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宠小毒妃》 第01章 【序言 自己的选择】 小时候啊,每到假日,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盖着厚厚的棉被窝在客厅跟家人一起看恐怖片、惊悚片,然而每次到了精采的桥段,或猛鬼现形夺人命,或鲨鱼张开血盆大口吃人,我都会开启「小视窗」模式——从双手指缝间偷窥,好像这样就比较不害怕。 当中有一部电影我从头到尾都没开起小视窗,剧情令我印象深刻,那毛骨悚然的感觉至今都还记得,那就是《透明人》。 该片男主角拿自己做实验,成为透明人却变不回去,起初自然是很苦恼,整个团队致力于研究如何助他恢复,可慢慢的,他发现了当透明人的好处就是做什么都不会被发现,自此走上偏路,开始为非作歹,坏事干尽。 这时我才发现,掌握罕见的能力,是一件极为考验人的定力与道德的事,有些人会选择善用能力帮助别人,成就自己,有些人却会选择抛弃良心,借此替自己牟利。 而宋语桐老师的新作《专宠小毒妃》中,穿越而来的女主角秦欢就掌握了一项全新的技能——毒。她可以一眼辨识出毒花毒草,懂得如何制成毒药,这样懂毒又会用毒,善加利用,还有什么难得倒她? 不过她并没有因为有这种技能,就用毒药去危害众人,透过威胁下毒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而是全心全意想帮被圣旨强塞来的夫君长乐郡王解毒。 尽管两人并不熟悉,没有感情基础,她还是很好心地想帮他治疗被毒瞎的双眼,为此绞尽脑汁,想着怎样才能不被怀疑又达到最佳疗效,最终透过亲自下厨这方式达成,还因此奠定下两人的感情基础。 然而,身为小主簿家的庶女,她爹不疼嫡母不爱,为什么会身怀此技?而长乐郡王被毒害这事,又隐藏着什么惊人的秘密?且看他们如何联手解开一个个谜团,最终迈向幸福人生! 【第一章 突如其来的赐婚】 江州原城,位于国内中枢地带,是除京都以外的最大州县,民生富庶,气候温和,汇集东西南北四大运河,造就了江州百年的繁华。 来自异域的奇珍异品多不胜数,各式各样让人眼花撩乱的吃食小点遍布整个江州,若有在其他州县买不到吃不到看不到的,来这儿包准你买得到吃得到看得到,这样的盛况,没来过江州彻彻底底走一遭的人是绝对无法想像的。 所以,就算秦家当家的老爷秦岷只是江州原城的小小主簿,却在主街西隅处有个好几进的宅院,虽比不上那些真正钜亨商贾或高官名门等富裕之家,却绝对可以把国内其他州县县令等级的宅子给比下去。 秦家有三个女儿,老大秦梅今年二十,老二秦双今年十八,老三秦欢今年十七,老大老二为正妻所生,老三则为庶出,其生母死得早,所以秦三小姐很小便开始过着爹不疼娘不爱的生活,除了这几年开始跟着两位姊姊上私塾,平日里常常都待在自己住的小院落里足不出户,可以说是沉默寡言,不喜交际。 秦曼曼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着着实实是个小美人胚子,圆圆的杏眼灵巧动人,鼻小而挺,两片菱唇鲜嫩迷人,肌肤白嫩得彷佛可以掐出水来,这张小脸若认真笑起来,说有多可爱迷人就有多可爱迷人。 可除了这张可爱迷人的小脸,和这副脱掉衣服后甚是玲珑有致的身材,半年多前的她对眼前镜中的女人一无所知,她不知道她是谁,也不知道她的过去发生过什么,就连原主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为她穿越到原主身上时,只有承继她的身体,却没有接收她的记忆。 醒过来后的唯一解释,就是她失忆了,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是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就连原主的名字叫秦欢,是秦家三小姐,都是身边的丫头告诉她的。 然后,她才慢慢地了解秦家的状况,慢慢地熟悉这里,慢慢地适应对于她而言完全陌生的这一切…… 长盛王朝,这个在她读过的历史上不曾存在的国度。 民风开放,男女不只可以同席,还可以相约出游,乘船骑马,赏花踏雪,品茶喝酒,其中又以江州为最。 可以从现代穿越到如此开放自由又繁荣富裕的地方,秦曼曼觉得自己真是太幸福了,毕竟她是来自现代的一个超自由国度,若不得已变成了古人,还倒楣的穿越到一个超保守的古国,大门不能出,二门要偷偷迈,那她可能会想努力快点死一死再穿回去,免得被憋死在大宅里。 可这里再怎么民风开放,繁华富庶,对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她而言,终究还是很无聊的地方,除了见不到亲爱的父母亲人外,没电视可看,没手机可滑,没有一堆爱情小说可以抱着啃,没有好用的卫生纸卫生棉可以用,没有轻便的短裤可以穿,天气热得要人命还是得穿长到拖地的裙子,也没有剉冰可以吃…… 以上诸多种种,就算她觉得穿越到这里,又生活在最富裕的江州原城已经很幸福了,可大半年过去,她还是觉得日子过得无趣极了。 她几乎把家里的书册全看完了,不知闹了多久的书荒,除了看书打发时间外,她发现自己竟然懂得如何识别药草,秦家大宅里种的花花草草只要有药性的她都知晓,甚至一眼便能辨识它们,除了可以叫出它们的名字,还知道它们的用法…… 为此,她跑到书铺子里狂找了一堆医书草药书,因此发现她最擅长的竟不是那些普通的药草,而是毒花毒草…… 可以制成各式各样毒药的毒草和毒花,她几乎无一不识…… 当真是见鬼了! 秦欢,秦三小姐,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又爹不疼娘不爱的十七岁小姑娘,究竟为什么可以一眼便认出这些一点都不平凡的毒草呢? 究竟,这个小小的身体里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她实在是有太多的迷惑与不解,却什么人也不能问不能说,只能将自己身体的这项异能严严实实的给藏起来,毕竟,秦三小姐就只是个普通人家的小姐,若让人知道她懂毒又会用毒,天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景况? 「三小姐,三小姐?」年方十四的贴身丫头小舒,伸出她的小手在自家小姐面前晃了又晃,「小姐听见奴婢刚刚说什么了吗?」 小舒是秦家厨子老赵的女儿,九岁就跟在秦欢身边当丫头,虽说只有短短五年,却已经是秦欢身边待最久的丫头了。 据说,打小便在秦三小姐身边侍候的两个丫头,五年前一个不小心落井而亡,另一个得了不知名的病死了。 当时,秦三小姐的院子闹鬼及受诅咒的传闻便未曾间断,整个秦家竟一个丫头也不想被派过来,只有老赵不信这神鬼传说,主动告知主簿老爷,把自己方才九岁的女儿给了秦三小姐当丫头。 因为没有秦欢的记忆,老实说她也不知道这五年来秦欢和小舒这对主仆之间的相处情形如何,但小舒这丫头却不止一次说她这个主子变了好多好多,根本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以前的秦欢冷冰冰又总是沉着脸,不太理人,如今的秦欢却很爱笑、爱发呆又爱看书,连看书都可以看到偷笑。 以前的秦欢非常的大家闺秀,连待在自己院子里也不敢稍稍放松,像是怕被谁逮到什么错处似的,如今的秦欢却是百无禁忌,不是趴在床上,就是歪在外头院子里的摇椅上,非常的旁若无人。 啊,本来就不是同一个人啊…… 她很想对小舒说,却只能偷笑着忍住,将话憋在肚子里。 反正她现在「失忆了」,而且据闻是「历劫归来」,所以性子变了很正常,没人会找她求解释,当然能做自己就做自己,不然不累死才怪,再说了,这宅子里好像也没有人跟她亲,走到外头随便装一下小姐的样子,根本没人会发现她的「异常」。 以上,都是她在这生活,试验了大半年的结论。 「你刚刚究竟说了什么?」秦欢无辜的对丫头眨了眨眼。 「奴婢就知道小姐没在听!」小舒嘟起小嘴儿,看起来比主子更无辜。「这么重要的事小姐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呢?老是在神游……」 秦欢好笑的看了她一眼,对这丫头的碎碎念早已经习以为常,「那你现在究竟还想不想说?」 小舒难得一脸的严肃,整张脸皱起来像包子似的,「自然是要的,要是等会儿小姐还不出现在大厅里,老爷怕要打死奴婢了。」 嗄?她没听错吧?这个家里谁曾在乎过她会不会出现在任何重要场合里? 虽然她在这个家没有受到什么虐待,但却是很轻易就被无视的一位,就算天皇老子来了,应该也没她的事。 第02章 「你是不是听错了?我为什么要出现在大厅里?」 「听说宫里的公公来了!老爷叫几位小姐穿戴好衣服饰品全到大厅里听旨去!小姐你快点换身衣服吧!没时间了!」说着,小舒已经慌慌张张的到衣柜前替她张罗起衣服来。 秦欢莫名其妙的看着她,「我们家的老爷不是只是个原城小主簿吗?宫里的公公来传什么旨啊?」 「奴婢不知道啊。可那公公带来了好多东西,一大箱一大箱地不知有多少箱,听说都从大门排到巷口了。」小舒边说边翻柜子里的衣服,「总之,怎么看都该是喜事,大小姐二小姐那边都忙着穿新衣呢。」 秦欢的眼皮跳了跳。 不太妙……以前看电视,每当宫里的公公来传旨,又带来一大箱一大箱的东西时,不是论功行赏就是赐婚…… 不会吧?她爹最近可没听说立了什么大功,可以让皇帝派宫里的公公亲自来赏的……好吧,就算真立了天大的功,也没必要让她们这些小女儿去大厅听旨吧? 所以,想来想去,这原因都不是前者…… 那,就是后者罗?赐婚? 秦欢蓦地瞪大眼。 这也不可能啊!秦家只是小小主簿之家,哪可能让远在京城的皇帝给相中?还亲自下旨赐婚? 她皱了皱眉,越想越乱,竟是满满的不安,总觉得她来到这里的好日子似乎就快要走到尽头了…… 「哎,小姐要穿哪套好?」翻了半天,小舒都没挑到件好的,更别说是新衣了,把她都快愁死了。 还管穿哪一套好呢!她现在可没心情梳妆打扮!得赶紧去确认一下对方的来意才是最要紧的! 「又不是要选妃,整齐干净就行。」秦欢站了起来,伸手拍了拍身上的衣裙,「我就穿身上这件吧,不必换了,走吧。」 说着,人已走出房门,小舒忙不迭小跑步跟了上去。 打从半年前小姐在进香礼佛的回程途中不幸遇见盗匪被砍成重伤,差点死去又醒过来之后,除了失忆,还变得活泼又爱笑,走路也快,跑步也快,常常一转眼就不见人影,把她都快急死。 「小姐,你这样不行……」 「本小姐说行就行,根本没人管本小姐穿什么好吗?你就别担心了!」 「哎,小姐你等等我!」可能是腿短,她家小姐走一步她却要走两步,总是搞得她气喘吁吁地。 「不是很急吗?」秦欢没有停下脚步,「何况是我去听旨又不是你去,你慢慢来就行,悠着点,嗯?」 「有哪个人家的丫头比主子还慢的?」不成体统!小姐的话连她这个小丫头都听不下去了。 「就我秦三小姐的丫头啊,命好。」说着,秦欢已跨进了大厅,翠绿色的裙摆从高高的门槛上掠过,她的脚步及姿态在瞬间优雅了起来。 低眉敛眼,姿态娴静,举手投足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 小舒愣愣地站在外头,有点惊诧她家小姐那一转身就瞬间彷佛变了一个人的本事。 秦欢一踏进大厅便发现父亲母亲及两位姊姊都在,果真,是最后一个通知她的,否则以她们此刻梳妆打扮的程度,万不可能比她还快进大厅,她可是连衣服都没换就急急跑过来的啊! 「这位就是秦三小姐?」有个尖细的嗓音在大厅里响起。 「是的,公公。这位就是小女秦欢。」秦岷讨好似的道。 这宫里来的公公看起来有点年纪,细皮白肉,笑起来眉眼弯弯,闻言便打量起秦欢这姑娘来。 秦欢被人家点名,心还真有些慌,忍不住也偷偷抬起眼来,正巧和这位公公的眉眼给对上,忙不迭再次敛下眼。 公公一笑,「既然人都齐了,跪下听旨吧。」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闻江州原城秦主簿之三女秦欢,贤淑大方,温良敦厚,品貌出众,太后与朕闻之甚悦,今朕的堂弟长乐郡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值秦家三小姐秦欢待字闺中,与长乐郡王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秦家三小姐秦欢赐予长乐郡王为王妃,一切礼仪交由礼部及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布告中外,咸使闻之。 钦此。 「谢皇上,皇上万岁万万岁。」 众人齐谢声中,秦欢只觉一阵轰然巨响,震得她头皮发麻双耳欲聋,身体发软得只差没倒在地上。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她是在作梦吧?一定是在作梦,铁定是在作梦…… 真是疯了!这里可是江州耶! 那个天高皇帝远的皇上,怎么就听闻这小小原城秦主簿家的三小姐什么贤淑大方来着?再怎么着也该配给她的两位嫡女姊姊吧? 还有,那长乐郡王又是什么鬼?他究竟是哪里得罪那皇帝爷了?竟把她这么一个小小主簿的庶女赐给他堂堂一个郡王爷? 皇帝这哪叫恩赐?根本是打长乐郡王的脸吧? 这长乐郡王铁定是个爹不疼娘不爱哥不喜的家伙…… 若是,这点倒跟她同病相怜。 「秦三小姐,还不接旨?」传旨的公公忍不住轻声提醒她。 秦欢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举高了双手,「臣女秦欢……接旨。」 公公笑咪咪的把圣旨交到这小姑娘手上,又多看了她几眼,才转而拿出一个本子对秦岷道:「秦主簿,恭喜了,外头那些全都是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的恩赐,说是要给秦三小姐添的妆,这本子里都记得详详细细地,您就慢慢看吧。」 「谢陛下恩赐,臣感激不尽。」秦岷接过那本子,随手从袖袋里掏出了一碇银子塞进公公手中,「公公此番辛劳了!」 第03章 公公不客气的直接收下了,「这都是分内的事,大人不必客气。」 说完,公公转身往外走。 秦岷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才弯身低眉,一脸诚惶诚恐地问道:「不知公公可否借一步说话?」 幸而这位公公也不是个难相与的,或者是看在刚刚那一锭银子的分上,总之,他脚步往旁移了几步,倒是没加以推阻。 「大人是想问这个赐婚究竟是怎么来的吧?」公公开门见山道。毕竟是天上莫名其妙掉下来的恩典,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是,公公明监。」秦岷想破头也没能想明白,这道圣旨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长乐郡王已经住在江州很多年了,他是知道的,毕竟是堂堂郡王爷又是皇帝的堂弟,这江州郡内谁不知晓? 但,那长乐郡王怎么跟他家的女儿扯上关系?那王爷可是个……唉,总不可能对他家女儿「一见钟情」吧? 公公见秦岷那一头雾水的可怜模样,也是同情,「就透个音讯给您吧,是温贵妃向皇上求的恩典。」 「温贵妃?」秦岷这会儿眼睛瞪得更大了,这又是唱哪一出?「公公您是指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温贵妃?」 公公笑着点点头,「正是那位温贵妃。」 秦岷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这……公公,您就好人做到底吧……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在下怎么越听越迷糊了?」 公公斜睨了秦岷一眼,「大人可还记得半年多前,秦三小姐去了一趟原城近郊的凌云寺,回程路上遇见了一群盗匪?」 秦岷一愕,「自然记得,小女被人送回来时全身都是血,奄奄一息,请来的几个大夫都说活不了了……这……敢问公公,温贵妃这事儿难不成跟凌云寺的那群盗匪有关?」 公公长叹了一口气,「是啊,温贵妃的车驾当时就在秦三小姐的马车后头不远处,盗匪的出现瞬间惊了马,温贵妃的车马往前奔窜,车速又急又快又凶猛,就这样把温贵妃摔出了马车,是秦三小姐拉了温贵妃一把,温贵妃才没让马给踩了! 「后来盗匪追了上来,听说那把本来要砍在温贵妃身上的刀,让秦三小姐给挡了。虽说温贵妃后来还是受了伤惊了胎,但总算保住一命,在一个月前诞下了龙子,满月酒宴上,温贵妃便向陛下要了这份恩宠,赐下秦三小姐这门亲事…… 「说起来这温贵妃是个懂得报恩的人,只是当时回宫后因受惊养胎病了一阵子,并花了一段时间寻人,这才得知秦三小姐正是那日救她的人,后来又为皇上诞下龙子,便拖延到今日,这不刚好替秦三小姐觅得了一门良缘吗?」 秦岷惊诧,竟是没想到他家秦三还有此际遇,却难说是福是祸呵,不禁又是点头又是摇头,「是这样啊……可对象为何是这长乐郡王?这事儿他同意吗?」 长乐郡王范逸今年已二十有四,是该议婚成亲了,可放眼望去,没有哪个高官显贵人家会想把女儿嫁给他,而一般小官小户的闺女却也高攀不了这样的皇亲国戚,再加上长乐郡王性格捉摸不定,阴沉难测,连他的嫡母怡太妃都对他忌惮几分,不敢随意在他的亲事上琢磨,便这样耽搁了下来。 听见秦岷的疑问,公公笑了出来,「我说大人啊,这不是陛下赐婚吗?」 秦岷皱了皱眉,「公公的意思是?」 「既是皇上的恩典,不管这郡王爷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喜欢或不喜欢,不都得谢主隆恩吗?」 这意思是,长乐郡王根本就没同意或是根本不知情罗? 「公公,这样不太好吧?」 「皇帝的赐婚,谁敢说不好?」 唉,这话虽说没错,可偏偏道理却是错的啊! 秦岷当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头既喜又惧,不由得一叹,「公公,小女这……根本高攀不起啊。」 五年前,长乐郡王范逸的父亲长乐亲王,屡被谏官上书说其功高震主,再加上当年范逸出了一场意外,不待皇上说什么,战事一休长乐王爷便自请离京来到江州,彻底远离朝堂。 皇帝也不知是因为怜悯还是愧疚,竟将宫中采买事务交付了大半给王爷,一夕之间,长乐王爷从一名武将变成了富可敌国的皇商。 可惜好景不常,三年前王爷因病去世,就在大家以为皇上可能会把宫中采买交给其他人时,皇上却让长乐王爷唯一的儿子范逸继承其爵位,亲封长乐郡王,原本的采买也继续交由他进行。 所以说,长乐郡王父子一家看似被「冷落」在江州,实则掌握宫中大半的采买权,不论是富豪商贾亦或是皇族中人,根本无人能出其右,其与皇室之间那千丝万缕的关系,可不是简单几句话就可以道得清、说得明的。 再怎么看,以前长乐郡王都算是受宠的,可如今,皇上竟把他区区一个主簿之女,还是个庶女,许配给长乐郡王,怎能不让人陷入一片云里雾里中…… 这长乐郡王是何时不小心把皇帝给得罪了吗? 见秦岷这一脸战战兢兢、困惑不安的模样,一旁的公公也甚表同情。 不过,这事再怎么瞧,秦家都是占了个大便宜不是? 说到底,这秦主簿就是个没野心又没胆的,天大的喜事也被他往最坏处去想。 公公不由得轻咳了两声,「大人尽管谢恩就是,这也算是令千金的造化,死里逃生又因祸得福,虽说长乐郡王身有残疾,但令千金能嫁入郡王府当王妃,也算得上是百年修来的福气了……」 大厅里,三双眼睛都瞪着秦欢。 「说,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秦夫人一双眼散发着足以致命的寒光,咬牙切齿的从齿缝中挤出一句话。 秦欢愣愣地看着她,扁了扁嘴,「母亲,女儿不知。」 她更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好吗?这是不是就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啊? 老天爷就是看不得她好吧?一穿过来就是全身热烫,痛楚不堪,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好不容易伤好了些,可以看书写字种花了,才几天啊?现在就要把她嫁给一个不知是圆是扁是老是丑的古代男人?是有没有那么想要折磨她啊! 「你不知?那谁知?」秦夫人气得都快冒出火来,「铁定是你到外头去勾搭了人家郡王爷,不然哪来的亲事?你上头两个姊姊,哪一个样貌都比你好,要不是你没脸的做了什么事,人家会去求皇上赐婚?」 秦欢一脸无辜的看着秦夫人,「母亲,女儿只不过是个庶女,那高高在上的郡王爷怎么可能去求皇上赐婚……母亲也太看得起女儿了。」 是啊,她说的没错,一点都没错,这根本不可能! 可要不是如此,那究竟是为何? 秦夫人瞪大着眼,也是一头雾水,「你……还敢顶嘴?」 「女儿不敢。」 第04章 秦二小姐秦双走了过来,伸手摇了摇她母亲的手,「母亲,你就别气了,女儿好像听说那长乐郡王是个瞎子不是?又称不上什么好的,母亲要庆幸被指婚的不是我们……」 当真是没见识的!秦夫人忍不住一叹,「你懂什么?就算他是个瞎子又如何?长乐郡王府可掌握着江州人所有的生计,当年因为长乐王的到来,我们江州人才能过得比京城人还好还富裕,连京城里的人都一拨拨的想要来江州探访,除了欣赏江州的美景,还有江州的繁华……」 一想到这些,让秦夫人更加的气结与堵心。 秦大小姐秦梅温柔的一笑,劝慰道:「母亲,这是赐婚,是皇帝的旨意,我们秦家是大大的高攀了,不是吗?」 「那又如何?」 「这高攀的姻缘从来就没有好下场,妹妹嫁了也只是受苦而已,母亲又何必跟妹妹置气呢?倒是我们两个姊妹沾了妹妹长乐郡王府这门亲事的光,之后媒人可能都要把我们秦家的门槛给踩坏了呢,母亲说是吗?」 这话,终是说得秦夫人的眸光一闪,像金子般发亮了起来。 是啊,怎么不是呢?她现在气恼这既定的事实有何用?还不如借力使力替她两个女儿找到以前作梦都想不到的亲事呢! 何况,二女儿说的也没错,那长乐郡王可是个瞎子啊,有什么好的? 是,他是富可敌国,但看得到吃不到,一个眼瞎的能掌管什么实权?那些人脉,不管是官是商,还不是掌握在长乐王爷的遗孀怡太妃手中?更别提那些白花花的银子了! 想着,秦夫人的心慢慢平静了,望着秦欢若有所思起来。 秦欢的眼睛眨了又眨,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这一双双的眼,从妒恨到现在的充满算计及期望…… 有没有那么明显啊?她都还没嫁呢,这几个女人就开始要算计她夫家的财势地位了? 既然如此,现在的她是不是也应该借势拿个翘什么的? 可老实说,她还真没那个心情! 现在对她而言最重要的应该是搜集一下有关长乐郡王的信息,而从刚刚她们的对话里,她只听到两个重点—— 一,他是个瞎子。 二,他超级有钱。 是胖是瘦?是丑是帅?是高是矮?是老还是小鲜肉?这些一概不知。 她苦命着呢,秦欢正想着,就看见秦岷从外头走了进来。 全部人都因此而站起身迎向他,只有她依然静静地站在原处。 「怎么样?问了吗?这究竟是……」秦夫人的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岷掠过她们迳自走向秦欢。 「欢儿。」 这声充满父爱的欢儿,叫得还真是让她非常陌生啊 「是,父亲。」秦欢淡淡地应着。 「礼部那边很快就会把成亲的日子给定下来,最近你就准备当新娘子吧。」秦岷仔细的看了这个女儿一眼,又一眼,像是从来都没认真瞧过似的。 「是。」 秦岷见她乖巧,忍不住又叮嘱道:「虽说长乐郡王也是皇族,但毕竟是住在江州,只要你安分些,想必不会出什么事,要记住,他是高高在上的郡王爷,他的母亲怡太妃也是身分尊贵着呢,你嫁进去,要乖乖听话,可别闹出什么事来连累了我们秦家,知道吗?」 秦欢看着「父亲」这个男人,他的眼中布满了忧虑,半点欢喜也无,再瞧着他身后那几双巴巴望着这头的闪亮亮的眼睛,还真是明显的对比。 眼前这个怕她出事连累了他,后面那几位却是冀望着靠她得到更高的身分地位及名声,好为秦家谋前程,还真是让她有点啼笑皆非。 「怎么不说话?」 秦欢抬起了头,目光直视着秦岷,温温浅浅地开了口,「敢问父亲,皇帝为何会赐下这门亲事?」 这可是在场所有人都很想马上知道的问题啊!所以根本没有人会阻止她,秦夫人甚至还跟着帮腔—— 「是啊,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岷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才道:「半年前欢儿在凌云寺遇害那回,适巧救下了皇帝的爱妃温贵妃,更保住了娘娘肚中的龙子,这门亲事便是娘娘在皇帝那儿求的恩典,以报答欢儿的救命之恩。」 哇咧…… 秦欢眨了眨眼,嘴巴很努力的不张开,因为那会很像个傻子。 「竟有这种事?」秦夫人惊诧的张大了嘴,赶忙伸手摀住,「可都过去这么久,大半年了,怎么才……」 秦岷瞪了他家夫人一眼,「温贵妃娘娘何等尊贵,受了这么大的惊吓,回到宫中自然要好好调养身子,先把龙子平安诞下要紧,要是龙子有个三长两短,娘娘还敢替谁求恩典?」 秦夫人撇撇嘴,「老爷说得是。是妾身驽钝。」 秦岷叹了一口气,放缓了语调,「你以为这亲事是想求就求得了的?自然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要不是在满月宴上适巧那怡太妃向皇上提了郡王爷的亲事,郡王爷也真的已经到了需要娶亲的年纪,偏他眼瞎,名门千金根本不愿意嫁,这门亲事又岂会如此轻易求得成?」 「是是是,还真是得天时地利人和都给搭上才成。」秦夫人忙着赔笑脸搭话,「也算是我们欢儿的福分,这根本就像是天上掉了馅饼下来……」 「是福是祸还未定呢。」秦岷皱眉打断了她,「长乐郡王又不是个好相与的,欢儿能不能得他青眼,又是否能讨他欢心,还得看她的命,若是一个没弄好,我这小小主簿的小官都可能不保了。」 秦夫人这一听,怎不大惊失色,「老爷说这什么话呢?这可是皇帝赐婚,那长乐郡王就算再不喜又能怎么着?能退婚吗?还是休妻?就算是要退婚休妻……那也不干老爷的事啊,他弥补都来不及了,还能怪罪咱们吗?老爷是不是多虑了?」 「希望是我多虑了。」总之他一听见这门亲事,眼皮就一直跳个不停,到现在都还没停下来。 「定是老爷多虑了,这可是门天大的喜事啊,老爷有个郡王女婿,这整个江州老爷都可以横着走了,要是明儿欢儿将成为长乐郡王妃的消息传了出去,咱们家的门槛可真要被踏破了呢,老爷该高兴才是。」 「话虽如此……」秦岷话未落,大厅外头已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老爷,夫人,原城县令求见!」 v第05章[02.15] 「老爷,夫人,平城县令遣人送礼来了!」 「老爷,夫人,江州刺史也来了,说是要贺喜老爷和夫人!」 闻言,秦夫人喜上眉梢,转向自己的丈夫,「妾身刚刚说什么来着?这才几盏茶的功夫,整个江州都要炸锅了!」 相比秦夫人的笑逐颜开,秦岷可就谦逊低调多了,衣摆一挥,人已跨出了大厅,没好气的瞪着传话的家丁,「县令来了,你用求见二字?你是嫌你家老爷的命太长吗?」 说完,秦岷大步的走到大门,亲自恭迎他家县令大人和江州刺史去了。 不管未来是福是祸,至少眼前到来的是喜事一桩,就算他再不乐意,也不能表现出一丝半点出来,否则便是对长乐郡王大不敬了…… 第二章 初见未婚夫 古代的生活真的太无趣了,所以只要城内有一丁点风吹草动或芝麻绿豆大的小事,都能一传十十传百,传到最后都成了稀奇事,何况是这种郡王爷将娶小主簿家的庶女的大事?自然是一夜之间便传遍整个江州。 那些个长吁短叹或是嫉恨眼红的,恐怕都好几夜难以入眠。 而平日连小猫都懒得来的秦家大门,突然有一堆莫名其妙的人来蹲点,连沿路叫卖的小贩也跑来巷子口做生意,秦家大门口这条巷子一夕之间成了人来人往的市集,还是县令大人派兵来守,才勉强图得一丝清净。 这日,秦欢和小舒女扮男装,从秦家侧门的狗洞偷偷钻了出去,走到大街上租了一辆马车前往平城。 「小姐,奴婢听爹说外头那些被县令赶走的人都是来看小姐的呢,每个人都很好奇小姐是长得如何的国色天香才让郡王爷求皇帝赐婚给他。」 闻言,秦欢轻哼了一声,「果真传言就没一样是真的,明明是皇帝老子看这堂弟不顺眼,才把我这个身分卑微的庶女赐婚给他,怎么就成了是他求皇帝把我赐给他了?」 「小姐,听说皇帝不老的……」 「皇帝老子是尊称,懂吗?」 小舒抓抓头,「是吗?」 「本小姐说是就是。」 「那好吧……小姐,我们这是要去哪?」 「他们会到我家大门探头探脑的,难道我不会?」 小舒啊了一声,瞪圆了眼,「小姐不会是要到长乐郡王府门口去蹲守吧?那样子多难看,要是让人给知道了传到老爷耳里,老爷会打断小姐的腿的。」 秦欢好笑的伸手弹了小舒的额头一下,「你傻啊,太阳这么大,我干什么自讨苦吃去人家门口蹲守?」 「那我们是要去哪探头探脑?」 「上等香客栈。」 「那是吃饭的地方吧?」 「这几天最热门的话题不就是我和长乐郡王的亲事吗?要听八卦,客栈饭馆自然是最好的地方。」 热门话题?八卦?小舒古怪的看着她家小姐,却没问。反正这半年来,她家小姐已经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些奇怪的话了。 两人一路来到平城最大的客栈,秦欢之所以舍近求远跑到平城而不是待在自家原城,一是因为平城应该没半个人识得她,干什么都方便些。二是因为平城乃长乐郡王府的所在地,这上等香又是此城最高贵的客栈,相信泰半的人都会谈论长乐郡王最近发生的事。 所以,她来了。 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至少,她得先决定是要装死逃婚还是认命嫁了吧? 虽说她穿越来此目前为止只会当个钱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姐,却不代表她不能搞出个名堂来养活自己。皇帝赐婚,这逃婚自然是不太可能为之的下下策,毕竟要逃却不连累任何人,也只有诈死一途,但,若逼不得已,那终究是一个选择。 她们就选在客栈一楼角落的位置,不会太显眼,却很方便听八卦,这不,才上了第一道菜,筷子都没动呢,那长乐郡王四个字便开始此起彼落了—— 「听说长乐郡王除了是个瞎子,还是个瘸子。」 「是吗?难怪只能去求娶一个小主簿家的庶女……听说那庶女也是个丑的,见不得人,我住原城的亲戚们都说没见过秦三小姐,倒是秦大秦二小姐还可以勉强入眼。」 「真是可怜,当年他父亲长乐王爷可是个名震朝野的大将军呢,就是因为长乐郡王被弄瞎了眼,这才离开朝堂来到了江州。」 「这是为何?」 「避风头呗,都说当年长乐郡王的眼睛是被人给毒瞎的,有人说是皇帝给他叔父的警告,皇帝当年继位时还年轻,不得不忌惮这长乐王爷的声威……」 「那也不必毒瞎人家儿子啊。」 「嘘,小点声,都说是传言。」 同桌的友人伸手拍了那人的头一下,「是啊,祸从口出,就算我朝民风开放,皇家亲民爱民,也不是什么话都可以乱说的。」 邻桌的客人陡地冒出一句,「也不知谁真见过长乐郡王,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老还是……」 又一个邻桌的客人接口道:「都说是老王爷的儿子了,还是皇帝的堂弟呢,自然是年轻人,至于高矮胖瘦,这我还真不知道。」 「有人见过,听说很吓人。」 「真的假的?都是个瞎子了还长得很吓人?难怪只能请皇帝赐婚个又丑又没地位的庶女了,说起来这秦三姑娘也是个可怜的……」 「再怎么可怜也是修了千年才有嫁给人家郡王的福报啊!那郡王府可不是人人都进得去的!听说长乐郡王是我朝最富有的王爷来着!」 「他有钱却是个瞎子,老王爷去世后,整个长乐郡王府都靠怡太妃娘家侄子滕世安掌管着,要我说啊,这些年过去,不知多少好处都进了滕家的口袋……」 啪一声,又一掌打在说话之人的头上,「又胡说!到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你自个儿死了就算了,可别连累了我们几个。」 「是啊,去去去,走了,再待下去恐怕咱们脑袋都要掉了。」说着,这一桌数人全数起身,闹哄哄地结帐走人。 v第06章[02.15] 秦欢看着散去的数人,端了一杯茶喝了一口又一口。 「客倌,上菜罗!」 此时,小二又端上了一盘蒜苗鸡丁和炸小鱼干,那色香味之好呵,让秦欢想念起她在现代时常吃的道地中菜馆了。 秦欢一筷子夹进嘴里,那鸡肉还烫舌呢,却是让她一口接一口,筷子都停不下来。 「小姐你慢点吃。」 秦欢瞪她一眼,压低声音道:「我现在是公子,再叫错,罚你没晚餐吃。」 「奴婢不是怕小姐……不,是公子噎着了吗?」小舒很无辜的低下头。 「你现在不是奴婢,是奴才,唉,叫小舒就好了。快吃吧你,美食当前,你就不要管我了,好好享受一顿大餐,嗯?」说着,秦欢夹了几样菜到小舒碗里,就像她以前跟姊妹淘在一块的模样。 「你还吃得下啊?小姐,人家都说你丑了……」连她这丫头听了都要食不下咽,她家小姐倒没事似的。 「人家说我丑我就丑啊?我丑吗?」说着,秦欢还把脸凑到小舒面前左右各摆了一下,好让小丫头可以看清楚些。 「当然不!」小舒一向挺自家主子的,「小姐就算称不上仙女下凡,在整个江州也算得上是个小美人了。」 「那不就是了,你管人家怎么说。」 「可是……」 「别可是了,这餐厅的菜还真是上等香呢,名副其实,本……小……公子钱都花了,你就别暴殄天物了,吃吧。」秦欢说着,还真的专心吃了起来。 那模样……就像是饿了很多天都没吃饭,却一下吃到山珍海味般一脸满足。 客栈二楼靠边缘的位置,坐着两名头戴帷帽的男人,瞧不清真容,其中一名低头专心吃饭的男子,就算一句话也没说,就只是端坐在那里,却半点也掩盖不去那高大挺拔的身姿及一身逼人的气势。 坐在对面的另一名男子也是身形修长矫健,但相比之下,却是亲民多了,话多笑容也多,一双眼不时地探看着一楼角落那桌女扮男装的主仆二人。 「爷,你未来的夫人真的很能吃。」华月看了半晌,眉眼都是笑。 闻言,那位被称作爷的男人,帷帽下的一道浓眉隐隐一挑,「你探头探脑半天,就只得出这个结论?」 「当然不是,爷想听属下的结论?」华月一脸讨好的笑。 「不想。」 「爷……」 「你非得把本王拉到这里吃饭,就是为了这个女人?」一个皇帝莫名其妙赐婚下来的原城主簿之女,还是庶女,他甚至连她的名字都懒得记。 「爷,难道你一点都不好奇你未来的王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属下可是在秦家附近派人守株待兔了三天三夜这才好不容易逮到人的,爷该嘉奖属下才是。」 神色冷,嗓音更冷,「本王有叫你这么做吗?」 「是没有。」 「那本王该嘉奖你?」 「不必……」华月的声调委屈极了,又往一楼瞄去,「但属下今天终于亲眼见到这秦三小姐,算是放下心中一块大石,这秦三不丑,长得还过得去,听见人家说她丑也面不改色的继续吃东西,听见有人说爷又瞎又瘸又吓人,依然是闻风不动,属下都怀疑她不是来此探消息,而是真来吃东西的,毕竟这上等香的东西当真是属上等……咦,她们要走了。」 「所以,本王也可以离开了?」 华月的目光终于移回对面他家郡王爷身上,「爷吃饱了?」 「嗯。」范逸起身。 华月也连忙跟着起身,不是站在范逸后头,而是站在前头,为的就是替他家爷「挡去」所有「障碍物」。 虽说他家爷在十九岁那年瞎了眼,但在此之前,他家爷可是跟着老王爷上山下海的骁勇战将,学术精、武功好,剑术骑术射箭样样都是无人能出其右,所以,就算爷瞎了眼,一般时候看起来也与常人无异,在府里时不必拿拐杖也能自在行走,但到外头人来人往之处自然就麻烦些,除非爷愿意拿拐杖出门。 可拐杖一出,爷的身分就容易曝光,毕竟这里是平城,平城最有名尊贵的瞎子就是长乐郡王,为省麻烦,不到必要时候,爷的拐杖是不动用的,最常用的就是他这个「人工拐杖」,有他在前方领路,他家爷只要跟着他的脚步走就成,正常来说,旁人不会发现任何异状。 「两位爷要走啦?吃得可好?」店小二见人从二楼下来,笑呵呵地上前招呼,忍不住多看了这两位戴帷帽的爷两眼。 华月拿了一碇银子递给小二,「不必找了。」 「是是是,谢谢两位爷,欢迎再来啊。」店小二笑到合不拢嘴,亲自送这两位看起来身分很尊贵的爷离开。 五月的江州已经很炽热,阳光大得让人睁不开眼。 上等香位在平城最精华的地段,门外有一座大湖,湖畔杨柳低垂,湖水清可见底,五颜六色的不知名大鱼小鱼在湖里游来游去,微风轻送,虽热却不至于闷。 秦欢只身杵在客栈门外,望着眼前的一情一景,终是再一次不得不信,自己是真的真的来到古代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这个朝代的新鲜空气,仰首闭眼感受那轻微的风吹拂过她颊畔,她很自得其乐,却没承想她这模样,姿态之美,举止之自在从容,让来往的客人都忍不住朝她瞧了过来。 长盛王朝民风开放,无男女大防,甚者,连男子与男子之间的那等事也不算新鲜事,尤其长得美的男子特别多,成了富贵人家的男宠者也是有的,只是大都还算低调,不至于明目张胆着来。 小舒去叫停在边角处的马车,秦欢一个人杵在客栈外头等。 上等香的客人众多,来来往往地,三教九流都有,但前题是必须有点钱,没钱的进不了门,毕竟是平城内属一属二的客栈,一道菜的价钱就足以让一般平民老百姓吃上十天半个月的饭。 「曼蛛儿?」有人在她身旁唤道。 秦欢本想不理,可那道嗓音太近,近到让她本能的睁开眼,在这张眼的瞬间看到的是一个双目如星,眉目如画,彷佛从古画中飘出来的美男子。 好吧,她承认她来到古代后甚少出门,又总是低眉敛眼的,所以还真没仔细看过几个男人,尤其是像眼前这位如此「精美」的男人,美得非常,呃,邪魅。 此刻,她的心跳动得很快很快,像是快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一样,躁动不休…… v第07章[02.18] 这是为何? 这男人根本不是她的菜啊,就算这男人真的很美,但也不致于让她的心跳到都快让她喘不过气来的境地吧? 「你在唤谁?我吗?」秦欢摀住胸口,想安抚一下这颗妄动不休的心,却在这男人进一步逼近时,她感觉到强烈的窒息感,让她根本无法呼吸。 「你不认识我?」男人皱起他漂亮的眉,已然伸手勾起她的脸,「你明明是曼蛛儿……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就算你女扮男装,就算你已经长大了,变美了,我也不可能认不出你来,就算你化成灰,我都认得。」 啪一声,秦欢伸手打掉他的手,下意识地往后退一步,「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叫曼蛛儿,也确定不认识你!」 「胡说,你明明是曼蛛儿!」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 这回,他使了劲,秦欢根本甩不开他。 「跟我走!」 「我不要,放开我!」她死命的挣扎,可不管她怎么用力,她的手都无法挣开这男人的箝制,「来人啊!救命啊!」 男人没想到她会在客栈前大吼大叫喊救命,漂亮的眉一挑,正想一掌劈昏她,耳边却袭来一阵又疾又猛的掌风,突如其来的变故让男人连忙侧身一闪,放开了秦欢的手,而就在这一瞬间,男人只觉眼前一抹黑影晃过,方才那还在他掌心里的女人已经落在一个头戴帷帽的男人怀中—— 「阁下是谁?竟敢袭击本公子!」唐渊着恼地瞪着眼前这个高大挺拔,却戴帽遮脸见不得人似的男人。 「你又是谁?竟敢当街强抢民女。」范逸的嗓音清冷无比,却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但显然怀中的女子不太怕他,双手紧紧扣住他的手。 唐渊傲气的抬了抬下巴,「本公子何来当街强抢民女?这姑娘跟本公子是旧识。」 「是吗?」 「本公子骗你干么?随便抓一个人问问,都听过本公子的名声,本公子花容月貌,多少女人投怀送抱,需要强抢民女?这可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问的是她。」范逸低下头「瞧」着怀中的女人。 此时,秦欢也刚好一脸诧异地抬起头来望向他。 这个男人…… 他的眼睛……看不见! 不会这么巧吧?难道眼前这位就是她未来的夫君长乐郡王?不会的,应该不是的,可不管他是或是不是,她都发现了一件神奇的事…… 她竟然懂得医术!或者说,她不是懂得医术,而是懂得怎么解毒? 当她的手一摸上这男人的脉搏,她就知道这男人是被毒瞎的,瞎了多久。 重点是,她还知道怎么治,根本不需要思索,而是很快速的本能反应……这根本是神医级别了吧?只是摸了一下脉搏,就好像可以看透他的奇筋八脉似的…… 真是疯了! 她究竟是穿越到什么样的一个女人身上啊? 明明是一个主簿的小女儿,怎么可能又懂药草又懂医?而且都跟毒有关! 秦欢震惊不已又迷惑不已,神情怔忡地仰头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心思千回百转,她该救这个男人吗?她明明可以治他的眼睛…… 可,他若是一般不相干的人也罢,毕竟不认得她就没事,可他若真是她要嫁的长乐郡王,那她的本事岂能让他知晓?毕竟她就算有十张嘴也说不清,为何她从小长在主簿之家却懂医又懂毒吧?惹来一堆质疑不说,搞不好还会被当妖女办了! 何况,他的眼睛定是让许多大夫给瞧过的,人家大夫医不好,她这个平常人家的小姐却说医得好?谁会信她? 「说话,你是哑巴吗?」范逸清冷的嗓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什么?」她有些呆愣地看着他,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范逸微微皱眉。 看来,这女人刚刚一直都没在听他们两个男人的对话呵,那她在干什么?死命抓住他的手,贴在他怀中,此刻又傻傻地盯着他瞧…… 发花痴吗?都见不着他的脸,这花痴也发得有些奇怪。 范逸冷冷地问:「他说你们是旧识,是还是不是?」 秦欢连忙摇头,「不,我根本不认识他!」 闻言,范逸把头微抬,朝向前方那人,「听见了吗?这位姑娘说不认识你。如果阁下再纠缠不清,那只好将阁下送官府了。」 唐渊哈哈大笑起来,「你要将我送官?」 「还是你想选择送命,也是可以的。」范逸冷冷一笑,「要试试吗?」 这男人,口气还真是狂妄无比。 强龙不压地头蛇,唐渊虽很想应战,但这里不是京城而是江州,能少一事则少一事,免得招来无谓的麻烦,何况他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口气敢如此大而狂,再瞧那一身锦衣,定不是一般人家。 「今日本公子有要事在身——」 那就是不想试也不敢试了。 范逸薄唇淡抿,「不送。」 瞧这语气,像是在赶一条狗似的…… 唐渊当真是一股气堵在喉间,眯眼又瞪了他怀中的女人一眼,这才拂袖而去。 秦欢看着那男人的背影,忍不住皱起了眉头,突然又觉得心脏跳得好快,甚至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失落感紧紧攫住她的胸口……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原主真的认识那个男人? v第08章[02.21] 见怀中女子迟迟不动,范逸不由得开口—— 「你可以放开我的手了吧?」普天之下,她大概是第一个敢这样明目张胆抱住他,又紧紧抓住他的手不放的女人。 「噢。」秦欢闻言放开了他的手,连忙从他的怀中退了开来,「那个……谢谢大侠的救命之恩。」 「不必了。」说着,范逸转身要走。 秦欢却一个上前再次拉住他,「大侠,小女子想还大侠的救命之恩,大侠是否可以……」 「不可以。」他听都没听她说就直接否绝。 「大侠……」 「举手之劳罢了,姑娘不必挂心。」 秦欢还想再说什么,一道身影很快地飞过来,正是一时离开替他家主子办点事方回来的华月,他看看他家爷,又看看他家爷身边的小姑娘,嘴巴开开阖阖半天,还眼皮直跳。 刚刚是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吗?为何他家爷会和未婚妻站在一起?看样子刚刚他们还在「聊天」?不会吧?他家爷可不是会在大街上跟姑娘搭讪的人! 「这位……公子,有事吗?」人家女扮男装,他华月总不能直接叫人家小姐吧? 公子?范逸听了挑了挑眉。 这位明明是姑娘,方才听她喊救命的嗓音就是个姑娘,何况,刚刚她把他抱得那么实,是男是女他不会不清楚,华月却喊她公子?最大的可能就是这姑娘穿的是男装…… 女扮男装?这……该不会就是刚刚在客栈一楼吃饭的主仆俩?他那御赐的未婚妻秦三小姐? 秦欢见到华月,朝他微微福礼,「方才受恩人相救,在下只是想问恩人大名,好报答恩人救命之恩。」 没想到华月一见她如此,赶忙回了一个更大的礼,「我家主子姓范,救命之恩就不必了,这……应该的应该的。」 应该的?秦欢一愣,随即恍然。 果真是……姓范呵。 眼前这男人想必知道她是谁,因为知道她是他家主子的未来王妃,所以才受不得她的礼吧?才说他家郡王爷救她是应该的? 想着,秦欢又看了方才的「救命恩人」一眼,若这男人果真是她的未来夫君长乐郡王,那么,他那双眼,她就有时间慢慢治了,只不过……唉,看来郡王府这个龙潭的水很深啊,不似眼见那般平静……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地在他们身边停了下来—— 「小……公子!马车来了!快上车吧!」马车里探出一个人,正是秦欢的丫头小舒。 秦欢看了他们一眼,再次福礼,「那……在下告辞。公子大恩,秦三来日再报。」 华月赶进再次回礼。 小舒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却没多话,伸手扶她家主子上马车,马车驾地一声缓缓驶离。 目送两人离开的华月,也伸手扶他家爷上了另一辆停在一旁的马车,马车很快地往郡王府行去,两人则卸下了帽子。 「爷刚刚英雄救美了?属下真是遗憾没亲眼见到那精采的一幕。」 「若你在场,就不必本王出手了,所以就算你在,你也见不到那一幕。」 「嗯……那位……怎么样?爷?」华月探问着瞅着他家爷。 「什么怎么样?」 「爷,方才那位公子其实是位姑娘,就是陛下恩赐的秦家三小姐,爷的未来王妃……」 「嗯。」范逸连眉都没动一下,「她刚刚说了她叫秦三。」 华月点点头,「那……爷方才是怎么个英雄救美法?」 范逸这回眉倒是一挑,「要本王示范一次给你看吗?」 「像这样吗?」华月上前抱住了他家爷,一副小鸟依人情状。 范逸没推开他,只是冷冷地道:「找死吗?」 「当然不,属下可舍不得爷。」说着,华月已笑咪咪地端正坐好,「爷还没告诉属下,咱们未来的王妃究竟让爷满不满意?」 「滚下车。」 「爷恕罪。」 这厢马车里一冷一热的闹着,另一厢驶往秦府的马车里也是整路不消停—— 「小姐,方才你身边那两个高大的男人是谁啊?小姐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还跟他们告辞?」小舒忍不住,一上马车便问了。 「我也不知他们是谁。」秦欢没打算告诉小舒对方其实就是长乐郡王一事,避重就轻道:「但他们其中一个救了我一命。」 「救……小姐?什么一命?」小舒一听,紧张得话都快不会说了,「小姐刚刚发生何事了?有受伤吗?小姐都已经女扮男装了,还在人来人往的客栈前面遇上了登徒子吗?不会吧?这是什么世道啊?这里可是江州啊,最富裕最太平的江州平城啊!怎么可能……」 「我看那人也不像是什么登徒子。」秦欢打断了小舒,一串话下来吱吱喳喳地,让她听了头都疼了起来。 「嗄?小姐……那他是谁?」 「不知道。」秦欢没好气的睇了她一眼,「本小姐不是失去记忆了吗?就算以前真的认识他,现在的我也认不出来啊。」 这才是最可怕的地方! 谁知那个突然冒出来说认识她的人,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 v第09章[02.28] 「也是。」小舒懊恼地皱了皱眉,「当时奴婢如果在小姐身边就好了,如果是小姐以前认识的人,奴婢应该也识得的,小姐,那人长什么模样呢?」 「高高的,斯文又漂亮,白白净净的,那双眼睛魔魅魔魅的……」秦欢边回想边道,心窝上又传来淡淡的疼痛感,她伸手抚着胸口,不由得大大呼出一口气,想把胸口的那股窒闷感给驱离。 小舒听得眼睛都直了,脖子却歪到一边,「小姐说的究竟是男人还是女人啊?」 「当然是男的。」 「小姐怎么可能认识这样一个男人,若真像小姐形容的那样,应该一见就忘不掉吧?奴婢可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秦欢点点头,「是吧?我也是觉得不可能……」 但,却莫名的会为那人心跳加快啊! 这真的是一件很匪夷所思的事! 若原主的灵魂不在了,心却还是会被如此剧烈影响着,那么,是否表示那男人对原主很重要呢?若真的很重要,那又是为什么? 甩甩头,秦欢告诉自己不要再想了,想起那个男人,总会让她觉得胸口闷闷的怪怪的,她现在要担心的应该是即将到来的婚事,还有她那位显然是被人毒瞎的未婚夫…… 究竟,他的存在是妨碍了谁呢? 想到此,秦欢突然一把抓过小舒的手,指尖很自然地扣在她的脉上—— 「小姐,你干么呢?」小舒一脸莫名。 没有…… 什么都没有…… 是摸的位置不对吗?为何她什么都感应不到? 秦欢皱了皱眉,把小舒的手再扣得紧一些,一样,什么都没有…… 难不成,她只能感应到中毒之人? 「小姐?」 秦欢看了她一眼,同时松开了她的手,「没事,只是觉得你的手好小,抓过来研究一下。」 「研究……是什么?」 「就是仔仔细细的瞧上一遍,看看有什么不一样。」 「噢。」小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小姐……」 「嗯?」 「小姐今天很失望吧?那客栈里传的都是一些对小姐和王爷不好的话,听起来就气死人,早知道小姐今日就不该来的。」 秦欢不在意的笑了笑,「既然说本小姐的那些话都不是真的,那关于长乐郡王的那些话自然也不是真的,我又何必放在心上。」 何况,她都已经亲眼见到本尊了。 虽没见到那张脸,但这长乐郡王身材高大挺拔,武艺高强,声音好听,明明瞎了,路见不平还会拔刀相助,那英雄救美的帅气模样,就算他长得很一般也可以因此而掩盖过去,男人嘛,帅的本来就不是那张脸,而是身材、姿态和担当,这些,长乐郡王算是全部合格。 而她,会治好他的眼睛。 神不知鬼不觉地……治好他。 第三章 洞房花烛夜 六月二十八日,是长乐郡王迎娶王妃的日子。 江州平城的长乐郡王府,大红灯笼高高挂,不只挂满了整座府院,连直直通往府院前的那条大街两旁也高挂着象征喜气的红灯笼。 一路敲锣打鼓放鞭炮,长长的迎亲队伍彰显着皇族气派,可以说整个江州的人在这一天都很努力的挤到这条大街上来观礼,毕竟这是江州的大事,长乐郡王府虽然一向低调,但土生土长的江州人都知晓,江州之所以有今日的富裕繁华,都是因为长乐王爷一家的到来。 有人爬到高台上远望,有人挤在人群的最前头想看得更清楚些,有点身分地位的则早早在大街上的客栈二楼订下了好位置,就为一睹这难得一见的郡王府盛事。 「那高高坐在马背上穿着大红喜服的男子还真俊呵。」有人忍不住说道。 一句话,像条引线,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蠢蠢欲动的话匣子—— 「是啊,不仅身子高大挺拔,那相貌更是一等一的俊啊!」 「自然要如此,那可是郡王府的门面,就算郡王爷不能亲自来迎娶,也得派个够气派的人来替自己娶。」 「真是可惜了,连这样一个大喜日子咱们都见不到郡王爷本人。」 「能怎么着?难不成你们要叫个瞎子坐在马上坐一路?那能成吗?就算不被马甩出去,自个儿也得摔出去啊。」 「可怜这郡王爷。」 「这代娶之人你们知道是谁吗?我就住在这大街上,怎么就从没见过此人?这么俊的男人,见过一眼就忘不了,我怎么一点印象也没有?」 「或许是京城来的?或是远亲?毕竟是代迎亲娶亲,自然是得跟郡王爷有一定的关系才具分量。」 「是这个理。」 观礼的百姓们你一言我一语地,既是欣喜热闹,又觉得有些伤感。 而早找好客栈二楼位置观礼的一些名门千金们,更是纷纷相询起今日这位代为迎亲的男子究竟是何方神圣,竟无一人知晓。 「真是羡慕啊,能让这样俊的公子哥亲自迎娶进门。」有个年轻的千金小姐发出了赞叹。 v第10章[03.04] 一旁的女眷不由得笑开,「有什么好羡慕的?他只是代替郡王爷迎娶的人,看得到又吃不到,这坐在轿里的新娘子没看到还好,要是见了这位,回洞房时再见到那郡王爷……可得多失望多难过啊。」 「是啊,那可是云泥之别……」 「姊姊们怎知是云泥之别?你们见过这长乐郡王吗?」 「是没见过,但听说他除了瞎还瘸,府里婢女被他吓死过几个……」 「天啊,真的假的?」小女儿家惊呼出声,拿帕掩嘴。 这些个絮絮叨叨,大惊小怪,长吁短叹,来自四面八方,多多少少传进了秦欢耳里,自然,也会传进这位高高在上迎亲的人及迎亲的队伍耳中,坐在马上的高大身影始终面无表情,一贯清冷,队伍中随侍在侧的几个人却是面露古怪,相视无语。 观礼的人潮越接近郡王府越多,为加快速度及闪避推挤的人潮,这喜轿晃得厉害,晃得秦欢头晕目眩,再加上轿里头闷得很,她不由得干呕几声都快吐出来。 「没事吧?小姐?」抽了空,小舒赶紧走到轿子旁提声问了句。 秦欢虚弱地说了一句,「我没事,别担心。」 要不是有衙门士兵一路维持秩序,恐怕这新娘进门便要误了吉时。 相对于府外的热闹喧天,进了郡王府后倒显得一片死气沉沉,安静得让坐在轿内的秦欢全身不自在起来,一连串拜堂仪式,她偶尔听见人声脚步声还有司仪的声音,就像个被摆弄的木偶,她连跟她拜堂的人是谁都不清楚。 长乐郡王是个瞎子,没有人会期待在迎亲队伍中看见他,一切都有人代劳似乎是应该的,必须的,秦欢也没有期待过那高高在上的长乐郡王会来亲自迎娶她,亲自跟她拜堂成亲,她当然更不会期盼这门亲事会为自己带来幸福快乐。 只要相安无事,相敬如宾,吃得饱穿得暖,这男人不会把她绑在郡王府里哪都不给她去就行。 话说回来,古代的新婚之夜总是隔外漫长,尤其是这种皇帝赐婚的,新娘子通常等一整夜也等不到新郎回房,估计今日她的新婚之夜也是这般,所以她的等待是适可而止的,她又不傻,当然不会真的等到新郎回房才吃饭睡觉。 「小舒,我饿了。」 小舒闻声朝四周看了一会,见此刻四下无人,便偷偷塞了一小块饼给她家主子,「小姐吃点饼?」 秦欢把盖头掀起来,双眼扫向了一旁的圆桌,「吃饼做什么?放着一桌子的菜不给本小姐吃?」 「小姐,你怎么自个儿掀盖头了?」小舒忙不迭要帮她把盖头盖上。 秦欢却不让,直接把喜冠给摘下,「本小姐不只要掀盖头还要换衣服,再穿下去本小姐会闷死闷昏,天气这么热,我能穿着这身衣服撑到现在没昏倒已经是个奇迹。」 小舒见状急得跳脚,「这怎么成呢?要是王爷见了——」 「王爷看不见。」秦欢很快地开口打断她,「就算我全身脱光了,把桌上的菜吃掉剩一半,他都不会发现的。」 小舒被这话一堵,突然不知该说什么,「可是……可是还有其他人啊,如果其他人看见了跑去跟王爷或是太妃告状,那怎么办?」 「你去门口守着便成,本小姐现在可是郡王妃,没本王妃的允许谁敢进来?」 「可是……」她还是觉得不太对。 秦欢眯了眯眼,「我说丫头,你是想饿死本王妃?还是闷昏本王妃?」 「当然不是。」 「那就守门去,等我吃饱了换好衣服了再小睡一会,要是王爷还是没回来,你也不必来叫醒我了,嗯?我今儿真是累坏了,谁都不许吵我。」 「可……」 「再可是,明儿本小姐就换一个更机灵的丫头来侍候,你就去扫院子吧。」 闻言,小舒连忙闭上了嘴,「是,小姐……不,是王妃,奴婢这就去门外守着,不会让任何人进来。」 说着,小小的身子便要往外走。 「等等。」 小舒眼光乍亮的转过身来,「小……王妃改变主意了?」 「并没有。」秦欢努努嘴,指着那一桌菜,「你先吃点再出去。」 连她都饿肚子了,小舒整天跟着她,连轿子都没得坐,不是更饿吗?要是在秦府她还不担心,反正厨房这丫头比她熟,要弄点吃的太容易,可这里毕竟是长乐郡王府,初来乍到,小舒铁定连东西南北都还搞不清楚,更别提偷偷找东西吃了,再加上这郡王府的丫鬟们看来比她这个王妃还要有气势,小舒在她们面前肯定手脚都不知往哪儿摆了。 「这怎么成?」小舒小手乱挥,「奴婢知道王妃宠奴婢,可这里是郡王府,不是我们秦府了,若不守规矩会被打死的!」 「是本王妃命令你吃的,谁敢打死你?」话虽这么说,秦欢还是拉着裙摆起身走到房门边,「本王妃亲自替你守门,可以了吧?快点吃!」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主子?还帮奴婢守门让奴婢偷吃东西?就为了怕奴婢肚子饿? 小舒鼻子一酸眼一红,泪就掉了下来,乖乖地走到桌子边坐下来,迅速的扒了几口饭吃了几口菜,便赶紧替她家主子守门去了。 长乐郡王府占地非常辽阔,范逸住的忘忧园里就有亭台楼阁数处,平日有洒扫婆子出入,可到了夜里,忘忧园就是个禁地,除了一向随侍在侧的几名亲卫,来去的丫鬟竟一个也没有,除了现在正在守门的小舒。 这样的情景真是太诡异了…… 左右瞧着,小舒都觉得方才她和王妃的担忧真的很多余,和秦府里总是聚着一堆丫头婆子们吱吱喳喳的热闹很是不同,这郡王府,或者说在王爷住的忘忧园里,根本听不见人声。 小舒忍不住伸手搓搓手臂,要不是不远处看得到两名守卫杵在月光下,面对眼前这偌大的、空无一人的园子,还真是令人有点毛骨悚然。 终于,小舒听见不远处传来一些异声—— 「爷。」两名守卫躬身叫唤着方进园来的主子。 「嗯。」范逸轻应一声,脚步没有半分迟疑。这数年来每日必经之路,哪里要拐弯哪里有柱子,他早已摸得分毫不差。 不同的是,今夜他的寝室里多了一个女人。 想着,他的脚步不由得顿了一下,不过,也仅仅一下而已,他从不认为有任何人可以改变他既定的生活,就算是御赐的这门亲事亦然。 v第11章[03.10] 孰料,方行至寝室门口前便让人给挡住去路—— 范逸微微皱眉,终是停下了脚步,「是谁?」 「奴婢叫小舒,是长乐郡王妃的贴身侍女。」小舒张开双臂挡在他面前,就算眼前这位爷皱起眉来的冷酷模样很吓人,但事关她家王妃清誉,说什么她也不能让这男人进去屋子里,「这位爷,你是不是走错了地方?」 他,走错地方? 真是可笑! 「这里不是忘忧圔?不是长乐郡王的寝室?」 「是没错。」 「那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你不是长乐郡王爷本人啊!虽说白天是你代替王爷迎娶我家王妃,可你总不能代替王爷进屋里对我们家王妃……那个吧?」小舒越说越小声,因为男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虽说这男人长得可以说是俊美非常,是难得一见的美男子,却可惜了他那张大冰脸,越靠近就越觉得全身发冷。 闻言,范逸眉角挑了一下,唇角也冷冷地一抿,「本王娶妻不需要任何人代劳。进洞房这件事更不需要。」 「什么?」小舒一愣,脑子有点转不过来。 范逸的眉挑得更高了,嗓音益发地清冷,「本王就是长乐郡王,还有问题吗?」 他实在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自己的王府里,跟一个小丫头片子证明自己就是郡王爷本人,这真的很可笑又很可恨。 「嗄?」小舒的神情根本一个呆字。 她瞪着眼前这位爷,愣了半晌,才缓缓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果真,看不见? 果真,这位爷是个瞎子? 怎么可能……今天白天亲自来迎娶她家小姐的真的就是长乐郡王爷本人?这太不可思议了吧! 大街上的所有人,不管老的少的男的女的,每个人都以为他是代打的啊!没有任何人跳出来说他就是长乐郡王爷范逸! 这能怪她吗?她也太冤了吧?就连她家王妃都不知道今天跟她拜堂的人就是王爷本人……如果知道,小姐应该会很开心吧?是啊,一定是的…… 「还有问题吗?」 「没……没有了……」小舒吓得忙不迭跪到地上,不住地磕头,「是奴婢笨奴婢蠢,是奴婢有眼不识王爷,还冒犯了王爷!请王爷恕罪!」 「下去吧。」 小舒一愣,仰起脸来,「奴婢还要替王妃守夜……」 「本王晚上的寝室旁不喜有人。」 「是……王爷。」小舒不太情愿地退下了,却没有退太远,直到一名守卫过来把她带走,离去前她亲眼见到王爷进了寝室,关上了门—— 寝室内,有淡淡的玫瑰花香,在夏日的夜里,缠绵诱人。 …… *此处省略【3801】字。请谅解* 第四章 他喜欢的是男人? 晨光甫透,忘忧园的门前便来了几个婆子,个个仪态端正倨傲,说是要来和郡王爷和郡王妃请安,守卫不让进,这几个婆子便把宫里的腰牌给拿出来,说是京城宫里派来的嬷嬷,奉皇上皇后之命前来晋见。 虽说对方取出的是宫里的腰牌,说是奉命前来,但长乐郡王府一向守卫森严,这些个婆子既然能一大早便长趋直入来到郡王居住的忘忧园外,自然是太妃做的主,守卫见状为难,恰巧王爷的亲信华月来了,便进去主屋请示。 华月来到门前,看了主屋一眼,都快辰时了,按理说平日此时王爷早该起了,里面却一点动静都没有,想来想去就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新婚之夜把他家的爷或是他家的王妃给累坏了…… 想着,华月的唇角不由噙着抹笑。 「爷,宫里来人了。」站在门外,这话说得轻,但他家王爷若醒着,以王爷的功力,铁定是听得见的,也不会扰了王妃。 屋内,范逸不悦地微微挑眉,「就说王妃还在睡呢,让她们等着。」 啧,王爷这是故意要给宫里的人下马威呢?还是真心疼起他的王妃? 说起这宫里会来人,早就在他家爷的预料之中,只是这京城大官没来几个,一大早来到主屋前的嬷嬷却是不少,也不知是谁的意思。 华月躬身轻道:「禀王爷,属下也是这么说的,可这几位嬷嬷来自宫里,个个端着一张脸,说这日头都快上三竿,新妇早该起身请安了,岂有还睡着的理。属下想着,王妃刚进府,若怠慢了这些个贵客,传进了宫里,对爷,对王府也是不好,所以便进来请示爷。」 「嗯。」范逸起身,伸手摸向一旁,通常,他会将外衣放在床头边,早上起身便可以拿来披上。 「所以,爷还是要让她们等着?」 「自然如此。」 闻言,门外的华月沉默了一会。 而身边的人一起身,秦欢还是被吵醒了,她睁开眼望了一下四周,这才想起昨夜是她的新婚之夜,更不得不想起,昨夜这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 「那爷想让她们等多久?」门外再次响起华月的声音。 「等王妃醒来,本王自会传唤。」 「我……已经醒了。」秦欢坐起身,这一动一起,她不由嘶了一声,觉得全身酸痛不已。 一定是因为昨夜的欢爱所造成的…… v第12章[03.15] 这根本是做苦工来着!竟然全身酸痛! 想着,她忍不住瞪了这男人一眼。 都是他!都是他!都是他!可恶…… 「怎么了?」 「没事。」她的脸红着,不过没关系,反正这男人看不见。 想着,秦欢索性拉开被子,想先找衣服穿,没想到一瞧见自己的身子,脸更是一路红透到耳根。 雪白赤裸的身子有着几处淤青,怕是昨夜拼命在他身下挣扎弄伤的,而除了淤青,还有一块一块的粉红……那自然是这男人的杰作…… 「爷?王妃醒了?」华月方要离开,却听见主屋里头传出一点动静。 「嗯,让她们进来吧,还有,告诉她们,事情办完就快滚。」 「是,爷。属下这就去。」说着,华月走开了。 秦欢听见他的话,赶紧把被子抓来遮住一身赤裸,「你……你让谁进来?我还没穿衣服呢!」 「宫里来的嬷嬷,应该是来收元帕的。」 范逸说得轻描淡写,秦欢却听得一脸震惊又错愕。 收……元帕?宫里来的嬷嬷?不会吧? 她虽然是嫁给郡王爷,可这王爷又不在京城,也没住在宫里,宫里的嬷嬷千里迢迢跑到江州来收她的元帕?有没有这么夸张啊?皇上是担心他不宠幸她?所以找人来盯着他吗?还是担心她已非页洁之身?这皇帝是有没有这么爱多管闲事啊! 「你昨夜非要抱我不可,难道是因为知道今天一大早就有宫里的人来收元帕不成?」她愣愣地看着他。 范逸扯唇不语。 「若真只是因为如此,往手上一割滴点血不就成了……」她小小声地嘀咕着。 这个女人,现在是在埋怨他吗? 只不过是小主簿家的庶女,究竟是谁给她这天大的胆子? 范逸长手一伸将她拉过来,秦欢没想到这男人会突然扯她,赤裸裸的身子便趴跌在他怀里。 「啊,你想干什么……」她不自主地伸手抵在他胸前。想从他身上爬起来。 范逸张臂搂住了她细滑柔嫩的肩头,凑近她的颊畔温声道:「你该叫本王王爷,郡王爷,不然也该称一声爷,而不是你。」 他的呼息拂上她的脸,宽大的掌心贴在她光滑赤裸的肩头上,虽然他的指尖动也没动一下,可这样亲密的姿势却让她敏感的颤抖着。 她的双手紧紧攥着被子一角,连呼吸都不太敢用力,「对不起……王爷,我一时改不过来……」 她可是来自现代啊!这些规规矩矩又文诌诌的说话方式实在不适合她!不过话说回来,这些她平日也是已经适应得还不错了,要不是这男人靠她那么近又这么亲密,害她心跳加速语无伦次,她也不会老是忘了啊! 「还有,你该自称妾身,而不是我。」他再次温柔地纠正她。 唉。 「是,王爷,妾身知道了。」她垂下脸,乖巧的应着。 「有一件事本王爷也想让你清楚明白……」 竟然,还有? 这男人会不会太罗嗦了点? 然后她又突然想到,这男人根本瞧不见她,她此刻何须如此低眉敛眼的装乖巧?想着,秦欢大胆的抬眼看着他那张轮廓分明,英俊有型的脸。 就算知道他看不见她此刻正瞬也不瞬地瞧着他,但这么近的距离,连他的呼息都会吹到她脸上的此刻,她还是忍不住红了脸。 「王爷请说,妾身听着呢。」 闻言,范逸终于有点满意,压低着嗓,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道:「那些来自宫里的嬷嬷可都是经过长年训练过的,个个身经百战,不是你随便几滴血就可以糊弄过去的,何况,本王要抱你天经地义,何须故意弄虚作假?」 话方落,门外便传来众嬷嬷请安的声音。 「进来吧。」 范逸一声令下,主屋的大门便被人从外头给推开了—— 几位嬷嬷鱼贯而入,本也不怎么低眉顺眼的,一进门瞧见随意披着外衣的王爷还抱着半裸的王妃躺在床上,个个眼一瞠,脸色一变,速速地低下头去。 「奴婢们不知惊扰了王爷和王妃,还请王爷和王妃恕罪。」 而秦欢此刻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还赤裸裸的趴在他胸前,光顾着听他说话都还没来得及穿上衣服,她好想尖叫着找被子躲起来,这男人却只是紧紧把她搂在怀中—— 「速战速决,本王和王妃还得沐浴更衣呢。」 「是,王爷。」 福馨园位于忘忧园的东侧,是已故老王爷之妻怡太妃的居所。 怡太妃在成为长乐王妃之前是国公之女,一生养尊处优,身分极为高贵,当今太后还是她的亲表姊,只可惜当年先皇突然离世,太子草草登基,长乐王爷在朝中及民间又颇有威望,老是惹来功高震主的质疑声浪,最后便落得长乐王爷一家被现任皇帝调派离京远离朝堂的下场。 说来,那也才是五年多前的事,而那长达几十年的她的一生却有如黄粱一梦,令人不胜唏嘘。 她膝下无子,老王爷唯一的儿子范逸乃侧妃黄袭所生,老王爷过世不久,黄袭便也跟着去了,留下她一人和那女人的儿子相依为命,幸而当今皇上垂怜他们母子二人,不仅让双目失明的范逸袭爵,还依然将京中采买权交给长乐郡王府,这当真算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v第13章 只是,她一向与这庶子不亲,打从范逸五年前瞎了眼,又举家南迁,再逢老王爷离世,一连串大变故更让这孩子几乎足不出户,名义上她是他母亲,但一年还真见不上这儿子几次面,如今,他带着新进的王妃前来请安,她脸上不由得露出欣慰的笑容。 怡太妃让人取来一个珠宝盒子,交到秦欢的手上,「这珠宝盒子里的东西有一些是先皇赠与的,有一些是本宫多年来的收藏,就当是给你的见面礼了。」 盒子有点沉,足见是很有分量的礼,拿得秦欢胆颤心惊,也不知该不该收,侧头寻问似的看了范逸一眼,又突然想到他根本看不见她在看他,便道:「谢母亲,这礼太贵重了,儿媳不知能不能收……」 怡太妃抿嘴一笑,「母亲给的,你敢不收?」 闻言,秦欢腼腆的笑了笑,「儿媳……不敢。」 「那就好好收了吧。不过是本宫的一点心意罢了,重要的是你会喜欢。」 「是,谢母亲。」秦欢恭敬的谢过。 一旁的小舒连忙上前接过那珠宝盒子又退下。 怡太妃笑着点点头,「这府里就只有我们三人,逸儿的眼睛不太方便,平日甚少过来,现在有了你,有空的话就多来本宫这里走动走动。」 「是,儿媳定当每日都来跟母亲请安。」秦欢乖巧地道。 怡太妃一愕,又笑,「不必了,本宫这里没有日日请安的规矩,以前没有,以后也没有,你得空了,想来再来即可。」 这会,换秦欢一愕,没想到她这个婆婆倒是个好相与的,第一次见面就送她大礼,没立规矩不说,还不必让媳妇日日前来请安? 一旁的刘嬷嬷见状笑道:「禀王妃,太妃娘娘平日有吃斋念佛的习惯,也不重那些虚礼,只要王妃把王爷照顾好,太妃娘娘就高兴了。」 秦欢看了一眼这刘嬷嬷,再看看怡太妃朝她微笑点着头,便点头应声好。 怡太妃的目光转向了范逸,「逸儿,身子可都好?」 范逸恭谨道:「谢母亲关心,孩儿一切都好。」 「好好好,那就赶紧帮范家开枝散叶吧,府里也热闹些。」 「是,孩儿谨遵母亲教诲。」范逸站起,朝怡太妃一福,「母亲若无他事,孩儿便带着媳妇告退,免得打扰母亲清修。」 「嗯,退下吧,你们也累了。」 「谢母亲。」说着,范逸便要往外走,秦欢赶紧上前拉住他的手,伴他一同离开。 怡太妃目送着两人离开,这才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刘嬷嬷赶紧上前替她换了一杯,「茶凉了,换杯热的吧,太妃娘娘。」 「天气正热呢,凉的好喝。」 「茶不好喝凉的。」 怡太妃摇摇头,「就你心细,本宫偶尔贪个凉都不成。」 「这不是为了让娘娘长命百岁吗?」刘嬷嬷笑着,「瞧王爷和王妃这恩爱状,不用多久,娘娘就有孙子可抱了。」 闻言,怡太妃瞅着刘嬷嬷一眼,「问清了吗?可都是真的?」 「娘娘,那些宫里来的,还是皇帝专门派下来的,哪个不精?每个都火眼金睛呢,该查的该验的该瞧的全都查了验了也瞧了,不会错。」 怡太妃轻扯了扯唇,「倒是没想到他会真要了一个庶女,他的眼睛看不见,总不会被美色所惑,你说那是为何?」 「或许是娘娘想多了……王爷毕竟年轻,血气方刚,一个香喷喷的女孩儿躺在身边,岂能不心动?」 怡太妃轻笑了声,「是吗?那先前送去他房里的几个女孩儿难不成都是臭的?」 刘嬷嬷脸一僵,讪笑一声,「可能当时是老王爷离世没多久吧,再加上王爷的眼睛看不见,又尚未娶妃,所以心里忌惮着呢。眼前这位,毕竟是名媒正娶又是御旨赐婚的……娘娘您说是吧?」 「啧,你都有理。」怡太妃喝了一口茶,问道:「世安呢?不是说今日要来和我报告商务帐本的事?」 「可能是昨夜高兴,喝多了。」 「逸儿成亲,他高兴什么劲?」 「年轻人爱热闹吧,滕少爷毕竟代娘娘掌管着皇室采买,因为王爷要成亲,最近送礼的人多了去,巴结着他的人更多了。」 怡太妃垂了眼,又喝了一口茶,天气热,饮了热茶,整个心窝都热了起来。 「叫他安分点,可别失了分寸。」 刘嬷嬷福了福,「奴婢知道,会交代的。」 福馨园,虽没有忘忧园占地大,却处在整个王府最正中的位置,绿树成荫,阳光灿灿,亭台楼阁一应俱全。 方才在太妃那儿告退时,秦欢上前来不是伸手扶他,而是伸手拉住他的手,这样的感觉……真的很奇特。 彷佛,她没当他是个瞎子,不是上前来帮他带领他,而是自然而然上前拉着夫君的手的小女人…… 范逸心一动,若无其事的任她拉着,她的小手很软,摸起来很舒服,就像她的身子一样,软软滑滑的…… 秦欢的小脸,始终温热着。 她状似不经意的握着他的手走着,一开始是为了领路,毕竟他看不见,又没拿拐杖的习惯,铁定是不希望有人把他当瞎子看,所以她很直接的选择上前拉他的手。 可,这男人的手是通了电吗?她的手一碰触到那只手就整个人不对劲…… 紧张,心跳加速,胡思乱想…… 身体还隐隐约约泛着疼呢,她岂能忘得了昨夜这男人对她做了什么?这只大手又曾经对她做了什么? 第14章 她很害羞,是真的,谈过恋爱的女人初尝性事都会害羞了,何况是她这种没谈过恋爱,一见面就被人家彻头彻尾抱了一回又一回的?要不是这男人看不见,大白天再见时,她铁定会想着要找地方躲起来。 尤其,在来福馨园请安之前,小舒已经告诉她,昨日迎娶她的竟然真的是郡王爷本人,在一开始的震惊错愕之后,她的心里竟是满满的感动。 明明可以找人代为迎娶的,他行动不便又失明,却还是亲自来迎娶她,重点是,他亲自出马引来整个城的惊艳目光,却没人知道他就是真正的长乐郡王…… 她如何能不对这样的男人觉得心动又感动? 那种情感的转折很奇妙,但她不会排拒,甚至是喜欢的。 「王爷,我闻到荷花香了,福馨园里种了荷吗?」拉着他的手,她步履缓慢,头低低地说着话,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你问本王?」 「是啊,这里是你家,难道你不知道哪里种了什么花吗?」她理所当然地说着。 啧,她忘了他是瞎子看不见吗?哪知道府里何处种了什么花什么树? 范逸清冷着一张俊颜,「不知。」 似乎没听到他冷冷的回话,秦欢走了走又道:「王爷,前面那棵大树长满了好多荔枝啊!又大又肥的荔枝,看起来就好好吃!我去采几颗来给王爷尝尝?」 「不必,本王不想吃。」 「可我想吃。王爷等我一会。」说着,秦欢挣开他的手跑开—— 园里的荔枝树不高,结实系系,整片的红,看得就令人心情饱满。 秦欢哇哇哇的赞叹着,踮着脚尖长手一探将一整串的荔枝给摘下来,看得口水都快流出来了,她拉着裙摆跑回范逸身边,亲手剥了一颗荔枝便往他嘴里塞—— 「吃一口,水都快滴出来了。」 本想拒吃,可那柔软的果实一碰到他的唇,那柔软,那香气,竟让他莫名地想起昨夜吻的那张小嘴…… 范逸陡地捉住她的手腕,把她整个人给拉近,用嘴衔起荔枝的同时,也轻含住她拿着荔枝的柔荑—— 秦欢脸涨红了,连忙抽回手,他也没为难她,慢慢地在嘴中咀嚼着她亲手送上的荔枝。厚厚厚,这个男人竟然亲她的手?有没有搞错?他是调情圣手吗?晚上摸黑在床上那么厉害,大白天在园子里也可以板着一张脸正经八百的调戏她? 她瞪着他,心都快跳出来。 该死的!为什么连他吃东西的模样,都如此莫名的性感好看? 「你在看什么?」 「我没有。」她眨眨眼,矢口否认。她真的庆幸他此刻看不见,否则她这样呆呆蠢蠢地看着他的模样被他瞧见了,还真是羞死人了。 「想吃自己剥一个吃。」 「……好吃吗?王爷?」 「嗯。」 闻言,秦欢情不自禁一笑,「那我多剥几颗给王爷吃?」 「回忘忧园再吃吧。」他可没忘记,他们两人此刻还在福馨园里,而这里一向不是他喜爱待的地方。 「嗯。走吧。」这会,她上前扯住他的衣袖带着他往前走,没再拉住他的手,另一只手不住地在自个儿脸颊畔撮着风,「王爷,我们忘忧园里也种荔枝树吗?」 她说,我们的忘忧园。 他听了竟莫名地喜欢。 「有吗?王爷?」没听到回答,秦欢再次问了一句。 「……不知。」 「噢,那我等会回去替王爷瞧瞧。」 所以,她现在是明知故问吗?明知他瞧不见却老爱问…… 真是奇怪的女人。 却也……可爱。 和她在一起,似乎会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会暂时忘记自己其实是个什么都看不见的瞎子。 「你老扯本王的衣袖,是欺本王看不见,拿本王的衣服来擦手吗?」 嗄?秦欢愕然的看着他,忙不迭甩掉他的袖子。 「王爷,你这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吧?」果真伴君如伴虎,虽然这个君不是君王,但夫君就是古代女子的天,也跟君王差不了多少意思。「我只是……方才剥荔枝手有点黏,怕弄脏了王爷的手……」 「过来。」他朝她伸出手。 秦欢盯着那只大手瞧了好一会,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手给放在他的掌心上,他长指往里一卷轻轻地握住了她。 「带路。」以前偶尔来福馨圜都是华月领的路,本来也是有点印象的,可她这一路又是问话又是采荔枝的,他还真的有点迷失方向了。 福馨圜外,一身白衣的华月正优雅的在一旁赏花弄叶,悠闲的等在那里,远远看着新进门的王妃拉着他家爷的手,那画面,还真是美到令人感动莫名。 怎能不感动呢?因为眼瞎而孤孤单单了五年的爷,终于有了枕边人,而这个枕边人还在进府的第一夜便让他家爷失了控,为了让枕边人可以好好休息睡懒觉,不仅对宫里来的人下马威,还拖到日上三竿了才带着枕边人来福馨园请安,还真是令他刮目相看呵。 是啊,他家的爷本来就是这样的,十九岁前的爷,带点轻狂和霸道,却战功赫赫,谁见了他不胆颤心惊?爷那时在战场上叱吒风云、年少俊朗的飒爽英姿,天底下又有几个人比得上? 范逸和秦欢才走近,华月便躬身朝他们行礼—— 第15章 「属下参见王爷,王妃。」 听见华月的声音,范逸挑了挑眉,「你怎么还在这里?」 华月也跟着挑了挑眉,幽怨的瞅着他身旁的女人一眼,「爷,你这是有了新人就不要旧人了吗?以往都是华月陪着爷来的。」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可不是吗?华月担心王妃没法照料好爷,就在这等着了,爷不喜欢吗?不喜欢的话,华月退下便是。」 「本王才问你一句,你倒是说了一串。」 华月笑了,「华月这不是觉得委屈吗?虽说王妃长得尚可,可也没华月来得标致贴心啊,爷,你可千万不要有了王妃就不要华月了。」 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 秦欢眨了眨眼,看看这个又望望那个。 不会吧?这两个人难道是……同性恋? 这华月穿着一身月白色,长得白皙斯文又秀气,虽然很高,却偏阴柔,说起话来那调儿虽称不上娘娘腔,但还真好听,比女人的嗓音还好听,整体而言,华月真的是个尊贵华丽的美男子…… 所以,这两个人一天到晚黏在一起,所以,王爷出门只带着华月,所以,华月看起来根本不像是他的侍卫反而像是朋友,连穿的衣服也和贵人无一般……思来想去,瞧来看去,果真,两人是那等关系吗? 所以,这两人感情看起来特别地好,根本是因为……这两个男人有奸情? 不!不!那昨天晚上范逸抱着她是为什么?他抱她要她啃她的模样,她可没半点觉得有被嫌弃的可能性…… 或许,是双性恋? 天啊!她可不能容忍她与另一个男人共侍一夫!当然,女人也不成!若这男人当真要娶别的姑娘,抱别的女人或……男人,她铁定跟他一刀两断…… 想着,秦欢心慌意乱又不知所措地甩掉了范逸的手,想也不想地便跑开了。 突如其来地,范逸根本来不及抓住她蓦然抽离的手,一道浓眉不由得微微蹙起,「怎么回事?她去哪了?」 华月摇了摇头,又摇了摇手中摺扇,「属下不知。」 「她是在你出现之后才这样对本王的,你……不知?」范逸本就清冷的俊颜上,此刻更增添了一抹冻人的寒气。 「属下真不知,要不爷亲自问问王妃?」 「人都跑了,你要本王找谁问?」 「回来了!」 「你……」还没问清华月在说谁回来了,范逸就听见往这里奔来的脚步声,他正要开口,就听见那去而复返的小女人秦欢,气喘吁吁又似乎气呼呼的说话了—— 「你们两个是恋人吗?」秦欢不想乱猜,干脆直接问了。 闻言,范逸错愕着,华月愣怔着。 秦欢深吸了一口气,颤着嗓音继续道:「我给你们最后的机会,如果是,现在就坦白告诉我,我可以替你们做掩护,一辈子当个挂名王妃都无所谓,条件是王爷以后不准再碰我,不能进我的房,也不能要求我替你生孩子……怎么样?同意吗?」 当真是……见鬼了。 这女人究竟在胡说八道什么?难不成她以为他范逸有断袖之癖?在他昨晚那样抱过她之后,她竟然还敢这样怀疑他喜欢男人?怀疑就算了,竟然还敢要他以后不准碰她?不准进她的房?不准要她替他生孩子?究竟是谁给了这女人天大的胆! 就算他是瞎子,以后一辈子也担不得什么功名,但他终究是个郡王爷,她究竟是多不想给他脸面?才会在一个下属面前对他凶巴巴地? 此刻,范逸冻着一张脸,「你现在是在命令本王吗?」 秦欢一愣,「谁敢命令王爷你?我只是……我是为你们好,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我愿意退出,也愿意罩着你们……你现在是在生气吗?你究竟为什么生气?是因为真相被我发现了所以恼羞成怒?」 噗嗤一声,华月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这一笑,让秦欢莫名所以的瞪过去,一旁的范逸脸色更难看。 这女人,果真让他这位堂堂郡王爷成了属下眼中的笑话! 「华月,领路。」范逸冷冷地道。 华月看着被当空气的王妃,和看起来气得不轻的他家爷,上前一步在他家爷旁低声问:「爷,您不跟王妃解释一下?」 「解释什么?解释我喜欢的是女人不是男人?真是可笑!这需要解释吗?」在他对她做了那么多之后,她竟然还会怀疑他有断袖之癖?当真不知这女人的脑袋瓜究竟是怎么转的!人家随便说个三言两语的,她就胆敢质疑他,他可是她的夫君,她的王爷! 「可是……」 范逸肃容一敛,「领路!」 「是,爷。」华月乖巧的应声,转头朝王妃一揖,「王妃,先回忘忧园吧,有事,回咱园子里再说。」 经华月一提,秦欢顿时觉得自个儿太莽撞了,虽说是在自家府内,却是在福馨园外头,一个不小心被人听了壁角,可就会惹来是非了。 秦欢遂朝华月轻轻点了点头。 正提步要走,却听见那位爷冷冷地开了口—— 「今晚本王就搬到青秋阁去,如你所愿。」 第五章 回门帮撑腰 青秋阁,是位在郡王府忘忧圔中荷花池畔的一座楼阁,一楼藏书,二楼备有卧榻可以睡觉休息,推开门后往外走还有一个宽敞的半开放空间,可以居高处品茗弹曲,迎风弄月,是忘忧园里最安静写意之所在。 那个男人的确很适合住在那里! 第16章 在新婚之夜硬是要了她之后,一个转身就很快意的把她这个新娘子丢在主屋里一个人逍遥自在快活去,是挺符合皇族中人没心没肺心高气傲又随心所欲爱闹脾气的形象。 古代新娘子三朝回门,秦欢虽不太想回去,却也不能失了礼数,何况她嫁的不远,整个江州人的眼睛恐怕都在盯着她,稍有不慎,都不知会遭来什么责难与祸事,她可不想因为想偷个懒而惹上更多的麻烦。 要给她娘家的回门礼,郡王府的包总管都给备好在一辆马车上,不得不说郡王府给她这个郡王妃的面子里子都十足,就算她的娘家只是个主簿之家,她又只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庶女,却是半点也没怠慢她的意思。 马车才到巷弄边,就见秦家大门口前挤得满满都是人,连衙门的士兵都来了不少,见到郡王府的车,连忙让出一条路来。 两辆马车刚停下,后头那辆便下来了人,一一把车上的东西搬下来。 那一整个马车的回门礼,果真让秦夫人乐坏了,笑到连眼睛都快看不见,只是整家人本来站在门口列队是想要欢迎郡王爷陪秦家的女儿回门,却瞧见秦欢一个人从马车上走下来,迟迟没见到想见的那位,众人脸上的神色不由得变了又变。 「郡王爷呢?」秦岷第一个问出声来。 「是啊,郡王爷呢?」秦夫人也忍不住问了一句。那频频朝马车内探的眼神,似想把那马车看出一个洞来。 秦欢笑了笑,「父亲母亲,郡王爷他的身体不舒服——」 秦双眨了眨眼,想也没想便打断她道:「小妹你这是一嫁过去就被冰封了是吧?郡王爷竟连回门都不陪你来?」 被冰封?呵呵。 她也以为会是这样,可是她才一嫁过去就被那男人给开封了,开封就算了,反正她是他的妻子,开封是迟早的事,气人的是,那男人开完封就毫不留情的把她给扔到一边,他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碰她为好呢,这种被人家用过再遗弃的感觉可是比被冰封不知糟糕多少倍……秦欢很呕的想着。 见秦欢低眸不语,秦梅不由得在心里叹了一口气,本来还想借着同桌吃顿饭又是王妃的姊姊这样的关系沾点光,好为自己的未来筹划一番,如今竟连人家的面都没见着,让她白白在大门口站了许久,心里头也难免不舒服。 「进去再说吧!」秦岷满脸不悦,却碍于在场还有王府的人,围观者众多而不好发作,袖袍一挥率先进屋去。 大厅里,在场的每个人都对秦欢板个臭脸,像是她才是把这场众人期待的回门宴搞砸的罪魁祸首。 啧,回门的主角明明该是她这个女儿好吗?丈夫不陪她回门,委屈的该是她,伤心难过的该是她吧?这一家人却比她这个当事人还难过…… 秦欢要来一杯茶慢慢地优雅地喝着。 众人古怪的看着她。 这个以前总是见不得光般躲起来的小姑娘,怎么一转眼就如此落落大方像个名门少妇似的?那喝茶的模样竟是从容得旁若无人又优雅得极为好看。 不会才当了三天的郡王妃就一夜之间变了个人吧? 秦欢喝茶喝到一半,一直没听到声响,这才抬起头来看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古怪的瞧着她,她也莫名地觉得不对劲起来。 一口气把茶给喝完,她放下杯盏,再次迎视着她的这群家人。 「父亲母亲有话就问吧。」秦欢淡淡地微笑着。「还是让人先上菜?女儿饿了。」 这怎么成?现在是吃饭的时候吗? 瞧这正主儿一副云淡风轻事不关己的模样,还真是让人有点气闷。 「郡王爷的身子当真那么差?」秦夫人率先发难,「应该是看不起咱们家吧,原本就是门高攀不起的亲事,我听人家说那怡太妃还期待着王爷娶亲后能快快替范家开枝散叶呢,你却是才刚新婚就不得王爷喜爱。」 秦双认真的点点头,「是啊,小妹你长得不差,这身材……也是该有的都有,是你笨又蠢呢?还是那王爷当真半点也不行?连个回门都来不了,我看是真不行……」 秦岷重咳了一下又一下,狠狠地瞪了二女儿一眼,「你是个还未出阁的姑娘家,说话怎如此没分寸!谁教你的?王爷也是你的嘴巴可以评论得起的?」 秦双嘟起了小嘴儿,有点委屈道「怎么?女儿说的不对吗?是你们都不敢说,所以我才帮着问帮着说的,难不成你们都不想知道事实是怎么一回事?小妹嫁去郡王府是受宠不受宠?咱秦家以后迎来的是祸还是福?」 「你——」秦岷气得吹胡子瞪眼,秦夫人赶忙伸手拍拍他的背安抚他。 「夫君,小双也没说错啊,不都是我们想知道的事吗?总得问个清楚才能对将来的事拿个准,好做准备啊!」说着,秦夫人转过去瞪了秦欢一眼,「这里没旁人,你就别卖关子了,给我老实交代!」 「交代什么?」秦欢无辜的眨眨眼。 「王爷究竟是不是欺负你?根本没把你这个王妃当回事!」 想了想,秦欢点点头,轻应了声,「嗯。」 她可没说谎,他的确是「欺负」了她,欺负完她之后现在又把她给晾在一边,是没把她当回事没错。 闻言,秦岷的手使力往椅上的扶手重重一击,「果真如此!就知道这不会是一门好亲事!那高高在上的郡王府岂是我们这等下流之辈可以高攀得起的!」 秦夫人看着她,又皱着眉问:「他的身体当真如此不堪?还是他连房门都没进?碰都没碰你一下?还是他进了门,你却不懂讨他欢心?」 现在……是在公然问她的床事吗? 唉,秦欢很想笑,又不敢笑。 瞧他们一脸天快塌下来的模样,就好像快要世界末日了,可见他们原本对她家王爷的期许有多高呵,也是,本来以为煮熟的鸭子却飞了,真的是一件很呕的事。 这样的认知,很好。 她已经习惯当这个家里非常没存在感的人,以前是,以后希望也是,就让他们以为她在郡王府里过得很悲惨,王爷完全冰封她好了,那以后应该就没她的事了,还清静些。 想着,秦欢佯装委屈又难过的把头低了下去,死命咬了咬唇,把自个儿的唇咬到破咬到痛,痛到掉眼泪,眼泪一颗颗地掉,竟越掉越多,看起来就是一副难得的可怜委屈模样。 厚,真的好痛! 她的嘴巴都尝到血的味道了! 下次要装哭绝对不要咬唇瓣……痛呵。 不哭都很难,除了怕冷,她最怕疼了。 「小姐……」站在后头的小舒见状,有点吓着了。 第17章 原来,她家小姐,不,是她家王妃,竟是如此难过? 昨天王爷没进房,连她家主子今日回门都没见他出现,她家王妃却依然吃好睡好,来的一路上也是笑咪咪的,还以为没事呢,原来,王妃都是装出来骗她的吗? 见状,秦夫人不耐地撇撇嘴,「哭有什么用?想办法讨王爷欢心才是真的!若不能快快生了壮丁出来,恐怕很快王府又要办喜事了!」 秦岷揉了揉太阳穴,轻叹了一声。「无论如何,连回门这种事都不愿意做做样子,是彻彻底底的不把我们这对岳父岳母放在眼里了。」 虽然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也从来就没看好过这门亲事,但对于今天的回门,他的心里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期待的,终归是贪心了。 听见这话,当女儿的秦欢只好头低低,很用力的哭得更伤心。 「哭什么?本王哪里欺负你了?」大厅外的园子里响起一道低沉又好听的嗓音。 哭声骤然停了。 这声音……不会吧…… 秦欢错愕的抬起头来,真的瞧见华月陪着范逸前来,两个人就杵在秦家大厅的门边不远处。 他们究竟是怎么进来的?竟然都没人进来通报?不会是飞岩走壁偷偷飞进来的吧? 唉,现在这好像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究竟是何时开始站在那里听壁脚的? 「王……爷?」她有点心虚的唤着。 秦欢这一声王爷,可把其他人都给叫傻了,在场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门前的那道翩然身影上。 这位,不就是当天来代郡王爷娶亲的那位? 那个英俊好看到整个城里,不管是少女还是妇人们见了都舍不得移开目光,巴不得可以嫁给他的那位? 怎么可能…… 秦双愣得说不出话来,秦梅也是愣愣的,更别说秦夫人和秦岷了,他们何曾想过那日来代郡王爷迎亲的,竟是长乐郡王本人?也没人告诉过他们啊!大家都以为长乐郡王铁定不会出来迎亲,来的也铁定是代替的…… 这究竟是什么状况?不是说是个瞎子吗?怎么还就来亲自迎娶他们家女儿? 「妾身参见王爷。」秦欢第一个在惊诧中回过神来,忙起身一福。 此举也算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之前全都看呆了惊傻了的秦家上下,纷纷朝范逸行了礼,齐声参见。 华月领着范逸坐上了主位,虽这位爷失明根本看不见,但那朝他们扫过来的目光却让人恍惚中有一种错觉,像是可以被那道犀利的视线给穿透似的,不禁让人微微一凛,更加的谦卑恭敬起来。 「郡王大驾光临却无人进来通报让臣前去相迎,是臣驭下不严,请郡王恕罪。」秦岷率先开口,一开口便是请罪,也不知对方何时开始站在外头,又听了多少,背脊不由得冒出阵阵冷汗。 范逸淡道:「是本王今日身体有些不适所以来迟了,想着王妃和岳父岳母一家人应该已经在开开心心的用膳,便不让他们通报了,没想到却让本王在大厅的门外听见王妃哭得如此伤心……」 话未落,秦岷已然双膝一软朝他跪下,「郡王恕罪,都是臣的错。」 秦岷这一跪,让在场的秦家人全都跟着跪下来,除了还傻愣愣的秦欢,她有点弄不明白眼前是什么状况,听见那男人还在继续说—— 「想想,这天底下除了本王,谁敢欺负本王王妃?王妃哭得如此难过,那自是本王的错了,岳父大人何罪之有?」 他这一说,让秦岷的头更低了,「郡王恕罪,臣不该惹王妃伤心。」 「说说看,你如何惹她伤的心?骂她了?打她了?还是让她不开心了?」 一连串温温淡淡的话语,似是询问,却是每一个字都让人听了感到脚底冰寒。 秦欢这会是有点明白了,却又不是太明白。 这男人现在是在为她不平,替她讨公道?还是因为他们欺负了他的女人,他觉得很不爽,因此才故意来个下马威? 一旁的华月一贯地淡雅,没个下属样,但那双眼却透露出不自觉的笑意,甚至还低头倾身在范逸的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范逸那张俊容更加的冷冽。 她的嘴角竟然受伤了? 所以,她这是被打了还是摔了? 在他过来之前,这个女人究竟是如何蠢得被欺负的? 想着,一股难以名状的怒火在他的胸口燃起。 「王妃,你过来。」范逸朝她伸出手。 闻声,秦欢上前乖乖地把手交到他手上。 他的神色很怪异,那个多嘴的华月究竟是跟他说了什么?秦欢不由得瞪了华月一眼,华月却假装没看见,摆明着无视她这个王妃。 「有话要对本王说吗?」他温柔地问着。 秦欢的目光移回范逸那张俊颜上,「嗯,有。」 「说。」 「真的可以说吗?」她的目光扫了眼前跪了一地的她的「家人」一眼。 他们真可怜,明明是人家的岳父岳母,却是人家眉头皱一下就吓得赶忙给跪下,当王果真是不一样呵,吓人的效果十足。 但,他们毕竟是她的父亲和母亲,身为人家的女儿,怎么也不能真让他们被她的夫君给办了吧?毕竟他们也没犯什么错…… 父亲母亲教训一下女儿能是错吗?这样跪成一团,怎么看就怎么不舒服。 「本王让你说你便说,怕什么?」 第18章 「我饿了。」 闻言,范逸微愣,「什么?」 他没听错吧? 这个女人竟然说…… 「我说我饿了。」像是要证明他所听不假,秦欢再说了一次。「爷,可以吃饭了吗?父亲母亲一定为了今日的回门替王爷准备了许多佳肴美食,而且我真的很饿、很饿、很饿。」大厅瞬间静下,众人皆无语。 只有一旁的华月唇角终是憋不住笑,无声地颤抖了几下。 从原城回平城,江州的每一条大街上总是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秦欢不时地拉开车帘往外瞧,嘴角始终微微上扬着。 是,她觉得很幸福,当她在秦家大厅见到他出现时,她的心就顿时软了,刹那间脑袋一片空白,后来再看见他那分明替她出气的表现,她唇角的勾痕就从来没有消失过,一直到现在。 不管怎么样,这个男人对她都称得上好字,虽然他甚至连她长什么模样都不清楚,却用他大男人的本色来疼她这个妻子。 「看着本王做什么?」 秦欢眨眨眼,「看王爷帅啊。」 「帅?」 「俊美的意思。」 啧,这女人……现在是在公然挑逗她的夫君吗?竟半点也不害臊! 范逸的脸微热着,下意识地把脸给转到另一个方向。 「王爷怎么突然来了?」她终于把憋很久的疑问给问出口。 「不是回门吗?本王不该来吗?」范逸的口气冷冷的。 都要回门了,这女人却连开口跟他说一声都不愿意,有女人家一个人回门的吗? 要不是华月好心的跟他提一句今日是她回门的日子,要不是他亲自前来一趟,这女人不知要被欺负成什么样子。 「我很开心你能来。」秦欢直话直说,微笑的面对这男人刻意摆出来的大冰脸,「为了回报王爷对我的好,以后王爷的三餐都由我负责吧,好吗?」 范逸把脸转向她,「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秦欢看着眼前这张带点错愕的脸,讨好似的道:「以后每天我都亲自下蔚煮饭给王爷吃,亲自侍候王爷的飮食,王爷以后就只吃我煮的东西,可好?」他微蹙着眉,「王妃不必如此,忘忧园有专属的厨子和厨房。」 「王爷不想吃我煮的饭?」 「我保证我煮的菜比忘忧园的厨子煮的好吃。如果王爷真觉得不够好吃,那也至少吃上个月,行吧?」 范逸的唇微微一抿,「王妃高兴就好。」 「那就这么说定了!」秦欢开心的笑了,「以后每天我煮完菜就过去青秋阁陪王爷一起吃饭。可好?」 青秋阁……范逸的眉角挑了挑。 是啊,谁叫他一气之下任性的说要搬去青秋阁住呢? 明明她才是害他搬去青秋阁的罪魁祸首,但受苦的似乎只有他,才在成亲当日狠狠地抱过她,一夜之间又变成他一个人,竟是怎么也不习惯。 「糖葫芦!」 耳边,突然传来一声开心的惊呼,声音的主人自然是坐在他身边的秦欢。 「王爷,可以停车吗?我想买串糖葫芦来吃!」以前在家看古装剧,看到大街上卖的东西,最让她口水直流的就是那红通通又胖胖的可爱糖葫芦了! 「你坐着,叫华月去买。」大街上人来人往,龙蛇混杂,他可不希望她再次在大街上遇见登徒子! 「可是……」 「没有可是。」 「好吧……」正想再多抱怨几句,秦欢却突然在大街上看见上回硬要带她走的那个男人,啪一声,她慌忙地把车窗的帘子给阖上。 「怎么了?」就算范逸瞧不见,却还是发现了她的异常举动。 失明的人对声音及气息的流动等等都是很敏感的,尤其他还是个练武之人,对各方面的动静都异常敏锐。 「我突然不想吃了,王爷,我们快点回府吧。」见到那个人,秦欢的心再次异样的加速跳动起来,这样的感觉总是让她不适又慌乱。 这回,她可以肯定那个人是她认识的人,或者说是原主认识的人,而且,两个人的关系甚至不一般…… 她的心跳加速,是因为原主喜欢这个男人? 是有多喜欢,才能让已经魂魄飞离的原主身体还可以感应得如此激烈? 她该怎么办? 她不是原主,而且已经嫁人了,重点是她也不喜欢那个男人,就算真的她拾回原主的记忆,那又该如何? 不!别让她想起来吧!让她永远都失去原主的记忆吧!她实在不想得人格分裂症啊!要是在现代还可以去看心理医生,可在古代,她应该会直接被当成神经病吧? 秦欢抱住头,突然觉得身子好沉好沉,头好疼好疼,疼得她都快要喘不过气来。 「你究竟怎么了?」坐在她身边的范逸很难忽略她那显然越发急促混乱的呼息,一只手不由得探向她。 第19章 她的小手很冰凉,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你说话!」头一回,不,今日已经有数回,范逸懊恼着自己的不能视物!不能亲眼确认她的状况竟让他莫名的烦躁与不安。 「我……没法子呼吸,我快喘不过气来了!」她的小手不自觉地紧紧捉住他探过来的手,像是在大海中抓住了浮木。 该死的! 范逸蓦地将她揽进怀,问也没问她一句便低下头吻住她的小嘴—— 与其说吻,应该说是往她的嘴里给她渡气,那让她瞬间活了过来一般,身子似乎不再继续往下沉,可以慢慢地自主呼吸了…… 「好些了吗?」 过了一会,范逸才松开了臂膀,却没有让她离开他的怀抱。 「嗯。」她虚弱的偎靠在他怀里,额头上布满着汗珠。 「刚刚看见了什么让你吓成这样?」他问道。 秦欢的身子明显一僵,「没有……」 范逸沉声打断她,「不要对本王说谎,本王是你的夫君,你就是本王的人,不管你遇见什么困难,本王都会想办法帮你解决。」 果真是遇见了个好男人呵。 秦欢感动的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点发酸,「我没说谎,我刚刚只是突然身子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看着他,她认真的慢慢说:「头很痛,身子很沉,像是被人一直往下拖进水里的那种感觉,然后我就开始觉得喘不过气,无法呼吸…… 「可能是因为半年多前那场祸事留下的病根吧,半年前我差点就死了,醒过来之后便记忆全失,其实这半年多来都好好的,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可也相安无事,今天却不知怎么搞的……头好痛,像是要记起什么来……」 说着说着秦欢不由得皱起眉。 该不会,当真是原主的记忆要慢慢回来这个身体里了?因为那个叫她曼蛛儿的男人?至少,这两次她的异常都是因为那个男人。 听她说话时,范逸自始至终也皱着眉。 秦欢半年多前在进香回程因保护温贵妃而遇刺的事他后来也听说了,不然,也不会有皇帝赐婚的这场姻缘,却没想到她当时差一点就死了…… 光想到这一点,他的胸口便发闷,指尖一紧,不禁将她拥得更近些。 濒死之时的挣扎与痛苦,在很多年前他也感受过,将心比心,他更能感受那种在鬼门关前走一遭的心情。 「本王让京里派个医术最好的太医过来帮你看看吧。」 她一愣,又是感动,「我没事了,王爷,不必劳动京里的太医。」 「本王的身子也有些不适。」他不得不补上一句。 嗄?真的假的? 秦欢很自然地伸手朝他的额头探了过去,又伸手去捉他的脉门,「王爷哪里不适?生病了吗?还是眼睛不舒服?」 这会和上回一样,当她的手一触碰到他的脉,他中了何毒,中毒多久,要如何解毒,该用什么药草,如何取得……等等,几乎连思考都不用,便劈里啪啦的从她的脑海中窜出来。甚至,还有某个身影从她的脑海中闪过…… 连忙把手抽回,秦欢愣愣地盯着自己的双手瞧了又瞧,莫名地,她的头又开始疼起来。该死的…… 原主是要复活了吗?要跟她用同一个身体?怎么感觉原主的记忆似乎要慢慢恢复了?天啊!所以她要死了吗?再死一次? 「你是不是又头疼了?」一只大手伸过来抓住她的手。 她的手,还是好凉。 「王爷……」 「说。」 「我好晕,好想睡……」说完,秦欢当真晕了过去,软软地倒在他怀中。 范逸的心蓦地一紧,扬声叫唤,「华月!」 一直骑马护卫在马车边上的华月闻声靠近了车窗,「何事?爷?」 「王妃晕过去了!请城里的大夫马上到郡王府来!立刻!」 第六章 昏迷忆劫杀 吆喝声,嘶鸣声,还有一连串的尖叫声…… 马车因疾速奔跑而剧烈的晃动,晃得秦欢整个人都要颠了出去,她死命紧紧抓着座椅,指尖因使力而泛白,耳边不住地传来后头马车里的尖叫声,自己明明应该害怕而惊惧,她却发现自己的嘴里并没有发出可怕的尖叫声。 淡定,沉稳,一点都不像自己认识的自己…… 在马被惊,马车继续狂奔乱窜的当下,被风吹开的车帘让她远远地便看见马车奔向的前方似乎是根本没有路可走的断崖,顾不得自己是否会摔死,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她跃下了疾速狂奔的马车。 娇弱的身躯重坠在地,狠狠地撞上了地面,刺骨的疼痛袭来,马蹄翻飞,漫天尘土让人睁不开眼,听着后方的马车已然往这里驱近,她试着爬起身又扑倒在地,连着几次才成功站起,却在一下瞬间被一重力再次扑倒—— 是个穿着很高贵的女人,四肢很纤细,压在她身上时她却可以明显感受到女人小腹的凸起…… 该死!是个怀孕的女人! 瞧她穿金戴银的模样及她身上的衣衫与香味,她几乎可以立马判断出女人的身分非富即贵,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她的肚子里怀着孩子,一个也许过不了数月便要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命。 第20章 如果这女人刚刚不是刚好跳到她身上,而是摔在地上,其结果可是不堪设想。 秦欢才想着,下一辆马车再次朝她们奔来,扬起的高蹄在空中踢踏又落下,她完全无思考的时间与空间,抓住那女人往侧边翻滚过去…… 有惊无险! 可就在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一个脸上带着刀疤的高大男人出现在她眼前,要说是那刀疤吓人,还不如说那高大魁梧的男人脸上的狰狞更骇人,他对着她们露出一个邪恶的微笑,一把锋利的大刀对准了她们,迎面从上而下狠狠地朝她们劈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伸手将那女人往旁一推,自己却没有躲过…… 似乎可以感受到那把刀砍进她的身体里的瞬间…… 不!不要!她不要死!秦欢不住地摇头,冷汗涔涔。 痛!好痛!痛死她了! 身子像是当场被劈开了,痛得支离破碎,魂飞魄散…… 死了…… 她死了…… 魂魄马上抽离了身体,在空中摆荡,而几乎在同一时间,另一抹幽魂进入了她的身体占据了她原本的位置…… 是她,也不是她! 痛苦,不甘,无尽的幽怨充斥着她的灵魂与躯体,挥之不去…… 身子往下沉,像被什么人给拖住了,想要把她给拉离,秦欢觉得喘不过气来,试图大口大口的呼吸,双手死命的想捉住些什么…… 忘忧圜的主屋,安静得连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恐怕都听得见。 两面的窗都敞着,微风送入,是个舒服的午后,屋子里的人却半点也不平静。 范逸的大手被秦欢紧紧掐住,似乎是使尽了气力,他甚至可以听见昏迷中的她在惊慌的喘息。 大夫离开不久,开了一些安定心神的药,小舒拿着药单到药房拿药回来便到灶房里煎药,主屋的房里就只有躺在床上的秦欢和坐在床边的范逸,及之前受命出门查探而方才回府的华月三人。 「爷,大夫怎么说?」华月过了许久才出声询问。 「什么都看不出来,只开了一些安定心神的药……她一直在作恶梦,半年多前她差点惨死刀下,那记忆太可怕,会一直缠绕着她,这种病恐怕大夫也没能治。」范逸说着,突然想起什么,问道:「那地儿可有什么古怪?」 「属下查探过了,马车经过的那处正是上回咱们吃饭的上等香客栈,人来人往的,查不出有何特别的人,当时也没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上等香客栈?」范逸的眉头一皴,想起那日在客栈前发生的掳人一事,「难不成上次要绑架王妃的登徒子今曰也在?」 华月的眉一凝,「爷是说上回爷英雄救美那次?」 「嗯。」 「爷猜测王妃是因为看见他才被惊吓到了?」华月沉吟了一会,质疑道:「可王妃并不像是如此容易被惊吓的人啊,何况她跟爷在一起,四周都还有护卫……」 「有些恐惧是根深柢固地,也或许是潜藏在脑海深处,王妃说她失去了记忆,也许,那个男人她真的认识,只是她忘记了。」 华月挑了挑眉,「那查吗?爷?」 「没头没脑地怎么查?只可惜本王看不见,否则要抓一个人出来岂不容易。」范逸再一次懊恼着自己的不能视物。这是今日第几回了?他对自己的眼瞎事实竟是一次比一次更气闷澳隆。 「爷……」华月感受到他家主子的焦躁与气闷。 五年了,除了刚眼瞎的那半年,他从来没看见过他家爷像今日一样为自己的眼盲而如此懊恼…… 是因为王妃吧?华月的眸微微一沉。 「从现在开始,派个得力的人盯紧王妃,不管她去哪儿,都得有人跟着她。」他的直觉告诉他,这其中铁定有什么不对劲。」 「是,爷。」 「还有,半年多前那场劫杀——」 「禀爷,属下查过了,当时因事关龙子和温贵妃,皇上下命严办,抓了一堆盗匪,也的确在匪窟搜出一堆金银财宝,因此确认是盗匪所为,皇上大怒,让人抄了整个土匪窝,那些盗匪也全数在午门斩首示众。」 「是谁办的案子?」 「是刑部尚书亲自负责。」 「鲁夫鲁大人?」 「启禀爷,刑部大人四年多前就已经换人了,如今是高铁林高大人。」 范逸微诧,自打眼瞎以来,父亲带着他远避江州,还当真不再多闻天下事,是以,那些朝中人事更迭起落,他自然是一概不知。 「为什么换人?鲁大人当时才上任不久吧?」范逸面露疑惑。 「爷还记得当年鲁大人上任不久后便接手的那桩大案吧?」 「嗯,本王记得。是宫中嫔妃们的案子。」 五年多前,皇上的嫔妃们连连生出死胎,鲁大人雷厉风行不畏权贵的查案,可谓震惊朝野,达官贵人们避之唯恐不及,却在民间乡野获得不少赞誉。 「是,当时鲁大人查出那些嫔妃们之所以滑胎是因为在不经意中长期服用了一种无色无味的毒素,就混在每日端给她们喝下的养胎药中,据说那毒素是出自一味十分罕见的药草,鲁大人多方遍寻都无功而返,直到一高人指点,要大人去问问多情谷主…… 「多情谷,位在光州与江州交界的一处隐密山林里,满坑满谷种的都是各式各样的毒草毒花,多情谷主一家人带着一批跟随他们多年的家仆隐居在此数十年,曾与多情谷交易过的人虽不多,但大家都知道,这多情谷虽有毒谷之名,数十年来却只种植及贩卖世间稀奇珍贵的花草,从不使毒,然而因为此案,整个谷在一夜之间都被抄了!连孩子都不放过!甚至最后还被一把火燃烧怠尽。」 范逸皱了皱眉,「不是说要前去询问谷主吗?鲁大人刚正不阿,不是会随便滥杀无辜之人,这其中是否有什么误会?」 「据属下所知,鲁大人当时的确有禀告皇上,他本只是派人前去相请谷主出山上庭,并未下令抄了他们全谷,没想到因多情谷内的人抗命拒从,又企图对他们使一一毋,因此当时领头的人便下令围补剿杀,后来也不知是谁放了一把火,把多情谷内所有死的活的都烧死了。」光是想像,就可想像得出当时的死伤有多惨烈…… 第21章 范逸薄唇轻抿,「若是如此,那些手下也算是自保,鲁大人虽说有过,皇上也不致于罢他的官吧?」 「皇上并没有罢他的官,而是鲁大人死了。」 范逸一愕,「什么?怎么死的?」 「是被人用一样的毒给毒死的,大家都说是没死绝的多情谷人复仇来着,也有人说是多情谷的冤魂找上门。」 范逸冷笑,「这些市井流言也能信?皇上竟没派人查清楚鲁大人的死因吗?」 「自是有的,可是至今也没查出来是谁下的手,毕竟多情谷的人已全数死绝,连这毒是不是真的来自多情谷都不得而知,就算这毒真出自多情谷,他们也绝不是真正下手使毒之人,凶嫌定是另有其人,只是这多情谷一夕被灭,连问都问不到有关这毒的来历了,根本无从下手。」 范逸轻哼了一声:「恐怕是有人担心事迹败露才对多情谷下了毒手,借刀杀人罢了,查查高铁林的背景来历,然后告诉本王。」 华月诧异的一愣,没想到他家主子如今竟有了管闲事的心思,管的还是多年前的闲事,当真奇了。难道,是因为事关半年多前王妃遇刺一案? 没得到立即的回应,范逸不禁挑了挑眉,「怎么?没听见吗?还是你对本王的命令有何意见?」 「听见了,爷。」华月朝他微微一揖,淡笑道:「属下没有意见,属下会遵照爷的意思马上去办。」 微风徐徐,吹动着屋内的烛光。 秦欢没想到她这一晕,足足昏睡了两三个时辰。 药,很苦。明知道喝药对她根本无用,但看在小舒这丫头熬了这么久又双目死盯着她的分上,她也只好乖乖把这乌嘛嘛的药给喝了。 小舒见主子喝完药了,赶忙双手端过碗,这才找机会说话,「王妃,你好些了吗?」 秦欢笑着点点头,拿帕子擦了嘴,「嗯,谢谢你,小舒,我这一晕,你一定累坏了吧?」 小舒摇摇头,「奴婢不累,累的是王爷,王爷对王妃真是好,王妃这一晕把他急得又是找大夫又是催药的,一直守在王妃身边,像是怕王妃醒不过来似的……」 秦欢一诧,「王爷一直守在我身边?」 这也太让人意外了!他有这么担心她吗? 小舒点点头:「嗯,是真的,王爷才离开没多久,好像是有事要处理,走时还千交代万交代奴婢定要把王妃给照顾好。」 还真是没想到……秦欢的脸热热的。这男人默默地就做了不少让她感动的事,跟他的大冰脸一点也不搭。 「奴婢其实也很怕主子醒不过来了……像半年多前那样……」说着说着,小舒忍不住红了眼眶。 见这丫头一副快哭出来的模样,秦欢忍不住抓过她的手来拍了拍,「傻丫头,我上次是被刀砍,差点就死了,才会醒不过来,这回只不过晕了晕,哪能像半年多前那样醒不过来呢?你这丫头就不必吓人又吓己了,嗯?」 小舒看着她家主子,本来还没事,被她家主子这一安慰,一滴泪反而从眼角滑了下来,「谁让王妃晕那么久都不醒来嘛……」 「是,是我的错,对不起。」秦欢忙不迭举手道歉,讨好道:「下回铁定不会了,马上晕马上醒好吗?」 小舒被她逗笑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这可是王妃说的?」 秦欢见小舒笑了,也跟着笑了,「自然是我说的。若本姑娘,不,是本王妃下次不能马上晕马上醒的话,醒过来时就当小舒的丫头,小舒来当主子,当王妃,如何?」 什么?主子还真是……很爱胡说八道啊! 闻言,小舒吓到脸都白了,不由得连连挥手,对这样的福分可是半分消受不起,「你就别跟奴婢开这种玩笑了,被王爷听见了,奴婢可要被杀头的。」 「你是我的奴婢,谁敢杀你头?」 「王妃别说了,奴婢把药碗端回灶房里去。」 「先别啊,陪我说说话。」 「不要,奴婢很忙的。」不赶快闪人,天知道王妃又要说出什么奇怪的话来。 见小舒不理她,转身就要走人,秦欢终是咳了一声,端起了主子的架子来,「喂,你给本王妃站住!」 王妃主子的命令岂可违抗? 小舒转身,头低低的,「奴婢在,王妃有何吩咐?」 「站在那里不要动,本王妃要讲个笑话给你听。」嗄?小舒呆呆的抬起头来看着秦欢,只见她家王妃已经从床上爬起来坐好,清了清喉咙,一副准备说书的模样。 「听好了啊,待会考你……」 接着不久,两人笑得东倒西歪。 主屋外的小院里,范逸主仆俩都听见了屋里传来那对主仆的欢乐笑闹声。 这样尽情又无拘无束的笑闹声,是以前的忘忧园从来不曾有过的,一声声的笑语,像是林间被风吹动的铃铛,叮叮当当的驱散了夜的孤寂与静谧。 良久,范逸动也不动地站在门外,只是听着,唇角微勾。 多好听的声音呵。 顿时让人觉得快乐又幸福的声音。 虽然他看不见,但听到她们的声音,就可以想像出她们在屋里打打闹闹的样子,明明一个是主一个是仆,却闹得像姊妹一样亲密。 「爷?」华月轻唤了一声自家主子。「不进去吗?」 「她醒了,听起来精神很好。」 「是……」 「走吧。回青秋阁。」说着,范逸率先回身往外走。 第22章 华月一愕,快步跟了上去,「爷,不是说要搬回主屋来吗?怎么就走了?」 「她既已醒过来,本王不在身边,她或许能休息得更好一些。」 嗄?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华月当真有听没有懂。 话说回来,他家爷是真的越来越难懂了,他以为自己已经够了解爷了,可看起来似乎并没有……这几年这样跟上跟下的,还真是白跟了…… 「爷这是心疼王妃?怕自己扰了王妃好眠?」 范逸冷冷地道:「本王是怕她扰了本王的好眠。」 啧,刚刚明明就不是这么说的!但人家是爷,爷说的话都是对的!华月不再多言,摸摸鼻子陪着他家爷往回走。 青秋阁风景好,晚上睡觉时却有点「凉」,毕竟地儿偏些,又登高望远的,如果可以,他宁可回自个窝去睡。 「爷……」 「想说什么就说。」 「爷才新婚就搬到青秋阁住,也不怕福馨圔里的那位给知道了,可能要叨念爷不尽心尽力去努力做人了。」 范逸听了不由得挑挑眉,不以为然道:「母亲只是说她该说的,做她该做的,从不曾叨念过本王。」 虽说他跟这位母亲不亲,但也没有不睦,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的过日子,倒也相安无事。 「太妃娘娘虽不会叨念爷,却不代表她不会去叨念给其他人听,否则爷的这桩婚事是如何得来?不就是太妃娘娘在皇子的满月宴上给无意中叨念来的?若娘娘得知王妃才进门几天就被爷冷落而独守空闺,铁定是要怪王妃不懂得侍候,是个失格的妻子,要是王妃真不行把爷给拐回去主屋里睡,那么爷可能就要等着再娶一个侧妃进门了。」 闻言,范逸的脚步一顿。 夜风轻送,凉风习习,淡淡的荷花香气飘上了鼻尖。 范逸突然想起日前去福馨园请安时,秦欢笑着问他那园子里是不是种了荷…… 「福馨园里种了荷花吗?」 嗄?华月被他家爷问得一愣,搬到江州也五年了,那一池的荷年年盛开,从不曾听他家爷关心过或是问起过。 「是种了……爷不会现在才闻到这荷香吧?」不是说眼瞎的人其他感官都特别敏锐吗?是有多么事不关己啊,才会在搬进来五年后才问出这样的话来。 「怎么?本王不能现在才闻到吗?」范逸轻哼了一声。 华月这话可问得好,他的确是「现在」 「才」闻到这荷花香,以前的他闻不到吗?铁定是有闻到的,可是却无心问它出自何处,来自何方。 「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明儿一早你出门去,叫人来忘忧园里也种点荷吧。」范逸自顾自地说道。眼瞎的他自是没见到华月那张再次错愕万分的脸。他家爷,真的是越来越不像他家爷了…… 还有,他方才明明跟爷说的是回主屋里努力做人的事,怎么突然说起种花来着?华月不自主地又伸手摸了摸鼻子,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今儿自个儿都不知摸这鼻子摸上第几回了?他这漂亮的鼻子不会哪天就被他摸塌了吧?唉。 「华月。」 听闻那熟悉又陌生的叫唤,华月不禁恭敬的挺起身来,朝他一揖,「是,爷。」 「你最近老神游太虚吗?还是越来越不把本王当回事?不是慢半拍,就是不答腔……是否病了?伤了?」说到最后,忍不住皱起眉来。 「没有,爷,是小的失职。」 「没有最好,本王交代的事——」 「明天一早,属下立马去办,请爷放心。」 「嗯。去睡吧。今晚不用你在青秋阁陪睡了。」说着,范逸回身往主屋走。 真的是……一定要这样出其不意的吓他吗? 陪睡?说得他好像真的是他的男人似的……明明是爷睡里头他睡外头的躺椅上……华月拿扇子对着脸掮了撮,见他家爷终究还是因为担心那女人被某人「叨念」而重新回到主屋去,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今晚终于可以回自己房里好好睡个觉了。 范逸推开门走进主屋内的,让主屋内的主仆二人吓了好大一跳,一室的欢乐气氛瞬间转为静默。 这个男人站在门边,衣袂飘飘,玉树临风,根本仙人模样。 「王爷?你怎么……来了?天都黑了。」秦欢愣愣地开口。 「今晚本王在这里睡。」嗓音清冷,一脸的不容违逆。 「嗄?」秦欢又一愣,心似乎在瞬间漏跳了一拍。想起新婚之夜,这男人对她所做的一切,脸一下子便热了起来。 闻声,范逸不悦地挑了挑眉:「怎么?本王不能睡这里?」 「当然……可以。」是他自己说要到别处睡的好吗?现在板着一张脸倒像是在怪她不给他进屋睡似的! 范逸张开双臂,「替本王更衣。」 「是,王爷。」应话的是小舒,毕竟这间屋里头只有她是奴婢,王爷自然是叫她的,因此想也不想便上前去。 没想到,她的手都还没碰到王爷,就听见这位爷用比方才更冷的嗓音道—— 「本王的身体只有王妃可以碰。」 这,又是何时定下的规矩? 小舒的手一僵,红了眼眶,像被当场打了一巴掌似的,让她感到尴尬又难过。 第23章 秦欢的脸也是一僵,像是被人当场训了一顿,说她很不懂事似的。 「你先退下吧,小舒。」秦欢开口替她家丫头解围。「是,奴婢告退。」小舒欠了个身,以最快的速度转身走了出去,直到关上了门才敢喘一口大气。 秦欢默默地起身上前替这位大爷脱下外袍,他很高大,虽然她不矮,可要为他宽衣解带也是有点费力的……外袍脱下,她的手却突然在他的腰带前顿了顿,完全不知该如何下手,毕竟她可没替古代男人脱过衣服,那腰带前面也没钮扣或是拉链…… 她弯身低下头去,双手在他的腰间东摸摸西摸摸,还没摸到什么,自己的小手便被这男人给一把握住,一个不稳整个上半身便跌进他怀中,没被他扯住的那只手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腰,免得滑下去…… 他的王妃突然如此热情,主动在他身上上下其手,如今还直接贴上身来,满怀的软玉温香,这女人,才刚昏迷醒来不久,身子都还没好全,是想让他马上便要了她吗? 「你在干什么?」低沉的嗓音带着压抑。 「我能干什么?王爷不是要我替你更衣吗?」她想抽回手,他却一让,是要她这样一直趴黏在他身上吗? 这副身体火热火热的,又硬得紧…… 天啊,她在说什么?又胡思乱想什么? 「本王要你更衣,你的手在本王身上东摸西摸做什么?」 「我……我不知道怎么脱腰带嘛!」秦欢小小声地,极其委屈地咕哝着,「我又没帮人家脱过衣服,更没服侍过别人,你突然叫我帮你更衣,我怎么会……」 闻言,范逸不由得失笑,「你好歹也是一个名门闺秀,要嫁人了却连如何侍奉夫君都不懂,还有理了?」 是没理。是她的错。那宫里请来的教习嬷嬷好像有教吧?可她一向不是上课很听话的学生,何况时间那么赶,她要学的东西那么多,根本学不全好吗?重点是,她哪知道他连更衣都要她亲自动手啊?新婚之夜时他不是都自己脱了吗?真是莫名其妙! 心里头叨念着,可秦欢的嘴里还是可怜兮兮地道:「王爷如果不喜欢妾身如此笨手笨脚的,妾身去叫小舒进来帮你就是。」 「不必了。」范逸将她揽腰一抱抱上床,自己动手扯下腰带也跟着上了床,「睡觉吧,本王累了。」 是因为守了她一天所以累的吧?秦欢侧脸偷瞧着这男人。 真的没想到,这总是板着一张大冰脸的男人,骨子里竟是如此地温柔。 「不想睡吗?那就把衣服脱了陪陪本王。」 闻言,秦欢瞪大了眼还张大了嘴。 什么跟什么?这男人怎么可以用一张如此俊美又严肃的面容,说出这种色色的话? 「我要睡了。真的要睡了。」秦欢吓得赶紧把身子往里面挪了又挪,能离这男人多远是多远。 被子也是凉透,那女人不知是不是因为一夜无眠之故?所以连晨光透进,虽然入目还是一片黑暗,但日光拂在脸上的感觉却是显而易见的。 有人昨夜睡了个好觉,有人昨夜却是彻夜难眠,范逸便是其中一个,怕吵到秦欢,连动都没敢动一下,也不知何时才睡去。 没感觉到身边人的呼息,范逸伸手往旁一探,果真没人如何从他身上爬过去而没让他知晓的?他真是睡得太沉了…… 她醒来起身出门去了都没能吵醒他? 「来,小心点,把东西都放在桌子上。」 他似乎听见屋里头有她的声音,还有几名丫头的脚步声,过不久,他听见足音朝这儿走来,接着,他听见她欢喜又似乎有点害羞的声音—— 「王爷,你醒啦?我刚好端了一盆温水,帮你擦擦脸可好?」秦欢见范逸已经起身坐在床上,便把毛巾浸在温水中泡了泡后拧干,上前去弯身要替他擦脸,纤细的手却瞬间被他的大手给握住。 「本王自己来就行。」他接过她手上的热毛巾,轻轻地擦在脸上,动作娴熟不已。 看得出来平日他很习惯自己做这些事,包括他昨晚自己走进主屋来睡觉,没人带领也可以准确无误的走到床边躺下来,给她的感觉不是欣慰,而是淡淡地心疼。 不知是哪个可恶的杀千刀,竟把这样一个俊美无双的男人给毒瞎了,否则,以这男人的才气与能力,岂能安居在此狭小的方圆之中? 她一定会治好他的……铁定会。秦欢在心里对自己说。 「王爷,早膳都备好了,我们去外面吃吧。」见他擦完脸,秦欢抓过毛巾往盆子里一扔,很自然地便去拉他的手,但拉是拉了,对方却动都没动一下,「怎么了?王爷?」 「现在什么时辰?」 「辰时了。」 「辰时?」范逸一愕。他可从来没睡这么晚过……这怎么可能呢? 「嗯,辰时都快过了呢。」秦欢眨了眨眼,「王爷肚子可饿坏了吧?」 经她这一提,还真是饿。像是要印证她说的话似的,肚子还传来了咕噜咕噜的声响。只好乖乖地让她拉着走去外面用早膳。 以前,没人胆敢这样直接过来拉住他的手说走就走。以前,虽然他是一个人用膳,也没人胆敢把他当看不见的瞎子,直接就帮忙把菜给夹进他碗里,华月总是会告诉他菜的摆放位置,久而久之,他便能很准确的把想吃的菜夹进自己碗里和嘴里,状似与常人无异。 此刻,这女人却拿了一个大盘子把所有的菜都夹了一份进他盘中,要求他每一道菜都得吃,一个都不许剩。 她的嗓音很柔很好听,举止虽然霸道,却不让人讨厌。 「如果你吃了哪道菜特爱的,要再多吃一些,我可以帮你夹,也可以告诉你位置你自己夹。我知道你一直习惯这样自己来,可是,因为这是我一大早起来特地为王爷做的爱心早膳,希望你每一道菜都可以享用到,所以就把它们全夹了一小份放在一个大盘子里方便王爷取用,希望王爷别多想,赶紧吃了才好,这样吃很方便的,我也是这样把每道菜都放进一大盘子里吃的……这样好吗?王爷?」 说了半天,就是要他不要误会她的爱心与好意。 她讲得这么明白,他又岂能没听明白? 「嗯。」 秦欢开心的笑了,「那如果王爷同意,以后我每餐都只要煮我们两人吃的分量放在各自的大盘子里,这样可好?」 范逸听得出来,她音调快乐得像在飞扬。 第24章 「好。」字就这样脱口而出,完全不必思考。 没想到……这位爷这么好搞定? 是因为睡得很饱吧?还是因为很饿所以懒得多说什么?不管怎样,他可以这么乖这么配合,她真是太开心了,毕竟他的配合有助于之后她对他眼睛的医治,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谢谢王爷。」秦欢突然上前抱了他一下,不紧不松地,很快便放开了,「那我们开吃罗,让我来先介绍一下今天早餐的菜色……」 她的声音好听,用词却有点奇特,早膳有时会说成早餐,偶尔会记得叫他王爷,却总是会我我我你你你的说话,什么「特爱的」、「开吃罗」这样从没听过的用语也会夹杂在她的话语之中,她却用得极其自然,就像她用大盘子装一堆菜来吃这样的举动,恐怕也是独一无二了。 一开始觉得怪,后来觉得有趣,有时觉得她不懂礼数,有时又想莫名地放纵她,因为喜欢她在他面前无拘无束放轻松的模样,就像成亲那夜她在他抱了她之后对他拳打脚踢,哭着骂他是坏蛋那样,不知怎地,他觉得很可爱。 而她刚刚突然上前抱住他的那瞬间,他还真想扯住她不让她离开自己的怀抱…… 「好吃吗?王爷?」她眼神充满期待的望着他。 「嗯。」他力持镇定的淡应着。 「这些菜里我都加了一些对身体好又可以食用的花草果子,王爷吃得还习惯吗?」她不放心地又问。 「习惯。」他边答边吃,不知不觉已把盘子里的食物给清空。 「还有汤。」秦欢赶紧送上一碗她为他炖的莲子枸杞鸡汤,「这很补的,王爷一定要多喝几碗。」 这汤,清香四溢还带点鲜甜滋味,喝得出来她在其中的用心与耐心。 不只汤,方才他入口的每一道菜,味道都很特别,清淡怡人却可口非常,难为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竟可做出如此好吃的饭菜来,真是太令他意外了。 「王妃在家时……做过饭吗?」他淡问了一句。 这不经意的一个询问,却让秦欢脸上的笑意僵了一下,「没有……就找了几本食谱看,在厨房多试了几遍……王爷觉得不好吃吗?」 完了完了,她只想着如何不让他发现她懂得医毒,却没想到她一个十七岁的姑娘家怎会做出如此好吃的饭菜……不是她自夸,她在现代可真是煮了一手好菜,国中时煮的菜都可以办桌宴客了,可这里毕竟是古代,她还是个小官家的小姐,又不是要去当厨子,怎么可能打小便学做菜? 「其实我很爱做菜的……就常常偷偷在自个儿院子里乱煮一通……反正很少人来我住的院子,也没人知道……」秦欢忍不住补了一句,又一句,「王爷可别出去乱说……就说我煮的菜其实很难吃,但因为是我为王爷煮的,所以王爷都说好吃……这样……可以吗?」 秦欢紧张的瞅着他,就怕这位爷听了不开心,毕竟她一开始是有点撒谎的嫌疑,虽然后来补了一串话,就不知这位爷买不买单了,会不会桌子一拍便把她给轰出去? 「好。」范逸面不改色地应了声。 就这样?秦欢愣愣的。 这位爷,竟然这么爽快?干脆?俐落?在她差点被他的问话吓得半死之后?至少,她以为他会追根究柢再问一些更细节的部分…… 「你也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我马上吃。」说着,秦欢头低低的吃起饭来,却不时地偷瞄着他,见他神色平淡如常,这才慢慢放下心来。 第七章 出门遇杀手 福馨圜里,荷叶被微风卷动,亭亭玉立的荷也随风遥曳。 怡太妃方小睡醒来,坐在荷花亭前,刘嬷嬷替她轻轻摇着扇,偶尔替她递茶递果子的,就算有点年纪了,手脚依然很是勤快。 「你说的都是真的?王妃天天亲自下厨做饭给王爷吃?」 「确实是真。奴婢都确认过了,王妃不像是一时心血来潮,这一做都十天半月过去了,也没见她喊累喊停过,听说王爷也吃得好,还睡得好,比以前更精神了些。」刘嬷嬷边说边笑,手上的扇子却没停下,就怕她家主子给热着。 「倒是个贴心勤快的孩子,王爷现在应该不会怨我这个母亲多事替他找这门亲事了吧。」怡太妃淡淡地道。 「是啊,王爷铁定是感激太妃娘娘的。」 怡太妃轻笑了一声,「不是说才成亲一天便分房睡了?本宫还以为王爷不喜这王妃呢,这丫头倒懂得拐个弯讨王爷开心。」 「可不是吗?这一天三餐都亲自下厨,捣鼓着一些养身方子做进菜里,可不是用尽了心思。」 怡太妃眉眼一挑,「养身方子?」 「是啊,奴婢打听着王妃都煮些什么好吃的给王爷吃,听厨子及一些打杂的下人们说,王妃都会拿一些草药入菜,而且每一道菜都有,据说都可媲美十全大补汤了呢。」 「竟有这种事?」怡太妃的眸微微一敛,「那些草药经过大夫监定了没有?不会出问题吧?」 「嗄?这倒没有……」刘嬷嬷一愕,想了想,忍不住问:「太妃娘娘的意思是,王妃可能会……不会吧?」 怡太妃没好气的瞥了她一眼,「本宫的意思是,不要让王妃一个人在厨房里乱忙活,却让有心人钻了空子,那些草药什么的一般人都不懂,王爷的饮食起居务必要格外小心,小心才能驶得万年船。」 刘嬷嬷点点头,「奴婢懂了,是奴婢思量不周,奴婢会想办法把东西弄点出来找大夫来看看的。」 「记住,那里可是忘忧园,办事谨慎些,可别让王爷听到些有的没的,坏了我们母子情分。 「是,娘娘,奴婢会办妥当的。」 「快去吧。」怡太妃朝她挥挥手。 刘嬷嬷躬身才要退下,一名约莫二十来岁,相貌堂堂又斯文俊秀的男人走了过来,正是怡太妃娘家弟弟的独生子滕世安。 「姑姑,世安来跟你请安了。」滕世安一脸温文笑意,手里正捧着一大本帐簿,这是他每月固定要做的事,就是把郡王府采买进出情况及收益来向他的姑母汇报。 怡太妃看见这像极自家弟弟的侄子,总是觉得分外亲切,她这一生都无所出,尤其在唯一的弟弟病死之后,她可以说是把滕世安当成自己儿子看待。 「先坐下来喝杯茶吧。」她拉他坐下,唤了一声候在亭子外头的婢女,「来人,给世安少爷倒杯热茶过来。」 滕世安笑咪咪的坐在怡太妃身旁,「天气这么热,姑姑还喝热茶?」 第25章 「茶总不能喝冷的吧?」 「冷的才解暑气。」 怡太妃笑瞪了他一眼,「你倒是越来越会顶嘴了。」 滕世安忙不迭站起身来躬身告罪,「侄儿不敢,外头热,侄儿只是贪凉,姑姑恕罪。」 「好啦好啦,开个玩笑罢了。」怡太妃笑着拉他坐下,「快跟姑姑说说,最近宫中可有什么趣事?」 「宫中的趣事姑姑闭着眼睛都能说成一本书来着,还想听侄儿说?」 「这能一样吗?就算一样都是些糟心事,可却是不同人的糟心事。」 「姑姑这是看戏呢。」 怡太妃笑了笑,不置可否。 滕世安笑着挑挑眉,「既然姑姑喜欢听戏看戏,那七八年前,宫中有一种安胎圣药紫冰花,姑姑可曾听闻?」「嗯,听过,据说那药服下可强壮身体,预防滑胎,甚至有滑胎症状之人服用后也可以保住胎儿,还可让怀胎之人皮肤润滑,美丽更甚以往,当时宫中嫔妃们可说是趋之若鹜,只可惜此花极难取得,千金难买,能得此药者除非圣宠……」 「是,侄儿在近日无意间得知,这奇特圣药紫冰花出自多情谷。」 怡太妃皱了皱眉,「多情谷?五年多前一夕之间被刑部带人灭绝的那个多情谷?」 「没错,姑姑。就是那个多情谷。因为五年多前多情谷人尽被灭绝,所以宫里这几年来再也不见此药,若侄儿能取得此花,要一夕致富绝不是不可能的事——」 「慢着,你说什么?你想取得此花?你如何取得此花?」 「既然此花出自多情谷,自然是到多情谷中去取,那紫冰花天生天养,只要努力去寻,总可以找到的。」滕世安兴冲冲地从袖口掏出一张纸摊在桌上,「姑姑你瞧,侄儿连此花的模样都找人绘好了,以前宫里的老公公见过,我便找人画了出来,是不是很美?」 「世安,多情谷当年就是因为被怀疑牵涉到宫中嫔妃滑胎的案件所以一夕之间被灭门,你是想发财想疯了?」 「姑姑,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何况,当时什么也没查出来啊,多情谷本来就是种一些奇珍异草的地方,那毒草真要出自多情谷也不足为奇,不能证明什么,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侄儿要的紫冰花是天生天养的,只是刚好生长在多情谷罢了,总不会这样就把侄儿和那些下毒之人硬扯在一块吧?更何况,来找侄儿寻花之人,也是因为她自个儿需要,侄儿只是代劳,顺便赚一笔罢了……」 「是哪位尊贵的人要你寻这花?」 滕世安眼神闪烁,垂下了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人……」 怡太妃冷冷地扬高了调,「你还不老实招来?紫冰花又不是路边的野草,一般市井小民听都没听过,何况它的价格非凡,不是极尊贵之人根本不可能知道它还能买下它!说!是谁?」 唉,果真姜是老的辣,啥事都瞒不过他这位姑姑。 「是……温贵妃。」 「温贵妃?」怡太妃蓦地一愣,「她不是才诞下龙子数月……又有了?」 「是啊,可太医说她这一胎身子没养好又怀上,可能保不住,所以她才偷偷找到了侄儿这边,要侄儿替她寻花……姑姑,这可是秘密,你可别说出去……」 怡太妃瞪了他一眼,「你当我是如此碎嘴之人?」 滕世安摇了摇头,笑了笑,「姑姑,温贵妃可是帮郡王寻了一门亲事之人,也算郡王府的恩人,说什么侄儿也该帮这个忙吧?更何况有了这笔钱,侄儿可以发展自己的事业,不必永远当范家的奴才,姑姑该为侄儿高兴才是。」 怡太妃听了微微皱眉,「你替王爷掌管着王府的采买订制,怎能说是奴才?郡王府也没亏待过你,你就不能安安分分——」 「姑姑,郡王现在娶了妻,生子也是迟早的事。」这偌大的王府产业,就算他再努力,到最后跟他根本没半点毛关系。 「那又如何?」 滕世安越说越气闷,道:「侄儿不想被人家说是靠着那瞎了的郡王吃饭,何况,不管侄儿怎么做,都有人怀疑侄儿会把郡王府的钱放进自己的口袋,那等于说是把钱放进姑姑的口袋,姑姑喜欢这样被外头的人说三道四的吗?」 怡太妃气得对着桌子一拍,「王爷是本宫的儿子!谁能说本宫的不是?若他可以自己处理这偌大的产业,本宫又何必让你来帮忙?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整个王府生意都握在你手中,够你一生荣华富贵享用不尽,只要你够安分守己,谁能说你什么?你别找借口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到时惹来一身腥不说,若累及郡王府及王爷,看我不扒了你的皮不可!」 「可是……」 「听本宫的话,别碰那些来路不明的东西,宫中水深,你别傻傻地一脚踩进去!那温贵妃进宫得晚,会知道这紫冰花有保胎之神效铁定也是听宫中的人说的……」怡太妃越想越不安,很认真的望向滕世安,「就跟她说你找不着就行了,听见了吗?」 滕世安看着怡太妃,一脸的欲言又止。 这根本是为难他,他都已经答应温贵妃说他定会帮她把花给寻来,连订金都收了……「你到底有没有听我在说话?」 「知道了,姑姑。」他不情愿地应了声。 热茶端了上来,滕世安心不在焉的一口喝下,烫痛了舌和嘴,嘶地一声,忙用手朝嘴边挥着风。夏日炎炎,热茶怎能不添心火?搞得他满心烦躁。 总之,不管姑姑说什么,他如今既然都已经回到了江州,又一口答应了人家温贵妃还收了订金,无论如何,也得找个时间走一趟多情谷…… 郡王府大门前,早已备好一辆给王妃出门的大马车,驾车的那匹马色泽油亮,高大俊俏,神气非凡,一看便知是匹上等好马,应该是给王者骑的,而不是来驾车的,偏偏王爷说这匹马稳当,刚好适合王妃,他们便给扯来硬是叫它来拉车。 秦欢哪懂这些,只是上马车前觉得这匹马神气非常,拉着小舒多看了它几眼,这才甘愿上车。 马车驾地一声往前行,很快便远离了郡王府。 「王妃,我们究竟要去哪儿?你现在可以告诉奴婢了吧?」 她打从跟着这位主子后,也不是第一次偷偷摸摸出门了,以前在主簿家偷偷跑出去,被发现了顶多挨个骂,可如今是在堂堂郡王府,她家主子又贵为王妃,如果出去乱乱跑出了什么事,她有十条命也不够死。 秦欢好笑的瞪了她一眼,「你是乌龟投胎的啊?这么胆小怕事!你家主子现在是王妃,虽然为了方便行走一身简装不带随从,却也是光明正大的备车出门,你鬼鬼祟祟个什么劲?怕人家不知你家主子我是小门小户出身的啊?」 「奴婢才没有!只是宁可王妃大阵仗一点出门……」这样不是安全些? 「大阵仗带着一队人马出门吗?这样本王妃还玩啥逛啥?何况王爷出门都低调到不让人发现,身为他的王妃自然也得低调些,知道吗?」 「知道了。」 第26章 「知道就好。难得出门逛逛,你先想想等等要逛什么吃什么吧。」 小舒不敢相信的眨眨眼,「王妃真的只是出来逛逛吃吃喝喝?」 「还有买买买。是不是很开心?」 小舒眉开眼笑的拼命点点头,「奴婢铁定开心!」 秦欢笑着看她,「开心就好,快想想第一个地方要去哪里?」 虽说豪门深似海,可打从秦欢嫁进郡王府之后,根本可以横着走,出入自由不说,也无人敢闻问,唯二可以问的怡太妃和长乐郡王却从未亲自开口过问她的任何行事及去处,连她偷偷让人辟地种草药杂花,他们也任她去,一整个对她很放纵。 人家给她方便,她不能当随便,因此她近来很是乖,深居简出,除了在自个后院里种草种花,再加上亲自下厨煮王爷的三餐膳食外,她几乎是哪里都没去,可如今到了关键时刻,不出门也是不行了,她缺了一味药引,无论如何也得出这趟门。 本来,要快速治癒他失明的双眼,只要一天一服药,足足服用三天便足矣,用个迷香把他迷倒便可以把药直接灌进他嘴中解了那毒,偏偏这府里不知谁在他的饮食中动了手脚,除了眼瞎,这位爷还身中一种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经年累月沉积在他体内。要用重药一下治好他的双目之前,必先解其身上的毒外加调理好身子,否则怕会被那重药反噬,反伤了根本,这可得不偿失。为求两全其美,成亲前她便思来想去,用三餐药膳暗中替他解毒又可顺便调理他中毒许久的身子,是目前敌我不清时最好的方法。 不过,她每日煮养生膳食给王爷吃的消息在郡王府并不是秘密,她甚至还接手了王爷的三餐饮食,这对那位长期对王爷下毒之人来说必定是个麻烦,要如何继续不动声色的对王爷下毒也是一个很大的挑战。 她一直在等,想以不变应万变,希望可以找出那个幕后黑手,毕竟她唯一的优势,是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懂毒又懂医,甚至很快便能让她家王爷的双眼恢复光明…… 如果真不行找出那幕后黑手,她也会让王爷的身子及双眼在他不知不觉中恢复过来,给对方个措手不及…… 老实说,这阵子她的日子真是过得如履薄冰,外表光鲜亮丽,却得时刻提防不知从何处射来的暗箭,毕竟敌暗我明,在她直接阻了人家的道后,天知道对方会不会转而先对付她?又会怎么对付她? 直接杀了她? 在防卫如此周密的忘忧园里,要从外头摸进来杀了她恐怕很难,何况那位爷近来夜夜伴在她身侧,虽然都是在被她夜夜用香迷昏啥事都不能做的状态下,但只要他在她身边,她想对方也不会轻举妄动。 连她一起下毒? 这个倒是不怕,她发现这个原主的身体好像百毒不侵…… 何况,对方下的这种慢性毒并不致命,本意不在要王爷死,她猜想,对方下毒的原因只是不想让他的双眼有复明的一天…… 会是谁呢?最大的可能自然是怡太妃,王爷若永远见不了天日,这长乐郡王府便会一直由她掌权,连王爷都得受制于她…… 可真的是她吗?若真是她找人动的手脚,那该如何是好?若无确鏊的证据,要在这府里扳倒一个掌管权力高高在上的恰太妃可不是件易事…… 怕死吗?她可真是怕极了,可表面上也要装做开心无知的模样,要把一切的行事当成是一个渴求当贤妻讨好郎君的无心之举,才不会打草惊蛇,被当成眼中钉肉中刺…… 已经一个月过去,马上便要水到渠成,但愿老天帮忙,让她替他解毒的过程中万无一失,别出任何意外状况才好。 阿弥陀佛! 想着,秦欢不由得闭上双眼,双手合掌祈求上苍。 「……王妃?你在干么?」方才她说了半天要吃要买的东西,主子都不理她,小舒忍不住伸手摇了摇她。 秦欢蓦地睁眼,看见小舒一张担忧的小脸出现在眼前,不由得眨了眨眼问:「怎么了?小舒?」 小舒也学她家主子很无辜的眨了眨眼,「王妃,你刚刚神游太虚了吗?这回见到神仙没 秦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怎么?你有愿望要跟神仙说吗?不如你先跟本王妃说说,下回见了神仙便可以帮你要了。」 小舒嘟起了小嘴,正要说话,车夫的声音却从帘外传了进来—— 「王妃,百花坊到了。」 小舒一愣,「百花坊?这是什么地方?」 秦欢一笑,伸手捏捏她的小肉脸,「小傻瓜!百花坊,顾名思义自然是种花卖花的地方,走吧,下车赏花去!」 秦欢率先跳下车,小舒赶忙跟着跳下去。 「都快入秋了,还有啥花可赏啊?」小舒边走边问。 「此花非彼花,进去就知道了。」 「王妃又卖关子了!」小舒说着,已经一脚踩进百花坊里。 小巧的门面,进入之后却别有洞天,放眼望去竟是看不见尽头,进入眼帘的全是花,看不完的花…… 果真啊,此花非彼花,百花坊,卖的根本是花的素材,有新鲜的花有干燥的花,有的可以做成香包,有的可以入药,有的可以当做挂饰,花样众多,令人目不暇给。 来百花坊的大多是姑娘,女人家爱花用花赏花天经地义,可这世道男人爱花弄花的也所在多有,在这里见到男人并不奇怪,但,如果这里出现了高头大马的粗汉,还是会让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就一眼,秦欢便愣住了。 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不正是在梦里出现过的那个男人吗?那个在凌云寺近郊一路追逐着她,拿刀高举朝她迎面砍过来的那男人…… 他脸上的那道疤,丑陋得要让人忘记也难! 砰一声,胸口像是被人用石头给砸中的痛,不只是痛,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痛得都快要站立不住了!掌心汗湿,身体也汩汩渗出汗来,打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冷意。 她想唤小舒,可此时她的喉胧里却发不出声音,眼见小舒那丫头贪看美丽的花儿一路往前行去,竟离她越来越远。 秦欢抚住疼痛的胸口,晕乎乎的脑袋瓜里一连串画面快速的闪过,半年多前她在凌云寺礼佛,后在近郊无意中救了温贵妃一命,最后又一刀被这男人砍死的记忆在这一瞬间全部都回来了,闪电般的记忆清晰无比,历历在目…… 她忍不住闭上了双眼,大口大口的呼吸,眼前这些画面简直比她在现代看3d恐怖片还要身历其境,她甚至可以感受到那把刀砍在她身上那撕裂般的疼痛,还有当时她的血喷洒上脸的可怖景象…… 原主的记忆是因为遇见过去的某些重要人事物才突然回来的吗?之前的那个梦,是因为她遇见了那个叫她曼蛛儿的男人?若照此推估,上回那个在上等香客栈前要带走她的男人,必定对原主而言是十分重要的,所以才会每次看见那个男人她就会心跳急促,胸口疼痛不已吧? 别怕。她对自己说。 第27章 那些都是原主身体的自然反应而已,并不是她的,她不需要害怕。 想着,秦欢睁开双眼再次往那个男人的方向望去,只见那人的身影已然走出了百花坊,心一急,她想也未想地便提步跟了过去,这会她的身体倒是没跟她作对,随着那男人的脚步越来越快,她只能用跑的追上前去。 这人行事鬼祟,放着大街不走,专走小胡同,秦欢随着他三弯四拐的,突然眼前一片光亮,原来这胡同的尽头竟是一大面湖,日光炽炽照耀着湖面闪闪烁烁,连那湖边随风微动的杨柳都像染了一层金光。 抬手遮光,她好一会才适应这骤然的光亮,正欲寻找方才那人时,一把大刀已横在她纤细的脖子前—— 吓,这可是把货真价实的大刀!日光下,差点没闪瞎她的眼! 秦欢动都不敢动一下,那刀锋锋利无比又没长眼,瞬间便能砍下她的头。 「你跟着我做什么?谁派你来的?」脸上带疤的男人恶狠狠地瞪着她,越看越觉得这姑娘眼熟,却忘了在哪见过。 「我哪有跟着你……这位大侠,你是不是……搞错了?」秦欢被这把架在脖子上的刀给吓得身子直打颤,连嗓音都在抖。方才原主的恐怖记忆瞬间又都全回来了!该不会,今日她要在这把刀下再死一次? 「你从百花坊跟到这里,我岂会搞错?」男人轻叱着。恶狠狠的目光将她从上到下打量了一回又一回,「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没有!」她想也不想便答。 「那你跟着我干什么?」 「我没跟着你!我只是刚好也要来这里!这湖边难道是你家开的?旁人不能来吗?」秦欢随口胡诌,小手悄悄摸上了袖口。 如果这人真要砍她,那她也只好对他使迷香了,她啥武功都不会,可以保身的也只有迷香或毒粉,打从她知道原主懂毒之后便制了一些随身携带,以备不时之需,这点倒是跟原主一样,只是原主比较倒楣,当时出门在外带的毒粉及迷香不够多,遇到的坏人却是数也数不完,到末了就只有送命的分。 她的手紧紧攒着袖口中的迷香,紧张不已,虽说她为了让她家王爷可以日日好梦,已经对他使了一个月的迷香,但彼香非此香,对王爷使的香是混在檀香里,在空气中绕啊绕地慢慢吸入,药效慢到可以让人浑然不觉。而她手上的却是一种立即见效的迷香,虽说立即见效,但眼前这位可是近得拿把刀架在她脖子上呵,以她这种新手来说,对这人不管是使香或是使毒都很有难度。 想着,她脚没敢动,将身子稍稍往后移了些,哀声道:「大侠,我真的没跟着你,也没见过你,你可以放我走了吗?」 「你没见过我,我倒是觉得你这姑娘很眼熟……我铁定瞧过你……」男人思索着,目光片刻不离眼前这张脸,半晌才啊了一声,恍然道:「我想起来了!你是那日在凌云寺外救了温贵妃一命的姑娘!你……竟没死?这怎么可能?看来当日我下手太轻了才让你逃过一劫,是说,你都逃过一劫了还来找死做什么?」 这人突然乍喝,吓得秦欢脚一软,整个人顺势跌坐在地上,在那把亮晃晃的刀再次移到她脖子上之前,她不再迟疑,掏出袖口的迷香便朝这人洒去—— 「退开!」一声低喝横空而来,随之从空中杀出一只羽扇,巧到不能再巧的替那人挡去那扑洒而来的粉末。 秦欢下意识地以袖挡面,遮住口鼻,才没让那反扑回来的迷香给迷倒。 「谢公子救命之恩。」男人见到来人,忙躬身福了一礼。 唐渊淡淡地看了他一眼,「退下吧。」 「可是她……」 「本公子知道她是谁,这里交给我便是。」 第八章 真正的身分 「你究竟是谁?」一只手直接掐住秦欢纤细的脖子。 她可以感觉到颈上的力道,却还可以正常的呼吸,危险却不致命。 秦欢瞅着这男人,很明显的感受到原主的身体又开始心跳加速,胸闷而目眩…… 总是这样,只要见到这男人,原主的身体就似乎有了自主自觉性,不太受她的控制……秦欢压抑住体内不断窜出的躁动,力持镇定地道:「你刚刚不是跟那人说你知道我是谁吗?现在为何又要问我究竟是谁?」 「我知道你是秦欢,秦三小姐,一个多月前嫁给了长乐郡王。」唐渊冷冷一笑。打从上回在上等香客栈遇见这女人之后,他便派人一路跟着她,知道了她的身分,也打听到了有关秦欢的一切,「只是,你真的是秦欢吗?」 秦欢神情一凛,「你……什么意思?」 他该不会是知道了什么?不可能!她不是秦欢,而是穿越而来的人,这事根本不可能会有任何人知道! 「是,我本来也以为我认错人了,因为你说你不认识我,后来我派人查过了秦欢的底细,发现了一件极有趣之事,原来,秦欢的母亲和曼蛛儿的母亲是亲姊妹,说起来她们的女儿就是表姊妹,长得像一些并不奇怪,何况我已经五年多没见过你,所谓女大十八变,我错认也是自然,可是,你刚刚使了迷香……」 「那又如何?」秦欢微微皱眉,「姑娘家用迷香防身很怪吗?」 「一般姑娘岂会随身携带迷香?」唐渊轻笑出声,「好吧,就算你比一般姑娘更加谨慎又未雨绸缪,可那迷香的味道本公子刚好很熟悉,那可不是一般坊间可以买得到的迷香……所以,你不是秦欢,而是曼蛛儿,这回,我很确定我没有认错人。你可还有话说?」 这是什么跟什么…… 这男人说的话,她怎么一句都听不懂? 她的确不是秦欢,她来自现代,可她又为何会是曼蛛儿? 「曼蛛儿究竟是谁?」她一脸迷惑的看着他。 那神情之迷茫与无知,竟看似半点不假。 唐渊微眯着眼瞅着眼前这个女人,想在她的眼中寻找一点点的伪装,可是,也不知是她藏得太深太好,还是真的不知,竟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 「你不认识曼蛛儿?」这根本不可能! 「我该认识她吗?」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她!就算你不是曼蛛儿,就算你真的是秦欢,也不可能不认识曼蛛儿是谁!你们可是表姊妹!你——」 「我失忆了!」秦欢气恼的打断他,觉得胸口越来越闷,闷到她都快透不过气来,「半年多前我差点死在方才那人刀下,不知在鬼门关前兜了多久才捡回一条命来,我什么都忘了!连我父亲母亲是谁都忘了,又岂会知道谁是曼蛛儿?」 唐渊一愣,「失……忆?」 「不行吗?你以为我愿意吗?像个白痴似的,谁都识不得,对你好的对你不好的通通不知晓的感觉,你尝过吗?我连我自己是谁都搞不清楚了,又岂会知道你口中的那个曼蛛儿究竟是谁?」 唐渊慢慢地松开了掐在她脖子上的手,「你当真失忆了?」 第28章 「我骗你做什么?你跟我有仇还是有怨啊?不信的话你可以去查啊!这事在秦家又不是秘密!你不是很爱偷偷调查别人吗?这点小事要查出来很容易吧!」 他一双眼沉沉地望住她,「你既然失忆了,方才又岂会跟着那脸上带疤之人来到此处?甚至知道你差点死于他的大刀之下?」 「我……」她咬咬牙,看着他,「我之前作了一个梦,梦见过他拿刀砍我,那梦太真实,真实到我忘都忘不掉,刚刚在百花坊突然看见他,就不自觉地跟上前来……没想到那梦是真的,真的是他拿刀砍了我,他刚刚亲口承认了!你呢?你又是谁?方才他叫你公子,可见你是他主子吧?半年多前那场劫杀,跟你有关?你想杀我?之前在上等香客栈前你想带我走,也是想杀我?」 一连串迷雾,还不如直接问清楚!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痛快一点! 唐渊的眸光闪了闪,突然伸手摸上她的脸,秦欢下意识地一缩,下一刻却直接让他勾入怀中—— 「我怎么可能想杀你?你可是我的曼蛛儿!」 「你干么?」她一愣,伸手想推开他,「放开我!我可是长乐郡王妃!岂容你说抱就抱!快放开我,听见没有?」 「你是曼蛛儿,不是秦欢,既然你不是秦欢,你就不是长乐郡王妃。」抱住她的双臂并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松开,反而搂得更紧。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的胸口评评跳着,她的手明明想推开他,可在他坚持抱着她时,她却莫名地有了心动又心痛的感觉,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的快疯了! 「曼蛛儿,你怎么可以连我都忘了?我是你的师兄啊!当年我到多情谷拜师学艺,你就像个跟屁虫一样跟着我,在那里我们度过了好几年美好时光,知道你没死,你可知我有多开心?」 「我不是曼蛛儿……」 「你是!秦三小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哪里懂得用迷香或使毒?你不要告诉我你不会这些,你刚刚用的迷香就是师父亲自教我们俩的,这世上除了师父,就我们两个人会制出这等香味的迷香,还有你此刻身上的味道,你身上不只带着迷香,还带着一种用伏灵草制的毒,我可有猜错?」 秦欢的身子微微一震。 没错。他说的一点都没错。 难道,这个身体的原主其实是曼蛛儿而不是秦欢?那为何醒过来时她是躺在秦三小姐的大床上?而不是多情谷? 「若我真是曼蛛儿,又为何会成为秦三小姐?而且还没有任何人发现……若我真是曼蛛儿,那真正的秦三小姐呢?她在哪?」 「死了。」 秦欢的身子一震,「死了?」 「五年前多情谷被一场火给烧了,当时我亲自确认过师父师母的屍首,他们的身边躺着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我便当成是你,因为大半的脸都烧伤了,认不清,而多情谷也只有你一个这样年纪的姑娘,很难不被错认。」 「你的意思是,当时死在多情谷的不是曼蛛儿而是秦欢?曼蛛儿因此顶替了秦三小姐的身分?」 「看来应是如此。」 「怎么可能?谁没事会事先把两个小姑娘调包?除非谷主可以预先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你刚刚说五年多前多情谷被一场火烧了?为什么?是仇杀还是意外?」秦欢的眸子瞬也不瞬地望着眼前这男人的眼。 唐渊的眉眼一敛,轻轻地放开了她,「这个我不清楚,在此之前我已下了山回到京城,是因为听说多情谷失了火,这才匆匆赶上山查探究竟,但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至于为何你会顶替秦三小姐,这谜题的答案恐怕只能等你恢复记忆了。毕竟在这世间知道这事始末的人,恐怕只剩你一人。」 五年多前…… 听小舒所言,当时打小便在秦三身边侍候的两个丫头,在五年前一个不小心落井而亡,另一个得了不知名的病死了…… 当时,秦三小姐的院子闹鬼及受诅咒的传闻便未曾间断…… 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的吧?懂毒又会使毒的多情谷主的女儿曼蛛儿顶替了秦三小姐的身分!因为怕被亲近的丫头给认出来,所以便把她们给杀了,而因此闹出的诅咒和闹鬼的传闻,刚好可以杜绝其他人的靠近。 秦家老爷和夫人对这位秦三本来就漠不关心,而派来的新丫头小舒则根本不认识原来的秦三小姐是啥样子,当时那位秦三小姐很少出门,也没公开露脸过,和原主又是表姊妹,长得相似也是有的,再加上后来女大十八变,脸长开了身子长肉了,自然更不容易被人发现是假冒的…… 这样仔细一想,一串接一串地,似乎也可以说得通了。 秦欢皱着眉,从来没想过这个原主竟然是个毒女,她因为怕身分泄露可以杀了两个丫鬟,天知道她之前还害过多少人?这一想,实在很难不胆颤心惊。 「曼蛛儿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她忍不住问眼前这个男人。 「淘气又顽皮可爱的姑娘。」 「她很坏吗?」 「在我眼中,她永远都是可爱的。」 秦欢幽幽地看着他,「半年前凌云寺外的劫杀,又是怎么回事?」 唐渊薄唇一抿,「对你而言是场无妄之灾。」 意思就是不是针对她了。 「那对温贵妃而言呢?」她犀利的问。 唐渊温温地一笑,伸手抓住她的手,「曼蛛儿,这不是你该过问的事。」 秦欢甩开他的手,「不要这么叫我。我现在是秦欢,以后也是秦欢,既然过去的一切我都忘了,不管我原来是谁,都不重要。」 唐渊的黑眸闪了闪,「为何?你就这么喜欢当秦欢?是因为秦欢成了长乐郡王妃?还是因为你爱上了长乐郡王?」 她莫名奇妙地看着他,「曼蛛儿死了不是吗?与其当一个死人,我当然宁可选择当一个活的王妃。这个选择很奇怪吗?」 「那我呢?」 秦欢一愣,「什么意思?」 唐渊一把将她搂进怀,盯着那张错愕不解的小脸,一字一句道:「你可是我的未婚妻,师父亲口把你许配给我,既然曼蛛儿没死,你要嫁的自然是我,何况,你打小便喜欢我,你的心里眼底都只有我。」 哇咧,这究竟是什么跟什么……难怪原主一见到这男人就胸闷口燥,心跳加速……果然有隐情。 第29章 「可,我已经嫁人了!」而且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 「我不在乎。」 她瞪大了眼,「我已经是别的男人的女人……」 「不知者无罪。」他宽容地道。 秦欢呐呐地道:「不管有罪无罪,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何况,我对你一点印象跟感觉都没有。」 就算原主对他非常有感觉,那也不是她的感觉,既然不是她的感觉,她当然不会傻的去跟这男人提起。 唐渊眯起眼,长指抚上她的脸,「你是我的,曼蛛儿。就算你失忆了,但你曾经这么这么喜欢我,怎么可能对我一点感觉也没有?你说谎,是吗?」 身子颤了颤,她的心果然悸动着。 秦欢伸手抚住那显然妄动的胸口,又开始全身盗汗,呼吸困难。 「你怎么了?」 「我也很想知道我是怎么了。」她苦笑,头晕目眩让她几乎软倒在他怀里。此刻的她已无气力与原主身体的意志抗衡。 唐渊伸手把上她的脉,那脉相,混乱非常,气息急促而乱,像是要从她的体内冲出来,他古怪的皱眉,却始终探不出所以然来。 「师兄……」 「嗯?」 「你既然是我师兄,应该知道紫冰花吧?」 唐渊的手一顿,「你想治好长乐郡王的眼睛?」 「那是自然。」她边喘边说:「他是我的夫君。我既然有能力治好他那双眼,岂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治那双眼对你来说并不难,也就几服药的事,若我没记错,你已嫁他月余,为何拖到现在?」 「陈年旧毒,总要把身子先养好,才好下药,何况,紫冰花这药引也不易取得。虽然可以用其他的药引替代,但我希望未来不会留有后患,不想冒险。」她轻喘着,一张小脸努力的从这男人的怀中移开些,「我失忆了,连自己懂毒医毒的能力也是后来慢慢发现的,印象中那紫冰花位在多情谷的山崖上……师兄,你可以帮我取得紫冰花吗?」 「你觉得我会为一个抢了我未婚妻的男人取花?」唐渊冷冷地看着她。 秦欢失笑的望着他,「师兄,五年前我才十二岁吧?这么小的年纪,师兄根本看不上我吧?又岂会对我念念不忘?就算有,那也不是爱情,师兄何必执着在我俩曾经的婚事上?再说,我已经是郡王妃,是旁人眼中的秦欢,这都不可改变。」 唐渊的唇动了动,「你当真要治?」 「我不懂师兄为何一再相问?我,不该治吗?」 「该,也不该。」 她不解的皱眉,「师兄何意?」 唐渊不语,只是看着她道:「只要你答应治好他那双眼之后就马上离开郡王府跟我回京,我就帮你取花。如何?」 秦欢的眉头一蹙,想也不想便道:「那我自己想办法吧。」 虽说那紫冰花难得一见,但她知道这花就在多情谷,虽然在高高的山崖边上,就算她取不到,花重金雇个武功高手去取总成吧?只是要冒点被夺花的风险……逼不得已,她可以叫爷身边那位美男子华月来取,只要她不说采它何用,一般人也不知道它的用途…… 唐渊伸手抬起她的小脸,心里的滋味当真是五味杂陈,「你就如此不愿离开他?你就当真如此喜欢他?」 「不是的。」她只是觉得没理由就这样离开,何况是跟一个她本人不是太喜欢的男人离开,与其如此,她宁可乖乖待在范逸身边当他一辈子的妻。 除非,真的无他法可想,无他法可解决。 唐渊冷笑一声,「你以为紫冰花是满山开的吗?你想要就要得到?想取就取得着?就算你可以找别人去取,你以为我会同意?」 现在,这男人是打算跟她抢花吗? 「师兄,你何必如此?那花虽珍贵,对你也无用……」 「可对你在意的那位却极为有用,你要花就得听我的。」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她再继续待在长乐郡王府,继续当长乐郡王妃! 秦欢幽怨的瞪着他,这根本就是威胁。 该死的!她刚刚就不该跟他提起这朵花! 虽说这花天生天养,但一年最多也只能开出两朵来,这男人若真心要抢花,他又没失忆,铁定比她更熟门熟路的,绝对可以早她一步拿到花,何况他还懂武…… 当真是失策啊!她真是被原主对这男人的反应给折腾到丧失了理智与判断力,才会在那虚弱的片刻求他替她取花。 秦欢再次伸手把他推开,幽幽地看着他,「师兄当真喜欢我吗?若真喜欢,又岂会眼睁睁看着我嫁给一个瞎子还不出手帮忙?」 唐渊扇子一挥,冷哼,「别跟我扯什么喜欢就是看着对方幸福那一套,我就是要你回到我身边,何况你本是我唐渊的未婚妻。」 「错都错了……」她都被吃干抹净了,他还想怎么着? 「错了就纠正回来,让它变成对的。」 「师兄,我失忆了,就算以前我真的很喜欢你,可现在的我对你却一点感觉都没有,我甚至认不出你来,你对我而言与陌生人无异,更何况我已经是长乐郡王妃,郡王爷他对我很好,我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地就抛下他离开他?那可是皇帝赐的婚,我若跑了,无论是郡王或是皇上都不会放过我和秦家的,不是吗?」 唐渊目光一沉,脸上的笑意尽敛,「本不想告诉你,可若我不告诉你,你恐怕找尽天下所有借口都不会放弃当这个长乐郡王妃了。」 看着他,秦欢的眼皮陡地跳了跳,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袭来,「你想跟我说什么?」唐渊挑了挑眉,一反常态道:「花我可以帮你采,在你听了我对你所说的话后,要治不治你自己决定,要留不留也由你自己决定……敢听吗?」 敢吗? 第30章 她怎么突然觉得她不该再继续这个话题…… 青秋阁外,日阳高照,湖光潋滩。 范逸静静地伫立在栏杆前,任那轻风拂面,衣袂飘飘,若不是知他眼瞎,当真要以为他与常人一般,伫窗赏景,恋那眼前之湖光山色。 华月方才走近,都还没歇口气,便听见他家主子的一声唤—— 「站在外头干什么?有事要禀?」 华月微微一愣,对自家主子比往日更加灵敏的听力感到诧异,若是在安静的屋内,这样的距离要听到他的脚步声,以主子的功力确实是可以的,但这可是在外头,风吹动叶子的声音外加鸟叫虫鸣……若主子看得见便罢,有可能是眼角瞄到他了,但他却是看不见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愣着做什么?发生何事了吗?」范逸忍不住回过头来瞧向华月,而随着这一转头的动作,范逸陡地发现他眼前的光似乎在这转头的一瞬间由亮转暗…… 是错觉吗? 方才,他面湖,日阳就在他头顶上,陡地转头望向里屋,刚好背光,对正常人而言,这光的明暗自然是很明显的,可他却非正常人,这几年来,他的这双眼根本感受不到任何的光,不管白天还是黑夜,对他而言几无差别。 蓦地,范逸再次转回头面向日阳,眼前的黑幕骤然转亮…… 不是错觉!是真的!他的眼睛竟然可以感受到光的明暗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范逸的双手紧紧抓住栏杆,心情激动得难以自抑,他的手在抖,身子也在抖,这么多年了,他早已对双眼不抱任何期待,没想到它竟然可以开始感受到光的明暗了…… 这难道跟他身子近日的转变有关吗? 近日,不,应该说近月来,他每日都睡得极好,每天早上醒来时都可以感觉到精气神充足,气血顺畅不已,一日比一日更佳,听觉嗅觉都比往日更加灵敏……他一直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没想到这些变化竟直接反应到他的双目上…… 那个女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是她!一定是因为她! 她说以花草果子入膳可以养身健体,每日三餐都亲自下厨,从不假他人之手,她煮的东西对他这个瞎子而言虽不见卖相,口感却不错,而且她不管煮什么,他都几乎全部入肚,甚至觉得自己的胃口似乎越来越好…… 还有那每日一汤,有苦有甜,虽然味道总是有些古怪,他却很捧场的全都喝下去,他总是可以听见她偷偷地低笑出声,然后变出一颗糖亲手喂进他嘴里…… 刚开始的前几日,他真的睡得太沉太好,忍不住找人查了主屋房中的檀香,怕是有什么古怪,来人说那香的确有安神助眠之效,他想起这女人曾经恶梦连连的模样,那香便也任她点着,想他睡得好,她定也同他一般睡得好…… 未承想,她做的这些竟与他失明的双目有关? 是巧合吗?是她的无心插柳柳成荫? 天底下当真有如此巧的事?他如何能信? 「爷,你怎么了?」察觉到范逸的异样,华月赶紧上前来,见他全身上下都在颤抖,一脸的苍白,惊得忙要叫人唤大夫,才一转身便让人给抓住—— 「本王没事。」 「爷这样怎能叫没事?属下先让人叫大夫过来看看——」 「本王真没事。」 「可是……」 「京里的太医何时能到?」范逸转移了话题,「都过去快一个月了,那些人是完全不把本王放在眼底了吗?」 他让华月传太医来江州已经是一月前的事了,却迟迟未见宫中派人来,幸好这阵子未见他的王妃再出现上回那样的症状,否则他早耐性用罄。 见范逸似乎当真动了怒,华月不得不依着他的话头往下说:「禀爷,已经在路上了。皇上特别让人来信告知,因为爷有特别交代要请宫里最高明的太医,而宫里最资深高明的太医们手中都有尚未告一段落的急症患者,便一拖拖到了现在,请爷见谅。」 「何时来的信?本王为何不知?」 「属下方才收到。」华月恭敬地道:「除此之外,爷让属下打听的事也有消息传来了,现任刑部尚书高铁林,是皇后唐晴外祖家世交故友的儿子,因皇后之母死得早,皇后与外祖家的来往甚少,久而久之便让人给淡忘了这一层关系,更别提只是一个故友世交的儿子了,若不是爷这次派属下去查,恐怕是无人知晓的。」 「皇后……」范逸失笑的低喃,「若是如此,倒是可以解释为何半年前高铁林会草草结了温贵妃那个案子了。」 华月微微皱眉,「爷是说,半年前温贵妃在寺外遇到伏击,不是因为盗匪,而是有人蓄意谋之?那人是皇后?」 范逸轻笑一声,「去查清楚,鲁大人之死,是否也与她有关?」 华月闻言一震,诧异不已,「爷,您的意思是,那些陆续滑胎的嫔妃……真与当今皇后有关?当时的皇后只是一个小小的嫔妃而已,就连公正大胆的鲁大人时也没能在任何嫔妃身上找到任何下手的证据。」 这个案子太大,要皇族一整个断子绝孙,大到皇帝不顾一切都要查到底,当时的后宫人人自危,每个嫔妃都有嫌疑,尤其是那些没有怀过龙子的嫔妃,但当时的唐晴却也是其中受害者之一。「也许查到了呢?只是还来不及上报而已……鲁大人不是死了吗?恐怕鲁大人当初就已经摸到边了,那些人才会大开杀戒……上次你说鲁大人的手下带人抄了多情谷是吧?」 「是。」 「鲁大人死了,当年那个带头抄了多情谷的人呢?」 「这……属下不知。」 「查出来,找出五年多前,那人是否和如今的皇后有一丁点的关系。」将目标锁定在一人身上,事情就好查多了。 「爷,当时皇后也是滑胎的受害者之一……」 「印象中,她是第一个滑胎的嫔妃吧?」 华月一愕,「爷怎么知道?」 「那事件是在本王失明之前陆续发生的,本王自然也听过一些。你就没想过,或许是因为她痛失了自己的孩子所以才对这些嫔妃们下手?」 这,确实是可能。 只是当时的侦察重点都放在那些没有怀上龙子的人…… 华月皴了皴眉,「爷,您真要管这档事?那事儿毕竟已年代久远,要不禀明皇上,让皇上自己去查吧?要是爷因此惹来一身腥也未免太得不偿失了。何况这根本不关爷的事,爷这又是何必?」 第31章 「若真是跟皇后有关,你以为她会就此收手吗?半年前她敢对温贵妃动手,就表示她已经笃定五年多前那案件扯不到她身上了,时间过了太久,总会让人忘了警惕而重施故技。当年她尚未为后,所有的嫔妃都是她的敌人,而如今,能与她这个皇后为敌的,也只有受宠万分的温贵妃了。上回温贵妃大难不死,是因为秦欢救了她一命……若真是皇后,你以为她会对此事不闻不问?恐怕咱郡王府早已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 闻言,华月佩服不已,不禁朝范逸深深一揖,「爷,所言甚是。是属下思考欠周了。」 「敌在明我在暗,何况郡王府掌管皇家采购,内外眼线众多,查什么都比高高在上的皇帝方便许多……这事,你亲自去办,切莫打草惊蛇。」 「可是爷,您的身体……」 范逸淡淡一笑,「本王身在王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还有王妃一日三餐的照顾,你担心什么?何况,太医不是要来了吗?虽说是请来替王妃瞧病的,难不成就不能顺便帮本王瞧瞧了?你就别多担这份心了,免得王妃又要误会本王与你的关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华月忍不住摸摸鼻子,「属下知道了 果然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有了新欢就忘了旧爱。」 又来…… 范逸的唇角掀了掀,正要板起脸说他几句,就听见不远处来人略微慌乱的脚步声,华月反而是因见到他家爷的神情变化才听见身后的脚步声的…… 他家爷的听力……如今果然比他略胜一筹?这是怎么回事? 华月古怪的看了范逸一眼,这才回身轻斥来人—— 「王爷在此,何事慌慌张张?」 「禀王爷,大人,王妃不见了!」 华月一诧,看向范逸,果见他家爷的脸瞬间更加苍白骇人,忍不住斥道:「不是一直都有你们跟着吗?怎会不见?」 「是属下的错,属下们一直跟着王妃的马车到了百花坊,亲眼见到王妃和她的丫头小舒姑娘进去后,本欲下马跟进去,此时,属下们座下的马却突然同时往前冲了出去,像疯了似的,属下们花了好一段时间才把马给制住…… 「待属下们再次回到百花坊时,却见到小舒姑娘和王府的车夫四处在寻王妃,我们几乎将整个百花坊都翻了过来也没瞧见王妃的身影……」 华月眯起眼,「有没有问过四周的人是否见过疑似王妃的姑娘?」 「问了,只是像王妃这样十七八岁的姑娘很多,根本没有依寻的方向!倒是有人见到一个脸上有刀疤的高大男人后头跟着一个姑娘进了胡同里,那位姑娘的形容很像王妃,我们挨着胡同找一直找到湖边,又听有人说有个形似王妃的姑娘跟着一个斯文俊美的公子走了……」说着,这人朝范逸跪了下去,「属下失职,请王爷责罚!」 「责罚你们又有何用?先找到王妃再说!」范逸的清雅俊容上此刻已恢复平静,「出动王府所有人去找,华月,让平城县令与原城县令封城调兵寻找王妃。」 第九章 心声被听见 秦欢和唐渊才一下山,就见到通往城镇的官道布满了士兵。 天要黑了,一排排的火把被点上,看似黑压压的一群人从平城官道走过来,唐渊随手拉来一个路人便问—— 「城里出了什么事吗?」 乍然见到唐渊这般像花一样美的俊公子,这人有刹那间的愣怔,后来才慢慢开口道:「官府好像在找一个十七八岁身穿黄绿色衣衫的姑娘,还有一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竟把平城原城都给封了,见人就查,也不知道这两个人是干什么的……嗅……」 说着,此人突然看了唐渊身边的秦欢一眼,再看看她身上黄绿色的衣服,「姑娘,官府的人不是在找你吧?你跟我走,找到人,这城门才会开——」 话说一半,这人正要伸手去拉秦欢,下一刻便被唐渊给一掌劈昏。 秦欢吓一跳,「你干么打晕他?」 「难不成让他通风报信去?看来长乐郡王很在乎你,这倒是让人十分意外呵。」唐渊似笑非笑的低眸看着这一路都魂不守舍的女人。「还真如你所言,你若凭空搞消失,这位郡王爷当真不会轻易放过你。」 这话,也不知是嘲弄还是担忧她的成分比较多? 换做平日,秦欢或许要为范逸对她所做的一切感动不已,可如今,她却半点开心不起来,反而觉得亏欠这男人更多。 「我得走了,你也快点走吧,要是被人见着了你与我一起,恐怕会牵连到你。」 「没想到你还会关心我。」唐渊自嘲道:「我还以为如今的你巴不得从来就不认识我呢,若没有我,你也许可以和长乐郡王相亲相爱到老呢。」 是,他说的没错,她还当真巴不得从来不认识他。 要不是他,原主的记忆也不会开始片片断断的回来,要不是再次遇见他,她也不必知道那些事…… 如今,她根本不是关心他的死活,而是担心他若真被王爷给逮了,说出不该说的话,甚至揭穿了她不是秦欢的身分,那她可能来不及医好王爷的眼睛就被处死或流放…… 这男人说喜欢她,所以不会让她待在别的男人身边,当别的男人的妻子,听起来像是痴情,她却总觉得是被威胁。 是,她真不喜欢眼前这男人,不管他曾经是原主的谁,单纯的师兄还是心中的最爱,那都跟她无关,不是吗? 她可以不管原主爱不爱这个男人,不管原主那潜藏在身体深处的意志,但原主曾经做过的一切,在外人眼中却都是她做的,这一点,她是无论如何也推诿不掉的。 想着,她的胸口又闷痛了起来。 秦欢伸手紧按住胸口,冷汗直流。 真是奇也怪也,照理说,若这个男人是原主的爱人,脸红心跳又心悸兴奋是正常,但为何她此刻感受到的却是抑郁非常又闷又痛…… 「曼蛛儿,你还好吗?」她看起来像是一副随时会痛晕过去的模样。 「死不了。」 唐渊再次探手过去替她把了脉,一样混乱非常,却完全无中毒迹象,也瞧不出什么特殊的病症,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秦欢抽回手,淡淡地看了他一眼,「谢谢你帮我采花。」 「跟我客气什么。」 「你快走吧。那头有人过来了。」 第32章 唐渊往她说的那头看过去,当真有一名士兵模样的人朝这边走来,他脸一侧,低眸笑望了她一眼,「那我先走了。有事你知道怎么找我……」 「我知道。」她低下头不想瞧他。 唐渊黑眸一闪,没再多说什么,瞬间消失在黑夜之中。 人一走,秦欢整个人蹲坐到地上去,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双手抱着头觉得开始天旋地转起来。 「这位姑娘……」 闻声,秦欢抬起头来迷蒙的看着那士兵模样的男人,「你们在找长乐郡王妃?」 那男人一愕,「姑娘如何知晓?」 「我就是长乐郡王妃,带我回去吧。」 说罢,秦欢整个人虚弱的往旁一倒,晕了过去。 士兵愣了一会,见这姑娘的年纪和身上穿的衣服,果真像是他们一直在找的人,这才忙不迭大声唤人过来—— 「来人!郡王妃找到了!快通知华大人!」 长乐郡王府的忘忧园里,灯火通明。 园外人声吵嚷,争相探询着忘忧圔内的状况,或悄悄议论或将消息转送到一旁怡太妃住的福馨园去,而园内,除了方才进来过的大夫,屋内安静一如既往。 门开,风吹动了烛火,华月进屋,很自然地看了躺在床上的秦欢一眼,见她昏迷中依然双眉紧蹙,像是在作恶梦一般,目光再移向她那只露在被外的手,此刻正被一只大手给牢牢紧握。 从来,都是旁人忧心这位爷,打从王妃进门后,这位高冷无比的爷倒是屡屡为旁人忧心了。 「爷,要不唤醒王妃?」 范逸没有回头,就只是坐在一旁「看」着她。 「大夫说王妃这是思虑过重气血滞阻导致的突发性昏迷,爷,近月来爷日日与王妃同床共枕,不知王妃睡得可好?」 这个问题还真是问倒了范逸。 他夜夜好眠一觉到天亮,一开始便知是屋内那夜夜点着的安神香之功效,他没问也没让人换掉,为的就是让他身边的女人可以因此不被恶梦所扰,难道,只有他睡得好?她却依然睡不好吗? 「本王之后会注意的。」范逸低喃了一句,这才转过头来,「可问出什么了吗?」 「发现王妃的士兵说,王妃先前好像是跟一个穿着挺高贵、手上还拿把扇子的男子在一起,当时那边除了王妃,还发现一个倒在地上的百姓,醒来问他话,他也说看见类似模样的男子跟王妃在一起,而且应该是那男子把他给劈昏的,他还说虽然当时天色已有些昏暗,却一眼便觉得那男子生得极美,但要他详细描绘出来却是无法……」 范逸挑了挑眉,「生得极美?」 脑海陡地想起成亲前在上等香英雄救美的那一日,那位企图强行带走秦欢的男子就是自称花容月貌,无人不识……果真是生得极美的男人才会如此自负的说出这般话来吧? 「是……」华月莫名地瞧了他一眼,「爷可是想到什么?」 「去上等香客栈问问,应该会有线索,就算暂时抓不到人,也务必把他的祖宗八代给本王查出来……」 「是,爷。」 夜半,秦欢在一连串恶梦中惊醒,缓缓睁开了眼。 冷汗,浸湿了贴身的衣衫,让她感觉到有些凉意。 她像平日一样望向身边的范逸,心境却是截然不同…… 泰半都想起来了,关于原主的记忆。 唐渊和那个带刀疤的男人果真是找回原主记忆的钥匙,一再被刺激的结果,就是她承受不住的昏迷过去,在梦里重新经历一次原主的人生。 她想起了儿时的曼蛛儿是如何喜欢着刚入门拜师的唐渊,总是跟在他的后面跑,也想起了十二岁那一年,曼蛛儿的母亲好不容易找到了失散多年妹妹的女儿,偷偷潜入秦家后院把秦欢请到谷里作客,却在那一日,多情谷遭到官兵围剿…… 而她,曼蛛儿,那天因为跑去池边玩,晚了一点回来,迎接她的已经是漫天火海,隔着那场大火,她亲眼看见不断流着血的母亲抱着早已奄奄一息的秦欢,不断的对她喊着,「不要过来!快,到秦家去!代替秦欢活着,听见没有?到秦家去……再也不要回来……」十二岁的她,眼睁睁看着多情谷的所有人被那场火烧死,叫不出声来,也哭不出声来,她听见很多人的声音和脚步声,她只能不断的后退后退,将自己藏起来,在天黑得不能再黑的时候下了山,偷偷进了秦府,成了秦家三小姐秦欢。 因为怕被近身的丫头认出来,她亲手杀了两个丫头,换了小舒来侍候,小舒第一次见到她,根本不疑有他,她也几乎闭门不出,反正秦家一向没人理会她,除了贴身丫头,真的正眼瞧过她的人恐怕没有。 就这样,直到十五岁那年,她才第一次正式以秦三小姐的身分对外露脸,本来她和表姊秦欢便长得像,经过多年的锐变,整个人都长开了,根本没有人会怀疑她的身分,就连秦欢的亲生父亲也完全深信她是他的女儿。 秦欢被当成曼蛛儿死在了多情谷,曼蛛儿回到秦家变成了秦欢,秦欢后来又被砍死,被她这个穿越者给替了,说起来秦欢这个名字的宿命都难脱一个死字,当真该去改个名字……说来可笑又可悲,却是真实的人生。 秦欢又看了身旁的男人一眼,想也不想地便挪了挪身子偎过去,抱着他,把脸枕在他怀里,总是让她觉得安心。 是的,原主的记忆泰半都想起来了,可是关于这个男人的,她却一点都想不起来……「他的眼睛是你毒瞎的。」 「把他的眼睛治好了,他看得见你了,就会想起你就是毒瞎他双目的罪魁祸首……治?或不治?你自己决定。走或是留,也你自己决定。」 唐渊说的话不断地在她脑海中盘旋,压得她透不过气来。 范逸的眼睛当真是她一时玩兴亲手毒瞎的?不,她不愿相信,可以曼蛛儿的性子是真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曼蛛儿做的,就等于她做的,他若知晓,岂能不恨死她?他甚至会杀了她…… 想到这男人会恨她甚至恨到杀了她,心就一阵疼痛。 她不要他恨她…… 她不想他恨她…… 可连她都恨起了自己,他又岂可能不恨她?就算他有可能认不出她来,但她却不能再留在他身边接受他对她的好。 除了离开,她别无选择…… 第33章 心,又疼了。 这会不是原主疼,而是她在疼。 才短短一个月,她竟恋上这男人了吗?舍不得、舍不得,还是舍不得…… 一样檀香袅袅,今夜的范逸却睡得不甚安稳。 刚开始是单纯守着秦欢,等她醒来,一直等到倦意袭来,他才侧身面向她躺上卧榻,明明看不见,却是这样才安心。 也不知睡了多久,一只手臂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怀中蓦地多了一团柔软,这女人的脸似乎贴上了他的胸膛,还像猫似的在他怀中蹭了蹭,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这女人……现在是在诱惑她的夫君吗?他可不认为是如此。 成亲月余,除了成亲当日他抱了她,他再也没有体会过这女人在他怀中的感觉,先是她病了似的睡不好常作梦,后来变成他一直睡得又好又沉,总是一觉到天亮,天亮时这女人早就忙好他的早膳,等着要他品尝她为他亲自下厨做的菜,一天三餐,她忙得不可开交,除了跟他一起用膳,好像并没有独处的时间,晚上同睡一个卧榻,却始终没再感受过她在他怀中的温度与触感…… 现在回想起来,倒像是这女人刻意为之? 可,若她真不愿意他碰她或抱她,那此刻的她又在做什么呢?还是她根本以为现在的他也如这近月来的每个夜晚一样,因那安眠香而睡得很深很沉?所以才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自己挪到他怀中抱住他? 范逸调匀呼息,虽然这对此刻的他有点困难,但他宁可压抑住体内的妄动,也不想惊扰了此刻这个主动抱住他的女人,他想知道她还想、还会对他做什么…… 未料,她只是静静的偎着他,偎了好久好久,久到他打算直接翻身把她压在身下时,却听见她的声音闷闷地传了出来—— 「对不起。」秦欢突然在他怀中轻轻地说。「我本来以为偷偷医好你的眼睛,找出王府里一直对你下慢性毒药的人后,就可以跟你一起过上快乐幸福的日子,没想到连我这一丁点的念想都不被老天爷允许。」 范逸忍不住皴眉。 这女人会医术?还可以医好他的眼睛?是了,这或许就可以解释他这日为何见得到光影了。但王府内有人对他下慢性毒药?这又是怎么一回事?难道她说要亲自下厨做饭给他吃就是因为这些原因? 这女人…… 究竟还对他藏有多少秘密? 秦欢不知道她抱着的男人把她的话都听进去了,继续慢悠悠地道—— 「……你是个好男人,虽然看起来冷冷冰冰又爱板个大酷脸,但你对我是真心好得不得了,平日出门都戴帷帽怕人认出来的你,竟然还在大庭广众之下亲自迎娶我进门,谁能料想得到那高高坐在马背上英俊非凡的人就是长乐郡王你? 「还有回门那日,明明就还在生气的你,最后还是去娘家接我来着,还帮我立威,让我第一次在秦家如此威风……我还听小舒说,我昏迷的时候你有多紧张我,一直守在我身边,到最后不放心的干脆搬回来跟我一起睡…… 「当真没想到你是个这么体贴女人的家伙,你对我这般,我差点感动到哭了,所以就暂时原谅你成亲那天对我用强,对我可恶的又亲又抱……说到底,也许那还是难为你了,如果你真喜欢华月……」 秦欢说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停顿了好一会。 一直安静的听她说着话的范逸,这会眼角抽了抽,嘴角也抽了抽,再听下去,他不知会不会气到当场吐血?他何时喜欢华月来着?若他喜欢的是男人,他又为何要委屈自己去抱她?她当真以为他是个天生慈悲的大圣人不成? 「……我说过会成全你们的吧?也不知为何我这么说时你那么生气?是因为恼羞成怒吗?还是你其实并没有喜欢男人?是我误会了?所以你才这么生气?我希望是后者,毕竟像你这样英俊好看又体贴的好男人,应该配一个好女人,和你幸福一生一世……」 秦欢越说越小声,「我来到这里可以嫁给你,也算是一种幸福吧,虽然这份幸福对你来说可能是不幸……」 说到此,秦欢的眼角泌了泪,她吸了吸鼻子,小小的脸又在他怀中蹭了蹭,「对不起,虽然不是我的错,却也是我的错,你若是知道我对你做了什么,铁定要恨死我的……幸好,你不爱我,我应该也还没爱上你,就算是伤害,也不算是最惨的那一种……对吧?」 像是说累了,秦欢偎着偎着,便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他不爱她?她也不爱他?是吗? 范逸张臂将她环住,让她带着微香的柔软紧紧贴着自己。 这女人究竟对他做了什么让她如此自责又不安?竟只敢在以为他已沉睡时才这样抱着他,对他说出内心深处的话? 他真的被她搞迷糊了…… 说是要偷偷治好他的双眼,又说她对他做了他铁定会恨死她的事…… 还有,这郡王府,究竟谁敢对他下毒?谁又能对他下毒呢?他都已经是个瞎子了,竟然还是不放过他吗? 范逸俊俏的面容紧绷着,心也慢慢沉了下去。 这一夜,怀里抱着一个柔软的人儿,他,久久难以入眠。 一如往常,秦欢一早便醒来,因为她家这位爷不爱在主屋外留人守夜,平日也不喜有丫头出入,所以这一个月来,不管她在主屋里干了些什么,基本上都不会有任何人察觉的,除了这位总是睡得很深沉的爷。 案上的檀香已燃尽,但屋内的余香却让秦欢微微皱了皱眉,似乎少了一个味……那个她每日晚上会特意在檀香炉内替他加上的一味迷香…… 昨儿怎么忘了呢? 秦欢敲了敲头,恍然意识到自己忘了什么—— 昨天,她和唐渊去了多情谷,下山时已经天色暗了,看见很多士兵在寻人,然后……她便昏迷了…… 是,昏迷了!她昏迷了!而且她完全不记得她是怎么回到郡王府的!接下来又发生过什么事!所以,昨夜的香根本不是她点的……少了那一味迷香也是自然…… 想着,秦欢回头又看了范逸一眼,这位爷依然睡得深沉,并没有任何不同,这是怎么一回事?她的眉头越皱越深,又伸手去敲了敲脑袋,总觉得自己在昏昏沉沉间好像错漏了什么细节…… 昨夜,她在半梦半醒之间是不是对这位爷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该死的,连她自己都不确定那些是真实还是梦境了!都怪她养成了半夜对王爷说话的坏习惯,而且都是说些她平日不能对人言的话,因为知道他睡得沉不会听见,所以才肆无忌惮。 秦欢又瞧了睡着的她家爷一眼,没想到就算少了那一味迷香,她家爷如今也是一样可以睡得很好呵,这样很好,睡得好才能强身健体,睡得好才不容易生病,等他眼睛完全看得见了,他就可以不必担心任何人加害于他了,也不再需要她了。 「你在看本王吗?本王可好看?」淡淡的嗓音在晨光中响起,带着一股魅惑的磁性。 闻言,秦欢吓了一跳,心扑通扑通地跳,都快跳出胸口。 「王爷醒啦?何时醒的?肚子饿了吗?我去帮你弄吃的——」说着,她想也不想地便要越过他跳下床,一只手却一把扯住她,害她重心一个不稳扑跌在他怀中,咚地一声撞上他结实的胸膛。 第34章 扑通扑通,她听见他强壮有力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她听见了自己慌乱无比的心跳声。 「对不起,我撞痛你了吗?」 「不痛。」 「那……我去准备早膳了。」说着,又要从他怀中爬起,却被一只大手给按了回去。 「你当本王是猪吗?一见到本王就只想着要喂饱本王,弄吃的给本王,却不曾想过自己为人妻的义务?」 为人妻的……义务? 他指的不会是和他「那个」吧? 果真是饱暖思淫欲,吃饱睡饱一大早起来就想着那档色色的事…… 也是,他被她用迷香迷了一个月,醒来时她已经在外头忙活了,要说她是故意的也行,就是让他没有机会再碰她,不管他是想或不想。 「不知爷指的是……」她装傻。 一只手蓦地抚摸上她的脸,又转而触摸上她巧而俏的鼻和她柔软的唇。 趴在他胸口上的她的心,跳动得更厉害了。 「本王想吻你。」 嗄?秦欢的身子颤了一下,下意识想逃,结果身子根本来不及起来,便让他的双手扣得牢牢地。 软绵绵的身子抵着他越渐刚硬的身躯,他那男性的渴望是如此明显,明显到让她不得不脸红,幸好此刻的他看不见。 「感受到了吗?本王想要你。」范逸在她的耳边低喃,「本王喜欢女人,这一点,需要本王更进一步证明吗?我亲爱的王妃?」 咦,这位大爷怎么突然一时兴起又提起这话题? 热呼呼的气息吹送进她小巧可爱的耳窝,他过于亲密又撩拨的举止,让秦欢整个人都醉软无比,双手紧紧攒着一旁的被子。 他靠她实在太近了,近到他的唇舌随时可以啃上来,吓得她紧紧闭上眼,急喊道:「不……不必了!我感受到了!是小女子,不,是妾身之前胡说八道冒犯了王爷尊贵的性向,王爷大人不记女子过,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才好……」 「要是本王就是放在心上了呢?」 不会吧?一个男人有必要这么小气吗? 「那……王爷想怎样?」 「先回答本王的问题,本王再告诉你本王意欲如何。」 秦欢睁开眼眨了眨,有点不安的看了他一眼,「王爷问吧。」 「昨天究竟发生何事?」 厚,她就知道…… 昨天的事无论如何都要有个说法,就算装昏装傻都没用,迟早都是要面对的…… 这位爷可是为了寻她下令封了城呢,吓死人的霸道…… 她低下了头,小小声地,避重就轻地道:「昨天妾身去了百花坊,后来看见一个似曾相识之人便追了出去,没想到追着追着就迷了路……后来还昏倒了……接下来的事,妾身也不记得了。」 「本王记得你说你失忆了,何来似曾相识之人?」 「好像梦里见过……没想到突然实际见到了……一个脸上带刀疤的男人,在梦里,是他拿刀砍了我,我差点就死了……」她咬咬唇,本来不想说,却不知为何他一问便又忍不住说出来,当时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的恐怖感还余悸犹存,身子不禁颤了颤。 范逸下意识地拥紧她,「不想说就别说了。」 「让我说……我追上他了,他也认出我了,没想到真的是他砍了我,因此想杀我灭口,然后有人出手救了我一命……」 「就是长得花容月貌的那位出手救了你?」 「花容月貌?」秦欢一愕,没听出这男人语调中凉凉的酸意,想了想那唐渊的模样,是生得极美没错,没想到长得太美也很容易被人辨识出来,「那个……妾身当时吓傻了,都快昏过去了,后来也真的昏过去了……所以,其实,记不起救命恩人是谁,更别提模样了……对不起,王爷。」 「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只是不知道对方是谁,不能替王妃报恩,有点遗憾罢了。」 「是……妾身也是这么认为,但那也没办法,有缘总会再遇见的,王爷不必因此放在心上。」要是这位爷知道对方根本不怀好意,想抢走他的女人他的王妃他的妻子,应该会感到更遗憾吧? 「嗯,是如此。」 「那……王爷想好如何才能原谅妾身了吗?」秦欢赶紧转移话题,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着墨。 范逸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道:「今晚好好侍候本王,本王也许可以原谅你。」 秦欢一吓,蓦地从他怀里爬起身瞪着他,「那……王爷还是继续生妾身的气好了。」说着,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力将他给推开,跌跌撞撞的爬下床,拿起鞋子光着脚丫子便往外跑—— 「小舒小舒,陪你主子煮饭去!」她边跑边叫,完全没听见屋里传来一阵低不可抑的笑声。 怎么办呢?他竟好期待可以用这双眼睛看看她生得哪番模样…… 如此可爱善良,又害羞又会偷偷偎着他撒娇的女人,个性明明如此生动跳跃,却替他偷偷治眼又要找下毒害他之人,同时这般沉着冷静的女人,这世间恐怕再无第二人了。 他喜欢她,大概从救她那一回,她紧紧抱住他的那一瞬间便已经开始。 一般姑娘家是脂粉香,她却是一身天然花草香,淡淡的却极好闻,听她说话就可以想像出她眉眼带笑活泼灵动的模样,和她害羞得手足无措的慌乱劲儿…… 第35章 想着,范逸的唇角微扯出一抹弧度,静心补眠去了。 等他再次醒来时,秦欢已备好一碗清汤,亲自拿着汤匙一口一口的喂进他嘴里。 那是淡淡的花香与清新的泉水相融合的一股天然甘甜的味道,好喝到根本可以拿起碗一口飮尽,但他却甘于被她一匙匙小心翼翼的喂着。 「什么汤?」 「花汤。」紫冰花加几味无色无味的草药熬煮出来的汤。她笑着,简单略过。「好喝。」 「嗯,比先前的汤好喝多了。」 秦欢闻言手一顿,又笑,「这叫苦尽甘来。明天后天的汤都是花汤,再之后,王爷每天都可以喝好喝的汤了,因为之后妾身就不再天天煮饭给王爷吃了。」 他突然抓住她的手,「为何?」 因为,他的眼睛就要看得见了。 因为,她将要离开他了。 秦欢的鼻头一酸,眼睛氤氲着雾气,却装做若无其事的笑道:「因为妾身累啊,妾身的身子不好,妾身煮的饭菜也不可口……王爷以后再也不必硬是把那些不好吃的菜吃下肚了,妾身可是为了王爷好。」 范逸闻言松了手,「王妃煮的东西很好吃,本王喜欢。不过王妃说的是,你的身子不好,以后就多陪陪本王,其他事交给专人去做就好。」 这,是心疼她呢。 秦欢笑笑,点点头,「好,妾身以后会专心陪着王爷,什么都不做,乖乖当个懒女人的,王爷可别嫌弃才好。」 范逸挑了挑眉,「以后教你骑马练箭吧,把身子练得强壮些。」 她故意话里挑刺,「王爷是嫌弃妾身小家碧玉,上不了战场?」 「本王是担心你柔弱的身子无法好好侍候本王。」 秦欢的脸瞬间被炸红了! 这男人!这男人!可不可以再肆无忌惮一点?竟连这种话都正经八百的说出口?像是在聊日常琐事似的! 天啊!这男人可以不要那么会正经八百的撩人吗? 秦欢蓦地放下碗,提着裙摆转身便往外跑,「小舒!小舒!收碗筷!」 「是,王妃,马上来。」小舒忙提着裙摆往里屋跑。 当真是怪了奇了,这几天王妃似乎总是急呼呼地叫她,自己却不住往外跑,像是在躲什么鬼神似的。 更奇了怪了的是,每当这个时候她跑进屋,就可以看见王爷那张俊脸上眉眼都带着王爷的笑,可是超级好看的啊,偏偏她家王妃总是错过…… 第十章 太医造访她心焦 长乐郡王府的门前,一早便驶来一辆马车。 宫里派来的太医终于到了,正是五年前亲自替范逸把脉确诊的明正明太医,在太医院资格最老,辈分最高,本来前不久就要退休告老还乡去,是皇帝再三慰留,还请他特地跑一趟江州。 怡太妃亲自接待,言笑晏晏,「都说姜是老的辣,咱长乐郡王府竟请得动明太医前来,也是王爷前世修来的福分。」 「太妃娘娘客气了,明正有生之年还能为太妃娘娘诊诊脉,替老王爷的子嗣瞧瞧病,是明正的荣幸。」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又客套了几句,明太医便取出脉枕,亲自替怡太妃把脉问诊一番后,便让人请进了忘忧园。 「爷身体不便,劳烦明太医移步了。」华月亲自领路,难得恭敬。 「还是老样子吗?不见光?」 「是。」 明太医皱眉摸了摸胡子,「依着老夫给的药,那毒就算解不了,应该也能淡化一些,岂会连光都见不着?有确实用着吗?」 「实不相瞒,爷服了半年有余不见成效,便不再用了。」 明太医听了直摇头,「唉。都五年了,老夫真是惭愧,一直无法找到解毒之法。若能找到解毒的方子,郡王的双眼定还有复明的机会,时间拖越久,对郡王就越不利啊。」 「爷恐怕已经不抱希望了。」 「但凡有一线生机,都不该放弃,王爷还年轻,只要找出当年下毒之人,铁定能解……」 「下毒之人是个小孩,要不是如此,爷也不会毫无防备。如今那小孩也该长大了,就算从身边走过,恐怕也很难认得出来,何况爷已经看不见了。」 两人说着说着,已经来到了主屋门前,华月上前敲了敲门—— 「爷,明太医到。」 「请明太医进来吧。」 明太医?秦欢一愣,挟菜的手突然顿在半空中。 他们一向睡得晚吃得晚,现在刚好是他们的用餐时间。 「爷,你请太医来到我们郡王府吗?」快点说不是啊!是她听错了吧?在这个节骨点找太医上门,根本是来搞事的啊。 「是,本王请他来瞧瞧你的病。」 「妾身没病啊!不需要大夫!你快请他速速离府吧!」秦欢吓得站起身来,想跑去把门给堵住,主屋的门却已经被推开—— 第36章 「臣,参见王爷、王妃。」明太医率先朝他们福了一礼。 「平身吧。」 「谢王爷。」 「劳烦明太医千里迢迢而来,本王王妃打从五年前在鬼门关前走一回后,失去记忆,近月来还常有胸口闷痛不已,头晕目眩以致昏迷的状况,烦劳明太医替本王王妃瞧瞧,有可解之方?」 明太医恭敬称是,「臣定当竭尽所能。王妃请坐。」 秦欢看看范逸再看看太医,不是很情愿的在一旁坐下来。 太医拿脉枕出来,又拿了一条极薄的帕子覆在她的手腕上,这才开始替她把脉。 这脉,诊了又诊,问了又问,如秦欢所猜测,除了气血冲撞、思虑过甚这几句,就算是名太医也说不出其他名堂来,至于她失忆之症,自然归咎于重创后的内伤导致便一语带过,毕竟这年代还没有研究到脑部被压迫病变等等原理,更不可能说出像是创伤后的选择性失忆等名词,何况,她非常清楚自己不是失忆,根本是另一个人,找神婆来或许还有用一点。 「臣才学不足,望王爷、王妃见谅。」 范逸微微皱眉不语,秦欢却自在的对他一笑,「明太医不必这么说,这世间百病,就算是神仙也未必一一能解。」 「王妃真是让臣汗颜了。」明太医起身朝她一福,「虽说臣医术不精,但既远道而来,臣还是得为郡王请一请脉——」 「不必了!」秦欢下意识地拒绝,话一出口,才发现明太医和华月都不解的看着她,她愣了一下才笑了笑,「我的意思是……王爷很好,不需要劳烦太医了。」 若这太医当真是太医院的翘楚,那么,他替王爷把脉,或许能发现王爷的眼睛就快要好了…… 只差最后一碗紫冰花汤,这个疗程就可以完美结束,然后她会偷偷的离开郡王府——在王爷的双目完全复明之前。 在此之前,她不想横生枝节,包括不想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双目即将痊癒。 「王妃不是医者,又岂能随意断言爷的身体状况?」华月略为不悦地开口道:「明太医千里而来,自然是要替皇上为爷请脉问诊,回宫后才能向皇上覆命……」 秦欢笑着打断华月,目光瞬也不瞬地望着他,「本王妃还以为,这太医是王爷特意为本王妃请过来江州,为本王妃治病的,难道不是?竟还要将王爷的身体状况报告给皇上才算完成此行的任务?」 「你——」华月瞪着她。这女人还真会曲解他人之意。 明太医咳了咳,摸了摸胡子,替华月缓解道:「王妃误会了,华大人只是关心王爷的身体,臣难得来一趟江州,自然得关心一下王爷,方才在福馨园,臣也亲自替太妃娘娘问过诊把过脉,没其他意思。」 秦欢咬了咬唇,正想着要不要来个一哭二闹三上吊或是装病昏倒的戏码,却听见一旁的范逸开了口—— 「明太医请吧。」说着,已伸出手来。 秦欢回头瞪着他,可惜这位爷瞧不见,大大方方的让明太医替他把脉。 阿弥陀佛,拜托一下,让这个明太医是庸医,还是个医术不佳欺世盗名之流吧。千万别让他把出什么来! 秦欢走回饭桌前假装继续吃饭,耳朵却竖得高高的,就怕有什么话她漏听到。 这脉……诊得有够久的。 久到她都怀疑这位德高望重的明太医是不是太累睡着了。 「如何?明太医?」一旁的华月忍不住问出口。 明太医摇摇头再摇摇头,「这……不好说,容臣再细细察看一番。」 瞧了这么久还要再细细察看?究竟是想察看到什么时候?秦欢眉头一蹙,突然「啊」了一声,桌上的筷子和餐盘都「不小心」被她推到了地上,屋内顿时一阵匡啷作响—— 「王妃!」华月第一个奔上前去扶住摇摇欲坠的她。 范逸也倏地起身奔过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王妃怎么了?」 「王爷,我胸痛!快痛死我了!」秦欢死命咬住唇,把唇咬破了,痛得她想哭,也真哭了,不只流了泪,唇角还流了血。 「明太医!」范逸低吼。 「是,臣在,臣马上替王妃看看!王爷莫慌!」明太医奔上前来,「华大人,快把王妃扶上卧榻!」 守在外头不远处的小舒听见声响便急急跑了进来—— 「王妃?王妃怎么了?是不是胸口又疼了?」 华月看这丫头冲进来,忙不迭道:「小心地上的碎片!」 嗄?华月大人竟然这么关心她?小舒感动的看了他一眼,「谢大人关心,奴婢会小心的……」 华月薄唇一抿,眯眼看着她道:「我是叫你快点把碎片收拾好,莫要让爷给不小心踩着受了伤!」 嗄?原来是这样…… 小舒脸一红,臊得很,「是,奴婢马上就收拾。」 就这样,因为秦欢突然发病打断了范逸的诊疗,打水的打水,熬药的熬药,收拾的收拾,屋子里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明太医也被折腾得够呛,怡太妃忙找了间屋让人给收拾了,好让有点年纪的明太医可以暂时休息。 谁知明太医还没来得及躺下来小憩半刻,华月便找上门来—— 「明太医,关于爷的身子……您是否诊出什么?」华月的一双黑眸瞬也不瞬地望着他。 「这……还真不好说……」 明太医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华月更想一探究竟。 「明太医是否有何难言之隐?」 第37章 「这倒不是,只是……」明太医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王爷可有定期求医解毒?或是郡王府有固定上门看诊的名医大夫?」 「府里是有请外面的大夫来看诊,太妃娘娘年纪大了,身体总会有些小毛病,最近王妃也昏迷了几次,所以也会请大夫进府……」 「老夫指的是王爷,是否有人定期为王爷看诊?或是开药让王爷定期服用?」 「前两年是有,这几年来……未曾。」 明太医忍不住又问:「那可有长期服用过药膳之类的?」 「未曾……您是说……药膳?」华月一顿,「这个月来,爷倒是天天吃着王妃做的药膳和汤汤水水……可有问题?」 「王妃?怎么可能会是她……」明太医蹙眉不解。「一个区区主簿之女……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呢?你可知她都给王爷吃了什么?喝了什么?」 「就是一些可以入菜的花花草草之类的,我怎么可能懂那些?」华月有点快抓狂的感觉,「明太医,你究竟想说什么?」 明太医直勾勾地看着他好一会,才上前附耳在他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王爷身上的毒,好像解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华月一脸震惊,「你是不是搞错了?」 「老夫就是以为自己搞错了,才会再三细察……也可能是真的搞错了,所以老夫才一直不敢言不想言不能言啊,免得给了王爷希望,后来却什么都没改变,那老夫岂不成了罪人?老夫再观察几天吧。你先什么都不要提,这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你懂吗?」「知道了。」华月点了点头,却怎样都想不明白,「可只是一些药膳吃食就能解爷身上的毒?这未免太过荒唐了……明太医,若爷身上的毒真的都解了,那爷的眼睛是不是就可以看得见了?」 「理当如此,可毕竟王爷的眼睛失明太久,能不能完全恢复过来,这也很难说。」明太医说着叹了一口气,无限惋惜地道:「真希望王爷的双目还能恢复过来,想当年王爷可是叱吒沙场的英勇男儿,要不是突然被毒瞎,这大好前程都在等着他呢,可惜了可惜了,当真是可惜了。」 华月听着,心不在焉的点点头,脑子里还为方才明太医说的话而吃的打转着…… 若明太医说的是真的…… 若爷的眼睛真的能恢复过来,看得见了…… 可能吗? 他想起近来的发现,爷的听力的确比往常更犀利更好了,甚至比他还好,这的确有点反常…… 这么一想,华月连告辞都忘了,推开门便往外走 今夜风大,吹起来竟有点凉意。 出门要带的包袱准备好了,越轻便越好带,所以秦欢只在里头塞了几件衣衫、几个可以裹腹的甜食和一些可以防身的迷香及伤药等,其他就是银票银两了,她把它藏在平日小舒和丫头们都不会打开的柜子里,这样才不会被不小心发现。 她打算明儿天没亮就走,唐渊已经跟她约好在郡王府的侧门接应她。 今夜,是她待在郡王府的最后一夜。 可,晚膳的时间早就过了,煮好的紫冰花汤也已经凉了,范逸却从下午和华月出了门之后便迟迟未归,她的心不由得有些烦躁起来。 眼皮跳个不停,心也怦评乱跳,莫名的不安让她整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甚至手脚开始无力起来,她知道这是血糖太低的缘故,因为从早上装病后,她就没有再进过食,下午又爬起来弄东弄西,没想到这位大爷没跟她说一声便匆匆忙忙和华月出了府,到现在还没回来。 小舒进屋好几回了,见她家主子坐在桌前却连筷子都没动一下,忍不住劝道:「王妃,要不你先吃吧?这晚膳都凉了,奴婢去帮你热热?」 「不必了,我没胃口。」 秦欢看了一眼桌上的两大盘子菜和一碗汤,平日都是她和范逸一块吃的,一人一盘,为了让他全吃下肚,她总是用尽心思,说菜有多好吃多营养,说她花了多大的功夫才弄好这道菜等等,餐桌上都是她在说话,他总是安静的听着吃着,但只要看着他默默吃完她为他煮的食物,她心里总是很开心。 其实她很懒的,活在现代那个方便得不得了的城市里,她几乎双手不沾阳春水,可为了偷偷治好他的病,她可勤劳哩,还天天为他下厨做药膳,像哄小孩一样哄着他把东西吃光光,本以为自己都是为了他,是她在陪他吃饭,没想到如今饭桌上少了他,她竟连吃东西的胃口都没了。 「王妃,你的身子不好还特意起来为王爷煮了晚膳,王爷也不知上哪去了,今晚会不会回来……」 闻言,秦欢一吓,忙起身伸手抓住小舒,「他有跟谁说他今天不会回来吗?」 小舒突然被秦欢这紧紧一抓,也吓了一跳,忙不迭道:「是没有,可总管大人说,王爷偶尔会和华月大人出去办点事,若太晚了就会歇在外头,不一定会当天回府的……王妃,你怎么了?脸色怎么这么白?又不舒服了吗?」 秦欢松了手,懒懒的坐回椅子上,「我没事。东西都先撤下去吧,这碗汤留着就好。」 「王妃真不吃一点?你很久没吃东西了……」 秦欢摇摇头,突然正经八百的看着她,「小舒,不管王爷今晚回不回来,或是明天一早才回来,这碗汤,切记,一定要让王爷喝下去,你要亲眼见到他喝下,听见了吗?」 小舒点点头,「好,奴婢记住了,可是王妃,你要去哪里吗?为什么要特别叮咛奴婢这个?」 「我是怕我忘了,或是突然昏迷了,来不及提醒王爷,总之,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一见到王爷就让他把它给喝下,就说是我说的,听见了吗?」 见主子如此慎重其事,小舒也很认真的点点头,「听见了,奴婢一定会记住的,只是,如果王爷突然赖皮不喝呢?奴婢也不能逼着他喝吧?」 「就说那是本王妃对他的爱心,如果他不喝,就表示不在乎本王妃。」 嗄?这样也行? 「好。奴婢会照着说的。」虽然存疑,小舒还是乖乖应了。 秦欢笑着伸手捏捏她的脸,「这可是本王妃难得交给你的重责大任,你千千万万别给我搞砸了,记住,这件事是最重要的事,不管发生什么天大的事,你都要记得先让王爷喝下这碗汤,知道了吗?」 「奴婢保证不忘。」小舒被捏得呵呵笑,「王妃好久没捏奴婢的脸了。」 「原来你有是被虐待狂啊,喜欢被我捏脸?」秦欢看着小舒,突然有点舍不得丢下她离开,可她也不能带着小舒,因为离开郡王府之后,她就不再是秦欢,而是曼蛛儿,一个把长乐郡王毒瞎过的毒女人…… 这一想,又让她红了眼,鼻头发了酸。 「王妃,你怎么……」这么近的距离,小舒自然是见到秦欢红了的眼眶,有点心慌起来,「出了什么事吗?王妃?你怎么哭了?」 秦欢蓦地低下头,「我哪有哭?好像有东西掉进去了。」 「是吗?奴婢帮你看看——」 第38章 「没事了,跟着眼泪流出来就好。」说着,秦欢伸手把不小心掉出来的泪给抹掉。「你先把饭菜撤下去,如果今晚王爷有回来还可以热一热吃,这汤留下,它冷着喝也可以的……我想先睡了,除非王爷回来,没事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吵我。」 「知道了,主子。」小舒说着,便把两大盘菜给端走了,走出主屋后还叫其他丫头帮忙把门给关好。 两名丫头见小舒手上端着两个大盘子,都主动上前帮忙,小舒却不让,「不必了,这些我端到厨房里去就行,王妃身子不舒服,除非王爷回来了或是有天大的事,否则谁都不可以进屋去,要是吵醒了王妃,可饶不了你们。」 「知道了,小舒姊姊。」两名丫头忙应着,笑嘻嘻地走开。 月黑风高,忘忧园里一如往常安静无比,大家都习惯低声说话,免得被传得老远——「看见小舒姊姊手上端着的那两大盘了没有?那可是王妃亲自下厨替王爷做的,从不假手他人外,还只做两人份,旁人吃都吃不着的。」 「用的是金子做的食材吗?这么珍贵?」 「可今天王爷没回来吃,真是浪费了。」 「要不等等我们去偷尝尝?」 「找死,王妃严禁大家动那些食物的。」 「都要丢了,偷偷吃一点谁会发现啊?不然多浪费……」 「是吧,我也这么觉得……」 「那去?还是不去?」 「晚点去……」 「好,晚点去……」说着,两名丫头又低低笑了起来。 已过亥时,郡王府的大厅里却灯火通明。 秦欢连衣服和头发都来不及梳理好,便被府里的侍卫从忘忧园主屋的卧榻上给请到大厅里来。 主位上,一向端庄高贵的怡太妃坐在那里,旁边的刘嬷嬷直替她抚着背,不时端茶送水又给药的,左边的座位上则坐着明太医,见到秦欢来到忍不住皱起眉来。 「你给我跪下!」怡太妃伸手指着秦欢,手还不住地抖。 秦欢莫名其妙的看着怡太妃,「母亲,请问儿媳犯了何错?」 「我不是你的母亲!你没资格叫我一声母亲!跪下!」一向慈蔼的怡太妃,此刻声色倶厉,盛怒至极。 「母亲,你总要先告诉儿媳犯了何错,若没错,儿媳是不会跪的。」秦欢直挺挺的站在那里看着她,身子虽娇弱,背却挺得很直。 「你还敢问犯了何错?来人,把人给我拉上来!」 怡太妃一声令下,侍卫便将一名在忘忧园侍候的丫头拉到厅堂前,丫头一见到怡太妃便跪下去哭了起来—— 「请太妃娘娘责罚,要不是奴婢们贪吃,想尝尝看王妃亲自替王爷做的饭菜,小青就不会死了!奴婢们怎么也没想到,王妃做给王爷吃的饭菜里竟然会有毒,小青才吃两口就两眼一翻死了……」 闻言,秦欢震惊得说不出话来,想到傍晚昏昏沉沉的叫小舒将饭菜先撤下,想说若王爷回来后可以热一下再吃……现在,这丫头是说另一个丫头小青偷吃了那些饭菜,所以中毒而亡? 「这不可能!」秦欢冷冷地道。饭菜里的确有毒,那是为了以毒攻毒,但每一道菜的毒性都是极微量的,不会单独发作,她要的是各种毒性混杂后的交互效果,如果那丫头不是把整盘饭菜都吃下肚去,根本不可能中毒,就算全吃下去,也不可能当场死亡。 「不可能?你这毒妇!那饭菜难不成不是你亲手做的?那每道菜里难道不是都有毒?明太医亲自勘验过了,难道还有假?」 秦欢看了明太医一眼,明太医唉了一声,「王妃,臣也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秦欢的唇微微一抿,「那明太医可有对母亲说,每一道菜里所用的毒草都极其微量,根本不会单独发作?更不可能才吃两口就中毒而亡?」 「这……」明太医微微一愣。这一点,他倒是没想到。光是从王爷的饭菜里验出毒这件事就已经够让他震惊到下巴掉下来了,还真没认真思考过每道菜里的毒有何蹊跷…… 怡太妃气得手往案桌上一拍,「你还想狡辩什么?光你在王爷的饭菜里下毒想要毒害皇族这件事,就足以让你抄家灭族!真没想到呵,我长乐郡王府竟会迎来你这么一个毒妇!竟日日在我儿的饭菜里下毒,说,你是何居心?」 秦欢静静地看着她,「母亲,我每日与王爷共饮共食,他吃的我都吃了,如今一个月过去,王爷无事我也无事,若儿媳煮的饭菜是为了要害王爷,那王爷早死了,儿媳也早死了,请母亲明察。」 怡太妃冷笑出声,「谁知你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你下的毒,你自然有办法解或是避开,至于我儿……你以为这个问题本宫没问过太医吗?明太医,你给她说说,这究竟是何缘故?」 明太医咳了两声才道:「因毒性轻微,有可能是因为王爷本身身体内具有毒性,所以有抗性,需长期服用……」 「若如此,那小青又岂会才吃两口就中毒身亡?」 「这……不好说。」 又不好说?原来当太医的说话都是挑着说的! 秦欢冷冷一笑,「让我帮您说吧。小青虽吃的是我煮的饭菜,可她中的毒却与我饭菜里用的毒草无一相关,是不?」 明太医被她的一语中的说得脸都绿了。 这不是还没给他时间好好研究吗?还有怡太妃,一听到有毒就气急败坏的要把王妃给拎过来问罪,他这个太医都还没能理出个头绪来,但按理说,王爷身上的毒要是真的都解了,那王妃所下的毒反而就成了解药了,可不是? 重点是,小青那丫头可是中剧毒而亡,虽然吃了王妃做给王爷吃的菜,然而那毒的确不是那些饭菜里所有的毒草的毒性,思来想去,总觉得是个谜。 怡太妃见明太医不言不语,当真是耐性用磬,「真是强词夺理的毒妇!来人,把她给我拖下去用刑,不管用什么方法,今晚就让她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给我彻底交代了!否则唯你们是问!」 「等等……」明太医不安的上前一步,朝怡太妃躬身一福,道:「王妃,要不等郡王回来再处置也不迟?她毕竟是王妃……」 「王妃?」怡太妃冷哼一声,「一个每天在自己夫君的菜里下毒的毒妇?她没资格当王妃!来人!拖下去!给我好好的审!」 「是,太妃娘娘。」侍卫应声,一左一右的将秦欢给押下去。 「这样不太好吧,太妃娘娘,在王府里动用私刑……」 「难不成本宫还得让家丑给传出去?」 第39章 「她毕竟是皇上指婚……」 「明太医,本宫主意已定,你就别再说了。」怡太妃伸手揉了揉太阳穴。 明太医叹了一声,「臣是担心太妃娘娘错怪了王妃,想事先提个醒罢了。」 怡太妃板起脸,明媚的脸上满是不悦,「明太医此言何意?事实摆在眼前,她煮的每一道菜里都用了毒草毒花,这可是你亲自相验的,不只如此,忘忧园厨房里搜出来的全都是她用过的药材和食材,还有后院里种的那些……难不成本宫还会故意污蔑她?」 「自然不是如此,只是……」 「只是什么?」 「唉……还是待老夫再详加确认,再禀告给太妃娘娘吧。」明太医说完,便告退离开了大厅。 清官难断家务事。 这事若不等到王爷回来,恐怕谁也救不了王妃了…… 第十一章 严刑拷打吃苦头 原来,这看似平静庄严的长乐郡王府还有私设地牢。 幽暗,潮湿,阴森,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让人窒息难受的气味。 秦欢两只手被高高吊起,铁铐扎得她疼痛不已,但比起方才落在她胸前的那一鞭火烧似的痛,其他的痛根本算不得什么。 她觉得身体像是被撕裂开来,被细火烧灼着。 痛,好痛,非常痛,她觉得自己随时会在下一刻死绝死透,再也不会醒过来。 醒不过来最好…… 与其受这种磨死人的鞭打,她还不如马上死了算了。 早知道偷偷治那男人的双目得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天知道她还会不会想要医治他?早知道到最后她懂毒的技能还是搞得人尽皆知,她就不必偷偷摸摸的想方设法解他的毒,直接了当告诉那男人便成……大不了,他不信她,休了她便是,也好过此刻被当成毒妇来刑求……要问她世间最怕什么?答案就是她最怕痛了!一点点的痛她都怕!老天爷却像是故意的,让她穿越到这个年代变成一个毒女还得被鞭打……她究竟哪一点让老天爷看她如此不爽了?竟变个招来玩死她? 「秦欢,你还不从实招来!不招,受的罪就更多!你招是不招?」 刘嬷嬷不在怡太妃身边的时候就像变张脸似的,完全是电视剧里宫中最恶毒残暴的老嬷嬷嘴脸,还像只嗜血的虫子,看见她被打得皮开肉绽,莫名的就能增添心中的快意一般,恨不得那用刑者多抽她几鞭。 对她用刑的是福馨园里的侍卫,也是怡太妃的亲卫,他下手其实不重,像是要给怡太妃交代又不想得罪她似的,总之就是公事公办的态度,刘嬷嬷像疯子一样在地牢里叫嚣半天,他也只是抽了她两鞭。 就算如此,秦欢也很难感激他,因为此刻她疼痛得想杀人的心都有了…… 招什么鬼?她痛得全身都冒着冷汗,紧咬着牙根忍着那致命的疼,不住地喘息,汗在淌,泪在流,不住地流,她见鬼的根本忍不了,更遑论开口说些什么了。 「你杀了我吧。」大口的喘气,也只能吐出类似赌气似的一句。 刘嬷嬷见她终于开口了,兴奋不已,「所以你是承认了?承认你对王爷下了毒,想对王爷不利?是不是?」 秦欢想笑却笑不出来,泪拼命掉,痛啊痛死她了,此刻她突然好恨范逸,他为什么好死不死刚好今天出门去不在家?好死不死的今天刚好夜不归宿?如果他在家,是不是她就不必受这些罪了?或者,会像旁人一样冷眼看着她被抓到地牢里受刑? 若连他都不信她,那该如何是好?想及此,她的心阵阵抽痛了起来,泪水更是止也止不了。 「还不招?」 「我没什么可以招的……」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来人,给我打,打到她肯招为止!」 那名侍卫走上前,看着苍白不已的秦欢一眼,背对着刘嬷嬷道:「再打下去,她铁定会昏过去的。」 「昏了就给我用水泼醒!怎么?你怜香惜玉了?」 侍卫不语,扬起手上的长鞭再次朝秦欢身上挥下去,听见她疼痛不已的叫喊声,又一鞭抽下,他看见她死命咬住唇忍住痛,唇间发出呜呜声,还有沿着她唇角而下那鲜红的血。 「还愣着干什么?给我再打!你是没吃饭吗?有气无力的!」刘嬷嬷催促着,像是恨不得自己上前拿鞭子抽秦欢似的。 「刘嬷嬷,我只是觉得应该先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而不是屈打成招。」 刘嬷嬷听着身子气得直发抖,「她是个毒妇!连自己夫君都敢下毒的毒妇,你以为她会乖乖从实招来?她一个要害死王爷的毒妇!你难不成还可怜她?今天就算打死她都不为过,太妃娘娘也绝不会怪罪的!太妃娘娘那高贵的身分说不得做不得的事,老奴可以为她说为她做!你听懂了吗?快给我打!狠狠的打!」 侍卫听着,只好再次扬起鞭,正要挥下,便听见一道至冷无比的嗓音从外头传来—— 「住手!」 这声音……是王爷来了! 刘嬷嬷赶忙从椅子上站起来走上前去,挥鞭的侍卫也上前跪下—— 「老奴参见王爷。」 「属下参见王爷。」 范逸那俊俏的脸上宛若冰霜,还披着披风一身风尘仆仆的他,很显然刚回到郡王府便马上来到这里。 不理跪下的两人,范逸唤了一声,「华月。」 「是,爷。」华月闻言上前领路,让范逸可以顺利走到秦欢面前。 眼前的秦欢,伤痕累累全身都是血,华月的心一凛,头低了下去,幸好王爷此刻看不见,否则应该会立马杀了那两人。 「把王妃放下来。」范逸站定在她面前,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 第40章 华月没有质疑,赶紧将秦欢从刑架上放下来,铁铐才松开,她的人便软软地倒下,一旁的范逸准确无比的接住了她柔软又虚弱的身子。 「王爷。」她柔声唤着他,「……你终于回来了。」 看见他,秦欢的泪更是一发不可收拾,眼泪模糊了她的视线,让她怎么也看不清他的神情他的脸。 此刻,她铁定满脸鼻涕眼泪又一身是血,此生恐怕再也没有比现在更狼狈不堪又丑陋不已的时刻了,她该庆幸他此刻双眼应该还没恢复,看不见她的丑态……可,她又希望他能够看见她此刻有多惨多可怜,这样他会不会多心疼她一点? 「是,本王回来了,本王来迟了,对不起,让你受苦了。」范逸轻轻地抱住她,就怕弄疼了她。 「王爷,我没有要害你……你信吗?」 「信。」他当然信!他知道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偷偷治好他的眼睛,她说过的,只是没有任何人知道,除了他。 秦欢笑了笑,疼痛让她的笑看起来像哭,事实上她的确是又哭了,满颊的泪,像是流也流不干。 她颤抖着手抚摸上范逸那张俊脸,「我差点以为我快死了,此生再也见不到王爷了……」 「胡说什么鬼话!」 听见他冷冰冰的低吼,秦欢不知为什么竟觉得很安心,软软地偎进他怀中。 「王爷,我好疼……」 听见她用细细弱弱又带着哽咽的声音喊着疼,范逸的心一痛,绷紧了俊顔,一把将她拦腰抱起,「本王马上带你回屋去。华月,带路!」 「是,爷。」 刘嬷嬷却突然扯住了华月的衣角,「等等,王爷,这个女人可是下毒害你的女人,你不可以被她柔弱的外表骗了!」 范逸闻声变脸,「华月,把她给我处置了。」 华月一愕,抬起头来看了范逸一眼,「爷,这可是太妃娘娘身边的刘嬷嬷。」 「那又如何?」 怀中的秦欢也抓了抓他的衣袖,「王爷……」 「你别说话!」他不想听她为任何人求情。「她该死!」 刘嬷嬷一吓,慌急地跪着上前抓住了范逸的脚,「王爷,老奴是打小便在娘娘身边服侍的人啊,老奴也是遵了娘娘的命令行事,你不能就这样杀了老奴啊!」 「是吗?」范逸冷冷一笑,「你刚刚不是说你打死了本王的王妃也不为过吗?那本王打死了一个奴才又岂能算得上一个错字?」 刘嬷嬷惊吓的惨白了脸,「王爷,那是老奴随口说说罢了,不是认真的……」 「你都说可以代太妃做她不能说不能做之事,本王是太妃的儿子,顺手替她处理一个狐假虎威的奴仆,不是更理所当然了吗?」 「不!不可以!王爷,你不能这么做,太妃娘娘可是你的母亲,老奴是她最得力最亲的人……」 范逸哼了一声,「所以本王也要奉你如母吗?」 「老奴不是这个意思!老奴的意思是——」 「杀了她!本王不想再听见她说话!」 「不,您不可以杀了老奴……啊……」刘嬷嬷话还没说完,一把锋利无比的剑已深深的刺进她胸口,让她再也说不出话来。 华月挑眉看着那把刺进刘嬷嬷胸口的剑,再瞪向那动手杀人的侍卫吴刚,这人不是太妃娘娘身边的人吗?怎地动手如此干脆? 「你怎么……」 「刘嬷嬷代太妃娘娘乱下刑罚,坏了太妃娘娘的清誉与福德,该杀。」 这一说,便撇清了刑求王妃是太妃娘娘的意思,同时也替王爷非杀刘嬷嬷不可找了个合理的说法,当真是两全其美。 此人,当真是个聪明又懂顾全大局的下属。 华月看着这名侍卫再次跪在范逸面前。 「属下也有罪,望王爷责罚。」 「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吴刚。是娘娘身边亲卫。」 「本王没空罚你,去太妃那里领罪吧。」说罢,范逸在华月的引领下,头也不回的抱着秦欢离开了地牢。 出了地牢,迎来的是天空上的弯弯明月。 风吹到一身汗湿的秦欢身上,让她冷得打了一个哆嗦。 「华月,把本王的披风脱下盖在王妃身上。」 华月照做,宽大的披风瞬间将秦欢暖暖的盖住。 「爷,要不属下来抱王妃吧?爷毕竟不便……」 「本王的王妃毋须假手他人。」 华月只好摸摸鼻子退开,继续当他的引路人角色。 听见范逸这么说,秦欢的心更觉得暖,昏昏沉沉地,痛得冷汗直流,却还是觉得此刻的她很是幸福。 第41章 她嫁了个好男人呵。 就算他是个瞎子,一辈子都是个瞎子,她想她也会好爱好爱他…… 是因为要分离,所以才特别感受到心里对他的在乎吧?还是因为她差一点又要去鬼门关走一圈,他又再次英雄救美,惹得她特别容易感动? 分离…… 她突然想到她和唐渊的天亮之约,还有那碗紫冰花汤…… 「爷,你可见到小舒那丫头了?他们不告诉我小舒那丫头到哪去了……」 「放心,她没事,她是个机灵聪颖的丫头,一听见死去的丫头是吃了你做的饭食中毒而亡,又见到母亲派了人进忘忧园,便觉得事情不妙,趁乱之际偷偷跑到大门外头的要道等着本王,后来她是跟着本王一起进府的,不会有人敢动她。」 那傻丫头,也不确定王爷今天会不会回府,大半夜的就赶忙跑到外头要道上守着等着求救兵?幸好她先跑出去了,晚一点,要是她也被捉去严刑拷打一番,可能比她更早被折腾死,搞不好为了护住那丫头,她还得更受罪。 想必,那丫头也是心里明白才这么做的,果真是孺子可教也,平日对她的危机训练还是挺派得上用场的。 如今,秦欢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下了,更觉得困倦,「爷,我今晚替你煮的花汤还搁在屋里的桌上呢……」 「知道了。」 「你一定要喝下。」 「好。」 回答得还真是爽快!一点犹豫也没有!他竟然可以如此百分之百信她?还真是让人匪夷所思呵,他究竟凭什么信她呢? 「爷真不怕我下毒害你?」 「你若想害本王,本王早不知死几百次了。」他轻轻地一语带过。 习武之人,气血在体内的流动性是可以亲自感受得到的,这五年多来他身上的毒让他常期处于气血凝滞的状态,他一直以为是害他双目失明的毒未解才如此,却没想到是有人对他长期下慢性毒药之故。 而她亲自为他下厨做药膳的这段日子,他每次清晨醒来都可以感受到身子一天比一天更轻盈自在,只想着那是养身之效,却没想到有一个女人正在默默替他解着毒,甚至打算偷偷医好他的双眼。 她究竟是谁?为何懂得破解他身上的毒?他不是不好奇,只是,她既不能说或是不想说,他也不必戳破或追究。 这世间,最珍贵的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真心实意,其他的,又有何好计较及追究的呢? 只要她不想说,他就不会问。 听见他的回答,秦欢微微张开眼,一只小手虚弱的抬起,抚上他那有如雕刻般的英俊脸庞,「如果我可以叫你一声老公该有多好……」 「老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什么名词?范逸不解。 「亲爱的夫君或是亲爱的相公的意思。」 「为什么要加个老字?」 「因为是要相亲相爱到老的男人。」她笑了,胡扯着,虚弱得再也撑不开眼皮,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相亲相爱到老吗?这寓意还真是不错,平凡又实在。 「你爱叫便叫。」就算这样叫不恭敬又显得不伦不类的,可她喜欢,他便可以允,毕竟不过是一个称呼罢了,何况是一个听起来很不错的称呼。 「……真的……可以吗?」 「嗯。」 「老公。」她欢喜的叫了一声,终是满足似的在他怀中沉沉睡去。 明太医来问诊离开后,忘忧园的主屋内传来断断续续压抑的哭声。 小舒一边替她家主子上药一边掉泪,什么叫皮开肉绽她是第一次亲眼见识到,何况她家主子的皮肤这么白皙柔嫩,平日不小心撞一下那乌青就触目惊心,如今被打了几鞭子,雪白的肌肤被撕裂开几道伤口,当真是惨不忍睹,让她根本不敢细看。 上了药,像是要掉她半条命,庆幸主子如今是昏迷的,不然得吃多少药才能止住那疼痛?庆幸宫里的太医随身携带着宫中上等的伤药,听说有快速止血并让伤口癒合的效果,应该可以让主子少些折磨。 主屋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小舒转头看了来人一眼,见是华月,忙把帘子给放下,起身走到门边,小小声地问:「华大人有事?」 华月看了主屋桌上的那碗汤盅一眼,「爷让我把这碗汤端到青秋阁去。」 因王妃全身是伤,爷说怕睡着了不小心碰到她的伤口弄疼了她,因此今晚决定宿在青秋阁,并让小舒今晚全程照料着王妃。 闻言,小舒一怔,点点头,走到桌边把那碗汤小心翼翼地放在托盘上端过来给华月,「华大人请小心,这碗汤是王妃辛苦熬的,说是一定要给王爷喝下,华大人千万、千万别给洒了。」 华月伸手接了过去,对她一笑,「知道吗?你这丫头第一次敢对我说这么多的话。」 平日这丫头见到他总是怯生生地很是害羞,通常都不多话,可今晚的她却像是在刻意交代什么。 小舒幽幽地看着他,要是平日听见他这么说,她可能会害羞的笑笑,可今晚的她却有点笑不出来,「奴婢只是希望大人可以小心一点,毕竟这碗汤是王妃千交代万交代一定要让王爷给喝下的,想必这汤对王爷的身子很重要。」 华月看着这丫头,再一次微笑,「知道了。罗嗦!」 说罢,他端着汤转身离开了主屋。 今晚这丫头还真是有点古怪呵,不过,他实在没空研究这丫头为何说话古古怪怪的。刘嬷嬷被杀,吴刚回到福馨园领罪,至今也有半个时辰了,却没传出半点动静来,竟像是啥事都没发生似的,没听闻太妃娘娘动怒的消息传出,也没听见太妃娘娘召见爷,这意思是要随爷的意了? 已近丑时,今晚的郡王府倒像是个不夜城,四处灯火明亮。 「大人。」一抹柔柔的嗓音在夜色中响起。 「你来了。东西弄好了吗?」 第42章 「好了。」 华月闻声侧过身来,看了她手上的汤碗一眼,和他手中托盘上这碗一样是白色的,大小也差不多,他想也没想,伸手便将两个瓷碗给对调了,「拿去倒了!」 丫头的双阵一诧,依然颔首,「是。」 「你没事吧?」 「谢大人关心,奴婢没事。」 「那药无色无味,若有人怀疑到你身上,你只要矢口否认即可,很难查验出来的。」 「是。」 「我该走了 正等着。」 「大人慢走。」 「嗯。」华月应了声,转身离开。 事情的发展,出乎他预料之外。 今天,他该想办法拖住爷的,没料到爷宁可赶夜路也要当天回府,倒是棋差一着,更没料到爷对这女人深信不疑,竟半点怀疑也没有,这着实让他意外不已。 青秋阁就矗立在不远处,湖畔边沿,从这条小径行去,风更大了。 华月眯眼,举目而望,竟见二楼外的屏栏处,衣袂飘飘,一个高大的身影就伫立在那里,正是范逸。 月光下,范逸面朝向他,双目像是在注视着他,彷佛已经瞧了他许久。 是他的错觉吧?爷那双眼像是真的看见他似的,而且几乎要把他给穿透…… 华月的心一凛,往前迈步的脚陡地一顿,竟像铅球一样沉重,见范逸旋过身去,这才重新提步往青秋阁走去。 上了二楼,华月把那碗汤端到范逸面前,瞬也不瞬地注视着他的双目,「爷,汤来了。」 「嗯。」范逸垂眼接过,「这汤……热过了?」 「是。汤还是喝温热的好。」 「是王妃煮的那一碗汤吗?」 范逸状似随口一问,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华月却听出了名堂,容顔一肃,撩袍而跪,「爷,恕罪。」 汤碗从范逸的手中落下,铿一声,碎了一地。 热汤溅到华月的衣袍上湿了一片,一小块碎片弹上了华月的脸颊,划出一道极淡的血痕,血痕虽淡,却还是让华月这张好看的面容破了相。 「为什么?」轻轻的三个字,范逸的语气却异常沉重。 「属下不信任王妃,所以换了汤药。」 「若你只是因为不信任她,换下的汤药该交给太医去查验,而不是让人把它给倒了。」闻言,跪着的华月蓦地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看着他。 「你想问本王如何知晓吗?因为本王亲眼瞧见了也听见了,你在园子里和丫头的对话。如今,你可还有话说?」 「爷,你的眼睛……看得见了?」 范逸轻笑了一声,居高临下的瞅着他,轻柔的嗓音带着浓浓的悲哀,「是啊,本王的眼睛看得见了,可本王多希望自己的眼睛没有这么早恢复过来,如果我晚一点才恢复,就不会亲眼见证你对我的背叛。」 「爷……」 范逸忍不住朝他低吼,俊美的脸上似笑非笑,「你是不是很失望?这么多年来你对本王下毒,就是因为不希望本王的双目有机会复明,对吧?你日日夜夜像影子一般陪着本王,让本王像傻子依赖着你,信任着你,暗地里却日日对本王下毒,你这两面人的日子,过得可舒心啊?你的心里可有对本王感到一丝丝愧疚?」 华月,是他最信任的人,他不愿意相信他会背叛自己,可事到如今,就算他再不愿意,也得承认自己是深深地被这个最信任的人给背叛了。 「爷是何时知道的?」五年多了,他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今却被捅破窗纸,让他猝不及防。 「先回答本王,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华月沉默不语。 「你不说本王也猜得出来,是皇帝那家伙吧。」见华月依然不语,范逸说着低低地笑出声来,「该不会连毒瞎本王的那娃儿也是皇上派来的?」 「不是的。」华月终究还是开了口。「这事是皇上派属下亲自查的,毒瞎爷的那娃儿,应该来自多情谷,那娃儿对爷下的毒,就是出自多情谷。虽说多情谷人懂毒种毒,可却从不亲自使毒,但娃儿就难说了,十几岁的娃儿难免顽皮又不受控……不过,五年多前多情谷因嫔妃滑胎一案一夕被灭,这线索便断了。」 范逸冷哼一声,嘲弄地道:「那家伙让你去查毒瞎本王的娃儿,不是因为想替本王解毒吧?而是要让你杀了他吧?免得哪一天本王又因此解了毒,坏了他的大事……天知道,本王何德何能让他如此忌惮?竟连本王瞎了都还不放过!」 华月低下头,「当年长乐老王爷在朝野的声望都远胜于当今皇上,先帝病重,拥立老王爷的声浪大过当今皇上,当今皇上自然对长乐王府府上下忌惮非常,老王爷当时因爷意外瞎了眼才退居朝堂自请到江州,皇上自然不愿再见爷的双目恢复过来。」 果真,当今皇上就是如此小肚鸡肠。 人未上位前便无所不用其极的巴着想上位,上了位后又时时担心着被人拉下马,不得不铲除异己及功臣将才,接着,又为了让做了亏心事的自己可以心安理得,让外人看来贤德不嫉,便奉上锦衣厚禄,博来佳名。 可悲又可笑。 「这么大费周章,何不干脆一刀杀了本王。」 「臣服于老王爷和爷的官民众多,皇上捧着爷,可得官心民心,百利而无一害……他让属下下的慢性毒,并不致命,只是要确保未来道路万无一失罢了,爷的眼睛毕竟不是他毒瞎的,他要属下做的,只是维持现状。」 范逸陡地哈哈大笑起来,「好一个维持现状,如今本王双目已然恢复,你的任务失败了,又该如何?」 自然只有一个「死」字。 第43章 华月不说出口,范逸也不说出口。 「本王的双目在今天下午离府之前就看得见了。」范逸突然道,「就算本王没喝下这碗汤药,也无碍。」 意思就是,他之所以要华月把这碗汤药从主屋端到青秋阁,为的只是要测试华月是不是背后的那只黑手。 「爷何时开始怀疑属下?」 「几天前,当本王无意之中得知有人长期对本王下毒之时。按理说,你绝不是唯一可能毒害我的人选,但,却是最方便对我下毒又不会被任何人察觉的唯一人选。」说着,范逸再次轻笑出声,「没想到本王才稍稍一试,你便泄了底。你太心急了,华月。或许你今日下午诱本王出府就是个计,一个打算陷害王妃死于非命的一个计,为的就是不让她留在王府,不让她有机会医好本王的双目,本王说得可对?」 爷何等聪颖,旁人不知,他华月岂会不知。 对这位爷,他一向是又敬又佩,要不是皇命在身,自己的亲爹又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干活,他岂愿意对这位做出如此龌龊下流之事?何况,这么多年的两相陪伴,若说一点感情都没有那自然是万万不可能的事…… 「属下死不足惜。」华月淡淡地道:「可是爷,有一点属下必须让你知道,就当是属下偿还爷多年来的厚爱。」 「说。」 「爷的毒出自多情谷的独门秘方,能解这毒的,也只有多情谷之人,若真是王妃解了爷的眼毒,那么,以王妃的年龄来推算,她很可能是当年下毒毒瞎爷的那个娃,那个真正害爷瞎了眼的罪魁祸首……」 第十二章 梦境揭真相 这一夜,郡王府的时间过得特别漫长。 郡王爷的亲卫华月被关进地牢的消息很快便传遍整个郡王府,而在这之前,怡太妃的亲卫吴刚亲手杀了她身边宛如亲人的刘嬷嬷一事,便已经让王府似炸了锅一般,人心惶惶,如履薄冰。 今夜的风特别大,呼呼地吹着,似乎把整个郡王府都吹乱了。 园子里,小径间,甚至是灶房马房里,全部的人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是因为王妃,所以王爷下令把刘嬷嬷给杀了!」 「那华大人呢?他可是跟在王爷身边最亲的人啊!怎么转眼间就被打入地牢里了?」 「听说也是因为王妃,好像是华大人让人设计陷害了王妃,小红也招了,那小青就是被小红放药在餐食里给害死的。」 「难怪两人约去偷吃,只有小青死了,小红没死……那华大人又为何要设计陷害王妃?」 「这就不知道了,因为王爷什么都没说,就让人把华大人给押进地牢里了。」 「华大人呢?他也什么都没说?」 「好像是如此。」 「天啊,这……郡王府要变天了吗?」 「呸呸呸,变什么天啊?太妃娘娘和王爷都安在,胡说什么!」 「……可怜的王妃,听说被打得半死,到现在还昏迷着呢……」 「是啊,我刚刚还看见王爷一个人走进了福馨园,你们说,王爷是不是要去找太妃娘娘讨说法?」 「会吵起来吗?」 「重点是这个吗?」说话的这人忍不住翻白眼。 「不然是什么?」 「王爷是一个人走进去的,听懂了吗?他的身边没有华大人,也没有其他人,只有他一个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屏住气息,用手捣住嘴巴,就怕自己不小心大叫出来。 「不会吧?」 「真的假的?」 「你是说……王爷的眼睛看得见了?」 「自然是如此。」 「王爷的眼毒……解了?谁解的?」他们从来都没想过,王爷的眼睛还有复明的一天,这真是太令人惊喜又惊吓。 「这除了明太医还有谁呢?明太医才从京里来江州数日,王爷的眼睛就康复了,不是明太医的妙手回春,还能是谁?」 「说的是说的是,除了明太医还有谁呢,总不会是王爷的眼睛自己好起来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欣慰之情溢于言表。 无论如何,这对长乐郡王府而言可是天大的喜事呵…… 福馨园的大厅里,怡太妃和明太医都诧异不已的看着范逸。 听见范逸亲口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的两人,如今最关心的不是死去的刘嬷嬷,也不是被关进地牢里的华月,而是他的眼睛。 「所以,你当真看得见了?」怡太妃激动得身子不住颤抖。 「是的,母亲。孩儿真的看得见了。」 「天啊,这都是王妃的功劳?是母亲错怪她了!是母亲的错!都怪母亲!是母亲不好,竟恩将仇报……」怡太妃自责不已,说着说着便要喘不过气来。 范逸忙上前搀扶住她,「儿臣也有错,不该一气之下让人把刘嬷嬷给杀了,只是当时王妃一身是血被打得奄奄一息……」 「母亲都知道了。吴刚都对母亲说了。」怡太妃反手拍拍他,「王爷没因此事怪罪母亲,没有因此事坏了咱母子俩的感情,对母亲来说已是万幸,此事不必再提。」 第44章 范逸淡淡地垂下眼,「谢母亲宽容。」 「是母亲对不起你和王妃。」怡太妃泪流满面,定定的看着他,「太好了,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母亲也可以等到你眼睛复明的这一天。」 一旁的明太医也露出欣慰的神情,「没想到啊,王妃竟是王爷的福星,这老臣研究多年都解不了的毒,竟让王妃意外给解了,原来饭菜里每日加入的各式各样毒草毒花都是为了替王爷解体内的毒呵,待王妃伤癒醒来,老臣定要好好请教一番才是,也不知王妃师承何处?小小年纪竟有这等解毒之术,当真是难得难得啊。」 范逸双眸一黯,未语。 怡太妃用帕子拭了拭泪,也道:「是啊,王妃出身主簿之家,怎会懂得如何解毒呢?王爷……」 「儿臣亦不知。王妃失忆了,可能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为何会懂这些,所以才打算偷偷帮儿臣解毒,不想让任何人知晓,免得惹来不必要的质疑与是非。」 怡太妃点点头,叹口气道:「说的是。也真难为这孩子了,一个人默默为你做了这么多,还被我误会……都怪华月!这孩子究竟为何要设计陷害王妃?他没跟你说吗?」 闻言,明太医也抬眸好奇的瞧了过来—— 范逸摇头,「没有。之后儿臣会慢慢问他的。」 「好,这事自然应当问个明明白白才行,对了,让明太医好好再帮你瞧一瞧眼睛,开个方子替你再调理调理,可别留下病根才好。」怡太妃说着转向明太医,「明太医……」 「臣遵命。」 怡太妃笑着点点头,「就劳烦你了。」 「娘娘客气了。这是臣的本分。」 「对了。」怡太妃突然想到了什么,命人将一个包袱取了来放在范逸面前,「这是之前让人搜忘忧园时在主屋的抽屉里发现的,应该是王妃的东西,就物归原主吧。」 范逸微凝着眉,「这是?」 怡太妃若有所思的看了他一眼,「里头是一些银两和银票,还有几个大饼干粮及几件衣服,像是准备随时要走似的……当然,这只是母亲的猜测,做不得准,母亲本以为她是为了事发之后逃命用的,可现在既然知道一切都是误会,那这东西的用途,恐怕王爷也只能去问问王妃了。」 秦欢发着热,一直高烧不退。 守在卧榻边的范逸亲自替她脱衣上药,双目细细检视着她白皙肌肤上的每一条血痕,双手一一替她的伤口涂抹药膏及撒上药粉,再替她轻轻缠上绷带。 一切都打理妥当后,他才轻轻地替她盖上丝质薄被,静静地在一旁看着她。 他眼睛复明后,第一次见到她便是在地牢里,当时她一身是血,长发散乱在脸上肩上,小小的瓜子脸上满是鼻涕与泪痕,还有那记忆中吻起来柔软又动人的唇,不断地汩汩渗出血来,如此的触目惊心。 愤怒不足以形容他当时的心情…… 要不是暂时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他的眼睛已经看得见,他铁定会二话不说亲自拿刀砍了那个刘嬷嬷,甚至,可能会失去理智连吴刚也一并收拾了…… 第一次,他差点因为一个人失去了所有的理智,那在他的生命中几乎是不曾有过的,唯一的一次疯狂是因为自己突然被毒瞎双眼…… 没想到,眼前这个女人对他竟是重要如斯,平日听不得她喊痛喊疼,那夜却亲眼见到她血淋淋的被铐在架上,虚弱无比,泪流满面的哭泣着喊疼,当时他的心就像被放在烈火中烤一般,灼烫的痛着。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她的模样,却是她最悲惨又令人心疼心痛的模样,他看不见她的美,只看得见她的泪与血,怨与痛…… 原来,她生得如此清丽可人,就像她平日总是快乐轻扬的语调与笑声一样,却又有点不一样,她比他以为的还要纤细粉嫩,盈盈一握的腰枝,却同时有着一身丰盈水嫩,这样纤细又脆弱的她,怎能受得住那样的鞭打? 想及此,范逸忍不住又握起拳来。 他屏息着,脑海中又响起华月那日对他说的话—— 「……若真是王妃解了爷的眼毒,那么,以王妃的年龄来推算,她很可能是当年下毒毒瞎爷的那个娃……」是吗?真是她吗? 他一千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这可能的事实,可如今真真切切面对着这张脸,却企图寻找当年那毒瞎他的娃儿的轮廓…… 终究是无法释怀吧?若她真是那娃儿。那个害他前途尽毁,失去光明,几乎差点就毁了他一生的娃儿,他如何能原谅? 握紧的双拳紧了又松,松了又紧,范逸一个起身转身便要离开,却听见她细细碎碎的呻吟及痛苦的呓语—— 「不,不要……痛……我好痛……」秦欢的眉头紧蹙,不住地冒着冷汗,纤细的指紧紧攒着被子,死命咬住唇。 范逸回过身来见她如此,眉一拧,想也没想地便伸出长指将她紧咬的双唇给隔离开来,吃痛的承受她啃咬住他指间的力道,另一手则拿一旁的毛巾替她拭汗。 不知过了多久,指间的力道突然一松,秦欢那始终紧闭的双眸微微地张开,昏昏沉沉地瞧着他。 「你为什么让我咬住你的手?不痛吗?」她看着方才那根狠狠被她咬住的长指,上头不只有她的齿痕,还有淡淡的血印。 「痛。」 「那为什么不收回去?」 「你的唇已经被你咬得不能再破了。」用他的指替她的唇,受点罪,他一点都不觉得吃亏。 这是心疼的意思。 他是有多心疼她才会笨得这么做? 秦欢幽幽地看着他,眼前这男人,也正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和以往没有焦距的看是完全不同的,他是真的用眼睛在「看」她…… 不是错觉吧?秦欢一愣,颤抖着伸手抚上他那张俊俏的脸,他的眼睛蓦地眨了眨,神情是错愕又带点窘迫的腼腆。 「你……看得见我了?是吗?」她期待地望住他。 那眼神,布满着浓浓的渴望与希冀,明亮又闪烁。 「嗯。」他轻轻应了一声。 闻言,她激动得想哭,才想着,泪便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洒落整脸。 第45章 「终于……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她不住地哭泣着,身子因剧烈的哭泣而抖动得厉害,牵动了她的伤口,她疼得皱眉,却还是止不住地猛掉泪。 范逸倾身轻轻地将她拥在怀中,淡淡地道:「不是早就知道可以治好我这双眼了吗?现在知道我真的可以看见,为何还这么激动?」 她是激动吗?应该说是感动。 不,不对,他刚刚说了什么?秦欢的身子突然一僵,手一紧,觉得脑子更昏沉了——「王爷……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他难道早就知道了她在偷偷解他的毒?治他的眼?他如何知道的? 察觉她整个人都绷紧了,范逸伸手将她的指尖一根根松开,像是明白她的疑惑,主动开口解释道:「你在作梦时糊里糊涂的,都对本王说了。」 老天,竟有这种事? 「我……可还说了什么?」她胆颤心惊地问。 「说你想跟本王幸福快乐一起到老。」 「还有呢?」 「没有了。」 「真的?」 「自然是真的。」说着,范逸挑了挑眉,「难不成你还有什么要对本王说,却只敢在梦里说的话?」 秦欢突然想起了现代有一部片名,叫《对不起,我爱你》。 此刻,她想对他说的好像就是这六个字。 她真的很对不起他,因为是她,不,是这个身体的原主毒瞎了他的眼睛。 因为毒瞎了他的眼睛,让她这个替身不得不选择离开他,可她突然觉得好难过又好舍不得,原来,她似乎已经爱上了他。 秦欢疲倦又难过的闭上了眼,「王爷,我好累好痛好想睡。」 这个时候,耍赖似乎是逃避问题、不必面对那双探询的黑眸的唯一选择。 「睡吧。」他很轻很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又轻轻地抚着她的长发。 动作有点不熟悉的笨拙,此时的她却为他的温柔呵护感动不已。 如果,这个身体的原主不是毒瞎他的那个人该有多好…… 明明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她却必须承担原主是个毒娃、坏娃的原罪…… 好呕呵。 可怎么办呢?毕竟是她占据了人家的身体,夺取人家的人生,自然不管是好的坏的都得概括承受了。 就算这男人再好,她也不能留恋,更不能留下。 留来留去只能留成仇…… 眼皮好沉好沉,她的头也好沉好沉,不能再想了,她也想不动了,下意识地,秦欢伸手拉住他的手—— 「不要走。」她低喃道。 「本王不走。快睡吧。」他温柔地承诺着,纵容着。 至少此时此刻。 他只想宠着她,怜着她,什么都不去想。 梦境,总是真实无比…… 秦欢穿越到这个年代后的每一个梦,都不是梦,而是原主过去记忆的呈现,只是当她身在梦境中时却宛如身历其境,彷佛自己当时就真的在那里…… 「师兄师兄,等等我,师兄。」十二岁的女娃一边追着前面的唐渊一边叫着,两条小小的辫子随着她的跑动在她肩背上跳啊跳地,小巧细致的脸蛋红扑扑的,很是可爱。 十七岁的唐渊面如冠玉,笑起来比那桃花还美,已是一名让众千金一见倾心的翩翩公子,生在多情谷的曼蛛儿虽然还是个娃,可也是很爱美的,她的师兄长得这般美,她自然也是很喜欢很喜欢的。 师兄十岁便上了山拜她爹为师,当时她才五岁,除了学毒学医,他有空时总会把她高高举起转圈圈逗得她呵呵笑,也会在过年过节时带她下山去玩,大手拉小手,他把她宠得无法无天,因为他自个儿也是个无法无天的家伙。 她喜欢他,很喜欢,甚至比她喜欢爹爹还喜欢,所以,当师兄十五岁那年要下山离开多情谷时,她整整哭了三天三夜。这两年来,虽然师兄每年都会上山来看师父师母,也就是她的爹和娘,但都是来去匆匆,所以他每回来她便像牛皮糖一样,一刻也不想离开他。 走在前头的师兄等了她一会,等她跟上了,才伸手在她头发上揉了揉,取笑道:「你怎么都没长个子,腿还是这么短。」 「我有长高的,是师兄长得太快了,曼蛛儿跟不上。」她跑得气喘吁吁地道。 「是吗?」唐渊哈哈大笑,「你个小姑娘家要是跟上师兄我的身高,那以后可就嫁不出去了。」 「为什么?」 「傻瓜,哪家公子喜欢高头大马像男人的姑娘?」 曼蛛儿听了害羞的低头一笑,「那曼蛛儿就别长太快好了。」 「个子不长没关系,这两年你使毒用毒的技艺可有长进?」 说到这个,她昂起了下巴,有点骄傲地道:「那肯定是比师兄厉害多了。师兄只在多情谷待了五年,我可是在这里待了十二年呢。」 「连婴儿时期也要算?」 「那当然,多情谷天生天养的我曼蛛儿,那使毒功夫自然也是天生天养的,谁也比不过我啦。」 第46章 「连师父都比不过?」 「嗯。」她不客气的点点头,「我爹虽然什么都懂,天下奇花奇草无一不识,可他根本就不使毒啊!功夫自然是没我厉害!」 唐渊不信的眯起眼,「不如我们比试比试?」 「好啊,怎么比?」一听要比赛,曼蛛儿跃跃欲试。这可是证明她才能,也可以让师兄对她印象深刻的大好机会,自然得好好把握才行。 唐渊转身走了几步,用手指着山脚下,那儿正好是通往京城官道上的小茶棚,平日来往的人不多,大都是商人或军旅,「看见那边那个身穿红衣的男子了吗?」 曼蛛儿走上前了几步,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一个身形修长又英姿勃发的红衣男子正高坐在白马上,适巧此时一阵狂风掠过,尘土飞扬,吹得那衣袂飘飘,更添这男子尊贵飒爽的绝美风采。 红衣啊,没想到一般人穿来都俗死人的颜色,穿在这男子身上竟然这般好看,像是天地间最尊贵华美的神只。 「他是谁?怎生得这般高大俊美。」 唐渊闻言轻哼了一声,「他有我美吗?」 曼蛛儿听了回阵一笑,「师兄比较美,但这男子却更俊一些,这世间大概没有比他穿红衣更好看的男子了。」 「师妹这么说,师兄可妒嫉了。」从小到大,这丫头的眼底只有他一个,没想到会从她口中听见别的男人的好。 曼蛛儿听了格格笑,「师兄想如何?」 唐渊的唇微微一扯,「就他吧。若你能在这男子身上使毒成功,就算你赢了。」 「真的?」 「我可警告你,这男子一看就非等闲之辈,你是打不过他的,若你失手了,就不会有第二次机会,可能被他杀了,或是被他丢进牢里去。」 曼蛛儿突然顿悟了,「原来师兄是打不过他,也没成功对他下毒?」 这丫头,嘲弄他需要这么明显吗? 唐渊无语,而后眯着眼笑道:「是啊,所以你若得手,在他身上施毒成功,就是赢了师兄我,如何?敢吗?」 「没问题!」她的双眸因为一股好胜心而闪闪发亮,所谓初生之犊不畏虎,说的就是像她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娃了。 「这毒,还得是一般人解不了的毒。」 「这是为何?若没人解得了,那这男人不是死定了?」这么俊美又尊贵的男子,就这样死了也太可惜。 「事后你再想法子替他解不就成了?何况,师兄又没叫你毒死他。」 「嗯,那就毒瞎他吧,让他的眼睛看不见几天,我再替他解毒。」 唐渊一笑,「好主意。不过,那也是你没失手被他杀了之后的事。」 曼蛛儿突然侧过脸淘气的瞧着他,「师妹我若真失手,师兄可会救我?」 「你说呢?」 「不一定吧。」 「师妹何出此言?把师兄说得没心没肺的——」 「师兄不是打不过他吗?要是师兄真来救我,可就变成了我的同党,要是被抓起来,师兄是晴贵妃娘娘堂弟的身分就会曝光,连累晴贵妃娘娘,所以,我若失手了,师兄是不一定会出面救我的。」 闻言,唐渊的身子微微一震,惊诧的望着眼前才十二岁的女娃,没想到这个长年生长在多情谷的娃儿竟有如此深的心思,思路又是如此明白,倒是他小瞧了她,被她这么一说,竟让他有些汗颜。 「你……怎么知道我的身分?」他是当今皇上的宠妃唐晴的堂弟这事,在多情谷应该是个秘密,就如同他儿时曾经上多情谷拜师学艺一事,在皇族里也是秘密,毕竟是在堂姊唐晴进宫前的事了,堂姊进宫后,他便已离开多情谷。 曼蛛儿笑咪咪地看着他,「自然是爹爹告诉我的。他为了让我对师兄死心,不会一天到晚吵着要下山找师兄,只好把师兄如今尊贵无比的家世及利害关系告诉了我,免得我不小心拖累了师兄。」 她虽笑着,平日里闪亮亮的眼睛却浮上一层雾气。 唐渊瞧着瞧着,心便软了,伸手抚上她那张可爱又漂亮的小脸,一时无语。 「师兄想让这个男子瞎多久呢?」 唐渊又一愕,抚着她的手一顿,屏息的看着她。 她知道?她竟然知道他是在利用她?却还是天真的开心的接受他提出的比试? 「师兄对不起你,曼蛛儿。」这道歉,是诚心诚意的。 「没关系的,师兄,曼蛛儿愿意为你做任何事。就算你不能让曼蛛儿陪在你身旁,但你的心里可以偶尔想着我的好,我就开心了。」说着,曼蛛儿突然高高踮起了脚尖朝他的脸颊亲了一下,转身跑开,跑了几步转回来朝他挥挥手,「师兄,我一定会赢你的,放心吧!你等我的好消息!」 秦欢在睡梦中凝着眉,双手紧紧地握住拳,梦中的画面突然切到了另一幕—— 曼蛛儿骑着失控的马儿突然闯进茶棚,她死命扯着缰绳大喊着所有人让开,自己的身子却因把持不住而半挂在马背上,随时可能从马背上摔下来,甚至可能被马蹄给踩死。 险象环生,命在旦夕之际,一个高大的红色身影旋即如箭般窜出,凌空几个踢踏之后落在那疯了似的马背上,长手一伸一收便将她从那半挂着的马背上拉进怀—— 「抓好了!」男子低叱一声,手持缰绳,一心在控制那疯了似的马。 这位俊美无双的红衣哥哥,果真如她所料,是个见危必救,英勇也无双的男子。 他不管不顾地救她,而她,却要毁了他的一生…… 「对不起。」她忍不住地对他道。 「你说什么?」范逸低首看了她一眼。 第47章 就一眼,她一扬袖,漫天的毒粉撒向他那双眼—— 「啊!不要!不可以!」秦欢大叫一声,被这一幕给惊醒过来,穿在身上的中衣都给汗湿了。 她坐起身,久久无法从梦境中的余悸恢复过来。 原来,曼蛛儿是为唐渊才毒瞎了范逸!明知道自己是被利用了,还是不管不顾地做了对方想让她去做的事,就算她知道那件事不对,就算她觉得对范逸抱歉,为了她的师兄,她也义无反顾。 笨丫头!坏丫头!唐渊那样卑鄙的男人究竟有哪里好?竟舍身为他干了那种勾当! 而范逸究竟是哪里得罪了唐渊?让唐渊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使毒害他?是因为当时的晴贵妃娘娘吧?那晴贵妃娘娘又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头好疼…… 秦欢觉得自己脑袋瓜痛得快炸掉了! 一定有某些环节她还没想起来,无法串连在一块…… 她气恼地伸手用力槌着头,想把那股疼给槌开,也想把混乱不堪的脑袋瓜子给褪醒,一只大手却横过来抓住她的手腕—— 「你干什么?」是甫进门的范逸。没想到他才出去解个手,一回到屋里就看见这女人疯了似的在打自己的头。 秦欢见到他微微一愣,想起方才梦中那英姿勃发骑在高大白驹上的红衣男子,当时的他是多么的生气勃勃,英姿焕发呵,那可能是一个男人一生中最骄傲俊帅的青春年华,却被原主给硬生生葬送了…… 明明是原主干的事,秦欢却红了眼眶,浓浓的愧疚感不断的袭上心头。 是因为原主对他也觉得亏欠吧?所以才让她此刻的心情波动非常? 秦欢突然扑进范逸怀里,双手紧紧地抱着他,就算这么做扯痛了她胸口上的伤她也不管,她是活该这么疼这么痛。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着说了三声对不起,声音不大,近似喃喃自语,此刻被她紧紧抱住的范逸却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为什么,他想起了五年多前在那失控的马背上,当时那个紧紧抱住他的女娃,好像也对他说了话,只是他当时听不清,而下一刻,他便双目刺痛不已,怎么也睁不开眼,下意识地一掌朝那女娃击去—— 她瞬间摔落下马背。 而他,再也看不见了。 往事历历在目,就算如今他已然复明,却一样抹不去那曾有的恐惧、愤怒与被瞬间摧毁的人生。 范逸紧绷着身体,怒气在体内蒸腾,那埋藏了五年多的恨早已在他的身体内盘根错节,就算他想用刀去砍断,也不是一下便能砍断的。 当她抱着他不断的说着对不起三个字的同时,他也无法再回避那股恨,无法再无视她真的是当年在马背上,毒瞎他的眼的那个女娃。 该死的女人…… 她不是已经失忆了吗?为什么要想起那一段她亲手毁了他的记忆? 如果她没有记起,如果她完全忘记,那么,或许,他还可以欺骗自己,她不是那个女娃!她不是那个他恨了五年多的人! 该死的她为何要想起? 范逸蓦地推开她站起身,不发一语地迅速转身离去,就像在他身后的是可怕的洪水猛兽,让他一刻也不愿意再待着。 秦欢没有叫住他,只是怔怔地看着那扇方才被他用力甩上的门。 胸口,撕扯般的痛。 冷汗直流,她轻喘着低阵,瞧见身上的白色中衣再次被鲜血给染红,她甚至可以感觉到那鲜红的液体在她肌肤上流淌的温热。 突然被范逸唤进来照顾秦欢的小舒,才进屋来就看见她家主子的衣服又染了血,她不由得惊呼出声奔上前来—— 「王妃,你的伤口怎么又流这么多血?你怎么弄的?怎么不小心点呢?」小舒哭喊着,却见她家主子对她笑笑,下一刻便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天啊,来人!王妃昏倒了!快来人!快请明太医过来……」 才要举步跨出忘忧园的范逸,远远地便听见了主屋那头传来小舒的哭喊声。 他的脚步一顿,一双脚竟像被绑了大石般沉重。 后方,传来疾速的脚步声,直到站在他后方才停—— 「王爷,郡王妃她昏倒了,属下正要去请太医过来。」 「嗯,快去吧。」 这名侍卫有点诧异他近乎冷淡又平静的反应,愣了一下才应声走开。 这会,范逸没有回头,高大挺拔的身影笔直的往郡王府大门行去—— 「备车!」 门口的侍卫一愣,不敢多问,速速找人备车去了。 不久后,一辆马车辘辘地从郡王府门前驶出,竟是前往那平城里最让男人们销魂的不夜楼…… 而一名探子在亲眼见到范逸走进了平城最大的青楼芙蓉阁后,这才迅速悄然的转身离开。 第十三章 孤零零离开 当秦欢真正清醒过来,伤口也大多癒合没再裂开,身子比较舒爽之后,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而这十天,她都没再见到过范逸,他像是从她的生命中瞬间消失一般,她甚至没听见过小舒提起他。 「王爷呢?」终于,这一天,秦欢问出了口。 第48章 果不其然,一问起这男人,小舒就上演个慌乱无措又结结巴巴的戏码,非得让人觉得这其中很有鬼似的。 「王爷其实都有偷偷来探望王妃的,只是王妃不知道而已……」 「小舒,你知道吗?说谎的话鼻子会变长。」 「嗄?」小舒一呆,「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说一次谎就长一点,再说一次谎就更长了一点,哪一天你发现鼻子都长到你的嘴巴时,后悔也来不及了。」秦欢很认真的恐吓她,「现在,你该回答我刚刚的问题了,王爷最近都在忙什么?」 「忙……奴婢不敢说。」 「你若敢跟我说谎,不必等你鼻子变长,我就会直接把你赶出去。」 「不要啊,王妃,奴婢说就是了……」小舒咬着唇,看了她家主子一眼,才缓缓地道: 「听说王爷最近夜夜都待在平城最大的青楼芙蓉阁里……」 秦欢一愕。这形象还真是跟范逸很不搭啊! 眼睛才刚刚被治好的长乐郡王爷,放着新婚不久的郡王妃,贪恋起世间美色,开始流连花丛、夜夜笙歌? 他是故意的…… 是想故意气死她?让她觉得被羞辱?报复她?还是只是为了躲她?不想再看见她? 「听说?听谁说的?」 小舒又看了她家主子一眼,嗫嚅着道:「这……恐怕整个江州的人都知道了……王爷的眼睛被医好了,在江州可是件大事,轰动着呢,而且还跑到了芙蓉阁那种地方寻欢作乐,王爷生得如此英俊好看,如今眼不瞎,又是皇商首富,听说芙蓉阁的姑娘们都争相吵着要侍候王爷呢。」 「王爷的眼睛好了,外头都是怎么说的?」 「都说是这次从宫里来的明太医妙手回春,解了王爷的眼毒……真是这样吗?王妃?」小舒有点疑惑的瞧着她。 「嗯。」秦欢轻应了一声。不想在这事上深谈。 「若真是如此,为何华大人要冒着背叛王爷的危险,非要把王妃亲手为王爷煮的那碗花汤偷偷倒掉不可?王妃在这之前也说,这汤很重要,一定要奴婢亲眼看着王爷喝下,不是吗?所以,主子,其实是你解了王爷的眼毒,奴婢猜得可对?」 这阵子她听到一堆关于明太医治好王爷眼毒的说法,她总是半信半疑着,而王妃一直昏昏沉沉高烧不退,她也不好拿这事去问王妃,一直拖到现在才开口探询,老实说,都快把她给憋死了! 秦欢好笑的看着眼前的小舒,这丫头还不错,大事精明小事糊涂,总是在重要的事情上头比常人又更明白了一些。 「王妃,你别一直对着奴婢笑啊,究竟是也不是?」 「当然不是。」秦欢否认道:「你家小姐我又不是大夫,岂会医病解毒?王爷的眼毒自然是明太医的功劳。」 「可是……」 「华月之所以想偷倒掉汤,那是他做贼心虚而已,他以为那汤是我偷偷为王爷解眼毒的解药,便想把它偷偷换掉,这样说明白了吗?」 小舒点点头又摇摇头,「可是那汤……」 秦欢再次笑着打断她,「是针对王爷的身子做的养生调理的汤,每日喝对身子有异常好的功效,落一天都不成,而那碗汤是调理周期的最后一碗,所以很重要。」 「噢。这样奴婢懂了。」话虽这么说,可小舒总有一种被糊弄过去的感觉。 秦欢接收到小舒一脸怀疑的表情,不由得问道:「怎么?还有问题?」 「没没没。」小舒忙不迭两手乱挥,突然想到什么,「啊」了一声,走到柜子前拿出了一个包袱再走回床边,「王妃,这是王爷要奴婢交给王妃的。」 秦欢一愣,身心舒爽后的愉悦感一瞬间消失无踪,她的眼眶发热,瞪着那包袱久久不语。 这包袱是那夜她准备好要离府时带走的,却阴错阳差被关进地牢里打得遍体鳞伤,没法子走成…… 他看见了这包袱却连问都没问她一句?而只是叫小舒把东西还给她?这是在赶她走的意思吗? 是啊,他的眼睛能看见了,是不是早就已经认出她就是当年那个毒瞎他的小女娃?所以,那日她在梦中惊醒,不管不顾地抱住他道歉,他才会一语不发地甩手离开…… 真是难为他了!明明知道了,却得假装不知道,明明想要掐死她,却只能跑去外头夜夜笙歌麻痹自己…… 他一定恨死她了吧?却还能忍住不骂她,不对她凶,不伤害她…… 她还能说什么呢?她能为他做的,也只有离开他,不让他再看见她,越看越恨……「王妃……你怎么了?」小舒小心翼翼地问着。此刻,主子的神情好忧伤,像是随时都要哭出来。「这包袱是……」 「你打开过了吗?这包袱。」 小舒摇摇头,「这是王爷交代要交给王妃的东西,奴婢不敢打开。」 秦欢笑了,「很好,先帮我放回柜子里吧,我有空再瞧。」 「是。」小舒乖巧的把包袱收回柜内。 此时,主屋外头传来一声通报—— 「王妃,太妃娘娘来了!」 秦欢一听,忙叫小舒去开门,自己也要从卧榻上起身,可脚还没落地,就见刚进门的怡太妃匆匆走过来阻止她—— 「王妃不必起身,身子要紧。」怡太妃边说边将她扶回床上坐好。 「谢母亲。」 「跟母亲客气什么,说到底,这都是母亲的错,是母亲误会你了,才会让你受这么重的伤,这要是传出去,母亲当真是没脸见人了,尤其是秦主簿那儿……」说着,怡太妃眼一红,吸吸鼻子,拿帕子在眼角摁了摁,头便低了下去。 第49章 「母亲千万别这么说,母亲也是护儿心切,一心担忧着王爷的身子才会如此。」秦欢轻轻地抓住怡太妃的手,「放心吧,母亲,儿媳不会对外说半个字的,我父亲母亲那头就算听到什么风言风语,儿媳也会打死不认的,请母亲宽心。」 怡太妃微微抬眼,「真的?」 「真的。」秦欢笑着对她点点头。 「那不是太委屈你了?」 「母亲又何尝不委屈?您也不是故意的,这一切都是被小人算计,没坏了母亲和王爷的母子之情,已是万幸。」 「你这懂事的,母亲都不知说何是好了。」怡太妃终是笑逐颜开,握着秦欢的手拍了又拍,「王爷能娶到你,当真是天大的福分,你竟连他的眼毒都可治好……」 「母亲当真是开心糊涂了。」秦欢很快地出言打断她,「王爷的眼是明太医解的,和儿媳何干?儿媳只是尽心帮王爷调养着身子罢了,王爷身子底子打好了,这不一遇见明太医后便药到病除了?」 这是完全不打算居功的意思了?也是叫她不再多问下去的意思了? 怡太妃看着她,「王妃……」 秦欢微微笑看着怡太妃,「母亲这阵子也没睡好吧?等儿媳身子好点,把那膳食方子交代下去,也让母亲可以养养身打打底子,可好?」 「那自然是再好不过了。」怡太妃笑了笑,一脸歉意的看着她,「最近……是王爷对不起你了,待有机会,母亲定会说他几句,可能是太长时间没法子这样玩乐了,这才如此不知轻重,也不看看那芙蓉阁是什么地方……」 「不必了,母亲。」反正她都要走了。 怡太妃微微一愣,「这是何意?」 「儿媳的意思是,王爷就算玩,也懂得分寸的,母亲宽心吧。」 这王妃的心,还真是大呵。 自己的夫君夜夜流连妓院,竟还能宽心? 怡太妃都不知该怎么说才好了…… 范逸乘坐的马车刚在长乐郡王府的大门前停下,门帘一掀,便看见等在大门口不知多久的秦欢。 秦欢原本蹲坐在大门前的石阶上,听到马车的声响便站了起来,孰料双脚一麻,整个人又跌坐回石阶上。 范逸微微皱眉,走到她面前站定,「天都还没亮,你一个人坐在这里干什么?」 秦欢朝他一笑,也不装模作样,直接道:「自然是在这里等王爷的。」 「有事可以让人传话给本王,何必傻傻的在这里等?若本王今日不回来……」 「那我就等到王爷回来为止。」秦欢想也没想便道。 蠢蛋。 范逸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和那微微颤抖的身子,在心里暗暗骂了她一句。 这女人从见到他开始到现在,她都坐在地上没起身,一只手还无意识地槌着她自己的脚,光看这些就知道她是脚麻所以根本站不起来。 范逸的黑眸不禁一眯,「你在这里等多久了?」 她的头低了下去,轻声道:「不久。真不久。」 「门卫!」 「是。」门卫一被叫唤便奔了过来,「王爷?」 「王妃何时开始等在这的?」 「禀王爷,王妃已经在这等了两个时辰了。」 那不就从子时等到现在? 大半夜的一个姑娘家就这样坐在大门口的石阶上,等着一个不知何时才会回家的男人?她是疯还是蠢啊? 还有,时序入秋了,半夜凉得很,她的伤都还没完全痊癒,就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是想讨他怜?还是讨他爱?根本气死他! 范逸绷着一张俊脸,「你等本王做什么?」 他对她,还真是不假辞色呵。 秦欢仰起小脸朝他一笑,觉得脚似乎不那么麻了,便慢慢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裙上的灰尘,「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亲口问问王爷,是不是不喜欢我了?」 这女人…… 连问这种话都这么光明正大?不懂什么叫矜持与婉转? 他都已经在外面做得如此明显了,要是一般女人,不是像泼妇骂街找他闹一通,就是楚楚可怜的哭着求着他,哪有人像她这样,安静的等了他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他了,却只是笑笑的问他——是不是不喜欢她了? 他眼前的这张脸,柔柔淡淡的,衬着那日夜交接之际蓝澄澄的天光,似乎凭添了一抹忧伤,明明对他笑着,却像是无声地哭着。 「本王何时说过喜欢你了?」低哑的嗓音,毫不犹豫的说出伤她的话来,像是刻意想见到这张清雅从容的伪装被一刀划开的模样。 哭吧,他想见她伤心难过,因为他说不喜欢她。 闹吧,他想见她气急败坏,因为他说他不喜欢她。 可她却笑了,笑得脸跟身子都在颤抖,「是吗?原来是这样的……」 秦欢等着他,从黑夜等到黎明,等了他一夜,此时此刻,全身上下都是冰冷。但这些冰冷都不及他的这一句所带给她的凉意。 第50章 「不然你在期待什么?」 秦欢轻轻摇摇头,不语。 「你该不会心里想着,让本王感谢你治好了本王的眼睛吧?」他嘲弄的一笑,定定的看着她,「说吧,你想要多少?本王都可以给你。」 这根本是羞辱她吧?他对她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这是她早该预料到的事,不就是因为可以预期到,之前才打算在他眼睛好之前就偷偷离开郡王府的吗?她实在没必要感到难过或不适应。 毕竟,她这个秦欢,并没有做出对不起他的事。 对不起他的,是原主,不是她。 但纵使如此,她还是无法不感到难过,因为此时此刻,他恨的是她,厌恶的也是她,不想见的人更是她。 秦欢泪盈于睫,「不需要,那是……我欠你的。」 就算是原主的罪,自己也得替她受,对他说声对不起。 闻言,范逸咬牙瞪着她。「你欠本王什么?过去的事……你不是都忘了?一个连过去都没有的你,能欠本王什么?」 「我陆陆续续想起来了,虽然不是很完整,所以,我想告诉你——」 「住口!本王不想听!」好像没亲耳听见,那些就不是事实。 秦欢幽幽地看着他,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知道了?她见鬼的知道什么? 范逸瞪着她,看着她慢慢地转过身去往府里走,她走得极慢,慢到他以为她随时会身子不支而倒下,纤细的身子像是风一吹便要被吹走般,脆弱得让人心疼。 「门卫。」 「属下在。」 「传本王的令,今后王妃不管要去哪里,都不要拦她,但一定要派人跟着她,不管她去哪里,跟谁在一起,本王都要第一时间知晓。」 「属下遵命。」门卫应了声。虽说这样的命令听起来有点古怪,但这些都不是他们小小门卫可以多嘴探询的。 交代完,范逸这才举步进了郡王府,到了忘忧园,忍不住看了依然缓步而行的秦欢一眼,久久移不开视线,直到她脚步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拳一紧,范逸终是大步流星的走过去,弯身将她一把给抱起。 她的身子冰冰凉凉的,下意识圈抱住他的手,却比她的身子更冰凉。 「以后,不准你在外头等本王。」 还有以后吗?他明明已经决定要赶她走,只是没有直接开口而已。 想着,秦欢静静地偎在他怀里闭上眼。 她要记得,这怀里的温度。 她要记得,这男人身上的味道。 还有,此刻这男人越来越快的心跳声…… 「没听见本王说话吗?」范逸低头看着她。看见她闭上眼,一动也不动地待在他怀中,像是睡着了。 她,究竟是睡着了?还是昏过去了?已经不是第一次昏迷的她,这么的安静乖巧,让他总是不由自主地紧张起来。 正要唤她,却见怀中的女人缓缓睁开了眼,柔柔地睇着他,水波盈盈,竟是满满的不舍与眷恋。 「王爷当真一点都不喜欢我?」她轻轻地问。细柔好听的嗓音,像被细细拨弄的琴音,在静寂的夜里轻易的闯进他心里。 他瞪视着她,抱着她的双臂僵硬着。 这女子、这女子,怎么可以这样一点都不知羞的勾引他…… 真有股冲动想掐住她那纤细的脖子,问问她究竟在想什么! 他之前是太宠她了吗?所以她可以这么坏?坏到连她对他做了那么可怕的事她都可以无所谓? 说到底,她该跪下来求饶的,可不是? 之前她失去记忆,不知者无罪,可如今她不是说她慢慢想起来了?她连离府的包袱都准备好收在抽屉里了,这不就表示她已经知道她对他干了什么?做了什么?所以根本没脸再留在郡王府了吗? 他明明知道的!她是个坏女人!恶毒的女人!几乎毁了他一生的女人! 可为何,她只是这样柔柔弱弱的偎在他怀中,温温柔柔地睇着他,他就为她这模样该死的心动? 他想抱她! 该死的想抱她!他甚至想狠狠地抱她一回,听见她在他怀中娇喘哭泣,看见她在他身下不住地求饶,让他对她的愤怒与恨意找到一个得以倾泄的出口…… 可现在的她最好能承受得住! 一路上,范逸压抑住自己对这女人的渴望与愤怒,一语不发地抱着她走进忘忧园的主屋,将她稳稳地放在卧榻上,转身要走,一只冰凉的小手却拉住了他—— 「王爷……」 「别叫本王!」他已经够会忍了,才没有直接把她压在床上要了她。此刻,他光听见她那柔柔的嗓音,整个下腹部就绷紧到不像话! 他好凶,下颚紧绷着,连看都不想再看她一眼。 第51章 但就算如此,他还是没甩开她的手,只是紧紧握着拳头。 他,真是个好男人,就算端着一张冷若冰霜的俊脸,就算他一路上的眼底都冒着盛怒的火花,可他抱着她放下她时都小心翼翼地怕弄痛她…… 可怜的男人。 她心疼又同情他。 明明恨她厌她,却又看不得她受伤跌倒,听不得她柔柔弱弱可怜兮兮地对他说话……他不喜欢她? 见鬼的不喜欢。 这男人从头到脚都在对她说:本王喜欢你,很喜欢,非常非常喜欢你。 她超想勾引他的,真的。 想就这么直接扑上去…… 他会把她推到地上去吗?应该不会吧? 秦欢抓着那只没甩开她的大手,脑海胡思乱想了一通,终究,还是放开了他。 就算扑上去得逞了又如何?也无法改变她是毒瞎他双眼的罪魁祸首。 他若真喜欢她,那么,她待在他身边只会让他更痛苦,这男人已经够可怜了,至少比她这个替原主罪的羔羊更可怜,所以,既然他希望她走,那她走便是。 「我会想你的,王爷。」她冲着他甜甜一笑。 范逸心一动,侧过脸瞧她。 「可是王爷不要太想我。」 他眼底一黯,似蒙了一层灰。 她,是在跟他告别吗? 「我可以吻你最后一次吗?我的王爷?」她朝他很无辜的眨眨眼。 范逸再一次握紧拳。 这女子、这女子,竟又再一次不知羞的勾引他…… 气极,恨极,闷极,范逸突然俯身上前攫取她的唇瓣,用力的吸吮着,既粗蛮又不怜香惜玉的啃咬着那两片柔嫩丰盈。 秦欢一愕,没料想到这男人当真扑过来—— 吻得这么用力又霸道粗鲁,像是在惩罚她,把她咬得发疼。 泪都挂在眼角了,她还是忍住痛,一声都不吭,直到他放开她,狠狠地瞪着她。 此刻,呈现在他眼帘的是她带泪又红肿着唇的无辜容颜,那双直勾勾瞅着他的眼,温柔得让他突然觉得有点无地自容。 他别开了眼,「这是你自找的!」 「我没关系,我喜欢你吻我。」 秦欢伸手抚上他那张俊美的脸庞,陡地双手圏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拉下,柔嫩的唇厮磨着他带着刺人胡碴的下巴,往上,怯怯地贴上他的唇,细细碎碎地回吻着他。 那丁香小舌尝试的舔着他,试图抵开他紧咬住的唇齿,一次不成又一次,慢慢地舔慢慢地磨,一再地考验着他将近崩溃边缘的自制力…… 这女人是妖精转世的吗? 范逸陡地一把将她的双手给扯下,一个旋身便走出了主屋往青秋阁行去。 这一夜,他彻夜难眠,翻来覆去都是那女人的身影,和她圈抱着他时那细细碎碎的温柔的吻…… 而在主屋那头的秦欢,则是哭了一夜。 秦欢选在隔一天的晚上,悄悄地从侧门离开了长乐郡王府。 怕惊扰到郡王府的侍卫,她选择走上一段路来到大街上后才雇马车离开。 在一间客栈暂时落了脚,才跟小二要了一壶茶送进房里,唐渊的身影便闪进房里来,一脸魅笑。 秦欢当真无法回应一个与这男人相对应的笑。 她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个男人,在经历了那场儿时梦境之后,她对眼前这个男人更是不喜欢了,就算原主对他死心塌地,被他利用也心甘情愿,但她毕竟不是原主,无法对这样虚有外貌却没心没肺的男人产生任何好感。 「你一直跟踪我?」秦欢淡淡地问。 唐渊走过来在她面前坐下,「怎么这么说话?那日到了跟我约好的时间你却没来,我自然得派人查查你究竟出了何事,但郡王府门禁森严,我的人这段时间也只能在外面守株待兔,待我知道你出了事也来不及干些什么了,好不容易等到你出门,汇报给我,我这不马上赶过来了吗?怎么?你在怪我?」 「没有。」她现在恨不得自己不曾与他约定过任何事。 什么未婚妻,什么他喜欢她,根本全部都是谎言。 唐渊看了她一眼,「听说你伤得很重,怎么不多在郡王府休养几天就冒冒失失一个人跑出来?也不想办法通知我?」 房门此时被敲了两下—— 「姑娘,茶来了。」是店小二。 秦欢没让小二进房,起身走到门边取茶,顺便打赏了他,店小二笑咪咪的走了。 第52章 关上门,她捧着茶壶走回桌前替两人各倒了一杯热茶,茶香四溢,捧在手心里热呼呼的,搁在唇边慢慢地喝下肚,胃一下子便暖了。 唐渊把玩着手上的茶杯,还是盯着她瞧,「吓坏你了吧?你这是被赶出府?还是自己心甘情愿出来的?」 秦欢又替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管是为什么,结果就是我离开郡王府了。」 「我听说了,范逸的眼睛已经恢复过来了,是他认出你就是当年的小娃?还是你告诉他的?」 「我当年为什么要毒瞎他的眼睛?」秦欢突然抬眸一问。 唐渊一愣,垂下眼,低头喝茶。 「师兄不知道吗?」秦欢又问,「师兄知道他的眼睛是我弄瞎的,那么必定也知道我为何会对他下毒吧?」 「不过就是儿时淘气不小心闯下的祸事……」 「师兄还想瞒我多久?我当初不就是为了师兄才这么做的吗?」一时气极,她这刚猛直率的性子根本压不住,一股脑儿便把话给挑明了。 唐渊愕然的抬眸,「你……都想起来了?」 秦欢突地一笑,皮笑肉不笑的那种,「没有,我只是作了一个儿时的梦,所以试探你一下而已……没想到竟是真的。」 唐渊有些阴晴不定的看着她,「曼蛛儿,师兄当年也是不得已……当时师兄就后悔了,是你执意要帮师兄……如今,你是在怨我怪我吗?也是,你的确该怨该怪我,师兄的确不是个好人,不值得你对我如此情深意重……」 他的自责,她听起来却像是在为他的过错狡辩。 听到此处,秦欢的胸口又隐隐疼痛了起来。 稳住,秦欢,你这个傻姑娘!她伸手抚住胸口轻轻地调息着呼吸。 不是一切都真相大白了?你的记忆也差不多都回来了,你还因这个男人在纠结什么?非得让我痛得难受? 「曼蛛儿,你怎么了?伤口复发了吗?让师兄看看——」 「我没事。」秦欢避开了那只上前关心的手,幽幽地看着他,「既然当年你要我毒瞎他,为何之前我说要治好他那双眼时,你不阻止?」 唐渊气闷的瞧着她苍白不已的容颜,挑高了眉,「此一时彼一时,何况,我都已经说了他的眼睛是你毒瞎的,你治好他也不可能再待在他身边,你还是坚持要解他的毒,我能如何?除非我杀了你,否则我如何阻止得了你?老实说,我根本没想到你都已经知道实情还坚持要医好他……若是以前那个曼蛛儿,她是不会傻得这么做的。」 是啊,如果她真的是曼蛛儿,或许就不会选择这么做了。 秦欢苦笑着。 当年那个才十二岁的小女娃,小小年纪已懂得精明算计,连唐渊这样一个大男人的心思都能轻易摸透,要不是她太喜欢他,喜欢到心甘情愿被利用,喜欢到可以成全他的一切,否则,谁能算计得了她? 这样一个懂得精明算计的小娃,自然懂得何事该做何事不该做,为了保住她王妃的位置,说什么她都会想办法掩盖此事,或许宁可让范逸当一辈子的瞎子也不会医好他,免得像此刻的她一样被抛弃…… 「看来,你是真心喜欢他,喜欢到宁可自己被抛弃,也不愿意看见他痛苦一辈子。」唐渊定定的看着她,「你的心里,当真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 「对不起,师兄。」 这声对不起,是承认她已经不喜欢他了? 他以为她是深深爱着他的,就算她失去记忆,但那根深柢固的喜欢是不可能被她的记忆及身体抹去的…… 唐渊突然一个起身将她抓进怀里,他的粗暴举止扯痛了秦欢的伤口,让秦欢痛得嘶了一声: 「师兄,你干什么?」秦欢有点害怕的看着他。 「我只是想让你知道,你还是喜欢我的。」说着,唐渊低头便要亲吻上她的唇—— 秦欢赶忙撇开了脸,他的唇硬生生的落在她的颊畔,唐渊不放弃,伸手抬起她的小脸又要再吻下去,她扬手便洒了一把迷香在他脸上—— 「你……」唐渊一个字都没说完便昏迷倒在地上。 胸口,又是一痛。 秦欢跌坐在地,愣愣地看着被她迷昏了的唐渊。 她成功了?这真是太神奇了!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使迷香,但却是第一次这么近的在一个懂毒的武功高手面前使用迷香…… 是唐渊太大意了,以为她不可能把那玩意用在他身上,所以才让她不小心得手的吧?「对不起,曼蛛儿,我不得不迷昏他,你不要生我的气,虽然你爱他,可我不爱他……就算你怨我怪我也没办法,除非你把这个身体收回去…… 「对不起,你不要再动不动折磨我了,我不能因为你去做一些违背我本意的事……你真不开心,就把这身体收回去吧,我不会怪你的,但,如果你收不回去,那就放开我吧,早放早投胎啊,那些死神没告诉你吗?」 秦欢抚着疼痛的胸口,语重心长地对着原主说着话,也不知道原主是不是真能听见,总之,就当她能听见好了。 「还是……你有何遗愿未了?不如托梦告诉我吧,真不行,想办法找个会通灵的来告诉我,可好?我会帮你达成愿望的,只要不是叫我杀人放火都行……好吗?」 也许,原主真的能听见她说的话,秦欢感觉胸口的疼痛慢慢地散去,身子似乎也轻盈许多,她慢慢地站起身来,幽幽地看了躺在地上依然昏迷的唐渊一眼,深深叹了一口气,拿起包袱打开,打算结了房钱就离开这里,没想到这包只一开,她瞪大了眼,愣愣地瞪着它——天啊,包袱里怎么有一大叠的银票?那银票的厚度应该可以供她在江州买一两套宅子了吧! 一定是范逸那家伙干的好事!都怪她离府前没再察看一下包袱,他不会怪她卷款潜逃吧?还是这是他给她的离婚补偿费? 不管是什么,现在的她非常非常有钱是事实,这男人还当真是有心了,是怕她不甘愿就这样走才塞这么多银票到她的包袱里吗?还是怕她离家出走时在外面饿着了或是冻着了?真是…… 一想到那个男人,她就眼睛发酸。 秦欢拿了之前自己准备的几两银子放进袖口里,又把几张面额很大的银票放进贴身的内兜里后,这才重新把包袱收好,走出房间到了柜台。 「掌柜的,我要换房间。」想了想,与其像个无头苍蝇般乱走,还不如先在此休息一阵子再做打算。 「嗄?怎么了?姑娘?」掌柜的一脸不解。「是房里有蚊子还是虫子?」 是苍蝇。她在心里os。 第53章 现在她的脑海里就只能浮现苍蝇两个字。 想归想,秦欢当然没说出口,只道:「房里临时来了个不速之客,你帮我换一间上房吧,我要住一段时间,要安静点又舒服点的,还有,我住在这里的事,不可以告诉任何人,知道吗?我可以预先付给你半月的房钱,但如果我的行踪被泄露出去,你可要赔我半月的房钱。懂吗?」 掌柜听了呵呵笑,「姑娘放心,我们是平城最大的客栈,一向最懂规矩,不会胡乱碎嘴自找麻烦的,姑娘就安心住下吧。」 秦欢满意的点点头,立马就塞了半月房钱给他,「嗯,现在待在我房里的那位客人,就让他睡一晚,房钱算我的,但等他问起我,你就告诉他我已经退房离开了,懂吗?」 「知道了,掌柜的我一定照办。」说着,掌柜的亲自走上前来,「让小的带姑娘去上房吧,那里又隐密又安静,不会有任何人扰了姑娘清静的,姑娘请——」 第十四章 郡王府被封 唐渊是被人用脚踢醒的。 醒来的第一个感觉是冰冷,像是在雪地里待了一夜似的,然后他马上发现自己真的躺在地板上…… 该死的!他竟着了曼蛛儿的道! 他真是太大意了…… 要是曼蛛儿也像当年对付范逸那样对他,此刻他的眼也要瞎了!虽说他到多情谷拜师学艺多年,会使毒懂毒,但说起解毒之法,他的功夫还真沾不上边,若被那丫头毒瞎,那就真要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了! 「你不会是醉倒在地上躺一夜了吧?」把他踢醒的人,居高临下冷冷地看着他。 唐渊看了来人一眼,竟是刑部侍郎黄坤,此人是刑部尚书高铁林的心腹,只要有重要案件发生就可以看见他。 唐渊伸手抹抹脸,有些狼狈的站起身来,「上面要动手了?」 「嗯。否则我何必出现在这里。」黄坤冷哼一声,「没想到刚好被我看见你这可笑模样!我可是听说你是来见旧情人的,怎么?人呢?你这样倒卧在地上一夜还要被我踢才踢得醒,看来是被将了一军?」 唐渊嗤了声,「什么旧情人……别胡说八道了。」 曼蛛儿对他来说一直都像是妹妹般的存在,虽然,这么多年来他不只一次想起她为他做的一切,心总是隐隐地疼,但那却与爱情无关,而是一种辜负了对方的懊悔之情,感念对方的思念之意,他不只一次的想,当年,若是可以重来,他定会想方设法保住她…… 直到他近来再次遇见她,她长大了,变美了,韵味十足,竟让他直觉地想把她留在身边。 他不喜欢她嫁给另一个男人,更不喜欢看见她对另一个男人好,当他发现她的心里有另一个男人比他更重要时,他吃味了,不舒服极了…… 他一直以为他想把她留在身边是因为想要弥补,后来才发现并不单纯是如此…… 幸好,她没死。 连老天爷都成全他想保住她的心意,他自然不该再辜负。 「不是旧情人,那是什么?」 唐渊不语。 「连我也要瞒?我听阿辉说了,那女人就是半年多前救了温贵妃一命的秦三小姐,也是现在的长乐郡王妃,更是当年多情谷谷主之女曼蛛儿。」 阿辉那个大嘴巴! 阿辉从小跟他到大,自然一眼便能把人给认出来…… 唐渊眯起眼,「你想干什么?」 黄坤嗤了一声,「没想干么,只是问问,她若真不是你的旧情人,你为何还要留她在身边?不直接杀了她?你最清楚曼蛛儿可是一个绝计不能留的人!要是上面知道她还活着,她早死了!」 「她失忆了,何必赶尽杀绝?」 「你喜欢她吧?」 「垂口欢。」 「如果真喜欢,真那么有情有义,当年又怎么会让人一把火烧了多情谷?」 「住口!」唐渊气闷的低吼,「你明知道我是为什么!鲁夫都查到多情谷了,我能怎么办?要不是怕我曾经上山拜师学艺之事被宫里知晓连累了娘娘,我何必这么做?」 黄坤摸摸鼻子,不坑声了。 虽说他现在混得有模有样,官位也高,可眼前这位后台很大的公子爷可不是他能随便得罪的,说几句得了。 「我说过了,她已经失忆了。何况你不说我不说阿辉不说,她岂会知道是我让人灭了多情谷?」 「我可是为你着想,你确定她什么都没看见?若哪天她突然都想起来了呢?」 「真如此……我会亲手杀了她。可以了吗?」 「只怕到时你下不去手了。」 「那也是我唐渊的事,不劳你费心!」 「这话就错了,只要碍着娘娘路的,就都得劳我费心不可,你最好每天烧香念佛,保佑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想不起来,要不然,我定会亲自动手杀了她——」话未落,此人彷佛感应到外头有人,给了唐渊一个示意的眼神。 正想上前悄悄逮人,孰料门外突然传来铿锵一声:「谁在外面!」 唐渊低喝,冲出房门,见门外站着双脚直打颤的店小二,他的脚边是方才落下的铜盆和洒了满地的水。 「大侠饶命……小的只是来送洗脸水,却不小心撞见一个人在大侠门外鬼鬼祟祟地,那人看见我便一把刀指向我,才吓得小的落了盆……」 「看见那人长得什么模样了吗?」唐渊有点恼火又心急,「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可不想方才的对话被曼蛛儿给听了去! 第54章 「是男的……戴着帷帽,可看得出是男人……」 听是男的,唐渊松了一口气,没再多问提步便追了上去—— 范逸端坐在主位上,跪在他面前一整排的,是长乐郡王府十几年来训练的精锐暗卫,有的是曾经跟老王爷征战沙场过的老将,有的是这几年新增的干才,他们明的是在做皇商该做的事,暗地里却也借职务之便搜罗了官家们的大小秘辛,形成很扎实的情报网。 华月,曾经是这群人的领头人,他行事有度,统领有方,判断精准,执行范逸的命令从来没有失手过,谁也没想到,华月竟是皇帝派来监视他的人,不只监视,甚至还长年对他下毒,一想到这里,众卫无不唏嘘。 旁人皆如此,何况是范逸这个当事人呢?不过,他根本没空长吁短叹,那也不是他的作风,就算是失明的那五年时光里,他也不曾当着这些精卫的面抱怨过什么,何况是双目已经恢复的现在? 失去华月这名得力的助手,这半个多月来他可是忙得不可开交,每晚忙着上青楼替自己的行踪打掩护,听四路人马回报不够,很多事他还得亲力亲为,重新收回华月替他掌管暗卫时期的主控权。 「王爷,已经查出当年带头灭了多情谷之人是谁了。」 「是谁?」 「唐渊。当今皇后唐晴的堂弟,唐家这一代唯一的男丁,据悉,是因为他儿时曾在多情谷拜师学艺,而当年刑部尚书鲁夫查宫中嫔妃纷纷死胎一案查到了多情谷,为了怕被连累,也为了不让唐皇后成为嫌疑人而祸害全族,便借职务之便一夜之间将多情谷灭了,不留任何活口……」 「说起那疑似造成众嫔妃纷纷死胎的毒花,其实是众嫔妃为了防止滑胎,拿来保胎之用,因作用神奇,可养颜美容,让有孕之身都可以肌肤滑嫩白皙,因此众嫔妃纷纷抢要,偏那花产量甚少,奇货可居,大家都视如珍宝,就算出高价都不一定求得到……」 「……所以,鲁大人认为这些嫔妃是因为都吃了这花才死胎的?」 「是,因为只有这个共通点。只是,这些花都是嫔妃争相私下买的,怎么怪也怪不到当时的晴贵妃头上,她毕竟也是受害者,还是第一个受害者,几乎没有人会怀疑她,要不是这个唐渊出自多情谷,这花又出自多情谷,实在让人很难联想在一块。」 「这就叫做贼心虚,不打自招了。」 「是。」 「说来说去,查出那毒花叫什么了没有?」 「是神奇圣药紫冰花。就因为它有圣药美名,当初鲁大人不能断定它就是导致死胎的原因,因此始终没有对外公布,只是命人去多情谷请谷主到案说明,没想到多情谷却因此一夕被灭,鲁大人又被毒死,终成悬案……」 范逸越听眉头皱得越深,待听完了所有人的相关报告,竟久久不语。 「王爷,属下还有一事相告。」 「说吧。」 「这……请容属下私下禀告,事关王妃……」 闻言,范逸扬手一挥,「退下吧。」 「是’王爷。」 转眼之间,众人已散,各奔四方,就像来时无踪,去也无踪。 范逸看了依然跪在他面前的精卫一眼,「你受伤了?」 「是,和唐渊打了一架,小伤,不足挂齿。」 「唐渊?如果我没记错,这是我今晚第二次听见这个名字,你如何遇见他?」 「禀王爷,属下昨夜跟着王妃出了府,王妃一进客栈没多久,这人便找上王妃,还企图轻薄王妃——」 「你说什么?」范逸立马变了脸,「他竟敢……该死的!」 「王爷放心,他当时马上被王妃用迷香迷昏了,在地上睡了一晚。」 「你说什么?」范逸的唇角动了动,忍不住微微上扬,「那你又是如何跟他打起来?」 「属下一直注意着此人的动静,怕他醒来后会对王妃不利,就这样,不小心听见了他和另一个人的对话……」 范逸听到消息赶回郡王府时,郡王府已被一群官兵团团围住,并贴上封条,带头的人,是高铁林的得力门生,刑部侍郎黄坤。 提步要进,身边的精卫伸手拦住了他—— 「王爷,不可。你若现在进去,万一被不分青红皂白的抓了,谁来救太妃娘娘和她那唯一的宝贝外甥滕世安?」 「他们抓世安干什么?」范逸的脸难看到不能再难看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王爷见谅,属下们还在查。」 范逸挑了挑眉,耳清目明的他,连府中的啼哭声都可以听得见。 不是不曾想过双眼恢复光明的他会被皇帝找碴,却没想到皇帝竟然连一刻都等不及……这完全不像是他那个堂哥的作风! 那男人爱面子得很,一向布局缜密,步步为营,从来就不会轻举妄动去坏了自己的名声,如今这步棋,只怕不是那男人亲自下的…… 「不知道他们封府究竟在找什么吗?」师出必有名,否则他不敢就这样堂而皇之封他的府。 「他们在找紫冰花。」一个低低的嗓音插了进来,一个人影也闪进了范逸的眼帘。这嗓音…… 范逸瞧了过去,「你是吴刚?」 「王爷好耳力。」吴刚朝他一跪,「属下吴刚,参见王爷。」 范逸亲自上前扶起他,「请起吧。」 当了这么多年的瞎子,跪在他面前一整排的精卫,很多只是闻其名听其声却无法辨其人,而这个吴刚,他却是真的不认识的,他只知道父亲当年说过,有在母亲身边安排了一个自己人,却从不知那个自己人是谁,他既不属于他麾下精卫,也不是他的部属,要不是那日在地牢此人果断的杀了刘嬷嬷,他也不会认出来。 「谢王爷。」 「是本王该谢你。那夜王妃若不是让你掌刑,恐怕连命都活不了了。」 第55章 那夜,华月带着他领着所有精卫去了外头办事,整个长乐郡王府里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华月的人。 吴刚忙不迭低下头,「吴刚是老王爷留给王爷的人,不管吴刚在哪里,都会为王爷效命。只是碍于吴刚是娘娘身边守卫的身分,不便做得太过,让王妃受委屈了,属下内疚不已。」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范逸淡淡一笑,「……你刚刚说他们在找紫冰花?」 「是,听说是当年致众嫔妃死胎的毒花。」 闻言,范逸的眼神闪了闪,「王府内何来毒花?莫非,他们想要直接栽赃陷害……他们想陷害母亲?不,不对,母亲何等精明,岂会容他们胡来……应该会让府里的侍卫都盯着吧?」 「是,太妃娘娘坚持让府里的侍卫跟着他们一块找,不会让他们有栽赃的机会,只是……」吴刚话说一半便停住了。 「只是什么?」 「他们已经在福馨圜的后院里找到了好几朵紫冰花,滕少爷招认了,那些花是他买来要转卖给温贵妃及其他嫔妃的,太妃娘娘深知此番已说不清,便命属下逃出来找王爷,让王爷可以第一时间掌握府里的现况,好找出解决之法…… 「太妃娘娘说,前阵子听滕少爷提过此事,说温贵妃又怀胎,胎位却不稳,听说这紫冰花有固胎之效,便要滕少爷替她寻来,高价订购,谁料得到,这温贵妃要找的紫冰花竟然是当初宫里的那朵毒花……这事已传遍宫里,那温贵妃恐怕也要打死不认了。」 范逸一边听,已经将事情始末连贯到一起。 他猜得果然没错,皇后半年多前敢对温贵妃下毒手,就是笃定五年多前那个案子不会牵扯到她,没想到秦欢却坏了她的好事…… 「她这是要把脏水泼到母亲头上去了,当年唯一在宫中的人只有母亲,世安招认了也没用,要是温贵妃不认,他铁定会被说成是母亲拿来脱罪的棋子……」范逸越说神色越凝重,再这样下去,整个长乐郡王府都要被拖下水。 就算当年事发之时,他和父亲都不在京城,那笔帐怎么栽赃都不会栽赃到他头上来,可谋害龙子可是大罪,诛九族都可能,就算他非常明白非必要皇帝不会杀他,但若母亲这谋害罪名成立,不只母亲会被处死,长乐郡王府的风光也到头了。 「王爷,还有一事,他们在王妃的房里也找到了紫冰花的一片花瓣。」 范逸一愕,「你说什么?」 「奇的是,这片花瓣和后院仓库里的不同,王妃的这瓣花,不是晒干后保存的那种,而像是不久前被摘下来后慢慢干枯的……」 该死的! 「王妃现在在哪里?」范逸转头问。 「应该还在那间客栈里。」 范逸唇一抿,「本王去找人!你们继续留在此处盯着,有什么状况就马上汇报。」 「是,王爷。」 与此同时,听闻长乐郡王府被官兵查封的消息,戴着幂离的秦欢叫了一辆马车疾行前往郡王府,她住的客栈距离郡王府并不算太远,马车快走的话不到半个时辰便能到,可才走不到一刻钟的功夫,马车便突然停下来。 「怎么回事?」她掀开车帘问马夫。 「姑娘,前方有官兵在查验呢,恐怕要等等了。」 秦欢皱眉,「查验?查什么?」 「这小的就不知道了,不过会不会跟长乐郡王府有关?这长乐郡王的眼睛才刚复明没多久,没想到京里就来人叫平城的官兵把长乐郡王府给封了……这长乐郡王的福气也不知是不是到头了。」 她也很想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你怎么知道是京里来人叫人封的郡王府?」 马夫得意的笑了两声,「听说那带头封府的人便是刑部侍郎黄坤啊!干我们这一行,谁都可以不认识,大官和小贼们却是都要认识的,这载客载得多了,自然消息灵通一点,何况那黄大人适巧搭的是我相熟车夫的马车。」 「是吗?」秦欢的眼皮跳了跳,「那你可知他们究竟为何要封了郡王府?」 「听说是要找什么当年让众嫔妃都死胎的证据,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传说是因为多情谷的一种毒花造成的,这多情谷还因此一夕之间被灭了,没想到现在又卷土重来,真不知在上演那一出……」 秦欢惊愣住了,怎么连这种事都可以扯到原主啊,「你说什么?来自多情谷的……毒花?造成当年众嫔妃都怀了死胎?」 「五年前鲁大人在办此案时就有风声说是与多情谷有关,只是当时多情谷一夕之间被灭了,便也不了了之,可这回黄大人从京里来,要找的听说就是毒花……」 天啊,不会吧? 秦欢在脑海中快速过了一遍谷中的各种花,真有毒,通常是一吃就毙命,要是孕妇吃了,根本来不及诞下胎儿就死了,如何能怀死胎? 而剩下没有毒的花,自然不会引起死胎,除非…… 是紫冰花! 秦欢陡地想起原主的师兄离开多情谷之后,每年还是会来一趟多情谷,有一年还是带着当时的晴贵妃一起来的…… 原来,唐渊不是特地上山来看她和爹娘,而是上山来取紫冰花?那紫冰花一年才开一次花,一次顶多开个几朵,他每次上山的时间的确都是紫冰花刚开花的时节…… 记得有一次晴贵妃跟着上山来,也是那一两年之间的事,她记得当时的她脸色非常难看,师兄说是带来给她爹瞧病的…… 不会吧?难道是那样? 天啊,她都想起来了!都想起来了! 这一回,她没有因为要记起过去的事而心痛如绞,也没有昏过去,而是自然而然地便记起来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是因为上次她对原主说的话奏效了?原主离开她的身体了?还是她的身体出现了什么变化导致的? 「姑娘你怎么了?」一直没听见她答腔,马夫回过头来看她一眼。 秦欢咬咬唇,「我没事,调头,你载我去京城吧!」 「嗄?现在?」马夫一愣。江州到京城可不是一两天便能来回的。 第56章 「对,现在,马上。」秦欢没有迟疑地道:「只要你把我安全送到城,我会付双倍的车费给你……」 范逸那天到客栈找秦欢时,才发现已人去房空。 从没想过,他手下的精卫竟然可以把秦欢这么大一个人给跟丢了,而且不只一次,有的被迷昏,有的被下了泻药,每当有一丁点线索传来,接下来他就会再次失去她的踪影,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至少他确定了一件事——她的目的地是京城。 不巧的是,她的目的地竟然跟他一样。 既然他的精卫都找不到她,追不到她,那么,他相信她至少是有自保能力的,若真如暗卫上报的资讯所言,她其实是多情谷主的女儿,而不是秦三,那么,他或许可以不必那么担心她的安危了? 想归想,他近日来却夜夜难眠。 他在担忧她,也在挂念她,因为担忧太多,挂念太多,反而忘了自己应该要恨她……「王爷。」 「都准备好了?」 「是的。但王爷真准备这么做?」 「有理说不通,就只能交易了。」范逸俊颜冷肃不已,「人都抓到了吗?」 「是,王爷。」 「母亲呢?可还好?」 「太妃娘娘一切都好。」 「那就好。记住,真有变故,先把母亲救出来……」事有万一,就算只有万一,他也要把最坏的打算做好。 「属下,遵命。」 长乐郡王府被封,怡太妃和滕世安暂时被关押在原城衙门的监牢里,由黄坤亲自审问,滕世安只认了买花的罪,还扯出了温贵妃寻花一事,怡太妃则是矢口否认到底,除非屈打成招,否则就只能先悬着静待京中旨意。 因为长乐郡王和郡王妃都失了踪,京里的旨意又一直没有下来,目前江州刺史和平城县令对怡太妃还是恭敬有加,不敢妄议,毕竟长乐王爷是把江州繁荣推上最巅峰的人,江州有现在的地位,全归功于长乐王爷和长乐郡王,江州人无不感念。 「你们一直找不到人,该不会是故意包庇吧?」黄坤总是不定期的会在衙门里跳脚嘶吼。 平城县令看了他一眼,「五年多前郡王人在战场上为国效力,根本不在宫里,与此事根本无关,敢问大人,属下要包庇他什么?」 黄坤哼了一声,「他无罪?那为何迟迟不敢现身?不在宫里就代表他无罪吗?当年长乐王爷可是有可能坐上皇位的人,却被当今皇上给占了,难免心怀不轨,长乐王府一家子都有可能参与这谋害皇子的计谋!」 「若真有谋逆之心,直接杀了皇帝不是更快?」 「你……大胆!竟敢口出不敬之词!」 平城县令低下头,不卑不亢地道:「属下只是就事论事罢了,要是照大人您这样随便臆测来办案,这岂不乱套了?国家可还有律法可言?」 「毒花就摆在那里,有何可狡辩?」 「大人口中的毒花,那可是医者口中传颂已久的神奇圣药紫冰花,且不说它是不是毒花有待验证,重点是一般人都当它是圣药,买来家里放着等着赚钱又何错之有?何况,滕世安不是说是温贵妃要他去寻花的吗?」 「难道你是要我去提温贵妃来审?你头壳坏了吗?她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不过是人家随口一句——」 「不敢审,总得问问,人家承不承认是一回事,我们该做的还是要做。」 「你现在是在训我吗?」 「小的不敢。」 「不敢就给我闭嘴!究竟你是主审官还是我是主审官?」 江州这头吵成一团,京城那头,却不是张嘴吵吵那般简单。 御书房内,一把闪亮亮的剑,直接架到皇帝的脖子上。 皇帝一惊,正要喊人,刀锋已滑上他的脖颈,传来一股冰凉及微微的刺痛感。 「别叫了,外面的人都让我的人打昏了,一个不剩。要叫只能叫更远的,可惜他们听不见。」 「你……」皇帝想转头看向来人,却怕因此被卸了脖子,只能不动。 「陛下不会是要问我是谁吧?」范逸冷笑出声,「我父亲都死了,陛下还如此忌惮我的存在,让华月长期对我下毒,怕我双眼有复明的一日,怕我成了陛下的后患,陛下如此惧怕我,难不成没猜到过我会来找陛下吗?」 是范逸? 皇帝闻言一凛,转头看向他,果真是范逸,变得更成熟更好看更迷人的范逸。 「你想干什么?」知道是他,皇帝这会便比较不害怕了,如果这小子此刻真要杀他,他就算害怕也躲不了,何况在此敏感时机,他的出现自然是想要跟他谈条件。 范逸淡淡地扯扯唇,「我只是想让陛下知道,如果我真的有逆心,要进宫杀你易如反掌,陛下完全不必为了防范我而做出一些有失皇上格调的事,这皇位这江山,我若真想要,你千防万防也绝对防不住,就不必浪费时间搞什么谋害、毒害、栽赃的无聊伎俩了。」皇帝挑了挑眉,「你以为毒花之事是朕故意栽赃你们长乐郡王府吗?」 「若不是故意栽赃,那就是蠢。」 「你——」 范逸冷哼了一声,「身边有个毒后却半点不知,任她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害你的皇子,不是蠢是什么?」 「你可有证据?」 「相关嫌疑犯我都替你抓了,你可以交给刑部慢慢审,但本王可没空陪你玩,先把我母亲和滕世安给放了,这小子可是为了你那温贵妃才买了一堆紫冰花,现在却说它是毒花,这不是陷害栽赃是什么?」 「温贵妃?」皇帝一愣,根本没想过这件案子竟会牵扯上爱妃。「她要买紫冰花做什么?」 当真要气死他…… 第57章 「温贵妃刚生完龙子没多久又怀了龙子,太医说这胎不稳,怕会滑胎,她才会听了一些偏方寻那神奇圣药紫冰花,你连这个都不知道就派人来封我长乐郡王府?」范逸当真是越说越气,「你这皇帝是不是当得也太轻松了?人家在你耳边吹阵风,你就言听计从了?」 那个在他耳边吹风的人,自然是皇后了。 皇后就是那个把紫冰花是保胎圣药的消息散播出去的幕后黑手,她的目的本是为了陷害温贵妃肚中的龙子,却未承想温贵妃找上了常进宫帮各宫采买的滕世安,滕世安可是怡太妃的侄子,还真给了对方很好栽赃陷害的理由。 这些,都是抓来的那几人亲口招供的。 皇帝这一听,还真有点颜面无存。 这天下,这世间,大概只有这个范逸敢直接拿把剑架在他的脖子上,说他蠢又说他昏庸无能了! 「范逸,朕待你们长乐王府、郡王府可不薄,你这样以下犯上,就不怕……」 待长乐王府、郡王府不薄? 这种话他也说得出来? 范逸不耐地打断他,「要是怕,本王就不会来了,陛下要真因此想对长乐郡王府不利,或是取了我的项上人头,那么,陛下派华月对我长年用毒一事便会被本王的人公告周知,届时,陛下那些被称颂的仁德事蹟将全部被抹煞,成为全国笑柄及鄙视的对象,陛下若想试试,那就尽管对付本王好了,本王是什么性子,陛下应该一清二楚吧?」 他能不清楚吗?这男人就是个说一不二,明快果决,行事缜密,万无一失的男人。 在战场上,这男人英勇无敌。 在朝堂上,这男人也不是盏省油的灯,从来就不曾乖乖听他说话。 是,他就是忌惮这个范逸。一直都是。 所以老王爷离京到了江州,他还是不放心的派华月跟上去,目的就是不让范逸这家伙有再复明的机会。 也只是这样而已。 他不是个狠心的人,他能对范逸做得最狠的事,也只是不让他再看得见而已,只要他乖乖的,他什么都可以给他。 可惜,这一局他终究还是败了,彻头彻尾的输了!输在他太过仁慈!输在他不够狠毒!当初,就不该留下范逸,留下长乐王府…… 祸患既然都已经成了祸患,除了好好用好好打好彼此关系外,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了。 想到此,他竟觉得释然。 皇帝长叹一声,「朕很清楚,朕会让刑部全都查清楚,你就原谅朕吧!只要你不要贪图这个皇位,朕会与你共享这繁华盛世……」 「不必了,本王只要像现在一样就够了。」范逸完全不懂皇帝此刻脑海中的千回百转, 不领情的直接拒了,只道:「要查此案之前,先把高铁林给换下吧。」 「这又是为何?」 「他可是皇后的人,半年前温贵妃差点被刺杀而死的案子不就是这位高大人亲审的?陛下以为,温贵妃当真只是倒楣才会遇到那群盗匪吗?」 这一听,皇帝的脸色陡变。 该死!难不成他真应了范逸所言,又蠢又昏庸无能了?连一个远在江州的瞎子郡王爷的情报都比他这京城的皇帝来得快又多,他这个皇帝还当得真是逊极了。 「朕知道了,你可以把剑放下了,难道你想一直拿剑对着朕?」 范逸收起了剑,「何时放人?」 「马上放人,可以了吧?」 「那就马上拟旨吧。」 当真是连喘一口气的时间都不给他。 「你要朕亲自写?」 「有何不可?」范逸就在一旁等着,「会磨墨吗?」 皇帝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哪个会念书的人不会磨墨的?只是他从来不必亲自动手而已,范逸这话根本是在嘲弄他。 此时,外头突然传来脚步声—— 「谁?」 「王爷,外头有人通报,说王妃要求见皇上和温贵妃。」 闻言,皇帝莫名其妙的看了范逸一眼,「你家王妃要见朕,还需要人通报吗?你直接带进来见朕不就好了?连剑都架在朕的脖子上了,朕还能说不见吗?」 范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事发之前她就已经离开郡王府了,她根本不知道我现在人在这里。」 皇帝噢了一声,「是……夫妻不睦?」 「这不甘你的事!」 「怎么不甘朕的事?这可是朕赐的婚……」 范逸懒得理他,对外喊了一声,「让王妃进来吧,就说皇帝允她晋见。」 「是,王爷。」外头的精卫迅速领命去了。 「她究竟来找朕做什么?想毒死朕?还是想毒瞎朕?」皇帝说完,连眉头都皱起来,「她不会是来为你报仇的吧?」 虽然其他人不知,可他却很清楚,这女人可厉害着呢,连明太医都解不了医不了的毒,她三两下功夫就给解了。 第58章 会解毒的,那铁定也会施毒了…… 怎么越想越有这个可能…… 这对夫妻,一个拿剑来,一个带毒来,根本索命间王来着? 第十五章 曼蛛儿现身 御书房里,好久没这般热闹了。 原本该是宁静的午后,差点没成了刀光血影的现场。 温贵妃一听是半年前救了自己一命的秦欢求见,很快地也来到御书房。 「陛下,长乐郡王妃乃臣妾的救命恩人,臣妾可以见见她吗?」要不是到江州路途遥远,她又是生完一胎又怀一胎的孕妇,她早想亲自登门谢谢人家了。 「当然可以。」皇帝最是宠爱温贵妃,自是答应了。 不答应也不行,那在背后拿着剑兼听壁脚的范逸,可是很想成全他家王妃的心愿的,他家王妃说要见他们两个,当然是落掉一个都不成。 此刻,御书房门外的侍卫们都是范逸的人,这一点,温贵妃倒是没察觉出任何异样,这样很好,免得惊吓到她。 不久后,秦欢缓缓地走进来,朝着这两人便是一跪—— 「臣妇参见陛下、参见贵妃娘娘。」 温贵妃赶忙要上前扶起她,却被皇帝给制止,「平身吧。」 「谢陛下、谢贵妃娘娘。」秦欢起身,依然眉眼不抬。 「抬起头来说话。」皇帝命令道。虽说是他赐的婚,可这位长乐郡王妃长得是圆是扁,他他却半点不知,今天还是第一次见到,自然得好好瞧瞧。 「是,陛下。」秦欢乖乖抬起头来,看了皇帝一眼,又看了温贵妃一眼,温贵妃对她笑着,很是温柔和善。 「你进宫可是为了替怡太妃求情来着?」 「不是。」 「不是?」皇帝好奇的挑了挑眉,这还真奇了! 见眼前这女子神情淡定从容,无所畏惧的模样,他倒很是激赏,没想到区区一个主簿之女,竟有如此胆识,还真是令他意外不已。 「那你来做什么?自首投案吗?朕听说你和范逸都失踪了,而官兵在你的房里还捡到紫冰花的花瓣,你可知罪?」 「恕臣妇不知罪。」 「大胆!」皇帝故意大喝一声。把方才被剑架在脖子上的怨气全给吐出来。「你竟不知罪?为何不知?」 「陛下……您吓坏臣妾了。」坐在一旁的温贵妃轻抚着胸口,一副虚弱不堪的模样。 皇帝一听,声音顿时软了七分,「对不起对不起,朕太激动了。」 这没吓到想吓的人,倒把爱妃给吓了…… 「你说说,为何不知罪啊?」 秦欢淡定的抬首道:「禀皇上,紫冰花乃天下奇花,医者口中的神奇圣药,却无人知道,这花用对可以解百毒,保性命保胎儿,用错则可以致命……陛下,官兵之所以会在臣妇的房中找到紫冰花瓣,那是因为臣妇就是用紫冰花治好长乐郡王的眼睛,那朵花瓣应该是臣妇离府那天不小心落在地上的。」 范逸的眼毒,外传是明太医所解,但明太医回宫前就已上报,那眼毒是长乐郡王妃解的,别人不知,皇帝是一清二楚,却不知竟是用紫冰花做的药引? 「为何突然匆匆离府?」刚刚那小子不愿说,他来问问眼前这个总可以了吧? 「因为……王爷嫌弃臣妇了。」 她这一说,不只皇帝一愕,在暗处听壁脚的范逸也是一愕。 有她这样对皇帝说话的吗?一点都不懂得婉转! 「他如何嫌弃你了?给朕说说,朕为你做主!」 他为她做主?当真笑死人!他可是派华月来毒害她夫君的人!不要杀了她就挺好了!现在竟来卖她人情? 「这……王爷嫌弃臣妾饭菜做得难吃,说话不够温柔,人不够端庄得体,又爱使毒……」秦欢咬了咬唇,低下头不说了。 温贵妃见状,忙不迭柔声道:「陛下,还是先听听紫冰花的事吧?您瞧郡王妃都羞了,毕竟是私事……」 皇帝轻咳了一声,「是朕多事了。说下去吧。」 嗄?秦欢抬眸看了他一眼。 「朕指的是说花的事!」 「是。」秦欢点了点头,继续道:「此花极为滋养,不可长期服用或服用过量,否则胎儿在体内生长过于迅速,母体来不及供应足够的养分,便容易胎死腹中…… 「当年的晴贵妃,如今的皇后,就是因为无知使用此花才导致滑胎,她之所以无知,是因为当年这花是被人偷出谷的,并非多情谷谷主所售出,偷窃者不知此奇花同时也是毒花,以为多多益善,才会导致当时的晴贵妃怀了死胎。 「她出事之后不明所以,便上多情谷来找我父亲,我父亲亲口告诉过她原因,没想到她隐昵实情,明知此花不能多食,更不能长期服用,却不知用何方式让这些嫔妃们多食多用,这才致死胎的嫔妃无数…… 「陛下明监,此乃当今皇后故意之过失,而非此花之过,更非我多情谷之过,请陛下明察。」 听了半天,当年死胎事件是清楚明白了,可却有一点越听越不明白—— 温贵妃第一个问出口,「你父亲?你父亲不是秦主簿吗?怎么变成多情谷谷主了?」秦欢垂下头,「禀娘娘,因秦欢表姊当日刚好在多情谷却被误杀致死,我,曼蛛儿回去时只见漫天大火,被困在火海之中的母亲当时只来得及对我说,要我回秦家当三小姐以保性命,便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第59章 「如今,曼蛛儿有幸得以面圣,解释这其中的来龙去脉以还我多情谷之清白,也可还怡太妃一个清白。也是上天垂怜我多情谷葬送一百多条人命,却始终让凶手逍遥法外……还请皇上明察。」 还当真是皇后? 就算之前他对范逸所言还半信半疑,如今眼前的秦欢,不,是曼蛛儿,可是把事件一个接一个都串上了,这事是皇后干的,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皇帝紧紧皱着眉头,「皇后当年究竟是如何取得此花?那偷花之人又如何知道此花?还进得了多情谷?」 「禀陛下,偷花之人乃我的师兄,当今皇后的堂弟,唐家唯一的男丁,唐渊。」 「唐渊?他竟是多情谷的弟子?」皇帝错愕不已,「五年前随着黄坤领兵上多情谷的人就是他,是他说多情谷人违抗命令,坚决不同他们回京,又企图对他们使毒,所以他们只好派兵围杀并放火烧山……」 说到此,再蠢的人也知道自己当时是被这些下属给坑了! 皇帝的脸变了又变,气自己傻傻的被朦蔽,更气自己当年无能好好保护自己的女人,竟让那歹毒的皇后害死了这么多人,包括好几个无缘相见的龙子龙女。 「什么?」秦欢不敢相信的瞪着皇帝,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所以,唐渊是杀我多情谷上百人的罪魁祸首?」 「恐怕是的。」而他之所以这么做,完全是为了保护当年的晴贵妃,现在的皇后。 秦欢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见了…… 该死的!该死的!该死的唐渊! 他怎么可以这么狼心狗肺? 曼蛛儿对他这么好,好到都可以出卖自己的良心为他害人,他竟然亲自下令烧了她全谷?包括她的父亲母亲,同时也是疼他的师父师母? 秦欢不住地往后退,她还想多问些什么,可是她的喉咙突然发不出声音,不只如此,她的身体好像也开始不听使唤,双腿像是有自己的意识不断的想往外走…… 胸口在灼烧,比过去还要烧烫几倍。 她隐隐地觉得有什么东西要冲破她,让她的意识越来越混沌…… 温贵妃眼见秦欢的脸顿失血色,身子摇摇晃晃着彷佛随时都要倒下,不由得叫出声——「郡王妃!你怎么了?」正要上前扶住秦欢,却见有一个身影比她快上数倍从角落里冲出来奔向秦欢—— 一直躲在后面屏风的范逸,即时出手接住了差点直接倒下的秦欢。 「快宣太医!」范逸低喊。 本来像是昏过去的秦欢,却在下一瞬间缓缓睁开了眼睛—— 「秦欢,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吗?快说!」 秦欢看着眼前的男人,却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冰冷而无情,出现在这男人眼底的焦急与担忧,让她忍不住嘲弄地扯扯唇角。 「我没事。」她轻吐了一口气,像是已经很久没这样正常呼吸似的,贪恋的又吸了一口气,然后再次望向眼前这个紧紧抱住她的男人,「我要见唐渊,你带我去见他。你有能力让我见他一面吧?现在。」 明明是同一个人,范逸却莫名的觉得,此刻在他怀中的女人不是之前的那个秦欢,而是一个陌生的女人。 同一张脸,神情却截然不同…… 是因为听见唐渊是杀了她多情谷一家的凶手而大受打击所导致的吗?还是他的错觉?「办不到吗?」怀中的女人质疑地看着他,见他不语,索性伸手将他一推,俐落的站起身来,「算了,我可以自己把他揪出来!」 提步要走,一只大手却抓住了她的手腕。 「跟本王来。」 连跟皇帝告退一声都没有,范逸头也不回地带着秦欢离开了御书房。 温贵妃还一脸怔忡,「长乐郡王为什么在这里?」 皇帝清了清喉咙,「他进宫找朕喝茶呢……」 总不能说他刚刚被这小子拿刀架在脖子上,被狠狠地威胁又训话了一顿吧? 「找陛下喝茶?」在陛下让人查封长乐郡王府之后? 「是,就是喝茶,纯喝茶。」 温贵妃轻轻点点头,不疑有他道:「陛下和郡王当真是兄弟情深啊,让臣妾好生羡慕……」 羡慕吗? 皇帝的脸上当真三条线,也不知他这爱妃究竟是太单纯还是傻? 他伸手把爱妃搂进怀拍了拍,「你当真找了滕世安替你寻紫冰花?」 温贵妃闻言身子一僵,点了点头,「是,陛下。陛下恕罪。臣妾当真不知紫冰花与当年那件事有关……」 「那你是听谁说起这神奇圣药的?」 「……是兰贵妃,她也是无意中聊天说起的……」皇帝垂了眼,久久不语。 长乐郡王府的精卫抓来的几个嫌疑相关人,因为还没送进刑部,暂时被拘在京城一座大宅的地牢里。 地牢,对秦欢而言有着非常不好的回忆,范逸不想让她下去,便命人将唐渊给带上来,「不必这么麻烦,我直接下去见他就可以了。」说着,秦欢已坚定的往下走,半点犹豫或是害怕都没有。 范逸意外的走在她身后看着她,眼前这女人,竟然连走路的背影都和他印象中的那个秦欢不一样……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不只神情,说话的方式,用的语句,还有走路的背影,都不同。 第60章 他的记忆力及对人的判别能力极佳,就算这五年来他眼盲什么都看不见,但这与生倶来的能力却半点没有消失,反而因为他曾是盲人而更加敏锐。 「秦欢。」他叫住她。 前面的女人脚步顿了一下,「有事?」 她已经看见唐渊了!他就坐在地上,一双眼直勾勾地瞧着她,似笑非笑着。 她的眼睛瞬间泛红,不理身后的范逸快速的冲向牢门—— 「打开!」她朝旁边的守卫低喝一声。 守卫看了她身后的范逸一眼,范逸对他点点头,上前走近她,牢门一开,便跟她一起走进去。 「为什么?你怎么可以为了一己之私,杀了多情谷这么多人?他们是我的亲人啊!该死的你!究竟为什么?」 她朝唐渊走近,在刚刚皇帝说出唐渊就是下令围杀多情谷之人时,她被禁锢已久的某部分记忆便一股脑儿全窜出来了!难怪,她总是爱着这个人又恨着这个人,每次她的身体一靠近这个人,她就会心痛如绞。 原来,她其实早就知道他和多情谷被灭一事有关,就在她以秦欢的身分长大了之后,她曾去偷偷地调查过这件事,却没想到后来在凌云寺外被砍死了…… 可能因为太痛苦,所以她一直遗忘这件事…… 只有她的身体还隐隐约约的记得,所以才会痛才会反应出来…… 像是压抑了太久,秦欢终是失控的大声哭了出来—— 「我是那么那么的爱你,喜欢你,为了爱你为了喜欢你,我什么都愿意做!甚至帮你毒瞎了范逸的眼睛!你怎么可以这么坏、这么残忍、这么无情无义?连我都想杀?如果不是我刚好有了替死鬼,我早就被你害死了!这样,你竟然还可以在五年后再次遇见我时说你喜欢我?」 她的话让身后的范逸脸色变得非常难看,高大英挺的身躯也紧紧绷住。 她刚刚说什么?她是为了这个唐渊才把他的眼睛给毒瞎的?她说她很爱很喜欢这个男人? 这女人究竟把他当什么?竟然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胆大妄为肆无忌惮的话来? 唐渊坐在地上看着这两人的神情,蓦地哈哈大笑起来,阴柔美丽的脸上扭曲得厉害,「好样的,曼蛛儿,这样的你才是我认识的曼蛛儿啊!之前那个曼蛛儿是谁?你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 唐渊一句无心的嘲弄话语,却激起曼蛛儿无限的悲哀与怒气 「我不是被鬼附身了!而是我已经死了!被其他人附身了!这样你满意了吧?我已经死了!半年多前就已经死了!」她疯了似的对他大吼。 范逸不敢置信的瞪着她,唐渊也不敢相信的看着她。 她是疯魔了吗?连这种话都说得出来? 「秦欢……」范逸皱着眉,唤了一声便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她说的可能是真的,因为眼前这个女人,除了长得一模一样外,根本不像他所认识的那个秦欢。 可,这像话吗?天底下竟然真有这种事? 看见这两个人凝重又不敢置信的眼神,曼蛛儿想哭又想笑。 「此刻的我才是曼蛛儿,之前的那个秦欢根本不是我。师兄,你第一次在多情谷没杀死我,又在半年前杀了我第二次,一次又一次……我已经死了,懂吗?已经死了!」她控诉的嘶喊着,眼底却对他有着无限的依恋。 她竟还爱着他吗?竟然? 真是可笑又可恨呵! 该死的…… 曼蛛儿的胸口突然剧痛起来。 不行!她没时间了!她得快点结束这里的一切!不然,已经是她身体主人的那个女人就要重新找回意识了! 她可是用尽最后一缕魂魄的力量才得以再次回到肉体上,然后,她便要真的魂飞魄散,灰飞烟灭了…… 这是她最后的机会。 「对不起,师妹。」唐渊颤巍巍地站起身来走向她。 闻言,曼蛛儿抬眸瞪着他,泪水布满了她整脸。 「我不会原谅你的!绝对不会!师兄,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拼着折掉最后一丝魂魄也要出来见你一面吗?」她瞪视着越来越近的他。 「你做什么师兄都不会怨你的,曼蛛儿……」 她说她死了,死了!他本来以为自己只有一点点的难过,可此时此刻面对她这张哭得伤心又依然眷恋他的脸,他的心就莫名的痛。 「真的?」 「当然是真的。」 「那就受死吧!」曼蛛儿话落,一个侧身,扬手抽出范逸随身携带的佩剑便一举刺进他的胸膛—— 「不可以!」 范逸反应过来她要干什么时已然来不及,怔怔地看着这个在他眼中一向纤细柔弱的女人,亲手将剑狠狠地刺入唐渊的心口。 这女子,当真不是之前的秦欢…… 不仅可以轻易拔出他的佩剑,下手还又狠又快又准…… 范逸看着眼前的曼蛛儿,不知该如何平复此刻他混乱不已的心情…… 第61章 红色的鲜血喷了她整身,曼蛛儿全身都在剧烈的颤抖,她笑了,也哭了,哭得好伤心好伤心 唐渊没想到她会一剑刺向他,利刃正中心口,下手丝毫不曾犹豫。 看来,她真的很恨他很恨他呵。 是,他该恨,也该死,这样死在她手上,或许也称得上死得其所了吧? 他看见她的泪,忍住剧烈的疼痛,伸手缓缓地抚上她的脸—— 「这样,师兄欠你的,就算还了吧?」 「师兄……」曼蛛儿满脸泪花的痴看着他,拿剑的手蓦地松开。 「再见了,曼蛛儿……」说毕,唐渊笔直地倒了下去,再无呼息。 「师兄!」曼蛛儿狂喊一声,哭着扑上前去,随即也吐了一口鲜血,身子一软,软倒在唐渊的怀中,再无意识。 范逸上前一步蹲下身去,指尖下意识地探向她的鼻间,不住地打颤,就怕再也探不到她的呼息。 幸好…… 她还活着!还活着! 眼眶热着,酸着,他长手一伸将她软软的身子捞进怀,紧紧、紧紧地抱住她,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物,珍之重之,想把怀中这纤细的人儿融进他怀里。 「王爷,王妃她……」 「快找太医过来。」 这意思,是王妃还活着?真是太好了! 「是,属下马上去找太医!」 一切,太匪夷所思。 当秦欢睁眼醒过来时,脑海中,她拿着范逸的佩剑一剑刺进唐渊胸口的那一幕,彷佛历历在目。 是梦吧?一定是梦吧? 铁定是梦,不是真的……吧? 她怎么想也不是很肯定,抬起头来看看四周,又是一脸的茫然。 这是哪里?她不是进宫求见皇上去了吗?后来是怎么跑到这里的?她还真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终于醒了。」一个好听又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这嗓音,是他?范逸? 秦欢循声望去,果然是她那高大俊美迷人万分的夫君,长乐郡王。 「你……怎么在这里?」乍然见到他,她的心突然抨枰跳了起来,声音大的,呃,实在有点吵。 「不然本王该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她委屈的嘀咕着,「我又没跟你住一起……」 他不是已经抛弃她了吗?她都已经多久没见到他了?七天?十天?还是半个月?或是更久?总之她觉得很久很久了,久到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看见这男人了。 「你都忘了?还是根本没记忆?」此刻,他正瞬也不瞬地盯着她的脸瞧,就怕错失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闻言,秦欢微微一愣,看向他,纳闷地问道:「我忘了什么吗?好像是忘了什么……我忘记进宫之后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真是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可是,我刚刚在梦里面好像又看见什么……」 「你看见什么?」 「我看见那个……」话说一半,秦欢打住了。「没什么……」 范逸盯着她瞧,很想确定什么,又不敢确定什么。 那看着她的眼神,一整个就是古怪。 「我毁容了吗?还是我的脸长出什么可怕的东西?」秦欢忍不住边说边用手摸脸,东摸摸西摸摸,一边摸还一边嘟着小嘴儿看着他,「没有吧?有吗?」 见她这可爱又活泼的模样,范逸终于放下心中大石,大大松了一口气,蓦地轻轻浅浅的笑了出来。 秦欢呆呆的看着他,一个长得如此俊美无双的男人,又这样如春风般温柔迷人的笑着,是想逼死谁啊? 心,扑通用力地跳了一下,又一下。 她觉得自己脸好热,忍不住用手掮起风来,「你……你……干么那样笑?想要我干什么就直接说,不要用美男计!」 厚,她真的太没用了,短短一句话,在这男人此刻带笑温柔的目光下,竟还一直抖,像跳针似的。 什么?美男计?范逸当真想爆笑出声。 看来他这副皮相在他夫人眼里,算得上是上等啊。 「本王只是不知道你是谁,该怎么称呼你罢了。」 这说法还真诡异…… 「你不会也跟我一样失忆了吧?」秦欢莫名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比了比自己,「你不知道我是谁?真的假的?」 第62章 范逸阵光一闪,「本王该叫你什么?秦欢?曼蛛儿?还是……你有其他本王还不知道的名字?」 这样的意有所指,自然是意有所图。 天啊…… 方才在她脑海中跑的那血淋淋的一幕,原来不是梦! 就跟过去这段时间来她总是在梦中想起原主的过去一样,是原主的记忆! 她的的确确是被原主给逼到昏死过去,失去所有行为能力,然后原主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用这副身体这双手,亲自杀了唐渊…… 该死的!当时这男人就站在她身边,看到了也听到了一切吧? 所以,他刚才一进门才会那样诡异的一直盯着她的脸瞧,因为他根本不确定这次醒来的人究竟是她,还是那个杀死唐渊的曼蛛儿吧? 而他又问了她的其他名字,这不就表示他知道她是附身在原主身上的「其他人」? 还是只是猜的? 天啊地啊神啊,她真的快疯了! 因为这一切的一切都同时指出一个事实——她是真的亲手杀了唐渊! 亲手!是她现在的这双手!她亲手杀的! 「啊!」她突然大叫一声,双手抱着头,当真觉得无力透顶,「什么鬼啊!我竟然杀人了?从小到大我连一只蚂犠都不敢踩死,我竟然杀了一个人?不是我,不是我,真不是我,臭曼蛛儿,你这个坏女人,我为什么要一直替你背黑锅?我为什么要代替你变成一个毒妇?我明明就不是啊!坏蛋!真是太坏了! 「你害我成了谋害夫君的毒妃,害我被夫君抛弃,现在又害我变成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你这样对我,我在这个世界是要怎么活啊?我好好的平凡人生都被你毁了!身体还你!全还给你!我要走了,再也不要待在这种鬼地方……」 一双有力的手臂蓦地上前将她整个人圏进怀中—— 「说什么胡话,本王不许你走,哪里都不许去!」他霸道的抱紧她,一道好看的俊眉紧皱着,「本王知道你不是毒妇,不是坏女人,更不是毒瞎本王的那个曼蛛儿!本王都知道了!本王更不会让你成为杀人凶手,放心吧。」 秦欢一愣,身子动也不动。 他真的都知道了?知道她其实不是秦欢也不是曼蛛儿,而是另一个人? 最重要的,是他不在乎她是谁?他疯了吗? 「为什么?你连我来自哪里、真实的身分是什么,全都不知道……」 范逸抱紧她,柔声道:「本王不在乎!本王现在只知道本王的双眼失明与你无关,你也不是一个心肠恶毒的坏女人,这就够了!」 天知道在这之前他的心有多挣扎!明明放不下舍不得,就算得知她毒瞎他的眼,他也狠不下心来伤她一分一毫。 所以,当他方才听见那女人说她才是毒瞎他眼的真正凶手时,他的心不知有多开心……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爱上这个女人,就算她真的是个坏女人,他恐怕也不一定能真正放她走…… 如今这般,甚好,甚好。好到他连作梦时都会笑。 「如果我是鬼呢?」他真不在乎? 「你是吗?」 「也许。」连她也不确定现在的自己究竟算什么。 他好笑的扯扯唇,「那等你确定了再告诉本王。」 这样也行? 她挑挑眉,「那如果我真的是那个坏女人,你是不是就真的不要我了?」 她好可怜,真的,想到他要赶走她,连包袱都替她装好钱了,她就一整个伤心难过。不过,幸好这男人很大方,给了她很多很多钱,让她的伤心难过少了那么一点点……「也许。」范逸也回她一句一模一样的话。 她瞪了他一眼。 他笑了,伸手捏捏她的小脸,「本王真的不知道。」 瞧他此刻满眼的宠爱,都快溢出眼角了…… 秦欢幽幽地睇了他一眼,突然道:「我觉得你就算一时抛弃了我,到最后还是会把我追回来。」 这女人,果真是他之前娶来的那位王妃,说话总是这般与众不同。 「是吗?为什么?」连他都没有的自信,这女人倒是信心满满。 她皱了皱小鼻子,「直觉。」 这样的她,还真是可爱。 范逸笑了笑,突然上前啄了一下她的唇。 秦欢一吓,忙不迭伸手捣住小嘴,脸红红地看着他,「你干么?」 「本王没有抛弃你,只是暂时不知道该拿你怎么办,所以就让你走了,话说回来,本王有赶你走吗?明明是你自己离家出走,和离书也是你自己丢下的,不是吗?」 厚,说得好像也很对…… 她的脑袋瓜子才要转一转,那男人的大手一把抓开她捣住嘴的小手,唇又凑上来啄了她 一口,又一口。 「你……你……到底想干么?」一直亲她是怎样?她的脸更红更热了。 第63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留下来,哪都不许去。」他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那红透了又可爱透了的美丽小脸,「答应本王,嗯?」 她可以说不吗? 她根本抗拒不了这男人的温柔啊! 「我可以先不回答吗?毕竟,我还没能从被抛弃的伤心里恢复过来……」秦欢可怜兮兮地瞅着他。 其实是,她若这样轻易答应,也未免显得太没骨气了。 范逸眯起眼,「本王说了,本王没有抛弃你!」 「可是……」 「没有可是!你只会是本王的王妃,一辈子都是,你知道本王的身价有多高吧?待在本王身边,你的日子过得绝对是这世间最好的,本王保证。」 哇,这男人连身家财产都拿出来炫耀了。 秦欢眨眨眼再眨眨眼。他是把她当成十足十的现代拜金女了吧? 明明好诧异又好感动,可是她却忍不住想笑。 头一低,她把脸埋进他怀里,偷偷地笑了出来。 怀里的女人,柔软的身子在他怀中不住地颤抖,范逸以为她在哭,心疼又心怜的亲吻着她的发—— 「对不起,本王太凶了吗?」 「嗯……」 「对不起,本王只是舍不得你。」他再一次道歉,「别哭了,好吗?本王保证会爱你疼你一生一世,让你不枉来此走一遭……你可以答应本王,留在本王身边,当本王的王妃,永远不离开本王吗?」 真是……好像罗曼史的台词啊! 不过,她喜欢。好喜欢。 「好。」她小小声地应着。免得被这男人发现她根本没在哭。 「真的?」 「嗯。」她点头又点头,很用力的那种。 【尾声 甜蜜享富贵】 江州平城。 长乐郡王府,不只大门口的封条被拆了,怡太妃和滕世安也从牢里被恭恭敬敬请了出来。 半月里,那一车又一车从京里运来的封赏络绎不绝,无论是金银珠宝还是玛瑙首饰,全都是上选的,不只如此,皇帝还另封了三千食邑给长乐郡王,说是要弥补长乐郡王府因此事受的委屈。 大红灯笼满街高高挂,平城居民沾了长乐郡王府的光,连着三天没有宵禁,不封城门,像在过年似的。 这,就叫峰回路转吧? 原本要被往死里整的长乐郡王府,因祸得福。 原本高高在上福禄双全的皇后,却因此获罪被废,打入冷宫,与该案相关人等杀的杀关的关。 皇帝让人四处贴出告示,还给当年的多情谷一个清白,甚至把秦欢的身分给恢复了,从秦三小姐成了多情谷的主人曼蛛儿,还派人重建多情谷。 不只如此,秦岷一家也因对郡王妃曼蛛儿有养育之恩而受了封赏,秦岷跃升为原城县令,以后大家见了他,都得喊他一声秦大人或是县老爷。除了加官晋升,皇帝还赐下一座原城大宅给秦家,让秦夫人好几个月都笑得合不拢嘴。 虽说郡王妃已确定不是秦三小姐,可大家还是习惯喊她秦三小姐,秦欢也是偶尔会回这个「娘家」串串门子,不是因为她恋家,而是因为有个娘家可以转转,日子至少不会太无聊,反正现在谁见了她不恭恭敬敬地?尤其这秦家人,每次她回去都恨不得把她供起来照三餐拜呢…… 总之,她在这个世界里的一切都变好了。 不只变好,而是太好。 皇帝也没食言,果真履行那日在御书房里说的话,只要范逸不图他皇位,他可以与他共享这盛世繁华,如今长乐郡王府的威望地位根本是顶天了。 这回,皇帝不只巴结了这位长乐郡王,更很刚好的也一并巴结了他的夫人长乐郡王妃,算是一举两得。 这位长乐郡王妃,不只替他破了五年前的悬案,后来还亲自替他的爱妃诊脉开方,以紫冰花为药引,保住了他爱妃肚子里连太医都说很难保住的胎儿。 这女人,救了他的爱妃一次,不计较他先前之过又救了他未出生的皇子一次,连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皇帝都对她感恩戴德,何况是亲身受其恩的温贵妃? 温贵妃自此之后视这女子为亲妹妹般,对她百般信任及宠爱,两人感情快好到连他都妒嫉了。 就在几个月后的某日,他的爱妃竟对他道: 「陛下,郡王妃是臣妾的福星,也是这孩子的贵人,臣妾想,是不是让郡王妃来替这个孩子取个名字?」 当然不行! 他当时就想这么一口给回绝了! 可对上爱妃那张祈求的脸,他只好吞下好大一口气,大方的点点头。 幸好那个郡王妃也是个识相的,没真的剥夺他这个父亲替孩子取名的权利,否则,他或许会再下令赐个侧妃进长乐郡王府…… 孰料,侧妃都还没来得及送去,长乐郡王府倒是把华月给送回了宫,范逸还亲自写了一张字条给他—— 物归原主。 第64章 【注:豆豆独家连载vip作品,以下章节设置了防盗,阅读中遇到乱码漏字等,请联系豆豆客服。】 望陛下念其忠心不二,才干兼备,善待之。 此乃本王之王妃唯一所求。 这能不允吗? 华月本来就是他的人,虽然他交给华月的任务算是失败了,可华月从来没有背叛过他,对他这个皇帝的忠心始终如一。 就算不感念其忠心不二,不感念长乐郡王妃的恩德,他也愿意将人留下,毕竟,华月可是最了解长乐郡王及长乐郡王府之人呵…… 范逸自是看透了他这番心思才安心的把人给送回来的吧? 华月背叛的是范逸,范逸都不愿杀他还保他,那他这个主子自然是要好好成全一番的,可不是? 就这样,自此漫漫年岁,皇帝便让华月陪侍在侧,成为他最信任亲近的人。 秦欢自然是不晓得远在京城的皇帝心里的那些花花肠子。 替温贵妃安好胎,她又去了一趟多情谷,安排好平日照料谷中事务的人员后,她便随着范逸回到了江州平城。 过年的江州,下了好大一场雪,又冷又冻。 到福馨园陪怡太妃吃完年夜饭的秦欢早早便回自个儿屋里去了,这个冬天,就算她来去都坐软轿,一双脚没多少次真的踩在雪地里,可她还是被冷得全身都僵硬着,走到哪都抱着她的小手炉。 这倒好,手是保全了,她的脚却冻得厉害,脸也是被冻得红红地,整个人就像是一朵蔫了的花似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别说是照顾院子里那些草药植栽了,她快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是说,照顾她的根本也不是她自己,除了总是爱跟上跟下又越来越会对她碎碎念的小舒外,最照顾她的人就是她的夫君、她的老公、长乐郡王范逸了。 天冷之后,他每天要她泡脚把身子给温热,还要厨房用心给她补。 晚上睡觉时,他总会把她冰凉的脚丫子给握进掌心里,轻轻地搓啊搓,用他温暖的手去暖她的脚,直到她不再冷得睡不着。 早上,他铁定会让她睡到自然醒,不准任何人来吵她,让她睡到饱睡到满睡到心满意足得都快流口水为止。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就算她没穿到古代,一直活在现代,恐怕也遇不到像范逸这种,富有多金、又俊美、又温柔、又体贴的男人了…… 这样的男人在现代应该已经绝种了吧?她想。 范逸慢她好一会才走进门,伸手掸了掸衣服上的雪花,又在火炉前烤了烤他冰冷的手之后,这才走到床边将她整个人从厚厚的被窝里抱起来—— 「王爷,我睡着呢。」她小声抗议着。她可是好不容易才把被窝给暖了。 「没有本王在,反正你也睡不着,还不如陪本王沐浴去。」 沐浴?秦欢一听脸色都白了。 「王爷,妾身怕冷……」 「不怕,本王已经让人打好一整桶的热水,何况……」范逸浅浅对她一笑,「还有本王在呢。本王就是你的暖炉。」 呵,呵呵,这男人,说话越来越甜了,这种腻死人不偿命的话,偏偏从这俊冷又正经八百的男人口中说出来,怎么听就怎么……羞人。 到现在成亲都大半年了,每回面对这位王爷,她还是会很害羞很害羞,尤其是他想抱她的时候…… 就像现在,此刻,他那双闪亮亮的黑阵正火热无比的盯着她瞧—— …… *此处省略【560】字。请谅解* 澡房里,不住地响起水波撞击木桶的声音。 澡房外头,是听着脸红心跳,紧紧捣住双耳的两个丫头。 「水一直泼出来的样子……」 「好像是。」 「……那是不是要赶紧让人再烧些热水过来?」 「嗯,快去,不然王妃又要冷了。」说着,这丫头又突然道:「算了,我去我去,你在这守着,看王爷有没有什么需要……」 嗄? 「还是我去吧。」 「我去我去,我去去就回……」 那丫头边说边提着裙摆跑,就怕人家跟她抢工作做似的。 开玩笑,就算下着大雪,天雨路滑,也好过在外头守着,听那让人脸红心跳的水声还是波浪声好吧? 何况,接下来的可不是只有水声或是波浪声…… 想着,这丫头的脚步越跑越快了。 【全书完】 注:本作品由豆豆提供,感谢您的阅读。希望一如既往支持豆豆,有您的支持,我们将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