼备之人,又怎会失信于您老呢。” “哈哈哈哈哈。”地上的“鬼怪”突然睁眼大笑道。 “好久没见到这么有趣的小子了,有趣,有趣,有趣至极。” 赵信先是吓了一跳,又想那“鬼怪”既然睁眼开口,显然是活人无疑,这才放下心来。他本就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人,若是鬼神还会忌惮三分,活人的话谁能吓唬的住他。 这人相貌平平,面上一副慵懒神色,仍然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唯有一双眼睛清明至极,正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赵信,去发现赵信更有兴趣的在打量着他。 赵信满脸好奇的上前蹲下,看着那人急忙问道;“快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呀,我明明没见你张口说话呀。” 却不料那怪人只是冲赵信翻了翻眼,又闭上了眼,懒洋洋的说道;“我不告诉你。” 赵信几欲吐血,一口气差点提不上来。气鼓鼓的等着那怪人,想动手又不敢,只好在一旁瞪着眼干生着气。 又忍不住说道;“你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呀,大热天的躺在太阳底下睡觉,莫名其妙。” “我想睡便睡,要来便来要去便去,这天下之大,何处不是我安身之处?” 那怪人没睁眼,却张嘴高声唱道;“故曰以天为盖,则无不覆也;以地为席,则无不载也;四时为马,则无不使也;阴阳为御,则无不备也。” 赵信不禁恍然,道;“原来你是道家的人呀,难怪难怪,难怪这么神神道道的。” 那怪人却重重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胡说八道,道家之术算什么东西,不过是我所学之皮毛,怎可将我归为此类。” 道家是春秋战国时诸子百家中的一个主流学派,其中以老子和庄子之说闻名于世,更以修身求仙之术为世人所慕。赵信听那怪人所说根本不把道家之术放在眼里,不由咋舌道;“好大的口气呀,我到没听过有什么学派可以傲视群家的,难不成你是兵家?法家?纵横家?” 赵信一口气说出了几十种派别,却只见那怪人只是扬了扬眉,又是那句令他吐血的话:“我不告诉你。” 之后任赵信如何出言相挑,那怪人只是一言不发,反而躺在地上悠然自得。 赵信顿时牛脾气上来了,跟他较上劲了。找了不远处一块树荫下坐下,望着他得意的想道;这么热的天,你还在太阳底下晒着,我倒要看看你能撑到几时。到时候你只要起身离开,就算小爷赢了。 却没料到那怪人根本不惧酷热,竟然在地上纹丝不动。赵信躲在树荫下都已经汗流浃背,他却浑身未见半点汗水,倒是怪事一件。 直到太阳下山,天色渐暗,赵信才有些沉不住气了,想着要是再不回去恐怕少不了父亲的一顿板子。可刚想迈腿离开,却目光扫至见地上那怪人嘴角微微仰起,似乎有些讥笑之意。顿时犟劲上涌,所幸上前和那怪人并排躺下,也不说话,只是仰头望天。 起初赵信只是逞强好胜,随着时间一久心态竟渐渐静了下来,也不乱动了,只是安静的躺着。 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已到夜晚。赵信怔怔的望着满天星辰,思绪却不知飘扬到了何处,竟有些痴了,浑然忘记了回家的时间。 “在看什么?”这次居然轮到那个怪人先开口了。 他伸了个懒腰,睁开了眼,神情怡然自得,仿佛刚刚睡了个香甜无比的美梦一般。侧过脸微笑的看着赵信,目光并不犀利,却犹如一潭古井,有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我在想我的将来,我的人生,会不会像这星空一样瑰丽多彩。” 赵信手枕着头,嘴角吊着甘草,漫不经心的说道。目光依然看着满天星辰,语气却隐隐有了丝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沧桑。那怪人闻言站起了身子,扭过头有些意外的看着赵信说道;“那你想有什么样的人生?” 赵信也随之站起,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伸了个懒腰笑嘻嘻的说道;“我嘛,想要的人生就是能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强迫着我去做任何的事情。” 那人不禁哑然,忽然觉得与这个奇怪的少年甚为投缘,不禁笑着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到是轻巧,可世间又有几人能做到这点。纵使拥有通天之智,也无法摒弃这世间凡念**。” 赵信撇了撇嘴,晒然道;“所以嘛,我只是想想而已,又没当真。” 说完抬头仰望星空,兴致勃勃的指着满天星辰道;“我听我娘亲说过,人死后都会化为夜空中的星辰,如果真的如此的话,那我赵信就要做其中最大、最亮的那颗,让所有人都环绕着我,在我的光芒下黯淡无光。哈哈哈哈。” 赵信却没有注意到,那人目光却是一怔,旋即露出了异样的神采,上下打量了赵信一番。 这是赵信却贴了上来,嘻嘻一笑,道;“这位高人,看在小子这么有诚意的份上,你不妨告诉我你是如何做到能不张嘴说话的。若不教我的话,我恐怕寝食难安,每日形销骨立牵挂不已,没准用不了多久就会一命呜呼了。” 那人目光迎上赵信,目光流转,微微一笑道;“你当真想学?” 赵信连忙点头。 “我一声所学甚多,通天彻地,兼顾数家学问,这腹语之术不过是最末流的奇~淫巧术,你当真要学?” 赵信听他这么一说,更是被勾起了好奇心,连忙说道;“那你都会些什么有趣的东西,说来听听。” 那人微微抬头,昂然道;“我毕生所学,一曰神学,日星象纬,占卜八卦,预算世故,无所不精;二曰兵学,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军,鬼神莫测;三曰游学,广记多闻,明理审势,出口成章,万人难当;四曰出世学,修身养性,祛病延寿,学究精深。” 赵信却捧腹哈哈大笑,满脸尽是不信,“原来还有比我还会吹牛的人,佩服佩服,这牛皮吹的实在有水平。” 那人也不生气,仍是微笑的看着赵信,直到他笑声停下才悠然道;“我叫王诩。” 赵信扬了扬眉,还待取笑,却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个念头,不禁结结巴巴道;“你……你是王诩?” 第四章 鬼谷之术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王诩目光流转,眼神中带着几分笑意,“怎么,你觉得我不像吗?” 赵信满脸震惊的说道:“怎么可能,你若是王诩,那不是最少有百岁高龄了?” 王诩哈哈一笑,道;“不瞒你说,老夫今年已经一百二十二岁了,今日回到赵国故地重游,却没想到能遇到你这个有趣的小子。” “一百二十二岁……”赵信瞪大着眼睛,上下打量着王诩。脸色露出不信之色,摇头道;“你休欺我年少,你这样子最多不过三十多岁,怎么可能百岁高龄。” 忽然想到了什么,赵信又吃惊道;“难不成你真的已经如传说的那样,修成了长生不老之术?” 王诩晒然笑道;“哪有什么长生不老之术,天道渺渺,与星辰日月同在的永生之术又岂是我等凡人可以窥觑。我穷尽毕生所学,也不过精通养生延年之术,若大限一至,一样要灰飞烟灭,化为一抹尘土。” 赵信听至不由大失所望,邹了邹鼻子道;“原来这样呀,我还真以为你能上天遁地,生受之天,与天为一呢。” 王诩大笑道;“谁告诉你我精通这些的?那不过是世人缪传而已。” 赵信伸了伸舌,“那你叫的名头如此吓人,还是鬼谷子,我看你也就一般般而已,不过就是养颜有方而已。” 说道这里忽然想到了什么,眼珠子骨碌碌一转,垫脚讪笑着上前讨好道;“鬼谷子前辈,你我相逢,即是有缘。你这养颜之术能不能教我些,我好拿去讨好我娘亲,她若是青春永驻,自然心情大好,她心情一好,我日子也便好过许多,你看如何?” 王诩见赵信话题越扯越远,不禁邹眉道;“我观你天资上佳,故愿将你收之门下,我且问你,你可愿意拜我为师。” 说完王诩背手而立,微微仰头,满脸自信的等着赵信跪下拜师。 他的确有此自信。 王诩少年得志,一生所学甚杂,道家、兵甲、阴阳、墨家无一不通,更是纵横之鼻祖。更有民间所传他已经大道得成,白日飞升与天地同存,被道家之人称为玄微子。他长于持身养性,精于心理揣摩,深明刚柔之势,通晓纵横捭阖之术,独具通天之智,实为千年不遇之天下奇人。 鬼谷子之所以闻名于世,到并不是因为他本人有什么惊天动地之举。相反他为人淡泊寡欲,视名利为粪土,唯有一时兴起教出的四名弟子显名于世。一为兵家之孙膑、庞涓,一为纵横之张仪、苏秦,此四人除了苏秦尚初露头角外,其他皆是人中之杰,乱世大才,天下无人不知其名。如有机会拜在鬼谷门下,恐怕天下人削减了脑袋都会拼命而来,赵信既然知道他的名讳,又岂有拒绝之理。 却不料这赵信当真拒绝了。 赵信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连连摇头道;“我可不想拜你为师。” 王诩扬了扬眉,诧异道;“哦,为何?” 赵信一本正经的回答道:“当你徒弟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扳着手指一一算道;“你看孙膑,腿没了吧,还被脸上刻了字,虽然才华横溢却只能一辈子躲在车中羞于见人。纵使马陵一战借助齐国之力大仇得报又能如何,不一样身无所系,黯然隐居山林。” “庞涓就更不用说了,妒忌成性,虽是魏国名将却无容人之量。孙膑是他至亲同门,却不过是因为才能在他之上变被他所忌,将孙膑骗取魏国施之以后膑刑和墨刑,最后落得的结局就是被齐军乱箭射死。” “张仪嘛,还好些,总算得了善终,可却是恶名远扬,为世人所恶。一身机关算尽,助秦为虐,最后还不是孤老死于魏国。” 见赵信小小年纪,尽然能将这三人的生平说的头头是道,王诩倒是有些惊讶,对他的兴趣也愈发浓厚起来了。他却是不知道,赵信自小聪慧过人,又有赵颌这个严父在旁鞭笞,自然胸中藏书万卷。 “你真的不肯拜我为师?”王诩笑意渐浓,心中反倒被赵信激起了好胜之心,又开口劝诱道:“你可要知道,天底下有多少人求都求不来这机会的。” 赵信邹了邹鼻子,哼了一声道;“别人稀罕我赵信可不稀罕,平白无故的给人当徒弟有什么好的……” 话还没说完,就忽然觉得身子一轻,耳边风呼呼而过。等回过神来时却愕然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一个参天大树的树枝上,往下一看却是十余丈的高空。 赵信顿时一阵晕眩,只觉得身下犹如悬崖万丈,急忙一把抱住树枝,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他屁股下的树枝只有孩童的手臂粗细,承担他一人分量已经十分勉强,更要命的是赵信还隐隐的听见了树枝卡擦擦断裂的声音。 十余丈的高度,赵信掉下去不死也要丢掉半条命,此刻他哪里还顾得上逞强好胜,颤抖着声音连连喊道:“真人,大师,仙人…….救命呀,别玩了,要出人命了!” 赵信只觉得眼前一花,身下树枝一晃,一人影已经飘然落下。仰起头来一看,正是王诩笑吟吟的站在他身前,脚尖微微踮起踩在树枝上,却轻若无物。 “放心,死不了,摔下去最多也就是落个两腿残废什么的,何必大惊小怪。” 赵信哼了哼,却不敢答话,只是抓紧抱住树枝。 “怎么,肯拜我为师了吗?” 赵信仍是不服气,忍不住哼了声道;“趁人之危,岂是英雄好汉所为,有本事划出道来,放我下去咱们大战三百回合分个高下,小爷一定打的你满地找牙。” 话虽然这么说,赵信心中却知道自己肯定不是这个鬼谷子的对手,只想着他只要一放自己下去,就马上掉头就跑。 王诩却不上当,“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英雄好汉,我不过尘世间的一缕弃尘,天涯一徒自伤心人罢了。” 说到这里王诩微微叹了口气,语气中尽是沧桑,仿佛勾起了心中无限心思。赵信却无暇关注他,只是专心于自己身下的那根细枝。 只听见清脆的一声“卡擦”声,却是树枝断裂的声音,赵信只觉得身下一重,忍不住哇哇大叫起来;“师父师父师父…….” 王诩身子如同闪电般坠下,伸手提住赵信稳稳落下,看着手中已经吓得小脸苍白的赵信呵呵笑道;“乖徒儿,还不行拜师之礼。” 赵信挣开了王诩的手,腿仍是有些发软,半天才缓过神来。王诩见他一言不发,不由邹了邹眉,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你想反悔吗?” 虽是语气平静,话中却隐含着慑人之威。赵信却不惧怕,反而仰起头来重重的哼道;“谁要反悔了呀,大丈夫言必行行必果,我堂堂赵家之人岂会食言,你放一百个心吧。” 王诩微微一怔,愕然道:“你是赵家人,可是赵国宗室?” 赵信昂然抬头,自豪道;“那是当然,我可是堂堂赵襄子的嫡系六世孙,当今赵主父就是我的远房堂叔。怎么,怕了吧,你劝你还是老老实实送我回家,否则我堂叔一怒之下铁骑围你,就算你本领再了得,万箭齐发下也难逃一死。” 赵信越说越得意,叉着腰得意洋洋的看着王诩,却见王诩神色丝毫不为所动,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 :“你竟是襄子之后,当真是天意使然,一切冥冥中自由注定。”王诩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赵信却没听真切,便满脸好奇的追问道;“你说什么?” “没什么。”此时王诩神色已经恢复了如常,“我和你先祖曾经有旧,你今日投我门下,倒也是种缘分。” 赵信张望了下四周,见躲是躲不过去了,只好硬着头皮屈膝哼道;“师傅大人在上,请说徒儿一拜。” 赵信却耍了个心眼,故意在念“师傅”二字时念得含糊不清,乍听之下到没什么,其实说的是“死猪大人在上”,想暗暗找回点面子。 可惜他这点小心思自然瞒不过已成“人精”的鬼谷子,闻言冷言道,“再认真说一遍,你若再敢含糊其辞,把拜师当成儿戏,我定打断你双腿,让你也改名赵膑。”(孙膑本名并非孙膑,而是因为受了膑刑失去了双腿,所以才被世人称为孙膑) 赵信见他言语森然,神色不怒自威,倒也不敢耍小聪明了,只好老老实实的拜倒道;“师傅大人在上,请说徒儿一拜。” 王诩手指微动,一颗小石子弹出打在赵信的膝盖处。赵信只觉得双腿一软,不由自主的跪了下来,心知是王诩使得手段,索性正了八经的行了个叩头拜师之礼。 王诩这才面露微笑,上前扶起着赵信,“赵信,如今你已经是我鬼谷门中人了,为我鬼谷子第五位亲传弟子。” 赵信心中一酸,诧异道;“怎么是第五位呀,不是孙膑庞涓张仪,我怎么也应该排老四呀。” 他却是不知道此时鬼谷子的另一位名不见经传的高徒苏秦早已只身前往燕国,与立志一雪前耻的燕昭王结为知己兄弟,共谋齐国。 王诩也不愿向他解释,便淡淡的说道;“到时候你自会知道的。” “我本是云游天下路过此处的,却意外遇见了你,既然你我有缘,我就在赵地逗留一段时间。每日子时之后,我就在邯郸城外的清溪案旁等你,你若失约,我必让你赵家寝食难安。” 赵信知道这个老妖怪说道定会做到,无奈之下只好躬身行礼,满脸不情愿的说道;“是。” ps:新书上架,已买断,请放心收藏。求红票,求点击,您的支持是对我写作最大的支持,谢谢。 第五章 主父临朝(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邯郸,临厥宫内。 自赵氏立国以来,先后四次易都。先都晋阳,后迁代城,再都中牟,最后于赵敬侯元年定都邯郸。所以邯郸相对临淄、郢都这些数百年的大城来说底蕴远远不及,即便是与魏梁,咸阳这些新城相较,也差上了许多。 赵地苦寒,民近胡风,所以历代君主大多不崇尚奢华,连带着邯郸城的构造也如同一座巨大的战争要塞,而不像一个熙熙攘攘的大国之都。 同样的道理,赵王宫的修建也显得粗糙了许多了,远远不及齐楚的精致巧妙,也不及秦魏的大气奢华。 已过午时,大殿之中却传来朗朗念书之声,殿中一老一少两人相对而坐。年长者身着朝冠,一身儒袍在身,正在手握竹简侃侃而谈,十足的文士打扮,惟独面色有些黝黑,观之不似华夏族人,到似戎狄。 年少者为一华服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年纪,面色白皙,容貌俊美,虽然眼睛一直盯着桌案上的书简,神态却有些心不在焉。 从宫门外弯着腰走进来的宫人小心的低着头,轻手轻脚的将桌上的瓜果茶点换上新鲜的,正准备低头倒退离去。却听见一声重重的冷哼,随即一声巨响,心中一晃手中果盆顿时跌落地上。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那宫人吓得连忙跪在地上,拼命的磕着头。 肥义面色阴霾的挥了挥手,道;“下去,这事与你无关。” “诺。”那宫人心中一松,脸色却不敢有异,连忙躬着身碎步倒退出去。 “大王可知错?”肥义看也不看桌上被砸的凌乱的竹简,站起紧着脸直视赵何,神色极为严厉。 赵何有些心虚的移开了对视的目光,诺诺道;“我…….寡人何错之有?” 肥义冷哼一声,背手说道;“昔日魏惠文王死,孟子朝见新君,望之而走。左右弗怪,问之,孟子曰:望之不似人君。” “今大王闻先王之道却心不在焉,观乎言行举止,恐非明君。老臣身为太傅,罪不容辞,请大王下诏罢免肥义职位,将我收监入狱。”说完肥义便上前跪下。 赵何这才慌了神,急忙下座扶起肥义,哀声道;“好了好了,寡人错了寡人错了,师傅你别再折磨寡人了,都是我的错,快快起来。” 肥义见赵何肯认错了,这才站了起来,又说道;“既然大王已经认错,就当受罚,请抄写《春秋》十篇,若下次再犯,当加倍处罚。” 赵何一听要抄书,顿时苦起了脸,又知绝难更改肥义的主意,只好满脸委屈的点头答应。 正欲说话,却被宫门外一阵鼓掌之声给打断了,一阵爽朗的大笑声随之传来。 “肥义呀肥义,你果然是寡人的铮铮之臣,面对当今王上却能直指其错,除了你肥义外天下还能有谁。看来寡人将何儿托付给你,当真是绝佳之选。” 赵何听声大喜,急忙望向门外,欢呼一声飞身扑了上去。 “父王,想死何儿了。” 赵何一把抱住了赵雍,将头深深的埋入他的怀中。来着正是一名虬髯魁梧大汉,龙颜鸟喙,面黑有光,胸开三尺,相貌极为威武,正是当今的赵国主父赵雍。 赵雍也是哈哈大笑,用力的抱住怀中的爱子,转了三圈才停了下来,眼角处隐隐有些湿润。 一旁的肥义面带微笑,微微躬身退后一步,内心也被父子两人如此情深给打动了。 赵雍生有三子,长子为公子章,即为前朝废太子;二子为赵何,也就是当今赵王。幼子赵胜尚在襁褓之中。公子章为太子十余年,一直被赵雍带在身边当做继承人培养,故多有军功在身,甚得军中将士爱戴。原本无意外的话本是赵章继位的,但赵武灵王十六年发生的一件事却让他的太子之位出现了危机。 那年赵雍游大陵,一日梦见一个少女鼓琴而歌:“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赵雍对梦中少女十分留恋,在酒宴的时候就把这个梦向大家说了,还具体地描绘了少女的形象。大臣吴广听说后,觉得赵雍说的少女太象自己的女儿孟姚了,于是就把孟姚献给了赵雍。赵雍非常宠爱孟姚,赵人称之为吴娃。后三年赵章的生母前王后病死,吴娃就成了赵国王后,没过几年,就为赵雍生下了王子何,赵雍对其宠爱十分。 没过多少年,吴娃就因病病死,临死前一生未求过赵雍的她请求让赵何坐上太子之位。于是赵雍便含泪废了赵章,立赵何为太子,随后禅位于他,自称赵主父。赵何幼年丧母,自然对这个父亲依赖十分,只是赵雍长年领兵在外,要见上一面委实困难。 赵雍笑着拍了赵何肩膀半天,这才依依不舍的放开,回头微笑的看着肥义。肥义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参见主父。” “免礼。”赵雍伸手遥扶,肥义顺势站直了身子。 赵雍上前一步,笑着打趣道;“我说老兄弟呀,你我之间用的着这些虚礼吗,到显得生疏很多。你看我们当年的那帮兄弟,也就你还整天扯这些虚礼,看着都烦。” 肥义却谨慎微微退后,谦声说道:“君臣之礼不可废,若在军中自然可以从简,可居于朝堂之上却是不可不行。” 赵雍哈哈一笑,用力的拍了拍肥义的肩膀,“你说你呀,明明是个胡人,却比我们还重这些圣贤之道、周公之礼,到是怪哉。” 肥义呵呵一笑,也听出了赵雍是在拿他开玩笑,并没放在心上。他年岁和赵雍相仿,在赵雍继位时就开始尽心辅佐他,当初赵雍力主胡服骑射时也是他竭力相助。如今赵雍退位后专心军事,国中政事几乎全是全部交给肥义帮助年幼的赵何处理,由此可见赵雍对他的信任之深,已经不再是简单的君臣之义,而是兄弟之情。 这是赵何插嘴道;“父王,你不是前几天才来信说刚刚才出秦国边塞,怎么这么快就回到了邯郸呀。” 赵雍却是自顾坐上王座,闻言笑道;“王儿你倒是猜猜为父的心思,也好让我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长进些。” 赵何见父亲随意的坐上了本该专属于自己的王座,倒也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只是歪着脑袋专心再想。倒是一旁的肥义脸上闪过了一丝异色,眼中露出了些许担忧,赵雍却是浑然不觉。 “哦……我知道了,父亲定是故意如此,这样一来让别有用心的人措手不及,可对。”赵何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一脸兴奋的说道。 赵雍含笑着点了点头,满意的说道;“不错,王儿总算长大了,也能猜到为父的心思了。你当记住,为王者必须让臣下时刻揣摩你的心思,却决不能让他们对你的行踪了若指掌。我轻车简行,路上并无大队护卫跟随,若是有居心叵测者欲对我不利,恐会生变,所以才日夜兼行,却派使者先行通报,这也是自保之道。你即然已为赵王,当时刻谨记这一点,无论何时,都当把主动权牢牢握于手中,让别人猜不到你的心思,你明白了吗?” 赵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道;“有点懂了,又有点不懂,父王,容我回去好好想想。” “无须着急,你父王还春秋鼎盛着呢,再活个十几年不是问题,有我在一旁,定能将一个强盛无比的赵国交到你手中。”说到这里,赵雍看着赵何的目光中满是期许,又回头看向肥义,笑道:“肥义,看来你这一年多的时间却是尽心,当为你记一大功。” 肥义略一躬身;“主父过誉了,臣本就是太傅,教导大王是臣的分内之事,又有何功劳可言。主父和陛下的封赏当多用于边疆的有功之士,他们才是大赵的柱石。” 赵雍却摆了摆手,坚持说道;“这话就不对了,边疆有功之士当然要赏,同样朝堂上的有功之臣更是要重重封赏。你悉心教导我大赵君王,培养一代明主,这才是对我赵国的万世之功。应该赏,应该重重的赏!” 说完也不给肥义谢绝的机会,便微笑的看着赵何道;“王儿,我再考以考你,你说依照赵律,相邦当给予何等封赏?” 赵何早已对赵律熟读数遍,略一思索,心中便已有了主意,便朗朗开口道;“回禀父王,相邦之功在于社稷,当赏金百斤,加邑千户。” 赵雍点了点头,“定的好。”又看向肥义,眼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道;“你看你的学生定的如何,可合乎国之律法?” 赵雍如此相问倒是让肥义哭笑不得,说“不好”也不是,说“好”也不是。 若说“不好”,那分明是反对大王的诏令,况且赵何所断都是依据赵律,并无过错,若是说“好”的话又显得自己厚颜无耻了。当真是左右为难,只好躬身苦笑道:“主父,你就别再戏耍老臣了,这二十多年来臣都不是您的对手,臣是真的怕了你呢。” 赵雍肥义二人相视一笑,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殿中气氛倒是其乐融融。 “王儿,你先去颁布封赏相邦的诏令。” “诺。”赵何大声领命,兴匆匆的转身离去。 待赵何走远,肥义才转过身来,脸上的笑意已经散去,面色沉着道;“主父,你此番前去咸阳查看,观秦国可否取乎?” ps:楼缓入秦:秦武王暴毙后,因其无后,故而诸多兄弟争夺王位。赵武灵王为了插手当时第一强国秦国的国政,便与惠文王的嫔妃芈八子及其弟魏冉联手,迎立了在燕国做质子的公子稷为秦王,是为秦昭襄王,其母芈八子被尊为宣太后。 但宣太后为了不让秦王稷不受赵武灵王的摆布,而将秦王稷架空,亲自执政,对赵武灵王的要求也敷衍了事。这让赵武灵王很生气,便向秦国施加压力,迫使宣太后任命赵人楼缓为秦相,以便为赵国谋得更多的利益。当时秦国内乱刚止,南边正要楚国交战,因为惧于赵国强大的军事实力,故而被迫答应了楼缓入秦为相。 第六章 主父临朝(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站起身子离开了王座,背着手在殿中缓缓来回踏步。脚步雄健,眉头紧锁,显然是在思考。 忽然停下了步子,赵雍沉吟道;“秦国虽刚刚经历了内乱,却并不是我们赵国谋取秦地的最佳时机。” 肥义诧异道;“为何?如今秦楚交恶,怀王为秦王所骗入秦,秦楚已成世仇,我若攻秦,楚国必从南面出兵响应。燕国与我国交好,自然不会出兵干涉。齐国正与秦国交恶,听闻孟尝君正在鼓动魏韩二国伐秦,我若攻秦,当可邀其分秦国一勺羹。” “此乃吞灭秦国天赐良机,主父为此也谋划多年,如今为何犹豫不决?” 赵雍眼神掠过肥义,望向殿外有些阴霾的天空,许久才沉声说道;“我本也是如此想法,我这几年来苦心经营北地,在云中和榆次屯驻重兵,正是为了能自上而下以雷霆之势攻入秦国上郡,再以精骑入关中,楚攻汉中,齐韩魏攻河西函谷,则秦国可灭。” “但我这番亲自入秦查探,却发现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秦国自商鞅变法以来,国富而兵强,内行刀锯,外用甲兵。闻战民皆露喜色,上阵则无不欢颜。这是个可怕的国家,除非有十成的把握彻底的摧毁这个民族,否则绝不要轻易与之交战。” 肥义上前一步,语露坚毅的说道;“难道主父对您一手打造出来的无敌铁骑失去了信心吗?秦国再强,大乱之后也绝非我强赵对手。要知道经历了争位之乱的秦国,就像一条受伤的狼,正在闭关舔舐伤口,若是不趁此时攻灭秦国,我担心时间一久,恢复了元气的秦国就会再次将我赵国甩在身后。” 赵雍沉默许久,又说道;“秦人生性顽强,当年魏国霸业全盛时,秦国在吴起的连番打击之下丢城弃土,尽丧西河立国之地,即便如此也不肯和谈,只是拼命苦战。如今秦国历经商鞅变法,已成天下强国,我赵军精锐即便偷袭关中得手,也难以彻底占领秦地,必然深陷关中。” “如此一来战事必将旷日持久,我赵国即便能攻下秦地,想来也会元气大伤,为他国所趁。况且我赵国武力虽强,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粮草不足。如遇苦战,必难持久,唯有速战速决才是取胜之道。” 赵雍一语便道出了赵国的致命要害,那就是农耕不兴,军事上的鼎盛却并不能替代国力上的匮乏。 赵国地靠北地,境内胡华混居,故而民风慷慨尚武且重利,多侠义之士。由于赵长期处于战争期间,赵人自幼就有习武之风,全民敬贤士、勇将,所以赵地各地都弥漫英雄主义的气息。赵人重商而恶农作,多懒慢,虽有河北良田却不思耕种。由于长期轻视农业和内政的发展,而间接导致赵国长年来战争中粮草和兵员变成了头等问题。 若比较秦赵二国,则不难发现秦国的商鞅变法是彻底的富国强兵,而赵国的胡服骑射却更偏向于军事方面,虽然打造出了一支无敌铁骑,国政上的建树却差了秦国一大截。若是轻骑攻掠,则可以以战养战,可若倾国之战,动辄数十万大军的攻伐,那赵国的补给必然出现问题。赵雍此次前往秦国查探,愈发意识到其中问题的严重,这也是令他决定暂停酝酿已久灭秦计划的主要原因。 谈到军事,肥义自然不是赵雍的对手,所以听他如此分析,倒也觉得十分有道理,沉吟了半响,便说道;“那依主父的意思又当如何?” 赵雍沉声道;“我此去咸阳,假名赵成拜见了宣太后和秦王稷,发现此二人虽为母子,却貌合神离。宣太后此人刚烈,与其弟魏冉把持秦国朝政,将秦王稷架空。而秦王稷年纪虽轻,却是胸中城府甚深,我这次就是潜行朝见,就是被他察觉到了异样,这才匆匆逃出秦国的,假以时日,此子必非池中之物。” “如今秦国后党和王党明争暗斗,国内激流暗涌,再加上争夺王位的众公子余党仍然遍布朝野,秦国看来要继续乱上一阵子了,无暇出关侵吞各国。若是我们强行攻秦,恐怕会让这些势力团结起来一致对外,如此倒是不符合我们赵国的利益。” 赵雍又思虑了片刻,说道;“如今我赵国西北的楼烦部和林胡部虽遭重创,却始终对我边境构成威胁,我打算先吞并这二部壮大我赵国骑兵的实力。中山国虽然在我的多番进攻下国势微弱,但终究卡在我赵国的心腹之中,不如先图之。” 肥义点了点头,“臣亦赞同。” 赵雍趁热打铁道:“同时我打算在赵国内再揎起一次变法,仿效秦国法家之术,决裂阡陌,教民耕战,以此富国,你看如何?” 肥义失声道;“万万不可?” 赵雍倒是一怔,奇道;“为何不可?” 肥义深吸口气,长躬拜倒,娓娓道;“主父,你变法本意是好,若我赵国按之执行,则长久必将国势大盛。可你却犯了一个最大的忌讳,那就是‘急’。” “何解?”赵雍目露精光,直言问道。 “主父你天纵奇才,敢创千年之始,一项‘胡服骑射’让我赵国迅速从积弱之国变为军威鼎盛,但同样也深深的触动了权贵们的利益。你释放了他们的奴隶,强迫他们脱下长袍穿上胡服,征用了他们的田地和马匹,这让很多贵族对主父你恨之入骨。若不是我赵国连续十几年来军事强盛,大捷连连,恐怕国内早已经大乱。” 赵雍目中杀机顿现,低声吼道;“这些宵小之徒,寡人何惧之有,若敢对我赵国不利,寡人必将其挫骨扬灰。” 肥义苦笑道;“主父你虽是霸道,但总不能将整个公族屠戮殆尽吧,要知道这些公亲王族们才是你变法的最大的利益损失者。所以当务之急当以平缓内部为主,对外则征讨胡部和中山,以此来增加国力转移矛盾,这才上上之策。若是再强行变法,我担心会激起叛乱,那时候无论成败,我赵国都将元气大伤。” 肥义的一番话让赵雍陷入了沉思之中,考虑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我确实是急躁了些。” 说道这里赵雍不禁叹了口气,面色有些惆怅,道;“寡人已经四十有二了,恐怕剩下的时间不会太多了,所以才急着想将赵国打造成一个强大无比的国家。西并强秦,东吞齐国,南灭楚国,重新一统三晋,成为天下唯一的大王,这才是我赵雍的毕生梦想。若能如此,寡人虽死无憾。” 肥义却上前一步,忽然跪下道:“主父,我自幼跟随于你,对你大志素来支持。但凡事有先后急缓,若是一味求速恐怕会急功近利。不如将其缓缓行之,十年不行二十年,一代人不行两代人。我观如今大王虽然年纪幼小,却是英明之主,主父你何不将大志寄托于两代人之上,徐徐图之,到时候赵国吞并八荒,成就王业,同样是主父您的功劳呀!” 赵雍上前扶起肥义,面露感动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对,我不当急功近利。肥义,你果然是寡人的股肱之臣,对寡人忠心耿耿,寡人没有看错你。” 肥义顺着赵雍的搀扶站起,却又说道;“不过主父你所说的内政不修确实是我赵国的最大弊端,不如先任命一名精通赋税之学的官员为内史,令其职掌国家租税、钱谷与财政收支。再寻机缓缓变法,这样必然不会激起太过激烈的反对,主父以为如何?” “那你以为何人可为此职?” 肥义不假思索的回道;“臣为相一年有余,对朝中之臣多有了解。田部史赵颌资质极佳,精通税法,若让他为内史,必然大成。” “赵颌?”赵雍略为一思虑,这才记起了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官员。 “我记得赵颌也是我赵国宗室,是襄子之后对吧,论辈分是我族弟。” “正是。”肥义笑道,出言相激;“怎么主父,你不敢用襄子之后?” “岂有此理。”赵雍瞪了肥义一眼,“枉我把你当做知己,你却如此看我!我赵雍岂是气量狭小之人,只要有才,肯效命于我,我又岂会不用。” “我只是担心此人的公族身份,内史一职事关重要,握有全国之钱粮谷物,若被公族所用,恐会生出事端。” 肥义呵呵一笑道;“主父若是担心这点到大可放心,赵颌此人虽是宗室公族,却因为年代过久家道衰败多年,他出生时家境已经十分贫寒,所以素来被那些公族宗贵们瞧不起。此人为人严谨,心细如发,虽有大智却无野心,实在是难道的人才。” 赵雍笑了笑,似有深意的说道:“你对朝中官员倒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呀。” 肥义也不辩解,只是直言说道;“主父既然以我为相,我只当尽力为之。相者,上辅国君,下安社稷,在朝中统御百官,为国家举荐闲才,我为相邦,自然要对属下的品行一清二楚,所以才派出家臣四处打探这些人的生活起居,为人秉性,同时在朝堂上多加观察,以此为据定夺推荐任免。” 赵雍哈哈一笑,“开个玩笑,无须当真。” “既然你肥义都这么说了,那此人定是大才无疑。那就让赐内史韩藤百金,以其年老为名准其告老还乡。迁田部吏赵颌为内史,田部吏既然是内史的下官,那就让他再推荐个人上来接任他的田部吏。” “诺。”肥义躬身领命,却说道;“臣这就去向大王禀报,请他下诏执行。” 赵雍闻言一怔,不悦之色一闪而过,但很快神色又恢复如常。 “也好。” 第七章 升迁之喜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情人节快乐! 才一大清早,赵信就被院中的喧哗吵闹声给吵醒了,只听见门外下人们来回张罗的声音不绝于耳。 翻来覆去半天却是无法接着睡。恼火之下只好起床穿衣,推开房门大吼道;“吵什么吵,把本少爷的美梦都搅了,不想活了吗你们?” 一名路过的家仆见赵信发怒,便嬉皮笑脸的凑了上来道;“恭喜少爷,恭喜少爷,您恐怕还不知道喜事临门了吧。” 赵信横了那人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有个屁喜,一大早就扰人清梦。” “有什么喜事,说来给本少爷听听,若是不能让我满意的话,定让人打的你屁股开花。” 那家仆嘻嘻一笑,“当然是好事,我们的老爷,也就是您的父亲,昨晚被大王提拔为了内史,列位中卿。诸位士大夫今早将登门恭贺,夫人这才一大清早就让我们起来收拾准备,少爷你说这是不是天大的喜事呀,!” 赵信倒是吃了一惊,他虽未涉足官场,却也知道赵国朝堂各司所职。内史一职虽在柱国、司寇、左司等上卿之下,却因为手中财政赋税大权,故而成为相邦之下最最炙手可热的职位,在朝中隐隐被称为副相。赵颌身为不入三卿的田部吏,却能一跃登上内史之位,升迁之快当真让人羡慕,难怪会那么多同僚来贺。 父亲升了官,赵信自然也跟着心情大好。草草洗漱完,便兴高采烈的去厅堂给父亲道喜,想要讨个赏钱。 因为刚过辰时,时候尚早,所以还没有人登府到访。赵府上上下下一片忙碌,正在李氏的指挥下突击大清扫。赵信远远看见娘亲正叉着腰在那对着下人们指指点点,便笑嘻嘻的想上前讨赏,还没开口,就见李氏不耐烦挥了挥手,“去去去,到一边去,没看见我正忙着呢。” 赵信忍不住翻了翻白眼,只好悻悻离开。到了厅堂门口,远远的就看见父亲正在和一人站在院中交谈。那人四十上下的年纪,一副文士打扮,脸颊清瘦,容貌俊秀,顾盼之间神采飞扬,到似个风流文士。 虽然隔着远,看赵信却认出了是自己的舅父,便满脸笑意的迎了上去,张嘴喊道;“舅舅,你怎么来了。” 赵颌横眼瞪了自己儿子一眼,不悦道;“没大没小的,平常学的礼仪去哪了,还不快拜见你舅父。” 赵信撇了撇嘴,一脸不情愿的躬身道;“拜见舅父。”赵颌这才点头,回过身去,却没有看见赵信在他背后迅速做了个鬼脸。 一旁的李兑却是看的一清二楚,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笑着上前搂住赵信,扭头对赵颌说道;“赵兄,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吧,我又不是外人,不过是外甥见舅舅而已,用得着这么见外吗?” 赵颌也不好当面驳他的面子,只好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小子的顽劣,我若不严加要求,恐怕他的尾巴要翘到天上去了。” 李兑却不以为然道;“这有什么不好的,小孩子贪玩些也属正常,是赵兄你太过严格要求了吧。” 赵颌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多于李兑纠缠,便看了眼赵信说道;“你母亲在前堂忙碌,你去看看能帮上些什么吗。” 赵信心知二人有要事要谈,所以父亲才支开自己,虽然有些不情愿,可也只好无可奈何的点头应命。李兑则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信儿,你先去帮你娘,一会舅父去找你,送你件好东西。” “是什么?”赵信一听向来宠爱自己的舅父有东西送自己,顿时兴趣大起,连忙缠着李兑要他说出。李兑被他缠着没办法,只好如此说道;“你上次不是说想要一把自己的佩剑吗,我前月央邗城名匠无迪子为你量身打了一把轻剑,已经派了家人去取,想来一会就会送到。” 赵信闻言顿时眉开眼笑,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李兑,准备离去,却被赵颌叫住。 “父亲,何事吩咐。” 赵颌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昨日在宴席上向都尉信期相求,他答应教你骑马射箭的功夫,你要好好学习,莫要辜负为父为你拉下这张老脸。” 赵信先是一愣,旋即大喜,忙道;“多谢父亲,我一定好好学习,绝不辜负父亲的一番美意。” 赵颌只是哼了哼,并未答话,仍然板着一副脸。倒是李兑在一旁奇道:“好端端的怎么让信儿学这些东西。” 不带赵颌回答,赵信却已经抢先道;“舅舅,这你就不懂了吧,如今我赵国以骑射为荣,我听说赵敕他们都在学习骑射,如果我不会,肯定会被他们笑死。” 李兑不以为然道;“学这些有何用,从军有什么好的,受苦不说,弄不好还会把小命丢掉。” 接着又笑眯眯的看着赵信说道;“要不然跟你舅舅我学习法家的术法,这样才能有一番大作为,如何?” 李兑出身贵族,年少时曾拜在韩相申不害的门下。申不害是法家大成者,李兑自然也是法家一脉,所以才会有此一说。 赵信正欲反驳,一旁的赵颌确实面露不悦。他师从颇杂,儒法道多有涉猎,并没有什么固定的学学术倾向,但心中对法家的强势霸道倒是有些抵触。 便挥了挥手,对赵信说道;“你先下去吧,我和你舅父有事要谈。” 待赵信走远,赵颌才对李兑解释道;“我见他实在想学,思量着多一项本领也并非坏事,况且如今赵国确实武风极盛,所以才去求信期教他的。” 李兑笑着摇了摇头,打趣道;“你呀,平时对信儿老是板着个脸,这不许那不许,其实说到底还是你最纵容他。他要学兵法,你就让他去学兵法,要学武艺,你就让他去学武艺,如今要学骑射,你又让他去学骑射,我看他一身的古灵精怪,都是你这当父亲给教出来的。” 赵颌脸色露出了丝笑容,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做解释。岔开话题道;“这番主父肯提拔我为内史,想来应该是李兄祝我一臂之力的吧。” 赵颌之所以这么想,到也不为奇。李兑是主父一把提拔起来的后起之辈,在朝中担任司寇一职,手握刑律责罚之职,甚得主父满意。更是在新王登基后被委为少傅,与相邦肥义共同辅佐新王。赵颌虽为宗室,在朝中却并无交好之人,所以自然将这番功劳算在李兑头上。 却不料李兑摇了摇头,苦笑道;“这回你可猜错了,自主父回朝后我和你一样,只在昨晚宴会上见过他一面,他命你为内史的时候我也是大吃一惊。” 赵颌奇道:“那是奇怪,主父长年不在朝中,我不过区区一田部吏,面见圣颜的机会少之又少,他如何得知我的。” 李兑沉吟道;“我想应该是相邦肥义向主父推荐你的,他常年把持朝政,对臣下的才能亦多有所知。你如此出彩,他自然会注意到你。” 赵颌微微吃惊,道;“可是我与相邦并无交情呀,他事先也并未与我有过任何提示。” 李兑呵呵笑道;“这就是你不懂肥义了,我与他同朝多年,对他倒是熟悉无比,他这人处事想来秉公处理,绝不参杂私情。老实说,这点让着实我佩服不已,我自问做不到如此。” 赵颌闻言也点头,说道;“确实,相邦的高风亮节,委实让人钦佩。” 李兑又道;“既然你为内史,出入中枢,那有些事情想来要让你知道了,以免在朝中跟错脚步。“ 赵颌一愣,不解道;“什么事情?” 李兑看了看左右,忽然压低声音道:“你观今日我赵国朝堂上分为几党?” 朋党之流乃是历朝君主大忌,李兑和赵颌却是多年好友,又是妻舅之裙带,所以才言不避讳。 赵颌想来想,道;“应该分为二党吧,一为主父,一为公族,可对。” 李兑笑道;“对,也不对。” “何意?” “说你对,是朝中确实分为二党,但却不是主父和公族,而是主父和大王。” 赵颌倒是一愣,话中有些不以为然道:“大王年幼,如何会结党自保?” 李兑扬眉一笑,道;“再年幼的大王也是大王,至少名义上他才是我赵国的最高统治者。大王年幼不假,可朝中的大臣们并不年幼。主父当年一场轰轰烈烈的‘胡服骑射’虽然使我赵国迅速变强,却也不知道为此得罪了多少公卿大臣,如今对主父心怀不满的公族大臣们大都围在大王身边,想着利用渐渐年长的大王来对抗主父的霸道。” 赵颌沉吟片刻,张口缓缓道;“大王如今年幼,与主父父子情深,李兄现在说这些未免为时过早了吧。” 李兑狡黠一笑,“赵兄何必明知故问呢,大王早晚是要长大成人的,而主父却依旧身强力壮。权势一物,足以让父子反目,手足相残,怨只能怨主父太过于自信了,他太自信自己对赵国的掌控力了,他以为一切都会稳稳当当的按照他料想的那样进行下去,却没有发现从他退位开始,赵国国内就已经激流暗涌。” “而反观主父,他常年在外,朝政极少处理,本就在朝中势力单薄,支持他的大多就是一些草根出身的将军和,而朝中大臣多半出身名门望族。主父的变革虽然让赵国变强了,却让他们失去了奴隶,被逼着脱下心爱的礼冠穿上了蛮夷的衣服,这对那些食古不化的士大夫来说无疑是奇耻大辱,他们焉有不恨主父之理。” “主父若是为王,握有生杀夺予无上王权,那诸贵族大夫即使心怀不满,也绝不敢背上谋反的罪名,可如今的大王却是一个小孩子,这便让他们看到了希望,紧紧的围在大王这边,用他为筹码来对抗主父。” “李兄以为相邦肥义呢?”赵颌追问道,直接点明了问题的关键所在。 赵颌话中的意思显而易见,肥义为相多年,在朝中支持者极多,他素来对主父忠心耿耿,他若坚定的站在主父一边,那李兑所言皆是废话。 “肥义!”李兑闻言一笑,“他不属于任何一方,他只忠于赵国。” 赵颌紧锁眉头,李兑说的他也有过一些相关风闻,但并不全信。如今从李兑口中得到证实,确实让他震撼颇大。 “局势当真有这么严峻?”赵颌面色渐紧,无论是作为赵国的大臣还是赵氏族人,他心中都不希望看见的是一个蒸蒸日上的强大赵国,而不是一个陷于内乱混乱不堪的赵国。 李兑断然道;“不出三年,赵国必出内乱。赵兄何去何从,当早做决断,是忠主父之武将派系,还是忠于我赵王之王党。” 赵颌并未答话,而是紧盯着李兑的眼睛,缓缓问道;“不知道李兄你心属何处?” 李兑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我即为少傅,赵兄你以为我为何党?” 赵颌心中已经了然,微微一躬身,“请李兄放心,我既为社稷大臣,当然以社稷为重。” 第八章 授业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月色如霜,树木葱翠,河水静静流淌,草丛中偶尔的虫鸣让夜色显得更加幽静寂寥。 虽是盛夏,夜晚的河边却甚为凉爽。江风阵阵,吹的岸边的王诩衣带飘起,配上他傲世**的神姿,竟宛若神仙一般。 看着远处走来的赵信,王诩微微一笑,“你到挺守时的。” 赵信撇了撇嘴,心里想道;碰到你这个老妖怪我敢不守时吗? 心里虽然这么想,脸上却笑嘻嘻的说道:“今日是师傅你给徒儿的第一堂课,徒儿自然不敢大意,等家人一安寝就翻墙出来了,师傅可有什么奖励给我吗?” 王诩微笑不语,目光落在赵信腰间的佩剑上,问道;“这是你的佩剑?” 赵信一脸兴奋的点头,得意道;“这是我舅父送我的,可是邗城名匠无迪子打造的宝剑,吹毛利刃,削铁如泥,嘿嘿,厉害吧……” 话还没说完,赵信就觉得眼前一花,待凝神望去,宝剑已经出鞘,王诩正握在手中细细品玩。 这把宝剑是李兑为赵信量身定做的,所以剑长不过三尺,和沙场上生死相搏的大剑大为不同,显然是一把供贵族少年子弟佩戴炫耀的武器。 “铮”。王诩伸指弹剑,剑身颤抖不已,发出恍若龙吟之声。 “剑到是好剑,只是可惜了。无迪子一生嗜剑如狂,号为剑痴,只可惜终究不能脱尘这俗世,要为权贵所折腰。”王诩不无惋惜的说道,将剑收鞘,递还给赵信。 在他看来,一把宝剑却沦落到为人饰物的地步,委实可惜。 赵信接过剑,抬头问道王诩;“师傅,你身手这么厉害,剑术也一定很了得吧,怎么没看见你佩剑呀。” 王诩微微一笑,“我已经很久都没有用剑了,剑是别人的,只有身体是自己的。只要自己足够的强,有剑无剑又有何区别。” 此时天下间的武人多以佩剑为多,剑术更是为各国贵族间相互追捧。王诩这番言论赵信听着倒是新鲜至极,不由好奇心大起,问道;“那师傅你练的是什么武功,为何如此厉害。” 王诩微笑道;“我说过,我说修的不过固本培元的修身之术,我将毕生所修分为七术,谓之‘本经阴符七术’,你若想学,我自然教你。” 赵信大感兴趣道;“何为‘本经阴符七术’?” “万物作焉而不辞,生而不有,为而不恃。以七兽为学,故一为盛神法五龙,二为养志发灵龟,三为实意法藤蛇,四为分威法伏熊,五为散势法鸷鸟,六为转圆法猛兽,七为损悦法灵蓍。故以此七兽,为本经阴符七术。” 赵信摸了摸脑袋,似懂非懂的“哦”了一声,却只听了个大致明白,便央道;“那你先教我些吧,我好练练身手。” 王诩点头答应,便让赵信双腿盘膝坐了下来,口述了一些法诀给赵信,然后以身为教,带着赵信坐下打坐起来。 起初赵信还能耐着性子认真按照王诩所说的功法修炼了下,半响过去,才隐隐觉得手心有些发热。便有些沉不住气说道;“师傅,难不成你就打算让我在这里坐一晚上吗?” 王诩睁开眼,淡淡的说道;“才半个时辰不到你就坐不住了,你可知道为师坐了多少个春秋寒暑。” 赵信嘿嘿一笑,道:“那你说炼这个本经阴符七术多久,如今是不是天下无敌了。” “也许吧。” “也许呀。”赵信不禁咋舌,心想还有人能比你这个活了一百二十多岁的老妖怪厉害,那岂不是人精了。 王诩面露古怪,沉默了片刻道;“除了一人外,想来这天下已经没有值得我出手的人了。” 赵信被勾去了好奇心,急忙问道;“那人是谁呀?” 王诩横了他一眼,“与你无关,务须再问。” 又说道:“你若休此术法,天资高的话三年当可窥径,可以强筋健骨;六年方可小成,天下能胜你之人并不为多;五十年方可大成,那是纵横天下,对手也难求。” 赵信缩了缩脑袋,笑得比哭还难看:“这么长时间呀,那多没意思,整天跟木瓜一样坐着。师父,你这有没有速成的功法,教教我。” 王诩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哪有什么速成的功法,这本经阴符七术是我毕生心血,不知天底下有多人梦寐已求。” 赵信仰天打了个哈哈,又恬着脸问道;“那师傅你那么多本事里,什么最厉害的,先教教我。” 王诩瞪了他一眼,“那你想学什么?” 赵信想了想,说道:“道术太慢,纵横术太过没劲,不如我跟你学兵家之术吧,看我两位师兄孙膑庞涓都算是一代名将,想来你这个本领最强。” “你倒是识货。”王诩呵呵一笑。“你可读过什么兵书?” 赵信挠了挠脑袋,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读是读过一些,但一直都是我自己瞎琢磨的,很多都不是太懂。” “那你认为打仗去胜最重要的是什么?” “这个……”赵信歪着脑袋想了想,试探性的说道:“我觉得是将帅一心,士卒用命,当然最重要的是主将的脑子好不好使,关键时候得沉住气,不能进水,可对否?” “不尽其然。”王诩摇了摇头。 “兵无常势,所谓用兵,大致分为三类,是为兵谋、兵势、兵技,古往今来但凡名将者,无外乎这三类之中。” 赵信听着新鲜,奇道:“何谓兵谋、兵势、兵技?” “兵技,着重的是兵家的技巧,如伍子胥的水战法,墨翟的守城之法,公输班的攻城之法,但这派更多的注重地域水势等条件所限,所为的大多为旁门偏枝,善用用兵者可以以之相辅,若以之为主,难免会落了末流。” “所谓兵谋,顾名思义,就是以诡谋奇计破敌,孙武、吴起还有我的徒儿孙膑,都是兵谋的代表人物,这也是兵家的主流,为世人所推崇。” 赵信点了点头,“这派听着不错,那是不是最厉害的就是它了。” “这到不是。”王诩摇头。 “真正的兵家王道,是为兵势。” 赵信一愣,“这么厉害,我怎么没听说过。” 王诩微微颔首,“万物如水,天下莫柔弱于水,一旦借势而下,则攻坚强者莫之能胜。用兵亦然,若居高得势而下,则必无坚不摧,天下莫可敌也。” 赵信挠了挠脑袋,不解道:“师傅,我怎么听的不太懂。” 王诩呵呵一笑,“若你一少年都能这么容易领悟,那为师一把年纪岂不活到狗肚子里去了。” “善用兵势者,就是借助各种手段为己方造势。如兵技伍子胥墨翟等,就是利用天时地利为己方所用,所以伍子胥才能以三万水军,大破二十万楚军。兵谋之诡谋,就是用奇谋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孙膑围魏救赵,吴起阴晋大破秦军,正式用兵家谋略以弱胜强。” “说到底兵法虽分三类,但归根到底为利用各种方法为己方造势,从而扭转敌强我弱的实力对比。所以兵势是为王道,兵谋兵技是为术法,你听明白了吗?” 赵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听明白了些,意思就是兵法的最高境界就是善造兵势,而谋略和技巧达到这一目的的手段而已。” 王诩点头,“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不过借助兵谋和兵技造势者,终究只是小成。我再问你,你说战争的本质是什么?” 赵信侧着脑袋嘿嘿一笑道;“打仗吗,无非就是打群架。一个人打架靠的就力气和胆量,而一群人打架靠的就是指挥了,所以才会有兵法嘛。” 王诩哈哈一笑,“你这说法到新鲜,不过倒也说的贴切,确实是如此。” “既然打仗需要指挥,那指挥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无非就是将士用命,人人效死,个个不惜为主将赴汤蹈火,则虽百万大军,亦可如臂指使。善造兵势之大成者,追求的就是如此。” 赵信听着不禁入神,急忙接话道:“那怎么样才能做到这样。” 王诩伸出二根手指,“二种方法。一为商鞅之法,即为强兵之法,名将难求,就从强兵做起。利用严酷的军法和丰厚的封赏来束缚整个军队,一颗人头一个爵位,当逃兵则全家连坐。秦法如山,秦卒自然人人拼命,‘虎狼之师’便也这么练成的。” “二为勇战,若统帅有着超凡的武力和勇气,身先士卒,一骑当千,所向披靡,勇武如神。士卒们自然个个争先,将生死置之脑后,一支决死之师,自然勇锐不可挡。” 赵信听到这里不由眼中冒出小星星,满脸的向往神情,站起来握着拳头激动的说道;“太风光了,这种这种,我就要学这种,这种才带劲。” 王诩目露笑意,道:“你以为这种容易做到吗?既为勇战,就当有超凡的武艺和胆识,但也需要过人的谋略和眼光,这样才能敏锐的把握住战机,否则就成了匹夫之勇。同样在士卒中必须有着极高的威望,这样才能一呼百应,人人效命,而获得将士拥护的最好方法无外乎一个个令人炫目的胜利。据我所知,这天底下还未曾有一个人能做到这样。” 赵信连连点头,忙说道;“我学我学,你要教我,我都学。” 忽然有想到什么,忍不住开口问道;“师傅,既然你精通此道,那为何我那两个师兄孙膑和庞涓都没有学到这种本事呢?” 王诩似乎早料到赵信会问这种问题,便说道;“庞涓出生贫寒,当初我见他性情孤傲,心胸狭隘,本不欲收他为徒,他却跪在门外五天五夜,我终究心软被他的执着打动,这才将他收在门下。他虽然即为刻苦勤奋,但终究为天资所限,只能窥门而不得入其中。” “至于孙膑。”说道这里王诩不由顿了顿,神情有些黯淡,许久才说道;“他天资过人,旷世难遇,我所教予他都能迅速的融会贯通,甚至远远超出我的预料。我毕生所学兵法,他已深的精髓,所欠缺的唯独火候而已,若他人生少了那些坎坷荆棘,必然能成就一番旷古朔今的功业。” “只可惜……只可惜他最信任的师兄,也是他最好的朋友庞涓却因为嫉妒而让他身不如死,身体的残缺让他变得孤僻,偏执,他心中只有复仇的怒火,复仇成了他人生中唯一的追究。最后庞涓死了,他也带着残缺的身躯隐退山林之中,连我这个师父也再未见过他了。” 赵信听完叹了口气,双手枕头顺势倒在了草地上,仰望着满天星空,忽然开口幽幽道:“师父,你说这天底下最难懂的是什么,我想应该是人心吧。我虽然年纪还小,可是很多事情我真的看不懂,也想不通,你说以后等我长大了,会不会都想明白了。” 王诩笑了笑,也顺势倒在了赵信身边,与他头并头靠在了一起,仰天悠悠道;“你师父我活了一百多岁了,也未曾看透人心一物,你个小屁孩竟然想看透人心,你说好笑不好笑。” 赵信扭过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王诩,说道;“那师父你没有烦恼吗?” 王诩淡然一笑,神色似乎有些惆怅,缓缓说道:“到了我这个年纪,经历的太多,很多事情也就看的很淡了。人要活下去,就得学着忘记,忘记一些人,忘记一些事。修道者,无外乎修心,你若看淡一切,必然万物也了然于心。” 赵信从王诩话中听出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却又听着一头雾水,坐起了身子摇头道;“师父,你说的这些我真听不懂。” 王诩微微一笑,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赵信,“你现在不懂很正常,以后你也许就会懂了。” “好了,既然你想学,我就一一教你,你可要用心学习,不得有丝毫懈怠。” “徒儿紧记师父教诲。”赵信放下了心中所惑,兴奋的跳了起来躬身说道。 第九章 有女来悦(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夏去秋来,转眼既已入冬。赵信这几月来晚上跟着王诩学习,白天则在信期的闲暇时间跟着他练习弓马齐射,剩下的时间就在屋中看着王诩教授与他的兵法,倒也很少像以前一样经常外出惹事生非。 唯独就是因为常常半夜出门、凌晨归来,还得小心翼翼的不被家人发现,如此赵信的精力难免有些不支。最初的时常白天骑马时打着瞌睡,被信期迎头一顿鞭子抽醒。赵信倒也是倔强,就算是身上满是青紫也不肯开口叫苦,只是咬着牙继续练着。信期是胡人出身,平生最敬重血性之人,见赵信一白净的世家子弟却如此能吃苦,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便收起了轻视之心,而是用心教他马术和箭术。 王诩见赵信脸上青紫便询问原因,便颇费心思的想出了一套吐纳之法,吩咐他每日在床上睡觉时保持这这种姿势。最初赵信还有些不习惯,可还是忍住坚持了下来,不料数日过后,到觉得精神气爽,白日的疲倦之色一扫而空。数月坚持了下来,倒是步态轻盈,身子骨也较平常强健了许多。 赵颌升任内史后,公务也日渐繁忙,常常顾不上在家中吃饭,对赵信的管教也少了许多。他见儿子忽然转性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有空就坐在书房内看书,也不再出去和一帮狐朋狗友鬼混。倒也不暇多想,只是心中欢喜,连带着对他的叱呵也少了许多。 唯独在赵信身上没有放松心思的就只有李氏了,她这几个月一门心思的忙着张罗儿子的终身大事。先是和邯郸令冉辨的夫人交好联络感情,再两家经常走动借机对她的小女儿也有所观察,见冉辨的小女儿虽然年纪幼小,却知书达理落落大方,相貌也极为秀丽,心中也是暗暗满意。便旁敲侧击的问道了她女儿的生辰八字,让人测了下于赵信的生辰八字正好相符,更是满怀的欢天喜地。 当下和冉夫人一言即合,又向冉辨转达了这个意思。冉辨对赵颌这个新上任的内史也有心结交,便也兴趣十分,两家约定让赵信先上冉府来让冉辨和其夫人看看,再行提亲。 李氏满怀欣喜的去和赵信提起此事,却没想到赵信一听到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说什么不肯答应。李氏好说歹说,见赵信就是不肯同意,顿时柳眉倒竖,拿起戒尺就打。赵信被李氏一顿暴打打的哇哇直叫,又不敢还手,只得一边躲闪一边求饶,最后逼得实在没办法,只好满脸委屈的勉强答应下来。 ……. 马车的车轮在街道的青石板上‘咕噜噜’的滚动着,街道两旁市井间的吵闹声不绝于耳,夹着小贩的吆喝叫卖声,显得热闹非常。 马车在一个拐弯口缓缓转过,车架上的高明缩了缩脑袋,朝着门帘喊了句;“少爷,冉府快到了,您做下准备呢。” “知道了。”车厢里传来了一句有气无力的话。 高明见平时生龙活虎的少爷这时就像焉了的青菜一样,不由嘿嘿一笑,满脸的幸灾乐祸,挥了挥马鞭,又催马上前。 车厢内赵信恼火的抓着脑袋,一副要暴走的神情,一想到他要娶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就浑身不自在。他这年纪对男女之事还是一无所知,只觉得突然间来了个小姑娘给他做老婆,肯定会搅乱他自由自在的生活,心中自然一百个不情愿。 所以李氏说让他成婚他第一个反应就是本能的抗拒,况且他连那个女孩子的面都没见过,是高矮胖瘦都不知道,就莫名其妙的要成为自己的老婆,实在荒天下之大谬。 赵信这人天生逆骨,性格极为崇尚自由,哪里愿意接受这种事情。于是便在马车中开始开动脑筋,想着一会怎么样做才能让冉辨二口子打消将女儿许配给自己的念头,这样自己回去也好向娘亲交差,就推说冉辨夫妻看不上自己。 伸手将自己齐整的发髻弄乱去,想了想又将一身崭新的新衣弄皱,呲牙咧嘴的斜着眼做了几个表情,想着一会怎么什么说辞才能让冉辨夫妻将自己赶出大门。 冉府在邯郸的城北,高墙翎屋,看上去倒是比赵信家中气派许多。 这也难怪,冉信虽然只是区区一个县令,可辖下毕竟是王城所在,也是赵国境内最繁华的城池,所以品阶虽然不高,权势却是极重。相比较而言,赵信这个寒门出身的内史就显得寒酸许多。 赵信倒是中规中矩的听从了李氏吩咐,按照登门拜访的规矩奉上了名刺和礼品,冉府的老管家一脸歉意的说府中不巧来了一个极有身份的人拜访,冉辨和其夫人正在接待分不出身,请赵公子在偏厅等候一下。 赵信倒是乐意,心想要是一直都分不出身那是最好,自己也好回去交差。便笑嘻嘻的打了个哈哈道:“不急不急,我等等就是。” 赵信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偏厅,有婢女奉上了香茗,那管家因为要忙于招待贵客,便向赵信告罪匆匆离去。 赵信喝了一肚子茶水,耐心的等待了半天,却仍然不见冉辨夫妻前来,心中渐渐有些不耐烦了。站起身子走了几十步,抬头看了看天色,心想现在就回去娘亲肯定不会饶过自己,还是得再等等为妙。 在厅中有些坐不住了,赵信便往外走去。伺候在一旁的婢女见赵信欲出门,连忙慌慌张张的拦住赵信,道;“赵公子,你这是要去哪里。” 赵信没好气的说道;“这里憋得慌,我去院子里透透气,这也不行呀?” 那婢女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这院中隔着的是我们冉府的内宅,是夫人们和小姐居住的地方,赵公子你一个男子……恐怕行走不太方便。” 赵信却是不管,哼了一声,冲她翻了翻白眼道;“我尿急,要找地方解决下,快让开,否则我告诉你们老爷你怠慢客人。” 也不待女婢女回话,赵信便趁她犹豫的空暇闪身挤了出去,大步的离开,只留着那个婢女愣在那里不知所措。 转到一个僻静的角落,赵信看了看四周没人,心思倒是活络起来了。 老实说他对这个冉小姐长相究竟如何倒是好奇无比,以前只听说邯郸城中很多贵戚子弟盛传冉家小姐才貌双全,小小年纪就时常吟诗作赋,只是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子。赵信倒是不以为然,心想这个冉家小姐肯定是丑如无盐,要不就是满脸麻子,否则怎么会羞于见人呢。 如今那婢女又多加阻拦,赵信心中更是按耐不住好奇,想要一探究竟。 抬头看了看高高的护墙,赵信重重的朝着手心吐了两口唾沫,深吸一口气,翻身“蹭蹭”跃了上去。 这内院的护墙足足一丈半有余,若是换了赵信以前,打死他也绝难翻过。不过这短时间学了几月的本经阴符七术,倒是身轻体健了不少。这墙虽高,赵信还是勉强翻的过去。 只是这墙上光溜溜一片毫无落脚之处,赵信的姿势说不出有多狼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翻过了墙,俯下身子重重喘着粗气,余光却赫然瞄见正前方有一双红色醒目的小蛮靴。 这是一双秀气至极的小脚,顺着纤细的长腿向上望去,却见一个女孩怀中紧紧抱着一只猫,满脸警惕的盯着翻墙过来的赵信。怀中的猫似乎感觉到了主人的心思,警觉的扬起了脑袋,绿油油的眼中满是目露凶光。 这女孩子约莫豆蔻年华,一袭素白流仙连裙,五官却是精致之极。大大的眼睛,淡淡粉嫩的肌肤,睫毛很长,身形虽未长成,却已经隐隐有倾国之色。饶是赵信不通男女之事,心脏也忍不住不争气的重重跳了几下,有些惊为天人的感觉,只觉得这精致美貌的人儿就像从画中走出的一般。 惟独有些破坏气氛的就是那女孩的表情不善,盯着赵信的眼神冰冷,敌意十足,与她脸上的稚色毫不相称。 不过想来也是,在自己家中突然忽然看见个陌生的男子翻墙从天而降,换了谁都不会有笑脸相对。 赵信被人抓了个正着,忍不住有些心虚的缩了缩身子,嘿嘿一笑,眼睛偷偷的瞄向四方准备开溜,顾左右而言他道;“真是巧呀,敢问小姐你是谁呀?” 那女孩子眼波虽柔,眼神却依旧冰冷,闻言冷冷道;“你这人好生奇怪,偷偷摸摸的翻墙进了我家,居然还先问我是谁。” ps:关于饮茶,春秋战国时期就已经作为一种饮品进入了生活中,至于流行度怎么样,就不得而知了,所以各位大大也别太挑剔了…… 第十章 有女来悦(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此刻哪里还会猜不到,这个小女孩子估计就是她娘亲属意的冉家小姐了,那个以才名闻名邯郸的冉敏,只是没想到第一次见面居然是在自己这么狼狈的情况下。 又偷偷瞥了一眼冉敏,赵信脸上居然一红,心中闪过个念头,如果真的如娘亲所说的那样娶了这个冉家小姐,貌似也不是件什么坏事。 冉敏看赵信一身的打扮,似乎也猜到了他的身份。见赵信眼神躲闪,心中已经了然,娇哼了一声道;“你就是那个赵公子吧,果然跟外界说的一样顽劣不堪。到人家家中做客竟然翻墙进入内院,我想若是赵内史知道了,肯定会让你吃不少的苦头。” 赵信天不怕地不怕,哪里会怕她威胁自己。转眼神色已经恢复如常,闻言嘻嘻一笑,也不以为意。目光转向她怀中的猫,见那猫通体雪白,眼睛犹如宝石一般晶莹剔透,煞是可爱,便伸出手想要去摸一下猫。 那猫却不领情,见赵信大手身来,身子警惕的弓了起来,猛的伸爪挠了出去,竟是野性十足。还好赵信的反应也是极快,飞快的收手回来,倒是没有被抓着,张口说道;“这么凶你还养呀,也不怕它挠你。” 这个年代不像后世,猫大多野性未脱,都是用来抓鼠的,极少有人将猫作为宠物饲养,所以赵信见冉敏这么温柔的对一只猫,不禁奇怪的问道, “用不着你管。”冉敏用手轻轻的拍了拍白猫的后背,轻轻安抚了下它。 见赵信对小白仍然雀雀欲试一副不死心的样子,冉敏眼波一横,瞪了一眼赵信,没好气的说道;“我这小白凶得很,你少招惹它,若是被挠着了可别赖我。” 赵信咧开嘴灿烂无比的一笑,道;“你放心,我的身手好着呢,这个小东西伤不到我的。” 冉敏“切“了一声,瘪了瘪嘴不以为然的说道;”很了不起吗?我看也就一般般而已。” 这话倒是激起了赵信心中的傲气。他从小就天资过人,精通的东西远远超过同辈之人,如今竟然被一个比自己小的女孩子瞧是不上。皱了皱鼻子,心中不服气的说道;“我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兵法易礼样样精通,你倒是说说我哪里不如你,咱们比试比试。” 冉敏闻言倒是一怔,瞪大着眼睛有些诧异的看着赵信,神情说不出的可爱。 看赵信的样子不像说谎,冉敏这才将信将疑的说道;“真的假的?” “不信你随便问问。”赵信挺起了胸膛,底气十足的说道。 “问就问,郑庄公与母后武姜交恶,把武姜逐出国都,软禁在城颖,曰之:不及黄泉,无相见也!但武姜毕竟是他的母亲,郑庄公不久又后悔起来。他既思念母亲,又不愿违背誓言,你可知他是如何做到两全的?” “这个简单。”赵信晒然道;“这是《左传》中的隐元,我八岁的时候就读过了。当时郑庄公手下有个大臣叫颖考叔,他看破了郑庄公的心思,便给他出了个主意,在地下挖了个地道与其母相会,这样既不违反所立誓言,又尽了为人子的孝道,大善!” “何谓顺应天时?” “老子曰: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冉敏一脸问了好几个生僻的问题,赵信皆是回答的头头是道,看向赵信的眼神不由有些异样,啧啧道;“你倒是懂得不少呀,看来真的没有吹牛。” 赵信得到她的夸奖,心中倒是美滋滋的,仰头笑道;“那是自然,我是什么人呢,这点东西怎么难得到我。” 冉敏轻轻往地上“呸”了一声,啐道;“才夸你这么点,尾巴就翘到天上去了,果然是小孩子心性。” “你……”赵信一脸无语的样子,指着冉敏又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好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满脸的郁闷。 冉敏见他样子有趣,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么一番下来到觉得赵信是个挺有意思的人,便多打量了他几眼,发现赵信长相还是十分出众的。虽然只是十三四岁的年纪,却较同龄人高上许多,相貌也是眉清目秀的,看上去十足是个英俊少年,心中不禁微动。 两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却听见不远处一阵爽朗的笑声传来。 “我还道赵贤侄跑去哪里了,原来在这呀。” 顺声望去,只见一中年高胖男子正和一美妇笑着走了过来。赵信之前见过冉辨,倒是认出了他,连忙上前行礼道;“参见世伯,伯母。” “世侄快快起身,无须多礼。”冉辨笑眯眯的扶起了赵信,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暗暗点头,心想自己的妻子倒是眼光不错,这个少年儿郎比之前的那些孟浪子要顺眼许多。 冉夫人笑眯眯的看着赵信问到;“我刚刚见世侄和小女倒是聊的很是投机,不知你们在聊些什么。对了,没听下人们说你进了内宅呀,这倒是奇怪。” 赵信闻言一滞,这才想起自己似乎还没解释为何会出现在内院之中,总不能跟她如实说自己是偷偷摸摸爬进来想瞅瞅你们的女儿。 正想着该如何说辞,那边的冉敏却已经抢先说道;“是这样的,刚刚小白不听话爬上了树,我心中一时着急便喊了起来。正巧赵公子在墙对面,听见了喊声就翻墙进来帮我把小白抱了下了,我刚刚正在感谢他。” 冉夫人点了点头,瞥了一眼身旁的赵信,心中还是有些疑惑,却也不打算继续问下去了,只是拉着自己女儿到一旁小声说道;“怎么样,这次的赵公子如何。” 冉敏闻言俏脸不由一红,有些娇羞的横了母亲一眼。余光扫至,却见赵信虽然在和父亲说这话,却侧着耳朵专心的听着自己这边,忽然想到这小子的武功不错,那听力肯定也定是过人。 想到这里冉敏狠狠的瞪了一眼赵信,提高声音道;“赵公子。” “啊?”赵信愕然回头。 冉敏的小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你刚刚不是说卯时你师父要教习你功课,现在时间也不早了,你若是不走,恐怕手心又要挨板子了。” 赵信一愣,旋即看见冉敏促狭的眼神,顿时明白了她这是在赶自己走。他也落不下这个面子,便顺着她的话向冉辨夫妇告别。冉辨倒是有些惋惜的说道;“本来还想留世侄用晚膳的,不过尊师重道才是大事,世侄应当速速回去。唉,怪之怪老夫今日俗事缠身,下次有机会世侄一定要来寒舍一聚。” 赵信口中连连客气,便抽身告退离去。 冉辨笑眯眯的看着赵信的背影离去,转头问向自己的女儿:“敏儿,这次这个赵信可还衬你心意,我觉得你对他态度倒是比对别人好上许多。” 冉敏却摇头道;“父亲,我说过很多次了,我年纪尚小,还想伺候在父母的膝下,不想那么早嫁人为妇。” “你……”冉辨不禁怒起,指着女儿的鼻子。 “你都快十三的年纪了,哪里还小,你看你当初的那些玩伴闺蜜,哪个不是都嫁人定亲的,惟独你百般推脱。若过了十五还未出阁,那才是丢人的事情,你父亲我这张老脸要往哪里搁呀。” 冉敏哼了一声,扭过头去说道;“我就算要嫁,也是要嫁万中无一之人,若是强迫我嫁一个我根本不喜欢的人,那样和死了有什么区别,父亲你又何必强逼于我。” “放肆。婚姻嫁娶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由得你胡闹。” “我偏不。”冉敏扬起脑袋,一脸倔强的说道。 “你……你……你……”冉辨气的直哆嗦,一旁的冉夫人连忙上来劝架,冉辨所幸将气都撒在了她的身上,“都是你天天惯着她,才养成她今天这种骄纵的性子。你看看她整天满脑子都是什么想法,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说完冉辨便气冲冲的甩袖离去,冉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口气,也转身离去。只剩下冉敏一人在屋中发呆。 揉了揉有些发痛的太阳穴,又想起了刚刚的事情,冉敏抱膝怔怔的望着窗外,竟有些痴了。 第十一章 恶斗(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根据热心读者的反馈,第十章已经进行了修改,感谢各位的宝贵意见,谢谢。 出了冉府,赵信心不在焉的上了马车,连高明问自己的话都充耳不闻,只是挥了挥手让他快点上路。他对这个冉敏的感觉倒是挺好的,至少不讨厌反感了。 路上正专心想着,忽然马车巨震,猛然停了下来,赵信猝然不防下头狠狠的撞上了车门。 一阵眩晕传来,赵信揉了揉创处,勃然大怒道;“高明,你老小子想害死本少爷是吗,怎么驾的车?” 车厢外却传来来高明不自在的声音,“少……少爷,有人找您。” “谁找本少爷。”赵信晃了晃脑袋,从马车中钻了出来,却猛然见一丈外正有五六骑拦在了路中间,挡住了马车的去路。见赵信出来,都不怀好意的看着他嘿嘿直笑。 这些骑士都是少年儿郎,一个个鲜衣怒马,满脸的桀骜和轻浮,一看就知道是公族官宦子弟前来寻事。路人见此大多识相的远远避开,不敢靠近,生怕惹到了这些二世祖们被殃及池鱼。 赵信心中“咯噔”一下,心想坏了,第一个下意识的反应就是想缩回马车中。却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的落在自己的脸上,只好硬着头皮钻了出来,满脸堆笑的拱了拱手道;“幸会,幸会,实在幸会各位。” 当先一名尖脸少年重重的哼了一声,阴阳怪气的说道;“我们碰到你是幸会,你被我们碰到可就是倒霉了。赵信,你小子不是有种吗,怎么躲在家里一躲就是三个月,要逮到你还真不容易呀。” 这尖脸少年赵信倒是认得,而且“交情”还不浅,他正是已故相邦阳泉君赵豹的少子赵敕。赵豹是当年主父登基时先王托孤的重臣之一,主父年少即位时被委任为相邦,在公族中影响力极大。只可惜这赵豹为人恭谨,生的几个儿子却飞扬跋扈,毫无半点他的为人之道,所以赵豹故去后,他的家族一落千丈,家财也被挥霍一空。 这赵敕年纪与赵信相仿,也是邯郸城内顽少中响当当的一号人物,仗着自己父亲的残留的威名横行霸道,邯郸城内的许多官员都曾是赵豹的门生故吏,所以对赵敕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是闹得太过分大多都不闻不问。赵敕因此也愈发肆无忌惮,成为了邯郸有名的恶少。 赵信偏偏对他看是不惯。他为人聪敏异常,有着满肚子的鬼点子,再加上为人十分仗义,身手也是不错,便也成为了邯郸城内顽少中的一个领袖,身边也有着一大批追随者。 一山不能容二虎,赵信和赵敕这两个本家自然相互看不顺眼,于是彼此打斗不断,上次赵信就是用计将赵敕等人骗到了一处荒地,迎头将赵敕一顿暴打,这梁子便也结上了。 赵信吞了口唾沫,心中飞快的将对方数了一遍,正好七人七骑,赵敕三人他是认识的,还有四人却从未见过面,其中当先一人神态傲然,赵敕等人又隐隐的团簇着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来路。赵信脸上仍然笑嘻嘻着,脚步却悄悄的后退,心中盘算着逃走的路线。 那神色傲然的少年似乎猜出了赵信的想法,对身旁的人使了个眼色,四人会意,迅速催马上前将马车团团围住,绝了赵信逃跑的念头。 那少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开口问道;“你就是赵信?” 那少年看上去比赵信大上一些,约莫十五六岁的样子。高头大马,浑身白衣飘飘,再加上俊美的容颜,到是绝妙的世家子弟。只是眼角处微微青浮,眼神也甚为轻佻,一看就知道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 赵信拿捏不住这人的来历,只好陪笑着说道;“正是再下,请问足下何人?” 那少年还没开口,赵敕却抢着说道;“你听好了,这可是当今主父的亲叔父公子成的儿子,如今大王的叔父赵权。” 若是别人,或许听了公子成会不以为然,赵信确实深晓其道。公子成身份尊崇无比,是主父的亲叔父,也是当今赵王的嫡亲叔祖父。他如今虽然挂这样一个位尊无权的左师之职,但却是赵国公族的领袖人物,而公族的正是赵国最庞大的一股力量。 近在朝堂,远在边军,公族影响无处不在,早已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团体,几代赵国君王的更替,皆是由公族暗中推动。虽然这几十年来主父在位时几经打压,公族的势力却仍然庞大,即便是强势如主父,也只能想尽办法束缚公族的发展,而不可能将其根除,因为说到底他自己本身也是公族中的一份子。 可以说除了赵主父外,赵国朝堂当属公子成的影响力最深,即便是相邦肥义,也未必强他。这个赵权,正是公子成最宠爱的小儿子,能文能武,生的又相貌堂堂,正是少年得意时。所以他的堂弟赵敕求上门来时,他就也顺口答应了下来。 赵权似乎很不满赵敕的插嘴,横眼瞪了他一眼,这才慢悠悠的回过头来,语带傲慢居高临下的看着赵信道;“听说你很是嚣张,连我的堂弟都敢欺负,你当如何赔礼道歉。” 赵信飞快的瞪了一眼赵敕,然后低下了头,心中飞快的转着念头,想着如何应对。 赵敕这家伙真没用,打不过自己竟然去找外人帮忙。 这个赵权倒是个硬茬子。论家势,他父亲是堂堂的公子成,主父的嫡亲叔父。而自己的父亲不过是出身旁支的宗室,虽为内史,可在公子成这些人眼里想必是看不上的。 论能耐,这个赵权长自己好几岁,又是带剑配甲之人,武艺想来不差,况且对方人多势众,自己势单力薄,绝非他们的对手。 想到这里,赵信心中已经打定主意服软,心想好汉不吃眼前亏,君子报仇是十年不晚,等回头再好好收拾赵敕这个没骨气的家伙。 满脸堆笑上前,赵信低眉顺眼道;“原来是公子权,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失敬失敬。信虽然才疏学浅,但常常听家父提及公子成的少子自小聪慧,三岁识字五岁断文,才十来岁的年纪就已文武双全冠绝邯郸。家父时常教育我要以这位同族的才俊为榜样,我也时常日思夜想,以公子你为鞭策上进之动力。今日能得见真容,实在三生有幸,万分荣幸,兴奋至极呀!” 饶是赵权脸皮极厚,被赵信这么一番铺天盖地的谄媚之词迎面砸来,也不禁有些晕头炫目。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由自主的张嘴喜道;“你父亲当真如此夸我?” 赵信满脸坚毅的点了头,十分诚恳的说道;“这个自然,我若骗你,我赵信就屁股长疮,脚底流脓。”赵信发毒誓时却使了个心眼,故意卷起舌头,说到“赵信”时含糊不清的念成了“赵敕”,心想你屁股长疮那是最好。 赵权却浑然没有听出他话中的使诈,而是满脸欣喜的哈哈一笑。他自小就是在在他人的夸耀生中长大,向来十分自得,这番又从外人口中得到证实,更是兴高采烈。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赵权和赵信本就无仇,被他这么一番马屁拍来到是舒服至极,连带着看这个小子也觉得顺眼了许多。一旁的赵敕倒是看着有些干着急,急忙跳出来满脸委屈的喊道;“堂兄,你可是为我出头来的呀。” 赵权这才想起了来的目的,扭头看了看满脸“可亲”的赵信,心中着实有些为难。他和赵敕本就是远房堂兄弟,年幼时赵豹还当时和公子成家有些来往,到也认识,只是赵豹去世后疏远了很多。这次赵敕找上门来求助,他也是闲着无事想来玩玩,再加上赵敕出手并不小气,送了他一份极为厚重的礼。 既然都收了人家的厚礼,那赵权自然也要替他出头,所以面色有些为难的看着赵信。赵信八面玲珑,自然猜出了赵权的想法,便正色转身,煞有其事的向赵敕弯腰一躬身道:“之前多由得罪,还望族兄能大人有大量,原谅小弟的不是。” 一旁的赵权见赵信识趣,便也打了个哈哈道;“说的极是,我们本就是一家人,都是赵氏族人,何必要如此交恶呢。既然赵信已经向你道歉,你不妨大大方方的一笑泯恩仇,岂不快哉。” 赵敕心中憋屈至极,自己花了近半的积蓄送给了赵权,本想借着他的势狠狠的教训赵信一番,却不料落得个如此不了了之的结局。可赵权既然已经开口,他自付又得罪不起,只好忍气吞声的应了声。却见赵信朝他促狭的挤了挤眼,满脸的奚落神色,赵权望来时又迅速的恢复平常神色。 赵敕勃然大怒,却又当着赵权的面不敢发作,只好气呼呼的瞪着赵信,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目光扫至,却看见赵信的车夫高明居然也满脸的笑容,坐在一旁的车架上偷偷笑着。 赵信他不敢怎么样,可是区区一个下人他哪里会放在眼里。挥起马鞭狠狠抽去,怒吼道;“你个狗奴才,我看你是活腻了,竟然敢嘲笑本公子。” 第十二章 恶斗(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高明猝然不及下被一鞭抽在脸上,顿时捂着脸惨叫这跌落下车。赵敕收鞭不及,马鞭的末梢抽在了车架前的马臀之上。那马吃痛,长鸣一声踏步上前,车轮霍然从高明胸前碾过。倒地的高明一声沉哼,挣扎了一下就再也动弹不得。 赵信这才反应过来,急忙上前扶起王福,却见他面如白纸,胸口凹下去一大块,只见进气不见出气,眼看是不行了。 赵敕到底是少年心性,见出了人命心中也有些害怕,急忙转身想要逃走,却见赵信如同发疯般扑了上来。赵敕逼闪不及,在马上被他扑了下地,拳头犹如雨点般落在他的脸上,吃痛下连忙大声求救。 一旁的几名同伴见状急忙跳下马,上前手慌脚乱的拉开赵信,赵敕满脸青肿狼狈不堪的从地上爬起,指着赵信歇斯底里的喊道:“打死他,给我打死他。” 赵信却丝毫不惧,任由拳脚在自己身上落下,只是血红着眼满脸戾气的狠狠盯着赵敕,状若疯狂。这个高明虽然只是他府上的一名下人,却是自幼朝夕相处,感情自然极为深厚,如今却惨死在赵敕的手中,他如何能不悲痛欲狂。 “赵敕,我要杀了你为高明偿命。”赵信满脸悲愤,大吼一声,竟平段生起一股巨力,生生的将按住自己的四人挣开,拔出佩剑高高跃起,剑尖直指赵敕。 这时在一旁观望的赵权已经发觉不对,迅速拔剑出鞘,拦截住已经陷入疯狂的赵信。 “铿”,两剑相交,剑锋却传来一阵巨力,赵权心下骇然,心想这个小子怎么如此大的气力,当真是怪胎。来不及多想,只见赵信刷刷刷数剑抢攻而来,正是王诩教授他的剑法,精妙至极,匆忙之下赵权竟被逼了个手慌脚乱。 王诩教授的剑法虽然精妙,可赵信毕竟习之不长,再加上赵权年长力强,数招慌乱之后便也站稳了阵脚,将赵信压制下去。见赵信情绪激荡之下剑招之间的漏洞百出,便寻机将赵信的佩剑击飞,猿臂长舒,想要趁势将他擒住。 却不料赵信一缩身子,竟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向右俯身,躲过来赵权志在必得的擒拿,反而顺手一勾,狠狠的一记重拳打在赵权的鼻上。 赵权眼前一阵剧痛传来,泪水瞬间夺眶而出,狠狠的一脚将赵信踹到,大叫着捂着鼻子退后。赵敕等人正好围了上来,一把按住地上的赵信拳打脚踢。 赵权摸了摸鼻子,只觉得疼痛无比,又看手上满是鲜血,顿时又怒又羞。他自小性子娇宠无比,何时吃过如此大亏。怒极之下大吼一声“让开”,挥剑上前就要刺向地上的赵信,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才能一解心头之恨。 此时赵信正被众人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抬头见雪亮的剑锋已经就在眼前,想要躲避却也来不及了,只好睁着眼等死。一旁的众恶少也是吓得目瞪口呆,浑然不知所措。 一般像这些豪门大族的子弟之间相殴,大多是讲究规矩的,那就是轻易不动兵器。因为不动兵器,就算打的再恨再惨,也至多在家休养几月,而一旦拔剑相向,那就是不死不休之事。 大家都是有背景有家世之人,能在邯郸一亩三分天混下去,谁也不是简单的主,如果惹出了人命,那对方家族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所以也只有赵权这种愣头青仗着家世,怒极之下才会拔剑想杀了赵信。赵敕一众人不敢阻拦,只是心中有些害怕,依照赵权的家世或许赵信家中无法拿他怎么样,自己就未必会有这么幸运了。 眼见剑刃要刺入赵信的身体,异变却生。只听见一声惨叫,赵权的剑一抖,避开了要害只是刺入了赵信的肋间。赵权弃剑,抱住右腿痛苦的倒在地上呻吟。赵敕等人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都满脸困惑的愣在那里。 这时街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队得到消息的赵国巡卒已经赶到,赵敕一见事情闹大了,害怕之下便立刻抱起还在地上翻滚呻吟的赵权,转头就跑,只扔下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赵信。 远处街边的一处酒馆,二个身穿布衣的青年正气闲淡定的喝着酒水,身前放着几碟简单的下酒菜,似乎发生的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 右边一黑衣青年,相貌俊美却神色淡然,只是专心的喝着酒,神情仿佛这世间所有的一切都是与他无关的事情。左边的褚衣青年倒是神情带笑,笑容中满是不羁神色,相貌虽然不及黑衣青年俊美,却多了分洒脱。 黑衣青年放下酒杯,微微皱起眉头,语气冷淡的说道;“你很是多事。” 褚衣青年晒然一笑。放下酒杯道;“我不过是喜欢那个少年倔强的样子,所以才顺手相助而已。再说他出手的剑法颇有几分墨家的味道,没准和我们墨家有些渊源。” 黑衣青年微微一哼,又道:“那你为何不索性好人做到底,打断了那人的腿却又让他刺中那少年。” 褚衣青年夹起一块牛肉入嘴,闻言笑道;“很简单呀,因为我有些看不惯他的轻浮油滑,所以能让他吃点苦头。” 黑衣青年重重一哼,不以为然道:“你真的很无聊。” 褚衣青年哈哈一笑,打趣道;“那是自然,如果我不无聊的话怎么会跟你这个木头坐在一起喝酒。” 黑衣青年却面无表情的说道:“我再提醒你一次,你我此行合作的目的无非就是为了一件事,那些少年非富即贵,你最好不要节外生枝,莫要影响了三宗合作的大计。” 褚衣青年神色不为所动,只是晃了晃已经残酒不多的酒壶,摇头怅然道;“酒兴已败,煞是无趣,不如换家酒馆再痛饮一番,走吧。” 第十三章 缘聚缘散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也不知道在黑暗中沉睡了多久,赵信被耳边的说话声给吵醒了,悠悠醒转过来。隐隐听到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说道;“赵内史,令公子的伤势虽然严重,却并未伤及肺腑,所以静养一段时间当无大碍。” 赵信这才隐隐想起来自己好像被那个赵欣刺了一剑,之后就全无印象了。这时又听见父亲沙哑的声音响起,“多谢谢先生,小儿的伤势就拜托给您了,还请您在府上屈尊盘桓几日。” 一听到赵颌的声音,赵信心里没有来一阵慌乱,心想自己这次闯了那么大的祸父亲肯定不会轻饶自己。正挣扎着想要睁眼,眼皮却像灌了铅一般沉重,怎么睁也睁不开。肋间又一阵剧痛传来,忍不住低声呻吟一声,一阵困意上涌,又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睁眼已是天明,赵信挣扎的坐起了身子,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胸口还是隐隐作痛,唇间也干的厉害。睁开眼皮,目光顺着床边向外,却见赵颌正坐在床榻边,以手撑头打着盹,看上去疲倦至极。 大概是赵信起身的声音惊动了他,赵颌顿时醒了过来,见赵信正倚在床边看着自己,先是一怔,旋即大喜道;“信儿,你醒了?” 赵信有些虚弱的点了头,微微张嘴,喉间却一片干涩。眼神望向床边的桌上,赵颌立即会意,说道;“你是要喝水是吧。” 站身起来去倒了一碗水,小心翼翼的递到了赵信唇边,赵信迫不及待的接过喝了起来。赵颌见他喝得极快,转眼就喝下去半碗水,犹豫了一下,还是狠心夺下了水碗,口中说道;“谢侍医特意吩咐的,你醒后不能喝太多的水,否则对你的身体不好。” 赵信见父亲眼睛红肿,满脸的胡须拉茬的样子,心中不由感动。要知道父亲自他记事以来,生性一直都极好洁癖,不管遇见如何要紧之事也从未见他有过失态的时候,这次想来是忧心自己,所以才不眠不休的守在床边。 赵颌见儿子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忽然想起了自己三日未曾洗漱,现在想来十分狼狈。老脸不由一红,有些尴尬的笑道;“你母亲正在为你熬药,我这就去唤她过来。” 说完就起身匆匆离去,没过多久就见赵颌和李氏急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陌生的老人。当先的李氏见自己的宝贝儿子终于醒了过来,激动的上前搂住赵信,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倒是牵动了赵信胸前的伤处,让他呲牙咧嘴的倒吸了口冷气。 李氏这才注意到自己的动作太大了,急忙拉开了距离,关切的问道;“信儿,你没事吧。” 赵信勉力一笑,打趣道;“现在还没事,可是娘亲你要是再用点力,我就有事了。” 李氏破涕为笑,轻轻的拍了拍赵信的手背,佯怒嗔道;“你个不懂事的孩子,你可知道你昏迷了三天三夜,你娘和你父亲有多担心吗,一醒来还有心情嘲笑你娘。” 赵信伸了伸舌头,咋舌道;“不是吧,我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呀,难怪说怎么头这么痛。” 赵颌含笑着看着母子二人,回头小声的和站在身后的老人轻轻说了句话,那老人微微点头,上前一步从李氏的手中接过赵信的手,伸指微微搭在他的脉上。 赵信知道这是为他把脉,也不敢乱动,只是耐下性子来等着这老头说话。 谢侍医先是凝神把脉一会,面色微微一怔,旋即脸上有些惊色。又翻开他的衣服查看了下肋间的伤口,更是满脸古怪的看着赵信,忍不住嘟囔道;“怪了,怪了,当真奇怪。” 一旁的赵颌李氏见他神色有异,顿时大为紧张,几乎是异口同声的问道;“怎么了?” 谢侍医这才想起二人正在旁边,连忙摆手解释道;“二位莫要惊慌,令公子身体已无大碍,想来休养几日就可以下床走动了。奇怪的是老夫一生行医四十余年,从未见过象令公子这么强健的身躯,别人若是伤了胸腹,怎么也要在床上休养月余才能无碍,可令公子才短短三天伤口就已愈合大半,当真是奇哉奇哉,闻所未闻。” 说到这里谢侍医不由摇头晃脑起来,满脸迷惑的看着赵信,那眼色看着赵信心里有些发毛。心想要不是父母在这里,没准这个变态的老头会在自己身上重新捅个伤口研究一番。 赵颌这才放下心来,连忙道谢,谢侍医连连口称不敢。两人又客气了一番,赵颌便让下人取了份厚礼送谢侍医回府。 一家三人又聊了一会,赵颌和李氏见赵信神情有些萎靡,担心他重伤初愈精力有所不支,便都离开房内让他好好休养。 赵信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会,觉得有些无聊,忽然又想到这三日自己一直昏睡在床,那岂不是让王诩在河边白白等了三天。一想到这个令人琢磨不定的师父赵信就觉得头皮发麻,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心虚,连忙坐正了身子,按照他传授的功法盘腿打坐。 才刚刚坐好,就听见耳边忽然一声轻笑传来;“你小子还算有良心,终于想到为师了。” 赵信脱口而出;“师父,你怎么在这。” 眼前一花,王诩已经从屋顶悄然飘落,闻言晒然笑道;“我若不在这里,你以为你这几日能这么容易就复原吗?” 赵信嘻嘻一笑;“那多谢师父了,我说呢,我一听那老头子说的古怪,第一个就想到了师父您。到底是我师父,关键时候果然够仗义,那天在街上也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吧?” 却没想到王诩摇了摇头,道;“为师那前二日等你一宿未见,便来你家兴师问罪的,却见你这副样子躺在床上。” 赵信奇道;“那就奇怪了,我本来还以为是师父你出手救我的。” 王诩有些不解的问了下当时的情况,赵信也只记得当时赵权眼看就要刺中自己的时候,却忽然折腿倒地,这才偏开了要害部位。随后赵信剧痛下就已经失去了直觉,醒来就已经在家中了。 王诩略微思索了会,开口说道:“想来当时你身边不远处有高手在旁,这才出手相助救了你的一条小命,听你这么说来这人无踪无迹,料来武功绝不会低,恐怕是名高手。” 赵信顿时大感兴趣的问道;“高手?能有多高呀?” 王诩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反正比你高的多,要杀你简直易如反掌。” 赵信咋舌道;“我可是你徒弟呀,堂堂鬼谷子的嫡传弟子,怎么被你说的如同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一般。” 王诩伸指弹了弹他的脑袋,“莫要乱说,你才入门多久?人家也许是浸淫了几十年的高手,你如何能比得过。天下的武功各有差异,但练功的方法却殊途同归,那就是只能勤练多习,若想偷懒,那是一点门都没有。你若是不勤加练习,堕了我鬼谷门的名声是小,下次你再逞强丢了性命可就是大了。” 赵信嘿嘿一笑,信心满满的说道;“放心师父,我这人别的都没,就是好面子。这次我被人家打的可惨了,这场子我迟早要找回来。你放心就是,我一定勤学武功,决不再偷懒了。” 王诩闻言欣慰的点了点头,“你能这么想就最好了。” 王诩又替赵信检查了一遍伤口,又喂他吃下了精心熬制的汤药。 王诩自号鬼谷子,道家、兵甲、阴阳、星象、医巫无一不同,无一不精。他在医术上的造诣自然远非谢侍医一个区区的邯郸名医能比的,再加上他精通修身之术,有他在此,赵信的康复自然是事半功倍。 待查看一番后,王诩才语气轻松的说道;“没事了,最多一两天,你的伤口就能复合了,这段时间自己注意下多调息,还有饮食方面,就按照那个谢老头说的如此即可。” 说完顿了顿,又从怀中掏出了一本薄薄的布帛,将它递给了赵信道;“我要暂时离开邯郸一段时间,这三个月来我已经将基本的功法教给了你,你若勤加修炼必会有所小成。这些是之后的一些心法和招式,以你的天资想来并不难以领会。” “至于兵法,你的天资也出乎我的预料之外,我想即便是当年孙膑,也未必强你太多。可你毕竟年幼,又缺乏实践和火候,贪多嚼不烂,你现在还是先好好琢磨透之前所学的为妙。” 赵信神色怅然若失,语气也有些低沉,“师父,你要走呀。” 这几个月的相处,赵信早已经将他当成了自己的至亲之人,突然听到他要离开自己,自然心中会满是不舍。 王诩微微一笑,道;“天下无不散的宴席,缘聚缘散本来就是这世间最为平常的东西。况且我们只是暂时分开,如果有缘,相信不用多久就会相聚。” 赵信低下了头,语带哽咽,“师父你好好的怎么突然要走了。” 王诩犹豫了下,叹了口气说道;“这些事情为师本来不想和你说的,不过既然你已是我弟子,知道的话也并无不可。我当年年轻气盛时,曾结下不少仇家,如今想要避世却不能遂意。这次也不知道他们如何得知我身在邯郸,纠集了当世的数名高手前来寻我。我不欲多事,所以想先回避一下。” 赵信大吃一惊,满脸紧张的问道;“师父,这些人很厉害吗,那你岂不是会有危险?” 王诩鼻子重重哼了声,傲然道;“我若想战,天下谁人能挡得住我。” “这次找来的不过是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晚辈而已,我和他们的祖师有旧,欺凌晚辈就算取胜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省的麻烦,我避开他们就是。” 赵信这才放心的点了点头,“这样就好,那师父我要是像你该怎么才能找到你?” 王诩眼角带笑,摸了摸赵信的头,笑着说道;“你若想找为师的话,在中牟以南二百余里有一处渡口名叫乌衣渡,渡口有个钓鱼哑巴老头。你只要跟他说‘月落星沉’四个字,他就会带你来见我。若是说错半字,他都会取你性命,你可要记好了。” “师父放心,徒儿记住了。” 第十四章 以势压人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鬼谷之术果然精妙,才不到十日的时间,赵信的伤势就基本愈合了,日常行走已无妨碍。赵颌心疼儿子,这些日子也不强求他读书习武,只是让他在床上精心休养,倒是赵信自己在屋中憋的难受,便拿出中王诩这些日子传授的兵法细细品读。赵颌和李氏见此也甚为欣慰,只觉得儿子这段时间懂事了许多。 只是赵颌这些日子来的脸色却是越来越差,每天都忙于政务,与赵信不多的相处时间里也是眉头紧缩,常常心不在焉。起初赵信以为父亲是政务太过繁忙,倒也没放在心上,可时间一长却发现连李氏也整天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便知道肯定是父亲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来定是公子成为子寻仇来了。 午膳时赵信借机向母亲问起此事,李氏知道儿子平时聪敏过人,没准会有什么主意,便也就告诉了他。原来赵权当日在街上竟被人生生用利物击断了右腿,送回府中救治后虽然保住了一条腿,却也少不得卧床数月。溺爱幼子的公子成暴怒之下强压着城卫全城大锁,却没有抓到当街行凶的歹徒,于是自然便将这笔账算到了赵信头上。 公子成此人性情刚烈,身份超然,在公族中拥有极强的号召力。当年赵雍“胡服骑射”时正是得到了他的支持才得以顺利进行,事后赵雍为了削弱公族的势力,便暗中夺其权,只让他做了个位尊无权的左师。可是赵雍心中到底是对这个亲叔叔有些愧疚之心,平时也对他多加礼。公子成年事愈高,性情也愈加暴躁,凡是有人冒犯与他必定睚眦必报,更何况这次是最宠爱的幼子被人打断了腿,这让他如何能够容忍。 于是公子成连夜入宫,在主父宫外长立不起,迫使赵雍点头答应为他讨回个公道。按照赵雍的想法,这无非就是少年儿郎争斗的一件小事情,公子成却小题大做的闹到朝堂之上。他通过肥义将他的意思转告赵颌,想让他的儿子登门向公子成道个歉,就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要因为这点小时影响朝臣之间的关系。 却不料平素沉默纳言的赵颌居然倔劲上涌,不肯就着这个台阶下给公子成道歉,而是据理力争,坚持自己的儿子是因为家仆被杀才出手反击的,倒是赵权和赵敕等人是杀人凶手,自己的儿子也几乎死在赵权的剑下。 赵颌的不肯让步让公子成大发雷霆,怒极之下竟然在朝堂上拔剑相向,幸好一旁的李兑为人机灵,一把抓住了暴怒下的公子成,这才没有让事情闹大。公子成的跋扈和赵颌的不识相让赵雍也大为恼火,索性甩袖而走,任由二人在朝堂上对骂。 到了第二日,公子成竟然召集了数十名五百石以上的官员联名上飘天文学络出数项罪名扣在赵颌头上,上书的奏折堆积成山。 此事轰动朝野,群臣一时议论纷纷,公子成代表的无疑是强大的公族势力,而赵颌却单枪匹马,无依无靠,除了和他的妻舅李兑来往较为密切外,倒真是孤家寡人一个。熟强熟弱,自然立见分晓。 只是主父的态度却让人琢磨不定,他在接到弹劾的联名书后的第二日便离开了邯郸,率领亲骑羽林北上巡查代郡,将烂摊子扔给了自己的儿子赵何,让他亲政处理此事。 王宫内,赵何小脸上满是苦恼,望着桌案上的竹简,有些不知所措的望着座下站着的肥义,哀声道;“师傅,你说寡人应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 “王上以为当如何?” 赵何挠了挠头,腆然道:“寡人觉得这本来就是件小事,无非就是互相看不顺眼打了一架,不如在王宫摆个酒宴,让他们两家握手言和,你看怎么样。” 肥义微微一笑,“王上的心思是好的,只怕公子成不会领情。如今他劳师动众,摆明了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他这个人向来性情固执,况且手中还有赵颌的把柄,若王上不能给他个合理的交代,恐怕他会一直闹下去。” 赵何“哦”了一声,有些不情愿的嘟囔道;“难道我就非得听他的呀,这个老头子我看也不是什么好人,你看他在朝堂上咄咄逼人的样子,连父王都被他气走了。现在又来逼着寡人,当真不是什么好人。” 肥义微微一躬身,语气有些责备的说道:“王上也不能如此说,公子成虽然性情偏执,但对赵国、对大王您还是忠心耿耿的,在公族中也是很得人心,否则依主父的性子也不会容忍他一再胡闹。而且他怎么说也是大王您的长辈,作为晚辈不当在背后议论长辈的是非。” 赵何伸了伸舌头,笑道;“师父你倒是个好人呀,两边都不得罪,那你教教我当如何处理。” 肥义微微一沉吟,道:“此事可大可小,但若处置不当,恐怕会对将来大王您亲政有所影响。” 赵何面露不解,“明明是他们两家的争斗,怎么和寡人也有关系?” “公子成此人在公族中威望极高,若是王上你这次偏向赵颌,必然会遭他记恨。王上您毕竟年幼,即位时日又不久,他若不配合的话,那必然会平增许多阻力。” 赵何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那师父你的意思就是我们要偏向公子成?” 却不料肥义仍然摇头,“也不对,这个赵颌看似无所凭仗,可大王你若牺牲了他来迎合公族,恐怕会寒了很多人的心。” “主父执政二十年间曾破格提拔了大批的寒门子弟,只要你又才华,无论出身主父都会大胆任用。这些人有别于公族和豪门大族出身的官员,大多是游离在各股势力之外的中下层官员,虽然未必位高权重,却也是朝堂不可缺少一股势力,王上若要亲政,这些人无疑是您争取的最好人选。” “而赵颌无疑是这些人中最具代表性的,也是官位最高的。赵颌此人虽然是公族旁支,却是不折不扣的寒门出身,靠的正是他的才华才有了今日的地位。所以王上你若是处事不公,恐怕会让朝中不少人生起兔死狐悲之意。” 赵何低头思索了片刻,这才点了点头,“师傅,我明白了,你是要我不偏不倚是吧,可是事情总要有个处理结果的呀,我怕最后落得个两边得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肥义见赵何已经开始试着思索权利平衡了,心中颇为欣慰,这无疑是一个合格的君王所该具有的基本素质。至于赵何提的问题,他心中其实早已有了对策,只是一直在诱导着赵何从一个君王的角度思考。 “王上,公子成既然已经联名上书,又有那么多人证物证,按律我们当查一查赵颌。” 赵何奇怪的问道;“师傅你也觉得这个赵颌真的有问题吗?” 肥义嘴角露出一色笑容,道:“身为内史,经手全国的钱粮谷物,若是公子成有心找他麻烦,又怎会找不到把柄呢。否则你认为为何会这么巧,被公子成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内找到那么多人证物证呢?” “所以赵颌要查,否则公子成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不过派谁去查就是个学问了。” “那派谁去?” “司寇李兑。” “李兑?”赵何挠了挠头,想了一会,忽然拍手笑道;“我懂了,师父你这是想把难题推给他。” 肥义呵呵一笑,轻捋长须笑道;“正是如此,司寇本就是掌刑律责罚,所以让李兑查办此事也合乎情理。妙就妙哉李兑的身份特殊上了,于公,他名义上也是王上你的老师,有资格替大王查办。于私,此人为人八面玲珑,与公子成的私交甚好,可是赵颌又是他的妹夫。” “所以大王任命他去查办,无论是公子成还是赵颌想来都不会反对。若是处理的结果偏袒公子成,他人只会觉得是李兑为了讨好公子成而摒弃亲族,若是偏向于赵颌,则公子成必然会记恨与他,而不会怪罪到王上您的头上。” 赵何哈哈一笑,道:“谁说师傅你是老实人了,我看你坑人的本领一点都不差呢,这么一来无论结果如何,倒霉的都是李兑,与寡人无关。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只是苦了李兑。” 肥义微微一笑,“君辱臣死,为臣者本该就为王上分忧,李兑他身为少傅,自然更要有此觉悟,不过大王也当和他推心置腹的一番说道,以免他心中有所埋怨。” 赵何点了点头,“好,我一会就召他进宫。” 顿了顿又好奇的问道;“那师父你猜猜李兑到底会偏向谁呢?” 肥义摇了摇头,“老臣不是他,猜不出他的心思。” 嘴上话虽然这么说,肥义心中却是雪亮。李兑为人善于专营,权欲极重,与公子成走得近无非就是为了得到公族的支持。赵颌虽然是他在朝中一大助力,但与得罪公子成比起来仍然得不偿失,所以依照李兑的性子,这次赵颌必然会没有好果子吃了。 第十五章 志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肥义猜测的果然没错,李兑受命查办此事后,却只是一板一眼的按照程序所办。其实公子成提供的所谓人证物证漏洞百出,稍微推敲一番便站不住了,可李兑却视而不见,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摆明了不想得罪公子成。 不到几日,流言已经传开,朝臣内纷纷传出赵颌即将被免职的消息。而当事人赵颌却依旧我行我素,每日照常上朝,退朝后埋头去府衙办公,一切的流言都充耳不闻。 这一日用完晚膳,赵信心不在焉的扒着碗中的粟米,余光不时看向父亲,欲言又止,时不时又看向李氏。 儿子的这点小动作自然瞒不过赵颌,他轻轻放下碗筷,转头望向赵信,平静道;“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吧,不要一副吞吞吐吐的样子。” “恩。”赵信应了声,放下了碗筷低头道:“父亲,朝中的事情我也已经听说了,是孩儿不懂事,为你惹下这么大的祸端。” 赵颌不悦的瞪了一眼李氏,有些埋怨她将这些事情也告诉儿子。转过头来又看着儿子淡然道;“这事怨不得你,高明从我年少时就跟随我的左右,一直对我们家忠心耿耿,如今却惨死他人之手。别说是你,即便是我当时在场,恐怕也会拔剑为他报仇。所以这件事上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无须自责。” 赵信听了这番话非但没有轻松,反而脸上露出惭愧之色,又道;“可是此事公子成却迁怒于父亲你,如今处处与你为难……” 赵颌笑了笑,心中倒是为儿子的懂事欣慰许多,道;“信儿你无须忧心此事,为父自然有办法。” 李氏忍不住插嘴道;“你能有什么办法。” 赵颌正色道;“大不了脱去这一身官袍,让公子成遂意罢了,他难道还能将我们赶尽杀绝吗?赵国有赵国的律法,刑不上大夫,自古便是如此,他所要的无非就是争个面子而已。” “夫人你不是常常埋怨邯郸的生活太过无趣,怀念当年的田园生活嘛。现在倒好,正好我们去除一身的俗气,重回田园山水之间,男耕女织,相夫教子,不再理会这时间的混事,象庄周一般隐于山林,岂不快哉。” 赵颌说到此处时,轻捋胡须脸上一副做出悠然陶醉的样子,却掩盖不住眼中的落寞之色。李氏与他十几年的夫妻,如何听不出他话语中所藏的失意和不甘。即便是赵信,也看出了父亲的言不由衷,明显是为了安慰母亲和他才故作轻松这么说的。 赵颌出身寒门,自幼寒窗苦读,成年后一心投身官场,只为了一展胸中才华。幸而遇到了主父这样敢于大胆提拔寒门子弟的君王,又有李氏一族相助,这才不到四旬的年纪就已经坐上了内史的高位。此时年富力强的他无疑是想有一番大的作为,可却因为此事要终结政治生命,他如何能不心生黯然。 李氏犹豫了下,还是低声道;“要不我去求求我哥哥,他是这次的主判官,他若有意肯帮你洗脱罪名的话,公子成就算势大也奈何不了我们。他即便是主父叔父,主父也不可能由着他一味胡来。” 赵颌却断然摇头,苦笑道;“你还不了解你这个哥哥吗,李兄这人功名心极强,一生志向都是在权势之中。他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地位,若是偏向于我必然会得罪公子成,以及公子成背后的整个公族。我们又何必为难与他呢,倒不如识趣点自己退让。” 李氏握着粉拳,银牙紧咬,不甘心的恨恨道;“难道我们真的就忍气吞声,任由公子成仗势欺人,这次明明错不在我们,他的儿子不过是折了腿,而我们的信儿却险些丢了性命,他到得理了咄咄逼人,天下焉有这种道理,我李郅第一个不服!” 赵颌神态黯然,满怀歉疚的说道;“夫人,是为父没有用,委屈了你。当初我迎娶你之时,曾经向你许诺过此生决不让你受任何委屈,可是我如今却没有能力做到。” 李氏见赵颌神情低落,便上前轻轻轻轻握住他的手,巧颜强笑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李郅嫁给你可曾有一天后悔?不做官就不做官就是,这种受气的鸟官,不当也罢,我们再象当年一样纵情山水间就是。而且我们现在有了信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多好,再也不理会这些是是非非了。” 赵颌心中感动,手微微用力将李氏揽入怀中,心中倒是淡然了许多,心想今生得妻如此,已无遗憾。 赵信在一旁一直低着头,满脸的悔恨和懊恼,忽然抬起头来大声道;“父亲,公子成那老头子要的无非就是面子,不如你将我绑起来送到他的府上任他处置。他堂堂大赵王叔,我不过他的同族小辈,他顾及颜面绝不会伤我性命的,最多我道个歉,然后被他打一顿而已。” “绝无可能。”赵颌轻轻推开李氏,面色严峻的看着赵信,断然拒绝道。 “此事如果是你犯错在先,为父绝不会姑息养奸,定会将你送交公子成处置。可是过错并不在你,却让你低头认错,我赵颌做不到!我们虽然出身贫寒,却也是堂堂襄子之后,士大夫之身,为人应当堂堂正正,上对得天地鬼神,下对的列祖列宗。不过是一身官袍,不要也罢!” 赵信急道:“可是父亲,这时你毕生所求呀,你寒窗读书几十年,一生谨慎行事,如今却要为我的鲁莽莽撞……” “好了,此事已决,你无需再说。”赵颌挥了挥衣袖,斩钉截铁的说道。又转头看向李氏,软语道;“夫人,你这几日去将家中的宅田器具变卖掉,我为官十余年,积蓄虽然不多,但想来也够我们半世简单的生活了。” 说完赵颌便挥袖大步离去。 “恩。”李氏心乱戚然,勉强笑了笑应了声,便转身离去,剩下赵信一人低着头心中默默想道:此事因我而起,我决不能让父亲为我所累,数十年的努力赴之流水! …… 大雨倾盆如注,天地间仿佛连着无数条连绵不断的棉线,随着寒风不断摇摆绵延,放眼而去尽是雾腾腾一片。 高高的石阶之下,积累下来的雨水顺着石阶急促的流淌着,渐渐汇聚成一条小河,从石阶最下层沥沥流过,却在跪着的少年脚下分流。 那少年瘦弱的身躯在寒风中不断颤抖着,浑身已经湿透,仿佛随时都会晕厥过去般。 已经到了初冬,风中已经隐隐带着几分寒意,即便是铁打汉子跪在雨中也吃不消,更何况一个重伤初愈的瘦弱少年。 赵信天明之时就偷偷离开家里,来到了公子成府请罪,公子成却拒不见他,摆明了不肯善罢甘休。赵信也不顾下人门的阻拦,强行闯入大门,冒着大雨在石阶下跪下不肯离去。 他在石阶下已经跪了整整四个时辰了,公子成却仍然不肯出面。冰冷的雨水不断顺着发髻流入颈中,眼前已经模糊一边,混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燥的地方。赵信只觉得浑身冰冷,牙关上下打架,四肢早已经失去了直觉,胸腹上刚刚愈合的伤口上却是火辣辣的疼痛,已经泛出了血水,让他不得不弯下身子压紧伤口。 他虽然并不是出身什么富贵人家,可在父母的呵护下何时吃过如此苦头,此刻只觉得颤抖的身子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唯靠着心中一股倔强强撑着没有倒下。 坚持住,一定坚持住!赵信心中不断对自己重复着这句话。他知道公子成要的无非就是这种结果,他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任何得罪他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的。 “赵信前来请罪。”他张着嘴竭力嘶吼着,颤抖的声音不断响起,每一声呼喊声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不远处的门庭处,几个下人隔着雨水看着跪在地上的倔强少年,眼中都透着丝不忍。 一名年轻些的家将望了眼身旁的老者,开口低声说道:“你说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这个孩子都在雨中跪了四个时辰了,再这么下去肯定要出人命的,主上究竟怎么想的。” 年长者摇了摇头,眼神间有些同情的看向赵信,道:“主上的性子你还不知道吗,这次小少爷被人家打折了腿,依照主上的性子如何能够忍受。再加上这个赵颌却偏偏是块又臭又硬的石头,不肯低头认错。现在好了,事情闹大了,主上为了出口恶气不惜动用了大量的人脉,对那赵颌是志在必得。剑已出鞘,又岂是那么容易收手的,我想主上就算被这个孩子的毅力打动,也不会就此收手的。只可惜这个孩子呀,唉。” 那年长者叹了口气,便也没有再说了,倒是哪个年轻些的家将忍不住说到;“主上未免也太过不近人情了,这孩子怎么说也是他的同宗晚辈,若是在他的府中跪死……” 年长者瞪了他一样,微怒道;“主上又岂是我们这些下人能议论了,我说了多少遍,你这多嘴的性子该改一改了,否则迟早祸从口出,听见了吗?” 刚刚说完,就见身后出现了一人,扭头望去,不由一愣,顿时满脸堆笑道:“李司寇,您什么时候来了,我这就去通传主上。” “不用了,我自己进去。”李兑举着仍在滴水不止的雨伞,面如止水,默默的看着雨中的赵信,伸手制止了那家将,言罢大步迈向雨中。 “赵信前来请罪。”赵信哆嗦着身子,憋足了力气又拼命喊了句,忽然觉得头上雨停了下来,有些茫然的抬起了头。 雨水顺着额头流下,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好不容易才认出来了是李兑那张熟悉的脸。 “舅……舅舅。” 李兑放下了雨伞,脱下了身上的披风为赵信裹上。 “信儿,听话,跟我回家,这是我们大人之间的事情,你不必参合其中。” “我不回去。”赵信倔强的扬起了脑袋,嘴唇已经冻的青白,眼神中却看不出一丝屈服之色。 “这事是因我而起,是我牵连了父亲,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一人做事一人当,父亲他毕生的理想都在邯郸,我不能让他为我放弃。” 李兑动作忽然僵住,为他披衣的手也缓缓停了下来,脸色犹豫了许久,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开口道;“你放心,舅舅有办法保住你父亲的,我这就去见公子成。” “当真?”赵信满脸惊喜的说道。 “我何时骗过你。” “好。”赵信连连点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惊喜,仍然有些不放心的说道:“舅舅你先去吧,我还在跪在这里好,反正已经跪了那么久了,不差这一会。” 李兑许久未语,只是静静用手轻轻的抚着赵信的头,抬头望向上方高高的石阶,忽然甩开雨伞大步向前迈出几步,转身望着赵信说道:“信儿你看,人生就像这石阶,总有人高高在上,总有人卑微的匍匐在石阶之下。你若是想命运不被别人主宰,就要一步一步的往上爬,爬到最高点,让所有人匍匐在你的脚下,只有那个时候,你才能真正掌握住自己的命运,只属于你自己的命运!你明白了吗?” 赵信用力的点头,看着李兑离去的背影,咬着牙心中默默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都匍匐在我脚下,我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我赵信一定能做到的!一定能的!” 第十六章 主父心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李兑的劝说之下,赵信的一番道歉又给够了他所要的面子,公子成最终点头答应了放过赵颌,而代价则是李兑彻底的倒入他的阵营中,唯他马首是瞻。 其实依照李兑的本意,他并不想过早的投注于赵国朝堂间的博弈。虽然主父常年重兵轻政,却毕竟为赵王二十七年,现在才刚刚退去王位不久,举国子民仍习惯以他为君。而赵何虽为赵王,却因为年纪幼小,对主父依赖极重,虽有公子成等保守大臣们的拥戴,却也只有待他年长一些后才会意识到权势的重要性,那时才会主动的对主父夺权发难。 李兑是个精明的政治赌客,虽然他并不看好主父,却也不想在局势未明前过早的投入公子成的队伍中。毕竟现在主父在朝中仍然是一言九鼎,轻易可断人生死富贵。 只是因为赵信之事,李兑才迫不得已下提前向公子成表态。李兑身为赵国的司寇,又是深的主父信任的大臣之一,他若暗中倒戈,对主父一系的打击无疑很大。正是基于此,公子成才答应放赵颌一马,不再追究他冲撞自己之事。 在得到来传信的家将答复后,强撑了一天的赵信终于松了口气,顿时晕倒在雨中,被几人手慌脚乱的抬上了马车,送回了赵颌府中。 赵信回家后便大病一场,卧床昏迷不醒,赵颌见儿子如此惨状心中悲愤无比,却也不想让李兑和儿子的付出付之东流,只能强压下心中的悲愤,一切依旧往常。 赵信这场病足足病了一个多月,幸亏身体强健才没有留下后遗之症,精神却萎靡了许多。从前那个精力旺盛、整天惹是生非的赵信再也不见了,而是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稚嫩的小脸上也有了些少年老成之色,每日在家中只是看书和习武,间歇着去信期那里学习骑射。 儿子的如此变化看在赵颌眼中,又是欣慰,又是心疼。原本有意和政治新星赵颌联姻的邯郸令冉辩,在得知赵家得罪了公子成后,便闭口不再提此事,李氏也是心气极高之人,自然也不会腆着脸去相求,此事自然也不了了之。 赵信心中对冉敏倒是有些不舍,不过到底到底是少年心性,男女之情看的并不是太重,见事情已经不可回转,便也抛之脑后了。 就在赵国朝内激流暗涌时,诸侯国之间的纵横功伐却从未停止过。秦将魏冉出武关,大败楚军,斩首五万。齐王在临池会盟魏王、韩王,以孟尝君田文为统帅,三国联军共伐秦国,秦国退入函谷关锁关自守。而此时的主父赵雍,却将目光投向了北方的中山国。 在代郡、河间巡视后,赵雍北上乐城,在边境与应约南下的燕王姬职再次会盟。 燕王职本只是先王姬哙十几个儿子中不显眼的一个,在韩国为质子,燕国的王位本是轮不到他的。却不料他的父亲燕王哙老俐昏庸,听信小人蛊惑,居然学起了尧舜将王位让给了相国子之,太子平不服,联合了将军市进攻子之,却被子之杀死,燕国大乱,史称子之之乱。 其后齐国趁机联合中山国向燕国发起进攻,很快攻下了燕国国都,当时的还是赵王的赵雍担心齐国吞并燕国后国势大增,便联合韩国立了公子职为燕王,派兵护送公子职回国登位,将齐军驱逐出境。公子职感激赵雍的恩德,同时也痛恨齐国和中山国的趁火打劫,便与赵国约为兄弟之国,同气连枝。 齐国在北面忌惮赵燕联盟的强大,便止了吞并燕国的野心,专心向南攻取宋国。赵国在‘胡服骑射’变法后国力猛增,便于赵王十九年发动了对中山国的攻并战,吞并了中山国近半的国土,却因为齐国和魏国的强势干预,才放缓了兼并中山国的步子。赵雍这次北上会盟燕王,就是心存灭中山之心,故而提前向燕王职交个底,想探探老朋友的口风。 中山国本是游牧部落白狄族所建的国家,有别于周天子分封的各个诸侯国,却因为长期在平原之地从事农耕,早已经丢掉了游牧民族的本性,和齐魏等中原国家并无区别。 中山国位子极为特殊,它横在赵国南北之间,南与邯郸相交,北与代郡接壤,三面皆为赵国所围,唯独北面与燕国相交。中山国之于赵国,便如同如鲠在喉,它特俗的地理位子将赵国拦腰分为南北两块,令其首尾不为相顾。历代赵国君主皆视中山国如眼中钉、肉中刺,数度功伐想要将其吞并。偏偏中山国虽然国小却民多善战,与赵国交战数十年间竟不落下风,又有齐国、燕国为了牵制赵国在背后支持中山,便逐渐成为了赵国的心腹之患。 直到赵雍即位后形势才发生变化,因为痛恨中山国在燕国内乱时的趁火打劫,燕王职不但不帮助中山牵制赵国,反而与赵国结盟共伐中山。齐国则忙于中原争霸,无暇顾及中山,这便给了赵国彻底消灭灭中山的机会。 在于燕国通气之后,赵雍便率亲军返回邯郸,当晚在临厥宫召开内部朝会,商讨攻灭中山国之事,身为内史的赵颌也在受邀参与之列。 因为是临时朝会,并非晚宴,所以赵颌在家中草草的吃完了晚膳便赶到了王宫中,来到王宫中不禁哑然失笑。原来他是第一次参加这种高层次的内部朝会,心中难免有些激动紧张,便早早来到了王宫,到了才发现他是第一个到的。 朝会的时间是定在戌时,还差一刻钟的时候,参会的官员门才陆续到齐。和平时的朝会不同,这次到场的都是赵国的核心官员,所以为数并不算多,赵颌四顾算了一下,包括自己在内也才六人,不禁有些疑惑,自己虽然是内史,却也绝非有如此高位,朝中不少官位犹在自己之上的却并未出席。 居于右首的是相邦肥义,他正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他下手的位子则是柱国狐易,他是三朝元老,自赵雍登基时就在朝中为官,虽非主父的嫡系,却也是主父极为倚重之人,他平素为人低调,在朝中口碑倒是不错,也是肥义极为器重的左臂右膀。 再往下就是老熟人李兑了,发觉赵颌看向自己,李兑对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 对面居首的是公子成,他正神态倨傲的坐下椅上,弯下腰和旁边坐着的代相赵固小声说笑着,不是发出呵呵的笑声,神态亲密。进门时赵颌倒是客气的朝公子成行了个礼,公子成也没有太过为难他,只是淡淡的点了点头。 代郡对于赵国来说意义重大,因为被中山国所隔故而赵国在代郡会设立一名代相,掌管代郡的大小军政事物,位高权重,地位等同上卿。赵固是主父的三代之内的堂兄,按辈是公子成的侄子,也是公族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他久在代郡,对朝中的人物到并不是很熟悉,赵颌这种新提拔上来的官员之前更是没有打过照面,所以赵颌朝他颔首微笑他便也客气的回了礼。 赵颌坐的位子是赵固之下的末位,毕竟他的身份也是公族中人,虽然血脉已经很淡了可仍然挂了个宗室之名,所以同公子成和赵固坐在了一边。起初神情有些拘束,后面倒也渐渐放开,只是坐在那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老僧入定的摸样。 已经过了戌时,主父却仍未出现。一旁伺候的宦官不断提着水壶为诸人的杯中加热水,赵颌杯中的茶已经冲了两次,喝下去都是索然无味。放下茶盏,心中若有所思,心想不会是出了什么事情吧。 抬头望向李兑,李兑见他头来疑问的目光,便苦笑着微微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情。 倒是公子最先坐不住了,他站了起来猛拍了下桌子,喊一声;“来人。” 一名宦官令急忙上前低头应诺,公子成低声问道;“主父呢,他人在哪里?” 那宦官上前附耳轻轻的说了几句,公子成才面色稍缓,坐下来继续等待,只是脸上却掩盖不住不耐烦之色。赵颌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冷笑不止,心想公子成如此急躁性子绝难成就大事,自己若是好好经营,他日必能一雪前耻。 正想着出神,却听见殿外一声高喝,“主父驾到。” 赵颌急忙随着众人站了起来,低下头在两旁迎接。只听见一阵甲胄摩擦声传来,赵雍一身戎装大步踏入大殿,身后紧紧跟随着数名将军,当先一人正是前太子赵章,他一直低着头,进来时小心的抬了头掠过众人,目光中有些复杂之色,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参见主父。” “平身。”赵雍举掌上托,示意大臣们坐下,六名将军也随之入座。 赵雍一身甲胄在身,火红的披风在后,面黑虬髯,英气逼人。以手按住腰间的佩剑,迈出数步,虎目环视座下,低声喝道;“来人,端上地图。” “诺。” 数名军士合力抬上了一副硕大的沙型图,上面所绘正是中山国的全境及其附近的邯郸代郡等地。此时赵颌心中已经猜到了,看来主父是想对中山国动手了,难怪要把自己这个内史喊来。 所为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打仗极为重要的一点就是军粮的准备和运输,而这正是赵颌的职责所在。 赵雍目光望向众人,语气着定的说道;“寡人欲取中山以添我大赵国势,诸位以为如何?” 第十七章 掌控之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看见如此阵势,诸人大多都已经猜到了主父的心思。但当赵雍亲口说出之时,在座众人仍然忍不住心情澎湃。 中山之于赵国,无疑是如同一块巨石压在胸口,极大的束缚了赵国争霸中原的梦想。从三家分晋到如今,赵国几代雄主意图问鼎中原,却被背后的中山国拖住了南下的脚步。而如今赵国国势强盛,拥有着这天下最为精锐的骑兵军团,赵国与中山国缠斗近百恩怨也将在此战了解。作为一名赵人,如何能不心情激荡。 大殿内一时静到极致,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被最中央的地图所吸引,眼中流露出向往的目光。而赵雍依旧手扶着佩剑,傲然望向诸臣,等待他们开口表态。 “臣附议。”李兑第一个反应过来,站起整了整衣冠大步踏出。 “臣以为如今我大赵国势鼎盛、武功赫赫,反观中山暗弱,齐秦各国又忙于彼此间的攻伐,此时正是天助我赵国灭中山的大好时机。” “说的好。” 赵雍豪爽大笑,对李兑满意的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其他人问道;“诸位可有什么异议,但说无妨。” 公子成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瞪了李兑一眼,对他急着表态有些不满。思付了片刻,便站起身子开口道;“主父,老臣心中隐隐有些担忧。” “哦。”赵雍拉长声音,饶有兴趣的看着公子成,伸手不以为意的笑道;“叔父有何担忧,尽管说来,寡人为你解惑。” 公子成清了清嗓子,开口道:“我赵国连年征战,军士已经多有疲惫,如今又欲开战,恐会伤及我赵国的根本。诸国征战不休,我赵国正应该借此机会休养生息,储蓄国力以图争霸。中山国经过主父您数次攻伐,早已国势衰落,无力再与我赵国相抗,如今困守国都灵寿,地不过三百里,车不过千乘。如此小国,与我赵国不是纤芥之疾,不足为虑,主父又何必大动干戈,图耗国力灭之。” 说道此处公子成躬身一礼,“主父须知,国虽大,好战必亡。” 话音才刚落,一阵冷笑声却传来。“老朽之见。” 公子成本就是火爆脾气,顿时怒目圆睁,猛地回头瞪向一名身材魁梧的将军,怒道;“牛剪,你竟敢辱骂老夫。” 那牛剪倒是夷然不惧,傲然拱手道;“老大人多心了,莫将可不敢说你,我是想起了我军中的文案替我写的奏呈,当真是又臭又长,腐儒之见呀。” 话才说完,数名将军就哄堂大笑起来,讥笑之意十足,唯独公子赵章面色如常,正襟危坐并未参与其中,到似有些城府,一旁冷眼旁观的赵颌倒是对他多看了几眼。 反观公子成被这几名将军气得青筋暴起,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又无可奈何。 在赵国武将不同于文臣,赵雍“胡服骑射”改革后,骑兵成为了赵军中最为精锐的部队,也是军队中军官的主要来源,而不同于之前将尉大多由世族豪门子弟充当。如今的这些将军们大多出身于寒门,甚至不少曾经干过马贼流寇,赵雍却一概不论出身,只看本领给予官职。 所以这些出身草莽的将军们都是主父的嫡系,大多是不买公子成的账的,他们唯一效忠的只有主父赵雍。公子成虽然势大,手却伸不到边军之中。 “好了。”赵雍见闹得有些不像话了,便伸手止住,将军们立刻屏住笑声,安静了下来。 赵雍回头望向怒气上涌的公子成,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说道;“叔父见谅,这些兔崽子们都是粗人,跟寡人在边关野惯了,不懂礼数,你不必和他们一般见识。” 赵雍轻飘飘数句,便将此事盖过,公子成虽然心中恨极,却也只好就着台阶下场。拱了拱手,面色铁青的坐回了原座。 “至于叔父心中所虑,寡人可以给你解答。”赵雍轻抚剑柄,慢条斯理的说道。 “叔父读得倒是好书,可惜没有读全。‘国虽大,好战必亡’,下一句是什么?” 赵雍目中精光闪过,“寡人来告诉你,是国虽安,忘战必危。” “想我大赵自分晋立国以来,数代先祖劈荆斩棘,苦心经营方有我赵国今日之强,可曾有一日安逸过?中山国是白狄所建,与我赵国本就是生死仇家,相互厮杀百余年。如今确实正如叔父所言,中山势衰,困守灵寿,已经无力在对我赵国构成威胁,可你难道忘了当年魏国称霸之时,魏文侯曾派乐羊攻灭中山,以之为郡,白狄残余退入山中,誓死不降魏国。数十年后魏国霸业衰退,白狄族人竟复国重建中山,再次强盛。” “白狄人之顽强,由此可见一斑。”赵雍虎目直视公子成,一字一字吐道:“所以叔父你焉能担保,今日衰落之中山国,他日不会卷土重来,若是我赵国生出变故,中山国又岂会不趁火打劫。” “中山之与我赵国,实属心腹大患,如鲠在喉,而今日寡人欲行之事,便是将这块胸口的钉子连根拔起,彻底的消灭他们的国家,同化他们的子民,让白狄人融入我赵人血脉中,永世不提中山之事。” 赵雍霍然拔出所佩匕首,狠狠的插在桌案上,目中精光暴涨,端端是霸气逼人。 公子成在他的直视之下,心头没由得一慌,连忙避开目中。他心中倒是清楚,这个侄子为人极有主见,平时虽然对自己礼遇有加,可在军国大事上从来都是独断独行,没有人能改变他决定的事情,所以识相的闭上了嘴。 “主父高见,老臣愚钝。”公子成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赵雍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移向其他大臣,沉声道;“诸位爱卿可还有疑虑?” “臣有不解,望主父解惑。”闻言望去,却是肥义站了出来,躬身行了臣礼。 “相邦有何不解,但说无妨。”赵雍倒是没有意外,只是语气平静的说道。 肥义上前一步,语气沉着道:“臣想知道,我赵国若灭中山,齐秦魏韩燕五国会有何反应。” 一直低着头没说话的赵颌只觉得眼前一亮,不由暗暗点起头来,心想肥义果然老成持重,是国之栋梁之才。不同于公子成的夸夸其谈,肥义所问的问题直接问到了问题的关键,那就是其他六国对待赵灭中山的态度。 其实论实力赵国远在中山之上,更加上这些年来的变法自强,军事实力已成鼎盛之势,连秦齐都要忌惮三分,不敢与之相抗,更何况沦为二流的中山小国。当年主父曾经大举攻打中山国,兵临灵寿城下,就是因为齐国不欲赵灭中山成坐大之势,故而联合魏国、秦国陈布大军于边境,迫使赵军主力撤出中山。如今主父又欲吞并中山,那六国的表态无疑是关键所在。 赵雍却胸有成柱,闻言只是一笑,道;“相邦问得极是,倒是寡人疏忽了,一时返回匆忙到忘记和你提前通气。不过正好借你之口问出,我便也一解大家的心头疑虑。” “此次我北上巡狩,与燕王职会盟乐池,燕王已经向我许诺,赵国若是攻打中山燕国将会鼎力相助,若诸国干预此事,燕军将会南下与我赵军并肩作战。当然,寡人自然也不会亏待这位老朋友,从中山夺取临近燕国的七座城池,将划在燕国的治下。” “韩魏一月前连同齐国击败秦军,逼退秦军锁关自守。如今秦军主力未损,韩魏为防秦军报复,定然集中大军于西境防御,我赵国之事,他们即便想管也是有心无力。秦军新胜楚军于方城,斩首五万,如今楚国正集中全力北防秦国,所以秦楚之虑可去。至于齐国……” 说道这里赵雍顿了顿,语气故意拉长,卖了个关子。 齐国向来是中山国的幕后靠山,中山国也是齐国为了牵制赵国而在其心腹布下的一颗钉子。若无齐国的支持,以赵国之强,中山国早已灭亡了不知道多少次。所以齐国的态度才是最为至关重要的。 而赵雍却语态轻视,脸色露出神秘的笑容,又接着说道;“我已经和齐王达成了协议,他取他的宋国,我取我的中山,我不干涉他攻宋,同样他任由我灭中山。我们各取所需,互惠互利,这便是我给你们的回答。” 当年赵国为了抗衡齐国,便和宋国结为同盟,相约南北夹击齐国。而宋国地处肥膏之地,正扼住了齐国东进中原的咽喉,齐王灭宋之心并不输于赵国吞并中山的念头。 如今赵国已经强大,不再惧怕齐国,而宋国在其君王子偃的统治下四面树敌,在齐楚两个大国的夹击下国势日衰。赵雍在此时决定放弃宋国这个已经失去意义的棋子,用此来换取齐国对赵灭中山的默许,倒也是合乎赵国利益。 肥义本还因为主父事先未曾和他通气心中有些不快,待听到主父解释后倒也没放在心上,躬身回话道:“主父既已考虑周全,那臣等定会竭力相助,肥义在这里提前恭祝主父旗开得胜,擒得中山小王归朝,了我赵国数代先王之愿。” 赵雍微笑点头,见朝中已无人异议,便欲下令,却不料一声清朗的声音从最后排响起。 “臣有一事不解。” ps:新书上架,已买断,请放心收藏。求红票,求点击,求意见,您的支持是对我的创造最好的支持,谢谢! 第十八章 初露锋芒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闻言一怔,顺声望去,只见一美髥垂颈的清瘦中年男子站出队列,正低着头恭声说话。这人看上去有些面生,赵雍想了会才记起这时新任的内史赵颌。到没想到他会站出来,赵雍便神色和悦的说道:“你是赵颌吧,有何事?” “正是微臣。”赵颌微微屈身。 “臣想问主父,我赵国灭中山打算动用多少军力兵马?” 赵雍眼睛眯起,目光颇具玩味打量着这个赵颌,笑道;“好你个赵颌,一问就问到寡人的底气所在,你是何居心。” 赵颌面不改色,从容回道;“回主父,臣是内史,掌管粮秣之事,所以有必要知道我需要做的准备。” 赵雍哈哈一笑,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这次灭中山我本来就没有打算偷偷摸摸的。寡人这次准备调用二十万步骑车兵,倒要问你,库中粮草可够?” 赵颌心中微微一思虑,便坦然答道;“国内共有余粮三十四万二千七百石,加上各地郡县所存粮草,可供二十万大军一月所用,若是紧急从大梁、临淄高价收粮,二月当属不难。” 赵雍显然对赵颌这个大管家的表现十分满意,点了点头,面上露出笑意道;“你果然如肥义所说,事无巨细,了然于心。用心给寡人当差,寡人不会亏待你的。” 正想挥袖让赵颌退下,却见赵颌仍然站在那里,便奇道:“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臣想请主父考虑将进攻中山之事推后二月。” 赵雍一愣,旋即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不动声色的说道;“说说你的理由。” 一旁的李兑见赵颌冒然出头,不由为他暗暗捏了一般汗。他对主父了解颇深,知道他平生最憎恨别人对他的军事计划指手画脚,而赵颌却摆明了往这方面撞,倒也不知道这个家伙是有心为之还是无意使然。 赵颌对面色如常,只是坦然与主父目光相接,道;“有两个原因。其一是春耕在即,如果我赵国大兴兵事动员大量的青壮劳役,此举必然会影响到今年的收成,短期内或许并无影响,到了年末可能会出现饥荒。” 赵颌说话的时候飞快的抬起眼掠过主父的脸庞,见他神色不为所动,便知道这条显然没有打动他。或许对主父而言,大胜就意味着一切,以战养战获取补充未必不是个办法。 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其二,中山地处平原,春天多雨,地多泥泞,并不适合我赵国的骑兵和车兵作战,若等二个月后天气转夏,那是地表干硬,倒是绝佳时机。” 赵雍不禁虎躯一震,面色有些动容,不由从新审视起这个一直被他忽视的内史。 单从纯军事的角度来看,赵颌的建议确实是个不可不考虑问题,最初赵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点,这也让他对赵颌有些刮目相看了。 赵雍皱起眉头,在御座前来回缓缓走动,显然是在思考赵颌的建议。座下的十几人面面相觑,倒也不敢打扰他。 终于赵雍停了下步子,抬头断然道;“你说的有道理,寡人确实操之过急了。寡人决定暂缓动员,待二个月后春耕结束再行灭中山之事。” “诺。”众人轰然应诺。 “你们先下去吧,寡人要好好思考变更后计划,赵颌,你留下。” 待众人离去后,赵雍面带微笑的伸手示意赵颌道:“坐吧。” “谢主父。”赵颌行礼谢过,屁股只是浅浅的沾了座的外测,心中略微有些紧张,强行镇定了下来。他虽然混迹官场多年,却还是第一次与赵国的最高统治者单独面对面相谈,说到底还是有些压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赵雍为王多年,对这倒是见怪不怪,微微一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皱眉埋怨道;“宫中的茶水就是淡而无味,还是北地的烈酒带味,什么时候有空也带你去喝上几袋,一醉方休。” 赵颌面露尴尬,低声说道;“回禀主父,臣……臣不善饮酒。” 赵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笑道:“不喝酒那真是可惜了,男人嘛,就应该饮最烈的酒,骑最暴躁的马,玩最漂亮的女人,这样的人生才叫人生,才叫精彩。” 赵颌自幼读的都是圣贤书,对主父这么一套新颖稀奇古怪的想法倒是大感吃不消,又不好出言顶撞,只好嘿嘿陪笑了数声,以掩饰脸上的尴尬。 幸好赵雍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过多,便问了一些内史权职内的事情,赵颌都一板一眼的细细回答,回答的滴水不漏。赵雍平时对朝政大多不理,尤其是对钱粮之事更是大感头疼,现在被赵颌一解说,倒是明白了不少,愈发觉得这个赵颌是个难得的人才。 笑着看着赵颌道;“听说你也是赵国的宗室,可是哪一支?与寡人按辈当如何称呼。” 赵颌心中“咯噔”一下,心中最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了,脸上却强行镇定的回道;“回禀主父,微臣是襄子五世孙,按辈是主父您的族弟。” 赵雍心中早就知道,却故意装作不知的样子,诧异道;“可是水淹智伯的襄子?” 赵颌点头,“正是。” 赵雍哈哈大笑道;“原来你还是襄子之后,当真难得,要知道襄子可是赵氏中我最敬重的先祖之一,本还以为你们这脉已经断绝,却没想到你居然是襄子之后,实在难得。” 赵颌见主父的神色不像作伪,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中觉得好笑。自己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量,主父心胸宽广,根本不在乎这百年之前虚无缥缈的事情,倒是自己多心,一直放不下。 只见赵雍又感兴趣的问道;“襄子这脉只有你们这一支了吗?” 赵颌忙回话道;“正是。我们这脉一直人丁不旺,到四代时赵国又和魏国交战,先祖族内四兄弟皆战死沙场,只留下遗腹子一名。幸蒙上天庇佑,这遗腹子是男丁,正是家父。” 赵雍点了点头,怅然道;“百年所传,倒也是不容易。” 又想起什么,饶有兴趣的说道;“你可是有一个儿子,叫做赵信是吧,上次就是他闹得满城风云的对吧。” 赵颌面露惭愧的说道:“正是犬子,微臣疏于教导,以致犬子顽劣不堪闯下大祸,还望主父恕罪。” 赵雍却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笑道;“胡说八道,哪里顽劣不堪,依我看倒是个不错的少年儿郎。他的事情我在代郡就已经听说了,快意恩仇,为了下属不惜当街拔剑相向权贵,痛快!最难得的是小小年纪就敢于敢当,倒也没丢我们老赵家的脸,是个好男儿。” 这些夸奖的话停在赵颌耳中,到浑然不是滋味,强自笑了笑,笑容有些苦涩的说道;“谢主父赞赏,微臣代犬子谢过了。” 赵雍却看出了他话中的言不由衷,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说道;“你可是心中对寡人有所怨言,觉得我偏袒公子成,不肯为你主持公道?” 赵颌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来赔罪道;“微臣不敢,还望主父明鉴。” 赵雍微微一笑,摆手笑道;“不必如此紧张,今日就你我二人,不必拘谨与君臣之礼,随意些就是了。” “其实你对我心生埋怨也是情理之中,当时公子成确实是无理取闹,寡人也劝说不了他,这才索性甩手不管。” 说道这里赵雍微微叹了口气,神情竟然有些怅然,说道;“要说我这个叔父,当真是性情顽固,如今许多事情都是无理取闹,只为了争一口气不惜小题大做。其实寡人心中倒是清楚,他这么做多半是再想寡人施压,他是在发泄他心中对我的不满和怨恨,确实是我对不起他。” “当初寡人颁布‘胡服骑射’的命令时,满朝大臣除了肥义和楼缓外皆是反对,我是在苦苦劝说叔父后求着他答应了站在我一边,变法才得以顺利的进行了下去。到后面我为了限制势力庞大的公族不得不将他夺权架空,我知道他心中对我有怨恨,所以才百般发难,大部分时候我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这才养成了他近日飞扬跋扈的性子。” 赵颌倒是没想到还有这番情愫在里面,也没想到主父竟然会一时兴起和他说起这些心事,也不便插话,只是耐心的听着。 见赵雍又轻轻摇了摇头,苦笑道;“其实我这个叔父,小时候最是疼爱我的,他大概以为我早就忘记了,其实我都记得很一清二楚。所以今生无论他做什么事情,只要不是谋逆之事,我都会原谅他的,” 说完似有深意的看了赵颌一眼,缓缓道;“现在你应该明白我当初舍弃你的原因了吧,不是因为你错他对,而是因为他是我的叔父。” 赵颌微微低下头去,恭声道;“臣明白了,以后定会对公子成恭敬有加,绝不得罪于他。” 赵雍满意的点了点头,大概有些累了,揉了揉太阳穴缓缓开口道;“你先下去吧,寡人有些乏了,想休息一会。 待赵颌快要离开,赵雍又想起了一事,便开口喊住了他, “对了,你儿子今年也不小了吧,后日就是从台骑射,你让他也来参加,寡人倒想见见这个小子。” “诺!”赵颌应声,转身缓缓告退。 第十九章 丛台骑射(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丛台位于邯郸城内,是赵雍为了演练军队而修炼的操练场,其规模宏大,可容下数万铁骑驰骋演练。 丛台骑射原名信宫操练,起源于赵烈侯在位之时,是赵国每年春季都要举行的一场盛大演武,多由公卿贵族的少年子弟参与,介时赵王会从其中挑选出优秀者让其加入自己的羽林亲卫,以此来保持贵族子弟们的好武之风。 赵国地处北疆,民风几近胡风,士多以善战为荣。因为常年与北方的林胡、楼烦、东胡三支游牧部落交战,所以受起骑兵的战术思想影响颇深。在中原各国还在中规中矩的按照春秋时期留下来的老一套车兵步兵的战术时,赵国已经率先摆脱了笨重的战车和铁甲,渐渐改由机动灵活性更加优越的骑兵为主作战方式。 在赵雍开展“胡服骑射”后,更是将骑兵捧上了军队的最高层。赵军对选拔骑兵有一套十分严格的方法,取四十岁以下,长七尺五寸以上,壮健捷疾超绝伦等,等驰骑弓射,前后左右周旋进退,越沟堑,登兵陵,冒险阻,绝大泽,驰强敌,乱大众――端的是严苟得紧。这些经过精心选拔出来的骑士,便是号称“百金之士”的赵国精锐骑兵。 至此,赵**中的将尉选拔大多数是从骑兵中的佼佼者直接晋升的,也确定了赵军以骑兵作战为主的战略思想。而以往有公卿子弟担任军中将尉的时代便一去不复返,赵军成为了一只充满了活力的年轻军队。但是为了安抚公卿世家,赵雍便成立了一只羽林亲军,由贵族子弟中的佼佼者充任,作为赵军预备军官团。 而丛台骑射正是主父选拔羽林的骑射比试,所以这些年来赵国贵戚子弟趋之若鹜,皆以入选羽林为荣。 本来按照规定,是需要年满十五岁方可参与羽林的选拔,赵信才刚刚过十四的年纪,论年纪还是不够,但他是主父亲许的,自然可以例外。 赵信今天一身崭新的骑服,头上紧缚武冠,腰跨短剑,背负长弓,在马背上努力的挺直着腰板,看上去倒有几分英姿飒爽。 赵信虽然年少,可在同龄人里面到算生的高大,才十四岁的弱龄就已身长六尺有余,再加上遗传自李氏的出色的相貌,在人群一站到显得格外吸引人。丛台骑射中围观的有不少贵戚的女眷,赵信如此好的卖相倒是吸引了不少眼波,甚至又不少胆大的女眷笑着着着他指指点点。再远一些便是万余身着铁甲的赵国步卒组成的人墙,将十余万围观的赵民挡在外围。 赵信对这些指指点点倒是没注意,如今他专注的双腿用力夹着跨下的坐骑,紧握着马缰的手心全是汗水,心中倒是有些紧张。他学马术骑射不过短短数月的事情,如今也只能勉强做到奔驰时能平衡住身体射出箭羽,准头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所以父亲前些日子回家时告诉他要提前参加丛台骑射,心中倒是叫苦连连,他倒是有自知之明,以他半吊子的水品十有**是来丢人现眼的。无奈王命已下,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抬头瞥了眼身边的几名少年,见他们也是满脸紧张,大冷的天甚至额头上冒出了汗珠,想来都是第一次参与如此大的阵势,没准还有不少跟自己一样来撑撑场面的水货。想到这里,赵信心中倒是宽慰了许多,紧握着马缰的渐渐松开,开始笑眯眯的打量起四周的人来了。 这次参加丛台骑射的共有贵戚子弟一百七十六人,大多是十五到十八年纪的儿郎,共分为甲乙二组。甲组是较为年长者,占去了人数的大半,这些人都是贵戚子弟中的佼佼者,再加上年岁稍长些,无论体制还是骑射的娴熟,都远在乙组之上,这才是今天比试中的最为吸引人的看点。 相比较而言,年少些的乙组比试到显得没有什么观赏性。这里的都是些十五六岁的少年,大多身材尚未成型,脸上也是稚气未脱,绝大多数都是第一次参加丛台骑射。每年主父从二组挑选的羽林都少之又少,多半是要等他们年长些第二次、第三次参加的时候才有机会被挑选上。 赵信转头张望,却是有些意外的看见了两个熟人。身后不远处就是上次事情的罪魁祸首赵敕,他见赵信的目光递来,有心心虚的移开了目光,到似怕了赵信,想来是上次赵信红着眼想杀他报仇的样子在他心里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再远些一道怨毒的目光正紧盯着赵信,赵信却微笑的迎上了目光,咧嘴一笑。赵权见他丝毫不畏惧自己,心中更是恨意上涌,紧握着手指嘎嘎作响。 赵权自小得到公子成的宠溺,又自负天资极高,更是骄傲无比,却被赵信害得被人打断了腿,窝在床上整整二个多月。依他骄傲的性子如何能忍受的住,若非公子成再三叮嘱他丛台骑射前不要惹是生非,他早就带人杀上了赵颌的府邸。 如今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赵权瞪大眼睛狠狠的盯着赵信,心中盘算着一会如何找机会让他好看。 就在赵权盘算的时,主父牵着年幼的赵王已经登上规模宏大的丛台,身后肥义、公子成、赵义等一众大臣将军相继跟在其后入座。赵信眯着眼睛找了半天,才从一大堆一样服饰的大臣中找出了自己父亲,赵颌正面色平静的坐在稍微靠后的位子上。倒是有些意外的看见师傅信期也在将军的队列中,站在主父身后。 主父和赵何共坐在宽广的王座上,重重的拍了拍手笑道;“让儿郎们久等了,开始吧。” 威武雄壮的号声缓缓响起,伴随着震天的鼓声想起,三千身着骑兵手提着马缰,牵马踏着整齐的步伐进入马场,齐齐上马,开始了丛台骑射前的例行检阅, 这三千骑士是赵军精锐中精锐,常年跟随主父四处征战,当真是虎贲之师,以一当十毫不为过。这些骑士们大多面色冷峻,满脸的彪悍,望之让人心生畏惧。 前军红旗翻动,三千铁骑缓缓跑动,慢慢加速,越来越快,如同倾泻的洪水,势不可挡。 马蹄伴随着战鼓声重重的砸在地上,扬起了漫天的灰尘。铁骑如流,马踏如雷,冲天的杀气瞬间腾起,连数百丈外观望的赵民都齐齐变色,屏住了气噤若寒蝉。 几乎是一瞬间,马背上的骑士们已经弓箭在手,用双腿紧紧夹住马腹,空余出来的双手已经从箭壶中抽箭搭在弓弦上。 “放!” 箭已脱弦,三千支羽箭犹如乌云般腾空升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度后狠狠的扎向数百步外的靶场。借着马势,箭枝巨大的冲力轻易的射穿了厚厚的草人,甚至将木桩射穿。一轮箭雨过后,靶场一片狼藉,已经再无一个站立的草人。 还未等众人从这一幕震撼着回过神来,第二轮箭雨接踵而至,紧接竟是第三轮。短短四百步的距离,赵国骑兵竟然射出了三轮箭雨,可以想象得出,如果对面迎战的是一直敌**队,光这冲锋前的三轮箭雨就足以让一切的抵抗荡然无存。 百步转瞬即至,马上的骑兵迅速放下弓箭,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令人瞠目结舌。借着马势巨大的冲力,三千铁骑狠狠的插进了草人阵中,将眼前的一切碾成尘埃。 那百余名少年骑士就在靶场之后,正对着骑兵冲锋的正面,虽然隔着远却仍然能清晰的感受到那腾腾杀气。当箭雨腾起时,大半人更是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的掉马想要逃走。赵信却是看着热血澎湃,紧紧的握着拳头,激动的几乎要大声吼了出来。 这才是男儿博取功名之地,这才是男儿应当效死之地!若生不能如此,有何乐趣! 骑兵凿穿对阵后迅速转向,动作齐整,毫无滞塞之意,队伍绕过一个完美的弧度返回原地,伴随着前方主将的手高高举起,全军齐齐勒马,冲势戛然止住,如同一人。 三千人马,一番骑射、冲刺、转向、停步下来,竟无一人掉队。如此强兵,天下莫有! 最前列的赵军主帅拔剑高举,三千其实齐齐举剑,高呼万岁。呼声迅速感染了在场的十几万军名,每一个赵人都高挥起手臂,竭力的随之呼喊。“万岁“声如同山崩海啸一般,惊起了林中的飞鸟,在丛台上空久久盘旋,不曾散去。 赵雍已经站离了王座,牵着赵何走上前来,无比自豪的接受着他的臣民们的爱戴。在这一刻,他的雄心壮志就如同插上了翅膀,他愈发觉得,又这么一只天下无敌的铁骑在手,他赵雍又有何心愿不能如意!先是中山,借着是秦国,然后是齐魏韩楚燕,这天下的天下,只能是我赵雍一个人的天下,所有的臣民,都必须臣服在我赵雍一人的膝下!我要做众王之王,要做这天下独一无二的天子! 可是陶醉其中的赵雍却没有注意到,他的小儿子眼睛中已经流露出一丝羡慕和嫉妒。 赵何已经认出来了,领军的主帅正是他的大哥赵章,那个本该坐上他现在这个位子的大哥,如今却匍匐在他的脚下。可是赵何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他根本不喜欢当这个赵王,不喜欢被别人当木偶一样整天让他做这个做那个,不许做这个不许做那个。 突然间他很羡慕自己的大哥,他能长伴在父亲的身边,能每时每刻享受着父亲的宠爱。他能骑马,能踏遍每一座山川每一条河流,还能带着千军万马威风凛凛的冲锋打仗,他有着自己所没有的一切,而自己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富丽堂皇的囚笼而已。 父王,你太偏心了! 第二十章 丛台骑射(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演武过后,自然就是此次骑射比试的主题了,轮到这些少年儿郎上场。 甲组百余名少年骑士齐齐催马缓缓上前,马步虽然有些零乱,却也似模似样,想来这些少年在马术上花的功夫绝对不少。甲组人马依次进入了宏大的操练场西侧,勒马等待主父的考核。 最先比试的自然是甲组,围观的观众中到有大半是他们的家眷亲戚,一出场便掌声雷动,喝彩声此起彼伏。 赵国以武立国,贵戚中也是武风极盛。赵信眯着眼睛观看了半天,倒是发现这一百多名儿郎中不少确实是有真材实料,不论是马术还是骑射、短兵格斗,都是出类拔萃之人,主父在台上看了龙颜大悦,小赵王更是看的满脸羡慕,拼命的拍着手掌叫好。 甲组比试完了,主父共从中挑选了二十三名表现优异的少年加入羽林。胜者满怀喜悦,败者则面色黯淡,不甘心的紧握这拳头发誓来年必将入选。唯一可怜的就是那些已经年满十八的子弟,这次已经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失败了就意味着彻底断了从戎之路。 伴随着悠长的号角色,乙组六十四名少年骑士也进入了操练场。这一组的素质显然较上组为差,马步零乱,步伐不一,甚至有人因为紧张一下没控好马撞上了前面,顿时一片混乱,引来了观众的哄堂大笑。台上的主父也不禁莞尔,心中对这一组倒是没报什么太大的期望。 此时日头渐高,已经临近午膳的时间,围观的数万观众倒已经散去了小半,台上的大臣将军们也是哈欠连连,显然对这组小屁孩没什么太大兴趣。只有公子成几人兴致勃勃的观看着,想来是想看见自己的儿子出彩,赵颌也是伸长脖子,对自己的儿子也是颇多期许。 乙组的比试没有甲组那么繁琐,少了马上的格斗比试,而是精简成马术和骑射的比试。 第一轮进行的正是马术比试,六十四名少年一字排开,伴随着号令声策马狂奔。此项来回共计五里路程,每个百步皆有数个草人,赵信他们要做的事情就是在比试速度的同时,也要完成一系列的砍劈动作,最后谁先到达即为获胜者。 骑术赵信接触倒是不晚,年幼时李兑常常带他骑马出去游玩,也是他马上功夫中最娴熟的一项,再加上这数月修炼王诩传送的功法身手也矫健了许多,本想在一轮骑术比试中抢个头彩的。却不料乙组中倒是有不少高手,赵信拼劲全力,也只争了第八的位子,顿时大失所望。赵权表现的倒是极为出色,一路都力压同伴领先,可惜最后砍劈动作时疏忽大意,剑砍入了木桩险些脱手,被身后的人趁机超过,落得了个第二的名次。 马术比试过后,便是第二项骑射比试。六十四名少年将抽签分为八组,依次进入场地比试骑射。 这也是最后一项比试内容,所以箭射完后少年们也将直接策马前往主父面前领取奖赏。对他们是否能进入羽林取决于主父赏赐给他们的箭羽,共分为金银铁三种箭翎。若有意让其入选羽林,主父将给予银翎,若为落选,将给予铁翎。金翎仅有一枝,若是有人表现尤为出彩将有可能获得。开始的甲组虽然有数人表现的十分出彩,但主父却并没有将金翎赏赐出去,这也给了乙组之人以无限遐想。 一名头插稚翎的军士端来了签壶,少年们一哄而上的抢着抽签,赵信也挤着抢到了一根签,仔细一看不禁暗叫晦气,原来抽到了最后一组。 按照抽到的顺序依次上场,策马一箭之地的距离,由选手自由射箭,最后看各自靶上的成绩决定高下。前几组上去的少年都是表现平平,大多是中规中矩的射出羽箭,并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自然也得不到银翎,只能拿着铜翎一脸悻悻的退下。 直到赵权出场,场面才为之一转。就连赵信也不得承认,赵权在骑射上确实出类拔萃,之前的选手在这么短的距离李都是中规中矩的射出一箭,至多两箭,他却连珠射出三箭,箭箭不离红心,动作之流畅丝毫不输给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顿时引来了满堂喝彩,公子成更是站起来大声喝彩为儿子壮威。 赵权满脸兴奋的策马跑到丛台前,下马飞奔上前跪在主父面前求赏。 赵雍见自己这个堂弟如此出彩,倒是龙颜大悦,手从银壶上掠过,毫不犹豫的抽出金翎扔去,大声笑道:“接着。” 赵权大喜,连忙叩头谢恩,美滋滋的捧着金翎站到了一旁,满是得意的望向远处的赵信, 赵信见他看向自己的眼神中挑衅味十足,心中自然不服,可自知之明还是有的,自己的骑射功夫莫说要胜过李权,恐怕能不能射中靶子都是个大大的问号。 想到这里赵信不由头皮发麻,心想这回要丢人丢大了。来不及多想,很快就要轮到他上场了,赵信只好持弓硬着头皮上了。 催马上前,逐渐加速,用力夹住马腹双手脱离了缰绳,中规中矩的按照信期教他流程从箭壶拔出羽箭,憋气上弦,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射出,心中暗暗祷告各路神仙保佑。 “喝”,羽箭如同流星般脱弦而出,赵信的气势倒是凛然十足,只听见“砰”的一声巨响,羽箭竟然生生将靶子撕裂,看的围观的人目瞪口呆,齐齐噤声。想来赵信这几个月的本经阴符七术没有白练,力气倒是十足,只是靶子已被击碎,也看不出来有没有射中红心。 赵信先是一愣,心想自己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这样也能蒙混过关,这么威猛的一箭怎么也能弄个银翎来玩玩,虽然比赵权还是差点,但至少还是如愿能进入羽林。 正想振臂欢呼,赵信却忽然张大嘴巴愣在那里,已经发现了不对。只听见全场轰然大笑声响起,赵信的羽箭竟然偏出了足足数十步,将旁边人的标靶给击碎了。 从台上赵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一众大臣将军们也笑得东倒西歪,唯独赵颌和信期两人面色尴尬,对视了一下,皆满是羞愧的将目光移开。 仰是赵信脸皮再厚,此时也是羞得满脸通红,下马低着头跪在丛台下,心想这回真是出名了,恐怕用不了一天自己就会成为整个邯郸的笑柄。 赵雍止住了大笑,笑眯眯的看着跪在台下的赵信,调侃道;“你就是赵信,蛮力倒是不小,可惜了,”说完抓取了一直铁翎,正欲丢下,却忽然停下了手来。 原来赵信听到主父奚落自己,心中不禁傲意上涌,竟然忍不住轻轻“哼”了一声。虽然声音很轻,赵雍的耳力却是极好,听得一清二楚。这才放下手来,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座下的赵信,眯起眼睛说道;“怎么,听你语气像是不服气寡人的判决是吗?” 赵信见主父语气到不像是责怪,便索性大着胆子抬起头来说道;“主父明鉴,小人心中确实输得不服气,我学习骑射不过四月时间,这并非我之所长。” 赵雍也没生气,心中反而对这个胆大的少年生出了几分兴趣,便笑道;“那寡人就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擅长什么技艺?” 赵信想了想,自己这一段时间勤修剑术,倒是有些底气,便回道;“回主父,小人擅长剑术。” 赵雍闻言一笑,侧过头去对身边的一位将军说道;“石虎,你去试试这小子的身手。” “诺。”那名叫石虎的将领闷头应了声,满脸郁闷的走下台来到赵信面前。目光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信搜若的身躯,沉着一张老脸的看着赵雍说道;“主父,要打可以,不过要是我老石一时收手不住,这小子有个三长两短你可不能怪我呀。” 赵雍笑骂道;“就你废话多,让你试他的身手自然是真打,哪来的什么留手不留手。” 石虎闻言嘿嘿一笑,道;“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了。” 两人相继走上擂台,对面而站,还没开打围看的人就已经笑声哄天了。原来那石虎身高八尺,身材魁梧异常,足足是赵信的二倍有余,两人熟强熟弱,根本不言而喻。 那石虎斜着眼轻蔑的看着赵信说道:“小子,你要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石虎出手向来不留情面的,你个粉嫩的娃娃要是被打的伤筋断骨,倒是有些可惜。” 赵信却哼了哼,冲他翻了翻白眼道;“傻大个,你要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我赵信出手向来不留情面的,你个皮粗肉糙的大个子要是被打的伤筋断骨,倒是有些可惜。” 石虎见赵信模仿自己的语气倒是一愣,旋即大怒,霍然舞剑上前攻去。 赵信见他气势虽然十足,可出招只见却无太多的精妙变化,只是简单的一招砍劈,心倒是安了许多。看来这个傻大个也就是有一身蛮力而已,剑术倒是一般,自己小心点应对未必没有取胜的机会。 第二十一章 丛台骑射(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心中一边盘算着,一边举剑迎上。却只听见“锵”一声,赵信猝然间觉得一股巨力从剑上传来,顿时胸口一闷,虎口巨震下几乎握不住佩剑。心中大骇,想到这个傻大个果然有点本事,竟然如此大的力气,再对上几剑恐怕不用等自己认输了,自己的轻剑很快就要生生折断了。 石虎见他居然接下了自己志在必得的一招,倒是有些意外,也不暇多项,大步上前就要抢攻。却见赵信连忙放下剑挥手道;“慢、慢、慢。” 石虎生生收剑,不解的看向赵信问道;“你要做什么。” 赵信转身扬了扬剑,对主父苦着脸道;“主父,有没有重一点的剑借我用下,这剑太轻,恐怕两下子就要被他劈断了。” 赵雍随手抓起一旁的佩剑,扔了出去,“就你事多,接着。” 赵信飞身跃起,凌空接过,顺势拔出了,只见寒气闪过,森然的杀气随之溢出。赵信结果后随手舞了个剑花,暗暗叫了声好剑,转过身去气势十足的看着石虎说道;“来吧。” 石虎自然不会客气,上前数步挥剑刺去,招式虽然简单,却威势十足,心想速战速决,早点解决掉这个小滑头。 赵信先是凝神举剑格挡,摆出了一副硬拼到底的架势。石虎见了心头微喜,心想这个小子竟然想和自己硬拼,倒也是有种。 可眼见两剑就要相碰。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忽然出现,赵信竟然撒开脚丫子转头就跑。石虎先是一愣,随即勃然大怒,挥舞着大剑飞快的追了上去。 一大一小两个人影就如同老鹰抓小鸡般在擂台上你追我赶了起来,赵信虽然力小身法却灵活异常,相比较石虎庞大的身躯却是笨重无比,几番追赶不到,顿时恼羞成怒,心中的怒火越积越多,只想将这个小子杀之而后快。 眼见本该殊死搏杀的比剑却变成了一场闹剧,在场围观的人群都发出了连连嘘声。丛台上主父更是脸色阴沉,熟悉他的人都看出了他这时发怒的前兆,显然赵信的无赖打法让主父失去了最初对他的一点好感。 一旁的赵颌也注意到了主父的脸色变化,心中更加焦急了起来,同时又担心石虎下手不知轻重的伤了儿子性命。正欲豁出去出去替儿子求情,袖子却被人拉住了。回头一看只见李兑对他轻轻摇头,低头小声的说道;“信儿自小古灵精怪,未必没有应对的办法,你现在冒然出去只会坏事。” 李兑的话才刚刚落下,擂台上就已经发生了突变。原来赵信慌乱之下竟然跑向一个死角,被追赶的石虎追了个正着。 见终于抓住了这小子,石虎一张黑脸上满是狰狞的笑容,举剑狠狠劈下,务必要将这个小滑头劈成两半。 赵信却愣在那慌乱不知所措,满脸惊恐的看着迎头劈下的巨剑,只是下意思的举剑格挡。见此石虎心中忽然想到这只是一场比试,这个小子虽然可恶但还罪不至死,再说杀了他他的家里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到是个麻烦。 心念于此,石虎便下意识的收回了三分力,心想只要让这个小子吃点苦头也就可以了。 两剑相交的瞬间,异变却突然产生。赵信扭身用剑将石虎的大半力道卸去,左手肘快如闪电的猛击石虎腰间的关元穴。石虎吃痛下弯腰,却被赵信用尽全身的力量狠狠撞入怀中,再也支撑不住轰然倒地。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时,脖子上却已经架着一把剑。 “你输了。”赵信笑眯眯的看着地上的石虎,脸上满是得意。 石虎根本不惧架颈之剑,用手一把拨开,怒吼道;“你使诈。” 赵信耍了个剑花,得意洋洋道;“使诈又怎么样,兵不厌诈,这叫智谋,说了你也不懂。” 台上的赵雍目光闪过一道精光,开口说道;“你这么取胜,未免有些胜之不武吧,难怪石虎不服。” 赵信转身看向台上的主父,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主父冤枉小人了,武场如战场,拼的不止是剑术,还有谋略、心性。所谓上兵谋伐,一味的拼蛮力才是下下之选。我先是示敌以弱,让他掉以轻心;再以游击扰之心性,让他心浮气躁;然后再突发奇兵,攻其必救之地;最后再倾尽全力,一举破之。主父您倒是给个公准,我哪里胜之不武了。” 赵雍哈哈大笑道;“好一张伶牙利嘴,没想到你还精通兵法之道,寡人倒是对你刮目相看呀。” “好,这局寡人就算你赢,赢的精彩,赢的漂亮!”说完狠狠的瞪了犹在那不服的石虎一眼,沉声到;“还不给寡人滚回来,输了就输了,还在那丢人现眼。赵信说的对,你败就败在自己的轻敌之心上,这次幸好只是武场比试,若是沙场厮杀,你恐怕把手下弟兄的性命都赔进去了。回去自己领三十军杖,禁闭三天。” 石虎不敢顶撞主父,心中虽然不服,可也只好闷着头退下。 赵雍又将目光投向赵信,笑道;“很好,你倒是很对寡人的胃口,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寡人尽量满足你。” 赵信撇了一眼一旁满脸嫉妒的赵权,指着他大声道;“主父,我要他的金翎。” 赵雍一愣,旋即相到了两人的过节,顿时啼笑皆非的叱呵道;“胡闹,寡人的赏赐岂是儿戏,换一个。” 赵信满脸悻悻的收回了手,想了一会便扬了扬手中的剑道;“那主父,我要这把剑吧。” 赵信语声刚落,一众武将齐齐变色,当先的公子赵章霍然站起,怒道;“你好大的胆子,这把剑是先王留给父王的贴身之物,你竟然胆敢……” 话未说完,却被赵雍伸手止住,只好悻悻的退下。 赵雍眯起了眼见,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说道;“你可知道这把剑的来头?” 见赵章如此说道,赵信心中不禁后悔开口要剑了,可是现在已经骑虎难下,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小人不知。” 赵雍走下了丛台,来到赵信面前伸手,赵信连忙半跪下将佩剑递上。赵雍接过佩剑,用手指轻轻弹了弹剑身,剑身微微颤抖,犹如龙吟,端是一把好剑。” “此剑名叫渊虹,出自公孙冶之手,自我为太子时便佩戴身边,随我征战沙场三十余年,共斩秦、魏、齐、中山大将十三人,林胡、楼烦、东胡婢小王以上是二十二人,无名之辈更是不计其数。你若为其主,当斩获不输我之下,若是不及,寡人必取你头颅慰之。” “你可还敢要?”赵雍目光凛然,气势十足,让人不敢与之对视。 赵信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住,强顶着巨大的压力迎上主父的目光,毅然吐道:“敢!” 赵信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用力的拍了拍赵信略显单薄的肩膀,满意的说道;“好,很好,有胆识,是个好苗子。这剑赏给你了,莫要辜负了渊虹。” 说完将剑鞘扔去,赵信喜揪揪的接过剑鞘,舞了个剑花宝剑入鞘,半跪地上大声道;“谢主父赏赐,小人一定竭尽全力,不负主父所望。“ 赵雍眯着眼睛又打量了赵信半天,心中愈发喜欢起这个少年了,只觉得他跟自己年轻时很像。便转头望向一旁冷汗直冒的赵颌,开口笑道;“赵内史。” “臣在。”赵颌急忙出列,微微躬身。 “你倒是教出了个好儿子呀。” 赵颌心中有些得意,面上却不漏声色的请罪道:“主父恕罪,犬子驽钝,生性顽劣,是臣疏于管教才让他不知礼数冲撞了主父,还请主父恕罪,让臣带他回去好生管教。” 赵雍摆了摆手,莞尔笑道;“你的儿子的确生性顽劣,实在不知礼数,不过倒是很对寡人脾气。寡人觉得这孩子很是有趣,想将他收在身边做个郎官,不知你可否舍得?” 郎官是宫廷大王的贴身侍卫,常年陪伴君王左右,虽无品阶,却是大王的心腹,前途不可限量。能被选入郎官的,如不出意外的话,外方出来都是都尉以上的军官。赵信居然越过羽林直接成为郎官,端是让人眼热无比。 果然,在场的少年眼中无不露出妒忌之色,尤其是之前拔得头彩的赵权,更是恨得牙痒痒。 赵颌见主父都如此说了,哪里还会有异议,连忙拉着楞在一旁的赵信拜倒道:“谢主父隆恩。” 赵雍笑着点点头,又对赵信说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你伺候我左右肯定要常年骑马奔波,你的骑术我看只是一般,箭术更是烂的一塌糊涂。我给你半年的时间,你若还不能做到我军中骑兵的标准水品,到时候有你好看。” 赵信信心满满的说道;“主父请放心,小人一定做得到的,” 赵雍笑着点了点头,又说道;“三日我就要拔营北上雁门云中,你回家好好收拾下。” “诺!” ps:新书冲榜,需要你们支持,谢谢! 第二十二章 对酒当歌(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行事向来是雷厉风行,才刚刚从乐城与燕王会盟归来,在邯郸待了不到十日,便马不停蹄的北上巡视云中。同时令自己长子赵章持节前往代郡,征调军士为不就后的大战做准备。 这一年主父常年在外,并未在邯郸停留多久,国中的大小事务皆交由他的儿子赵何处理。赵何虽然年幼,但聪敏好学,在肥义这个贤相的辅助下国中的事物都也处理的井井有条,丝毫不见混乱。赵雍本就不喜欢这些繁琐的朝务,见自己的儿子像是块让大王的料,所幸将朝中所有的事物全部交由他决断,不必再像以前那样凡事都要快马报于自己。 此次赵雍虽然名为巡视云中、雁门二郡,实则是对北部日渐有抬头之势的楼烦、林胡二部敲打。故而虽是轻车简行,却有近万名赵国精锐骑兵跟随。 楼烦和林胡本是赵国北部的强大游牧部落,和燕国北部的东胡并称为三胡,长年侵扰赵国、燕国和秦国边境,使三国如芒在背。因为春秋时期中原各国的作战方式多为车兵步兵相辅的战术,在广袤的草原上机动力远不如来去自如的胡人骑兵,在与胡人的交战中屡屡吃亏,多以败绩居多。所以各国多修筑长城防备胡人,以步兵依托坚固的城墙抵御胡人游骑的侵扰。历代赵国君主也都是如此,坚持北面依托长城防御胡人,集中主要精力在南面与诸侯争霸。 惟独到了赵雍登基为王后,一改以往赵国的战略思想,在南面结好六国,利用各国之间的矛盾互相牵制。而在北面则放弃了消极防御,转而利用刚刚训练好的精锐骑兵大举进攻楼烦和林胡二部,数度重创二部,从他们的手中夺取了大片肥美的草原,先后设立雁门和云中二郡。 相比于六国在中原攻伐不断,赵国独辟蹊径的战略方针显然大获成功。才不到数年的时间,赵国的领土就足足扩大了一倍有余,战略空间大大增加。原来令历代赵国君主头疼无比的楼烦和林胡,也在赵雍的连番打击下损失惨重,不断北迁以避开赵军的锋芒,再不敢轻易南下掳掠赵地。 只是近年来楼烦和林胡北逃休养生息后,已渐渐恢复了当年的元气,随着赵国的战略重心南移,二部又渐渐起了窥伺之心,频频在北疆挑衅寻事,以试探赵国的反应。赵雍正是出于此种顾虑,担心一旦赵军主力进攻中山,楼烦二部很可能借机南下攻打新占未久的云中、雁门,所以打算在对中山动手前,先用武力震慑二部一番,让其不敢轻举妄动。 大军一路北上,出了井陉要隘,便进入了赵国北部最为重要的代郡。 这一路上赵信倒是没少吃苦头。原本他以为自己身为主父身边的郎官,自然是紧跟在主父身边,想来是养尊处优,一路跟着主父吃香的喝辣的。 事实却大大出乎赵信的意料之外,别说没有特殊的优待,倒是比一般的士兵还要苦上一些。 赵雍根本就不像个赵王,倒十足像个马背上生活的胡人。他能操着胡语,每日最大的乐趣就是和手下的将士们喝着烈酒,大块吃肉,大声的说着粗鄙的话,毫无形象的哈哈大笑。赵雍惯住帐篷,习惯了水草生活,对宫宇殿堂不屑一顾,连带着赵信也跟着倒霉,每日都跟他屁股后面餐风露饮,不得不吃着烤制粗劣、腥味十足的牛羊肉,才几天下来,就觉得腰酸背疼、满嘴异味。 更让赵信叫苦连连的是,赵雍似乎永远精力充沛不知道疲倦,从邯郸一路上,大军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赶路。沿途严令禁止地方官员前来拜见,遇城也不入,只是简单的补充下粮草饮水就继续赶路。 这些骑兵都是追随赵雍征战多年的精锐,早已习惯了这种高强度行军。骑兵们皆是双马换乘,白天赶路,夜深才立帐休息,这些强度对他们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惟独赵信这个娇生惯养的少爷最为吃苦,他本来骑术就并不精湛,数日赶路下来双腿的内侧早已磨成了一片稀烂,每次碰到都是火辣辣疼痛无比。 赵信的举止自然逃不出赵雍的眼睛,他却不闻不问,反而下令加强行军强度,仅用了五天就从邯郸赶到了代郡。待见到赵信虽然骑术不佳,性子却是倔强无比,每日在马背上颠簸的脸色惨白,却也只是闭口强忍着不说,这点让赵雍颇为满意。 不过他手下的将军们对赵信就没有那么友善了。这些军头们都是战场上过命的硬交情,当日赵信耍滑头羞辱了石虎一番,这些人自然也不会给他好脸色看了。见赵信在马背上受苦也是幸灾乐祸,若不是碍着主父在此,恐怕早就上前言语羞辱他一番了。 好在赵信身强体健,一身的武艺修为也不弱,经过最初的折磨后,渐渐也就习惯了些,倒也没有最初几天那么难熬了。 出了太行要道井陉后,便进入了赵国北方的要地代郡境内。 代郡于邯郸,就如同左臂之于右膀。两者一南一北两大中心,遥相呼应,构建了赵国特殊的国情与风貌。 不同于中原任何一国,赵国地分南北两块,南是以都城邯郸为代表的农耕文明,北则是以代郡为代表的游牧文明。所以无论是在政治上还是经济上,代郡都有其特殊的存在意义,故而历代赵国君主都会在代郡设置一名代相,代替自己行使君王的权利。 进入代郡之后,无论是风土地形,还是言行举止,都大异于邯郸的赵民。赵信自小居住在邯郸附近,从未见过草原的景色,一路上倒是大饱眼福,心情也跟着好上了许多。 此时尚属早春,空气中虽然仍透着一丝寒意,吹在脸上却也并不凌烈。草原上成片的出现了嫩绿,看上去赏心悦目至极。代郡虽为赵氏所有近百年,开垦的力度却并不大,许多地方都是杳无人烟,一路上大军行走也经常惊起路边的小兽,一阵慌乱的逃窜入林中。 赵雍看了兴致大起,下令原地驻军休息一天,他亲自策马进林中狩猎。 不得不说赵雍的箭术确实了得,才不到半天的时间,猎到的猎物就已经堆满了备用的数匹战马。赵雍心情大好,便将猎物分与众人,自己更是亲自动手烧烤野味。 因为时间充裕,不必像前几日那样急着赶路,再加上将士们这几日吃多了肉干干饼,今天狩猎颇丰猎了不少野味,军中自然一片欢呼,三五成群的围着篝火笑容满面的烤着野味。 “来,尝尝我的手艺。”赵雍用匕首飞快的在篝火上烧烤的野猪上切下了一只后腿,扔给了一旁的赵信。 赵信手脚慌乱的接过了野猪腿,差点被滚烫的油脂烫着。放在嘴边大口咬去,只觉得满嘴肉香,油而不腻,忍不住咂了咂嘴。 “如何?”赵雍笑眯眯的看着这小子。 “好,好极了。”赵信连忙吐出舌头,咧嘴笑道。 “没想到主父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厉害厉害。”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赵信也知道了主父平时是个极好相处的人,平时跟士卒们也是随意的开着玩笑,很少称孤道寡。所以渐渐的也胆子大了起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拘束了。 赵雍哈哈一笑,道;“这是自然,要说打仗我不敢说是天下第一,不过要说这打猎烤肉,若我自认第二,这天下还没人敢称第一呢。” “这是自然。”一旁的韩胜笑着对赵信说道:“你小子今天可是有口福了,能吃到主父亲自烤的野味,一定要敞开肚皮好好吃个饱,否则以后肯定要后悔。” 韩胜是主父身边的郎中令,统领众郎官,是赵信的顶头上司。不同于主父身边那些草芥出身的亲信们,他出身于世家子弟,却深得主父的信任。所以对同样出身的赵信颇为照顾,一路上没有少给他帮助。 赵信一边狼吞虎咽的吃着烤肉,一边口齿不清的说道;“那是自然,今天一定把肚子塞满。” 赵雍笑眯眯的看着赵信,忽然从腰间解下了囊袋,扔了过去道;“接住。” “吃肉不喝酒有何乐趣,来,尝尝我北地的烈酒滋味如何。” 第二十三章 对酒当歌(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接着酒囊,面上露出了为难之色,看着主父呐呐道:“主父,我…….我不会喝酒。” “不能喝也得喝。”赵雍虎目望来,微微邹眉,道;“我赵氏男儿,岂能不会饮酒,莫要丢了襄子大人的脸。” 一旁的韩胜见主父眉头皱起,已经有了一丝不悦之色。他知道赵信生性倔强,生怕他小孩子脾气上来顶撞了主父,便急忙打圆场道;“主父赏赐你的酒,你当然要喝。再说这天气寒意甚重,在草原上又无挡风的,若是不饮酒,恐怕晚上会难熬。” 韩胜却是多虑了,事实上主父说出襄子之事相激,赵信就已经就范了。举起了解囊,拔开来猛灌了几口,只觉得口鼻间辛辣无比,冲味直上鼻尖,随即感觉腹间如同燃烧着了一样。 这酒是北地军中所产的烈酒,供将士们御寒所用,后劲极大。即便是彪壮大汉,也只是小口小口饮着,也就只有赵信这种愣头青敢一口喝下了小半袋。 赵信放下酒袋,全完不顾众人看向他惊愕的眼神。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热气四处乱串,连忙强行用功将酒气压下。 “主父,怎么样,我没丢襄子的脸吧。”赵信脸颊已经发烫,有了几分醉意,摇了摇酒袋笑着问道赵雍。 赵雍见他醉态可掬的样子,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转头望向身旁的牛翦,笑着说道;“猛子,你还记的我们喝的最开心的一次酒是在哪里吗?” 牛翦闻言放下了挑动篝火的树枝,咧嘴笑道;“这个自然记的,不就是那年我跟这主父带着我们手下的这些儿郎第一次上战场,那一次痛快呀,我们才一万人,就大破了七万中山军,当真痛快,痛快至极!” “那次可是我们喝得最醉的一次,连东西南北都分不清了,醉了整整一天一夜才醒过来。” “哈哈,那次我可记得主父喝的是烂醉如泥,躺在地上死活不肯起来,还说这是他的寝宫,嚷着要宫女过来侍寝,到最后是我们几个兄弟硬扛着他回营的。”一旁一个黑脸的魁梧大汉兴致勃勃的说道,正是赵雍麾下的大将赵希。 众人听到了主父的囧事,皆哄堂大笑了起来。赵雍故意板起脸道;“好你个赵希,竟然敢拿寡人丢人的事情开玩笑,小心我翻脸不认人。” 赵希却是不惧,仍然笑道;“主父,若比其他本事我赵希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你,惟独喝酒你得承认不如我,不信咱们来比试比试。” 赵雍笑着一鞭子抽去,嘴里笑骂道:“只要我还没喝醉,就绝对不会和你这个赵疯子拼酒的,谁不知道你是出了名的酒囊饭袋。等以后我们老了打不动仗了,我就封你个草包将军,专管天下所有的酒乐肉羹,你看如何?” 赵希笑嘻嘻的闪身劈开,摸了摸自己微微凸起大肚子,咧嘴笑道;“君无戏言?“ “绝无戏言!”赵雍伸手与之击掌,两人相视一笑,皆是哈哈大笑。 一旁的赵信看着觉得有趣,这时他的酒意已经上涌,只觉得满脑子亢奋异常,便举着酒袋大声道:“主父,我敬你。” “哦?”赵雍笑眯眯的看着已有几分醉意的赵信,打趣道;“你为何敬我,说个理由给我听听,要让满意了我才肯喝你敬的酒。” “这个……”赵信醉眼迷离,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才说道;“我敬你,因为你是个大大的英雄。” 众人皆大笑,赵雍满是兴趣的问道;“那你说说,我如何英雄了得。” 赵信大着舌头道;“敢为人之所不敢为,敢当人之所不敢当,是为英雄也。我赵信这辈子最崇拜的人,就是像主父你这样的人,敢作敢为,这天底下就没有你做不到的事情,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大豪杰也!” 说到后面,赵信已经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满脸的醉态可掬。 赵雍豪爽的大笑道;“好,就为你这番话,我也要痛饮一番。”言罢举起酒袋,与赵信豪饮一通。 赵信本就不胜酒力,强行豪饮后只觉得天旋地转,竟手舞足蹈的跌倒在地,幸好草地上柔软,倒也没有伤着。韩胜见赵信已经醉倒,便唤来两名军士,让他们将赵信拖了下去。 赵信虽然醉倒,却不肯老老实实的被扶起来,一边用力推攘着一边嘴里含糊不清的说道;“我还要喝,还要喝,我没醉,主父,我们一醉方休!” 看着赵信被架走,赵雍脸色不由露出笑意,笑道:“这小子倒是个不错的苗子,挺合我胃口的。” 韩胜在一旁嘿嘿一笑,道:“说句不恭敬的话,这小子到挺像当年的主父您。” 一旁一直沉着脸没话说的石虎忍不住哼了一声,道;“老韩,你就别给那小子脸上贴金了,他不过一个小滑头而已,怎么能和主父相比。” “你倒是小气,还对一个小孩子记恨。”赵雍横石虎一眼,又看了看其他几人,目露不悦的说道;“不是我说你们,一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竟然和一个小毛孩较劲上了。你们当我是瞎子呀,这些日子一个个没给他好脸色看过,尤其是你。” 赵雍瞪着石虎道;“男子汉大丈夫输就是输,还像个娘们一眼斤斤计较,真丢我的脸,今后谁再刻意找他麻烦,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石虎等人被主父一顿臭骂,都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不敢顶撞。 赵雍摸了摸下颚的胡须,自言自语道;“你别说,这小子跟我还真有点像,我当年也是这么个敢打敢撞的愣头青,率性而为,无所顾忌,到真是痛快。哪像现在顾虑多了,凡事都瞻前顾后,行事也是畏手畏脚,好生无趣。” 说道这里,赵雍不禁想起来当年他年少时的种种所为,想起了当年接手赵国时如何艰难的逆转了赵国渐衰的国势,心中颇多感慨。 赵雍未及弱冠便为赵王,以十五稚龄继承了赵国偌大的基业。当年赵国虽为大国之一,军事力量却并不见强,在立国后的百年里饱受中原大国欺侮,林胡、匈奴等游牧民族也不时骚扰,连邻境较小的中山国也时常进犯。 那时候魏惠王见赵国新君年幼,主少国疑,便不坏好心的发动了楚、秦、燕、齐会盟,以为赵先王会葬为名,各派精兵数万前往邯郸,伺机图赵。年少的赵雍却丝毫不惧,立刻展开了争锋相对的强硬举措来应对诸侯的挑衅, 他命令赵国全境处于戒严状态,代郡、太原郡、上党郡和邯郸的赵军一级戒备,准备随时战斗。联合韩国和宋国这两个位于秦、魏、楚、齐之间的国家,使赵、韩、宋三国形成品字型结构,将秦、魏、楚、齐四个国家置于两面受敌或者三面受敌的被动局面。又重赂越王无疆,使之攻楚,先把与赵国不搭界的楚国的注意力转移到它的老对手越国身上去。重赂楼烦王击燕和中山。在去掉了燕、楚两个强敌后,秦齐又有隐患在侧不敢全力以赴,魏惠王发动的五国会葬便也不攻自破了。 新即位的赵雍就以这么一种强硬的姿态登上了战国的舞台,一时名声大噪,为天下人所知,从此诸侯不敢窥赵而图之。 而当时的赵雍,也是入赵信这般年纪,可如今转眼已经白发生鬓。暗暗叹了口气道;“可惜转眼二十多年就过了,现在我们都老了,这天下,注定是属于他们年轻人的了。” 说到这里,赵雍不禁有些意兴阑珊,闷头的喝了几口酒,也不再多说。 这些人里面大多都是些粗人,唯有韩胜是个伶俐之人。他见主父似有所感,便笑着宽慰道;“主父你正值壮年,独驱虎豹,不畏熊罴,谁人敢言你老了。” “就是。”牛翦用刀叉起一块烤肉放入了口中,笑着附和道;“如今我们大赵铁骑在手,这天底下有谁能是我们的对手,主父您正值春秋鼎盛,当寻思着如何兼并天下,在这里长吁短叹,可不是主父您的风格呀。” 赵雍闻言一笑,脸色的阴霾一扫而空,“说的对,我赵雍才四十二岁,老天若是舍得的话还能让我活上个十几年。有十几年的时间,足矣!” “来来来,喝酒喝酒,有酒有肉吃当是人生快事,说这些话有甚意思。”赵希站起举酒,众人皆大笑站起共饮。 赵雍饮罢大呼一声“痛快”,拔剑仰天高歌,歌声慷慨激昂,在原野的上空久久回荡。 “赫赫明明,王命卿士,南仲大祖,大师皇父。整我六师,以修我戎,既敬既戒,惠此南国。王谓尹氏,命程伯休父,左右陈行,戒我师旅。率彼淮浦,省此徐土,不留不处,三事就绪。赫赫业业,有严天子,王舒保作,匪绍匪游。徐方绎骚,震惊徐方,如雷如霆,徐方震惊。王奋厥武,如震如怒,进厥虎臣,阚如虓虎。” “铺敦淮濆,仍执丑虏,截彼淮浦,王师之所。王旅啴啴,如飞如翰,如江如汉,如山之苞。如川之流,绵绵翼翼,不测不克,濯征徐国。王犹允塞,徐方既来,徐方既同,天子之功。四方既平,徐方来庭,徐方不回,王曰还归。” “今日不醉不归,干!” 帐中正酒醉中的赵信似乎被歌声惊醒,咂了砸嘴,嘴中含糊不清数句,又翻身沉睡了过去。 在梦中,他正在一望无际的草原上策马驰骋,身后铁骑如流、万马奔腾,大地在马蹄下轰如雷鸣。残阳的尽头,远处依稀可见的城头上已经插满了“赵”氏大旗。 第二十四章 张弛之间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夜宿醉的滋味并不好受,夜间更是反复醒了几次,到了天明,赵信才头重脚轻的起身出帐。 推开帐帘,迎面而来的冷风让赵信精神为之一阵,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日头已高,赵军营中却仍然安静,除了营外执勤的巡骑外,大多士卒都是酣睡中帐中。想来昨晚是主父兴致过高,特意让将士们放纵了一晚上,今日也不急着赶路。 不远处传来一阵马嘶声,赵信闻声望去,见是韩胜正在远处喂马,便走了过去。 “韩将军,早呀。”笑着打了个招呼。 韩胜回头见是赵信,便笑了笑道;“怎么样,昨晚睡的可好,送你回去的时候可是醉不不轻呀。” 赵信挠了挠头,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哪里会睡得好,一晚上难受死了,现在还头疼的要紧,看来父亲说的对,这个酒真不是好东西,应当少喝为妙。” “你父亲这就说错了。”韩胜背着身子,将手中的马料悉数送入了坐骑的口中,又小心的为它戴上了嚼子。春季青草多含露水,马匹吃了容易染病拉稀,再加上战马的体力消耗尤大,所以喂养的都是些谷物精料,带上嚼子也是为了防止战马贪嘴食用青草。 韩胜拍了拍手上的余屑,转过头来笑着说道;“你父亲虽然精通赋税之道,兵事上倒是十足的外行,你大概不知烈酒对军队有多重要。我们赵国地处北方苦寒之地,边疆的戍卒冬季时更是寒冷难耐,若是不饮烈酒驱寒,如何能在冬天作战。还有边地贫苦,极少有女人,这酒就是男人发泄心中火气最最好工具。” “还有一点最妙的就是,饮酒后能让人精神亢奋,无惧生死,这对上战场搏命厮杀的士卒来说无疑是激起勇气的最佳方式。你看七国中以秦人和我赵人最为善战,都是极为嗜酒,尤以粗劣的烈酒为爱,反观齐国楚国那样的大国,动则带甲数十万,可士兵却是软趴趴的,中看不中用。” 赵信听韩胜这么一说,到觉得十分有理,大感兴趣道:“听将军这么一说,觉得还真是这样。原来喝酒有这么大的用处,这我倒是在兵书中没读过。” 韩胜闻言哈哈一笑,“兵书这种东西,如果没有真正领过军就算读了再多,那想来也是无用的,很多经验根本不是书上能学到的。只见过没读过兵书却能成为名将的人,却没见过只读兵书就能战无不胜的。” 说到这里似有深意的忘了赵信一眼,又说道;“赵信,我知道你兵书读的极好,可切记不要卖弄小聪明。你看我们这些人,大多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头兵出身,却照样能领兵打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你上次胜石勇不过是侥幸利用了他的轻敌,无非是取巧而已,若是满足于此,那就落了下流。” 赵信心中凛然,知道韩胜这是在好心的提醒自己不要骄纵,连忙躬身谢道;“多些韩将军提点,末将必然铭记于心。” 韩胜“呵呵”一笑,上前扶起了赵信,笑道;“不必多礼,我和你舅父是年少故友,这次他托我对你多加关照。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我自然不会食言。况且你本来就是极聪明之人,一点就透,这倒省了我不少口舌。” 赵信心想“原来如此”,难怪一路上韩胜频频对自己示好,想来李兑没有少花心思打点。想到舅父对自己如此关心,心头不由一暖。 眼睛望向远处主父的营帐,笑道;“主父昨晚想必喝的很尽兴,到现在还没酒醒,诸位将军也是。倒是韩将军你不简单呀,难道酒量如此入深不可测?” 韩胜大笑道;“这你就看走眼了,恰恰相反,这些人里面我酒量最浅,不过因为我是郎中令,要负责主父的安全和营戍,所以他们都能醉惟独我不可以。” 赵信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韩胜瞥了几眼,见四周没人,便压低声音说道;“主父对你的印象极为不错,曾经几次明里暗里夸过你,昨日更是在众多将军面前为你说话,让石虎他们不得再对你心存芥蒂。” “不过你也不能仗着主父赏识你就得意忘形,要知道主父看人向来只看真才实学。你虽然聪明,不过到底是年幼,性格略带油滑,这些都不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将军应该有的素质。只不过是在你身上主父看到了过去的自己,所以才会对你另眼相看,你要好好把握住机会才对,将来借助主父的赏识迅速上位。” 赵信被他这么一番话说的心中热血澎湃,他自小就向往从军为将,这些日子来跟着主父见识到了天底下最为精锐的骑兵,更是心痒难耐。连忙又问道;“那韩叔,你说我当如何才能在军中立足,得到诸位将军们的认可?” 说话间赵信已经张口喊他“韩叔”了,显然是想拉近和他的关系。韩胜也不反对,只是点头笑这说道:“军中那些大头兵出身的将军们,大多粗鄙,只相信自己的实力。你若是凭借着主父的赏识上位,就算位居高位也得不到他们发自内心的拥戴。若要他们信服你,就得拿出让他们信服的实力。军中不比朝堂,这点你要切记。” “我记住了。”赵信点了点头,用心记下,心中对这个一直对他照顾的韩胜也颇有好感,便想和他多加亲近。 轻轻拍了拍马臀部,赵信笑着问道;“韩叔你也是邯郸人吧,怎么以前没听说过你。” 韩胜闻言一怔,正在抚摸马鬃的手也不由停了下来。略一失神,眼神有些复杂的说道;“我是韩国人。” 赵信“咦”了一声,目中露出了好奇神色,道;“韩国人,又姓韩,难不成你是韩国宗室?” 韩胜“哈哈”一笑,道:“你小子想多了,韩国姓韩的大有人在,哪能都是宗室。我不过出身韩国大族的旁支子弟,随着韩王后的入嫁队伍来到了赵国,很喜欢这里的武风,便在邯郸定居了下来。” 韩王后正是赵雍的前妻,前太子赵章的生母。她是韩宣惠王之女,当今韩王的亲姐姐。当初赵雍即位赵王时,为了紧密团结同为三晋的韩国,便迎娶了她为王后,诞下赵章立为太子。不过韩王后自小体弱,生下赵章后没几年便去世了,这才给了后来深得赵雍宠幸的吴娃让出了王后的位子。否则依照她尊贵的身份,赵雍未必会冒着失去韩国这个亲密盟友的风险废黜她的后位,也不会有了后来废立太子之事。 赵信“哦”了一声,心想原来如此,又笑着道;“你若不说我还真不看出来韩叔你是韩国人,看你一口熟练的邯郸腔,衣食举止比我赵人还像赵人。” 此时天下混乱,各国攻伐不断,边境变化频繁。今日为齐人,明日或者就成了楚人,所以国家的观点意思十分单薄。其中尤以人才的流动为甚,齐国人到秦国做官,魏国人跑到楚国挂相,都是非常平常的事情,极少会有排外之事。 所以赵信这么说韩胜也不以为忤,只是哈哈笑道:“你说的倒是,如今我在赵国已经生活快三十个年头了,若非你今日提起,我都差点忘了我是韩人。韩国有什么好的,那里民弱国衰,武风不盛,还是待在我赵国有趣,能侍奉在主父这等豪杰的身边,这辈子也值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韩胜抬头见日头已高,便吩咐赵信端着清水去看看主父有没有酒醒。 主父的大帐在营中的最中央,虽不见奢华,却是占地极广。 赵信揎开围帐走了进去,远远的就听见门帘后传了阵阵鼾声,心中好笑。轻手轻脚的把水盆放在门帘旁,刚刚转过身来,就忽的觉得喉前一寒,猛的瞪大眼睛,只见主父已经躬身站起,目中杀气骤至,手中握着的长剑正直直抵在赵信的喉前,剑锋上传来的森森寒意更是让赵信心惊胆战。 饶是赵信胆大,此时也是吓得腿脚发软,望着主父结结巴巴的说道;“主……主父,是我…….是我……” 赵雍目中的凶光缓缓退去,将长剑收了起来,重重哼了声道;“没人告诉过你我睡觉的时候不要靠近我三丈之内吗?” 赵信赶紧摇头,心中更是叫苦,韩胜倒是提醒过他主父睡时不喜欢被人打扰,他倒也没放在心上,本以为自己轻手轻脚的不会惊扰到主父,却没想到几乎召来杀生之祸。 赵雍见他脸色不像作伪,这才警惕心全去,又哼了一声道:“这次念你初犯,寡人就饶你一次,下次若是再犯,我手中的长剑说不定就不会留情了。” 赵信连连点头,见赵雍已经起身,便连忙端起水盆递了过去。 赵雍接过湿巾,洗了洗脸手,冰凉的河水让他精神不由一阵,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见赵信仍然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不由笑道;“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习惯很是奇怪?” 赵信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赵雍却早猜到他会这么回答,目露笑意,说道;“我年少的时候喜欢单身入深林中打猎,曾经遇到一只凶猛的熊罴,我奈何不了它,它也奈何不了我,可我心中委实不甘,你可知我最后是怎么办到的?” 赵信被主父的话勾起了好奇心,猜道:“难不成你一直跟着它。” 赵雍哈哈一笑,“正是,我足足跟了它三天三夜,最后直到它忍不住打盹时才一举杀死了它。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就算是再凶猛的野兽,也有它疲倦的时候,而那个时候无疑是它最为虚弱的时候,毫无防备,连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敌人都可以轻易杀死它。” “所以我从来不会给我敌人机会的,作为一个合格的狩猎者,要时刻保持着警惕心,因为你的敌人会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来撕咬你,现在你明白我的用意了吧。” 赵信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面色微微有些激动。 说话间赵雍已经穿好了衣甲,精神抖擞的出了营帐,赵信则紧紧跟在其后,远处的韩胜见状便牵马匆匆迎了上来。 赵雍结果马缰,翻身上马,对韩胜下令道:“击鼓。” “诺。”韩胜应声领命,转身大步离开。 很快,集结的战鼓声就在营中响起,大批衣甲杂乱的士卒匆匆从营帐中跑了出来,一边整理衣甲一边各自上马集合,虽匆忙却丝毫不不乱,由此可见赵军的训练有素。 三通鼓过后,万余赵国骑兵已上马集结,唯有几十名动作缓慢的扔在手慌脚乱的穿衣上马。 赵雍面色如水,不见喜怒,重重的挥下手,身后的数十余骑飞快驰出,凶神恶煞的飞脚踢向那些人。 只听一阵阵“扑通”“扑通”的落地声响起,那些人也不敢还手,只是任由他们将自己踢下马,用马索套住身子一路拖到主父马前,劈头盖脸一阵鞭子狠狠抽下。 虽然平时都是称兄道弟的袍泽,甚至地上不少人还是将尉身份,可马上的骑士们抽起鞭子来却毫不留情,不到片刻的功夫,地上的数十人就已经满身皮开肉绽。这些人也是硬气,虽然剧痛难忍,却没有一个人出声求饶。 赵信在一旁看着有些不忍,便扭了过头去,不忍再看。韩胜倒是看出了他的心思,在他身边小声的解释道;“主父治军向来赏罚分明,平时让他们多吃点苦头,将来战场上才能保住性命。” 赵信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听着皮鞭重重抽的声音还是有些不忍。幸好主父见差不多了,便举手止住行刑。 冷冷的看着地上跪着的数十人,主父声音冰冷。“各自回营领罪,三日不准吃饭,下次若再是如此,立斩!” “传令下去,立刻埋锅造饭,一个时辰后拔营继续北上,不得有误。” “诺!”众军士轰然应诺。 第二十五章 马邑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天下九塞,雁门居首。 击败楼烦林胡部后,赵国向北扩地千里,在楼烦、林胡故地设置了雁门和云中二郡,其中尤以雁门郡为重,而雁门郡的得名正是因为雁门塞的缘故。 赵雍在得到雁门云中二郡后,征调民夫沿着阴山南麓修建了北长城,雁门塞正是赵国北长城中中枢所在,同时也是雁门郡治所在,衔接了整个赵国北部的防御体系。其地依山傍险,高踞勾注山上,东西两翼,山峦起伏,有“雁门山者,雁飞出其间”的说法,故曰雁门塞。 雁门郡有“外壮代郡之藩卫,内固晋阳之锁钥,根抵三关,咽喉全晋”之称,是赵国北部边防军的大本营。外控云中,内连代郡,同时也是整个赵国精锐骑兵的战马来源地和骑兵训练地,其对赵国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赵雍这次北巡的第一站便是雁门郡。 因为是按照例常行军,所以主父并未惊扰地方官府,大军拔营一路向北疾驰,沿途郡县的官员甚至都不知道主父就在这支军队中,只是按照正常的规格为这支骑兵提供粮草供给。 穿过了代郡进入了雁门郡内,人烟村庄逐渐稀少起来,倒是时常遇见赶着羊群在外放牧的牧民。这些牧民不少都是胡人妇女和小孩子,见到赵国大军也不怕,只是在马背上瞪大着眼睛看着身边路过的赵军,生怕赵军混乱中会卷走了他羔羊。 赵信看了倒是啧啧称奇。原本他想赵国击败了这些胡人的部落,抢走了他们部落的土地和牲畜,将他们强行变为了赵人。这些胡人就算不对赵人恨之入骨,心中也不会对赵人亲近的。却没想到看见的胡人眼中不但没有敌视情绪,反而一路上有不少胡人的小孩子骑着马跟在大军旁边兴奋的“呜呜”直叫,满脸羡慕的表情。 看出了赵信眼中的不惑,韩胜便笑着解释道这要归功主父的对胡策略。赵国击败楼烦林胡后不但没有屠戮他们的子民,反而重金聘请他们部落中的勇士到赵国从军,对待胡人士兵也是一视同仁,毫无歧视之见。而且自己更是身体力行,身穿胡服口操胡语,这无疑让原本与赵国对立的胡人大大降低了敌视之心。 北地多寒苦,胡人大多食不果腹衣不遮体,当赵国重用胡人的消息传到草原上时,大批的善骑射的士兵纷纷举家带口南下依附赵国,甚至有些小部落举族迁入。赵国官员对这些内附的胡人也都一一妥善安置,给与他们肥美的牧场让他们放牧,灾害时也会对这些胡人进行救济。 同时这些胡人也成为了赵军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上从将军下到普通的军卒,赵军中大量充斥着胡人。这些吃苦耐劳、重义尚武的胡人也为赵军中注入了新鲜的血液,让继承与晋国的老迈赵国重新焕发出了青春活力,军事实力一跃赶超了秦齐,成为天下大国。 这也让赵信心中对主父的崇拜更加深了,要知道当世皆以华夏为尊,戎狄为鄙,春秋时期但凡称霸打出的旗号都是尊王攘夷。所谓的“攘夷”,顾名思义就是排斥胡人,将他们视为异类加以讨伐。而主父正是在这种背景下,力排众议,冲破守旧势力的阻挠,带头低下高贵的头颅向胡人学习弓马骑射,其胆识气魄,旷古烁今皆未有之! 赵雍却浑然不知自己在这个小子心中的地位已经迅速窜高到了偶像级别,事实上他也无暇顾及赵信这个小子心中的想法。进入了雁门郡后,主父分别派出了信使持着他的符节快马奔赴雁门和云中,令雁门郡守程亮和云中郡守屠谷第领轻骑前来会和,他自己则率大军前往马邑,等待二部。 ……. 马邑之所以叫马邑,顾名思义自然是与养马有关。赵雍在国内发动胡服骑射的改格时,同时也对国内的贵戚公族藏匿的奴隶人口进行了清算,将这些人迁往了新占之地马邑,让他们为赵军养马。马邑因此立城,经过数年的发展,也渐渐繁华了起来,成为了雁门境内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 马邑属于雁门腹地,北有长城依托,楼烦和林胡的骑兵绝难越过长城南下,所以虽然是要地却无大军驻守,平时也是城门四开任由来往商贩进入,惟独今日却有些不同。 马邑城门紧闭,护城河上的吊桥也被掉起。低矮的城墙上已经站满了持弓搭箭、如临大敌的赵军,人数虽少,却剑拔弩张,气势丝毫不差。居中的正是一名持弓面色严峻的赵军将领,中等个子,骨骼粗大,相貌到是平平,唯有锐利的眼神让人过目不忘。 而城下不远处,确实密密麻麻满是骑兵,身上穿的服饰与城上的赵军并无差异,只是人人脸色皆带有一丝怒色。 赵雍皱起眉头,转过头问道身旁的稽胡楚,道:“这是演的哪一出?” 稽胡楚也是赵雍手下大将之一,闻言有些尴尬的笑了笑;干咳道;“主父稍后,末将这就去训叱下这些不懂事的小子。” 说完稽胡楚催马上前,直冲马邑城头冲去。 “来着止步。”城头传来一声暴喝,稽胡楚却置若罔闻,依旧催马上前,满脸的怒色。 “嗖”一支羽箭凌空射来,稽胡楚一惊,急忙拉紧马缰,只见“吁”的一声长嘶,战马前蹄高高扬起,几乎将稽胡楚揎翻马下。那支箭羽狠狠的插在了马蹄之前,箭尾犹在颤抖,显然射箭之人已经手下留情,否则绝不会射偏拿捏的如此之准。 稽胡楚费了好大得劲才平抚了受惊的战马,脸色阴沉,看上去十分难看。强压下心中的暴怒,扬起马鞭冲着城墙大声吼道;“瞎了你们的狗眼吗,才不到几年连老子不认识了?” 稽胡楚在跟随主父前曾为马邑县尉三年,本还和主父夸耀马邑自己熟悉无比,当年手下的军将们如何敬佩自己,如今却当着主父的面出来如此大丑,他如何能不暴怒。 这时城头上那名赵将身边的一人低声对他说道;“老大,这人真是稽胡将军,我跟过他三年,不会认错的。” 那赵将却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自有主张。” 言罢提高声音朗声道;“卑职参见稽胡将军。” 稽胡楚见他口称参见自己,却丝毫没有参见的意思,仍然手持弓箭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怒极道;“竟然知道了我是谁,还不快快打开城门,若是再晚半步,我定让你小子好看。” 那赵将仍是脸色不变,道;“敢问将军可有虎符?” 稽胡楚一愣,怒道;“我哪来这个?” “可有程将军的手令?” 见稽胡楚不言,那赵将便道;“既无虎符,又无郡守的军令,你虽为上官,却无权命令我。今日大军围城,卑职并未得到程大人的通报,卑职肩负守城之职,还望将军见谅。” 稽胡楚脸色愈发难看,沉下脸来道;“放肆,你小小一校尉竟敢如此胆大,你可知道军中何人在此。” “敢问何人?” 稽胡楚厉声喝道:“正是我大赵主父,汝等还不速速出城接驾,若是怠慢了王架,就算你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 城头顿时一阵骚动,士卒们纷纷交头接耳,听到主父驾临众人的神色已经有些动摇,皆悄悄的把弓上的箭羽放低下来。那赵将先是一惊,旋即冷静了下来,大声问道;“敢问主父何在。” 稽胡楚还未答话,赵雍已经催马上前,仰头眯着眼睛傲然道;“寡人在此,可有疑问?” 那赵将深吸一口气,上前浅浅一躬,道;“卑职参见主父。” “既知寡人是主父,为何不拜。” “甲胄在身,行礼不便,还望主父见谅。” “那速速打开城门,寡人帐下将士以及奔波多日,早已疲惫。” 那赵将犹豫了会,咬了咬牙道:“请主父见谅,末将不敢从命。” 赵雍眼中闪过一丝凌厉,沉声道;“你敢抗旨?” 那赵将连忙躬身,道;“卑职不敢,只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我从未见过主父您,若是贸然开城,恐被贼人所趁。马邑地处南北要冲,若是有失,廉颇万死难辞。” 赵雍眯起了眼睛,道;“好一句‘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你叫廉颇是吧,寡人记住你了。” “若是出示了军令,廉颇自当以死谢罪,还望主父见谅。” 稽胡楚阴着脸催马上前,低声道;“主父,这小子不识抬举,我们要不要强行攻城,我敢保证,城楼上的士兵绝不敢放一箭,那可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不必。”赵雍忽然一笑。 “反正时辰尚早,我们再耐心等一会就是了,想来程亮的人也快到了。” 二个时辰后,气喘吁吁的传令兵终于赶到了马邑城下,宣读了程亮的军令。廉颇派人用吊篮将军令吊上来核查无误后,立刻下令开城迎驾,他自己则跪在城门旁,向正催马进城的主父告罪道;“卑职罪该万死,请主父容许自刎谢罪,只是卑职手下的将士不过是执行军令,还望主父赦免其罪。” 赵雍轻轻勒住马缰,在马上居高临下的道;“廉校尉你何罪之有,你所为不过是遵照我大赵军律而已,非但无果,反而有功。寡人要重重赏你,传寡人旨意,提廉颇为都尉,赏百金。” 廉颇脸色一喜,狂自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声音颤抖的说道;“谢主父隆恩。” 赵雍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廉颇,忽然弯下身子小声说道;“你很聪明,寡人很是欣赏你,希望你打仗的本事也能这么出色,若是如此,寡人绝不会吝啬任何封赏的。” 说完不待廉颇回话,赵雍已经挥鞭策马离去。 第二十六章 醍醐灌顶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主父的话犹如一盆当头淋下的冷水,廉颇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呆呆的望着主父绝尘而去的身影,身子久久未动。 他心中的狂喜转瞬间转为了深深的害怕,原本还为自己剑走偏锋得到主父的赏识而沾沾自喜,却没有料到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根本瞒不过他的眼睛。 廉颇心中已经大致猜到,主父之所以没有当面揭穿反而重重赏了自己,无非是想借着此事在军中树立标榜。可但凡为人君者,又有谁喜欢属下在自己的眼皮底下耍小心思,他廉颇虽然这次侥幸如愿获赏,焉知他日主父不会随便找个借口将他剥去军职。 事实上廉颇出此办法也是实在迫于无奈。他本是代郡人,少年时加入了赵国的北军,其后十余年以善战而而闻名边关,与林胡数战皆是大获全胜,年纪轻轻的就靠自己的军功坐上了边军校尉一职,不可不谓之少年得意、前途无量。 可廉颇此人性情耿直,不屑于吹嘘拍马,又偏偏心气极高,时常出言顶撞上官,素来为郡守程亮不喜。程亮此人虽有大将之才,奈何却心虚狭小,容不下手下的人过于锋芒毕露。所以廉颇虽有才华,却始终被他压着不用,自提拔校尉后整整六年都未有机会立任何军功。前年更是因为廉颇怒极之下跑到郡守府大闹,差点被程亮以蔑视上官为由将其斩首,幸赖廉颇的几位同僚苦苦相求,程亮才饶了他一命,却也将他发配到马邑做了个闲官。 原本廉颇心灰意冷下想要告病还乡,从此离开疆场,却因为意外的一个消息而让他看见了希望。 从邯郸传来的一封加急军令让他在二月九日之前备足供一万人马用的粮秣,这让心细如发的廉颇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军令却是一月十八日从邯郸发出的,那也就是说短短的二十多天的时间,北上的大军就要从二千多理外的邯郸赶到马邑,能达到这种速度的无外乎只有赵国的精锐骑兵能做到。 雁门地处赵国北疆的战略要地,也是赵国北部和胡人相交之地,所以与内地的军队轮换调动也属十分平常之事,但一万多骑兵的调动绝非平常之事。要知道赵国的骑兵选拔极为严格,号称“百金之士”。能成为其中的一员的都是赵军中的佼佼者,一人为骑则全家免赋,而且将来极有可能提拔成为军官。 所以倾尽赵国之强,所拥有的骑兵数量也不过五万。(这里说的是正式骑兵,像后世李牧大破匈奴时所用的大多都是善于骑射的边民,并非正规军。赵国是个以军立国的国家,民兵的概念早已普及,闲时为民耕作放牧,战时为兵肩负守土之责)廉颇虽只为校尉,对赵国的军力部属却是留心已久,这五万骑兵有约有二万余羽林驻扎在邯郸附近,北控中山,南窥中原。另有万余在代郡与中山、燕国相望,剩下的二万则在云中雁门二郡。 能率领一万骑兵从邯郸北上的人,在赵国屈指可数,答案在廉颇心中已经呼之欲出。凭借他多年的经验判断,赵军调动的种种迹象表面,赵军很可能会在短期内对活动日益频繁的楼烦、林胡二部进行敲打,而以主父的性格,这种事情绝无假手他人的道理。 廉颇凭借直觉感觉出这很可能是自己出人头地的一次机会,以往他虽然追随主父麾下征战过数次,却因为军职太低未曾得见过主父,自然得到主父的赏识也无从说起了。这次却是不同,如果他所料没错的话,主父极有可能会临时入驻马邑,这便是他廉颇的最好机会。 毕竟他已经年近三十,早已不再年轻,况且又有家室所累,如果还不能借着这次机会翻身的话,那恐怕一辈子都没有出头的机会了! 可此时并非战时,廉颇所擅长的不过行军打仗而已,他若想引起主父的注意,到也着实困难。情急之下只好剑走偏锋,硬着头皮用这种方法来得到主父的青睐。最后他赌赢了,主父果然重重的赏赐了他,但让他后怕不已的是主父的才智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竟然洞若观火的察觉出了他这点小心思。 廉颇此刻的心情正如他额头缓缓低落的汗珠一般,虽是春寒之季,却已经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直到身旁的军卒推了他半天才反应过来,回过神道;“什么?” 那军卒见廉颇丝毫没听进去他刚刚的话,只好再重复了一遍,“老大,主父令我们将足量的粮草和马料送入他的军营,民夫我们已经征调齐了,你看是不是……” 廉颇这才想起,连忙上马掉头,带队驰向粮仓,路上又被迎面而来的一队羽林拦住了去路。 “请问你是?”廉颇拉住马缰,客气的拱手说道。 廉颇见当先一人正是个少年儿郎,看装束不过是普通的羽林军卒,可身为主父近臣,廉颇自然不敢怠慢,况且他如今心中忐忑,哪还敢有半点平时的狂傲之气。 赵信也不倨傲,只是笑着拱手回礼,“郎官赵信,参见廉校尉,我奉主父之命,特来与你交接粮草,要麻烦廉校尉你了。” 廉颇连忙回礼;“赵兄弟客气了,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哪里来的麻烦之说,赵兄弟请随我来。” 马邑本是小城,道路并不宽广,两队合流后在市集间行走便显得有些拥堵了,所以廉颇特意放慢了速度,让赵信跟在他身旁。 一路上两人并未说话,只是默默催马前行,廉颇则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一旁的赵信看在眼里,不由微微一笑,开口问道;“看廉校尉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可是有什么事?” 廉颇摇了摇头,并不想回话。忽然又想起这个赵信虽然身份不高,却是主父身边的近臣,没准能从他口中套出一些主父的想法,便强打起精神笑道;“赵兄弟见笑了,我只不过是担心刚刚冲撞了主父的车架,恐主父不喜,故而心生担忧。” 赵信微微一笑,却也不置可否,看了眼廉颇,压低声音道;“其实廉校尉大可以不用担心,主父何等英明之人,岂会没有容人之量。你所作所为,不管是无心还是有心,结果都是主父乐于看见的。所以主父重重赏你,不过是为了举国皆知,即便是尊贵如主父,也要遵守军中律法。” 廉颇闻言心中一动,抬头见赵信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听他话中有话,眼中似乎有些深意。心中倒是有些吃惊,不由打量了赵信几眼,心想难不成连这个小孩子也看出了自己的居心。一时拿捏不住赵信的心思,言语之间也有些言不由衷,他却不知道赵信这人从小异于常人,善于揣摩别人的心思,他所做的一切能瞒得住那些大老粗将军们,却似瞒不过滑头十足的赵信。 赵信脸上的笑意更浓,却也不点破。对这个看上去沉稳有加、变通欠缺的廉颇他颇有好感,故而有心结交,所以才忍不住出言宽慰。见廉颇似乎并不愿意坦诚相对,倒也不愿多事,只是笑了笑便不再言语,只是专心赶路。 到底是事关自己的荣辱,廉颇最终还是沉不住气,催马上前几步赶上赵信,低声说道;“赵兄弟你是主父身边的近臣,自然熟悉主父的脾气秉性,老哥我是个粗人,很多事情都看的不是很透彻,还望小兄弟你指点一二。” 赵信转过头来,心中也不想为难于他,而是眯着眼睛笑道;“其实廉兄大可不必过虑,我想主父心中对你的印象倒是不错。” “何以见得?”廉颇面露喜色,连忙问道。他比赵信年龄足足大一倍有余,却丝毫不在意赵信与他称兄道弟,说到底还是心有所忧。 “你虽为马邑一城之守将,手中军士却不过五百人,而且大多参差不齐,并非精锐。可观你操练有素,动作齐整,行伍之间分毫不差,这些主父看在眼里,自然会高看老兄你不少。” 廉颇哈哈一笑,心中倒是有些得意。他刚刚赴任马邑时,这五百军士大多都是新卒,正是在他精心操练下才得以成为一支精兵,即便是拉上战场,他廉颇也自信能不输于任何一支赵军精锐。 听赵信如此说起,廉颇倒是放下了大半的担虑,心中对赵信也不由亲近了许多,眉开眼笑道;“那依赵兄弟所见,我还当做些什么?” 赵信嘿嘿一笑,扬起嘴角道;“那还用说,你现在最需要的自然就是一场漂亮的大胜,这样才能让主父认可你的才华,如若如此,老兄您的前途可是不可限量呀。” 随即又压低声音说道;“你这次倒是得罪了整个羽林,所以一会你的可千万不能小气,粮仓里有什么好东西就全拿出来,大家饱餐一顿。那些将军们都是军卒出身,也明白你这次的不得已,所以你若没有亏待他们,他们对你的怨气自然也就没了。” 廉颇连忙点头,说道;“这个一定一定,我这就吩咐人去将城中酒肉送去军营,多谢赵兄弟提醒。 廉颇又想到如今主父重赏了自己,郡守程亮不知情下必然再不敢将自己打压,况且自己已经是都尉之职,按照赵军惯例应该独领一军的,绝无在马邑驻守之理,想来以后建功立业的机会不会缺少。 想到这里廉颇不由心情大好,不禁笑着拍了拍赵信的肩膀,笑道;“赵兄弟的好意我廉颇记住了,我这人虽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义气’这二字怎么写,今日你仗义相助,他日有机会老哥我必然加倍报答。” 赵信嘻嘻笑道;“廉大哥你言重了,这只是顺水人情,我不过张了张嘴而已,哪有你说的那么严重。不过小弟向来敬重有本事的人,所以才对廉兄你心生好感,你若当我是兄弟,就不要将这‘报答’二字挂在嘴边了,到见得生分。” 廉颇哈哈一笑,大笑道;“说的极是,是为兄我错了。没想到赵兄弟你小小年纪,人却如此豪气,倒很合我廉颇的胃口,如若不嫌弃,今晚请到我家中一聚如何?” 赵信点头笑道;“正好晚上主父准我休息,倒也无事,那就叨唠一番了。” “好说好说,那就这么说定了。” 第二十七章 登门拜访(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将粮草押送回大营后,赵信便向主父告了个假溜了出来。这些日子来都是在马背上和帐篷中度过的,依照赵信的性子早就被憋坏了,这次难得告假出来更是如鱼入水。 马邑虽然是边地小城,却是华夏和胡人两种截然不同闻名的交汇地。狭小拥挤的市集上,既有从草原南下吆喝叫卖皮毛马匹的胡人,也有从内地北上兜售铁器兵器的赵人。赵国素来对这种民间的私下交易不闻不问,任由赵人与胡人自由通商,而不是像秦国和燕国那样严格封锁铁器和兵甲的贩卖。 赵国这种对待胡人包容的心态不但让赵国在贸易中大挣一比,同时也彰显出了赵国的大国心态。按照赵雍的想法:赵国根本不用担心胡人学习了他们先进的文化和技术,反而非常乐于见此,这样才能让胡人们对赵国生出亲近感,心甘情愿的融入到赵人的血脉之中。 赵国的开放心态也让北地呈现出一幕奇怪的景象,一面赵国和楼烦林胡之间剑拔弩张,一面双方之间的商贾却是来往频繁、互通有无。对待这些商贾,双方都默契的选择了大开方便,即便是交战的时候,也绝少有对这些商队攻击的事情发生。 赵信在集市逛了半天,兴致倒是颇高,直到天色渐黑这才想起了和廉颇有约,便按照廉颇告诉他的位子一路找去。 廉颇的家并不难找,问了几个人后赵信便已经寻到。寻思着是第一次登门,所以赵信在集市上胡乱买了些礼物提上门。 廉颇职为校尉,在赵军中也算的上中级军官,俸禄不薄,但宅子却并不宽敞,仅仅是一个小院落而已。赵信问过路人后,才确定这是廉颇的家,伸手重重的拍了拍门。 不多一会儿,木门便打了开来,一个十余岁的少年从门后探出了脑袋来,见赵信的模样一愣,狐疑道;“你找谁?” 赵信见那男孩看上去比自己小上一两岁的样子,浓眉大眼,眉目之间像极了廉颇,猜到了定是廉颇的儿子。便背着手笑眯眯的说道;“这位想必是廉世侄吧,我是你父亲的故交,你喊我赵叔叔就可以了。” 那少年先是一愣,旋即反应过来,小脸绷紧怒道;“你……你有病呀,谁是你世侄,你再不滚开小心我打你。” 说完撩起袖子亮了亮拳头,想要唬住赵信,小小年纪看上去倒是孔武有力。 赵信自然不怕,只是笑嘻嘻的堵在门口,忽然高声喊道;“廉大哥,小弟赵信前来赴约。” 少年闻言略一迟疑,止住了拳头,瞪大着眼睛看着赵信,一副将信将疑的样子。这时屋内传来了廉颇爽朗的大笑声,“原来是赵贤弟来了。” 话声刚落,廉颇已经大步迈到,见儿子愣在那瞪大眼睛满脸惊愕的样子,又见赵信一脸得意笑容,略一思索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一时啼笑皆非。拉着那少年笑着对赵信道;“这是小儿廉疾,平时疏于管教,倒是失了礼数。” 又唬起脸向廉疾介绍赵信道:“这是为父的好友赵信,还不快快行礼。” 廉疾见赵信不过大自己几岁,却足足高了自己一个辈分,心中自然一百万个不愿意,可又惧怕自己的父亲,无奈之下只好满脸不情愿的小声道;“参见叔父。” 赵信笑容满面,将手中的礼品胡乱塞了过去道;“第一次见面,来的仓促,也没什么好礼物给世侄你,这是街上胡乱买的一些小玩意,就当见面礼了。” 廉颇连忙推却,口中说道;“这怎么好意思呢,本来就是老哥我请你抽空上门一聚的,怎么还能让你破费买这些东西呢,拿回去拿回去,快快拿回去。” 赵信嘻嘻一笑,“不碍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第一次上门,哪有空手的道理。既然买都买了,廉大哥你就大方的收下吧,要不然倒显得生分了。” 廉颇见推攘不掉,只好诺诺的手下了,脸上倒是有些不自在了。本来这次就是赵信有心助他,让他猜透主父的心思日后应对时好心中有数,对他廉颇无疑是帮了个大忙。他请赵信上门是见赵信虽然年幼,言行举止却是不凡,看身份想来又是公卿贵戚之后,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故而才想和他多亲近一番,这样将来也好用的上。 若换了以前的廉颇,依照他的心高气傲,绝不会低下头去结交一个年纪小上自己近一辈的少年。可这些年来他被贬居马邑,从少年得志到无所用处,早已经尝尽了世间冷暖,心态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他见赵信虽然年幼,但为人却是仗义直言,颇合他廉颇的胃口,故而心生结交之意,想将来引以为援。 暂时放下了脑中的想法,廉颇闪身避开,笑着对赵信连连说“请”。 赵信随着廉颇走进院中,廉疾自然不愿意与赵信相处,找了个机会就回自己房内去了。 一路上见廉颇的家中虽然不大,器具也颇为老旧,不过收拾很是整洁。院落虽小,布置却是别出心裁,中间有一颗撑天老槐树,夏能遮阳冬能挡风,再配上四周放满了的盆景和鲜花,倒是别有一番风味。 这倒让赵信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廉颇只是个只会领军打仗的粗人,却没想到还有如此品味,想到这里忍不住多看了廉颇几眼。 廉颇却忽然不知,仍然只是热情的拉着赵信,到了院中时忽然提高嗓门大声道;“小月,快快出来,赵兄弟来了。” 一名妇人从屋内笑着走了出来,想来就是廉颇的妻子,他口中喊的小月。见赵信先是一楞,旋即神色又恢复如常,笑吟吟的说道;“这位想必就是我夫君提了半天的赵信小兄弟吧,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当真难得。” 廉颇哈哈一笑,伸手拉住那妇人的柔荑,笑着说道;“你可别小看赵兄弟,他可是帮了为夫大大的一个忙,若非他提点,此刻为夫恐怕还惶惶坐立不安呢。” 那小月知道夫君向来心气极高,能得到他看上的人少之又少,这个赵信小小年纪就能得到夫君如此看重,想来定是有过人本事。便也收起了因为他年纪小而生起的小觑之心,盈盈一福拜倒道;“多谢小兄弟相助。” 赵信连忙上前扶起,面色倒是有些尴尬的说道;“廉大哥你言重了,我也不过是举口之劳,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 “举口之劳。”那小月笑着摇了摇头,面色露出了一丝无奈。 “小兄弟你是不知,这世间最难的就是‘举口之劳’。我夫君他少年得意,恃才傲物养成了飞扬跋扈的性子,为此得罪了不少上官和同僚。这些年来落魄至此,见惯了落井下石和冷眼旁观之人,偏偏愿意‘举口之劳’的人是少之又少,今日得到小兄弟你的仗义相助,难怪我夫君如此喜悦,就为了这个你也当得起我这一拜。” 一旁的廉颇有些埋怨的看了她一样,说道;“今日是赵兄弟第一次登门,好端端的你怎么说这些东西,也不怕扫了人家的兴致。” 那小月闻言强自一笑,略带歉意的向赵信说道;“一时有感而发,实在失礼了。家中备的酒菜快要做好,我这就去看看,赵兄弟请入屋上座,先喝点茶水解渴。” 赵信听廉颇的夫人言谈举止皆气质不凡,并不像出身寻常百姓家中的女儿,到似足了大家闺秀,心中不禁有些奇怪。再看她虽然年近三十,双手和脸颊也因为长期操持家务而略微粗糙,但眉目之间的神态却是十足的温柔婉转。三分的相貌加上五分的温柔,便将她脸上岁月的风霜恰如其分的掩盖住了。 赵信心中虽然有些好奇,但既然廉颇没有开口,他也不好询问,只好把一肚子的疑问放入了心中,想着有机会再问。 既已入座,小月为二人奉上了茶水。赵信端起了陶盏,放到口边轻轻一抿,只觉得满口清香,味道到和平常喝的大不相同,看着水中几根甘草诧异道;“嫂子,你这水中放的是什么东西,味道如此不同。” 小月挽了挽额边掉落的头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家中简陋,买不起茶末。这些是我秋季时采集的艾草和花瓣,晒干后用以泡水倒是解渴,聊以充数,让赵兄弟见笑了。” 第二十八章 登门拜访(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晃了晃脑袋,又端起茶水喝了口,笑道;“哪里见笑了,我看嫂子别出心裁倒是真的,如此清香扑鼻远胜于大多饮品,让人闻之也心旷神怡。” 一旁的廉颇哈哈笑道;“你们两论起风雅来倒是投缘,我是一概不通,这水有什么好的,我喝起来就觉得淡而无味,反倒一股怪味浑身不自在。” 小月横了廉颇一眼,嗔怒道;“你这粗人自然品不出其中好处,你看人家赵兄弟就是风雅之人,哪跟你一样,笨的如同牛一般,除了行军打仗外什么都是一概不通。” 廉颇闻言嘿嘿一笑,也不反驳,脸色倒是一副受用的表情。 小月转身回去厨房,没多一会儿就将晚食端了上来,那廉疾想来是不想和赵信共坐一桌,匆匆夹了几筷子就借机溜走,廉颇见有客在此也不好管,便任由他离去。 菜肴是很简单,一罐肉羹,一尾鲜鱼,在辅以几道寻常菜蔬。不过味道倒是极佳,肉汁香味入里,香醇不腻,鲜鱼也鲜美无比,赵信吃了是赞不绝口,连连夸嫂子的厨艺了得。小月见赵信吃的很是满意,和廉颇相视一笑,又端起了酒壶为赵信斟酒,赵信连忙捂杯,口说有些为难的说道;“抱歉抱歉,晚上我还要值夜,不敢喝酒。” 小月笑了笑,解释道;“这酒并不是寻常的酒水,喝得不多的话醉不了人的,赵兄弟不妨试试。” 赵信将信将疑的端起酒杯,放在唇边一尝,只觉得口舌间有着淡淡的酒气,入口醇厚,清香之气倒是盖过了酒气,不禁诧异道;“这是什么酒呀,味道很是好喝。” 廉颇放下酒杯,笑着解释道;“这是你嫂子自己酿的野果酒,她老是嫌弃我喝的醉酒酒气熏天,便做了这酒,既能解解我的酒馋,又能让她放心。” 赵信哈哈一笑,羡慕道:“廉大哥你倒是好福气,能娶到这么个心灵手巧的夫人,当真是羡煞旁人呀。” 廉颇也笑眯眯的道;“这话说的对,我向来都是你这么想的。” 说完廉颇想起了什么,颇有感慨的说道;“我能娶到你嫂子当真是上天眷恋,你可能不知道,她本是襜褕大族之女,为了与我在一起不惜与父母断交,嫁了我后十几年却没过上一天好日子,委实委屈了她。” 小月放下碗筷,伸手轻轻的握住廉颇的手,双目对视,颇为动情的说道;“我从未觉得委屈,跟你在一起我已经知足了。夫君你无须自责,既然当初我选择了你,我就绝对相信,有朝一日你一定会靠着自己的才华出人头地、青史留名的!” 赵信看着也有些感动,微笑着说道;“嫂子你说的及时,廉大哥只不是时运不济而已,今日他已经时来运转,成功得到了主父的赏识。主父的胸襟天下皆知,只要廉大哥的才华被他得知,他日青云直上绝非虚言。” 小月面露喜色,道;“那就要拜托赵兄弟帮忙了,你是主父身边的人,若肯说上一句话,比外人说百句千句都强。” “这个......我自然尽力。”赵信苦笑着点头答应,心想他二人是不知主父的脾气,他向来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若是有人在他耳边故意提起某人,他反而会生起疑心,这样只会适得其反。 想到这里便故意岔开话题道;“嫂子你是襜褕人,可是哪家的?我母亲一族也是襜褕迁来邯郸的。” 小月笑了笑,“我命李月,是襜褕李氏,不知你可认得。” “李氏?”赵信吃了一惊,旋即说道;“当真这么巧,我母亲是邯郸李氏,这么说来我母亲与嫂子你还算同宗了。” 赵信和二人对了对谱系,这才发现李月竟然是自己母亲的族妹,有了这一层关系,韩信和廉颇的交情倒是瞬间拉近了许多。 闲聊了一会,待知道赵信竟是宗族,父亲正是当朝内史,廉颇夫妻二人愈发显得看重于他。 这顿饭倒是吃的其乐融融,只不过后半夜赵信要当值,要早点回去安寝,所以饭后就也没停留,向二人告罪后便离去。 此时才刚刚入夜,马邑的市集显得热闹非常,人来人往的川流不息。赵信暗自庆幸没有骑马前来,否则在市集这里定然举步维艰。 既然不赶时间,赵信也就随着人流在市集里慢吞吞的走着,不时张望着四周看着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忽然间前面一阵喧哗,远远的就一大群人围着,心中好奇,便也跟着挤进去人群。 只见人群中间正围着三人,一个中原男子,两个胡人少女,正在那拉扯着争吵。赵信听了一会才听明白了,原来那两名胡人少女说那男子偷了自己的钱袋,那男子却反咬一口说这两个女的是骗子想骗自己的钱袋,三人正在那为这个吵的不可交开。 那男子约莫三四十年的年纪,长的尖嘴猴腮,言行举止也轻佻无比,和那两名少女争持的时候也不慌不忙,反而笑眯眯的不时逗弄她们。至于那两名少女,一名年纪大些,大概十七八岁的模样,另外一名和赵信年纪相仿,十三四的模样,脸色稚气未脱,正气红着脸在那大声的说着话。二人俱都是一身胡服打扮,中原话说的也不是太流利,在那男子的嬉笑声中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而且翻来复去的就那几句。 赵信一看三人模样便猜到了谁是谁非,不过到没那么多闲心管这种事情,正想离开,目光却落在了那名年纪小的少女脸上,忽然心中一动,不禁停下了步子。 这女孩子长相并不出众,面色微微有些黑,身形也比同龄的女孩子瘦小许多,身材干瘪,毫无女性的丰盈美,只是一双眼睛甚为明亮,犹如碧波秋水。赵信忍不住停住了步子,忽的想起来了那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冉敏,想着她明亮的眼神和嘴角的笑容,心中久未撩动的心没由来的一阵搅乱。 那男子见二名少女并不擅长言辞,被他说的几乎是哑口无言,心中顿时得意万分,愈发肆无忌惮起来。而围观的基本上都是赵人,见胡人少女受欺负,到也没人愿意为她们强出头,只是围着当是看戏。 那年纪小一些的少女气的满脸通红,指着男子的鼻子说道;“你们中原人怎么都这么狡猾,我还听别人说中原多么多么好,我到一点不觉得。” 此话一说,赵信不禁暗叫不好。果然,身旁围观的赵人顿时哗然,纷纷指着那少女说骂。那男子见状更加得意,竟笑嘻嘻的伸出了手朝着少女的脸蛋摸去,嘴里不干不净的淫!笑着;“爷的好多着呢,要不现在让你尝尝,一定让你欲仙欲死,今生不愿再离开爷了。” 手还没伸过去,忽然觉得手臂一紧,随即剧痛传来,却看见一个少年抓住自己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你是什么人,敢管爷......管我们之间的事情。”那泼皮正欲开口大骂,却赫然看见这人身上穿的骑军中所制的精良内甲。他技术不行,眼光却是极好,知道此人绝非他能随便得罪的,生生的把后半句话咽了进去。” “拿来。”赵信伸出了手,亮了亮腰间的佩剑。那泼皮不敢不从,只好将钱袋交给了赵信。 赵信垫了垫钱袋。张口问他;“这里面有多少钱,你可知?” 那泼皮支支吾吾好一会儿说不出话来,那名年纪小些的少女已经张口喊道:“我知道,有二十六个刀币,还有些金稞子,这都是我随身带的东西。” 赵信捏了捏钱袋,狠狠的瞪了一眼泼皮,低声喝道;“滚。” 那泼皮还欲狡辩,却眼前一花,赵信的佩剑已经出鞘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渊虹冰冷的杀气迅速蔓延开了,那泼皮吓得双腿颤抖,连忙头也不回的掉头就走。 赵信收剑,耍了个漂亮的剑花,将钱袋信手扔给了年纪小的少女,耸肩道;“拿好了,下次自己小心点,不是每次都有这么幸运的。” 那少女低着脑袋点了点头,赵信也不以为意,转身便要离开,却听见那少女忽然开口道;“你......你叫什么名字呀。” “赵信。”赵信回过头嘻嘻一笑。 “我叫阿依娜,以后你到草原上可以找我。”那少女甜甜一笑,原本平平的相貌看上去倒是十分可爱。 “好,一定。”赵信随口敷衍应道,转身便已去了。 直到赵信的背影消失,年纪大些的少女附耳在旁小声的用胡语说道:“公主,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要不然单于发现你偷跑出来一定会大发雷霆的,那时候我们都要遭殃了。” “恩。”阿依娜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眼睛里亮晶晶的,低声说道;“他说他叫赵信,真是好听,中原人的名字都这么好听吗?” 第二十九章 居心叵测(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望无际的草原之上,苍鹰在低空缓缓飞翔,锐利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地上奔走的小兽。忽然伸出利爪,猛扑而下,将灌木丛中犹在挣扎的野兔抓了起来,锋利的尖嘴狠狠啄下,将爪中的野兔啄死,这才发出了满意的鸣叫声,盘旋数圈,再度高高飞起。 再远的地方,尚未消融的积雪附在凌云山脉耸立在天际的边缘,白云环绕在雪山的半山腰,阳光照射之下,如同一颗颗璀璨夺目的宝石一般。 握衍眴鞮将目光从远处的雪山收回,望着前方眉头微微皱起,马背上紧握着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松开,轻轻的敲打起了马背上的马具。 在他身后,百余骑楼烦骑兵护卫左右。这些楼烦骑士们大多身材高大,手臂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满脸的精悍之气,不难看出是楼烦族中精心选拔出来的勇武之士,看气势到不弱于赵国的“千金之士”。 楼烦一族本就以善弓马骑射而闻名于世,骑术了得的楼烦人常常是中原各国争相重金聘请的对象,即便是当年赵雍力主胡服骑射的时候,也是仿照楼烦置军操练的。所以论起骑兵的单兵作战素质,楼烦并不输给赵国,惟独身上的皮甲和手中的刀弓箭羽要逊色不少。当然,同样欠缺的还有中原各国积淀了数百年的战术思想。 一名身材魁梧的楼烦武士却是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烦躁,催马上前一步大声的说道;“大王,我看林胡他们根本就没有诚意与我们相见,他们不过是一群只会躲在树林里的懦夫而已,哪有资格和我楼烦相提并论。我们就算要和赵人开战,也根本就不需要这些懦夫们的帮忙,凭我们楼烦的勇士就足够了。” 握衍眴鞮眯起了细长的眼睛,目光中露出了不悦,重重的哼了一声道;“你懂什么,林胡人虽然懦弱,实力却不输我楼烦多少。如今赵国气焰正高,光凭我们楼烦是很难撼动它的。既然要报仇,就要拉上同样被赵国击败了的林胡,这样胜算才能大上一些。” “如今林胡和我楼烦一左一右,就如同草原的两只拳头,若是合力出击则有可能胜,各自为战则肯定会被赵人逐个击破。” 那武士却昂起了头,大声的说道;“我只怕大王你心胸是像草原一样宽广,可人家未必不会记仇当年之事。” 握衍眴鞮面色渐渐阴沉了下去,细长的三角眼中眼光不断闪烁,许久才不甘心的说道:“不管怎么说,我们总要试试的。铁伐连只要不是太蠢的话,当知道我们现在任何一家单打独斗都不是赵国的对手,若想在这草原上活下去,楼烦和林胡必须要紧紧的联合在一起,共同进退。” 握衍眴鞮正是长期活跃在赵国北部楼烦部落的楼烦王。昔日楼烦全盛之时,曾南至太行,北越阴山,控弦二十万,以来去如风的骑兵为中原诸国忌惮不已。当年春秋霸主晋国为了保证自己北疆的安全,连续数次对楼烦大举用兵,再付出惨重代价后也只是将楼烦赶出了晋北,并未对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三家分晋后,赵国继承了晋国北部的大部分疆土,自然也继承了楼烦这个令晋国头疼了百年之久的老邻居。为了防止楼烦对北疆的骚扰,赵国不得不在北地布置了大量的部队防备,这样也大大的羁绊了它南下争霸的脚步。 当时赵国继承的仍然是晋国的那一套车兵和步兵结合的战术,在草原之上对战来去如风的楼烦骑兵屡屡失利,便转而只是一味的依托长城消极防御,放弃了北部大片的草原丛林。这也让楼烦凭空坐大,在吞并了周边几个小部落后,隐隐成为了草原的霸主,于是便将目光转向了同为三胡的林胡,想将其吞并以壮大其势。 林胡却不是好惹的,他们长年居住在赵国和燕国北部的森林草原中,以打猎游牧为生,部中勇士极擅箭术,全盛时期也控弦十余万,与楼烦、东胡二族并称三胡,让赵燕二国忌惮不已。两部在草原上厮杀连年,却谁也奈何不了谁,一直打打停停数十年,倒是结下了不小的宿怨。只是赵国在“胡服骑射”后异军突起,国力猛增,竟连连大败楼烦和林胡二部,将他们赶到漠南,这才暂时结束了两部的敌视,转而默契的全力向南,与赵国相持数年。 所以这次握衍眴鞮才会想联合林胡,趁赵雍北上巡狩时倾尽全力一举击之。但楼烦与林胡宿怨已久,共同防备赵国是不难,若是想齐心合军共进退倒是有些麻烦。 三天前握衍眴鞮已经派出了使者邀请林胡王铁伐连前来这里一会,为了彰显诚意,这次握衍眴鞮只带了一百多名随从赴约,只是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还是未见铁伐连前来赴约。 已经日上三竿,仍不见有林胡来人,楼烦众人脸上大多都露出不耐烦的神色,不少人甚至开始不耐烦的抽打起了坐骑,不断的提缰来回踱步。握衍眴鞮心中也有些揣测不安,他本就是疑心极重的人,这次更是只带了百余人出来赴约,若是生出什么变故,那倒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正在握衍眴鞮心意动摇时,一名在高处张望的楼烦骑士忽然开口大声道;“他们来了。” 话声刚落,只见天边的尽头渐渐出现数点黑点,慢慢变大,越来越多,如同黑压压的一片乌云,远远逼来。 这时身旁已经有人失声叫道;“大王小心,他们有几千人。” 握衍眴鞮脸色不由一变,手紧紧的握住马缰,心中闪过了数个念头,却终究没有移步。就在他犹豫的时候,林胡的大军已经冲到了面前,远远的分成两股,绕过楼烦人将他们围在了中间,这才纷纷止马停了下来。一个个张弓搭箭,箭头虽然朝下,敌意确实十足,被围的楼烦勇士也毫不示弱,纷纷弓箭上弦,怒目回之,倒是一片剑拔弩张。 握衍眴鞮见逃走已经不可能了,只好强按下心中的不安,硬着头皮催马上前哈哈大笑道;“我亲爱的林胡王,来见老朋友需要用这么大阵势吗?若是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铁伐连想要趁机吞并我楼烦呢。” 林胡前排的骑兵调转马头从两边退开,在中间让出了一条道路来,一个骑着高马的中年胖子缓缓驶出,正是握衍眴鞮口中的林胡王铁伐连。闻言冷哼一声,道:“和你握衍眴鞮打交道我能不多留一个心眼吗,谁不知道你握衍眴鞮向来心狠手辣,背信弃义的事情你可从来没有少做,谁知道你会不会趁机打我林胡的主意。” 握衍眴鞮哈哈一笑,故作豪爽的张开双臂,大声笑道;“你看,我全身上下可没佩戴任何兵器,随从也不过百人,难道我堂堂的楼烦之王做到这样,还不够显示我的诚意吗?我亲爱的林胡王!” 握衍眴鞮却是料准了铁伐连绝不会为难自己,因为在赵国的强势逼迫下,楼烦林胡两部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若是再起间隙的话,赵军定不会错失个个击破的良机,那么楼烦和林胡恐怕就要一起完蛋了。铁伐连这个人虽为林胡之主,却为人谨慎,所以握衍眴鞮才把握十足的将自己的性命交由对方捏着。 果然,铁伐连见楼烦真的如握衍眴鞮说的那样,脸色缓和了许多。待听到部下报来附近并未发现伏兵后,这才放下心来,挥了挥手示意部下撤去警戒,退后几十步让出了块空地。 “说吧,握衍眴鞮,你约我来有什么事。” 握衍眴鞮也不绕弯子,单刀直入的说道:“我想做比大买卖,可又怕吃太多撑坏了肚子,所以想找老朋友你一起来做这比买卖。” 铁伐连邹了眉头,道;“还有你握衍眴鞮不敢做的买卖?我倒想听听是什么买卖,惹得你这个楼烦王如此看重。” “赵雍的人头如何?” ps:注明一下,传统意义上说的马鞍是指头高桥马鞍,也就是那种两边微微翘起利于乘坐的,高桥马鞍应该是在汉初出现的,但战国时期骑兵已经开始在军中普及,那时候的马鞍是平座的,类似与垫子一般。所以那时候的骑兵皆为轻骑兵,主要以骑射杀敌,短距离是可以拔刀砍劈,主要是靠机动性和弓弩的远距离杀伤力。 第三十章 居心叵测(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此话一出,身边不管是楼烦武士还是林胡武士脸色皆是一变,铁伐连更是目瞪口呆,半响才说道;“握衍眴鞮,你得了失心疯吗?竟然敢打那个疯子的主意。赵雍他根本就是个疯子,你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中原人,见过这样的中原人的王?” “他根本就不是赵人,他是长生天派来惩罚我们对他不敬的恶魔!他不来动我们已经庆幸无比了,你竟然还想主动招惹他?你们楼烦人活腻了,我们林胡还想多过几年太平日子。” 握衍眴鞮冷哼道;“你倒是对赵雍恭敬,他要战马你送上战马,要勇士你就任由你部落中的勇士投奔赵军,可他也没对你另眼相看吧。据我所知才短短三年,你林胡部落中的勇士们已经有一小半南下投奔了赵人。我想用不了多少年,你这个林胡王就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到时候你可是想后悔都没机会了。” 这番话倒是说道了铁伐连的痛处,自从被赵雍打败后,林胡便不敢再南下与赵军争雄。但赵国似乎并没有放过林胡,赵军中优厚的福利让林胡部落中的勇士们垂涎不已,纷纷抛弃部落南下投奔,甚至许多是拖家带口的前去。铁伐连是想尽了办法阻拦,却仍然挡不住群情涌动,不到三年的时间,他手下能掌控的兵力就锐减了三分之一。 面对握衍眴鞮的冷嘲热讽,铁伐连脸色十分难看,反唇相讥道;“你们楼烦的处境也不见的比我们好上多少吧,哼,我们至少还能保住世代居住的故地,而你们却如同丧家之犬,连家都扔给了赵人,有什么资格来嘲笑我们林胡。” 听到此处,一众楼烦人皆露出愤怒神色。楼烦被赵国击败后,丢失了世代居住的肥美河南地,不得不北迁到贫瘠的漠南求生,这也成为了楼烦部落的奇耻大辱。 握衍眴鞮更是面目狰狞,紧咬着牙许久才恨恨道;“你说的对,赵人占我祖地欺我子民,与我楼烦不共戴天。所以我今天才卑躬屈膝的来到你的面前,恳求你林胡王和我们楼烦联手,夺回故地,夺回失去的尊严!” 铁伐连神色微动,显然已经动心,可细细想想后还是沮丧的摇了摇头,“没有可能的,赵国现在太强大了,强大到了根本不是你我能够对付的了。我们若是兴兵南下,也许正好遂了赵雍的心愿,他定会领军毫不留情的撕碎我们。” 握衍眴鞮目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激他道:“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如此之小,这可不像你们林胡的风格。” “要知道赵国就算再强它也只是吃粟米的国家,不管多么强健也只是羊。而我们胡人是狼,是草原上饥渴和**的产物,难道你因为惧怕羊而情愿饿死吗?” “就怕到时候羊肉没吃到,到被这头羊锋利的顶角给弄的开膛破肚,那就得不偿失了!” 握衍眴鞮冷哼一声;“瞻前顾后,你怎么如此胆小,到是我看错你了。” “不是胆子小。”铁伐连摇了摇头,声音中有些苦涩和苍凉。“是现实确实如此。” 伸手指着手下的儿郎大声道:”你看看我林胡男儿,可有一个像是怯战的懦夫?当年赵雍他领兵来犯,我将族中的精壮窸窣征召,欲与赵军决一死战。可那一战结果如何?我们林胡死伤惨重,大败而归,若不是赵雍网开一面没有继续攻打,恐怕林胡这个名字已经不在世上了。” “那战我们林胡有足足有十万大军,可赵人才不到三万的骑兵,就将我们打的落花流水。他们的骑兵骑着最好的马,穿着最好的皮甲用的是最好的弓箭短刀,那个赵雍根本就是疯子,他三万人竟然敢对我的十万大军发起冲锋,而且还能打得我们毫无还手之力。你说我如何还能胆大?再用全族的性命去赌一次你所谓的买卖?我凭什么相信你,握衍眴鞮!” 握衍眴鞮沉声说道;“就凭着我们都是长生天的子民,体内流着的是一样的血,对赵人有着同样的仇恨!这些还不够吗?” “不够。”铁伐连摇了摇头,“远远不够。” “我实话告诉你吧,我手下的这些儿郎们心中已经惧怕了赵雍,甚至很多人对他崇拜的很,部落中不少流传的都是关于他的事情,所以你让我带着他们去攻打赵国,我实在不能安心。” “那你想如何?”握衍眴鞮冷冷的看着他说道,表情说不出的鄙夷。“难道坐视着赵国一点点吞并你们林胡?” “我自然有我的想法,这赵雍虽然厉害,但也是凡夫俗子,早晚要生老病死的。他在的时候我们绝不招惹赵国,等他去了,那时候的的赵军可就不是现在的赵军,即便一战我们林胡也毫不害怕。” “你到想得挺开。”握衍眴鞮“哼”了一声。“我从来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我只相信长生天对我的指引。” 握衍眴鞮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而现在就有一个绝佳的机会。” 铁伐连一愣,脱口而出问道:“什么机会?” “一个置赵雍于死地的绝佳机会。” “说来听听。”铁伐表情数变,倒吸了口冷气,急忙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得到了可靠消息,赵雍这次北巡边地,前日已经到了雁门,不日后将继续北上云中,出长城巡视高厥。他此行所带的人马并不多,只是清一色的轻骑,雁门和云中二郡的兵卒并未跟随,想来不过二三万的人马。如果我们集中全力倾力一击,拼尽全力赶在赵国的援军到来之前将这部赵军吃掉,那赵雍定然死无葬身之地。” 铁伐连大吃一惊,道;”此话当真,消息可确切?” 握衍眴鞮信心满满的说道;“消息的来源绝无问题,要知道我楼烦族人可有不少人在赵雍麾下效命,甚至有些已经高官厚禄,我要知道赵雍的行踪,简直是易如反掌。” 铁伐连愣在那里低头苦想,脸上阴晴未定,显然心中在犹豫不决。握衍眴鞮则趁热打铁道;“在告诉你个事情,恐怕你还不知道吧,现在赵雍他已经不是赵王了。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居然把王位让给了他才十几岁的儿子,他则不伦不类的自称‘主父’。所以若是赵雍意外死在北地,那赵国主少国疑,他的那些叔叔伯伯们肯定会为争权夺势大乱上一场,定然无心边关之事,那时就是我们反攻的绝佳机会了。” 铁伐连身躯一震,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道;“这个赵雍真是个疯子,这种事情也只有他能做的出来。好好的赵王不当竟然让给别人,那赵国到底谁说的算?他儿子还是他自己?若是他们父子二人想法不同时怎么办。” 握衍眴鞮“哼”了一声,“这个赵雍,端端是如此自信,这次我就要让他为他的自信付出代价!铁伐连,话我已经说到这里了,你究竟要不要和我一起干随你自己选择,你若答应和我一起,我向你保证,他日我们取了赵国北地,雁门归你,我只要云中。” 握衍眴鞮的丰厚承诺终于打动了铁伐连,要知道雁门不但易守难攻,而且是南北交往的要冲之地,林胡若能得到这块地盘,定然会势力大增,重复当年盛状。 ”此话当真?”铁伐连将信将疑的问道。 “绝无戏言,我可以对着长天生发誓。”握衍眴鞮信誓旦旦的说道。 铁伐连见他样子不想作伪,思索了一会终于咬牙点头答应了下来。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手,怎么计划?” “三日之后,你我各自出兵倾巢而出,我到时候会点齐族内所有的成年男子上马出征,我想到时候十万大军当属不难,你能出兵多少?” 铁伐略一思索,便回答道;“我林胡比不得你们楼烦人多势众,我只能出六万兵力,这已经是极限了。”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你我合兵一处,十六万大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赵雍此次必死无疑!” “但愿如此!” 第三十一章 北狩(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主父在马邑扎营后,雁门郡守程亮和云中郡守屠谷第先后率轻骑前来马邑与主父汇合。 雁门路近,第二日程亮的八千骑兵就已经赶到,先行拜见了主父;而云中路远,直到四日后屠谷第的七千大军才匆匆赶到马邑。三军合为一处,共计二万五千余名骑兵,除了二郡留下一部骑军监视楼烦二部外,其他北地的赵军精锐皆齐聚于此。 因地处北境,常年与胡人交战,所以赵国的军制有别于中原各国,到是和秦国有些相近。 早在推行“胡服骑射”前,赵雍曾先后数次改革赵国体制,其中对军制的改革最为彻底。昔日晋国正是因为君权旁落,公卿大夫掌握了国中“上中下”三军之权,这才有了其后的“六氏乱晋”和“三家分晋”。而赵国立国后的百年间,大体沿袭的正是晋国的那一套体制,所以在立国之初军制混乱,公族和大夫们手中都握有一定的军权和大量的私兵,导致了赵国内乱不断,四度因为大夫以下犯上而君主更替。 赵雍正是鉴于此,才借着改革军制之名将臣下手中的军权通通收回,严格限制了私兵和家将的规格。在腹地推行县制,县令掌政事,直属于相邦;县尉掌军职,直属于大将军,因赵国未设大将军一职,故而由赵王直接掌控各地军事。令尉二职各有归属,平时互不相干,惟战时以令为尊。 同时又在边地设置了代郡、雁门、云中、上党四郡,郡守主管四郡军政,手提边军精锐,皆有赵雍心腹之人担当,且有御史为辅,主管军中监察和刑责,能直书赵王。两者互不相统,皆直接听命于赵王。 又借鉴魏国和秦国的变法体制,规定凡五十人以上兵员的调动必须有君主的虎符作为信物,虎符为两半,一半由赵王随身携带,一半交由将军。若遇战事,则赵王将随身带着的虎符托付将军,将军将虎符拼凑完整,凭此方可以调动大军。若无虎符调军,则以谋逆论处,当诛九族。 赵雍的此举改革,大大的削弱了士大夫手中的军权,将军队这个强大的凭仗牢牢的掌握在赵王的手中,只要军队效忠于君王,那国家内部就绝不会出现掌控之外的动乱。即便是赵雍退位后,为了表示对这项自己制定制度的遵从,便将虎符悉数交予其子赵何,他这次前来北地,也是按照程序手持王诏和虎符的。 但边郡的兵员调动却不同于内地,像雁门云中这样的边郡,长年与胡人交战,每次遇大战,还需要临时征调大批善骑射的边民入伍。若是事事皆要奏请赵王定夺,一来一回的路程就要一二月之久,必然会错失战机,这样会极大的束缚住了边军的战力。所以赵王将完整的虎符交由郡守佩戴,可以自绝军中之大小军事,五千人以下的调防无须请示邯郸。 而雁门和云中两郡互为唇齿,皆是赵国两块突入胡地的触角,向来兵员调动皆是一体。雁门郡守程亮为主帅,云中郡守屠谷第为副帅,共同节制这北地二万精骑,四万步卒,以及十余万可以随时征召入伍的边民。 只是这个程亮和屠谷第私交非但不睦,关系反而极为恶劣,才短短的几天相处,就在主父的前面争吵过几次,两人都指责对方治军不严,用人不善,数次出战延误了军机,相互揭短要求主父严惩。 这二人都是军中悍将出身,端是一样的火爆脾气,有一次甚至差点当场打了起来。主父却对两人的争斗不偏不倚,任由二人在面前毫无风度的吵闹也不多加责怪。 赵信起初还觉得奇怪,心想主父如此精明识人之人,怎么会把这一对冤家放在边地二郡做搭档呢,待看见了主父嘴角不经意流露出的笑容,略一思索这才恍然大悟。 雁门和云中二郡因为远离邯郸,郡守自主之权极大,反而王权的影响倒是有些力不从心。若是程亮和屠谷第两人一团和气的待在北地,赵雍远在邯郸反而是放心不下。唯有两人势同水火,互相瞪大着眼睛监视着对方,这样赵雍才能巧妙的把握住平衡点,遥控二郡。 所以只要程亮和屠谷第二人能识得大体,在战时能保持一致,赵雍对二人的明争暗斗大多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此不闻不问。 君王之道在于平衡,御下之术的精髓所在是让臣属们既不生疏,又不亲如一家。其中张弛把握,便是做为君王的学问本事了。 待后续粮草辎重备齐后,赵雍便率大军拔营北上,浩浩荡荡数万铁骑穿过雁门和云中,巡视了十余座城池关隘,再转而西向,出长城进入了楼烦与赵国交界处的草原,径直向西,目标赵国国境最西端的高厥城。 这次出行程亮和屠谷第并未跟随,因为主父出巡事关重大,所以两人分别回到各自郡内保持戒备,将主力大军尽数调集边关,密切关注着楼烦、林胡二部的动向。令廉颇有些意外的是程亮临走前竟然向主父大力推荐自己,赞赏他为雁门第一勇将,举荐廉颇统帅他带来的一部二千骑兵,主父点头许诺。 在与赵信谈到此事后,廉颇大概也猜出了程亮的心思。想必是程亮认为廉颇因为拒守马邑一事被主父看重,认为廉颇凭着他的才华将来出人头地绝不会是难事,所以这才转向示好,助他一臂之力,也为日后二人和解提供了基础。 廉颇的意外跟随倒是让赵信十分高兴,他在军中熟识的人并不算多,再加上之前与石虎的事情被众人所恶,虽然得到了主父警告众人不敢针对他,却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给他看。偌大的军中,赵信唯一熟识的人不过只有韩胜一人。而韩申身为郎中令,平时军务繁忙,也没空搭理他,幸好廉颇来了,赵信也不至于那么无聊了。 赵信既为郎官,职责当然是护卫和侍奉在主父身边,奈何这个主父天生精力旺盛,又不习惯被一大堆人前拥后戴,这到白白便宜了赵信。赵信趁机向主父央求,说想学习治军之术,求主父许他时常跟随廉颇身边。赵雍本就对这个整天跟在自己身边的小跟屁虫有些不耐烦了,便挥了挥手让赵信自己定夺。 于是这十几日白天赵信则跟随廉颇,到了晚上再回到主父身边侍奉。起初赵信之所以对廉颇生出好感,无非是对他的“不得已为之”生出兴趣,谁知道相处一段时间后,却愈发发现廉颇是个罕见的将帅之才。若论所读之兵书辩论,廉颇未必是赵信的对手,可论行军布阵、领军略地,十个赵信也不是一个廉颇的对手。 廉颇年纪虽然不大,却生性沉稳,心细如发,喜笑皆不言语色,观之颇有大将之才。又兼之治军严谨,赏罚分明,他自己更是以身作则从不特殊。才短短数日,便已经得到部下的一致拥戴,这点让令赵信佩服不已。 每日的行军扎营,别部人马喧哗,多少会有些混乱。惟独廉颇所部丝毫不见其乱,进退布置皆是井然有序,连赵雍看见了都夸廉颇有治军之才。 与廉颇朝夕相处的这段时间里,赵信一边用心的观察着廉颇的治军之法,一面趁闲暇的机会向廉颇问起他读兵法时心中不解的地方。廉颇在北地从军十余年,用身经百战形容一点都不夸张,实战经验自然非常丰富。他对赵信本就有些好感,对他所问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恨不得将自己所学倾囊相授。 赵信本身就是极为聪明之人,熟读兵法,悟性极高,正如王诩所说的一样,欠缺的不过是火候罢了。而廉颇丰富的作战经验正好弥补了赵信实战的不足,这些日子廉颇的言传身教,让赵信受益匪浅。 这一日大军行至一处河畔,赵雍见此处水草肥美,景色怡人,十足一块难得的放牧之地。只因为地处在赵国和楼烦的势力范围之间,两国的牧民都不敢在这里放牧,好好的一处草场,竟白白荒废了。 赵臃见此大叫可惜,心中有些留念,便令大军停了下来,扎营在此休息一日,正好也借着河水洗一洗人马身上的风尘。 赵信仍和往日一样和廉颇讨论这兵书,这次说到的是《孙膑兵法》上关于九势的分析。廉颇抛开经据,仅仅是从自己扎营的经验分析谈起,角度新颖,让赵信兴趣大生,在一旁听的津津有味。 两人席地而坐正说的兴起,忽然听见远处一阵苍凉的号声缓缓响起,沉闷的声音愈来愈高,竟转为凄厉。 二人对视一番,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惊惧之色。 第三十二章 北狩(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此号为赵军中斥候所持有的警戒号,名为鸣镝,若遇敌军来袭则吹之警戒。若是大股敌军来犯,则三息预警。 此地已经属于楼烦部的势力范围,有敌军来袭,那定是楼烦无异,而且绝对是有备而来。 号声响起的同时,廉颇已经迅速反应过来,伸手放到唇边吹起口哨,不远处的坐骑会意加速奔来。廉颇飞快的翻身上马,调头驰向营地,赵信也随之上马跟上。 大营之中,赵军早已警觉,骑士们纷纷上马按照各自归属集结。不到片刻,原本沸腾喧嚣的大帐渐渐平息了下来,十几个巨大的赵军方阵已经形成,部曲之间相隔不远,井然有序。 赵军中五人为一伍,二伍为一什,五什为一都,十都为一曲,二曲为一营,一营千人,设校尉一名,两营为一部,设都尉一名,是为赵军大军团作战的基本单位。若遇战事,赵军也是按照各部序列迅速集结,主帅则调遣各部伺机而动。 各部刚刚集结完毕,只见远处高地红旗翻动,各部将军都尉见之立刻放弃营地,率部前往高地占据各处要地,各自厉兵秣马,一片肃杀之气。 从预警到占据高地,赵国大军所用的时间不过短短刻钟不到,若论天下精兵,何国敢掠赵国锋芒! 高地之上,赵雍正面色平静的望向远方,神色沉着,丝毫不见慌张。在他身后,十几位赵军将领和都尉已经悉数到齐,廉颇和赵信也奉令匆匆赶到。 远处天地的尽头,远远地传来闷雷轰隆响声,一抹黑线从天边涌出,越来越粗壮,越来越急促,竟如同倾泻而下的洪水般骤然涌出。伴随着腾腾冲而起的烟尘,大地微微颤抖,树林被惊起的飞鸟“吱呀”乱叫,仓皇不知所措。天边瞬间被黑潮所湮没,赫然竟是一支声势浩大的骑兵军团。 “备战”,嘶声的吼叫声在赵军阵前响起,二万多赵军齐声巨吼,弓弦紧崩,马缰紧握,每一个赵军脸上看到的不是惊慌失措的恐惧,而是隐隐兴奋的神色。 犹如狼群看见猎物一般嗜血的眼神。 仿佛在他们前面的不是一支数目远胜于自己的大军,而是一支任他们随意宰割的羔羊,那些看似气势汹汹的敌军骑士,他们犹寄存在颈上的头颅不过是自己换取赏金的器物。 他们的王,他们伟大的王带给他们的不仅仅是嗜血的渴望,还有这无比的自信,藐视天下一切的自信!赵雍让他们深深的相信,只要紧紧的握住手中的长弓,时刻不忘拔出腰间的利刃,他们可以靠着自己的双手获取一切的一切。 功名!女人!财富!爵位! 甚至是整个天下! 大地在微微颤抖,每一个赵军士卒的血液也随之沸腾不已,他们紧紧的握紧长弓,目光坚定的望向他们的王,等待着他的一声令下,等待着他带领着他们收取敌人的头颅! 而此刻的赵雍,面色却愈加平静,只是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破敌大计。 “大英雄者,应胸怀大志,腹隐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吐冲天之志。”看着沉思中的主父,赵信心中忽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此时赵军中唯一面露的忧色的恐怕只有郎中令韩胜。 他面带焦色,大步向前急声说道;“主父,楼烦人这次恐怕是拼命了,我看他们规模不下十万,足足四倍于我。” 赵雍微微一笑,却说道;“你说错了,这个楼烦王我虽然没见过面,却是了解不浅,他若只有四倍于我,绝不会敢和我赵雍对战。他此次前来,必然留有后手。” 话声未落,却又闻见南面警号响起,漫天的骑兵从南面冲出,声势虽然略输于楼烦部,却也相差无几。打的旗号正是林胡。 这回轮到诸将齐齐色变。若是仅仅楼烦一部,他们有十足的把握可以一举大破,可若是加上同样声势的林胡,那战事无疑充满了变数。 赵雍却哈哈大笑,满脸得意的扬起马鞭大声道;“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楼烦惧我如虎,借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向我大赵宣战,若无外援在侧,他岂不是自找死路?” 原本见林胡大军突然从身后杀到,与楼烦合军一处,将赵军所处的高地团团未出。在高地放眼望去,整个草原上满是楼烦和林胡的大军。赵军中已经隐隐有些骚动,待见到主父气淡神定,众军卒才安下心来,想来主父定有破敌之法。 韩胜却是没那么好糊弄,他心知肚明主父这是故意做给军士们看的。上前一步低声说道;“主父,敌军势大,足足数倍于我,而且是有备而来,占尽了先机。我们大军孤悬关外,云中雁门的援军最快也要二日后才赶到。我看不如先行后撤,与援军会合后再徐徐图之。我们皆是两马蓄力,若是有心突围,楼烦和林胡绝拦不住我们。” 赵雍扬起了头,眯起眼睛冷笑着看着韩胜;“你这是在劝我逃走吗?你跟随我二十多年,什么时候见过我赵雍不战而逃的?” “韩胜呀韩胜,你跟我当了一辈子的勇士,没想到今天倒是要破例相当一回懦夫了!” 韩胜看见了赵雍的目光冰冷,眼神却毫不畏惧的迎了上去,半跪下昂首毅然道;“主父,你身关大赵的安危兴衰,若是有半点闪失,我韩胜就算株连九族也不足以谢罪。请主父你以江山社稷为重,暂且退避锋芒,不如留下五千儿郎给我,我定当击破楼烦的中军,绝不堕半点主父您的威名。” 一旁的牛翦也屈膝跪下,沉声说道;“主父,韩胜说的对,拼命的事情交给我们做就可以了,你是何等身份,岂能以身犯险。” 身后的稽胡楚和石虎对视一番,也齐齐上前跪下,“请主父先行离去。” 身后顿时跪下一片,廉颇和赵信也只好随之跪下。 赵雍却不为所动,只是哼了一声说道;“都起来,我赵雍行事,何事会受制于人,你们跟随我这么多年,难道这点道理都不懂吗?” 韩胜等人心知主父说的不假,无奈之下只好站了起来。 赵雍虎目扫过众人,见一众将领皆是眉头紧锁,面带忧色,想必是见敌军势大担心自己的安危。赵雍心中顿时一阵烦躁,忽然又见到站在一排齐肩站着的廉颇赵信二人却是神色如常,赵信略微带着稚嫩的脸色反而隐隐透出了几分兴奋之色。 赵雍忽然高声喝道;“赵信,你既熟读兵法,那你来说说如今敌众我寡,我军形势如何。” “诺!”赵信拱手领命,大声的领命站出。 “楼烦林胡虽然看似势大,却有三必败之因。我军看似危急,却有三必胜之理。” 赵雍眉头舒展,哈哈笑道;“何为三败?何为三胜?” “楼烦林胡已臣服于我大赵,相约为兄弟之邦永不相犯,如今却背信弃义大军围我,师出无名,此为一败。” “我观楼烦林胡虽然势大,军中却多有老弱充数。二部多次为我赵军大败,军士怯战,望我赵军健卒而心生畏惧。未战先怯,此为二败。” “楼烦和林胡虽为盟友,却合势而不合军,两军各据一方,泾渭分明,俨然貌合神离,对对方都心存忌惮。若我引军急攻楼烦,林胡必然不会急于相救,急攻林胡,则楼烦作壁上观。此为三败。” “而观我赵军却有三胜。一胜在于兵精粮足,我赵国铁骑天下无双,若运用得当,以一破十绝非难事;二胜在于主父亲临领军,士气大振,将士用命,上下一心,岂有不胜之理;三胜在于楼烦王林胡王志大才疏,以大军围我却不吝惜马力,如今远道赶来已成疲军,而我赵军修养半日,正气势如虹。以锐军攻疲军,岂有不胜之理!” 赵信话声刚落,廉颇已经站出跪下,昂头大声道;“主父,请准我领所部出战,我只需二千精兵,定可大破楼烦,以弱其胆、寒其心,令其不战而溃。若是做不到,我廉颇提头来见!” 第三十三章 北狩(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廉颇此言一出,众将皆是面露惊愕,主父也不禁动容。 以二千之众想要击败近二十万胡人大军,无疑是天方夜谭。即便赵军再强,也绝无可能做到。想来这个廉颇定是邀功心切,才会如此夸下海口。 一旁的稽胡楚暴喝道;“廉颇,你是疯了不成,竟如此胆大妄为。你自己丢掉性命是小,若是搭上了我赵国二千骁骑,那就算死一百次也无法抵罪。” 廉颇却面不改色,依旧沉声说道:“稽胡将军请相信卑职,我既已立下军令状,自然有必胜的把握。我廉颇虽然出身卑微,却也懂得爱惜自己的性命,蝼蚁尚且偷生,更可况我廉颇呢!” 稽胡楚重重的哼了声,冷言道;“就怕你廉颇想立功想疯了,不惜以部下的性命作为赌注。” 稽胡楚还欲再说,却见赵雍已经举手示意,便闭上了嘴,不再多说。 赵雍眯起了眼睛看着廉颇,神情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的问道;”说说你的想法。” “诺。”廉颇领命站起,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正如稽胡楚将军所言,若是想用二千之兵击溃百倍于己的敌军,那无疑是异想天开。可我要做的却并不是击败他们,而是挫败他们的锐气,这就并不是什么难事。” “主父你大军居高临下,震慑敌军。楼烦和林胡投鼠忌器,绝不敢倾力击我部,以免为我赵军主力所趁。所以我部虽然冲击胡人的大军方阵,所面对的不过也只是一部分兵力而已。楼烦林胡绝不敢妄动中军主力,以免自乱阵脚。” 赵雍眼中闪过一丝欣赏,却不露声色的说道;“继续说下去。” 廉颇得到了主父目光的鼓励,顿时信心大增,意气风发的伸手指向远处楼烦和林胡两军的交界处,朗声道;“正如赵信兄弟所言,楼烦和林胡并不是齐心迎战,而是互相提防。我若以一锐师急攻两部的结合处,胡骑必然大乱,然后三军趁势掩杀,定能大败敌军,如此二十万胡骑可破,我赵国在北地再无敌人。我廉颇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必能大破胡骑,还望主父准我出战!” 一旁的赵信听着廉颇慷慨激昂的一番说辞,顿时血脉贲张,也忍不住站了出来大声道;“主父,赵信也愿意一并以人头担保,若是廉都尉不胜,则斩我首级祭旗。” “要你人头何用。”赵雍瞪了一眼赵信,目光中却透着一丝笑意。又转身看向廉颇,断然道;“廉颇听令。” “卑职在。”廉颇大步向前,弯腰躬身低喝。 “准你率本部军马出战。” ”诺。”廉颇激动着直起身子,大声应命,随即动作利落的翻身上马,挥鞭策马离去。 “主父,请以我辅廉都尉,随之出战,”赵信趁机上前请命。 赵雍一愣,刚想拒绝,却看见赵信一张小脸上满是期盼和渴望,犹豫了一会,这才点头应许。 赵信欢呼雀跃,满脸兴奋的上马跟上了廉颇。 而在高地之下的草原,楼烦与林胡已经会和,成功的将高地上的赵军团团围住。为了这次精心准备的奔袭战,握衍眴鞮几乎想族中所有可用之兵全部收刮一空,凡十四岁以上六十岁以下的男子,皆持弓上马,共得大军十万。再和林胡的大军会合后,两部联军已经有了十七万大军,远远望去,偌大的草原上已经成了黑色的海洋,密密麻麻全是持弓带刀的胡人骑士,远胜过了被围在中央的赵军精骑。 此时握衍眴鞮正高居马上,望着连绵看到不尽头的胡骑大军,心中顿时意气风发。 整整二十万骑兵,这是什么概念!自戎狄与华夏相争以来,何人曾有过今天如此的威风。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其中有着一小半林胡的人马。想到这里握衍眴鞮不禁皱起了眉头,心中冷笑道;等击败了赵国得到云中雁门后,铁伐连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将雁门拱手相让吗?到时候没有了赵国的掣肘,小小林胡又怎会是我楼烦的对手。 握衍眴鞮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仿佛看见了将来自己一统草原,成功的占据赵国的膏腴之地,提马入主中原,号令天下诸侯的风光场面。可惜这时候他手下的人却很不配合的打断了他的美梦。 “大王,林胡王派人传话,说要我们先从北面攻打赵军,他们林胡从南边策应。”一名楼烦武士粗声声音报来。 握衍眴鞮脸色闪过了一丝戾气,强压下心头的怒火,恨恨道;“去告诉铁伐连,楼烦和林胡既为联军,应当共同进退,不分彼此。他若是想拿出诚意来,就和我楼烦共同出兵夹攻赵军,否则就滚回林中去给孩子喂奶。” 那武士还没来得及应声领命,异变却忽然生起。 只见赵军被围的高地上,忽然响起震天的呼喝声,旋即严正以待的赵军的防线迅速的打开了一个缺口,数千铁骑鱼贯而出,径直冲下山下的楼凡大军。 握衍眴鞮不禁目瞪口呆,实在想不出赵军用这么点兵力冲击自己大军的意图。直到赵军冲到三箭之外的地方才回过神来,急忙气急败坏的吼道;“快警戒,备战!” 却已是来不及了。 骑兵本来就极重马势,赵军至高地之上冲下,更是将马势发挥到极限,犹如山洪至高而下,呼啸而至势不可挡。 几乎是一瞬间,赵军动作齐整的张弓射箭,借着高速疾驰的马速,第一轮箭雨已经倾泻而至。猝然不防下迎面的楼烦人顿时被射得人仰马翻,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声,军中溅起了一片血花。 反应过来的楼烦人急忙弯弓还击,却因为手中的弓箭远远不及赵军精良,根本无法对犹在射程之外的赵军造成过多的伤害。紧接着第二轮、第三轮箭雨接踵而至,犹如狂风骤雨一般,短短的数息时间内,楼烦人就已经哀鸿遍野。 楼烦向来是以骑射@精良闻名天下,今日却被赵军如此欺凌,当真是奇耻大辱。楼烦反应速度也是极快,万余骑兵很快迎面冲出,准备短兵相交。 一箭之地转瞬及至,此时赵军已经换下弓箭,拔出了随身佩戴的马刀,俯下身子紧紧夹着马腹,接着冲势狠狠的与楼烦骑兵撞在了一起。 “向前!向前!”此时的廉颇高举着长戟,赤红着双眼竭力怒吼,状若疯癫,已经再无半点平日里的沉稳。在他身后,赵信在跌宕起伏的马背上用力握着手中的渊虹,紧紧跟在廉颇的身边。 两支逆流相撞的铁流狠狠的撞在了一起,溅起了一片血肉横飞。两军狠狠的撞在在一起,士卒擦肩而过,一片刀剑相撞、人仰马翻。即便跌落下马没有死尽,在万马奔腾下也绝无活命的可能。 此时赵军的训练有素和装备精良占尽了风头,他们精心打造的马刀轻易的撕开了楼烦人粗劣的皮甲,甚至借助着马势将对手的马刀直接斩断,而楼烦在人数上的优势在对冲中并没有得以充分发挥。廉颇始终冲在队伍的最前列,手中的长戟上下飞舞,挑刺挥砸,所到之处几乎无一回合之敌,见主将如此神勇,赵军士卒更是士气大振,人人奋力向前,唯恐落后。 赵信则紧紧的跟着廉颇身后,手中的渊虹舞成一团银光,低声吼叫着不断向前猛冲。 他的身上已经沾满了敌人的鲜血,死在渊虹下的楼烦人不下二十个。第一个死在他剑下的是一个半大的楼烦少年,最多比赵信大不了几岁,被赵信轻易的砍断了弯刀,脑袋被直接劈成了两半,血液瞬间喷在了赵信脸上。 这是赵信第一次杀人,那楼烦少年临死前睁大着的眼睛中所透露出来的恐惧让赵信印象深刻,鲜血迸发的那一瞬间,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赵信整个胃部一阵抽动,几乎忍不住想要呕吐出来。可是瞬息万变的战场却没有给他多余思考的机会,很快另一个楼烦骑士手中的弯刀就已经劈到赵信面前,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的挥剑格挡,随手反刺出去,只见那骑士惨叫着落马,随即被落下的马蹄踏成了肉泥。 第三十四章 北狩(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两军交叉而过,落在地上的大半是楼烦骑兵,而赵军的死伤不足一成。楼烦骑兵手慌脚乱的调转马头,想要继续追击赵军。而廉颇却并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一马当先,身后二千赵军紧随其后,在楼烦阵前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狠狠的扎进如了楼烦后军中。 廉颇的眼光何等老辣,他远远就看出了此处是楼烦防守最为薄弱之处,大多都是老弱辎重所在。伴随着一阵仓促射出的箭雨,赵国铁骑随即杀到。赵军密集的方阵犹如一把尖锐的楔子一般狠狠的扎进了楼烦军中最软弱的下腹,如同狂风骤雨般的猛烈攻击让眼前的楼烦人瞬间崩溃。楼烦骑兵们纷纷调转马头,拼命的抽打着马鞭,只想离这些凶神恶煞的赵人尽可能的远一些,为了抢路而逃甚至不惜对同袍挥刀相向。 偌大的楼烦军阵,就如同沸腾的油锅滴进了一滴冷水,瞬间炸开。前排的士兵放弃了抵抗调马就逃,后排的士兵则一个个踌躇不前不敢上前迎战。恐惧像瘟疫一般迅速的传遍了楼烦全军,全本齐整的队列顿时大乱。 在赵军身后,气急败坏的握衍眴鞮抽打着马鞭,亲自带着二万骑兵在后狂追。此刻他心中已经恨得在滴血,埋怨自己不该轻视赵军的强悍,才刚刚交手就吃了如此大亏。 廉颇却浑然不顾身后抽鞭狂追的楼烦王,只是拼命的向前猛冲,不做片刻停留,驱赶着楼烦的溃兵向东溃退。很快,被赵军驱赶的近万楼烦溃军就迎头撞上了严正以待的林胡大军。 “停下,停下。”阵前的林胡军官挥舞着马刀,竭力嘶吼,楼烦溃军们却毫不理睬,仍是拼命的向后逃窜,首当其冲的就是林胡的军阵。 林胡军中射出了稀稀疏疏的一轮箭雨,警告楼烦人不要靠近自己营地,却没想到不但没有止住逃兵潮,溃兵们反而更加积极的往林胡营地涌来,想借着林胡人挡住这疯狂的赵军。 面对着盟友的冲击,所有的林胡士兵都不禁生出了犹豫,手中的弓箭和刀剑始终没有举起。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赵国铁骑已经裹挟着近万的楼烦溃军冲入了林胡军中,犹如饿虎下山般猛扑向前,势不可挡。 很快,林胡骑兵们也调头加入了溃败的行列,惊慌失措的骑兵抽鞭四处逃散。廉颇所部轻易的凿穿了林胡军阵,搅乱其后迅速的脱离了林胡大军,飞驰着奔向赵军大营。 廉颇不是傻子,他心知肚明自己之所以能够势如破竹,无非就是打了楼烦人一个措手不及,然后裹挟着楼烦的老弱去不断冲击他们自己的阵脚,这才能够取得如此硕果。若是一旦被身后紧紧追赶的楼烦精锐追上,那必然会被死死咬住直至全军覆没。 能搅乱楼烦和林胡二军,廉颇的目的已经达到了,所以果断的撤军回营。身后的握衍眴鞮和铁伐连却暴跳如雷,暴怒之下竟想带着亲军直接扑上高地,却被严阵以待的赵军主力一阵箭雨射回。 回到营中后,廉颇还来不及解下浸满鲜血的头盔,就大步的赶到主父面前,气急败坏的吼道;“为何主力不按照商定发起进攻,那可是多么难得的机会呀!” 一旁的韩胜脸色一变,拔剑上前一步厉喝道;“大胆,你是什么身份,竟敢对主父呼喝。” 廉颇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一时愣在那里,心中却是满是不甘。 赵雍却并没有生气,只是笑眯眯的伸手止住了韩胜,看向廉颇轻笑道;“你打的很好,我说过,我不会吝啬对有才之人的封赏,我从不食言。” “至于你想知道为什么我没有下令大军冲下,答案很简答,因为我改变主意了。” “什么?”廉颇一愣,张口问道。一旁赶到的赵信也生出了不解。 赵雍却没有马上回答,只是背手望向高地上密密麻麻的胡人骑兵,目光中透出了一丝炽热。 “我在想,若是能将这些楼烦和林胡的骑兵融入我大赵的血脉之中,那将会世世代代的为我大赵提供源源不断的骑兵兵源,这远远比打一场胜仗更为重要。” 廉颇和赵信闻言不禁对视一番,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不可思议。 被七倍于自己的大军包围着,赵雍想的不是如何打败对手,竟然想的是如何才能将这些兵马纳于自己麾下。 如果此人不是赫赫有名的赵主父,那廉颇和赵信一定会认为他是个疯子。 可他偏偏就是那个雄才伟略的主父赵雍。 赵雍扬起马鞭,遥指楼烦和和林胡的营地,道;“你看,林胡已经将兵力回缩,正在缓缓向南移动,想来是怕了我们赵国,想要后退。而楼烦现在是进退两难,即已胆寒,又担心我赵国日后的报复。既然他们都无心再战,那不如我去试试运气。” “主父,此事万万不可。”韩胜已经听出了赵雍的意思,满脸焦虑的上前劝说道;“主父您身份尊崇,若是有什么闪失我赵国绝对会元气大伤。况且久闻楼烦王生性狡诈,难保他不会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 赵雍确实坚持说道;“我意已决,无须再多说。” 又笑着看向正在擦拭脸上血污的赵信,道;“赵信,你可敢陪我下山劝说。” 赵信仍沉浸在刚刚的征战杀伐中,满腔热血尚未平息,闻言毫不犹豫的接口道;“有何不敢,你堂堂主父尚且不惧,我区区一个无名小卒哪会舍不得性命。” 赵雍哈哈一笑,“好胆,果然像极了寡人,我们现在就动身。” 高地下的草原,楼烦和林胡营中却是一片黯然,混乱的两族营地也恢复了最初的秩序,唯一变化的就是如今两军士气低落,军卒皆惧怕赵军,不敢应战。 廉颇的一轮冲锋凿穿其实对联军并未造成多大的伤害,死伤不过万余人,而且大多都是死于互相践踏,真正死在赵军刀下的只有不足五千人。但这次惨败无疑对本就军心涣散的楼烦和林胡是一场致命的打击,不高的士气瞬间跌落到了底谷。 正如赵雍所猜的那样,林胡王铁伐连已经生出了退意,他本就对这次袭击不报太多的狂热,只是被握衍眴鞮重利所诱,所以才置身其中。而握衍眴鞮则不同,一方面他不甘心就此失败,另一方面仍然抱有幻想,毕竟联军的主力未损,满打满算仍有十五万大军,仍然远远多于赵军,未尝没有一战的机会。 就在握衍眴鞮举棋不定的时候,高地上的赵军却又发生变化。见赵军的防线又让开了一处豁口,刚刚吃过大亏的楼烦人顿时吓了一跳,以为赵军又要下山奔袭,连忙紧急备战。 却让所有人意外不到的,从高地上赴约而来的只有数骑。 握衍眴鞮满脸狐疑的看着缓缓驰来的六骑,心中着实猜不透赵军这是何意,只好下令全军戒备,时刻准备作战,他自己则亲自上阵前观看,想看看赵军究竟搞什么。 迎着十几万人不解的目光,赵雍和赵信、稽胡楚等人催马缓缓走到离楼烦大军二箭外之地,便停了下来。这里离赵营并不是太远,即便联军使诈,他们也完全有机会调马逃回。 赵雍提住马缰,微微扬起头颅,忽然中气十足的高声喝道;“赵雍在此,特邀楼烦王、林胡王一叙。” 偌大的战场,瞬间变得安静无比,只有赵雍响亮的声音在草原上空徘徊,久久不散。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投向那战场中央那傲然挺立的身躯。 第三十五章 北狩(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昨天家里电脑坏了,写好的章节在里面发布出来,抱歉抱歉啊,抱歉至极! 偌大的战场上,瞬间安静的可怕。楼烦和林胡的武士们瞪大着眼睛,紧紧的盯着这个传说中的赵雍,那个令他们又畏惧又尊敬的传奇勇士,都不禁屏住了呼吸,紧紧的勒住马缰,生怕胯下的战马胡乱鸣叫扰乱了这分宁静。 高地上的赵军则厉兵秣马,赵希、韩胜、牛翦、石虎各领一军,皆凝神全力戒备,若见对方有任何异动,则四路大军将悉数攻去相救主父。 面对着静悄悄的十几万胡人大军,赵信紧握住马缰的手已经满是汗水。他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如果楼烦、林胡不以大军围攻,而是派出箭术高超的草原射雕人突然冲击,那势必对主父的安危造成极大的威胁。 自己身死是小,可如果主父一旦出事,赵国必然会出现动荡混乱。新即位的赵王何毕竟年幼,纵使有肥义公子成的支持也只能稳住朝堂,能否掌控住这些只会效命于主父的骄兵悍将还是个问题。即使成功掌控,赵国也必然因为内耗而元气大伤,接下来至少很长一段时间内再无力扩张,白白错失了如今称霸诸侯的大好良机。 一旁的稽胡楚和三名武艺高超的骑士则勒疆全力戒备,紧紧握住鞍上的佩刀,瞪大着眼睛警惕的看着对面的敌军,横马挡在了主父马前,为他挡住了任何角度可能射来的飞箭。 反观赵雍,却是一脸的轻松,高昂着的脸上仍是信心十足的笑容,目光从赵信满是汗水和血污的脸上掠过,微微一笑道;“你很紧张?” 赵信也不否认,只是点了点头如实道:“确实有些紧张。” “刚刚见你跟着廉颇冲锋陷阵时倒是一脸的兴奋,怎么到这里反而害怕了起来。” “那不一样。”赵信摇了摇头,“在战场上我只是紧紧的跟着廉大哥,要做的事情就是一件,将眼前挡在路上的所有敌军砍下马去,老实说我也很害怕,不过那时候却没有时间害怕。” “已经不错了。”赵雍哈哈一笑,扬了扬马鞭道;“你可知道我第一次上战场时,第一次杀人后,我可是着实吐了一场,整整一天都吃不下去任何东西。你到比我强上不少,可见你是块当兵的好料子。” 赵信见赵雍语气平常,丝毫不见任何担心的样子,又看了眼对面至今毫无回应的楼烦、林胡二部,忍不住开口问道;“主父,你难道一点不担心吗?” “我为什么要担心?” 赵雍笑了笑,脸色露出了无比自信的笑容,道;”恐怕你是不了解胡人,胡人信奉武力,敬重勇士,身为楼烦王和林胡王,若是如此都不敢与我一见,那在部中必然威信大跌。草原上的规则不同于我华夏冠礼,崇尚狼群的民族从来不会相信什么先王之道、周公之礼,他们有自己的游戏规则,实力是他们在部落中立足的唯一依仗,若失去了部众的支持,他们何以立身?” “所以我料定了他们必然会赴约,除非他们甘冒失去王位的危险也要将击杀我赵雍。” 说道这里赵雍嘴角忽然浮起一丝狡黠的笑容,倾过身子靠近赵信悄悄说道;“再告诉你个秘密,我胯下的坐骑可是匹千里良驹,短促的爆发力极为骇人。即便楼烦二部起了异心,我也完全可以凭借此马跑回军中,倒是你们要倒霉了,哈哈哈哈。” 赵信:“%¥%¥……%” 赵雍的自信果然没错,只见林胡大军中一阵骚动,前列的部众退到两旁让出了一条路,林胡王铁伐连也带着五名随从缓缓驰出。 见铁伐连已经出动,一直在观望的握衍眴鞮再也沉不住气了。他不是没想过要趁机袭击赵雍,却因为拿不住准林胡的态度而犹豫未决,毕竟在十五万楼烦林胡部众众目睽睽之下背信弃义,他握衍眴鞮心还是有些心虚。 而且他部下的数名头人和大将都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他的脸上,他就算心中有所想法,却也不敢当众说出。正如赵雍所说的一样,楼烦部落是个极其崇拜勇武之士的民族,像赵雍这种传奇色彩极重的孤胆豪侠,无疑极其符合游牧民族心目中的英雄标准。 况且阳光之下一身胡服满脸粗犷的赵雍,无论怎么看都是野性十足的胡人勇士,丝毫没有华夏士大夫们的衣冠长袍,这让大多数的胡人心中都对他生出了亲近。 握衍眴鞮无奈之下,也只好带上五名大将,硬着头皮出阵。 赵信等人见主父所言丝毫不差,脸上都露出了崇拜之色。赵雍也不为意,只是纵马缓缓前行,反而迎了上去。 三队人马在三军阵前的中央相会,赵雍一提马缰,止住了步伐,左手按住胸口微微欠身,哈哈大笑道;“我大赵与贵二部相邻多年,赵雍素来心慕楼烦王和林胡王的风采,今日得以一聚,倒也了了一件心愿。” 赵雍嘴中所吐的却是标准的胡语,所行的也是胡人向原来的贵客所行的敬礼。 铁伐连见赵雍举止豪爽,却又不失礼数,倒不像传说中那样的霸道,心中不由微微生出好感,忙躬身回礼,笑道;“林胡小王铁伐连,久闻赵王大名,今日得以一见,真是荣幸至极。” 赵雍虽已退位,可在胡人简单的逻辑里,赵国最大说话最顶用的,自然就是赵雍,所以仍然按照习惯称呼他为赵王。赵雍也不纠正,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目光望向握衍眴鞮。 握衍眴鞮到底是楼烦王,心中虽然不情愿,可也不愿意失了礼数,只好依礼欠身道;“楼烦王握衍眴鞮见过赵王陛下,” 赵雍似乎没看见握衍眴鞮脸上的不善,只是自顾笑道;“多年未见,楼烦王你倒是风采依旧。” 握衍眴鞮一愣,奇怪的问道;“之前我和赵王见过?”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何时与赵雍会过面。 却见赵雍点了点头,笑道;“楼烦王恐怕是不知道,我年轻时曾经与贵部交战,那次我可是被你们打的大败而归,几乎是全军覆没。我为了逃命只好换上了楼烦的服饰混入了你们部落中,在庆功宴上曾得缘远远见过楼烦王你一面。后来我运气不错,找机会夺马跑回了赵国。这可是丢脸的事情,我肯定不会随便告诉别人,所以楼烦王你自然是不知道的。” 握衍眴鞮目瞪口呆,愣在那半天才都没有缓过神来,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身边的楼烦林胡一众人也是面面相觑,满脸的不可思议,就连赵信等人也大吃一惊。惟独稽胡楚神色不变,想来跟随主父多年早就有所听闻, 铁伐连苦笑着说道;“赵王你当真是胆力过人,我铁伐连一生未服过任何人,惟独对你赵王,我是心服口服,五体投地呀。能败给你这种人,我铁伐连也不觉得有好什么丢人的。” 握衍眴鞮见铁伐连这个盟友居然说出这种怯战的话,心中暗叫不妙,连忙开口抢道;“赵王,你邀我二人来无非就是想要劝我们退走,我看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楼烦和林胡与赵国仇深似海,早已没有和解的可能。” “草原上有俗语叫‘射出去的箭,就再无回头的道理’,今日我们既然大军围你,若是让你逃脱,你回到赵国后必然倾尽全力攻打我们报仇。所以无论如何,我们今日都要将你留在这片草原上,任你花言巧语,也难动摇我们的决心。” 握衍眴鞮的话果然奏效,听罢他的一番话后,铁伐连投向赵雍的目光露出了复杂之色,咬了咬牙,刚刚有些动摇的决心又再次坚定了起来。 一旁的赵信虽然只是粗通胡语,却也能听懂大概,见主父刚刚营造出来的良好气氛在握衍眴鞮的提点下又骤然转向,心中不由一急,目光投向主父,想着他应该如何化解。 赵雍却是摇了摇头,否定道;“我可没想过要让贵二部退兵撤去。” 握衍眴鞮闻言晒然一笑,心想这赵雍倒也不过如此,正想出言相讥,却不料赵雍又接着说道;“我这番前来,不过是希望楼烦和林胡能和我大赵化干戈为玉帛,与我赵国融为一体,从此荣辱共享,富贵同当。” 握衍眴鞮脸色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失声笑道;“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想让我们归降你?” 第三十六章 北狩(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旁的铁伐连也目露凶光,捏紧拳头,脸色露出了愤怒之色。赵雍却仿佛浑然不觉,只是点头笑道;“我正有此意,而是带着十足才诚意而来。” 握衍眴鞮仰天狂笑,伸手指着背后一眼望不到头的己方大军,满脸的嘲讽之意说道;“赵雍呀赵雍,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今日是我强你弱,我们二十万大军将你二万多人马团团围住。你若识相,就让你手下的儿郎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握衍眴鞮保证不伤他们的性命,至于你赵雍,我也担保会让你享受一个赵王应该有的规格待遇,你考虑一下如何。” 握衍眴鞮色厉内茬的话并没有让赵雍动容,他只是嘴角扬起,虎躯微微前探,似笑非笑的看着握衍眴鞮问道;“楼烦王好大的口气,我且问你,若是我倾力向你部突围,你自信可以拦得住我吗?” 握衍眴鞮本想继续夸下海口的,却抬头迎上了赵雍精光十足的目光,心头没由来的一慌,本欲脱口的大话却生生的咽了回去,只好干笑着说道;“你堂堂赵雍,难不成也会落荒而逃?” 赵雍却轻蔑一笑,傲然道;”笑话,我赵雍纵横疆场三十余载,经历的大小战事不下二百余次,你可曾听过我不战而退的。说句不恭敬的话,你们二部虽然人多势众,可在我赵雍眼里却是乌合之众,莫说是脱身离去,就是要领军大破之,我赵雍也是把握十足!” 说道此处,赵雍目中杀气骤现,霍然拔剑在手,剑锋直指握衍眴鞮,霸气昂然道;“你楼烦要战便战,无须多话。我赵雍今日立誓,若是开战,必将你楼烦连根拔起,在草原上再无立足之地。” 握衍眴鞮见赵雍骤然拔剑,还以为他要伤自己性命,大骇之下提缰连连倒退,下意识的想要调转马头逃跑。却见赵雍只是出言相击,并没有下一步动作,这才松开马缰,伸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他身后的五名楼烦大将这才回过神来,正想拔剑上前护卫自己的大王,却见赵雍并无举动,五人互相对视犹豫了下,都放下了按住兵器的右手。 一旁的铁伐连见赵雍配剑回鞘,这才放下了高悬的心。又想到刚刚廉颇所部赵军的强悍,心中也不禁担心起来,心想若是每部赵军都是如此精锐,那赵雍说的话到真不是什么大话。即便今日逃走,来日赵国铁骑也必然将踏遍林胡的领地。 心中忍不住暗暗后悔,心想自己真是鬼迷心窍,听了握衍眴鞮的话才跑来这里自讨苦吃,如今进退两难,当真为难十分。 赵雍收回了佩剑,身上咄咄逼人的霸道气势也随之散去,撇开握衍眴鞮,转而望向一旁犹在思虑的铁伐连沉声道;“林胡王,我听说你们去年遭了雪灾,部落中正缺着粮,可有此事?” 铁伐连面露苦涩,闻言苦笑道;“这还不是拜赵王你所赐,我们林胡居住的北地本就寒苦,向来是靠半牧半猎为生的,如今你们赵国占尽了雁门云中,我们失去了大半的牧场,冬天只能靠着林中的兽果为生,这些怎么可能够吃的。” 赵雍沉吟片刻,忽又道;“我愿意拿出雁门三百里肥美草原交给你,你可举族迁入雁门放牧,你无须缴纳任何赋税,部中大小事务如同以往,皆有你自行决定。再送上五万石粟米和一千只肥羊,以助你林胡度过饥荒,你看如何?” 铁伐连先是一愣,旋即大喜,他这些日子来正被部中的饥荒闹得寝食难安,这次之所以同意握衍眴鞮的提议一起提兵南下,也是抱着能掠夺赵地一番的念头。如今听到赵雍竟然如此大度的提出这等丰厚的条件,顿时喜出望外的说道;“此话当真?” 赵雍哈哈一笑,“我赵雍何时说话不算数的。” 铁伐连刚想称谢,忽然又想到什么,面露警惕的说道;“赵王你难道没有什么附加条件吗?” 赵雍慨然一笑,道:“若非要说条件的话,那我就让你不要再禁止林胡族人投奔我赵军,我将对赵人和胡人一视同仁,英雄不问出身,只要你有真才实干。无论是赵人还是林胡人或者楼烦人,我都将重用之。“ 铁伐连想了想,心想就算自己不答应,族中也不断有大批的青壮南下投奔赵军。拦事拦不住的,所幸不如做个大度答应了下来,这样也能靠着赵国相助度过灾荒。 铁伐连虽是林胡王,却素来无甚大志,只想保靖一方。他平时心忧族人的艰苦,今日听赵雍如此慷慨,倒是霍然心动,转头望下跟随自己来的几名族中大将,见他们目露向往,想来是羡慕赵军精良的装备和高额的俸禄,见铁伐连往来征求的目光,皆是连连点头。于是铁伐连下定了决心,俯下身子行礼道;“赵王你的心胸就像瀚海一般宽阔,林胡愿意臣服赵国,还望赵王接纳。” 赵雍哈哈一笑,上前扶起铁伐连,伸手与他击掌而誓,道;“我赵雍今日在此立誓,若是林胡不负我,我赵雍绝不负林胡,若违此誓,人神共愤,人人皆可杀之。” 言罢又转头看着一旁阴晴未定的握衍眴鞮,侧着脑袋眯着眼说道;”我听说你们楼烦北迁后也举步维艰,日子也过的辛苦许多,不如迁回河朔之地,与林胡皆是一般待遇,你看如何?” “握衍眴鞮,楼烦部何去何从,还望早做决断。” 河朔地地处河套,位于大河流域最为肥沃的一块牧场,以适合牧马而闻名。昔日楼烦昌盛,正是因为河朔在手,才有了源源不断的马匹和牲畜供给。而赵国在夺取河朔后在其基础上设置了云中郡,正是因为有了这块养马地,赵国的骑兵实力才得以大幅度的提高,一跃超过了楼烦。 而楼烦在失去河朔后,日子一天苦过一天,部中长年青黄不接,每年都要饿死大批的老弱。所以重新夺回河朔,无疑是每一个楼烦人心中的梦想。 听到赵雍说出此话,握衍眴鞮也不禁怦然心动,忽的又生出警觉,猜到了这一定是赵雍估计给自己设下的套。正想出言拒绝,却听见部下一名大将说道;“大王,若能回到河朔地,我们就能再次拥有源源不断的马匹和羔羊,族人也不用再挨饿受困了。” 握衍眴鞮冷哼一声,望向赵雍,脸色阴霾的说道;“我听过你们中原人有一句话,叫‘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今日你赵雍为了骗的我楼烦归顺自然千依百许,焉知来日你不会反悔?到时候我们楼烦已经迁居你们赵地,四面皆被赵人围困,那真是大难临头。” 赵雍闻言怒目而视,语气森然道;“我赵雍一生光明磊落,从未失信于任何人,你若再是不信,那只有战场上用刀箭来评理了。” 赵雍身后一直没有说话的稽胡楚忽然开口用胡语道;“楼烦王,你可认识我?” 握衍眴鞮望向稽胡楚,面露疑色,“你是何人?” “我叫稽胡楚,是稽胡部当今族长的小儿子,以前曾在王庭见过大王你几面的。” 稽胡部为楼烦一部,几名楼烦将领听到稽胡楚这么说纷纷将目光投来,见稽胡楚又接着说道;“我十年前离部南下投奔赵军,追随赵王多年,如今已为赵国将军。赵王与我食同锅,寝同屋,待我如同兄弟手足,从没有因为我是楼反楼烦人而轻视于我。像我这样的胡人在赵国位居高位的多不胜数,就连如今的相邦肥义、楼缓也是我胡人。” “我们楼烦人数百年来都是在北地吹着寒风吃着粗劣的食物,哪里知道这中原花花世界的精彩。这些年我跟随者主父南征北战,见识无数,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多年都是白活了。原来这天下是这么的大,男儿就应该策马控弓,饮马大河,征战的马蹄踏遍大川山河,毕生窝在草原有甚意思!” 稽胡楚的话显然打动了那几名楼烦大将,令他们目光中透出了向往之色,皆齐齐望向握衍眴鞮,虽未言语,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这些握衍眴鞮自然看在眼里,心中暗叹一声“大势去也”,如今林胡已降他又孤掌难鸣,只好心不甘情不愿的低头道;“蒙赵王不弃,小王愿意臣服。” 第三十七章 望其项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么一场迫在眉睫的大战,就在赵雍的一番说辞下烟消云散。不但如此,赵国还得到了整整两个大部落的依附,五十多万人口,近二十万的青壮! 自周室东迁、王权旁落后,三百多个诸侯国之间兼并战争此起彼伏,从未停息。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后,秦、齐、楚、赵、韩、魏、燕七国并雄的局面方且形成,战争的规模也从春秋时期的几千、几万的规模发展到了如今动则数十万,甚至百万大军的规模。 而人口的数量无疑是国力强盛与否的最主要决定因素,如今天下最为势大的秦齐楚三国则是人口众多的超级大国。 楚国占地最广,人口也位居七雄之首,拥有近七百多万的人口,号称带甲百万绝非虚言,若非其君昏臣伶、君权孱弱,楚国本该是七雄中最具有称霸资本的国家。但即便如此,楚国仍是国力雄厚,实力不可小觑,若得一明君,仍可大有作为。 齐国地不及楚秦宽广,却占据了天下最富庶的海东之地,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人口仅次于楚国,有六百万之多,自齐威王取代了魏国霸业称霸中原后,一直保持着强盛的国势,经历宣王一代,国力愈增。 西陲的秦国则通过商鞅变法迅速强大了起来,向北攻取了魏国的西河郡和上郡,向东蚕食韩魏和周室膏腴之地,南面则先后攻下楚国的汉中和南郡,又吞并巴、蜀二国,方成了今日的赫赫国势,人口达五百余万,虽不及齐楚,却以兵威而著称。与齐国各据东西二极,驱韩、魏、楚三国争霸中原。 而赵国却有着先天不足,地处北方偏僻之地,许多地方都是地广人稀,人口的稀缺向来是赵国的致命伤。南下中原的道路又被齐和魏韩堵死,西边有强秦,北面有燕国和三胡,胸口还有颗大钉子中山国,可谓是举步维艰。 赵雍虽然通过胡服骑射迅速壮大了赵国的军事实力,但其国资的不足仍然不是短期内就能够解决的。增加口人无非就是两种途径,一种是鼓励生育,由官府倡导奖励多生产人丁。当年越王勾践为了复仇吞并强吴,正是通过这种方法卧薪尝胆,缓缓壮大了国势,最终击败吴国,称霸中原。但这种方法虽然稳健,缺点确实太慢,没有二十多年的时间很难看出成效。 另外一种就是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方法,那就是通过战争的手段吞并其他国家的国土,直接将曾经的敌国人口为自己所用。秦国正是通过这种方法不断蚕食韩、魏、楚三国的国力,此消彼长下方成就了王霸之资。赵雍选择的正是这种方法,攻取的对象却有别于秦国,而是换成了北方楼烦、林胡二部和白狄建立的中山国,再不断蚕食三国之后,赵国的人口才勉强超过了八十万户,三百六十万多人的人口,但仍然远远落后于秦、齐、楚三国。 但这次在得到楼烦和林胡归附后那就大大的不同了,若算上已经志在必得的中山残余之地,赵国的人口将一举突破四百万大关,与秦国相差不大,将魏韩燕三国远远的甩在身后。况且赵人善战,单兵的作战素质远远强于楚、齐,也只有秦国能勉强和他有的一拼。这样赵雍并吞四海、兼并八荒的理想便有了强劲的后盾。 当然,这些的前提是赵国能够很好的消化掉这些新依附的胡人们,避免得而复失,甚至是反目成仇的情况出现,这便成了考验赵国当政者最大的难题。 至少目前来看,赵雍针对胡人的一系列措施仍然是非常成功的。 当楼烦和林胡回迁内地的消息传遍二部时,二部的子民皆齐齐欢呼,甚至不少上了年纪的战士为能回到故土而欢喜的流出了眼泪。 久居寒苦之地的胡人和华夏族最大的区别就在于:他们毕生所追求的不过是食能果腹衣能蔽体,对他们来说人生最大的事情不过是为了自己和家人能吃上饱饭。他们好战是为了争夺有限的资源,而富庶繁华的中原无疑成了他们梦寐已久的家园,立足中原成为了胡人们世世代代的梦想。之前的鬼方、山戎、北狄,如今的楼烦、林胡、东胡,都在为这个梦想所努力着。 但以农耕文明为主的华夏族对于这些游牧部落却有着强烈的优越感,他们鄙夷这些蛮夷,将他们视为洪水猛兽,春秋齐晋等大国但凡称霸,所打出的旗号都是尊王攘夷,以号令诸侯征讨戎狄为荣。胡人们一次次尝试进入中原的举动就被无情的粉碎,要么选择继续待在寒苦的北地草原,要么就像建立中山国的白狄人一样,脱下传统的服饰,全面接受华夏化。 可如今赵雍却给了他们第三种选择,他们可以保留自己的文明和习俗,甚至仍然按照以前一样的自我治理,需要付出的仅仅是尊赵国为尊,臣服于赵王成为他名义上的子民。想问题简单的胡人并没有多想,只是出于本能反应的欢呼、庆祝。 至于加入赵国骑兵队伍,这个条件更是让他们欣然接受。要知道赵国骑兵的高贵的地位和优厚的俸禄早已经传遍了整个草原,赵国骑兵的精锐和悍勇更是让他们羡慕不已,但凡有志向的胡人勇士都渴望着加入这么一支传奇的部队。 真正能看出其中危机的只有胡人中少有的智者,但他们的异议很快就淹没在一片赞成声中。 当赵雍满面春风的回到军中时,震天的欢呼声几乎将整个营地揎起。赵军士兵们拔出了佩刀,向胡人一般兴奋的仰天长啸,口中高声喊着万岁,疯狂的涌向他们伟大的王。以致于赵信他们几乎被兴奋的士兵挤扁,下马拼命的推攘着人群才勉强护送着主父回到了中军大帐。 这是一个奇迹,一个如同神话般的奇迹,赵雍非但兵不血刃化解了这次围困,而且还收服了两个曾经困扰了赵国近百年的强大部落,让他们心甘情愿的臣服在自己的脚底下。若非亲眼所见,他们绝对不会相信有人可以做到这不可思议的事情。 可是赵雍做到了,他凭借的不仅仅是赵国强大的武力,还有他英雄无敌的个人魅力。也只有他,能让胡人们信服;也只有他,能振臂一呼却赢从者百万。在这个以强者为尊的时代,赵雍无疑已经成为了一个时代的传奇! 战国,这是个英雄辈出的年代,一个个横空出世的豪杰犹如黑夜中划破长空的流星,只给后人留下了无限的遐想和缅怀。苍茫大地上,铁骑如流,气吞山河,投鞭断流!在万里疆土上,七支服饰各异的军队纵横驰骋,犬牙交错,七国的士卒鏖战在每一座城市、每一个角落。惨烈的战争痕迹无处不在,以致数千年后,耕种的农民仍然能从自家田地中挖出穿着铠甲的累累白骨。 在那个混乱不堪的年代里,不管你愿意不愿意,每一个人都被卷入其中。或碾为尘土,或青史留名。 而在这场群雄并起的乱世中,赵雍无疑是最耀眼的流星之一,成为了一个大时代的标识。 廉颇紧紧的握住刀柄,远远的望着远处被士兵们簇拥这的主父,忽然明白了一句他已经熟读烂记的兵法“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望着远处主父,廉颇默默的摘下头盔,低下了他曾经高昂着的头颅。 若论名将者,某自叹不如! 终己一生,恐怕对主父只能望其项背。 第三十八章 治胡之道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并没有强求楼烦和林胡二部跟随自己南下,而是颇为大度的让楼烦王和林胡王各自领兵回部落,待聚齐老弱妇孺后再举族南迁。 一方面他并不担心楼烦和林胡的反复,胡人重信,这个传统已经深深融入了他们的血液中。另一方面他也是担心自己军力薄弱,而二部势大,客强主弱,若是途中生变,恐非易于。 对此林胡王和楼烦王自然口称感谢,自己领军一东一北撤去,赵雍则取消了西行前往高厥的计划,原地扎营休整一晚,第二日转而折道南下,快马加鞭进入云中郡内,为迎接两部五十多万部族的南迁做出安排。 这次大胜让赵军上下士气高涨,人人皆满面欢颜,赵军中不少的楼烦、林胡族人更是开心不已。他们虽然早已深深融入了赵军这个团体中,却终究难以割舍去故族的情感,这次楼烦和林胡二部肯依附赵国,那也就意味着今后将有更多的楼烦和林胡勇士加入赵国骑兵中,这对他们来说无疑是绝好的消息。 惟独赵信倒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整个白天赶路都有些心不在焉,也没跟着廉颇,而是随在主父身边。看着主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不住了,在傍晚扎营休息时找机会单独问道主父;“主父,我心中有些不解,怎么想也想不通。” 赵雍晒然笑道;“你小子又有什么不懂的地方,说来听听。” 赵信吞吞吐吐的说道;“我一直挺想问您的,可又怕僭越了自己的职责惹得你不快,那先说好呀,若是我问的是不该问的事,你可不要加罪于我。” 赵雍闻言瞪了他一样,佯怒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吞吞吐吐的像个娘们一般。你若再不好好说话,惹得我不快的话可要抽你鞭子。”说完挥起了鞭子,佯作要打。 赵信缩了缩脖子,“哦”了一声,犹豫了下想了想说辞,这才问道;“主父,我想问你将楼烦和林胡二部放进云中、雁门,难道就不怕引狼入室吗?他们在草原上我们尚有长城可以作为屏障,可把他们放入了内地,若是他们起了异心,那可是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进入我赵国的心腹之地了。” “况且云中和雁门二郡据我所知人口也不过三四十万,猛然增加了一倍多楼烦人和林胡人,主父你虽然是好胃口,可不怕撑破肚皮吗?” 赵雍听赵信最后一句的比喻有趣,不禁哈哈大笑,笑着伸手拍了拍赵信的肩膀,道;“不错不错,你小子也会学着思考这些东西了。这些顾忌我不是没考虑过,不过我这么做自然有我自己的打算,权衡利弊之下,才最终选择了这种。你倒是好奇心重,真的很想知道吗?” 赵信认真的点了点头,眼神中流露出羡慕之色,道;“主父你的想法向来天马行空,想别人所不敢想,为他人之不敢为,哪里是我们这等小人物能猜到心思的。我这人有个坏毛病,若是想不通的事情就会忍不住拼命去想,您若是我不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我恐怕是日思夜想,寝食难安。” 说道这里赵信苦着脸,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赵雍看了觉得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心中委实颇为喜欢这个同族的子弟。赵雍育有三子,三子赵胜年幼,自小没有在他身边,感情到是淡薄;二子赵何,也就是如今的赵王,虽然最得他的宠爱,但其中多半是因为他母亲吴娃的缘故,至于赵何那有些懦弱的性子,向来为赵雍所不喜;至于长子赵章,也就是先前的废太子,倒是有些像他年轻时候的沉稳和雄健,治军才能也不差,为自己手下最为倚重的大将之一,可是有些遗憾的是赵章沉稳有余,却灵活不足,毕生成就最多也只是个大将而已,做不了一代雄主。 眼前这个赵信却是像足了自己年轻的时候,思维敏捷、才华横溢,精通兵法战术,敢打敢拼,身上又有股出身牛犊不怕虎的精神,对极了自己的脾气。想到这里,赵雍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自己最宠爱的两个儿子,一个继承了自己治国才华,一个继承了自己的领军才能,却没有一个能真正像全自己。只可惜这个赵信不是自己的子嗣,要不然到真是绝佳的继位之人。 赵信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目光闪烁不定的主父,一门心思的想着他是在思考自己的问题,若是猜到主父会有传位于他的想法,恐怕会惊骇的眼珠子都掉出来。 赵雍的失神并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他就神色恢复如常,沉吟了一会,却并没有直接回答赵信的问题,反而问道;“我先问你个问题,你说说为何胡人要与我们为敌?” 赵信侧着脑袋想来想,回答道;“我想主要是他们生活贫苦,经常面临灾害,所以需要从我们手中掠夺人口和粮食。” 赵雍点了点头,“你说的大意上差不多对了。胡人以游牧为主,若是无灾无难到还好,吃饱肚子不是什么难题。可草原上的天气瞬息万变,若遇雪灾蝗灾这等灾害,那胡人十成是要闹饥荒的。他们一闹饥荒,自然首先想到的就是从中原掠夺粮食。毕竟我们是农耕为主,相对来说稳定许多,即使代郡欠收,也能从邯郸调来粮草补充,晋阳缺粮,则可以从中牟运粮。” “所以他们来抢,我们自然要反击,这边有了冲突战争。胡人羡慕我们的富足,我们仇恨他们的抢掠,他们嘲笑着我们的柔弱,我们则鄙夷他们的野蛮,胡人和我们的对立也就越来越严重,在我之前,几乎是势同水火。就拿我赵国为例,当初三家分晋时我们得到的领土最广,实力也最为强劲,可正是因为长期和胡人作战大大的消耗了国力,这才让我赵国势力渐微,几乎沦为韩燕那样的小国行列。” 赵信点了点头,信服的说道;“若非有主父你的横空出世,我想我赵国按照如此下去,恐怕不用再经历几代,就会有亡国之危。” 对赵信的恰如其分的马屁拍上,赵雍还是十分受用,眯起眼哈哈一笑,昂然自得道;“这倒是,穷则思变,我赵国当初已经落魄,竟沦落到被中山小国欺负的境地,如实再不思变,早晚是要灭亡的。你看各国,最先称霸的魏国是因为有了李俚的变法,随后齐威王用邹忌变法得以富强,楚国用吴用,秦国得商鞅,就连小小韩国也有申不害变法成就小霸之业。我赵国若不痛定思痛,焉有不亡之理。” 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说偏了,赵雍又回归正题道;“我再问你,先是晋国,再是我赵国,与胡人交战二百余年,其中不乏大胜大捷,却始终不能消除掉胡人这个心腹之患,你可知道为何?” 赵信想了想,认真回答道;“因为每一次我们都仅仅只是满足于大败胡人,却从未想过将他们连根拔起,他们若是战败,则跑回草原休养生息,不用多年少又可以卷土重来。如此周而复始,胡人之患便永远消除不了。” 赵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对,也不对,并非我们不想,而是做不到。你可知道草原有多么宽广,多么辽阔,远远胜我赵国国土数倍有余,这么大一块地盘根本不是我们能够占领的,所以就没办法从源头上消灭掉胡人这个威胁。” “周天子伐鬼方,齐桓晋文讨伐戎狄,哪一次不是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仓皇北逃,可用不了几十年,新的部落又再次卷土重来。鬼方之后有戎狄,戎狄之后有三胡,所以即便我们能消灭掉今日的楼烦和林胡,灭其种族,尽吞其地,可过不了多少年,新的强大部落又会再次南下袭扰我们赵国。” 赵信听到这里不禁入神,闻言有些无奈的摊手道;“那照主父您的说法,我们岂不是永远也征服不了这些草原上的民族,一场大胜最多也只能换来几十年的安宁,这些马背上的民族就像附骨之疽,周而复始的不断和我们为敌。” 赵雍微微一笑,却不置可否,而是笑着说道;“所以当初我思虑了很多年,甚至数次微服潜入胡人部落接近他们、了解他们,最终想出了一个看似不可能,可机遇巧合的话却又很可能成功的办法,一劳永逸的解决掉胡人这个心腹之患。” 赵信闻言一怔,几乎是下意识的张口问道;“是什么办法?” 赵雍嘴角露出神秘的笑容,“很简单,就是我之前做的,胡服骑射。” “胡服骑射?”赵信闻言大奇,满脸诧异的看着主父,目光中满是不解。不要说他,恐怕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听懂赵雍这番话的意思,按照世人的思路,胡服骑射无非是赵国为了培养出一支强大的骑兵,而仿效胡人推行的制度。 “对。”赵雍点了点头,目光中透出了一丝骄傲。 “想要一劳永逸的解决胡人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融合他们,让他们充满野性的血脉融入到我们赵人的血脉中去,让他们接受我们的文明认同我们的认知,习惯我们的礼仪遵从我们的律法。” “可是这谈何容易,胡人与我们相互敌视了数百年,对我们早已经怀有深深的戒意,怎么可能会主动脱下胡服穿上我们的长衣衣冠,接受我们的同化?所以要做到这点,首先要做的就是消除彼此心里的隔阂,让他们接纳我们,所以我借着创建骑兵的机会,下令全国推行胡服。以前都是我们华夏族瞧不起胡人,这次却轮到我们放低姿态去向他们靠近,他们欣喜之下必然会愿意和我赵国亲近,如此便会开始学习我们的一切。” “我当初也是这么劝说我叔父公子成他们的,他们倒是心中忧虑,担心我们学习胡人的风俗生活方式,若是没有融合胡人反而被胡人融合了怎么办,你猜我怎么说的?” 此时赵信已经心领神会,想通了其中的道理,闻言也哈哈笑道;“我才主父您定是哈哈大笑,说‘人家吃饭吃的好好的,你说他会不会自己跑去吃屎’。” 赵雍笑的前仆后仰,虎躯一阵乱颤,大笑道;“你这个说话倒很是贴切,不过的确如此。好的就是好的,我们有着一套完整的文化和认知,而胡人他们连文字都没有,怎么可能会舍弃好的去学习不好的。叔父他们的担心完全是杞人忧天,根本没有可能。所以胡人只要愿意融入我赵国,不用一代人的时间,就会彻底的融入到我赵人的血脉中,从此再无楼烦、林胡之名。” “而且胡人有个有点就是一旦敬重对方,就很难做出背信弃义的事情,如今楼烦、林胡二部以我为尊,只要我赵国不负他们在先,二部绝无反出的道理。要知道胡人可不同于我华夏族,他们的王并非一言九鼎,一句话就能决定整个部落的命运。他们的王无非就是势力最为强大的头人,所以才会成为部族利益的维护者,可是一旦这个王本身就违背了众部的意愿,可想而知,他的王位也就到头了。” 说道这里赵雍不禁眯起眼睛,笑着看着赵信道;“现在,你明白了我的心意了吧?” 赵信心悦臣服的俯下身子拜倒;“主父在上,请受小子一拜!” 第三十九章节 辞行(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云中郡置于赵武灵王二十四年,赵雍在大败楼烦之后扩地千里,尽收河朔楼烦故地,以此为基础设置的云中郡。 云中地处赵国的最北端,北与楼烦、林胡相交,南则临近秦国的上郡之地,故而地理位置极为重要。除了北控胡地之外,云中还有一项极为重要的使命,这也是赵雍深谋远虑谋划已久的战略,那就是自高而下压迫秦国,牢牢的把握住对秦国作战的主动权。 秦国在商鞅变法后迅速崛起,历经秦孝公和惠文王两代君主的扩张,秦国已经从一西陲小国膨胀到了一个强大的国家。关中号称四塞之国,东南有肴关之险,东北有黄河天险,唯一能够进入关中腹地的道路却有函谷关这座天下雄关。所以秦国每次与东方诸国交战,胜则攻城掠地,失利则退入函谷关闭关自守,未战便已立于不败之地。 昔日齐、楚、魏、韩曾多次合纵攻秦,大多受阻于函谷关前,最后劳师动众、无功而返。赵雍少有大志,胸怀兼并天下之心,故而一直将强秦作为自己最为强劲的对手。别人大多会选择避强攻弱,可他赵雍统一天下第一战的目标偏偏就是强大的秦国。依照赵雍的想法,强秦若去,则北赵和西秦之地则融为一体,进可攻退可守,又坐拥了关中这个粮仓。天下精兵大多出于赵秦,齐楚虽大,却武风不盛,民多孱弱,不足为虑。 但赵国虽然与秦国接壤,却有大河相隔,无法大规模用兵。若想南下借道韩魏攻秦,则必须面对天下雄关函谷关。攻城并非赵军的强项,强大的骑兵所擅长的是来去如风的游击战术,优势就在于速度和灵活,若耗在漫长的攻城战中,那无疑等于自缚手脚。以己之短攻敌之长,实非智者所取,所以从函谷攻秦一法不可行。 为此赵雍独辟蹊径,在攻取云中榆次之地后,赵国从地势上形成了居高临下的压迫秦国上郡之势,完全可以轻骑借道胡地,绕到秦国薄弱的西北方向发起攻击,主父的灭秦大计从理论上也有了实现的可能。 当然,这一切的前提就是赵国有了灭秦的把握,否则一旦开了战事,秦赵就成了不死不休的仇家。毕竟现在赵国与秦国之间的关系还是保持融洽,若是灭秦计划失败,反而会为赵国平端惹上一个死敌,这并不符合赵国当前的利益。 所以云中虽是要地,赵国却并未布置重兵于此,以免刺激秦国,而是将北军的主力置于雁门郡。 主父大军南下进入长城后,云中太守屠谷第率军北上迎驾,合军一处进入了云中郡治所在云中城。随后主父紧急八百里加急派出使者前往邯郸,让赵何下令将晋阳等地的粮草军械征调北上,以安置楼烦和林胡二部的内附。又传令雁门太守程亮,令他布置准备接纳林胡部的迁至。 十日后,楼烦王和林胡王果然没有食言,相继率领部众举族南下。按照最初的约定,楼烦部进入了云中,以河朔地为根据;林胡部则入驻雁门,放牧于阴山南麓。 与此同时,赵雍将北军的骑兵大举扩充,从楼烦和林胡二部中招募了大量的擅长骑射的勇士入伍,在原有的二万基础上扩充为了四万骑军。 楼烦人和林胡人长年在马背上生活,马术和骑射已经成为了他们生命中不可获取的事项,自然远远超过了以农耕为生的华夏族人。一个成年的胡人男子,上马就是一名合格的骑兵,他们所缺少的不过是精良的武器以及战术思想的指导。 这次北巡遇敌,功劳最大的无疑是廉颇。主父并没有忘记他对廉颇的许诺,回到云中后第一道下达的军令,便是提拔廉颇为裨将。裨将虽位列将军职务中的最末,上有大将军、将军二职,但也是属于“将”一级,已经是赵军中的高级军官,能独自领军出战。 廉颇短短二十日内就从校尉升为了裨将,其升迁速度,不可不谓之飞速。 再沉寂了十余年后,已经年近三十的廉颇再次成为北地一颗瞩目的新星。 而跟随廉颇出战的赵信,也积功封为了校尉,为主父身边侍从的头领。 可问题来了,赵雍素来不喜欢宫中的繁文缛节,极少在宫中居住,大部分时间都是骑着战马到处征战巡视,身边也不带什么侍从。所以赵信虽然升为了郎中令,其实还是跟以前一样就他一个人,手下没有一个可以使唤的人。 这也让赵信叫苦连连,发现自己虽然升官了可做的事情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任何区别,手底下连个能使唤的人都没有。 幸好主父这人生性随性,不喜欢别人替他做一些事情,对赵信也是纵容的很,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渐渐的赵信也愈发胆大起来,常常打个招呼就消失大半天,主父也不责怪。 在云中待了一月后,将楼烦和林胡二部安置妥当,新招募的骑兵也大致成型,主父便决定拔营南下。此时已经进入了四月初夏的天气,天气渐渐炎热,地面早已干硬,在解决了楼烦和林胡二部后,对中山国的总攻势便成为当务之急。 在临走前的前一天,赵信向主父告了个假,特意向廉颇拜别。 廉颇新为裨将,带领的正是二部五千多人马,大多都是新招募入伍的军士。因为是新卒,所以行伍不通,所以廉颇更是加倍操练,每日吃住皆在军中和士卒一起。因为他家远在雁门的马邑,夫人小月和孩子都尚未搬来,到也没有家室所累,每日只是用心操练部下。 赵信到军营中找廉颇的时候,他正在马场上操练行伍队列。只见廉颇在马背上崩着个脸,不苟言笑的看着部下们来回奔驰,时不时看见动作稍慢的,无论官职大小,皆是挥起马鞭直接抽去。 其实这些这些新卒们大多马术底子很好,若论单人马术,廉颇都未必是他们的对手。只是军队作战不同于单枪匹马的个人耀武,匹夫之勇远远不及将士效命来的重要,而这些胡人虽然技艺高超,身上却是野性十足平时自由散漫惯了。游牧部落作战大多胜时是一哄而上,败时则一哄而散,让胡人从骨子里做到遵守军规,委实十分困难。 赵信在一旁看了一会,见这些新军虽然队伍有些凌乱,变阵时不少人也是一阵手脚慌乱,但大体上已经初具雏形,短短半个多月里能训练到如此规模,可见廉颇当真是难得的领军之才。 这时廉颇也看到了赵信,便将手头的事情交代给了副手,策马笑着迎了上来。 “赵兄弟,怎么来之前都不告诉为兄一声。”廉颇上前重重的打了赵信肩头一拳,笑呵呵的说道。 赵信呲牙咧嘴,弯下腰做出一副痛苦万分的表情,咳咳道;“廉兄你好狠的心呀,我赵信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竟然下此重手。” 这些日子的相处,赵信和廉颇早已经混的十分相熟,彼此之间到也经常说笑取乐。 廉颇一扬马鞭,哈哈大笑道;“少跟我来这套。” “好一阵子没看见你小子了,怎么今天想起来看老哥哥我。” 赵信笑了笑,顿了顿说道;“我来是向廉兄你辞行的,主父明日就要率军南下代郡,我要陪同一并前往。” 廉颇显然也得知了消息,所以脸色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面上露出了不舍的表情,道;“没想到你我兄弟相聚未久,却要匆匆离别,你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得以相见。” 赵信虽与廉颇相处不久,但也知道他虽然自傲其才,但待人却极为真诚,是个有情有义的汉子。见廉颇面上真情流露,心头也是一暖,有些感动的说道;“这些日子承蒙廉大哥你的照顾,一路上对我颇多提点。你我虽是以兄弟相称,却有师徒之实,我赵信虽然少不经事,但也懂得好坏,你既真心拿我当兄弟,我也会一生敬你重你。” 廉颇目露感动,拍了拍赵信的肩膀道;“你我既是兄弟,又何必说这种见外的话,我廉颇一生阅人无数,能入我眼的不多,对的上我脾气的更是少之又少。你赵信年纪小小,为人却极是仗义,我廉颇这才愿意结交的。若非如此,就算你贵为王子,我廉颇也只会敬而远之。” 廉颇看了看四周,又道;“这里人多眼杂,不宜多说,不如随我找个僻静的地方,今日你我兄弟一醉方休,也当为兄为你践行。” 第四十章 辞行(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几个月赵信一直都待在军中,赵军中饮酒之风极盛,所以潜移默化下赵信也颇有些小酒量了,闻言便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推辞。 两人回到廉颇营中,取了些酒囊和下酒菜,在后营寻了处清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把酒言欢。 因为事出仓促,又是在军中临时准备,所以酒菜十分简单,廉颇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营中简陋,有的只是些粗劣的酒菜,倒是怠慢了兄弟你。” 赵信则笑眯眯的摆了摆手,满生红晕,已经有了一分醉意,闻言晒然笑道;“我听主父说过,喝酒喝的是酒兴,若是和相交之人开怀畅饮,把酒言欢,那是人世间最为快意的事情;可若所对非人,即便是山珍海味,琼浆玉液,也是味同嚼蜡,索然无味。” 廉颇听罢哈哈大笑道:“说的好,说的实在秒,主父豪气冲天,真乃人中豪杰也,就为了这话也当浮一白。” 说完举杯高饮,一连痛饮三杯,抹了抹嘴大呼痛快,倒是酒兴正酣。 赵信见此哈哈笑道;“廉兄你实在不厚道,嫂子不在就没人管得住你了。等嫂子一来,你可就没的酒喝了。” 廉颇嘿嘿笑了数声,摆了摆手道;“妇道人家懂些什么,这酒是男人的命@根子,怎么可能戒掉呢,小娘们不懂尽瞎捣乱。” “来,再敬兄弟你一杯。”廉颇举杯,与赵信碰酒饮罢,摇头慨然道;“我与你虽然年纪不同,但却是一见如故,当真难得。只可惜这次我被留在云中操练新卒,不能像他们一样伴主父南下,当真遗憾。这次主父南下,将北军中的精锐抽调一空,恐怕是有大动作要为之吧。” 赵信闻言一笑,道;“那你倒是猜猜是什么大动作。” 廉颇嘴角扬起笑容,眼神带笑,道;“如今楼烦、林胡的威胁已去,中原诸国正激战正酣,依照主父的性子绝不会冒然插手。我想只怕是中山国要倒霉了,可对?” 赵信竖起了拇指,大笑道;“兄长你真是好眼力,当个裨将真是太委屈人才了,只可惜这次主父没带你去,否则依照你的才能肯定能大出风头。” 廉颇只是笑了笑,不以为意道;“如今中山国国小兵微,国中所剩兵力不足十万,只是据城死守而已。我赵军已经稳操胜券,我去不去结果都是一样。” “以我之见,攻取中山关键在于要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夺下灵寿,尽占其地,赶在列国干预之前攻灭中山。如果战局一旦出现僵持,诸国的态度很可能发现变化,若是出兵干涉,我赵国恐怕会腹背受敌,十分被动。” 赵信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道;“兄长所言极是,和主父所说的一般,当真是英雄所见略同。” 廉颇却摇了摇头道;“主父何等英雄,我廉颇怎能与他相提并论。倒是兄弟你,得幸常伴主父身边,当真是机遇难得,你真要好好珍惜这机会,多听少说,尽可能的多学些东西。有些话做兄长的也不知当说不当说,你少年得意,锋芒太露,容易招人嫉妒,这也不利于你今后的发展。当年我正是恃才傲物,得罪了太多人,这才被冷落了近十年。你无论天资还是出身都在为兄之上,将来的成就也定在为兄之上,所以更要慎言慎行,莫要步了为兄的老路。” 赵信信服的点了点头,道;“多谢兄长,小弟自当铭记于心。” 顿了顿又好奇的问道;“那依兄长所见,攻灭中山后,主父下一步会做什么。” 廉颇自信一笑,沉吟片刻道;“如果我料的没错的话,秦国将是我赵国下一个目标。” 赵信闻言一愣,要知道秦国可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强国,不由吓了一跳,诧然道;“秦国?为何?” 廉颇放下酒杯,道;“这只是我的猜想而已。主父他这些年来苦心经营云中和雁门,大力修缮晋阳代郡的道路,按理说楼烦和林胡二部已经衰败,自保犹切不足,更别说对我赵国发动大规模进攻。所以主父所谋,定非草原。燕国地处苦寒之地,和我赵国关系和睦,向来共同进退,主父绝不会对燕国轻易下手,那答案显然呼之欲出了。” “其实这些年来主父致力加大骑兵的远程奔袭能力,我想就是为了此事谋划。如果我猜的没错,主父定是想从云中出发,借道草原绕道上郡西侧,突然从那里发起攻击突破秦军防线进入其境,再直扑关中,趁秦国边地的主力大军没来得及回援前就攻下咸阳,俘获秦王,以此让秦人臣服。” 赵信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仔细记录廉颇的每一句话,想了一会又问道:“那兄长觉得我赵国若行此事,胜算当有几成?” 廉颇沉吟片刻,伸出左手的五根手指说道;“当是五五之数目。” 赵信吃了一惊,惊呼道;“才五成吗?” “打仗所靠的是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缺一不可。所谓善用兵者,无非是将己方的胜算尽可能的增大。主父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占据了天时,而秦国地托腹地,关中金城千里,是为地利,所以我才说此事只有五分胜算,拼的就是战场上的瞬息万变。” “我赵军的优势就在于骑兵的机动和灵活,能突然出现在秦国的腹地。但骑兵有个致命的缺陷,那就是不善攻城略地,如果没有在最初的奔袭战中速度的消灭掉秦军在关中的主力大军,那必将陷入旷日持久的消耗战,这对我军是极为不利的。” 停顿了半宿,廉颇又若有所思的问道:“还有个问题,你观我赵国骑兵如何?” “弓马娴熟,来却如风,是天下少有的精兵。”赵信毫不犹豫的说道。 廉颇点了点头,“赵地自古多豪杰,武风极盛,民多慷慨悲歌之士,所以军卒多以善战而闻名天下。但我们赵军却有一个致命的缺点,那就是军中盛行个人英雄主义,一支军队的的强弱很大程度体现在将领之上。若为良将,则上下齐心,用之如同手臂;可若为庸将,则士气很难得到延续,主将若亡,则军乱而败。再者军中多尚侠义,军势极不稳定。” “反感秦军,秦军的强大更多是依靠一整套完善的军功爵位制度,还有严厉的连坐之法。为了立功秦军奋勇杀敌,即便再害怕也不敢溃逃以免连累家人同袍。所以秦军即便没有良将,也能保持着顽强战斗力的持续,这就是秦军高过我们赵军许多的地方,我军若是偷袭不能歼灭秦军主力,则很可能被缓过神来的秦军包围住。” 赵信又问道:“如此说来,攻秦一事极为凶险,主父未必会从之吧,” 廉颇哈哈一笑,“这你就说错了,主父一定会攻秦的,哪怕只有五成的胜算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压上赵国的气运作为赌注的。” “因为他是主父,他是赵雍,这天下没有什么他不敢做的事情。他想要的,都会用尽一切办法去得到!” 廉颇高举酒杯,大笑道;“遇此雄主,当时人生一大快事。如此风云际会之时,当时我辈飞扬跋扈之日,你我将来必将相会于关中,在主父的率领下铁骑踏破强秦,令天下人侧目!” “干!” 第四十一章 公子之忧(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栾河之上,河面上却是热闹非凡,齐声的呼喝声此起彼伏。近千名精壮士卒正赤着上身,分为几队齐声吆喝着将一段段巨大的木桩拖入水中。齐腰深的水中,又见百余名精通水性的力士赤着上身,借助着水中的浮力在水中固定好桥墩,一座浮桥的雏形已经初具规模。 虽然已经入夏,天气却并不炎热,长时间浸泡在水中反而会有寒意。可这些赵军士卒们却浑然不知疲倦,只是士气高扬的齐声呼喝着口号,倒是干的热火朝天。 岸边的赵章细细的查看了许久,又亲自下水试了试桥墩的牢固程度,这才满意的点头上岸,对着水面上正在忙碌的赵军士卒大声喊道;“兄弟们辛苦了,再加把劲,争取后天前完工。晚上我让人送头肥猪来,好好犒劳下兄弟们。” 一听有肉吃,一众军卒皆是欢呼,齐声喊道;“多谢公子。” 赵章哈哈一笑,又朝身边的司险低声道;“你这里多加注意些,这几天让兄弟们辛苦些,后天日落之前务必要完成浮桥,人手不够我可以给你加,有别的什么困难你可以派人直接来找我。” 司险正是赵军中负责筑城架桥的官员,职责虽大品阶却不高,在赵章身旁一直都噤若寒蝉,只是有一句回答一句,不敢有任何的逾越。闻言急忙躬身说道;“卑职领命,一定会尽最大努力......” 话还没说完,却没留意到赵章节眉头一紧皱起,脸沉了下去,粗暴的打断了话道:“不是尽最大努力,我是让你务必完成,总之我就一个要求,要尽可能的快。你若干的漂亮,我赵章自然不会亏待你的,若是贻误了军机,本公子就拿你的人头来赎罪!” 那司险听赵章后半句语气森然,抬头迎上了赵章逼人的目光,不禁打了个寒战,哆哆嗦嗦的道;“是......是......是,卑职一定完成。请公子......” 赵章点了点头,也不待司险说完,便扬起马鞭狠狠一抽马臀,调转马头带着亲兵飞驰而去。马蹄扬起了一片灰尘,呛得那司险情不自禁的倒退数步,连连咳嗽。待见赵章已经远远离开,又见四周无人,这才往地上重重的吐了口唾沫,恨恨的道;“有什么好了不起的,不过一个废太子而已,自己王位都保不住,还来我们这些人面前跋扈。” 这些话赵章自然听不到,此刻他正在马背上眉头紧锁,一边赶路一边想着心思。这次主父北巡云中、雁门,将代郡以及邻近的军政大权悉数托付给他,就是让他居中协调,为不久后将要发动的攻灭中山之役做准备。而栾河正处于北地前往中山方向的必经之路,若是大军调遣,则浮桥肯定必不可少,所以赵章在听说这里动工缓慢后才亲自前来督促。 赵章率百余亲兵一路疾行,没一个时辰就已经赶到了代郡的郡治所在代县。 城头守将远远见是公子章的旗号,便知是赵章出城巡视归来,连忙大开城门,率领一众部下出城迎接。赵章并没停留城门,而是风驰电掣的驰过城门,直接赶往城南行宫。 到了行宫中,赵章下马时就有亲兵报来,说代相赵固有紧急事务求见,已在大殿中等候了许久。赵章听了心中微敢不安,要知道父王因为信任他才将这里的一切托付给他,若是弄砸了的话,那真是无颜见父王了。 赵章匆匆赶到大殿,赵固已在殿中坐着相候,见赵章赶到便站起来客气的行了个拱手礼,道;“参见公子。” 赵固为代相,掌代郡的大小军政事务,在赵国官场举足轻重。而赵章不过是个监军之职,论品阶反而低赵固一些,按理说赵固见了他是没有拜见的道理。但赵章却又另外一个显赫的身份,那就是主父的长子,前朝的太子。若非主父为情所困,荒唐的答应了吴娃临死前“废长立幼”的请求,这偌大的赵国江山,恐怕主人会是赵章。 所以同为宗室的赵固对自己这个远方堂弟是有些同情,所以向来对他也就十分客气,而且也知道主父虽然夺了长子的太子之位,可对他仍然信任有加。要知道“子不若父”乃是历代君王继承者的大忌,新王赵何虽然聪敏,主父对他十分宠爱,但更多的是因为他长的很像他的母亲――那个主父一生忘不了的女人。 可是赵章却不一样,他自小跟随在主父身边,长年被作为储君来培养,十五岁就独领一军在攻打中山的战役中立了战功,所以行言举止在主父耳濡目染下和主父十分相像。再加上身材高大,面貌粗犷,相貌与主父相差无几,看去几乎是一个年轻版的主父。 主父当初离开邯郸前只是让赵章掌监军一职,并未说清赵章这个监军和赵固这个代相以谁为主。赵固却识相的自退一步,将主导权拱手相让赵章,凡事都以他马首是瞻。 赵固的礼遇有加也换来了赵章的好感。赵章本就是个直性子之人,并没有太多的城府和心思,所以一来二往也习以为常,就比方说赵固亲自登门向他汇报军情。 “将军免礼。”赵章伸手托起赵固,笑了笑道;“你我本就是一家人,有堂兄弟之亲,又何必这么斤斤计较这些虚礼呢,到显得不自在。”他见赵固脸色如常,语气轻松,不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这便放下心来。 赵固哈哈一笑,也不再多礼,看了看赵章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笑道;“我听说公子去巡视栾河浮桥的修建了,一切可还顺利?” 赵章点了点头,道;“还算不错,虽然有些拖延,但大体上还算差强人意。” 赵固闻言骂道:“这些家伙性情一向懒散的,都怪我这个的代相没管教好。这样吧,以后再有这种磨磨蹭蹭的人,公子大可以交给我,让我来教导这些人。” 赵章笑了笑,也没放心心上,言归正传,又说道;“代相你这么急着找我,可是有什么要情?” 赵固点了点头,从怀中逃出了一个锦囊,道;“这是主父派人送来的急件,我恐耽搁了要事,所以一直在行宫中等候公子你。” 赵章接过锦囊,对了对开口处的蜡封,无异后才拆开取出信件一看。 赵固看着赵章脸色并没有什么变化,便问道;“公子,主父可是有何事吩咐。” 赵章点了点头,放下信件,沉吟道;“父王六日后便会到达代郡,让我们早做准备,开始备战中山。” 赵固微微吃惊,道;“怎么这么快,不是刚刚才收服楼烦和林胡吗?若是我们大举进攻中山,必然造成北地空虚,如果这两部起了异心,那该如何是好?” 赵章摇了摇头道;“我父王行事向来出人意料,又岂是我们这些臣子能够猜到的。他既然这么做自然有他的道理,我们与其在这里费脑筋猜测,还不如想想该怎么做好准备,毕竟二十万大军的人嚼马咽,这可是一笔很庞大的物资。” 赵固语带轻松的笑道;“公子大可放心,前日相邦就已经将囤积在邯郸的物资掉转北上,不用二十日就可全部到达代县。主父率轻骑先走一步,所以才会来的这么快,等后续的步卒到达还要些日子,所以时间上完全足够。” 赵章这才放下心来,拱手笑道;“如此最好了,那就有劳代相你多费心思了。” 第四十二章 公子之忧(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固哈哈一笑,“公子你太过客气了,这本就是我的职责所在。” 抬头看了看天色,赵固又道:“天色已晚,也到了用晚膳的时间,我已让家人备了些微薄酒菜。素闻公子海量善饮,正巧我赵固也是个酒鬼,我府上还有主父赏赐的二坛燕国御酒,公子不如与我同去我府上一叙,也好一醉方休。” 赵章善饮好酒,闻之不由垂涎欲滴,几乎点头答应。待想了想才面露遗憾的摇头道;“多谢代相的一番美意,只是抱歉,前些日子是我母后的祭日,母后生前最反感我喝酒,所以每年这个时候我都会戒酒一个月。” 赵固面露恍然,连忙说道;“公子无需道歉,是在下错了。孝道本是人之常情,公子能念念不忘先王后的养育之恩,也是至孝之人,哪里会有错。倒是在下孟浪了,对先王后有失尊敬了,实在该死。” 赵章摆了摆手,语气淡淡的说道;“代相言重了,不知者无罪,况且这天下能记住母后祭日的人屈指可数,你一外人又能有什么罪过。” 赵章语气虽然平淡,但赵固却听出其中浓浓的怨气,心中微微一笑,面上却故作不知。 其实赵章心中有怨气也是人之常情。韩王后与主父成婚十余年,夫妻感情也是一向安好,主父对温良贤淑的韩王后也是敬爱有加。可自从主父迎娶了吴娃后便如胶似漆,独宠六宫,从此再不踏入王后寝宫半步。韩王后日思夜盼,在宫中苦苦等候,最后积劳成疾,三十多的年纪便身染重疾,即便是到了临终前却也没有等来主父的身影。韩王后过世才不到一月,主父就迫不及待的立了吴娃为后,几年之后,就轮到赵章的太子之位不保了。 换做任何人如赵章这样,恐怕心中都会怨气冲天。赵章却忍气吞声,依然尽心侍奉在父王身边,上马为将征战沙场,下马为子尽孝膝前,丝毫没有任何埋怨之言。能如此忍耐,已属十分不易,这也让赵固对这个赵章废太子高看了一等,平素对他尽心结交,有备无患。 既然相邀不成,赵固便寻了机会告退离去。赵章在行宫中又处理了些积压的公文,直到日落西山,宫中燃起了蜡烛才伸了个懒腰放下竹简。唤来宫人送上简单的晚膳,狼吞虎咽的草草吃罢,便上马离开行宫回到城外的大军行营中。 主父虽然将在代郡的行宫赐给了赵章享用,但赵章却极少在宫中留宿,只是白日里为了处事方便才在行宫中办公,晚上多半是要回到城外的大营。 他与他的父王一般,不喜欢宫中的繁琐,相比较富丽堂皇的宫殿,更情愿选择以地为床的军中帐篷,虽然简陋,却也乐得自由自在。而且留宿军中有一大好处,那就是能在第一时间内牢牢的控制住军队。即便生变,也能受控大军保全自己的周全。这种继承于游牧民族的危机思想,极大的影响了赵雍赵章父子二人,为他们所遵从。 回到大营时,天色已经全黑。 赵章飞身下马,将马缰扔给给了马役,正欲回营,却有一亲兵上前报来,“公子,有一中年文士自称是公子邯郸时的故人,与韩王后有旧,我见他样子不像骗子,又有韩王后留下的书信玺件,就让他留在您的偏营中等候,已经等候了一天了。” “邯郸王宫的故人。”赵章一愣,心中有些奇怪。 自己十岁后就离开了王宫,常年跟随在父王身边四处奔波,一年回邯郸的时间不会超过十天,哪里来的故人。 接过亲兵递来的布帛,拆开一开确实是自己母亲的手笔,看内容似乎是一封引荐信,下面还盖着王后的玺印,看来不假。 还是与自己身居宫中的母亲有旧?当真是奇怪。 “知道了,你先下去。”赵章挥了挥手。 “诺。” 大步走向自己的营帐,快到帐门时赵章却放慢了脚步,使了个眼色予身边的两名亲卫,那两名亲卫会意,拔出佩剑悄声先走了进去。赵章按住剑柄,也随后闪入。 多年来的忍辱相活,早已经让赵章养成了谨慎小心的性子,他知道这世上想他死的人绝不会少,所以他要时刻万分小心。 闪身而入,却并没有什么异像,只是帐中有一名中年文士正坐在踏上闭目养神,听到动静也不慌张,只是缓缓睁开眼站起身子来,微笑着朝着赵章一躬身,口中道;“参见公子。” 那人四十上下的年纪,面色白皙,相貌堂堂,颌下零落几缕美须,一身染白朴素的儒袍裹身,远远看上去温文尔雅,一副谦谦君子之相。偏偏眼睛细长,眼神飘忽,不时闪过一丝阴柔,嘴角带着似笑非笑的笑容,对视让人感觉颇为不自在。 赵章眯起了眼睛,眼中警戒并未消除,沉声问道;“你是何人,为何有我母后书信?” 那文士微微一笑,道;”公子难道真的不记得小人了吗?” 赵章盯着他看了一会,觉得似乎有些眼熟,想了半天忽然脑袋中闪过一个念头,脱口而出道;“你是田先生?” 赵章空中的那个“田先生”闻言轻捋下须,呵呵笑道;“公子好记性,居然还记得小人。” 说罢正色一躬身,道:“小人田不礼,参见公子。一别十几年未见,公子倒是愈发威武雄健,和当年主父的风姿无异。” 赵章此时警戒之意全去,配剑回鞘哈哈一笑,上前扶起了田不礼,大笑道;“原来真的是田先生,没想到我们还有重逢之日,当真难得。一别十几年,先生倒是风采依旧呀。” 这田不礼确实是赵章在王宫时的故人,也是他母后韩王后拐弯抹角的远房亲戚之一。 田不礼本是齐国公族,少时聪敏,才名远扬临淄。可为人却品行不正,极为风流好色,不到十六的年纪就和当时的齐相公孙龙的小女有染,还搞大了人家的肚子。公孙龙知道后勃然大怒,派人四处追捕他,扬言要将他的命@根子割去已解心头之气。 田不礼虽是公族,却无力与权倾朝野的相邦对抗,为了保住身家性命只好抛家远逃赵国,在邯郸隐姓埋名三年,知道公孙龙去世后才敢以本名示人。齐国自然是回不去了,只好继续在邯郸继续靠着一张伶牙俐齿坑蒙拐骗为生。 正巧遇上赵雍迎娶韩王之女为后的大婚之时,田不礼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曾祖母就是韩国王室中人,扯起关系来和这位韩王后的曾祖母还是堂兄妹。 于是田不礼兴匆匆的跑去王宫认亲,韩王后生性善良,虽然对这个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亲戚不喜,可也不忍心拒绝他。见他文采甚好,于是让他在宫中办的官学中做了名侍读。 一年后韩王后诞下赵章,赵章四岁时则被送入官学与诸多宗室子弟一起学习,因为和田不礼有着这一层亲戚关系,所以韩王后便让田不礼照顾赵章的起居饮食。田不礼却是善于专营之人,他见赵章虽然年幼却是赵王的长子,而母亲又是六宫之首王后,早晚会被立为太子的,将来极可能会继位为王。所以挖空了心思对他巴结讨好,想尽办法找些好玩的玩意讨赵章欢心。 赵章年幼,见田不礼如此好玩自然对他心生亲近,连带着韩王后也对田不礼令眼相看,答应找个机会为他谋取个官职外放。 只可惜这个风流浪子恶性难改,境遇稍微好转后又得意忘形了起来,浑然忘了少年时候的教训,在邯郸打着韩王后的旗号四处招蜂引蝶,勾搭贵族女眷。 最后却闹出了荒唐的事情,中大夫严治的女儿嫁人不到七月,竟然临盆要生,逼问之下才知是和田不礼早有了苟且之事。严治大怒之下跑到朝堂告上了司寇府,司寇便令人严办。 官员与良家官女通@奸按律是要革去官职,流放边苦之地为马奴,就算不死在边地,也要一生受苦。田不礼害怕之下跑道韩王后那苦苦哀求,韩王后无奈只好答应帮他写了一封举荐信给表兄宋王偃,让田不礼去宋国谋生。 第四十三章 公子之忧(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宋王偃此人雄武有力,面有神光,力能屈伸铁钩,生性暴虐,极好吹捧自夸。田不礼靠着他的一张伶牙利嘴和满脑子的鬼点子,很快记得到了宋王偃的喜爱,在宋国当了大夫,混的逍遥自在,到也惬意。 只是宋国的国运却日渐黯淡,引起了田不礼的警觉。 宋国是战国时期比较特殊的一个国家,当时秦、齐、楚、赵、魏、韩、燕七国号称万乘之国,而宋国则为第八强,实力强于中山,与燕国相差无几,但其特殊的地理位置却决定了它注定成为不了大国。 燕国虽弱,但地处北地,远离中原各国的战乱,主要对手也只有齐国一个。而宋国则不同,它地处淮北膏腴之地,春秋时期也曾靠着齐国的支持短暂称霸,但它北接强齐,南邻大楚,西面又与魏国相交,四面都处于强国的包围之中,动则腹背受敌。 偏偏这一代宋国的君主还是个战争狂人,他不顾宋国国小地危的顾虑,四处征伐。东伐齐,取五城。南败楚,拓地三百余里,西败魏军,取二城,灭滕,有其地。这些短暂的胜利让宋国暂时强大了起来,号称“五千乘之劲宋”。更是在秦、韩、燕、赵“五国相王”之前六年就已称王,颇为当时诸侯所嫉视。 (ps:五国相王,战国初期天下只有一个王,那就是在洛邑的周天子,还有个不被承认的楚王。魏国最先强大起来称王,随后齐国称霸后也称王,随后是秦。到了战国中期,魏国霸业衰败,为了对抗秦国的连横战略,故而发动魏、赵、韩、燕、中山五国君主相互称王。史称五国相王,是魏国外交战略上的一大胜利。) 宋国国土虽增,但其失败的战略也为他四面招敌,引来了齐国、楚国、魏国的一致敌视。田不礼到宋国时,宋国的国势已经在走下坡路了,不断在齐、楚、魏的蚕食下丢城失地。 而田不礼终于意识到了宋国虽好,却是一艘正在下沉的华丽船只,早晚荣华富贵都将是过眼云烟,连身家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是问题。赵国为了谋取中山放弃宋国后,宋国的形势越发危急,少了赵国这个大国在北方牵制齐国,但凭宋国一国的国力想要抗衡齐国无疑非常困难,更何况还有在一旁不怀好意的楚国和魏国。 田不礼见宋国不能长久,这边趁机有找了个机会加入了宋国前往赵国试图挽回关系的使团中,在邯郸又找了个机会脱身,只身前往代地寻找公子章,这便有了如今在帐中相会的一幕。 既然已经认出了是幼时的故人,赵章警戒之心自然去了大半,挥了挥手示意亲兵退下。他则哈哈一笑,上前握住田不礼的手笑道;“我当初听母后说你去了宋国,还闹着大哭了一场呢。现在在宋国一切可还安好,今日可是回赵国来看望我的?” 田不礼见赵章神态热情,倒不像是作伪,心中倒是大定。闻言哈哈一笑道;“公子说的正是,自从上次一别后,小人已经十六年没讲过公子你,心中十分挂念。这次见到公子如此英姿勃发,这才放心了许多。” 说到这里田不礼脸色忽然一黯,低头头来叹了口道;“只是韩王后却已经去世多年,宋国和赵国相隔千里,我虽有心,却终究不能送表妹最后一趟。我打听到了前几日就是韩王后的祭日,便特意来到代郡和公子一见,也好了了这牵挂之情。” 说到这里田不礼一脸悲戚,语带哽咽,赵章看了心中一阵感动,反而上前安慰道;“难得先生有心了,还记得母后的祭日。先生请莫要悲伤,母后如果泉下有知,能知道还有先生惦记着他,肯定很高兴的。” 田不礼神情肃然,怅然道;“但愿如此。” 两人故人相逢,又是多年未见,一番唏嘘后倒是近了了许多,又各自问起了这十几年的生活。赵章不禁奇怪的问道;“先生既为宋国大夫,怎么好端端的跑回了赵国。” 说道这里赵章不由想起了田不礼两次因为风流惹下的祸事,脸上不由露出了男人会心的笑容,笑容暧昧的看着田不礼。 “难不成先生宝刀未老,又睡上了谁家姑娘?莫非这次是宋王的女儿?” 田不礼闻言哈哈一笑,脸上也不见惭色,反而笑吟吟的说道;“这次公子可就猜错了,我田不礼虽然风流成性,但也知道事不过三的道理。那些不过都是年少轻狂时干的糊涂荒唐事情,如今已近中年,又怎会如此胡闹。” 言罢田不礼收起笑容,正色道:“我这次是随宋国使团出使赵国的,前月齐国急攻我淮北,兵锋直指都城彭城,我王极为震惊。我宋国国小势衰,恐非强齐的对手,所以我王派我等借道韩国,入赵向赵国求援,望赵国能在北部施压,迫使齐国退军。” 赵章心中雪亮,却不点破。主父为了示好齐国,以便尽取中山,早已将宋国这个曾经的盟友抛之脑后,哪里还会管宋国的死活。所以田不礼这次前来邯郸,定是无功无返,毫无收获。 果然,田不礼语带怅然的又说道:“只是我们到了邯郸却得知主父已经北巡云中雁门,求见赵王又数次被拒,相邦肥义也躲着不肯接见我们。我们在邯郸整整一个月,毫无进展,我闲在邯郸左右无事,又听说公子正在代郡,所以就找个空跑出来与公子相见。” 赵章低头想了想,婉转的说道;“先生既然来了,不如在代郡多待上些日子,不用急着返回邯郸,也好让我尽些地主之谊。” 田不礼却不答话,而是盯着赵章许久不语,忽然笑道;“我是否可以理解为公子是在暗示我不用急着回去,回去也是徒劳无功。” 赵章被他说破心事,面色倒是一窘,辩解道;“先生何出此言?” 田不礼微微一笑,道;“其实本来我心中还有些困惑,可到了代郡后看见大军来往频繁,这便顿时茅塞顿开。想来是赵国要对中山动手了,却忌惮齐国的干涉,而让齐国的不干涉的代价就是我们宋国,公子我猜的可对?” 作为一名成熟的政客,应该了解国与国之间的邦交不过是利益驱动而已,所为“邦无定交、朝秦暮楚”说的大抵就是如此。从来没有一成不变的盟友,自然也不会有一成不变的敌人。昔日的朋友很可能会突然化成敌人,同样的道理,长期的世仇也许在某个特定的环境下也会握手言和。 只是赵章到底年轻,不善说谎,闻言不禁面色有些尴尬,干笑了几声道;“先生当真是好眼力,其实赵章并不是诚心隐瞒,只是事关军机,所以不敢相告,还望见谅。” 田不礼笑了笑,不以为意道;“我何时怪过公子了。平心而论,赵国做此选择也是有利于赵国的发展。中山虽小,于赵国却如鲠在喉,宋国虽弱,却也是五千乘之国,齐国虽然势大,可真要吞并宋国,却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牺牲一个宋国,却能拖住整个齐国,让赵国空出手来吞并中山,收拾诸国,这么划算的买卖,换了谁都会做的。” 赵章闻言笑道;“先生倒是想得开的呀,这样也好,省的我再费口舌安慰你了。你猜的不错,父王他正是如此打算的,他说宋国再不济,也能支撑下来几年,甚至更长。这段时间齐国的大部分精力都会被宋国拖住,而无心干涉我赵国之事,那样的话有利于我赵国征讨四方。” 赵章言罢见田不礼脸色并没有太多的感伤之色,依旧面色如常,不由好奇的问道;“先生身为宋国大夫,听到这些后,为何怎么没有一点担忧之色都没,到似平常。” 田不礼晒然一笑,挥了挥衣袖,道;“难道公子以为我应该仿效‘申包胥奔秦’一样痛哭流涕吗?宋国待我不过衣冠之礼,宋王待我不过大夫之职。我田不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为宋国在邯郸奔走了数月,已尽了为人臣子的职责。再说宋国沦落到如今这等局面,也是宋王子偃四处结敌、咎由自取,如今宋国大势已去,我却是没必要与宋共存。” (ps:申包胥奔秦,春秋时期吴王夫差在伍子胥和孙武的辅助之下,在柏举之战中大败楚国,一举攻陷了当时强国楚国的国都。楚国大夫申包胥赴秦,求秦哀公出兵救楚。初未获允,乃七日不食,日夜哭于秦廷。哀公为之感动,终于答应发兵车五百乘前往救援,楚国乃复) 第四十四章 公子之忧(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田不礼的一番话赵章听着倒是觉得新鲜,不由哈哈一笑,又道;“那先生今后可有何打算?” “齐国是我家国,但却不容下我;宋国虽待我不薄,可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趋利避害才是君子所为;那算来我也只能投身赵国了此残生了。” 赵章拍掌笑道;“如此甚好,先生你才华出众,我军中正缺司马一名,先生可否愿意屈才?” 司马是赵军中文书官吏之职,掌一军之文书,品阶已是不低。赵章虽然是赵王之兄,却无权任命高级官员,司马一职已经是他自付能争取到的最高官职了。 田不礼却微微一笑,说道;“多谢公子厚爱,只是在下所学恐不擅长司马之职。” 赵章没想到他会直接拒绝,闻言不由一怔,脱口问道;“那你擅长什么?” 田不礼伸手整了整衣冠,从容的朝着赵章深深一拜道;“回公子,在下毕生所学不过是辅明君,称霸业的帝王之术耳,而我观公子此处正是在下一展所学之处。” 赵章脸色忽然大变,不由自主的退后半步,满脸警色的望着田不礼,许久见他脸上并没有什么异色,这才强笑着说道;“先生是在开玩笑吧,章不过是先王之子,区区一公子耳。论爵至多封君,论权不过一军之主,如何当得起先生这番话。还望先生不要害我,这等话切不可为外人所知。” 田不礼却面色不为所动,见到赵章举动后细长的眼睛中反而隐隐闪过了一丝兴奋,长声道;“公子太过自谦了,你身为太子,这王位本该就是你的。而如今年幼的赵王何德何能,却让你无端被废,国人早已有了愤愤不平之心,只是公子你还不…….” 话还没说完,田不礼只觉得眼前一花,随之喉前一寒,却是赵章佩剑出鞘,剑锋直指他的喉头,生生的将口中的话咽了下去。 赵章面带杀气,厉声道;“你若再敢口出狂言,吾必杀之。” 田不礼心中虽然惊骇,面上却强撑着不露声色,而是目光与赵章对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道;“公子又何必自欺欺人,你之所以如此暴怒,无非是因为我说中了你的心思而已,却又怕被他人所知。” 赵章直视田不礼,眼中厉色数度闪过,却终究没有刺下手中的剑。缓缓将配剑回鞘,目光复杂的望着他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当真以为本公子不敢杀你?” 田不礼确实怡然不惧,反而面带笑意直言道;“伯夷有约:闾巷之人,欲砥行立名者,非附青云之士,恶能施于后世哉。” “像我们这种寒微的士人,若想青云直上,只有靠着依附达官贵人,这样才能扬名立万。人皆曰:自古富贵险中求,我田不礼一生碌碌无为,枉负一生才华,如今愿助公子一臂之力,也好了我心愿。” 赵章沉着脸,道;“那我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并不是你想要依附的人。主父是我父王,与我有养育之恩,为我所敬;大王是我亲弟,与我血脉相连,为我所亲。我敬你是我母后亲族,幼时又对我有所关照,所以今日饶你不死。这等疯话你今后若是再提前,就休怪我不念旧情了。” 赵章虽然色厉语决,但听到这一番话时眼中闪过的一丝狂热却没有逃过田不礼的眼睛。他不禁眯起了眼睛,忽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赵章脸色阴晴不定的看着眼睛狂笑的田不礼,语气不善的说道;“你笑什么?” “我笑公子你自欺欺人,明明心中清楚却又明知故问。你视主父为父,可他当年废黜你的时候可曾顾忌你的感受?你视赵王为弟,他日你若是对他的王位造成了威胁,他可会视你为兄?” 赵章脸色阴霾,十分难看,显然田不礼的一番话打动了他心,却又强忍着辩解道;“一派胡言,大王从小是我看着长大的,他宅心仁厚,性情单纯,自小都我这个大哥向来也是十分亲近,他怎么可能会对我不利。” 田不礼却是冷笑道;“公子你似乎忘记了你赵氏一族百年来所历之事,襄子让位兄长后人,其弟恒子却杀侄自立;烈侯让位其弟武侯,其子敬侯弑叔夺位;敬侯去世,公子胜和公子仲兄弟相残,以夺王位;成侯薨,四子相残,去其三。才短短百年时间,赵国就已经上演了四起为了王位手足相残的事情,失败者皆是身首异处。” “最是无情帝王家,公子你一厢情愿的相信手足骨头之情,那离死期也已不远了。” 赵章脸色数变,最后转而苍白,显然田不礼的一番话语已经让他深深惧怕,他不禁放下了手中的剑,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可是我素来本分,并未有夺位之举呀,无凭无据,弟弟他有何理由害我。再说有父王在旁,这赵国的天还轮不到弟弟说的算。” 田不礼见赵章已经将他的话听入耳中,心中不由窃喜,便趁热打铁道;“公子你说的不假,只要主父一日在朝,公子的富贵性命便无忧虑,可是主父今年已经四十有二,而公子你才二十五,正是年轻有为的时候,难道要指望父辈的成荫?若是主父薨,公子又当如何自处?” “我观如今赵王处事,虽然年幼但井然有序,丝毫不见混乱,显然是个有为之主。既为有为之主,那自然绝不会允许国内有不稳定的因素存在,而公子你无疑是可以对赵王王位构成最大威胁的。试问如果是你当了赵王,你会不会容许一个手握重兵,有着一大批朝臣追随的前朝废太子活在朝中?” 赵章脸色脸色阴晴不定,却始终没有开口反驳,显然田不礼的话句句属实,所谓的亲情,在自尊王权面前是显得如此不堪一击。 赵章紧握起拳头。偏偏拥有者至高无上王权的本该是自己,而不是王座上那个才十几岁的小孩子! 赵章的脸色变化自然逃不出田不礼的眼中,趁机又说道;“如今公子若想保全身家性命,唯有两种办法。” “愿闻其详。”赵章终于开口说话。目光紧紧的盯着田不礼。 “一种为退而保身,公子大可以向主父辞去一切军中职务,从此不再过问赵国的任何事情,回到自己的封地纵情酒乐,以此消磨心中的雄心壮志。如此赵王或许会顾念手足亲情,任由你过个富家翁的生活。” 赵章犹豫了下,毅然摇头道;“我十岁从军,十四岁就上了战场,如今征战十余年。军队就是我的生命,我的家室,若让我放弃必生努力去做个声色犬马的废物,那比杀了我还难以忍受。” 田不礼听罢,眼中的得色一闪而过,又沉声说道;“还有一种,那就是凭借公子你在朝中的人脉不断扩张势力,结党自保。再则和主父紧密联系,让他为你争取尽可能多的利益和封赏,同时你利用自己的军中的人脉牢牢掌控住中军队,以此作为屏障与赵王对抗。若是机缘巧得,就趁机上位夺回本该属于自己的位子。” 赵章目光闪烁不定,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当真可行?” 田不礼上前一步,迎面说道:“请恕我直言,公子你虽然治军像极了主父,也继承了主父的勇武和才能,也惟独欠缺了主父的胆识和魄力。” 赵章身躯巨震,闭目深深的吸了口气,猛的睁开双目沉声道;“敢问先生何以教我。” 田不礼面上露出笑容,笑道;“公子你勇武过人,在军中所拥着甚多,可惟独欠缺的就是一智囊为你出谋划策。田某不才,愿为公子你的爪牙心腹。” 第四十五章 知己知彼(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初夏的原野上,一望无际的绿荫便犹如一块巨大的绿毯铺在天穹之下。巨大的太行山脉横断赵地向南延伸,俨如一条巨龙般绵延数千里,将赵国北部分为东西二块,向东则为代地,像西则为赵氏龙兴之地晋阳。 代郡地处太行之东,是赵雍为王时设置的四郡之一。昔日赵襄子为晋国大夫,率赵氏之兵攻伐当时的诸侯代国,尽吞其地,从此代地便成为了赵氏属地,为赵氏中原属地的北部屏障。赵雍继位后,更将代地升格为代郡,位居四郡之首,并单独设置一名代相治理,位列中卿,从品阶上远远高过雁门、云中、上党三郡太守。 代郡对赵国的重要,由此可见一斑。 代郡东接燕国、中山国,西越太行山与晋阳相接,北面则是游牧部落占据的草原。代郡三面受敌,若是失守的话则赵国危矣,故而历代赵国君主都会在代郡布置重兵,以抵御来自北方的侵略。 惟独到了赵雍二十七年,当时还是赵王的赵雍率新训练成军的骑兵部队北出代郡,向草原上强大的楼烦和林胡发动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攻势,大破楼烦林胡二部,尽收二部故地,在更北部设置了雁门和云中二郡,以此为赵国屏障。 有了云中和雁门二郡做为屏障,代郡不用再直接面对来自草原上的威胁,转而专心对付燕国和中山国。燕国经历子之之乱后,国力大衰,燕王职又是得到赵雍的强势拥立才得以入主燕国。所以这十几年燕赵二国关系密切,燕国在对待诸国的态度上也紧紧跟随赵国的步伐,二国虽无盟友之名,却有盟友之实。而中山历经了赵雍十几年的敲打,国力渐衰,早已不复当年强盛时期的姿态,这些年来也是闭关紧守,从不主动挑衅赵国。 代郡危机尽去,则境内居民也渐渐思安。兼之此地水草丰美,又有赵国大军庇护,所以不断有牧民涌入代郡定居,甚至经常有北方的小部落整部南下内迁代地,赵国一概接纳之。 故而代郡居民渐多,胡华交杂,既有南方农耕文明的城池林立,又有北方游牧文明的部落族群。代郡便慢慢的兴旺起来,城外的草原上随处可见朵朵帐篷、挥舞着牧鞭赶着羊群的牧民、跪在奶牛前挤着牛奶的女人,一片生机盎然之象。 忽然,天边隐隐传来一阵阵沉闷的雷声,一望无际的草原尽头突然涌出了朵朵乌云。猎狗警惕的竖起了耳朵,马背上的牧民则是伸出脖子一脸担心的望向远处。 雷声渐近,远处的草原出线了一条黑线,竟不是天边响雷,而是万马奔腾的马蹄踏下。片刻之间,风驰电掣的数万骑兵就已奔到近处,牧民们看着大军中高高竖起的’赵’字大旗,这才舒了一口气,放下久悬的心。 这是赵国精锐的骑兵,只是不知道这次带领它前来的是何人。 大军如同海潮呼啸般瞬发即至,牧民都来不及驱赶着羊群四散躲散,只好站在远处一动也不敢动。幸好赵军军纪极严,又兼之训练有素骑术精湛,虽然是疾速奔驰行伍之间却丝毫不乱,险险擦着牧民和羊群呼啸而过,毫发无伤。战马马鞍山悬挂的盾牌、战刀、弓弩一应俱全,骑士们一个个表情严肃,高大的马匹在奔驰中打着响鼻喘着热气,赫然一支虎贲之师。 这支大军是长年驻扎在云中和雁门的二万精锐骑兵,半月前主父将其悉数调集南下,与自己所带万余亲军何为一军,浩浩荡荡三万铁骑奔赴代郡,加入即将展开的攻灭中山之战。 远远的见一骑飞驰而来,正是赵军的先锋斥候,大军当前的一名赵将忽然勒马停缰,举手示意部下停住。身后传来传令官嘶声的喊叫:“停止前进,原地待命。” 三万大军闻令便如同行云流水般在行列隔开的空隙间险险止住马势,整个大军霍然止住,竟无半点阻塞推攘。 斥候疾驰而来,赵雍则催马迎了上去,身后赵信等人紧紧跟随。 斥候洪亮的声音在军前响起,“报主父,前方有大股骑兵出现,约莫五千人数,打的是我赵军旗号,装束也与我赵军无异。” 赵雍点了点头,面色沉着如水,头也不回的对赵信说道;“传我军令,全军备战。” 身后的赵信闻言愕然,愣了一会才回过神来,调转马头奔去大声向各部传达军令。心中着实有些不以为然,这都已经到了赵国腹地,对面迎来的也都是同为赵军的公子赵章所部,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备战。 远处的天边,一块乌云缓缓腾出,五千骑兵鱼贯涌出,见对面的大军正严阵以待,便缓缓的停下了马步,在原地驻足不前。 对面大军所布为雁行阵,是一种骑兵常用阵法。三万大军以中军为基,左右两翼向后梯次排序,若是进攻,则左右两翼强大的骑兵包抄迂回到敌军两翼,利用骑兵的机动灵活性和远程攻击力大规模射伤敌军主力,再配合中军主力的突进,志在一举歼灭敌军。 如今对面数倍于己的优势大军摆出了雁行阵,那无疑将赵章所部置于鼓掌之间,生死皆决于对方之手,即便掉马逃走也是来不及了。 ……... 赵固催马上前和赵章并排,目光中惊惧不已,诧异道;“主父这是何意?” 赵章却是哈哈一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回过头来下令道;“传我军令,全军结鱼鳞阵。” 相对于雁行阵的迂回包抄,鱼鳞阵则威力在于集中兵力,对敌军的中央发起猛攻,以此应对防御能力不强的雁行阵。 “诺。”传令兵大声领命,掉马飞快传令。一旁的赵固则是大骇,失声道;“公子你要做什么?” 迎驾主父时却摆出了进攻姿态,这若是被有心人知晓必会告他们个谋逆之罪,若非赵章是主父的长子,赵固定会下令阻止。 赵章见赵固惊慌,不由哈哈一笑,还没有开口一旁的田不礼已经抢先笑着解释道:“代相不必慌张,主父和公子不过是按照行军原则布阵迎敌,防范被人所趁,并非是有敌对之意。” 赵章点了点头,笑容满面的说道:“田司马所言极是,父王他治军严谨,从未有过任何纰漏,所以才会如此如临大敌。代相大可放心,不用多久,父王的使者就回来唤你我前去迎驾。” 赵固见赵章和田不礼二人语态轻松,倒不像作伪,心中这才大定,也随着附和笑了笑。正欲开口说话,却见对面军中已经驶出数骑,衣着甲胄皆为羽林式样。 “来了。”赵章低喝一声,随即和赵固、田不礼二人催马出阵,迎了上去。 只见来者为四骑,当先者为一少年,虽然容貌看上去仍有些稚嫩,眉目间却英姿不凡。 那少年见赵章三人出列相迎,领先的赵章眉目之间与主父极其相似,便已猜出了是公子章,便上前勒住了马缰,在马上拱手行礼道;“卑职羽林校尉赵信,参加公子章。” 赵章笑着点了点头,凝神看了赵信片刻,颇感兴趣的笑道;“你就是赵信?果然少年英雄,难怪父王也如此夸奖你。” 听到赵章如此夸赞,赵固和田不礼二人也不禁多看了赵信二眼。赵信却是神色如常,只是拱手笑道;“多谢公子夸奖,若论英武不凡,何人能比得上公子你。公子才十二的年纪就已经征战沙场,斩首十余,十五为将,大破中山,手刃中山大将恒武,攻下城池三座,屡立大功为我赵人传为佳话。我在跟随主父身边时,常听到主父提前公子的神勇,今日一见,果真英气逼人。” 听到赵信说起自己的得意之事,赵章不禁哈哈一笑,心里倒是颇为受用,对赵信这个小子的生出了一些好感,面色温和的笑道:“正事要紧,父王现在可在军中?” 赵信点了点头,挺直腰身正色说道;“传主父口谕,召公子章、代相赵固前往觐见。” “诺。”赵章二人赶紧行礼领旨。赵信望这赵固,开口问道;“得罪了,敢问你可是代相赵固?” “正是。”赵固正色微笑道。 见赵信目光望向自己,田不礼面色有些尴尬,幸好赵章开头替他解围道;“这是我军中的行军司马田不礼,我正打算将他引荐给父王,赵校尉可有异议?” 说完虎目望来,气势倒是压人。赵信不愿与他起冲突,便低下头拱了拱手道;“公子说笑了,既然是公子您引荐的人,卑职又怎敢有阻挡,还请三位跟我前去,以免主父等待。” 赵章见赵信识相,便哈哈一笑,客气道;“甚好,赵校尉请带路。”随即跟着赵信疾向对面大军军中。 第四十六章 知己知彼(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赵章一众人驰来,军中号角声缓缓响起,剑拔弩张的赵军便撤去了警戒。前排人马如同流水般向两边泄去,空出了一大块空地,一众军马缓缓驶出相应,当先者正是主父赵雍。” “父王。”赵章脸带喜色,挥鞭抽马加速驰去,翻身下马大步向前一拜到底。 “儿臣参见父王。” 随后赶到的赵固等人也相继下马,上前行跪拜之礼,口称:“参见主父。” 赵雍哈哈一笑,也下马上前用力的捶向赵章的胸口,大笑道:“好小子,几月不见本事倒是长进了,还敢在你父王面前布出攻击阵势,难不成你想和我一试身手?” “儿臣不敢。”赵章笑着站直了身子,又道;“只是父王常常教诲孩儿领军当不动如山,时刻保持者警戒之态,孩儿不忘父王所嘱,所以才不敢有任何懈怠。” 赵雍扬了扬马鞭,扬鞭晒然笑道;“就你这么点军马,你父王我只要一个冲锋就能将你们全部吞掉,你就算再怎么蹦腾也是难免全军覆没。” 赵章陪笑道;“这个自然,儿臣一身所学都是父王所授,又怎会是父王您的对手。” 赵雍自然知道他说的是恭维的话,故而只是一笑,并未放在心上。又想到什么脸色顿时沉了下去,低声道;“我观你部和大军遭遇时,号令未通行伍之间有些混乱,如果我是敌人的话,绝不会错过这绝佳的机会发起进攻的。我赵国骑兵操练频繁,不缺实战经验,缺的只是优秀的将军,你明白了吗?” 说道最后一句时赵雍声音渐渐提高,语气也便为严厉,俨然一副严父训儿的场景。赵章面色一窘,面带惭色的垂下头说道;“儿臣明白了,今后绝不会再犯这等疏忽了。” “恩。”赵雍满意的点了点头,目光越过赵章望向赵固,赵固见此连忙上前一步,又拜倒道;“自邯郸一别,臣对主父不甚思念,今日得见实属有幸。” “臣赵固拜见主父,愿主父春秋鼎盛,鞭抽诸侯马踏中原。” 赵雍忍不住笑出声来,挥起马鞭就轻轻抽了过去,笑道;“你这滑头,别的不学好到学起这些油腔滑调的话来了。不过还算说的有水平,寡人听着很开心,今日就饶了你一次。” 赵固笑嘻嘻的说道;“谢主父夸奖。” 赵固少时曾经为王宫侍卫,服侍过主父数年,对主父的脾气秉性也是一清二楚。他之所以能被委任为代相一职,除了自身才华出众外,得到主父的赏识和信任才是最为重要的。 换句话说赵固虽然平素与主父见面机会不多,但绝对是主父心腹中的心腹,深得主父器重和信任。 主父的目光又望向田不礼,觉得有些眼生,不由多看了几眼。田不礼见主父望来,连忙正色向前迈出一步,躬身恭敬的说道;“微臣田不礼,参见主父。” “平身。”主父平声道。“你是何人,寡人怎么从未见过。” 赵章上前解释道;“父王,这是我新选任的行军司马田不礼,已经报由王弟批准。田先生为人才华出众,又加上品性纯良,又是我母后生前远亲,所以儿臣自作主张,擅自将他留下为行军司马,还望父王见谅。” 赵章上下打量了田不礼一番,见他垂眉低眼,一副面色平静的样子,到也没看出是什么,想来只是一名书吏而已。便也没放在心上,而是随意的点了点头道;“你自己喜欢就好了,这等小事以后就不要请示我了,” 赵章正欲点头答应,却忽然想起来了田不礼之前和他说的一番话,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转而说道;“父王说的是,只是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军职任免乃是大事,当年父王您亲手指定的规矩,凡二百石以上官员的都需经过王印批准,今日我怎可为了一己之私坏了军国大事,此于礼不合。” 听到赵章如此一番说辞,赵雍眼前不由一亮,忍不住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一番自己的长子。 赵章自小是他带他的,没有人能比自己更了解他的了。他这个长子,勇武有余,像极了自己,惟独不爱读书,和军中那些草根出生的大将们无甚差别。做一名将军是合格的,做一名赵王却是略有不足。所以当初赵雍之所以废长立幼,宠爱吴娃固然是主要的方面,却也有过为赵国长久做打算的念头。 显然赵何比他的哥哥赵章更适合做一名君王,而赵章倒是适合做自己在军中的左膀右臂。按照主父的想法,等他百年之后,赵何在朝中为王处理朝政,赵章则领兵在外四处征战,二兄弟齐心协力,共同继承自己的大好基业。 所以听到想来粗鄙的赵章突然说出了这么一番大道理来,赵雍不觉有些奇怪,待看见田无礼嘴角微微带着的笑容,这才心中恍然。想来是这名新来的司马教会赵章这么一番说辞的。 赵雍虽然心知肚明,却不说破。事实上他到乐于看见赵章身边有个明白人辅佐于他,替他出谋划策,弥补他其他方面的不足。所以只是眯起眼睛看着田不礼,开口问道;“你是何方人氏,寡人怎么从未听说过你。” 田不礼连忙一躬身,到:“回禀主父,臣是齐国临淄人氏。” “齐国人,姓田?”赵雍目中露出了感兴趣的目光,又问道;“你可是齐国公族中人。” 田不礼微微欠身道;“回禀主父,微臣确实是齐国公族,但却是远系旁脉,和如今齐王的血缘关系可是十分淡了。我年少时曾经得罪齐国豪门,这才仓皇逃往邯郸了。如今在赵国生活多年,只记得自己是一名邯郸人氏,早已经忘了自己是齐人了。” 赵雍豪爽一笑,笑道;“英雄不问出身,我管你是豪门子弟还是一文不名,只要你有才华,在我赵雍这里定能得到你想要的。” 田不礼目中露出喜色,忙俯身谢道:“多谢主父,臣必将尽心为我大赵效命,绝不辜负主父和公子厚爱。” 赵雍却笑着摆了摆手,道;“我只需要你尽心辅佐章儿就行,他这人勇武有余,智谋不足,你若真如他说的那样好,寡人必将重重赏你。” “这个不用主父嘱咐,臣自当竭尽全力。” 赵雍点了点头,又将目光移到赵章身上,沉声道;“如此中山国形势如何?” “回禀父王,儿臣自从来到代地后,便征调军马将中山国通往燕地和齐地的道路阻断,又在边境囤积大军,严禁人马出入,如今中山国已被阻断二月,与外界断绝来往。儿臣又派出精锐骑兵以千人为一队,四处劫掠中山乡里,遇关不入,遇城不攻,只是抢掠乡间的粮草和人口。中山国曾派出大军出灵寿想要攻击我军,儿臣和代相将计就计,在原野设伏大败中山军,斩俘六千,从此中山小王再也不敢派军出城迎战了。” 赵雍沉吟半响,又说道;“中山并不生产粮食,这些年在我赵国的封锁下也是和外界几乎断绝来往,想来国中储备的粮草并不见多。你可知中山如今情况如何,可曾缺粮?” 赵章面色微微有些犹豫,露出为难的神色,道;“这一月中山国已经学乖,不敢再在野外和我赵军对战,将城外的人丁和粮草全部撤入了几座大城关隘。我军这几月出巡,并没获得过俘虏,所以对中山国内的情况并不知情......” “赵信。”还不待赵章话说完,赵雍就断然打断他的话,回头唤道。 “卑职在。”远处一直竖着耳朵听着的赵信闻言催马向前,大声应道。 “你速速带一百羽林,前去中山国探查敌情,最好给我摸几个‘舌头’回来。” ‘舌头’一词是军中特用之词,意思是从敌人那里抓捕几个俘虏,用以了解地方军情。 “诺。”赵信拱手领命,旋即调转马头,飞驰奔往军中。不到片刻,军中便一阵骚动,百余羽林飞驰而出,当先正是赵信,脱离出大军朝着东驰骋而去。 望着远去的赵信一部,赵雍缓缓回过神来,看着赵章沉声道;“孙子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已。即便己方军力雄厚,数倍于敌军,这种时候更该小心谨慎,决不能为对方奇兵所趁。柏举之战的楚军,阴晋之战的秦军,马陵之战的魏军,哪一个不是对自己强大的实力自信满满,却被对方奇兵破之。” “章儿你要谨记,为将者当宠辱不惊,稳如磐石,不动如山,胜不骄败不馁,如此方可为名将。” 赵章惭愧,低下头躬身道;“儿臣谨记父王教诲。” 第四十七章 浑水摸鱼(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中山国位于赵燕之间,强盛时期曾尽吞太行山以东赵国的大片膏腴之地,实力强劲,为当时天下诸侯国瞩目。故而魏惠王发起五国相王时,不但邀请了韩、赵、燕三国,也同样邀请了作为千乘之国的中山国。 中山国不同于当时任何一个诸侯国。原因很简单,秦齐赵等诸侯国虽然相互之间攻伐不断,但名义上都是洛邑周天子分封下的属国,即便以魏文侯时期魏国霸业鼎盛之时,也是求得周天子的许可才得以正式三家分晋,魏赵韩三国得以晋升为与秦齐楚燕平起平坐的诸侯国。同样身为齐国大夫的田氏在成为齐国事实上的统治者数十年后,也是靠着重金贿赂当时的周天子,才得以正式封侯取代姜氏为齐国君主。 由此可见虽然周天子只是徒有虚名天子,但仍然是诸国名义上的共主。即便以秦国之强,在尽吞周氏膏腴之地后,秦武王也只是过洛邑窥视九鼎而不敢占为己有,所虑不过是唯恐因此招来众怒,成为诸侯合纵伐秦的口实。 有别于中原诸侯国,中山国并不是周天子的臣属国,换句话说它根本就不属于华夏族文明,却效仿华夏族建立了自己的国家。 中山国是鲜虞部落白狄人所建之国,白狄人多肤白高大,善酿美酒,能歌善舞,做奸巧治,多美物。 鲜虞最早出现在中原舞台上是在春秋时期,鲜虞、肥、鼓、仇等数个部落组成鲜虞部落联盟,逐渐在河北扩张势力。当时的姬姓大国邢国奉周天子之命,不断出击鲜虞,数度大败鲜虞,有效的捍卫了西周北部的疆域。春秋末年,邢国渐渐衰落,鲜虞则趁势崛起,逼走邢君,杀死卫君,几乎将这两个中原大国灭国。当时有心称霸的齐桓公则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号,联合宋、曹、邢、卫四**队,北击鲜虞,大败之,令鲜虞部数十年不敢南下窥视中原。 齐桓公霸业衰退后,新崛起的中原巨无霸晋国则接过了“尊王攘夷”的大旗,成为了鲜虞部落的主要对手,先后消灭了鲜虞的附属肥、鼓、仇三国。但随之晋国也爆发了严重的内乱,国君和诸位大夫之间相互功伐,鲜虞才得以从晋国咄咄逼人的重压下获得了喘息的机会,并逐渐壮大,最终在有险可守的中人城建立中山国,在名义上取得了和中原诸国平起平坐的地位。 三家分晋后,赵国继承了晋国北方的领土,于是也就成为了中山国主要的敌人。赵国立国之初吏治混乱,君权旁落,国中内乱不断,这便被中山国所趁,不断攻取赵国的领土。当时紧跟魏文侯称霸脚步的赵国不敌中山国,便向老大魏国求援,魏国精锐大军由名将乐羊所带,北上攻伐中山,一举攻灭其国,将中山纳入了强魏治下。待魏国霸业衰退后,白狄人又趁机复国,尽复其地,并且在齐燕的支持下再次强盛起来,成为了赵国的心腹大患。 中山国几经兴衰,其族人的顽强由此可见一斑。 区别于楼烦和林胡这些也和中原紧密相连的游牧部落,白狄人并没有像他们的同族胡人那样保持着游牧特色,而是心甘情愿的融入了华夏文明。白狄人放弃了自己的语言,学习中原的文字和礼仪制度,甚至开始筑长城防备赵国的进攻。牧民们则放下了马鞭,抛弃了羊群,而是挥起了锄头和中原人一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令人称奇的是蛮夷所建的中山国却有着极其发达的冶铁技术,当各国的军队还大多在采用青铜武器和粗劣的皮甲时,中山国的士兵就已经大量装备了铁制兵器和铠甲,以步兵之强闻名中原。 经过了数百年的蜕变,中山国已经和华夏诸侯国并无差异了,说着一样的语言写着一样的文字,礼仪制度皆无差异。于是在河北便出现了这么奇怪的一幕,继承至晋国的正宗华夏之国赵国的军队骑着如飞战马,穿着胡服张弓射箭,像极了胡人。而本该属于胡人一支的中山国人却穿上了重重的铁甲,驾驶着笨重的战车,沿袭了中原诸国传统的车兵+步兵的作战方式。 中山人来自草原游牧民族勇武剽悍的性格早已在这醉人的美酒和安逸的生活中渐渐消磨光了,他们的国君不思进取,他们的官吏肚满肠肥,他们的族人早已不习骑射。惟独没有改变的只有中山国人骨子里的顽强和执着,即便是在被魏国灭国数十年后仍然不折不饶的复国成功,而今在强盛赵国几十年的打压下却始终不肯低头。 这也是主父为什么誓要将中山国彻底消灭的原因,只有将白狄人的血脉彻底融入到赵人血脉中,才能让他们放弃故国,心甘情愿的成为赵国的一员。 赵国在经过胡服骑射迅速强大后,赵雍在他为赵王的二十一年时分五路大举进攻中山国。牛翦军进攻中山西部,赵希军出代郡进攻中山北部,赵章军出河东,稽胡楚出石城,主父则亲领大军出邯郸。五路大军势如破竹,一路攻城略地,直接在中山的都城灵寿下会师。赵军的强势让当时的齐魏震动,于是便在赵国南部布置重兵强势干涉,主父为了避免两线作战,这才退军回师。但经过此役中山已经元气大伤,国土损失大半,从此一蹶不振,不再复当年强盛之势。 如今中山除了国都灵寿外,尚有缟城、石邑、封龙、东桓四座重镇,兼有丹丘、华阳一东一西两座关隘。地不过百里,民不过五十万,已经彻底沦为弹丸小国。 在面对赵国即将来临的大军进攻,到了生死关头的中山国上下齐心,实行的是全民皆兵的战时军制,所有的青壮皆披上了战甲上城守卫,共得大军十万,分守五城二关。 赵章这几月来的骑兵骚扰战术颇为成功,让整个中山国风声鹤唳,人心惶惶。为了避免被赵国的骑兵掳掠走人口和粮草,中山王易尚不得不放弃了城外的村庄,将人口和粮草搬入了有高大城墙庇佑的城池。而如今正处春耕时期,城外田地需要耕作才能产出粮食,若是错过了耕种时机来年必会闹饥荒。所以易尚此举无疑是饮鸩止渴,但却也已经顾不上了,唯有指望多支撑一段时间,以拖住赵国换来齐国等国的干预,以此躲过灭国之祸。 缟城、石邑地处中山南部,与赵国接壤,是赵国进入中山的南大门。这两座城池相隔不过数里,遥相呼应互为犄角。赵军要紧逼国都灵寿,则必须先攻下这两座重镇方可长驱直入,否则城中的中山军随时可以出城袭扰赵军粮道和后勤,令赵军不攻自破。 但若是轻骑突入,便没有了这么多讲究。赵信一部百余军马趁着夜色悄悄绕过缟城城下,进入了中山的腹地。 这次随赵信前来的俱是羽林。羽林军建于赵雍时期,是由朝中贵戚和军中将尉的子侄中精心挑选出来的王室亲军,只听命于主父一人。 因为出身不凡,而且大多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所以这支羽林也有着一项特殊的使命,那就是做为赵**中的军官预备团,故而为赵国豪门大族子弟竞相追捧。因为挑选严格,所以羽林全军不过三百余人,去除大半尚且年幼的留在邯郸操练,剩下的则长年跟随主父身边,赵信也是央求了主父半天才答应让他在羽林中担任领军。 这次主父让他带羽林前来中山查探军情,其中也不乏对赵信的考验,若是赵信失手将这百余军官种子全部丢在了中山国内,主父的震怒可想而知了。 第四十八章 浑水摸鱼(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跟随廉颇出战楼烦、林胡,一战成名,自己也积功升至校尉,从身份上倒是也合格了。再加上主父对赵信极为宠信,所以便将羽林这支特殊的部队交由他统领。只是这些羽林大多都是贵族子弟,从小都是心高气傲、飞扬跋扈之人,赵信以十四年纪就成为他们的头领,他们心中自然不服。 赵信却是夷然不惧,从小到大他最不怕的就是打架闹事了。军中所盛行的无非就是拳头最大,赵信一身武艺了得,等闲三四个羽林都进不了他的身,少有的武艺高强之人也不是他的对手。 从云中赶往代郡这一路上,赵信大杀四方,将这些军中的刺头打的服服帖帖的。再加上赵信为人豪爽,小小年纪就对钱财不加以颜色,每次发放俸禄都是换做酒肉与众人大吃大喝。他因为长期跟随在主父身边,又与郎中令韩胜交好,所以军中粮官也卖他面子,每次给羽林都是优先挑选好酒好肉,倒是便宜了众人。 军中本就不同于别处,人与人的相处也相对单纯许多。这些羽林儿郎虽然最初不服赵信,却打不过他,又被他好酒好肉的收买一尽,渐渐的也就对他不再抵触,赵信也得以将这支自己好不容易才争取到的军队掌握在手中。 羽林不同于别的军队,军职也远远高于同人数的其他赵军编制。一百零七人共分为两部,左部为曲侯张昕,是上党郡守张石之子;右部为曲侯李维所部,是邯郸大族李氏族人,论起亲戚关系来还是赵信的远方表兄。 张昕因为出生将门,年岁也较这些人为大,所以思想也稳重许多。且不论他对赵信年纪轻轻就成为了自己上官会有何想法,至少他面上的恭敬还是做到了,赵信最初来羽林时为众人所不容,也是他尽力维护。 倒是李维对赵信这个远房表弟倒是十分不客气,原本羽林校尉一职常年空缺,他和张昕皆为曲侯,都是校尉一职的有力竞争之人。两人一直明争暗斗,暗自角力,都想将对方压下一头。 不料赵信这个凭空而降之人让两人的愿望落空,张昕还颇为识大体,他见主父对赵信宠信有加,便多留个了心眼不与赵信为难。李维倒是咽不下这口气,总是想尽办法跳动羽林中人与赵信为难、,直到在和赵信比试后被打的鼻青脸肿,这才收敛了许多。 尊重谈不上,但赵信所吩咐的事情还是一一做到。赵信见他不再公然与自己为难,倒也不去理会他,心中哪天回邯郸定要找到舅父李兑,让他来教训下这个李家中不知轻重好歹的家伙。 潜入中山国腹地已近一日,赵信率部小心的勘测近百里,别说中山军了,就连一个中山平民也未碰到。倒是碰到了不少被废弃的村落,想来是中山国担心被赵军掳掠,所以放弃了这些毫无屏障的村庄田园。 赵信所部不过百人,自然不敢大张旗鼓的在原野奔驰。若是被城中的中山军发现,定会派出大军围剿。 要知道中山国虽然骑兵衰落,可几千的骑兵还是有的,要吃掉赵信这点人马轻而易举。所以赵信一路上都是偃旗息鼓,不敢声张,只是小心的在原野上潜行,看见城池关隘就远远的避开不敢靠近。 见日头渐落,不用多久就要入夜,赵信便率军驻入一个被废弃中山的村庄,打算在此处过夜。 就着清水,赵信坐在一间神庙的草堆上生心不在焉的嚼着肉干,心中却是想着该如何向主父交差。这是他第一次领军出战,若是无功而返,他的面子上也过不去。 他本还想借着这次难得机会好好表现一番,毕竟他上次所获得的军功说不好听点完全是跟在廉颇后面白白捡的,当时冲锋时他满脑子一片空白,只是跟着廉颇的身影拼命的冲锋杀人,完全没有其他意识。 只可惜今日一看中山人早已经撤的干干净净了,自己想要获得有用的情报简直难如登天。 想到这里赵信不由微微叹气,心想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还是不要强求的好。为将者最忌贪功冒进,身死是小,就怕将所有手下都会丢在这里。 身边的数人见赵信眉头紧锁,知道他心情不好,便也识趣的不打扰他。 一阵稳重的脚步声传来,赵信不用看也知道是张昕来了,便抬头随口问道;“兄弟们都安置好了吗?” 张昕点了点头,道;“都已经布置好了,李维带了五人去查探四周,我留了十人警戒,其他的兄弟都已安排妥当。” 赵信闻言一笑,李维这个表兄虽然千般不好,但有一点却是很不错,那就是为人极为小心谨慎。每到一处不用吩咐,必然会不辞辛苦的亲自带人查探周边。 将腰间的水囊递了过去,赵信笑道;“这是刚刚温好的酒水,张兄来几口吧。” 张昕接过喝了几口,犹豫了下又坐了下来,道;“校尉,今日我们一天无功而返,我想中山人已经早有准备了,我们逗留的再就恐怕也会无功而返。而且这毕竟是中山的腹地,他们的耳目应该远比我们灵通,若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力,我怕我们很难全身而退了。” 赵信点了点头,却并未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才开口说道;“我想再往深处探寻一日,一日之后,不管有没有获得军情,我们都立即回师。” 张昕闻言不由暗暗舒了口气,顿时放下心来。老实说他实在害怕赵信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子不知轻重,一味的贪功冒进,会将自己和一众兄弟的姓名丢在这个地方。如今看来赵信虽然年轻,却是争强好胜,这倒是个好事。 见气氛有些僵硬,张昕笑了笑正打算说句打趣话,却见屋外“蹬、蹬、蹬”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走来,便连忙随赵信站起了身子。 李维粗犷的声音传来,“校尉,前方五里外有中山**队,大概二百余人,皆是骑兵,正朝着村庄赶来。” 赵信脸色见紧,迅速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李维沉声道:“他们并非行军,面色匆匆,像是有要事在身,最多还有的一炷香的时间就赶到我们这。” 一旁的张昕急声道;“我这就通知兄弟们集结,撤走还来得及。”说完就要转身离开,却被赵信从后面叫住了。 “慢着。”赵信沉吟片刻,面色凝重的望着李维又问道;“这部中山军后可有后军?” “没有。”李维肯定的摇了摇头,“我仔细的看了,确定这只是单独一支骑兵。 “张昕,告诉兄弟们,猎物上门来,让大家都打起点精神,好好干一票。“ 张昕先是一愣,随即失声道;”校尉,你想做什么。对方可是是我们两倍,就算我们大胜可要是被他们逃脱了一人的话,定会召来大军围歼我们的。” 赵信晒然笑道,语气自信无比的说道;“那简答,不让他们走脱一人就是了。” 人数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却要做到全歼,此刻别说张昕,就连一向胆大的李维也被赵信的话唬住了,齐齐望向他。 “张昕,你立刻集结部众,和李维你带着兄弟们弃马藏好,人上村庄两旁的屋顶和树上,记得隐蔽好。见我号令行事,我喊杀你就立刻放箭。” 李维却翻了翻白眼,问道;“那你做什么。” 赵信自信一笑,故作神秘的说道:“我想办法让中山骑兵们留在村中。” ps:一点书外话,江南写这本书真的挺用心的,包括查阅很难找到的战国史料,尽量还原真实的战国风貌和人物,避免各种雷点的出现......希望大家能看到我的努力,也能给予我一些写作的支持。每一个收藏,每一张红票,甚至每一个点击,都是对我最好的支持。纵横账号的注册其实挺方便的,并不是很麻烦,几秒钟而已。 感谢很多很多人一直以来对我的支持,真的很感谢,从一年前的《天生韩信》到现在,心里一直都有很多感动。这里再次对你们说声谢谢,我只能说我会尽量用心写好每一本书,来回报你们的支持。 第四十九章 浑水摸鱼(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夕阳西下,残阳的最后一丝余辉映着废弃的村庄,显得格外的荒凉破败。整个村庄静悄悄的,只有晚归的飞鸟不时扑腾着从破旧的屋顶飞过,却又一阵“吱呀”乱叫的飞远。 远处依稀传来一阵马蹄声,由稀到密,由远到近,越来越急促。 一队数百人的骑兵从道路的尽头涌出,骑士们挥舞着马鞭,不时抽打着坐骑加速,人人脸上皆是风尘仆仆,显然是远道而来,路过这处村庄也没有停下歇息的意思。 这小村庄所通的皆是黄泥土路,骑兵驶过,扬起了一片漫天灰尘。当先的将领穿着中山特质的铁甲,臂膀圆@粗,身材魁梧异常,此刻他真眉头紧锁,沉着脸不时的抽着马鞭,一脸焦急的模样。 这队骑兵是中山国保存不多的骑兵部队中的佼佼者,看身手倒是不差,尤其是在武器甲胄上,已经不输于赵国精心培养出来的精锐骑兵。这些对中山国来说精贵稀有的骑兵,大多都是作为斥候用于探查赵军军情,可看这一队骑兵行色匆匆的样子,并不像斥候所为。 黄泥土路在村庄中蜿蜒延伸,路的尽头拐角处中间,却忽然有一头戴斗笠的黑衣人站在路的正中间。 “吁......”那中山将领猝然不急下猛拉马缰,战马高扬起前蹄,险险的落在赵信面前,马蹄狠狠的砸在地上,溅起一片灰尘铺天盖而去。将领身后的百余骑见此也纷纷拉马停缰。虽然有些慌乱,却仍然保持了队列完整,由此可见这队中山骑兵倒也训练有素。 “不想活了吗你。”鼓忌瞪大眼睛,狠狠的瞪着拦在路中间的那黑衣人,怒吼道。 言罢鼓忌扬起马鞭狠狠的抽了过去,想要给这个突然冒出了不长眼的小子一点教训。却不料手中马鞭一空,心中顿时愕然,待再向前望去,那个黑衣人却已经腾空倒退飞出数丈,远远的落在后方,却仍然低着头,斗笠遮住了面貌,看不清楚模样。 身后的亲兵正欲冲出,鼓忌却扬起了马鞭,示意部下退后。目光紧紧的盯着那人,脑海中闪过数个念头,沉声问道;“阁下何人,为何挡我去路?” 鼓忌到底是见过世面的人,要知道中山国已经坚壁清野,正常情况下野外应该不会再有他人,无端冒出个黑衣人拦在路上,身法又如此诡异,定是有持而来的。自己有要务在身,不愿多生事端,如果能用其他办法解决的尽量还是不要动武。 那黑衣人却对鼓忌的话置若罔闻,仍然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鼓忌脸上怒色闪过,再也沉不住气了,厉声喝道;“你是什么人,竟敢拦我中山国大军去路,当真是不想活了是吗。你若再不让开,别怪我铁骑冲过,到时候你尸骨无存时便是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那黑衣人缓缓抬起头,斗笠下竟是一张年轻至极的脸庞,正是赵信无疑。那鼓忌见他居然这么年轻,不由一愣,刚想开口说话却忽然听到耳边一阵“锵锵”沙哑的笑声响起,“哪里来的阿猫阿狗,竟然敢冲撞我老人家,难道是不想活了。” 这沙哑的笑声听着难听至极,竟如同夜枭声一般尖利刺耳。一众中山骑兵皆是面露惧色,军中一阵人马喧哗声倒退数步,鼓忌也是一提马缰,满脸惊疑不定,转头望了望四周却未见任何人。 待目光望向前往正前方的赵信,却见他嘴角扬起了一丝诡异的笑容,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 难不成这声音是从他身上发出的?可为何未见他嘴唇触动! 而且一个少年,声音怎么如同七旬老妪般沙哑。 一阵风吹过,鼓忌只觉得背后凉飕飕的,不由头皮发麻直冒冷汗。赵信瘦弱的身躯映在残阳的惨淡余晖下,再衬上如此诡异的场景,当真让人毛骨悚然。鼓忌身后一名亲兵忍不住战战兢兢的说道;“将......将军,他不会是能夺躯寄生的鬼魅吧。” 中山人分至草原胡人,胡人的生活寒苦,一生多与自然气候的变化息息相关,所以对天地鬼神极为敬畏。中山人也沿袭了他们祖先的传统,将鬼神之说发扬光大,每年都要以隆重的祭祀来孝敬鬼神。而鬼魅正是中山民间流传甚广的一种鬼怪,传言能夺人躯壳以为舍体,故而能长生不老,虽百岁高龄却仍然相貌如同少年一般。 那军士此言一出,全军皆露惧色。鼓忌也是心中惊疑不定,他虽是中山国有名的勇士,不畏惧任何战斗,但对这些诡异的神鬼之事仍然是忌讳十分。 见军士皆生退意,一个个都惊恐万分的拉着马缰想要掉头就跑,鼓忌这才想起了自己的使命。鼓起了勇气大吼道;“大家不要怕,这个人绝对不是使命鬼魅,听我号令,全军冲锋。” 言罢催马想要一马当先的冲向赵信,却愕然发现胯下坐骑居然不听使唤了,只是低着头在地上探着脑袋,口中似乎在咀嚼着何物,任自己的催赶也是不动。 这时军中已经大多发现了同样的事情,有军士颤抖着声音惊恐叫声:“我的马动不了了,这个鬼魅定是使了什么妖法。” 对面的赵信却是差点笑出声来了,却强忍着仍然面色不变。 他这次所用的无非就是跟鬼谷子学的腹语之术,原本只是学来好玩,没想到这种时候能派上用场。至于马匹止步不前,那就更加简单了,赵军的战马战时经常用精粮喂养,以保持充足的体力,马都十分喜欢吃炒熟的豆麦,赵军的骑兵一般随时都会携带些。赵信不过是将炒熟的豆麦撒在路上,却给自己的马匹套上马嘴,中山军马奔跑了大半日,早已饥饿困乏,如今问道豆麦香气,如何能不探嘴抢食。 可放在中山士兵眼里却不一样了,衬上赵信苦心装出的诡异一幕,这原本寻常的计谋竟成了妖术。 赵信强忍着笑意,用运用其腹语凄声大笑道;“老夫修行三百年了,每日都要食人头练功,今日还缺二百人头,正好拿你们充数。” 说完赵信忽然高举起双手,大声吼道;“速来。” 话音刚落,自旁边屋顶树上射出的箭雨已经倾泻而下,中山军中顿时响起了一片惨叫声,随之传来沉闷的骑兵落马声,埋伏已久的张昕李维等人已经动手。 此时正值黄昏昏暗之时,骑兵之间相互间隔又比较开阔,那些惊恐万分的中山骑兵只看见赵信高高举起手,身边的同袍们就一个个倒下,心中已经害怕的忘记了任何抵抗,大多只是在愣在原地呆若木鸡的被赵军当成而来活靶子,只有少数反应过来了拔剑格挡箭疾。惨叫声顿时此起彼伏,中山骑兵成片成片的倒下。 鼓忌到底见多识广,待听到弓弦声响动时已经恍然醒悟,连忙大声吼道;“他不是鬼魅,是赵军埋伏。” 可惜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惨叫声湮没,鼓忌见状挥起大刀,下马狂吼着向赵信砍去,想要先将这个小子斩杀刀下。 赵信见他杀来正是求之不得,奋力一蹬高高跃起,渊虹出鞘快如闪电般直取鼓忌胸腹要害。这鼓忌虽是中山王帐下有名的武士,却是以蛮力著称,何曾见过如此飘逸轻灵的剑法,顿时被赵信一阵快攻逼的手慌脚乱,忙于招架保命。 数十招过后,就见鼓忌手捂着溢血的胸口,大叫一声倒退数步,庞大的身躯轰然倒下。见主将阵亡,本就崩溃的中山军更是完全丧失了斗志,赵军们射杀的不过瘾索性纷纷跳了下来,拔出了佩剑冲杀上去。不到片刻的功夫,二百多名中山国骑兵除了六十多人投降被俘外,其他全部成为了地上的死尸。 第五十章 浑水摸鱼(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杀的兴起的李维兴匆匆的赶到赵信面前,伸手一抹脸色的血污,大声的说道;“校尉,已经全部清理干净了,没有逃掉一个。” 原本还对赵信心怀芥蒂的李维此时对他是佩服的五体投地,心中再无一丝怨言。这就是军人的直爽之处,他们服气的永远是比他们能力更强的人,但凡能得到将士拥护的名将,无一不是靠着自己的真材实料让部下折服。 赵信还未回话,张昕在已经死去多时的鼓忌身上细心摸索了会儿,掏出了一块布帛高声道;“校尉,这里发现封书信。” 赵信匆匆跨步走了过去,伸手接过那黄色布帛,手触一阵柔滑,当时名贵绸缎。赵信心中顿时凛然,知道很可能是很高级别的书信,待细细的看了一遍后,脸色又是一变。 “上面写着什么?”李维见赵信脸色有些不对,便好奇的探过脑袋来问道。 赵信却没有说话,而是将布帛递给二人,示意他们一看。 只见上面写着细如蚊蝇的几排赵国小楷字,书曰:诏令副将聂盖,将军季辛勾结赵人,意欲谋反,今派门者令鼓忌率禁卫军前往诛杀叛贼,汝当遣军配合。书信的最后加盖上了鲜红的中山王印。 李维看着一头雾水,放下书信有些茫然的看着赵信,不知何意。张昕倒是面色露出喜色,欢喜道;“校尉,这个季辛正是石邑的守将,听着信上的意思是中山国内部起了内讧,中山小王想要派人杀他夺权。” 赵信点了点头,思索片刻后沉声下令道;“去带一名俘虏来,尽可能级别高些。” “是。” 俘虏很快就被带了上来,是一个看上去眉清目秀的少年,一身倒是细皮嫩肉的,看见身旁凶神恶煞的李维不禁双腿发颤。 “你叫什么名字。”赵信张口问道。 那少年神色有些犹豫,支支吾吾的说道;“我叫......” 赵信一个眼神使过去,一旁的李维会意,果断的拔出了匕首狠狠的插在了那少年的腿上,鲜血瞬间飙出,那少年顿时惨叫连连。 李维亮出了雪白的牙齿,满脸狞笑的说道;“你若再犹豫,我就将你身上扎满一百个洞,让你体内的血液一点一点慢慢流尽。” “是,是,是,是。”那中山少年连忙捂着伤口跪地求饶,满脸的惊慌失措。 “你叫什么名字,是什么人。” 那少年哪还敢犹豫,连忙飞快的说道:“我叫易迁,是中山国禁卫军营将,是左大夫易移的儿子。” 赵信和张昕相视一笑,目光会意,皆专心听着李维快速的逼问着一个个问题,根本不给易迁思考的时间,若是晚了片刻,则挥着匕首直接扎过去。 不得不说张昕的眼光确实独到,他挑来的这个俘虏年纪轻轻就当上了禁卫军官,而且一身细皮嫩肉的不像久经沙场的人,那定是高官子弟无疑。但凡靠着出身上位的人,大多贪生怕死,稍加威逼利诱便会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全部吐出,是张希这些老军头门最喜欢拷问的对象。 待听完那个叫易迁的话,三人才总算将书信中所说的事情摸清楚了。 原来中山国都灵寿内发生了一件大事,中山王的爱将爰骞忽然被人刺杀死在了府中,雷霆大怒下的中山王易尚令相邦司马喜彻查此事。司马喜一番彻查后,却将所有怀疑的矛头都指向了原本就和爰骞交恶的石邑城守季辛,又从灵寿季辛的家中搜出了他里通赵国的信件。 中山王大怒之下立刻派出亲信鼓忌,令他带着禁卫持着王诏前往石邑杀死季辛,由鼓忌继续统领石邑大军抵御赵军。 只可惜这个兴匆匆上路赴任的鼓忌运气委实不太好,才走了一半的路就被赵信带领的这支突如其来的赵军给截住了,不但丢了王诏,连小命都丢在了这荒野上。 听完这些话后,张昕目光中露出了兴奋之色,欢喜道;“校尉,这可是重大的情报了,中山君臣离心,我赵国若是好生利用,必将于我大为有利。我们当迅速回禀主父,由他定夺。” 李维则是在一边忍不住插嘴道;“都到了这副田地了还不忘内斗,中山国焉有不亡之理,看来非要等国亡了他们才知道什么叫团结。” 赵信却是一言不发,只是低头思索,似乎在想着什么问题。忽然抬头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个易迁,眼神有些古怪,许久才问道问道;“你们中山如今粮草如何?” 那易迁结结巴巴的说道;“回......回禀将军,我只是一名小小的营官,并不太清楚这个。不过我们的军粮供应倒是一天比一天少,我上次去领粮的时候倒是听到粮官抱怨说粮草消耗太多,恐怕也维持不了多久...... 赵信心中默念片刻,忽然又问道;“你在石邑可有相熟的人?那季辛可认得你?” 那易迁连忙摇头,满脸紧张的说道;“我一直在灵寿,在石邑一个熟人都没,季辛和我父亲认识,以前加过我几次,不过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我还小。” 赵信点了点头,却不再问话,只是低着头想着心思。 那易迁见赵信的脸一直沉着,心中越来越,到最后竟然哭了出来,哀声求道;“将军你别杀我,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你不能杀我呀。” 一旁的李维已经不耐烦了,使了个眼色让两名赵军将这个仍在哭喊的易迁架了出去。 望着赵信,李维沉声说道;“校尉,你是老大,你说现在我们怎么办。” 赵信却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望向张昕说道;“说说你的看法。” 张昕从军多年,经验远较二人丰富,所以赵信先来征求他的意见。 张昕略一思索,慨然道;“这次出来我们的既定目的已经达到了,确定了中山军粮草紧张了。而且还顺带获得了一个极为重要的情报,这对我赵国对中山的政策调整极为有利。主父圣明,定会重重犒赏我们的,所以我个人觉得我们应该当机立断,速度回营以免节外生枝。” 赵信闻完脸色却露出了一丝精光,忽然开口道;“我觉得我们的斩获还远远不够,而且还在无形中帮了中山国一个大忙。” 张昕一愣,诧异道:“这话什么意思?” “你看,原本这个鼓忌是要去杀季辛的,临阵换将本就是军中大忌。若是鼓忌得手,则石邑大乱,我们赵军就有机会可趁;若是鼓忌失手,那是更好不过了,这样石邑和灵寿必起异心,恐怕不用我们进攻,他们就会乖乖投降我们。” 李维脸色有些难看的说道;“这么说来我们打了个大胜仗,却还是犯了错误?” 赵信不置可否,也没点头也没摇头,只是专心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抬头问道二人,“你们说我和那个易迁长的是不是有点像。” 张昕想了想,点头道;“好像是有点像,刚刚我到是没留意,现在仔细一看好像真的有些相像。” 李维不以为然的说道:“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有心思讨论这个问题,长的像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你还打算扮成他呀......” 话没说完,却见赵信居然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李维顿时骇然道;“你扮他做什么,你不会是想拿着这个诏书去石邑继续传令吧?” 赵信却哈哈一笑,大咧咧的点了点头,“不好意思,我正有此意。” 张昕和李维两人对望一下,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色。 张昕急声道:“校尉,此事万万不可,太过于冒险了。稍有不慎,我们全部的兄弟都会将性命扔在这里的。” 赵信却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你放心,这次我并不算带兄弟们去,我想一个人去试试运气就好了。若是得手,自然是好事,可若是失手了,凭我的身手一个人也好逃出生天。” 见两人还似有话说的样子,赵信直接唬起了脸,沉声下令道:“此事我已经决定,你们无需多言,只需配合即可。” “是。”两人无奈,只好低头领命。 事情既然已经敲定,三人又商量了细节。李维却忽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道;“那这么俘虏怎么办?” 赵信眼皮一跳,忽然沉默了下来,却不说话。张昕也若有所思,将目光移了开。 李维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多此一问,他们不过百余骑,又是潜入中山腹地,不可能押送着六十多名俘虏上路。且不说速度大大降低,万一有人趁机逃脱报信,那赵信他们这支小分队的命运也就可想而知了,别说诈入石邑,恐怕连保命都是难事。 这就是战争,不管你想不想,愿意不愿意,在战争开始时,所有人的命就已经不再属于你自己了。 所以那些俘虏的命运早已注定,在他们丢下武器求饶的时候就应该知道自己难逃死路了。偏偏人就是这么奇怪的动物,但凡有一线生机,哪怕是虚无缥缈的一线希望,也会拼命的去争取,抓住这仅有的救命稻草。 所以他们没有选择战死沙场,而是可耻的放下了武器。 三人都移开了目光,却谁也不愿意开这个口。他们虽然勇武,虽然好战,砍下敌人头颅时也心安理得。可那只是对敌人而已,而不是这些放下武器乞降的俘虏,屠杀俘虏,会让任何一个正直军人的荣誉之心蒙羞。 说到底,他们还是太年轻了,还是做不到心狠手辣的境界。 三人沉默了许久,终于张昕缓缓开口说道;“我去看看还能不能从他们嘴中撬出些有用的东西。” 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二人在屋中。 没过一会,屋外响起了阵阵惨叫声,还夹着大声的咒骂声和哀求声,但终究归于平静。 匆匆收拾好后,赵军又按照计划继续上马前行。赵信驾马在张昕身前默默走了一段路,忽然减速和他相平,沉默了会开口说道;“谢谢。” “没什么好谢的。”张昕没有回头,只是侧着脸淡淡说道;“事情总要有人做的,说到底我也是为了我自己。” “校尉,我和你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我张昕别的本事没有,却是有自知之明的。我虚长你几岁,资质却并不出众,不过是依仗着我父亲才坐上今天的位子。将来若是运气好能外放出去当个校尉什么的,兴许还能做到个都尉,这已经是我能力的极限了。” “而你却不一样,资质如此之高,又深得主父器重,将来成就必然远远在我之上。既然如此,这种脏手的事情还是我来做吧,以免你将来青云直上时为他人诟病。” 赵信深深的看了一眼这位已经二十的“老”羽林军官,心中有些感动,沉声许久才说道;“记住了,我赵信今天欠你一个人情。” 第五十一章 浑水摸鱼(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黑夜之中,城墙高大的轮廓在火光下依稀可见。城楼之上,一队队持戟巡逻的中山军路过,不时传来一两声喝令声划破夜空,却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已经快临近子时,正是睡意正足之时,城墙上巡夜的不少中山士卒都打着哈欠,嘴里骂骂咧咧的嘟嚷着,却仍然强打起精神,瞪大眼睛望向城下的黑暗角落。 赵军虽然没有发动声势浩大的攻势,可兵锋已经掠至中山境内。作为中山南大门的石邑,无疑赵军的必攻之地,防卫自然不敢有半点松懈。 白日城外是一望无际的平原之地,无处可以隐藏行踪,倒也不用担心赵军偷袭。可到了夜晚,赵军就极有可能趁着夜色摸到石邑城下,所以城中守军夜间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只是多加火把和巡卒,每千米设置一瞭望预警台看。 石邑的主将季辛是中山名将,一生戎马军中,数次击退赵军的进攻,是中山国内为数不多知兵善战的将领了。他在两月前从斥候探知赵军频繁调动时就从中警觉,推测赵军可能将会再次发动一场声势浩大的对中山战事。 季辛立即就将自己的猜想快马报给了中山王,请求中山王立刻下令进行备战,将军资粮草搬入城内。同时先发制人,派出精兵趁赵军尚未完成集结之前先行发动攻势,将战争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平心而论,季辛的想法确实不错,虽说依照赵军之强,即便仅凭代郡一郡之兵中山国也未必是对手。但如果中山国先发制人,却是能打乱主父先北后南的打算,这样主父恐怕会匆匆结束北狩,率军仓促南下增援。 可季辛上书送到灵寿后便如同石沉大海,毫无半点消息。要知军情如火,季辛耐着性子在石邑等待了足足一月却未得到中山王的任何答复,再也按耐不住,只好亲自前往灵寿求见中山王。这才得知他的奏书原来是被相邦司马喜扣了下来,顿时大怒,朝堂之上和司马喜当堂对峙,怒目问他为何扣下自己的上书。 司马喜则以国民不欲战、赵国并无进攻之意为由搪塞过去,又说即便赵国出兵,齐国和魏国绝不会容许赵国吞并中山坐大的,中山只需要守住一月,援军必从中原而来。 可恨的中山王易尚居然信了司马喜的这一番说辞,不但没有进行任何战备,反而斥责季辛居心叵测,无事想要挑起两国战端。季辛又气又怒之下愤而离开灵寿回到石邑,此后再也未踏入朝堂半步了。 季辛虽是负气而走,但并没有因此撒手不管,回到石邑反而大举动员城中军民,又将石邑所辖的村镇百姓迁入城内。他的小心谨慎也让石邑在赵军的掠夺战中损失极微,不但如此,反而成功在石邑城下伏击了一支赵国骑兵,击杀了五百多名赵国精骑。一时赵国三军震动,赵章从此再也不敢轻兵逼近石邑。 在获知赵主父已率大军南下到达了代郡后,大战已经迫在眉睫。季辛更是搬出府邸,每日吃住皆在城头,又令城中所以十五以上的男子登籍在册,发配兵器铠甲,随时准备受征上城墙作战。 这一日季辛仍然如同往常一样带着亲兵,披甲上城巡视。 见主将亲临,士卒们自然不敢大意,连忙都打起精神来了。季辛巡视了城西的几个关口,还算满意,便想折向城东去查看。 正想转身,却忽然停住了身子,身后的亲兵见状急忙几步上前,问道;“将军,怎么了?” “你听,什么声音。”季辛竖起耳朵,向城外原野方向凝神倾听。 那亲兵一愣,也将信将疑的听了听,却未听到任何异动,便开口道:“将军你听错了吧,哪里来的......” 话还没说完,季辛却打断了他的话,一声喝道;“来了。” 远处的黑暗深处隐隐传来几声“咯噔”声,待近些才听出正是战马急速奔跑时的踏在地上的声响。季辛面色一变,高声喝道;“备战,有敌袭。” 话音还未落下,一骑就飞快的冲出夜幕,如飞般奔向石邑。城头上的中山军迅速反应过来,纷纷涌向墙垛,张弓上弩,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只是那冲向石邑的骑兵左手持弓,右手挥鞭急促的抽着马臀,火光隔得太远看不清模样,依稀只能借着月光看出是中山军士的装束,神态姿势却俨然一副逃命的姿势,见城头有人便大喊救命。 果不出其然,很快夜幕中就涌出了大片赵国骑兵,最先的数人疾驰中张开长弓纷纷搭箭射向追赶的中山军士。长箭划破长空,伴着呼啸声射向那人的身后,城头的中山士卒虽有心相助,却因为隔着太远而无计可施,只好睁大着眼睛看着那名逃命的同僚,为他暗自捏把汗。 却不料那中山军士身手极为敏捷,听到弓弦声响立即停马回身,挥弓格挡开了数枝射向自己的箭羽,顺手从马鞍上的箭壶夹出数枝羽箭,飞快张弓回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毫无停滞。 只见夜幕中几声惨叫声响起,随即传来重物落地的沉闷声,几名冲在最前方的赵军已经被悉数射杀。城头上的中山将士们见他如此精湛的箭术,一个个都瞪大着眼睛,挥臂喝彩叫好声如同雷动, 那中山军士哈哈一笑,旋即迅速调转马头,飞快驰向城墙下躲避。身后赶到的赵军仍然不死心的追赶,却被城头的中山军一阵乱箭逼退,虽未有死伤,却也不敢再靠近了。在远处停马下来破口大骂中山军是缩头乌龟,不敢出城应战。 这支赵军人数看起来并不多,可黑色夜幕中却无从辨别有无伏兵。季辛生性谨慎,自然不会轻易中这激将之计。赵军在城外骂了半天。却不见有人出来应战,倒也无趣,便吹了声口哨,一众人人马怏怏的调马撤走,走前没忘记把地上同僚的“尸体”带走。 待见城外的赵军走远,中山军这才从城墙上放下吊篮,将赵信吊入城内。至于他的坐骑,只好弃之城外,待天明后才敢开城门牵回。 赵信自吊篮跳上城墙,却差点被蜂拥而来的中山士卒给挤死,刚刚目睹了赵信大显神威的中山士卒皆满脸兴奋的高声欢呼,拼命涌向赵信。原来中山积弱多年,民早已不善武事,但白狄人骨子里的崇拜勇士的血性却并未消退,赵信若此神勇,竟然以一敌百还射杀多名赵国精骑兵全身而退,令这些饱受赵国欺凌的中山人大大的出了口气。 赵信好不容易才从蜂拥的人群中挤了出来,神色却是狼狈不堪。他赵信不怕天不怕地,即便面对楼烦林胡的数十万大军也面不改色,惟独这次栽了个大跟头,浑身的衣甲被挤的破破烂烂的,头盔的翎羽也不知道被哪个家伙给下黑手拔掉了,现在这幅摸样当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还没来得及喘气,却听到一阵爽朗的大笑声传来,身前的中山士卒纷纷多开让路,季辛大笑着走来,身旁正是闻讯赶来的副将聂盖。季辛先是映着火光看清了赵信的相貌,不由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年轻。 惊愕归惊愕,早已转杯的“这些小兄弟的身手好生了得,没想到我中山也有如此豪杰,当真令人大开眼界。” 赵信定神望去,只见两名将军模样的中年人被一众士卒拥簇着走来,当先一人身材魁梧,脸廓四方,面貌粗犷,一副北地豪杰的标准模样,想来必是季辛无疑。至于他身后的一人身形瘦弱的,一副尖嘴猴腮的模样,神情有些萎靡,让人看着当真不喜,却不知道是不是信中所说的副将聂盖。 赵信想到这里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季将军。” 季辛微微吃惊,笑道;“你是何人,怎么认识我?” 第五十二章 浑水摸鱼(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微微欠身,沉声道;“卑职是禁卫军营将易迁,卑职的父亲是左大夫易移之子易迁,将军你曾去过我家中做客的,论起辈分我那时还喊过你一声叔叔呢。如今数年不见,将军仍然风采依旧,卑职一眼便认出了。” 季辛一怔,想了会才想起左大夫易迁家似乎是有个十来岁的孩子,现在过去了这么多年算算年纪也差不多,只是自己却没有什么太深的印象。况且易迁本就是少年,几年的成长相貌差异也会很大,他如何还记得清。 想到此处季节辛却不动声色,只是“呵呵”笑道:“原来是易贤侄,倒是叔叔我老眼昏花了,竟然没有认出是你。多年未见易大夫,倒也有些想念的紧,听说你母亲卧病在床几年了,不知现在可好了些吗?” 赵信拱手谢道;”劳将军记挂了,家父一切安好,只是我母亲早在十二年前便已去世,哪来的卧病在床,将军你是记错了吧。” 季辛心中一宽,面色却是满脸的歉意道;“抱歉抱歉,实在抱歉,你瞧我这记性,年纪一大就忘记这忘记那的,实在抱歉至极。” 赵信心中暗叫好险,幸亏张昕心细如发,从那正牌货口中撬出了不少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这次正好用上。嘴上却谦虚的说道;“将军军务繁忙,自然不会记住这些小事,有何好自责的。” 季辛哈哈一笑,见这个小子倒是识相,明知自己试探却就着自己的话给自己一个台阶下,不由对他微微生出些好感。 见人多眼杂,便挥手让周围围着的军士退下,只留下他们几人,又面色有些诧异的又问道;“易贤侄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石邑,还和赵军纠缠在一起呢?” 说完季辛紧紧的盯着赵信的神色,生怕错过他任何的表情变动。 赵信却面色一滞,目光中透出了几丝悲愤,愤然道;“将军你有所不知,我本奉大王之名跟随门者令鼓忌将军从灵寿押送粮草前去丹丘关,路上却遇到了赵狗的骑兵。一阵混战下我军不敌,鼓将军战死,兄弟们战死的战死,被俘的被俘,我仗着本事好些才大难不死的逃了出来,被那赵狗一路追赶,这才前来投奔。” 说道这里赵信话声有些哽咽,忽然跪下身来,悲声泣道;“整整五百二十个兄弟,都死在了赵狗的剑下,还请将军怜悯,借我一千骑兵,我定要斩杀这些狗贼替我兄弟报仇。” 季辛见他表情毫无矫做之像,满脸的悲愤也不似作伪,身上也是一身的血迹斑斓,这才全信。连忙上前扶起赵信,声音也随之悲伤道;“易贤侄请放心,赵狗欠我们中山人的账,早晚有一天老夫会和他们一笔一笔算回,兄弟们的血绝不会白流的。” 说道这里季辛语气一顿,又叹气道;“只是石邑全城兵力不过一万六千,骑兵只有不足千人,若是出城迎战中了赵军的埋伏,恐怕......” 季辛不再说话,只是看着赵信,意思却是不言而喻。赵信却悲声拗道:“请将军相信卑职,卑职定不会辜负您的信任,我若不能取胜,就拿我的头颅谢罪。” 季辛却摇了摇头,面色苦闷,长叹了一声道;“贤侄,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只是我身为一军主将,一城之守,凡事皆要以大局为重,不能意气用事。如今我中山危在旦夕,赵国大军朝夕即至。只有守住石邑才能扼住赵军北进的咽喉,才能保住我中山国运气数呀!” “你既为我中山禁卫军官,就当识得大体,知道事情有轻重缓急,相比较与中山的命运,我们的生死有何足道哉。” 说道这里季辛满脸的正气凛然,神色坚毅,就连赵信看了也不由暗中对他生出佩服之心。 面上却仍然装作挣扎犹豫神色,“痛苦”许久才闭目咬牙道;“好,我听将军你的,这比血债我先记下了,晚上我易迁必十倍百倍偿还给赵狗,若违此誓,我易迁誓不为人!” 话声才落,季辛就忍不住拍掌喝彩道;“好,好志气,好豪气,这才是我中山好男儿。” 重重的拍了拍赵信的肩头,沉声道;“贤侄今日不妨去好好休息下,如今你回灵寿已经无甚意义,不如留在马邑助我杀赵狗如何?我麾下一千骑兵,各个都是中山好儿郎,正缺一名骑军将领,你先担当如何。” 赵信心中一喜,却装出泪零涕流的样子感动道;“谢将军收留,卑职一定不负你所托。” 季辛哈哈一笑,又拍了拍他的肩头,面色颇有感慨之意,忽然想起了什么,又向他指着旁边那名清瘦的中年男子介绍道;“都忘记给你介绍了,这是我石邑军中副将,聂盖将军,算起来算你父亲的平辈之交,也是你的叔父。” 赵信心想果然是他,忙一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聂将军。” ”不必多礼。”聂盖笑着将他扶起,又看向季辛道;“反正左右无事,不如我送易贤侄去客舍歇息如何?也当是尽尽地主之谊,免得人家笑话我们石邑不懂待客之道。” 赵信听出了聂盖话中暗含的嘲讽之意,心中暗笑,心想这两人果然不合,难怪司马喜要借他的手杀季辛,想来也是知道这点。就看刚刚季辛与自己一番交谈,聂盖居然闭嘴一语未发,其不满情绪已毫不掩饰。 季辛却仿佛未察觉出聂盖的不满情绪,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那就有劳你了。” ...... “贤侄身手当真不错,我看在我中山国同辈人之中恐怕无人能及了吧。” 慢行在石邑街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闲话,聂盖倒是对赵信的身手颇有兴趣。 赵信心中汗颜,心意这就算“无人能及”了呀,那只能说明你们的水平太低了点,像自己这样的在赵军中比比皆是。不过话说这几个月来自己苦练箭术和马术,倒是进步飞速,毕竟射箭最重要的明目静心,马术最重要的是身轻体健,而这两点正是赵信修炼的本经阴符七术中最擅长的。 至于刚刚在城下表演的神乎其来的箭术,无非是张昕他们配合自己做的一场戏,自己只需要装模作样的一阵乱射,他们就自觉的惨叫落马。 “将军夸奖了,尚迁所擅的不过是雕虫小技,真正做大事的应该像将军和季将军一样,统领千军万马驰骋疆场,这才是男人应该向往的生活。” 聂盖xx哈哈一笑,道;“你倒是志气不小,不过这样也好,年轻人嘛,终究要有些远大志向。” 又随意聊了会,赵信却忽然停下了步子,聂盖不解的回头望向他,赵信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将军吗,我已有大半日没有吃东西了,能不能先进去饱餐一顿。” 聂盖脸色露出了一丝不耐,他之所以愿意送赵信,并非有心与这个易迁亲近,无非就是想找个借口离季辛远远的。要知道他虽为副将,在城中却是处处听季辛号令,毫无自主之权。季辛为人确实爱兵如子,但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强势!过于强势!在他手下为副职无疑是最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他从不会和你商量半点事情,凡事都是自己一言决定。碰到如此之人,xx的苦闷和怨气自认也在所难免。 聂盖面上却仍然笑盈@满面,笑道;“原来如此,这倒是我的疏忽了,委屈了贤侄。这个点街上的酒肆早已关门,要不然这样,你随我去寒舍,我唤家人准备些酒菜为贤侄接风,如何?” 赵信面露歉意,道;“如此叨唠了。” 第五十三章 浑水摸鱼(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聂盖说的寒舍,其实一点都不“寒”,相反,倒是富丽堂皇的很。 整个聂府占地极广,园林、回廊、水塘一应俱全,下人和家仆恭敬知礼,一看就受精心的调教。饶是赵信见惯了邯郸的繁华,见到聂府的奢华也是目瞪口呆,绝对想不到在中山国的一个小城中,竟会有如此奢华的府邸。 聂盖见赵信一副吃惊的样子,心中很是得意。他本就是中山大族聂家的少主,一直都喜欢奢华的生活,即便是赶赴石邑这种偏远之地赴任也不改习惯,带着大笔的钱财和家仆一同赴任。 聂盖的铺张奢华自然为季辛不喜。有别于出身大族的聂盖,季辛出身贫寒,完全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点点积攒军功才爬到今天的位子。 但凡出身有别,寒门子弟和豪门子弟多为不合,季辛和聂盖自然也不会例外。 季辛为石邑守将多年,在城中威望极高,说句诛心的话,若是中山王和季辛闹翻了,城中的百姓和士卒会选择跟谁走,这还是个大大的问号呢。 正是有鉴于此,所以中山王易尚才在相邦司马喜的建议下,将中山大族聂家的少主聂盖派到了石邑,让聂盖担任季辛的副手,以此作为对季辛的牵制。 只可惜聂盖来了石邑整整两年,却撼动不了季辛在城中如日中天的威望,只是靠着司马喜的帮助才团结了一批对季辛心怀不满的将领和官员,但论实力仍然远远不及季辛。 所以聂盖在城中素来十分低调,军政之事上也绝少和季辛起争持。并非不想,而是没有胜利的把握的情况下,索性隐藏锋芒,暂时韬光养晦。 季辛这人是个典型的草根将军,生性豪爽不喜勾心斗角之事。他虽然不喜欢聂盖,可见他如此知情识趣不来干扰自己行事,所以对他面子上的客气还是做到了。 二人就这样不咸不淡的共事了二年多,倒也相安无事,惟独在前日两人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几乎撕破了嘴脸。 起因是因为城内的一名校尉因为去青楼寻欢,为了一名妓@女与一富商子弟争风吃醋大打出手,酒醉出手不知轻重下竟失手将对方打死。待酒醒后吓出了一身冷汗,连忙跑回军营中躲了起来。 自己的儿子被活活打死,那富商自然不肯善罢甘休,纠集一伙族人冲到军营门口,哭着喊着要找到凶手为自己儿子报仇。那校尉起初还能忍耐,待几天过去见那家人仍然堵在军营门口苦痛怒骂,被骂的火头起来,抄起大刀就出营一阵砍杀,竟连伤了三条人命。 季辛得知消息后雷霆大怒。此时正是非常时期,应当城内上下齐心协力才能共度难关,却发生了这种事情,他焉能不怒。于是亲自带着人马冲入军营中将那名校尉抓了起来,说要按照律法以命偿命。 偏偏这个校尉又是聂盖手下最为得力和器重的一名校尉,平日与他走得极近。如今这名校尉出事了,他若是置之不理的话,失去一名左臂右膀是小,恐怕那些暗中投靠他的人也会因此寒心而离他远去。 所以聂盖一反常态,不再沉默寡言,而是站出来高声对季辛的处罚提出了异意。理由是大战将临,临阵斩杀大将于士气不利,况且这校尉虽然混蛋,但多年积功也足以抵消死罪。 季辛却是不许,两人在议事时大吵了起来,最后季辛运用主将的身份强行处决了这名校尉。这让聂盖大失颜面,同时也让两人的矛盾公开激烈化了。所以这些日聂盖才对季辛冷言相加,平时能不见面尽量避而不见。 两国交战,尚未开杀,一方就已经出现了将帅不合之相,着实不是什么吉兆。 当然,这些赵信都并不知情,只不过他靠着自己敏锐的觉察力,已经从今晚季辛和聂盖二人的神情言语中感觉出了浓浓的火药味,这让他心中着实欢喜。 聂盖和赵信两人在厅中坐下没多久,下人就将备好的酒菜纷纷端了上来。聂盖站起身子,笑盈盈的给赵信满上一杯酒,笑道;“贤侄尝尝这酒,可有什么不同。” 赵信依言端起酒杯,见酒液清澈,还未入口鼻中便一阵醇香扑鼻,忍不住轻轻一抿,只觉得香醇绵厚,韵味十足,忍不住叫了声好。 “如何,这酒可还好?”聂盖笑着又为他斟上一杯酒。 “要知道这酒可是藏了十年的御酒,有钱也不一定买的道的,今日见贤侄来了开心,所以老夫也跟着挥霍一回。” 赵信听他说得言之凿凿,可见他神态对这酒却是并不怎么放在心上,上座许久连一口都未喝过。可见这酒对他来说根本就是寻常至极的东西,还亏他好意思如此一番做作。 至于聂盖想要结好他的意图,赵信心中已经猜得**不离十了。聂盖无非就是看中他被委为骑军统领一职,想要结好他将他收为己用,以此为自己对抗季辛权势的筹码。 赵信却并没有继续喝酒,而是将酒杯放下,筷子一动也未动,只是看着聂盖不声不响。 聂盖被他直愣愣的看着,眉头不由一皱,心中着实有些不悦,便放下酒壶直言道;“你可是有什么话要说,但说无妨。” “我在想将军你每日锦衣玉食,可曾忘记了托付。”赵信径直望向聂盖,忽然说道。 聂盖身躯一震,脸色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看着赵信许久才缓缓说道;“你是君上派来的?君上可有什么吩咐?” 赵信摸着酒杯,故作不满的哼了一声,道;“君上有何吩咐,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聂盖嘴角抽动,神情却是十分难看,叹了口气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的,季辛在石邑苦心经营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又岂是我那么容易扳倒的。君上深得大王宠幸,国中大小事务皆绝于他一人之口,可不同样也对石邑鞭长莫及吗?我苦心经营了两年,如今好不容易才拉拢起股势力,若是冒然出击,恐怕会被季辛警觉后连根拔起,那就得不偿失了!” 赵信面色沉了下去,心中虽然暗喜,脸上却佯装出怒色。他早就猜测既然中山王下达的密诏中对这个聂盖如此信任,那此人必和季辛貌合神离,是中山王在石邑部下的一枚棋子,故而出言相诈,一试便试出了聂盖是相邦司马喜的人。 这个司马喜呀司马喜,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明明大敌当前,却仍在中山国上串下跳,党同伐异,这样无异于自毁长城,端是如此愚蠢的人。 “这是大王给将军你下的密诏,还请将军过目。”赵信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掏出黄绸,弯下腰双手呈上,一副恭敬的模样。 聂盖急忙伸手接过,举过头顶口称谢恩,随即打开一看,脸色顿时大变。 “这真的是王上的意思?” 聂盖阴沉着脸,目光阴霾着紧紧的盯着赵信,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些蛛丝马迹。 赵信却神色依旧,只是沉声纠正道;“不止是王上,同样也是君上的意思。” 聂盖背负着手,面色深沉,来回踱步思虑半响,终于停下身来恨恨道;“君上怎么会如此沉不住气。此举无疑是火中取栗,极为冒险。如今赵国大军进攻在即,我们却在这种时候对季辛下手,不论有没有得手,城中的防御力量必然会因为内乱而大大削弱。石邑一失,则中山国门户大开。” “古人云: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若是中山国都不在了,君上他即便权势滔天又能如何?” 第五十四章 浑水摸鱼(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心想你问的好,自己也很费解司马喜为何如何卖力的自掘坟墓,看来只能用这个家伙的智商太低来解释了。 心中虽然这么想的,嘴上却是要胡诌的让聂盖相信才行。 于是向前一步,目中精光暴涨,低沉着声说道;“君上的意思是王上虽然不喜季辛,却对他甚为器重,平日里任君上如何出言相劝,都不肯对他下手。如今赵国大军逼近,王上每日在宫中惶惶不安,稍有点风吹草动就紧张异常,这个时候正巧又有郎中令爰骞被人杀死在家中,王上雷霆大怒下君上正好借机发挥。此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至于中山国的安危,将军大可放心,君王已经言明,齐王已经答应如果赵军大举进攻,齐国大军必然从河南发起攻势,联合魏楚强势进行调停。到时候我们中山最多割让点土地城池,但却能除掉君上的心腹大患,这也是比划算的买卖。” 聂盖闻言目露喜色,道;“此话当真?齐国真的答应了介入调停?” “千真万确。” “这是君上特意嘱咐我跟将军提到的,君上知将军顾虑较多,恐怕下不了手,所以让我转告将军这些,以免有后顾之忧。” 聂盖连连点头道:“正是如此,如此就好,我还担心君上为了能除去季辛要不顾任何代价。” 忽然又想到什么,眼神有些狐疑的看着赵信道;“你当真是如对季辛说的那样,半路遭遇了赵军全军覆没,就你一人得以幸免?” 赵信目光中露出了悲意,声音哽咽着说道;“确实如此,不过我们并不是去丹丘关运送粮草的,而是来石邑助将军你拿下季辛的,毕竟我们是禁卫军,拿着王诏也是名正言顺。可没想到半路遇见了赵国巡骑,鼓将军知我马术好些,就让我带着诏书先走,他自己则带着兄弟们留下拖延赵军,最后全部战死。” 聂盖也只是随口一问,心中到并没怎么怀疑,毕竟赵信手中拿着千真万确的王诏,季辛又确认了他是易移的儿子易尚,如此那还会有什么问题。 顺口安慰了几句仍“悲伤不已”的赵信,又说道;“只是现在你们禁卫军没了,我在城中虽然有不少追随者,但却还不够撼动季辛的势力,这当如何是好。” 赵信望着他手中的诏书,有些不信的说道;“有王诏在也不行吗?” “还不够。”聂盖叹了口气, “你毕竟久在灵寿,对石邑的情况不太了解。说句诛心的话,这石邑季辛的一句话,绝对比王上一道轻飘飘的诏书要管用的多。除非季辛有必死的理由,否则我很难说动众将听从我的号令。” 赵信眼中闪过了一丝笑意,旋即又恢复了如常神色,沉声道;“那我们就为他找个必死的理由如何?” “什么理由?”聂盖有些的奇怪的望向赵信问道。 “王上在诏书上不是写了吗,勾结赵人,图谋不轨。” 聂盖还以为赵信能有什么高明的主意,却没想到还是老调重弹,晒然道;“贤侄恐怕想的太简单了些,这只是说说而已,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 说完顿了顿,又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说道;“依我对君上的了解,恐怕连爰骞的死也是在他意料中的吧,否则爰骞怎么可能死的那么巧,死的那么及时。” 赵信笑了笑,却也不解释,接着说道;“将军你恐怕没有听懂我的意思,若是要让城中大小官员相信季辛谋反,那肯定很难。可若是让城内的愚民百姓相信,这倒是容易办到。只需遣些善于长舌之人在坊间四处散播谣言,说季辛将要举城降赵,已经在某日某时在何处地方和赵主父谈好条件。说的有鼻子有眼些,这样更容易让百姓相信。” 聂盖面露露出狐疑之色,犹豫的说道:“这样有什么用,就算那些愚民传的再厉害,也动摇不了季辛的半点实力呀。” 赵信却自信满满的说道;“将军可别小看了民心,自古圣贤有曰;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民心一物足以让统治者跌落深渊。说一次两次别人会不信,可说了十遍百边、千遍万遍,当你身边所有的人都在纷纷相传,就由不得你不信了。所谓三人成虎,谎话说的多了,自然也就成真话了。” “将军试想一下,如果满城皆在传季辛将要投敌献城,他将如何自处?” 聂盖哈哈一笑,有些幸灾乐祸的说道;“那样他必然会暴跳如雷,派人四处查找谁在传留言,不过只怕那时候全城的百姓都在说,他如何能抓的过来。” 言罢聂盖眼中满是笑意的看着赵信,啧啧称奇道;“没想到你小小年纪,不但武功了得,连计谋都如此高超,果然是英雄出少年。这次若是得手,日后我见到大王,一定在他面前好好的为你邀功。你大可放心,我聂盖这个人够义气,绝不会吞掉你的功劳的,今后你我兄弟二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决不食言。” 赵信“虎躯一震”,脸上满是感动之情,弯下身去深深礼道;“谢聂将军如此厚爱,我易迁此生心甘情愿效命于将军的麾下,绝无二心。今后将军你叫我向东我就向东,让我去死我就去死,若违此言,叫我易迁万箭穿心,不得好死!” 心中却是好笑,心想恐怕你是见不到你的大王了,见到阎王倒是很有可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和那个死鬼易迁去吧。 你们自去地下风流快活,小爷就不奉陪了。 果然不出所料,才短短三日的时间,石邑城内的谣言就已经满天飞起。有人说季辛已经密会赵主父,谈妥了投降条件,就等赵国大军一到就开城投降,向赵主父献上石邑;也有人说季辛对中山王心怀不满,打算据城自立,自己称王;更也有人说季辛丧心病狂,打算屠尽城内所有白狄族人,只留下剩余百姓,以此取悦赵国。 种种流言蜚语遍布市井,一个个都说的有鼻子有眼,甚至连时间地点都一应俱全,说的人一个个都信誓旦旦的保证是自己心眼所见,没有半点作假。虽然各种谣言各不相同,但目标无疑都指向季辛一人。 这些谣言很快就传入军中,竟连城中上层也开始知悉,却没有人敢告诉季辛本人。一连几日季辛领军巡视时都觉得军士和百姓看向自己的眼神怪怪的,自己每次迎着望去他们又慌慌张张的避开目光,彷佛心中有鬼。军中例会时城中的将领官员也大多不发一言,而是眼神闪烁,有种说不出来的味道。 季辛心中奇怪,便抓来自己的亲兵询问,一番逼问下才知道自己已经如此被人诋毁成这样了,顿时怒不可遏。 季辛本就是火爆脾气,心中藏不住心事,当晚在军前例会上就大发雷霆,一边破口大骂小人卑鄙一边澄清自己。可这些落在有心人眼中,却像极了身份暴露后的气急败坏,心中愈加怀疑真如谣言所传。 季辛见一众手下大多眼神闪躲,又一言不发,心中虽然恼火万分却也无可奈何。正无计可施的情况下,新加入军中的易移却站出来提议道:“如今城内流言四起,我恐怕是赵国的奸细为了扰乱我中山军心故意所为。非常之时当用非常手段,此时将军应该全城大锁,将胆敢散布谣言的人抓起来一律斩首,以此震慑那些宵小之徒,也能让民众安心,不再相信谣言。” 季辛病急乱投医之下,闻之顿时大喜,深以为然,连忙口称及是。于是下令军中派出精锐入民间和军营中搜索,抓捕的人无须审问,直接斩首。 随着几百颗人头的落地,石邑城内果然迅速平静了下来,只是城中百姓和军中士卒皆面带惶惶之色,熟人碰面也只是眼色对接打个招呼,一个个都低头匆匆赶路。 全城一片肃杀之色,唯有赵信心中得意万分。他此刻正悠闲先的躺在聂盖府中的草坪上,嘴中叼着草根,摸了摸已经有些胡茬的下颌,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起风了,好戏就要上演了。” 第五十五章 浑水摸鱼(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清晨的阳光映在暗青色的城墙石砖上时,远处的天边却卷起了漫天烟尘。 原野的尽头,悠长的号角声“呜呜”响起,伴随着马蹄踏下如雷鸣般的轰鸣声,黑压压的乌云从天边缓缓涌出,一眼望不到尽头。 石邑城头上,预警的钟声被疯狂的敲响,大批的中山甲士纷纷涌上城头,一个个紧张的握着长戟,满脸惶恐的从跺墙望着城外黑压压一片望不到头的骑兵。 高大的城楼上,季辛一众将领望着远处声势浩大的赵国骑兵,人人皆脸色低沉。 赵军丝毫没有隐藏他们的实力,整整四万骑兵,大半个赵国的精锐,毫无保留的呈现在中山军的眼前。 城外旌旗蔽空,号角震天,大批的骑兵纷纷向两旁退去,一支齐整的骑兵队伍从中中军缓缓涌出。 终于,象征着中军主将的大麾被竖了起来,瞬间,四万赵军皆拔剑在手,振臂狂呼;“万岁。” 声音如同炸雷般响彻云际,如同潮水般此即彼伏,惊起了林中的飞鸟,扑腾离树在空中一阵乱叫,飞快的从石邑城头掠过。 跺墙后紧握着武器的中山士卒们面如灰土,他们中很多人是第一次上战场,见到如此骇人的气势,许多人都双脚都忍不住颤抖了起来。 城楼上,聂盖脸色紧绷,声音有些发颤的说道;“赵主父来了。” 其实聂盖说的完全是废话,所有人都已经心知肚明,可是在听着“赵主父”三个字时候仍然忍不住心中一颤。 季辛心一直沉了下去。他虽然是中山国名将,却也从来没有碰到过如此庞大的骑兵。要知道在赵国,骑兵可是新宠,选拔极其严格,故而精贵无比,这么大手笔一次性几乎将所有的骑兵都调到石邑城下,也当真是赵雍看得起自己, 如此看来石邑已经是赵雍志在必得之物,也是攻打灵寿、消灭中山国的必经之路。 沉默了许久,季辛才移动了下已经有些僵硬的身子,回过身来缓缓说道;“我们先下去吧,今天赵军不会进攻的,他们没有携带任何的攻城器械,摆出如此架势无非就是想让我军心寒,自乱阵脚,我们切不可上他们的当。” 话声还未落下,忽然间赵军中涌出一支骑兵,飞快的脱离了中军朝着石邑直冲而来。 “赵军要攻城了。”一名将领惊慌失措的说道。“快放箭,快放箭呀。” 季辛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那将领这才恍然醒悟,连忙闭上了嘴。 季辛这才回过头,沉着脸大声下令道;“准备放箭。” 城头上的中山士卒纷纷张弓搭箭,满脸紧张的看着越来越近的赵国骑兵。 二箭地。 一箭半地。 一箭地。 最先的那名骑兵已经冲入弓箭的最大射程内了。 季辛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心想赵雍你竟然如此轻视我,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放箭!” 伴随着怒吼着,一阵箭雨射出,眼看就要将最先的一名骑兵射成了筛子,异变却突然生起。 几乎是箭羽射出的同一时间,那名骑兵猛的一拉缰绳,战马长嘶一声掉转了方向,飞驰左向。随后密密麻麻的箭雨钉在了地上,当真是间不容发。马上的骑士飞快的拔出了长弓,抽箭、搭箭、射出,动作流畅至极,几乎没有半点停滞。 只听见城墙上一声惨叫响起,一名探出头观望的中山士卒面门中箭,惨叫着从高高的城墙上跌了下来,顿时摔成了肉泥。 要知道城下仰射城上,要远比自上而下射下要难上许多,可这名赵军骑兵却轻松的做到了,其箭术之精湛,马术之娴熟,实在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地步。可看其装束,竟然只是赵军中一名寻常的骑卒。 中山军还未从震撼中缓过神来,随后冲至的百余名骑兵也已经呼啸着杀到,各自间隔数十步,成散兵阵型。口中呜呜一阵乱叫,张弓与城楼上的中山军展开对射。 骑兵移动速度极快,城上的士卒瞄准射出后,往往总是差了一个马位,即便射中,马上的骑士也靠着精湛的骑术闪身避开。而他们的回射却总能带来中山军的伤亡,几乎是箭无虚发,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下城墙。 身后的赵军大营中响起了一阵雷鸣般的轰鸣欢呼声,间夹着对中山军的奚落嘲笑声。城头上的中山将领们则面红耳赤,羞愧难当,胆小些的中山士卒们已经停止了放箭,只是躲在跺墙后头也不敢伸出。 赵军无疑是通过这种**裸的挑衅,借此来打击赵军的士气。毫无疑问,这一队骑兵都是主父精心挑选出来的赵军中精锐中的精锐,靠着出众的骑术和箭术耀武扬威。 季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脸色难看至极,强压下心中的狂怒,咬着牙缓缓说道;“传我军令,不得擅自还击,除非赵军攻城,否则原地躲避待命。” “诺。” 季辛的军令很快被传达了下去,已经吓破了胆子的士卒们正好求之不得,任由赵军在城下挑衅,却无人敢出头迎击。 赵国骑兵在城下叫嚣了半天,见中山军无人敢迎战,一阵哄笑之后才调马回营。 赵军的讥笑之声对季辛来说无疑是十分刺耳,在城头上铁青着脸紧咬着牙关,但却又是无可奈何。 “将军,请准我率部出城迎击。”赵信趁机上前一步,“满脸悲愤”的大声说道。 季辛闭目深深的吸了口气,猛的睁开眼睛道;“不可,赵雍的用意很明显,就是想激怒我们,如果我们上当的话请不是正中了他的下怀。” 赵信咬牙切齿,面色悲痛的捶胸悲道;“赵军辱我中山太甚,难道我们就只能忍气吞声吗?” 季辛长叹口气,目光望向远处,神色复杂的说道;“如今敌强我弱,也唯有忍让之计了。唯有坚守城池以待外援,我们中山才有一线生机。” ……. 就在季辛远望的同时,赵国大军中,赵雍也正眯着眼睛望向远处的石邑城头,想着心事许久才说道:“赵信那小子当真是这么说的?” 一旁的张昕飞快的与李维对视了一下,连忙低头恭敬的说道:“回主父,赵校尉临行前确实是这么吩咐我等的。他让我们回营报于主父您,请主父您大军压境,又让我们耐心等到七日,他必会想办法为我赵军谋夺石邑。” “那你们觉得赵信此言是否可信?” 这回换到李维鼓起勇气说道;“主父,卑职以为此事绝难办到,校尉若是做到自然是奇功一件,若是没有做到,倒也情有可原。” 赵雍哈哈一笑,眯眼道;“你到挺帮他的,先替他把话说满,这样无论成否都有个回转余地。” 李维见这点小居心被主父给识破了,不由面色一窘,尴尬一笑便不敢再乱说话了。 赵雍倒是没怪罪他的意思,只是望向远处的石邑,面露笑意的说道;“这小子,胆子倒是极大,像极了我年轻的时候,就是手下的功夫怎么样,可别是只会说大话夸夸其谈的胚货。这次居然指挥到我头上了,我先不和你一般计较,今日便是第七日,我且看你有何能耐。” 第五十六章 浑水摸鱼(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国大军压境,石邑城内自然一片紧张,全城已经实行了军管,满城备战。 季辛匆匆布置城防后,便在城守府紧急召来了军前会议,商讨如何迎敌之法。 因为军务繁忙,季辛到成了最后一个到达会议的人。匆匆赶到会场,见众人望向自己的目光与往日有些不同,却也来不及多想,只是坐下便开口说道;“今日召集大家来所为何事,恐怕大家心中都已经清楚,我也不多费口舌了。” “如今国难当头,正是需要我们上下团结御敌,所谓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群策群力,有什么好的主意都说出来听听。今日无论说什么,都算他无罪。” 话音落下半天,却不见有人开口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季辛环视四周,面色有些难看,只好沉声又说道;”既然大家都不愿意开口,那我就先说说我的。” “如今赵军远道来袭,骑兵虽然势锐,却不善于攻城战。我观赵雍这次炫耀武力的的成分多于实际用处,或者根本无心取石邑,否则为何如此不智,只带骑兵就来攻我。就算他的骑兵再是厉害,总不能以为靠着骑兵就能打下石邑吧。” 话声刚落,却听见座下传来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冷哼声,“季将军所言有失偏颇吧,难不成赵雍他兴师动众,却只是为了在我城下炫耀下武力?你不觉得这个原因十分可笑吗?别人会不会这么做我不知道,可是赵雍他是什么人,我想恐怕在座各位没有不会不知道吧,你们觉得他可能会犯这么低级的失误吗?” 季辛紧紧盯着聂盖,摸不透他为何一反常态的逃出来直接挑衅自己的权威。当下冷笑着说道;“那依你之见,赵雍这么做是何居心?” 聂盖却冷哼一声,语气冷冷道;“赵雍打的什么主意,我想没有人会比将军你更清楚了,你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季辛一愣,旋即明白了聂盖话中的意思。顿时大怒,霍得站了起来,怒目瞪向聂盖,吼道;“你什么意思,难不成怀疑我和赵雍有所勾结?” 聂盖冷笑不止,道;“有没有你心中还不清楚吗,我就不信了会有如此巧合,前几日城内还盛传你要献城投赵,如今赵雍就带着大军杀到了城下,却无一点攻城的准备。你不觉得这一切太巧合了吗?” 季辛强压下怒火,沉声说道:“随你怎么诬陷,我季辛行得正,不惧流言。一身光明磊落,何时怕过你们这些小人中伤。” “小人?小人也比你卖国求荣、背叛祖宗来得强。” 说到这里聂盖忽然端起杯子,往地上重重一砸,只见厅外传来一片刀剑格斗声和惨叫声。随即数百名持刀甲士涌了进来,刀刃相对,将一众人团团围住。而数名将尉迅速脱离季辛,站在了聂盖身旁,显然是他的党羽。 季辛面色阴沉,目光中透出了几分杀气,厉声道;”好你个聂盖,你的狼子野心终于按耐不住了,今日是想要兵变夺权吗?“ 聂盖这两年来一直忍气吞声,仰季辛的鼻息为生,今日终于得以翻身,心中倒是极为畅快。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怎么了季辛,你也知道大势已去的滋味了吗?念在你我共事多年的情分上,只要你束手就擒,我今日便饶你不死。” 季辛却犹在冷笑不止,脸色非但不惧,反而嘴角露出了几分笑意。 “聂盖呀聂盖,你自以为聪明,却愚不可及。你这点小聪明以为就能对付的了我吗?告诉你,石邑是我经营十几年的地盘,这界面上的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耳目。你收买我亲卫,私藏甲士在厅外,以为我会一无所知吗?你未免太小看我季辛了!” 聂盖见季辛脸色着定,不像是诈言,心中顿时“咯噔”一声,暗叫不好,连忙下令道;“动手。” 还未待他的三百死士动手,厅外却已经冲进来近千名持戟甲士,领队的正是季辛手下的猛将剧布。这些甲士与他的死士混战为一团,不到片刻就将死士杀戮殆尽,反而将聂盖一数人团团围了起来,却也不立即进攻。 季辛面露得色,笑着说道;“怎么样聂盖,现在换我说了,你若弃械投降的话,我念在多年旧情的份上还能饶你性命。否则乱戟之下,恐怕你想留全尸都难。” 一旁的剧布举起了大刀,狞笑着走上前说道;“将军何必和这等小人多言,待我砍下他的狗头一了百了。” 聂盖面色狼狈,见大势已去不禁神色惶惶,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了赵信交给他的王诏,高举起来大声说道;“我有王诏在手。” “奉大王之命,季辛勾结赵人意欲谋反,人人得而诛之。你们若是不奉命行事,视同谋反,当株族灭门、”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愕然,就连剧布也停住了脚步,手中的刀也缓缓放下,望着季辛,面色有些犹豫。 聂盖则趁机高声道;“剧校尉,季辛阴谋叛乱,我奉王命诛之,你若肯倒戈一击,我不但不追究你的责任,而且会在大王那为你邀功。你若执迷不悟,仍然与叛贼为伍,将来大王追究起来必然难逃灭族之祸。 季辛脸色大变,见剧布面色犹豫便急声说道;”一派胡言,你何时来的王诏,定你是自己矫诏行事,剧布你不要听他胡言,你在我麾下多年,难道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吗?“ 这话果然有效,剧布又举起了刀,重新望向聂盖,目露凶光。 聂盖高举诏书,急声说道;“我所言千真万确,绝无虚言,手中的正是大王亲笔诏书,有玺印为证。” 季辛大声说道;“放屁,定你是伪造的诏书,你口口声声说大王交给你的,可有人为证?” “有。”聂盖急忙指着赵信,对他大声说道;“易贤侄,快告诉大家,是你将诏书交给我的,是大王和相邦大人亲口下令的。” 大厅中一直静到极点,众人的目光齐齐望向赵信,或者说是他们认为的易迁,虽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赵信摸了摸下颌,却苦笑着说道;“聂将军,这玩笑可开大了,这所谓的诏书我连见都没有见过,何来亲手交给你之说。我与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自问没有得罪过你,你老为何临死前想要拉我下水?” 待听完赵信的一番话,聂盖只觉得手脚冰凉。一阵眩晕传来,好不容易定住了身子,望向赵信面目可怖的凄厉吼道;”易迁,你为何害我?为何害我?我要将你碎尸万段!“ 说完挥着佩剑就朝赵信扑去,一旁早已等得不耐烦的季辛面色一沉,低声怒吼道;”动手。“ 剧布大刀一挥,千余甲士齐喝向前,顿时将聂盖刺了个透心凉,身子被架在了半空。犹自挣扎了几下,终于瞪大着眼睛不甘的断了气。 季辛见聂盖死透了,这才放下心来,又转身望向赵信,目光中满是敌意,缓缓沉声道;“易迁,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不要告诉我你是被他冤枉的,你我都是聪明人人,就不要绕弯子了。” 赵信扬了扬眉头,面上仍然是淡淡的微笑,面不改色道;”那将军想要我给你什么样的解释呢?” 季辛面色阴晴不定,紧紧的盯着赵信说道;“告诉我,你究竟是何人?” 赵信哈哈一笑,见季辛已经开始怀疑他的身份了,索性直言道;“既然季将军想听真话,那我就窸窣告知。我并非易迁,而是主父麾下羽林军校尉赵信,这个答案季将军可否满意?” 季辛到没想到赵信会如此坦诚的说出自己的身份,不由一愣,旋即沉下脸来,声音中带着几分怒气说道;“这么说聂盖的事情完全是受你挑唆的,你是想让我们内部乱起来好给你们赵国制造可趁之机,可对?” 赵信笑了笑,负手笑道;“对,也不对,算你对一半吧。” 季辛见赵信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目中杀机顿现,霍然拔剑怒目相向。 “赵信,你好大的胆子,你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第五十七章 浑水摸鱼(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几乎是话声落下的瞬间,剧布所率的甲士移步齐声呼喝,长戟瞬间布成一个密不通风的圆阵,将中央的赵信围了个水泄不通,只待一声令下,便要乱戟将赵信刺死。远处的高地也布满了弓箭手,一个个长弓拉满,箭头直指赵信。 这就是战场和江湖的不同,一个人武艺就算再高,单枪匹马面对军阵时也是必死无疑,即便以王诩之能,也绝对不敢掠大军兵锋。 赵信却傲然仰头,丝毫不见慌乱,嘴角仍然是那淡淡的笑容,看上去永远是那么从容,永远是那么自信,仿佛一切尽在掌控之间。 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这便是鬼谷门中的修心之术。一个人的失败往往是因为自身犯的错误,这才被敌人有机可乘,而当你慌乱的时候,便是你最容易犯错误、最容易被被人所趁之时。 冷静,远远比任何智慧都来的有效。 而赵信现在做的,就是努力的让自己冷静,脸色依旧从容,脑海中却在飞快的转动着,想着将要如何化解这个看似必死的困局。 季辛望着人群中的赵信,心中有些犹豫,却终于下了决心,高举起的手臂正要挥下,就要将赵信立毙当场。却忽然见赵信仰天哈哈大笑起来,笑的前仆后仰,好不开心,仿佛看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事情一般,眼泪都快要笑出来了。 季辛又犹豫了下,终究还是缓缓放下手臂,惊疑不定的喝道;“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赵信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狂笑,抚这胸口喘着气笑着说道:”我笑我赵信一生最怕孤单,没想到上路之后还有这么多人相拥而来;我笑诸位冷眼旁观,却不知道自己死期将临。“ “你我早晚皆为死人,我赵信不过先行一步去黄泉之下探探风,好恭贺各位大驾来临。我一命换上这么多条命,实在划算,划算至极。” 词语一出,众将皆是面色一变。季辛却重重的一声冷哼,冷笑道;“你如果想说赵雍会为你报仇的话,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我季辛虽然不才,却也有自信能在赵军面前守住城池。赵国骑兵就算再精锐,也只是骑兵而已,攻城轮不到他们做主。除非赵雍想和我拼人命,用士卒的尸体堆上这石邑城头,否则奈何不了我的。” 赵信哈哈一笑,道;“好大的口气,就凭你们城内的这么点粮草?” 这次轮到季辛面色大变,粮草不足的事情他一直瞒着将士,严格封锁消息,连副将聂盖都不得而知,就是怕因为此时而动摇了军心,却不知道这个赵信从哪里得知的。 果然,一众部将皆面露惊色,一名老将甚至忍不住开口问道;“将军,城内当真粮草不足了?” 季辛却是不答,只是冷笑看着赵信,道;“任你花言巧语乱我军心,今日也难逃一死。” “是吗?”赵信不急反笑,笑着指着已经僵卧在地上的聂盖尸体,指着他手中仍然不甘心紧紧抓住的王诏,道;“你们难道真的以为聂盖手中的王诏是假的吗?” “我告诉你,那是千真万确的中山王诏令,是我带着人马半路袭击鼓忌截下的。季辛,你们的中山王确实要聂盖杀你,他的爱将爰骞在城中被人刺杀,相邦司马喜说是你所为,聂盖他所奉的不过是王诏而已,你却抗旨违命,聚下作乱。我且问你,即便你们能守住石邑,光凭这罪名中山王和司马喜又怎么可能会放过你们,你们早晚都是要死的,和我有何区别。” 季辛瞪大眼睛,直直等着聂盖尸身握着的王诏,快步上前夺了下来,待打开一开玺印丝毫不差,顿时呆若木鸡,半响才回过神来,嘴中喃喃说道;“不可能的,王上怎么会如此待我,他虽然不喜欢我,可也说过我是中山的顶梁支柱呀,说过永远不会怀疑我的呀,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赵信却不依不饶,仍然继续说道;“怎么不可能?季将军,你一生忠心耿耿效忠中山王,可他何时曾公平待你。如今中山国君伶臣昏,奸臣当道,这样的国家焉有不亡的道理?你一生保他易氏的江山,可那易尚是如何对你?你可知道,就在灵寿城内,你府中老少整整一百二十口人,已经被司马喜悉数抄斩!” 季辛听到最后一句时如同雷击,瞬间面如死灰,死死的盯着赵信,嘴唇微微颤抖。忽然张嘴惨叫一声,顿时晕厥了过去,一旁的部将亲兵急忙上前搀扶住。 赵信在一旁看得心中一阵紧张,心想这老小子可别一下子撑不住死了,那样可就要拉上自己陪葬了。 幸好季辛只是急火攻心,没多久就悠悠的醒转了过来,连忙推开扶着自己的部众,挣扎着站起来直望着赵信,颤声说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这一刻,赵信眼前的季辛不再是那个总是自信满满的季辛了,而是一个满脸哀求的看着自己的老人。季辛愣愣的看着赵信,眼中满是祈求之色,无疑希望赵信能亲口告诉他这不是真的。 赵信却狠下心来点了点头。虽然他也很同情这个老人,但显然自己的小命更为重要些。况且他确实从易移那里得到的消息,季辛的家人确实已经遭了灭门之祸。 季辛猛的拔出佩剑,泪水涌出,仰天狂叫道;“易尚,我对你忠心耿耿,你为何杀我老母!杀我妻子!杀我满门!” 猛的挥剑朝地上砖石砍去,巨大的力量让剑身瞬间断裂,也让季辛反不住身躯朝后一倾,被众人扶住。 季辛悲呛涕流,老泪纵横的悲声道;“男儿保家卫国,保家卫国,我一生卫国,却连家都保全不住。母亲生我养我,含辛茹苦将我带大,妻子敬我爱我,为我孝敬老母生育儿女。如今都因我惨死,我堂堂七尺男儿,还有何面目活在这世上。” 说完大叫一声,就要拔剑自刎,却被一旁早有警觉的剧布一把夺下,将剑狠狠的甩在了地方,满脸悲愤的大声吼道;“将军,大王刻薄寡恩,如此对我们,对将军你,真是让人寒心无比!这样的国家,这样的大王,我们保他做甚!不如你带着我们反了,杀回灵寿,将那奸相千刀万剐,也好一报心中之气!” 季辛身躯一震,猛然站了起来,眼中有燃起了斗志。忽然又泄气摇头叹道;“不可能的,我们绝杀不回灵寿,我不能连累兄弟们陪我一起死。” “还有一条出路。”忽然一个声音传来,众人皆将目光转过,齐齐看着赵信。 赵信脸色仍然是淡淡的笑容,无比自信的说道;“还有一条出路,活路!就是不知季将军愿意不愿意带兄弟们走上这条路了!” 季辛缓缓的抬起了头,望着赵信,他心知肚明赵信说的“那条路”是什么路,可是却没有开口回绝,只是静静的看着赵信,任由他朗声说道。 “季将军你抗旨不尊,对易尚来说无异于谋逆。叛逆是何下场,恐怕不用我多言你也知晓了吧。如今外有强兵,内有忧患,别说你区区一座石邑,就连中山国都已经朝不保夕,倾覆是早晚的事情,你们即便在这苦苦支撑,也不过是徒劳无功。” 季辛只是看着赵信,却未说话,赵信却已经猜出了他心中所想,又说道;“我知道季将军你在想什么,你是在想齐国会像以往一样通过向赵国施压,以此来保存中山国是吗?我可以明确的告诉你,齐国非但不会出兵,而且已经和我们赵国达成了协议。他自去取宋国,我们赵国则取中山,两国互不干涉。” 第五十八章 浑水摸鱼(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一语落下,满堂皆是沉默,一众将尉的脸上大多神色黯然,面露惶惶之色。 齐国的态度对中山国而言,无疑是至关重要的。要知道中山国国小势微,物产并不丰富,即便是全盛时期也远远不是庞大赵国的对手。它之所以能够在赵国的压迫之下顽强的屹立百年,多半是因为有了齐国的鼎力支持。 中山缺粮,则齐国送粮。中山缺少铁器甲胄,则齐国运送兵甲而来。而中山国则成为了齐国牵制赵国的强大盟友,成为了埋在赵国心腹之间的一颗大钉子,羁绊住了赵国南下称霸中原的步伐,同时也为齐国解除了后顾之忧,一心谋夺中原霸权。 二国各取所需,互为盟友,好几次赵国都差点将中山国消灭,都是齐国在旁强势干涉,这才将中山国从灭亡的边缘拉了回来。同样,中山国亡于魏文侯之手后,也是赖齐国的鼎力支持,才再度中兴了起来。 若是强齐一日不肯放弃中山这颗牵制的赵国的棋子,那中山就不会这么轻易的被赵国吞并。毕竟齐赵的军事实力也就在伯仲之间,赵国虽然略略领先,但论到国力雄厚,则远远不及齐国。齐国若是誓保中山国,那赵国未必能如意吞下这块肥肉。 可若是齐国放弃了中山国这枚棋子,那中山国的国运可想而知了。尤其是现在赵国国势正如日中天,正在大步的赶超秦齐二强,将楚魏韩燕四国远远甩在身后。 沉默了许久,季辛终于扭动了僵硬的脖子,缓缓问道;“赵信,你可没骗我?” 赵信抱拳深深一躬身,挺起身来正色道:“季将军请相信我,我既然敢孤身入城,以命相搏,自然是有所持的。赵信虽然人微言轻,却也很是爱惜自己的性命,若非有所依仗,我岂会如此行事。” 季辛又是一阵沉默,才张口说道;“说吧,赵雍开出的条件是什么?” 赵信拱手道;“季将军,我敬你是个难得的英雄,所以不出言相欺。我实话告诉你,这次孤身前来石邑,是我自己临时起意的,事先并未请示主父。但我绝对可以向你担保,依主父的心胸和气魄,他绝对会善待城中军士和平民的,就连诸位的职位,我也敢保证一如既往。” 剧布冷哼一声,张开嘴大声说道;“一如既往?你可知道老子的手上沾了多少赵人的血,没有千儿也有八百。你在看看在座的各位,有谁手上没有赵人的血债。如今我们还有城可依仗,可如果归降了赵国,那就成了人家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他日若是仇人寻上门来,我们岂不是束手就擒!” “剧都尉此言差矣。” 赵信信誓旦旦的说道:“主父何人也?五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其胸有包藏宇宙之机,吐冲天之志。主父若是连这点恩怨过节都放不下,他又凭何立信天下。” “哼。”剧布又哼道,“你小子说的好听,你们中原人来向来视我们这些戎狄异族为洪水猛兽,我白狄族人若是投你赵国,焉知赵人会对我们有何苛刻对待。” “哈哈哈哈。”赵信仰天大笑,剧布先是一愣,旋即怒气上涌,睁着铜铃大的眼睛狠狠等着赵信,怒道;“你小子笑什么,别激怒了老子,一刀砍了你这个小白脸。” “我笑你四目蔽塞愚不可及,笑你们中山国人闭门自守不知天下大势。我主父胡服骑射,穿着胡人的衣裳,向胡人们学习他们弓马骑射之术,哪来的华夷之分?楼烦与我赵国世代仇敌,林胡扰我边境百年有余,如今楼烦王和林胡王俱已率部归顺我赵国,待之与寻常赵人无任何分别。” “再看我赵国朝堂之上,相邦肥义出生鲜虞肥氏,论起来还是你们白狄的同族中人;重臣楼烦如今为秦国相邦,楼烦族人出身;云中郡守屠谷第、中军大将稽胡楚、石虎、信期,哪一个不是位高权重,大军在手,你可曾见过主父对何人起了猜忌之心?如今我大赵胡华一家,早已经不分彼此,又何来你说的苛刻对待。” 剧布表情显然一愣,回过头去愕然望着季辛。身边的诸人也是表情各异,皆神色复杂的望着季辛。 原来自赵国强盛后,对中山国进行了全面的封锁,将中山与诸国的交往窸窣切断,国内也严禁与中山国私通货物交往。所以中山国这几年来闭关锁国,浑浑噩噩,浑然不知外界变化。上层为了同仇敌忾与赵国为战,自然将赵国对待胡人的宽容政策刻意隐瞒,也只有季辛这样的高层才会对外有些了解。 见剧布一众人皆望向自己,季辛神色犹豫,最终还是缓缓点头。 赵信见季辛已经有了降赵之心,心中顿时大宽,现在要做的只是说服这些将尉们,这便简单了许多。 又趁热打铁道;“如今中山弹丸小国,地不过百里,兵不过十万,国小民寡,粮草断绝,外无强援,内生动乱。而我赵国国强兵盛,带甲百万,雄踞北地。魏燕韩依附于赵,强齐惧怕赵国兵锋不敢与之为敌,即便是赫赫秦国,也要昂主父鼻息,被逼以相邦委我赵人。” “诸位若是据城死守,最多撑不过十日,待我赵国攻城步卒赶到之时,也就是石邑城破之日。若是城破,主父必会将俘虏迁往边远的寒苦之地以充人口,石邑城内尚有十万军民,诸位就忍心为了这可笑的愚忠,置他们于险地?” 言罢赵信便不再多说,只是径直望向季辛。长舒了口气,心想该说的都已经说了,至于如何断绝,就看季辛怎么想了。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寂,人人皆是神色紧张的看向季辛,紧张的不发一言。原本持戟对着赵信的中山士卒们相互对望,皆悄悄的将戟头低下。 季辛脸露复杂神色,目光从众人的脸上缓缓扫过,却已经赵信的一番话已经打动了这些人,即便自己一意孤行,也未必能力挽狂澜。 正如赵信所言,拒守城池无异于死路一条,与其让满城的人受累,倒不如顺应天意,就此归顺赵国。况且自己的家人皆死于昏君奸相之手,这样刻薄寡恩、忘恩负义的中山国,还有什么值得自己留恋的。 想到此处,季辛手中的长剑霍然扔下,闭目长叹道;“罢了,如今昏君临朝,奸相当道,是天要亡我中山国,非战之过。只希望主父能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善待我满城子民,善待我白狄族人,若非如此,我季辛就算化为厉鬼,也绝不会放过你赵信的!” 赵信深吸一口气,深深一躬声,长声道;“季将军请放心,我赵信若有愧于诸位,他日必遭五雷轰顶、乱箭穿心。” “诸位请将后续事务托付于我,我自会与主父谈妥。” ps:一点心里话:不知不觉都写了这么多章了,呵呵,原本还担心战国的历史太过生冷,而且又不是热门的穿越小说,会不被大家待见,现在看来还不算太差。其实江南本身是个战国迷,赵国迷,或者说赵武灵王控。 大家不难从书中看出我对赵武灵王的仰慕之情~他和项羽一样,是个悲情英雄,所以我会尽量尊重历史,将真实的赵武灵王,还有形形色色的各类战国风云人物还原在书中。当然,既然是架空历史小说,历史的主线肯定是会发生改变的,我要做的就是融入历史,架空历史,写一部有些相似,又大相庭径的战国史。 最后厚颜再求点收藏,红票,点击~~ 第五十九章 浑水摸鱼(十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城外数里外尘土飞扬,赵国大军正在热火朝天的扎营立寨。城门一里处,数千名赵国精骑在石虎的率领下正上马持弓警戒,防止中山军突然冲出偷袭。 事实上主父的小心谨慎完全是多余的,石邑城小兵寡,兵不过万余而且绝大多数都是临时招募的新卒。守城尚可一用,若是带出城外与赵国骑兵交战,这无疑是自寻死路。 要知道骑兵的优势就在于机动力和攻击力,一支缺乏重装的步兵在野外与骑兵对战,那只会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轻步兵薄弱的甲胄根本无法阻挡骑兵的利箭,而骑兵的高速机动性完全可以消去步兵孱弱的反击。 真正能与赵国精骑一战的步卒,想来也只有秦国那拥有更远程杀伤力弩兵相辅的虎狼之师,以及魏国那闻名遐迩的“武卒”重步兵军团,齐国技高胆大的技击之士。 才不到短短半日的时间,石邑城内以及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城外的赵军却浑然不知。 此刻赵雍正在一众将军们的簇拥下骑马绕石邑一圈,探查四周的地形。 这是赵雍的习惯,每逢作战,他必然亲自巡视地形,做到了然于胸中,这样才能以不变应万变。石邑的攻取战自然也不例外。 赵雍高居马上,立于城外高地。迎面而来的阳光有些刺眼,眯着眼望着不远处的石邑,许久才缓缓说道;“章儿的步卒什么时候可以赶到?” 韩胜微微欠身,回答道;“我已经和大公子言明,让他尽快赶到石邑,只是因为河间的步卒尚未赶到,攻城器械的搬运也十分缓慢,所以才有所延迟。大公子来信说最多七日,他将带一批五万人先行赶到。” 韩胜是主父身边统领羽林禁卫的郎中令,书信诏书的来往自然由他负责。 “七日。”赵雍低头沉吟片刻,抬头断然道;“派人告诉章儿,三天,我只给他三天的时间,让他能带多少人来就带多少人来,只要快。” “诺。”韩胜躬身领命,“我这就去令御史草拟诏令。” 说完转身掉马抽鞭离去,倒也雷厉风行,像足了主父行事风格。事实上这些由主父亲手提拔上来的将军们,一个个都耳濡目染,也随着主父的风格行事。 身后的赵希催马上前,勒马与主父并肩,道;“主父,如今中山已在您的掌握之中,为何还要如此心急?三天的时间,公子即便能带人赶到,器械也必然不足。” 赵希素来与赵章交好,又是宗室子弟,故而出言替赵章说话。 赵雍面色却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兵贵神速,我们需尽快拿下中山,以免其他几国借题发挥。虽说齐国已经默许我们吞并中山,但想来齐王是不会介意暗地里给我们多增加些麻烦的。还有魏王那个老家伙,他可不是个息事宁人的主,秦太后想来也不介意让我赵国深陷中山,无力插足他们秦国的事物。” “战事一旦拖久,中原很可能产生不可预料的变故。所以我们必须速战速决,尽快吞下中山,造成既成事实,让列国无话可说。” “主父高见,末将自叹不如。”赵希一拱手,心悦诚服的说道。 “只是仓促带来步卒,攻城器械笨重,想来搬运不便。若是我军在石邑下受挫,恐会影响士气。” 赵雍却笑了笑,望向不远处的石邑,道;“赵信这个小子,虽然有些少年轻狂,但办事向来还算稳重。他既然说有办法能让石邑不攻自破,那即便言过于实,想来城内也必会生出动乱。如今我赵军大军压境,已让石邑十万军民胆寒,再稍微施加压力,赵信在城内行事必然也顺利许多。” 赵希哈哈一笑,道;“主父您倒是很看重这个小子呀,他夸下海口说七日夺城,今日已经第七日了,你倒也不怪罪他,反而处处维护。要是换了我们敢乱立军令状,就算人头能保住,恐怕要有受不少皮肉之苦。唉,主父你的偏心真是让末将又妒忌有羡慕呀!” “胡说八道。”赵雍笑骂道;“我何曾偏心过了。” “只不过这个小子资质是块美玉,却未经雕琢,若是悉心培养,将来必是我赵国的一员智将,定能成为何儿的股肱良辅。” 言罢又哈哈一笑,道:“至于妒忌你到完全没有必要,他既然立下军令状,完成不了的话我自会让他吃点苦头的,少不了几十军鞭的伺候。这小子聪明倒是十足,但终究年纪太小了些,身上的傲气太重,需要多加敲打磨练下。” 身后的数将一听赵信有苦头吃了,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一个个都满脸的幸灾乐祸,不过却没什么恶意。 正如韩胜之前和赵信所说的一样,军中风气异于别处,散发着浓烈的胡地豪迈之风。凭的是真本事,靠的是硬功夫,接纳一个人和排斥一个人同样简单。赵信通过这数月的表现,已经获得了大部分人的接纳,除了石虎对他仍然有些冷面外,其他的将军们对这个后辈倒是不再刁难,将他当为了自己人纳入了圈子。 赵雍见天色已经不早,便扬鞭一抽,掉转马身道;“好了,回去吧。” 回到营中后,赵雍巡视了一番新扎的营地,心中颇为满意。正欲回帐中时,却忽然听见赵军中预警的号角声吹响,满营赵军迅速放下手头事,上马各自归位。赵雍面色一动,却依旧沉着,立刻催马带着一众人风驰电掣的赶回中军。 “何事?”赵雍迫不及待的问道传令兵。 “回主父,城门处动静极大,石将军恐城内的中山军开门出击,故而预警报之。” 历来攻城战中,城门都是最容易被突破的防线,所以赵军围城后,城内的中山军便将城门处用巨石檑木堵住,以防止赵军从此处突入城中。凡事有利有弊,既然堵住了城门,自然出城迎战也十分困难,需要将这些木石搬开,动静自然不小。 “知道了。”赵雍点了点头,神色看不出喜怒,只是凝神望向城门处,若有所思。 “赵希、牛翦、稽胡楚。” “在”。身后三将上前大声领命。 “你们三人各自回军,遇事自行决断。” “诺。”三将迅速掉转马头,飞快回营,赵雍则亲领禁卫,吩咐韩胜留守中军,他自己则驰向远处与石虎部会和。 “有何动静?”赵雍勒马上前与石虎并肩停住,转头问道。 “主父无须担心。”石虎哈哈笑道;“只要中山小儿敢冲出城来,我必然将他们全部歼灭,如果放走一人,我石虎提头来见。” 赵雍瞪了他一眼,沉声道;“小心有诈。” 话音刚落,石邑笨重的城门却“吱吱呀呀”声中缓缓开启,首当其中正对着城门处的赵军迅速备战,摆出了一副冲锋阵势,准备迎接出城作战的中山大军。 却不料半天却不见有大军冲出,只是半掩着城门,不知城内守军何意。赵雍面色紧起,心中却有些犹豫,考虑要不要趁机率军冲入城中,可又担心城内守军有诈。 正在思虑时,城中却驶出一骑,缓缓朝赵军冲来。正在凝神戒备的赵军士卒迅速举弓瞄准,就待主父下令便乱箭射去,要将来人万箭穿心。 待赵雍看清了来人,口中忍不住暗骂一句,举起手高声令道;“解除警戒,不准出击。” 数千赵军得令后速度放下弓箭,只是拉紧缰绳,等待主父下一步命令。 第六十章 浑水摸鱼(十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正兴冲冲冲出来的赵信见对面赵军如此大的阵势迎接自己,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止住战马,不敢再动半点,唯恐被不分明白的赵军意外射杀了,那就成了天大的笑话了。 幸好主父已经认出了他,下令解除戒备,与石虎出列位于军前。赵信这才放下心来,又催马迎了上去。 “主父。”赵信停马欢喜的叫道,脸上洋溢着的欢喜之情倒是发自内心。 “你小子,不声不响的给我弄出这么大的事情来了。”赵雍笑着一鞭迎头抽了过去,赵信则笑嘻嘻的闪身避开。 “说吧,这次你又有什么惊喜告诉我,别又只是惊不是喜。” 赵信嘿嘿一笑,笑道:“主父放心,这次绝对是喜,而且是大喜。” 赵雍扬了扬眉,面露喜色,哈哈笑道;“真的假的,说来听听,好事我便赏你,若是坏事的话任你滑头,也逃不了一顿鞭子。” “季辛已经听从我的劝告,答应举城投降了。” 赵雍见赵信只身出城,心中多少已经猜到了。只是如今听到赵信亲口说出,到底还是情不自禁的露出喜色,笑道;“确实是好消息,来,跟我说说详细经过。” 赵信也不隐瞒,将前后经过一五一十的跟主父细细说道。待听到赵信信口雌黄的唬得聂盖听从他的主意聚众兵变时,赵雍忍不住看了赵信一眼,心中微微有些不安的想道;此子小小年纪,心思就如此慎密,做事滴水不漏,即便是自己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娴熟。如此人物,将来若是不肯屈居何儿之下,起了异心的话倒也是件麻烦事。 又看了赵信一眼,见他仍然面露得色,眉飞色舞的继续说道自己在石邑中如何大智大勇的经历,那模样哪里还有半点心计,到似足了一个在外有了出息的儿子回家向父亲炫耀邀功。 赵雍不禁哑然失笑,刚刚升起的一点警戒之心也随之烟消雨散了,心中暗笑自己多心了。赵信毕竟还是孩子,即便再出色也是个自己身边的孩子,自己向来待他亲近,他在不知不觉中也对自己产生了崇拜和依赖,像足了父子。赵雍一生阅人无数,早已看出了赵信这人心气虽高,却极重情义,自己若厚待于他,他绝不会做出有损于自己的事情。 待回邯郸后,不如让赵信多于何儿亲近亲近,两人年岁相仿,也都是聪明人,要是能成为知己好友倒是一桩好事。赵雍心中暗暗想道。 赵信仍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的说道,满脸的眉飞色舞,浑然没有察觉到主父心中所想。他只是见主父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专心的听着自己说起在城中的得意事情。 半天才说完,赵信咂了咂有些干的嘴唇,眼露馋意的望向主父腰间的酒囊。主父见之笑了笑,解下腰间的酒蘘扔去,赵信连忙接过,大口的喝了起来, 这酒囊中盛的可不是一般的酒水,而是草原上闻名遐迩的马奶酒,自古便有记载,草原人是“马逐水草,人仰潼酪”。而主父喝的正是林胡王进贡而来的马奶酒,是林胡族人精心制作的,多次蒸酿,酒味醇厚,奶香四溢,是为酒中上品,寻常人绝难喝道,所以赵信才趁机向主父讨要。 一口气喝了小半袋,抬头见主父并没有看着自己,而是凝神思虑的样子,赵信便使了个心眼,悄悄的将酒囊放入了马鞍上的袋中。 这时赵雍眼神已经递来,待看见赵信一副偷偷摸摸的样子,不由好笑道;“你既然喜欢喝,一会去找韩胜拿些就是了,偷偷摸摸的做什么。” 赵信嘿嘿的尴尬笑了笑,挠了挠头谢了恩。 赵雍笑着望向石虎道;“你看看这个小子,刚来的时候滴酒不沾,现在被你们带成了个小酒鬼,连我的主意也敢打,当真胆大妄为。” 待笑过后,赵雍回过身来正色道;“那你的意思是季辛已经说服了全城,准备归降我赵国?” 赵信忙点头道;“正是。” “全城一万六千甲士,登籍在册子民九万八千,季将军愿意举城降赵。” 赵雍满意的点了点头,“你倒是立了大功一件。” 赵信笑了笑,打趣道:“其实最大的功臣不是我,而是灵寿的那个司马喜,若不是他倒施逆行,逼的季辛无路可走,我们赵国也不会白白捡了这么大一个便宜。如此说来主父你将来要是俘了他,到应该对他论功行赏了。” 赵雍却只是笑了笑,并未接话,神色若有所思,仿佛牵动了心中之事。又转开话题笑道;“你这次智勇双全,立此大功。说吧,想要什么封赏,寡人一并满足你。” 赵信脸色的笑容却渐渐消退,沉吟了一会,却低头正色道;“主父,我不要什么封赏,我小小年纪你就让我当了羽林校尉一职,这已经是极大的赏赐了,我不敢再要什么官职,只想向你求个恩典。” 赵雍见他面色有异,奇道:“说来听听,只要不太过分的,我都一并准了。” “我父亲和舅父在朝中为官,位居高位。我虽未接触过朝中之事,却也知道朝堂险恶,权利倾轧残酷,别看现在风光无限,稍有不慎便是高高坠下。我父亲是心高气傲之人,心中有着读飘天文学开一面。” 赵雍闻言看了赵信一眼,叹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极其孝顺的孩子,现在我倒是有些羡慕你父亲赵颌了,生出了这么好的儿子。好了,你的要求我准了,只要你父亲和舅父不是犯了什么谋逆大罪,其他我一律免除刑罚,如此你可满意?” 赵信顿时大喜,急忙行礼道;“多谢主父。” 赵雍哈哈一笑,道;“无须谢我,要谢谢你自己,这是你自己努力换来的恩典。” 抬头又看了看已经一空的石邑城墙,又问道;“如今石邑守城将士何在?” 赵信忙说道;“都在城中军营集结,季辛他们正在那里维持局面。中山军已经放下了武器,正准备接受我赵军的收编。” 赵雍点了点头,“做的好,你随我前去受降。” 赵信见主父挥鞭欲走,顿时愕然,急忙拦马横在主父马前,惊道;“主父,你要亲自前去?” 赵雍一提马缰,目光横过。“有何不可?” “这……”赵信一时语噎,愣了一会才呐呐说道;“如今城中新降,军心不稳,难免会有死忠中山国的死士存在,若是不长眼万一伤了主父你……” “主父若是真想入城的话,不如先派一员大将领兵入城,接掌各处防务后在入城受降,这样可好?” 一旁的石虎也上前一步,赞同道;“主父,你身份尊崇,此等小事不易犯险,不如让我先入城为你打点,这样稳妥些吧。” 赵雍却笑着摇了摇头,看着赵信道;“赵信,我且问你,你觉得季辛可是真心归降?” “十足真心,绝无诡计。”赵信拱手自信道。 “那变成了,我们数千铁骑共同入城,还担心什么?难不成我赵雍在你们眼里就如此脆弱的不堪一击?” “可是……”赵信仍然面色犹豫的支支吾吾道,想要劝阻主父行险。 赵雍提马哈哈一笑,长声道;“没有什么可是的,如今石邑新降,正是人心不稳之时。我若大张旗鼓才肯入城,这样必然会被中山人看轻。若是轻骑前往的话,足以显示我泱泱大赵的胸襟气魄,要知道如今这些中山之民,寡人早已经将他们看成了寡人的子民。” 言罢一抽鞭,一马当先冲去。赵信和石虎相视一望,皆是面露无奈,只好也随着挥鞭赶上。 第六十一章 浑水摸鱼(十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也不待通传中军,赵国五千铁骑已经风驰电掣的冲入石邑城中。赵雍更是一马当先,冲在队伍的最前列,石虎和赵信恐主父有所闪失,便催马疾行紧随其后。 此时石城守军已经放弃了所有的戒备,全军回缩大营,放下武器整队等待赵军收编。而城内居民俱已得到消息,皆闭门不敢外出。偌大的个石邑,竟如同鬼蜮一般,大街上空荡荡的,任由赵军轻骑一路驰骋。 赵军虽是仓促入城,队列却丝毫不乱,疾行中骑士们皆单手控马,左手持弓,警惕着望着街两边的房顶楼上,唯恐中了中山军的埋伏。 赵雍并未分兵去占领城内的各处要地,而是集中兵力直扑中山大营,毕竟那里才是整个石邑的中枢所在。若是控制了季辛等人,中山军即便有反悔之意也折腾不起什么风浪。 城内大营之中,一万六千多名中山士兵已经放下兵器,脱下铠甲,按照队序乱哄哄的排成方阵。军官们也各怀心思,对部下也懒得去约束了,任由他们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军阵前列,季辛面无表情的站在最前,身后站满了他的部将,整个石邑算得上数的军将皆以到场,人人神色各异,却都出奇默契的保持了安静。 身后传来的议论声纷杂不断,还间杂着几声刺耳的“叛徒、无耻。”剧布猛地回过头,怒目瞪向身后,想要找出是谁说的,却只看见一片鄙夷的目光。 毕竟中山国立国数百年,白狄族人自立于北地,几经兴衰才创下如今基业。寻常的士卒百姓是不会懂的中山国已经大势已去、朝夕不保,他们只是凭直觉认为是季辛出卖了他们,出卖了石邑,出卖了中山。 原本城中军民敬他,拥护他,是因为他总是能带领白狄族人在赵军一次次的进攻中强撑下来,中山国能在赵雍的强压之下残喘延续十几年,季辛无疑是功不可没的。 但就是这么一位白狄族的英雄,如今却要带着大军举城归降赵国,而且还是耻辱的未战先降,这让任何一名中山国人都难以接受的。所以他们虽然面对军令时选择了服从,可内心仍然是十分不齿这种行径。 季辛对这些咒骂却充耳不闻,此刻他只是专心的看着远处,等待着前来接纳他们的赵人。家人的惨死已让他万念俱灰,如今他唯一放不下的也只有石邑这座他曾经苦心经营了十几年的城池,他觉得他有义务给这些拥戴他的子民一个妥善的安置。 既然中山国这艘小船已要沉没,那不如在沉没之前令上大船,以避风雨。 至于那些漫骂他的话,他又何须放在心上。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荣辱对自己来说根本就毫无意义。 街角的尽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季信身后一名眼尖的将尉探头望去,惊道;“赵军来了。” 话声才刚落,赵国骑兵就已经从街角的尽头瞬间涌出,大片的黑色潮流迅速的填充满了所有人的视野。赵军赤红色的战旗迎风飞扬,端是触目惊心。 五千铁骑转瞬皆至,直扑中山大军方阵,却丝毫不见减速的迹象,反而不停的加速,竟是冲锋阵型。 中山将士皆面露惧色,如今他们已经解除了装备,赤手空拳的面对冲狂而来的赵军铁骑,那无疑是与等死无异。 赵军铁骑越冲越快,马蹄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近,近的前排的中山士兵甚至可以感觉到马鼻中大声呼出的热气。前排的中山士兵面对着迎面冲来的高头大马,满脸都是恐惧之色,拼命的朝后方挤去,却已经来不及了,只好眼睁睁的看着战马径直的朝着自己撞来。 就在战马快要撞上时,异变却突然产生,最前排的赵国骑兵就在这间不容发的空隙间,猛然跳转马头。大军迅速分为两列,犹如水银泻地般在中山军阵前分为两半,分朝左右疾驰而去,随即勒马,将中山军阵围了起来。 气氛一直紧张到了极点,几乎所有的中山将士都静若寒蝉,紧紧的盯着身前正持弓警戒满脸杀气的赵军士卒,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唯恐惊动了赵军引来杀身之祸。 唯有季辛仍是面色依旧,又见一人在一众赵将的簇拥下迎了出来,脸色微微一变。 只见这名赵将身长八尺,龙颜鸟喙,广鬓虬髯,面黑有光,双目锐利无比,望之不敢与之对视,任谁见之都会心生凛然。 季辛虽未见过赵雍,但仍从赵雍那独一无二的气质上仍然能感觉出这定是赵雍,那个传说中的赵主父。若非如此,这天下有谁能有如此咄咄让人不敢望之的气势。 季辛上前一步,来到主父的马前,躬身弯下腰来低声说道;“降将季辛,参见主父。” “平身。”赵雍高居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季辛。见季辛面无表情,就连双目也是看不出喜怒,只是低着个头不多发一言。 “你就是季辛?”赵雍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这个曾经的对手,忽然笑道;“你就是那个曾经多次阻挡过寡人于城下的季辛?” “正是。”季辛直起身子,面色平静的说道。 “好一员老而弥坚的老将。”赵雍眯起眼睛,慨然赞道。 “易尚能得将军,实乃是中山之幸,中山能残存至今日,多半是将军之功。今日虽降,实为保存族人性命,并非一己之私。” 说道此处赵雍翻身下马,伸手重重的按在季辛犹在颤抖的肩膀上了,面带真诚的沉声道;“将军于国,于民,已然无愧!” 季辛鼻尖一阵酸苦,泪水几乎涌出,心中委实感动。想他戎马一生,为中山国效命三十余年,每战必身先士卒,好几次都几乎死在战场之上,最终还是靠着自己的机灵和幸运捡回了性命。当年中山攻燕,是他冲的最前,一口气攻下燕国七座城池,威震北地。赵国雄起后,也是他力挽狂澜,扼守石邑阻赵军主力北上,这才让中山国避免了亡国之祸。 可他一生对中山忠心耿耿,却换来了如此凄凉的下场。 满门皆丧,独剩他一人存活。他为中山鞠躬尽瘁所得,却还抵不上赵雍一句肯定的话来的重要。 此刻季辛终于明白了,赵雍为何能称雄天下,令诸侯皆惧。能得此英雄为王,实乃赵国之幸,天下之幸! 季辛深深拜倒,哽咽道;“谢主父之言,罪臣无以为报,唯有一拜。” 季辛从怀中掏出一段布帛递上道;“这是石邑登籍在册的民户、壮丁,兵器和粮草我已令人封在库中,请主父接管。” 又指着身后正瞪大眼睛看着赵雍的剧布说道:“这是我部下最为勇武的都尉剧布,他追随我十年,生性耿直,为人忠厚,又天生神力,是名难得的虎将。虽为白狄族人,却也一条响当当的汉子,主父你若能用则用,不能用的话就赐他个衣锦还乡。” “这是我帐下都尉宜勇,生性谨慎,行事稳重,虽无大才,却擅长守城,我之所以能长守住石邑,有一半是他的功劳。” “这是校尉尤戚,他是工匠出身,掌管的也是城中兵器城匠之职,主父若需匠师,大可找他。” “这是......” 季辛指着身后十几名将尉,一个个以此为赵雍详细介绍,每个人的品性和所长皆一一道来,唯恐错过一个。赵雍也不打断他,只是微笑着随着他的介绍一一望向众人,待他介绍完一个,便颔首接受那人的拜见。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赵信却隐隐察觉出了不妥,他看季辛尽心为主父介绍每人,到似足了托孤之意。心中不由担心了起来,担心季辛已经萌生了轻生之念。 想到此处赵信不由焦急起了起来,却又无计可施,只好瞪大着眼睛看着主父,想找机会跟他说明此事。可是主父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异样,只是专心的听着季辛说话。 le 第六十二章 浑水摸鱼(十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待季辛说完,赵雍微笑着的目光从众将脸上掠过,却停在了昂首站立的剧布身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你就是那以勇武称雄于中山的剧布?” 剧布起初还面露傲色,做出一副对赵雍一副不与理睬的样子。听到赵雍这么一说,却忍不住好奇问道;“你认的我?” 赵雍晒然一笑,道;“这个自然,不止认的,还亲眼见过两次呢。不过可惜都是沙场为敌时,死在你手上的都是我赵国的大好儿郎。” 剧布听到此处不由重重一哼,昂起头来傲然道;“如今我人就在这里,你若是要为手下报仇的话大可以取了我头颅去,我剧布要是皱一皱眉就不是好汉。” 赵雍哈哈大笑道;“我要你头颅做甚,拿来当夜壶都嫌大了。我赵雍一生最爱三物,烈酒、宝马、勇士,其中勇士是我最爱之物。当初你我是敌非友,战场上兵戎相见又岂可做数,如今你已为赵将,我赵雍自然以国士相待。” 剧布仍然面露不羁,大声哼道;“说得好听,我可是白狄人,你就算用我也是时刻防备着。这样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赐我百金,我就此卸甲归田,让我做个富家翁怎么样?” 说道这里,几乎所有的人都静了下来,只是望着主父,看他如何回答。毕竟此事关乎着所有人的前途和命运。 主父却不答,面色凛然,只是挥鞭指向身后喝道;“凡胡人者,上前一步。” 五千赵军中一阵喧哗,近半的骑兵出列,就连大将石虎也赫然在列,皆高举着长弓,口中“呜呜”做响。 赵雍哈哈一笑,道;“看见没,这就是我给你们的答案,我赵军骑兵中,胡族出身的过了半数,我麾下大将中,胡将占据了近半。我的相国,我的太傅,皆是胡人,你且问问他们,我可曾对胡人有所偏见?” “这个答案你可满意?” 剧布面上虽然还一副不服气的样子,心中却已经信了大半,闻此也只是轻轻“哼”了一声,闭口不再多说。赵雍见此也不强求,毕竟在几个时辰前他们还是中山人,一心想着如何抵御赵军的侵略,如今能做到这样已属十分不易。 在赵信等人的陪同下,赵雍登上营前点将台,目光虎视台下的中山士兵,深吸一口气大声说道;“中山国的士兵们,我是赵国主父赵雍,也将是你们新的统帅,你们虽然未必认得我,但一定都听过我的名字。” 军中顿时鸦雀无声,所有的人都怔怔的望着赵雍,想听着他要说什么。 “几百年来中山和赵国就像北方的两条饿狼,为了生存彼此攻击者,相互撕咬着。只为了这贫瘠的土地,粗劣的食物,两个同样敬重勇士的国家彼此成为死敌。” “而在富庶的中原,那里的花花世界却由一群脑满肠肥的中原人占据着。他们贪婪、愚蠢、卑鄙、无耻!上马不能弯弓,下马不能挥剑,只会吟诗作赋,听着靡靡之音,却不懂得对勇士的尊敬。就是这样一群蛀虫们,却享受着上天赐予他们的最肥美的土地和数不尽的财富,而我们这些寒苦之地出生的勇士们,却为了争夺粗劣的食物彼此厮杀着,你们说这公平不公平?” “不公平,不公平。”所有的赵军士兵都高举起手臂,疯狂的高呼着。赵军的狂热也旋即感染了中山降卒,许许多多的人也随之挥起了手臂,高声随之喊了起来。 “白狄族的勇士们,我赵雍今天就要成为你们统帅,结束我们北人之间长达数百年的厮杀和战斗,带着你们踏过太行,踏过大河,带领着你们去征服一个个富庶的国家。那里堆积如山的财富将会属于你们,而你们需要做的仅仅是向我付出忠诚,让我看到你们白狄人的勇敢和坚韧吧。” “我向你们每一个人承诺,你们将得到你们应该得到的一切,你们父母妻子将因为你们的勇敢而过上富足的生活。” 赵雍无疑是个天生的统帅,一个天生的王者,他能在顷刻之间便让一支原本对他敌意十足的军队陷入对他的疯狂崇拜,他能靠着人格的魅力让过去的敌人心甘情愿的匍匐在他脚下亲吻。在他的人生信条中,从来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以做到的,只有他想做和不想去的区别。 赵雍的一番话,不但成功的解除了中山人对赵人的排斥和敌视,也让着一万六千人中的大多数成为了他的拥护者。用不了多久,这些中山人就会将赵雍的话传遍整个中山,他们的亲族朋友很快就会被他那充满诱惑的口号说打动。 只要你足够的勇敢,你将在赵国获得想要的一切! 赵信并没有食言,主父很快为他兑现了他曾承诺过的一切。随后入城的赵国大军只是接管了防务,丝毫不见扰民。主父当众承诺,中山降军若是不愿从军,则放他们各自为家,愿意继续留在军中效命的,则打乱编入了随后赶到的赵军步卒中。那些随着季辛归降的中山将领,都一一保持了原有军职,带着各自的旧部等待赵军的收编。 至于季辛,更是被主父当众亲自拜为将军,爵封子爵,仍为石邑城守,统领旧部。但出人意料的是季辛却推辞了封赏,不愿接受一切军职。 见季辛如此推却,赵雍脸色不由沉了下来,沉声道;“季将军如此推诿,可是对中山小王尚未死心?” 季辛却惨淡一笑,面色凄惨道;“主父您多心了,只是老朽满门皆死于非命,如今须发尽白,人生已经了然无趣。还望主父能体谅我的苦衷,放我离城自行离去。罪臣季辛不敢要任何封赏,只望主父你能善待我手下的这些儿郎们,如此老朽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赵雍却不说话,只是看着季辛,脸色看不出喜怒,许久才缓缓说道:“季将军你的意思是心伤家人惨死,无心留念军中,可对?” “正是。” “如果寡人告诉你,你并非遭遇灭门之祸,如此可有回转的余地,让你答应为我效命?” 季辛一愣,却听不懂赵雍话中的意思,正欲开口询问,却见赵军军中一骑飞快驰来,马背上却横放着一个麻袋。 那骑兵驰至主父面前,猛然提缰勒马,将马背上的麻袋抛下地。 “启禀主父,人已送到。” 那地上的麻袋竟在地上动弹了起来,挣扎着站了起露出了头,竟是一名被五花大绑的少年。那少年被塞住了嘴巴,睁开眼睛满脸惊恐的望向众人,目光移至季辛时却一滞,露出了狂喜的表情,口中呜呜乱叫。 季辛先是一愣,旋即认出了这人正是自己的幼子季木,顿时一阵天旋地昏,半响才浑身颤抖着上前,紧紧抱住他不肯放手,喜极而泣,竟忘了给他松绑。 赵雍在一旁哈哈一笑,道;“令郎勇武过人,我手下好不容易才将他制服,为了怕他逃走所以多有得罪,还望见谅见谅。” 季辛这才想起儿子还被绑着,急忙替他松去绳索和口中的麻布。 季辛初得自由,失声跪在地上泣不成声道;“父亲,孩儿没用,没能保护好祖母和母亲,害的她们都死在司马喜那狗贼手中。” 季辛紧紧的抱着儿子,老泪纵横道;“木儿不用自责,是为父没用,连累了一家人。你放心,我们季家人绝不会白死,血债血偿,司马喜这个狗贼欠我们的血债,我早晚会跟他一一清算。” 说道这里季辛咬牙切齿,满脸的狰狞之色,显然独子的幸存激起了他心中熊熊的复仇火焰。 “木儿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季木挠了挠头,面露疑惑的说道;“司马喜本来是想拿我来要挟父亲的,我趁守卫松懈逃了出来,又稀里糊涂的在野外逃了三天三夜,却被赵军捉住了,然后就来到了这里。” 两人痛哭半响,季辛这才想到主父在旁,便拉着儿子一同跪在赵雍面前,颤声道;“主父今日活命之恩,我父子二人今生甘孝犬马之劳报答。我在中山从军多年,军中同僚旧部不少,缟城城守更是我生死兄弟。主父给我一匹马,我愿意为主父前去劝他降赵。” 赵雍嘴角处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很快面色又恢复了平静,慨然道;“如此甚好,有劳老将军你了。”却浑然没有注意到赵信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样子。 第六十三章 中山狼(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这几天单位迎检,实在忙不过来,不好意思昨天没更,抱歉了。 已入五月,正是夏中季节,暑气却并不旺盛,到了日落后,空气中反倒是凉风阵阵,迎面吹来让人舒爽无比。 只是此刻司马喜却没有如此闲心,他正出神的望着车窗上晃动不停的帘布,身子也伴随着车轮的骨碌声微微颤动,神色若有所思,以致于马车停下半响才回过神来。 “主上,到家了。”车外传来孟石恭敬的声音。 司马喜伸了伸有些酸痛的手臂,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一整日繁忙的公事让他头昏脑胀,饶是他自诩才智过人,也有了些力不从心的感觉。 中山虽是小国,但他身为相邦要上辅君王,下统群臣。而且他为人谨慎小心,凡事事必躬亲,不肯放手属下去做,唯恐有自己疏忽的地方被人所趁,对自己的相权构成了威胁。如此一来,他这个小国相邦,却要比肥义还要忙上许多。这几日更是军情如火,他这个相邦既要常陪在中山王左右,还要花费大量的精力去处理各种政务,自然筋疲力尽。 想到这里司马喜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二十年的时间转眼即逝,自己已经从当年那个精力旺盛的青年,变成了如今的行将老矣,虽未及五十,却已经白了一半的头发。 此时已近深夜,司马喜回去后却并未歇息,而是燃烛静静的做在书房中,眉头紧锁,似乎在思考着问题。 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随即轻轻的叩门声响起。 司马喜皱了皱,他思考问题的时候最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面露不悦的说道;“谁?” “主上,是我。” 司马喜已经听出了是孟石,面色这才稍稍舒缓,语声平缓的说道;“进来吧。” “诺。” 门轻轻的被推开,孟石手中端着一碗羹小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放在司马喜身前的桌上,随后退后一步,束手恭敬的说道;“主上,这是你最喜爱吃的雀石羹。白里日膳房已经收集好了新鲜的雀舌,只是你不在府中,所以一直留着。现在已经深夜,晚膳又不见您有什么胃口,所以小人便吩咐膳房做了此羹送来。” 司马喜面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轻轻将碗盖揭去,只见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忍不住接过羹勺入口,未尝几口却兴趣全无,放下了羹勺,只是在碗中无趣的搅拌着。 孟石面露惶恐的问道;“怎么了主上,可是味道不合?定是膳房的厨子偷懒,我这就去责罚他们,令他们重做。” “不必了。”司马喜出言止住了他,神色有些索然,叹气道;“这味道并没有什么不对,依旧鲜美无比,可我却没有当初的心思了。” 雀石羹是中山有名的美食,制作十分繁琐,由捕雀人在野外捕捉野雀为料,每只野雀只取舌尖娇嫩部分,所以要凑齐一碗羹所用的食材,足足需要百支雀儿之多。故而非常稀罕,每碗堪比黄金,只有高官显族才有资格食用。司马喜尚是贫寒士子时,得幸尝过此羹,大叹不止,引以为人间美味。可是随着渐渐的位高权重,如此稀罕的食物对他来说也成平常至极,只要稍稍示意,下人就会不耐其烦的为他制作,久而久之,也少了当初那种心境,味道依旧鲜美,却少了那几分满足。 念及此处司马喜不禁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锦衣玉食,得之也不过如此,了无生趣。便如同那鸡肋,食之索然无味,弃之却又不舍。” 一旁的孟石小声陪笑道;“主上如今位极人臣,在中山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自然不会在稀罕锦衣玉食了,换做小人的话,求之却不得,便也宝贵无比。” 司马喜笑了笑,道;“正是这个道理,贫则思富,贱则思贵,草莽之时则思高居庙堂之上,等真正得到了想要的,却又觉得索然无味了,这便是先贤所说的人性。” “好了,你先下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下。” “诺。”孟石躬身口中应道,却面露犹豫之色,迟迟未曾离去。 “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司马喜见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知他有话要说,便放下手中的竹简望去,开口问道。 孟石犹豫一会,还是低声说道:“主上,我在坊间听到传闻,说我军作战失利,如今我中山国南大门洞开,赵国大军已经长驱直入,用不了几天,赵军的兵锋就会杀到灵寿城下。这些传闻在民间流传的沸沸扬扬,煞有其事的样子,我担心如此下去会生出动乱,所以向主上你先行禀报,不如采取行动消除这些谣言。” 司马喜却面色平静的说道;“其实这些都不是谣言,是确有其事。而且事情远非如此,石邑和搞城都已经投降了赵国,如今赵主父正带领大军直扑灵寿,恐怕前锋明日便可以到了。” “什么!”孟石神色大惊,满脸的惊骇。他虽然是司马喜心腹中的心腹,尽心伺候二十多年,却从不过问军国大事,所以这等骇人的消息从司马喜口中得到证实,委实令人吃惊。 要知道石邑、缟城一失,中山国的南线防线便已荡然无存了,西部虽有长城依托,却也无法阻挡赵国大军从南方突入。若是赵军轻骑杀之,则可将灵寿与其他各地的联系切断,让灵寿陷入孤立之中,赵军得以全力攻城。所以即便孟石对军事不太懂得,却也知道事态的严重性,故而面露惊色。 “如此说来我们中山国岂不危矣!” “正是。”司马喜点了点头,面色去出奇的平静,让人看不透他心中所想。 孟石面色惊疑不定,又问道;“那主上为何如此淡然?” 司马喜嘴角却露出一丝冷笑,反问道;“那你以为我应当如何,应该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吗?” 孟石一愣,到被司马喜的反问问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才说道:“主上,你不觉得你应该为自己考虑条退路吗?” 司马喜忽然沉了下脸,冷冷道;“孟石,你不觉得今日你问的太多了吗?” “你跟随我多年,一直都是谦恭谨慎,从不问自己不该问的事情,只是尽心做好我吩咐的事情,如今为何一反常态?” 孟石退后一步,深深吸口气说道;“主上,你可记得孟石跟了你多少年。” 司马喜有些迟疑的说道:“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整整二十一年零二百二十四天。”孟石弯下身子轻轻说道。 “那年下了整整一个冬天的雪,天地间只有白茫茫的一种颜色,饿的连地里的田鼠都吃得干干净净了。我全家人都没有熬过那场雪灾。只有我留着一口气爬到了路边,眼巴巴的看着不时经过驿道的马车和过客,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停下来肯施舍哪怕一点点的帮助。只有主上你肯停下马来,扶我近了驿站,将包中不多的面饼分我一块。靠着您的帮助,我孟石才活了下来,从那时候开始,我就下定决心,今生只认准你一个主人,一生为你鞍前马后,做牛做马,来报答你的活命之恩。” 司马喜面色微动,沉吟许久缓缓说道;“是呀,一转眼都二十一年了。那年我才二十四岁,满腔抱负的来到中山国想要一展所长,如今却已经快到知天命的年龄了。” 孟石苦涩一笑,道;“谁说不是呢,主上你和我一样,都已经老了,不服不行。这二十一年来我从未对您的交代我的事情问过一句‘为什么’,也从未怀疑过你做的任何决定,但凡你吩咐的,我都尽力去做到最好,从来不问原因。因为我这条命是你给的,而且主上你这么聪明,所想所行的事情自然是有道理的事情,所以我也不需要去多想,只要老老实实的去做。” “可如今我真的看不懂了,主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后路吗?所有的人都看出来主上您再这样下去只有死路一条,难道你就没想过这些吗?所以我才忍不住想问你,因为我真的很担心你退无可退,最后落得个惨淡下场。” 第六十四章 中山狼(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更正一下,中山的王姓是姬,而不是之前我以为的易。中山国的开国君王文公自诩黄帝后裔,以周室的姬姓为姓,故而后世皆以姬为姓,此时为中山六世王姬尚。 “那依你之见我当如何?” 孟石咬了咬牙,说道;“依小人的遇见,中山能保则报,不能保不如以城降赵。我听说赵主父那人心胸宽广,是人中之龙,主上如果降他,便不用担心自己的安危了,虽未必能得以重用,但性命可以保全,最不济做个富家翁。” 司马喜微微吃惊,有些诧异的望着孟石道;“你可是白狄族人,却劝我投降赵国?” “小人不知什么白狄,只知道效忠主上。主上能立于中山小人自当以中山为国,如若不能,我也随你叛出中山!” 司马喜心中一阵感动,却不知如何说出。便不再言语,只是紧紧的看着孟石的脸,许久才问道;“孟石,你可信任我?” 孟石深深的低下了头,谦声道;“主上,小人的命是你给的,别说信任您,就算你需要我命的话也可以随时拿去。” “好,既然如此那请你就不要再问我原因了,我做事自然有我的打算,你无须担心,如此可好?“ 孟石见司马喜一脸的言之凿凿,心中虽然还是不知道司马喜的打算是何,但无奈之下也只好点头答应。 “夜色深了,主上你还是早些休息吧,要是耽误了明天的早朝,就罪过大了。” “恩,好,那你先退下吧。” “诺!” …… 第二日早朝,中山国的文武百官仍然像往常一样整装来朝,一个爆炸性的消息却在朝会上得到了证实,之前传的沸沸扬扬的中山军大败原来是真的,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 惟独司马喜却是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慌乱,这个消息他早在所有人之前就已经得知。如今在中山,身为相邦的他权倾朝野,深得姬尚的宠信,凡是奏请中山王的,都是先经他过目再决定送不送予姬尚一阅。就连军情也不意外,昨晚他已经得到了前线军报,却将消息压下了一晚,直到第二日早上才奏与中山王。 在得知石邑和缟城两城降于赵人后,姬尚先是暴跳如雷,在朝堂上当着众大臣的面破口大骂了起来,下令举国四处搜查这两名叛徒的族人。旋即又深深的害怕了起来,心想二城一失,中山国的南面就无险可守。 姬尚眼巴巴的看着台下的诸多臣子,面带慌乱之色大声问道:“如今赵军大军压境,诸位爱卿可有什么好的办法化解此次危机,但说无防。寡人洗耳恭听。” “大王无须慌张。”一名须发尽白的老年人大步出列,一身白色的儒袍在身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 那人却浑然不觉,仍然自信满满的自顾说道;“臣敢担保,赵军必将入从前一样无功而返。” “哦?”姬尚面色露出兴奋之色,连忙问道;“文大夫为何如此肯定?” 那文大夫哈哈一笑,迎着众人的目光说道;“赵军有二败之理,其一,赵国师出无名,无名而伐我中山,军中将士必然多有抱怨;其二,赵雍此人性情暴戾,为人性情乖张,竟然脱去华夏衣冠去像那些胡人一样穿着简陋的衣服,此举无疑是倒施逆行,赵国国内反对他的人一定如过江之鲤,相反我们中山国尊崇先王之道,行的是仁治。赵国以不仁伐仁义之师,焉有不败之理?” 此言一出,满朝竟有一小半的人出言附和,皆口称极是。 司马喜在一旁听着心中冷笑不止,心想这便是腐儒误国,明明死到临头了,却还满口先王之道,满口仁义之说。宋襄公到是仁义,可是却惨败给了不仁义的楚军,最后身死为天下人所笑。(宋襄公,春秋宋国国君,国小却欲继承齐桓公的霸业,不切实际地空谈古时君子风度,为了守迂腐的信条在政治军事斗争中处处被动,并且把仁义滥用在敌国甚至是敌军身上,以至数次受辱,最后在泓水之战中败于楚军) 不得不说中山国是个奇怪的国家。当初他们的先祖披荆斩棘,与晋国以及其后的赵国纠缠苦战了数百年才创下如今的基业。中山曾亡于魏将乐羊之手,其后中山桓公却靠着顽强的意志和族人坚韧不拔的精神,带领着白狄族人打败了魏军,重新夺回故土立国,并迅速强盛起来,实力让七雄不敢小觑。 桓公随后的成公以及如今的中山王姬尚,却不能居安思危,反而毫无进取之心。中原诸国为了富国强兵,皆推行变法,改革弊政,壮大国家的实力,惟独中山国抱成守旧,不但不积极革新,反而一直在倒退。更让人觉得匪夷所思的各国皆以法家之学为治国之术,惟独中山国信奉的却是儒家和墨家的学说,醉心于仁义和兼爱之说,儒墨两家的信徒大量充斥在朝堂之上,窃居着中山要职。 儒家和墨家思想是为了拯救当时战乱频繁、生灵涂炭的社会国难所开的良方,换句话说就是号召诸侯停止兼并,实行王道和兼爱。这两种学说虽然在民间有着大量的信徒,尤以儒学为甚,但其可用性却大大不足,换而言之儒墨所学的经义完全是理想主义,适合天下太平时虽推行的,在愈演愈烈的诸侯兼并战中,这两种理想主义无疑是天方夜谭。 这就是为什么孔子周游列国,诸侯待之若上宾,却无人敢用他;墨翟一生以非攻、兼爱为己任,在民间有着大批的追随者,可列国统治者却视墨家为洪水猛兽。归根到底,这两种学说并不适合当时的乱世,所以在列国中没有市场,相反以富国强兵为任的法家则大行其道,争先为各国所追捧。 列国都在奖励耕战,中山国却别出心裁的推行“贵儒学而轻壮士”政策,致使“战士怠于行阵、农夫惰于田”,白狄人血脉中的尚武精神很快就迅速消融,中山国也出现了“兵弱于敌,国贫于内”的局面,实力迅速衰退,到了姬尚手中时,中山国已经再无半点当年强盛之国的风貌了,只是在赵国的不断蚕食下残喘延续。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儒学和墨家之说在中山大行其道的根本原因,正是司马喜一手促成的。他在得到姬尚的信任后,不断潜移默化的改变着姬尚的想法,提拔了大批华而不实,只会夸夸其谈的儒生进入朝堂,执掌中山国。 所以司马喜虽然心中不屑,却装出附和道;“文大夫所言极是,大王确实不用过于担心,赵军虽然势大,却不能长久,一旦长久,齐魏必出兵其后以牵制赵国。” 姬尚最为信任的就是司马喜,他见司马喜也这么说,自然也就相信了,这才面色稍霁,松了口气道;“如此寡人就放心了,当真是虚惊一场,只是那季辛实在可恨,只可惜他满门已经被抄斩,否则寡人倒是可以一解心头之恨。” 司马喜笑着说道;“大王尽管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 又想起什么,面色一沉忧心忡忡的说道;“不过大王仍然不可大意,赵军如今势大,灵寿城内又兵微将寡,若是赵军强行攻打灵寿,我们倒是棘手。不如快马传书丹丘华阳的歌关城,令他们火速刷主力军返回灵寿增援,与我们大军合兵一处,这样依托灵寿的城高池深,必然可以万无一失。” “那就如爱卿所言,你自去安排就是。” “微臣遵旨。” 第六十五章 中山狼(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原野之上,大队的骑兵立马静静的待在原地,虽有五千余众,却几乎听不到任何人马喧哗。 这些骑兵身着短襟胡服,外套简易的皮甲,远远望去装束与一般的胡人士兵几乎没有任何差异,只有那头盔上高高竖起的“雉羽”才能证明他们是中原大国赵国的骑兵。 待见到骑兵们所佩戴的武器,高地优劣之分便一目了然。赵国骑兵无论是长弓还是短剑,其制作之精良,都远非胡人所能比的。马上的骑士们一脸的精悍之色,身材远较普通士卒高大许多,胯下的坐骑也多是高头大马,膘肥体健,一些要害之处用皮甲紧紧护住, 显而易见,相比于胡人那种上马即可为兵的骑兵,赵国的骑兵无论是在素质上还是装备马匹上,超过的都不止一点半点,这也是为何赵人以胡人为师学习弓马骑射,却能将他们击败的原因所在。 在中原各国还习惯于车兵混杂步兵的进攻方式时,赵人已经率先发动了一系列的军事改革,抛弃了沉重繁冗的车兵,而采用了更为机动灵活的骑兵部队,在战术思维上远远将各国甩在其后。这也是赵国之所以能在“胡服骑射”后短短的几年内迅速兴盛起来,军事实力与秦齐相媲美的根本原因所在。 穷则变,变则通。正是面临着绝境才会想着抛弃过去的一切旧的思维束缚,大力倡导新的变革,从而富国强兵。当年的秦国商鞅变法如此,如今的赵国的胡服骑射亦是如此。而昔日强盛的中山国,正是因为安于享乐、不思进取,才会沦落到今日山穷水尽的地步。 这支赵国骑兵在原地等待了大半个时辰,人尚未有事,胯下的坐骑倒是渐渐按耐不住,不断有马打着响鼻,不耐烦的刨着草地。在骑士不断伸手轻抚鬃毛的安抚下,这才止住了骚动。 赵章一马当先,在队伍的最前列,探头不断的望向远处,手中的马鞭不断挥起又放下,脸色露出不耐烦的神色。身后的田不礼想比则要安静许多,正坐在马上闭目养神,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 虽是夏日午后,天气却是阴天,所以并不太炎热。田不礼这些年习惯了锦衣玉食,再加上年事渐高,如今在赵国行伍之间倒是吃足了苦头,整日腰酸背痛昏昏欲睡的。不过他人到也硬气,这些日子来都是强咬着牙一声不吭,每日只是跟着赵章不断奔波劳碌,短短十几天下来,倒是晒黑了许多,人也清瘦了不少。 远处一骑飞快驰来,朝着赵章防线快马加鞭而来,正是赵军的斥候。赵章见此忙打起精神,催马迎了上去,不待那斥候停马便迫不急问道;“如何?” 那斥候猛的一拉马缰,骤然停下啦马势,拱手禀道:“报公子,伍长遣我来报,向东三十里内未发现敌情。” 赵章有些失望的挥了挥手,“继续探查。” “诺。”那斥候迅速跳转马身,又飞快离去,只留下一脸烦躁的赵章在原地。 赵章又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田不礼,“先生,你说父王让我来此究竟适合原因?” 田不礼缓缓睁开眼睛,赵章一脸不耐的神色正印入眼中,心想这个赵国大公子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气,都似足了赵雍,惟独这心计和耐性上,却是要差上许多。 脸上却微微一笑,道;“公子稍安勿躁,既来之则安之,心急又有何用,倒不如耐心等待。” 赵章一拉马缰,坐骑高扬起前蹄长嘶一声,又转身过来与田不礼并肩而停,脸色有些不善的说道;“稍安勿躁,说的好听,我们可是等了足足一个时辰了,别说中山大军,就连一只兔子也没见着。” “先生,你说父王究竟什么打算,莫名其妙的让我来这里阻击中山军。如今中山军都是龟缩在城中不敢外出,哪里还会有这么胆大的在野外行军,我看父王也是老糊涂了,简直莫名其妙。” 说道最后赵章忍不住口中生出抱怨,埋头说道。田不礼却是面色一紧,小心的看了一眼在身后远远隔着的军士,低声叮嘱道:“公子,这等抱怨的话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在别人面前千万不要说起。赵国骑兵是主父一手带出来的部队,军中的耳目和崇拜者多不胜数,若是不满之情不小心让主父得知,那就大为不妙了。” 赵章并不笨,听到田不礼这么一提醒,顿时警觉,连忙低声道;“先生说的及时,是我口无遮拦了。” 田不礼见赵章对自己言听计从,心中不由得意,笑了笑微微颔首,以手抚了抚下须,沉吟片刻又说道;“至于主父所想,我们这些做下属的委实难猜。主父行事向来天马行空,为他人之不敢为也。所以公子作为一个合格的儿子,应该多想少问,凡主父交代之事都要尽心去做好,事后再想为什么。” “比如说这次,主父突然让你率五千铁骑赶赴此处设伏,必然是有所情报的,否则又岂会让五千精锐白白浪费在这种地方,至于情况从何而来,可否准确,那就当真不得而知了。” 赵章露出略有所思的表情,沉吟了会说道;“先生您的意思是父王得到了确凿的消息,才会让我领军赶往此处设伏?” “**不离十。” 田不礼点了点头,又说道;“所以公子如今要做的只是稍安勿躁,一切都按照主父所说的去做。既是设伏战,那便是十拿九稳有把握的战事。可主父没让任何人来,只是让公子你前来,分明是为了帮你获得更大的战功,其中对您的宠爱和信任由此可见。” 赵章面色微微抽动,脸色却未因为田不礼的话露出任何喜悦,反而沉下脸去,哼了一声道;“对我的宠爱和信任,这话先生说的不觉得可笑吗?你可曾见过天底下有任何一个父亲像他这么偏心的?” 这些日子在田不礼的成功挑动下,赵章心中的怨恨便如同灌水发芽的种子,迅速茁长壮大了起来。昔日他虽然心中也有怨气,但绝不言于口,对父亲的尊敬和爱戴也是发自内心的,虽然对赵何这个弟弟有所妒忌,但终究还是有些感情的。 可如今,他心中已经满是怨恨。他恨他的弟弟抢走了本来应该属于他的一切,他恨自己的父亲将自己高高捧起又冷酷的将自己拉了下来。 嫉恨此物,大抵如此,如果在心中立足,则会不断的开枝散叶,疯狂的壮大成长,最后到了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这一切,正是朝着田不礼所期望的方向走下去。 富贵险中求,只有舍得以身家性命相博,才有可能青云直上,成为权倾朝野的权臣,自古皆是如此。 所以田不礼只是微微一笑,抬头警惕的看了一眼远处的亲兵,见隔的甚远听不见,这才放心下来又说道;“公子,你若是如此想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赵章闻之愕然道;“何错之有,先生难道敢说不是吗?” 田不礼却微微点头,旋即摇头,道:“是,也不是。” “先生请勿卖关子,有话但说无妨。” “我说是,是公子说主父偏心,才将本该属于你的王位给了当今王上。我说不是,是因为公子认为主父不宠爱不信任你。” 赵章沉下了脸,“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 “主父虽然废去公子的储君之位,却并未将公子你打入冷宫,反而带着身边委于重任。你可曾见过有过任何一个废去的太子能像您一样风光太平?每次出行,主父的膳食和供应都是分为两份,公子所用和主父还有王上的毫无半点分别,这点就足以看出在主父心中,公子你地位绝不会低。虽然相对王上来说略有不足,但想来也是相差无几。” 赵章冷哼一声,道;“这又有什么用,王位只有一个,父王既然更宠幸弟弟,那自然就是牺牲我了。” “未必!” 第六十六章 中山狼(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田不礼嘴角处露出了一丝阴柔的笑容,眯起了细长的眼睛,沉吟道;“只要主父还在一日,这赵国江山的归属就没有尘埃落定。” 赵章面色肃然道;“先生请说,章愿闻其详。” “主父何人也,气度不凡,英雄了得,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英主。但他同样也是人,也有他的缺点和破绽,那就是‘多情’.。” “多情?”赵章一愣,闻言问道。 “对,正是他的多情,对爱情,对亲情,一生都离不开感情的羁绊,这便是主父最大的破绽。” “但凡为人君者,无情才是上上之选,能斩断无谓的羁绊,专心王事,这样才能成就大业。可主父却恰恰相反,因为宠爱吴娃,竟荒唐的废长立幼,将作为储君培养多年的公子你抛弃,而立了个不懂事的小孩子为王。要知废长立幼,向来是国中大忌,也是动乱的源泉。” “如果主父真的铁了心思废掉公子你,最为稳妥的办法无外乎将公子你软禁起来,锦衣玉食的好着供着,这样才能做到对内消除兵戈。可主父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因为废立之事对公子你心怀歉疚,平时百般加以补偿,如今在赵**中,公子你无疑成了仅次于主父的二号人物。至于王上,你觉得一个小孩子能号令的住那些骄兵悍将们吗?” 赵章目光中露出了隐隐的兴奋之意,强压下心中的欢喜说道;“那依照先生的意思,我当怎么做?” 田不礼目中露出了几分笑意,道:“很简单,什么都不做,以不变应万变。” ”什么都不做?”赵雍心中大奇,开口问道。“请先生教我,” “主父此人精明过人,我们若是在他面前使小心眼或者玩手段的话,肯定瞒不过他的,反而会被他所恶,这于公子不利。若是公子您仍如从前一样对主父恭孝谦卑,在军则军功不断,这样在主父心中的筹码便多上了许多。” “即便这样,又能如何?”赵章忍不住开口说道;“如今赵何已经当了赵王,木已成舟,我就算有通天之能,又能如何?” “非也。”田不礼目中闪过了一道精光。 “公子所言大错特错,正是因为赵何已经继位,所以公子你才会有机会的。” “天无二日,民无二主,可如今我们赵国就有了两个君主,一个是主父,一个是大王,但凡有识之人都不难看出,这就是赵国最大的隐患。主父的想法是很好,由他在外掌军,大王则专心处理政务,互为依靠互不干涉,但他显然高估了自己的掌控能力,他以为一切都能在他的掌握之中,按早他设定的想法继续下去,却忘记了潜在的隐患和茅盾。” “赵国的君权历来不强,甚至出现了好几次君权旁落所引起的大乱。正是有鉴于此,主父登基后才大大加强了中央集权,王权的集中到了赵国前所未有的地步。若无虎符,将无法从邯郸调动一兵一卒,而虎符的掌管者正是大王。即便主父贵为大王的父亲,却也得按照他在位时制定的规章程序办事,长此以往,依照主父高傲的性格绝难容忍事事都要请示一个孩童,即便这个孩童是他最心爱的儿子。” “大王虽然年幼,未必会有夺权之心,可他身边却有公子成和肥义二人,这二人是王权的坚定拥护者,必然事事维护王权,限制主父超然于王权之上。而且主父的根基是在军中,满朝的文官对他并没有什么好感,甚至可以说大不少人都对他心怀仇视之心,说到在主父推行的”胡服骑射中“,真正利益受损的就是这些世家豪族子弟。若是主父和大王起来冲突,这些人必然会毫不犹豫的倒入大王一边,” “若是主父和大王起了间隙,那自然就是对公子你的天赐良机,万万不能错过。但如今公子却要韬光养晦,切记,凡事不争才是最好的争取,你若越加低调,主父心中对你的愧疚之情便是越深,给予你的补偿也愈加丰厚。” 赵章满脸兴奋的点头道;“若章真能得偿所愿,必以国士之礼待先生,此生觉不相负!” 田不礼嬉皮笑脸的躬身道;“如此多谢公子了。” 赵章哈哈一笑,正欲开口说几句客气话,却见远处一骑斥候飞快驰来,便急忙迎了上去。 “报公子,北方五里外发现中山大军。” 赵章大喜道;“有多少人?” “大约万人,皆为步卒,看他们形色匆匆的样子,又是向南疾行,似乎急于南下灵寿。” “很好。”赵章满意的点了点头,脸上满是欢喜,扬起马鞭笑着指向田不礼道;“先生不是让我韬光养晦吗,积累军功吗,如今就是最好的机会。想来先生恐怕还未上过战场,没见过我赵国铁骑的威力吧,今日就让你见见,什么叫气吞山河,投鞭断流!” “传我军令,全军北向,准备歼灭中山大军。” “诺!” 原野之上,赵国铁骑犹如长龙一般,迅速北向疾驰而去,不到片刻的功夫,就已经突然出现在了中山军的视线中, 在中山士卒视线中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条黑色的线条。那黑色的线条就如同一条细细的水流,而这水流在以惊人的速度扩展,成千上万的军队忽然从地平线下涌出来,以排山倒海的气势向己方涌来。 鼓角疯狂的响起,中山士卒们拼尽全力的在骑兵冲到之前草草的排成了方阵。这一支中山军正是从丹丘和华阳撤下来的中山大军,奉王命正要南下增援都城灵寿,却没有想到会在路上遇见突然杀出的赵军骑兵。 这支中山军久驻边关,长年与赵军交战,倒也是一支久经沙场的精锐之师。虽然事出仓促,但也勉强大致的排成了抵御阵势,避免了被骑兵借着马势一轮就将其冲散击溃的厄运。 前排盾牌竖起,盾牌的空隙见长枪高高翘起,后排的士卒肩膀抵住肩膀,密密麻麻的摆出了密集阵型,想借此抵挡骑兵强劲的冲击力。弓箭手则推到阵中,依托着盾阵拉紧弓弦,手中满是汗水。 耳边的马蹄轰隆震耳,脚下的大地剧烈的颤抖,眼见赵军如此攻势,中山士卒的心紧张得怦悍直跳,连紧握则长枪的手都在颤抖。他们并非没有面对过强大的赵军,也并非没有过生死鏖战的经历,但在离开了城墙的庇护,在原野之上直接与赵国威名天下的骑兵直接对撞,毫无疑问这是第一次。 很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 四百步! 三百半! 二百步! 赵国骑兵冲杀而至,近到可以清晰地看到战马鼻息腾腾的热气了,近得可以看到马刀上暗红色的血痕,伴随着马蹄落下掀起的冲天尘土,呛得中山士卒们呼吸不畅。 预想中剧烈冲撞却并未发生,几乎是一瞬间,前排骑兵同时勒马,前冲的势头已变为向左右,全队一分为二,以飞燕般的轻盈,分别向左右两边狂奔。 还未等中山军回过神来,赵国骑兵已经长弓在手,奔驰中拉弓射箭,尖锐风声中,箭雨不停顿的倾泻到了中山军中,一队射过又来一队,犹如无穷无尽的狂风暴雨般扫射着中山军的队列。 中山军方阵响起了一片惨叫声,前排的士卒一个接一个的中箭倒下,鲜血飞溅。后排弓箭手孱弱的还击,却被骑兵接着灵活的机动给消退大半,冒然还击的弓箭手反而迎来了雨点般的箭雨。 箭矢在耳边不断横飞,看着身边的同伴一个接一个倒下,恐惧像瘟疫一般在中山军中迅速蔓延开了,前排的士兵拼命的向后倒退,仿佛只有人群密集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所在。 原本就密集的中山方阵越来越密,几乎密不透风,而密集的方阵更加成为了骑兵射击的靶子,几乎不用瞄准,只是机械的拉弓、放箭。 惨叫声、呻吟声、求救声、命令声混成一起,沉甸甸的恐惧感控制了所有人的心头。如果说这世间有着炼狱,那此刻的战场无疑就是炼狱的存在! 终于,开始有中山士兵纷纷丢弃了武器和旗帜,跪在地上颤抖着高举着双手。赵军也停止了漫无目的的射击,集中箭雨朝着仍然在顽抗的方阵射去。 很快,最后的顽抗也随之烟消云散。 第六十七章 中山狼(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周赧王十八年,日薄西山的中山国终于要走到了它生命的尽头。这个在河北大地上曾经增横捭阖、几度兴衰的顽强民族,终究在赵国的铁蹄下即将化为尘土。。 灵寿城自中山桓公定都此处后,为中山国都已有八十余年。这八十余年里,中山国势强盛,隐隐有与七雄之君平起平坐之势。除了周赧王十一年赵国大军曾经兵临灵寿城下外,其余大多时间灵寿城都是处于和平时期,久而久之,白狄族人渐渐也就忘记了先辈们创业时的艰辛,转而沉溺于酒色歌舞之间。 却不料一日天明之后,中山国人却惊恐的发现了他们的国都四周已经布满了赵国大军。密密麻麻的营帐从灵寿城下一直延伸到远处的天边,一眼望不到尽头。营帐之中,数不尽的赵军旌旗让整个天空都为之失色。 沸腾的赵军营帐中呼喝声此起彼伏,大批的赤着上身的精壮军士拖拽着巨大的井阑和攻城云梯,喊着整齐的口号奋力拉动。营帐之外,大批的骑兵不断从城墙下呼啸而过,保持着一箭之外的距离,警戒着城内的中山军,防止他们孤注一掷的冲出。 历经一月后,赵军已经成功的肃清了灵寿城的外围防线。南边的石邑和缟城在赵国的怀柔政策下举城归降了赵国,本由重兵把守的丹丘、华阳二关守军被灵寿的一纸调令将大半的军队调往灵寿,却在半路被赵国骑兵成功狙击,一万大军全军覆没,或死或降,无一逃出。 在失去了主要兵力后,丹丘、华阳二关很快就在赵军的强攻下先后陷落,赵军得以成功的打通了南部邯郸通往北部代郡的径直道路,将中山国仅存的三座城池灵寿、封龙、东桓相互隔离了开来。 除去北部围困封龙、东桓和稳定降地的所用部分兵力外,赵雍将赵国的主力大军悉数调往了灵寿城下,共得骑兵四万,步卒十万,约十四万大军,将灵寿城团团围住,摆出了一副志在必得的姿态、 而此时的灵寿城内,已经穷途末路的中山国如今只剩下不到七万人的军队,而且有近半是临时招募来的民壮。 在得知国家到了如此危急存亡的关头后,白狄族人们终于提起了他们血液中的斗志,男人们纷纷拿起了已经尘封多年、自祖辈时期留下的兵器和甲胄,响应他们大王的号召加入了城防军。 荣誉和尚武,这个已经早已经离他们远去的字眼,如今再次被白狄族人们匆匆捡起,想逃借此扭转亡国灭族的命运。 城楼之上,犹在颤抖的中山王姬尚在一众大臣将军的簇拥下登台远望。望着城下赵国浩大的军势,两腿忍不住一阵发软,身子竟软软的向身后瘫去,却被身后的将军吾丘鸩粗而有力的手臂紧紧扶住。 “大王,城下拿下忠于你的子民们正在看着你呢。”吾丘鸩瞪大眼睛,沉着声音说道。双手犹如铁箍般紧紧的扼住姬尚,声音中满是悲愤。 他心中确实悲愤。“吾丘鸩”一词本事狄语中“大力士”的意思,吾丘鸩当年勇冠三军,在战场上曾一人击杀足足三百赵军,被当时的中山王誉为中山第一勇士,并切赐名吾丘鸩,令他掌管宫中禁卫,如今已有十年有余。 作为中山国的第一猛士,吾丘鸩并没有太多的治国韬略和谋略诡计,他有的只是一颗效忠中山国的赤子之心。他长年待在军中,对朝事国事不闻不问,但他怎么也想不到,才短短十年的时间,当初那个叱咤风云中山强国,竟沦落到如今着山穷水尽的落魄田地。 “将军,你抓痛寡人了。”手臂上传来剧痛,姬尚忍不住开口叫唤了起来。本来他是想大声叱喝这个不懂规矩的粗汉的,可滑到嘴边却看见吾丘鸩满脸因为愤怒而狰狞的面目,心中隐隐有些害怕,便改口和声和气的说道。 “大王,请激励三军。” 吾丘鸩放开手臂,如同小山般的身躯轰然跪下,昂头拱手大声说道:“请用宫内财物充当军资,重赏有功之士,以重金招募敢死之人。” 姬尚先是一愣,旋即勃然大怒道;“好你个吾丘鸩,竟敢打起寡人王宫的主意,你好大的胆子。” 一旁的司马喜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很快又做出一副愤怒的表情,上前一步道;“吾丘鸩,你竟敢以下犯上,逼宫王上,可是想要造反吗?” 吾丘鸩霍得站起身子,按住剑柄怒目回视道:“司马喜,这是我们白狄族人的事情,与你这个外人有什么关系!你若再敢多言相阻,我吾丘鸩必让你血溅当场。” 司马喜面色微便,旋即又恢复如常,道:“将军请勿多心,本相并无他意,无非是提醒下将军注意下上下礼数和君臣之道。将军还有什么想说的,大可自便。” 吾丘鸩见司马喜识相,这才怒气稍平,转头望向姬尚。事实上吾丘鸩中对司马喜这个善于谄谀的权臣极为厌恶,只是平日里碍于他相邦的权势所以不得发作。今日却不同以往,如今大兵压境,全城已经实行了军官,他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将军地位也变得举足轻重起来了,所以便也不再对司马喜加以颜色。 姬尚面对着吾丘鸩咄咄逼人的气势,看着他如同小山般的庞大身躯,心中委实有些害怕。他这个中山王虽然为王十三年,大多时间却是在深宫中花天酒地的,平日里调动征召也是通过相邦司马喜去办的,极少和武将们接触。如今见吾丘鸩这么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心中委实吃不准这个家伙会不会一怒之下将自己的脑袋也砍下。 飞快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司马喜,见他微微点头,姬尚这才回头丧气的点了点头,如丧考妣道;“好吧好吧,你都拿去都拿去。” 吾丘鸩闻之大喜,连忙躬身道;“末将在此为军中的兄弟们拜谢大王厚赏。”旋即立刻派亲信们拿着王诏前去王宫搬拿财物。 不多一会儿,数量满载金银的马车就赶到城楼,大赏三军的王命很快就传遍三军。城墙上的中山士卒们得到赏赐后,顿时士气大振,齐皆高呼万岁。 姬尚见此面色才稍稍好看一些,心中却仍然肉痛不已。又面色苍白的望向身后的司马喜开口问道:“如今赵军如此势大,相邦以为寡人将何以处之?” 司马喜微微欠身,神色却丝毫不见慌张,依旧那副淡然神色,行礼道;“王上不必过于忧心,灵寿城是先王恒王所建,城高池深,赵军绝难轻易攻陷,如此必将陷入一场旷日持久的战事。赵国虽然势大,却持力不久,以二十万大军攻打我中山国,它国内的支出用度定是捉襟见肘。” “所以赵雍所欲着,无非速战速决,而我们要做的就是尽可能久的坚守灵寿,令赵军深陷中山,如此赵军便不攻自破了。” 一旁的吾丘鸩却冷哼一声道;“你说的轻巧,我只怕赵国没有力竭,我们中山国就已经支撑不住了。” 司马喜只是拱手笑道;“将军有所不知,齐国的救援大军已经派出,正在赶往灵寿的路上。说只要我们坚守住灵寿,必能重创赵军,尽复我中山故地。” 第六十八掌 中山狼(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吾丘鸩闻言一怔,旋即惊喜道;“你说的可是实话?” 司马喜断然道;“绝无虚言,我已得到齐国使者亲口许诺。齐魏韩三国联军如今已经攻破函谷关,秦国答应了割让河东之地向三国求和。一旦合约定下,则孟尝君将率领三国联军北上势压赵国,救我中山国.” “不出二十日,赵军必退,如若不退,你大可砍下我的头颅向三军谢罪,将军以为如何?” 吾丘鸩面色犹豫的看着司马喜,见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样子,心中倒是信上了几分。况且司马喜就算再怎么阴险狡猾,他也是中山国的相邦,已经位极人臣,中山国若是长存不衰,他的权势就是得到了极大的保障。相反要是中山国完了,他的一切也就化为须有。 吾丘鸩同时考虑到的是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城中的粮草问题。本来城中所存的粮仓,只够二十三万军民一月之口粮。若是采用小斛分粮的办法,再靠杀战马,应该能撑上两月。 可问题就在小斛分粮必然激起军中士卒的怒气,要知道打仗是件很费体力的事情,每日只能以稀粥果腹,久之军中必生怨气,士气自然会大受影响。这也是吾丘鸩最为担心的事情,所以才想到借用宫中的财物来鼓舞士气,平抚军心。可财物再好也只是财物,不能填饱肚子的,只能解一时燃眉之急,却不是长久之法。 但是如果真的司马喜说的那样形势就大大不同了。齐国一旦出兵干涉,那赵国就将腹背受敌,临近中原的邯郸将面临着来自南方的威胁。邯郸若是有了什么闪失,则赵国根基动摇,国势势必一落千丈。所以赵雍绝不可能将主力大军冒险继续留在中山国内,只会回师邯郸以御强敌,这样灵寿之围便不攻自破了。 也就是说中山军可以不用采用小斛分粮的办法来维持用度,大可以如战事正常的水平来分配粮食,也就不用担心士气低落的问题了。 这个消息对正束手无策的吾丘鸩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心直豪爽的他丝毫没有掩饰脸上的喜色,连带对司马喜的讨厌也减了不少,看他觉得顺眼多了。 要知道中山国之所以能顽强的存活数百年,齐国和燕国的鼎力支持功不可没。只是燕国陷入子之之乱时,作为盟友的中山王姬尚非但没有出兵相助,反而在司马喜的鼓动下联合齐国共同伐燕,攻陷了燕国大片的领土,国势一时大涨。可惜随后燕公子职在赵韩秦三国的强势支持下即位燕王,将齐军赶出了燕国,连带中山军也被打的大败而归,所占的领土全部吐了出来。 对燕国的战争无疑是中山国国策上最大的一笔败笔,非但没有获得寸许土地,反而失去了燕国这个传统的重要盟友。燕人也是十分痛恨中山国这种对盟友落井下石的可耻行径,从此视中山国为死敌,如今中山国便也只能寄托希望于齐国一国之上。 吾丘鸩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却忽然听到远处赵军中悠长的号角声响起,面色不由一变。这时城墙上的中山军也是一阵骚动,一些有经验的军官已经开始大声呼喊下令。 “怎么了?”姬尚急忙问道。 吾丘鸩沉下了脸,深吸一口气,面色凝重的说道;“大王,赵军要攻城了。” …… 赵军丝毫没有掩藏他们实力的意图,在抵达灵寿城下的第一日,也不待休整,赵军就发动了一起规模浩大的攻城。 伴随着悠长的号角声响起,赵军的营地内军号铿锵,锣鼓震天,无数的士卒踏着整齐的步伐,推着巨大的井阑和蹬城云梯,发出了山洪海啸般呐喊向灵寿缓缓逼近,最后先锋停在三箭之外的地方,列阵待命。 灵寿城北面临水,西面和南面则是依山所建,临着山地,并不适合攻城队伍和器械的展开,所以赵雍巡视一番后,便决定放弃从这三面攻城。东面则是广大的平原,非常适合大军的攻城,赵军和中山军都齐齐将目光转向了这里,将东城定位进攻和防守的重点。 赵雍高居马上,仰头面色肃穆的看向远处高大的灵寿城,高举起右手重重挥下。旗官会意,红旗翻动,随之远处低沉的鼓号缓缓响起,一只二万余人的骑兵飞快的脱离了中军方阵,迅速向灵寿城疾驰而去。 最先出动的赵国那闻名天下的精锐骑兵,他们口中呜呜乱讲,散开来排成了散兵阵型,各自为战与城上的中山军展开了对射。 中山并不擅长制作弓弩,再加上赵国骑兵的长弓都是精心制作的,射程自然远远大于普通中山国士兵所持之物。所以虽然赵军是自下而上仰射,但靠着精湛的箭术,优良的武器,形势丝毫不落下风。更有高速灵活的马匹借以躲避箭疾,所以到最后对射竟变成了赵国骑兵向城头单方面的倾泻箭雨,不断的射杀中山士卒,中山市吧们 远处观战的赵雍见己方已经成功的压制了对方的弓箭手,便面色沉着的下令步兵压上。 片刻之后,两块巨大的方阵缓缓向前,犹如两个左右开弓的铁拳,三万多赵军推着十几米高的井阑和蹬城云梯,呼喝着整齐的口号,如同海潮咆哮般覆盖住青绿的地面,向着灵寿城涌去。 所以人都被许诺:第一个攻上咸阳城的人,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卒,都将被封为子爵,食邑千户。若此丰厚的悬赏自然让赵军士卒一个个都眼红不已,口中嗷嗷直叫,一个个都鼓足了勇气向前猛冲。 伴随着呼喝声,大军的步履整齐得如一个人,应和着咚咚的沉闷鼓声拥簇着井阑和蹬城云巍峨推进,恍若一座又一座大山在缓缓逼近城墙,大地也随之颤抖。灵寿城下视野所至,到处都是缓缓逼近的赵军方阵,赵军士卒那刺耳的呼声响彻天地:“喝!喝!喝!” 城头红旗挥动,原本躲避赵军箭疾的中山士卒再次蜂拥而上,潮水般的赵军军很快就冲到了城下,迎接他们的却是城头铺天盖地而来劲弩和滚石。 至上而下百步内的射程,赵军士卒手中的盾牌根本无法阻挡的住中山军军的弓箭,城下的敌人是如此之密集,密集到城头的中山军根本就不需要瞄准,只需要机械的搭箭、放箭,只管往下射、射、射。与此同时,城下的赵军弓箭手也疯狂的朝上射箭,拼命的想要压制住中山军的火力、为同袍的蹬城肉搏创造出更有利的条件。 漫天的箭雨给赵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几里长的城墙之下一时血流成河。直到攻城用的井阑和云梯到了,情况才有所改观。高四丈的井阑高过了灵寿的城墙,转而居高临下的放箭和中山军对射,让灵寿的城防顿时压力大增。数十架云梯‘咯咯咯’的搭在城墙上,精心挑选出的赵军勇士背负着大刀,也不顾淋头而下的箭羽和滚石,一个个悍勇无比的朝上攀岩。 城头上的中山军则迅速冲出了数百飞钩手,用钩锁拉住云梯和井阑,然后数百人齐齐发力,将云梯和井阑拉倒,在梯上的赵军士卒顿时惨叫的摔了下去,不是摔成了肉饼,就是被下方密集的枪林刺成了刺猬 马上的赵雍静静的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无论是赵军士卒的死伤还是对方中山国的,他都心疼无比。要知道他早已经将中山国人当成了自己的臣民,如今每死伤一个,都是他未来霸业的损失的。 但他却没有办法,因为这就是攻城战,最为残酷也是最为无奈的攻城之战。 就在赵雍面色阴晴不定时,忽然却见异变出现。 第六十九章 中山狼(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不论是赵人还是中山人,之前都没想到攻城战才开始的第一天,主父就会用这么一种势在必得的姿态强行攻城,丝毫没有试探没有前奏,而是直接主力压上,以雷霆之势猛攻灵寿。 城墙之上,数不尽的赵军士卒蚁附其上,沿着蹬城云梯冒着箭疾檑石爬上城头。精悍的军卒索性**着上身,脱去衣甲只着短衣,口中衔着短刀,双手奋力向上爬去。不断有人惨叫声跌落下来,后继者却丝毫不惧的迎头而上。 城上城下,血肉横飞,箭如羽蝗。 在赵军犀利的箭雨下,城头上的中山士卒不断有人惨叫着跌落城下,这也给正在蹬城的赵军提供了绝佳的机会,终于,有精悍赵军得以跃上了城头,与中山士卒混战成为为一团。 赵军虽然人少,但都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勇武之士,一个个悍勇无比,以一当十。中山军虽然在人数上远远领先,但毕竟大多是是仓促成军,竟却被这些赵军杀的连连倒退,让赵军在城头站住了阵脚,援军源源不断的从云梯上增援而来,形势对于中山人来说危如累卵。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赵军即将获胜的时候,突变却忽然产生。 城门之处,数百名赵军士卒推动着攻城冲车,齐声喊着口号,推着冲车狠狠的撞向城门。巨大的青铜城门在冲车的撞击下微微颤抖,发出了沉闷的“吱呀”声,却始终不见松动。 忽然,笨重的青铜城门里传来了一阵轰鸣声,竟然缓缓打开。正在撞击的赵军不禁齐齐止住了动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纷纷拔出刀剑,大喊着冲向城内,想要夺下攻城的首功。 而在城门的尽头,冲进城内的赵军却止住了步子,瞪大眼神满脸惊愕的看着前方。 数十米之外,整整三千的铁甲步兵排着密集的阵型,将城门处堵的密不通风,一片肃杀之气令人窒息。 严实的头盔之下,透出的目光皆是冷冷的望向赵军。每一个铁甲武士都是身高七尺,强壮无比,一身沉重的铁甲将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再加上手中握着的巨大的铁杖,竟如同魔神般现身人间, 这正是中山国闻名天下的重甲步兵,是从国人中严格选拔出来的大力士,全身披着沉重的铁甲,能防箭羽,不惧刀剑,遇敌则以大铁杖做为武器横冲直撞、纵横捭阖。所击无不碎,所冲无不陷,故曰“陷阵营”。 而位列阵前的将军,正是勇武而冠绝三军的大将吾丘鸠。 吾丘鸠面色如铁,手中的大杖缓缓平起,口中吐出;“杀!” 几乎是在一瞬间,如雷的咆哮声随之响起,这支令人恐怖的铁甲洪流开始缓缓移动。士兵们喘着粗气,踏着沉重的步子,不断加速,手中巨大的铁杖紧紧握在手中,口中狂吼着扑向已经呆若木鸡愣在那的赵军士卒。 毫无悬念,冲进城门内的百名赵军瞬间就被这种洪流碾成了肉泥。城门外正一脸兴奋等待入城的数百赵军迎头撞上了中山军,猝然不妨下被大力士手中挥舞着的铁杖打的头破血流,脑浆迸裂,几乎无一生还。 这就是重装步兵的优势,全身裹以重甲,箭疾不侵,刀枪不入,当轻步卒与之对战时,几乎没有办法可以伤害到这些铁甲怪物。同样,与之强悍的战斗力相对等的是,其打造的费用同样是惊人无比。能成为陷阵营中一员的,必然要身高七尺,身材魁梧力大过人,而且一身沉重的铠甲的制造费用同样是高的吓人。所以陷阵营虽然精锐,但倾尽中山一国之力,也只能打造三千而已。 而正是这三千陷阵营,却让占尽优势的赵军形势瞬间逆转。 赵军步卒多是轻装步兵,身上只是穿戴着薄薄一层的战甲护住了要害所在,而作为精锐的骑兵,更是只简单的穿着皮甲以减轻负重。以机动性著称的赵军,短兵相接面对重甲步兵时,其防御力上的不足就暴露的一览无遗了。 赵军士兵并非不勇敢。相反,这支长年南征北战,以武立国的强大军队最不缺乏的就是勇气了。北地寒苦,多慷慨悲歌之士,民间更是武斗成风,好狠斗勇,稍有不合便以命相博。这样一只武风极盛的军队,从来不知畏惧是何物,即便是遇到再强大的敌人,他们也会毫不犹豫的拔剑奋力向前。 所以当一身重甲的中山军从城门处冲出时,赵军非但没有退后,反而自发的向前阻击。但很快,赵军士卒就发现了他们手中的刀剑根本就无法对眼前这些庞大的钢铁怪物造成任何伤害。长刀砍在铁甲上,反震之力几乎让长刀脱手,接着冲势狠狠刺向的长枪,却不能入铁甲半分,射来的箭羽,也只是“叮里当啷”的射在厚厚的铁甲上。 而那些刀箭不入的大力士们手中的巨大铁棒,每次挥动都能带来一片赵军的伤亡,不是被打的脑浆迸裂就是被打的血肉模糊,身前推挤的赵军尸体几乎没有一具是完好无损的。 吾丘鸠更是一马当先,犹如魔神下凡般的疯狂杀入赵军最密集的人群之中,卷起了一片腥风血雨。他赤红着眼睛,口中犹如野兽般狂吼咆哮着,不断的向前冲杀,身前的赵军几乎没有一回合的对手,无不被他的神勇所慑服。粗如臂膀的巨大铁棒在他的挥舞下密不透风,在他身边一尺的范围内卷起了狂风骤雨,无论是士卒还是战马,触之皆立毙当场。 离此数丈外,一名赵军都尉正焦急的不断下着一道道命令,想要将被中山军打散的部下集结起来。很快,那名都尉就引起了吾丘鸠的注意,挥舞着铁棒奋勇向他杀来,渐渐移步靠近。 当意识到吾丘鸠的目标是自己时候,那名都尉急忙掉马想要退后。吾丘鸠见他要跑,大吼一声将手中的铁棒扔出,巨大铁棒竟犹如标枪一般狠狠的击中那都尉的胸口。那都尉惨叫一声跌落下马,胸口甲胄处一大片凹陷,口鼻间已经溢出了鲜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眼见是活不成了。 杀的兴起的吾丘鸠丝毫不因没有了武器而退后,反而抓住了不远处的战车,大吼一声竟生生的将庞大的战车举起,狂舞着跑向远处的赵军,将远处一架巨大的井阑生生击碎,几十名正在井阑上射箭的赵军躲避不及,惨叫着从高空跌落,顿时摔成了肉泥。吾丘鸠旋即又抓起地上赵军的尸体挥舞了起来,以此为武器不断砸向赵军。当真是以车投车,以人投人。 见主将阵亡,敌人又是如此强大神勇,赵军所剩不多的士气在陷阵营的打击下几尽崩溃,不断退后。 终于,退军的鸣金声从中军帐中传了出来。大批的士兵脱离了方阵,抛弃了笨重的井阑和云梯,朝后如潮水一般退去,城头正在厮杀的赵军勇士或脱身跳上云梯撤走,或被中山军纠缠住不得脱身,最终力竭而死。 大胜的吾丘鸠却并未趁机掩杀追击,而是掉转方向,全军分为数十队,挥舞着铁杖将赵军留在城下的井阑和云梯悉数敲毁,这才心满意足的得胜回城。 第七十章 中山狼(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荒野在余辉的照耀下那血流成河的沙场,让人压抑的缓不过气来。 赵军残破的肢体随处可见,到处是赵军丢弃的战旗,破碎的战车井阑。谁也不曾想到,这么一场原本志在必得的攻城战,却会落得如此惨淡收场。 更远的赵军帐前,赵雍面色紧绷。 在他身前,已经密密麻麻的跪满了一片的将尉们。赵章则跪在队伍的最前列,面露惶恐之色。 死伤八千余,折损了一名都尉两名校尉,以及丢失几乎全部的攻城器械,身为这次攻城指挥的赵章无疑是难辞其咎的。 要知道近十年来,对外作战赵军顺风顺水,几乎是每战必胜、如此惨重的失败更是绝无仅有。这钟失败,对如今强大无比的赵军来说无疑是种巨大的嘲讽。 一旁站着的赵信小心的看了眼主父,见他虽然面色紧绷,神色倒是如常,看不出来有愤怒的样子,眉头紧锁着到像是在思考着问题。 果然,赵雍眉头渐展,开口沉声道;“都起来吧,今日战败,罪不在你们,是我轻敌所致。” “没想到中山国竟然还有如此精锐的军队,看来中山立国二百余年,到底还是有些能耐的,不可小觑。” 赵章却不起身,仍然跪在地上磕头泣声道;“父王,今日军卒死伤甚重,儿臣身为统帅难辞其咎,若是轻饶的话恐怕会引起将士们的不满。还望父王降罪于我,以安军心。” 身后十几明将尉也随之轰声道;“请主父降罪。” 赵雍见赵章如此当担当,心中倒是有些欣慰,便点了点头下旨道;“传我诏令,革去赵章将军一职,降为都尉,仍留用原职。其余将尉,扣俸禄一年。” “谢主父隆恩。”众将尉纷纷拜倒,口中谢恩,不少人心中暗暗舒了口气。 赵章站起了身子,犹豫了一会又小心翼翼的说道;“父王,如今我们攻城器械尽毁,如果要重新打造的话最起码要十几天的时间,你看......” “既然无法攻城,那就暂且不攻了。”赵雍目中精光一闪。 “我原本就没打算一战能攻下灵寿的,今天这场进攻无非只是碰碰运气,如果能一举拿下自然最好,如若不能,倒也无关紧要。只不过今日中山军的这支精锐部队的表现在我的意料之外,所以才带来了这么大损失。” 赵章一愣,不解道:“不攻?那城中的守军若是也不肯迎战,我们岂不是要长期耗下去,这样不是不符合我们的原定计划。况且时间一长,南边恐怕会生出变故。” 赵章所指的南面,无非就是齐、秦、魏、韩四国的态度。齐国虽然答应看了不干涉中山之事,但并不代表他们彻底的守信放弃了中山。对秦国而言,虽然和赵国还处在蜜月期,但也不可能乐于见到赵国独大。魏韩就更不用说了,虽然同属于三晋,长期保持着一种互不相攻的状态,但貌合神离的事情一直都没少干,毕竟谁也不希望三晋中有谁遥遥领先于另外两国。 赵雍却并没有多加解释,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赵章,道;“你应该知道,中山国内并非铁板一块。如果我们加紧攻城,中山面临着生死存亡,自然会上下齐心,一致对外。但如果我们暂缓攻势,围而不攻,甚至做一些和谈之举,这样必然会让他们掉以轻心,再次陷入内讧之中。” 赵章有些奇怪的问道;“父王,你就如此自信中山会有内乱?” 赵雍闻言一笑,却并不言语,只是叮嘱道;“你们各自领军回营,清点伤亡损失报于司马田不礼。” “诺!”诸将领命,纷纷转身告退。赵章见父亲一副胸有成组的样子,并非像那种为了稳定军心故意装出来的样子,心中倒是有些困惑,本还想问个详细的,忽然想起了田不礼叮嘱自己少说多做的话,心中顿时一凛,便也不再多问,转身告退出去。 赵雍沉默许久,面色如有所思,忽然开口道:“赵信。” “卑职在。” “我要你去做一件事情,一个人去。” 赵信见主父面色凝重,心中倒是奇怪,便问道;“主父有何吩咐?” “去替我见一个人,问一句话。” 赵信一怔,有些不太明白赵雍为何煞有其事的说这句话,不解道;“主父,您是让我去哪,见谁?” “去灵寿城。” 赵信愣了下,先压下心中的惊愕。见主父的神色不像是开玩笑,这才将信将疑的说道;“主父,你不是拿小的寻开心吧,今日大军攻打了一日都没有攻破灵寿城,你让我独身一人怎么进去?” 赵雍笑了笑,道;“我自然不会拿你寻开心。” “往东二里外有跳小河,那里有条小道可以直通司马喜的府上,我会让韩胜带你前去的。只是那条小道仅能容纳一人出入,而且为了隐蔽挖的极深,下面空气并不流畅,寻常人走不了多远就会气闷。我听韩胜说过你武艺不错,内修之术更是了得,可有此事?” 赵信心中电闪火光间闪过数个念头,旋即恍然大悟,原来司马喜是赵雍埋在中山的一枚棋子。难怪难怪,难怪司马喜身为相邦,却不以安邦社稷为重,大肆重用夸夸其谈的儒生,对内处处煽风点火,挑起中山内乱,对外则唆使中山王姬尚先是称王树敌,再伐燕自断一臂。 这也便能解释为何中山国战前突然发生内乱,先是爰骞被人暗杀,随后司马喜欢栽赃嫁祸给了季辛,没有真凭实据就将他们满门抄斩,这不是等于生生逼反一个手握重兵的将领,算来算去最后还是便宜了赵国。 那这么说来不论自己有没有拦截住鼓忌所部,石邑必然都会发生内乱的,要不聂盖鼓忌奉诏杀了季辛,要么季辛反击杀了二人。总而言之石邑必然会生出动乱,赵军也就有隙可乘。只是赵信的搅局却让结局大大好转,赵国非但没有损失一兵一卒就拿下了石邑,而且还顺带上了缟城。 难怪会这么巧合,季辛的少子季木这么“侥幸”的逃了出来,原来都是在主父的掌握之间的,看来季辛满门被杀,倒是主父害的。 想到这里赵信忍不住偷偷见了一眼主父,心中凛然。心想这个主父虽然看似豪爽,不拘小节,其实却是心细如发,布局之深当真让人叹为观止。要知道这个司马喜是中山权臣,权倾朝野,任谁都不会想到他居然是赵主父的人,是赵国派往中山国的间谍卧底,一手将中山国搅乱让赵国有机可趁。 见主父有些奇怪的望着自己,赵信这才想起了还没回答他的话,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讪笑道;“谈不上什么了得不了得,只是以前遇到过个奇人,学了些道家的修身养性之术,平时倒也能身轻体健,我想如果只是地道气闷的话,应该难不倒我的。” 赵雍确实不语,只是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忽然问道;“你这么聪明,想必早已相通了其中的关系,否则依照你的性格,肯定会刨根究底的,可对吗否?” 赵信嘿嘿一笑。道;“大概明白了些,不过还是有些吃惊,当真没想到司马喜居然会被主父你收买所用,说出去恐怕天下人多半都不会相信。” 赵雍闻言却面色一黯,神色似乎有些黯然,许久才说道;“你说错了,他没有被我收买,他本身就是赵人。他本就有经世之才,却因为对我的承诺而甘心做一名细作,是我对不住他。他之所以能当上中山国的相邦,多半是他自己的才能,我并没有帮过太多。” 赵雍说道这里长叹了口气,便也不再多说,只是抬头望了一眼赵信,道;“你这次去,只要问他城内还能支撑多少天,再告诉他十年未见,请他务必遵守我们的约定,保护好自己来与我一见。” 第七十一章 中山狼(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主父所说的小径,确实小的可以。高不过五尺,宽不过三尺,即便是赵信身材瘦弱,在这地道中也得弯着腰缓缓前行,有些狭窄处甚至要手脚并用的爬过去。最要命的是这条密道估计久未通人,里面空气污浊不堪,到处弥漫着一股腐烂的恶臭,若非赵信内息之功了得,早就被熏晕了过去。 现在赵信终于明白为何韩胜看他进洞时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了,想来原来都是他干这份苦差事的,现在有了赵信这个冤大头替他,自然求之不得。 密道从城外的河岸边,蜿蜒绕过城墙下,直通城中的相邦府。因为开凿时害怕地道被城中守军发现,所以地道挖的极深,赵信在地道内匍匐前进大半个时辰,才终于走完了密道。 密道尽头处是快活插的木板,赵信伸手摸索了半天,将木板打开,跃了出来。见四周竟是一个箱子,倒似叠放衣物的地方,想来是人家府中的房屋内。赵信也不待多想,摸到箱门,便伸手推了开来,想要出去。 这一推开不要紧,正对面迎来的却几乎将赵信吓得半死。只见一中年男子披着衣襟,手中端着一架弩机,目光冷冷的望着赵信,锋利的箭头直指着赵信的额头。 要知道赵信现在处的位子四周连闪避的地方都没有,弩机射出的威力更是令人恐怖,他若是当头中了一箭,就算武功再高也是必死无疑。 虽然是夜晚,可这屋中窗外月光到是明亮,赵信目力过人,自然将屋中的情形看的一清二楚。只见那中年男子五十上下的年纪,微胖身材,满脸的富态十足,惟独那冰冷的眼神犀利无比,气势十足,让人望而生畏。 那中年胖子冷冷的打量了赵信一番,却并未说话,赵信却是吓出了一身冷汗,强自冷静了下来,开口声音有些颤抖的说道;“这位大叔你可别千万别激动,自己人自己人。” 中年胖子目视许久,手中的弩机却丝毫没有放下的意思,只是终于开口沉声道;“你是何人?” 赵信见他终于开口问自己是谁,这才松了一口气,故作轻松的笑了笑,“司马先生又何必明知故问呢,这天下能知道这条密道的,不会超过五人,主父派我来无非就是让我和你去的联系,以便行事。” 司马喜面色依旧沉稳,只是扬了扬眉,冷声道:“我问你是谁。” 赵信嘻嘻一笑,正欲打趣,却不料司马喜眉头一邹,忽的将弩机向前探去,手指微动,竟是要射出弩箭。赵信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脱口而出,“我是羽林都尉赵信,是主父的亲随,受主父之托来见先生的。” 司马喜这才止住动作,面色稍宽,又警惕的问道;“韩胜呢,以往不都是他来的。” 赵信伸了伸有些发麻的脖子,苦笑着说道;“韩胜堂堂一个将军,位高权重的郎中令,哪里还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自然有我们这些手下顶命,你以为我想干这么差事呀! 司马喜面色稍霁,这才将弩机箭头放下,闻言有些诧异的说道;“韩胜成将军了,还当了郎中令?这倒是好事,什么时候的事情?” 赵信摇了摇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应该很久了吧。我入伍没多长时间,才三四个月而已。” 司马喜面色露出沉思之色,喃喃自语道;”不过也是,上次见他的时候还是四年前,那时候他就已经是裨将了,现在当上将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呵呵,这个家伙当初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回将军,如今倒是如愿以偿了。“ 说到这里司马喜忽然想到了司马,目光有些诧异的看着赵信道;“你说你是羽林都尉?” 赵信摸了摸鼻子,苦笑道;“事情确实如此呀,至于你信不信我就管不到了。” 司马喜却突然问道:“你父亲是何人?” 赵信一愣,却如实回道;“我父亲是赵颌。” 司马喜略一思虑,便开口道;“可是赵国新上任的内史赵颌?” 赵信点了点头,还未来得及说话,却见司马喜忽然又举起了弩机,顿时大骇,连忙道;“你怎么又来了,我都说了你还要如何?” 司马喜冷笑不止,道;“你小小年纪就位居高位,在赵国那只有一种可能,便是你生的好,可是据我所知这个赵颌出身寒门,并没有什么过硬的背景,你去骗鬼去吧。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你若不是实话时候我定放箭。” 赵信连连摆手,急忙道;“别别别,有话好商量,不要冲动不要冲动,我身上有主父的贴身信物,不信我拿出来给你看。” 司马喜一脸警惕的看着赵信,说道;“你慢慢的拿出,不要想耍什么花招。这弩机是中山巧匠倾心所制,我敢保证,你即便武艺再高,我的弩箭也能在你的闪避前贯穿你的咽喉。” 赵信依照他的吩咐慢慢从怀中掏出一块玉佩,扬起道;“这是主父让我佩戴的信物,司马先生请看。” 这玉佩通体晶莹,即便是在夜色中刚也就散发着温和的光泽,即便不懂的人也能看出此玉绝非凡品,想来是罕见的稀罕物事。果然,司马希凝神一看,已经认出了这真是赵雍身上带着的贴身玉佩,是他母后传于他的稀世之宝。既然赵信能这么巧的出现在这里,手中又有主父的贴身信物,那想必形势已经明了了。 司马喜这才全信,将弩机放了下来,赵信被他翻来覆去的变更吓怕了,连忙趁机道;“这个......我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司马喜微微一笑,移步道,“请便。” 见赵信拍了拍胸口,一副惊魂未经的样子走出衣柜,司马喜略带歉意的说道;“抱歉了这位小兄弟,刚刚多有得罪,实非不得已,还望勿要放在心上。” 赵信见司马喜态度忽然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连忙拱手回礼道;“司马先生客气了,你深陷敌营之中,又是居于高位,引人注目。自然凡事要谨慎小心,生活起居更是如履薄冰,是小子我出现的唐突了。” 司马喜笑了笑,便不再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了,只是看了看赵信,面色微动的道;“你小小年纪,就升任都尉,据我所知在赵国除了王子外绝无仅有。想来也是,主父将如此私密的事情交由你经手,又将贴身信物托付于你,其对你的宠幸,可见只高不低。” 赵信嘿嘿一笑,心中有些得意,却不好表露出来,只好岔开话题道;“还是正事要紧。司马先生,主父让我问你,灵寿城还能支撑几日?” 司马喜却并未立即回话,只是面色一沉,缓缓问道;“我先问你,今日赵军大败,可是损失惨重,还有没有余力继续攻城?” 赵信也不瞒他,只是如实回道:“死伤是不少,不过对我军的整体实力影响并不是太大。唯一令人头疼不已的就是,这次我们所携带的攻城器械几乎损失殆尽,新打造一批足足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司马喜点了点头,神色若有所思,却不言语。赵信在一旁耐心的等了一会,还是忍不住问道;“主父让我问下,灵寿的粮草还能支撑多久,这样我们好心中有底。” 司马喜沉吟道;“你转告主父,我已依造他的吩咐秘密囚禁了齐国使者,假传消息让中山国人信以为真,粮草供给一如既往,不过月余,灵寿必然粮尽投降。” 第七十二章 中山狼(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皱起眉头,有些迟疑道;“一月的时间,会不会太长了些,我听主父话中的意思,似乎担心南方的诸侯已有不稳之像,如果拖久的话,恐会生变,所以想要速战速决。 司马喜却摇了摇头,道:“今日不同往日,如果是以前,我自信可以劝说大王听信我所言,可如今大军围城,兵临城下,城中已经实行了军管,即便是大王也不能随心所欲的行事。这些年我主要是在朝堂上经营,军中并无多少势力,能说的上话的心腹寥寥可数。” “况且因为石邑的事一些王室和将军们已经对我生出了怀疑,大王也不再象以前那般信任我了,像这次灵寿防务全部交给了将军吾丘鸠,却不让我插手。” 赵信忽然心中一动,脱口问道;“先生可知城中粮草放在何处?” 司马喜淡淡道看了赵信一眼,面色平静的说道:“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你是想釜底抽薪,将城中不多的粮草除去对吧?我之前并非没有想过这种办法,只是成功的把握太过渺茫了。吾丘鸠这人虽然以勇武著称,却也是粗中有细的人,粮仓事关重大,都是他手下的心腹把守,防守极为严密,我几次派人以各种理由前去查探,都被不留情面的断然拒绝。” “而且粮草一物,也只能用火攻销毁,如今城内风声鹤唳,夜晚又实行了严格的宵禁,所以即便是我,也难以在夜晚不通过吾丘鸠调动一兵一卒,所以我劝你消了这个想法。” 赵信虽然有些不甘心,却也知道司马喜说的是实话,只好无奈的点了点头,又道;“那如你说的,我们也只有等待一条路了。” 司马喜正色点头,“正是。” “主父既然能为了灭中山精心准备了二十年,那为什么不能再耐心等上几十天呢,中山国如今已经气息奄奄、国将不国,早晚必将沦陷在我们赵人手中。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中山到底是大国之一,存国数百年,若急攻之只会图损我们宝贵的兵力。现在我们只需耐心等待即可,又何必着急。” 赵信点了点头,又想到主父临行前托付的话,便说道:“主父让我转告先生,请您务必保护好自己,若是有危险的话则立即脱身,切勿留念。如被中山国识破,则以保全性命为重,中山国的任何条件都可以先答应下来,哪怕是让我赵国立刻退兵。” 说道此处,赵信神色肃穆道;“有一句话主父让我原话转告先生,他让我亲口对你说‘赵雍今生绝不相负!’” 司马喜沉默着,闪烁的火光印在侧脸上,愈发显得阴晴不定,正如他此刻的心情一般复杂。 这二十多年来他每日忙于勾心斗角,千方百计的获得中山王的信任,在中山国内兴风作浪。可每到夜晚,他却变得小心翼翼、诚惶诚恐,从不在任何一个女人身边留宿,因为害怕梦中呓语会透露出自己的身份。即便登上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邦位子,也是每日如履薄冰,白日里的风光无限却丝毫没有冲淡他夜晚内心的寂寞和惶恐。 就是这样一种生活,他活了足足二十一年,人前以宰辅自居,上媚主公,下驭群臣,背后却毫不犹豫的出卖着中山国的利益。若非司马喜生性坚忍,换做一般人恐怕早已疯了。 司马喜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吸了口气,眼泪缓缓流出,二十多年来的心酸隐忍,彷佛都在随着赵雍这一句“绝不相负”而烟消云散了。面色虽然依旧,嘴角中却露出了一丝欣慰。 说到底,赵雍还是当年的那个赵雍,主父还是当年的那个赵王,当年信誓旦旦的拍着胸膛说“你不负我,我不负你”的诺言,终究还是没有忘记。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得主如此,夫复何求! 人生得一知己,足以! 司马喜许久才睁开眼,看着赵信缓缓开口道;“替我转告主父,能得到他如此对待,我司马喜今生已无他求。请主父尽管放心,我会活着去见他的,一如当年的约定。” 赵信看着司马喜已经老泪纵横的脸庞,原本心中多少还对司马喜的气节有些不屑,如今却涌出了一丝敬意。 大智若愚,大忠若奸。何谓智愚,何谓忠奸,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说的清,道的明。就像这司马喜,于中山国他无疑是大大的奸臣,蛊惑君主,自乱朝纲,里通外国,陷害忠良!可于赵国而言,他又是大大的忠臣,贤士,隐忍十几年,却始终不忘故国旧主。 见话已经传完,赵信估量着也不宜久留,便打算向司马喜辞行,回去向主父复命。刚打算开口辞行,却脸色一变,连忙压低声音小声说道;“有人来了。” 司马喜侧耳凝神,只听到远处一阵脚步声传来,旋即有人伸手轻轻拍门,喊道;“主上。” “是我的亲信家仆孟石。”司马喜向赵信解释了一句,旋即提高声音说道;“进来。” 孟石推门进入,目光掠过一旁站着有些尴尬的赵信,却是一眼都未多看,只是本分的低头对司马喜行了一礼。 “参见主上。” “何事,都已经半夜了还来扰我。” 孟石微微欠身。“主上,门外有人求见。” 司马喜邹了邹眉,语带不悦道:“何人要见我,你没告诉他我已安寝了吗?” “是一个十余岁的小女孩,她自称是齐使的义女。” 司马喜面色一紧,眼中露出了一丝诧异之色。如今真正的齐使已经被他扣押藏在府中,而觐见中山王的那个所谓的齐使,却是司马喜派人假扮的,自然不会来什么义女之类。 这么说来,岂不是事情败露了? 司马喜的面色渐渐沉重了起来,此时若是出事,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耽误了赵国攻取中山的大计,那当真是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司马喜却仍然是不动声色,旋即神色恢复如常,又问道;“她身边可有别人陪伴?” 孟石摇了摇头,“未见有人陪伴,是孤身一人前来求见主上的。” 赵信在一旁旁观,见司马喜面色有异,便忍不住出言问道。待司马喜几句话和他简单的解释了一番,便也弄清楚了。 孟石带司马喜解释完,看了赵信几眼,忽然沉声道;“主上,她既然是一人前来,那我们索性当做不知,将她.......” 说着右手做刀,重重的向下划去,眼神望着司马喜,意思已经不言而喻,是想杀人灭口。 司马喜却摇了摇头,道;“不妥,她既然胆敢单身前来,必是有所持的,我们冒然杀之,恐会坏事。” 司马喜沉吟了一会,又道:“关押的人可曾看好,那假扮的现在在哪?” 孟石回道;“我刚刚特意去地窖查看了一番,齐使正完好无损的待在地窖里,并没有什么异样。至于那个假冒货,我派人去看了,他现在正沉溺在女人堆里无法自拔,” 司马喜点了点头,道;“不管怎么说,要务必控制好这两人。吩咐守卫,特殊情况下,可以将他们两人当场格杀,不能留下活口被外人掠走。” “至于那小女孩,你让她在书房等我,我见她一面,看她说些什么。” “诺。”孟石浅浅行礼,转身便告退退出。 司马喜看了一眼身旁的赵信,忽然想到什么,便说道;“你的身手如何,应该不差吧?” 赵信一怔,便如实回答道;“还算不错,虽然不是绝顶高手,但也鲜有对手。” 司马喜点了头,“那你就随我一同前往见她吧,也好给我当当护卫,以免被人所趁,可好。” 赵信拱了拱手,“自当从命。” 第七十三章 中山狼(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司马喜的书房隔得并不远,与寝居只有数墙之隔,想来是他为了公事便利才特意如此布置的。 司马喜在中山虽然权倾朝野,在朝内也是党同伐异,大大小小的贪官污吏门为了前程纷纷投奔他的门下。但他本身却是一个极为清廉的人,住着简易的府邸,每月仅靠自己的俸钱禄米为生,臣下党羽们送来的孝敬一概不收,到成为了中山国的一大奇谈,举止让人费解。 他的这番用意,这世间真正懂的人却少之又少,说到底司马喜无非就是想保住自己仅有的一点气结,聊胜于无,只是为了让自己心安一些。 所以赵信看着这平常至极的书房,倒是心中觉得怪异。要知道聂盖一个小小的石邑副将,府中的豪华就胜之十倍、百倍,司马喜为一国相邦,却居如此陋室,当真让人啧啧称奇。 司马喜对赵信好奇心倒是视而不见,只是神色淡然的坐上首位,面色如水。既然扮作侍卫,书房中自然没有赵信的座位了,所以他只是站在司马喜的下手位,手轻握剑柄,眼观鼻鼻观心,低着头一副入定的模样。 门外传来轻轻的一阵脚步声,随即孟石谦卑的声音传来;“主上,人已经带到了。” “进来。” 脚步声窸窣响起,孟石首先进门,身后紧紧跟着一女子。 赵信余光望去,首先印入眼中的却是一双浅白色的莲足,目光飞快的向上掠去,只见是名稚龄少女,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五官到是精巧,但因为年纪过小身形尚未成型,再加上一副素面朝天的样子,相貌倒也平平无奇。惟独引人注意的就是她的眼睛很大,盈盈如水,俏生生的站在那里,未语让人先有三分怜意。 “参见君上。”那小女孩浅浅行礼,声音虽然稚嫩,仪态却是落落大方,不难看出是有着良好家教的贵族子女。 身旁的孟石一欠身,见司马喜微微颔首便轻步倒退出去,拉上了门。 司马喜目光收回,落在了那女孩身上,目光却渐渐严厉了起来,上下打量了一番,忽然厉声道;“说,你受何人指使,竟然来陷害老夫。” 那女孩瘦小的身躯微微颤动,脸色却并没露出害怕的神色,只是微微欠身,轻声道;“君上息怒,民女未受任何人指使,只是心中记挂父亲安危,出于无奈才不得不上门向君上相求的。” 司马喜目光闪烁,似笑非笑的看着那女孩,开口问道;“你父亲是谁,为何找我?” 那女孩声音平静的说道;“我义父是齐国大夫徐然,奉齐王命出使中山国,半路被君上所截,扣压在府上。” 司马喜目中闪过一丝厉色,却哈哈笑道;“笑话,齐使徐然如今不正好好的待在鸿庐馆中,何来被截扣在我府上之说。” 那女孩面色平淡的看着司马喜,眼神飞快的掠过了一旁的赵信脸上,犹豫了一下,便盈盈一福道;“君上,如今只有你我,又何必以虚言相唬,难不成你堂堂相邦,却还要惧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小女子。” 司马喜没想到这小女孩如此胆色,到是一怔,目光中也不由透出几分欣赏之色。笑了笑道:“那你且说说,你觉得我是如何做的,我且听听你说的如何,再决定要不要跟你继续说下去。” 那小女孩点了点头,一张小脸上却是神情肃穆,开口说道;“我听到义父来到灵寿的消息后,本想前去见他的,却看见君上亲自带人从城外迎接齐使回城,那个所谓的齐使徐然却并非我义父。” “哦?”司马喜拉长声音道,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只是语气平平的说道;“这世间同名同姓的人本就极多,也许齐国有两个叫徐然的大夫也未尝不可,再说纵使这个徐然是假的,那与本相又有何关,我也可能是受其蒙蔽的。” 小女孩子却说道,“是义父亲笔书信告诉我的,绝不会有错。他还告诉我和你见过数面,你不可能认不出他的样子,却明知那个‘徐然’是假的却仍然装作不知,那想来也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这些都是你做的。义父在被你迎接的路上让你扣下了,却找个另外的人假冒。” 司马喜目中露出了几分兴趣,上下重新大量了一番这个小女孩,问道;“你可是齐人?” 女孩面色略微一犹豫,还是摇头如实说道;“不是,我是曲沃人,但住在灵寿。” 一旁的赵信听了倒是有些奇怪,忍不住多看了那女孩几眼。心想这女孩当真奇怪,曲沃明明是赵地,司马喜问她是不是齐人,她若是回答是赵人或者中山人到显得合情合理,可偏偏强调自己是曲沃人,反倒显得突兀。 司马喜却没有在这个问题是多加留心,只是笑了笑道;“你到是聪明的很,可既然知道是我所为,却为何不去告发我?” 一旁的赵信也露出了好奇,颇感兴趣的打量着这个小女孩。只见她只是摇了摇头,淡淡的说道;“我不能去告发你,否则你肯定会杀了义父来个死无对证的。我告发了你,最后即便你完了,义父却也要陪上性命的。” 司马喜奇道:“如果按照你猜想的,你又怎知徐然是被我扣住了呢?难道就不怕他已经被我杀了。” 女孩沉默了会,脸色露出孤苦之色,道;“我只是想义父是齐国的大夫,你留着总比杀了有用。义父对我有养育之恩,就算只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的。” 司马喜不懂声色的望着女孩道;“所以你独身就来求我?到真是胆大,不过不妨告诉你个好消息,徐然确实没死,只是被我关了起来,我是想从他那多套些齐国的情报。” 见女孩面露喜色,司马喜却冷冷的哼道;“可你如此来见我,就不怕羊入虎口,我杀你灭口不就一了百了。” 那女孩身躯一震,却忽然跪了下来,语带哽咽的说道;“我也是别无他法,只能来求君上的,请您能答应放了我义父。” 司马喜冷冷笑道;“你的孝心本相确实欣赏,可惜却打动不了本相,我念在你年纪幼小,又是情有可原,所以不和你一般计较,只当你什么都没说过。你可以自行离去,若是出去敢和别人乱说,我保证你义父立刻人头落地。而且即便你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谁敢相信?本相又有何惧?” 那女孩却不肯离去,仍跪在地上苦苦相求,司马喜却面色纹丝不动,反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道;“本相对你已经网开一面,你若再不识趣,可别怪我不留余地了。” 那女孩见此只好缓缓站起,小脸苍白,目露绝然之色,忽然从袖中掏出了匕首,高高举起。 一旁正听得出神的赵信猛然警觉,飞虹出鞘,横剑拦在司马喜面前,却见那女孩并没有什么异动,赵信这才止住了动作,只是凝神警戒。 那女孩却只是将匕首举在半空,紧咬着嘴唇道;“君上,我知道我人微言轻,一条贱命无足轻重,可是若是横死在你面前你心中总会生出一丝不安的。” “你若不答应放了我义父,我必血溅当场!” 司马喜冷笑不止,面色丝毫不为所动,却不相信她会真的刺下,以为她只是拿来唬人的,便道:“笑话,你竟然拿自己的性命来威胁本相,你若真想求死,那我成全你,你只要肯刺下,我便放了你义父。” 女孩面色果然一阵犹豫,却问道:“君上所言当真?” “自然当真。” 话音还未落下,那女孩却真的举刀刺下,当真是出人意料。一旁一直凝神警戒的赵信最先反应过来,身子已经如闪电般飞扑而出,手中的长剑直刺匕首。 第七十四章 中山狼(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只听“铮”的一声清脆的响声,刺中飞虹的匕首已经生生折断。用力之下竟然仍然带着冲势刺向女孩胸口,划破了外襟,顿时鲜血涌了出来。幸好匕首锋刃已断,只是刮伤而已,伤口看似吓人,却无性命之忧。 司马喜没想到这女孩会如此刚烈,心中倒是有些愧疚。沉默着看着赵信撕下衣襟替她垫住了伤口,让她用手按住止血,这才缓缓开口道;“你这又是何必呢?” 那女孩接过赵信递来的衣襟,低头轻轻说了声“谢谢”。 又抬起头来望向司马喜,面露倔强的说道;“君上你自然不会清楚,我自小父母双亡,举族只剩下我一个孤女,是义父含辛茹苦的将我抚养长大。如此恩德,别说是我的一条性命,就算赴汤蹈火也不为过。” 司马喜心中默然,似乎被她的一番话激起了心事,沉默了许久才长叹了口气道;“好,我答应你,放你义父一条生路。我本是想问出了我需要的东西就杀了他灭口的,今日看在你一番孝心上,我会到最后的时候放他走的。” 那女孩先是一愣,旋即面露狂喜道;“君上说的可当真?” 司马喜邹眉道;“我说话可曾不算数过?你若不肯相信,那我也没办法。” 女孩生怕司马喜反悔,连忙点头道;“我信我信。” 司马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好了,今天我已经违反了我的处事原则,对你网开一面。你的要求既然已经达到了,速速回去吧,别让我反悔,你义父到了时候我自然会放他的。” 那女孩用手按住伤口,忍痛向司马喜深深一躬身,转身便要离去。赵信见她行动迟缓,伤口处又满是鲜血,便想上前搀扶,却被她轻轻甩开。只是飞快的看了一眼赵信,低声说道;“谢谢救命之恩。” 说完便蹒跚的缓缓离去,瘦弱的背影端是倔强无比。 见女孩背影消失在拐弯处,赵信的目光这才收回,却迎上了司马喜似笑非笑的眼神。 司马喜张口道;“你倒是良心好,喜好管闲事。” 赵信微微一笑,道;“谈不上良心好坏,只是有些同病相怜而已,况且举手之间能救下一人性命,倒是功德无量,何乐而不为。” 司马喜不信道;“什么同病相怜,你这小子少年得意,赵国立国百年之内,除了王子王孙外有谁能比得过你的晋升速度。” 赵信只是笑了笑,也懒得争辩,见时辰已经不早,便向司马喜辞行离去。 又是爬了半天地道,才重新回到了城外,连夜向主父禀报了灵寿城内的情况。主父在得知灵寿城内的情况后,愈发坚定了围城待变的打算,下令仍然大张旗鼓的打造攻城器械,却将近半的步卒调往中山其他尚未完全占领的小城乡间,尽吞中山全境,只留下骑兵和半数步卒对灵寿进行了严密的封锁。 丘吾鸩见赵军停止了攻城,正好求之不得。以为是自己首战打的赵军损失惨重,已无攻城之力,便也没有多想。 可时间一久,一连十几日赵军都未攻城邀战,摆明了一副长期围困灵寿的姿态。丘吾鸩倒是渐渐沉不住气了,要知道齐国如果真的如答应的那样北上调停,赵国不可能一点动静都不知道,必然会在齐军北上前抓紧时间狂攻,争取攻下灵寿造成既成事实。 可赵军非但没有如此,反而出人意料的按兵不动,这便让丘吾鸩心中惊疑不定。又再三追问了司马喜欢和齐使“徐然”,却得到两人信誓旦旦的保证,心中这才略微放下心来,又耐着性子等上了一段时间。 这一等却没有等到齐军北上的消息,也未见赵军又任何撤兵的迹象,倒是城中的粮仓渐渐现底了。丘吾鸩又惊又惧,怒极之下再也沉不住气了,亲自带人将齐使从女人床上抓了起来,一阵逼问下那个软蛋便将一切都一五一十的招了出来。 丘吾鸩这才知道自己上当了,气急败坏下也不待请示中山王,就带着亲军直扑司马喜的府上,要将他这个中山奸细碎尸万段。 大队军士直接冲入司马喜的府中,见到家仆和婢女也是一句不问,直接乱刀砍死。丘吾鸩一马当先,从下人得知了司马喜正在书房,便手握大刀杀气腾腾的直扑书房。 丘吾鸩一脚踹开了书房的门,却见司马喜背对着自己,自己入门也不回头,只是一言不发的站在那,混若不觉。 丘吾鸩大步上前,大刀直接架上其颈,怒吼道;“司马奸贼,你事已败露,今日就是你毙命之日,我必将你碎尸万断烹食之,如此能解心头之恨。” 司马喜身躯微微一震,却缓缓回过头来。丘吾鸩猛的瞪大眼睛,愣在那里,忽然抓住他怒吼道;“怎么是你,司马狗贼呢,快说,司马狗贼在哪?” 孟石挣扎了一会,丘吾鸩的两条手臂却如两道金箍一般纹丝不动,便也放弃了抵抗,只是面露微笑道;“丘吾将军,实不相瞒,我家主上二日前已经离开了城内,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此刻应该在城外的赵军大营中。” 丘吾鸩一愣,还未反应过来,门外一名亲兵却匆匆跑来禀告道:“将军,在司马喜的寝室中发现了一条密道,不知通向何处。” 原来二日前司马喜已经察觉出事情即将败露,便以染病为由告病不朝,在赵信的接应下从密道爬了出去。又让孟石穿上自己的衣服,学习自己的声音扮作自己待在书房并不外出,瞒天过海的骗过了丘吾鸩埋在他府中的细作。 丘吾鸩狂怒之下,只好一刀将孟石分尸泄愤,却也是无可奈何。 待禀告了中山王姬尚后,姬尚见自己宠信了十几年的相邦居然是赵国的奸细,怒火攻心之下几乎昏厥,待听到齐国援军不会来后更是惊惧不已。匆匆召开了朝会,朝中大臣得知此事后大半面如死灰,有人提议大势已去,不如归降赵国以求富贵,竟得到大半人的拥护,除了几个年老的元老一言不发外,那些昔日司马喜的党羽都齐齐支持降赵,唯恐自己身家性命被清算。 姬尚见自己的臣子竟然都劝自己的投降,当真是悲恨交加,这时才知道如今一切都是自己一手所为,后悔已经追悔莫及了。唯一让他感觉到欣慰的是将军丘吾鸩却一力主战,不肯归降赵国,说愿意出城冒险奇袭赵军,若得手的话中山国域便可尽复。 姬尚大喜之下如同看到了根救命稻草,急忙拜丘吾鸩为大将军,封为当阳君,统领全**事。丘吾鸩回军后下令宰杀牛羊,全军饱餐一顿,趁夜大开城门向赵军大营猛扑过去。还未靠近赵军大营就已经被赵军巡骑发现,顿时吹号预警,赵军迅速集结反击,与出城的中山大军混战在一起。 丘吾鸩一身重甲,带着三千陷阵营冲在最前面,连连大破赵军防线,当真是锐不可当。赵雍见状便令步卒退后,令赵希率精骑万余,人人皆备马套绳,靠着精湛的骑术将这些力大无穷的铁甲怪物用网阵套出绊倒,用马蹄踏过将其活活踩死。丘吾鸩本人冲杀十里,所杀赵军不下五百,最后力竭死在乱军之中,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肉。 赵雍见他如此神勇,心生敬意,便下旨为他收敛尸体,以将军之礼厚葬之。 丘吾鸩既去,出城的大军或死或降,无一幸免,灵寿城内便也失去了唯一的抵抗动力。第二日日出之时,中山王姬尚便以绳系颈,端着王印,带着大小文武百官出城乞降。 堂堂千乘之国中山,几经兴衰,最终亡于赵人之手,自此鲜虞人的血液彻底融入到赵人血脉之中。 第七十五章 义士(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夕阳西下,晚霞映红了整个天空,城外的赵军营帐中传出一片笑语声。营盘上空缕缕炊烟升起,赵军士卒们正在兴致勃勃的准备着各自的晚膳。篝火之上,已经烧沸的热水正在冒着腾腾白烟,切好了的大块肉块被丢进锅中,伴着菜悠道;“要是能像这些飞鸟一样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天地之大,何处不可去,何处不可息,落得一身逍遥,岂不快哉!” 听着赵信的一番话,司马喜倒是面上露出一丝异色,看了几眼赵信笑道;“你小小年纪,竟会有如此感慨,倒是奇怪。看来主父能看中你,倒是因为你也是个百年难得一遇的怪胎。” 赵信嘿嘿一笑,却也不以为忤,只是笑问道;“那不知先生你当年我这般年纪时,想的又是什么?” “待我想想。” 司马喜闻言侧头专心的想了会,神色似乎有所动,怅然道;“我可没你想的那么多。我出身在赵国的一个偏远的小地方,小的甚至连名字都不曾取过的地方。我祖上曾经晋国的上卿大夫,司马也是大姓之一,可到了我父亲那代却已经彻底的没落了,祖先留给我的除了一个显赫的姓氏外在别无他物。” “我小时候放过牛,种过地,吃过野菜,所有能谋生的出路我都做过。我父亲是个败家子,嗜酒如命,将家中留下不多的钱财大多都拿去换酒喝了,浑然不顾母亲和我的生计。父亲每日最常干的事情就是在酒醉后跟我喋喋不休的说着我们司马家过去的辉煌和荣耀,然后在满足中沉沉睡去,似乎只有在梦中他才能真正得到满足。” “那时候我每日日落前赶着牛回家,都会在外逗留一阵子,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总是会想,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子的,若是能像这些小鸟一样飞得高高的、远远的,将这天下尽收眼中,那该多好。” “父亲虽然混账,但他却做了件很让我感激的事情。他从他酒资中省出了一份钱,送我去镇上先生的私塾中学字读书,按照他的想法,若想重新复兴司马家,能读书识字似乎希望更大一些。得赖于此,到了我十三岁他去世的时候,我已经是远近闻名的神童了。那个小地方显然已经满足不了我日渐膨胀的求知**了,我愈加渴望出去见见世面,见见外面的世界。” “于是我拜别了母亲,背着干粮和不多的盘缠独自出外闯荡,一路向南走去,走了足足一年,见过了无数的人,经历了人间冷暖,愈加感觉到自己的粗鄙和陋学。我听他们说齐国的临淄有一个稷下学宫,那里是天下读书人心中所向往的圣地,最博学的鸿儒,最善辩的辩士皆在其中,诸子百家的精髓俱在此处。所以我便去了稷下学宫,拜在了齐国大儒邹子的门下学习治国之道,五年之后方得大成出师,回到了家乡。当时新继位的年轻赵王正在各地选拔良才,我便被推荐去了邯郸,从此为主父所用。” 司马喜不知不觉中触动了心事,眼神中透出了几分神往,看着赵信缓缓说出了当年之事。想起了当年的事情脸色忍不住面色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赵信倒是听着好奇,没想到这个司马喜出身竟会如此,完全是另外一个翻版的父亲赵颌。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亲近,只是委实有些好奇怎么他最后跑到中山国去当细作了。 正待开口询问,却听见远处呜呜的低沉号角连声响起,听出这是赵军巡骑回营的通传号角声。 第七十六章 义士(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果然,一队骑兵从远处地平线的疾驰而来,大营木门处的守卒迅速推开木门,持戟分立两旁。片刻的功夫,大批的赵国骑兵已驰入营中,当先一名披着火红色披风将军打扮的人,正是主父赵雍。 按照赵**中制度,骑兵入营后需要立刻下马缓行,严禁营中驰马。这队骑兵入营后也都按照寻常一般,纷纷下马。唯有主父一反常态,非凡没有减速下马,反而挥鞭加速疾行,飞驰奔向大营一隅。 司马喜安静的站在那,面带微笑的看着主父策马飞驰而来,看着他越来越近的容颜,心中却是一阵翻江倒海。 驾马直冲而去,离司马喜的身躯仅十余步时赵雍才猛地一拉马缰,将疾驰中的战马生生止住,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般飞身下马,脚未沾地便张开双臂大笑着扑向司马喜。 “我的好兄弟,二十年了,我们总算有了今日重逢之时。” 司马喜面对赵雍的热情,却忽然像后缩了缩身子,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赵雍的拥抱,只是弯身毕恭毕敬的行了礼道;“参加主父。” 赵雍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神色露出了惊愕,张开手臂愣在了那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好一会才将手讪讪的收回,强装笑道;“司马,你我虽然多年未见,可兄弟之情始终未曾改变,今日又何必如此见外呢?” 司马喜却微微欠身,身躯竟有些佝偻,缓缓说道;“主父言重了,当年少不经事,不通礼仪,所以才恣意妄为冒犯了王架,今日你我都已是上了年纪的人,如何还能不知君臣之礼。” 赵雍沉默了许久,原本满腔的喜悦之情却慢慢失去,他从司马喜的话中听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一种深深的怨气,和二十年来的孤苦。 他并不怪司马喜的失礼。相反,是他赵雍,是他们赵国对不起司马喜。 两人僵在那里,神色各有所异,却没有人先开口打破僵局。赵信在一旁已经感觉除了气氛的凝固,便识趣的缓缓倒退离去。 沉默了许久,赵雍苦笑道;“司马,二十年未见,你我都已经老了,当年那个神采飞扬的少年英才,如今也是白发满鬓,当真是岁月催人老,英雄暮年迟。” 司马喜微微挺直要管,神色有些索然道;“主父如今身强体健,哪里有半分老态,倒是我,才不过大你几岁,就如同五六十的人一般。” 赵雍细细的打量了一番司马喜,心中浑然不是滋味,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牵着马缰走了几步,伸手拍了拍马臀,那马跟随赵雍多年,也是甚为神骏,会意踏步缓缓离开。 赵雍望着远去的坐骑的背影,缓缓回过神来,看向司马喜苦笑道;“你可是在怪我。” “当初我雄心勃勃的想要变法自强,并吞中山,原以为五年的时间足矣,所以才让你去中山为我卧底。却没想到国内变法的阻力如此之巨大,只好徐徐图之,直到我即位后二十二年才布置完善,一举强压变法。可是却苦了你,在中山足足等了我二十年,是我赵雍对不起你,耽误了你一生!你若要怪我,骂我,甚至狠狠的抽我一顿鞭子,我赵雍都心安所得,绝不会有任何怨言。” 说完便伸手,将马鞭塞入司马喜手中。 “臣不敢。”司马喜轻轻挣开手,眼中却流出了几滴辛酸泪水, “臣不敢有所怨言,当年选择去中山的是我,并非主父强求。即便是后来你也是许我随时离去,我都是自己选择留下的,怨不得你。” “我出身寒微,是得到主父你的赏识才得以施展所长,封侯拜相,从发这点上看,我已经没有资格抱怨什么了。主父你不以我出生卑贱而对我轻视,向来都是以兄弟之礼待我。得主如此,纵使万死又有何惧。” 赵雍伸手紧紧抓住了司马喜的手,目光中已含泪水,语带哽咽的说道;“伯母去的时候,我就在她身旁,我知道她想见你,却无法将你带回到身边,实在对不起。” 司马喜摇了摇头,面带惨然的笑道;“家母一草芥之民,却能在王宫中得以寿终,这是何等的荣耀和幸福,此生已无所憾。我虽然不得已见她老人家一面,却也知道,主父你定会好好待她,便也放心。” 赵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你的弟弟我已经让他做了中牟县令,他的妻子是大夫赵陵的小女儿,是我亲自做的媒,如今已经生下二子一女了,这几日我带你一同去看看吧。” 司马喜叹了口气,拱手道;“主父,我那弟弟是什么货色我比谁都清楚,他胆大妄为、生性贪婪,你若真觉得对我愧疚,不妨赐他百亩良田,而不是让他做个什么中牟令,否则长久必然会出事的。” 赵雍心中微动,伸手按住司马喜的肩膀,满是诚意的沉声道;“司马,如今中山国已经完了,我们当年的志向也实现了大半。如今寡人坐拥北地,雄兵在握,天下诸侯无不仰我鼻息,正是实现我们当初抱负之时。不如你回来助我,我在外掌兵,你在朝助我何儿掌政,你我兄弟联手,共同平了这天下,如何?” “臣才学疏浅,担不了如此大任。” 赵雍一摆手,不以为然道;“你的才华如何,我心中一清二楚,论为臣之道,你或许不如肥义恭谨。可论治国之才,是个肥义也不是你司马喜的对手。当年我之所以舍得放你去中山国,本以为很快就能招你回朝,没想到却白白将你如此大才浪费在中山二十一年。今日也不算太晚,我们大可以重新开始,我回朝后就任你为相,由你总揽朝政,可好?” 赵雍炯炯双目直视司马喜,满怀希望的希望他点头答应,却失望的未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任何的波澜,仿佛是在听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司马喜只是微微回礼道;“承蒙主父厚爱,只可惜老臣心已经死了,不再是当年那个雄心壮志的青年。而且司马喜恶名远扬,中山国内无人不知,天下人也是多有耳闻,主父若是要用一细作奸臣为相,恐会被天下人嘲笑,而且中山新归之民必然生出抱怨,这样不利于主父你平息中山。” “依臣的意思,主父你应当杀我以安民心,以泄民愤。” “住口。”赵雍紧捏这拳头,跳起来大声吼道。 “难道我赵雍在你眼中就是如此小人?” 司马喜却拱手道;“主父误会了,我只是就事论事,做为一个臣子在为他的主公提供最好的注意,并没有说错。你若包庇我甚至重用我,必然激怒中山降民,所以最合适的选择,是应该杀我以慰中山一国。” 赵雍铁青着脸,咬着牙恨恨的望着司马喜,低声咆哮道:“你若再说这等混账话,我赵雍今生便没了你这个兄弟。 ”司马喜面色露出感动之色,苦笑着摇头道;“主父,你还是当年那副脾气,你可知道你最大的缺点在哪吗?就是为人君者,却以私人感情最重。要知道为君者,只有放的下多余的感情,生性坚韧,杀伐果断,即便对方是父母妻子,为了社稷江山也要果断除去。” “胡说八道。”赵雍低声怒吼道。 “为君必先为人,如果为了利益不择手段,那与禽兽何异?那种连人都配不上,又何来为君!” “我赵雍顶天立地,上对得起列祖列宗,下对的赵国的黎明百姓,不愧良心。言必信,行必果,让我靠踩着自己兄弟的尸体上爬,除非我死掉。” 司马喜心中微叹,虽说心中有些喜悦,却已经十分担忧。赵雍如此重情,换句话说就是妇人之仁,心中想道一个念头,便沉声说道;“主父,我想向你求个恩典。” “但说无妨。” “我想请你答应我件事情,如论多么难做到,你都一定要答应为我做到。” “好,我答应你,你尽管说就是。” 司马喜眼中闪过了一丝犹豫,沉默了会还是低头说道;“等明日再说吧,可好。” 第七十七章 义士(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清晨时分,沉重的城门在数十名中山力士的齐力之下缓缓开启。 当年中山恒公中兴中山国时,为了取得与赵国长期相抗衡的资本,便在栾河之畔修筑了灵寿城,并以此为都,而灵寿的城门正是数十名中山名将精心打制而成,内为坚硬的铁木,外裹有厚厚数层的铁皮,城门坚硬无比,即便是受到巨石冲撞也能岿然不动。也正是幸赖于此,赵过两次攻到中山城下,都是损兵折将,铩羽而归。 可如今坚实无比的灵寿城门却没有在赵军的进攻下被攻破,却在自己人的手中被缓缓开启。 姬尚面色苍白的站在长长的甬道,抬头看着高大的城门缓缓开启,清晨的阳光透过门缝射了进来,印在他的脸上竟有些刺眼。姬尚忍不住眯起了眼睛,脑海中一阵眩晕,身子微微忍不住微微一颤。 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很小时候,小到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回忆的遥远的过去。那时候自己唯一记得事情,就是跟着祖父和父王第一次来到了新建成的灵寿城。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如此宏伟的城池,住进如此华丽的宫殿,一路上他不停的瞪大着眼睛,好奇的看着身旁的事物,眼睛都不舍得闭上一下,唯恐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当时还是太子的父王大笑着的抱过了他,指着身边的一切说这以后都将是他的,也只会是他的。 时间当真过的很快,一转眼五十年的时间飞快过去。他的祖父桓公在位三十八年,最后无疾终于长乐宫,留下了一个让他的子孙们无法超越的背影。他驱强魏,战赵国,先后击败两大强国,将灭国二十年之久的中山国成功复国。非但如此,中山在他的手中逐渐强大起来,定都灵寿,外修长城,再蚕食了赵国的大片领土后,中山国竟得以于齐秦楚魏赵韩燕七大万乘之国同列,成为了当时实力强劲的诸侯国之一。 桓公之后,即位的成公就显得平平无奇,并没有什么令人夸耀的功绩,只是个守成之主,碌碌无为,唯一值得提到的就是他为他们儿子留下了一份丰厚的家业。对内民富国强,以白狄人为主导的各族百姓大多拥戴中山王。对外则胜多败少,有齐燕两大强国为靠山,号称五千乘之强国。 姬尚接手中山时已经近三十岁了,年富力强的他像他的祖先一样,血液里继承至草原人的雄心壮志让他渴望着做出一番成绩,他并不想像他父王那样只是甘心做个碌碌无为的守成之主。他想让中山强大起来,强大的到足以让远在洛邑的周天子被迫承认他诸侯的地位。 说到底中山国虽强,确是正宗的戎狄出身,地位始终不能被中原各国承认,在周天子每年按例分封的祭肉名单中,他们中山国还不够资格。中原各国视他们为异类,即便是盟友的齐燕也无非利用他们而已,华夏族骨子里的傲慢注定不能接受一个狄人出身的国家。即便是像鲁国、卫国、皱国那样的小国,也能轻蔑的称呼他们为蛮夷。 姬尚自小喜好儒学,对先王之道更是推崇至极,一生所梦想的不过是成就一番像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那样的霸业。而低劣的出身让他心中生起了愈发强烈的民族自卑感,他渴望着摆脱这个不光彩的身份,就像当年同样被中原诸国不屑的蛮夷楚国一样,在强大起来后一样获得了中原各国的敬重。 可是中山国的发展却有着巨大的先天不足,它在赵燕两个大国之间,被两国完全包围,以往的战略都是团结较为弱小的燕国,来攻大更为强大些的赵国,以此来壮大国势。可赵雍即位赵王后,内肃国政,外结各国,使赵国止住了继承至老迈晋国的暮气,再次焕发出了勃然朝气。姬尚尝试和赵国交战四次,虽未战败却也未占到什么便宜,只好放弃了南下攻打赵国的念头。 南下既不成,那似乎北方更为弱小的燕国变成了中山国扩张的首选。只是中山国与燕国为了对抗赵国结盟数十年,若是背信弃义冒然攻打,这让遵从礼乐的姬尚有些难以启齿。况且燕国虽弱,但也是堂堂万乘之国,国势仍在中山之上,单打独斗中山国不是它的对手,更别说还有个虎视眈眈的赵国在身后。 姬尚的苦恼并未持续多久,很快一个天赐的良机突然出现在他眼前。 燕国乱了,而且乱的很彻底,老迈昏庸的燕王哙崇信儒家的禅让之说,在相国子之的党羽苏代、鹿毛寿的鼓吹之下,竟然搞了一场荒唐的禅让闹剧,把王位传给了子之,自己则面北称臣。王位无端被夺,燕太子平自然不干,便联合了仍然效忠王室的将军大臣攻打子之,却因为事出仓促反被子之击败杀死,国内大乱。 燕国动乱的消息传来,起初姬尚仍然是抱着观望的态度,不想轻易插手盟国家事,以免授人口实。但随着事态的发展,燕国国内愈加混乱,一直对燕国不坏好心的齐王便想趁火打劫,派来使者邀请中山国一同攻取子之,共分燕国。 姬尚心中犹豫,便在朝会上征求大臣们的意见,几乎所有的老成持重的大臣们都反对攻打燕国,认为这样只能给中山国带来一时的利益,却要随之带来无穷的祸害。毕竟至宗室召公被周武王分封燕地后,燕国立国已有六百余年,传至召公的姬姓一族在燕国也算颇得人心。国势虽然一直未曾强盛,却始终位于大国之列,即便如今内乱,但强齐想要吞下它,仍然言之尚早。 姬尚并不是个心志坚定的人,大臣的劝说几乎让他打消了攻燕国的念头。这时候一个小小的碣者却站了出来,司马喜在朝堂上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说,竟将满朝文武辩的哑口无言,让不少人动摇了心意,更是劝得姬尚坚定了联齐伐燕之心。 于是中山出兵十万,与齐国的二十万大军共同攻入燕国。当时为王的子之虽然平定了太子平的叛乱,却因为在国内倒施逆行惹得民怨四起,太子平的起事更是弄的“死者十万,百姓离志”。齐国和中山国攻入燕国时,燕人非但不抵抗,反而表示欢迎。很快,齐国和中山国就横扫了燕国几乎全境,齐国占据了燕国大半的领土,中山国则分得了大片膏腴之地,连燕国的下都也被其攻下。 对燕作战取得的巨大胜利让姬尚欣喜若狂,中山国在他手中国土扩张了一倍有余,尽吞了燕国二十余座城池,国势一时大增,取代了已经面临灭国的燕国成为了七雄之一。在获得如此功绩后,姬尚也愈加狂傲了起来,在国内肆意妄为,任命深得己心的司马喜为国中相邦,国事皆委托于他。 可惜好景不长,在吞并燕国大半领土后,齐国一跃成为了天下诸侯之首,成了众矢之的。首当其冲感受到压力的就是赵国,齐国吞并燕地后,对赵国已成了包围之势,让当时为王的赵雍忌惮十分。于是果断的联合秦国和韩国,拥立了燕国在韩国的质子公子职为新的燕王,三国各自派出大军入燕护送燕王还都。 迫于三国的强大压力,再加上被燕地四起的反抗弄的焦头烂额,齐国不得不吐出了这块已经含在口中的肥肉,大肆掠夺一番后朝南撤军。齐军既退,独木难擎的中山国更不是燕、赵、秦、韩四国联军的对手,一场大战下来大败而归,不但将侵占燕国的领土全部吐了出来,还赔上了数万精锐,国力大损。 这场仗下来中山国可谓是亏本至极,非但没有占领一片领土,反而折兵损将搭上了数万精锐,更为重要的是失去了燕国这个重要的盟友,结下了一个生死仇家。在中山唯一受益的想来只有司马喜了,不但没有因为力主攻燕而受到惩罚,反而借助此次机会得到了中山王姬尚的赏识,从此青云直上,成为了中山国内权倾朝野的权臣。 这也变成了今日姬尚如此痛恨司马喜的原因了,他是那么的信任司马喜,十几年来几乎对他言听计从,视他为知己至亲。可是司马喜是怎么对他的?他不但欺骗了他,不停的将中山国的利益出卖,更可恶的是他到灭国前夕居然一声不吭的就跑掉了,并未留下只言片语。 第七十八章 义士(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想到这里姬尚忍不住拳头紧握,目光中露出了狠狠之意。他从未如此痛恨过任何一个人,司马喜无疑是个例外,他恨不得食其肉寝其皮,将他乱刀分尸方可泄心头之愤。 身后宦者令似乎感觉出了大王身躯的颤抖,以为他是因为受不了亡国的刺激,连忙上前扶住他,小声的说道;“大王小心。” 姬尚站直了身躯,有些不耐烦的将宦官的手推开,望着已经大开的城门,深吸了一口气,平端起手中象征中山王权的王印,大步迈了出去,身后二百多名大小官员鱼贯而出,跟在其后。 城外不远处,一队赵国骑兵正安静的原地等候着。赵军已经从姬尚之前派出的使节口中得知了中山将要举国投降的消息,所以才早早的派出一队骑兵,前往城门外迎接中山国君臣。 姬尚张眼望去,见这对骑兵当先之人是个年纪轻轻的少年,不像是传说中虎步龙姿的主父赵雍,心中不禁略微失望。 毕竟他身为中山王,还是渴望着赵雍能给他相对等的待遇,这样也能让他的自尊心好受一些。可惜赵雍显然并没有将他视为与自己对等的君王,只是简单的派出了一个少年来迎接自己。 赵信已经从姬尚看向自己的眼中看出了失望,却微微一笑,并不为意。这个中山王倒是如传闻中一样肥头大耳,再加上眼神闪躲,看上去一副懦弱的样子。 也不待多想,赵信催马上前,拱手道:“卑职赵国羽林都尉赵信,参见中山王。我奉主父之命,前来迎接君上入营,请。” 说完赵信伸手,指向远处的赵军大营,语气虽然客气,却无丝毫的谦卑之意。 姬尚心中顿时怒火上涌,他见一个小小的赵军都尉对自己都如此傲慢,口称卑职却无半点下马的意思,反倒是坦然坐在马上,居高临下的对着自己说话,虽说是请,神态却无半年商量余地,分明就是命令。 下意思的反应正要发作,姬尚却忽然想起了自己如今的身份早已经高高在上的大王,而是卑躬屈膝乞降的亡国之君,原本满腔的怒火竟然消退。虽然心有不甘,却也只好点了强笑道;“好。” 赵信笑了笑,随驾掉转马头,在前面缓缓带路。在他身后,姬尚和一众中山大臣将军们,皆面带尴尬的步行其后,望着眼前赵军的高头大马,心中很不是滋味。 还没走几步,赵军却忽然停下马来,正狼狈前行的姬尚也随之停下了步子,张眼望去,却见路中间正站着一人,挡住了队伍的去路。 姬尚定睛望去,却几乎睚眦欲裂,狂吼道;“你个狗贼,竟然还有脸来见寡人。” 来者正是司马喜,只见他一身儒袍,面色淡然的站在路中间,静静的望着姬尚,对他的怒骂充耳不闻。反而迎着目光上前坦然上前,微微欠身,行礼道:“臣司马喜,参见王上,臣因琐事缠身,故而来晚,还望王上见谅。” 话音还未落下,姬尚身后的群臣已经炸开了锅,一名将军愤怒的将头盔摘下,狠狠的砸向司马喜的额头,吼道;“你这奸人,还敢来见王上。”很快,数十名愤怒的中山大臣们冲了上来,论起来拳头就要朝着司马喜狠狠砸去,将他推到在地上。 不远处的赵信脸色一沉,拔剑在手大吼道;“放肆。” 旋即飞马越过,人在马上渊虹快如闪电的刺向当先几人,那几人纷纷捂住手臂上溢出的鲜血,大叫着退后。这时数百名赵国骑兵已经行动,分为两队迅速的将中山人团团围住,弓箭在手箭头直指众人,满脸的杀气腾腾,只待有任何异动立刻放箭。 赵军的强势让中山人顿时静若寒蝉,刚刚众人因为司马喜而涌起的怒火瞬间消灭,这才想起了自己如今已经是刀俎上的鱼肉,便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赵信见众人收手,这才轻轻扬起手臂,示意解除警戒。旋即翻身下马,扶起了地上的司马喜,小声问道;“先生,你没事吧?” 司马喜摇了摇头,轻轻的挣开赵信的手臂,抹去了额头的鲜血,仍然上前对着姬尚一拜道;“臣来晚,还望王上原谅。” 姬尚满脸怨恨的盯着司马喜,冷笑道;“你来做甚,是嫌寡人还不够落魄,想来奚落下寡人吗?” 司马喜面色丝毫不为所动,只是说道:“王上说笑了,臣为中山国相邦,上辅君王,下统群臣,今日王上既然决意归降赵国,臣这个相邦自然要前来跟随。” 姬尚满脸怒气道;“你还配当我中山相邦?” “只要王上一日没有解除臣职,臣仍然是相邦。” 姬尚勃然大怒道;“好,那我现在就撤了你相邦之职。” 却不料司马喜只是淡淡的回道;“如今中山国已经归降赵国,王上和臣一样同是赵国之臣,所以你已经没有资格解除我的职务了。” 姬尚被他一番话说的满脸铁青,还欲开口反驳,却被一旁的赵信冷冷打断道;“主父在营中已经等待久时,若是生出了不耐之心,恐怕对各位不利。” 听到赵信如此说,姬尚只好作罢,任由司马喜回到群臣的队伍,站到了最前列,一众队伍继续上路。 路上司马喜身旁的人纷纷对他怒目相向,碍于赵军在旁才不敢动手,司马喜却一副浑然不觉的样子,只是自顾着紧跟在姬尚的身后,保持着数步的距离。 城门距赵军中帐不过数百步,很快队伍就到了营中,赵雍正高居座上,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见姬尚前来也不上前迎接,只是居高临下的审视着众人。 “参见主父。”赵信翻身下马,飞快单膝落地行礼道。身后的赵军也随着动作齐整的下马,高声互道。 姬尚面色一滞,虽然心中满是不情愿,却也只好缓缓的跪了下来,低下头小声的说道;“参见主父。”身后一片中山大臣也乱哄哄的随之跪下。 赵信却未说话,只是看着他,许久面色才露出笑容,指着大座下放右侧的一个小座位笑道;“寡人在帐中设置此座等候中山王已经多年,今日方得以实现夙愿,当真令人感慨。” “中山王请座。”赵雍一伸手,指着那座位道。 姬尚面露苦涩,却也知道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只好缓缓向前,坐下了座位。 “中山王你与我赵国为敌数十年,今日倒也是难得见面。只是不知道当初你们中山为何咄咄逼人,趁着赵国孱弱时尽情欺凌,可曾想过今日的恶果。” 姬尚屁股还没坐热,就听到赵雍竟然说出如此咄咄逼人的问题。心中顿时紧张万分,连忙从桌上站了起来,张嘴正欲请罪,司马喜欢却上前一步,沉声道;“主父如今逼问,当真可笑。昔日赵国和中山国便如同水火,不是你死就我亡,中山攻打赵国又何过之有?” 赵雍淡淡一笑,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司马喜,脸色上露出了些许无奈,苦笑道;“司马相你到是好生维护中山王。” 司马喜正色点头道;“正是,我既为中山相邦,自然以中山王为主公。” “我王既已归降赵国,不知主父将如何安置我王?” 赵雍淡淡的看了司马喜一眼,面色上看不出喜怒,只是平静的说道;“那你想我如何安置?” “昔日武王伐纣,功灭商朝,却按照礼法将纣王的儿子武庚封于殷,以供奉其宗祀。这便是孔夫子所言;‘兴灭国,继绝世’,即便消灭了别国,也要保存宗祀。所以我恳求主父你封我王为中山君,以延续香火,世袭罔替,永不相负。” 赵雍看着司马喜,许久才开口缓缓道;“这就是你想要的吗?那好,我不但封他为中山君,我还仍然保存他中山王的称号,与楼烦林胡二部并列,受封肤施,这样你可满意?” 此话一出,一众中山人皆是大喜,姬尚神色有些复杂的看了一眼司马喜,恨意却少了几分。司马喜弯下身子,道;“多些主父厚恩,臣代表中山国上下感念恩德,今后必定效忠赵国,绝无二心。” 以姬尚为首的一众人纷纷谢恩,赵雍却充耳不闻,只是望向司马喜,仍然问道;“如此你可满意?” 司马喜微微一笑,笑容中却有些惨然,望着主父,又望了望面带感激的姬尚。仰天深吸一口气,忽然向姬尚拜道;“王上,这些年来你对我信任有加,将国事尽托付于我,我却不能为中山做半分有益的事情,反而处处出卖中山利益。我愧对大王的信任,是为不忠。” 随即又转头望向赵雍,平静的说道;“主父,你待我如同手足,司马喜对你也视为知己,可我却为了一己之私,央你答应封王于外,给赵国留下后患,如此是为不义。” “我母亲卧病在床,身为儿子我却不能侍奉床前,就连她最后一面都未曾见到,如此是为不孝。” 司马喜说道此处面带微笑,又道;“如此不忠不义不孝之人,留在世间又有何用。” 这是赵雍已经察觉出了不对之处,正要上前,却忽然间司马喜拔出袖中的匕首,狠狠扎向胸口。待上前扶住时,已经晚了。 “你这是做什么!”赵雍赤红着眼,对他狂吼道。 “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要什么都可以,哪怕这中山不要了就是,你这是做什么!” 司马喜静静的躺在他的手臂上,嘴角处却露出了一丝解脱的笑容,口中已经没有力气再说出半句话,只是静静的仰望着天空,慢慢的模糊了视线,终究闭上了双眼。 这世间,终于宁静了。 第七十九章 卧薪尝胆(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高台之上,檀香袅袅升起,缓缓的琴声回旋婉转,渐渐响起。一名宫装丽人正低头抚琴,柔荑之下温雅婉转的琴声徐徐扬出,不远处坐着的一名白衣男子正闭目侧耳倾听,神情专注,随着音律时而邹眉,时而舒展,凝神倾听,一副沉醉之色。 琴韵渐缓,似乎乐音在不住远去,倒像弹琴之人走出了数十丈之遥,又走到数里之外,细微几不可再闻。琴音似止未止之际,却有一二下极低极细琴音响了起来。 回旋婉转,琴声渐响,恰似玉人一面抚琴,一面慢慢走近,琴声清丽,忽高忽低,忽轻忽响,低到极处之际,几个盘旋之后,又再低沉下去,虽极低极细,每个音节仍清晰可闻。渐渐低音中偶有珠玉跳跃,清脆短促,此伏彼起,繁音渐增,先如鸣泉飞溅,继而如群卉争艳,花团锦簇,更夹着间关鸟语,彼鸣我和,渐渐的百鸟离去,春残花落,但闻雨声萧萧,一片凄凉肃杀之象,细雨绵绵,若有若无,终于万籁俱寂。 琴声停顿许久,那白衣男子才如梦初醒,长长的舒了口气,缓缓的张开了眼睛,却是一个容貌俊美的世家公子。那男子年岁已经不小,眼旁边已生出淡淡鱼纹,面上也颇有沧桑之色,可依旧眉秀目秀,面如冠玉,双目神采斐然,倒是相貌堂堂之人。 那公子目光含笑着望向那抚琴的丽人,虽未言语,目光中的爱慕之色却溢于其色。 善姬见他望向自己的目光似水柔情,芳心顿时窃喜。要知道自从归国之后,眼前这位已经很久没有宠幸于她,每日只是忙于政事,夜晚都是宿于王后的寝室,当年那位神采飞扬的公子职已然不见,正剩下如今这位冰冷严峻的燕王姬职。 如日却不知为何,自己在高台上弹起了琴,鬼使神差路过此处的姬职竟然被琴声所吸引,不由自主的来到了她的身前坐前,静静的听完了数曲。 善姬贝齿轻轻咬住朱唇,柔声莞尔道;“王上,妾身再为你弹一去‘流水间’如何?” 姬职闻言一笑,面色温文尔雅,正欲开口说话,却忽然面色大变,原本温和的面貌竟变得狰狞可怕了起来,呼吸急剧加促,双目也变得赤红。 一旁的善姬见他突然变成如此骇人模样,顿时惊恐的用手捂住了嘴唇,连连倒退数步,忽然想到什么,急忙上前扶住姬职,失声道;“王上,你怎么了,不要吓我。” “滚开。”姬职猛的一把推开了善姬,毫无怜香惜玉之色。 善姬猝然不妨下被他推倒,头重重的撞在桌案上,一声惨叫,顿时血如涌注,捂住伤口望着姬职,面上满是惊恐之色。 姬职霍然拔出佩剑,剑锋直指地上惶恐的善姬,剑锋伴随着身子微微颤抖,面色抽动,脸上的表情苦痛不堪。最终大喊一声,挥剑狠狠的将桌案上的古琴劈为了两段。 “来人。”姬职硬起了心肠转过了身,铁青着脸大声怒吼道。 “诺。”在一旁的伺候着的小宦官们急忙上前应声。 “将这女人拖下去,赐缢。” 话音一落,整个高台顿时安静到了极点,小宦官们面面相觑,睁大着眼睛仿佛以为自己听错了。地上的善姬也止住了抽噎,美目圆睁,怔怔的看着姬职的背影,忽然磕头凄厉的哭喊道;“王上,妾身无罪呀,为何赐死,” 善姬额头上的伤处已经一片模糊,鲜血滴落在她洁白无瑕的脸庞上,显得格外的触目惊心。 姬职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只是紧咬着腰低声怒吼道;“没听见我的话吗?” 那几名小宦官这才恍如梦醒,急忙上前手慌脚乱的将善姬拖起,也不顾她的挣扎,用力将她拖了下去。 善姬凄惨的哭喊声久久才得以小觑,姬职闭上了眼睛,仰天深深吸了口气,手中的指甲已经深深的陷入皮肉只中,满脸的苦痛之色。 忽然拔出了袖中匕首,狠狠的向自己的手臂割去,顿时血如涌出。却终究没有回头,任由她的哀求之声消失在甬道中。 一旁伺候着的宦官们顿时慌了神,连忙上前为他包扎上了伤口。姬职忽然睁开眼睛厉声道;“传寡人旨意,今后王宫之内,若再有靡靡乱性之音扰了寡人的心志,无论是谁,一律杀无赦,” “诺。”一众人急忙应声领命,面色皆是惶恐。 唯一没有回话的就是在远处正静静站在那的苏秦,他看着台上所发生的一切,目睹着善姬被毫不留情的拖走,却始终未发一言,只是静静的看着。直到姬职转过身来看着自己,这才不慌不忙的弹了弹袖襟上的灰尘,正色踏步入内。 “参见王上。”苏秦微微一躬身。 “苏相免礼。”姬职平声说道,手臂仍任由宦官包扎着,大概是因为牵动了伤口,眉头不禁微微皱起。 苏秦在一旁静静站着,看着姬职左手臂上密密麻麻的伤疤,心中忍不住微微一叹,犹豫了下还是婉转出言道;“王上,您的心意臣下很是了解,只是过刚则易折,强极则受辱,凡事需把握张弛尺度。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 姬职呼吸声渐渐平缓下来,缓缓转过身来望着苏秦,如玉的脸庞上却有着极不相称的沧桑之色,闻言苦笑道;“苏相所言极是,只是留给寡人的时间真的不多了。寡人即位与乱世之中,临朝于国破之时。父王和王兄先后被奸臣子之所杀,燕国国土沦丧,士民死伤无数,蓟城更是被齐人占据了长达四年,我妻妾子女,除了妻子跟随在我在韩国为质外,其他皆惨死在齐兵之手。”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我燕国自召公被武王封为北伯之后,一直掌管的是对戎狄的讨伐权,是北方诸侯的约长,即便是强盛时期的齐桓公,晋文公也是对我们燕国尊重有加的,如今却让齐国如此羞辱!我姬职不报此仇,今生死不为人,死后绝不入太庙!” 说到这里姬职的呼吸声逐渐急促,嘴角抽动,紧紧的握住拳头道;“所以寡人自即位后夙兴夜寐,每日勤于政事,将以前丧志的喜好全部摒弃,就立志要灭齐复仇,以雪这等奇耻大辱。” “可是寡人极为已逾十四年,却仍然收获甚微,我如何能不心急如焚!我还会有多少个十四年可以等待,寡人已经没有时间了,没有时间了呀!” 说道最后的时候,姬职几乎是咆哮着说完,拳头紧握,怒目圆睁,直视着苏秦。 看着已经陷入疯狂状态的燕王,苏秦心中不由生出看了一丝怜悯。他太了解这个燕王了,这世上没有谁能比他苏秦更了解燕职的。 这个年纪轻轻便被推到了风浪口上的公子,在前二十年多年来根本就没有想过有朝一日能够继承燕国的大统。毕竟在他之上,还是长兄太子平,还有另外嫡亲三个哥哥,即便是太子平出了什么变故,怎么轮也轮不到他继承王位。 第八十章 卧薪尝胆(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所以自小聪明的姬职就明白了明哲保身这个道理,从来不争从来不抢,对待父王恭敬孝顺,对待兄长们谦卑有加。当他的父王渐露昏庸,迷信起来禅让之说后,不但将国事悉数托付给了相邦子之,还将国内三百石以上官员的官印全部收回,以此增加子之的威望。太子平和诸位公子为了对抗子之,纷纷结交军中重臣以求自保。 政治嗅觉灵敏的姬职早早就闻出了燕国国内的浓浓杀气,这时正值韩国与燕国定立抗赵盟约,需要交换宗室子弟互相为人质。原本这种小国盟约的质子只需要一些庶子前去即可,可姬职为了避祸国外,便央得改由自己前去韩国为质,这才躲过了一劫。 可事态的发展远远超出了姬职的意料之外,燕国不但乱了,而且乱的很彻底,太子平和诸位公子与子之相互攻伐,致使燕国大乱。为此还招来了齐国和中山国两头不怀好意的饿狼,尽占燕国六十余城,若非赵王雍站了出来,齐国几乎将立国七百多年的燕国灭亡。 虽然赵雍打的算盘是不想让齐国坐大,想让燕国在北方牵制强极一时的齐国,但姬职仍然对他感激不尽。毕竟当时齐国势力鼎盛,正处于宣王霸业大成的时期,在南面交好楚国,西面结好秦国,又有魏国和中山国两个帮手,所以一时无人能制,各诸侯国虽然对齐国吞并燕国心怀不满,但却无人敢于站出。 这是赵雍却第一个站了出来,扛起来反齐的大旗,为燕国主持公道。要知道当世赵国的国力并不强盛,远远不及齐秦楚三国的实力,只能算个二流的国家,却有勇气独抗巨擎,赵雍的眼光和气魄,不得不让世人佩服。 果然如赵雍所料,原本就和燕国有着盟约的韩国第一个站出来支持赵国,并与赵国商量后决定拥护在韩国为质子的姬职为燕王。姬职的母亲是秦国公主,是当时的秦惠文王的女儿,所以秦王也是姬职的外公。外孙有难,连赵国韩国这种外人都站了出来帮忙,秦国又岂有坐视不理的道理。 于是三国歃血为盟,会同燕国并为四国联军,浩浩荡荡的开赴燕地驱逐齐军。 齐国占领燕国后,四处烧杀掳掠,苛刻盘剥燕人,残杀燕国宗戚,燕地四处燃起了反抗齐军暴行的举事,让占领燕国的齐国大军不得不疲于奔命,四处扑火。听说四国联军已经拥护着姬职回国即位,齐人见联军势大,便担心被联军击败,故而放弃了燕地大部分地区,再将燕国的大部分金银运回了齐国,只留给了姬职满目疮痍的燕国。 这次前所未有的动乱给燕国造成了巨大的创伤,民众死伤流失不下四十万,几乎每家都有直接的亲人死在这场动乱中。燕国积累多年的府库和武库被齐国掠夺一空,原本就在七雄末位的燕国元气大伤,再无万乘之国的雄厚资本。所以燕人对齐国的趁火打劫无疑是恨之入骨,仇恨已经到了无法调和的境界。 背负着家国亲族仇恨的姬职,便立志灭齐,即位后决心要令燕国强大起来,故四处寻找治国的良才。听从了老臣郭隗的建议,以‘千金求马骨’之事礼对郭槐,筑宫而敬以为师,结果各国群贤感念燕王求贤若渴的诚意,纷纷聚集燕国。其中有洛邑苏秦、赵人剧辛、齐人邹衍,俱都是良辰名将,燕国顿时人才济济,名声大噪。 可惜,燕国到底的地贫国弱,人丁稀少,虽然励精图治十余年,终究还是及不上中原各国。别说强齐,即便是魏国都未必比得上,也只能稍强于韩国。 这边也让姬职愈加痛苦,强逼着自己不分昼夜的处理国事,事无巨细,皆无疏忽。连带着苏秦邹衍这些臣子们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苏秦思虑着回话,许久才缓缓说道;“王上,臣在宋国时,曾听过一个笑话。宋人有闵其苗之不长而揠之者,芒芒然归,谓其人曰:‘今日病矣!予助苗长矣!’其子趋而往视之,苗则槁矣。” “所以孟子曰:天下之不助苗长者寡矣!以为无益而舍之者,不耘苗者也;助之长者,揠苗者也;非徒无益,而又害之。” “如今我燕国国力上升,国中上下一心,对齐国同仇敌忾,如此民心可用。可王上若是急功近利,一心想要赶超齐国,那无疑就和这宋人‘揠苗助长’无异,非但不能对我秦国有利,反而会伤了国之根本。” 姬职身躯一震,面色似有所悟,仍是叹了口气说道;“苏相所言寡人何尝不知,可是按如此下去,寡人的有生之年恐怕都难以报仇雪恨了,如此下去,又有何用!” 苏秦沉默了一会,抬头望向姬职道;“王上,如今我燕国政治清明,上下一心,但毕竟国小民弱,论人口不及齐国的一半,论国资更是差之甚远,所以我们若要在短期内灭齐,必须要从根本上动手解决问题。” 姬职面露兴趣,急忙问道;“苏想请说,可有他法?” “无外乎两法,强燕,弱齐。” “何谓强燕,何谓弱齐?” 苏秦沉吟道;“强燕无非两法,一为徐徐图之,就如我们今日所为;二为攻城略地,以充人口,此为速成。” “如今东胡,屡屡犯我边疆,掠夺钱粮子民,也牵制了我们大批的军队抵御东胡。如果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掉东胡,仿效赵国一样将胡人融入国中,这样不但能避免腹背受敌,还能获得一大批上满即可草原骑兵,扩地千里,何乐而不为呢?” 姬职面露沉思,思量了片刻才缓缓道;“这些寡人之前不是没有想过,但我燕国不比赵国,赵雍有着一大批精锐的骑兵,在草原上作战已经超过胡人。而我燕国不同,不可能仿效赵国推行胡服骑射的,笨重的车兵和步兵一旦到了草原,便举步维艰。” “况且这么多年我们对东胡都是处于抵御的,早已经习惯了他们进攻我们防御的模式,对草原上我们燕国几乎是一无所知,如何能够吞并胡地,收拢胡民?” 苏秦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道;“这便是我今日来见王上的原因了,我发现了一人,他叫秦开,是我燕国前朝中大夫秦疾之子,幼年在东胡为人质,后深得东胡王的信任,被委以重任,便断了回国之心,以东胡为家了。” “可惜这个秦开百般都好惟独他好美色,竟然和东胡王的阏氏有染了。事败后。秦开连夜逃回来燕国,如今投奔在我。秦开在东胡生活了二十多年,对那边的风土人俗了若指掌,若任他为将,必然有办法对付东胡。” 姬职点了点头,欣喜道;“既然真的如你所说,那明日不妨将他带来,寡人想要亲自见见他。” 苏秦拱手道;“这个自然。” 姬职又迫不及待的问道;“那不知苏相所说的弱齐之法,为何?” 苏秦面色一紧,沉声说道:“这个虽然困难,却并非做不到。就是从内部瓦解齐国,让天下诸侯厌倦齐国,王上振臂一呼,则天下诸侯云集响应共同伐齐。” ps:第二卷了,第一卷主要是以赵国的活动为主,以赵武灵王功灭中山的前奏、过程,以及赵国朝堂的内部的隐忧为主。第二部则是开始社稷道诸侯各国,主线将为赵国的朝堂斗争,也是主角韬光养晦的时期。 另外对七国的姓氏做个说明,秦国是赢姓赵氏,比如说始皇帝按照当时的说法应该是叫赵政而非嬴政的,史记就是这么记载的。但大家从小都已经习惯了嬴政而非赵政,突然换了恐怕都会不适应。而且赵国同样也是赢姓赵氏,所以为了区分,以后我仍然以“赢”为秦王名称之前,以后不再说明了。 韩国魏国还有燕国都是姬姓,但是燕国是正了八景的周氏宗亲,所以之说姓没有氏,韩国是姬姓韩氏,魏国是姬姓魏氏,仍然是以氏为名字大头,比如信陵君魏无忌。齐国是妫姓田氏,楚国是芈姓熊氏,按照当时,仍然以氏冠名。 第八十一章 卧薪尝胆(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姬职目光中闪过一丝喜色,忽的正色一拜,高声道;“相邦高见,寡人愿洗耳恭听。” (ps:说明一下,春秋战国的相是叫相邦,而非相国,只是到了汉代,为了避刘邦的名讳,所以史书一律改为相国) 苏秦虽然为人倨傲,却也不敢坦然受燕王的一拜,连忙弯腰拜回,口中连称“不敢”。 待姬职起身,苏秦才敢站了起来,顿了顿便缓缓说道;“齐国地处东海之西,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民多好商贾,历代国君也以渔商为国之根本,若将天下财富十分,则有六七聚于齐地。再加上齐国先有桓公霸业在前,后有威王霸业在后,继任的宣王虽非英主,却也是极力扩张齐国的国土,如今齐国带甲百万,富甲天下,势力已经处于鼎盛时期。” “相比较而言我们燕国却有着巨大的先天不足,无论是物资还是人口,都远远不是齐国的对手。即便是我们励精图治,短时间内也无法赶超齐国,齐国雄厚的国力不但我们燕国无法比拟,即便秦赵也不是能与之相提并论。所以……” 说道此处苏秦略微一顿,见燕王仍然一副凝神倾听的模样,又说道;“所以我们应当从‘弱齐’处着重着手,如今齐王地为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又生的贪婪成性、鼠目寸光,在国家大事上毫无远见,齐国之所以能保持如今的强势,一半是威王和宣王时期的励精图治留下的雄厚家底,另一半是因为丞相孟尝君田文专权所致。” “田文此人虽然喜好沽名钓誉,却也是有些真才实干,加之在各国中声望极高,追随者不绝如缕。臣曾拜在田文门下,为其食客,观其为人虽有尊士贤名,却无容人之量,为人刚愎自用,喜好虚名。齐国在他为相这几年里,不断的兴兵攻伐他国,虽然看似鼎盛,民间怨言却屡现不止,早已有不稳之势。” “如今齐、韩、魏三国交好,韩王和魏王因为惧怕强秦,赵国又不愿出头与秦国为敌,所以韩魏两国便以齐国马首是瞻,多遵从田文号令。这次三国伐秦,攻破函谷关窥视关中,正是田文一手策动。所以要先图齐,必先瓦解齐、韩、魏三国同盟,而瓦解三国同盟的关键,还是在田文的身上,田文若是与齐国决裂,则大事可图。” 姬职一怔,满脸不信的说道;“这怎么可能,田文是齐国近支宗室,又是齐王堂兄,他如何会与齐国决裂?苏相说笑了吧。” 苏秦却是摇头,笑道;“王上恐怕不知,田文这人心胸狭隘,为人睚眦必报。我在他门下时曾随他参加过齐国的大祭祀,只因为有一个大夫穿的衣服比他奢华鲜艳,抢了他的风头令他不悦,没过几个月那个大夫就因为被人举报索贿而被抄家。我正是察觉到田文此人并非英主,所以才拜辞而去的。” “如今的齐国,正是君权和相权相互依仗、相互牵制,齐王和田文俱都是心胸狭隘之人,只是齐王现在还需要田文在外为其结交诸国,驱使韩魏为其所用,所以对他仍是依仗。而田文虽然倨傲,却无雄心大志,一生所求不过权臣而已。故而齐国现在君臣二人尚能相处融洽,可若有心人故意挑拨,必然会让君臣猜忌,生出间隙。” 姬职面露喜色,欢喜道;“那如果由苏相负责此事,需要多长时间?” “十年定可?” “十年!”姬职一怔,面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难道非要十年之久?” “是。”苏秦一拱手,低下头道;“田文虽然有弱点,却并非蠢人,而且知人善用,有识人之明,手下的奇人异士更是多不胜数。我若行事过于急促,必然会被他识破,所以只能缓缓而行,决不能让他生出警觉。而且齐国虽然连年征战,民心疲惫,却毕竟国力雄厚,如今还远远没有到它的极限,楚、魏、韩三国也是对齐国多为依附,若想生出厌齐之心,臣必须要有足够的时间才有把握,十年已经是不长了。” 姬职耐着性子的听完了这番话,却面露犹豫,脸上的表情也是极为复杂。 十年,对于他来说已经太久了。 他今年已经年近四十了,身体因为这些年的操劳,早已疲惫不堪,经常会头疼欲裂,整天辗转反侧,难以入睡。如此下去十年之后他能否健在,尚且是个问题。而且正如苏秦所言,十年也只是他估计的数目,可能随着事态的变化,未必就能如愿。 难不成他一生都要等待,他已经卧薪尝胆了十四年,却还要继续等下去,万一没有挨到齐国衰落的时候他就已经驾崩,那当如何! 就在姬职犹豫不决时,却忽然听到身后一声冷哼声响起;“苏相所言恐怕有失偏颇吧。” 二人顺声望去,只见台下一名褚衣青年正踏步大步而来,约莫二十余岁的年纪,生的神采飞扬相貌堂堂,眉目间倒是和姬职有几分相似,只是目光中却流露出了几分桀骜不驯。他身后则紧紧跟着一名军中打扮的将军,身材魁梧脚步有力,眼神中散发着浓烈的野性。 苏秦微微一笑,心知刚刚的一番话恐怕已经落入了他的耳中,便微微欠身,道;“臣才学疏浅,不知太子殿下有何指教。” 那太子却是对苏秦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径直走到姬职申请,躬身朗声拜道;“儿臣见过父王。” “末将骑劫,参见大王。” “将军平身。”姬职言罢望向太子乐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不悦道;“放肆,寡人正在和相邦商议国事,你竟然敢对相邦不敬,还不快快赔礼道歉。” 见父王发怒,太子乐资不敢顶撞,只得无奈的转过身来,一脸不情愿的向苏秦草草一拱手,嘴里含糊道;“得罪了。” 见太子虽然是道歉,脸色却是毫无诚意,姬职眉头皱起,正欲开口叱喝,苏秦却笑着说道;“太子严重了,大家都是为燕国着想,各自将自己心中的想法说出,我所说的未必就是正确的,太子若是存有疑虑,也是正常至极,哪来的什么得罪不得罪。” 这些年来姬职宠幸苏秦、邹衍、剧辛等一众文臣武将,为了增强国力在国内进行了大刀阔斧的各项改革,其中自然会与旧贵族势力发生了激烈的冲撞。姬乐资这个太子的权职和供奉也是日历萎缩,再加上身边不断有人说着苏秦等人的坏话,久而久之对苏秦等人自然厌恶至极,平时行事时常明里暗里为难之。 这些苏秦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却也无可奈何,毕竟姬乐资身为太子,是未来的大王,虽然性情倨傲,却自小生的聪明伶俐,极得姬职宠爱。苏秦一个外人,自然不好在人家父子之间挑拨离间。 见苏秦识相,姬乐资便顺势而下,道;“苏相说的正是,父王,我只是刚刚听到了苏相的一番话,心中以为不尽其然,所以才出言冒犯的。” 姬职邹眉,看着儿子有些不悦的说道;“你能有什么看法?” 姬乐资却自信满满的拱手道;“儿臣以为,苏相所言有些道理,却也不尽其然。所谓兵无长势,国无长盛,若是二国交战凡事都以国力做为衡量,那岂不是大国永远是大国,小国是不是就该永远臣服大国?当年楚国鼎盛时期,曾经问鼎周室,夫差却以区区吴国就敢略其锋芒,柏举一战大败数倍与己的楚军,几乎将楚国灭亡。如今虽然齐强燕弱,却同为万乘之国,楚国和吴国当年的悬殊对比远胜于齐燕,而我燕国却不战先怯,是何道理?” 第八十二章 卧薪尝胆(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苏秦苦笑着摇了摇头,道;“太子所言虽然不假,但凡事还是稳妥些更为妥善,况且当年吴国有孙武和伍子胥两员旷世名将,才得以大破楚军。” 说道这里苏秦并未说下去了,可话中的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了,那就是燕国虽然国力日增,却苦于军中无良将,冒然与齐军开战并没有太大的胜算把握。只是碍于将军骑劫在此,所以苏秦才没有把话挑开。 可骑劫听了却不肯善罢甘休,目中凶光闪过,大步上前屈膝跪下,低吼道;“王上,骑劫自幼从军,追随二代君王,如今未尝有过一败。相邦既然瞧不起我们燕将,那还请王上命我出战齐国,若不能取胜,末将愿意提头来见。” 苏秦此时已经心感不妙,觉得太子和骑劫似乎是有备而来,连忙开口劝阻道;“骑将军说笑了,如今我燕国和齐国邦交和睦,十几年来相安无事,若是贸然开战,并无合适的理由,民众多会不解。况且齐军强盛,又有韩魏相助,我燕军恐无胜算。” 姬乐资却道;“相邦似乎忘记了,如今齐军主力正在函谷关窥视关中,国内空虚无比,正是天赐我燕国良机。若是派一大将攻入齐国,必然势如劈竹,待到齐军仓促回师,早已大局已定。那时候即便不能灭齐,也能尽收齐国北部的河间之地,让齐国损失惨重,报我们当年之仇。” “至于魏国和韩国,那就更加不用担心,韩魏之所以会依附齐国,无非是因为为秦国所迫,才不得不被齐国驱使共同伐秦。如今函谷关已下,秦国伸往关东的触角已经被砍断,你当真以为韩国和魏国会死心塌地的为齐国卖命?恐怕那时候也是作壁上观,拥兵观望。赵国与我燕国相互依存,秦国与父王更是甥舅至亲,我燕国若伐齐,秦国和赵国定不会袖手旁观,如此大局可定。” (ps:当今秦王稷是秦惠王的少子,燕王职的母亲是秦惠王的女儿,所以秦王是燕王的同父异母的舅舅,虽然姬职比赢稷大了整整十岁......这种事情在战国时期还是很平常的) 姬乐资话音刚落,骑劫就已经大声道;“王上,请让末将领军直捣齐国腹地,一雪我燕国当年耻辱。” 姬乐资和骑劫的一番话让姬职砰然心动,连苏秦都不得不承认姬乐资的话确实有一定的道理。如今齐军主力孤悬国外,国内空虚无比,若是燕国此时大举入侵,必然打齐国一个措手不及,重复当年吴国灭楚之事并非没有可能。 但问题是,这事太过于冒险了,稍有不慎,燕国十几年来的辛苦努力就会付之东流。 姬职神色阴晴不定,面色神情复杂,显然是在犹豫不决。目光望向苏秦,露出询问神色。苏秦心中微微叹了口气,却还是委婉的劝说道;“齐国毕竟是数百年的大国,主力虽然孤悬国外,但国内人口稠密,临时动员起一支大军守城并非难事。如果我们战事不顺,一旦拖延持久,待齐军主力回师反击,便大事不妙了。秦国新败,已将河东之地割让给韩魏求和,短时间内恐无再战之力,赵国正在全力攻打中山国,无暇相顾,再说赵主父本就无心与齐国交战,所以指望秦赵相助,恐非易事。” 姬乐资却冷哼一声道;“前畏狼后惧虎,相邦如此胆小谨慎,如何能成就大事。我们这番只要能尽占齐国的河北之地就可,到时候即便齐军回国,也只能隔着大河望河兴叹了。” 随即望向姬职,上前一步大声说道;“父王,请下决心吧,如此良机若是平白错失,下次不知还要等到何年何月。父王你自小教导儿臣,自古成大事者无不是心志坚忍之人,当机立断杀伐果断,如此方可为人中枭雄,为何今日父王你倒是犹豫不决,难不成还要让我燕国再蒙受屈辱十年、百年,为天下人耻笑!待儿臣即位时,也要背负着无穷无尽的屈辱。” 姬职身躯巨震,显然儿子的最后句话打动了他。确实,他不能在永无止境的等待下去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应该当机立断。 “骑劫。” “末将在。”骑劫大声领命。 “寡人拜你为将,即可统领大军南下攻齐,如若不胜,军法处置。” “诺。”骑劫满脸兴奋的说道。 “苏相。” “臣在。” 姬职心怀歉疚的看了他一眼,委婉的说道;“请你着同邹大夫和剧将军,尽快将我燕国大军集结完毕,此次寡人将倾国而出,誓与齐国决一死战!” 苏秦心中微微叹息,却也已经知道事情不可为之,便也只好默然领命道;“臣领命。” ...... 燕国对齐国这场声势浩大的进攻很快就开始了,经过了十四年的励精图治,燕国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残破不堪的小国,二十万精锐燕军的突然进攻,将防守在齐国北部的少量守军打的措手不及。这十几年里,燕国为了隐忍发展,对齐国向来都是恭敬十分,每年的贡品都远远在各国之上,久而久之齐国便也渐渐放松了对燕国的警惕,这才让燕军如此轻易的得手了。 燕军大举进攻下,齐国果然不支,将河间之地丢了个精光,丢城其地,一路南逃。骑劫见如此轻易取胜,顿时大喜,也不顾将军剧辛的劝阻,而是一意孤行的领军渡河直扑齐国腹地,想要趁机立下盖世之功。 燕军的入侵,让正在函谷关的孟尝君田文大为震怒。他很快就答应了秦国求和的条件,放弃了原本想要狠狠敲秦国一比的念头,只是草草定下合约,将函谷关以东的百里土地割还给韩国和魏国,便将函谷关归还给了秦国。随即匆匆带领着二十万齐军主力返回国内。 此时燕军的进展却并不顺利,齐人的顽强抵抗远远超过了姬职的估计,正如苏秦所预见的,数百年的大国根基确实难以动摇,齐人的大国心态十足,怎么可能屈服于小小的燕国。燕军不断在高城下连连受挫,一连半月都毫无进展,为了避免后路被回援的齐军切断,骑劫只好仓促退军,想要撤回河北以自保,却被追至的齐军半路拦截住,仓促应战。 一战混战下来,燕军大败,士卒死伤践踏无数,二十万大军溃散大半,骑劫一路仓皇北撤,直到退入燕境后才得以收拢残兵,得军十万,火速报于蓟城燕王姬职,请其派兵南下支援。 成功将燕军驱逐出境的孟尝君田文却不肯善罢甘休,一直以来都是齐国欺负别人的份,何曾有过被别人打上门来的事情,更何况是小小燕国。 在获得国内的援军补充后,齐军整军三十万,以相邦田文为帅,浩浩荡荡挥师北上,同时田文以合纵约长的身份传文魏王韩王,约其共击燕国平分其地。 北上的齐国大军与燕军战于清河,燕军再度大败,退入腹地,固守城池。齐军则继续气势汹汹的一路北上,摆出了一副不灭燕国誓不罢休的气势。燕王姬职迫于无奈,只好遣使携带重金向齐国求和,同时派太子亲自前往赵国拜见赵主父,恳求主父居中调停。 第八十三章 大朝信宫(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烈日当空,已是五月季节,天气也渐渐炎热了起来,虽不及三伏酷热的天气,但午间也是暑气难耐,寻常没事谁也不会顶着个大太阳在野外行走。 邯郸城数里外驿道旁的一片小树林,却有着一大群的赵国官员在此等候,大多都面带焦急之色,伸长着脖子努力的望着驿道的远处,却没有谁敢发一句不耐烦的牢骚话。 一颗参天大树下,赵何正在树荫下静静等候,神色到没有看出有多少不耐,反而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远处的风景,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他常年待在深宫,父王和肥义为了怕他疏怠学业和政事,对他看的甚紧,所以极少出外游玩,今日是为了迎接父王回都,他才得以从忙碌中抽身。 在他身旁不远,便是相邦肥义和公子成二人。大概是有些困乏了,肥义所幸席地而坐,倚在树桩上闭目养神,对外界不闻不问。公子成则是一脸的不耐烦,坐下来一会又忍不住站了起来活动下手脚,一会乏了又坐下休息,如此反复数次,倒是把赵何的眼睛给晃花了。 稍微远一些的树荫,则是李兑、赵颌和狐易等一众公卿大臣,或站或坐,相互交头接耳小声的说着话,不时发生几声短促的笑声。再远一些便是那些千石以下的一般官员,这些人数目最是庞大,多是拉来充数撑场面的,自然也就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多是坐在一些小树荫下,甚至不少运气不好的站到了阳光之中,却也不敢抱怨,只好低着头不停的擦着额头的汗水,心中满是抱怨,脸上却不敢露出半点怨气。 正在赵何神游不知何处时,却忽然见远处一骑赵军飞快驰来,到二十步外飞快勒马,在马上大声道;“大王,前面有一队千人的骑兵驰来,打的旗号是主父的羽林亲卫。” 赵何面色一喜,欢喜道;“可是父王来了?” “未见主父大麾,想来是通传消息的前军。” 赵何点了点头,望向肥义,道;“太傅,父王既然快到,那我们就迎接出去吧。” 肥义这时已经站起了身子,闻言躬身道;“甚好。” 浩浩荡荡千余人的官员队伍半天才整顿完毕,赵何和肥义等人一马当先,骑着战马与几十名高官走在队伍的最前列,身后则是有些杂乱的官员,大多步行,跟在赵王的御驾后。再就是二千多名宫中的卫队,具为骑兵,由都尉信期统帅,环绕在御驾前后。 迎接的队伍离开了树林,行走了没多一会儿,就听到远处斥候的预警号角声响起,不到半刻,驿道的尽头就出现了大股烟尘,一支打着赵军旗号的骑兵飞驰本来。 既然王驾在此,都尉信期自然不敢怠慢,连忙下令全军备战,二千大军匆匆结阵位列驾前,摆出一副准备作战的姿态。很快对面的骑兵也发现了这大队的人马,便放缓了马速,改为踱马缓缓而行,阵型由冲锋的楔形变为散骑,以显示并无敌意。同时派出了一骑先行,手中高持着主父的符节前往对质。见符节无异,信期便也收起了小心,下令全军让开了一条路来。 来骑军中数骑驶出,当先者却是信期认识的人,正是赵信。 赵信也认出了信期,连忙上前笑着请安道;“师傅,别来无恙。” 信期看他一身甲胄在身,几月前还满脸稚气的徒弟赵信却转眼变成了一名虎将,忍不住哈哈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满脸欢喜的说道;“快去拜见王上,不要让王上久等了,我们有时间再叙旧。” 赵信也是知道轻重缓急,便笑着点了点头,随即越过信期,单身快马赶往御驾前。 闲暇中目中扫向两旁的赵军士兵,见他们虽然人高马大,装备精良,阵型却并不严整,许多士卒想来知道来的是友军,所以索性连弓箭都未拿到手上。虽为警戒,却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赵信估量着若是自己攻其不备的突然发起攻击,不到一千人的羽林足以将这些王宫卫队们杀的落花流水。 这便是边军与王宫卫队的区别所在,王宫卫队虽然也是骑兵,但选拔时大多是从贵族子弟中挑选,多时容貌堂正、身材高大之人,平时在王宫内也是几乎不会遇到战事,所以充当的大多都是仪仗队性质的工作,自然无法与身经百战的边军相提并论。而羽林虽然序列并不属于边军,但长年跟随主父身边征战沙场,早已与边军无异。所以高低熟劣,如此一目了然。 心中正想着,却已到了王驾前,远远的看见一大群的人正在那立马等候,当先一人是个年级与自己相仿的玄衣少年,虽然容貌神情有些稚嫩,目光却是清明无比,肥义和公子成正在他的两旁,想来这人定是赵王赵何无疑。 连忙催马上前,二十步外飞身下马,快步上前拜倒道;”参加大王。” 赵何为赵王已近两年,大王的仪态已经似模似样,闻言微微抬手,平缓着声道;“平身。” “谢王上。”赵信站起了身子,微微抬头望向赵何身后,果然看见父亲和舅父正在队中惊喜的望着自己。赵颌虽然神情肃穆,仍然板着个脸,眼中却难以掩饰中流露出的笑意,李兑则是微笑的看着赵信,见赵信望来微微颔首。 还没待赵何开口问话,一旁的公子成却已经抢先邹着眉说道;“主父现在在哪?” 赵信微微欠身,道;“主父正率领大军在赶来的路上,唯恐惊扰王驾,所以令末将先行通传大王的。” 公子成哼了一声,面色有些不悦,却也没有说什么。目光掠过赵信的脸庞,忽的觉得有些眼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便脱口问道;“你是谁?” 赵信低下的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恨意,却很快又神色恢复如常,只是挺直了腰杆,不卑不亢的答道;“末将羽林都尉赵信,见过公子。” “赵信。”公子成一愣,旋即想起了那个与自己儿子起了冲突的赵信,目光望向赵信,神色却有些异样。 才短短数月,赵信身上的气质就发生了很大的改变,原本对他的印象只是个倔强的瘦弱少年。如今一身甲胄,神情稳重,再不现当初的的轻浮,脸上也隐隐有些风尘之色,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公子成还真难以将他和之前的赵信联系起来。 一直养尊处优的他自然不知道,战场无疑是让一个男孩迅速锐边成男人的地方,这世间没有什么生与死的磨练更能让人心志坚定下来。当初那个毛头小子,在历经数度生死后,已有了一份沉稳。 公子成忽然想起赵信刚刚说的话,惊疑不定道;“你说你是羽林都尉?” 赵信低下眼神,只是淡淡说道;“正是。” 公子成瞬间沉下了脸,神情有些难看。至赵国开国以来,还从未有过如此年纪轻轻就当上一方大将的先例,都尉一职虽然军中甚多,可羽灵都尉意味着什么自然不用多言,又岂是那些边军都尉所能媲美的。即便是信期这个手握禁卫的都尉,恐怕重要性也不能与赵信这个常伴主父身边的羽林都尉相比。这让公子成如何能不又惊又惧,心中也对这个原本一直轻视的少年生出了警戒之心。 公子成心中一边想着,一边语气微怒道;“这羽林都尉何时封的,我怎么不知道。” 赵信约略抬头,瓮气道;“末将是因军功获封,主父赏赐的恩典,似乎不用经由公子的批准。” 第八十四章 大朝信宫(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神态虽然客气,语气却是争锋相对,意思很明显,那就是告诉公子成他不过是左师虚职,无权过问自己的封赏之事。 “你......”公子成被赵信一激,顿时勃然大怒,可赵信所说有句句在理,却无从反驳,只好怒指于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肥义见两人关系如此僵硬,心中也是心知肚明。他为人老成持重,不想在主父回朝时惹出事端,便上前打了个圆场,对赵成说道;“公子,赵信当初获封的奏折确实送到了我这里,只是都尉一职无足轻重,我便也没通知公子,只是照准了,这才引起你的误会。” 说完眼神看了眼赵信,眉头微微皱起,目光中的意思却是不言而喻,那就是让赵信见好就收,别不知进退。赵信却也识相,只是拱手退守,便不再言语。 公子成见肥义似乎是在贬低赵信替自己说话,心中这才好过了些,哼了一声便也不再多说。 在马上看着两人争吵的赵何却是兴趣十足,见两人不吵了心中倒是有些失望。目光又看向赵信,满脸好奇的说道;“你就是赵信?寡人听父王信中提起过你,他说你为人聪敏,很是机灵,说是我大赵以后难得的栋梁之才。” 赵信心中一阵感动,笑着躬身行礼道;“大王谬赞了,末将不过是运气好了些,再加上我赵国骑兵强悍,所以才得以立下微薄军功。” 赵何见他年纪大不了自己多少,举止却得体妥当,身上也一股军中的稳重之气,不由心中暗自生出佩服,心中好感顿生,笑着温和的说道;“我父王很少这么夸过一个人,你能得到他如此赏识,定是个难得的人才,倒不要多番客气。” 赵信见他虽然贵为大王,却毫无大王架子,倒似个性情温和之人,心中也生出了好感。正待说话,却忽然耳朵竖起,凝神片刻忽然道;“王上,主父的大军已经赶到。” 赵何见他举止奇怪,心中的好奇心不由升起,正待开口想问,却真的听到远处号角声呜呜响起,地平线的尽头大股的骑兵涌出,竟如同滚滚乌云压来一般,往往望去竟然望不到头。 地面微微震动,数万骑兵虽未加速冲锋,声势却依旧骇人,如同汹涌而来的巨潮一般,让人置身其中犹如暴风云中的孤舟一般。那些平时在邯郸养尊处优惯了的士大夫们何时曾见过这等骇人的气势,在大军的气势压迫下顿时静若寒蝉。就连那些同样为骑兵的王城卫队们也是老老实实的待在原地,紧勒着马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生怕刺激到了这些杀气腾腾的骑兵们。 随时行军之中,这些骑兵间隙却极有章法,见赵王的车架在此,领军的将军便下令停止前进,整军结阵。旋即前排士兵让开了一条道路,数十骑飞快驰来,当先一虬髯大汉赫然正是主父赵雍。 赵何急忙令车夫停住,自己下车飞快的迎了上去,赵雍也随之下马,伸手重重的揽住住赵何,哈哈一笑道;“何儿,快半年未见,你倒是长高了不少。” 这时肥义公子成等人也迎了上来,纷纷拜倒行礼。待大臣们行礼完后,便轮到跟随赵雍前来的将军们向赵何行礼。 赵希、韩胜等将一一下马行礼,神情自若,惟独论到赵章时却神情有些异样。 赵章缓缓下马,走到了赵何面前,迎着赵何的笑容神情仿佛有些犹豫,但终究还是屈膝跪下。赵何却是一把抓住了他粗壮的手臂,欢喜道;“大哥,你我兄弟就不用如此多礼了吧,你我首先是兄弟,其次才是君臣。” 赵章面色却未有任何的感动,只是轻轻的挣脱开了他的手,淡淡的说道;“王上说笑了,君臣、父子、兄弟,如此才为伦理纲常,我即为赵臣,如何能破例废礼。” 言罢也不给赵何说话的机会,只是缓缓屈身跪下,头低下重重的说道;“臣赵章,参加大王。” 原本气氛融洽的场面却忽然僵硬了起来,原本赵希他们拜见赵何,都是简单的行单膝跪下的军中之礼,可赵章却行的却是叩拜大礼。 赵章已经二十六的年纪,身材高大无比,几乎和主父年轻时几乎一摸一样,而赵何不过十三稚龄,身材瘦弱纤细,如同女子一般白皙的皮肤。赵章跪在他的身前,让人感觉竟然如此突兀。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赵章身上,目光中有同情的,有嘲讽的。 因为如果没有跪在地上人的身份太过于特俗了,前朝的废太子,本该成为赵王的废太子。 就在这一瞬间,赵雍原本的满面笑容忽然凝固住了,他静静的望着自己最爱的两个儿子,没有说一句话。 年长者却跪在年少者的身前,兄长却跪在幼弟的面前,这是多么不和谐的一副场景。 本来应该是兄弟、君臣,却变成了弟兄,君臣。而这一切,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是他废黜了赵章的太子之位,没有任何原因,仅仅是因为自己的心血来潮。他也曾后悔过,也曾对赵章心怀歉疚,所以总是想方设法的补偿他,给他最好的车架,最好的寝食,一切规格待遇都和自己无异。 赵章似乎也做的很好,一直都是毫无怨言的跟着自己南征百战,从未提过任何要求。久而久之,赵雍还自信的以为赵章已经不在意王位的得失了,心甘情愿做的将军,可如今他才发现,他还是在意的。 赵章什么都没有说,什么也没做,却在用一种无声的抗议让自己心痛不已,赵雍这才发现,自己真的太过于偏心了,偏心的到几乎让自己心爱的长子痛苦不堪。 他很爱赵何,但这种爱一大半是因为他的母亲--那个让他一生都无法忘记的女人,那个足以与他的雄心壮志相提并论的心爱女人。而他对赵章的爱就似乎简单许多了。赵章是自己的长子,一直来都是将他带在身边亲自管教的,从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从初次上马的恐惧到如今纵横沙场,成为了一名合格的将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赵章是在延续自己的道路,延续自己的理想。他太像自己了,无论是长相还是脾气。 本来他以为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控之间,包括自己的二个儿子。可是赵章却用这种无言的举动在抗议着自己的偏爱,让他忽然感觉到了心痛。 看着赵章跪在地上微微颤抖的身躯,赵雍心中有了种前所未有的自责,他突然间很想补偿自己的这个长子,用尽努力去补偿他,让他明白,父亲一样很爱他的。 主父心思,却没有逃出一个人的眼睛,在众将的背后,田不礼低着头小心翼翼的观察着主父的神色变化,见他先是由惊愕,然后恍然,最后愧疚,田不礼的嘴角不禁露出了一丝冷笑。 不争,就是最好的争取。 主父呀主父,你英雄一生,终究还是过不了自己的这一关。你可以对一切人无情,最始终无法对至亲之人无情。 重情重义,这对一个男人来说是优点,可都一个成熟的君王来说,却是足以致命的缺点。 最是无情帝王家,权利、王位,永远是这世间最让人沉醉之物,当你掌控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利,享受着众生臣服在你脚下的满足感,你还会舍不得什么呢? 可惜,赵雍却永始终未能看透这点。 第八十五章 大朝信宫(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何伸出扶去的手停在那里,只是看着跪在地上的兄长,愕然愣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 平心而论,他虽然年少的心中有些妒忌兄长一直跟在父王身边南征百战,过着多姿多彩的生活。但也仅仅只是妒忌而已,并不是嫉恨。才刚满十三岁的他并没有太多的想法,也从未感受到赵章对他的敌意,他甚至天真的以为,这个兄长仍然会像小时候那样对待自己,虽然不苟言笑,却总是在出征归来后给自己寂寞的童年带来一个个有趣的故事。 说到底,赵何心中更多的是把赵章作为一名兄长,虽然很是羡慕,却从未对他生起敌视之意。 可如今赵章却用这么一种**裸的方式,向他表达了强烈的不满。 所以赵何只是不知所措的愣在那里,目光有些茫然的望向他的父王。却见赵雍脸上表情数变,最终哈哈大笑着走上前来,一把扶起了地上的赵章,笑道;“章儿,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们是亲兄弟,是骨头至亲,我们父子三人是天下间最亲近的人,为何要分的如此清楚。父王的一切,早晚都会是你们的,这大赵的万世基业,同样也会是你们兄弟二人共享。” 这话虽然看似寻常,若是平常百姓家中的父亲对长幼儿子说出这等话,也是人之常情。可偏偏赵雍父子三人的身份却不同于常人。一旁的肥义心中生出警觉,他感觉到了主父话中有话,看似无意的一句话,似乎却在暗喻着什么。 家业可以共享,可江山怎能共享?难不成想效仿上古分封制度,将封国分割成数块分给所有子弟?这种倒逆潮流的做法无疑是痴人之举,一个强大的赵国或许然后诸国忌惮,可两个分裂的赵国毫无疑问将成为诸国竞相争逐的肥肉。 肥义心中暗付,主父如此英明之人,绝不会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想来他这句话只是顺口说出的无心话,并没有什么深意,定是自己庸人自扰了。 赵何却没有肥义想的这么多,他只是看见父王笑着将自己手和兄长的强行拉到了一起,倒是满怀笑容的说道;“父王说的对,儿臣也认为是这样的,这天下儿臣最亲的人,当然就是父王还有大哥。” 赵章握着赵何的手,笑容却有些僵硬,强笑道;“父王说的极是,是儿臣错了,不该分的如此清楚。只是田司马常常跟我说道,让我恪守君臣礼仪,不要再在父王和弟弟面前有失礼节,以免被有心人利用。所以我才刻意的保持礼节,竟然让父王还有弟弟生出误会,当真罪该万死,还请父王责罚。” 赵雍却笑着摆了摆手道;“章儿你也太过小心了,不过田司马说的话确实也是一番好意,这样吧,不如我们定下规矩,以后若是在大朝之上,或者有国外使者来朝,我们就按照礼法来。可像这种平时相聚,就不必这么生分见外,大家随意即可。” “何儿。” “儿臣在。”赵何微微欠身道。 “你如今已经是我赵国大王,千万臣民的共主,身上的重担不能掉以轻心。只是你性情柔弱,虽然聪敏但军中之事多有不知。现在还有为父帮你主持军务,不用你操心,可一旦父王过世了,你当如何?” 赵何摇头道;“父王你正春秋鼎盛,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发生呢。” 赵雍晒然一笑,道;“这有什么不可能,你以为你父王是那些老迈愚蠢的君主们,不想着如何励精图治,却想着怎么才能长生不老,拼了命的想要活长些时间好享受着无上王权。生老病死,本就是这世间的自然规律,自古就流传着长生之术,可你何曾见过一人长生不老过?” “人早晚都会死的,寡人自然也不例外。比起无趣老死在病榻床上,战场和军营才是我最终的归宿所在,轰轰烈烈的活上十年,足以胜过残喘延续的五十年!” 说道这里,赵雍面色有些凝重的望向赵何,沉声说道;“何儿,你可知为父为何早早的将王位传与你吗?” “父王你是担心儿臣少不经事,冒然接手王位会有些不适应,所以才想先让儿臣坐上些年。” 赵雍点了点头,道;“看来道理你倒是懂了。不错,父王常年在外征战,战场上瞬息万变,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若是我意外死在邯郸外,你年少冒然即位,必然会引起诸多不稳。你看我赵国之前几代,都是因为君王暴毙,众公子争夺王位所以才相互攻伐,令我赵国频频损失惨重。父王正是出于此种考虑,所以才让你早早接位以巩固根基,有父王在一旁帮衬,自然不会出什么乱子。” 说到众公子争夺王位的故事时,言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几乎在场的所以人都将目光投向赵章。 这也难怪,如今整个赵国之内,有资格和赵何争夺的王位的,也就只有赵章这个当年的太子、如今手握重兵的大将一人也, 赵章正被说中心事,有些心虚的低下头去,心中委实有些害怕,又忍不住抬头望向。待见主父神色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心中未定。他自幼跟随主父,对他的习性还是有些了解的,想来这次也只是顺口说说,并无所指。 果然,赵雍浑然没有察觉到众人的神色有异,只是自顾着对赵何接着问道;“如果父王突然不在了,我问你,你身为赵王当如何处之。” 赵何略微思虑,道;“走自当遵从父王的遗志,内安社稷,外御诸侯。有太傅和叔祖父在,儿臣有信心让赵国继续壮大。” 赵雍微微点头,道;“你说的对,我相信肥义和叔父会帮你很好的稳住朝堂,可你将如何驾驭这些骄兵悍将。” 赵雍言罢手指向身后赵希猪将,目光望向赵何,满意期许。 赵何心中微微有些紧张,忍不住抹了抹额头的汗珠,这才说道;“儿臣自然会与诸位将军坦诚相对,以宽厚和仁德赢得他们的效忠。” 赵雍却听罢哈哈大笑起来,笑着指着诸将道;“何儿,你是真不懂这些带兵打仗人的心事,这也不怪你,你从小都没机会上战场,自然很少接触他们。我实话告诉你,这些粗人们,你别看他们面子上对你这个大王服服帖帖,礼数章程一个不缺,可心里却是瞧不起你这个毛头小子的。” 此话一出,赵希等将脸上皆露出尴尬之色,忍不住面面相觑,都是哭笑不得。且不说他们心中有没有真的如赵雍说的那样不堪的想法。但说实话,他们心中确实对年纪轻轻的赵王有些轻视之心。军中向来是以军功论处身份,他们跟随主父征战多年,心目中的赵王自然是以赵雍做为基准的,赵何这个年幼温和的大王,便入不了他们的眼。 虽然是这么想,但主父却当着如今赵王的面说出,这到让他们有些浑身不自在。赵雍却不管这么多,只是继续对赵何说道;“军中不比朝堂,将士们信奉的都是真才实学,对他们而言大王太过遥远了,远的触碰不到,所以真正能让他们心悦诚服愿意追随的,更多是军中有名望、有资历的大将。” 赵何看着父王,面色有些难堪,诺诺的说道;“父王,这些儿臣......委实不足。” “无妨。”赵雍笑着摆了摆手,自信满满的说道;“我早已替你选好了得力助手,你的大哥赵章不正是绝佳人选吗?论军功,他两次攻打中山,皆是战功累累,这一次更是攻克数座城池,居功首位;论资历,他从十岁就跟随在我身边,如今已有十四载了,这些将军们大多都是他的旧部好友,于他关系自然不用多说;若是论到忠诚,还有什么比你自己的嫡亲兄长更能让你放心的呢?他若为你掌军,你便可专心治国,你们两兄弟一文一武,共安我赵氏江山。” 第八十六章 大朝信宫(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主父此言一处,场下顿时鸦雀无声,纵使是政治敏感再低的人,也听出了主父话中的意思。 赵雍是在为自己长子争权,让赵何继承他的王位同时,也让赵章继承了他在军中地位。 公子成面色紧绷,眼中闪过了一丝怒色。他对自己这个侄子的胆大妄为向来都知,却也没想过他竟然会如此大胆,竟想将无上的王权生生分割成两半。更远处些的李兑和赵颌相视交换了个眼神,皆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惊色,更多大臣则是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肥义的心则是一直沉了下去,他终于明白主父想要做什么了,他是想用自己的方式来对无故被废的长子以补偿,而作为补偿的则是无上王权的一部分, 他和赵雍相处三十余年,从他少年时期就与之为伍,他太了解赵雍了。 赵雍睿智、英武,胆识超凡却又心细如发,他具备一切优秀君王的所有优点,惟独多了感情对他的羁绊。当初王后吴娃病逝时,赵雍伤心过度,竟然为了补偿她而废掉了赵章太子的位子,改立了赵何,随即闪电般的将王位传与一个才刚刚满十一岁的少年。当初反对最坚决的就是他肥义,可固执己见的赵雍根本由不得别人改变他,而是一一说服这些人信服自己,最后出于对主父的崇拜和相信,肥义才勉强答应了支持。 但今时不同往日,原本肥义反对废黜太子章而立赵何的原因是害怕赵国出现夺嫡动乱,可如今赵何已经坐稳了王位,这两年里也一直聪敏好学,表现的极为出色,长此以往必会是个明君。 如今主父却无端想将王权拆开,说是好听,一为大王在朝中掌管国事,一为统帅统领大军在外作战。可这一切的基石是保证在军权始终会甘心在王权之下,可若是军权的掌控者生出了异念,恐怕将会是赵国大动乱的开始。 这点赵雍不可能没有想到过,只不过他太过自信了,自信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赵国的天,终究是他赵雍一人说的算的。 此时此刻,赵雍也停下来说话,只是凝神望向赵何,脸上的笑容慢慢退去,却不说话。 赵何望着父王看向自己的眼神,心中忽然有些委屈。 他虽然年纪不大,可也当了两年的赵王,耳濡目染下对一些权利倾轧的事情并不陌生。父王刚刚说的那番话他也是听懂了其中的意思,无非是想让他待父王百年之后,将军中的权利托付给自己的兄长。 他心中虽然已经知道,却还是好强笑道;“父王说的是,儿臣自当谨记。” 赵雍对儿子仍然听话,不禁面露喜色,满意的点了点头,便趁机笑着说道;“这次章儿立功颇多,我打算重重赏他,以犒劳他十几年在军中的表现,你以为该当如何封赏才合适?” 赵何侧过脑袋认真想了想,试探性的用商量的语气说道;“不如封大哥为君侯,可否妥当?” 赵雍颔首笑道;“这个处置确实不错,他是你的嫡亲兄长,为君侯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我看就封为安阳君如何,封地就在中山故地了,毕竟他主持攻打中山数年,对那边的风土人情也是一清二楚,最适合不过了。” 中山国本就是千乘之国,方圆三百里,全盛时势力并不可小觑,即便和赵国对抗也是不落下风。可如今主父竟然要将整个中山国作为安阳君的封地,虽号为君侯,食邑却是整个一个中等大国,权势与君王无异。 “臣以为不可。” 还未等赵何点头,肥义却大步迈出,弯身大声道。 主父见居然是肥义站出来反对,先是一愣,旋即面露怒意,瞪着肥义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本以为公子成会反对,却没想到是肥义第一个迫不及待的站出来公然反对自己的决定的。这也是自他禅位后,肥义第一次公然反对他的决定。 “相邦何以反对,不妨说与寡人听听。”赵雍语气平静的说道,肥义却从中听出了一股毫不掩饰的生疏,以他都主父的了解,知道他已经动怒了。 可是肥义却仍然要仗义执言,无外乎其他,因为他是赵国的相邦,是上辅君王、下安百姓的宰辅,当初主父将年幼的赵王托于他,他便要为他谋划终身,至死不渝。 任何人只要对赵国的利益,对赵王的安危构成威胁,那便是需要他肥义挺身而出的时候。即便这个人是前任赵王,如今的主父赵雍。 “臣以为中山故地地处要害,将邯郸和代郡阻断,若是快马南下,一日便可赶到邯郸。如此心腹之地,应该有大王直接掌管,设以郡县,而不应该是分封给臣子,置邯郸于险地。” 赵雍眼中厉色闪过,目光直视肥义,道:“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你的意思是怀疑章儿有谋反之心?” “肥义,你好大的胆子!” 最后一句,主父几乎是厉声喝道,毫不掩饰自己心中的不满。似乎感应到了主父的动怒,远处的大军也隐隐一阵骚动,骑士们纷纷握紧弓箭,目光锐利的瞪向静静站立原地的肥义。 气氛一时凝固,所有在场的人都忍不住按捏一把汗。要知道肥义跟随赵雍三十年来,一直忠心耿耿,即便有过不同的意见,也从未当年于主父发生过冲突。 如此剑拔弩张的气氛,倒是第一次,而且还是当着所有大臣们的面。 众目之下,肥义却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微微低下眉头,神色淡然,脸色依旧如常,心中却隐隐有些悲意。 平静的拱手说道;“主父误会了,臣的意思并非怀疑大公子有不臣之心,只是想提醒下主父,即便这代人相安无事,可若是几代之内有人起了异心,占据中山之地阻隔邯郸和代郡,甚至欲窃据王位,又当如何?” “难道主父你忘记了当年晋国曲沃代翼的故事?” “曲沃代翼”是为春秋时期晋国发生的一宗同宗相残的血案,晋昭侯封其叔父成师于曲沃,曲沃的面积比晋国的都城翼还大,这就犯了一个大忌讳。在成师何其子孙的经营下,曲沃成为晋国的第二个政治中心,与都城翼的晋公室展开了长期的夺权斗争。最终经过长达六十七年的斗争,被封于曲沃的小宗完全灭掉盘踞都城的晋国大宗,堂而皇之成为了晋国的新主人。 肥义通过这个典故,无疑是想告诉主父,若是留一个有可能对王权造成威胁的同宗势力在外,动乱的隐患就绝不会消除。 赵雍身躯一震,面色露出了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到底是英明之主,细细思虑下也察觉到自己将赵章分封在中山的不妥,很有可能会为后世赵国的不稳埋下伏笔。 思虑许久,赵雍原本凌厉的目光渐渐缓和了下来。以他对肥义的了解,冷静一思考便也知道肥义确实是一心为公,期间并没有参杂半点私欲。 又看了眼一旁脸色十分难看的赵章,便沉吟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封赏?” 肥义微微叹了口气,心知主父性情固执,既然决心为赵章讨赏,那不达目的绝不会善罢甘休的,至少说道;“臣看代郡水草肥美,又是我赵国的重地所在,不如将大公子分封此处,仍号安阳君,主父和王上以为如何?” 代郡虽是要地,却人丁不盛,民多以游牧为生计。再加上北面有云中雁门二郡牵制,南面又有中山地作为缓冲,即便赵章起了异心,短时间内也无法对邯郸构成威胁,如此倒是择中的办法,主父和赵章想必也愿意接手。 果然,赵雍闻言点了点头,道;“如此甚好,那就这么定了。” 说完看了一眼赵何,笑道;“别傻站着了,随我上马,其他的回宫再说” 第八十七章 大朝信宫(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自即位之时至今已有二十九年,其中为赵王二十七年,退位后为主父两年。不同于之前任何一个君王,赵雍在这二十九年的时间里,大多时间是骑着战马不停的巡视着赵国的疆土,了解各地的风土情貌。相比于王宫内的森严制度,他更喜欢的马背上上无拘无束的生活,所以邯郸对他来说倒是并不亲近,每年他只会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在这里停留,随即又开始新的征程。 久而久之,赵雍这个赵王对于大臣们来说竟然有些陌生。国中大小事务,除非有极其重要的大事会快马报于赵雍的行辕处置,寻常的则由相邦与三卿相议,最后处置后再快马报于赵雍,这也便造成了赵国相权极重的局面,而赵王牢牢掌握的只是军权。 不得不说赵雍极有识人之明,他先后倚重过二代相邦,不论是早期的xx君赵豹,还是其后的肥义,都是恭谦谨慎之人,且对赵国忠心耿耿,任内都是一心为国并无私心。这也让赵国虽然君王常年不在国中,却始终能保持着高度的君主集权的原因所在。 可赵雍退位以后,问题也随之出现了。他不再是赵国的大王了,而是听上去新鲜至极的“赵主父”,大王却是王座上一个不知所措的小孩子,大臣们所恪守的职守向来都是向君王尽忠,可偏偏赵国却出现了两个君王,一个居于社稷安于宫内,一个在外统率大军自处征发。 自夏x建朝称王后,大到天子,小到五十里小国,历代君王都是位及而终的。除非遇见了叛乱这种事情,没有听过哪个君王会心甘情愿的从高高在上的君位上退下来,赵雍此举到真的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令天下人侧目,也同样让赵国的臣子们不知何从。 幸好极为的赵何虽然年幼,却为人聪敏异常,再加上谦虚好学,在朝会议事时大多是座在王座上虚心的听着,不懂的不轻易发言,事后再召来肥义一一询问。在相邦肥义的悉心教导,没用多久赵何对朝中之事逐渐上手,处理起来到也有模有样,朝中的大臣们渐渐也不敢小看这个年轻的赵王。 赵雍在位事长年不在国中,大臣们早就习以为常,如今赵何即位后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只是效忠的对象却从原来的赵雍,变成了如今王座上的赵何。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以公子成为首的公族世家势力,他们在赵雍力主的胡服骑射中深受其害,利益收到了极大的冲击,封地不断被削减,奴婢也被迫释放了大半,还要穿上那些令他们觉得耻辱的胡服出行。不得不说相比较于魏国的李俚变法、秦国的商鞅变化,赵国的胡服骑射却是一场并不彻底的变法,它只是倾向于军事层面,而政治体制上却所动甚少。赵国的公族势力根深蒂固,势力极其庞大,主父的变法虽然重重的打击了他们的势力,却仍然没有消除掉其尾大不掉的隐患。只是在主父为王的时间里,靠着赫赫的军功和高度集中的王权,将这些隐患强行压制了下去,这才让赵国这三十多年里相对其他六国,始终保持着一种很稳发展的势头、 可随着赵何的即位,这些政治嗅觉灵敏的国家蛀虫们很快就察觉到了其中的机会,以公子成为首的公族势力,迅速团结到了赵何的身边,他们好不吝啬自己的忠心,满怀希望的等待着年幼的赵王成长起来,为他们向主父夺回曾经失去的一切。 久而久之,在悄然无声中赵国强大的君权已经发生了交接。年轻的赵何在浑然不觉中,已经继承了这个庞大的国家大部分的权利,在他身边,紧密的团结了几乎所有的公卿大臣。主父虽然大军在握,可多调动大军的虎符,也必须出自于他的授予,若无虎符在手,赵国的将军们连一兵一卒都无法调动。 只是无论是赵雍,还是赵何,谁都没有意识到其中的地位变化。在赵雍心中,赵何仍旧是那个心爱的儿子,习惯了依赖自己,事事遵从自己的安排;而在赵何心中,赵雍也依旧是那个宠爱自己的父王,习惯了下意识的去听从他的安排,在他面前并没有作为赵王的意识。 所以赵雍依旧我行我素,他临时起意对赵章的封赏,之前并没有透漏过半点意图给赵何或者肥义,只是下意识的行使着本属于自己的王权。可肥义却站出来反对了,那个赵雍曾经以为最忠心于自己的臣子,那个追随了自己三十多年的锃锃之臣。这也让赵雍心中生起了一丝警觉,但也只是以为自己是离开权利中枢时间久了所造成的不适,并没有想到更深更远的地方。 而这其中的利害,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观的李兑却是看的最是清楚。这些日子来他一直苦心钻营,在上,成功的获得了肥义和公子成信任,就连年幼的赵王也对他另眼相看;在下,他广结党羽,在朝中以宽厚豪爽而闻名,妹夫赵颌无疑是他最重要的政治伙伴,以他们两人为中心团结了一大批的中小官员,虽然远远不能与强大的公族势力抗衡,却也成为了一股不可小觑的势力。 赵雍父子三人弃了车架,只是轻马前行,一路欢声笑语,到似其乐融融。大臣们则在其后缓缓跟随,随行的骑兵按照惯例是不能进入都城邯郸的,所以在赵希等大将的率领下,入驻到了邯郸城外的大营中。 李兑身为司寇,又兼任少傅,位列上卿,所以行走的位子自然不会靠后。可他却故意放缓了速度,渐渐偏离了大队人马,一旁的赵颌会意,便也轻轻催马靠了过来。 “你怎么看。”赵颌放缓了马速,与李兑并肩前行,目光却似无意的望向了远处,出言轻轻问道。 李兑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事情不是很明显了,交位后的父亲开始对长子生出了愧疚,想要补偿他些什么,却发现自己自高无上的权威已经动摇了。” 赵颌望了眼他,白了他一眼道;“听你的语气倒是幸灾乐祸的,我赵氏若是生了动乱,于你也没有什么好处吧。” 李兑张嘴哈哈一笑,笑眯眯道;“这你就有所不知道了,浑水摸鱼,乱中取胜,这才是为官之道,你这个书呆子脑袋,读再多的圣贤书也是枉然,倒不如和为兄学学做官的学问。” 赵颌却是平静的说道;“我不与你争,我所求的只不过是治国之途,能一展胸中的才华,只是赵成欺我太甚,我今生若不出这口气,真是枉为人父。你我多年好友,又是姻亲,你要做什么我自然帮你,不过唯一的条件就是你要想办法帮我报仇。” 李兑点了点头,不以为然道;“这个自然,不用你多番提醒,别的不说,赵成他如此对信儿,我这个做舅舅的脸上也过不去呀。不过此时只可长图,不可急之,现在赵成对我们还是很有用处的。” 赵颌“恩”了一声,便不再多说,沉默了一会,又开口问道;“你之前说的,如今看起来都一一兑现了,主父确实和大王起了分歧,肥义也是致力维护王权,而不是继续效忠主父。难道真的如你所料,我赵氏会生出同室相戈?” 第八十八章 大朝信宫(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兑目光望向远处的赵雍父子三人,目光中闪过了一丝凌厉,沉声说道;“你且看吧,这只是个开始。肥义也是愚蠢,如果今日他就势答应了主父的要求,或许用不了多久主父就会对大公子生出警觉。可他却直接拒绝了,将中山的膏腴之地换成了差上许多的代地,这个举动已经让主父心中生出了不满,依照他孤傲绝伦的性格,这只会激起他内心深处高扬的斗志。主父绝不会善罢甘休的,他会为大公子邀到更加丰厚的赏赐,早晚会再次证明他才是赵国之主。” “更加丰厚的赏赐......”赵颌陷入了沉思中,许久才缓缓开口道,“那会是什么?更高的,除了那个王位,还能有什么。”[bsp;“谁知道呢。”李兑松了耸肩,一脸轻松的说道。 “王位只有一个,想坐的人却是很多,这便是矛盾和冲突所在了。多想无益,你我既然是社稷大臣,自然应当以社稷为重,效忠的只能是当今的王上,赵兄你说是吗?” 赵颌望着主父那高大伟岸的身姿,心中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自古勇于打破旧的规则的改革者,从来没有谁有好下场的,前有吴起,后有商鞅,一旦依仗失去,都是落得个死无全尸的悲惨境地。赵雍和他们相比算幸运的,因为他本身就是赵王,拥有者至高无上的王权,只要他一日为王,他的臣子们就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弑君叛乱。 可惜的是,他却用一种别出心裁的方式放弃了手中的王权,这也等于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了别人之手,实在人生的一大败笔。 能得主父,是赵氏之幸,也是赵氏之劫,自己身为赵氏宗族的一员,也只能从家族的利益出发了。 目光又望向主父身边儿子赵信的身影,面上不由露出了微笑。五个多月没见儿子,身材也粗壮了许多,气质上也成熟稳重了不少,让他心中颇感欣慰。赵信在军中屡立奇功,得到了主父的极力赏识,小小年纪竟然就坐上了羽灵都尉一职,隐隐成了主父身边的最为宠信的将领。消息传回邯郸后,赵颌也委实为自己儿子的争气而自豪,同时也开始有些担心如果李兑所料实现了,那赵信跟在主父身边岂不会被殃及池鱼,稍有不慎就会被牵连。 不过换个角度从大处思考,赵信能得到主父的宠信对自己一家来说也是多了种选择。这样无论是主父一系的胜出还是王党胜出,他都是两边下注,无论是谁取胜都会有所退路,好过冒险投资一方,万一错了就是全家不保。 李兑顺着赵颌的目光望去,也看着赵信的身影笑道;“才几月不见,信儿看上去倒是长大了不少,皮肤也晒黑了些,人上去看精神了许多。看来军中果然是磨练人最好的地方,一想到我家中的那个废物我就心里堵,早知道我当初也狠下心来把他扔到军中去了。” 说到这里李兑忍不住咬牙切齿了起来,一副恨恨的样子说道。赵颌却知道他是在说他的儿子李迁,便安慰道;“迁儿已经算不错了,你也不用这么不知足。你看在同辈人之中,算他升迁最快了,才二十出头就当上了房子县令,为一方之宰,有几人在这年纪可以做到。” 李兑冷哼一声,面色有些难看的说道;“不要跟我提这个逆子了,若非看在他早死的母亲面上,我早和他断绝了父子关系。自从离家后他整整四年未回过家中,你说如此忤逆的儿子,要他何用。” 李兑骂自己的儿子,赵颌到不好说什么,只是在一旁笑了笑,忽然又想到什么,便说道;“我昨晚听相邦说起,邯郸有一批官员要外方出去,空出了不少位子,中大夫严助要去灵寿为令,空出的位子想从各地的才俊中选拔一人接任,我看迁儿到是符合条件。” 中大夫严助所任之责是朝中的工程水建,虽非要害之职,地位却是不低,远远胜过房子小县的县令。李兑面色一动,沉吟道;“肥义心中可是有什么人选?” 赵颌摇了摇头,“应该还没定,严助还没动身赴任呢。” 李兑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却也不再说话了。赵颌在一旁看了不禁笑了笑,李兑虽然嘴上说的绝情,心中毕竟是放不下他这个长子。 虽说李兑儿女不少,真正有出息的也就李迁一人而已。才十四岁的时候就应中了当地的举荐,被主父选拔上充当了“俊才”,作为赵王的使者,深入民间采风为赵王提供建议,也兼有督查一责,可以查探官员所为直接上书赵王。同时作为官员的后备人选,只等年长一些便顶替空缺出仕,倒是一片大好前途。 “俊才”这职所的好听是赵王的特使,实际上却没有谁会去做这种吃力不讨好而且得罪人的事情,大多都是安静的等待着空缺顶替。可李迁却偏偏不是这种人,他当真四处去查探民情,想尽办法写文针砭时弊上呈给赵王雍。李兑对自己这个儿子也是很是宠爱,便任由他四处游玩。 结到了一处小城时,李迁却意外的听到了一件事情,原来门下令赵然在自己的封地内看上了一家小户人家的女儿,想纳她为妾,那女子却早已许配给了邻居家的男子。赵然便威逼利诱下迫使女方家悔婚,将女儿嫁给了自己为妾。却不料那女子极为刚烈,悔婚后竟然羞愤难当,上吊自缢了。那女方家人自然不干,便跑上赵然门外要讨个公道。赵然恼怒下竟然让人将女方家人乱棍打出,那女子父亲更是年纪也高,被打中竟然一名呜呼了,成为了当地流传极广的一件惨案。 李迁年轻气盛,性格又和他父亲的圆滑迥然不同,从小就为人耿直,极有正义感,最是看不惯这些不平之事。听后自然勃然大怒,大呼该杀。待到在民间收集好证据后,便直接上奏给了当时的赵王赵雍。这等小事赵雍自然不会亲自过问,便转由司寇李兑处理。 这个赵然并没有什么,可是他的堂兄却是公子成,平时关系也是极好,李兑若是敢处理赵然,必然会激起公子成的不满,甚至是整个公族的不满。所以李兑却是对这个案子既不调查,也不审理,只是一直耗在那里,打算不了了之。 李迁去也不肯善罢甘休,每日都是不停的催促着他的父亲查案,最后终于发现了李兑的意图,勃然大怒下竟然当众和父亲大吵起来。李兑也是个脾气固执的人,在家中向来是专行独断,如何受得了儿子如此损他面子,便大打出手,气急之下将李迁打的头破血流,赶出了家门。李迁也是个固执的人,从此便不再踏入家门半步,只是在外独自生活。 李兑虽然脸上死不承认,心中却委实有些后悔,却又放不下面子和儿子和解,便暗地里通过运作让李迁早早的顶了空缺在外地为官。李迁也是极有才华的人,为县丞三年后,便靠着文功当上了房子县令。 赵颌这次故意在李兑面前说出这个消息,无非就是想让李兑通过运作将李迁调回邯郸,说到底两人毕竟是父子情深,不可能有不可无解的仇恨。同朝共事,心结早晚也会打开的。 想到这里赵颌忍不住又望一眼主父身边的赵信,心想这个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都已经回来了邯郸还不来跟父亲请安,居然还是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看来几个月没打,这小子皮又痒了。 第八十九章 大朝信宫(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颌倒是误会了赵信,他并非不想抽身回家,只是身为羽林都尉,要统领羽林骁骑护卫主父的周全,自然要求寸步不离。所以他只好苦着个脸紧紧跟在主父身后,听着赵雍父子三人说的家常闲话,心思却不知飘到哪里去了,只想着一会便跟主父告个假,回家一日。 虽然离家也不过五月而已,赵信心中却是委实有些想家了。自小他都是在父母身边,虽然经常在外厮混却也是每日睡前必然回到家中的,从未像这次一样一连小半年都未回家。在军中时尚且没有太多的感觉,可一回到这邯郸城,想家的念头便愈发强烈了起来,就连原本害怕的父亲那张冷脸,似乎也变得和蔼可亲了气来。很想回到家中吃上母亲最擅长的羹饭,然后在饱饱的睡上一觉,将这几月的疲劳释去。 只可惜主父却并未让他如愿。 习惯了雷厉风行的赵雍,在回到xx宫后只是简单的洗漱了一下,便在殿中召集了朝中重臣临时召开了朝会,商讨对燕国的救援。 赵雍这次回到邯郸,并非只是班师回朝那么简单,而是燕太子姬乐资已经抵达了邯郸,向赵国求援调停齐燕二国的战事。此时事关重大,关乎到赵国在列国中的外交政策,所以肥义不敢怠慢,连夜派出信使快马加鞭报于正在中山的赵雍。 之前燕国入侵齐国,赵雍也早就得知,虽然忙于中山的战事,却同时也在密切关注着燕齐二国的战事发展。燕国趁齐军主力孤置国外突然发动进攻,说实话有些出乎赵雍的意料之外。 他和燕王姬职多年交情,素来也知道他的雄心壮志,清楚他心中的灭齐之志。只是他本以为依照姬职的隐忍,会继续耐心的等下去,毕竟如今齐国国势正盛,又有魏韩二国供其驱使。燕国虽然励精图治十四年,但终究底子太薄,在国力与齐国想必,仍然差上一大截。 若果赵雍是他姬职,那必然会继续忍辱负重,隐忍下去,直到有把握之时再雷霆一击,毕其功于一役。可惜姬职终究还是沉不下气,见如今齐国有机可趁,便迫不及待的挑起了对齐战事,当真是前功尽弃。 所以虽然燕军最初时一路高歌猛进,势如劈竹的杀入空虚的齐地,但赵雍却并不看好燕国。毕竟齐国雄厚的国力摆在那里,纵使你连下城池,齐国的主力大军却丝毫未损,一旦回师,必然是对战线拉长的燕军以雷霆一击。 所以燕军取胜的关键是要快,快到足以在齐国主力回援前就已经迅速攻下了临淄,或者将齐国的大量有生力量消耗掉,这样造成既成事实。齐国若是衰败,赵、楚、魏、宋等国肯定不介意痛打落水狗的,诸国一旦加入则大事可定。可观燕军攻河南后进展缓慢,常常在一座小城下就反复纠结数天,渐渐丧失了攻入齐国时的锐气,战争的主动权也回到了齐国手中。果不出赵雍所料,待到回援的齐军主力杀回时,燕将骑劫竟然惊慌失措,丢弃耗费无数攻下的城市想要退回燕国,却被追上的齐军大败,反攻攻入了燕地。 燕国的失败虽然在赵雍的意料之中,但他当然不愿意看见这个的重要盟友被齐国打垮。不管怎么说,燕国这十几年来在重大立场上,一直都紧随赵国脚步,为了表示和赵国的亲睦关系,甚至将燕赵交界处的所有大军都悉数调走,以示诚意。燕国十几年的励精图治,国势渐渐赶上魏韩,虽然离秦齐赵三国仍然有些距离,但也并非遥遥无望。 虽说赵燕关系和睦,但作为两个唇齿相交的国家,赵雍自然不希望燕国太过于强大,影响到自己后方的安危。所以燕国的失败他也是乐于见此,但并非愿意一个被大大削弱的燕国出来,毕竟他也是需要燕国来牵制强齐。但他也不能冒然的介入到齐燕战争中去,毕竟名不正则言不顺,必须由两国之一恳求自己调停,如此才有合理的理由介入,所以赵雍一面将中山新占的领土消化入赵国,一面继续密切关注着两国战事的发展。 所以接到燕太子前来赵国求援的消息后,赵雍立刻放下手头之事,迅速率领大军南下赶回邯郸,赶到邯郸后也立即召开了御前会议,召集朝中重臣商议对燕之事。 赵国虽然已军立国,但继承的仍然是晋国那套以士大夫治国掌军的制度,战时大多由大臣为帅,持虎符统领将军。所以虽然是军事会议,却除了新被封为安阳君的赵章外,并无一个将军参加。惟独有些例外的是赵信竟然被主父特许参加了这种高层次的朝会,但只能作为侍从安静的站在一旁,牢牢的闭住嘴并不多发一言。 众人见赵信一个小小的都尉都能在一旁旁听,便知主父对他的宠信到了何种地步,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有些不同。惟独公子成却是阴沉着脸,眼中目光闪速,面色十分不善。 赵雍自然不会计较他的这些小心思,只是让赵信将大致情况草草的说了一遍,便虎目环视众人,低声说道;“今日招大家来,就是想商量出个对策,到底该不该救燕,如果要救,应该如何救?” 目光扫向身旁的赵何,道;“何儿,你先说说看。” 赵何心中父王对他有考察之意,心中略微有些紧张,沉吟了会想好了说辞,这才开口说道;“父王,儿臣以为燕国是我们赵国坚实的盟友,也是牵制齐国最重要的棋子。一旦燕国被齐国所灭,齐国势将将势力推到河北,将我赵国囊括包围,如此我们赵国必将处于十分不利的地位。” “所以儿臣觉得,我们应当立刻发兵救援燕国。” 赵雍点了点头,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看来你这几年并没有偷懒,不错,说的有些道理,不过并不全面,不妨听听别人的说法,再想想自己的不足。” “儿臣记住了。” “相邦,说说你的意见。” 肥义微微欠身,眉头微邹,沉吟道;“主父,臣也认为王上所言极是,燕国必须要救,但怎么救却是一门学问。” “哦?”赵雍面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你有何见解,不妨说来听听。” “臣以为我们不如仿效当年田忌救韩,向燕太子许诺将派出大军救燕,以此让燕国上下决心死守城池,这样一来不但能消耗齐国的实力,也能让燕国更加依附我们赵国。” 肥义所说的“田忌救韩”之事,说的是魏惠王称霸中原之时,曾派上将军庞涓攻伐韩国,大军围攻韩都新郑。韩国为求自保,便派使者向齐威王求援,当时的相邦邹忌劝说威王不要救韩,而是让魏韩自相残杀,以图同时削弱二国。而田忌则听从孙膑的建议,认为作壁上观不可取,一旦韩国不支,必然归降魏国,如此大大损伤了齐国的利益。便劝说威王先答应救援韩国,让韩国上下一心死守新郑,然后以各种理由推脱,知道大半年后才出兵相救,此时无论魏军还是韩军都已经疲惫不堪,田忌便用孙膑之计在马陵大败魏军,杀死了上将军庞涓,齐国从此取代魏国的霸权,称霸中原里六十余年。 肥义在此时举出此例,无非是想让主父也效仿当年的齐威王,先答应救援燕国,却坐视两国消耗,待精疲力尽时在发病图之。 第九十章 大朝信宫(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还没写完,稍后再看,谢谢。 肥义此言一出,在场的十几人竟然有大半喝彩,皆附议赞同。唯有赵章邹眉说道;“相邦此举未免有些太过奸诈了,如此一来我们必然遭来燕国的嫉恨,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如今我功灭中山的主力大军仍然集结待命,大可以直接向东横插,切断齐国大军的退路,随后北上与燕军会和,共歼齐军,父王以为如何?” 赵雍邹眉,沉吟一会了说道;“你说的从战术上确实可行,但并非万无一失。大军出动,定然声势浩大,齐军的统帅田文若是机灵些的话,恐怕我们大军还没赶到他就已经率领齐军逃之夭夭了。而且齐国毕竟是大国,论国力雄厚远胜于我们诸国,就算他的主力大军在河北损失殆尽,也可以轻易的再次从内地招募起来一支大军。齐王和孟尝君这两人都是睚眦必报之人,我们若是背后捅冷刀子,他们必然嫉恨我赵国,从此再无和解的可能,齐国也会将我赵国视为生死对头,而和争霸的秦国何解。” “所以对付齐国这样恢复能力很强的国家,必须下定决定,即便不能一战将其彻底打跨,至少也要让他元气大伤,再无还手之力。否则它必然掉转枪头,从此视我赵国为心腹大敌,将我们的主要精力都留在了河间。这对我们赵国争霸天下的目的相互背驰,南辕北辙。” 赵何面色露出不解神色,困惑道;“那父王您的意思是我们赵国袖手旁观以,保存实力为上,不插手齐燕之间的纠纷?这样燕国万一支撑不住了,那当如何?” 赵雍笑着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尽量避免和齐国兵戎相见,但却能够迫使齐国知难而退。” 肥义略微差异,道;“恕老臣愚钝,如不出兵,如何能让齐国知难而退。” 赵雍的嘴角处露出了笑容,“寡人决定在信宫大朝天下,邀请各国君王和太子共同赴宴,齐国则多加一个孟尝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大朝天下,号令诸侯来贺。这是何等威风之事,仪仗似乎也只有未衰落之前的周天子可以做到。即便是先后称霸的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等人,也只是号令些小国君侯前来会盟,地点也大多挑在国外。可信都是赵国陪都,就在赵国腹地,如今的齐、秦、楚、魏、韩、燕也是堂堂的万乘之国,动则带甲数十万,赵雍若是原来想来号令诸侯前来,恐怕会冷冷清清收场,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在吞下中山国后,赵国的南北两块一斤浑然融为一体,人口也增加了一小半,国势暴涨。更重要的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曾经强盛一时的中山国竟然被赵国攻灭,赵国之军力鼎盛,令天下人为之动容。单从军队的做作战强度来说,赵军的精锐无疑已经是被 大朝天下,令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不已,可是赵主父就如此轻易的做到了,这部不得说是个奇迹, 肥义此言一出,在场的十几人竟然有大半喝彩,皆附议赞同。唯有赵章邹眉说道;“相邦此举未免有些太过奸诈了,如此一来我们必然遭来燕国的嫉恨,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如今我功灭中山的主力大军仍然集结待命,大可以直接向东横插,切断齐国大军的退路,随后北上与燕军会和,共歼齐军,父王以为如何?” 赵雍邹眉,沉吟一会了说道;“你说的从战术上确实可行,但并非万无一失。大军出动,定然声势浩大,齐军的统帅田文若是机灵些的话,恐怕我们大军还没赶到他就已经率领齐军逃之夭夭了。而且齐国毕竟是大国,论国力雄厚远胜于我们诸国,就算他的主力大军在河北损失殆尽,也可以轻易的再次从内地招募起来一支大军。齐王和孟尝君这两人都是睚眦必报之人,我们若是背后捅冷刀子,他们必然嫉恨我赵国,从此再无和解的可能,齐国也会将我赵国视为生死对头,而和争霸的秦国何解。” “所以对付齐国这样恢复能力很强的国家,必须下定决定,即便不能一战将其彻底打跨,至少也要让他元气大伤,再无还手之力。否则它必然掉转枪头,从此视我赵国为心腹大敌,将我们的主要精力都留在了河间。这对我们赵国争霸天下的目的相互背驰,南辕北辙。” 赵何面色露出不解神色,困惑道;“那父王您的意思是我们赵国袖手旁观以,保存实力为上,不插手齐燕之间的纠纷?这样燕国万一支撑不住了,那当如何?” 赵雍笑着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尽量避免和齐国兵戎相见,但却能够迫使齐国知难而退。” 肥义略微差异,道;“恕老臣愚钝,如不出兵,如何能让齐国知难而退。” 赵雍的嘴角处露出了笑容,“寡人决定在信宫大朝天下,邀请各国君王和太子共同赴宴,齐国则多加一个孟尝君。”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面面相觑。 大朝天下,号令诸侯来贺。这是何等威风之事,仪仗似乎也只有未衰落之前的周天子可以做到。即便是先后称霸的齐桓公、晋文公、楚庄王等人,也只是号令些小国君侯前来会盟,地点也大多挑在国外。可信都是赵国陪都,就在赵国腹地,如今的齐、秦、楚、魏、韩、燕也是堂堂的万乘之国,动则带甲数十万,赵雍若是原来想来号令诸侯前来,恐怕会冷冷清清收场,成为天下人的笑话。 可今时不同往日,在吞下中山国后,赵国的南北两块一斤浑然融为一体,人口也增加了一小半,国势暴涨。更重要的是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曾经强盛一时的中山国竟然被赵国攻灭,赵国之军力鼎盛,令天下人为之动容。单从军队的做作战强度来说,赵军的精锐无疑已经是被 大朝天下,令天下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不已,可是赵主父就如此轻易的做到了,这部不得说是个奇迹, 肥义此言一出,在场的十几人竟然有大半喝彩,皆附议赞同。唯有赵章邹眉说道;“相邦此举未免有些太过奸诈了,如此一来我们必然遭来燕国的嫉恨,还不如痛痛快快的打上一仗。如今我功灭中山的主力大军仍然集结待命,大可以直接向东横插,切断齐国大军的退路,随后北上与燕军会和,共歼齐军,父王以为如何?” 赵雍邹眉,沉吟一会了说道;“你说的从战术上确实可行,但并非万无一失。大军出动,定然声势浩大,齐军的统帅田文若是机灵些的话,恐怕我们大军还没赶到他就已经率领齐军逃之夭夭了。而且齐国毕竟是大国,论国力雄厚远胜于我们诸国,就算他的主力大军在河北损失殆尽,也可以轻易的再次从内地招募起来一支大军。齐王和孟尝君这两人都是睚眦必报之人,我们若是背后捅冷刀子,他们必然嫉恨我赵国,从此再无和解的可能,齐国也会将我赵国视为生死对头,而和争霸的秦国何解。” “赵雍笑着摇头道;“当然不是,我说的是尽量避免和齐国兵戎相见,但却能够迫使齐国知难而退。” 第九十一章 大朝信宫(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通往各国的驿道上,背插红旗的一队队赵国骑兵们尽情驰骋,只是奋力的抽打着马鞭,丝毫不恤胯下战马的耐力。他们背着着象征着使节的红色旗帜,携带着主父写给各国君主的书信,马不停蹄人不离鞍,一路飞驰奔向各国的王都。 很快,赵国的骑兵们就将主父的意思传遍了天下,赵雍的书信简单明了,只是寥寥数语,毫不客气的告诉他们;我赵雍将要在信宫大朝天下,广邀各国君王和太子前来相会。 虽说是请,却与胁迫无疑,要知道邀请一国的君王和储君来到自己的陪都会面,这本身就是一种恃强凌弱的以势压人,一直低调置身于列国相互征战外的赵国,如今却用一种强硬无比的姿态向天下宣布了自己的高调复出,就此参与到中原霸权的争夺之中。 千年成周,古都洛邑,悠长的钟鼓声敲响,王宫内沉重的城门缓缓推开,赵国信使高举着主父的诏令一路策马疾行,如入无人之境。周天子姬延双手微微颤抖,从满脸骄横的赵国使者手中接过了诏令,脸色有些苍白的说道;“请转告主父,寡人因身体抱恙,就不前往恭贺了。今令太宰代替寡人前往,还望主父见谅。” 在大梁,在新郑,魏王和韩王忽然间才发现了,就在他们仍在齐秦争霸之间摇摆不定之时,他们的老兄弟赵国不知何时已经变得如此强大了起来。北驱三胡,南并中山,十余年间国土和人口增长了近一倍,远远的将魏韩二国甩在了身后。之前为了对抗强秦的蚕食,魏韩二王不得不奉齐王为主,任他驱使与秦国争霸。可如今他们却多了一种选择,赵国的强势复出让两国重新审视起了天下格局,单纯的两极争霸变成了秦齐赵各据一方,齐国已经不再是他们唯一可以依靠的国家。 毕竟相比其贪婪无度的齐王,同为三晋的赵国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从血缘上都更容易让魏国和韩国接受。当初魏文侯称霸中原时,正是打着紧密团结三晋的旗帜,重复了当年晋国的强势将齐秦楚强行压制。所以赵雍书信来邀,魏王嗣和韩王仓并没有过多的抗拒,多年来积弱的心态,早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大国的骄傲,便纷纷应邀携着太子前往信都相会。 燕国自不用多说,在得知赵雍答应为燕国调停后,燕王职大喜,便将国事交予苏秦等人,立刻动身前往信都于燕太子相会。宋鲁卫国小势衰,在齐魏楚等国的咄咄逼人下朝夕不保,自然对赵国多加巴结,收到书信后皆携太子前往赴约。楚国因为隔得太远,与赵国并未接壤,自然不惧赵国强势。再加上楚国虽数败于齐秦,国力大衰,但终究是地广人众,依旧是七雄中最大、人口最多的国家,楚王自然不肯自降身份来朝拜赵雍,便只是派出令尹斗阶代替自己出使赵国,像主父恭贺。 临淄宫呢,收到赵雍书信的齐王田地暴跳如雷,狠狠的将信笺摔倒了地上,在宫人们的战战兢兢中怒吼了许久,最终还是不甘心的将信笺从新捡了起来。他虽然性情急躁,却并非傻瓜,如今赵国大军兵锋已经逼近河间,在齐赵边境集结,一旦加入占据,必然将深入燕地的齐国大军退路截断,赵信此时派来邀他前去信都,无疑是**裸的用武力强逼,若是拒绝,下一刻极有可能是大军挥至。 赵国这些年来的逐渐强大田地也是心中清楚的,只是因为赵国一直与周边各国保持和平相处,只是对胡人和中山国大兴兵戈,所以久而久之,田地便也将赵国的威胁不放在心上了,只是专心西向与秦国争霸。 他之前之所以同意任由赵国兼并中山,一方面因为正在函谷关与秦国激战,无暇北顾;一方面也是因为对宋国的膏腴之地垂涎已久,想要撇开楚魏独吞之,这边需要赵国对他吞并宋国的默许;还有更重要的一方面,那就是田地原本以为依照中山国昔日之强,怎么也能拖住一年半载,即便赵国能够得手,也必然会元气大伤,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掉中山以补充损耗的国力。 但他万万没有想到中山国竟然会如此不济,也没想到赵国竟会如此之强。才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顽强存立了两百多年的中山国竟然已经化为了尘埃,彻底的融入到了赵国之中,赵国非但没有因为旷日持久的战事损耗国力,反而因为兼并了心腹大患中山国而士气大振,赫赫武功令诸侯畏惧不已。 这时田地才不得不重新注意起赵国这个新兴起的军事大国,发现它的强大实力已经不是四面树敌的齐国所能对抗了。只是田地他早已经习惯了霸主的身份,现如今如何能做到对赵国低头,于是便刷了个花招,明里答应了会携太子前往赴约,过几天却派出使者向赵雍报于自己旧疾复发,不能前往,只是派出太子田法章代替自己前往。 九国中唯一态度反复不定的就是秦国,当赵国的使者持着主父的书信赶到秦国时,咸阳为之动怒。自商鞅变法后,迅速强大起来的秦国一改当年的贫苦,不断向关东蚕食魏韩楚三国的领土以壮大国力,经过惠文王和武王三十余年的扩张,已经成为了一个势力强劲的国家,虽然国力上不足富庶的齐国,但军事上的实力已经将齐国甩在了身后。虽然武王暴毙后秦国陷入了内乱中国力有所衰减,但也是天下间数一数二的大国,赵雍却派出使者来传秦王赴约,这无疑是对秦人的骄傲以侮辱。 所以消息一传出,朝中大臣们纷纷上书反对,一个个在朝堂上慷概激昂,请求太后和秦王断然拒绝赵国的无理要求,更有激进者要求派兵攻到赵国的河东,以示警告,让赵国收起对秦国的小觑之心。 秦人对赵国的一直声讨,到让身为秦相的楼缓的处境极为尴尬。一方面他是赵人,是主父以势相逼强压着秦国任命;另一方面他却又是秦国相邦,于公不得不从秦国利益出发。以往秦赵交好,他的处境尚且好过一些,如今秦赵的关系变得有些微妙了,便让他难以自处。所以他干脆闭了嘴,在朝堂上一言不发。 楼缓的异常举止自然逃脱不了正高居座上的芈太后眼中,眼神微动,看向楼缓笑着问道;“楼相今日一言未发,想来心中定是有何高见,不妨说予本宫听听。” 楼缓忙收敛心神,微微欠身行礼,心下却是凛然。 别看这个年过四十的女人仍是貌美如花,眉目间风情万种,但其心志之坚、手段之老辣,即便是久为政客的楼缓也自然不如。芈太后本名芈八子,为楚国公族之女,为秦惠文王的妃子。武王举鼎暴毙后,因年轻无后,他的几位兄弟便为了争夺秦王之位大打出手,最后得到赵雍支持的赢稷胜出,在其母和舅舅魏冉的支持下登上了秦王位,芈八子也因此成为王太后,开始临朝称制。 如今芈太后一手把持着秦国的国政,以秦王年少为由代替他处理国事,在内重用兄弟魏冉和芈戎,以此二人把持朝政,将秦王架空,把整个秦国牢牢掌控在手中。赵雍强压令楼缓入秦的本意是为赵国争取到更多的利益,但却在芈太后的强势之下举步维艰,虽为相邦却无相权,行事处处受到手下的牵制和推脱。 这一年来的相处,楼缓早就领教过这个女人的厉害,所以对她的问话丝毫不敢大意,沉吟了一会才说道;“太后,恕臣之言,秦赵本就是兄弟之邦,相互依仗。如今主父大朝信宫,我秦国不如与之配合,壮其声势,约为盟友,共击齐国,如何岂不是很好。” 第九十二章 大朝信宫(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话音还会落下,却听到身后一声冷哼响起,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随即响起, “楼相说的轻松,只是不知是在为赵国效命还是为我秦国效命。” 楼缓面色有些难看,转过身来道;“在其位谋其政,我既为秦相,自然以秦国利益为重,如果华阳君认为我有什么做的不当之处,大可以当面指出。” 说话的那人正是华阳君芈戎,他是芈太后嫡亲的弟弟,才华虽然不及芈太后同母异父的弟弟魏冉,但血缘上更近一层,所以极得芈太后器重,被封华阳,号称华阳君,与其兄弟穰侯魏冉一起把持秦国国政。他素来嫉恨楼缓平白无故的占据了相邦的位子,挡住了自己和兄长魏冉的向上之路,所以素来与之不合,常常出言讥讽,久而久之,楼缓倒也习以为常了。 见楼缓出言反驳,华阳君冷哼一声,正欲开口,却见姐姐的目光递来,眉头微皱,面露不悦。华阳君心中已经明白了她的意思,便闭嘴不再多说。 芈太后这才放下心来,道:“楼相说的也有些道理,果然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言罢又望向一旁一直未说话的秦王赢稷,开口道;“大王,你也别光顾着偷懒,说说你的看法。” “是,母后。”赢稷微微欠身行礼,眉头微微奏起,凝神思虑了一会才说道。 “母后请恕儿臣愚钝,其中要害关系至今仍未想通,只觉得楼相过的有些道理,舅舅说的也不错,委实让人难以取舍,还是后母你来做决定吧。” “你个小滑头。”芈太后笑着骂了句。 “看来是母后太过于纵容你了,养成了你这么一副懒散的性子。别忘了你才是秦王,总不能对事事都这么心不在焉,母后现在还年富力强,还能帮上你一些忙,可要是老了糊涂了怎么办,这秦国的胆子还不是要靠你自己担着。” 赢稷却嘻嘻一笑,不以为然道;“母后哪里会老,你若是走到咸阳街上,谁不会以为是哪家的小娘子出门上街,不消半刻,定会引来狂蜂浪蝶们的追捧。” 此言一出,满朝大臣脸色皆有些不自然了起来。要知道赢稷这番话说得轻浮至极,更何况还是在严肃的朝堂上,哪里还有半点秦王的威严,到似个市井的轻皮无赖。可芈太后却听着极为受用,忍不住轻掩贝齿,笑的花枝乱颤。芈太后天生丽质,再加上后天驻颜有方,四旬的年纪看上去却仍然与二三十的女子无异,笑起颤动下曲线毕露,成熟女人的魅力毕露无疑,让在场的不少大臣们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暗自吞了口口水。 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年轻的,芈太后自然也不会例外。顿时心情大好,又转头望向其弟魏冉,道;“穰侯,你也别光顾着发呆,说说你的看法。” 魏冉躬身道;“回禀太后,臣以为此事事关重大,仓促做决恐有不妥,还需要商议一番后再做决定。” 芈太后和魏冉自小一起长大,向来姐弟情深,彼此之间也是甚为了解,她听巍冉的话中有话,似有所指。略一思虑便猜到了魏冉定是顾忌楼缓在此,恐怕他将所说的话泄露出去。 于是便说道;“既然穰侯这么说,那真的要从长计议了。” 看了一眼殿下众臣,微笑道;“时辰已经不早,想来大家议事议了半天也倦了,不如先行散去,至于如何答复赵主父,待明日再做决定。” 又看向楼缓道;“楼相,劳烦你负责接待好赵使,不要怠慢于他堕了我大秦的礼数。” “诺。”楼缓行礼应道,心中也想和赵使好好谈谈。 拜别太后和秦王后,众大臣便纷纷告退,只有穰侯魏冉、华阳君芈戎被小宦官喊住,说太后有召,令两人内室相商。 芈太后和婢女正在闲聊,见两人走来便笑着道;“刚刚还在和说道你们,你们就到了。” 华阳君老实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去,闻言扬眉道;“哦,姐姐说我什么了?” 他一旁的魏冉却仍然拱了拱手,拜道;“参见太后。” 芈太后笑道;“弟弟何必如此多礼,这里有没有外人。” 魏冉微微一笑,道;“虽说如此,但君臣之道还是要遵从的,以免落了别人的口实。” 芈太后横了他一眼,嗔怒道;“你呀,就是这个毛病多,小时候见你也没这么死板,现在好了,当过相邦后倒是变的无趣了许多。” 自赢稷即位以来,魏冉便担任了秦相一职,只是去年秦国迫于无奈,只好暂时任命楼缓为秦相。不过因为秦国对楼缓的防范之心,相权实际上仍然是由魏冉掌握。 “就是。”芈戎一旁插话道,“我都说过他很多次了,他就是不听。” 魏冉又笑了笑,便岔开话题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姐姐,你叫我们来可是为了赵国一事。” 芈太后点了点,脸色有些凝重的说道;“正是此事。我思虑着楼缓说的有些道理,我们暂时不宜与赵国翻脸,如今赵国国势正昌,若是与齐魏韩联手,我们大秦就危矣。可若向赵雍屈从,那岂不是堕了我们秦国威风,要知道从来都是别国惧怕我们,从未有过我们惧怕别人时候。” “我思来虑去,还是无法下决定,所以喊你们两个过来。” 魏冉看了看四周,问道芈太后;“大王呢。” “别说那个混小子了。”米太后横了魏冉一眼,说道;“才刚刚下朝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野了,你说他才是秦王,这秦国的江山都是他的,他却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全靠他老娘来打理。这混小子,唉,要是能有些上进心就好了。” 芈戎哈哈一笑,道;“这样不是挺好的吗,这样姐姐才是真真名副其实的监国,反正秦国都是我们家的,他懒得来打理这不还有我们这些舅舅吗?” 魏冉却没有笑,反而板着脸,一副略有所思的样子。他其实对这个外甥并不是太了解,赢稷虽然也是芈太后所生,却在小时候就被送去燕国当质子,一去便是六年。相比较而言,芈太后更宠爱的是两外常伴身边的儿子,泾阳君赢芾和高陵君赢悝,尤其是赢芾最得宠爱。武王暴毙后,当时掌握军权的魏冉和芈太后合力打算拥立赢芾,与其他公子相互攻伐。 只是当时的赵王赵雍见秦国内乱,感觉插手强秦内政的机会到了,便与燕王职合伙,表示愿意拥立了在燕国为质的赢稷为王。芈太后为了获得赵燕两国的支持,这才被迫改而拥立另外一个儿子赢稷为王。但她对赢稷确实心怀防备,在他登位后更是亲自临朝称制,将秦王大权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在魏冉印象中,这个有些生疏的外甥自幼聪明伶俐,回国后最初相处的时候也觉得他为人精细,处事沉稳,却不知道为何登上王位后就开始纵情酒色,对国事也是不闻不问。不过也幸赖于此,芈太后起初对儿子的防备心也渐渐降低,缺失了六年的母子感情也慢慢融洽了起来。 魏冉经常会忍不住想,赢稷到底是装出来的还是真的纵情酒色了,但每次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作罢。想到赢稷即便是装出来的,也是迫于芈太后的强势不得已而为之。不管怎么说他都是自己的亲外甥,即便芈太后不在了,自己也是他的舅舅,断无对付自己的道理。 第九十三章 大朝信宫(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今天才从老家赶回来更新,抱歉了各位。 想到这里,魏冉心情也是一松,也随着芈太后和芈戎一起笑了起来,气氛一时轻松无比。[bsp;这时送膳的小宦官又送上来了各种食盒糕点,魏冉二人都是议事半天,肚中委实也有些饥饿,便也不客气的坐下来大吃起来。芈太后食量不大,只是浅浅尝了几筷便放下了筷子,只是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两位弟弟狼吞虎咽,不时端起酒水为二人斟上。 站在一旁伺候的宫女和宦官知道这姐弟三人关系非比寻常,见状也识趣放下了卷席,转身悄悄退下。 待酒饱饭足,三人才放下碗筷,唤来宫女撤去桌案,再次商讨起应对赵雍邀请的话题了。这姐弟三人中的智囊非穰侯魏冉莫属,所以芈太后和芈戎都将目光望向他,等着他说话。 魏冉放下手中的茶盏,用手指头轻轻的蘸了点茶水,在桌上写上了一个“赵”字,然后画上了一个圆圈,沉吟了许久,才缓缓说道;“太后,如今孟尝君正统领齐国大军攻入燕国,欲吞并燕国自强,赵雍此时如此所为,无疑是向齐国施压迫使孟尝君退军,以此保全燕国。” “燕国是我们秦国的姻亲之国,有甥舅之情,而齐国与我们争霸多年,长期与秦国为敌,月前更是与魏韩为盟,攻破我函谷关。所以对我们而言,燕国亲而齐国疏,自然不希望燕国被齐国吞并。否则齐国扩地数千里,国力定会大增,实力必然凌驾我们秦国之上。所以赵雍此时插手齐燕之战,也是符合我们秦国利益的,从这点上而言,我们秦国应该积极相应。” 说到这里魏冉微微顿住,目光递向芈太后。芈太后目光中露出思索神色,放在桌案上修长的手指漫无目的的敲打着桌面,道;“你以为齐王会如何应对?” “他一定会向赵国屈服的。”魏冉自信满满的说道。 “原因很简单,齐国刚刚和我们秦国鏖战数月,又和燕国轮番大战,虽然都已获胜,但士卒大多已经疲惫不堪,自身的损耗也十分惊人。若此时和士气正旺的赵国大军交手,未战胜负已分,齐王和孟尝君虽然狂妄,但也不至于愚蠢至此,所以既然赵国强势介入,齐国无论以何等方式回应,结局无非屈服从燕国退兵,除此别无他途。” 芈太后沉吟道;“那依照你的意思,稷儿应该去信都恭贺赵雍?那岂不是代表秦国向赵国臣服,与魏韩小国同列,堕了我秦国的威名。” “太后所言极是。”魏冉微微躬身,道;“所以大王决不能移驾前往。赵雍的书信上不是写的很清楚,邀请各国君王协同太子前往相会,这其实是变相的给我们秦国和齐国、楚国这种大国一个台阶下。他心知肚明我们绝不会让大王移驾前往,所以才提到了邀请太子前往,毕竟太子只是储君,并非国君,前往朝拜同等大国的君王也未尝不可。” 华阳君芈戎有些沉不住气说道;“你这不是废话吗,说了也等于白说,我们秦国现在哪来的太子,难不成生生变一个太子出来。” 芈戎说说的正是秦国实情,虽说秦王赢稷即位十年,已过了而立之年,子女已有六人,最大的儿子都已经十三岁了,按照秦国的惯例早应该册封太子储君,已安江山社稷。可在芈太后的强压下,秦国竟然十余年没有立太子。 其实芈太后的心思秦人各个皆知,她虽然迫于形势立了赢稷为秦王,可心中仍然属意的是自己最疼爱的小儿子泾阳君赢芾。她之所以强压着不立太子,无非就是想效仿已故秦武王和今上传位兄终弟及的规矩,等赢稷百年之后,立自己的最心爱的小儿子泾阳君赢芾为秦王。 魏冉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弟弟脾气急躁,所以也没介意,反而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会心的笑容,看着芈太后说道;“正是因为我们秦国无太子,所以这里才好做做文章。你以为赵雍真的在乎我们派不派一个真正的太子去吗?他所需要不过是要我们秦国表个态,表明对他调解齐燕战事的支持,我们不过是去做个顺水人情的,至于是不是太子对他有何区别?” “而且赵雍书信上写的是邀请君王和太子,芾儿代表我们秦国前去信都,这无疑是在某种程度上向天下传达我们的意思,同样也能试探各国以及秦国朝内对立芾儿为王太弟的反应,太后和弟弟以为如何?” 还未等芈太后开口说话,芈戎率先猛地一拍巴掌大声叫好,满脸兴奋的说道;“到底是二哥你脑子好用,这真是一箭双雕的妙计,技能应对如今困局,又能让我们从其中受益,妙,妙,实在是妙。” 魏冉面色露出些许得意,又道;“若说一箭双雕,倒不如说一箭三雕。” “哦?”芈太后面带微笑,看着自己这位才智超绝的弟弟,笑道;“二弟你直言便是,莫要卖什么关子。” “我们秦国与齐国争霸多年,两国国力损耗都极为惊人。我秦国国力本稳居齐国之上,却因为诸公子争夺王位大乱损耗不小,所以才被齐国趁机打倒了家门口,十年不曾东向一步,反而损失了不少关东土地。” “其实说到底我们秦国与齐国并没有什么本质冲突,秦齐从未接壤,自然谈不上国仇。究其根本原因无非是齐国为了夺取中原霸权,所以才驱使魏韩将我们秦国困在函谷关以西,但齐国的主要精力也同样被我们秦国拖住,无法向四周扩张。如今赵国强势崛起,天下有资格争夺霸权的也就不再只有我们秦国和齐国两国了,秦齐之间的矛盾冲突便也没了存在的根基,倒是赵国这个强大的邻居会让齐国寝食难安。” “赵雍高明之处就在于这十几年低调处事,赵国不参与任何的争霸攻伐,而是在暗地里挑拨秦齐争霸交战,所以赵国才有机会悄悄崛起。现在赵雍按耐不住了,迫不及待的想要跳了出来,那我们所幸向他学学。芾儿在信宫朝会后,转道南下临淄,向齐王转达我们秦国何解的善意,并且让芾儿留在齐国为人质。齐王本就是睚眦必报的人物,这次平白无故吃这么大亏,一定会寻思着从赵国哪里赵回面子,我们秦国这时候向他表达和解的意思,定不会有错。” “这样一来不但化解了秦齐数十年图耗国力的争霸,也能挑拨齐国和赵国的关系。鹤蚌相争,渔翁得利,若此这齐赵两国大打出手,对我秦国无疑是最好的结果。不知太后以为如何?” 芈太后站起了身子,笑着拍掌道;“好一招驱狼吞虎,穰侯果然是我大秦的贤相,有你辅助,本宫又有何惧,只是…….” 芈太后犹豫了一下,又道;“只是出使齐国一事凶险异常,当年孟尝君来我秦国时,曾被武王所拒,差点丧命于此。我担心孟尝君会寻机报仇,为难芾儿,不如信都仍由芾儿前去,出使齐国就派其他人去如何?” 魏冉暗暗叹了口气,心想这个姐姐为人性情刚毅,杀伐果断,事事不让须眉,可惟独这爱子之情和普通女人并无区别。 若她仅仅是爱子之情到也还好,因为今上也是她的亲生子嗣,母子若是齐心协力,秦国何愁不能独霸中原。偏偏这个姐姐却是极度偏心之人,对小儿子泾阳君赢芾宠爱异常,一门心事的想着如何让他能当上这储君。 “兄终弟及”向来是君王传承的大忌,自然激起了朝中老臣们的一直反对,芈太后为此不惜处心积虑的向朝中的老贵们频频开刀,先是二朝相邦甘茂,随后是将战功赫赫的宗室名将樗里疾罢职,致使樗里疾郁郁而终,让秦国凭白损失了一员名将,这才在这十余年的征战中频频失利。 当然,也正是因为芈太后的私心,才让魏冉得以取代了老相甘茂一度出任秦相,即便是秦国迫于赵国的压力任命了楼缓为相,魏冉仍然实际上把持着秦国的相权,将楼缓这个秦相架空大半。 第九十四章 大朝信宫(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魏冉心中默默想好说辞,这才对芈太后躬身道;“太后所虑实在有失,孟尝君此人虽非心胸宽广这人,却也有些才干,他若是没疯的话就绝不会对芾儿下手。芾儿身为秦王的嫡亲弟弟,又是太后你最宠爱的儿子,如此才足够显示我们秦国的诚意。况且太后若想立芾儿为储,必须要让他有着足够的功绩可以凭借,否则必然遭到国人的反对,而这次质于齐国,无疑是大功一件,有惊无险,太后请三思。” 魏冉见芈太后面色已有所动,却仍然是犹豫之色,不由上前一步,低声道;“如今芾儿位尊而无功,俸厚而无劳,封之以膏腴之地,多予之重器,众臣早有妄议。太后你若强立其为储,必然遭到一片反对,王上也会生起异心,若是太后你山棱崩,王上亲自执政,芾儿将何以在秦国立足?太后若真的心疼芾儿,不如为之计深远,而非只限于一隅。”[bsp;魏冉的一番话着实打动了芈太后,她咬了咬嘴唇,点头道;“弟弟你说的对,是姐姐失策了。好,你这就去拟诏,明日朝会便国书告之赵主父,说我秦王因为身体不适,便派泾阳君前往信宫代表秦国恭贺赵主父。” 魏冉忽然又插嘴道;“不,不单单是芾儿,还要有一个陪同前往。” 芈太后一愣,不解道:“还有谁?” “楼缓。” 芈太后一愣,旋即明白了过来,二人会意的哈哈笑了起来。楼缓虽然在秦国碍眼,却是名正言顺的秦国相邦,陪同泾阳君出使赵国也是名正言顺,足以显示秦王的诚意。而且对魏冉极为有利的时,楼缓一旦出使,他连名义上坐在他头上的那个人都没有,那个离开已经很久的相位早晚会回归于他。 楼缓回到赵国后,赵雍想必也会明白了秦国的意思,恐怕也不会再派楼缓强行出任秦相,除非赵雍真的打算和秦国决裂。 芈太后露出会心的笑容,“好,那就让楼缓陪着芾儿一同出使赵国,你快去令人拟诏。” “诺。”魏冉一躬身,正欲告退,忽然想到什么,便又小心翼翼的说道;“太后,以后的诏令,最好还是先征询下王上的意思比较妥当。” “二哥你多虑了。”芈戎挥了挥手,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说道。 “姐姐是稷儿的母亲,我们是他的舅舅,难不成我们做的决定他还能有什么异议吗?再说如今是姐姐执国,朝中大小事务皆有她一人决断,王玺也是在姐姐手中,何必多此一举。” 魏冉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三弟,我说过你多少次,君臣之礼不可乱,大王就是大王,我们臣子就是臣子。如今大王已经不是当年那刚刚即位的毛头小子了,他一定会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凡事出于君臣之礼向他打个招呼,也是对他的尊重。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我们的外甥,太后的嫡亲儿子,并不是外人。” 魏冉这话虽然看上去是对芈戎所说,其实是对芈太后说的,不过是想提醒她适当注意些于秦王赢稷的相处。 可显而易见他的提醒并未成功,芈太后只是不在意的挥了挥手袖,微笑道;“你不必担心这个,稷儿是我的亲生骨肉,为人秉性性情有谁能比我这个当娘的更清楚。他既然想做个安乐君王,不愿意过问国事,我们又何必勉强于他,反正国事有我、有你们这连个舅舅替他做主,足矣。” 魏冉还想说什么,忽然面色一变,凝神片刻,忽然拔剑大步迈向门外,狠狠一剑刺穿房门。魏冉本就是武将出身,臂力过人剑术不凡,这等木质的房门在他的剑下“蹦”的一声四分五裂,只听见一声娇呼响起,一名美貌的宫女花容失色的瘫坐在地上,手中端着的茶点摔到了一地。 魏冉扬眉,宝剑横在那宫女颈边,已经认出了这宫女是太后身边的贴身侍女冬雪,便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偷听太后和我们说话,说,你是受谁指使的。” 冬雪吓得脸色苍白,一张清秀的脸庞上满是恐惧之色,瘫坐在地上浑身颤抖的说道;“奴……奴婢没有,奴婢只是想来给太后送些茶点,君上饶命,饶命呀。” “既然是送些茶点,为何鬼鬼祟祟的在门外偷听。” “奴婢冤枉呀,奴婢只是想在门外听听太后和二位君上是不是在商议事情,考虑是不是要进去。”那冬雪脸色苍白的跪在地上,目露哀求的望向芈太后。 这冬雪自小跟随芈太后,已经有了十年之久,一直乖巧伶俐,极得芈太后的欢心。芈太后见她哀求的目光递来,心中有些不忍,也觉得魏冉有些小题大做了,便上前笑着说道;“好了好了,冬雪跟随本宫多年,处处行事小心,从未有过纰漏,而且从来不曾于宫外的人有过任何来往。弟弟你也太过紧张了,我看这根本就是个误会。” 魏冉见芈太后已经这么说了,自然不好再过追究,这才挥剑入鞘,冷冷的看了地上的冬雪一眼,并没有多说什么。 “起来吧。”芈太后轻轻挽手托起, “谢太后。”冬雪连忙从地上爬起,行礼谢恩。又将地上打碎的东西收拾了一下, 待从新换了一份茶点递上,冬雪才战战兢兢的告辞退下。 离开太后寝宫没多久,冬雪却来到宫中的一处花园,小心的张望了一下四周,脸色有些愠怒,轻轻的朝地上“呸”了一口,暗骂了句没良心的,便转身想要离开。 忽然觉得眼前一黑,被人捂住了双眼,又身后一软,被人强拉进了怀中。冬雪大惊,忍不住张口娇呼,却被一双大手按住了小口,便下意识的张口咬去。这时耳边想起了一句熟悉至极的声音,只听见有人在耳边嬉皮笑脸的说道;“小宝贝,是我呢。” 冬雪闻言娇躯一震,松了开口,刚刚还在挣扎的身子慢慢平静了下来,只是软软的靠在身后男子怀中。那男子见她认出了自己,便也放开了双手,正是满脸嬉笑的秦王赢稷,摇了摇两道深印的手掌,一脸轻浮的笑道;“怎么,才一会没见我,就这么想我了。” 冬雪见那牙印很深,连忙心疼的上前抓住双手揉了揉,这才粉拳轻轻的捶住赢稷的胸口,娇嗔道;“都怪你,知道人家胆小还吓人家。” 赢稷笑嘻嘻的抓住轻软无力的一双粉拳,笑道;“我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哪知道你这么不经逗。” 言罢顿了顿又面色一紧的说道;“小宝贝,可听到了太后舅舅他们说什么了吗?” 冬雪嘴角嘟起,哼了声道;“你到底是想我呢,还是只是想知道说些什么。”忽然似乎想到了什么,有些警觉的说道;“你老是问这些做什么,你是秦王,光明正大的去问不就是了。” 赢稷闻言哈哈大笑,面上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只是搂着她信誓旦旦道;“小宝贝吃醋了呀,当然是想你更多了。我让你去听只是想知道母亲他们在想什么,需要什么,这样才能迎合她老人家的意思,她一高兴,我才敢向她提出要你。” 冬雪白皙的脸上飞起来两抹红晕,满脸的欢喜之色。要知道她不过是小小一名宫女,就算在得宠也只是宫女,唯一的好途径就是被太后许给别人。被秦王看中了纳为夫人肯定是最完美的结局。 冬雪心里便甜滋滋的,便将在在门外偷听到的一一告知。赢稷听罢脸色的笑意渐渐消去,露出了思索的神色,许久才注意到冬雪还没走,便冲她笑了笑;“好了,你先回去吧,以免时间久了母后担心。” 冬雪见他面色凝重,也知道轻重,便微微一福,告退离开了,留下赢稷一人在原处。 “有意思了。”赢稷嘴角微微一动,笑容有些阴霾,眼中中闪过了一丝厉色。 “小弟呀小弟,你若是安安分分在咸阳做个太平侯爷不是很好,既然你心有不甘,就别怪为兄心狠手辣了。” 第九十五章 大朝信宫(十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本纪》赵成侯造檀台,有信宫,为赵别都,以朝诸侯,故曰信都。赵惠文王二年,赵灭中山,迁其王于肤施。主父临架信宫,乃召诸侯来朝,周天子遣太宰晁易携带祭肉前往朝贺,魏襄王与太子遫、韩襄王与太子咎、燕昭王职与太子乐资、齐太子法章与相邦孟尝君、秦泾阳君芾与相邦楼缓、楚令尹斗阶、宋太子杰、卫嗣君义、鲁湣公贾九国来朝信宫。 主父大悦,乃大朝信宫,召肥义众臣与议天下,五日而毕,天下皆惧赵势。 既然是“大朝信宫”,那此次朝会的规模量可想而知,既要保证规格的宏大,以彰显赵国的大国地位,又要在信方圆数十里内严加戒备,防止有居心叵测的人趁机行事。 要知道这次是在赵国的地界召开朝会,各国的君王权贵们都是轻车而来并未携带大军,安全若是出了哪怕一丁半点的差错,对赵国的颜面都无疑是巨大羞辱,韩胜赵信等人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轻则罢官免职,重则人头落地。 所以为了自己的人头着想,身为郎中令的韩胜和其副手赵信自然不敢有半点懈怠的地方,一连数十日都是忙的晕头转向,不停的来回往返于各个场地,任何一点的纰漏都不敢放过,有时候忙起来甚至连口水都顾不上喝。这些日子下来,赵信不禁叫苦连连,心想就算是行军打仗时也不见过有这么折腾人的,幸好等到各国前来朝贺的使团陆续到达,任务才轻松了许多。 最先来到的自然是魏王嗣与太子遫,魏都大梁是各国中距离信都最近的,若是魏王嗣没有最先到来,反而显得魏国诚意不足了。所以魏王嗣接到赵主父的书信后,与国中大臣商议许久,便匆匆带着太子遫前来应约。 随后到的韩王仓与韩太子咎,六国之中,韩国与赵国的关系最为亲密,王室之间数代联姻,赵国的前王后也就是赵章的生母正是韩王的女儿。韩国也是赵雍在位时重点团结的对象之一,所以听闻赵主父大朝信宫,韩王欣然带着太子前来赴约,与魏国同一天到达。 韩魏赵三氏本为晋国公卿,晋国当初并非只有这三氏掌权,而是有七氏公卿共享晋国。韩魏赵三氏与其他四氏相争百年,三氏彼此之间的关系曾经亲密无暇共同为战,最终才从残酷的兼并战中胜出,共分了晋国,并称为三晋。 战国七雄中,无论是从感情上还是血缘上,三晋的关系都远远较其他四国更为亲近,三家分晋后的百余年内,三晋之间少有战争,多数时期都是维持着一种较为团结的形势。尤其是在秦国咄咄逼人的东进事态下,这种默契就显得更加难能可贵了。 魏国与韩国不同,韩国自分晋立国以来,一直就维持着一种相对弱小的状态,夹杂在列强之中求存。而魏国则是战国中最先强大起来的国家,当年赫赫有名的魏国武卒曾经成为诸国忌惮不已的精锐之师,可惜文侯霸业在齐国和秦国的轮番打击下,最终崩溃,从此魏国国势江河日下,一代不如一代,当初那种纵横天下的霸道之势也沦为了如今的维维应诺。 而秦国自惠文王时期开始的扩张路线就是远交近攻,不断的向关东蚕食魏韩两国,打通前往中原的道路。所以魏国和韩国便成为了一对难兄难弟,在秦国的不断蚕食下叫苦连连。这些年来虽然依靠齐国数次打败了秦国,但齐王的贪婪一点也不亚于虎狼秦国,所以作为三晋的一份子,魏国和韩国是非常乐于见到一个团结强大的三晋同盟再次出现的,而此时的赵国无疑正在扮演着这个角色。 同样,有志成为继魏文侯之后三晋新领袖的赵雍,对魏国和韩国两个小弟也异常的重视,在百里外就亲自领军迎接二国君王,一路笑语不断,说着过往的旧情。赵信作为亲随,自然也要率领羽林跟着主父前往迎驾。 魏王嗣年逾五十,给人的第一感觉却是胖。如果非要用其他形容词来形容的话,那只能是‘很胖’、‘非常胖’、‘相当的胖’,除此之外真的很难让人联想到用其他的形容词。不到五尺的身材混如一团肉球,五官都被赘肉积压的难以辨别。听到赵主父亲自前来迎接,他真是“连滚带爬”气喘吁吁的从马车里滚了出来。 比较起他的父王,魏太子咎就显得平平无奇,四十上下的年纪,大概是太子当得太久了,性情也木讷了许多,看上去是个不善言辞的人。魏王和主父等人说话的时候他只会在那低着头一言不发,目光不时有些慌张的掠过主父等人脸上,又迅速的垂了下去。 韩王苍也年近五旬,头发已经白了一大半,想来是年事已高的远远,精神看上去有些萎靡,身体并不是太好。赵雍之前迎娶的是他的女儿为后,所以按照辈分仍然得尊他为岳父,不过韩王倒是有自知之名,在赵雍面前绝不敢称大,只是以平辈之礼交。 那个韩太子咎倒是一副放浪公子的模样,脸色有些青白,脚步也有些轻浮,看上去就是一副沉迷于女色纵欲过度的样子,才不到片刻的功夫就打了十几个哈欠。他对赵信这么年轻就当上羽林都尉倒是十分感兴趣,一路上也是寻着话题和赵信说笑。出于礼貌赵信一一都恭敬礼貌的回答了,并没有特意的想要结交于他,韩咎问了几句,便也失去了兴趣,继续眯着眼在马上打着他的哈欠去了。 燕国虽然隔着有些远,燕王职却是在齐国之前就赶到了。毕竟这次赵雍是为他们燕国出头抗事,姬职哪里敢怠慢,赵国的使者还未到达,得到消息的他就已经迫不及待的赶往信都。 燕太子乐资赵信在邯郸就已经见过,感觉此人资质平平,并没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没想到他的父王姬职倒是风采过人,比较起垂垂老矣的魏国和韩王,看上去倒是颇有几分英主之风。虽然身为燕王,却毫无半点架子,对韩胜和赵信这等随从也是颇为有礼,给人一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感觉,让人忍不住心生好感。由此看来燕国能在他手上渐渐强盛,倒也是他有着过人之处。 赵雍和姬职是多年故交,关系非比寻常,两人相见之下更是大笑连连,相互拥抱致敬,让一旁的魏王和韩王羡慕不已。 随后向后到达的是宋、鲁、卫三个小国的君主,以及名义上宗主周天子的特使晁易。这等夹在大国缝隙中存活的小国赵雍自然不会放在心上,连带着赵信也对他们轻视了许多,只是草草的安置好了三国君主,便不再搭理了。 至于周天子的特使晁易,也是识趣的怪挂跟着三国的君主,凡事不敢多说一句,先宣读周天子的诏令时都是低着头小声的念着。 秦国派来的是秦王的嫡亲弟弟泾阳君赢芾,这个泾阳君既不是国君也不是储君,所以规格由赵信前去迎接即可。赢芾二十出头的年纪,是芈太后最小的儿子,从小就受尽了宠爱,养成了一副乖戾的性子,在芈太后执掌秦国国政更是跋扈至极。赵信与他相见不过数面,就充分领教了他难伺候的一面了,光是为膳食就发了数次火,逼着赵信为他更换了厨师才肯消停。 倒是那个楼缓一直都是沉默寡言的跟在一旁,拜见主父时也是神色淡然,并没有太多的感情流露,这到让赵信对他这个身份特殊的人物好奇心大起。心中虽然好奇,也却没有机会于楼缓多加接近,无奈也只好作罢。 远在南方的楚国隔得最远,到达的时间也是最为靠后的之一。楚国因为和赵国并无接壤,素来邦交也是平淡,既无同盟,也无过节,所以只是简单的派了令尹斗阶前来捧场,摆明了立场,既不巴结赵国,也不得罪赵国。 惟独与赵国相隔不远的齐国却姗姗来迟,成为了最后一个抵达信都的。 不出意料,齐王地果然以身体不适推辞了赵雍的邀请,但到底还是派出了其太子田法章,在河间停留数日,与从前线赶来的孟尝君田文会合后才一通前往了信都。 第九十六章 大朝信宫(十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孟尝君,名为田文,其父靖郭君田婴为齐威王最小的儿子,也是齐宣王同父异母的弟弟。靖郭君田婴曾于齐威王时担任军队要职,在马陵一战中与田忌、孙膑一同击败了当时的霸主魏国,自此开创了齐国六十余年的霸业。齐威王去世后,继任的齐宣王积极推行威王时期的称霸国策,继续西阻强秦,北压楚国,维持着齐国的霸业。田婴则担任相邦,深得他兄长的信任,一时权倾朝野,因功封于薛。 田文虽然是田婴的儿子,却非嫡长子,而是小妾所生之子,只是田婴四十多个儿子中普通的一个,按照惯例是无权继承父亲的爵位和财产的。而且田文是五月初五出生的,按照齐地的习俗,五岁初五出生的孩子长大了身长跟门户一样高,会害父害母的,所以田婴在得知这个儿子出世后,便吩咐田文的母亲将他扔到野外去。 可是母子情深,到底是自己的骨头,田文的母亲哪里舍得将他扔掉,便偷偷把他养活了。待田文长大些后,他的母亲便通过田文的兄弟把田文引见给田婴。田婴见了这个孩子愤怒地对他母亲说:“我让你把这个孩子扔了,你竟敢把他养活了,这是为什么?” 田文的母亲还没回答,田文立即叩头大拜,接着反问田婴说:“您不让养育五月生的孩子,是什么缘故?”田婴回答说:“五月出生的孩子,长大了身长跟门户一样高,会害父害母的。”田文说:“人的命运是由上天授予呢?还是由门户授予呢?”田婴不知怎么回答好,便沉默不语。田文接着说:“如果是由上天授予的,您何必忧虑呢?如果是由门户授予的,那么只要加高门户就可以了,谁还能长到那么高呢!” 田婴被自己的儿子驳的哑口无言,也只好默认了此事,心中却也为此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儿子留心不少。从此以后,田婴改变了对田文的态度,渐渐开始器重与他,让他执掌了一部分家政,负责接待来往宾客。田文就职后,宾客来往不断,日益增多,田文的名声随之传播到各诸侯国中。田婴去世后,被追谥为靖郭君,田文便以继承人的身份在薛邑继承了田婴的爵位,是为孟尝君。 田文从小尝尽了人间冷暖,性情坚韧无比,为人又好广结朋友。刚刚受封薛邑时,便广散家财,结交天下豪杰,尤其注重招揽各诸侯国的宾客甚至犯罪逃亡的人。只要有一技之长的人,田文都是一概接纳不拒。很快,田文纳士的名声就传遍天下,很多人归附了孟尝君。 孟尝君宁肯舍弃家业也给他们丰厚的待遇,因此使天下的贤士无不倾心向往。他的食客有几千人,待遇不分贵贱一律与田文相同。田文每当接待宾客,与宾客坐着谈话时,总是在屏风后安排侍史,让他记录孟尝君与宾客的谈话内容,记载所问宾客亲戚的住处。宾客刚刚离开,田文就已派使者到宾客亲戚家里抚慰问候,献上礼物。 有一次,田文招待宾客吃晚饭,有个人遮住了灯光,那个宾客很恼火,认为饭食的质量肯定不相等,放下碗筷就要辞别而去。田文马上站起来,亲自端着自己的饭食与他的相比,那个宾客惭愧得无地自容,就以刎颈自杀表示谢罪。贤士们因此有很多人都情愿归附孟尝君。田文对于来到门下的宾客都热情接纳,不挑拣,无亲疏,一律给予优厚的待遇。所以宾客人人都认为孟尝君与自己亲近。 田文如此苦心所为,很快贤名就传遍了天下,世人皆赞孟尝君礼贤下士,是一代贤人。久而久之,连他的伯父齐宣王也听闻了他的贤名,便令人将这个侄子召来朝中为即墨大夫。田文确实有着治国之才,他到即墨不到半年,城内治安便大为好转,税收也多上了三成,这让老迈的宣王也愈发信任于他,便任命他为齐国相邦,总揽大小朝务。从其孟尝君摇身一变,位极人臣,权倾朝野,成为了大国齐国的掌舵人。 宣王之后,便是年轻的齐王地即位。宣王还在世时,田文便对当时还是太子的田地百般结好、曲意逢迎,倒是和他私交不错。所以田地一直对这个堂兄印象不错,即位后也君相倒是相处不差,并没有起太大的冲突。但田文的专权也渐渐引起了齐王田地的不满,矛盾也在一点点的积累中慢慢扩大。 秦王赢稷刚刚即位时,孟尝君田文作为齐国的代表,前往咸阳恭贺秦王即位。当时的芈天后久慕孟尝君之名,便想邀请他担任秦国的相邦,却被孟尝君以思念故土为名拒绝。当时正值秦齐争霸时期,芈太后担心以孟尝君之贤长在齐国,会对秦国不利,于是动起了心事,竟然将他囚禁在咸阳。幸赖手下能人异士众多,田文才侥幸从咸阳脱身逃出,回到了齐国。 田文此人向来睚眦必报,在秦国受过这等奇耻大辱,他骄傲的自尊心如何能够忍受。于是回到七国后积极组建合纵伐秦,依靠其威望邀得楚国、魏国和韩国三国加入合纵,共同伐秦,终于在函谷关大败秦军,并且一举攻破了函谷关,迫使六十多年未曾一败的强秦割地求和。 而孟尝君也凭借此事威望达到了顶点,隐隐成为了天下反秦的纵长,光芒甚至将齐王掩盖下下去。可强行出兵远道攻打秦国的恶果很快也暴露无疑,主力大军孤悬在外,背后一直温和无比的燕国很快就露出了狰狞面目,迅速的出动大军南下攻入齐国境内,想要趁机攻下河北。虽然齐军最后胜利回师打败了燕军,但自身的损耗也不小,尤其是河北一地几乎被燕国全部攻下,破坏也极为严重。 恼火下的孟尝君原本想趁胜攻入燕国,彻底将这个不识相的国家消灭掉,以此来掩住他战略思维上的错误。燕国虽远较齐国为弱,但毕竟也是万乘大国,这些年来也励精图治国力增长不少。再加上燕国的国土的纵深极广,齐国虽然连连取胜,却也一时奈何不了燕国,只好在前线僵持不下。 让孟尝君恼火万丈的是这是一向低调的赵国却忽然横插一脚,强势干涉齐燕之间的战事,并且派出安阳君赵章率领骑兵横插齐军背后,用意不明而来。暴怒下的孟尝君几乎丧失理智,下令向赵军的先头骑兵发起进攻,幸好被手下机灵的门客压住了命令,这才没有酿出大货。 至于他这次受邀前来信宫,更是赵雍点名道姓的直接要他前来,他就算心中一百个不情愿,也只好忍气吞声的前来赴约。 第九十七章 大朝信宫(十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若要用一个词来形容田文此刻的心情,恐怕单单一个“愤怒”已经远远不够了,他更多的是感觉到自己骄傲的自尊被狠狠的凌辱了一番,这让自小心高气傲的田文无论如何都难以忍受。 虽说孟尝君以好客待人、礼贤下士而闻名天下,甚至不惜屈身和一些出身卑贱的人相交,但这说到底仍然是他沽名钓誉的一种手段而已。出身低微的田文很清楚那些底层人的想法,若是高贵的人肯施舍给他们哪怕一点点的尊重,很多人都会情愿用性命作为代价来报答的。[bsp;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寒门多义士,这个世界的游戏规则便是如此。 所以上位者大抵分为两种,一种是飞扬跋扈,一副盛气凌人的姿态让子民畏惧;另一种则是恭谦有礼,礼贤下士为士民所拥戴。而身为孟尝君的田文,无疑是后者中的佼佼者。 他丝毫不以和贱民们结交为耻,相反,刻意的卑歉屈就,反而能更加显现出的他的高贵,世人也都会称赞他的贤德。 故而孟尝君养士三千,天下贤才多奔走投之。而田文也正是借助着手下这些门客们的才智和能力,才得以在齐国权倾朝野,挟霸权号令天下,诸侯莫敢不从。即便田文如在秦国时一般身处险地,也能靠着手下的奇人异士们用“鸡鸣狗盗”的偏门之法逃出生天。 但这些登不上场面的小伎俩,一旦面临强权就一筹莫展了。比如这次赵主父以势压人,靠着精锐的赵军强行介入齐燕战事,竟然强行征召田文来朝。田文纵有食客三千,一时也是一筹莫展,只好在请示齐王田地后忍气吞声的抛下大军,南下与姗姗来迟的太子田法章在河间会和,共同前往信都朝拜赵主父。 齐国与赵国接壤,田法章先是在齐国本土,再进入赵国境内,一路皆有当地齐赵驻军护卫,自然不用为自己的安全担心。所以齐国的使团也是轻车简行,一切从简,沿着连通临淄和信都的驿道缓缓驰行。 到了离信都十里之外的地方,齐国使团却在原地停了下来。 队伍中间一辆马车的车帘被揎开了,钻出一张年轻男孩的脸。田法章眯着眼睛打量了四周一番,听着马车后缓缓靠近的马蹄声,头也没回便提高声音问道;“孟尝君,我们停下来这是何意。” 田文催马缓缓前行,在田法章身旁勒住了马缰,开口笑道;“太子有所不知,这里已经到了信都城外不远处了,远处就是赵军的烽火台,想必赵主父很快就会知道我们到来的消息了。” 田法章面上露出了不解的神色,侧着脑袋奇道;“那我们为何还不入城呢,这几天赶路下来,我都快累垮了,就像找个地方好好洗个澡睡一觉。” 田文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太子稍安勿躁,如今还不是我们入城的最佳时机。我们齐国泱泱大国,不用于韩魏小国,虽然王上没有亲临,但太子和臣的分量也足矣让赵雍亲自出迎了。我们若是草草入城,反倒堕了齐国的威风,让赵人小看我齐国。” 田文的耳目遍布天下,所以人虽然未到,却早已得知赵雍亲自出迎魏王和韩王,所以才心中生出了傲气,故意不直接入城,反而是停下车队等待赵国做出回应。 田法章“哦”了一声,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抬头看了看日头正高的烈日,眨了眨眼眼睛,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放下门帘又把头缩回了马车。 这一等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日头正高,虽然酷暑,天气却也是炎热无比,暴晒之下齐人一个个都挥汗如雨,在马背上不停的擦拭着额头的汗水,探着脑袋可怜巴巴的望着远处的驿道,目光不时还掠过在那仍然一副淡然的孟尝君。 连带着田文也渐渐沉不住气了,心中的坚持忍不住有些摇摆了。一个时辰的时间,依照赵军的快马足够往返两趟了。赵人却至今却迟迟未动,甚至连一个前来通传的信使都没派出,田文开始拿不准这赵雍到底打的什么主意,难道齐国的态度真的就对他就无足轻重了? 就在田文快要沉不住气时,却听见一人惊喜的喊道;“赵人来了。” 田文闻之精神一振,连忙在马背上挺直了腰杆,让一旁替他撑伞遮阳的人退下。见身旁的队伍有些凌乱,田文有些不悦的邹起了眉头,一旁的护军会意,连忙吆喝了一番,队伍才略显紧凑。 来着正是一队赵国骑兵,约莫数百人,并未打出旗号,看见齐国使团也不减速,反而策马疾驰朝着齐人而来。待看清领头的赵军将领,田文脸上的笑容忍不住阴沉了下来,闭着嘴一言不发,只是冷冷的看着正朝自己走进的那名赵军将领。 “赵国羽林都尉赵信,参见孟尝君。”赵信上前,抱拳行礼道。又见马车出探出了一人来,见他的装束便猜到了他定是齐太子田法章,便又行礼道;“参见太子,末将奉命迎驾来迟,还望见谅。” 田文并未回礼,只是面待怒色的看着赵信,脱口说道;“赵雍呢,他为何不来?” “大胆。”还未等赵信回话,他身后已经暴起一声怒喝,李维已经催马上前,手中佩剑已经出鞘,遥指田文怒目喝道;“你竟敢直呼主父名讳,该当死罪。” 李维话声刚落,身后的羽林已经齐齐拔剑在手,杀气顿现。反观人数上并不弱于赵军的齐人,倒是大多面露惧色,半响才想起自己的职责,连忙拔剑护住太子和孟尝君。 田文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面对利刃仍然面不改色,只是看着赵信冷冷说道;“赵都尉,我只想问你,如此举动是否代表赵国的意思?” 赵信双目迎上,眼神并未躲闪,只是举了举手,示意部下退后。李维等人会意,齐齐挥剑入鞘,勒马退后一步,动作齐整一致如同行云流水,马术之精湛倒是让齐人大开眼界。 “君上恕罪,末将这些属下多是军中桀骜匹夫,不懂什么礼数,如有得罪之处还望见谅。” 田文见赵信如此轻飘飘几句就把性质如此恶劣的一件外交冲突掩盖了过去,不禁冷哼一声,还欲出言,却被田法章抢断了话头。 田法章笑眯眯的跳下了马车,上前笑道;“哈哈,这本就是小误会,小误会而已。我齐国泱泱大国,又怎么这么点胸襟都没有呢,赵都尉多虑了。” 田法章身为齐国太子,地位高崇。赵信虽然为人高傲,但也绝不敢托大在马上居高临下与齐国太子对话,见他走到马前,急忙下马,上前抱拳微微一躬身,道;“太子所言极是,齐赵本就是和睦友邦,这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而已。” 田法章哈哈一笑,笑着拍了拍赵信的肩膀,又回头对属下扬眉道;“我都说了是场误会了,你们还不收起兵器做什么。” 众齐将闻言目光齐齐望向孟尝君,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将手中的兵器收回。 这些细节自然逃不过赵信的一双眼睛,他眼珠一转,嘴角已经泛起了一丝笑意,心想这齐国看来也不是一团和气。田法章却咧着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又拍了拍赵信的肩膀,伸出了右手道;“看你挺有意思的,不妨交个朋友,怎么样?” 第九十八章 大朝信宫(十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还未写好,请晚点看。 赵信先是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田法章伸出的右手,只好也迎着握了上去。 “蒙太子看的上,末将深感荣幸。” 田法章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笑道;“这话说的,我这番只是交朋友,和我是不是太子毫无半点关系。赵国这里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还希望你这个朋友多多照应着呢。” 赵信见他虽然贵为齐国太子,却毫无半点盛气凌人的架子。倒是性格直爽,笑容坦诚,不似作伪的样子,心中也不由也对田法章生出些好感,便也有心结交。 两人本就年纪相差不大,田法章又不摆什么架子,一番说笑下,竟然有了些相熟,只看到被抛到一旁的孟尝君怒火中烧,却又不好发作。只好耐着性子等二人说完,这才沉着脸说道;“赵都尉,请问主父和赵王何在。” 赵信抬了抬头,淡淡的回道;“大王如今尚在邯郸前往的信都的路上,主父正在宫中与魏王和韩王相商要事。” 田文强压下怒火,又道;“难道主父以为魏国和韩国比我堂堂齐国还要重要吗?” 赵信却不上当,只是面色不动的说道;“君上言重了,于我赵国而言,齐国和魏韩同为诸侯,并没有什么孰轻孰重的区别。主父今日已经约好与魏韩二国王上相商要事,自然无瑕来迎接太子和君上,所以才派末将前来相迎。” 这番话一出,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说田文和田法章的身份尚不够赵雍亲自来相迎,至于齐国的国势之强,赵雍根本不看在眼里。 被赵国如此轻视,想来习惯了高人一等的田文的面子果然有些挂不住了,想到当初魏国和韩王都是对他毕恭毕敬的礼貌十分,如今到了赵国却吃了个闭门羹,连主父的面都未见到。心中顿时大怒,一拉马缰你怒道;“那你去转告主父,我齐国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不赴信宫朝贺了。” 说完调转马头作势就要离去,赵信非但不拦,反而面露微笑的挥了挥手,示意为他们让开一条路来,自己也站在路旁,似笑非笑的看着田文,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见赵信如此模样,田文心中倒是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停下了马,回过头来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赵都尉,若是齐赵交恶,你能为你今日的言行负责吗?” “自然。” “主父亲口所说,若是齐国无意参与朝会,就让末将礼送出境,中途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堕了我赵国的威名,末将的人头也保不住了。” 田文脸色数变,几尽铁青。他纵横天下十几年,从未受过如此轻视,这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转身就走,可心中隐隐的担心却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顿时怒火浇灭了大半,人也冷静了下来。 那就是一旦魏韩二国摆脱了齐国转而投向赵国,秦国又作壁上观任由齐赵攻伐,再加上与一直对齐国不安好心的的燕楚二国,那齐国在诸侯中势必被孤立起来。 那将是一种非常危险的处境,身为齐相的田文不可能不知道由此带来的后果。一旦齐国被孤立在三晋之外,失去了魏国和韩国的这两个极为得力的小弟,那在与秦国对抗中将不会有任何的优势了,甚至可能被三晋和燕国的同盟瓜分掉。 原来赵雍打的正是如此算盘,料定了齐国不敢在这种时候得对齐国 田法章身为齐国太子,地位高崇。赵信虽然为人高傲,但也绝不敢托大在马上居高临下与齐国太子对话,见他走到马前,急忙下马,上前抱拳微微一躬身,道;“太子所言极是,齐赵本就是和睦友邦,这不过是一点小误会而已。” 田法章哈哈一笑,笑着拍了拍赵信的肩膀,又回头对属下扬眉道;“我都说了是场误会了,你们还不收起兵器做什么。” 众齐将闻言目光齐齐望向孟尝君,见他微微点头,这才将手中的兵器收回。 这些细节自然逃不过赵信的一双眼睛,他眼珠一转,嘴角已经泛起了一丝笑意,心想这齐国看来也不是一团和气。田法章却咧着嘴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笑着又拍了拍赵信的肩膀,伸出了右手道;“看你挺有意思的,不妨交个朋友,怎么样?” 赵信先是一愣,旋即有些哭笑不得的看着田法章伸出的右手,只好也迎着握了上去。 “蒙太子看的上,末将深感荣幸。” 田法章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笑道;“这话说的,我这番只是交朋友,和我是不是太子毫无半点关系。赵国这里我可是人生地不熟的,还希望你这个朋友多多照应着呢。” 赵信见他虽然贵为齐国太子,却毫无半点盛气凌人的架子。倒是性格直爽,笑容坦诚,不似作伪的样子,心中也不由也对田法章生出些好感,便也有心结交。 两人本就年纪相差不大,田法章又不摆什么架子,一番说笑下,竟然有了些相熟,只看到被抛到一旁的孟尝君怒火中烧,却又不好发作。只好耐着性子等二人说完,这才沉着脸说道;“赵都尉,请问主父和赵王何在。” 赵信抬了抬头,淡淡的回道;“大王如今尚在邯郸前往的信都的路上,主父正在宫中与魏王和韩王相商要事。” 田文强压下怒火,又道;“难道主父以为魏国和韩国比我堂堂齐国还要重要吗?” 赵信却不上当,只是面色不动的说道;“君上言重了,于我赵国而言,齐国和魏韩同为诸侯,并没有什么孰轻孰重的区别。主父今日已经约好与魏韩二国王上相商要事,自然无瑕来迎接太子和君上,所以才派末将前来相迎。” 这番话一出,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说田文和田法章的身份尚不够赵雍亲自来相迎,至于齐国的国势之强,赵雍根本不看在眼里。 被赵国如此轻视,想来习惯了高人一等的田文的面子果然有些挂不住了,想到当初魏国和韩王都是对他毕恭毕敬的礼貌十分,如今到了赵国却吃了个闭门羹,连主父的面都未见到。心中顿时大怒,一拉马缰你怒道;“那你去转告主父,我齐国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不赴信宫朝贺了。” 说完调转马头作势就要离去,赵信非但不拦,反而面露微笑的挥了挥手,示意为他们让开一条路来,自己也站在路旁,似笑非笑的看着田文,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见赵信如此模样,田文心中倒是有些忐忑不安了起来,犹豫了一会,最终还是停下了马,回过头来有些不甘心的说道;“赵都尉,若是齐赵交恶,你能为你今日的言行负责吗?” “自然。” “主父亲口所说,若是齐国无意参与朝会,就让末将礼送出境,中途不能有任何差错,否则堕了我赵国的威名,末将的人头也保不住了。” 田文脸色数变,几尽铁青。他纵横天下十几年,从未受过如此轻视,这让他几乎忍不住想要转身就走,可心中隐隐的担心却再也按耐不住了。他忽然想到一个很可怕的可能,顿时怒火浇灭了大半,人也冷静了下来。 那就是一旦魏韩二国摆脱了齐国转而投向赵国,秦国又作壁上观任由齐赵攻伐,再加上与一直对齐国不安好心的的燕楚二国,那齐国在诸侯中势必被孤立起来。 第九十九章 大朝信宫(十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望着眼前的这人,田文脸上虽然仍然带着笑容,眼中却并无半点笑意,却也不回礼,只是眯着眼看着他,笑容有些玩味。 天下间能称王的,不过寥寥十人,如今中山已灭,除了洛邑的周天子外,也就只有七雄之主和宋王。所以田文虽未见过姬职,却也早就猜到了他的身份,能与主父和魏王韩王并列,除了燕王姬职还有何人。[bsp;不得不说这姬职面相确实不错,面如冠玉器宇轩昂,往那边一站,顿时将魏王和韩王比下去了一大截,也只有英姿豪迈的赵雍能在气质上压倒于他。田文虽然心高气傲,不屑与他结交,却也多看了他几眼。 田文打量着姬职,不由想起了燕国的一件往事。姬职刚刚继位燕王时,接手的是因为子之之乱而残破不堪的燕国,便立志使燕国强大起来,下决心下“招贤榜”遍求治国贤才。但燕国因为偏安北隅,远离中原,素来不为中原士子所知,所以招贤榜立下一年余,却反应平平,只有零星一些士子来投,这让姬职苦恼不已。 后来燕国老臣郭槐向姬职献计,给他说了一个故事。说古代一个国君因为爱慕名马,听闻远方有一匹名贵的千里马出售千金之价,便让他的侍臣带着一千金前去买马。没料到那侍臣到的时候,千里马已经病死,侍臣不想空手而归,便用一半的金子买下了马骨带回国都。国君见之大怒,那侍臣却不慌不忙的说道;“人家听说君上都肯用重金来购买千里马的马骨,还怕没有人把活着的千里马送上门来吗?” 果不出其然,消息一传开,听闻国君如此爱马,四面八方前来献马的人便络绎不绝。不到一年的时间,国君就已经得到了数匹千里马。 姬职听完这个故事后冥思苦想,顿时领悟了其意,立刻拜郭槐为老师,对其执弟子之礼,修建了一座精致的房屋供其居住。又派人在王宫中用黄金修建了一座“黄金台”,每日派人在台上奏乐,以表达自己的求贤若渴。如此一来,天下贤士听闻燕国真心实意的求慕人才,便纷纷前来相投,燕国一时人才济济,得以大治。 田文最早听说此事时,还当是个笑话。在他看来燕国国穷民弱,应该想着如何偏安求存才是正途,却偏偏学习别国变法自强,当真可笑。 可如今十年的时间过去,燕国不但恢复了当初的元气,反而有胆量有实力挑衅强齐,虽然最终功亏一篑,但表现出来实力也不容小觑。看来这个燕王,应该不止是徒有其表,确实是一位有为之主。 想到这里,田文微微欠身还礼,淡淡回道;“承蒙燕王高看,下臣实在惶恐。” 姬职满脸堆笑,笑着上前握住了田文的手,笑道;“孟尝君又何必自谦,天下何人不知君上高义,以贤德而闻名。世人皆知,齐国得以强盛,全是孟尝君你的功劳。齐王能得孟尝君为相,当真是羡煞旁人,若是齐王肯割爱,寡人甘愿用二十座城池来换取君上来燕国为相。” 此言一出,田文不由邹起了眉头。燕王此话看似是在夸他贤德,其实是在故意贬低齐王而抬高自己。要知道齐国使团中并不都是他的亲信,齐王的宠臣也有不少,此话若是传到齐王的耳中,必然会引起他的不快。 当下面露不悦的冷哼道;“若是需要城池的话,我齐国自会派兵去取,不用燕王你如此客气相赠。就怕到时候燕王舍不得这些城池,又来向别国求救。” 田文这话说的刻薄至极,话中的嘲讽之意再明显不过了,燕国诸人听了无不变色。太子乐资更是按耐不住跳了出来,指着田文叫道;“放屁,你以为我们燕国会怕了你们齐国吗?” 田文扬起了头,鼻孔朝天傲然道;“如若不怕,可敢一战?即便身死国灭,也胜过这摇尾乞降的可怜之相。” “你.......”姬乐资到底年轻气盛,受不了田文的刻意相激,大怒之下竟然拔出了佩剑指向于他。齐人自然不甘示弱,纷纷拔剑上前,与燕国武士相持而向,气氛顿时剑拔弩张。 “放肆!” 这是一声低吼声响起,一直冷眼旁观的赵雍终于开口制止。他脸色严峻的举起了手,大批持戟赵军迅速上前将两国使团分开,列位两排转身举戟,齐齐大喝上前将持剑的齐国武士和燕国武士逼退数步。魏王和韩王则率众远远避开,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赵雍眯起了眼睛,冷然道;“诸位不要忘记,这里既然是我赵国的王宫,就要遵守我赵国的规律。诸位都是寡人的贵客,我不希望也不愿意看见在这里发生任何的不愉快。若是有人敢在寡人的眼皮底下公然折损赵国的颜面,不论何人,绝不轻饶,即便是引起战端,后果寡人也一力承担。” 正在场面僵持不下时,燕王姬职第一个反应过来,先是“哈哈”一笑,挥手示意部下收起佩剑。旋即向着赵雍拱手告罪道;“都怪我御下不严,让赵兄这个地主难堪了,小弟在这里先赔礼道歉了。” 燕人既然已经收起兵器,田文自然也没有再坚持的道理,便也示意属下收剑退后,也不多说,只是面色从容的看着赵雍道;“主父恕罪,齐国和燕国本就在交战中,彼此都有损耗,二国之人碰上火气自然小不了,到是让主父见笑了。” 赵雍似笑非笑的看着田文道;“正如孟尝君所言,齐燕交战,两国皆有损耗。不如由寡人多事,做个顺水好人借这次机会调停,齐燕各自罢兵归国,息事宁人,二位以为如何?” 话虽然是问向姬职和田文二人,可赵雍却是一直看着田文,其意不言而喻。果然话音刚落,姬职便点头道;“主父所言极是,燕国愿意接受赵国调停,罢兵休战。” 田文微怒,冷哼一声道;“燕国趁我齐魏韩三国联军伐秦之时,背信弃义偷袭我国,如今不敌却又想息事宁人。主父你既然是调停人,那就该秉公处事,你说说天下有这种道理吗?” 姬职站了出来,朝着田文深深一躬,道;“燕国确实有错在先,寡人误听小人之言,一时利欲熏心,才犯下如此大错。为表我燕国道歉的诚意,寡人愿意割让聊、易、鼓、溧阳、螵上、乐邑、町、寿丘、居安九城给齐国,以示赔礼道歉。” 赵雍点头,又望向田文,沉声道;“孟尝君,燕王已经拿出了道歉的诚意,不知齐国可否愿意接受?” 田文紧咬着牙,心中已经怒不可遏。姬职所谓的割地求和,根本就毫无半点道歉的诚意。要知道他许诺更让的九座城池,如今都已被齐国攻占。拿已经失去的东西来赔偿别人,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更让田文愤怒的是,齐国如今深入燕境,攻占了大小二十余座城池,姬职却说拿九座割让,言下之意还要齐国将已经占领的十余座城归还出来。 要知道让吐出已经到口的肥肉,远远比没吃到更难受。而赵雍要齐国做的正是这种事情。 强压下心中的怒火,田文咬牙冷笑道;“主父,你身为赵国之主,齐国和燕国之间的攻伐你也要管,管的事情也未免太宽了吧?” 赵雍也不生气,反而“哈哈”一笑道;“孟尝君此言差矣,昔日齐桓公不也只是齐国之主,却要管这天下的事情,连几百年前周穆王在楚地溺水身亡的事情都要管,你到说说看吗,我哪里管的宽?” 说道这里赵雍冷哼一声,仰头傲然道;“我赵雍要管什么事情,还轮不到你田文同意与否。你若不服我调停,回去整军备战就是。借用你的一句话,我赵雍想取什么,你若不准,我自己动手去取就是。” 赵雍此话一出,田文反而冷静了下来,也知道赵雍的威胁并未虚言。若是赵军突然加入战局截断齐军的退路,齐军几乎一点胜算都没有,就算能侥幸保住主力退回国境,也必然元气大伤,几年之内很难恢复元气。赵雍之所以还没有这样做,一方面是不想将齐国逼到死敌的位子,毕竟齐赵虽然接壤,却并没有过直接的利益冲突,这几十年来也都是和平相处。另一方面也是赵雍心知击败齐国不难,但要吞并庞大的齐国,那无疑是天方夜谭。毕竟齐国历经威王和宣王二世霸业积累,如今国力正盛,单靠赵国想要吞并齐国,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虽然心中已生退意,田文却仍然有些不甘心的望向魏王和韩王二人,开口道;“不知道两位王上以为如何?” 魏王x和韩王仓对视一眼,魏王先开口说道;“寡人以为主父所说有些道理,刀兵所向,生灵涂炭,齐国和燕国不如罢兵休战为妙。” 韩王仓也随着点头道;“寡人亦然。” 田文心中微叹,心知魏韩两国对齐国维维应诺的时代从此一去不复返了,又望向一旁瞪着眼睛看着津津有味的田法章道:“太子,你以为如何?” 田法章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摆手道;“一切按孟尝君你的意思就行了,我没什么意见。” 虽然有些不甘,田文却也只好点头道;“好,我先代表齐王同意主父的调停,待回国后会向大王禀告。” 第一百章 大朝信宫(十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九国既到,一日后赵王赵何也率领着朝中群臣赶到了信宫。当晚,声势浩大的信宫朝会便在数百丛熊熊篝火的照明下召开了。 主父赵雍和赵王赵何高居台上,九国君王贵戚以及周天子的使节按照身份依次入座。魏王魏x,韩王韩仓、燕王姬职三人身份最为尊崇,故而与主父和赵王并列,略略居下以示客位;其后分别为齐太子田法章、秦泾阳君赢x,魏太子魏x,韩太子韩x,宋太子子x,鲁公xx,卫君xx位列之下;再次是赵相肥义与齐相田文、秦楼缓、楚相斗阶,以及安阳君赵章、公子成等赵国重臣;最后才是李兑、赵颌等普通大臣。 巍巍浩兮,大朝信宫。九国来朝,天子献礼。 自戎狄入镐,周室东迁以来,天下分崩离析,诸侯各自为战。先有齐桓称霸,后有晋文、楚庄效仿霸业,皆以尊王攘夷为号,号令诸侯为荣。三家分晋、田氏代齐后,魏文侯首先成就中原霸业,裹挟着三晋南压大楚,东逼强齐,西面更是将劲秦逼入绝境。魏国霸业衰退后,齐威王接着称霸中原,继任的宣王与秦惠王挟东西地利相互争霸,号令三晋楚燕相互攻伐。 而异军突起的赵国,却趁着齐国疲惫,秦国内耗之时突然发力,再吞并中山之后以强兵威逼各国来朝,即使是以齐国之强横、秦国之霸道,也不得不低头来朝。 自烈侯赵籍分晋立国以来,赵国国势几度起伏,但整体下滑严重,再各国和胡人的逼迫下,不断的损土割地。到了赵雍接手时,曾经晋国的第一氏的赵氏,却成为了七雄中的末流之国,国势尚不及霸业衰退的魏国,仅和韩燕并列,甚至被中山小国欺凌。待到赵雍即位后,痛定思痛,下定决心励精图治,精心花费了近三十年的时间才打造了一个强大的赵王国。 在赵雍手上,赵国北并三胡,南吞中山,国土扩大一倍之多,人口也多上了三成。依仗着胡服骑射,赵军在中原各国中第一个抛弃了繁冗笨重的车兵步兵的作战方式,轻便的骑兵为赵国带来了令各国诸侯畏惧的强大实力。如今赵国骑五万匹,带甲劲卒数十万,内联三晋,北靠燕国,东欺强齐,西压劲秦,已经成就了一番王霸之业。虽未称霸,却与称霸无异。 借着大朝信宫,赵国的国势也在赵雍的手中达到了鼎盛。 虽然是黑夜,但巨大的篝火将整个信宫照的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三千多名各国的君王贵戚列席而坐,各自把酒言欢。美丽的侍女们端着酒水和食盘,犹如花见蝴蝶般穿梭于各个桌案之间。两旁的乐师们则奏乐鸣曲,为酒宴助兴。最中央的空地上,婀娜多姿的舞姬们伴随着乐声翩翩剑舞,伴随着剑招,顾盼之间媚眼流波,令人沉醉。赵女多情,民近胡风,本就以大胆而著称。再加上短小的胡服将这些舞女身上的玲珑曲线勾勒的淋漓尽致,让习惯了中原长袖歌舞的亲贵们大感新鲜,不断的拍手大声叫好。就连要在一旁站着当值的赵信也抽空抓了些美酒烤肉来,找个没人的角落大嚼起来,颇感兴趣的打量着如此盛况。 横卧在台塌的赵雍醉眼迷离,眯着的眼睛已经有了几分醉意,口中却仍然灌着美酒琼浆,头枕在婢女柔软的胸脯上,思绪却早已经飞到了千山万水之外。 河北平原、塞外草场、长河落日、大漠孤烟,这三十年来他不停的巡视这赵国的每一寸疆土,每一寸土地上无不留下了他风尘仆仆雄壮威武的伟岸身影。 他强壮的心就像一只永远不知疲倦的游鲲,不停的追寻,不停的思考,山河在脚下,大地在心中。他赵雍要成就的是一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丰功伟业,他要让整个天下只有他一个人的声音。 而此时此刻,他的梦想几乎就要实现了。他相信,用不了二十年,赵国在他的规划下一定能吞并强秦,继而横扫天下,成就一番令所有后来君王都敬畏不敢与之相比的丰功伟绩。 而这一切一定是,也只能是他赵雍做到的! 酒不醉人人自醉,他醉的不是酒,是自己的心。 这一刻,千杯不倒的他真的醉了。 可惜一阵鼓号声却打断了他的美梦,赵雍挣扎着从卧榻上坐了起来,睁开醉眼望着远处的一片旌旗,这才依稀想起了这是自己刻意安排的仪式,让周天子的使者最后出场,为自己丰功伟业歌功颂德。 虽然各国相继称王,周天子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的“王”已经变得一文不值。但天子毕竟是天子,至少仍是各国名义上的共主,由他为自己歌功颂德,远比自己的臣子自吹自擂来的合适。 赵雍握住了一旁赵何的手,牵着他大笑着迎了上去,一众人随之迎出。 正在马车上的周太宰xx见主父和赵王亲自迎了出来,连忙下车步行迎了上去行礼。赵雍笑着挥了挥手,示意他按照周礼继续进行仪式。 年迈的晁易在侍卫的搀扶下登上中央修筑的巨大高台,先是念了周天子的诏令,其内容无非就是称赞赵雍的功绩,其中不乏谄媚夸耀之言,毫无天子风范,当真让人听了肉麻无比,晁邑却不自知,仍然摇头晃脑的将一大篇念完。随后又从衣袖中掏出了一节节杖,尖着嗓子喊道;“奉天子诏,赐赵国征伐之权,东至海,西至河,南至穆陵,北至无棣,天下诸侯,实得征之。” 此言一出,台下一片哗然,就连赵雍也是一怔,没料到周天子会突然将征伐诸侯之权利授予他。要知道自周武王立国以来,只有姜太公受封齐国之时曾获得过征伐诸侯之权,可以替天子征讨对周室不敬的诸侯。这也成为了齐桓公称霸时所用的政治武器,凡事可以挟天子之令,号令诸侯。田氏代齐后,齐国所拥有的这项特权自然也就取消了。 可如今周天子却莫名其妙的把征讨诸侯的权利再次授予了新兴的赵国,当真令人费解其意,就连赵雍自己,也从来没想过周天子会如此慷慨。 但这毕竟是好事一件,而且是天大的好事,从此赵国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征伐各国,至少在道义上获得了高点。赵雍也不待多想,正待上台去领取封赏,却见晁易又尖声说道;“请赵王上台受封。” 赵雍迈出去的步子又变缓了下来,最后停住,醉意已经醒了大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不是赵王了,而是赵主父。 第一百零一章 大朝信宫(十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盛大的朝会一直持续到深夜,各国贵戚这才心满意足的立场各自回营。因为九国使团规格过于庞大,信宫只是行宫,殿宇并不是太多,很难容下这么多人住宿。所以赵雍所幸自己领头搬出了信宫,在城内野地扎起了成片的帐篷营地,以此作为接待各国的宿地。 此刻楼缓正低着头踱步走向秦营,心中若有所思。[bsp;主父刚才深深的不满情绪别人活着没有那么轻易看出来,可他楼缓不同。他追随赵雍二十年有余,向来是赵雍心腹中的心腹,别人或许没有那么容易猜中赵雍的心思,他楼缓却不可能察觉不到。 自从出任秦相后,他便离开了赵国朝堂,对这二年来赵国朝堂的形势变化并不了解。所以他对赵雍父子的关系定义仍然是当初的“父慈子孝”,今日猝然见之,不由心生惶恐,忍不住为赵国的前景担忧起来。 因为列国之间彼此有着矛盾,为了担心各国私下械斗冲突,所以赵军在各国使团的营地外驻有大军,禁止持械武士随意结伙走动。 楼缓在回营的路上瞄了几眼秦营外正在认真巡视的赵军,心中颇有些感慨,微微叹了口气,便挥袖大步走向自己的营地。一旁的秦国侍从们见楼缓脸色并不是太好,心中他心情不佳,便也识相的不加打扰。 推开营门,楼缓只觉得身子有些乏了,所幸懒得点灯,就想直接上踏休息。忽然心生警觉,觉得背后一阵寒意,仿佛有人在后。 楼缓是楼烦族人出身,一身武艺防身绰绰有余,当下也不声张,仍然是面不改色的走向床榻。忽然伸手拔出塌边悬挂的佩剑,反手刺向身后,招式狠辣无比。 只听见身后“咦”的一声轻呼,楼换手中的剑先是一阻,旋即落空。心知遇上了高手,身子迅速退后数步,横剑在胸前就欲开口呼人。 那人看出了楼缓要喊人,情急之下便欺身而上,竟想空手擒住楼缓。楼缓一声冷笑,心想这人好事狂妄,竟想以血肉之躯与自己相搏。当下也不及多想,挺剑上前“刷刷”数剑刺向那人。却不料眼前忽然一花,竟失去了那人的踪影,大骇之下急忙后退,却双手一紧,那人已经攻到他身前紧紧的握住他的手腕,令他动弹不得。 “楼相,我是主父的人。”那人低声说道。 楼缓闻言身躯一震,倒是停下了反抗,眼神有些狐疑的打量着来人。 借着帐外透进的月光,楼缓这才依稀看清了来人的相貌。只见此人是名少年儿郎,看面相颇为清秀,只是一身的武艺确实骇人。楼缓略一思虑,便想起了这人是一整天都站在主父身后的那名少年。 “你是赵......?”楼缓回想起白天的情节,却记不太清楚,便神色有些犹豫的望向赵信道。 赵信见他不再挣扎,便放下了手退后一步,躬身行礼道;“卑职羽林都尉赵信,奉主父之命前来邀楼相前往一聚。卑职恐惊动了其他秦人,所以刚刚多有得罪,还望楼相见谅。 ”赵信!” 楼缓上下打量了一番赵信,面色露出了一丝笑容,赞许道;“当真是少年俊才,如此年轻身手就已高超。枉我勤修剑术二十余年,竟然还抵不过你空手之力。” 赵信笑了笑,谦虚了下道;“楼相过谦了,业术有专攻,末将所擅的不过是舞刀弄棒,自己娴熟无比。而楼相则不然,你所长的应是安邦定国的社稷之道,怎能与我等相提并论。” 楼缓听赵信说话说的漂亮,不由微微一笑,又多看了他几眼,语气和缓的说道;“你是谁家的儿郎,姓赵......恩,可是公族中人。” 赵信笑了笑,拱手道;“楼相明鉴,我虽是公族中人,但和今上的血脉早已冲淡,我父亲是内史赵颌,楼相可曾认识。” 楼缓略一思虑,有些诧异的说道;“赵颌,有些印象,可是原来的田部吏赵颌?” “正是。”赵信躬身道。 楼缓在前往秦国赴任前曾经担任过赵国的内史一职,田部吏是他的重要属官,他自然是知道赵颌这人的。印象中赵颌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做事情却出奇的细致认真,事事处理都滴水不漏,从未有过半年纰漏。只是似乎性格太过耿直,得罪了不少人,所以才一直原位不动,不见升迁。数年未见过,到没想到他已经当上了内史。 更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是,这个赵颌竟来有一个如此出色的儿子,才小小年纪就深得主父宠幸,位居羽林都尉要职,当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想到这里,楼缓对赵信的语气也有客气了几分,微笑着说道;“赵都尉是说主父要我前去拜见吗?” “正是。”赵信点了点头,又特意说道;“主父担心召你被秦人看见生出猜忌,所以才选在这种时候派卑职前来相迎。” 楼缓一阵苦笑,心想主父考虑的倒是周全,可惜他却还不知道,如今以他在秦国的尴尬处境,就算再多条罪名再被人猜忌又有何区别。秦人自始自终就从未相信过自己,以芈太后之强势,自己这个秦相无非就是摆设而已。 “既然主父在等,那我们这就去把,以免主父久等。” “遵命。” 因为防务皆是有赵军接手,秦人的武士大多都已烂醉如泥的在营中呼呼大睡,所以楼缓出营并没有惊动任何人, 跟着赵信一路来到了主父的营帐,执勤的羽林见是都尉亲自领人前来,便也没有多问,一路开关放行。待到主父的营外,赵信便弯下腰去,高声喊道;”禀告主父,楼相已经带到。” 营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请他进来。” “诺。”赵信高声领命,侧过身子让开路来,对楼缓做了个请的手势。楼缓对他笑了笑,望向身前的营帐,神色有些复杂,深吸一口气,便大步迈入。 营帘被揎开,楼缓闪身而入。大帐内烛光闪动,却见赵雍以手撑头正坐在塌前,也不知道是思考问题还是身子乏了。从帘外灌进的凉风,吹得帐中的火光一阵颤动,印着赵雍高大的背影也为之一阵晃动。 听见楼缓进来,主父这才抬起了头,转身看向赵信的目光中清明无比,再无半点醉意。 楼缓神情有些复杂,却依旧躬身行礼道;“外臣楼烦,参见主父。” 赵雍“恩”了一声,点头道;“让他进来。” “诺。” ps:今天工作跑了一天,很瞌睡,抱歉了,就一更了。 第一百零二章 大朝信宫(二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外臣?” 赵雍轻轻一笑,侧过身子笑容颇为玩味的看着楼缓。 “我没想过有一天你楼缓居然会对我自称‘外臣。” “我听出来了,这是故意的,想要借此发泄对我的不满吗?” 楼缓闻言笑了笑,也不否认,只是静立原处。望向桌案上,只见几碟简单的小菜,还有桌下数袋酒水,想来是为自己特意准备的。 赵雍伸出右手拍了拍榻上,笑道;“坐吧,你我之间何必拘礼。” 楼缓也不客气,挽起衣襟便坐在了赵雍对面。 楼缓为秦相,身着的自然是秦国公卿大夫所穿的长袍,头戴礼冠,腰束金带,若不是熟悉他的人,恐怕谁都不会想到他是出身楼烦族的胡人。 倒是赵雍一身短紧胡服,看上去利索精练,似笑非笑的看着一身冗重的楼缓,道;“怎么,在秦国还算习惯吗?” “不习惯。”楼缓抬头望着赵雍,忽然说道:“主父,能否容许微臣放肆一回。” 也不待主父回答,楼缓已经伸手解开长袍,将长袍脱下,紧着着贴身劲衣,骂咧咧道;“娘的,这衣服穿得太热了,真不是人穿得,偏偏还要坐那一动不动,屁股都悟出痱子来了。” 赵雍眼中一亮,忍不住“哈哈”笑道:“这才对嘛,这才是我那好兄弟楼缓。” 说完解下腰中的酒囊,扔了过去。 “可敢饮酒乎?” “有何不敢。”楼缓伸手接过酒囊,仰天长饮酒,只见喉结微微颤动,竟长长一口喝下尽半袋烈酒。 伸手一抹嘴巴,楼缓大呼道;“痛快。” “还是我们赵国的烈酒喝的痛快,那秦人宫中的酒水着实软绵绵的,喝了让人不得其味,这一年多我的嘴巴都快淡出鸟味来了。” 说完便把酒囊扔回给赵雍。赵雍接过,也不立饮,只是笑着说道;“没想到许久没见,你的喜好一点都没变。” 楼缓闻言一笑,似有深意的说道;“习惯了一件东西,哪有那么容易轻易就改变。” 赵雍一笑,顺口问道:“比如身为赵人?” 楼缓脸上的笑容慢慢凝结,目光望向主父。 “主父,你既引以我为知己,又何必明知故问。” 赵雍举起酒囊,“是我失言,该当罚酒。” 言罢举酒灌喉,一口将剩下半袋喝的滴酒不剩,将酒囊转过往地上摇了摇,笑着看向楼缓,示意喝空了。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赵雍从桌下掏出两袋酒,递给了楼缓一袋。两人也不急饮,而是慢慢喝着说话。 “在那可好?” 楼缓放下酒囊,苦笑道;“那要看你问的是哪方面了。” “如果说的是享受方面,那我身为赵国的代表,秦国怎敢怠慢于我。毕竟主父您的数十万精锐就高悬秦人头上,得罪赵国的蠢事,芈太后还做不出来。所以我在咸阳吃好住好,过的是王侯都比不上的生活,美酒佳肴,金钱女人,只要我想要的,秦人都会满足我,因为谁不知道我就是主父你在秦国的脸,得罪我的话就等于得罪主父您,得罪整个赵国。” 赵雍“哈哈”一笑,道:“这么说来你在咸阳的日子过得逍遥无比了,想我两年来风餐露饮,南北奔波征战。你这生活过的,连我听了都要嫉妒了。” 楼缓摇了摇头,神情有些落寞,语气淡淡的说道:“主父你说的轻巧,可真的让你过上了这种生活,恐怕你一天都待不下去。相比较起来,我到更喜欢跟着你四处晒着烈日、顶着狂风,策马在草原上尽情的奔驰。不用穿着这劳什子的衣服,整天装腔作势的拜来拜去。” 赵雍默然,好一阵子才开口说道;“辛苦你了。” 楼缓苦笑,“有什么好辛苦不辛苦的,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效忠于主父你,自然至死不弃。” “只是我心中有个疑问一直想当面问你?” “哦?”赵雍侧着脑袋,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说来听听,且看看你想什么?” 楼缓看着赵雍,面色有些凝重,缓缓说道;“主父,我一直想问你,当初你派我前往秦国为相,无非就是想插手秦国的内事,为你通风报信。可这一年多来,我非但没有传回任何对赵国有利的消息,就连秦国对待赵国的态度也是日渐生疏,可你却从未派人质问过我。我心中当真好奇,难道你就没有起半点疑心吗?” “有。”赵雍直言不讳的说道。 “不少人曾经怀疑过你被秦人所诱,心中忘了赵国,忘了我们当年的约定。可是我却知道你楼缓是什么人,你若是会背板赵国,那天下间就再无可信之人了。”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我赵雍向来如此。既用你楼缓,又岂会中途生疑。我想你在秦国定是不得施展,所以才久久未有消息传来。” 楼缓面色平静,眼神中却不经意的流露出些许感动。 “主父,你猜的并没有错,自我上任秦相来,手中之权被芈太后完全架空。她心知我是赵国的人,所以根本对我没有半点信任,之所以仍然让我担任秦相,无非就是安抚赵国,不让秦赵的关系破裂。” 赵雍眼中闪了一丝厉色,沉声道;“芈太后…….我只是草草见过她几面,对她行事的了解并不详细。你说说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此女当为当世奇女子,性情坚忍,杀伐果断,手段之狠辣丝毫不输于任何男子,甚至有过之而不及。为了去除隐患,争位失败的几位公子满门皆被她诛杀,靠着这几百颗人头落地,秦国国内再也没有半点敢反对她的声音了。” “杀人并不是件难事。”赵雍目光中露出思虑的模样,手指轻轻的敲着桌面,缓缓说道;“最难得是杀最少的人,却能取得最大的效果。秦国之乱,说到底还是武王暴毙,众公子对王位皆垂涎欲滴。所以这些公子绝对留不得,留下只会是祸害,而大臣将军们却只能选择支持谁而自己不能窥觑王位。这便是芈八子的高明之处了,她将夺王位的公子全部满门抄斩,却没有杀任何一名大臣和将军,如此看来她确实是个聪明人。” “正是。”楼缓点头道;“秦国国政多由老秦人世家把持,这些世家大多都卷入了争位之乱,彼此之间藕断丝连,互通姻亲。芈太后若是一一追究,必然牵一发而动全身,引起老秦人的不满,所以她所幸卖这些世家一个面子,不管是否拥兵作乱的,都只是贬为平民夺取兵权,并不赶尽杀绝,这样一来也博得了老秦人的支持。作为交换条件,芈太后其后对老相甘茂和宗室名将樗里疾下手,老秦人也保持而来沉默。” 赵雍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神色,沉吟道;“如此说来这个女人确实不简单,到有资格做我赵雍的对手较量一番了。” 楼缓点头,又道;“芈太后虽然手段高超,但终究是女流之辈,她操纵整个秦国的国政,大多是通过他两个弟弟和两个儿子,其中最为厉害的是其弟穰侯魏冉。” “魏冉!” 赵雍沉吟道;“我也听过此人,在你之前他曾短暂就任过秦相,我们在秦国的细作报来的情报中多次提及到他,说他是芈太后的左臂右膀” 楼缓却微微躬身道;“不止如此,此人擅长谋略,攻于心计,是芈太后的智囊。他本身又是武将出身,在秦国与许多将军关系良好,为芈太后争取到了秦**方近半支持,芈太后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他的功劳居于首位。” “主父若是想要图谋秦国,则此人必须要先行出去,否则必然事倍功半。” 第一百零三章 大朝信宫(二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魏冉!” 赵雍沉吟道;“我也听过此人,在你之前他曾短暂就任过秦相,我们在秦国的细作报来的情报中多次提及到他,说他是芈太后的左臂右膀,在秦国位高权重。” 楼缓却微微躬身道;“不止如此,此人擅长谋略,攻于心计,是芈太后的智囊。他本身又是武将出身,在秦国与许多将军关系良好,为芈太后争取到了秦**方近半支持,芈太后能成为最后的胜利者,他的功劳居于首位。” “主父若是想要图谋秦国,则此人必须要先行出去,否则必然事倍功半。” “魏冉。” 赵雍以指蘸酒,在桌面上缓缓写下这两字,点了点头。 “好,我记住他了,我会让咸阳的细作全力注意此人的一举一动。 楼缓点头,又道;“魏冉是芈太后的左臂右膀,最为倚重的心腹,此人若去,芈太后在秦国的根基便动摇了大半。” “而且芈太后虽然手段高超,却同样也是女人,有些一切女人所共有的弱点。” “哦?”赵雍侧过身子,眼神微动。 “是什么?” 楼缓沉声说道;“她的偏心。她过于溺爱自己的幼子泾阳君,一心想为他谋夺储君的位子,并且大力提拔自己的亲信。此举无疑极大的触动了秦国国内的老旧势力。” 赵雍点头,目露沉思之色。摸着下颌,沉吟许久忽然道;“你观赢稷此人如此?” “赢稷?”楼缓一愣,旋即笑道;“不过是个纨绔子弟而已,不堪一用。我在秦国近二年,他从未主动过问过半点国政,整日只是纵情酒色,和一些放@荡的贵戚子弟厮混在一起,好几次朝会芈太后都是派人将烂醉如泥的强行架来。” “未必。”赵雍反问道;“我且问你,若是赢稷此人表现的勤政能干,对王权紧握不放,那依芈太后之强势,可能弄的下这个精明无比的秦王吗?” 楼缓目中露出思索之色,讶然道;“你的意思是.......” 赵雍缓缓点头,“赢稷这人我虽然只接触过几次,对他印象却颇为深刻。我当初之所以强迫芈八子改立在燕国为质子的赢稷为王,无非就是看重他年岁已大,而且他和芈八子虽为母子却隔离多年,感情并不深厚。本想此子为秦王,必然会和芈八子为夺权起冲突,而且赢稷感念我赵国拥立之功,必然会对我们太多亲近。” “可没想到赢稷为王十余年里,竟然对他的母后维维应诺,从未忤逆过半点意思,这让我大失所望,所以才想通过你来插手秦国的国政。我本以为这赢稷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草包,但上次随你潜入秦国窥视秦国朝堂,却动摇了我对他的看法。” 楼缓诧异道;“主父何以这么认为?” 赵雍低头想了一会,却有摇了摇头道;“我也说不出来,只是感觉而已。从他的眼神中我感觉不到半年的轻浮,而是一种隐藏着的野心。你还记得我之所以连夜逃出秦国,无非就是与他的一番对话中露出了马脚,引起了芈八子的怀疑。” 赵雍所说的是二年前他化名将军韩说,跟随楼缓使团进入咸阳窥视秦国朝堂。芈太后和秦王设宴款待秦国使团走,宴中秦王嬴稷注意到赵雍这个器宇轩昂的将军,便生出兴趣想要结交一番,交谈之下发现这个将军并不像大多数将军那样粗鄙吗,相反倒是气度不凡,赢稷所问皆是对答如流,举止有度丝毫不见慌乱。这让赢稷心中不免生起怀疑,让人前往赵国使团留宿的驿馆查询这位将军的事情。 赵雍回到住处后,却感觉出了秦王已经对自己生出了怀疑,所以当机立断下连夜逃出咸阳,持着细作弄到令牌一路快马向西,赶在秦人追捕前逃出了函谷关。此时也让秦国上层大为惶恐,对这个胆大妄为的赵主父忌惮不已。 此事也让赵雍对赢稷这个秦王高看了许多,隐约觉得此事似乎并非巧合,而是赢稷有心为之。 还有一点最为重要的,那就是赵雍若是自付自己若是处于赢稷的处境,他所做的必然也是韬光养晦,与芈八子这个强势的太后为了争夺权力起冲突,实属不智。毕竟秦国国内还有那么多不安分的人对王位蠢蠢欲动,赢稷的王位也完全是靠芈八子和魏冉的支持下才勉强坐上,若是自乱阵营,无疑是自掘坟墓。 待听完赵雍的一番话,楼缓不由陷入思索,若有所思的说道:“如果主父你猜想的并没有错,那这个赢稷的心计未免太深了,竟然能骗过这么多人,让几乎所有人都以为他只是个浪荡子弟。” 赵雍微微一笑,身躯靠后依着床榻道;“昔日楚庄王为王三年,无令发,无政为。他座下的右司马不解,就隐晦的问他;‘有鸟止于南方之埠,三年无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楚庄王大笑道;‘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不出半年,庄王突然亲自执政,所废者十,所起者九,诛大臣五,举处士六,而邦大治。不久,遂称霸天下。” “所以赢稷他很有耐心的等待,不露半点锋芒。毕竟如今执掌国政的是他的亲生母亲,身为人子他若与之争,无论胜败必然会被天下人唾弃。而芈八子虽然极为揽权,但秦国在她的治理下并没有走下坡路,反而消除了内部的隔阂,逐渐恢复了元气。所以我若是赢稷,也会选择让他母亲自己执掌国政,毕竟他母亲年事已高,早晚会有驾崩的一天,那时候有他两个亲舅舅在,接掌国政并无难度。” 楼缓面露惊讶之色,道;“主父你竟然如此看重此子,拿楚庄王与他相提并论,未免太过” 赵雍笑了笑,“楚庄王终其一生不过称霸诸侯而已,势力影响不过限于南地。而秦国不同,秦国国力雄厚,兵甲之盛更居于七国之首,数十年未尝一败。若非武王暴毙无后,秦国陷入内乱无暇对外扩张,我赵国的军力恐怕难以赶超上秦国。” “而且秦国的地利得天独厚,西面和北面皆无强敌,东有函谷,南有武关,关中更是号称金城千里,四塞之国,进可攻,退可守,秦国未战已立于不败之地。反观我三晋和齐楚,都是与各国犬牙交错,东向则西边告急,西进则南北危矣。秦国依托兵甲和地利,在国力上已经领先关东六国,若是得几代明主经营,恐怕将来统一天下四海归一的会是秦国。赢稷若胸怀大志,必然不会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 楼缓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的说道;“秦国虽强,但说到有实力统一天下,未免有些言之过早了吧。如今齐国国势鼎盛,并不弱于秦国;楚国虽然屡败与秦齐,但终究地广人多,尽占南地,若得以一有为之主,重现庄王和威王的霸业并非难事;魏韩燕三国虽然积弱,但实力犹存,秦国若想战胜不难,但想尽吞其土绝无可能。” “更何况还有我强赵环绕秦侧,赫赫武功犹在秦国之上,主父难道对你一手打造出的精锐骑兵也失去了信心吗?” 第一百零四章 大朝信宫(二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抬头看着楼缓,道;“齐国虽强,国富四海,国富民强,有着几代称霸之资。但如今齐王性情乖戾,为人好大喜功,又贪婪成性,即位到今无时无刻不在攻伐周边国家,将楚燕魏韩得罪了个透,国内也是怨声载道。再加上与齐秦矛盾尖锐,若是魏韩放下与秦国的矛盾,转而一致对齐,那齐国必危。” “楚国虽有其大,沃野千里带甲百万,人口远胜于其他六国。但楚地武风不振,地方实力强盛而军权旁落,举国犹如一盘散沙,举国犹如垂垂老矣的老妪,不过是吃着老本而已。” “魏国和韩国地处中原四战之地,夹在大国之间残喘延续,即便有心自强也无力回天,至于燕国,燕王倒是个人物,只可惜燕国终究偏寒积弱,难以成事。” “所以天下的归属,若无意外的话是在我们赵国和秦国之间产生,正是如此,我才会一直把秦国当成我们赵国最强的对手,也是唯一的对手。而对于其他五国,我赵雍是看不上眼的。” 楼缓沉声道;“主父,请恕我直言,如果你真的有侵吞秦国之志,则亦早不亦晚,秦国如今政局已经渐渐稳定,因为王位之乱而实力大损的国势也渐渐恢复了。如此下去,不用几年芈太后就能完全掌握秦国了,再次整顿军备出关为战。我恐怕那时候我们若是伐秦,仓促间恐怕难以攻下。” 赵雍却摆了摆手,道;“这个不急,我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楼缓一愣,在他印象中主父对秦国向来是志在必得,二十几年来的梦想都是如此,当年追随主父时,曾不止一次的和他反复推演着灭秦的详细计划。原本楼缓以为大朝信宫后,主父会立即对秦国动手,按照早已定好的计划从云中居高临下的攻入秦国薄弱的上郡,再入关中彻底摧毁掉秦国这台令人恐怖的战争机器。却万万没想到如今赵国具备了如此实力主父却反而不急了,当真令人费解。 当下心中有些奇怪的问道;“有何事能比此事更为重要。” 赵雍却没有立即回话,只是目光盯着楼缓,许久才缓缓说道;“如今赵国已经偏离了我的掌控之间了,我必须要重新执掌赵国,集起举国之力伐秦,如此才有胜算。若是国内不稳,则必败无疑。” 楼换大吃一惊,满脸吃惊的看着主父,道;“主父......你这话是何意?难道你想……?” “没什么意思。”赵雍语气淡淡的说道,语气却阴沉的可怕, “我只是想把我之前让出去的东西拿回来,仅仅如此。”说道这里有抬头看了一眼楼缓,道;“你们当初不是都劝阻我不要禅位何儿吗,现在我真的后悔了,如今想要来纠正这个错误,有何不可?” 楼缓沉默了,只是静静的看着主父,眼神有些复杂,却也又不说话。 赵雍耐着性子等了半天,却未见他说一句话,不免有些按耐不住的说道;“怎么不说话,你觉得我的想法如何?” 楼缓望向主父,开口缓缓说道;“主父,那你希望我说什么呢?” “废话。”赵雍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你是我最为信赖之人,我自然希望你能如实对我说话。” “好,既然主父你希望我说实话,那作为臣子的我并不赞成。主父,我且问你,你可还记得你当初禅位之时你是怎么说服我和肥义的。” “自然记得。”赵雍面上的尴尬之色一闪而过,说道:“我当时是想到我长年在外领军,王权长年旁落朝中,难免会生出事端,而且我在外行踪不定,万一有了意外赵国的王位必然会引起许多人窥觑。” “我赵国只三家分晋后,数次先王暴毙无太子,导致各个公子都是自相残杀,赵国因为内乱不断才国势渐衰。所以我才想在我还活着的死后就送上何儿一程,以免他冒然接手会生出变故,” 楼缓微微叹可口气,道:“我当初和肥义苦苦相劝,你就是不听,只是坚持自己认定的一切。主父你想法很好,王上在国主政,主父你则在外主军。可是你可曾想过,一旦你失去了王位,又远离朝堂,很快就会失去主宰一切的王权,大臣们也会有了新的效忠对象。” 赵雍冷哼一声,道;“说的一点都不错,我几次为手下清功,居然被肥义打了下去。我原本还想肥义为人谦恭忠厚,又对我向来忠心,肯他为相邦,一定会维护我在朝中的声望。却没想到这个家伙竟然处处与我为难,亏我还当他是多年的好兄弟。” 楼缓叹了口气,犹豫了下还是说道;“主父,难道你还不懂吗,肥义他为人忠厚,他之所以效忠于你是因为你是赵王,而他是赵臣。你既然不是赵王了,他效忠的对象也就发生了改变。” “肥义此人一生为国,他效忠的永远是赵国,而非任何一人。” 可惜这番话根本没有打动赵雍的心,他望着楼缓说道;“这次你就不用跟秦人回去了,留在我身边助我吧。” 楼缓心中微微叹气,却也知道赵雍所说的“助他”是什么意思。 主父之前禅位的一番布置无疑是为了避免赵国出现王位不稳的情况,可如今他自己却又成为了王位不稳的最大因素,就算他并不是想夺回儿子的王位,那也必是要将赵何手中的王权收回己用。 但凡一国之内王权起了争夺,那必然是国乱的开始。只是希望,赵国能成为一个例外。 ps:感谢各位这么久来的陪伴,本来不想说的,可是心中还是有些纠结,纠结到我都有些想放弃了。但想到努力那么久,又舍不得放弃了,于是咬着牙又坚持了下去。 这本书写的很累,很累,可能是因为写的太冷的历史,成绩很惨淡,惨淡的到我每天都不会去看成绩了。现在开始有些后悔当初没听一些编辑和读者的忠告,去写一些比较热的历史时代,否则也不会轮到到现在这种尴尬的处境。我当初写这本书的动机是真的对“大争之世”的战国时代非常感兴趣,所以才想着动笔写一段这个时代不同的历史。如果用心点的读者,不难发现江南在这本书里面花费了很多心血,大到历史主线,小到人物典故细节的推敲,为了写这本书,我专门停过一个月大量的阅读着各种战国史,虽然不敢说了如指掌,但至少也是知之甚详。 可惜还是扑街了,成绩确实很惨淡,以致我每天的写书都成为了一种煎熬,异常的煎熬,每晚都是盯着显示器打着瞌睡,却不知道该写些什么。当初写天生韩信时,虽然收入很低,但是始终有着很多关心的人不断的鼓励和打气。呵呵,现在虽然是买断的书,却真的成了孤家寡人,连一点像样点的意见都没有了,每天只是闭关熬出章节交稿,我想编辑看见我这成绩,大概都打算放弃我了,基本对我不闻不问。 恩,这本煎熬完了,下本我会找个合适的历史时代开始故事,不会再挑选一个冷的不能再冷的历史时代了,这本书就是很惨痛的教训。不管你下多大功夫,花了多少心血,你写的东西没人感兴趣,终究是要扑街的。以前很多人给我提过意见,让我不要写战国时代,可我终究固执的没有听从,现在尝到代价了。 牢骚发完了,继续码字去了,不管怎么说,这本书还是要继续写下去的,我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白天上班,晚上的时间全磨在书里了,人生就是这么悲催。 第一百零五章 杀机毕露(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信宫朝会既已结束,各国的国君便也纷纷拜别。最先走的是宋鲁卫的君主和周室的使节,鲁卫之君都是知情识趣之人,知道信宫朝会本就是大国之间博弈的游戏,他们这些弹丸之国无非就是来凑数儿子,说句委实不客气的话,这种效果连作为卒子的资格都已失去。唯一有些实力的宋国,却因为被赵国抛弃而耿耿于怀,所以宋王子偃并未亲自前来,而是派了太子敷衍了事。 其次拜别的楚国令尹斗阶,他虽为楚国令尹,但为人即位低调,在这次信宫朝会中大多都是一言不发,私底下也极少与各国走动,其实斗阶的态度多少也代表了如今楚国的国策。不同于中原积极参与合纵连横的各国,楚国这些年来在中原的影响力日渐衰退,多次拒绝参加诸国会盟,这次虽然破例派斗阶前来参加信宫朝会,但扮演的就本就是可有可无的角色。 楚国自春秋时期开始就是大国,别国都是尊周天子而自称公侯时,惟独楚国敢率先称王挑战周室权威。庄王时期楚国曾经称霸中原,盛极一时,后期被吴国所破,国势大衰。到了悼王时期,吴起与魏武侯决裂出走楚国,悼王如获至宝,委之为相,楚国在吴起的一系列改革下才恢复了一些活力,渐渐强盛起来。 宣王和威王时期楚国一方面坚持休兵息民,保持实力,不轻易出击;另一方面则洞察形势,抓住有利时机,也大力加入兼并战争的行列,攻城略地,开拓疆域,使楚国在战国时期出现了最强盛的局面。更是在威王七年,楚威王以景翠为楚师元帅,歼灭越师主力,杀死越王无疆,尽取越人所占吴地,令天下震惊。越人从此离散,成为楚国的附庸。曾经强盛一时的越国,从此退出了战国争霸的舞台,成为赵国时代第一个被灭的万乘之国。 可惜威王死后,即位的楚怀王为人鼠目寸光,贪婪成性,多次被秦国的张仪愚弄,本是齐国的坚定盟友,却背齐投秦,再得知受骗后竟然恼羞成怒倾全国之力与秦国战于蓝田,大败而归。怀王摇摆不定的态度最终激怒了中原各国,在张仪的倡导下,秦齐魏韩宋五国皆为同盟,大举伐楚,把楚国的国力几乎耗尽,怀王最终仍旧被芈太后所骗,囚禁在了咸阳,为天下人所笑。(ps:楚怀王此时尚被囚禁在咸阳,并未身死,当初芈太后骗他入秦相商盟约,怀王天真的信以为真,欣然前往赴约,最终被秦国抓住,逼迫他割土求和。不过怀王还是有些骨气的,保持了一个王者的风度,宁死不肯割让土地求和。) 怀王被拘秦国后,秦人将他长期关押此次要挟楚国,楚人便立了在齐国为太子熊横为王,以绝秦人念头。熊横只是个庸碌之君,秦国三番两次的攻打楚国早已经让他畏秦如虎,于是便断了和齐魏等国的盟约,从此不再合纵伐秦,只是安心守着家门,不参与中原争霸。这次之所前肯派斗阶来赵国参与信宫朝会,主要想借机观察下赵国崛起后中原各国如何重新洗牌。既然目的已经达到,斗阶自然也就没有停留的道理了,很快便向赵王拜辞,早早归国离去。 三晋之间的来往较其他各国为多,所以在达成了初步的共识后,魏王和韩王也心满意足的拜别离去。赵雍和他们共约三晋再次结为联盟,齐力对外,将三国边境处的兵力撤走大半,以示诚意。又按照结盟的惯例各自派出质子于其他二国,韩王的少子韩腾和魏王的少子魏鸹分别质于邯郸。惟独赵国这里有些为难,因为赵何年幼,自然没有子嗣,而身为主父的赵雍也是子嗣稀薄,除了大儿子赵章外,就是二子赵何,以及尚是顽童的幼子赵胜。 安阳君赵章身为赵国大将,本就是主父的左臂右膀,自然不会质于他国做个有名无实的质子,而赵胜才九岁,尚不能离开母亲,所以充当质子也并不合适。无奈之下赵雍只好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家中挑选出两名十余岁的少年,分别派往大梁和新郑为质子。 不过三晋联盟虽已结成,但齐魏韩的三国之盟也并未废除,齐赵魏韩四国便处于一种比较微妙的关系中。魏国和韩国出于自身的利益考虑,同时选择了结好齐国和赵国,借助二国之力来抵抗来自西方秦国的进攻。 齐国在这次信宫朝会中本就是身份最为尴尬的一个国家,所以于情于理田法章和田文都没有多逗留在信都的道理。只是因为秦国的泾阳君向田文转达了出使齐国的意思,田文这才耐着性子停留了几天,等秦国使团处理好和各国之间的事物后再共同南下临淄。 按照齐国与燕国达成的和约,齐国老将匡章率领着攻入燕国的齐军主力缓慢南移,撤回齐国,燕军则自北随之南下,收复失地。而燕国则按照之前的约定将聊、易、鼓、溧阳、螵上、乐邑、町、寿丘、居安九城献给齐国。此战齐国虽然取胜,但河北一地被燕国劫掠不少,主力大军攻秦后随之立即攻燕,几乎没有半点停顿,将士们皆是疲惫不堪,不欲为战。 而燕国此战无疑是损失惨重,不但没有得到丝毫便宜,反而割土求和,声名扫地,幸好燕王准备充足,在齐军北上时就已将大军和子民前往了北部,这才没有将十几年励精图治的得来的老底子全部挥霍光。但不管怎么说,燕国这次是搬石砸脚,自取其辱,燕王姬职也愈发感觉到齐国的强大和国力雄厚,同时也意识到燕军最为缺乏的是一名合格的统帅。于是派人遍访各国,持着自己的书信自处求贤。 当然,这次受益最丰的自然是赵国,不但借此让赵国的声势大振,巩固了赵燕同盟,也遏制住了齐国北扩的战略目标,迫使其放弃了向北扩张的打算。魏国和韩国也是因为见到赵国国力强盛,转而向其靠拢,重新塑造起了新的三晋同盟,赵国成为了三晋心的领袖。 随着诸国的离开,信都也渐渐变得冷清了起来,赵信的职责也没有之前那么繁重,而是轻松了许多。主父每天都在宫中与大臣们商议朝事,并不怎么出巡,赵信一下子也便清闲了下来。 按照赵军军的规矩,每月月末便是全军的大休之日。 正逢六月月末之日,虽是烈日当空,空气中暑气难耐,校练场上却是一片欢声如雷。高声响起的战鼓震耳欲聋,士卒们如潮般的助威声此起彼伏。 跑马场上中央处耸立着一个巨大的演武台,两名**着上身的壮汉正手按着手吃力的对峙,两人俱是脸红脖子粗,只是拼命发力,都想按到对方。 围观的士卒将演武台四周围了个水泄不通,都鼓足了力气拼命的挥拳呐喊,泾渭分明的分为两个阵营为台上的勇士加油助威。 角力是赵军中极为普及的军中项目,不论是将领还是士卒都深为喜爱,为军中所推崇,各营也常常借此机来互相切磋,以此一较高下。只是军中悍卒都是心高气傲之人,虽说名为较量,各营却都是憋着气一定要分个高下来的。如今正在台上比试的就是主父身边的羽林营和守卫王城的禁卫一营。 羽林是主父身边的亲军,长年跟随者主父南征北战,再加上羽林成员大多都是出身贵戚门户,向来高人一等,从来都是以“天下第一军”自居,不把其他赵军放在眼里。而禁卫军同样是王室亲军,只是有别于羽林从贵族中挑选子弟,禁卫军的选拔是从边军中技艺高超之人中选取精锐者,以此作为赵王的亲军。故而禁卫军多是平民出身,自然瞧不起羽林那些出身娇贵的“公子哥”。 主父在位时,两军常伴其身边,为了争夺这“天下第一军”的招牌就明争暗斗的厉害,私下常常聚众私斗。到了主父退位后,羽林仍然由主父带在身边做为亲军,而禁卫军则交给信期统领,归属赵王直接统帅。两军自此分道扬镳,平时不在见面,彼此间的火气便也消去差不多了。不过这次信宫朝会,两军士卒再次遇见,禁卫军又挑起了要比试角力,羽林这边的校尉李维自然不会示弱,当下趁大休之日找了演武台比试起来。 只是羽林虽然骁勇,但多为少年儿郎,多数自小都习有武功,以技巧见长。而从边军中挑选的禁卫军则不同,一个个都是臂膀圆@粗的彪壮大汉,平均年岁也要长羽林许多,气力自然也要大上不少。之前的三场比试,禁卫那人发挥神勇,羽林皆是铩羽而归,李维的火爆脾气自然按耐不住了,也顾不上自己校尉的身份,迫不及待的挽起袖子亲自上场比试起来了。 第一百零六章 杀机毕露(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正好当值结束,就被张昕拉着来看这角力比试了。初时赵信还在一旁看着津津有味,待看见羽林所派出的人连连落败,他身为羽林都尉,脸上自然有些挂不住了。他虽然并不擅长角力,眼光确实十分高超,早已看出禁卫军派出的那人不但生的虎背熊腰,而且下盘极稳,显然不是寻常的士卒,想来是禁卫为了落羽林的面子,特意找来的高手挖坑等羽林跳。 那李维身为校尉,武艺自然不弱,在台上和那名禁卫力士到是相持不下。台下双方的士卒则是振臂狂呼,拼命的为己方加油。[bsp;忽然张昕面色一变,轻呼道;“不好。” 话音刚落,场上已经分出了胜负,代表禁卫出战的那名壮汉突然松开双手,一把抓住李维的双脚,猛的一发力。李维正专心跟他耗力想要压倒他,哪会想到他动作如此迅猛,猝然不及下被他一把抓起摔倒在地上,眼看已经落败了。 台下传来了一片欢呼声,还夹杂着许多叫骂声,已经不少羽林和身边的禁卫推攘叫骂起来,虽未动手,火气却是不小。 赵信心中暗叹一口气,转头吩咐张昕道;“去看着点兄弟们,别弄出事来不好收拾。” 张昕点头称是。还未待离开,远处却传来一阵喧哗声,一众的士卒推推嚷嚷的,出口大骂,双方也跟着涌了上去,眼看就要动手了。 原来禁卫营那选手取胜后,得意洋洋的朝着地上垂头丧气的李维竖起了拇指,引起了场下羽林一片哗然。这个手势在赵军中是极有侮辱性的,表达的是对对手的轻蔑,也难怪羽林的士卒会如此愤怒。李维更是挥着拳头就要上去拼命,幸而被身旁机灵些的亲兵死死抱住,这才没有惹出事来。 本想抽身退走的赵信无奈,心知若是这里的羽林和禁卫闹出事了,自己肯定躲不过主父的一顿鞭子。想到这里只好硬着头皮一跃跳上了高台,大吼一声:“全都给我住手。” 这一吼他是灌足了气力,中气十足,盖过可跑马场上数千名士卒闹哄哄的喧哗,都被他这么一吼下不禁安静了下来,齐齐回头将目光望向他。 赵信上前推开拉扯住李维的人,指着他吼道;“赢就是赢,输就是输,自己输了不找找自己的原因,还怪别人羞辱你,真是给我羽林丢脸,滚回去禁闭一天。” 李维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迎上了赵信锐利的目光,悻悻下只好丢着头应了声,转身下台去。 赵信又目光转向那禁卫的壮汉,脸色凶恶,一言不发。那壮汉在他锐利目光的注视下隐隐有些促狭起来,犹豫了下,还是拱着手结结巴巴的行礼道;“卑……卑职参见赵都尉,卑职不知赵都尉也在观看,所以不是特意冒犯,还望都尉见谅。” 羽林和禁卫虽然私斗不断,但归根到底都是赵军序列。赵军中又向来等级森严,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还是堂堂的羽林都尉。 赵信见他言语间虽然结巴,但用词倒是得意,不像是寻常的士卒。心中不由起疑,便问道;“你是何人,所为何职?” 那力士不由避开了赵信直视的目光,有些心虚的说道;“卑职是禁卫一营二曲士卒。” 赵信见他眼神躲闪,顿时猜到了**,声音提高一截,严厉道;“欺瞒上官可是死罪,你信不信我以此向信将军禀告。” 那力士被赵信一唬,愣了会只好垂头丧气的说道;“卑职是一营二曲校尉孟涧,参见都尉大人。” 此言一出,台下顿时喧哗,因为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这角力大多都是限于普通士卒,像李维那种负气上台的自然不会苛刻要求。但孟涧则不同,他身为校尉,却故意扮作普通士卒上台,这明显是故意为之,有意想要羞辱羽林。 赵信也不发怒,只是眯起了眼睛,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径直的看着孟涧,目光中不怒自威。 跟随主父许久,他渐渐的也开始喜欢模仿主父这种神情,总会让对方觉得你一副了如指掌的样子,压力无形中就已产生。 果然不到片刻,孟涧就有些撑不住了,额头上密密一排汗珠,也不知道是太阳晒得还是冷汗。心中忍不住暗暗后悔,赵信这个少年得意的都尉他还是认得的,知道他极得主父器重,自己真是鬼迷心窍相出这种办法来,现在弄的不好收场了。万一赵信告诉他的上官信期,自己轻则一顿板子,重则降职处分。 幸好赵信并没有让他胡思乱想太久,而是开口说道;“本来两部之间切磋实属正常,愿赌服输我也无话可说,可你这样就坏了规矩了。要不这样,我和你比试一番,你看如何。” 孟涧一愣,将信将疑的打量了赵信一番,头要的跟拨浪鼓一般,道;“赵都尉,你就别为难我了,你是上官,我怎敢对你动手,万一有了什么损伤主父还不要我小命。” 赵信晒然笑道;“你这是什么屁话,军中比试哪来什么敢不敢。” 说着从腰间拔出一把匕首,扔在地上道;“这是中山王随身佩戴的贴身之物,锋利无比,你若能赢我的话,这把匕首就是你的了。” 孟涧望向地上的匕首,之间那匕首通体刀鞘是黄金打造,看上去华丽无比,心中大喜。 即是中山王所用,想来必然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孟涧顿时垂涎不已。有些犹豫的望向赵信,说道;“若是我失手打伤了你,日后你可不会找我麻烦?” 赵信哈哈一笑,道;“当着这么多兄弟的面,我赵信还是要脸的人,要比就比,哪里这么多废话,畏首畏尾的像什么男人。” 孟涧被赵信说的老脸一红,当下下定决心,原地扎好马步,大吼一声以壮胆色。 赵信正色而立,稳扎马步,注视着对手,丝毫不敢大意。 这角力,比的是技巧和力量,跟剑术可是大相庭径。赵信虽然精通剑术,力气却并不是最强项,只是对力道的把握却是炉火纯青,所以才会有胆上台比试。 孟涧身材高大,生的孔武有力。身上的肌肉鼓鼓隆起,一看就知道是个力大无穷的力士。相比较赵信的身材,虽然也是均匀健美,可和他一比,就显得单薄许多。 孟涧注视赵信许久,见他仍是丝毫没先动手的意思,终于耐心耗尽,大吼一声猛的冲上前去,双手犹如蒲扇般扇去猛抓赵信。 赵信见他力道惊人,自然不敢和他硬碰,只是闪身避开。 角力不同比斗,靠的是实打实的力道相撞,赵信既然想取胜,自然不能靠着身法一味的躲闪。当下马步一沉,凝神猛的抓向孟涧的肩。触身之时却觉得手头一滑,孟涧竟仗着多年的身法卸去了赵信的抓力。 赵信见他身子猛缩,已经猜到了他的回应招式,心中早有下招。双手忽然一变招,快如闪电般抱住孟涧的身子,左脚伸出,猛的踢向他的双脚,触脚处却如同磐石。 孟涧一咬牙,猛增力道,狠狠的撞去,只听见孟涧‘哼’的一声沉闷,终于身子倾倒。孟涧就着他倒地的势,将他笨重的身躯猛的摔了出去。只见孟涧的身躯高高飞起,砸到了人群中传来了数声‘哎呀’声,却是一片人昂马翻,所幸人并没有什么大事。 看台下先是一阵沉默,随即是一片如同雷鸣般的叫好声,尤其是羽林将士,更是拼命的嘶吼鼓掌。赵信得意洋洋的拍了拍手,哈哈一笑,正想跃下武台,却看见远处一身华服的一中年人正含笑看向自己。 见赵信目光看来,那中年人微笑着伸出手掌,缓缓拍手为赵信鼓掌。 第一百零七章 杀机毕露(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下台迎了上去,到那华服中年人身前躬身行礼道;“末将赵信,参见燕王。” 姬职微笑着扶起赵信,笑道:“赵都尉不必如此多礼,此处并非朝堂,大家随意些好。” 姬职虽然贵为燕王,却并非赵信的君主,所以赵信对他到也没什么畏惧之心,见他如此通情达理,便也笑了笑,不再拘礼。 看着燕王身旁不远处燕国侍卫持剑警惕十足的打量着周边,几十名侍卫呈死四散型将姬职围在中间,若有赵军士卒不小心靠近,这些虎背熊腰的燕国大汉们则毫不客气的用身子拦住他们。所以台下虽然人头涌动,姬职这边倒是清静的很,普通的赵卒见这些燕国人服饰华丽,大多也猜到了其大有来头,都知情识趣的不去招惹这些燕人。 赵信目光望向这些燕国武士,见他们大多目光锐利、身材魁梧,心知这些人恐怕都是燕国的高手,否则也绝对轮不到他们来保护燕王。 姬职目光中颇有兴趣的看着赵信道:“没想到赵都尉小小年纪,武艺竟已如此高强,当真是英雄出少年,我们这些人不服老不行呀。” 赵信笑了笑,拱手对姬职道;“王上,你怎么有如此闲情雅致来观看角力呢。” 姬职微微一笑,道;“我是本是打算前往秦国使团拜访泾阳君的,正好路过此处见这里热闹得很,就意思好奇心起了过来凑个热闹,也幸好如此,否则还看见不到赵都尉如此神勇。” “王上过奖了,这些不过是粗鄙的角力,仅供军中娱乐所用,上不了场面的。” 姬职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语气中颇有感慨的说道;“我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今日见你们赵军士卒如此热衷此道,这才有些领悟其中道理。” “想我燕国虽是小国,却也是带甲五十万,兵力并不弱于你们赵国多少,但论起战力,确实相差甚远。归根到底,还是我们燕国武风不盛,士卒多慵懒,你说的这些军中比试虽然上不了的大场面,却能够极好的提高军队的活力和士气。” 赵信听完姬职的一番话,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平时高高在上的燕国之主会跟自己说这么一番掏心置腹的话,心中倒是有些起疑。当下也不好多问,只是低着眼静静的听着。 姬职一边说话时一边注视着赵信,却并没有从他脸上看到想要的感动神色,心中不由有些失望。 姬职并没有骗赵信,他确实是前去拜访泾阳君时从这里碰巧路过。无意中望向台上,认出了正在比武的那名少年正是一直跟随在主父身边赵信,不由生起了兴趣,便停了下来驻足围观。 待看见赵信身手如此了得,姬职便动了些念头,想要将他招揽到燕国中去。虽然他也知道赵信是主父的近臣,但却坚信凭借着自己的诚意一定能让其打动。至于出身与家族的影响,那是完全不用考虑的东西, 要知道在大争之世的战国时代,各国的人才流动非常频繁,正所谓‘士无定主’。魏国人在秦国为相,楚国人在齐国为将,这些都是十分平常的事情。即便是公族中人,在外国担任要职也是寻常之事。远的不说,就说芈太后和他的两个弟弟,本身就是楚国公族,但秦国蚕食楚国的国策却丝毫不受其影响。 所以姬职虽然猜到赵信姓赵,十有**是赵国宗室的旁支子弟,但仍然心存招揽之心。 这便是战国时代的特殊性,由于长期的战争拉锯,各国的国土疆域变化十分频繁,昨日还是楚人,今日可能就已经身在秦国的治下了。所以士子之间的国家观念十分淡薄,魏人在魏国得不到重用,便理所当然的去秦国齐国寻找机会。 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能得到君主的赏识,一展才华并引以为知己,远远胜于家国带来的归属感。 所以姬职见赵信面色丝毫不为所动,心中不由微微失望。面上却不露声色,依然笑吟吟的看着赵信道;“寡人要去秦营,赵都尉若是无事的话,不妨陪寡人走上一段路,可好?” 既然燕王有请,赵信自然不回绝。然心中摸不准姬职突然对自己这么亲热的愿意,但还是微笑着躬身道;“谨遵王命。” 秦国使团驻扎的营地离这里并不是太远,所以姬职并未骑马,而是步行过去。路上姬职亲热的抓着赵信的手臂,两人并肩而行。 “赵都尉可是公族中人?”路上姬职笑着问道。 赵信犹豫了一下,坦诚道;“算的上是吧,不过因为隔得太远了,血脉已经单薄。” “哦?”姬职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笑道;“隔得多远?” “末将是襄子七世孙。” “襄子。”姬职面色一震,惊道;“可是那晋阳之战水淹智伯的襄子?” “正是。”听到祖先的光辉事迹,赵信心中自然得意,咧了咧嘴,笑着点了点头。 姬职赞道;“原来是襄子之后,难怪你小小年纪,就已如此出众,这么说来你的家族在赵国定然人丁兴旺了。” 说到这姬职语气一黯,心知若是赵信家族的势力在本国庞大的话,那势必难以劝服他出走燕国。 却见赵信摇了摇头道;“我们这支人丁不兴,到我祖父那代开始便是一脉单传,如今也就仅存我一家了。” 姬职闻言心中一动,不露声色的叹了口气,唏嘘道;“想当年赵襄子何等英明神武,若不是他力挽狂澜说服韩魏二氏共灭智氏,哪会有如今韩魏赵三家之势。所以赵国立国称王,最大的功劳当是襄子。只可惜却晚年拘泥于小节,让位于兄长的子嗣,让自己的子孙趋于消亡,当真可叹呀,否则今日谁为赵王还真不好。” 赵信笑了笑,却也不好说什么,只是目光转向前专心看路。 姬职这番话中挑拨意味十足,让赵信心中不由生出警觉。不管出于何种目的,这个燕王屈尊降贵、有意结交自己绝不是偶然,定是有所图谋。 姬职见赵信非但没有露出不甘之色,反而闭嘴不再多说,心知此事宜缓不宜急,太过于直接反而可能会适得其反。便也不再说这些了,只是拉着赵信随意的说笑着,心情到似十分愉悦。 说笑之间,秦国使团的营地便已经到达。在秦人营外守卫的赵军统领见是都尉赵信亲自领人来,便匆匆迎了上来。 “卑职参见都尉。”那赵将微微屈身行礼。他虽不认得姬职,但见姬职衣着不凡,气质更是让人折服,便知此人非富即贵,便也躬身行礼,姬职则微笑浅浅回礼。 赵信点了点头,便问道那统领;“泾阳君在吗?” “在,泾阳君午后回营就未再出门,想来此刻定是在帐中。” “替我传告泾阳君,就是燕王来访。” 听说这中年男人是燕人,那赵军统领微微一惊,旋即躬身行礼道:“卑职参见燕王,不知燕王驾到,如有得罪,还请见谅。” 姬职到是没什么架子,只是微笑着扶起统领,笑道;“寡人事先并未通传,不知者无罪。” 没想到堂堂燕王如此和颜悦色,那统领倒是有些惊讶,忍不住多看了姬职几眼,这才派人回营禀告泾阳君。 第一百零八章 杀机毕露(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还没写完,一小时后请看 没过一会,就见秦人营中一阵骚动,顷刻就见泾阳君正装带着一众秦人匆匆应出,远远的看着姬职大笑迎上前道;“原来是燕王来访,本君有失远迎,实在惭愧惭愧。昨日本就想去拜访燕王的,只是被一些不愉快的事给耽搁了,没想到燕王你却亲自来了。” 姬职的母亲是秦国公主,惠文王之女,而泾阳君是惠文王的幼子。虽然姬职年岁长泾阳君许多,但论辈却要叫泾阳君一声表叔。 不过泾阳君虽然为人倨傲,却也不敢在姬职面前失礼。毕竟姬职是一国之王,燕国之主,虽说燕国与秦国想比要弱小许多,但毕竟也是万乘之国,实力不可小觑。当初惠文王之所以不远千里的派出大军与赵雍合力将齐军赶出了燕国,拥立了姬职为燕王,就是为了在齐国身后安下一个牵制,防止齐国实力过快增强。 姬职即位后,秦燕联盟便正式结成,秦国帮助姬职登位为王,姬职则投桃报李,在北面牵制齐国,防止齐军全力西向。 见泾阳君迎出,姬职哈哈一笑,迎了上去握住他的手,道;“泾阳君实在客气,论辈我尚属晚辈,燕国和秦国也是甥舅之国,理应我来拜见的。” 泾阳君闻言眉开眼笑,心中倒是十分受用,要知道燕王可是堂堂的一国之王,是在座上与赵王并列的大国之君,能对他区区一个泾阳君如此客气奉承,当真是长足了面子。 要知道代表各国参加信宫朝会的诸人中,属他泾阳君的爵位和身份最低,别国不是君王就是太子,最不济也是相邦令尹。唯独他不过是区区一个王子,封地不过几十里,跟其他一比,顿时矮了半截。在宴席上若非仗着秦国强大的国势,恐怕座位要排在最后一列了。 这些种种,让原本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泾阳君根本无法忍受,所以今日燕王对他如此客气,顿时让他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当下笑呵呵的拉住姬职的手臂谈笑风生,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与燕王平起平坐的人,对赵信等人却一眼都不多看。 赵信耐着性子在旁边听了半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委实有些尴尬无比。姬职余光扫过,看见了赵信脸上露出的不耐,便上前笑着拉住了赵信的手,向泾阳君介绍到;“这是赵国的羽林都尉赵信,也是赵国的公族中人。” 泾阳君起初听到赵信只是小小一个都尉,目光便心不在焉的扫过,并未在赵信脸上逗留。待听到赵信也是赵国公族后,这才目光略略停留,对着行礼的赵信勉强点了点头。 赵信也是心气极高的人,当下虽然没有发怒,心中却委实十分不快。便也识趣的向姬职道;“燕王,卑职军中还有些棘手要等待处理,先行告辞一步。” 见姬职笑着点了点头,又望向泾阳君,微微点头致敬,转身便要离去。 转身离开之时,却听见身后燕王姬职笑道:“泾阳君,我这里有几件送给太后、秦王的礼物,还要劳烦你交给二位陛下。” 泾阳君哈哈一笑,道;“燕王你太过客气了,我在这里代两位陛下先谢过燕王的厚礼了。” 他心知肚明,知道这些礼中绝对少不了他的一份,所以才如此热情。 姬职见此一笑,也不再争辩,而是拍了拍手,示意侍卫上前将早已备好的厚礼送上。 在队伍后列手持锦盒一直站着的侍卫见状大步上前,正好与转身离开的赵信擦肩而过。没由来的赵信忽然心中一阵不舒服,如同芒刺在背,却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妥。 猛然想到,刚刚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侍卫飞快的看了自己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虽然只是草草一眼,赵信却已经心生警惕,霍然停住了身子。 不对,若是平常的侍卫怎么会如此冰冷的眼神,冰冷的到没有一丝感情,任何的情绪波动在那彷佛都已不存在。 赵信猛地转身,吼道:”站住。“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愕然,齐齐不解的望向赵信。那燕国的侍卫却忽然以脚蹬地高高跃起,抛下锦盒身子如同闪电般猛的飞向泾阳君,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匕首,锋利匕首闪过的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而完全吓呆的泾阳君仍然愣在那里,呆若木鸡,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匕首的锋芒逼近自己的胸口。 身后已经把剑飞身跃起的赵信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心中顿时大悔,要是泾阳君在赵国受刺身亡,这对赵国的声誉无疑是巨大的影响。依照芈太后的性子,她绝对会因为爱子被杀的事情对赵国耿耿于怀 这些种种,让原本心高气傲、眼高于顶的泾阳君根本无法忍受,所以今日燕王对他如此客气,顿时让他眉开眼笑,心情大好。当下笑呵呵的拉住姬职的手臂谈笑风生,俨然把自己当成了与燕王平起平坐的人,对赵信等人却一眼都不多看。 赵信耐着性子在旁边听了半天,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委实有些尴尬无比。姬职余光扫过,看见了赵信脸上露出的不耐,便上前笑着拉住了赵信的手,向泾阳君介绍到;“这是赵国的羽林都尉赵信,也是赵国的公族中人。” 泾阳君起初听到赵信只是小小一个都尉,目光便心不在焉的扫过,并未在赵信脸上逗留。待听到赵信也是赵国公族后,这才目光略略停留,对着行礼的赵信勉强点了点头。 赵信也是心气极高的人,当下虽然没有发怒,心中却委实十分不快。便也识趣的向姬职道;“燕王,卑职军中还有些棘手要等待处理,先行告辞一步。” 见姬职笑着点了点头,又望向泾阳君,微微点头致敬,转身便要离去。 转身离开之时,却听见身后燕王姬职笑道:“泾阳君,我这里有几件送给太后、秦王的礼物,还要劳烦你交给二位陛下。” 泾阳君哈哈一笑,道;“燕王你太过客气了,我在这里代两位陛下先谢过燕王的厚礼了。” 他心知肚明,知道这些礼中绝对少不了他的一份,所以才如此热情。 姬职见此一笑,也不再争辩,而是拍了拍手,示意侍卫上前将早已备好的厚礼送上。 在队伍后列手持锦盒一直站着的侍卫见状大步上前,正好与转身离开的赵信擦肩而过。没由来的赵信忽然心中一阵不舒服,如同芒刺在背,却又说不出来究竟哪里不妥。 猛然想到,刚刚擦肩而过的时候那侍卫飞快的看了自己一眼,又迅速的低下头去。虽然只是草草一眼,赵信却已经心生警惕,霍然停住了身子。 不对,若是平常的侍卫怎么会如此冰冷的眼神,冰冷的到没有一丝感情,任何的情绪波动在那彷佛都已不存在。 赵信猛地转身,吼道:”站住。“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愕然,齐齐不解的望向赵信。那燕国的侍卫却忽然以脚蹬地高高跃起,抛下锦盒身子如同闪电般猛的飞向泾阳君,手中不知何时已经拔出了匕首,锋利匕首闪过的寒光让人望而生畏。 而完全吓呆的泾阳君仍然愣在那里,呆若木鸡,瞪大着眼睛一动不动,只是眼睁睁的看着匕首的锋芒逼近自己的胸口。 身后已经把剑飞身跃起的赵信却是已经来不及了,心中顿时大悔,要是泾阳君在赵国受刺身亡,这对赵国的声誉无疑是巨大的影响。依照芈太后的性子,她绝对会因为爱子被杀的事情对赵国耿耿于怀 第一百零九章 杀机毕露(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事已至此,赵信自然不会轻易放过那刺客,于是挺剑大步上前追赶,想要将那刺客毙命于剑下。那武艺高强的赵军统领和燕秦二国的武士也蜂拥而至,想要取刺客首级向主上邀功。 那刺客却是极为机灵,见大批高手涌上,心知若是被缠住肯定是必死无疑,于是转头扎向赵军之中。 这些赵军都是些普通的士卒,混乱间有展开不了阵势,单打独斗哪里会是那刺客的对手,顿时被杀的人仰马翻,惨叫声不断响起。那统领最先反应过来,急忙下令属下后撤,让开空地放燕秦武士进去。 这招果然见效,赵兵如同潮水般退去,那刺客心知不妙,便要趁乱逃走,却已经来不及了。泉涌而至的秦燕两国武士将他团团围住,左冲右突却不得其出,反被紧紧缠住。 一旁的阴沉着脸的姬职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走了上前,低声下令道;“留下活口。” 要知道这名刺客是出自他燕人之中,还是他的贴身侍卫,刺杀的又是秦国身份极为敏感的泾阳君。幸亏万幸没有得手,否则燕国的嫌疑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所以姬职才要手下抓住活口,以便拷问元凶究竟是何人,为何要陷害燕国。 姬职的话声才刚刚落,却见被围在人群中的那刺客忽然身躯巨震,浑身痉挛抽动,竟弃剑倒在地上直吐白沫。这时已经有娴熟此道的人高声呼道;“不好,他吞毒自尽了。” 一名头领模样的燕国侍卫飞快上前蹲下,将那刺客犹在抽动的身躯扶起,紧紧按住其咽喉想让其吐出,折腾了半天却仍未见效,只好无奈的将那刺客已经逐渐僵硬的身躯放下,面露歉意的望着姬职道;“王上,这是见血封喉的剧毒之药,这刺客分明是抱着死志前来行此的,所以将毒药含在嘴里。卑职无能,已经没有办法了。” 这时一名燕国武士悲声呼道;“老三的武功怎么会突然变得这么高,这根本不像是他。”一旁的数十名燕国武士望着地上那人的尸体,面色大多也有些悲戚,但更多的是不解和困惑。 显然他们口中的“老三”就是倒在地上那名刺客的尸体,他们平素朝夕相处,自然熟悉无比,却没想到这“老三”居然会是名刺客,而且身手高的离奇。 姬职怔怔的望着地上那刺客的尸身,正欲开口说话,却被身后一声冷哼打断了。只见泾阳君满脸阴沉的带着秦国武士走了上来,望向姬职的目光中满是凶光,恶狠狠道;“死了不是正好灭口,现在死无对证了,燕王你到将责任甩的干净。” 姬职苦笑道;“泾阳君不会以为是我指示的吧?” “难道不是吗?”泾阳君反口相讥,冷笑连连道;“他是你贴身侍卫,又是奉你的命令送上礼品,难道天底下还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若是说出来你会信吗?” 姬职顿时哑口无言,虽是满肚冤枉,却不知从何辩解。如今已经死无对证了,秦国若是硬要将屎盆子扣在燕国的头上,他也是无可奈何。心中最担心的自然是燕秦联盟的关系受到影响,若是失去了秦国这个强大的盟友,燕国的处境必然更加不堪,只能完全投入赵国以此抗衡近在咫尺的强齐。 沉吟了许久,姬职只好满脸苦笑的说道;“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无用了,但请泾阳君你不妨想想,刺杀你对我们燕国有任何好处吗?就算我想行刺你,也不会蠢到用自己侍卫在赵国的地盘上行刺。” 泾阳君却又是一哼冷哼,满脸戾气道;“我怎知道你是何想法,我只相信眼前看到的事实。我回国后必然一一禀告母后和王兄,我想他们会为我讨回公道的。” 姬职的脸色十分难看。如果泾阳君回国后是如实禀报,那他倒是没有什么担心,因为依照芈太后的精明,必然不难看出此事有诈。可是依照泾阳君的性子定会添油加醋夸大一番,如此芈太后想不相信都很困难了。 就当姬职一筹莫展时,那名赵军统领却忽然向他躬身道:“燕王,我看这人可能并非是你手下的那名侍卫。” 姬职一愣,心中虽然有些不信,但却仍然抱着一线希望问道;“你此话是何意思?” “卑职从军前曾游历四方,对民间的一些流派多有了解,知道有一类人精通易容之道,一旦易容,不论是身形还是言语都是唯妙唯俏,即便是最为亲近的妻子也未必能够分出。如此想来你这名侍卫可能是被人假冒了。” 此话一出,连赵信都兴趣十足的望向这名变现不凡的赵军统领,心想没想到这种地方居然还会卧虎藏龙藏着如此人才,不但武艺不弱,见识也如此广泛。想到这里不由细细的打量了那统领一番,只见他三十岁上下的年纪,面容微黑,相貌寻常,眉目间颇有些风霜之色,唯一出众些的就是他的目光清明,看上去就是一副从容不迫的神态。 一旁一名燕人已经惊呼道;“定是如此,我说怎么回事,老三这几天都不太寻常,话也不多说,每日只是回房睡觉。” 姬职闻言目中闪过一丝喜色,忙问道;“当真?” 那统领如实点头道;“千真万确,却有此事。” 泾阳君却在一旁冷笑道;“你们演的真像,你以为本君是三岁小孩吗,会相信如此无稽之事。” 那统领见泾阳君不信,也不以为怒,只是微笑着上前蹲在那刺客的尸身前。细细的打量着刺客的脸,忽然伸手探向那人的脸颊。就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他竟然生生才从刺客脸色撕下来一张面皮,而面皮之下却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那统领摇了摇手中的面皮,望向泾阳君道;“君上,易容术是上古流传的一门秘技,据传精通者能通过杀死对方撕去其面皮,然后伪装成那人的模样。原本我也以为这些是山野村夫的无稽之谈,没想到今日却机缘巧遇碰到此事,当真难得呀。” 泾阳君望着那面皮,心中倒是信了七八分,可面上仍然做出一幅不屑一顾的样子,哼了一声将头拧了过去。 那统领微微一笑,也不多说,又望向姬职,目露询问之色。 姬职一直目露惊色的看着这赵军统领出人意料的举动,眼神中又是惊愕,又是欣赏。待见他转头望向自己,便对之一笑,又上前来到泾阳君面前,正色躬身道:“不管怎么说,我燕国都有失查之罪,让刺客混进了使团中,累的泾阳君几乎为其所害。寡人在这里代表燕国,向泾阳君谢罪了。” 说完便要躬身行礼,泾阳君终于被燕王的诚意打动,连忙伸手扶起他道;“刺客之道本来就防不胜防,更何况还是如此高明的刺客。错不在你,燕王不必自责,刚刚本君情急之下说的话有些重了,燕王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姬职微微一笑道;“君上多虑了,燕国和秦国本就是甥舅之国,本就是一家人,哪里会有什么间隙可言。” 泾阳君也顺势哈哈一笑,将刚才的不愉快揭了过去,两人相约进帐把酒言欢。而赵信则带着那刺客的尸体匆匆前去想主父禀告,临走前特意叮嘱那统领严加戒备。 直到月落星沉之时,姬职才醉醺醺的满身酒气在侍卫的搀扶下走了出来。身后喝的同样醉态十足的泾阳君强撑着出来相送,一把抓住姬职,嘴里不停的说着要姬职一定要去咸阳再喝个痛快,姬职则是满口答应,泾阳君这才肯放手,被吓人搀扶着走进帐内。 看着泾阳君背影走远,刚刚还一副醉态可掬的姬职脸上的笑容却慢慢消退,脸色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对身边扶着自己的侍卫厉声道;“霍甲,令人立即彻查此事,无比要找出那刺客是何人派进的,竟然想栽赃于我们燕国,我姬职决不能吃这个哑巴亏。” “诺。”那名被他唤作霍甲的中年人恭声应道,旋即又想到什么,连忙从怀中掏出了一张皮纸递了上去,道;“王上,已经查明,那名赵军统领名叫乐毅,职为赵军曲侯。” 姬职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色,低头自语道;“年过三旬,却还是区区曲侯,看来并不怎么得到重要。” “乐毅呀乐毅,你可千万别让寡人失望。” 第一百一十章 杀机毕露(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么人。”只听见传来刀剑出鞘之声,随之一队巡视的的赵军动作齐整的转身挺戟,齐声大喝。 黑暗中传来一声柔和的声音,“是我,乐将军不必如此紧张。” 乐毅听出是燕王的声音,便伸手示意部下解除警备,自己则迎上去拜倒;“卑职参见燕王。” 姬职笑着扶起他,道:“乐将军无须多礼。” 乐毅挺直了身子,犹豫了下还是低声说道;“燕王请勿再叫我将军了,卑职论职不过曲侯,哪里当的上将军一称,若是被旁人听去,恐怕要被好好嘲弄一番了。” 姬职笑了笑,便道;“可是在寡人心中,你远胜于我们燕国那些酒囊饭袋的将军们,这声‘将军’,你当之无愧。” 乐毅听出了姬职话中似乎另有深意,却佯装不知的转开了话题,笑着问道;“燕王好雅兴,喝到现在仍然精神百倍。我听人都说燕王喝酒是海量,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姬职哈哈一笑,谦虚了几下,又望向远处的黑暗处,顿了顿道;“今日白日的事情让寡人颇为心惊,心中还有许多困惑不解之处想要请教下你。不知你有没有空陪寡人走上一段路,咱们边走边说。” 既然燕王有邀,乐毅自然不会拒绝,便点了点头答应,便吩咐手下的人多加小心,抓紧巡视防备,这才抽出空与姬职一道回营。 “听你的口音,似乎并不像是赵国本地人。”路上姬职寻机问道。 乐毅微微一笑,躬身回礼道;“回燕王……” 还未开口,却被姬职毫不客气的出言打断了,神色不悦的说道;“乐毅,我当你是个人物,才华过人值得我去结交。君子相交,本来就应该抛弃时间俗礼,你却处处拘泥于俗礼,当真是瞧不起我,觉得我不配与你相交?” 乐毅连忙口称不敢,心中却着实有些感动,便改口道;“燕王果然好眼力,我确实并非真正的赵人。我出身肥城,一直到前年之前都还是中山国人,成为赵人也就最近这几年的时间。” “哦,原来如此。”姬职顿时领悟,笑着点了点头。 原来不是真正的赵人,是那个被赵国兼并了的中山国,那就好办多了。想来身为中山人的他也不会对这个赵国有什么好感,况且还是郁郁不得志的情况下。 姬职又试探性的问道;“我就说呢,乐姓实在罕见,若是白狄族人引以为姓那就寻常多了。” 乐毅脸色微微有些不悦,声音平静道;“王上恐怕要猜错了,乐氏虽是小性,却是正宗的华夏族人。卑职并没有什么值得拿出来的东西,,所以这才辱没了祖先,让祖先的威名蒙羞。” “祖先的威名?”姬职一怔,有些不解的问道;“不知乐兄祖上是何人?” 乐毅微微一躬身,语态虽然谦卑,却掩饰不住目中中的自豪之色, “先祖正是魏国乐羊。” 乐羊者,魏之名将也,魏文侯称霸中原时,乐羊曾经为他功灭了强大的中山国,将中山国数百里土地纳入了魏国的国域。 乐羊初为魏相邦翟璜门客,中山国君姬窟发兵犯魏,翟璜举荐了乐羊。可是乐羊之子乐舒是中山王的将领,而且曾杀死了翟璜之子翟靖。但是翟璜深知乐羊为人,不计恩怨,力保乐羊为帅。魏文侯慧眼识才,也发现了乐羊的过人之处,便毅然任命他为将军,统帅少量精锐魏军反击中山国。 乐羊出兵后,由于敌强我弱,施了缓兵之计。消息传来,朝中大哗,群臣诬告乐羊通敌。中山国君又杀了他的儿子,煮成肉羹送给他。乐羊为表忠心,就吃下了肉羹。随后大败中山国。魏王重赏他,封在灵寿,但是认为他心地残忍,没有父子骨肉之情,从此不再重用,致使乐羊堂堂名将,终其生不过一战而已。 乐羊死后,葬于灵寿,其子孙便在中山为家。魏国霸业衰退后,中山国趁机复国,但因为乐羊在中山广施仁政,所以虽是灭掉中山国的罪魁祸首,但白狄人却并不恨他,所以并没有对他的子孙迫害。待传到乐毅这一代时,已经是第五代人了。 “乐羊!”这回姬职真的是大吃一惊了,满脸诧异的问道乐毅,“你即为名将之后,又是一身的才华武艺,为何不向赵主父说明。我相信依照主父的性格,绝不会只让你屈身于一个小小的曲侯。” 乐毅笑了笑,不以为然道;“这些不过是先祖留下的虚名而已,子孙如何还是要靠自己。我若靠着祖先的虚名作为上爬的阶石,那未免太过于轻贱,连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其实我从军才不到二年,已经积功从普通士卒到如今的曲侯,在赵军中升迁之快已属罕见。所以燕王你刚刚的担心就大可不必了。” 姬职点了点头,有些诧异的问道:“二年?” 乐毅点头道;“正是,我年少时曾以学游天下为追究,十三便拜别了双老,独自游学天下。到二十八岁时才抽的空回家,那时候父亲早已过世,只剩下母亲仍然健在。从此我便决定孝顺母亲,在家取了一为其送终。” “我身无所长,所精的不过是行军打仗之道,所以才来报报名参军,想靠着一技之长进入骑兵队伍,依靠骑兵高额的薪水两家糊口。” 乐羊死后,葬于灵寿,其子孙便在中山为家。魏国霸业衰退后,中山国趁机复国,但因为乐羊在中山广施仁政,所以虽是灭掉中山国的罪魁祸首,但白狄人却并不恨他,所以并没有对他的子孙迫害。待传到乐毅这一代时,已经是第五代人了。 “乐羊!”这回姬职真的是大吃一惊了,满脸诧异的问道乐毅,“你即为名将之后,又是一身的才华武艺,为何不向赵主父说明。我相信依照主父的性格,绝不会只让你屈身于一个小小的曲侯。” 乐毅笑了笑,不以为然道;“这些不过是先祖留下的虚名而已,子孙如何还是要靠自己。我若靠着祖先的虚名作为上爬的阶石,那未免太过于轻贱,连我自己也瞧不起自己。” “其实我从军才不到二年,已经积功从普通士卒到如今的曲侯,在赵军中升迁之快已属罕见。所以燕王你刚刚的担心就大可不必了。” 姬职点了点头,有些诧异的问道:“二年?” 乐毅点头道;“正是,我年少时曾以学游天下为追究,十三便拜别了双老,独自游学天下。到二十八岁时才抽的空回家,那时候父亲早已过世,只剩下母亲仍然健在。从此我便决定孝顺母亲,在家取了一为其送终。” “我身无所长,所精的不过是行军打仗之道,所以才来报报名参军,想靠着一技之长进入骑兵队伍,依靠骑兵高额的薪水两家糊口。” 第一百一十一章 杀机毕露(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秦国使团的营地出了如此大事,赵信自然不敢隐瞒主父,连忙令人抬着那刺客的尸体,匆匆赶往信宫求见主父。 主父此时正在宫中与楼缓用膳,闻言一惊,连忙召赵信进偏殿询问情况。待听到泾阳君只是受了点惊吓,人并无大碍后,赵雍这才放下心来。 要是泾阳君暴毙在赵国,那无论此事是何人指使,赵国都必然难以脱得了关系。要知道泾阳君是赴约前来赵国陪都信都朝会的,自然安全保障也是由赵国提供。朝会上的宾客若是出了事情,于情于理赵国都必须要给个交代,否则就会使失信于天下,今后谁还敢来赵国会盟。 赵信也是暗暗捏了把汗,幸好鬼使神差下自己被燕王邀请着去了秦人营地,否则那刺客若是的得手的话,他这个羽林都尉和韩胜这个郎中令必然难辞其咎,丢官是小事,就怕赵国迫于秦国的压力将他们作为替罪羊交了出去。 自己虽然极得主父宠信,但政治毕竟是政治,赵信不会天真的到以为主父会为了保全他的性命而冒着得罪强秦,进而失信于天下的风险。 赵雍盯着地上那刺客的尸体,沉吟了许久,这才挥了挥手下令道;“抬下去,令仵作查看,立刻将结果报来。” “诺。”数名赵国侍卫从门外涌入,小心的将地上刺客的尸体抬走,走时又会意的将们关上,只留下主父和楼缓赵信三人在里面。赵信见主父和楼缓似有秘事相商,便躬身缓缓倒退,也想告退。却被主父伸手拦下,道;“你留下。” 赵信低头小声应命,心中仍然有些后怕。小心翼翼的站在一旁,目光飞快的扫过主父脸色,见他脸色似乎并没有想要追究的意思,这才微微放下心来。 赵雍望向楼缓,沉声问道;“你怎么看?” 这次出事是在秦国使团内,而楼缓毕竟当了这么久秦国的相邦,对秦国的情况自然十分了解,所以赵雍首先问的就是他。 听到泾阳君被刺,楼缓倒是吃惊不小。,虽说他昨日已经像泾阳君提出了辞呈,请他回国后代为交给秦王。但终究没有新的秦相没有任命前,他楼缓仍然是秦国名义上的相邦,若是泾阳君出了事情的话,楼缓心中定会不安。 待听到主父问他,楼缓这才忙定下心神,仔细思虑了一番,这才开口说道;“主父,依臣愚见,此事到似异常处心积虑的政治刺杀。” 赵雍眉头皱起,沉吟道;“何以见得?” “派出刺客行刺无非只有两种原因,一种是私人恩怨,一种是利益需求。泾阳君在秦国虽然为人张狂,得罪了无数人,但还没有到非要置他于死地的地步。况且若是旧怨,大可以在秦国国内就已解决,何必处心积虑的混入燕王身边才借机行事。于理不合。” “另一种就复杂多了,可能是别有用心之人故意将借着泾阳君之死向我赵国和燕国发难。” 赵雍目光中闪过一丝厉色,沉声道;“那依你之见,谁的嫌疑最大?” 楼缓摇了摇头,道;“我也不好确定,只能大致的推测一下,若是泾阳君遇刺死在我赵国境内,燕国第一个要受其影响。秦燕联盟必然破裂,齐国进攻燕国便也少了一大掣肘。而且我们赵国难辞其咎,痛失爱子的芈太后绝对对迁怒于我们赵国,秦赵和睦许久的关系也必然受其影响。所以从此处看来,齐国的嫌疑最大,” “当然,也不排除其他各国浑水摸鱼的心态,无论是魏国还是韩国、楚国,甚至可能是宋国这些小国,都很希望看见秦赵交恶,燕国失去外援后被齐国攻伐。所以臣只能大致的推测一番,而不敢大胆的定下结论。” “齐国!”赵雍眯起了眼睛,目光中杀机闪过。 “如果真的是齐国的话那定是田文主使的,莫非他不甘心受辱于我赵国?倒是有这个可能,” 楼缓瞥了一眼赵信,见主父当着他的面说话好不避讳,想来是对这名少年信任至极,便也放下心来,随着主父的话说道;“那依照主父您的意思,应当如何处理此事?” 赵雍冷哼道;“田文既然一心与我赵国为敌,那就别怪我赵雍对他下手了,他以为只有他有刺客吗,寡人的刺客只会比他多,不会比他少。” 楼缓听出主父话中的意思竟然是想派刺客报复田文,心中不由一惊,急忙劝道;“主父,此事万万不可。若是被他国知道了我们赵国派出刺客刺杀他国权要,必然会引来共愤,于我赵国极为不利。” 楼缓所说的正是这个时代的游戏规则。所谓“将相不相辱”,这个时代各国之间的纠纷都是通过权谋和战事来解决的,极少会有人坏了规矩派出刺客行刺对手。除非是那种像豫让、聂盖这种死士,在主公被灭门之后一心报仇行刺。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潜规则,也是各国君王权要遵从的法则。谁若是坏了规矩,必然会引起大家共同的讨伐。所以楼缓才苦劝赵雍勿要入了歧途,一旦事情泄露后果必然不堪设想。 赵雍也只是怒极而说,到并不是真的有此意思,听到楼缓相劝后便也作罢,彻底打消了这个念头。其实他心中也是清楚,赵国暂时奈何不了齐国,因为至始自终,他赵雍只是将强大的秦国视为对手,而齐国并非他的假想敌,他需要的只是一个稳定不具备威胁的齐国,让他没有后顾之忧专心伐秦。秦国一灭,齐国又怎会是赵国的对手。 况且如今他在赵国大权渐渐旁落,赵国早已不是他一人说的算了,对赵雍而言当务之急是揽回旁落已久的王权,而并非对外征战。 赵雍的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赵信身上,见他撇着嘴,神色似乎有些不以为然。赵雍知他心细,常常会有意想不到的发现,便问道;“当时你就在场,说说你的看法。” 赵信看了看主父,吞吞吐吐的说道;“主父,如果真的是齐国笥的,那卑职心中有一事着实想不明白。” 赵雍邹眉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遮遮掩掩的做什么,在说不痛快我就让人把你拖下去打板子。” 赵信闻言缩了缩头,想了一会才说道:“主父,刚刚楼相分析的十分有道理,只是我实在想不通,若真的是孟尝君所指示,他为何不直接行刺燕王,这不是对他的利益更大吗?为何要舍近求远的行刺泾阳君。” 赵信这话一出,赵雍和楼缓顿时面面相觑,神情有些愕然。 的确,他们都陷入了一个思维陷阱中,那就是泾阳君若是出事将会对谁最有利,所以才怀疑上了齐国。却忽略掉齐国真正最想除掉的人中,泾阳君还远远排不上号。 赵信眼神有些闪烁,又接着说道;“或者说,既然是要行刺,那为何不行刺利益更大的,比如主父您…….要知道那刺客既然能混入燕王身边,那肯定有过很多次机会和主父你打过照面……” 说到这里赵信并没有说下去了,其意却不言而喻。 赵雍的脸色十分难看,后背不禁冒出了些许冷汗。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些天来是处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幸好那刺客的目标不是他赵雍,否则后果不敢想象。 第一百一十二章 杀机毕露(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还未写完,一小时后看,谢谢, 赵雍面色阴沉,望着赵信沉声说道;“说的很好,继续说下去。” 赵信得到了鼓励,精神不由一振,眉头扬起又接着说道;“正如楼相所言,行刺这事,无非是为了私怨或者获得利益。我和刺客交过手,这刺客的武功高强,身法诡异,若非有众多人在场相助,单打独斗我自付不是他的对手。更难得的是他精通易容之术,竟然模仿燕王身边的侍卫唯妙唯俏,如此本事之人,定然大有来头。能请的动这种人充当死士的,想来并不会多,所以私怨似乎不太可能。” “我们似乎想的太多了,总觉得此时是在嫁祸燕国和我们赵国。或许那刺客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只是机缘巧合下混入了燕国的使团,行刺泾阳君才是他唯一的目的所在。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不必费尽心机去猜测是谁主使的,只需要想一件事情就可以了,那就是泾阳君若是死了,对谁最为有利?谁最愿意看见泾阳君身死?” 赵雍身躯一震,与楼缓对视一眼,几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想说的话。 “嬴稷!” 赵雍神色一变,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嘴中低声自语道;“好你个赢稷,我助你登上王位,你却来阴我损我,让我倒霉看我的笑话。”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早晚我赵雍会连本带利报这一箭之仇的。” 楼缓见赵信小小年纪,谈吐和见识就已经如此不凡,不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他本以为赵信之所以能居此心腹之位,单单是因为主父的宠信所致,如今看来,确实有着不凡资质,难怪主父会如此看重他,当真是少年英才,同辈人中的翘楚。 想到这里楼缓不禁微笑着看向赵信,赵信见此连忙也微笑回礼,不敢怠慢这位位高权重的主父第一心腹。 就在这时,门外已有侍卫轻轻敲门,得到主父准许后便进入房内,躬身说道;“禀告主父,仵作已经查明,那刺客服用的是一种叫做曼陀草的罕见剧毒之物,用蜡丸含在口中,危急时将其咬破自尽。这种曼陀草产于陇西草原,毒性十分猛烈却十分稀少,长被草原上的射雕人采来抹在箭头上射猎大型猎物。 听罢这话,楼缓不由又是一笑,脸色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道;“陇西草原,原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赢稷多年隐忍经营,几乎骗过了所有人,这次终于露出了马脚。 楼缓望向主父,笑着道;“那主父,不如我们将这刺客的首级送给芈太后,将情况如实回报,依照芈太后和魏冉的聪明才智,定不难将怀疑的目标转向赢稷,这么一来他必然大有苦头吃。咱们就当以德报德,以怨抱怨了。” “不。”赵雍却摇了摇头,看着楼缓道;“你说如今秦国是太后强呢还是秦王强呢?” “自然是太后强。” 楼缓沉吟道:“赢稷虽是秦王,大权就完全被芈太后架空,芈太后的弟弟魏冉更是能臣干将。他们两人合力,几乎将整个秦国的大权全部垄断下来,赢稷这个秦王,可以说是自秦立国以来,当得最有名无实的君主。” 赵雍笑道;“所以如今秦国是秦王弱而太后强,我们若将刺客的首级送回秦国,芈太后必然心生警惕,对赢稷愈发限制。秦国将会呈现芈太后一手天遮天的势头,这对赵国来说并不是个乐于见到的好消息。” 楼缓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那主父你的意思是?” “不妨换个人,我们仍然还是要送,却不是送给芈太后,而是私自送给赢稷。他是个聪明人,见我们送给他定会知道了我们这么做的用意,日后也欠我们一个人情。” 楼缓微微一笑,道;“主父你仍旧是 “我们似乎想的太多了,总觉得此时是在嫁祸燕国和我们赵国。或许那刺客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他只是机缘巧合下混入了燕国的使团,行刺泾阳君才是他唯一的目的所在。那事情就简单多了,我们不必费尽心机去猜测是谁主使的,只需要想一件事情就可以了,那就是泾阳君若是死了,对谁最为有利?谁最愿意看见泾阳君身死?” 赵雍身躯一震,与楼缓对视一眼,几乎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想说的话。 “嬴稷!” 赵雍神色一变,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睛,嘴中低声自语道;“好你个赢稷,我助你登上王位,你却来阴我损我,让我倒霉看我的笑话。” “哼,来而不往非礼也,早晚我赵雍会连本带利报这一箭之仇的。” 楼缓见赵信小小年纪,谈吐和见识就已经如此不凡,不由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他本以为赵信之所以能居此心腹之位,单单是因为主父的宠信所致,如今看来,确实有着不凡资质,难怪主父会如此看重他,当真是少年英才,同辈人中的翘楚。 想到这里楼缓不禁微笑着看向赵信,赵信见此连忙也微笑回礼,不敢怠慢这位位高权重的主父第一心腹。 就在这时,门外已有侍卫轻轻敲门,得到主父准许后便进入房内,躬身说道;“禀告主父,仵作已经查明,那刺客服用的是一种叫做曼陀草的罕见剧毒之物,用蜡丸含在口中,危急时将其咬破自尽。这种曼陀草产于陇西草原,毒性十分猛烈却十分稀少,长被草原上的射雕人采来抹在箭头上射猎大型猎物。 听罢这话,楼缓不由又是一笑,脸色露出了会心的笑容道;“陇西草原,原来越有意思了,看来赢稷多年隐忍经营,几乎骗过了所有人,这次终于露出了马脚。 楼缓望向主父,笑着道;“那主父,不如我们将这刺客的首级送给芈太后,将情况如实回报,依照芈太后和魏冉的聪明才智,定不难将怀疑的目标转向赢稷,这么一来他必然大有苦头吃。咱们就当以德报德,以怨抱怨了。” “不。”赵雍却摇了摇头,看着楼缓道;“你说如今秦国是太后强呢还是秦王强呢?” “自然是太后强。” 楼缓沉吟道:“赢稷虽是秦王,大权就完全被芈太后架空,芈太后的弟弟魏冉更是能臣干将。他们两人合力,几乎将整个秦国的大权全部垄断下来,赢稷这个秦王,可以说是自秦立国以来,当得最有名无实的君主。” 赵雍笑道;“所以如今秦国是秦王弱而太后强,我们若将刺客的首级送回秦国,芈太后必然心生警惕,对赢稷愈发限制。秦国将会呈现芈太后一手天遮天的势头,这对赵国来说并不是个乐于见到的好消息。” 楼缓有些明白的点了点头“那主父你的意思是?” “不妨换个人,我们仍然还是要送,却不是送给芈太后,而是私自送给赢稷。他是个聪明人,见我们送给他定会知道了我们这么做的用意,日后也欠我们一个人情。” 楼缓微微一笑,道;“主父你仍旧是 第一百一十三章 衣锦归家(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才一大清早,清净了很久的赵府就开始喧闹起来了。在收到儿子今日要回家的消息后,李氏哪里还睡耐的住,天才刚亮就兴奋的起床将犹在睡梦中的下人们赶了起来,将赵信已经快半年没住过的房间细细的重新打扫过了一遍。 又让贴身婢女小兰带着几名家仆去市集采购最新鲜的食物,她自己则亲自下厨为儿子做着喜欢吃的菜羹。那些新入府的下人丫鬟们们一边奋力的打扫着赵府,一边好奇的听着赵府老人们说着这个传说中“恶名远扬”少爷的往事。 赵颌在仕途上平步青云,从不入流的田部吏一跃成为中卿的内史,他原来居住的那套小宅子自然不再适合他如今的地位。但由于赵颌为官清廉,田部吏虽为肥差他却未谋取过半点利益,只是靠着微薄的俸禄为生,所以家中积蓄并不丰厚,在寸土寸金的邯郸城内自然购置不起豪门大宅。 所以由相邦肥义出面奏请,赵王何亲自挑选了一处豪宅赐予赵颌。赵颌却以习惯了老宅为由退去,坚持不肯接受,反而劝说赵何将豪宅变卖给富商,所得充入因为连连大战而捉襟见肘日益枯竭的府库。 赵何大为感动,着实夸奖了赵颌一番,于是又行了个折中的办法,将赵颌老宅附近的民居买下,又让司险府派出匠作帮助赵府在原址上扩建了一倍有余,以此作为赵颌心的府邸。 府邸变大了,原本家中仅有的几名老仆婢女自然就不够用了,所以李氏才从自己娘家中要了十几名机灵能干的丫鬟和家仆来填充府中,这些人大半都没见过少爷赵信,却对他“混世魔王”的恶名了解颇深。 待听到自己少爷在战场上屡立奇功,年纪轻轻便被主父提拔为了羽林都尉,成为赵国年轻人中最炙手可热的红人。此事当真是轰动了整个邯郸,连带赵家这些下人也跟真沾光,在府外的心态也高人一等。 临近午膳,赵信却迟迟未到,李氏在堂中渐渐有些坐不住了,脾气也慢慢的生起来了,一边嘴中和小兰骂着赵信,一边不时转伸头望向庭外,还不断的催着家仆去城门处打探。 就在李氏等的快要坐立不安的时候,却听到门外传来了一声长长的马鸣声,旋即一名小童欢天喜地的跑尽堂内,高声喊道;“夫人,少爷回来了。” 李氏大喜,“霍”得一下站了起来,快步踏出正欲出门迎接,仿佛突然又想到什么,步子猛的停了下来。 身后的小兰猝然不急下几乎撞在李氏身上,忙定住身子,不解的问道;“夫人,你这是做什么?” 李氏柳眉扬起,“哼”了一声道;“都半年没管教了,也不知道这个小兔崽子的心野到哪里去了。” “不能让这他这么得意,小兰,快去拿我的‘家法’来。” 原本还是欢天喜地的迎接少爷凯旋归来,这转眼就变成‘家法’伺候,小兰不由楞在那里,张着嘴半响说不出话来,在李氏的催促下只好不情愿的拿出了放在厅中‘休养’了很久的‘家法’出来――一根坚韧粗圆的铁尺。 这时门外已经传来一阵喧哗声,几名家仆簇拥着牵着马的赵信笑语不断的走了进来。赵信身穿一身赵国骑兵制式的轻便皮甲,身披羽林军特制的火红披风。剑眉星目,腰配长剑,脚踏皮靴,左手牵马,右手举着头盔。行走中之间顾盼生姿,神采飞扬,端一名英姿飒爽的英俊少年。 李氏在远处怔怔的看着儿子有说有笑的走来,眉毛还是一样的眉毛,眼睛还是一样的眼睛,就连那招牌式懒洋洋的笑容的都一点没有改变,可脸上却少了些稚嫩,多了一些风霜之色。举止言语间少了一些轻浮,却多了一丝稳重。 李氏心中一酸,目光中隐隐有些泪光闪动。她虽未在军中生活过,却也不少父兄子弟曾在军中效力,知道军中生活向来寒苦,条件十分恶劣。尤其是在行军作战时,常常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更让人担心的是每日还要提心吊胆过着刀口舔血的日子。这五个月中,李氏没有一天不在担心着赵信,她原本并不信神鬼之说,可为了替儿子祈福也每日虔诚三炷香,祈求天帝鬼神保佑自己儿子平安归来。 她并不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够在战场上出人头地,因为获得越大的战功就意味着要付出更大的冒险。她所唯一希望的就是赵信能够平安归来,没有在战场上发生哪怕一丁点的意外。 幸赖神灵庇佑,赵信终究平安归来,仍然完好无损的带着笑容站在自己面前。 看见了母亲就在对面,赵信连忙将马缰递给了身旁的老仆,满脸堆笑快步上前想要给母亲一个熊抱。 却不料李氏面色一寒,挥起铁尺狠狠的砸在了桌上,发出了‘蹦咚’一声巨响。吓得满是热情的赵信一大跳,连忙止住了脚步,目光有些畏惧的看着李氏手中那条铁尺。 要知道这条铁尺可是记录了赵信一半悲惨的同年,每次但凡做错了事,李氏都是拿着它对赵信一顿好大,久而久之赵信看见了它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缩着脑袋掉头就跑。 只是却还还搞不清楚今日哪里惹到了母亲发怒,要用这么大的阵仗来“欢迎”自己归来。 赵信不管在外面多么风光无限,到了李氏面前便老老实实的收回了嬉皮笑脸,探了探脑袋,试探性的喊了句;“母亲大人,这是做甚?” 李氏柳眉倒竖,目光凌厉的瞪向赵信,挥起铁尺又是一拍桌面,冷笑道;“赵都尉,你眼里还有我的这个母亲吗?” 赵信嘻嘻一笑,上前想要搂住母亲讨好,却见眼前劲风闪过,忙缩回了手道;“老娘,你这是干什么,我哪里敢眼里没有你呀。你看我现在,眼睛里全是你呢。” 说完装模作样的指着自己鼻尖,瞪大着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赵氏,神情煞是有趣。一旁的小兰等人都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除了,惟独李氏强忍着笑意,仍然寒着脸道;“我切问你,你明明说是早间便可到达,为何道现在才回到家中,害老娘等了足足二个时辰,你这不肖子孙,还敢说心里有老娘。” 赵信心中这才恍然,顿时也放下心来,还以为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呢,原来只是这么点小事。只是如何向母亲解释却着实比较棘手,原因其实很简单,昨日一起返回邯郸的众人途中无趣,便在军中掷壳博彩,输着要饮下一大杯烈酒。 赵信虽然人品尚佳,赌运却是奇差无比,整整一晚上就他输的最多,被灌酒灌的昏天暗地的,早上也睡的死死的,知道日上三竿才醒了过来。这才想起了回家之事,连忙快马加鞭脱离了大队,一路疾驰赶往邯郸。 因为是落单进入邯郸的,通关的符印又落在军中,赵信不敢出正门进城,只好舍近求远到了北门,靠着都尉令牌才混入了城中。如此一来,李氏派去正门出打探消息的家仆自然堵不住赵信了。 这些借口赵信自然不敢跟李氏如实说来,要是让她知道了自己不但赌博斗乐,还酗酒烂醉如泥,恐怕一顿暴打是免不了的。 于是转了转眼睛,心中已经生出了计较。 第一百一十四章 衣锦归家(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还没写完,扔在码字,请稍晚在看。 赵信忽然上前一步,步子竟有些踉跄,以手按住胸口,满脸痛苦的说说道;“母亲,昨日我旧伤复发,今早才稍稍好转了些,所以这才来迟。” 李氏一愣,连忙放下铁尺上前扶住赵信,急声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忽又想起了赵信的以往的古灵精怪,不由心生警惕,目露怀疑的望向赵信。 赵信自然看着眼里,连忙暗自聚力胸口,胸腹内顿时一片翻江倒海。猛地一发力,之觉得喉咙一甜,嘴角已经溢出了几丝鲜血。 李氏大惊,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面色满是焦急的说道;“信儿,你到底怎么了,哪里受了伤。” 赵信本来心中还暗自得意计谋得逞,待看见母亲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暗后悔。忙说道;“不碍事的,这些都是前几个月落下的旧伤,已经愈合了大半,想来是这几天急着赶路,所以才伤势复发,待休息几日就好了。” 李氏就急忙问道;“那医将怎么说的?” 赵信满嘴胡诌道;“那医匠说需要好生休养一顿时间就可以痊愈了,期间不能受到什么刺激和劳累,否则也可能会旧疾复燃。” 李氏显然被刚刚那吐血给吓得不轻,一向精明过人的她竟然已全信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又说道;“你既然有伤在身,这些天就在家里好生歇着。就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每日应当清淡,不沾荤腥和酒水。” 言罢提高声音道;“小兰。” 小兰上前应道;“夫人何事?” “把饭桌上的荤腥都撤掉,让厨子再做一些清淡的素食送来。” “是。”小兰微微一福,就要去办,却被赵信喊住。 “等一下。”赵信急忙喊住小兰,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把真是搬石砸脚了,若是每餐只吃清淡素食,嘴巴岂不是淡出个鸟味来了,不出十日,赵信的眼睛就要吃绿了眼。况且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却还要窝在家中不准外出,这是何道理。 “母亲不比刻意如此,那医匠是王宫御医,医术高超无比。他只是让我生活照旧,不要克制的去做什么事情,如此才能心情舒畅,更快的养好伤势。 ps:还没写完,扔在码字,请稍晚在看。 赵信忽然上前一步,步子竟有些踉跄,以手按住胸口,满脸痛苦的说说道;“母亲,昨日我旧伤复发,今早才稍稍好转了些,所以这才来迟。” 李氏一愣,连忙放下铁尺上前扶住赵信,急声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忽又想起了赵信的以往的古灵精怪,不由心生警惕,目露怀疑的望向赵信。 赵信自然看着眼里,连忙暗自聚力胸口,胸腹内顿时一片翻江倒海。猛地一发力,之觉得喉咙一甜,嘴角已经溢出了几丝鲜血。 李氏大惊,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面色满是焦急的说道;“信儿,你到底怎么了,哪里受了伤。” 赵信本来心中还暗自得意计谋得逞,待看见母亲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暗后悔。忙说道;“不碍事的,这些都是前几个月落下的旧伤,已经愈合了大半,想来是这几天急着赶路,所以才伤势复发,待休息几日就好了。” 李氏就急忙问道;“那医将怎么说的?” 赵信满嘴胡诌道;“那医匠说需要好生休养一顿时间就可以痊愈了,期间不能受到什么刺激和劳累,否则也可能会旧疾复燃。” 李氏显然被刚刚那吐血给吓得不轻,一向精明过人的她竟然已全信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又说道;“你既然有伤在身,这些天就在家里好生歇着。就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每日应当清淡,不沾荤腥和酒水。” 言罢提高声音道;“小兰。” 小兰上前应道;“夫人何事?” “把饭桌上的荤腥都撤掉,让厨子再做一些清淡的素食送来。” “是。”小兰微微一福,就要去办,却被赵信喊住。 “等一下。”赵信急忙喊住小兰,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把真是搬石砸脚了,若是每餐只吃清淡素食,嘴巴岂不是淡出个鸟味来了,不出十日,赵信的眼睛就要吃绿了眼。况且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却还要窝在家中不准外出,这是何道理。 “母亲不比刻意如此,那医匠是王宫御医,医术高超无比。他只是让我生活照旧,不要克制的去做什么事情,如此才能心情舒畅,更快的养好伤势 ps:还没写完,扔在码字,请稍晚在看。 赵信忽然上前一步,步子竟有些踉跄,以手按住胸口,满脸痛苦的说说道;“母亲,昨日我旧伤复发,今早才稍稍好转了些,所以这才来迟。” 李氏一愣,连忙放下铁尺上前扶住赵信,急声问道;“你哪里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忽又想起了赵信的以往的古灵精怪,不由心生警惕,目露怀疑的望向赵信。 赵信自然看着眼里,连忙暗自聚力胸口,胸腹内顿时一片翻江倒海。猛地一发力,之觉得喉咙一甜,嘴角已经溢出了几丝鲜血。 李氏大惊,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面色满是焦急的说道;“信儿,你到底怎么了,哪里受了伤。” 赵信本来心中还暗自得意计谋得逞,待看见母亲惊慌失措的样子,心中不由暗暗后悔。忙说道;“不碍事的,这些都是前几个月落下的旧伤,已经愈合了大半,想来是这几天急着赶路,所以才伤势复发,待休息几日就好了。” 李氏就急忙问道;“那医将怎么说的?” 赵信满嘴胡诌道;“那医匠说需要好生休养一顿时间就可以痊愈了,期间不能受到什么刺激和劳累,否则也可能会旧疾复燃。” 李氏显然被刚刚那吐血给吓得不轻,一向精明过人的她竟然已全信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又说道;“你既然有伤在身,这些天就在家里好生歇着。就不能吃太油腻的东西,每日应当清淡,不沾荤腥和酒水。” 言罢提高声音道;“小兰。” 小兰上前应道;“夫人何事?” “把饭桌上的荤腥都撤掉,让厨子再做一些清淡的素食送来。” “是。”小兰微微一福,就要去办,却被赵信喊住。 “等一下。”赵信急忙喊住小兰,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把真是搬石砸脚了,若是每餐只吃清淡素食,嘴巴岂不是淡出个鸟味来了,不出十日,赵信的眼睛就要吃绿了眼。况且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却还要窝在家中不准外出,这是何道理。 “母亲不比刻意如此,那医匠是王宫御医,医术高超无比。他只是让我生活照旧,不要克制的去做什么事情,如此才能心情舒畅,更快的养好伤势 小兰上前应道;“夫人何事?” “把饭桌上的荤腥都撤掉,让厨子再做一些清淡的素食送来。” “是。”小兰微微一福,就要去办,却被赵信喊住。 “等一下。”赵信急忙喊住小兰,心中暗暗叫苦。心想这把真是搬石砸脚了,若是每餐只吃清淡素食,嘴巴岂不是淡出个鸟味来了,不出十日,赵信的眼睛就要吃绿了眼。况且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次,却还要窝在家中不准外出,这是何道理。 “母亲不比刻意如此,那医匠是王宫御医,医术高超无比。他只是让我生活照旧,不要克制的去做什么事情去做什么事情 第一百一十五章 衣锦归家(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在家中闲待了一日,忙惯了的赵信反而觉得有些不适应。 习惯了军中早起的他起了个大清早,在府中转由了半天,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去转转,这时门童却报来说有一群少年说是他的朋友,点名指姓在门外要找他。[] 赵信略微一想,便猜到了这些人的身份,因为怕打扰母亲,所以赵信便自己出门迎了出来。 还没到门口,就远远的听见一片吵闹声,几个少年正在门外互相打趣开着玩笑。赵信没由来的邹了邹眉,犹豫了一下还是迎了过去。 人群中说话声音最大的一个白净少年正对着赵信,见他走来顿时大喜,连忙带头迎了上去。见赵信一身骑兵所着的劲装胡服,不由目露羡慕,啧啧道;“好你个赵信,才多久没见就混出了个出人头地来了。回家后都不告诉我们这帮老兄弟们,当真是不仗义呀,枉我狐茂还当你是兄弟。” 这狐茂和赵信一样,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同样是邯郸城内闻名遐迩的顽少之一。狐茂生的身材欣长面色白皙,容貌俊美,犹如女子般。如非熟识的人,几乎会被他外貌所骗,以为他是个温文尔雅的谦谦君子。却不知道他在这些人里面性子最为顽劣,十足一个惹事的小祖宗。 和出生寒门的赵信不通,狐茂却是正了八景的名门之后。当年狐易和狐毛两兄弟辅助晋文公成就了晋国霸业,狐家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了晋国第一世族。但其后随着赵氏等世家的兴起,狐氏家业渐渐衰落,退出了晋国的最高决策权。 三家分晋后,继承了晋国最多领土的赵国自然也就成为了狐家新的主子。虽说狐家声势不及当年,但百年世家,仍然底蕴十足,族中大小官员层出不穷,其中最为耀眼者者就是当今柱国狐易,而这个狐茂正是狐易的小儿子。 邯郸是赵国的王都所在,城中亲贵官宦子弟自然多如牛毛。这些少爷们整日养尊处优,不知世间疾苦,所以大多性情飞扬跋扈、好狠斗勇,暗地里拉帮结派、私斗成风,赵信和狐茂正是这一派恶少门的领头人物。 只是许久未见,赵信反而对这些曾经朝夕相处的伙伴们生出了一些陌生感,笑容也有些勉强。大概是习惯了在军中的生活,念及从前那走日惹是生非的荒唐日子便恍若隔世。 于是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道:“哪里会有,我昨日才回到家里的,因为晚到了点被我母亲骂得半死,哪还敢出门找你们。” 狐茂闻言咋舌,也不敢接话。赵信母亲的凶名他久闻多时,知道这个出身李家的大小姐生来就是一副飞扬跋扈的性格,若是惹毛个她,恐怕王宫她都敢一把火烧掉,他们这些小屁孩她哪会放在眼里。 狐茂一脸戏谑的笑容看着赵信道;“原本还以为你当了个都尉会出息很多,没想到还是如此胆小怕事,畏母如虎,要罚,一定要罚。” 赵信被他这么打趣一说,久违的亲切感顿时又跃然而出,闻言大笑道;“好,兄弟我认罚,午膳醉月楼,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今天我请了,当向诸位兄弟赔礼道歉。” 狐茂笑着搂住赵信,道;“本该如此,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让家仆和李氏说了一声,便和这一群狐朋狗友大摇大摆的前往城南的醉月楼。“蹬蹬瞪”上楼,一马当先的狐茂把重重的钱袋扔在了桌上,把桌子拍得“蹦蹦”直响,瞪大眼睛朝着正在点头哈腰的老板吼道;“快给大爷们上菜,要最好的,最贵的,怠慢了爷就拆掉你这破楼。” 那老板在邯郸城内经营为生,自然知道狐茂他们的身份不简单,连忙吩咐厨子赶紧做菜,不到半响的功夫,满满一桌丰盛的宴席就已经端了上来。 即使酒宴,怎可有宴无酒。狐茂呼喝着老板搬来了整整三坛陈酒,胡天海地的大吃大喝了起来。 作为这次的做东的主人,赵信自然被灌了最多的酒。这半年来整日跟着主父那些嗜酒如命的酒鬼厮混在一起,赵信的酒量自然也变的很大,等闲几个普通人都不会是他的对手。况且军中所饮的都是粗劣的烈酒,而相比较言这些酒肆里面的酒水入口柔和,味道就要淡上了很多。 所以赵信连喝整整一坛,却依旧面色如常,被一众喝的面红耳赤的顽少惊为天人,一个个都肃然起敬。 酒能助兴,喝的渐高,原本还有些拘束的赵信到也渐渐放开了,如同从前一样拍着桌子给一众兄弟吹起了牛皮来,这些顽少们大多都是官宦子弟,平素娇生惯养惯了,哪里知道军中的事情,听着赵信大侃军中的一些轶事不由两眼发指,一个个心生向往。 一个瘦高的少年更是伸手小心的摸了摸赵信身上的骑服,羡慕不已的说道;“赵老大,你现在出人头地了,什么时候拉携下兄弟们一把,让我们也进羽林威风威风。” 赵信还未开口,狐茂就已经一眼瞪了过去,道;“你个小六子,长的这么怂包样子还想进羽林,你会骑射吗?” 那个被唤作小六子的少年缩了缩脑袋,撇了撇嘴有些不服气的看着狐茂道:“我是不会,难道你就会呀?” 狐茂晒然笑道;“我是不会,不过我有自知之明,军中那种吃苦的日子我狐大爷是吃不起的,还是老老实实的做我的文官来得好。” 说完狐茂笑着看着赵信道;“还忘记告诉你了,我父亲帮我求了个清河县丞,过些日子就去上任报到。本来一直想找个机会和兄弟们道个别,可想到你赵信都不在那算什么,还好你小子还有些良心回了家,要不然真不知道这顿酒什么时候才能聚齐了。” 见狐茂目光灼灼望向自己,满脸真诚,赵信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愧疚。自从他拜师王诩后,和这些当年一起厮混的兄弟们走动也就越来越少了,可这些没甚心机的顽少们仍然将他视为老大,始终没有把他当外人。 想到这里赵信站起身子举起了酒爵,苦笑道;“狐少说的对,是我赵信不够义气,兄弟我在这里自发罚三杯,当时向各位兄弟谢罪。” 狐茂拍桌鼓噪道;“一个人喝有甚意思,大家一起来干了。” 众人哗然,纷纷举酒干尽,气氛一时高涨。 这些人里面属赵信和狐茂的酒量最好,所以众少喝的都有七分酒意,惟独这两人只有三分。赵信找了个机会坐在了狐茂身边,伸头附耳过去到;“你什么时候离开邯郸,我去送送你。” 狐茂咧了咧嘴,笑道;“这就二三日吧,老头子一直催得紧的,我是听你家中人说你快要回来了,所以才一直压着到现在。你还是别送了吧,离别这场面我狐茂最是见不得的,婆婆妈妈的可不像我们‘邯郸二少’的风格。反正以后这个县丞我也是走个过场,没几年就会调回邯郸的。” 第一百一十六章 衣锦归家(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当初赵信和狐茂两人臭味相投,在邯郸飞扬跋扈,好不惬意,便自诩为‘邯郸二少’。所以这些人里面属赵信和狐茂两人交情最好,也彼此相互欣赏,引以为知己。 狐茂这个人打架不行,但鬼点子很多,尤其是阴人损人的事情更是他的拿手好戏。更加难得的是狐茂待人真诚,爱憎分明,毫不做作,喜欢的人就恨不得掏心掏肺跟你做生死兄弟,厌恶的人就无时无刻不想找着你的麻烦。 这些人里面他的出身算是最好的,堂堂狐家嫡子,柱国狐易的少子,远远胜于这些出身普通官宦家族的一众人,可他却从未因为身份高贵为荣瞧不起这些人,跟赵信更是称兄道弟,亲热无间。 这次去就任清河县丞,想来也是他父亲狐易逼着去的。 狐易生有三子,长子早夭,二子少时从戎投军,赵信也是见过的。只记得长的身材魁梧,凶悍异常,一点都不像是以世代文儒传承的狐家子弟。想来狐易是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小儿子狐茂身上,所以才十五六岁的年纪就把他赶到离邯郸很远的清河县为县丞。 本来依照狐家在赵国的势力,自然能在邯郸帮狐茂谋得一分清闲的差事。只是邯郸是赵国的王都,城中五百石以上的官员多如牛毛,狐茂若在邯郸为官定然毫无建树,即便是依仗家族的势力也只能小幅升迁。毕竟赵国有赵国的规矩,主父任上定下官员考核的规矩谁也不敢违背。 而在清河县则不同,清河虽然地靠齐地,却是赵国有名的大县之一。狐茂在那里担任县丞却是实职,仅次于县令之下的一方大员。靠着狐家在赵国的势力,肯定不难送他几份功绩,到时候水涨船高,也好调入朝中为官。 这些道理狐茂懂的,赵信也是意会,所以狐茂才会说用不了几年就会回到邯郸的。 赵信笑了笑,望着狐茂正色道;“清河靠近齐地,你在那里为官务必小心。有些事情我虽然不便明说,但可以告诉你齐赵的关系如今十分微妙,稍有不慎就会燃起战事。若是战事一起,清河必然面临齐军压境的危险,所以你到那里务必要小心谨慎些。” 狐茂嘿嘿一笑,道;“别人不懂我狐茂,难道你赵信还会不懂吗?哪次打架不是见我喊的最凶,最冲的最后。我狐茂别的没有,对小命还是相当看重的,若是真的形势不妙,我第一个就会脚底抹油跑掉的,哪里会傻乎乎与城俱亡。” 赵信笑道;“抛城逃跑那可不行,要是被主父知道了还不砍了你的脑袋。清河是大城,必然是城高池深,若是小心防备的话,纵使齐军再强,短时间内也攻打不下来的。我赵军向来以精骑的机动力闻名于世,如实齐军来犯,邯郸和代郡的精锐骑兵用不了多久就能赶到清河。” 狐茂哈哈一笑,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到底是当了都尉的人,说出来的话就是和当初不一样。行,我听你的,到时候齐国打过来了,你小子可别忘了老兄在清河翘首以待援军呢。” 赵信笑道:“这个自然,那时候我肯定向主父申请第一个冲去救你。嘿嘿,我听说齐人好男之风极盛,你小子长的这么细皮嫩肉犹见犹怜的,就算城破齐人也舍不得杀你,一定会让你欲死欲仙的。” 狐茂被赵信一番阴笑笑的毛骨悚然,急忙挥手止住;“打住打住,喝酒的时候不要说这么恶心的东西成不。” “到是你,你可不比我这个每日混日子过的升斗小吏,你是当都尉的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当上将军,甚至更高。战场不比官场,稍有不慎就会有性命之忧,所以你更加要小心了。” 赵信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言罢又故做轻松的笑道;“其实你也不用担心,军中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可怕,冲锋陷阵的都是普通的士卒,即便是为了鼓舞士气冲锋陷阵,那也是重重保护的,如果一军之主都那么容易死掉,那还打什么仗呢。” 狐茂笑了笑,看了一眼身旁忽然压低声音说道;“有句话做兄弟的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其实对你而言最为凶险的倒不是战场,而是靠着主父太近。” 赵信面色微动,旋即又恢复正常笑道;“你的意思是?” 狐茂望向远处,却不动声色的说道;“这一年来我家倒是热闹的很,公子成和你舅舅李兑这些人经常前来拜访老头子。我有一次闲的无聊,就躲在那里偷听,却听出了公子成似乎想要极力的拉拢老头子,让他背离主父。” “我家老头子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人精于事,从不轻易站队投靠任何人,所以才能在赵国历经三朝而不到。公子成竟然胆大到敢明目张胆的拉拢老头子,那想来朝中主父的反对力量势力已经不小了。你身为主父身边的近臣,得宠青云直上固然是好,但若是主父这棵大树一倒,恐怕牵连到你。” 赵信闻言沉默许久,却不说话。他向来以擅长察言观色而闻名,自然不会察觉不到赵雍父子三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在信宫朝会时,他一直站在主父身旁,主父的脸色变化一丝不差的全落入了他的眼中,依照赵信的聪明,怎么可能不会想到父子两人逐渐产生的隔阂。 但他仍然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些都不是问题。毕竟主父是父,大王是子,虎毒尚且不食子,况且主父本就是至情至性的性情中人。说到底这顶王冠还是主父亲手为大王戴上的,哪里会有亲手摘下来的道理。 赵信跟随主父多时,时常听到他提起赵何,每次说起的时候主父脸上的笑容都是发自真心的宠爱。而赵何虽在千里之外的邯郸王宫,与父亲的书信却从未断过。按照主父定下的规矩,朝中的大小事务不必禀告赵何就可以断决的,可是赵何仍然习惯性的事事向他诉说,从未间断。 这一切赵信这个主父身边的亲随是看的一清二楚的,所以他仍然坚持认为,主父和大王之间的矛盾虽然存在,但父子毕竟是父子,骨肉亲情既在,凡事也会有缓冲的余地。父亲再强势,也总会有老迈的一天,家业还是需要又儿子继承的。 但狐茂的一番话却让他心中生起了警惕,他忽然意识到偌大个赵国,能决定赵国命运的似乎并不只有主父和赵王父子二人。在显赫的赵氏王族背后,有着无数的世家豪门,以及各种各样的利益团体。他们的推波助澜,很大程度上将会影响到赵国王权的归属。 其中就包括了他的舅舅李兑为首的李家。 或许父亲也早已经陷入了其中? 公子成所代表的公族,再加上舅舅李兑所代表的李家,若是再算上狐家的话,那赵国朝堂过半的势力已经站到了主父对面。而主父呢,除了依赖相邦肥义来掌握朝堂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其他有效的办法。 关键是肥义的态度并非一面倒向主父,他的身份不但是主父知己好友、股肱之臣,同样也是赵何的太傅。赵何能从一个懵懂无知的孩童,到了如今初具人君的赵王,多半是肥义精心辅佐之功。若是主父和赵何利益起了冲突,肥义将何去何从,尚且是个摇摆不定的未知数。 如此看来,在朝堂上主父已经处于绝对的劣势。 树欲静而风不止。看似平静的赵国,内部早已经激流涌动了。只是希望凭借着主父的睿智和自信,仍然能将这一切掌握手中。而大王赵何他虽然也只有一面之缘,却看得出来他是个性情温和,宽于待人的君王。他若是能坚持不变对父亲的依赖尊崇,那些处心积虑的有心人所做的一切都将会落空。 第一百一十七章 盗香窃玉(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很快赵信的思路就被打断了,见赵信和狐茂二人在那窃窃私语,其他人自然不肯干了,忙把二人继续拉了回来。赵信索性也放下心忧之事,只和众人嬉笑着把酒言欢。 酒兴正酣,一众顽少便想找些乐子,于是有人提议去女闾中寻花问柳。还没待说完,就已经被狐茂一脚给踹开了,张嘴骂道;“瞧你那点出息,爷找女人还要去女闾那种没档次的地方吗?只需要招招手就有大把的女人愿意自己送上门来。” 这女闾之地,便类似于后世的青楼妓馆,是娼妓女子出卖色相的场所。但战国时代的娼妓是不允许私人开设的,都是以国家的名义出面经营的。昔日齐桓公宫中七市,女闾七百,国人非之。所说的就是齐桓公时期的贤相管仲,以齐国的名义开设了女闾,将大批女奴和犯人女眷充入女闾之中,拱男子淫乐,所得夜合之资大多充入府库,以为军资。 管仲此举不但缓和了社会矛盾,也为府库增加了一大笔收入。于是齐国之后,女闾一事被各国纷纷效仿,相继开设以收夜资。赵国自然也不会例外,多年的对外征战获得了大批年轻貌美的胡女,官府便将她们纷纷投入女闾,到成就了如今赵国的一大特色。 不过女闾之事,大多是一些平民淫乐的所在,像狐茂这种出身士大夫家族的士子,自然不屑为之。 狐茂话声刚落,已有一顽少大笑着说道:“投怀送抱?狐少,我怎么听说你上次吃了冉家小姐的闭门羹了呀,怎么没见她对你投怀送抱呀。” 众人闻言皆哄堂大笑了起来,惟独赵信有些不解的望向狐茂。 狐茂顿时大窘,脸红脖子粗的吼道;“胡说八道些什么,谁说冉敏给我吃闭门羹的,明明是我先看不上她先的。” 赵信霍得听到了“冉敏”这两个字,心脏没由来的猛地一跳,脑海中不禁想起了那个怀中抱着小猫、一脸警惕的看着自己的小姑娘。自从那次一见后,大半年赵信都未再见过冉敏了,本来还没有什么,今日被众人口中一提起,却忽然很想见她一面。 赵信忙问身边的人,这才知道狐茂听闻冉敏的才名,又在一次机缘巧合下见到了冉敏,一时惊为天人,心生爱慕之心,便央得父亲去为他去冉府求亲。狐易乃是当朝柱国,狐家的族长,冉辨哪会有不答应的道理。却又担心拗不过女儿冉敏,便让狐茂自己去家中见见女儿。 原本冉辨以为这个狐茂相貌俊美,又生的文质彬彬,女儿即便没有马上喜欢,想来也绝不会反感。却没料到狐茂才刚进去一会,就涨红着脸狼狈不堪的从房内走了出来,连客气话都没说一句就匆匆上了马车离去,从此以后决口不谈求亲之事。 此事被狐茂视为了奇耻大辱,在冉府发生了何事也是闭口绝不提起,便被一众顽少传为笑柄。如今借着酒兴,又被人再次提起。狐茂虽然嘴里说的漂亮,可众人哪里会相信,只是满脸奚落的嘲笑,倒是赵信心生异样,便也只是附和着强笑。 那次他和冉敏的相亲只限于两家之间知晓,并未张扬开来,所以赵信得罪了公子成后,冉辨便绝口不再提起此事,李氏也是心高气傲之人,自然不会恬不知耻的相求,此事便也不了了之。 而狐茂则不然,他本以为凭着自己的条件,冉敏必然会一见倾心,所以去冉府的时候也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之前早早就和兄弟们吹嘘上了。结果弄的灰头土脸的收场,现在到成了别人的笑柄。 原本要是有兄弟拿着这事开玩笑,狐茂大多闷头不说,不予理睬。可今天却不同,大半坛酒水入肚,狐茂已有了几分醉意,听人揭起了自己短处便放不下面子。 辩解一番又见没人相信,顿时恼羞成怒的霍得一下站起,指着众人放狂言道;“你们还别不信,那冉敏脸蛋看着不错,却身材干巴巴的,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摸着晚上睡觉都膈应人。我狐茂什么人呀,怎么会看上这个干瘪的小姑娘呢,她到是对本公子一见倾心,寻死觅活的要嫁入我狐家,可惜我甩袖就走。” 冉敏以才名和美貌闻名邯郸,又生得一副冷若冰霜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向来是众少心中意淫的女神。这时却被狐茂如此侮辱,自然有人不干了,站出来嚷嚷道;“大话谁不会说呀,有本事你证明一下呀。” 狐茂粗@红着脖子瞪眼道;“你说怎么证明?” “这个简单,你若是能进屋和冉小姐说上几句话给兄弟们听听,就算你赢,我石单马上给你磕头赔罪,从此以你马首是瞻,绝无二心。可若是你只是吹吹牛的话,嘿嘿,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给我敬酒喊我一声石哥,如何?” 狐茂骑虎难下,再加上酒意上头哪里肯退缩,当场硬着头皮豪爽的应道;“好,到时候你小子磕头的时候可要磕响一点。” “一言为定?”石单伸出了右手。 “一言为定!”狐茂伸手将他的手掌打飞。 众人闹哄哄的离开了酒楼,拥簇着狐茂大摇大摆的前去冉府。赵信本来觉得尴尬,便找了个借口想要先行离去,却被狐茂死死拉住,不肯放他走,无奈之下只好硬着头皮跟着一起去了,心中想着一会见到冉敏要不要打个招呼。 赵信只是有点紧张而已,而狐茂面上虽然是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心中却是懊恼不已。路上他的酒意已经醒了大半,不禁后悔起自己打肿脸充胖子,现在弄成这样肯定收场不了。 依照冉敏的性子十成十是会闭门不见的,这样一来他的面子将如何保住,难不成还真的要向石单敬酒谢罪。 想到这里狐茂不禁额头冷汗淋漓,一边装模作样的和众人有说有笑,一边心中飞快的转着各种念头,想要化解这次危机。倒是一旁的石单见他一直胸有成竹的样子,忍不住担心起狐茂真的是如他说的那样有自信,想着到时候要是真的磕头认错那面子就丢大了。 赵信与狐茂相交多年,对他的性子极为了解,怎会不知他不过是借着酒意充大头。心中也有些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他如何收场。 忽的觉得手臂一痛,转头望去却是狐茂暗暗掐了下他的手臂,见赵信望来,便朝他挤了挤眼,眼中有些祈求之色。 赵信心知肚明,猜到他是后悔了想要求自己帮他圆场,不由觉得有些好笑。略一思虑,就已经计上心头,忽然停住步子叫了声:“哎呀,不好。” 众少纷纷回头望着他,问道什么事。赵信邹了邹眉,道;“我们这么一大群人去,又是带着酒意,人家冉县令怎么可能会放我们进屋呢,恐怕还没走进就让人大棒子把我们打了出来。” 狐茂见赵信肯替他解围,心中大喜,连忙一拍脑袋,恍然的样子附和道;“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事。若是平时的话冉县令还会对我客气三分,现在这模样恐怕门都不会让我进的,八成还会告诉我家老头子,这样我可要遭罪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盗香窃玉(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众人一想,也觉得是。邯郸身为赵国都城,仅一城之地的人口就站了整个赵国的八分之一,其重要性不言而喻。这冉辨虽然职位不过一个邯郸县令,却是王都京畿之地的县宰,权职远在其他县令之上,甚至高过于大多数郡守。所以除了赵信和狐茂的家势不惧冉辨外,其他顽少仍然是对冉辨心存些畏惧的,知道得罪不起。 石单有些迟疑的说道;“那怎么办,难道狐少你想要中途退缩。” 狐茂撇了撇嘴,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到;“退缩?笑话,在我狐大爷的语录中,从来没有退缩这两个字的。” “要不这样,我们人太多了不好混入,要是就人少些的话冉县令那关想来就好过多了。”狐茂目光绕了众人一圈,又说道;“你看大伙都喝的面红耳赤的,一看就知道刚刚酗酒归来,冉县令定然不喜。也就我和赵信两人脸色好些,不如我和赵信去吧,兄弟们各自归家,静候我的凯旋归来的佳音。” 话音刚刚落,石单便不服的嚷嚷起来;“那可不行,谁知道你们两会不会串通好了坑我。不行不行,我也要去,要去做个鉴证。” 狐茂瞪了瞪眼,指着他的脸道;“就你喝成这样还要去,还没进门早就被冉县令使人乱棒打出了,你这不是成心想要耍赖吗?” 石单只是不肯,却又不肯放弃赌约,场面一时僵持不下。狐茂转了转眼珠,又道;“不如这样如何,我和赵信去求见冉小姐,然后拿她的一件贴身之物作为信物拿予你们看,如此可否?” 众人一听到“贴身信物”四个字,顿时都会意的露出了暧昧的笑容,纷纷起哄起来要石单答应。石单心中虽然有些不放心,却也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于是约定好了明天见面的时间地点,众人便一哄而散,只留下狐茂和赵信两人。 待众人走远,狐茂才拉着赵信的手恬笑道;“果然是好兄弟,关键时候就是仗义。” 赵信有些狐疑的打量着狐茂,道;“你那大话说的未免有些过了吧,你是不想活了还是想死了,敢向冉敏要贴身信物?难不成你打算随便拿个东西说是信物骗大伙?” 狐茂振振有才道;“那怎么可能,我狐茂是何人,你何时见过我做耍赖的事情?答应了的事情自然要去做,要不然我的诚信招牌可就砸了。” 旋即嘿嘿一笑,看着赵信的眼神有些异样,道;“这不还是要兄弟你的帮忙吗?” 赵信被他的笑容看着心中有些发毛,连连摇手道;“这事别找我,我和冉敏不熟。不,是根本不认识。我要向她要贴身之物,恐怕还没说完就要被她喊人来大卸八块了。” 狐茂晒然道;“办法是死的,人是活的,谁让你直接去问她要了。” 赵信有些拿不定他话中的意思,好奇道;“那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呀。”狐茂嘿嘿一笑,目光有些不怀好意上下打量了赵信一番,笑道;“我听说你小子的身手现在突然变得很是厉害,莫非得了什么高人相授?这些我都可不管,反正你身手如此了得,去冉府偷个小东西还是不在话下的吧。” 赵信吓了一大跳,道;“你不会是想让我大白天的跑去冉府行窃,还是偷冉敏的贴身之物吧!” 狐茂点头,装腔道;“正有此意。” “不去不去。”赵信头要的跟拨浪鼓一样,哪里肯答应这么荒唐的要求。 狐茂软语相求了半天,随后又是威逼又是利诱,赵信却不肯松嘴,只是摇头不肯答应。最后狐茂恼怒道;“哪有你这么做兄弟的,看着兄弟我在水深火热中都不拉我一把,太不厚道了吧。” 赵信晒然道;“你这算什么水深火热,分明就是死好面子。哪有你这么坑兄弟的,让我去送死做冤大头。” “一句话,你帮是不帮。” “不帮不帮,说什么也不帮。” 狐茂气的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只好顿足道;“好,你不帮就算了,我去找家里的家将去,想来他们也认识些会飞檐走壁的妙手空空之徒。” 赵信一愣,连忙反对道;“你疯了,这种事情也敢做的出来,若是那盗贼失手被擒供出了你,事情一旦闹大,你让你父亲如何收场。还有谁知道你找的人靠不靠谱,万一是见色忘义之徒,万一坏了冉敏的名节....... 狐茂哼道;“现在我哪管得了这么多,我狐茂自小到大从未吃亏过,让我认输道歉那是绝无可能。” 赵信顿时无语,想了半天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冉敏的安全,无奈之下只好点头答应道;“好吧,算我怕了你了,你小子疯起来谁都拦不住,我若不帮你谁知道你会闯出什么祸来。” 狐茂面露得意的哈哈笑道;“还是兄弟你仗义,成,这份情我记住了,以后有机会兄弟我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赵信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打住打住,好听的话就别说了,只希望以后你干这种缺德事情能少想起我,丢人的时候记得不要说认识我。” 狐茂又是哈哈一笑,也不多说了。 两人结伴来到冉府周边,大门自然是不敢进了,远远的绕了开来,找了后院一处偏僻寂静的树林。 望着高高的墙壁,狐茂有些迟疑的看着赵信说道;“这么高你跳的过去吗?” 赵信望了望墙角,估摸着大约两丈高,自己若是奋力一跃还是能勉强攀上的。便点了点头道:“我试试看。” 然后退后几步深吸了一口气,猛的蹬地跃起,蹭蹭蹭蹬上墙壁。却没想到这墙壁滑不溜秋,几乎没有着力的地方,一滑之下几乎气竭落下,连忙伸手攀住墙顶,这才借力跃上了墙头。 墙下的狐茂看的目瞪口呆,连忙拍手叫好。赵信心中一阵得意,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身下一声短促的刺耳尖叫声响了起来。连忙回头望去,之间墙下一个女子正捂着嘴巴,满脸惊恐的看着墙头的赵信,地上则散落的花篮中满是花瓣。 显然是冉府中的婢女正在这里采集花瓣,却好死不死的碰巧被赵信撞上。 赵信顿时脸色大变,心中暗叫倒霉。还没待回过神来,院外的狐茂就已经转身掉头就跑,三下两下就不见踪影了。 赵信暗骂狐茂不仗义,看着眼前这惊呆了的女子,跳下墙去想将她打晕,以免她喊来人。正欲出手时,那女子却忽然松开了捂住嘴的手,眼神中反而有些喜意,脱口而出道;“赵公子。” 赵信一愣,手停在了半空中,犹豫了下,压低声音试探性的开口道;“你认识我?” 那婢女长的十五六岁的模样,浑圆的脸蛋犹如银盘,相貌虽然不是绝色,却多分了俏皮和可爱。这时她显然已经认出了赵信,心中的紧张害怕情绪已经消去,闻言甜甜一笑的道;“赵公子记性真是不好,都不记得小翠了,那天你来府中时我还给你上过茶的呢。” 赵信“哦”了一声,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连忙道;“原来是小翠姐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只觉得眼熟,一时想不起名字来了,真是该死。” 心中却想道当初自己来冉府的时候见过的婢女怎么也有十几个,哪会一一都记得,况且那时候一心想着事情,哪有心思去留意上茶的婢女长什么样子叫什么名字。 那小翠掩口莞尔一笑;“不打紧的,赵公子你前程似锦,军务繁忙,哪里会记得这些小事呢。” 言罢又欢喜的说道;“这几个月来公子的名声传遍了整个邯郸城,尤其是冲阵楼烦和智取石邑这两段,更是传的神乎其神,就连小姐都忍不住让我去打听公子你的事情了。” 赵信一愣,有些不信的说道:“当真?” 第一百一十九章 盗香窃玉(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小翠格格一笑,道;“当然是真的呢,难道还能骗你不成吗?” 赵信倒是有些意外,印象中冉敏无论是眼神还是语气都是冷冰冰的,便似这世间万物都没有任何一件能让她动心的,给人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倒是没想到她居然会主动打听自己的事情。 赵信心脏忍不住不争气的一跳,忍不住想道这是不是意味着冉敏并不讨厌自己。 小翠又说了几句话,却见赵信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由俏脸微怒,哼了一声跺了跺脚,嗔怒道;“赵公子。” 赵信这才回过神来,忙说道;“什么事小翠姐。” 小翠哼了一声,道;“看不出来你嘴巴还挺甜的。算了,就冲你这声小翠姐我就不为难你了。我且问问你,你跑到我们府上可是来找小姐的。” 赵信一时也想不到其他的借口,既然都已经被小翠认出来了,总不能杀人灭口吧。只好硬着头皮点头道;“正是。” 小翠又是一笑,娇声道;“赵公子,自从你那次见了后就再未来过了,本来以为你眼界太高,对小姐并没有什么兴趣,没想到都时隔大半年了,你又来这…….哦对,是应该叫偷香窃玉对吧。” 说道这里小翠忍不住掩口咯咯笑了起来,赵信倒是大窘,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哪里有,我这不是一直都不在邯郸嘛。而且冉小姐对在下一副冰冷的样子,我哪里敢厚颜亲近呢。” 小翠撇了撇嘴,不以为然道;“这你可真是不懂我们家小姐了,小姐她心比天高,能入他眼的人几乎没有,所以对这些慕名而来的狂蜂浪蝶放@荡公子们从来不加以颜色,惟独倒是对你正色瞧了几眼,对你的事情也有些兴趣。哼,你还身在福中不自知。” 赵信不由冒出冷汗,心想这冉敏还真特别,原来对一个人特别竟然是多瞧了几眼。要是被这个小翠知道她家小姐非但正色瞧了自己几眼,还和自己说了半天的话,那岂不是要以为她家小姐对自己芳心暗许了。 见事情已经败露,想要偷窃便已无可能,赵信便想着如何才能找个合适的借口摆脱这个小翠逃走。却不料那个小翠忽然贴了上来,神神秘秘的靠近说道;“赵公子,你这次是特意来找我们家小姐的吧。” 赵信也想不出其他借口,只好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那小翠倒是心热,她本来就对赵信文质彬彬的模样有些好感,再加上听闻了很多关于赵信在战场上的传奇故事。少女的心中总是盲目的崇拜者少年英雄,而赵信无疑是赵国新星中最为耀眼的一颗。 而这个小翠自幼与冉敏相伴,名为主仆,实为姐妹,感情自然不是一般的好,所以她心中自然一厢情愿的认为赵信才会是小姐的良配,也只有赵信这么优秀的少年也够资格迎娶小姐,带给她一生的幸福。 所以她见赵信偷偷摸摸爬进冉府,心中非但不急,反而十分高兴。待问清了赵信的来意后,更是热情的说道;“小姐这时候差不多午睡已经醒了,我带你一起去她吧。” 言罢也不待赵信回话,便一把拽住他的袖子就拉着他兴匆匆的往庭院走去。赵信苦笑着跟着,平时聪明的脑袋现在一团浆糊,竟然想不出一个办法来,只好被动的被小翠拽着走。 冉府占地甚大,广一个后院也是不小,水榭、楼台、回廊、假山一应俱全吗,而冉敏的闺楼就在庭院的最中央。这里本就是冉敏的闺房所在,家仆素来知道小姐喜静,所以极少进院打搅,所以赵信一路上倒是畅通无阻,未遇见任何人。 快到楼下时,赵信留了个心思,找机会开口提道;“小翠姐,这次我来冉府的事情你能不能不告诉别人,尤其是冉县令。” 小翠回过头来甜甜一笑,道;“公子当心,我知道轻重的。这事只有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还有小姐知道,除此之外绝不会有其他任何人知道的。” 赵信心知她是误会了,却也不便解释。又见她转头吩咐自己在楼下等待一会,随后她自己“蹭蹭蹭”上楼去喊冉敏。 耐着性子在楼下等了一会,却不见有人出来。心中想道女人就是墨迹,在军中这么一会的功夫足够整装穿衣洗漱大小便了。想到这里忍不住联想起冉敏出恭时的摸样,嘴角不禁泛起了一丝邪恶的笑容,不知这冷若冰霜的佳人若遇内急时会不会还是这么优雅从容。 正想得出神,忽然间小翠推开了窗子,伸出了手臂笑着招了招手道:“公子,小姐有请。” 赵信忙断了遐想,略微整理了下衣装,深吸了口气便上楼出去。 冉敏的这栋阁楼实在庭院水塘的最中央,虽然小巧精致,却并没有给人一种拥挤感。屋内放满奇秀的盘栽,就像把外面的园林搬了部分进来。最中央摆放着一座一幅仕女人物帛画,轻敷薄彩,雅淡清逸,恰如其份地衬起女主人的才情气质。同时也将闺房中的卧榻与楼道进处相隔开,让进来人的不会兀然望见。 赵信虽然不是第一次与冉敏相见,到她的闺房中来倒是第一次,探了探头有些好奇的望向周边。待余光瞄见屏风后冉敏正望向自己,忙收敛起眼神,朝着冉敏微微欠身行礼,道;“冉小姐有礼了。” 言罢抬头,面色装出一副淡定的样子,目光好不避闪,而是含笑看向冉敏。 大半年没见,冉敏依旧容貌清丽、肤若凝脂,惟独身形却较之前欣长了许多。这一次她穿的是一袭白地青花的长褂,头上梳的是堕马髻,高耸而侧堕,配合著她修长曼妙的身段,纤幼的蛮腰,修美的玉项,洁白的肌肤,辉映间更觉清丽不凡,明艳照人。较从前少了一些青涩,却多了一丝圆润。 赵信印象中最深的那双点漆般眸子却仍未改变,仍然是又深又黑,顾盼时水灵灵的采芒照耀,犹如秋波流转,明媚过人,让人望之自惭形秽。 大概是刚刚午睡醒来,冉敏的脸颊潮红,目光微微有些迷离,一副意态慵闲的神情。见赵信目不转睛的望向自己,冉敏面色一沉,清声道;“赵公子,你口口声声说有礼,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那我问你,何为君子?” 赵信心中微微一笑,想道:又来了。 心知冉敏是考他《礼》所学,于是朗声说道;“君子不妄动,动必有道;君子不徒语,语必有理;君子不苟求,求必有义;君子不虚行,行必有正。冉小姐,我答的可对。” 冉敏却未直接回他话,只是眼若秋水,淡淡的看着他道;“赵公子到是背的极是流离,如今却私自闯入我家后院女眷所在之地,这难道是君子应该做的事情吗?” 赵信却是嘿嘿一笑,道;“小姐见笑了,我可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况且我尚未行冠礼,何来君子之说。“ 冉敏一怔,倒是语嫣。 原来按照周礼,男子到二十的年纪才能行冠礼,以此作为成年男人和男孩的区别。即使是天子诸侯为早日执掌国政,多为继承人提早行礼,但一般也是在十五岁的年纪之后。赵信年纪不足十五,何来冠礼之说,自然也算不上君子了。 一旁的小翠见两人在那大眼瞪着小眼,掩口轻笑,却也十分善解人意的微微一福,也不说话,只是转身回避。 见小翠离开,冉敏眼神中不禁留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但很快就恢复了往日的恬静。目光如水,径直望向赵信,声音平静的说道;“你翻入我家究竟是为了何事?” 赵信伸了伸头,试探性的问道;“我若是说我碰巧路过这里,又碰巧心血来潮,你信是不信呢?” 第一百二十章 盗香窃玉(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冉敏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赵信,目光虽不再像以前那般冰冷,但却看不出喜怒。 很明显,她用眼神告诉了赵信她根本不信他的满口胡诌。 赵信在她的目光相逼之下,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嘴角挤出了一丝笑容,道;“这话半真半假,我确实是碰巧路过你家院后。忽然间很想见到你了,按耐不住心中的想法,这才情不自禁的爬了进来。” “这次确实是我唐突失礼,如有冒犯之处,还望小姐海涵。” 迎上了冉敏的目光,却见她目光明月,只是看着自己。见赵信目光递来,冉敏微微移开了目光,轻声道;“赵公子,你我都是聪明人,又何必以言相欺呢。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似乎不像会做出这么冲动冒失的事情。” 赵信闻言微微一笑,语带轻佻说道;“听你这么说话,说的好像对我很是了解一样。” 原本赵信故意这么说,只是想让冉敏知难而退,不再刨根问题。却不料她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竟然点头道;“是,我听说了你的事迹,确实对你有些好奇。” 赵信被她亮晶晶的眼神一看,心中不禁一阵心猿意马。却见冉敏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清澈如秋水,毫无半点其他杂念。这才明白自己误会了,心中微微有些失望。 冉敏目光掠过赵信,却轻轻移步来到窗前,目光望向窗外,长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却不再言语。 赵信有些不解她的意思,便也不便打破沉默,只是默默的站在她的身后。 微风吹起,仿佛吹起阵阵涟漪,冉敏单薄的身躯似乎有些微微颤抖,印着她柔美恍若芙蓉出水的丽颜,愈发衬托出她的柔美。让人心中升起阵阵怜意,恨不得上前将她娇小的身躯轻轻揽入怀中。 赵信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时,冉敏却已经回过了身,忽然说道;“草原很美吗?” 赵信不由一愣,瞪大着眼睛有些不解的望向冉敏,一时没有回过神来,直到冉闵再次说了遍这才连连点头道;“确实很美,一望无际,让人心旷神怡。” 冉敏抬头望向赵信,道;“能和我说一下草原的美景吗?” “恩。”赵信点了点头,想了想便说道;“草原和我们这不同,初春的草原上仍然是冰雪的世界,温暖的阳光之下,冰川河流已经开始悄悄融化。缓缓流动的河水满溢过河岸,沿着干涩的河床一路而下,滋养了整个草原。” “那时你若是骑在马背上,略微慵懒,顺着远眺的目光一路向北,白雪皑皑的凌云山脉耸立在天际的边缘,白云环绕在雪山的半山腰,阳光照射之下,如同一颗颗璀璨夺目的宝石一般。再往北,就是草原人的圣山狼居胥山了,草原人都信仰着长生天,相传那是长生天的故土,只有不畏生死的匈奴勇士才能攀上巅峰,得到长生天的祝福。” 冉敏专心的听着赵信说道每一个字,眼神总满是向往之色,入神的到几乎都忘记了身边还有外人在此。 “那一定会很美。”冉敏目光中亮晶晶的,眼神确实赵信从未见过的温柔,口中喃喃自语道。 赵信接着说道;“其实这还不算什么,最美的地方实在草原和沙漠交界处的落日。你试着想想,无边无涯的大漠中,黄沙漫漫,没有山,没有树,漫眼只是令人绝望的黄沙。这时一缕烽火台上的白色孤烟,直上青天;大河似带,泛着粼粼波光,一轮落日,缓缓下落,在大漠中显得格外圆、格外红。” 冉敏紧咬着嘴唇。赵信刚刚勾勒出的一幅“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沙漠落日之像,已经深深打动了她的心。她忍不住说道;“真羡慕你,能看到如此美景。” 赵信晒然一笑,道;“这种东西,也就最初看着新鲜,等你一旦习以为常,反而会生出厌倦之心。草原确实宽广,广到一望无际似乎永远没有尽头,就会让赶路的骑士们心生疲惫。大漠落日确实奇特壮丽,久了便也生出悲凉之意。” 冉敏碎牙紧咬,许久才缓缓说道;“那总比什么都没经过的好。” 说道这里冉敏不由抬起了头,望着赵信,笑容有些凄美的说道;“你知道我去过最远的地方是哪里吗?只是邯郸城,也只有邯郸城。所以我很羡慕你,羡慕你能骑着马踏遍每一处山川河流,可以无拘无束的在草原上尽情驰骋,能看塞外孤烟,能看长河落日,而我只能在幻想中一次次身临其境。” 望着冉敏,赵信却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此刻他只想为眼前这个孤寂的女孩子做些什么。 忽然想到,连忙抓着冉敏的手道;“其实你要看着也并不是很难。” 冉闵突然手被抓住,顿时一愣,急忙想要抽手。却听见赵信后面的一句话,顿时停下了动作,有些惊喜的望着赵信道;“真的?” 赵信自信满满的点了点头。道;“我知道邯郸城外也有一处看落日的好地方,虽然比草原大漠要差上一些,但气势也是相当雄阔。你若想去的话,我可以带你去的。” 说完赵信便望着冉敏,眼中满是期待。冉敏到似一阵犹豫,思虑了许久才开口小声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为什么不可以?”赵信奇道。 “从这到城外那处,快马的半个时辰足矣,到那时差不多正好是落日时分,只是不知道是否赶得上你家的用膳时间。” 冉敏目光中露出了些许的兴奋,摇了摇头道;“我可以推脱不想出门,让小翠帮我把膳食拿到内中。但入睡前一定要赶回家中,否则我母亲定会发现的。 “这个不难。”赵信看了看天色,道;“若是要去的话尽快做出决定,否则完了恐怕错过。” “好。”冉敏也是个爽直之人,既然已经拿定了主意,自然不会拖拉。便唤来小翠细细叮嘱了一番,小翠虽然有些吃惊,但却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看向二人的眼神中却多了些别的意味。 冉敏一身长裙自然不便出门,便换上了身劲身骑服。赵地民近胡风,女子也已骑马为荣,所以官宦子女会骑马倒是寻常之事,所以赵信也不惊奇。 只是胡服多以短襟轻便为主,冉敏穿上也是十分合身,将她身上隐隐成型的玲珑曲线勾勒的一览无遗。加载上皓腕如玉,生生的引人目光。赵信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有些心虚的将目光移开。 正门自然不能出入了,所以二人还是沿着赵信来的路回到了后院墙边。赵信先深吸一口气跃上了墙头,然后伸手将冉敏拉了上去站在了墙上。 然后看着脚下高高的地面,心中一阵慌张,连忙紧紧抓住赵信的手臂,一动都不敢动。赵信在一旁微微一笑,伸手轻轻揽住她纤细的腰肢,也不待她反应过来,就已经跃下。 冉敏只觉得身子一轻,随即忍不住张嘴想要尖叫。还未看出嘴中已经塞住了赵信的手臂,脚下一震,已经落地。 “嘘。”赵信连忙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这里就在冉府边上,谁知道会不会有人听到就麻烦了。 冉敏连忙吐开赵信的手臂,连连往地上呸了几口,却还觉得恶心。忽然想到了自己已经和赵信有了肌肤之亲,脸色不由一红,更加明艳不可方物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盗香窃玉(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邯郸城纵横百里,到郊外还是有些距离的,而且冉府离赵信家中并不算远。所以赵信便先带着冉敏回到自己家中取马。 李氏此时正在家中,赵信怕惊扰了她引来不必要的麻烦,便吩咐家仆不要声张。自己偷偷摸入家中,从院中牵着马悄悄离开。 一处隐蔽的街角,冉敏见赵信牵着一匹马缓缓走来,那马体格高大,身躯健美,通体乌黑间杂着少许白毛,兼之双目极为有神,即便冉敏不懂相马,也看出了这是匹难得的良驹。 冉敏不禁走了上去围着马看了许久,美目中满是好奇。她虽然也骑过马,但骑的都是性情十分温和的矮脚小马,何时见过这么高大雄壮的战马,所以自然觉得新鲜。 军中战马不同于贵族们骑乘代步的马匹,贵人们大多追求毛色亮泽和骑乘的舒适度,所以大多温顺;而军马自然追求耐力和短程的爆发力,自然多为烈马,尤其是那种桀骜不驯的战马,需要骑士们花费很大的力气才能驯服。赵信这匹马正是主父在云中时特意赏赐给他的,无论是从体格还是耐力上,都是战马的上上之选。 见冉敏将试探性的伸向自己,那战马可不会怜香惜玉,猛的一甩响鼻扬起前蹄长鸣一声,吓得冉敏急忙退后,好不狼狈的样子。 赵信连忙拉住马缰,伸手轻轻的在马脖子上抚摸,嘴附在马耳便喃喃低声诉语,那战马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冉敏在一旁看着奇怪,便好奇的问道;“你在做什么?” “我在跟它说话呀。”赵信笑着说道。“我告诉它你是我的朋友,让它不要激动。” 冉敏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掩口笑道;“瞎说,马怎么听得懂你说什么。” 见惯了冉闵冷若冰霜的脸,倒是第一次见到她笑,便犹如春回大地冰雪消融,百花竞相开放。赵信心中已经有了些异样,却仍然做出一副煞有其事的样子笑着打趣道:“这个自然,要知道我们当骑兵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和自己的战马建立起交流。否则打仗的时候若是我让它向后逃跑,它却会错了意思带着我掉头冲向敌军,那我岂不是死的很冤。” 冉闵见赵信说的有趣,忍不住笑出声来,又见赵信说的有板有眼,不像是满口胡诌,心中的好奇心更加强了。便将信将疑的又问道;“你说的真的假的?” 赵信拍了怕胸脯,嘿嘿一笑道;“自然是真的,不信你现在默默它看。” 虽然有些害怕,冉敏却按耐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伸出手缓缓摸向马背。手指触及时,战马忽然回过头来瞪了她一眼,冉敏便如同受惊的兔子般迅速的将手指伸回,待看见战马并没有后续动作,这才大着胆子又见手掌贴了上去,轻轻的抚摸了几下。 见战马果然没有发怒,赵信便笑着说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冉敏点了点头,仍然睁大着眼睛专注的看着战马,又将手掌向上摸上马颈,那战马微微打了个响鼻,闭着眼睛似乎很受美人的殷勤。 赵信解开马鞍上的囊袋,伸手探入抓出了一把精粮递给了冉敏,“来,喂它吃些这个,拍拍它的马屁,它就和你熟了。” 冉敏犹豫了下,这才摊开手掌让赵信将马粮倒入她是手中。阳光之下冉敏晶莹的手掌弱若无骨,看上去竟如果透明一般,映衬着黑色的马粮,尤其显得诱人。 冉敏却无暇顾忌着赵信的眼神,只是小心翼翼的将手掌伸到了战马口前。那战马凑过来鼻子微微问了一下,便伸舌小口的嚼了起来。 见战马如此温顺,冉敏心中的害怕之心这才全去,又问赵信要了些马粮食。赵信见她一副巧语嫣然的模样,心中微微一动,又伸手拍了拍马身,附耳在马嘴边装模作样的听着声音,一边还连连点头。 冉敏果然上当,又笑着说道;“你又在和它说什么?” 赵信“嘿嘿”一笑,打着腔调说道;“这次是它有话跟我说,它跟我说你很漂亮,它很喜欢你。”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赵信虽然满脸的嬉皮笑脸,一副没正经的样子,冉敏却忍不住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女子本来就较男子早熟一些,想的自然也会更多一些,更何况如今两人孤男寡女的相处在一起。 听见赵信夸自己漂亮,最为女孩子冉敏心中自然也会高兴,所以嘴上虽然嗔怒,面色却无一丝怒色。 “胡说八道些什么,再乱说话别怪我不理你了。” 又望向战马轻声问道;“它叫什么名字呢?” “名字!”赵信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讪笑道;“它要什么名字呀,不过一匹马而已,又不是人。” 冉敏瞪了他一样,翘起嘴来嗔道;“马又怎么了,你没读过《老子》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天地的眼里,这世间的万物都是一般的,并无高低贵贱之分。为何你能叫赵信,它却不能有个名字。” 赵信被她这么一说,顿时大感吃不消,连忙摆手告饶道;“好好好,你说的对,我错了,我这就给它取个名字。” “它长的这么黑,那叫小黑怎么样?也不对,还有些白毛,应该是花色的,那就叫小花怎么样。” 冉敏额头忍不住冒出了黑线,急忙出言打住,“你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名字,亏你还自诩三岁识字,五岁断文呢。” 赵信白了她一眼,道;“那你取呗,我悉听尊便。” 冉敏沉吟了片刻,才说道;“昔日穆王驭八龙之骏,一名绝地,足不践土;二名翻羽,行越飞禽;三名奔宵,野行万里;四名越影,逐日而行;五名逾辉,毛色炳耀;六名超光,一形十影;七名腾雾,乘云而奔;八名挟翼,身有肉翅。我看你的这战马黑白相间,像足了绝地,不如就叫绝地吧。” 言罢微笑着看向赵信,以为他会大加赞赏。却没想到赵信竟然摇了摇头道;“这名字不好。” 冉敏气极,气鼓鼓的望着赵信不服气的说道;“有什么不好,你到说说哪里不好了?” 赵信却只是摇头,也不解释。冉敏虽然聪明异常,却终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她哪里知道这马名犯了极大的忌讳。 绝地是什么,那是周穆王的坐骑,天子的爱驹。他若是普通人,附庸风雅给坐骑取这名倒也没什么,可他的身份却极为敏感。一方面是主父身边的亲信,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是赵襄子的后裔,那个虽未裂土封王却已经与王侯无异的赵襄子。赵信若是给坐骑取这种名字,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光凭这条就可以给他加条谋逆的大罪。 所以这些东西即便冉敏不懂,已经深陷赵国权利层之中的赵信不可能不懂。可这些却不好跟冉敏解释,便想了想道;“绝地有些不好,听着拗口,不如叫绝影如何。绝影无影,跑起来快得连影子也跟不上,这个如何?” 冉敏点了点头,道;“这名字似乎还有些韵味,算是不错了。马是你的,那就叫绝影吧。” 赵信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马臀,笑着对它说道;“还不谢谢人家美女为你赐名。” 绝影似乎真的有所领会,竟然长鸣一声,踏了踏马蹄,将马头凑向冉敏,逗得她一阵咯咯直笑。 在赵信的一番打诨插趣下,两人原本还有些生疏的关系变的熟矜了许多,说话也渐渐放开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板一眼。 赵信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经渐偏,便道;“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若要赶着看落日的话,还是早些动身吧。” 第一百二十二章 盗香窃玉(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还没写完,正在写,请一小时后看,抱歉。 到了动身的时候,两人又有些犯难了。 原因很简单,马只有一匹,人却有两个。要赵信短时间内去弄来一匹马,这无疑是强人所难,所以只好面带为难的望向冉敏,道;“你不介意和我同骑一骑吧。” “介意。”冉敏横了他一眼。 赵信顿时语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冉敏,道;“先将就下吧大小姐,这种时候你让我去哪里帮你找马,就算找得到,时间也赶不上呀。” 冉敏犹豫了一会,到底是抵不过落日的诱惑,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了。 赵国贵族之间胡风极盛,即便是大家闺秀,也多会些骑马,冉敏自然也不例外。利索的翻身上马,向前挪了些位子,当时为赵信空出位子。 赵信随之上马,手穿过冉敏腰旁提出缰绳。两人此时姿势极为暧昧,感受着手间冉敏柔软的腰肢带来的快感,口鼻间满是淡淡的女儿香,赵信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似乎感觉到身后赵信的异样,冉敏身子不由紧绷,便的僵硬无比起来。赵信忙收敛心神,笑着打趣道;“好了,不好这样紧张,这只是权宜之计。闭上眼。放松点,很快就到了。” 说完一挥马鞭,绝影长鸣一声,甩开马蹄飞快驰骋而去。 为了避免被熟人看见,所以赵信特意挑选了较为清冷的街道,冉敏也是把头低的低低的,生怕被人认出。绝影也是极为神骏,虽然是驮着两人,速度却丝毫不减,只是一路绝尘疾驰而去。 因为刻意的避开了繁华的借道,路上不多的行人看见高头大马绝尘疾驰,心知是邯郸城内的贵戚子弟,大多都是识趣远远回避。而冉敏一直低着头掩着脸,也没被人认出。到了城门处,赵信并未减速,而是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了羽林都尉的符节,城门处守卫的士卒见此迅速让开,任由赵信飞驰而过。 赵信说的那处地方离邯郸并不算太近,纵马疾驰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勒马停下。绝影高高扬起前蹄,长鸣一声重重踏下,赵信首先翻身下马,在地上伸出手伸向冉敏的道;“到了,下来吧。” 冉敏拢了拢额头被风吹散的秀发,伸手扶住了赵信递来的手,轻轻一跃下马。望向身边,之见四周原野开阔,绿草如茵,脚下就是绕过邯郸城南向东奔流不息的沁河,更为吸引人的便是那映在河面上那鲜红晃动着的残阳。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沁河边上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最后一丝残阳打在地上与暗淡黄的地面融为一体,金光璀璨,吞天沃日。 言罢微笑着看向赵信,以为他会大加赞赏。却没想到赵信竟然摇了摇头道;“这名字不好。” 冉敏气极,气鼓鼓的望着赵信不服气的说道;“有什么不好,你到说说哪里不好了?” 赵信却只是摇头,也不解释。冉敏虽然聪明异常,却终究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子,她哪里知道这马名犯了极大的忌讳。 绝地是什么,那是周穆王的坐骑,天子的爱驹。他若是普通人,附庸风雅给坐骑取这名倒也没什么,可他的身份却极为敏感。一方面是主父身边的亲信,另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是赵襄子的后裔,那个虽未裂土封王却已经与王侯无异的赵襄子。赵信若是给坐骑取这种名字,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就光凭这条就可以给他加条谋逆的大罪。 所以这些东西即便冉敏不懂,已经深陷赵国权利层之中的赵信不可能不懂。可这些却不好跟冉敏解释,便想了想道;“绝地有些不好,听着拗口,不如叫绝影如何。绝影无影,跑起来快得连影子也跟不上,这个如何?” 冉敏点了点头,道;“这名字似乎还有些韵味,算是不错了。马是你的,那就叫绝影吧。” 赵信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马臀,笑着对它说道;“还不谢谢人家美女为你赐名。” 绝影似乎真的有所领会,竟然长鸣一声,踏了踏马蹄,将马头凑向冉敏,逗得她一阵咯咯直笑。 在赵信的一番打诨插趣下,两人原本还有些生疏的关系变的熟矜了许多,说话也渐渐放开了,不再像从前那样一板一眼。 赵信抬头看了看天色,见日头已经渐偏,便道;“天色已经不早,我们若要赶着看落日的话,还是早些动身吧。” 到了动身的时候,两人又有些犯难了。 原因很简单,马只有一匹,人却有两个。要赵信短时间内去弄来一匹马,这无疑是强人所难,所以只好面带为难的望向冉敏,道;“你不介意和我同骑一骑吧。” “介意。”冉敏横了他一眼。 赵信顿时语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好眼巴巴的看着冉敏,道;“先将就下吧大小姐,这种时候你让我去哪里帮你找马,就算找得到,时间也赶不上呀。” 冉敏犹豫了一会,到底是抵不过落日的诱惑,这才点了点头答应了。 赵国贵族之间胡风极盛,即便是大家闺秀,也多会些骑马,冉敏自然也不例外。利索的翻身上马,向前挪了些位子,当时为赵信空出位子。 赵信随之上马,手穿过冉敏腰旁提出缰绳。两人此时姿势极为暧昧,感受着手间冉敏柔软的腰肢带来的快感,口鼻间满是淡淡的女儿香,赵信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 似乎感觉到身后赵信的异样,冉敏身子不由紧绷,便的僵硬无比起来。赵信忙收敛心神,笑着打趣道;“好了,不好这样紧张,这只是权宜之计。闭上眼。放松点,很快就到了。” 说完一挥马鞭,绝影长鸣一声,甩开马蹄飞快驰骋而去。 为了避免被熟人看见,所以赵信特意挑选了较为清冷的街道,冉敏也是把头低的低低的,生怕被人认出。绝影也是极为神骏,虽然是驮着两人,速度却丝毫不减,只是一路绝尘疾驰而去。 因为刻意的避开了繁华的借道,路上不多的行人看见高头大马绝尘疾驰,心知是邯郸城内的贵戚子弟,大多都是识趣远远回避。而冉敏一直低着头掩着脸,也没被人认出。到了城门处,赵信并未减速,而是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了羽林都尉的符节,城门处守卫的士卒见此迅速让开,任由赵信飞驰而过。 赵信说的那处地方离邯郸并不算太近,纵马疾驰小半个时辰才终于勒马停下。绝影高高扬起前蹄,长鸣一声重重踏下,赵信首先翻身下马,在地上伸出手伸向冉敏的道;“到了,下来吧。” 冉敏拢了拢额头被风吹散的秀发,伸手扶住了赵信递来的手,轻轻一跃下马。望向身边,之见四周原野开阔,绿草如茵,脚下就是绕过邯郸城南向东奔流不息的沁河,更为吸引人的便是那映在河面上那鲜红晃动着的残阳。 暮色暗淡,残阳如血,沁河边上如镶金边的落日,此时正圆,光芒四射,刺人眼膜如梦似幻,好不真实。 第一百二十四章 白马非马(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这章还没写完,不好意思呢,晚点再看吧。 公孙龙的一番话冉敏倒是不以为然,公孙龙和名家的鼻祖惠施的”合同异”说正相反,完全脱离感性认识,只强调概念的逻辑分析。于是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在城门处各自引经论据辩论了起来。 赵信虽然博学,但对这些徒好其名的名家学说确实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这些诡辩之说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话题能辩论上一辈子,也只能说这些名家中人实在是闲得发慌。 耐着性子在一旁听着两人辩论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两位,就算要切磋较量下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呀。城门也快就要关闭了,你们难不成不打算入城了?” 一旁的公孙龙哈哈一笑,道;“赵兄弟所言极是,抱歉抱歉,难得遇见像冉小姐这么明理善辩之人了,公孙某一时技痒,老毛病又犯了,倒是耽搁赵兄弟办正事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公孙龙如此客气,赵信到也不好加以颜色,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公孙龙看了看已经全暗天色,笑道:“天色已晚,两位从城外归来,想必一定也没有用晚膳吧。想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巧,我们不如找个地方一起用膳如何。 赵信面露为难的看了一眼冉敏,担心她回去晚了会被父母发现,便说道;“还是不用了吧,冉小姐恐怕多有不便。“ 去没想到公孙龙探头看了看四周,忽然凑近来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呀,在下现在一贫如洗,囊中实在羞涩。无奈肚中又身为饥饿,两位若是能行个方便,不妨请我吃上一顿。” 赵信和冉敏两人对视了一下,皆是啼笑皆非,没想到公孙龙如此名气之人,还如同顽童一般无赖,当真的让人大感有趣。 冉敏贝齿轻咬,微微笑道;“能巧遇公孙先生,也实在是机会难得,那不如我们寻个地方一起用膳吧。” 冉敏既然都这么说了,赵信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便先后上马,带着公孙龙走向城去。找了处赵信原来@经常来的醉月楼,点了间雅间,便唤来了小二。 看出来公孙龙从秦国来邯郸的这一路上没少吃苦头,点的都是些大鱼大肉。赵信怕冉敏吃不惯,便特意点了些清雅素淡的菜肴, 因为知道赵信的身份不同寻常,所以在老板的 公孙龙的一番话冉敏倒是不以为然,公孙龙和名家的鼻祖惠施的”合同异”说正相反,完全脱离感性认识,只强调概念的逻辑分析。于是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在城门处各自引经论据辩论了起来。 赵信虽然博学,但对这些徒好其名的名家学说确实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这些诡辩之说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话题能辩论上一辈子,也只能说这些名家中人实在是闲得发慌。 耐着性子在一旁听着两人辩论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两位,就算要切磋较量下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呀。城门也快就要关闭了,你们难不成不打算入城了?” 一旁的公孙龙哈哈一笑,道;“赵兄弟所言极是,抱歉抱歉,难得遇见像冉小姐这么明理善辩之人了,公孙某一时技痒,老毛病又犯了,倒是耽搁赵兄弟办正事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公孙龙如此客气,赵信到也不好加以颜色,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公孙龙看了看已经全暗天色,笑道:“天色已晚,两位从城外归来,想必一定也没有用晚膳吧。想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巧,我们不如找个地方一起用膳如何。 赵信面露为难的看了一眼冉敏,担心她回去晚了会被父母发现,便说道;“还是不用了吧,冉小姐恐怕多有不便。“ 去没想到公孙龙探头看了看四周,忽然凑近来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呀,在下现在一贫如洗,囊中实在羞涩。无奈肚中又身为饥饿,两位若是能行个方便,不妨请我吃上一顿。” 赵信和冉敏两人对视了一下,皆是啼笑皆非,没想到公孙龙如此名气之人,还如同顽童一般无赖,当真的让人大感有趣。 冉敏贝齿轻咬,微微笑道;“能巧遇公孙先生,也实在是机会难得,那不如我们寻个地方一起用膳吧。” 冉敏既然都这么说了,赵信自然没有反对的道理,便先后上马,带着公孙龙走向城去。找了处赵信原来@经常来的醉月楼,点了间雅间,便唤来了小二。 看出来公孙龙从秦国来邯郸的这一路上没少吃苦头,点的都是些大鱼大肉。赵信怕冉敏吃不惯,便特意点了些清雅素淡的菜肴, 因为知道赵信的身份不同寻常,所以在老板的 公孙龙的一番话冉敏倒是不以为然,公孙龙和名家的鼻祖惠施的”合同异”说正相反,完全脱离感性认识,只强调概念的逻辑分析。于是两人唇枪舌剑,互不相让,就在城门处各自引经论据辩论了起来。 赵信虽然博学,但对这些徒好其名的名家学说确实没什么兴趣。在他看来这些诡辩之说根本是在浪费时间。为了一个毫无意义的话题能辩论上一辈子,也只能说这些名家中人实在是闲得发慌。 耐着性子在一旁听着两人辩论了半天,终于忍不住说道;“我说两位,就算要切磋较量下也要找个合适的地方呀。城门也快就要关闭了,你们难不成不打算入城了?” 一旁的公孙龙哈哈一笑,道;“赵兄弟所言极是,抱歉抱歉,难得遇见像冉小姐这么明理善辩之人了,公孙某一时技痒,老毛病又犯了,倒是耽搁赵兄弟办正事了。”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公孙龙如此客气,赵信到也不好加以颜色,只好笑着点了点头。 公孙龙看了看已经全暗天色,笑道:“天色已晚,两位从城外归来,想必一定也没有用晚膳吧。想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巧,我们不如找个地方一起用膳如何。 赵信面露为难的看了一眼冉敏,担心她回去晚了会被父母发现,便说道;“还是不用了吧,冉小姐恐怕多有不便。“ 去没想到公孙龙探头看了看四周,忽然凑近来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呀,在下现在一贫如洗,囊中实在羞涩。无奈肚中又身为饥饿,两位若是能行个方便,不妨请我吃上一顿。” 赵信和冉敏两人对视了一下,皆是啼笑皆非,没想到公孙龙如此名气之人,还如同顽童一般无赖,当真的让人大感有趣。当真的让人大感有趣。 第一百二十三章 白马非马(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黑脸门卒见赵信伸手抓住了他握着鞭子的手,下意识的想要发力挣脱,却感觉手臂犹如陷入两道铁箍间一般,顿时瞪大眼睛看着赵信惊疑不定的说道;“你干什么?想要造反吗?” 他身旁的数名属下见头目被制,便纷纷挺枪将赵信团团围住,也不敢冒然上前,只是对峙着。 赵信微笑着将手臂放开,举起双手示意自己并没有敌意。探首过去贴近那黑脸门卒的耳边说道;“我这可是为你好呢。” 那黑脸门卒揉着被捏痛的手臂,正在打量着赵信估计着他什么来头,听他这么一说不由愣了愣,奇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赵信“嘿嘿”一笑,又压低声音道;“你看那个狂士,虽然貌不惊人但谈吐不凡,将来若是得到权贵们的赏识成为门客,若是记恨于你你不是要倒大霉了。” 黑脸门卒一惊,顿时想到了这种可能。待见到赵信无论是身着还是谈吐都不是一般的小民,心中愈发肯定。 要知道当今之世,各国的名门权贵为了扩大的自己实力,纷纷以养士为风,其中便以孟尝君田文豢养三千门客为甚。所以即便你出身寒门,主要有一技之长,哪怕是鸡鸣狗盗之辈,也会被权贵们争相邀请。 同时权贵们为了展现出自己求贤若渴的姿态,常常做出一些惊人之举。他一个小小的门卒,要弄死还不是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一般容易。 想到这里黑脸门卒不由面色大变,心中暗自庆幸还好那鞭没抽下。 他倒是耿直之人,觉得赵信是为他好,便上前低声谢道;“多谢公子相助。” 赵信摆了摆手,道;“不必不必,我见你也是忠于职守,所以才出言提醒的。” 那黑脸门卒连连点头,又望了眼一旁仍然面色从容的公孙龙,面露难色的看着赵信道;“只是公子,上头下的严令禁止秦国的马匹入内,这位先生若是骑着秦马进了邯郸,恐怕我也要倒大霉了。” 说道这里,那黑脸门卒转过头去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公孙龙,只希望他能退让些。却不料公孙龙头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摇头晃脑道;“我公孙龙身无长物、两袖清风,这白马可是我唯一的家当了。马在人在,马亡人亡,士可杀不可辱,你若非要我抛下这马,我公孙龙情愿抹脖子自尽。” 赵信听着公孙龙说的有趣,不禁哑然失笑,连身后看热闹的冉敏也不禁莞尔,觉得有趣。 见两人依然在那大眼瞪着小眼,赵信索性笑着上前,围着那白马细细看了一遍,便对着黑脸门卒道;“我到是懂一些相马之术,这马膘肥体壮,双目有神,兼之毛光亮泽,如果患了马瘟的话,怎么可能千里迢迢从秦国赶到邯郸还依旧这么健壮。” 黑脸门卒犹豫了一下,又道;“话虽如此,可上头要是追究我失职之罪,我也担当不起。” 赵信微微一笑,所幸闲事管到底,从怀中掏出了羽林符节在那黑脸门卒面前一晃,道;“你上官若是要追究你的责任,让他来羽林大营找我就是,如何可好?” “现在可以让开路放我们进城了吧?” 那黑脸门卒虽然只是小小一个城门守吏,却也是见多识广之人,自然不会认不出这是羽林高级军官持有的符节。当下大喜,哪还敢有半点犹豫,连忙点头答应,令手下的人让开路。 围观的众人见没有热闹看了,便也一哄而散了,城门处顿时为之一空。那公孙龙也没有急着入城,而是牵着马笑嘻嘻的向赵信二人走来,拱手谢道;“多谢多谢了,多谢这位小兄弟出手相助了,否则公孙某定然逃不了皮肉之苦。素来听闻赵地民风剽悍,今日一见,啧啧,果然如此。” 赵信哈哈一笑,笑道;“公孙兄多言就有失偏颇了,赵人性情耿直,多慷慨悲歌之士,但并非个个都是喜欢惹是生非之徒。今日公孙兄虽然妙语连珠,却施展错了地方,那门卒不过是粗鄙之人,哪里会有闲心与你大辩一番。你和他巧舌如簧的说着玄机,岂不是自讨苦吃,得不偿失。” 公孙龙却摇着头道;“非也非也,孔丘有云,朝闻道,夕死足以。我公孙龙自号三寸不烂之舌,那门吏辩不过我,是已认输,既然我已经赢了,那受点皮肉之苦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赵信听着他的一番“歪理”不由有些好笑,也不欲和他争论些什么,便拱拱手道;“如此是我多事了,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了。” 正想转身离去,却不料身后的冉敏却上前几步,说道;“这位可是以‘坚白石二’闻名秦魏两国的公孙先生?” 公孙龙面露诧异的看着冉敏道;“这位小姐你听过在下?” 冉敏微微一笑,说道;“这个自然,公孙先生以三寸不烂之舌在大梁兰陵会上舌战群儒,被公推为名家第一人,小女子虽然孤陋寡闻,但也多少听闻过些先生的大名。” 公孙龙哈哈一笑,面上隐隐有些得意。冉敏说的正是他平生最引以为豪的一件事,一年一度的大梁兰陵会上,来个诸子百家中的能言善辩之士便纷纷聚齐于此,各自辩论自己的观点,名为会友,实为比试。而名家正是百家中势力较为弱小的一支,远远不及儒、道、法、兵、墨等大家之势,却以善变而闻名于世,公孙龙便是名家中的佼佼者。 而“坚白石二”正是公孙龙所坚持的理论,意思是说石头的“白色”和“坚硬”两个属性是完全分离的两种概念。按照他的说法,即人们用眼睛看,不知道石头是坚硬的,而只能看到石是白颜色的,石头这时便没有了“坚硬”这个属性;而用手摸不知道石头是白颜色,而只知道它是坚硬的,这时候石头就没有白颜色这个属性可。 在前一种情况下,“坚硬”藏了起来。在后一种情况下,“白色”藏了起来。这叫作”自藏”,是公孙龙学术中的根本所在,也是他口口生生说“白马非马”的理论依据所在。 只是名家之说以诡辩闻世,不法先王,不是礼义,多为旁门左道,并不被当世大多数士子们认可。所以公孙龙虽然是名家的代表人物,名气却是不大,见冉敏小小年纪竟然认识自己,不免有些吃惊,便道;“还未请问二位姓名。” “赵信。” “冉敏。” 公孙龙自顾的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赵兄弟和冉小姐,我原来还以为赵国重武轻文,文风不长,如今见到两位小小年纪谈吐气质皆是不凡,这才知道自己浅薄了。” 冉敏却公孙龙却是兴趣十足,问道;“公孙先生,久闻你‘别同异,离坚白’,认为石头的‘坚硬’和‘白色’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属性。小女子心中有些不认同,坚硬和白色本就是石头所固有的属性,无论你看还是摸,它都在那儿,而先生却将这两者生生从石头属性上剥离,岂不大谬。” 公孙龙显然对这种问题早有过经验,闻言也不慌乱,只是不假思索的回道;“‘所谓飞鸟之景,未尝动也。’景即影,飞鸟的影子并没有在运动。在每一瞬间,飞鸟的影子可以认为是不动的。” “同样的道理,坚、白是彼此分离的。有一坚白石,用眼看,则只‘得其所白’,只得一白石;用手摸,则只‘得其所坚’,只得一坚石。感觉白时不能感觉坚,感觉坚时不能感觉白。所以,从知识论方面说,只有‘白石’没有‘坚白石’。这就是‘无坚得白,其举也二;无白得坚,其举也二’的意思。” ps:估计这些‘坚白石二’,‘白马非马’的逻辑命题大家看着都有些晕,所以江南尽量用一些易懂的语言来阐述下。并非我想吊酸包,只是因为此书按照设定是要牵扯到大量的诸子百家学说,名家作为其中一支流派,三寸不烂之舌的说客之家,出场的机会也不会少。那个年代正好也是公孙龙在赵国活动的时期,个人对他“白马非马”的命题和逻辑倒是很有兴趣。 ” 第一百二十五章 女儿心思(上)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说到这里,赵信心中也大感兴趣,忍不住竖起耳朵专心的听了起来。他刚刚见公孙龙一针见血的将魏国和楚国的弊端说出,心中不禁对他高看了许多。 原本他以为公孙龙只是一个徒有其表,只会夸夸其谈、逞口舌之利的狂士,如今倒是对他有些刮目相看。没想到他也有些真材实料,就凭这眼光已是十分难得,一言就将魏国霸业衰退的根本原因点出。正是因为人才的大量流失,先有法家吴起商鞅,后有兵家孙膑纵横家张仪,无一不是当世绝顶人才,正是因为魏王昏庸无能,才将这些人才逼到了他国之中与魏国为敌。[] 所以赵信到很想听听公孙龙是如何点评赵国的。 “至于赵国。”公孙龙故意拉长了声音,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赵国确实很强,甚至比秦国和齐国还要强。但恕我直言,你们赵国之所以强大,并非得益于完善的体制,而是完全由主父靠着他个人之能缔造出来的虚假强盛。你们虽有坚兵却无利甲,虽有强兵却无大国之资。商鞅给秦国带去了一套完善的体制,只要秦国没有出现倒霉到出了什么昏君,那秦国的国势必然日渐增强,渐渐将六国甩在身后。” “而赵国则完全不同,若是没了主父的话,赵国充其量也就是个二流国家,无法与秦国对抗。此长彼消之下,赵国早晚会被秦国击败的。所以良禽择木而栖,我若出仕,当然是先挑选潜力最大的秦国,秦国冷落于我,所以才来赵国试试运气。听闻赵主父唯才是用,胸怀四海之志,想来不会亏待我等。” 赵信听他话语中投机味道十足,心中不由微微有些不喜。这其实倒也怪不得公孙龙,当今大争之世,士子们的国家归属感本就很弱,大多都是摇摆在各国之间。只是赵信心中对赵国十分亲近,自然容不得别人抱着如此投机心理来投奔赵国。 所以他邹了邹眉头,道;“这么说来公孙兄恐怕要失望了,我对主父的脾气秉性略知一二,他喜好刚果决断,厌恶油嘴滑舌之人,若公孙兄只想依仗口才去打动主父,恐怕定会大失所望。” 公孙龙一愣,苦笑道;“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接连被秦赵两国相拒,这可是丢人之事,丢人至极呀!” 旋即又想到什么,望着赵信打量了一番;道;“见小兄弟你气质谈吐皆是不凡,说起主父之事也是随意至极,这么看来定是主父亲近之人。你也姓赵,莫非是王室宗亲?” 赵信微微一笑,也不否认,只是淡淡说道;“王室算不上,宗亲倒是勉强可以,不过我和公孙兄一样,都是布衣出身。” 公孙龙哈哈一笑,洒脱道;“这么说来我们岂不是要好好亲近亲近。” 赵信虽然不太喜欢他投机的性子,但对他洒脱至极的性子倒是颇为欣赏,便也附和笑道;“这个自然,日后公孙兄出人头地时,别忘了为小弟好好鼓吹上一番,以壮声势、。” 两人对望一下,皆是哈哈大笑。一旁的冉敏听着有趣,也是莞尔。 又听见公孙龙叹气道;“这么说来赵国也不是我久留之地了,那只有去齐国碰碰运气了,只可惜又要受那人的白眼了。” 赵信心中微动,想到这个公孙龙虽然是言过于实之人,但肚子里还是有些才华的,尤其是三寸不烂之舌,倒是天生做说客的材料。若是将他平白无故推给了齐国,对赵国到也是个损失,便又说道;“其实公孙兄也不要这么灰心,邯郸权贵豪门多如牛毛,自然会有欣赏你的人,虽然不能一步登天直上青云,却也能衣食无忧做个逍遥散人。” 说到这里赵信又看了看公孙龙,面露为难之色道;“此去临淄足足有千里之遥,我看公孙兄盘缠似乎并不丰盈,倒不如留在邯郸碰碰运气。虽说主父并不喜好名家之说,但新即位的大王却素有贤名,最喜好和文人墨士结交,公孙兄若是留在邯郸,倒有可能被大王所用。” “这样呀。”赵信的话倒是让公孙龙重新看到了希望。他沉吟了许久,终究点头道;“那就如赵兄弟所言吧,我先在邯郸试试运气。” 言罢又看了看二人,拱手道;“我看二位形色匆匆,又是面带焦虑之色,想来是有要事在身。那公孙某就不再打扰了,他日有缘定能再次相会。” 三人就此别过,此时已经过了戊时(十九点~二十一点),再晚恐怕冉敏就会露出马脚,所以赵信也不敢再耽搁时间,匆匆将冉闵送回了家中。 这次翻墙有了经验,便也轻松了很多。找了个便于攀爬的地方纵身跃上,又脱下外袍拧成绳索将冉敏拉了上去,在携着她一起跃下,期间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倒是显得娴熟的很。 落地后冉敏微微睁开赵信的手臂,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倒是轻车熟路,熟练得很呢。看来我得向父亲提议再将围墙加高一丈,否则家中想来就不安全了。” 赵信“嘿嘿”一笑,也不知道冉敏这话暗指的是什么。本想就此别过的,又看了看黑漆漆的院子,犹豫了一下道;“院子这么黑,我送你回房吧。” 冉敏轻轻“恩”了一声,便跟在赵信身后低着头默默的走着,忽然抬起头小声的说了句;“谢谢你。” 声音虽然很轻,但赵信却是听得一字不漏,不由一怔,停下步子回过头道;“谢我什么。” 赵信忽然停下,冉敏猝然不防下鼻尖几乎撞到了他的后背。忙退后一步,接着挽发髻掩饰了下慌乱的眼神,强自镇定道;“多谢你带我去看日落。” “这有什么。”赵信咧嘴一笑,“你要想去的话还有很多地方我可以带你去呢。” 冉敏神情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轻轻的说道;“不用了,这次已经是我放肆了,下不为例了。” 又抬头望着赵信,神色已经恢复了往常那么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淡淡道;“赵公子,多谢今天陪我。夜已经深了,这里又是后院女眷住地,公子行走恐有不便,不如我们就此别过吧。” 赵信没想到冉敏这么快就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心中不免有些失望,面上却依然笑着说道;“如此就不叨唠小姐了,告辞了。” 说完转身就走,头也没回。他本就是心高气傲之人,虽然对冉闵有些好感,但三番两次被她冷言相待,便再也按耐不住心中的傲气。 静静的望着赵信离去的身影,直到在墙角处消失时才转过身来,沿着小径回到了自己的闺楼。还没走进门,就见小翠火急火燎的迎了上来。 “小姐,你可回来了。” “怎么了?” “夫人已经派人来催过两次你去用膳了,我都以你胃口不好不想吃饭为由回绝了。刚刚夫人过来探望小姐你,我便说你心情不好,到庭院中一个人去散步了,夫人也没起疑,只是说一会再来,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冉敏点了点头,也不回话,只是回房拉起了联席,换下了一身的骑服。才刚换好没多久,就听见楼下有人上楼,知道是冉夫人来了。 “敏儿,刚刚去庭院散步,本想着能碰上你的。”冉夫人面带温和笑意走来,身后跟着一名提着食盒的贴身婢女。 “哦,刚刚我在角落倒是看见了姨娘,只是想着清净没有到招呼而已。”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儿心思(下)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冉夫人伸手示意婢女将食盒放在桌上,看了眼冉敏伸手单薄的衣裳,邹眉有些担忧着道;“夜里庭院风大,你下次出门记得多穿些衣裳。” 冉敏却只是淡淡回道;“知道了,多谢姨娘关心。” 冉夫人却仿佛一点没感觉出冉敏话中的冷淡,仍然自顾着打开了食盒,用勺小心的盛了一小碗甜汤放在了冉敏身前的桌上,“听小翠说你胃口不佳,想来是暑气作祟。姨娘特意炖了你最喜欢喝的莲子羹,你趁热喝点吧。” 冉敏只是摇了摇头,轻轻推开了汤碗,道;“姨娘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肚中真的不饿。” 冉夫人却是不知道冉敏已经用了晚上,心疼她便又劝道:“多少吃些吧,你身子本来就弱,现在又是长身体的时候。” 冉敏面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将碗重重的推开,却不料用力过大摔倒了桌下,发出了“蹦”的一声巨响,在静夜中显得格外的刺耳。 冉夫人手停在半空,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冉敏则避开她的目光,心中也暗暗有些后悔。一旁的小翠那那名婢女对视了一下,连忙上前收拾起地面。 冉夫人神情有些,道;“敏儿,我知道你心中一直对我有些误解,可我也是你的亲姨娘呀,我跟你母亲从小姐妹情深,姐姐对我也是极好,你想想小时候我对你的疼爱有哪点不是出于真心的?” 冉敏却冷冷回道;“确实是姐妹情深,情深到要共事一夫的份上。” 话说到这里,冉敏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是尖酸刻薄了。冉夫人却也不奇迹而走,仍然试着劝道;“你也知道你姨娘这辈子都无法生育的,姐姐临走前将你托付给我,你便是我的女儿了。就算你内心怨恨我,反感我,也不该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对吧?” 冉敏冷冷回道;“姨娘你多心了,你对我已经很好了,十足的贤妻良母。外人谁不夸你温柔端庄、持家有道,就连家谱们也说你要比我母亲都要好上许多,我哪会还会对你有什么抱怨的。” 冉夫人顿时默然,她心知冉敏心知已经认定了母亲的抑郁而终与她这个亲姨娘脱不关系,所以这些年来才对她一直不假颜色,冷淡至极,纵使自己再怎么做也是花解不了心结。 其实说到底她内心也一直对姐姐的死有些愧疚之心,毕竟姐姐的抑郁而终多少也和她加入闽家有些关系。正是因为丈夫的爱被她这个亲妹妹夺走,所以才会心情愈加苦闷,再加上旧疾所扰,所以才三十不到就英年早逝,留下年幼的冉敏。 冉夫人本名窦宜,与姐姐窦怜出身小户殷实之家,从小感情甚好。后来窦怜被冉辨相中,结为夫妻,婚后也恩爱有加,一直相敬如宾,夫唱妇随。窦宜那时尚未出阁,常常跑到冉府中找姐姐聊天,一来二往便也和冉辨这个姐夫混的十分相熟了。 冉辨年轻时也是个风流才子,出生于书香门第,长的又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对窦宜这种情窦初开的小女孩自然十分有杀伤力,久而久之二人便也日久生情。 在那个年代男子三妻四妾是十分寻常之事,姐妹共侍一夫也并不少见。所以冉辨虽然对妻子敬爱有加,却也不认为将小姨子收入帐下有什么不妥。只是却没想到窦怜虽然温柔贤淑,对此事却是反应异常激烈,窦宜嫁入冉家后,她更是极少言笑,终日郁郁寡欢,再加上小时候本就落下过旧疾,时间一久竟然不治,三年前就撒手人寰。 正是因为对冉敏心存歉疚,所以冉夫人才会对冉敏的任性一再迁就,凡事都依着她顺着她。况且她因为体质问题无法生育,便也把冉敏这个外甥女当做了自己亲生的女儿,平时百般宠爱,任她胡闹。 所以冉夫人当下也只是叹了口气,并没有发怒。她见冉敏心情已经不好,知道此时不宜与她交谈,便吩咐了下小翠多加留意下小姐,这才放心的离去。 见冉夫人走远,小翠见冉敏心情不好,而是笑着贴了上来,转移话题道;“小姐,今日和赵公子可玩的开心?” 冉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见小翠一脸的笑意,分明有些取笑的意思,别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你问这个多做什么。” 小翠嘻嘻一笑,又道;“你是小姐我是丫鬟,小姐若是要出阁嫁人的话丫鬟肯定也要陪嫁过去的,这可关系着小翠的终生幸福呢,自然要问清楚些。” 冉敏大羞,挥起拳头就要打,小翠连忙笑着躲开。冉敏又羞又怒,指着小翠道;“你若再说这种不知羞耻的话,我以后可不睬你了。” 小翠自幼与她相熟,名为主仆,实为姐妹,自然不会怕她,闻罢只是嘻嘻一笑。顿了顿又正色说道;“小姐,我知道你素来心高气傲,对那些慕名而来的狂蜂浪蝶不屑一顾,可赵公子却是不同。我和他虽然也就说过一次话,但感觉的出来他这人是个至情至性之人,至少待人真诚,不似那些油头粉面的世家子弟为了讨好小姐你而故意装腔作势。” “论出身,他是王室宗亲,论家势,他父亲是当朝内史,母亲是大族李家嫡女。他自己更是年纪轻轻的就凭着军功当上了羽林都尉,深得主父赏识,就凭这些条件,已经是我赵国年轻者中的第一人了,小姐你为何还不倾心于他。” 冉敏沉默了许久,其实小翠说的她也不是没有想过,却总是心中莫名的害怕。想了许久才开口缓缓道;“人心是这世上最难揣摩的东西,我们才认识赵信几天,对他的了解大多是道听途说来的,如何能知他本性如何。” “况且正如你说的,他既然这么出色,将来必然妻妾成群,追求者无数。若要我冉敏与别人共分丈夫的爱情,那还不如嫁个条件差的却只会一心一意对我的人。” 小翠愣了愣,又说道;“小姐,男人三妻四妾本就是平常至极的事情,你看满朝大夫将军们,哪个不是妻妾成群,侍婢无数。就连平常的百姓,若是发达了有了点小钱,必然也要纳妾,更别人大族子弟了。” 冉敏却只是摇头道;“别人是别人,可我只要我的夫君一心一意的对我,难道有我还不够吗,还要这么贪心的恋上别人。” 论口才,十个小翠也不是冉敏的对手,当下被冉敏的一番话说的哑口无言。心中仍然有些不甘心,又道;“可是小姐,女人终究是要找个归宿的,我怕你错过了赵公子,日后再不会有这么好的条件的人出现了。” “无妨。”冉敏转过身去,背对着小翠淡淡的说道:“大不了我不嫁就是了,我冉敏何必非要委身于我不喜欢的人。” 小翠闻言一惊,道;“小姐你莫要说笑了,女人怎么可能不嫁人了呢。” “女人为什么不能不不嫁人?”冉敏反唇相讥道;“谁规定女人一定要依附着男人才能生存下来,靠着自己不是一样可以。” 虽然主仆多年,习惯了小姐天马行空的想法,但在小翠看来冉敏的这番话仍然无疑是匪夷所思。她知道冉敏看似柔弱,心中确实坚强的紧,自己说服不了她,所以也不再相劝了。 走动了一天,冉敏也有些累了,便草草的洗漱了下就已入寝。 躺在床上冉敏却是睡意全无,只是在黑暗中睁大眼眼睛直直的王上顶账,却忍不住想起来赵信那坏坏的笑容。心中忍不住有些气闷,只好强压着不去想,却是睡意全无。直到翻腾蹈临近天明,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扩军(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信宫朝会已闭,再送离各国使团后,主父和赵王何便也起驾回朝,安阳君赵章等一众公卿大臣也跟随身边。 随着战事的结束,大批被征召来的士卒也脱下了铠甲放下了兵器,重新拿起了锄头走向了各自的农田。在齐赵边境集结的赵军精锐也奉命调离,比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齐国和赵国将不会是主要的争霸对象,齐国扩张的重点是北面的燕国以及南边宋国膏腴之地,而赵国也一直是视秦国为主要对手,无意深陷中原战事。 所以出于赵国的利益需求,只需要保证背面燕国对齐国的牵制存在即可。而对齐国而言,则是得到赵国不干涉它扩张的保证即可。 此次信宫朝会最大的赢家无意是迅速崛起的赵国,不但借着吞并中山国的威势首次树立了自己霸主的形象,也借此机会逼迫强齐对其屈服,再次重申了与燕国和魏国韩国这三个传统盟友的紧密关系。 赵雍可以说是借着这次机会登上了战国舞台的巅峰,成为了这个时代最为瞩目的人物。 当然,对他而言眼下最重要的事情不再是对外扩张,而是整合好国内资源,再次将渐渐失去的王权牢牢抓回手中。 在吞并中山国之后,年富力壮的赵雍又有了新的想法。他不再甘心将手中的王权交予他人,即便那人是他最宠爱的儿子。毕竟,他是那么的热爱着这个他一手缔造出来的强大赵王国。 如今赵国国土纵横千里,骑五万匹,精兵三十余万,只要他一声令下,大批赵国子民将穿上铠甲为赵国的命运决战。天下精兵,莫出于秦赵,而赵人在单兵素质上尤胜秦人一筹。 而且最为重要的是,此时外部的国际环境对赵国极为有利。经过赵雍在位时二十多年的苦心经营,赵国已经几十年未曾与六国发生过较大的战事。如今三晋联盟再次结成,赵国再无南顾之忧,而曾经的大国楚国坚守其地,不再过问中原战事。有燕国这个盟友在北面牵制齐国,齐国定然不敢趁赵国空虚的时候大举攻入。 所以纵观天下,赵国的对手也只有秦国一人而已。若赵急攻秦国,魏韩楚与秦世仇,必不会救,相反到可能联赵攻秦共分其地。齐国纵使心存坐观之心,也必然瞻前顾后,因为燕国的牵制而犹豫不决。 纵马驰骋在广阔的平原之上,主父只是用力的抽打着马鞭,催促着自己胯下的坐骑不断的加速,加速,再加速。此时此刻他从未有过的渴望回到邯郸,回到那个他曾经时刻想要逃避的王宫之内,再次登上当年那个他弃之如草芥,不曾多看一眼的王座。 而整个赵国,也必将由他的想法变法而发生异常前所未有的重新洗牌。 ****** 随着主父归朝,赵信的假期便也很快就结束了。不过庆幸的是主父短时间内并没有离开邯郸的打算,所以赵信这个亲随也能得以在家中常住。 羽林虽然是主父亲军,却不同于戍卫王城的禁卫军,因为从身份上来说羽林说到底只是作为“太上王”主父的亲卫,而并非赵国名义上最高统治者赵王的亲军,所以是没有资格进驻王宫的。 赵雍少年登基,性情桀骜不驯,犹如天马行空,自小就不是个安分的君王。所以他对凡事都循规蹈矩的王宫自然十分厌倦,在位二十七年间,真正在邯郸城内度过的时间不会超过五年。即便是班师回朝,也都是在城中大营入住,极少留宿在王宫中。禅位之后更是如此,宫中虽为他留了偌大的西宫作为主父寝宫,赵雍却未曾入住,西宫的主殿这几年来一直闲置着,只是侧殿有赵雍为数不多的几个妃嫔入住。 这次赵雍回到邯郸却出人意料的一反常态,先是令人将西宫大修一遍,重新修缮一新再行入住。自此,赵国王宫内出现了一副耐人寻味的姿态,主父居西宫,与赵王何的东宫遥相对应。二宫各置亲卫宫人,东宫依旧为信期所部的禁卫军,一千五百余人分为三营,驻扎除西宫外的其他七门;羽林人少,算上留在邯郸年少些的也不过三百人,合为一营由赵信统帅,只负责西宫和西门的防务。 按照赵**制,都尉下属一部两营,除去亲兵之外尚有二千多名士卒。但赵信这个都尉却委实当的憋屈,手下满打满算不过三百一十六人。西宫虽然不大,却也驻守颇为吃紧,赵信这个都尉不得不起早摸黑,带着一众将尉恪尽职守,不到几天就叫苦连连。 主父在思虑再三后,决定将羽林军扩编,不再单纯的从宗亲贵戚少年子弟中挑选弓马骑射优良之人,而是面向整个赵国的官吏团体,凡五百石以上官员,家世清白的子弟皆可以报名参加。 羽林军不同于禁卫军,选拔范围也大相庭径。禁卫军多从边军中精锐善战的士卒中挑选而出,除去充作仪仗的王宫卫队外,其他三营禁卫都是百战精兵,虽在京中闲置多年锐气渐消,上马仍然是一只实力不可小觑的精锐之师。禁卫军只能凭借禁卫都尉手持赵王虎符才能调动,其他任何人包括主父都无权调动,所以是真正的赵王亲军。 而羽林军具是从官宦良家子弟中挑选,这些人都是出身赵国的上层阶级,与赵氏王族的利益息息相关。再加上年纪轻轻并没有什么政治野心,容易受军中弥漫的浓厚主父的崇拜风气所影响,其对主父的忠诚度不言而喻。 赵信即为羽林都尉,这选拔之事本应该是由他经手操办。但考虑到赵信年纪太轻,再加上经验不足,所以主父便让暂时闲置的楼缓负责此事,赵信为副手帮忙打点。 若是别人横插一脚,赵信肯定是满腹牢骚,可是这楼缓赵信可不敢有半点不满。 楼缓何人也,那是做过虎狼秦国相邦的人,赵信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心中怎敢于他相比。更是当年主父在位时最为得宠的大臣之一,为赵国司寇十余年,直到赴秦就任后才由李兑接位。楼缓虽然出身楼烦胡部,为先王赵肃侯和楼烦作战时俘部所生。自幼生的相貌堂堂,再加上聪明机警,被少年时的赵雍看重选为亲随,与肥义二人并为赵雍的左臂右膀。 此次楼缓辞去了秦国相邦一职,从新归回赵国。但朝中却并无重要官职空缺,所以楼缓被主父暂时任命为右师。 右师一职,顾名思义是与左师公子成相对应的,是君王的参政顾问人员,换而言之就是一种有名无实的虚职。虽然位列上卿,职位本身却无半点实权,就像公子成一般,虽然与肥义平起平坐,可是他所说的言行提议主父一律不准,所以便如同虚职无疑。 但楼缓显然不同于公子赵成,他本身深得主父信任,出谋划策主父也基本会采纳,所以几乎等同于主父的国相。与肥义这个赵国真正的国相各持一方,为主父势力的代表人物。主父让他亲自负责羽林军的选入,由此可见对羽林军的重视。 人家堂堂秦相来做这种小事情都没有什么意见,赵信这个小小的都尉哪里会有什么不满的,而且选拔之事必然繁琐无比,赵信也乐得轻松。 第一百二十八章 扩军(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还没写完,请一个小时后看,不好意思 以往羽林的都是从一年一度的“丛台骑射”之中选拔,而这次扩招便省去了很多繁琐的程序。按照楼缓的提议,派人在邯郸城内的大营处搭建了一处巨大的校练场,作为考核弓马骑射的场所所在。同时开放观场,任由贵族和百姓入内观看现场考核,以示公平。[] 选拔羽林的消息一传开,赵国国内的顿时轰动,要知道羽林向来是主父身边的亲卫营,选拔极为严格,但服役几年后大多会外放出来做军官。所以羽林军虽为一军,却俨然以赵国的军官预备团而闻名,赵国贵戚子弟皆以加入羽林为荣。 昔日选拔丛台骑射选拔之时,每年得准入营的不过寥寥几十人而已,而且都是公族或世家大族子弟。今日主父破天荒地的将选拔条件大幅下降,让大批的中高层官员子弟也有机会进入羽林,此举无疑是揭起了一场“羽林热”,全国各地武艺高强的官家少年子弟纷纷拜别乡里,拿着文书证明来邯郸一试身手。 海选的第一日,赵信起了个大早,天才刚刚亮就已用完早膳,精神抖擞的上马出了门。 到了校练场之时,却看见楼缓已经坐在台上,神情怡然,正微笑的看着自己。赵信连忙上前躬身拜见道;“参见楼相。” 楼缓站起身子,微笑着扶起了赵信,口中道;“赵都尉倒是个守时之人,我今日是故意起了个早,提前来此看看有没有纰漏。原本还是为赵都尉是少年人,贪睡在所难免,还以为要等上点世家的,却没想到刚刚坐下,你就已经到了。” 赵信面露惭愧之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楼相这话说的,您老都能起的那么早,到是我失礼来晚了。” 楼缓笑着摆了摆手,道;“赵都尉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别看我身为文官,从军却有二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军中早起的习惯,所以我早起毫不为奇。” 赵信这才想起楼缓允文允武,曾经在赵军中从戎多年,还是做过将军的人。后来为了增加主父在朝中的掌控力,这才脱下战袍,加入了文官队伍。 选拔考核是在巳时正点举行(早上九点),现在才刚过辰时,距离还有大半个时辰。场下也是人口稀疏,只有少量的考生和观众在校练场外等待,被赵军士卒拦着不得靠近。 时辰还早,楼缓坐着也是无趣,便起身打了一套军中长拳。赵信在一旁微笑观看,见楼缓拳脚虽然不快,却出奇的稳健,当时武功根底不弱,虽算不上高手,年轻时也必然是一员猛将, 打完一套拳法,楼缓深深的吸了口气,收功停手。伸手接过赵信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看着赵信问道;“听说你武艺十分高强,连军中猛将石虎都败在你的手下,小小年纪,当真难得呀。” 赵信笑了笑,谦虚道;“楼相谬赞了,能胜石将军末将不过是投机取巧,利用了他轻视我的心理才侥幸偷袭得手。若是石将军一来就全力以赴,末将连半点胜算都没。” 赵信话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若在半年前,赵信自付实力确实敌不过石虎,但今时今日却已不同。王诩传授的“本经阴符七术”不同于当世流行的任何功法招式,到是有些类似道家所推崇的修身之术,注重内息的培养。入门窥径极难,初期更是缓慢增长,可一旦贯通,则功法增长迅速。是以虽然短短半年的时间,赵信的武艺却是增长了一大截,今日的石虎恐怕已非他的对手。 况且赵信这半年里经历战场的磨练,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要知道武艺这种东西,纸上得来终觉浅,靠着师父传授却无实战经验,终究难成大器。唯有历经沙场生与死的考验,才能融会贯通,真正有所领悟。 以往羽林的都是从一年一度的“丛台骑射”之中选拔,而这次扩招便省去了很多繁琐的程序。按照楼缓的提议,派人在邯郸城内的大营处搭建了一处巨大的校练场,作为考核弓马骑射的场所所在。同时开放观场,任由贵族和百姓入内观看现场考核,以示公平。 选拔羽林的消息一传开,赵国国内的顿时轰动,要知道羽林向来是主父身边的亲卫营,选拔极为严格,但服役几年后大多会外放出来做军官。所以羽林军虽为一军,却俨然以赵国的军官预备团而闻名,赵国贵戚子弟皆以加入羽林为荣。 昔日选拔丛台骑射选拔之时,每年得准入营的不过寥寥几十人而已,而且都是公族或世家大族子弟。今日主父破天荒地的将选拔条件大幅下降,让大批的中高层官员子弟也有机会进入羽林,此举无疑是揭起了一场“羽林热”,全国各地武艺高强的官家少年子弟纷纷拜别乡里,拿着文书证明来邯郸一试身手。 海选的第一日,赵信起了个大早,天才刚刚亮就已用完早膳,精神抖擞的上马出了门。 到了校练场之时,却看见楼缓已经坐在台上,神情怡然,正微笑的看着自己。赵信连忙上前躬身拜见道;“参见楼相。” 楼缓站起身子,微笑着扶起了赵信,口中道;“赵都尉倒是个守时之人,我今日是故意起了个早,提前来此看看有没有纰漏。原本还是为赵都尉是少年人,贪睡在所难免,还以为要等上点世家的,却没想到刚刚坐下,你就已经到了。” 赵信面露惭愧之色,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楼相这话说的,您老都能起的那么早,到是我失礼来晚了。” 楼缓笑着摆了摆手,道;“赵都尉误会我的意思了,你别看我身为文官,从军却有二十多年,早已经习惯了军中早起的习惯,所以我早起毫不为奇。” 赵信这才想起楼缓允文允武,曾经在赵军中从戎多年,还是做过将军的人。后来为了增加主父在朝中的掌控力,这才脱下战袍,加入了文官队伍。 选拔考核是在巳时正点举行(早上九点),现在才刚过辰时,距离还有大半个时辰。场下也是人口稀疏,只有少量的考生和观众在校练场外等待,被赵军士卒拦着不得靠近。 时辰还早,楼缓坐着也是无趣,便起身打了一套军中长拳。赵信在一旁微笑观看,见楼缓拳脚虽然不快,却出奇的稳健,当时武功根底不弱,虽算不上高手,年轻时也必然是一员猛将, 打完一套拳法,楼缓深深的吸了口气,收功停手。伸手接过赵信递来的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珠,笑着看着赵信问道;“听说你武艺十分高强,连军中猛将石虎都败在你的手下,小小年纪,当真难得呀。” 赵信话虽然这么说,心中却完全不是这么想的。若在半年前,赵信自付实力确实敌不过石虎,但今时今日却已不同。王诩传授的“本经阴符七术”不同于当世流行的任何功法招式,到是有些类似道家所推崇的修身之术,注重内息的培养。入门窥径极难,初期更是缓慢增长,可一旦贯通,则功法增长迅速。是以虽然短短半年的时间,赵信的武艺却是增长了一大截,今日的石虎恐怕已非他的对手。 况且赵信这半年里经历战场的磨练,实力早已今非昔比。要知道武艺这种东西,纸上得来终觉浅,靠着师父传授却无实战经验,终究难成大器。唯有历经沙场生与死的考验,才能融会贯通,真正有所领悟。 第一百二十九章 扩军(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骑马回到赵府时,天色已经暗了小半,赵府门口已挂起了两盏照明用的灯笼。 见少爷回家,门口的小童飞快的跑上前为赵信牵马。赵信将马缰递给了小童,正欲进门,看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高喝;“赵都尉请留步。” 听见有人叫他,赵信便停下了身子,顺声望去。却看见门外不远处有一年轻人正望着自己,见赵信的目光递去,那人脸色先是一喜,匆匆快步上前几步,旋即面上又有些犹豫之色。停下了步子,只是在面前看着赵信,草草行了个礼。 “参见赵都尉。“ 赵信见他神色有异,行完个礼又不说话,只是瞪大眼睛看着自己,心中不由有些好奇。上下打量了一番那人,只见他约莫二十多岁的年纪,大不了赵信多少岁。身材中等,生的浓眉大眼,高鼻阔口,一张四方的国字脸上面色微微黑红,也不知道是天生如此,还是情绪激荡下所致。与赵信对视的眼神有些躲闪,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倒是奇怪。 赵信目光递向身旁的小童,面露疑问。那小童会意,便努了努嘴,道;“这人在家门外站了一天了,说是找公子你,问他什么事情也不说。刚刚老爷回府他又匆匆避开,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我看八成是有事要求公子你,却脸皮薄又不好开口。” 那小童的话虽是对赵信说的,但根本就没压低声音的意思,那青年隔得并不远,自然听得一清二楚。听罢脸色更加黑红,面色微微有些怒色,似乎想要张口分辨一番,却犹豫了下,终究没有开口。 这小童虽然年纪幼小,却是每天在门房跑动之人,自然人精于事。赵信看那青年的神色,便猜小童的话说的**不离十了。 仔细的想了一下,赵信确定自己并不认识此人。见他那样子心中隐隐觉得有些好笑,便耐着性子笑着拱手道;“不知兄台找在下何事?” 青年见赵信执礼,连忙躬身回礼,犹豫了下才支支吾吾的说道::“在下……在下久闻赵都尉年轻有为,是以……是以心生仰慕,故而前来……。” 赵信本就急着回家用膳,见那人说话支支吾吾的,心中渐渐有些不耐。邹了邹眉,直接打断他的话不客气的说道;“兄台有什么话请直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那恕赵某不奉陪了。” 说完挥了挥衣袖,就要离开。那青年有些着急,连忙上前拦住赵信,直截了当的说道;“我要进羽林。”被赵信这一激,他说话倒是便的利索了许多,再无结巴。 赵信一愣,顿时啼笑皆非,好笑的说道;“你如果想加入羽林,自己去报名参赛即可,找我做甚。再说今日选拔已经结束,你若再想只有等明年了。” 那青年神色有些黯淡,摇了摇头道;“都尉有所不知,我出身寒门,父辈并没有为官之人。羽林选拔是要五百石官员以上的良家子弟,我是没有资格报名的。” 赵信面上露出为难之色,这么明目张胆来走后门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虽说他是羽林都尉,就算破例招个平民子弟主父和楼缓也不会说什么,但他却犯不着为了个陌生人动用特权。 只是见那人气质不俗,似乎也是个人才。赵信想了想,这才婉拒道;“抱歉,这是主父定下的规矩,我不好擅自改动。我看你相貌堂堂,若是武艺不错的话我到可以推荐你去军中别部,并非一定要加入羽林才有前景。” 那人却不领赵信的一番好意,一脸急色的摇了摇头道;“都尉说的虽然有道理,但我却有非要加入羽林的苦衷,还望都尉能慷慨帮上在下这一次,日后在下必将会知恩图报。” 见赵信面露为难之色,青年似乎又想到什么,急忙说道;“对了,还忘记跟都尉说,鄙人虽然出身寒门,却和都尉算得上远房亲戚,同为赵氏宗亲。” 赵信闻言一愣,这倒觉得有些意外,便好奇的问道;“你也是赵氏?是何支?” 那青年连连点头,道;“我是宣子之二子后嗣,今为九代,论辈分是都尉的族兄。” 赵信张大着嘴,眼睛瞪得老大,到嘴边的话顿时噎住。 心想这个家伙还真不要脸,宣子是赵氏的第二代族长,而襄子为七代族长,如果算到今上赵何已经是第十六任族长了,中间更替了十代,历经了三百多年。如此疏远的血亲当真算得上“远房亲戚”呀,亏他也好也好意思拿出来说,如果这都算是亲戚的话,那整个赵国姓赵的十几万族人都算得上是赵信的亲戚了。 大概也被自己厚颜攀亲戚的话弄的有些惭愧,那青年摸了摸额头的汗珠,强颜笑了笑道;“都尉可能不知,我既然来请求加入羽林,自然自信绝不输于任何一名羽林。鄙人自幼熟读兵法,苦练弓马箭术,自信同龄人中鲜有敌手。我听说都尉你也是精通兵法之人,若是不信的话,大可以考考在下。” 说道这里他脸色的犹豫神色一扫而空,而是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想来是对自己身负的才华极有信心。 赵信听罢倒是对他提起了几分兴趣,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见他面色坦然,并无掩饰之色,心中到是信了大半。便笑着问道;“不知兄台如今在何处任职。” 赵信见他虽然不善言辞,但礼仪丝毫不差,身上穿的也不像寻常百姓所传的服饰,到似官府中人,故而有此一问。 那青年面露犹豫,想了想还是如实回道;“在下如今任职田部府,为门下左吏。” 赵信一愣,田部府不就是他父亲赵颌当年担任田部吏时所辖府衙,这个门下左吏自己虽然不清楚什么何官职,但听名字就不难想到是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吏。联想起开始小童说他见到父亲回府就远远避开,顿时心中明了。 想来是他和赵颌是旧识,赵颌还曾经是他的顶头上司。今日他去有事来求前上司的儿子,大概是面子上放不下,故而远远避开。这个想来这个人必然是心高气傲,兼之脸皮十分嫩之人。 赵信奇道;“你既然精通兵法,又擅长武艺,为何不从容投军,反而做了个刀笔小吏,岂不是埋没人才。” 那青年憋红了脸,半响才灰心丧气的说道;“没办法,骑兵的选拔需要七尺身材,我身高不够。如今军中为将尉的大多都是骑兵出身,我若投身步卒,即便再出色,想来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所以我不甘心做个大头兵,这才去做了个小吏,至少还能离……..离她近些。” “那这次你为何按耐不住,跑来求我了呢?” 青年神色有些犹豫,咬了咬牙,干脆直接说了出来。“实不相瞒,也不怕都尉你笑话。我和心爱之人自幼青梅竹马,如今更是情深灼灼。当年她父亲也只是平民百姓,所以并不反对我和她交往,今日她父亲却当上了一方县令,对我便横挑鼻子竖挑眼,不肯将女儿下嫁于我。这次更是放出狠话,说既然我常常自诩将才横溢,那就在羽林当上个校尉给他看看,如果当不上,这辈子都会让我进他家门了。” “我是实在没有办法,这才来求都尉你帮忙的。我听说人人都赞你为人仗义,有古道热肠的侠义之风,所以才来试试运气,还望阁下一定要助我。” 第一百三十章 扩军(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起初听着他的故事,心中倒是起了几分恻隐之心,寻思着既然他本事不差,那就帮他进羽林算了。待听到后面的话顿时吓了一大跳,目瞪口呆的看着他,半响才说道;“你开玩笑的吧,你意思是想让我帮替你谋取羽林校尉之职?” 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忍不住干笑几声,却见那青年竟然径直点头,面色认真的说道;“赵都尉,我知道若是寻常人听着这要求都会觉得荒谬,但鄙人可以担保,我的才能绝对足够胜任校尉之职。如果不能,我愿自裁在都尉面前谢罪。” 说话之时语气斩钉截铁,面色倒是坚毅无比,弄的赵信都忍不住有些将信将疑了。 犹豫了一会,才苦笑道;“兄台你不觉得你这要求有些过分吗,说到底我只是小小的羽林都尉,羽林亲军是主父的近身亲卫,任何将尉的选拔都是要他亲力亲为的选拔可靠之人。你如今跟我说这些,分明是强人所难。” 那青年却坚持道;“这些我也清楚,但我知道主父平时对都尉极为宠信,你若推荐我,主父必然会召我一见。主父平素唯才是用,对有才之人向来是不计出身的大胆提拔,我自信主父若能见我,必会看上我的才能。” “况且我也得知羽林军中现在正空缺一名校尉,都尉大人与其白白便宜了别人,还不如培养自己的亲信,你说是吗?” 说道这里赵信愣了愣,面上露出警惕之色道;“你是怎么得知的。” 原来羽林扩军后,是要分为两营的,各由左右两名校尉统领。羽林军的情况有些特殊,原本只有三百余人,只设置校尉一名,曲侯三名,分别是张昕、李维,还有远在邯郸的赵权。这赵权在丛台骑射中变现优异,又是王室嫡亲,便被主父任为了羽林曲侯,只因为腿伤未完全愈合,这才留在了邯郸。 赵信在草原一战获功,成为了羽林校尉,后又在对中山作战中智勇双全,被主父破格提拔成为了都尉,虽然职权未变,级别倒是上去了。张昕、李维两人水涨船高,自然也成为了校尉,惟独在邯郸游手好闲的赵权受不了了。一想到赵信要成为自己的顶头上司,哪里还肯待在羽林,便申请调到了警卫军。 按照赵信的想法,羽林两营自然是由张昕、李维两名校尉统领的,却不料张昕忽然被一纸调令调去了上党郡的前线为实权校尉,统领一整营的赵军精锐骑兵。赵信虽然未问,却也已经猜到定是他父亲上党郡守张石跑动的结果,毕竟在精锐的边军骑兵中为主将,远远胜于在羽林中慢慢熬资历,况且还有他父亲张石在一旁照料,想来高升只是早晚之事。 张昕的调走尚未公布,所以外界知道的人并不多,赵信这才惊奇他怎么会知道。 却见那青年坦白说道;“我有熟识的人在羽林,这些消息都是他们告诉我的。” 赵信不禁愕然,许久才笑道;“兄台倒是好生自信,而且消息灵通,连我都差不多快要被你的自信征服了。” “不过此时事关重大,我不敢冒然答应你,况且我对你所了解的都是你空口而说,并无依据。我需要派人调查一番才能有所定论,今日日色已晚,不如你先回家等待几日,我考虑清楚后再给你答复。兄台大可放心,无论我答应不答应,都必然会给你个答复的。” 那青年见赵信已经松口,心中也知道这种事情并不是轻易就能答应的,于是深深的朝着赵信一躬身,道;“无论此事成否,鄙人也必将感激阁下。我平生从未欠过别人人情,今日算是欠阁下一次了。” 言罢又是一躬身,便调头大步离去,行事倒也果断。 赵信看着他慢慢消失的背影,心中有些异样,只觉得和这人倒是有些投缘。忽然想起好像还没问他叫什么名字,不过既然是说姓赵,又是在自己父亲手下为过小吏,一会用膳的时候问问父亲就是。 便也不多想,便径直去了厅堂。到厅中时李氏早已经准备好了晚膳,见了赵信这么晚才回来忍不住埋怨了几声,又唤人去书房叫来了赵颌,一家三口开餐进膳了。 饭桌上,赵信一边心不在焉的扒着饭,一边望向表情严肃的父亲,刚开口想要说话却被父亲用筷子轻轻敲了敲碗沿,警告道;“寝不言,饭不语。” 赵信有些无语,心想半年多没见了,这父亲还是这么古板,当真是无趣,也不知道貌美如花的老娘当初是怎么看上这个书呆子的。 草草吃晚饭,李氏便唤来下人撤去碗筷,又让人上了两盏清茶。心知父子二人有话要说,自己妇道人家在一旁毕竟有些不方便,便寻了个借口抽身离去。 “今日选拔羽林之事操办的如何?”赵颌放起了茶盏,轻声的问道。 赵信点了点头,道;“还算顺利,这次主父是让楼相为正,我只是在一旁辅助,所以并没有出什么主意,基本都是楼相操办的。” “恩。”赵颌颇为满意的点了点头。 “楼缓是做个国相的人,而且在主父心中的地位非同小可。他做的事情并然是受过主父授意的,所以你只要少说多做就可以了,凡事不要擅作主张,由他做主就行了。要不然可能会吃力不讨好,劳苦了一番还不合主父心意。” “知道了父亲。” 赵颌又端起了茶水,缓缓入口数次,沉吟许久又说道;“依你的判断,你感觉主父这次扩军羽林会不会另有目的。” “比如…….他对大王所有不满。” 赵国果断的摇了摇头,道;“父亲你过滤了,且不说羽林即便扩军后也只有千人,禁卫军依旧人多势众。而且新军若要成军,没有个一年半载绝难有什么气候。而且这些新招之人都是没上过战场的官宦子弟,哪里会是久经沙场禁卫军的对手。” “而且主父若有什么举动,我这个羽林都尉绝对不可能不知道的。如今羽林上下大半是我的兄弟,有一点风吹草动都瞒不过我的。” 赵颌沉默了一会,正色说道;“信儿,为父要你答应我,如果主父有任何想要动手的意图,你务必,一定要告诉我。听见了没,这是为父对你的要求。” 说道后面赵颌的语气愈发严厉了起来,几乎是用下令的语气厉声说道。 赵信心中虽然不以为然,想着忠臣还不侍二主呢,你这不是逼着我做卧底。可面上见父亲如此严肃,生怕激怒了他气坏了身子。便没好气地说道;“好吧好吧,我答应你。” 赵颌这才放下心来,说到底他心中还是十分担心儿子卷入宫廷斗争中去。要知道但凡夺权宫变,参与兵事失败的将领绝无幸免,无一例外的不是被处死。所以赵颌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又说了会话,赵信这才想起求自己办事的那个青年,便问道;“父亲,你为田部吏的时候,可记得手下有个姓赵的小吏?” 赵颌想了想,便道;“恩,倒是有个,叫赵奢,我对他印象挺深的。” 又奇怪的反问道;“你问他做什么?” 赵信便将在门外的一幕告之父亲,赵颌听罢有些诧异的说道;“他武艺不错我倒是知道,不过精通兵法我真未听他说过。” 赵信又问道;“那父亲觉得这个人如何?” 赵颌想了想,赞许道;“赵奢这个人倒是不错,为人严谨,做事滴水不漏,你也知道税吏这种差事极为繁琐,出点差多也是难免之事,所以每过一月我们都要进行核对审查,以此来校对总数。可这赵奢在我印象中每次都是全优,竟然没有一点纰漏。” “更难得的是,这赵奢的脾气秉性刚直不阿,为人办事也是有板有眼,从未有所逾越。税吏每日与钱财打交道,下属们难免手头上会有些小动作,对这些我心中虽然清楚,却也知道不可能完全杜绝,所以只要没超过度,我大多也是睁一只闭之眼。惟独这个赵奢是可手指中,奉公执法,如今家中却是一贫如洗。所以这个人的秉性极佳,我本是打算找机会把他调到身边的,到没想到他竟然要从军,真是可惜。” 赵信嘿嘿一笑,道;“父亲,调他一事先缓一缓,我且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如他自己说的那样是个将才。” 第一百三十一章 扩军(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上一章末尾那段,就是赵颌对赵奢的评价那段,我做了些修改,如果各位大大已经看了,不妨再看过一下,就是末尾倒数二段。 再次说明下,小说中的历史人物和真实历史中的事迹有所差别。书中会尽量尊重历史,还原真实的战国原貌,但为了剧情服务多少会进行些修改,比如人物出场的时间,和事迹发生的时间。像赵奢,就与历史上的出场有所偏差,历史上他第一次得到上官赏识的时候是因为冲撞了平原君,也就是那个现在才刚刚断奶的赵胜,赵武灵王的三子。 羽林选拔已结束,新选入羽林的七百多名新兵暂时编为一营,驻扎在城中的大营中每日操练战阵和技能。操练新兵的事情让赵信头疼不已,这些新入伍的少年虽然都是弓马娴熟,但军中的团队意识尚未树立,战阵的变化更是惨不忍睹。 就在赵信为操练新兵忙的焦头烂额之时,张昕的调令也已经送来,五日之内便要离职去上党郡就职,那让赵信更加叫苦连天。一方面要负责西宫老营的戍卫,一方面又要操练新兵营,赵信到成了十足的大忙人。 赵信便寻了个机会向主父进言,请求增派一名副手校尉给他,也为日后分营时做打算。主父应许,便让赵信推荐一些军中表现秀良的人报来供他筛选,看来是不打算从别处调入新的校尉,而是由羽林中的老人自行提拔。 羽林中虽然也有几个曲侯都长表现优异,但都是资质平平,只是中规中矩恪尽职守之人,并无出彩之处。况且军中最讲资历,这几人的资历和张昕、李维尚有不小差距,冒然提拔他们中的一人,定会激起其他人的不满。所以赵信便又活络起了心思,想起了向他求官的赵奢,毕竟提拔一个毫不相干的外人,军中相互较劲的那些人也能勉强接受这结果。 而且老实说,赵信也想找个人替自己接手操练新兵的这一堆烂摊子,他和李维都是一样的人,若要冲锋陷阵半点都不含糊,可对这些繁琐无比的事情半点兴趣的都欠缺。而且赵信本就年纪轻轻,军中经验欠缺,让他带新兵,这无疑非他所长。 既然父亲赵颌对这个赵奢评价如此之高,至少证明了这个赵奢是个很靠谱的人,不是只会夸夸其谈的呱噪之徒。赵信便让手下之人先去坊间打探关于这个赵奢的一切消息,再报于自己。 这一日轮到李维去新营操练兵士,赵信在宫中戍卫。宫中戍卫相比起操练新卒自然要轻松上许多,只要每隔一个时辰巡视一遍宫墙即可。 正值午后,赵信正坐在房内犯着困,斜眼瞥去,却见石单推开门蹑手蹑脚的走了进来。 赵信没好气的瞪了一眼他,问道;“让你打探的事情怎么样了。” 石单见此,便嘻嘻一笑的走上前去作揖行了个礼,笑道;“老大吩咐的事情,我什么时候办砸过,才一早上的时间,我已经将这个赵奢底细摸得一清二楚,就算老大想知道他的祖宗十八代干过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我也能查的到。” 赵信横了他一眼,伸手打去,骂道;“你找死是不,他祖宗十八代也是我的祖宗,更是主父大王的祖宗。就凭你刚刚这话,我就能砍下你的狗头当凳子坐。” 石单吓着缩了缩脑袋,脸上却没多少害怕的意思,仍然是一副笑嘻嘻的样子。他和赵信自幼相识,都是知根知底之人,自然知道赵信这是在开玩笑。 也正是因为相熟,彼此了解品行和为人,所以赵信才会放心把石单弄到身边为亲卫。亲卫不同于寻常的羽林,选拔也不需要那个严格的考核,大多都是上官一言所定之人,主要是考虑忠诚和可靠。赵信虽然手底下没多少人,但怎么说也是堂堂的都尉,有些隐秘之事也需要个人帮衬,便让石单来做自己的贴身亲卫。 说起这个石单,虽然也是大户出身的纨绔之弟,但为人却极讲义气,重义守信。上次他和狐茂打赌一事,狐茂借着赵信帮忙最后耍赖获胜,这石单也当真遵守承诺,一言不发直接跪下就“咚咚咚”磕了一个响头,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倒弄的赵信和狐茂心中有些过意不去。 赵信便寻思着补偿下这个兄弟,他既然这么想加入羽林,正巧自己身边也缺个亲随,便走了个后门让石单进了羽林。不过虽然是亲卫,不需要像其他人那样弓马娴熟,但基本的骑术还是要精通的,所以赵信有言在先,让他必须苦练骑术。 石单这人虽然浪荡惯了,人却机灵。知道赵信这么年轻就得到主父的赏识,将来一定是前途无量的,自己跟着他将来必定水涨船高,混出一番模样出来。所以格外的珍惜这次机会,平时尽心办事,闲时就苦练马术。 这次赵信让他打探赵奢的情况,他便极为放在心上,匆匆领命前去市井,利用以前的各种人脉资源,才不到半日的时间,就将赵信要的东西一一问来。当下便一一说道; “这赵奢并不是邯郸本地人,是年少的时候跟着他父母从中牟搬过来的,据他父亲自己说是宣子之后,公族中人,但究竟是不是就不得而知了。即便是也隔了三百多年,没人当一回事了。” “他父亲早年从军,死在中山之战中,全家就靠着一点微薄的抚恤金为生。他和母亲相依为命,过的十分贫苦,直到他考上税吏生活才稍微有些改善。这就是他的出身,老大你还有什么想要知道的。” 赵信想了想,又道;“他为官风评如何?” “哪里是是什么官,不过一小吏而已。”石单晒然笑道。 “他是东门税吏,负责东市摊位税利的收取。我去东市转了一圈,让手下的兄弟们挨家挨户问了一遍,才知道这个赵奢在民间的名声极臭,简直是怨声载道。” 石单的话赵信听着倒是有些意外,忍不住奇道;“这是为何?难道是他贪赃枉法,克扣税款?” 石单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笑道:“如果是这样反而好些,偏偏这个赵奢是个油盐不进的人。别人收税大多只收个八成,自己在吞下一成,剩下的才报于府衙,这是行内几百年来的规矩,即便是你父亲赵老大人在位时,也对这些睁一眼闭一只眼。偏偏这个赵奢不识好歹,一板一眼的十足执行,人称又臭又硬的“赵石头”。那些摊贩们说起他的时候一个个怒气中烧,我听说他们还合伙集资请过人教训他,不过结果就不太清楚了。” 赵信这才明白石单空中的“名声极臭”是什么意思了,联想起父亲对他的评价,想来这到符合赵信的为人处事风格。正想着出神,却又听石单笑着说道;“不过我听说这个赵石头快要倒霉了。” 赵信好奇道;“什么事情?” “听说他遇上了个硬茬子。安口市场有一家极大的米铺,向来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偏偏仗势不肯缴税,原来的负责那块的税吏不敢得罪这家米铺,就一直虚瞒着不报。后来掩盖不住了,就被免职,新来的田部吏便让赵奢接手这家,这下这个赵奢可有苦头吃了。” 赵信诧异道;“这家店铺的主人是谁,竟敢如此胆大?” 石单嘿嘿一笑,道;“说来来头还不小,正是主父的小叔父,安平君公子成的弟弟公子嘉。” 赵信心中恍然,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 这个公子嘉赵信倒是见过几面,为人虽然碌碌无为但出身确实极好。公子成虽然长期活跃在赵国朝堂,在公族中威望很高,但说到底仍然只是主父父亲赵肃侯同父异母的弟弟,而这个公子嘉却是赵肃侯的嫡亲弟弟。所以公子嘉虽然为人资质平平,毫不过问国中之事,却因为出身好的缘故受赏颇多,再加上平时善于经营,俨然成为了邯郸城内最大的地主。 赵奢想要在他身上征税,那无疑是铁公鸡身上拔毛,也难怪那些摊贩们会幸灾乐祸,等着看赵奢的笑话。 第一百三十三章 扩军(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奢的一番慷慨激昂之语,言之凿凿字字珠玑,赵信忍不住伸手拍掌大声叫好,一旁围观的赵人也随之爆发出一声声喝彩声,齐齐为赵奢的一番陈词鼓掌。 反观那公子嘉愣在那里,赵奢的话句句在理,让他无从反驳。但让他就此罢手,依照他高傲的性子是绝然做不到了。 公子嘉瞪着赵奢,面色阴晴不定,进不的退不的,心中着实有些犹豫。一旁那长相凶恶的家将头目见主人一副犹豫的样子,心中顿时大急,急忙上前跪下,悲声道;“君上,这赵奢在你府前杀你家仆,分明是没有把君上你放在眼里。如果君上此时退缩,仅仅因为他一番说辞便让他行凶后全身而退,那邯郸城内的人将如何看待君上?焉知以后会不会有这样的亡命之徒有恃无恐的来府上行凶!” 公子嘉身躯一震,忽然想到如果他退缩了,此事一传出,说他赵嘉被一个小小的税吏逼的俯首认输,那他在邯郸城还有何面目可言。说不定那些之前因为惧怕他权势的商贾们也他不过如此,便大起胆子来和自己争利,岂不是得不偿失。 又看了一眼站在那毫无惧色的赵奢,公子嘉狠了狠心拔出了剑,咬牙正要下令,却意外的被一句高呼打断。 “卑职参见公子嘉。” 顺目望去,却是赵信,他之前一直冷眼旁观。如今见事态危急,急中生智下便大步上前一步,躬身高呼一拜。 公子嘉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这突然冒出来的小子,隐隐觉得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用剑指着赵信的鼻前,尖声喝道;“你是何人,敢阻拦本君的事,不想活了吗?” 赵信目光直视鼻尖的剑尖,面色却依旧从容的笑道:“君上正是贵人多往事了,卑职是羽林都尉赵信,主父接见君上的时候,我也在一旁的。” 公子嘉这才恍然想起,拍了拍脑袋笑道;“原来是你呀,我说怎么看着有些眼熟。” 忽然想起了什么,目露警惕的扫了扫四周,直到确定没有看见主父高大的身躯,这才微微松了口气。又面露迟疑的说道;“赵都尉不在军中当值,却有闲心来本君的府上,这是为何?” “难不成……难不成是奉主父之命前来。”说道这里公子嘉话声不禁有些颤抖,满脸紧张的看着赵信。 公子嘉虽然是主父的叔父,年纪却是相差无几,换句话说根本不能像公子成那样在主父面前倚老卖老。相反,公子嘉小时候与赵雍为伴读书,深受自己这个强势无比侄子的欺凌,心中一直对他敬畏有加。他虽然不问国事一心经常,最初却时常打着王室的招牌四处欺行霸市,被赵雍得知后狠狠训斥了一番,这才有所收敛。这些年来赵雍不问国中之事,公子嘉便也有了抬头的趋势。 所以他见俨然是主父影子的赵信突然来了,第一个反应就是是不是主父也知道了这事,若是知道了这事,虽说看在叔侄的情面上不会为难自己,但一顿臭骂是肯定少不了的。依照他对主父惧怕无比的性子,被臭骂一顿已经是令他非常畏惧的事情了。 所以见到赵信笑着摇了摇头,公子嘉这才放下悬着的心,松了一口气。 又听赵信笑着说道;“君上有所误会了,我只是从家中赶往宫中,碰巧路过此地,见这里有人打闹便来查看一番。正巧听见刚刚那人一番精彩至极的话,忍不住大声叫好了起来。” “正如他刚刚说的那样,君上贵为赵国贵公子,身份尊崇无比,却依旧严格遵守赵国律法,与赵国荣辱一体,实在难能可贵。我回去后必然如实将君上的义举如此禀告主父,让他知道君上的清正。” 公子嘉愣了愣,被赵信说这有些摸不着头脑,待细细想了一番后才恍然大悟。心想原来这个小子听的稀里糊涂的,只听到赵奢的半截话却没看见之前发生的事情。 当下也只好继续装傻充愣,一副凛然的样子说道;“赵都尉严重了,身为赵国的公子,我赵嘉恪守赵国律法不过是理所当然之事。” 说道这里用剑指了指地上那家人的尸体,哼了一声道;“你看着狗奴才,假借我的名头在外招摇过市,坏我名声,如今已经被我击毙当场了。若我府上再有如此小人,定杀不饶。” 说完目光威严的扫过一众家将,众人先是满脸的愕然,旋即都低下了头,没人敢有所异议。赵信在一旁看着好笑,却也冉公子嘉顺着这个台阶下场,忙又赞美了几句,保证回宫后向主父“如实传达”。 见已经收场,赵信自然也不像久留,便向公子嘉辞行。赵奢任务已经完成,自然也没有留下的道理,便也随着赵信离去。 待走远一些到个没人的地方,赵奢才快步赶上赵信,一拱手谢道;“多谢赵都尉出手相救,赵奢感激不尽。” 赵信“哼”了一声,斜眼望着赵奢慢条斯理的说道;“你现在才想着救命之恩,会不会太晚了。你倒是胆大的很,公子嘉是什么角色邯郸城内谁不知道,骗骗你敢去招惹他,难不成你真的不怕死吗?” “怕,我自然怕死。”赵奢振振有才道,旋即话音一转,又微笑着说道;“可收税是我职责所在,我赵奢行事,从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即便是王宫我也敢闯,更何况公子嘉的府邸。” 赵信听到这里忍不住多看了赵奢几眼。上次赵奢去府上向他求职时,满脸皆是拮据的样子,说话也不利索。今日一看到是有些意外,说话非但没有半点断续之意,听他刚刚一番慷慨激昂的话,分明是个极善言辞之人。 想来赵奢是个心高气傲之人,实在是迫不得已之下才去厚颜求助于赵信的,如此说来到可以解释的通。要知道但凡心气高的人低声下气去求别人,必然坐立不安,浑身不自在。 赵信听着赵奢的一番话,面上露出一丝诡笑,道;“可我看你并非刻板不知变通的人,明知是送死的事情你也会去做吗?” 赵奢笑了笑,直言道;“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是我赵奢呢。我去之前本想这公子嘉虽然为人跋扈,却也没听说过有过什么太大的恶行,想来也是可以说通道理的人。以为凭着自己精心准备的一番说辞能说服他,却不料还是前功尽弃。幸好有都尉大人你及时出手相救,否者赵奢到真的有可能将性命丢在那了。” 赵信斜眼看了他一样,感兴趣的问道;“那你肯定也算到说服不了他的情况出现,那你是如何打算脱身的。” 赵奢嘿嘿一笑,道;“打不过自然是跑。” 赵信追问道:“如果跑不掉呢?” “跪地求饶。” 赵信一愣,浑然没想到看似一本正经的赵奢口中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顿时啼笑皆非的看着赵奢道;“你不会是说认真的吧。” 赵奢却点了点头,道;“公子嘉他无非是觉得面子受损而已,到不是真的想杀我。我若求饶,他定会洋洋得意的羞辱我一番,再放我走。大丈夫能伸能屈,跪地求饶确实丢脸,但和丢掉性命比起来却是幸运太多了。” 赵信瞠目结舌半响,这才说道;“你这也行呀。” “这有什么不可,兵法有云;进退有道,强行不可为。敌强我弱之下,即便暂做退让也是为了保存实力,以图日后之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扩军(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好奇道;“什么事情?” “听说他遇上了个硬茬子。安口市场有一家极大的米铺,向来生意兴隆,日进斗金,偏偏仗势不肯缴税,原来的负责那块的税吏不敢得罪这家米铺,就一直虚瞒着不报。后来掩盖不住了,就被免职,新来的田部吏便让赵奢接手这家,这下这个赵奢可有苦头吃了。” 赵信诧异道;“这家店铺的主人是谁,竟敢如此胆大?” 石单嘿嘿一笑,道;“说来来头还不小,正是主父的小叔父,安平君公子成的弟弟公子嘉。” 赵信心中恍然,难怪这么嚣张,原来是根正苗红的皇亲国戚。 这个公子嘉赵信倒是见过几面,为人虽然碌碌无为但出身确实极好。公子成虽然长期活跃在赵国朝堂,在公族中威望很高,但说到底仍然只是主父父亲赵肃侯同父异母的弟弟,而这个公子嘉却是赵肃侯的嫡亲弟弟。所以公子嘉虽然为人资质平平,平时毫不过问国中之事,却因为出身好的缘故受赏颇多,再加上平时善于经营,俨然成为了邯郸城内最大的地主。 赵奢想要在他身上征税,那无疑是铁公鸡身上拔毛,也难怪那些摊贩们会幸灾乐祸,等着看赵奢的笑话。 赵信又追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石单笑道;“就是昨日的事情,我听说下午赵奢就要亲自登门公子嘉的府上收税,你说这家伙胆大不胆大,我想依照公子嘉的脾气,不让人将他当众打死才怪。” 赵信横了他一样,道;“你倒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跟你可没什么过节,被打死了你关心什么。” 石单嘿嘿一笑,挠了挠头道;“这你可就误解我了,我石单就这脾气,纯属看热闹的心态,有打架的可以看为什么不高兴呢?” 赵信也不理他,想了会便唤来了当值的一名曲侯,吩咐他在宫中小心守卫,自己带着石单出门一趟。 “我们这是去哪呀。”石单加快几步追上赵信,在身后好奇的问道。 赵信头没回,只是甩下一句,“你不是喜欢看热闹吗?左右无事,我带你去看看热闹。” 石单哑然失笑,自语道;“原来你是个比我还无聊的人。” 公子嘉虽然不问政事,却善于经营商贾之事,又加上身份尊崇别人也不敢与他争利,几十年下来,到成了邯郸首富,拥有良田千顷,家中美婢无数。他的府邸就坐落在邯郸城南,依山伴水修建了足足百亩,府内富丽堂皇,即便是比之王宫也丝毫不差。 赵信带着石单二人前往,怕张扬所以并未骑马。还没到公子嘉的府前,就听见一人高呼;“要打死人了。” 随之见大群的人蜂拥前往,石单好奇,便一把拉住一人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那人嬉皮笑脸道;“问这么多干吗,反正有好戏看就是了,再不去就晚了。” 说完连忙挣脱,飞快的往前跑去。赵信和石单对视一眼,心中猜想定是赵奢出事了,便也跟着快步奔出。 到了公子嘉府时,门口已经里三层外三堆满了人,大概是畏惧公子嘉的权势,所以都远远的离远着围观,怕殃及池鱼不敢靠近。 赵信和石单自然不会有这种念头,便拼了命的往前挤去,冲到了人群的最前方。 只见府钱已经站着数十名大汉,或持剑或持木棍,齐齐围着中间的那人。虽然是背对着赵信,却也不难认出正是此人正是赵奢。 在赵奢脚边不远处,已经躺着一人,地上一滩的血。只见那人身边跌落着长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想来凶多吉少。而赵奢则是面色沉着的站在中间,神色如常,一旁的大汉大概是畏惧他的武艺,都迟疑着不敢上前。 当先一名长相凶恶的大汉终于打破了沉默的对峙,恶狠狠的说道;“赵奢,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道公子嘉的府前放肆,还杀死家人。你口口声声说赵国律法,可你眼里哪里有半点王法。” 这话虽然说的凶恶,但听着语气却是色内厉荏,想来是刚刚赵奢出人意料的身手高强镇住了众人,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赵奢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只是神情泰然的说道;“你们抗拒缴税,已经是触犯国法。竟然胆大包天还想拔剑袭击税吏,已经犯下了死罪。我并未携带任何的武器,只是徒手前来,众目所至,此人明明是死在自己的剑下,我何罪之有?” 那凶恶的大汉顿时语塞。若论起赵律,十个他也不是赵奢的对手,哪里辩的过他。恼羞成怒下想要仗着人多一拥而上将赵信杀死,可毕竟有些忌惮他是朝廷官吏的身份,刚刚那挺剑上前的同伴也不过是想要拔剑吓唬吓唬赵奢,以为他只是寻常的文弱书生。却不料赵奢身手如此了得,只用一招便夺剑将他刺死。 要知道税吏虽小,却是执行赵国律法的官吏,赵奢虽然人轻言微,就算杀了他也不会有人替他出头。只是此刻他却是代表着官府前来的,杀他就等于杀官,杀官等同于造反! 即便赵律没有秦律那么苛刻,但杀官仍然是死罪无疑,而且还要株连亲族。公子嘉虽然贵为主父的叔父,可以豁免罪责,但并不代表他手下的家仆们也可以这么幸运。 可是众目睽睽之下,要他退缩装怂他也是不甘心,所以只好硬撑着,上也不是退也不是。正在他左右为难的时候,却听到身后一阵骚动,回头一看顿时大喜过望。 此时府中涌出了大批武士,分别站立两旁,中间簇拥着一名肥胖的中年男子。 那男子约莫五十上下,身形大腹便便,富态十足,神情之间傲慢无比,不难猜出他就是主父最小的叔父公子赵嘉。而他身边那二十多名武士虽然人数不及之前的家仆,但一个个都是满脸的精悍之色,无论是步伐还是身姿,都是利落无比,想来身手都是不凡。 见主子来了,开始那满脸凶相的汉子急忙上前告状,赵嘉听罢眉头怒色闪过,一把推开了他,指着赵奢瓮声瓮气的吼道;“好你个赵奢,小小的税吏竟敢杀我家仆,当真是欺负本公子家中无人了,你信是不信,我明日就让大王将你满门抄斩。” 赵奢却是怡然不惧,依旧面色从容的行了个礼,平静的说道;“我所持的乃是国法,敢问君上,赵奢何罪之有。” 公子嘉眉毛一样,颐指气使的吼道;“杀我家仆却不请示于我,这还不是罪吗?” “此人触犯赵律,公然袭击朝廷命官,我依律杀之,何罪之有?” “你……”公子嘉顿时被驳的无话可说,指着赵奢气极说道;“本公子这就杀了你,且看看主父和大王会不会怪罪于我。” 话声刚落,一旁的二十多名武士纷纷拔剑,将赵奢团团围住,皆是目露凶光,只待主人一声令下,便挥剑上前将赵奢乱刀砍死。而赵奢赤手空拳,饶是武艺再高,乱剑之下也绝无心存的道理。一旁的赵信见之不由心中一急,正打算上前亮出羽林都尉的名头,假借主父之名镇住场面为赵奢解围。 这时却听见赵奢的铿锵有力的话声响起,“君上贵为王叔,要杀卑职如同杀死一只蝼蚁般,主父和大王又怎么可能因为卑职而诛杀骨肉至亲,想来多半是不了了之的。” 公子嘉见赵奢服软,本来还喜上眉梢,以为他就此屈服了。却不料又听他说道;“不过卑职性命是小,君上名声受损是大,我恐怕赵奢这么一死,举国皆要唾弃公子你了。” 公子嘉本就是没什么主意的人,被赵奢这么一说顿时好奇心上来了,忍不住顺着他的话张口便问道;“为何你死了本君名声会受损?” 赵奢慨然说道;“君上为赵国贵公子,如今却放纵家人处处违法,违法是为法削,法削则为国弱,国弱则诸侯加兵于赵,诸侯加兵于赵则赵国无存也。皮之不存,毛将焉附?赵国都不存在了,君上安得有此富乎?以君上之贵,奉公如法则上下平,上下平则国强,国强则赵固。而君上为赵国贵戚,天下人只会高看君上,岂会因此而轻视君上?” 第一百三十四章 扩军(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顿时哑然失笑道;“你倒是灵活运用呀,先是锋芒毕露以壮声势,在想通过言语削弱敌方士气,最后见识不妙则忍辱负重,看来倒是我多事了,反而坏了你的计划。” 赵奢有些汗颜的说道;“都尉大人言过了,在下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当时场面那么混乱,谁知道我还来不来及求饶就已经被乱剑分尸了。所以大人活命之恩,当时没齿难忘。”[] 赵信闻言一笑,便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了。赵奢却面色有些犹豫,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赵都尉,不知上次我所提之事?” “主父已经像我问起空缺校尉一事,让我推荐些人上去供他参考,我打算把你报上去央得主父肯接见你,至于能不能得到主父赏识,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赵奢闻之大喜,连忙道谢,心中委实有些激动,对赵信的感情之情更是无以加复。他却不知道赵信直到刚刚才下决定把他推荐给主父,正是因为见他临危不乱,进退有度,颇有大将之风,所以才决定信上他一回的。” 赵信抬头看了看天色,便道;“现在用晚膳又太早了些,回府衙又太晚了些。不如我们寻家酒肆,边喝边聊,一醉方休如何?” 能有机会和赵信亲近,赵奢自然是求之不得。正欲点头,却忽然想到什么,不由面露为难色的说道;“我倒是十分想和都尉大人一醉方休,只是家中尚有老母在家等候,我若不回家她必然会心生不安,实在抱歉,抱歉至极!” 赵信心中略微有些失望,嘴中却是说道;“无妨,百善孝为先,赵兄如此也是人之常情。” 忽然心中一动,便又说道;“赵兄现在可是要回家?” 赵奢忙说道:“正是。” 赵信笑道;“左右无事,不如我随赵兄前去拜访下老夫人,你看如何?” 赵奢一怔,没想到赵信会有如此闲情雅致,犹豫了下还是点了点头道;“这样就麻烦都尉了。” 赵信哈哈一笑,上前搂住赵奢的肩膀,笑道;“这有什么麻烦的,我也是闲着无趣。” 言罢又让石单先回宫中打个招呼,他自己则和赵奢有说有笑的朝着他家中走去。 赵奢虽然年长赵信几岁,但赵信在同龄人中算是长的高大些的,所以两人的个头倒是相差无几。赵信没由来的亲热让赵奢微微有些不适应,他本就是性情拘谨之人,平时也是不苟言笑,多半时候都是赵信在那插浑打浑,他只是安静的在一旁听着,冷不丁再冒出几句自己的看法。 一路下来,赵信已经将赵奢的性情摸透大半,知道他是那种面冷心热的人,只是不知领军的本领到底如何。于是便找话题问道;“听赵兄说你自由熟读兵法,不知读的是何兵法?” 赵奢心知赵信是有心考他,要知道赵信以后极可能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然不敢随意回答,便道;“我出身乡野,并没有机会接触什么兵法之书。只是因为少年时候得遇了一奇人,他说我资质不错,便亲授我兵法十三篇,我方得以窥视兵法门槛。只是惭愧至极,我一直都是书生泛泛之谈,并未用过实践中去。” 听到赵奢口称“奇人”,赵信脑海中不禁想起来师父王诩,心想不会这么巧吧。当下也不声张,只是不露声色的问道:“不知赵兄口中的奇人,可是一身长清瘦,面如冠玉的中年文士?” 赵奢一愣,有些狐疑的看了赵信一眼,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起这问题。又了摇头道:“似乎并不是都尉口中说的那人,家师虽然身材高大,确实名年近古稀的老叟,想来不是都尉所说的人。” 赵信听到不是王诩,心头才一松,便笑道;“想来定是民间的隐士,说不定是哪位大有来头人物厌倦了金戈铁马,老年归隐山林。” 赵奢却是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家师因为年事已高,在五年前就已经去世,临死前他告诉我他是魏国大梁人士,名为尉缭。家师寿终之言,自然不会欺骗于我,所以想来是名不见经传的乡野隐士。” 赵信听着“尉缭”之名,依稀觉得有些耳熟,待仔细想了想才恍然拍头道;“原来是那尉缭。” 赵奢一怔,急问道;“都尉可曾听过家师名讳?” 赵信点了点头,“我倒是在坊间杂谈上见过尊师的名讳,魏惠王时期尊师曾经与孟轲、淳于髡等大贤共入魏宫朝拜惠王,向惠王提出了大量的治军主张。却因为当时的魏国上将军庞涓嫉妒成性,将尊师逼走,从此再无音讯,想来是隐居山林之中,所以赵兄机缘巧合之下才碰见了。” 想到这里赵信不由啧啧称奇道;“我原本看到这段还以为尉缭只是个夸夸其他的碌碌之徒,所以史书中才只有淡淡的一笔。如今见赵兄如此人才,推算尊师必非非常之人,只可惜贤才不得其用,白白浪费了一身才华。” 战国大争之世,各国权贵们多好礼贤下士之风,以富贵侍贤才。故而大批涌出的人才如同过江之鲤,数不胜数。士子们在各国之间更是川流不息,令君王们目不暇接,以至大批真正的贤才反而得到了埋没,而这尉缭无疑就是其中之一。 尉缭本是大梁人士,出身晋国将门之后却家道中衰。他的父亲从军时曾受过魏武侯的恩惠,所以尉缭从小便将魏国视为家国,立志为魏王效命。 只是当时魏国霸业正隆,朝内上将军庞涓排贤驱能,妒忌成性,尉缭虽然凭着一番说辞成功获取了魏惠王的赏识,却因为庞涓相逼被迫亡命赵国。他自付魏国对他家有大恩,不忍背叛之,所以这才终身未曾侍奉任何一国的君王,最终中老山林。 因为尉缭活动的时间极为有限,很快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中,所以天下人大多都未曾听过他的名字,所以赵奢才会从未听过他的名讳。至于赵信,也是从小博闻强记,对这些知之甚详,所以才对这个尉缭有些印象的。 当年魏惠王问尉缭师说:听闻黄帝出兵作战可以百战百胜,是因为有刑德上天庇佑,可有此事?尉缭立刻反驳答道;所谓刑德,是说用武力征伐敌人,用仁德安定天下,不是指天官、时日、阴阳、向背等而说的。黄帝所说的,不过是强调人的作用罢了。为什么这样说呢?譬如现在有座城,从东西两方进攻,不能取胜;从南北两方进攻,也不能取胜,难道四方面都没有适应吉利时辰的方位吗?其所以攻不下来,是因防守者的城垣高,城壕深,武器装备完善,资财粮食充足,豪杰之士同心协力的原故。如果它的城垣低,战壕浅,守备弱,就能攻下来了。由此看来,相信天官时日,不如充分发挥人的作用。 按《天官》书上说:‘背水列阵是置军队子绝境,向坡列阵是把军队置于无用之地。’但武王伐纣的时候,却背着济水,向着山坡列阵,以二万二千百人,击败众多的纣军,灭亡了商朝,难道是纣王所布的阵势没有得到天官之利吗!楚将公子心与齐国作战,当时出现彗星,彗星的柄搦向齐国方面,有人认为柄所指的方向定会取得胜利,因而不能进攻。公子心说:‘彗星知道什么呢,用扫帚打人的,本来就应当倒转头来用柄去打才能取胜’。第二天与齐国交战,果然大破齐军。黄立说:‘首先问神问鬼,不如首先问问自己的才智如何’。与其说是天文星象的应验,不如说它是发挥了人的作用。 虽然关于尉缭的记载只有这么一段简短的对话而已,但从中仍然不难看出尉缭言辞中闪烁的智慧,称得上是当世奇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扩军(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这章还没写完,为了赶在十二点钱传上来只好先传了,为了全勤奖…..请过一个小时再过来看,不好意思呢。 还是有些意外赵奢居然是尉缭的传人,赵信心中不禁好奇心大起。不由放慢了步子,回头望着赵奢道;“赵兄,书上关于尊师的记载只是只言片语,若是不介意的话,我到想听听尊师说主张的军势之说。” 赵奢点了点头,道;“都尉既然感兴趣,赵奢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家师留给我的兵法二十四篇,共分为天官第一、兵谈第二、制谈第三、战威第四、攻权第五、守权第六、十二陵第七、武议第八、将理第九、原官第十、治本第十一、战权第十二、重刑令第十三、伍制令第十四、分塞令第十五、束伍令第十六、经卒令第十七、勒卒令第十八、将令第十九、踵军令第二十、兵教上第二十一、兵教下第二十二、兵令上第二十三、兵令下第二十四。” “总结起来就是十二经验法则,那就是:树立威信在于不轻易变更号令,给人恩惠在于奖赏及时,当机善断在于能顺应各种事态的变化,战胜敌人在于掌握了敌我双方的士气:进攻取胜在于出其不意,防守坚固在于修整防御工事,不犯错误在于守法度,不陷于困境在于有准备,谨慎在于防微杜渐,明智在于能处置大事,消除祸害在于果敢善断;能得众心在于谦恭待人。” “如此治军,则必然守必固,攻必克,天下能称为名将者,莫出于其中。” 赵信面露喜意,道:“如此说来赵兄对操练士卒想必十分在行。” 赵奢点头道;“练军之说,无非就是要求将帅秉公执法,恩威并施,吃苦在疥,临战忘身,为人表率,同时应该重视制定军中完备的战斗、内务、律法条令,注重军队的训练,训练的目的、方法、步骤及训练中的奖惩制度应该一应俱全。重视赏罚,即是‘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喜者赏之;杀之贵大,赏之贵小’。” 言罢赵奢自信满满的说道;“赵奢虽然并没领军经验,但想来练军之法必然不出其外,都尉大人若是有所吩咐,尽管之言便可。” 赵信却是打了个哈哈,道;“不急不急,来日方长,待我将你引荐给主父后再说。”心想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到时候就有你忙的了,那时候我到可以逍遥自在,不亦快哉。 两人一路相谈,话语极为投机,渐渐也熟络起来,倒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便拐入了一处破旧的街区,想来赵奢家中便在此处。赵信一边和赵奢笑语相谈,一边余光扫过这些街道,只见这里污浊不堪却无人清扫,暴晒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烂味,与街道整洁的大街截然不同,想来便是邯郸城内贫民窟,穷苦人家居住的地方。 赵奢似乎也注意到了赵信看望周边的目光,神色渐渐有些不自然起来,嘴中的话也越来越少,只是快步的在前头带路,赵信则紧跟其后。 走到一处简陋的院落外,赵奢止住了步子,回头有些尴尬的看着赵信道;“都尉,寒舍到了。寒舍简陋,若是有怠慢大人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还没待赵信客气一番,就听见屋中已经传来了一声清朗的女声,“可是奢儿回来了?” 随着话声传出,一阵拐杖声也随着出屋,只见一名中年妇人拄着拐杖缓缓走出,想来就是赵奢口中的老母。 这女子 赵奢点了点头,道;“都尉既然感兴趣,赵奢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家师留给我的兵法二十四篇,共分为天官第一、兵谈第二、制谈第三、战威第四、攻权第五、守权第六、十二陵第七、武议第八、将理第九、原官第十、治本第十一、战权第十二、重刑令第十三、伍制令第十四、分塞令第十五、束伍令第十六、经卒令第十七、勒卒令第十八、将令第十九、踵军令第二十、兵教上第二十一、兵教下第二十二、兵令上第二十三、兵令下第二十四。” “总结起来就是十二经验法则,那就是:树立威信在于不轻易变更号令,给人恩惠在于奖赏及时,当机善断在于能顺应各种事态的变化,战胜敌人在于掌握了敌我双方的士气:进攻取胜在于出其不意,防守坚固在于修整防御工事,不犯错误在于守法度,不陷于困境在于有准备,谨慎在于防微杜渐,明智在于能处置大事,消除祸害在于果敢善断;能得众心在于谦恭待人。” “如此治军,则必然守必固,攻必克,天下能称为名将者,莫出于其中。” 赵信面露喜意,道:“如此说来赵兄对操练士卒想必十分在行。” 赵奢点头道;“练军之说,无非就是要求将帅秉公执法,恩威并施,吃苦在疥,临战忘身,为人表率,同时应该重视制定军中完备的战斗、内务、律法条令,注重军队的训练,训练的目的、方法、步骤及训练中的奖惩制度应该一应俱全。重视赏罚,即是‘杀一人而三军震者杀之,赏一人而万人喜者赏之;杀之贵大,赏之贵小’。” 言罢赵奢自信满满的说道;“赵奢虽然并没领军经验,但想来练军之法必然不出其外,都尉大人若是有所吩咐,尽管之言便可。” 赵信却是打了个哈哈,道;“不急不急,来日方长,待我将你引荐给主父后再说。”心想我自然不会跟你客气,到时候就有你忙的了,那时候我到可以逍遥自在,不亦快哉。 两人一路相谈,话语极为投机,渐渐也熟络起来,倒有些相逢恨晚的感觉。 不知不觉中便拐入了一处破旧的街区,想来赵奢家中便在此处。赵信一边和赵奢笑语相谈,一边余光扫过这些街道,只见这里污浊不堪却无人清扫,暴晒之下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烂味,与街道整洁的大街截然不同,想来便是邯郸城内贫民窟,穷苦人家居住的地方。 赵奢似乎也注意到了赵信看望周边的目光,神色渐渐有些不自然起来,嘴中的话也越来越少,只是快步的在前头带路,赵信则紧跟其后。 走到一处简陋的院落外,赵奢止住了步子,回头有些尴尬的看着赵信道;“都尉,寒舍到了。寒舍简陋,若是有怠慢大人的地方还请多多见谅。” 还没待赵信客气一番,就听见屋中已经传来了一声清朗的女声,“可是奢儿回来了?”还没待赵信客气一番,就听见屋中已经传来了一声清朗的女声,“可是奢儿回来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扩军(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依言坐下,笑道;“老妇人您是长辈,就不要赵公子前赵公子后的叫我了,我和赵兄是平辈之叫,你不妨叫我名字即可,我叫赵信。” 赵母点了点头,“也好,赵信,这名字取的不错。” 又看了赵信几眼,笑着说道;“信而守义,一诺千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面相极善,应是个重义守信之人,奢儿能结交你这等朋友,倒是他的幸运。” 赵信哈哈一笑道;“没想到老夫人还会相人之术,当真难得。” 赵母呵呵笑道;“老身哪里会什么相术,不过是年纪大了痴活了几十年,见过人数不胜数,便也有了些识人之明。所谓面有心生,一个人心中的想法若是淫邪不正,那面上让人看了必然会心生不适;可一个人若是心中堂正,面上自然会让人心生好感,生出亲近之心。” 赵信听赵母说的有趣,便也随之笑着附和了几句,赵奢则在一旁微笑着看着,并未插嘴。 和赵信絮叨了一阵,赵母瞥了一眼一旁的赵奢,面露关心的说道;“奢儿,听街坊说你今日要去公子嘉的府上收税,这公子嘉是当朝主父的亲身叔父,权势极大,你一小小的税吏上门收税,他们有没有为难于你。” 赵奢笑了一笑,只是说道;“起初是肯定有些的,公子嘉手下的那些家仆们仗着主人的势力,并不把我这个税吏放在眼里。只是后来公子嘉亲自出来了,他是当朝公子,自己深明大义,我一番说辞下他不但没有为难于我,反而答应将所欠之税悉数补齐。” 赵母微微点头,道;“没有想这个公子嘉倒是通情达理之人,原本我还担心他因此为难于你,如此就是最好了。” 一旁的赵信心知赵奢这是为了怕他母亲担心,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当下也不说破,只是在一旁微笑聆听。 又见赵母问道赵奢;“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英儿来家中了,我这个老婆子倒是想念得紧,你们小两口可是闹别扭了。” 赵奢闻言一愣,有些为难的看了赵信一眼,目光再望向赵母,其意不言而喻。 却不料赵母忽然沉下脸来,面露揾怒道;“我问你话呢,你还想找借口搪塞我吗?不错,赵公子他是外人,可我偏偏就要在外人面前问你,你和英儿究竟怎么了,原来她每隔几日就会来家中陪我,可如今已经整整半月未见她音讯了,每次问你你都睁眼说瞎话来糊弄我老太婆,你真以为你阿母瞎了眼吗?” 说到这里赵母柳眉倒竖,怒目圆睁,手中的拐棍重重的砸在地面上,情绪激荡下忍不住重重的咳嗽起来。赵奢见状连忙上前扶住轻拍后背,还一阵子才让赵母的咳嗽平缓了下来。一旁的赵信倒是猜出了多半,想来定是赵奢心上人的父亲为难他们二人,所以赵母口中那英儿在家中也脱不了身。不过这是赵奢的私事他一外人自然不好横插一脚,所以闭嘴不发一言,只是在一旁静静的看着。 赵母见赵奢面露苦涩,心中已经多少猜到了一点,伸手一把抓住赵奢的手,叹了口气道;“你告诉娘亲,是不是又是林旻那王八蛋在中阻拦。” 待见赵信低声不语,算是默认了她的话,赵母顿时大怒,重重的往地上了口唾沫“我就知道是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 赵奢面露尴尬的说道;“阿母,林伯父毕竟也是长辈,这么说他不太好吧。” 赵母怒道:“什么长辈不长辈,这忘恩负义的东西也配当你长辈?当年他落魄之时,我们赵家是如何对他的?可自从你父亲过世后,他竟然一次都未来过我们家。你和英儿自由青梅竹马,当初定下婚事还是他林旻一力主张的,如今却要悔婚,想生生拆散你们,你说有这样的长辈吗?他配当你长辈吗?” 还没待赵奢说话,一旁的赵信已经“怒然大怒”,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说道;“自然不配。人无信则不立,况且是背义在前,又失信在后,这种毫无信义之人,我赵信恨不得唾其面,辱其名!” 赵信话声刚落,赵母顿时拍掌大笑道;“赵公子果然是个明事理之人,老身没有看错。” 又瞪向赵奢道;“你还不肯说实话,非要为娘气死在你面前吗?” 赵奢便不敢在搪塞过去了,只好老老实实的说了出来。 原来那林旻一心想让女儿嫁个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以此作为自己向上爬的凭借。对赵奢这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自然看不眼,所以百般干预,想要拆散这门婚事。却不料那林英却是个性情刚烈、极有主见的女子,非但不肯屈从父亲的意思,反而借机会经常跑到赵奢家中照顾赵母。林旻发现后顿时暴跳如雷,将她关在家中,禁止她踏出府门半步。 前些日子又替她寻了门亲事,听说是一户权势极大家族的嫡子看上了林英,那公子本人也是年轻有为,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校尉一职,前途不可限量。林旻一门心思巴结那家权贵,竟然想将女儿送给人家当个小妾。赵奢听到传言后哪里还坐的住,连忙上林府质问,却被林旻使人乱棍打出,众目睽睽之下声称若是赵奢不能当上校尉,这辈子都别想再娶她女儿了。 赵母面上满是怒意,重重一声哼道;“好你个林旻,当真是狗眼看人低,我奢儿胸怀兵甲,文韬武略藏于心中,莫说一个小小的校尉,即便是万人之上的大将军早晚也是做的。偏偏你瞎了狗眼,瞧是不上。” 若是常人听了赵母这话,恐怕会以为是荒野村妇的无稽之言,只是赵信之前与赵奢有过一番交谈,对他的才能倒是深信不疑,所以听着赵母说的话到也不觉得荒谬。只见赵母又看着赵奢问道;“那你如何打算的?难不成就听任林旻他为之?” 赵奢犹豫了下,看了一眼赵信才说道;“我去拜访了羽林军赵都尉,求他将我引荐给主父以求羽林校尉一职。天下皆言主父唯才是用,待人公允的很,从不埋没一人之才。所以我去拜见主父,可能会得到他的赏识。” 赵母闻言点了点头,道;“这个赵都尉倒是个明白人,眼睛没有瞎掉,总算还识得我家奢儿的才能。如此说来事成之后我们倒要好好谢他,切莫忘记了。” 赵信在一旁忍不住摸了摸鼻子,心中觉得好笑。这赵母长年在家卧病在床,对外界的事情大多不闻不问,连在邯郸赫赫有名的少年英雄赵信的名声都没有听过,只是直觉里以为都尉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彪壮大汉,哪里会想得到竟然会是赵信这种细皮嫩肉的小白脸。 赵母话锋一转,又瞪了赵奢一眼道:“什么叫可能会得到主父的赏识,难不成你对自己还没信心吗?以你之能,放眼整个赵国又有谁可以相提并论。如果这这主父眼光不凡的话到还好,若是徒有虚名的君主那就你留在赵国也没任何意思。我听闻燕王正在招贤纳士,愿得一名将与之平分燕国。你去燕国试试机会也好,他日出人头地时,我看这林旻羞也要羞死。” 第一百三十七章 扩军(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奢却摇了摇头道;“阿母这话说错了,我为赵氏族人,是宣子后裔,如何能投靠姬姓的燕国。” “怎么不能。”赵母横了他一样,“你母亲虽然读书不多,却也听你父亲说过田氏代齐的故事。当年陈国内乱,陈厉公的儿子公子完就是投奔齐桓公,因其才所以备受礼遇,被封为田氏子爵。传至六代时,竟然权倾朝野,将齐康公放逐道海岛之上,取代了姜姓成为了齐国新的主人。人家是陈国的公子,都能雀占鸠巢,你不过是赵氏的旁支,为何不能在燕国安身?” 赵奢却不再反驳,只是说道;“阿母勿要再劝了,我为赵姓,必为赵人,此生不会在做他想。” 赵母仍然不死心,有劝了几番赵奢却依旧不为所动,渐渐心头升起怒火,抄起拐杖就朝着赵奢狠狠砸去,骂道;“你这窝囊废,枉有一肚子的才华却连心爱的女人都保全不住,要你有何用。” 赵奢知道母亲在气头上,也不敢反抗躲闪,只是站在那等着棍子落下,一言不发。赵母却越打心中火气越打,干脆将拐棍往地上一仍,吼道;“你给我滚出去,若是不能将英儿带回来见我,我从此不再吃任何东西,你就等着为我收尸吧。” 赵奢这才抬起头,苦笑道;“阿母,你这又是何苦呢,赵都尉已经答应帮我引荐了,可这也需要时间呢。” 赵母却是牛脾气上来了,哪里还肯听进赵奢的话,只是怒骂道;“我不管,我说到做到,你就算抢也要将她抢回来。你一日不带英儿回来,我就一日不肯进食,你若不信,大可试试。” 赵奢苦苦哀求,赵母却只是不听。赵奢知道母亲性情刚烈,认定的事情绝不会更改,无奈之下只好转身离开家中,临走前看了眼赵信,赵信会意,连忙也站了起身来,向赵母躬身告了个行,便紧紧跟在赵奢身后。 在身后的赵信加快几步赶上在前面愁眉苦脸的赵奢,苦笑的望着他道;“赵兄,难不成你真准备去林府抢亲吗?” “实在抱歉赵都尉,倒是让您见笑了。”赵奢面露无奈的叹了口气,道;“抢我是不会,只是想去再求求林伯父,希望我的诚意能将他打动。” 赵信嗤之以鼻道;“赵兄又何必自欺欺人呢,林旻分明就是利益熏心、见利忘义之徒,为了自己能向上爬不惜将女人嫁给别人做小妾,你觉得这种人会被你几句话就打动?” 赵奢又叹气道;“不然还能怎么样,我母亲的性格我是知道的,她说的出绝对做的到,赵奢一人的事是小,可父母生育之恩却是天大之事,我如何能让母亲受半点苦。” 赵信受他影响了,忍不住也随之叹了口气,心中却是毫无办法。他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都尉,在朝中别说话语权,恐怕连说话的资格都轮不到。他唯一能够依仗的也就只有主父的宠信了,可主父又怎么可能为了这么点无聊的事情就出面。 想来想去,也只好陪着赵奢先去林府谈谈情形再说了,这种时候赵奢正是需要人的帮助的时候,赵信自然不会那么不仗义的跑掉。 林府并不是太远,不过隔着两条街道而已。赵奢一路上心事重重,赵信也就没有自讨没趣的和他说话,两人皆是沉默着赶路,各自想着心事。 到了林府门前时,门外的守卫却是认得赵奢,见他又来了连忙派人回府去请老爷。自己则带着几人上前拦住门口,邹着眉头看着赵奢喝道;“怎么又是你,三番二次的还不死心吗?” 赵奢却是上前微微作揖,客气的说道;“劳烦各位放在下进府,在下有要事要与林伯父相商。” 那守卫却是昂着头,傲慢无比的说道;“笑话,你说让就让,谁知道你安着什么心思来的。没准是来偷东西的也说不准呢。” 赵奢听他说话尖酸刻薄,也不生气,反倒是习以为常。仍然语气平缓的说道;“还望阁下行个方便。” “行谁方便也不行你方便,也不撒泡尿看看你自己的穷酸样,还想娶我们家小姐,我呸。” 赵奢能忍,赵信倒是忍不下去了,他见一小小的门房守卫都这么嚣张,哪里受得了这鸟气,当下抬腿飞脚提出。 只听见哎呦一声,那守卫已经飞落在几米远处,捂着肚子大声脚疼。赵信也不再犹豫,飞快的出腿将剩下几人踢开,一把抓住还犹在愣在那的赵奢进门,便跑边说道;“还愣在那干吗,快进去呀。” 赵奢神情略微一犹豫,还是任由赵信拉着他往里面,口中却哭笑不得说道;“这样......这样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赵信不忘横了他一眼,“人家摆明了是不想让你进门,不想和你当面讨论这些事的,你却还以为傻乎乎的站在门口,就算等一天也见不到你想见的人。” 赵奢想想也是,前几次他来林府求见时,门房不是借口主人不在家,就是家中无人,每次都将赵奢拒之门外。所以当下也不挣脱了,任由赵信拉着衣袖一路小跑。 林旻虽然只是区区一个邯郸县丞,但论权职远远大多县令,连带着他家中也气派不俗,远胜于贵为内史的赵颌。 赵信和赵奢两人冲进庭院,却听见远处一声冷哼响起,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人脸色阴霾的迎面走来,身后跟着十几个手持棍棒的家仆,将赵奢和赵信二人围住。 赵信看了那中年人一眼,心想此人想必就是林旻了,他倒是想法简单,以为十几个小喽啰就能将自己二人拿住,当真是痴人说梦,只要赵信愿意出手,不用一会的功夫就能将这些人打的爹妈都不认得。 不过这可是赵奢未来的岳父,虽说人品不怎么行,可看着赵奢的面子上赵信还是决定暂不动手,只是在一旁懒洋洋的看着戏。 林旻沉着脸,语气不善的对着赵奢说道;“赵奢,你修要三番二次挑战本官的耐心,我看在你死去的父亲面上已经对你多加容忍你,你却得寸进尺。今日更是打伤我家仆强行闯入府中,你信不信我给你安个行盗之罪,将你打入牢中。” 赵奢先前一步,林旻心生警惕,以为他要动粗,连忙退后数步。却见赵奢只是躬身一拜,道;“伯父,我和英儿本就有婚约在身,又是两情相悦。君子有成人之美,伯父你为何对我百加阻拦。我可以向您发誓,我迎娶英儿后必会与她恩爱有加,绝不会亏待她半点,对二老也是视做亲生父母,若违背誓言,必遭万箭穿心之苦。” 果然不出赵信所料,赵奢的一番话根本就没有打动林旻半点,他只是冷笑的看着赵奢,讥笑道;“决不亏待她?我倒要问问你有什么可以不亏待她的地方,她若嫁入你家中,必然被你家贫困所拖累,食不果腹衣不遮体,我又怎会将我女人推入火坑、他年纪小不懂事,自然是我来帮她拿主意。你若是真喜欢她的话,就应该为她更好的选择开心,而不是在这里假惺惺的指天发誓。” 赵信在一旁冷眼旁观,听罢却哼的一声站了出来,目露鄙夷道;“你口口声声说为女儿好,却情愿让他加入豪门做小,这便是你对她的好?我看是对你自己的好吧。你无非就是想报上人家的大腿,以后的仕途好一帆风顺,我说的可有错?明明是卑鄙龌龊的想法,却还有装出道貌岸然的样子,当真可笑。” 林旻一愣,目光落在赵信身上。他本见赵信跟在赵奢身后,便以为是他的普通朋友而已,所以并未放心上,却不料这少年一出言便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下不了台了。 第一百三十八章 扩军(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旻阴沉着脸,细细的打量了赵信一番。林旻虽然只是小小的县丞,但识人的眼光却是不差,他见赵信唇红齿白,容貌俊美,虽然腰间也如武士般佩戴着剑,却十足一副翩翩公子的模样,看来应该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世家子弟,却不知道怎么和赵奢这个穷酸小子混到了一起。 想到这里林旻便强压下怒火,对着赵信语气和缓的说道;“敢问这位公子高姓大名?” 赵信微微一笑,却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道;“你猜我是谁?” 林旻一怔,知道赵信是在戏弄于他,心中顿时升起一股怒火,强压下心头的怒火,冷言道;“不管公子你是何人,这是在下的家事,希望阁下不要插手。” 赵信眼中闪过一丝厉色,神情骤然冷却,沉声道;“若是此事我一定要管呢?” “那得先问问我了。” 只听见门外一声冷喝响起,随即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赵信虽然没有回头,脸色却是有些异样。缓缓转过身来,望着一脸愕然的赵权,脸色露出了一丝笑容,咧嘴道;“这么巧呀,又碰到你了,赵权。” 赵权迎上赵信的目光,不知为何心中却没由来的一阵慌乱,下意识的将目光避开。强撑起气势,冷哼一声道;“赵信,你来此处做什么?” 赵信却脸色一沉,板起脸厉声道;“大胆,赵权,你见到上官不但不拜,反而直呼其名,你好大的胆子。” 赵权被他说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的,半响才强撑道;“赵信,你别在这装腔作势的,你不过区区一个都尉而已,有什么资格要我拜的?” 赵信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权道;“那敢问赵权你又是何职务?” 赵权不过禁卫军的校尉而已,论职远低于为羽灵都尉的赵信,赵军中军规森严,下官见到上官是要按理参拜的。如果不参拜的话,则可以依律治罪,所以赵信才会有此一说。 赵权却是不买账,哼了一声道:“我是禁卫军的校尉,你却是羽林军的都尉,你还管不到本公子。况且我是堂堂安平君的儿子,当今主父的堂弟,大王的堂叔,还轮不到你小小一个都尉对我指手画脚。” 赵信眯起了眼睛,目光不善的望着赵权道;“难不成军律中还有规定,说君侯的子嗣不用参拜上官?” 赵权如今骑墙难下,自然不肯服软,索性硬着头皮道;“我就不参拜,你能奈我何?” 赵信也不生气,只是淡淡道;“大不了我再将你腿打断一次就是了。” 赵权目中怒意暴涨,此事是他毕生的奇耻大辱,如今又被赵信说出,他如何能不动怒。当下指着赵信怒吼道;“赵信,你休要欺人太甚。” 赵信却面露轻松的笑道;“我就是欺你太甚,你能如何?” “来人。”赵权气急败坏之下指着赵信吼道;“给我杀了他们二人,本公子重重有赏。” “诺。”一众家将齐声领命,纷纷拔剑向前,将赵信和赵奢二人团团围住。 这是林旻满头冷汗,此刻他哪里还会猜不到赵信的身份。他和赵权二人,一个是权势极大公子成的嫡子,另一个是内史赵颌的儿子,自身更是羽林都尉,主父的心腹。这两个人他一个都得罪不得,也得罪不起,任何一个人想要整他这小小的县臣都是轻而易举。可偏偏两人就是在他家中拔剑相向,任何一个人有了闪失,必然都会迁怒于他。 林旻连忙高声求道;“住手住手,两位公子请冷静一些。” “冷静你娘,滚开。”赵权一把推开挡在身前的林旻,丝毫不给这个未来岳父半点面色。 今日他本来在家中歇息,却得到了林府自己的眼线飞快报来,说那个缠着林家小姐不放的赵奢又上门纠缠了。赵权顿时勃然大怒,他自机缘巧合之下见了林英一面后,便对她的倔强大感兴趣。因为林英出身太低,而赵权的婚姻一定是政治联姻,所以赵权便求的林旻将女人嫁于自己为妾。 既然已经认定是他赵权的女人,他如何还能容忍自己的女人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所以一得到回报,赵权就立刻带上家中身手高强的家将骑马飞奔而来,这才赶上刚刚那幕。他这次带来的家将都是家中的身手佼佼者,自付赵信的身手与自己相差无几,那个赵奢虽然不晓得,但看上去也不像上面身手高强的人,自己这些家将对付绰绰有余。 他却想不到赵信短短一年内身手突飞猛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当街被群殴的少年了。他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赵信嘴角露出的冷笑。 赵权他不敢杀,但弄个残废什么的还不是什么问题。公子成就算势力再大,终究也只是臣子,不可能逼迫主父做他不愿意坐的事情。当初公子成之所以能以势压人,无外乎没有人愿意为赵信出头,可今时不同往日,赵信深得主父宠信,自付在主父心中的地位远远高于赵权这个堂弟,定不会为了这事就让自己顶罪的。 况且众目睽睽之下,是人都可以看出是赵权先动的手,而且还是以多欺少,赵信不过是被迫自卫而已。 赵信的嘴角忍不住抿起了一丝笑意,心中冷笑道;赵权,既然你要自取其辱,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了。这次我不动你的腿,却要断了你的淫@根,看你如何娶妾。 想到这里赵信飞快的朝着赵奢使了个眼色,渊虹已经出鞘,正欲迎上。却忽然听见一声娇喝声响起;“住手。” 赵信心想正主终于到了,便停下手来。 顺着来声望去,只见林英一张瓜子脸蛋,睫长眼大,皮肤白晰,相貌美是美,但远没有到那种倾国倾城的地步。相反颚骨微微有些凸起,脸色的线条也并非像冉敏那么柔和,充其量只是上等姿色而已。 可是她秀美中却透着一股英气,光采照人。尤其是双目晶晶,犹如月射寒江,让人忍不住心生向往。三分相貌,七分英气,便将这林英刻画成十成佳人,也难怪赵奢和赵权都同时看上了她。 赵奢却是先是一喜,随即看着林英眼睛只是望着赵权,面色不由一黯,本欲脱口而出的喊声也生生止住。 林英却只是看着赵权,缓缓柔声说道;“赵公子,小女子平生最不喜欢打打杀杀之事,今日这是在我的家中,可否看在我面子上行个方便。” “好说好说,林小姐的吩咐,在下怎敢不从。”赵权收起了剑,示意属下退后,脸上则是露出了温和可亲的笑容,径直望向林英。 “这两名狂徒出言辱极小姐,在下实在心生愤意,这才出手想要教训一下。既然小姐你喜好清净,那我便不滋事了,以免扰了小姐清净之心。 不得不说这个赵权的卖相确实不错,又是有意曲迎奉承林英,自然做出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俨然一翩翩君子。只是林英却是不吃这一套,只是邹了邹眉,望着刚从地上爬起正在拍灰尘的林旻。 赵权顿时恍然,急忙上前扶着林旻,笑着说道;“林伯父,刚刚可摔的要紧?这里路滑,你还是需要谨慎小心点才是。” 林旻心中大骂赵权,面上却还要装作客气的笑道;“赵公子有心了,下次我定会小心些的。” 又望着女儿道;“英儿,你怎么好端端的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屋中做女红的吗?” 第一百三十九章 扩军(十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林英面无表情的看着父亲道;“久在屋中有些乏了,又听见庭院有吵闹声,所以出来一看。” 赵权闻言厚着脸皮笑道;“原来小姐是来看在下的,不甚荣幸,荣幸至极。” 林英等了赵权一眼,眼中却无丝毫的欢喜之色,只是淡淡道;“确实是来看人,但和公子却是无关。” 林旻心中暗叫女儿来得好,要不然这里可要血流成河了,自己的小命没准也要跟着陪葬。口中却仍然是一副责备的语气道;“不像话,身为大家闺秀,又岂能如此失礼,还不快向赵公子赔礼。” 赵权忙摆手笑道;“不用不用,林小姐这是真性情使然,我哪里会怪罪的,喜欢都来不及呢。”说道这里脸上笑容有些轻浮的看着林英。 赵奢在一旁看着脸色发青,双目狠狠的等着赵权,手上青筋爆出,却是一言不发。赵信却是冷哼一声,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说道;“赵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死皮赖脸了,可曾没见你对我这么客气过。人家林小姐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对你半点兴趣都欠缺,偏偏你还这么厚颜无耻的一个劲的蹭上去,当真让人心生鄙夷,丢了尽我们赵氏的脸。” “你……”赵权气极之下,忍不住用手指着赵信气急败坏的说道;“赵信,你小子别得意太甚,你以为有主父宠着你你就尾巴翘到天上去了吗,我告诉你,这赵国的天不是主父的天,这赵国的王早已经不是主父了,你等着,用不了多久……” 赵权话才说道一半,旁边重重的一声咳嗽声将他的话生生打断,只见赵权身后一名中年家将忽然上前,用手轻轻按住他的肩膀,虽未说话,其提醒之意不言而喻。 赵权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连忙闭嘴。赵信却已经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端详,却又被那中年男子生生打断,不由有些恼火的瞪了他一眼。却发现那中年男子也正望向赵信,目光中凌厉无比,隐含警告之意。赵信心中不由一凛,没想到赵权这次身边居然带了一名高手,只是之前一直低着头不说话,所以才未引起自己的注意。 赵信见赵权无意中说出的话似乎暗含着什么含义,联想到他是公族领袖公子成的嫡亲,必然知道些什么不为人知之事。当时便不露声色,只是故意套话道;“用不了多久什么?难道用不了多久你就敢部将主父放在眼中?赵权,你好大的胆子!” 赵权刚刚得到提醒,倒是不肯上当,只是哼了一声,闭嘴不肯多说。又望向林旻客气的拱了拱手道;“林伯父,我已林小姐的婚事既然已经定下,那你看什么时候合适我来迎娶林小姐。” “这个……”林旻面露难色,偷偷的瞥了一眼面若冰霜的女儿,神色有些犹豫。 赵权却面色一寒,目中露出一丝怒色,喝道;“难不成林县丞你是在戏耍本公子,想要悔婚吗?” 林旻听赵权忽然一本正经的喊起了他的官职,心中顿时苦笑不已,知道赵权这是在寻机警告他莫要忘了自己的政治前途完全取决于公子成的一句话。当下也顾不得女儿的感受了,咬了咬牙道;“公子过虑了,不如你挑选…….” “不行。”一声暴喝声却将林旻的话生生打断,一直沉默纳言的赵奢大步上前,将身子拦在赵权和林旻之间,目光直视赵权道;“我与英儿自幼青梅竹马,早已经定下婚约,哪里轮得到你。而且我是明媒正娶的将他去入门为正妻,今生不会迎娶他人了,而你这无耻之徒竟然是想将她纳为妾。” 赵权嗤之以鼻道;“纳妾又如何,我赵家的妾即便是妾,也是王亲国戚,今生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而且我这么爱林小姐,又怎么舍得会亏待他。倒是你,穷酸小子一个,你能给她什么。” 言罢赵权又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扬了扬得意洋洋的说道;“还有,这是我的聘书,林伯父已经签字答应的了,如今林小姐已经是我赵家的人了,你这小子若是识相的话就趁大爷心情好滚远一点,否则有你好看。” 赵奢阴沉着脸,却有板有眼的回道;“按照我赵国的律法,迎娶需三出六礼,你手中的不过聘书而已,并无半点约限,凭什么英儿就要嫁给你。你今日若想娶到英儿,需从我赵奢的尸体上跨过。” 赵权目中凶光毕露,低声吼道;“这是你自己要找死,怨不得我了。”言罢重重一挥手,身后的家将会意,纷纷拔剑上前。赵奢丝毫不肯示弱,挺剑迎上,顿时杀成一片。而那名武艺高强的中年家将却并未出手,只是挺身拦在赵权身前,虎视眈眈的看着赵信。显然他已经认定赵信的武艺绝对能对少主的安危构成威胁。 而赵信见赵奢虽在众人夹击左支右绌,却都是有惊无险,短时间内不会有落败的危险。所以也不急着上前帮忙,只是在一旁冷眼旁观,心中想着今日之日如何收场。 赵权已经摆明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赵奢更是不会退缩,这倒让赵信有些为难,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好静观其变。 就在赵信专心想着办法之时,局势已经发生了变化。赵奢在众人的夹击之下渐渐露出不支之色,形势也愈发危机。赵信见此便也不再犹豫,果断的拔剑大步上前。那名一直在注意着他的中年家将则立即上前拦住,双剑剧烈相碰,两人皆是手腕一震,心知遇上了硬茬子。当下谁都不敢大意,各自凝神专心过招。 而那边赵奢却败象初现,只是在那苦苦挣扎。公子成手下的家将大多都不是庸手,再加上人多势众,赵奢即便武艺再高也只有招架的命。 赵权见赵奢已经支撑不住了,脸上不由露出笑意,心想用不了多久就能将这个碍事的家伙毙命于剑下了。赵信他是不敢随意动,可这个赵奢却是区区一小吏,又是主动惹事上门理在自己这里,赵权哪里还会有什么顾忌,想着正好趁这机会将他铲除。 一旁一直在观战的林英见赵奢形势危机,频频遭遇险情,情急之下再也按捺不住了,连忙张口呼道;“住手。” 这回赵权可再没听她的了,仍然任由手下围攻赵奢,心想此人已去,林英必然会爱上自己,所以对林英的呼喊声充耳不闻。 这时赵奢被凌空劈下的重重一剑所震,脚下忍不住一踉跄,险些跌倒。正在围攻他的对手自然不糊放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数柄长剑径直向前,竟是要取他性命。远处的赵信随然看到,却已经阻止不了了。 就在这时,一个娇小的身影却飞扑在赵奢身前,竟然是想用身体替他堵住剑锋。也幸好这些赵信手下的这些家将反应极快,险险的守住了剑锋,这才没有将二人贯穿入体。 众家将停住了剑势,皆目光看向赵权,露出了问色。赵权脸色十分难看,沉着脸道;“林小姐,你当真不爱心自己的性命是吗?若是我手下收剑稍微慢一点你恐怕就要香消玉殒了。 林英挽了挽额头上零落的发髻,与赵模相相互搀扶着从地上爬了起来。虽然有些狼狈,神情依然淡然道:“还请赵公子手下留情,不要为难小女子。否则你一剑下来,恐怕我们一家三口的性命都没了。” ps:这几天考试,抱歉单更了。 第一百四十章 扩军(十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权面子上再也挂不住了,正欲开口怒骂,忽然想到什么,瞄了一眼远处已经停住打斗的赵信,心想“一家三口”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赵信也跟这个林英有一腿。就连赵奢也向赵信递来了狐疑的眼神,赵信见状不禁头皮有些发麻,连忙退后几步以示清白。 林英却丝毫不理会众人异样的眼神,神色淡然的说道;“你们不用多想了,我腹中已有了赵奢的骨肉。”[] 此话虽然轻飘飘的,却如同炸雷般让在场的众人目瞪口呆,包括赵奢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了林英,满脸愕然。 林旻最先反应过来,立刻气急败坏的上前叱喝道;“英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种话也能乱说的吗?” 赵地虽然民近胡风,可士大夫阶层继承的仍然是晋国公卿那套“礼义廉耻”。未婚先孕、与他人苟合剩下子女,这对贵族女子来说无疑是绝大的侮名,别说要嫁到公子成家中,恐怕今后连上门提亲的良家子弟都不会再有。林英这番话,无疑等于断了自己的将来,也同样断了林旻“父凭女贵”的念头。 对这对父亲的怒吼,林英却依旧神色不为所动,向前微微一福道;“女儿不孝,父亲大人请恕罪。我和赵奢自小相交,今生早已认定他才是我的夫君,此生生是他人,死是他的鬼,虽未有夫妻之名,却已经有了父亲之实。如今已经有孕在身,还望父亲能够祝福我们。” 林旻脸色铁青,指着林英的右手微微颤抖,大叫一声向后倒去,身后的家仆急忙扶住。一旁的林英这才神色一变,下意识的向前半步,却咬了咬牙停住了身子。 林旻几欲昏厥,强撑着站了起来,想到自己的功名富贵都要化为乌有,到还有可能遭到公子成的报复,招至杀身之祸。心中顿时万念俱灰,只觉得几十年的努力都付诸东水,又见到女儿仍然是一副神情自若的样子,心中不由燃起了熊熊怒火,“霍”得一声从家将的腰剑拔出了佩剑,猛的向前刺去,只盼了解了这个让自己丢尽颜面的女儿。 林旻怒极之下竟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再加上距离极近,赵信等人虽然警觉,却已经来不及阻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林英即将香消玉殒,毙命于父亲的剑下。林旻抬头见看见女儿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慌乱,混乱的脑海中这才恢复了一丝清明,急忙撤力想要回剑,却已经来不及了。 “铿”,一阵金铁交接的声音响起。离林英最近的赵奢最先反应过来,猛的将手中的剑抛出,同时自己的飞身扑向林英,一把抱住她将他揽在身后。 这么近的距离,赵奢抛出的剑也仅仅只是砸歪了林旻的剑锋,却已经阻挡不了前倾之势。一声闷哼响起,剑锋划破了赵奢胸口处的衣襟,刺入了他的右胸,幸好林旻此时已经清醒了过来,急忙回力抽剑,这才没有将赵奢贯胸而入。 赵奢手捂着右胸,鲜血从指缝间缓缓滴落,心中却是暗叫侥幸,只是受了点皮肉苦而已,并没有刺破脾脏。一旁的林英已经回过神来,见到赵奢受了伤忍不住娇呼一声,急忙挣脱赵奢的手臂,撕下袖口上的布料为他按住伤口。一边抬头满脸焦急的向一名中年家仆喊道;“王叔,快去喊医官来。” 那名被唤作王叔的家仆犹豫了一下,见林旻并没有出言阻拦,这才匆匆离开。 林旻在那瞪着眼睛,目光狠狠的瞪着赵奢道;“赵奢,我管教女儿哪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赵奢轻轻推开了胸前的林英,深吸一口气缓缓拜道;“林伯父,英儿是我将来的结发妻子,也是我除了母亲外最重要的人。您是长辈,我不敢对你动手,可你若要伤害英儿的话,请踏车着我的尸体过去吧。” “你......”林旻气极,指着赵奢浑身颤抖,却又说不出话来。 “够了!”一旁一直没吭声的赵权愣愣的看着这一初戏,这才缓过神来。张口大声的吼道;“都给我闭嘴,” 转头恶狠狠的瞪着林旻道;“林县丞,你已收了我家的聘礼,今日你无比给我一个解释,否则我赵家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这......”林旻此时神情萎靡,哪里还有半点面对赵奢和女儿的威风,嘴中喃喃几句,却不知说些好什么。 一旁的赵信却是哈哈一笑,笑眯眯的上前拦在二人之间,笑道;“这个简单,依我看林伯父将所收的聘礼分毫不取,全数退回给权公子,为了表示道歉的诚意,所得的全部加倍,双倍返还。” 言罢赵信望着林旻道;“林伯父看如何?” 林旻急忙点头,抹去额头的汗珠道;“甚好,甚好。” 一旁的赵权却是不干,勃然大怒道;“放屁,我要你退还聘礼做什么。” 赵信冷笑一声,道:“那你要如何?难道要林小姐挺着大肚子加入你家。你倒是好呀,一边能当新郎官一边还能顺便做个父亲,啧啧。” “你......你......”赵权被赵信激的怒气冲天。他堂堂公子家中,却要迎娶一个怀有他人野种的女子入门,若是传了出去必然门风扫地,成为整个赵国士大夫阶层的笑柄。别说他父亲赵成不会同意,就是主父和大王为了顾及赵氏门风,也绝不同意这么荒唐的婚事的。 就在赵权怒火中烧时,林英的嘴角处却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如同蜻蜓点水般分块的从脸上掠过,须臾便已经正色。目光望向自己的爱郎,却迎面对上赵奢递来充满疑惑的眼神,旋即眨了眨眼,一副狡黠的模样。赵奢怔了一怔,这才恍然大悟,心中又由一暖,看向林英的目光也愈发柔和起来。 赵权怒极之下,却是正对着林英的面前,待见到她和赵奢两人郎情妾意的模样,心中的怒火再也按捺不住了。大吼一声拔出了佩剑,上前就欲拼命,同时口中疯狂的吼道;“给人,给我讲这里的人全杀了,一个不留。” 还不待手下的人回应,赵信已经大步上前,横剑挡在前头冷笑道;“赵权,你当真以为自己是赵成的儿子就可以肆无忌惮了吗?告诉你,在我眼里杀你跟杀一条死狗无异,不信你试试看?” 赵权此时哪里还有半点理智,只是指着赵信吼道;“给我杀了他。” “诺。”众家将犹豫了下,还是挺剑上前。毕竟食君之禄忠君之事,他们吃的是赵成府中的禄米,自然要为赵成的公子卖命。 赵信快剑抢攻数剑,将冲在最前面的数人逼退,飞快的从怀中掏出一块金牌,高举大吼道;“主父令在此,谁敢放肆。” 众家将闻言皆是一愣,不由自主的放缓了脚步,最终停下了身子。只见赵信手中的那块金牌非金似玉,通体晶莹,上面用赵篆整整齐齐的刻着“主父”二字,这些人虽然不曾听说过有“主父令”之说,但见赵信的神色并不像作伪,想来这就是主父的信物了。 赵权为王室近枝,却是识货的。赵雍在退位后,将象征赵王的玉玺已经虎符悉数移交给了赵何,但他自己为了调动军队和地方官员的便利,便刻制了主父玺印,同时还制作了数块“主父令”,供其心腹所持,所到之处等同于他自己亲临。所以在赵国除了赵王玺印和虎符外,主父令俨然已经凌驾在肥义的相印之上。 原来只是听闻主父对赵信极为宠信,却万万没想到主父竟然会将这么重要的凭证交到他手中,赵权当真没有想到。 赵信见赵权阴沉着脸不语,嘴角冷笑着道:“怎么赵权,见到主父令竟然不参拜遵命,你当真好大胆子,胆敢对主父不敬,这个是株连灭族之事。” 赵权闻之身躯巨震,心中再也按捺不住狂涌的怒气,举剑指着赵信狂喊道;“给我杀了他,砍下赵信首级者赏黄金千两,所有责任本公子一并承担、” 第一百四十一章 扩军(十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些投奔在公子成门下的家将不少以前都是绿林好汉,或者走投无路的江湖巨盗,都是些心狠手辣无法无天的家伙,听到如此厚赏哪里还会估计赵信的身份,皆是大吼着上前拼命。 赵信倒是没想到赵权会如此丧心病狂,竟然连自己都想杀了。当下也来不及多想,连忙凝神欲上前迎战。[] “都住手。”这是却一声大喝声响起,一直在赵权身旁护卫着未曾出声的中年家将抬起了头,目光中寒光一闪,终究还是出口制止了。 这些公子成府中的家将似乎很敬畏他,闻言都齐齐听出了脚步,回过头来望着他和赵权二人。 赵权怒目圆睁,望向他道;“怎么郭叔,难道你也要为难于我?” 那名被赵权唤作郭叔的中年男子微微躬身行礼,上前刻意压低声音说道:“公子息怒,此事已经不可图之。那林家小姐身子已经不洁,依照君上的性子是绝不会同意此门亲事的。如今赵信持着主父令在场组织,我们若是强行上前便是谋反,若是被主父知道了,定然难逃责罚,这样对君上的计划十分不利。” “不如暂且忍气吞声,先退下不参与这场闹剧,回府后禀告了君上再做定夺。公子大可以放心,这赵信看似威风,所赖的不过是主父一人的宠信而已,早晚必会失势。到时候公子你想在怎么对付他都可以,无须像今日一样束手束脚。” 说道这里那郭叔沉着声音,不忘再提醒一句;“公子,小不忍则乱大谋,为了君上的大计,还请三思。” 赵信在远处虽然听不清楚额二人在说着什么,却见赵权眼中神色闪烁,不时的望向自己,似乎在附耳说着自己的事情。又见赵权咬了咬牙,狠狠的瞪了自己一眼,道;“赵信,今日我就放过你这一次,新仇旧恨,来日再跟你一一结算。” 赵信虽然不知那郭叔说了什么打消了赵权的寻仇的你念头,不由暗暗松了口气。脸上却是装出一副浑然不屑的样子,冷言回道;“我赵信随时恭候。” 赵权又是一声冷哼,却也不再回头,而是转身离开,临行前狠狠的瞪了一眼林旻,直让他胆战心惊。 赵权一群人离开口,林府的十几名家仆见状不对。便也识趣的悄然离开,偌大的院子里只剩下赵信、赵奢、林旻、林英四人,都在那大眼瞪小眼,却不知道如何开口,气氛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赵信先咳嗽几声,笑着对林旻道;“恭喜林伯父,赵兄才华横溢,将来成就必在赵信之上,林伯父能得此佳婿,当真是人生幸事。” 林旻脸色阴沉着,碍着赵信的身份在此,他到不敢出重言反骂。只好把怒火全部撒向赵奢,对之吼道;“赵奢,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把女儿嫁给你。我告诉你,你这小子想要痴心妄想我的女儿门都没有,除非我死了,否则绝无可能。” 赵奢面色慢慢变冷,神情失落无比。他本以为林英都在众目睽睽之下说了自己已经怀有身孕。林旻就算碍于面子不肯同意,但最后还是会被自己打动的,却没有料到是这种结局。 赵信却忽然又插言道;“敢问林伯父为何这般瞧不起赵兄?” “我为何要瞧得起他?这小子自小满口大话,整天吹嘘自己有管仲之才,吴起之谋。却只能做个小的可怜的税吏。我平生最恨夸夸其谈之辈,而他正是如此。我凭什么要瞧得起他?” “这恐怕就是你的错了。”赵信扬了扬眉,“林伯父若是信我的话,我可以拍胸脯担保,赵兄绝对是个难得一遇的旷世之才。我已经打算向主父推荐他为羽林校尉,在我手下任职,如无意外的话,赵兄几日后便可就职。” 林旻一怔,面色有些不自然了,而林英则是面露喜色的望着自己的心上人,眼中满是温柔。 “此事当真?”许久林旻才将信将疑的问道。 赵信躬身笑道;“主父令我挑选一名校尉进入羽林,若无意外的话我想主父会答应我的提议的。赵兄之才远在我之上,我想他觐见主父时,必然能得到主父的赏识,将这区区校尉之职揽住手中。” “凭着召赵兄之才,莫说是这小小的羽林校尉,将来就算为将封侯也并非难事。林伯父若是不信,我赵信可以拍胸脯担保。” 林旻神色有些犹豫,显然心中已经有些松动了,只是碍于面子不肯轻易低头。赵信见此又趁机说道;“而且林伯父可曾想过,你已经得罪了公子成,日后他必然寻机报仇。公子成在朝中势力极大,连相邦肥义都要礼让三分,今日我能保得住你一时,却保不住你的官位。我恐怕丢官是小,赵权这人心胸狭隘,向来是睚眦必报,我怕他不肯就此放过林伯父你。” 见林旻神色大变,显然已经被自己的话吓住了。赵信又接着说道;“但如果你的女婿是羽林校尉那就不一样了,主父对羽林极为器重,每一名羽林士卒他都能亲口喊出名字,更别说是校尉一职。若是有人敢动他亲军校尉的家人,可想依照主父的脾气会如何为之。所以投鼠忌器下,公子成最多只会将你免冠,你至少乐得自在。将来赵兄为将封侯,你这个丈人岂不是也是风光无限。” 林旻犹豫许久,终于跺了跺脚,瞪了一眼女儿和赵奢道;“罢了罢了,你们要怎么样就怎么样了,我是不管了。反正必须尽快,否则英儿的肚子被人看出了端详,我这张老脸往哪里搁啊。” 赵奢大喜,连忙上前拜倒;“多些伯父,哦不,是多些泰山大人。我回去立刻让长辈过来提亲。再询问神师,让他挑选个最近黄道吉日我来迎娶英儿。” 赵信又在旁边笑道;“这提亲之事包在我身上了,我父亲当年为田部吏的时候,对赵兄印象极佳,昨日还曾跟我提起他。我会后就跟他提这事,让他帮忙这事。” 赵颌是堂堂的内史,位列三卿的社稷大臣,有他亲自来为赵奢提婚,林旻倒是觉得倍有面子,当下看赵奢这个女婿也顺眼了许多。不过面子上到底是放不下,只是哼了一声便甩袖而走。 待林旻走远,赵奢和林英相互对望一下,齐齐上前拜倒,同声说道;“多些赵都尉的相助之恩。” “阿,你们这是做什么,快快起来。”赵信连忙手乱脚乱的扶起二人,笑着说道;“赵兄,你我惺惺相惜,既然引以为知己,又何必如此见外。这谢不谢的事情,以后无须再提了。” 似笑非笑的看着林英,出言调笑道:“还有你,嫂子,你倒是聪明的很呀。” 林英自然知道赵信所指为何,所以只是莞尔一笑,道:“这也是迫于无奈的之举,到让赵都尉见笑了。” 赵信哈哈一笑,道;“不见外不见外。不过你们得抓紧时间了。否则十月之后林伯父没做成外公,恐怕心知被骗要暴跳如雷了。” 赵奢不由老脸一红,嘿嘿笑道;“这个就不用都尉你操心了。我自然会勤加耕耘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嘿嘿直笑,脸色则是会心的笑容。到是一旁的林英又好气又好笑,只好拧过头去不在言语。心知却是一阵幸福感涌了上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激流涌动(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奢的婚事敲定后,赵信第二日便向主父推荐了赵奢为羽林校尉。 对赵信举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担任如此重要的职务,主父心中多少有些疑虑,不过仍然按照原定接见了赵奢此人。[] 赵奢果然没有让赵信失望,他在兵事上的独特见识引起了主父极大的兴趣,又得知他也是赵氏族人后,主父便毫不犹豫的命他为羽林校尉,归郎中令韩胜和羽林都尉赵信直属。 因为担心日子一久,女儿的肚子会藏不住,所以林旻再得知赵奢被任命为羽林校尉后,便催促着赵奢早日迎娶女儿。赵奢自然也乐得如此,于是央得旧任上司赵颌为自己做媒登门求亲,定于七月初八之日行婚嫁之事。 赵奢行婚之时,赵信带着一众羽林将尉亲自上门为之助兴,赵颌韩胜等大臣将军们也纷纷登门恭贺,原本平常至极的一场婚宴,到成了热闹至极。让出身寒苦、见惯了世态炎凉的赵奢脸色增光不少,心中愈发对赵信感激和尊敬起来。 只觉得这个上司虽然年纪轻轻,可为人处事和察言观色的手段却是高超至极,尤其是待人真诚,身边有着一大帮真心追随的兄弟们。如此人物,将来定然前途不可限量。 虽说主父给了赵奢十五天的假期,可赵奢只是在三天后便结束了休假,披甲匆匆赶往大营报道。赵奢的加入对赵信来说无疑是个天大的好消息,他正愁这新军的操练无人可以替自己担当,赵奢既然积极性这么高他自然也不会客气,所幸将新营的所有事物都托付于他,自己只是和李维负责西宫守卫,倒是乐得清闲。 自信宫朝会罢朝归来后,主父出人意料的高调入驻王宫,重新以一种强硬的姿态出现在赵国朝堂。朝中那些早已经习惯了他不在的大臣们,有些吃惊的发现主父忽然间如同变了个人一般,原本朝中大小事务皆是嫌其繁琐不愿过问,如今却事事关心。即便是本人有事不能临朝,也要派右师楼缓参与了解情况。 在朝会时,主父的座位排定到成了十分尴尬的事。民无二主,天无二日,按照礼制,赵国地位最为尊崇者应该是赵王何,他才是整个赵国的大王,是万民的主宰,其他人都是他的臣子,只能匍匐在他脚下,没有与他平起平坐的资格。 惟独主父赵雍却是个例外,从未有过的例外。纲理伦常中的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到了他们两个人身上却变得不适用了起来。 一方面赵何是赵王,整个赵国的人都是他的子民,自然也包括主父在内;而另一方面,赵雍却是赵何的亲生父亲,这顶王冠还是他让给赵何的。 而“主父”此称谓无疑是赵雍首创之词,礼制的规格根本无例可寻。在他之前千余年的时间里,都未曾有过像他这样在位时心甘情愿的将王位让给儿子的。只是自赵雍禅位后长年不在宫中,即便回到宫内也只是召集心腹大臣召开小规模的会议,到也省掉了很多麻烦。 如今这种场面便让负责礼乐的大司礼为此绞尽脑汁,才总算想出了一套折中的办法。在原本用于朝会的临厥宫主殿中加设了一个金座,与王座平起居于其左,礼制皆以左为尊,父左子右,赵雍居于左象征着父子身份的。可高度上却微微低于王座少许,以示君臣之别。 于是,在赵国的朝会上便出现了一幕极为古怪的场面,原本高高在上的王座左边却多了一个同样黄金打造的主父位,两君同时临朝,共同接受着朝臣百官的参拜。 朝臣方面,因为主父长年不在国中,朝事几乎都是由肥义和公子成等重臣相商处置。到了赵何登基后,国事虽然依旧有肥义这个相邦代为处置,赵何耳濡目染下渐渐开始学会了为王之道。肥义试着让他处置了几件较为复杂的奏疏,赵何也处理的有板有眼,虽然给出的并非绝佳方案,但在他这个年纪已经属于十分难得。 算起来从赵雍为王二十七年赵何登基,到今日赵何为王二年七月,赵何已经在王位上坐了足足两年的时间。这两年的时间,当初那个懵懂不知的孩童渐渐已经长大,开始熟悉了国事。又有肥义这个出色的师父在一旁不断敦敦教导,原本就聪敏过人的赵何对王权已经不再陌生,假以时日必然是个出色的君王。 种种表明,当初主父选择赵何继承王位而非以军功显名的赵章,其实是个非常明智的选择,对于赵王这个位子来说,赵何显然比赵章更能娴熟的驾驭王权。可是对于赵何来说戏剧性的一幕却出现了,当初亲手将王权交予他的父亲,今日竟然千方百计的想从自己手中夺回王权。 主父向来雷厉风行,一旦定下的事即可便用一种咄咄逼人的之态强行返回赵国朝堂,想要重新树立自己的权威。面对主父的步步紧逼,最先反应过来的却并非赵何,而是以赵成和李兑为代表的公族和保守势力。 公族作为赵国国内最为庞大的一股势力,其影响力足以改变整个赵国的走向。虽然在赵雍长年的打压下公族势力萎缩了很多,大批草根出身的官吏和军官充实到了朝堂,取代了原先又公族和世家大族自晋国以来数百年的朝堂格局。但公族的势力根深蒂固,并非赵雍数十年努力就能消除影响的,更何况赵雍本身也是公族的一员,赵氏家族的强大才是他坐稳王位的有效保障。所以他虽然着手打压公族,却也时刻保持着公族的影响力。 至于朝中另外一股举足轻重的势力,则是以李兑、狐易为代表的世家大族势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继承自晋国“士大夫治天下”观念的赵国,其本质上是一个个世家大族组成的庞大国度,其中赵氏自然是其中最为强大的一族,所以是诸氏利益的代表,成为了赵国的王族。但这并不代表“赵国”就是赵氏一家的“赵国”,像狐氏、李氏这样的大族在其中仍然地位不减,与赵氏共同维持着赵国的运行,垄断了几乎整个士大夫阶层。 这赵雍这个千年难得一遇的另类君主却似乎打破这种模式,他唯才是用,但凡才华之人便破格提用,根本不管公族和世家的利益。在他手上,肥义、楼缓、赵颌等一大批的寒门子弟跃居高位,相反大批资质平庸的世家子弟失去了高官厚禄,反而要向那些草民出身的大臣行礼。到了最后主父强行推行的“胡服骑射”更是让整个士大夫阶层和赵雍离心,这项伟大的变革虽然使赵国迅速强大了起来,却也极大的损害了士大夫阶层的利益,赵雍不再是各家拥戴的君王,反而成为了破坏传统的异类,在朝中真正成为了孤家寡人。 昔日赵雍禅位赵何,举朝竟然没有一声反对的声音,士大夫用一种难得默契见证了赵国权利的更替。在他们看来,没有什么比拥有一个离经叛道的君王更加糟糕了。赵何自由乖巧伶俐,性情温和,待下也是口碑极好,在这些士大夫心中,赵何才是一位合格的赵国君主。所以面对主父的卷土重来,这些人自发的会形成抵@制力量。 第一百四十三章 激流涌动(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还未写完,请一小时后看,不好意思!!! 这些年来主父只是一心治军,对朝中事物大多并不放在心上,唯一能保持他在朝中影响的就是肥义。可是如今肥义态度不明,每日只是尽忠职守,从不卷入到主父和赵王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为相邦多年,再加上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在朝中的声望极高。可以说当年肥义是主父在朝中唯一可以值得完全信赖的人,也正是因为有他,赵雍才能长年不在国都中赵国却不生乱。[] 如今肥义的中立态度也让主父在朝中的影响力所剩无几,赵雍仿佛一夜间恍然醒悟,他在朝中几乎是毫无根基可言,那些大臣们,哪怕是他亲手提拔的臣子们,对他大多也是抱着一种不欢迎的态度。临朝一月有余,每日议事之时,凡事赵雍提出异议时,殿下几乎是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反对,同样也没有人赞成。 大臣们的抵触心理非但没有让赵雍心灰意冷,相反反而激起了他的熊熊斗志。 他赵雍是什么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君王,如果这么容易就屈服了,那他赵雍就不是赵雍,也不配是赵雍。 他首先让楼缓出任右师一职,拥有了上卿的身份,为他在朝中四处活动,拉拢一些意志并不坚定的人。要知道朝中反对他的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依旧有着矛盾,这也为赵雍拉拢人心提供了契机。另外肥义的中立也为他和儿子之间提供了缓冲的空间,至少肥义是自己相交多年的挚友,一直是自己政策的坚定拥护者。 他之所以不肯一路既往的站在自己这边,无非是因为赵何的缘故。对肥义而言,对赵国的忠诚远远高于一切私人感情,而如今的赵王正是赵何。 相比较在朝中处于的劣势,赵雍他在军中的优势不言而喻。如今赵国最为精锐也是最为核心的骑兵军团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些人对他的个人崇拜是毋庸置疑的。而赵何虽然是赵王,但对军中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大半的将尉们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一旦主父出现在军中,这些年轻的将士们必然会毫不犹豫的追随。 但是这也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赵雍为王期间,为了加强中央集权曾经进行过军制改革,规定但凡五百人以上的士卒调动,都必须有赵王赐予的虎符才能调动。赵雍征伐中山时,曾手持着调动全**卒的“大将军”符,凭此才将大半个赵国的军事力量都调动了起来。在返回邯郸后,战事也已经了解,赵雍便也没有继续留着虎符的理由,便将虎符再次上交。 按照楼缓的建议,是不应该这么早就将虎符上缴,留在手中有备无患更为妥当。但赵雍思虑了再三,还是决定按照规定归还虎符。因为制度是给所有人制定的,今日他若是带头搞特权的话,那日后效仿的人必然多如牛毛,自己辛苦竖起起来的规矩就要会一旦了。 所以为了赵国的今后按照自己制定的轨道持续壮大下去,赵雍依旧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章制度,并没有半点疏忽。大将军的虎符上交后,从理论上说,主父便再无可能调动军中的大营的可能,没有虎符相对,任何将尉们都不会将手中的兵力交给他。如果交付了,无论是否对错,店主都将难持其咎。 这些年来主父只是一心治军,对朝中事物大多并不放在心上,唯一能保持他在朝中影响的就是肥义。可是如今肥义态度不明,每日只是尽忠职守,从不卷入到主父和赵王势力之间的明争暗斗。他为相邦多年,再加上严于律己,宽于待人,在朝中的声望极高。可以说当年肥义是主父在朝中唯一可以值得完全信赖的人,也正是因为有他,赵雍才能长年不在国都中赵国却不生乱。 如今肥义的中立态度也让主父在朝中的影响力所剩无几,赵雍仿佛一夜间恍然醒悟,他在朝中几乎是毫无根基可言,那些大臣们,哪怕是他亲手提拔的臣子们,对他大多也是抱着一种不欢迎的态度。临朝一月有余,每日议事之时,凡事赵雍提出异议时,殿下几乎是死一般的沉寂,没有人反对,同样也没有人赞成。 大臣们的抵触心理非但没有让赵雍心灰意冷,相反反而激起了他的熊熊斗志。 他赵雍是什么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千古君王,如果这么容易就屈服了,那他赵雍就不是赵雍,也不配是赵雍。 他首先让楼缓出任右师一职,拥有了上卿的身份,为他在朝中四处活动,拉拢一些意志并不坚定的人。要知道朝中反对他的势力并非铁板一块,彼此之间依旧有着矛盾,这也为赵雍拉拢人心提供了契机。另外肥义的中立也为他和儿子之间提供了缓冲的空间,至少肥义是自己相交多年的挚友,一直是自己政策的坚定拥护者。 他之所以不肯一路既往的站在自己这边,无非是因为赵何的缘故。对肥义而言,对赵国的忠诚远远高于一切私人感情,而如今的赵王正是赵何。 相比较在朝中处于的劣势,赵雍他在军中的优势不言而喻。如今赵国最为精锐也是最为核心的骑兵军团是他一手打造出来的,这些人对他的个人崇拜是毋庸置疑的。而赵何虽然是赵王,但对军中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大半的将尉们都没有见过他的样子。一旦主父出现在军中,这些年轻的将士们必然会毫不犹豫的追随。 但是这也有一个很关键的问题,那就是赵雍为王期间,为了加强中央集权曾经进行过军制改革,规定但凡五百人以上的士卒调动,都必须有赵王赐予的虎符才能调动。赵雍征伐中山时,曾手持着调动全**卒的“大将军”符,凭此才将大半个赵国的军事力量都调动了起来。在返回邯郸后,战事也已经了解,赵雍便也没有继续留着虎符的理由,便将虎符再次上交。 按照楼缓的建议,是不应该这么早就将虎符上缴,留在手中有备无患更为妥当。但赵雍思虑了再三,还是决定按照规定归还虎符。因为制度是给所有人制定的,今日他若是带头搞特权的话,那日后效仿的人必然多如牛毛,自己辛苦竖起起来的规矩就要会一旦了。 所以为了赵国的今后按照自己制定的轨道持续壮大下去,赵雍依旧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章制度,并没有半点疏忽。大将军的虎符上交后,从理论上说,主父便再无可能调动军中的大营的可能,没有虎符相对,任何将尉们都不会将手中的兵力交给他。如果交付了,无论是否对错,店主都将难持其咎。 按照楼缓的建议,是不应该这么早就将虎符上缴,留在手中有备无患更为妥当。但赵雍思虑了再三,还是决定按照规定归还虎符。因为制度是给所有人制定的,今日他若是带头搞特权的话,那日后效仿的人必然多如牛毛,自己辛苦竖起起来的规矩就要会一旦了。 所以为了赵国的今后按照自己制定的轨道持续壮大下去,赵雍依旧遵守自己定下的规章制度,并没有半点疏忽。大将军的虎符上交后,从理论上说,主父便再无可能调动军中的大营的可能,没有虎符相对,任何将尉们都不会将手中的兵力交给他。如果交付了,无论是否对错,店主都将难持其咎。对错,店主都将难持其咎。 第一百四十四章 激流涌动(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悠悠长的钟声在赵国王宫的上空久久回荡,惊起了大片在屋顶觅食的飞鸟,扇动着翅膀成群的迎着清晨的朝阳飞去,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在数十名力士的齐声呼喝声中,沉重的宫门缓缓推开。长长的甬道两旁,大批披甲按剑的赵军士卒分立两旁,五步一人各自就位。甬道的尽头,则是高大巍峨的临厥宫,就像拥有它的主人一样,高高在上,藐视天下苍生。[] 临厥宫外,则泾渭分明的分为两列侍卫。右边的是肩绣龙纹的禁卫军士卒,一个个身材高大,身姿笔挺,手按佩剑面色严肃的横步立于殿前;左边则是以十七八岁的少年居多,标致就是头盔上插有一支雄雉的羽毛,这些少年身材大多不及禁卫军高大,行伍队列也随意了许多,只能勉强算得上合格了。 赵信长长的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一副尚未睡醒的模样,丝毫不避讳对面禁卫投来鄙夷的目光。禁卫军大多出身贫苦的边军,不论是军姿还是武艺都是赵军中的佼佼者,自然瞧不上一群世家子弟组成的羽林军,目中的鄙夷之色也毫不掩饰。赵信到也是心知肚明,只是懒得计较而已。 毕竟羽林不同于普通的赵军行列,其中多是以培养未来的军官准备的,能进入羽林的人出身非富即贵,虽然武艺皆是不俗,但大多从小养尊处优。你若让他们操练跟那些禁卫军一般严格,恐怕用不了几天羽林就要哗变了。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赵信自然不会去做,只是在一些大的方面严格要求,至于这些细节就大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正是五日一次的朝会,正巧又轮到赵信当值,于是便天还没有亮便早早的来到王宫交接。年轻人大多渴睡,赵信自然也不会例外,所以一清早站在那都是精神萎靡、郁郁不振的模样,不时还打着哈欠。 正当赵信打着瞌睡时,一阵咳嗽声却响了起来,赵信睁眼望去,只见门外一名清瘦的白净老者正望向自己,目光中似有所指。赵信这才回过神来来,连忙低呼一声,手下的羽林士卒连忙打起精神,一个个仿效禁卫军一般站的笔挺,军姿丝毫不差。 那名老者见状眼中不由露出了一分笑意,朝着赵信笑了笑。这老者约莫五十余岁的年纪,神色虽然和蔼长相却有些有些奇异,头发花白面上却光滑可鉴,竟无一丝皱纹。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颌下的白净无须,若是见过识广的人自然不难看出这名老者是名宦官。 他正是赵国的宦者令嫪贤,统领宫中宦者宫人等大小事务,同样也是侍奉烈侯、主父、赵何三朝的老宦官。虽为宦官,却为人谦逊平和,并不持宠凌人,在士大夫中倒是口碑不错。他刚刚见赵信有些懒散,便出声提醒。 果然没过多久,宫门左处就传来一阵车马喧哗声,赵信张目望去,正是主父的车架到了。几乎是在同一个时间,右处也出现了赵王何的车架。宫门处虽然宽敞,却也容不下两队人马同时进入,所以领队的旗手纷纷勒住了马缰,彼此有些犹豫的望着。 赵何正一身王服束身,头戴礼冠的正襟坐与马上,虽然身形有些单薄,脸上却已经有了一丝这个年纪所没有的深沉。他见到父亲的车架也正巧赶到,不由一愣,随即催马上前,下马走到车架前恭声行礼道;“参见父王。” 马车内却是毫无动静,赵何面上不由露出了一丝犹豫。这时韩胜已经催马赶来,利索的翻身下马向赵何行礼道;“末将参见大王。” “韩将军平身。”赵何挺身,微微伸手遥托起韩胜,目光望向马车,露出疑问之色。 韩胜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王上,主父这几日在云泽狩猎,昨晚才连夜赶回邯郸的,夜间实在困乏,身子撑不住了,便在马车上歇息了一会。” 赵何点了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却被马车内传来的一声沉厚的中年男音给打断了。 “谁说我身子撑不住了,韩胜,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在我背后说我坏话,当真是不想活了。” 车帘缓缓揎开,正是主父棱角分明的脸,只是神色却有些疲惫,想来是睡眠不好的缘故。 韩胜心知主父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便也笑道;“对对,是臣下的错,主父莫要和末将一般计较。 赵雍目光望向赵何,眼神有些复杂,过了一会才笑着说道;“何儿,你倒是起得很早,离朝会还有小半个时辰,怎么不多睡会?” “儿子自知肩上担子很重,所以即位后不敢有半点懈怠,久了便也习惯了。” 赵雍脸上的笑意更浓,有意无意的说道;“有父王为你分忧,你大可不必用得着如此辛苦。” 赵何点了点头,脸上的笑容有些勉强,“父王说的极是,不过儿子毕竟身为赵王,自然也不敢怠慢了朝事,否则引起了赵国的损失,那就当真愧对先祖,愧对父王了。” 赵雍沉默了片刻,两人看似寻常的对话,其实话中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赵雍忽然间才发现这个曾经极度依赖自己的小儿子,悄然无息间居然已经长大了,也有了自己的主见,不再像从前那样将凡事都是由自己做主。 赵雍心中一时有些复杂,也不知道这对他算个好消息还是个坏消息。作为父亲,见到心爱的儿子慢慢长大懂事,他自然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可是现在这个儿子却隐隐的站到了自己对立面去,成为了自己夺回赵国控制权的最大障碍,这份感情就显得有些微妙了。 赵何抬头望向父亲,却见父亲表情复杂的看着自己,不知为何觉得那张曾经亲切至极的脸忽然间有些陌生了起来。心中没由来的一阵委屈涌上,语声有些哽咽的轻轻喊了一句。“父王。” 赵雍虎躯一阵,看着儿子的眼神也渐渐柔和了起来,很快就爽朗一下,伸手向他大声道;“何儿,来,上车。” 赵何面色一喜,连忙将小手伸去。这马车高足足半丈有余,赵雍却是力大无比,不费吹灰之力就把赵何拉了上去。主父的车队又开始缓缓前行了,越过宫门进入了宫内。 两人比肩而坐,赵何好奇的望下马车车壁,问道;“父王,你不是从来不坐马车的吗?怎么今日破例了。” 赵雍笑道:“这倒是真的,相对于自由自在的骑马,坐在这马车中可当真是受罪。不过我这次回来是连夜赶路,到了深夜就有些乏了。这才不得不舍马就车的。” 说道这里忍不住叹了口气,神色有些落寞的说道;“看来不服老不行了,这些年来精神越来越差,常常聊着政事都能睡着。” “父王你多想了,你身子如此健壮,哪里有半点的老态。” 见赵雍的心情有些低落,赵何便避开了这个话题,又笑着问道;“父王,你这几日可是在云泽狩猎、” 赵雍点头道;“确实,呆在邯郸久了,浑身都有些不自在,索性在外狩猎了几天。只可惜南边的野味终究不急北方的丰富,我打了三日,所获却并不怎么丰富。” 似乎想起了什么,便笑道;“你不是喜欢吃我烤的野味吗,晚上来父王的寝宫用膳,父王让你饱饱吃上一顿。” ps:这段时间一直在准备工作上很重要的一个选拔考试,上星期刚刚通过了笔试,马上就要面试了。正在全力准备中,所以更新上有些力不从心,暂时为单更了,这是一生的大事,希望大家能谅解。 第一百四十五章 激流涌动(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何闻言脸上满是笑容,欢喜的说道;“谢父王。” 赵雍哈哈一笑,伸手拦住赵何的肩膀,伸手重重的拍了几下,满意的笑道;“不错,身子骨比以前硬朗多了,你小子可要记住,就算当了大王也一样不能荒废武事。你的父亲,你的祖父,你的先辈们,每一任赵君都是允文允武,上马能领军征战,下马能安邦治国。你小子文弱有余,武事却一直不上心,这样可不好。”[] 说到这里赵雍目光渐渐严厉了起来,落在赵何肩上的手也加大了力气。 “你要知道,我们赵国从来都是以武立国,一个文弱的君主想要驾驭一群骄兵悍将,就如同一只绵羊想要统领一群嗷嗷叫的狼群一般不切实际。” 赵何“恩”的应了声,神情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这些自然逃不过赵雍的目光,微微邹起眉头,神色有些不悦的说道;“怎么,我说的话你不以为然吗?” 赵何到底是年轻气盛,心中也藏不住心思,忍不住开口说道;“父王说的虽然有理,但也并非绝对,想当年魏文侯不过手无缚鸡之力之人,却依然能够能东压强齐,西并秦国,文有李锂,武有吴起,内有精兵悍卒,外有三晋齐力,终究成就了一代霸业。” “所以儿臣以为,为君之道并非凡事亲历而为,而是在于御下之术,若我赵国兵精将广,政治清明,粮秣充盈,何愁不能称霸于诸侯……” 话声刚落,赵何却猛然注意到父亲正直盯着自己,脸色有些难看。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闭住了嘴低下了头去,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车轮滚过青石板“骨碌碌”做响,车厢内的气氛却有些异样,赵雍沉默了许久,望了一眼窗外,目光又回到了赵何身上,张口正欲说些什么。马车却忽然停了下来,嫪贤那熟悉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主父,大王,大殿已经到了,还请下车移驾。” 赵雍生生将口中的话收回,旋即又换上了笑脸,挽起赵何的手臂笑道;“何儿,走吧。” 见主父和大王联手下车,殿外的禁卫和羽林皆齐齐半跪下,赵雍昂着头,右手牵着赵何大步上前走去,却在快要踏入殿门时停了下来。 赵雍目光看向半跪着的赵信,似笑非笑的喊道;“赵信。” “末将在。”赵信动作利索的站起了身子,躬手大声应道。 “这些日子我不在军中,你可没偷懒吧。” 赵信神色肃然,“大义凛然”道;“末将这些日子衣不解甲,马不离鞍,时常宿于军中,每日勤于操练,丝毫未敢有半点懈怠。” “是吗?”赵雍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又道;“可我却知道有人假公济私,凡事皆交由手下去做,每日只是在外闲晃,可有此事。” 赵信额头冒出冷汗,心中暗叫不好,难道有人向主父打了自己的小报告。嘴中却仍然紧咬不放,义正言辞的说道;“若真的有此人,主父放心,末将身为羽林都尉一定严加惩处,保证此人以后绝不会再犯了。” 赵雍脸上的笑意更浓,上下打量了赵信一番,点头道:“很好,我知道你是个言必信行必果的人,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想来不会再有这种情况出现了。” 赵信硬着头皮躬身道;“主父放心,末将保证绝不会再有了。” 赵雍心中一笑,便回过身去牵着赵何大步迈入殿门,心中却想到这个小子虽然优秀,但骨子里却有些慵懒,一副得过且过的样子。若是不好好敲打一下,将来没准会坏了事。 赵何见赵雍脸色露出出自内心的笑容,又想起了刚刚父亲对那个叫赵信的人态度如此亲近,赵何没由来泛起了一阵酸意,语气有些低落的问道:“父王,你刚刚说那偷懒的人就是赵信他自己吧。” 赵雍微微一笑,道;“对,这家伙虽是才华横溢,心气也高的很,惟独少了些历练和敲打,所以才显得稚嫩很多。” 又看了眼赵何,笑道;“他这人算是很不错的,重情重义,为人也有趣得紧。你若有时间,不妨与他多多接触一下,你们年岁相仿,若能结为朋友的话那是最好不过。” 赵何随口应了句,却并没怎么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自己贵为一国之君,却刻意去和一个都尉结交,多少是有些掉面子的事情。 待主父和大王入殿后,赵信见日头也渐渐升高,便吩咐南门外驻守的的军士将城门打开,放那些早已经在门外等候的大臣们进入王宫。 在门外的一百多名大臣自觉排成了两列,肥义和公子成各领左右,昂首踏入南门,沿着甬道直入临厥宫。 赵信见父亲在此,连忙绷紧着脸,不敢有半点嬉笑,待到赵颌进入大殿许久后,这才长舒了口气。斜眼看了一眼身旁的石单,下令道;“将宫门关闭,严加防备,禁止出入。” “诺。”石单飞快的转身,一路小跑离去。 赵信则手按着佩剑,目光望向远方的天空,站在殿门外等着有些无聊。朝会短则一个时辰,长则可能数个时辰,作为今日当值的侍奉官,赵信自是要在门后随时候命的。 这里和议事的大殿隔着有些远,寻常人只能大概的听见一些只言片语。但赵信耳力过人,倒是听的一字不差,反正也闲来无事,索性耐着性子听了起来。 赵国官制沿袭至晋国,又融入了周制和其他国家的一些制度,至相邦以下朝堂职能主要分为四块,分别为主管刑责律法的司寇、主管水利工险的司空、主管礼乐的大行人以及主管钱粮谷物的内史。 这四人与左师、右师、柱国等散官并列被称为“卿”,但实权却远高于散官,各自下属左右掾和一套班底属官。在四部之外,尚有主管宗室的宗伯、记载史事、典籍、历法的太史、主管宫廷防务的郎中令、主管车辆马匹的太仆、起草文书的御史、主管祭祀的太卜等不属于四部的九大夫,如此构成了赵国朝堂的格局。 按照朝会的惯例,开头禀报的自然都是些“开胃小菜”,都是些无足轻重的事情,真正的大事要放在最后才出场的。所以最先出场的是四部和九大夫的属官,分别将这几日所处理的政务报于赵王和主父。处理这些事物是相邦肥义的权职,一般都是肥义会同四部主官和九大夫处置便可,只有涉及到五百石以上官员的权职才必须报于赵王批阅。所以将这些事物报于赵王无非是走个流程而已,其实早已处置妥善。 赵信在门外听了一阵子,发现禀告的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情,顿时大感无趣。心想难怪以前主父待在王宫内如坐针毯,看来每日处理这些繁琐小事,早晚要将喜好烈酒良马的主父避疯。 待听到肥义启奏,说秦国泾阳君已经从临淄离开,借道魏国返回了秦国。其间魏王嗣不敢有丝毫怠慢,竟然亲自从大梁出迎三十余里,将泾阳君迎入大梁好生款待十余日,这才礼送出境。 肥义说道这里时朝堂上顿时哄然大笑,主父更是哈哈大笑道;“这个魏嗣太是胆小,明明和秦国一直在打仗,却还对秦国畏惧如虎。堂堂一个魏王,连对一个小小的泾阳君都如此对待,当真让人鄙夷,倒是堕了文侯之名。有此等君王,即便是恢复了当年魏国的强盛国力,也难成大事。” 赵信在门外听着不禁莞尔,心想主父倒是言无忌惮,也不怕这番嘲讽之话传入魏王耳中。不过旋即一想便也明了,当今的大争之世,国与国之间的关系说到底还是实力的较量,以及国家利益的需要。既然已经做了几十年的魏王,那魏嗣必然不会因为这小小的嘲讽之话便和赵国翻脸,就像他一样不喜欢齐国,却不得不投靠齐国以求对抗秦国一样。 相对于贪婪成性的齐王来说,同为三晋的赵国自然是他更好的选择,这个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又听见肥义说道齐燕已经合约已成,燕王职为了化解齐国对燕国的仇恨,特意派出苏秦为使,携带着大批的财宝前往临淄活动。 赵雍笑骂道;“姬职这个小滑头倒是明白,知道齐人最好金银玉帛的,想来苏秦这番前去,必然如愿而归。” 肥义呵呵一笑,却又说道;“只是老臣却听到了其他传言,说是这苏秦与燕王的妃嫔有染,燕王恼怒之下又不好杀他,只好将他赶到齐国去了,也不知真的假的。” 只听见赵雍爽朗的笑声响起,“哈哈,这倒是听着有趣,也当真为难了他,自己的女人被求来的贤士摸上了床,可顾忌着礼贤下士的名声还不敢拿对方怎么样,当真是委屈了他。” 门外的赵信脸色也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容,想起那个人前人后一副谦谦君子的燕王却被自己人弄的灰头土脸,沦为各国的笑谈,心中不免觉得有些好笑。其实他对那个时刻都和蔼可亲的燕王始终没有好感,总觉得这种人心机太重,若是真心与之结交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想到燕王不禁又想起了那个智勇双全的统领乐毅。上次赵信在主父面前好好的夸了乐毅一番,听说乐毅被调去了城卫军当了校尉,也不知道现在混的怎么样,改天有空到可以去找他喝酒。 第一百四十六章 激流涌动(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朝会五日一次,这五日各部积累下来的事务事无巨细,皆会在朝堂上向赵王汇报,所以也显得十分繁琐。赵雍虽然为赵王二十七年,可对这种繁琐无比的朝会向来不感兴趣,能避开就会避开。所幸在他即位后先后为相的赵成、赵豹、肥义三人皆是尽忠职守之人,赵国这近三十年里倒也没出什么意外。 如今他想要重新回到朝堂,就连这种繁琐至极的朝会也耐着性子一一参加,也真是当真为难了他。最初听着还有些兴趣,和臣下们一问一答,不是开着玩笑,到后面禀报的事情愈加繁琐,尤其是些年纪老迈的属吏门掾,什么鸡毛蒜皮的事情都要大念一通,让赵雍心烦不已。[] 赵雍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不耐之色,却强压着脾气一直忍着没发作,在御座上不时换着坐姿,望向那些老头子的眼神已经十分不善。倒是一旁的赵何却一直安静的坐在那,侧着脑袋专心的凝听,极少开口说话,但每次说话问到的都是事情的关键所在。 大大小小是事物禀报完,已经日渐午时,到了用膳的时间。朝中的百官为了赶早朝都是起了个大早,如今大多都已经饥肠辘辘。按照朝会的惯例赵王是要设置午宴款待各位臣工的,所以诸人一心想着丰盛的午膳,也都盼望着早点结束朝会。 直到最后奏事的一名老臣颤颤巍巍的回到了队列中,众人才松了口气,原本以为赵王会立即宣散朝的,却有些意外的看到主父竟然抢先站起了身子。 赵雍环视了一周殿下百官,手不由自主的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最后目光落在儿子赵何脸上,沉声说道;“我还有一事要宣布。” “如今中山国已灭,北部林胡和楼烦已经归顺我们赵国,燕国与我们赵国又关系和睦,所以代地的形势得到了极大的缓解,章儿肩上的担子也轻了许多。我寻思着将他一人放在代地闲置实在浪费,便打算将章儿调入朝中参与政事,你们有何异议吗?” 赵雍此言一说,殿下顿时鸦雀无声,就连在殿门外一直心不在焉的赵信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专心听着,生怕漏过了一句话。 公子成脸色阴沉,肥义则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楼缓却神色淡然,显然早已经得知了消息。其他大臣或惊讶或者愕然,或者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脸上表情各异,却无一人说话。李兑飞快的望了对面的赵颌,见他也正好望向自己,两人双目对接使了个眼色,已经暗自约定决定绝不出头。 赵章爵封安阳君,与公子成并列为赵国公族中地位最高者,在赵氏中的地位仅次于主父和赵王。他若回朝,在朝中的地位自然不会低,虽然无职,却是上卿之列,这对在朝中势单力薄的主父党无疑是一大助力。 而且最让人耐人寻味的是赵章曾经太子的身份,让人猜不透主父究竟想要做些什么。而且主父虽然看似在征求赵王和群臣的意见,话中的语气却是极为生硬,完全是下命令的语气。 赵雍见无人回应他的话,反而神情各异的看着自己,脸上不由露出了一丝怒色,道;“怎么,诸位对此决定有什么不满的吗?寡人愿意洗耳恭听。” 赵雍虎目环视殿下群臣,目光中不怒自威,大多人目光稍有接触便躲闪开了,即便心中有反对意见,也不敢当面拂了主父的意思。唯有公子成却是不惧,论身份他是赵雍的叔父,论资历他在烈侯时期就曾担任相邦,所以大步上前出列,微微欠身说道;“主父所说,臣思虑之下认为有些不妥。” 赵雍目光望向公子成,眉头虽然邹起,心中却并没有什么惊讶。要知道他主事近三十年,朝中经常反对他的也就只有这个叔父了。 既然是在意料之中,赵雍便开口问道;“叔父认为何有不妥?” 公子成迎上了赵雍目光,直言不讳道;“章儿是主父您的长子,而且是做过十年太子的人,老臣担心若是他回到朝中,会给一些居心叵测的人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公子成此话一出,意思已经很是明显,就连李兑也没想到,这赵成竟然会这么直接的便将心中的想法说出,根本不给主父下台的机会。心中忍不住有些担心起来,一旦主父和赵王的矛盾激化,到了不可调和的冲突阶段,那身为王党中核心人物的他,是否有掌控全局的能力? 要知道他虽然并非真心结交赵成,但此时赵成所代表的庞大公族势力却是他的巨大助力,如果因为赵成的莽撞而让自己精心掌控的大局被破坏了,那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无疑就付诸东流了。一旦主父在政@治斗争中取胜,重新将赵国的王权收回,那背负了主父信任的自己,以及赵颌等大大小小的官员,必然会遭到强势清洗。 想到这里李兑不由忧心忡忡的看了一眼主父,却发现他虽然面色愠怒,神态却没有什么激烈的变化,这才微微放下心来。要知道此时主父虽然失去了对朝堂的绝对掌控力,但军中的威望依旧是如日中天,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只要他愿意蛮干的话,不到一天的时间,邯郸城内必然被他的大军清洗。 赵雍果然是对自己这个叔父的不配合态度习以为常了,所以的只是冷哼了一声,反驳道;“章儿是曾经做过太子不假,难道就因为这事他就终身不能进入邯郸吗?我尚在人世,即便有人想要兴风作浪我也镇得住,叔父你大可以放心。况且章儿与何儿自幼交好,兄弟之情远胜于普通百姓家中,哪里会有你担心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想将他调回无非就是想让我们父子三人好好享享天伦之乐。” “如今章儿的年岁也已经过了婚嫁之龄,却一直因为忙于征战沙场而无暇娶亲,这次我是打算让他来邯郸,也好为他寻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叔父,你这做长辈的人不会连侄孙的终身大事都要阻拦吧?” 赵成除了左师一职外,还兼任着宗伯一职,是赵氏一族中威望最高的长辈。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作为宗伯的他,自然要对赵章这个长孙的婚嗣多加关心。所以赵雍这么一说,赵成也不好出言反驳了。 见赵成不再反驳,赵雍又将目光投向肥义,说道:“肥义,你可有异议。” 肥义闻言微微躬身回礼道;“臣只想一问,安阳君这次前来,是打算长住呢,还只是短柱。” 赵雍神色有些复杂,却看不出喜怒,只是语气平静的说道;“说不好,看婚事进展的如何,短则数月,长着一两年。” 肥义又是一躬身,却不在说话了。他与赵雍相交多年,对赵雍的心事自然摸得一清二楚,但他也知道依照赵雍的脾气和秉性,已经决定的事情绝非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三言二语就能改变的。与其自讨没趣,还不如静下来好好想想如何化解和应对, 说到底现在坐在王位上的是赵何而不是他赵雍了,关键是得看赵何的态度,只要他没有点头答应,任何政令都出不了这临厥宫。 问罢了赵成和肥义二人,主父的目光又落在了狐易的脸上。狐易虽然只是虚职贵衔,但起族人门生遍布朝野,家族的势力不可小觑,所以赵雍便特意问他道;“柱国可有什么看法。” 狐易不慌不忙的一躬身,道;“老臣以为主父所说极是,安阳君早已经过了婚娶的年纪,确实应该回邯郸来早日完婚。但安平君所担心也有些道理,小人之为可是不可不防。所以如何定夺,还是得看主父和大王的意见,老臣绝无异议。”(安平君说的就是公子成,因为史书上大多称呼他为公子成,江南那时候也有了一个思维误区,以为他没有封爵,最近翻到一段记载才注意他在赵烈侯时期就当过相邦,封为安平君。同时要说明下,战国时期的相都是称为相邦的,只是到了汉朝为了避刘邦的名讳,所以史书中一律改成相国) 赵雍听完狐易一番话,心中忍不住暗骂一声‘老狐狸’。这个狐易身经三朝,从赵雍祖父肃侯时期便已经入朝为官,为人深晓中庸之道,从未在朝中轻易站队。正是因为他的明哲保身,才经历了几次政治清洗却仍然位居上卿高位,在朝中号称‘不倒翁’。 很明显这次他又是来说糊涂了,看似说了一通,看丝毫没有表半点态度,反而把皮球踢回给了主父。这让门外的赵信心中佩服不已,心想狐茂的老爹当真了得,不愧是姓“狐”之人,果然是老谋深算,在朝中滑不溜秋。按照他的性子,不到形势明朗之前他是绝对不会轻易表态支持任何一方的,只是在一样观望。 狐易所代表的狐家,正是朝中大半官吏们的心态,那就是中立于主父和赵王的夺权之争外。因为对狐易而言,无论最后谁取得胜利,都必然要安抚他们这些观望的中间派。 第一百四十七章 激流涌动(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ps:知道大家挺不满意我最近的更新的,真的没办法,上周通过了选拔考试的比试,这星期六要去面试,这可是关系俺一生前途的大事情,自然要精心准备,全力应考。在加上白天还要上班,所以只有从写书的时间里挤时间准备了,更新跟不上我也木办法呀。 从下周一开始会恢复每日双更的,这周周五和周六要到外地去考试,应该是更新不了了,再次抱歉下。 问罢三人,赵雍的目光又落在了儿子那有些稚嫩的脸上,开口道;“何儿,你是赵王,你以为父王所说如何?” 赵何站起身子,微微拱手行礼,小脸上却有些犹豫的说道;“父王,代郡乃是我赵国北方的根基所在,意义重大,虽说中山国已灭,楼烦二部南附了我们赵国。可北方的东胡仍然时常有南下骚扰,终究还是隐患,我看大哥还是不用这么急的返回…….” “这你不用担心。”赵雍毫不客气的将赵何的话打算,邹了邹眉说道;“中山留守赵固为代相多年,深晓代地实情,我打算让他兼管代地。有他在的话,代郡必然安然无恙。” 赵何有些无奈的说道;“可是父王,中山地和代地于我赵国都是要害之地,同时让一人兼任两职,恐怕会有些不妥吧。” 赵雍重重的哼了一声,面露不悦的训斥道;“何儿,我教过你多少次,为人君者应当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赵固虽没有极为过人的才华,但贵在一个稳字,凡事都是处理的稳妥置当,滴水不漏,这种人你若是信不过,那还信何人?” 赵何见父王脸色已经动怒,也不敢顶撞,只好口中称是。 赵雍又追问了一句,“那你可有异议?” 却见赵何一言不发,而是一直低着头。赵雍耐着性子等了一会,终究按捺不住了,忍不住提高声音道;“何儿,你究竟是何意思,婆婆妈妈的,哪里有半点我赵氏的血性。” 殿下的百官都还是第一次见到主父如此强势逼迫大王,大多面上都有些吃惊。要知道从大道理上讲真正的一国之君是赵何,赵雍虽然是主父,可依旧是赵何的臣子,如此逼迫赵王,与谋反又有何异? 赵何却只是低下了头,只是小声说道;“既然父王已经决定了,儿臣自然不敢有何异议,那就这么办吧,父王可以下旨了。” 赵雍见已经达到了目的,这才将咄咄逼人的目光收回,转向殿下大声道;“御史何在?” 一名矮胖的中年男子出列,躬身道;”臣冯保在。”御史一职正是负责起草赵王的诏令的官员。 “拟诏,传安阳君赵章入邯郸,即日启程,代地事物交付中山留守赵固兼任。” “诺!” 早朝退去,赵信率着羽林簇拥着主父回到西殿,禁卫军则护送着赵何回到寝宫。用完午膳后,百官也纷纷自行离去。肥义一人慢步在石廊之中,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其他同僚心知肥义喜静,便也不敢打打扰他,只是任他一人边走便思考。 “肥相。” 真想着出神,思绪却被身后一声呼喊声给打断了,肥义忍不住邹起眉头,待回头望了一眼这才面色稍缓,拱了拱手道;“李司寇,不知找在下有何要事?” 李兑笑着拱手回礼道;“肥相客气了,只是见你孤身一人,便想邀个伴一起回府。正好我们也顺路,到可以一起。” 肥义微微一笑,脸上却是完全不信,看了李兑一眼,道;“李司寇,你我皆是聪明之人,又何必拐弯抹角了,有话尽管直说,你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了。” 李兑笑了笑,脸上却不见什么尴尬,只是伸了伸手,笑道;“不如一边走一边谈吧。” 正值午后,有荫遮阳的走廊到并不是太热。肥义和李兑两人肩并着肩沿着甬道在宫中缓缓的走着,随意的说着一些家常闲话,不是还“哈哈”一笑。若非知道这二人真实身份的人,恐怕还以为他们是一对多年挚友。 “下月初十我父亲六十生辰,肥相不知道有没有空光临寒舍一叙。” 肥义微微吃惊道;“老大人从晋阳回邯郸了?” 李兑点了点头,笑道;“家父在晋阳待久了也是烦闷,再加上思念子孙,正好借这次摆寿宴的机会将晋阳的老宅迁到邯郸,毕竟如今邯郸才是我们大赵的腹心之地。” 肥义点了点头,笑道;“这样也好。当年肥义刚刚从事之时,还受过老大人的指点和照顾,就凭这一点,老大人的寿酒,我无论如何是要去的。” 说完又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兑,似笑非笑的说道;“想来李兄是十分乐意看见晋阳李家迁到邯郸的,这样不但能大大扩充你们李家势力,也能让李兄你平步青云,凭空得到一大助力。” 李信闻言一笑,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只是说道;“肥相严重了,我们李家即便再强,也终究只是臣属,这赵国,永远只会是赵氏的天下。我们这些做臣子的,所想要的无非就是如何在乱中自保,不被牵连其中。” 肥义步子缓缓停下,目光有些深邃的看向李兑,沉声道;“李司寇,本相听不懂你话中的意思,如今我们赵国武力强大,国势鼎盛,何来‘乱中自保’之说。” 李兑也停下了步子,目光望着肥义许久,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肥相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肥义紧紧的盯着李兑,道;“我如果坚持说我听不懂呢。” 李兑和肥义目光对视许久,最终避开了目光败退了下来,道;“好吧,肥相既然不愿说出,那李兑就来做这个恶人了。”如今我赵国看似强大,却乱像已露,主少国疑,壮父在侧,国势已经有了不稳之势,肥相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肥义重重“哼”了一声,目光中闪过一丝怒气,压低声音道;“李兑,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妄自揣测主上的意图,试图挑拨主父大王父子之间的感情。我告诉你,我与主父相交多年,他的脾气秉性我是一清二楚,他如今不过是偏执于权利的失去,所以才千方百计的揽回权利。但依照他对大王的疼爱,最多只是夺权而已,大王的王位可保无虞,等主父百年之后,仍然会是大王执掌赵国之事。” 李兑目光中闪过了异样的神色,冷笑道;“肥相说的很有道理,如果这赵国王权只属于主父和大王二人的话,那确实可是可以如此。” “可你别忘了,还有安阳君,那个你我昔日的少主,曾经的太子章!” 肥义瞳孔骤缩,面上却不露声色的说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李兑笑容有些诡异,道;“安阳君此人少年得意,自少强横而志骄,心机极重,被废除太子后的这些年来看似默默无言,私下却党众而欲大。我得知他今日获得了一个叫田不礼的谋士,你可知此人品行如何?” “品行如何?” “贪婪成性,刚狠好杀,偏偏又攻于心计,有乱世之才。安阳君得此人后如获至宝,拜为上宾,二人相得,必有阴谋。” “肥相,我心知你为人正直,一心为国,只是想在主父和大王直接寻求个平衡点。只是树欲静而风止,只是你位居相邦高位,祸必先及。若想自保,只有何不称疾辞去相位,如此可以免祸。” 肥义身子一震,满脸皆是惊愕的表情,他万万没想到李兑竟然是劝他脱身朝堂,以此避祸。 他紧紧的盯着李兑的双目,试图从他的目光中看出他的真实意图,李兑却面色平静的微笑看着肥义,面上丝毫不漏。肥义最终只好失望的放弃,只是冷言道;“李兑,你是想让我让出相邦之位,好让你相位吗?” 李兑却是一笑,摇头道;“肥相误会了,我虽然也想尝尝这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的滋味,但终究还轮不到我。你若辞去相位,唯一有资格继承的也只有公子成了。” “我若不答应呢?”李兑当着他肥义的面毫不掩饰的劝说他辞去相邦之位,完全不把他这个百官之首的相邦放在眼里。 “可惜呀。”李兑却摇着头,一边叹息的一边向前走去。 “可惜什么?” 李兑停下步子,却没有回身,“可惜相国你呀,我李兑要想见你,也只能今年一年了。” 饶是肥义脾气再好,也忍不住面带怒色。他虽然性情稳重,极少动怒,可这并不代表他不会发怒。李兑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他是在说肥义若是坚持在相邦的位子上,那就只能活到今年了。 :“李兑,我肥义与你并无过节,你说如此刻薄之话为何?” 李兑也不解释,只是看着肥义道;“你可知道主父这次召安阳君回来是为何事?” “难道还有其他事情?” 李兑嘴角露出一丝冷笑,道:“主父想要立安阳君为王。” 第一百四十八章 激流涌动(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肥义的双目瞬间圆睁,脸色阴沉着可怕,目光紧紧的盯着里兑,一言不发。 李兑却只是耸了耸肩,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语态轻松的笑道;“怎么,肥相你不相信我的话吗?”[] “你从哪里知道的消息?”肥义紧盯着李兑,一字一句的说道。 李兑却依旧神色如常,微微一笑道;“肥相可能不知,像我们这种数百年的世家,甚至比赵氏存在的更为久远,根基早已经融入到这个王国的每一个角落。我们自然有我们的渠道,去知道一些不易知道的消息。” “一派胡言。” 肥义脸色紧绷,厉声喝道;“依照主父的性子,断无废黜大王的意愿,李兑,你数度出此乱言,意欲为何?” 李兑脸上却露出了一丝笑容,闻言轻笑道;“谁说要立安阳君为王就要废黜的大王的?” 肥义面色抽动,“你是何意?” 李兑甩了甩衣袖,面带轻松的说道;“你也知道,我们这个主父向来多是惊人之举,正如他这次说要做的一样,他想立安阳军也为王,封与代地,将我们赵国一分为二。” 肥义嘴角抽动,忍不住失声道;“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李兑冷笑着反问道:“这不过是主父想要夺回权力的一场把戏而已,若是赵国只有一个大王,他这个主父的地位就摇摇可坠。可若是赵国一分为二,大王的权力极大的被削弱,而主父依旧是主父,安阳君称王后也必然极力依附于他。这招看是昏招,却是步步高明,主父和安阳君都是受益者,大王和赵国却是受害非浅。” 李兑说道这里话声停顿了一下,深深的看了一眼肥义,又说道;“你自己也说过,你与主父相交多年,他的性情你最是了解。那我们不妨打个赌,我猜安阳君回到邯郸只是第一步,很快,也许用不了多久,主父就会找上你,向你提出要加封安阳君为代王的要求。” 肥义却是不说话,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却缓缓滴落,他忽然想通了,依照主父的性格,他却是可能会这么做的。从来没有人能打败他,没有人能让他屈服,他想要的一定会得到了,所有挡在他路上的人都要扫去,即便这个人是他最疼爱的小儿子。 只是这么一来,赵国却生生的被一分为二,主父若在世还好些,可是百年之后将何以相处。一个因为分裂而大大削弱的赵国,别说称霸诸侯,连能不能再这个乱世中生存下去都是而过问题。 肥义看着李兑,脸色却是阴晴未定,终究还是缓缓开口道;“李兑,你为何要将这些告诉我。” “很简单。”李兑摊了摊手。“你是相邦,顾名思义,是以安邦定国为己任。而是我同样赵国的司寇,位列上卿,又是赵王的少傅,与大王一体应荣。你我之间共同点很多,那就是要保住赵国的强大,保护大王的安危。无论是从个人的角度还是从李家的利益出发,我都不希望看到二个分裂弱小的赵国出现。” 肥义看着李兑许久,“你想让我做什么?” 李兑耸了耸肩,“肥相现在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是立刻辞去相位,从此离开赵国朝堂,以此立命保身,相位由公子成接任,凭借着公族的势力,再加上我们李家以及一大批终于赵国的大臣,想来仍然与主父和安阳君有的一拼。” “绝无可能。”肥义断然拒绝道,沉声说道;“我既为国相,肩负王佐重任,赵国的安危荣辱与我息息相关。自古主辱臣死。大王如今有难,身为相邦的我岂有退缩的道理!” 李兑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点头赞道;“肥相果然乃是忠义之士,实乃我赵国之福。既然你不肯退隐,那就必须要保住大王。从这点上看你我皆是一路之人,我们需同心协力共同对抗主父,如此才能保住我赵国江山的社稷。如果还是想做个中间人,两边都不得罪的话,恐怕大王凶多吉少了。“ 肥义看了李兑一眼,神色依旧恢复了往日的沉着,“不用你教我,我自会明白如何做的。” 言罢挥袖大步离去,只留下李兑一人。 李兑看着肥义离去的声音,面色楼露出丝笑容,笑着摇了摇头,也从另外个方向离去。 还没走多远,在一处拐角处,赵颌正在那等待着。见李兑走来,便迎了上去,沉声道;“如何?” 李兑笑了笑,摊手道;“还算不错。” 赵颌邹起眉头,语气有些不悦的说道;“肥义他一心为国,是个忠厚之人,你为何非要将拉入这趟浑水中来。” “肥义身为赵相,在朝中势力不可小觑,他若倒向主父,我们就一点胜算都没了。唯有让他明白迫切性,彻底的倒入我们阵营,这样才能胜算大增。” 李兑斜眼看了他一眼,道;“赵兄,你既然已经是位居高位,那就把你那可笑的仁慈和原则收起来。政治倾轧从来就没有什么原则可想,所有人都是你棋盘山的棋子,他们的生死。荣辱对你来说毫无意义,只是棋子而已。你若依旧如此,早晚会再政@治斗争中死无葬身之地的。” 赵颌深深看了李兑一眼,忽然间觉得这个多年的故交有些陌生了起来。“包括你的亲人吗?” 李兑移开了目光,沉默不语。许久才开口笑道;“再过几日父亲就要回家了,算起来你们也是很久没见了。这次他的大寿我们一定要好好操办。这些日子我肯定会比较忙,你若有空,就和妹妹来府中帮下帮。” 赵颌面色稍缓,闻言点了点头,答应道;“好,我回去和郅儿说下。” 二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朝着宫门走去,到了宫门外时,赵颌望着朝着自己迎来的马车,看了李兑一眼,道;“你很久没去看郅儿了,她对你这个哥哥到时想念的很,不如今日去我家中用膳吧,正好信儿晚上也不当值。” 李兑犹豫了下,还是面带遗憾的摇了摇头,道;“今日就算了,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恐怕抽不出时间,来日方便的时候再去吧。” 赵颌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便上了他的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李兑目送赵颌离去,这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老爷,是回家还是去府衙。”前方传来车夫毕恭毕敬的询问声。 “去安平君府。”李兑不假思索的回道。 “诺。” 马车缓缓开动,李兑望着窗外晃动的景色,心中却是隐隐有些兴奋。 赵国的乱象已生,正是我辈大显身手之时。 今日并非信期当值,但他仍然像往常一样按时来到了宫中,巡视了一番戍卫后与士卒同用了午膳,便回到自己的办公之处准备午休一会。正准备入睡时,却忽然听到门外有些异常的动静,立刻警觉的跳起,高声喝道;“何人在外。” “是我。”一声沉稳的声音再门外响起。 信期闻言已经听出了来者,连忙上前打开门,亲自将肥义迎了入门,躬身行礼道;“肥相来临,末将有失远迎,实在该死。” 肥义笑了笑,将他扶起道;“我们之间又何必如此客气。” 肥义和信期同处于鲜虞部落,都是同样的胡人出身。正因为身份的特殊,所以彼此之间会有些来往。 而肥义所长最佳的是识人之明,能很好的摸透对方的心理,他见过信期此人忠义守诺,为人虽然刻板,可却性情 李兑犹豫了下,还是面带遗憾的摇了摇头,道;“今日就算了,我还有要事需要处理,恐怕抽不出时间,来日方便的时候再去吧。” 赵颌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便上了他的马车,吩咐车夫回府。 李兑目送赵颌离去,这才上了自己的马车。 “老爷,是回家还是去府衙。”前方传来车夫毕恭毕敬的询问声。 “去安平君府。”李兑不假思索的回道。 “诺。” 马车缓缓开动,李兑望着窗外晃动的景色,心中却是隐隐有些兴奋。 赵国的乱象已生,正是我辈大显身手之时。 今日并非信期当值,但他仍然像往常一样按时来到了宫中,巡视了一番戍卫后与士卒同用了午膳,便回到自己的办公之处准备午休一会。正准备入睡时,却忽然听到门外有些异常的动静,立刻警觉的跳起,高声喝道;“何人在外。” “是我。”一声沉稳的声音再门外响起。 信期闻言已经听出了来者,连忙上前打开门,亲自将肥义迎了入门,躬身行礼道;“肥相来临,末将有失远迎,实在该死。” 肥义笑了笑,将他扶起道;“我们之间又何必如此客气。” 肥义和信期同处于鲜虞部落,都是同样的胡人出身。正因为身份的特殊,所以彼此之间会有些来往。 而肥义所长最佳的是识人之明,能很好的摸透对方的心理,他见过信期此人忠义守诺,为人虽然刻板,可却性情 第一百四十九章 激流涌动(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夕阳已落下大半,天色也渐渐变暗。 高大的宫门外,一个羸弱的身躯静静的负手站在那儿,目光恬淡的望着宫门内。远处不时有一队队巡卒踏着整齐的步伐走过,都远远的饶开宫门,但士卒们望向的目光中却大多露出了好奇之色。[] 赵信从门内一路小跑出来,利索的来到面前躬身行礼道:“启禀王上,主父说身子有些疲了,已经早早入睡,请王上也早点回去休息,不要过于操劳国事。” 赵何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波动,仍旧一副平静的样子。可是听到话后一闪而过的失望之色却仍然逃不出赵信的敏锐的双目,望着赵何的目光中也不禁有了些同情。 主父想来还是再为今日朝堂上的事情生气,从来没有忤逆过他意思的儿子,今日却一反常态的提出异议,这让骄傲无比的主父不论如何也无法忍受。他执掌赵国这个庞大的国家近三十年,还没有人能让他屈从,更何况还是来自他一直视为心头肉的儿子。 赵信微微点了点头,语气平和道;“知道了,代我向父王问好,说我明早再来向他请安。” 赵信忙收回眼神,拱了拱手道;“王上请放心,末将一定如实转达。” 赵何应了一声,便转身离去,身旁的宫人侍卫连忙紧跟而上。却不料走了几步赵何却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过了身子看向由躬身拜送的赵信,开口喊道;“赵信。” “末将在。” 感觉到赵王虽然没有说话,目光却一直没有离开自己,赵信心中不禁头皮有些发麻,心中琢磨着是不是哪里得罪了这个小赵王,若是他迁怒于自己那真是倒了大霉。 赵信虽然还是躬着身,眼皮却飞快的抬起了一下,待看见赵何面上并无怒色这才暗暗松了口气。心想王权这种东西真是让人心生畏惧,就像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碰到能一言轻易定自己生死之人,心中多少还是有些畏惧的。 果然赵何并没有迁怒赵信的意思,只是打量了他一阵子,面色说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平身吧,这里不是朝堂,不用如此拘礼。” “谢大王。”赵信挺起身子,正视迎上了赵何的目光,目光并没有躲闪。 赵何年纪虽然和赵信相差无几,身材却要瘦弱矮小上许多,两人往这里一站,对比立刻显现。虽说二人同样都是生的俊美,却差别显著。若说赵信是那种高大英俊的阳刚之美,则赵何更多却是宛若女子般秀美,眉清目秀,肌肤白皙,和他死去的母亲几乎一模一样,也难怪主父会对他若此溺爱。 这赵何虽然身材羸弱,可却一直身姿挺拔,俊美的面容上神情淡然,却隐隐有着几分不怒自威,让人不敢轻视。想来这就是所谓的王者之气,在赵国王位上坐久了,赵何也变得习以为常了,无论一言一行,一举一动,都不自觉的按照一个赵王的身份去定位。 “赵都尉,可愿意陪寡人走走。”赵何看着赵信说道。 赵信虽然摸不透赵何的意思,却是不敢拒绝,连忙应声道;“诺。” 言罢简单的将守卫任务交接给属下,便随着赵何一队人离去。一路上赵何却并没有怎么说话,只是沉默着赶路,赵信自然也不敢先打破沉默,所以只是紧紧跟在他身后,一边走一边猜着赵王找他有什么事情要说, 赵何却并没有回到他的寝宫,而是拐了一个大弯走向比较冷清的王宫北部,这里是王宫的花苑所在,平常并没有什么人进来的。走到一半,赵何却忽然停下了步子,转过身对着身旁的禁卫头领说道;“童校尉,寡人想单独和赵都尉说些事情,你和飘天文学网。” 却不料那个赵何口中的童校尉非但不领命退下,反而愣愣的摇头道;“王上,信都尉曾经特意吩咐我,说让我片刻不能离开王上左右,尤其是不能让王上和外人单独相处。这个赵信我是认识,他武艺高的很呢,卑职放心不下。” 赵何邹眉道;“信期的好意寡人心领了,不过寡人现在真的很想清静一下,你速速退下。” 没想到那个童校尉却是个认死理的人,死活不肯退下。赵何见自己王命居然毫无效果,顿时怒气上涌,忍不住大声吼道;“好大的胆子你,你到底是要听寡人的命令,还是听信期的命令!” 童校尉见赵王发怒,吓得连忙跪了下来,嘴中却仍然坚持道;“王上恕罪,卑职奉命保护王上的周全,就定会竭尽全力,绝不敢有半点疏漏。王上你若是想要我离开,那就请杀了我,卑职也正可以复命。” “你……”赵何怒极,手指着童校尉,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而那个童校尉却只是低着头单膝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赵信在一旁见场面十分尴尬,赵王显然有些下不了台,便轻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走了上去,再赵何面前躬身道;“王上,童校尉忠心护主,方法虽然迂腐了点,但本意是为了王上您的安全着想。此人罪该万死,却情有可原,王上你是一代明主,想来是不会因为这点小事责怪下属的。” 赵何闻言看了赵信一眼,想想也有些道理,气倒是消了大半,便挥了挥衣袖道;“那你只能远远的跟着,不许靠近。” 童校尉无奈之下,只好闻言领命。赵何言罢又看了一眼赵信,道:“你随寡人来。” 站在屋顶,放眼望去,只见天高云阔。此时天色已经全黑,天空已经有了几点寥落的星辰,凉风阵阵吹的人甚是清爽,屋顶上却还残留着白日暴晒所留下的暖热,让人不至于凉意太重。 “这倒是处好地方。”赵信忍不住开口赞叹道。 这里是北宫中一座闲置已久的宫殿的屋顶,也不知道小赵王想着什么,竟然将自己带来了这里,上屋顶时童校尉犹豫了半天,终究还是没有扫赵王的兴致强行跟上来,只是再屋下小心的戒备着,任由二人在屋顶相谈。 赵何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这里还算不错吧,寡人第一次来的时候足足坐了一宿未眠,只是看了一晚上的星星,直到第二天一大清早师傅才气急败坏的找来。以后每当我有什么烦心事的时候,总回来这里坐一坐,心情就会好上很多。:” 说完看了一眼赵信,笑道;“你可是寡人第一个邀请上来的人哦。” 赵信嘴角挤出丝笑容,强笑道;“承蒙王上厚爱了,臣下不甚荣幸。” 赵何却没有回话,只是坐了下来,顺势躺在了瓦上,屋顶上残留的热气和空气中清凉的夜风让他舒服的忍不住长长伸了个懒腰,闭着眼睛满脸惬意的躺了下来。 赵信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他印象中的赵王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一副乖乖子的模样,从未有过有**份的行为言行,更别说像现在这样如同一个放@荡不羁的少年一般。 这也让他去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上些的赵王生气了不少兴趣。 赵何睁开了眼睛,却见赵信只是站在一旁,便笑着问道;“你站着不累吗?一起躺下吧。” “臣下不敢。”赵信小心翼翼的回道。 “此地有无外人,只有你我。也没有什么君臣,只有两个年龄相仿之人。你若不介意,这个时候就当我是普通的朋友就是了。” 赵信侧着脑袋,眯起眼睛迟疑道:“当真?” 赵何笑道;“君无戏言!” 第一百五十章 激流涌动(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夜色如水,漫天星辰,两个少年就这样静静的躺在屋顶之上,各自想着心思,仿佛都有了默契一般,谁也没有开口打破这难得的宁静,只是安静的看着星空。 大概是安静了太久了,赵信忍不住侧过头去看了眼赵何,却发现他也睁大着眼睛看着自己。[] 赵何终于先开口说道;“你在想什么呢?” 赵信耸了耸肩,无所谓的说道;“瞎想呗,还能想什么,倒是有些瞌睡了,要不是王上喊了句我,我都差点睡着了。” 赵何露出了一丝笑意,笑道;“父王说的对,你果然是个有趣的人。” 赵信不止一次的听赵何说起主父对他的评价,忍不住问道;“主父他经常提起我吗?” 赵何点了点头,道;“那时候父王在外征战时,时常会有书信给我,里面经常提到你,说你无论是品行还是性子,都很对他的脾气。看得出来,父王对你很是喜欢。” 赵信脸上露出笑容,发自真心的说道;“其实主父这个人极好相处了,没什么架子又不用人伺候,我跟在他身边倒是一点都不辛苦,反而学到了很多有用的东西。” 赵何目光中露向了往的神色,半响才说道;“其实我真的很羡慕你。” “羡慕我?”赵信哑然,长长的伸了一个懒腰,笑道;“大王,你这话若是传了出去恐怕会笑掉天下人的大牙。要知道你可是堂堂的赵国之王,一怒伏尸百万,流血漂橹,这赵人的生死荣辱都决于你一人之手。再看看我,每天被呼来喝去的,看似风光,其实就是跑腿打杂的事情,还时不时有些人要骑在我头上拉屎,你羡慕我一个小小的都尉做什么?” 赵何听赵信说着有趣,不由笑了,说道;“你可是在说安平君欺压你家之事?这到也是,我这个叔祖父一直都是火爆脾气,连父王和寡人都要让他三分,更何况是你呢。” 赵信撇了撇嘴,道;“所以大王就不要小的开玩笑了,你羡慕我做什么。” 赵何止住了笑容,面色有些黯淡,许久才摇了摇头道;“我羡慕的不是这个,我羡慕的是你能一直跟在父王身边,得到他的宠爱和关怀。” 说完赵何站起了身子,向前走了几步,赵信也随之站起了身子。 “赵信,你知道吗?每次我在信中看见父王夸你,我就恨不得能成为你,而不是每日坐在高高在上的王座上听着下面一群人的争吵。我一点都不喜欢当这个赵王,一点都不喜欢,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当这个赵王,是父王强行将我放上王位的,可如今却因为这个讨厌起我来了!” 说到这里赵何紧咬着牙,捏紧拳头,语言间已经有些哽咽,满脸一副委屈的模样,已经说到情绪激荡之处。又看着赵信道;“赵信,你可知道我父王为什么这么欣赏你吗?” 赵信被他勾起了好奇心,便顺着他的话问道;“为什么?” “因为你很像他。”赵何笑了笑,笑容却有些苦涩。 “这是师傅告诉我的,他说你和父王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天不怕地不怕,永远不安分的主。我想父王对我和大哥一定都很失望的,所以才会在你身上看到他年轻时候的影子。” 赵信看着赵何有些落寞的笑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忽然间有些同情起这位看似柔弱、却要扛起常人难以想象重担的赵王了。在他肩上是整个赵国的担子,数万里的疆土,四百多万的人丁,一个充满着朝气正在蓬勃茁壮的强大赵国。 所以他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每日都是兢兢业业的学习者治国之道,事无巨细处理着大大小小的朝政。而那些普通贵族孩子这个年纪的时候,大多每日都只是忙于胡闹嬉戏。可即便这样,他却还是不能得到他最敬爱父王的满意。 其实肥义与赵何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了,那就是主父一直纠结于“子不若父”之中,所以才会对赵信这个毫无关系却性情极象自己的少年青睐有加。赵章的勇武和赵何的聪敏同样讨得了他的欢心,但却仿佛将他的性情分割成了完全不相连的两块,二个儿子各自继承了一块,彼此却势如水火。 赵章是个合格的将帅,刚毅却有些鲁莽;而赵何是个合格的君王,清明却有些文弱。他们二人和他们的父王相比,终究是少了很多很多,这也便成了主父最大的遗憾。他是想找一个能将他的事业完整继承下去的人选,而他两个儿子虽然都是出类拔萃,可在他心中终究还是缺了些什么。 所以主父将他的事业分割成了两份,让他的长子赵章在外领军征战,赵何在朝中为王。他本是一厢情愿的以为只要两个兄弟亲近团结,就定能将他的事业完整的继承下去,赵国已经维持着蒸蒸日上的上升阶段。可是他终究忽略了人的私心,赵章作为被废黜的长子,不可能心甘情愿在幼年弟弟的膝下为臣,而渐渐长大的赵何,也绝不会放心手握重兵的哥哥在外领军。 这些赵信其实心中都明白。他追随主父多日,主父日常事务也都没有刻意避开他,他早就从一些蛛丝马迹中敏感的察觉出了端倪。再加上这几个月在王宫中的耳濡目染,还有父亲的再三告诫,他哪里还会看不清形势,只是没想到父子二人的关系会突然因为安阳君返朝的事件闹僵。 望着赵何有些落寞的背影,瘦弱的身躯在夜风中显得单薄无比,却依然倔强的挺直身板,昂着头颅仰望着星空。这一刻赵信心中忽然闪过了一个心头, 即便是位及九五,居于万万人人之上,心中也未必是快乐他。身为赵国之主,一言可定他人生死,拥有至高无上的王权,可终究还是凡夫俗子,逃不了亲情的束缚。就像赵何,自他登上王位开始所做的一切,无非是想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父王的赞许,仅此而已。如今他已经渐渐习惯了这个角色,可这个时候他的父王却突然开始改变了主意,这让他有些不知所措。 赵何望着远方,许久才开口道;“所以赵信,我说了很羡慕你,你能在父王的身边,能得到他的欢心。你知道每次父王夸奖你的时候我有多羡慕吗?我看得出来,他每次说你的时候其实都是对我很失望,他想让我成为他想要的那种人,可是我做不到。” 赵信轻声安慰道;“王上,其实主父还是很爱您的,我在他身边那么久,他跟我说的最多的就是关于你的事情。每次行军不管多忙,每隔五天他都会写信让韩将军送您的,从未间断。” “可是父王现在不再爱我了。”赵何捏紧拳头,脸上满是悲伤道,“他现在只是把我当成了绊脚石,把我当成了他的对手,而不是最爱他的儿子。赵信你知道吗,每天都有很多人不停的在我面前说父王的坏话,说他想要废黜我将我关起来,说他想要自己重新当赵王,就连师傅也跟我说父王要对付我,要我小心。” “我不明白我做错了什么,父王他要这么对我。他让我做这个赵王,我就做了。为了达到他的要求,这些年来我每天都睡得很晚,起得很早。每天做的事情就是两件,读书和看奏章,连一次偷懒的机会都没。可我已经做到这样了,父王他为什么还不满意,现在大哥恨我,父王不再喜欢我,我身边整天是提醒我要小心父王和大哥的人。我害怕,真的很害怕,我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你说,这是为什么?” 赵信看着已经泪水满面的赵何,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是默默的站在一旁,看着这个白日里高高在上的赵王毫不掩饰的暴露出自己的脆弱。 事实上他心中也是很乱,他忽然意识到赵国内部存在的危机远远高于他的料想,主父何赵王之间的矛盾正在不断恶化,似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而这其中安阳君和各位公卿大臣们的推波助澜,无疑起来不可忽视的作用。 就这样两人静静的站在屋顶上,望着满天星辰,各自想着心思,不知不觉已经月落星沉,渐近深夜。 赵何此时已经恢复了以往的神色,泪痕也早已经被风吹干,回过身来看着赵信笑道;“多谢你陪我。” 赵信笑了笑,也没太过于拘礼,只是笑着说道;“大王严重了,倒要多谢您如此信任我。” 赵何微微一笑,道:“我听父王说过,你这人品行极佳,父王的眼光想来不会有偏差,所以我自然也对你十分信任了。不过今日我和你说的话我并不希望父王知道,你能做到吗?” 赵信躬身行礼,道;“末将绝不会说出去的,王上大可放心。” ps:考试结束,恢复一日两更,这段时间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五十一章 激流涌动(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回到西宫时,夜色已深。正值赵奢前来轮值接班,他见赵信来了便迎了上去,拱手行礼道;“都尉。” 赵信原本心情有些压抑,见到赵奢心情便好了不少,笑着打趣道;“不是丑时才来交接的,现在子时才刚过,你怎么不多睡一会?难不成嫂子跟你闹别扭了,将你踢下了床。”[] 赵奢嘿嘿笑道;“都尉说笑了,英儿哪里会这么泼辣。我是想着都尉你不比我这种劳碌命的人,一人在宫中肯定无聊,所以便提前点来了,也好让你偷个懒早点回去。” 赵信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赵奢的肩,笑着道;“不错不错,看来还是你这个下属懂得体恤上官,不像李维那小子,不到点是绝不会出现的,有时候还磨蹭上半天。” 赵奢飘天文学网来都尉是要请我喝酒了,要不然岂不是驭下不公?” 赵信笑着打了他一拳,“少不了你的酒。” 既然赵奢有心,赵信自然也不会客气了,两人将符节对换、防务交接,赵信便上马从西门外离去。 已经过了子时,便是深夜时分,街上除了零星闪过醉得不省人事的酒鬼外,也不会再有其他什么人。赵信一路驰马疾行,路上偶尔碰到几队巡夜的巡卒,都是看见他一身将尉的甲胄不敢阻拦,只是远远避开。赵信没行多久,就已经到达了内城西门处,被守夜的戍卒拦了下来。 邯郸建于赵简子赵鞅时期,当时身为晋国正卿的赵鞅伐卫取得了邯郸,观得此处地锁河北,遥控中原,深知此处的的地利重要。便花费了数年的时间在此地修建了一座坚固的城池,做为赵氏窥视中原的根据地。因此地有山名邯山,城池正好在邯山的尽头,单是尽头的意思,所以新城便被命名为邯郸城。 到敬侯迁都邯郸后,邯郸几经扩建,已经成为了一座庞大的城池,天下有名的坚城之一。城池分为三部分,最中央的自然是王城宫殿,由禁卫军和羽林把守,外围则分为外城和内城。 外城是邯郸最外围的防线,也是最坚固的防线。高大的城墙,以及四面环绕的护城河,将整个邯郸城牢牢的保护了起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城内有精兵数万驻守,城内粮草又充足,那邯郸几乎是不可能陷入敌手的。也正是因此,赵国的君王才大胆的将国都定在极为靠近齐魏强国的邯郸城。 而内城墙则成为外城墙的替补,万一遇到外城失陷,守军也能迅速的退回内城将城门封闭,以此为据点坚守,以等待援军的到来。 所以邯郸自建城三百余年来,除了曾在魏惠王的时期被强大的魏军攻下外,其他时候从未被敌国攻破过外城,如此一来内城墙到成了一种摆设,仅仅用来划分城域。是为内城为尊,居住的大多都是公族和士大夫,外城为贱,居住的大多是些平民百姓以及商贾等贱民。赵颌虽为内史,现在住的地方却仍然是当初为田部吏时的住所,所以也居住在外城,赵信每日从宫中回家便要经过内城门。 见守兵上前拦住,赵信便勒出了马缰缓行过去,扬鞭笑道;“怎么,你们难道是新来的,不认识我了吗?” 赵信经常值夜经过此处回家,久而久之也混了个熟脸,所以才会有此一问。 那拦在路中的小军官脸上露出了讨好的笑容,道;“赵都尉这是什么话,小的们哪里会不认得您呢,只是例行公事,还望见谅。” 赵信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按照赵律,子时后通过内城门的必须持有通行证,否则将会以奸细罪捉拿。赵信经常经过这里,自然知道,所以也没有成为这个小卒,便伸手探入怀中,想要掏出通行证。手刚刚放进去,脸色却是一变。 那小军官眼巴巴的看着马上的赵信半天,却见他手放入怀中半响没动静,便道;“都尉,您老的通行证…….” 赵信将手缓缓收回,神色却有些尴尬的说道;“抱歉,今日下午的时候洗漱了一番,换了件衣物,所以通行证没有放在身上,我看反正你也认识我,不如…….” 赵信望着那名军官,意思已经再明确不过了。其实平日里时常有贵族子弟半夜寻欢归来,这些小小的戍卒哪里敢拦住他们,都是认了个熟脸便一路放行。赵信走过几次,也都是没问他要过通行证,今日反而显得有点异常。 却见那军官面上露出难色,竟然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而是支吾道;“赵都尉,要是平时,借小的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为难您老呢。可今日却不同,我们新来了的校尉再三说了,任何人没有通行证都不能出入城门。就因为昨天一个兄弟私放了曹大夫的公子入城,就被校尉打人打的皮开肉绽,还免去了军职。小的实在胆小,还望都尉在上,能够体谅体谅小的们。” 说完生怕赵信不信,忙指着不远处道;“都尉请看,这就是用来惩戒我们的五色棍,若是我们胆敢渎职,无论所放何人,一律重击二十军棍。” 赵信透着火光望去,只见城门处悬挂着五根硕大的木棍,分别涂以红、黄、绿、白、黑五种颜色,宛如腿粗,想来就是那军官口中的五色棒。 这么粗的五色棒打在身上二十棍,即使不死也要去掉半条命。虽然赵军中军规严格,但如此苛刻之主仍属少见。 想到这里赵信不由对这个素未谋面的校尉生起了一丝兴趣,心想这人倒是胆大,不过区区一个校尉,这些明摆着会得罪权贵的事情也敢做。 便望着那军官笑道;“好了,我不为难你,你们的校尉在哪里,我去到他自会去说。” 话声刚落,便听见城楼下一声冷哼响起,“我奉王命长官内城西门守卫,无论你是何职务,绝不徇私。” 赵信闻言一愣,只觉得声音有点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便顺着话声望去,只见一身穿甲胄的将领正大步从城梯上走下,待靠近一些才看清楚那人模样,顿时愕然。 那校尉这时也看清了赵信的模样,也愣在那里,半响才苦笑着拱手行礼道;“原来是赵都尉,实在失礼失礼,乐毅在此赔礼道歉了。” 原来此人正是当日在秦国使团营中表现不凡的统领乐毅,事后赵信曾向主父为他请功,被破格提拔为了城卫军的校尉,却没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碰到他。 赵信也不生气,只是翻身下马笑着应了上去,道;“这邯郸真小,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到乐兄,实在难得。” 乐毅笑容有些尴尬,连声说道;“正是,正是。” 说完又想到什么,低下头来小声的说道;“还没有机会谢过都尉对我的提拔之恩呢。” 赵信笑了笑,摆手道;“这你是因得的,我不过是如实向主父禀告了,至于你的封赏升迁,与我有何干系。乐兄勿要将这些挂在嘴边,这样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激流涌动(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乐毅笑了笑,道;“都尉说的虽然有道理,但乐毅历世三十余载,早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世态炎凉,如今能像都尉这样不计任何个人得失、只是如实禀报的人太少了。我乐毅虽然为人粗鄙,但有恩必报的道理还是懂的。今后都尉若是有人吩咐,尽管直说便是,即便赴汤蹈火,乐某在所不辞。” 赵信笑着摇了摇头,又道;“不如这样吧,乐兄若是真有心谢我,不如请我痛饮一番如何?”[] 乐毅有些为难的说道;“现在已经过了子时,酒肆想必大多都已经关门。我倒是知道家小酒肆不关门的,只是那里的酒水可大多粗劣不堪,而且下酒菜也无……” 话还没说完,却已经被赵信打断了,“乐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喝酒主要是对人不对酒,若是知己,即便是糟糠也与佳肴无异。可若是陌路,即便琼瑶玉@浆,也是味同嚼蜡。” 乐毅到没想到赵信竟是如此洒脱之人,闻言哈哈一笑,道;“都尉说的是,是乐某错了,那么请。” 说完便去牵来来自己的坐骑,伸手示意赵信先行。赵信笑着问道;“这下我不用出示通行证了吧。“ 乐毅有些尴尬的笑道;“自然不用,我立那规矩只是怕手下的人渎职而已,并无他意。” 说完又唤来了一名军官,仔细了叮嘱了一番,便令人将城门打开,他和赵信两人一前一后两骑驰往外城。 乐毅所说的小酒肆就在内城墙外不远,一片简陋的棚屋之中。这酒肆着实简陋无比,只有空荡荡的几张桌踏,除此外再别无他物。大概是时间已晚,这店中也无一个顾客,只有一个老头在柜台上昏昏欲睡,看见乐毅来了才强撑起精神迎了上来。 两人挑了一张看上去还算干净的桌子坐下,老头已经迎了上来,笑着给乐毅行了个礼道;“乐校尉,今日又带贵客来光顾小店,可是要点些什么。” 乐毅笑骂道;“那么多废话,老规矩,酒加倍。” “好了,您候着。”老头身手利索的告退下去,没多一会就端上了几碟凉菜和两坛酒,转身告退了下去。 乐毅为赵信和自己满上了两盏,举杯笑道;“这里实在简陋,让都尉您委屈了。” 赵信见那店老板和乐毅十分相熟,想来乐毅经常来这里买醉的。又看了看四周,忍不住问道;“乐兄,嫂子没有跟你一起来邯郸吗?” 言下之意就是奇怪乐毅为何不住家中,而是整日在这种地方买醉。 乐毅笑了笑,笑容有些勉强的说道;“我在家中本是已经成过亲的,只是常年在外求学,家中一贫如洗,妻子便和别人跑了,只留下幼子又母亲带养。我母亲年事已高,正在老家务农,我不想他车马劳顿,就没有将他接到邯郸来了,所以我在邯郸并没有居所,只有住在营中。” 赵信见他面色有些苦涩,心知问到了乐毅的伤心之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只好干笑道;“那乐兄为何不续弦,这么一个人单着也不是办法吧。” 乐毅却摇了摇头,“大丈夫当以天下为志,至于情爱这种让人分心的事情,不谈也罢。” “来,今日能够与都尉重逢,实属荣幸,今日属下就以此为意,先敬您一杯。” 说完两人碰杯,各自一饮为尽。赵信放下酒杯,摇头道;“乐兄,你若真当我是兄弟,就别开口闭口都尉属下的。你我结交没有高低之分,只有品味相投,你直接叫我名字就可以了。” 乐毅也是豪爽之人,言罢也不推辞,又是斟酒满是,对饮干尽。 数杯下肚,赵信尝了些凉菜,又放下筷子道;“对了,还没问乐兄呢,你之前听说你不是在城卫军中,怎么又当起了这城门令了。” 赵信心中这疑问也藏了很久,要知道城门令虽无品阶,只是一种临时职务。可大多都是由曲侯这种职务担任的,乐毅堂堂一校尉,却做个城门令,却是让人费解。 乐毅皱起眉头,重重的放下酒杯,面露愠怒道;“赵兄弟莫要说此事,说起来就让人一肚子怒火。” 赵信奇道;“究竟何事?乐兄不妨说来听听。” 待乐毅说罢,赵信才明白了个大概。 城卫军规模庞大,共二万人马分为十部,自将军李希之下分设二名副将十名都尉,乐毅所属的一部便是都尉周殷所部。 这周殷出身平平,本事也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亮点,但吹嘘拍马的本事却是无与伦比。正是靠着这些手段,才巴结上公子成,又极得李希的欢心,所以才做到了都尉之职。 一般善于专营之人,治军的本领大多不行,这周殷自然也不会例外。乐毅成为他了手下两名副手之一,自然看不惯他的作风,屡屡出言顶撞,引来了周殷的嫉恨,两人在军中势同水火。 正巧因为内城守卫形容虚设,常常有大批的贵戚子弟自由出入,久而久之传入了赵王的耳中,便令李希严加整改。这周殷便趁机向李希推荐乐毅,说他治军严谨,必能让内城守卫风气焕然一新。 李希也没有多想,便让乐毅当上了这城门令,先期他必须整改,若是做不到,则军法从事。 赵信稍微一想便知道了其中的周殷的险恶用心,这分明就是想将乐毅置于死地。要知道若是乐毅做的好的,必然得罪满朝权贵,今后在赵国恐怕再难有立足之地了;可若做的不好,正好找借口将他军法处置。 看来这个乐毅是个做事的人,却生性过于直白,所以才会在军中四处碰壁。想到这里赵信便沉吟道;“乐兄,你们的统领李希将军是我舅父的族兄,我若让舅父去央他卖个人情他定不会拒绝,大可以将你调回军中,你看如何?” 乐毅先是一喜,旋即犹豫了下,又摇了摇头道;“多谢赵兄弟的一番美意了,不过乐某做事向来没有半途而废的习惯,既然做了这个城门令,就会将它做好。” “无妨。”赵信笑道;“那让李将军一月后将你调回就是了,一月的时间,足够改变很多了。” 乐毅面上露出了一丝感动,举起酒杯道;“赵兄弟,真心话,多谢了。” 赵信闻言一笑,也没说话,只是举杯随他一饮而尽。 两人又飘天文学网到了那天泾阳君遇刺的事情。赵信想起了那天乐毅对刺客的出处身份知之甚详的样子,心中不由生起了好奇,便问道;“乐兄,你说你曾经游学十余载,那定是见多识广。” 乐毅点了点,神色有些骄傲的说道;“正是,天下十一国,除了燕国地处极北之地我没去国外,其他十国我都曾游历过。国中大贤明师也都曾一一拜访。” 赵信满是兴趣的问道;“那你能跟我说说江湖之事吗?” 第一百五十三章 激流涌动(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乐毅闻言一怔,颇为吃惊的看着赵信道;“赵兄弟怎么突然会对这种草莽之事感兴趣?” 赵信嘿嘿一笑,道;“也谈不上兴趣,只是那天听乐兄说的有趣,没想到天下间还有那等惟妙惟肖的易容术,也只有乐兄这种见多识广的人才能认出,否则就要引起两国干戈的。那日赵信当真是大开眼界,现在一时想了起来,心中好奇难耐,所以才忍不住出言相问,这江湖究竟是何?”[] 乐毅点了点头,道;“原来如此。这江湖之远,对应的自然就是庙堂之高,与世大夫阶层格格不入的,自然就是普通草民的生活。国有国法,人无论处在何地,都必然受各国律法的束缚,官府才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存在。可在律法之外,却有着许多的恩怨过节无法解决,比如有人杀了你父亲,按照赵国的律法,应该是由官府缉拿他归案的,若是那人是王亲贵戚,没准还能免去一死,这便是律法。可如果按照孝道伦理,身为儿子的你又必须为父亲报仇,那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手刃仇敌,可是这却触犯了赵国的律法。” “所以在律法之外,便有了江湖之说,有了武士,有了剑客。他们大多都是好狠斗勇、快意恩仇的壮士,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引为知己则以死相报。远有曹沫挟桓公、专诸刺王僚之事,近有豫让刺襄子、聂政杀侠累,这些作为无疑不是触犯了当国的律法,与庙堂不容。” “是以才有‘儒以文乱法,而侠以武犯禁’一说,再加上有些心术不正之人仗着武艺高清四处为恶,更有些权贵借机集结大群武艺高强的武士图谋不轨的。所以这些草莽之流自然不为当权者所容,向来是各国君主强势打压的对象。但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由恩怨的地方便有江湖,又岂是当权者可以强压下的。所以虽然各国律法上严禁立门结社,但大多时候官府对这种事情都是睁一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得过火,没人会去自讨没趣的。” 赵信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道;“这么说来江湖是无处不在,无处不是江湖了,为何我一无所知。” 乐毅晒然笑道;“像你出身世家,所结交的无一不是有些身份的人,自然不会体会到我们升斗小民们的疾苦,所以也就对江湖没有什么太深的感触。要知道草莽之流,只能在官府高压下的夹缝中生存,但若是想和权贵为难,那无疑是自寻死路。即便你不怕死,可你也有父母,有家人,他们都只是普普通通的百姓而已。” 听乐毅这么一说,赵信不禁想起了他那个神乎其神的师傅王诩,忍不住问道;“难道真的没有绝世高手可以逃脱世俗的羁绊,天地之间任他逍遥?” 乐毅想了想,有些迟疑的说道;“或许有吧,不过乐毅见识有限,所见之人不过都是些凡夫俗子。我听闻真正的高手,飞花落叶皆可伤人,莫生莫死,莫盈莫虚,当真是真人一般的存在。” 说道这里乐毅不禁晒然失笑道;“不过这些大多都是荒野村夫所传,传的神乎其神。我想真正的高手,大概能够通过内在的修养延年益寿,哪里会有上马不生不死之说,毕竟人只是人,就算**修炼的再过强大,也终究是凡人,想要与天地同存无疑是痴人说梦。即便你武艺再高,能杀百人,千人,可铁骑如流、万箭穿心下也只能闭目等死。否则真的由这种不死不灭的老妖怪,这世间的秩序早就乱了套。” 赵信点了点头,心想可不是嘛,我师父就是你说的老妖怪之一,不过也就见他作风特异独行了一些,平常和普通人并没有什么差别,一样要吃喝拉撒睡觉的。 听乐毅这么一说,赵信好奇心更加强了起来,便放下酒杯,一心望着乐毅问道;“乐兄可曾听过什么极为厉害的高手名字?” “恩,这倒是听过,不过都未曾见过面。如今天下最为杰出的高手相传为人鬼仙三大宗师,也是三大流派之宗首。” “何为’人鬼仙’?”赵信大感兴趣,开口问道。 “人为人王,是为墨家钜子,稷下学宫的首席武师孟丘道,以剑道闻名天下,在稷下设擂,五十年未尝一败。他也是三大宗师中唯一以真面目示人的。墨家作为当今天下独一无二的宗派,自墨翟开始便在民间广为布道,以‘仁爱’‘非攻’之说深得民心。如今天下武士门派中,近半是出于墨家。虽说墨家自第二代钜子禽滑厘后开始分裂,如今分为齐墨、赵墨、楚墨三家,其势已经大不如从前,这孟丘道也不过是挂名的钜子并不过问墨家内事。但墨家数百年的根基,底蕴雄厚,实力仍然不可小觑,这孟丘道称为人王,应当之无愧。” 赵信听着出神,连忙点了点头,又道;“这个鬼我倒是猜的到,可是那鬼谷子王诩?” 乐毅哈哈一笑,道;“原来赵兄弟也有耳闻了。不过,这个鬼谷子亦人亦鬼,所学之杂无人能及,其门下的弟子更是出类拔萃,无一不是经略乱世之才。单就武道而言,这个鬼谷子也是最深不可测的人,当年墨家钜子禽滑离曾因为旧怨出动了包括自己在内墨家最杰出的六名剑客围攻他,却仍然让他击毙三人后逍遥而去。此战后墨家元气大伤,各宗与钜子禽滑离生出了间隙,所以才有了墨家三分的开始。” 赵信点了点头,心想原来如此,看来那天师父匆匆离去,想来是墨家上门来找麻烦了。师父也真是的,能和墨翟成为忘年之交,却和墨翟的弟子禽滑离势同水火,当真奇怪。 看来自己身为鬼谷门人,以后要小心提防这些神出鬼没的墨家刺客们了,要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赵信又随之问道;“那个‘仙’又是何人,怎么排名还在墨家钜子和鬼谷子之上,当真这么厉害亚?” “这个……”乐毅面色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嘿嘿笑道;“岂是我知道的不多,这人也是三大宗师中最为虚无飘渺的一人,号为谪仙人。从未有人见过他的样子,只是相传此人为周室世袭罔替掌管神事的太士,身处洛邑王宫却足不出户,毕生以护卫天子为使命。” 赵信忍不住咋舌道;“真的假的。” 他之前所值得的周室只是印象中那个懦弱无能的天子,民不过十万封地不过数十里,虽为天下之主却要处处昂诸侯的鼻息,做天子做成这样当真是丢人现眼了。赵信心中也是一直瞧不起这个弱小的周朝,却没想到还能从乐毅口中听到周室有如此强大存在。 “真的。”乐毅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赫赫宗周,立国八百多年,如今虽然衰败,但终究是天下之主,若说没有一点隐秘之事,那也说不过去。“ 赵信有些不信的说道;“既然没人见过他出手,那怎知他武艺高绝呢,没准只是周室为了唬住众人造出的幌子。“ “我也这么想过,不过细细一想,自从平王东迁后,周室的王权一落千丈,国势连一个中等的诸侯国都比不上。可这四百多年来,虽然数度有诸侯国窥视九鼎,洛邑却从未被任何一国攻破,大乱之中周室也是安然无恙,仍然保存着名义上的天子之名,我想这不会是种巧合吧。” 第一百五十四章 激流涌动(十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不以为然道;“这么说来就有些牵强附会了吧,周室之所以再衰落之后还能存活四百多年末,更多的是没有一个强大的到足够取代它的国家出现。要知道任何一国若是得到九鼎,必然会引起其他国家的群起而攻之。” 乐毅却是一笑,又道;“你这么说也对,可是最近的一次事情你想必也有所耳闻。”[] 赵信奇怪的问道:“什么事?” “周天子八年,那时候即位才三年的秦武王踌躇满志。秦国在他父王手中经过了四十多年的扩张,国力已经跃然于诸侯之上。当时齐越正在联手与楚国大战,三晋犹如一盘散沙,燕国又是秦国的忠实盟友。此时的秦国已经初步具备了问鼎中原的实力和决心,年轻的秦武王坐了一个很大胆的决定,出兵攻打韩国的同时兵临洛邑城下,以武力胁迫周室交出九鼎,否则就断绝周室香火。” 赵信一愣,道;“这我到没听说,我见书上所载的只是秦武王天生神力,喜好与人角力比试力气。后来带着大力士任鄙、乌获、孟说等人前往洛邑观看九鼎,结果心血来潮非要强行举鼎,结果两目出血,绝膑而死。” “无稽之谈。”乐毅嗤之以鼻道,“这说法分明漏洞百出,你想九鼎是什么东西,那是天子的象征,周天子会随随便便就将九鼎奉出吗?若非强兵压境,秦武王怎么可能入宫窥视九鼎。而且这秦武王活的好好地,居然去举鼎自寻死路,有这么笨的人吗?” “那你说是什么原因?” 乐毅沉吟了半响,才说道;“我是听到一位在洛邑为官的故友相告才大略知道一些的。这个秦武王勇猛而果断,在军中威望极高,所以记得将军们的拥戴。他一心谋夺九鼎并非出于私利,而是秦国当时的国力确实能够借助九鼎而再上一层,也是准确的分析了当时关东各国忙于战事无力与秦国为战,这才大起胆子围攻洛邑。” “周军弱小,自然抵不过虎狼秦军,周王怕城破而宗庙毁,便大开城门,任由秦军入城。秦武王兴致冲冲的带着他的三名当世勇士,以及二千战功赫赫的秦国铁甲兵团冲入了周王宫,想要将九鼎作为战利品运回咸阳,可是最后这二千多甲士竟然无一人生还,只有任鄙和乌获二人扛着已经绝膑的武王跌跌撞撞的出了宫门,当晚武王就断了气,临死之前下令全军后撤,并留下严命五十年只能秦军不得踏入洛邑。” 赵信倒吸了口凉气,惊道;“二千多铁甲步兵,还有四位绝世高手,难道都是他一手做到的?” 想了想又追问道;“会不会是周王早已经在内城设下埋伏,将武王击杀的。” “不可能。”乐毅断然摇头道;“且不说周室孱弱至此,还有没有勇气和决心这么做。即便真是周王做的,那秦武王在绝气前必会下令报仇的,又怎会下令退军,还再三叮嘱后继之人不得窥视九鼎。” 赵信头皮有些发麻,道;“如果真的如此,那这人的武艺当真是惊世骇俗,也难怪能位居三大高手之首。” “这倒也未必。”乐毅摇了摇头,呵呵笑道;“只是因为鬼仙二人行踪飘渺,不为世人所知,故而越穿越神。若是真正交手,这三人谁胜谁负,又有谁知道呢。” “这天下武功,无外乎内外之分,以墨家为代表的是以剑道入武,追求剑招上的登峰造极,孟丘道便是以剑傲立于天下,这也是当今武士们追崇的。而道家所提倡的是以修身御气,也就是内在修炼,此种修炼需要极大的慧根和耐心,远不及剑道来的成效快,所以练习之人寥寥无几,想来那个谪仙,修炼的应该是道家御气之术。” 赵信大感兴趣的问道;“那个鬼谷子呢,乐兄以为如何?” “王诩天纵奇才,即使纵横家之鼻祖,又是道家和兵家之集大成者,论天资天下无人能及。所以他独辟蹊径的创建了鬼谷术,既有别于道家的练气,又与剑道大相庭径,而是效仿禽兽形态创建了本经阴符七术。可惜为兄才学疏浅,见识有限,至今仍未与之一见。 赵信心想你就算见了也估计认不出的,不过心中却是真心佩服乐毅的才识和眼界。便大声较好,为自己和他的满上了酒,端起酒杯笑道;“乐兄当真好眼力,好见识,当这小小的校尉实在太委屈你了。今日一番话,让小弟我大开眼界,就凭这就要好好敬你一杯了。” 乐毅举杯随之一饮而尽,笑道;“赵兄弟客气了,这些不过是旁门左道之事,你年轻有为,将来必然前程不可限量,切莫将功夫耗费在这等事情之上。要知道江湖不过是末流,不管你武艺多高,终究还是要屈服于世俗王权,绝不可能超越王权的存在。” 赵信笑着回道;“乐兄大可放心,小弟不过是一时感兴趣而已,还没到看破世俗的境界。我看乐兄身手也是不俗,不知是师从何处?” 乐毅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曾经拜在墨家一名知名剑客的门下,至于恩师的名讳,我就不方便透漏了。” “明白明白。”赵信笑着点了点头。 “这么说来乐兄也算是墨家子弟了?” 乐毅摇了摇头,道;“这倒不是,墨家门人看重的是信念,而我不过是学习了墨家的一些剑术而已,对他们那套非攻和仁爱并没有什么兴趣,在我看来这完全是理想者的东西,根本不具备可操作性。所以我并非墨家中人。” 赵信想了想,又问道;“刚刚你说墨家如今已经三分多年,可有此事?” “对。”乐毅毫不犹豫的点头道;“齐墨、楚墨和赵墨如今各自为政,各有钜子,相互之间并无统领关系,只是推选了墨家百年难遇的奇才孟丘道为钜子,名义上统领三墨之间的任何活动。但墨家已经分裂了近百年,彼此间隙已深那是那么容易就能化解矛盾的。” “而且这个钜子沉迷于武道,无心其他事物,所以这墨家说到底还是四分五裂。其中以齐墨最为强大,也是墨家的正统所在;其次是统领三晋和燕国的赵墨,赵墨继承于晋,实力与齐墨不相伯;剩下的楚墨却是三墨中实力最弱小的,楚地武风不盛,不过仗着地盘数千里,倒也是实力不俗。” 赵信点头道;“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乐兄今日所说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乐毅哈哈一笑,不以为意道;“赵兄弟客气了,这些不过巨口之劳而已,比起你对我的帮助又算得了什么。” 两人又接着喝酒,知道将两坛酒喝的底朝天才心满意足,赵信心想若是回去的都天亮了,定然逃不掉一顿臭骂。于是便和乐毅辞行,二人约定下次再见,便各自回家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激流涌动(十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半月过后的初十,便是李兑之父李崇六十大寿之日。 赵国仿效周制,官吏所采用的也是五日轮休的制度,即为四日办公,第五日则可以在家中休沐,不用在府衙办公。而九月初十正是赵国的休沐之日,赵信早早的向主父告了个假,安排那天由李维和赵奢两人轮值。这是伦理大事,主父自然不会不允,而且让赵信带了份礼物送给李崇,以示恭贺之意。[] 一大清早赵信便早早起床沐浴更衣,和父亲结伴前往李府,他母亲李氏为了操办父亲的寿辰,这几日都要在李府中忙着张罗,便索性直接住在了娘家。 因为是翁婿至亲,赵颌自然要提前先到的。所以到二人到达李府的时候日头才刚上二竿,时辰尚早,宾客也未有人登门,只是李家自己人在府中忙碌着布置张罗。李兑兄妹两人虽然看见了赵颌父子来了,也没时间过来打招呼。 赵颌和李家人自然熟悉无比,也就没有当自己是外人,便和李兑一起布置。赵信从未经受过这种事情,在一旁想帮忙又帮不上,只好悻悻的离开。又问一旁的家仆,知道外公李崇正在后院,便去后院寻他去了。 今日是李崇寿辰之日,李府上下自然张灯结彩,喜庆十足,家仆婢女四处穿插于各处,一个个忙的热火朝天。赵信对李府也是十分熟悉,便也不用人带路,径直走向后院,家仆认得是小姐的公子,自然也不会阻拦。 到了后院厅堂,赵信左右看不见外公,便伸手唤来了一名青衣小婢问道;“老太爷呢?” 那小婢盈盈一福,道;“回公子,老太爷正在更衣,马上就会过来。” 赵信点了点头,挥手示意那婢女退下,正想着要不要原地等着的时候,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豪爽的大笑声,“可是我的信儿来了?” 顺声望去,只见来者一六旬上下的老者,头发虽然已经花白,却精神健旺,双目炯炯有神,凛然有威,正是赵信的外公李崇。 赵信脸上露出笑容,忙应了上去拜倒道;“孙儿见过外公。” 李崇笑呵呵的扶起了赵信,仔细的端详了一番,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大笑道;“好好好,我的信儿终于长大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调皮捣蛋的小孩子了,如今都做了都尉了,了不得了不得,比你外公有出息多了,我当年在你这个年纪还只是在外惹祸呢,” 李崇和赵信这个外孙六年未见,当真是十分想念,今日见到更是真情流露。一直拉着他的手不放,目光中也满是慈祥笑意。 因为晋阳的老宅搬迁缓慢,李崇直到昨日才赶到邯郸,只是赵信率领羽林陪同主父前往虎丘大营视察之时,所以才到今日才告的假前来拜见外公。 李崇也从李兑那里得知了此事,便也不怪赵信。两人聊了半天,李氏这才从前院忙完回来,见父亲和儿子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开口笑道;“你们两一老一小,再聊什么那么开心呢?” 李崇虽然年事已高,却依旧童心未泯,哈哈一笑道;“这是我们男人之间的秘密,怎能让你这妇人知道。你不在前院帮你哥哥迎客,跑到我这里作甚,想要偷懒吗?” 李氏是李崇的独女,自由得宠异常,闻言挽住父亲的手臂,皱鼻哼道;“父亲你说这话就没良心了,这几日我忙的焦头烂额才算把家中事务打点好了,现在宾客已经陆续到达,大哥和我夫君正在门外迎客,我一妇道人家怎好出面,所以才来后院看看父亲你漱洗完了没,结果还得到你一顿奚落。” 说道这里李氏玉语带委屈,宛如小女孩般向父亲撒娇,李崇又是哈哈一笑,连连说道;“好好好,是为父的错,错怪了我的好女儿,这样可以了吧。” 李氏这才哼了一声,又斜眼瞪向一旁憋着笑的赵信,哼道;“信儿,跟为娘说,你和外公刚刚在说什么?” 赵信连连摇头道;“不可说不可说,这个真不可以说。” 李氏柳眉一竖,伸拳要打,赵信嘻嘻一笑,连忙缩身躲得远远的。一旁的李崇伸手拦住女儿,笑着说道;“好了好了,这话信儿却是不好意思说,还是我来说算了。” 顿了顿又眯起眼,看着女儿道;“我到要问问你这个当母亲的怎么当的,信儿如今已经满了十五,年纪已经不小,为何不找个门当户对的女子结亲成家。你们这座父母的怎么当的,这等大事都不放在心上。” 说道最后李崇话中已经有了一些不悦,李氏倒是有些委屈的辩解道;“我哪里没留心,去年我可是跑断腿才帮信儿央到一门般配的联姻。” 李崇扬了扬眉,大感兴趣道;“哦?这人是哪家闺女,多大年纪,品性如何?” 李氏横了一眼道;“你总要我一个个说完吧。” 李崇生怕女儿一怒之下不说了,便果断的闭住了嘴。只听李氏又接着说道;“这女孩子年纪小信儿一岁,叫冉敏,出落的却是温婉美丽、落落大方,而且才名遍布邯郸,她父亲是邯郸令冉辨,母亲是宗室旁支,身份倒也配得上信儿。” 赵信满脸尴尬,李崇哪里会管他,只顾着自己说道;“那事情可成了?” 李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可惜这冉辨鼠目寸光,信儿和公子成的公子闹矛盾后,这老小子惧怕公子成的权势,竟然想要反悔。我这人别的没什么,傲气还是有,他要悔婚便悔婚,我懒得争辩,相信将来后悔的定是他。” 李崇听见有人悔婚,先是一愣,旋即大怒道;“这小小的县令好大的担子,难道他以为我们李家是好欺负的吗,竟然不把我放在眼里。若是激怒了我,别说赵成,就算主父来了我也能让这冉辨在赵国待不下去。” 李崇这话说的霸气十足,事实上李家却也是有如此实力。 李氏源于赢姓,相传是颛顼帝高阳氏的后裔理徵因直谏得罪了商纣王,而被处死,其妻契和氏带着儿子利贞逃难时,因食李子充饥,才得以活命,故不敢称理,便改姓李氏,名为李利贞。其孙李耳便是赫赫有名的道家先祖,一代圣人老子。 李耳之后,李氏开枝散叶,组建分为几支。其中一支为先祖为李宗,在晋国做官,被封于段,为干木大夫,这便开始李家在晋国,也就是后来的赵国的发家史了。后其子李同作战勇猛,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被当时年轻有为的敬侯引以为左臂右臂,官拜大将军,李家的威势一时达到极点。到现在李家人才辈出,亲族和门生遍布天下,在赵国除了赵氏外,也就数李家和狐家最为势大。 而李崇正是李同的儿子,虽然成就不及他父亲那么杰出,但在朝中也是久居高位,历经四代君王更替。更是能文能武,曾以大臣的身份领军征伐齐国,拔城二座,被拜为将军。只是后来主父推行胡服骑射时,以保守而著称的李崇便是赵国变法的阻力之一。于是主父为了推行胡服骑射,便通过各种手段将这些人调离,李崇死心之下辞去了一切职务,回到家中养老。 第一百五十六章 激流涌动(十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崇虽然已经退出庙堂多年,但其在朝野仍有着巨大的影响力,李兑不及四旬就当上了赵国的大司寇,执掌一国之刑律,其自身的才能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根本原因仍然是主父在李崇离开朝堂后为了安抚李家,才将如此重要的职务交给了在地方任内表现平平的李兑。 因为当时在推行“胡服骑射“变革时,主父所遇到的阻力空前强大。所以为了变法顺利推行,只能尽可能的与赵国国内的各大势力妥协,李家的态度就显得至关重要。这李兑也是聪明之人,知道自己根基不稳,而主父的改革之心志在必得,阻拦无异于螳臂当车,便索性顺应形势,站到了主父一边,对胡服骑射不再以抵@制的心态。 事实也证明李兑的选择是正确的,李家在这场激烈的变革中非但没有像其他世家一样伤筋动骨。反而得到了主父的青睐,族人门生在赵国的政治大洗牌中获益不少,其家族的势力也一举超过了五百多年底蕴的老世家狐家,隐隐成为赵国第一豪门。主父退位后,令肥义为太傅李兑为少傅,与肥义和公子成共为辅政大臣,由此可见李兑政治投机的成功性。 至于李崇,他虽然是赵国出了名的保守派领袖,但对儿子在朝堂所为基本不闻不问。为了眼不见为净,便搬到了晋阳老宅,不再过问赵国朝堂的事情了。 至赵简子派家臣筑晋阳以来,晋阳城一直到赵敬侯时期都是赵国的政治和经济中心,直到赵敬侯为了南下争霸中原,先将国都迁往中牟,再迁往邯郸。李家却没有随着赵国迁都而将整个家业也随之搬迁,而是将李家一分为二,既不放弃晋阳的基业,也不远离赵国新的政治权力中心。 当时赵国政局动荡,国力衰落,李氏的族长也留了个心眼,并没有将所有筹码都压在赵国之主赵氏的身上,而是为自己留好了退路以备不时之需。但随着赵国的政局日渐稳定,国力也逐渐强大,邯郸作为赵国新的政治中心已经无法取代,原来李氏族长所预留的后路便也有些不切实际了,反而因为将李家一分为二在朝堂上有些力不从心。 于是在李兑的积极劝说下,李崇终于答应将晋阳的老宅迁回邯郸,从此放弃拓展晋阳的基业,转而一心经营邯郸。而李崇也借着这次做寿的机会重新返回了邯郸,也象征着晋阳和邯郸李氏的两个分支合二为一。 作为世家大族的子弟,与出身寒门的士子截然不同。世家子弟更多的是要考虑家族的利益,家国家国,先有家再有国。而寒门士子则不同,他们从草根奋斗到庙堂,对给予自己机会的主公自然感激涕零,欲加倍报答。这也是为什么主父改革新政所用的股肱干将,绝大多数都是从寒门火速提拔上来的人才,这些人以肥义和楼缓为代表,也唯有他们才会坚决的拥护自己变法自强。 同样因为这些寒门士子没有一个强大的家族支撑,自身的荣辱兴衰完全取决于君王的意思,这也迫使他们必须紧密团结在君王的身旁,如此才能对抗实力强大的士族集团。所以在对李崇而言,肥义和楼缓都不在眼里,跟别说小小的邯郸县令。他说真心想要对付冉辨的话,以他和李家在朝中的能量,公子成是绝对不可能为冉辨出头的。 所以李崇说出此话时,李氏也只是幸灾乐祸的哼了一声,并未劝阻。依她要强的性子,若说对冉辨一点怨恨都没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既然父亲愿意出头,她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 倒是赵信脸色有些难看,他忽然想到自己和冉敏怎么说也算是朋友了,若是因为这种事情外公去找她父亲的麻烦,必然会让他们朋友都很难做成。 想到冉敏那笑靥如花的笑容,赵信的心脏不争气的重重一跳。自从一月前和冉敏一别之后,他便也寻不到合适的借口去见她。那一日之后,他的心中已经或多或少的有了一丝异样的情愫。虽然年纪还轻对男女之事仍是一知半解,但对冉敏的好感还是心知肚明的,听到母亲提起到时候脸上不由一热,待听到外公的话倒有些着急。 念及此处,赵信别挠了挠头,神色有些尴尬的说道;“外公,其实大可不必如此,我和那冉敏虽然没有成为你们想要的那种,却是真正的朋友,我上月还和她一起出城游玩过,你们若是有意为难他,到让我有些难做了。” 先吃惊的倒是李氏,她拉长着声音“哦”的一声,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儿子问道;“你当真和冉敏还有来往?” 赵信从李氏炯炯的目光中感觉除了不妙,却也只能缩了缩脑袋强撑道;“真的。” 然后再李氏的威逼利诱之下将上次的事情一一如实说了出来,听罢李氏重重一掌拍了下来,笑道;“你小子可以呀,不声不响就把冉敏搞到了手,弄的为娘还为你担心不已。” 赵信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肩,心中巨汗,连忙摆手道;“娘亲,这事情不要乱说,我和冉敏只是普通朋友而已,你可别乱嚷嚷坏了人家清誉。” “胡说八道。”李氏瞪了一眼赵信,道;“你这家伙真是不不解风情,人家冉敏是大家闺秀,若非对你有意,又怎么会与你这个野小子孤男寡女一同出城游玩。你要知道冉家上门提亲的人可是踏破了门槛,冉敏却连正眼都未曾瞧过他们,却和你一同出城,你说这代表什么?还用我多说吗?” 赵信有些尴尬的说道;“这也未必吧。” 李氏柳眉倒竖,叉腰正欲说话,却被一旁的李崇抢先说道。之见李崇哈哈大笑道;“有什么未必不未必,我看只有**能成。” 又看着李氏道;“今天可有邀请冉辨?” 李氏点头道;“有的,五百石以上的官员我们都发了喜帖,这冉辨和他妻女想必定会来的。” 李崇点头笑道;“如此最好,一会我就向冉辨提亲,我想我这把老骨头出面,他小子肯定不敢拒绝。” 赵信急道;“可是…….” “可是什么?”李崇瞪了赵信一眼,道;“没有什么可是,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哪由得你说那么多‘可是’不‘可是’。今天你要是当着我的面说对这个冉敏一点兴趣都没,那我也不为难你,否则这事情就这么定了。” 赵信张大了嘴,愣在那有些不知所措,犹豫了半天还是闭上了嘴。李崇瞪大着眼睛看着他,看到他最后没有出言反驳,脸上不禁露出了会心的笑容。而赵信心中想的却是依照冉敏的那个性子,她未必会答应和自己成亲,更大的可能是直觉拒绝,那必然会让两人之间还算融洽的友谊破裂。 不过他犹豫了很久,终究还是没有开口反对,只是低着头默认了事实,脑袋中只是闪过了一个念头。 若真的能够迎娶到她,应该是件不错的事情。 第一百五十七章 激流涌动(十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府今日张灯结彩,贺客满门。李崇在朝为官三十年余年,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即便是相邦肥义,也要持晚辈之礼,恭恭敬敬的称呼他一声“老大人”,至于其他官员,那是更不用说了。 在邯郸五百石以上的官员,接收到了李府发来的请帖,纷纷携带者家眷前来恭贺。至于其他不入流的官吏、商贾、豪族等,大多都是不请自来,只是各自携带着礼品,在门口处陪笑着看着李府管事在薄上记录下来自己的名字,便心满意足的离去。[] 至于贵客们,自然是由李兑和赵颌亲自出迎,以示尊敬。要知道一场寿宴,能由堂堂的赵国大司寇和内史两位重臣出迎,这等排场这等面子谁曾经历过,所以来客们大多都是满脸堆笑,一个个喜庆十分。 这些宾客中,论身份自然是赵成、肥义、楼缓、狐易四人身份最为高贵。赵成和狐易是李崇多年老友,本就是同辈中人,自然是李崇亲自大笑着出迎,至于肥义和楼缓这些晚辈,就交由李兑和赵颌应付即可。 这次寿宴邀请的人加上家眷足足有二千之多,李府虽然占地极广,大厅也不能将这些人全部容纳下,所以便将宴席露天而放。贵客们由李兑和赵颌相陪,坐于西院;女眷们则有李氏招待,坐于内院;次一等的宾馆门就交由李兑的一个堂兄照应,在东院设宴。 已经八月中旬,天气已经不是很热。今日也是天公作美,赶上多云之日,再加上李府中多栽树木花草,所以即便是露天也不显得炎热。 在东院和西院之间有片占地不小的水榭楼台,楼台下搭建起了数座戏台,台上有表演歌舞的,有表演杂耍的,也有弹筝琴的。来赴宴大多都是些贵族,对宴席上丰盛的菜肴大多司空见惯,倒是对这些杂耍大感兴趣。园中央一座巨大的杂耍台,已经被里三圈外三圈为了个水泄不通,这些平时极少出门的女眷,一个个都满脸兴奋的围着戏台拼命鼓掌。 赵信在人群中缩着身子小心的走着,嘴中不停的说着“借过”、“让一让”之类的话,不时探着脑袋四处张望,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本是在西院用膳的,吃饭的时候却有些心不在焉,脑海中一直想着李崇刚刚的那番话,颇有些心神不宁。他知道冉敏是个心高气傲的女子,看似柔弱其实性子极为刚烈,若是自己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借着外公去强压冉辨将女儿嫁给自己,依照冉敏的性子恐怕是不会屈从的,到时候弄的不可收场就麻烦了。 所以寻思着应该先跟她找个招呼,提提这个事情,就算她看不上自己不肯下嫁,两人商量一下也好比过她一个人乱来。毕竟不管怎么说,赵信心中还是把她当朋友的。 来到内院门外,赵信踌躇了半天还是不敢进去,毕竟这里面是女眷所在,他一个男人跑进去又是找冉敏,那影响自然不好。所以只是在门外干瞪着眼,好不容易逮住了婢女,也顾不上那婢女眼中的笑意,央她去喊冉敏出来。 赵信在门外探头等了半天,也顾不上路过的人看着自己好奇的目光,只是一心张望着。好不容易看到那婢女回来,却只有他一人,便有些惊愕的上前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人。” 女婢女有些委屈的撇起了嘴,娇声道;“公子,奴婢已经四处寻遍了,也没有看见冉小姐的身影,您又不让我问人。” 赵信一愣,心想难不成冉敏已经回家了,心中忍不住涌起一股失落,无精打采的挥了挥手对那婢女说:“多谢了,你先去忙吧。” 待那婢女告退,赵信有寻思一想,觉得冉敏难得出门,应该不会这么急着就回家吧。院中很多女眷都在看热闹,没准冉敏也在。 想到这里赵信便动身前往楼台,待看到杂耍台下热闹非凡,如同集市一般。寻思着依照冉敏那喜欢清静的性子,肯定是不会来这种地方的,赵信便闪身穿了过去,向偏僻些的地方走去。 院落的西侧,人渐渐少了起来,也安静了许多。赵信沿着小径一路走去,隐隐听到远处有悠扬琴声传来,听着甚是悦耳,心中不由一动,便快步走了上去。 这里是李府的一处侧院,平时甚为清静,赵信印象中也只是来过几次而已。经过门庭,琴台下只围着寥落的七八个女子,其中一个熟悉的窈窕身影映入赵信眼中,看身姿定是冉敏无疑。 赵信心中顿时狂喜。又见冉敏微微侧头,皎洁的脸庞上出奇的入神,正在闭目专心聆听着台上的琴声,整个人都沉浸在琴声之中,对外物恍然不觉。旁边不远处挨着一名青衫少女,看样子是和冉敏一起做伴的女伴,也在凝神专心听琴。 赵信见此也不敢打扰,便蹑手蹑脚的轻轻走到冉敏身后,小心的站在冉敏身后。 虽然声音极轻,却也惊动了正侧耳倾听的冉敏。感觉到身后有人,冉敏便睁眼向后望去,见是赵信不由一愣,神情看上去有些意外,赵信连忙张嘴笑了笑,算了打了个招呼。 今日冉敏传的是一袭素白的长裙宫装,愈发承托出她的肌肉胜雪,明亮的眼睛有些惊讶的看着突然出现的赵信,贝齿微微张开,神情说不出的可爱。冉敏身旁站着的一青衫少女也察觉到身后异样回过了身,看见赵信一怔,旋即又看着冉敏露出了一丝会心的笑容。 冉敏很快就恢复了如常的神色,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便不再搭理赵信了,继续听着她的琴声。那青衫女子也甚为可爱,见此便朝着赵信眨了眨眼,也回过头去了。这少女虽然不及冉敏那般精制美丽,却多了几分灵动可爱,模样甚是调皮。 赵信不由有些泄气,闲站着又无聊,便也学着听起了琴声。这琴台上弹奏琴声的是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者,长发只是简单的披在肩头,侧耳专心凝听这指尖弹奏出的声乐,神情甚为洒脱。 赵信虽然博学广记,但对礼乐却是涉足不深,对这些琴筝更是一窍不通,可偏偏看冉敏的模样又是精通乐声的人,这到让他心中有些汗颜起来,站在那有些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等台上的老头弹完了琴,起身抱琴离去后,冉敏才缓过神来,望着琴师离去的背影幽幽叹道;“徐夫子的琴声,总是这般令人心神俱往。。” 第一百五十八章 激流涌动(十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一旁的青衣少女也微微点头,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听说徐夫子要封琴不再奏乐了,他几个徒弟虽然都是技艺高超的琴师,可和徐夫子比起来终究是少了一丝韵味。” 冉敏随之叹了口气,低下了头去,神情有些落寞。一旁的赵信干瞪着眼睛看着两女在那长吁短叹,自己却跟透明人一般插不上话,心中不禁有些尴尬。[] 好在冉敏这才想到了一旁傻站着的他,抬头望向他柔声问道;“怎么,你也喜欢听琴吗?” 好不容易轮到自己讲话,赵信忙咧嘴嘿嘿一笑,道;“我不是太懂琴乐,只是觉得叮铃咚隆的听着甚是悦耳,想来定是极好的曲子。” 赵信如此俗不可耐的回答让二女忍不住齐齐皱了皱眉,目光对视一下,心中都暗暗“呸”了一声。那青衫女子更是心直口快,直接出口嘲笑道;“赵公子真是好雅兴,如此高雅的琴曲,到你耳中竟变成了叮铃咚隆!” 此话一出,旁边几名女子也齐齐向赵信递来了鄙夷的目光。要知道在喜好琴乐人的心中,美妙的琴声是这世间的天籁之音,赵信如此诋毁,自然会引起群愤。就连冉敏的看向他的眼神中,也有了一丝不喜。 赵信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言,连忙正色,装出一本正经的样子满口胡诌道;“其实琴乐这种东西,未必要通理之人才能成为知己,重要的是倾听之人的心境是否高雅,而不是曲目的高雅。所谓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样的曲子在不同的人耳中所感悟的都是不一样的。” 那青衣少女嗤之以鼻道;“那你说说,你听此曲听出了什么?” 赵信故作沉吟状,思虑了一会才沉着的说道;“我想我是从他的琴声中听出了寂寞,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青衣少女一愣,面色有些怪异的看着赵信,顿了顿又冷哼了一声,正与出口相讥。却见冉敏缓缓点头道;“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曲高和寡,知音难觅,这首‘高山流水’,奏的却是是高处不胜寒的寂寞。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 说完看着赵信,微笑着说道;“看来你说有些道理,重要的是倾听之人的心性。若是心境想通,即便不通音律也一样能引以为知己。” 赵信点头笑道;“正是,若是心境不通的话,即便精通音律,也不过是对牛弹琴。” 说道“对牛弹琴“四个字的时候,赵信的眼神有意无意的撇向那青衣少女,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那青衣少女顿时大怒,叉着腰指着赵信气的说不出话来。一旁的冉敏一时莞尔,忙上来拉住她劝道;“好了好了,不要跟他一个臭男人一般计较。” 说完有佯装生气的瞪着赵信道;“你不是常常自诩君子吗?怎么还跟我们小女人逞口舌之利,还不快跟她道歉。” 赵信挠了挠头,嘿嘿一笑对着那少女道;“对不住对不住了,我说的可不是你,你别想得太多,我这就跟你道歉,可以了吧。” 那青衣少女见赵信竟然如此听冉敏的话,倒是一愣,旋即扭过头去哼道;“谁稀罕。” 冉敏微笑着握住她的手,看着赵信道;“这是我的好友郭踝儿,他是郭槐郭大夫女儿。” 郭槐是中官大夫,长的是司空右职,倒也官位不低,赵信自然不会不认识。便点了点头,看着郭踝儿一副老气横秋的样子说道;“哦,原来是郭兄的爱女,果然生的端庄贤淑,温婉可人。” 赵信和这郭踝儿年纪相仿,却偏偏装出一副长辈的模样,说的话明着是在夸奖,这郭踝儿哪里会听不出赵信这是在讽刺他不够端庄贤淑,温婉可人。顿时大怒,咬牙恨恨道;“无耻之徒,我和你拼了。” 说完挥起拳头就要打去,冉敏连忙拉住他,赵信倒是不怕,心中反而大感有趣,得意洋洋的说道;“来吧,你以为本少爷会怕了你不成。” 见两人第一次见面就像斗鸡一般剑拔弩张,冉敏又是觉得好气,又是觉得好笑,好不容易才拉住了暴怒下的郭踝儿。郭踝儿气鼓鼓的瞪着,神情说不出的可爱,又看着冉敏皱鼻道;“这就是你的说的赵家小子,真是让人觉得可恶,哪里有你说的那么好…….”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赵信在一旁竖起了耳朵,睁大眼睛望着冉敏。 冉敏却是大窘,没想到她会在这种场合下说出这种不知羞的话,连忙拉住郭踝儿,生怕她继续说漏嘴。郭踝儿撇了撇,也不再多说了,只是在一旁气鼓鼓的瞪着赵信。 冉敏脸颊微微发烫,强自镇定下来看着赵信问道;“对了,还没为问你,你是碰巧路过还是特意来找我。” 赵信涩然道;“都有吧。” 冉敏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你来找我有是什么事情?” 赵信探头张望了四周,最后目光落在郭踝儿的身上,也不说话,但意思却再明显不过了。 那郭踝儿冲他翻了翻白眼,冲地上轻轻“啐”了一口,便对冉敏道;“郭夫子弹完琴了,也没什么好听的了,我先去那边等你,你要小心这个小子呢。” 说完瞪了眼赵信,便转身离去。赵信也毫不客气的回瞪了一眼,心中觉得这个女孩子到有些有趣。 待郭踝儿走远,冉敏才瞪了赵信一眼,张嘴问道;“你有什么事情找我?” “这个…….”赵信有些犹豫的看这冉敏,又看看了四周,见人已经走的差不多了,这才微微放心。 冉敏耐心的等了阵子,却仍不见他开口,便有些奇怪的看着他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赵信咬了咬牙,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道;“那我直说了。” “嗯。” “你愿意不愿意嫁给我?” 冉敏神情一滞,瞪大着眼睛吃惊无比的望着赵信,一时说不出话来。赵信心中虽然紧张,却也只有硬着头皮结结巴巴的说道;“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你很可能要嫁给我了。我外公,也就是今天寿宴的主角,他估计一会就要向你父亲提亲了。” 冉敏张大着嘴,半响才反应过来,顿时恼怒道;“凭什么,凭什么你外公一句话我就要嫁给你。” 赵信苦着个脸道;“你别看我,我也是没办法,我外公就是这样性情的人,他决定的事情绝难更改,你父亲哪里敢得罪他,估计是十成是要点头答应了。 说话的时候赵信仔细的盯着冉敏的脸色,生怕漏过一丝神色变化,却只见到她脸上都是惊讶,丝毫没有半点的喜悦或者愤怒,只是惊讶而已。 见此心中虽然有些失望,但也还不至于太坏,便耐心的等着局面。 第一百五十九章 激流涌动(十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和冉敏瞪大着眼睛,只是相互望着,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冉敏更是一下子懵住了,完全不知所措。她之前不是没想过这种事情,但绝没想到赵信会在这种场合,会在这种时候突然向自己提起。[] 平心而论,她对赵信还是有些好感的。相比较于那些只会装腔作势的贵族子弟们,赵信在赵国世家子弟中觉得算得上出类拔萃,不但小小年纪就凭军功坐上了羽林都尉一职,而且整个赵国都知道他是主父面前的红人,将来必然前途无量。 这么一个优秀的儿郎,换做哪家姑娘都会忍不住动心,冉敏自然也不会例外。况且她和赵信多少有些交往,对他的性情才情也是知道些的。至少目前为止,相比较于其它对她倾心的世家子弟,赵信似乎已经是她最好的选择了。 但这仅仅只是好感而已,说到底远远谈不上情爱,如今赵信却突然告诉她自己很快就要与他完婚,这让她如何能不惊愕。 赵信耐心性子等了半天,心中紧张万分。却见冉敏一点反应都没,只是怔怔的望着地面想着出神,也不知道意思究竟是什么。 赵信心中渐渐有些按耐不住了,酝酿了半天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冉敏,其实……其实我们也算的上是朋友了,你看我们彼此之间多少也有些了解。我这人虽然挺多缺点的,但大体还算个好人,你若觉得可以的话,那不如…….不如我们就听从长辈们的安排吧。” 结结巴巴将话说完,冉敏却仍然没有开口,赵信脸上忍不住闪过了丝失望。又强颜欢笑道;“我……我知道你的意思了,我也知道这事是有些唐突,既然你确实不想的话,我这就去想办法,尽可能的劝阻外公,不会让你难堪的。” 赵信说到后面神色黯然,最后的话几乎说不下去了,心中失落无比,就好像心头被人狠狠的揪住了般。努力的朝着冉敏笑了笑,转身便要离去。 这时身后却传来了冉敏细如蚊咛的声音:“等等。” 赵信连忙转身,眼巴巴的望向冉敏。冉敏在他炯炯的目光压迫下面色不由一红,挽了挽发髻强自平静了下来,小声的问道;“我想问你的是,你是真心喜欢我吗?” 赵信忙点头,冉敏却一副意料之中的神色,只是看着赵信淡淡的问道;“那你喜欢我什么?” 赵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我也说不上来,首先你挺好看的,而且最主要和你在一起挺舒服的。嗯……怎么说呢,我一直都不怎么喜欢对别人献殷勤,不过对你是个例外。” 冉敏杏眼圆睁,脸上虽然仍然有些红晕,但神色依旧大致恢复如常,闻言不禁莞尔,“你到真是个实在之人。” 赵信嘿嘿一笑,“这是自然。”此时心中已经高兴万分,忙又说道;“这么说你是不反对了?” 冉敏脸颊微微发烫,却强撑着说道;“老实说你不是个让人讨厌的人,但要说喜欢你还算不上,你若真心对我有意,那请答应我一个条件,若是做不到的话,我绝不会嫁给你的。” 冉敏虽是少年老成,但终究还是待嫁闺中的少女,说道最后一句“嫁给你”的时候已经满脸红晕,忙低下头去避开赵信的目光。 赵信忙点头道;“什么条件,你尽管说就是了。” 冉敏目光低垂,说道:“你能不能做到一生一世只爱我一个人。” 赵信愕然,显然没想到冉敏会这么问自己,认真的想了一会才说道;“我想我可能可以吧,我父亲一生只爱了我母亲一人,在我看来也是极好。” 冉敏却追问道:“可你日后若是封侯拜相,身边必然不会缺少美女的,你能保证一辈子都只爱我一人吗?” 赵信笑了笑,面色坦然道;“将来的事情谁知道呢,现在我是觉得只爱一人挺好,可以后的我会怎么想我真不敢确定。但我可以向你承诺,此生你若不负我,我必然不负你。” 冉敏听罢赵信的话,眼中不由露出了失望之色,轻轻的颔首道;“谢谢你的坦诚。” 赵信犹豫了一会,才开口说道;“那我们…….” 冉敏低头半响,抬起头来道;“你我毕竟相识不深,我想要熟悉一些才能决定终身之事,你若真有诚意,就给我一年的时间,如果一年后我没有改变主意,那我们自然可成。” 赵信面露难色说道:“可是我外公那……” 这是冉敏已经神色如常,摇了摇头头道:“这已经是我最后的底线了,至于什么理由你自己去想,我相信凭你聪明,这点小问题难不到你的。” 赵信想了想才点了点头,道;“好吧,那我试试想想办法。” “嗯!” 赵信看了看四周,又道:“出来这么久了,没准我外公已经去和你父亲提亲了,我们还是早些回去看看吧。” “嗯。” 远处的郭踝儿等着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好不容易见冉敏走了出来,便连忙迎了上去。看了一眼离去的赵信背影,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怎么聊了这么久,那小子没怎么你吧?” 冉敏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的说道;“没什么。” 郭踝儿见她神色有些异常,便生出警觉,关心的问道;“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冉敏强笑了小,犹豫了会还是说道;“踝儿,我可能要嫁给赵信了。” “什么!”郭踝儿睁大着眼睛,满脸震惊的模样。 “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就是说说话的功夫,怎么就要谈婚论嫁了。” 冉敏摇了摇头道;“不是我们,是赵信的外公李崇李老大人,他打算向我父亲提亲,将我许配给赵信。李老大人在朝中威望极高,我想以我父亲的性子,绝不敢拒绝他的。” 郭踝儿跺脚道;“这个老不休怎么这么多事,年纪大了不好好在家养老,跑来对别人的婚事指手画脚,当真不知羞,也不怕折寿。” 冉敏小心的看了眼四周,这才压低声音说道;“我的好踝儿,你小些声音,要是被别人听到了就不好了。” 郭踝儿瞪大着眼睛,鼻中哼了一声说道;“听去又能怎么样,难不成他一个常常自诩‘德高望重’的老人家,还会和我们这些小姑娘一般计较吗?说出去不怕笑掉别人的大牙。” 冉敏拿她没办法,只好道;“说这种话总归还是不好的,毕竟这是人家的寿辰之日,” 郭踝儿有些奇怪的看着冉敏,眼神中露出了一丝狐疑,道;“你这么替他说话,难不成你答应了那个小子?” 冉敏眼神有些慌乱的避开了郭踝儿的目光,低下头去小声的说道;“我让他给我一年的时间考虑。” 郭踝儿口中连声“啧啧”,手插着腰,目光满是奚落的笑道;“看不出来呀,这可不是你一贯的作风,是谁跟我说自己的一生要自己决定,是谁跟我说女人不能只当男人的附属品,宁愿嫁给一生只爱自己的普通人,也不嫁给一个朝秦暮楚、始乱终弃的优秀花心男。” 冉敏小声的辩解道:“赵信他只是喜欢贫嘴而已,并不是什么还色之徒,我和他相处几次他都是彬彬有礼。” 郭踝儿哼了一声道;“还没过门就帮你未来的夫君说话,看来你是真心要嫁他了。” 冉敏却没有马上回话,沉吟了许久才轻声说道;“其实踝儿,平时不管我们说的多么多么好,我们终究还是要嫁人的。与其嫁给一个自己根本就不了解的人,倒不如自己来选择婚事。” “这个赵信,虽然平时油腔滑调没个正经,但待人却是极真。我对他虽然谈不上有多喜欢,但终归是不讨厌,也许相处久了,会渐渐的喜欢上他的。” 郭踝儿耸了耸肩道:“随便你,反正我是对这些臭男人半点兴趣都没。” 第一百六十章 激流涌动(十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回到厅中的时候,酒宴已经撤去,宾客们或告辞离去,或三两成群的在谈笑风生。厅中最中央处,李崇正坐着在和狐易低头说着话,语态间颇为亲密,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不时哈哈大笑起来。却不见公子成,想来他自恃清高,只是草草用完酒宴就告辞离去了。 至于狐易则不同,他和李崇是多年老友,当初还在地上玩泥巴时就已经相识,这么多年来交情也是极好。如今许久不见,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赵信站在二人背后好一会儿,李崇才注意到这个外孙来了,便笑着问道;“刚刚一直没见你,跑去哪里玩了?” 赵信忙道;“我在这里认识的人不多,呆着有些无聊,便去院中看了看杂耍。” “哦?” 李崇眯起了眼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真的是去看杂耍吗?恐怕另有它意吧。” 赵信见外公望向自己的眼带笑意,便猜到一定是有下人告诉了他自己的行踪,当下也不狡辩,只好强笑一下算是默认了。 李崇兴致颇高的笑道;“怎么样,那女娃可还满意?” 赵信见一旁的狐易也微笑的看着自己,脸上多少有些不好意思,便硬着头皮支支吾吾的回道;“还……还好吧。” 李崇皱了皱眉头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什么叫还好吧!” 赵信只好点头道;“我和她本就有些交情,刚刚和她提了,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 李崇哈哈爽朗笑道;“这样最好,好。” 言罢看着狐易笑道;“你说现在的小孩子真没出息,还要我们这些长辈出面提亲,要知道当年我们可都是自己去抢来的媳妇。” 狐易哈哈笑道;“亏你还有脸说,当初是谁要死要活的……” 话说到一半,却见李崇睁大着眼睛瞪着自己,一副吹胡子瞪眼的样子。这才止住了话,又笑呵呵的看着赵信,上下打量了一番,点头赞许道;“不错不错,果然是一表人才,听我家小子说你和他交情最好,可有此事?” 赵信忙点头,拱手回礼道:“回禀柱国,我和狐茂确实交情极好,以前经常在一起玩耍。” 狐易轻捋下须,呵呵笑道;“今日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可我倒是经常听那混小子提起你,对你也是早有耳闻。” 赵信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让柱国见笑了。”心中却知道狐茂哪里会在他父亲面前提自己,定是狐易派人打听狐易的行踪才得知自己的。 狐易却是淡淡一笑,道;“谈不上见笑,倒是有些出乎意料。原本老夫对茂儿在外结交的那些朋友都是不以为然,以为你们这些人只不过是一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你的表现倒是让我吃惊了不小。看来茂儿虽然年轻,识人的眼光倒是极好,是我小看了你们。” 赵信汗颜道;“承蒙柱国看得起。” 狐易又是笑了笑,看着赵信似有深意的说道;“这个冉敏我倒是有些印象,当初茂儿可是对她痴心一片,还逼着我落下这张老脸上门取提亲,最后闹了个灰头土脸。原来我还想这个女孩子定是眼界太高了,所以看是不上我们狐家,现在看来是早已心有所属了,呵呵,若是茂儿知道了恐怕你这当兄弟的不好交差了。” 赵信强颜笑了下,还没开口说话就见李崇已经瞪着眼睛大声说道:“放屁,有什么不好交代的,这男未婚女未嫁,难不成你家小六喜欢哪个女孩子哪个女孩子就是你家的了?你看看我这外孙,能文能武,才多大的年纪就当上了羽林都尉,再想想当年我们这么大的时候都在做什么荒唐事呢。我家信儿能抱得美人归,那只能说他自己的本事,你个老家伙就少来说风凉话了。” 狐易笑骂道;“好好好,都是你家的,这总行了吧。” 李崇哈哈大笑道;“那就这么定了,来人,去东院将邯郸县令冉辨招来,就说我有事要当面问他。。” 一个青衣小仆上前恭声应了声“是”,转身就要离开,李崇又想到了什么便加了一句;“还有,让他把夫人女儿也带过来。” “诺。” 没多久,冉辨一家就跟着那仆人来到了客厅。赵信站在李崇的身后,眼睛偷偷的瞄了一眼了走在最后的冉敏,见她仍然一副神色平淡的模样,一副详装不知的养子,心中不由暗自佩。 这一路走来冉辨倒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仔细想了想最近处理的一些公事,觉得并没有得罪过李家,更加想不到李崇会因为何事将自己一家都唤来。一路上胡思乱想着,待见到李崇身后的李氏和赵信才恍然大悟,心知八成是李崇看上了自己的闺女。 “拜见两位老大人。”冉辨神情肃穆,一丝不苟的行了参拜大礼,执的是晚辈之利。冉夫人和冉敏也随后一福。 “起来吧。“李崇伸手虚脱,指着椅子道;“各位请坐。” “诺老大人。”冉辨毕恭毕敬的行礼谢道,和妻女二人依言分别坐了下来, 刚坐下,冉辨就挺直身子小心翼翼的问道;“不知老大人找下官何事?” 李崇却没有直接回他的话,只是笑着打量着他下座的冉敏,见冉敏容貌秀美,心中不由暗暗喝彩,心想赵信果然好眼光。又见冉敏面对自己打量的目光非但没有害羞,反而迎上了目光,脸上一直保持着淡淡的微笑,礼貌却又从容不迫迎着李崇望向自己的目光。 见此李崇心中倒是高看了冉敏不少,对这个未来的外孙媳妇印象好了许多。 李崇微笑的看着冉敏道;“你叫冉敏对吧。” 冉敏离座站了起来,微微一福道;“回老大人的话,我正是冉敏。” “嗯。”李崇见她生的落落大方,心中不禁欢喜,便又问道;“你多大了?” “虚岁十五。” 李崇笑着点了点头,又望向冉辨道;“可曾许配人家?” 冉辨忙躬手说道:“小女一直待嫁闺中,尚未许配人家。” 说到这里的时候额头不由微微冒出汗珠,他已经猜到了李崇的心意。老实说他是非常满意赵信这个政治新贵作自己的女婿的,而且背后还有实力庞大的李家,无论从哪点看都是对自己的仕途极为有利的。 但一想到女儿的那个牛脾气,心中不禁开始担心起来,生怕她不肯答应当面顶撞了李崇,那就真的闹得不可交开了。 要知道这个李崇和上次登门求亲的狐易可不一样,狐易虽然位高权重,但平素为人低调,对家人也严加要求,极少有出现和别人结怨的事情。所以再得知冉敏拒绝了狐茂后,狐易也只是笑笑而已,并没有出现施压。 可这个李崇则完全不同了,他虽为文臣,却是带过兵打过仗的将军。冉辨虽然与他并未直接打过交道,却也知道他是一个性极为刚烈的人,换句话说就是那种睚眦必报的人,这也让他愈加担心女儿会直接拒绝伤了他的颜面。 ps:本来是计划这周恢复正常的更新的,但意外却打断了计划。母亲上周检查出了要动手术,我可能也要向单位请长假回去家里医院陪护了,现在正在清理手头上的工作,所以这段时间更新会不稳定,但尽量不会断更,如果手术顺利的话,会尽快恢复更新的速度的。 嗯…….这本书从四月开始意外就挺多的,真心抱歉,本以为前周考试完了就可以一心写作的,可又出现了这种事。这里很真诚的提醒各位,真心话,经常带父母去做个体检,不要因为觉得身体好就可以不在乎,也不要贪图省事省略掉这个过程,否则可能会后悔一辈子的。 第一百六十一章 激流涌动(二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果然不出冉辨所料,李崇眉头一扬,哈哈笑道;“那你们做个亲家如何,我这外孙也是虚岁十六,和你家女儿年轻相仿,你可中意?“ 冉辨挥手抹了抹额头上滴落的汗珠,强笑道;“老大人说笑了,贵公子年少有为,当得上是我赵国少年中的翘楚,我哪里会不中意……”[] 李崇笑盈盈的插嘴道;“这么说你是答应了?” 冉辨面楼难色,看了一眼女儿,见她仍然面色如常,猜不透她的心思,便也不敢冒然应答,万一她要是不同意当场闹了起来那可就不妥了。 李崇耐心的等了一会,却只见他不停的擦着汗,久久都未给自己答复。顿时面色严峻了起来,目光中露出了森然之意,冷冷的问道;“怎么,冉县令是不想将女儿嫁入我家吗?难不成看不上我们李家?” 冉辨连忙摆手道;“老大人误会了,误会了,我只是觉得这毕竟是年轻人他们的事情,还是问问他们的意见好些。” 李崇皱眉,转头望着冉敏,面色稍稍缓和了些道;“冉敏,你可愿意嫁给信儿。” 冉敏抬起了头,迎上了李崇的目光轻声道;“敢问老大人,你这般问我可是让我如实选择?若是我说不好,你也不会为难与我,对吗?” 李崇一怔,道;“这个自然,我既然这么问你当然是想听听你自己的意见。”心中却是微微有些恼怒,冉敏话中的意思显然是在触怒他的底线,只是不好当着狐易的面在一个小姑娘面前以势压人。 一旁的狐易则是呵呵直笑,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他在冉敏那里吃了一个闭门羹,虽然嘴上不说,但心中多少还是有些芥蒂的。如今赵信若是也吃了闭门羹的话,那就公平了, 赵信倒是面色有些古怪的看着冉敏,心中猜不出她在想什么,明明不是约定好了的事情,怎么看上去又似乎要变卦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由有些慌乱。 一旁一直没吭声的冉夫人暗暗拉了拉女儿的手,冉辨也侧过身去暗暗使着眼色,提醒她要注意说话。要知道这里不比家中,若是得罪了李崇,他们家的日子将会变得非常难过。 冉敏却对父母的提醒视而不见,只是浅浅一笑道;“多谢老大人体谅,只是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身为晚辈不敢逾越。我和赵信也算的上相识的朋友,对他我虽然还谈不上男女之情,但却并无反感。” 李崇愣了半天,这才明白冉敏话中的意思,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又看着冉辨道;“那你可否愿意。” 冉辨见女儿竟然轻易的低头了,心中顿时大喜,忙不迭的说道;“能有赵公子如此的乘龙快婿,我哪里会不愿意呢,” 李崇这才笑道;“好,那这门亲事就这么说定了,我这就让人去挑个黄道吉日,接你家敏丫头过门。” 赵信缩了缩头,躲过了冉敏暗自递来的锐利的目光,犹豫了下便抢先说道:“那个…….等一下。” 李崇高奇怪的望向他到;“怎么了?” 赵信挠了挠头,面露难色的说道;“外公,能够稍缓些日子。” 李崇瞪了他一眼,道;“稍缓多久。” 赵信面前挤出了一丝笑容,道;“一年。” 一旁看热闹的狐易不禁哈哈笑出了声,李崇老脸微红,瞪大着眼睛微怒道;“放肆,你这是在戏耍老夫吗?” 赵信忙躬身道;“外公喜怒,孙儿不敢,只是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 李崇吹胡子瞪眼,道;“是何苦衷?” 赵信望了望四周,面露难色的说道;“外公,这人耳目众多,可否容我内室相告。” 李崇还没回话,狐易就已经开口笑道;“那可不行,这里可是有冉家全家在此,你若无一个合适的理由就平白无故的耽搁人家姑娘一年,那可说不过去。老人家我看不下去的话可要帮人家姑娘出头了。” 赵信面楼难色,支支吾吾道;“这……” 李崇见他言语闪烁,心中更是不喜,便吼了一声道;“有话快说,墨迹什么。” 一旁的冉敏也偷偷的望向他,心中着实为赵信能找到什么样的借口感兴趣。 赵信无奈,只好摊了摊飘天文学网,实不相瞒,我之所以能数次在战场上置于死地都能有惊无险,是因为曾经得遇过奇人传授武艺。如今内息已有小成,师父再三叮嘱我,在十六岁之前务必要保持童子之身,如今还有一年期限,还请外公体谅。” 赵信此言一出,满堂愕然,冉敏更是杏眼圆睁,一副古怪的表情。她万万没想到赵信竟然会找出这么一个借口,而且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谈及男女之事,当下羞也羞死了。眼睛却忍不住瞥向赵信,心想不会他说的都是真的吧。 赵信飞快的瞥了一眼冉敏,却见她神色古怪的望向自己,心中也是好笑,却仍然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 李崇等着赵信道;“你说的可都是真的?” 赵信忙点头回道;“千真万确,不敢有半点虚言。” 李崇见赵信言之凿凿,不像作伪的养子,而且他也奇怪着外孙怎么才几年不见的就变化如此之多,原来只记得他从小聪敏过人,到真的没听过他的身手会如此之好, 所以李崇想了一会,这才说道;“不如这样吧,今日你们先定好婚约,一年后再行晚婚,如此可好。” 说吧望向冉辨,虽然是询问的话,语气却无半点询问的意思。冉辨无奈,只好点头道;“一切但凭老大人做主。” 李崇拍掌笑道;“这般最好。” “哪里好了。”这时门外却传来李兑的大笑声,只见李兑兄妹二人并肩走了进来。李氏走到李崇身前,瞪着眼睛佯怒道;“父亲,你未免也太过霸道了,商定我信儿的婚事你竟然都不喊我来,真是岂有此理。” 李崇笑道;“我帮你儿子找了个这么好的媳妇,你还不快快谢我,居然还对我生出埋怨,这才是岂有此理。” 李氏也不接话,只是笑着跟冉夫人打了个招呼,她们是旧识,交情虽然算不上极好,但多少也打过不少照面。目光落在俏生生站在那的冉敏身上,见她生的清丽可人,让人不由心生好感,便笑着上前握住冉敏的手道;“你就是冉敏,真是长得好,我家信儿能娶你也真是他的福气。” 冉敏见李氏容貌端庄,面色也颇为可亲,原本心中还有的一些紧张也渐渐消去,勉强一笑说道;“夫人您过奖了。若论起美貌,我哪里比得上您。” 冉敏说的却是实话,虽然李氏已经三十有二,但依旧肤色晶莹,宛如少女一般,两人站在一起到似姐妹。冉敏虽然容貌清丽,但终究年岁尚小,身形并未长开,和李氏一比便少了几分成熟风韵。 没有哪个女子不喜欢别人赞美自己的容貌的,尤其是过了最好时光的女人。李氏当然也不会例外,她听到冉敏对自己的夸奖,自然喜上眉梢,便亲热的拉着冉敏在一旁问长问短,语态颇为亲密。 李兑却在皱了皱眉,上前靠近李崇小声提醒道;“父亲,赵兄这个做父亲的都不在,你就冒然帮信儿定下婚事,他要是知道了即便不会说什么,但心中肯定十分不快。” 李崇有些不悦的说道;“难不成我这个做外公的还不能替信儿决定婚事吗,赵颌那个小子若是有意见的话,有胆的话让他尽管来找我提,” 话说当初李氏下嫁给一穷二白的赵颌时,李崇一直是极力反对的,最后实在拗不过性格绝强的李氏,才不得不答应了这门婚事,可是心中一直对赵颌有些耿耿于怀,即便是现在他当上了内史也依然一样。 而赵颌天生也是个绝强性格,轻易不肯退让,该尽的礼数一个不落,至于平时的来往就少了很多许多,大多都是李氏一人回府住上一天两天。所以翁婿之间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李兑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的。 见父亲一副不以为然的养子,李兑扬了扬眉,正欲开头劝说,却见一仆人飞快的跑了来,失声喊道; “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激流涌动(二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什么!”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李崇,他霍的一下站起了身子,神情有些有些激动的问道;“可是跻儿回来了?” 那家仆忙躬身行礼,面带喜色的说道;“回老大人的话,正是跻公子回来了。”[.] 还没等那家仆说完话,李崇就急不可耐的快步走了出去,李氏微微犹豫了一下,看了一眼一旁沉着个脸的哥哥李兑,也飞快的跟了出去。 赵信虽然跟这个表兄感情虽然还算不错,但还不至于思念至此,倒也不是很急性。况且他未来媳妇的一家人还在厅中,他怎么也不好扔下他们自己就走。 李兑脸上的表情倒是精彩,先是听到儿子回来的休息后不禁喜上眉梢,随即又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李兑父子之间的事情赵信多少也知道个大概,心知他们父子二人关系极差。但毕竟是骨头至亲,这父子之情哪里能够割舍的下,所以一听见儿子回来了,李兑第一个反应就是欢喜,旋即又想到了儿子回来居然连他这个亲生父亲都不打声招呼,当真让他颜面扫地,所以随之又怒气上涌。 一盘的冉辨也感觉出了李兑的不对劲,思量着自己人微言轻,也不愿意对李家的内事过多的涉入,便向李兑辞行。李兑此时也无心他事,便也不挽留,只是让赵信送他们一家出门。 赵信一路送到门口,冉辨笑着说道;“贤侄请留步,请代我们向老大人辞行,就说日说我定会登门拜访。” 赵信拱手回礼,笑道;“冉叔客气了,这话我一定带到。”两人既然依旧约定了翁婿,赵信自己也就不好再称呼他官职了,便含糊其辞的喊了一句冉叔。 冉辨并不以为意,只是笑着点了点头,又打量了一番赵信,心中对这个女婿委实有些满意。虽说赵信得罪过公子成,但如今李兑正如日中天,也是公子成最重要的盟友。能得到李家的善意,这对冉辨来说无疑是极大的益处。 而且于私情一面,他也是也觉得赵信会是女儿最好的归宿,不但相貌英俊,而且才华横溢,才小小年纪就当上了羽林都尉,当真是前途无量。最为重要的是,赵信和那些劣迹斑斑的纨绔子弟大不相同,冉辨在赵信第一次拜访冉府前就派人对他做了调查,发现他除了有一些年少调皮、唯恐天下不乱外,本身并无什么不良嗜好。 更难得是,冉敏似乎并不讨厌他,这已经是十分罕见的现象了,这让冉辨一颗心思活络了起来。 要知道这个性情古怪的女儿可是让他费劲了心思,跟一般的女孩子相比,冉敏的想法太过于奇怪和不可思议了,连他这个自小看着她长大的父亲都大感吃不消,幸好现在似乎有了另一个异类赵信能够入她的眼。 所以冉辨对赵信显得德外的热情,一路上都是有说有笑的,不时问着问题。临行前还不忘拉着赵信的手再三邀请他去府中,这才依依作别。 倒是冉敏,一直都低着头不曾和赵信说话,临走前才忍不住回头看了赵信一眼,却见他正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自己的背影。顿时四目对接,冉敏不由脸上一红,飞快的转过了头。 知道冉敏的背影消失不见,赵信这才收回了目光,心中却颇多感慨,只觉得突然间自己就要多了一个老婆。虽说这个老婆是自己心慕已久的冉敏,但心中多少还是会有些怪怪的感觉。 习惯了一个人自由自在的洒脱,却忽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到了要成家立业的年纪了,这多少会让他有些茫然。 想了半天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把这些抛之脑后,暂时不去想了。 回到院中时,赵信远远见外公正笑着和一身材高大的青年交谈,赵颌和李氏正面露微笑的站在一旁。不难猜出,这青年定是久未逢面的大表哥李跻了。 虽然已经隔了许多年未见,李跻却并没有变化多少,依然是当年那个倔强而清高的少年,只是身上少了一些文弱的书卷之气,身姿不再单薄,面色也有些晒黑,显得干练精神了许多。 李跻见有人过来,便顺势望去,见到赵信不由一愣,吃了一会才试探性的问道;“赵信。?” 赵信笑道;“怎么表哥,认不出我来了吗?” 李跻哈哈大笑,大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赵信,笑道;“我说赵信呀,你长的可真够快的呀,当年你可是还在我这里的。” 说着用手比划了自己的胸口,又接着说道;“没想到如今都跟我一般高了,五年没见,你小子都成了大人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 李跻离家的时候赵信才刚满十岁,那时还是个整天只知道调皮捣蛋的野孩子,而那时候李跻就已经年满十五,算是个小大人了。从十岁到十五,正是长身体的关键时候,面貌体型都变化极大,李跻几乎都认不出来了。” 两人正说笑着,去听见身后重重的一声咳嗽传来,顺声望去,只见李兑已经阴着脸从院中走了出来,虽是朝着李跻走来,目光却始终未落在他身上。直到走到面前,这才正视着他语气不善的说道;“你怎么回来了。” 李跻笑容的笑容已经消退,只是看着李兑拱了拱手,淡淡的回道;“回禀李司寇,下官已向上官请于了一天假期,星夜骑马赶来邯郸,并没有违反我大赵的律法,如若不信,大可派人前去一查。” 李兑面色一滞,却没想到自己这个儿子居然一板一眼的跟自己论起公事了。他本就是及其看重父亲权威的人,哪里会容得下儿子在自己勉强如此放肆,顿时怒道;“你个孽子,当初不是说今生都不认我这个父亲的吗,今日这是为何?” 李跻却面色平静的说道;“李司寇误会了,我这番前来是只是为我祖父贺寿,尽一点孙儿的孝道,与你却无关系。” 李兑被儿子的话几乎气歪了鼻子,上前挥拳就打。 一旁的赵颌见状急忙上前拉住李兑,李氏则拦在了李跻身前,好说歹说却怎么也劝不住。 李跻也不躲闪,只是昂着头站在原地,冷笑着说道;“大人尽管打便是,下官岂敢不受。我母亲早亡,如今我早已和这个家没有半点关系了,若非祖父寿辰,我今生都不愿意踏入此门。” “够了。”一旁的李崇再也看不下去,怒吼着说道。 又瞪着李跻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以为你一句‘无关系’就能撇清吗?你父亲所为就算再有错,他也是你父亲,他所做的也是为了这个李家,你身为儿子的是没有资格指责父亲的。” 李跻满脸的不服气,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反驳,却还是忍住了没开口,只是低着脑袋。 李崇又将目光转向被拉住的李兑,这次是真的发怒道;“还有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些年做的勾当,我早就警告过去,不要为了权欲之心什么都可以去做。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若是一心为私,那与禽兽何异,也难怪跻儿会如此厌恶你,有时候连我这父亲都看不下去。” 李兑昂起了头,不服的说道;“父亲,你说这话就未免有些不公允了,若没有我的苦心经营,我们李家如何能转危为安,如今更是蒸蒸日上。我一心为家,却落得父亲责怪,儿子背弃,当真让人寒心。” 见李兑对自己出言顶撞,李崇顿时勃然大怒,挥起手杖就要打去,一旁闲着的赵信见状急忙拉住外公。李氏忙不迭的向李兑连使眼色,李兑见父亲发怒,当下也不敢再顶撞,任由李崇责骂。 李氏又朝着赵信努了努嘴,使了个眼神,赵信会意,便拉住表哥李跻,连拖带拽的将他拉到内院去了。 第一百六十三章 激流涌动(二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穿过了院子,来到后院中,李跻一把甩开了赵信的手,面露愤愤的说道;“你拉我做什么。” 此时宾客大多都已散去,院中也显得冷冷清清。赵信缩回了手,苦笑道;“表兄,你和舅父虽然不和,但想来不会真的要和李家断绝关系吧。”[.] 李跻冷哼一声,扭过头去道;“像如此无情无义的豪门大族,断绝又有何妨!” 赵信连忙压了压手,口中道;“停停停,你这么一骂,把我全家也给绕进去了。” 李跻一怔,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表弟莫要见怪,为兄没这个意思,只是顺口这么一说而已。” 赵信嘿嘿一笑,心中却有些不以为然。李跻其实是色厉内荏,虽然嘴上说的决然,可心中却是始终放不下,否则也不会外公的大寿特意赶回来的。 这表兄虽然多年未见,但耿直的性子却是一点没变。说起来也当真奇怪,他自幼是舅父一手带大的,寄于了极大的期望,可偏偏性子却和舅父截然相反。 若说舅父,在朝中是八面玲珑,如鱼得水,既能先取信与主父,后又能得宠于赵王,还能让公子成引以为友。可这李跻则完全不同,不但为人刻板、偏偏手无缚鸡之力,还生的一副侠义心肠。说这两人是父子,赵信都觉得十分奇怪。 子不若父尚且多见,但父子两人的性格大相庭径倒是稀罕,尤其还是一手教养大的。 也难怪李兑会对李跻失望至极,要知道李兑女儿不少,可儿子却只有李跻一个,自小就寄托了极大的希望,作为未来李家的家主精心培养的,偏偏却生得一副这样耿直的性情。 想到这里赵信不禁叹了口气,心想李跻的性子虽说未必不好,但身为李家未来的家主,显然并不合适,若是他掌握了李家庞大的资源,没准第二天就要将整个赵国闹翻天了。 李跻见赵信面色古怪,便问道;“表弟,你……” 赵信这才回过神来,忙一笑道;“没事。” “表兄,你这次回来打算待多久呢。” 李跻道;“原本是请了二日假期,明日再动身返回的。现在看来这里似乎并不欢迎我,我一会和祖父辞行后就走。” 赵信晒然道;“你这话说的,你要真不愿意和舅父碰面,不如今日到我家住宿就是,我娘亲对你可是很是想念的,好几次都提到你。” 李跻点头笑道;“姑姑自然对我极好的,从小到大,在家中也就她真心待我的。” 又随意的聊了会,不知不觉就聊到了儿时的趣事。李跻指着院中的一个参天大树笑道;“表弟,你可还记得以前我们在这树下嬉戏。” 赵信笑着说道;“自然记得,那阵子我家中可是苦的不行,最开心的事情就是跟着娘亲来你们家里,不但有肉吃,还可以不用被父亲逼着写功课。” 李跻哈哈笑道;“好像也是,那时候我和妹妹们还对你意见不少呢,觉得你就像个饿死鬼投胎,每次来吃的那么凶害的我们都没菜吃了。” 赵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道;“原来当初我在你们心中的形象这么恶劣呀。” 李跻笑道;“那到你也不是,你来家里我们还是很高兴的,父亲这人对我们也是诸多约束,唯独你和姑姑来的时候会让我们放肆一些,所以我们也是很期盼你来家中做客的。” 想到这里李跻神色不由一暗,有些惆怅的说道;“只是大妹和小妹外嫁到外地,一别五年都未曾见过她们了,我离开家中后和她们的书信也断绝了,也不知道现在一切可好。” 赵信笑着安慰道;“表兄大可放心,在寿宴上我还看着她们的书信呢,说是一切安好。我听我娘亲说大姐已经生了两个儿子,二姐也生了一个女儿。” 李跻喜上眉梢,脱口而出道;“当真?” “自然是真的呢,不信你可以去外公那问问。” 李跻心情大好,赵信却看着他打趣道;“表兄,你可别光顾着这两个妹妹,你自己也是兄长呀,怎么也都没动静。” 李跻被赵信的话说的脸色不由一红,摆了摆手道;“大丈夫当以安邦定国为己任,这等儿女之事,何足挂齿。” 赵信见他面色害羞,心中大感有趣,又接着道:“表兄这话说的就不对了,安邦定国和儿女私情又没什么冲突,也难怪舅父整日要骂你。孟夫子有云;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这大哥当的,当真是不……” 还没等赵信取笑完,李跻早已大感吃不消,连忙摆手道;“打住打住,今日不谈这个,不谈这个。” 又瞪着赵信道;“你小子现在是真有出息了,来取笑你大哥了。你倒是长本事了,小小年纪就当了上羽林都尉,这可不得了。” 赵信笑道;“连表兄你都知道了。” 李跻瞪大眼睛道;“岂止是我,整个赵国都已经传开了,要知道十五岁的都尉,除了王子外还有谁能当得上。” 赵信“嘿嘿”一笑,被李跻说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便岔开话题道;“表兄,你在房子令上干的可还顺利?” 李跻点了点头,道;“还算不错,只是有些劳累。” “这个自然。”赵信笑道;“房子乃是我赵国大城,你为一县之宰,自然公事繁忙。” 没想到李跻却摇了摇头道;“这倒不完全是,公事虽然繁冗,但还不至于太过劳累。” 赵信讶然道;“哦?那是为何?” 李跻沉吟片刻,这才说道;“我在房子任上三年有余,待久了自然也会留心些别的问题,渐渐的发现了我赵国国政上的一些弊政。” 赵信一怔,旋即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道;“说来听听,让我也参详参详。” 李跻望了望四周,朝着远处一处庭院道;“这个说来话长,我们去那坐着慢慢说吧。” 两人走到庭院坐下,李跻顿了顿便说道;“你既然是领军打过仗的人,那我问你,你觉得出兵作战前首先要保障什么,最先考虑的是什么。” 赵信不假思索说道;“很多,比如将领的选择,士兵的操练和士气,天时地利人和。当然,最重要的自然是粮草器械。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没有粮草辎重,自然无从谈起行军作战。” 李跻点头赞同道;“正是,若是粮草都保证不了,那谈何打仗。” “可你知道不知道,我们赵国所征收的田亩赋税,仅够支撑我们赵国举国之力的大军半年食用。若战事延时超过了半年,则必须从齐国和魏国购买粮草,否则将会面临粮草断绝的危险。可从齐国和魏国购买粮草,这等于让我们赵国的命脉卡在别人的手中,必然会寝食难安,要是万一是和齐国魏国交战,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这个奇怪了。”赵信诧异问道;“若说北地土地贫瘠,适合游牧的话还可以理解。可是代地以南却是我赵国大家精华,无论地貌还是气候都是不缺作为一个粮仓的本职,可为何我们赵国产粮会如此不济呢?” “这自然是有原因的。”李跻自信满满的说道。 第一百六十四章 激流涌动(二十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比起博学广记,李跻未必是赵信的对手,可说起这些经世之法,赵信就远远比不上李跻了。所以他一时大感兴趣的看着李跻问道;“那是何原因?” 李跻沉吟道;“这原因很多,既有赵国体制的原因,也有我们赵人自身的原因。”[.] “我赵国分于晋国,虽得到了晋国近一半的领土,远胜于韩魏两国,但所继承的更像是一个残缺的晋国,所以从立国最初就有着先天不足。” 赵信听李跻这么一说到觉得十分新鲜,以前从未听过如此言论,当下便好奇的问道;“这是何意?” 李跻心中大感得意,便又接着说道:“我赵地民风慷慨尚武且重利,多侠义之士。因为长期与中原各国和胡人处于战争状态,故民自幼就有习武之风,全民敬贤士、勇将,所以赵人好狠斗勇,不喜耕作。” “而魏地韩地则不同,魏地地处中原正中之地,商业极其发达,也是最为肥沃的平原产粮之地。韩国则以兵甲之利闻名于世,其冶铁造弩技术,天下无国可以匹敌。” “当年晋国独占中原和河北,用韩地的坚兵利甲来武装赵地的精兵强将,同时有着魏地源源不断的粮秣钱财,以河南之粮养河北之兵,如此方可以纵横天下,东压强齐南驱劲楚,成就了晋国的数百年霸业。即便是晚期诸卿执掌晋国国事,将晋公架空,但至少面上仍然维持着一国之势,各地之间的交流依旧畅通无阻、互通有无,对外也是一致无他。” “但三家分晋后情况却是大不相同,韩魏赵各自立国,甚至相互攻伐,不但消耗了彼此的国力,而且地域的局限性也很快就暴露出来了。以我赵国为例,继承了晋国的河北之地,军力依旧强劲,但却少了魏地的粮秣和韩地的兵甲,所以遇战事难以持久,即便取胜也难以扩大战果,十战到有八战不胜了之。而魏国和韩国占据的是河东和河南的膏腴之地,却没有强兵保护,所以如今才吃尽了秦国的苦头。” 赵信听到这里,不禁对这个表兄有些刮目相看了。他原本以为李跻只是书呆子一名,却没想到竟然有如此不凡的见识。看来李兑对这个儿子倒是看走眼,李跻除了性子和他不相同外,才华丝毫不弱于他。 只听李跻又接着说道;“正如易经所言,所谓穷则变,变则通,正是因为魏韩赵二国意识到了各自的不足,这才有了各自的变法自强,魏国有了李俚吴起的变法,创建了精锐的武卒以弥补军力的不足,韩国有了申不害的新政,我赵国也有了主父的胡服骑射。” “因为受限于有限的国力,所以申不害的变法只是让韩国成了小康之国,却难以成就霸业,我赵国的胡服骑射也是不尽如人意。而魏国的变法则完全不同,他与秦国的商鞅变法一般,基本上完成了预定目标。不但塑造了一个强大的魏国以取代灭亡了的晋国,而且直接导致了三家分晋后六十年天下的格局变化,正是魏国的霸业衰落后,才有了齐国和秦国两强的兴起。” 赵信听到李跻的话中对主父有些不敬,忍不住皱眉反驳道;“表兄你这么说就未免有失偏颇了吧,主父的胡服骑射同样打造了一个强大鼎盛的赵国,哪里不如李俚和商鞅了。” 李俚见赵信神色有些不悦,心中自己有些失言了,便笑了笑又解释道;“表弟你莫要激动,为兄只是就事论事而已,仅仅是从变法的结果来分析,主父虽然雄才伟略,但终究受限于我赵国国情。你看李俚变法成就了魏国六十年之霸业,商鞅变法让秦国从一个破落不堪的老迈国家变成了如今蒸蒸日上的强秦,而相比而言,我们赵国的胡服骑射更注重的是军事方面的变革,在内政上作为并不大。所以才会局限于强而不霸,仅仅是得以于秦齐并列,军力虽强,但受限于国力,遇战必不能持久,唯有速战速决才能取胜,这便是其中软肋。” 赵信面上的神色虽然有些不服气,但心中也知道李跻所说确实属实。就攻灭中山一役而言,对于赵国来需要解决的问题并非兵力不够强大,而是粮草的征调和运输。当时主父所忧心之事也是唯恐战事拖久将赵国的国力拖垮,所以才征调了绝对优势的强大军力,以泰山压顶之势迅速解决战斗。 赵信身为主父身边的人,自然不会对这些陌生,所以李跻说的话,他心中也大多认同了。那就是赵国目前最大的问题,并非军力能否更强,而是急迫需要增加国力。齐国自不用多说,通商工之业,便鱼盐之利,其先天的地理优势也让它有了争霸天下的资本。而秦国则完全相反,秦地苦寒,秦国之所以能国力雄厚,靠的完全是商鞅变法所带来的耕战制度。 所以正如李跻所言,胡服骑射虽然让赵**力极大的提高了,但国力方面却驻足不前。从这个角度来说,胡服骑射的变革对赵国而言,确实不如李俚变法之与魏国、商鞅变法之于秦国。 想通了这点,赵信便也渐渐平缓了心中出于对主父崇拜而带来的不服气心理,只是沉声问道李跻;“那表兄,你既然能对各国变法的优劣了若指掌,那定能对我赵国如今的困局心中有数,以你之见,我们赵国要如何才能继续强大。” 李跻想了想,又道;“我在房子为县令多年,平时一有空暇便去民间了解,所以对我赵国今日的困局感触很深,也思虑颇多。虽然算不上成熟的想法,但基本的思路还是有些脉络的。如今我赵**力已经达到了鼎盛,国力却远远跟不上军力的发展,所以才会到了发展的瓶颈之处,而且如履薄冰,极为危险。换句话说我们是输不起的国家,像齐国和秦国不同,他们可以一败再败,即便伤筋动骨,尚有东山再起的机会,而我们赵国若是大败了,那恐再无回天之力。” “所以当务之急必须想办法增加我赵国的国力,而增加国力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勤修内政,将主父的变法继续下去,延伸到内政了制度方面,进行一场彻底的变法,而不是只是片面的强调军事方面。” 见李跻言之凿凿,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显然早已经胸有成竹。看来他在房子县为令四年的时间确实没有虚度。原本赵信还想着以李跻的性子要继承偌大的李家肯定是行不通的,如今却对他有些刮目相看了。暗付以他的才华,再加以一些人的辅助,成就未必在他父亲李兑之下。 毕竟李兑虽自称法家信徒、申不害的门生,但其为官数十年所取得的成绩不过是善于专营,于国于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贡献。正如赵信的父亲赵颌有一次开玩笑评价他自己和李兑,说李兑是会做官,他是会做事,所以李兑的官越做越大,而他的事情越做越多。 李跻见赵信一直在专心的听着自己说话,心中不由一动,又趁机说道;“表弟,你是主父身边的近臣,又是得宠之人,你若有机会的话不如将为兄的想法跟主父提一提,兴许能有些作用。” 赵信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表兄,恐怕你要失望了。如今不同往日,就算主父能听进去我的话,也未必能够做主了。” 李跻,闻言不禁大讶道;“这是什么话,主父虽然已经退位,可还是大王的父亲呀,再加上大王年幼,不是主父掌朝那怎么能成。” 李跻久在外地,再加上对这些权利的斗争并不感兴趣。他简单的以为主父是大王的父亲,又是当了二十七年的赵王,那自然和以前是一点变化都没有的,却没想到如今赵国朝堂上权利的争夺已经愈演愈烈了。 看似平静的赵国,其实早已经激流涌动了。 第一百六十五章 激流涌动(二十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沉吟许久,想着怎么跟李跻解释这其中微妙的关系。思来虑去,还是决定不跟他挑明这些,毕竟在绝大多数人眼中,赵国的社稷并没有什么异动。 所以赵信只是笑了笑了道;“这个说来话长,而且有些事关主父和大王的密事,我身为主父近臣,并不方便透露,还望表兄体谅。” 李跻眼巴巴的看了赵信半响,却等来他这么一句敷衍的话,心中自然有些气,便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不说就算了,谁稀罕一样。你这家伙,年纪大了,鬼心思也多了,还跟你表兄玩起城府来了。” 说完挥了挥衣袖,佯怒转身想走。 赵信嘿嘿一笑,连忙伸臂拦住李跻,作揖讨饶道;“我的好表哥,你就饶了小弟我吧,这种事情我怎么敢随便乱说呢,要是被主父和大王知道了,小弟我可是人头不保。” 李跻一听要杀头,顿时吓了一跳,望着赵信将信将疑道;“真的假的,有这么严重吗?” 赵信拉长着脸点头道:“千真万确,要知道伴君如伴虎,我等近臣看似风光无比,却也是战战兢兢的如履薄冰,若是稍有忤逆君上的意思,便是人头不保。” 赵信所说虽然有些夸张,却也合情合理,李跻想了想也点了点头道;“是有些道理,那为兄就不为难你了。” 赵信仍然对李跻刚刚的话兴趣十足,便又寻了头继续问下去,“表兄,虽说赵国如今的国政不再是由主父一言而定,但他仍然能够左右朝堂的政策,不如你把你的高见说与我听听,我找机会向主父进言试试。主父这人从谏如流,只要是有益的意见都会认真听取的,所以若是你的建议确实可行,主父定不会埋没你的。” 李跻原本听赵信的话有些回头丧气,待听到此处不由精神一阵,忙说道;“算不上什么高见,只是一些想法而已。” “我赵国的问题,归根结底还是农耕不兴。要振兴农耕,无非就是从两点着手,一为耕地,二为农户。单论耕地,赵国并不缺土地,无论是河北还是代地,以及新收的中山地,都有着大片膏腴的耕地等待耕种,虽然比不上关中和河东,但也相差无几,所以问题就出在制度上面。表弟,你可知道自商周流传下来的井田制?” 赵信点头道;“这到知道些,‘古者三百步为里,名曰井田’,天子将方里九百亩土地,划为九块,中为公田,周围私田,形状像‘井’字,因此称做‘井田’。” 李跻又道;“说到底井田制就是周天子为了维护自己的统治权威以及利益最大化,诸侯也纷纷仿照推行。就是将全部的土地都收为国有,最肥沃的公田是自己的食邑,次之为贵戚,再次之为平民,最劣等的为‘野人’(指城池外的百姓),百姓按照所耕种的土地多寡来上缴粮食,不允许土地买卖交易。” “这种制度在当时确实能够极大的稳固君王的权威,可时过境迁,随着天子王权的没落,各个诸侯国相互之间的不断兼并,这套制度早已经落时了。大批的人口和土地的变更,致使了许多荒田的出现,而另一方面随着人口的增长,许多农户家中的地又是不够,而土地又不能作为私有产品买卖交易,于是恶果就产生了。” 说到这里时,李跻神采飞扬,再无平时半点的书呆之气,又接着说道:“既为弊政,所以随着周室东迁,周天子的权威一落千丈,各国为了增强国力兼并他国,于是纷纷进行了变革,其中尤以土地变革最为根本。所以到了三家分晋前,井田制已经名存实亡,各国也相应的建立了一套新的土地政策。” “其中最早取得成效的是魏国的李俚变法,当时魏国继承了晋国末年的土地改革制度,确认了土地的私有化。李俚指出米价太贵对消费者有害,米价太贱则对农人有害,他创办‘平籴法’,即控制米价在一个水平程度,使魏国成为战国时代初期的超级霸权。而变法中最有成效的自然是秦国的商鞅变法,他在土地制度上比李俚做的更彻底些,废井田,开阡陌,允许土地交易,鼓励民众开垦荒地作为自己的耕地,按照土地的多少来缴纳赋税。这些手段大大的提高了平民们耕作的积极性,同时也吸引了大批的三晋百姓涌入秦国垦荒。” “相比较魏秦变法中的土地变革而言,韩国申不害的变法、齐国的邹忌变法和楚国的吴起变法就显得步子小了许多。而我们赵国自分晋以来,却一直止足不前,只是袭承晋国的那一套土地制度,在这点上已经严重滞后于各国。主父在位期间虽然也鼓励土地私有,释放了大量的奴隶,但对于我们赵国强大的传统贵族势力而言,这些举动无异于杯水车薪。以我之见,若要彻底打破这种局面,必然有莫大的决心进行一场由上而下的变革!” 赵信也渐渐听着入神,随着李跻的话问道;“听表兄你的意思是,我赵国是要仿效秦国的商鞅变法?” 李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对,也不对。” “何意?” “商鞅的变法虽然全面,是法家的集大成者,但却过于激烈,是在秦国破败到将临灭国的境地才提出的,所以会被秦人接受。而我们赵国不同,如今国势浩大,武力强盛,若是开展激烈的变革,必然引起强烈的反对。而且秦国和赵国国情不同,民风也是大相庭径,若是依葫芦画瓢照搬秦国的那一套,恐怕会功败垂成。” “秦地地处西陲,与戎狄杂居,向来为中原各国诟病不已,引以为异族。再加上民智未开,民多愚智,所以商鞅执行焚书、酷法、耕战的愚民制度能得到有效执行,从而将秦国打造成一台强大的战争机器。而我们赵国则不同,晋国本就是春秋霸主,礼乐制度趋于完善,民智早已开化,若是照搬秦国那套愚民政策,恐怕还未执行整个赵国就要翻天了。况且赵民风慷慨尚武且重利,民间多侠义之士,如今更是骑射成风,民皆以从军为荣,这也是我们赵军善战的根本原因,若是强行改变,反而会得不偿失。” “所有赵国若要变法,只能参照秦国的变法,但绝不能生搬硬套。法家之说虽然于国有利,但却同样有着很多不足,所以若真要变法,必然要结合百家之长,参考各国变法的得失,徐徐图之,而不能一蹴而就。” 赵信闻言点头,赞道;“看来表兄你思虑颇多,所说也是面面俱到,就是这份见识也属罕见。” 李跻自信一笑,道;“这个自然,为兄对法家之说向来极有兴趣,对各国的变法也是专研甚深,再加上这些年来对我赵国民间的了解,自然做到了水到渠成。” 赵信打了个哈哈,道;“看来舅父真的错了,他常说子不若父,却不知道儿子已经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自诩法家门徒,如果能知道自己的儿子有这等本事,恐怕开心都要开心死。” 话虽然是对着李跻说的,目光却飘向了李跻的身后,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 李跻没好气的瞪了赵信一眼,道;“他开心不开心与我何干,若是皮厚心黑,我对他甘拜下风,可若说到经世治国,他那套简直是千疮百孔,不堪一提。” 话音刚落,就见李兑黑着脸从石门后走了出来,一旁则是笑吟吟的李氏。 第一百六十六章 激流涌动(二十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强忍着笑意,眯着眼睛行礼道;“参见舅父,母亲。” 李跻则是移开了目光,只是侧过头去随之道;“姑母。”[.] 一旁的李兑见他非但不和自己打招呼,目光更是直接越过了自己,仿佛自己是透明的一般。待想到前来的目的,便又强压下了怒火,正欲开口说话,手中却是一紧。李兑一愣,顺势回头望去,却是妹妹正轻轻的拉住了自己,朝自己使了个眼色。 李兑会意,便收回了步子。 原来他这次前来是因为刚刚被迫在父亲面前下了保证,承诺尽量改善和李跻父子二人的关系,所以才来劝说李跻住在家中的。既然妹妹愿意替自己出头,李兑索性也就任她前去了。 其实李兑心中也清楚,自己不过就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在血亲观念十分浓厚的此时,没有儿子来继承自己的事业会带来非常严重的后果。若是有了继承人,即便是他李兑不在了,以李家为首的势力依然能够继续维持下去,他的党羽们会继续拥戴者李家新的家主,而新的李家家主同样也能维护他们的权益;可若是李兑后继无人,那他故去后必然树倒猢狲散。 所以即便是出于家族的利益着想,李兑也必须要和他这唯一的儿子和好,李崇也正是因为看到了这点,便逼着李兑前来,想借这次机会让父子二人人重归于好。可是依照李兑的性子,又如何肯向自己儿子低头,恐怕一开口反而会让矛盾激化。正是担心于此,李氏才抢先站了出来。 李氏笑吟吟的走了上前,轻轻的挽住李跻的手臂道;“跻儿,许久不见,想不想姑母。” 见李兑冷着脸在一旁,李跻到似浑身不自在,只是勉强笑了笑道;“自然是想念姑母的。” 李氏点了点头,用手轻轻拍了拍李跻的头,笑着说道;“算你小子还有良心,姑母没有白疼你一场,还以为你真的和说的一样,要和我们李家断绝了关系呢。” 李跻笑容有些促狭,却不知该说什么好。四年前他离家出走时,是曾负气说过从此和李家再无关系的气话。如今被姑母翻出来旧话重提,到让他尴尬十分。 幸好李氏并没有继续深究下去,只是笑吟吟的接着说道;“刚刚我和你大父说起,他这些年可想坏了你这个长孙,所以让我今日不论如何都要将你留在家中歇一晚上。我也是很久没回家了,今天便随你一起住家里吧。”(大父是祖父和外祖父的称呼) 李跻略一迟疑,道;“这……这恐怕有些不好吧,”说着话的时候,目光飞快的瞥向一旁并未开口的李兑。 “有什么不好的。” 李氏瞪了他一眼,嗔怒道;“怎么,连你姑母的话都不听了吗?” 李跻顿时语塞。他自幼丧母,这个姑母因为怜惜他这个侄子,所以对他极好,所以李氏说的话他到不好反驳,便只好低着头不再言语。算是默认了。 李氏见此顿时眉开眼笑,拉着他的手边走边说;“这才对嘛,一家人终归是一家人。来,随我去见你大父。” 说到这里时,李氏飞快的朝着李兑使了个眼神,神色有些得意,心想自己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 李跻神情有些木然,又想到了什么,便连忙回过头看着赵信说道;“表弟,你可是随我一起?” 赵信今晚不用轮值,本是无事的,便笑着点了点头道;“我也很久没到你家了,那就留下来陪你吧。” 李跻这才神色稍缓,有赵信做伴,他在家中便也显得不是那么尴尬了。便没了什么异议,半推半就的任由李氏带走。赵信和李兑则跟在身后,也没多说。 见长孙回来了,李崇自然是心情大好,忙拉着李跻说长道短,手更是紧紧的抓住他的手臂,仿佛怕一不留神李跻又脱身跑了。 这时前来贺寿的宾客大多已经散去,留下的都是李府至亲之人。厅堂上,李崇紧握着李跻的手在说着话,一旁则是赵信母子二人在一旁笑着听,不时还插着几句话。李兑则和赵颌在一旁说着朝堂上的一些琐事,目光却不时撇向李跻,话语中也有些心不在焉。 赵颌起初还和李兑认真说着话,待看见他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心中会意,只是微微一笑。他也是做过父亲的人,自然懂得父子之间的骨肉亲情,于是便借着口干,端起茶盏轻泯几口,便也不再说了。 看着自己的岳父和晚辈们有说有笑,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赵颌心中颇多感慨。 他虽是宗室出身,出生时却是家道中落,家境更是一贫如洗。好在他父亲虽是穷困潦倒,却坚持让自己的儿子拜师求学,这才让他人穷却不志短,年少时就心怀抱负。可是即便是这样的艰苦的生活也没有持续多久,到了他十五的年纪,父亲却是英年早逝,母亲也是受不了打击也随之去了,他一人为了生存不得不变卖微薄的一点家业,来到赵国的都城邯郸碰碰运气。 只是赵国由士大夫阶层把持的格局早已经根深蒂固,下层的寒门士子想要融入其中简直难上加难。赵颌空怀满腹才华,求职却四处碰壁,甚至被人乱棍打出,当真是潦倒至极。 继承至晋国那套体制的赵国,在主父之前对人才的重视远远比不上求贤若渴的秦国和齐国,就连同为三晋的魏国和韩国都强过赵国许多。也正是因此,赵颌才在邯郸四处碰壁,盘缠很快就花光了,若非自己固执于襄子后人的身份,恐怕他早就放下执着,仿效商鞅只身投奔秦国了。 幸亏此时他遇见了同样有着才华,却出身极好的李兑。李兑凭着过人的识人本事发现了赵颌身上的潜力,机缘巧合之下又与之成为了好友,更难得的是他竟然肯支持妹妹与一无所有的赵颌相恋。这让赵颌内心一直感激不已,所以如今虽然位居高位,却不忘李兑当年对自己的帮助,即便是看不惯李兑为了谋权不择手段的作法,却仍然坚定的站在他的一边、 当初李崇是强烈反对女儿嫁给赵颌的,在得知女儿和她私定终身后更是打分雷霆,将她赶出家门,不准二人回家认亲。可随着赵颌的逐步升迁,再加上年纪大了心态也平缓了许多,便也渐渐接受了女婿。 所以如今赵颌坐在堂前看着一家人共享天伦之乐的样子,心中着实许多感慨,更有思绪千万,却又无所说起,只好轻捋下须,面上微微带着笑意,侧耳专心听着。 却听到李崇正笑着问着李跻可有中意的女子,李跻面色大窘,忙摇头回道;“大父不要操心,孙儿还年轻,当以事业为重,这等事情缓缓再说。” 李崇瞪了他一样,道;“什么年轻不年轻,成家和立业有什么冲突吗?你看你表弟,才十五的年纪就已经定亲了。你都二十一了还小?你去看看你少年的玩伴,哪家还有男丁到二十了都不提婚嫁的事情。” 李跻到似没有注意前半句一般,只是大感兴趣的看着赵信,目光中有着一丝奚落。 “表弟,你订婚了?可是谁家的姑娘?长相品行如何?” 这回轮到赵信大窘,勉强笑了笑道:“也就今天的事情,才定下的婚事。她是邯郸灵冉辨大人的女儿冉敏。” 李跻闻言笑着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姑母的心情这般的好,原来是儿子要娶亲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寿辰(十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氏抿嘴一笑,道;“这个自然,还需你说嘛。” 言罢看着一旁就为吭声的李兑道;“我说大哥,你这个做父亲的也真是怪哉,跻儿都这个年纪了也不见你为他操办婚事,难不成你想要我们李家断后吗?”[.] 李兑轻轻“哼”了一声,拧过头去皱眉道;“你觉得我操心能有用吗?” 李氏掩口轻笑道;“怎么没用,所谓婚姻大事,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你这做父亲都说的没用,那谁说的有用?” 李兑却不吃她这套,反而白了他一眼道;“你记性可不怎么好,有你这个先例在,还能指望他们晚辈们如何?” 李兑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自然是指当年李氏与赵颌之事并没有考虑父母的意愿,这倒让李氏哑口无言,只好回瞪了李兑一眼,也不再多说了。 一旁的李崇看着他们两兄妹斗嘴倒是觉得有趣,看着一副吃瘪样子的李氏哈哈笑道;“怎么了丫头,平时一副伶牙俐齿的样子,这回没话说了吧。如今为人父母了才知道为父当年的苦心,当初你可不是这么说的呀。” 李氏哼了一声,道;“自己选又如何,事实也证明我的眼光不差吧,可比你给我找的阿猫阿狗强上许多。” 李崇吹胡子瞪眼道;“什么阿猫阿狗,我当初给你挑的哪个不是青年才俊,大好前程。明明是你百般推辞,四处找借口,否则也不会……” 话说到一般,忽然想起一旁赵颌还在,自己说这些必然会让他难堪,便连忙止住了嘴,闭口不再多说。 赵颌却没他想的这么小心眼,只是微笑着听着一家人之间的斗嘴,到并没有觉得有何尴尬。事实上他早就知道当初岳父对自己的不满,即便是二人成婚后也未放弃过让妻子改嫁他人的念头,直到信儿出生后才渐渐的断了念头。如今自己也算是出人头地了,李崇自然也就对他另眼相看了。 自身的地位和成就决定了别人看你的眼光,见惯了人情冷暖的赵颌又怎会不知这个道理。所以并没有对李崇当初嫌弃自己出身卑微而耿耿于怀。将心比心的说,如果他有个女儿的话,也一定不会接受她和一个一穷二白的穷小子私定终身的。 李氏却是不理父亲的话,只是看着李跻笑道;“跻儿,姑姑问你,你可有倾慕之人?” 李跻神情有些尴尬的摇了摇头:“我公务繁忙,不曾有这种无聊的念想。” 李氏听罢又好气又好笑,瞪了他一眼说道;“怎么会是无聊的事情呢,你是我们李家的独苗,难不成想要我们李家断后,让你大父气死吗?” “你若没有中意的人这倒好办,既然你父亲说管不了,那这事就交给姑姑我了。姑姑一定帮你找个才貌双全的女子,绝不会委屈了你!”李氏拍了胸口,自信满满的说道。 “只不过你远在外地实在不便,而且常年不在家中也是不好的,不如寻个机会调回邯郸如何?” 李跻神情有些无奈,却又不好驳了姑姑的满腔热情,只好语带含糊的敷衍了几句,也没说同意还是不同意。又想着把话题转移到赵信身上,便忙对李氏说道;“对了姑姑,我听你们说来表弟他只是订婚,那何时完婚?” 李氏已经从家人的口中听说了赵信胡诌出来的“童子功”之事,当下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赵信,回话道:“你自己问那个家伙。” 赵信挠了挠头,大为尴尬的说道;“这个…….这个快则一年,慢则不好说。” 李跻一怔,寻常人家定亲后立刻就会寻时问日结姻的,这个赵信倒是奇怪,便奇道;“怎么要这么久?” 赵信还没想好说辞,一旁的李崇却已经呵呵笑道;“且不论什么时候成亲,既然定了名分那就是我的外孙媳妇了,我倒要看看哪家吃了雄心豹子胆敢抢我李崇的外孙媳妇。” 赵信见外公替自己解围,便也随之干笑道:“正是正是,主要是我年纪还小,并不想那么早完婚,反正已经铁板钉钉的事情,早一些晚一些也没什么差别。” 李跻点了点头,道“这到也是,不过表弟你少年得意,前途无可限量,也不知这个冉家小姐长相品性如何,能不能配得上你。” 李氏笑道;“这个姑娘可是姑姑我先看上的,你姑姑的眼光怎么可能会差,无论才情还是样貌,这个冉敏都是一等一的女子,否则依照信儿的倔脾气,又怎会听从我们的安排。” 说到这里,李氏的脸上不由泛起了一丝小得意。李跻笑着点头道;“原来这样,看来这冉敏定是百里挑一的女子,只可惜没机会见见,倒也可惜。” 李崇却笑道;“谁说没机会,今晚我们府中有家宴,请了邯郸有名的乐师琴师前来,敏丫头年纪轻轻的,想来也是喜好热闹,就派人请她一同前来也好,反正她早晚是我们家的人。” “这可不行。”李氏白了父亲一眼,道;“人家女孩子本就生的文静秀气,你若是这么轻易派人去邀她,肯定会找理由推脱的。若真的是想邀她前来赴宴,不如让信儿亲自去相邀,一来也可以和冉家亲近一些,二来也可以显得有诚意许多。” 李崇闻言点头道;“这到说的对,是老夫考虑偏颇了。” 又看向赵信道;“那你就去冉家,请敏丫头过来府上吧。” 赵信面露为难之色,支支吾吾道;“这……这不太好吧。” 他本就是个好面子的人,再加上情蔻初开的少男对男女之事本就有些害羞,午间才定的亲,现在就要去人家家中登门拜访,委实让他有些不情愿。 李崇却一眼瞪去,凶道;“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定了,你这就给我去,快去快回。” 赵信有些不情愿的“哦”了一声,缩了缩身子正要想走,却被李跻喊住。 “左右是无事,不如我跟你一起去冉府吧,也好渐渐这位传说中的弟妹是何模样,可好?” 有李跻相伴,也能壮壮胆色,赵信自然求之不得,哪里还会有拒绝的道理,连忙点头答应。 李氏却又开口喊住正欲离去的二人,转头低声吩咐束手一旁待命的管家几句,那管家会意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李氏回过身来,有些责怪的瞪了一眼赵颌等人道;“你们这些男人真是粗心,新女婿第一次去丈人家拜访岂能空手去的道理,亏你们还一个个位居庙堂高位,竟无一人想起这些礼数。” 李崇听着女儿把自己也连带着一起骂了进去,有些尴尬的咳了咳,忙道;“还是你这妇道人家想的精细,可这仓促间去哪备聘礼呢?” 李氏又好气又好笑,开口没好气的说道;“这哪是什么聘礼,礼记有云‘聘礼,上公七介,侯伯五介,子男三介,所以明贵贱也’。这是何等隆重之事,那是信儿即将迎娶人家时要备足的礼数。现在不过是初次登门拜访,自然随意许多,我刚刚吩咐王全去厨房拿了些午宴剩下的野味肉脯,意思一下即可。” 在场的几人虽然一个个都是位高权重,但这些事情上真是所知不详,所以便任由李氏做主安排。就这样赵信上马一手勒缰,一手提着块鹿肉脯,马鞍上放着一只獐子,背上还背着一串干菌,苦着脸就这样一副不伦不类的打扮和李跻一同前去冉府。 大家端午快乐,谢谢几位读者的关心,我母亲手术还算成功,下个月应该可以恢复正常更新了,小说也会渐渐回到冲突的正轨。 第一百六十八章 寿辰(十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李府和冉府隔得并不是太远,赵信二人虽是骑马缓行,却也只用了不到一刻的时间便已到达。 到了冉府门口,赵信翻身下马,朝着冉府大门走去。一身的东西让他看上去打扮有些怪异,这让正在门口的几名冉府家丁不禁对视了几眼,齐齐伸手拦住了赵信的去路。[.] “这是邯郸令冉大夫的府邸,敢问公子可有名刺否?” 说话的那名家丁头领见赵信虽然身着怪异,可看二人的衣着坐骑却并不像平民百姓,所以虽然拦住质问,语气间却也是十分客气,留了几分回旋的余地。赵信虽然来过两次冉府,但一次是匆匆而来,何况日隔已久,还一次是偷偷摸摸的进来,自然无人认得。 赵信神色有些狼狈的说道;“我找你们家老爷,请帮我通传一声。” 那家丁犹豫了一下,问道;“敢问公子何人?” 赵信还未说话,身后的李跻却已经呵呵笑道;“你们这些人真是有眼无珠呀,这可是你们冉府未来的姑爷,你们这些人还不快快来拍他马屁!” 李跻话罢,数名家丁不禁面面相觑。要知道赵信和冉敏的定亲之事并未公开,这些下人们自然也是不知情的。若非是看两人器宇轩昂不像是小民,否则这些家丁早就舞棒将这二人乱棍打出了。 那领头的家丁人精于事,是个见惯了场面的人,他见赵信李跻二人神色自然,不像是满口胡诌的泼皮无赖,便犹豫了一下,仍然小心的问道;“实在抱歉,我家主人今日车马劳顿,如今正在歇息,公子不妨留下名刺,待我禀告主人再做定夺。” 赵信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更何况来到的又是冉家,自然也不敢造次,便笑了笑道;“劳烦禀告冉大夫,就说赵信和李跻来访。” 那家丁略一吃惊道;“敢问可是羽林赵都尉?” 赵信微笑点头道;“正是在下。” 那家丁忙作揖道歉道:“冒犯了照赵都尉,实在抱歉,我这就去禀告主人,二位请稍等。”说罢便吩咐手下将二人引入庭中,自己则转身匆匆离去。 李跻把马缰交给了一旁的家丁,笑着看着赵信啧啧称奇道;“没想到表弟你名气如此之大,看来整个邯郸都没几个不认识你的人了。” 赵信也卸了下身上背的东西,闻之笑道;“表兄你说笑了吧,我哪里有什么名气,不过是这冉府我来过次,想来这些下人都对我有些印象。” 李跻顿时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拉长声音“哦”了一声笑道;“原来如此,这么说来你对这个弟妹还是极上心的。” 赵信笑了笑,也懒得辩解,只是跟着前面带路的家丁专心赶路。 论起来他是第二次光明正大的来冉府了,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冉府也没什么大的变化,庭院厅堂的布局格局赵信倒也记的七七八八,即便是没有家丁带路想来也不会迷路。 还没走几步路,就见冉辨大笑着迎了出来,远远便笑道;“贤侄来的好快,今日不是老大人的大寿之日吗,你怎么还有空驾临寒舍。” 赵信微微躬身执了晚辈礼,微笑着回道;“拜见冉伯父,我是听从大父的吩咐前来给伯父送些野味干肉的,这些东西虽然并不贵重,但在邯郸城内也是难得。大父家中这次备了不少,吃不掉也是可惜,便让我送到伯父府上来了。” 说罢伸手指了指一旁正抱着满满的家丁,那家丁会意,连忙上前给主人查看。 冉辨也没多看,便大笑着说道;“老大人端是如此客气,让我们这些做晚辈的真是惭愧呀,那恭敬就不如从命了,如此我就多谢老大人的一番美意了,还请贤侄替我转达谢意。” 赵信忙点头客气了几句,这时冉夫人也已经迎了出来,看见赵信这个未来的女婿更是欢笑满颜,上前笑着说道;“瞧你们这客气的样子,都快是一家人了还弄这些虚礼。” 说吧又有些埋怨丈夫道:“你也真是,也不请人家去厅住坐坐,还一个劲傻站在这里。” 冉辨哈哈一笑,摸了摸头道;“正是正是,来,贤侄请随我前来。” 才走了几步,冉辨就停住了步子,转过身来有些奇怪的看着赵信身后的李跻。起初他见李跻一身布衣站在赵信身后并未说话,还以为是赵信的手下或者跟班之类的角色,见到李跻毫不犹豫的和赵信并肩而行这才察觉出了有些不对。待细细一看又发现这个沉默寡言的年轻人虽然衣着普通,相貌却颇为斯文,给人一种文质彬彬的感觉,并不像普通跟班之类的,便有些迟疑的问道李跻;“不知这位是......” 李跻浅浅一躬,行礼道;“在下李跻,现为房子县令,参加冉县令。” 两人虽同为县令,但冉辨是邯郸县令,位属超品,仪同大夫,而李跻只是二等中县的县令,见到冉辨执下官之礼倒也不为过。 冉辨略一思虑,待想起在李府宴席中听到李家大公子回府的消息后,便恍然大悟道;“哦,原来是李家公子,你可是李司寇的长子?”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李跻还是面带勉强的点头道;“正是。” “真是难得呀,难得呀。”冉辨笑着热情的握住李跻的手,道;“早就听说过李家公子的文笔斐然,是世家中首屈一指的才子。今日能得到两位青年才俊的光临,鄙府当真是蓬荜生辉呀。” 李跻有些不太习惯冉辨的热情,神色有些不自然的抽回了手,勉强笑道;“冉县令过奖了,下官实在惭愧。” 冉辨笑了摆了摆手,“你们李家和我们冉家可是要结亲的,你我又何必叫的这么生分,若是不嫌弃的话的也可以随着赵贤侄喊一声伯父。” 李跻自然知道冉辨是因为自己的李家长子的身份才对自己这么热情的,心中虽是有些不齿,但碍于赵信的面子还是强笑着喊了句“伯父”。冉辨顿时笑容满面,连忙热情的拉着二人走进了客厅。 四人分别坐下,自有婢女为四人奉上香茗。见赵信的神色有些心不在焉,冉夫人也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笑着说道;“敏儿和郭小姐正在屋中歇息,我刚刚已经派人过去通传了,想来很快就回到了。” 赵信想到了郭踝儿那副柳眉倒竖、挥拳要打自己的样子,脸上不禁泛起了一丝笑意,忍不住笑道;“郭踝儿也在呀。” 冉夫人点了点头,道;“正是,她和敏儿一向交好,这些日子也不知怎么了,更是形影不离,没想到你认识她啊。”话刚刚说完,冉夫人忽然心中想起些什么,心中不禁咯噔一向,连忙望向赵信,待见他神色如常,并无异样,这才放下心来。心中还埋怨自己多事,赵信看似老实规矩的人,怎么可能朝秦暮楚,见一个爱一个。 果然,赵信也只是顺口问问而已,便笑着回道;“也算的上认识吧,不过只见过一次面,这个郭家小姐可真是刁蛮的很呀,第一次见面就像对我挥拳头,幸好冉敏不像她,否则就糟糕了。” 冉夫人笑着附和道;“谁说不是呢,踝儿什么都好,就是这性子太随意了,我还真怕她把敏儿也带疯了。” 话声还未落下,就听见门外穿了一声少女的娇哼声。“好你个赵信,竟然在本小姐背后说我的坏话。” 第一百六十九章 寿辰(十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信笑着回头望去,正是一青衫少女正倚在门旁,圆如玉盘的脸颊上点缀着几颗淡淡的雀斑,非但没有破坏美感,反倒多了几分俏皮。神情似嗔似怒,一脸没好气的样子瞪着赵信,正是郭踝儿是也,身后则是抿嘴轻笑的冉敏。 郭踝儿瞪着眼睛直看着赵信半天,想从气势上压倒他,可偏偏赵信就是个天不怕地不怕主,不吃她这一套,只是微笑着回视。 郭踝儿瞪了半天眼,这才气鼓鼓的回头,目光飞快的从李跻身上掠过,却是回头看着冉夫人撒娇道;“雪姨,怎么你也帮这个坏人这么说人家。” 冉夫人显然与她极为相熟,听了话也不觉得尴尬,只是微笑着上前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呀,本来就是一点正经都没,也这么大的姑娘了,还说话做事没轻没重的。 郭踝儿哼了一声道;“哪里没轻没重的,是这个赵信每次都故意惹我。”言罢又看向一旁的冉敏道;“敏儿,你说我说的对吗?这个赵信分明不是什么好人。” 冉敏掩口轻笑道;“是是是,你说的肯定都是对的。” 赵信皱了皱鼻,一副无奈的表情耸肩道;“看来孔夫子说的话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说是吗?”说着转头望向没吭声的李跻,却有些意外的发现李跻正神情有些怪异的看向郭踝儿,被赵信这么一喊神情有些慌乱的拧过头来,支支吾吾道;“嗯,是,是......你说什么?” 赵信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道;“表哥没事吧,怎么看你样子怪怪的。” “没事没事。”李跻摇了摇头,咽了咽口水,忙端起茶杯接着喝茶掩饰。 “这位是?”冉敏也注意到了一直未吭声的李跻,便转头闻向赵信。 “这是我表兄。”赵信笑着介绍道。 李跻慌忙抱手行礼道;“在下李跻,有礼了。” “李跻......”接话的却是郭踝儿,她想了想摇头道;“没听过这名字。” 顿了顿又想到什么,便问道;“你可是李家的人,司寇李兑是你什么人吧。” 虽然有些不情愿,可李跻还是勉强对她笑道;“正是家父。” 郭踝儿啧啧数声,斜眼瞪了赵信一眼道;“难怪难怪,难怪你会跟这个小子混在一块,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一丘之貉才会臭味相投。” 赵信装模作样的抬起手闻了闻腋下,奇道;“臭吗?没有呀,我分明昨天才洗的澡呢。” 郭踝儿皱起鼻子,用力扇了扇鼻前,装作一副作呕的样子,一旁的冉辨等人看着有趣,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冉辨对赵信呵呵笑道:“你们先在这聊着吧,我们去准备一下晚膳,这次是你们二位第一次来我家中,一定要好生款待的。” 赵信忙正色道;“伯父,这次我来是想邀冉小姐前去家中的,今夜府中颇为热闹,所以外公遣我来邀请小姐共同前往的。” 冉辨一怔,旋即点头笑道;“原来如此,那倒是好,你们年轻人本就该多聚聚。” 说罢望向冉敏笑道;“敏儿,你晚上也无事,不如就随二位贤侄去李府吧,我和你姨娘就不多过问你们年轻人的事情了。” 说吧便笑着和夫人离去,只留下四个年轻人在厅中 冉敏犹豫了一下,瞥了一眼赵信,又望想郭踝儿道;“踝儿,不如我们一同前去吧。” 郭踝儿瞪了一眼赵信,哼了一声道;“人家指名道姓邀请的是你――冉家小姐,像我这样的闲杂人等又怎么会有资格去李府呢。” 赵信心知误会弄大了,忙陪笑着说道;“郭小姐这说的什么话呀,我们来之前并不知道你也在冉府呢。既然碰巧遇上了,自然求之不得的,就是不知道郭小姐你愿意不愿意。” 这是李跻却也突然搭腔道;“正是,郭小姐若是愿意光临鄙府,无论是大父还是家父,都会很是高兴的。” 赵信一愣,倒是没想到李跻会突然插话,心中有些奇怪,到也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李跻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郭踝儿却只是白了李跻一眼,依旧撅着嘴哼道;“你们李府有什么好去的,谁稀罕谁去,反正本小姐是不去了。” 赵信心想你要是不去还求之不得呢,可是也知他若不去,冉敏也未必会的。想到这里赵信的目光不由望向冉敏,果然见冉敏目光有些歉意的望向自己。 冉敏朝着他歉然笑道;“真的不凑巧,今日踝儿心情有些不好,原本说好晚上要去陪她赏月的,你又来相邀…….” 赵信自然知她话中的意思,便索性故作大度的抢先笑道;“无妨,这本来就是我外公心血来潮突然想到的,所以事出突然,倒是我们唐突了。郭小姐既然喜欢清静,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冉小姐,下次有机会在一起聚聚吧,” “嗯。”冉敏低着头点了点头,看着赵信的笑容有些勉强。 “当真不好意思,扫了你们的兴,希望你别多想。” 赵信见她样子不像作伪,心中原本有些的失落倒也没那么多,便笑着正想回话。却见一旁的郭踝儿面色有些得意的说道;“算你还算识相,既然敏儿不去了,你也就快快回去吧。” 赵信也不生气,只是心中有些好笑,心想早知道不得罪这个大小姐了,看来今后有她在他和冉敏的交流到真是够呛。又见冉敏在郭踝儿背后神色有些无奈,待见赵信目光递来,别伸了伸舌头以示歉意,神情说不出的俏丽可爱。 郭踝儿见赵信脸上非但没有失望的神色,反而一副笑盈盈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来。跺了跺脚正欲离去,却被李跻喊住了。 “郭小姐。” “什么事?”郭踝儿停下身子,有些奇怪的看着李跻。 李跻神情有些紧张,说话也不是很利索了,支支吾吾半天才大致说出。 “其实我们之前见过面的,并不算陌生。” 这回轮到郭踝儿愣住了,想了半天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见过?我怎么没印象呢。” 李跻勉强挤出了些笑容,神情有些尴尬的说道;“那时候你年纪还小,现在可能都忘了吧。那次我记得是你父亲四十寿辰,我代表家父去了你家中,那时候见过面的。” 郭踝儿想了半天,才恍然大悟道;“你说那时候呀,可那时候我才是十岁,哪有什么印象。” 李跻笑容有些尴尬,诺诺道;“说的也是,那时候你才十余岁的小姑娘,现在变成了大姑娘了。” 郭踝儿却是不再理他,只是硬拉着冉敏要走。赵信见状也识趣的提出了告辞,说自己还有些事,便就告辞了。 两人又向冉辨打了个招呼,便出府翻身上马,各自怀着心事催马缓缓而已。 路上李跻忽然回头喊道;“表弟。” “嗯,何事?”赵信轻勒马缰,稍缓马速与他并肩而行,望向李跻。 李跻眼神有些躲闪,“你和冉小姐相识多久了呢。” “也就一年吧,见面倒是不多,就几次。” “嗯。”李跻点了点头,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赵信索性停下了马,回头望向李跻笑道;“表哥,你是不是想问我什么时候认识郭踝儿的。” 李跻面色一紧,脱口而出道;“你怎么知道。” “这还不简单。”赵信得意的扬了扬头。“你从郭踝儿出来开始神色就有些不对了,平时你一副冷脸对人,今日却破天荒的和她搭讪,我若连着都看不出,那真是眼睛不行了。” 李跻面色有些尴尬的避开了赵信的眼神,握住马鬃的手不由自主的捏紧了许多。又见赵信耸了耸肩道;“不过我对这个郭踝儿真的不是了解太多,我也才是今日才认识的她,只知道她是中官大夫郭槐之女,其他倒是一概不知。不过你若当真感兴趣,我回头就帮打探打探。” 李跻轻轻的嗯了一声,也不好再问什么,只是挥鞭专心低头赶路。赵信见状也不好多取笑于他,只是笑着摇了摇头,也随之策马加速。 第一百七十章 寿辰(十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见赵信没将冉敏带回,李崇自然少不了一顿埋怨。赵信也是不以为忤,仍是笑嘻嘻的模样,浑然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样子,李崇说了会也拿他没办法,便也不再多说了。 晚宴过后,便是李府安排好的乐戏。少了冉敏的相陪,乐戏虽然精彩,赵信也是看着索然无味,没多一会儿就哈欠连天,心中想着怎么找个借口开溜。 他身旁的李跻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对台上的戏乐半点兴趣都欠缺。好不容易等到曲终人散,才随着赵信站起身子准备离去。 夜色已深,因为家中和李府隔着有些远,行走颇为不便,再加上李氏久未回家,所以赵颌一家也就不回家中了,只是借宿在李府的客房。 至于李跻,虽然常年不在家中,可毕竟是李家的嫡长子,他的寝居之处仍然打扫的干干净净,一切如旧。 不过李跻倒是坚持只住客房,管家也拿他没办法,只好任由这位大少爷由着性子来了。李跻便和赵颌一家同路,共去客房。 一路上四人说说笑笑的,到了房前快要分开时,李跻神色却有些不对。犹豫了一会对赵颌低声说道;“姑父,可否借一步说话。” 声音虽低,却也没瞒过李氏的耳朵,她忍不住有些嗔怒的说道;“怎么,还有什么话不能当着你姑姑的面说吗?” 李跻忙摆手道;“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姑姑你别误会了。” 李氏却是柳眉倒竖,叉着腰还欲开口骂人,却被赵信笑着拦住道;“娘亲,表哥自然有他的事情,不方便我们听的,你若想听,我回头慢慢告诉你。” 说完朝着李跻眨了眨眼,心中却是猜到**不离十了。 李氏看两人“眉来眼去”的样子,心中不禁泛起了些有些狐疑,见儿子伸手来拉自己,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也任由他拉着离去了。 赵颌靠笑着看向李跻,有些不明白这个平时并不怎么和自己说话的侄子会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私下交谈。 “好了,左右无人了,跻儿你又什么话大可直接说与姑父听听,我不会告诉你姑姑的。” 李跻面色一窘,低头喃喃道;“姑父,我主要是有一事想求你帮忙。” 赵颌见他神情有些扭捏,不由奇怪的问道;“什么事?” “我想调回邯郸,还请姑父帮我想想办法。” 赵颌一怔,到没想过李跻会找自己帮这个忙。其实在此之前,李兑不止一次的帮他的儿子想办法调回邯郸来,却被李跻毫不犹豫的直接拒绝了调令,只是安心在房子小县做个县令。 李跻的态度很明显,他是不想和这个厌恶的父亲有任何的来往了。 却不知为何今日却突然想回邯郸了,难道和李兑和解了? 赵颌很快否认了这个想法,且不说下午的时候两父子还是一副剑拔弩张、争锋相对的样子,即便是真的和好的话,李跻又是怎么可能不去找他父亲帮忙,而是找上自己这个有些生疏的姑父。 赵颌想了会,才微笑的说道;“跻儿,我心中甚是好奇,不论是亲疏远近,还是职权高低,你父亲都远甚于我,你为何不直接和他去说。” 李跻侧过了头,避开了赵颌望向自己的目光,声音有些低沉的说道;“我不想多求于他。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我欠他的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欠他半点。” 赵颌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呀,真不知道如何说你,你是他唯一的儿子,难道父子之间还有隔夜仇吗?” 李跻并未马上回话,而是沉默了半响才说道;“姑父,这些话已经有太多人对我说过了,现在我还不愿意去想这些。如今只是想求你帮我这么一个忙,可否方便?” 赵颌皱了皱眉,略一思虑,便开口缓缓说道;“你为中县县令,是六百石官员。按照赵国律法,五百石以上官员调动须经廷议方可通过。如今官吏任免之权由相邦肥义手握,大王并不过多插手。但我和肥义交情平平,到是你父亲与他交好,即便我要去求肥义,也必须通过你父亲去与肥义相商。” 说到这里赵颌紧盯着李跻,却未见他神色有什么异常,只是低头轻轻的“嗯“了一声。赵颌顿时心知肚明,想来李跻早就知道这事要通过他的父亲运作,只是碍于面子不肯向李兑低头,所以才绕个弯子想让自己做个传话筒。 想通了这点,赵颌倒是有些觉得好笑,不过心中委实也有些好奇,不知什么事情让李跻竟然放下身段,变相的向自己的父亲低头。 要知道这两父子虽然性格大相庭径,可是这倔脾气上却是如出一则,都是死要面子的人。让他们向别人低头,恐怕比登天还难,就是不知道这李跻是为何原因。 既然想不通,赵颌索性也不去想了,只是笑着说道;“那好吧,不过调动之事并非小事,你还是先回房子去吧,我想如果不出意外,大概月余的时间调令就会送往房子的。” 李跻面露欢喜之色,忙拱手行礼道;“多谢姑父。” 赵颌微微一笑道;“我们本就是一家人,这有什么好谢的,只盼你们这些小辈们多体恤下为人家长的难处。” “你父亲这人虽然有时候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点也让我颇为诟病,但你也要体谅他身为李家支柱的难处。世家子弟不同于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士子,他们凡事都是以家族利益为重,你李家更是如此。” 李跻扭过头去,有些不服气的说道:“难道就只能尔虞我诈吗,为了争权夺利连自己的良心都可以出卖。” 赵颌看了他一眼,淡淡的说道:“你到底还是太年轻,为了家族别说良心,即便是骨肉亲情也可以作为筹码交换。” “你知道晋文公称霸中原时晋国有多少位上卿吗?整整九位,之后的数百年里面也是九姓共同执掌晋国的朝政。这九姓不断的变更着,有人进来有人出局,各大家族也是更迭交替着享受着晋国的权力。可这些曾经叱咤风云的家族,笑到最后的也只有韩魏赵三家而已,其他的衰落的衰落,匿迹的匿迹,甚至因为权力斗争而被诛族。远的不说,智氏你应该不会陌生吧,他曾经是你们李家的主人,整个晋国的主宰,却因为晋阳城下一场大水,偌大的家族整整二千多人全部被杀,无一幸存,他自己的头颅也被对手做成了夜壶。” “你父亲如今看似风光,其实却是如履薄冰,稍有不慎就会满盘皆输。若是你们李家成为了政@治斗争的失败者,不要说你李家一族,即便我们这些亲戚也难逃其咎。你若是真的长大懂事的话,就应该体谅你父亲的难处,有些事情不是凭着意气用事就可以解决的。你要相信你父亲他也曾经年轻过,也曾经像你一样满腔的热血,可他最后还是妥协了。因为他是你们李家的嫡长子,从出生开始肩上就有着无法推脱的重担。” 赵颌看着低声不语的李跻,见他一直低着头并未出口反驳,想来是听进去了一些,心中暗暗舒了口气,又叹了口气说道;“其实这些话我这个做姑父的并不合适说,只是与你父亲多年故友,不忍看到因为你们父子的失和让你们李家没落,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跻沉默许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轻声道;“姑父,你的一番好意我心知肚明,只是我和父亲之间还是需要些时间的。” 赵颌见他肯称呼李兑父亲了,心中倒是一宽,便微笑着说道;“好了,时候也不早了,你明日还要回房子,就早些休息吧。” “是。” 第一百七十一章 如履薄冰(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二日赵信起了个大早,先是送表兄李跻离去,然后才打着哈欠来到王宫内。 来到西宫宫门外,却有些意外的看见韩胜也在,连忙上前行礼道;“韩叔,怎么你来了。” 韩胜手按住佩剑看了看天色,望着赵信笑道;“你小子倒是起得早,还以为你要晚些才来的。” “怎么样,昨天玩的还算尽兴吧?老大人一切安好?” 韩胜和李兑相识多年,也算得上是故交了,按理说昨天的寿宴他不会落下的,只是五日前主父突然派他北上办事,所以这才没有参加寿宴。 赵信笑着说道;“外公一切安好,昨日也十分开心,劳韩叔记挂了。” 韩胜点了点头道;“这就好,真是遗憾没能参加老大人的寿宴。” 又从腰间掏出了一块玉石递给赵信道;“这是我托人从昆山带回来的寒玉,素问老大人喜好收集玉石,这就算是我这次的贺礼吧。这几日我都有要务在身,恐怕是没时间去拜见老大人和李兄了,就托你代为转交吧。” 赵信忙接过收好,只看那玉石通体晶莹剔透,放在手心隐隐有股寒气递来,想来是极为罕见的上品寒玉。看来韩胜为了结好李家没少花心思,赵信便也笑着替外公谢过了。 昨日是赵信休息之日,是轮到李维执夜的,可赵信看了看四周,却没见到李维的身影,忍不住骂道;“李维那家伙怎么没见他,难不成又偷懒跑出去鬼混了。” 韩胜笑道;“这次你可误会他了,是我一大早来替下他的,他守夜一晚,想来现在正在营房呼呼大睡呢。” 赵信这才“哦”了一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问道;“韩叔,是不是主父有什么安排,怎么要你亲自来的。” 韩胜身为郎中令,统领九宫防务,再加上还要负责主父的衣食寝居以及王诏赦令的颁布,时常还要奉主父之命离开邯郸办事。所以平时并不插手西宫的具体防务,都是交由羽林都尉赵信全权负责。久而久之韩胜和赵信上下二人也形成了默契,彼此之间配合无间,这次韩胜既然亲自前来,定是奉了主父的命令,所以赵信才会有此一问。 韩胜看了一眼左右,确定没人才低声说道:“大公子回来了。” 赵信愣了一愣,脱口而出道:“安阳君回来了?” 韩胜点了点头,低声说道;“我这次奉命北上,正是急招大公子回邯郸。” 说到这里韩胜看了赵信一眼,似有所指道;“大公子入城的事情尚未公布,你是主父近臣早晚都是要知道的,所以我说与你听也无妨。至于其他的人,能不知道那是最好了。” 赵信自然知道韩胜是在提醒他暂时不要告诉父亲和舅父,便点头道;“放心韩叔,我知道轻重分寸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我心里清楚。” “如此最好。”韩胜点了点头,神色缓和了许多,又笑着说道;“不过也不会太为难于你,大公子这次回邯郸是经过了大王同意的,并未有任何僭越,只是行程上有了些出入,比预期的提前了几天。” 赵信似有所悟,当日在朝堂上主父强行通过了安阳君回朝之事,已经引起了以公子成和肥义等人不满。如今安阳君突然改变行程提前回朝,这不得不让赵信开始有所察觉道其中的不对。 难道主父开始担心路上会有人对安阳均不利,所以才亲自派出韩胜将他接回? 不排除这个可能,要知道安阳君在代地手握重兵,常年入住军营之中,自然无人敢对他不利。但离开了代地却是不同,这一路上的郡县大多属于赵国内治,主父势力多在边地军中,在内治的掌控力并不见强,所以若是有人秘密行事调集周边大军围攻,这也并非没有可能。 要知道主父将安阳君赵章召回邯郸参政,这已经让一众王党心中生起了警觉,赵章这个前朝废太子无论是在血亲上还是在军功上,都对赵何的王位构成了极大的威胁。 赵信迎上了韩胜望向自己的眼神,愈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心中没由来的有些慌乱。他忽然意识到,如果主父和大王之间的冲突激化的话,舅父肯定是追随大王的,父亲平素与舅父亲近,十有**也是王党一派。而自己作为主父最器重的羽林都尉,将何去何从? 赵信喉咙有些发干,看着望向自己的韩胜,忍不住开口问道;“韩叔,你说若是有一天主父和大王真的到了兵戎相见的地步,我们这些人将何去何从?” 韩胜的脸色忽然沉了下来,低声吼道;“大胆,这种话也是你应该说的吗?我看你小子是真的不想活了!” 赵信苦笑着摇了摇头,道;“韩叔,你又何必框我,以你的身份和见识,不可能没想过这种可能。如今我们都是主父身边的近臣亲信,荣辱一体,你又何必不坦诚相告呢。” 韩胜愣了半响,这才压低声音缓缓说道;“好吧,你小子当真是胆大心细。要知道所有人对这种事情都是揣着明白装着糊涂,没有谁敢将它说破,也就你敢了。” “如果真的发生了那种事情,我们身为主父身边的近臣,你觉得还能有选择吗?只有一条路到底了,不可能有退路的。主父若是失势,你我必遭清算。我老头子跟随了主父三十多年,什么事情没有参与过,所以肯定是要被处死的,至于你还算幸运些,有你舅父和父亲在,多半不会丢掉性命,不过仕途是不要想了,一辈子就只能做个富贵闲人了吧。” 说道这里韩胜笑容有些苦涩,又说道;“况且…….我是韩国出身,是大公子的远方表舅,光凭这条关系我就足够被清算了。” 抬眼看了眼赵信,不懂声色的说道:“我是看你小子重情重义,是条汉子,所以才把你当做自己人跟你说这些的,你可莫让我失望呢。要知道赵希他们可都是对你有些顾虑,就是因为你不像我们一样没的选择,所以很多事情都迟迟不肯告诉你,今日我和你说这些,你可明白我的心意?” 赵信此时已经心乱如麻,闻言下意识的点了点头道;“放心吧韩叔,我赵信此生最敬佩的人是主父,除了父母之外对我最好的人也是他。我不是背信弃义之人,知恩图报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但凡有谁敢对主父不利,无论是谁我都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的。” 韩胜笑着拍了拍赵信的肩膀,道;“好小子,主父果然没有看错你。要说这辈子我最佩服的就是主父的识人之明,从未看错过一人。” 赵信闻言苦笑,他心中着实有些难以平静,若是换成一年前的自己,他绝不会想到自己竟然会直接卷入到赵国最高层之间的权力斗争,更不会想到自己会有一个极为尴尬的身份存在。事实上从他进入羽林开始,他的人生就已经发生了改变,这一切就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背后推着他,让他越陷越深,最后难以自拔。 眼神望向宫门内,声音平静的道;“韩叔,安阳君现在可在主父宫中?” “嗯。”韩胜神色复杂的点了点头。 “肥相和楼相也在里面。”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如履薄冰(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殿中安静的有些压抑。虽是白昼,却仍然有些昏暗不清,堂间也并不是十分明亮。一旁端茶上来的小宦官们都小心翼翼的踮起了脚尖,生怕惊扰了殿中三人。 赵雍高坐座上,用手端起了茶盏放在鼻前闻了闻,微微皱鼻道;“香是香,可终究少了点什么,到底是比不过烈酒高饮。” 座下的肥义笑了笑,放下茶盏道;“主父说的是,正如这邯郸城中的生活一样,虽是安逸舒适,却是平淡无味,远不如当年我们策马草原那般快活自在。只是我们都上了年纪,不服老不行呀。” 赵雍似乎全然没有听出肥义话中所暗指的意思,只是望着座下的肥义和楼缓,许久才缓缓说道;“很久我们三人没有聚在一起了,今日真是难得。” 听出主父话中似有所指,肥义只是一愣,却也不知如何接话,索性装作不知,只是拱手说道;“主父,清早召见微臣,不知所为何事。” 赵雍似笑非笑的看着肥义道;“怎么,难道没事我就不能召见你了吗?” 肥义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脸上却勉强笑道;“主父恕罪,是臣下失言了。” 赵雍点了点头道;“本就该如此,你我如此交情,还弄的这么生分,委实该骂。” 又望了一眼楼缓,指着小宦官搬上来的凳子笑道;“你们二人坐呀,别傻站在那,难不成还要我亲自请你们坐下吗?” 楼缓哈哈一笑,便也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下来,肥义犹豫了一下,便也随着楼缓坐了下来,只是屁股浅浅的沾着凳子,挺直着腰,浑然不似楼缓那么随意。 “这几日朝堂上可有什么事情发生?”赵雍笑着问道肥义。 肥义恭敬的回道;“回主父,今日朝中并无什么重要事务,只有一些繁杂之事,臣已将每日处置的公务送呈您和大王,由大王亲自定夺后处置妥当了。” 赵雍点了点头,却有些心不在焉的用手指轻轻敲着御座,忽然开口说道:“章儿已经到了邯郸,如今正在后殿中歇息。” 肥义一怔,脸上露出不解神色道;“安阳君的车驾不是后日才抵达吗?为何突然改变行程。” 赵雍看了肥义一眼,道;“我接到可靠消息,有人私传王命调动井陉守军,似有异动。未防不测,我已派韩胜将章儿提前接来。” 肥义吓了一跳,霍的站起身来脱口而出道;“此事当真?” 赵雍紧紧盯着肥义的眼睛,许久才缓缓说道;“你觉得我会开这么无聊的玩笑吗?” 肥义焦虑不安的来回走动数趟,猛然抬头道;“主父,此事形同叛逆,必须下令彻查,若是查出有人有心扰乱我赵国社稷,必须杀之以儆效尤。” 赵雍冷哼一声道:“去哪里查,井陉守将文良遇事糊涂,竟然轻易信了那传旨之人,将大军开出城外设伏。幸亏副将任昌及时上报,这才识破了那传旨之人所持的王命和虎符皆是假照,事后那名假传旨意之人已经服毒自尽,从此是死无对证,如何查起。” 肥义心乱如麻,他忽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一个极大的阴谋。若是安阳君赵章死在大军伏击之下,痛失爱子的主父必然暴跳如雷,而嫌疑最大的无疑就是大王赵何。盛怒之下的主父极有可能率军直接发动政变,废黜掉赵何,对有可能卷入此事的大臣们进行血腥清洗。而拥护赵何的王党大臣们也定不会束手就擒,必然会强烈反抗,这对赵国来说无疑是一场空前巨大的危机。 幸亏安阳君没有出事,否则苦心经营三十多年的赵国必然大乱,君臣父子相互攻伐。 想到这里肥义不由长舒了一口气,正欲开口说话,却见主父紧盯着自己,缓缓开口问道;“肥义,我问你一句,你要如实回答我。” “这事何儿和你知情不知情?是否何儿指使的?” “绝无此事。” 肥义斩钉截铁的说道:“主父,大王是您的儿子,他是什么样的脾气秉性有谁能比您清楚。即便大王对安阳君再是不满,也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情来的。就算是大王想做,也不可能完全避开我去做。” 赵雍紧盯着肥义,眼神深邃的有些可怕,而肥义则仰起头来毫不退缩,一副神色坦然的模样。 半响,赵雍才移开了目光,对肥义的话已经信了大半,心中也是放下了块石头。 要知道他最不愿意看见的事情,就是他最亲的两个儿子为了王位大打出手,甚至是置对方于死地,这无疑会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痛苦、心寒。幸亏赵何并没有卷入到这场阴谋之中,否则他很难想象自己将如何处置这个昔日最为疼爱的儿子。 “好吧,我信你。” 赵雍以指轻轻敲打着御座,一副思索的模样,三人都闭口不言,偌大的殿中顿时安静的有些可怕。肥义轻轻回头望向了一旁的楼缓,却发现他也正在背后看着自己。 楼缓见肥义望来,面上挤出了一丝苦笑,面容间略带歉意。肥义顿时心中明朗,这事楼缓肯定是早有所知的,却没有跟自己提起半分,想来主父何楼缓这两位曾经的老友都将自己排除在外了。 敲打的手指突然停下,赵雍望向肥义开口道;“肥义,我想让你讨个封赏。” 肥义忙拱手道;“主父严重了,臣本就是赵家之臣,何来讨要封赏之说。” 赵雍笑了笑,也不多说,只是平声说道;“我思来虑去,章儿和何儿之间的矛盾所在无非是王位而已。赵王的位子只有一个,我既然给了何儿,自然要对不住章儿了。所以我废黜了他的太子位子他在我面前却没有一丝埋怨,可他心中定上伤心无比。再加上这次出现这种事情,我心中委实对他愧疚,若非我当初一意孤行,他早晚都会是赵国之王,可如今却要向他年幼的弟弟行跪拜之礼。” 肥义的心一直沉了下去,他忽然有种预感,主父将要说的话极有可能是之前李兑对他说的那些。 果然,赵雍继续说道;“章儿和何儿都是我的儿子,我谁都不想亏欠。既然他们之间矛盾仅仅是王位而已,那不如将一个王位变成两个,何儿仍然坐他的赵王,章儿大可以在代地称王。若是如此,他们两兄弟定能化解心结,携手共创赵氏霸业,你我也会……” 赵雍的话还没说完,肥义已经失声喊出打断了他的话。 “此事万万不可!” 赵雍一愣,面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了,阴沉着脸说道;“为何不可?” 肥义闭目深吸一口气,霍然睁开眼睛,面色无比坚定的说道:“主父,你若如此做了,非但不是为二位儿子好,反而是害了他们,也是害了我们赵国。于内,将赵国一分为二,必然大大削弱赵国的实力,大王成年后必然不甘心于赵国一分为二,而安阳君虽得以封国称王,却绝不会满足于仅仅称王代地一隅,日后早晚会有一战。主父难道忘记晋国当年的旧事吗?当年正是因为昭侯的妇人之仁,将晋国一分为二,这才导致了晋国一百多年来两宗的血腥厮杀,曲沃的小宗最后取代了原本的都城的大宗,堂而皇之成为了晋国的主人,而晋国的公族也在这场浩劫中损失殆尽;于外,我赵国若是一分为二,必然引起他国窥觑,到时候恐无那宁之日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如履薄冰(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主父,你一世英名,为世人所敬仰,为何会想做出如此荒谬之事,难不成想让晋国曲沃代翼的旧事在我赵国重演!” 肥义的话声刚落,赵雍就怒不可遏的地吼道;“够了,肥义。你不要忘了你的身份,你只是我赵雍的臣子而已,你同意不同意都改变不了我的决定。” 肥义扬起了头,丝毫不肯退缩的回道;“我身为赵相,身负社稷重任,主父若是要强行推行此事,请将臣的头颅割下挂在城门处,如此必然无人胆敢反对。” “你……”赵雍气极站起,瞪大着眼睛气的说不出话来。 “主父息怒。”这是见场面僵化,一直未吭声的楼缓也坐不住了,忙上前拉住肥义。又看向主父说道;“主父,肥相也是一心为公,并没有掺杂半点私欲。他就是这么耿直的性子,你我认识他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吗?” 说完又瞪了一眼肥义道;“你怎么跟主父说话的,这像做臣子的样子吗?还不快向主父赔礼道歉。” 肥义这时也意识到自己的话语有些失礼,便低头行礼道;“臣刚刚有所事态,冒犯了主父,还请主父惩戒。” 赵雍也冷静了下来,随之的摇着头冷笑道;“惩戒你?能惩戒你什么,若是你都被惩戒了,那今后还有谁敢为我赵国效命。” 说罢闭目不语,心中却是知道此事难以为之。要知道杀了肥义简单,可又能让谁取代肥义做这个相邦呢?在朝中无论资历还是能力,肥义若去,必然是公子成或者李兑接任,即便楼缓也有资格,可如今赵国已经不是他赵雍一人说的算了,他在朝堂上的干涉力微乎其微,士大夫们他这个出格的君主的防范之心从未减弱过。 肥义为相的话,至少还能保持他不会对自己不利,在很多大事上还能保持中立立场。了若是换做公子成或者李兑,必然一边倒的站在自己对立面去。这也是赵雍不得不考虑的事情。 而且从私交上说,他和肥义多年相交,亦为君臣亦为故友。肥义对他一直是忠心耿耿,对赵国也是尽心尽责,这也让赵雍无法下得了狠心对肥义下手。 想到这里赵雍忍不住暗暗叹了口气,只好将为赵章求王的念头暂时放下了。 楼缓见局面稍缓,这才松了口气,便笑着说道;“主父,肥相,我们三人都是多年老交情的朋友了,彼此之间也算相交无间。想当初主父带着我们在草原驰骋,那是何等快活,今日何必如此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到显得有些不习惯了。” 赵雍看了一眼肥义,道:“昔日旧情,哼,如今要单独见一面都没那么容易了。” 肥义闻言神色一黯,缓缓的低下头去,手握着茶盏,神色略有所思。楼缓则是笑着拱手道;“主父你这话说的,如今我们都是时常出入宫中,若是愿意的话,随时可以差人召见我们的。” 赵雍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只是淡淡说道;“是吗?只怕有些人已经忘记了当初的誓言。” 肥义低头半响不语,忽然抬头声音平静的说道;“主父,我知你心中对我埋怨颇多,但我自问从未违背当日对您许下的誓言。” “是吗?”赵雍望向肥义的眼神也有些冷,语气却是生硬。 “你处处与我为难,寡人欲推行之令你多有驳回,这就是你守信的表现?你莫要忘了,你一身的荣华富贵是谁给你的,没有寡人的话你如今恐怕还在做着你的骑奴。” 肥义身躯一震,目光中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出身卑微是他一生中最大的伤痛,尤其还是最为低贱的奴隶,曾经的主父为了照顾他的自尊帮他改名换姓,从未让任何人知道他的出身,如今却当着他的面如此无情的翻出,这让肥义心中不由泛起了一丝悲凉之意。 肥义半响才深深躬身,缓缓说道;“臣心惶恐,主父对臣的恩德臣时刻铭记于心,从未忘记。如果主父您需要臣表明忠心的话,臣可以立即引颈自戮与当场,以报主父知遇之恩。” “至于当初我和楼相在月下对你许下的誓言我更是不敢有半点忘记,‘匡扶赵国,成就霸业’。这三十年来我战战兢兢,每逢决事都会思虑再三,生怕辜负了主父您对臣的厚望,从未懈怠半分?” 赵雍与肥义相交多年,自然知道他为人忠厚,不善虚言。如今见他真情流露,看着肥义的目光也缓和了许多。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对我多番阻扰?” 肥义抬起了头,对上了赵雍的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主父,你当初委臣相邦重任,命我总理朝政,臣自问多年来从未有过半点懈怠;又委我太傅之职,令我教导幼主,臣自问也是尽心尽责。如今大王虽然年幼,却天资聪颖,勤学好问,朝政之事虽然繁琐,却也能处置得当。若是假以时日,必是一代英主,我大赵鼎盛国势必然能够得以延续,这不也是您多年的夙愿,主父你又何必自毁基业?” 赵雍冷笑道;“好一句自毁基业。” “不错,我当初让何儿即位,正是有鉴于我赵国数代主弱臣强,国势动荡不安。所以想让他从寡人手中继承一个完整强大的赵国,寡人也能在有生之年内帮助他平稳接掌赵国。可如今你也看到了,朝中奸人挑拨,何儿对寡人已经生出了疏远之心,这还是为臣之道,为子之道吗?” “正是因此,寡人决定重新收回赵国之权。这个赵国的基业是寡人一手打下的,也只有在寡人的领导下才能成就霸业。” “那主父你打算如何安置大王?”肥义追问道。 赵雍一愣,他到没有太多的想过此事,突然被肥义问起倒是不知道怎么回答。犹豫了会说道;“你多虑了,我只是想收回王权,而并不是想废黜掉何儿。他是我亲手所立,也是我最疼爱的儿子,我如何会把我赐予他的王位重新夺回。” “我只不过是不想他被朝中奸人所蒙蔽,白白错过了我大赵兴起的最佳机会。若是赵国重新有我执掌,我有信心在十年之内踏平强秦,重整三晋,莫说称霸于诸侯,即便要一统天下取代天子又有何妨!” 说到这里赵雍眼中冒出了炙热的目光,语气也变得亢奋无比了起来,这确实是他毕生所求,他的雄心壮志就像那草原上空放飞的苍鹰一般,永远是那么的让人心神俱往。 可惜肥义早已经过了那个容易被主父几句话就煽起激情的年纪了,如今的他只是冷静的看着雄心勃勃的主父,心中却没有一丝半点的欢愉,而是深深的担忧,甚至可以说是害怕。 他已经意识到了主父不再是当年那个思维敏锐、英明无比的赵王了,如今上了年纪的他开始变得固执己见、刚愎自用,被战场一串串令人眩目的接连大胜冲昏了头脑,变得固执己见了起来。 这个曾经让老迈的赵国焕发出勃勃生机的主父,这个曾经心比天高志比海深的一代英主,如今是否会因为他的熊熊野心而让整个赵国走向万劫不复! 第一百七十四章 如履薄冰(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肥义忽然想到,无论于公于私,无论是以朋友还是以赵相的身份,他都应该、也必须阻止主父这个的疯狂想法。 肥义深深一鞠,长拜不起道:“主父,恕臣直言,你若如此所为,我赵国必然陷入大乱之中,数十年难以恢复元气。”[] 赵雍眯起了眼,眼中的寒光一闪而过,“放肆!” “肥义,你这是在怀疑寡人对赵国的掌控力吗?我告诉你,这个王位是我给何儿的,我要给便给,要取便取,天下谁能拦我。” “天下无人可以阻拦您的,唯一能可以阻拦您的只有我赵国的民心。”肥义挺起了腰,声音出奇的平静。 “大王虽是主父您所立,却是我赵国正统,这三年来也是勤于政事,未曾有过半点逾越,故而深的臣民爱戴。若是主父您不顾民心所向,强行行废立之事,必然会引起士民离心,甚至是我赵国分崩离析,为诸侯所趁,从此一蹶不振。” 赵雍脸色一变,沉声说道;“我说过我并不是要拿回那个原本属于寡人的王位,我要的只是对赵国的掌控权,仅仅是掌控权而已,何儿的王位既然是我给他的,寡人又怎会收回。” “这有何区别?大王已经临近成年,处事已有君王风范。可主父您却要将他生生架空,斩断大王在朝中所依赖的左膀右臂,你让大王如何自处?让赵国臣民如何自处?” 赵雍扬眉说道:“有何为难,我百年之后,这赵国的基业还不是由他继承。” 肥义摇头道;“主父你想的过于简单了,如今您年富力壮,您是打算让大王等待多少年,十年?还是二十年?或者更久吗?难不成一生都让大王只做个傀儡,郁郁寡欢吗?况且等你百年之后,大公子必然羽翼已丰,而大王常年居于宫中与外界隔绝,那时候又当如何?” 赵雍冷笑道;“诸多借口,你分明就是想要背叛于我,违反当初的誓言,可对?” “微臣从未有过背叛之心。” “那你为何不忠于我。” “臣身为相邦,内辅君王,外安社稷,凡事对赵国有弊的,我只会坚持反对到底。” 赵雍怒道;“我就是赵国,赵国就是我!有何区别。” 肥义沉默,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反驳赵雍。半响才摇着头说道;“‘匡扶赵国,成就霸业’,臣从未有过违背之意。如今我赵国政治清明,武力强大,内有大王贤明于朝,外有主父您强兵庇护,假以时日经营,必然是王霸之资。倒是主父您忘了当初的誓言,为了一己私欲想要搅乱赵国……” 肥义话声未落,赵雍已经勃然大怒,霍的站起拔剑,剑锋直指肥义,睚眦欲裂。 “肥义,有胆你再说一遍。”赵雍话中冰冷,已经萌生出了杀意。 “寡人一心为国,你竟然胆敢说我祸乱赵国,你真的以为寡人不敢杀你吗?” 楼缓见主父拔剑,已经心知不妙,连忙奋不顾身的拦在了肥义身前。电闪雷鸣间主父及时撤力,这才没有让二人血溅当场。 楼缓瞪大着眼睛看着离自己心口仅有半寸的剑锋,顾不上擦去额头滴落的汗珠,脱口而出;“主父三思!” 赵雍的神色数变,终究还是放下了剑,侧过头去对肥义冷冷的说道;“你走吧,从今以后,你我三十年情谊已断,你好自为之吧。” 肥义面色平静的看着主父,深深一躬道;“主父的知遇之恩臣下没齿难忘,我这性命是属于主父您的,你若哪天需要,随时可以拿去,臣绝无半点怨言。只是我还在相位一日,定会全力扶持赵室社稷,绝不会让赵国陷入内乱。” 说罢肥义又是一躬身,这才缓缓转身离去。 赵雍望着肥义远去的身影,神色有些复杂。 这个昔日的股肱之臣、相交故友,如今却变相的站到了自己的对立一面,这不得不让他心中感慨万分。沉默了许久,赵雍才收回了眼神,将佩剑回鞘。 楼缓站在他身后,沉声说道;“请恕臣下直言,主父您刚刚过于冲动了。肥义的并非我们的敌对手,相反如果处置得当的话,则很有可能会对我们有利。” 赵雍看了一眼楼缓,道;“怎么,连你也想指责我了吗?” 楼缓苦笑这拱了拱手道;“主父,如今可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 赵雍此时怒气渐消,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静,摆了摆手道;“休要再提他了,这人既然不能与我们共进退,那就不理他就是了。正如你所说的一样,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对我不利。” 楼缓看赵雍脸上稍缓,犹豫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说道;“主父,其实肥义说的多少也是有些道理,你离朝过久,朝中的大臣们早已不是和我们一条心了。当初你为王时,尚还能凭着君臣大义让他们不敢异动,可今时不同往日,我们已经不具备道义上的高点了,反而有些名不正言不顺。” 赵雍点了点头,面色阴晴不定的说道;“你说的我又何尝不知。也是我太过大意,对肥义过于放心,以为留他为耳目在朝中定不会出什么乱子。可我万万没想到首先出问题的竟然是他自己。” “当今之势,你如何看待?” 楼缓不假思索的回道:“看似波澜不惊,实则如履薄冰,稍有一子不慎,则满盘皆会齐输。” 赵雍坐回王位,伸手示意道:“说说的你应对之策。” “臣有上中下三策供主父选取。” “说来听听。” “下策,与大王和解,维持赵国现状,仍由大王主持朝政,主父你专心负责对外征战,但如此一来我们必然会失去对朝政的掌控力,影响力日渐萎缩。” “不可。”赵雍毫不犹豫的摇头道;“你让我和我自己的儿子和解?这不是滑天下之大稽,我赵雍何人也,这赵国的基业是我一手所创,如今你竟然要我向自己的儿子屈服,绝无可能!” 楼缓神情倒霉什么变化,似乎早就猜到了主父不会同意这个的提议。又见赵雍皱眉直接说道;“不用绕弯子了,直接说出你的上策,我且看看是否可行。” 楼缓上前一步,下意识的压低声音道;“所谓上策,便是当机立断,趁着兵权尚在我们手中时发动政变,强行清洗朝堂中的大小势力,将大王软禁架空,尽诛叛逆,重新提拔任命新的世家豪门。如此必能一劳永逸,彻底控制邯郸局面。” “如今城外五军,赵希、牛翦、石虎、稽胡楚四人掌控四军,主父若想调动完全可以绕过虎符,仅凭一张手令即可。五军中赵义一人即便不肯屈从也是孤掌难鸣,如此城外大军尽可拿下。至于城卫的二万人马,城守李希为人虽然严谨,难得有过疏忽,但他的手下未必就有如此觉悟了。邯郸城每日车马川流,这些城门守将一个个都是人精于事,私下没有少拿来往客商的好处,所以我们大可以从中收买一人,让他将赵希他们的大军放入邯郸,宫中又有赵信的羽林内应,如此万无一失,大事可定!” “至于邯郸外的他处,代地是大公子的领地,晋阳太守和上党太守皆是主父你一手提拔之人,料来无甚大碍。只要邯郸、代地、晋阳三处稳住了,赵国即便是翻了天也能支撑局面。” 说倒此处楼缓面色赤红,呼吸也渐渐加速,一脸按耐不住的激动之色,大步向前猛地弯下身子道;“主父,此法是破局的上上之策,也是你重新夺回王权最为稳妥的方法,不要犹豫了,放手去干吧!” 和楼缓的激动相比,赵雍的神情就显得冷淡很多,他只是凝神专心的听着楼缓的话,神情略有所思,久久未曾答话。遇事果断、处事决然的赵雍,脸上居然罕见的出现了犹豫神色。 赵雍沉吟许久,才缓缓摇头说道;“此事不行,我们另想他法吧。” 楼缓急道;“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主父,如今形势还是利于我们的,携着灭中山的大胜,你在国中的威望一时无二,再加上你退位时日并不太久,在朝中的影响力仍然很大。可若是时间愈久,大王年纪愈长,必然对朝堂的掌控力愈强,此消彼长下您的影响力也会渐渐萎缩。” “再说军中,按照赵制调动大军必须凭借虎符的,如无虎符等同谋逆,若不是掌军之人都是主父您的亲信,再加上这支军队常年追随你南征百战,这才可以凭着你的诏令调动。可时间愈久,变数也就愈多了,大王他们有着正统的优势,可以从容瓦解你在军中的影响,恐怕那时即便你有心起兵,都无力回天了。” 赵雍脸色沉了下去,开口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若真的要兵戈相向,那岂不是真的如肥义说的那样赵国会陷入大乱。国力必然受损。这王位是我给何儿的,天下人皆知,如今我却要起兵夺回自己儿子的东西,这不是让天下人看笑话吗?我赵雍丢不起这个人!” “况且虎符制度是我一手推行的,为的就是加强王权,杜绝昔日赵国动乱的根源。我绝不可私自废除,若是今日我坏了规矩,那日后赵国必然祸乱无穷。” “以兵谋权,下下之选,暂不做考虑。” 第一百七十五章 如履薄冰(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楼缓沉默半响,终究还是长叹一声,虽然有些不甘心,但还是放弃了劝说主父的打算。 这么多年的追随相伴,他早已经对主父的脾气秉性一清二楚。 若是主父坚持的事情,这天下间恐怕没有谁能阻拦住他,所以这些年来楼缓都很识趣的不去明知故犯。 这就是楼缓和肥义的区别了。二人同为主父发动“胡服骑射”最得力的助手,也是主父推行新政的二位股肱之臣。但肥义性情耿直,常常对主父处置不妥当的地方提出异议,而楼缓则是人精于事,擅长的是察言观色、顺势行事,总是能将主父交予他的事情办的妥当十分。 既然知道劝说是徒劳无功,反而会引起主父的不喜,楼缓索性闭上了嘴,不再提及此事。只是心中委实觉得有些可惜,在他看来,此策无疑是解决当前困局的最好方法。 说到底还是主父性格作祟。他太过于自负了,从未将任何一人视为对手,更不要说他宠溺无比的儿子赵何。大王如今虽然羽翼已丰,在群臣的簇拥下已经具有了与主父对抗的资本,可在主父看来他仍旧是那个只会依赖于他的儿子,更不可能是他的对手。 而且从主父平时的语气之中不难听出,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复位,他所需要的只是对赵国的掌控力,仅仅是掌控力而已。而那些所谓的王党们却不是这样的,在赵国国内,无数因为胡服骑射改革而利益受损的贵戚们对主父恨之入骨,他们紧密团结在大王的身边并不是大王有多么的受人拥戴,而仅仅是出于对主父的敌视。若是可以的话,这些人一定不会介意置主父于死地的。 想到这里楼缓忍不住叹了口气,心中不知怎么了,忽然将主父与远在咸阳那个年轻的秦王相比较起来了。 楼缓虽为赵人,却先后侍奉两国君王,且都是七雄中武力最为强大的两国君王。若说成就和魅力,如今正当壮年的主父无疑将犹在稚嫩的赢稷远远甩在身后,而且两者年纪也相差了整整一代人,很难看出两人有什么共同点。 可不知为何,楼缓的直觉总是感觉到两人身上有着不少的相似。赢稷在国中放@荡不羁,每日耽与酒色管乐,对朝政从来不曾上心,国人皆笑他辱没三代君王之志,唯独楼缓却不这么认为。当过二年秦相的他从未小觑过这位少年君王,尤其是每逢议大事之时,他总是能敏锐的察觉到赢稷虽然不曾表露过意见,但却总是侧着头专心的听着。 尤其是一次无意中看到了赢稷目中一闪而过的神色,楼缓感觉到了一种炙热――和主父一样的炙热眼神。 那是一种雄心勃勃的野心!对权欲的渴望! 所以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个看似荒唐的少年秦王,其实是在母族的强权下隐忍不发,若是他朝得以掌权,必然迸发出令人瞠目的爆发力,对赵国构成巨大地威胁。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天下皆惊,齐威王数年不利朝政,却最终建立了齐国的霸权。 若要对上赢稷,也唯有主父这种身经百战的一代英主才有资格与之周旋,而年幼的大王还是太过于稚嫩了。 按照楼缓的想法,赵何会是一位很好的君王,但却不会是一世雄主。长期居于深宫的他不可能了解将士们想要的和渴望得到的,在他身上也没有主父那种过人的人格魅力,他只会中规中矩的做他的贤王,仅此而已。 这也是楼缓为什么在主父和大王的冲突中,会义无反顾的投入到主父阵营中的原因。说到底若是大王执政,他需要的是肥义那种中规中矩的中流砥柱,赵国也会波澜不惊的成为一个强国,但却失去了主父时代所具有的上进心和扩张力,沦为一个守成之国。而主父则不同,永远的不到满足的**注定他时时刻刻再为新的目标奋斗,他绝不会让天下平静太久的,也不会给年轻的秦王太多的时间等待。 要不鞭策天下,要不粉身碎骨,除此之外主父不会有第二种结局。也只有追随着他,楼缓才能得到梦寐以求的权力,富贵,青史留名! 但主父的缺点和他的优点同样的明显,那就是妇人之仁,感情一直是能羁绊他前进的唯一阻拦。他疼爱自己的妻子,疼爱自己的儿子,即便到了如今,他仍然不曾对自己的儿子生出敌意,到像是生气的父亲想要教训下不懂事的儿子,让他明白谁才是一家之主。 仅此而已。 所以这场主父与大王之间斗争从一开始注定就是不公平的,说穿了并非大王自身想要和他的父亲对抗,而是身边以他为中心团结起来的士大夫们要想借着他与主父抗衡,大王不过是顺应形势的想要自保。 这本应该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残酷斗争,在主父眼中却是轻蔑的不屑一顾。在他看来,这些不过是不听话的儿子想要挑战父亲的权威,他甚至放弃了直接通过暴力方式来取得胜利, 因为那样无疑是在抽他自己的耳光,要知道如今赵国的君王集权的缔造者正是他自己本人。 赵雍被没有给楼缓太过的思考时间,只是看了他一眼说道;“你继续说下去,你的中策呢?” 既然和解不成,发动宫变也被否决,那剩下的唯有最后一种方法了,也就是楼缓说的中策。 “当今之计,唯有想方设法分散大王之权。如今朝堂已然三分。公子成和李兑有近半的拥护者,他们控制着朝堂的主要方向,而且打着的是拥戴大王的旗号;剩下的则是以肥义、狐易等人为首的中间派,这些人大多立场摇摆不定,多为见风使舵之人,当年主父强则依附主父,如今大王强则心怀观望之势,这些人我们尽量争取的对象。至于支持我们的,就少之又少了,除了我这个有名无实的右师,再就是韩胜这个郎中令,剩下的寥寥无几,也大多上不了场面。” “正如主父你说的一样,很多事情你不易出面,但可以找个人为你夺权。我们必须在朝堂中重新巩固起势力,将大批犹在观望的大臣们聚拢以求对抗公子成他们。再找个适当的机会让他取代肥义为相邦重掌朝政,否则就算我们在军中占据优势,也早晚会被他们抹去优势的。” 赵雍一怔,问道;“你说用谁合适些?”旋即又想想道;“如今朝中不是有你吗?” “我还不够资格。”楼缓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暗淡。 “论资历,我被公子成和肥义稳压一头;论家世,公子成和李兑远在我之上。而且我为为秦相多年,国人对我颇有微词,所以我只能在背后推波助澜,却不能为主父你冲锋陷阵。” 赵雍面露不解道:“除了你外我真想不出还有谁合适。” “还有一人。” 赵雍露出狐疑神色,“何人?” “安阳君。” 赵雍一怔,旋即直摇头道;“你开什么玩笑,章儿的性子我还不了解吗。他虽有谋略却无心机,所长不过行军布阵之事,也之适合做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了不起做个统帅。让他从政,他是不行的。” 楼缓微微一笑道:“安阳君不行可不代表主父你不行,也不代表臣不行。” “若是让安阳君一人在朝中经营,那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但如果有我们在背后大力支持那就另当别论了。” 赵雍脸上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道:“说下去。” “论身世,安阳君贵为主父您的嫡长子,当今大王的大哥,身份尊崇无比。我赵国历来有公族治国的传统,先王肃侯时期,担任相邦的正是他的亲弟弟公子成。主父你刚刚即位时,相邦不也是你的堂兄阳泉君赵豹吗?所以从这点上说,安阳君绝对有资格接任相邦,总揽朝政。” “论资历,安阳君为太子十余年,当时追随者遍布朝野,如今在位的各位大臣或多或少和安阳君有旧。当初他被废黜太子位时朝中不是一片反对声吗?由此可见安阳君若是返朝执事,定会有大批士民追随。” “再论地位,安阳君如今手提重兵,袭封代地,政令皆出于他一人之口。虽无王爵,却已有王实,在军中更是颇受爱戴,与将军们关系不错,这便是他与大王抗衡的最好资本。” 说完这些,楼缓便不再多说,只是安静的看着主父,等待他的决断。 赵雍思虑再三,才沉吟说道:“你说的这点我也曾细细考虑过,但终究有些不忍。要知道我愧疚章儿已将许多了,刚才我向肥义为他要取代王之位,也就是想对他有所补偿。如今却还要利用他与何儿夺权,这未免有些……” 楼缓忽的一笑,开口说道;“主父着实多虑了,您大可以想成这样,如果您重掌赵国,他日灭秦破齐后,大可以仿效周武王,将安阳君封为异地为王,与赵王相互扶持,世代友好,永为兄弟之邦。如此岂不是一举两得,既能补偿安阳君,又能无损于大王,两全其美之策,有何不好。” 第一百七十六章 如履薄冰(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眼中一亮,开始认真考虑起楼缓这个提议了。 确实,如果赵国在他的手上能顺利的吞并强秦、击破齐国的话,那国土势必大幅度扩张。关中和邯郸相隔数千里,来往极其不便,倒不如依照周朝旧制分封一子在关中就地称王,如此既可以避免了兄弟二人为了赵王之位大打出手,又能有效的管理关中之地,为赵国本土增加一个强有力的援手,最终助他实现他一统天下的愿望。 赵雍沉吟许久,终于点头道;“好,就如此办吧。章儿已将回来了,明日即可参与朝会,他爵封安阳君,除了叔父外国中就属于他爵位最高,足够资格参与议政了。有你在朝中与他呼应,我们再想方设法为他造势,定能让他在朝中站住阵脚的。” 楼缓见主父点头答应,这才心中放下了一块石头,顿时轻松了许多。忽的想到了什么,便又说道;“安阳君好武略,城府并非他之所长,应为他配置一名擅长谋略的幕僚为佳。” 说到这里楼缓断了顿,看了一眼主父又接着说道;“臣听闻安阳君军中司马田不礼才思敏锐、性情稳重,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到可以委之重任。” 赵雍想了想道;“田不礼……嗯,倒是有些印象。” 说到这里,赵雍忽然上下打量了一番楼缓,目光带着些奚落之意笑道;“怎么楼相,你这次收了人家多少的好处费,竟然这么卖力的为这个田不礼说话。” 楼缓被主父说中心事,面色不由一窘。 这也是楼缓为人处事的一大污点。和清心寡欲的肥义不同,同为主父重臣的楼缓却是喜好钱财和女色,在职时常常收取别人的贿赂和孝敬。这次田不礼正是投其所好,赶在安阳君入京前就来到了邯郸为其打点,身为重臣的楼缓自然是他结好的重点人物。 对楼缓的毛病赵雍自然早就有所耳闻,但大多也是不闻不问。 楼缓这人,到底还是有分寸的,利用私权做的都是些无伤大雅的事情,赵雍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无徒。上位者对下属当然不能一味的苛刻要求,否则长此以往谁会愿意为你做事。在原则之外,还是应当允许适当的变通。 楼缓此时神色又恢复如常,拱了拱手说道;“让主父见笑了,臣的一些小动作果然瞒不过您。不过主父应该知道臣的习惯,若非这人真的有才华,臣也不会收下他的好处向你举荐的。” “田不礼此人虽然有些油滑,但思路清晰,目光敏锐。臣与之交谈甚久,能感觉出他是个难得的人才,确实能极大的弥补安阳君不擅谋略的缺陷。” 赵雍点了点头道;“我也听章儿说过好几次田不礼,你们两人都看好他的话,那必然有他的过人之处。如此可以寻个机会让他入朝为官,也好为章儿增添一大助力。” 又思虑片刻道;“如今代地已经封给了章儿,代相的职权远不能跟之前相比。赵固也是个人才,就将他调往中山任中山相吧,代相改由田不礼接任,品衔俸禄一概不变,入朝议事,如此可好?” 楼缓没想到主父竟然如此痛快的将代相重位给了田不礼,倒是有些喜出望外,想了想又回道:“好是极好,不过大王和肥义那边未必会同意,” 赵雍冷笑道;“他们不敢不同意的,中山和代地一直都是我说的算,若是他们坏了规矩,就别怪我也不讲规矩了。” 楼缓这才放心下来,如此他也好对田不礼交差了。要知道田不礼为了交好他可是下了血本的,不但送上来昆山玉璧两双、代地良驹二匹、黄金千谥,还有两名妖娆的绝色美女,每当想起这里楼缓胸腹间就忍不住一阵燥热。 拿人钱财,与人办事,这是楼缓历来的原则,更何况还是如此大礼。田不礼既然如此懂事,他自然会加倍回报的。 既然已经商定要事,赵雍便使人唤来了正在后殿等候接见的赵章。 因为担心赵章路上有事,所以赵雍特意派出了韩胜率轻骑持着主父的手令北上迎接赵章。赵章在此之间就得到了主父的允诺,说要为他争取到代地称王。这让原本对重夺王位有些失去信心的赵章大喜过望,连忙派出田不礼携带重礼南下邯郸四处活动,他自己则耐心等待主父的消息。 在见到韩胜后,赵章立刻随之南下,一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累了就在马背上打个盹。就这样疾驰了三天三夜,终于从代地赶到了邯郸。到了邯郸赵章也来不及休息,一大清早便和韩胜悄悄进入了主父宫中。这时正逢主父召见肥义和楼缓,便让他在偏殿先歇息一会,只是赵章此时心事重重,哪里还有闲心去休息,一边不安的来回走动着一边焦急的等着消息,待到主父派人来传时便急不可耐的随之而去。 赵章一路赶来都曾经有时间洗漱,浑身上下都是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见到赵雍好快步上前跪下行礼道;“儿子参见父王。” 自大朝信宫分手后,父子二人也有小半年未曾见面,赵雍自然对他颇为有些思念。如今见他满脸的疲惫神色心中委实有些心疼,忙上前扶他起来。 上下打量了赵章一番,赵雍笑着说道:“章儿,一路可是疲惫?真是委屈你了。这个韩胜,也不知道他这么急着赶回来做什么!” 赵章忙说道;“父王修要怪韩将军,是儿臣坚持要连夜赶回邯郸的。与父王分离近半年了,儿子心中实在挂念,这次听说有机会来邯郸,自然恨不得马上就来到父王身边,所以才强催着韩将军披星戴月的一路快马加鞭赶回。” 赵雍哈哈一笑,重重的拍了拍赵章的肩膀,这才将他放开。赵章转身笑着和楼缓打了个招呼,两人也是认识很多年了,所以彼此之间并不陌生。 楼缓见他们父子二人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心知自己这个外人在一旁倒是碍事,便笑着躬身行礼,这便告退离去。 没有外人在场,两父子到是随意了很多,在殿中随便坐下来。赵雍又随口问了问代地这段时间来的近状,赵章也一五一十的对着回答,只是回答的时候神情有些心不在焉,自然也逃不出赵雍的眼睛。 赵雍心知儿子记挂之事,便苦笑着说道;“章儿,为父有件事倒是对不住你,之前答应为你索要的代王之位并未成功。” 赵章面色一怔,脸上失落的表情好不掩饰。半响才勉强笑了笑道;“父王您这是哪里的话,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已经是最大的恩惠了,哪里谈得上对不起不对不起,至于代王之位,我并未太过看重。” 赵雍脸上闪了一丝怒色道;“刚刚肥义在此,我向他提出此事,不料他口口生生君臣大义,时时拿你弟弟说事。我好的说尽歹的说尽,他就是一副宁死不从的样子。他是相邦,又是太傅,若是他不肯松口,你弟弟那边也过不去的,至于你封王之事也只有不了了之了。” 赵章双目圆睁,咬牙恨道;“不是儿臣说,如今这个肥义根本就没把父王您放在眼里。狗尚且知道对主人从一而终,这个胡蛮子当真是养不熟的恶狼,当初父王如此对他,将整个赵国托付于他,可是他却知恩不图报,如今更是调过头来与父王您为敌。” 赵章顿了顿,身子微微前倾压低声音道;“父王,既然肥义不仁,那就休怪我们不义。我手下有武艺高超的刺客数名,不如派出将他杀死,也好为我们扫清……” 赵章话还没说完,却见父亲死死的盯着自己,满脸的惊愕模样,顿时骇的急忙闭住了嘴,心知不妙。 赵雍看着赵章半响,心中着实有些吃惊。原本他以为自己这个大儿子虽然性情有些急躁,但终究是心宽仁厚之人,颇有自己的容人之量。可未曾想到赵章不知何时起变得如此睚眦必报了,肥义不过是拒绝了他的封王要求,他竟然想出了要派刺客刺杀这等歹毒的方法。 赵雍盯着看了半天,才开口道;“这话是谁教你的?” 赵章心知说错了话,低头诺诺道:“是儿臣刚刚气极下才想到的。儿臣糊涂,一时鬼迷心窍,父王莫要生气了。” 赵雍哼一声,道;“你要记住,刺杀之道是下下之流,为世人不齿。士大夫之间有士大夫之间的游戏规则,你若坏了规矩,凭什么让别人信服于你。” “说到底你在政治上还是太过幼稚了,你以为肥义一死我们就能扫清障碍了吗?大错特错。肥义若是被人行刺,公子成和李兑他们必然借口调查此事大肆打击我们,你肯定是首当其冲。而且现在朝中有资格继承相位的也只有公子成、李兑和狐易,他们三人无论谁当了相邦,都只会对我们是更坏的形势。” 赵雍又看了一眼儿子,道:“现在你懂了吗?” 赵章神情有些尴尬的说道;“是儿子鲁莽了,父王见谅。” 第一百七十七章 如履薄冰(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哼了一声,神情之间有些不满,又训斥道;“朝中之事不比军中,军中都是些大老粗自然可以直来直去,而在官场讲求的是城府。这些正是你所欠缺的东西,你今后要多学多问,楼缓就是你最好的师傅。” 赵章忙躬身道;“是,父王。” 忽然意识到什么,便诧异的说道:“父王,你的意思是想让我入朝?” 赵雍点了点头道;“算你还不算太笨。如今我在朝中势单力薄,所依靠之人只有楼缓一人,实在不足以为事。所以想将你调回朝中以安阳君的身份参与议事,让楼缓在背后配合你。” 赵雍即便反应再迟钝,也听出了主父话中想要培养自己势力的意思,顿时喜出望外,忙连连点头道;“儿臣听父王你的。” 赵雍又看了他一眼道;“听说你军中的司马田不礼颇有才干,可有此事。” 赵章到是一愣,心中有些奇怪怎么父王好好的提起了田不礼,不过还是回道;“正如父王所言,田司马为人精明能干,军中的大小事务都处理的井然有序,丝毫不减混乱。儿臣这段时间与他相处甚欢,也从他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 赵雍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此人倒是个人才了,我想让他担任代相,随你一起入朝辅助左右。楼缓终究身份过于敏感,不便行事,很多事情可以由他出面。” 赵章一怔,旋即大喜过望,忙说道:“这样最好了,田司马平时对我颇多帮助,我对他也是信任的很,如果能与他同朝为臣,必能让我放心许多。” 赵雍道;“如今他可在邯郸?” 赵章刚想回话,忽然想到如果父王知道田不礼这么早就来了没准心中会有些怀疑,便小心翼翼的说道;“田司马比儿臣早行了几日,提前来邯郸打点。我在代郡交割政务耽误了几日,今早才到的邯郸,还未与他碰面。” 赵章这是耍了个滑头,即说了田不礼早到了邯郸,又含糊其辞的说只是几日,这样万一主父的人早就掌握了田不礼的行踪,他也能解释的过去。 幸好赵雍并未在这个问题是过多的纠缠,只是随口问起的,又接着道;“寻个空你将他带来我宫中,我想见见此人。” “诺。”赵章躬身应承了下来。 赵雍又和赵章话语了许久,见日过中午,便使人传来了膳食,与赵章一起用膳。 用完膳后赵勇身子也有些乏了,便靠在座椅上挥了挥手道;“你奔波了数日,想来身子也倦了,暂且先回去歇息,明日放你一天假,后日朝会再来宫中。” 赵章行礼告退后,便一边走着路一边想着心思,心情倒是极好,一路上嘴角也是洋溢着得色。忽的听见远处有两人喊道;“参加安阳君。” 顺声望去,只见两面穿着将尉制式铠甲的军官正朝着自己行礼,其中一人倒是熟悉,是他的远房表亲韩胜,另一人倒也有眼生,想了想才想起是仅有数面之缘的赵信。 昔日赵章在主父麾下为将时,和赵希、韩胜这些老将相交颇深,赵信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主父派往代地,独领一军,所以与赵信并不相熟,也就是在攻取中山时见过几面而已。 不过他倒是知道这个少年记得自己父王的赏识,否则也不会小小年纪就坐上羽林都尉这等重要之位。便也不自持身份托大,而是满脸堆笑的朝着赵信二人走去,将躬身行礼的赵信一把扶起,呵呵笑道;“赵都尉客气了。” 随即上下打量了赵信一番,用手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头,哈哈笑道:“我父王的眼光果然不错,赵都尉果然是一表人才,端是少年英才、将才难求。” 赵信心想这话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我要是长得歪瓜裂枣,就活该愚蠢呆滞了。心中虽然这么打趣,口中自然不敢说出,而是笑着回道;“君上过奖了,赵信愧不敢当。” 赵章哈哈一笑,又转过头和韩胜打了个招呼。他两相识多年,自然不会那么客气。 赵章笑着对韩胜打趣道:“怎么,表叔你回来了半天都不曾休息过?倒是恪尽职守呀。” 韩胜无奈的摊了摊手道:“你父王那脾气你还不知道,没准他什么时候就心血来潮要召见我进去问一通。你说要是这个时候我在大睡,那他还不得让我好看。” 赵章笑着道;“父王他刚刚睡觉,他的习惯你又不是不知道,没一个时辰不会起的,你可以去好好休息一下。” 韩胜被他说得也忍不住打两个哈欠,犹豫了一下就听见赵信在一旁笑道;“韩叔你先去营房休息下就是,就算主父召见,我也能拖上一时半伙,出不了什么事情的。” 韩胜也是委实精神也些恍惚,脑海中睡意很浓,寻思一下还是点头答应了,又吩咐了下赵信便摇摇晃晃的走向自己的休息室。“ 赵章目光走转回赵信脸上,见赵信神情有些拘谨,便笑着说道;“不用这么拘谨,大可随意一些。你若是在军中待的时间久些,想来都会听说我这人的脾气,我是没什么架子的人。” 赵信笑着点了点头,心想主父正是此脾气,安阳君如此像主父,这点上自然不会意外。 “我听说你也是赵氏宗室,可是谱上第几代?”赵章又开口问道。 赵信忙回道;“回君上,末将是成子十二世。” 赵成子即是晋文公时期的大夫赵衰,他也是赵氏兴起的鼻祖。赵章闻言算了算,便笑道;“这么说来你还是我的族弟呢。” 赵信忙口称不敢不敢,赵章哈哈一笑,也不以为意。又看了看天色道;“我还和人有约,就不叨扰你了,改日有空一起喝酒如何?我可是还珍藏着几坛美酒呢。” 赵信这一年来@经常饮酒,久而久之竟也有些嗜酒了。他也曾赵希他们说起安阳君喜好收藏美酒,所藏的都是名贵异常的美酒,能得到他的邀请成为座上宾品尝美酒是种极大的殊荣。又这等好事赵信哪里会舍得拒绝,连忙笑嘻嘻的点头答应了下来。 赵章也有些困了,便打了个哈欠向赵信告辞离去,赵信见他单身一人,生怕他路上出事,便要派人送他回府。赵章却笑着拒绝,说宫外有不下等候,赵信这才作罢。 离开了王宫,才出宫门们多远,就见数十骑在不远处等候。见赵章出了宫门,便齐齐上前迎来,当先一人正是司马田不礼。 “君上。”田不礼远远便拱手行礼。 赵章拉住了马缰,上下打量了一番才笑着说道;“多日未见先生,倒是清瘦了不少,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田不礼这些日子来在邯郸四处奔走,以安阳君的名义结好公卿大臣们,委实清瘦了许多。闻言微微一笑,拱手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既以君上为主,自当竭尽效力,何来辛苦之说。” 赵章神情颇为感动,催马上去紧紧的握住了田不礼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以示感激。 田不礼笑了笑,又回头使了个眼神给身后的侍卫,那侍卫头领会意,便连忙招呼手下四散开了。远远的将二人围住中央,却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话。 田不礼压低声音说道;“君上,主父对你许诺之事可有结果。” 赵章有些垂头丧气的摇了摇头道;“没有,肥义那老家伙不肯松口,父王拗不过他,也只好作罢了。” 田不礼愣了愣,张嘴喃喃道;“这……这未免有些过分了,更何况还加上行刺事件,按理说主父应该更觉得对君上您心怀歉疚的。” 赵章摇了摇头,忽然想到什么,目光露出了警惕之色,飞快的扫了几眼身份,确定没人听得到这才压低着声音说道;“先生,你说会不会是……会不会事情已经败露了,父王他其实心中早就知道了。” 田不礼坚定的摇了摇头,语气决然道;“绝无可能,传旨那人是我精心培养多年的死士,事成之后已经服毒自尽,这世间知道此事的只有你我二人,绝无第三人知晓。” 赵章也知田不礼办事极为谨慎,从来没有出过纰漏,他既然这么肯定的模样,那就定不会有错了。于是便长舒了口气道;“那就好,那就好。” “你是不知道,我从小就怕极了父王,总觉得无论我耍什么心眼都瞒不过他的眼睛。时间愈久,我在他面前都不会说谎了,今天都差点露馅。” 田不礼张嘴笑了笑,又道;“这样才好,知子莫如父,主父知道你的脾气秉性,自然不会对你多家怀疑,今后我们行事也方便许多。” 赵章点了点头,又想起道;“对了,还有一个好消息忘记告诉你了。” “我虽然未能如愿封王,主父却打算让我常驻邯郸,直接参与朝议,听他的语气是想扶持我和弟弟对抗。还有你,父王这次很是慷慨,他将赵固的代相之位给了你,也随我一起参与朝议。” 第一百七十八章 如履薄冰(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田不礼先是一愣,旋即脸上难以压抑住的狂喜,几乎是颤着声音说道;“此事……当真?” 赵章眯着眼睛笑道;“自然当真呢,难不成我还会骗先生吗?”[] 田不礼好一会儿才按捺住自己的心中的狂喜,强行镇定了下来。 要知道代相之位虽然品级不高,只是位列三卿之下。但从来都是权力极重之职,是赵国有数的封疆大吏之一,素来都是君王亲信的宗室子弟所据。他田不礼职不过区区的军中司马,却能青云直上直越代相,这让他心中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他本去结好楼缓,只是想要个一般的官职,能够的上大夫档次即可。到没想到主父竟然如此慷慨,一出手就是代相,自然让他喜出望外。 虽说如今代地封给了安阳君,这个总揽代地大小事务的代相权力大大缩水,但也是要职之一,品级俸禄一如既往。更何况封在代地的是安阳君赵章,他平时就不喜欢过问政事,本就是由田不礼一手打点代地的大小事务,如今又有代相这个名分在身,那就真的是名符其实了。 要知道田不礼虽在宋国也当过官,但那只是小小的一个大夫,仅是陪着宋王子偃取乐说笑的宠臣,哪里能和代相之职相比。况且宋国虽然富庶,但终究是夹杂在齐楚魏三大国之间的小国,如今在齐国的紧逼之下更是摇摇欲坠,哪里能同拥有者强大武力的赵国相提并论。 田不礼似乎又想到什么,便有些担心的问道;“主父虽是这么说了,可大王和肥义他们会不会反对?” 赵章摇了摇头道;“你大可不必担心,我父王这人最好面子了,他没有为我争取王位还情有可原,毕竟那是大事,肥义若是誓死不从父王他也没有办法。可这事不同,代地和中山地一直都是父王直接委派人管理的,弟弟他们并未插手,除非肥义他们是想和父王彻底决裂,否则不会犯父王的禁忌的。” 田不礼这才放下心来,又想到什么,忙躬身对赵章毕恭毕敬的说道;“多谢君上提拔,臣自然知道这个代相的位子是君上争取来的,臣一定不忘君上的恩惠,此生绝不想背。” 虽然此事和赵章并没有关系,但赵章还是很乐意白领这个功劳的,便笑着扶起田不礼道;“先生这是什么话呢,你我早已荣辱一体,又何必生的如此生分呢。来来来,快快起来。” 田不礼也笑着站了起来,心中到底还是一阵轻松。这可是他来赵国后的一个重大的转折,也是他日后谋取赵国大权的起点。他脑中忍不住浮想翩翩起来了,想着自己日后如何权倾朝野,将整个赵国都掌控在手掌之中。 正想得入神,竟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赵章以为他仍只是开心而已,便也没有多想。 数日未好好睡上一觉,赵章到真的有些困了,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捂嘴打了个哈欠,便对田不礼道;“不行了,我真的撑不住了,我先回府去睡上一觉。哪天有机会我再带你去见下父王,他想见见你。” 说完也不待田不礼回话,便挥鞭纵马离去。身旁的几十名侍卫见状忙调转马头想要追去,却见田不礼摆了摆手,示意不要去烦赵章,众人这才作罢。 赵章曾为太子,即便被废之后也是公子的身份,成年后自然会搬出王宫,在邯郸另置府邸。所以赵章这次回来并不用寻觅住所,直接去自己以前住的地方就行了,再加上住所离开王宫并不是太远,田不礼倒也不用操心。 他自己则一边想着心事,一边驾马慢悠悠的走回,不知不觉就回到了自己在邯郸的住所。 田不礼此人自少习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平时也极会享受。这次他来邯郸打点赵章并没有小家子气,而是将积蓄多年的黄金珠宝悉数交给了他,田不礼自然也不会亏待自己。 田不礼购置的这处宅子在邯郸城南,依山伴水,占地极广,倒是清雅的很。这里曾是一个破落家族的祖宅,还是敬侯时期赐予这家主人的宅子。如今这家人家道衰落,便将宅子卖给了田不礼了。 见主人回来,门外的家仆连忙上前为他牵马。田不礼将马缰扔给了家仆,自己大步的走向院中。 穿过了庭院,便是后院。 按常理后院应该是一家女眷居住的地方,只是田不礼一直孑然一身,并没有妻儿子女,按理后院是应该腾空无人入住的,可是田不礼走入后院时却下意识的的放慢了脚步声。 转过了一处院落,来到了一处水榭旁,远远的之间一名身材窈窕的白衣女子站在池旁依着围栏,手中端着一个锦袋,神态悠闲,不时的取出饲物喂食身下的鱼群。 那女子虽然背对着看不清楚长相,但依稀给人的感觉却是绝色粉黛。 田不礼急性好色、风流成性,府中最不缺的就是女人,若外人见之,想来会猜测这名女子也是他的姬妾。但田不礼神色却一反常态的淡然,只是在她背后从容行了个礼道;“小姐。” 那女子也没急着回身,将手中的鱼食一洒而尽后才从容的回身。只见那女子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却生的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少女,让人见之忍不住一窒。 一向好色如命的田不礼却依旧神情自若,反应极为冷淡,只是淡淡的看向少女,丝毫不为她的美色所动。 那少女微微倾身依在围栏上,神情有些慵懒的笑道;“先生搅我清静,可是有事?” 田不礼点头沉声道;“正是。” “赵章已经到了邯郸,今早见过了主父。” 少女微微有些惊讶道;“来得好快,看来这个赵章当真是心急的很。” “那封王之事可否顺利?” 田不礼缓缓摇头道;“并不顺利,本以为借助行刺之事主父会向赵王肥义他们施压的,却没想到肥义竟然宁死也不肯同意,为此不惜和主父决裂。” 那少女“哦”了一声,神情隐隐有些失落,叹了口气颇为感慨的说道;“功败垂成,到是可惜了。看来这个肥义当真是个明白人,心知赵章若是封了王必然会祸乱无穷,也真是难得赵国有如此忠义之臣。” 田不礼点头道;“正是。” “不过事情也不算太坏,主父为了弥补赵章又给了他不少好处。” 那少女闻言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道;“哦?可是什么好处。” 田不礼神情隐隐有些得意,微笑着说道:“主父打算让安阳君参与朝政,全力扶持他在朝中的建立自己的势力以便抗衡赵王,我也因此侥幸得了个代相的职位。” 少女闻言一怔,有些意外的看着田不礼,旋即神色迅速恢复如常,浅笑道:“这么说来要恭贺田相了。代相之位位高权重,素来是赵国朝堂极有分量的封疆大吏,田相能得此位,看来位极人臣、实现夙愿之日不远了。” 田不礼神情顿时有些不自然起来了,忙说道;“小姐言重了,在下能有今日,都是托君上所赐,对君上绝无二心。” 少女微微一笑道;“田相不必如此紧张,君上处事分明,你如此费尽心机的图谋赵国,君上自然不会亏待你的。事成之后,你做的你的赵相,君上还是做他的齐相,齐赵两国唇齿相依,共同图谋霸业。” 田不礼神色有些不信的问道:“难道君上不是想借此吞并赵国吗?” “吞并赵国?”少女哑然失笑道;“你觉得我们齐国有这个能力吗?就算是小小的燕国我们都花费了几年都未曾消化的下来,更何况赵国。” “我们需要的只是一个削弱的赵国,这才符合齐国的利益,也符合君上的利益。只要赵国不在北方对齐国构成威胁,也能帮助齐国抵御来自秦燕二国的压力,让我们齐国顺利的吞并宋国。这便是君上想要的,田相你可明白?” “至于田相你,若能在赵国掌权,君上也是十分乐意见到的。毕竟你们同为田氏族人,血浓于水。” 田不礼心知她虽为一女子,却极得孟尝君的赏识和器重,所说之话自然能代表孟尝君的意思,心中倒是安心了许多。 要知道他之所以入赵,最初还只是想要博取功名富贵。但却不知为何被孟尝君知道了,于是派人联络上他,胁迫他为自己所用。一想到即便自己如愿的得以位极人臣,那多半也要受制于孟尝君,田不礼半心中多少有些不甘心。 如今得到了孟尝君使者的保证,田不礼心情自然大好,可忽的又想到什么,神情顿时一黯。 少女见田不礼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自然知他担心什么,便微笑着说道;“田相可是担心贵公子?那大可以放心。只要在此之前你能听从君上的安排配合行事,贵公子就只会舒舒服服的在临淄享受着锦衣玉食,事成之后我们也会依照诺言放回贵公子。” “孟尝君之贤名天下皆知,从未曾有过背信弃义之举,田相难不成还信不过君上吗?” 田不礼被人所制,心中自然会有些不痛快。但这个儿子是他一生风流唯一留下的子嗣,哪里会敢拿他的性命冒险。便只好苦笑着拱手道;“请小姐代为转告君上,田某自当竭尽全力,干效犬马之劳。” 第一百七十九章 如履薄冰(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午后的田府显得格外的安静,守卫的家将和四处行走的家仆们都下意识的将脚步声放轻,唯恐惊扰了正在会客的孟尝君。 要知道孟尝君虽然以礼贤下士闻名天下,但对下人却没有多好的脾气。生活极为挑剔的他时常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对下人大加责骂,甚至杖责鞭笞,尤其是在从赵国回来后,脾气更是暴躁了血许多,仅仅三月的时间,就因为小事下令打死了二名稍忤了他意思的下人。这令整个田府上下的人都颤颤惊惊,如履薄冰。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田府的宁静,一骑从街道的转角处飞快的驰来,靠近大门却仍不见减速,马上骑士却只是挥鞭。 大门处守卫的十余名家将齐齐色变,迅速站成一排拔剑出鞘,为首的家将头目仗剑厉色喝道;“来者何人,胆敢在相府放肆!” 那马上骑士生的魁梧健壮,竟也是身手敏捷之人,飞快的翻身下马以脚蹬地借力猛地一拉马缰,只见那马前蹄拉起,长嘶一声生生止住去势。那马上大汉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看便知是极擅马术之人。 那大汉一抹额头额汗水,焦急的吼道:“有没有水,老子快要渴死了。” 那家将头目犹豫了一下,待看见那大汉掏出的令牌,这才消去怀疑,解下一旁水袋递了过去。大汉急忙接过,仰天长饮数大口,这才抹了抹嘴,大声说道:“快去报于君上,赵国急件。” 家将头目面露难色道;“君上正在与诸位先生相商要事,下令严禁外人打扰,恐怕没有这么早出来。” 大汉一瞪眼道;“什么要事不要事,老子从邯郸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一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半条命都差点丢掉了,你还跟我说劳什子要事,找打是不?” “告诉你,就算是君上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你个小小家将,竟敢对我无礼。” 大汉说的倒是实情,孟尝君养士三千,以谦恭知礼而著称,对有一技之长之人无论出身贵贱,皆是给以上宾之礼待之。久而久之,到养成了这些门客们骄纵异常的心态,随意便对下人和婢女打骂,甚至拔剑相向,事后孟尝君也从未追究过,反而对下人更加责罚。 这家将自然也知道内中之事,所以只好强压下怒火,强笑道歉道;“壮士请息怒,君上却是此事有些不便,不如这样,待在下禀告下冯先生请他定夺如何?” 家将口中的冯先生是门客之中最得孟尝君器重的冯驩,平时替孟尝君掌管府中的大小事务,俨然如同半个主人,那大汉自然也认得。所以只是哼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了。 那家将离去片刻,便见他将一清瘦男子带回,正是冯驩。 冯驩一见大汉不由一怔,奇道;“詹光,你不在邯郸保护着小姐,来这为何?” 那被唤作詹光的大汉翻了翻眼皮,有些不客气的说道;“跟你没啥关系,是小姐让我回来有急件报于君上的,你快快带我去见君上就是,问这么多作甚。” 冯驩素来知道此人的脾气,倒也不生气。他知小姐素来心思缜密,这次派詹光亲自前来定是有要事要禀告孟尝君,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你跟我来就是。” 厅堂之中,田文正居于中央,眉头紧皱,似在思索着问题。 对面则散坐着三人,居中面色有些苍白的文士是齐国的司空徐然。另外两人具都是武将打扮,高大清瘦的是齐国宗室田达,在军中地位颇高,仅次于大将军田触;另外一个相貌粗狂的则是田文的心腹爱将,在齐国以勇力著称的将军龙章。 田文思虑许久,才看向徐然缓缓说道;“燕王派苏秦出使我们齐国,这究竟是何意思?苏秦之于燕国,无异于商鞅之于秦国,我若杀之,他能奈何?” 徐然还未说话,就听到田触一声轻笑说道;“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恐怕兄长你还不知吧。” 田文有些好奇的望向这位族弟道;“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田达也不买关子,只是笑眯眯的说道;“这些都是坊间流传开的,兄长你就有说不知了。要说这个苏秦也是当真胆大包天,燕王那家伙对他可是礼敬有加,连整个燕国都托付于他了,可这家伙倒好,竟然色迷心窍,淫@乱了燕王小子的后宫。 此话一出,不但田文大为惊讶,其他两人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田达为人风流成性,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交际极广,所以若说小道消息,他是耳目最广的。 龙章大感兴趣道;“真的假的,难不成苏秦动了燕王的妃嫔?” “比这可严重多了。”田达笑眯眯的说道;“要说他也真大胆,竟然和易太后勾搭上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话声一落,三人借露出不信之色,田文更是嗤之以鼻道;“少在这胡说八道了,燕王都三十多的人了,易太后在怎么也得四五十了,年老至此还能有什么,这个苏秦难不成口味如此独特。” 田达摆了摆手得意的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四十多许的女人最是有风韵,比起青涩少年又有一番风味。况且这个易太后传闻保养得体,仍然如同三十佳人一般,有何不可的。” “再说易太后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秦惠王的女儿,当今秦王的亲姐姐,姬职能坐上燕王之位,一大半多她的功劳。所以姬职对他母亲一直恭敬有加,易太后在燕国之内地位超然,苏秦为了揽权巴结上她,倒也说得过去。” 田文还是有些不信的摇了摇头道;“这太过于牵强附会了,想来定是以讹传讹,一些无稽之谈而已。” 田达见孟尝君不信他,顿时急道;“此事确有其事,在燕国皆已传遍,宫中对此事更是讳莫如深。我是昨日从燕国富商那索来一名燕女,才从她的口中听说此事的。而且这姬职也当真了得,在知道这事情后非但不怒火中烧,反而对苏秦一如既往的信任,你说厉害不厉害!” 田文见他言之凿凿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将信将疑道;“难不成真有此事?苏秦这人平素并没有什么陋习,这次倒是胆大的可以,连主母都敢勾上。” 田达信誓旦旦的说道;“难道还有假吗?否则你想,这苏秦在燕国当相邦当的好好的,为何要跑来出使我们齐国?我估量着他是心中害怕了,想要借此避祸离开燕国。你想你要上了你主人的老娘,你还敢安心的为你主人效命吗?还不找机会逃之夭夭才怪。” 在一旁未曾说话的徐然则轻捋胡须道;“这么说来倒也合乎情理,看来苏秦来我们齐国,多半是为了避难,而非有所图谋,我们也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又看向田文道;“君上之贤名天下皆知,今大王年少,齐国之事多半出于君上所令。这苏秦曾经投入过君上门下却不显其名,这才郁郁离去。如今再回齐国,但燕相的身份仍然保留,对燕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到可以为我们所用。君上若是好言拉拢,苏秦必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田文会意的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待他来临淄后,我好生拉拢一番即可。这个苏秦,多少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燕国这十余年间渐渐的恢复了元气,他功不可没。燕国去他,则大势颓已,自取灭亡是早晚的事情。” 望向其他三人,三人具没提出异议,全当默许了。田文也暗自计较,正想开口说话时,却听见门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顿时皱起眉头不悦道;“谁?不是说了不准打扰议事。” “君上,是我,要有事禀告。”冯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田文认出了他的声音,心中若是没事他绝不会冒犯自己的,便低声回道;“进来便是。” “诺。” 随即冯驩和那名被唤作詹光的骑士轻声走了进来。田文的目光落在冯驩身后的詹光,先是一怔,旋即惊讶道;“詹光,你怎么回来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沉,道:“说,是不是瑶儿出事了?” 一旁的徐然听到他的话心中顿时大急,忙上前抓住詹光的手急忙道;“快说,是不是瑶儿有什么事情。” 别看徐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儒生,情急之下双手尽然捏着詹光的手腕有些作痛。忙开口道;“君上,徐司空,你们大可放心,这次小姐派我回来只是为了通传赵国的最新变数,并无什么危险,徐司空,你先放下在下的手,容在下一一说来。” 徐然这才醒悟过来,忙将他的手放开,詹光这才得以脱身。看了看孟尝君脸上也有些焦急之色,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让我转告君上,如今赵国形势有变,内乱一触即发,让君上早作准备。” 说吧又出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上前递于田文道;“君上,这是小姐才书信,请过目。” 第一百八十章 如履薄冰(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午后的田府显得格外的安静,守卫的家将和四处行走的家仆们都下意识的将脚步声放轻,唯恐惊扰了正在会客的孟尝君。 要知道孟尝君虽然以礼贤下士闻名天下,但对下人却没有多好的脾气。生活极为挑剔的他时常因为一点点小事情就对下人大加责骂,甚至杖责鞭笞,尤其是在从赵国回来后,脾气更是暴躁了血许多,仅仅三月的时间,就因为小事下令打死了二名稍忤了他意思的下人。这令整个田府上下的人都颤颤惊惊,如履薄冰。 这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田府的宁静,一骑从街道的转角处飞快的驰来,靠近大门却仍不见减速,马上骑士却只是挥鞭。 大门处守卫的十余名家将齐齐色变,迅速站成一排拔剑出鞘,为首的家将头目仗剑厉色喝道;“来者何人,胆敢在相府放肆!” 那马上骑士生的魁梧健壮,竟也是身手敏捷之人,飞快的翻身下马以脚蹬地借力猛地一拉马缰,只见那马前蹄拉起,长嘶一声生生止住去势。那马上大汉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一看便知是极擅马术之人。 那大汉一抹额头额汗水,焦急的吼道:“有没有水,老子快要渴死了。” 那家将头目犹豫了一下,待看见那大汉掏出的令牌,这才消去怀疑,解下一旁水袋递了过去。大汉急忙接过,仰天长饮数大口,这才抹了抹嘴,大声说道:“快去报于君上,赵国急件。” 家将头目面露难色道;“君上正在与诸位先生相商要事,下令严禁外人打扰,恐怕没有这么早出来。” 大汉一瞪眼道;“什么要事不要事,老子从邯郸千里迢迢的赶了回来,一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半条命都差点丢掉了,你还跟我说劳什子要事,找打是不?” “告诉你,就算是君上对我也是客客气气的,你个小小家将,竟敢对我无礼。” 大汉说的倒是实情,孟尝君养士三千,以谦恭知礼而著称,对有一技之长之人无论出身贵贱,皆是给以上宾之礼待之。久而久之,到养成了这些门客们骄纵异常的心态,随意便对下人和婢女打骂,甚至拔剑相向,事后孟尝君也从未追究过,反而对下人更加责罚。 这家将自然也知道内中之事,所以只好强压下怒火,强笑道歉道;“壮士请息怒,君上却是此事有些不便,不如这样,待在下禀告下冯先生请他定夺如何?” 家将口中的冯先生是门客之中最得孟尝君器重的冯驩,平时替孟尝君掌管府中的大小事务,俨然如同半个主人,那大汉自然也认得。所以只是哼了一声,也没有再多说了。 那家将离去片刻,便见他将一清瘦男子带回,正是冯驩。 冯驩一见大汉不由一怔,奇道;“詹光,你不在邯郸保护着小姐,来这为何?” 那被唤作詹光的大汉翻了翻眼皮,有些不客气的说道;“跟你没啥关系,是小姐让我回来有急件报于君上的,你快快带我去见君上就是,问这么多作甚。” 冯驩素来知道此人的脾气,倒也不生气。他知小姐素来心思缜密,这次派詹光亲自前来定是有要事要禀告孟尝君,便毫不犹豫的点头道;“好,你跟我来就是。” 厅堂之中,田文正居于中央,眉头紧皱,似在思索着问题。 对面则散坐着三人,居中面色有些苍白的文士是齐国的司空徐然。另外两人具都是武将打扮,高大清瘦的是齐国宗室田达,在军中地位颇高,仅次于大将军田触;另外一个相貌粗狂的则是田文的心腹爱将,在齐国以勇力著称的将军龙章。 田文思虑许久,才看向徐然缓缓说道;“燕王派苏秦出使我们齐国,这究竟是何意思?苏秦之于燕国,无异于商鞅之于秦国,我若杀之,他能奈何?” 徐然还未说话,就听到田触一声轻笑说道;“这其中自然是有原因的,恐怕兄长你还不知吧。” 田文有些好奇的望向这位族弟道;“什么原因,说来听听。” 田达也不买关子,只是笑眯眯的说道;“这些都是坊间流传开的,兄长你就有说不知了。要说这个苏秦也是当真胆大包天,燕王那家伙对他可是礼敬有加,连整个燕国都托付于他了,可这家伙倒好,竟然色迷心窍,**了燕王小子的后宫。 此话一出,不但田文大为惊讶,其他两人也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田达为人风流成性,经常出入风月场所,交际极广,所以若说小道消息,他是耳目最广的。 龙章大感兴趣道;“真的假的,难不成苏秦动了燕王的妃嫔?” “比这可严重多了。”田达笑眯眯的说道;“要说他也真大胆,竟然和易太后勾搭上了,你说厉害不厉害。” 话声一落,三人借露出不信之色,田文更是嗤之以鼻道;“少在这胡说八道了,燕王都三十多的人了,易太后在怎么也得四五十了,年老至此还能有什么,这个苏秦难不成口味如此独特。” 田达摆了摆手得意的笑道;“这你们就不懂了吧,四十多许的女人最是有风韵,比起青涩少年又有一番风味。况且这个易太后传闻保养得体,仍然如同三十佳人一般,有何不可的。” “再说易太后可不是一般人,他是秦惠王的女儿,当今秦王的亲姐姐,姬职能坐上燕王之位,一大半多她的功劳。所以姬职对他母亲一直恭敬有加,易太后在燕国之内地位超然,苏秦为了揽权巴结上她,倒也说得过去。” 田文还是有些不信的摇了摇头道;“这太过于牵强附会了,想来定是以讹传讹,一些无稽之谈而已。” 田达见孟尝君不信他,顿时急道;“此事确有其事,在燕国皆已传遍,宫中对此事更是讳莫如深。我是昨日从燕国富商那索来一名燕女,才从她的口中听说此事的。而且这姬职也当真了得,在知道这事情后非但不怒火中烧,反而对苏秦一如既往的信任,你说厉害不厉害!” 田文见他言之凿凿的样子不似作伪,这才将信将疑道;“难不成真有此事?苏秦这人平素并没有什么陋习,这次倒是胆大的可以,连主母都敢勾上。” 田达信誓旦旦的说道;“难道还有假吗?否则你想,这苏秦在燕国当相邦当的好好的,为何要跑来出使我们齐国?我估量着他是心中害怕了,想要借此避祸离开燕国。你想你要上了你主人的老娘,你还敢安心的为你主人效命吗?还不找机会逃之夭夭才怪。” 在一旁未曾说话的徐然则轻捋胡须道;“这么说来倒也合乎情理,看来苏秦来我们齐国,多半是为了避难,而非有所图谋,我们也大可不必如此紧张。” 又看向田文道;“君上之贤名天下皆知,今大王年少,齐国之事多半出于君上所令。这苏秦曾经投入过君上门下却不显其名,这才郁郁离去。如今再回齐国,但燕相的身份仍然保留,对燕国也有一定的影响,到可以为我们所用。君上若是好言拉拢,苏秦必能成为我们的一大助力,” 田文会意的点了点头道;“我正有此意,待他来临淄后,我好生拉拢一番即可。这个苏秦,多少还是有些真材实料的,燕国这十余年间渐渐的恢复了元气,他功不可没。燕国去他,则大势颓已,自取灭亡是早晚的事情。” 望向其他三人,三人具没提出异议,全当默许了。田文也暗自计较,正想开口说话时,却听见门外一阵轻轻的敲门声,顿时皱起眉头不悦道;“谁?不是说了不准打扰议事。” “君上,是我,要有事禀告。”冯驩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田文认出了他的声音,心中若是没事他绝不会冒犯自己的,便低声回道;“进来便是。” “诺。” 随即冯驩和那名被唤作詹光的骑士轻声走了进来。田文的目光落在冯驩身后的詹光,先是一怔,旋即惊讶道;“詹光,你怎么回来了?” 忽然想到了什么,脸色顿时一沉,道:“说,是不是瑶儿出事了?” 一旁的徐然听到他的话心中顿时大急,忙上前抓住詹光的手急忙道;“快说,是不是瑶儿有什么事情。” 别看徐然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儒生,情急之下双手尽然捏着詹光的手腕有些作痛。忙开口道;“君上,徐司空,你们大可放心,这次小姐派我回来只是为了通传赵国的最新变数,并无什么危险,徐司空,你先放下在下的手,容在下一一说来。” 徐然这才醒悟过来,忙将他的手放开,詹光这才得以脱身。看了看孟尝君脸上也有些焦急之色,便小心翼翼的说道:“小姐让我转告君上,如今赵国形势有变,内乱一触即发,让君上早作准备。” 说吧又出怀中掏出一个锦盒,上前递于田文道;“君上,这是小姐才书信,请过目。” 第一百八十一章 如履薄冰(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田文有些急色的接过锦盒,连忙打开,只见里面放着一块淡黄的布帛,拆开便是数行娟秀的字体。 田文静静看完,神色若有所思。又将布帛递给了徐然。徐然忙接过细细看了一番,点头道;“不错,这正是瑶儿的手迹,做不了假。” 见田文点头,徐然又将布帛递给其他二人传阅。四人相望,皆从对方脸上看到了一丝喜色,就连一旁的冯驩和詹光也所感觉。 龙章按耐不住欢喜之情,重重一拍掌道;“太好了,赵国终于乱起来了,这对我齐国来说当真机会难得。” 又急向田文躬身行礼道;“君上,请立刻召集兵马,勤加操练,秘密部署在我齐国北地。一旦赵国有变,我们当立即会同韩魏,挥师杀入赵国共分其地。如今秦国泾阳君正在临淄结好我们齐国,我们正好也可以借此机会拉秦国一起下水,分他赵国河东之地。如此四国伐赵,赵国可以平也,到时候我们北上再无阻拦,大可以从容吞并燕地。” 田文听罢他的话,却是瞪了他一眼,冷笑道;“愚蠢。” “你以为如今韩魏还会以我们马首是瞻吗?三晋联盟已成,我们齐魏韩三国盟约虽在,却已经大不如从前了,他们充其量只会持观望态度,在齐赵之间保持中立,一旦有落败之势,才会趁火打劫抢夺土地的。至于秦国,当今秦王是赵雍所立,当初可是信誓旦旦的立过盟誓,赵雍一日在朝,秦国决不以之为敌。况且秦国对赵地半点兴趣都没,秦赵两地相隔黄河天险,即便得到了河东也难以固守,他们更关心是近在咫尺的韩魏楚国。” 龙章有些不服气的说道;“秦国若是对赵国无敌意的话,那为何派泾阳君来我齐国结好,共约对抗赵国。” 田文又瞪了他一眼道;“你懂什么,这是国与国之间的牵制。如今赵国强大,秦国东向必有所顾忌,便希望我们齐国从东面牵制赵国。可你以为秦国对我们齐国就安了好心吗?齐秦争霸数十年,彼此积怨极深,秦国对我们齐国的警惕远胜于对赵国的忌惮。对秦国来说,一个削弱了的赵国更符合他们的利益,因为可以再背面牵制齐国。所以我们齐国若和赵国交战,秦国非但不会帮我们,反而可能会趁火打劫。” “再说赵国即便乱了,国力却仍然不差,我们齐国想要吞下赵国那是万难,反倒可能激起赵人团结一致对外的决心。况且燕国虽败,但实力犹存,我若伐赵他必会从包抄我们身后,令我们首尾互不相顾。” 龙章这才恍然大悟,拍了拍脑门尴尬的笑了笑道;“还是君上考虑的周全,我龙章是个粗人,对这些坛坛罐罐的素来不懂,今日倒是学了不少东西。” 龙章虽为军中猛将,但却是有勇无谋之徒,在政治上素来头脑简单,从不多想,对于田文的命令都是毫不犹豫的不加变通就执行。但正也是因为这一点,田地才会对他信任有加,能将心腹之事相托付。 久未说话的田达却忽的沉声道;“君上,难不成我们要无所作为,坐视赵国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要知道如今赵国辱我太甚,赵雍更是目中无人,生生逼迫我大军从燕国撤回。如此奇耻大辱,军中早已多有怨言,只是被我强压下去而已。” 田达的话激起了田文心中的仇恨,他目中闪过了一丝厉色,咬牙恨恨道:“自然不会,我田文此生恩怨必报,赵雍侮我之所为,他日我必然加倍报之。” “但还不是今日,如今我们要做的事情只能是静观其变,暗中推波作澜,加快赵国内乱的步子。要知道,内部不稳的不止赵国,秦国和我们齐国也是一样。” 见话题又转到齐国自身身上了,一旁垂首低头未曾说话的冯驩却忽然抬起头来,拱手行礼小声道;“君上,臣还有些事情要处理,暂且先行告退了。” 一旁的詹光先是一愣,旋即看到冯驩对自己使的眼色,这才心中明白了过来,知道孟尝君他们是有要事相商,他两在这里多少有些不便,便也随着冯驩告辞。 田文看着冯驩离去的身影,目光中露出了一丝欣赏。这便是他为什么如此欣赏冯驩的原因了,因为他足够聪明,而且懂得进退,从不僭越自己该有的身份。 见二人走远,徐然捋须缓缓道;“君上,你观这田不礼当真可用?” 田文未回话,田达却冷哼道;“此子我少年时代到时认得,好游猎女色,贪婪成性,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当时在临淄城内是臭名远扬,没几个人不知道他的恶名。” 田文微微一笑,道;“正是因为他足够的心狠手辣,足够的厚颜无耻,而且还有一颗足够聪明的头脑,这就是我为什么用他的原因了。有他这种人在,必然能将赵国搅得大乱。” 徐然面露担心的说道;“我只怕他一旦羽翼渐丰,君上将难以对他控制。” 田文挥了挥手,道;“无妨,毒蛇尚且有七寸软肋,更何况他田不礼呢。他一生风流,唯一的子嗣却在我手中,他就是有再多的权势封地,可若是无人继承的话,那又有何意义。” 徐然点了点头,但仍然有些担心的说道;“君上还是小心为妙,这种狠若毒蛇之徒,其心志之坚毅远非常人能比,今日他被君上掌控在手,心中必然生出怨恨,他日有机会定会反噬其主,不得不防呀。” 田文冷笑道;“谅他也没有这个能耐。即便是他在我们帮助下得以在赵国位极人臣,可他在赵国之内毫无根基,若想在赵国站住阵脚,就必然借助我们的力量,同时也要依仗齐国的支持。到时候他就算想报仇,也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 “他是个聪明人,对自己和儿子的性命比什么都看得重,不会乱来的,徐兄大可放心。” 徐然见田文一副智珠在握的样子,这才放下心来,笑了笑便也不再提了。 田文顿了顿又笑着说道;“这次瑶儿在邯郸做的漂亮,尤其是派人冒充赵王的使者去调动大军,却又故意露出破绽,这手的确是妙。” 徐然听到田文的夸奖,不但没有露出喜悦之情,反而露出了担心之色,忙说道;“瑶儿从小被我惯得性子骄纵,这次没有经过君上你的同意就私自行事,实在该死。还望君上看在她年少无知的份上网开一面,莫要和小孩子一般计较。” 他们口中的瑶儿正是徐然的义女,当初随着他一道出使中山国的,却被司马喜包怀祸心的扣压下来。正是徐瑶的勇气和决心打动了司马喜,才让徐然狼狈不堪的从中山国脱身。 这徐瑶虽然自小聪明,但性情却是骄纵异常,凡事喜欢自作主张,身为他义父的徐然早已习惯。这次为了掌控赵国的局面,孟尝君思量了许久都未找到合适的人选,徐瑶却站出来自我推荐。孟尝君对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女孩也是十分喜爱,思来虑去觉得她倒也合适,便答应了她的请求,由她指挥齐国暗藏在赵国的全部班底,全力配合田不礼行动。又担心她的安全,便让心腹家将詹光率十余名武艺高强的高手在身边保护。 只是徐然心中清楚,孟尝君对徐瑶喜爱归喜爱,但毕竟是主臣上下关系,属下越俎代庖的事情是所有上位者最为忌惮的事情,孟尝君自然也不会例外。这次徐瑶擅作主张,没有请示孟尝君便私自派出死士假冒赵王使者行事,虽说成功的离间了赵主父和赵王,让父子二人互相生出猜忌之心。但不请命在先,多少还是犯了为人下属的忌讳,所以徐然才会心怀惶恐的向孟尝君道歉。 田文却满不在乎的挥了挥手,笑道;“这有什么,徐兄未免太小看我田文了吧。于私而论,你我情同兄弟,你的女儿与我的女儿有何区别,难不成女儿任性一回做父亲的还要大肆责罚吗?” “况且瑶儿这次当机立断的行事于我齐国有极大的益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出突然哪里还来得及请示我。从邯郸快马到临淄往返怎么也要半月的时间,那时恐怕赵章早就平安的到了邯郸了,那还会有今日这等秒事。” 一旁的田达也笑着帮腔道;“正是,徐司空未免太小看兄长了。兄长可是为人君者,号令三国的约长,怎么可能连这点心胸都没有。昔日冯驩胆大妄为的自作主张之事君上都不曾责罚他,反而对他礼敬有加,更何况是冰雪聪明的瑶儿呢。” 一旁的田达也笑着帮腔道;“正是,徐司空未免太小看兄长了。兄长可是为人君者,号令三国的约长,怎么可能连这点心胸都没有。昔日冯驩胆大妄为的自作主张之事君上都不曾责罚他,反而对他礼敬有加,更何况是冰雪聪明的瑶儿呢。” 第一百八十二章 如履薄冰(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待到赵奢前来换岗之时,已经日落西山,赵信肚中早已经饥肠辘辘。宫中供应的饭食虽然谈不上难吃,但美味肯定是谈不上的,与家中的饭食比起来相差太远,所以有些挑口的赵信便不在宫中用膳,宁愿忍着些饿回去家中。 和赵奢笑着打趣了几句,赵信便翻身上马,匆匆赶回家去了。 回到家中时天色已经全黑,问了家仆得知母亲尚在外公府中未曾回来,父亲先用了膳正在书房批阅政令,只是吩咐厨房为赵信留了饭食。 正吃着尚在温热中的饭食,就见一名婢女细步走来道自己面前,小声的对自己说道;“少爷,老爷请你去他书房一趟。” “知道了。”赵信也吃的差不多了,便抹了抹嘴放下碗筷,随着那婢女前往父亲的书房。 赵信家中并不算大,充其量只算个中等人家的规模,在加上赵颌平时并不喜欢人情来往,所以外人倒是很难看出这家的主人担任的是朝中炙手可热的内史一职。赵颌的书房也不远,绕过院中便是了。 赵信轻轻推门进去,见正在油灯下专心看着书简的父亲毫无反应,便也不敢打扰,只是小心翼翼的上前坐下。赵颌听见动静便抬起了头望去,见是赵信便也没做声,只是微微颔首示意赵信坐下,自己则继续低头专心看着各地送来内史府的书简。 赵信耐着性子做了一会,就渐渐有些坐耐不住了,便站起身来走到父亲身边,随手拿起了一卷批阅后的书简就看了起来。 这是阳邑县令送来的奏呈,说的是本县欲修建渠道借汾河之水以灌溉田地,已由司空府批准,交由内史府拨钱兴建。按理说水利工险兴建是司空府的指责所在,一般有司空王许的许可,内史府这边都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可这次却不同寻常,赵颌清瘦的字体在奏呈末尾娓娓写道:阳邑处汾水之东五百余里,境内多有溪流流经,为何舍近求远引水汾水?此处有疑,留中待发,等待上议。 赵信见之暗暗叹道,父亲这耿直的脾气到底还是没有改变,也不知为此得罪了多少同僚。单论此事来说,阳邑县令是小,可修建水渠是司空王许同意的事情,父亲却以“此处有疑”作为凭借将其留中待发。若是此事在朝堂上由大王和相国讨论,那王许的老脸还往哪里搁,必然羞愤异常,对父亲嫉恨起来。 正在想着出身,赵颌却已经放下了笔,看着儿子的模样便猜到了他心中所想,便说道;“怎么,看你的样子似乎对为父的处置有些不以为然。” “这……”赵信顿了顿,扬了扬手中的竹卷苦笑着说道;“父亲,我只是觉得你就这么将它打回,似乎王司徒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赵颌转过身来,端起桌上的茶盏一抿,看向赵信道;“那依你之见以为如何?” 赵信略一沉思,说道;“我看不如这样,内史府出面派出一可靠之人前去阳邑实地考察,这样一来王司徒必然心有警觉,若是他足够聪明的话定会和这是撇清关系。若是不为所动的话,父亲你再将这事告之与他,而不是放在朝堂上商议没有了回旋余地。” 赵颌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道;“没看出来,才不到一年的时间,官场上虚以委蛇的本事你小子倒是学的如火纯情了。” 赵信干笑几声,因为拿不准父亲是在夸他还是在讽刺他,便也不敢冒然接话。 赵颌放下茶盏,思虑了一会才对赵信说道;“你可知这阳邑县令是何人?” 赵信有些不解的摇了摇头,道:“不太清楚,这有什么关系?” 赵颌抬眼看了眼儿子,平声说道;“他是楼缓的内侄。” 赵信顿时明白了过来,惊道;“难道大王是要……” 说道一半却自觉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说下去了。赵颌却无所顾忌,只是沉声说道;“正是,这次涉及调整的各地大小官员十二名,这阳邑县令只是其中之一。” 赵信犹豫了一下问道;“难不成这次真要这么大的动作,你们不担心主父的过激反应吗?” 赵颌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主父不会的,也犯不着。” 赵信一怔,诧异道;“为何?” 赵颌并未说话,而是挥笔刷刷刷写下了十二人的名字和官职,一言不发的递给了赵信。 “你且看看,能看出什么吗?” 赵信接过细细看了一会,说道:“这次所涉及的官吏具都是五百石以下,似乎无一要职。” 赵颌面色如水道:“对,也不全对,你再看看。” 赵信又看了半天,才犹豫着说道;“好像都是与钱粮有关之人。” 赵颌这才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道;“正是,这次所动之人大多是我治下之人,或者与钱粮有关的小吏。如这阳邑,虽是小城,却是北地太仓所在,代地和晋阳的军粮皆出于此处。” 赵信愣了许久才面带惊愕的说道;“父亲,你们是想通过这举控制我赵军的调动,可对?” 赵颌点头道;“不错。主父在军中的影响力无人能及,即便绕过虎符想来也能轻易调集军队,尤其是精锐的边军。但三军未动,粮草先行,大军若是行军不可能调拨粮草的。按照我赵军军制,非战时粮草调拨是五日一次,五日的时间,代地和晋阳以北的威胁尽可去也。” “而且这次调动的官吏具是五百石以下,不需要经过朝议,这样就等于绕过了主父,肥义可以直接任免。这些人大多都与主父无关,谈不上是主父的人,所以主父恐怕不会有什么察觉。至于那楼缓,他的内侄贪污在先,证据确凿,他自然不敢向主父告之此事。” 赵信叹道;“父亲,说道心计城府,主父当真不是你们的对手,轻飘飘的一招就将主父最为依仗的大军威胁消去大半,当真厉害。” “只是父亲,我不明白你为何对我说这些,难道你不怕我去向主父告密吗?” 赵颌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为什么要怕,你生是我赵颌的儿子,死仍然是我赵颌的儿子,你可曾见过有老子怕儿子的。” “我告诉你这些无非识相告诉你,我们之间的冲突已经无法避免了,这只是一个起点,将来之事谁也无法预料。” 顿了顿,赵颌神情有些凝重,又问道:“我且问你,私自调动井陉守军之事,是否主父故意自己所为,以此为要挟向大王和肥义要价?此事你是否也参与其中?” 赵信联想起韩胜对自己说的话,心中倒是明白了大半,苦笑着摇了摇头道;“父亲你太高看我了,我虽是主父身边的近臣,但那些军中老将一直对我的身份顾忌极深,核心之事我大多都不会参与,所以你若问我我也答不上来。” “但依我对主父的了解,以他高傲的性子,是不屑于做这种事情的。否则依照如今的形势,他大可以直接挥兵攻入邯郸,强行夺回权力,又何必舍近求远,靠着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与你们相争。” 赵颌听到儿子并没有参与其中隐瞒自己,这才面色稍缓,又沉吟道;“那会不会是另一种可能,是楼缓私底下所为,或者是安阳君自己?” 赵信摇头道;“这我就真不知道了,我与他们二人皆不相熟,交情只是一般,这等大事假若真的是他们所为,主父都被瞒在鼓里,更何况我这小小的都尉呢。” 赵颌皱眉沉思半响道;“今日肥义回到宫中后急向大王提起此事,大王便招我们几人入宫相商。我当时就有些怀疑是楼缓和安阳君他们搞的鬼,如今想来倒是十分可能,因为他们在此事中受益最大。” 赵信思虑了片刻,到觉得父亲的猜测有些道理,此事无论成败,安阳君都是受益最大之人,到是最有嫌疑之人。不过这话自然不能跟主父提起,主父爱子情深,怎么可能会怀疑自己的儿子,自己若是自讨没趣的说起,恐怕还会被主父猜忌。 至于楼缓,他到认为不太可能。虽然接触不多,但楼缓给他的感觉就是那种八面玲珑之人,绝不会为了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这么费尽心机去为安阳君争取利益。毕竟他现在所依附的是主父,安阳君还不够资格。 赵信正想着出神,却听父亲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正望向自己。这才回过神来,忙问道;“父亲,还有何事要问。” ps:小说已经步入了正规,**也差不多要到来了。这段时间当真抱歉了,因为家中的事情小说一直都拖拖拉拉的,估计让很多老读者都失望的离去了,这确实是我自己的事情,怪不得大家。 这本书,怎么说呢,开始的题材没选好,所以越写越冷,我自己都慢慢的欠缺了激情,开始拖稿了。现在在尝试着找回感觉,也希望能得到大家的一点支持,希望能对我的创作多提一些有帮助的建议,比如一个大大在书评区里说过怀疑田不礼是齐国的卧底,这给了我不少灵感,当初我却是没想到这个。 第一百八十三章 如履薄冰(十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颌神色凝重的对儿子说道;“我是想提醒你,如今主父的形势并不为妙。公子成和你舅父在朝中的势力已经足以左右赵国的格局,肥义也倾向于我们,主父除了以武逼宫这一条路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优势。如今你在主父身边无论无何不能陷得太深,否则恐怕难以收手。” 赵信苦笑道;“父亲,你这时说这话有何意义,我是主父身边的亲军统领,怎么可能不参与主父之事。” 赵颌沉吟道;“要不寻个由头将你调出邯郸如何,主父对你很是关照的,你若是和他如实说出你的苦处,他应该会理解你。” 赵信却是摇头道;“父亲,你自少教育我为人处事,何时教过我如此以怨报德的。况且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别的不说,光主父对我的知遇之恩就足以让我以死相报了。” 赵颌半响不曾说话,脸色有些难看,最后长叹了口气道;“看来为父错了,原来是想将你送到主父身边以求自保,这样无论是大王还是主父掌朝,我们家都能有缓和的空间。如今看来确实大错特错,万万没想到主父和大王的冲突会如此之烈。” 赵信犹豫了一下说道;“父亲有些言重了吧,主父和大王毕竟情属父子,就算矛盾再深也不至于酿成巨祸,我想最坏结果无非就是主父被夺去兵权在宫中颐养天年,或者大王暂居于王宫由主父摄政。” 赵颌看了他一眼道;“你觉得以主父那性子可能会接受前者的结果吗?至于后者,大王或可性命无虞,但我们这些核心人物主父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赵信有些惶惶不安的望向父亲,道;“那父亲,我该如何?” “三条路,你自己选择。”赵颌沉声说道。 “父亲请说。” “第一条路,倒戈加入我们,替我们监视主父的一举一动。” 见赵信毫不犹豫的摇了摇头,赵颌心中虽然早已经猜到答案,却多少仍然有些失望。又接着说道;“第二条路,我刚刚已经说过了,你选择退出,调到外地或者寻个理由告假离开羽林,以避开主父和大王之间的权力之争。这是你如今最好的选择,好好考虑下吧。” 说到这里赵颌语气中已经带了几分恳求之意,这是他十几年来对儿子从未有过的姿态。赵信心中颇为所动,低头细细的思考了一番,却还是摇了摇头道;“对不起父亲,我当真做不到。主父如此待我,如今正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做不到置身事外。” 赵颌脸上露出了深深的失望之色,苦笑着说道;“为父一直教你为人之道,原本期望能让你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如今却多么希望你也能贪生怕死一回。” “为父真的不想看到我们父子反目,你们甥舅相残。我且问你,若是有一天主父命你去对付李家,你当如何。” 赵信犹豫了半响才说道:“我会奉命行事的,但不会伤害李家一人的性命。事后我当向主父求情,愿意以全部的功名富贵换取一家平安。” “幼稚。”赵颌毫不留情的叱喝道。 “你以为政治斗争是一场游戏吗?自分晋以来,赵国哪一次的宫变不是血流成河的。若是李家失败,主父无论无何也不会容忍李家的存在了。最好的结果不过是你舅父身死,李家抄家贬为庶人。” “这……”赵信顿时语塞,半响未语。 赵颌看着儿子,忽然笑了笑,笑容中有些无奈,说道;“既然这两条路你都不愿意选,那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你当死忠于主父,即便是让你对我们你也要毫不犹豫的执行,不仅要去做,还要做到最好,牢牢占据到主父身边的核心位子。记住,你和楼缓、韩胜他们比起来最大的优势就是年轻,非常的年轻,前途无可限量,他日的成就必然他们之上,是主父依仗的最佳人选。” “你的存在若对主父至关重要,那我和我你舅父便也便有了退路。主父是重情重义之人,想来不会逼你为难太甚的,如此或可以保全住我们的性命。就算你舅父性命不保,李家将来也能凭着你重新兴起。至于若是是主父身败,拼着李家和为父护君有功,大王也不会对你如何。” 赵颌话说完了,却见儿子只是愣在那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顿时沉下了脸,低声吼道;“信儿。” 赵信一怔,忙回道;“孩儿在。” 赵颌板着脸道;“我跟你所说的每一句话你未必都要放在心上,王权之争本就不是儿戏,你只有如履薄冰,小心谨慎,若有半点差池都会死无葬身之地,我们一家也必然受到牵连。” “你明白了吗?” 赵信沉默半响,才低下头小声的回道;“父亲请放心,孩儿明白了。” 心中却是戚然,想到日后自己将会正式与父亲和舅父决裂,彻底站到对立的一面去,心中就浑然不是滋味,却也不知道除此之外再无别的更好出路。 或许父亲这么做才是最正确的选择,这样无论哪一方取胜,李家和已经依附李家的赵家都不会因为失败而受到株连,相反还能得以保存实力卷土从来。 赵颌见该说的话也都说了,儿子又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想来一时半伙还难以适应,。便也不多说,便让他先回去歇息。 赵信一边心神不宁的往住所走去,脑海中一边想着父亲的话。路上碰到的家仆婢女们见少爷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也不敢打搅,都是远远的避开。 回到脱衣寝房躺下,在床上辗转反侧半宿,却是难以入睡,只觉得心中烦闷不已。见睡意全无,索性穿起了衣裳来到了院中。 月色如霜,夜色如水,已经过了子时,下人们也早已入睡,此时赵府中安静无比。只有草丛中偶尔响起的虫鸣之声,到让夜色显得更加幽静寂寥。 已临近十月,夜晚之时已有了些寒意,赵信久习王诩所授的本经阴符七术,也能做到寒暑不惧。所以虽然着着单薄的衣服坐在院中,倒也不感觉到冷。 靠在藤椅上,仰望着满天星辰,心情倒是好了许多。 望着浩瀚的星空,赵信忽然感觉到自己在天地之间的渺小,宛如沧海一粟,终不知所终。与天地旷古永恒的存在相比,人世间的争斗,无非就是白驹过隙,弹指之间便已沧海桑田。成也好,败也罢,即便得以所愿,成为这天下自尊的存在,也终究难逃大限之日。 或许只有像师傅那样,置身于众生之外,视功名富贵犹如粪土,潜心修行,一心追逐天道之奥妙,方可脱离人间的困苦所惑。 想到这里赵信心中倒是平静了许多,对原本忧心之事也看淡了许多。心想即便失去了一切,大不了学着师傅那样,畅游天地间,不为世俗所困,只是专心求追寻天道。从此做个逍遥散人,倒也快哉。 双腿盘膝,五心朝天,赵信徐徐将胸腹中的热气下沉至丹田,沿着经脉缓缓运行。同时闭塞四觉,呼吸渐渐放缓,只是用心与周边的刷草树木融为一体,置自己身于天地之间。草丛中细微的虫鸣之声,风吹过的沙沙清响,在他耳中都显得是如此的清晰和自然。 就这样静坐了二个多时辰,已经到了月落星沉之时。赵信却忽然耳朵一动,缓缓的撑开了眼睛。 “喀喳”。一声细不可闻的枯枝断落声音让他心中生出了警觉,原本绝难听见的细微声响,在他入定时却显得清晰无比,丝毫落不出他的感官之外。 顺着声音望去,却见远处屋顶上一黑影在缓缓移动,如果不是仔细辨认的话很难看出那里有个人。只是赵信所处的位子有庭院相隔,又是一身深色衣服,与夜色融为一体难以发现。再加上在内息之中动静几乎与周边一致,所以那贼人才没有注意到院中有人。 赵信悄无声息的站起了身子,心中也不慌张,反而静如夜水,只是贴着墙面缓缓移动,跟随在那贼人身后,且要看看他要做什么,为何来到赵府。 那黑衣人跳下了屋顶,在黑夜中缓缓前行,一边警惕的注意着四周,却浑然没注意到自己身后已经被人跟踪。 赵信见他在院中行走自如,没有一刻的犹豫,想来是对赵府极为熟悉之人所为,只是不知是来求财的还是另有所图。便也不作声张,仍然只是悄悄的跟着。 那黑衣人自院中转向,径直都想东院,途径赵府的库房时却丝毫没有半点犹豫,显然并非是为求财而来,赵信见此,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猜想。 东院正是赵颌夫妇休息之地,当中的主房就是赵颌寝居之处,并不难找。那黑衣人来到门外,探耳在门边小心的听了一会,待听到房中传来均匀的呼吸声脸上便露出了一丝笑意,从腰间缓缓的拔出了短刀,正欲用刀砍断门栓。 忽然听到耳边一声呼啸声,随即身旁右边不远处破窗之声传来,当即心下大惊,即可挥刀转身凝神望向右方,却未见人影。却觉身后一阵劲风袭来,随之一身暴喝声响起。 “大胆贼人,竟敢入赵府行凶。” 第一百八十四章 如履薄冰(十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那人望向右边落空时就已经心知上当,几乎赵信声音喊出的同时身子猛地向后倾斜,手中的短刀脱手而出,飞快的射向身后袭来的赵信,快若闪电。 赵信之觉得眼前一寒,来不及思考只是下意识的侧过头去,短刀擦着脸颊而过,幸好只是擦破了一层油皮,背后倒是被惊出的冷汗湿透了。赵信猝然不及下险些中招,心知此人绝非庸手,心下不敢再有半点大意,连忙凝神飞身上前与之肉搏。[] 赵信入睡时走出院中的,身上穿的只是单薄的外衣,哪里会带了佩剑。仓促之下也无暇回房拿兵器,只得靠着声东击西想要偷袭得手。只是见那贼人已经察觉,便索性放开嗓门大吼了一句。 一来但凡行隐秘事之人,总是害怕被人多知道,大半夜的赵信这么一吼,那些家仆们定会被吵醒的。再就是也可以对父亲示警,让他得以逃离。 赵信贴身附上,双手交叉紧握住刺客手臂,屈膝挡住一脚,想用王诩所传的贴身擒拿手拿下那刺客。却不料那刺客忽然浑身一缩,双手变得滑不溜秋的从赵信手中脱出,双手成钩,反手攻向赵信的咽喉,动作快狠无比。 赵信险险躲过这致命一击,毫不退缩的迎面攻上。那人先是闪身避开,口中却“咦”了一身,听语气似乎很是吃惊的样子。 赵信却无暇多想,只是抢占先机一位猛攻。两人以快打快,转眼间就已经接受二十余招,却仍分不出个胜负来。那人腰间配有长剑,赵信却是赤手空拳,所以只有紧紧贴身缠紧,不让他有机会拔剑。 两人打斗的声音惊动了赵家之人,有数名家仆举着火把过来查看,见少爷正和一蒙面的刺客在搏斗顿时大呼小叫了起来,很快整个赵府都喧哗了起来,下人们纷纷拿着棍棒将二人团团围了起来。 被吵醒的赵颌也披着衣裳走了出来,一边吩咐下人去报城卫衙门,一边面带急色的看着儿子,生怕他出了半点闪失。待看到赵信与那人相搏虽是激烈,但却并未落下风,这才稍稍心安。 那刺客见事情已经败露,便也不欲停留想要脱身,赵信却看透了他的心思,愈加贴身缠紧相搏,不给他脱身的机会。 “阁下何人,与我有何恩怨,为何行刺在下。”赵颌藏身于众家仆身后,鼓足中气喊道。 那刺客却是不答话,只是专心和赵信拆招,忽然脚下一个踉跄,身子向后倾斜。赵信哪里会放过这个机会,双手如蛇直入面门。那刺客却不闪避,而后反手一扬,向赵颌方向挥去。 赵信见他向后扬手,顿时立悟,双脚蹬地身子生生拧转,拦在赵颌身前,口中大喊道;“小心暗器。” 同时凝神想要躲避暗器,却不见眼前有何异物,这才明白上当。 这时惨叫声响起,那刺客已经脱身高高跃起,踩着一旁下人的肩膀借力跃上了房顶,同时佩剑出鞘,居高而下冷冷的看着身下众人。赵信心知难以追上,索性也就不追了,只是从家仆那抢了一把剑来,横剑拦在父亲身前。 那刺客看了一眼赵颌,眼神中多少有些不甘,却也知道事情不可为了。目光留落在身下赵信脸上,借着火光将他模样看清,却是一愣,脱口说出;“是你。” 赵信立刻警觉,听他语气似乎认识自己,只是声音沙哑,显然是故意装出不想被人认出,又蒙着面,看不出模样,只是依稀凭着身材判断是个年岁不大之人。 赵信瞪眼反问道;“你认识我?” 那人嘿嘿笑了数声道;“不认识,不过你小子欠我半条命的,今天却恩将仇报。很好,很好,这过节我记下了,赵信是吧,他日我有空必会找你再好好较量一番,看看究竟是你师门强些,还是我师门强些。” 说完深深的看了赵信一眼,转身飞快的从屋顶跃起,翻过了赵府的围墙,犹如云燕般消失在黑暗之中。 “不用追了。”赵信伸手拦住了正欲追赶的众下人,心知就算他们追上了也没有任何用,只会徒送性命。 “去告诉城卫府,让他们派人去搜查捉拿刺客。”毕竟出了那么大的事情,堂堂内史在家被人行刺,手提邯郸城内巡防治安之责的城卫府绝对难辞其咎,让他们全城搜查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诺。” “信儿,可受了伤。”赵颌开始见赵信拦在身前,也不知道有没有受伤,急忙上前面带急色的问道。 “我没事。”赵信摇了摇头,又回过头来对管家说道:“王伯,带人将家中的大小角落全都搜查一边,防止刺客声东击西。” “是。”王伯领命带人离开。 见众人离开,赵信又转身望向赵颌道;“父亲,我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确实。“赵颌沉吟道;”今日才商定的事情,晚上就有人来行刺于我。我自问平身处事无愧于人,也不会有人犯得着用这种手段对付我。难不成你怀疑是主父……?” “绝不会。”赵信确信的摇了摇头。 “我也觉得不太可能是。”赵颌想了想也摇头道;“主父若要杀我,何必大费周章呢。况且就算论资格,怎么也排不到我头上……” 说到这里赵颌忽然顿了顿,面楼怀疑的看着赵信道;“难道是安阳君?” 旋即有些踌躇道;“只是安阳君尚未到邯郸……” “安阳君今早已经到了邯郸。”赵信打断了父亲的话,沉着脸说道。 赵颌一愣,心中想道不会真的如此之巧吧,安阳君前脚才来,今日他就遇刺。沉吟了许久,才看着赵信说道;“这么说你怀疑是安阳君所为?” 赵信脸色有些难看的点了点头。“无论是从动机还是事成之后所获的利益来看,安阳君嫌疑都是最大。父亲你虽然不及公子成和舅父重要,却也是极为王党核心的人物,手握赵国钱粮之权,至关重要。而且你生性低调,府中守备如同虚设,远不及公子成和舅父家中,所以也是最容易的得手的。” 赵信说着这话时,语气虽然平淡,心中却是怒火万分。虽然还有些拿捏不准,但也估计**不离十了。想到早上时赵章还和自己称兄道弟,一副亲热无比的样子,回头就翻脸欲置自己父亲于死地,平身最恨别人欺骗自己的赵信不禁恨得牙痒痒。 赵颌又道;“我听那人话中的语气,似乎早就认识你,但却并不太熟悉,否则不可能不知道你就是我的儿子。” 赵信有些苦恼的道;“可是我对他没什么印象。”又低头想了想,仍然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摇了摇头作罢。 又听见赵颌冷笑道;“如果真的是安阳君所为,那这个安阳君当真是有勇无谋,以为解决了我就能大大获利吗?若是我出了事,所有人都会怀疑到他头上去。若真的查出是他所为,行刺当朝三卿,即便主父出面也保不住他的。” 赵信阴沉着脸说道;“父亲放心,此事我一定回去查个明白,如果真是安阳君私下所为,我定会向主父如实禀告。我相信主父英明,绝不会让他由着性子乱来的。” 赵颌有些担心的看了一眼儿子,“嗯,你自己注意分寸,你如今所处的位子不比寻常,万不可意气用事。” “父亲放心,我知道会怎么做的。”赵信躬身行礼道。 “夜已经深了,父亲还是先回屋中休息吧。” 那黑衣刺客接着夜色在大街小巷中穿行许久,又在一偏僻的角落等待半宿,确定没有追兵后才换去夜行衣,摘去面罩,却是一名二三十年纪的清瘦男子。 换上了一身寻常布衣,确定左右无人,便大摇大摆的走了出来。来到城南一处大宅外,那刺客纵身一提气,找个处低矮的地方爬过了高墙,翻入院中。 这处宅子占地极广,前院后院相隔数里,院中还有个很多的水塘,零星散落着几座别致的水榭楼台。那刺客看上去到是熟悉至极,轻车熟路的便来到一座楼台前爬了上去,从窗中一跃而进。 一名妙龄少女正依在窗边怔怔的看着窗外的星空,见有人进来也不惊慌,只是皱了皱眉不悦的说道;“你不会走梯子吗?” 那青年却是满脸的嬉笑道;“小爷行的可是窃玉偷香之事,就得有窃玉偷香的样子,哪能光明正大走楼梯的道理。要知道我可是小贼,不是强盗,强盗才是大摇大摆的直闯进来,小爷我却是脚底抹油的翻窗得入。” 月光印在那少女姣好的面颊上,赫然正是徐瑶。她见那人满口胡诌也不生气,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只是淡淡问道;“事情办得如何?” 那人顺手抄起了桌上的茶壶,仰天长灌几口,随即放下茶壶摊了摊手道;“碰到硬茬子了,事情办砸了。” “什么。”徐瑶扬了扬眉,面露怒气道;“那你还如此气淡神定的。” “魏嚣,你究竟安的什么心思!” “那要如何。”魏嚣耸了耸肩,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道;“难不成还要我一副面如缟素的模样在你面前苦苦求饶呀。” 旋即露出了一丝坏笑道;“再说,偶尔看看你徐大小姐发发脾气,也是十分有趣的事情。” 第一百八十五章 如履薄冰(十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徐瑶再也按耐不住怒火,豁然站起身来怒道;“魏嚣,你莫要忘了墨家曾对我们的许诺,难不成你想要让你师门背上背信弃义的名声。” 魏嚣慢吞吞的坐下,却不为所动,只是冷言笑道;“不必你提醒,当初无非就是你家先祖对我们赵墨有过些恩情,这本就是几代人之前的事情,大家不过是当做传说而已,唯独你个小丫头却是当真。” “好吧,既然你要当真,那我们就信守承诺,你要我们墨家杀人,我已经去杀了,那你还想怎样。” 徐瑶扬了扬眉道;“可是你却并没成功,不是吗?” 魏嚣露出雪白的牙齿,张嘴笑道;“我只是答应你去杀赵颌,至于杀没杀成就不关我事了。” “你……”徐瑶语噎,一时竟然说不出话来,半天才输了口气缓缓说道;“世人皆说赵墨魏嚣是墨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今日一见倒是名符其实。” “你们墨家何时也学会了逞嘴皮功夫,都会用来耍无赖了。” 魏嚣哈哈一笑道;“我就是我,墨家是墨家,别那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我承担不起。” “你自是放心,我既然答应了你会为你办事就会做到。不过这个赵颌当真不能杀了,因为我这次行刺意外的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说道这里魏萧的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徐瑶一怔,脱口而出便问道;“快说,发现了什么东西?” 魏嚣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神色渐渐冷了下来,道;“徐小姐我要提醒你,我们墨家只是百年前欠你们一个人情而已,却并不是你的下属。有些东西涉及到我们墨家的机密,我若愿意告诉你便告诉你,不愿意就与你无关,你若还是一副气指颐使对待我们,莫要怪我们不客气了。” 徐瑶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于生硬,便深吸了一口气又恢复了如常神色,微笑着说道;“魏师兄言重了,我并未有此心,只是一时情急脱口而出,还请恕小女子失礼了。” 魏嚣又换上了副嬉皮笑脸的笑容,点头笑道;“这才对嘛,你我即是合作,就要有合作的分寸,否则小爷我心情一不好,恐怕就要拍屁股走人了。” “这个赵颌暂时不能杀了,因为事关我们师门密事,不妨换一件事让我去做吧。” 徐瑶点了点头道;“好,如此有劳魏师兄了。” 魏嚣却面带奇怪的又问道:“你怎么不问原因了呢?” 徐瑶一怔,不解道;“你不是让我不要打探墨家之事吗?” 魏嚣“嘿嘿”笑道;“刚才是我心情不好,所以不愿多说。可现在你这么一低眉顺目,我心情又好了很多,便又想说与你听了。” “你……”徐瑶顿时无语,心中着实恼怒,从小到大都是她玩弄别人于鼓掌之间,却没想到今日会碰到这等无赖。也亏他是赵墨首席弟子,却如此不正经的模样。若非自己有求于墨家,这种市井无赖她多看一眼的心情也都没有,更别说还要软语相求。 魏嚣见徐瑶闭口不语,心中也不介意,只是笑着接着说道:“这个赵颌倒是没什么,只是他的儿子有些意思。” 徐瑶微微蹙眉,道;“你是说赵信?” “正是。”魏嚣望向徐瑶道;“你对他可是认识。” 徐瑶摇头道;“只是知道,却不认识。” “我这次行刺受阻,皆是受此人所阻。” 徐瑶面露不信的说道:“怎么可能,赵信不过一个普通都尉,武功竟然能与你相持?” 魏嚣笑着道;“相持倒是不难,不过我是有意脱身,否则以他现在的功力要杀他也非难事。” “在他身上我发现了一些我需要的东西,与我们墨家三宗都是有莫大的好处,为免打草惊蛇,所以才放了他一马。” 徐瑶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忽的笑道;“你们墨家之事我就不过问了,既然这次没有成功,那约定就仍然有效,下次我找你来时你可不要再推三阻四了。” 魏嚣笑道;“这个自然,美女相招,魏嚣岂有不从之理。” 徐瑶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你到真是墨家的异类,也不知道你师傅魏槐如何能容忍你的。” 魏嚣侧着头笑着说道;“怎么,难不成你以为墨家之人都要赤足布衣,不苟言笑,以苦修闻名于世吗?” 徐瑶反问道:“不正是如此吗?” “非也,非也。” “所谓墨者,侠者之风尔,兴天下之利,除天下之害,胸怀兼济天下之志。所谓‘短褐之衣,藜藿之羹,朝得之,则夕弗得’的苦修,不过是为了锻炼心志坚定,却并非墨家强求。我既然心中有墨,又何必追逐这些表象。” 徐瑶听罢倒是对魏嚣令眼相看了不少,只觉得他的想法虽然匪夷所思,但却出奇的新颖,心中倒也不轻视他了。 “好了,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魏嚣看了看天即将放亮了。 “我还要去禀告师傅,就不与你多说了,你也早些歇息,后会有期。” 说完也不待徐瑶答话,便纵身一跃,从窗口跳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徐瑶却是毫无睡意,默默走到桌边坐下思虑了一会,握起了桌上的笔在竹简上娟娟写下了“赵颌”二字,又写下“赵信”,旋即又摇了摇头,将二人名字叉去。心中暗暗想道;“赵颌,赵信,无论于公于私,我早晚都会将你们赵家置于死地的,以报当年灭门之仇。” 魏嚣离开田不礼的府中后,一路向东疾行,来到城东,此时天色已经微微做亮,却还不见日出。 邯郸城东大多是贫民所住,这里大多污浊不堪却无人清扫,垃圾随意抛洒在路边角落,沿路走去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腐烂味。与邯郸整洁的大街迥然不同,想来便是邯郸城内贫民窟,穷苦人家居住的地方。 魏嚣倒是习以为常的样子,一路轻车熟路的拐到一处僻静的院门口,也不敲门只是伸手推门直接走了进去。 院中一名矮壮青年正在挥着斧头劈材,姿势虽然寻常至极,力道却沉稳十足,若是细心观察的不难发现地上的柴禾的切口都是光滑无比,竟然没有一点瑕疵,皆是沿着斧子劈开的切口整齐排放。 那矮壮青年看见魏嚣走进来顿时一愣,忙放下斧头张口道;“师兄,你怎么今日起的这么早,这可不像你的风格呀。” 魏嚣白了一眼过去,没好气的说道;“什么起的早,小爷我是一晚上都没睡,昨晚差点跑断腿了。” 那矮壮青年哦了一声道;“原来如此。”他心知魏嚣经常执行一些特殊的任务,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转身从茶壶中倒了一碗水,殷勤的递了过去。 “师兄请喝水。” “这次点子硬吗?” 魏嚣毫不客气的接过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道;“挺硬的,还没成功,不过到有了另外的发现。” 又看了一眼他道;“先别这么多废话了,晚些再跟你说,师傅人呢?是未起身呢还是在练功?” 那矮壮青年忙伸手指向院后道;“师父今日起的到早,正在竹林中练功呢。” 魏嚣点头道;“想来也是,要不然依照师父的耳力,不可能听不到我来的声音的。” 又看了一眼那矮壮青年道;“柱子,快去把师弟们都喊回来吧,有事要做了。” 那被唤作柱子的青年愣了愣,结结巴巴道:“是什么事情呀师兄?” 魏嚣瞪了他一眼道;“就你话多,一会你就知道了。” “哦。”柱子挠了挠头,憨憨一笑,便不敢再问了。 魏嚣从后门穿插到后山竹林,远远的看见一布衣须发尽白的男子正在林中缓缓舞剑,正是他的师傅――当代赵墨钜子魏槐。 不同于世人所用的锋利刀剑,魏槐手中的剑却是通体乌黑的楠木重剑,甚至连刀刃都没有。招式更是缓慢异常,连寻常三岁孩童都比之快很多。但偏偏魏槐神情却凝重无比,魏嚣也在一旁垂首静立,大气都不敢出声。 重剑无锋,大拙胜巧,剑术一道,唯墨家重剑别出蹊径,自成一家。 魏槐越舞越慢,剑招几近停滞。可若是精通剑术的人在一旁观看,就不难看出其中的奥妙。只见圆钝的剑锋上却围绕着几片竹叶,随着剑招舞动在空中飞舞,却似乎有一种无形的吸力拉扯着,只是若即若离,却不曾飞脱。 一套剑招舞完,魏槐缓缓收气,魏嚣才笑着走上前道;“师傅,你的剑术是越发精进了。” 魏槐将剑递给了他,用衣袖摸了摸额头上密密的汗珠,道;“事情办得如何?” 魏嚣苦笑道:“徒儿无能,却是失手了。” 魏槐看了徒弟一眼,闭眼调息淡淡道;“怎么,对手很强吗?” 第一百八十六章 如履薄冰(十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第二日朝上,安阳君赵章的突然出现让许多人都吃了一惊。毕竟在这种敏感的时刻,安阳君突然提前了行程出现在邯郸,这其中的缘故实在让人难以不多想。 赵章却只是站在殿外,笑着和曾经相识的人打着招呼,一副语态亲热的样子,眼神之中却难以掩藏住不时流露出的一丝得意。 毕竟他的身世经历,莫说在赵国,就是放在整个天下也属罕见。数度起落,先为太子,再废之,随之委以重兵,晋为国君。几起几落,实在多舛。 他曾为十余年的赵国太子,母后贵为韩国公主,身份尊崇且有韩国一国之助力。再加上自身的贤淑端庄,所以韩后在国中颇受人尊重,主父对她虽然谈不上恩爱十分,但也是礼敬有加。所以赵章也跟着水涨船高,才总角之龄就被立为太子。当时赵何年纪尚幼,母亲虽然得宠却无法撼动韩后的地位,所以在所有人眼里,赵国的王位将来毫无疑问是赵章的。 主父当年是把他作为继承人用以培养,便让他多近朝事,所以赵章对朝堂之事并不陌生,朝中的大臣们他也多半认识。只是当时赵章和他父亲一般不喜繁琐的政事,只爱征战沙场,所以虽为储君十余年,政事却并不精通。 只是世事难料,曾经赵章极为厌烦的朝堂,今日却是他梦寐以求想着重新踏入的地方。当年既为储君,赵章自然有自己的一套班底人马、臣工部属,国中的百官也是对他极为依附。待到他的太子之位被废黜后,形势却急转而下,不但曾经的部属纷纷弃他离去,就是一些对他点头哈腰的人也对他气指颐使起来,对他这个废太子颇多刁难苛刻。 毕竟作为一个前朝废太子,赵章的身份本就尴尬无比。历代各国行废储之事,从未见过废太子能再有作为的。所以在众人心中,赵章的政治前途更是几乎判零了,最好的结局不过是他的弟弟顾念手足之情让他做个富贵闲人而已,却没想到他会有今日再卷土从来之势。 从高高在上的太子之位跌落,赵章饱尝了人间冷暖,也看尽了世态炎凉。被废之时,他曾经委屈过、愤怒过,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恐惧,尤其是在他的弟弟在被立为太子后又闪电般的登基即位,这让他唯一的一点希望也彻底落空。 赵章心中清楚,历朝历代从未有过一个被废黜的前太子有过好下场的。如今只是主父尚且健在,弟弟又年幼不谙政事,所以他才能性命无虞。待到他日主父百年之后无法再庇佑他,弟弟又年岁渐大开始意识到自己这个手握兵权哥哥的威胁,那时便是他赵章俯首认命的时刻了。 所以赵章自被废黜之后,事事恭敬小心,不敢有半点逾越已落他人口实。当年那个飞扬跋扈、快意恩仇的赵太子不见了,剩下的只是凡事谨慎、小心唯唯应诺的公子章。就这样赵章小心翼翼的活了近三年,今日却得以重新以安阳君的身份进入朝堂,心中自然颇多感慨。 只不过这几年的委曲求全让赵章成熟了不少,胸中也有了些城府。如今虽然心中思虑万千,脸上却不动声色,只是笑着和曾经的旧识们打着招呼,满意的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的惊讶之色。 也包括公子成和肥义。 说到公子成,赵章的感情却是有些复杂。当年为太子之时这个叔祖父对他颇为照顾,当初主父废他太子位改立赵何时,公子成也是反对最为强烈的,甚至不惜以祖宗宗法来强压主父。可到底拗不过主父,最终还是被迫接受了事实。 赵章被废黜之后公子成对他也不算太差,每次赵氏族人的祭典和宴会都不忘邀请他这个长子前去。赵章饱受人间冷暖,自然对这个叔祖父心存感激,只是如今世事无常,他却被迫站到了公子成的对立面。 所以他看见公子成朝自己走来的时候心情颇为复杂,忙一躬身恭敬的行礼道;“孙儿参加叔祖。” 公子成上下扫了他一眼,脸上的惊色慢慢消退,只是淡淡的说道:“来了怎么也不去我家中坐坐,怎么,不想认我这个叔祖了吗?” 赵章听出了他话中的不满,便低下头去小声的说道;“我前日才到的邯郸,父王令我不必声张,所以并未知会任何人。等改日一定去拜访叔祖。” 公子成哼了一声,面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看了一眼赵章似有深意的道;“既然来了就好自为之,记得要勤于政事,莫要再像从前那样经常迟到了。”言罢便甩袖离去。 赵章苦笑,他知道公子成说的是他当年做太子时候的荒唐事。因为主父常年不在朝中,便是经常由他这个太子摄政。可年幼的赵章却无心待在这个闷烦至极的赵王宫,时常和侍卫们溜出宫去狩猎取乐,每次赶到三日一次的朝会才匆匆忙忙的从宫外赶回,好几次都是因为晚到被公子成责骂。 今日公子成说起这些,让他心中着实颇多感慨,站在殿外停住了脚步,望着头上匾额上龙飞凤舞的“临厥宫”三个大字久久不语,神情一时竟有些恍惚。 肥义是和李兑赵颌一同进殿的,路上一边小声的交谈着政务,待看见赵章站在殿门口不由齐齐一愣,唯有赵颌是因为提前知道所以面色不变。 肥义虽是主父当年为王时手下最为依仗的重臣,却一直不太喜欢赵章的性子,所以两人之间并无深交。昔日赵章为太子时肥义尚且只是公事公办,私下并无来往,更何况是废黜之后。所以两人之间关系甚是冷淡,肥义见他并没有和自己打招呼的意思,便只是朝他淡淡的点了点头,就绕开他直接进入了殿中。 李兑和赵颌见此相视一笑,对赵章仍是微笑着浅浅行了个礼,便也随着肥义走了入殿门。 “大王驾到。” 前方数名宦官开道,周边大批的带甲禁卫军随之涌出,赵何身穿赵王的朝服走于队伍正中。神情肃穆,举止从容,年纪虽然不大,却王者之象十足。 赵何远远的便看见了殿门外的赵章,先是一愣停下了脚步,随即面色露出一丝喜色,但很快这丝欢喜的神色就烟消云散了,望向身旁的宦者令嫪贤,目露疑问。 嫪贤也是浑然不知,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知情。 赵何见此便也不再多问,只是大步向前走向张章。身旁的一众大臣见大王走来,纷纷躬身行礼,唯独赵章一动不动,按住腰间的佩剑面无表情的只是站在那。 赵章既获封安阳君,那便是有了剑履上殿的资格,自然不用解除佩剑。嫪贤见赵章神色有些异常,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忙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一名禁卫头领。那禁卫头领会意,急忙上前紧随赵何,却不敢僭越超过他,只是在身后一副如临大敌的摸样,警惕的望着安阳君。 赵何却不见有任何惧色,只是上前笑着对赵章说道;“多日未见大哥,大哥安好?” 赵章望着一身王服的赵何远远向自己走来,待见到身边的人纷纷朝他行礼口称王上,不知为何心中压抑了三年的愤怒和委屈忽然在此时瞬间迸发。 这本该都是属于我的。赵章耳边不断想起这句话,握着剑柄的手忍不住发力紧握,心中忍不住大声的呼喊道:属于我的一切,王位,尊严,我要夺回来,一定要夺回来! “君上,君上。”一旁的嫪贤剑赵章脸色阴霾,对赵王的话丝毫不理会,当下便上前一步拦在赵何神前,出言小声的提醒赵章。 赵章却浑然不觉的样子,只是在那紧盯着赵何,仍旧一动不动。一旁的大臣们也都注意到这两兄弟的不对,皆忍不住望向二人交头接耳,在一旁小声的议论着。 赵章身后一直低头未语的田不礼见状不由心急,心知此时若是赵章不肯参拜赵王之事落入主父耳中,必然会不喜赵章的桀骜。忙上前一步用手指捅了捅赵章的腰间,低声呼道;“君上,请注意君臣之礼。” 赵章这才回过神来,虽然有些不甘,但还是勉强低下头去行礼参拜道;“赵章拜见大王。” 赵何面色从容,只是神情淡然的看着身前高过自己足足一个头的兄长,脸上也看出喜怒。待到赵章行礼完才微笑的伸手挽起他道;“你我即为兄弟,又何必如此多礼,寡人不是早就说了大哥你不用参拜的。” 赵章心知肚明赵何是在找个台阶给两人下,否则不到明日兄弟不合的谣言就要传遍整个邯郸城的。便也就这台阶下道;“多谢大王厚爱,只是君臣之礼不可废,赵章不敢以私废公。” 赵何笑着宽慰了几句,又道:“大哥个何时来邯郸的,怎么也不来看看寡人,自从年初一别,我们兄弟二人都有半年未见了,委实有些想念。” 赵章勉强笑道;“我是前日才来邯郸的,只是怕叨唠了大王所以才未曾拜见,除了父王知道外其他并未声张。” 第一百八十七章 如履薄冰(十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何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原来是父王的命令,那就怪不得大哥了。” 赵章听赵何语气虽然平淡,可话中却似有所指,想来是对主父偏袒自己有所不满,心中暗自冷笑,却也不语。 又听到赵何问道;“大哥在邯郸可有住所?” “有的。”赵章点了点头,“还是以前的宅子,一直未曾改变。” 赵章被废黜太子之位后,自然不能再留住在宫中,便被迫搬出来王宫住在了宫外。主父到底还是对他有些愧疚之心,便帮他寻觅了一处大宅子赏赐给他,也好心安一些。这些年赵章极少来邯郸,但府中的家仆婢女仍是一应俱全,不曾荒废。赵章这次前来,自然也入住进去了。 “嫪贤。”赵何回头望向嫪贤喊道。 “老奴在。”嫪贤忙躬身回道。 “去着匠作府派些技术高超的匠师去帮安阳君修缮下房屋,一定要物尽其美,一切费用皆有宫中府库出。” “诺。”嫪贤躬身退后几步,唤来一个小宦官吩咐了下去。 赵章犹豫了一下,本想开口拒绝的,但见赵何都已经吩咐了下去,便也不再多说了。只是躬身谢道;“多谢大王。” 赵何笑了笑道;“大哥何必如此多礼,你我本就是骨肉至亲,这点小事情又何足挂齿。” “大哥在邯郸若是又何需要,尽管可以来找我,只要能力所及,弟弟我都会尽力的。” 说道此话时赵何语气诚然,神情并不像作伪,到似真情流露。只是在赵章眼里却完全不是这种感觉,他只是觉得这是赵何在故意说的,想要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来奚落自己,所以只是面带轻蔑的笑容,神情有些冷淡的说道;“不劳大王费心了,父王已经赏赐的一应俱全,至于其他所缺的我自会去购置。” 心中却是冷笑道:我要的是这个本属于我的王位,你肯给吗? 赵何见他对待自己的神情冷淡,言语也极为不敬,显然是心中隔阂早已生起,如今却是积重难返了。心下不由有些黯淡,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赵何自幼尚丧母,曾经所有的宠爱都是他最为亲近的父王给的,可如今父王却将他视为对手,这不得不让他难过不已。至于赵章这个大哥,无疑是除了父王外这世上曾与他最亲近的人,自小就对他颇为关照,现在却因为王位对反目成仇。 为了这个王位,赵何几乎失去了所有的亲人,父兄皆是反目成仇,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他太过稚嫩的肩上,担起的却是整个赵国,不过十五的年纪,却要被迫结党自保。 这让他心中忍不住涌出一股悲意,他不止一次的想到,如果当初父王没有一意孤行的将王位强加给他,他如今过的肯定会好上很多。父王会依旧疼爱他,大哥也会顺理成章的继承王位依旧对他关爱有加,等到他成年之后兴许会让他当个辅弼之臣,兄弟二人齐心治理着蒸蒸日上的赵国,共同实现着父王的心愿。 可这一切却变成了现在这样。因为母亲临死前的相求,主父一意孤行的将自己扶上了王位,却因为对大哥心怀歉疚想尽办法要补偿他。大哥却对自己仇恨愈深,认为是自己抢了他本该属于他的王位。 赵何不是没想过干脆放手不管,大不了不做这个赵王就是了,他也不止一次的跟师傅肥义说过想要放弃这个王位,却被肥义坚决反对。 肥义给出的理由很简单,但凡被废黜的君主,无论继任者是何人,都必将杀死废君已安邦国,同时赵国也必然因为王位更换而国势大乱,引来诸侯的窥觑。 肥义心中很是清楚,赵章虽为良将,却非仁君,他有主父的雄心壮志,却没有他父王的胆识和魄力。心胸狭隘,好大喜功,他若为王,必然导致赵国连年征战不断,国力日渐衰落,再加上来位不正,与国中士大夫离心离德,早晚必生内乱。 这便是肥义坚决反对赵何退让的原因了,他引用草原上的一句话说,那就是“射出去的箭,就没有回头的道理”。若是赵何没坐过这个王位,自然可以与赵章和睦相处,携手并进。可如今他若退位,除了身死外别无其他结果。 赵何也正是听信了肥义的劝言,才下定决心为了保护自己而坚强起来的。在朝中他有相邦肥义的支持,同时又有代表公族的公子成和世家势力代表的李兑支持,而且牢牢掌握着君臣大义,所以与主父的数次交锋中占尽优势。但因为骨子里对主父的服从性和依赖性,又让他每每对待主父强硬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选择退让,如今更是默许了安阳君回到朝中,生生给自己增加了一个强大的对手。 赵章见赵何许久未语,只是怔怔的看着自己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说到底赵何现在贵为赵王,早已非当年那个年幼无知的弟弟了,他若成心为难自己,必然有许多办法。 幸亏这种场面并没有维持太久,赵何很快就回过神来,对着兄长歉然一笑道;“大哥说的对,父王考虑的自然周全,是我这个做弟弟的多虑了。” 兄弟二人在殿外交谈的这一会,经过的大臣纷纷驻足远远观看,待见赵王谈吐得体,并没有因为年纪小就失了王者的风度和从容,不由暗暗喝彩,心中更加高看了赵王。到是安阳君心事完全印在脸上,一副桀骜不知礼的摸样,让不少心怀投机的人失望许多。 这时人群后一阵骚动,挡在前面的大臣们纷纷躬身退往两旁,数人朝着这边走了过来。眼尖的嫪贤已经人认出来来着是主父一行人,忙小声的提醒赵何道;“王上,主父来了。” “你们两兄弟在聊什么呢。”赵雍手按着佩剑,笑着大步走了过来,目光先是在赵章身上掠过,最终落在了赵何身上。 主父今日仍然是一副骑兵将军的制式打扮,身着轻甲身披红麾,跨步间掷地有声,精神看上去十分好。在他身后则是十几名羽林,为首的正是郎中令韩胜,稍次一些的则是神情肃穆的赵信。 赵何行礼,笑着说道;“回父王,我正问大哥在邯郸住的可习惯。” 赵雍哈哈一笑,伸手拍了拍赵何的肩,只有用力有些过大了些,赵何脸上的笑容到显得有些勉强。 “我赵地男儿何处不可安家,哪里有那么多的要求。你大哥他从戎多年,长期在北地苦寒之地驻守,早已经习惯了餐风露宿的军中生活,想来不会多加挑剔的。” 赵章也在一旁随之笑道;“父王说的正是。” 赵何听罢脸色不禁有些难看。言者无意听者有心,主父只是随口说起的话,可落在赵何耳中就有些不是滋味了。 子不若父,本就是历代君王传位的莫大忌讳,也是赵何心中最大的心病。主父不曾一次的公开在各种场合说过类似的话,那就是对赵何文弱性格的不满。 这次见父王又提起此事,赵何心中更加不是滋味了,低头在那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主父却是没注意到儿子的脸色变化,只是看着嫪贤道;“时间不早了,开始朝会吧。” “诺。”嫪贤躬身应命,旋即清了清嗓子站在殿门正中高声喊道;“朝会将启,诸位大夫请入殿。” 主父昂首走在最前,赵何在身后半步,赵章犹豫了一下,也大步紧随其后。众大夫也随之纷纷入殿,各入其位,等待主父和大王落座。 赵章看见黑压压一片人头,却不知自己该站在哪里合适,正在犹豫时,却见公子成朝自己挥了挥手,这才醒悟忙走了过去,站在了公子成的下首之位。 赵章低声说道;“多谢叔祖。” 公子成轻轻哼了一声,只是淡淡回道;“闲话勿说,专心朝会。” “是。”赵章忙点头,又看了一眼田不礼,见他虽然是第一次参加赵国的朝会,却是神闲气定,神情从容的站在末尾。 论职权田不礼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军中司马,并没有资格参与赵国的朝会,只是主父特许才得以入朝。田不礼浑然不理会身边人看向自己好奇的目光,只是面带微笑站在那里。 朝会的流程一如既往,分别是各部上奏政事,肥义大多已经批阅。只是报由赵王听听,只是有些事关重大的事情才会由赵王亲自定夺。赵何依旧如常,只是专心听着,时不时问几句不解之事,肥义都是一一为之耐心解释。待到内史赵颌奏明官员调动和阳邑县令贪污一事,一旁的楼缓却是一惊,顿时有些站不住了,心中暗叫不好。忙向主父连使眼色,却见主父却是坐在椅上微微眯着眼,并没有看向自己,这才无奈作罢。 赵雍对这些繁琐小事并没有什么太大兴趣,所以只是在一旁闭目养神,并不多参与,一切交由赵何和肥义处理。待听到诸部司职回报完毕,这才忽然睁开眼睛道;“且慢,寡人有一事要宣布。” 第一百八十八章 如履薄冰(十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何在座上微微侧身望向主父,道;“父王请讲,儿臣洗耳恭听。” “中山之地收复未久,因地处北地紧邻着燕国,与邯郸又相隔甚远管理不便。再加上民多白狄于赵人多有不通,故而寡人觉得应该仿效代地设立一名中山相,临时代替君王管理中山新地,诸位以为如何?” 虽是询问的话,可语气中却无半点商量的语气,这倒是极为符合赵雍的一贯作风,一众大臣也是见多不怪了。 赵何和肥义相视了一眼,却没从他眼神中看出劝阻的意思,便点头道;“父王觉得合适那就这样办吧,儿臣并没有什么异议。” 毕竟中山地是主父新收之地,无论是治理的官员驻扎的军队,无一不是出自主父的嫡系。所以设不设立这个中山相,对赵何来说意义都不是太大,索性顺着主父的意思,避免和他起争执。 “只是不知父王心中属意何人?”赵何看了一眼主父的神色,又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代相赵固治理代地数年,颇有成效,寡人欲以他为中山相,位列下卿,你以为如何?”赵雍望向赵何道。 “父王思虑周全,儿臣并无异议。”赵何微微欠身行礼道。 赵固为代相七年,对攻灭中山国颇为有功,如今平迁中山相,自然也没无不可。 赵雍闻言点头道;“那就这么定了,赵固升迁中山相,中山新收二十四城皆归其所辖。至于代相一职,则有章儿的军中司马田不礼担任。” 见主父忽然提起此人,赵何心中不由一惊,犹豫了一会才说道;“父王说的司马田不礼,可在朝堂上。” 主父望向殿下,田不礼便整了整衣冠从队伍末尾站出,躬身行礼道;“参见主父、大王。” 赵何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面色从容、举止得体,一副涵养之人的模样,对他的印象倒是好上了一些。微微点头道;“你就是田不礼。” “回大王,卑职正是军中司马田不礼。” “我听说你在代地时事无巨细皆是处置妥当,大哥军政繁忙你倒是帮了不少忙。” 田不礼微微一怔,心想原来赵王也注意到了自己,看来对安阳君也是有所监视的。忙回礼谢道;“多谢大王夸奖。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臣不过是做好了份内之事,又何足挂齿。” 赵何笑了笑,似有深意的说道;“好一句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田司马当紧记此话,即为赵臣食着赵禄,当以此自勉时刻提醒自己。” 赵何看似平常的一句话,却话中有话,有心之人恐怕不难听说弦外之音。 田不礼自然不会听不出赵王话中的意思,微微抬头望去,却见赵何正微笑的看着自己,眼神似有所指。忙收敛心神,毕恭毕敬的回话道;“卑职自当紧记大王教诲,不敢有半点逾越。” 心中却暗叫厉害。素来听闻这个赵王自幼聪敏颇有王者之气,他起初还不以为然,心想一个十五出头的小孩子再厉害能厉害到哪去,不过是个任人摆布的傀儡而已,他的对手也只是老成持重的肥义和别有用心的公子成、李兑等人。 今日一见却发现传闻并非有虚,这赵何虽然年纪轻轻,但谈吐从容,举止得体,一言一行皆有王者之风。话中也是不温不火,点到为止即可敲打臣下,让人不敢小觑。 相比较而言主父身上的草莽之气过于重了些,虽是一代人杰,却望之不似人君,到似杀伐果断、快意恩仇的霸者。而赵章与之二人相比更是差之甚远,既不及主父的胆识魄力,也不及赵何的从容得体。 平心而论,这父子三人中赵何却是最适合当这赵王的,行的是四平八稳的王道,主父行的却是大相庭径的霸道。至于赵章,不过一将才尔尔。 不过也正是因为如此,赵章才能被自己掌握在掌心之中。 赵何看上去似乎对田不礼并无什么不满,话中却暗含着敲打之意,让田不礼收起了对他的小觑之心。又见他望向主父道;“父王,田司马确实有真实才干,只是恐怕资历会有些太浅。代相是我赵国要职,冒然提拔恐会惹人非议。” 主父背靠着御座斜躺,长长的伸了个懒腰,眯起眼睛说道;“王儿过虑了,你父王用人向来是唯才是用,至于资历什么的都是些无用之物。” “肥义,你来告诉王儿,当年寡人提拔你为司空之时,你是何职务?” 主父却望向肥义,微笑着问道。肥义面色却有些尴尬的拱手道;“臣当时为门下从者。” 门下从者是太子属官之一,负责太子依仗的车马清洗,甚至官都算不上,仅为一个不入流的小吏。如今肥义位居相位主父却忽然问起这事,无疑让肥义有些尴尬无比。 这其中的意思自然也不言而喻,一个门下从者都能破格提拔成司空,继而成为相邦。军中司马怎么也算入品官员,为何不能当这个代相。 主父望向赵何,似笑非笑的问道:“王儿你看,还有什么疑议吗?” 赵何笑容有些勉强的说道;“父王你多心了,儿臣不过随口说说,并无反对之意,那一切就依照父王的意思吧。” 主父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又望向田不礼道;“还不快快谢恩。” 田不礼强行按耐住心中的激动,语带颤抖的行大礼谢恩道;“臣叩谢主父,叩谢大王。” 主父哈哈一笑,站起身来按剑道:“今日之事已罢,既已无事,那就退朝吧。” 说罢便欲离去,却听到身后一人忽的喊道;“主父留步,臣尚有一事未曾禀报。” 主父停住步子转过身来,望向李兑皱眉冷冷道;“李兑,你还有何事?” 相对于肥义公子成而言,主父对李兑是更加厌恶,他平生最恨的是见利忘义、见风使舵之人,这李兑偏偏就在其中。当初他之所以重用李兑,主要是因为看李兑是个识得大体的人,李家在他的治理下一直安分守己,在变法中并未多加阻拦。再加上李兑此人确实很有才干,在朝中人脉也是极好,对自己也算恭敬听话,所以便将他提拔为大司寇,委以重任。 李兑初为司寇之时,确实恭敬从命,并未和主父起过任何冲突。可等到主父禅位,他的态度却迅速变转,和公子成搅在了一起,成为王党核心之一。不但和主父渐行渐远,甚至在朝中旗帜鲜明的持反对意见。 公子成虽然一直和他唱着反调,可毕竟是血脉亲情相连。至于肥义而言,并没有背叛自己,只是观念上起了冲突他要力保幼主而已,说到底还是为了公事而非私情。 这李兑却是不一样,他之所以反水,三分是为了家族,七分却是为了自己的私欲。这些都让主父对他心恨不已,只是忌惮李家的尾大不掉所以迟迟未曾对他下手,对他说话自然不会有半点好语气。 李兑却不以为意,只是依礼恭声说道:“主父,大王,臣有一事需要禀报。” “昨日晨间内史赵颌在府中遇刺,刺客身手高强异常,幸赖都尉赵信警觉才未然刺客得手。” “什么!”赵雍霍然站起身子,虎目圆睁,满脸的惊愕之色。满殿也是哗然,唯有赵何和公子成事先知情,所以神情并没什么变化。 内史实属要职,为赵国朝堂重臣之一,如今却遭遇刺客。尤其还是在这种敏感时刻,这不得不让人杯弓蛇影,人人自危。 主父面色阴晴不定,第一反应就是扭头狠狠瞪了一眼赵章。赵章被主父这么一瞪顿时手脚冰凉,又见众臣皆是看向自己,其意不言而喻。 赵章不是傻瓜,他知道若是自己坐实了这行刺当朝重臣之罪,定会引起举国哗然,这几乎等于毁了自己的前途。当下心中顿时慌乱无比,忙望向田不礼,却见他也同样面带惶惶之色的望向自己。 主父凝神下来,望向赵颌沉声问道;“赵颌,你可有事?” 赵颌上前回话道;“多谢主父关心,因为犬子发现的早,和那刺客交手最后将他逼走,所以臣并没有受伤。” 主父点头道;“幸赖如此,看来赵信在家中还是有些用处的,否则就已酿成巨祸了,回头寡人重重赏他。” 赵颌忙推辞道;“多谢主父心,此事他不过是作为儿子所为,与职责无半点关系,还请主父勿要……” 赵颌一挥手道;“哪里来的这么多的理由,寡人想赏便赏。” “韩胜。”主父大声喊道。 “臣在。”郎中令韩胜大步迈出应声领命。 “着赏赵信裨将之职,仍统属羽林军,可入殿听政。” 韩胜闻言一怔,心中委实有些不是滋味,心想赵信这小子未免运气太好了点吧。十五的年纪就当上将军,莫说在赵国,就是放眼天下也是绝无仅有独一份。要知道他韩胜一直对主父忠心耿耿,也才是年过三十才当上裨将的,如今不过才是将军而已。 这十五岁的裨将真不知要羡煞多少人! 第一百八十九章 如履薄冰(十九)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章半响未答话,只是盯着田不礼,心中仍是有些怀疑。 田不礼苦笑着摊了摊手道;“君上既然用我,自当不应怀疑,若是怀疑,有何苦用我。” “田不礼不才,所求不过富贵尔。君上如今形势大好,又为我求的代相一职,我何必自毁前程去做此浑事呢,对我可是没有半点益处的呀。” “好。”赵章点了点头,犹豫了会说道;“我且信你,你莫要辜负我的你的信任。” “既然不是你我做的,那会有谁呢。这个赵颌我倒是清楚,为人低调很少与人争执,更何况是这种要人性命的行刺之事,还是在如此微妙的时机,这不得不能说太是巧合了。” 田不礼点了点头道;“君上所说极是,若非私怨,那恐怕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我们,以此引起主父对君上的不满。” 赵章忽然想到什么,忙说道:“你说着会不会是赵颌他们故意挑起来的事情,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刺客的,他不过是以此为幌子向主父施压。” 田不礼连连点头,道:“确实是有这种可能。” 心中却是对赵章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如此大事竟还能儿戏对。当时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巡防府介入,赵颌若不是傻瓜的话又怎会玩这么低劣的把戏。 不过赵章能这么想的话那是最好,自己身上的嫌疑也就洗脱了大半。定了定神又对赵章说道;“此事关重要,无论无何臣都要将来龙去脉弄的清楚,我们不能平白无故的吃个哑巴亏。” “君上请给我点时间,我定会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的。” “好。”赵章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旋即又有些歉意的看着田不礼道;“刚刚我一时情绪失控,先生请不要介意。” 田不礼只是淡淡一笑道;“君上不必自责,平心而论此事我确实嫌疑最大,与你无关。不过还请君上以后能更加信任田不礼,你我即为一体,应当荣辱与共,不应当再无端生出猜忌,以免生出隔阂。” 赵章忙点头道;“一定一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本君还是懂的,今后一定不会再怀疑先生了。” 田不礼回到府中时却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也来不及换衣,只是径直走向后院。家仆婢女们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也不敢上前行礼,只是远远的避开。 见田不礼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冲进自己的房间,徐瑶倒是没有太过吃惊,放佛早有所料,只是一旁正在伺候她梳发的丫鬟见主人如此模样顿时吓得手足酸软,忙跪下来大气不敢出一声。 徐瑶挥了挥手,示意丫鬟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如遇大赦,忙低声告辞后慌乱逃走。 徐瑶放下手中的发簪,对着铜镜整理了下发髻,回过神来面对着田不礼微微一笑道:“今日是田相高升之日,按理说应该弹冠相庆的,为何如此脸色。你看,都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 回眸一笑,如同芙蓉绽放,明艳不可方物,任谁都会忍不住怦然心动。可落在田不礼眼中却无半点诱惑,他眯起了细长的眼睛,冷哼道;“却未见徐小姐害怕,到是神闲气定的很。” 徐瑶微微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怕你呢,你我即为盟友,利益所趋互相利用而已。你要成大事离不开我们的支持,我们要掌控赵国局势也离不开你的冲锋陷阵,难不成你还敢对我有何不敬?” 田不礼怒气上涌,被这个小自己一半多的女孩子如此轻蔑看待,他如何能不怒火万丈。细长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毒之色,低压着声音说道;“徐瑶,你当真以为我田不礼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徐瑶却是怡然不惧,只是淡淡回道;“不是不敢,是不愿。田相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个好处,那就是会权衡利益得失,所以我向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想要的很多,多到你不不得不依靠我们的支持。” 田不礼果真被她说中了心事,道出了心中的忌惮。便强压下怒火,冷言道;“我且问你,行刺赵颌之事是不是你使人所为。” 徐瑶点头大方的承认道:“正是。” 这回轮到田不礼吃惊了,他没想到徐瑶就这么大方的承认了下了,便又紧盯着她问道;“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徐瑶只是淡淡一笑道:“这是私人恩怨,与你我所行之事无关,所以我无须向你解释。” “你……”田不礼怒不可遏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我的,今日朝上主父已经大发雷霆,安阳君也对我生出了猜疑之心。我若因此功亏一篑,难道你就能向孟尝君解释的过去吗?” 徐瑶仍然不为所动,淡然回道:“田相大可放心,我所托之人和你我并无关联,而且是个极为可靠信任之人。无论谁去查,都绝对查不出和你有半点关系的。” “无凭无据,主父和赵王能能拿你怎么样?” “可你这样胡乱来会搅乱我的全盘布局的。” “未必。”徐瑶嫣然一笑。 “如今赵国的形势正如薪上沸鼎,我不过是加把柴火而已。若是真的彻底乱了起来,彻底的打破了主父对赵国的掌控力。借助着齐国的强大助力,你到可以浑水摸鱼,乱中取胜,兴许是件好事。” 田不礼冷哼道;“不论如何,你今后若是再背着我私自行事,那可别怪我田不礼翻脸不认人了。你要知道,我平身最恨得就是有恃无恐的人,即要合作,你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 徐瑶见田不礼终于松口不再追究,这才暗暗输了口气,便欣然点头道:“好,这次算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向田相你道歉了,今后我保证不会再擅作主张了,可否?” 田不礼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也未回话。顿了顿又说道;“这次的事情我会如实向孟尝君禀报的,让他知道你的胆大包天和任意妄为。” 徐瑶峨眉微蹙,道;“君上日理万机,此等小事就不要惊扰他了吧。” 田不礼闻言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抓住了徐瑶的把柄般,又道;“怎么,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小姐也有害怕的东西,这么说来我更加要如实禀报了。” 徐瑶耸了耸肩,道;“随你便,你说君上是更相信我呢还是更相信你呢?我让你不要禀报无非就是不想因为这等小事情让你我生隙,毕竟以后来日方长,我们合作的机会大有,又何必纠结于这等小事。” “大不了我再帮你一件事情,送你一个极大的助力。” 田不礼一愣,好奇问道;“什么助力。” “墨家如何?” 田不礼失声道;“你和墨家也有关联?” 要知道墨家仗义游侠之道在各国虽然饱受打击,可在赵国好狠斗勇的风气盛行下却是大行其道。所以三家分晋时赵国虽是小国,赵墨却得以和大国的齐墨楚墨分庭抗拒,合为三墨。 而且最为重要的墨家好养击剑高强之士,且在民间口碑极好,这对田不礼来说实在是个极大的诱惑,也难怪田不礼会如此惊愕。 徐瑶点头道;“我家祖上和赵墨有旧,年幼之时我也曾经跟随这代的钜子学了些武艺,算得上半个徒弟。不过我只能将钜子引荐给你,至于能否为你所用,就要看你能不能开出墨家感兴趣的条件了。” 田不礼听出了话中的含意,脱口问道;“墨家之人不是向来清心寡欲,不追逐名利之流的,我能用什么打动他们?” “理想!”徐瑶笑了笑。 “墨家说到底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心中有着执着的追逐,渴望着通过自己的行动改变天下。所以他们渴望有君王可以接纳他们的理念,让他们大施拳脚,实现他们兼相爱,交相利的政治主张。” “我明白了。”田不礼点了点头,已经领会了徐瑶话中的意思。 无非就是通过一些许诺让墨家相信自己,这些正是田不礼所长之事,自不用徐瑶多说。 忽的又想到什么,田不礼面露暧昧的看着徐瑶道;“徐小姐,我想你的这些事情君上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徐瑶嘴角上泛起了一丝笑容,道;“田相既然心知,又何必点破呢。” “你我其实都只是君上的棋子而已,相同的是你我皆是聪明的棋子,不同的是你我各有各的打算。” “谁都不想一辈子做棋子的,你是,我自然也是。” 田不礼会心笑道;“我懂了。不过徐小姐你在赵地能呼风唤雨,似乎也不全是靠着君上的势力,看来你的出身也不简单。” “你究竟是何人?又为何会和赵颌一家结仇?” 徐瑶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去,却是被田不礼的话勾起了心中惨痛的回忆,缓缓说道;“这些不过是成年旧事而已,田相不会有兴趣知道的,也与你所求的毫无关系。” 田不礼见徐瑶不肯说,便也不再逼问,只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至少我们不会有利益冲突。” “对了,还有一事要拜托田相。” “何事?” “我需要一个合理的身份出现在赵国,而不是一直待在幕后。” “此事交给我就是。” 第一百九十章 如履薄冰(二十)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章半响未答话,只是盯着田不礼,心中仍是有些怀疑。 田不礼苦笑着摊了摊手道;“君上既然用我,自当不应怀疑,若是怀疑,有何苦用我。” “田不礼不才,所求不过富贵尔。君上如今形势大好,又为我求的代相一职,我何必自毁前程去做此浑事呢,对我可是没有半点益处的呀。” “好。”赵章点了点头,犹豫了会说道;“我且信你,你莫要辜负我的你的信任。” “既然不是你我做的,那会有谁呢。这个赵颌我倒是清楚,为人低调很少与人争执,更何况是这种要人性命的行刺之事,还是在如此微妙的时机,这不得不能说太是巧合了。” 田不礼点了点头道;“君上所说极是,若非私怨,那恐怕是有人想要栽赃陷害我们,以此引起主父对君上的不满。” 赵章忽然想到什么,忙说道:“你说着会不会是赵颌他们故意挑起来的事情,其实本来就没有什么刺客的,他不过是以此为幌子向主父施压。” 田不礼连连点头,道:“确实是有这种可能。” 心中却是对赵章的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如此大事竟还能儿戏对。当时众目睽睽之下,又有巡防府介入,赵颌若不是傻瓜的话又怎会玩这么低劣的把戏。 不过赵章能这么想的话那是最好,自己身上的嫌疑也就洗脱了大半。定了定神又对赵章说道;“此事关重要,无论无何臣都要将来龙去脉弄的清楚,我们不能平白无故的吃个哑巴亏。” “君上请给我点时间,我定会将此事弄个水落石出的。” “好。”赵章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旋即又有些歉意的看着田不礼道;“刚刚我一时情绪失控,先生请不要介意。” 田不礼只是淡淡一笑道;“君上不必自责,平心而论此事我确实嫌疑最大,与你无关。不过还请君上以后能更加信任田不礼,你我即为一体,应当荣辱与共,不应当再无端生出猜忌,以免生出隔阂。” 赵章忙点头道;“一定一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这个道理本君还是懂的,今后一定不会再怀疑先生了。” 田不礼回到府中时却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也来不及换衣,只是径直走向后院。家仆婢女们见他脸色十分难看,也不敢上前行礼,只是远远的避开。 见田不礼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冲进自己的房间,徐瑶倒是没有太过吃惊,放佛早有所料,只是一旁正在伺候她梳发的丫鬟见主人如此模样顿时吓得手足酸软,忙跪下来大气不敢出一声。 徐瑶挥了挥手,示意丫鬟道:“你先下去吧。” 那丫鬟如遇大赦,忙低声告辞后慌乱逃走。 徐瑶放下手中的发簪,对着铜镜整理了下发髻,回过神来面对着田不礼微微一笑道:“今日是田相高升之日,按理说应该弹冠相庆的,为何如此脸色。你看,都把人家小姑娘吓跑了。” 回眸一笑,如同芙蓉绽放,明艳不可方物,任谁都会忍不住怦然心动。可落在田不礼眼中却无半点诱惑,他眯起了细长的眼睛,冷哼道;“却未见徐小姐害怕,到是神闲气定的很。” 徐瑶微微一笑道;“我为什么要怕你呢,你我即为盟友,利益所趋互相利用而已。你要成大事离不开我们的支持,我们要掌控赵国局势也离不开你的冲锋陷阵,难不成你还敢对我有何不敬?” 田不礼怒气上涌,被这个小自己一半多的女孩子如此轻蔑看待,他如何能不怒火万丈。细长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狠毒之色,低压着声音说道;“徐瑶,你当真以为我田不礼不敢对你怎么样吗?” 徐瑶却是怡然不惧,只是淡淡回道;“不是不敢,是不愿。田相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有个好处,那就是会权衡利益得失,所以我向来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你想要的很多,多到你不不得不依靠我们的支持。” 田不礼果真被她说中了心事,道出了心中的忌惮。便强压下怒火,冷言道;“我且问你,行刺赵颌之事是不是你使人所为。” 徐瑶点头大方的承认道:“正是。” 这回轮到田不礼吃惊了,他没想到徐瑶就这么大方的承认了下了,便又紧盯着她问道;“我想你欠我一个解释。” 徐瑶只是淡淡一笑道:“这是私人恩怨,与你我所行之事无关,所以我无须向你解释。” “你……”田不礼怒不可遏道:“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害死我的,今日朝上主父已经大发雷霆,安阳君也对我生出了猜疑之心。我若因此功亏一篑,难道你就能向孟尝君解释的过去吗?” 徐瑶仍然不为所动,淡然回道:“田相大可放心,我所托之人和你我并无关联,而且是个极为可靠信任之人。无论谁去查,都绝对查不出和你有半点关系的。” “无凭无据,主父和赵王能能拿你怎么样?” “可你这样胡乱来会搅乱我的全盘布局的。” “未必。”徐瑶嫣然一笑。 “如今赵国的形势正如薪上沸鼎,我不过是加把柴火而已。若是真的彻底乱了起来,彻底的打破了主父对赵国的掌控力。借助着齐国的强大助力,你到可以浑水摸鱼,乱中取胜,兴许是件好事。” 田不礼冷哼道;“不论如何,你今后若是再背着我私自行事,那可别怪我田不礼翻脸不认人了。你要知道,我平身最恨得就是有恃无恐的人,即要合作,你就必须拿出点诚意来。” 徐瑶见田不礼终于松口不再追究,这才暗暗输了口气,便欣然点头道:“好,这次算是我的错,我在这里向田相你道歉了,今后我保证不会再擅作主张了,可否?” 田不礼只是不满的哼了一声,也未回话。顿了顿又说道;“这次的事情我会如实向孟尝君禀报的,让他知道你的胆大包天和任意妄为。” 徐瑶峨眉微蹙,道;“君上日理万机,此等小事就不要惊扰他了吧。” 田不礼闻言露出一丝笑容,仿佛抓住了徐瑶的把柄般,又道;“怎么,原来天不怕地不怕的徐小姐也有害怕的东西,这么说来我更加要如实禀报了。” 徐瑶耸了耸肩,道;“随你便,你说君上是更相信我呢还是更相信你呢?我让你不要禀报无非就是不想因为这等小事情让你我生隙,毕竟以后来日方长,我们合作的机会大有,又何必纠结于这等小事。” “大不了我再帮你一件事情,送你一个极大的助力。” 田不礼一愣,好奇问道;“什么助力。” “墨家如何?” 田不礼失声道;“你和墨家也有关联?” 要知道墨家仗义游侠之道在各国虽然饱受打击,可在赵国好狠斗勇的风气盛行下却是大行其道。所以三家分晋时赵国虽是小国,赵墨却得以和大国的齐墨楚墨分庭抗拒,合为三墨。 而且最为重要的墨家好养击剑高强之士,且在民间口碑极好,这对田不礼来说实在是个极大的诱惑,也难怪田不礼会如此惊愕。 徐瑶点头道;“我家祖上和赵墨有旧,年幼之时我也曾经跟随这代的钜子学了些武艺,算得上半个徒弟。不过我只能将钜子引荐给你,至于能否为你所用,就要看你能不能开出墨家感兴趣的条件了。” 田不礼听出了话中的含意,脱口问道;“墨家之人不是向来清心寡欲,不追逐名利之流的,我能用什么打动他们?” “理想!”徐瑶笑了笑。 “墨家说到底都是一群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他们心中有着执着的追逐,渴望着通过自己的行动改变天下。所以他们渴望有君王可以接纳他们的理念,让他们大施拳脚,实现他们兼相爱,交相利的政治主张。” “我明白了。”田不礼点了点头,已经领会了徐瑶话中的意思。 无非就是通过一些许诺让墨家相信自己,这些正是田不礼所长之事,自不用徐瑶多说。 忽的又想到什么,田不礼面露暧昧的看着徐瑶道;“徐小姐,我想你的这些事情君上应该是不知道的吧。” 徐瑶嘴角上泛起了一丝笑容,道;“田相既然心知,又何必点破呢。” “你我其实都只是君上的棋子而已,相同的是你我皆是聪明的棋子,不同的是你我各有各的打算。” “谁都不想一辈子做棋子的,你是,我自然也是。” 田不礼会心笑道;“我懂了。不过徐小姐你在赵地能呼风唤雨,似乎也不全是靠着君上的势力,看来你的出身也不简单。” “你究竟是何人?又为何会和赵颌一家结仇?” 徐瑶面上的笑容慢慢消去,却是被田不礼的话勾起了心中惨痛的回忆,缓缓说道;“这些不过是成年旧事而已,田相不会有兴趣知道的,也与你所求的毫无关系。” 田不礼见徐瑶不肯说,便也不再逼问,只是点了点头道;“那就好,至少我们不会有利益冲突。” 第一百九十一章 如履薄冰(二十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章自幼和楼缓相熟,倒也并不显得生分,闻言上前握住楼缓的手哈哈笑道;“楼相真是会说笑,若是想要饮酒,本君府中的酒库时刻为楼相开放。” 楼缓嘴角露出感出笑容,故意说道;“此话当真?” 赵章拍了怕胸口,“君无戏言。” “好,如此一言为定了,到时候君上可别挂我楼缓厚着脸皮不走了。”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田不立礼也随之笑着将楼缓引入座。 楼缓和王许说笑了几句,却看了一旁的赵信,不由面露惊讶的听了下步子道;“你也在呀,早知道和你结伴一同前来了。” 赵信笑了笑,还未开口赵章就已经抢先回道;“楼相有所不知了,我和赵将军本就是同宗兄弟,只是平常走动不多所以才生分了些。想平时我常不在父王身边,赵将军到是替我尽了不少为人儿子的职责,功不可没呀,就冲这点今日我怎么也要请他来喝上一杯酒的。” 赵信笑了笑谦虚道;“君上言重了,我本就是主父身边的禁卫,这些不过分内之事,实属职责所在,何来功劳之说。况且主父对我们这些下属本就十分照顾,我等自然以死效命。” “正是。”楼缓不禁颌首微笑道:“赵信所说极是,主父对下属确实关照有加。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主父待我等如此,岂能不以死效命。” 一众人轰然应声,口中皆是称是,看来都是受过主父提携之恩的人。 众人纷纷入座,楼缓和王许却为了座位争执了起来,都不肯坐那首座,只是互相谦让。 若是按职排座,楼缓身为右师,位列上卿,又是做过秦相的人,位子自然在王许之上。可论资历的话王许就要早过楼缓许多,他在肃侯时就已经入朝为官,算得上楼缓的前辈了。司空一职虽然低于右师,却是实职而非散官,重要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楼缓这个右师却是不同寻常之人,并非闲置之人而是主父的心腹要臣。这点王许心知肚明,自然也不敢托大,不论如何这个首位都是不肯坐了,只肯屈居楼缓之下。 推辞了半天,楼缓见推不掉,这才无奈的坐了下来。 宾主皆入座,酒宴既已开始。赵章坐下,望向田不礼使了个眼色,田不礼会意,便伸手轻拍数下。厅内歌舞随之响起,早在帘后等待已久的丫鬟们则端出了一盘盘精美的菜肴,如花间蝴蝶般穿梭在厅堂之间。 厅中众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过了一会,座上赵章神掌轻拍数下,站起来身来笑着说道;“诸位,诸位。” 见大家都将目光转向他,赵章微笑的端起酒杯,道:“今天是我赵章正式重返邯郸之日,有诸位来为我接风洗尘,当真荣幸之极。我赵章是个直性情之人,天花乱坠的话我不会说,但有点可以向诸位拍胸脯保证,只是诸位不负我赵章,我赵章觉不会辜负诸位。” “大家请尽情畅饮,勿要拘束。来,随我饮了这杯酒。” 众人纷纷举杯,包括楼缓也笑着随之站起,皆是一饮而尽,气氛顿时高涨。唯有赵信面上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见身边的人纷纷站起举杯,他也只好随着站起。 在这些人当中,他大概算个异类,即和赵章并没有过多的交情,也不像楼缓那样是代表主父来支持赵章的。事实上赵信若是早知道这个酒宴是赵章一党的核心聚会,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厅中一时气氛正炙,这些在朝中大多不得志的大夫门一个个兴致高涨,纷纷向赵章敬酒说着旧情。对这些赵章的旧部而言,随着赵章的储君之位被废黜,他们的政~治前途也基本宣告了终结,而如今赵章却重新强势返回了朝中,这不得不让他们欣喜振奋。 赵信却是坐在酒桌上百无聊赖,只是喝着杯中的美酒,有些无聊的听着乐师的奏乐。身旁不断穿梭过美貌的婢女,见他杯空则为之满上。 酒虽然是好酒,入口甘醇,回味十足;肴也是好肴,每个都是精心所制,花足了心思和功夫。就连上菜的婢女,装酒盛肴的器具,也无一不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可见赵章对这次夜宴的重视度。只是赵信却无心思在酒宴取乐上,这种和政治利益挂钩的酒宴,还不如在露天野外和三五好友喝着劣酒来的痛快。 赵信心中清楚,赵章之所以邀请自己来,一方面固然是想结好自己,以消除心结;另一方面无非是想向自己展示一下实力,看能否邀其入伙。毕竟赵信身为主父身边的羽林头领,位虽不高权职却至关重要。 田不礼敬酒回座,却见赵信一人坐在那独酌,便坐到了一旁笑道;“怎么,赵将军不喜欢吗?” 赵信勉强笑了笑,道;“田相说笑了,这里的人我大多不熟,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田不礼转了转眼珠,忽然说道;“我到有个想法,你肯定会很感兴趣的。” 赵信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腹中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便顺着他的话问道;“是何?” 田不礼哈哈一笑道;“稍安勿躁,很快你就知道了。” 田不礼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赵信心中越是生出了好奇。所幸田不礼并没有吊他胃口太久,没一会田不礼就站了起来,拍手大声说道;“君上,臣有话要说。” “哦?”赵章收敛了几分酒意,笑着看着他道;“田相何事,直说即可。” “臣以为有酒乐而无歌舞,终究不能尽兴,君上何不遣人歌舞助兴。” “这……”赵章面露难色,只得说道;“本君事先并未安排歌舞,田相到是为难我了。” 田不礼笑着拱手道;“君上无需为难,我已早有所准备。” “哦?”赵章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你有何安排?” “齐国稷下舞技大师风菲的得意弟子徐瑶姑娘,如今正在我府中做客,今日我知君上大宴群宾,故尔请其前来舞曲助兴。” 众人听罢,皆是惊讶十分。要知道这个风菲虽是舞姬,却因为舞技超凡脱俗为齐宣王所慕,竟破格将其置于稷下学宫奉为舞乐大师,为天下人所倾慕。齐国的士大夫们也是对她趋之如骛,皆以能邀请到她舞曲为荣。如今风菲年老色衰,早已不再舞曲,只是闭门专心教导弟子,田不礼居然能邀请到风菲的得意门生,当真是天大的面子。 赵章面露吃惊的说道:“先生是如何能从临淄请来这徐瑶姑娘的?” 田不礼面露微笑道;“君上可是忘记了,田不礼正是齐国公族出身,在齐国还是有些旧情的。当年我和这风菲交情极好,这丫头正年幼拜入她的门下,我见她长得聪明伶俐,便随口收了他做干女儿,如今长大成人正好要回家祭祖,便来我家中住了。” 赵章哈哈笑道;“如此倒是碰巧,只是不知先生这女儿是否真的如传闻一般如凌波仙子般国色天香。” 楼缓也是色之中人,一点心思也被赵章的话撩拨了起来,便也随之露出会心的笑容道;“听说风菲门下皆是守身如玉的处子,今日这徐瑶既然来到我们赵国,那得就要看看我们赵地儿郎的本事了。若能一亲芳泽,成为闺中之客,倒是一段佳话。“ 楼缓话声一落,一众人皆是嘿嘿的笑了起来。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懂得楼缓话中的意思。 田不礼微微一笑,道;“那就请诸位拭目以待吧。” 轻轻拍掌数下,便有数名事先得到吩咐的侍女上前将灯火吹灭,厅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又听见清扬的笙箫声响起,一名白衣少女手持长剑,伴随着乐声慢慢踱入厅中,竟是剑舞。 只见那女子身材曼妙,手中的轻剑缓缓挥舞,伴着流水般泄下的长袖,姗姗起舞,面上带着一面轻纱,朦胧间让人心生向往。笙箫声忽扬忽抑,放佛在低声呜咽泣诉少女的思念之情,而思念的人儿,却远在天边。 虽面带轻纱,看不清楚摸样,双眸却如同夜空星辰,眼波如烟,流转间皆有摄人心魄之力,让人忍不住陷了进去。赵信凝视着少女星眸,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少女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似乎有了瞬间的停滞。 忽然笙箫声一转,曲调激烈了起来,少女的身姿也随着飞快旋转,手中的宝剑奋力向前,一副不归之势。虽然只是女子舞剑,却让人放佛感觉到沙场的凛冽之色。 清冷的剑光在黑暗中绽放着灿烂的光芒,犹如秋水长天般尽然泻下,化作天边无边银河,又如欲落散做满天繁星,伴随着少女舞动的身姿闪闪发亮。 众人睁大着眼睛,目光紧紧的随着少女疏影浮动的身姿,生怕错过了一丝精彩,张大嘴巴,凝神屏气,担心发出一丝声响惊动了这仿佛九天之上的剑舞。 笙箫声瞬间高亢,少女的身体忽然巨转,长剑如虹,飞快的刺向赵信。 形势瞬间变化,所有人都还沉醉在剑舞之中,未曾反应过来,待发现时,却已经来是不及。眼见那剑锋直刺赵信面目,快若闪电,赵信却仍然坐在那纹丝不动,血溅当场的场面几乎已经无法避免。 乐声这时也戛然而止,厅中安静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看着对峙的二人。 剑尖在赵信鼻前一寸之处止住,少女柔软的身姿也凝固住了。赵信却仍然面带微笑,左手持杯仍在举杯慢饮,放在桌下紧扣着剑柄的右手却悄悄放开。 只见轻纱缓缓掉落了下来,露出了少女的绝世容颜。肤光胜雪,双目清澈犹似一泓清水,眉目间似笑非笑,只是看着赵信未曾言语。 第一百九十二章 如履薄冰(二十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章自幼和楼缓相熟,倒也并不显得生分,闻言上前握住楼缓的手哈哈笑道;“楼相真是会说笑,若是想要饮酒,本君府中的酒库时刻为楼相开放。” 楼缓嘴角露出感出笑容,故意说道;“此话当真?” 赵章拍了怕胸口,“君无戏言。” “好,如此一言为定了,到时候君上可别挂我楼缓厚着脸皮不走了。”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田不立礼也随之笑着将楼缓引入座。 楼缓和王许说笑了几句,却看了一旁的赵信,不由面露惊讶的听了下步子道;“你也在呀,早知道和你结伴一同前来了。” 赵信笑了笑,还未开口赵章就已经抢先回道;“楼相有所不知了,我和赵将军本就是同宗兄弟,只是平常走动不多所以才生分了些。想平时我常不在父王身边,赵将军到是替我尽了不少为人儿子的职责,功不可没呀,就冲这点今日我怎么也要请他来喝上一杯酒的。” 赵信笑了笑谦虚道;“君上言重了,我本就是主父身边的禁卫,这些不过分内之事,实属职责所在,何来功劳之说。况且主父对我们这些下属本就十分照顾,我等自然以死效命。” “正是。”楼缓不禁颌首微笑道:“赵信所说极是,主父对下属确实关照有加。所谓士为知己者死,主父待我等如此,岂能不以死效命。” 一众人轰然应声,口中皆是称是,看来都是受过主父提携之恩的人。 众人纷纷入座,楼缓和王许却为了座位争执了起来,都不肯坐那首座,只是互相谦让。 若是按职排座,楼缓身为右师,位列上卿,又是做过秦相的人,位子自然在王许之上。可论资历的话王许就要早过楼缓许多,他在肃侯时就已经入朝为官,算得上楼缓的前辈了。司空一职虽然低于右师,却是实职而非散官,重要性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只是楼缓这个右师却是不同寻常之人,并非闲置之人而是主父的心腹要臣。这点王许心知肚明,自然也不敢托大,不论如何这个首位都是不肯坐了,只肯屈居楼缓之下。 推辞了半天,楼缓见推不掉,这才无奈的坐了下来。 宾主皆入座,酒宴既已开始。赵章坐下,望向田不礼使了个眼色,田不礼会意,便伸手轻拍数下。厅内歌舞随之响起,早在帘后等待已久的丫鬟们则端出了一盘盘精美的菜肴,如花间蝴蝶般穿梭在厅堂之间。 厅中众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过了一会,座上赵章神掌轻拍数下,站起来身来笑着说道;“诸位,诸位。” 见大家都将目光转向他,赵章微笑的端起酒杯,道:“今天是我赵章正式重返邯郸之日,有诸位来为我接风洗尘,当真荣幸之极。我赵章是个直性情之人,天花乱坠的话我不会说,但有点可以向诸位拍胸脯保证,只是诸位不负我赵章,我赵章觉不会辜负诸位。” “大家请尽情畅饮,勿要拘束。来,随我饮了这杯酒。” 众人纷纷举杯,包括楼缓也笑着随之站起,皆是一饮而尽,气氛顿时高涨。唯有赵信面上有些心不甘情不愿,见身边的人纷纷站起举杯,他也只好随着站起。 在这些人当中,他大概算个异类,即和赵章并没有过多的交情,也不像楼缓那样是代表主父来支持赵章的。事实上赵信若是早知道这个酒宴是赵章一党的核心聚会,他根本就不会来到这里。 厅中一时气氛正炙,这些在朝中大多不得志的大夫门一个个兴致高涨,纷纷向赵章敬酒说着旧情。对这些赵章的旧部而言,随着赵章的储君之位被废黜,他们的政~治前途也基本宣告了终结,而如今赵章却重新强势返回了朝中,这不得不让他们欣喜振奋。 赵信却是坐在酒桌上百无聊赖,只是喝着杯中的美酒,有些无聊的听着乐师的奏乐。身旁不断穿梭过美貌的婢女,见他杯空则为之满上。 酒虽然是好酒,入口甘醇,回味十足;肴也是好肴,每个都是精心所制,花足了心思和功夫。就连上菜的婢女,装酒盛肴的器具,也无一不是精心挑选出来的,可见赵章对这次夜宴的重视度。只是赵信却无心思在酒宴取乐上,这种和政治利益挂钩的酒宴,还不如在露天野外和三五好友喝着劣酒来的痛快。 赵信心中清楚,赵章之所以邀请自己来,一方面固然是想结好自己,以消除心结;另一方面无非是想向自己展示一下实力,看能否邀其入伙。毕竟赵信身为主父身边的羽林头领,位虽不高权职却至关重要。 田不礼敬酒回座,却见赵信一人坐在那独酌,便坐到了一旁笑道;“怎么,赵将军不喜欢吗?” 赵信勉强笑了笑,道;“田相说笑了,这里的人我大多不熟,只是有些不习惯而已。” 田不礼转了转眼珠,忽然说道;“我到有个想法,你肯定会很感兴趣的。” 赵信见他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腹中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便顺着他的话问道;“是何?” 田不礼哈哈一笑道;“稍安勿躁,很快你就知道了。” 田不礼越是这样遮遮掩掩,赵信心中越是生出了好奇。所幸田不礼并没有吊他胃口太久,没一会田不礼就站了起来,拍手大声说道;“君上,臣有话要说。” “哦?”赵章收敛了几分酒意,笑着看着他道;“田相何事,直说即可。” “臣以为有酒乐而无歌舞,终究不能尽兴,君上何不遣人歌舞助兴。” “这……”赵章面露难色,只得说道;“本君事先并未安排歌舞,田相到是为难我了。” 田不礼笑着拱手道;“君上无需为难,我已早有所准备。” “哦?”赵章露出感兴趣的神色。 “你有何安排?” “齐国稷下舞技大师风菲的得意弟子徐瑶姑娘,如今正在我府中做客,今日我知君上大宴群宾,故尔请其前来舞曲助兴。” 众人听罢,皆是惊讶十分。要知道这个风菲虽是舞姬,却因为舞技超凡脱俗为齐宣王所慕,竟破格将其置于稷下学宫奉为舞乐大师,为天下人所倾慕。齐国的士大夫们也是对她趋之如骛,皆以能邀请到她舞曲为荣。如今风菲年老色衰,早已不再舞曲,只是闭门专心教导弟子,田不礼居然能邀请到风菲的得意门生,当真是天大的面子。 赵章面露吃惊的说道:“先生是如何能从临淄请来这徐瑶姑娘的?” 田不礼面露微笑道;“君上可是忘记了,田不礼正是齐国公族出身,在齐国还是有些旧情的。当年我和这风菲交情极好,这丫头正年幼拜入她的门下,我见她长得聪明伶俐,便随口收了他做干女儿,如今长大成人正好要回家祭祖,便来我家中住了。” 赵章哈哈笑道;“如此倒是碰巧,只是不知先生这女儿是否真的如传闻一般如凌波仙子般国色天香。” 楼缓也是色之中人,一点心思也被赵章的话撩拨了起来,便也随之露出会心的笑容道;“听说风菲门下皆是守身如玉的处子,今日这徐瑶既然来到我们赵国,那得就要看看我们赵地儿郎的本事了。若能一亲芳泽,成为闺中之客,倒是一段佳话。“ 楼缓话声一落,一众人皆是嘿嘿的笑了起来。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大家都是男人,自然懂得楼缓话中的意思。 田不礼微微一笑,道;“那就请诸位拭目以待吧。” 轻轻拍掌数下,便有数名事先得到吩咐的侍女上前将灯火吹灭,厅堂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又听见清扬的笙箫声响起,一名白衣少女手持长剑,伴随着乐声慢慢踱入厅中,竟是剑舞。 只见那女子身材曼妙,手中的轻剑缓缓挥舞,伴着流水般泄下的长袖,姗姗起舞,面上带着一面轻纱,朦胧间让人心生向往。笙箫声忽扬忽抑,放佛在低声呜咽泣诉少女的思念之情,而思念的人儿,却远在天边。 虽面带轻纱,看不清楚摸样,双眸却如同夜空星辰,眼波如烟,流转间皆有摄人心魄之力,让人忍不住陷了进去。赵信凝视着少女星眸,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那少女目光望向自己的时候似乎有了瞬间的停滞。 忽然笙箫声一转,曲调激烈了起来,少女的身姿也随着飞快旋转,手中的宝剑奋力向前,一副不归之势。虽然只是女子舞剑,却让人放佛感觉到沙场的凛冽之色。 清冷的剑光在黑暗中绽放着灿烂的光芒,犹如秋水长天般尽然泻下,化作天边无边银河,又如欲落散做满天繁星,伴随着少女舞动的身姿闪闪发亮。 众人睁大着眼睛,目光紧紧的随着少女疏影浮动的身姿,生怕错过了一丝精彩,张大嘴巴,凝神屏气,担心发出一丝声响惊动了这仿佛九天之上的剑舞。 笙箫声瞬间高亢,少女的身体忽然巨转,长剑如虹,飞快的刺向赵信。 第一百九十三章 如履薄冰(二十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酒宴尚未结束,徐瑶架不住赵章等人的热情便也浅饮了几杯。才几杯下腹,就见双颊晕红,醉眼也有些迷离,便推说不胜酒力不肯再喝了。 田不礼这个名分上的干爹见此也做不住了,便向赵章告辞说要送徐瑶回家,赵信本就喝的无甚趣味,便也借口家中有事,也随着田不礼向赵章告辞。 赵章本是想借酒一亲芳泽的,却不料反而落得了个扫兴的下场,顿时大失所望,无奈只好点头答应。此时他一颗心全记挂在佳人身上,倒是对赵信没怎么在意,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随着他去。 赵信在仆人的带领下牵回来马匹,出门正好遇见田不礼父女,便上前笑着打了个招呼。 田不礼看了一眼赵信,笑着说道:“赵将军这是回宫中还是去家中。” 赵信笑着回礼道;“今日我已告假,自是回家中。” “我们倒是顺路,不如一起接班吧。” 赵信翻身上马,看了一眼田不礼身旁的徐瑶。虽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但赵信凭直觉感觉出她似乎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便也不好推辞,只是拱手对田不礼笑道:“那就叨唠了。” “徐姑娘也会马术?”赵信见徐瑶牵来一匹枣红马,身手利索的上马,不有好奇的问道。 “怎么,难道在赵将军眼里,徐瑶就该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徐瑶轻蹙黛眉,脸颊仍然有着几分醉意,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 赵信耸了耸肩道:“这倒不是,只是齐国并不流行骑马,倒是马车居多一些,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并无他意。况且又是醉酒,多少有些不便” 徐瑶露齿轻笑道;“赵将军忘了,我可是赵人,并非齐人。” 赵信笑了笑道;“这倒是我小巧姑娘了。” 只是扬了扬马鞭轻轻一抽,纵马向前数步,田不礼和徐瑶也随之跟上。一旁等候在侧的护军头领见状便拱手说道;“田相,末将奉安阳君之命保护二位。” 田不礼点了点头道:“如此有劳了。” 三人在四骑的护卫下驰出安阳君府,在街上不徐不慢的行走着。赵信与这二人本就不熟,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说,便也假借着专心赶路,场面倒是有些冷场。 田不礼走在二人身后,却是拿捏不准徐瑶的想法,便也不多事。却见徐瑶忽然回头来朝着自己使了个眼神,田不礼会意,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照他的意思勒马停了下来。 赵信察觉到了身后异样,便停住回过头来望着他道;“田相可是有事?” 田不礼摸了摸身上,苦笑着说道;“真是年纪大了忘事也多了,我今日下朝时匆匆就赶来赴宴。身上带着一份重要的批奏就顺手放在了安阳君的书房中了,出门时却是忘记拿了,这不明日还要交给肥相。” 随同一起前来的护卫头领拱手说道;“不如让我等陪同田相回去拿取。” 田不礼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又看了一眼仍是酒劲未醒的徐瑶,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是瑶儿这样还是应当早些回府为妙。”说道这时眼神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赵信。 赵信这时有些晾不住了,只好上前笑道;“田相大可回去取物,左右我也是无事,就顺道送徐小姐回府。” 田不礼客气道;“如此就有劳赵将军了。” 一旁的护军头领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君上特意叮嘱我们要将田相和小姐安全送到府上的。我看不如我们分为两队,我和一人送田相回去取物,另外两人送小姐回府。” 田不礼哈哈笑道;“赵将军在赵国可是出了名的勇冠三军,难不成你还信不过他能护送瑶儿的周全。” 那护军心知赵信位高权重,当下哪里敢得罪于他,连忙低下头口中连说不敢,见田不礼坚持如此便也不再多说,只好带着其他三人护送着田不礼回安阳君府。 望着五人离去的身影,赵信收回目光,朝着徐瑶伸手微笑道;“徐小姐,请把。” 徐瑶嫣然一笑,只是轻勒缰绳,踱步慢行。 “赵将军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我。” 赵信愕然回道;“这怎么会呢,正如安阳君所说的一般,徐小姐你冰雪可人又岂会有人会生出厌恶之心。” “我只是觉得小姐你似乎对我有些不同,如此而已。” 徐瑶轻挽额前散落的头发,笑语嫣然道;“怎么,赵将军难不成还以为我看上了你?” 赵信咂舌笑道;“这等玩笑姑娘可是开不得,若是被安阳君知道了,我小小的裨将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徐瑶掩口而笑,语带调侃道:“是吗?难不成赵将军会如此胆小,我怎么听说你向来以胆大而著称。” 赵信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谣传,都是谣传,要知道我向来可是最为胆小谨慎的……” 说话时目光正好落在徐瑶的脸上,见她亮晶晶的双目正盯着自己看,心中不由一怔,愣在了那里。 虽是深夜,月光却是明亮。皎洁的月光印在徐瑶雪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层诱人的光泽,让赵信的目光不由深深陷入。半响才有些促狭的说道;“你没喝醉呀?” “自然。”徐瑶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你忘记我是的做什么的了,如果我这么容易就被灌醉的话,那又何谈自保,又如何还能安然无恙。” “那你为何……”赵信有些奇怪的问道。 “为何装醉是吧。“徐瑶语气平缓的说道。 “安阳君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其他的大夫门也都是一丘之貉,与其在那被他们这些人白白占些便宜 田不礼走在二人身后,却是拿捏不准徐瑶的想法,便也不多事。却见徐瑶忽然回头来朝着自己使了个眼神,田不礼会意,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照他的意思勒马停了下来。 赵信察觉到了身后异样,便停住回过头来望着他道;“田相可是有事?” 田不礼摸了摸身上,苦笑着说道;“真是年纪大了忘事也多了,我今日下朝时匆匆就赶来赴宴。身上带着一份重要的批奏就顺手放在了安阳君的书房中了,出门时却是忘记拿了,这不明日还要交给肥相。” 随同一起前来的护卫头领拱手说道;“不如让我等陪同田相回去拿取。” 田不礼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又看了一眼仍是酒劲未醒的徐瑶,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是瑶儿这样还是应当早些回府为妙。”说道这时眼神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赵信。 赵信这时有些晾不住了,只好上前笑道;“田相大可回去取物,左右我也是无事,就顺道送徐小姐回府。” 田不礼客气道;“如此就有劳赵将军了。” 一旁的护军头领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君上特意叮嘱我们要将田相和小姐安全送到府上的。我看不如我们分为两队,我和一人送田相回去取物,另外两人送小姐回府。” 田不礼哈哈笑道;“赵将军在赵国可是出了名的勇冠三军,难不成你还信不过他能护送瑶儿的周全。” 那护军心知赵信位高权重,当下哪里敢得罪于他,连忙低下头口中连说不敢,见田不礼坚持如此便也不再多说,只好带着其他三人护送着田不礼回安阳君府。 望着五人离去的身影,赵信收回目光,朝着徐瑶伸手微笑道;“徐小姐,请把。” 徐瑶嫣然一笑,只是轻勒缰绳,踱步慢行。 “赵将军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我。” 赵信愕然回道;“这怎么会呢,正如安阳君所说的一般,徐小姐你冰雪可人又岂会有人会生出厌恶之心。” “我只是觉得小姐你似乎对我有些不同,如此而已。” 徐瑶轻挽额前散落的头发,笑语嫣然道;“怎么,赵将军难不成还以为我看上了你?” 赵信咂舌笑道;“这等玩笑姑娘可是开不得,若是被安阳君知道了,我小小的裨将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徐瑶掩口而笑,语带调侃道:“是吗?难不成赵将军会如此胆小,我怎么听说你向来以胆大而著称。” 赵信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谣传,都是谣传,要知道我向来可是最为胆小谨慎的……” 说话时目光正好落在徐瑶的脸上,见她亮晶晶的双目正盯着自己看,心中不由一怔,愣在了那里。 虽是深夜,月光却是明亮。皎洁的月光印在徐瑶雪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层诱人的光泽,让赵信的目光不由深深陷入。半响才有些促狭的说道;“你没喝醉呀?” “自然。”徐瑶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你忘记我是的做什么的了,如果我这么容易就被灌醉的话,那又何谈自保,又如何还能安然无恙。” “那你为何……”赵信有些奇怪的问道。 “为何装醉是吧。“徐瑶语气平缓的说道。 “安阳君并非什么善男信女,男信女 第一百九十四章 如履薄冰(二十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酒宴尚未结束,徐瑶架不住赵章等人的热情便也浅饮了几杯。才几杯下腹,就见双颊晕红,醉眼也有些迷离,便推说不胜酒力不肯再喝了。 田不礼这个名分上的干爹见此也座不住了,便向赵章告辞说要送徐瑶回家,赵信本就喝的无甚趣味,也借口家中有事,随着田不礼向赵章辞行。 赵章本是想借酒一亲芳泽的,却不料反而落得了个扫兴的下场,顿时大失所望,无奈只好点头答应。此时他一颗心全系挂在佳人身上,倒是对赵信没怎么在意,只是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随着他去。 赵信在仆人的带领下牵回来马匹,出门正好遇见田不礼父女,上前笑着打了个招呼。 田不礼看了一眼赵信,笑着说道:“赵将军这是回宫中还是去家中。” 赵信笑着回礼道;“今日我已告假,自是回家中。” “我们倒是顺路,不如一起结伴而行吧。” 赵信翻身上马,看了一眼田不礼身旁的徐瑶。虽在黑暗中看不太清楚她的表情,但赵信凭直觉感觉出她似乎一直有意无意的看向自己。便也不好推辞,只是拱手对田不礼笑道:“那就叨唠了。” “徐姑娘也会马术?”赵信见徐瑶牵来一匹枣红马,身手利索的上马,不由好奇的问道。 “怎么,难道在赵将军眼里,徐瑶就该是个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徐瑶轻蹙黛眉,脸颊仍然有着几分醉意,侧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 赵信耸了耸肩道:“这倒不是,只是齐国并不流行骑马,倒是马车居多一些,所以我才有此一问,并无他意。况且又是醉酒,多少有些不便” 徐瑶露齿轻笑道;“赵将军忘了,我可是赵人,并非齐人。” 赵信笑了笑道;“这倒是我小巧姑娘了。” 只是扬了扬马鞭轻轻一抽,纵马向前数步,田不礼和徐瑶也随之跟上。一旁等候在侧的护军头领见状便拱手说道;“田相,末将奉安阳君之命保护二位。” 田不礼点了点头道:“如此有劳了。” 三人在四骑的护卫下驰出安阳君府,在街上不徐不慢的行走着。赵信与这二人本就不熟,自然也没有什么话说,便也假借着专心赶路,场面倒是有些冷场。 田不礼走在二人身后,却是拿捏不准徐瑶的想法,便也不多事。却见徐瑶忽然回头来朝着自己使了个眼神。田不礼会意,心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还是依照他的意思勒马停了下来。 赵信察觉到了身后异样,便停住回过头来望着他道;“田相可是有事?” 田不礼摸了摸身上,苦笑着说道;“真是年纪大了忘事也多了,我今日下朝时匆匆就赶来赴宴。身上带着一份重要的批奏就顺手放在了安阳君的书房中了,出门时却是忘记拿了,这不明日还要交给肥相。” 随同一起前来的护卫头领拱手说道;“不如让我等陪同田相回去拿取。” 田不礼点头道:“也只能这样了。”又看了一眼仍是酒劲未醒的徐瑶,有些担忧的说道;“只是瑶儿这样还是应当早些回府为妙。”说道这时眼神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赵信。 赵信这时面对众人的目光,面子上有些晾不住了,只好上前笑道;“田相大可回去取物,左右我也是无事,就顺道送徐小姐回府。” 田不礼客气道;“如此就有劳赵将军了。” 一旁的护军头领有些犹豫的说道;“可是君上特意叮嘱我们要将田相和小姐安全送到府上的。我看不如我们分为两队,我和一人送田相回去取物,另外两人送小姐回府。” 田不礼哈哈笑道;“赵将军在赵国可是出了名的勇冠三军,难不成你还信不过他能护送瑶儿的周全。” 那护军心知赵信位高权重,当下哪里敢得罪于他,连忙低下头口中连说不敢,见田不礼坚持如此便也不再多说,只好带着其他三人护送着田不礼回安阳君府。 望着五人离去的身影,赵信收回目光,朝着徐瑶伸手微笑道;“徐小姐,请把。” 徐瑶嫣然一笑,只是轻勒缰绳,踱步慢行。 “赵将军似乎并不怎么喜欢我。” 赵信愕然回道;“这怎么会呢,正如安阳君所说的一般,徐小姐你冰雪可人又岂会有人会生出厌恶之心。” “我只是觉得小姐你似乎对我有些不同,如此而已。” 徐瑶轻挽额前散落的头发,笑语嫣然道;“怎么,赵将军难不成还以为我看上了你?” 赵信咂舌笑道;“这等玩笑姑娘可是开不得,若是被安阳君知道了,我小小的裨将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徐瑶掩口而笑,语带调侃道:“是吗?难不成赵将军会如此胆小,我怎么听说你向来以胆大而著称。” 赵信仰天打了个哈哈,笑道;“谣传,都是谣传,要知道我向来可是最为胆小谨慎的……” 说话时目光正好落在徐瑶的脸上,见她亮晶晶的双目正盯着自己看,心中不由一怔,愣在了那里。 虽是深夜,月光却是明亮。皎洁的月光印在徐瑶雪白的脸颊上,泛起了一层诱人的光泽,让赵信的目光不由深深陷入。半响才有些促狭的说道;“你没喝醉呀?” “自然。”徐瑶嘴角泛起一丝笑容。 “你忘记我是的做什么的了,如果我这么容易就被灌醉的话,那又何谈自保,又如何还能安然无恙。” “那你为何……”赵信有些奇怪的问道。 “为何装醉是吧。“徐瑶语气平缓的说道。 “安阳君并非什么善男信女,其他的大夫们也都是一丘之貉,与其在那被他们这些人白白占些便宜,倒不如找个借口先行脱身。” 抬头见赵信正紧盯着自己看,赵信见被她发现了面色不由有些尴尬,忙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徐姑娘很是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们之前认识吗?” 徐瑶心中一凛,意识到今天自己过多的关注赵信已经引起了他的警觉。 要知道他们之前也是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的,虽说那时自己并非真面目示人,可一个人的容貌可以改变,但眼神和气质却终极有迹可循。想来这个赵信心细如发,终究还是从自己身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只是还没想到自己就是当初司马喜府中求情的孤女。 想到这里徐瑶便故意蹙眉,神色有些冷淡的说道;“我还以为赵将军是个正人君子,没想到也和其他登徒子一般轻浮,能不能换个新鲜点的借口。” 赵信被她这么一说便也没有再多想,只好解释道;“徐姑娘误会了,这……这我到真不知从何解释,可能是我感觉有误吧。”说着感觉有些尴尬,便转过头去,只是随着胯下的坐骑缓缓而行。 徐瑶见他神色有些窘迫,心中倒是觉得有趣,又嫣然一笑道;“赵将军勿要紧张,我只是随口开个玩笑而已。” “和那些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们相比,你以为算得上很好的人了。” 徐瑶只是随口一说,但落在赵信耳中却误会成其他意思,以为她说的是那些权贵们以权势欺凌她的意思,心中不由对她生起了丝同情。顿了顿便开口问道;“徐姑娘你是几岁去的临淄,怎么会拜入风菲大家的门下” “五岁,那时对赵国都没什么印象了。当年我父母生活贫苦,便把我送入艺馆做个丫鬟,我这才得幸遇见了师父。她见我天资不错,便破例将我收入了门下。”徐瑶想都没想,只是开口胡诌说道。 事实上她哪里会真的拜入什么风菲门下,虽说家族已经败落,但义父徐然身为齐国上大夫,又极得孟尝君的赏识,她自小的生活自然也不会差了。她倒是跟风菲学过剑舞,但也只是兴趣而已,自然不会去自贬身份为他人表演助兴。 赵信见她说的有鼻子有眼的,到是没怎么怀疑,只是点了点头。沉吟半响又道;“许姑娘你天生丽质,又聪颖过人,难道只愿以舞技为生,没有想过其他的出路吗?” 徐瑶听说了赵信话中的意思是想劝她“从良”,心中又好气又好笑,便佯装不悦的淡淡回道;“每个人都有自己追求的想法,在赵将军眼中,追求的是功成名就位极人臣;可在徐瑶眼中,能像师傅那样集大成于一身,得以入住稷下学宫成为大家,这便是徐瑶的心愿了。” 赵信被她不软不硬的顶了回来,也不生气,只是呵呵笑道;“赵姑娘说的也对,是我孟浪了。”他本还有些怀疑徐瑶的身份,如今见徐瑶神情毫不作伪,心中已经是十成十的信了。 “姑娘若是在邯郸受了什么欺负,大可以找我,我赵信虽然人轻言微,但还是有些面子和手段的,没准能帮上你些忙。“ 徐瑶见他也是好心,说话的语气也缓和了许多,软语又道;“如此多谢赵将军了。” 第一百九十四五章 如履薄冰(二十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这回轮到赵信愣了愣,有些奇吃惊的看着冉敏道:“你怎知这些?” 冉敏扭过头去,望着夜空徐徐道;“父亲无事时常会和我说起一些朝中的事情,久而久之我也便对这些事情有了些了解。” 赵信点了点头,吁了口气道;“还好,我还以为这事已经广为流传了呢,若是如此的话,赵国恐怕要人心四乱了。” “有何区别?”冉敏摇了摇头,轻轻说道。 “就算能瞒得住一时,时间一久早晚会流传出去的。” 赵信苦笑道;“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都已经这样,再下去恐怕只会愈演愈烈。” 冉敏面露担忧之色,轻轻说道;“会有多烈?” 赵信不语,只是抬头望着星空,久久才长呼了口气道;“手足相残,同室相戈。” 冉敏娇躯一震,目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 她只是浅浅的从父亲那里知道些朝堂的争斗,知道主父一派和大王一派的权力争夺愈演愈烈,但万万没想到这种争斗会上升到宫廷流血的地步。 在她看来这种事情万难理解,父亲和儿子之间的争斗竟然会上升到流血来解决,这在她一个普通女孩子眼里几乎是无法理解的。况且每一次宫变都是伴随着流血和大清洗,她的父亲在朝为官,又为位子至关重要的邯郸令,她不能不为她父亲的安危担忧。 冉敏心中愈发肯定了,自己一定要用尽办法劝说父亲继续保持着中立的立场,不投向任何一方,只是中规中矩的按照赵国的制度办事。政治投机带来巨大的回报的同时,也会带来性命之忧,成功的话固然可以青云直上,失败的话抄家灭祖并非虚言。 赵信见她脸色苍白,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心中多少也猜到了她所担忧之事。便笑了笑安慰道;“你大可不必担心,并未听说冉县令在朝中有何投向。他为邯郸县令,隶属于中尉府,中尉李希是我舅父的同族兄弟,从这点上看就是王党一族。所以即便有事,也是中尉之责,冉县令不过奉命行事,想来不会有事的。” “况且如今朝中十之**都是倾向于大王,主父即便成功,也绝不可能将朝中悉数清洗,只会追究首罪,余者不予追究的。毕竟我赵国要维持下去,还是需要朝中官员。” 冉敏这才微微放下心来,看了一眼赵信,神色有些异样的说道;“那你呢,你是究竟跟着主父走到底,还是为你父亲和舅父?” 赵信苦笑着摇了摇头,道:“这正是我烦恼之事,我感觉我现在夹在中间里外不是人。于公我是主父的人,是主父一手提拔上去的,所以在别人眼里我自然是十足的主父党。可于私我是父亲的儿子,绝不愿意与父亲为敌。” 冉敏见他面露痛苦之色,心中顿时黯然,又轻声询问道;“那你是如何打算的?” 赵信沉默许久,面带苦涩笑道;“还能怎么打算,走一步看一步了。我是主父身边的羽林统领,自然要护卫主父的安危。” “嗯。”冉敏点了点头。 “想听听我给你的忠告吗?” 赵信怔了怔,到是没想到冉敏会说这些,表情有些惊讶的看着冉敏顺口说道;“什么忠告?” “不论你如何选择,一定要记住手上不要沾血,尤其是王室的血。”冉敏转头过来看着赵信,认真的一字一字说道。 “你身份特殊,无论哪一方胜出你都当性命无虞,除非你做了什么主父或者大王必杀你的事情。” “愿闻其详。”这回轮到赵信专心的听着冉敏说话, “国人皆知,主父是个极重轻易的奇男子,在他眼里即便是和儿子起了冲突那也只是家事,可你这外人若是害的他痛失爱子,即便你是权益之下的奉命行事,那也是必死之由。” “大王更不用多说,如今是迫于自保才和主父站到了对立面,你若助他弑父杀兄,暂时他可能会对你心怀感激,可日后早晚会因此对你生出怨恨之心。被赵王怨恨上,那你在赵国的结局也就可想而知了。” 赵信闻言点头,深以为然道;“你说的有理,伦理纲常本就是人之常情,更何况是主父和大王这种重感情之人,看来我也需要提醒父亲了,千万不要陷得太深,否则即便获胜,也早晚会被胜利者找个借口除去为亲人报仇。” 说到这里忍不住看了冉敏几眼,道;“没想到你一个女孩子,竟有如此见识,真让我心生佩服。” 冉敏恬然笑道;“我哪有什么见识,不过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你们在其中自然没有我在局外看的心无旁骛。其实主父和大王之争说到底只是他们父子之间的事情,你们这些人不过是受之趋势而已。主父和大王并非没有容人之量的君王,所以只要你们没有陷得太深,即便失败了也未必会有性命之虞,无非就是贬官流放而已。” “至于你就更不用担心了,无论是主父胜还是大王胜,你们家似乎都不会受什么影响,当真是左右逢源呀。所以你大可以安心,没必要顾虑这么多,只要记住我的话,千万不要手上沾到血,这样足以自保。” 赵信点头,郑重其事的说道;“好,我记住你的话了。”冉敏则回之甜甜一笑。 这是一阵夜风吹过,冉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下意识缩了缩肩膀。赵信这才注意到她身上穿的只是一件单衣,白日间尚还可以,到夜间风高处自然就有些支撑不住了。便上前扶住了冉敏的肩膀道;“这里风大,要不你先回屋去歇息吧。时辰也不早了,我也差不多要走了。” 冉敏犹豫了一下,神情有些惆怅的点头轻声道;“好吧。” 将冉敏送回房中,赵信便也向她告辞,转身准备从窗口处离去了。走了没几步,赵信却缓缓停了下来,回头迎上了冉敏望向自己的目光,小声的说道;“等这些事情完结后,我来迎娶你好吗?” 冉敏一怔,旋即双颊发烫忙低下头去,许久才细不可闻的轻轻“嗯”了一声。再抬起头时,赵信却已经跃出窗外离去了,冉敏不由自主的站起了身子走到窗外,睁大着眼睛试图从夜色中找寻着他的身影,却是什么都看不见,心中不禁有些小小的失落,只是怔怔在站那里,许久不曾离去。 赵信回到家中时已经过了子时,简单的漱洗下便打坐入睡了。一觉睡到日过午头,这才匆匆的用完午膳赶到王宫换岗。 一进西宫却发现有些异样,许多不相干的小宦官正在来回奔走着,一副着急的模样。赵信见了奇怪,便招来了正在巡戍李维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维笑着打了个哈哈道;“将军还有所不知吧,主父临时起意,想去安平狩猎。这不,这些小宦官门正忙着上下收拾行装呢,就是不知道主父这次带不带我们去。” 说完冲着赵信眨了眨眼,附耳压低声音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道;“我可是听说安平生产三宝,说别是烈犬、良弓还有美女,其中尤以美女最为出名。嘿嘿,要是主父这次行行好带上我们一同前去,那些地方上的官员那里会少的了孝敬我们,想来定是艳福无边呢。” 赵信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闭上你的鸟嘴,安心给我当值,若是出了半点闪失,别说艳福没有,恐怕你脑袋都要搬家。” 李维咧嘴笑了笑,仍然是一副嬉笑的模样,也不敢和赵信顶嘴只是去巡逻了。 赵信心中却是有些奇怪,按理说如今邯郸局势未明,再未取得明显优势的时候主父却突然离开邯郸,而且去的地方是远离邯郸临近北地的安平,这定会大大削弱刚刚建立起来脆弱的安阳君一党。 不过非常人行非常之事,主父既然这么做,想来是有深意的,自己为人臣子的,还是不要擅自揣摩主上的心意为妙。 正想着出神,却见主父和楼缓正骑马的从宫中有说有笑的走了出来,身后则是跟着韩胜几人。赵信连忙上前行礼。主父勒住了马缰,笑着看着赵信道;“怎么,昨晚可玩的尽兴,听楼缓说你可是大出风头呀,都得到了佳人垂青。” 赵信讪讪笑道;“让主父见笑了,论魅力我拍马也及不上主父您的万分之一呀,谈何佳人垂青。” 主父哈哈一笑,挥了挥马鞭笑道;“不错不错,你小子也学会吹溜拍马了,看来这阵子没少跟韩胜他们学坏。” 韩胜笑着插话道:“主父这么说就是冤枉臣下了,这小子哪里能被我们带坏,倒是我被他带坏了不少。” 又说笑了几句,赵信便寻机开口问道:“主父,听李维说你是打算出外狩猎?” 主父侧过头来笑吟吟的看着赵信道;“整日待在宫中委实烦闷,筋骨好久未动都酸软了不少。如今秋高马肥,正是一年之中狩猎的最佳时机,不去着实可惜。“ “看你整日在邯郸也懒散不少,就和我一同前去吧。” “诺。”赵信低身领命,正欲离去却听见楼缓催马上前数步,忽的开口道;“且慢。” “怎么?”主父回过头不解的望着楼缓。 楼缓在马上压低声音道;“主父,你离开邯郸时间不短,我恐朝中会生出变故。如今邯郸城内的守兵除了赵将军的羽林外我们无法调动任何一支,万一要是生出变故,我们连抵抗的机会都没有了。” “所以我觉得赵将军应该留下来会比较合适些,毕竟羽林是他亲手所带。李维是李家远房,赵奢资历过浅,都无法替代赵将军的位子。” 主父沉吟许久,点头道;“说的正是。”又看向赵信道;“那这次你就不必跟随了,你继续留在宫中,如遇紧急情况你们可以权宜自商,楼相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诺。”赵信正色领命。 主父长长的伸了个懒腰,语带轻松的说道:“总算可以出去透透气了,这日子过得太烦闷无趣了。” 说罢哈哈一笑,纵马挥鞭猛然加速,一骑飞尘而去,路上的兵卒急忙让道。韩胜等人相视一笑,也挥鞭随着跟上。 第三卷终。这卷受家里事情的影响,写的不是很好,希望下一卷自己能重新找回状态,再次谢谢各位一直来的支持。 第一百九十六章 思之怀王(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空气中弥漫着干燥的尘土之味,巨风一起,夹杂着沙砾的风割在脸上便无比生疼。趴在马背上的熊槐忍不住大声的干咳了几声,却咳不出东西,只是喉间火辣辣的如同着火一般。 “昭睢,寡人是不是快要死了。”熊槐费力的睁开了眼,有气无力的说道。入眼之处,却只是漫天的黄沙,透满了悲凉和绝望。[] 正在前面牵着马昭睢回过头来,头发已经半白,面颊深深陷下,却带着强挤出来的笑容,裂开已经干瘪不堪的嘴唇笑道;“大王,不要说这种丧气的话,在咸阳那么多年的屈辱我们都挺过来了,如今我们马上就要逃出秦国了,就要自由了。您一定要再坚持住,一定要坚持住!” “过了这片荒原就到了大河了,快了,就快到了。只要我们过了河,就出了秦国的地界,再也没有人能把大王您当成阶下囚了。” 熊槐苦笑着摇了摇头,“你前日也是说快了,昨日还是说快了,《》快了快了,可这荒原终究看不到尽头。寡人真的不想就这样死在荒郊野外,枯骨化为了尘土,只能做个孤魂野鬼,却享受不到子孙们的香火供奉。” 昭睢气喘吁吁的说道;“臣之前问过山里的猎夫,他说这片荒原一直向东走最多六日的时间就可以走到大河了,我们如今已经是第六日了,想来就在前面不远……” 话说到一半,正在奋力拉马的昭睢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摔倒,幸好马上的熊槐及时拉住了他的手,才险险站住了身子。 熊槐看着昭睢已经花白的头发和干瘪的脸庞,却为了让自己坚定信心仍在强颜欢笑着。心中没由来的泛起一阵内疚,刚刚灰心丧气的模样已经不见,而是轻声温和的说道;“我们先歇息一下吧,看你也累了。” 昭睢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伸手将马背上的熊槐扶下了马,解下马背上已经干瘪的包裹袋垫在了地上让熊槐坐下,自己才小心翼翼的坐在了一边。 说实话他确实也累了,自从逃出咸阳以来,他扶着楚王熊槐一路向东仓皇逃窜,竟然奇迹般的躲过了秦军的一道道关卡,来到了这处临近秦赵交界处的荒原。但这十几日来他几乎是夜不能寐,食不得安,稍微有些风吹草动就立刻扶着楚王仓皇逃窜。 秦国自从商鞅变法后,民间皆有连坐之刑,任何身份不明的人员都不得住宿民居,违者以同罪而诛。所以熊槐和昭睢一路东逃,遇城不入,遇关则避,只是靠着熊槐身上的一些贴身饰物到荒村山民那里换取食物维持生计。又重金在山林野民那里买了一匹老马,供体制较弱的熊槐所用,这才支撑至此。 熊槐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却见昭睢仍然挺直着身子,一丝不苟的整理者已经酸臭无比的衣裳和发髻。熊槐不由哈哈大笑道;“昭睢呀昭睢,你也太是有趣了,我们都沦落到这种境地了,你还顾得上衣冠,当真笑死寡人了。” 昭睢却一本正经的说道;“大王这么说就不对了,所谓‘言辞信,动作庄,衣冠正,则臣下肃’。大王你贵为万乘之君,即便身陷绝地也应该保持王者的风度,更何况是我们这些做臣下的呢。臣是为楚臣,自当恪守楚礼,弹冠沐衣是士大夫每日之操守,因何能废?” 熊槐却只是苦笑着摇头道;“你呀,还是这副臭脾气,动不动就是寻个机会叱喝寡人一通。和那臭石头屈原一般的性子,整日一板一眼,你说寡人当初怎么能不对你们心生厌烦,自然听不进去你们的劝诫。” 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寡人现在真的后悔当初没有听从你们的劝告,不但有辱国家,连自己都成为了全天下的笑柄。” 昭睢看着熊槐满是悔恨的老脸,涌到嘴边的大道理再也说不出口了,心中原本泛出的一点怨恨之意也不禁烟消云散。 其实楚王熊槐沦落到如今这种地步,说到底还是他自己咎由自取。熊槐刚刚即位楚王之时,正是楚国国事鼎盛之时,他的父亲楚威王为他留下的是一个强大到足以震慑中原诸侯的楚国,虽然未必冠绝诸侯,却也足以让秦齐忌惮无比。 自吴起变法后楚国经历了宣王和威王两代君王四十余年的励精图治,不但灭了陈蔡等十余个小国,将国土推进到泗水中原一带,更是一举灭掉了曾经称霸中央的越国,尽吞吴越之地,一时声名大噪,令诸侯心生畏惧。可熊槐即位后却是昏招不断,秦相张仪正是利于他的贪婪成性,讹称若是楚国与齐国断绝则秦国以六百里商於之地赠于楚国,熊槐信以为真,与齐国断绝了二十多年的同盟关系倒向秦国。张仪却不肯兑现,只肯以八里之地相赠。熊槐大怒,举全国之兵攻入秦国,却先后惨败于丹阳、蓝田和召陵,国力大损,楚国再不复当年大国之资,靠着齐国的插手才阻挡住了趁胜南下的秦国大军。 此事之后熊槐非但没有痛改前非,在张仪病死秦武王登基后又受到宠妃郑袖和宠臣勒尚的蛊惑,接受了秦国送予的重礼,再次和齐国断交倒向秦国的怀抱。此举惹来了刚刚当上齐相的孟尝君的愤怒,于是便联合魏国韩国三国伐楚,大败于楚国于垂沙,斩杀楚国大将唐昧,尽占泗水以北的楚国要地。当时作为楚国盟友的秦国非但没有出兵援助,反而借口楚国背盟出兵趁火打劫,攻占了上庸八城。 再后来熊槐更是再次受秦国所骗,不顾令尹昭睢和左徒屈原的劝阻,执意受秦王所邀北上武关与秦国会盟。秦王却根本没有到武关,只派一将军在武关埋伏,假称秦王。熊槐一进武关,秦军便遮闭关门,把怀王劫持到咸阳,在章台朝见秦王,非凡不以国君礼接待他,而是把他当作一蕃臣羞辱一番。熊槐大怒,失悔未听昭睢的话。秦国把他软禁起来,要挟他割让巫、黔中郡给秦,以结两国之好。熊槐不允,只道秦国欺骗于我又强迫要我割让土地,便不肯答应,秦国就把他关在咸阳不让他回国。 不得不说熊槐做楚王时昏庸至极,可在被俘之后却保持了一个君王的气节,宁死不肯屈从秦国,任秦人百般威胁利诱,他只是闭口一言不发。又让楚使带着自己的密令返回楚国,立在齐国为质的太子横为楚王,绝不向秦国妥协。也正是因为于此,当时楚国的令尹昭睢在拥立新王之后,才心甘情愿的只身来到了咸阳服侍在熊槐身边,已尽臣子之礼。 但经历数次大败,楚国国力已经大损,尽失经营百余年的北方要害之地。只好调转势头,专心经营南方南蛮之地,不再北上和中原六国争雄,从此在诸侯中地位一落千丈,不再复为秦齐争霸中原的劲敌。 说起这次逃出咸阳,不得不说是个奇迹,至今熊槐和昭睢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熊槐在咸阳被拘禁三年,起初秦国还希望能借着他楚王的身份换取楚地,后见熊槐不肯给他土地,楚国国内又立了新王,这个旧王已经失去了之前的价值,便对他兴趣大减。可因为秦楚关系已经断绝便也不愿意放他,只是将他囚禁在咸阳的一处府邸之中,打算让他在里面终老一生。 不得不说天见可怜这个倒霉的楚王,昭睢服侍熊槐的时间里,发现府中的守卫日渐松懈,便动了逃跑的心思。遂倾尽所有买通了一个小卒,在他的配合之下半夜时从狗洞中爬了出来,带着熊槐仓皇向东逃窜。也当真是侥幸,负责守卫的将领见楚王逃走了,因为害怕被责罪所以瞒上不报,而是带着手下的人自行追捕想要减轻罪责。 等到事情已经瞒不住被捅上去的时候,熊槐二人早已经逃出了咸阳,向东一路狂奔而去。芈太后在得知此事后勃然大怒,将守卫的将领满门株连,同时下令全国大锁,严密封锁南面和东南回归楚国的道路,防止二人逃回楚国。 昭睢也是个聪明之人,心知秦国定会在回楚国的路上重点盘查的,南下几乎是自投罗网。便说服熊槐听从自己的意见,改道向东,想要借道赵国或者魏国回到楚国。也正是因此,二人才侥幸逃脱来到了此处。 只是两人对秦地一点都不熟悉,只是认准东边一路奔逃,几次都险险的避过了秦军盘查,却一头扎进了这个荒原之中,一连数日都不曾看见人烟经过,到如今已经濒临断水断粮的绝境了。 熊槐坐了一会,却按耐不住喉中的干渴,忍不住伸手问昭睢道;“还有水吗,寡人已经口渴难耐了。” 昭睢犹豫了一下,才点了点头从腰间逃出了一个皮囊,递给了熊槐,口中不忘叮嘱道;“大王,就只剩下这么小半袋水了,你节省点喝,否则明日我们若是还没走出的话,恐会有些麻烦。” 熊槐忙接过打开对准袋口仰头就饮,喝到一半时想起了昭睢所说,忙止住了干渴的**将水袋收了起来。又想起好像一整日都未见昭睢喝水了,便将水袋递了过去道;“你也喝点吧。” 昭睢强行移开紧盯着水袋的目光,干咽了一口摇头道;“我还能挺住,这些还是留给大王吧。” 熊槐又是一阵劝,昭睢却只是摇头不肯,熊槐无奈,只好板起脸来唬道;“昭睢,寡人以楚王的身份命令你喝下水,眼下寡人能依靠的也就你一人而已,你若是倒下了,还能有谁还护送寡人回楚国。” 昭睢鼻尖有些酸楚,眼中却是干涩的流不出半点眼泪,只是默默大多低头接过了水囊,放在嘴边小心的湿润了一笑嘴唇。面上的笑容抽搐着说道;“好,我们回楚国,回家,我和大王一起回楚国,回家!” “回楚国,回家。”熊槐嘴中默默的念着这两句话,忽然抬起头来望向遥远的南方,眼神中透漏出炙热的目光,紧捏着拳头咬牙喃喃道。 “回楚国,回家,我们回家!” 第一百九十七章 思之怀王(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大王,已经休息了不少时间了,我们还是赶紧赶路吧,万一被秦军追上可就前功尽弃了。”歇息了半天的昭睢强行支撑起疲倦的身躯站了起来,对坐着的熊槐说道。 熊槐点了点头,在昭睢的搀扶下爬上了老马,两人继续向东迎着封杀,缓缓的前进着。[] “昭睢,我们一直向东走过了大河,会走到哪里去了呀。”熊槐眯着眼睛,望着远处的东方问道。 昭睢回道;“臣心中也不是恨清楚,过了大河的话应该就是河东之地。臣在楚国时看过方士所绘的河东地形图,那里以前是魏国的国土,被秦国占去了一部,更北一些则是赵国的上党郡。所以过了大河,我们可能会还是在秦国,也可能是赵国或者魏国。” 熊槐有气无力的哼着点了点头,说道;“要是可以选择的话,寡人倒是希望能到赵国,不愿去那魏国。” 昭睢诧异道;“大王何出此言,魏国与我楚国向来交好,我楚国为秦所破后两国更是唇齿相依。赵国与我楚国并不接壤,自从赵肃侯死后楚赵联盟已经断绝,况且即便到了赵国也要借道魏国或者韩国才能返回楚国。大王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熊槐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得意的笑容,道;“这你就不懂了吧,这得看人,而不是看国。魏国确实与我楚国更亲近一些,但魏王嗣这家伙胆小怕事,畏秦如虎。我们若是跑到魏国去投奔他,这家伙没准在秦国的压力下转手就把我们卖了。” “赵国可就不一样了,你可知道赵雍那小子是个什么人物吗?” 昭睢犹豫了一下回道;“臣并未见过赵王,只是听闻他为人刚毅,有勇有谋,但平生为人低调,与各国结好并不参与中原各国的征伐。” 熊槐嘿嘿笑道;“这你就所有不知了吧,寡人别的本事没有,看人的本事还有的。当年在徐州诸王会盟,寡人就见过那时候才二十出头赵雍。怎么说呢,那小子给人的感觉就像一头初生的老虎,目光中满是桀骜不逊和野心勃勃,偏偏还知理懂的进退,要我说,当年会盟的那些君王中,寡人对他最是印象深刻。” 昭睢想了想,亦以为然的点头道;“大王所说极是,看赵国这些年做的事情,虽是不与各国相交兵戈,却专心的攻灭心腹之患中山和北地的三胡,大大增加了国土。又借着秦魏的力量迫使齐国从燕国退兵,更是支持赢稷登上了秦王之位,看似不显山漏水,赵国却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熊槐和昭睢被秦国拘禁三年有余,与外界的消息完全断绝,并不知赵雍已经禅位之事,更不要说中山国被灭和大朝信宫之事,否则恐怕根本不用多想。 熊槐叹道;“所以我现在算是看清楚了赵雍这小子,他有心机有手段。若说这天底下还有谁不怕秦国的,我敢保证一定是这小子。他连秦王废立之事都要插手,更不要说怕因为收容我们的罪秦国。我楚国虽然已经大不如从前,但也是沃野千里,带甲百万的泱泱大国,他若是想与秦国开战,我们楚国定会是极大的助力。” 昭睢点了点头,仍然牵着马向前走着,回头望向熊槐的目光中却有了些异样。心想这三年来的忍辱负重,大王倒是懂了不少道理,不再是以前那个贪令智昏的楚王,若是真的能回到国中重新执掌朝政,依靠着楚国雄厚的底子未必不能有一番新的作为。 不过一个问题他不得不从新考虑了,那就是熊槐若是回到国中,究竟将以何种身份出现。若是楚王的话,那如今在王位上的楚王熊横将如何自处,可若不是楚王的话又说不过去,毕竟他是为国才被秦国所拘,并未退位,而且如今楚王正是他在位时的太子。 想了一会,昭睢却始终想不出个头绪来,只好作罢不想。心想如今大王都未安全逃脱,自己却想着以后的事情,当真可笑,还是专心赶路想着怎么逃出秦国才对。 两人一路狼狈东行,终于天见可怜,到日落之前总算走出了荒原,来到了大河之边。两人像孩子一般欢呼雀跃着,到河边疯一般的冲进浅水中大口的饮着水,一次性喝了个饱。 待劫后重生的狂喜过后,二人却不得不面对十分现实的问题,那就是眼前这滔天的大河之水,如何度过大河,便成为了摆在两人面前的难题。 熊槐此刻当真是体会到了望洋兴叹的心境,两人只好收拾好行装,沿河继续北上,盼望着能在河边遇见渔民搭船过河。 不得不说熊槐时来运转了,运气也变得好上了许多,沿河没走多远便看见河中有渔船正在打渔。昭睢在岸边挥手大声的喊着,那船上的渔民注意到岸边的二人,便将船撑了过来问何事,待得知二人是要过河去对面时却是要钱才肯度过。昭睢没有办法,只有相求半天才让渔民答应用熊槐所骑的老马作为报酬,将二人撑船渡了过去。 好不容易踏上了河东之地,待问过那渔民后二人又是大失所望,所以此时脚下的土地仍然是属于秦国河西郡的西阳县,若要去赵国的话需要继续北上,去魏国和韩国的话则可以取道南下。 二人在商议后,决定还是北上投奔赵国。只是缺少了马匹代步,素来养尊处优的熊槐哪里受得了日夜兼行的苦处,不出三日便病倒了,绝难再行走动。昭睢无奈之下只好将他安置在野外的一处安全之处,自己则冒险进去了西阳县城。 昭睢寻到了西阳的马市,见人多便不敢上前,只是在马市外徘徊观望,待到人少一些时才敢靠近一些。在秦国马匹也严格控制的战略资源,民间虽然允许买卖,但都是要求购买者有官府出具的文案证明方可,否则将以重罪处罚。像昭睢这样冒然前来马市买马,哪里敢声张半点。 昭睢在门外徘徊了半天,却不敢入市去观看,只是在门口观望着。如此可以的迹象便让人大起疑心。昭睢正在出神的望着马匹时,忽觉得肩上一重,同时听见身后响起了一身炸雷般的吼声;“你这厮,在这鬼鬼祟祟的作甚,想要偷大爷的马吗?” 昭睢惊骇之下连忙回头,入目却是一个长得剽悍雄壮的黑脸大汉,正瞪着眼睛狠狠的瞪着自己。他不过是一文弱文士,何时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人,顿时吓得腿都软了,哪还说得出话来。 那大汉见昭睢虽然浑身上下破破烂啦的,可看神情和姿态却不像是一般人,到似一些穷酸落魄的士大夫们,而不像那些偷摸行窃的小贼。这才面色稍缓一点,仍然恶狠狠的拎着昭睢追问道;“快睡,你偷窥大爷意欲何为?” 昭睢好不容易镇定下来,才开口道:“壮士勿要误会,老夫是前来买马的,并非行偷窃之事。” 那大汉听见他说话文绉绉的,对他的语气倒也客气了很多,但仍然有些怀疑的说道;“你若买马直接进来便是,为何在门外探头探脑?” 昭睢苦笑道;“因为来的匆忙,所以并未找官府开具文书,所以……还望壮士行个方便。”说道这里边不再言语,只是看着大汉,其意不言而喻。 那大汉头却摇的破浪鼓一般,只是不肯道;“少开玩笑了,在秦国没有文书就卖马可是要执行膑刑的呀,我虽然是赵国马贩,但却是在秦国做的生意就要收这边规矩,我可不想为了挣点小钱落得个残疾。” 任昭睢百般哀求,那大汉只是不肯,昭睢无奈,只好说道;“壮士,我愿意以无价宝贝跟你交换两匹劣马,如何?” “无价之宝。”那大汉上下打量了一番衣衫褴褛的昭睢,满脸尽是不信神色,道;“就你这摸样还有什么无价之宝,给我看看。” 昭睢小心的看了看左右,才伸手入怀拿出了一块玉佩,摊在手心之中。那大汉虽然不识玉器,却也看出这玉佩通体晶莹碧绿,颜色色泽柔和至极,绝非一般俗品。心中顿时大动,心想这件宝贝不知道要卖多少匹马才能换回,错过了可当真可惜。再说他是赵人,来秦国不过是做买卖而已,早晚是要回赵国的,对秦国苛刻的法律倒是没那么畏惧,自付如果小心一些定不会被发现。 犹豫了好一会儿那大汉才咬牙点头道;“好吧,我就冒了一回险,不过你可要答应我不能讲我私自卖马的事情告诉你别人。” 昭睢眼巴巴的看着那大汉,心中害怕十分,生怕那大汉立即翻脸将他押往官府。要知道秦律之苛刻早已经深入秦人之心,极少有人敢于冒犯,所以他才将熊槐贴身的美玉拿了出来, 见大汉应诺了这才眉开眼笑,忙点头称是,又将玉佩塞入他的手中。那大汉也是个厚道之人,收了重礼也没有使诈,而是牵了两匹膘肥体壮的上等好马给予昭睢,昭睢接过后忙连声称谢,便迅速的离去了,以免夜长梦多。 第一百九十八章 思之怀王(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嗖”。 一支羽箭准确的射中了靶心,劲道却是极大,竟贯穿而过百步才入木止住了势头。 场边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一名身材魁梧的秦军将领得意洋洋的将手中的弓箭收起,交给了一旁的扈从。[] “看见了没,射箭就要这般,出箭时要心无旁骛,管他山崩地裂,此刻你心中只有箭之一物。瞄准前方敌人的胸腹就放箭,手不要抖,心中不要有半分犹豫,果断射出,就像这样。” 一旁的亲兵满脸讨好笑容的为他递上了湿巾,笑道;“小的们以后一定勤加练习,争取及的上曲侯您的一点半分。” 那秦军曲侯哈哈一笑,用手重重拍了拍那亲兵的肩膀道;“少一些油嘴滑舌,多练些手头功夫。记住,在战场上你们唯一能用以保命的就是自己的本事了,平时累点苦点无关紧要,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苦不能吃的,到了流血的时候才知道本事的可贵。” 环视四周,面上的笑容已经不见,沉声不怒自威道;“都听明白了吗?” 一众秦兵皆心悦臣服抱拳道;“诺。” “好,继续操练,今日十疾不能中五疾者,不得晚食,开始。” 擦了擦手,那曲侯便将这里交给了副手,准备离去,却被一名一路小跑而来的小卒喊住。 “曲侯,城中富商侯集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曲侯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悦的说道;“把他带过来见我。” 一个肥肠满肚中年模样的男子跟着小卒一路小跑而来,面上满是笑容可掬,来到曲侯前忙不溜的躬身行礼道;“小民侯集,见过曲侯大人。” 在秦国商贾的地位十分低下,上士农工商四民中商贾排于最末,向来被法家视为社会的蛀虫,所以这秦军曲侯自然也不会对这侯集有什么好脸色了,只是冷脸道;“你找我何事,快快说来。” 那侯集却是一脸的乖巧的作揖笑道;“是这样的,小民是城中经营商铺的,今日有一马贩持一美玉来我店铺变换钱帛,管事便高价收得交予了我。小民见这玉佩晶莹剔透不是凡品,到似宫中流出之物,所以小民不敢私藏,特意送来给曲侯一看。” 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递上,那曲侯闻言有些吃惊,接过玉佩点了点头赞道;“很好,侯老板为人谨慎守法,是我秦国良民,我必会上报县衙,让县令嘉奖于你。” 那侯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心中虽然对失去美玉有些肉痛,但听到曲侯的赞赏仍然是心花怒放,忙谢道:“多谢大人赞赏,我大秦以法定邦,我等小民自然恪守法则……” 还要废话半天,却见曲侯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便连忙识趣的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曲侯将那玉佩上下翻看了一遍,只觉得除了通体晶莹是块上品,到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并非玉器行家,自然分辨不出什么品质出处,心中便想到管它那么多,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不如收入囊中就是了。 想到这里便想塞进衣袖,却忽然注意到玉佩下方似乎有一行小字,心中好奇便迎着阳光细细的看了半会,顿时脸色大变。转身一把抓住侯集的衣襟,几乎是吼道:“快说,这玉佩从哪里来的。” “这明明是楚国王宫中的玉器,你从何而来。“ 那侯集刚刚还受了夸奖满脸的笑容,突变之下顿时六神无主,忙手脚挣扎结结巴巴道;“曲侯息怒…….息怒呀,什么楚国,我完全不知道呀,真的跟我无关,无关呀……” 还没等说话晚,曲侯的佩剑已经出鞘横在侯集的喉前,语气森然道;“老老实实给我交代,若是有半点隐瞒,你的头颅今日就要留在这里了。” 侯集吓得魂飞魄散,利刃加颈之下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曲侯听罢后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会还是果断下令全队集合,迅速出营前往抓捕楚王。 秦军军中几乎全是步卒,当时除了赵国外其他各国的骑兵集群尚未成型,他手下的军士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料想楚王只身老弱出逃,即便有马也逃不出多远,所以定没有离开西阳城多远。果然不出他所料,很快他就从村民口中得知了熊槐二人的踪迹,带着大队步卒沿着村民指的路大步追赶。 那曲侯一边大步领着部众追赶,一边沉着脸满是心事。 恐怕他手下没有人会猜到,正带着他们追赶楚王熊槐的曲侯,却是出身于楚国芈姓王室的支脉,所以才认得玉佩上的楚篆。只是他祖上已经移居秦国近百年,早已无人知晓他这层身份了。 正是因此刚才他才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果断的选择了自己的前途,而不是那虚无缥缈的血脉宗亲。 要知道捉拿住出逃的楚王,这是多么大的一份功劳,足以让他离开这个偏远的小县,得以青云直上一展胸中的抱负。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并未告诉手下捉拿的是何人,只是言辞含糊的说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也未派人通报上官,这样一来即便熊槐逃脱了也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沿着村民所指之路追赶不到半个时辰,很快就追上了正在路上慢悠腾腾骑着马的熊槐二人。二人见身后出现了数百名秦兵,心知不妙也顾不上马背颠簸了,只是挥鞭拼命催马前行。那曲侯见状哪里肯就此放过,立刻拔剑下令全速追赶,并许以擒拿者重赏。 重赏之下,秦军士卒自然鼓足了力气,一个个撒腿拼命追赶,同时利用熟悉路况从小道绕过包抄。熊槐二人见前方突然也出现了秦军,慌乱之下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原野中到处乱转,只是拼命挥鞭向北,心知此地已经离赵地不远,想着要是冲到赵国地界就安全了。 秦兵虽多为步卒,但向来以耐力而闻名各国,在山地间奔走的速度未必慢过骑兵多少。再加上熊槐二人不识道路,只是拼命催马前行,竟然跑入了泥泞之处,坐骑更是行走不快了,这样一来竟被四散追赶的秦军的步卒慢慢追上。 熊槐拼命的抽着马鞭,不断的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秦军士卒,看见他们兴奋的挥舞着佩剑大喊着追赶自己,心中愈加害怕起来。害怕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秦军士卒万一不知道自己是尊贵的楚王,稀里糊涂的便将自己给杀了,那真的是惨之又惨。 正想着入神,却没注意到前方突然出现的大坑,马蹄顿时陷落了进去。熊槐本就骑术差劲的很,一下子便从马上滚落了下来,在地上哎呀呀惨叫。前面的昭睢忙停下马来跳下来扶起了他,正想扶他一起上马,背后却是一支冷箭飞来将射中坐骑,马吃痛下长嘶一声掉头就跑走了。 昭睢回头望去,只见数百丈外一名秦军将尉打扮的人正一边奔跑一边持弓瞄向自己,这一箭竟能射出如此之远,当真匪夷所思。昭睢大骇之下哪还敢停留,连忙扶着熊槐连滚带爬的向前狂奔。 失去马匹的二人更不是秦兵的对手了,很快这数百名秦兵就前后合围,将满脸惶惶熊槐和昭睢二人团团围着中间,手中皆是挥舞着佩剑得意的“哦哦”直叫唤。 那曲侯哈哈笑着上前,舞了见剑花满脸得意的说道;“参见楚王陛下,还请陛下赏脸移步,跟卑职回咸阳朝拜我王。” 这时他见楚王已经尽在掌控之间,便也不再隐瞒,直接当着手下的面点破了熊槐的身份。他手下的兵士们先是惊愕,旋即狂喜,任谁都没想到举国通缉的出逃楚王竟然没有从汉中返回楚国,而是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驻地,平白送了这么一个大功来。 熊槐脸色惨白,也不理会那曲侯的得意,只是跌坐在地上喃喃道;“都是天意呀,天意,看来寡人终究是要老死在这秦国。” 本来曲侯还对他楚王的身份有些敬重,想要礼待于他,可见他如此一副窝囊的样子心头不由有些恼火,隐隐的有些为自己的出身感到屈辱,便不再客气的挥了挥手下令道;“来人,拿下。” 数名秦军士兵应声应命,刀剑回鞘凶神恶煞的上前想要将二人绑住。熊槐昭睢二人只是瘫坐在地上一副催头丧气的样子,也不再反抗,想来已经认命。 这时异变却忽然生起。远处尽头处传来一阵呜呜的号角声,那曲侯面色一变,心中暗叫不好,口中急忙喝道;“列阵,御敌。” 还未等话音落下,远处的地平线上瞬间出现了一片黑云,数百名骑兵呼啸着从原野深处涌出,挥舞着手中的长弓口中如胡人般呜呜乱叫。显然早已经发现了他们这队秦兵,便分为左右两队包抄而来,手中已经开弓,雪亮的箭头直指秦人。 那曲侯脸色惨白,已经从来着对方身上的装束看出了来者正是闻名天下的赵国精骑。饶是他平时足智多谋,此时却是一筹莫展,只好强自保持着镇定。 一众秦兵确实呆若木鸡的愣在那,紧握着佩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引起赵人的误会下一刻就利箭穿身了。更没有人会傻到会转头逃跑,在原野上和极擅骑射的赵人比速度,那和找死有何区别。 与之相对的则是地上熊槐昭睢二人脸上的狂喜表情。此时在他们的眼中,这些看来犹如胡人一般奇异装扮的赵国骑兵,无疑是这世上最可爱之人。 第一百九十九章 思之怀王(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嗖”。 一支羽箭准确的射中了靶心,劲道却是极大,竟贯穿而过百步才入木止住了势头。 场边顿时响起了一片叫好声,一名身材魁梧的秦军将领得意洋洋的将手中的弓箭收起,交给了一旁的扈从。[] “看见了没,射箭就要这般,出箭时要心无旁骛,管他山崩地裂,此刻你心中只有箭之一物。瞄准前方敌人的胸腹就放箭,手不要抖,心中不要有半分犹豫,果断射出,就像这样。” 一旁的亲兵满脸讨好笑容的为他递上了湿巾,笑道;“小的们以后一定勤加练习,争取及的上曲侯您的一点半分。” 那秦军曲侯哈哈一笑,用手重重拍了拍那亲兵的肩膀道;“少一些油嘴滑舌,多练些手头功夫。记住,在战场上你们唯一能用以保命的就是自己的本事了,平时累点苦点无关紧要,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苦不能吃的,到了流血的时候才知道本事的可贵。” 环视四周,面上的笑容已经不见,沉声不怒自威道;“都听明白了吗?” 一众秦兵皆心悦臣服抱拳道;“诺。” “好,继续操练,今日十疾不能中五疾者,不得晚食,开始。” 擦了擦手,那曲侯便将这里交给了副手,准备离去,却被一名一路小跑而来的小卒喊住。 “曲侯,城中富商侯集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 曲侯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悦的说道;“把他带过来见我。” 一个肥肠满肚中年模样的男子跟着小卒一路小跑而来,面上满是笑容可掬,来到曲侯前忙不溜的躬身行礼道;“小民侯集,见过曲侯大人。” 在秦国商贾的地位十分低下,上士农工商四民中商贾排于最末,向来被法家视为社会的蛀虫,所以这秦军曲侯自然也不会对这侯集有什么好脸色了,只是冷脸道;“你找我何事,快快说来。” 那侯集却是一脸的乖巧的作揖笑道;“是这样的,小民是城中经营商铺的,今日有一马贩持一美玉来我店铺变换钱帛,管事便高价收得交予了我。小民见这玉佩晶莹剔透不是凡品,到似宫中流出之物,所以小民不敢私藏,特意送来给曲侯一看。” 说罢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玉佩递上,那曲侯闻言有些吃惊,接过玉佩点了点头赞道;“很好,侯老板为人谨慎守法,是我秦国良民,我必会上报县衙,让县令嘉奖于你。” 那侯集眼睛笑成了一条缝,心中虽然对失去美玉有些肉痛,但听到曲侯的赞赏仍然是心花怒放,忙谢道:“多谢大人赞赏,我大秦以法定邦,我等小民自然恪守法则……” 还要废话半天,却见曲侯有些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便连忙识趣的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曲侯将那玉佩上下翻看了一遍,只觉得除了通体晶莹是块上品,到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他并非玉器行家,自然分辨不出什么品质出处,心中便想到管它那么多,到嘴的肥肉不吃白不吃,不如收入囊中就是了。 想到这里便想塞进衣袖,却忽然注意到玉佩下方似乎有一行小字,心中好奇便迎着阳光细细的看了半会,顿时脸色大变。转身一把抓住侯集的衣襟,几乎是吼道:“快说,这玉佩从哪里来的。” “这明明是楚国王宫中的玉器,你从何而来。“ 那侯集刚刚还受了夸奖满脸的笑容,突变之下顿时六神无主,忙手脚挣扎结结巴巴道;“曲侯息怒…….息怒呀,什么楚国,我完全不知道呀,真的跟我无关,无关呀……” 还没等说话晚,曲侯的佩剑已经出鞘横在侯集的喉前,语气森然道;“老老实实给我交代,若是有半点隐瞒,你的头颅今日就要留在这里了。” 侯集吓得魂飞魄散,利刃加颈之下哪里还敢有半点隐瞒,一五一十的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部说了出来。曲侯听罢后神色有些复杂,犹豫了一会还是果断下令全队集合,迅速出营前往抓捕楚王。 秦军军中几乎全是步卒,当时除了赵国外其他各国的骑兵集群尚未成型,他手下的军士自然也不会例外。只是料想楚王只身老弱出逃,即便有马也逃不出多远,所以定没有离开西阳城多远。果然不出他所料,很快他就从村民口中得知了熊槐二人的踪迹,带着大队步卒沿着村民指的路大步追赶。 那曲侯一边大步领着部众追赶,一边沉着脸满是心事。 恐怕他手下没有人会猜到,正带着他们追赶楚王熊槐的曲侯,却是出身于楚国芈姓王室的支脉,所以才认得玉佩上的楚篆。只是他祖上已经移居秦国近百年,早已无人知晓他这层身份了。 正是因此刚才他才稍稍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果断的选择了自己的前途,而不是那虚无缥缈的血脉宗亲。 要知道捉拿住出逃的楚王,这是多么大的一份功劳,足以让他离开这个偏远的小县,得以青云直上一展胸中的抱负。不过他也留了一个心眼,并未告诉手下捉拿的是何人,只是言辞含糊的说是朝廷通缉的要犯,也未派人通报上官,这样一来即便熊槐逃脱了也和他没有半点干系。 沿着村民所指之路追赶不到半个时辰,很快就追上了正在路上慢悠腾腾骑着马的熊槐二人。二人见身后出现了数百名秦兵,心知不妙也顾不上马背颠簸了,只是挥鞭拼命催马前行。那曲侯见状哪里肯就此放过,立刻拔剑下令全速追赶,并许以擒拿者重赏。 重赏之下,秦军士卒自然鼓足了力气,一个个撒腿拼命追赶,同时利用熟悉路况从小道绕过包抄。熊槐二人见前方突然也出现了秦军,慌乱之下犹如没头的苍蝇一般在原野中到处乱转,只是拼命挥鞭向北,心知此地已经离赵地不远,想着要是冲到赵国地界就安全了。 秦兵虽多为步卒,但向来以耐力而闻名各国,在山地间奔走的速度未必慢过骑兵多少。再加上熊槐二人不识道路,只是拼命催马前行,竟然跑入了泥泞之处,坐骑更是行走不快了,这样一来竟被四散追赶的秦军的步卒慢慢追上。 熊槐拼命的抽着马鞭,不断的回头看着越来越近的秦军士卒,看见他们兴奋的挥舞着佩剑大喊着追赶自己,心中愈加害怕起来。害怕这些没见过世面的秦军士卒万一不知道自己是尊贵的楚王,稀里糊涂的便将自己给杀了,那真的是惨之又惨。 正想着入神,却没注意到前方突然出现的大坑,马蹄顿时陷落了进去。熊槐本就骑术差劲的很,一下子便从马上滚落了下来,在地上哎呀呀惨叫。前面的昭睢忙停下马来跳下来扶起了他,正想扶他一起上马,背后却是一支冷箭飞来将射中坐骑,马吃痛下长嘶一声掉头就跑走了。 昭睢回头望去,只见数百丈外一名秦军将尉打扮的人正一边奔跑一边持弓瞄向自己,这一箭竟能射出如此之远,当真匪夷所思。昭睢大骇之下哪还敢停留,连忙扶着熊槐连滚带爬的向前狂奔。 失去马匹的二人更不是秦兵的对手了,很快这数百名秦兵就前后合围,将满脸惶惶熊槐和昭睢二人团团围着中间,手中皆是挥舞着佩剑得意的“哦哦”直叫唤。 那曲侯哈哈笑着上前,舞了见剑花满脸得意的说道;“参见楚王陛下,还请陛下赏脸移步,跟卑职回咸阳朝拜我王。” 这时他见楚王已经尽在掌控之间,便也不再隐瞒,直接当着手下的面点破了熊槐的身份。他手下的兵士们先是惊愕,旋即狂喜,任谁都没想到举国通缉的出逃楚王竟然没有从汉中返回楚国,而是居然出现在自己的驻地,平白送了这么一个大功来。 熊槐脸色惨白,也不理会那曲侯的得意,只是跌坐在地上喃喃道;“都是天意呀,天意,看来寡人终究是要老死在这秦国。” 本来曲侯还对他楚王的身份有些敬重,想要礼待于他,可见他如此一副窝囊的样子心头不由有些恼火,隐隐的有些为自己的出身感到屈辱,便不再客气的挥了挥手下令道;“来人,拿下。” 数名秦军士兵应声应命,刀剑回这时异变却忽然生起。远处尽头处传来一阵呜呜的号角声,那曲侯面色一变,心中暗叫不好,口中急忙喝道;“列阵,御敌。” 还未等话音落下,远处的地平线上瞬间出现了一片黑云,数百名骑兵呼啸着从原野深处涌出,挥舞着手中的长弓口中如胡人般呜呜乱叫。显然早已经发现了他们这队秦兵,便分为左右两队包抄而来,手中已经开弓,雪亮的箭头直指秦人。 那曲侯脸色惨白,已经从来着对方身上的装束看出了来者正是闻名天下的赵国精骑。饶是他平时足智多谋,此时却是一筹莫展,只好强自保持着镇定。 第二百章 思之怀王(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上党郡通往邯郸的驿道上,背插红旗的赵国骑兵奋力奔驰,只是拼命的抽打着马鞭,丝毫不恤胯下战马的耐力。每到一处驿站,驿馆的小吏们都会迅速的为其他门换上战马和水囊,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 信使背上插着的是在赵国代表着急件的红色旗帜,携带着上党郡守张石亲笔写给赵王的书信,得到叮嘱的信使只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一路飞驰奔向赵国的王都。[] 清晨的邯郸,悠长的钟鼓声敲响,王宫内沉重的城门缓缓推开。信使高举着紧急书信一路策马疾行,如入无人之境,王宫的守卫纷纷避让,不敢阻其去路。赵何在得到宫人的回报后,立刻移步前往接见了张石的信使。不久后宫门大开,禁卫游骑四出,手持王命紧急召见在邯郸的各位公卿大臣赶赴王宫议事。 临厥宫中,赵国如今在邯郸所有的重要大臣们都已经齐聚一殿,肥义、赵成、楼缓、狐易、赵颌、王许等老臣皆以到场,就连安阳君赵章也早早赶到,皆是面带凝重的各自的望着座上的赵王。 赵何环视座下群臣,扬了扬手中的竹简清声道;“诸位,事情大家都已经知晓了,今日寡人请你们来就是为了商量如何处置此事,还有将以何礼对待楚王。” 赵成抢先说道:“王上,容老臣提醒一句,这熊槐已非是楚王了,当今楚王乃是熊横,虽是这熊槐之子,却已相差千里。” 赵何皱起眉头,沉吟道;“那依叔祖您的意思,我们是不应该以王礼接待熊槐了?可他毕竟做过楚国二十多年的大王,更是当今楚王之父,以常礼待之,似乎不妥。” “大王,老臣有话要说。”肥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凝重。 “老臣以为我们似乎不该讨论以什么礼节来接待熊槐一事,而是应该讨论下是否应该接纳他来我赵国。” 赵何一怔,问道;“太傅此言何意?” 肥义躬身行礼道;“大王即为我赵国之主,自然不能讲此时简单的看做是我赵国一国之事,熊槐奔入我赵国,已经牵动了各国的神经,若是处置不当,恐会有刀兵之祸。” 赵何闻言沉吟多久,缓缓说道;“太傅您的意思是我们若是接纳熊槐,就必须要考虑秦国楚国,还有诸侯各国的反应?” “正是。”肥义点头,又反问道;“熊槐是何人,我想大王应该也是清楚。” 赵何道;“大致知道,这个楚王在位时数次为秦国所骗,致使楚国国力大为衰落,三年前更是为秦国所骗入武关被扣押住了,楚人不肯屈服于是改立了太子为王,之后就不曾听过熊槐的消息了。” 肥义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我们收容熊槐,必然因此因此和秦国交恶……” 肥义话还未说完,赵章已经冷笑道;“相邦的担心似乎多余了,和秦国交恶不假,可你是否忘记了熊槐在我们手中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如此楚国站在我们一边,难不成我们赵国还会怕了秦国不成。” 肥义微微欠身道;“君上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刚刚安平君所说,这熊槐已非楚国之主了。我们接纳他得罪秦国是必然,可未必会因此结好楚国。若是熊槐返回楚国,恐怕最为难受的人会是当今的楚王熊横,要知道他得到这个王位本就是权宜之计,熊槐才是名正言顺的楚王。” “这……”赵章顿时哑口无言,半响才恼怒道;“就算楚国不肯站在我们这边,依照我们赵国的实力又何必惧怕秦国呢,大不了打上一仗就是,我不信我们赵国的无敌铁骑还胜不过秦人的那些步卒。” 赵章此言一出,一众老臣皆是皱眉,就连楼缓和王许也忍不住暗骂一声愚蠢。赵章所说的分明是在强词夺理,不但没有半点说服力,反而让人心生鄙夷。 果然李兑在一旁冷言道;“君上想的太过简单了些吧,你以为我们赵国和秦国冒然开战,其他国家会袖手偶旁观吗?” 赵章尤不服气道;“那又何妨,熊槐在我们赵国,楚国最多两不相帮,绝不可能与我赵国为敌。燕国自不用多说,那是我们赵国的兄弟之邦。至于齐国和韩魏三国,他们与秦国征伐多年,韩魏与秦国更是世仇,如何会帮助秦国。” 李兑这时已经完全放下了平时的内敛,只是冷笑道;“有何不可能,国与国之间何曾有过一成不变的邦交立场。所谓纵横,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时而韩魏伐秦,转瞬秦魏攻楚,国与国之间无非是利益二字而已。别看秦国和齐国这些年来一副势成水火的样子,那是因为楚国和三晋衰落,他们才为了争夺霸权彼此相互攻伐,可如今我赵国国力已然不弱于秦齐,你当真以为他们会对我们一直视而不见吗?” “你以为魏国韩国燕国就当真与我赵国亲近吗?我大赵若是与秦国交战,齐楚韩魏燕必然作壁上观。秦胜则助赵,赵胜则助秦,出于他们的立场,自然是希望赵秦彼此攻伐,互相消耗国力,如此他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天下是盘大棋局,各国相互制衡,彼此牵制,安阳君你久在军中,自然看不懂这大势所在。” 李兑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讥笑赵章不懂政事,这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平常李兑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极少在言语上得罪他人,大多时候“恶人”都是身份特殊的赵成充当的,他只是在后帮腔,今日却不知为何如此积极的充当王党的先锋。 赵章在李兑的一番冷嘲热讽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指李兑道;“你……” 这时座上的赵何见兄长被如此奚落,到有些看不过去了,便出言调节道;“李司寇,我想大哥的意思只是不想在和秦国的较量中堕了我赵国的威风,到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多虑了。大哥一心为国,只是与你政见不同而已,你不必如此计较。” 李兑见赵王为他说话,自然也会继续纠缠下去,只是微微欠身道;“大王所说极是,是臣孟浪了。”说完变向赵章点头歉意道;“刚刚言语多有得罪,还请君上见谅。” 赵章哼了一声,只是将头拧了过去,却也不领情。李兑倒是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见已揭过,赵何便在不多在此事上纠缠了,只是沉吟道;“那太傅和司寇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因为此事与秦国交恶?” 肥义和李兑对视一眼,皆是齐声道;“正是。” 赵何点头,若有所思道;“寡人明白了。” 楼缓站在那一直泰然处之,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到不是他也赞同肥义李兑的想法,只是因为主父不在朝中,他说话的分量远远不及这二人,即便说了,恐怕也是徒费口舌,反而会引来赵王的不悦。 只是赵章却不这么想,他连番朝着楼缓使了数个眼色,楼缓无奈,只好站起身子道;“大王,臣以为有些不妥。” 赵何也看不上脸色有何不对,只是扬眉看向楼缓道;“右师有何异见,尽管直言,寡人必会洗耳恭听。” 楼缓微笑点头,心中思虑了一番说辞,这才开口道;“臣曾在秦国为相数年,对秦人的性情破有些了解。秦人常年与西戎混居,民风彪悍,素来尊重强者而鄙夷弱者。当年晋国强盛之时,秦人曾以晋国为师争相仿效,待到三晋分立衰败之后,秦人不断的向东攻伐,楚韩魏三国连连大败,秦国之中也是视这三国如同土鸡瓦狗,不屑一顾。我想如今若是我赵国向秦国示弱,堕了主父的威名是小,若是因此引起了秦人对我们赵国的轻视,秦国未必不会得寸进尺。” 楼缓的分析别出蹊径,他不从赵国本身是否应该接纳熊槐这个问题是进行分析,而是拐着弯子从秦人的心态上下手。婉转的告诉赵王,若是软弱的话不但会有损赵国威名、引起主父的不满,更会让秦人对赵国生出轻视之心。 显然楼缓的话起了一定作用,赵何面色有些犹豫了起来,这是王许也趁势站了出来道;“臣也以为安阳君所说有些道理,我赵国不能如此退让,否则大朝信宫建立起来的威名必然一落千丈,各国也会因此对我赵国生出轻视之心。” “熊槐毕竟是做过楚王的人,身份尊崇与大王并列,今日走投无路才来投我赵国,若是拒之不纳,恐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第二百零一章 思之怀王(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上党郡通往邯郸的驿道上,背插红旗的赵国骑兵奋力奔驰,只是拼命的抽打着马鞭,丝毫不恤胯下战马的耐力。每到一处驿站,驿馆的小吏们都会迅速的为其他门换上战马和水囊,丝毫不敢有半点懈怠。 信使背上插着的是在赵国代表着急件的红色旗帜,携带着上党郡守张石亲笔写给赵王的书信,得到叮嘱的信使只是马不停蹄人不离鞍,一路飞驰奔向赵国的王都。[] 清晨的邯郸,悠长的钟鼓声敲响,王宫内沉重的城门缓缓推开。信使高举着紧急书信一路策马疾行,如入无人之境,王宫的守卫纷纷避让,不敢阻其去路。赵何在得到宫人的回报后,立刻移步前往接见了张石的信使。不久后宫门大开,禁卫游骑四出,手持王命紧急召见在邯郸的各位公卿大臣赶赴王宫议事。 临厥宫中,赵国如今在邯郸所有的重要大臣们都已经齐聚一殿,肥义、赵成、楼缓、狐易、赵颌、王许等老臣皆以到场,就连安阳君赵章也早早赶到,皆是面带凝重的各自的望着座上的赵王。 赵何环视座下群臣,扬了扬手中的竹简清声道;“诸位,事情大家都已经知晓了,今日寡人请你们来就是为了商量如何处置此事,还有将以何礼对待楚王。” 赵成抢先说道:“王上,容老臣提醒一句,这熊槐已非是楚王了,当今楚王乃是熊横,虽是这熊槐之子,却已相差千里。” 赵何皱起眉头,沉吟道;“那依叔祖您的意思,我们是不应该以王礼接待熊槐了?可他毕竟做过楚国二十多年的大王,更是当今楚王之父,以常礼待之,似乎不妥。” “大王,老臣有话要说。”肥义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凝重。 “老臣以为我们似乎不该讨论以什么礼节来接待熊槐一事,而是应该讨论下是否应该接纳他来我赵国。” 赵何一怔,问道;“太傅此言何意?” 肥义躬身行礼道;“大王即为我赵国之主,自然不能讲此时简单的看做是我赵国一国之事,熊槐奔入我赵国,已经牵动了各国的神经,若是处置不当,恐会有刀兵之祸。” 赵何闻言沉吟多久,缓缓说道;“太傅您的意思是我们若是接纳熊槐,就必须要考虑秦国楚国,还有诸侯各国的反应?” “正是。”肥义点头,又反问道;“熊槐是何人,我想大王应该也是清楚。” 赵何道;“大致知道,这个楚王在位时数次为秦国所骗,致使楚国国力大为衰落,三年前更是为秦国所骗入武关被扣押住了,楚人不肯屈服于是改立了太子为王,之后就不曾听过熊槐的消息了。” 肥义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如果我们收容熊槐,必然因此因此和秦国交恶……” 肥义话还未说完,赵章已经冷笑道;“相邦的担心似乎多余了,和秦国交恶不假,可你是否忘记了熊槐在我们手中定会对我们感恩戴德,如此楚国站在我们一边,难不成我们赵国还会怕了秦国不成。” 肥义微微欠身道;“君上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刚刚安平君所说,这熊槐已非楚国之主了。我们接纳他得罪秦国是必然,可未必会因此结好楚国。若是熊槐返回楚国,恐怕最为难受的人会是当今的楚王熊横,要知道他得到这个王位本就是权宜之计,熊槐才是名正言顺的楚王。” “这……”赵章顿时哑口无言,半响才恼怒道;“就算楚国不肯站在我们这边,依照我们赵国的实力又何必惧怕秦国呢,大不了打上一仗就是,我不信我们赵国的无敌铁骑还胜不过秦人的那些步卒。” 赵章此言一出,一众老臣皆是皱眉,就连楼缓和王许也忍不住暗骂一声愚蠢。赵章所说的分明是在强词夺理,不但没有半点说服力,反而让人心生鄙夷。 果然李兑在一旁冷言道;“君上想的太过简单了些吧,你以为我们赵国和秦国冒然开战,其他国家会袖手偶旁观吗?” 赵章尤不服气道;“那又何妨,熊槐在我们赵国,楚国最多两不相帮,绝不可能与我赵国为敌。燕国自不用多说,那是我们赵国的兄弟之邦。至于齐国和韩魏三国,他们与秦国征伐多年,韩魏与秦国更是世仇,如何会帮助秦国。” 李兑这时已经完全放下了平时的内敛,只是冷笑道;“有何不可能,国与国之间何曾有过一成不变的邦交立场。所谓纵横,纵者,合众弱以攻一强也;横者,事一强以攻众弱也,时而韩魏伐秦,转瞬秦魏攻楚,国与国之间无非是利益二字而已。别看秦国和齐国这些年来一副势成水火的样子,那是因为楚国和三晋衰落,他们才为了争夺霸权彼此相互攻伐,可如今我赵国国力已然不弱于秦齐,你当真以为他们会对我们一直视而不见吗?” “你以为魏国韩国燕国就当真与我赵国亲近吗?我大赵若是与秦国交战,齐楚韩魏燕必然作壁上观。秦胜则助赵,赵胜则助秦,出于他们的立场,自然是希望赵秦彼此攻伐,互相消耗国力,如此他们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这天下是盘大棋局,各国相互制衡,彼此牵制,安阳君你久在军中,自然看不懂这大势所在。” 李兑话中的意思很明显是在讥笑赵章不懂政事,这让在场所有人都觉得有些奇怪。平常李兑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极少在言语上得罪他人,大多时候“恶人”都是身份特殊的赵成充当的,他只是在后帮腔,今日却不知为何如此积极的充当王党的先锋。 赵章在李兑的一番冷嘲热讽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怒指李兑道;“你……” 这时座上的赵何见兄长被如此奚落,到有些看不过去了,便出言调节道;“李司寇,我想大哥的意思只是不想在和秦国的较量中堕了我赵国的威风,到没有其他的意思,你多虑了。大哥一心为国,只是与你政见不同而已,你不必如此计较。” 李兑见赵王为他说话,自然也会继续纠缠下去,只是微微欠身道;“大王所说极是,是臣孟浪了。”说完变向赵章点头歉意道;“刚刚言语多有得罪,还请君上见谅。” 赵章哼了一声,只是将头拧了过去,却也不领情。李兑倒是笑了笑,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见已揭过,赵何便在不多在此事上纠缠了,只是沉吟道;“那太傅和司寇的意思是我们不应该因为此事与秦国交恶?” 肥义和李兑对视一眼,皆是齐声道;“正是。” 赵何点头,若有所思道;“寡人明白了。” 楼缓站在那一直泰然处之,并没有开口的意思。到不是他也赞同肥义李兑的想法,只是因为主父不在朝中,他说话的分量远远不及这二人,即便说了,恐怕也是徒费口舌,反而会引来赵王的不悦。 只是赵章却不这么想,他连番朝着楼缓使了数个眼色,楼缓无奈,只好站起身子道;“大王,臣以为有些不妥。” 赵何也看不上脸色有何不对,只是扬眉看向楼缓道;“右师有何异见,尽管直言,寡人必会洗耳恭听。” 楼缓微笑点头,心中思虑了一番说辞,这才开口道;“臣曾在秦国为相数年,对秦人的性情破有些了解。秦人常年与西戎混居,民风彪悍,素来尊重强者而鄙夷弱者。当年晋国强盛之时,秦人曾以晋国为师争相仿效,待到三晋分立衰败之后,秦人不断的向东攻伐,楚韩魏三国连连大败,秦国之中也是视这三国如同土鸡瓦狗,不屑一顾。我想如今若是我赵国向秦国示弱,堕了主父的威名是小,若是因此引起了秦人对我们赵国的轻视,秦国未必不会得寸进尺。” 楼缓的分析别出蹊径,他不从赵国本身是否应该接纳熊槐这个问题是进行分析,而是拐着弯子从秦人的心态上下手。婉转的告诉赵王,若是软弱的话不但会有损赵国威名、引起主父的不满,更会让秦人对赵国生出轻视之心。 显然楼缓的话起了一定作用,赵何面色有些犹豫了起来,这是王许也趁势站了出来道;“臣也以为安阳君所说有些道理,我赵国不能如此退让,否则大朝信宫建立起来的威名必然一落千丈,各国也会因此对我赵国生出轻视之心。” “熊槐毕竟是做过楚王的人,身份尊崇与大王并列,今日走投无路才来投我赵国,若是拒之不纳,恐会寒了天下人的心。” 显然楼缓的话起了一定作用,赵何面色有些犹豫了起来,这是王许也趁势站了出来道;“臣也以为安阳君所说有些道理,我赵国不能如此退让,否则大朝信宫建立起来的威名必然一落千丈,各国也会因此对我赵国生出轻视之心。” “熊 第二百零一章 主父之怒(一)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河边的天空仍然是群鸟徘徊,迟迟不肯落下,原本安静的河畔却一片喧哗之声。 营盘早已扎下,高高耸起的箭楼、瞭望塔,以马车为主干设立的围栏、障碍,一切都是按照赵军战时扎营的标准。大营中不时有持戟巡视的赵军士卒经过,大声呼喝着军号。 无论从何处看,这都是一处寻常至极的赵军营寨,在战事频繁的赵国北疆,这种营寨多不胜数,并不引以为奇。 唯独有所区别的就是这支军队的戒备似乎过于森严。巡弋的赵军士卒们一个个甲胄齐整,巡察时一丝不苟,高台上更是布满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要知道此处虽已经临近燕国,但仍属于赵国境内,如此严密的布营扎寨,即便是战时也不及如此。更让人有些不解的是,赵军的营地中居然有着燕军的旗号。 忽然,远处昏暗处红旗翻动,正是赵军斥候发回来的警报,现实有不明身份的人正朝着营地而来。瞭望塔上的士卒立刻反应,抓起了手边的号角呜呜吹起。大营之中,得到预警的赵军迅速反应过来。骑士们纷纷上马按照各自归属集结,步卒已然排好阵势,弓箭手则已布置到位,皆是着瞪大眼睛,警惕十分的望向已经有些昏暗的远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什么事?”韩胜翻开帐帘,大步走了出来。 亲兵立刻上前回报:“禀将军,斥候报来,远处有不明身份之人正在靠近营地。” 韩胜听到并非大军来袭,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大伙减少点动静,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主父正在会见贵客,不要打扰了他的清静。” “诺。”亲兵迅速退下。 韩胜望向营门外,利索的翻身上马,一拉马缰喝道;“开营门。”营门处的赵军步卒迅速将巨木所制的营门推开,韩胜一抽马鞭,提马一马当先越过营门。 “随我来。” 言罢身旁的数百名赵国骑兵纷纷腿夹马腹,紧随其后冲出了营门。 赵营数里之外,暮色的地平线中一个黑点正在飞快的接近着赵军营地,虽是黄昏中看的并不真切,看也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人一骑。马上的骑士只是拼命挥鞭,见前方有赵军挡路非但不避开,反而调转马头应了上来。 韩胜拉住马缰挺了下来,皱眉望向远方,右手猛然高举。 “呵。”身后的赵国骑兵齐声喝道,动作齐整的从背上摘下弓箭上弦,箭头直指来骑。来骑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迅速的拉住马缰停了下来。 “来者何人。”韩胜鼓足中气吼道,神情依旧戒备十足。这次主父出行虽未对外公开,但知道的人并不为少,焉知没有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想要行刺主父。 对面却传来惊喜的声音。“韩叔,是我。” 韩胜一愣,依旧认出了似乎是赵信的声音,便试探性的问道;“赵信?” “是我。”赵信催马迎了上来,同时高举双手示意并无敌意。靠近了一些韩胜已经认出了是他,便举手示意部众收起了弓箭解除了警戒。自己催马迎了上前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暮色之下,赵信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神色看上去狼狈至极。见韩胜前来忙停马,也来不及问候便说急道;“韩叔,主父可在此处,我奉楼相之命从邯郸赶来,有要事需要当面禀告主父。” 韩胜脸色沉下,他见赵信如此模样心中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也不多问便当机立断掉马回头道;“跟我来,” 在韩胜的带领下,赵信入营自然畅通无阻,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大营中见的一处大帐外。见韩胜下马上前走去,赵信忙也随之下马跟了上去,又见他伸手示意自己噤声止步,便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一动不动。见那营帐看上去寻常至极,到符合主父的一贯作风,隐隐的还能听到营中不时传来笑声,主父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 韩胜小心的来带帐帘外,低身贴近喊道;“主父。” “何事。”营内传来了主父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性质颇高。 韩胜沉声回道;“赵信从邯郸来了。” 营中先是沉默片刻,很快就听见主父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诺。”韩胜退后数步,抬起头对赵信使了个眼色,又低声叮嘱道;“燕王也在里面,你说话时注意些分寸。” 赵信点了点头,便揭开门帘走了进去。帐中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桌案上只是简单的摆着些酒肉,赵雍和燕王姬职对面而坐,看上去刚刚正在把酒言欢。 赵信的目光飞快的扫过二人,认出了主父对面那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燕王,便躬身行礼道;“参加主父,参加燕王。” 不过此时赵雍脸上已无喜色,只是沉着脸问道赵信。“说吧,邯郸出了什么事情?” 他见赵信只身前来,定是身负要事需要向自己单独禀告,否则遣一信使即可,又何必他亲自前来。所以料想邯郸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 燕王姬职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见赵信如此模样,也猜到了定是赵国国内出了事情,有他这个外人在场,恐怕很多好会不好说。便站起来笑着道:“饮酒颇多,竟有些内急,主父见谅,小王先去行个方便。” 赵雍站起来客气道;“燕王请自便。” 待到姬职离开了,赵雍才回过头来盯着赵信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情如此紧急。” 赵信简短将熊槐入赵一事说了一遍,赵雍神情先是惊愕,旋即紧握着拳头满脸激动神色。作为一个敏感的政治投机者,他很清楚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赵国攻灭秦国绝佳的机会,也是实现他多年心愿的最好助力。 待听见肥义赵成等人的主意后顿时勃然大怒,霍然站起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踢翻。怒目瞪向赵信道;“那之后的事情呢,何儿究竟如何处置此事?” 赵信摇头苦笑道;“楼相一出殿外就让我立刻赶来向主父你汇报,我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但看楼相如此急色,想来是以为察觉到了不妙。” “何事。”营内传来了主父的声音,听上去似乎性质颇高。 韩胜沉声回道;“赵信从邯郸来了。” 营中先是沉默片刻,很快就听见主父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诺。”韩胜退后数步,抬起头对赵信使了个眼色,又低声叮嘱道;“燕王也在里面,你说话时注意些分寸。” 赵信点了点头,便揭开门帘走了进去。帐中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桌案上只是简单的摆着些酒肉,赵雍和燕王姬职对面而坐,看上去刚刚正在把酒言欢。 赵信的目光飞快的扫过二人,认出了主父对面那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燕王,便躬身行礼道;“参加主父,参加燕王。” 不过此时赵雍脸上已无喜色,只是沉着脸问道赵信。“说吧,邯郸出了什么事情?” 他见赵信只身前来,定是身负要事需要向自己单独禀告,否则遣一信使即可,又何必他亲自前来。所以料想邯郸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 燕王姬职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见赵信如此模样,也猜到了定是赵国国内出了事情,有他这个外人在场,恐怕很多好会不好说。便站起来笑着道:“饮酒颇多,竟有些内急,主父见谅,小王先去行个方便。” 待到姬职离开了,赵雍才回过头来盯着赵信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情如此紧急。” 赵信简短将熊槐入赵一事说了一遍,赵雍神情先是惊愕,旋即紧握着拳头满脸激动神色。作为一个敏感的政治投机者,他很清楚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赵国攻灭秦国绝佳的机会,也是实现他多年心愿的最好助力。 待听见肥义赵成等人的主意后顿时勃然大怒,霍然站起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踢翻。怒目瞪向赵信道;“那之后的事情呢,何儿究竟如何处置此事?” 赵信摇头苦笑道;“楼相一出殿外就让我立刻赶来向主父你汇报,我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但看楼相如此急色,想来是以为察觉到了不妙。” 赵信简短将熊槐入赵一事说了一遍,赵雍神情先是惊愕,旋即紧握着拳头满脸激动神色。作为一个敏感的政治投机者,他很清楚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是赵国攻灭秦国绝佳的机会,也是实现他多年心愿的最好助力。 待听见肥义赵成等人的主意后顿时勃然大怒,霍然站起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踢翻。怒目瞪向赵信道;“那之后的事情呢,何儿究竟如何处置此事?” 赵信摇头苦笑道;“楼相一出殿外就让我立刻赶来向主父你汇报,我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但看楼相如此急色,想来是以为察觉到了不妙。” 第二百零二章 主父之怒(二)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已经到了黄昏时分,河边的天空仍然是群鸟徘徊,迟迟不肯落下,原本安静的河畔却一片喧哗之声。 营盘早已扎下,高高耸起的箭楼、瞭望塔,以马车为主干设立的围栏、障碍,一切都是按照赵军战时扎营的标准。大营中不时有持戟巡视的赵军士卒经过,大声呼喝着军号。 无论从何处看,这都是一处寻常至极的赵军营寨,在战事频繁的赵国北疆这种营寨多不胜数,并不引以为奇。 唯独有所区别的就是这支军队的戒备似乎过于森严。巡弋的赵军士卒们一个个甲胄齐整,巡察时一丝不苟,高台上更是布满张弓搭箭的弓箭手。 要知道此处虽已经临近燕国,但仍属于赵国境内,如此严密的布营扎寨,即便是战时也不及如此。更让人有些不解的是,赵军的营地中央居然有着燕军的旗号。 忽然,远处昏暗处红旗翻动,正是赵军斥候发回来的警报。瞭望塔上的士卒立刻见之,立刻抓起了手边的号角呜呜吹起。大营之中,得到预警的赵军迅速反应过来。骑士们纷纷上马按照各自归属集结,步卒已然排好阵势,弓箭手则已布置到位,皆是着瞪大眼睛,警惕十分的望向已经有些昏暗的远方,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什么事?”韩胜翻开帐帘,大步走了出来。 亲兵立刻上前回报:“禀将军,斥候报来,远处有不明身份之人正在靠近营地。” 韩胜听到并非大军来袭,这才放下心来,低声吩咐道;“传令下去,让大伙减少点动静,不必如此大费周章。主父正在会见贵客,不要打扰了他的清静。” “诺。”亲兵迅速退下。 韩胜望向营门外,利索的翻身上马,一拉马缰喝道;“开营门。”营门处的赵军步卒迅速将巨木所制的营门推开,韩胜一抽马鞭,提马一马当先越过营门。 “随我来。” 言罢身旁的数百名赵国骑兵纷纷腿夹马腹,紧随其后冲出了营门。 赵营数里之外,暮色的地平线中一个黑点正在飞快的接近着赵军营地,虽是黄昏中看的并不真切,看也能依稀辨认出是一人一骑。马上的骑士只是拼命挥鞭,见前方有赵军挡路非但不避开,反而调转马头迎了上来。 韩胜拉住马缰挺了下来,皱眉望向远方,右手猛然高举。 “呵。”身后的赵国骑兵齐声喝道,动作齐整的从背上摘下弓箭上弦,箭头直指来骑。来骑似乎也察觉到了对方的敌意,迅速的拉住马缰停了下来。 “来者何人。”韩胜鼓足中气吼道,神情依旧戒备十足。 这次主父出行虽未对外公开,但知道的人并不为少,焉知没有胆大包天的亡命之徒想要行刺主父。 对面却传来惊喜的声音。“韩叔,是我。” 韩胜一愣,依稀认出了似乎是赵信的声音,便试探性的问道;“赵信?” “是我。”赵信催马迎了上来,同时高举双手示意并无敌意。靠近了一些韩胜已经认出了是他,便举手示意部众收起了弓箭解除了警戒。自己催马迎了上前诧异道;“你怎么来了?” 暮色之下,赵信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神色看上去狼狈至极。见韩胜前来忙停马,也来不及问候便说急道;“韩叔,主父可在此处,我奉楼相之命从邯郸赶来,有要事需要当面禀告主父。” 韩胜脸色沉下,他见赵信如此模样心中已经感觉到事态的严重,也不多问便当机立断掉马回头道;“跟我来,” 在韩胜的带领下,赵信入营自然畅通无阻,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大营中见的一处大帐外。见韩胜下马上前走去,赵信忙也随之下马跟了上去,又见他伸手示意自己噤声止步,便老老实实的站在那一动不动。 见那营帐看上去寻常至极,到符合主父的一贯作风,隐隐的还能听到营中不时传来笑声,主父似乎在和什么人交谈。 韩胜小心的来带帐帘外,低身贴近喊道;“主父。” “何事。”营内传来了主父的声音,听上去似乎兴致颇高。 韩胜沉声回道;“赵信从邯郸来了。” 营中先是沉默片刻,很快就听见主父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诺。”韩胜退后数步,抬起头对赵信使了个眼色,又低声叮嘱道;“燕王也在里面,你说话时注意些分寸。” 赵信点了点头,便揭开门帘走了进去。帐中并无什么特殊之处,桌案上只是简单的摆着些酒肉,赵雍和燕王姬职对面而坐,看上去刚刚正在把酒言欢。 赵信的目光飞快的扫过二人,认出了主父对面那人正是有过数面之缘的燕王,便躬身行礼道;“参加主父,参加燕王。” 不过此时赵雍脸上已无喜色,只是沉着脸问道赵信。“说吧,邯郸出了什么事情?” 他见赵信只身前来,定是身负要事需要向自己单独禀告,否则遣一信使即可,又何必他亲自前来。所以料想邯郸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而且还是不好的事情。 燕王姬职倒是个知情识趣的人,他见赵信如此模样,也猜到了定是赵国国内出了事情,有他这个外人在场,恐怕很多好会不好说。便站起来笑着道:“饮酒颇多,竟有些内急,主父见谅,小王先去行个方便。” 赵雍站起来客气道;“燕王请自便。” 待到姬职离开了,赵雍才回过头来盯着赵信道;“说吧,到底什么事情如此紧急。” 赵信简短将熊槐入赵一事说了一遍,赵雍神情先是惊愕,旋即紧握着拳头满脸激动神色。作为一个敏感的政治投机者,他很清楚这其中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这是赵国攻灭秦国绝佳的机会,也是实现他多年心愿的最好助力。 待听见肥义赵成等人的主意后顿时勃然大怒,霍然站起一脚将身前的桌案踢翻。怒目瞪向赵信道;“那之后的事情呢,何儿究竟如何处置此事?” 赵信摇头苦笑道;“楼相一出殿外就让我立刻赶来向主父你汇报,我也不知道结果究竟如何,但看楼相如此急色,想来是已经察觉到了形势不妙。” 赵雍脸色紧绷,神色十分难看,背着手来回走动,脑子飞快的转过各种对策。 至于他这次之所以会突然离开邯郸北上,无非就是为了和燕王再次会盟,共商击破东胡 之事。 东胡与林胡楼烦并称三胡,也是三胡中地域最大、人口最多的部落,只是之前因为有林胡相隔,所以并未对赵国造成侵袭。随着林胡内迁归顺赵国,东胡则趁机南下侵占了林胡旧地与赵国直接接壤,虽然摄于赵国强大的武力并未敢轻举妄动,但已经对赵国的北地造成了直接威胁,主父若想抽调北地的赵军主力参与中原战事,就不得不考虑东胡的威胁了。 至于燕国更不用多说。东胡世代居于燕国北疆,商周时为山戎,后因居于东地便被称为东胡,当初周武王分封其弟召公与燕地,正是为了抵御山戎的入侵。自商周以来,东胡就是一个强大的部落,时常南下侵扰临近的燕国,令燕国困苦不堪,甚至被其攻破国都,几乎亡国。幸赖当时的齐桓公打出了尊王攘夷的旗号,率大军北上援助,才让燕国免于亡于胡人之手。 也正是因此,东胡和燕国缠斗数百年,皆视对方为心头大患。东胡要南进中原,就必须打败燕国,而燕国要想参与中原争霸,也必须消除掉东胡这个心腹大患才能腾出手来。燕王姬职为此主动要求与赵主父会盟,正是想借助赵国的力量一举击破东胡,可以专心对齐国复仇。 为了酬谢赵国,姬职开出了非常丰厚的条件,不但约定和赵国平分东胡的土地人口,还答应将中山故地的十二城归还赵国,同时保证在赵国与中原各国交战时无条件的站在赵国一方。如此丰厚的条件果然打动了主父,若能得到东胡的土地和人口以及中山旧地,赵国的国力必然大大增强,同时也消除了北方的威胁,能腾出手来专心对付秦国。更为重要的,燕国无条件站队的承诺,让赵国可以专心对付秦国,不用顾虑背后的齐国威胁。 只是赵雍和姬职相见不过数日,许多合作细节都未敲定,所以赵雍心中颇为纠结。一方面熊槐的事情让他寝食难安,急于赶回邯郸主持大局,另一方面也不愿意放弃燕国丰厚的回报。 赵雍突然停住了步子,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抬头望向赵信道;“你身体还能支撑的住吗?” 赵信点头道;“主父请放心,就算让我现在赶回邯郸也没任何问题。” 赵雍点头道;“你先下去吃些东西,让韩胜为你准备快马,一个时辰后我们就返回邯郸。” “诺。”赵信躬身领命,也不多问便自行退下。 第二百零三章 主父之怒(三)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邯郸位于邯山之东,因山得名。因背靠太行山脉,又南邻漳河之水,所以易守难攻,为赵国通往中原的咽喉之地。 春秋时邯郸原属卫国,当时为晋国正卿的赵简子从卫国手中得到此地后,便将其纳入了赵氏一族的势力范围。为了加强赵氏对南部领地的管理,便依险修筑了邯郸城。三家分晋后,邯郸成为了赵国南下争霸的桥头堡,地位愈加重要。赵敬侯迁都于此后,邯郸便取代了晋阳成了整个赵**政经济的中心。 因邯郸地靠中原,向南紧邻着齐国和魏国,若是赵国与二国交恶,则邯郸便直接成为了战争的最前线。所以作为赵国王都的邯郸不断的修缮加固,到了赵何为王时,邯郸已经成为了天下最大的军事城塞,单论艰险牢固的话,远远胜于咸阳、临淄、大梁等都城。 邯郸除了有高大的城墙庇佑之外,尚有五个卫星小城散布其外,北面邯山险要之地也设有关隘。战时这些小城关隘与邯郸主城互为犄角,遥相呼应,敌军想若要攻下邯郸,则必须将这些卫星小城一一攻克方可无后顾之忧,同样若是卫星城被大军围困,则邯郸的赵军主力就可以以轻骑出击袭击敌军背后。 由此可见,这些卫星城在邯郸城防体系中极为重要,历来也是由城卫军派出重兵驻守。 夕阳西下,暮色渐重,已过申时三刻。按照赵国制度,驻防的守军要将城门关闭开始执行宵禁。 就在城门关闭之时,远处却传来一阵马蹄声,两骑朝着城门飞快驰来,看样子是想赶在城门关闭前入城。可惜终究晚了一步上,马上的骑士只好勒缰停在了已经关闭的城门外,面露失望。 城头上的赵军士卒露出了幸灾乐祸的笑容,他们平时到是见多了这种场面。时常有在外经商的路人因为错过了城门关闭的时间,不得不在城墙下哆嗦抱怨一晚上,只有等到第二天寅时开启城门时才能入内。 宵禁制度在赵国执行了百年,夜晚关闭城门后除非有紧急军情或者手持王令,否则任何人不得出入城门,即便是王公权贵也不能破例。所以守城的士卒们闲来无聊,也都幸灾乐祸的看着城下二人倒霉。 城下二人相视一眼,身材清瘦一些的骑士提高了声音,对着城头高声道:“城上的兄弟,请问你家校尉可在。” 城头上的赵兵烟探出头来懒洋洋的说道:“喊什么喊,别喊了。城门一闭,你就是天王老子也得等到明早再入城,老老实实的给我待着,我们校尉哪有空见你。” 赵信却不生气,仍然笑着好声说道;“我有要事在身,还望这位兄弟帮忙通传一声,你们校尉见了我绝不会怪罪你的。” 那赵兵见赵信说话语气底气十足,不由凝神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虽然天色暗看不清模样,可依稀可以从他身上的装束看出是赵军中将领的装束。他自己区区一个小卒,自然不想得罪赵信,便又客气的说道;“这位上官,请问你是何人,我也好通传校尉。” “你只需说是羽林军中旧识便可,你家校尉来看看便知了。” 那赵兵听到羽林之名吃了一惊,心下也不敢怠慢,忙道;“上官请稍候,小人这就去通传。”言罢蹬蹬瞪爬下了城楼,一路小跑而去。 赵信身后一直低着头未说话的人忽然抬起了头,虎目中闪过几丝笑意,打趣赵信道;“看不出来,你小子在邯郸的名声到是挺大。” 赵信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道;“这不都是托主父您的赏识,这校尉想来是赵中尉手下的将领,我和城卫打过不少交道,他们应该都认得我。” 心中却是知道,防守此城的正是乐毅。上次他替乐毅向中尉李希讨了个人情,李希也就顺水做了个人情给赵信,将乐毅调往邯郸城北的郾城任驻军校尉。赵信正是心知此事,所以才如此胸有成足。 在得到燕王姬职的承诺后,赵雍便也不再停留。为了尽快回到邯郸,他决定和赵信两人骑着军中良驹日夜兼程赶回。又令韩胜带着大军打着自己的旗号依然留在代地和燕王会盟,以此来迷惑别有用心之人,防止中途生变。 两人所骑都是赵雍收集来的千里良驹,人皆双马替换,日夜兼程吃睡皆在马上。从代地南下邯郸近千里之远,二人却只用八日就已赶到。赵雍虽然年事渐高,却半点也不输于年轻之时,累了就在颠簸的马背上随意休息一会,饿了只是简单的抓起袋中的干粮嚼上几口,强行军六天却混若无事,倒是赵信一路叫苦连连。若是路上有人看见二人赶路,任谁也想不到这个胡须拉碴、满脸粗犷的中年男子就是赫赫有名的赵国主父。 见回报的赵兵半天都没有回信,赵雍和赵信等的渐渐有些不耐烦了,于是下了马来。半响过去,才见那赵兵将他们领军的校尉带了过来。 乐毅本在营中正在用膳,听到手下禀告时也没放在心上,仍然慢条斯理的用着晚膳。 在他看来无非就是一些大户豪门的子弟出外游猎玩耍晚归了而已,以为仗着权势就能破例入城,在他乐毅这里却是行不通的。 他自上任二月以来,这种场面不知道碰到过多少,也就见怪不怪了。 用完膳后,乐毅才抬了抬眼皮问道;“那二人是什么身份。” “一个少年说是羽林中校尉您的旧识,其他到没有多说。” 乐毅一怔。“少年”,“羽林”,他哪里还会想不到是赵信,心知顿时泛起了狐疑。 赵信这个时候不在宫中戍卫,却突然神秘兮兮的出现在城外,其中一定有问题。又联想到邯郸城内盛传主父和大王不和的风声风语,心知愈发肯定了起来。 想归想,不过既然是赵信来了,他自然不会不见。忙跟着那赵兵回到城楼处,举起火把伸头往城下望去,见当先马上的骑士果然正是赵信。 赵信抬头微笑的拱手道;“乐兄,别来无恙。” 乐毅将火把递给了亲兵,哈哈笑道:“果然是赵兄弟你,愚兄刚刚才得到回报,一猜便知道是你。抱歉抱歉,让你久等了。” 顿了顿又奇道;“赵兄弟,你怎么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 赵信道;“此事说来话长,我奉命出城办理要事,回来晚了些才错过关门的时辰。” 乐毅面色犯难道;“赵兄弟应该知道,依照我赵国的律法寅时三刻便要关闭城门的,如无虎符王令,是不允许入城的。为兄虽然与你交情甚好,可律法在上还是不能通融的,还望见谅。” 赵信心中虽然微微有些失望,但也知道这确实是乐毅的性格。他本还想不暴露主父身份便靠着和乐毅的交情混入城中的,现在看来是行不通的。 扭头望向身后的赵雍,低声请示道;“主父,要不我让他下来见见您。” 赵雍微微点了点头,神情倒也看不出喜怒。他是提倡军制之人,见军中将领如此恪尽职守自然也不会生怒。 赵信虽然是压低着声音说话,可是神情动作却没有瞒过城楼上的乐毅。他见赵信回头低声和后面的人说了几句话,神情毕恭毕敬的,又见那人点了点头,看上去像是赵信在请示于他。 乐毅心中顿时咯噔一声,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赵信身为羽林主将,赵国中能让他鞍前马后的陪伴而且神情谦卑的人屈指可数,想来想去似乎只有一个人。 乐毅又见那后边的人虽然一直低着头,看不清楚相貌,但无论是身材还是举止,都和那人极为相似,心中也愈发肯定了起来。神情不禁有了些慌乱,幸好天色太暗别人也看不怎么清楚。 又听见赵信抬头开口道;“我自不会让乐兄为难的,我正是奉王命出城办事的,这里有主父的信物,乐兄不妨下来一看。” 乐毅点了点头,道了声“好”。城门开启关闭十分麻烦,乐毅就让手下拿来了绳索抛下城去,他沿着绳索滑了下去。 着地后迎着赵信走了过去,目光却是紧盯着赵信身后的人。 月光之下,那人抬着头正望着他,虬髯魁梧,龙颜鸟喙,双目迥然有神,相貌极为威武,不正是当今的赵国主父赵雍。乐毅此时哪里还敢有半点怀疑,忙跪下想要行礼,却被赵信上前一把拖住。 赵信低声道;“不要张扬,主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 乐毅会意,忙压低声音低头向主父行礼道;“卑职参见主父。” 赵雍“嗯”了一声,扭头望向赵信,目露询问之色。 赵信正色道:“主父,此人名叫乐毅,和我交情想来不错。他为人恪尽职守,识得大体,主父完全可以信任他。” 乐毅听到赵信在主父面前如此夸奖自己,顿时心花怒放。要知道他满腹才华,唯独缺的就是主上的赏识,若是主父能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将来平步青云绝非虚言。想到这里不由目露感激的看向赵信,心中却是暗暗记了下来。 第二百零四章 主父之怒(四)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赵雍听罢赵信的话,目光望向乐毅,嘴角微动道;“寡人记得你,你就是那个曾经在秦国使团救驾有功的乐毅,可对?” 乐毅又惊又喜,没想到主父竟然还会记得到自己这么一个小人物,忙低下头来毕恭毕敬道;“回主父,正是卑职。” 他却是不知,赵雍最引起为傲的本事就是能毫不费力的记住几千张不同的脸和人名。在禁卫和羽林之中,他能轻易的喊出任何一个人的名字。正是因为如此,曾追随他的部下才会对他忠心耿耿,不会轻易背弃。 见主父的目光望向身后的城门,乐毅这才回过神来,忙抬头对城头上的下属下令将城门打开。 有了主将之命,这些赵兵们自然不敢再为难,很快便有数十人下来协力将笨重的城门打开。 既然主父有意隐藏身份,乐毅也不敢造次,便在前为二人引路。赵雍和赵信二人也没上马,只是牵着马随之入城。 将属下挥退,乐毅见左右无人,便放慢速度到主父身边,压低声音请示道;“主父,需要卑职送您回邯郸吗?” 这座小城叫做石城,是邯郸东北部一处重要的卫星城,紧扼住了代地方向通往邯郸的道路。乐毅见主父仅有赵信陪同,心中有些担心路上出事,毕竟石城距邯郸仍有十里,于是便主动请缨。 赵雍却并未回答,只是停下步子望向乐毅道;“你这些日子在邯郸城中可曾听到些什么不寻常之事。” 乐毅想了想,有些迟疑的点了点头道;“听到了一些,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主父您想要的。” 赵雍沉声道;“说来听听。” “诺。” “十日前邯郸城内突然流传起一事,说是三年前被秦国扣押的楚王熊槐逃出了咸阳,一路向东狂奔逃到了赵地投奔我们赵国,希望我们赵国能为他主持公道。” 赵雍和赵信相视一眼,心中皆是觉得有些古怪。 像这么涉及到朝堂的机密要事,向来是严加封锁消息的,可为何会在民间得意流传。 难道是有人故意为之? 赵雍看着乐毅,沉声又道;“继续说下去。” “诺。” 乐毅躬身应道,顿了顿又接着说道;“坊间传言,说主父此时并不在邯郸,大王和相国等一众大臣因为惧怕秦国所以不敢收留楚王熊槐,而是强逼着边关将士将熊槐驱逐出境。后来又传出熊槐仓皇南逃想要投奔魏国,却在路上被秦军抓获,羞愤之下吐血升斗,如今已经气息奄奄,命在旦夕了。” 赵雍听罢睚眦欲裂,失声吼道;“什么!” 吼声在夜晚的街道显得格外刺耳,远处的士卒纷纷探头望来。乐毅和赵信见主父神情如此可怖,心中着实有些惶恐,对视一眼皆低头不语。 赵雍怒目圆睁,重重的呼了几息才强压下心中的怒火。 他本以为就算赵何和肥义他们不主张与秦交恶,但如此大事身为儿子的赵何怎么也要等自己回朝才会处置的。更别说追随自己多年的肥义,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对秦国的野心,本赵雍还以为肥义会压下争持,将熊槐暂且扣押同时和秦国虚以委蛇拖延下时间。 可偏偏就是赵何和肥义,那个自己曾经最宠爱的儿子,那个曾经自己信任的臣子,如今却毫不犹豫的将自己抛在了一边,甚至哪怕象征性的派人请示都未作出。若不是楼缓见势不妙派出赵信传信,恐怕自己道现在还蒙在鼓里。 赵何和肥义如此作为,不仅仅让赵雍失去了千载难逢攻灭秦国的机会,更让他寒心不已。 被自己疼爱的儿子和最亲近的朋友背叛,这是任何一个男人都无法忍受的,更何况是他赵雍。更为严重的是此举无疑再向天下人宣布,他赵雍已经逐渐去了对赵国的掌控力。 赵雍紧握拳头,眼神不时闪过中的杀机,让人望之心生畏惧。他这次是真的动了杀心,对肥义,对王党。 赵信见主父半响未语,便上前小声的说道;“主父,我想散播消息的应该是楼相,他定是见无力阻止大王,所以在民间传出此事,希望接着民愤向大王他们施压,为主父造势。” 乐毅在旁附和道;“正是,此事一传出,整个邯郸一片骂声,军中将士更是哗然。大伙都说赵国在主父带领下数十年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从未畏惧过任何一国,即便是齐国和秦国也要看我们的脸色。可主父才一退位,我们赵国就变的这么软弱了,当真让兄弟们难以接受。” 赵雍此时已经缓过气来,听到赵信和乐毅的话愤怒之情才稍稍缓和了些,点头道:“楼缓到底是我多年的肱骨,关键时候还是得靠他。现在局势虽然超出了我的掌控,但还不算太糟。” 眼中闪过了丝厉色,又道;“赵信,我们立刻回宫,我倒要看看,有谁敢当着寡人的面放肆。” “诺。”赵信应命,心中却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最害怕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了,但愿不要演变成一场流血宫变。 “乐毅。” “卑职在。”乐毅心中一宽,见主父终于想到了自己,忙大声应道。 赵雍紧盯着乐毅的眼睛,缓缓问道:“你愿意跟着我干吗?” 乐毅猛地跪下,手捶胸口低声吼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好,你立刻拿着我的符节,快马前往平阳见赵希,让他持节调动平阳大营、武安大营、肥城大营三处守军,严加戒备静候我的消息,若明日午时之间没有见到我的信使,则立即发兵围困邯郸。” “诺。”乐毅心情激荡,双手微颤的接过符节,心中明白此时此刻开始他就已经算是主父的心腹了,从此是前程似锦还是身死族灭,那就看自己的造化了。 “事不宜迟。”主父翻身上马,赵信忙随之追上,两人朝着邯郸方向快马驰去。前方的城门已经早有乐毅的亲兵为其喊开了城门。乐毅则从营中牵出了坐骑,匆匆对不下交代了几句便朝着平阳大营方向快马加鞭而去。 黑夜之中,两骑快马沿着通往邯郸的驿道一路疾驰。 快马之下十里的路程不过转瞬即至,很快二人就来到了邯郸北门护城河旁,城楼上的守兵见有人前来,也纷纷聚了过头探头张望。 赵雍一拉马缰,在护城河旁昂头对着城上守兵高声喝道;“快开城门。” 城头上的士卒高声会喊道;“此时宵禁,任何人不得入内,快些退去,否则乱箭之下让你好看。” 赵雍冷笑道;“你们看看寡人是谁。” 城上的守兵心中一惊,能口称寡人的,在赵国除了赵王和主父还有何人,忙唤来同伴举起火把向下照去,迎上的却是赵雍冷冷的目光。 一人惊呼道;“真的是主父,我见过主父的。”话声一落,城上顿时一片混乱,这些赵军小卒见主父在城下哪还敢有半点迟疑,忙手慌脚乱的将城门打开放下吊桥,纷纷跪在城门两旁高呼万岁。 赵雍看都看他们一眼,只是挥鞭风驰电掣般穿过城门,和赵信二人朝着王宫快马而去,跪在一旁的赵军守军头目心中害怕,连忙手慌脚乱的向中尉府跑去禀告。 夜色中的邯郸显得格外的冷清,激扬的马蹄声在石子路上重重落下,在夜色中显得格外的突兀。赵信偷偷看了一眼身旁的主父,月光之下只见他眉头皱起,神色已经恢复如常,不再是刚刚那副怒火冲天的模样,此时脸上只有沉着和冷静。 追随主父许久的赵信心中清楚,每遇大事,主父都是这种神色。用他的话来说,那就是只有保持清醒的头脑才能做出准确的判断。 高大的王宫城楼就在前方不远处,隐隐可以看见城楼上举着火把守卫的禁卫士卒。赵信见主父并没有停马减速的意思,忙在后面喊道;“主父且慢。” 赵雍闻声听拉下来,望着赵信皱眉道;“何事?” 赵信催马上前与主父并列,面露难色道;“主父,这里是王宫的东门,是禁卫军把守的城门。不如我们绕道西门,那里是臣的驻地,我们先调动羽林再去见大王,也好有备无患。” 赵雍望着赵信冷笑道;“怎么,禁卫军难道不就不是寡人的军队了吗?” 赵信忙摆手解释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只是禁卫军久跟随大王,和我们羽林向来也是针锋相对,主父若是只身前往,恐怕……” 赵雍瞪眼道;“恐怕什么?” 赵信咬牙道:“臣是担心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会冒犯主父。” 赵雍冷哼道;“赵信,你未免太小看寡人了。这支禁卫军跟了寡人二十六年,换了主子才不到三年,你以为他们敢对寡人不利吗?” 见赵信还欲说话,赵雍挥手冷然道;“不必多说了,寡人当真不信,我还活着这赵国的天就变了。你无需多言,速速从西门入羽林营中,带着羽林来和我会和。” 第二百零五章 主父之怒(五)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站住,什么人。” 见远远有一骑朝着宫门走来,楼门上的禁卫士卒早已警觉,迅速张弓搭箭,箭头直指来者。此处的动静惊动了城楼四周的赵卒,纷纷围了上来。 赵雍勒缰停住了马,昂起头来高声喝道;“怎么,不认得寡人了吗?” 禁卫军是他赵雍一手带出的部队,军中许多老卒都曾经跟随他征战沙场,如何会不认得他。所以赵雍一抬起头说话,城楼上已经一片哗然,一众士卒纷纷行礼请安,赵雍也都微笑着点头。 这时一名老成持重军官模样的人走了上前,在垛墙处探出脑袋垂头行礼道:“卑职参见主父。” 赵雍抬头眯起了眼睛细细的打量了他一番,忽道;“王陵,你小子都当上曲侯了,寡人怎么从未听说。” 那名主父口中唤作“王陵”的将尉又惊又喜,道;“主父您还记得卑职吗?” 赵雍哈哈一笑道;“怎么不记得,你当初是在牛瞎子的手下,可对?” 王陵倍感涕零道;“正是,没想到主父这么关心下属,竟然还记得卑职。” 赵雍笑道;“废话少说了,寡人现在要进宫去见我儿,快快打开宫门。” 王陵愣了一愣,硬着头皮说道;“主父,宫中的规矩是关闭宫门后就不能随便开启的,需经过都尉大人的同意才可以。信都尉就在宫中守夜,卑职可否先请示他……” 宫门制度本就是赵雍任内制定的,他到也不好反驳,便索性大度的点了点头。王陵回去回报,很快就将信期带回。 信期见城门下果然是主父,不由吃了一惊,忙躬身行礼道;“末将参见主父。” 心中却是闪过一个念头,主父不是应该在代地的吗,怎么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宫门外,是否有所图谋。待细细看了看四周,看见主父虽然只是一人一骑,可夜色中黑影重重看不清楚是否有大军埋伏,心中不由担心了起来。, 赵雍见信期虽是再向自己行礼,眼神却望向四周,神情甚是无礼,不由冷笑道;“既然知道是我,为何还不开宫门,难不成寡人都没有资格进宫吗?” 信期拱手道;“主父入宫可是要见大王。” 赵雍目光变冷,道;“寡人为何要和你解释,寡人入宫见谁还要经过你批准吗?” 信期此时心中颇为犹豫。他本是胡人出身,因为性情耿直为此得罪了上官所以饱受打压,从军二十余年却毫无出头之日。幸赖肥义赏识才得以平步青云,坐到了禁卫军统领一职。所谓士为知己者死,肥义对信期来说无异于再生父母,而肥义也正是看中了他的为人忠厚,所以才将他提到禁卫军统领位上, 肥义当初交代他的就是,无论何种情况,一定要保护好赵王安危。深晓宫中争斗的信期,自然知道眼前的主父正是赵王王位最大的威胁。 尤其是深夜闯宫,这难免让他无限遐想。 犹豫了片刻,信期还是选择坚持了原则,道;“主父,大王此时早已入睡,不如您先回宫,待天明后再见大王也好。” 赵雍冷笑道;“信期,你似乎忘记了你的身份。我是赵国主父,我要见我的儿子什么时候都可以。” “你竟敢阻止寡人,好大的胆子。” 此时已经骑虎难下,信期只好硬着头皮道:“主父见谅,末将也是职责所在,按照宫规,入夜后除了有大王的符节,否则任何人能不能出入宫门。” “我是主父。” “主父并非赵王。” 赵雍不怒反笑,“好你个信期,我以前怎么没有发现你竟然如此有种,当真是用人失误。” 此时巡夜的禁卫士卒都已听到动静纷纷围了上来,足足有千人之多,其中不少是跟随赵雍征战多年的老卒,其中便以曲侯王陵为首。他见信期拒绝主父,便愤然嚷道;“都尉,主父本就是赵国之主,你为何拒他入内。” “住嘴。” 信期厉色道;“我才是禁卫统领,主父虽是赵王之父,却并非赵王,除了大王之外任何人不能调动禁卫。” 信期的话让场上一片哗然,许多老卒纷纷叫嚣为了上来,在他们心中主父才是赵国之主,至于赵王不过他王座上的一小孩子而已。 信期见形势不妙,连忙使眼色让自己的亲兵围了上来,将自己和乱兵隔开。 主父在下冷眼看之,忽然提高声音喝道;“信期阻寡人入宫,形同谋逆。来人,给我将他拿下。” 城上禁卫老卒轰然应诺,王陵带头,一众士卒纷纷拔出佩剑围攻了上去。信期拔出佩剑厉声喝道;“主父意图谋害大王,众军听我号令,剿杀叛军。” 信期虽然平时在禁卫中威望甚高,但终究是无法和主父相比。主父号令之下,便有大批的死忠之士蜂拥而至,想要将信期拿下邀功。还有数十人翻下城楼,去打开宫门迎入主父。 原本还重兵在手的信期,在主父的号令之下手下纷纷倒戈,竟只有数十名亲兵听令于他,其他士卒大多都是犹豫不决,选择了在一旁观望,任由数百名乱卒围攻信期。 宫门很快就被打开,赵雍在反正的禁卫士卒的拥簇下走上了城楼,此时城楼上的缠斗也已经有了结果,信期身边的数十名亲兵在数倍涌至的禁卫老卒的围攻下大多身死,只有数名身手高强的些的围在信期身旁苦苦抵抗。 信期见大势已去,又不愿追随自己多年的兄弟们身死此处,无奈下只好弃剑长叹道;“罢了。主父,你赢了。” 赵雍终究是钦佩血性之人,当下也不为难信期,只是令人将他捆住等待发落,又令部下原地待命,他自己则大步的冲向赵王寝宫。 东门的骚动已经惊动了寝宫中戍守的禁卫和宫人,慌乱之下见是主父手提长剑只身前来,哪来还敢抵抗,皆是纷纷跪下请安。 赵雍如入无人之境,直接冲到了赵何的寝宫,用脚踹开宫门走了进去。 殿中已经点起了灯光,赵何身穿寝衣正脸色苍白的坐在座上,面带惶惶之色。 赵何刚刚被人喊醒,慌乱之中听说父王要杀自己顿时吓得手足冰冷,许久才回过神来了。先是手慌脚乱的想要逃跑,可听见门外杀声不断心中有十分害怕,又退回房中。 赵雍一脚踹开大门,提剑大步迈了进去,见赵何正在殿中,便停住了步子原地冷冷的看着他。 赵何见父王脸色紧绷,再无半点原来的和蔼之像,只是冷冷的看着自己,犹如陌生人一般。 饶是他为王多年,早已习惯了坚强自立,可此刻在父亲面前,他心地最柔软的脆弱终究还是难以掩饰。心中的害怕逐渐被委屈取代,眼眶一红,站了起来抽了抽鼻子,有些哽咽的喊了一句“父王。” 赵雍一怔,心中的恨意竟然随着赵何这一句满是委屈的“父王”消退了大半,神色也渐渐缓和了下来,只是皱眉喝道;“看看你的样子,哭哭啼啼成何体统,哪里还有半点赵王的样子。” 赵何却是红肿着眼睛,一直低着头,半响才抬头望着赵雍手中的剑哽咽道;“父王,你是要杀我吗?” 赵雍冷哼一声,顺手将剑回鞘,道;“你是我儿子,我杀你作甚。” “那父王是要废了我吗?” 赵雍瞪了他一眼,道:“你本来就是我立的,我废你不是抽自己嘴巴吗?” “我只是来问你,楚王之事你即不请示也不通传我,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父王,还有没有我这个主父。” 赵何见父王并不是来杀自己也不是来废自己的,这才稍稍心安。见主父问起此事才恍然,明白了父王为何如此愤怒。 赵何低下了头诺诺道;“父王,当时您远在代地,来回请示费日持久,恐会生出变故,所以儿子擅作主张,听取了臣下们的意见将熊槐送出了赵国。” 赵雍冷然道;“我且问你,这熊槐贵为楚国前主,又对秦国怨恨不已,若是收留他对我赵国极为有利,你为何却要将他赶出赵境。” 赵何辩解道;“可若是收留熊槐,秦赵必然交恶,当今的楚王也未必对我赵国心怀感激,这对我赵国是大大不利的呀。” “愚蠢。”赵雍喝道。 “你这赵王当的真是鼠目寸光,只看见眼前的一点利益。你可想过熊槐被拘秦国,他的儿子即位时也不过是宣称暂代他的父亲。熊槐为王三十余年,党羽心腹遍布朝野,再加上为秦所拘不肯屈服秦国,民众多对他有怜悯感激之心。他若是回到楚国,定能重新掌控楚国的局势,到时候他对我们赵国心怀感激,自然是言听计从,同时对秦国恨之入骨,你说若是赵国和秦国交战,他会怎么做?” “这……”赵何无言以对,想了想又说道;“可正如师傅所言,上党兵力薄弱,冒然开战和秦国开战赵国难以将主力调回,秦军若是长驱直入邯郸则我赵国危矣。 第二百零六章 主父之怒(六)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砰”的一声巨响。赵何满脸惊恐的瘫坐在地上,全身下意识的向后靠去,已然缩成了一团。 在他身旁不到二寸的桌案,却已经裂成了两半,怒气难奈的主父手提着长剑,踩着桌案居高临下瞪向地上惊慌失措的赵何。 “站起来,看看你这怂样,哪里有半点像我赵雍的儿子,哪里有半点像我大赵之主。” 赵何在地上挣扎起身了几次,才浑身颤抖的站了起来。 他真的吓到了,那一刻主父挥剑劈向自己的时候,他当真以为父王要杀自己。 赵雍见儿子如此模样,心中却是更加恼火,甚至有些厌恶。 他一生刚烈,从未惧怕过任何事物,可他最为溺爱的儿子竟然如此文弱。利刃相加时非但不反抗不躲避,竟然因为害怕而闭目等死,这让赵雍心中愈发的恨铁不成钢。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之前的判断似乎有些错误。他原本以为赵何聪敏好学,为人谦逊,比胸无策略的大儿子赵章更适合做赵王来继承自己的事业。可如今看来,一个缺乏勇气和胆识的君主,即便是拥有了强大的国力作为后盾,可在强国面前仍然是习惯性的退缩。 赵国在他手中或许会是个很好的守成之国,赵何也会是个很好的守成之主。在他治下,赵国或许会国泰民安,继续隔离与中原诸国的战事之外,但同样也错失了取代秦齐成为天下霸主的机会。 因为赵何没有胆量拿着赵国的前程和气运作为赌注。他太谨慎了,谨慎到甚至不愿意冒一点点的风险。 若是太平时代,赵何会是个优秀的君主。可若是在弱肉强食的大争之世,赵何的懦弱只会让赵国白白错过无数次可以更加强大的机会。 赵雍此刻心中夺回王权的想法无比强烈,他决心要夺回自己曾经放手过的一切,在此让整个赵国在他的率领之下成为强大的战争机器。于秦国,于齐国,于天下诸侯一较长短。 至于赵何,赵雍早已经想好了对他的处置,那就是夺回他的王权,依旧保留他的王位,将他软禁在宫中。等自己打下这大好的江山,为赵国奠定万世基业,那时候天下真正太平,那时候再让他这个赵王出来接手的倒也不错。 可怜那身子抖如筛糠的赵何却猜不透主父的想法。在他尚还稚嫩的眼中,只看见父王手提着长剑,恶狠狠的看着自己,时而咬牙,时而切齿,脸色阴晴不定,眼中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冷漠和绝情。 他感觉父王是在考虑如何废黜自己,如何将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剥夺掉。 甚至是在考虑如何杀死自己! 在那一刻,他对父王只剩下了害怕和恐惧。 他几乎以为自己就要死了,死在曾经最疼爱自己的父王剑下,死在那个自己曾经最敬爱的父王手中。 可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的一阵悉索的脚步声让他看到了希望。 “住手!”一声厉喝声响起。 赵何望向门外,却惊喜的看见了肥义和赵成的脸,还有随之涌入的大批甲士。 “师父,救我。” “叔祖,救我。” 赵何一个踉跄倒在了地上,几乎是从地上爬着过去,不时害怕的回着头看着自己的父王,直到被肥义扶起心中的恐惧才稍稍消退一些。 这个过程中,赵雍却是一动不动,只是冷冷的看着地上儿子的丑态,看着他狼狈不堪的从自己身前爬过,看着他望向自己的眼神中满是一个儿子不该有的恐惧,心中却是在滴血。 他此时心中只有一个念头:这就是我赵雍的儿子,那个我以为可以将整个赵国托付的儿子! 他没有出手阻止,甚至看都没看肥义和赵成一眼,心中忽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那种父亲对儿子极度失望后才有的痛心。 那一刻,他忽然有种意兴阑珊的感觉,仿佛觉得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已经毫无意义了,原来很多事情早已经出乎了他的掌控之间。 “大王恕罪,臣等救驾来迟。”赵成上前一步拦在赵何身前,目光中满是警惕的望着手提长剑的赵雍。 与之相对的却是肥义看向主父复杂的眼神。有不解,有困惑,有愤怒,有惋惜。 甚至还有一丝怜悯。 这个时候他本在家中已经入睡,却被惊慌失措前来敲门的李希给吵醒了。待听到主父突然出现在邯郸城正朝着王宫冲去,肥义脑海中第一个闪过的念头就是要出事了。他匆匆穿好衣服和李希带着召集起来起来才城卫军向王宫赶去,路过赵成府邸时又想起赵成是主父的长辈,又是赵氏的宗正,有他在很多事情也有个缓和空间,于是又拉上赵成,三人带着五千多城卫军,一窝蜂的冲向主父前往的王宫东门。 待到东门时,却见叛乱的禁卫军已经控制住了城门,禁卫统领信期被五花大绑吊了起来,肥义当机立断下立刻下令攻城。这些叛乱的禁卫军本就不多,大多人是处于观望态度,再加上主父不在他们也失去了主心骨。刚刚主父在时他们不过是下意识的遵命行事,如今见相邦肥义和安平君赵成联袂前来,心知事情闹大了,哪里还敢抵抗,便纷纷扔下武器轻易让城卫军打开了城门。 待将信期放下,问明情况。下令将投降的叛军严加看管起来,仓促间又召集了部分还能用的禁卫,四人合兵一处,一起冲向赵王的寝宫,正巧撞上了这一幕。 “主父,你究竟想做什么。”开口的是赵成,他站在赵何身前,目光中满是警惕的望着主父。 赵雍回头望向他,忽然提高声音厉声喝道:“叔父,寡人倒要问问你想做什么。” 赵成凛然道;“老臣听闻主父手持利刃私闯大王寝宫,心中担忧不已,恐我赵氏骨肉相残会再次重演。老臣身为赵氏宗正,当今大王的叔祖父,如何能对族内的事情不闻不问。” 赵雍冷笑点头道;“好,说的好,到底是寡人的叔父,还是有些胆色的。” 又望向肥义昂头道;“那肥义,哦不,是肥相,你来又是要做什么。” 肥义低下了头,神情有些复杂的说道;“回禀主父,臣在家中听闻有乱兵裹挟了主父闯入王宫,恐会对主父何大王不利,所以临时征召了城卫军想要进宫护驾,还望主父恕罪。” 赵雍冷笑不止,道;“恕罪?肥相何罪之有,你身为相邦,上安社稷下辅君王,寡人感谢你还来不及,哪里还会怪罪。” “我到要谢谢你,为赵国培养出这么一个好君王,为了我培养出这么一个好儿子。你作为相邦和太傅,当真是功不可没呀。” 肥义自然听出了赵雍话中的森然之意,心脏忍不住重重的抽痛了几下,面露痛苦之色,只是更加低下了头。 一直躲在众人身后未曾吭声的李希见主父的目光扫来,忙缩回身子低头不敢说话。信期则是高昂着头,毫不畏惧的与主父对视,刚刚的屈辱此时让他心中满是愤怒。 赵雍环视一周后收回目光,最后目光落在赵何苍白的脸颊上,缓缓点头冷笑道;“很好,你们都是寡人的好儿子,好臣子,赵国能有你们这些明主忠臣,寡人心中甚是宽慰。” 主父目光逼视之下,在场的大多数人都纷纷低下了头,不敢与之对视。也唯有赵成自持身份特殊,怡然不惧道;“主父,老臣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呢,你为何手持利刃出现在大王寝宫,难不成要弑君谋位吗?” “弑君谋位。”赵雍冷笑道;“笑话,寡人就是君,这王位本也是寡人给他的,弑君谋位,天大的笑话。” 赵成哼了一声,拧过头去道;“可你如今不是赵王了,早已经不是赵王了,何来君之说。” 赵雍眼中杀机闪过,“寡人要给便给,要取回便取回,这天下谁能拦我。” 赵成昂首道;“这赵国的宗法可以拦你。” “我赵氏创业艰难,三百年方有如此基业,又岂是你一人之功!赵王是我赵国万民之主,是我赵氏族长,废立岂能因你一人儿戏!” “别人怕你赵雍,我却是你亲生叔父。你父王当初将你托付我时,曾说过要让我把你当亲生儿子一样来对待,若是你要犯浑,我赵成就算拼的粉身碎骨,也不会让你由着性子胡来!” 赵成此话说的大义凛然,饶是主父多智,一时竟也无言以对。毕竟这赵成身份特殊,又是他的嫡亲叔父,拿着他父亲肃侯和赵氏宗法来压他,他也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来反驳。 肥义在旁一直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的看着主父和赵成两人争辩。 若说在场众人,甚至可以说在朝所有人中,没有谁能比他的立场更为尴尬的。他一生忠义,所为不过是为了赵国的大局着想,却要被迫在主父和赵王之间做个选择。思前顾后,他还是选择了站在赵王一边,却因此让身为多年挚友的主父对他恨之入骨。 第二百零七章 主父之怒(七)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8-15 赵雍望向赵成冷冷道;“那你想做什么,想杀了寡人吗?” 赵成与肥义对视一眼,却见肥义避开了自己的目光,低头并不表态,心中顿时暗骂这家伙关键时候果然靠不住。到是那李兑和赵颌滑头,竟然一直未曾露面,摆明了不想冒这个风险,要将事情全推到自己身上。 不过赵成此时已经骑虎难下,心知此事既然已经做了,必然就要做到底。况且如今是自己甲士在旁,而主父只是孤身一人,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错过了实在可惜。 于是咬牙道;“老臣不忍见赵国生出动乱,还请主父移驾信宫,不在干涉赵国朝政。” 赵雍目中闪过一丝厉色,森然道:“叔父,你这是想要软禁寡人吗?” 赵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点头承认道;“天无二日民无二主,主父您执掌赵国已有三十年了,何不退养信宫颐养天年,将这些繁琐之事让小辈们操心即可。” 赵雍冷笑道;“叔父说的真是好听,可你都年近六旬还在为国事操劳,寡人不是四十有五难道就要颐养天年了吗?” 赵成干脆说道;“主父你要清楚,此时已经由不得你愿意不愿意了,而是为了赵国的利益你必须移驾信宫。” 赵雍冷笑不止,扬了扬手中的剑,道:“寡人若是不答应呢,叔父你要如何?” 赵成咬牙道;“那就请恕老臣失礼了。” 猛地一挥手。“来人,将主父请出王宫。” “诺。”这些甲士皆是赵成和赵希的心腹,自然惟命是从,当下拔出佩剑,竟纷纷向前逼去。赵雍大怒,挺剑迎了上去。 赵何在赵成身后一言未发,待看见这些甲士拔剑这才似有所悟,本想要出言喝止的,扭头却正好看见肥义朝自己递来的目光。只见肥义缓缓摇头,眼神中满是无奈之色,赵何犹豫了一会,终究没有出言喝止,目光紧张的望向场中的主父,只盼那些甲士莫要失手伤了父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宫外突然响起了冲天的火光声,杀喊声此起彼伏,竟似有大军杀入王宫。赵成肥义等人皆是面色大变,赵何更是露出害怕的神色。赵雍则先是皱眉,随即又似有所悟,只是横剑拦在身前,神情倨傲的望着殿中众人。 一名城卫军官跌跌撞撞的冲入宫中,对李希大喊道;“中尉,有大股叛军杀入宫中,我军正在和叛军交战。” 李希大惊,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急忙问道;“可看清楚是些什么人,人数多少。” 那军官急道;“黑暗中看不出多少人,看样子像是西宫的羽林。” 李希待听见只是羽林,这才稍稍心安。他这次带来的城卫足足有五千人之多,再加上从信期已经控制的禁卫军,实力远远在仅有千人的羽林之上,想来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传我将令,立刻调集南大营驻军进宫剿杀叛军,同时封锁九门,禁止任何人出入邯郸。” 话音才刚落,那军官才刚刚应命出门,才跨出一步就惨叫一声倒在宫门前,双手紧紧抓住贯胸而入箭尾,已经没了气息。随之殿外传来刀剑相交的声音,伴随着几声惨叫声,十余名羽林装束的赵军冲入了殿中,当先一人正是赵信。 将围攻的主父的甲士逼退,羽林们将主父团团护住,目中满是警惕的与赵成带来的人对峙起来。 赵信沉声道;“主父,末将救驾来迟,还望恕罪。” 赵雍心中一宽,哈哈笑道;“来的正是时候,何罪之有。” 赵成眼见原本胜券在握的场面转瞬不在,有些恼羞成怒的指着赵何怒吼道;“好你个赵信,竟然私自调动羽林围攻大王,你就不怕株连九族吗?” 赵信望着这个曾经恨之入骨的老头,冷笑道;“好你个赵成,竟敢挟持大王围攻主父,你就不怕你这把老骨头挫骨扬灰吗?” “你……”赵成怒极,指着赵信却不说话来。 赵信和主父辞别后,快马赶往西宫的羽林驻地与值夜的赵奢回合,凭着主父赐予的符节将羽林召集后立刻赶往赵王的寝宫。却见东宫三门都已经被城卫和禁卫控制,心中主父此时必然危急,急需自己的相助。 可赵信见对方人数数倍于自己,羽林虽然精锐,却未必是禁卫军的对手,更何况还有大批城卫军相助。自己若是带着羽林强闯,恐怕不但伤亡惨重而且很难杀入大王的寝宫。 既然强攻不行,那唯有智取。 当机立断下和赵奢兵分两路,赵奢带着羽林主力大张旗鼓的从宫门杀入寝宫,令士卒多举火把鼓噪造势以壮声势,他自己则带着十几名身手矫捷的羽林,从后墙翻入宫中,悄悄掩杀到寝宫。 这招果然见效,守将见羽林大军从宫门杀入,慌乱之下立刻调集大军反攻,至于后方有高大宫墙庇佑到没有花什么心思,这便让赵信转了个空子,绕过正门直接杀到了寝宫。 只是赵信身边所带的也不过十余人,终究是势单力薄了些,就算和殿中的甲士相比,也是远远不及,只能紧紧围在主父身边。 赵成此时已经冷静了下来,待见到赵信只是十几人闯入并非大军攻入这才心安,扬眉冷笑道;“你个黄口小儿,以为凭你这点人就能掌控局面吗?” 赵信舞了个剑花,却笑眯眯的道;“我若说可以你信吗?” 赵成掌嘴哈哈大笑,正欲出口讥笑,却见眼前一花,赵信竟已挥剑直扑而来。顿时大骇,急忙向后靠去,这才想起这赵信武艺高强,倒是不能小觑了他。 赵成身旁的数十名甲士急忙上前想要拦住赵信,却见赵信的身影犹如游鱼一般滑不溜秋,身子倾侧,脚底踩空,竟从刀剑中险险滑过。赵成还来不及反应就觉得颈中一寒,赵信似笑非笑的脸经在他面前。 “如何?”赵信扬了扬眉,一副得意洋洋的样子说道。又将赵成挟持到自己这方来,豪不畏惧身后十几把指向自己的长剑,羽林士卒则是大声鼓掌叫好,为他助威。 赵成面色如土,可嘴中却不肯服软,反而厉声道;“你就算能杀了老夫又能如何,难不成你还能以一己之力杀了全部人吗?弑君是什么罪你应该清楚,可要好好考虑清楚。” 这时得到通报的大批禁卫已经冲入了殿中,将主父和十几名羽林刀戟相向,团团围了起来。只是忌惮着劫持着赵成的赵信,所以不敢轻举妄动。 赵成见此竟大喊了起来:“大王,快快下令动手,不要顾念老臣,为了大赵,臣死不足惜。”说完颈向刀剑横来,竟是想要寻死。 赵信万万没有想到这个公子成会刚烈至此,猝然不急下几乎失手,幸亏及时反应过来才没有让赵成死成。 那些围住主父的持戟甲士纷纷看向李希,见他微微点了点头,心中会意就要上前,身后却传来一声高喝;“都退下。” 一直躲在身后的赵何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小脸紧绷努力的让自己恢复了如常神色,缓缓的走了出来,站在了众人之前。那些甲士们见是赵王下令,面面相觑下还是选择了从命,纷纷退后数步,仍是警惕十足的望向主父诸人。 肥义急忙上前拦住赵何道;“大王,危险。” 赵何挥开了他的手,平静的说道;“师傅放心,寡人自有分寸。” 言罢又将目光望向主父,继续走上前走去,那些甲士们纷纷让路。赵成眼见赵何走来,忙大喊道;“大王不可。” 赵信却是置若罔闻,只是继续上前。挡在身前的羽林犹豫了一下,也让了开来。 赵何走到主父身前,只是挺起胸努力的昂起头望着高过自己一头的父王,却不说话。主父见儿子如此怪异举动,心中也有些不解却没有出手阻止。只是看着儿子倔强的昂着头与自己对视,脸上已经满是泪痕,心中终究还是一软,只是沉默不语。 父子二人就这样默默的对视半响,赵何却缓缓低下了头,出乎所有人意料外的是,竟然屈膝出人意料的跪在了主父身前。 要知道所谓王者,只跪天地,不敬鬼神。普天之下,能承受他一拜的也只有上天厚土,即便是亲身父母,在他即位之后也是绝不容许接受跪拜的。 而赵何却只是静静的跪在了他的父王身前,声音平静无比。“父王,孩儿知道你现在已经不喜欢我,甚至讨厌我恨我了。一切都是孩儿的错,还望父王你莫要生气了。” “就是因为我坐了这个王位,我的父王抛弃了我,我的大哥恨我入骨,无数人想要害我,杀我。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所以我才会拼命的自保。” “都是因为这个王位,当初您硬塞给我的王位,如今父王你若是想要拿回去的话,就尽管拿回去吧,孩儿别无所求,只是希你能将母亲住过的宫室赏赐给我,让我一辈子做个闲人即可,可好?” 第二百零八章 主父之怒(八) 一秒记住【.】,为您提供精彩小说阅读。 更新时间:2012-08-16 大厅中安静到了极点,所有人都瞪大着眼睛,满是愕然的看着跪在地上的赵何。 即便是主父亦是如此。 在占尽优势之下,赵何选择了一种出人意料的方式来结束争执,这让大多数人都困惑不解。 也唯有赵信看着低头黯然的赵何,联想起那日在屋顶上他和自己说的话,心中似有所悟。 这冷冰冰的王位,在别人眼里或许是梦寐以求,可在赵何眼中,或许倒是种负担。他在不该有的年纪里承担了不该有的重担,甚至为此失去了最珍贵的亲情。同室操戈,骨肉相残,这在他看来是多么无法理解的事情,可是偏偏要他当面去面对。 所以他大概是真的累了,想用选择向他父亲屈服来结束这一切。肥义站在他的背后欲言又止,终究还是低下头去一言不发。 既然你是王,那就该有选择自己命运的权力,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赵成,他失声尖锐的喊道;“大王,万万不可。” “你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要为赵国的千千万万子民着想,你难道要置臣等的赤胆忠心于不顾吗?” “叔祖,我已经想好了。”赵何扭过头去,语气出奇的冷静。 “与其让我们赵人自相残杀,倒不如寡人退位来的直接。这王位本就是父王给我的,他要拿去便拿去,我不想在看到再有人流血、有人死去了。” 赵成气极反笑,冷笑不止道;“大王你太过幼稚了,你以为你想要退位就能解决一切了吗?我告诉你,就算主父是作为胜利者走出这间宫殿,外面您的支持者依然会继续厮杀战斗,整个赵国都会一片大乱。” “因为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你是至高无上赵王,我们选择拥戴了你的时候就已经把生家性命富贵荣辱压在了你身上,所有人都已经没有退路了,你的退让只会让赵国更加混乱。” 赵成怒指宫外道:“不信你出门去喊喊,让那些为你而战的士卒们放下武器,让他们把胸口对向叛军的剑锋,你且看看他们会不会答应。几乎所有的赵氏宗亲都站在了你一边,你却抛弃了他们,那我们只有另立新王了,老臣就算是死,也会为赵国尽忠而死。” 转头又望向主父厉声道;“赵雍,你今日可满意。看看你做的好事,让我们赵氏自相残杀,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赵成的话悲壮至极,甚至隐含着威胁,这是赵成从未想到过的事情,不由愣在了哪里。 在他想法中,王位只不过是他和父王之间的争斗,却没想到更是整个公族的选择。 他不是傻瓜,不可能不知道赵国历史上曾经多次由公族主导了君王的废立。对整个公族来说,只要王位上的人是姓赵的就可以维护赵氏的利益。至于是谁,似乎并不是绝对重要。 赵雍望着地上跪着的儿子,听着赵成话中的威胁,久未发一言。 闪烁火光印在他的脸上,神情却是阴晴不定。他没有想到事情已经发展到如此地步,原本以为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如今看来却是天下的笑话。他意识到自他退位以后,整个赵国的格局早已经发生了改变,原本在他王权强压下选择了屈从的公族贵族们纷纷从地下爬了出来,而自己立的新王就成了他们紧紧团结在一起的目标和动力。 与其说是儿子赵何跟他为了王权斗争,到不如说是整个赵国反对他的势力在和他做着斗争,赵何不过是身不由己的被他们推到了最前面。毕竟他的变法触犯了整个赵国上层的利益,让那些饱食终日的赵国蛀虫们损失惨重,生生砍断了公族控制赵国的一只手,他们没有理由不恨自己的。 而这一切的开始,就是自己的一意孤行,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时候。 即便是如此,他依然不会后悔,不会退缩,依然斗志昂扬。 因为他是赵雍,那个可以蔑视天下的男人。在他眼中,没有什么是可以打败他的,敌人的强大只会激起他更加旺盛的斗志。 悔恨只是懦弱者面对失败的借口,而他赵雍是这天底下最强的男人。 唯独能触动他内心最为柔软处的,让他心生顾忌的,也只有这割舍不断的亲情。 所以他望着地上跪着的儿子,目光渐渐柔软。 这是他最爱的儿子。每次望着他秀美的脸庞时,都忍不住会想起孟姚,那个像梦一般来到自己身边的女子,那个他一生最爱并且深深歉疚的女人。 更为重要的是,理智告诉他决不能废掉赵何的王位,否则内乱转瞬及至。赵国若是此时衰落,齐国和秦国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就连同为盟国的魏国韩国甚至是燕国,焉知他们会不会也浑水摸鱼,分上一羹。若是赵国因此衰落甚至灭亡,他赵雍就算万死也难辞其咎。 赵雍低声对着赵何喝道;“起来。” 赵何一怔,还是依言站了起来,低垂着头。 赵雍目光渐厉,斥责道;“你是赵国的大王,是大赵之主只能跪拜地,谁让你向我下跪的,你可知错。” 赵何低头小声道;“父王,孩儿知错了。” 又望向身后诸人,犹豫了一会才说道;“父王,这些人都是赵国的忠臣股肱,我是赵王所以他们才效忠于我,于情于理都没有过错。还请父王你莫要追究他们的责任,否则恐会寒了天下臣子的心。” 顿了顿面色有些苦涩的说道;“至于我,本就是你立的赵王,父王若是不满,大可收回……” 却不料主父反瞪了他一眼,狠狠道;“放屁,你以为赵王的位子是你想坐就坐,不坐就不坐的吗?你当初即位时我告诉过你,一旦坐上这个位子,你就不在属于你自己了,而是属于整个赵国,你忘记了吗?” 赵何猜不到父亲话中的意思,故无言以对,只是垂首点头。 赵雍却又接着冷笑道:“况且谁告诉你寡人要废你了。” 虎目转向赵成肥义,目光凛然道;“这是我们父子二人的私事而已,到是你们这些人,聚兵作乱,意图不轨。明明只是小事,你们却要弄出如此大动静,平白无故让我赵氏蒙羞。” 说罢又瞪向赵信道;“你也一样,我只是让你回营,你却自作主张弄出这么大的动静。该罚,回去自己领五十鞭子。” 赵信心知主父是想化解此事,到也心领神会,只是想到哪五十鞭子不由咧嘴,闷声道;“末将知罪。” “还不快放了安平君。” 赵信一怔,尽管不情愿,可也只好将赵成放开。 “至于你们。”主父望向赵成等人,顿了顿声音又渐严厉。 “你们私自拥兵作乱,本来罪不可赦。可念在你们并不知情,虽有违律法,却忠义可嘉,故各自罚俸一年,回去闭门思过三天。” 赵成和肥义二人愕然,相互对视了一眼,心知主父是想揭过此事。看来主父到底是个聪明人,心知若是强行为之,赵国十之**会生出内乱。无论与公与私,他都不愿意看见自己亲手打造起来的强大赵国因为内乱而国势大衰。 既知事情不可强为,否则只会两败俱伤,赵成和肥义也只是低头应命。 “你身为赵王同样该罚。”赵雍又瞪向赵何。 “你身为赵王驭下不严导致祸事,从今之后宫中供奉一律减半,以做惩治。” 赵何心中怅然,也不知是喜还是悲,只是躬身轻轻应道:“儿子甘愿受罚。” 赵雍手按剑柄,虎目环视殿下,高声喝道;“传我诏令,今日之事只是一场误会,任何人今后不得提及,参与之人一律无罪,日后绝不追究。同时需严令军士们不得外传,违令者杀无赦。” 主父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宽,短暂的犹豫后皆齐声道;“诺。” “赵信,回宫。” 十余名羽林拥簇着主父大步离开了大殿,很快在外混战的羽林等军也得到了军令,各自退后归营,城卫则撤出了宫中,邯郸城迅速恢复了平静。 离王宫不远处的一处宅院中,二人正在相对而坐,各自执子盯着棋盘。只是区别在于面白者神情淡然,另一人则有些心不在焉。 “下‘平‘位三九路,你形势不妙了。”李兑轻轻落下一子,面带笑意的看向赵颌。棋盘山白子稳控中枢,已经占据了大半江山,而黑子则形势不妙,只是偏安一隅苦苦支撑。 “对弈最在乎心境,今晚你心已乱,所以已经连输了三盘。” 赵颌手握着棋子,久久未落下,只是抬头望向李兑道;“我们真的要在这里什么都不做吗?” 李兑轻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放下,笑道;“你还是心急了些,不是都说了吗,如今什么都不做就是最好的对策。胜负难分,我们冒然把身家性命投入,岂不冒失。” 赵颌试探性的问道:“你就不怕主父收拾了赵成回头来找我们算账?” 第二百零八章 山雨欲来(一) 更新时间:2012-08-17 天明之时,喧嚣了一晚的赵国王宫已经恢复了宁静,死伤者被拖走,血迹也被冲刷干净,昨晚还杀红了眼的羽林和禁卫又继续按照各自区域持戟巡弋,彼此相安无事,只是偶尔对视的眼神中不时闪过了恨意。 作为昨晚宫变重要参与者的城卫军已经完全撤出了王宫,回到他们的大营之中,中尉李希已经下了严令五日内这些参与宫变的士卒不得踏出军营半步,以防止消息外漏。羽林和禁卫以及宫中宦官宫女也得到了封口令,所受的死伤者皆对外声称是调往外地。 一场原本迫在眉睫的宫廷流血政变,就在主父简单的几句话强行压了下去。宫中对外统一口径皆称是寝宫着火,大王紧急调集了羽林、禁卫、城卫大军入宫扑火,也唯有住在王宫附近的贵戚们隐隐的听到了王宫中传出的厮杀声,私下揣测不安。 第二日邯郸又平静如往常,只是仇恨的种子彼此已经埋下,赵国上层的冲突已经证明是难以调和,如今不过是拖延时日而已。 主父的回朝同样是低调无比,正如他当初北上时一样并无多少人知道。后日的朝会上,大臣们惊奇的发现主父已经坐在了他的位子上,除了一些已经得到消息的大臣外,其他官员大多都是惊愕。 朝事也是一如既往,唯独让人察觉到的就是原本还能和气相处的主父党和王党两派,彼此间的火气越是也越来越大,在朝堂上因为一些小事便唇枪舌剑的争持了起来。 安阳君赵章无疑成了主父党的急先锋,凡事都要质疑再三,在一些大事上更是立场鲜明的表示反对,楼缓王许田不礼则紧随其后,至于赵成李兑等人自然与之争锋相对,在朝堂上争论不止。原本只要一个半时辰的朝会,足足开了近三个时辰尚无结论, 见日头渐高,已过了午膳时间许久,在朝的诸位大夫们大多都已饥肠辘辘,皆是叫苦连连。开始主父还是还是颇有耐心的看着他们争吵,到后来也渐生不耐,便站起来挥手制止,勒令此事稍后再议,先散朝用膳。见主父如此通情达理,底下则是一片暗暗叫好,群臣拜别后皆是作鸟兽散去。 这场朝会无疑向群臣释放了一个信号,那就是主父和大王之间的矛盾已经从暗里转化成明面上了。 简单的用过午膳后,赵何昨晚通宵未眠,前日又受了惊吓,至今仍然心神不宁,一早上在朝堂上都是恍恍惚惚的。幸好王座高高在上,又有冠冕相隔,到也不易被人发现。 用完午膳后头疼愈加厉害,便上床想要午憩一会。才刚刚昏昏沉沉的睡着,就被进门来宦官吵醒。 那宦官见大王被自己吵醒坐了起来,正满脸不悦的瞪向自己,心中慌张无比,忙跪下求饶道;“奴婢无心惊扰了陛下,大王恕罪。” 赵何本就不是暴戾之人,心中虽然不悦,却也只是挥挥手道;“起来吧,你有何事禀告。” 那宦官压下心中的惊慌,连忙说道;“大王,安平君、相邦、大司寇和内史四位大人正在门外求见,奴婢见他们似乎有要事禀告,所以才大胆来叨扰陛下清梦的。” 赵何听到四人求见,心知定又是朝堂之争的事情,不禁有些心惊肉跳的感觉,委实不想接见。但终归不好拒绝,只得挥了挥手招四人进殿。 赵成四人见殿后依次行礼,赵何则笑容有些勉强的赐座。 最先说话的是赵成,赵成本就是那种性情烈性之人,年岁愈高脾气非但没有收敛反而越来越烈,从来藏不住心思。所以才刚刚落座就迫不及待的站起来拱手道;“大王,我们已经得到南大营回报,前日夜间平阳、列人、武安三处大营的守将未受王令,就紧急集结部众意图不轨,直到到午间才遣散部众,解除警戒。大王,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大王!” 赵何眼神望向四周,虽看上去是在听着赵成的话,神情却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直到赵成连喊了几声才回过神来,“哦”了一声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道;“不知道。” 赵成见他根本就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心中顿时大怒,强压下怒气才说道;“老臣的意思是想告诉你,主父这是早有预谋的,就算我们那晚拿下了他,第二日也会大军围城,逼迫我们就范。” 赵何苦笑了下道;“这很正常呀,父王他一世英名,只有他掌控别人的份。他既然只身入王宫定是留有后手的,这个寡人早就猜到了,有何稀奇。” 赵何话中轻飘飘的,给人一种心灰意冷的感觉,似乎一切都不怎么放在心上了。对面而坐的李兑和赵颌对视一眼,皆有种不妙的感觉。 若是大王自身都放弃了,那他们还有何名义去和主父相抗衡呢。这可不是李兑意料之中的事情。 肥义见赵何如此,便忍不住开口提醒道;“大王,此时不是你放弃的时候,还望为赵国江山社稷着想,重新振作起来。” “振作起来。”赵何苦笑,反问道;“振作起来和我的父亲做对吗?” 见肥义欲开口辩解,赵何忙摆手道;“好了师傅,我们不要再纠结这个问题了,你们的意思我明白了,说说你们想怎么做吧。” 肥义沉吟道;“大王,主父掌军三十余年,如今虽无虎符,但仍然能轻易调动大军,这边成了问题所在了。如果我们解决不了这个问题,那一切努力都将白费。” 赵何皱了皱眉道;“那师父你是想要怎么做?” 肥义顿了顿又道;“两种办法,一种是重申主父在位时制定的虎符制度,将边关将领私自调拨士卒的权限收回。主父在位时这项制度曾经得到严格的执行,任何军队的调动必须将领手持完整的虎符才能调动,可在主父退位后不在手持虎符却要调动大军与胡人和中山作战,所以才有所放宽。我们不妨借机重提此事,在此将虎符制度明确下去,这是主父当年曾经力主的制度,他也没有借口反对的。” 赵何有些犹豫的说道;“只是若是如此的话,父王定会大发雷霆的,边关的将领们也必然束手束脚,若是真的遇见敌人来袭,那岂不是贻误军机。” 肥义点头道:“大王考虑的甚为有理,所以我们应该区别对待,而不是一概而论。例如云中雁门代地以及上党的驻军,因为地处边地来往邯郸十分繁琐,所以授予当地将领一定的自主权,危急情况经主将和副将相商,可以调动军队。可是在邯郸附近的城池里,例如南边的三大营,就完全没有必要授予将领们私自调兵之权,以防他们私自调动大军围攻邯郸。” 肥义话中意思很是明显,那就是缩小调动的范围,只是针对邯郸以南的平阳三营,至于边关之地并不影响朝中的格局。此举不但能大大消除军中的反弹力度,也能做到有的放矢。 毕竟真正对邯郸构成威胁的,也只有平阳等三大营的驻军。因为邯郸临近中原的齐魏之地,也是赵国南下的门户之地,所以素来在邯郸四周驻有重兵,分驻在正南的平阳大营、东面的列人大营和西面的武安大营三处,成半圆弧形拱卫邯郸及卫星城的安危。同样若是三大营失控的,赵国的精锐骑兵能在半日内就赶到邯郸城下,对邯郸构成直接的威胁,若是再得到城内人的里应外合,甚至可以长驱直入进入邯郸。 所以肥义话中之意,就是要将三大营的调军之权重新收回,以此杜绝主父携重兵逼宫的资本。 赵何有些迟疑的说道;“只是如此的话,父王定会发怒。” 赵成冷哼一声道;“大王,若是让主父继续掌军,则人为刀俎,我等皆为案上鱼肉。三大营的大军一日不掌控在手,主父就等于悬着一把剑在你我头顶,我们投鼠忌器下定不敢有多大动作。能不错你忘记前日大军围宫的闹剧了吗,若是下次再次发生,我们未必会有这么幸运了。” “还有,禁卫军也必须重新清洗。当年主父执掌禁卫军多年,军中忠于他的人并不少,所以才会有上次私自开城门之事。我已和肥义信期他们商量过,大可以将从军四年以上的老卒外放到出去,重新从家世清白的内地驻军中重新挑选禁卫军。这样即便主父突然发难,我们也能有实力掌控局势。 赵何犹豫了许久,才缓缓点头道;“寡人知道你们也是为了寡人好,但我真的不想再参与这些事情了。按照父王当年所言,在我十八岁之前并不能完全履行一个大王的权力,凡事应该和师父还有你们相商。所以你们若是商量定的事情,就尽管去做吧,寡人不愿意在参合其中。但我需要你们保证,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能伤害父王的性命。” 见赵成似乎还有话要说,赵何连忙站起道;“诸位不妨先退下吧,若还有异议请于我直言,寡人现在头疼欲裂,想要去午睡一会了。” 众人见赵王已经下了逐客令,心中虽然有些不甘,却也只好行礼依次告退。 第二百零九章 山雨欲来(二) 更新时间:2012-08-19 “你的意思是你前夜完全被蒙在鼓里?” 一个女子半蹲于花丛之中,小心翼翼的捏起一朵曼陀罗放在鼻前,却眉头皱起回过头问道。 只见徐瑶长发披肩,全身白衣,俏颜与花相应,更是人比花娇。 田不礼神色凝重的点头道;“确实如此,我也是早上才从安阳君那里得到的消息,他是昨日才得知,此事他也未参与其中。”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徐瑶将鼻前的花缓缓放下,轻轻说道。 “这说明主父很多事情都是绕过安阳君去做的,你们并没有完全得到他的依仗,换句话说,主父对赵国的掌控力还是十分强大,并不非要用你们替他冲锋陷阵。” 田不礼无奈的耸了耸肩,道;“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事,赵章空有安阳君之头衔,在朝中影响力却是有限,楼缓和王许不过是主父派来为他摇旗呐喊的,并不算的他的人。至于我资历太浅,主父并不信任于我,许多核心之事我也是通过赵章才知道的。” “这么说来主父定是和赵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否则那晚都已经兵戎相见了,第二日却能相安无事,岂不怪哉。” 田不礼摇了摇头道;“详情我也不甚知晓,不过我可以肯定这只是一场突发的意外,而非预谋好的,否则不会如此仓促草率,谁都没有准备好就已经开始。” 徐瑶却是轻笑道;“谁说没有准备好,你可知道就在那晚平阳、列人、武阳三处大营皆已得到主父之命。赵希等人已经将大军集结,原地等待命令,直到第二日午间才解除警戒。我想定是得到了主父的传令,否则极有可能挥师北上,围攻邯郸。” 田不礼倒是不知此事,闻之不由露出吃惊的神色,待细想一下不由深深的看了一眼徐瑶道;“你对赵国的事情了解当真不少,连这么私密的事情都知道的一清二楚,看来齐国没少在赵国身上花费功夫。” 徐瑶笑了笑道;“那是自然,作为齐国最重要的邻国,我们怎么可能不在这里多加留心呢,你们军中自然有不少我们混入的细作。你们赵国亦是如此,定是在我们齐国无孔不入的渗透。所以田相你有你的渠道,我也有我的渠道,为了合作无间,我们还是开诚布公来得好些。” 田不礼有些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又道;“今日在朝堂上,赵章甚是咄咄逼人,想来是主父的意思。我猜肥义赵成他们很快也会做出反击的,只是从何下手就难以琢磨了。” 徐瑶自信一笑:“田相是当局者迷,你想想,如今主父最大的依仗是何,那就是他们要动手之处。” 田不礼有些迟疑道:“你的意思是王党要对军权下手。” “这是必然,一日不能控制军队,王党就一日不敢过于强势。就算他们在邯郸占尽优势,随后涌至的大军也会让他们面临威胁。” 说然徐瑶忍不住轻轻叹了口道:“可惜主父到底是心志不够坚定,原本这是他夺回权力的最佳机会,终究还是顾虑赵国内乱有所收手,否则这赵国的天又要变了,日后他怕是在没有这种机会了。” “这话怎么说?”田不礼不解问道。 “很是简单。”徐瑶悠悠道:“如今每过一天,王党便强上一分主父便弱上一份。不出所料的话王党定会对军中下手,到时候有着君臣大义之名又有赵王的身份,主父不会是他们的对手。” 虽然有些不情愿,但田不礼还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想法和见识确实不如这个女子, 沉吟许久道:“我看这事还是快快请示君上吧,孟尝君若是想助我在赵国夺势,那就得给我更多的支持。” “这个自然。”徐瑶笑道。 “不过田相可否想过,齐国给你的帮助越多,你需要返还的回报也就越大,日后你需要付出的代价也必然越多。” 田不礼有些狐疑的看着她,不解道;“难道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徐瑶峨眉微舒,轻笑道;“作为君上的使者,我自己是愿意看到的,可作为私下的朋友,我还是出于善意提醒下田相。” “朋友。”田不礼哑然失笑道。 “徐姑娘这话真的让田某受宠若惊呢。我虽然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但可以肯定你和君上并不是完全一条心的,比如上次你行刺赵颌的事情,还有你和墨家的关系,我想君上都是不知情的吧。” 徐瑶扬眉冷笑道;“怎么,你想拿这个要挟我吗?” 田不礼哈哈一笑,道;“徐姑娘误会了,这些都与田某无关,我又何必自讨没趣呢。” 徐瑶脸上的冷淡之色才渐渐消退,微笑着说道;“最好是这样呢。不过站在盟友的立场。我还是提醒田相必须自己融入其中,否则完全依靠君上支持的话,并非持久之策。” 田不礼点头道;“姑娘言之有理,田某自会努力。” 徐瑶回之一笑,又道:“富贵险中求,只有乱中浑水才会有有上机会。如果我们坐视不理的话,主父只会愈弱王党只会愈强,这并不符合我们利益。“ “既然主父不肯兵戎相见损伤赵国国力,那我们就帮上他一把,逼着赵国乱起来。” 田不礼沉声道;“你想怎么做?” “这就要看田相你的手段了,你若能鼓动赵章行险,通过武力手段强行除去赵王。这么一来主父只能接受既成事实了,将赵章定为赵国的继承人,你有从龙拥主之功,还怕赵章不对你言听计从吗?” “这倒未必。” 田不礼不是笨人,心怀警惕的说道;“主父性情刚烈,赵章若是杀了赵王的话,他一定不会放过赵章的。” “那知道他的儿子可并不止赵章和赵何二人,三子赵胜虽然年纪幼小,但依主父现在的身子活上十余年并非难事,那时赵胜已经长大,大可以接手赵国。” “田相心思果然细腻。” 徐瑶呵呵笑道;“可是那时赵王身死,赵章已成尾大不掉之势,主父又能奈之何?到时候只要齐国大军配合北压,以此威胁赵国,再加上赵国内部王党不服者也会起兵叛乱,那时主父哪里还有心思对付赵章,我看十之八九会默认事实。” “若是在心狠一些,赵章大可以顺势除去主父,岂不更为干脆。”说到此处,徐瑶美目中不由闪过了一丝厉色。 田不礼则拍掌笑道;“你倒是算的很精明,不要告诉我这都是你一人的想出来的。” 徐瑶嫣然笑道;“自然不是,君上虽远在临淄,却早已洞若观火,一切尽在他的掌控之间。主父虽为一代人杰,可论起政治谋略却远非君上的对手,在战场上齐国失去的利益,大可以在政治投资上收回。” 又转头望向花丛,许久才悠悠道;“这赵国,终究是要乱起来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这赵氏的风光,终究也是要到头的。” 而此时远在数千里之外的咸阳,对于白起来说却是心沉到了极点。 他双手被倒捆在了背后,浑身被绳索五花大绑的严严实实,在身后监斩秦兵的难推下缓缓的走在街上,街道两旁则是兴致勃勃的围着一群看热闹的秦人。 按照秦律,重要的死囚斩首前都是要绕街巡视一番,以儆效尤再做行刑的。白起不但追捕熊槐失败,更为让人不齿的时竟然未作抵抗就被赵军解除了武装,将已经到手的楚王熊槐拱手奉上。消息传到咸阳后,芈太后大怒,下令将追丢熊槐的秦军至曲侯白起以下的士卒全部押送咸阳,明正~法典后再斩首。 白起原本以为自己是形势所迫才退回的,回来后最多是降职受罚而已,却没想到芈太后愤怒之下竟然要将自己和手下全部处斩已平息怒火。自己作为主将,更是要被游街示众后再处处斩。 他自然是猜不到芈太后本是楚国宗室之女,却因为她的父亲得罪了熊槐的父亲宣王而被抄家灭族。她因为年纪幼小才躲过一劫,被送入王宫杂役库为奴婢,辗转十余年才作为楚国公主的陪嫁奴婢一起嫁给了当时的秦惠王。童年时的悲惨遭遇,自然让芈太后对楚宣王父子恨之入骨,所以才对被骗至秦国的楚王熊槐百般羞辱。白起也是倒霉,平白无故受了芈太后怒火的牵连。 望着街旁对自己指指点点的秦人,白起忍不住仰天长叹。 自己曾经想过无数种结局,却没想到是要屈辱的死在刑场上,只可惜自己满腔抱负,终究付之流水。早知道那日还不如死抗到底,就算死在赵人的弓箭下,也好过窝窝囊囊的死在刑场上。 目光望向四周,却看不到半点希望。全身上下被捆的死死的,就算白起武艺高强,逃走也是无望,当下只好认命,低着头只是机械的往前走着。忽然竖起了耳朵,隐隐的听到一阵马蹄声驰来。 果然,在街头尽头,一队骑士正相驰来。当先的骑士见到巡街的队伍不由皱了皱眉,大声喊道;“穰侯在此,快快让道。” 穰侯说的就是如今在秦国炙手可热的相国魏冉,咸阳城内自然无人不识。堵在街道上的秦兵们慌慌张张的让开道路,白起因为反应慢还挨了几鞭子,被一脚踹翻在地上。 眼睛被马蹄扬起的沙尘迷住,白起不禁闭上了眼,侧躺在地上隐约间十余骑从身边驰过,中间着一身黑袍相冠,相貌甚为威武,想来就是穰侯魏冉。 白起心中忽然燃起了一丝求生欲望,猛地挣扎站了起来,大声喊道;“秦国不欲就天下乎?何为斩杀壮士!” 这喊声是白起鼓足了气力拼命喊出的,倒是极为响亮,马上的魏冉也被他惊动了,身躯不由一震,勒缰停下马来,回头诧异的望着正昂首站立的白起。 一旁的秦兵见白起冒犯了穰侯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忙劈头盖脸的鞭子抽了下来,嘴里骂骂咧咧到;“闭上你的狗嘴,再喊现在就杀了你。” 白起却是躲也不躲,只是昂头看着迎头抽下的鞭子,冷笑不止。 “住手。”魏冉终于出言制止,纵马迎了上来,居高临下颇有兴趣的打量了白起一番。见他虎背熊腰,相貌极为威武,虽是束缚在身却神情从容不迫,喜好勇士的魏冉心中不由对他生起了些好感。 “你叫什么名字,犯了何事。” 白起大声说道:“卑职曲侯白起,十余日前追击楚王熊槐至赵境,为赵国大军所逼被迫撤回,因此犯下死罪。” 魏冉一怔,旋即便想起了却有这事。他是芈太后的弟弟,自然知道姐姐为何如此重责这些人,见白起这般摸样心中不由有些同情。紧盯着白起的眼睛,开口缓缓道;“你为何要说刚刚那番话?” 白起抬头与之眼神对视,神情丝毫不惧,道;“我大秦至创业以来,数百年不断举兵东向,对天下将相之才更是求知若渴。今上霸业未成,却要平白无故斩杀壮士,是何缘故?” “那你有何本事?” “胆力绝众,才略过人,长于攻取。” 魏冉冷笑道;“好大的口气,这么说你自认为是将相之才了。” 白起神情倨傲道;“穰侯若是不信,大可一试。” 魏冉见白起相貌奇异,兼之言谈不凡,到真像有些本事的人。心中不由生起了几分兴趣,想了一想便挥手对秦卒下令道;“先将他收监待审,待我查明此事后再做定论。”说完也不待秦卒应命,调转马头挥鞭即走。 待话声落下,白起才重重松了口气,双腿不禁一软险些跌落。心中却是知道,他这条小命,总算是保住了。 第二百一十章 山雨欲来(三) 更新时间:2012-08-20 赵国的局势正如徐瑶所料,数日后禁卫军序列突然实行了大规模调整,大批服役三年以上的军官士卒被外调,名为积功升迁,实为调离中枢。同时从各地驻军中抽调精锐补充进禁卫,多从军未超过三年的青年士卒。 赵王此举无疑是想将主父对禁卫军的影响消除,避免上次宫变时候临阵倒戈的事情再次出现。主父在军中的影响多集中在边塞之地,相比较而言内地要少上许多,同样他退位后入伍的士卒相对会王权的敬畏更加多些。 因为禁卫军是赵王的亲属之军,退位时主父也将禁卫军的指挥权完全交予了赵何和肥义,平时也不多过问。所以这次禁卫大换血主父并未干涉,只是冷眼旁观。禁卫也借着这次换血的机会大规模扩编,编为六营三千余人,从人数上稳稳压过羽林,牢牢控制住宫中四门中的三门。 相比较而言羽林的动作就要小上很多,只是将新卒全部调入宫中,编为两营轮值驻守西殿。主父似乎并不愿意与王党争锋相对,任赵章等人如何劝说也是不许。 相比较禁卫军的调整而言,王党接来下的动作就显得直击要害了。在一次朝会之上,赵成忽然提到自主父首创虎符制度以来,边军的调动流程似乎并没有完全遵守,将领私自调动军士的事情时有发生。便提议重提虎符制度,希望借此严肃军制。 虎符最早为秦国首创,秦惠文王年间秦王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掌控,故而用青铜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一地一符,绝不可能用一个兵符同时调动两个地方的军队,调兵谴将时需要两半勘合验真,才能生效。虎符制度不但有效的限制了边关将领们的军权,使他们只有领兵之权却无调动之权,从源头上杜绝了将领私自拥兵做乱的可能,大大加强了王权。所以为各国所追捧,齐魏等国纷纷效仿秦国也使用了虎符。 赵雍即位之时,赵国当时军制混乱,边关将领大多飞扬跋扈,对王命多有曲意变通。正是鉴于此他强行在军中推行了虎符制度,将几名不服调度的将领或杀或贬,这才让赵国内轻外重的局面得以改善。但随着赵雍王位渐稳,在军中的地位更是如同中天,赵国国内统帅军队多为他的心腹,再加上常年不在宫中,各种各样的虎符多大百种,携带极为不便,渐渐的赵雍也就不在严格于此时,很多时候将军们都只是凭着他的诏令就调动军队。 同时也有更为现实的原因,虎符制度凡事都要请示君王,在加强王权的同时也大大束缚了将领的自决之权。秦魏等国尚且还好,因为咸阳和大梁处于关中和魏国心腹之地,前线的将领请示君王并不需要太久。可赵国却是不同,邯郸地处赵国的最南端,与最北边的云中郡和雁门郡相隔千里,若是遇袭也要做到凡事请示的话,那岂不是坐视敌军长驱直入。 种种原因让虎符制度在赵国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当年主父不过是接着此事削弱将领们的权力,待将军权牢牢握在手中后虎符制度便也流于形式,大多时候只是一纸空文而已。所以赵成今日忽然提出,在朝的所有人额恍然醒悟,心知大王是要对主父最为倚重的军权下手了。 若是虎符制度得到了严格执行,从此任何五十人以上的军卒的调动只能由赵王一人所决,这等于生生剥夺了主父的掌军之权,除了亲卫羽林外,他再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赵成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直接向主父党发起了致命一击。 赵成话声才落,赵章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出言反对道;“本君以为不可。” 赵成见他直言不讳,丝毫不顾及自己这个长辈的面子。心中自然不喜,冷哼道;“你能有什么高见,说来我听听。” 赵章并非庸才,对军中制度更是知之甚详,这正好问到了他擅长之处,便侃侃而谈道:“虎符制度虽然有助于加强军制,却也抑制了将领们自主之权。若是长久以此,必然会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我赵军的战力必然下降不少。” 赵成冷笑道:“那为何秦军愈战愈强,丝毫不见你说的战力下降。” 赵章却是胸有成竹道;“我赵国不同于秦魏之国,秦国之精华所在不过关中尔,魏国不过河内。以秦国为例,前哨离咸阳不过数百里,平时秦军的主力皆在咸阳附近,再加上境内阡陌便利、直道甚多,若遇突发军情,大可以从容请示君王,再从咸阳调集重兵支援。” “可我赵国大不一样,南边邯郸做为中心,西边以晋阳为中心的上党等地,北边是以代郡为中心,兼顾云中雁门二郡。这三块相隔数百里,甚至千里。再加上国内道路并不便利,所以不同于秦国的内重外轻,我们赵军的主力大多都在边塞之地,这就要求给边关的将领们更多的自主权,如此才能让我们赵军保持活力。” 论起军中之事,赵章自是行家,赵成到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好将目光望向李兑,使了个眼色过去。 李兑不慌不忙的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君上所说是有些道理,但既然当初主父制定了虎符制度,并得以贯彻执行,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安阳君认为可对?” 李兑咬定了虎符制度是主父制定的制度,赵章倒也不好反驳,只好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李兑接着说道;“至于安阳君担心的事却是也有些道理,当真有些为难。” 说话时眼神望向肥义,又道:“肥相身为相邦,想来心中定是已经有了分寸。: 肥义看了一眼李兑,朝着赵何行礼道;“大王,臣以为虎符关乎赵国军制,主父当年既然已经推行也证明有效,那确实应该继续执行下去。我赵国素来内轻外重,时常生出兵乱,正是因为边关将领权力过大所致。如果在位的赵王是如同主父那样强势君王,或许能够强压住军中将领,可大王文弱,并无领军资历,军中老将多有不服之心,长此以往,恐会有变。” 肥义此话说的中肯十分,连座上未发一言的主父都不由动容,神情似有所思。他心中清楚肥义所说确实是实情,他在位时之所以能牢牢掌控军权那是因为他领军数十载,赵国的新式骑兵完全是他一手创立。 可他可以做到并不代表他的继承者们也可以做到。赵何文弱,并没得到军中宿将们的认可,今后若是自己不在了,他未必可以镇住这些老将。远的说下去,若是赵国这种内轻外重的局面继续保持下去,对赵氏后世君主来说是个心腹之患。 作为赵国强盛引路者的主父,不得不开始考虑其这个一直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军权过重可能给后世带来的隐患。 赵章瞪着肥义,仍不服气的哼道;“若是强行改变,我想不用等‘长此以往’了,很快军中就会一片混乱了,到时候我赵军战力下降,我怕肥相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肥义拱手道;“安阳君所虑甚为有理,老夫之前也曾考虑过再三,所以觉得应该因地制宜,对各处驻军区分对待。例如云中郡、雁门郡、上党郡、代郡、中山五地,因为隔得太远,所以可以给予一定的自决权,郡守可以根据战情需要调动郡内驻军,但必须有大王所赐虎符调度才能征召士民入伍。毕竟仅靠一地边军,很难对朝堂造成太大的威胁。” “但除此之外的各地驻军,大多在我赵国平原心腹之地,离邯郸并不算远。完全可以按照虎符制度将兵权收归大王,以此保障王权 赵章瞪着肥义,仍不服气的哼道;“若是强行改变,我想不用等‘长此以往’了,很快军中就会一片混乱了,到时候我赵军战力下降,我怕肥相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肥义拱手道;“安阳君所虑甚为有理,老夫之前也曾考虑过再三,所以觉得应该因地制宜,对各处驻军区分对待。例如云中郡、雁门郡、上党郡、代郡、中山五地,因为隔得太远,所以可以给予一定的自决权,郡守可以根据战情需要调动郡内驻军,但必须有大王所赐虎符调度才能征召士民入伍。毕竟仅靠一地边军,很难对朝堂造成太大的威胁。” “但除此之外的各地驻军,大多在我赵国平原心腹之地,离邯郸并不算远。完全可以按照虎符制度将兵权收归大王,以此保障王权“但除此之外的各地驻军,大多在我赵国平原心腹之地,离邯郸并不算远。完全可以按照虎符制度将兵权收归大王,以此保障王权完全可以按照虎符制度将兵权收归大王,以此保障王权 第二百一十一章 山雨欲来(四) 更新时间:2012-08-21 赵国的局势正如徐瑶所料,数日后禁卫军序列突然实行了大规模调整,大批服役三年以上的军官士卒被外调,名为积功升迁,实为调离中枢。同时从各地驻军中抽调精锐补充进禁卫,多为从军未超过三年的青壮士卒。 赵王此举无疑是想将主父对禁卫军的影响消除,避免上次宫变时候临阵倒戈的事情再次出现。主父在军中的影响多集中在边塞之地,相比较而言内地要少上许多,同样他退位后入伍的士卒相对会对王权的敬畏更加多些。 因为禁卫军是赵王的亲属之军,退位时主父也将禁卫军的指挥权完全交予了赵何和肥义,平时也不多过问。所以这次禁卫大换血主父并未干涉,只是在旁冷眼旁观。禁卫也借着这次换血的机会大规模扩编,编为六营三千余人,从人数上稳稳压过羽林,牢牢控制住宫中四门中的三门。 相比较而言羽林的动作就要小上很多,只是将新卒全部调入宫中,编为两营轮值驻守西殿。主父似乎并不愿意与王党争锋相对,任赵章等人如何劝说也是不许。 禁卫军调整之后,王党接来下的动作就显得直击要害了许多。在一次朝会之上,赵成忽然提到自主父首创虎符制度以来,边军的调动流程似乎并没有完全遵守,将领私自调动军士的事情时有发生。便提议重提虎符制度,希望借此严肃军制。 虎符最早为秦国首创,秦惠文王年间秦王为了加强对军队的掌控,故而用青铜做成伏虎形状的令牌,劈为两半,其中一半交给将帅,另一半由皇帝保存,一地一符,绝不可能用一个兵符同时调动两个地方的军队,调兵谴将时需要两半勘合验真,才能生效。虎符制度不但有效的限制了边关将领们的军权,使他们只有领兵之权却无调动之权,从源头上杜绝了将领私自拥兵做乱的可能,大大加强了王权。所以为各国所追捧,齐魏等国纷纷效仿秦国也使用了虎符。 赵雍即位之时,赵国当时军制混乱,边关将领大多飞扬跋扈,对王命多有曲意变通。正是鉴于此他强行在军中推行了虎符制度,将几名不服调度的将领或杀或贬,这才让赵国内轻外重的局面得以改善。但随着赵雍王位渐稳,在军中的地位更是如同中天,赵国国内统帅军队多为他的心腹,再加上常年不在宫中,各种各样的虎符多大百种,携带极为不便,渐渐的赵雍也就不在严格于此时,很多时候将军们都只是凭着他的诏令就调动军队。 同时也有更为现实的原因,虎符制度凡事都要请示君王,在加强王权的同时也大大束缚了将领的自决之权。秦魏等国尚且还好,因为咸阳和大梁处于关中和魏国心腹之地,前线的将领请示君王并不需要太久。可赵国却是不同,邯郸地处赵国的最南端,与最北边的云中郡和雁门郡相隔千里,若是遇袭也要做到凡事请示的话,那岂不是坐视敌军长驱直入。 种种原因让虎符制度在赵国并没有得到很好的贯彻执行,当年主父不过是接着此事削弱将领们的权力,待将军权牢牢握在手中后虎符制度便也流于形式,大多时候只是一纸空文而已。所以赵成今日忽然提出,在朝的所有人额恍然醒悟,心知大王是要对主父最为倚重的军权下手了。 若是虎符制度得到了严格执行,从此任何五十人以上的军卒的调动只能由赵王一人所决,这等于生生剥夺了主父的掌军之权,除了亲卫羽林外,他再也调不动一兵一卒。 赵成此举无异于釜底抽薪,直接向主父党发起了致命一击。 赵成话声才落,赵章便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出言反对道;“本君以为不可。” 赵成见他直言不讳,丝毫不顾及自己这个长辈的面子。心中自然不喜,冷哼道;“你能有什么高见,说来我听听。” 赵章并非庸才,对军中制度更是知之甚详,这正好问到了他擅长之处,便侃侃而谈道:“虎符制度虽然有助于加强军制,却也抑制了将领们自主之权。若是长久以此,必然会将不知兵,兵不知将,我赵军的战力定会下降不少。” 赵成冷笑道:“那为何秦军愈战愈强,丝毫不见你说的战力下降。” 赵章却是胸有成竹道;“我赵国不同于秦魏之国,秦国之精华所在不过关中尔,魏国不过河内。以秦国为例,前哨离咸阳不过数百里,平时秦军的主力皆在咸阳附近,再加上境内阡陌便利、直道甚多,若遇突发军情,大可以从容请示君王,再从咸阳调集重兵支援。” “可我赵国大不一样,南边邯郸做为中心,西边以晋阳为中心的上党等地,北边是以代郡为中心,兼顾云中雁门二郡。这三块相隔数百里,甚至千里。再加上国内道路并不便利,所以不同于秦国的内重外轻,我们赵军的主力大多都在边塞之地,这就要求给边关的将领们更多的自主权,如此才能让我们赵军保持活力。” 论起军中之事,赵章自是行家,赵成到被他说的哑口无言,只好将目光望向李兑,使了个眼色过去。 李兑不慌不忙的站了出来,清了清嗓子道;“君上所说是有些道理,但既然当初主父制定了虎符制度,并得以贯彻执行,自然有其中的道理,安阳君认为可对?” 李兑咬定了虎符制度是主父制定的制度,赵章倒也不好反驳,只好冷哼了一声并未说话。李兑接着说道;“至于安阳君担心的事却是也有些道理,当真有些为难。” 说话时眼神望向肥义,又道:“肥相身为相邦,想来心中定是已经有了分寸。: 肥义看了一眼李兑,朝着赵何行礼道;“大王,臣以为虎符关乎赵国军制,主父当年既然已经推行也证明有效,那确实应该继续执行下去。我赵国素来内轻外重,时常生出兵乱,正是因为边关将领权力过大所致。如果在位的赵王是如同主父那样强势君王,或许能够强压住军中将领,可大王文弱,并无领军资历,军中老将多有不服之心,长此以往,恐会有变。” 肥义此话说的中肯十分,连座上未发一言的主父都不由动容,神情似有所思。他心中清楚肥义所说确实是实情,他在位时之所以能牢牢掌控军权那是因为他领军数十载,赵国的新式骑兵完全是他一手创立。 可他可以做到并不代表他的继承者们也可以做到。赵何文弱,并没得到军中宿将们的认可,今后若是自己不在了,他未必可以镇住这些老将。远的说下去,若是赵国这种内轻外重的局面继续保持下去,对赵氏后世君主来说是个心腹之患。 作为赵国强盛引路者的主父,不得不开始考虑其这个一直忽视的问题,那就是军权过重可能给后世带来的隐患。 赵章瞪着肥义,仍不服气的哼道;“若是强行改变,我想不用等‘长此以往’了,很快军中就会一片混乱了,到时候我赵军战力下降,我怕肥相你担不起这个责任。” 肥义拱手道;“安阳君所虑甚为有理,老夫之前也曾考虑过再三,所以觉得应该因地制宜,对各处驻军区分对待。例如云中郡、雁门郡、上党郡、代郡、中山五地,因为隔得太远,所以可以给予一定的自决权,郡守可以根据战情需要调动郡内驻军,但必须有大王所赐虎符调度才能征召士民入伍。毕竟仅靠一地边军,很难对朝堂造成太大的威胁。” “但除此之外的各地驻军,大多在我赵国平原心腹之地,离邯郸并不算远。完全可以按照虎符制度将兵权收归大王,以此保障王权。而且我们更应该借鉴秦国治军的经验,逐渐改变我们赵国内情外重的形势,将主力大军驻扎在邯郸附近,如此一来不但可以强化王权,开战时也能迅速作出反应。” 肥义话声落下,李兑立刻站了出来,朝着座上的赵何行礼道;“臣附议。” 赵成和赵颌也随之站出躬身道:“臣亦复议。” 见王党最为关键的几个人物纷纷表态了,本还在观望的一众臣工也齐齐表态,皆站出来先后表示赞同相邦肥义的提议。赵章见状自然不甘示弱,忙带领手下聚拢的一些官员纷纷表示反对,只是与王党的声势浩大的比起来就显得势单力薄了许多。到是一向作为主父党核心的楼缓和王许二位重臣却出人意料的没有任何表示,楼缓半闭着眼,神情淡然,也不知在想着什么。王许则是神情有些犹豫的看了一眼楼缓,终极没有站出来。见两人如此态度,大批的不远卷入其中的官员也纷纷仿效,只是在一旁持观望态度在一旁持观望态度。 第二百一十二章 山雨欲来(五) 更新时间:2012-08-22 事实上楼缓虽然看上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其实却一直在留意着主父的神情变化。 楼缓是个心思缜密,极会察言观色之人,他自知自己的主子自始自终都只是主父一人而已,所以主父未曾示意之前,他绝不会轻易表态。 作为追随主父十余年的老搭档,他自然看出了主父心中的犹豫。作为如今强大赵国的缔造者,主父很是希望为后世继承者们留下一个完善的体制以遵循,而肥义所说到的内轻外重的局面确实是赵国百余年来的诟病。当初他在位时要强行推行虎符制度,也正是出于如此考虑,如今肥义旧事重提,这不得不让他重新正视起这个问题来了。 可是出于自己利益的考虑,主父又不免犹豫了起来。要知道如今对军队的掌控力无疑是他最大的依仗。他领兵三十余年,军中曾经效命他麾下的将军多不胜数,尤其是心腹赵希等人更是军中重将,手提一方重兵。若是执行虎符制度的话,那必然大大限制了赵希他们手中的军权,自己再不可能仅仅靠着口头命令就调动大军。 一为远虑,一位近忧,所以才让遇事果断的主父心中也不免生起了几分犹豫。楼缓察言观色,也猜出了主父的心思,故而一言不发。王许与楼缓相识多年,深知此人的精明之处,见他一言不发便也不肯出头。 少了楼缓和王许两位重臣的表态,主父党的声势自然小上了许多,除去狐易这种向来观望之人,朝中大夫门大半都赞同了相邦肥义的提议。最后众人的目光还是望向座上的赵何,请求他裁断。 座上一直未曾开口的赵何神情竟有些不自然,犹豫了一会便将目光望向身旁的主父,道;“父王,此举有利有弊,儿臣心中委实难决,还请父王给予明示。” 赵何此言一出,满殿之人皆面带惊愕。 赵何如此说话,几乎就是将决定权交予了主父,若是主父出言反对的话,那连辩解缓和的空间都没了,赵成肥义他们辛辛苦苦的造势,便也付之流水。 更为让一众大夫门吃惊的是,赵王此举无疑是在群臣面前主动公开向主父低头,其中的含意是否表示着他愿意将王权拱手还回主父? 若是赵王都不再愿意与主父抗衡了,那所谓的王党也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只要赵王愿意和主父联手,那之前一分为二的王权就再次合并,赵国再次由两级王权变为了之前赵雍未退位之时主政的形势。赵成他们也失去了赵王这个大义名分,反而变成了乱臣贼子,不再具有律法道义上的制高点。 所以赵成等人心中皆是暗叫不好,没想到大王在这种关键的时候再次软弱了下来,甚至失去了和主父抗衡的勇气和决心。 赵雍望着赵何,神情有些复杂,许久才回过头来望着殿下众臣,开口说道;“肥义所说甚为有理,我赵国确实缺乏一个稳定有序的军中机制,寡人对此并不反对。” 如果说赵何的话让众人惊愕的话,那主父的话却是让人琢磨不透意思。也只有肥义和楼缓这种相交多年的知己,明白主父的良苦用心。 在赵国的问题上,主父到底还是选择了大势,而非是自己的个人利益。 “何儿。” “儿臣在。”赵何仍然是满脸的惊讶神色,见主父喊他连忙应声。 “此事事关我赵国千秋大业,肥义所说的也甚为有礼,你身为赵王,应当与他细细商议后拿出一个可行的方案。” “儿臣领命。”赵何站了起来,躬身行礼道。 主父站起,虎目环视四周,最后落在肥义身上。 “如无他事,今日朝会就此散了。” “诺。”群臣低头齐声应道,皆目送主父下殿大步离去。 待众人纷纷离去,赵章才阴沉着脸,愤然说道;“你说,父王他究竟是什么意思,明明这是针对我们的,可他非但不阻止,反而站在了他们一边,他是老糊涂了吗!” 田不礼见赵章口中对主父极为不敬,顿时吓了一跳,忙望向身旁,待见四周无人才放下心来。出言提醒的说道;“君上,以后这等对主父不敬的话还是莫要再说,小心隔墙有耳,若是被有心人听见了,恐会生出祸乱。” “要知道现在我们唯一能依仗的也只有主父的支持了,若是主父对君上生出不满,恐怕我们在赵国将会举步维艰。” 赵章面露不服的哼了一声,可心中到底是听了进去,顿了顿又懊恼十分的说道;“父王他究竟想些什么,不但不想方设法削弱弟弟的权力,反而要自己束缚住自己的双手,简直是匪夷所思,不可理喻。” 田不礼沉吟道;“我想主父大概是想为赵国着想吧,他可能觉得虎符制度缺失能有效消除长久以来赵国内轻外重的局面,所以才同意的。” 赵章冷哼道;“当真是笑话,自己的基业都保不住了,还想着后世万代。” 两人并肩向宫外走去,两旁的禁卫军自然不会阻拦,随着他们走出宫门。 离开宫门不远,赵章回头望向看着尽是些陌生面孔的禁卫士卒们,望着田不礼说道;“先生,你说父王他现在就是是个什么意思,弟弟已经毫无斗志了,他非但没有趁势而上,竟然也默认了现在这种局面。” 田不礼冷笑道;“若要我说,主父千好万好,赫赫武功一世英名,可这最致命的缺点就是妇人之仁。原非他对孟姚念念不忘,如今父承子业的仍旧是君上你,赵国现在定还是奋发进取,哪会像现在这样陷于内乱停滞不前。” 赵章嘴角抽动数下,神情有些阴霾的说道;“不要再说这些没意义的话了,父王他早已经选择了弟弟,如今说这些又有何用,倒不如想想办法怎么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一切。” 田不礼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神色,忽然压低声音道;“君上,臣倒是有个想法,只是怕引起你的不快。” 赵章素来信任田不礼,便沉声道;“先生尽管直言,赵章别的没有,容人之量还是有些的。” 田不礼便道;“臣以为主父之所以对大王退让,并非不想,而是不忍。” 赵章一怔,道:“说下去。” “那天夜晚在宫中发生的事情你我皆已知道,大王有意不与主父相争,甚至表示想让出王位,今日再朝上更是不与主父相争。主父是个极重感情的人,大王若是一位与之相争反而会激起他的雄心,可若是以退为进的话,形势则大不相同。” 赵章琢磨着田不礼话中的意思,犹豫道;“你的意思是说弟弟他是故意这般的,想以此逼得父王的同情心。” 田不礼点头道;“臣认为极有可能。毕竟大王也是主父的儿子,向来感情极好,想来对主父的脾气也摸透了,他这么一来主父反而会心怀愧疚,不会再想着谋夺他的王位了。” 赵章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了起来,哼了一声埋怨道;“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弟弟这些年来长进可是不少,连父王都被他算计进去了。” 又看向田不礼,道;“你既然知道原因,那可有破解的办法,总不能我们束手待毙吧。” 田不礼点头道;“我觉得主父还是想拿回王权的,否则也不会一直任由君上在朝堂上与王党起争持。只是因为心中对大王怜惜,所以不忍为之。迟迟未下决心,只是拖延敷衍。” “可见主父并非不想而是不忍,既然这样君上不如为主父分忧。由你出面与王党争权,以主父的名义招募拉拢各种人才。然后再寻个机会……” 田不礼横手重重下压,望向赵章,其意不言而喻,那就是伺机杀了赵王。 赵章起初有些困惑,待看见田不的手势才明白过来,神情忍不住有些惧色,随即摇头道;“此事不可,父王最疼爱的就是弟弟,我若杀了他,恐怕父王怒极之下也会连我一起杀了。” 田不礼故作轻松的笑道;“君上多虑了,主父不过三子而已,与君上的感情向来也是极好。大王若不在了,除了你谁还有资格继承王位,难不成那还是顽童中的公子胜?未免太过儿戏了。我想若真发生此事,主父多半会忍下怨恨,默认君上你掌权之事。” 赵章有些犹豫的说道;“还是不妥吧,我们终极是手足兄弟,若是同室操戈未免有些……” 田不礼冷笑道;“君上你倒是学足了主父的妇人之仁,你怎么不想想若是我们失败,大王他们会放过我们吗?就算大王不愿杀你,赵成肥义李兑他们也绝容不下你,到时候木已成舟,我们岂不是任人宰割。” “要知道最最是无情帝王家,君上你身为被废黜的王长子,若是还心存善念的话,早晚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田不礼的话显然打动了赵章,他神色有些复杂的缓缓点了点头,想了想又说道;“就算我想做,手中业务兵权,在邯郸我一兵一卒都调动不了,如何刺杀弟弟。” 第二百一十三章 山雨欲来(六) 更新时间:2012-08-25 接到赵章的邀请函,赵信不禁有些意外。 这些天来因为上次的事情,禁卫和羽林之间的敌视情绪愈加严重,甚至有几次因为语言不和在城中酒馆等地大打出手。幸好不是轮值期间,轮休的禁卫和羽林都未携带武器,所以只是鼻青脸肿而已,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信期和赵信都默契的选择了弹压所部的激情情绪,在军中严肃军规,严禁在宫中或者宫外挑衅对方,以免激情事变。 如今这等局面,明眼人都知道无论是主父还是大王,都不愿意看见赵国出现内乱的趋势,而充当二人亲军的羽林和禁卫就显得尤为引人关注了。 为了加强警戒防止宫中有变,同时也为了杜绝羽林士卒在外惹事,赵信在请示主父之后将羽林军中的轮值制度取消,实行战时严戒,吃住皆在营中,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王宫。很快受到羽林的感染,禁卫也仿效执行了禁令。 与国中看似风平浪静相比,赵国王宫中气氛却陡然紧张了起来,禁卫和羽林皆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每到夜晚各自关闭宫门,巡夜士卒都是利箭在弓,严加戒备。 随着虎符制度的执行,赵国国内原本平衡的形势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一直由主父心腹掌控精锐边军的军权也便限制收回,赵希等人显然是已经得到了主父的叮嘱所以并未有什么过激的反应,只是平静的将手中的符节交出。从此以后他们虽然仍为军中主将,却无虎符不能私自调动五百兵卒以上的军队,只是作为军中驻守防范边地的将领,不能擅自领军出营,更不要说领军北上邯郸“勤王”。 此举对于王党来说无疑是次巨大的胜利,诸人纷纷弹冠相庆。要知道主父最让人忌惮的无非是赵国那他一手锻造出来的无敌雄兵,若将此利去掉,则主父之势消退大半。 但在赵信眼中看来却并非如此。那晚大王已经用一种很明确的态度表示不愿意再与主父相争,这对王党的核心来说是种巨大的打击。要知道他们前后忙碌了半天,最后他们的主子却无心再战,这无疑是个天大的笑话。只是因为在场的肥义和赵成等人严密封锁消息,所以此事才没有在赵国广为流传,否则要是知道了赵王生出了退位之念,恐怕依附于他的士大夫们早就要一哄而散了。 所以主父在此时做出让步,以赵国利益为重的前提下支持执行虎符制度,这也是对赵王的示好做出积极地回应。他用实际行动表明,他赵雍仍然是赵国的主父,赵国的利益对他而言始终是摆在第一位的,只要任何有利于赵国的决定他都会给予支持。同时也无疑在向国人示意,自己和赵王父子之情仍然十分融洽,远没有外界传的那么水火不容。 所以如今形势看似紧张,实则局面较之以前已经大大的缓和了,因为赵何的主动退让,主父对他的成见已经减少了许多。更为关键的是王党的核心相邦肥义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肥义不同于赵成和李兑等一心倒主父的人,他本就是主父的心腹之臣,只是因为身为赵国相邦和太傅,所以不得不选择站在了赵何一边对抗主父。如今主父已经明确的表示了不会废黜赵何的王位,而且似乎也放弃了夺回王权的想法,在虎符制度一事上坚持了以赵国利益为重。这也让肥义渐渐的改变了以往对抗主父的立场,转而继续保持了一种中立的态度,希望赵国这种主父和大王并存、共掌朝政的局面能继续维持下去。 毕竟主父年事已高,百年之后朝政仍然是要归还给赵王的。现在的赵何无论是资历还是经验上都还显得过于稚嫩,有主父这位经验丰富的政治老手在旁相助,赵国定能继续保持着奋进向上的局面,为诸侯所惧。 所以羽林和禁卫看似剑拔弩张,赵信心中却是有数,这种宫变绝不会再此发生的。只是出于主父的安全考虑,所以才令羽林严加戒备。毕竟不知会不会有铤而走险的亡命之徒,想要打着赵王的旗号意图对主父不利。 收到安阳君赵章的邀请,赵信心中委实有些犹豫。 平心而论,他并不愿意和赵章走的太近。赵信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赵章想要的是什么。 作为一个前朝的废太子,如今却广结党羽对抗当今大王,所怀是何居心,恐怕路人皆可尽知。 这就是赵章和主父的不同了,主父所念及的不过是得而复失的王权,并非王位这个虚名,所以他和赵何在实质上并没有根本的冲突,无非就是想回到当初他掌国事赵何为王在国摄政的情形。而赵章要的远没有这么简单,他要的是那个曾经几乎属于他的王位。 正是因此,赵信才会下意识的跟赵章保持着距离,离这个危险人物尽可能的远一些,再三冷淡的回应他的热情邀请,不肯加入他的阵营之中去。 对于赵章拉拢自己的原因,他自然心知肚明。无非就是他手上掌握着邯郸城内唯一可以不受大王限制的军队。 不过这次倒是真的难以推脱了,赵章特意亲自前来邀请,而且再三言明是有贵客前来,要他务必到场。为了怕赵信推脱公事繁忙,早早的他就向韩胜替赵信求了个假。 赵章的面子赵信还是不能不给的,毕竟无论怎么说他也是主父的嫡长子,赵国国内最有权势的几个男人之一,得罪了他恐怕以后会后患无穷。 所以尽管心中不太愿意,赵信还是不得不如约赴宴。 按时来到了安阳君府外,一切都如上次来时一般,只是门外的车马却少了许多,只有寥落几乘,而且看上去都是简陋至极,远不及上次。走进门后发现府中的布置也是寻常至极,主人似乎都没有花上什么心思,除了垂首静立在路旁引路的婢女家仆外,其他和寻常并没有什么区别。 赵信原本以为安阳君如此郑重其事,必然是规模不小的宴会,邀请的人较之上次也是更加尊贵,却没想到只是这样规格待遇。心中不禁哑然,心想不会是赵章闲来无事,来拿自己取乐吧。 所幸走进大厅时才发现宾客确实很多,不过有些意外的是这些人大多都是布衣穿着,看上去都是一些平民百姓的样子。赵章则坐在诸位,正侧着身子微笑着和身旁的一位白发的老者在交谈着,见赵信走进门来脸上闪过一丝奇异之色,忙站起来笑着说道;“我们的赵将军可来了,来,快快入座。” 赵信忙躬身行礼道;“君上客气了,末将军中有事所以耽搁了一会,倒是让君上久等了。” 赵章笑着摆了摆手道;“无妨无妨,你我之间哪用的着如此虚礼,快快入座便是。” 赵信心中嘀咕着:好像我跟你不是很熟吧,身子却随着引领的家仆入座坐下。座的位子正是赵章右手下位第二座,田不礼则坐在他的上手第一座,见赵信前来微微颔首,以示招呼。 赵信的座位与那名老者遥相对应,才刚刚坐下就对上了他望向自己的眼神,心中不禁一凛。 赵信直觉告诉自己,不知为何,那名老者似乎对自己很是感兴趣。从自己跨进殿中时开始,他的目光就一直定在自己身上,未曾离开。环视了殿中四周,似乎赵章口中的贵客也只有他最为可能了。可赵信却对他毫无印象,不曾记得邯郸有这么一个“贵人”。 只见老者须发尽白,精神却是极好,尤其目光之中精光十足,浑然不似一个垂垂老矣的老叟。头发简单束起,身上穿着的只是麻布粗衣,神情不怒自威,虽是席地而坐腰间的佩剑却未取下,正目光凌然的望着赵信,赵信则不敢示弱,面带微笑的与之对视。 在他一旁坐着的是同;老者一般装束打扮的年轻男子,倒是面色温和的望着自己,见赵信余光扫来,则微微点头回之一笑,一副人畜无害良好青年形象。 赵章也感觉到了二人对视场面似乎有些尴尬,忙咳嗽一声笑道;“魏先生,还忘了跟您介绍了,这就是我们赵国最年轻有为的将军,羽林将军赵信。同样他也是我赵氏宗室子弟,论辈分应该是我族弟。” 又看向赵信介绍道;“这位是我墨家三大分支之一的赵墨钜子魏槐先生。魏槐先生虽不名显于朝堂,在民间却是德高望重,本君今日能邀请到他赴宴,当真是荣幸之极。” 那魏槐见赵章如此说了,目光才稍稍收敛,面容有些僵硬的挤出了一丝笑容,对着赵信说道;“赵将军当真是年少有为,想来武艺定是高强无比,否则如何能够平步青云。” 赵信凛然,心想原来是墨家的人,难怪布衣草履的打扮,神情始终是别人欠了他钱不还的样子。墨家虽然在民间威望很高,可给人的印象却是古板至极,苦修之人更是给人变态的感觉。赵信虽然接触墨家不多,但看他的样子倒是极为符合传说中墨家苦修者的形象。 第二百一十四章 山雨欲来(七) 更新时间:2012-08-28 赵信当下客气的拱手回道;“多谢魏先生的夸赞,小子不过是会一些粗鄙的武艺,与墨家博大精深的武艺相比,自然不足一提。” 这话魏槐听着甚为中意,不由微微颔首,面色也好看了许多。忽然想起什么,顿了顿又望着赵信沉吟道;“你是公室子弟?” 若是赵信为公室子弟,那墨家针对他的举动难免有些投鼠忌器了。要知道墨家虽然势大,可若是与朝堂抗衡的话那必然是死路一条。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规矩,只是存活在各国统治者所允许的限度之内,若是危及了王族统治,必然会招来雷霆手段的反击。 赵信点头道;“是到是,不过相隔太远,和安阳君相差已有六代了。” 魏槐这才释然。三代隔之五代为间,赵氏在晋国和赵国繁衍数百年,其子孙遍布全国,象赵信这种旁系子弟早已和真正的王族失去直接关系,只是同姓罢了,并不具有公族的特权。赵章之所以称呼他为族弟,无外乎是因为他如今的显赫的身份。 魏槐又上下大量了一番赵信,忽然问道;“听闻赵将军年少有为,更难得的是剑术和身法皆是高超无比,竟然能凭一己之力攻城陷地。老朽可否一问,赵将军师出何门,可与我墨家有些渊源?” 赵信心中生出警惕,他感觉出了这个魏槐似乎对自己有些不怀好意,又联想起师傅王诩那副神神秘秘躲避仇人的样子。心想不会师傅的仇人就是墨家吧,那可当真麻烦了。 心中飞快的转着各种念头,嘴中却似胡诌道;“先生过奖了,在下武技粗劣,不过是有些蛮力而已。你也知道军中冲阵无非就是要勇气和气力,与武艺到没什么太大的关系。” 魏槐听出了他的言不由衷,不禁皱眉道;“难道你就没有学过什么剑术之类?” 赵信继续胡诌道;“到是学过一些剑术。” 魏槐目露精光,忙追问道;“那人是谁名谁?” “姓稽名申,乃我赵国大儒,兼之精通击剑之术,魏先生应该也认得吧。” 魏槐此时已经听出了赵信是在满嘴胡言,当下也不动怒,只是淡淡的看了一眼赵信,索性不再开口多说。 一旁听着云里雾里的赵章越听越是糊涂,见二人气氛有些微妙,便拍了拍掌笑道;“二位倒是甚为投缘,当真让赵章羡慕不已。不过今日乃是我赵国各大流派齐聚一堂的旷世盛会,实在应该共饮一杯。” 言罢赵章站起了身子。见安阳君站起,座下数十人也纷纷乱哄哄的随之站起,有几个正专心大吃的人猝然不急下顿时丑态百出。赵章却不以为意,仍然高举酒杯大声笑道;“诸位皆为我赵国的济世之才,或为大孺,或为名士,今天本君能有幸将各位请来,实在荣幸之极。就在这以一杯薄酒,敬请各位。” 随之站起的赵信这才明白厅中这些乱哄哄的人都是些什么人了,原来都是赵国国内的诸子百家学派的名人。赵国并未单独尊崇任何一门学派,所以这些人大多都是白丁布衣,即便有几个能进入仕的也都是低官小吏,象李兑这种有身份的法家自然也不屑于与这些人为伍。 诸子百家虽号百家,可真正显名的不过是儒家、道家、法家、墨家、兵家、纵横家、阴阳家、名家、杂家、农家、小说家、医家十二家而已。儒家主张以德化民;道家主张无为而治;法家主张信赏必罚;墨家主张兼爱尚同;名家主张去尊偃兵,这些或多或少都影响到了各国治国的方针,比如秦魏韩重法家之说,齐国则多聚儒生,其他各国多有摇摆,并无定论。 在当时有一定影响的不过儒家、道家、法家、墨家、兵家、纵横家六家,剩下的有凑数之嫌。所以赵章这次应承魏槐的要求举办了这次百家会,邀请的人中不少是贩夫走卒,素质自然高不到哪里去了。 望着下手站起的数十人,赵信倒是有些意外的看见了一个熟人。 公孙龙站在人群的最后几位,与身旁一些不知所措的人相比,他算是执礼十分了。神色也从容至极,不愧是以善辩而著称的名家名士。见赵信目光递来,公孙龙便朝他挤了挤眼算是打了个招呼。 这些日子来公孙龙过的并不算太糟糕,至少比起之前颠簸流沛的日子要好上了许多。当日他听从了赵信出的主意,投在了安平君赵成门下做了一食客,虽算不得重用,但也能混了口饭吃。今日听闻安阳君赵章宴请各家流派赴宴,向来自诩名家第一人的他如何会错过如此盛会。 只是没想到在这里居然能看见赵信,还见他一身戎装坐在前手之位,安阳君更是对他更是客气至极,看来身份定是显赫。 公孙龙初时与赵信相交,只是以为他是个喜好打抱不平的贵族子弟而已,倒没想到他就是在邯郸赫赫有名的少年将军赵信,今日见之不免有些意外。 本想上前打个招呼顺便还能套套近乎,只是隔的太远冒然上前反而有些突兀,无奈之下公孙龙只好作罢,心想日后再多和这位年轻有为的政治新星多亲近亲近,将来多少也能沾些光。 赵信心中有些意外,没想到安阳君如此粗人,竟然会举办这么一场不伦不类的“文化交流”大会,当真让人匪夷所思,拿捏不准他究竟打的是何主意。 他却是不知道赵章哪里会对这些三教九流的人感兴趣,只是魏槐想见赵信,可是单独几个的宴会未免显得太过尴尬了,就顺口提起邀请诸子百家在赵国的名士前往赴宴,如此便有了这么一初。 赵章只是想借机会结识赵墨的矩子魏槐,魏槐不过是想见一见赵信,至于其他宾客,多数是抱着混吃混喝的态度前来的。既然主客都无心思在这次宴会上,吃罢喝罢,自然也就草草结尾了。赵章十分热情的邀请魏槐进内室一谈,魏槐见不好拒绝,便使了个眼色给身旁的魏嚣,自己则随着赵章走进了内室。 魏嚣会意,便快步追上了正要离去的赵信,并肩笑着道;“赵将军,在下对你甚是仰慕,不如结伴同走,也好一同叙叙。” 赵信刚刚和公孙龙寒暄了几句,正准备回宫去的,见魏嚣如此热情倒也不好拒绝。况且他心中本就对墨家生出了忌惮之心,也想借机知道他们如此接近自己究竟是何意图,于是便点头笑道:“如此甚好,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魏嚣拱手笑道:“在下赵墨魏嚣,是魏先生座下长徒。” 这魏嚣星眉剑目,卖相到是不错,偏偏眉目嘴角间始终挂着几分慵懒的笑容,略显几分轻浮。只是生的英俊不凡,让人看上去不禁心生好感。 赵信客气的回礼道;“原来是墨家钜子的高徒,想来定是武艺非凡。” 魏嚣嘻嘻一笑,侃然道;“高徒算不上,不过入门早些撑了个大头,至于武艺嘛,那也是稀疏至极,想来不是将军你的对手。” 说话间二人已经并肩走出安阳君府,赵信牵马在前,魏嚣则徒步在后。 赵信饶有兴趣的打量了他一番,笑着说道;“你说话倒是有趣,当真不像是墨家中人。” 魏嚣哈哈笑道;“难不成你以为墨者是什么人,布衣赤足,草芥革身,每日餐风饮露,苦修肉身追求武道?” “其实墨家的宗旨无非就是兼爱尚同,之所以提倡苦修无非就是为了锻炼心智,不被物欲所迷惑心神。既然我已经心志坚定,又何必舍本逐末,只要心中有墨,即便是肉池酒林,锦衣玉食,那又何又何妨?反之即便一心求墨,每日清苦十分,但心中却私欲不断,终究还是只通皮毛,不得融汇。” 赵信哑然失笑道:“兄台这种说话倒是听着新鲜,听上去似乎荒诞不经,可细细想着又有几分道理。不过怎么感觉都是你在为自己找一套借口说辞。” 魏嚣笑眯眯道:“知我者将军也,如此都被你发现了。”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哈哈大笑,气氛到显得融洽了很多。 赵信牵马一路前行,和魏嚣有说有笑,倒是相谈甚欢,也从他那得知了许多墨家的辛秘之事。 赵墨分自墨家,以非攻兼爱为要义,自墨翟创立墨家以来势力日渐茁壮,渐渐成为诸子百家中在民间影响力最大的门派。随着势力和地域的扩张,墨家内部的分歧也日渐明显,其中也掺杂了墨者们国家利益之间的分歧,比如晋国的墨者自然倾向于晋国,齐国的墨者倾向于齐国。二代钜子禽滑厘去世后,墨家又生出了变故,于是正式分裂为三宗,原河北之地的墨家取名为赵墨,中原之地的为齐墨,江淮以南的则为楚墨。三墨共尊一祖,彼此以师兄弟称呼,时常会交流学术思想和武技剑术,但各立钜子,彼此之间并无统领关系。 只是到了这一代齐墨出了个杰出的剑客孟秋道,剑术上的造诣旷古烁今,为三墨之人所钦慕,故尔共同奉为钜子,名为墨家的最高领导者,可是却并没有号令之权。 赵信听着魏嚣说着这些墨家的辛秘之事,心中大为感兴趣。他不知道的是,魏嚣虽然告诉他的都是实情,但却隐去了一个最为关键所在。 那就是导致墨家分裂的真正变数,正是他的师父王诩一手促成的。 第二百一十五章 山雨欲来(八) 更新时间:2012-08-31 两人年纪相仿,性情也有些相近,聊着聊着竟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从安阳君府到赵王宫并不太远,赵信牵马与魏嚣徐徐而行也不二柱香的时间。望着远处高大巍峨的宫门,赵信笑着说道;“多谢魏兄相送了,与你相谈甚欢,到有种一见如故的感觉。” 魏嚣哈哈一笑,道:“我也正有此感。我魏嚣平生最喜欢的便是和痛快之人交个痛快朋友,你若是不嫌弃在下只是一介草民的话,咱们做个朋友如何?” 赵信晒然笑道;“你这话说的就有些扫兴了。英雄不论出身,何来尊卑之分,况且我赵信不过也是贫苦之家出身,难不成你以为我是世荫祖上之功才得到如今之位?” 魏嚣笑道;“说的甚为有理,好一句英雄不问出身,就凭这句话,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 二人伸掌一击,相视皆是一笑。赵信拱手道;“军中还有些事,改日再找魏兄把酒言欢。” 魏嚣也随之拱手道;“那就后会有期了。” 赵信回之一笑,正欲转身,余光掠过魏嚣嘴角边微微露出的笑意,忽的一怔,心中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顿时止住了了身子,只是看着魏嚣。 魏嚣见赵信面露奇怪的望着自己,心中隐隐有些察觉不妙,便故作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脸道;“干吗这么看着我,难道我脸上有东西吗?” 赵信盯着魏嚣的眼睛,眉头露出思索之色,道:“魏兄,我们之前见过面吗,我怎么觉得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魏嚣心中暗叫不好,猜想定是上次行刺赵颌时赵信和自己对视了一眼,故而才有些模糊的印象。 脑中飞快的转过各种念头,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先是哈哈一笑,故作冷静道;“赵兄之前并不认识我,可是我却是早已经认识你了。” 赵信一怔,不解道:“此话何意?” 魏嚣笑道:“一年前你曾在街上与人拔剑相斗,为此还受了不轻的伤,可对?” 赵信眯起了眼睛,心中生出警觉,语气有些不善的说道;“你们墨家对我倒是花了不少心思,连这些事情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魏嚣晒然笑道;“赵兄误会了,并非我们墨家去有意查你的底线,而是事发时在下正巧也在附近,所以才知道的这么清楚。” 赵信回想起当日,似乎并未见到过魏嚣。忽的想起一事,惊道;“你不会就是…….” 说话时面露迟疑,满脸惊讶的看着魏嚣。此时他忽然想起了当日之事,那时赵权的剑明明就要刺入自己的身子,却莫名其妙的倾斜了这才避开了要害。更让赵信时候费解的是明明没有记得伤了赵权的腿,为何赵权却断了腿。 当时想可能是自己情急之下的下意识所为,脑袋中并不十分清醒所以没有印象。所以虽然疑虑重重,但并未对父亲他们提起过此事。如今细细想来似乎是有高手在一旁相助才对。 这么说来难不成是这魏嚣。 赵信却未说出,只是满脸异色的看着魏嚣。魏嚣笑了笑道;“既然你已经猜出了,何必又欲言又止呢。当时我正在在街旁喝酒,见你虽然身单力薄却胆识过人,所以才一时心动出手相助。” 赵信神色数变,半响才拱手苦笑道;“没想到魏兄居然还是赵信的救命恩人,当日若非你出手相助,恐怕我早已有了性命之忧。” 魏嚣笑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就是我墨家侠义精神。况且我魏嚣自小就看不惯欺凌弱小之事,尤其是那种仗势欺人的豪门恶少,更是深恶痛绝。” “再说若论出手相助到是可以,救命之恩就言重了。当时刺你的那小子不过是怒火攻心才下手没了分寸,不过看他也是个聪明之人,若是刺中你时定会醒悟撤力,所以我若不出手,最多你也是在床上多躺几个月罢了。” 赵信耸肩道;“不管怎么说,我赵信算是欠你半条命了。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加倍报答的。” 魏嚣哈哈笑道;“你若真想报答于我,倒不如改日多请我喝些美酒吃些佳肴。你也知道我们墨家清苦的很,这十几年我过的日子悲惨的很,每日都是青菜粟米,嘴巴里早就淡出鸟味了。” 说道这时,魏嚣忽然顿了顿,故作神秘的眨了眨眼道:“再说,你即便想死也没那么容易的,要知道你那神通广大的师傅可是有着通天彻地的本事,有他老人家在,再重的伤也不在话下,你的小命还怕保不住嘛。” 赵信听着他如此轻松的说起王诩,不由狐疑道;“你认识我的师傅?” 魏嚣笑道;“何止认识,赫赫有名的鬼谷子前辈谁人不知、何人不晓,况且鬼谷子前辈与我墨家多有渊源,和墨翟祖师更是忘年之交。” 赵信听魏嚣这般说起,心中不由放下心来,心想是一场误会,原来这墨家非但不是师傅的仇人,反而是世交晚辈。 便也随着哈哈一笑,打趣道;“原来我们还算得上是世交呢,这么算来按辈分你还得喊我声师叔祖呢。” 魏嚣嘴角抽动了下,面色有些难看,到没想到这茬。要知道墨翟是他是曾师祖,这么算来到真的要叫师叔祖了。便开口辩解道:“赵兄此言差矣,鬼谷子前辈虽与曾师祖往年相交,可却是与师祖禽滑厘兄弟相称。再说墨家和鬼谷门并非一派,自然也论不到这些了,你我既然以朋友相交,扯上这些就未免有些伤感情了吧。” 赵信也并非真的想占他便宜,只是顺口开开玩笑而已。见魏嚣如此一本正经的说起这些,便笑道;“魏熊说的甚为有理,那我们还是平辈相交吧,省的我莫名其妙多出那么他们多徒孙辈的墨者出来。” 魏嚣没好气的冲他翻了个白眼。又想到什么,便看似随口的说道;“很久没有听说过鬼谷子前辈的消息了,江湖甚至盛传他已经得道飞升了,不知道前辈现在所在何处,我墨家中人也好前去拜访已尽晚辈之礼。” 赵信正欲开口,忽然眼珠一转,便只是笑道:“我师父他犹如闲云野鹤,向来行踪飘渺不定,自从去年一别后便音讯全无,即便是我这个徒弟也不知道他现在身处何方。况且他老人家本就喜好清静,不喜被世俗虚礼所羁绊,魏兄可以转告令师魏先生,就说我替师父先谢过先生了,他日我和师父重逢之时必会向他提起此事。” 魏嚣心中失望,却依旧面色如常的笑道:“无妨,世外高人本就如此,又岂是我辈俗人能够匹及的。只是有些遗憾我魏嚣没有眼福一睹这千古奇人的风姿。” 赵信笑道;“魏兄勿要失望,以后大有机会的。” 魏嚣拱手强笑道:“如此先谢过了。” “时辰也不早了,赵兄既然有军务在身我就不耽搁你正事了,就此别过吧,过些时日我再去找你喝酒。” “那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魏嚣和赵信分别后,便返回道了安阳君府外束手静静等候,知道他师傅魏槐走出府门才迎了上去。 魏槐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问道:“怎么样?” 魏嚣将他和赵信的对话大致说了一遍,道:“这个赵信小心谨慎十分,不过已经承认了是王诩的徒弟,我本想套出王诩的行踪的,他却推说并不知道王诩身在何方。” 魏槐皱眉道;“那你觉得他是真的不知情呢还是故意隐瞒不说?” “都有可能。”魏嚣沉声道:“不过直觉敢告我他并未对我完全信任,话语中都多有保留,大概对我们墨家仍然心有忌惮。” 魏槐冷笑道;“每一代鬼谷传人都不简单,这赵信想来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你继续和他套笼交情,暂时不要打草惊蛇,这个小子目前对我们还是十分有用的。” 魏嚣一怔,不解道;“楚墨和齐墨的人不是就快到了吗,我们若不从赵信口中逼出王诩的下落,岂不是失信于同门。” 魏槐面色有些复杂的摇头道:“此事暂时缓一缓,赵信现在还不能动。” “师父,这是为何?“ 魏槐眼中闪过几分异色,道;“因为我刚刚和安阳君已经达成了一项协议,我们墨家将助他谋取王位,这赵信是身份特殊,是主父身边最为重要的人之一,暂时还不能动他。” 魏嚣面色大变,惊道;“师父,先祖定下的规矩,我们墨家不得参与朝堂,更不许为权贵所驱,你这么决定,似乎……” 魏嚣咬了咬牙,还是继续说道:“似乎太过于草率了些。” “要知道朝堂之争凶险异常,赢了固然会回报甚多,可若是输了的话便会一无所有,师父你真的忍心让我赵墨百余年的基业毁于一旦吗?” 魏槐却并未立刻说话,只是背手仰望星空,许久才悠悠道;“你可知为师今年几何了。” 魏嚣一怔,不解其意,只好按照他的问话回答道;“师父前月刚过生辰,应该是六十有八了。” “对,我已经六十八了。我虽然武道修为不差,可依旧远不及王诩的修为,依旧为生老病死所困。人皆言七十古稀,我已临近古稀之年,这些年来我感觉自己的精力日渐下降,身体也愈发容易发困,想来是大限将至了。” 魏嚣动情,面色复杂的低声道;“师父你多虑了,如今你身强体健,看上去不过五十上下的年纪,哪里谈得上古稀。” 魏嚣微微苦笑,却不反驳,只是继续说道:“当年墨家三分,说到底还是了我师父禽滑厘的过失所致,师父临终前更是自责是墨家的罪人。你师父我身为师祖传人,岂能忘记先师遗志,终其一生也在为奔波。为师自接过你师祖的衣钵继承这矩子之位来,每日所思之事不过是如何将我赵墨发扬光大,有朝一日能重新整合三分的墨家。“ “可你看如今,齐墨因孟秋道得到齐王赏识,声势远胜于我们赵墨。即便是一直不如我们的楚墨,如今也是实力远在我们之上。可我赵墨非但没有发扬光大,反而日渐式微。究其根本原因,我们在赵国的生存空间太小,没有官府的认可,我们永远超过不了齐墨和楚墨,更不要说一统三墨了。” “安阳君给我们的许诺就是这个,他说日后登上王位,定会将我们墨家合法化。拜我为太傅,允许我们墨家广开武馆收纳门徒。你要想想,一旦我被奉为太傅,必将远远超过孟秋道在齐国的地位,从此赵墨必然门庭广开,天下墨者皆会接憧而来,统一三墨也必然大势所趋。” 魏槐说此话时神情激动,目光暴涨,紧握着双拳,那副平常平静如水的样子早已经不见。魏嚣心中苦笑,心想到底还是人的私念贪欲作怪,师父苦修了六十多年的墨家心术,却始终未曾参透这点。 以他对魏槐固执的了解,早已知道无法改变他的决定了,可仍然抱着一线希望说道;“可是师父,你可否想过如果安阳君失败的话……” “没有如果。”魏槐毫不客气的打断他的话。 “你年纪尚小,很多事情并未经历过。你只知王权,却并不知主父在赵人心中的地位和影响,而为师则是几十年亲眼所见的。主父一生刚烈,他想要的,从来不会失手的,如今安阳君名为争位,实际上是他在幕后支持,就凭这点,为师就断定那个娃娃赵王绝不会是安阳君的对手。” 魏嚣心中暗叹,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只得放弃。他是个弃婴出身,自幼被师父魏槐领养,虽然名为师徒,实为父子。既然魏槐已经决定,他也唯有坚定不移的站在他那一边去了。 只是…….但愿师父不是玩火自焚,否则这墨家在赵国的百年基业,当真会毁于一旦。 第二百一十六章 居心叵测(上) 更新时间:2012-09-01 已入十二月,北疆渐寒,一场突如其来的罕见大雪席卷了整个河北,一时间赵国气温骤降,牲畜多有冻伤。 不同于中原各国,赵国仍然保持着半农耕和半牧畜经济模式,所以雪灾对赵国影响极大,一时国中骤紧。尤以云中雁门二郡受灾最重,一夜竟冻死数千老弱。雁门郡守程亮和云中郡守屠谷第联袂快马急报邯郸,言新附赵国的楼烦林胡二部因为受灾严重,部中已有不稳之象。 赵王何得到急报后,急令云中雁门二郡郡守立刻打开军仓,以粟米赈之二部,暂缓其民变之势。同时下令程亮、屠谷第二人立刻回缩边地军力,将主力驻扎在内地各处要害城市,从四面隐隐对二部形成压迫之势,令其不敢妄动。 只是二郡仓中所存皆为军粮,用以救济二郡人口只能支撑不到一月。于是赵何再与主父和肥义等人商议后,派出内史赵奢手持赵王符节前往晋阳、代郡、中山等地征调粮草,紧急运往二郡赈灾。同时赵王何亲自出巡,前往赵国南部受灾各地,督促各地官府平息民怨,尽可能的挽回损失,更加不能耽搁来年的春耕之事。主父则亲自前往最南部的中牟,统领大军严密注视着中原齐魏各国的动向,以防止齐国趁火打劫。 一场意外的大雪却意外的让赵国国内剑拔弩张的局面降温不少,在赵国的利益面前,主父党和王党都默契的选择了合作,赵国强大的国家机器迅速动员起来,将这场雪灾的受损降低到了最小,同时也让别有用心之人打消了妄念。 但与此同时,赵国那种脆弱的经济体制也暴露无疑。主父即位几十年来,赵国的军事实力突飞猛进,一跃成为了相媲秦齐的军事强国,但其孱弱的国力却成为了致命硬伤。 齐国作用渔盐之利,国库充盈,若遇灾情临淄可以从容不迫的拿出足够多的存粮赈灾。秦国同样如此,坐拥关中巴蜀两大粮仓,又举国实行耕战之法,国库之充盈远非赵国能比。而赵国仍然继承的是晋国那一套,实行的南北分治的经济模式,代郡以北皆以草原游牧为主,南方则以农耕为主。 赵地民风慷慨尚武且重利,多侠义之士。由于长期处于战争期间,故赵民自幼就有习武之风,全民敬贤士、勇将,所以赵地各地都弥漫英雄主义的气息。但赵人重商而恶农作,民多懒慢,喜好游侠之事,多有荒废农耕之行。故国中粮仓所存之粮不过一年之余,若遇旷日持久的战事,则赵国孱弱的国力必然被拖垮。 当初主父之所以力主骑射,以来去如风的精锐骑兵作为赵军的主要作战方式,也正是考虑到赵国国力积弱,论持久战远非齐秦楚等大国的对手,唯有以快攻快,放弃传统的车骑步卒模式,以机动力极高的骑兵快速奔袭穿插,以歼灭敌军的有生力量为主,而不是局限于一城一地的得失。 这次遭遇罕见的雪灾,也让赵国上层滋生出了危机感。要知道若非赵王和主父赈灾有力,力保了国境的安稳和春耕有条不紊的进行,负责恐怕来年整个赵国境内就会闹出灾荒。到时候齐魏楚等国定然趁机提高粮价,令赵国雪上加霜。 正是鉴于此处弊端,趁着二月时赵王和主父皆返回邯郸,大司寇李兑上书请求变法,以改变赵国军强国弱的局面。李兑参考了商鞅在秦国变法、李悝在魏国变法和申不害在韩国的变法,共上四疏。 一为仿效秦国废井田,开阡陌,承认土地私有,从律法上废除已经名存实亡的土地共有制,在主父变法的基础上严禁各豪门大族继续圈养奴隶,以免减少农业人口。 二为鼓励发展农业,广修水利,奖励生产,若有田不耕上缴不足,则按律严惩。将国内刑徒和罪族前往边地,以开垦代替刑罚。同时也对商业实行重税,建立以官府为主体的盐铁粮马贸易制度。 三为仿效李悝在魏国所为,建立“平籴法”。在年成好的时候,政府以平价收购余粮食作为储备,使粮食价不至于暴跌;荒年时再以平价出售,保证粮价不至于暴涨。用这种方法限止商人的投机活动,保护农民利益和保持粮价稳定。 四为倡导申不害所提术法,在各地设立御史监察制度,用以考核官员的绩效和对君王是否忠诚,直接对赵王负责,以此作为提拔任免官员的主要依据。 李兑此书一上,在赵国朝堂内引起了一场地震,几乎所有官员都参与到了其中的讨论中来。若说主父所主张的胡服骑射是对赵国军制的动筋换骨,那么李兑所倡导的变法则是对赵国国家体制上大刀阔斧的改革。 其实比较之前最近的商鞅变法,李兑所提出的建议意见温和了许多,并未涉及到军功爵位以及世族大家的关键利益,就算是奴隶上也只是严禁再增加,而不是立刻就废止,也算是向赵国国情的妥协。更没有像秦国那样的严格法制,大力的打击公族和豪门势力。 兴修水利,鼓励农耕这无疑是对赵国有利之事,自然无人反对,至于建立“平籴法”不过是老调重弹,打击的是商贾们的利益,与权贵们关系不大。 最为核心的部分正是第四条,那就是建立官员检察制度,这才是此次上书中的重中之重。若是一旦实行,必然极大的加强了王权的集中制,赵王可以借着此举对各地官员的表现了若指掌,不再受臣下蒙蔽。同时一旦建立此制,必然引起赵国朝堂内的一场地震,原本均衡的各方势力将面临着重新洗牌,这也成了朝中大夫们最为忌惮之事。 作为法家代表之一的申不害门徒,李兑自然对申不害所提倡的“术”法推崇至极。同时他同样也是心存私心,若是这次变法成功在他的主导下在赵国得以推行,他李兑必然一跃成为赵国的核心人物,新建立的监察系统也极有可能将由他主导,其权势将远超过如今的大司寇一职。 为此赵何在请示主父后继续三天召开了朝会,讨论李兑所言变法之事。最后在一片吵闹争论声中,赵何决定采纳了其四疏中的前三条,既兴农耕,抑商利,至于第四条则留中代发,以后再作商议。 最后的结果李兑虽然有些失望,却也知道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要知道这次反对最为激烈的,并不是他目前的对立面主父一党,而是他的盟友以赵成为首的公族势力。监察一事一旦确定,必然会让如今公族左右赵国朝政的局面深受影响,所以赵成虽是李兑的政治盟友,却依旧旗帜鲜明的表示反对。 所以李兑也并未坚持,只是依言同意了这项并不完整的变法计划。在肥义的倡导下,各郡县纷纷设立了长史一职,将钱粮之权和水利从县令和县丞的权职内分了出来。县长史位于县令、县丞、县尉三人之下,负责境内的农耕督促和盐铁粮马,以示重视。同时为了匹配此项制度,赵何下令司寇李兑在三月之内制定出完善的律法,以执行兴农之事。 第二百一十七章 居心叵测(中) 更新时间:2012-09-01 这场赵国国内争论许久的大事便就此落下,朝堂内重新恢复了宁静。这场意外的雪灾也让主父和大王的关系大为缓和。此事中赵何处置及时、举措得当,更是亲自前往各地督促赈灾之事,让赵国国内的子民对这位年轻陌生的赵王大为好感,也让他的父王赵雍对他刮目相看。 平心而论,政事并非赵雍所长。他置身处地的想若自己还是赵王的话,在这事上的处置未必会比赵何好上多少。虽说这些大多都是肥义等人的功劳,但赵何在处事时表现出的冷静沉着,已经在前往各地所做的笼络人心,都非常合乎一个君王所该有的素质,这也让赵雍原本对他有些成见的看法变化了不少。 正如他当初立赵何时所认为的一样,他的这个儿子并不缺乏作为一个杰出君王所具备的素质,真正缺少的只是胆识和魄力。若是有一个能弥补他缺点的父兄在旁,赵何必然能得心应手,让赵国在七国中脱颖而出,完成自己的谋划许久的大业。 所以赵雍的想法是自己在世时仍由自己庇佑赵何,若是自己离世,则有赵何的兄长赵章继之。在他看来,这天底下所有的忠义,都及不上骨肉亲情来的更为可靠,父子三人若是齐心齐力,必能所向披靡。若是赵何将来想要善待自己的兄长,大可以从新占之地裂土封给赵章称王。 正是因为赵雍心中对赵章的愧疚,已经想要借助赵章之力平衡势力的私心,所以对赵章在邯郸的所为皆是抱着纵容之心。这数月主父和赵王皆在邯郸外,朝政皆由肥义、赵成、赵章三人决断,赵章便趁机在邯郸城内大势扩张势力。 按照田不礼的提议广开门府,安阳君开始大肆招揽门客。魏槐更是亲自手下赵章为弟子,虽因赵章身份特殊不入墨家,只是学习击剑之术,但此举无疑也是向世人传达一个很强烈的信号。果然,有墨家造势相助,民间艺高胆大的侠士一时趋之如骛,才短短三月时间,安阳君府下就聚齐了食客千余,其中多为亡命之徒。 赵章如此张扬也也引起了肥义赵成等人的警觉,纷纷指使属下向赵王和主父密奏其事,皆言安阳君有不臣之心。主父倒是不以为意,反而叱喝这些人无事生非,因为按照赵制吗,封君者确实有资格招纳不限的数量的门客,赵章此举并没有违反赵律。 至于赵何的态度则让人捉摸不定,他在外地收到奏疏后并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吩咐负责文案的御史留中待发,不予答复。赵章身为安阳君,又是大王长兄,在赵国国内的身份尊崇无比,肥义和赵成到无权对他做些什么,也只得任由他去,只是吩咐手下心腹之人多对他关注。 至于赵信,这些日子却是累坏了。作为主父的亲军统领,自然要随着主父南下中牟。偏偏精力旺盛的主父又是按耐不住的主,这半年来在邯郸的生活几乎将他憋坏,到了中牟后便是如鱼入水,每日都要出巡四处巡视各地的军营,这二月来几乎是马不停蹄,直到这二月才得以返回邯郸。 这些日子来随着羽林禁卫随着主父和大王离开邯郸三月,再回到王宫时彼此之间对峙的紧张气氛也缓和了不少。赵信也算得了清闲,不用每日在王宫执勤,夜间时常回到家中歇息。只是父亲不在家中,母亲李氏又没太多感兴趣的话说,待在家中也是无聊,便时常邀人喝酒。 只是自从狐茂走后,他在邯郸的知己到真没多少了。原来那些狐朋狗友如今在他看来却是幼稚的很多,唯一能说得上些话的石单又是只甘心做个小跟班,平时对自己都是毕恭毕敬的,再无半点以前的亲热随意,赵信也觉得无趣的很。 想来想去也就乐毅这个老大哥还能说的点话,便时常正巧两人都轮休的时候去找他喝酒。 乐毅自从上次相助主父后,便在主父的吩咐下从城卫的校尉直接升为都尉,成为了城卫军十大都尉之一,负责邯郸东北城区的戍守了治安。赵何和肥义自然不会驳了主父这么点小要求,至于中尉李希,虽然心中很是不情愿主父在自己的身旁埋下个钉子,但无可奈何下只好点头答应。幸好乐毅资历尚浅,军中的部将士卒都是李希的老部下,他倒也奈何不了。 乐毅对此心知肚明,上任后也不生气,只要属下按照他的吩咐操练巡弋,便也不刻意的去寻他们晦气。平时闲下来的时间多了,也乐得和赵信走得近些。 这一日两人又相约喝酒,正是那次乐毅带赵信来过的特别的小酒馆,点上了酒菜,正和乐毅笑着说着话,赵信余光扫至门外,却见走来一人,看上去有些眼熟。赵信不由一怔,已经认出是谁了。 魏嚣正迈进店门,挥手懒洋洋的招呼小二道;“小儿,老规矩,一碟牛肉一壶酒,靠窗的位子。” 那小儿忙应了上来将其引入座,弯腰笑道:“客官稍候,马上就来。” 魏嚣正欲入座,却忽然看见赵信正举手笑着看向自己,先是一愣,旋即欢喜的大步上前道;“赵兄,当真难得呀。” “没想到这里还能碰到你。” 赵信也哈哈笑道;“确实难得,相请不如偶遇,既然这么有缘,不如一起并桌喝上几杯。” 魏嚣笑道;“正有此意。”便招来小二,让他将韭菜并来这桌。 “这位是我好友,乐毅乐大哥。”赵信笑着向魏嚣介绍,又看向乐毅道;“这位是墨家矩子魏槐先生的长徒魏嚣,我和他也算得上故交了。” 魏嚣望向乐毅,见他三十上下的年纪,神情淡然,相貌颇为威武,身上一副赵军军官的打扮,倒也不敢小觑,便笑着拱手道:“小弟魏嚣,见过乐大哥。” 乐毅听赵信说他是墨家中人,不由微微吃惊多看了他几眼,闻言微笑回礼道;“原来是魏先生的高徒,难怪难怪,这么年轻气度就如此不凡。” 魏嚣微微吃惊道;“乐兄认识家师?” 乐毅笑道;“算不上认识,只是对魏先生的剑技羡慕已久,年轻时曾经拜见过魏先生,所以印象深刻,怕是魏先生早已没了印象。” 魏嚣哈哈一笑,道;“乐兄说的确实如此,我师父他沉心武道,向来对外事都是心无旁骛,所以乐兄说的极为可能。” 二人又客气了一番,便气氛融洽的坐了下来一起喝酒。 自从上次一别后赵信倒也把魏嚣渐渐忘了,再加上没多久就南下中牟,这么长时间没联系倒有些生分了起来。不过幸好这个魏嚣却是个极为有趣的人,没多会儿谈笑风生了起来,和赵信和乐毅到是熟络的很。 三人坐着喝酒聊着,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最近朝堂上李兑所提出的变法之事。赵信虽然挺多想法,但毕竟李兑是他舅父,他不好妄自评论舅父,所以只是微笑听着,并不插嘴。这魏嚣倒是极为感兴趣,开口说道;“难不成我们赵国也要仿效魏韩秦国之事,开始走那法家制霸之事?” 说着话时魏嚣不禁面露忧色,反应倒也正常。要知道诸子百家中墨家提倡兼爱天下之说和法家提倡的法家霸术正是起了观念上的冲突,游侠直说更是被法家视为社会的蛀虫。为此商鞅变法后墨家在秦国的酷法下几乎销声匿迹,就算法家变法并不够彻底的魏国和韩国,墨家的势力也是极受压制。若是赵国也推崇法家之说的话,那赵墨受影响定然不小。 魏嚣话声才落,乐毅却放下了酒杯,皱眉道;“这倒不见得,魏兄弟大可不用担心。” 本月尽量恢复双更,争取年底完结,谢谢各位支持。 第二百一十七一章 居心叵测(下) 更新时间:2012-09-02 “哦?乐大哥此话何意?”魏嚣露出感兴趣的神色,开口问道。 乐毅沉声道;“我的意思是我们赵国这次所谓的法家变法,和秦国的商鞅变法完全不同,也及不上李悝和申不害的,甚至可以说算不上法家的变法。” 这回不止魏嚣了,连赵信也兴趣十足的看向乐毅,等着他开口继续说下去。这些日子来关于李兑的变法之说早已传遍邯郸,乐毅知道到也不足为奇。 只见乐毅缓缓说道:“什么才是法?法者,编著之图籍,设之于官府,而布之于百姓者也。换句话说法就是用以约束百姓的行为,令百姓对法生出畏惧之心,下意识的不敢去触犯法律。所以历次变法,必须先取信于民,令民生出服从畏惧之心,所以李悝、申不害、商鞅他们变法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变更律法,执行严格的法令。” “可你看李司寇所提之变法奏疏,可曾见过有关半点变‘法’之事?司寇所提四点无非就是将李悝变法、申不害变法和商鞅变法来了个大融合,却弄的似是而非。更为可笑的是竟然妄想不改变赵国现行的律法,只是通过官府的改良就实现富国之念,当真是本末倒置。” “所以魏兄弟完全可以不用担心,这次所谓的变法不过是花架把子,中看不中用的。司寇也不过是虎头蛇尾,唯一对赵国有用的监察制度却被否决。” 乐毅面露不满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待看见赵信神情若有所思的样子,忽然意识到这李兑正是赵信的亲舅父,自己这边编排他赵信难免会有所不悦的。 便连忙向赵信道歉道;“抱歉赵兄弟,你大哥我一时兴起随口胡诌的,并非对令舅不满。” 赵信笑着摆了摆手,道:“乐大哥这话说的,我赵信岂是如此小心眼之人。况且我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我倒是也想过不少,却没你想得这么透彻。” 魏嚣则是有些意外的看着乐毅,心中满是惊讶。初时他见乐毅面相粗犷,又是一副军中打扮,原以为他只是个不通文事的一介武夫,却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真知卓越的见识。 佩服之余也随之拍掌附和笑道;“正是,乐兄所说的极有道理,让魏嚣耳目一新,增长了不少见识。正如乐兄所言,这次变法看似完善,却是漏洞百出,况且这李司寇本就是世族出身,而所谓的‘变法’要打击的正是世家豪门的利益,他怎么可能拿自己家中开刀呢。” “而李悝、申不害、商鞅则不同,三人或为布衣,或为没落的贵族,与国中的权贵并无干系,所以可以大刀阔斧的放手变法。李司寇却是做不到的,他一方面想变法,另一方面却又想维护世家的利益,如此冲突的本意,也注定了这场变法将会虎头蛇尾。” 赵信本还觉得舅父提出的变法有很多可取之处,总体上仍是有益于赵国的,可如今听二人一番话才知道其中漏洞百出。他对诸子百家之说所知并不甚详,在这方面上的见解自然远不及乐毅和魏嚣。 尤其是这乐毅,原本只是以为他博闻广记,眼界和阅历胜于自己。今日听他如此精辟一番话,没想到他见识也如此卓越,一言就道出了李兑这次变法失败的关键所在。如此见识,莫说军中的将领,即便是饱读诗书的大师也未必强过,看来有机会当真要将他引荐给舅父,也好让乐毅一展心中所学,而不是只做个军中都尉。 乐毅对魏嚣却是笑而不语,只是摇了摇酒壶道;“我们既非庙堂高居者,还是少谈些这些为妙,若是被朝中人听到了,少不了无妄之灾。” 魏嚣哈哈笑道:“无妨,也不看看我们身旁坐的是何人,若是担心连赵兄都摆平不了这些事情,未免太过小看他了。” 赵信笑道;“这么大一顶帽子压下来,我可担待不起。我不过一就一小小的偏将,真要有什么事情我可撑不住。” 乐毅微微皱眉,似乎并不怎么喜欢魏嚣所说之话,却并未明言,只是闷头喝了几杯酒水,并不多说话了。魏嚣问及他几次,都只是简短的答复,魏嚣也看出了他有意疏远自己,便也不再自讨没趣了。 魏嚣又和赵信聊了会,只见门外走进一布衣草履的青年男子,看上去和墨者装扮有些相似。见魏嚣正在厅中顿时大喜,忙上前数步与魏嚣耳语一番。魏嚣眉头皱起,似有要紧之事。又望向赵信乐毅二人,一副欲言又止之色。 赵信一旁见之,便笑着说道;“魏兄若是有事的话还是大可自行离去,酒什么时候喝都是一样的,还是正事要紧。” 魏嚣面带歉意的拱手向二人道;“实在抱歉,门中有些事情需要我去处理,我先行告退了,二位继续慢饮,来日我们再好好痛饮一番。” 待和魏嚣客气的话别,望着魏嚣渐渐远去的身影,乐毅却回头望向赵信问道;“你和他交情很好吗?” 赵信不解乐毅话中的意思,便如实答道;“谈不上很好,说到底也不过是一面之缘,上次去安阳君府上赴宴才与他结识的,倒是话很投机。只是他之前曾对出手相助于我,所以也算得上对我有恩了。” 乐毅点了点头,神情有些犹豫,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赵信察言观色,见他如此神色便坦然说道;“乐大哥有事尽管直说便是,你我交情又何必搪塞。” 乐毅这才沉声道;“我总觉得这个魏嚣居心叵测,似乎想对你有所不利。” 赵信一怔,有些不信的说道;“这倒不至于吧,我觉得这家伙人是不错,而且十分有趣,再加上对我有过恩惠,所以才与之相交,乐大哥以为有何不妥?” 乐毅摇头道;“我到不是说这人品性不好,只是觉得他对你有些殷勤过头了,有些刻意去与你结好,动机十分可疑,你不得不防。” “你见他进门时一副熟客的样子,又是碰巧和我们相遇。可我来过在这家酒馆许多次,却从未对他有过任何印象。我乐毅别的本事没有,识人过目不忘的本事还是有的,所以我可以断言他早就知道我们在此处喝酒,所以装作巧遇和我们攀谈。” 赵信有些不以为意的点头道;“乐大哥所言极是,只是我想这个魏嚣也只是想和我亲近一些而已,到不一定是真的不怀好意。” 乐毅自信一笑,道;“将欲取之,必先予之。你道墨家无端对你示好只是想要结交你吗?若只是想要结交权贵,大可以去结交安阳君等人,又何必花费心思在你身上。” 赵信这才有些信了,迟疑道:“那他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乐毅摇头道;“这我哪里知道。我只是觉得如今赵墨行为反常,难以揣摩其意。墨家自墨翟创立以来,向来以民间作为其传道场所,例来不参与朝堂之事。如今却摒弃传统,更是公开支持安阳君。我心中委实困惑不解,不知赵墨此举意欲何为。” 赵信有些吃惊的说道;“你是说墨家公开支持了安阳君?” 乐毅点头道;“正是,民间士子多有传闻,墨家宗下有大量剑客加入了安阳君府。我在邯郸有不少旧识故交,倒也听到了不少风声。” 言罢又深深的看了一眼赵信,语气加重道;“赵兄弟,为兄厚颜痴长你几岁,有些事还是比你看的明白。你虽然少年得意,小小年纪就得以平步青云,但终究识人阅人的本领太浅。如今你身份特殊,寄千万干系于一身,更加要小心谨慎,凡事需要如履薄冰,不可有半点大意。像这种无端对你示好之人,必然心中有所图谋的,你万万不可大意。” 赵信身子一凛,心知乐毅这是为他好,顿时心中微微感动,郑重其事的点头道;“多谢乐大哥一片好意,我定会多加注意的。” 乐毅微微一笑,看了看天色便道;“时辰也不早了,我还要回营有些事情,我们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也好。” 第二百一十七二章 沙丘之变(一) 更新时间:2012-09-02 柳树鱼塘,佳人依旧。 徐瑶依着栏杆,颇有兴致的望着塘中的游鱼,不时撅着嘴抓起鱼食轻轻抛下,引来鱼群的追逐。 魏嚣站在她身后,只是面带微笑的望着她逗弄着游鱼,也不着急,而是一副气闲神定的模样。直到徐瑶撒完鱼食转过身来望向自己的时,这才笑着说道;“你似乎很喜欢喂鱼,我三次来找你,二次见你都是在这鱼塘中。” 徐瑶嫣然一笑,神情却有些落寞,似乎魏嚣的话触动了她的内心。幽幽道;“鱼儿有多好呢,自由自在,不为外力所拘。若是乏了,大可以沉住水底,与万物隔绝。” “你知道我最喜欢的一个故事是什么吗?”徐瑶突然侧过头,笑着问道。 “是什么?”魏嚣一怔,顺着她的话反问道。 “庄子中的一篇小故事,不知你听过否。” 徐瑶微笑着娓娓叙道:“‘泉涸,鱼相与处于陆,相呴以湿,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与其在干涩的陆地上互相大口出气来取得一点湿气,以唾沫相互润湿使得彼此得以继续生存,不如忘记彼此的存在,自由的在江湖之中畅游,这才是游鱼该有的生活。” 魏嚣侧过头,似笑非笑的说道;“别告诉我堂堂徐家大小姐还信道家那套。” 徐瑶淡淡说道:“谈不上信,只是很是向往道家那种超脱的心态,静清无为,天人合一。” 魏嚣却嗤之以鼻道;“道家主张无为,万事顺其自然,人病了也不该医治,东西坏了也要不需要修,只要顺应天命,凡事无为,无疑是要人们安知天命、坐以待毙,这等荒谬学说,有何好信的。”. 徐瑶摇头笑道;“你是墨家中人,自然对道家嗤之以鼻,我不跟你争论这个。” 魏嚣翻了翻白眼道;“这和我是不是墨家的人没有任何关系,我只是单纯的从现实考虑出发。道家所提的完全是理想境界,比我们墨家的‘兼爱天下’更是不靠谱。老子和庄子他们认为世界败坏的原因是道德的建设,规则的建设,礼节的建设.,只要人类彻底抛弃这些,才能回到美好的地步。这好比方说原本人们拉屎要去茅厕的,现在老庄出来对你指手画脚,让你想拉在哪就拉在哪,无须顾忌礼义廉耻之心。” 徐瑶顿时哑然失笑道;“你这人,打个比喻也这般的恶心,不过说的到有几分道理。看来道家的无为之说,只能用于修心养性,终究还是不现实。” 魏嚣晒然道;“这是自然,这世间本就有其规律,人只有想办法去改变才能不断的进步,哪有什么清静无为的与世隔绝。就比如这塘中的鱼,你若撒下鱼食,它们必然争先恐后的前来抢食,哪怕是生生撑死,也不肯罢口。这便是这世间的规律。” 徐瑶不禁点头,目露迷茫之色,魏嚣则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这位平时高高在上的徐大小姐。 半响徐瑶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嫣然一笑道;“原本以为你除了油嘴滑舌外其他的什么都不会,没想到你还是有些见识。” 魏嚣仰天打了个哈哈道;“这就是你观察力不够仔细了,我魏大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前推五百年之事,后断三百年气势,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百年来墨家第一人也。” 徐瑶一副无语的神情,冲他没好气的说道;“好了,牛吹够了,我们也该谈谈正事了。” 魏嚣一拍脑门,故作道;“哎哟,原来我来是找你有正事的呢,我还以为只是陪你聊聊天喂喂鱼的。” 徐瑶俏目瞪去,也不再和他胡诌了。只是平静的说道;“下月就是赵王生母孟瑶王后的十年祭辰。” 魏嚣一怔,面露不解道:“你想说的是什么?这孟瑶早已去世多年,即便是生辰也应该与我们没什么关系吧。” 徐瑶笑容中露出了一丝高深莫测,手握住身旁的桃树枝,笑道;“确实和我们没有关系,但却和主父赵何有极大的关系。 魏嚣皱眉道;“你说的清楚一些,某要绕弯子了,我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 徐瑶也不卖关子了,便说道;“主父此人极重感情,尤其是对这个华年早逝的孟瑶王后更是情深至极。每年到了孟瑶的祭辰,主父都要前往孟瑶的陵墓,也就是当年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沙丘行宫,到那里去祭拜爱妻。今年既然是十周整数,想来赵王何也定会随之一同前往。” 魏嚣似有所悟道;“主父和赵王前往确实正常,只是安阳君又非孟瑶所生,想来不会跟随前去的,你是想借机……” 魏嚣说道此处便未再说了,只是看着徐瑶,等待下文。 却不料徐瑶摇头笑道;“这回你可猜错了,安阳君非但不会不去,反而会向主父积极请求随行。” 魏嚣一愣,面露沉思神色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徐瑶笑靥如花,目光中却闪过一丝凌厉,手中握着的桃树枝忽然用力掐断。 “很简单,安阳君将借这次机会发动一场宫廷政变,如无意外的话赵王和肥义他们都要在这次政变中死去,而安阳君将以胜利者的姿态入主王宫,迫使主父答应立他为王。” 魏嚣骇然失色,瞪大眼睛紧紧的盯着徐瑶,半响才说道;“你是认真地?” 徐瑶嫣然一笑,软语道:“你觉得我像是开玩笑的吗?” 魏嚣盯着人比花俏的徐瑶,心中却有些森然之意.他想不通为何这个看起来如此单纯美丽的女孩子,心中却有如此绝然的狠辣。 但他并没有多在此事纠结,只是沉声询问道;“即便你想这么做,那你有多大的把握?要知道安阳君如今并无兵权,在邯郸调动不了一兵一卒。” 徐瑶智珠在握道:“谁说宫变就一定要调动军队,你忘记了不是还有你们吗?难不成你以为安阳君千辛万苦费了那么多心思招揽门客,只是为了养闲人吃饭的吗?到时候我自然有办法调开禁卫,让安阳君可以从容行事。” 魏嚣冷笑道;“原来你一开始就算计上了我们墨家,徐姑娘果然好心思,好手段。” 徐瑶却回笑道:“魏兄何必如此说呢,大家不过相互利用、你情我愿的事情,要想得到回报,就必须承担风险,你师傅魏先生不可能不知道风险的。” 魏嚣强压下怒火,心中也知道这是他师父决定的事情,他也是无法改变。无奈之下冷言道;“我不管你们怎么去做,我们墨家向来守信的,既然答应了帮助安阳君就会去做。但我警告你们,最好事情做的周密些,否则我魏嚣有仇必报,管你是何身份,今生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徐瑶却不理会他的恐吓,只是点头道;“魏兄放心,既然是合作自然要坦诚相对。我和墨家有旧,墨家曾经对我有恩,我定不会恩将仇报。至于细节我已和安阳君田相商议过了,如无意外的话,已有七成胜算。待今夜我们一起拜见安阳君的时候,我会将细节一一告知。” 魏嚣点头沉声道;“最好是这样,我这就去告之师傅。”言罢转头离去。 徐瑶望着魏嚣远去的背影,紧握着拳头,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赵氏,你们欠我智氏的,我终究要你们连本带利的还回来,你们就等着骨肉相残吧, 第二百一十七三章 沙丘之变(二) 更新时间:2012-09-04 悲催,昨晚u盘丢了,更悲催的是稿子在里面,只好今天重新写了。 青铜灯静静的燃烧着,除了偶尔油滴滴落时发出‘嗤嗤’之声外,大殿中安静的可怕。 西宫始建于赵烈侯时期,为赵国旧宫,后在旧宫的基础上修建了东宫以作为赵王的寝居之处。主父禅位之后,便搬入了西宫,将东宫让于赵王何。只是个西宫修建已久,常年未曾修缮过,主父又不喜好奢华,所以也一直未曾让人修缮。 所以每到黄昏之时,殿室内都昏暗无比,必须靠点灯才能照明宫室。 已经到了掌灯时分,负责照看青铜灯具的宦官轻轻踱步走入殿中,轻轻的挑动灯芯,让油芯不至于熄灭。 整个过程中他动作都轻柔至极,丝毫没有发出半点声响,见之便知是谙熟此事之人,执事多年。见原本有些昏暗的油灯再次明亮了起来,宦官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微笑着准备转身离开,却被背后的声音喊住停了下来。 “什么时辰了?”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赵雍从床上坐起了身子,用手揉了揉有些昏沉的脑袋,开口问道。 “回禀主父,刚刚过了酉时。”那宦官久在宫中,素知主父对待下人十分随和,所以并不慌乱,只是躬身语气平静的回道。 “寡人睡了多久?” “主父您用完午膳后便已入睡,大约未时二刻,如今差不多两个时辰了。” 赵雍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你先下去吧。” “诺。”宦官躬身领命,毕恭毕敬的倒退出门,临走前忽然想起什么说道;“主父,刚刚听闻大王已经回宫,估计一会就要来看望您的。” 赵雍‘嗯’了一声,并未多说,只是任他离开。神情看上去似乎有些滞色,远不像平时那么的精力充沛。 事实上他的精神并不好,甚至可以说很糟。自从南巡中牟回来后,赵雍的身子就隐隐有些不适了,只道是身子有些困乏了便也没放在心上。昨日更是兴致勃勃的去南郊游猎,却没想到今早一回到宫中就觉得头晕眼花,传医匠入宫来查看才得知是风邪入体。不过并无大碍,只是开了一处比较温和的方子,再就是叮嘱主父多加休息。 赵雍服过药用过膳后,身子也有些发了,本只是想靠着床休息下的,却不料昏昏沉沉下竟然睡了那么久。 一下午未曾饮水,赵雍不禁觉得有些口干舌燥,本想拿起茶盏解渴的,却不料站起身子时竟然一阵头晕眼花,几乎站不稳了。赵雍心中不由一怔,心想自己的身子什么时候变的这么孱弱了起来,要知道这数十年来自己几乎从未生病过,更不要说如今日一样精力不支了。 这让赵雍心中难免涌起一丝惆怅之意。难不成自己真的老了? 坐在床边正想得出神,忽听见门外传来一阵悉索的脚步声,旋即听见赵信压低着声音小声的问道门外的宦官;“主父还在睡吗?” “进来吧。”赵雍提高声音道。 赵信推门而入,见到主父后行礼道:“主父,您的身子可好了些?” “还好,睡一觉好多了。”主父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又问道;“你找我何事?” 赵信躬身道:“大王刚刚回宫,听说主父你身体不适所以前来请安,如今正在门外,又怕惊扰了你的睡眠所以让末将来看看你是否已经醒了。” “何儿来了。”赵雍点头,道;“让他进来吧。” “诺。”赵信应声领命,转身离去。除了殿门向右走了不到一会,拐弯处就见赵何正站在那里。 “大王。”赵信拱手行礼道。 赵何冲他笑了笑,算是打了个招呼,又问道:“父王可醒了?” “主父刚刚睡醒,知道大王来了很是高兴,便让末将召你前去。” 赵何欣然点头,向前迈了几步正欲离去,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望向赵信,面露忧色的说道:“父王的病情可是重要,匠医怎么说的?” 赵信笑道;“大王无须如此担心,主父向来身强体健,这次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午间时刻匠医已经看了说是无大碍。又开了个方子熬了药为主父服下,主父睡了一下午想来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赵何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这样就好,那就劳你们费心了,替寡人好生照看父王。” 赵何笑着拱手道;“大王言重了,这本就是微臣的分内职责,又何来‘谢’字一说。 赵何微微一笑,颔首示意,便也不再多说,只是径直走入寝宫内。 寝宫内,赵雍正背手站在窗旁出神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着什么。 赵何上前躬身行礼道;“父王,孩儿前来拜见。” 赵雍却依旧望着出神,半响才回过神来,转身望着赵何勉强挤出了笑容道;“何儿,你来了。” 赵何‘嗯’了一声,道;“今日肥城春祭,我寻思着不是太远,就没让有叔祖代替我去了,自己亲自前往了。毕竟这一年来天灾频繁,我想着还是我亲自前往祭拜显得有诚意些。” 赵雍点头,面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道;“你能时刻勤政爱民,父王我很是欣慰。记住,你既然身为赵王,那就绝不能一心贪图享逸,你肩上同样肩负着我大赵的万里疆土、四百万子民。肩负这么沉重的担子,你必须时刻勤政执事,凡事以国为先,牢记为王之道,不可有半刻懈怠,可是知道?” 说起此话时赵雍神情肃穆,神色威严无比。赵何忙应道;“孩子紧记父王教诲,定不会有损父王和列位先祖的英名。” 又见主父神情有些不对,心中不由有些担忧起来,便开口问道;“父王您的身体可还安好?我回宫便听嫪贤说你感染了风寒,心中放心不下,所以急着赶来。” 赵雍摇头道;“没什么大碍,你父王的身体向来强健,身体不至于如此娇贵,这点小风寒还打垮不了我。你无须过于担心,不碍事的。” 赵何点了点头,神情仍是担忧,犹豫了一下才说道;“父王身体虽然强健,但还是要谨慎些为好。近些日子湿气较重,昼夜冷暖变化也大,父王身体既已微恙,还是少出门为好,不如在宫中静养些时日,儿臣也好尽些孝道。” 赵何说这话的时候小心翼翼的看着主父的神色,若是见他面露不悦则立刻闭嘴。要知道主父行事素来刚愎果断,不喜他人对自己的行为指手画脚,即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是一样。所以赵何犹豫再三才说出这番话的,却有些意外的看见主父非但没有动怒,反而微微点了点头。 赵雍目光又望向窗外,许久未语,赵何束手站在他的背后也说话,安静的陪着他的父王,只是心中有些困惑。望着父王高大的身影,赵何心中忽然涌上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陪我出去走走吧,睡了一下午都有些胸闷了。”赵雍抓起披风船上,系好问道赵何。 “好的父王。” 二人走出宫门,赵雍摆摆手示意赵信等人不要跟随,他和赵何一同走出了西宫,前往花苑。 虽日暮已迟,但天边尚有少许余晖,花苑之中并未燃起火把却也依稀看的清楚。赵雍在前,赵何稍稍在后,二人一前一后,一边走着一边笑着说着一些过往之事。 路过一处角落赵雍却忽然停了下来,指向微笑着回头问道赵何;“何儿,你可曾记得这里。” 第二百二十一章 沙丘之变(三) 更新时间:2012-09-04 赵何顺着主父所指望去,只见到花苑尽头的一处秋千,脸上不由泛起了会心的笑容,道;“怎么会不记得,那里曾是我年幼时时常玩耍的地方。那时候父王你,还有母后和我,我们三人经常在这里荡着秋千,大部分时候是我坐着父王和母后推着我,有时候母后也兴起坐上父王推着。” 赵雍点头笑道;“你母后当时也不过小女孩子一个,哪里会不贪玩的,有时候还为了你争着玩和我生起气来呢。” 赵何笑道;“可我记得每次父王都是让我赢的。” 赵雍哈哈笑道;“正是因为这个,你母后没少生我的气,说我太过溺爱你了。还说将来若是你生的没出息,可别怪她生的儿子不好。” 赵何又笑道;“父王当年确实宠我,我记得母后每次把我关在房内读书,都是父王帮我偷偷跑出来的,还有母后不让我骑马,父王你也是瞒着母后带我出宫去骑马看你们打猎。每次母后知道了都是大发脾气,样子看上去好吓人的。” 赵雍面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道;“你可知每次你母后生气我都是怎么解决的吗?” 赵何奇道;“父王你怎么解决的?” 赵雍大笑道:“我每次都把她抓进宫中狠狠的打几下屁股,她就老实安静了,不敢再闹了。你说这样的话,你父王会怕你母后吗?“ 父子二人对视一眼,皆是大笑起来。 二人走进秋千处,可能是宫中太久没有小孩子游乐了,这处秋千已经荒废已久。赵何蹲下用手擦了擦,只见手上一层厚厚的灰尘,又试着晃了晃吊绳,也有些松动。不无惋惜的说道;“看来这里太久没有人用过了,宫人们也疏于打扫,晚些我回去让人将这里重新修缮打扫一下,尽量恢复当年的原貌。” 赵雍却摇头道;“不必了,人有生老病死,东西也有新旧待替,过去的东西就让它留在过去吧,又何必强行改变来取悦现在的人呢。这是你母亲给你留下为数不多的回忆了。还是让它保持原状吧。” 赵何神情有些黯然,只得点了点头。 主父说的确实如此,孟瑶虽得宠于赵雍,却奈何红颜薄命,在赵何九岁时便感染了恶疾,整个邯郸的医匠都束手无策,只好派人急报正在前线的赵王雍。 当时赵雍正在代地指挥着对中山国的战事,赵军已经连破中山数座城关,正要主力大举进攻。在接到孟瑶病危的消息后,赵雍立刻下令停止一切军事行动,自己脱离大军连夜狂奔千里驰回邯郸。在付出跑死三匹千里马的代价下,赵雍终于在孟瑶咽气前赶回了邯郸,见到了她最后一面。 也就是在那一晚,赵雍含泪答应了孟瑶最后的请求,册立年仅十岁的王子赵何为赵国太子,这才有了之后数年赵国混乱的格局。 所以赵何十岁丧母,不可不谓之人生最大的遗憾。虽说主父对他一直疼爱有加,但终究是无法替代母子亲情。 失去了母亲后,父王又常年不在宫中,年幼的赵何便失去了可以全心全意依靠的人,只好在肥义的辅助之下渐渐的成长,渐渐的学会不再依靠任何人,成为一名合格的赵王。 可是即便如此,赵何心中仍然时常会觉得孤单无比,就像他此刻从身后望着父王高大的背影,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赵雍丝毫没有察觉到儿子的异样,仍然是颇有兴趣的打量着这台经久失修的秋千,用手用力拉了拉绳索试了试力道。忽然扭头望向赵何,伸手拍了拍秋千上的木板,笑着示意。 赵何嘴角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已经明白了父王的意思。大步上前坐下,伸手紧紧握住两旁的绳子,扭头笑着看向父王。 赵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放心,就算你掉下来,父王也还是会像小时候一样稳稳接住你的。” 说完用力一推,经久未用的老秋千就在吱吱呀呀声中剧烈的晃动起来。赵何迎着风不禁闭住了双眼,感觉整个人的放佛飞起来了一般。心情也在此刻放松到了极点,几乎忍不住张嘴大喊出来。 繁琐的国政,复杂的权力斗争,此刻都不在徘徊于他的脑海中。 他仿佛真的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那个无尤无怨的王子何。有疼爱他的母后,有溺爱他的父王,还有每次见面将他抱起哈哈大笑抛向天空的大哥。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始终是含笑温暖的,他是赵国――乃至整个天下最幸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天之骄子。 可这一切终究只是回忆而已,当秋千停止了摇摆,赵何不舍的睁开眼睛时。在他面前的只有父王看向自己的眼神,眼角虽是笑意,神情却是落寞惆怅。 赵雍抚这绳索,问道赵何:“你可记得原来我每次推你时总是很用力,有好几次你都吓得哇哇大哭了起来。” 赵何站了起来,回身点头道;“记得,父王你那时是说我胆子太小,要锻炼我的胆子。开始时我却是很是害怕,后来渐渐的也就习惯了,不再吵闹了。” 赵雍微微一笑。“正是,你从小聪敏过人,又兼之调皮好动,像足了我小时候,可唯独这胆子却是最小。你父王我八岁就以能上马骑射,十二岁时就已经手刃敌人,就算你大哥章儿,十四岁的时候也已经独领一军了。唯独你性子文弱,从小乖巧胆小,这也是让我最为头疼的地方。” 赵何面露惭愧之色,赧然道;“孩儿无能,让父王蒙羞了。” “不。”赵雍却摇了摇头,重重的拍了拍赵何的肩膀。 “我从未想过你会让我蒙羞,一直以来你都是父王我的骄傲。从你二岁时牙牙学语开始,到现在面北而坐君临天下,你父王我从未以你蒙羞,而是骄傲无比。” “即便是我对你的文弱不满,那也是觉得我赵雍的儿子不应该只是如此,应该更好、更强!不单单只是做个守成的贤明之主,而是应该做个勇于开拓的千古君王。所以我才会三番两次的对你失望,想借自己的手来重新改正你的缺陷和不足,让你真正成为赵国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君王,继承我尚未完成的大业,让我们赵氏的列祖在底下欣慰。” 赵何动容,语带哽咽道;“父王,孩儿明白了你的苦心,今后一定竭尽全力改变,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赵雍却大笑着摇了摇头,道;“不必去改变了,你已经很好了。是父王错了,我一直都用我的要求来要求你,却忘记了你只不过十四岁而已。你之所以犹豫,是因为你还不够果断,你之所以怯弱,是因为你还不知道勇敢。等再过十年,等到你经历了大风大浪时,真正的明白了为君之道时,你做的一定不会比我差的。” 赵何低下头,眼泪已经涌出,只是拼命点头。赵雍只是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半天等他情绪稳定下来才说道;“下月初十便是你母后十年之祭,我想去沙丘看看你母后,你和我一同前往吧,我想你母后也该想你了。” 见赵何点头,赵雍迟疑了一下,便又说道:“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我也想借此机会在沙丘挑选一块墓地。那里是我和你母后初次认识的地方,也是你母后长眠之处,我想葬在那里,也是对我最好的归宿。” 赵何身躯巨震,忙说道;“父王,你如今正值壮年,一向身强体健,这次不过是偶感风寒而已,千万不要想多……” 赵雍却摆了摆手打断他的话,微笑着说道;“我不过去提前安排死后的寝宫罢了,你不必这么大惊小怪,我又不是马上就要死了。” “只是我们赵氏之主素来鲜有活过五十之人,我的父王也是你就是你的祖父,还有我祖父,曾祖父,都是壮年之时折损的。我今年四十有五,想来也不会例外。” 见赵何还欲多说,赵雍便笑着挥手止住了他,又道;“不要再说这些了,你父王我心意已决,你只要陪同我一同前往就是。” 赵何无奈,只好点头答应。 赵雍犹豫了一会,又道;“只是我若故去,你就要一人支撑这个整个赵国了。你记住,骨肉手足之情,永远是这世间最靠得住的东西,没有什么比血浓于水更为重要的了,将来你若想赵国称雄七国,我故去后你就必须得到你大哥的支持。他在军中多年,完全有资格可以取代我统领各军。若说这天底下我最对不起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如果不是因为我要兑现对你母亲的承诺,现在他恐怕赵国太子。” “你莫要看他现在拼命的集结党羽似乎有所不轨,其实那支是他心中出于恐惧而自保的念头。章儿自小跟随于我,脾气秉性我是最清楚不过的,他为人虽然粗鲁,但本性却是善良,我虽然废了他太子之位但这些年来他从不曾有任何怨言,对我也始终孝顺恭敬,从这点就可以看出他是个极重情谊的人。将来你要好好和他化解心结,你们兄弟二人齐心协力,方可令我大赵称雄天下。” 赵何低下头,小声说道;“父王的教诲,孩儿记住了,我一定会对大哥以诚相待的。” 赵雍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的又语气严厉的说道;“你务必还要答应我一件事情,否则我实在放心不下。” 赵何一怔,便道;“父王请说。” “那就是无论你大哥做了事情,即便是倒行逆施,你也务必要看在骨头亲情的份上原谅他,不能伤他性命,我要你一定要答应我。” 赵何神情惊愕,半响才低头小声道;“孩儿遵命。” 第二百二十二章 沙丘之变(四) 更新时间:2012-09-07 赵惠王三年三月,荧惑守心,天生异象。有星孛入于北斗,坠于代地,民众多有死伤,一时赵地谣言四起。赵王惶恐,问之太史,言王星黯淡,恐有兵祸之灾,赵王遂令边军警戒,以防列国。 已入三月,赵地耕作已近结束,边疆各地却因为彗星之事始终保持着警备状态。 按照主父的安排,他与赵王何共同移驾沙丘行宫,前往悼念赵何的生母――前王后孟姚。虽名为祭拜先王后,但这次出行仍然有着另外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为已过不惑之年的主父挑选一处地方修建寝陵,故而安阳君赵章请求跟随前往,主父准允。相邦肥义则作为太傅随驾亦同前往,朝事则交由安平君赵成暂摄,代替赵王执掌邯郸六营虎符。 选择由赵成暂行王事,无论是主父还是赵王都还算放心。对主父而言,赵成是他的亲生叔父,虽说向来对他执反对态度,但为人却性情刚直,对赵国的利益看得比什么都重。由赵成掌管朝堂,定不会让赵国生出什么祸乱的。 况且赵王和相邦肥义都在沙丘行宫中,大一些的国事仍然是要请示过赵王再做决断的。 赵信作为主父的亲军统领,自然是要陪同一并前往的。于是便按照韩胜的意思将羽林分为两军,李维率领本部兵马继续驻守王宫,赵奢所部五百余骑则陪同主父出巡沙丘。禁卫军的安排也相差无几,统领信期率一营禁卫护卫赵王前往沙丘,余者则留守王宫。 按照惯例,一同出巡的还有都尉乐毅统领的二千城卫,用以充当外围戒备。之所以选择乐毅统帅,也正是因为出于平衡的考虑。城卫是中尉李希的嫡系,统帅长达十年之久,乐毅虽为主帅,却是新来之人,难免受到手下掣肘,若无虎符军令恐难以调动军卒,充当护驾最是合适不过了。 沙丘位于邯郸东北五百里之处,境内地势平坦,土壤概系沙质,到处堆积成丘,赵国以此为行宫,故名沙丘。最早显名之时是商朝纣王时期,纣王为了追求穷奢极欲的生活,便在朝歌以北的沙丘之处大兴土木,以酒为池,悬肉为林,使男女倮相逐其闲,为长夜之饮。这便是世人所称的“酒池肉林’,纣王在此恣意淫乐,尽情享乐,丝毫不顾西面日益强大的姬周部落,最后国破家亡,落得了个举火自焚的结局。 周武王兴兵灭了殷商后,为了表示和殷商的不同,便将沙丘宫踏为平地,酒池肉林尽数焚毁,沙丘便也就是没落下去。直到赵肃侯时期,因见此处风景秀丽,大树参天,心中十分喜爱,便令人在此处重修了一座沙丘行宫,以作为酷夏时避暑之处。 至于赵雍之所以钟爱沙丘,则是因为他在这里遇见了他一生中最爱的女人――孟姚。 赵王雍十六年,赵雍出巡沙丘。一日夜间梦见一名少女鼓琴而歌:“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 赵雍醒后,对梦中的这名少女十分迷恋,久久不能忘怀。便在酒宴的时候就把这个梦向一众大臣们说了,还具体地描绘了这名少女的形象。大夫吴广听说后觉得赵雍说的少女太象自己的女儿孟姚了,于是就把孟姚献给了赵雍。赵雍见美梦成真,心中欢喜无比,自然非常宠爱孟姚。后赵章的生母韩王后去世后,便将孟姚立为王后。 待到孟姚病逝后,赵雍悲痛难耐,将她葬于他们初次相识的地方,每年的孟姚的寿辰他不管身在何方,都会亲自来沙丘祭拜爱妻,四年来从未间断。 所以沙丘行宫不但是见证她们爱情开始的地方,同样也是玉人香消玉勋之处,寄托着赵雍这么一段特殊的感情。 这次出巡赵信并没有特别放在心上,事实上自从他跟随主父以来,除去在邯郸的那几月外,其他的时间几乎都是随着主父马不停蹄的踏遍赵国的大川河流,久而久之也渐渐习以为常了。这次出巡虽然作为羽林统领跟随主父出巡,却因为禁卫和城卫也随赵王出巡,所以三军共归由郎中令韩胜节制,也不用赵信花费什么心思,倒也落得个自在。 唯独让赵信有些担心的就是远在北疆赈灾的父亲赵颌,北地与赵国内地不同,那里胡民广聚民风剽悍,内有新收的林胡楼烦势力,外于东胡接壤,素来都是囤有大军,军权极重。同时北地也是主父支持势力聚集的大本营,代郡、中山、云中、雁门四地的军政大员几乎都是主父嫡系,对主父忠心耿耿,身为王党核心的赵颌前往调剂,未必不会受这些骄兵悍将们的刁难。 正是因为担心此事,赵信特意向韩胜提起了自己的顾虑。韩胜听后哈哈一笑,立刻休书数封派人连夜送往北地四郡的郡守相国,在信中说明了主父本意,让他们务必配合赵颌所为,不得故意刁难。 韩胜在主父一党中身份特殊,他跟随主父二十余年,深的主父信任。再加上为人低调,在朝中的口碑极好,无论是主父党和还是王党中人对他都并不憎恨。原本身为郎中令的他权职是执掌赵国王宫的戍卫,羽林和禁卫以及侍卫郎中们都是由他节制统领,可是信期在肥义的授意下强行违命,完全不把他的节制之权放在眼里,即便是这样也不见他动怒,只是泰然处之。 同样韩胜还有另外一个不显名、却又至关重要的身份,他还是代替主父执掌玺印的郎中,主父的每一道诏令和命令都是经过他的手送往各位将军大臣。如此至关紧要的核心位子,自然是主父最为信任的人担当的,尤其可见他在主父党中的地位并不弱于楼缓、赵章,无疑是个至关紧要的角色。 正是因韩胜的身份特殊,他的话中多少旁敲侧击的代表着主父意思。况且这些边关宿将大多都是他的多年挚友,私下的情谊也是极好,多少都会卖他这个面子的。所以在收到信件后,北地的那些悍将们果然收敛了许多,让赵颌的阻力小了不少。 赵信一直对韩胜都是心怀感激之情的,自己刚来之时韩胜对他颇为照顾,也曾帮他四处打点关系,俨然一副长辈对子侄的态度。而且韩胜这人并不喜欢证明夺权,在赵信来之前羽林卫一直都是由他这个郎中令兼职统领的,赵信为羽林统领后,按规矩也是要受他节制,处处以他的命令为准。可韩胜却并不看重这些,平时绝少干涉羽林内事,在主父面前也是绝口不提信期的禁卫对他不予理会的事情。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赵信佩服韩胜的心胸。不过也正是因为韩胜的性情,所以主父才数十年如一日的对他信任有加。这次让韩胜统帅三军,无论是从职位上还是从风评上,韩胜都是最佳的人选,即便是肥义赵成也并无异议。 韩胜为人行事谨慎,安排布置事情更是滴水不漏。沙丘共分南北两宫,北面的宫由赵王何居住,禁卫军驻扎其内;南宫则有主父居住,羽林负责驻守。至于安阳君赵章以及其他随行人员,则住在南北二宫中央的位子。城卫军分为四部分驻四门,负责外围防御。 白日是祭拜先王后孟姚的正式大典,热闹十分,到了夜间沙丘行宫却是清静了很多。主父何赵王同时驾临,行宫的夜间宿卫自然不敢大意。虽然已到深夜,可城头尽是跨弓持戟的羽林,一个个凝神屏气,丝毫不敢大意。生怕因为他们的疏忽,惊扰了主父的休息。 “来者何人。”忽然,一声暴喝声想起,城头上正在巡弋的羽林迅速凝神戒备,同时高声喝道。 第二百二十三章 沙丘之变(五) 更新时间:2012-09-07 夜色中,一骑缓缓驰来。来者一身戎装,身穿赵国将军的制式铠甲,那人抬起了头,面色平静的说道:“是我,快开城门。” 城楼上的羽林头领借着火光凝神望去,赫然看见竟是主父,忙带着手下的走下城楼,屈膝行礼道:“卑职参见主父,不知主父驾临有失礼仪,还望恕罪。” 赵雍摆了摆手,平静的说道;“无妨,打开城门便是。” “诺。” 数名羽林手脚利索的将吊门放下,闪身避在两旁。 那羽林头目见主父单身出宫,心中不禁有些担心,忍不住开口道;“主父,如今夜深,您一人在外恐有不测,要不卑职带人陪同一同前往?” 赵雍却是一笑,停马回头道;“怎么,怀疑我的身手吗?寡人老是老了,可身手还利索的很呢。” 那羽林吓了一跳,忙跪下解释道;“主父误会了,卑职只是担心主父安危,并无其他意思。主父您神勇依旧,如何会有‘老’字一说。” 赵雍哈哈一笑,扬了扬马鞭道;“知道就好,此事无须声张,寡人只是心情郁结,想一个人出宫散散心,不必惊动他人。“ “诺!” 明月当空,夜色如水,银白的月光洒在地上,到处都有蟋蟀的凄切的叫声,夜的香气弥漫在空中。 星垂平野阔,远处依稀可见沙丘城头印染天边的灯火,却远在飘渺的天边尽头,如同梦幻一般。与原野中的冷冷清清的坟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人,一马。赵雍坐在坟前,静静的喝着酒,面色如水,只是出神的想着事情,浑然和这宁静的夜色融于一体。 可是很快,夜色的宁静就被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给打破了。赵雍皱起眉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悦之色,下意识的抓起了地上的佩剑。待看清来者的装束时,这才放下佩剑,话中不带喜怒的说道;“你怎么来了?” 赵信勒住了马缰,也不待马身停住就以飞快的翻身下马,靠着手腕之力强行将马之主,同时已经屈膝半跪行礼道;“末将参见主父。” 身后的数十骑羽林也纷纷下马行礼道;“参见主父。” 赵雍只是皱着眉头看着赵信,也不说话,神情看不出喜怒。赵信见主父如此神色,心中不禁咯噔一下,心想看来大事不妙了。他接到手下禀报说主父半夜出城,行踪不明,心中顿时大为紧张,连忙点齐数十骑出城寻找主父,寻思着依照主父的性情,定会来到先王后的坟茔前悼念,于是便寻到这出来了。 当下见主父动怒,赵信便跪下老老实实的请罪道;“末将擅作主张违抗王命,打扰了主父清静,罪不可赦,还望主父责罚。” 赵雍举袋喝了口酒,开口道;“你倒是教的好部下,连我的命令都敢违抗。”言下之意那戍守城门的羽林到底还是没有遵守他的命令,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了赵信。 赵信见主父神情并不像动怒,这才松了口气,微微放下心来,见主父似乎要责罚那名羽林,忙开口求情道;“主父,他不过是担心您深夜独身出城会有危险,所以思虑再三后还是来禀告了末将。正是想到自己受罚是小,而主父的安危是大,其忠心可鉴,并无私情,还望主父不要怪罪于他,若是非要责怪,末将一人即可。” 见惯了赵信嬉皮笑脸的主父难得见到他脸上有这么大义凛然的样子,心中不禁有些好笑的说道;“看来你倒是很有担待,难怪羽林才让你统领不到半年,连我的命令都不听了。” 赵信见主父神情并不像责怪,心中这才完全放下,嘻嘻一笑道;“这个自然,若是主将不爱惜自己的部下,遇事只会推脱却不勇于承担,这些二下属们又怎会为你卖命呢。” 赵雍道:“你小小年纪,三言两语就道出了为将者驭兵之道的精髓,倒是不简单呢。” 赵信心想:那是,这不是我师父教导的好。嘴中却是拍着马屁谄笑道;“这不都是主父教导有方,末将跟随您快一年了,一直用心学习。” 赵雍瞪了他一眼,道;“我可没教你这么油嘴滑舌的。” “这么末将无师自通的。” 赵雍又瞪了他一眼,脸上却是有了些笑意,便不再多说了。 赵信见主父一人在先王后的墓前独酌,看样子是不想别人打扰清静,便识趣的说道;“主父放心,我带着兄弟们四处散开,离的远远的,绝不会打扰到您的清静的。” 说罢见主父不置可否,便站起身子小心的倒退回去,回身朝着部下小声的下令。众羽林低声应命,纷纷上马离去,四处散开来在四周戒备。赵信也欲上马离去,却听见背后主父开口道;“都已经来了,就陪我喝喝酒吧。” 赵信应了声,将马拴在了一旁,小心翼翼的来到主父身旁。他知道睹物思人,主父如今心情定是不好,还是小心些为妙。 赵雍抬眼看了他一眼,道;“坐吧,难不成你想站着和我喝酒。” 赵信嘿嘿笑了笑,遵命坐了下来,又见主父抛来一袋酒,忙伸手接住。 “带的只是一人酒水,并不太多,你省着点喝。” “是。”赵信拧开酒袋,抿了一大口,顿时一股热流涌上喉间,浑身毛孔张开,原本有些僵硬的身子舒泰了许多。 这时候还是三月中旬,夜晚的风中还是寒意甚浓,尤其是在这野外冷清之处,喝着烈酒暖身最是合适的了。 赵信见主父身上衣衫还是白日所穿,在夜风中略显单薄,犹豫了一会便说道;“主父,您身体初愈,应当静养才对,如今野外寒意甚重,你又喝了烈酒,恐会对身子不好。” 赵雍皱眉道;“不能饮酒不能纵情,那活着有甚意思。我的身子我自己知道,你不必婆婆妈妈般,如个妇人一般。” 赵信顿时语塞,也知道主父不喜别人对他干涉,便也闭口不说了,只是闷头喝酒。 二人沉默了一会,赵雍又开口问道;“你最近可有你父亲的消息,一切可还安好?” 赵信点头道;“母亲收到过父亲的一封信,一切还算顺利,不出意外的话下月就会返回邯郸的。这次多亏了韩胜将军的帮忙,他提前和诸位将军们打了招呼,我父亲征调粮草来就方便了许多。” 赵雍点头道;“韩胜这家伙倒是个热心之人,跟在我身边二十多年了,没少为别人的事情向我求情,他在赵国人缘倒是极好,你有机会多向他学学为人处世之道,定会受益无穷。” 赵信低头应道:“诺。” 赵雍又赞道;“说起你父亲,倒是个难得的经世之才,他当内史没一年多,府库的收入就大为增加,支出也减少了许多。看来肥义当初向我推荐你父亲,当真是慧眼识人。” 赵信笑道;“主父说的是,父亲他自小出身寒苦,立志发奋读书,对这些经世之道更是专心苦研。别的我不敢说,论起这钱粮琐事,在赵国还没有人能超越父亲。” 赵雍点头道;“确实如此,而且最让我看重的是,你父亲并非权欲极强之人,平素也是简朴低调,远比你舅舅李兑那厮好上许多,这点甚合我的脾气,不愧是我赵氏中人。只是可惜了……” 赵雍说道此处叹了口气,便不再多说。赵信自然知道主父叹气的意思,无非就是虽然主父对父亲很是欣赏,却不能为他所用,反而是王党中的核心之一,主父心中多少会有些遗憾。 只是不明白主父突然对自己说起父亲是为何! 第二百二十四章 沙丘之变(六) 更新时间:2012-09-10 赵信举酒,与主父共饮,却不料主父随后的一句话骇的他连连呛到。 “你和你父亲身为襄子大人之后,可曾想过这赵氏的天下本该是你们的。” 赵信抚胸咳嗽数声,忙抬头瞪大眼睛看着主父。却只见主父正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闪过一丝戏谑之色,忽的哈哈一笑道;“不要激动,我跟你开个玩笑而已,只是想看看你慌乱不知所措的样子。” 赵信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道:“主父你这玩笑开的,吓死微臣了。” 赵雍眯起眼笑道;“怎么,还有你会害怕的东西,我怎么听别人说你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主。” 赵信苦着脸老老实实的回答道:“那得看对谁了。天子一怒,浮尸千里,主父你算半个天子,那也得浮尸五百里了,微臣算来算去家中老幼奴仆也才几十人,还不够你杀呢。” 赵雍性质倒是起来了,哑然笑道;“原来你只是怕死而已,看来以后我有对付你的办法了。” 又笑道:“不过这么一说,我到当真有了几分兴趣,你究竟有没有想过此事?” 赵信摊手苦笑道;“主父,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这不是要逼死臣吗?” 赵雍哈哈笑道;“放心,我还是有些心胸度量的。今日问起只是好奇而已,你只管如实说就是了,今晚之事,我绝不放在心上。” 赵信将信将疑道:“此话当真?” “绝无戏言。” 赵信这才挠了挠头,想了会才支支吾吾道;“想是想过,不过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 “哦?”赵雍露出感兴趣的神色。“继续说下去。” “以前家里穷的时候,父亲每次拿祖先的事情来激励自己,说不能玷了襄子大人的威名。那时候我就常想,如果当初他没有禅位的话,恐怕我们现在还是锦衣玉食,不用过着穷苦日子。” 赵雍仍不肯罢休,依旧问道:“那现在呢,可否想过?” “这个真的没。”赵信老老实实的说道; “一来根本不可能了,襄子大人到我这代已历六世,余脉皆已断绝,只剩我家这一支而已。你们这支却是枝叶繁茂,繁衍遍了整个赵国,我们凭什么跟你们争。” 说罢又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主父,犹豫了一会又小声嘟嚷道;“再说当赵王有什么好,我跟在主父你身边可没觉得你过得很好。” 赵雍皱眉道;“这话可是听得新鲜。为王者,手握侯爵,口含天宪,他人的功名富贵全然决于他一人,你竟然觉得不好?” 赵信扬眉讪然道;“主父,可是你说的今晚不论说什么都不论罪的呀?” “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赵信这才放心道;“你看,王位只有一个,为了这个王位你争我抢,本来好好的一家人却变得反目成仇,刀兵相向,末将看着是心寒的很。再说权力越大也就意味着活着越是拘束,你看大王如今的模样可是快乐?我可不觉得他很想当这个赵王,倒是被逼无奈居多。” 赵雍身躯一震,目露沉思之色,想了半响缓缓点头道;“也就你敢说实话了。的确如此,何儿当初当上赵王是我强加给他的,却从来没问他愿意不愿意,如今看来他不愿意的成分是居多的。” 赵信随之点头道;“我也这么觉得,所以主父你也要体谅一下大王,我是觉得凡事以和为贵,尤其是你们父子情深,更应该如此了。” “还轮不到你小子来教训我。”赵雍没好气的瞪了赵信一眼,又抬眼看了眼他道:“到是你,既然功名富贵不是你所求,那我倒要问问你,你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赵信低头想了想,目光中露出了迷茫之色,缓缓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什么是我想要的,要真的有的话,那大概是能过上无拘无束的生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天底下没有人能强迫着我去做任何的事情。” 赵雍哑然失笑道;“还以为你真的淡泊明志了呢,没想到你想要的比当王更加不可能。” “随心所欲,无所羁绊,听着似乎很是简单,可这世间能做到的又有谁呢?即便是我,从小在宫中也要遵守规矩,即位后也要看他国脸色,哪里能做到随心所欲,无所羁绊。” 赵信嘿嘿一笑,心想主父说的话到是和师父有些相像。 主父举袋饮了一口酒水,仰头望着星空,半响才叹道;“其实我年幼之时,想要的也是和你一样,过上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主父你也觉得活得拘束吗?” “自然。” 赵雍笑道;“我三岁的时候就被立为储君,当时赵国正和齐魏激战正酣,父王极少有心思来教导我,多半就将我扔在王宫中令人严加看管,后来我长大了些才准许我出宫狩猎。每次我策马在草原上奔驰时总是拼命的挥着马鞭,只是想不停的跑下去,直到跑到天际的尽头,离开这束缚我的王宫。可最终侍卫们还是会追上我,拦下我的马跪着求我回宫。对那时候的我来说,王宫就像一座束缚住我的牢笼,很大,却很冷漠。” 赵雍目光闪烁着异样的神色,面露微笑,显然已经陷入了回忆之中。赵信在旁也不出言打扰,只是睁大眼睛安静的听着。 又听见主父娓娓叙道;“后来我当上了赵王,原本以为可以真正主宰自己的命运了,却发现能束缚住我的不再是皇宫,而是赵氏十代人的基业。很重的担子,压的当时只有十四岁的我几乎喘不过气来。” “你应该知道,我即位的第一年发生了什么事情?” 赵信点头回道;“我知道,是五国会葬之事。肃侯性情刚烈,在世时英雄了得,曾与魏、楚、秦、燕、齐连年大战,致使魏国霸业衰退。所以魏惠王对我们赵国恨之入骨,肃侯一去世他便即联合楚、秦、燕、齐四国以会葬为名,各派精兵,趁我赵国新君年幼之际,俟机图赵。” “可最后主父你不是还是从容应对,先是令各地赵军严加防备,以强硬之态禁止外军入内,随之联络宋王和韩王,以此牵制魏齐,又重金贿赂越王无疆侵扰楚国,最终化解了此次危机。” 赵雍听到自己当年的得意之笔,面色不由露出微笑,又道:“哪里来的从容应对,我当年不过十四岁的年纪,赵国的存亡完全在我一念之间,我若示弱则赵国必然割地贿敌,我是强硬则难保宗庙社稷不会毁于一旦。我这人自小不肯服软,心想左右是受辱,当时就想着要不拼个鱼死网破。到底是魏王胆小,见我强硬终究还是退却了,不敢冒险和赵国生死大战。” “从那时开始我就明白自己已经没有了退路,万事皆是凶险万分。既然当上了这赵王,要么功成名就,要不粉身碎骨,除此外再无出路。” “我素来不喜待在邯郸,因为在邯郸总是让我有种莫名其妙的压抑感,唯有在草原戈壁上纵马奔驰时,我才能摆脱掉这种压抑感。所以我为王的二十七年里,真正待在邯郸的时间不过就那数年而已,我用这二十七年时间,踏遍了赵国的大河南北,塞北漠南,邯郸的王宫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处落脚的地方罢了,唯一无边无际的天地才是我赵雍真正的家。我像一匹脱了缰的野马,此处奔驰撒野,除了赵国外,没有任何事务能羁绊处我的心。” 赵雍说道此处忽然顿了顿,声音有些沙哑的道;“直到她的出现为止,我才有了羁绊,有了牵挂,会开始怀念邯郸,开始想念王宫。” 第二百二十五章 沙丘之变(七) 更新时间:2012-09-14 赵信顺着主父的眼神望向身后的墓碑,缓缓开口问道:“主父说的可是先王后?” 赵雍笑了笑,神情中却满是苦涩,虽未回答,其意却已经不言而喻。 这天下,能羁绊住主父心的,除了孟姚,还能有谁。 “你相信命理天意之说吗?”赵雍问了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我不相信。”赵信摇头道;“我命自在于我,与天命何干。” 赵雍听罢赵信的回答,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道:“我原来也是不信,可我遇见她后便信了。” “美人荧荧兮,颜若苕之荣。命乎命乎,曾无我嬴!”赵雍闭目,面露沉醉缓缓念道。 “这是我在梦中遇见的佳人为我鼓琴随唱,而我在舞剑伴舞,那种奇妙的感觉,别人永远不会体会到的。我从未如此沉醉过,如此的放纵自己任性所为。” “所以我在亲眼看见孟姚的那一刻起,我就坚信这是上天为了补偿我赵雍,才将她送入我的梦境,送到我的身边。那时起我开始留恋邯郸,二年未曾离开邯郸,那座冰冷的王宫因为她的一颦一笑而不再变的冷漠,没有什么事情能比陪伴在她的左右对我更是重要了。” 说道此处,赵雍忽然笑容有些奇异,又道;“以前我读史时,每每看到夏桀、商纣和周幽之事时总会拍案大骂,心想堂堂天子,竟然为了一女子抛弃江山社稷,岂是男儿所为,如今看来倒是我错了。” “妹喜喜好裂帛之声,夏桀便时常派人在她面前撕裂锦帛,若是孟姚愿意,我亦能如此;妲己索要酒池肉林以纵其情,在我看来无非小事一桩;褒姒不喜言笑,幽王则为其点燃烽火戏弄诸侯以博美人一笑。若是换做孟姚是她,即便将整个王宫点燃,我也愿意换取她的嫣然一笑。” 赵雍说起此话时神情坦然,丝毫不以为忤。此话若是被外人听道,定会瞠目结舌。堂堂的赵国主父,以武功盛名于世的赵雍,竟然会有如此亡国之念!说出来恐怕天下无人相信。 可这话真真切切就是赵雍亲口说出的。 赵信暗叹,心想果然温柔乡是英雄冢。夏桀和商纣早期也是有为之君,四处征伐武功极盛,幽王虽然文弱,但也甚是明理。可是为了取悦佳人,竟用了整个天下作为献礼。与他们相比,主父算的上幸运很多了,他最爱的人非但不是倾国倾城的妖女,而是知书达理,温婉淑贤。 主父在夜幕中凝望着银白色的墓碑,眼神流露出从未有过的温柔,就放佛看见了当年婷婷袅袅站在自己身前的孟姚王后一般。 忽的低声喃喃问道;“你尝过爱一个人的滋味吗?” 赵信一怔,脑海中闪过了冉敏那张经历脱俗的脸庞,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赵雍有些诧异的望向他,面露不解道:“这是何意?” “听闻邯郸令之女已经被指婚给你,你说的那人可是她,那你对她是何感觉?” 赵信挠了挠头,有些犹豫的说道;“说不上来,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爱,只是有时候会想起她,会很想见她,可有时候忙起来又会顾不上想她。” 赵雍晒然笑道;“你这不过是青年人之间的喜爱好感而已,哪里算得上爱。” “若是真正爱上一人,定会对她梦回牵绕,一日不见就如隔三秋兮。每次哪怕我只是离开王宫片刻,就会无比的想念起孟姚,想念起她的一颦一笑,想念起她的恰到温柔。于是整日半步不离她的身边,即便出巡也是将她带在身边。” 赵信带着一丝疑惑问道;“那主父你为何没有一直待在邯郸,据我所知,王后诞下大王后不久,你就重新返回了中山地主持军务。” “这便是孟姚和他人不同之处,其他女子若是得宠,必然持宠已骄,恨不得时刻将大王留在身边。可孟姚不是,她时刻不忘提醒我勤于政务,而不是沉迷后宫。她说她不想做妹喜,不想做妲己褒姒,更不想因为自己毁掉赵国一个有为的的君主,成为赵人唾骂的对象。所以何儿生下后不久,她就坚持让我离开邯郸,重新回到中山前线。” 赵信叹道;“我对先王后了解并不是很多,今日听主父您这么一说,先王后倒是极为聪敏、识得大体之人,也难怪主父您对她梦回牵绕、念念不忘,至今不曾纳后娶妃。” 赵雍仰头灌了一口酒,面露苦笑道;“既已相识孟姚,其他女子对我又有何意。你小子若是以后爱上一人,便会体会到其中滋味了。情之一物,在于专一,心中有了所执之人。其他女子对你来说不过过眼云烟罢了。” 赵信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喃喃道;“当真如此吗?” 赵雍点头道;“自是如此。” 伸手轻轻的抚摸着身后白色的碑文,面露痴情状喃喃道:“得之我幸,失之我命。能遇孟姚,实是我赵雍平生之幸,失去她,大概是上天不想我太过幸福了。我过去从不曾相信天命,我以为我就是天,我的命只能我自己决定,即便别人的命也只能由我决定。可她走的时候,我却发现我是那么的软弱无力,我根本掌控不了任何人的命运,包括我自己的。” 赵信见主父面露悲意,心中不禁升起悲切之意,黯然低下头,半响才喃喃道:“主父,你也不要太过伤心了。人有离散,月有盈亏,这本就是天理循环,我想王后定然也是十分爱你的,否则哪个女子不想夫君在身旁陪伴,又何必要催你重回战场。” 赵雍低声道;“爱又如何,你可知我此生最悔恨之事是何,就是未曾见到她最后一面。她染了恶疾,前几日还在书信中与我报平安,不到三日的时间宫中就传来了病危的消息。我一夜疾驰,终究还是没能赶上见她最后一面,你可知我在宫外听见宫中只有在大丧时才会响起的丧钟时,我的心几乎已经死了。” 赵雍说及此事时,泪水已经涌出,拳头紧紧的握住,往事种种,犹如历历在目。忽然霍地站了起身,拔出佩剑仰天长啸。啸声穿过原野,在夜色中久久回荡,其中满是悲凉之意。也惊动了远处四散开来的赵国骑兵,骑士们纷纷勒马安抚胯下的坐骑,只是低头不语,似乎都已经感受到了主父心中的悲伤,皆是面露戚然之色、 赵信从未见过主父如此神情,他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万念俱灰的悲情人,同以往那意气风发的赵主父联系起来。 这一瞬间,他忽然有了一种错觉。 那就是叱诧风云的赵国主父,其实也是个可怜之人。他即便得到了天下,也注定不会快乐,因为他最想要的,已经不再属于他了。 失去了你,即便得到整个天下,又能如何! 血染江山的画 怎敌你眉间 一点朱砂 覆了天下也罢 始终不过 一场繁华 此刻,赵信身前的主父,不再只是高高而在上,而不过是个天涯伤心客罢了。 可惜这种错觉并没有持续多久,悲啸过后,赵雍似乎已经将心中的悲愤之情疏泄出了。在他收剑回鞘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他大踏步离开,却忍住未曾回身,只是留下了一句。“好了,夜色已深,我们回宫吧。” 顿了顿忽然停下了身子,侧过脸又沉声说道;“今夜我和你说的话,我希望你明早就能忘得一干二净,可好?” 赵信低下了头,按耐着心中的千思百绪,只是低声简单的回道:“诺。” 第二百二十六章 沙丘之变(八) 更新时间:2012-09-16 午后的行宫静悄悄的,挎剑守卫在宫中的羽林也大多静声屏气,过往的宫人们皆是低头缓缓行走,生怕发出半点动静惊扰了正在午憩的主父。 自从邯郸染病后,主父的精神愈发显得萎靡,夜间时常多梦易醒,倒是白日间昏昏欲睡。早上在赵王何、安阳君等人的陪同下查看了数处地势已挑选用于寝陵,却没有挑中满意的。主父心烦之下不禁有些气躁,匆匆用过午膳后,就觉得精神有些不济,便早早的回宫歇息。 见主父情绪并不见好,伺候的宫人们也是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小心的伺候着,生怕被主父迁怒。 但很快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就将宫中的宁静给打破了,数名轻甲在身的赵军将领大步走向主父寝宫,神情带着几分急色,当先者正是郎中令韩胜。 正在殿门外打着盹候着的宦官见状吓得魂飞魄散,忙迎上前低声道;“我的祖宗们,诸位将军小些声音,主父刚刚才睡下呢,昨个一宿主父可都未曾睡好……” 韩胜也不待他说完,只是皱眉沉声道;“哪来那么多废话,我有要紧军情需要禀告主父,快替我传报。” 韩胜作为主父的头等心腹,自然不将这些伺候主父的阉人放在眼里,话语中也是极为无理。那宦官神情不禁有些难看了起来,虽然有怒意却也不敢明言,只好忍气吞声,却也不肯移步去唤醒主父。 “曹令使,韩将军确实军情紧要,你自去唤醒主父,主父定不会怪罪你半分的。”见气氛有些尴尬,赵信便微笑着出来打了个圆场。 这些宦官们虽然是主父身边的近人,但却品级低下,再加上自身命根子的残疾,主父身边那些飞扬跋扈的将军们向来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韩胜自然也不例外。 唯独赵信平时对他们倒是客气上许多。所以赵信的面子,这些人多少会给一点的。于是那宦官便对赵信强笑了一下,躬身客气道:“既然赵将军这么说了,我自然不敢阻拦,二位将军请稍等,我这就去回禀祝主父。” 望着那宦官离去的背影,韩胜有些不满的看了一眼赵信,道;“你这小子倒是好脾气,对谁都如此客气。” 赵信笑道;“韩胜才是好脾气呢,朝中何人不夸,连主父那日也说让我向你多加学习为人处世之道。只是不知韩叔为何总是对这些宦官冷语相待,到不似你平时为人。” 韩胜皱眉,目光中闪过一丝异样色彩,似乎赵信的话勾起了他什么不悦的回忆。沉默了片刻后才淡淡的回道;“我自是看不惯这些阉人,与其他无关。” 赵信见韩胜话中似乎有话,却不欲多说,他便也不便多问。 没一会儿赵雍就召他二人进殿。只见赵雍眼睛有些红肿,似乎精神看上去并不是太好,见二人进来便强打起精神,沉声问韩胜道;“有何要紧之事?” 韩胜面色阴沉,从怀中掏出一卷布帛,上前一步递上道:“主父,雁门太守程亮紧急军情报来:云中郡守屠谷第骄奢淫逸、不遵调令,更是私下与其族人楼烦来往、意图不轨,为程亮所识破。为稳住边地大局,程亮便密令大军围攻屠谷第,却不料被屠谷第识破逃回了云中,如今云中楼烦二地皆反,林胡也有不稳之象。” “什么!”赵雍霍地站起,原本有些无神的双目猛然怒目圆睁。赵信虽然是与韩胜同来求见主父的,却只知是紧急军情,却并不知道竟是此等骇人之事,一时也不禁大惊失色。 要知道云中雁门二郡为赵国新开之地,居新收胡人不下六十万,不仅拥有沃野千里战略地位极为重要,更是赵国主要的畜牧基地和优良骑兵的来源。若失去此二郡,不但少了数十万优良骑兵来源,更重要的是北地门户几乎大开,代郡和晋阳之地直接受到了威胁。 更让赵信担心的是,他的父亲赵颌如今也是身在北地,若是起了兵祸的话,他恐怕也难以幸免。 “此事可是当真?” 韩胜面色凝重的点头道;“这确实是程亮快马传来的紧急军情。” 赵雍顿时睚眦欲裂,咆哮道;“好个屠谷第,我平素待他不薄,他却如此狼心狗肺……” 说道这是赵雍忽然意识到什么,扭头径直望向韩胜道;“你说你只收到程亮报来的军情,可曾有屠谷第的?” 韩胜点头钦佩道:“主父果然心思缜密,正如主父所料,几乎在收到程亮送报军情的同时,屠谷第也已经快马派人送来军报,说雁门太守程亮私自杀戮楼烦士民,激起了民变。他为了稳住楼烦只身前往安抚,却被程亮攻杀以掩盖事实,如今正在云中联合楼烦林胡二王防备程亮。” 就在韩胜回话时,殿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赵何已正装前来,身后寸步不离的跟着相邦肥义。按照宫中所例,军中的紧急军报需要同时报给主父和赵王二人,想必赵何是得到了军报,心急之下便和肥义一同前来请教主父。 “参加父王。”赵何行礼,肥义等人随之行礼,韩胜赵信等人随之向赵何行礼。 赵何抬头见主父神情怒极,与肥义相视一眼,这才低头道;“父王可是为了云中雁门之事气愤?”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赵雍瞪了他一样,有问道;“你身为赵王,认为此事应该如何处置。” 赵何显然路上一家想好了对策,便从容回道;“父王,这程亮和屠谷第各执一词,皆是职责对方过失,坚持自己是平叛。据我所知这二人素来有间隙,彼此之间矛盾不断,这次很可能是因为二人之间起了龃龉,闹大了不好收场所以各自职责对方叛乱自立,以希望能得到朝堂的支持。” 赵雍不禁眉头皱起,语气却是有些松动的说道;“何儿你的意思是说事情其实并没有这么严重,只是这二人的相互攻击而已?” 赵何点头道;“我刚刚路上和太傅相商,思来滤去也只有这么一种可能了。只是这两人同位二郡太守,权位关乎重要,他二人决裂必然会让新归的楼烦、林胡二部生起妄念,若是如此的话,恐我赵国边境会有所不稳。” 赵雍怒意虽然未消,却也露出了一丝欣慰之色,点头赞许道;“你能想到这部,已是不易,那依你之见应当如何处置?” 还未等赵何回话,只听见殿外传来一阵雄壮之声。“儿臣以为,此事事关我找过社稷安危,应到立刻大军北上弹压。父王你多年统军,边军中的威望更是如日中天,程亮和屠谷第乃是军中宿将,他人前去定难以镇服,唯有父王您亲自前往尚可。” 赵何望着大步走进来的兄长安阳君,不由皱眉道;“大哥,父王久病处愈,如今身子尚且不稳,如何能经这车马劳顿,更何况是统兵打仗。” 赵章颇为傲慢的仰头道:“有何不可,你当父王和我是你这般娇滴滴的长大吗?军中之人,久惯苦寒,一点介藓之病,如何能让父王屈服。” 赵何苦笑着摇了摇头道:“不管怎么说,我是不同意父王前去的。”又望向主父行礼道:“父王,大哥说的确实有几分道理,此事事关紧要,不如由我亲自前往镇抚,以此替代父王的操劳。” 赵雍摇头道:“不行,你身子孱弱,从未出过远门,更何况是这种苦寒之地,哪里经得起这等折腾。” 顿了顿有沉吟道;“其实事情远不至于如此严重,云中和雁门二郡有精骑三万,又配有步卒两万,若是紧急之时完全可以从边民中征召到五万骑兵,又何来兵力不足要从邯郸调兵之说。程亮和屠谷第二人定时因为私怨而大打出手,但因为忌怕我们责怪所以争相辨明,我想只需要派出亲信之人吃着虎符和我的符节,代表我和何儿前去强行调停,令二人立刻将职务交给副手,南下邯郸请罪,如此便足矣。” 赵何点头,面露思索之色,又看向主父道;“父王,那你以为何人可以?” 赵雍看了一眼韩胜。又望向赵信道;“原本此事韩胜办理最是合适,只是我这里的事情一时也离不开他,就让赵信前去吧。他是我近身之人,如果持着虎符和符节,程亮和屠谷第不敢不服从军令的。” “为保万无一失,你讲部下羽林一同带去,若是二人胆敢抗命,格杀之。“ 赵信原本就担心父亲,如此听了忙低头谢恩道:“末将定将竭尽全力,不辜负主父的期望。” 第二百二十七章 沙丘之变(九) 更新时间:2012-09-17 离开沙丘宫后,赵信所部一路疾驰北上,借道代郡赶赴云中雁门二郡。 羽林所部多为轻骑快马,粮草皆是就地补给并未携带辎重,兼之皆为双马更换,所以行军速度极快。不到二日的时间,赵信所部就已经跨过汝水,进入了代郡境内。 因是紧急军务在身,所以赵信并未过多的打扰沿途的地方官府,平时饿了都是在野外简单的以干粮充饥,困了也多在马上打盹,唯有实在困乏时赵信才会下令休息数个时辰。 如此强行军,寻常士卒和马匹大多是吃不消的,也唯有赵军中的羽林禁卫等少数精锐能够胜任。这些赵军中的精锐装备的是轻便坚固的犀牛皮甲,坐骑也是精心挑选出的良种马驹,无论是正在战斗力上还是持久力上都优于边军一筹。主父之所以让赵信带着羽林亲自前往,正是因为羽林身份特殊,兼之战力不凡,若真的遇见抗命不从的,也能强行解除对方的权柄。 到了第四日晚间,赵信见部下连赶路四日,面上多有疲惫之色,替换的坐骑也是有些不支,若再强行军下去恐马匹会有所损伤。赵信便下令原地休息一晚,明晨再行赶路。 命令一下达,顿时军中一片欢呼声。赵军安置好营寨后,便迫不及待的上马去附近林中打取野味,这几日来为了赶路,都是在马背上匆匆嚼着干硬的干粮,今日难得有机会打打牙祭,众人自然不会错过。 此处已经临近边塞,平时极少人烟出没,猎物自然丰盛。不到片刻,赵军就已经大获而归,点燃了篝火一个个都兴高采烈的烤起了野味,美美的饱餐了一顿。除去轮值巡夜的,其他的酒饱饭足后都回到帐中入睡,没过多久,营中便想起了震天的鼾声。 赵信却没有归帐入睡,只是坐在那挑着篝火,呆呆的望着火焰,神情却若有所思。 这入夜林间湿气甚重,篝火倒是极好的祛寒之法。 背后传来一阵悉索的脚步声,赵信不用回头也听出了是谁,懒洋洋的说道;“你怎么不去休息,下半夜可是轮到你值夜。” 赵奢解下佩剑放在地上,盘膝坐了下来,闻言笑道;“还不算困,要我睡也是睡不着。左右是无事,倒不如和将军说说话。” 赵信打了个哈哈,笑道;“这会不睡,晚些你困了可别拖上我相陪。” 赵奢笑容中却似有深意的说道;“我若没有猜错的话,将军也是无心睡眠的。” “哦?”赵信样了扬眉,笑道;“你又不是我,怎知我无心睡眠。” 赵奢微微一笑,到;“因为你有心思。” 赵信笑了笑,倒也没否认,从腰间解下一酒袋拔塞喝了一大口,伸手递了过去。赵奢却没接过,反而皱眉摇了摇头道:“行军之事,不宜喝酒。” 赵信哑然笑道;“你这话说的,让我这个做主将的倒是惭愧的很。不过我赵军中饮酒之风甚重,上自主父,下至寻常军卒,谁人不饮酒。接过就是,我特准你喝酒。” 赵奢却只是笑着摇头,不肯接过,道;“别人是别人,我自是我。” 赵信见勉强不了,便也不再说了,只是自顾饮酒。 “将军有心事。”赵奢啪的一声折断了一根树枝,扔进了篝火中,抬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赵信道。 “可否说与我听听,也好为你分忧。” 赵信抿了口酒,沉吟道;“也说不上来什么,只是觉得心中很不踏实,偶尔会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顿了顿犹豫了会,又道;“似乎,我总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又说不上来是何。” “将军说的可是我们北上平乱之事有的蹊跷?” 赵信点头,又道;“若是平常时候起了祸乱倒也还好,可不早不晚偏偏这时,似乎有些太过偶然。” 赵奢面色有些凝重,点头道;“看来将军你也是察觉出了不对。” 赵信听说了赵奢话中意思,问道;“怎么,你也有所感?” 赵奢点头道;“正是,我从接到北上的命令时,就开始一直心神不宁。” 赵信眉头皱起,望向赵奢道;“说来听听。” “云中和雁门二郡是我赵国北地要害所在,又离邯郸极远,军政大小之事皆决于郡守一人,所以权柄远大于内地郡守。想来若非主父极为信任之人,否则又怎会被委以郡守重任。程将军和屠谷将军我虽然并不了解,但也听人说过这二位将军早年追随主父,虽是冲锋陷阵的勇将,却并不缺乏智谋,只是私交却是不睦,常常恶语相向。” “不过想来这也正是二人主父将这二人放置在这么至关重要地方的原因所在了。设想若是这二人一团和气,大可以联手在北地兴风作浪,以主父的英明又怎么会允许这种情况发生。所以主父安置这二人在北地,其实应该是有相互牵制和监督的意思。” 赵信随之点头道;“确实,我当初也是这么揣测主父的心意,程将军和屠谷将军二人我都曾见过,虽无太深印象,但也能感觉出二人皆是军中宿将,并非莽撞之人,这次事情恶劣至此,实在难以让人相信。所以主父得知此事时,正是因为大大出乎意料,才会极为震怒。” “那或许,会不会其中……”赵奢望向赵信,眼神中却有些闪烁之色,话说到一半忽的不说了,似有所指。 赵信余光扫过四周,压低声音说道;“此处并无旁人,不必吞吞吐吐,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吗?” 赵奢苦笑道;“我自己是信得过你的,只是这些不过是我的猜想,并无依据。我若说出,到有惑乱君心的嫌疑。” “直说便是,哪来的这么多废话。” 赵奢斟酌了番说辞,终于下定决心缓缓说道;“将军,你难道就不怀疑,北地之事并非如我们所知道的这般。或者可说,这根本就是个幌子,只是想将我们调离主父身边。” 赵信低头沉吟,半响才摇头道;“你说有隐情到有可能,可若是说家传军报则绝无可能。边关军情之事向来都是由郎中令韩将军负责,他是主父心腹之人,富贵功名皆与主父息息相关,断无背信弃义的可能。程亮和屠谷第二位将军派来的信使都带有贴身信物,韩将军都是一一验证后才能上报主父和大王,所以书信上也做不了手脚。” “思来滤去,似乎也只有另有隐情的可能了。” 赵奢却有些不以为然的摇头道;“请恕末将无礼,将军终究还是年纪不大,很多事情上有些一厢情愿的想法。将军可曾想过,这沙丘宫中虽还有禁卫和城卫,但都并非主父能够调动的,我们羽林若是离开的话,主父身边连个可以使唤调动的人没有。换句话说我们的离开,也许是为了清除屏障做的准备,否则羽林若在,主父定可安保无忧。” 赵奢最后几句话分外的加重了语气,赵信却已惊呆,瞪大着眼睛久久未语。 他忽然意识到,赵奢说的正是他心中一直隐忧之处,那就是如今主父在沙丘行宫已无依靠,这是平日里从未有过的情形,若是有人心怀不轨的话,那主父的安危……. 赵奢提醒的话就像被灌溉了的种子,迅速在赵信心中发芽茁壮,很快就填满了赵信整个脑海。又联想起此事的蹊跷之处,赵信心中的担忧愈加强烈起来,他忍不住站起了身子,原地来回徘徊数趟,只是低头露出苦思之色。 终于停住了步子,赵信猛然抬起了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决断之色,看向赵奢咬牙道;“主父的安危我委实放心不下,我决定掉头返回沙丘行宫。” 赵奢忙道;“此时不妥,我们是奉命前往北地的,如今中途私自返回岂不是违抗王命。况且这一切都只是你我的猜测,并无真凭实据,若是当真是属实的话,我们岂不是延误军机,万死也难辞其咎!” 赵信摆了摆手,断然道;“无妨,我只需百余人相随返回,你带着我王诏和符节,带着剩下的兄弟们继续北上。有王诏和符节在此,又是羽林亲军,二位将军绝不敢违抗命令。所以你我谁去都是一样,并无区别。” 赵奢深深的看了赵信一眼,沉声道;“将军你可要想清楚了,若是真的是一场阴谋你这么一回就脱不了干系了,甚至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若是并无此事的话你私自率兵返回行宫,这已经是大不敬的死罪。所欲无论是何缘故,你恐怕都会受到牵连,倒不如我们装作不知继续北上,如此一来无论沙丘行宫发生了何事,都与我们毫不相干,你也可以…….” “不必说了。”赵信毫不犹豫的打断了赵奢的话,斩钉截铁的说道;“主父对我有大恩,若是让我明知有可能有危险却袖手旁观,我断是做不出此事。既然已经心中生疑,那无论如何我都要回去查看一番,但愿这一切只是我们胡思乱想。” “我意已决,你无须多说,如今我已羽林将军的身份命令你赵奢听命,立刻带领所部北上,路上可以便宜行事,不可莽撞,你可听好?” 赵奢叹了口气,见赵信心意已决知道无法劝回,当下只好无奈叹了口气,拱手领命道;“末将遵命。” “只盼将军此去千万小心,多留心查看。千万莫要做逞能之事。” 第二百二十八章 寂寞沙丘冷(一) 更新时间:2012-09-24 残阳如血。 自高台上望向下,偌大的沙丘行宫显得格外的萧瑟。赵章站在围栏旁回想着往事,只觉得思绪万千,一时心中竟颇多感慨。 这座行宫赵章并不陌生。主父不喜邯郸王宫,故时常出巡四处,这座离邯郸最近的沙丘行宫便是他经常落脚之处,赵章年少之时作为主父膝下的独子,也是常常跟着母后陪伴在王架左右。 那时还没有孟姚,更没有之后的赵何。韩王后虽与主父感情一般,但温婉明理,又是赵国最重要的盟友韩王之女,主父对她也是甚为敬重,作为独子的赵章自然也得宠于主父。再加上赵章自幼生的极似主父,又好弓马骑射之事,如此更加得到了父王的欢心了。 待得孟姚入宫,一时独宠宫中,韩王后因此郁郁寡欢。不过那时赵章已经成年,又是常年领军征战在外,对宫中的事情到是浑然不觉,并没有多加放在心上。直到母亲郁郁而终后孟姚被立为了王后,他心中才有所警觉。 素来宫中嫔妃皆是母以子贵,子亦是以母荣。观晋齐之事,多有非嫡亲之母废立太子之事。赵章虽然性情耿直,却也知道前朝之事的,所以他愈发的努力上进。在与中山和胡人的数次战事中一直舍生忘死、冲杀在前,几次险些丧命。作为回报,他的努力也得到了父王和军中将领们的认可,在军中除了主父之外,赵章俨然居首。 本以为凭着自己的军功显赫,再加上父王一直对自己颇为满意,太子之位想来不会有所变动。而且孟姚虽为王后,可对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继子也是颇为客气,平素里从未有意的为难过。至于年幼的赵何,更是对赵章这个魁梧豪爽的兄长颇为崇拜,每次赵章回朝,都是缠着他要各种稀奇的礼物。 赵章起初对这个天真烂漫的弟弟也是颇为喜爱,每次出征都会特意为他带回一件小礼物,有时候是精制的小弯刀,有时候是自己亲手刻制的小弓。兄弟二人因为年纪相差过大,倒也没有起过冲突,相处的也是极为融洽,不曾生出间隙。所以赵章对他们母子二人倒也没有什么反感,听到王后孟姚感染恶疾去世时,心中还是有些悲切之意的。 只是赵章万万没有想到,原本一直对自己和声细气的继母孟姚既然会如此心机,病逝前仍然不忘在榻前吩咐人转告她最后的心愿给父王,那就是废长立幼,亲手将让她的亲生儿子送上了这赵国的王位。 想到这里赵章不由怒火中烧,紧握拳头的关节生生作响。 到底是红颜祸水,这狐媚子真是太过精明了,自己以前一直小看了她,竟然被她美丽的外表给迷惑了。以致于忘记了母后的郁郁而终,放松了对她们母子二人的警惕心理,才会致使之后废立之事发生。 她真是太聪明了,料定父王一定不会拒绝她最后的要求,哪怕是舍弃尽心尽责侍奉在身前十余年的长子。 当废立的诏令传来,在军中的赵章不敢相信这是他一直敬爱有加的父王下的诏令。他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当时愤怒之下的他几乎想要拔剑抗命,幸好被身边的死忠之士死死拦住才没有酿出谋逆大祸。他也想过要举兵造反,将麾下正带领攻打中山国的大军掉头杀回邯郸,可一想到要面对他的父王,他满腔的自信心就化为了乌有。 作为赵雍的儿子,他事实上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努力的模仿他的父王,模仿他的领军征战,模仿他的一言一行。所以父王对于他,心中更多的是不可逾越的高山,面对他时赵章根本没有生起过一丝的反抗之心。 所以他只有认命了,默默的接受了废黜自己太子位子的事实,为了避嫌甚至将手中的兵权交出,借口旧疾复发回到了代地静养不出。数月之后传来的新消息更是让他心寒不已,在匆匆被立为太子不到半年,他的父王就迫不及待的将王位传给了他的年幼的弟弟赵何,自己却自称主父,退居西宫。 若说废黜之前,赵章对于赵雍只有敬爱和崇拜,可废黜之后,这其中的感情又间杂着一丝恨意,恨他因为移情致使母亲郁郁而终,更恨他因为偏心而对自己弃之如草芥。 虽说事后主父并未对他生出疏远之意,仍然将他作为左臂右臂常年带在身边征战沙场,军中的地位依旧如故。可赵章却早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性情耿直,只会努力想得到父王肯定的赵太子了。 他变得沉默了许多,大多时候都不爱说话,不爱开朗大笑。时常纵情于酒色之中来忘乎一切,醒后却愈发的小心谨慎,不敢有半点的僭越,生怕因此引来杀人之祸。直到田不礼的出现才让他深藏已久的仇恨之心再次迸发出来,而不是在心甘情愿做个小心谨慎的唯唯应诺之徒。 田不礼当初慷慨激昂的一番话让他明白,无论他再怎么小心谨慎,再怎么低调行事,主父去后逐渐年长的弟弟也绝对容不下他的。到时候恐怕不要说做个富贵闲人,恐怕死都会死的不明不白。 与其受制于人,不如放手一搏,利用现在手中还有些的资本,利用父王对他心存的一些愧疚之心,不如拼个鱼死网破,倒也好轰轰烈烈落个痛快! 赵章紧握着拳头,双目开始变得炽热起来。 富贵险中求,想要拿回自己曾经失去的,那就唯有压上自己现在还拥有的。 背后传来的一阵脚步声打乱了赵章的思绪,他猛然转身,狠狠的望向身后,眼神如同饿狼一般。 田不礼猝然不防下被赵章这么恶狠狠一顿,顿时吓了一跳。说到底他到底是个文人,赵章是久经沙场之人,过惯了刀口舔血的生活,身上瞬间迸发出的杀机又岂是他能够承受的。 待赵章认出是田不礼,这才将目光中的杀机收回,沉声问道;“事情办得如何了?” 这里是主父特意赏赐给安阳君的寝宫,夹在主父宫和王宫之间,戍值守卫的也都是赵章的心腹死士,倒也不担心隔墙有耳。田不礼便略一躬身回礼,点头道;“君上,已经办妥了,你门下精心挑选出的五百死士,还有魏先生亲自带领的墨家百名高手正在赶来行宫的路上,我已经买通了戍守东门的守将,许给了他百斤黄金,他答应晚间将魏先生他们放入行宫行事。” 赵章语气有些紧张的说道;“你确信这人靠的住吗?可不要走漏了风声” 田不礼冷笑道;“由不得他选择了。此人嗜赌如狂,在邯郸城内已经欠下了一屁股债,除了以命相抵外别无他法。况且他的父母妻子皆在我们手中,若是敢不从的话,满门之祸近在眼前。” 赵章这才放心的点头,神色微微缓和了些,看向田不礼道;“这些日子来让先生费心了,若非先生助我,赵章几乎浑浑噩噩的引颈待戮,等那赵何小儿来取我性命。” 又向田不礼深深一躬身道:“先生大可放心,先生如此对我,事成之后我定然以国士之礼回报。” 田不礼忙躬身回礼,口中连说不敢,心中却是苦笑,想到只盼自己的独子能够得以从孟尝君那里平安归来,其他倒是不敢过多奢望。毕竟自己也是受制于人,行事由不得自己。 顿了顿田不礼又面露担心的说道;“只是君上,我尚有一事有些担忧。前些日子北地告急,临时将主父身边的羽林抽调走了,我这几日思来虑去,心中总是有些不安,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觉得羽林若在,即便我们行事有所闪失,主父也定能保我们平安,如今羽林这么一走,到是断了我们的退路……” 赵章到是不以为然的说道;“先生多心了,此事是边关告急文书,做不了假的。再说羽林若在,本君行事也多有所忌惮。父王他性情刚烈你也不是不知道的,我若是杀了弟弟,他没准会将我杀之泄愤,羽林这么一走,我心中倒反而放心很多。” 田不礼仍有些迟疑道;“话虽如此,可臣心中还是有些担忧……” 赵章一挥手道;“先生到底是文人,你可知道我们行军打仗时最忌讳的事情是什么吗?就是瞻前顾后,临战怯阵。所谓一鼓作气再而竭三而衰,唯有下定决心勇往直前,才能将敌人彻底的击溃!” “既已商定,那一切就按照计划行事,莫要在生出疑虑之心。” 第二百二十九章 寂寞沙丘冷(二) 更新时间:2012-09-28 夜色已深,劳累了一天的赵何辞别了主父后,便回到了自己的寝宫之中。 今日赵何依旧是陪着主父挑选寝陵之处。因为沙丘地处平原,附近并无山水可陪,主父对此处并不是非常满意,便向北找寻了远些,想找到一块风水上佳之地作为寝陵所在。所以车马行架一路向北,直到入夜才折回行宫,仍然未挑选到一处主父满意的地方。 赵何平日里久在宫中,极少出去走动,这番折腾下来身子倒是愈加乏的厉害。匆匆拜别主父后,便回到寝宫洗漱后入寝。 还未睡下多久,迷迷糊糊中就被内侍推醒。 见大王醒来,那内侍慌忙跪下道;“大王,主父派来使者紧急求见,说是有至关重要的大事要见大王,逼着我来叫醒大王你您。” 赵何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听是主父叫他,想来是有要紧之事。便也不责怪那内侍,只是站了起身走出,身旁那内侍慌忙为他披上衣服,跟随一并走出。 寝宫殿中,一名郎官装饰的男子已经促狭不安的站在那,见赵何走出忙上前行礼道;“大王,主父病危,急招您前去。” “什么!”赵何瞪大眼睛,惊的几乎动弹不得,半响才缓过神来忙抓住那人急问道;“父王刚才不是还好好的,怎么可能突然病危。” 那人见赵何情绪激动,神情之中再无平时半年谦和之像,反倒眉目之中狰狞之色十足。心中不禁有些害怕赵何一怒之下杀了自己,强自镇定下来才张口结结巴巴道;“回……回禀大王,主父回宫后说是疲惫,早早就已入睡。睡梦中忽然大叫一声,竟然昏厥过去,任我等如何都唤是不醒。卑职奉韩郎中令之命,一路狂奔前来禀告大王,还请大王速速移驾前往。” 赵何一把将他推开,急不择路的往外走去,心中已经急如火焚。却被门外的一声大喝喊住停了下来。 “大王且慢。” 肥义从宫门外匆匆走进,身上的衣冠颇为凌乱,并不像平日里他从容之相,想来是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所以匆忙起身赶来的,自然顾不上穿戴。他身后则是紧跟着一腰挎长剑满身披挂的七尺大汉,正是禁卫都尉信期。 肥义作为太傅陪侍王架,为显出他身份的不同,赵何特意赐他住在自己的偏殿一旁,已示地位尊崇,同时也便于处理政务时直接召唤他前来相商。肥义今日陪着主父和赵王二人出巡一天,身子也有些乏了,便早早睡下,直到被匆匆赶来的信期唤醒,这才赶来见王架。 赵何此时心中早已慌乱的六神无主,骤然见到肥义便似找到了依靠,忙上前拉住肥义略带哭腔的说道;“师父,父王他……” 说到这里时赵何已经语带哽咽,眼泪已经涌出,却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肥义却神色肃然,冷静的安抚他道;“大王少安毋躁,主父素来身体强健,如今正值春秋鼎盛之年,即便感染恶疾也绝不至于如此之急,定是其中有所误会偏差。” 赵何听了肥义的话这才稍稍心安,又忙道;“那师父,我们还是一同去看看父王吧,我心中着实放心不下。” 肥义微微一躬身,道:“大王勿急,待臣问清再议。” 言罢转身望向来着,沉声问道;“你是何人?” 那郎官躬身回道;“回肥相,卑职郎官江绳,一直在韩郎中令的手下效命侍奉主父,肥相可有印象?” 肥义想了想,似乎有些印象,又将目光望向身旁一直未曾说话的信期,目露询问之色。 信期则换换点头道;“肥相,我已验过他的腰牌,我手下也有人认得他,确实无虚。” 肥义却还不肯轻信,目光紧盯着江绳又问道:“你说奉主父之命,可有凭借信物。” 江绳面露难色道;“主父已经口不能言,如何来的信物,我只是得韩郎中令的口命,还有大人的令牌,令我速速来请大王前去拜见主父,也好拿定主意。” 说罢从从怀中掏出一块令牌,火光下只见上面金光闪闪刻着“郎中令”三字,到不似有假。 信期也不接过,只是冷哼道;“主父即便染病,也该先去请医匠才对,为何先来王宫。韩胜不过一郎中令,他的令牌怎么可能请的动大王。主父即便昏迷,符节韩胜也不是取不得,他平日也不像是没有主意之人,怎会如此慌乱连个信物都没有给你。” 江绳眼神移开,避开了信期咄咄逼人的目光,低声道;“将军所言极是,我家大人素来行事谨慎,这次恐怕是骤然见主父犯疾心中过去慌乱,所以才没有思虑周全。只是主父如今却是千真万确的危急,还请大王速速前去,以免有所不测。” 赵何虽然心中已经起了一丝疑虑,可终究还是抵不过父子情深,闻言便点头欲走。却被肥义伸手拦住。 肥义望着江绳冷静的说道;“你先回去禀告,夜色为凉,待大王穿衣后随后便到。” 又对身边的内侍下令道;“快去传随驾医匠,速速前去为主父医治。” “诺。”内侍领命,匆匆离去。 江绳也不便多说,只得点头告退,临走前不忘说道;“还请大王速速前去,以免主父有变。” 见江绳离去,赵何望着肥义心急道;“师父,我瞧那人眼熟,确实是父王身边的人,又有韩郎中令的手牌,向来不会有假,想然父王已经病急。” 肥义却拱手沉声道;“臣刚刚言语中望向那人时见他目光有些躲闪,神情甚是可疑。如今不比在邯郸城中,既然事有可疑,大王需慎行之,万不可意气用事。” “可父王若是当真病急,我若不去伴架,岂是人子之道!此事不论真假,我若不前去拜见父王,必会愧疚终生。” 肥义见赵何神情决断,再无半点平时优柔寡断的神情,想来到底是心忧父亲。自己虽然几乎可以肯定其中有诈,但却并不能说服赵何,若是强行阻拦他到未必真的拦的住。无奈之下只好心中生起了一个念头,低头道;“大王心忧主父的确是人之常情,老臣实在不该阻挡。只是老臣身为相邦,上辅社稷,下安群臣,如今赵国之兴衰全然寄于大王一人身上,所以万万不敢让大王以身涉险。” “我看不如由老臣乘坐大王的车架现行,一探究竟,若无他故,大王随后可行。医匠已经前去,况且听来者所说主父现在昏迷也见不到大王您,所以晚到半刻也是无妨,还请大王依臣所说。” 话才说完,身旁的信期已然虎躯一震,忙说道;“肥相万万不可,若真的有诈,您岂不是自置死地。末将位卑身贱,不如由我代替大王现行。” “放肆,你不过一胡将,如何能代替的了大王,坐的了这王架。我既为太傅,又是国相,到也当得起此礼。况且你身为禁卫统领,身负护驾要职,如何走得开。此事毋须多言,你只要加强警备,紧闭宫门,慎勿轻启,除非我亲自来请才可。” 信期见肥义心意已决,无奈之下只好领命,心中到是盼到主父千万要是真的病了,否则肥义若是有了什么闪失,他定然是一辈子都安心不了。 赵何犹豫了一会,却也知道肥义确实是为顾全大局为自己着想,况且他心乱之下已经没有了主意,便也只好点头,道;“那就有劳师父了,还望师父快快前去,速速来报。” 第二百三十章 寂寞沙丘冷(三) 更新时间:2012-10-25 夜已深,乌云蔽日,漫天不见半点星光,只遥见城头数点零星灯火,在黑夜中端是显得寥落孤寂。 一阵密集的脚步声从黑暗中传了出来,一乘撵架渐渐走出,数十名侍卫和宫人分伺左右,只顾着在疾行中低头看路,浑然没有留意周边的浓浓夜色。 在他们看来,这里是大赵的行宫之中,外有大军驻扎于境,内有虎贲驻防于内,即便是在这黑夜之中,也应是这天底下最为安全的地方。 所以他们只是顾着埋头赶路,丝毫没有注意到黑暗中慢慢靠近的人群。 “谁?”宫道旁的树林中传来一声轻微的树枝断裂声,一名禁卫军老卒已经警觉,果断的拔出了佩剑,横剑拦在王撵前厉声喝道。 禁卫军不愧是从各地精挑细选出来的精锐士卒,几乎在得到警示的同一时间,二十余名禁卫已经拔剑出鞘,分散护卫在王撵四周。倒是那些宫人们愕然不知所措,只是愣在那里一动不敢动。 “动手。”见事情已经败露,不远处的田不礼果断挥手,数十火把瞬间燃起,将整个黑夜照亮,瞬间来的光亮让每一个禁卫都忍不住闭上了眼睛。连绵不断的弓弦声呼啸而至,惨叫声随即响起。 密集的箭雨如同狂风骤雨般打在了侍卫们的身上,将他们魁梧的身躯贯穿、撕裂,高高的抛起。这些曾经在沙场上纵横捭阖的勇士们,再连对手的面都没有见到的情况下以一种最为屈辱的方式死在了这里,死在了这行宫之中。 而暴风骤雨的中心,正是那被众人围在中央的王撵。 拔箭、上弦,发射。弓弦声不断响起,刺客们像发了疯一般,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一个动作,不断的向王撵上倾泻着他们箭壶中的箭雨,仿佛放出去的每一枝箭都能将他们内心中的恐惧带走一分。 他们不能不害怕,刺杀大王的罪名,那可是五马分尸、株连全族的罪名。只有王上死了,彻底的死透了,他们才有活路。 直到壶中的箭雨全部射光,王撵已经不成形状了,想来里面坐着的大王连逃走呼救的机会都没有,只是被生生射死在撵中,一动不动。 田不礼望了一眼身旁的魏槐,魏槐会意,轻身提剑上下,狠狠的将剑插入撵轿中。撵中传来了刀剑入肉的声响,却不见半点哼声,料想里面的人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赵章缓缓放下手按着佩剑的手,火光下强制镇定着,可扶着剑的手仍然忍不住微微颤抖着。 见田不礼望向自己,赵章才低下头来,缓缓的开口问道;“都……都结束了吗?” 见田不礼用力的点了点头,赵章才如释重负,想要张嘴仰天大笑,可喉咙却干涩发不出一丝声音。 田不礼上前一步,沉声道;“君上,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我们要做的事情还很多,万万不可大意,否则功亏一篑就追悔莫及了。” 赵章恍然大悟,忙点头道;“对对,要做的事情还很多。”说罢大步上前拔剑挑开了王撵的门帘,想看一眼赵何最后的模样。 到底是手足兄弟,即便是到了如今骨肉相残的地步,赵章心中仍然存着一丝不忍和犹豫。 既然你我兄弟二人之间只能存活一个,那就让做大哥的送你上路吧。赵章心中默默念道。 望向撵中,却脸色剧变,大叫一声吼连连倒退数步,楞在那呆如木鸡。身后的田不礼好奇望去,也忍不住惊呼出口“怎么会这样!” 原来撵轿中横尸一人,白发须眉,睁大着眼睛已然气绝,却不是大王赵何,赫然是赵国的相邦肥义。 肥义身中数十箭,原本中人的身材已经血肉模糊、臃肿不堪,只是瞪大着的眼睛仍然死死的盯着赵章,眼神中满是不甘和悲愤,早已气绝多时。 可怜肥义一生忠义,最后却死在了同室相戈的惨剧之中。他明知这是死路,却仍然毫不犹豫的选择慷慨赴义。 因为他是赵国的相邦,是赵王的太傅,是主父亲手将赵何托付于他的。舍弃一身剐,所为不过忠君之事罢了。 豆大的汗珠从赵章额头上滴落,所有人都安静到了极点。赵章望向田不礼,犹如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忙紧抓住他问道:“如今我们该如何?” 田不礼脸色苍白,心如死灰,已经猜到了肥义早就识破了自己的阴谋,那定是留有后手的,恐怕自己真的要身死族灭了 此时唯一还能保持冷静的也只有魏槐了。他一把抓住赵章,喝道;“安阳君,既已行事那就不要做无用之态了。与其在这做小女儿态,还不如放手奋力一搏。当前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杀向王宫,我们有好手六百多人,仓促之下他们未必能守得住,若是能侥幸得手的话还能扭转乾坤。” 田不礼也回过神来了,亦高声劝道;“事已败露,我等已再无退路,不如趁机袭王,幸或可胜。” 赵章恍然醒悟,忙下令向王宫疾奔而去。 可还没待靠近王宫,一阵箭雨就将众人射的人仰马翻。信期站立在高高的屋顶上,身后已站满了持弓弓弩手,信期神情悲愤,只是用力的挥手放箭。 见赵章等人来袭,肥义自然已无存活的可能,信期一生最敬佩的人只有肥义,如何能不悲愤交加,只能咬牙发誓要为之报仇。 赵章见退无可退,倒不愧是军中勇将,这时大吼一声,一马当先的迎着箭雨冲杀上前,想要杀出一条血路来。魏槐和数名高手则仅仅的围绕在他身旁,为他挡去冷箭。 信期冷笑不止,居高临下大喝一声,瞬间从殿中冲出了百余名刀盾手,皆是手持大盾,上前将魏槐等人团团围住。 一人即便武功再高,在面对军中行阵时依旧是有心无力,就像勇武如魏槐,拼劲全力也只是格毙了十几名刀盾手,可后续的刀盾手却绵绵不绝涌上,让他有种有心无力的感觉。 而头顶上的箭雨却越来越密集了,队伍中不断有人中箭惨叫倒下。赵章久在军中领兵,如今的形势哪里还会分不清,心知自己已经中伏,若是苦战留在这里只会全军覆没。当下便高喊一声:“撤。” 殿上信期却冷笑道;“想走,留下尸体为肥相做祭品再走。”右臂重重麾下,殿中的刀盾手涌出大片奔向赵章等人的身后,截断了赵章残部的去路。 “君上快走。”魏槐跃起,挥剑奋力杀去,生生劈开了一条路。赵章此时在数名刀盾手的围攻下已经左支右拙,狼狈不堪,见之顿时大喜,也来不及道谢便仓皇逃出。田不礼本也想随之逃出的,却不料被快步赶上的一名悍卒手起刀落,顿时脑袋被削去小半,在地上挣扎了一会,终于死尽。 魏槐之所以如此拼命,倒不是他真的对赵章有何忠心可言,只是他清楚的知道若是赵章完蛋的话,赵墨一定会一同成为陪葬品的。唯有赵章逃出去,才能有希望,所以他不得不拼命的护住赵章,哪怕自己被团团围住力竭而死。 赵章按住手臂上的伤口,一路向西仓皇拼命的逃跑着,犹如丧家之犬般。平日里果敢不凡安阳君再也不见了,如今只剩下一个一心求活的赵章。 听着越来越近的追赶声,赵章刺客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跑”, 只要跑到父王宫中,有父王在那,没有人敢杀自己的。 任何人都不敢,包括赵何! 第二百三十一章 寂寞沙丘冷(四) 更新时间:2012-10-26 杀喊声此起彼伏,燃起的火光将小半个行宫的夜空都印红。豆大的汗珠从乐毅头上滴落,可他紧握着剑柄的手却没有任何动摇。 乐毅拦在众人身前,横身堵住了城墙甬道的出口,厉色高喝道:“无论是谁,若无主父和大王的诏令,都不得踏出此地一步,违令者斩!” 于他对峙的一名校尉怒目喝到;“乐都尉,大王行宫处已经一片厮杀声,还需要王诏吗?我等肩负护驾重任,却坐视大王被叛逆围攻,这是何道理?” “难不成你乐毅也是也是叛党之一?” 校尉身后数百人群情涌动,纷纷拔剑在手向前拥簇而去,乐毅大喝一声,身后的数十名亲兵齐齐拔剑,结阵将门口死死堵住。 “无王诏私自调兵,视同谋逆。” “如今行宫情况不明,我们既无主父的诏令又无大王的旨意,贸然行事的话恐会助纣为虐。如今行宫之中只有大王身边的五百禁卫,信期都尉更是勇武不当,即便是有人心怀叵测也绝不可能伤到大王。主父大王皆在宫中,若是有事定会传诏而来,我们无诏闯入行宫,就是死罪。” 乐毅冷颜相对,步伐却未后退一步,剑锋直接抵上了朝自己冲来的部下。 只要再往前一步,那便是要血溅当场的。 这些人不过是聚众闹事而已,说到底并没有多少人有违抗军令的勇气。见乐毅如此强硬不肯退让,都不禁止住了脚步。 “乐毅,若是王架有伤,你担当得起吗?”人群中一人厉声喝道。 乐毅看都没看,只是斩钉截铁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乐毅行事磊落,上不愧天下不悔地,有何担当不起。若是主父和大王事后怪罪的话,全部责任由我乐毅一人承担。” “传我将令,如今行宫情况不明,所有甲士披甲上城戒备,紧闭宫门任何人不得入内。” 见乱兵散去,乐毅才将佩剑回鞘,长长舒了口气。目光望向远处行宫中的火光,心中暗暗想道;“主父,末将能为你做的也只有这么多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了。” 在他看来,如今起火传出杀喊声的只有大王寝宫,主父宫中却静悄悄的毫无动静。那定是主父或者安阳君已经对大王动手,并且掌握了先机。他虽未得到主父事先示意,却也是尽力弹压这支曾经王党的心腹部队,将二千城卫牢牢的锁在城门之上,在这次宫变中保持中立即可。 至于其他的,那就要看主父的手段了。这点乐毅深信不疑。所以他只是闭上了眼,重重的舒了口气。 高悬的心才落下没一会,一名亲兵却跌跌撞撞的跑来,大声喊道;“都尉,出现不明大军,正朝城门杀来。” “什么!”乐毅大骇,瞬间心就已经沉到了底,忙登城高望。 城外漆黑的夜空中忽然燃起了万千火把,将整个夜空照亮,城下黑压压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头,竟然不下万人。 火光之下,大军前为首的三人赫然正是安平君赵成,大司寇李兑,以及城守李希。 乐毅何等聪明,此时哪里还会猜不出事情的原由。果然李希高举虎符,开口厉声道;“奉大王命,入行宫诛杀叛逆,尔等速开城门顺从于我。若有半点犹豫,雷霆之下定无保存。” 喝声才落,震天的呐喊声随即响起,城下大军纷纷高举长戟,以脚跺地齐声呐喊了起来。声势之大,令城头上的守兵齐齐变色,下意识的放下了手中弓箭长戟。 一名亲信张大着嘴巴望向乐毅,急声道;“都尉,我们是否下令放箭。” 乐毅脸色惨白,摇头苦笑道;“没用的,这里全是李希的旧部,我们没任何胜算,一点都没有……” 似乎是为了印证乐毅的话,这时不远处巨大的城门吱吱呀呀的缓缓开启,在城门外已经等得不耐烦的赵军随之如潮水般涌入,直扑行宫。 乐毅见大势已去,当机立断之下立刻拔剑疾走。一众赵兵倒也不敢阻拦这位主将,任由他从北门遁出仓惶逃走。 乐毅夺了匹战马,冲出北门朝着北方策马狂奔,临行前不忘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已经沸腾的沙丘行宫。 大丈夫岂无安身立足之地,既然赵国已无我乐毅容身之处,那去燕国就是。 寝宫之中,赵何坐在王座之上一动不动,对宫外震天的杀喊声似乎听而不见。直到杀喊声渐渐变弱,信期挎剑满身鲜血的冲入王宫中时,赵何这才微微的抬眼望去。 信期单膝跪地,以手捶胸大声道;“大王,末将幸不辱命,已将叛军全部格杀。” 赵何嘴皮微颤,颤声问道;“可是父王?” 信期摇头道;“未见主父,领军叛逆者乃是安阳君赵章和代相田不礼,田不礼已被诛杀,赵章逃入主父寝宫不知所踪。” 赵何瞬间瘫坐在坐上,仿佛抽去了浑身的气力一般,嘴中不停的喃喃道;“还好,还好,不是父王,不是父王。” 信期却充耳不闻,只是捶胸高声喝道;“大王,叛首赵章仍未伏诛,臣请领兵前去主父宫中,将赵章拿下。” 赵何神情有些茫然的看着信期,先点了点头随后又摇了摇头。此刻他心神已乱,再无半点思绪可言。 信期见赵何犹豫不决,心中顿时大急,正欲出言相劝却忽然听见宫外一片喧哗,大片脚步声和铠甲摩擦声朝着寝宫传来。 信期心下大惊,连忙站起拔剑高喝:“所来何人?” “是我们。”赵成苍老的声音传来,赵成李兑李希三人一字排开,依次踏入寝宫之中。 “臣等救驾来迟,还望大王恕罪。” 赵何此时已经恢复了些神志,站起身来惊愕道;“你们怎么来了?” 赵成与李兑相视一眼,昂首上前一步凛然道;“回大王,老臣奉命监国镇守邯郸,却得知南大营大军骚动,赵希牛翦等所部无诏私自调动北上,朝着行宫涌来,似有不臣之心。老臣担心大王安危,便和李司寇等人商议后私用了虎符调动大军前来救驾,还望大王恕罪。” 赵何霍然站起,满脸惊惧道;“大军北上,他们要做什么,他们要对寡人做什么,我没下过诏令,谁让他们北上的。” 一旁的李希冷笑着插嘴道;“大王还不明白吗,没有虎符就可以调动大军,整个赵国内除了主父还能有谁。赵希牛翦他们本就是主父死党,从未有半点将大王放在眼里,如今公然叛逆,更是其心可诛。” 赵何跌坐王座上,脸色苍白,只是不停的摇头道;“不会的,父王他不会这么对我的,他说过不会这么对我的,他是我父王,我父王呀!” 信期满脸悲愤的大吼一声道;“怎么不会,大王你恐怕还不知道吧,肥相他已经死了,浑身上下中了四十六支箭,被利刃贯胸而过,死的时候仍然圆睁双目,他是死不瞑目呀!” “他是替大王你死的呀!如果不是他的话,此刻在王撵上被乱刀分尸的就是大王你呀!如今我们这边已经这般情景了,主父宫中却是半点动静都没有传出,若说赵章行事没有得到主父同意,那是鬼都不信!” 赵何大叫一声,叫声中满是悲愤和恐惧,竟从王座上跌落下来。赵成等人忙手脚慌乱的将他扶起,只见赵何紧咬牙关,双目紧闭,嘴唇已经血肉模一片。 “父王要杀我!父王要杀我!大哥也要杀我!全都要杀我!” 赵何猛然睁开了眼睛,双目已经血红一片,用力挥舞者双臂,昏迷前竭力喊道:“都去死,都要去死,所有要杀我的人都要死。” “诺。”李兑高声领命,眼中闪过一丝毅然之色,对着昏迷过去的赵何深深一鞠躬。回过身来厉声道;“传大王诏令,兵围主父宫中,诛杀叛逆,一个不留!” 第二百三十二章 寂寞沙丘冷(五) 更新时间:2012-10-28 兵器出鞘声、战马的喘息声、金属撞击声交织在一起,震天的战鼓声令人血脉贲张,高扬的战旗前,无数的骑士纵马越过。 刀剑声渐渐远去,金戈铁马之声犹在耳边。赵雍从梦境中渐渐醒来,紧握着拳头缓缓放开。只觉得身子一阵乏力,有些口干舌燥。 原来只是一场梦境。赵雍自嘲笑道。 难不成自己真的老了,老到需要靠做梦来重温当年的痛快之事。 不对,如果是梦境的话,那为何现在醒来后耳边还是隐隐传来杀喊之声。赵雍凝神听去,又似乎消失不见。 赵雍瞬间心怵,猛地坐起了身子,也顾不上头疼欲裂,捂着头高喊道:“来人,快来人。” 一名侍卫模样的男子急步走了进来,见主父已经醒来坐起在床上,目光中不禁闪过一丝惊色、见主父正望向自己,忙低下头上前应声。 赵雍问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如此吵闹?” 那侍卫按捺不住脸上的慌乱之色,只是低着头小声应道;“回主父,外面一切如旧,并无什么异常,想必您是听错了。” 赵雍按着脑袋,只觉得头昏沉沉的要紧,并不似寻常,心中不禁生起了一丝怀疑。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头猛然望去侍卫,喝道;“审时,怎么是你守夜,韩胜人呢?” “回主父,您睡下后郎中令大人旧疾突发,身体有些不适便去休息了,让末将暂代了守夜之职。” 赵雍心中的不安愈发强烈,强支着身子站了起来,便要走出殿去。 审时见状大惊,忙躬身拦住去路道;“外面夜深风凉,主父还是不要出去的好,以免感染风寒。” 赵雍目光暴涨,原来还在摇晃的身躯竟发出了如同凶兽一般的咆哮。 “你敢拦我?” 审时抬头迎上了主父慑人的目光,竟吓浑身哆嗦,低头不敢再发一言。 赵雍强忍着头疼走到殿门。此时主父随身的羽林已经随赵信北上走空,侍奉在主父身边的只有十几名宫人和郎中,见主父出宫便慌慌张张的跪了下来,皆面带惶惶之色,不敢迎上主父的目光。 赵雍张眼望去,只见西边的夜空已被火焰照红,风中隐隐还有厮杀呐喊传来。霍然回头望向审时大吼道;“发生可什么事,何儿的王宫发生了什么事?你好大的狗胆,为何不禀报寡人?” 审时大骇下跪了下来,只是拼命磕头,始终一言不发。赵雍此时已经恢复了几分平日里的神志,心知其中必有阴谋,也顾不上和他一个小小的郎中计较,只是想要亲自前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还没走到宫门外,就见宫外一人跌跌撞撞的冲了经来。远远的看不清楚长相,只是披头散发拿着剑亡命的跑着。那人看见主父大喜,忙高声喊道;“父王救我,父王救我。” 赵雍这才认出了这个狼狈至极的人竟然是自己的长子赵章,忙上前抓住了他问道;“你怎么这般模样,发生了何事……” 话还没问完,赵雍已经色变。 此时宫外已经传来了大批甲士的脚步喧哗声,大概是忌惮着主父在此不敢进去,只是将宫殿团团围住。 “究竟何事!”赵雍跺脚怒道。 赵章仿佛溺水之人见到救命稻草一般,再无平日里半分雄姿勃发的模样,只是瘫跪在地上。见主父逼问便带着哭腔说道;“父王救我,救我呀,大王他要杀我,弟弟他要杀我。” 赵雍见赵章慌乱不堪,完全是答非所问,顿时怒不可遏道;“给我站起来,给我好好答话。看看你现在的样子,那还有半点像我赵雍儿子。我赵雍在这里,谁能杀你,谁敢杀你!” 这句话到是让赵章情绪稳定了些,靠着主父的搀扶从地上站了起来,虽然仍是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只是结结巴巴的说道:“父……父王,你要救救儿臣,弟弟是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他让人追杀我,如今追杀人的就在外面。田不礼已经死了,他们还不肯放过儿子。” “好端端的,何儿杀你做什么。”赵雍见他说话支支吾吾的,显然言不尽实,自然不信。忽然想明白了什么,便厉声喝道;“是不是你图谋不轨,想要害何儿却事败?” 见主父揭破了自己,赵章已经全无底气了,也不敢争辩,只是跪下来垂头丧气道;“父王恕罪,儿子一时迷了心窍,听信田不礼的谗言。” 赵雍又接连逼问,赵章此时已经乱了章法,都一五一十的全都说了出来。 待听到肥义毙命,赵章带人杀向王宫事败。赵雍怒极反笑,忽的仰天哈哈大笑道;“苍天呀,这就是我赵雍做的孽,教出来的好儿子。” 笑声悲愤无比,竟有万念俱灰之意,唯见两行老泪已经落下,心中不甘至极。 赵章哭着抱着主父的腿道;“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儿子再也不会图谋王位了。父王你一定要让弟弟原谅我,我此生做个富贵闲人就行了,绝无他念。” 赵雍推开赵章,狠狠一耳光甩了过去,怒吼道;“他是你弟弟,你亲弟弟,你竟然要杀他!你竟然要杀我的何儿!” “赵章,寡人要杀了你。” 说吧一把夺下赵章的佩剑,高高举起,竟然要砍下。赵章吓坏了,只是瞪大眼睛盯着落下的剑锋,连闪都忘记闪了。 剑锋离赵章的面门不足一寸时却戛然止住,赵雍看着跪在地上那张满是恐惧的脸,这剑却无论如何下砍不下去了。只得把剑一扔,痛心疾首道;“罢了罢了,都是我赵雍生养出来的孽子,千般不是都是我赵雍的不是。” “你滚进去吧,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有我赵雍在这里,没有人能动你一根毫毛。” 赵章也不敢再多说,只是磕了一个头,便仓惶的躲入宫中去了。 赵雍却依旧站在仰天闭目,满脸的痛苦之色,却是一动不动。 也不知站了多久,宫门被狠狠的撞开了,数百名手持刀剑的甲士蜂拥而至,中间拥簇着公子成李兑二人。 “放肆!”赵雍霍然睁开眼,双目之中精光暴涨。 原本见主父站在门中还有些犹豫的甲士们,主父的积威之下顿时骇然,皆齐齐跪下。李兑却面色依旧不改,依旧大步上前,直到面前才微微躬身行礼道:“臣参见主父。” 身后的公子成面色有些犹豫的跟了上来,也微微躬身行礼,却没有说话。 赵雍冷笑道;“原来是你,李兑李爱卿。寡人倒是走眼了,一直没发现你竟然有如此胆色,竟敢带兵逼宫寡人。你是想要谋朝呢,还是想篡位呢。” 赵雍并未问起公子成李兑二人为何这时不在邯郸,却出现在沙丘行宫。以他这么多年的老成,事到如今哪里还会不知道赵章行事之所以所以狼藉,恐怕是早就已经落入二人的算计之中。这根本就是一场阴谋。 至于这二人之中谁为主谋,虽说以公子成位份为尊,可赵雍对自己这个叔父还是颇为了解的。公子成虽说性情刚烈但却不是能成大事之人,远不及李兑这个绵里藏针的阴柔来的厉害。所以赵雍并没有问公子成而是怒目直向李兑。 李兑面色平静的昂起头,面对主父足以杀人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回避,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嘲弄的笑容。似乎在讥笑着主父如今的英雄迟暮,穷途末路。 毕竟主父老了,属于他的那个时代早已经过去了。 虽然是一样的言语,一样的气势,却终究少了些雷霆之威,反倒多了些色厉内荏。 李兑拱手大声道:“回主父,臣奉大王命,诛杀叛逆,为国除贼,如有不敬之处,还望主父见谅。” 赵雍冷笑道;“何为叛逆,何为国贼,是在说寡人吗?” “臣不敢。安阳君谋逆犯上,率亡命之士围攻王上,肥相已经遇害,大王伤心过度昏阙了过去。臣和奉阳君奉命诛杀叛逆赵章,还望主父配合。” 赵雍却挡在路中间不肯相让,只是冷笑不止,“很好,你们一个个都很好。寡人是为赵主,若是不肯相让又当如何?难不成你要弑君吗?” 李兑迎上目光。“主父说笑了,微臣正是奉赵主之命前来诛杀叛逆的,何来弑君之说。即便是弑了,那也是不是“君”,如今的“君”正躺在东宫之处。” 第二百三十三章 寂寞沙丘冷(六) 更新时间:2012-10-28 “你…….”论起巧言相对,赵雍自然不是李兑的对手,一时竟无言相对。 李兑看了一眼公子成,使了个眼色过去,公子成会意,对身后甲士高声喝道;“奉大王命,入宫捉拿叛逆,还不快快动手。” “诺。”众甲士齐齐应命。 “谁敢。”赵雍拦在路中,厉色喝道。可这些甲士都是公子成心腹之人,竟对路中的主父低头不理,只是纷纷避开绕道进宫。 夜色之中,赵雍站在路中间一动不动,身躯有些僵硬,对从身边越过的一个个人如同视而不见。 远处跪着的老宫人们看着主父落寞的身影,不少人忍不住偷偷抹去了眼泪。 夜冷,风更冷,这人心最冷。 “抓到了。”宫内传来了甲士们雀跃的欢呼声,一群人簇拥着将五花大绑的赵章推了出来,强压着他跪在了公子成李兑面前。 赵章强抬起头来,面上虽然恐惧,嘴中却高声喊道;“我乃安阳君,当今大王兄长,你们要做什么?” 李兑回头看了一眼背向自己的主父,眼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厉色,猛的拔处佩剑刺向地上的赵章。 “奉大王之命,诛杀叛贼赵章。” 赵章惨叫一声,在地上挣扎了几下便没了气息。赵雍这才回过神来,大叫一声连滚带爬的从地上扶起了赵章的尸身,只是拼命的按住他胸口处如同泉涌的创口,嘴唇哆嗦着竟说不出一句话来。 一旁的公子成也是大惊,不由自主的上前几步才停了下来。说到底赵章也是他的侄孙,他无非只是想将赵章抓起来而已,却不愿意看见这骨肉相残。 “为何如此之急?”公子成怒目瞪向李兑,满脸皆是埋怨。 李兑确实不答,只是冷眼看着地上抱在一起的父子二人,语气出气平静的说道;“主父,臣等已经遵命诛杀了叛逆赵章,这就向大王复命去,告辞了。” 说吧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公子成犹豫了一下,望着地上的赵章叹了口气,也挥了挥手令手下撤走。 赵雍这才意识了过来,猛然站直了身子怒目指向李兑的身影,睚眦欲裂,仰天狂吼道;“李兑,我誓必杀你,为我章儿报仇。” 李兑却不回头,只是冷笑着留下一句话。“臣李兑,随时恭候。” “传命,宫中所有侍从宫人一律拿下,紧闭宫门,不得外人靠近。” 出了宫门,公子成上前一把拦住李兑,怒目道;“李兑,你好大的胆子,为何私自杀赵章。赵章即便再有错也是我赵国公子,我这个宗正没有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这个臣子来僭越弑主了。” 李兑瞪了他一眼道;“奉阳君,收起你的妇人之仁吧,你还看不清如今的情形吗?草原上有句话说得好,射出去的箭,就没有回头的道理。我们奉命行事诛杀乱党。若是赵章不死如何复命?” 公子成担心道;“可当着主父的面杀了赵章,如此一来我们岂不是彻底的和主父决裂,主父何等人也你我都不会陌生,你这不是成心自寻死路吗?你一人求死便是,何必拉上我。” 李兑眼神决然,恶狠狠的说道;“到也未必,主父若是出了这个宫那你我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可若是出不来这个宫的话……” 公子成惊道;“你什么意思?” 李兑冷笑道:“我的意思你明明清楚,又何必问我,如今事情我么意见做下,绝无回头的可能。主父出了行宫之日,那是你我授首之时。为了自保,只有让主父永远留在这里。” 公子成惊惧不已,失声道;“可是大王不可能会同意杀了主父的。” 李兑哼道;“谁说我们要杀了主父,我们只是要暂时让他不能出宫,和外界断绝往来,任何人都进不去他也出不来,宫中所藏的瓜果不过几日之用,日子一久……” 李兑说到这里便不再说了,赵成却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犹豫许久,最终还是担心自己性命荣辱的想法占了上风,咬牙道;“好吧,那大王那边你有把握吗?” “有没有把握试试便知。” 李兑站在宫门外,长长的嘘了口气。远处的天边已经微微泛白,天明已经不远。 天就要亮了,这一夜不但决定了大赵今后数百年的气数,同样也决定了李家在赵国的地位。 经过今晚,他李兑在赵国的地位从此无人可以撼动。 至于旁人……李兑忘了一眼身旁的面带戚色的公子成,眼中闪过了一丝轻蔑。 堂堂主父尚且不是我的对手,余者又有何惧,也配与我争雄。 正想得出神,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打算了李兑的思绪,一名小宦官从殿中走了出来。 “大王怎么说?”公子成上前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小宦官朝二人行了个礼,说道;“大王刚才醒转,只是说不愿意见任何人。” 李兑沉声道;“这位小公公,你可是按照我跟你说的话向大王禀报的。” “正是,奴婢是按照司寇大人说的一字不差的向大王禀告的。” 李兑满意的点了点头,“很好,那大王是如何回答的。” “大王只说他很累了,什么都不想管什么都不想问了,天明后便起驾回邯郸,从今以后任何关于主父的消息他都不想再听到了。” 李兑和公子成相视一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心想大王果然心灰意冷,任由自己将主父软禁在这宫中,想来是父子情义已经断绝了。 如此这样是最好不过了。 既然已经得到了赵何的默许,李兑自然不会再有半点犹豫,在他的命令之下,甲士们冲入主父宫中将所有的宫人侍卫洗悉数驱赶了出来,不留一人。李兑又调集三千甲士将主父行宫团团围了起来,不许任何人进出,即便是送膳送水的宫人也是不许。 赵雍只在低着头坐在殿中,似乎在专心的想着什么,任由来来往往搜查的甲士进进出出,始终没有抬头看上一眼。甚至赵章的尸体被拖走时,他也没有多看一眼,仿佛一切都已经和他没有了关系。 他只是在想,自己究竟都错在了哪里。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错了,然后一直错到现在。 自己真的错了吗?赵雍望向远处的宫门,一遍又一遍的问着自己。 为何一个儿子要造反,一个儿子要囚禁自己,为什么?我明明都给了他们自己能给的一切,为什么他们如此! 直到一道道宫门缓缓关闭,甲士们的脚步声渐渐离去,偌大的行宫沉寂了下来,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人坐在殿中。 风过天地肃杀 容华谢后 君临天下 终究不过,一场繁华 第二百三十四章 寂寞沙丘冷(七) 更新时间:2012-10-29 原野之中,百余骑静立其中。 战马不耐烦的打的响鼻,马上的骑士也是不时的眺向远方,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已经等候了足足一个时辰了,马都已经不耐烦了,更何况是人。 “你说,主父这时召我们来究竟是为了何事?我们在这里都等了一个时辰,如今天都亮了,主父还不见半点踪影。”到底是石虎沉不住气,第一个撩开嗓子大声说道,目光望向一旁的赵希等人。 昨夜夜间,赵希、牛翦、石虎、稽胡楚四将在大营中分别接到了主父的手诏,令他们连夜赶往此处相会。在验过手诏无误后,赵希四人不敢耽搁,便各自带着亲兵星夜赶往,路上才碰到了一起。 赵希面色愈发凝重,沉声道:“主父既然召我等齐来,定是有机密要紧大事要面授,如此大事,你怎么这般沉不住气。莫说等上一个时辰,即便让我们等上十天也是要等。” 赵希素来是四人之首,又是出身宗室,石虎三人对他服气的很。见赵希这般说了,石虎只好撇了撇嘴,不再发牢骚了。 牛翦却忍不住开口道;“大哥,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不知为何,我总是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赵希素来知道四人之中牛翦心思最细,便望向他叹气道;“我心中何尝没有些疑虑,主父平时行事磊落,极少有如此隐秘之事,而且还是分别给我们下诏,却不说明情况。我想别说是你,我们兄弟四人谁心中没有一些疑虑呢?” 四人相视,皆重重点头,显然赵希的话说到了他们心坎之中。稽胡楚开口道;“我当时接诏也有些疑惑,但细细对了那玺印和符节,一点问题都没有,定是主父亲自下的诏令无疑。” “若说这天下有谁能强迫主父下诏,我是第一个不相信的。想来可能是事出突然,主父不得已做出的权宜之计,召你我等来面授机宜,当是如此。” 赵希微微点头,沉声说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且耐心等待,况且主父的心思也向来不是我们这些为人臣者可以揣测的。” 赵希话声才落,稽胡楚却忽然色变,低声道;“有大军,西面,正朝着我们靠近。” 三人齐齐色变,几乎第一时间内抓起了弓箭,警惕十足的望向西方。身后的亲卫门也反应极快,顷刻间便持弓在手。 稽胡楚出身楼烦,自小在草原长大耳力过人,五百丈内的人马路过都逃不过他的一双耳朵。他既然如此说了,赵希三人岂有不信之理。 果不出其然,不到片刻的时间,原野处的一处小山后涌出了大批骑士,人数不下千人。显然对方也发现了赵希等人,立刻纵马围了上来。 赵希等人面色凝重,紧扣弓弦绷紧了神经。对方虽然看装束俱是赵军,但赵希他们却依旧没有半点放松。 可是对方十倍于己,若是反抗与求死何异,又是在原野之中,逃走的话也是来不及了。 就在他们犹豫之间,这些突然出现的赵国骑兵已经将诸将团团围住,也不表明来意,只是勒马持弓不前。 人群中一阵骚动,骑兵纷纷避开让出了一条道来,一名将军装束的人缓缓驰出, “诸位兄弟可好。” 见到此人赵希等人如释重负,纷纷放下弓箭。石虎更是大笑道;“原来是你这家伙,来便来了,还弄这么大阵势作何,差点吓死你石爷我了。” 来者赫然正是郎中令韩胜,他闻言笑了笑,却也不做解释,只是看向四人身后的百余骑道;“你们倒是对主父忠心的很,连护卫都没有带,都只是带了些亲兵。” 牛翦察觉出韩胜虽然是在笑,可语气中却有种说不出的生疏,远不像平常那般的随意。不由皱眉道;“韩胜,你这话什么意思,主父召我们前来我们自然遵命。倒是主父人呢,为何只有你在?” “主父抱恙,身体有些不适,所以遣我前来会见诸位兄弟。” 韩胜是为主父的嫡亲所部,向来宠信至极,时常令他做一些心腹之事,赵希到也不虞有诈,只是说道;“那主父召我们连夜赶来,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现在可以说了吧。” 韩胜沉声道;““主父有机密之事,令我将四位兄弟带往寝宫面架,诸位请随我来。” 言罢调转马头,就要离去,竟如此轻飘飘的一句解释。赵希四人相视一眼,皆露出疑色,察觉出了事情有些不对。 稽胡楚更是厉喝道;“站住,你小子把话说清楚,主父召我等去究竟何事?” 韩胜停住了马步,却没有回头,只是淡淡说道;“你们去了便知道了,又何必多问。” 赵希心沉了下去。他并非傻瓜,此时哪里还会看不出事有蹊跷。主父的诏令符节不假,旁人绝对不能仿照,可唯独一人却是例外。 那就是替掌管玺印符节、颁布诏令的郎中令韩胜。 这天底下也只有他,也唯有他能冒充主父,取得主父一众心腹们的信任。 赵希霍然拔剑在手,遥指韩胜怒道;“韩胜,你竟敢背叛主父。” 就在赵希拔剑瞬间,包围诸将的千余铁骑齐齐张弓,冰冷的箭头直指场中数十人,只待一声命下便万箭穿心。场中百人却也是毫不示弱,纷纷张弓相峙,竟无一人退缩。 石虎愤怒吼道;“韩胜,你究竟要做什么?” 韩胜缓缓回身,面无表情的说道;“既然已经猜出了,又何必再问。我为赵将,赵国的郎中令,自然要效命赵王,又何来背叛一说。” “呸,你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稽胡楚狠狠一口唾沫吐去,相隔丈余竟准头不失。 韩胜也不避闪,任由唾沫落在脸上,挥袖慢慢擦去脸上的唾沫,缓缓说道;“你说得对,我确实忘恩负义,确实是狗东西,你们若是心里不畅快,要骂便骂就是了。” “只是我们相交一场,兄弟多年,并不想看见你们横尸荒野,所以还是请束手就缚,不要白做死伤。” 赵希面目狰狞,咬牙切齿狠狠道;“为什么?我要你告诉我为什么?主父这几十年来待你可薄?你为何背叛于他?” 韩胜缓缓点头,面色有些痛苦的说道;“是,主父待我确实不薄,他给了我所能给的一切。权柄、财富,还有信任,但他却给不了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那是什么?” 韩胜瞪大了眼睛,大声吼道;“尊严。” “你可知我是何人?我是堂堂的韩国公子,先王的嫡亲儿子,却要卑躬屈膝的充当奴仆跟随公主嫁到赵国来。赵雍他对我是极好,可也只是当做一条听话的狗罢了,我要的他给不来了我,也不会给我!” “可是有人能给我。既然是做狗,那我就便转身把主人卖了就是,换回我想要的一切。”韩胜收回了悲愤的目光,此时眼中只剩下了炙热,对权欲的炙热。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诸位请自便吧,若想求死的话我会给你们个痛快。恕兄弟我说句劝告之言,你们都是上有老下有小的,若是获了反叛之罪必会连累家人,再看看你们身后跟随你们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们,你们忍心让他们为你们陪葬吗?” 赵希仰头长叹一声,面上满是痛苦之色。韩胜的话显然已经说中了他们最为顾忌的事情,那便是父母妻儿,还有对自己忠心耿耿的部将。 只可恨自己处事不明,主父面临如此大难时手握重兵的自己非但帮不上任何忙,却只能引颈待戮。 当真可恨,可恨至极! 赵希抛下了弓箭,叹道:“罢了,天欲亡主父,欲亡赵国,我等不过以死尽忠而已,不必连累旁人。” 第二百三十五章 寂寞沙丘冷(八) 更新时间:2012-10-29 偌大的宫殿之中,如今只剩下赵雍一人而已。 宫中静悄悄的,静的可怕,静到赵雍甚至觉得可以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从未如此安静过,如此的孤单的过,再没有人与他富贵同享、荣辱与共。 他先是狂怒,声嘶力竭的在空荡荡的宫殿中一声声怒吼,却没有人理会他,没有人回应他。门外的士兵们拼命的抵住宫门,任由他发疯般的捶打着高大的宫门,却只是徒劳。 继而是深深的绝望,所以人都不顾他而去了,包括他的国家,他的臣下,他的儿子。 一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十天过去了。 包围仍在继续,所有人都在等待,等待着宫中的赵雍死去,早些结束这一切。 在搜宫的那天,宫中所有能够吃的食物都被李兑带走了,没有给赵雍留下哪怕一丁点。如今他很饿,非常的饿,饿得发狂,饿到在在宫中一遍遍的来回寻找着一切可以放入嘴中的东西。 树叶、草根、树上的鸟蛋,甚至开始咀嚼皮革,所以能吃的东西赵雍都不耐其烦的一遍遍的尝试着放入嘴中。 若是换做其他的人,英雄末路下也许会选择一种慷慨激昂的死法,而不是受这屈辱至极的饥饿和寂寞的折磨。可是他赵雍不会,他绝不能就这么窝窝囊囊的死去,绝不! 他可是堂堂的赵国主父,那个被天下诸侯畏惧的赵雍,没有人能决定他的生死,包括他自己! 饥饿非但没有击垮他的斗志,反而让他沉寂许久的雄心壮志再次高涨了起来。 他不甘心,他绝不甘心就这么的死去。他要亲自去问问赵何,那个他曾经最宠爱的儿子,问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对自己,为什么这么对待的他的父王! 他在等,等着人来救他。那些跟随自己出生入死的将士们,总会有那么一个人,念着过去哪怕一点点的情分,舍弃下一切来救他出去;满朝的公卿大臣,总会有那么一个人,想着困在行宫中的赵主父,来将自己放出去。 所以他一直瞪大着眼睛守在宫门处,从天明到日落,每次都失望着离去。他甚至爬上了高高的宫墙,居高临下的眺望着远方,望眼欲穿。 他却不知道,他被困在沙丘宫中的消息已经传开了来,所有的公卿大臣们都保持了沉默,没有一人为他在朝中说上哪怕一点半点的话。在得知主父被困的消息后,楼缓已经逃出了邯郸,直接朝着秦国奔去。 没有什么比臣下的冷漠更可怕的了,即便是在赵成和李兑的强压之下众人不敢多言,可何尝不是赵国士大夫阶层对主父的死进行了一次集体表决。胡服骑射在让赵国迅速强大的背后,也深深的伤害了士族们的自尊和利益。 赵国已经抛弃了他赵雍,可他仍然一无所知。 又十天过去了,饿得不成人形的赵主父矗立在高高的宫墙上,痴痴的望着南边邯郸的方向,望穿秋水。 宫外的士兵们有的已经流下了眼泪。大王,你为什么不直接跳下来呢,跳下来,跳进无边无际的蓝天里,一切的痛苦,就永远结束了。 赵雍却没有跳,他落寞的走下宫墙,心里想,今天没有人,明天,明天一定会有人来的。 他已经记不得上次哭是什么时候了,大概是孟瑶去世的那天吧,可如今望着天空中的飞鸟,他忽然落下了眼泪。 饥饿已经让赵雍再无半点气力了,他没有再去宫墙那里,而是静静的躺在华幔中,侧着头望向宫门的方向,以节省体力。 这一躺,赵雍就没有再起来过,他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之中,过去的事儿一幕一幕的从他眼前闪过,赵成、肥义、楼缓、韩后、赵章、赵何,回忆最多的,当然是王后孟姚。 他看到自己在丛台上点兵,美人歌舞,骑士耀扬鞭。 他看到自己在沙场上奔驰,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 他看到自己在大河边饮马,山川壮丽,风吹草低见牛羊。 也许对于现在的赵雍来说,回忆就是支撑他残余生命的最后一点力量吧。 直到那久违的号角声响起,那熟悉的号角声,将士们竭尽全力冲杀的嘶吼声在宫门外霍然响起。赵雍这才渐渐的回复了一些神智。 有人来救自己了。赵雍脑海中闪过了这个念头。 他欣喜若狂,却无力站起,只能用尽全力支撑坐起。 他要坐着等待效忠自己的将士来救驾,他要维护着自己王者的尊严! 宫门之外,预警的号角声已经呜呜吹起,三千多赵军步卒结阵待敌。而他们对面数十丈外,冲入行宫中的百余名赵国骑兵正在全力加速,以一种令人恐怖的速度疯狂的冲向步卒方阵。 加速!加速! 赵信双目赤红,睚眦欲裂,高举着佩剑一马当先。身后百余骑羽林皆拔剑在手,义无反顾的朝前猛冲而去。 他们的速度是如此的快,快到几乎没有时间拔出弓箭,快到几乎没有时间迂回闪避,而是选择用了一种最原始也是最愚蠢的方法,一头扎进了步兵方阵。 因为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他们的面前就是主父。不成功,便成仁。 赵信状若疯狂,竭力嘶吼:“剿杀叛逆,救出主父,杀!” “杀!”百余人齐声怒吼,尽如同雷霆万钧,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狠狠的撞入了方阵。 最前面的数骑高高跃起,狠狠的撞向方阵,巨大的马身被刺穿前的悲鸣,马上骑士临死前的奋力嘶吼。后面的羽林却丝毫不为所动,仍然义无反顾的撞向方阵。 骑兵的猛烈冲击让步卒连连倒退,最前方的赵信更是如同恶魔一般浑身浴血,只是拼命的劈砍,长剑所至,势不可挡,所向披靡。在主将的带领下,羽林如同疯狂了一般完全不惧生死,只是追随着赵信拼死冲杀,想要杀入宫中。 “站稳脚跟,拼死抵住,胆敢后退半步者斩!”赵军的军官竭力嘶吼,想要阻止羽林的疯狂进攻。 步卒的方阵不断后退,在羽林的冲击下竟被压迫成了一个巨大的凹坑。可是赵信虽然悍勇,羽林却不过百余骑,即便气势再为骇人,强弩之末,也难穿鲁缟。 溃散的步卒们在军官的强令之下绕道后方,包抄了羽林的退路,将他们团团围住,用长戟将马上的骑士们一一刺向。死伤殆尽的羽林最终失去冲势,只能陷于苦战之中,赵信身边追随的人越来越少。 可他这时已经全然顾不上了,只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劈杀动作,战马早已深重数刀毙命,他便下马杀敌,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也没有空暇去擦拭,剑锋上已经满是坑凹他也没有机会去理会、只是挥舞着长剑,狂吼着向前奋力杀去,一步步的逼近着近在眼前的宫门。 他知道主父在等他,一直在等,他绝不会让主父失望的。 即便整个天下都抛弃了主父,他赵信也不会,绝不会! 赵信忽觉眼前一空,围攻的士卒忽然如潮水般退下,不暇多想只是上前冲去,却见百余名弓弩手已经不知在前,搭箭上弦张弓欲射。 原来那守卫的赵将见赵信如此悍勇,围攻的士卒非死即伤,便将弓弩手调集上来,想要将他射杀当场。 赵信望着前方密集的弓箭阵却毫不畏惧,竟挥剑迎上前去。那赵将冷笑不止,正要下令放箭,却听见一声苍劲的吼声在背后响起。 “住手。” “信儿,快快住手。 赵将心知凛然,已经认出了是何人,忙下令后撤。赵信身躯一滞,也不禁停了下来,脸上的狂色也渐渐消退。 来人正是他的舅父李兑。李兑大步上前走去,在赵信身前怒喝道;“你要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就算你不要命了,可想过你的父亲、母亲?你若死了他们当如何独活!” 赵信惨笑道;“顾不上了,这时候都顾不上了。舅父,你若还顾念哪怕半点甥舅之情,就让我去见见主父,我要见他最后一面。” 李兑怒不可遏道;“难道只是一个主父,就胜过你父母还有我这个舅父十倍、百倍吗?” 赵信哐啷弃下佩剑,跪在地上磕头道;“孩儿不孝,只是主父有大恩大义于甥儿,我若此时坐视不理,与禽兽又有何异。” “舅父如果不让我见主父最后一面,我必当场自刎以陪伴地下。” 李兑气极反笑,连连说道;“好…..好……好,果然是赵颌的好儿子,我李兑的好外甥,竟然以死相挟。” 赵信却不说话,只是拼命磕头。他心中已经知道凭借他一己之力,是不能杀入宫中见到主父的,唯有打动眼前的舅父李兑,这样才会有一点希望。 李兑知赵信素来性情刚直,若是说自刎的话必然做的到的,况且就算让他见了主父又能怎么样,主父一样是不能逃脱升天。便也只好怒道;“你去便去吧。” “谢舅父。”赵信又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分块的跑向宫门,咬牙用力的推开了沉重的宫门,单身冲入了宫中。 第二百三十六章 寂寞沙丘冷(九) 更新时间:2012-10-30 沉重的宫门在“吱吱呀呀”声中被缓缓推开,赵信用尽全力才将宫门推开,身后虽有数千人,却无人肯上前相帮。 而不远处,主父正强撑起身体,坐在榻上微笑的看着自己,似乎想挣扎着站起来,可终究只是徒劳,只好作罢。 望向赵信的眼神已不再是零散,竟仿佛渐渐的恢复了以往的生气,脸色也泛起了一丝红润。 “主父,末将救驾来迟。”赵信哭着上前跪在主父身边,将他搀扶了起来。 “好孩子,你来了。”赵雍抬起了手,轻轻的抚摸了番赵信的脸颊,只是赵信如今满脸是血,浑身上下竟找不到一块干净的地方。 赵雍眼神带着笑,缓缓的开口说道。“难为你了。” “我在这里二十三天了,我想过很多人会来救我,却没想到只有你一个,也只有你赵信一个。“ “主父……”赵信低头哽咽,却不知何言以对,只是跪下磕头道:“末将无能,敌不过外面的叛军,如今跟来的兄弟们已经死尽,只有我一人求李兑放我进来了。” “来了就好,来了就好。你能来见我最后一面,我已经很开心了。” 赵信停住了磕头,上前扶住主父道;“主父,请让末将背你冲出去,末将就算粉身碎骨,也绝不会厚颜苟活。” 赵雍笑了笑,只是笑了笑,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安静的看着赵信。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行了,二十多天的饥饿已经彻底的摧毁了他的身子,恐怕就算出了这个门也活不过来了。如今这般,恐怕是回光返照了。 既然如此,又何必拖累赵信一起送死呢。他还那么的年轻,还有大好前程,为什么要陪自己殉葬呢。 赵雍的眼神飘过赵信,望向远处,忽然开口道;“去帮我把那花摘来。” 赵信随着主父的眼神望去,只见几朵零星的黄花,静静的开在杂草丛生中。 赵信轻轻的将主父放下,虽然不解他的意思,还是去帮他采摘来了,放在他的鼻前轻轻说道;“主父你看,这花开的多好。” 赵雍眼神有些迷离,仿佛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之中,喃喃说道;“此花名叫朝颜,清晨花开,至午花谢,所生不过半日,却依旧顽强绽放。她曾经最爱的就是这种小花,常常让我陪她在野外采摘,没想到现在陪伴我的,也只有它了。” 赵信自然知道主父口中的“她“是谁,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忙开口道;“即便凋谢,来日依旧会开放,亦如人生,主父请勿多想,请让末将护送你出宫。” 赵雍却只是微笑,浑然不顾赵信的话,只是继续说道;“其实何儿一直很像他的母亲,无论是相貌还是神情,就连性子也是一般。所以我才会这么爱他,在他身上我总是能看见他母亲的样子。可惜了,他到底是性子文弱了一些,始终做不到杀伐果断,即便是到了如今的地步,终究还是不肯直接了断我。若换了是我,要做就就做彻底些,何必这般。” 赵信泣声道;“主父勿要多想,大王心慈仁厚,绝非此等小人。定是受人蒙蔽,不知主父在此受难。” “受人蒙蔽。”赵雍却只是笑了笑,此时是否是已经不重要了。 “你可知我一生最大的遗憾是什么吗?那就是我虽有三子,却无一人像我。长子叛我,爱子杀我,幼子尚在襁褓之中。” 赵雍扭过了头,望向赵信道;“赵信,你可知我为何一直这么喜欢你。” 赵信心生悲意,低头轻声回道;“末将不知。” 赵雍看向赵信眼神中满是期许,缓缓说道:“因为你像我,像极了我。” “我问你,到了如今这个时候,你可否愿意拜我为父,喊我一声父王。” 赵信跪地拜首,哽咽着说道;“儿臣不孝,叩见父王。” “好孩子,如今我也没有什么好见礼送给你了,我腰间有我佩戴多年的一块玉符,你将它取下,当作我们父子结义的凭证吧。” “诺。”赵信含泪从赵雍解下玉印,却已经泣不成声。 “好孩子别哭,能有你这个有情有义的儿子,父王很是高兴,已再无什么遗憾了。” 赵信拜倒,“父王,请让儿臣背你冲出去吧,就算是死,咱们父子也要风风光光轰轰烈烈的死在军中。” 赵雍确实笑道;“谁说父王要死了,你真是糊涂了脑袋,我们现在若是冲出去必死无疑。你若真想救我,就去邯郸王宫求何儿来放我出去,何儿是个好孩子,他知道父王在行宫中受苦的话一定会来的,这样不就有救了。” 赵信惊喜道;“当真?” 赵雍点头笑道;“自然是真。” “你快快去就是了,勿要浪费时间,我如今这个模样还能支撑的住几天,你若是动作慢了的话恐怕就真的见不到父王了。” 赵信低头想了想,眼下要求活路似乎也这有这个办法了。他见主父虽然虚弱,可双腮仍有些潮红血色,神志也颇为清醒,二十几日都支撑过来了,再支撑几日似乎并非难事。 当下咬了咬牙,重重的磕了几个头道;“儿臣不孝,这就去王宫请大王前来,三日之内,三日之内儿臣必会返回,父王一定要坚持住。” 赵雍含笑点头,“快去就是,何苦做妇人之态。” “诺。” 赵信冲出宫外,也不待和李兑说声话,只是翻身抢了匹马,挥鞭就要走。宫外的守军见李兑并没有下令,便也纷纷让开路,任由赵信疾驰而去。 “羽林赵信,求见大王。” 邯郸临厥宫内,赵信跪在殿外,满身血污却来不及清洗,只是不停的一遍遍的高声喊着。 已经喊了整整一天一夜了,赵王却始终没有接见他,赵信也不肯离去。只是跪在那一遍又一遍的喊着,声音早已沙哑,疲惫不堪的身躯也在不停摇晃,却不肯罢休。 宫外站着的一名侍卫眼中闪过了一丝不忍,走上前弯身轻轻的说道:“将军,大王如今在寝宫养病,并不在临厥宫中,你先这样恐怕是见不到他的,不如先回府歇息会,我们会为您通传的,等大王想见你的时候自会通传。” 赵信对他的话却是置若罔闻,依旧一遍遍的喊着。那侍卫见此也不生气,只是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岗位。 “怎么样,说了你劝没用的。”身旁另一名侍卫斜眼望向他,开口说道。 “我早已经劝过赵将军的,他只是不听。说来他也真是忠义,满朝的大臣们没有一人肯为主父求情,也就只有他敢了。” “可不是呢,奉阳君几次让人上前将他拉走,他却武艺高强无人可敌。想要派人将他射死又顾忌着他的舅舅和父亲,这奉阳君也当真难做,只好任他跪在宫外哀求大王了,反正大王也在病中听不见的。” “已经一天一夜了,就算铁打的人也吃不消的,看他的模样浑身上下都是伤口,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你说说来也奇怪,他父亲不是就在邯郸中吗,为何不来劝劝自己的儿子。” “这你就不懂了吧。”那侍卫瘪了瘪嘴不屑的说道。 “自古忠孝难两全,赵大人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君子,赵将军这是要为主父尽忠,他不会让自己儿子为难的。” “那如今这样也不是个办法呀,总不能看着赵将军白白跪死在这里吧。” “那能怎么办。”一人叹气道;“你我只是小卒一个,即便有心也是无力,还是安心的当差吧。” “羽林赵信,求见大王。”宫外的赵信依旧不折不饶,嘶哑着声音大声喊道。 “传大王命,召赵信见。” 第二百三十七章 寂寞沙丘冷(十) 更新时间:2012-10-30 “听说你跪了一天,是要见寡人。”赵何蜷缩着身子,声音软绵绵的说道。 大概是害怕赵信暴起伤到赵王,所以事先细细的搜过他的身子,并且在赵信身边,几名手按剑柄的武士虎视相望。 如今已经到了春夏交际的时候,可赵何却如同三九之天,依旧蜷缩在厚厚的棉被中,脸色苍白,看似大病了一场般。 “如今你已经见到了寡人,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说便是了。” 赵信咬牙,叩首道;“大王,主父困在行宫之中已经二十多日没进水米,如今已经危在旦夕。请大王下诏,将主父迎出。” “哦。”赵何却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脸色依旧苍白,连睫毛都未曾眨一下,似乎在听着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还有呢,你还想说什么,尽管说吧,寡人听着呢。” 赵信悲愤道;“大王,主父无罪,又是您的王父,你为何如何绝情!” “绝情?王父?”赵何轻轻一笑,笑容中满是轻蔑,明明才是十五的年纪,神情却如同看透了人间冷暖一般。 “赵章要杀我的时候他可曾想过是我的父王?” “主父无罪!此事皆因安阳君而起,主父事先并不知情。” 赵何忽然咧嘴哈哈笑道;“好一句不知情,便可以推得干干净净吗?你可知我的心有多痛,我恨不得立刻死在这里。” “东西二宫相隔不过数百丈,赵章杀我他却安居高塌充耳不听,赵章事败后他竟包庇于他。你可知道杀我的那晚南大营的五万大军紧急调动,若非及时发现恐怕寡人已经身首异处,除了他还有谁能调动的了?” 赵何费劲了全部的气力吼道,近乎咆哮,“有这样的父王,寡人怎能不绝情;有这样的父王,寡人如何能不效仿之。” 赵信却昂起头来,不再苦苦哀求,却只是在那冷笑不止,神情似在讥讽。赵何的瞪大眼睛怒道;“你笑什么?” 赵信冷笑道;“我笑大王如此愚蠢,蠢到无可救药。” “放肆。”一名亲卫怒击拔刀,却被赵何喝住了。 赵何望向赵信,怒目道:“你到是说说,寡人哪里愚蠢了。” 赵信冷言道;“主父是你的父王,这天底下你是最亲近他的人,可笑的是你竟然对你父王的行事风格一无所知。我且问你,自从主父十三登基以来,可曾做过一次没有把握的事情,但凡杀伐无不刚果决断,他若是想要废你杀你,岂容你今日完好无损的躺在这里。” “你自己想想,这次事看起来似乎所有的矛头都指向了主父和安阳君,可同样也是漏洞百出。主父若要行事,为何将羽林调走?安阳君若是受主父指使杀你,为何会毫无准备?南大营赵希等将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战场骁将,又怎会如此愚蠢,尚未举事就已事败。” “你不觉得这一切加在一起太过巧合了吗?若是主父行事的话,又岂会如此虎头蛇尾,以他的手段,以他的行事,你觉得他会落到任你困死的下场吗?” 赵何拳头紧握,指甲几乎陷入了肉中。这些天来他强逼着自己不去想任何关于父王的事情,不让宫中任何人提起有关父王的一切,他以为自己能够将父王忘记,可是他却不到。 愤怒让他失去了理智,绝望让他迷失了双眼,在知道父王要置自己于死地后,他就不停的告诉自己不能心软。他是赵国的王,不能心软,不能退缩。要想保全自己的性命,那就必须心狠,按照赵成和李兑他们说的那样,将所有想谋害自己的人赶尽杀绝, 即便是他的父王也不能例外。 所以他对父王不闻不问,任由赵成李兑他们将他困在行宫之中。甚至开始自欺欺人,以为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天下人。 可他终究还是骗不了自己。他根本就没有忘记在行宫中忍受饥饿的父王,那个他敬之爱之的父王。 赵信的话如同重锤般狠狠的击中了他的心脏,当初他并非没有想过其中会有隐情,可是愤怒和绝望让他趋向于极端。如今赵信一番话说来,赵何这才想起了其中漏洞百出的地方。 是呀,正如赵信所说,父王一生行事稳妥,以谋定而后动闻名于世,怎么可能会犯下如此错误,主导了一场完全是闹剧的政变。 豆大的汗珠从赵何额头上滴落,他忽然意识到,这一切似乎只是建立在赵成李兑他们的一面之词上,无论是谋反还是叛乱。 而且这一切似乎太过巧合,巧合到他都忍不住猜想是人有心安排的一场戏。 往事如流水般涌出,父王待他的一幕幕如在眼前,他开始不安了,开始害怕了,开始悔恨了。自己这么无情对待父王,他该会多伤心,他会伤心死的! 赵信在堂下静静的看着榻上坐起的赵何,并未出言打算赵何的思路。他知道这个赵王并不是傻瓜,只是一叶障目被人蒙蔽了双眼罢了,如今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至于何去何从,他已经无能为力了,只看赵何自己如何抉择了。 赵何猛地揎开了锦辈,霍然走下床榻上,上前一把抓住了赵信,急声道;“快,快,快带我去见父王,我要见父王!” 赵信按捺住心中的狂喜,几乎颤抖着声音说道;“末将领命。” “大王!”一旁的侍卫忍不住开口提醒道。赵何怒目回视,狠狠的说道;“谁都不许跟来,不许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奉阳君。若是谁胆敢抗命,寡人定灭了他族。” 了是赵何平素待人温和,如今怒起时竟让人不敢直视,那几名侍卫哪里还敢多嘴,只好跪在地上领命。 邯郸通往沙丘行宫的驿道之上,一辆马车正在疾驰。马车外观看上去虽然普通寻常,可若是有心人细细观察的话,不能发现拉着马车的马匹神骏异常。 赵信坐在车夫的位子上,面带焦急之色,只是挥鞭奋力驭马。虽说驿道远较普通的道路来的平坦,可高速疾驰下依旧颠簸异常,赵信忍不住面露忧色的回头望向身后车篷,大声问道;“大王,你可还好?” 赵何脸色已经苍白无比,双目紧闭着,羸弱的身躯只有靠双手死死的抓住两旁才能勉强固定。听见赵信问候,只是摇着头强撑着说道;“你尽管驾车,越快越好,无须管我,我还撑得住。” “好。”赵信回头高扬马鞭,猛地抽象马臀,那马吃痛下长嘶一声,更加卖力的拉着马车狂奔。 在一处拐弯处,赵信拉住缰绳减速,却忽然面色大变,瞬间身子猛力后倾倒入了车棚中。 “小心。”赵信大声喊道,几乎同时路边的草丛中已经响起了弓弦声,数点寒星飞来。赵信却已经避开了箭疾,紧紧抱住赵何猛然跃起,从车棚上破顶而出,落在路旁拔剑警戒, 那战马却没有那么幸运,身中数箭下一声长嘶,仍拉着破车奋力向前冲了几十步,一声悲鸣跪倒在地上,鼻孔流血,已然气绝。 草丛中数十人闪身冲了出来,有拿着长剑的,更有手端弩机的,皆已上弦,虎视眈眈的瞄向赵信二人。 “是你!”赵信已经认出了当先一人,神色冷峻。 “原来竟是你们。” 第二百三十八章 寂寞沙丘冷(十一) “怎么,你是不是觉得有些意外。”徐瑶笑若桃花,眼神却冷若冰雪。 在她身后,却是曾和赵信称兄道弟过的魏嚣。他手抱长剑,只是冷冷的看着赵信二人,不发一言。余者皆是草屐布衣,面带悲愤的瞪向二人。 赵信的心顿时沉到了谷底,一个魏嚣尚且不是他能对付的,更何况还有数十名手持弩机的墨家门徒。 既然力敌不可,只有伺机逃走,只可惜战马已死,若是徒步带着赵何的话,几乎是没有存活的希望。 似乎看破了赵信的心思,徐瑶冷笑着说道;“你不用多费心思了,你可看见此弩,这是墨家能工巧匠精心设计而成的连弩,能瞬发三疾,几十人同时出手,即便是你师父王诩在此也难以逃出生天,更何况你和赵何。” “若非刚才我有意留你们活命,让你们不至于莫名其妙的死去,你以为你能逃出马车吗?”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赵信索性放弃了忌惮之心,昂起头颅回道;“事已至此,我也无话可说,我只想问一句为什么?你徐瑶和我赵氏有何大仇,竟要如此赶尽杀绝。” “有何大仇。”徐瑶紧咬牙关,说道;“你问的极好,既然你们就快要死了,不妨让你们做个明白鬼,省的在地下见了赵雍和赵章还不知为何而死。” “你可知我是姓何名何。我并不姓徐,我是荀姓智氏,名为智瑶。” “智瑶。”赵信一怔,与一旁脸色苍白的赵何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愕。 智氏在赵国本不多见,难不成她竟然当年晋阳城下被一大大水冲垮了王图大业的智瑶后人?可为何竟是重名。 智瑶冷笑连连,说道;“我智氏被你们赵氏灭门之后,我祖智瑶更是被你们肆意羞辱,头颅竟然做成酒器奉在家中。可是你们万万没想到的是当时智伯有一幼子逃离了晋国,从此我们历代皆以智瑶为名,意图不忘家耻,誓必灭你赵氏复仇。” 智瑶此时神情激动,俏脸之上竟全是恨意,恨恨的指向二人道;“如今你,还有你,算上赵雍和赵章,全都要为我们智氏满门殉葬,我祖若是地下有灵,定会欣然瞑目。” 赵何此时神色已经如常,不再有惊惧之色,闻言冷哼道;“我赵氏如今开枝散叶,足有万人,赵国更是国力鼎盛,就凭你一孤女,竟敢妄言灭我赵氏,荒谬,可笑!” 智瑶怒目瞪回,“凭我一人确实不行,可若是借助齐国之力要灭赵国却非不可能之事。今日我先送你们二位上路,他日必将千万赵氏族人送予地下与二位相见。” “放箭。”智瑶大声下令。 意料之中的惨叫声却并没有想起,智瑶惊怒之下回头望去,只见墨家的门人依旧端着弩机一动不动。他们的最前方,魏嚣已经高举起手,示意止住。 “魏嚣,你这是何意?难道你想背叛于我。” 魏嚣淡淡的看了她一眼,皱眉说道;“徐小姐,哦不,是智小姐,你似乎弄错了,墨家从未投靠任何人,何来背叛之说。我们开始时早已约定好,两家只是合作而已。” 智瑶神色有些难看,“莫非你事到临头想要反悔。当真可笑,赵氏杀你墨家钜子,你等早已形如叛逆,赵国之内已经容不下你们墨家的存在了,你以为你现在退出就可以相安无事了吗?” 魏嚣只是看了她一眼,冷言说道;“赵国能不能容的下墨家,智小姐你说的不算,他说的才算。” 说罢望向赵何,拱手拜倒;“赵人魏嚣,拜见大王。” “昔日墨家受人蒙蔽,先师不明事理,助纣为虐,妄自加入了安阳君之列意图谋反,但并非我墨门之罪。如今先师和所有参与叛乱的同门已经殁命,还望大王念在墨家在赵国百余年对赵氏向来恭顺,既往不咎不再追究墨门谋逆之罪。” 面对如此激烈变化,赵何不禁有些愣住,幸好他久为历练,此时已经镇定了下来,缓缓点头道;“好,寡人回去后便下诏,不再追究墨家参与谋逆之事。” 智瑶望着魏嚣冷笑道;“你还真是忍辱负重,枉你师父对你情同父子,如今他尸骨未寒你就做出如此背主求荣之事,你也不怕他九泉之下死不瞑目。” 魏嚣怒目回道;“正因为我好师父情同父子,我才会如此做的。” “我如今已是赵墨的钜子。若是赵墨在我手中经历了灭门,师父才会在地下死不瞑目的。我等虽是墨家中人,可同样是赵人,帮助齐国来对付赵国,抱歉我们做不到。” 智瑶反讥道;“你以为你这般忍辱负重赵氏就会放过你们吗,待他们腾出手来定会将你们墨家连根铲除。” 赵信见两人争执不下,墨家门人神色依旧都有了松动,恐事情再出现变数,便使了个眼神给赵何。赵何会意,高声说道;“寡人今日在此立誓,今生绝不重提此次墨家叛逆之事,若违此誓,天诛地灭,不得好死。” 魏嚣转身拱手半跪,一众墨者见状虽是脸色有些不情愿,但也跟着跪下。 “大王身为赵王,形同天子,自然一言九鼎,草民岂敢信不过大王之言。今日我魏嚣也在这里起誓,以后赵墨决不参与赵国的朝堂之争,决不与他国图谋赵国。若违此誓,让我魏嚣父母的亡灵在地下永不得安生。” 赵何点头,“好,寡人也信得过你,起身吧。” 魏嚣起身谢恩,又道:“若无他事,草民等人就先行告退下。我等误伤了大王座驾,实在惶恐,林后已经留下二马,算是赎罪。” “告辞了。”魏嚣走之前深深的看了一眼赵信。 待墨家一众人离开后,只剩下智瑶一人在站那里,俏脸苍白,神情悲苦,竟生生的多出了一番楚楚可怜的样子。 见赵信望向自己,智瑶咬唇昂头道;“你赢了,我智氏终究难以报仇。如今也好,你杀了我,你我二家纠缠了百年的恩怨也就此了结,我也解脱了。” 赵信望着她半响,却摇了摇头道;“我不杀你,你走吧。” 智瑶昂头道;“我不需要你们赵氏的施舍,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就是了。” “我不是施舍你,你本就是个可怜人,若换了我是你,身负家仇多半也会这么做的。” 智瑶紧紧的盯着赵信,半响才缓缓点头道;“好,你已经放过了我两次,可是我智瑶却不会承你的情,若是他日有机会,我还会来报仇的。” 智瑶转身,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开了。 “你这算是妇人之仁吗?”赵何盯着智瑶远去的背影,忽然开口问道。 “算是吧,我有我的原则,就跟大王你一样。”虽然不懂智瑶说放过她两次是什么意思,此时赵信也无暇顾及这些,只盼着早些赶到沙丘行宫。 |二人寻到林后,果然有两匹马栓在树上。此处离沙丘行宫已经不远,赵何虽然身体虚弱,但还是勉强上马行走,两人沿着驿道继续前行。 “大王,行宫就在前方。”一马当先的赵信不忘提醒身后的赵何,远处沙丘的宫墙已经依稀可见。 赵何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仅仅的抓住马鬃,身子却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 父王,你一定要坚持住。 “来者何人。”城门警戒的守将大声喊道,城门守卫的数十名士卒横戟列阵,堵在了城门口。 赵何昂起了头,大声喊道;“快让开。” 围宫的这支大军是城卫所部,久在邯郸市场护卫王驾左右,主兵之将自然认得赵王。况且赵何一身醒目的王袍,他哪里还敢有半点阻拦,忙跪下高呼:“拜见大王。” 所部见状纷纷跪下,赵何也不停留,只是和赵信二骑飞快的穿过城门,朝着主父的西宫驰去。 “大王驾到。” 一路高喊的声音传去,围宫戒备的赵卒纷纷跪下宫道两旁行礼。西宫门外,闻讯匆匆赶来的李兑迎了上来,为赵何牵住了马。 “王上,你怎么来了。”李兑看了一眼赵何身后的赵信,目光中闪过了一丝慌乱,可很快又恢复了镇静,躬身行礼道。 赵何下马站稳了脚步,也顾不上和他说话,只是急令道;“父王可安好?” “这……”李兑面露难色,望向宫门低声不语。他心中却是清楚,主父已经一连几日都没有声响传出,想来应该是不行了。 只是他现在见赵何这般摸样,心中不禁有些担心起来。若是主父身死的话,赵何可能会迁怒于自己。虽然说他是奉命行事并无过错,可是心结一旦生了,今后就难以相处了。 赵何见李兑不语,情急之下也顾不上许多,只是大声的下令道;“快开宫门,快开宫门。” 十几名健卒上前奋力推开宫门。赵何想着父王若是见自己狼狈的模样定会不喜,忙整了整衣冠,想着一会跟父王应当如何道歉解释。 宫门还未完全打开,赵何就已经迫不及待的冲了进去,赵信和李兑也随之走了进去。 宫中一切如旧,一样的花,一样的草,一样的树木,就连摆设也是如同以前一般。 赵何心中紧张的望向宫中深处,就连步子也不由自主的慢了下来。直到透过殿门望见了那张熟悉的华幔,主父正倚靠在上面睁着眼微笑的看着自己。 “父王。”赵何放下了紧悬着的心,欢喜的快步奔了上去,可欢喜的呼喊声却很快戛然止住。 华幔之上,主父曾经高大的身躯静静的躺在上面,脸颊已经深深陷入,嘴角含着笑容,在他脸颊旁静静的放着几朵已经干枯的小黄花。主父微微侧着头,似乎想要闻一闻黄花的香味。 “父王!”撕心裂肺的声音在行宫中响起,赵何跌倒在地,连滚带爬的爬到了主父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却已经是僵硬冰冷。那双依旧圆睁的双目,那曾经令天下人胆战心惊的眼神,如今却如同死灰般的安静。 想必在他最后的梦中,不再是王图霸业,不再是金戈铁马,有的只是静静的温柔,那份曾让他宁愿长醉不复醒的温柔。 他的世界终于安静了,不再喧嚣。曾经放不下的一切,也最终放下了。 “父王!”赵何仰天悲呼,大叫一声竟吐出了一口鲜血,昏厥在地。李兑忙上前扶起了他,大声的呼救。 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赵信低下了头,缓缓的闭目,本想要流泪的,可眼中竟然一片干涩流不下半滴泪水。 许是这些日子来流过了太多的泪,将一生的泪水都已流尽。从此以后,他都不会在为谁流泪了。 李兑看着手下手慌脚乱的将赵何扶起,抽闲望向赵信,却见他一步步缓缓地朝着宫门外走去,不禁大喊道;“信儿,你要去哪里?” 对呀,我要去哪里。赵信茫然的看着天地,脑海中已经空空如许。 主父死了,一切都已经结束了,我也该离开了。 明月如夜,清光之下的一处渡口中,一名少年一瘸一拐的朝着一个江边一怔蓑衣垂钓的老者走去。 他身上满是血污,铠甲早已破损,头盔下的神色疲惫至极,走动的步伐之间也是摇晃的厉害,以致让人忍不住怀疑他随时会随时跌倒。 在垂钓者面前止住了步子,赵信缓缓伸手将头盔摘下,沙哑着声音说道;“月落星沉”。 那渔翁慢慢的抬起了头,蓑帽下是一张丑陋至极的老脸,裂开了嘴朝着赵信一笑,在夜色中竟如同魑魅一般。可赵信却偏偏觉得这张明明恐怖至极的笑容,远比这世间太多太多人的笑容让他安心许多。 “少主,你终于来了,老仆奉主人之命恭候多时。” 不算结尾的结尾 主父死了,《赵氏为王》也暂时告离个段落了。 这本书原计划是分上下两部的,以主父的死作为分水岭。在主父死之前,这本书的灵魂人物说实话是主父,无论是赵国还是六国,都是围绕着主父举止开展剧情的。 我原本设定主父死后,赵信心灰意冷下回到王诩处三年未出,期间赵国朝堂历经动荡,同时也因为主父的死而失去了进取心。秦国的名将白起横空出世,伊阙之战中大败韩魏联军。齐国在苏秦的挑拨下君臣反目,孟尝君出走他国积极从事反齐。燕昭王则得乐毅,大败东胡后南下图谋齐国,始有后世的五国伐齐。 其实这半年来关于这本书我的状态一直不稳定,时常断断续续的,时常脱稿欠稿。家庭的原因主要,还有就是个人的原因吧。 原因其实很简单,因为这本书的题材太冷,冷到并没有多少读者有兴趣点开第一章阅读下去。 当初我去和编辑谈买断的时候,编辑就跟我提过这个问题,那就是我书中选取的历史时代过于冷僻,而且因为是纯架空非穿越小说,说以缺乏代入感引起不了读者的兴趣。只是当时我算热血青年吧,一时头脑发热就坚持写下来了,所以才上架开始也就是悲剧的开始了。 平心而论,《赵氏为王》这本书相比我第一本书《天生韩信》,无论是在情节构思还是在语言流畅上,都有了不少的进步。可是天生韩信虽然只是上架作品,却能不断的获得编辑的推荐,而赵氏为王是买断作品,从一开始就几乎看不到任何推荐。 我想,还是我自己的问题吧,是我当初坚持不听编辑的意见修改作品,让这本书缺乏了商业元素,吸引不了多数人的眼球。 原因是我太爱赵武灵王了,太爱战国这个纷乱之世了,我很想写一本与众不同的小说,一本为主父正名的网络小说,这也是当初我写赵氏为王的创作动机。 我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为了写这本书,我足足花了几个月的时间来不断完善对这个时代各种细节的了解,凡事关于这个时代的书籍、图志、评价、热帖我都一遍又一遍的看过。我只是想写出一本介于真实和虚幻中的战国史,一部属于我的战国史。 我很崇拜赵武灵王,疯狂的崇拜,当我写到主父困死沙丘时,我真的是带着眼泪的写下去的,那种悲伤之情,我想各位应该可以从字里行间中感觉的道。 正如梁启超评价的,赵武灵王是为黄帝之后华夏史上的第一伟人,他开创了民族大融合的先河,用一场服装的变革开创了一个属于强者的时代。同样他也是多情的,他的多情注定了他最终的失败命运,可这才让他变得有血有肉,成为有情有义的真正男儿。这便是为什么世人多爱项羽,唾弃刘邦一般,只是因为项羽的血性,男儿的血性,而非无情之人。 我从去年三月开始写最早的《天生韩信》,那时候因为是新人,所以基本上没有任何收入,可即便如此我也做到了没有一天间断的写完了天生韩信。那是因为写书的时候,有很多读者不断的给我建议和鼓励,这对一个新人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天生韩信后面才会越写越精彩,即便是没有什么收入。 可赵氏为王虽然买断了,我每天只要闭着眼睛交稿就可以有一笔不算太少的收入,却是越写越困难了。因为这本书太冷了,写天生韩信时候积攒下来的热心粉丝,都因为这段冷僻的历史离我而去。我很少听到一些对我有用的建议了,每天只是闭门造车,闭着眼睛按照自己想法去写。慢慢的从兴趣变成了一种负担,最后成为了煎熬。开始还能靠着责任感坚持写下去,到后面家里出事了中断了大半个月,然后就变成而来拖稿,渐渐的自己都讨厌自己写出来的东西了,本来就不多的人气更是流失殆尽。 想了很久,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真的很差很差,差到几乎不愿意动笔了。所以很抱歉,虽然觉得很对不起大家,可是已经下决心暂时将赵氏为王完结了。这个月其实一直在筹备新书,这几天将新书的存稿给编辑审核,抽空静下心来将赵氏为王写了一个不算结尾的结尾。 真的很抱歉,对不住那些追着这本冷书到现在的读者们。我只是想若是还继续写下去,我还是这种状态,这样拖下去,还不如给这本书来个精彩些的结尾。 主父死了,故事也告离个段落了,于是上部就结束了。如果将来有可能我写的更好了些,有了更多的人气,也许我会静下心来重新将下部写完,毕竟我心中的故事才展开了一半。呵呵,这种许诺似乎很苍白,但我眼前也只能给大家这种许诺了。 新书已经买断,这个月精心准备的,自我感觉精彩度胜过了前两本。设定的时代是东汉末年,黄巾起义的前一年。跟天生韩信一样,是本轻口味的穿越历史小说。仍然坚持我对历史的一贯严谨,但会适当的加入很多轻松的元素,坚持的原则依然是“融入历史,跳出历史”。 若是觉得还能相信江南的人品的话,那不妨看一看,顿首拜谢。 暂定书名:汉启三国,链接在下方的章节推荐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