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软通房》 第1章 奴婢不会水 靖国公府。 今日是靖国公老夫人的七十大寿。 靖国公容彦博当年扶持帝王登基有功，如今的国公夫人顾云卿又是皇后的亲妹，当今太子的亲姨母，是以，不仅朝中文武，连太子和四皇子也带着帝后的赏赐亲临到贺。 东北角的畅音园里，格外热闹。 邻水的为乐轩不远处，一个上着纷红衫子，下着木槿缬纹浅绿裙的丫鬟手里拿着一件披风，不快不慢地走着。 时已入秋，夜里的风已经有些凉意，桃叶稍稍加快了脚下的步伐。 “五少爷？” 走到为乐轩门前，桃叶被突然打开的门吓了一跳，不过今日园子里，处处挂着明亮的灯笼，很快她就看清了眼前的人。 “呜……” 刚行了礼，桃叶就被人拽进怀里，滚烫的气息扑面而来，她这才发现眼前的人脸上满是红晕，满目赤红，喘息声不停。 砰。 后背重重地撞在廊柱上，差点让她疼晕过去。 紧接着身上的粉色衫子被粗暴地扯下肩头，捂着她的那只手也往下面的裙子伸去，但裙子上有系带，眼前的人不得要领，勒得桃叶生疼。 “五少爷，奴婢是桃叶！您怎么了？” 桃叶此刻已经知道眼前的人为何会如此，但还是心存侥幸地低低叫了一声。 意料之中，面前的人并没有理会，只一心在她身上动作。 眼看着眼前的人气息更重，手上的动作更加急切，那裙子过不了多久就要被生生扯裂，桃叶忙抽出一只手，解开了系带，长裙顺着细软的腰身滑落。 碰触到一身温凉肌肤的容玖如被烈火焚灼时触到了清凉的泉水。 为乐轩邻水而建，廊柱后面就是湖面，容玖不断的冲撞让桃叶半个身子都往外倾了一些。 为了不摔落湖中，桃叶心一横，双手绕在容玖的脖子上，双腿也紧紧地环在眼前人的劲腰上。 身上的人气息瞬时一滞，随之动作更快。 明亮的灯火，悠扬的曲音，隐约的人声，桃叶强忍着要出口的嘤咛，但终究还是吐出几声娇呼。 不知过了多久，桃叶感觉到那双紧箍着自己腰的手离开了。 “松开！” 带着几分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是，五少爷！” 桃叶双脚一落地，腿就狠狠一软，幸好扶住了一边的栏杆，才没有瘫软在地上。 “快把衣服穿好，进来！” 容玖说完已经先一步进入屋子。 桃叶不敢耽搁，极快地整理好自己的衣裙，拿起落在地上的披风，跟进了屋里。 “给她整理一下，别让人看出什么！” 容玖将手中的人放塌上一丢，冷声吩咐道。 桃叶往里看去，榻上的人穿着一身半透明的绛纱裙，曼妙的身姿若隐若现，不是府中丫鬟的装扮，更不是主子小姐的打扮，这通身的风尘气，更像是花楼里的女妓。 今日老夫人大寿，好像叫了揽秀阁里擅弹琵琶的红绡姑娘入府弹奏，据说这位是京城花楼里的女状元，容色绝美，一手琵琶更是弹得绝世无双。 但为乐轩离戏台并不算近，而且这些叫来吹拉弹唱的伶人在园子里也有专门休息的地方，不可能任由他们四处乱逛。 桃叶一时间已经明白了大半，若今日不是自己恰巧路过，五少爷怕是已经被算计着与眼前之人……。 但事已至此，叹息亦是徒劳，桃叶心里想着事，手上的动作却是不停，理好红绡身上的裙子，将她头上的发髻重新规整了下，弄成是一副困倦安睡的样子。 “有人来了，快点！” 不远处已经有人声渐渐逼近，容玖沉声催促了一句。 “好了！” 桃叶将最后一支花钗扶正，起身走到容玖身边。 嘈杂的人声越来越近，两人刚出了屋子，已经能看到走来的人，有五六个人，都打着灯笼。 桃叶来不及细想已经被拽着跑到了为乐轩的另一面。 “快下去！” “五少爷……奴婢不会水！” 桃叶看着下面暗沉沉的湖水，吓得一把抓住了容玖的胳臂。 “这边的水浅，淹不着你！” 脚步声越来越近，容玖语气里有些不耐烦。 见桃叶还在犹豫，容玖暗骂一声，随即撑着栏杆，翻身先落到下面，向上伸着手：“下来！” 人已经快到了，桃叶不敢再磨蹭，小心翼翼撑着身子翻过栏杆，先还打算试试水的深浅，但却被一只有力的胳臂揽住了腰身，整个人往下面一沉。 好悬要惊叫出声。 几乎同时，上边也热闹起来。 “这屋子里有人……是红绡姑娘？” 屋门被打开，一道激动的声音响起，但只维持了半句就轻了下去，转而是疑惑。 “红绡……一人来到此处？还有其他人吗？方才不是……五少爷往这边过来？” 凌乱的脚步声自上面传来，是下人们四散开来打着灯笼找人。 桃叶正在凝神细听之时，一个灯笼垂落下来，吓得她赶紧身子往后倾去，这样一来，她整个人便被身后的容玖抱了满怀。 怀里温香软玉，两人身上还留着方才的气息，容玖手上一紧，还好底下是透着寒凉的湖水，一下子把刚上来的火热压了回去。 “咱们回去吧，这四处都找了个遍，除了屋子里的红绡姑娘，也没见着个人影，五少爷定然是不在此处！” “至于这红绡姑娘，方才她不也说了，是去如厕时迷了路，又感觉有些疲累，才在这里歇了！” 最后人都聚到了这边，下面的容玖和桃叶听得很是清晰。 “红绡姑娘，你真的没见着旁的人？” 还有一个声音不死心地问道。 “奴家今日有些困倦，进了这屋没多久就睡着了，确实没见到别的人！” 一道清冷中夹杂着柔媚的声音响起。 “那行，姑娘与我们一同回去吧，这府里可不能乱走！” 脚步声渐渐远去。 半刻钟后，两人才从下面上来。 “怎么，怕本少爷趁机让你溺死在湖中！” 见桃叶站定后，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容玖轻笑着戏谑道。 听着虽是笑言，但桃叶的心里却是瞬间一凉。 第2章 美人近在眼前 今日因着她，旁人的算计是没成，但若是让人发现五少爷在自己祖母的寿宴上淫乱母婢，那不仅是他的声名，国公府的名声，连宫里皇后和太子的名声也会有损，到时自己怎么可能会有活路。 “五少爷饶命，奴婢保证方才之事只天地知，你我知，绝不让第三人知道！” 桃叶抖着身子跪落在地，头都不敢再抬一下。 “你最好记得这话，回去吧！” 容玖的声音懒懒的，但桃叶还是听出了其中的警告意味。 小心避着府内的下人，回到了主院，桃叶绕到后面自己的屋子换了一身衣裳，又将方才那身衣裙洗了，算着时间，前面的宴席应该也该散了。 “夫人回来了！” 果然，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了响动，桃叶忙起身走到铜镜前看了自己的面容，确定看不出什么异常才去了正屋。 等到伺候主子睡下，已经过了亥时三刻。 第二日卯时不到，桃叶如常起身。 简单梳洗一番，来到了主屋外面，另外两个大丫鬟碧云和碧霄也已经在外面等着。 等到屋子里传来响动，三人依次进入，碧云和碧霄负责更衣梳洗，最后才是桃叶上前绾发。 “今日简单些便是！” “奴婢知道了！” 靖国公继夫人顾氏，年近不惑，容颜却是保养得极好，一头的乌发垂落下来，还有几分少女的纯净。 “夫人，可以了！” “你这梳头的手艺越发好了！” 顾氏往铜镜中看了一眼，笑着满意地点头。 “五少爷！” 顾氏刚走到外间，门上的碧色水晶帘子就被打起，丫鬟们请安的声音此起彼伏。 “儿子给母亲请安！母亲昨晚睡得可好！” 容玖作了揖后就上前亲自扶着顾氏。 “去，你娘我还没老到要人扶着！” “又来偏我这里的早膳！” 母子俩相处自来随性，没有外人的时候，也不狠讲那些规矩。 “可不想着母亲这里的好膳食，那府里大厨房出来的东西哪里吃得下！” 容玖低着身子，一脸的讨好。 桃叶不是第一次见着这样的容玖，但有了昨天夜里的事，心里倒有些异样的感觉。 早膳已经摆好，满满的一桌，光粥都有三种不同的口味，其他的点心也是样样色香味俱全。 “五少爷请用！” 桃叶先奉了一碗什锦粥给顾氏，然后又盛了一碗海鲜粥放到容玖跟前。 声音清平恭敬，与昨日那难耐的娇呼一点都不一样。 桃叶察觉到打量的目光，也不刻意低着头，脸色如常，但背后却冒出一些汗意。 目光如常恭敬垂着，满身的神思都在容玖身上，可容玖仿佛只是随意瞥了一眼，已经收回目光慢条斯理地喝起粥来。 “昨日谢太傅的夫人席上与我又聊起她孙女，话来话外是打听两府结亲的事。你觉得谢大小姐如何？你年纪也不小了，过两年就要及冠！” “谢家世代清流，谢家女与你也算般配……” “谢家门楣高，母亲是打算把儿子卖了？” 容玖放下碗，笑着说道。 “胡说什么呢？” 顾氏先是笑斥了一句，而后又板起脸：“你别每次提到婚事就插科打诨，你几个兄弟，在你这年纪的时候，身边都有了通房，你倒是好，身边一个贴心伺候的人都没有！” 顾氏想到这事，就止不住忧心，她倒不是非让儿子马上娶亲，那谢家女她那当了皇后的姐姐也提过多次，但若儿子不喜，她也不会强逼，问题是她这儿子老大不小了，偏偏男女一事上是半点也不开窍。 再这样下去，她都要请宫里的御医过来诊治了。 “这还不都怪母亲，母亲容色倾城，儿子自小看着，其他的女子哪里还能入眼！” 容玖亲自给顾氏夹了一块金银卷，口气里满是遗憾。 虽然知道儿子依旧在插科打诨，但顾氏一想，她这儿子样貌确实出众，若是身边女子的容貌连自己都比不上，确实难以感兴趣，不过，这也不是难事。 “你舅父几日后就要去江南，扬淮一地最出美人，到时让他物色几个带回来，这次你要是再把人搁在一边……” 顾氏话还没说完，就被自己儿子打断了：“母亲又何必舍近求远，有一美人兮，近在眼前！” 听到这句话，桃叶垂着的眼皮连跳几下。 “近在眼前？” 顾氏看了一眼身边立着的三个丫鬟，碧云和碧霄样貌虽好，但也不过中人之姿。 那就只有…… 桃叶容色姣好，她一直知道，先时还以为这丫鬟会因这出色的容貌生些不安分的心思，但后来这丫鬟做事细致，大小事上都极为能干，行止端庄却不死板，倒得了她的意，去年将人提了一等丫鬟。 “母亲不会舍不得吧？” 容玖顺着顾氏的目光看了桃叶一眼，不过没有停留多久就将目光转回。 可两人这一眼，却是让桃叶心如擂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该作何反应。 五少爷为什么会突然要自己？这时候要了自己过去，不是让人疑心昨晚的事？难道是为了更方便动手？ 背上这次真的是汗如雨下。 “桃叶，你可愿意？”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顾氏温和的声音自旁边响起。 “奴婢听从夫人吩咐！” 桃叶双膝跪落，在地上磕了一个头。 她在夫人面前，是有几分脸面，但五少爷是夫人独子，唯一的心头好，她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快起来，你现下就去收拾一下东西，等五少爷用完早膳就跟着一起去外院！” 顾氏虚扶了一下，语气较之平日，更加温和。 “是！” 桃叶行了礼起身后，软着腿回到后边自己的屋子，刚一进门，只来得及将门掩上，身子就滑了下去。 怎么办？五少爷不会真的要自己的命吧？ 桃叶心里急惧，却不敢落泪，过会儿还要辞别夫人，要是被看到眼睛红了，定会惹来夫人的不喜。 扶着门从地上起来，桃叶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记得年幼时，爹爹说过，若是不知道下一步路该怎么走，那就走一步，算一步，不能自己先停下来。 将四季衣裳先放进箱子，又从衣柜里拿出一个匣子，顾氏对身边人出手一向阔绰，这些年她得到的赏赐不少，赤金的首饰也有三两件，等把衣服首饰都放进箱子后，桃叶转到柜子后边，使力挪了一下柜子，自里边取出一个层层棉布包裹着的东西。 将一层一层的棉布打开，里面赫然是一块极品玉佩，红艳如血，玉色澄澈，上面刻着长生莲。 “这玉佩很重要，万万不可丢了。” 娘亲郑重的话语犹在耳边。 所以，即使她辗转了很多地方，也一直努力护着这块玉佩，后来她知道这块玉佩的不凡，更是藏得严实。 第3章 真娇气 “桃叶姐姐，五少爷就要走了，夫人问你收拾好了吗？” 陷入沉思没多久，外边就有人敲门。 “就来！” 桃叶将玉佩重新包好，放进冬日的袄裙里，走上前开了门。 “这东西你拿着，别让其他小丫鬟看见了！” 桃叶将一个分量不轻的银手镯塞进蕙草怀里，小声嘱咐道。 “谢谢姐姐，这院子里就数姐姐心好！” 蕙草一脸的真诚和感激。 桃叶只是轻拍了下她的肩。 她离了这主院，总要有些后手。 碧云和碧霄快到年龄了，至多不过再留两年，到时候夫人必定要提拔新的一等丫鬟。 蕙草心思不够，但单纯灵动，很对夫人性子。 “母亲可真疼身边的人，还压着儿子在这里等人！” 桃叶刚走到门口，就听得一声玩笑似的抱怨。 “你左右也没什么要紧事，这么急着回去做什么？” 自己这儿子好不容易开窍要人，顾氏怎么也要让儿子将人带回去，要不过了这兴头又反悔了。 “奴婢耽搁了时间，劳主子久等，主子恕罪！” 桃叶进去后，是对着容玖请罪的。 “日后要好生伺候五少爷，若是伺候好了，我必不会亏待你！” 果然顾氏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丫鬟容色既好，又有眼力，应该能让自己儿子开窍。 “谨遵夫人教诲，奴婢拜别夫人！” 桃叶团膝侧身，又给顾氏郑重地磕了一个头，动作极是缓慢。 “起来吧！碧云，将东西拿上来！” 毕竟是这几年在自己跟前得意的人，顾氏看着桃叶磕头的样子，明明不舍却连眼眶都不敢红一下，满意之中带着几分怜惜。 “这些你带着！” “谢夫人赏赐！” 手上的匣子里放着几支时新的花钗，簪子和珠花，样式新颖，却不是贵重之物，正合她的身份。 “行了，儿子这就亲自把人带回去，好让母亲放心！” 容玖起身笑道。 从顾氏的主院到外院，要穿过整个花园，白日里，花园里还是有不少下人，容玖一行人走过时，众人的目光里都带着疑惑和诧异。 “夫人这是又派人往五少爷院里送东西？” “什么送东西，你没见着，那箱子是府里的婢女们用的！” “那不是夫人身边的桃叶！” “桃叶姑娘这是……” “恐怕以后是真的要被叫做姑娘了！” 下人们的低声议论桃叶无心细听，这会儿她正努力想跟上容玖的步子，碎步变成小跑，身上已经汗涔涔的，背上和某处的疼痛又被这动作牵动，实在是难耐。 “五少爷……” 桃叶软软叫道。 “能不能慢些？” 等容玖转过身子，桃叶喘了口气，眼神里带着恳求。 “走不动？” 容玖的目光落在那张微有薄汗的脸上，微粉生红，娇波如水，倒是像极了昨晚在为乐轩时，比方才在母亲那里故作正经的人顺眼多了。 “五少爷！” 桃叶刚要斟酌着言语，就感觉身子一轻，旋即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围绕。 “走不动早说就是，我可是答应了母亲要好生待你！” 容玖低着头，常带三分慵懒之意的目光淡淡垂着。 桃叶只惊了片刻，便回过神来，听到旁边路过的小丫鬟们带着羡慕的惊呼声，她心里暗自觉得好笑。 这副旁人眼里温柔体贴的模样，桃叶却只从那鸦翅般眼羽半覆着的眸子里，感觉出淡漠。 “五弟？” 一声温沉的疑问从后面响起。 “大哥今日怎么得空来逛园子，若是没记错，大哥这会儿应该在书房用功吧？” 容玖转身的同时放在桃叶腰上的手掌略用了些力，桃叶一个激灵，马上放弃下来行礼的意图。 “祖母昨日睡得晚，所以这会儿才请安回来？倒是五弟，今日怎么不见，祖母还念叨你呢？” 靖国公府大少爷容玥是盛京有名的谦谦君子，见过的人都道是君子如玉。 “五弟这是？” 容玥温和疑惑的目光落在桃叶身上，却生生让桃叶背心发凉。 感觉到怀里的人轻微的瑟缩，容玖暗地挑眉，不过还是先看向对面的人：“如大哥所见，这是母亲刚赐下的通房，娇气得很，走了几步路就累着了，只好弟弟自己劳累一些！” “哦？五弟不是向来不喜与府中这些女子亲近？” 容玥脸上显出些疑惑。 “弟弟如今长大了，自是不比年少时！” 不知是不是自己这会儿太敏感，还是与五少爷挨得太近，桃叶总觉得这句话格外意味深长。 福至心灵，桃叶伸出自己的胳臂，软软地环住了容玖的脖子。 “五少爷，这里有些晒，能不能早些回去？” 桃叶的声音带着三分娇意，还微微蹙了蹙眉。 感觉到搂着的脖子微僵了一下，紧依着的胸口也有片刻的僵硬，桃叶心里有些舒服，自己担惊受怕了这些时候，终于也回报了一点点回去。 “大哥也听着了，弟弟这会儿确实没空，我们兄弟过些时候再聊！” 容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随意点了下头，转身就往前继续走去。 容玥看着人远去，垂下的目光里流露出几分旁人难以得见的阴沉。 “放手，下来！” 进了自己院子里的书房，容玖注视着怀里依旧环着自己脖子的人，冷下了神色。 “是，是！” 桃叶一面应着一面暗自打量着书房。 五少爷就是想要自己的命，也不会在书房解决自己吧。 “把门关上！” 容玖踱到书桌后面坐下，抱着双臂，吩咐道。 “关上……五少爷，这日头还早，又才刚用过晚膳，是不是不太好！” 桃叶看了眼敞着的门，外面的小厮和丫鬟们都掩饰着往里张望，于是脸上飞红，喏喏道。 “不太好？” 容玖随手从后面的格子里取下一把镶着硕大宝石的匕首，饶有兴趣地把玩着。 “奴婢这就去！” 桃叶看到刀刃在日光照射下露出的锋芒，忙转身往门口走去。 慢慢把门合上，心扑通跳个不停，心绪静了又静，终于还是决定转身。 但刚一转身，就碰上硬实的胸口。 惊慌之下，桃叶往后退了一步，背狠狠地撞在门上，一声嗯呐呼痛声从口里溢出。 第4章 饶了奴婢 身后传来的钝痛让桃叶眼里涌出泪花。 “五少爷，请您饶了奴婢，奴婢什么都听您的！” 再疼也得顾自己的命，桃叶身子滑落下去，抱着容玖的大腿就开始小声哀求。 “是吗？” 容玖似是被这副梨花带雨的可怜样子打动，弯身将地上的人扶起。 “奴婢发誓，奴婢若是背叛五少爷，天地不容！” 见容玖在最里边的椅子上坐下，桃叶立马跟过去，重新端正跪下，毫不犹疑地起誓。 “这事暂且不提，本少爷还有件事要问你？” “五少爷请说，奴婢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桃叶跪直了身子。 “你怕大少爷？” 闻得这句，桃叶身子微颤，这是自然流露的反应，容玖看在眼里，觉得有些稀奇。 “为何？” 他那大哥对外一直是一副温和良善的模样，对府里犯了错的下人也是温言以对，阖府上下没有不夸赞的。 桃叶低着头不敢言语，但她知道，她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看在眼里，思索一番，抬起了头，声音怯怯的：“因为奴婢曾经见着大少爷亲手虐杀了大小姐养着的狮子猫，四条腿都被折断，爪子都被拔了下来，再一点点掐死，那猫叫得很凄厉！” 那是她进府不过一月，还没到主院伺候，被几个二等丫鬟使唤，去先夫人的院子打扫，先夫人去后，那院子没有人住，特别冷清，丫鬟都不愿往那边去。 那天本是有几个丫鬟一起过去的，但最后那些丫鬟躲懒，只剩了她一个，她刚将落叶放在箩筐里，搬到院子外，准备去打水擦拭主屋的家具，未料到刚转入后边，就听得一声凄厉的猫叫，吓得赶紧止了步，循声望去时，却看到了那一幕。 没想到平日里温文尔雅，待下人和气的大少爷竟然会做这般残忍的事，桃叶那刻惊疑不止，但她更知道，自己绝对不能被发现，否则下场与那只可怜的白猫无异。 所以，她一直屏着声息躲在树下，等人走了，她也瘫软在地上。 “因为那事，奴婢一直远着大少爷……” 那事已经过去许久，但那只猫凄厉的叫声她到现在还记得，所以桃叶一面说着一面脸色已经有些发白。 “原来如此！起来吧！” 容玖得到答案，身上迫人的气息淡了不少。 桃叶低声应了，就要撑着起来，但后背上火辣辣的疼痛和方才膝盖猛然落地的刺痛让她身子一顿，差点歪倒。 “真是娇气！” 容玖俯下身，将人从地上拽起，正要扔到榻上，劲腰被软软地搂住：“五少爷轻些，奴婢疼！” 等被轻轻放到榻上时，桃叶松了一口气，她背上都是青紫淤痕，若被扔下来，不得疼死她。 容玖看了眼榻上的人，转身往多宝格后面走去。 桃叶则是翻了个身趴着，这榻上的暖玉席虽然名贵，但硬邦邦的，硌得她后背生疼。 趴好后没多久，一个青瓷小瓶放在眼前：“自己上药！” 方才见人皱着眉忍痛的样子，容玖突然想起昨晚这丫鬟弯身拾衣服时背上露出的痕迹。 “奴婢谢五少爷！” 桃叶撑起身，一脸感动地握在手里。 容玖却是头也不回地往书案后头走去。 桃叶并不在意，将手中的瓶子打开，闻到一股极好闻的气味，一点也不像府中下人们常用的那些气味刺鼻的伤药。 就着跪坐的姿势解下上衣，用食指挖了药膏子，在手心揉化了，才往背后擦去，靠下的那些地方还好，靠上的那些却是难以够上，一个不小心按压到最重的那道淤痕，桃叶不由地嘤咛一声，再一动作，痛呼声又连连响起。 容玖刚把方才拿出的匕首放回匣子，就见到榻上的小丫鬟一只手撑着伏在榻上，一只手颤个不停在身后摸索，时不时还发出娇呼，这声音该死的熟悉。 他甚至都能听到外面下人们的小声议论。 要不是这丫鬟还有些用处，刚才又阴差阳错地帮了自己，真想把人直接扔出去。 “五少爷？” 桃叶正白着一张脸忍痛，就瞥到一截宝蓝色的锦袍，就着姿势吃力地抬头，正好和容玖四目相对。 “躺下！” 容玖看了眼榻上的人，白如雪的后背上青紫交错，背心那道伤最为严重，横着贯穿了整个背，甚至露出些黑紫，确实惨不忍睹，他的气消了一些，再想到这伤痕的来由，到口的训斥也咽了回去。 榻上的桃叶则是乖巧听命，头枕在交叠的手上。 可惜容玖自小就是被人照顾的命，手上上药的动作轻一下，重一下，弄得底下的人整个身子都抖个不停：“嗯哼……五少……少爷，疼……轻点……” “忍着……” 忍了一会儿，容玖还是呵斥了一声，不知是不是太急切，这声音大了些，俊脸上露出些微懊恼。 好不容易上完药，榻上的人一脸的冷汗，几缕发丝被湿湿地粘在侧脸，见到这副狼狈的模样，容玖只叹了句母亲真是太娇惯身边的丫鬟。 “奴婢去打水给您洗手！” 桃叶系好衣服，就要下榻去门外打水，但一只脚刚够着绣鞋，就被突然转回身的容玖揽住了：“不许出去，在这里好生待着！” 容玖将人呵斥住，顺手在旁边的几上拿起茶壶倒了些水在手心。 “到午膳时分再去开门！” 扔下这句话，容玖起身转过多宝格子，又往里边去了。 等瞧不见人，桃叶坐在榻上，打量着外面的摆设。 继夫人出自豪富的永宁侯府，据说当年陪嫁之丰厚，让整个盛京的人都传了足足一月有余。 是以，这书房里的东西，件件都是千金难求，那些文房四宝桃叶不知其中价值，但这身下的暖玉席，她听夫人随口提过，这花费够整个国公府的下人一年的月银了。 世人都道靖国公嫡幼子是个锦绣纨绔，从这些东西看来确实如此，但桃叶知道，这并不是五少爷真实的面目，如果她所想没错，方才在花园，五少爷应该是在试探大少爷的反应。 自己被抱起没多久，大少爷就出现在了身后，这未免也太巧了。 第5章 不合规矩 五少爷怀疑那药，是大少爷下的？ 不过她暂时确实可以放下心来，至少她对五少爷，还是有些用处的。 容玖不知去里间做什么，进去后就一直没出来，直到外面的下人询问用午膳，才出来吩咐桃叶去开门。 桃叶的眸子红红的，水润润的，行动间也多有滞涩，摆放饭食的两个丫鬟视线不停地往她脸上瞅去，那眼神里，有羡慕，还有嫉妒。 嫉妒？桃叶心里警觉，暗自打量了这两个丫鬟，穿戴比一等丫鬟还精致些。 她记得了，宫里的皇后娘娘去年送了两个宫女入府伺候五少爷。皇后娘娘一向心疼这个侄子，挑的人不说别的，容貌自然是不错的。 看来自己一到这院子，就得罪了人。 “让他们两个伺候吧，你也坐下！” 桃叶刚想要上前布菜，被容玖一把抓住，拉到自己身边坐下。 “五少爷，这不合规矩！” 桃叶刚顺着力道坐下，青杏就急着说道，眼神落在桃叶身上，明显的嫉妒和不满。 “下人哪能和主子同桌用饭，就是桃叶妹妹如今身份不同，也不能坏了府里的规矩！” 青梅对着桃叶也是一脸的责备。 “五少爷，奴婢……” 桃叶并没有理会青杏两个，而是将委屈的目光投向了一边的容玖。 这委屈自然是有意为之的，若是她所想没错，五少爷应该是想府内之人都知道自己正“受宠”。 “这府里什么时候立下的规矩，本少爷做事，还要听你们两个的教诲！” 果然，容玖重重地把筷子往桌上一放，冷哼道。 “奴婢不敢！” 青梅还想说话，但被旁边的青杏拉了一把，两人齐齐跪下请罪。 “还愣着干什么，让本少爷看着这一桌菜，饿着肚子？” 跪了足有半刻钟，容玖才冷声道，两人对视一眼，眼里划过一丝怨恨，应声起来，青杏立在容玖的左手边，青梅则在桃叶的右手边，一左一右给两人布起菜来。 青梅看了眼中间那道冒着热气的酸笋鸡皮汤，计上心头。 “桃叶妹妹脸色不好，先喝口汤温补温补！” 桃叶并没有立时上手去接，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殷勤的青梅，那眼底的兴奋和算计都快溢出来了。 “多谢这位姐姐……” 见桃叶伸出手来，青梅眼中得意更浓，手上微动，只等桃叶那手碰到汤碗。 “不过我不喜酸……” 哐当！ 双手快碰到汤碗时，桃叶猛然收回手，但青梅已经没办法收回动作，是以，随着那声哐当，桌上顿时汤水四溅。 “奴婢该死，五少爷恕罪！” 青梅未料到此处，瞥见容玖黑沉冷凝的神色，心里一跳，忙走到桌前跪下。 “滚去外面跪着！” “五少爷，青梅她……” 青杏与青梅平日里虽都有各自的小心思，但对上桃叶，两人就是同盟，便想开口求情。 “你要与她一处？” 容玖轻飘飘的一句阻了青杏后面的话。 “还不出去，是让本少爷叫外面的小厮进来拖你！” 见青梅还愣在地上，容玖脸色更加沉寒，旁边坐着的桃叶都打了个寒战。 “是，是……奴婢这就去！” 青梅手脚齐用，从地上爬起，跌跌撞撞地往门外走去。 她和青杏以前也想仗着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人在这院子里作威作福，但刚起了个头，就被五少爷狠狠责罚了一通，她们抬出皇后娘娘也无济于事，自此，再也不敢违逆五少爷的意思，所以这会儿，青梅也不敢挑地方，出去后直接就对着门口跪了。 “奴婢这就让人进来收拾！” 青杏被容玖的怒气和寒意所摄，低着身子出去唤人。 屋子里只剩下两人，桃叶拿出帕子：“五少爷，奴婢给您擦……” 到了近前，桃叶才发现这人身上，一点汤水都没被溅着。 拿着帕子的手微僵，突然之间想到什么，心底闪过一丝慌乱。 她是早有准备，才没有被溅上，那五少爷，也是…… 她的心思，都暴露在五少爷眼皮子底下？ 见身前这丫鬟手上动作顿住，容玖目光幽深，将手放在那受伤的背上，微低了头：“你倒是机敏，难怪母亲这么看重！” 说着手上微微用力，桃叶疼得皱了眉，那手正好按在她於痕最严重的那块地方。 “奴婢只是……” “快将桌子收拾……” 桃叶话刚出口，出去叫人的青杏回转进来，正好看到方才怒气冲冲的五少爷正在“温言安慰”那狐媚子，心上恼恨，却不敢在主子面前流露。 “五少爷，大厨房重新送来了午膳，奴婢让人换上？” 青杏声音里含着三分委屈。 “嗯！” 容玖直起身子，只淡淡应了一句，半分眼神都没给青杏。 有青梅的教训在前，这次青杏安安分分地伺候了两人用膳，就是时不时地暗瞪上几眼桃叶。 桃叶则是毫无所觉地用完了丰盛的午膳。 “晌午后我要出去一趟，记得，你现在是本少爷的人，与府里那些人交往时注意分寸！” 用完膳后，容玖随口交代了几句就往府外去。 人已经出了院子，桃叶还在想刚才那句嘱咐，府里的人？分寸？ 她现在是半点都不敢忽视五少爷的话，夫人性子直白，这位却是心思深如海，从刚才午膳时发生的事里看出，五少爷对后宅争斗之事似乎也极是敏锐。 桃叶有些奇怪，不过她还是先去自己的屋子安顿安顿！ 容玖的院子很大，有两进，前面是书房，卧室，两间耳房，东边还有一个小练武场，后面那进与前边大小差不多，是库房和下人的屋子。 “桃叶姑娘好，小人是这院里的管事赵进，您的屋子在这边！” 桃叶刚要提步往后边走去，就被人拦住了。 赵进指引的方向是西边的第一间耳房。 “多谢管事提醒！” 桃叶只看了一眼，便欢喜地应了，转过身就往那边走去。 赵进跟在身后，心里有些叹息，到底年纪小，一个通房丫鬟，刚进院子就得了恩遇，就是心里再高兴，也要推辞一番，方才还撺掇着五少爷责罚了青梅，这青梅总归是皇后娘娘赏赐的人，地位本就与别个不同。 这般不知谦让进退，日后定是要吃亏。 “多谢赵管事费心布置！” 桃叶进了屋子，四面打量了一眼，很是满意。 “姑娘客气了，若没什么吩咐，小人先退下了！” 赵进客气地说了一句，便要出门去，但差点和门外的人撞上。 “秋莲姑娘！绿橘姑娘！” 第6章 有客来 “赵管事好，我们两个过来探望一下桃叶姑娘，不知可否？” 这声音柔媚之极，比之昨日红绡的，更胜一筹。 “原来是秋莲姐姐和绿橘姐姐！” 来的可真是时候，桃叶满脸笑容地迎了出去，赵进见桃叶出来便低身退了下去。 “桃叶妹妹，这几日没见，没想到你也得了这般大的造化，竟成了五少爷的人！” “五少爷自来眼光高，也只有桃叶妹妹这样的风姿才入得眼！” “都是夫人和五少爷抬举，咱们这些为奴为婢的，哪里配提造化二字！” 桃叶垂眸看着两人一左一右拉住了自己，极是亲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姐妹。 “早就听闻桃叶妹妹是夫人跟前的得意人，夫人极是倚重，事事离不得你，没想到竟想到将你拨给五少爷？这倒是让我们都没想到？” 秋莲轻声感叹道。 “夫人疼爱五少爷，满府皆知，只要五少爷想要，哪有舍不得给的？” 桃叶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扬了扬眉，语气里颇有些得意。 看到两人脸上闪过的羡慕之意，桃叶又加了把火：“还好，五少爷待我，也算体贴温柔！” 说到最后时，桃叶的声音几不可闻，但近在跟前的两人自然是听得一清二楚的。 “这是桃叶妹妹的福气，不过……” “听说桃叶妹妹今日和五少爷消磨了一上午，果然是妹妹有手段，这刚被指为通房，五少爷就这般离不开你，要知道昨日五少爷为了躲谢大小姐，连太子殿下的面子都不给，足足消失了一个时辰呢，连给老夫人献寿礼时都没出现。” 秋莲话还没说完，就被绿橘急急打断了，不过等绿橘说完后，她又马上接了话去： “绿橘说的是，大少爷昨日回来时也提了一句，要不是太子殿下在，夫人又护着，昨儿个国公爷就要责罚五少爷！” “可不是，五少爷浑身湿淋淋的，说是酒醉掉下河里去了，可谁不知道五少爷酒量最好，千杯不醉！” 绿橘毫不掩饰地上上下下打量着桃叶，那眼神恨不得钻透衣裳，见到里面的光景：“桃叶妹妹看着有些累，是不是……” “是有些，定是晌午前累着了！” 桃叶抬手掩着脸打断了绿橘的话，雪白的一段手臂上露出淡红的一片，仔细一点，还能看出手指印。 这是方才容玖拉她入怀时留下的，她的肌肤幼嫩，稍微碰重一些就会留下痕迹。 眼神一直落在桃叶身上的秋莲和绿橘自然都见到了这痕迹，绿橘忙死劲地盯上几眼，探着身子，恨不得把桃叶那段手臂抓着好好看上几眼。 但还没见够，桃叶就放下了手，袖口重新滑落，盖住了那些痕迹。 绿橘的反应在桃叶意料之内，但一旁的秋莲，反应就有些怪异了。 看到手臂上的红痕，她下意识地目光低垂，左手抚上自己的右臂，碰触的瞬间眉心似是有些忍痛的微皱。 “秋莲姐姐手臂上有伤？” “没……我们如今也干不上重活，哪里会受伤！” 注意到桃叶的目光，秋莲忙把左手撤下。 “桃叶妹妹如今虽然得五少爷钟爱，但这院子里，还有那两位，恐怕妹妹以后还是要多提着心！” 这话听着是关心人的，但桃叶竟然从其中，听出了一些恶意和幸灾乐祸。 这种恶意被掩盖得很好，若不是桃叶自小就在人牙子手上讨生活，见多了两面三刀之人，也不会一下子就注意到。 “今日怎么不见青杏她们两个？” 对两人心思毫无所觉的绿橘疑惑道。 “青梅侍膳时犯了些错，被五少爷罚跪了半个时辰，这会儿两人应该在后边的屋子，许是在上药吧！” 用过午膳后，桃叶就当着青杏的面求容玖恕了青梅，毕竟是皇后赏下的人，以前不管五少爷如何对她们，依着皇后对他的宠爱，自是不会有事，但如今因着自己一个卑贱的通房处罚这两人，若是跪出了事再传进宫里去，未必不会给她招来麻烦。 不过当时，五少爷虽然答应了她，但看着她的目光却很是幽深。 “五少爷院子里规矩严些，自是不比大少爷和二少爷那边！” 听了这话，桃叶见着秋莲和绿橘两人脸上都有些讪讪的，不过秋莲是避开了自己的目光，绿橘则是有些不快。 大少爷不提，二少爷容瑛好色，光是过了明路的通房就有两个，若不是夫人压着，怕是这府里容貌出色的婢女都逃不开他的手。 “扰了桃叶妹妹这些时候，我也该走了，以后若是有空可要多多来往！” 秋莲知道自己再待在此处也套不出什么有用的话，便要告辞，说完也不等着绿橘，自己出门去了。 “桃叶妹妹，昨儿宴会怎么不见你伺候在夫人身边？” 绿橘依旧不死心，二少爷是个喜新厌旧的，她已经渐渐失了宠爱，若是能帮二少爷把这事问准了，她就能压那红英一头。 “我昨日有几声咳嗽，夫人就没让我往前头去！” 难缠的秋莲走后，桃叶就放了大半的心，不过她也不想再耐心应付：“绿橘姐姐为什么一直在问昨晚的事？昨日前头那宴会听说是不错，可惜我无福见到，要不然也能和姐姐好好谈论一番！” “哪有，就是今日见了妹妹，一见如故，便想多聊些！” 绿橘其实都没听完桃叶的话，就开始急着眼反驳，说到后来眼里的心虚都快藏不住了：“那妹妹先整理着东西，我也先回去了，二少爷那边还等着我伺候！” 说完便转身急急地走了。 绿橘走后，桃叶却是陷入了沉思，想起午膳时五少爷的反应，她总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 …… 西一间很大，比之桃叶以前的屋子大了不只两倍，将箱子里的东西一一归置好，又把那玉佩妥当藏好，桃叶躺在床上歇午，等到醒来时，日色已经昏沉。 桃叶刚想起身，就被一道黑影压在了床上。 第7章 这药原是用在那处的 “五少爷？” 桃叶口里的惊呼还没出，就认出了覆在自己身上的人。 身上的人却并未出声，桃叶只听得一阵急促的喘息声，身上只短暂地一凉就被一具火热的躯体覆上。 动作依旧有些急切，比之昨夜，倒是少了几分粗暴。 但就是如此，桃叶也有些受不住，昨夜，本是她的初次，又被那般对待，身下本就伤着，何况满背的青紫淤痕，虽然上了药，但撞在并不柔软的架子床上，还是疼得不行。 “疼……唔……” 桃叶嘴边的痛呼刚溢出，唇上就触到一片柔软，随即一股淡淡的药味在嘴里散开来。 一个时辰后，云雨散去，屋子里也已经完全暗沉下来。 “少爷，沐浴的物什已在隔壁备好！” 过了半刻钟，门口传来侍从的声音。 “嗯！” 容玖沉声应了，便要起身下床。 桃叶忙撑着身子要伺候容玖更衣，但起到一半，扯到身后的疼痛，不由地一声娇呼，不过在摔回床榻之前被一双大手扶住了。 “不用伺候，自己收拾一下！” 等人坐稳身子，容玖将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扔到床上。 屋子里昏暗得很，容玖只随意穿好了中衣，往后一看，床上的人还没下来。 “五少爷，奴婢看不清……” 娇娇软软又带着十分怯弱的声音从床上响起。 “行了，别穿了！” 容玖直接将自己的外袍兜头套在桃叶身上，摸索着将人从头至脚裹住了，一把抱起。 “开门！” “是，少爷！” 门口等着的行云和归云忙上前将门开了，看到这副场景，两人都愣了一下。 容玖却是没有看他们两个，抬腿就往隔壁走去，行云两个赶紧打着灯笼跟上去。 “少爷，这……” 到门口时，行云轻声询问道。 以前少爷沐浴，都是他和归云近身伺候的，但如今多了桃叶姑娘，他们两个男子自然不能再进去伺候。 “你们守在外边！” 容玖脚步未停，往屋子里走去。 外面的行云和归云对视一眼，将门关上了。 转过沉香木山水屏风，里边热气氤氲。 身上的外袍被拿开，桃叶不禁打了个冷战。 “进来！” 不知何时，容玖已经入了浴桶，看着还在一边呆愣着的人冷声命令道。 “是！” 桃叶应声走过去，说是浴桶，其实更像一个小池子，一边还放着沉香木的台阶。 踏着台阶，小心地滑入水中，被一股温热包围，桃叶身上的酸疼舒缓了不少。 “少爷，奴婢给您擦背！” 缓过那阵疼痛后，桃叶拿起浴桶边的大巾帕，挪到容玖身边。 容玖瞥了一眼那似花含露的脸，转过身去。 身后擦拭的力道不轻不重，让人颇感舒适，容玖刚回来时的烦躁心情好了不少。 是以，很快桃叶就感觉到手下的皮肉舒展开来，她当初被顾氏看上，又提拔了一等丫鬟，最初就是看上了她伺候妥当。 “少爷，桃叶姑娘的衣服拿来了，小人让南云送进来？” 行云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进来吧！”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二等服饰的丫鬟低着身子进来，头也不抬地放下衣服后便出去了。 那丫鬟出去后不久，容玖转过身子：“好了！” 说完便出了浴桶。 自己扯了木架上放着的巾帕胡乱擦拭了一番，套上了中衣。 动作间十分熟练，倒像是寻常做惯了的。 桃叶收回目光，背转过身子，擦净了水珠，将方才丫鬟送来的衣服穿上。 衣服的料子很好，样式比她之前在主院时的一等丫鬟服饰精致些，是夫人今日新赏下来的。 这会儿容玖已经斜靠在一旁的木榻上。 “过来！” 桃叶依言在榻上坐了。 “听说今日大哥和二哥院子里的人过来了？” 一声漫不经心的问话响起。 “是大少爷身边的秋莲和二少爷身边的绿橘，两人说是来为奴婢贺喜，却是什么礼都没带，倒是扯着奴婢说了好多莫名其妙的话！” 桃叶语气里有些埋怨。 “莫名其妙？” 容玖饶有兴味地问道。 “秋莲似是对奴婢突然到了五少爷身边很是疑惑，绿橘不知为何，一直提昨晚宴会的事！” “不过五少爷放心，昨晚的事奴婢绝没有泄露出去半分！” 桃叶抓着容玖的袖口，低声道。 屋中的热气尚未完全散去，眼前的丫鬟微红着脸，如刚开的红莲，脖子也是透着粉，似落了胭脂的雪，眸子润得沁水，看着就想…… 容玖心里暗骂一声，随即扬声道： “行云，将那东西拿进来！” 东西？桃叶有些疑惑，循声往外面看去，就见一个相貌文秀的小厮从外面进来，自怀里取出一个圆形小盒子，放在榻边的几上。 容玖将人挥退。 察觉到行云出去时还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桃叶的眼神不由落在那盒子上。 “拿去！” 容玖说这话时眉目慵懒地垂着，甚至连抬一下眼都不曾。 屋子里没有旁人，这应该是跟自己说。 桃叶将盒子拿在手里，盒子是银制的，上面还雕刻着一簇盛放的牡丹，刚想打开，就被容玖打断了：“回去再上！” 这声音颇为急切，桃叶被唬了一跳，差点把手里的盒子扔了。 “回去……上？” 桃叶被弄得一头雾水，这难道是脂粉，可是五少爷怎么会突然给自己买这个，外人不知，她是知道自己在这位主子眼里，有几斤几两的。 “行了，退下吧！” 容玖却直接不耐烦地赶人。 “奴婢告退！” 满腹心思的桃叶拿着手里的盒子出了门。 到门口的时候，行云和归云都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手上的盒子，然后又若无其事地转开眼去。 桃叶被弄得更迷惑了，迷惑之中心里还升起一股警觉，五少爷这次是又想借着她做些什么。 今日五少爷又要了她，她就已经有些奇怪，五少爷与二少爷不同，并不好此道，不然夫人以前也不会为此忧心。 若说是因她，桃叶是绝不相信的。 就算弱水三千，自己也不会是五少爷那瓢。 第8章 被看出来了? 回到隔壁屋子，桃叶点了灯，来不及收拾床上的被褥，就凑在灯光下将那盒子慢慢打开了。 一股淡雅的花香味扑鼻而来，再凑近些，才闻得有一股淡淡的药味，这味道，和容玖之前给她的伤药有些像。 可那伤药已是难得，为何五少爷还要再送她一盒，而且用这么精致的盒子装着，这上面的牡丹花纹一看就是给女子用的。 等等，给女子用的……牡丹……方才五少爷和行云两个的怪异表现，桃叶有些明白了。 这还真是…… 她从前在市井讨生活的时候，听过有铺子售卖用在女子那处的药，但这药要价极高，并非普通女子能享受到，而且富贵人家的女子本就羞于谈此，倒是那些花楼里的头牌，买得比较多。 不过她身后确实难耐，要是五少爷每日都要与她欢好，这药确实能让她好受许多。 念及此，桃叶赶紧褪下衣服，摸索着给那处上药。 而此时一墙之隔的另一边。 “去查查容瑛最近与谁走得比较近？” 容玖身上的慵懒褪去，浑身散发着冷冽的锋芒。 “是！少爷是怀疑昨日那药是二少爷下的？” 行云小声问道。 府里，大少爷心思深沉，二少爷是个只知沉迷女色的纨绔公子，三少爷是个透明人，要说最可能对自家主子不利的，应该是大少爷，行云没有听到桃叶那番话，所以此时觉得有些疑惑。 “容瑛那脑子，一个人自然做不得这事，但若是后面有人，就不一定了！” 容玖这些年一直注意防备容玥，对容瑛，向来不怎么在意，所以昨晚才能让他趁隙而入。 昨晚他连夜审了红绡，但红绡也只能招认出前些日子有个黑衣人拿她弟弟的性命威胁，让她依令行事，其余的事，一概不知。 但今日桃叶一番话，让他几乎能确定昨晚那事，容瑛绝对掺了一脚，至于他那个大哥，自来喜欢给他找不痛快，许是想浑水摸鱼。 不过提到那个小丫鬟，容玖想起两个时辰前身下那娇媚的低泣声：“去把母亲前些日子吩咐人拿来的绒毯送去！” “送哪里……” 行云下意识地问道，但触及自家少爷那冷冷的目光，马上改了口：“少爷放心，小人明日就让南云给桃叶姑娘送去！” 说完后他还有些讶异，若说方才送那脂膏，一来是裴大少爷硬塞的，二来少爷确实需要桃叶姑娘解那体内的艳毒，但这绒毯，不提那是外邦贡品，多少贵重，就是少爷什么时候这般体贴人了。 “对了，少爷，这青梅该如何处置？” 行云刚要出去，又想起了一事。 “你明日一早去后边传我的话，她昨日伤着了，这些日子就留在屋子里好好养伤，再去库房拿匹锦缎过去！” “回吧！” 不待行云说些反对的话，容玖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 第二日一早，桃叶如往常时候醒来，又给自己身后，背上都仔细上了药。 那盒子里的药膏果然是上品，上了不过一次，后边那火辣辣的痛就消失了，现在只是微微有些酸疼。 “姑娘起来了吗？” 桃叶收拾好自己，正要起身开门，外边就传来轻轻的敲门声。 将门打开，桃叶认出是昨日那个叫南云的丫鬟。 “这是五少爷让给姑娘送来的绒毯！” “多谢！” 南云虽然只是个二等丫鬟，但桃叶从昨日行云的态度可以看出这是容玖信任的人。 她当然要客气以对。 “姑娘若没有其他事，南云先退下了！” 南云见桃叶接过，也无他话，甚至都没往桃叶脸上看，默然离去。 桃叶只疑惑了一时，便垂目看向手上触感柔软的毯子。 若是她没记错，这是天刚凉下来时，夫人让她们收拾出来，差人给五少爷送来的。 这毯子确实来得及时，桃叶欢喜地铺在床上，躺上去试了试，果然不再咯得慌，也不会弄疼背上的伤。 “五少爷！” 桃叶正感受着绒毯的柔软，余光瞥见一道湖蓝色的身影，忙从床上下来。 “走！去主院！” “是！” 桃叶这才想起，若是在府里，五少爷早膳都会与夫人一道用。 国公府除了逢年过节，用膳都是在自己院子里。至于国公爷，早膳和午膳大多在军营里用，晚膳有时在罗姨娘处，有时在老夫人院子里与大少爷一起。 “奴婢谢过少爷的赏赐！” 走出院子，桃叶跟在容玖身后，软着声音道。 “你屋子里的床太硬，本少爷睡着不习惯！” “那奴婢也谢少爷把这么贵重的东西赐给奴婢！” 听了容玖那句，桃叶脸上的笑容倒是多了些真切，只因那份淡淡的别扭。 容玖没有再回应，两人就这般一前一后到了主院。 “今儿倒是来得早，快过来，我让人准备了你爱吃的鲜虾饼，这虾是今日一大早送来的，鲜甜得很！” 顾氏看到两人进来，脸上笑意甚浓。 容玖笑着走上前问了安，桃叶跟在身后，却是跪落在地，端端正正地给顾氏磕了头：“奴婢请夫人安！” 最后的安字带了些颤音。 “起来吧！这一时身边没有了你，倒是真有些不习惯！” “方才碧云给我梳头时，我还一时顺口叫了你！” 顾氏见桃叶低着头，睫羽微颤，心知这丫鬟怕还是念着自己，心里就软了几分。 “都怪儿子偏了母亲的好人，过会儿亲为母亲侍膳赔罪！” “就你会说话！” 见儿子逗趣，顾氏很快便转了高兴的神色。 旁边的桃叶心里却是一个咯噔，因为容玖说那话时眼神一直往自己身上飘。 她方才确实是故意做出惦念夫人的强忍伤感的样子，难道五少爷看出来了，想到昨日青梅的事，桃叶心里警觉，想着日后在这位面前，要格外小心言行。 母子两人有说有笑地用完了早膳。 “母亲，儿子今日来也是来给您辞行，明日就要回去书院！” 容玖饮了一口茶。 “怎么这般早！” 顾氏有些不舍。 “这次本是为了祖母寿辰回来的，如今也该回去了，再晚些，儿子回去就要挨孔先生的板子了！” 第9章 五弟弄疼你了? “书院日子清苦，本还想这几日好好给你补补身子，没料到……诶，不过孔先生向来疼你，你就是多留两日……” “母亲，当年儿子入先生门下，就已经让先生饱受清流议论，说先生贪慕权贵，名不副实，若是儿子再做些出格的事，不是让先生难做吗？” 容玖耐心劝道。 “那些酸腐就是成日没事干，不操心朝廷大事，倒是每日盯着你一个无官无职的!” “当年你入孔先生门下，那也是被你的才识打动，怎不见盛京其他贵公子被收入先生门下！” 顾氏说到此处便立时起身拍了桌子，一脸的气愤难抑。 “母亲何必为这些人动怒，小心气出皱纹，这京城第一美人的称号被别人抢走了！” “又满口子胡话！” 顾氏笑点了点容玖的额头，怒色骤然消失，只剩一脸的宠溺。 桃叶在一旁见着，心里微叹，五少爷对夫人，当真是一片孝心。 “不过这次你别只带那两个长随，把桃叶也带上，有她服侍，我也放心一些！” 她刚感叹完，就被顾氏点了名字。 “这……不太好吧……” 容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有什么不好的，在首阳书院念书的公子少爷，谁家没带三两个婢女随侍，就你这些年身边只有归云两个胡乱凑合！” “这事我做主了，就让桃叶跟着去！” 顾氏语气坚决，容玖只好无奈应下：“好，就听母亲的！” “这还差不多！” 顾氏满意地点头。 母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容玖知道母亲舍不得自己，便刻意装乖作巧，惹得顾氏笑个不停。 “好了，你去前院和寿安堂那边说一声，我还有些话要嘱咐桃叶！” “那儿子先走了！” 容玖顺着顾氏的话起身告辞，并没往桃叶身上看一眼。 “夫人！” 桃叶知道顾氏要话吩咐，待容玖一出门，便在顾氏身前跪下了。 这次顾氏并没有马上叫起。 “你们都先退下！” 碧云和碧霄应声退下，屋子里只剩下顾氏和桃叶两人。 “你到我身边，也就三两年的时间，不过你的品貌我是信得过的，此番你跟了五少爷，无论将来事如何，总不会亏待你！” “还有，你也知道，有些事我是容不得的，别学府里一些人的作态！” 顾氏声音陡然转厉，桃叶赶紧低头：“奴婢万不敢坏了规矩！” 府里罗姨娘惯会撒娇卖痴，时常挑唆着国公爷疏远正院这边，弄得府里几次不安生，夫人最是厌恶，桃叶深知此事。 “你是个聪明孩子，相信日后行事会记得分寸！” 顾氏见桃叶跪得笔直，垂首低眉，一脸恭敬的样子，方才特意作出的厉色便淡了。 说完起身亲自从匣子里拿出一个翠色的瓷瓶，桃叶伸手接了。 “府里的规矩你也懂，这是我专门找了妙春堂的大夫配制的，对身子伤害小，五少爷成婚前，我不希望……” “夫人放心，奴婢一定会按时服用！” 盛京高门府邸的规矩，正妻进门前，少爷公子身边的通房需服避子药。 高门权贵，多是家族联姻，不让庶长子早早出生，也是为了给姻亲面子。 就算夫人今日不给她这个药，她也会想法子避子，五少爷是夫人独子，国公府的嫡幼子，外祖永宁侯府又是皇亲，这样显赫的身份，将来五少夫人的家世一定不会差。 她都还没想好后边的路怎么走，自然不能要孩子。 因此，此刻桃叶抬着头，神色上并无半分勉强。 “委屈你了，快起来，将来阿玖成婚后，你若想要个孩子，我一定不会阻拦！” 顾氏见桃叶如此懂事，心里倒生出些不忍，亲手将人拉起。 “奴婢知道夫人心疼爱护，夫人恩典奴婢一辈子感激，日后定会替夫人好好照顾五少爷！” 桃叶眼里蓄着泪，但只在顾氏面前一闪，便又偏过头去，转过来时脸上已经是惯常的笑意：“夫人可还有吩咐，奴婢回去给五少爷整理行装时也好注意着！” “这天渐渐凉了，夜里已有些寒意，多带些厚实衣服……阿玖喜欢吃海味，若是书院里的吃食……” 顾氏每说一项，桃叶都细心记下，有时还问个一句，极为认真。 “好了，明日一大早，阿玖就要去书院，你也快回去收拾收拾！” 顾氏对桃叶，是越看越满意。 “是，奴婢告退！” 桃叶从主院出来，这才放下心神轻轻呼了口气，夫人心思虽然单纯，但她也不敢随意糊弄，若是夫人能对她存着几分怜惜，日后她的日子便会好过许多。 有些事，便更有筹谋的余地。 “哟，这不是五弟新收的通房！” 桃叶进了园子，正往前时，被一个打着折扇，穿着紫色袍服的男子拦住了。 “奴婢见过二少爷！” 桃叶后退一步行礼。 “真是个美人，可惜了……” 容瑛借着桃叶行礼的姿势，用折扇挑起她的下巴，一脸的轻佻玩弄。 “二少爷自重！” 桃叶起身又退了一步。 “自重？本少爷也没做什么啊，只是可怜这如花似玉的美人，被我那不通风情的五弟糟蹋了，身上可是疼得厉害！” 见左右无人，容瑛使力拉了一把，桃叶脚下不稳，只能往他怀里倒去。 拉扯之间，上面的衫子滑落了一点下来，露出一角红梅色的痕迹，衬着雪色的肌肤，格外诱人。 脖子间的气息微重，桃叶已知人事，立时狠狠一脚踩在容瑛脚背上。 “啊……” 容瑛一声惨叫，桃叶赶紧脱身。 “贱婢，竟敢打伤主子！” 容瑛跳着脚骂道。 “来人，将人押住！” 这时，正好有洒扫的小厮路过，容瑛忙招呼人去捉桃叶。 桃叶力气不小，对付一个容瑛还可以，但以一敌多，还是干惯粗重活计的小厮，自是不行。 为免徒劳的皮肉之苦，桃叶毫无反抗地任由小厮们将自己按跪在地上。 “将这贱婢的衣服扒了！” 容瑛瘸着一只脚正要上前踢打，但看到桃叶一边的衫子已经被扯落肩头，眼睛一转，计上心头。 贵人让他确认寿宴上，容玖是不是和人真的与人欢好，这不就是个机会。 若那日真有人撞上中药的容玖，这丫鬟嫌疑最大，要不然他那不通女色的五弟也不会突然将人收入房中。 现在不过两日，就算昨日容玖再与这丫鬟行欢，那身上留下的痕迹也是不一样的，他流连花丛，对这些再是熟悉不过。 第10章 本少爷不好断人腿 “二少爷，这……” 那些洒扫的小厮方才只知听令行事，等到将人压跪在地上，才认出了桃叶。 桃叶从前是主母身边的得意人，现在又成了五少爷的通房，听说还颇得五少爷的宠爱，得罪夫人和五少爷，他们自然不敢。 “怎么，本少爷的话没听见吗？还不快动手！” 容瑛见人迟疑，大声呵斥道。 “二少爷，这是五少爷房里的桃叶姑娘……” “怎么，五弟的人就动不得了？你们这些贱奴，还学会看人办事了！” “行，你们不动手，本少爷自己来！” 见几个小厮都往后退去，心急的容瑛决定亲自动手。 桃叶见那些小厮顾忌她的身份，不敢掺和，心下松了一口气，容瑛只是个软架子，她并不惧。 刚想动作，就见到容瑛身后湖蓝色的熟悉身影。 “五少爷救命！” 桃叶惊慌地高声喊道。 “别想骗本少爷，五弟正在父亲那里挨训，哪里……” “啊……疼！” 容瑛正要去抓往一边躲闪的桃叶，就感觉腿上一阵剧痛，随之整个身子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在地上。 “五少爷，呜呜……” 容玖还未来及说话，怀里就撞来一个温软的身子，那身子一起一伏的，显然是在颤抖。 “别怕！” 容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一脸的温柔体贴。 “说，刚才是怎么回事？” 往地上哀嚎的容瑛冷冷看了一眼后，容玖将眼神放在几个瑟缩的小厮身上。 “方才……方才……” 几个小厮虽然顾着顾氏和容玖，不敢对桃叶做什么，但容瑛的生母罗姨娘最得国公爷的喜爱，国公爷去后院，大半的日子是歇在罗姨娘处，他们也不想得罪，所以就又迟疑上了。 “不想说也行，过会儿禀明母亲，都送去北边的庄子上吧！” 容玖似是一点都不生气，口气也是淡淡的，但那小厮却是吓得不轻：“五少爷饶命！” 靖国公在北边确实有几个庄子，但那地方极寒，听说每年冻死的就有不少，他们在府里虽干着最重的粗活，但这日子怎么也比去北边受苦好。 “小人说，是二少爷方才要扒了桃叶姑娘的衣服！” 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小厮率先说了出来。 “是，二少爷让小人们动手，可是桃叶姑娘是什么身份，小人们哪里敢动手！ “小人们可是没碰姑娘一个手指头！” 有一个开了头，剩下几个也七嘴八舌地撇清关系。 “是这样吗？” 容玖低头问着怀里的人。 “奴婢刚进园子，二少爷突然拦住奴婢的去路，还对奴婢动手动脚，说了好多……那个话，奴婢一时情急，不小心踩到二少爷，二少爷就要这些小厮扒奴婢的衣服，小厮们不从，二少爷就自己上手……” 桃叶自容玖怀里撑开一点身子，仰着头，两眼通红，几缕发丝散乱地贴在泪湿的鬓边，衫子被扯得松松的，看着就让人怜惜。 “先待在此处！” 容玖听完后眸色渐深，将桃叶从怀里扶起，转身往容瑛那边走去。 “五弟，都是那贱婢胡说八道，二哥屋子里女人多的是，明明知道这是你的通房，怎么会碰她，你我兄弟，难道还不如一个卑贱的通房说话可信！” 容玖还是那副慵懒样子，但见人一步步朝自己走来，不知怎么，躺在地上的容瑛不自觉地想要往后退去，但一动，腿上就剧痛不已。 “二哥，弟弟的性子你也知道，自小就不喜欢有人动我的东西，我的人，小气得很！” 容玖说得不经心，脚却慢慢抬起，轻轻放在了容瑛方才那条被踢中的腿上。 旁人也没看到他怎么用力，甚至容玖脸上的表情还是惯常的懒散。 但地上响起的一声惨叫却是让在场的人心中一麻，连桃叶的心都抖了一下。 “走！” 只有容玖神色如常地走到桃叶身边，将人抱起。 “吓着了？” 见怀里的人低着头，一路无语，容玖温声问道。 “没，五少爷为奴婢做主，奴婢怎么会吓着！” 桃叶心下一惊，忙扬起一个笑容。 想到方才这人就是用这样的语气说着话，然后生生将二少爷的腿踩断，解气是解气，但桃叶还是有些不争气地心颤。 “笑得一点都不好看！” “看来真是吓着了！” 容玖将怀里的人掂了掂，桃叶本能地伸手环住容玖的脖子。 “可有受伤的地方？” “膝盖上有些疼……” 手上传来一阵温凉，五少爷把她放在暖玉榻上。 “五少爷！奴婢自己来！” 感觉腿上一凉，桃叶见着自己的腿被架在容玖膝上，就想起来。 “别乱动！” 一声低喝，让桃叶止住了挣扎的动作。 “怕什么，本少爷又不是专门断人腿的！” 将裤腿撩到膝盖处，容玖一边揉按着那淡淡的乌青，一边嗤笑道。 “奴婢没有！” 桃叶今日在主院故作伤感时被容玖瞥过几眼，又有方才园子里的事，心里就有些惧意。 “好了！” 半刻钟后，容玖停下了动作，桃叶忙将腿放了下来。 “二少爷伤成那样，五少爷会不会被国公爷责罚？” 虽然桃叶知道眼前的人对二少爷下狠手，并非是为着自己，多半还是为了寿宴那事。 但在不知实情的人看来，五少爷就是为着自己一个微不足道的通房，对自己的亲兄弟下狠手，事关自己，桃叶难免悬心。 “这事不用你……” “少爷，国公爷派人过来请您去前厅！” 容玖话还没说完，门外就响起行云的声音。 “公爷有话，请五少爷带上那个叫桃叶的婢女去前厅问话！” 两个身着军服的侍从从门外进来，一脸的严肃。 “本少爷面子真大，竟然劳动父亲身边的军士前来请人！” 见着来人，容玖冷笑道。 “请五少爷不要为难……” “走吧！” 来人还没把话说完，容玖就将桃叶扶起，嗤笑道。 桃叶膝盖上的伤本就没什么，刚才又经过容玖一番揉按，更是连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但一路上，容玖都扶着她的腰，走得极慢，时不时还问一句累不累。 第11章 让人抬着去东宫 桃叶心下有些不安。 容玖的院子本就与前厅隔得最远，几人又是这般慢悠悠的，等到前厅的时候，足足过去了半个时辰。 “逆子，跪下！” 刚踏入厅堂，就有一声怒喝自上面传来，随之飞来的是一个茶盏。 靖国公容彦博，武将出身，满身的煞气，再加上早已等得不耐烦，脸色冷凝黑沉得可怕，莫说迎着怒气的两人，就连旁边暗自抹泪的罗姨娘也白了一下脸色。 “不知儿子何处又惹怒了父亲？” 进了屋子，容玖也没有放开桃叶，茶盏飞来时，桃叶也不知怎的，只觉腰上一紧，等到看时，那茶盏已经碎裂在地，而里边的水半滴都没到两人身上。 “父亲，五弟与二弟两人，定有什么误会，气怒伤身，您先听听两人怎么说？” 容玥亲自重新奉上一盏茶水，一脸忧心地劝道。 “他为了一个身份微贱的通房，将自己亲二哥的腿打折，什么误会，就是劣性不改！” 容彦博猛地一拍桌子，怒气更盛。 什么缘由都不问，语气里的厌恶如此明显。 虽知国公爷自来不喜夫人和五少爷，桃叶还是有些心惊。 “公爷莫要气坏了自己身子，瑛儿做事是有些莽撞，定是话语间不小心惹了五少爷不喜，这才生了嫌隙，瑛儿那腿虽是断了，但大夫说了，养个三五个月也就没事了！” 听到这柔弱自带三分无力的声音，桃叶循声微微抬眼，一身鹅黄色罗地葡萄纹襦裙，外面披着一层素纱衣，眉眼柔婉，是二少爷的生母罗姨娘。 府里传言罗姨娘与先夫人不仅容貌肖似，连寻常的神态也是一般无二的，所以才得靖国公百般疼宠。 但这世上容貌有相似，神态哪有一般无二的，不过是刻意伪装。 方才那话虽没半分指责五少爷的不是，但桃叶知道，这话只会让靖国公更加气恼。 果然，上面传来一声重重的冷哼。 “他这眼里无父无兄，气量狭小，心思歹毒，这次一不顺心边将瑛儿的腿弄断，下次嫌隙再大些，怕是要弑父！” 弑父都出来了，这话听着根本不像是在教导儿子，竟像是仇人相对。 “父子连心，果然父亲才是最懂儿子的，大哥和姨娘可都说错了！” 头上传来一声微嘲，桃叶感觉腰上一紧，有点疼，忙垂了眼。 “五弟，你莫要负气！” 站在一边的容玥满脸不赞同。 “负气？我自来气量小，不喜旁人动我的东西，大哥莫不是忘了，10岁那年大哥不小心摔碎了我的琉璃笔架，被我推到桌角边，磕得头破血流？” 容玖讥诮地看了过去。 腰间的手劲松了些许，桃叶舒了一口气。 “你们都不必再为这逆子求情，来人，传军棍！” 上座的靖国公被气得倒仰，想起这逆子自小到大的劣事，更加怒不可遏，高声朝外面道。 “是！” 话音刚落，方才押着两人前来的军士各自手持一根小臂粗细的红漆棍子从进门来。 见此，桃叶垂着的眸子狠狠一缩，这是军中刑罚，常人根本受不得。 国公爷对五少爷都下这般狠手，对她这个“始作俑者”恐怕也不会手软，就算国公爷没想到，二少爷因为自己断了腿，罗姨娘也不会放过自己。 而且五少爷若是因为此事受重罚，夫人那边也难免不会迁怒自己。 毕竟府里众人都知道，五少爷是为自己出气，才会断了二少爷的腿。 现在只有一人能阻止这事，夫人虽不大管府里的事，但这事闹得这般大，这会应该已经传到主院那边，只要夫人能及时赶到，这军棍就未必能落到五少爷身上。 心下一横，桃叶就要上前，但身子刚动了下，腰上就传来一阵不轻不重的揉捏。 比之刚才，甚至算不上疼痛。 “一边去！” 耳边轻语声刚落，桃叶就被推到了一边。 “五少爷，得罪了！” 两个军士正要上前拿人，容玖已经起身往外走去。 砰！ 桃叶乱糟糟的心还未放下，重重的一声闷响就传进耳里。 心里一跳，拼命低垂着头立在一边，丝毫不敢看屋子里几个主子的反应，只敢稍稍往门外看上一眼，目光瞥到一道在沉重的棍子下往前微倾的湖蓝色身影。 二下，三下…… 桃叶数得心惊胆战。 “住手！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桃叶刚数完第五下，门外响起一道异常尖细的声音。 这声音本就尖细，又因着说话的人心急，听着有些刺耳，但桃叶却听得格外顺耳。 似男声又非男声，是内侍，东羽皇族之人身边才有的侍从。 “父亲，儿子去外面看一眼！” 容玥眼里划过一道暗光，转身对着上座的容彦博一礼。 “不必，让人进来！” 容起威皱着眉，显然也猜到了外面之人的身份。 “奴婢孙安给国公爷请安！” “太子今日与宾客们畅谈诗词，想起贵府五少爷，便让奴婢过来相请，只不知府里发生了何事，这外面？” 孙安入门后满脸的笑容，话也说得软和，倒看不出在外面时的急切。 “孙内侍不必理会，本公处置家事罢了！” “停下作甚，继续！” 靖国公容彦博只随意看了眼来人，便喝着外边的军士继续。 “慢……慢着……奴婢虽不知五少爷犯了何错，但太子和几位宾客正在东宫等着，不如先让五少爷与奴婢先一同回太子府复命？” 孙安是太子近侍，时常也出入高门府邸，有东宫的名头在，各府主子都要给些薄面，端的是客气。 他显然没想到这位算得上东宫姻亲的靖国公竟然半分面子都不给。 “太子有命，臣自会听从，等本公行过家法后，自会让人将这逆子抬去东宫！” 听着外面的军棍声又起，苏安看了一眼毫无退让之意的容彦博，脸色难看起来，但自家主子对这位，一直存着拉拢之意，他也不敢直接抬出身份来得罪。 “夫人，国公爷有令，您不能进去！” “大胆，竟敢冲撞夫人！” 就在这时，顾云卿终于赶到了。 “住手，谁敢伤害我儿！” 不顾碧云和碧霄的拦阻，顾云卿直接冲到了容玖身后。 两个军士忙停了手。 第12章 不过一个婢女 直到这会儿，桃叶的心才算是放下了大半，孙安脸上急切的神色也才缓了些。 “谁去后院报的信？” 听到外面的动静，靖国公冷哼一声，甩袖起身，虎步走到了门口。 “阿玖，怎么样？疼吗？” 顾云卿看到儿子背后弥漫开来的暗紫色，心里疼得不行。 “儿子无事，不过挨了三两下，母亲不要担忧！” 容玖脸色青白，但面上还是那副玩世不恭的笑意。 “来人，把夫人拉开！” 容彦博看着两人母子情深的样子，心里一阵不舒服。 “谁敢动我的儿子！” 顾云卿将儿子护在身后，昂首与神色不耐烦的容彦博对视，神色上半分不让。 院子里，气氛紧张不已。 跟着出来的桃叶却顾不得这些，几步跑到容玖身边跪下急切道：“五少爷……”。 眼角微红，手慌得不知道往何处放。 咳咳！ 两声压抑的咳嗽声响起，桃叶忙跪直身子，让容玖靠着舒服些。 “公爷，五少爷身子娇贵，这军棍也太重了，这事也是因着瑛儿与五少爷的通房桃叶起了争执而起，五少爷也是心疼身边人，迷了心，这才……” 见容彦博与顾云卿对峙，罗姨娘侧身跪在容起威身前，一脸的惊慌和担忧。 在容玖身边的桃叶听及自己的名字，心里笼过一阵阴影。 罗姨娘以退为进，大概知道今日这惩罚怕是不能继续，这是要转而寻自己的晦气。 “父亲，五弟就是心思执拗些，这几棍下去，怕是他也知道错了，还求父亲饶过他这一次，二弟这祸事，说到底也是为着女色。” 容玥也在一边苦心劝说道，眼神还往桃叶这边看了一眼。 “你就是顾氏安排给容玖的通房？” 被爱妾和长子连番提醒的容彦博想起始作俑者，目光从顾云卿身上收回，威严地盯着桃叶问道。 “回公爷的话，是！” 桃叶一面小心扶着容玖，一面低身回道。 她纵是有千百种心思，也只是一个低贱的婢女，这院子里的人，国公爷厌屋及乌，罗姨娘巴不得弄死她给自己儿子报仇，大少爷又是那般口蜜腹剑之人。 迫于父子关系，五少爷不能明着和国公爷硬着来，她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夫人的态度。 “不过一个婢女，拖下去杖毙了就是！” 容彦博见顾云卿一脸的凛然，知道自己这位继妻为着儿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军棍定然是打不下去了，但旁边肖似发妻的爱妾又一副黯然神伤的样子，怒气就转到了桃叶身上。 左右一个通房丫鬟，顾氏总不会为着这事和自己闹开来。 “公爷饶命！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方才在花园，原是二少爷定要拉着奴婢行……行不轨之事，还在众小厮眼皮子底下，想扒了奴婢的衣服，奴婢正要羞极自尽，幸得五少爷路过，五少爷自来心善，见奴婢这样子，才动的手！” “花园里那几个粗使的小厮便可作证！” 因着早有预料，所以桃叶面上惊慌，心里却已经平静下来。 “五少爷与二少爷两个，自来相处融洽，今日就为了你一个小丫头，争执至此，一个奴婢，让主子们不合又动怒，到底年轻，行事就轻浮些！” 桃叶刚说完，罗姨娘就接过话去，难得她自己儿子被断了腿，这会儿说话还是慢条斯理的柔弱和循循善诱。 “罗氏，你莫不是耳聋心瞎，没听到是你儿子行为浪荡，容瑛那德行，合府尽知，今日我儿断他一条腿，也当得个教训，别什么东西都敢肖想！” 顾云卿冷笑一声，厌恶的眼神划过罗氏惺惺作态的脸上。 “顾氏！” 容彦博见爱妾被这厉声斥责，吓得后退一步，不满地斥了一声。 “父亲和母亲且消消气，莫要为着一点子小事动怒，这婢女所言听着是无错，但到底引得兄弟之间有了嫌隙，儿子觉得还是将人打发去庄子上，府里安生最重要！” 这大少爷果然是“仁善”，不提找那几个粗使小厮把事问清楚，倒重提了罗姨娘那番话。 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谁听了不赞一句思虑周到，又不伤她的命，又能让她离了五少爷身边。 但大少爷为什么要将自己从五少爷身边遣离，自己对五少爷，难道还有什么特别的作用，还是她有什么地方妨碍到了大少爷。 “五少爷！” 桃叶正在思索之间，感觉自己右肩被按压了两下，偏过头去，见容玖嘴角流出一丝鲜红，小声惊呼道。 她这惊呼声刚落，右肩上又被按了一下，力道比方才重多了，疼得她差点叫出声，但她还没开口，发现五少爷的身子又往自己身上倾了一些。 不过旁人看着是五少爷把整个人挂在自己身上，实则她并没有负担多少重量。 五少爷看着被夫人养得金尊玉贵，倒是挺抗打的，要不然也不能挨了这么多重棍以后还能虚倾着身子做这副样子。 桃叶心里腹诽，但五少爷的意图她也看出来了。 于是微颤着手拿起绣帕，小心翼翼地将容玖嘴角的血擦尽了，又努力跪直身子，从顾云卿那边看来，就是被吓得惊慌不止的桃叶正强自按捺着心思，细致妥帖地伺候自己儿子。 “大少爷方才这话有理，不过阿玖身上的伤还需一个妥帖之人照料，这丫鬟本就无错，又受了惊吓，再被罚去庄子，我心不忍，你向来待下人宽厚，想必也会如此觉得？” 顾云卿与容彦博夫妻不和，厌恶罗姨娘，但对这位丈夫原配所生的嫡子，倒像是没有丝毫芥蒂。 “母亲说的是！” 容玥听到这句反问，脸上露出一丝惭愧，似是在自责自己考虑不周。 “既然公爷的家事已经说开，奴婢身上还带着太子的吩咐，太子与容五少爷，自小亲厚，不如就去东宫小住几日，一来可以休养身子，二来这亲兄弟哪有隔夜仇，等过些日子，两位少爷再见，可不又是亲亲热热的兄弟！” 孙安见事终于了结，大松了一口气。 “孙公公可以将这逆子带走，但国公府不留这等挑拨主子的贱婢，来人，将这丫鬟押下去，送去刑房杖毙！” 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被容彦博斩钉截铁地喝断了。 “谁敢动手！” 儿子现在需要人照料，桃叶今日所为又得她的心意，又加上容彦博偏心过甚，顾云卿自然不肯退让。 第13章 轻声!忍着! “顾云卿，你要为着一个婢女与本公翻脸？” 容彦博在军中自来说一不二，在府里自也如是，五子就算了，毕竟有皇后和太子在，他也不能真的把人打死了，但一个下人，为着给爱妾和二子一个交代，还处置不得了。 “公爷这话说得好笑，你我夫妻何日举案齐眉过？” 顾云卿嗤笑一声。 “你……，来人，将夫人……” 容彦博被这句冷嘲气得脸红脖子粗，正要下令军士强拉，府里的大管家从外面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地道： “国公爷，宫里来人，命您即将进宫面圣！” “面圣，好端端地为何召我入宫！” 容彦博皱眉疑惑道，难道是为着今日这事来的。 不对！ 顾氏虽然是皇后亲妹，但靖国公府的家事皇帝从来不掺和，自己有从龙之功，皇帝对自己颇为礼遇，为着这点子家事怎么也不可能问罪自己。 “小人不知，来的内侍只让国公爷尽快动身，陛下还等着！” 大管家回道。 “备马，入宫！” 容彦博再傲，也不敢抗旨，疾步往外走去。 “快叫几个力大的小厮，抬了软凳过来，将五少爷抬回主院！” 容彦博一走，这院子里的人自然不敢逆主母的意思。 “母亲，儿子没事，用不着那劳什子！” 容玖撑着桃叶的肩膀起来，止住了顾氏的话。 “夫人，还是让五少爷随奴婢去东宫养伤为宜，一者，东宫有医术高明的御医在，二者，也能让五少爷静养！” 孙安说到最后，还意有所指地往厅里看了一眼。 “夫人安心，太子让奴婢遣了马车过来，定然不会让五少爷受罪！” 孙安见顾云卿脸上有动摇之色，忙又加了一句。 “那就麻烦太子殿下了！” 顾氏自然想将儿子留在身边照料，但她深知容起威为人，最是个傲气固执的，此番几次被阻了意，又有罗氏在耳边挑拨离间，回来后说不定还要寻儿子晦气。 去东宫也好，他们表兄弟向来亲睦，东宫又有医士在，儿子能得到妥善照顾。 “夫人客气，太子殿下念五少爷念得紧，要是见着五少爷，别提有多高兴！” 孙安见自己的差事妥当了，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 “奴婢会照顾好少爷的，有事会让人送信给夫人！” 桃叶是愿意先避去东宫的，虽然东宫人生地不熟，但余光见着旁边的罗姨娘和大少爷，她知道若是留在府中，这两人，对自己，定然不会就此罢休。 “你做事，我一直放心!” 顾云卿欣慰地看了一眼桃叶。 “母亲这下可以放心了！” 容玖低着头，让顾云卿将自己脸上的冷汗擦了，语气里充满着安抚之色。 桃叶和孙安扶着容玖往门外走去，顾氏带着碧云和碧霄，在身后跟着，前厅离府门近，很快就到了门口。 “稳当些，路上慢着走！” 容玖进了马车，顾云卿又对着孙安念叨了几句，马车才往前去。 前厅门口。 “大少爷，瑛儿还伤着，妾身放心不下……” 让儿子吃了大苦的两个仇人都安稳离去了，罗姨娘脸上却没有怨怼之色。 “姨娘请自便！” 容玥微弯身，点了点头，一派温和有礼的样子。 见罗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容玥转身往左边的偏门走去，靖国公看重长子，他的院子是紧挨着前厅的。 待到无人可见时，那脸上的笑意便如假面一般寸寸脱落。 陛下对皇后，早已不复当年情意，不可能为着容玖这点子事，特地找父亲，那此番召父亲入宫，又是为着什么，但这时辰，也太巧了些。 容玥想着方才听到宫中来人时容玖的神色，也没看出什么。 心里升起些不安和烦躁。 …… “五少爷……” 马车走出靖国公府门前没多久，桃叶就被一双火热的大掌揽住腰，紧跟着撞到了硬实的胸膛上。 惊讶地抬眸，却发现五少爷脸上的神色十分熟悉。 “轻声！” 随着一声轻斥，热热的呼吸打在脖子上，方才揽着自己腰的那只手已经往裙摆侧面伸去，浑裤上的系带被熟门熟路地扯下，随之身子一轻，自己已经坐在五少爷身上。 桃叶心里惊疑，但却不敢出声，四周看了一眼，这马车内壁厚实，应该能隔绝一些声音。 她仔细思索了一下，也没想到今日有谁能给五少爷下那种药。 可是，五少爷这模样，却与宴会那日一般无二。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呜……嗯！” 在药性作用下的容玖动作本就粗暴些，桃叶身子内外都被一团火热充盈，口里到底还是出来一些呻吟声，但马上反应过来，紧咬着牙关，强忍了回去。 但这越是强忍，口里的呻吟就越发要溢出来：“五少爷！” 她快要忍不住了。 “再忍一会儿！” 容玖心内，也是一片燎原欲火，意识却还有几分清醒，按这马车的行速，从靖国公府到东宫，再慢也不过半个时辰。 他必须快些。 桃叶实在忍不得，一口咬在容玖脖子上，堪堪止住了到口的呻吟。 不过脖子上传来的刺痛却是让容玖身下动作一凝，随之更快地动作起来。 又过了半刻钟，终于结束了。 桃叶又要稳着身子，又要忍声，还要忍受身下的冲撞。 事毕，只能绵软地摊在容玖身上。 “倒真是个伶牙俐齿的！” 已经平复下来气息的容玖往脖子上摸了一把，轻声对着怀里的人道。 “五少爷恕罪，奴婢方才只是……” 桃叶抬头看了一眼，衣领边上那几个牙印十分清晰，有三两个边上还冒出血丝，心里有些虚。 她刚才也是情急，不然咬肩膀也行，这脖子上的伤这么显眼，旁人一看就知怎么回事。 “行了，这次本少爷就不追究了！” “谢少爷宽宏！” 桃叶缓过那阵余韵，忙轻轻起身，到一边坐下，整理好身上的衣服，将轿子上固定的香炉的顶盖掀开，清甜的香味顿时在里面弥散开来。 又将两边的小窗撑开，方才那气味便散了。 容玖看着小丫鬟忙前忙后，眼里颇有几分兴味。 “五少爷！” 见一只手往自己这边伸来，桃叶吓了一跳。 第14章 东宫太子 别说她这会身子还软着，要是再来一次怕是瞒不住外面跟着的人。 就是她身上的衣服，也是好不容易才理好的。 “咋呼什么！” 容玖见人往另一边躲去，轻喝一声，将桃叶头上那支颤巍巍的鎏金草虫簪子插正了。 桃叶这才发现自己误会了五少爷的意思，她内里本是个稳重性子，这会儿脸上也难免透出一些红晕。 “怎么，这是把本少爷当成那色中饿狼了！” 见到桃叶那样子，容玖哪里还看不出眼前这小丫鬟的心思。 “奴婢不敢！” 实话自然是肯定的，但桃叶怎么敢说出口。 到底刚“欺负”了人，容玖也不追究桃叶的心口不一，身子往后靠去，触到背上的伤倒吸了口气。 “少爷当心！” 桃叶忙半跪着身子将旁边的软枕塞到容玖后边。 “过会儿到了东宫行事谨慎些！” 容玖也不管身后渗出的血迹弄脏那秋香色的锦缎靠枕，选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半闭着眼轻轻嘱咐道。 “奴婢知道，不该看的不看，不该说的不说，奴婢不会给少爷惹祸的！” 桃叶心里明白，东宫太子虽然是少爷的亲表兄，但毕竟君臣有别，该守的规矩自是要守的。 “倒也不用太拘束，你只记得随本少爷的意行事就是！” 容玖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是，奴婢一切听少爷吩咐！” 桃叶马上应了。 “容五少爷，到了！” 又过了一会儿，外边响起孙安的声音。 桃叶忙半起身搀扶起容玖。 “五少爷小心些！” 苏安也上来搭了把手，两人合力将容玖扶下了马车。 “孙公公可回来了，殿下方才还问起呢！” 刚站稳，门口立着的两个年轻侍卫就迎上前来。 外面都传太子性子节俭，不事豪奢，但桃叶见这东宫的建筑，还是极为精美，转过一道团窠盘龙纹白玉照壁，里边又是一道漆金的朱红色大门。 进过这道门，就有一个身着秋香色江海纹襕袍，威仪十足的男子带着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子迎上前来。 “拜见太子殿下！” 容玖躬身作揖，桃叶则是跟着众人跪了下去。 “起身！” 太子齐云澜先是温和地叫起众人，而后快走两步亲自将容玖扶起：“你我表亲，不必如此多礼，孤可是等了许久……怎么，这是受伤了！” 齐云澜到了身前，才发现自家这位表弟面色有些发白，脖子一侧还有一片血迹。 “太子不知，奴婢到国公府时，靖国公也不知为了何事动怒，五少爷正挨着军棍，要不是顾夫人及时赶到，五少爷还不知被打成什么样子！” 一边的孙安竹筒倒豆子般回了话，语气里有些不平之意。 他是太子身边最亲近的内侍，这些高官显贵明着哪个不给他面子，偏是在靖国公府，靖国公那武夫连正眼都不看自己一眼。 “定是你又胡闹行事惹了你父亲，你呀，整日都不让人省点心，不过这次你父亲下手也太重了，看是伤得不轻，快到后边去歇着，孤让人去传御医！” 齐云澜无奈地嗔了一句。 “那这两日就叨扰表哥了，若不是今日表哥正好差人前来，父亲又被陛下宣进宫去，怕是要被下人们抬进来见表哥！” 容玖听了这句轻斥，也不在意，一副听惯唠叨的无所谓样子，还毫不见外地换了亲近称呼。 “真是被你小子吃得死死的，快去你那屋子，先让人伺候着上了伤药，等孤这边散了再过去看你！” 齐云澜拍拍容玖的肩没好气地说道。 “谢过表哥！” 得了齐云澜这句话，容玖随意拱了拱手，也不和其他人招呼，扶着桃叶的肩就往后边走去。 “这屋子里的东西都是殿下照着您的喜好布置的，若是缺着什么，就和这些下人说！” 孙安亲自上前开了门，笑着说道。 “劳动孙内侍了，这个你拿着随意把玩！” 容玖将腰间的白玉佩丢了过去。 “奴婢谢五少爷的赏！” “伤药下人们马上送来，奴婢先去前头伺候殿下，五少爷自便！” 孙安接着荷包，笑眯眯地走了。 “这里有她伺候就行，你们先下去吧！” 进了屋子，两个丫鬟刚要上前宽衣，容玖就摆手道。 “是！” 两人对视一眼，应声退下。 “那柜子里有衣服！” 等那两个丫鬟退出门外，容玖说道。 桃叶应了，走上前将那柜子打开，里面整整齐齐地叠着几件锦袍和白色中衣，想着五少爷喜蓝，便想取件蓝色袍子，可柜子里一件蓝色袍子都没有，心里有些异样，手上却飞快选了一件浅褐色竹枝纹的袍子，还有一身中衣。 刚将衣服取出，外面就响起两声扣门声，桃叶得了容玖允许出去。 “这是孙公公吩咐人送来的伤药，温水和巾子，姐姐一人可以吗？” 方才被容玖挥退的两个丫鬟立在门口，一个手里端着一盆水，一个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条白色巾子和两瓶伤药。 “给我吧！” 虽然不知道五少爷为什么不让东宫的侍女伺候，但她还是别逆那位的意为好。 桃叶先将水盆放到架子上，再出来拿了托盘进去。 将门掩上后，桃叶转到容玖身后： “五少爷，奴婢先伺候您更衣！” 桃叶踮着脚去解容玖肩上的金镶玉扣子，被脖子上的大片血迹吓了一跳，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这是她在马车上咬的？ 可刚才还只是有点微微出血，怎么过了这会儿功夫流了这么多血？ “是本少爷下马车前抹开的，要不然让太子与方才那些宾客见识你的好牙口？” 容玖跟背后长了眼似的，戏谑道。 “是奴婢的错！” 方才她只记得不要让人发现两人在马车里干的事，后来又误会面前这人还要……倒是疏忽了这点，这错认得真情实意。 怕弄疼人，桃叶将外袍小心贴着身子，平整地褪下，里面的素缎中衣已经被血渗透，桃叶暗吸一口气。 五少爷是真能忍痛，伤成这样，还在马车上拉着自己做那事，还那般让人受不住。 等上衣全部褪去后，桃叶扶着容玖趴在榻上，将背上的血污擦拭干净，拿起一个瓶子，打开闻了一下，又放下，取了另外一个瓶子，又闻了一下后，才将药粉往容玖背上出血的伤口倒去。 “你还认得这些伤药？” 第15章 肝火旺盛?要修身养性 “认得一些，奴婢未进府前在人牙子手上过活，受伤了都是自己上药！” 像她这样相貌周正的丫头，人牙子是不肯随意出手的，总要卖个好价，幸运一些的进了高门府邸，运道惨淡的，就被卖去花楼。 既是“奇货”，平日里受伤生病，也能得到一些药。 容玖听后只淡淡嗯了一声。 桃叶上药的手法很好，几乎没怎么弄疼人，容玖趴在榻上似有些昏昏欲睡，眼皮半阖着。 上完药后将东西收拾好，回来时榻上的人似是已经安睡。 五少爷的眉眼似足夫人，精致又不失俊雅，此刻脸上透着微微的粉，更是昳丽夺人。 “看什么？” “没，奴婢见少爷睡着，正犹豫要不要叫您起来穿衣！” 桃叶没想到自己随意两眼的打量就被五少爷察觉。 “容五少爷，御医来了！” 这时，孙安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进来！” “少爷慢些！” 桃叶将一边的中衣给刚从榻上起身的容玖披上。 来的御医是个胡须花白的年老长者，进门后先行了礼，也不等人说话就上前给容玖把脉。 “五少爷无大碍，只是有些肝火虚旺，平日里还是要注意保养！” 御医说完还往桃叶身上看了一眼，话虽说得隐晦，但意思很明白。 不要太重女色。 桃叶心里暗点头，五少爷也不知是不是刚经那事，兴致足得很，以如今看来，竟是日日都不肯落下。 “郭御医再看看容少爷背后的伤！” 孙安怕容玖面上不好看，忙岔开了话去。 “依下臣看，倒也不必，这些都是极好的伤药，容五少爷每日记得让人上药便是！” “至于肝火旺盛，照着这方子抓几副药吃个三两日就可，当然若是能修身养性，这药不用也无碍，没有其他事的话，下臣就先告退了！” 郭御医将几笔写好的药方留下，边说着话边已经拿起药箱要往外走去。 “诶……” 孙安挽留的话还没说出口，人就已经出了门。 “这……容少爷莫见怪，今日太子惯看的秦御医休沐在家，下面的人也不知怎的，就请了这位来！” 孙安面上有些讪讪的，这位郭御医在尚药局里名声很盛，不是医术特别好的那种盛名，而是这古怪的性子。 “无妨！” 容玖好似脸皮厚惯了，半点不自在的样子都不见。 “那这药……” 孙安有些欲言又止。 “有病当然得治，孙内侍不会舍不得东宫的药材吧？” “容少爷又说玩笑话，这是哪里说起，奴婢这就让人去抓了药，给您熬好送来！” 孙安暗自腹诽，这世上男子，除了他们这些去了根的，哪有不爱女色的，瞧这位以前来东宫都不让丫鬟服侍的，如今也不是被一个通房迷住了。 这不，宁可喝着苦药子，也要美人在怀。 想着又往一旁侍立的桃叶身上看上一眼，倒是个娇美人。 “孙内侍无事便先下去忙吧！” 刚打量了两眼，容玖就开口了。 “是，奴婢就不扰五少爷了！” 孙安笑着退了出去。 “木楞着作甚，还不快给本少爷更衣！” 桃叶还在惊叹郭御医的大胆快语，就见着容玖已经从榻上起身，张开手等着自己。 “是！” 桃叶忙取了中衣过来。 虽然两人已经有过几次肌肤之亲，但这还是她第一次给容玖更衣。 五少爷身子白皙不让自己，没有靖国公的魁梧，但也没有羸弱之感，碰触到哪里都是硬邦邦的，大概是平日喜欢舞枪弄棒的缘故。 情欲一事，最是能食髓知味，也不知是不是听了方才郭御医的话，还是马车里那场情事，男子阳刚的气息扑面而来，桃叶脸上透出些红晕。 不过这会儿容玖似是在思索什么事情，没注意到她脸上的怪异。 桃叶也忙甩开心里的胡思乱想。 背后的伤还要上药，又不出去，所以穿好中衣后容玖重新回了榻上斜靠着。 “去拿本书过来！” 屋子南面有一个紫檀木书架，桃叶走到近前，看了眼书架上的书，最显眼的地方放着的都是话本游记，那些正经的经史子集都被随意叠着，放在最下面的格子里。 桃叶犹豫了一下，随意取了一本话本，一本游记。 “五少爷，这些可以吗？” “挑得不错，俏丫鬟与风流少爷！” 容玖往桃叶手上看了一眼，先是一愣，然后笑出了声。 “这……” 桃叶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书面上，那本话本上面写着“花月近”，她没想到是讲这个的。 “你认字？” 看到桃叶的反应，容玖随口问道。 “是，奴婢认得一些！” 一个婢女能认识字，确实少见，但她未与家里人走散前，爹爹确实教她和哥哥一起认过字，在人牙子手中过活时，为了日后能多点讨生活的本事，她也趁机自学过一些。 不过这事并不算稀奇，她也没必要隐瞒。 “这本写得是不错，赏你看了！” 容玖也没有追问，而是抽走了下面那本游记，将那本花月近留给了桃叶。 “谢少爷！” 桃叶眼睛一亮，摩挲着书封高兴地应了。 她幼时家中也不富裕，书对于普通百姓来说，又是极贵的东西，除了爹爹和娘亲省吃俭用买了几本供她和哥哥认字，这些无用的话本游记之类的，她是见不着的。 桃叶太过喜悦，倒忘了平日里的谨言慎行，甚至都没发现容玖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两人各自拿着一本书看着，容玖只是拿来打发时间，随意翻了几下就看完了，倒是桃叶，坐在绣凳上，低头看着，认真无比。 这话本是容玖很早之前看过，但他自小过目不忘，而且书籍价高，这种话本写来就是讨他们这些锦绣纨绔的喜好，里面的一些叙述，足以让人面红耳赤，但看这小丫鬟的神色，不知道的还以为手里拿着的是应试科考的正经书。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三下扣门声，桃叶正要手忙脚乱地将书收起，门外又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少爷！” 是行云的声音，桃叶松了口气。 “进来！” 容玖随手放下手里早已不看的书，扬声道。 第16章 都是桃叶姑娘的东西 桃叶没想到，两人抬了一个极大的箱子进来。 虽然第一次来东宫，但桃叶能看出来，这屋子里该有的东西都有，连外袍都有好几套。 是夫人不放心？ 又让两人收拾了一些用度过来。 “小人先去外面守着！” 待把箱子放在地上，归云朝容玖行了一礼，就往门口走去。 行云则是一脸郑重地弯身将箱子打开。 见这两人小心翼翼的样子，桃叶心里又是疑惑又是紧张，还以为箱子里藏着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结果头先入目的是叠得齐齐整整的绒毯。 这不是自己早上刚铺上的绒毯。 五少爷怎么把这个也带来了？ 还没等她问出口，行云将绒毯扒开，继续往下翻去，桃叶见着下面竟然是自己的几套衣裙，都是夫人新赐给自己的。 行云终于找着了自己要的东西，小心翼翼地稳着手将一个沉香木盒子取出。 不知是不是错觉，除了沉香的味道，桃叶竟然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少爷，这是刚从裴大少那边取来的！” 行云朝桃叶看了一眼，说话时似乎有些犹疑。 “嗯，你先出去吧！” 容玖往几上的盒子看了一眼，挥了挥手。 “五少爷，这些东西……” 桃叶素有自知之明，临上马车前五少爷确实嘱咐了行云几句，但怎么也不会是为了给自己送东西来，这一番折腾，为的，怕是那盒子里的东西。 但她实在想不到，有什么东西要这么偷摸着带进东宫。 “少爷，您的药送来了！” 容玖还没说话，刚出去不久的行云又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 这药的味道极其苦涩浓郁，桃叶不自觉地皱眉退后了一步。 她有些怀疑那郭御医与少爷往日有过嫌隙，这药她闻着都受不了，少爷能喝得下去。 果然，五少爷眉心微锁，行云也没把药往榻边的几上放，而是放在了更远处的桌子上。 “将这盒子打开！” 桃叶正思索着，就听到熟悉的一声命令。 “是！” 桃叶走上前，将那惹人疑惑的盒子打开，中间是一个扁扁的白瓷盅子，两边各放着一个缠枝纹银制香囊，正好固定住中间的盅子。 淡淡的药香窜入鼻尖，不过须臾便被方才行云拿进来的那碗药的气味盖过。 “拿来给我！” 容玖催促道。 桃叶忙将中间的盅子取出，放在容玖手上。 容玖掀开后，一口饮尽了。 “去冲洗干净，别出去！” 桃叶满心的疑问，但手上动作却而是不慢，忙去桌上拿了茶壶，先清洗了盖子，再往盅子里倒了水，那盅子本就小，随意一晃便成了。 但这水…… 看五少爷和行云两个人的行事，这药不能被东宫其余人发现，自然不能随便倒去外边，可这屋里，桃叶看了四周也没有个盆景。 “太子殿下到！” 桃叶正犹豫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通报，差点惊掉了她手里的盅子。 “行云，将药拿来！” 容玖也没想到太子来得这么巧，不过神色倒也不慌乱，拿过桃叶手上的盅子，随手往地上一浇。 又从行云手上拿过药碗，闷了一口下去，然后直接将药碗扔到地上。 桃叶来不及避闪，裙上沾了不少药汤点子。 “这是怎么了？谁又惹着我们阿玖了！” 齐云澜在门口就听到碎瓷声，进得屋里，见容玖皱着眉靠在榻上一脸的不高兴，笑着问道。 “良药苦口利于病，这好端端的药怎么还砸了！” “还不快进来收拾！” 孙安自是知道缘由，不过这地上到处是碎瓷，可不能碰坏了主子，赶紧招呼外面候着的丫鬟进来。 “殿下，这次真不怪五少爷，郭御医的方子里，这黄连用了十成十，这常人也喝不下去啊。” 孙安平日里没少收容玖的礼，这会儿倒也记得说上几句好话。 “他就应该多尝些苦，省得每日都做些无用之事！” 齐云澜听了孙安那话，反是顺着又教训了容玖几句。 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殿下若是见着我不顺眼，我这就回府！实在不成就回书院去！” 许是喝了一大口苦药汤子，容玖脸色恹恹的，说着是要走，人却是靠在软枕上不肯动弹一下。 “还当自己是孩子呢？我都听孙安说了，你是为一个新收的通房才与你父亲起的争执，好赌、好游、现在再加上好色，怎么这纨绔子弟的行径，你要学个遍！” 齐云澜又不惯着，掀袍在榻上坐下，口气里带着三分教训，七分无奈。 “不过你小子运气倒是不错，父皇偏偏这么凑巧，传了靖国公入宫！” “但是也奇怪，孤听说，父皇今日晾了靖国公在御书房外整整一个时辰才宣人入内，平日里父皇可是很看重你父亲的！” 齐云澜目光落在容玖脸上，面上笑得温和。 “许是皇后姨妈与我心里灵犀，去陛下那里告了父亲在祖母寿辰上当众斥责我的事！” 容玖懒懒地随口道，一点也不关心靖国公在宫里的遭遇。 “姨母最是心疼我，可不比表兄，每次都要唠叨上一阵！” 容玖冷哼一声。 “父皇明察秋毫，怎么也不会为你的胡闹撑腰当着宫里这么多人的面下靖国公的面子！” 是不是皇后所为，齐云澜自是一清二楚。 但看容玖的样子，似是真的半点不知此事？ “那可说不准，陛下待姨母亲厚，姨母若是说话，陛下也不舍得让她失落！” 容玖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样子。 桃叶在旁却是有些心惊肉跳，因为五少爷那句话刚说完，太子殿下脸色就沉了下，虽是很短的一下，但恰好被垂着眸子的她见着。 至于五少爷，靠在软枕上，头偏向一边，自是不会察觉。 “就数你嘴甜，哄得母后待你比待孤还好上几分！” 齐云澜脸上很快又露出方才的宠溺笑容。 “这地上是什么东西，怎么，下人们准备的东西还不足，特地又去搬东西了！” 齐云澜一面漫不经心地问着，一面已经示意让人将箱子抬进了看。 “殿下……这……这都是桃叶姑娘用惯的东西，方才过来得急……不想麻烦殿下的人，五少爷特意让我们两个送来的！” 行云吞吞吐吐地道，口气里大有遮掩之意。 “哦？连这汤盅都带来了？” 第17章 奴婢没有 “你如今倒真的是怜香惜玉，孤还记得老夫人寿辰宴上，你躲那谢小姐跟躲什么似的，想不到这第二日就纳上通房了？” 齐云澜往箱子里看了一眼，果然都是女子的用度。 “这盅子做工倒是精致，孤都少见这么透薄的白瓷！” 见几子上尚未干透的白瓷盅子就要被太子拿在手里，桃叶心里一跳。 “回殿下，这盅子和那盒子里的香囊都是五少爷赏赐给奴婢的，奴婢很是喜爱，日日把玩，就放在梳妆台上，大概是丫鬟们收拾东西的时候当成是首饰一起拿过来了！” 那盅子只被洗过一次，如果细闻了自是有味道的。 “多嘴！” 容玖睨了一眼桃叶。 “殿下不过是看一眼，哪里还能跟你抢东西！” “奴婢知错！” 桃叶软着声音，粉着脸觑了一眼容玖，袅袅跪在地上。 “你这通房容色倒是不错，难怪母后先前送你那两个宫女，你都看不上，确实比不上这个！” 齐云澜笑着将手收回，他堂堂太子，自然不会碰一个卑贱通房的爱物。 “不过以前还说你自己不好这个，如今你也纳了通房，再把母后送的那两个撂在一边也不像样，母后为了这事没少伤心，自责这挑上的人半点都不合你的意。” “青杏她们两个从宫里出来，难免有些傲气，但规矩是不错的，虽行事不得你意，但毕竟长者赐！” 齐云澜说这话时目光划过桃叶脸上。 桃叶忙敛眉垂目。 太子殿下似乎知道五少爷院子里的事！ “谨遵太子殿下之意！” 容玖不情愿地在榻上胡乱做了个拱手的姿势。 “行了，你这心里又在腹诽孤唠叨！刚才提到老夫人寿辰，你究竟去了何处，旁人不知，孤可是知道你的酒量，不过那几杯梨花白，就能让你醉得掉下河去？”” “更奇怪的是老四与你自来不对付，那日倒主动提及找你！” 听到太子提及寿辰那夜的事，桃叶手上帕子微微一绞。 “寿辰前一日，和裴家大少出去饮酒，被他打着刚从书院回来，定要好好接风洗尘的名头，灌了好些桃花醉，第二日本就有些精神不怠，喝了几杯就禁不住了！” “至于四皇子，大概真是喝多了兴致突来，随口嚷了几句，也可能是想找晦气，他自来喜欢结交那些酸儒，哪里看得上我们这些纨绔子弟！” 提到四皇子时，容玖脸上露出些不屑，不喜之意明明白白的。 “什么酸儒，人家那叫结交文士，他毕竟是父皇疼爱的皇子，你也别老是和他对上！” 齐云澜轻斥道。 “殿下，该用午膳了！” “几位宾客还在花厅等着！” 见时辰已经不早，孙安上前轻声禀告。 “阿玖也一起过去？” 齐云澜对底下人向来温谦有礼，自是做不出让人饿着肚子等自己的事，于是很快便从榻上起身。 “我与他们不熟，话不投机，表兄还是自己去吧！” 容玖随意挥了挥手，身子靠得更加懒散。 “孤就知道你不情愿，也罢，你现在还伤着，过去端着也是难为你，孙安，让厨房送些阿玖爱吃的过来！” 齐云澜也不勉强，吩咐了孙安一句，就往门外走去。 “方才是小人提醒得太迟，请少爷责罚！” 等人出了院子，归云跪在榻前垂首请罪。 太子殿下并没有让门外的人通报，等他见到时人已经进了院子，还好少爷机智。 “起来吧！” 容玖没有怪罪的意思，东宫不是自己的地界，做很多事都要谨慎而行。 “谢少爷！” 虽是如此，归云还是一脸的惭愧，和着行云两个重新回到门外守着。 “五少爷，喝杯水润润口！” 想着面前这人刚喝了一大口苦汤子，口里定是难受得很，桃叶便倒了一盏清水递上。 难得得到一个赞许的眼神，容玖拿过茶盏，仰着脖子一口就饮尽了。 微皱的眉头慢慢松开来：“再倒一盏来！” 桃叶赶紧又过去倒了一杯。 “没什么想问的？” 喝了两盏水，容玖这才觉得那苦涩到恶心的感觉下去了些。 “奴婢不敢，少爷若是觉得需要奴婢知道，定会告诉奴婢，若是觉得奴婢不能知，奴婢自是不能想，不能问的！” 桃叶想起昨日，五少爷亲吻她时，自己也尝到了一股药味，但当时自己本是被五少爷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再加上两人也就唇齿碰了一下便分开。 她也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那夜，是本少爷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那药下得极为霸道，要彻底解了，只能连服七日药！” “你不是早就猜到了，要不那夜也不会这般主动！” 容玖是盛京有名的纨绔，整日和那些子弟在一起，闲聊之间多有些荤素不忌的，与女子那档子事，没做过，还能没听过。 女子第一次行欢，哪个不是含羞忍怯，必要推拒几下，这小丫鬟倒是好，那晚整个人都使力往自己身上缠着，倒省了自己不少功夫。 “奴婢没有……” 糯糯的声音响起，那日的情势，哪里容得她羞怯。 不过她确实是看出容玖中了药，才任由自己的身子被占。 她也没有别的选择，若是当场叫嚷起来，五少爷的样子被人看去，屋子里又有红绡在，自己又能落着什么好。 女子的清白固然重要，但哪有自己的命重要。 桃叶眼角微红，羽睫湿润润的，拼命低垂着头，不让人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 “咳咳，本少爷不过一句玩笑话……” 容玖轻咳两声。 小丫鬟再有几分小聪明，那也是个女子，提到那事，自然会有羞意。 可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桃叶似再也忍不住，鼻子一抽，极细微的哭噎声从那低垂的脑袋下传来， 容玖没想到，这小丫鬟平日里端得一本正经，做事也爽利，自己只说了一句就把人弄哭了。 这若是旁的女子，他早就将人斥走，但眼前这个，自己还真的不能就这么将人赶走。 “快别哭了！” 容玖伸手去拉人，桃叶也没反抗，就这么被拢在怀里。 可这头，却还是低着，容玖无奈，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出乎意料地不是泪痕满面，似乎这泪都蓄在那双眸子里，只眼角红得厉害。 被抬着下巴一览无余，桃叶想挪开又挪不得，便眼帘微抬，湿润的羽睫微闪。 这副样子落在容玖眼里，便平添几分娇媚。 身下一热，忙偏开眼去。 今日这药怎么一点效果都没有。 “容少爷，午膳送来了！” 第18章 这是和本少爷怄气 话音刚落，两个东宫侍女各自提着一个食盒，已经进了屋。 刚一进门，就看到这幕，两人忙止住了脚步，低垂着头不敢动作。 从她们这面看去，容玖微偏着头的样子，恰好是要倾身去吻桃叶的样子，她们没想到，这青天白日的，容五少爷竟然与自己的丫鬟在屋子里…… 今日凑巧的事真多！ 桃叶第一反应是不能让人看出自己哭过，见人来了，便顺势往容玖身上靠去，须臾一只手已经落在她的腰上。 心里一松，幸好五少爷和自己是一样的想法。 “将饭摆上，便退下吧！” 容玖拥着桃叶懒懒地靠着，对那两个侍女道。 两个侍女听了，忙加快了动作，将食盒里的膳食摆上桌子，然后低垂着头行了礼后飞快退了出去。 “人走了，起来用膳吧！” 容玖放开怀里的人。 “是，奴婢伺候少爷用膳！” 将容玖扶到桌子边坐下，桃叶立在一边细心布菜，伺候得十分周到。 “这里没有旁人，坐下一起用吧！” 容玖虽然平日里行事故作玩世不恭，但也不是不顾规矩之人，上次让桃叶一起用膳是为着让府内的人知道自己“宠”这丫鬟，这次是见着小丫鬟方才被自己说哭了。 毕竟七日之期还未过，这小丫鬟还有用处。 “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和主子一处坐着！” 桃叶放下布菜的筷子，束着手立在一边。 “这是和本少爷怄气？” 本是一片好意，他这些年除了自己母亲，何曾对几人这么耐心过。 “奴婢不敢！” 桃叶感觉出容玖口里的怒气，垂着眸子，就要往地上跪去。 “本少爷让你坐就坐着！” 容玖失了耐心，背上的伤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牵扯到了，隐隐地疼起来，伸手一把将人按在自己旁边坐下。 “你起来试试！” 见桃叶动了下身子，容玖喝止。 “不是，五少爷，您背上的伤裂开了！” 桃叶却皱眉摇着头，扶着容玖的肩惊道。 虽然上了止血的药粉，但是容玖方才与太子说话时看似慵懒，实则一直绷着身子，刚才又两番牵扯，最重的那道伤便又重新流出血来。 “大呼小叫的做什么！” 容玖低声呵斥道。 “奴婢去给您重新上药！” 桃叶也顾不得自己还“伤”着心，忙取了药瓶过来，先用帕子沾了水将血迹拭去，然后仔细地容玖又上了一遍药。 “好了，洗个手用膳吧！” 见小丫鬟忙前忙后地服侍自己，容玖刚才的气恼也消了。 桃叶这次没有再推让，一面给容玖布菜一面吃了七分饱。 饭毕，被桃叶伺候着重新换了一身中衣，容玖又在榻上斜靠着，见桃叶的眼神时不时地往几子上那两本书飘去。 “本少爷要睡一会儿，你别出去乱走，实在无聊就找那书架子上的书看打发时间！” “是，奴婢这就伺候您歇下！” 桃叶一听自己可以随意翻看书架上的书，眸子发亮，忙过来扶着容玖侧躺好，怕后边的雕花围栏咯到伤口，还将几个软枕细细地在容玖背后排好。 容玖也不知怎的，就这么任由这小丫鬟动作，等到躺下时才想起其实自己并不是太困。 不过这话现在也不好说出口，只好真的开始闭目养神。 先还半阖着眼看桃叶认真看书，后面倒是真的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倒十分安稳。 醒后，容玖无事干，也让桃叶拿了几本书过来看。 直到用完晚膳，太子齐云澜也没有再出现。 容玖身上有伤，今日又在马车里要过桃叶一次，所以晚上的时候，容玖在床上睡着，桃叶则是在榻上歇着，第二日那两个侍女拿着盥洗的东西进屋来，见到刚从榻上起身的桃叶，心里还思忖了下。 容五少爷到底是贵家子弟，虽然白日宣淫有些过了，但这大的规矩上，还是不错的，一个通房，哪有资格在主子床上过夜。 桃叶不知两人的想法，伺候着容玖用过早膳，上了药，换上昨日挑的浅褐色竹枝纹锦袍，两人便往园子里去。 东宫有两个园子，两个园子是紧挨着的，不过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后院。 后院住的都是太子府的女眷，容玖是男子，自是只能在前院这边逛逛。 东宫范围极大，前院除了太子与属官议事的大殿，最大的地就是这个修建得极为精美的园子。 尤其是东北角的一小片枫树林，如今正是红艳得夺目。 “去那边走走！” 容玖背后的伤今天疼得更厉害了，但他又不想待在屋子里，此刻更不能在小丫鬟面前表现出来，便想去东北角那边的亭子坐坐。 “少爷当心些！” 桃叶方才给容玖上药的时候也是发现那背后的伤经了一夜，竟是更为可怖，那棍伤她以前也受过，不过当时那人牙子打人的棍子并没有那么粗，毕竟若是将人打死了，不是要赔在自己手里。 但就是拇指粗的棍子，她夜里也是疼得睡不着觉。 去亭子，要经过靠墙的鹅卵石道。 桃叶一面低头小心看着路，一面扶着容玖。 “事可是办妥了？” 一片寂静里，突然有道细嗓子传来。 桃叶下意识地左右张望，却被容玖揽腰轻快地往后退了一步。 随即便被一双大手掩住了嘴，不过拿手上动作很轻，而且很快就收回了。 只是个让人禁声的提醒。 “公公放心，我们两个昨晚忙活了半夜，保准不会出差漏！” 桃叶听出这是内侍的声音。 “如此便好，太子妃身边良娣也安排了人，事成之后少不了你们的赏赐！” 又一道内侍阴恻恻的声音响起，桃叶听得浑身不自在。 但她也不敢动作，那石刻雕花窗就离他们三步远，稍一动静怕是会被察觉。 墙那边又是几声脚步声传来，桃叶更加屏息敛气。 “曹公公，良娣正有事找您，让您快些过去！” “我这就去！” “你们过会儿再出去，别让人瞧见我们在一处！” “公公放心，我们有数着呢！” 那个被唤做曹公公的人走后，再过了半刻钟，两个青衣内侍才离开。 等那边彻底安静下来，桃叶才呼出一口气。 第19章 都要烂在心里 “方才那些话，一句也不许记得！” 刚舒完这口气，沉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还在后怕的桃叶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腰上就被重重一捏。 “疼！” 桃叶刚要跳开，就被那只有力的大手抓了回去。 “听见没，今日听到的话每一个字都要烂在心里！” 容玖脸色极沉，目光冰寒，比昨日发脾气时更让人害怕。 “是，奴婢听到了！” 刚才腰上那下让桃叶疼得眼里含泪，忙急声应是。 就是五少爷不说，她也不会和旁人提起，刚才那几个内侍的话，不仅事涉东宫后宅阴私，还牵扯了太子身边地位最高的两个女人，她一个小婢女，掺和进去，只能白填了这条命。 “去那边的亭子！” 容玖见人答应了，就将手重新放在桃叶肩上。 到亭子里坐下时，容玖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异样，似乎刚才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桃叶本就无心探究这些阴私，也把这事放在了脑后。 “过来，让本少爷靠着！” 容玖指使着桃叶坐到身边，自己将身子靠了过去，小丫鬟身体软得很，比挨着硬实的栏杆舒服多了。 身上靠着一个分量不轻的人，桃叶只好挺直了身子，这样一来，倒像是她抱着容玖。 “不是说阿玖哥哥在园子里吗？怎么找了这会儿也没见人！你们还不快去找！” 安静没多久，后边就传来一声娇喝。 桃叶转头看去，见后边的抄手游廊上几个侍女正簇拥着一个华衣女子往这边走来。 能出现在东宫前院的女眷，又被东宫的侍女如此小心伺候，看这身上的衣饰品制，桃叶有些猜到来人的身份。 “公主，那边亭子里有人！” 这时，华衣少女身边的侍女也发现了亭子里有人，惊喜地指着这边道。 “阿玖哥哥！” 转眼前，少女已经风风火火地奔到跟前。 “是明月啊！” 容玖被背上的胀痛弄得有些烦躁，刚在小丫鬟软软的身子上靠了会儿，有些缓过来，就被打搅了。 眉心先是一拧，待看到来人时脸上却露出宠溺的神色。 果然，来人是帝后的幺女，因在当今圣上被先帝立储那年出生，深受帝后宠爱。 皇帝登基那时，明月公主不过三岁，就被立为秦国公主，品级在众内命妇之上。 “你怎么过来了？姨母也肯放你出宫？” “我是磨着太子哥哥带我出来的！太子哥哥说你受伤了，严不严重，我从宫里带了很多补品过来，都是父皇母后以前赏赐的好东西！” 明月也不见外，在容玖另一面坐下，亲昵地拉着容玖的手就开始嘘寒问暖。 “又没规矩地动手动脚！” 容玖伸手在明月额头上轻轻一敲，明月却是更往容玖身上靠来。 这就显得桃叶的位置有些尴尬，五少爷上半个身子都靠在自己身上，她也不好就这么直接起来，但她也不能就这么和公主平起平坐。 她从前未见过明月公主，但也听过这位公主的盛名，有帝后的宠爱在，小公主性子极为骄纵，盛京的贵女们谁也不敢惹她。 这样的贵主，她还是躲远些好。 可是五少爷也不知怎的，她都已经稍稍挪动身子示意，这人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桃叶情急之时正好与明月公主的凤目对上。 “阿玖哥哥，这是何人？” 明月从未在自己这位表兄旁边见到过女子，一般出门都是带两个长随。 “不过是母亲刚送的一个婢女！” 容玖微微撑起身子，不经意地将手抽出，坐正了身子，随口说道。 这话说得平淡，明月的一双凤目里却露出些不满，阿玖哥哥何曾与女子这般亲近过，就是她寻常想亲近些，也会被阿玖哥哥制止，说是她年岁渐大，是快要择婿的人，要避着些。 而且她在后宫长大，有时也能见着父皇与别的妃嫔亲近，刚才两人的样子，这看着分明不是一个普通婢女。 “一个婢女？为何见到本公主不行礼！” 明月自小就喜欢她的阿玖哥哥，她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就是父皇和皇兄也及不上，而且阿玖哥哥自小就待她好，不像父皇母后和皇兄，除了赏赐她很多金银珠宝，连陪她说会儿话的时间都没有。 长大后，她渐知人事，便更想与她的阿玖哥哥能长长久久地在一起，让阿玖哥哥永远宠着她，也只能宠着她。 “奴婢拜见公主！请公主恕罪！” 明月公主话里的不满桃叶很快察觉到了，除了不满，还有酸意。 所以这礼行得分外规矩，任是谁也挑不出半点错漏。 但桃叶知道，有的时候这规矩二字只是那些贵人嘴里的一句话。 “阿玖哥哥，这婢女规矩好生稀疏！是不是刚从外边买来的，姨母还没来得及让人教规矩？” 明月往地上跪伏着的桃叶瞥了一眼，对着容玖娇声道。 “这是母亲身边的一等丫鬟，入府都有三年了，今日谁又惹着你了，把气撒到这边来！” 听见头上那带着惯常宠溺的温沉之声，里边丝毫没有不满之意。 桃叶心里一沉。 五少爷与夫人都是护短之人，对自己人定会相护，如今和这位公主表妹比起来，她就真的只是地上的尘土。 若是明月公主想惩治自己，只要不是太过分，五少爷怕是都不会阻止。 “才没有！只是怕这丫鬟没规没矩，惹阿玖哥哥生气，阿玖哥哥现在还伤着呢，身边伺候的人定是要看着舒心才是！” 明月公主嘟着嘴道。 “既是姨母的替身婢女，想来极为伺候人，你起来，将那盒子里的柿子剥两个出来！” 明月居高临下地命令道。 “是，奴婢遵命！” 桃叶垂目低首，神色恭敬之极。 她的身份对上明月公主，自是讨不得好，唯一的“凭仗”如今怕也不会为自己的委屈出头。 只能做好自己的本分，让人挑不出面上的错来。 可是从侍女打开的盒子里看到那红澄澄，剔透晶莹的柿子，桃叶伸出的手还是顿了一下。 第20章 挨过这一阵就行 心更是不自觉地颤了一颤，眼里不自觉流露出推拒之意。 “怎么？你在姨母身边连这些轻快的活计都没做过？还是觉得本公主不是你的主子，不值得你伺候！” “难道定是要让阿玖哥哥发话！” 桃叶手不过顿了片刻，一声咄咄逼人的话便扔了过来。 “公主误会了，奴婢只是想挑个好的！” 眨了眨眼，心下一横，桃叶还是伸手拿起一个柿子。 她今日剥还是不剥，怕是都不会好受，还是别让这位主子找个现成的由头处置自己。 既是已经下定决心，桃叶手上再不迟疑，小心地将蒂头拔掉，拈着那被带起来的皮一点点撕开来，在顶上留下一点，不过一会儿一个柿子已经剥好，放在白瓷碟子里，低着身子奉上。 虽然她已经尽力小心，但手上还是沾了一些汁水。 手背上已经感觉有些微痒，不过尚能忍受。 “你就是这般伺候主子的，这样囫囵个呈上，让公主怎么吃！” 旁边一个宫装侍女喝道。 “是奴婢考虑不周！” 桃叶正打算请罪收回手，就和旁边侍女骤然伸出的手撞在一起，那碟子一倾，剥好的柿子就往桃叶自己身上倒落下来。 那柿子本就已经熟透，里面蓄了饱满的汁水，这一动，汁水都往桃叶身上溅来。 胸前，藕荷色衫子上，都是点点红红的汁水，脸上也沾了一些。 桃叶强忍着不去擦拭身上的汁水，忙双膝跪在地上：“奴婢该死，惊扰了公主！” 周身弥漫的柿子的味道让她从心底里恶心，但她却连眉头都不能皱一下。 “公主有没有吓到！” 方才那撞了桃叶的宫女大呼小叫起来。 “还不快跪远一些，这一身脏污，别弄脏了公主的鞋！” 得到自己主子眼神示意，那宫女又厉声斥责了一句。 桃叶这会儿已经开始浑身发痒，呼吸也开始重了起来。 这反应就慢了些。 “让你跪远些，还杵在这里做什么！” 那宫女说着就要用脚去踢，但鞋尖还没碰到桃叶的衣裳就被人一把扯开了。 脚下不稳，直接往亭子边的围栏上摔去，随之一声尖叫响起。 明月也被吓了一跳，忙往旁边让了一下，生怕殃及自己。 桃叶开始浑身抽搐之时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阿玖哥哥？” 明月瞪大了眼睛，一个卑贱的婢女竟然被阿玖哥哥抱在怀里。 “五少爷……” 一下子丧失感官，对桃叶来说，就如同堕入了一片深渊，她本能地寻找唯一能抓着的依靠。 “明月，让开！” 方才明月的刻意为难容玖是看在眼里的，但他一向视明月为自己的小妹，寻常日子里就是十分宠溺。 而且只是指使桃叶干些活，让人行个礼，说几句骄纵的话，也不过分，他自然不会阻止。 那宫女私下的动作他也瞧见了，他平生最厌这些后宅把戏，正要出言呵斥，却见地上的小丫鬟有些不对劲。 小丫鬟心思快，又最是识时务，不会当面和明月的人对上。 等见到地上的小丫鬟开始抽搐，他心下一惊，忙将人抱起，却见脖子上，脸上，胸前都是红红的疙瘩。 听说有些人天生碰不得一些东西，一碰就会浑身发红疹，严重的，甚至会抽搐痉挛而死。 “阿玖哥哥，你就这么在乎这个婢女，不过是不小心溅上了些柿子的汁水，哪里就这么严重了！” “她定是故意惹阿玖哥哥心疼！” 明月对一个柿子能将桃叶弄成这副样子十分不解，在她看来，这不是父皇后宫那些妃嫔特意在父皇面前装柔弱一个样子。 果然，这婢女是个不安分的。 “有些人，是碰不得一些东西的！你没见过，也是正常，快让开！” 容玖舍不得对这个自小疼到大的表妹说重话，耐着心思解释道，但语气里，已经有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焦急和不耐烦。 怀里的人抽搐得更加厉害，容玖说完这句，便越过明月，往亭子外边走去。 想到这症状会让人没命，容玖脚下走得飞快。 “少爷，这是……” 院子里守着的行云和归云被自家少爷的模样吓了一跳。 “去请东宫的掌医过来！” 东宫有专门的药藏局，里面有掌医可以问诊把脉，不过只是应急之需和寻常给东宫大小主子调理身子，若是太子和后宅品级较高或是得宠的女眷患病，还是会去宫里请尚药局的御医过来。 “是！” 归云应声跑了出去。 “行云，去一趟裴府，将桃叶的症状告诉裴大少，让他配些药过来！” “小人马上就去！” 看到桃叶的样子，行云也有些心惊，忙答应着走了。 “冷……热……” 桃叶感觉身上有些地方热得不行，有些地方又凉得很，头，身子，心里都难受得很。 “别怕，马上就好！” 容玖见着榻上的小丫鬟胸前，脖子上，露出的手臂上都是大块的红疹，身子又蜷缩着抽搐，鬓发被冷汗湿透，心里起了一些怜惜。 “别抓！” 见榻上的小丫鬟伸手往脖子上抓了一把，在那大块的红疹上留下一道血痕，容玖忙制止道。 看小丫鬟另一只手也蠢蠢欲动，索性起身俯身下去，将桃叶的两只手都按在旁边。 “难受，呜呜……阿娘……阿爹……难受……有坏人……” 身上极痒，桃叶只想遵循本能，使劲抓上几把，但两只手却被容玖紧紧按在床上，怎么也挣脱不得，不由委屈地低泣起来。 没良心的小丫头！ 撑在上面的容玖暗骂一声，自己怕小丫鬟没轻重抓伤自己，竟成了坏人。 但小丫鬟这副样子，他也训斥不了。 “少爷，宋掌医来了！” 归云是个机灵的，去叫人时并没有说医治谁，只说自家少爷吩咐来请人，所以来的是资历最老的一个掌医。 “愣着作甚，还不快上前诊治！” 那宋掌医进了屋，看了容玖这样子，还以为是…… 便惊得往后退了一步。 “是，五少爷身子可是有恙？” 被呵斥后，宋掌医忙近前道。 “本少爷让你诊的是她！” 容玖冷声道。 “她应该不能碰这柿子的汁水！” 容玖将身子挪开一些，还特意解释了一句。 “这侍女的症状无妨，等挨过这一阵就行了！” 第21章 少爷自己也可以 “不过就是痒些，发些红疹，这些婢女身份微贱，这身子也不怎么娇贵，多是能忍……” 那宋掌医还没说完，就感到一道冰寒的目光落在身上，那还未出口的话似是被直接被冰封在口中。 “你没看到她在抽搐，这叫没什么事？” “有些严重的是会这样，不过……” 宋掌医身份地位是不能和宫里的御医比，但在东宫，也是颇有地位，平日里也是专门给主子们调养身子的，至于那些下人们病了，多是主子赏些药，哪里用得上他们这些有品级的掌医看。 “本少爷只问你是治得还是治不得？” 容玖一字一顿地问道，若不是要按着这小丫鬟的手，恨不得踹上这庸医几脚。 “能治，下臣这就给她把脉！” 宋掌医被容玖的面色吓住，连声应道。 这时榻上的桃叶又开始抽搐起来，容玖干脆将人从榻上抱起，锁在怀里，将她的右手抬起。 宋掌医这次不敢迟疑，忙上前开始诊起脉来。 被容玖迫人的目光盯着，他几乎把不出脉象，头上冷汗涔涔。 这位容五少爷他以前也见过，虽是纨绔任性些，但哪有这般威势，这气势，就是太子也稍逊些。 “这位姑娘的症状确实严重些，下臣马上为姑娘配些药！” 足足把了半刻钟，宋掌医才微微直起身子。 “赶紧去！” “是，下臣这就去，过会儿就让人把药送来！” 宋掌医得了这句，脚不沾地地提上药箱就往门外退去，到门口时来不及转过身子，哐当撞了一下。 但那哎呦声还没出口就被他忍回去了，他可不想再惹里边那位。 “五少爷，要不先让外边的侍女进来，给桃叶姑娘换身衣服！” 归云小声建议道。 见容玖点头，便快步去门外唤人。 片刻后，两个侍女端着清水和干净的巾帕进了屋子。 容玖见人进来，就想放下怀里的人，让侍女们上前擦洗。 可怀里的人难受得哼了几声，一直往自己怀里钻去，那神态像是把自己当成一个溺水的浮木。 “把巾帕拿来！” 容玖迟疑了一下，抬头朝那两个侍女伸出手。 侍女们心下惊异，但还是把沾湿的帕子递了过去。 幸好只是擦一下那些汁水，容玖虽没有服侍过人，但也能上手，就是看着那红红的隆起的疹子，总觉得会很疼，不肯太用力。 可是桃叶本就痒得难受，容玖这刻意放轻的动作反而加重了痒意。 “别乱动！” 好不容易擦干净，刚将帕子扔回托盘，就见怀里的人又要伸手往胸口抓去。 上衫和下面的裙子上都沾了不少汁水，自是要换的。 有过前面几次经验，容玖脱衣的手势颇为娴熟，不过三两下就把桃叶身上的衫子和罗裙扯落在地。 “去那箱子里拿一件给她换上！” 脱衣服行，穿就不行了。 “容少爷，这……” 桃叶整个人都窝在容玖怀里，那两个侍女取来衣服后也不知该如何动作。 “怎么穿？” 见那两个侍女不说话，容玖又沉声问了一句：“本少爷问你们这衣服怎么穿？” “是，容少爷先将这衫子给姑娘套上……” 男子伺候女子更衣，别说这些显贵的主子，就是外面那些平民百姓家里，也少有。 看着桃叶的目光不禁流露出羡慕之意。 丫鬟的服饰本不复杂，容玖虽然手上生疏，但在两个侍女的低声指引下，还是顺利地给桃叶换上了干净的衣裙。 “少爷，小人回来了！” 行云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容玖先挥退两个侍女，扬声道：“进来！” “药拿来了？” “是，裴大少那里正好有现成的药，这药丸子早晚服一粒，有个两日姑娘大概就无事了！” 行云将手里的药递上。 容玖倒了一丸出来，塞进桃叶嘴里，在喉咙上轻轻一捏，那药便下去了。 “少爷，小人过来时见明月公主正气冲冲地往东宫正殿去！” 明月公主是先来的这院子，得了少爷去园子的消息才匆忙赶去。 行云虽不知道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但明月公主来时，旁边跟着的下人拿了不少东西，那些补品是留下了，但那宫女手上却还提着一个描金红木食盒，想来就是吃食。 明月公主极受陛下皇后的宠爱，若是发起脾气来，少爷最多被太子说上几句，但桃叶姑娘，就…… “不必担心，太子不会让明月胡来的！” 容玖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眼神一直落在桃叶身上，感觉到怀里的人已经好一会儿不再抽搐，紧拧着的眉心舒展开来。 “你先退下吧！” 容玖一面将怀里的人轻轻在榻上放下，一面摆手让行云退下。 出乎意料的是，行云刚转了半个身子，动作一顿，又转了回来，然后一副欲言又止地看着容玖。 “还有何事？” 容玖微皱了下眉。 “少爷，那个……那个裴大少说，桃叶姑娘今日这症状不同常人，怕是这一场后身子会有些虚，今晚怕是不能……” 行云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 “不能什么？吞吞吐吐的做什么？” 容玖不耐烦道。 “裴大少爷说您身子里那毒也不一定要靠桃叶姑娘，偶尔也可以自己使些法子，这是裴大少爷让小人带给少爷的！” 行云闭了闭眼，猛地从怀里掏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容玖眼前。 那小册子比旁的书小了一半，上面是规规矩矩的黄书皮，就是没有一个字在上面。 容玖回想了行云最后那句话的意思，又想起裴维南那厮素日的做派，俊脸一黑。 “滚！” “是，少爷！” 行云顶着自家少爷黑沉的脸色，把那本小册放在几上，行了礼后马上退到了门外。 容玖则是盯着那高几上的书许久，若是眼里正能冒出火来，那本小册怕是已经灰飞烟灭。 恰在这时，榻上传来响动，容玖飞快地将那本小册拢进袖子里，这才将眼神挪了过去。 “五少爷……” 刚受过一番苦痛，桃叶此时的声音尤为绵软，那三字如在容玖心尖撩过。 “醒了就好！以后长点脑子！” 故作严肃地咳了一声，容玖先是黑脸斥责了一句。 第22章 吃错药 “你知道自己不能碰这东西，还不要命地去拿！” 容玖想起这小丫鬟差点因为这一个柿子没了命，方才心里生出的一点旖旎变成了一团怒火。 “奴婢是怕明月公主不高兴，五少爷那般疼爱公主，若是公主不高兴，少爷怕是也会跟着不痛快，所以……” 桃叶也不知明月会指使身边的宫女打翻那碟子，更不知那柿子竟与寻常所见的不同，里边都是爆满的汁水，会溅得她满身都是。 若是知道，她也不会拿自己的命去堵。 她这一条命，从前只有阿爹，阿娘，兄长在乎，如今就剩自己会在乎了。 “所以，本少爷还要好好赏你！” 容玖冷笑道。 “平日里这么多小心思，方才怎么不找个妥当法子，既不得罪公主，又不作掉自己这条命！” 不知怎的，这小丫鬟没醒时，自己除了心焦，也没别的，等人醒来，心里就如同聚了一把火。 “别说那些冠冕堂皇的，那夜你连自己的清白身子都可以随意给人，能屈能伸得很，方才在园子里，是嘴被锯了，一句话都不会说！” 容玖是真的气急，越说越是怒意翻腾。 “哭什么！” 桃叶听完容玖最后那句，也不辩解，低着头只是默默垂泪。 那药虽好，但脸上，身上的红疹却还没有完全消退的迹象，不过倒不像最先那般肿着。 是以，桃叶受过那一番折磨，本应脸色苍白，但因着那红疹，秀脸红扑扑的，眸子被泪沁得润润的，脸上又是纵横的泪痕，竟有些别样的娇媚。 “奴婢蠢笨，又行为不端，五少爷若是厌恶奴婢，日后不在您跟前就是！” “那夜奴婢是认出五少爷，才没有出声的，夫人待奴婢那样好，帮您掩盖那事就当是奴婢报答她！” “五少爷又何必日日指着奴婢是那等放浪女子！” 桃叶抬起头，任由泪水满脸，那眸子里，都是悲伤，凄哭，还有委屈。 说完这一长串的话，桃叶似是才反应过来自己以下犯上地指责主子，身子一抖，就要往里边缩去。 “自己做了蠢事，本少爷不过斥责几句，这般样子倒像是本少爷欺负你！” 容玖看到那眸中的伤感和脆弱，心里有些不得意，想到这小丫鬟虽有些聪明劲，但到底有限，今日遭了性命之忧，又在明月那里受了委屈，再加上自己前事一提再提。 “别哭了，本少爷好不容易把你这条命救回来，别自己哭过背气去！” 容玖没好气地将手边的帕子放到桃叶手里。 被满脸泪水糊着，本就难受，桃叶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过帕子，自己擦起泪来。 “少爷，桃叶姑娘的药送来了！” 行云的声音从外边响起。 “拿进来！” 容玖随口道，桃叶却是忙躺下，背转过身子。 看着那还一抖一抖的身子，容玖心里有些好笑。 这小丫鬟，不耍弄心机的时候，倒是也挺有趣的。 “放着下去吧！” 如桃叶所愿，容玖让行云放下药就走了。 “今日暂且喝了吧，明日就不必了！” 裴维南虽然时常不靠谱，但医术是极好的，有他的药丸在，这药喝不喝都没什么，但这小丫鬟突然好起来，总要有个理由。 行云出去后，桃叶重新从榻上起身，看着那碗热气腾腾，透着古怪辛味的药面上有些疑惑。 “怎么，要本少爷喂你？方才给你换衣，又给你擦拭身子，倒是也不在乎再多这一件！” 容玖说着就拿起了药碗，真作出一副要喂的样子。 “不是，奴婢还没喝药，这身上怎么……” 桃叶年幼时也有过一次，不过那时只是手臂上溅上了一点，起了一些红疹。 但那也是喝了两日药才消下去的。 她在园子里时，那硕大饱满的柿子整个在身上炸裂开来，她一时之间五官意识都丧失了，这样严重，难道只是躺了一会儿就自己好了。 “本少爷早给你吃过丸药，要不你方才哪来的力气气势汹汹地指责本少爷！” 容玖一边说着，一边当真舀了一勺往桃叶嘴里递去。 “奴婢自己来！” 她可不敢让这位伺候，别说这药一勺一勺喝跟受刑差不多，就是这位，自小只被人伺候，到时弄自己一身药汤。 见小丫鬟这般说，容玖本就不惯伺候人，痛快地将药碗放在人手上。 那药碗凑近时，那股子辛味钻进鼻子，桃叶有些恶心，但感觉到旁边明晃晃的视线，她还是一边吹着热气，一边皱着眉喝了下去。 但这药入喉，似是更加难受，桃叶一个没忍住，哇地一声吐了大半出来。 “五少爷恕罪！” 容玖避之不及，袍子上难免沾了一些。 “就这般难喝？” 虽被弄脏了衣袍，但容玖脸上倒没什么怒意，只是有些奇怪地问道。 自己每日喝的那药也是苦得很，但也没反应这般大，看来这小丫鬟是真的娇气。 “对不起，五少爷！奴婢这就伺候您更衣！” 将药吐出后，桃叶感觉好了许多。 就要撑着身子起来。 “别，让行云两个伺候就行，你还是别乱动了！” 容玖将人重新按了回去，唤了行云和归云进来为自己更衣。 “少爷？” 行云刚碰上容玖的袖口，就被自家主子一甩袖阻止。 容玖暗骂一声，自己方才被那小丫鬟一阵哭弄得心乱，竟然忘了袖口那本小册。 眼神往旁边瞥了一眼，见小丫鬟没往这边看，才飞快地小册放到行云手上。 行云会意将小册塞进怀里，等为自家主子换好外袍后又将小册塞了回去。 一番动作十分流畅。 容玖往行云脸上瞪了一眼，他方才就没想将这小册留下，没想到自己这长随自作主张硬留下了，但刚才留下也便留下了，现在小丫鬟已经醒来，这一时没注意被看见…… 他本就不好此道，若不是为了解毒，也不会日日和小丫鬟…… 行云却是压根没注意到。 叫着归云，两人顺带把地上的脏污清理了便往外走去。 容玖捏了捏袖子，满心的郁闷。 自己这两个长随平日里最会看自己眼色行事的，今日吃错药了？ 这一番折腾下来，也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东宫的膳食本就不差，太子齐云澜又极疼容玖这个亲表弟，既有助于容玖伤势恢复的药膳，又有各式烹调精细的山珍海味。 桃叶在容玖的盯视下喝下了两碗药膳，正要用那润润的眸光试图让容玖打消再让她继续喝的意图，外边行云高声通报道。 “见过公主！” “五少爷，明月公主来了！” 第23章 腹痛晕倒 容玖下意识地皱眉，而后看了旁边的小丫鬟。 小丫鬟前一刻还用娇娇软软的目光看着自己，这会儿已经跟个受惊的兔子，腾得一下起身，立在了自己身后。 一脸恭敬侍主的神色。 “阿玖哥哥！” 通报声刚落，明月就到了容玖跟前，身后还跟着昨日撞翻桃叶手里碟子的宫女。 “奴婢见过公主！” 桃叶伏身下拜。 “阿玖哥哥，你快帮我跟大哥说说，我不想这么早回宫，我还没和阿玖哥哥说上几句话呢！” “而且阿玖哥哥身上还有伤，我也不放心！” 明月压根没看桃叶一眼，上前一把拉住容玖的袖子娇声道。 “明月，太子殿下让你回宫也是怕你在宫外出事，我的伤已经没事了！” 容玖温声劝道。 “在大哥这里能出什么事，阿玖哥哥如今有了心头好，就不想见到明月了吗？” 明月本是被太子齐云澜呵斥了几句，跑到容玖这里诉委屈的，没想到平日里最护着她的阿玖哥哥竟然也要她走。 心里正是不满，正好目光瞥见还在地上跪着的桃叶道。 “与她无关！” 对着明月，容玖语气里难得有些厌烦。 “你在宫外，皇后姨母也会担心，听话，让太子殿下的人送你回去！” 到底是自己疼爱多年的妹妹，容玖还是软了语气。 “我不！” “阿玖哥哥定是听了那些微贱之人的挑拨，才对我这样！” “这丫鬟两个时辰前还是一副快要死了的模样，现在怎么一点事都没有，定是装柔弱哄骗阿玖哥哥！” 想到放才太子哥哥说阿玖哥哥对自己，并无半分男女情爱，让她不要再存别的心思，她这心里就难受得紧。 她不信，阿玖哥哥一向宠着自己，少时猎的第一件狐皮就送给自己做了披风，以前随姨母入宫时还会带宫外的小玩意哄着自己。 书院的课业完不成，也有阿玖哥哥帮她遮掩。 但方才自己也确实被晾在了园子里，所以定是有人吹了枕头风，太子哥哥说阿玖哥哥很喜欢这个新收的通房。 “她不过一个卑贱的丫鬟，就算伺候了阿玖哥哥，怎么有资格和主子一同吃饭！” 明月正激动控诉之时看到桌上多出的碗筷，脸上怒气更浓。 “这样狐媚主子的婢女，就应该让姨母发卖了！” 明月越说，盯着桃叶的眼神就越加愤怒。 “奴婢不敢编排公主，公主明鉴！但方才在园子里，确实是奴婢手上不稳，才和您的宫女撞在了一处，惊扰公主，还请您饶过奴婢这次！” 桃叶一面低声辩解，一面身子往容玖身后缩去。 她在堵，五少爷厌恶后宅阴私算计之事，所以刻意提醒方才是那宫女忧心撞翻自己手上的碟子。 “来人，给本公主掌这贱婢的嘴！” “主子说话，也容得你一个婢女说话！” 明月正是气愤之中，见着桃叶那柔弱依人，往她阿玖哥哥身边靠的样子更是心中火起。 “奴婢遵命！” 身后那宫女在亭子里被容玖推了一把，后腰摔疼了一片，她不敢怨容玖，自是怨恨上了让她受疼的桃叶，有自家主子这句，忙一脸得意地应了。 那手已经高高扬起，脸上的得意笑容也正盛，但落到半空的手背，被截住了。 “阿玖哥哥当真这般护着这个婢女！” 明月不可置信地看着容玖。 “明月，她方才确实快没了命，我也不会听信旁人的话疏远你！” “还有，这宫女心术不正，只会挑唆主子行事，日后还是别让她留在你身边！” 容玖一把将那宫女推到一边，用桃叶放在桌上的帕子擦了擦手。 “我……” “太子殿下到！” 明月还要不依不饶之时，外面太子齐云澜到了。 “太子哥哥，阿玖哥哥已经被这个婢女迷惑住了，你快……” “明月！” 话还没说完，就被齐云澜皱眉打断了。 “孤不是让人安排你回宫，一时不见，你就又来这里胡闹了！” “明月才没有胡闹，都是这个婢女，以下犯上，我要教训阿玖哥哥还拦着！” 明月不满道。 “她一个婢女，哪有胆子招惹你！你如今年岁既大，也该懂些分寸！” 齐云澜看着胞妹说。 “太子哥哥说得好听，不就是不想让阿玖哥哥娶明月，让那谢家女可以嫁给阿玖哥哥，这样谢太傅就会……” 明月自小到大，何曾受过委屈，今日连番被人教导，心里自是不平。 但话还没说完，就被太子齐云澜厉声打断：“够了！” “你真是被父皇母后宠坏了，孙安，去叫王戎过来，立刻将公主送回宫里！” 王戎是东宫翊卫军副统领。 “是！” 见自家主子真的动怒，孙安忙出去传话。 “你若是再胡闹，日后孤定让母后好好看着你，那书院也不必再去！” 深知自己胞妹性子，还没等明月闹起来，齐云澜就冷下脸道。 “哼，走就走！” 听到不让她去书院，明月不敢再闹，不去书院，不说见不着阿玖哥哥，父皇母后又该催着自己成婚。 明月气呵呵地走了，那宫女也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阿玖，明月这丫头最是任性，这性子一急嘴上就容易失了分寸！” “母后想让你娶谢氏女，也是那谢氏女素有美名，与你是良配，并非……” 明月出门后，齐云澜无奈地笑了一下，便开始解释。 “姨母自来疼宠我，什么都想挑好的给我，表兄昨日不还为着姨母多疼我几分吃味！” 容玖一脸的理所当然。 “你知道便好，不枉费母后偏心你！” 齐云澜实在看不出容玖脸上有什么异色，便笑着打趣道。 “不过那谢氏女才华出众，又痴恋你多年，你如今也到了年纪，是不是该……” 但这话还没说完，两人就被突然倒地的桃叶吓了一跳。 “……桃叶……” “怎么会突然晕倒……” “难道是……不干净的……” 桃叶也不知怎么回事，太子进来后不久，她的小腹就开始隐隐作痛，但一屋子的主子正在说话，明月公主又极是厌恶她，她也不好出声，幸好她本就是跪着，方才又刻意往五少爷身边缩着，给了她掩饰的机会。 但后来，小腹越来越疼，她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直到身子触到冰凉的地面，她神思有些回转，但也只能恍惚听到一些声音。 第24章 双双出事 她也只听得这几句零星的话语，随后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去叫个掌医过来！” 齐云澜见容玖一把抱起那丫鬟，而后小心地放在榻上，脸上闪过焦急神色，眼底暗光闪过。 “多谢表兄！” 小丫鬟突然晕了过去，确实吓了他一跳。 至于刚才孙安提到的这膳食里有不干净的东西，他并不以为意，若是这膳食有问题，自己怎会一点不适都没有。 即使昏迷了过去，桃叶的手还是下意识地捂着自己的小腹。 但怎么会突然腹痛？ 容玖略微沉思了一下，小丫鬟醒来后，吃过行云从裴府取来的丸药，但自己好友的医术他是信任的，除此，就只喝过…… 那碗东宫掌医开的药。 “阿玖别太着急，这丫鬟看着就身子娇弱，许是方才被明月吓着了！” 齐云澜上前拍拍容玖的肩，安慰道。 “表兄多虑了，不过是一个通房，就是这些天伺候得还算顺心，怜惜几分罢了！哪里说得上着急！” 容玖掩下心底的焦急，直起身子，随口说道。 “你呀，就是嘴硬！” 齐云澜并不相信容玖的话。 毕竟这榻上的丫鬟，确实长得不错，五官娇媚却又透着股说不出的清雅，他虽只见了两面，倒是印象颇深。 “殿下，五少爷，章侍医来了！” 不过一会儿，门外小内侍的通禀声响起。 齐云澜一听，便皱了眉头，对着孙安道：“孤不是吩咐请个掌医过来！” 平日里，侍医只是给那些掌医打下手的。 “殿下，殿下……” 孙安见自家主子不满，正要去外面呵斥那小内侍，一阵焦急的脚步声自外面传来。 “出去看看！” “是！” 孙安心里暗骂，这事怎么一桩赶着一桩的，这是生怕主子不被气着。 但出去后没多久，孙安就白着脸跑进来了，颤着声音：“殿下，太子妃和魏良娣出事了！” “去后院！” “阿玖……” 齐云澜走了几步又转身。 “表兄自去就是，左右这边也没什么大事！” 容玖道。 “让人进来！” 太子齐云澜走后，容玖脸上才重新露出些焦心，对着外面扬声道。 “不必行礼了，上前诊脉就是！” 那侍医刚要放下药箱行礼，就被容玖阻止了。 “是！” 章侍医忙往前几步，在榻前的圆凳上坐下，把脉前还在桃叶手腕上垫了块软罗。 “如何？” 容玖今日两次见到小丫鬟虚弱痛苦的样子，心里有些难言的感觉，像是心疼，又像是烦躁。 “回容少爷，这位姑娘应是食了寒凉之物，才会腹痛难忍！” 章侍医起身回道。 “寒凉之物……这桌上的膳食可有不妥！” 容玖看了一眼还未撤掉的午膳。 “待下臣一看！” 章侍医走到桌子边，先是看了一眼，又将那药膳舀起一勺闻了一下。 而后才重新回到榻前，对着容玖拱手：“那品药膳确有散热镇痛之效，但姑娘这样子，应该不是……” 不是膳食的缘故，想到刚才孙安的话，太子妃和魏良娣都出了事。 太子妃出事，他并没有多少惊讶，清早他和小丫鬟误打误撞，在园子里听到那几个内侍的话，恐怕真是落了魏氏的算计，但魏氏本人，也出了事。 太子成婚纳妃多年，膝下只有一子，但其生母只是一个小小的奉仪，家世寒微。 今年好不容易太子妃和出生高贵的魏良娣都传出喜讯，若是后者顺利得子，恐怕太子妃的位置，也要坐得摇摇欲坠。 太子妃郑氏，是茂国公嫡长女，郑氏又是百年世族，这些内宅手段自是不缺。 说来两府还是姻亲，他父亲原配所生的女儿，他那大哥的亲姐，便是嫁给了太子妃的嫡亲弟弟，茂国公世子。 太子妃这些年，可是没少暗地里花心思，想让容玥得到世子之位。 有皇后姨母在，她才不敢动作太大。 想到此处，容玖目光不由地落在榻上还昏迷着的小丫鬟，不过短短几天，小丫鬟已经歪打正着，帮了自己好几次忙。 若是魏良娣的孩子真出了问题，其中定有太子妃的手笔。 因着父亲原配留下的两个子女，太子妃对他们母子，并无善意，若是见弃于太子，于他们母子，自是好事。 “容少爷不必太过担忧，依姑娘的脉象看，这位姑娘用的寒凉之物并不多，之所以腹痛难忍，大概是身子底子本就虚，又加上多用了这散热的药膳，两相作用，才会如此！” 章侍医见容玖目光沉沉地看着榻上的人，以为这位少爷是在担忧自己的婢女，毕竟靖国公幼子因执意护着刚收入房中的婢女惹怒靖国公的事，如今在外边已经传遍了。 “她什么时候会醒来，可要服药！” 容玖沉声问道。 “下臣开些温补驱寒的药，让这位姑娘服下，到了晚间，应是能够苏醒！” “行云，送章侍医！” 等到章侍医行礼告退之时，容玖又喊住了人：“还有一事要麻烦章侍医，我这婢女头先喝了宋掌医开的药，不知是不是这药的缘故，章侍医回去后记得看一眼！” “是！” 接过行云递上的一枚金叶子，章侍医应承得极为爽快。 他不过一个侍医，空有一身好医术，但上头有几个掌医压着，在主子目前露脸的机会都没有。 这位容五少爷与殿下关系极好，若是能帮着说上几句，自己许是能更进一步。 “少爷，章侍医走了！” “盯着些外边的动静，行事小心些，别让人察觉！” 待行云领命退出后，容玖在榻边坐下，触到小丫鬟冰凉的手，将旁边的薄被扯过来盖上。 “少爷，太子妃和魏良娣都落胎了！” “太子妃是不慎落水，魏良娣据说是去看望太子妃的时候摔了一下，这腹里的孩子也没保住！” 天色渐暗的时候，行云端着一碗药汤进了屋子。 “还有一事，小人去拿药时，见章侍医正匆匆往门外去，脸上一副急切的样子。” 果然那药不仅有问题，问题还不小。 容玖正要说话，就察觉到榻上的小丫鬟似要醒来。 “药放着，你先退下吧！！” 第25章 同床 桃叶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来，腹中还是有些隐隐作痛，不过比之刚才，要好许多。 见到榻前坐着的容玖，便想撑着身子起来。 但许是今日连着两次受折磨，身子太虚弱，刚仰起一半身子，胳臂就一软，快要摔回榻上的时候身子被一股熟悉的气息包围。 “五少爷，奴婢好难受！” 惊得抬头，察觉到五少爷眼里淡淡的怜惜，桃叶放软了身子。 “把药喝了！” 容玖一手扶着桃叶，一手端着药碗。 “是！谢谢少爷！” 见到那张喜怒难辨的脸，桃叶脸上露出些苍白而虚弱的笑意，神情还有些不安。 “奴婢方才不是故意不说的，那时太子殿下和明月公主都在，奴婢不想失态，丢少爷和夫人的脸，奴婢也没想到后边会那样疼，等要告诉少爷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容玖刚把喝空的药碗放回去，袖口就被轻轻扯住了。 “这事不怪你！” 垂眸往下，小丫鬟脸色苍白得可怕，却还是淡淡笑着，他这是生怕自己又发怒。 但刚才明月气势汹汹，连他说话都不管用，这小丫鬟还是再说上一句，就真是火上浇油。 “奴婢昏迷过去前恍惚之中听得膳食有问题，是不是午膳有些不对，是东宫里有人要害少爷吗？” 桃叶突然想起了什么，脸上一急，就要从容玖怀里起来。 “不是……你为什么会觉得东宫有人要对本少爷不利！” 容玖这才觉得小丫鬟问出最后那句话时，神色有些笃定。 “没……没有，奴婢是胡乱猜的，奴婢身份卑微，就算惹恼了主子，也不值得用这么曲折的手段！” 桃叶眸光低垂，眼下透着淡淡的青色，羽睫微颤，似两片脆弱的蝶翼，仿佛随时都会被人毁去。 “这事不是冲着本少爷，也不是冲着你来，你不必乱想！” 容玖听到不值得三字，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东宫里虽然乱成一团，但容玖院子里的晚膳还是好好送来了。 不过容玖只随意吃了几口，桃叶神色恹恹的，但还是勉强用了一些。 “今晚睡这里！” 下人们将膳食撤走，刚从桌边起身的桃叶身子晃了一晃，还没等迈开步子，就被容玖横抱起来。 桃叶比往常更加柔顺地依在容玖怀里。 等被放到床上之时，听了那话，桃叶神色浮现不安：“五少爷，这不合规矩，奴婢怎么可以在您床上过夜！” 许是心里太急，桃叶说话的时候那双比往日更加柔弱几分的胳臂环住了容玖的脖子。 头先服下的丸药效果很好，桃叶脸上的红疹已经消退，因着病痛，脸色比往日更白些，不是那种形容枯败的白，而是一种泛着瓷色的冷白，配着那娇艳的五官，莫名有些妖冶。 羽睫又因不安颤得厉害。 容玖觉得身下一热，一股这几日熟悉的热流在全身流动开来，被环住的脖子一僵。 “放开！” 容玖的声音有些发沉。 “对不起，少爷……” 桃叶松开手，任由两只胳臂软软地从容玖身上滑下。 “你先睡着！” 身上似是更热，容玖直起身子，冷冷甩下这句就往门口走去。 见到那有些“落荒而逃”的身影，桃叶眸中闪过微光，抓过旁边柔软的锦被盖在身上。 在她没有想到其他的稳妥出路之前，以她的身份，必然只能靠着五少爷的怜惜才能更好地活着。 “都出去！” 屋子里热气氤氲，容玖清俊的脸上泛起薄红，沉声挥退屋子里伺候沐浴的下人。 “少爷……” 行云和归云却没有跟着退下，就要上前给容玖更衣。 “你们也出去！” 但两人还没到身前，就听到自家主子的声音。 两人奇怪地对视一眼，还是依着容玖的话退出去了。 到了门外，行云才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他有些知道少爷今日连他和归云两个都不让进内伺候的原因了。 归云还是一脸的疑惑，但给行云几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裴大少那话说出来。 等人出去后，容玖才自己脱了衣服，外袍落地的时候，有一东西掉落。 容玖往下一看，是行云从裴维南那里拿来的小册。 正要踢开，脚上一顿，面上透出些懊恼，但还是弯身将那小册拾起，翻开。 小册的封皮是很质朴，但里面的内容，容玖只翻了两页，那身体里的气血似是更加横冲直撞，心里痛骂了几句损友，扔下手上的小册，哗啦一声进了浴桶。 身子被浴桶里温热的水围着，里边热流不断，想起刚才看到的活灵活现的图，容玖右手缓缓没入水中。 …… “进来！” 外边行云拦了两次要进内添水的东宫侍从，终于听到自家少爷的声音，忙和归云推门进去了。 容玖只穿了一件青色直裰便回到了寝屋。 走到床前，小丫鬟已经缩在床边睡着了。 容玖俯身抱起桃叶，将人挪到了里侧，自己才上床躺下。 身上还带着沐浴后的暖意。 桃叶似是感到了这股子多出来的暖意，翻了个身，往容玖身上靠了过来。 容玖下意识地要将人挪开，但触到那略显冰凉的手，手上的动作就缓了一下，干脆躺着不动。 虽然在沐浴时已经…… 但总觉得不足兴。 可惜小丫鬟今日实在……他也不是禽兽。 容玖起先睡不着，又不能自由地翻来覆去，后来也不知到了几时才入睡。 第二日，桃叶先醒来，平日里服侍顾氏，都是这个时辰醒的，就算昨日身子遭了不轻的罪，这铁打的习惯也不容易改变。 不过神思刚恢复清醒，就发现自己正与一个温热的身体紧挨在一起，腰上还放着一只手。 她倒是没有吓一跳，只是有些奇怪，她记得昨日自己是睡在外侧的。 男子与妻妾同床，一般女子都是睡在外头，为的，是好随时起身服侍，也是为了起夜时方便，睡在里侧，就要从男子身上跨过，自是不合礼的。 她虽是第一次和五少爷同床，但也是记得这事的。 难道是自己后来睡着了，往里翻了个身，但马上又被自己否定了，她睡姿向来规矩，这是在人牙子手上练出来的，为了少花些钱，她们这些待卖的小丫头住的都是那种连翻个身的地都没有的大通铺，只能规规矩矩地平躺着。 “醒了？” 这一时沉思起来，倒没注意到旁边的人已经睁开眼。 第26章 多亏少爷照拂 “是奴婢昨日扰着少爷了！” 桃叶低声应了，抬头见到容玖眼下的青黑又忙垂下头去，但她身子本就和容玖挨得极近，这一抬一低之间那柔软的发丝拂过容玖胸口，让人心里有些发痒。 “无事，是本少爷昨夜想别的事，睡晚了！” 容玖过分清冷的声音在桃叶耳边响起。 两人都醒了，虽然时辰尚早，但容玖也不想继续躺着。 “脸色是好了许多！” 桃叶服侍着容玖更衣，系腰带的时候身子难免靠近了些。 容玖有些惊奇，小丫鬟昨日还是病恹恹的，今日脸上竟然已经透出些粉意，就像睡了一觉，整个精神都缓过来了似的。 “多亏少爷昨日照拂，奴婢才歇得这般好！” 那榻自比不上床上舒服，桃叶谢得颇为真心。 容玖听了这句，心里倒也舒坦，昨日为了让小丫鬟好好歇着，他确实“付出”许多。 “你今日将东西归置一下！” 东宫出了这么大的事，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现在辞行，太子也不会拦着自己。 不过容玖还没去向太子辞行，用过早膳后，顾云卿就来了。 “母亲，您怎么来了？” “奴婢见过夫人！” 桃叶本来在里边看书，听到动静忙将书放回架子上，出来见礼。 “外面消息传得沸反盈天，我哪里还呆得住！” 东宫太子妃和良娣同时落胎，这消息当日就传遍了京城高门府邸。 太子没有母家身份贵重的子嗣，本就是一处软肋，先前太子妃和魏良娣几乎同时有孕，算得上双喜临门，连皇帝对太子，态度都好了许多。 顾云卿与长姐自小感情深厚，听到这消息确实为皇后母子担忧，但最担心的，还是在东宫的儿子。 “母亲今日过来是探望太子妃的？” “已经去过了！” 顾云卿想到方才在寝宫见到郑氏那憔悴惨白的模样，心里也是不由叹息。 但想到郑氏为了那点子私心，几次三番急着想让容玥成为世子，那怜惜是怎么也生不出。 “这么脸色这般差，身上的伤可好一些了？” 顾云卿见到儿子，早将其余人抛在脑后，这近看，儿子眼底竟然一片青黑，脸上有着掩饰不住的疲惫。 “这些下人都怎么伺候的！” 桃叶听到此处，就知不好，五少爷是夫人的命根子，夫人平日里是待人和气，但涉及到少爷，就…… “桃叶，你是怎么服侍五少爷的？” 顾云卿见儿子这般模样，不满地看向一旁低头侍立的桃叶。 她这般信任这个丫鬟，没想到这也是个不顶用的。 “是奴婢的错，请夫人责罚！” 桃叶没有辩解，双膝跪地，利落地磕头请罪。 “母亲，这小丫鬟昨日差点没了命，你今日还能见到人都不容易！” 容玖不提桃叶伺候得如何，倒是随口道。 “没命？” 顾云卿一脸的疑惑。 “这丫鬟碰不得柿子，昨儿个明月来时，这丫鬟心实，怕惹恼人，也不知道说一句，倒把儿子吓了一跳！” 容玖语气颇为轻松，似乎昨日只发生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神色是有些不好！起来吧，既是有旁的事，也怪不得你！” 顾云卿虽是宠儿子，但也不会不讲道理地苛责下人，侄女那性子，顾云卿也知道，哪容得旁人逆她的意。 “谢夫人宽宏！” 桃叶虽然有些奇怪五少爷为何只提了这事，但心里还是松了口气。 “不过东宫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定是乱糟糟的，府里……你还是早些去书院为妥！” 依着顾云卿的心思，自然想接儿子回府休养，但如今府里也是乌烟瘴气得很，还不如让儿子去书院清静。 “府里怎么了？是儿子走后，父亲为难母亲了？” 桃叶听得五少爷说话的声音有些发冷，心里也有些担忧，难道罗姨娘和大少爷还抓着这件事不放。 她如今虽然跟着五少爷躲出来了，但日后还是要回府里的。 “你父亲昨日从宫里回来，也不知怎的，去罗氏那边闹了一场，还将容瑛禁足在自己院子里！” “还有你祖母也不知是从何处听来的，你父亲在宫里被陛下训斥，硬是找了我去，罗唣了一箩筐的话！” “不过你放心，有你皇后姨母在，你祖母也只是训斥几句，不敢真的为难我！” 顾云卿性子直接，又在永宁侯府被金尊玉贵地养大，比不得靖国公原配在婆母面前低声下气，服侍周到，自成亲以来，婆媳就不对付，没少被为难，不过等当今陛下登基后，婆母也不敢太过分。 “那就好！” 容玖放下心来。 “你别担心母亲，带去书院的东西也让人备齐了，就在外边的马车上，太子那边母亲方才遇上时也说了！” 顾云卿对儿子的事，最是雷厉风行。 “好，儿子听母亲的！” 容玖明白自己母亲的性子，也不惊讶这会儿马车都等在东宫门口了。 “奴婢马上去收拾东西！” 桃叶屈身退下。 她本是个做事麻利的，东西也不多，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齐全了。 容玖扶着顾氏在前面走着，桃叶跟在身后，行云和归云在后面抬着一只箱子。 果然，门口已经停着一辆极为宽敞的马车。 临上马车前，顾云卿想想还是不放心，又问了几句儿子的伤势，又嘱咐桃叶要好生照顾。 容玖耐心听了。 “母亲安心，到下次旬休时儿子就会回府！” 母子两人道了别，正要上车的时候，一辆华丽张扬的马车在旁边停下。 见到上面茂国公府的标记，容玖的眼神划过瞬间的冷然，顾氏也微微皱了皱眉。 “母亲和五弟这是要去哪里？五弟不是来东宫养伤，怎么不过待了一夜就要走！这东宫果然是好地方，五弟这伤都好得这般快！” 桃叶看着已经到了跟前的人，行了礼：“世子夫人！” 靖国公原配长女容慧，据说容貌肖似其母，但桃叶觉得，也只是容貌像罢了。 容慧身量不高，身段纤细，五官并不出众，只能算清秀，但许是平日里说话行事刻薄，连那份清秀也毁了。 只剩下尖刻。 “大姐是来探望太子妃的吧，太子妃如今正缺大姐这亲弟妹的安慰！” 容玖脸上又是那副懒懒的笑意，但桃叶总觉得这笑意之下，有些看戏的兴味， 第27章 与你手上的是一对 “这是自然的，我可不像有些人，自个有事就躲到这东宫，如今见东宫出了大事，便只想着早日离开！” 容慧冷哼一声。 “你既是要看太子妃，就快些进去吧，太子妃今日精神不济，过会儿用了午膳怕是要歇下了！” 顾云卿不喜欢容慧，只觉得这个继女不仅满身的小家子气，说话也多是不中听。 但毕竟是在东宫门口，不想给太子招惹闲话，便淡着神色开口打发继女离开。 “是，知道母亲不喜见我，不留在这里碍您的眼！” 容慧对着顾云卿这个继母，确实半分尊重之意都没有。 冷笑着说完，便扶着婢女的手往里走去。 “好了，快上马车吧，这会儿过去，还能赶去书院用个午膳，若是途中肚子饿了，里边也有你最爱的几样糕点，可以垫垫肚子！” 顾云卿早就习惯继女的态度，也不往心里去。 容玖见自己母亲不在意，面上也是一副好似什么也发生过的样子。 但进了马车后，桃叶察觉到五少爷的神色，一下子就冷了。 是了，五少爷对夫人最是孝顺，哪里容得夫人被这般轻慢。 不过有前面几次的教训在，桃叶只作不觉，见脚边固定着的矮凳上放着一个食盒，便弯下身子打开了，里面放着枣泥桂花糕，金银卷，牡丹饼。 这食盒密封得好，下面又有热汤温着，打开来时还热着，香味更是扑鼻得很。 “五少爷早膳用得不多，要不吃些！” 那食盒重得很，整个儿的她自然拿不动，便将那碟子金银卷取出，递到容玖身前。 “不……” 容玖刚要摆手，马车就停了下来，桃叶忙稳了下身子，手里的糕点才没掉落。 马车不过行了半盏茶的功夫，怎么会突然停下？ 桃叶有些不解，不由地往容玖身上看了一眼，却见五少爷面色并无丝毫不虞，似是知道缘由。 “可让我好赶，也不知道让马车行得慢些！” 伴随着抱怨声，一道绯色身影闪进了马车，坐在了桃叶对面。 “裴大少本事这般大，别说这点路，就是再远些，也能赶上！” 容玖抱着胳臂冷嘲。 “这是怎么了，我听着这么有股子火气闷在心头！” “看来确实伤得很重，这都郁气凝心了！” “来，让本大少给你把把脉！” 话音还未落，已经拉过容玖的手，容玖也不阻止，随他动作。 “你这恢复得确实有些慢啊！” 不过一会儿，裴维南就收回了手。 “我没事！” 听到这话，容玖眼神往桃叶身上瞥了一眼。 昨儿个为这小丫鬟，忙活了一日，连药都忘记上了，血是不流了，但背后那胀痛却是未消。 那一眼并不明显，旁人看着就像整理衣袖时目光随意滑了一下，但裴维男却眼尖得很。 “难怪好得这般慢，是有佳人陪伴，这心思都花在别处去了！” “不过佳人虽好，这药还是得喝！” 故作夸张地叹息一声，桃叶眼前就出现了一个盅子，与那日行云送来东宫的一模一样。 也不知这位裴大少爷从哪里取出来的这盅子。 “小丫鬟，还不殷勤点，伺候你家少爷服药！” “这药若是晚喝了，过会儿……” “再说把你扔下去！” 桃叶还没来得及伸手，那小小的白瓷盅子已经被容玖拿到手里。 打开盖子，一口喝完，容玖又将那盅子往裴维南身上扔了过去。 “别，这可得花不少银子！” 裴维南袖口翻飞，已把那盅子接在手里，一脸的稀罕，那眼神，更看什么绝色美人一样。 “哎哎哎，怎么又拿走了！” 稀罕劲刚起，手上的盅子就被拿走了。 “容五，这送人的东西哪有要回的！” 裴维南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出手要去夺回那盅子。 “赏你了！” 桃叶怕这两人闹起来殃及池鱼，正往一边躲去，手里就被塞了一个东西。 “前日不是说最喜这个盅子，这个与你手上那个是一对的！” 容玖一脸的理所当然，桃叶却是一愣，她当时是为了替五少爷掩饰，才在太子殿下面前这么说的，五少爷怎么可能不知。 但主子赏赐，自是推脱不得。 “谢谢五少爷！” “容五，你个见色忘友的小人！” 那盅子到了桃叶手中，裴维南自然不好从一个丫鬟手里抢东西，只好指着好友怒声道。 “别废话，另外的药拿来！” 容玖却跟没听见似的，带着指使的口吻道。 “没有！不是说没事吗？就是有事，也不过疼个几天，何必浪费本少爷的珍品药！” 裴维南拒绝，却挑着一双桃花眼转向桃叶道： “美人啊，不如你把那盅子给我，我这里有不少美容养颜的秘方，咱们换换！” 桃叶被突然凑近的脸吓了一跳，低头看向手里的白瓷盅子，手上一动，像是要拿起来，但裴维南脸上的笑容还没完全展开，桃叶就捧着盅子起身坐到了容玖身边。 “五少爷！” 一脸受惊地看向容玖，软软叫了一声。 “你那些稀奇的药材还要吗？” 被桃叶一脸依恋地看着，容玖很是受用。 “呵呵，不过开个玩笑，真是越来越没趣！” “拿着！每日服一粒，不出两日就感觉不出疼了！” 被戳中软肋的裴维南马上正襟危坐，将一个药瓶扔到容玖怀里，嘴里还不忘抱怨一句。 …… 顾云卿给儿子安排的马车十分舒适，正常行进的时候，几乎感觉不出颠簸感。 一个时辰后，首阳书院就到了。 裴维南一马当先地先下了，桃叶跟在容玖身后小心下了马车。 “阿玖哥哥，你来了！明月等你很久了！” 三人刚进了书院的门，一道熟悉的身影飞奔到了眼前。 桃叶忙往后退了一步行礼。 “见过公主，能得公主亲迎真是在下莫大的荣幸！” 裴维南笑眯了那双桃花眼，视线还不经意地往退后的桃叶身上看了一眼。 “本公主才不是来迎你的，是找阿玖哥哥的！” 明月俏生生道。 一面说着一面就要去揽容玖的胳臂，容玖却往旁边错开了身。 “这里人多，明月知道了！” 手上落了空，明月竟然也不发脾气，还不好意思对着容玖小声说道。 “明月，你先回去上课，我还要去先生那里一趟！” 明月昨日在东宫的一番胡闹容玖当时虽是不满，但此刻见到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妹妹这般，心里的气也就消了。 第28章 是本公主误会你了 “起来吧，昨日是本公主误会你了，你的身子可好了？” 明月察觉到容玖神色上的变化，心里一喜，而后看向还行着礼的桃叶。 “奴婢不敢，奴婢已经无事！” 听到这些温柔之语，桃叶心里泛起一阵警觉。 昨日被这位公主指着鼻子骂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感觉。 “春桃，拿来！” 明月脸上甚至露出些笑意，转身从宫女手上拿过一个玉镯，就要亲自给桃叶戴上。 “公主，奴婢承受不起！” 桃叶往后退了一步，又要往地上跪去。 “你这是心里还怨着本公主？” “也是，都怪本公主昨日话说得过分了些！” 明月见桃叶推脱，不满地高声说了一句，甚至不自觉带了些怒气出来。 但马上又把这怒气压了回去，皱着眉头，一脸遗憾地看向容玖。 “既是公主赏赐，就拿着吧！” 明月难得不耍性子，容玖示意桃叶接下那玉镯。 “奴婢谢公主赏赐！” 五少爷已经发话，桃叶不能违拗，去接的时候还刻意多留了几分心思，但这镯子确实完好无损地到了她手上。 “阿玖哥哥，那明月先去听课了！” 容玖笑着点头，明月一脸高兴地走了。 “你跟着归云去院子里安置！” 明月走后，容玖看着桃叶道。 “是，奴婢先下去了！” 桃叶顺从地跟在归云身后，往另一边去了。 “不错啊，容五，我还是第一次见着这位公主礼下于人的模样！我等凡夫俗子，真是比不得！” 桃叶一走，裴维南轻轻叹息了一句，一副感慨不已的样子。 “稀奇……药材……” 得到这四个字回答，裴维南忙闭嘴，还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容玖心满意足地走了。 “诶，这有钱的，都是祖宗啊！” 裴维南感叹了一声，也往自己院子里走去。 不说这两人，且说桃叶，跟在归云身后，走了快两刻钟的时间，才到一个幽静的院落门前停下。 “隔壁的院子是孔先生住的，少爷是先生的关门弟子，住得近了平日里也方便些！孔先生喜欢清静，这里比别处僻远些，毕竟是山间，会有些山禽走兽靠近，桃叶姑娘平日里走动也小心些，尤其是晚间，最好别随意出门！” 归云比行云面目温和，话也更多些。 “多谢归云大哥提醒！” 桃叶笑着道谢。 “姑娘不必客气！” 归云又说了些容玖在书院时的生活习性，以及书院里的一些情况，便出门去了。 桃叶则是在院子里四处走了一下，这院子只有五少爷在靖国公府的院子三分之一大，里面的布置简单，却露着清贵气息。 卧室里只有一张楠竹榻，一面不大的书架，一个衣柜，唯一惹眼的是那沉香木的案桌，使得整个屋子都有股幽沉的香味。 外面的厅堂也不大，上首摆着两张椅子，中间是一张高几，左右两边也各放着一把椅子，靠窗的那边是一张圆桌。 除了主屋，东西两边各有两间小屋子。 东边的屋子看着像是有人住了，应该是行云和归云住着，桃叶就将自己的东西安置在了西边第一间屋子里。 幸好那日行云为着将那药送进东宫，带上了不少自己的东西，而夫人今日让人带来的行李中，也有她的一包袱厚实一点的衣服。 夫人待她，目前来说确实不错。 桃叶想到此处，从自己整理的包袱里取出一瓶子药，小心放进了柜子里。 已经过了午时，腹中有些饿，刚才归云走得匆忙，她也来不及问，还好马车里的点心都带下来了。 桃叶吃了几块牡丹饼，解决了自己的午膳。 闲着无事，又将院子打扫了一遍。 到了快酉时末的时候，桃叶才见到容玖三人回来，行云手上还提着一个食盒。 桃叶对着容玖行过礼后，跟进了屋子。 放下食盒后，行云就自觉退了下去。 桃叶上前打开食盒，里面只有三道菜，一品汤，虽是有荤有素，分量也不少，但别说与东宫的比，就是国公府里，也比这好上许多。 不过她脸上并没流露出什么。 “坐下一起用！” 桃叶才给容玖布了两筷子菜，就听到一声淡淡的吩咐。 “谢少爷！” 午膳只用了几块糕点，桃叶本来就有些饿，这屋子里没有旁的人，桃叶也没推辞，坐在了容玖身边。 “饿了？” “是有些……” 桃叶低头一看，发现自己面前的饭碗已经见底。 人饿了，就会吃什么都香甜，但毕竟与主子一同用膳，她也不能随意夹那些菜吃，这一不小心就把碗里的饭全吃光了。 “饿了就多吃些！” 容玖问了那句，才想起这小丫鬟怕是午膳都没地方吃，于是指指那些菜。 “谢谢少爷！” 主子都这么说了，桃叶自然不会亏着自己。 容玖见桃叶用得香，自己也多了些食欲，等到两人停下时，那三菜一汤已经所剩无几。 唤了行云进来将碗筷收拾走，掌了灯，刚服侍完容玖洗漱，桃叶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 顺从地任由五少爷将自己压在竹榻上，到了最后受不住时才娇哼了几次。 “这般娇气！” 容玖握着手下柔软腻滑的腰肢，心里感叹果然由奢入俭难，昨日虽也自己纾解了一次，但哪里比得上和小丫鬟这般畅快。 桃叶身子本就还未完全恢复，这会儿又已经累极，那句轻嗔也没听清，只是往容玖身上又缩了缩，直到整个身子靠上那热热的身躯，才满足地睡了过去。 这院子里没有外人，容玖心满意足之后也不讲什么规矩，况且小丫鬟如今怕也起不来，干脆搂着人睡了。 第二日，桃叶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撑起身子看了外面的天色，应该刚过卯时不久，身边还有些余温，照昨日行云的话，五少爷应该刚起身。 轻手轻脚地从榻上起来，桃叶三两下穿好自己的衣服就往门口走去。 离门口还差几步的时候，桃叶听到外边厅里似有说话声，下意识地停住了脚步。 第29章 到底有没有被发现 “少爷，府里的人传来消息，如您所料，确实是大少爷去了一趟寿安堂后，老夫人才将夫人叫去！” 是行云刻意放低的声音。 “我们的人还查到老夫人寿宴后第二日，大少爷与四皇子在墨居见了一面，那日是四皇子举办的文会，但等众人散去后，大少爷又从偏门进入！” “看来大少爷已经知道您中毒的事！” 原来寿宴五少爷中药，幕后之人是四皇子。 难怪二少爷那样的人，竟然可以算计到五少爷身上。 “我这位大哥还是这么心狠！” 桃叶没见着外面的情形，也知道五少爷此刻必定是一脸的冷然。 但大少爷确实心狠，嫁入太子妃母家的大小姐与他一母所生，如今他却投靠四皇子，这是要舍弃亲姐。 桃叶决定以后一定要离大少爷远远的。 “不过我那大姐也该得些教训，让人办的事如何了？” “少爷放心，明日盛京的街头巷尾都会知道那桩风流韵事！” 桃叶没有听到五少爷的回答，难道是往里边走来了，正想回榻上作出一副刚起身穿衣的模样。 外边行云的声音又响起。 “少爷，这桃叶姑娘您打算如何安置，再过两日，您这毒就能完全解了……” 本已转身的桃叶听提到自己，便又凝神听了起来。 不过解毒？如何要用到自己，在东宫时五少爷只提过要喝七日汤药。 但桃叶稍一细想几日来五少爷的行止，除了前日，寿宴后五少爷日日与自己欢好，似乎深好此道，甚至去东宫的马车上，顾不得外面有人就要了自己。 是了，她想起来了，那日五少爷是到晚间才喝上药的，所以才会克制不住。 桃叶心内一讪，这几日五少爷待她好些，她还以为是恋上自己身子，原来自己只是一味重要的药引，难怪在明月公主面前，五少爷也能护自己三分。 “此事我自有主张，往后那些事，别在她面前露了口风！” “也是，有桃叶姑娘在，必要的时候也能帮您遮掩一些！” “那小人先下去了！” 桃叶听到行云告退的声音响起，忙轻手轻脚地回到榻上，将裙腰边的系带重新扯开。 长裙立时往下松松脱落。 门口的脚步声也近了。 桃叶忙又揉揉眼，好显出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等容玖进来的时候，见着的就是这副衣衫半褪的娇懒模样。 “少爷！是奴婢贪睡，没有早早起来服侍……” 容玖快走到榻前时，桃叶恰好抬头。 一惊之下，桃叶忙从榻上起来，提着还未系好的裙腰矮下身去行礼。 里边的衫子垂散开来，露出一段雪胸。 等了许久，直到桃叶心里开始扑通乱跳，才被揽入一个微凉的怀抱。 “刚醒？” 容玖揽着桃叶在榻上坐下，柔声问道。 “是！奴婢昨儿个累……便睡实了！” 桃叶低垂着脸羞怯不已，乖顺得依着容玖的手势靠了上去。 “果真是累着了，难怪这衣服都穿得七零八落的，小心冷着！” 桃叶感觉一阵凉意触过胸前，激灵了一下，却是五少爷把她半开的衫子拢了拢。 “既然还没歇息够，你在这边也没什么事，不必着急起身！” 桃叶感觉自己身子被放了下去，咫尺之间，是一张格外昳丽的俊颜，还有一双清冷幽深的眸子。 不知是不是这几日天气转冷的缘故，桃叶觉得有一股冷意直接窜到心底。 但她还没想出什么，身上的人已经起身：“早膳归云会送来，午膳，过会儿看吧！” 话刚说完，容玖就出了卧室。 桃叶在榻上平躺着足有半刻钟，才慢慢坐起身来。 除了在做那事时，五少爷待自己，从未如此温柔过。 但就是这般的温声细语让她有些慌乱，不是羞怯，不是感动，而是事出反常的不安。 难不成五少爷知道自己方才在偷听，但自己确实没发出什么声音，而且五少爷若是知道自己听着，为何不直接戳穿自己。 又仔细看了眼榻上和地上，桃叶还是不知自己究竟有没有被发现。 过了两刻钟，归云果然送来了早膳，一碗白粥，两碟小菜，四个水晶汤包。 跟昨日的晚膳一样，看着虽是简陋，但味道，却是不错的。 用完早膳后，桃叶又想了方才的事，但还是没能得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除了门外有两个书院的护卫守着，院子里空无一人。 桃叶原以为自己可以清静地待到午膳时，就有人找上门来了。 “你就是容五少爷的通房，桃叶？” 门口站着一个身着绿罗衫子，下着绿白间色裙的婢女，丫髻上簪着一支银钗。 “是！姑娘是……” “我们小姐想见你一面，你快些跟我走！” 桃叶还没问出话，就被那丫鬟打断了。 语气里颇有些气恼不平之意，皆是冲着她来的。 “恐怕不能从命！” 桃叶笑得矜持端庄。 “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那绿衣婢女听了，脸上的神情更加不屑。 “不知，但我知自己的主子是谁，同为下人，想必姑娘也能明白，这主子的话最是违逆不得，五少爷让我闲时不要乱走，我自然不敢随处去逛！” 桃叶还是那副淡淡的笑容。 “我家小姐是谢家的，谢太傅的孙女！” 绿衣婢女气得脸色微红，但说出这句后，脸上又露出傲然的神情。 “谢小姐，奴婢确实有所耳闻！” 谢太傅的孙女，谢家三小姐。 桃叶自然是听过的，她在夫人身边伺候时就听到过不只一次，皇后娘娘更是有意撮合她和五少爷玉成。 谢家门楣，自然也是配得上靖国公府的。 但她记得，五少爷似乎对这桩亲事，很是冷淡。 “既然知道，还不快随我去见小姐，我家小姐好不容易得空见你一面！” “还请这位姑娘转告谢小姐，等奴婢请示过五少爷，再去拜见！” 绿衣婢女没想到，桃叶竟然怎么顽固，她都已经抬出自家小姐的身份，还是不肯跟她走。 “哟，这不是谢小姐身边的婢女，这是又给容家五少爷送东西来了？” 第30章 你同他说话了? 绿衣婢女正被桃叶气得说不出话，一道轻佻的男音由远及近。 紧接着一个身着墨色云纹锦袍的男子出现在桃叶眼前。 男子五官平平，但一双桃花眼格外惹眼，同样是桃花眼，但与裴维南不同，男子的眼尾更长些，用那双眼打量人时，更显得轻佻。 “韦二少爷！” 绿衣婢女正气呵呵地转身，但看清来人模样后，脸色一白，匆忙往旁边避去。 “你既不识抬举，日后莫要后悔！” 绿衣婢女似是颇为害怕眼前的男子，朝桃叶甩下一句话后忙不迭地转身走了。 桃叶见此，也不着痕迹地往院子里退了一步。 “容五新收的通房果真是个尤物！” 墨衣男子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桃叶身上流连，从头到脚，每一处都仔细打量了，那目光似能穿透她身上的衣服。 桃叶自小容貌极佳，待稍微长成时，更是风姿出众，这种垂涎的目光她不是第一次见，但墨衣男子这眼神，却让她觉得尤为恶心冷寒，像是蛇信子吐在在身前。 幸好墨衣男子并未有其他动作，打量完后便笑着走了。 韦二少爷，若是她没记错，四皇子的外家就是韦家。 但桃叶对韦家的印象，只有韦贤妃是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人这一点，对韦家其他人却是一无所知。 她隐隐觉得，这书院的日子，并不太平，尤其是清晨五少爷和行云两人的话，五少爷似乎在外面有自己的势力，她不懂那些朝堂争斗的大事，但一个人若是暗地培养自己的势力，不是时刻生处危险之中，就是野心勃勃。 就像那些花楼里的姑娘，为了维护自己在楼里的地位，平日里也会拉拢几个小丫鬟甚至杂役，为自己办事。 午膳的时候，容玖并没有回来，还是归云将膳食提了回来。 等桃叶再见到人时，已经到了晚间。 用过晚膳，不出意料，五少爷又要了她。 “五少爷，今日午膳前，谢小姐身边的丫鬟来叫奴婢，奴婢怕胡乱走动，给少爷添麻烦并没有答应去！会不会太失礼！” 桃叶今日没有昏睡过去，事后，依在容玖怀里，软语道。 “不必理会！” 容玖餍足地阖着眼，在桃叶腰间软肉上摩挲了几下，懒懒嗯了一声。 “后来还来了一个男子，谢小姐的丫鬟叫那人韦二少爷……疼……” 桃叶还没说完，腰上就传来一阵疼痛。 “你同他说话了？” 容玖骤然撑起身子，声音沉得厉害。 “没……奴婢什么都没说，那婢女走后，他也很快走了！” 桃叶被容玖的反应吓了一跳，烛光下头顶那张俊脸格外寒沉。 “听着，日后不许靠近这人身边，更不许同他言语！” 语声严厉之极，与在东宫园子里那时不相上下。 “奴婢知道了！” 腰上的手虽然已经不再使力，但吃过苦头的桃叶忙点头应了。 “这书院人杂，本少爷不在时不要随处乱走，若是无事做，明日让行云给你找些消遣的书来看！” “谢少爷！” 桃叶一听有书看，心喜之下骤然抬头，柔软的唇正好划过容玖手臂。 随之，腰上一紧，就被拉入了又一场火热。 第二日，桃叶卯时不到就醒来了，服侍容玖起身后，也不等用过早膳，就迫不及待地去书架那里找书看，昨日欲浓之时，桃叶求了容玖，这屋子里书架上的书她也可以随意翻看。 桃叶看了眼书架上的书，有些书名她也不认得，但大概能看出，这些书与东宫的不同，都是正经的经史子集，她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游记话本之类的。 便随手拿了一本，到自己屋子里靠着床头看了起来。 她虽识得不少字，但到底没有人正经教过，看那些话本游记什么的，问题不大，以她的聪慧，那些不认得的字也能猜个大半意思，但看这些严谨的书就有些难了。 她拿的，是一本讲述东羽户籍律令的书，当她看到流户安置那块的时候，心不由地凝了起来。 因灾荒逃难到别处的流民，若原籍已不适合居住，可以在别处官府重新入籍。 桃叶捧着书的手一颤。 心里涌起一阵激动。 她七岁时，村里连月大雨，山体滑坡，整个村子都被埋了。 爹爹拼了自己的命，将阿娘，大哥和她放在一截浮在水面的断木上，自己却是被水冲走了。 自己和阿娘，大哥命大，抱着那浮木得了命。 但当时附近几个村子都遭了大水，路上都是饥饿的村民，没有食物，没有干净的水，甚至为了一个野果子，众人都能打个头破血流，等到饿极的时候，易子而食也就顺理成章，那些独自一人的年轻女子，更是凄惨，被男子们肆意蹂躏，那些畜生，甚至连幼女都不放过，大概是命都快没了，死前怎么也要享受一把。 阿娘是个弱女子，大哥当时不过才十岁出头，自己更是个幼童。 为了护住她，阿娘和大哥花了很多心思，大哥更是差点被人打个半死，但最后，他们还是走散了。 她落入了人贩子手里，阿娘和大哥却是不知所踪。 甚至连他们是否还活着她都无从知晓。 桃叶摩挲着那几行她已经看过数遍的字，若是阿娘和大哥还活着，而且重新入了籍，她是不是能通过官府的籍册找到他们。 可是，她一个婢女，哪来的机会看到那些籍册。 桃叶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半点没有往日里的沉着冷静。 “姑娘，外面有人找！” 心间喜忧沉浮之际，外面传来一阵叫唤声。 桃叶走出门去，院子里站着几人，一人是门口的护卫，旁边还有三个衣饰不凡的婢女，其中一人还是熟人。 “公主传你过去说话！请桃叶姑娘快些过去！” 为首的那个婢女见到桃叶，眼底闪过一丝怒意，但很快又压了下去，脸上牵出一抹笑容。 “不知公主找奴婢有何事？” 桃叶不着痕迹地握紧了手里的帕子。 “大胆，公主传……公主自是有事要与姑娘说，奴婢也不知就里！” 为首的婢女本是习惯性地出言呵斥，但又生生忍住了。 第31章 射香之乐 “桃叶姑娘只管去就是，许是公主又想赏赐些物件给你呢！” 面前的婢女面笑皮不笑，明显还嫉恨先前在东宫的事，但却又生生把怒气忍了回去，甚至还“好言”劝自己过去，定是主子有言在先。 明月公主是天之骄女，一看就是平日里受不得半点委屈之人，但昨日在书院门口见到时却对她一改先前的厌恶，和善之极。 这和善之后，必有其他的手段。 “那请这位姐姐带路！” 明月公主不比谢家小姐，虽不过见了两次，但桃叶已然发现五少爷对这位身份尊贵的表妹，格外纵容放任，那眼里的宠溺是真真切切的。 何况桃叶看了眼那为首的婢女身后还跟着两个婢女，就算她不愿去，恐怕也是要被请去。 “若是回来迟了，麻烦护卫大哥与五少爷说一声！” 出门前，桃叶特地交代了护卫一声。 过了今晚，才有七日，自己对五少爷，并非全无用处。 首阳书院是皇家书院，里面就读的学子大多非富即贵，其他的，也是各州县学里极出众的贡士。 而且与其他的书院不同，书院内还专门开了女子学堂，不过这女子学堂，就只有京城三品以上大员和公侯伯的女儿才有资格就读。 为了与男子这边隔开来，女子学堂占了东北角的几处院落，起居学习都不在一处。 所以，桃叶跟在那几个婢女身后，走了足足有两刻钟，才被带进了一个园子。 “公主，这是西域刚进的香料吧！” “这香果然不凡，不过就这么放了一点进去，香味便是这般浓郁！” …… 桃叶被领到亭子里的时候，齐明月正被五六个贵女簇拥着，中间铺着黄色锦缎的石桌中间，放着一个燃着香的宝鸭香炉。 香味格外甘甜。 “奴婢见过公主！” 桃叶恭恭敬敬地行下礼去。 原以为自己又会被晾着跪上一会儿，没料到明月公主爽快地叫了起，但桃叶也不敢就此放下心 “公主，这是何人？怎生穿得如此寒酸，一副粗使丫鬟的打扮！” 果然，她刚起身，就有一道嫌弃的声音响起。 “什么粗使丫鬟，这是姨母赐给阿玖哥哥的丫鬟！” 明月笑道。 “就是那个让容五少爷忤逆靖国公的通房丫鬟？长得倒算周正！” 桃叶垂着的目光瞥到一双手伸向自己，片刻后她的下巴被高高抬起。 染满丹蔻的红艳指甲暗自用力，下巴上传来一阵刺痛，但桃叶却没有声张。 “阿玖哥哥可喜欢她了，吕芳，你粗手粗脚的，可别弄疼了人！” 明月脸上似是有些不高兴。 “再得主子喜欢，不过一个通房，公主也太把她当个人了！” 吕芳面上不屑，但还是把手收了回来。 桃叶白皙的下巴上，赫然有三道红痕。 “没事吧，这是武威侯的妹妹，平日里最是喜欢舞枪弄棒的，没弄疼你吧！” “公主言重了，奴婢无事！” 桃叶一脸不作假的惶恐，忙摇头回道。 “不知公主叫奴婢过来是有什么吩咐？” 来者不善，桃叶早就想到。 但公主将她叫来，定然不会只是让人奚落几句。 “哪有什么吩咐，不过是觉得阿玖哥哥白日里要去学堂，你一个人待在院子里也无聊，正好我们今日想了个有趣的玩法，就叫你一同过来乐乐！” 明月说。 “奴婢谢公主恩典！” 有趣的法子？桃叶心里暗想，怕是让自己吃暗苦头的法子。 但那吕芳用指甲掐自己的时候，公主出言阻止时，眼里的不赞同是真的。 这说明公主顾着五少爷的想法。 只要这位公主有所忌惮，桃叶心就定了一半。 至于吃些苦头，她来时便有了准备。 “来人，把头先准备好的东西呈上来！” 明月使了个眼色，旁边的婢女向亭子外候着的人扬声道。 “是！” 片刻后，几个侍女搬来了一张方桌，上面放着几把小弓和几袋子箭，箭身与寻常的并无分别，但那箭首，却是用各色薄罗包裹着，圆鼓鼓的，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上面还有股子浓香。 桃叶低眉顺目地侍立在一边。 亭子里一个身着姚黄色罗裙的贵女奇怪道：“公主，这是？” “怎么还有一股子香味，虽比不得方才的浓郁，但闻着，也是极上等的香料！” 贵女们七嘴八舌地凑上前去看那些东西，只有吕芳，还坐在原处，那眼神也没往方桌上去，反而是看向了桃叶这边。 桃叶本就对这位有些忌惮，很快察觉了这道不怀好意的目光。 “三日后这书院里就要举办秋狩，本公主想着我们这些人虽然不用跟着一起去，但也能应个景，自得其乐一番！” “本公主让人把这箭头去了，用薄罗裹了父皇刚赐下的香料在里头，这箭伤不到人，反倒是被射中的人还能清香满身！” 明月一脸的兴致盎然。 “公主好巧的心思，既有趣，还能在秋狩前为家中兄弟讨个彩头。” “也只有公主才有这样的手笔，这些香料可都是珍稀的贡品！” 贵女们又赞了一番，明月听了一脸的高兴。 “快叫那些侍女们下去站好，臣女都有些手痒了！” 吕芳走上前来，催促道。 明月笑着让人去传话。 “吕姐姐过会儿可要收着手些，也给我们些机会！” 其中一个贵女笑着道。 亭子里的贵女都各自拿了一把小弓，胡乱试了一下。 她们平日里也难接触到这些男子才用的东西，一时之间新奇得很。 这些弓都轻得很，以她们的力气也能拉开。 下面十来个侍女也站好了。 “你怎么还在此处？没听到公主的吩咐吗？” 吕芳搭箭拉弓，手势娴熟。 转过身见到桃叶还站在原地，抬着下巴呵斥道。 “你下去与她们一处乐乐，放心，这箭伤不到人！” 话虽说得温和，但语气里却有股子按捺不住的兴奋。 “奴婢遵命！” 桃叶轻声应了，走到底下的侍女堆里。 “公主，臣女先来这第一箭吧！” 吕芳早就装好了箭，此刻便只是抬起弓，那箭首，直直对着桃叶。 一阵破风之声响过，吕芳手上的箭脱弓而去。 第32章 有心还是蠢 不出意料，箭首绑着的薄罗散落，香粉在桃叶身上四散开来，同时身上传来一下钝痛。 “吕姐姐不愧是威武侯的妹妹，这箭术，怕是外边那些男子也没几个比得上！” 桃叶忍痛之时，亭子里传来贵女们的欢呼。 众人见吕芳第一箭就射中了人，一个个都来了兴致，也不知是不是事先说好的还是桃叶就在最中间，这箭都是往她身上去的。 不过这些贵女大多都是第一次拿弓，这准头和力度自是不足，就算桃叶被其他侍女推挤到前头，这些贵女的箭也基本落不到她身上。 但吕芳的箭，却是一下不落。 胸口，腹上，腿上……除了脸上和脖子上，不过一刻钟，桃叶全身上下，都落了箭。 吕芳的箭力道足，桃叶又站在近处，落在身上，每一下都钝痛不已。 桃叶没有试图去躲闪，因为就算躲了，也是徒劳，身边的这些侍女明显得了话，看着是在惊呼着躲闪亭子里射出的箭，实则是将她困在了当中。 嗖！ 腹上又中了一箭，刚好与先前的一箭落的地方重合，桃叶疼得弯下了身子。 吕芳的箭却还是没停，而亭子里坐着明月则是回头跟旁边的贵女在说些什么，似乎根本没看到下面发生的事。 这一箭落在肩上，正好在肩骨上，桃叶疼得眼前发晕。 “臣女见过公主！” 就在这时，一道清雅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亭子里的贵女都停下了手，连吕芳也放下了弓。 “谢三小姐！” 亭子里有贵女起身笑着问好。 “起来吧！谢三小姐一向身子娇贵，只能在屋子里养着，今日怎么也到这园子里来了！” **月转头见到来人，冷哼一声。 “臣女刚从学堂回来，路过这里，听到里面很热闹，便进来看看！” “原来是公主在此处行乐，咳咳……” 谢韫柔说到一边，用帕子捂着嘴咳了几声。 亭子下面，那些香粉散在风里，味道格外浓郁，有些呛人。 “瞧你这病弱的身子，还是早些回去养着吧！” “回头让母后知道你晕倒在这里，又得唠叨本公主欺负你！” **月接着嘲讽道，而亭子里这些贵女知道两人不对付，都假作没听见。 谢太傅是文臣之首，又是三朝元老，门生遍布，朝堂之上百官之中影响极大。 这些贵女父兄在朝为官，少不了谢太傅提携。 但**月是帝后最疼爱的公主，又是太子胞妹，她们更是得罪不起。 “这丫鬟怎么了，怎么看着一副难受的样子！” 谢韫柔明显习惯了**月的冷嘲热讽，轻捂着嘴侧过身，正好看到疼得弯了身子的桃叶。 “本公主正带着她们在这里行些文雅乐事，大家都高兴得很，怎会有人难受？” **月很是不喜欢谢韫柔，连方才对着桃叶的和善模样都维持不住。 “桃叶，你跟谢三小姐说说，刚才可是欢喜得紧？” 听到这个名字，谢韫柔不自觉地放下嘴边的帕子，目光也跟着到了桃叶身上。 这么凝目一看，眼前这丫鬟五官娇艳，一身暗淡的艾绿色襦裙，不但没有掩去那身上的艳气，更添了几分娇软。 “公主带着奴婢一同取乐，奴婢心中十分欢喜！” 思索之间，耳边传来一声气弱却恭敬的声音。 “怎么停了，大家继续，这香箭还没用完呢！” 桃叶的反应不出她所料，**月不再看谢韫柔，笑着催促着亭子里的贵女。 “谢韫柔，你今日是专来与本公主作对的吗？” 吕芳手中的箭还没射出，勉强直起身子的桃叶就见到一身墨花裙的谢三小姐走到了自己身边，恰好挡住了她大半身子。 亭子里的贵女自然不敢往谢太傅孙女身上射箭。 “公主，并非臣女要扰了您的兴致，实在是这丫鬟脸色有些不对，若是继续，怕是会出事！” 谢韫柔的声音还是温温弱弱的。 “方才本公主问话时，你没听到吗？她说欢喜得很，这又不是真的箭，能出什么事！” “谢韫柔，本公主今日心情好，不想与你计较，快离了这里！” **月起身走到亭子边，公主威风摆得足足的。 “公主息怒，臣女看这婢女一副好品貌，定是深得主子的喜爱，若是出个差错，岂不是伤了和气！” 手上传来一阵微凉，桃叶交叠在身前的手被谢韫柔拉住。 桃叶抬头，正好撞上一双带着怜惜的眸子。 “奴婢谢过谢小姐关怀，不过奴婢确实无事，方才只是被人撞了一下，脚下没站稳，并无其他不适！” 桃叶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了谢韫柔的手。 谢韫柔眼底划过一阵愕然，这丫鬟，是真的这般软弱吗？ 难道他，喜欢的是这般柔顺无骨之人。 “谢韫柔，你可听到了，别以为你是谢太傅的孙女，就见着什么事都想插上一脚！” 听了谢韫柔说的桃叶好品貌，深得主子喜爱，**月本是心里聚了一把火，但看到谢韫柔在桃叶那里吃了闭门羹，那股火便消了下去，尤其是见着桃叶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只剩高高在上的得意。 “吕芳，这几支箭都交给你了，记得别碰着我们的谢三小姐！” 方桌上的香箭只剩三支，这也是桃叶虽然身上多处钝痛不已，但依旧拒绝谢韫柔的原因，前面这么多疼痛都忍了，自然没必要在最后惹恼公主。 当然，桃叶也不相信这位谢小姐是真心为自己说话。 谢府的丫鬟昨日到院子里，指名道姓地要见自己，这位谢小姐就算来时不知，现在也确定了自己身份。 刚才那话，看似是为自己说话，实则却差点引起公主的愤恨。 她不知道这位是有心为之还是无意为之。 若是有心，自是心怀恶意之人，若是无心，那便是蠢。 她没有这么多条命，陪这些贵主犯蠢。 “这是打翻了香料盒吗？这么味道这般浓？” 就在谢韫柔斟酌言语的时候，一道爽朗的女声从亭子后边传来。 “臣女见过公主！” 第33章 气急败坏 方才的声音清朗不输男儿，众人都转头往后看去。 “这些都是上好的香料，为何都散落在地上？” 后边的人对着齐明月行过礼后，却是缓步走上了亭子，看了眼前面地上香粉遍地，眼里露出惋惜之色。 “陈家姐姐不知道，这是公主想的新奇法子，你看，这是香箭，箭首裹着香粉，就这么射出去，若射中了人，那香粉便会散落开来，徒留一地清香，可不是又文雅又有趣！” 亭子里一个贵女似乎与来人熟识，从桌子上递了一支香箭过去。 其他贵女神色却颇为冷淡，细看来眼里还有些嫌弃之意，不过奇怪的是，个个都在竭力掩饰这种嫌恶。 “这丫鬟就是那靶子？” 陈淑君接过那香箭，仔细看了一眼，而后突然抬头看向下面垂首立着的桃叶。 “怎么会，陈姐姐误会了，要说靶子，这些侍女都是！” 方才递香箭的贵女忙讪笑着道。 她们几个平日里都是承奉在明月公主身边的，对公主的心思还是有几分了解的，就算先前有些疑惑，后面看吕芳那样子，也知道公主是特意在折腾这个叫桃叶的丫鬟。 但这事，公主不愿摆在明面上，她们自然也不能承认。 “那为何这侍女身上满是香粉，其他几个身上，倒是干净得很！” 陈淑君略显冷硬的话让齐明月有些恼怒。 “我们又不比外面的男子，射中谁不射中谁，不都是正常的事！” “朝堂上有陈御史专提人的错处，这朝堂下，陈小姐也要挑本公主的错处吗！” 齐明月本是不想说话的，倒不是她怕了眼前这位，而是她几次行事稍稍出格些，陈淑君的父亲御史大夫陈致礼就在父皇面前奏表。 父皇倒是每次只笑骂她几句就作罢，但母后却每次都要罚她抄那些宫规礼仪，抄不完就不让她出宫。 不就是怕影响到太子哥哥的名声。 但今日的事，可和那些礼仪规矩没什么干系。 “臣女斗胆，公主方才这话臣女并不认同，家父身为御史大夫，上谏天子，下察百官，行的都是职责本分，言的都是朝堂规矩，怎会是专挑人错处！” 陈淑君重新行了一礼，礼数周到规矩，但言语里，却是寸步不让。 “你……放肆！” 齐明月被堵得说不出话，脸上怒气难遏。 “真当本公主怕了你那父亲，你今日以下犯上，本公主定要你知道何为皇家尊贵？来人……” “公主，陈小姐不过是说话直接了些，不中听，公主大人大量，可别跟她一般见识！” “对啊，今日本是乐事，被坏了兴致！” …… 亭子里的贵女忙上前安抚齐明月。 她们也看不惯陈家人，皆因自己的父兄或多或少都被陈御史上奏弹劾过，但盛京的人，谁不知道，陈御史那一嘴铁齿铜牙，谁碰上了不得出点血。 不仅如此，那陈御史还是个怪人，他那妻子早年病逝，也不张罗着续弦，对这唯一的女儿，是宠到了极点。 那年有几个公侯纨绔嘲笑陈小姐的容貌，后来这几家的家主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受到了陛下的申饬，有一个，甚至还丢了就要到手的好差事。 若是让陈御史知道自己女儿被公主教训，她们也在一处，那后果如何，她们简直不敢想。 毕竟公主是金枝玉叶，这气不得都出在她们身上。 “况且这些香料香味浓郁特别，想来是外邦刚进的贡品，陛下新赏赐给公主的，御赐之物，本该敬之重之，公主这般随意浪掷，臣女亦觉得不妥！” 但令亭中的贵女们没想到的是，陈淑君竟然还火上浇油。 “公主息怒，陈御史安于清贫，这样名贵的香料陈小姐自是少见，所以见着这满地香料才这般可惜！” 与陈淑君熟识的那人频频给她使眼色，但陈淑君一个眼神也没给她，她只好对着齐明月继续赔笑道。 “是啊，公主身份尊贵，陛下宠爱，什么样的御赐之物没见过！” 另一个贵女也劝道。 这些贵女待在明月身边久了，说出的话确实能安抚她的怒气，但陈淑君这副凛然而立的样子，对齐明月说，就是明晃晃的挑衅。 骄横如她，怎容得旁人如此。 “都走开，来……” 明月正要叫侍女将人押住，一声破空声在耳边响起，下一刻，陈淑君右半边发髻散落下来，白玉簪子摔在地上，落了个粉碎。 众人都被这一幕惊着了，纷纷往那一箭的方向看去，只见吕芳一脸不在乎地放下手里的弓。 “公主贵为金枝玉叶，尊贵无比，岂容你肆意冒犯！” 吕芳对着陈淑君说完，便把手上的弓往桌子上一扔，走到齐明月身前行了一礼。 “公主不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臣女那边有兄长刚得来的一些新奇物件，公主可否赏脸一看！” “既如此，本公主就宽宏一次，不与你一般计较！” 齐明月见着陈淑君半边发髻散落，一副狼狈模样，那股子凛然傲气，似乎也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心里的怒气就平了不少。 又有吕芳和众人的劝说，自觉也没失了颜面。 毕竟她刚才气急，才会想让人动手，但今日她若是真的罚了陈淑君，不仅又要被母后责罚，还要被太子哥哥训斥。 太子哥哥说不定就真的不让她来书院了，这样她还怎么见阿玖哥哥。 “恭送公主！” 齐明月起身，在侍女的簇拥下扬长而去。 刚才一番争执，倒是把桃叶和谢韫柔搁在了一边。 “你没事吧？公主已经走了，不必害怕！” 明月走后，谢韫柔温和地看着桃叶说道。 “奴婢无碍！” 桃叶声音怯怯的，低眉敛目，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你身上这衣裙上都是香粉，若是这样出去，难免不被外边那些人议论，不如去我那边，梳洗一下，换件衣服！” 桃叶低头犹豫，身上沾染的香粉有浅红的，琥珀色的，黑色的，看着的确不成样子。 而且这满身浓郁香味，若是一路走回去，怕是要成为书院奇景。 但她又实在不想跟着眼前这位谢小姐走。 第34章 真是个聪慧的丫头 “你会梳头吗？” 就在桃叶犹豫之际，一声淡淡的询问响起。 桃叶稍稍抬眼，是方才的陈小姐。 “奴婢会！” 想到刚才的情形，桃叶几乎没有犹豫地回道。 “我那丫鬟今日没来，可否帮我梳个头？” 陈淑君虽然半散着发髻，但此刻脸上，却没有难堪羞色，一派的落落大方。 “若是陈小姐不嫌弃，奴婢自是愿意的！” 与其和谢三小姐走，还不如跟着这位陈小姐。 若是她没猜错，她能少受那几下疼，或许还有这位陈小姐的功劳。 “谢三小姐放心，我那边正好有一件丫鬟留下的衣裙，可以让她换上，就让她随我一起吧！” “下午还有课，若是任由这发髻散乱着，到底失礼！” 陈淑君的一番话让谢韫柔无法拒绝，只能笑着应了：“我也是见到这丫鬟有些可怜，想帮一把，既然陈家姐姐用得上她，又能帮到她，自是好的！” “谢小姐，奴婢告退！” 桃叶走之前，还是对着谢韫柔行了一礼。 在首阳书院就读的女子不多，且女学生们每日都回自己府里休息，并不在书院留宿，所以书院只僻了三个大院子，给这些贵女们作小憩之用。 “这是我家丫鬟的衣服，她与你身量差不多，去里边换了吧！” 陈淑君的屋子并不大，只有一张小小的木榻放在最里边，一个梳妆台，上面有一面铜镜，一个不大的首饰匣子，剩下的，就是东面放满了书的架子和几个圆凳。 桃叶道了谢，走到木榻边手脚极快地将衣服换了。 “不必拘束，你看着随便挽个发髻！” 陈淑君原是背着身在书架边看书，听到后面的动静，放下手里的书，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是！” 桃叶跟着过去，小心将陈淑君头上的钗环卸了下来，再用木梳子将头发梳顺了。 得了陈淑君的允许后，从匣子里挑了几样簪子步摇，然后手指翻飞，不到一刻钟就梳好了发髻。 “你这丫头手倒是巧，若不是就坐在这里，这镜中人我还真不能确定就是自己！” 陈淑君见到铜镜里自己的模样，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头上的发髻并不繁复，看着格外清爽，但又不失端庄，两根金簪和一支玳瑁猫眼石步摇也搭配得极好。 她容貌平平，没少听人暗地里议论，她虽不执着于此，但女子爱美，本就是天性。 “小姐谬赞！不过是熟能生巧！” 陈淑君的赞许发自肺腑，桃叶脸上不由露出浅笑。 “不必谦虚，我那婢女要是有你一半的手艺就好了！” 陈淑君转身，笑着看向桃叶。 与方才在园子里与齐明月相对时的严肃完全不同，又许是那新挽的发髻衬着，陈淑君的面容，看起来柔和活泼极了。 “小姐日后可以挑些做工简素些的首饰……” 话说出了口桃叶才知不妥：“是奴婢妄言了！” 她今日才见陈淑君，对这位小姐的脾性并无把握，不过是靠着自己的一点猜想，再加上方才那由衷的赞叹，竟然忘了平日里的谨言慎行。 “莫拘束，我与外边那些人不同，不在乎这些！私下里与自己的丫鬟相处也是这般！” 陈淑君将人扶起，温声道。 “我也不过是见才心喜，看你在这些上面格外有天赋，便想着我那铺子要是能找到你这样的帮手，不愁那些女客不来！” 见桃叶还是有些拘谨，陈淑君继续说道。 “小姐家里有卖女子首饰的铺子？” 难得一个主子身份的人待她一个奴婢如此，桃叶便顺着问了一句。 “是有一间！不过爹爹与我都不善此道，不过勉强开着！” 陈淑君神情微叹，她父亲没入仕前家境贫寒，入仕后又是两袖清风，虽然三品大员的俸禄不低，又有陛下赏赐的宅子，但家中并不宽裕。 她幼承庭训，不是倾慕荣华之人，但父亲在其他事上还可，对自己，却是疼到了心坎里，怕自己日后无靠，总想给自己多留些财物傍身。 那首饰铺子便是爹爹为官十多年的积蓄开的，不过盛京繁华，这样的铺子到处都是，一年到头除开掌柜活计们的工钱，也留不下几个钱。 “不说这些了，时候不早了，你快些回去吧！” 陈淑君从没有见过桃叶，方才一路上见桃叶对这地方生疏得很，忖度着眼前这丫鬟并非小姐身边的丫鬟。 出现在书院的丫鬟，不是她们这些小姐身边的，只能是那些少爷身边伺候的。 在园子里，陈淑君并没有听到前边的话，自是不知桃叶的身份，今天的事她也不愿依仗着自己的身份对一个丫鬟刨根究底。 “奴婢多谢陈小姐方才施以援手！” 桃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心里的话说出口，她自来明哲保身，但对有恩之人，必思谋回报。 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进国公府不过三年，就成为主母身边的一等丫鬟。 “谢我？方才我可没为你说话，还不如谢三小姐在公主面前为你挺身而出！” 陈淑君有些讶异，她出声前确实已经到了亭子附近有一会儿了，谢韫柔的话也听了两句。 之所以没有立刻现身，是因为明月公主在书院一直骄横跋扈，有帝后的宠爱在，别说下人，就是她们这些人，也只能忍气吞声。 她继承了父亲的脾性，嫉恶如仇，看不得这位公主的作为，有一次，忍不住为一个不小心犯了错的侍女说话，自那天后，她就再也没见过这个侍女。 下人命贱，尤其是那些宫人，更是如此，那侍女的下场她不敢想。 自那以后，她就不敢再轻易出头，就算要出头，也如今日这般，将公主的怒气聚到自己身上，这样那些被罚的侍女才不会被迁怒。 “不管小姐心意为何，但小姐所为，确实让奴婢得了益处，奴婢自是感怀！” 桃叶眉眼弯了一下，原本娇媚的五官更显光彩夺目。 又对陈淑君行了一礼，桃叶才退出了门外。 “真是个聪慧的丫头！” 桃叶走后，陈淑君重新拿起书，笑着叹息了一句。 第35章 身上的衣服为何换了 桃叶离开女子书院，就快步往住处走去。 看日头已经过了午时，她一个早上也没吃什么，腹中已经有点饥饿的感觉。 也不知道归云有没有把自己的午膳拿来。 每日让归云送膳食回来也麻烦，要是能够在院子里弄个小厨房就更好了，南边正好有个屋子空着。 但桃叶想到自己既不会做菜，也不会制作糕点，心里的想法便又歇了。 许是午憩时分，一路上都没有什么人。 “桃叶姑娘！” 突然，有人叫住了自己。 桃叶往前看去，是五少爷身边的行云。 “行云大哥怎么在这里？” 桃叶快步走到了跟前。 “姑娘快些回去吧，少爷在院子里等了许久了！” 行云话语里满是急切。 “少爷今日回来用午膳了？” 昨日五少爷没回来用膳，今日出去前也没提到这事，桃叶完全没想到此处。 可是这时辰，五少爷也该用完膳了。 “是，一个时辰前就回了院子，这会还没用上午膳！” 行云脚下步子有点急，桃叶只好小跑着跟上，但刚才那些钝痛一下子被牵扯，尤其是腹部，桃叶咬牙按了一下。 “姑娘快进去！” 行云将桃叶带到厅门前，催促道。 桃叶看了眼在门口侍立的归云一脸噤若寒蝉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安。 进了门，就见到在正中椅子上坐着，黑沉着脸的人。 “少爷，奴婢回来了……” 容玖的脸色实在太差，桃叶说话的声音不由轻了许多。 “去了哪里？” 容玖见到桃叶身上不是早上的那件衣服，眼里有火光跳动，看着桃叶的眼神却是格外冷寒。 “是公主叫了奴婢过去……奴婢知错，不该这么晚回来！” 桃叶出门前和护卫交代过，所以这会儿见到容玖一脸的不高兴，只以为是自己回来晚了。 “是吗？” 桃叶眼前一暗，发现五少爷已经站起身，到了跟前。 “奴婢不敢欺瞒少爷！” 她心里有些疑惑，但对危险的本能却是让她往后退了一步。 “撒谎！本少爷让行云去问过明月，一个时辰前你就离开了，从女子书院到这里，不过两刻钟，你到底还去了何处？” 那满含怒气的话音刚落，桃叶的肩被狠狠握了一下。 好巧不巧，正好落在先前被箭射中的地方。 桃叶当时就疼得落下泪来。 她含着泪正要解释，胳臂就被一双大手扯住，整个身子也被带了过去。 胳臂上的力道十足，桃叶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在容玖手上，自是半点用都没有。 砰！ 身子被重重地甩在竹榻上，触到那些钝痛，桃叶整个身子疼得蜷了起来。 还没呼上一声疼，身上的衣裙被大力扯开，系带处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桃叶这次是真的有些慌乱。 下意识地抬了胳臂去挡，但这似乎更引起了身上人的怒气。 两只胳臂被粗暴地压在头顶，全身一凉，连着浑裤也被扯下。 这番急切粗鲁，桃叶想起寿宴那日的情形，难道五少爷今日又没喝上药，毒性发作，可今日已经是最后一日，这毒性也该解了。 但主子要自己的身子，她自是无从抗拒。 冷静下来的桃叶忙放软了身子，不想让自己伤上加伤。 但出乎意料的是，那熟悉的火热并没有覆上来。 “五少爷……” 撑在上面的人俊脸依旧寒着，目光却是一寸寸地在自己身上梭巡。 虽然与眼前的人有过好几次肌肤之亲，但这样一丝不挂地被人上上下下盯着，绕是桃叶，也有些经不住，轻轻唤了一声。 又过了片刻，桃叶才感觉手上的力道松了。 “除了明月那里，你还去了何处？” 不知是不是疼得有些发晕，桃叶觉得身边的人身上的寒意淡了不少。 “陈御史家的小姐让奴婢帮忙梳头，奴婢在她那里耽搁了一会儿！” 桃叶还在疑惑五少爷为何这般怒气腾腾，但容玖刚才那样子，确实吓到她了。 更重要的是，她不想再吃一次苦头。 这会儿也不敢迟疑。 “身上的衣服为何换了？” 容玖对桃叶的回答不置可否，而是盯在桃叶的脸上又问了一句。 “是奴婢不小心弄脏了衣服，陈小姐便让奴婢换了她丫鬟的衣服！” 说到这里，桃叶有些明悟，难不成五少爷发现自己换了身衣服，以为是自己和别人做过不清不楚的事。 可是以她的身份，怎么可能和别的男子牵扯。 想起在东宫时，五少爷质问自己的话，桃叶心里有些冰凉，难道她在五少爷眼里，真的就是那般浪荡女子。 她不是不在乎贞洁，只是与自己的命相比，暂时顾不得而已。 “奴婢所言句句属实，不敢在少爷面前隐瞒！” 桃叶心里虽不舒服，但想到自己往后的日子多半还要系在眼前这人身上，扯了外边的外衫松松披上，在榻上跪起身凑到容玖身前，轻轻扯了扯袖口。 “先把衣服穿上！” 容玖转过身子，从榻上起来，也没再往桃叶身上看一眼，便去了外边。 榻上的桃叶察觉到容玖的怒意似是已经消散，心里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喉咙里却是忍不住微微发堵，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是！” 但前面的身影却是毫无停顿。 桃叶拾起榻边四散的衣裙，衫子和浑裤上的系带一端已断裂，幸好裙腰的系带没有齐根断，用帕子替代了浑裤的系带，衫子塞进裙腰里边。 至于头上散乱的发髻，这屋子里也没梳子，只好用手稍稍整理了一下。 疼，全身上下几乎无一处不疼。 刚从榻上起身，不过往前迈了一步，桃叶就紧皱了眉。 先前身上至少被香箭射中了十次，每一下落在身上，都是力道十足，但因箭首包裹着薄罗和香粉，外边是一点看不出受伤的痕迹，内里却是疼得要命。 但桃叶不敢耽搁太久，若是她没记错，行云见到她时说了五少爷还没用过午膳。 果然，到了外边，就见桌上放着一个食盒，还没打开。 桃叶轻轻地揉按了一下腹部，低头走到了桌边。 第36章 送给我的婢女? 将食盒里几乎已经没有热意的饭菜取出，安置好碗筷。 “五少爷，午膳已经摆好！” 桃叶低头侍立在容玖身后，柔声说道。 圆凳上坐着的人却是没有动，似是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垂着目光，桃叶也无法感知哪两片鸦羽覆着的眸子里的情绪。 容玖不动，桃叶也不敢动。 饭菜虽然冷了，但书院的厨子确实不错，那菜肴的香味对已经饿了的桃叶来说，更是诱人到了极点。 “坐下，用膳！” 不知过了多久，容玖终于发了话。 桃叶已经不只一次与主子一同用膳，加上确实饿得难受，规矩地道了谢后就坐了下来。 自己吃的时候，也不忘给容玖布菜。 但五少爷今日好像确实没有胃口。 “不必伺候，你自己吃吧！” 桃叶不过布了两筷子菜，就被阻止了。 这一顿饭用得极为安静。 容玖不过随意吃了几口饭，就将碗筷放下了。 主子放下了筷子，桃叶也只好恋恋不舍地放下碗筷。 她是真的没吃饱。 但五少爷今日看着心情极差，她也不想在老虎面前蹦跶，便起身将碗筷收回食盒。 将食盒提到外边交给归云，前厅已经不见人影。 想起方才被那般粗暴对待，桃叶在外边踟躇了一下，又仔细想了应对的话，才往屋子里走去。 里边容玖已经靠着竹榻边的黄梨木凭几看起书来。 这时辰，五少爷不是应该要去前边学堂了，怎么一副要在屋子里待着的模样。 “你带了香？” 刚才急怒之下没有发现，容玖这会儿才觉得屋子里弥漫着一股香味。 “没有，是公主今日带着那些小姐们赏香，许是奴婢在旁边待久了，也沾染了一些！” “少爷若是不喜欢，奴婢这就下去梳洗！” 桃叶此刻并不想待在这屋子里。 “公主让你过去有事？” 明月性子骄纵，容玖是知道的。 但小丫鬟身上确实没见什么伤痕，应该没有被为难。 “公主担心奴婢一人在院子里无趣，便想着让奴婢过去，与那些侍女一同作乐，热闹一番！” 身上各处传来一阵阵钝痛，但身体表面看来，并无伤痕，以五少爷对公主的在乎和疼爱，没有任何的证据，她只能闭口不言。 一个微不足道的通房与自小疼爱的公主表妹，桃叶不会冒这个险去堵所谓的信任。 “后来陈小姐来了，公主似乎有些生气，亭子里的小姐们起了一些争执，陈小姐的发髻被吕小姐不小心打散，公主也怒气冲冲地走了！” “奴婢正想离开的时候，谢三小姐拉着奴婢关心了几句，但陈小姐发髻乱了，又没带丫鬟，见着奴婢还在，便让奴婢跟着去了！” 但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人，公主今日为难她出气，难保日后不会再把心思打到她身上。 毕竟公主喜欢五少爷，她只要在五少爷身边，就会时不时成为那个碍眼的人。 而唯一能护着自己的，便是眼前的人，无论是看在什么的份上。 她能做的，就是让五少爷对公主的过分骄纵生出些不满，日后再被为难时，能够稍稍护着她一些。 “以后别随意跟着旁人走，这次便罢了！” 陈御史的大名容玖不仅听过，也深敬其为人，而他的独女，他也有所耳闻，首阳书院虽设了女子学堂，但来这里的贵女多是把这里当做结交人脉的地方，念书只是个由头。 但这位陈淑君，却被孔先生夸过多次。 若不是一介女流，他许是现在已经多了个同门。 以陈御史的家教，陈淑君自是不会被人利用着对付他。 “奴婢知道了！” 桃叶见五少爷对陈小姐，并不反感，心中萦绕着淡淡的喜悦。 陈小姐是第一个不把她当卑贱下人的主子，她希望两人日后还有交集。 “少爷，谢三小姐的丫鬟求见！” 桃叶刚应下了容玖的话，外面行云的通报声响起。 听到来人，桃叶敏锐地察觉到五少爷眉头皱了一下，而后才起身往外走去。 桃叶忙跟在了身后。 那位谢三小姐给桃叶的感觉，令她很不舒服。 同样是初次见面，都对她温言以对，但陈小姐与谢三小姐，给她的感觉，却是完全不一样。 “奴婢见过容五少爷！” 来的竟然是昨日过来叫桃叶的婢女。 “你家小姐有何事？” 容玖在上首坐下，淡淡问道。 “五少爷，这是我家小姐特地让奴婢送来的！” 那婢女说着便把手里端着的东西往上一递。 桃叶一眼看去，上面是一个看着就贵重的紫檀木盒子，底下是一匹桃红色的缎子。 “替本少爷多谢你家小姐的好意，这些东西就不必了！” 容玖看都不看一眼，就懒声拒绝了。 “容五少爷许是误会了，这些东西是小姐送给桃叶姑娘的！” 那婢女对着容玖，一点都没有前一日对着桃叶时的趾高气扬，脸上一直陪着笑。 “送给我的婢女？” 容玖玩味地看了旁边的桃叶一眼。 桃叶一脸疑惑地回视，甚至还露出些呆愣样子。 “是，今日我家小姐见桃叶姑娘似是被那些小姐们的香箭伤到了，衣衫和裙子上都是香粉，本想带桃叶姑娘回去换身奴婢的衣服，但一旁的陈小姐想要让桃叶姑娘去帮着梳头，就没成事！” “小姐见着姑娘，心里欢喜，便让奴婢拿了匹鲜艳的缎子过来与姑娘做衣裳，这盒子里的东西也是送与姑娘的！” 婢女说话很是伶俐，每一句该说的都说了。 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了上面的紫檀木盒子。 里面是一册看着就古朴的书。 容玖瞥见盒子里的东西，却是眸中转冷。 “我的婢女无功不受禄，转告你家小姐，国公府给丫鬟做件衣裳的布料还是有的，不劳谢三小姐费心！” 容玖语气是惯常待人的疏懒。 但话里的拒绝意思却是再明白不过。 底下站着的婢女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还请容五少爷体谅小姐的一番心意，而且奴婢若是就这么拿回去了，也不好和我们小姐交代！” 第37章 离谢家人远些 婢女心中不满，但又不敢表露在脸上。 “如何与你家主子交代，与本少爷有何干系！” “归云，送客！” 没等那婢女再说话，容玖已经摆手下了逐客令。 “姑娘请！” 归云听令拦在那婢女面前，朝门外做了个手势。 “奴婢告退！” 婢女一脸不甘地行了礼，到院子门口时，忍不住为自家小姐不平，轻轻抱怨了一句：“白瞎了我们小姐的一番心意！” 话说得极轻，但逃不过刚转身的归云的耳朵。 “不小心沾染的香粉？” 婢女出去后，容玖就将目光挪到了桃叶脸上，直将桃叶看得低了头，才似笑非笑地问道。 “你身上的香味究竟从何而来？” 容玖继续问道。 “奴婢知错！奴婢确实瞒了少爷一些事！” 从听到谢三小姐派人来时，桃叶就暗自在心底想着应对之语，这个时候过来，定是要说头先发生的事，说不得还要替自己告状。 但她看着确实安然无虞，别说五少爷会不会信，就是信了，也不过嗔怪公主几句，但以公主睚眦必报的性子，还是会寻由头处置自己。 她也不惧，方才对五少爷说的话，半隐半显，说出的话，却句句是真的。 “哦？那先现在可以告诉本少爷了？” 容玖伸手握了把跪在膝前的桃叶的下巴，幽深的目光凝在桃叶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 “奴婢不敢在少爷面前扯谎，公主今日带着各府小姐们在园子里射香箭取乐，公主确实让奴婢和侍女们站在下边，等着那些小姐们射箭，但并没有让奴婢们站着不动，而且小姐们也不善于此道，那箭多是落空。” “谢三小姐过来时，奴婢凑巧被一支箭射中！” “少爷知道，奴婢身子娇弱，那一箭落在身上，其实没什么力道，但奴婢还是觉得有些疼……谢三小姐许是误会了，还与公主分说了几句……” 桃叶一面说着一面头几乎低垂到容玖的膝盖上，露出白皙如玉的一段脖子。 小丫鬟娇气，容玖知道，每次自己留下的那些痕迹，就是到了第二日，也还能看出些。 但方才他并没在小丫鬟身上见到淤青，说明那箭确实不重。 不过是闺中女子嬉戏。 “这事本就不重要，奴婢回来时少爷又那样凶，便没有把事说清楚！” 说到容玖凶时，桃叶还颤了下身子。 “起来吧！” 容玖道。 小丫鬟一直白着脸，想来确实惧着自己，应该没这个胆子也没必要瞒骗自己。 “日后离谢家人远些，谢三小姐若是叫你过去，不必理会，就说是本少爷的意思！听明白了？” “奴婢明白！” 桃叶心底有些疑惑，为何是离谢家人远些。 谢家其他人，她也没见着过。 容玖吩咐完这句，就让桃叶回了自己屋子。 桃叶出了前厅没几步，行云就被唤进去了。 见此，她加快脚步，进了西边的屋子，关了门，免得五少爷又疑心自己偷听。 前厅 “少爷，桃叶姑娘没事吧？” 行云被叫进前厅，过了好久也没听到自家少爷问话，便斟酌着问了一句。 但没想到他不过就这一问，自家主子看着自己的眼神，就格外寒凉。 行云心里一突，难道桃叶姑娘真的遇上了韦二少爷。 那可真是……对了，少爷的毒还没完全解了呢，桃叶姑娘已经被别的男子沾染，以少爷的性子定然是不会再碰她，更不可能随便找个女子过来…… 还好，裴大少送的那册子他带过来了，过会儿就去找出来。 “她没有事！” 容玖心里莫名的烦躁，他今日居然为着一个丫鬟的安危失态至此。 从先生那里回来，没见到小丫鬟，听了护卫的话，怕明月心中依旧不快，拿小丫鬟出气，便让归云去唤人，归云却回了小丫鬟早就离开了。 他那时心里就是一紧，想到自课间小憩后就没见到韦云起的人影，容玖心里竟是一阵慌乱。 不行，明日得问一下裴维南，那毒是不是还有其他的症状。 毕竟是外邦传来的毒药，也许那小子医术不精，没研究明白。 主仆两个都各自思绪乱飞了一阵。 “去查一下先生身边服侍的人，包括师娘身边那两个丫鬟，看他们最近是否和谢家人接触过。” 行云正暗地骂自个儿不想件好事，就听到自家少爷的沉声吩咐。 “四皇子的人又往先生那边安插人了？他们还真是不死心！” “探查时别让先生知道，免得他老人家气怒伤身！” 容玖方才见到那匣子里的孤本，心中就是一冷。 那孤本恰好是先生最近在寻的，前两日才和他说起。 而谢太傅的长孙女，谢大小姐谢明柔，是四皇子妃。 世上哪有这般凑巧的事。 “还有一事，大小姐今早回了府，是哭着跑进国公府的，外边不少人都见着了！” 行云退出去前，想起底下人刚报上来的消息。 “大少爷要将人送回去，但大小姐坚持不肯回去，嚷着让国公爷替她做主！” “母亲可有被惊到！” 茂国公世子养外室的事就是他授意传出去的，容慧的反应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夫人自东宫回去后，就在自己院子里称病不出！听南云说国公爷确实想让夫人出面去茂国公府交涉，但见夫人起不得身也没了法子！” “现在满京城街头巷尾，传的都是茂国公世子的风流韵事，连宫里都知道了这事，陛下还问起此事，太子妃今日还传召了茂国公夫人去东宫。” “连太子都在朝上上了奏表，称自己对内戚管束不严，以致妻舅作出这等事！” 行云口气里带了些畅快。 这些年夫人和五少爷在府里受了多少委屈，尤其是少爷，几次差点命都没了，如今也该旁的人受些苦楚了。 容玖却是暗自沉吟了一会儿。 此事确实是他授意的，但这么快传进宫里，却不是他的手笔。 太子是他的表兄，他虽不愿为其效力，但他也不会在这个时机让太子没脸，平白让四皇子得了意。 第38章 不是好日子 连陛下都过问了此事，说明这事在宫里也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东宫女眷接连滑胎，对太子来说，本就是一个打击，毕竟四皇子如今不仅有两个嫡子，还有侧妃生的一个庶子。 太子早过了而立之年，膝下子嗣却是单薄。 这几日，他那位表兄怕是正在焦头烂额之中，日夜和那些幕僚…… “归云！” 容玖扬声唤道。 “少爷有何吩咐？” “去请裴大少到老地方！” 归云忙应声下去了。 “少爷要出去？” 桃叶在耳房烧了水，正要拿进屋子梳洗，就碰上准备出门的容玖。 容玖只淡淡嗯了一声便从桃叶身前快步走过。 五少爷这是遇上了什么急事？ 桃叶端着水，望着院门口消失的身影，暗思道。 原以为来了书院，会比在国公府里好上许多，但此刻的桃叶有种感觉，是她自己想简单了。 回了自己屋子，用湿帕将全身上下擦拭了一遍，又用清水洗了头，身上的香味终于淡得几不可闻。 虽然五少爷方才没说，但桃叶能感觉到，他并不喜欢这种浓郁的香味。 五少爷与夫人一样，都喜欢用沉香木，但却不喜焚香。 早上被接连折腾，这会儿五少爷又出去了，想来是去处理急事，一时半刻也不会回来，桃叶也不再强撑着精神，小心在床上躺下，下面的绒毯柔软温暖，很快就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糊之中被外面的声音吵醒。 忙起身整理衣裙，打开门，院子外面竟围着不少人。 “大呼小叫什么，还不快些抬起，放回木板上！” 桃叶刚走近门口，就听得一声严厉的呵斥声。 几个小厮连声应了，蹲下身去抬地上的人，头却是往旁边转去。 地上侧躺着一个年轻的婢女，衫子和下面的裙子上面都是脏污，像是在地上滚了几圈，脖子上，露出的手臂上，都是淤紫，有几道甚至血肉模糊。 小厮们去抬时，那身子僵直得很。 这人已经死了，桃叶心下一惊。 “快走！” 一番折腾以后，那婢女的尸身被重新抬到木板上，身上的麻布也被重新盖好，为首的那人赶紧催着小厮们往前去。 “那不是孙少爷的通房荷香吗？” “别说，还真是，那副样子我还没认出来！” 院门口围着的多是小厮，还有几个侍女。 “年纪轻轻的，这命是差了些！刚孙府的人说了，这丫鬟是去园子里闲逛时失足从假山上滚落，这一摔竟是送了命！” “可惜了这般美貌，红颜薄命啊！” 其中一个小厮叹息道。 “可别做你的青天白日梦了，人家活着，你也摸不着！” “可不就是这貌美惹的祸……” 刚才叹息的小厮正要反唇相讥，就有一道刻意压低但众人又能听清的声音响起。 “你是说韦二……” 这声音似是有些恍然大悟。 “小声些，我可什么都没说！” 先前那个小厮忙阻止道。 “行了，这热闹也看够了，我们也回去吧，姑娘们平日里还是要多保重些！” 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小厮从后头走来，冲着那些侍女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而后摆摆手，往前去了。 “走走走！” 没有了热闹看，众人一个个地离去了。 那些小厮倒是都说说笑笑着走了，有几个脸上还露出心照不宣的淫邪笑容，倒是这些侍女们，脸色白得吓人，有一个容貌稍稍姣好的，差点一个趔趄摔在地上，还好身边的人扶了一把。 院门口很快又恢复了清静。 “姑娘没事吧！” 桃叶正要往里边走时，腿软了一下，门口的两个护卫忙道。 “没事！” 桃叶勉强对着两人笑了下，稳了稳身子，才往屋子里走去。 直到重新触着那绒毯，桃叶才觉得身子暖了点。 那个叫莲香的婢女根本不是摔死的，小厮们抬尸身的时候，桃叶见着手腕和脚腕处都有几圈淤痕。 这婢女生前定是被绑过，那身上的伤痕也不是摔伤，而是鞭伤。 神思恍惚之间，她仿佛又回到了那阴森可怖的暗房里，自己双手被绑着，吊在刑架上，细韧的鞭子一下下往自己身上抽着，她疼得几乎要晕过去，但又咬着舌尖，接着刺痛提神。 她怕一醒来自己就已经在那些男子身下。 那是她自离开阿娘和兄长以后过的最艰难的一段日子。 韦二少，来书院的第一日，用那种目光打量她的人就是韦二少爷。 桃叶现在想起来，更觉得那目光冷寒阴毒。 她没有心思再睡，日头也不早了，干脆起身看先前那本关于东羽户籍律令的书。 每次看到这本书，桃叶就能想起自己的爹爹，阿娘和兄长。 心里便是一片温暖。 让桃叶奇怪的是，到了晚膳时候，五少爷也没出现，只有护卫去拿了晚膳回来。 午膳没用好，见着晚膳本该很有胃口，但桃叶今日看了那莲香凄惨的尸体，想起过去那段不堪的日子，对着香味扑鼻的菜肴也失了兴致。 但她不敢糟蹋自己的身子，虽然没有胃口，还是强迫着自己吃了半碗饭下去。 天色渐黑，容玖还是没有回来，桃叶去主屋点了灯，将窗子关好，便回了自己屋子。 白日里看书，猜那些不认识的字的意思，她的心思静了许多，也不点灯，就在床上歇了。 …… “呜……疼……” 桃叶是被一阵火辣辣的疼弄醒的。 屋子里依旧一片黑暗，今日是朔日，连月光都没有，桃叶什么都看不到，只能感觉身上的衣裙被大力扯落，系带崩裂的声音都清晰可闻，随之腰上被狠狠掐疼。 很快，身下一阵难忍的痛楚传来，甚至盖过了那全身的钝痛。 她暗自庆幸，来书院的第一日就在自己床上铺了绒毯，不然自己这会儿真要疼死了。 虽然屋子里黑得伸手不见五指，但那股熟悉的气息让桃叶确认了来人的身份。 但今日终究不是个好日子，先前五少爷要过她一次后就会停下，哪怕是寿宴那天，五少爷几乎失去意识，也只要了她一次。 今晚这腰上的手劲就没松过一时，到了后边，桃叶还是晕了过去。 第39章 白日温柔 喘息声渐渐平息，黑沉沉的屋子里不见一点光亮，怀里是小丫鬟温软的身子。 他从未碰过别的女子，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女子都是这般，但此刻怀里的温软似乎能触及他坚硬的心。 心里积攒的郁气，愤怒也随着这一场情事散了大半。 容玖搂着怀里的人缓缓闭上了眼。 一夜香甜。 但第二日醒来的桃叶却没有这般幸运，整个身子跟被巨石碾过一样，钝痛，酸疼，刺痛齐齐涌来，眼里生生蓄满了泪。 身子却是动弹不得，腰上那只手就算睡着力道也不减分毫，她整个身子都被嵌在容玖怀里。 桃叶心里暗叹一声，五少爷中的毒也实在奇怪，怎么越到后边的日子越是如此……那一身不正经模样的裴大少的解药是不是有问题。 容玖感觉到怀里的温软动了一下，闭着眼稍稍动了下身，却是将桃叶搂得更紧了。 桃叶这一身的伤哪里经得这般动作。 嘶…… 一声娇软的痛呼声自怀里响起。 容玖终于睁开了眼。 天已经大亮，日光被窗格子分成很多缕，有几缕正好落在床上。 垂眸往下看去，最先见着的就是雪白的肩上一段淤紫，甚至还有隐隐泛黑的迹象，容玖不由地目光一暗。 桃叶突然感觉腰上的力道松了，稍稍往外挪开一点身子，抬头却对上一双沉沉的眸光。 “五少爷，奴婢不是故意的！” 桃叶这次是真的有点惧怕旁边的人，实在是昨日被折腾得狠了，要是再来一次她今日怕是连床都起不得了。 她是想讨这人的欢心，但也没打算把命都搭上。 身上未着寸缕，桃叶下意识地往里边挪去，手里抓着锦被，试图掩盖住自己的身子。 容玖眸色幽沉，却是任由桃叶动作。 过了许久，容玖才坐起身来，捡了地上的外袍披在身上，往门外走去。 见人出了屋子，桃叶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身上各处都疼得不行，尤其是肩头和身后。 掀开锦被往里看了一眼，左腰上是一段清晰的手掌印，已经透出青紫。 除了身后那处，背上也有几处火辣辣地疼，大概是昨日撕扯衣服的时候留下的淤痕。 五少爷上次赏下的伤药还在府里，但这身上的伤若是不用药，怕是一下子好不了。 上次偷听到五少爷身上的毒七日后就能解，昨日，正好是第七日。 桃叶现在只期盼后边这几日，五少爷不用她服侍。 至少不要这般凶。 撑着身子挪到床边，一站起身额上就冒出冷汗。 但桃叶终究还是咬着牙挪去梳洗，幸好昨日备着一盆清水。 深秋日出之时最是寒凉，沾着冷水的帕子落在脸上时，桃叶不由地打了个激灵。 洗漱后，换了一身淡曙色衫子，团花纹缬红裙子，又在铜镜前梳了头。 “五少爷！” 到了前厅，食盒里的早膳已经取出，桌子旁边身着群青色外袍的容玖正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张字条。 “用膳吧！” 容玖将手里的纸条递给行云，看了一眼桃叶，口气温和。 “多吃些！” “奴婢谢少爷赏！” 桃叶看着碗里的一个水晶虾饺，愣了一愣，虽然与五少爷共用膳食不只一次，但都是她给五少爷布菜。 今日少爷竟然怎么给自己夹菜。 桃叶倒不觉得受宠若惊，而是有些忐忑，怕眼前这人又要谋算什么。 虾肉嫩滑清甜，热粥暖身，果然民以食为天，用过早膳后桃叶觉得精神好了许多。 “少爷，东西取来了！” 桃叶正收拾着碗筷，归云抱着一个锦缎包袱从门外进来。 碗筷已经全部收进食盒，桃叶提着食盒，识趣地行礼告退。 “等等！” 还没转身，就被容玖喊住了。 “姑娘留着，这食盒交给我吧！” 归云得到自家主子的眼神示意，笑着将桃叶手里的食盒拿走了。 等到归云出了门，屋子里又只剩下容玖和桃叶两个。 “打开看看！” 容玖指指桌上的包袱。 桃叶一头雾水地走上前，将包袱解开，最先映入眸子的是一叠书，旁边还放着几个眼熟的小青瓷瓶子。 “书架上那些书内容晦涩枯燥，你看着也无趣，这些都是游记和话本，你无事的时候可以看看！” 他先前虽提过要给小丫鬟找些话本游记看，但也不过随口一说，过后就忘了，这还是今日在小丫鬟房里看到那本户律书才想起。 “奴婢谢少爷的赏！” 桃叶见到这些书，心中便是喜悦难抑，那几瓶子药更是及时雨。 “身子不舒服便下去歇着吧，本少爷也正好要去先生那边！” 容玖见到小丫鬟脸上因喜悦透出淡淡的粉意，先前见着的苍白虚弱淡了不少，心里也不由地愉悦起来。 “奴婢告退！” 桃叶将包袱重新包好，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朝着容玖行过礼后便出了前厅。 回到自己屋子，桃叶先将那些书小心放在柜子里，怕有损伤，还用了一块素罗包住了。 又给自己上了药。 这些药的味道与五少爷之前给自己的很相似，其中一瓶颈口处还系着红纱，桃叶打开塞子，凑到鼻间闻了闻，与上次绘着牡丹的银盒里的药一模一样。 若是没猜错，这些药应该是从裴大少爷那边拿来的。 上完药，桃叶虽很想看那些书，但人确实疲累，便到床上躺下休息。 这一睡便是到了午时，想起昨日的事，桃叶匆匆起身，整理好了衣裙，便往主屋去，正好遇上归云提着一个食盒进来。 “桃叶姑娘，少爷今日不回来用午膳！” “多谢归云大哥！” 桃叶不敢托大，从行云手里接过食盒，正要往自己屋子走去，却被归云叫住了。 桃叶疑惑地对视。 “这是布匹和首饰都是少爷赏赐给姑娘的！” 归云手里捧着两匹颜色明艳的布，布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红木匣子。 “奴婢谢少爷赏赐！” 五少爷今日对她似乎格外优渥。 “姑娘前面走着，我帮你拿着！” 自家少爷今日又是送药，又是送书，又是送布匹首饰，足见桃叶姑娘，在少爷心里地位确实不一般。 “后日书院里要举办秋猎，姑娘也可早些准备着！” 第40章 成为五少爷心上人 将手上的东西放到桌子上，临出门前，归云留下一句话。 桃叶被这句没头没脑的话弄得云里雾里，想要问上两句时，归云却已经消失在院子门口。 但是秋猎，她仿若什么时候听过。 对了，是昨日，公主提到过，三日后书院有场秋狩。 但若是她没记错，这是男子的事，与她一个侍女又有何关系。 想不出缘由的桃叶干脆将这事先撂在了一遍，走到桌子边，打开布匹上面的红木匣子，里面是两根簪子，一根是嵌宝石金簪，另外一根是芙蓉样银簪，一样贵重，一样做工精细。 都是好东西，却不是她这样身份的人可以戴出去见人的。 还有下面的两片布，有一匹竟然是越绫，这种绫极为贵重，在主院伺候时，她听碧霄说过，就是那些高门大户的贵女手里，也未必能有一匹。 另外一匹虽没有越绫贵重，也是上品的罗缎。 桃叶看着这些东西，想到早膳后五少爷让她好好歇着，心里有些明白今日五少爷为何待自己这般温和。 大约是清早见到自己一身的伤痕，这是补偿？ 还真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主子！ 桃叶将红木匣子合上，和着那两匹布都放进了柜子最里边。 七日之期已过，五少爷的毒应该彻底解了，听行云那日话里的意思，五少爷应该只是把她当做解毒的药引，并没打算让她长久地留在身边。 可是五少爷会把她安置去哪里？回夫人身边？肯定不可能！其他的出路，桃叶想了很多，终不是好的出路。 她这样出格的容貌，若是没有倚仗，不管是为奴，还是脱籍为良民，最后怕都没有个好下场。 桃叶一边想着，一边往里走去，正要靠着床头坐下时，目光瞥见乌木矮几上的书，心中猛得一震。 户律，籍书…… 她差点忘了，要想有娘亲和兄长的下落，只有调阅当地的籍册，才能知晓。 虽然这么多年过去，阿娘和兄长究竟流落到哪里，还在不在原来的州县，她一概不知。 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她都不想放弃。 书上说，东羽户籍黄册制度严密，非各州各县主官及户部官员，不得私自调阅。 而五少爷身份尊贵，私底下又有自己的人，是她身边唯一能帮上自己的人。 但这事，若是她直接开口，五少爷定然不会答应。 桃叶有自知之明，自己对于五少爷来说，只是一个听话有用的下人而已，值得赏几件价值不菲的物件，但并不值得为她，惹上任何麻烦。 私下调阅籍册本就非易事。 从寿宴那日至今，桃叶虽是尽心伺候容玖，并且时常装娇示弱，努力博得几分主子的怜惜，但到底没想好日后的路，只是应付而已。 如今，为了能有一丝阿娘和兄长的下路，她要成为五少爷身边“上心”的女子，她需要宠爱和看重。 以美色事人又如何？ 为了活命，为了能够找到家人的下落，她什么都愿意做。 下定决心后，桃叶觉得自己那颗自寿辰后开始飘摇的心，仿佛落到了实处。 …… 晚间，容玖觉得，今日的小丫鬟格外娇艳动人。 发髻松松垂着，那支芙蓉簪衬着乌黑浓密的头发，似乎也带着染上了那份娇艳。 梳洗过后，容玖习惯性地揽上小丫鬟的细腰，却感觉到手下的身子一抖。 这才想起早上小丫鬟满身的淤紫伤痕。 桃叶感觉到腰上的手一顿，自己的身子却是软了下来，头如往常那般轻轻靠在容玖的胸前，要不是那轻轻颤着的羽睫，容玖都看不出小丫鬟心里还惧着自己。 “今晚不用伺候，下去吧！” 自己本就不是重欲之人，况且那毒也解了，容玖收回手，朝桃叶摆了摆手。 “是！” 桃叶忐忑地抬头看了眼容玖脸上的神情，许是没见到什么不快和怒意，才矮下身子行了告退礼。 这一晚，西边厢房里的桃叶睡得无比香甜，主屋的容玖却是翻来覆去，总觉得少了什么，直到夜深才睡去。 “今日收拾一下东西，后两日书院秋狩，你跟着一同去！” 第二日，用过早膳，容玖对着正收拾桌子的桃叶说道。 “奴婢也去？” 桃叶利落地将碗筷收回食盒，轻声问道。 “本少爷去了，你自然要跟去伺候！” 前日书院又一个侍女出了事，容玖不放心将小丫鬟一个人留在这院子里，若是小丫鬟丢了命，他也没法和母亲交代！ 毕竟母亲对这小丫鬟，喜欢得紧。 “奴婢知道了！” 书院并不如想象般清静，为了自己的安危，桃叶更愿意和五少爷待在一处。 “你带些衣服就行，剩下的行云他们会准备！” 容玖想着又嘱咐了一句。 “见过裴大少爷！” 桃叶正要回自己屋子，外面行云和归云的声音同时响起，顺带着一个含笑的男声传了进来：“里边方便吧！可不能叨扰了我们五少爷和美……” “滚进来！” 容玖没等那打趣的话说完，便高声说道，顺带示意桃叶退下。 “裴少爷！” 桃叶见到来人，规矩地行了礼，便低头退下了。 “本少爷没有打扰你和美……” 裴维南往桃叶的背影看了一眼，摇着扇子走进屋子，还没坐下便继续打趣道。 “今年外邦的那些珍稀药材……” “我错了，我闭嘴！” 容玖还没说完，裴维南立马扇子一收，竖在嘴巴前。 “长姊今日又让人传了消息出来，陛下近日，已有多时未曾去贤妃宫里，倒是每日都去皇后娘娘的凤仪宫！” “宫里头这两日的风，都尽往中宫吹了！” 裴维南说到正事时，那语气也轻松得很，像是还在玩笑。 “看你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昨日查到不少东西？” 在容玖这里，裴维南也不讲究，自己拿过茶壶，倒了一盏茶水。 “不错，你这丫鬟冲茶的手艺不错啊！” 说着又一脸享受地凑着茶盏闻了闻。 “秋狩的这两日许是不太平，你到时别与我在一处！” 第41章 这是还没磨够? “哟，五少爷这是心疼在下？” 裴维南将扇子展开，一脸夸张的感动不已。 “你到时看着世虞，别让他由着性子来！” 容玖脸上的神情却是十分严肃。 “别，这话你自己和顾三去说！何况本少爷也不想和旁人在一处，跟着你最好，结束时还可以蹭些猎物，省得那些纨绔子弟又嘲笑本少爷！” 裴维南脸上依旧带着不正经的笑容，眸光却是无比坚定。 “子熙，此行确有危险，四皇子，太子，甚至我那大哥都插了一手，我虽有准备，但也未必能保你们周全！” 容玖难得耐下性子劝道。 “容五，我早知你暗地里的那些谋划，却依旧视你为知己，愿意跟在你身后，便是不惧这些危险，顾三知道得少些，但他对你的情谊，你心里也清楚！” 裴维南这次连脸上的玩笑都收了一干二净。 “后两日他必定是要跟着你，若是我强行将人拉走，那小子也未必会听话，一番闹腾，不是打草惊蛇？” 知道好友的固执，他又着意添了一句。 容玖想到自己三表弟的性子，也忍不住抚了把额头。 “与其想着那些，不如我们再盘算一下，太子的人应该不会主动要你的命，最多就是冷眼旁观，四皇子和你大哥的人就未必了，尤其是你大哥……” “不过借着这次机会，也可以斩断你大哥在军中的一只臂膀！” “至于四皇子，这两日接连在朝上被陛下斥责，心中正是憋闷，你又是太子最疼爱的表弟，上次都想用那艳毒让你断子绝孙，这次必定会下狠手！” 裴维南分析的这些容玖心底早就有数，他也知道眼前的人只是扯个话头让自己放弃先前的想法，是以，这心思早用到别处去了。 “诶……真是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本少爷好不容易愿意动些脑子，某些人还不领情！” 将扇子在容玖面前一收，裴维南脸上又是那副不正经模样。 “也罢！随你们！” 后两日的事已经谋划得差不多，虽不能说十拿九稳，但也出不了大的意外。 “对了，那丫头你也要带去？” 裴维南见好友被说动，正哼着小调起来要走，又想起什么，转过身来问道。 “怎么？有问题？” 容玖喝了口茶，漫不经心地反问。 “你真是看上这丫头了？” 噗…… 容玖嘴里刚喝进去的茶一口喷了出来。 “诶，果真是英雄难过美人关！” 裴维南却是不等容玖缓过神来说话，叹息一句，摇着扇子走了。 美人？小丫鬟确实娇软美艳，但自己怎么可能看上一个婢女？ 何况他如今的处境，多一个人在心上，不是多一根软肋让人戳。 这边桃叶收拾好行李，看着柜子里那匹月白色的越绫，心里生了一个主意。 掩上门，往主屋走去。 “有事？” 容玖正在书案后习字，见着桃叶进来，皱眉冷声道。 “奴婢伺候少爷研磨！” 见着案后的人神色不虞，桃叶想了一下，上前走了几步。 “不……过来吧！” 容玖心烦之时喜欢习大字，那种笔走龙蛇，掌握一切的感觉总能让他心静下来。 这种时候，他向来不喜旁边有人，连行云和归云都只能守在门外。 但方才抬头时，见到小丫鬟怯怯的面容，鬼使神差地改了话。 直到桃叶走到案边，拿起墨条，容玖心里才生出些悔意。 裴维南那厮时常把红袖添香挂在嘴边，他却是对此毫无兴趣，看书习字，清静最重要。 研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第一是费力，第二是无趣，但对桃叶来说，却不是难事，她力气不小，又最是沉得下心，手上又是上好的墨条，除了松香，还有股淡淡的龙脑香。 闻久了，心里便越发宁静。 容玖往旁边瞥了一眼，看桃叶确实研得不错，神思又重新凝在笔下的字上，直到手边那叠宣纸见了底，才发现手腕有些酸。 不知不觉，竟然已经过了午时。 自己写了足足两个时辰，小丫鬟也研了一个多时辰的墨。 容玖不由地停下笔往旁边看去。 小丫鬟的手本就凝白如玉，衬着那墨条，更是如凝脂一般白得透彻。 “停了吧！” 容玖搁下笔。 “是！” 桃叶小心地将手里的墨条搁好。 “去用膳！” 容玖正要起身往外走时，却见小丫鬟的眼神还在那墨条之上。 “这是还没磨够？连饭都不想用了？” 许是刚才有了酣畅淋漓的一番习字，容玖的声音里带着低沉的笑意。 “奴婢这就来！” 桃叶将目光收回，跟在容玖身后，到了外边，食盒已经在桌上放好。 “少爷，方才的饭菜凉了，这是小人重新让厨房那边做的！” 行云看着跟着出来的桃叶，眼里闪过一丝惊异。 少爷习字的时候不喜旁人打扰，所以他和归云两个都回了自己屋子，这院子也没旁人，若是有人进来，外边那些护卫也会禀告。 倒没想到桃叶姑娘竟然进去了。 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在外边也没听到少爷发脾气，桃叶姑娘竟是在里边待了这么久。 容玖点了点头，就在圆凳上坐下，等桃叶将膳食摆好，照例叫了她一起用。 他这些日子也习惯有人陪着一道用膳，左右这院子里没有外人，不必拘着规矩。 “五少爷，奴婢能不能求您件事？” 用完膳后，桃叶见着面前的人心情似是不错，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何事？” 容玖接过桃叶手里刚泡好的茶水，闻着那股扑鼻的清香，漫不经心地问道。 “奴婢想要一些纸和墨，还有笔……” “你想习字？” 容玖倒没想到小丫鬟的请求是这个，不过小丫鬟不仅认字，还会习字，容玖心里升起些疑虑。 一般的丫鬟哪会这些。 小丫鬟虽是母亲身边的一等丫鬟，不比别的，但母亲身边的人他都查过来路，小丫鬟是三年前才进府的，进府后被分在洒扫房，后来在园子洒扫时碰上母亲，才到了主院。 也没机会认字！ 第42章 与谁同乘一辆马车? 自小颠沛流离，桃叶何等敏锐，很快就发现了容玖脸上神情不对，心里一个咯噔。 难道五少爷是觉得她得寸进尺？ 毕竟一个通房丫鬟，只要在床榻上伺候好主子就行，要这些笔墨有何用。 “你何处认的字？” 桃叶没想到五少爷会问这事，她记得在东宫时，她已经承认过自己识字，那时五少爷并无反应。 今日怎么突然又提到这事。 但眼前人心思深沉，桃叶心思急转，面上却没有犹豫之色：“在人牙子手上时，跟着一个入罪的小姐学过几日！” 她不敢提太多过去的事。 自己在花楼待过一年，虽然并没有失了清白，但盛京的高门府邸，不会要这样身份经历的丫鬟。 她虽然已经为奴为婢，但也不想落在更卑贱的境况里去。 “其实奴婢也没有识几个字，很多都是猜的，那书很多地方也读不明白！” “上次从少爷书架上拿的书，就没看明白，不如东宫的那本……” 桃叶说到这里，想起东宫那本话本讲的是什么，不由地脸上飞红，头几乎垂到胸口。 “那本书好看得紧？” 容玖见到小丫鬟这样，心里的疑虑虽未完全消除，但心里禁不住顺口取笑道。 沉沉的声音响在耳边，桃叶微抬了下头，眼里含着弱弱的娇嗔意味，但目光还没落到容玖脸上，又忙低了下去。 “行了，屋子里那套赏给你了！” 小丫鬟近些日子倒是格外乖顺，自己前日又“伤”了人，就当是嘉奖。 “怎么，不乐意要本少爷用过的东西？” 见小丫鬟听到自己的话骤然惊喜地抬头，转而又是一脸的欲言又止，容玖玩笑道。 他当然不是真的以为小丫鬟嫌弃那些东西，只是这两日心思紧绷得厉害，现在正好松快一下。 “不是，可是少爷用的那些太珍贵了，给奴婢用，怕是浪费！” 桃叶不知那些笔墨的价格，但夫人宠爱五少爷，少爷的吃穿用度，每样都价值不菲，这些文房四宝，更加贵重，而且方才她在研磨的时候那墨香闻着就不是凡品。 “本少爷赏你的，拿着就行，难不成还让人专门给你去外边买上一套？” “奴婢不敢！奴婢谢少爷赏！” 看着小丫鬟娇怯的样子，容玖的心情似是更好了些。 “少爷！” 过了一会儿，行云从门外进来。 桃叶知道两人有事要谈，便退了出去。 “去把屋子里的笔墨砚台收拾一下，送到厢房去！” 容玖接过行云呈上的纸条，一面看着一面漫不经心地说道。 那是贡品！ 行云话都已经到嘴边了还是咽了回去，这两日他见多了少爷对桃叶姑娘的宠爱，送药，送书，送贡缎，再送点用过的笔墨其实也没什么可以大惊小怪的。 但他记得，少爷原先是打算解毒过后，将桃叶姑娘送走的，但如今看来，少爷一时半会儿大概不会舍得将人送走。 这边容玖将猎场那边的事安排妥帖，桃叶则是将行云刚送来的笔墨纸砚一件件在桌子上摆好。 而后做起之前想好的事。 晚间用过膳，容玖却是将桃叶留在了主屋，不过只是搂着人睡觉。 果然又是一夜好眠。 “阿玖哥哥！” 首阳书院建在首阳山主峰下，这次的猎场却是在附近另一座叫当涂的山上，距书院差不多有十里远。 一大早，书院门口就停满了华丽的马车，还有各家府里穿着崭新衣服的仆从牵着高头骏马在人群里张望自家主子。 其中最华贵亮眼的马车当属当今帝后最宠爱的明月公主的车马，翠羽华盖，金镶檀木为栏，正好停在书院门口正中的位置，其他贵女们的马车都往后退让了一射之地。。 此时，马车的主人正一脸喜意地站在容玖面前。 “容五少爷！” 明月正一脸欢喜地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另外一道轻柔的声音自旁边响起。 刚给明月行过礼的桃叶又矮下了身子：“谢三小姐！” “快起来！” 桃叶没想到，这位谢小姐不急着和五少爷说些什么，倒是转过身子，亲自将自己扶了起来。 被那略有些冰凉的手触着，桃叶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一步：“奴婢不敢劳动谢三小姐！” 手上一空，谢韫柔脸上的温和笑意也没变，满含绵绵情意的目光往那俊美异常的面容上看了一眼，而后柔声道：“五少爷定是要骑马的，桃叶姑娘若是与那些丫鬟挤在一处，未免受委屈些，不如和我在一处，路上也好做个伴！” 桃叶只在一边低着头不语。 有五少爷在，这种时候用不着也不容她自己做主。 “和你在一起作甚，你那马车狭小得很，你和你那两个丫鬟坐着，哪里还有旁人的位置！” 桃叶还没听到五少爷的拒绝，明月公主却是不屑地哼了一声。 “阿玖哥哥，我那马车宽敞舒适，走得又稳，让这丫鬟坐我的马车过去，岂不正好！” 明月知道他的阿玖哥哥最喜骑射，不会坐马车过去，更不会和自己共坐一辆，正好自己也要敲打这丫鬟几句，别一心狐媚着阿玖哥哥，何况，这还能体现自己的懂事大度，明月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主意好极了。 “那就辛苦明月了！” 听到五少爷未带犹豫地应承了明月公主，桃叶心里一个咯噔。 若是让她在公主和谢三小姐之间选一个，她宁可跟着谢三小姐，至少谢三小姐为了在五少爷面前博些好感，这一路最多就是言语机锋，但公主就不一样了，这是位能让自己吃苦头还不能说的主。 “谢三小姐身子不好，我这丫鬟冒失得很，怕冲撞了你，自便吧！” 容玖对着谢韫柔淡淡道。 “多谢容少爷关心韫柔的身子，桃叶姑娘是五少爷身边的贴心人，自是值得好的，公主的马车确实宽敞舒适得多！” 听着这语声细柔的一番话，旁人不知如何，桃叶心里涌起一阵寒意。 这位谢三小姐若不是纯粹为了讨五少爷关心说这些话，那便是有意害自己。 第43章 奴婢身子不济 “五哥，这边！” 这时，恰好有一道清朗的男音从后面传来。 众人都被引着抬头望去，台阶上正立着一个穿红袍的俊俏少年郎，一面挥手一面人已经到了近前。 “阿玖哥哥，我先上马车了！” 明月似是很不喜欢这人，朝容玖娇声说了句就要离开。 “行事妥当些，别惹公主生气！” 在容玖心里，明月只是一个骄纵但却可爱的小妹。 他特地嘱咐这句，也是为了小丫鬟。 “奴婢听少爷的话！” 桃叶心里暗想，她当然不敢惹那位金枝玉叶，但那位生不生气，还真不是她能决定的。 华丽异常的马车旁边跟着一溜八个侍女，上去的却只有明月和另外两个侍女，其中一个就是桃叶已经见过几次的春桃。 “就坐那边吧！” 桃叶顺着明月的意思坐在左边的软凳上。 软凳上铺着羊毛褥子，十分舒适。 放下帘子前，明月又朝看过来的容玖招了招手。 容玖看着小丫鬟已经进了马车，也回了明月一个温和的笑容。 “五哥，明月那丫头又缠着你了！” 马车调转过头，容玖收回了目光，旁边的红袍少年却是一脸不快。 “什么缠着我，你都多大了，别每次见到明月就赌气！” 知道这两人自小不对付，容玖不以为意，随口轻斥了一句就要去骑自己的马。 可惜这次旁边还多了一个最爱看戏的人。 “顾三，你方才确实说错了，你五哥方才悬心的，可不是明月公主！” 裴维南说了这句，感觉到好友飘过来的凉凉的目光，忙把扇子一展：“不可说，不可说啊！”，就这么慢悠悠往自己仆从那边走去。 “裴大哥什么意思？” 红衣少年挠了挠后脑勺，一脸的不解。 “别理他，上马吧，人都走得差不多了！” 说话的时间里，门前的公子少爷，已经走了大半。 “走，可不能让他们占了先！” 红衣少年见此，却是一拍脑袋，口里一声哨声，一匹毛色通红油亮的高头骏马奔到身前，那马似是颇通人性，奔驰时也不忘绕过人。 不过就是如此，那些侍从手里牵着的马却是被惊动，有些急躁起来。 有几个正在仆从的扶持下上马，一脚落空，差点摔了下来。 众人正要骂骂咧咧之时，见到那马上的红衣少年，纷纷转过了头，只能在心底暗骂一声。 红衣少年手起扬鞭，片刻就赶上了大半的队伍。 容玖和裴维南却是不紧不慢，更有几分懒洋洋地行在当中位置，跟在身后的那些，都是书院的娇贵少爷，只能让仆从牵着马慢慢走着。 秋狩辰时末才正式开始，距离猎场又不过十里地，众人也不着急，一边欣赏着山色一边说着笑。 那些青篷马车里坐着的丫鬟也兴致颇高，掀了帘子往外看，寻常她们也没机会出来。 但这边与明月一道的桃叶，却是无心看帘外的景致。 马车走了差不多一里地，公主就靠在了身后的软枕上，春桃和另外一个侍女就起身跪在了跟前，给自家主子捶起腿来。 这样一来，这马车里，除了正中的明月，就只剩桃叶还安然坐着。 方才在书院门口，那前边的帘子刚放下，公主就冷冷看了她一眼。 她知道，这是方才谢三小姐那句话的功劳。 当然，也可能是这位贵主本就瞧自己不顺眼。 “春桃，倒杯茶来！” 马车里，一道懒懒的声音响起。 “是，公主！” 春桃刚要起身，突然想到了什么：“公主，这水需得现烧，奴婢若是看着这茶水，就不能给您捶腿，这马车颠簸，您这玉体本就容易累着……” “这不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明月看向一边的桃叶。 “可桃叶姑娘是五少爷跟前的人，这……” “奴婢愿意伺候公主，只要公主不嫌奴婢粗鄙，不如两位姐姐服侍妥帖！” 桃叶没等春桃说完，就起身跪在了小榻前，恭顺地磕了头。 “那就辛苦你了！” 春桃得到自家主子的示意，心里十分痛快，起身坐回右边的软凳上，看着那本不需要人时时看着的茶水。 伺候人的功夫桃叶自是不差，膝行几步到了榻边，轻重适宜地给明月捶起腿来。 “你也一边去，笨手笨脚的，还不如人家顶事！” 过了没一会儿，另外一个侍女也被明月赶到了一边坐着。 只剩桃叶一个人跪在地上。 “用些力气！” “嘶，用这么大力气干什么！” “轻些！” “重些！” …… 不管桃叶用那种力道，哪怕明明是让人最舒服的力道，明月也不满意，一路上尽是挑刺。 桃叶不知自己请了多少次罪，底下的膝盖也越来越疼。 她不是吃不得苦，这点疼自然能够忍下，但这马车再稳，也有颠簸的时候，坐着时感受不到，跪着时却是分外清晰。 桃叶吃力地稳着身子，又要随着公主的话调整手上的力道，很快，脸上就有了细密的冷汗。 “行了，回去坐着吧！” 离猎场只剩一里地的时候，桃叶终于被允许起身。 “奴婢谢公主！” 桃叶借着磕头的动作挪了一下自己的膝盖。 起身的时候，桃叶能感觉到那又麻又疼的感觉从膝盖上慢慢延伸到整个身子，几乎要跌到地上时，还好她早有准备，强自稳住了身子。 明月要的那杯茶直到马车停下也没喝上。 “过会儿见了阿玖哥哥，知道该怎么说吧？” 下了马车，明月对着脸色还有几分白的桃叶冷声警告道。 “奴婢明白！” 桃叶一脸惶恐怯弱地应了。 “公主，少爷让小人带桃叶姑娘过去！” 这时，归云也跑到了跟前。 “姑娘怎么了，脸色这般差！” 走了几步，归云见桃叶走路特别慢，脸色也白着，不由关心道。 “没事，可能是坐不惯马车，有些晕眩！” 桃叶轻笑了下，随之加快了脚步。 “怎么脸色这么差？” 进了帐篷，容玖见到小丫鬟这副样子，奇怪地问道。 “马车有些颠簸，奴婢身子不济，让少爷久等了！” 第44章 谢少爷为奴婢打算 轻语中透着几分难掩的虚弱。 “先歇着，过会儿再收拾！” 桃叶正白着脸，虚着身子要去收拾行李，就被容玖抱在了怀里。 “真是娇气！” 明月的马车宽敞舒适，就算颠簸也是有限，没想到这小丫鬟身子这般娇，就坐了这一时半会儿的，身子就虚弱成这样，好像随时都能倒下。 嘴上嫌弃着，手上却稳当地将桃叶放在小榻上。 “谢少爷！” 桃叶确实难受得不行，得了这话也不推辞，她从不轻易糟蹋自己的身子。 “少爷，太子殿下来了！” 两刻钟后，行云在帐篷外禀道。 首阳书院是皇家书院，这猎场也是皇家猎场之一，每年秋狩当今陛下都会派一皇子前来主持仪式，前两年都是四皇子。 “要过去看吗？” 秋狩前的仪式庄重又热闹，那些年轻的姑娘和丫鬟仆从们都能在旁边凑个热闹。 “奴婢跟着少爷！” 桃叶身子虽还有些不适，但不想一个人留在此处，便忙起身跟在了容玖身后。 到底是喜欢新鲜的。 容玖看着小丫鬟急急忙忙的样子，心里暗笑。 “过会儿你留在公主身边，不得私自离开，知道吗？” 出了帐篷，容玖脸上刚起的笑意便淡了。 “奴婢不可以和少爷待在一处吗？” 见旁边没有人，桃叶扯了扯身边人的袖口，身子也依了一点过去。 “怎么，想和本少爷一起去狩猎，也不怕那林子里的老虎黑熊一口吞了你！” 小丫鬟那依恋慌乱的样子逗乐了容玖，不过脸上却是冷淡严肃得很：“本少爷回来之前，都不得离开公主的帐篷，谁来叫都不行！” “哟，这不是容家五少爷吗？” “美人在侧，怎么还这般冷淡？” 桃叶见没有自己说话的地，低声垂首应了，而恰在这时，前面走来两个锦袍男子。 “容五少爷的眼光果然高，难怪过了这些年素静日子，身边才有这一个娇美人。不过这美人，确实是万千个旁的，都及不上！” 韦云起做事一向恣意，就算容玖在身边，也明目张胆地用轻佻的目光在桃叶身上打量。 桃叶见是这人，想到前几日见着的那个惨死的丫鬟，又对那目光厌恶之极，便往后挪了一步，大半个身子躲在了容玖身后。 “韦二少爷应该知道，我最不喜旁人觊觎我的东西！” 容玖眸底冰寒，脸上却带着慵懒的笑意。 “这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什么事都是能改变的，容五少爷受教于孔先生门下，怎么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韦云起摇了摇头，又往桃叶身上肆意看了一眼，这才转身往前走去。 “过会儿跟紧公主就是！” 见桃叶方才主动避着韦云起，容玖心里很是满意。 他不知桃叶见着过莲香的尸体，以为是自己上次的警告起了作用。 “谢五少爷为奴婢打算！” 桃叶并不觉得在公主身边能够安稳，但五少爷明显对方才那人极为防备厌恶。 她是五少爷的人，身子自然不能给旁人玷污了去。 世间男子怕都有此心。 所以为此铁了心要将自己留在公主身边，根本不容她说话。 到了前边，一身秋香色储君冠服的齐云澜正站在那些书院学子中间谈笑风生，脸上神情谦和却又带着储君威仪。 “行云，带她去公主那边！” “林中虫蚁多，五少爷带着这个会好些！” 桃叶犹豫地将手中的东西递上。 是一个缠枝葡萄纹银制香囊。 “这是在东宫时五少爷赏赐给奴婢的，奴婢昨日发现里面的香草正可以驱虫蚁，就自作主张带来了！” 这银制香囊做工精致，是个贵重物件，根本不是她一个通房丫鬟可以佩戴的，干脆拿来借花献佛。 “系上吧！” 小丫鬟一脸的惶恐不安，似乎自己说句拒绝的话那眼里的光亮就能暗淡。 他们所站的位置正好背对着众人，容玖张开手，示意将那香囊系在玉带上。 “那奴婢告退了！” 系完后桃叶行了礼，跟着行云往另一边走去。 “阿玖，怎么一人在这里，也不和这些年轻的俊才一起聊聊！” 桃叶离开后没多久，齐云澜一个转身，正好看到了容玖，便招呼着人过来。 容玖一脸慵懒冷淡的神色上前。 等众人都来到营前，拜见过太子，时辰也到了。 顿时，营前鼓乐齐鸣，书院的学子们不管骑术好坏，此刻坐在高头骏马上倒是个个都意气风发得很。 明月身为公主，在看台旁有专门的座位，桃叶随着一众婢女侍立在身后，旁的贵女们则是陪在两边。 “太子殿下真是威仪日重，今日这狩猎仪式看着就让人心潮澎湃！” 说话的贵女一边说着一边笑着往明月脸上看去。 “太子哥哥自是天生威仪，不比旁的人！” “本公主瞧着前两年的狩猎仪式远没有今日尽善尽美！” 明月冷哼一声，一脸的傲气。 这话涉及皇子之争，众人都不敢言语，最先说话的是工部尚书之女，朝堂之上都知道工部尚书是坚定的太子党，她提这话自是没有妨碍的。 但剩下的贵女家里，或是暗中支持四皇子齐云湛，或是父兄并未明确站队，都似没有听见一般，反而对场下的学子一副极有兴致的样子。 “今年也不知道谁会拔得头筹？” 许是怕场面冷了，明月生恼，常在明月身边奉承的一个贵女问道。 “这还用说，定是永宁侯府三公子，去年不就是他，今年书院新进来的，都是其他州县的贡生，哪里比得上我们盛京的男儿！” “的确，论骑射，那些军营里的将士也没几个比得上三公子！” …… 永宁侯府，是皇后娘娘的母家，贵女们本就想奉承明月高兴，而且夸这侯府幺子也与其他的事无碍，便七嘴八舌地赞起来。 “我倒是觉得容五少爷会夺魁！”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桃叶感觉到众人听到这句话时呼吸都顿了一下，有几个还有意无意地往正中坐着的明月脸上瞥上一眼。 第45章 她也是现成的羔羊 桃叶往下看去，今日学子们都穿了色彩明亮的衣袍，尤其是盛京的这些公侯高官之后，身着亮眼的锦袍，脚上蹬着勾着金丝或是银丝的靴子，一眼望过去就是光彩夺目的一片，但就是这样，那道宝蓝色身影也极为耀眼。 五少爷的五官本就似足了夫人，精致昳丽，这会儿单薄的阳光照落在人身上，又柔化了几分俊颜。 足以令女子注目，但在场的却极少有人敢注目，因为书院就读的贵女都知道明月公主和谢家三小姐对容五少爷的心思，一个是帝后最宠爱的金枝玉叶，一个是在百官中极有威望的太傅孙女。 这些贵女虽然平日骄纵些，但也知轻重高低。 “你们瞧下面，哪个比得上容家五少爷的丰神俊貌，况且我听说五少爷的骑射也是不错的，这次……” 可惜那说话的贵女许是一颗心都在马上那道清俊的身影上，并没有察觉到异常，依旧一脸痴迷地看着下边，但再转头时却见众人脸上都些怪怪的，还没出口的话不知怎么一下子便堵在了口中。 “公主，臣女只是……只是……” 她这会儿终于察觉自己惹了祸事，腿上一软，差点没立住身子，心里越急就越是想不出话来说。 明月只是冷冷地瞪了人一眼，也不理会，将目光重新放在了容玖身上。 她的阿玖哥哥骑在马上这般俊美非凡，她要多看一会儿才是。 至于这些敢肖想阿玖哥哥的人，有的是时候整治。 见明月没有立刻发作，那说话的贵女又是庆幸，又是忐忑，深秋的风里竟然冒出一身冷汗。 有了这人的教训在先，其余的贵女不仅不往容玖那边看，连他身边的人也不敢看上一眼了。 只有右手边的一道素色身影，那目光里的情意丝毫没有掩饰，是谢家三小姐谢韫柔。 这边太子已经将祭文读完，并勒马上前射出了第一箭，身后的学子们一声呼喝上前，多数拿着弓箭纵马往林子里飞驰而去，那些骑射不佳的也慢慢控着马做足了样子。 “见过太子殿下！” 仪式已经结束，齐云澜从台上缓步下来，贵女们忙上前行礼。 “诸位请起！” 齐云澜还是一副温润如玉的样子。 “太子哥哥！” 明月随便行了个礼，就亲昵地上前挽住了齐云澜的胳臂。 “明月！” 齐云澜不满胞妹的失礼举动。 “知道！行止要有规矩！” 明月一脸不快地放开，手上的动作极大，甩得齐云澜的胳臂都往后去了一下。 齐云澜拿胞妹没有办法，只能嗔怪地看了一眼，然后温声说道：“替孤照拂好这些小姐，不许惹事欺人，明白吗？” 明月正想反驳，但触到自己大哥目光里的冷意，那些撒娇的话突然之间就说不出口。 “知道了！宫里母后啰嗦着，好不容易在外面，太子哥哥又跟着来教训人！” 到底是心里不快，明月还是嘟囔了两句。 “听话！孤先回去了！” 见胞妹如此，齐云澜脸上露出宠溺又无奈的目光。 转身之前还和众贵女微笑着点了点头。 “太子殿下可真温和有礼！” “一点都不在我们面前摆架子！” 趁着公主离众人有一段距离，旁边低低的议论声响起，桃叶心底却是不以为然，东宫前几日连失二子，其中一个还是太子妃腹中的，但此刻这位殿下面上满面春风，已经丝毫看不出哀伤之意。 在东宫时，桃叶就隐隐觉得这位太子殿下心面不一，刚才见到人过来，趁着低身请安的动作，她往后挪了一步，正好被旁边的侍女挡住了脸。 就算只是万中有一，她也不想被这些贵人惦着。 “人都走了，我们也回去！” “既然太子哥哥让本公主好好招待你们，便都来本公主的帐内吧！” 明月被齐云澜当着众人的面教训，自觉失了面子和傲气，此时脸上依旧是一副气恼样子。 “臣女等多谢公主盛情！” 众贵女们看明月的脸色其实都不想去，但这位金枝玉叶着实没人敢惹，就算百般不愿，神色上也得作出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 明月公主的帐篷很大，足以在里面举办一个小型的宴席。 “公主，我们这般枯坐着也是无趣，还是要寻些乐子才是！” 其中一个贵女见明月坐下后心情依旧不好，便笑着提议道。 “能找些什么乐子，这山林粗野之地！” 明月没有多大的兴致。 “不如让人弹奏个曲子解解闷，臣女听说钱小姐弹得一手好箜篌，那乐声真如昆山碎玉，芙蓉泣露！” 另外一个贵女接过话头，边说着目光边往下看去。 最下首坐着的正好是方才对着容玖表现倾慕之意的那个贵女。 见此，桃叶心里一紧，垂眸低首，这里边的贵女都不是愚钝的，公主既是心里不痛快，必会找个由头发作，与其发作到自己身上，不如找个现成的羔羊，方才得罪了公主的钱小姐是，她也是。 那天亭子里参与射香的贵女都在，或多或少都知道公主对自己不满。 “臣女也曾听闻钱小姐箜篌技艺甚高，这太常卿管着盛京和各处的教坊，钱小姐自小耳濡目染，有此技艺也是应当的！” 如桃叶所料，马上就有人接着附和。 “能为公主献艺，臣女自是乐意，但……” “怎么，本公主听不得你的曲！” 明月方才被自家大哥斥责，心里气恼，一时之间倒是忘了这人方才竟敢垂涎她的阿玖哥哥。 “不是，臣女不敢，只是今日匆忙，臣女未将箜篌带来！” 钱瑶脸色一片煞白。 她以为自己已经躲过一劫，没想到还是被……心里万般痛恨这些落井下石的人，但此刻，她只希望公主的怒火能够小些。 若是她没记错，去年博望侯之女杜雁容因在门外遇上容五少爷，多看了容五少爷两眼就被推下湖里，去了半条命，从此再没来过书院。 “这倒不难，我今日仿佛看着谢三小姐带了件乐器过来，看那盒子的大小，倒像是箜篌？” 第46章 借刀伤人 “李小姐好眼力，我确实带了箜篌过来，本是想无聊时消遣一下，而今既是为公主作乐，那臣女自当献上！” 谢韫柔一面说着一面神色为难又充满歉意地看了一眼下边的钱瑶。 “那就快些让人取来，我们钱小姐可是迫不及待一展所长！” 明月见到谢韫柔往下的那一瞥，对钱瑶的怒意更大。 她本就不喜谢韫柔，不过碍着母后大哥的意思不能真的对谢韫柔做些什么。 现在这口气正好一起出在钱瑶身上。 谢家的婢女很快将东西抬进来，还是凤首箜篌。 钱瑶望了眼这里边的人，竟是一个都不肯为自己说话，只好起身来到帐篷当中的位置，在箜篌前跪落，开始拨弄弦丝。 凤首箜篌的音色很好，钱瑶的技艺也确实不错。 可惜。 桃叶虽是不懂乐律，但钱小姐所弹的，应该是首欢快曲子，但这曲声里的欢快，并不流畅，像是被阻塞了一般。 约一刻钟后，一曲已毕，钱瑶放下拨弄弦丝的手，不安地看了眼上座的人。 “继续，本公主正听得兴起！” “臣女遵命！” 钱瑶自是不敢言说。 “本公主没喊停就不许停下来！” “是！” 钱瑶刚把手放到弦上，就听到这句，手上抖了一下，脸色白如宣纸。 而后钱瑶又弹了三首曲子，时间也过去半个时辰，明月许是听絮了，脸上又是一副兴致缺缺，无精打采的样子。 “公主，臣女方才听容五少爷的人说，桃叶姑娘极善烹茶，不知臣女们有没有这个福气喝上一口！” 桃叶暗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来了。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不过就是烹茶而已！” 明月脸上果然重新露出兴味，往旁边侍立的桃叶身上看了一眼。 “奴婢技艺粗薄，但公主和小姐们抬爱，自是不敢推却！” 只是烹茶，桃叶自是不惧，但钱瑶不过说了一句称赞五少爷的话，多看了一眼，就是如今这副模样。 她这个五少爷“宠爱”的通房，只会更让公主更加生怒。 跪坐在茶炉面前，一番行云流水般的动作过后，托盘上就泡好了三杯清香扑鼻的碧螺春。 第一杯自是敬奉给上首的明月。 桃叶跪在地上，双手高举着茶盏，但手上却迟迟没有空下来。 “今日秋狩，最是豪情万丈的时候，弹这呜咽的曲子作甚！” 明月不满地喝着下面的钱瑶。 “臣女知错！臣女这就重新换一首！” 钱瑶已经弹了半个多时辰，一刻都不敢休息，本就没有气力再弹那些欢快急促的曲子，何况东羽箜篌曲谱上也就这么几首，她也实在挑不出旁的。 她方才虽是累极，也听到有人提桃叶，后来又见桃叶被晾着跪在地上，心里生出窃喜，以为有旁人可以承受公主的怒火，自己马上就能解脱。 没料到公主依旧不愿放过自己。 明月眼看着钱瑶满头的汗，脸上惶恐难耐，心情又好了一些，便接了桃叶手上的茶。 桃叶忙不经意地垂下手，还没等她起身给其他小姐奉茶，就听得上面传来明月不满的声音：“这茶冷了，重新沏一杯来！” “奴婢遵命！” 桃叶面无异色地应了，重新回到茶炉边，沏了新茶，重新奉到明月身前。 “我来吧！” 旁边的春桃上前一步，匆忙伸手去接明月手上的茶盏。 那动作十分眼熟，桃叶心知肚明，却没有避开，任由满杯的茶水全部倾在自己手上，烫出一片红来。 “公主恕罪，是奴婢没有拿稳，奴婢重新取沏一盏来！” 桃叶脸上一副强忍疼痛的样子，但却不敢露出一丝委屈的样子，请罪又请得极为规矩，磕头时那手撑在地上，两手背上清晰可见一片通红。 “罢了，本公主如今也不想喝了，去给她们吧！” 明月看着桃叶这副样子，心里舒畅了许多，想来自己今日连番敲打，这丫鬟也不敢日日狐媚着阿玖哥哥，更不敢说自己一声不是。 “是！” 桃叶低声应了，忍着手上的刺痛为下面的贵女奉完茶水。 “这茶喝着尚可，但总觉得缺了什么？难怪公主方才没有兴趣！” 桃叶刚回到明月身后站定，就听到方才提议让钱小姐弹曲的贵女用遗憾的语气说道。 “缺了什么？” 明月兴致缺缺地随口问道。 “这泡茶的水是寻常的泉水吧！” 那贵女笑了笑，接着说道：“臣女听说这露水泡茶最是甘香，非一般泉水可比，茶味甚是轻浮！” “公主，方才看那山脚附近正好有一片桂花树，若是取了那花上的露水，还能带些桂花香，品起来定是别有一番风味！” 明月听了这话，并不感兴趣。 一来她对品茶并无多少兴趣，也不爱这些风雅之事。 二来她刚折腾完两个觊觎阿玖哥哥的人，心里甚是自在。 “这怕是不妥吧！” 本来公主不感兴趣，连着说话的贵女，大家也就将话头止于此处了，但这道突然想起的轻柔又迟疑的声音把众人目光都引了过去。 “谢三小姐又有何高见？” 对着谢韫柔，明月习惯性地冷嘲道。 “这露珠只有夜间和清晨才有，这山间又多有野兽出没，桃叶姑娘一个娇弱女子，怎好去那边，别说我们这些人不忍，容五少爷也会不舍得！” 事有凑巧，但无次次凑巧，这次桃叶几乎能确定这位谢三小姐待自己，果真是充满恶意，招招都是借刀伤人。 偏偏旁人看来，还是一副温和良善样。 “公主若是喜欢，奴婢自是愿意前去收集露水的，来之前五少爷也叮嘱过要奴婢悉心伺候公主，不得惹公主不高兴！” 桃叶不等明月怒目，扑通一声重重地跪落在地，继续道：“不过如谢小姐所说，这露水需要等到晚间才有！奴婢可否明日再为公主冲泡！” “你既有此心，那本公主明日便等着你的露水茶！” “起来吧！” 明月刚被谢韫柔几句话撩起来的火气竟是消了大半。 众人也不以为意，只道这丫鬟倒是个知道奉承的，只有谢韫柔，眼底划过几缕冷寒的暗芒。。 第47章 你的手怎么回事 “容五少爷待公主真好，事事都想着公主！” “可不是，这容少爷与公主，是自小的情谊，旁人确实比不得！” …… 下面的贵女都是极会看脸色之人，左右是让公主高兴，这露水茶喝不喝有什么干系，别寻她们的不是就行。 听了这些话，明月的脸上果真露出了笑容。 “停了吧！弹成这样，是让本公主耳朵受罪吗？” 心里一畅快，便大发慈悲地叫停了已经快要晕过去的钱瑶。 “公主恕罪！臣女……” 钱瑶已经一刻不停地弹了一个多时辰，到了后边只是拼着一口气拨弄那弦，早就曲不成调，眼前也阵阵发昏，是以明月的话她只听清了后半句。 她实在被这位公主折腾怕了，一听这嫌弃不满的口吻，只知跪在地上磕头，连发髻上的金簪被箜篌带得歪斜了也不知。 “行了，下去吧！这副样子本公主看着就晦气！” 明月瞥了一眼钱瑶发丝散乱的狼狈样子，心底这口气算是彻底出了，便一脸不耐地示意自己的婢女将人拉出去。 “谢公主！谢公主……” 这次钱瑶听清了那话的意思，不等婢女过来搀扶，也不知哪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起来，又差点因为腿软摔在地上，还好被自己的贴身侍女扶住了。 钱瑶出去后没多久，外面就传来一声号角声。 “快出去，定是阿玖哥哥他们回来了！” 上首的明月倏地站起，一脸的期待和喜悦。 贵女们也都起身跟在身后出去了。 明月的帐篷在最中间的位置，等到一行人来到营帐外的时候，出去狩猎的人已经下了马，三三两两说笑着往里边走来。 猎物则是由那些侍从带着去一边登记。 “阿玖哥哥你猎了什么回来？” 不过一会儿明月已经到了容玖三人跟前。 “没什么，不过几只兔子和野鸡，那头鹿皮毛还不错，可以给你做鹿皮靴！” 容玖扶住差点摔在身上的明月，笑着说道。 “阿玖哥哥猎到鹿了！那此番必定能夺魁了！” 明月并不在乎什么鹿皮之类的，反正阿玖哥哥每年猎到的皮子，除了给姨母，就是送到自己这边。 “公主这次可猜错了！顾三少爷可是猎到了一只豹子！” 裴维南一身淡粉色锦袍干净得一尘不染，不像是去林子里狩猎的，倒像是去郊游了一回。 “豹子哪里比得上鹿，而且阿玖哥哥午后再去，什么猎不着！” 明月没好气地说着，还往一边的红袍少年瞥了一眼。 “本少爷希得让你说声好？” 红袍少年也是一脸的不虞，正想再反唇相讥几句，就被容玖一个眼神看住了。 “皮子过会儿让归云送去，我先回去换身衣服！” 知道三表弟和明月两人一见面就犯冲，容玖对着明月说了一句就要回自己帐篷。 “那明月等阿玖哥哥一起用膳！” 书院狩猎的这两日，学子们用膳都在一处。 东羽对男女之防，并不过分看重，大庭广众之下说话聊天是无碍的。 “还不跟上！” 容玖走之前朝桃叶看了一眼，原以为小丫鬟这么有眼色会直接跟上，但他走了两步也不见小丫鬟动一下，不由地皱着眉头转身。 “磨蹭什么！” 见自己开了口，小丫鬟还神色犹疑地往明月面上看去，容玖心里闷得不行。 不到两个时辰，这小丫鬟连自己的主子都弄不清了？ “是！” “奴婢告退！” 见五少爷真的有些生气，桃叶才从后边走上来，先给明月行了礼，再走到人跟前。 许是真的被桃叶气着，回去的一路上容玖的面目都沉得厉害。 桃叶心里明白缘由，而且她本是故意为之。 面上惶恐，心里却是安稳得很。 倒是这一路都被一道热切的目光盯着，弄得她有些不自在。 幸好她只从这道目光里感觉出疑惑和探询。 “小鱼鱼啊……” 红袍少年的目光那般直勾勾的，除了桃叶，另外两个也察觉了。 容玖心里本就不痛快，见此脸色越发沉冷，裴维南最爱看戏，觉得这三人的神情真是格外有趣。 不过到底是好损友，不忍心某人得罪人不自知，将右手臂按在红袍少年的肩上笑眯眯提醒道。 若是平日，怕是“小鱼鱼”这三字一出，红袍少年就要炸毛，但今日也不知怎么的，都这样了，那目光还黏在桃叶身上。 “咳咳……咳咳！” 毕竟少年人见识少，眼前这个确实娇美如花，裴维南不由地担心起来。 二男夺美？兄弟反目？ 不会是要血溅当场吧！ “裴大哥，你咳什么？莫不是这林子的风把你嗓子吹坏了？” 终于被咳得回过神来的红袍少年顾世虞不解地看向裴维南。 “你那脑子才被风吹坏了！” 裴维南笑着把这句话咽了下去。 “你们也先回自己帐篷吧！” 容玖转身坐在榻上，黑着脸道。 “回去作甚，我又不换衣服，等五哥换好衣服，一起过去不就成了！” 从不会看人眼色的顾三少爷脸上再次露出不解。 “小鱼鱼啊，你这衣服都滚了一身泥，还是随我去换一件干净的袍子！” “哪有什么泥，地上都是落叶……裴大哥，你干什么……” 裴维南不由分说地将人拉出了帐篷。 “少爷，这小东西放哪里？” 等两人出去后，一直跟在身后的行云走上前来，怀里好像还抱着什么东西。 等行云将手挪开一些，一抹银色露了出来。 “嘤嘤嘤……呜嘤嘤……” 竟然是一只银色幼狐。 桃叶的目光一下子被吸引了过去。 她还没见过这么漂亮的狐狸。 “小人这就去找个笼子！” 被自家少爷的目光冷了一息，行云低着身子退下了。 “过来！” 帐篷里只剩了两人。 桃叶往前走了一步，却还是离榻有两步远。 “怎么，不过去旁人那边呆了半日，就不想回来了？” 容玖心里更闷，要不是确认自己身上并没有碰那些猎物，他都怀疑是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吓到小丫鬟了。 “要不过会儿本少爷就将人送到公主身边，让你……” “你的手怎么回事？” 第48章 不要让本少爷说第三遍 容玖正一脸不快地嘲讽着，忽然瞥见桃叶手上一片通红。 “过来，不要让本少爷说第三遍！” 桃叶这次只稍微迟疑了一下，就蹭到了容玖面前，手腕随之被握住。 “斯……疼！” 手背上的烫伤被那带着薄茧的手指滑过，桃叶疼得颤了一下，下意识地想收回自己的手，却没有如愿。 “哪里来的？” 容玖又望另外那只手上看了一眼，一样的通红，几乎布满整只手。 “是奴婢自己不小心烫伤的！” 桃叶低着头不敢看榻上的人，掩饰着脸上的慌乱，但两人这般姿势，她的神情变化都落在榻上坐着的人眼里。 “是公主为难你了？” 明月性子骄纵，没有耐性，一时不高兴就会将气撒在下人身上。 这点，他是知道的。 “不是！” 桃叶却是马上抬头否认了，说了这两个字后又把头低了下去。 “究竟怎么回事，说清楚！” 容玖失了耐心，心里莫名的火气上来。 “是……是奴婢自己被吓着，没有端稳茶盏，里面的热水才倾在了手上！” 桃叶声如蚊讷，连眸子都没有抬。 “吓着？” 容玖并不相信这套说辞，小丫鬟在母亲身边做一等丫鬟，行事妥帖，怎么会一盏茶都端不住。 而且旁人不知，他是知道小丫鬟并不是容易受惊的人。 “今日一位小姐夸了少爷几句，不知怎么就惹怒了公主，被勒令弹了一个多时辰的箜篌，那位小姐差点……奴婢不该说这些，五少爷恕罪！” 桃叶说到一半竟是直接跪倒在地，却忘了自己的手还在人手里，那烫伤被抻着，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 但在呼痛声出口之前，她就抿紧了唇。 “公主责罚旁人，你害怕什么？起来！” 虽是如此说，但容玖能猜到，那小姐定是被折腾得极惨。 不然小丫鬟也不会惊吓成这样，又有之前在东宫时明月的疾言厉色。 明月占有欲强，又有尊贵的身份在，平常极是依恋自己，便不许旁人对自己亲近自己，尤其是女子。 总觉得自己身边有了女人后，自己就会不疼她了。 他正好也不想应付那些女子，干脆也不在此处上在意。 不仅如此，太子和四皇子都想往自己身边塞人，是明月将人赶走了，可以说是帮了他大忙。 “公主是不是喜……奴婢不敢妄言！” 刚被容玖拉在身边坐下的桃叶又要往地上跪去，不过因为手腕被容玖抓着没成事。 “你不必想这些！” 容玖随口说了一句后朝门外喊道： “行云！” “少爷有何吩咐？这小狐狸已经安置在笼子里，是放在里边吗？” 行云一直提着笼子站在帐篷外，但没有得到传唤他也不敢进去，毕竟方才自家少爷的脸色确实很差。 “笼子放下，你去裴大少那边拿些烫伤药！” “是！” 行云将手里的笼子放在脚下，答应着出去了。 “嘤呜呜，呜呜……” 笼子一被放下，里边的小银狐就开始叫唤起来。 是刚才那只银色小狐狸，桃叶不自觉地将目光挪了过去。 身子也不由地动了一下。 水润的眸子亮亮的，一副很想凑上去细看的模样。 “五少爷，奴婢能过去看看吗？” 这样毛茸茸的，娇娇小小的动物，就是稳重如桃叶，心里也是按捺不住地喜欢。 容玖见着了，心里却是有些微妙的不满。 不过这银狐本来也是给小丫鬟的，他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 “谢谢少爷！” 桃叶得了允许，迫不及待地从榻上起来，几步到了那笼子前面，蹲了下来。 容玖看小丫鬟这利落的步伐，又想到方才自己叫人过来时的磨蹭，心里更加微妙。 “不许用手去碰！” 见小丫鬟要把那双红通通的手伸进笼子里去抚摸里边的银狐，容玖冷喝了一声。 桃叶一脸遗憾地收回了手。 里边的银狐长得是真好看，淡银色的皮毛，蓬松的尾巴一晃一晃的。 “少爷，这是送给奴婢的吗？” 桃叶起身一脸期待地看着容玖，声音软乎得不行。 小丫鬟脸上的喜悦真诚得有些灼人眼，那娇娇软软的声音他不是第一次听到，但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只有这句能软到人心坎里去。 “这小银狐太小，当个猎物也不成样子，若是你喜欢……” “奴婢喜欢！奴婢一定会好好养着！” 桃叶不等容玖说完，就抢着应了。 心底莫名的闷气更多了。 容玖微微偏过头去。 “少爷，药拿来了！” 幸好行云这时恰好进来。 “谢谢行云大哥！” 桃叶接过那药膏子，冲着行云道谢，脸上的笑意还没收回。 “姑娘不必客气，这都是少爷的意思！” 行云一眼看到自家主子有些冷淡的神色，福至心灵地说了一句，马上退了出去。 “奴婢谢少爷赐药！” 就算行云不说这句，桃叶也会记得谢赏。 她自来是个懂规矩的！ 手上的烫伤看着虽是严重，但她沏茶的时候怕烫着公主给自己惹祸，那水本就只是七分烫。 只是有些辣辣的疼意，但其实并没有烫伤皮肉。 “先上药！” 容玖淡淡地命令道。 桃叶自是听从，用手指挖了一大块药膏子出来，将两只手背都涂了个遍。 起先大概是疼得厉害，桃叶秀气的鼻子微微皱着，等到将药膏涂开，清清凉凉的感觉在手背上散开来，那五官又舒展开来。 榻上的容玖却是突然起身往旁边放着的红木大箱子走去。 “奴婢伺候少爷更衣！” 桃叶想起在外边时，五少爷说是回来更衣的。 “不必了！” 容玖往桃叶手上看了一眼。 桃叶停住了脚步。 她手上刚擦了药膏子，若是现在伺候主子更衣，那衣袍也会沾染了药味。 “去用膳！” 容玖自己挑了一件湖蓝色的锦袍换上，又拿起一边的腰带，那葡萄纹银制香囊摇晃着撞到手上，本想将其取下，手都放上去了但还是收回了。 桃叶跟着容玖走到帐篷门口，目光却是不住地往地上的笼子看去。 容玖假作未觉，依旧大步往外走去。 “公主小心伤着自己！” “顾三！” 两人刚走近用膳的地方，就见到中间的地上好像有两个人缠斗在一起。 第49章 本少爷是谁 再走近两步，桃叶才发现，这里边的两人，根本说不上缠斗。 “大胆，本公主教训人，你竟敢躲！” 明月手里提着一根马鞭，怒瞪着抱着手背站在一边的红袍少年。 “不躲，难道等着你抽？” 红袍少年一脸的不耐。 若不是裴大哥叫住了他，他早把那鞭子抢过来了。 “本公主想抽谁便抽谁！” 已经快气疯了的明月又是一鞭胡乱甩去，许是用力太猛，鞭子竟然脱手而去。 红袍男子不过轻易地一闪身就躲过去了。 那鞭子便直冲着后面的容玖和桃叶去。 “阿玖哥哥！” 明月这才看到后边的人，惊呼道。 鞭风已在耳边，桃叶闭上眼，下意识地抬手偏头。 身上手上都没有疼痛传来，放下手一看，那鞭子竟被五少爷握在手里。 “阿玖哥哥……” “五哥，你没事吧？” 红袍少年比明月动作快，三两步就到了容玖身前，右手摸着后脑勺，问着话，眼睛却往别处瞥去，一副心虚的样子。 “阿玖哥哥，那鞭子没打到你吧，我方才没看到你过来……” “我没事！” 容玖看着明月一脸焦急模样，习惯性地安慰了一句，把手上的鞭子往地上一扔。 “过去用膳吧！” 容玖看了一眼旁边的红袍少年。 红袍少年又往后脑勺上摸了一把，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 秋狩时男女学子虽可在一处用膳，但还是有些分别的，男的在左，女的在右。 女子这边自是以明月为首，余下的不过依着父兄的官职排下去。 男子这边倒不似这般座次分明，毕竟首阳书院里除了盛京的贵族子弟，还有不少从州县上来的贡士。 这些贡士身份大多比不得盛京这些高门士族，但东羽皇室为显示爱才之心，曾言皇家书院内就读的学子都为朝堂栋梁之才，未入仕前身份平等。 不过话是如此说，但有人的地方必有倾轧，何况在权贵聚集的盛京。 “滚，你也配坐这里？” 桃叶随着容玖跪坐下来，刚拿起银制酒壶要斟酒，背上便被一个重物砸了一下。 身子往前倾了一下，酒壶里的酒倒了一下出来，撒在手背上一股火辣辣地疼，加上背上被砸的疼，一声娇呼冲口而出。 容玖寒着脸拿下小丫鬟手上的酒壶，往身后看去，小丫鬟背上湿了一片，垫子边一只青瓷酒杯倒落着。 “对不住，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扔到桃叶背上的酒杯是这素袍男子的，但扔却是身边的紫袍男子扔的。 道歉的便是那素袍男子。 至于旁边的紫袍男子，则是一脸的不以为然。 “无……” 男子脸上的歉意十分真诚，这酒杯也不是他自个扔的，桃叶本想说无事，但随即想到在外边，自己只是主子的一样物什，有没有事自然也是主子说了算，便没有继续开口。 “真是对不住！” 素袍男子又对着桃叶深深作了个揖下去。 除了国公府的下人，桃叶从未被其他男子这般行过礼，脸上倒有些诧异。 “五少爷……” 桃叶轻轻唤了一声旁边的人。 “手上疼？” 容玖往桃叶手上看了一眼。 “还是背上疼？” 桃叶被问得一下迟疑，身边低沉的询问声又起。 斜对面还坐着明月公主，桃叶不想惹眼，跪直身子轻轻道：“不疼！奴婢无事！” 这一跪直身子，倒和容玖拉开了距离。 “我这丫鬟无事，就是有事也与你无关！” 容玖瞥了小丫鬟一眼，这才起身对着素袍男子道。 奇怪的是，桃叶竟从五少爷的语气里，听出几分温和。 “楚伊濯谢过容五少爷海涵！在下失礼了！” 素袍男子拱手为礼，这是学子间的礼数。 容玖也回了一礼。 “啰嗦完了吗？啰嗦完就走吧，本少爷还等着用膳呢！” 两人一来一往，紫袍男子脸上先是露出一点不可置信，而后又满是不耐烦地催促那个素袍男子。 “孙少爷……” 楚伊濯冷下脸正要说话，对面的人身子突然往自己这边倒来，惊讶之下，反应极快地往旁边一让，紫袍男子结结实实地摔趴在了地上。 “谁……谁敢对我动手！” 紫袍男子背对着人，也不知是谁动的手，忍着痛要起来，刚起了半个身子，又被一脚踩了回去。 胸口再次往地上一撞，马上一阵诶呦叫唤。 “不是想知道本少爷是谁吗？回过头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一声轻蔑的戏谑声从背后传来，紫袍男子被背上那只脚狠狠地踩在地上，别说回头，连头都抬不起来。 “顾三少爷，万万不可啊，不过是一场误会，千万别伤了学子们的和气！” 见此，上首的几位坐不住了。 他们都是这次秋狩书院派来照看这些学子的，因有着先生的名分，才坐了上席。 “误会？那让他先说说误会了什么？” 红袍男子颇以为然地点了点头，那三位书院的先生正打算把那口气松下来，没想到这小祖宗后面又跟了一句。 这小祖宗是永宁侯府，也就是当朝国舅的幺子，先生们自然不想明着得罪。 但脚下那位孙家公子的胞姐，是四皇子的孺人，在四皇子府地位仅次于皇子妃。 书院并非清静之地，太子与四皇子在朝堂上的明争暗斗，他们这些人也是心知肚明。 本来见着只是一个州县上来的贡士被为难，也就误伤了一个侍女，他们便有意无视，后来见容家五少爷起身，若只是言语口角，几人也坐得住。 没想到，这位小祖宗也掺和进来。 “许是今日这桂花醉格外醉人，这孙少爷喝了几口太尽兴！” 其中一位不得不绞尽脑汁劝说，不管怎样，都不能让这位顾三少爷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将人打出个好歹！ “是是是，今年这桂花醉确实不错！” 另外两人也附和道。 “原来是喜欢这桂花醉，早说不就行了……” 这次那三位学乖了，没有将那口气松下来，而是张了张口想继续劝说，但话还没出口就被打断了。 第50章 对自己一个丫鬟上心 “五哥，借你桌上的酒壶一用！” 红袍少年伸出一只手，容玖目光往下，桃叶见着，忙起身拿起案上的银制酒壶。 顾世虞本是想直接伸手过去桃叶手上拿，不成想这丫鬟却没有递给他的意思，而是递给了自己五哥。 容玖再将酒壶放在他手上。 心里暗道一声麻烦，顾世虞将那酒壶上的盖子掀开，往旁边一丢，一壶酒水哗啦啦全部倒在了脚下那人头上。 “不用谢本少爷！要喝桂花醉，抢别人的干什么，直接跟本少爷说就行！” 几个书院的先生正要劝说，顾世虞却是挪开了脚。 “快把孙少爷扶起来！” 只要不继续动手打人就行。 紫袍男子被扶起来时，发丝上滴落着酒水，紫金冠已经倒斜，脸上还沾着一些地上的泥土。 众人见了这副模样，都有些想笑，尤其是那些同样来自州县，家世稍显寒微的贡士。 紫袍男子被搀扶走之前还想要往顾世虞那边恨恨瞪一眼，但看到对方身子一动，好像要上前的样子，又躲闪着转过了头。 “继续用膳！继续用膳！” 书院的先生忙道。 侍从又重新给容玖上了一壶酒。 “阿玖哥哥，那孙绍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 明月见到这边的动静，也带着侍女走了过来，一脸气愤担忧地看着容玖。 “小事罢了！回去用膳吧，我让那些侍从给你烤了鹿肉！” 容玖正往桃叶背上看去，刚才那一声响并不轻，以小丫鬟的娇气竟是忍下了。 听到明月的说话声，瞥了眼在一边跪得笔直，低眉顺眼地给自己斟酒的小丫鬟。 他知道，怕不是小丫鬟硬气，而是惧着明月。 “这鹿肉是阿玖哥哥猎来的那只吗？” 明月一脸的喜悦。 “是，新鲜鹿肉最是味美，快去尝尝！” 正好侍从这会儿也端上了那些烤好的野物。 “阿玖哥哥特意给明月猎的，明月一定要好好尝一下！” 明月说着便高兴地回到了对面自己的位置。 这时旁边轻轻传来一声不屑的冷哼。 “行了，也是你五哥专门给你猎的，多吃点！” 裴维南笑着将自己的那块烤鹿肉也放在了红袍少年跟前。 “裴大哥，你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别扭？” 顾世虞拿起烤得喷香的鹿腿啃了一口，不满地说道。 “快吃，别管我说什么，你家五哥亲手猎的鹿肉好吃就行！” 裴维南自斟了一杯酒，玩笑道。 眼神却是与容玖对视了一眼。 孙绍受的那一脚不轻，明里是看不出伤痕，但晌午后的狩猎，定是去不成了。 那些人的计划必定是要换人。 容玖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不经意地往上瞥了一眼。 隔着两个位置，韦云起正身边两个丫鬟正一左一右战战兢兢地服侍。 裴维南目光里透出了然和欣喜。 这位若是自己参与进去，那真是再好不过。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容玖自是不会叫着桃叶一起用膳。 而且小丫鬟惧着明月，也不敢。 新鲜的野物味道鲜美，又放了据说从西越传过来的香料，学子们吃得心满意足。 “若是不想去公主那里，就自己一个人待在帐篷，别随意走动！” 午膳过后，盛京大部分娇贵公子，都不愿再进林子，只想搂着怀里的温香软玉在帐篷里消遣。 容玖一行自还是要去的。 “是，奴婢知道了！” 总算头先自己没白费了心思，能够不去那位公主身前伺候，桃叶心里自是高兴。 “少爷也小心些！” 桃叶的心已经飞到帐篷里那笼子里的小银狐身上，但那润润的眸子却是往容玖脸上悄看了一眼，随即又规矩地低下了头。 容玖看着小丫鬟“不经意”流露的“担忧”，起先的那口气就顺了。 很快，继续去林子里狩猎的学子已经上马飞驰而去，有顾世虞在，容玖几人自是一马当先，后边的军士也忙跟了上去。 首阳书院里的学子不乏皇亲国戚，高官显贵之后，这些人身份尊贵，自是不能出事，所以每年书院秋狩，猎场的安全都有京中六卫之中的一卫负责。 今年是左威卫，带头的是一个名唤曹允的中郎将，是靖国公容彦博一手提拔的。 对容玖这位国公府幺子，自是十分上心。 桃叶见明月公主和那些贵女还在看那些策马而去的学子，便悄声往回走去。 她的步子难得有些急切，实在是挂念帐篷里的小银狐。 砰！ 快到帐篷时，却突然撞上了一人。 大力撞击之下，桃叶竟是摔在了地上。 “姑娘，对不住，小人不是有意的！” 撞上的是一个身着铠甲的军士，这会儿正蹲在地上，一脸羞愧地看着桃叶。 伸出去扶桃叶的左手上有一道长长的陈旧的疤痕。 “不劳烦这位大哥，我自己起来！” 桃叶低着头往后挪了下身子，稍稍侧身，用右手撑了一下身子，便从地上起来了。 “姑娘没摔坏吧，都怪小人有眼无珠！” 军士一边说着一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桃叶，像是在确认桃叶是否真的安好。 “我没有事！” 桃叶一副羞与人说话的模样，低着头快步从军士身边走过。 身后的军士却是皱着眉看了桃叶的身影很久，直到人转过了旁边的帐篷。 而桃叶，一进了帐篷，就抬起一直低垂的头，皱起好看的眉，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若只是不小心撞上一人，倒也无甚可思。 但刚才那人，是突然斜着从另一边的帐篷出来的。 帐篷这边巡逻的军士她也见过一些，都是步履稳健，眼观六路的，不可能这般鲁莽。 而且她方才步子虽有些快，但也不至于让人无法反应，更让桃叶不解的是，方才撞上的时候有一股明显的冲力对着自己，倒像是对方有意撞上了自己。 而且她摔在地上时，那人借着与自己道歉，眼神一直飘在自己身上。 可是自己并不认识那个军士。 一个猎场的巡逻军士，为何会对自己一个丫鬟如此“上心”。 第51章 露水茶 桃叶想起五少爷几次命令不让自己随意走动，除了怕自己被韦二少爷玷污了身子去，难道还有别的意思。 这两日的秋狩并不安稳？ 她如此想，倒也不是觉得自己在五少爷心里有多少分量，而是这身边的猫猫狗狗养些时日，也会有些感情。 嘤嘤呜呜！ 榻边有熟悉的叫声响起，桃叶才想起自己回来是急着看小银狐的。 她虽是有几分机敏，但在这些大的阴谋诡计上却没有多大用处，只能凭着自己的直觉尽力小心行事。 走到笼子跟前，桃叶蹲下了身子。 小银狐见有人靠近自己，许是觉得来人无害，便把毛茸茸的脸凑在笼子边，一只耳朵还露在了外边。 没有人看着，桃叶这次终于摸到了那软软的皮毛。 小银狐也特别亲人，还用小小的额头去蹭桃叶的手指。 过了一会儿，又用嘴去嗅桃叶的手。 桃叶的手上有烤鹿肉的香味，小银狐闻着闻着便开始舔舐起来。 这是饿了？ 桃叶没有养过小动物，可是她幼时父亲为了能让哥哥和她吃得好些，便花了不少积蓄买了两只羊，后来那母羊生了一窝小崽，那些小崽都是吃母羊的奶长大的。 她有些为难，羊奶牛奶都算是难得的东西，若是在府里，她还能想些法子，就是在书院里，她也能喂它些剩饭菜，至少不会饿着。 但在这猎场，却是没什么法子。 只能倒了点水在茶盏的盖子上，微微倾斜着让小狐狸喝上几口。 小银狐倒是个会满足的性子，喝了两盖子的水，便趴在笼子里呼呼大睡起来。 桃叶蹲得有些累了，揉了揉发麻的腿起来，挪到榻上坐下。 缓过这阵酸麻，看了眼四周，五少爷换下的宝蓝色袍子还随手扔在旁边的黄花梨云纹衣架上。 桃叶走过去准备把它收起来，刚拿起袍子，一股幽香扑鼻而来。 五少爷自来不喜熏香，这外袍上怎么会有一股香。 桃叶又凑近闻了一下，香味并不浓陈，也不是整件袍子上都有，肩头这处最是明显。 许是在林子里沾染的花香。 桃叶不过想了一下就撂开了手。 今日午膳本就用得迟，桃叶在榻边趴了一会儿，再清醒时已经是酉时三刻，帐篷里已经黑了下来，外面传来一些年轻男子的说话声，像是已经从猎场那边回来， 但直到外面又安静下来，桃叶也没有等到容玖回来。 午膳时，在众人眼皮子底下也没吃好，那些炙烤的野物虽是味美，但她服侍完五少爷后才得空塞了几口填了肚子。 “桃叶姑娘在吗？” 腹中的饥饿感越来越明显之时，帐篷外传来一声询问。 桃叶掀开帘子出去，外面是一个侍女。 “姑娘，公主还等着露水茶，现在外边也凉了下来，姑娘还是快点去采些露水回来，别让公主等久了！” 那侍女手里提着一个灯笼，神色有几分倨傲，口气里也带着十足命令的口吻。 “多谢姐姐前来提醒，我这就去！” 桃叶仔细看了这人的面容，确实在之前公主那里见过一眼，而且身上穿着的也是公主身边的侍女服饰。 “可要快点！公主还等着饮茶，若是等久了发起怒来，可是担待不起！” 那侍女又催促了桃叶一句，便提着灯笼回去了。 桃叶心知肚明，公主并不爱饮茶，如今只是折腾自己罢了，不知是谁又在公主耳边提起自己。 桃叶眼前最先闪过的是三小姐那张温弱的脸。 此刻，居于正中的华丽帐篷里，众贵女们正安慰着上首一直来回走动的明月。 “公主不必担心，容五少爷骑射极佳，武艺不凡，不会有事的！” “容五少爷与顾三少爷在一处，许是碰到了什么稀罕的猎物，才耽搁了回来的时间！” 众人的安慰并不能止住明月的急躁。 “来人，传那曹允过来，为何这时还不上山去寻人！” 明月大声叫道。 “禀公主，曹将军一刻钟前已经亲自带着人进山寻找容五少爷一行，定会将五少爷平安带回！” 帐篷外的军士进来跪在当中的地上，抱拳禀道。 “让人再去传话，若是阿玖哥哥出了事，本公主定不饶你们！” 明月厉声说道。 “是，小人遵命！” 军士听令出去找人传话。 “公主，晌午后怎么不见那个叫桃叶的丫鬟，不如将人叫过来问问，兴许五少爷出去前，对这丫鬟说过什么！” “是啊，毕竟是五少爷身边……伺候的人，定是知道一些！” 另一贵女说到一半时看到明月脸上不快的神色，马上又改了口。 “那丫鬟不过一个婢女，哪里能知道主子的事，况且五少爷行事一向随性！” “公主实在不必担忧，容五少爷文韬武略，又有军士护着，定是不会有事的！” 谢韫柔轻笑着说道。 后面这话若是旁人说的，明月或许还有几分与有荣焉，但从她最厌恶的谢韫柔嘴里说出来，明月只气呼呼道：“阿玖哥哥自是厉害，哪里需要旁人说些无用的话！” 其他贵女松了一口气，终于有人接了上面那位公主的怒火。 “公主说的是，我们只在这里等着就是，兴许过个一时半刻，容五少爷他们就带着丰厚的猎物归来了，而且听说早上容五少爷就特地给公主猎了一张鹿皮，现在许是还在为公主找些合心的皮毛！” 谢韫柔对明月的冷嘲热讽显得格外逆来顺受。 脸上的笑容还是那般清淡如菊，连一丝一毫的不满都未曾流露，但说到最后那句时，语气里还是有些艳羡之意。 众人见了，都在心里感慨，这位谢三小姐，果真是性子极好，可惜就是太执着了些，非得看上容家五少爷。 那容五少爷面容的确格外俊美，她们第一次见着，也春心荡漾过，但也只是暗地荡漾一下，面上是不敢流露半分的，不然就是那钱瑶的下场。 被谢韫柔这一番话打断，众人又寻了其他的好话哄着明月，也就没人再提起将桃叶唤过来询问。 第52章 找人救我 “是你？” 这边桃叶正抱着一个瓶子往营帐外边走去，就听得一声清朗的女声。 回过头来，借着那明亮的月光，桃叶看清了眼前的人，忙矮下身子：“奴婢见过陈小姐！” “快起来！” 陈淑君见今晚月色尚好，便出来走走，没想到又见着这个让人看着十分舒心的丫鬟。 不过昨日午膳的时候，她已经知道了眼前这丫鬟的身份。 原来这娇美如花又聪颖的丫鬟是容家五少爷的通房。 容五少爷为了个通房，打伤自己的二哥，忤逆父亲靖国公，早在盛京的高门府邸传遍。 “你怎么会在此处？我听说容五少爷还没回来，夜里还是不要随意走动得好！” 陈淑君难得多嘴提醒了一句。 “公主要喝露水茶，奴婢去营帐外边采些露水！” 桃叶没有隐瞒。 陈淑君听后了然，公主必定又是在折腾这个丫鬟。 她能帮这丫鬟一次，却不能次次都帮上忙，不过看着外面月色如许，陈淑君笑着说道：“今晚夜色极好，正好我也想去外边逛逛，没个人陪着，可否一起？” “外面夜深露重，陈小姐……” “我不是那等娇弱的，你放心！” 陈淑君不等桃叶说完，就径自走到了前头。 桃叶心里热热的，知道这位陈小姐是怕自己一个人出去，会有危险。 有两人在，总好照应一些。 说话行事又是如此决断，桃叶跟上去再劝了一次无果也就不说了。 出了营帐，越往山脚下走去，就越是安静，幸好今日是月圆之日，月光明亮，就算不提灯笼也能看清东西。 “真香！” 山脚下有好几株桂花树，香味透过夜里的寒意钻进鼻孔，更加醉人。 陈淑君感叹了一句。 “小姐若是喜欢，回去时折个几枝供在花瓶里，香味也能留个三两日！” 桃叶一面小心翼翼地收集着上面的露水，一面笑着说道。 “好，过会儿你给我挑个几枝！” 陈淑君知道自己跟着来，桃叶心里有些歉疚不安，便轻笑着说道。 桃叶果然高兴地答应了。 收集露水是个极需耐心的活，那桂花树又长得高，桃叶收了几滴脖子就有些酸疼，正要低头休息一会儿，耳边听得一些窸窸窣窣的动静。 “我……” 这时陈淑君见桃叶收得辛苦，正要说让她试试，图个新鲜，就见到眼前的丫鬟做了个噤声的姿势，还拉了一把自己，这株桂花树树干粗壮，正好可以遮住两人的身子。 陈淑君也听到那种窸窣作响的动静，不由地皱了眉。 既是猎场，有些野兽也是在所难免。 “二少爷！” “里边如何了？” 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竟是有两道人声响起，有一道桃叶听着还觉得有些熟悉。 便悄悄探了一点身子出去，约七八步远处有两个面向而立的男子，月光正好落在左边那个稍高的男子身上。 看清来人，桃叶身子不由地抖了一下，忙慢慢回身。 陈淑君虽不知桃叶看到了什么，但见桃叶这副神情，心里也是一紧。 刚想用眼神询问桃叶，后边的声音接着响起。 “二少爷放心，今晚必定万无一失，容五少爷，顾三少爷，今日都别想安稳着从林子里出来！” “记得让他们收拾干净手脚！” “小人明白！就算太子和靖国公要查，那也是靖国公府那位大少爷的手笔，保准牵连不到我们身上！” “想借本少爷的手杀人，他也配！” 韦与起阴恻地笑了一下。 “少爷计谋无双！” 夸赞声里透着十足的谄媚。 “谁！” 桃叶两人正敛息藏在树后，突然听得一声断喝。 两人顿时心跳如擂，陈淑君手心泛起阵阵冷汗，桃叶将她的手握住，无声地给她安抚。 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能出声。 两人靠得更近了些，却听得几支羽箭破空的声音，不远处一个身影重重倒下。 “去看看！” 韦云起冷声吩咐道。 “是！” 那人身手迅捷，不过一会儿就到了那身影倒落的地方。 察看了一会儿，又回到了自家主子身边：“穿着夜行衣，那脚上的黑靴看着却像是军中人！” “是左威卫的人？” 韦云起问道。 “小人不能确定……” 说着又想起刚才没说完的话。 “对了，小人还在他身上搜到一把匕首，一条麻绳，还有一条帕子！” “那人是新过来的，还是一直在那处躲着？” 韦云起听着微眯了双眼。 “不会是刚过来的，以小人的耳力，这地上又都是枯草，不会发现不了人！而且这人功夫也不如何！” 那人虽不知自家主子为何这般问，但还是一脸肯定地回答道。 一直藏在那里，突然有了动静，又带了这些绑人的东西。 韦云起四下看去，近处有几株枝干粗大的桂花树，若是藏人…… 朝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心领神会，往前走来。 脚落在枯草上，在这寂静的山脚下格外清晰，桃叶两人甚至能感觉那声音一点点变大，幸好那人身子一顿，先往另一边的几株桂花树去。 闭了闭眼，桃叶抓着陈淑君的那只手用了些力。 两人眼神交汇，陈淑君竟能猜出桃叶的想法。 她摇了摇头，韦家二少爷品性恶劣，桃叶这般娇艳的丫鬟到了他手里，怕是生不如死，况且她们还听到了那些秘密。 “找人救我！” 那人的脚步声已经往这边来了，已经没有时间了，桃叶对了个口型，便猛地抽出自己的手，往黑衣人倒下的那面跑去。 陈淑君看明白桃叶口型里那四个字，她是冷静之人，虽然方才那一瞬间极想伸出手去拉人，但终究还是忍住了。 以那人找寻时的细致，就算她们不出声，被找到也是半刻钟的事。 而一被发现，她们必定没了活路。 只有拼命赌一次，才有生的可能。 理虽如此，但事到临头，又有几人敢这般决断，她方才不是也犹豫了一下。 桃叶只跑了四五步，便滚落在地上，许是脚被扭到了，一时竟没站起身子，但还是急切地往前爬去。 第53章 不要杀我 嗖嗖两箭从桃叶头顶上过去，陈淑君后面见着，不由地庆幸这丫鬟是个伶俐人，若是直着身子，怕是这会儿已经被箭射中。 但桃叶爬了没几步，还是被身后赶来的人抓住了肩膀。 “不要杀我……求求你……” 桃叶转过身子，白着一张脸连声求饶，却没有大声呼救。 “二少爷，是个婢女！” 那人显然也没想到躲在后边偷听的竟然是一个女人。 一边说着一边已经将桃叶从地上拉起，推搡着往另一边走去， 韦云起显然也是听出了属于女子的求饶声，不过这声音听着倒是格外动人。 眼里闪过一丝兴味。 一到韦云起跟前，桃叶就被身后的人重重地推了一把，直接摔在了地上。 “少爷……” 那人正要问如何处置这个偷听的丫鬟，却见自家少爷盯着地上的人，脸上兴意颇浓。 想起自家少爷的那些癖好，便闭了嘴，左右这边隔着营帐也有段距离，就算这丫鬟惊叫起来，那边也未必听得到。 而且今日大半的军士都进山寻人了。 “本少爷还当是谁，竟是个小美……原来是你！” 一个黑沉的人影覆在身上，下巴被抬起，桃叶脸上的怯弱和慌乱在月光下一览无余。 “奴婢只是奉公主的命过来收集露水的，求求韦少爷饶过奴婢一命！” 桃叶一面往后缩去，一面颤着声音求饶。 “少爷，这是落在那丫鬟身边的！” 旁边的人递上桃叶用来收集露水的瓶子。 “奴婢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只是看到那边草丛有动静，以为是有野兽过来，才躲在了树后……” 桃叶一面说着，一面脸上已是泪痕斑斑，映照着清冷的月光，那容色竟有别样的妩媚。 韦云起心头一热，原本握着桃叶下巴的手开始轻轻摩挲起来。 一阵作呕的厌恶从心底升起，但桃叶原本撑在地上的手却是慢慢放在了韦云齐的手腕上，小声哭着哀求道：“韦少爷，求您放过奴婢！” 韦云起视线往下，那抓着自己的手腕如玉般凝白，柔弱无骨。 他这些年没少玩弄女人，花楼里的姑娘，貌美的婢女，但这样的极品，却是难得一见。 “本少爷自来怜香惜玉，这样的美人怎么可以随便杀了……” 桃叶被半搂半扶着起身，还没站稳身子，就被人往怀里一搂，胸前被狠狠捏了一把。 “疼……” 桃叶含着泪痛呼。 “美人的身子真是软！” 那只手从胸前一路揉捏着往下。 令人作呕的气息打在桃叶耳边，她只能怯怯地轻声喊着：“韦少爷，不行，奴婢已经……” 那推拒的手拂在韦云起身上，倒像是欲拒还迎 “已经什么，你方才不是听到了，你的五少爷今夜怕是没命从这林子里出来！” 韦云起的手在桃叶身子上游移，时轻时重地捏上一把，那一声声娇软到骨子里的惊呼听着格外动听。 这容五眼福倒真是不浅，竟能找到这样的尤物在身边。 不过现在这尤物在自己手里。 “去，把她带到昨日那处！” 这样难得的尤物，应该等那林子里的好消息传出来，再好好享用的，自己收着的那些东西，也要一件一件用上，这样的尤物在自己鞭子底下叫唤起来，定是别有一番滋味。 “是，二少爷！” 那人应声退下，从那黑衣人身上取了麻绳和手帕，又跑着回来，先将桃叶的嘴堵了，又三两下绑好她的手。 “莫怕，小美人，待今夜过后，本少爷定会让你体验一番极乐之事！” 韦云齐轻轻擦了桃叶脸上的泪，而后打了个手势。 桃叶就被推着往山上走去。 “快点，别磨蹭！若不想让小爷将你打晕了拖着走，就自己走快些！” 山路本不好走，桃叶脚上又是穿着寻常的绣鞋，被推搡着，几次歪着身子摔倒。 后面的人失了耐心，推搡的动作更加粗暴。 桃叶踉跄了一下步子，幸而靠着树稳住了。 心底却是一凉，她方才借着东倒西歪的动作，目光往四面都瞥了一眼，可惜不管哪个方向，都是一片寂静和黑暗。 看来是没法求救了。 后边的路桃叶走得就稳了些，没有刻意踉跄着身子。 走了约有两刻钟的时间，才到了地方。 好疼！ 刚到那山洞里，桃叶就被推倒在地，后背正好靠上壁上的山石。 脚腕处一疼，自己的双脚也被紧紧绑上。 “你这丫鬟倒是命大，不过有时，这能死得痛快也是件好事！” 那人站起身，看着满面惊慌的桃叶，嗤笑了一句，便摇着头走了。 直到那脚步声远去，山洞里只剩下一人时，桃叶脸上的惊慌才褪去，那满脸的泪痕还在，但那眸底，却是极为冷静。 这山洞里能透进一点月光，虽不能完全看清洞里的情形，但近处还是能看见，离桃叶一步远的地方有一块山石，靠向桃叶的这面有几个尖锐的角。 桃叶手脚都被绑得十分严实，动作十分受阻，但一步之遥的距离还是可以蹭过去的。 不过也是费了一番力气。 到了山石边，桃叶呼出一口气。 手上的绳子绑了好几道，她艰难地调整了姿势，绷着身子，脚下使力，在山石尖锐处磨擦起来。 幸好她不是真那般娇弱，还是有些力气的，但这麻绳粗得很，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感觉到松动。 她不知道韦家二少爷什么时候会派人把自己带走，但她不能落在这样的人手里，否则就是要受尽折磨死去。 外面依旧寂静得很，偶尔有些动物的叫声。 桃叶稍微顺了口气，又开始动作。 那石块并非只有一处尖锐的地方，旁边也是凹凸不平，桃叶的动作并不灵活，又拼上了全身的力气，很多时候并不是划在绳子上，而是划在自己手上，手臂上，绳子难断，割破血肉却是容易的。 手臂上传来一下又一下尖锐的刺痛，她能感觉到有些伤口已经在流血。 身上冷汗直下，眼里的泪也是不自觉地下来，但她不能停下，也不能顾及这些。 第54章 一样的香味 手上已经能感觉到黏腻的血，桃叶觉得自己的力气也快用尽了，疼痛加上疲累，让她几乎就要昏睡过去。 幸好这时，身后传来绳子崩裂的声音。 桃叶一阵心喜，不顾满手的伤痕，使劲挣脱了那绳子。 两只手得以获得自由。 她顾不得擦拭那些血，就开始解脚上绑着的绳子。 这绳子绑得很紧，桃叶刚才又几乎用尽了气力，一时之间竟是纹丝不动，连指甲盖都翻了一个，但求生的欲望让她重新有了气力。 呼！ 脚上的绳子也被解开。 被绑过的手脚还没有完全缓过来那阵僵硬，桃叶只能扶着山壁一步步往外边挪去。 还好这洞口离上面的地面不过一尺，她毫不费力地上去了。 外面除了月光，依旧是一片寂静。 山路复杂，桃叶自长大后，就再也没进过山里。 方才来的路上虽是刻意记了，但也不过有个大概的印象。 若说按着原路回去，恐怕是不行的。 这里是皇家猎场，山上还不知有多少野兽，夜晚的山路并不好走，若是迷了路，更是不堪设想。 况且……今晚的猎场并不平静。 她现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天明或是那位陈小姐真的能够找到人来救自己。 但陈小姐若是直愣愣地回营搬救兵，必定会惊动韦二少爷的人，会暴露自己也在场的嫌疑。 但那位陈小姐心思敏捷，应该是能找到两全之法，先摘清自己， 她方才主动从树后跑出去，一来若是两人都不动，迟早被找到；二来今日那位陈小姐若不是担心自己跟来，也不用受这池鱼之殃。 她并非良善之人，但也不想一个对自己表露过善意的人为此出事。 桃叶倚在洞口缓了一会儿，直到手脚的酸麻褪了大半，思量了一下，将头上的芙蓉银簪取下，又将那已经被磨得破碎的袖口扯下，擦了手背和臂上流出的血，往右手边走了十几步，将扯下的破烂布条扔了出去，又走了几步，往枯草上蹭了一些血迹，再将手里的银簪使劲扔了出去。 然后竟是往回走去。 回到山洞这边，桃叶先将长裙撩起，将自己受伤的手臂笼在里边，这才继续往另一边走去，一来是不想让血滴落在地上，二来是想借此止血。 她方才已经看过，左手边背着月光，比较黑暗，而且草木更茂盛些，更适合躲藏。 当然，路也更不好走，不过她并就没打算走远。 市井里有句俗话，叫“灯下黑”，若是韦家的人发现自己已不在山洞里，定会四处去找，何况她还特地指明了路，应该不会想到她竟然就待在离山洞不过几步远的地方。 桃叶这次很幸运，她刚在树丛后面躲好，不远处竟然传来了脚步声。 而且不只一人，步子应该很快很重，地上的枯叶被踩得窸窣作响。 不过片刻，就到了山洞这边。 桃叶赶紧敛声屏息，又往里边缩了一下，背上立时传来几下尖锐的疼痛，像是被针刺一样。 她捂着嘴巴忍住了。 “那婢女跑了！” “怎么可能？” 听说话的声音果然是有两个人。 “绳子都在这里，那石块上还有血迹，定是用那石块磨断了绳子！” 两人重新回到了山洞口上。 “分头去找，那石块上的血迹还未完全干涸，一个娇弱丫鬟，能跑多远！” “那容五少爷不知走了什么好运，竟然从林子里活着出来了，这婢女据说很得那位少爷宠爱，定会派人来找，我们必须抢在前头找到她！” “不然少爷定不会饶过我们！” 听到这句分头去找，桃叶心下一惊，但听到后面那句，心里又涌起一阵庆幸。 五少爷没事，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那边好像有个东西！”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声。 “是个染血的布条，应该是那婢女逃跑时留下的！” “往前再看看！” 脚步声终于渐渐远去。 桃叶又听到“地上有血……你往这边，我去这边”之类的话，终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背上定是被什么扎着了，桃叶不敢有大的动作，身子稍微往前倾了一下，听到后边枝丫轻动的声音，桃叶不敢再动，将手往后面伸去，但还没够到自己的背，就被扎了一下。 手上本就有伤，那刺直接扎进血肉，桃叶用尽了气力才没有叫出声来。 后边应该是一丛荆棘，周围没有动静，这次她动作大了一些，避开了那些刺。 晚膳没用，腹中本就饥饿，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折腾，手臂上的血还没有止住，桃叶觉得有些晕眩，幸好有那疼痛可以让自己保持清醒。 山风寒凉，桃叶抱着膝盖缩成一团，企图能够暖和一点。 这时却有一股熟悉的香味萦绕在鼻间。 桃叶抬头深吸了几口，这香味……是她昨日在五少爷外袍上闻到过的那种。 往四处看了一下，借着这边微弱的月光，她倚着的那棵树上有一簇簇花，不只如此，旁边也有几棵长着相同的花的树。 五少爷身上的香味，是不是从这里沾染上的，桃叶不敢确定，毕竟这山上未必只有一处有这种花，但在山脚的时候，韦二少爷提到要那人就将自己扔在昨日那个地方。 桃叶心里的希冀又浓烈起来。 兴许陈小姐能记得将这话告诉五少爷，五少爷若是昨日来过此处，定然能够找到自己。 这种希冀让她的精神又足了一些。 又过了不知多少时候，四周依旧寂静得没有一丝响动，桃叶也有些撑不住了，眼前渐渐模糊，头更加晕眩，身子一阵凉一阵热。 但她实在不敢任凭自己晕过去，好不容易死里逃出一条命来，只要撑到天明，撑到有人找到自己。 神思已经迷糊，但不能昏过去的意念却一直在脑子里。 身子往后倒去，任由那些荆棘刺破血肉，一阵阵尖锐的疼痛袭来，终于又恢复了几分清醒。 但她强自听了一会儿，周围依旧没有半点脚步声，连呼喊声都没有听到。 第55章 得救 心里不由地生出一些绝望，难道陈小姐并没有碰上五少爷，还是五少爷并不打算寻自己。 身上的寒热交替越发频繁，就算是后背的刺痛也无法让自己的意识清醒。 “桃叶姑娘……” “桃叶姑娘，你在哪里？” “快应一声！” 昏昏沉沉之中终于听到了呼喊声，她听出了陈淑君的声音。 “我在……在这里！” 但她却喊不出声音，那声音就像堵在了喉咙口，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声响泄露出来。身上所有的气力似乎都褪去了。 “救命！我在这里！” 就算如此，桃叶也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的意识不断呢喃着。 “等等，先别喊！” 恍惚之中听到一声熟悉的温润的声音：“这边好像有人在说话！” “真的吗？” 不知是不是幻觉，桃叶觉得那些脚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眼前开始出现灯笼的光亮。 “桃叶，真的是桃叶！” 隐隐约约看到陈淑君的身影，桃叶终于昏了过去。 彻底失去了意识。 …… 回到营帐，容玖看着怀里满身血迹斑斑的人，脸色冷得可怕。 “少爷放心，归云已经去请裴大少爷了！” 行云话里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少爷自从见着桃叶姑娘，身上那股寒意就没淡过。 不过桃叶姑娘看着确实凄惨极了，衫子破烂，衣裙上都是血，尤其是两只手臂，可以说是血肉模糊，他这样的男子看着都觉得疼。 “容五少爷，能先让我和我的丫鬟给桃叶姑娘擦拭下身子，换身衣裳，也好让大夫诊治！” 在这肃冷的寂静里，陈淑君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榻前说道。 “麻烦陈小姐了！” 容玖听后，慢慢放下手里的人。 行云忙出去打了一盆清水，放下后便退出了帐篷。 陈淑君并非那些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千金小姐，带着自己的贴身丫鬟极其麻利又动作轻柔地给桃叶褪掉身上的脏衣，擦了身上的脏污和血迹，就开始给桃叶穿衣。 容玖一直站在榻边，看着陈淑君主仆给桃叶梳洗换衣。 小丫鬟白嫩的背上不少地方都还在渗着血，脚腕上几圈泛紫的淤青。 等看到雪白的胸上几个淤紫的手印，容玖的目光变得十足的沉冷。 许是察觉到容玖身上气息的变化，陈淑君突然想起了什么，便忙侧身凑近了桃叶，看似是在给桃叶仔细整理小衣，实则是遮住了胸上的伤痕。 她说了两人在山脚下见到的人，听到的话，但却隐去了后面韦云起轻亵桃叶的那段。 男子最重女子的贞洁，何况桃叶还只是一个通房，若是让这位容五少爷知道自己的通房被别的男子沾染过，也许连救都不会找人去救。 桃叶容貌再是出众，也只是一个身份卑微的丫鬟。 “少爷，裴大少爷来了！” “进来！” 桃叶的衣服已经整理好，见有男子进来，陈淑君起身往旁边让了一让。 不过桃叶受伤，不应该去请随营的大夫，怎么请了裴家大少爷过来，这位裴家大少爷还是被人搀着进来的，应该是脚上受了伤。 “请陈小姐先回去休息，今日之事容某谢过陈小姐！” 容玖话虽说得客气，但意思也是十分明白。 陈淑君是个敏慧之人，往桃叶身上担忧地看了一眼，又一脸诚恳地说道：“若是桃叶醒了，还请容五少爷派人告知，毕竟她也救了我一命，我还没有当面感谢！” 见容玖微微点了头，陈淑君忧心不减地带着自己的丫鬟出了帐篷。 “子熙，麻烦你了！” 营帐之中现在只剩了三人。 “裴某有生之年还能得容五少爷这般殷勤相待，真是不枉自生啊！” 裴维南顺着容玖的搀扶一瘸一拐地到了榻边坐下，口里还不忘玩笑几句。 但等看到桃叶的脸色，马上收了脸上的玩笑之意，一脸严肃地把起脉来。 “诶，这丫鬟是真惨！” 半刻钟后，裴维南才收回了手，不说别的，先是叹息了一句。 “不过运气也是真不错，若是没被及时找到，到了明日，兴许就救不过来了！” 看到好友黑沉的脸色，裴维南马上接着说道。 “这是本少爷花了无数珍奇药材调制的丸药，是保命的好东西，先让她服一粒！” “至于身上的伤，等会儿让归云去我那边拿些现成的伤药回来就行！” “还有呢，她烧成这样，光吃这个有用？” 容玖拿过那白瓷瓶子，倒出一粒，塞进了桃叶嘴里，轻轻一捏喉咙，那药便下去了。 “急什么，快伺候笔墨！” 裴维南瘸着一条腿，也不忘嘴上占些便宜。 容玖瞪了他一眼，还是寻了笔纸过来。 知道不能太过分，极有眼色的裴大少唰唰几笔写好了药方。 “快些让人去城里配了药煎好给这丫头服下，一日三副，吃到她烧退了就行！” “知道了！我让归云送你回去！” 容玖拿过那药方，就想叫归云进来。 “有必要这么快将本少爷扫地出门吗？还有事，这丫鬟身体底子本就差，最近又接着被折腾了几次！” “你若不是只图个新鲜，趁早给这丫鬟多调理一下身子，若是迟了，以后年岁大了，这丫鬟还有苦头吃！” 裴维南想了一下，还是从自己腰间又拿了一个白瓷小瓶，一脸心疼地递了出去：“这药丸能温实补虚，对着丫鬟的身体有好处，等病好后每日记得服用一丸！” “嗯！下次让顾三多给你带些海外的珍稀药材过来！” “果然知我者，容五少爷也！” 有了这话，裴维南脸上的心疼神色瞬间消失不见。 “归云，送裴大少爷回去！” 等裴维南出去后，容玖又叫了行云进来，吩咐他立时差人拿着方子连夜去抓药。 从这里到城里，快马要半个多时辰，等煎好药大概差不多要天明了。 但容玖对好友的医术和性子还是有些了解的，若不是那丸药有十分的把握能保住小丫鬟的命，方才不会和自己扯东扯西。 “我在这里……在这里……救命！” 第56章 别怕 昏迷中的桃叶迷糊之中觉得身子突然间有了些气力，那种忽寒忽热的难受得要命的感觉似乎轻了一点。 她要呼救，要发出声响，要让那些人能够找到自己。 她不要在这里悄无声息地死去。 桃叶的恐惧，焦急都由着那紧皱的眉头和攥紧的手流露。 手上还没包扎的伤口又渗出血来。 “别怕……” 容玖坐在榻边，竟是有些手足无措，只好将人抱在怀里，但除了一句别怕，也说不出别的安抚的话。 但昏迷中的桃叶却是扯着容玖的袖子奇迹般地安静了下来，那紧皱的眉头也稍稍舒展开来。 容玖见到怀里的小丫鬟这一番变化，勾出了心底那一丝柔软。 刚才没注意到，现在想起小丫鬟后背还有伤，便换了个姿势，将人稳稳地抱着，又不会弄疼。 感觉到怀里身子有些凉，又扯了旁边的羊毛毯过来裹紧了。 “少爷，大夫和伤药来了！” 归云在裴维南那边拿了伤药，又想着桃叶姑娘的手和手臂需要包扎，便又去找了随营的大夫过来。 容玖在帐篷内应了一声，归云就领着大夫进来了。 “给她手上的伤包扎一下！” 容玖并没有将桃叶放下，只是对着那大夫吩咐道。 那大夫知道今日猎场上发生的大事，也不敢多言，拿着药箱双膝跪地，低着头给桃叶的手和手臂上药包扎。 “容五少爷，已经好了！” 大夫战战兢兢地给桃叶包扎好伤口，颤着手拱手道。 得到容玖的点头应允，才从地上爬起，也不等归云上前去掀帘子，低着身子退了出去。 “少爷，今日为了找桃叶姑娘，我们安插在军中的好些人手怕是有暴露的隐患，尤其是那几个跟着找人的州县上来的学子，还有陈御史家的小姐，若是稍稍有心，便能看出端倪！” 这时，行云也从外面进来，，将自己忧心的事说了。 “此次猎场出事，太子和四皇子那边都会有动作，借着这个机会将这些人调离左威卫！” “小人这就去给杜将军送信！” 行云听后，便是放下心来。 本来今日在林子里出了意外，少爷差点被那畜生伤着，得亏裴少爷挡了一下，少爷又反应极快地补上了一箭，才算没伤着。 想到那郑三公子的惨样，行云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若是裴大少反应慢些，被咬掉一只手臂的兴许就是自家主子。 行云出去后，容玖将怀里的人放下，给桃叶身上的其他伤口开始上药。 脚踝上的勒痕还好，背上的那些斑斓伤口看着就觉得疼。 容玖想到在林子里将人抱起时，那些荆棘的尖刺已经全部刺在小丫鬟的皮肉里，上面都是血。 晚间确实看不清这些荆棘，但小丫鬟的身体却是紧紧地靠在那些荆棘上，这林子的荆棘不比别处，刺身尤其长，扎进皮肉可想而知有多疼。 而看小丫鬟当时的姿势，并非是不小心摔在那些荆棘上，她还有气力呼叫，必定也能避开这些荆棘。 不至于整个身子都靠在上面。 想不到平日里娇气的小丫鬟，为了能够保持清醒，竟然能够忍下这样的疼痛。 抹药的动作便又轻柔了些，就是如此，手碰到背上时，也能感觉到身上的人无意识地疼得发颤。 容玖一夜没睡，直到行云将煎好的药拿进来，喂桃叶喝了，才在塌边支着手臂眯了一会儿。 “行云，我要见阿玖哥哥！” “胡说，阿玖哥哥怎么会不见我，本公主命令你让开！” 容玖听到外面的吵闹声，皱着眉睁开眼，先往榻上看了一眼，见桃叶睡得安稳，才起身出了帐篷。 “阿玖哥哥，你出来了？” “明月就知道你不舍得……” 齐明月一见到来人，脸上扬起惊喜的笑容，但话还没说完，手里的胳臂就抽出去了。 “阿玖哥哥，你真的不相信明月吗？明月昨日真的没有让你那个婢女去采什么桂花露水，是不是那个婢女和你说的，定是她在你面前胡说……” “明月，她现在还昏迷着！” 容玖冷声打断了明月的话。 “那也是昨晚她和那陈淑君胡乱编排我，陈御史在朝上最喜欢寻别人的错处，他女儿也不喜明月，阿玖哥哥你莫要听信旁人的话！” 感觉到面前的人对自己的冷淡，明月说得更大声了。 她昨日就要来这边找阿玖哥哥，但却被身边的人死死拉住，说是猎场里不仅出了刺客，还有狼群也疯了，怕自己玉体有伤。 想到自己听到阿玖哥哥回来，迎出去时见到郑承度那只剩半只的胳臂，她也就心怯了。 但早上一起身，她便执意过来这边。 “明月，你先回去！” 容玖看着明月，就想起小丫鬟身上的伤，想起得知小丫鬟不见时心里涌起的陌生的恐惧和害怕。 这些年事事筹谋在先，他已经很少有这样惶惑的感觉。 他知道明月不是有意要害小丫鬟，只是骄纵的性子上来，就想为难一下。 虽是凑巧，但小丫鬟却是受尽折磨，又被惊吓，差点没了命。 这事不能全怪明月，但现在他也不想见到人，况且外边这般吵闹，也会吓到小丫鬟。 “我不回去，那丫鬟睡了一夜，也该醒了，我这就进去问清楚，昨日到底是她自己想去外边闲逛还是本公主让她去的！” 明月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被冤枉的委屈，性子一上来，倒把先前宫里人传授的那些“手段”忘了一干二净，只想澄清自己。 “够了，别胡闹了！” 但手更碰到帐篷，就被拉着甩到了一边。 那力气虽是不大，明月只是踉跄了一下，但眼里却是含了泪：“阿玖哥哥，你对明月动手！” “我……你先回去！这里不太平，让左威卫的人早些送你回宫！” 看到明月脸上委屈的泪水，容玖也有些语塞。 靖国公府兄弟姐妹情谊淡薄甚至是互相算计伤害，他自小将明月视为自己的亲妹妹般疼着，而且当年若不是明月，自己也没有命活到现在。 第57章 是不是嫌弃奴婢 “走就走！” 明月自觉满肚子的委屈，往日最疼自己的阿玖哥哥不仅误会自己，还如此粗暴地对待自己，她是金枝玉叶，生来骄傲，怎么忍得下。 恨恨地往帐篷里看了一眼，便步子极快地走了，后边的侍女忙跟了上去。 “五哥！” 容玖正要回帐篷，就被一声唤住了。 “听说明月那疯丫头气势汹汹地往这边来，是不是又来撒泼？” 顾世虞依旧是一身的红袍，一边说着一边还四面看了一下。 “这是已经闹完了？” 前面明月走得急，踉跄了一下，身后的侍女七手八脚地上前去扶。 “什么疯丫头，人前注意着点，若是被御史听去，又要参大舅舅治家不严！” 容玖轻斥了一句。 “行，下次尊称她公主！” 顾世虞嘴上受教，心里却是不以为意。 “你那通房怎么样了？” 扯了这大半席的话，差点忘了自己的来意，不由地拍了一下脑袋。 “你刚从子熙那边过来？” 三表弟一心只有练武这件事，别的事一概不伤心，于后宅之事上更是不知，哪会知道通不通房的。 “对，上次就听裴大哥说五哥喜欢上一个貌美丫鬟，昨日见了果然长得很好看，就是看着太娇弱了些，怕是碰碰就要坏了……” 什么叫碰碰就要坏了，容玖脸黑了。 “不过裴大哥说了，那丫鬟知道磨断绳子，躲起来，倒也算是个有勇有谋的，是挺讨人喜欢的！” 顾世虞根本没发现自家五哥脸色的变化，说完后看着容玖暗沉的脸色还关心地说了句：“五哥昨夜照顾那丫鬟没睡好吧，怎么脸色这么差！” “你昨日去找韦云起，没把人打坏吧？” 容玖不想讨论自己的脸色，于是换了个话题。 “那是，你都让行云看着我了，我还没踹够，就被拉了回来，这畜生，敢使计伤我们，就该给他顿狠的！” 提到韦云起，顾世虞一脸的气愤，恨不得重新再去揍那人一顿。 旁边的行云听了却是心里苦笑，昨晚韦二少爷的肋骨被踹断了两根，若不是他死死抱住这小爷的腰，又拿了主子的话唬人，怕是要出人命。 “对了，昨日那几个人看好了，别让他们出什么事！” 昨日林子里，不仅有发疯的狼群，还有暗箭。 那些背后放暗箭的后来都被他们抓了起来。 “太子殿下到了！” 顾世虞刚要拍着胸脯保证，营帐内突然热闹了起来。 “世虞，你去把那些人交给太子殿下！” “好！殿下必定会为我们做主！” 顾世虞听了，立时往外跑去。 “少爷，昨日太子殿下安插在左威卫的那几人也被我们……太子殿下会不会起疑！” 行云看着前面那已经没了身影的人，担忧地问道。 “他这疑心就没断过，而且那些人活着，他才坐立难安，我们昨天解决的人多，也不只那几个！” 容玖轻嘲了一句，便转过身子，行云忙上前掀开帘子。 “去安排一下，我们今日就回府！” 一只脚刚踏入帐篷，容玖又吩咐了一句。 “是！” …… 桃叶疼得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回去的马车上。 身下柔软得很，已经不是那长满刺的荆棘。 身前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清幽浅淡的沉香萦绕在鼻间。 “醒了？” 低沉的嗓音在马车中响起。 “五少爷！” 桃叶的视线渐渐清晰，虚弱地喊了一声。 “别动！” 正要忍痛撑着身子起来，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桃叶不顾手上还伤着，却是环住了那劲腰，脸蹭在胸口那凹凸的云纹之上，羽睫微微颤着。 “好了，没事了！” 容玖手僵了一下，但还是轻轻拍了拍小丫鬟一边的肩，却听得一声轻轻的娇呼，怀里的身子跟着也颤了一下。 这才想起，小丫鬟肩上也有伤。 “五少爷，奴婢不是故意跑去营帐外的！” 容玖垂下的目光正好能见着桃叶那微微湿润的羽睫。 “本少爷知道，这次不怪你！” 小丫鬟伤成这样，容玖就算原本生着气也不能发出来，何况小丫鬟昨夜的一番举动，连他都要刮目相看。 “快躺着，回府里还要一段时间！” 容玖的声音里有别样的温柔。 “奴婢想抱着少爷，奴婢害怕！” 桃叶却是没有放开，而是不顾手上的疼痛又环得紧了些。 身子因为手上的疼痛颤得厉害，但腰上的手却不肯松开一点。 小丫鬟许是真的吓坏了。 “把手松开一些，碰裂了伤口本少爷就生气了！” 容玖有意冷下了声音。 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僵，自悔有些冷淡的容玖正要说句软和话，腰上环着的手就松开了。 那虚弱的身子就要往后倒去，容玖忙扶了一把。 重新躺在柔软的羊毛褥子上，不用费劲又要搂着这人的腰，又要注意着不让自己手上的伤口崩裂，桃叶心里舒出一口气。 但面上却是寥落得很，下颌缩在厚长的羊毛里，两只手垂放在两边。 容玖居高临下，只觉得小丫鬟整个人身上都弥漫着一种伤心失落的气息。 “五少爷是不是嫌弃奴婢了？” 轻轻的问话里透着惶恐和绝望。 容玖顺口道：“怎么会？” “昨晚韦二少爷确实……轻薄奴婢，但是……但……” 桃叶不知道陈小姐是怎么与五少爷说昨晚的事的，但自己被韦二少爷的人抓走是事实，五少爷既然能够在那处找到自己，就不会不知这事。 在男子眼中，女子的清白何等重要。 她要试探清楚五少爷对此的态度，免得让旁人捷足先登。 “这事已经过去，以后不许再提！” 从小丫鬟嘴里听到韦二少爷四字，容玖的目光的确有瞬间的冷凝，但也只是一瞬，说话时的语气和神态丝毫看不出异样。 但桃叶虽是低着头，心思却一直在容玖身上，自是察觉到了那冷凝之色，心里有些不安。 “是，奴婢知道了！” 桃叶低低地应了，右手食指和拇指却是试探地拉住容玖的袖子：“对了，昨晚奴婢听韦……听说他合着府里的大少爷要害您，您有没有受伤？” “说起昨晚的事，本少爷确实有一事要问你！” 第58章 到底是谁 容玖却是没有回答桃叶的话，而是任由着自己的袖子被抓着，甚至为了不让桃叶牵动到伤口，干脆微微倾了身子下去。 “昨日是公主派人叫你去山脚下收集露水的？” 这样的姿势，桃叶脸上的一丝微动都会落在容玖眼里。 桃叶不敢掉以轻心，但她也确实不知五少爷为何要问这件事。 “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奴婢白日里见过，去山脚下那边，是因为白日里有位小姐和公主提过，桂花露水泡茶，风味绝佳！” 桃叶仔细想了一下当时那侍女的话，又添了一句：“那侍女来传话时确实没有让奴婢一定去那边集露水！” “对了，谢三小姐还替奴婢在公主面前说了话，说是夜间危险，是奴婢自己逞能，将这事应了下来！” 桃叶说到后来，声音轻了下去，头也往衾被里缩了一下，不敢往容玖脸上看。 “好了，你身子还虚着，再睡一会儿！” 容玖给身下的人掖了掖罗衾。 桃叶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心里却还在想着五少爷问这话的意思。 她是得了公主的吩咐才去山脚下收集露水，这事除了公主那边的人，就自己和陈小姐知道。 五少爷应该也是从陈小姐那里得知这事的，但又为何要重新问自己一遍，不会是怕自己伙同一个御史千金构陷公主，那就是……五少爷怀疑昨晚的事不是公主的意思。 对了！ 桃叶电光火石地想起，昨晚山脚下除了韦二少爷主仆，还有一个黑衣人。 若不是那黑衣人贸然现身，她和陈小姐也不会被发现。 那黑衣人，并不是跟着韦二少爷来的，那就是，冲着她来的。 从前面几次为难她的样子看，公主只是想折腾自己，让自己吃些苦头。 而那黑衣人身上还带着绳索，应该是想绑了自己走，公主没必要这样行事。 她只是个身份低微的丫鬟，如今虽成为了五少爷的通房，在那些贵人眼里依旧上不得台面。 能派人对付她的人，太少了。 谢三小姐是有可能，府里的大少爷也有可能。 之前在国公府的时候，大少爷就在国公爷面前提议将自己送到庄子上去。 而且昨晚在山脚下的对话，大少爷也确实掺和了进来。 “本少爷没有嫌弃你，别胡思乱想！” 容玖看到小丫鬟的眼皮一直动着，以为小丫鬟还在担心之前的事。 桃叶却是吓了一跳，她没想到五少爷竟然一直看着自己。 但身体确实虚弱，刚才又是一番思虑动作，身上更加乏累，便真睡了下去。 一刻钟后，身下小丫鬟的气息渐渐平稳，容玖挪开了目光，眉眼之上笼着一层寒意。 马车又行驶了一个多时辰，快到府门的时候，容玖将桃叶叫醒。 “阿玖回来了！” “没事吧！没伤着吧！” “母亲且安心，儿子一点事都没有！” 进了府门，容玖任凭顾云卿上上下下打量着自己，脸上带着轻松笑意。 “夫人！” 桃叶是被碧云和碧霄从马车上扶下来的。 “你还伤着，别行礼了！” 顾云卿今日一大早就接到儿子的书信，说了猎场上发生的事，里边随意提了一句那些歹人伤不到自家文武双全的儿子，竟然另辟蹊径绑走了桃叶这丫头。 还好这丫头聪明，自己逃了出来。 顾云卿从前就喜欢桃叶，如今看着人虚弱苍白的脸色，心里也有些不忍。 “都怪奴婢不济事，连累夫人和少爷费心！” 桃叶微红了眼眶，一脸的感激。 夫人待她，于主仆份上确是不错，桃叶这次并不全是逢场作戏。 “母亲，我们先回院子，等安顿好了儿子再过去陪您用膳！” 顾云卿还想说些什么，就被自己儿子打断了。 “是了，你昨夜定是没有休息好，快回院子沐浴修整一下，午膳母亲让院子里的小厨房送去，别来回走动劳累！” 顾云卿疼子如命，听了儿子的话那注意力马上就从桃叶身上移开了。 “碧云和碧霄扶着桃叶去五少爷院子里再回主院。” 一番交待已落，容玖已经转身打算往自己院子里去。 “五弟等等！” 一身象牙黄色襕衫的容玥从另一头缓步走来。 “想不到大哥今日竟得空来亲迎，小弟真是愧不敢当！” 有顾云卿在，容玖语气里的讽刺并不明显，但两人目光交锋之下，却是知道各自底细。 “自家兄弟，五弟又说笑了！” 容玥的目光从容玖那张极为出众的没有半分损伤的脸上滑过，又看了一眼后面被碧云两人搀扶着的形容憔悴的桃叶。 “不过大哥此番急着过来，是奉了父亲的命令，让五弟去前厅一趟！” “阿玖才刚回来，国公爷这会儿急着找人是做什么？” 顾云卿走到容玖身前，问道。 “这儿子也不知，父亲昨夜也听闻猎场那边出了事，心里很是担忧，这一大早就让人去宫里告了假，连军营都没去，大概是想亲眼见着五弟安好！” 容玥见顾云卿一副将自己儿子护在身后的模样，眼底一暗，脸上的笑意却是格外温和，话说得也充满着安抚的意味。 “你去和国公爷说……” “母亲，既是父亲担心，儿子过去一趟就是！” 顾云卿正想替儿子拒绝了这一桩，她才不相信容彦博会担忧自己儿子，但容玖却是上前两步，笑着应承了。 “母亲放心！” “那你说话仔细些！” 顾云卿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又担忧着嘱咐了一句。 她与容彦博早就没有了夫妻情分，然而世人重孝，虽然丈夫偏心冷情，但儿子却不能时时忤逆自己的父亲。 容玖又给了顾云卿一个安心的眼神便和容玥一起往前厅走去。 “你先回去歇着吧！” 看着儿子的身影转过照壁，顾云卿心不在焉地对桃叶说道。 “两位姐姐辛苦了！” 碧云和碧霄将桃叶扶到厢房里，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心里生出一丝艳羡，却听得一声虚弱的声音。 “那我们回去了，你这些日子好好养着！” 看到桃叶身上的伤，两人的心思便淡了一些。 自己没那福分，但也不用受哪苦楚。 她们这些人本就命薄，这福气多了，自是受不住的。 等两人出去后，桃叶脸上的虚弱褪了一些，目光往梳妆台上看去。 第59章 谁动了我的东西 看了一会儿，桃叶撑着身子来到了梳妆台前坐下。 鸡翅木梳妆台上放着铜镜和两层的红木雕花首饰匣子，桃叶在上面那层放了常用的几件首饰，下面那层则是放了夫人赏的几样赤金首饰。 她有个习惯，一个特意养成的习惯，用完后不会将首饰匣子关实，会留下一点缝隙。 一来是怕有人手脚不干净，顺手牵羊，二来也是怕有人多放些东西进去。 但现在这匣子两层都关得十分严实，而且这首饰盒子还被挪过一点位置。 屋子里的家具上有不少浮尘，她去书院也不过短短几日，说明这屋子并没有人打扫，那就是有人动过这匣子。 桃叶先看了第二层，将所有的钗环簪子都拿了出来。 竟是一件不少，一件不多。 又将底层的也取了出来，底层本没有几样，也是不多不少。 桃叶皱了眉，心依旧没有放下。 这人既不拿走一件，又不塞一件进去，何必打开自己的首饰盒子。 桃叶目光依旧在桌上的那堆首饰上，日光透过窗纱落在这些或金或银或铜，打磨得光滑的首饰上面，有些光彩亮眼。 忽然，桃叶目光一凝，拿起一支鎏金铜花钗，对着日光细细地看了一会儿。 然后在钗头处轻轻拧了一下，钗头和下面的钗身竟是分离开来。 钗身还是中空的。 桃叶想起什么，往外边看了一眼，见是四下无人，就将手帕摊在台子上，将那钗身往手帕上轻轻敲了一下，就有些淡赤色的粉末出来。 果然。 她并没有贸然上前去闻，而是将帕子小心合拢，与那重新拧在一处的钗子放在一起。 正想着该如何行事，这时窗前走过一个豆绿色身影。 “南云！” “姑娘有事？” 那身影随之在窗下驻足。 “进来一下，我这身子不便，有件事要劳烦你帮忙！” 桃叶笑着说道。 “实在是这身子走不了远路，我想请你帮忙去主院一趟，找一个叫蕙草的二等丫鬟要一件东西！” “我从前给过她一个鎏金铜花钗，忘了那原是一对的，今日想起要梳个头，正好用得上，想用这银簪换了那花钗！” 桃叶说着把一支分量十足的银簪递了出去。 “我这就去！” 南云接过簪子，没有二话，便出门去了。 这丫鬟性子倒真有些特别。 清冷又干脆！ 但意外地合眼缘。 桃叶并没有等多久，南云就拿着那支花钗回来了，不过那支银簪子也没有给出去。 “蕙草说了，之前已经饶了姑娘不少好东西，不能再要这簪子！” 南云将簪子放在梳妆台上，对着桃叶说道。 “麻烦你了！” 桃叶接过南云手上的花钗，客气地道谢。 “姑娘若没有其他吩咐，南云先下去了！” 南云出去前往那叠好的手帕和上面的簪子看了一眼。 桃叶注意到了她的动作，却是假作不知，将那花钗和帕子收了起来。 背上都是伤，也不能躺下，手背也伤着了，她只能枯坐在床上，倒是想着在书院时未完成的那副作品。 可惜了，那边屋子里的东西没有带回来，那布匹首饰的也就罢了，最可惜的是那些书。 桃叶靠在床头遗憾，外边就响起一阵喧闹声。 “小心些，这些都放到书房里！” “这些放到五少爷的卧室！” “那箱子暂且放着别动！” 是行云和归云的声音。 对了，这次回来好像是没见过这两人，平日里他们都是不离五少爷左右的。 桃叶撑着身子走到门口。 外边院子的地上放着几个箱子。 “桃叶姑娘，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归云最先见到桃叶的身影，吩咐完那抬东西的小厮，对着桃叶说道。 “归云大哥，你们这是？” “这些都是从书院搬回来的东西。” 归云道。 “对了，那一箱子是姑娘的东西，我这就让人抬进来！” “五少爷日后不去书院了吗？” 桃叶看着地上的那几个箱子，这是把那院子里的衣物摆设都带回来了，不禁疑惑道。 “姑娘不知，这盛京高门里的少爷们在首阳书院只能待到十八，过了这年岁就要离了书院，少爷本是下月回来的，但猎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如今整个书院……” “归云！” 一声断喝从一边传来。 桃叶转头见着行云正肃着一张脸过来，不过手上提着的东西却是让桃叶眼前一亮。 “桃叶姑娘，这是少爷吩咐带回府的！” 行云瞪了归云一眼，将手里的笼子放在屋门内。 里面小银狐正嘤嘤呜呜地叫着。 “是我多言了……你们先把桃叶姑娘的东西抬进去！” 归云讪笑了下。 箱子很快就被小厮们抬进屋里，行云两个也走开了，继续叫着下人们去抬剩下的东西。 桃叶此刻心全在那小银狐上。 隔了一日，小银狐见到她还是那般热情，对着桃叶嘤呜不停。 桃叶不顾手臂和背上伤口牵扯的疼痛，弯下身子将笼子提起，放到桌子上。 也不知小银狐后来有没有吃上东西，桃叶手边也没有吃食，便如上次那般喂了些清水，看着那舔得格外起劲的样子，桃叶就知这小银狐定是饿极了。 等到用午膳的时候就有吃食了。 “五少爷回来了！” “五少爷！” 这时门外响起下人们的问安声。 桃叶从窗子里见着那道湖蓝色的身影正往正屋走去，后面还跟着两个提着食盒的小厮。 “桃叶姑娘，少爷让你去主屋伺候！” 没过多少时间，归云就来叫人了。 桃叶不敢耽搁，就要撑着身子自己起来，但刚起了半个身子就被一人稳稳地扶住了。 “多谢南云！” “是少爷的吩咐！” 南云垂眸淡淡地说了一句，便小心地扶着桃叶往外走去。 这丫鬟虽是寡言，但照顾人却是十分细致，不仅扶得稳当，也没有丝毫碰到桃叶的伤口。 桃叶被她扶着，倒比方才碧云和碧霄两人扶着还省力。 “五……” 到了主屋桌前，桃叶正要行礼，就被容玖打断了：“免了，坐着吧！” 桃叶一看桌上的菜肴，就知是夫人院子里小厨房的手艺，样样精致，份例也是远远超了。 “行云大哥，我们是过来伺候少爷用膳的！” 第60章 五少爷别看 桃叶还在惊讶五少爷又给自己夹菜，外面就响起一道略带熟悉的声音。 “听说桃叶姑娘在围场受了伤，必定不方便伺候五少爷，行云大哥就让我们姐妹进去服侍吧！” 桃叶已经知道来人是谁了。 面上却没有什么反应，只是把容玖刚夹过来的那菜放进口里。 “让她们进来！” 容玖懒懒地吩咐道。 “是，少爷！” 门口行云让开了身子。 “见过五少爷！” 两人一脸喜悦地进来，含羞带怯地给容玖行了礼。 桃叶眼角瞥到青梅还有意无意地摆弄了一下自己的蜀锦长裙。 “布菜吧！” 容玖却是头也未抬，随口吩咐了一句。 “是！” 让桃叶奇怪的是，那青梅竟是走到了自己身后。 “姑娘想吃什么，说给我听就是！” 那一脸的笑意格外谦卑，还带了些讨好，不过几日未见，这就变了性子？ “不敢劳烦姑娘，我自己可以！” 青梅和青杏是皇后特意送来服侍五少爷的，她可不敢让这两位服侍，而且上次那碗热汤的记忆还在，她现在身子不便，也不想伤上加伤。 现在只盼这两位尽心去服侍五少爷，别来折腾自己。 “既是有人服侍，受着便是！” 容玖却是懒声开口了。 “就是，姑娘何必跟我们姐妹见外！” 桃叶心里觉得好笑，这青梅一口一个姐妹，倒真的是顺嘴。 主子发了话，桃叶就心安理得地享受青梅的服侍，不过用膳的时候多了几分心，但青梅这次倒是从头到尾都没出幺蛾子。 反而是一心侍膳，自己目光到哪里，下一刻那菜就会出现在自己的碗里。 用过膳，青杏又给两人上了茶。 “那些都赏给你们了，下去用吧！” 容玖往地上刚收拾好的食盒看了一眼。 “奴婢们谢过主子！” 高门府邸里主子没用完的膳食都会赏给院子里有头有脸的下人。 这本是一件荣耀事，但想到这食盒里的剩菜也是同为丫鬟的桃叶用过的，两人脸上的笑容有瞬间的凝滞。 但两人也不知是不是上次得够了教训，举动间却是规矩得很。 “这药每日服一粒，今日的先用了！” 容玖说着将一个青瓷小瓶放在桃叶面前。 “是！” 桃叶没有问这是什么药，面色乖巧地应了，倒出一粒吃下了。 “五少爷要午憩吗？” 桃叶记挂着屋子里没吃上东西的小银狐。 “怎么，你这副样子还能服侍本少爷？” 容玖戏谑的目光往桃叶身上看了一眼。 那服侍二字格外咬重了一点，桃叶心里诧异，五少爷今日怎么还说起这孟浪话来。 “少爷若有吩咐，奴婢自会尽心服侍！” 桃叶一本正经地转过身子，微低着头。 她现在满身的药味，不信旁边的人有兴致。 “过来！” 话音刚落，容玖就起身快步往外走去。 桃叶用手撑了下桌子，起身时尽量不拉扯到自己的伤口，就是这一耽搁，门外竟没有了人影。 “少爷在书房，奴婢扶您过去！” 不知什么时候等在门口的南云扶住了桃叶。 去书房？ 桃叶疑惑了一下，顺着南苑的搀扶走了过去。 “关门，退下！” “是！” 南云将桃叶扶进屋子，就听到容玖的淡声命令。 低着身子退出门外，行云和归云则是将门轻轻阖上了。 “不是要伺候本少爷吗？还不过来！” 容玖掀袍在窗下的榻上坐下。 桃叶这次受的伤不轻，尤其是两只手背和手臂上，都包了白布，只能穿着宽袖衫子。 不过就是如此，容色亦是不减，那微微抬起的眸子，带着柔媚的润意。 “五少爷！” 刚走到榻前，就被揽住了腰，桃叶小小地惊呼了一声。 “叫唤什么？” 容玖轻斥一声。 “没有，五少爷，奴婢能不能去榻上坐？” “放心，累不着本少爷！” 容玖的目光落在桃叶颤着白布的手背上，眸色深沉。 “你还记得昨日是谁和公主提议要喝露水茶的？” 桃叶不自觉地动了下身子，腰上瞬间紧了一下，而后便感觉到耳边一阵温热。 “奴婢不认得……只记得是一位穿着素色衣裳的小姐！” “还记得其他的吗？首饰，容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 容玖继续问道。 桃叶凝眉仔细想了一会儿，她当时只低眉顺目地沏茶，奉茶，请罪，确实没有太注意说话人的容貌。 她记得那人是靠后的座次。 首饰…… “五少爷恕罪，奴婢实在不记得那位小姐的容貌，不顾奴婢跟着公主出去的时候，似乎瞥见那小姐头上有一支红梅样步摇！” 桃叶记得，那支步摇上的红梅应该是鸡血石雕刻的，在日光下格外耀眼。 素衣，红梅……容玖心里沉吟了一下。 “这就够了！” 容玖沉声道。 桃叶被揽坐在怀里，看不清容玖面上的表情。 但这番姿势实在有些不便，她坐着也不踏实，刚还打算想个理由起身，就觉身子一轻，被放在了榻上。 紧接着一双温热的大手就放在了后边裙腰的系带上，长裙很快一松，掉落了一点下来。 这番动作桃叶有点始料未及，手下意识的要去拉那稍稍垂落的裙腰。 “别动！” 桃叶还在隐隐作痛的的手僵在半空，不过只是一瞬，就重新垂在了两边。 衫子解落的时候，并没有碰到后背的伤口，桃叶心下一松，五少爷既是顾忌她身上的伤，就不会…… 她也确实没有感觉到五少爷有要自己的意思。 但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垂着的眸光就看到了胸前的两团乌紫。 她醒来时就躺在回来的马车上，其他地方的伤处又疼得厉害，虽然记得在五少爷面前澄清自己的清白之身，但竟没想起韦二少爷留在自己身上的痕迹。 她头先在马车上试探五少爷的态度时，根本没想起这一遭，这一夜发生的事情太多，她竟是如此大意。 这种痕迹旁人一看就知怎么回事，她就是找别的理由搪塞都不行。 但此刻不容她多想。 “五少爷别看……” 第61章 上药 桃叶不顾手上的伤，手忙脚乱地去拢已经垂落到腰间的衫子。 手上的伤连口子都还未完全闭合，自是经不起这般折腾，右手臂上缠着的白布外面已经隐隐透出一点血痕。 “别乱动，不想要你的手了！” 容玖见着那抹血痕，眸光暗了暗，冷声斥道。 桃叶听着这句斥责，身子颤了一下，拢着衫子的手更是抖得厉害，鼻子缩了一下，清泪从两边的脸颊上滑落。 红着眼怯怯地看了一眼脸色微沉的容玖，还是将手垂放下来。 “本少爷不过说了这么一句，怎么还掉起泪来？” 容玖用手轻轻拭去桃叶眼下的泪。 “五少爷，那晚韦二少爷并没有……” 桃叶抿了抿唇，似是下了更大的决心才开口。 “知道，本少爷不是说过昨晚的事不用再提！” 她还没说到要紧处，就被容玖不耐烦地打断了。 眼看着小丫鬟眼尾又红了起来，容玖心里叹了句娇气：“昨夜的事不是你的错！” “方才马车上不是说过，本少爷不嫌弃你，别胡思乱想！” 容玖从身后的高几上拿了一盒药膏子，挖了一块出来，将桃叶身上的衫子重新褪了下来，往胸上抹去。 晴雪般的柔嫩玉肌上，两片乌青赫然在目。 想起回来时裴维南那厮的话，这药膏子要揉化了才可，容玖指上微微用了些力，在那几处青紫上慢慢打着转。 因为手上的动作，容玖微倾身过去，旁人见了，倒像是在把玩那两团丰盈。 桃叶的脸色透出粉来。 等到容玖抬头的时候，就见小丫鬟那红扑扑的脸色和躲闪的目光。 心里不由地有些好笑。 “侧过去！” 又给桃叶背后的刺伤上了药。 后背的刺伤虽多，但伤口不大，血已经止住了。 但有些伤口比较深，按上去疼得厉害，几声难耐的娇呼还是从桃叶嘴里溢出。 身后的动作一顿，不过马上又接着揉按起来。 等到整个后背的伤都上完药，桃叶额头上已经冒出了冷汗。 容玖手势娴熟地给桃叶系好衣衫和长裙。 这才给她小臂和脚踝上的勒痕上了药。 每处淤青容玖都揉按了好一会儿。 等到上完药，桃叶整个人都疼得没了气力。 下次她定不会再让这位爷上药，实在是太疼了。 桃叶看着容玖将药收进一个红木匣子，欲言又止。 “怎么？” 容玖感觉到小丫鬟的注视，问道。 “少爷事忙，以后上药的事奴婢可以自己来，或者让南云帮忙……” 她胸上那伤不能被别人瞧着，但南云是五少爷的心腹，应是无碍。 “如今不在书院，本少爷这点空闲还是有的！” 起先，容玖确实动了一下心，南云是自己人，他自然是放心的，但看着小丫鬟红莲般娇艳妩媚的面容，那心思又放下了。 “还有事？” 放好匣子，容玖感觉到小丫鬟的目光还在自己身上。 “就是少爷送给奴婢的那只银狐，奴婢可不可以要些羊乳和其他吃食！” “这事你和赵进说就是！” 容玖随口说道。 “谢少爷，那奴婢先回自己屋子，不打扰少爷休息了！” 桃叶记挂着屋子里小银狐还饿着， “急什么，你对那只狐狸倒是上心！” 容玖一眼就看出了小丫鬟的心思，冷冷地瞥了一眼要起身的人。 “那小银狐是五少爷送给奴婢的，自然要好生养着，奴婢不舍得辜负少爷……” 桃叶抬头往上觑了一眼容玖面上的神色，说到最后时更是语似呢喃。 “去吧！” 不知为何，每次见到小丫鬟这羞怯面红的样子，他的心情就会格外好。 “南云！” 桃叶得到允准，刚从榻上滑下身子，就听得容玖扬声唤道。 门被重新打开。 “奴婢告退！” 桃叶顺着南云的搀扶往自己屋子走去。 “能帮我去赵管事那边要些羊乳和松软一点的吃食吗，就说是少爷吩咐的。” 进了屋子，笼子里小银狐就对着桃叶叫了起来。 一被妥帖地扶到床上坐下，桃叶就拉着南云的手恳切道。 “我这就去！” 南云脸顿时有些红了，轻轻抽出自己略带僵硬的手就往门外走去。 原来竟是个腼腆人。 过了半刻钟，南云就拿着一碟糕点进来了。 “赵管事说那羊乳不易得，需要提前和大厨房那边说，这是今日早膳剩下的糕点，姑娘先将就着用！” 桃叶见着那碟子里几块糕点，却是皱了眉。 这糕点已经干了，碟子边已经有些碎屑，不可能是今日早上才做的。 她记得刚来时那位管事还算殷勤，这屋子里的东西就置办得不错。 “给我吧！” 笼子里的小银狐又开始叫唤起来，桃叶按下心思，将糕点接了过来，掰碎了放在手帕上，递到小银狐嘴边。 小银狐许是真的饿坏了，也不挑，吃得很欢。 桃叶不敢多喂，虽然被小银狐用湿漉漉的眼神看着，还是停了手。 放下手里的碟子，刚转了个身，南云却没有如往常般退下，手上还端着一小盆清水。 桃叶道了声谢洗了手。 “你还没用过膳，快去吧！” 国公府的下人，除了主子赏下的菜肴，也有自己的份例菜。 “方才已经用过了，五少爷已经将奴婢拨给姑娘使唤，姑娘日后有事直接吩咐就是！” 南云侍立在一旁，还是那般清冷却稳重的声音。 拨给自己使唤？ 桃叶听得一愣，府里的通房丫鬟公中的份例是不变的，与一等丫鬟无异，最多就是多得些主子的赏赐。 况且本就是服侍主子的奴婢，哪里配得丫鬟。 就是日后抬了姨娘，也不过得一个二等丫鬟，两个三等丫鬟服侍。 “好，那麻烦你帮我铺一下床，我想睡一会儿！” 桃叶压下心里的惊疑，话里却依旧客气十足。 “姑娘要什么？” 桃叶本想把箱子里的绒毯拿出来，但刚起了身，就被南云扶住了。 “我现在疼得好多了，拿件东西无碍的……” “行吧，那你帮我把箱子里的绒毯拿出来！” 第62章 只让我伺候床榻 桃叶本是笑着推拒，但见到南云一脸的坚定神色，还是改了口。 南云做事细致，心思也是敏慧，桃叶还没有说这绒毯如何用，已经展开放在床上铺好，下面还垫了一层薄被。 扶着桃叶躺好后，又将另一床被子轻轻盖上。 “你也下去歇着吧，若是有事我会唤你的！” 南云应声退出门外，还给桃叶掩上了门。 等到人出去，桃叶倒像是松了一口气。 从小到大第一次受人服侍，竟是有些不习惯，不由地心里苦笑。 慢慢闭上了眼，她并没有去费心多想五少爷对自己的优待。 南云既被派来服侍自己，她不骄不卑地受着就是。 至少五少爷，如今看着并未因为那晚的事心存芥蒂，这就够了。 身子不便，行事受阻，才是她目前最烦恼的。 她要尽快养好身子。 身子的确虚着，下面又是柔软的绒毯，不会碰疼后背的伤，桃叶很快就睡过去了。 …… “桃叶妹妹！桃叶妹妹起来了吗？” “姑娘还睡着！” 桃叶是被门外的说话声吵醒的。 “南云，这时辰也不早了，眼看着快要用晚膳了，五少爷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回来了，这桃叶妹妹还睡着，怕是会让人说闲话！” 门外青杏见南云一如既往地油盐不进，有些气闷，不过她也不敢对这丫头怎么样。 她们刚来的时候，见这院子只有一个丫鬟，便自侍身份吆来喝去，欺辱打骂，没想到被五少爷瞧见了，竟是将她们关在后边的屋子整整三日。 那时还以为这丫头已经是五少爷的房里人，但后来瞧着却又不像。 但五少爷护着这丫鬟却是不假，连那赵管事也不轻易使唤。 “两位姑娘请回吧！” 南云挡在门前，并没有相让的意思。 “南云，青梅和青杏也是想找桃叶姑娘说说话，姑娘这会儿也该醒来了，你进去看一眼吧！” 竟是连赵管事也在，不过这刻意抬高的声音，就是她不想醒也得醒来。 桃叶掀开被子起身，扬声道：“南云，请两位姐姐进来吧！” “你看，这桃叶妹妹不是早就醒了！” 青梅不满地说了一句，就拉着青杏往屋内走去。 南云没有理会两人，几步到了桃叶身边。 “真是不好意思，这一时不妨竟是睡沉了，让两位姐姐在门外等了这般久！” “南云，帮我理一下发鬓！” 桃叶坐在梳妆台前，并没有起身的意思。 “把那花钿卸了吧！” 桃叶一面说着一面将那首饰匣子的上层拉开。 “是！” 南云依言拿下那两只莲花形花钿，放到桃叶拉开的匣子里。 桃叶对着铜镜，似是在端详自己的容貌发髻。 身后，其中一人的目光往那匣子盯了好几眼。 桃叶得知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便扶着南云的手站了起来。 “两位姐姐急着寻我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是不是五少爷唤人过去伺候？” “我真是睡迷糊了！” 桃叶倒像是急了起来，就要往门外走去。 青梅和青杏还没说上一句，就先被桃叶堵了一下。 若是五少爷让人伺候，她们怎么可能主动寻这狐媚子过去。 “桃叶妹妹莫慌，五少爷午膳后就出去了，如今还没回府呢！” 青杏笑着拉住桃叶。 “疼……” 桃叶惊呼一声，倒比青杏吓了一跳。 “姑娘手上都是伤，两位小心点！” 南云忙上前扶住了桃叶，语气里竟是有些急切。 “怪我一时大意，桃叶妹妹没有事吧！” 青杏拉了一把愤愤不平要说话的青梅，脸上都是歉意。 “没事！” 桃叶轻轻摇了摇头。 “我们姐妹与桃叶妹妹有话要说，南云，你先出去！” 青梅却是等不得了，直接对着南云道。 “去吧，我与两位姐姐说会儿话，无碍的！” 桃叶倒想听听这两位要聊些什么。 待在一个院子里，以后有的是交锋的机会，总不能一直躲着。 “那我等在外边，姑娘若是有事，直接唤我一声就行！” 南云一副恭敬待主的模样，倒是让青杏两个都惊讶了一番，惊讶过后，便是嫉妒，同样的身份，桃叶身边已经有丫鬟服侍。 “桃叶妹妹，五少爷待你可真好，不像我们姐妹苦命！” 青梅酸酸地说道。 “如今桃叶妹妹受伤，五少爷竟还拨了这院里唯一的二等丫鬟服侍你，真是好福气！” 青杏的酸意就比较委婉了。 “不过是最近身子不便，五少爷怜惜，才让南云暂时帮上一把！” 桃叶笑得矜持。 “说来也是不巧，桃叶妹妹正得五少爷宠爱，如今却……这身子恢复起来也要些时日吧！” 青梅迫不及待地接过话去。 “是啊，怕是要过个半月，这手上的伤才能好全！” 桃叶脸上也添了些忧愁。 “妹妹也无需担忧，五少爷这般疼重你，就是一时半刻地服侍不了少爷，也不会减了宠爱！” 青杏温柔地劝慰道。 “诶……就是夫人那边，若见着五少爷身边没个可心人伺候，会不会再指个人过来……说来也是我和青梅两个至今无福伺候少爷！” 桃叶轻笑着听着。 这是想让自己在少爷面前替她们说话。 桃叶心里觉得好笑。 一者她不过是个通房，五少爷又不是贪图女色之人，要谁伺候床榻之事，哪有她说话的份。 二者这两人一来就针对自己，若是真的得了少爷的宠爱，又有皇后的面子在，她这个旧欢哪有好日子过。 “我虽有幸服侍少爷，但到底身份微贱，也不过是个下人，主子们要如何行事也只能听着！” “事在人为！” “如今这院子里就我们三人在少爷跟前服侍，若是能引为助力，就算来日少夫人进了府，也能有一席之地！” 青杏这次抢在了青梅前头，低着声音说道。 “这……” 桃叶脸色犹疑，似是有些心动。 “我们这样的人，也只有一条心，日后才有盼头！” 青杏见到桃叶的反应，心里一喜，劝得更加语重心长。 “可素日里，五少爷也只让我伺候床榻……不许我多言！” 第63章 你给她东西了? 桃叶说着，脸色绯红若桃李。 至于对面的两人，青杏目光里不屑和艳羡交织，青梅则是呆愣了一下。 果然是个狐媚子。 这样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五少爷竟是喜欢这样的人，是她们之前太规矩了些？ “五少爷！” 这时，门外响起赵进略微高声的请安。 一个鸦青色身影出现在门口。 听到五少爷来了，青梅和青杏两人不约而同地将热切的目光投了过去。 被这两双露骨的目光盯着，容玖却似毫无所察。 矜贵中带着三分慵懒。 “五少爷！” 青梅和青杏凑着上前请安，桃叶起身慢，被两人严严实实地挡住。 “起来吧！这是在做什么？” 容玖在桌子边坐下，目光停留在桃叶绯红未褪的脸上。 “五少爷，奴婢和青梅怕桃叶妹妹一个人待在屋子里烦闷，便过来与她解闷！” 青杏笑着道。 “是啊，桃叶妹妹服侍主子得力，我和青杏也想学习一下，免得总是惹少爷不快！” 青梅娇滴滴地往容玖脸上斜飞了一眼。 但见五少爷的眼神依旧落在桃叶一人身上，心里嫉恨不已。 “是吗？” “两位姐姐都是宫里出来的人，论规矩，自是好的，奴婢哪里敢班门弄斧！” 桃叶还在想着五少爷是何时来的。 “你们都先下去吧！” 容玖挥退了面露不甘的两人。 南云也退下了。 “方才……” 嘤嘤呜呜呜！ 容玖刚想逗两句小丫鬟，桌上传来一阵响动。 “少爷恕罪！” 桃叶上前将笼子上的薄罗揭开，里面小银狐正兴奋地对着桃叶叫唤。 见到小银狐这样，桃叶脸上也露出笑容，衬着那残存的一点绯色好看极了。 “南云，进来！” “把这小银狐带下去，清理一下笼子！” “是！” 桃叶不舍地看着小银狐被提走，但见着五少爷脸上的嫌弃之色，又不敢说话。 倒是看着格外可怜。 “那日看到的步摇是这样的吗？” 容玖轻咳了一声，从袖口取出一张纸，放在桃叶跟前。 桃叶回过神，将手边的纸展开，仔细看了眼：“是这个式样！” 那些首饰的式样，她只要见过，就有印象。 “五少爷是找到那位小姐了吗？” 桃叶试探地问了一句。 却见五少爷脸上寒意沉沉，那惯常疏懒的俊秀眉眼上，竟是有些阴郁。 她忙低头小声道：“奴婢不该多问！” 桃叶聪慧敏锐，之前也是凭着察言观色的本事当上主母身边的一等丫鬟。 但眼前的五少爷，很多时候，她并不清楚那神色之下究竟转着怎样的心思。 “与你无关，日后在府里离大少爷院子里的人远些！” 容玖说完这句就起身出去了。 桃叶心里疑惑，她觉得五少爷进来的时候心情应是还不错的，后来她指让了那步摇，神色就不对了。 还有走之前叮嘱的那句。 她刚进这院子的时候就说过大少爷的事，自然会远着那边的人。 今日忽然特意叮嘱，应该是与那步摇有关。 桃叶一时也想不出什么。 晚膳时，五少爷那边也没叫她过去。 不过倒是正和她的心意。 叫了南云一起，将两人的例菜合在一处，吃得也算顺心。 用过晚膳，又喂过小银狐，在南云的帮助擦洗了身子。 换了手臂上的药。 桃叶也是这时才发现南云包扎伤口的手势十分娴熟。 “时候不早了，你也去歇着吧！” 她并非卧床不起，晚间不需要人守夜。 南云给桃叶铺好床，又将烛台挪到床前的高几上，这才出去了。 …… 终究这些日子折腾得太狠，桃叶精神短了些，白日里虽是已经睡了不少时辰，吹灭蜡烛后很快又陷入了沉眠。 “姑娘，姑娘快醒醒！” 迷迷糊糊中，桃叶感觉有人轻轻推着自己。 睁开眼，昏暗的烛光下南云的面容竟是难得的有些焦急。 “怎么了？” 桃叶的声音难掩困意。 “五少爷唤姑娘去主屋！” 听到这话，桃叶的困意全散了。 “快扶我起来！” 已是深夜，五少爷找自己所为何事。 桃叶垂眸看了一眼正给自己系长裙的南云，还是忍住了没有问。 “五少爷！” 桃叶刚被南云扶出门口，就见到主屋的台阶下正齐整整地跪着四人。 心下一惊，忙快步走了过去。 更让她惊讶的是，地上跪着的三人竟是青梅，青杏，归云和赵管事。 “过来！” 夜里的风有些寒冷，但廊下那人的脸色却是更加霜天冻地。 桃叶满脸疑惑地走到容玖跟前。 “五少爷，奴婢没有说谎，这香粉确实是桃叶妹妹给的！” “桃叶妹妹说五少爷最喜这个味道，奴婢今晚才用了，奴婢不知这香粉还有其他的作用！” 桃叶往下看去，地上跪着的青梅里边穿着一件茜粉色的亵衣，外面罩着一件素白的纱衣，发髻上，脸上还滴着水，此刻跪在下面冷得牙齿打战。 不过就是如此，也不忘用那柔媚的眼神往那张俊脸上觑几眼。 但听得那几句话，桃叶已经知道为何叫自己过来了。 只是没想到，青梅这么快就将此事挑出来了，她还以为总要寻个她用上那花钗的时机，再“抖落”这事。 “你今日给了她东西？” 容玖并没有错过桃叶眼底划过的了然，目光幽沉，合着那寒极的俊颜，冻人得很。 “奴婢没有，晌午后只是与两位姐姐说了会儿话！” 桃叶神色笃定地否认。 “桃叶妹妹，这明明就是你给的东西，你这会儿否认也没用，青杏那时也在，是不是？” 青梅示意青杏说话。 “晌午后两位姐姐都在，既是好东西，我为何只给了一人？” 桃叶不紧不慢地问道。 “自是……自是我……” 青梅被问得一滞。 “许是桃叶妹妹手上的香粉不多，所以只暗自给了青梅吧！” 青杏接口道。 “是，事实就是如此！你又何必在五少爷面前否认！” 青梅并未察觉青杏话里的机锋，忙点了点头。 “许是？” 容玖似笑非笑地问道。 第64章 不必搜 这一问带着三分玩味，七分冰寒。 青杏身子不由地一抖，地上的膝盖止不住地想往后挪去。 桃叶心知肚明，只侍立在一边沉默不言，只有青梅，无知无觉。 “奴婢没亲眼见着桃叶妹妹将香粉给青梅，方才所言只是……只是猜测！” 青杏暗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青梅，又往桃叶沉稳无波的脸上看了一眼，下定了决心。 “青杏，你在说什么！” 青梅一脸不可置信地转头。 “青梅，你我虽然姐妹情深，但主子面前容不得扯谎！” 青杏面上皆是为难之色。 “好，你别后悔！” 青梅恨恨地说了一句，又转头对着上面磕下头去：“这香粉是不是桃叶妹妹所赠，去屋子里搜检一番就是！” “桃叶妹妹既矢口否认，必定不怕旁人搜检！” 青梅挺直身子，神色笃定，那胜券在握的模样让一边的青杏都有些后悔自己刚才的话是不是太果断了些。 “不必搜！” 桃叶迎着凉风咳嗽了几声，而后看向一边：“南云，帮我去将衣柜第一层鹅黄长裙下面压着的手帕和里面的东西一起取来，小心着些，别弄散了！” 她留着这些东西，又让南云去蕙草那边取了另外一支花钗，原本是想找出背后做了手脚的人，但晌午后铜镜里青梅的举动已经给了她答案。 原本也没打算瞒着五少爷。 自是不必再藏着掖着。 南云朝上面看了一眼，见容玖轻点了下头才往西厢房走去。 深秋之夜，凉风已厉，桃叶刚从被窝起身，本就觉得有些冷，又加上风灌进宽大的衫子袖口，渗到那些还未完全愈合的伤口里边，不禁拢了拢袖子。 松松挽着的发髻垂落几缕发丝，显得脸色更加苍白了几分。 还好，南云只去了一时就拿着东西回来了。 “五少爷，奴婢昨日回府时，发现首饰匣子被人动过，就将里面的首饰都拿了出来，仔细查看了一番，没有并未有少一样，将东西放回去时不小心将这花钗掉落，奴婢去捡时发现这钗头和钗身之间是个活扣，里边还装着粉色粉末！” 桃叶接过南云手里的帕子，将其展开，奉在容玖眼前。 听到桃叶这些话，青杏不由地一阵庆幸，青梅则是瞪大了眼，几乎要从地上起来，仔细看一眼桃叶手上的花钗是不是就是自己调换的那支。 “你胡说，午膳后我还见这支花钗在你的首饰匣子里，怎么这会儿功夫就挪了地方！” “分明是你有意如此……对，就是你有意陷害我……你自己暗地里用这东西魅惑五少爷，又用这东西害我，你好毒的心思！” 青梅心中急切，想起几日前那人说的话，那原本浑浑噩噩的脑子就像是开了窍。 面对这样的指责，桃叶神色却是平静得很。 原来这里边的粉末掺了那种药。 难怪五少爷脸上的表情那般可怕。 可是她有没有用过这种药，五少爷自然是清楚的。 “五少爷，您别被她哄骗了，您不知道，晌午时我和青杏在那屋里时，她言语间竟还提起与少爷的……床榻之欢，可见就是个狐媚子！” 青梅指着桃叶，大声嚷道。 “行云，将人关到后边的屋子里去，明日回了母亲，送去北地的庄子上！” 容玖目光掠过桃叶那张冷得没有血色的脸和暗自抓着袖口的手。 “少爷饶命！奴婢真的没有说谎，是桃叶陷害我，呜呜……” 一听到要被送去那极寒之地，青梅心惊急切之下想起身去抓容玖的袍角求饶。 行云自不会给她这个机会，用帕子堵了嘴，吩咐旁边的两个小厮将人拉走。 “五少爷！” 人已经被拖到后院，容玖刚转身要进屋子，赵进就在后面焦急地喊了一声。 “五少爷，这青梅毕竟是宫里皇后赐下的人，若是就这么处置了，是不是……不太妥当！” 赵进劝道。 “求五少爷饶了青梅这次！” 青杏也跟着在一边求情。 方才的话其实不能完全证明桃叶的清白。 端看主子如何评判。 可桃叶从头到尾，都没有慌张惶恐的样子，必定是觉得有所倚仗。 而五少爷，竟也这般利落处置了青梅。 这桃叶在五少爷心里，竟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份量，如此一来，主子交代的事，怕是更难了。 “赵管事还知道不妥当三字？” “东宫不是第一次送东西来，端砚是贵重，但也无须赵管事深夜让归云去你房里取吧！” 容玖先是看了一眼一脸羞愧的归云，而后目光落到赵进面上。 “今日少爷回府，小人安排这院子里的事，直到夜里才想起这端砚，怕这么贵重的东西在小人那边出了差错，这才……” “我这院子都是手脚不干净的人？” 容玖冷声打断了赵进的话。 “小人们不敢！” 旁边的几个小厮皆惶恐跪下。 “是小人思虑太过，请五少爷责罚！” 赵进脸色红胀了一下，立刻请罪。 “如果赵管事连这点小事也要思虑太过，不如别做这管事！” 容玖甩了下袖子，一脸不快地往屋子里走去，似是被青梅今日的举动气得不轻。 行云忙跟进去服侍。 地上跪着的三人没有得到允许，不敢起身，桃叶见事已经了了，不想在冷风里冻着，更没有精神去里屋献殷勤，就想回自己屋子。 “少爷请桃叶姑娘进去！” 但刚走下台阶，就被从屋子里出来的行云叫住了。 桃叶叹了口气，回转过身子。 “少爷有话，你们都下去歇着吧，青梅姑娘也回去吧！” 行云等桃叶进了屋子，关上门后才对着下边的人说道。 几个小厮一脸喜色地起身。 青梅起身后，似不经意地看了眼紧闭的门，再与行云道了谢，才往后边去。 这些人走后，归云希冀地看了一眼行云，却反被行云瞪了一眼，讪讪地垂下了头。 屋子里。 门刚合上，桃叶就被容玖揽腰抱起。 记着外边有人，她不敢出声。 心里却是扑通跳个不停。 第65章 是伤口又疼了? 等到被放在榻上，烛光下高大的身影覆下来时，桃叶眼里闪过慌乱紧张。 五少爷该不会中了青梅手里的药？ 但她如今这副身子，莫说中了药的五少爷，就是寻常情事也撑不住。 “五少爷，奴婢可以用其他法子伺候您？” 慌乱之中想起以前在花楼时听过的那些话。 但话一出口，桃叶就知自己昏了头，她一月前才经人事，怎么会知道那些浑话。 然而说出的话，泼出的水，都是收不回的。 桃叶心思急转，眸中含羞，原本苍白的脸在烛光下也像是染上了一点绯色，娇软轻声道：“奴婢那日在书院其实听到了五少爷和行云的话提起奴婢，五少爷那毒要连着七日与人欢……” 桃叶说到后来，声音已经轻不可闻。 “可奴婢记得在东宫时，有一日五少爷并未与奴婢……想来应该有其他的法子，奴婢可以照着那个服侍您！” 那日在书院，五少爷本就疑心自己听到了那些话，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承认”，那日后边的那些话，确实说的都是她，至于前面的，她不提及也不否认。 桃叶语似呢喃，但两人隔得这般近，容玖习武之人，耳力又是不凡，每个字都是听得清清楚楚的。 小丫鬟的一番话，也让他想起在东宫沐浴的那晚，和那该死的小册。 俊脸一下子就黑了。 “你倒真是个聪明的！” 覆着的身影从桃叶上面挪开。 她暗地舒了一大口气。 榻边坐着的人目光清亮，面色如常，根本没有中药的迹象。 桃叶暗悔自己方才的冒失。 见旁边的人并没有绮念，桃叶撑着后面的软枕起来：“谢五少爷方才信任奴婢！” 虽然这“信任”她早有预料。 方才外面那情形，她若想洗清自己，按着青梅的话让人去搜自己的屋子更为合适，除了青梅这个动手的，谁又能猜到那花钗别有洞天，而青梅是个急性子，想要“揭穿”此事，说话时必定漏洞百出，自是瞒不过眼前的人。 她却反其道行之。 为的，也是博取“信任”。 五少爷不喜后宅阴私之事，她便在这些事上“愚钝”一点。 “清早就知道的事，为何不早点告诉本少爷！” 容玖问道。 “原本是想午膳后说的，可是后来五少爷给奴婢上药，奴婢一时情急，就忘记了！” 桃叶提到上药的事，眉眼之间又暗淡了几分。 “后边五少爷来厢房时，奴婢也想说的，但随后少爷问过那簪子的事，似是有些不高兴，奴婢不敢多言，想着既知道了这事，迟个一时再说也无碍！” 桃叶方才就想好了托词。 如她所料，容玖并没有怀疑这事，先前在外头时的一点疑虑经桃叶这么一说也散去了。 “那奴婢可以回去了吗？” 桃叶被半路叫醒，眼下事情已过，那脸上的倦意和虚弱就掩饰不住了。 “今晚就在这里歇着！” 容玖起身看了一眼桃叶刚恢复一点红润的脸庞。 在这里歇着？ 桃叶看了眼身下的沉香木塌，只垫着薄薄的褥子，上面只有一个软枕，连条被子都没有。 不过只想了这一时，那身影重新覆了下来。 五少爷竟是将她抱到了床上。 桃叶虽是有些惊讶，但也不是第一次与主子同床。 “挪动什么，受着伤还这般不安分！” 桃叶本想依着规矩挪到外边睡着，但动了一下就被喝止了。 眼看着床边的人脱了外袍，吹灭了蜡烛，在身边躺下。 软和的锦被落在身上，两人的气息近在咫尺，桃叶不由地往里缩了一下。 “放心，今晚不动你！” 容玖伸手在桃叶腰上轻轻捏了一把，沉声道， 身边多了熟悉的气息，桃叶只一会儿就适应了。 她睡觉本就规矩，身上又都是伤，只窝在里边躺着。 但夜里，还是遭了罪。 被右手臂上传来的疼痛弄醒，桃叶皱着眉头睁开眼，借着外边清冷的月光，五少爷竟不知何时揽住了自己的腰，还将自己紧搂在怀里，右手正好被挤压着。 桃叶花了好大功夫才将右手抽出，放在被子外边。 但先前睡着时还好，一醒来后桃叶怎么也无法就着这个不舒服的姿势安睡。 她估摸着时辰应该也快天明了，就阖着眼等着。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窗内已经透出些微日光，腰上那只手往上挪了一下，正好触到背上的伤口。 桃叶疼得身子打了个颤。 容玖在迷糊之中也感觉手下的触感不对，睡眼惺忪地往旁边看了一眼。 “怎么这般早就醒了？” 说完下意识地摩挲了两下手上的肌肤。 触到的却不是往日的温软细腻，又见到桃叶水眸里的润泽，容玖清醒了不少，腰上的手也僵了一下。 “是伤口又疼了？” 片刻后，容玖面无异色地将自己的手收回。 “嗯！” 腰上那只手撤去，桃叶往里挪了一下，微微换了姿势，锦被上的那只手放在外边早就觉得有些凉意，桃叶动了一下，但如今身边的人已经醒了，这番动作又不小。 正在踌躇之间，右手边的被子往下挪了一点，一双温热的手将自己的右手带入了被窝。 旁边的人却是已经准备起身。 “不用起来伺候！” 看外面天色，也到了自己每日练武的时辰，容玖披上了外袍，对着桃叶说了一句便往门外走去。 一大清早桃叶自是睡不下去，但五少爷的好意不得不领，趁着被窝里的余温桃叶闭上了眼，自己这副身子能多休息一会儿总是好的。 “少爷！” 等在门口的行云见少爷就披着一件外袍出来，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看那门又被合上，他心中了然。 “五少爷，小人知罪，求绕过小人这次！” 跪了大半夜，归云年轻些，底子足，脸色虽有些发白，但还撑得住，赵进却是脸色青白得难堪，已经软倒在地上。 “起来吧！赵管事记得日后做事别思虑太多！” 容玖语声慵懒，实则话里含着不明意味。 “谢五少爷，谢五少爷！” 此刻的赵进哪里还能听出别的意思，只知道自己终于可以起身，喜得不行。 第66章 是奴婢的错 “少爷……” 等到赵进被洒扫的小厮扶下去后，还在地上跪着的归云一脸讨好地对着容玖叫了一声。 容玖却是只瞥了他一眼，就往书房里去。 归云又垮下了脸。 “还不快去打水服侍少爷梳洗！” 行云叹了口气，提醒道， “哦，我这就去，这就去！” 归云忙不迭从地上起来，到底习过武，只踉跄了一下就稳住了身子，一瘸一拐地走了。 行云暗自摇头，快走几步跟进书房，伺候容玖换了身轻便的衣服，归云也端着水盆进来了。 “少爷，这青梅您真打算直接送去北面的庄子上吗？” 将巾帕递到容玖手上，行云问道。 “你去后头问一下，那药是从何处来的？是谁教唆的？” “告诉她，若是她能老实交代，可以去京郊的庄子上。” 同样是庄子，京郊的比北地的自是要好许多。 “是！” 青梅虽然是皇后赐下的，但实则是四皇子的人。 上次老夫人寿宴，他们的人就发现她与府中四皇子的人暗地里接触。 “那赵管事那边是不是也要看着点，今日若不是他凑巧将归云叫走，青梅也进不了少爷的卧室！” “少爷，是小人的错！” 行云刚说完，一边立着的归云又是满脸的羞愧。 昨日还好少爷机警，若是被那青梅得逞，自己哪还有脸见少爷。 “不必，如常就是！” 容玖没有理会归云的请罪，将手中的巾帕扔下，就往练武场去。 “下次长点心吧！” 行云没好气地看着一脸失落的归云。 “我这不是脑子不够吗？” “不过保证没有下次！” 归云信誓旦旦地说道。 “罢了，你去前面等着少爷，我去后边一趟！” 那青梅的事要早些处置了才安心。 这边桃叶又睡了半个时辰，就起身了。 刚到门口，就看到五少爷已经晨练完，正往这边走来。 “去梳洗一下过来用膳！” 容玖看着小丫鬟眼下微微的青黑皱了皱眉。 用过早膳，容玖就带着行云两人出去了。 桃叶回了自己屋子，找了一本话本看了起来。 “几日不见你，怎么连书都看上了！” 没看几页，碧霄进来了。 “碧霄姐姐怎么来了，是夫人有事吩咐吗？” 桃叶在南云搀扶下起身，笑着说道。 “还是你聪慧，的确是夫人有事，让我过来叫你去主院一趟！” 碧霄看到南云的恭敬动作，目光闪了一下。 “我这就过去！” 南云正要跟着一起，却被桃叶止住了：“你别去了，有碧霄姐姐陪着我呢！” 碧霄方才的神色桃叶看在眼里。 夫人并非死板规矩之人，但在五少爷身上，行事却是慎之又慎。 若是旁人说些什么，只要事涉五少爷，怕都能听进去几句。 “有我陪着你家主子过去，你就放心吧！” 碧霄打趣着道。 “碧霄姐姐这玩笑可开不得，若是传到府里主子们的耳朵里，我可真是没了活路！” “到时姐姐也会受些责罚，岂不是给那些人下夫人面子的机会！” 桃叶拨开碧霄的搀扶，正色道。 “瞧我这张嘴，真是越发没了把门！桃叶妹妹可别往别处说去！” 碧霄刚才见桃叶身边竟是有二等丫鬟服侍，心里有些酸意，嘴里就带了出来。 被桃叶这么一说，面上倒是露出紧张的神色，她这两年就要放出去了，凭着夫人身边一等丫鬟的身份，连夫家都要敬着三分。 但若是因着犯错，失了体面。 日后便是没了好的出路。 “你我一同侍奉夫人多年，我自不会说往外说！” 桃叶神色缓和下来。 碧霄松了一口气，从前她们三个一等丫鬟，夫人最喜欢的，就是桃叶，后来居上，桃叶年纪最小，却管着主院的大小事务。 若是桃叶说些什么，夫人难保不会责罚自己。 因着方才的话，碧霄一路上照拂桃叶颇为细心，几次问桃叶累不累，疼不疼。 “奴婢见过夫人！” 到了主院的正堂，桃叶虽身子不便，但行礼时却端正如仪。 “脸色怎么这般差，快起来！” “去搬张圆凳过来！” 顾云卿见着桃叶的脸色，倒是吓了一跳。 “谢夫人赐座！” 去搬凳子的是蕙草，对上桃叶的目光偷偷一笑。 “听赵进说昨日五少爷院子里出了点事，要将那青梅送去北地的庄子？” 桃叶刚坐下，顾云卿问道。 “是，奴婢这几日身子不济，昨日早早便睡下了，后来被唤起身，才知青梅对五少爷用药，五少爷昨日发了很大的脾气！” 夫人今日叫自己过来的意图，桃叶来的路上就有所猜测。 “用药？那种脏东西怎么会进了五少爷的院子？青梅她们两个平日里也没出过府。” 顾云卿问道。 夫人这话是在疑心自己？那赵进究竟说了什么？ “是奴婢的错！” 桃叶起身跪在地上，这一动作不仅让顾云卿愣了一下，旁边碧霄几个也是心下一惊。 “奴婢昨日刚回府时就发现夫人赏下的花钗被调换了，里面还有一些不明粉末，奴婢将东西收起后，就想知道是何人动的手脚，就让人过来从蕙草这里拿了另一只花钗，想引出背后之人！” “没想到奴婢自作聪明，差点害了五少爷！” “请夫人责罚！” 桃叶满脸羞愧地磕下头去。 “原来是这样！你先起来吧！” 顾云卿脸上的冷然缓和了下来。 这事桃叶的做法算不得错。 顾云卿这些年不怎么理会府里内院的事，但有罗氏在，那些手段她也是见识过的。 这种拿物件陷害人的事也不少见。 “奴婢还有一错，青梅和青杏两位姐姐身份不同旁人，奴婢本该劝着五少爷从轻发落，可昨晚五少爷生了大怒，连赵管事和身边的长随都罚跪了一夜。” “奴婢怕提起这事，又惹五少爷不高兴，便不敢劝说！” 桃叶没有顺着顾云卿的话起身，而是继续请罪道。 “青梅若真是做了此事，便是发卖了也不足惜，就是皇后那里，也不会说什么！” 第67章 敲打 桃叶听得这话，心下暗松了一口气。 在夫人眼中，没有什么事能重过五少爷，她方才的一番话，正好激起夫人的怒意。 “不过你这些日子身子不便，五少爷身边也不能没人伺候！” “你是我这里出去的人，日后五少爷身边必有你的位置，不必想太多，也要顾惜着自己身子！” “那青梅品性不端，也就算了，青杏我看着是个稳重细心的！” 但夫人这后头紧接着的几句话却是让桃叶心下一惊。 她心内冷笑，那位赵管事在夫人面前，怕是昨夜的正事没说上两句，倒说了她不少的坏话。 听夫人这话的意思，言外之意竟是让她不要霸着五少爷。 若不是她在夫人面前还算有几分薄面，今日面对的怕都是疾言厉色。 “奴婢明白夫人的意思，定然一切以五少爷为重，不存私心！” 桃叶恭谨地应了。 “蕙草，快把人扶起来！” 顾云卿见桃叶如此懂事，脸上露出欣慰的神色。 “姐姐，小心点！” 蕙草虽然对夫人的话一知半解，但还是听出了指责敲打之意，忧心地看了桃叶一眼，桃叶回之淡淡一笑。 “你这次伤得不轻，可要好好养着！” “碧霄，等会儿去大厨房说一声，以后桃叶每日的例菜里多添一份补汤，花费直接从我这边支就行！” 顾云卿不差钱，刚才“委屈”了桃叶，便想从别处添补一二。 “奴婢谢夫人恩赐！” 桃叶忙起身一脸感激地应了。 “你先下……” “夫人，谢三小姐过来了！” 顾云卿正要叫桃叶回去，外边守着的小丫鬟就进来通报道。 “快请进来！” 未几，一个熟悉的身影进了屋。 “韫柔见过夫人！” 谢韫柔今日上面穿了一件宽袖白地彩绘大衫，下着一身雨丝锦长裙，少了几分娇弱之气，多了些明媚。 “不必多礼，快过来坐着吧！” 顾云卿笑着示意谢韫柔坐到自己身边。 “谢夫人！” 谢韫柔又浅笑着行了一礼，而后走到顾云卿身边坐下。 “夫人这边有客，奴婢先告退了！” 桃叶不想和这位谢三小姐待在一处，便想先回去。 “好，你……” “这不是桃叶姑娘吗？” 顾云卿刚点了头，旁边就响起一道带着笑意的惊喜声。 “你见过这丫鬟？” “在书院时见过几次，我们还说过几句话，甚是投缘！” 谢韫柔一边说着一边又温和地往桃叶身上看了一眼，脸上倒真是欢喜的神色。 顾云卿眉眼间露出满意的神色。 谢家是百年世族，门第高贵，谢三小姐又对儿子极为痴心，顾云卿心里还是属意这桩亲事的，不过儿子迟迟不松口，她也不会强逼。 现在又见人对儿子的通房这般温和，丝毫没有酸意，心里就更加满意了。 这样的人嫁给阿玖，阿玖定然能被照顾得很好。 “夫人不知，这桃叶姑娘不仅容色好，行事也是极为妥当！” “是谢三小姐抬举，奴婢身份卑微，哪里能得这般夸赞。” 桃叶一面低头说着恭敬话，一面却想着这位谢三小姐下边的话。 “不必如此谦逊，要说你有一点不好的，那就是心太实了些！” “那日公主不过随口提了一句要喝露水茶，桃叶姑娘就主动应承下要去收集露水，若不是为此，也不会弄得这一身的伤！” 谢韫柔说着又用疼惜的目光打量了一番桃叶。 “原来还有这一节！” 容玖送回的信上并未讲太多，只说是有贼人将桃叶打晕带走，后来这丫鬟自己逃出来了。 顾云卿见儿子没事，也就没过问太多。 “可不是，韫柔也是听书院其他人说的，桃叶姑娘似乎是被韦家二少爷掳走的？” 桃叶听到这里，眼皮一跳。 “韦家二少爷？” 顾云卿则是眉头微皱，韦家二少爷极好女色，是盛京花楼里的常客，听说还尤其喜欢那些娇俏婢女。 这事在高门府邸之中，并非隐秘。 不过陛下宠爱贤妃，偏疼四皇子，韦家二少爷也从不把手伸到那些贵女身上，是以，京中也无人敢指置喙这些。 “夫人知道，韫柔的长姐是四皇子妃，昨日父亲带着兄长上韦府探望，听说那韦二少爷身上的骨头都被顾三少爷踹断了几根，不过若真是他冒犯了桃叶姑娘，也是罪有应得！” 谢韫柔那听似温柔的话，如同隐了锋芒的利刺，往桃叶身上狠狠刺来。 顾云卿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世虞自小与阿玖交好，两人比亲兄弟还亲，那韦家二少爷被世虞教训得这般惨，这桃叶真是被占了身子去。 “桃叶，可是如此？” 桃叶早知夫人有此一问。 走到当中端正行礼，脸上并无半分羞愧神色：“奴婢确实被韦二少爷掳去……” “夫人，陈御史家的小姐过府探望！” 桃叶才说了半句，外面小丫鬟又进来禀道。 “陈小姐？” 顾云卿面色疑惑，陈御史清正耿直，陈家人从不主动登权贵之门，这陈小姐怎么会过来。 不过御史大夫是朝中三品大员，不好怠慢。 “请陈小姐进来！” 陈淑君被丫鬟领着进来，桃叶则是往旁边退了一步。 “见过国公夫人！” 陈淑君姿容一般，但气质沉稳，举止之间少了女儿家的柔弱，倒多了些男子的舒朗。 “陈小姐快请起！” 顾云卿客气地说道。 “多谢夫人！” 陈淑君落落大方地在蕙草刚搬来的绣凳上坐下。 “真巧，陈家姐姐也是来探望夫人的！” 谢韫柔依在顾云卿身边，一副亲热样子。 “是巧了，不过我此番冒昧入府，不只为拜见夫人，更重要的，是来道谢的！” “道谢？” 顾云卿更加疑惑了。 “前晚在猎场，多亏了桃叶姑娘舍身相救，我才能毫发无伤，听说桃叶姑娘伤得极重，心中一直不安，实在等不得下帖子，便匆忙赶来！还请夫人恕罪！” “这些是给桃叶姑娘的谢礼，还望夫人成全！” 身后的丫鬟将礼单奉上。 第68章 清白之辨 “桃叶，接下吧！” 有外人在，自不是再谈儿子通房身子清白与否的时机。 “奴婢谢过陈小姐！” 桃叶走到陈淑君面前，还未低身，圆凳上坐着的人就站起身来，亲自将丫鬟手里的礼单递到桃叶手里。 “陈小姐，你说桃叶这丫头救了你，前晚究竟发生了何事？” 顾云卿心里还是有些糊涂。 儿子说桃叶被贼人打晕掳走，韫柔说桃叶是被韦二少爷带走的，眼前的陈小姐又说桃叶救了她的命。 “夫人不知吗？” 陈淑君抬起来惊讶道。 “我原以为谢三小姐在这里，应该将事都说给了夫人！” 陈淑君又看了一眼谢韫柔。 “正说到此处呢！陈家姐姐就过来了！” 谢韫柔目光从站在一处的两人身上飘过，眸色晦暗了几分。 “那这事还是谢三小姐说比较好，毕竟涉及谢府姻亲，我也不好当着谢三小姐的面说！” 陈淑君语露为难。 旁边的桃叶看着手里的单子，心里却是乐了。 谢三小姐一直未提韦二少爷在猎场算计五少爷的性命，她心存疑虑，怕五少爷怪罪她吓着夫人，方才还要婉转着意思提，但陈小姐这一问，这事也就非说不可了。 “我也只是听父亲和兄长提过一句，似是五少爷与韦家二少爷起了嫌隙，心内不满，正好碰着桃叶姑娘，韦二少爷的性子大家都有所耳闻……” 谢韫柔斟酌着言语道。 “原来谢三小姐并没有听全此事，那今日少不得我来做这个多舌的人！” 陈淑君听着那话，便是心中生怒，说到多舌时，又特意含笑盯了一眼谢韫柔。 后者嘴角微微僵硬。 “夫人，事情是这样的，桃叶姑娘那晚奉公主之命去山脚收集桂花露水，淑君觉着新鲜，便跟了去，没想到刚到那边没多久，就听到韦二少爷和手下侍从的密话，说是要谋害容五少爷的性命！” “什么！谋害我儿的性命！” 顾云卿激动之下，将手中的茶盏拂落在地。 “夫人小心！” 身边的谢韫柔忙起身要给顾云卿擦拭裙摆上的茶水。 桃叶立马给了蕙草一个眼神。 “可不敢劳动谢三小姐，让奴婢来吧！” 蕙草之前就一直跟着桃叶做活，两人之间极有默契，忙上前扶住了谢韫柔，屈膝跪下，取了手帕给顾云卿擦拭，又将地上的茶盏拾起，旁边的碧霄和碧云这时也反应过来了，拿了干布巾擦去地上的水渍。 谢韫柔完全没有插手的地。 “幸好容五少爷吉人天相，并未出事！” “那晚倒是把桃叶吓得不轻，其实说是救我，这丫头就那么莽撞地冲出去，也是急着让我去告诉旁人这事！” “那韦二少爷身边跟着的人武艺极好，桃叶差点被箭射中，还好这丫头命大。” “我就心怯了，等到那侍从将桃叶打晕带走，韦二少爷也往另一边去，这才去营帐里搬救兵！” 陈淑君十分利落地把剩下的话都说了。 桃叶听了，心中暗自感激，也真心佩服这位陈小姐。 方才那话九真一假，但重要的是，强调了当时韦二少爷只是让手下人带自己走，并没有跟着一起，又不经意地提了自己对五少爷的情谊。 有后面这一点在，夫人不仅不会再疑心自己的清白，还会高看自己一眼。 “你这丫头，前晚这样惊险的事，怎么不早说！” 果然，顾云卿看着桃叶的眼神一下子变得温和怜惜起来。 “奴婢恕罪，五少爷之前就叮嘱过奴婢，让远着韦二少爷，奴婢怕说了这事，夫人疑心奴婢的清白，便不敢多言！” 桃叶跪着红了眼。 “快起来，身上还伤着，别动不动就跪着，起身答话就是！” 顾云卿想到自己方才确实疑心这丫鬟的清白，心里有些不忍和愧疚。 “都是韫柔没把事问清楚，才让夫人差点误会了桃叶姑娘！” 谢韫柔起身对着顾云卿行了一礼，又充满歉意地看了桃叶一眼。 不过桃叶依旧红着眼低着头。 “不怪你，你当时也不在场！” 顾云卿只以为谢韫柔一个闺阁女子，不知外面的那些事也是寻常，倒没有想到别处去。 “想不到那韦二少爷竟会因一时不满，谋害容五少爷的性命，谢府与韦府又是姻亲，韫柔实在是……” 谢韫柔眉眼暗淡，急得几乎落下泪来，似是没脸再面对顾云卿。 “与你何关，谢家门风清正，不比那韦家，小人得势，皆是鸡鸣狗盗之徒！” 儿子就是顾云卿最大的逆鳞，如今提到韦家，心里便是恨得不行。 那韦家仗着贤妃得宠，竟连阿玖的命都算计上。 她打算明日就递牌子进宫，定让长姊劝陛下好好惩治一番。 谢韫柔听了这话，却是不敢接口，也接不下去。 韦家是四皇子的外家，她的姐姐又做了四皇子正妃，顾云卿这话若是细究，连带着四皇子和她姐姐都骂上了。 “夫人说的是，谢三小姐聪慧温柔又善解人意，言语又从未有不得体之处，众人皆知！” 陈淑君笑着安慰道。 但这安慰听在谢韫柔耳里却是刺耳得很，从来都是她暗地用言语“伤”人，还是第一次被人伤。 “夫人，韫柔出来也有些时候了，既知容五少爷平安无事，心里已是知足，便先回去了！” 这地实在待不得了，谢韫柔强自端着温和面容。 “好，路上小心些！” 对方才那番言语交锋毫无所觉的顾云卿笑着应了。 “夫人，淑君今日也已遂了心愿，就不打扰您了！” 谢韫柔出去后没多久，陈淑君也起身告辞了。 “陈小姐慢走，让桃叶送送你！” 顾云卿客气地道。 两人行过礼，走到主院外头，见旁边无人，陈淑君才面露忧色：“怎么样，身上的伤可还疼着？那晚帮你换衣服时，你那满身的伤可是将我吓了一跳！” “已经无碍了，除了手臂上的伤还疼些，其他地方已经结痂，用不了三五日就不会疼了！” 桃叶轻笑着道。 “你前面那伤，容五少爷有没有……” 第69章 真是五弟的福星 陈淑君心思豁达，但到底也是女儿家，说起来这事脸上难免露出尴尬。 “五少爷并没有怪罪奴婢！” 桃叶低声回道。 “那日奴婢昏迷着，还未谢过陈小姐相助之恩！” “你这是做什么？要说谢，也是你舍命救了我！” 陈淑君一把将人拉住了。 “行了，也别谢来谢去了，总之这次大难不死，我们都是有后福之人！” 陈淑君见桃叶动了动唇，大概还想扯这谁救了谁的问题，于是玩笑着道。 桃叶回之明媚的一笑。 她生来无福，但一直为这后福努力着。 两人又往前走了一段，直到出了花园，陈淑君将人拦下了：“送到这里就行了，你身子还没好，回去歇着吧！” 桃叶并没有推辞这一片好意。 看着陈淑君带着丫鬟走远后，才往另一边走去。 没走几步，墙角处就转出一人来，正好和她对上。 桃叶看到来人的面容，身子微不可查地一颤，往后退了一步：“奴婢见过大少爷！” “起来！” 头顶响起一道温和的声音。 “是你！听说在猎场时，你被贼人掳走，没事吧？” 容玥见是桃叶，背在身后的手微微一动。 “多谢大少爷关怀，奴婢无碍！” 桃叶低着身子，恭敬回道。 “看你这面色，似是伤得不轻，那韦家的人也是猖狂，竟然在皇家猎场寻事，奈何不了五弟，竟是抓了你去！” 韦家的人？ 大少爷已经知道掳走自己的是韦二少爷的人？ “奴婢也是不凑巧，当时听了一句韦二少爷要对五少爷不利，心里慌乱，就弄出了声响，这才被发现！” 猎场的是本就有大少爷一份。 前晚的事也并非隐秘，方才又听那谢三小姐说那韦二少爷被顾三少爷狠揍了一顿，韦二少爷意图害五少爷性命的事应该已经传开了。 但她不清楚大少爷知道多少。 “这么巧……你还真是五弟的福星！” 容玥脸上的笑意更加温和，若不是桃叶早知眼前之人做下的事，怕也要以为大少爷是真心为五少爷平安归来高兴。 “奴婢不敢当！” 佛口蛇心之人最为可怕，桃叶面上恭敬沉着应对，实则心里那根弦一直绷着。 “韦家二少爷行事恣意，之前只知他与五弟有些口角，没想到这关系已经恶劣到这个地步，你那日可还听到些别的，我怕他这次事未成又被顾三少爷重伤，还要对五弟不利！” “奴婢只听了一句就被韦二少爷发现了，没听到其他的……” 桃叶一面说着一面脸上露出懊恼的神色，看着像是真为自己没能听到更多有用的话而后悔。 心内却想着大少爷知道自己被韦二少爷掳走，但却不知其中详情，也不知自己听到了些什么。 “这样啊……” 桃叶感觉到大少爷探寻的视线正落在自己身上。 “那前晚可还发生过别的事？听说猎场里还出现了黑衣刺客。” 容玥说着往旁边走了一步，与桃叶近了一些。 黑衣刺客？桃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日山脚下被韦二少爷身边的人一箭射死的人。 温和的语声听在耳里却觉得分外阴沉，桃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这避让动作十分明显，容玥惊讶之下眼底有寒芒闪过。 “当心些！” 桃叶没想到眼前的人居然会朝自己这边伸手，身子往后倾了一下，后边那只脚正好踩到路边的鹅卵石上。 眼看着就要摔落在地，却落入一个陌生的怀抱。 桃叶呼吸都停了一下，因为抱住自己的竟然是大少爷。 而容玥也是神色一顿，他本是有心靠近这个丫鬟，想多试探些东西，没想到这丫鬟果然避自己如蛇蝎。 心下一动，便出手将人拉入怀里。 左右这个时辰旁边也无人经过。 靠得这般近，桃叶眼神里的惧怕和闪避一丝不漏地落在容玥眼里。 心中犹疑更甚，容玥正想趁机试探两句，就听到后面一道慵懒的声音传来。 “大哥这是在做什么？” 是五少爷，桃叶听到这个声音，不顾上下尊卑和身上牵扯的痛楚，猛地推开了容玥。 容玥本就因身后的声音愣了一下神，桃叶这一下推得力气又不小，那文弱的身子不由地斜了一下，扶了一把院墙才稳住了身子。 “是五弟啊！” 容玥站稳身子，回过头来时，脸上倒是一点看不出狼狈之色，更无尴尬之意。 “方才恰好遇见这丫鬟，就随口问了几句猎场上的事，后来见这丫鬟一时没站稳身子，就扶了一把，还望五弟别见怪！” “的确，我这丫鬟娇气得很，平日里多走几步路都会累着，今日要不是恰好遇见大哥，怕是要摔出个好歹！” “那样我可要心疼了！” 容玖一把揽过旁边低头侍立的桃叶，宠溺慵懒的目光落在怀中之人身上。 桃叶不敢抬头，顺从地被揽在怀里。 “五弟如今在怜香惜玉上，倒是不输二弟，不过女色误人，还是要有所克制才好！” 容玥温和地劝道。 “多谢大哥训示！” 容玖揽着桃叶往前走了几步，又倏然停下脚步，转过身子。 “我也有一事不明，昨日在父亲那里，我已经将猎场遇险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大哥也在场，为何今日还要问我这丫鬟？” “难不成大哥想知道些更有趣的事，那下次直接问我就行！” “我必定言无不尽！” 两人目光交汇。 “大哥已出书院多年，对这秋狩确实陌生了些，若得了闲，必定去叨扰五弟！” 半晌，容玥笑着回道。 “静侯大哥！” 容玖随意点了下头就揽着桃叶的腰，继续悠然往前走去。 转过这片院墙，桃叶原以为五少爷会放开自己，但腰上那只手却没有挪动分毫。 她突然想起在书院时，五少爷误会自己与别的男子有染，不由分说地那般粗暴地对待自己，心里不由抖了一下。 她现在这副身子，可受不住。 “少爷，奴婢知错了！” 是以，一进院子，桃叶就在容玖怀里转了身子，环住那劲腰，娇娇软软地小声道。 第70章 奴婢不怕 “放开！” 容玖的脸色却是沉得吓人。 桃叶见了，心头猛跳，但又不敢真的放开。 身后跟着的行云和归云两个，以及院子里的小厮见着两人的姿势，都低下了头。 见怀里的人没有动作，容玖干脆直接将人抱起，大步往书房走去。 直到被放到榻上，触到那片温凉，桃叶不由地往里缩了一下。 她的身子实在经不起折腾，但五少爷心情看着确实不好，若是想对她做些什么，她也无法反抗。 桃叶脑子里飞快想着应对的法子。 等那只手真的伸过来时，桃叶下意识地惊恐地避开了。 “五少爷，大少爷只是问奴婢猎场上发生的事，问奴婢那晚有没有听到别的话，奴婢也不知大少爷会突然伸手拉奴婢！” “奴婢正想着如何敷衍大少爷，一时没注意，才……” 桃叶看着那沉沉凉凉的目光，又挪了身子过来，浅浅地依在容玖手臂上。 但那身子却是难以抑制地紧绷着。 容玖眸光微垂，伸出的右手落在桃叶背后的裙腰上，感觉到手下的身子微微颤着，轻轻挑开了那系带。 见五少爷手上动作并不粗暴，桃叶倒是安下了心，整个身子也软了下来。 身子的衫子并没有被褪下，只是后背被拨开了一点，不过须臾，裙腰处微微一紧，裙子被重新束好。 桃叶原以为五少爷只是想看一下她身上有没有被轻薄的痕迹。 但等到自己的手臂被抬起，外面的宽袖滑落，感觉到那凝在白布条上的目光。 五少爷难道是在看自己的伤口有没有裂开。 桃叶心里想着事，神色便是微愣了下。 “怎么，方才在外边不是胆子大得很？” 容玖见到桃叶那样子，却是以为在惧怕自己。 “是奴婢误会五少爷了！” 桃叶往容玖怀里靠去，软着声音道。 “奴婢以为您生气……” “本少爷确实被你气着了！” 桃叶只说了半句，就被容玖打断了。 “上次不是说过让你离大少爷远些，平日里挺有成算的，这时候又愚钝得不行！” 自己那位大哥的性子容玖知晓，所以他一开始就没觉得小丫鬟会被轻薄。 “大少爷找你说话，你不会找个由头回来，任凭着他在那边逼问？” “他今日只是问几句话，若想做些别的呢，你也要在哪里等着？” 容玖说着斥责的话，语气却并不怎么严厉，倒是有些循循善诱的意味。 桃叶此刻一颗心都挂在容玖身上，自是感觉到了，心里有些诧异这种温和。 仿佛从猎场回来后，五少爷对自己的态度就柔和了不少。 “奴婢那晚听到韦二少爷说猎场上五少爷遇险的事也有大少爷一份，便想借此听听大少爷的口风，得些有用的消息也好回来告诉五少爷！” “而且方才大少爷问话时奴婢想起前晚在山脚下，除了韦……主仆，还有一个黑衣人被射杀！” “若不是他，奴婢和陈小姐也不会被发现！” 许是提到那晚的惊险，桃叶说到最后时还带了微微的颤音。 “奴婢怀疑这黑衣人是冲着奴婢来的，他身上还带着绳索和匕首！” “五少爷，奴婢不是有意隐瞒的，只是那日刚醒，奴婢怕……后来也不敢深想那些事！” 她一个内宅丫鬟，亲眼见着活生生的人被射杀在自己面前，有所畏惧也属正常。 “奴婢身份微贱，旁人也算计不上什么，想着必定是和五少爷有关！” 只要不涉及五少爷忌讳的后宅阴私，桃叶并不十分掩饰自己的聪慧。 若想要在主子心上占些位置，以色事人固然是捷径，但这些公子少爷身边，并不缺貌美女子，看久了也不过一乏味的花瓶。 “你在猎场的时候，有见到过一个右手有疤痕的人吗？” 容玖当时对这小丫鬟有些兴趣，也是因着那一份机敏和灵慧。 因此心中也不奇怪桃叶能猜出这些。 “有！” 桃叶不假思索地回道。 “那天午膳后奴婢回帐篷时，曾与一个军士撞上，那人过来搀扶奴婢的时候，奴婢见到那左手上有一道长长的疤痕！” “难道……那个黑衣人就是他！” 桃叶想起那军士确实是有意和自己撞上，还在自己脸上打量了好几眼。 是为了认人？ 可是那人是早等在那里的，先前又不认得自己，必定是有人和他说了自己回去的时辰。 也许还有她的穿着。 容玖点了点头：“左威卫的人在山脚下发现了这人的尸体！” 那夜猎场里极为混乱，死伤不少。 出事后，左威卫的人忙着善后和护送学子们回书院，直到后面搜山时才发现这人的尸体。 桃叶前面已经猜到过一些，但脸上还是适宜地露出惊疑的表情。 “五少爷……” “知道害怕了？” 容玖刻意冷了脸色。 小丫鬟看着娇软，但有时胆子也极大。 如今就算是在府里，他有心护着，但事有意外，他也未必每次都能护上。 让她长些记性也好。 “奴婢不怕，五少爷会护着奴婢！” 桃叶听出容玖只是嘴上冷言，也不害怕，反而软软地靠进容玖怀里。 手下身子温软，那秋水般潋滟的眸子满是信任，容玖喉上滚了一下。 桃叶几番往容玖怀里凑，如今整个身子都被拥在怀里，两人又对彼此的身体熟悉得很。 很快觉出些不对来。 她光想着让五少爷消气，不自觉地撩拨得过了火。 “我不走，我要见五少爷！走开！” 恰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吵闹声。 “赵管事，你快替我说句话，我不要去田庄上，看在……” “好不快把人嘴堵上，若是惊扰到了主子，有你们领罪的时候！” 赵进话音刚落，那声音就只剩呜咽了。 “都是小人几个不懂事，赵管事莫怪罪！” 是小厮们的小声赔笑声。 “快将人带走，别误了主子的话！” “是，是！”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就恢复了平静。 “在想什么？” 被外面的一阵吵闹打断，容玖心里刚起的一点欲念也淡了下去。 第71章 昨夜的事? “奴婢只是觉得有些奇怪！” “方才夫人找奴婢过去，提起赵管事将昨夜的事告诉了夫人，言语之中似是为青梅求过情！” “可方才听着，赵管事并无回护的意思！” 青梅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赵管事想要巴结也就算了。 但拿她作筏子，桃叶也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赵进在母亲面前提你不是了？” 容玖看着小丫鬟的面色淡淡问道。 “五少爷怎么……是！” 桃叶面上一片惊讶之色，转而又不安地应了是。 “不过夫人没有怪罪，只让奴婢好好养着身子！” 桃叶说那话的时候就知会被听出她对赵进的不满，赵进管着五少爷院子里的事，日后少不得要打交道，能吹的风还是要先吹吹。 但令她意外的是，五少爷竟已知道赵管事去了夫人院子。 “哦？母亲说了你哪些不是？” 容玖慵懒地靠在榻栏上，语调微微上扬。 “夫人说……夫人说奴婢身子恢复还要一段时间，有些担心五少爷身前没人伺候！” 桃叶提到伺候二字的时候，微微粉了脸，声音也低得轻不可闻。 “只有这些？” 容玖的神色更加好整以暇。 小丫鬟这样子，自是做不了别的，不过逗弄两句，倒也得趣。 “还有……还有赵管事许是误会昨晚的事了！” 她昨夜确实在主屋待了一夜，外边不知道的人自是以为昨夜她带着伤还伺候了五少爷。 至少赵管事对夫人的说辞，大抵如此。 “昨夜的事？” 容玖脸上的笑意愈深，更显得那俊美的五官惑人心神。 桃叶只瞥了一眼，就忙收回了目光。 她有些理解猎场上那位钱小姐，被这俊颜恍了心神，竟连公主还在场也一时忘了个干净。 “放心，母亲那边自有我去说！” 眼见着小丫鬟脸上粉色渐浓，眉眼间透出些熟悉的媚意，容玖收了逗笑的心思。 毕竟如今，他也只得看着。 “谢五少爷！” 桃叶眉梢落上了喜意。 “往后有什么要紧事，直接找行云和归云说就是！” “南云也行！” 容玖稍正了神色。 “奴婢知道了！” 桃叶心下是有些惊讶的，这院子里伺候的人少说也有十几个，五少爷信任的竟只有这三人。 而且听方才的意思，五少爷对这位赵管事，并不十分满意，为何却还让他继续待着管事的位置。 夫人疼爱五少爷，只是换个管事，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 她没有把这些疑惑表露出来。 不知为何，五少爷这两日是颇为怜惜她，但花无百日红。 她只是个伺候床榻的丫鬟，可以随时冷落一旁，甚至过两年等五少夫人入府，自己这个得宠的通房怕是更没有容身之处。 她要尽快成为五少爷真正入心的人，早日找到母亲和大哥的下落。 若是可以，她也希望自己能够离开国公府。 但后者，终究是太过虚无缥缈，她也只是随便一想。 就算能找到家人，自己也未必能够脱籍出去。 若是还在主院伺候，凭着夫人的心性和自己的筹谋，也许日后还能求个恩典，但到了如今这个境地，日后能不能走只能看五少爷的意思。 日后在这国公府后宅，能活得如何，依旧只能靠自己筹谋。 “少爷，快到用午膳的时辰了！” 门口行云轻轻叩了一下门。 容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是该过去陪母亲用膳了。 “你留在院子里，不用去了！” 桃叶跟着出了书房，看着五少爷带着行云往门口走去。 直到那身影转出了门，才回到自己屋子。 过了一刻钟，下人们的午膳也被取来了。 其余都是份例菜，唯有一品人参鸡汤，看着就是极滋补的东西。 她没想到，夫人前面才提过给自己增例菜，午膳的时候就有了。 桃叶依旧叫了南云一起，用完膳后又喂了小银狐。 “南云，晌午后去趟大厨房那边，找田妈要些羊奶来！” 小银狐毕竟太小，桃叶还是想让它能喝些羊奶。 她第一次养小动物，小银狐又和她十分投缘，不免有些小心翼翼。 南云答应了。 五少爷吩咐过，一般的小事让她听桃叶姑娘的就是。 …… 后宅主院。 “多吃些，我看着你又瘦了些！” “儿子都快撑着了，母亲尽着自己用就行！” 一顿午膳，顾云卿只顾着使唤丫头们给儿子布菜，自己都没有吃上几口。 “你们两个，快去伺候夫人用膳！” 容玖摆手让身后的碧霄和碧云去服侍顾云卿。 顾云卿见儿子碗里菜肴确实堆积如山，这才自己用起膳来。 母子两个和乐地用过午膳，挥退屋子里的下人，顾云卿脸上就带了些怒意。 “你先前怎么没提起那歹人就是韦家的人！今日我还是在陈御史家的小姐口中听到这事，韦家这些人仗着贤妃和四皇子得了圣心，真是越来越猖狂，在皇家猎场都敢如此行事，平日里在书院是不是也……” “母亲放心，那韦云起不过就是一个小人，嫉妒儿子容貌比他俊秀，学业又比他精进，想要在猎场给儿子使些绊子，再者，您儿子文韬武略，寻常人也伤不到！” 容玖笑着将桌上的茶盏亲手送到顾云卿手里。 “这是自然，我儿岂是寻常人能比得的！” 顾云卿接过茶盏，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 “不过我今日已经让人去递了牌子，明日就进宫见你姨妈，这韦家的人都敢存如此歹毒之心，定要陛下狠狠责罚一通！” 顾云卿与长姊差的年岁大，少时几乎是长姊一手带大的，就是到了如今为人母，遇到些难处，依旧习惯地依赖长姊。 “那韦云起被世虞表弟踹断了两根肋骨，如今还躺在床上起不得，也算是得到报应了，而且东宫前些日子出了大事，姨母想来也正烦心着，母亲还是别去了！” 容玖掩住眼底的冷芒，劝着顾云卿道。 “倒也是！” 顾云卿听了儿子的话，皱着眉点了点头。 “我前几日去宫里，你姨母还提过一句，那太子妃和魏良娣竟是日日在府里争吵，都说自己腹中的孩子是对方害死的！” 第72章 喊打喊杀 “两人都刚落了胎，还在休养，你姨母就是想敲打一下也寻不到机会！” “母亲不用烦恼，东宫的事自有太子殿下处理！” 他这位表兄自当今登基就被封为太子，可不是如表面那般温润无害。 何况猎场之上，永宁侯府，茂国公府，再加上他这个嫡亲的表弟，不是遇险，就是受了重伤，出事的都是太子这边的人，再加上东宫内宅的事，太子这边“损兵折将”实在太多。 陛下这些年偏疼四皇子，似是有易储之心，但若东宫一系真被打压得狠了，陛下也不会容忍四皇子一系独大。 “我就是看着你姨母这些年不容易……” 顾云卿叹息一声，正说着话，行云抱拳出现在了门口。 脸上带着些焦急之色。 “发生什么事了？” 顾云卿问道。 “回夫人和五少爷，茂国公世子夫人来了，现在正在少爷院子里！” “她去阿玖的院子做什么？” 顾云卿听到继女回来就是一阵厌烦，又听得去了儿子的院子，心里倒有些疑惑。 不过继女惯会胡搅蛮缠，此番不知道又要闹些什么，便急急起身要过去。 “母亲慢些！” 容玖知道劝不住，便亲自上前扶着顾云卿。 不知道继女会做些什么事，顾云卿这一路走得极快。 “来人，给我掌这贱婢的嘴！” 一到院门口，就听到里面容慧尖刻的声音。 顾云卿眉头一皱，容玖则是眼神微暗。 进了门，廊下，桃叶正被南云护在身后，容慧带来的几个丫鬟正要往前拉人。 院子里赵进则是在一边陪着笑劝说：“大姑奶奶息怒，这丫鬟言语不当，冒犯了您，的确该责罚，但这丫鬟身份毕竟不同别个……” “不过就是一个卑贱的通房丫鬟，难不成还要当个主子供着！” 容慧看到桃叶那张鲜妍娇艳的脸，就想起自己夫君带进府的外室。 那外室仗着有身孕，公婆和夫君都护着，她一口气只能憋在心里。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教训个贱婢还要我教你们？” 容慧沉浸在自己的怒意之中，并没有发现院门口多了人。 容慧身边的丫鬟显然是知道主子性子，听了这话，已经准备一拥而上，准备去拖桃叶出来。 院子里的小厮想着桃叶的身份，本是有两个想上前阻止，但见院子里的管事赵进并没有开口，又不敢擅动。 “住手！” 顾云卿沉着一张脸进了院子。 “夫人！” “五少爷！” 院子里国公府的下人都忙给两人见礼。容慧身边的丫鬟本也想行礼，但看到自家主子的神色，到底还是没有动。 “茂国公世子夫人今日过府所为何事？” 顾云卿懒得理会继女身边人的失礼。 由着儿子将自己扶到正厅主位上坐下。 “夫人此话何意？这也是我的母家，自是想回就能回。” 容慧自来不把顾云卿放在眼里，又自恃是茂国公府的世子夫人，身份不让继母，竟是坐在了顾云卿身边的位置上。 “大姐回来探望父亲母亲是应尽的孝道，不过怎么就转到弟弟这里了！” 容玖掀了袍子，在顾云卿下首坐了。 “你以为我愿意过来，若不是你心思歹毒，在猎场害承度失了一条胳臂，如今几乎去了半条命，我都不屑和你这不孝不悌的人说话！” 容慧与茂国公世子，早些年是同床异梦，这两年茂国公世子干脆连她的院子也不进了。 婆母也不满意她，不过有爹爹在，她的性子又不饶人，婆母也就随口说个几句。 但自从前晚，三叔承度一身是血地被人从猎场抬回来，茂国公府上下几乎闹了个人仰马翻，婆母本就疼宠幼子，一听说三叔伤成这样还有五弟的事，那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恨不得撕了她。 几个妯娌和未出嫁的小姑也借此奚落自己。 她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 又因着前面继母借口养病，不愿去茂国公府说项，她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那腹中已有孽子的妖媚外室堂而皇之地进了府。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才有了容慧今日一闹。 “什么心思歹毒？是韦家的人在猎场作怪，害人性命，你若是要帮你小叔出气，带着你们茂国公的人打上那韦府就是，到这里发什么疯！” 顾云卿平日里懒得计较容慧的目无尊长，她进府时，继女已到知事的岁数，被身边的人挑拨，处处针对自己，容彦博又极是护着这个嫡女，两人为此生了不少嫌隙。 她后来也懒得再管，继女在身边人的挑唆下，就成了这副不讨喜的性子。 但敢辱及她儿子，她定是锱铢必较。 “夫人这是什么意思，我听府里的下人说，那狼群来时，承度本是躲在身后的，却被五弟推到了前头，难道这不是五弟有意为之！” “茂国公府和太子妃一向支持大哥坐这世子之位，五弟和夫人想来也是不痛快，但就是心中有怨，也不该如此狠毒！” 容慧重重地冷哼一声。 顾云卿不是温婉和顺之人，但身为侯府嫡女，礼数涵养自是有的，如今听着继女这满口的胡搅蛮缠，倒真是怒气上脸。 “夫人，喝口茶润润！” 容玖正要开口，就见桃叶端着托盘进来，先给顾云卿奉了一盏茶，又走到了容玖跟前：“五少爷！” 第二盏放在了容玖手里。 容玖抬头瞥了眼小丫鬟的手臂，又笑着看向上首的顾云卿：“母亲先喝口茶消消气，别伤着身体！” 容慧见屋子里三个主子，只有自己面前没有茶，脸上一阵青红交错。 “贱婢！” 一眼瞥见中间沉香木几上的白玉莲瓣盘，顺手抄起就往桃叶身上砸去。 片刻后，白玉盘碎裂在地，不过是碎在容慧脚下。 随着身边丫鬟的惊呼声，容慧也被吓得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若不是有身边丫鬟挡着，这盘子就要砸在自己身上。 惊恐之后脸上怒气翻腾，拂开丫鬟的手猛地起身指着下首的容玖：“你竟敢……” 第73章 执意进书房 “大姐为着一些莫须有的事在我这院子里喊打喊杀的，我又有何不敢的！” 容玖还是那般慵懒的调子，甚至还悠然自得地细细品了手里的茶：“这茶不错！” “奴婢谢少爷夸赞！” 桃叶规矩地矮下身子。 见两人这副模样，顾云卿方才因容慧举止而起的怒气也散了一些。 “你这丫鬟没规没矩，大姐只是替你教导一番，难道我身为世子夫人，连一个贱婢也教训不得！” 容慧怒声道。 “世子夫人若是为着奴婢没有给您奉茶生气，奴婢甘愿领罚！” 顾云卿和容玖还没说话，桃叶就跪落在地。 容玖垂下的目光一下子暗了下来。 “世子夫人方才一直责骂奴婢是脏污之人，是以奴婢也不敢以脏污之身奉茶给您，若是您有个好歹，奴婢就是万死莫赎！” 桃叶挺直着身子，头却是微微低着，恭敬却不卑微。 顾云卿暗自点头。 继女如此不知礼地咄咄逼人，方才桃叶擅自跪下请罪，她心里是有些不舒服的，但听着这番话，心里就舒畅了许多。 “桃叶从前是我身边的一等丫鬟，如今是阿玖的通房，就是要教导规矩，也不劳大姑娘费心！” “人避几短，大姑娘嘴上说着规矩，但擅闯已成年的兄弟院子，轻慢嫡母，不分是非胡沁一顿，桩桩件件，哪里配提规矩二字！” 顾云卿放下手里的茶盏，一双美目冷冷地看向一旁。 又是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 容慧心里怒火如炽，原本还算清秀的一张脸狰狞得越发尖刻。 “我是原配嫡女，夫人不过是个继室，也配得上我一声母亲！” 桃叶刚在五少爷的示意下起身，就听得这句。 不由自主地往身边人脸上看了一眼。 果然，俊颜寒凉，连眼羽覆下的那片阴影都透着沉冷之意。 “这倒不必世子夫人为难，我有阿玖在，倒不缺你这声母亲！” “常言道，这子不教，父母之过，既然你不认我为母，正好日后我也不必被人戳着鼻梁指责！” 顾云卿先前只是懒得与容慧计较，没想到她的不屑倒让继女以为她是个软骨头。 “你……” 容慧气得用手指着顾云卿，一时语塞。 因为有祖母和爹宠着，顾氏进门后一直不敢管教自己。 如今竟然敢如此奚落自己。 不过是一个被爹爹冷落，被祖母嫌弃的继室，也敢给她委屈受。 “行，你们母子主仆，都好得很！” 容慧冷笑几声，带着几个丫鬟怒气冲冲地往门外走去。 来去匆匆，倒真像是来寻事胡闹的。 “母亲，大姐此番定是要去祖母那边告状，您……” 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容玖提醒道。 “让她去，横竖你祖母那边也看不上我们母子，也不差这一桩！” 婆母不过言语上奚落自己几句，她胡乱听着就是，要想再做些过分的事，她也不是逆来顺受的。 “夫人，五少爷，奴婢有错！” 桃叶却是上前一步，矮下身子行了礼。 “世子夫人方才气势汹汹地进来，言语间对五少爷颇有误会，奴婢一时没忍住，分辨了几句，就惹恼了世子夫人！” “她本就来找事的，与你无关，快起来！” 莫说方才继女那般无礼，就是桃叶对儿子的维护，顾云卿也不会怪罪，只会赞赏。 “不过阿玖，刚才提到的那郑承度是怎么回事，我听着有些糊涂！” 顾云卿问。 “在猎场遇到狼群的时候，我们这些人都忙着找地方躲避，他动作慢些，就被一匹母狼咬住了手臂！” “茂国公府的下人大概怕担责罚，便栽到了儿子身上！” 容玖漫不经心地说道。 “真是岂有此理，果然是有其主必有其仆！” 顾云卿一听就怒了，因着茂国公世子娶了继女，从太子妃到国公府阖府上下，都费尽心思不想让儿子继承国公府的爵位。 他们母子本无意爵位承袭，不过是陛下说了一句靖国公正当盛年，立世子之事还可再商榷商榷。 这些人就恨不得吃了他们母子。 “大姐性子一向如此，前些日子郑世子又将外边养着的外室接进了府，本来这些日子心气不顺，母亲别气着自己就行！” “她哪里值当我生气，放心吧，我先回去了！” “不多会儿寿安堂那边怕是要来请人了！” 顾云卿不想这些后宅之事牵扯儿子，便想回去等着婆母来请人。 “儿子送母亲！” 容玖将顾氏送到门外，这才带着桃叶回到屋子里。 “这些东西留着让别人收拾！” “过来，本少爷有话问你！” 桃叶正蹲下身子要去收拾那白玉碎片，就被容玖唤进了里边。 “方才究竟发生了何事？” 小丫鬟向来识时务，怎么可能为着大姐说了自己几句不是就贸然顶撞，把自己置于险地。 “五少爷恕罪，奴婢方才确实在夫人面前扯谎了！” 桃叶利落地跪在容玖身前，低声请罪。 本来她也没想能瞒过眼前的人。 “母亲今日刚对你有些不满，你想借着本少爷博些好感，也无可厚非！” 他是不喜后宅阴私事，但小丫鬟这些想要自保的心思，他也不会怪罪。 “说吧！” 容玖摆手示意桃叶起身。 “奴婢是听得外边小厮的请安声，才从屋子里出来！” “奴婢等给大姑奶奶行了礼，大姑奶奶脸色是不太好，但也没为难我们！” 桃叶一面说着一面轻轻摸了一下自己右手臂。 刚才沏茶端茶的时候，右手臂上的伤口被抻到了一点，这会儿有些疼。 “可大姑奶奶不去正屋，却是带着丫鬟们一路往书房走去，奴婢想着五少爷书房里许是放着一些重要物件，就上前拦住了，这才惹恼了大姑奶奶!” “大姑奶奶执意要进书房？赵进和其余人没拦着？” 容玖目光幽沉了几分。 “拦了，奴婢拦住大姑奶奶后没多久，赵管事也出来说话了！” 一个“后”，一个“也”，就表明了赵进的态度，小丫鬟说话倒是挺有意思。 第74章 要什么都行吗 桃叶感觉到那熟悉的含着打量意味的目光，面上惶恐，心里却是定得很。 她之前就在五少爷面前道过赵管事的“不是”，如今再多一句也是常理。 “今日做得很好，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容玖御下，一向赏罚分明。 “要什么都行吗？” 桃叶惊喜地抬眼。 “都可！” 容玖想着小丫鬟不过要些衣裳首饰，再就是要些话本子看，这些东西他随便就能让人去置办一批。 “那奴婢想要两匹锦缎，一匹孔雀蓝的，一匹青黛色的！” “只要这些？” 容玖语气里难掩诧异。 “是！其余的奴婢也不缺！” 桃叶回道。 容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小丫鬟，桃红色衫子，艾绿色长裙，是府里一等丫鬟的服饰，料子虽也不错，但颜色却暗淡了些，还不如那晚在为乐轩时小丫鬟那身衣裙。 想起母亲对待下人一向大方，赏赐自是不少。 容玖沉默了一时，才道：“往后若有什么缺的，直接和行云说！” “奴婢知道了！” 桃叶一脸疑惑地应下了。 五少爷怎么突然说起这事，难道是自己方才要了布匹，五少爷觉得自己缺衣服穿。 “下去吧！” “将行云叫进来！” 桃叶应声出去。 过了半个多时辰，府里针线房的人竟来了桃叶屋子里。 来的，还是桃叶的熟人。 “绣茵！” “见过桃叶姑娘！” 面前的女子比桃叶大上几岁，姿容虽比不上桃叶，但在丫鬟之中，也算出挑。 “你又取笑我了！” 桃叶拉住她的手，笑着说道。 “怎么样，在五少爷这边可好，先前我听说夫人将你指给了五少爷，又不见你去找我说话，我又不好往前头来！” 两人在桌子上坐下，见屋子外并无其他人，这才露出些忧色。 “我没事！” 老夫人寿辰过后，事接着一桩又一桩，又是从国公府到东宫，从东宫到书院，又回到这里。 不是好不好，只是没事，绣茵自然听出了其中意味。 桃叶若是想做府里这些少爷的房里人，凭着这容貌，早就成事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不过她们这些奴婢的日子该怎么过，终究还是在主子一念之间。 “我看你这里也是不错，屋子宽敞，东西又齐全！” 两人都不是爱伤春悲秋的人，绣茵虽觉得桃叶日子未必如表面般如意，但还是露出欣喜的表情。 “对了，你怎么到这边来！” 针线房在内宅，没有主子的吩咐事不能到外院来的。 “当然是给我们桃叶姑娘做衣裳的！” “做衣裳？是夫人的意思？” 天气渐寒，确实是添新衣的时候。 但绣茵却是摇了摇头：“谁的吩咐我也不知，是周妈妈过来说的，让来一个人给你量体裁衣！” “不过左右府里就这几个主子，不是夫人，就是五少爷这边！” 说到五少爷，桃叶却是想起方才在正屋的话。 难道真是五少爷？ 若真是，越过夫人，直接找针线房给她做衣服，是不是显得她有些…… “是赏是罚，都是主子的事，既是赏，先接着就是！” 绣茵看出桃叶的犹疑。 听到这话，桃叶也笑了，她这些日子遇到的事情太多，竟是有些杞人忧天起来。 “听说你在猎场被贼人掳去，没想到竟是伤得这般重！” 绣茵给桃叶量体的时候见着手臂上那些伤痕，心下一惊。 “还好，主子赐下的伤药很好，只要别太使力，已经不大疼了！” 裴大少的伤药确实很好，她这两天换了几次药，又有南云帮着揉按，手腕和脚腕上的勒痕已经不太疼了，背上那些伤口也愈合了，就是手臂上还严重些。 绣茵手脚极利落，不一会儿就给桃叶量好了身子。 “那我便回去了，过几日衣服成了再找你说话！” 针线房的大管事行事苛刻，绣茵也不好在这里久待。 “等等，我还有件事要你帮忙！” 桃叶将人叫住，转身从匣子里取出一张纸，上面是一件外袍的样式图。 “我想给五少爷做件衣服，不过这裁剪怕是不行，只能求助你了！” 桃叶说。 “这不难，你将布料给我，我花个一晚上也就帮你弄好了！” 绣茵爽快地答应了。 桃叶面上却有些为难。 “怎么？” 桃叶迎着绣茵疑惑的目光，转身将柜子里的布料取出。 “这是越绫！” 绣茵自八岁起就在府里针线房里做事，这两年也帮夫人做过几身衣服，好料子也是见过不少。 “五少爷赏下的，但这料子太名贵，我也用不了，就想着借花献佛！” 桃叶说。 “这布料太扎眼，确实不能带回去，这样吧，我过两日再寻个由头出来，就说是这次尺寸有遗漏的！” 绣茵很快想到了应对法子。 “多谢你！” “谢什么！当初若不是你，我已经……” “说好不再提这事！” 桃叶却是握着绣茵的手打断了。 “是我该打！” 绣茵也笑了。 桃叶将绣茵送出了院门，正好见到小厮们提来了晚膳。 “姑娘，五少爷唤你去主屋！” 五少爷晚膳竟是没有去后宅陪夫人用，桃叶有些讶然，不过而后想着从前五少爷在书院念书，在家呆的时日也不多，为了多陪陪夫人，是以每次用膳都去主院。 日后常住府里，见面的时候多了，倒不必如此。 用膳的时候，容玖感觉小丫鬟心情似是比往常好上几分。 晚间，容玖并没有让桃叶留下。 她倒是睡了一个安稳觉，第二日精神就好了许多。 “姑娘用完早膳后可以再歇会儿，五少爷早些时候已经出门去了！” 用完早膳，南云一边收拾着桌上的碗筷，一边对着桃叶说道。 这两日相处下来，南云不似之前沉默寡言。 桃叶谢了她的好意，但这会儿精神尚好，不欲躺下，而是拿了话本子看起书来。 一时竟没有看进去。 回府不过两日，五少爷竟是日日都往外边去。 若是往日，她自不会去管这些事，但在书院时她听过几句五少爷和行云之间的谈话，猎场上又发生了那样的大事。 第75章 寿安堂问话 五少爷的处境，甚至国公府的境遇，都隐隐透着让人不安的气息。 朝堂大事她不懂，但她多年来艰难求生对危险的直觉却在。 这天以后，连着三日，容玖日日早出晚归，回到院子里的时候也是和行云和归云两个在书房谈事。 因着用药得当，再加上南云的照顾，桃叶背上和手臂上的伤口都已经结痂，手腕和脚腕上的淤青也消得差不多了。 这天，容玖照例一大早就不见了人影。 桃叶用完早膳，逗了一会儿小银狐，这才想起绣茵竟是三日都未见人影。 难道是没寻到机会出来？ 针线房的大管事是先夫人的陪嫁，待下严苛，但绣茵这两年得了夫人的眼，在针线房也算得脸，有现成的由头，出来应该不难。 桃叶心内骤起波澜。 不管如何，她得去针线房看一眼，才能安心。 “南云，我出去一趟！” 桃叶与南云说了一声，就要出门。 但刚出院门没多久，就遇上了寿安堂的人。 “你就是桃叶？” 问话的人已上了年纪，肃着一张脸，说话时尤带着三分厉色。 “回王妈妈，奴婢是桃叶！” 王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在国公府里地位斐然。 桃叶恭谨回着话，心里却不平静。 这位亲自过来，她可不会觉得是荣幸。 “正好，老夫人叫你去寿安堂问话！” 王妈妈厉眼扫了桃叶几眼，才冷声道。 “奴婢遵命！” “不过请王妈妈允许奴婢和院子里的人说一声，以免五少爷回来见不着奴婢怪罪！” 桃叶心知这一趟去寿安堂并无好事。 “有什么好说的，老夫人还等着，岂容你在这里磨蹭！” “不过是个丫鬟，真当主子离不得你！” 竟是连句话都不让她说。 桃叶更确定此去定会有难。 但以老夫人的身份，别说是她，就是五少爷和夫人，为着孝道面上也得听从。 “王妈妈说的是，桃叶这就跟您去！” 桃叶的恭敬却只得到一张冷脸。 如今只能随机应变。 寿安堂在靖国公府的西面，国公爷重孝，每日去军营前都要去请安，是以，特地让人辟了一条近路，从前院正厅过去，甚至比去夫人的主院还要近一些。 老夫人信佛，一进寿安堂，桃叶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檀香本是极幽远宁静的香，但此刻寿安堂正厅内，却并不如是。 桃叶低着头踏入屋子，一眼就见到前面跪着的熟悉背影。 上首坐着面有怒色的老夫人，而跪在脚踏边，正低眉顺目地给老夫人捶腿的竟是罗姨娘。 “奴婢见过老夫人！” 桃叶走到那跪着的人身边，对着上首磕下头去。 “好了，你且起来吧，也是给博儿生养了儿女的，不必还像从前那般做这些下人的活计！” 意料之中，没听到叫起的声音。 桃叶伏在地上，身子分毫未动。 幸好她身上的伤已经好得七七八八了，若是早个几日，怕是难捱得很。 “老夫人若是不嫌妾粗鄙，妾愿意一直服侍您，也好沾一沾您身上的佛缘！” 罗氏却没有起身，继续给榻上的人轻轻捶腿，揉按，眉眼之间，俱是低声下气的恭谨。 “你是个省心的，博儿有你伺候，我也放心几分！” 靖国公老夫人曹氏出自平宁伯府，娘家早些年已经没落，如今不过守着一个爵位过活。 但曹氏又极好面子，人越老就越讲究排场，尤其是儿子得封国公后，更是将老封君那套架子，摆得十足。 是以，罗氏这般柔顺卑从，她心里是极舒心的。 “抬起头来！” 锦榻上的人动了下身子，罗氏立刻起身上去扶着。 还要跪下伺候时，榻上的人却是随意摆了摆手。 罗氏顺从地退到一边侍立，那姿势，竟是比寿安堂的丫鬟还要恭敬几分。 桃叶趁着抬头的时机，往旁边的跪着的人面上看了一眼。 那红胀紫胀的脸颊映入眼中，桃叶心里狠狠一抽。 “是有副好样貌，难怪能勾主子的魂！” “老夫人明鉴，奴婢不敢！” 桃叶脸色惶然，又对着上面磕了一个头。 “不敢，你连我这寿安堂的东西都敢染指，还有什么不敢的！” 榻上传来一声带着怒意的冷哼。 “老夫人，奴婢不知今日何事惹恼了您，但奴婢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动老夫人的东西！” 桃叶面上带着疑惑。 “果然是个不安分的，装模作样倒是有一手！” “你说与她听吧！” 曹氏往旁边看了一眼。 “是！” 得到示意的王妈妈先对上面行了一礼，这才转身冷冷地看着桃叶：“老夫人前几日吩咐针线房做四季衣裳各三套，准备下月供到宁国寺去，可这胆大包天的绣娘，竟将老夫人特意挑选的湖绸用来给你做新衣！” “老夫人明鉴，奴婢并不知那湖绸的用处，桃叶她更是不知道，都是奴婢粗心所致，老夫人要责罚就责罚奴婢！” 绣茵此刻心里最是愧疚，她一时粗心，落入人家的套子。 若是旁的事，不过受一顿责罚，要不了命去，但老夫人信佛甚笃，自己坏了这佛前供奉之事，怕是这条命都难保。 去年寿安堂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就因不小心打落了佛龛上的贡品，被狠罚了一顿板子，到最后都没挺过来。 事已至此，她只希望不要牵连到桃叶。 “来人，掌嘴！” 一旁站着的王妈妈扬声示意后边的两个丫鬟上前。 桃叶猛地抬眼，两个寿安堂的丫鬟手上各提着一把三寸宽，一尺长的竹板子，站到绣茵面前，高扬起手臂。 未及，那板子着肉的清脆声便在屋子里响起。 桃叶捏紧了袖口。 她拼命地克制住自己，不让自己的双膝离开冰冷的地面。 今日之事，一看就是冲着她来的，尤其是罗姨娘也在。 绣茵不过是替自己承罪。 她不能妄动，生怕绣茵被罚得更惨。 “请老夫人听奴婢一言！” 耳边噼啪掌嘴的声音声声入耳，虽然绣茵并未出声，她也知此刻身边的人定是难熬极了。 第76章 赏她三十板子 榻上的曹氏微微扬手，两个丫鬟停手站在一边。 绣茵忙跪直身子。 桃叶忍下往旁边看的冲动，目不斜视：“老夫人容禀，绣茵错用湖绸，确实有错，但绣茵不过一针线房的寻常绣娘，老夫人礼佛用的供奉自有府里经验最足，手艺最好的绣娘上手，这布匹也应是严加保管的，怎么会到绣茵这里？” “若说有错，也不是绣茵一人之错！” “请老夫人明察！” 国公府后宅之事名义上是由夫人掌管着，但实则这些年，夫人并不怎么理会，至多不过是看下账册。 这两年，更是连账册也不怎么过问。 倒是常在老夫人跟前侍奉的罗姨娘，得老夫人吩咐多次协理后宅之事。 各处都安插了不少自己人。 针线房一事，桃叶不信没有这些人的手笔。 二少爷断腿，听说至今都还未能正常行走，罗姨娘自然不会放过自己。 “许是这绣娘自以为攀上了高枝，有所依仗也未为可知！” 曹氏一双厉眼盯在桃叶身上。 一身寻常的婢女服饰，却勾勒出极妖娆的身姿，微红的眼尾自带三分春意。 更让她不满的是，一个生来卑贱的丫鬟，方才据理力争时竟隐隐透着清雅高贵。 容貌出挑，又不够奴颜婢膝，曹氏最不喜这样的人。 “老夫人，绣茵自来小心谨慎，万不敢有意做此无规矩之事，奴婢更不敢染指寿安堂的东西！” “奴婢听闻佛祖善心无边，怜悯众生，定不愿有人蒙冤！” 桃叶不能接那高枝不高枝的话，若是接了，就承认自己配得上高枝二字，定会被抓到话柄， 而老夫人信佛，只能以此一试。 但她心知，此番亦多是徒劳。 老夫人看她的眼神，满是厌恶，许是因为二少爷的事，又许是因为昨日大姑奶奶来寿安堂时说了自己不是。 “老夫人，妾也觉得桃叶姑娘不至如此，毕竟是伺候过夫人的人，言行相随，这规矩还是有的，其中想必是有什么误会！” 罗湘烟在一边轻声说道。 “哼，顾氏自己就是个没规矩的人，跟在这样的主子身边，难怪猖狂成这副样子！” 老夫人果真是对夫人极为不满，竟在国公爷妾室和他们这些下人面前直言夫人的不是。 桃叶心又往下沉了沉。 她从前虽也是府里由头有脸的丫鬟，但与老夫人接触并不多。 今日才知老夫人竟是这般偏执性子。 看来理是说不通的，她再有玲珑语，也得对方是个“讲理”的人。 “老夫人，妾还是觉得……” 罗姨娘还要再说，却被榻上的曹氏不满地瞪了一眼：“行了，不是与你说过很多次，料理后宅之事心不能太软，你倒是记着规矩体统，忘记那瑛儿的腿就是被这起子没规矩的人伤了的！” 这话一提，罗氏眼眶就红了，眉眼间的柔弱卑微尤甚。 嘴唇微动，似是还想再劝些什么，但被曹氏脸上严厉的神色所摄，只能捏着帕子立着。 真是付不起的阿斗。 曹氏心里暗叹，但心内又涌起一股高高在上的傲气。 “我再问一次，你可知罪？” 桃叶几乎要冷笑出声，她知不知罪又有什么要紧，无论她自辨得多少有理有据，都不被上面这位听在耳里。 “老夫人今日是动了大气，桃叶姑娘还是早些认错，老夫人心慈，不过就是领一顿责罚，若是再惹得老夫人气恼伤了身子，那你们两个可是罪过大了！” “这绣娘本也是听吩咐办事的，就是行事欠妥了些，如今受了这顿责罚，也是得了教训！” 这是在暗自威胁自己。 罗姨娘在针线房有人，定是知道绣茵和自己交好，若是自己不认，就是两个人受罪，若是自己担下这罪，那绣茵就能被放过。 “奴婢认罪！是奴婢在绣茵面前提过新的衣裙要用些上好的绸缎，绣茵才会错拿那湖绸！” 刚才那竹尺凌厉，有好几下都是斜着抽下去的，若是再被掌嘴下去，绣茵怕是受不住。 总归今日上面这两位并不打算让自己全须全尾地出了这寿安堂。 “老夫人，您看这人也认了错，您也别气着自己了！” 罗湘烟一脸欣慰地道。 “顾氏不会调教人，我今日就劳累一番！” “来人，将这婢女拉到院子里，赏她三十板子！” 曹氏冷声吩咐道。 “你们两个，将人带出去！” 王妈妈一声令下，桃叶就被两个婢女粗鲁地拉起来。 绣茵青肿的脸上满是焦急，但桃叶方才就摇头示意她不要出声。 她比不得桃叶聪慧，但也看了出来老夫人今天定是要责罚桃叶一顿。 桃叶被那两个丫鬟押到台阶下，还没站稳，膝窝处就传来一阵剧痛。 膝盖落在地面上，还没缓过这疼，身子就被压在了地上，两个丫鬟随即起身退开，旁边拿着红木板子的两个粗使婆子走上前来。 寿安堂竟是连板子都准备好了。 桃叶心里一凉。 若只是三十板子，她还能熬过。 但罗姨娘常在寿安堂行走，买通个执刑之人自是不难，今日这板子定然不好挨。 她知道这板子打法极有讲究，若是有心，三十板子，足够让她残了双腿。 是了，二少爷因着她的缘故，被五少爷断了腿，罗姨娘这是要以牙还牙。 桃叶心里涌起从未有过的害怕。 她若是残了双腿，不仅再也无法寻到家人，日后也必定没有了活路。 但她就是想到这些，又能如何？ 立在两边的粗使婆子已经高高扬起那红木板子，眼看着就要落在自己身上，桃叶不由地闭了眼，咬了咬牙。 但意料的疼痛却没有落在自己身上，反而是背后靠上来一个暖暖的身子，还有耳边响起的痛呼。 是绣茵挡在了自己身后。 “快让开！” “老夫人要罚的，本就是我，别徒劳……” 桃叶转过头急切地说道，后面那句话说得很轻，但她知道，绣茵能听明白。 绣茵本就为自己所累，何况再受一番痛楚。 第77章 还不快起来 趴在桃叶身上的绣茵清晰地辨认出那徒劳二字，她知道桃叶是在提醒她，既是救不得她，就不要白白受罪。 她原本也想忍住的，但她在屋内抬头时，不经意间看到罗姨娘嘴角的笑意。 突然想起当初二少爷的腿是如何断的。 罗姨娘这是要报私仇。 难怪桃叶没来时，她虽说着软和话，但字字句句都把老夫人的怒气往桃叶身上引。 绣茵没有想太多，再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冲出了门。 毫不犹豫地挡在了下面趴着的人身上。 “绣茵！” 桃叶看出那眼神里的坚定，心下更急。 老夫人虽信佛，但并非慈和之人，多打死打废一个下人也不会在意。 “还不快把人拉开！” 王妈妈在一旁厉声喝道。 桃叶听得这句，竟是觉得那王妈妈的声音都动听了几分，看向绣茵的目光满是祈求。 但背后的人却是别过了眼，一味地护在自己身上，那两个丫鬟竟是拉扯不动。 桃叶心里又酸又急。 她是救过绣茵的命，但当时也不过是顺势为之，直到后来，绣茵每每对她，赤城相对，她才真正把她当做自己的朋友。 “既都是这样没规没矩的，那就一并责罚了！” 绣茵这番举动惹得曹氏勃然大怒，扶着罗氏的手到了外边，她最恨有人违逆自己的命令。 罗氏刚到嘴边的话，被压了回去。 她的目标是桃叶，原都已经如愿，没想到这绣娘竟蠢笨到如此地步，为了别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但她素知曹氏的性子，现在正在气头上，更是容不得旁人说个不字。 两个婆子得了令，重新抡起板子往下砸去。 桃叶被绣茵紧紧地护在身下，那板子都落在了绣茵身上。 婆子本是得了罗姨娘的好处，这板子要打得“恰到好处”。 但被绣茵这么一拦，竟是没法往桃叶身上去。 想着让这死心眼的丫鬟能让出空子，那板子下得又急又恨，但那丫鬟就是不肯动弹一下。 罗姨娘虽在老夫人面前伏低做小，但要收拾她们几个粗使婆子，却是极容易的。 何况她们都是家生子，家里那些小子丫头也等着人提携。 两人一面下着狠手，一面不由地觑着罗氏的神色。 罗氏略低着身子扶着曹氏。 两人递过来的目光却是见着了。 微微往右偏了偏头，目光垂在地上，似是不忍看着这场责罚。 但两个婆子本就得了指示，看到罗氏的动作，两人对视一眼，马上心领神会，那板子竟欲往桃叶脚踝上去。 这一板子若是下去，桃叶日后必定不良于行。 但地上的两人都没有注意，绣茵已经受了不下十下板子，连起身的气力都没了，而桃叶，又一心担忧着上面的绣茵。 “住手！” 一声凌厉的断喝声自后边响起，院子里的人都被吓了一跳，那原本要对着桃叶脚踝处落板子的婆子手不由地一抖，手里的板子偏了方向，正好与另一婆子手里的板子相撞。 相撞之下的冲力，让两人惧是哎呦一声。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桃叶猛地抬头往后看去，真的是夫人。 身后的绣茵已经连起身的气力都没了，桃叶艰难地转过身子，撑起身子，将绣茵抱在怀里。 怀里的人一张脸惨白得可怕，唇上血肉模糊，不知是方才被掌嘴的还是后边忍痛用牙齿咬出来的。 “我还好！” 桃叶听得这句，几乎要哭出来。 但此刻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桃叶将人扶起，绣茵虽伤重，但也勉力跪住了。 “夫人！” 桃叶半扶着身侧的人对这已经走到身前的顾云卿行下礼去。 “起来！” 桃叶刚抬起身子，群青色的一段错金银流云袍角映入眼里。 五少爷也来了！ 她压下心头的惊讶，抬起那双红通通的凄楚无助的眸子。 “先去把人扶起来！” 顾云卿看着这院子里的景象，皱了眉，往后面吩咐了一声。 蕙草和另一个二等丫鬟忙上前蹲下去扶人。 她本是想去扶桃叶的，但得到桃叶的示意，便合着另一个丫鬟先将绣茵搀扶起来。 除了开头被王妈妈踢跪在地上的膝盖有些疼，桃叶并无大碍，见绣茵被好好搀扶着，就要用手撑着地，自行起来。 “还在地上磨蹭什么？快起来！” 面前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桃叶往上看去，是一张略带着不耐烦的脸。 桃叶犹豫片刻，将另一只手放了上去，随即手上一阵力道传来，自己已经被拉起。 众目之下，尤其是夫人也在，桃叶不敢落到那人怀里去，踉跄着在旁边站稳了。 容玖瞥了眼，却是没有说话。 “你们母子今日是来我这寿安堂逞威风来了！” 这边曹氏却是看不得了。 “祖母误会了，孙儿和母亲哪里敢？不过孙儿一回府，就听院子里的下人说寿安堂的人传了这丫鬟来问话，怕这丫鬟不会说话，惹恼了祖母，才匆匆赶来！” “这可是正好赶上了！” 容玖笑得毫无芥蒂，倒像是寻常孙儿和祖母撒娇。 “说，你方才说了何话惹恼了老夫人，竟让祖母这么一个和善人传了板子来？” 不等曹氏说话，容玖又偏头斥责道。 “奴婢万死不敢惹老夫人生气，求夫人和五少爷明察！” 桃叶眼里红得厉害，膝盖因受过伤微微抖着，行礼说话，却是依足了规矩。 “夫人和五少爷不知道，老夫人今日动怒，是为了那用来做佛前供奉的四季衣裳的湖绸，被这绣娘拿了给桃叶姑娘裁新衣，老夫人事佛最诚，怎能不动气！” 罗氏得到眼神示意，上前先对着顾云卿行了礼，这才细声细语地说道。 “这丫鬟自来品性不端，这次连我这寿安堂礼佛的东西都敢觊觎，我不过教训一二，你们母子也要拦着？” 曹氏冷声道。 “母亲也是头一遭见这丫鬟，这品性不端是从何谈起？” 顾云卿看了眼旁边两个婆子手里的红木板子，眼神冷了下来。 那是外院用来责罚那些犯了错的小厮的，内宅女子体弱，哪里经受得住这种严刑。 第78章 要挟 “你这是在质问老身？” 曹氏被儿媳气得脸色铁青，怒声道。 “媳妇不敢，只是事不辨不明，既是有疑，自要问个明白，媳妇自来愚钝，还请母亲教导！” 顾云卿垂着眼皮说道。 曹氏被这不冷不热的话噎住。 气闷之下，被罗氏扶着的那只手猛地用力，极是让人疼痛。 罗氏却低首站着，丝毫未动，只是垂下的眼里，有厌恶恨意闪过。 “夫人，奴婢绣茵，请夫人明鉴，是奴婢一时粗心，错拿了那湖绸，桃叶姑娘对此一无所知，求您只责罚奴婢一人……” 绣茵挣脱开丫鬟的搀扶，伏在地上哭着哀求。 夫人和五少爷虽是阻止了婆子行刑，但老夫人毕竟是府里辈分最高的人，若是执意要追究，恐怕她和桃叶最后还是脱不得责罚。 不如她将这罪过认了。 “夫人，绣茵虽是错拿湖绸，那也是为奴婢裁制新衣，归根究底，错还是在奴婢身上！” 桃叶自然不能看着绣茵将错揽在自己身上。 “但老夫人佛前供奉兹事体大，这些用来裁制的布料应该被严格保管，如今竟是被绣茵一个小小的绣娘错拿，奴婢觉得此事前因在于针线房有人懈怠老夫人的话，请夫人明察！” 桃叶跪在顾云卿面前，恭声求恳道。 “祖母用来佛前供奉的东西，针线房都敢怠慢，看来母亲是该好好管一下这事，免得祖母日后再动怒伤身！” 容玖懒声接口道。 听得这话，罗氏眼里闪过一抹异色，夫人这些年懒怠管府中内务，府里几个要紧的地方，都是大少爷和她的人。 而负责布料支取的管事，就是她的人。 “碧云，你去叫上秦妈妈，去针线房将这事查清楚了！” 眼看着碧云领命往外走去，罗氏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急切。 “老夫人，让夫人去查查也好，这针线房这两年都是由妾管着，妾人言微薄，怕是底下的人确有一些当之处！” 顾云卿一向不把她看在眼里，唯一能阻止这事的，就是身边的老夫人。 “让你去管针线房，是我的主意，你行事谨慎小心，哪会有什么错处！” 曹氏经这番提醒，想起针线房是她让罗氏管着的。 顾氏今日这般行事，必定是心生不满，想要借此收拢掌管后宅之权。 怕就是无事，也要生出几桩错漏。 “珍珠，你们两个也跟着去！” “真是可笑，我们国公府后宅之事，倒由得一个上不得的通房指划！” 想起提起话茬的人，曹氏厌恶凌厉的目光落在地上的桃叶身上。 “湘烟，扶我进去！” 曹氏说完后扶着罗氏的手，就要转身进屋。 也没开口让顾云卿和容玖进去，摆明了是要晾着她们。 “母亲先等等，儿媳还有一件要事要与您说！” 顾云卿却出言叫住了人。 “什么要事？” 曹氏面露不满。 “今日来母亲这里，原也不是为了这丫鬟，而是今早茂国公府的人来了儿媳这里，说是昨日大姑娘令身边丫鬟将那有孕的外室推到湖里，等人救上来时，那腹中的孩子已经保不住了！” “茂国公世子扬言要休妻，咱们大姑娘也是不让人的性子，如今两人在府里已经吵闹开了，国公夫人请儿媳过去一趟！” 顾云卿神色淡淡的，似是在说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但曹氏却变了脸色。 “茂国公府欺人太甚，上次外室进门之事慧儿就受了万般委屈，如今那外室滑胎，竟也要推到慧儿身上！” “那你还不快过去，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慧儿被茂国公府磋磨！” 曹氏想到那外室进府之时，顾云卿就称病不出，更加没了好脸色。 “母亲莫急，儿媳还没将话说完！” 顾云卿却是越发好整以暇。 “茂国公府的婆子还提了一事，那推人下水的便是大姑娘身边的贴身丫鬟春花，如今已经被关了起来！” 这话一出，旁人还尚可，王妈妈却是脚下一软，往地上摔去。 曹氏听到这动静，这才想起大孙女身边的春花就是王妈妈的女儿。 “儿媳想着这春花也是母亲跟前的得意人，王妈妈的女儿，所以还是要与母亲说一声！” 顾云卿继续说道。 “老夫人，春花是您看着长大的，最是知事懂规矩的，不可能干出这样的事！” 王妈妈震惊过后，却是跌跌撞撞地扑倒在曹氏面前，哭诉道。 “这定是茂国公府的人颠倒黑白，要不就是那外室存心陷害！你这次过去必定要为慧儿主持公道，那茂国公夫人徐氏若是不依，就进宫请皇后做主！” 桃叶心想着老夫人这话里透着的急切倒是不假，看来对先夫人留下的一双儿女，老夫人倒是真心疼爱。 “儿媳也想早些过去，不过如今自己府里的事都还未料理清，还是再等些时候！” “母亲若是担心大姑娘，不如亲去茂国公府一趟，您威望重，想来比儿媳管用许多！” 桃叶听了这话，安下心来，夫人以去茂国公府之事要挟，老夫人只能退一步。 毕竟老夫人重面子，就算对大姑娘有几分真心疼爱，也不会亲上茂国公府去说理。 “不过是些针线房的人懈怠，过会儿查清了，一一处置就行！” 曹氏心有怒意，但大孙女的事和这针线房的事一比，轻重明显。 等过些时日，她再寻个由头给罗氏分些管家之权就是。 得了这话，顾云卿却是依旧未动。 曹氏心里明白，这是要自己开口饶了那两个丫鬟，但她心气高，这两个丫鬟又是自己定了罪立意要责罚的，如今要是开口等于向自己的儿媳低头。 事关婆母的威严，曹氏心口起伏不定，话却不说一句。 “老夫人，这绣娘和桃叶姑娘也受了责罚，得了教训，老夫人心慈，佛祖又有好生之德，不如就此饶过她们！” 僵持之下，罗氏曼声开口了。 “就你心善，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今日就轻饶了这两个丫鬟！” 曹氏没好气地顺着台阶而下。 “奴婢谢老夫人宽责！” 桃叶和绣茵一前一后，跪地谢恩。 第79章 今日倒是乖觉 曹氏虽是自己顺着台阶下来了，但又自觉失了面子，黑沉着一张脸往屋子里去了。 罗氏依旧低着身子，殷勤伺候在一旁，没往桃叶身上看一眼。 如此忍性，连桃叶都心生佩服。 “你们都起来吧！” 顾云卿心知寿安堂借着此事为难桃叶，其中最大的缘由还是她那婆母不喜他们母子，估计也有前几日为着容慧之事顶撞的怒气在。 桃叶这丫鬟，从前在自己身边顺风顺水，去了阿玖身边，倒是七灾八难的，这样一想心里就有些愧疚。 “母亲先去茂国公府吧，这里的事有儿子在！” 茂国公夫人亲自派人来请，顾云卿都得去一趟。 “那让蕙草几个留下，你们也尽快离了这里！” 顾云卿点了头，嘱咐了儿子一句，就带着碧云和碧霄往外头去。 “五少爷！” 桃叶看那群青色身影抬腿要走，不仅没有起身，反而是着急唤了一句。 “怎么，疼得走不动路？” 容玖走到桃叶身前，沉声问道。 “不是……绣茵伤得重，针线房那边这会儿许是乱得很，奴婢想求五少爷恩准，让她去奴婢屋子里养伤！” 没听到允准的话，桃叶又膝行两步，轻轻拽了拽身前之人的袍角，仰起头，眸子红红的：“方才是绣茵护着奴婢，奴婢才能安好地见到五少爷，奴婢求您了！” “可以！” 容玖眼神从那散乱的袖口边露出的褐色伤痕挪到青石板上杵着的膝盖，点了点头。 “谢五少爷！” 桃叶听后一脸的喜意，顺着蕙草的搀扶快步走到已经神思有些迷糊的绣茵身边，扶着人就要往前走。 顾云卿将四个二等丫鬟都留下了，扶着两人都绰绰有余，但桃叶这么一站，其余三个都没了插手的地。 “桃叶姐姐，绣茵姑娘有我们呢，你在一边看着就行！” 蕙草劝道。 “好，劳烦你们了！” 她的膝盖方才磕得也有些疼，方才走了两步并不是很顺畅，也不逞强，对着几人道过谢以后就走到了一边。 绣茵伤得不轻，这一路都是靠左右两个丫鬟架着走，是以，花了不少的时间才回到外院。 “去请府医过来！” 一进院子，容玖吩咐了归云一句，就进了书房。 “小心些，别弄疼了！” 桃叶看着蕙草几个帮忙把绣茵挪到床上。 “桃叶姐姐，这前院我们不好多呆，就先回去了！” “好，辛苦你们了！” 将蕙草送走后，桃叶拿了自己的衣裙给绣茵换上。 南云又去打了清水进来。 “绣茵……” 这一路虽是有人扶着，但那一身的伤不轻，绣茵散乱的鬓发上都是疼出的冷汗，桃叶一面轻轻给她擦着一面心里愧疚得不行。 自从与家人走散后，还是第一次有人愿意舍了自己的命，救自己。 “你我之间，愧疚的话就不必说了，今日原是我做事不仔细连累了你，而且老夫人和罗姨娘本来的目标是你，若是那板子真打在你身上，你怕是要落个残疾！” 绣茵拉着桃叶的手，摇了摇头。 桃叶心里却是更加堵得慌，绣茵既看出老夫人和罗姨娘是冲着自己来的，那也不难想到今日所受的折磨都是因她而起。 但绣茵却一直把错揽在自己身上。 “你别担心，我这里有五少爷赏下的极好的伤药，我先给你把身后的伤处理了！” 事已发生，多说无益。 桃叶自进了这院子，隔三差五地受伤，那上药的手势是越来越娴熟，又有南云帮着，府医还没来，绣茵身后的伤便都上好了药。 那药本就有宁神阵痛之效，因此府医来的时候，绣茵已经昏睡过去。 “桃叶姑娘放心，这位姑娘虽伤得不轻，但没有伤及筋骨，养些时日就会好的，我这里有些伤药，记得给她上了，另外我再开几副药，给姑娘喝着，内服外用，伤好得更快！” “若之后有其他不适的症候，桃叶姑娘再让人寻我！” “多谢府医！” 桃叶拿过伤药，行礼道谢。 “不敢当姑娘的礼，若没有其他事，我先回去了！” “您慢走！” 虽则那府医万般谦让，但桃叶还是亲自将人送到了院门外。 回来时路过书房，桃叶想了下，还是转了脚下的步子。 “五少爷放心，茂国公府那边有我们的人在，有什么消息立时就会传来！” 刚走到门口，桃叶就听到行云禀告的声音，桃叶心下一惊，忙停了脚步。 “谁在外头？” 还没等她想一遍那句话的意思，行云就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我是来找五少爷的……” 桃叶恨不得立马就跑，但脚下却是半分不敢动。 “让她进来！” 里边传来容玖的声音。 “是！” 行云让开身子，桃叶万般不想进去，却又不敢违命，低着头小心翼翼地走到书案前，行了礼。 “听到什么了？” 一声淡淡的问话让桃叶心不由提了起来。 “奴婢听到行云大哥说的最后那句话，五少爷在茂国公府安插了人手！” 她今日确实只听了一句，就被发现，若说不知，反而要被疑心多听了话去。 “今日倒是乖觉！” “怎么不像在书院时那样，演一出逼真的戏糊弄本少爷！” 容玖自书案后起身，走到桃叶面前，轻谑道。 “奴婢知罪，请少爷责罚！” 书院偷听的事她已经趁着青梅那事“合盘”托出，她心里倒是不慌，认错认得坦坦荡荡。 “起来，到这边来！” 容玖越过桃叶，在塌上坐下。 “坐着！” 桃叶看着容玖手上熟悉的青瓷药瓶，乖乖坐了。 有上次上药的经历在，腿被骤然抬起放在那膝盖上时，她也没出声，只是用手撑住了身子。 膝盖上的伤还是有些严重的，不仅青紫着，还破了皮，揉按上去自是极疼，但她硬是忍住了。 等到将两个膝盖都上完药，桃叶眼尾，又多添了一些红意。 “谢五少爷！府医的事奴婢也谢过五少爷！” 方才那府医言语之间周全客气得有些过分，定是有人嘱咐过。 “行云，将东西拿进来！” 第80章 不喜这些? 听到这话，桃叶微微一愣，就见行云拿着一个描金剔红匣子进来。 “打开看看，可喜欢！” 桃叶刚要起身去接，那匣子就已经到她手里。 这样精致的匣子，她有些猜到里边的东西。 轻轻打开，是一匣子的首饰，赤金，宝石光彩夺目，每一件都不是寻常之物，也不是她这个身份可以戴出去的东西。 “怎么？不喜这些？” 容玖看着小丫鬟平静的脸色，问道。 “奴婢很是喜欢，谢五少爷赏赐！” 桃叶回过神来，忙低着身子道谢。 容玖心里莫名有些发堵，小丫鬟脸上的喜意虚薄得很，只是承应主子的模样。 桃叶本是敏锐之人，但因为挂心着屋里的绣茵，心思有些分散，便没有察觉到身边人的异常。 “下去吧！” 容玖淡淡地说道。 这话正合桃叶的意思，滑下榻来行了礼，捧着匣子就往外走。 “行云！” 桃叶刚出了门，容玖就将行云唤了进来。 “少爷有什么吩咐？” 行云进来后半晌没听得自家主子说话，抬头满脸疑惑地问道。 “刚才那匣子……” 容玖说了半句却又停住了。 “那些首饰桃叶姑娘不喜吗？” “可这些是珍宝楼最时新的几样，听归云说各府的贵女们都抢着买！” 行云看着自家主子的神色小心说道。 “没问你这个，把这匣子药送去西厢房！” 容玖冷声道。 “是！” 行云更捉摸不透自己主子的心思了，桃叶姑娘不是刚走，为何不直接让人将药拿走，还要特意让自己跑一趟。 “请行云大哥代为谢过五少爷！” 桃叶见到满匣子的药，眸光一亮，那脸上晕开的笑意就如芙蓉初开，静美却又艳绝。 行云也不知道怎的，就想着若是少爷见到桃叶姑娘这模样，定是心里欢喜的。 又过了一会儿，南云拿着煎好的药进来。 桃叶虽是不忍，但还是叫醒了绣茵。 “先喝了药再歇着！” 桃叶将人扶起侧着身子靠在床头，又细心地吹凉了些，这才喂到绣茵嘴里。 两颊和唇上都是伤，尤其是破了不只一处的唇，被微烫的药汤一激，绣茵忍不住嘶声，桃叶神色便急切了起来。 “我倒是好福气，今日也得人伺候一回！” “这福气可不敢要！” 桃叶知道绣茵是生怕她还愧疚着，有意说些趣话。 “还疼吗？” 喝完药，桃叶又扶着人在床上趴好。 “若说不疼你也不信，不过还可忍受！” “不说这些了，夫人来之后，我在一边仔细想了下，这事确实一开始就冲着你来的！” 那寿安堂的丫鬟下手极重，绣茵每说一句都会牵动那些伤口。 “我知道，这事不急，你……” “罗姨娘恨透了你，处心积虑找你的错处，这还不急！” 绣茵打断桃叶的话，不满道，看着桃叶难受的样子，又放轻了声音：“你别担心，从前也不是没被掌嘴过，哪里就能疼死了，我注意些就是！” 针线房的大管事孙妈妈，待下苛刻，没少责罚她们这些绣娘立威，罚别的会影响做活，掌嘴却不会。 要不是这两年她在桃叶的帮助下得了夫人的脸，那孙妈妈有三分忌惮，她在针线房的日子也不会过得稍稍松快些。 “我知道，罗姨娘上次就暗地撺掇着国公爷，想置我于死地！” 见绣茵坚持，桃叶也只好顺着说道。 “我现在想着，那周妈妈定也是她的人或是收了好处，若不然，当时叫我给你做衣服时也不会含糊其辞，既是主子的命令，又何必瞒着！” 当时那周妈妈只说上边有令，让给桃叶做几身衣服，她本就挂心桃叶安好，也没想太多，就高兴地过来了。 绣茵想到这里，便深恨自己粗心大意。 “夫人懒怠管事，罗姨娘又有老夫人撑腰，这些年在后宅行事定会少了顾忌，尤其是下边那些人，行事多有不当，这次夫人让秦妈妈去查针线房的事，定会牵出不少的事！” “你是想借此将罗姨娘的心腹处置一些！” 绣茵若有所思地说道。 “可这些年夫人并非对后宅之事一无所知，只是不想管，这次说到底也只是因着你，看在五少爷的面子上，夫人才愿意出手……” 绣茵没有继续说下去，她知道桃叶会明白自己的意思。 桃叶的确明白。 五少爷现在疼她几分，夫人看重她，去寿安堂救下她是可以，但若是为着她，一改从前的性子，与罗姨娘计较，却是不行的。 这针线房的事，大抵最后会大事化小。 “那湖绸能到你手里，定有那布库房管事的手脚在，库房管事管着布匹出入，有不少的油水，这些年贪墨的东西不会少！” “而那针线房的大管事孙妈妈除了待人严苛，还最是贪财！” 绣茵听到这里，还有些迷糊。 “想来那库房管事贪墨的东西，也会孝敬一份给孙妈妈，但多少就不知了！” 桃叶继续说道。 “你想让这两人自相争斗？” 桃叶点了点头。 就算为奴为婢，她也不是任由欺辱的人，何况这次绣茵差点去了半条命。 “你在针线房，可有相熟的人？” 这事要成，还需要人配合。 “有两个小丫头，去岁刚被买进府里，我见着她们被那教习绣娘责罚，心生不忍，也是想结个善缘，便指点了几句，平日里倒是知道感恩！” “你将这两人的名字告诉我！放心，不会牵累到她们，只是让她们做些小事！” 桃叶又特意解释了一句。 “你的话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绣茵爽快地将那两个小丫头的名字说了。 桃叶记着，叫了南云进来，细细将自己的嘱咐说了。 南云听后便出去了。 “桃叶，这是原本在五少爷身边伺候的人吧？这事……” “放心，让五少爷知道也无妨！” 桃叶知道绣茵在担忧什么。 她一个通房，这样明目张胆地插手后宅之事，五少爷会不喜甚至怪罪。 但她原先也没打算做个无脑美人。 第81章 得愿 何况，若是瞒着五少爷行事，将来被知道了，那才为自己添了麻烦。 绣茵虽然还是有些担忧，但见桃叶神色坚定，到底还是没有再说什么。 桃叶比她聪慧多了，想得也比她周全 南云只去了一时，就回来与桃叶说事已经成了。 …… “大少爷，这齐妈妈仗着自己主子得宠，竟然连您院子里的份例都敢动手脚，老奴实在是看不下去！” “若是不给些教训，日后罗姨娘怕是心思更大！” 孙妈妈看着上首的容玥似是毫无所动，言语之间便急了些。 “姨娘照顾父亲有功，在府里得些实惠也是应当的！” 容玥将手上的书放在一边，温和地说道。 “大少爷可不敢这么想，那罗姨娘是什么卑贱出身，如今仗着国公爷宠爱几分，手底下的人就已经不把您放在眼里，若是长此以往，大少爷怕是要吃亏，毕竟那位还有二少爷在呢！” 听到容玥这云淡风轻的话，孙妈妈脸上神色更急。 “不至于到这地步……” 容玥微拧了眉，脸上浮现出一点犹疑之色。 “老奴是跟着先夫人进府的，如今先夫人去了，老奴这一颗心都在大少爷身上，说句不敬的话，国公爷当年待先夫人确实情深，也极疼您和大小姐，但这些年罗姨娘在国公爷面前得脸，又攀上了老夫人，一个妾室就能管这后宅之事，心思可是深得很！” “老奴自己受些委屈是不怕，但老奴是真怕大少爷来日吃亏！” 当初那库房管事，孙妈妈本已经选好了人，左右夫人不太管这些小事，她只要报上去就能成了。 没想到老夫人竟将这针线房的事交到了罗姨娘手上，这肥差竟是飞了。 还好这些年那齐妈妈也算识相，孝敬自己的东西不少，大少爷又有话，不让她太为难罗姨娘的人。 但这次夫人着人查那湖绸一事，那齐妈妈贪墨的竟是如此之多，孝敬她的怕连十之一二都没有。 更让她心惊的是，今日偶尔听得那几个新来的小丫头低声议论，那齐妈妈连大少爷院子里的布匹衣料，都动过手脚，不仅如此，还视这针线房大管事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她怎么还能坐得住。 “孙妈妈是母亲跟前的老人，原该在家中含饴弄孙，但为着我，还是日夜在府里操劳，我心中的确过意不去，这内宅之事我也不懂，孙妈妈自己斟酌着料理吧！” “若是委屈了您，怕是母亲也要怪着我！” 容玥面上露出愧疚又为难的神色。 “大少爷可是折煞老奴了，先夫人那般厚待，老奴为您思虑那都是应该的！” 孙妈妈得到容玥这话，便是眉开眼笑。 有了主子这话，她就不必有所顾忌了。 正好将那些素日那些她看不顺眼的借着夫人的手一并处置了。 “大少爷，这是老奴的一点心意，您收着！” 走之前，孙妈妈从袖口取出几张银票，放在容玥手边。 “大少爷别推辞，老奴也是靠着您和夫人才有今日，您在这府中又不容易，多些银钱傍身总是好的！” 这话她已经说得十分顺畅。 容玥神色似是无奈又感怀。 孙妈妈又说了两句闲话便告退了。 等人出去后，容玥的目光骤然变得沉冷，整个人散发着一股阴沉的气息。 立在一边的秋莲身子微微抖着，头都不敢抬一下。 “茶冷了！” 容玥往那抖动的身子上瞥了一眼。 “奴婢这就去给大少爷重沏一盏上来！” 秋莲不敢耽搁，行了礼，拿了那茶盏下去。 “大少爷请喝茶！” 秋莲极力忍着手上的颤意，将那冒着热气的茶盏小心地放在容玖手边。 “你在害怕？” “奴婢不敢……奴婢没有……” 那问话的声音既轻且柔，秋莲却是腿上一软，跪落在容玥身前。 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片刻后，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又是一阵滚烫渗入衣衫。 “奴婢该死，请少爷责罚！” 茶盏碎裂的声音刚在耳边响起，秋莲就慌了神色，但那请罪之语，却是说得尤为顺口。 “奴婢这就收拾……嗯……” 秋莲正要去拾那些碎片，就被握住了手臂，那握住的地方，恰好是方才被砸，又被热水烫到的地方，疼痛之极，但嘴里刚溢出一丝痛呼，她咬着牙忍住了。 可手上的力道却是越来越重，秋莲不敢出声，哀求的目光看向上首的人。 “你都伤着了，怎么还能去收拾这些东西！” “快起来！” “奴婢谢大少爷体恤！” 秋莲疼得面色发白，却强扯了笑意。 “来人！” 两个丫鬟应声而入。 “将这地上的碎片收拾了，小心些手，你去取些药来！” 容玥温和地对着两人说道。 “是！” 一个去拾地上的碎瓷，一个出门去拿药。 “怎么这么不小心？” 那丫鬟拾了碎瓷片出去，拿着布巾进来准备擦拭地上的茶水时，就见到大少爷正一脸温和地给秋莲上药，那神色专注又温柔。 大少爷真是儒雅又温善。 这丫鬟擦拭地面时，还悄悄往上瞥了几眼，待到脸色都微微发红，忙又低了头。 秋莲将这人的举动看在眼里，眼底闪过的竟不是嫉妒，而是喜意。 “将药一起带下去吧！” 那丫鬟想多待一会儿，便装作是在努力擦地面，直到上面传来一声温和的声音，这才起身接过那药，不舍地退下了。 “方才在高兴什么？” 等人走远后，容玥含笑问道。 “没……奴婢做错了事，哪里敢高兴！” 秋莲没想到自己那一闪而过的喜意竟被见着了，面上一片惊慌和惧怕。 “放心，你伺候得这般好，本少爷不会纳别的通房！” 容玥轻轻拂着秋莲的脸，手上温柔，那眼底的阴沉却是让秋莲抖个不停。 是了，大少爷在人前是温和君子模样，人后却是这般阴狠，这样的秘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但她，就该受这些折磨吗？ “奴婢谢大少爷厚爱！” 心里的情绪却是半点都不敢表露在脸上。 第82章 意料之外 “退下吧！” 秋莲听到这句，心下总算松了一口气，但刚行完告退礼，又听到一句淡淡的吩咐。 “今晚记得戌时过来！” “奴婢遵命！” 身子晃了一下，垂着的眼帘下都是恐惧。 因着晚上又不知道要受怎样的折磨，秋莲步履匆匆地回了自己的屋子，也无心注意外边这些丫鬟带着羡慕和嫉妒的眼神。 “这几日五少爷去了哪里，做了何事，查探清楚了吗？” “回大少爷，五少爷这几日去的都是寻常地方，嘉远伯府，永宁侯府，剩下的时候就是和那几个盛京的纨绔去花楼寻欢作乐！” “那花楼小人也进去过，那几位少爷都是真去寻欢的！” 听松回道。 “再查，那日在猎场，他竟能全身而退，不是提前洞悉了我们的计划，定是还有其他倚仗！” 容玥脸色暗沉，他这次在军中安插的人手毁了大半，连那廖副将都被免了职，但却没伤到他这五弟分毫，只伤了个不成器的郑承度，若是那失了胳臂的，是容玖该有多好。 四皇子那边也对此不满。 幸好这次抓着的都是韦家的人，左威卫中直接参与的那几个兵士，都死在了猎场，不至于扯到他身上。 前些日子他撺掇着大姐去容玖的书房搜寻，没想到这也是个不成事的，竟被一个通房阻在了外头。 “小人遵命！不过大少爷也不必太过担忧，当日老夫人寿辰，虽然没能让五少爷在宾客面前出丑，但四皇子那药，五少爷应该是用了，要不怎会突然收个通房！” “五少爷用了这药，又有青梅身上的香在，将来定是子嗣无望，到时陛下也不能叫一个绝嗣之人继承爵位！” “到时我们寻个机会将这事捅出去就行！” 提到这个，容玥心里也有些烦闷，他和容瑛都试探过寿辰那日容玖有没有中药，但到现在也没确定个虚实。 猎场的时候，本想绑了那丫头，逼问清楚，却又被韦云起坏了事。 不过想到那青梅前几日被赶出府去，他心里又有些底。 将皇后赐下的人赶去庄子上，定然不会只为着一桩自荐枕席，也许是查出了什么。 “这些你拿着去外边打点！” 容玥沉思之后将手边的银票给了听松。 “这针线房的孙妈妈也算能干，每月都能供上一笔不少的银子，这次将那罗姨娘的人弄走，想必以后银子会更多！” 听松接过银票，言语之间颇有喜色。 容玥却想起了方才孙妈妈所讲的事。 罗氏这些年胃口是大了许多，这次借着针线房的事敲打一番也好。 然而，针线房的事到最后却是超乎所有人意料。 不仅是那管库房的齐妈妈被打了板子，降为粗使婆子，连孙妈妈也丢了大管事的位置。 “夫人这次怎么会如此雷厉风行！” 屋子里，桃叶一面给绣茵上着药，一面疑惑地说着。 “是有些奇怪，许是那秦妈妈这次查出的事不小！” 两人在外院，桃叶为了照顾绣茵，又极少出去，并不清楚内院发生的具体事。 但前一日，那孙妈妈还告发了齐妈妈一干人贪墨，不受规矩。 这消息还是与绣茵交好的那两个小丫鬟趁着送东西过来时说的。 “不过这样更好，那孙妈妈待下严苛，又贪财，针线房的绣娘们都没少被磋磨！” 绣茵还是有些高兴。 桃叶却觉得事情有些不对，那孙妈妈是先夫人的陪嫁，借着这身份这些年才稳坐这个位置。 而且湖绸一事，是罗姨娘主使的，孙妈妈应该不至参与其中。 “桃叶姑娘，少爷请你去侍膳！” 桃叶正在细想之中，南云进来传话。 “五少爷唤你，快些去，不必想着我这边！” 这两日桃叶都围着她照顾，绣茵怕五少爷对她不满。 “那好，若是有事就叫南云帮把手！” 自从绣茵过来后，除了第一日给自己上药，五少爷就没传唤过自己。 “五少爷！” 进了屋子，看到桌边站着的青杏，桃叶眼神微闪。 “桃叶妹妹来了，快来用膳吧！” 青杏见着桃叶，满脸的笑容，口气里带着十足的殷勤。 桌上的容玖却是眼皮都没掀一下，桃叶不敢自作主张地坐下，就立在了另一边，两人一左一右服侍容玖用膳。 直到用完晚膳，容玖也没有与桃叶说上一句话，倒是旁边的青杏，往桃叶脸上打量了好几眼。 “剩下的你们拿下去用吧！” 容玖将手里的帕子扔到青杏手里，神色淡淡的。 这话是对着两人说的，桃叶也跟着出去了。 “桃叶妹妹，不如去后边一起用，五少爷特地赏给我们，若是我一人独享了，怕违了主子的意！” 话说到这个地步，桃叶不能推拒，便应了。 “我们这屋子不比桃叶妹妹那边精致，不过如今我一个人住着，倒是宽敞得很！” 青杏将桃叶引到中间的桌子上坐下。 桃叶只是浅笑了下，这屋子的摆设比她屋子里的丝毫不差，床上的软枕用的是上好的蜀锦，而她那边的，只是一般官用的锦缎。 这院子里一应事务都是赵进打理的，他对这两位，才是真殷勤。 “从前我们之间多有误会，如今五少爷身边就剩我们两个，日后要相互照应才是！” “青杏姐姐快别如此，倒叫桃叶担不起，我们还是快些用膳吧，别浪费了主子的心意” 桃叶赶紧起身接过青杏手里的碗筷，惶恐道。 五少爷的膳食，都是夫人那边的小厨房送来的，菜色精致可口，桃叶又有些饿了，便只顾用膳。 青杏好几次想说话，都没能如愿。 “今日的菜是不合青杏姐姐的胃口？” 桃叶吃饱喝足之后，看着青杏碗里的饭还没动上两口，疑惑地问道。 “哪有，只是我午膳吃得多了，这晚间就没多大的胃口！” 青杏憋着一股气，哪里吃得下东西。 不过好不容易等眼前这人用完了，自己那话终于可以说出口了。 “晚膳前夫人叫了我过去……” 青杏刻意停了一下，但见桃叶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好继续说：“赏了好些东西，让我和桃叶妹妹好生伺候五少爷！” 第83章 你这两日忙得很? “这是姐姐的好事！” 桃叶笑着道。 “我也不和桃叶妹妹说些虚的，夫人今日让我过去，除了赏赐我东西，说了要好好伺候五少爷的话，还对桃叶妹妹有些不满！” 青杏叹了口气。 “夫人近来是对我有些不满，也提过让青杏姐姐一起服侍五少爷……” 青杏没想到桃叶会这般说，听到后边那句眼里还有了一股子热切。 “但主子要如何行事，哪里轮得我一个通房说嘴，那青梅姐姐不过自作主张了一回，就被赶去庄子上，那还是看在皇后的面子上！” “青杏姐姐若能讨了五少爷欢心，让夫人放心一些，那真是帮了妹妹的忙！” 桃叶说完眉眼间当真露出十足的喜悦来。 青杏却被这话噎得半死。 这两句连嘲带讽，再加警告，是一样不落。 “都是一样的人，自然知道妹妹的难处！” 青杏木然地笑了笑。 “正好我要去前头，就将食盒带出去吧！” 等了片刻，见青杏无话说，桃叶便站起身，提着食盒，脸上还是那般浅浅的笑意。 “劳烦妹妹了！” 青杏说。 直到出了屋子，桃叶眉头才轻皱了一下。 方才青杏那话该是半真半假，夫人将人叫去给了赏赐是真，但应该不会当着青杏的面明着提对自己的不满。 青杏如此说，许是从赵进那里得了话，许是她真的从夫人话语里感觉出来的。 可是寿安堂那日，夫人对自己，还是很回护的。 但想到针线房的事闹得这般大，难道是五少爷插手了？ 若五少爷真的插手，又被夫人知道，夫人定是会以为自己恃宠而骄，撺掇着五少爷插手后宅之事，那对自己不满也就不稀奇了。 “桃叶姑娘，你可出来了，快进去，少爷等着你呢！” 刚走到廊下，归云就一把拿过桃叶手里的食盒，催促道。 真是想到什么来什么。 桃叶与归云道过谢，转过身子就往主屋走去。 这会儿屋子里已经点了灯，颀长的身影懒懒地靠在榻上的引枕上，手里拿着一卷书，烛光让整个身影都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 桃叶放轻脚步，走到榻前，行了礼，轻轻叫了一声五少爷。 “来了！” 等到那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份柔和便消散了。 “这两日在做什么？” 榻上的人已经放下手里的书，坐起身子。 “绣茵伤得重，奴婢守在屋子里照顾她，再就是看少爷送的书，喂喂小银狐！” 桃叶顺着容玖的手势坐到榻上。 “没其他的了？” 耳边的声音在夜间更显得低沉，桃叶心里一跳。 “还有让南云帮忙办了一件事！” 她让南云去针线房传话，就等于将自己做的事告诉了五少爷。 “看来你这两日忙得很！” 这话有些冷意，桃叶心惊之下却是有些不解。 她这几日唯一做的“出格”的事就是这件，但也没有暗地里动作，为何像是惹恼了五少爷。 容玖看出了小丫鬟的讶然，小丫鬟自来识时务，若是觉得自己有错，早就忙着请罪了，这会儿难得呆愣着，就是觉得自己无错。 “你既知道这次针线房的事是罗姨娘做下的，为何不早与本少爷说！” 他是有些着恼，这针线房的孙妈妈是容玥的人，容玥那些笼络人的钱财不少从这边得来，偏偏那针线房管事贪墨的东西，不少是母亲那边的。 他早就想要处置，但没寻到合适的机会，正好小丫鬟这次被寿安堂那边为难，母亲又让秦妈妈去查，这才有了由头。 秦妈妈是母亲从侯府带过来的人，精明能干，这些年府里不少腌臜事，除了他暗地处置的那些，其余的，都是秦妈妈暗地处置了。 这些都是瞒着母亲的。 但他这次刚寻机知会了秦妈妈，就被这小丫鬟横插了一杠，差点就没成事。 后来虽然成事，但也惊动了母亲。 他不想母亲追究太深，就默认了这次是为小丫鬟出头，受了好一番念叨。 “奴婢以为南云会……” 桃叶一时口快，竟将心里的话说出了口。 等到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 她就要起身跪落，却被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你倒是思虑周全，连本少爷的底都摸得这般透彻！” 桃叶听着这话，就知不好，但说出的话便是覆水难收。 “罗姨娘为着二少爷断腿的事，恨上了奴婢，几次三番想要奴婢的命，这次要不是夫人和五少爷来得及时，奴婢这两条腿都未必能保住！” “绣茵这次又因护着奴婢得罪了罗姨娘，若是回了针线房，肯定会被磋磨，奴婢一时心急就自作主张想了法子！” “奴婢真的不知道会坏了五少爷的事！” 五少爷果然插手了针线房的事，不过他的目标，是大少爷的人。 自己动下的手脚，怕是扰乱了五少爷头先的计划。 还好事终究是成了，五少爷应该也不会太过怪罪自己。 就是夫人那里，对自己有了些不满，但也并非不可弥补。 桃叶垂着眼飞快地转着心思。 而一旁的容玖，听到第一句时，脸上的怒意便淡了一下，他眼力好，那日刚进寿安堂，就看到其中一个婆子手上的板子确实是要往小丫鬟脚上打去。 若是他和母亲晚去一步，小丫鬟真要吃不小的苦头。 他当时还以为是祖母的意思。 现在才知是罗氏心存报复。 “这次就算了，下不为例！” 容玖看着桃叶那副着急辩解又怕自己生气的神色，缓了语气。 “以后若是再有这种事，直接和本少爷说！” “只要你不存其他心思，本少爷自然会护着你！” “奴婢知错了，下次一定直接和五少爷说！” 桃叶不知容玖看到了寿安堂那婆子的举动，这事连她自己，也是不知的。 不过她认错已是熟门熟路，脸上的神色和低头的姿势惧是恰到好处，是最惹人怜惜的模样。 腰间多了一双温热的大手，身边人吐露的气息落在脖间，桃叶顺势软了身子。 第84章 本少爷是为着你 自桃叶受伤后，除了头两天上药，容玖已有十余日未曾碰她。 此刻身下娇躯因着情动起伏不定，那双柔媚的眸子似能勾出丝来，将他缠绕其中。 灯影晃动，人影交缠，到了后边，桃叶实在受不住，那环着身上人脖颈的手臂软软地垂落下来，试图推拒，但很快被抓到头顶。 一个时辰后，容玖望着身下已经昏迷过去的人，沉声叫了水进屋。 抱着桃叶胡乱清洗一通，便揽着人睡下了。 第二日，容玖按着往常练武的时辰先醒来，习惯性地摩挲了两把手下肌肤，触到一些浅浅的凹凸不平，并非是往日般如软绸的触感。 撑起身子看了眼怀中的人，小丫鬟背上和手臂上的伤虽然已经愈合，但那微微凸起的一道道疤痕犹在，横亘在那玉肌之上，格外显眼。 许是锦被被掀开一些，有凉风灌入，桃叶下意识地往那热处挪去。 容玖呼吸一窒，昨日清洗后他并没有给小丫鬟穿上衣服，那温热直接透过轻薄的中衣渗到里边，但外边时辰已经不早。 正好这时，桃叶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起身吧！” 容玖没等桃叶说话，就翻身下了床榻。 桃叶也要跟着起来，但刚起了半个身子，却发现自己身上不着寸缕。 抬眼望去，她的衣裙都在榻上，离床边有好几步远。 屋子里没有旁人，桃叶只好将目光凝在立于床边的人身上。 片刻后，衣裙被一股脑地扔在了锦被上。 桃叶极快地穿好自个儿的衣服，起身服侍容玖穿了外袍，扣好了腰带。 早就等在门外的行云和归云被唤进屋子，不过只将手中的水盆，巾帕，漱盂放下就出去了。 这些伺候人的活计桃叶早就做惯了的，一刻钟后，容玖头上的发冠也束好了，竟比往日里行云和归云两个服侍还快些。 桃叶还未梳头，一头乌发垂落在身后，昨夜又睡得还不错，白皙的脸上透着淡淡的粉色，整个人散发着一股慵懒的娇艳，再不复前些日子的苍白虚弱。 小丫鬟每次受伤，好似都能极快恢复。 容玖心中暗叹，站起身时问了一句：“那丸药每日还吃着吗？” “是，奴婢每日都记得！” 桃叶虽不知那药是专为调养身子的，但五少爷这边的药都是裴大少那边来的。 不说别的，裴大少的伤药都是极好的，要不她身上的伤不会好得这般快。 既是好药，她又最爱惜自己的身子，每日都会按时服用。 容玖听了也没说别的，径自出门去了练武场。 一夜未回，桃叶担忧着还不能起身的绣茵。 见还没到摆早膳的时辰，就先回了自己屋子。 “你这是做什么？快躺下！” 刚打开门，就见床上的人已经自己撑着身子起来。 “没事的，你这里的伤药很不错，已经不大疼了！” 绣茵脸上的青肿未退，说话时还是有些小心翼翼。 “伤药再好也不能两日就好全了！” 那日寿安堂的婆子是使足了力下的板子，绣茵的臀腿没有一处完好。 “我是想着在你这里待着也不方便，别说这几日你和我一处睡着不得安眠，而且我毕竟是针线房那边的人，在你这里待久了对你也不好！” 身为后院的人，绣茵在桃叶这里养伤，确实不合府里的规矩。 “你放心，我在针线房那边还是有几个交好的人，还有那两个小丫头呢，让人帮把手还是可以的！” 她昨日就想提的，但看桃叶神色愧疚难当，才忍到了今日。 “那你今日再在这里养一天，明日我送你回去！” 桃叶没有再坚持，绣茵一心为她着想，若是强留着人，恐怕还要日日忧心，对养伤也不利，另外这院子里还有青梅和赵管事在，也不知什么时候会寻些别的事，若是再连累到绣茵就不好了。 “听你的！” 说服了桃叶，也就不在这一日的时间。 桃叶自己梳了头，又合着绣茵闲话几句，南云就提了早膳进来。 她也赶着往主屋走去。 “奴婢来迟，请五少爷恕罪！” 桃叶回到正屋的时候，桌边已坐着那道熟悉的身影，一桌子丰盛的早膳也已摆好，青杏正在安箸。 她行过礼后，走到另一边侍立，盛了一碗鲜虾粥，正要退到一边，就听得一声：“坐下一起用！” 不顾旁边青杏愕然的神色，桃叶轻巧地行了礼，在容玖身边坐下了。 “愣着干什么？” “是！” 青杏听出五少爷话里的不虞，压下自己的心思，忙重新布起菜来。 用过早膳，容玖将青杏挥退，拿过桃叶奉上的茶盏，啜了一口：“有话要说？” 方才用膳时，他就察觉到小丫鬟有些心不在焉，那碗粥就喝了半晌，他放下筷子后，又特地先去抢了沏茶的活。 “五少爷昨日说针线房的孙妈妈是您……那后边的管事是不是您安排的？” 绣茵要回去，她拦不住，也不能拦，但若那针线房的管事还是如孙妈妈那般苛刻之人，她又不放心。 “五少爷恕罪，奴婢只是想着绣茵身上的伤还要养几日，所以才一时僭越！” “绣茵是受奴婢牵累才伤得这般重，若不是她，奴婢现下怕是已经是个废人！” 桃叶在桌边跪了，含着乞求的眼神望向坐着的人。 这些日子以来，她对五少爷的脾性和态度也有了一些了解，今日叫了自己一同坐下用膳，就表示那针线房的事已经翻篇，她这会儿才敢提这事。 容玖却是摩挲着手里的茶盏，一时无语。 桃叶本来有几分笃定的心思又有些动摇，以她的身份，本是没有资格问这些事的。 “外面的人都说本少爷是为着你才让母亲发作了针线房的人，你倒是不往此处想？” 倏然桃叶刚低了一点的下巴被抬起，凳子上的人微微倾身，眸色深深，直直落在桃叶的眉眼上。 桃叶没有料到此节，心思转动之间眼光流转，待想出要说的话时已经来不及。 第85章 恩旨 握着下巴的那只手动作堪称轻柔，但桃叶总觉得有股冷意萦绕。 她没有垂目收回自己的目光，而是尽可能地坦诚地看着身前的人：“五少爷所为皆有深意，奴婢不敢胡思乱想！” “但五少爷那日能来寿安堂救奴婢，奴婢已万分感激！” 容玖一直注视着那双明艳的眸子，里面有自嘲，有感动，也有惶惑。 “少爷！” 这时，行云急匆匆地进来，刚喊了一句就见到屋子里的状况，下意识地往门边退了一步。 但人却没有出去。 “什么事？” 容玖收回手，问道。 “有圣旨到，国公爷请您去前厅接旨！” 听得此言，容玖脸上的神色缓和下来，甩袖起身，临出门前又回头说了一句： “起来吧！” 直到屋子里只剩一人，桃叶才从地上起来。 脚下竟然踉跄了一下，还好及时扶住了旁边的桌子。 心中有些懊悔，她竟会自不量力地以为能看透五少爷。 可是，五少爷的心思未免也太深了，她方才所言，确实违了规矩，但受一番训斥，甚至受一顿责罚也就是了，为何五少爷看自己的眼神那般幽深。 像是要看穿自己一样。 不过桃叶也算得到了自己的答案，五少爷如此反应，那针线房的新管事大抵应是他安排的人。 不管如何，对她而言，五少爷的人，总比大少爷和罗姨娘那边的人好。 靖国公府前厅。 “高公公，一点心意，还望莫要嫌弃！” 内侍宣读完圣旨，众人谢恩起身后，顾云卿从碧云手里接过一个不大的荷包，亲自放到为首的内侍手中。 “容夫人客气了！” 那锦衣内侍不经意地捏了把手里的荷包，脸上的笑意真诚了些。 “这是容将军的官服，还有其余的一些赏赐，陛下也一并让老奴带过来了！” 高开运摆手示意身后的内侍将箱子放下。 “容将军明日办差前记得先到乾正宫谢恩！” 有钱不能使鬼推磨，但让这些内侍说几句无关紧要的好话是可以的。 “多谢高公公指教！” 容玖举动间也少了些往日的倨傲。 高开运见着了，心里更觉熨帖。 “来人，将这些东西抬到五少爷院子里！” 高开运走后，原本与容彦博立在一处的顾云卿往旁边走了几步，旁若无人地吩咐院子里的小厮抬东西。 “这陛下的旨意也来得太急了些，你明日竟要去进宫当差了，有很多东西都来不及准备，你去母亲院子里，我们商量一下要准备的东西！” “羽林卫是禁军，这隔三差五地是不是还要夜宿在宫里，那这带去的东西可不能……” 顾云卿脸上的喜意又换成了担忧。 “慈母多败儿，陛下的旨意岂容得你一介妇人置喙！” 容彦博重重地冷哼一声，不满地看了顾氏一眼，又转向自己自来不喜的五子：“你先留下，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母亲先为我去打点用度，儿子与父亲说完话就过来！” 赶在顾云卿发怒之前，容玖开口了。 丈夫脸色不好，今天又是儿子的好日子，顾云卿本是不想让儿子留下挨训的，但抬头见到那沉稳的面容，坚定的眼神，她突然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长大了。 已经不需要时时被自己护在羽翼之下。 “好，那母亲先回去了！” 顾云卿眼里有些热意，不想被儿子瞧见，便忙转身扶着碧云的手走了。 “你们几个坐下吧！” 今日接旨，全府的男丁都出来了，除了靖国公容彦博，容玖，容玥，连还要人扶着走路的容瑛，不怎么在人前露面的三少爷容玟都到了前头。 进了前厅，容彦博叫了其他三个儿子坐下，却唯独将容玖晾在了当中。 容玥坐了左首位，容瑛坐了右边首位，还幸灾乐祸地朝容玖面上看了一眼。 容玟站在容玥下手的椅子边上，看着当中站着的容玖，神色有些为难，一时站在了当地。 “四弟坐着吧！” 容玥转过头，温和地说道。 “是！” 容玟终究还是坐了下去，但微低着头，眼神也避开了当中站着的容玖。 “我怎么看着四弟有些惧怕五弟，难道也是受过五弟欺负？” 容瑛最是沉不住性子，见到椅子边的拐杖更是深恨容玖。 “没有……真的没有……五弟还帮过我……” 容玟听到这话，一下子从椅子上立起，神色惊慌又急切，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那声音都轻不可闻。 “没有便没有，这般唯唯诺诺地做什么？” 容彦博不耐烦地斥责了一句。 容玟看着极怕自己父亲，被训斥得脸色发白，忙惴惴不安地坐回椅子上。 容瑛本想再说上两句，但看自己父亲面色不好，想起自己身上也挂着事，只好不甘地闭了嘴。 “今日陛下的旨意是怎么回事？” “父亲这话倒把儿子问糊涂了，这圣心岂是儿子可以随意揣测的！” 容玖一点没被那威严所摄，神色自如，甚至还理了理自己的袖口。 “这几日朝堂之上不少人参奏韦家和四皇子以权谋私，胡作非为，在皇家书院结党营私，要求严惩，其中包括永宁侯！” “但今日，永宁侯却在朝堂上改了说法，称猎场之事，只是年轻学子们的意气之争！” “晌午后，宫里就有了恩旨入府，怕是那永宁侯府也接到了一道恩旨！” “这次是对付四皇子的好机会，你竟为了一时之利，做下这等糊涂事！” 容彦博说完猛得一拍桌子，眉宇间都是蓬勃怒意。 “舅父性子一向如此随性，今儿高兴，明儿发怒，父亲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容玖话语间依旧透着漫不经心。 容彦博气得不行，恨不能立刻传了家法进来，但陛下今日刚下了旨意，他若是对五子动了手，传到宫里，陛下定会不悦。 “而且父亲一贯是纯臣，从不参与太子殿下与四皇子之间的争斗，今日怎么为这事发怒！” 容玖每句话都戳着容彦博心窝，偏偏将人气到极致的时候，又恭敬地对着上面作了个深揖：“父亲千万别气着身子，若早知父亲是这番心思，儿子当时就该救下那几个左威卫的人！” 第86章 父子问话 容彦博被气得脸色铁青，左手位上的容玥脸色也有些暗沉。 靖国公掌京城六卫的兵权，左威卫属六卫之一，这次在猎场因护卫不力，被陛下下旨降责，负责的廖副将又是他一手提拔的，皇帝本就因二子结交四皇子的事对他起了疑心，这事一出，更是明里暗里敲打他很多次。 所以，这次弹劾韦家，他也是出了一份力，为的，就是在陛下面前澄清自己，没想到被自己五子搅了事。 至于容玥，虽是疑心容玖已经掌握了自己插手猎场之事的罪证，但他后来查过，左威卫中直接卷入的几人都已经身死。 而寥副将为了不获更大的罪，自己便会守口如瓶。 “放肆！朝堂之事你也拿来胡说！” 容彦博怒喝之后又用沉沉的目光盯着五子：“这事是太子的意思？” 他这些年与东宫交往并不密切，甚至在很多事上并不卖东宫的面子，难道太子已经想着让五子接下自己手中的兵权。 “父亲，儿子已经说了，恩赏之事与儿子无关，若是儿子想要为官，与太子表哥说一声就是，当不了大官，弄个五六品的清闲小官当当还是可以的！” “那韦云起敢觊觎我的通房，儿子想给他个教训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为着一个四品中郎将的苦差放过他！” 容玖一面说着，一面往右边容瑛的腿上看了一眼。 容瑛的身子不由地往椅背上靠了一下，甚至觉得那只还未完全愈合的断腿生疼生疼的。 至于容玥，听到他将五六品的官职说得轻描淡写，眼底划过嫉恨之色。 “父亲，这事看着确实和五弟没有关系，永宁侯是个最不爱揽事的，行事又向来无拘，全凭自己一时好恶，突然变了态度也未必是五弟的意思！” “我看他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容彦博气恼地喝了一句，但心里也是认同长子的话。 他方才怒气腾腾，一是今日朝会，他那舅哥当众拆自己的台，他心中不愤迁怒五子，二是这恩旨来得突然，陛下连知会他一声都没有。 因着当初的拥立之功，陛下对他一直客气相待，这次让五子去羽林卫任职，他却连半点消息都没得到，心里已是不快。 但五子行事素来轻狂，上回为了一个刚收的通房，都能打折二子的腿，这次那韦家二少掳走了那通房，依五子的脾性确实不太会就此放过。 “既陛下有了恩旨，日后就好好在羽林卫当差，若是让本公知道你再胡作胡为，仔细你的皮！” 容彦博今日本是为接旨才回府的，军营之中还有事务未曾处理，对着五子警告了几句就带着人回军营了。 “五弟这张嘴，真是比女儿家的还利索，连父亲都能唬住！” 容瑛本是想看容玖被父亲斥责甚至责罚，没想到父亲这次竟是这般轻易地饶过了人。 “不及二哥的腿脚利索！” 容玖懒得与之计较。 但容瑛还是被噎得脸红脖子粗。 “五弟等等！” 容玖走出前厅没多久，身后就有脚步声传来。 “大哥也想要弟弟为你解惑？” 容玖转过身，嘴角微微勾着，慵懒又不耐烦。 “我是过来与五弟道歉的，针线房的事，孙妈妈作为管事，的确难辞其咎，累得五弟的人平白受祖母责罚，是大哥管教不严！” “大哥说笑了，后宅之事哪是我们这些男子管的，孙妈妈是先夫人的陪嫁，但在内院领着差事，与大哥有什么干系！” 容玖施施然道。 “毕竟是先母留下的人，我是怕五弟误会，是大哥想窄了！” 容玥脸上马上浮现释然之色。 “五弟护着身边的人是好事，但若是传出耽于女色的名声，也是不好，羽林卫又是在陛下跟前当差，若是被旁人奏上一本，怕要惹父亲动怒！” “温香软玉，红袖添香的雅趣事大哥这样的君子是不能享受其中，但小弟却是喜欢得很，至于父亲，一向不喜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日后还要靠大哥多多美言！” 容玖笑着走远了。 “大少爷，五少爷这次真是为了那通房出气，凑巧处置了孙妈妈他们？” 眼见人走后，听松小声问道。 “依他的脾性，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 容玥是疑心过此事，但若是容玖想要插手后宅之事，继母这些年也不会任由后宅事务大半落到罗氏手中。 至于耽于美色，那丫鬟容貌确实动人。 “可孙妈妈这两日一直来找大少爷哭诉，大少爷每日都要抽空安抚，也不是长久之事！” 听得这话，容玥脸上划过一阵厌烦：“再等三两日！” 他一个男子若是直接插手后宅之事，会被旁人诟病，甚至影响明年科考。 若不是如此，他也不屑和罗氏暗地勾连。 不过一个婢子出身的妾室。 容玖去了一趟后边，与顾云卿闲话了几句，就回了前院，后边跟着的小厮还抬着两大箱东西。 “桃叶妹妹年纪轻，不知道这些御赐之物的重要性，若是放在外边，有所损坏我们这些人可是担待不起！” “姑娘这是何意，青杏也是五少爷身边伺候的人，不过进书房放个东西，为何要拦着！” 这是赵进带着薄责的声音。 容玖抬手止住行云两个上前，继续在门外听着。 “赵管事在这院子多年，应知五少爷的习惯，这书房就连平日里的洒扫都是由行云和归云负责的，旁的人，不得随意进去！” 听着小丫鬟格外严肃的声音，容玖嘴角微弯了一下。 后边的行云和归云觉得稀奇极了，五少爷今日怎么了，不仅刻意留在这里听壁角，还自顾自笑了。 “一派胡言，什么旁人不得进去，桃叶姑娘来此不久，这书房就进了不止一次，这青杏姑娘与你是一般的身份，又只是进去放件东西，怎么就进不得！” “快让开，莫要我让这些小厮上来拉姑娘，伤了姑娘脸面也不好！” 赵进与青杏对视一眼，心里有些急，再拖下去说不得五少爷就要回来了。 第87章 罚跪 桃叶立在门口，寸步不让，那些小厮却是为难之极，论理，五少爷不在，这院子里的事自是该听赵管事的，但谁不知，如今五少爷最是宠爱桃叶姑娘，他们怎么敢碰少爷的人。 那二少爷断腿，不是现成的例子。 “还不快上前拦着？” 赵进见那些小厮犹豫，加重了声音喝道，又朝青杏使了个眼色。 “桃叶妹妹放心，我就将这些东西放到里边，马上就出来的！” 青杏嘴上说得客气，脚步却是不停，就要越过桃叶去推书房的门。 那些小厮不敢去拉桃叶，就拦在了她身前，不让她往前一步。 眼看着青杏已经推开门，要往里走时，容玖迈步进了院子。 “这是在做什么？” 书房前，青杏推开门，一只脚已经迈进屋子，赵进立在一边，喝骂着小厮拦住桃叶。 桃叶则是费力地要拨开那些小厮的手。 “五少爷！” 见到来人，赵进和青杏都是脸色一变，那些小厮也忙退到一边。 “五少爷，方才夫人派人过来叮嘱让小人将这些御赐之物收好，小人想着，这赏赐里不少名贵的文房四宝，还有孤本，就想着让青杏先把这些放进书房！” “不成想这桃叶姑娘硬是不让青杏进去，好似这书房除了她谁也不准进，拦在这里，小人怕争执之间伤了这些御赐之物，便让人拉着姑娘！” 赵进到底镇定些，只慌了一时就跑到容玖面前，将方才的事说了。 三言两语之间把一切争执过错，推到了桃叶身上。 容玖听完赵进的话，往前走了一步，目光在桃叶和青杏两人脸上徘徊。 桃叶微垂着头，恭谨从容，一边的青杏却是面色白得不行，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着，那手里捧着的端砚都差点掉到地上去。 “放肆！” 良久，一声冷喝自容玖口内而出，院子里包括赵进在内的所有下人都往地上跪去。 站在容玖对面的青杏更是吓得不轻，仓促跪落的时候手里的匣子竟是摔在了地上。 这一声响声吓得赵进的心也是一抖，那可是御赐之物。 归云也吓了一跳，顾不得等主子的吩咐，快步上前半跪着将那匣子拾起，打开一看，幸好里面垫了厚厚的黄绸，那砚台没什么事。 “少爷！” 容玖只随意看了眼归云手上的砚台，就垂目往地上跪着的人看去，目光更是冷怒交加。 那青杏早抖得跟筛糠似的，就要伏下身子请罪，忽然那眼前的锦靴一转。 “为何拦着不让人进去，怠慢了御赐之物，你这条命够陪吗？” 这冷声斥责竟是对着桃叶的。 院子里的人都是一愣，连归云脸上也露出些愕然，别提那赵进和青杏，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惊。 “你且起来，把这些文房四宝，都放到桌案上！” 这话是对着刚缓过神的青杏说的。 “奴婢遵命！” 青杏忙一脸喜意地应了。 接过归云手里的匣子往书房里去。 “五少爷，奴婢知罪，奴婢真的不是有心怠慢御赐之物的！” 青杏进了门内，桃叶就红着眼膝行两步轻轻拉住那群青色的袍角。 容玖冷冷地看着下面，却没有将衣袍抽回。 青杏再出来的时候，桃叶见容玖怒气未减，已经磕起头来。 她目不斜视地拿了装着笔墨的匣子进去，这次她特意留心了案桌上的东西，见到镇纸下压着一张带字的半折的信纸，听了外面的动静，桃叶还在对着五少爷哭求，便又仔细看了眼那露出的字。 但能见到的字不多，青杏又不敢挪动那镇纸，只看到“韦兄”“猎场”，然后就是最后的落款，竟是大少爷容玥。 其余的再看不得，青杏忙出来，对着容玖行了礼：“五少爷，东西已经放好了！” 容玖满意地点头，又对着赵进道：“赵管事也辛苦了，都下去吧！” 青杏见五少爷今日向着自己，又难得神色和悦，本是想趁热打铁留下来服侍，但看到五少爷脸上怒意未减，又怕迁怒自己。 而且那信上的东西也要早些传出去，行过礼后便退下了。 不过一会儿，院子里就只剩容玖主仆三人和跪着的桃叶。 容玖目光扫过桃叶磕得发红的额头，面色沉冷地转身进了书房，行云跟了上去，归云却是看了眼桃叶，又看了眼自家少爷的背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少爷，这桃叶姑娘……” 归云沉不住气，容玖刚在书案后坐下，就急着开口，但被行云瞪了一眼，又止住了声。 容玖似是没有见到两人的举动，将那镇纸下的信纸抽了出来，也不看上一眼，直接拿给行云：“处理了！” 少爷是故意让青杏瞧见的！ 归云虽性子急些，但也不是愚鲁之人，这会儿功夫就想清楚了。 就是可怜了桃叶姑娘！ 门外的桃叶依旧低首跪着，膝盖上传来阵阵凉痛，额头上也有些肿痛，心里却安宁得很。 她拦着人不让进书房，确实是为表忠心。 毕竟五少爷先前刚疑心过自己。 但后来意料之外地受了斥责，五少爷又特意点了青杏去屋子里放东西，她就明白了大概。 就算安了心，还是不由地苦笑，自己今日真是有些霉运在身。 不出桃叶预料，等到用午膳的时候，青杏入内侍膳后不久，归云就出来传话，五少爷让她回去思过。 跪了一个时辰，桃叶膝盖还是有些生疼，要不是南云过来扶着自己，怕是要缓好一会儿才能走回屋子。 “姑娘没事吧，都怪我不好，在浣衣房多待了一会儿……” 南云这些日子和桃叶相处得很好，方才一回来就见桃叶跪在书房门口，心里惊讶，但知道这必定是五少爷的意思，也不敢去求情。 “没事，你回来得正是时候！” 今日不管如何，青杏都会进书房，看到她应该看到的东西。 南云方才若是在，也只是多个人被责罚。 “快过来坐着，我帮你按按！” 绣茵也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心里急得不行，却也知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地方。 第88章 竟是熟人 桃叶任由着两人一个给自己涂药，一个给自己揉按，自己却是逗弄起小银狐来。 小银狐近些日子吃得好，已经长成团子一样，可爱得很。 三人之前试着关了门，将小银狐从笼子里放出来，结果它也不到处跑，只围在桃叶身边打转。 因此，这些日子，三人都会将小银狐放出来玩一会儿。 兴许是狐性最懂讨人喜欢，三人里，连性子最清冷的南云见着小银狐，说话时都会不自觉柔了声音。 …… 五少爷让她在屋子里思过，直到晚膳，桃叶都没有出门。 主屋内。 见容玖搁下筷子，青杏收拾了桌子后，沏了茶，却没有如往常一般去后面用膳。 容玖也没有出言将人挥退，而是斜靠在榻上，看起一本游记来。 等到榻上的人将书扔下，已经过去一个时辰。 青杏的脚站得麻麻的，自从入了这国公府，五少爷虽至今没碰过她们，但平日里她们也就在容玖用膳时服侍，还从未就这样几乎一动不动地侍立一个时辰，何况她还没用晚膳。 “五少爷，奴婢伺候您梳洗？” 但终于是等到了，青杏试探着轻声问道。 容玖随意点了头。 青杏眼里几乎露出狂喜之色。 拿出千般温柔体贴，服侍着容玖净面，沃足，更衣，时而脸色微红地往那俊美的面庞上看上一眼。 “下去吧！” “五少爷……” 青杏惊讶地抬头。 她以为今日能留下来的，方才服侍五少爷更衣的时候她试探地贴近几分，也没有遭到斥责。 但看到床边的人神色惯常的不耐烦，她不敢再说，行了礼，心有不甘地退了出去。 门被轻轻合上，容玖往身后空空的床榻看了一眼，有些索然无味。 主屋这边发生的事桃叶一无所知，第二日寅时不到，桃叶就叫着南云，拿了包袱，搀扶着绣茵往外走去。 门口，针线房里的两个小丫鬟已经等着，见人出来，忙上前接过包袱，绣茵则是被桃叶和南云稳稳扶着往前走。 “疼吗？若是疼得受不住，走慢些也没事！” 绣茵养了三日，气色好了许多，但臀腿上的伤，只好了三成。 “我没事，还是快些吧，过会儿人多了，被他们瞧见我这模样，我还挂不住面子呢！” 今日绣茵本是不想让桃叶送的。 桃叶昨日刚被五少爷罚跪，若是再被寻到一些错处，难免又要受苦，但桃叶坚持，她只能想着快些到针线房，让桃叶能够早些回来。 从前院到针线房，平日里只需一刻多钟，但绣茵毕竟伤重，就是逞强也足足花了两刻钟。 入了针线房所在的院子，里边却是热闹得很。 “蔡妈妈，这是我们针线房的旧例了，若是就这么改了，各处怕都有些怨言！” “是啊，这对您老以后在内院树立威信也不利啊！” 国公府主子奴仆的四季衣裳，手帕衾褥，都由针线房所出，还有年节下赏赐给外面那些庄头的衣物。 因此，针线房光是绣娘就有十几个，负责裁制的丫鬟更有二十多人，再加上大大小小的管事，足足有五十余人。 “诸位不必再说，我既管了这桩，日后这院里的事自是听我的，若是惹得主子们不满，也由我承着错失！” “况且我看了以往的各项记录，这旧例也只是近些年的事！” 立在最前面的人面容沉静，穿戴齐整却素净。 “另外，请诸位放心，这些安排都是事先禀告过老夫人和夫人的！” 这最后一句一出，底下站着的人皆是面面相觑，头排的几个小管事甚至小声议论了起来。 国公府内，谁人不知，这老夫人与夫人自来不睦，这蔡妈妈事何方人物，竟能得到两边的支持。 “行了，你们该问的也都问了，都别聚在这里了，下去做活吧！” 蔡妈妈并不显得严厉的目光滑过那些还在小声议论的人，那一片声音竟是立刻轻了下去。 等到众人散开了去，桃叶才扶着绣茵上前：“蔡妈妈！” 桃叶没想到这针线房的管事竟是相熟之人，还是曾经有恩于她的。 她刚进国公府的时候，虽还没完全长开，但已能窥出来日出众的姿容，被一个外院的管事看上，想要趁着分派伙计的时候轻薄，是这位蔡妈妈替她说了话。 蔡妈妈往桃叶脸上看了一眼，并无相熟的意思，淡淡地将目光移到了一边的绣茵身上。 “你就是绣茵？” “是！” 走了这许多路，绣茵脸色又白了许多。 “既还伤着，就先在自己屋子里养着！” “谢蔡妈妈！” 绣茵恭敬应了。 桃叶也矮了身子道谢。 再抬头时，人已经走开了。 “那蔡妈妈看着严肃，却不是爱为难人的！” 进了屋子，见绣茵和两个小丫头静若寒蝉的样子，桃叶轻声说道。 “无碍的，从前那般难过的日子都撑过来了！” 绣茵倒不以为意，只是方才被那蔡妈妈气势所摄。 “这药是调养身子的，你每日记得服用一丸，也能早些养好身子做活，省得那些人眼红！” “还有哪些药膏子，别省着，让她们每日给你涂着！” …… 桃叶殷殷叮嘱了许多。 “好了，我这么大个人还不会照顾自己？你快回去吧，五少爷那边该传早膳了，别耽误了你自己的事！” 绣茵打断桃叶的话。 桃叶看外面时辰确实不早了，就与绣茵道了别。 匆匆回了外院，正好碰上从练武场上下来的容玖。 桃叶忙低头行礼。 容玖只往桃叶脸上瞥了一眼，径自往屋子里走去。 “五少爷，您先擦擦汗，里边奴婢已经将早膳摆好了！” 廊下，青杏手里捧了一块还带着温热的毛巾，弯着身子递上。 容玖随手接过，擦了两下，轻轻放在青杏手上，竟是寻常难见的温柔。 青杏一张俏脸便染了红霞。 两人一同侍膳的时候，青杏也是处处抢在前头，好几次桃叶筷子刚伸过去，那下面的食物就被人从另一面夹走。 容玖恍若未觉，只慢条斯理地吃着。 第89章 入宫 被连着抢了好几次，桃叶干脆放下筷子，束手立在一边。 青杏脸上闪过得意之色，服侍得更加殷勤，容玖却是微微皱了眉，偏头道：“让你过来是站着好看？” “奴婢知罪！” 桃叶受了这声训斥，也不委屈，神色恭谨地重新拿起筷子给容玖布菜。 她知道五少爷为何不满，青杏方才夹的这些大多不是他爱吃的，但世家规矩，他又不能直接把这些东西拨到一边。 用完早膳，容玖往里屋走去，青杏忙不迭跟了上去，桃叶则安安静静地在外边收拾碗筷。 一刻钟后，容玖换了一身绯色武将官服出来，腰间的银钩带是威猛的兽头形状。 五少爷穿绯色衣服，也怪好看的。 这样的心思刚上来，桃叶就将其压了下去，美色动人心，她方才竟被晃了神。 至于青杏，那眼睛更是恨不得粘到容玖身上。 “五少爷，夫人问您这边准备好了吗？” 碧霄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走！” 容玖走到廊下，就要带着行云两个往外去，一旁的碧霄看了桃叶一眼，却没有动。 “五少爷，夫人让桃叶姑娘一同入宫去！” 碧霄说。 “是宫里的意思？” 容玖问道。 “具体奴婢也不知，夫人只提了让桃叶姑娘一同跟着进宫！” 见五少爷神色似有不悦，碧霄低头回道。 “去换身衣服！” 容玖沉吟片刻，对着桃叶说道。 “五少爷，夫人已经在外面等着，入宫的时辰不能耽搁，奴婢就穿着这身去，可以吗？” 桃叶今日穿得素淡，衣裙之上一应刺绣花纹皆无，颜色也是很淡的水绿色，头上只插着两根毫无装饰的铜钗，唯一亮眼的是边上埋着的几朵粉白绢花。 生生把那明艳娇俏掩去了一些。 容玖没有再说，而是转身继续往外走去。 桃叶得了默许，和碧霄走在了一处。 “母亲久等了！” 快到府门时，顾云卿已经等在了照壁处。 “我儿今日这身真是好看极了！” 顾云卿看着儿子丰神俊朗的模样，脸上的欢喜怎么也止不住。 “都是随了母亲，儿子扶您上马车！” 容玖一边玩笑着，一边扶着顾云卿往府门外走去。 “到宫里后紧跟着母亲，不要乱看乱动！” 顺手将桃叶扶上马车时，容玖沉声嘱咐道。 后边碧霄和碧云还看着，桃叶只是点了点头。 容玖和行云两个骑上马跟在马车边。 一行人就往北缓缓而去。 “夫人靠着些！” 桃叶半蹲着将旁边的软枕往顾云卿腰后塞了一个。 “还是你有心！” 顾云卿当年生容玖时吃了大苦，落了些病根，腰极易难受，国公府的马车再是平稳也难免有些颠簸，这腰就更容易不舒服了。 桃叶得了夸赞，脸上也毫无得色。 反而是往后退了一个位置，让了碧云和碧霄近前服侍。 马车行进了快半个时辰，就停了下来。 “母亲，儿子先去了！” 容玖下了马，又往桃叶面上看了一眼，便往另一边宫门去了。 “别担心，皇后只是想见见你，过会儿跟在我身后就是！” 顾云卿跟着来接人的内侍往长宁宫去，见桃叶低垂着头，怯生生的样子安慰了一句。 桃叶却不能放下心来，皇后再是关怀五少爷，也不大可能会想到召见一个通房丫鬟。 而这宫里，唯一与她有过交集的就是明月公主。 回到国公府后，她曾经套过归云的话，猎场之上，明月公主和五少爷为着她的事起过争执。 在这皇宫内，明月公主想要磋磨她比在外边容易得多。 走了快两刻钟，一座巍峨的宫殿都出现在眼前。 “容夫人来了，主子盼您好久了！” 宫门口早等着两个宫女，见到顾云卿忙上来行礼。 在两人的引路下，顾云卿带着桃叶踏入了正殿。 “云卿来了，快过来坐着！” 顾云卿刚矮下身子，就被上面的华服女子亲手扶起，拉到身边一处坐着。 “长姊！” 顾云卿虽已过不惑之龄，但看到华服女子还是如儿时那边依恋。 “月儿见过姨母！” 明月娇俏得上前行了礼。 “姨母今日是没给月儿带礼物来？” 明月起身后拉着顾云卿的手娇嗔道。 “胡闹！你姨母送你的东西还少了！” 华服女子笑斥道。 “长姊莫要怪她，月儿就同我亲女一般！” 顾云卿笑说着将腰间的荷包塞到明月手中：“姨母哪能不给你准备着！” 明月高兴地拆开来看，里面是一颗鸽子蛋大小的粉色珍珠，圆润晶莹。 “还是姨母待我好！” 明月欢喜地拉着顾云卿说道。 三人在上面笑说着，下边桃叶依旧保持着行大礼的姿势，伏在地上。 “这就是阿玖新收的通房？” 皇后顾云昭睨了一眼自己女儿，偏过头，正好瞧见地上的桃叶。 深知这里没有自己说话的份，桃叶额头依旧抵在手背上。 “是！这丫头从……” “可不是，阿玖哥哥最疼爱她了，为了她，好几次责怪明月呢！” 没等顾云卿说完，明月就抢过话头去。 容玖新收了一个貌美的通房并且宠之入骨，不惜忤逆亲父，这事经过有心人的宣扬，早就传遍了盛京内的权贵圈子，顾云昭作为六宫之首，自是有所耳闻。 想起昨日自己女儿说的那些话，顾云昭目光冷了几分，话里也满是身为一国之母的威严：“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桃叶低低应了是，慢慢直起身子，头却还是微微低垂。 “抬头，本宫又不吃人，何须这般作态！” 顾云昭继续冷声道。 “这丫鬟第一次入宫，有些心怯，长姊莫怪！” 顾云卿觉得自己长姊今日像是格外严厉。 “是，奴婢遵命！” 桃叶无法，只好抬起头，整张艳绝的芙蓉脸露了出来。 顾云昭见了，倒真是看得愣了一下。 她是后宫之主，今上登基之后，秀女都主持选了好几次，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 可下面这丫鬟的容貌，就是陛下最宠爱的贤妃也比不上。 第90章 公主为难 顾云昭如今已近不惑，与幼妹不同，年轻之时容貌亦只能算得个中上之姿。 而这世间男子，却大多偏好美貌女子。 不管是在曾经的王府后院，还是如今的后宫，丈夫宠幸的皆是美貌女子，也没少受气。 桃叶过于出众的容貌，只会让她心生不喜。 “倒是生了副惹人怜惜的好样貌，难怪能迷得主子一心只有你！” 这是明显的斥责，顾云卿神色疑惑，小声叫了句长姊，却被顾云昭嗔了一眼：“你就是待下太宽容了些，纵得她们心思不正！” “长姊，桃叶并非……” 顾云卿恐是长姊误会了什么，正想解释，又被明月打断了：“姨母不知道，如今外面那些人都在传阿玖哥哥被一个狐媚子迷了心，阿玖哥哥的名声可是被这丫鬟拖累了！” 明月已经认定上次猎场之事是桃叶在她的阿玖哥哥面前说了歹话。 阿玖哥哥误会她不说，隔日大哥还带走了自己身边的侍女，竟然还说那侍女是四皇兄的人。 她才不信。 别说四皇兄为何不把人直接安插到大哥身边，就算是四皇兄安插的人，也不会特意去算计一个卑贱的丫鬟。这明明就是阿玖哥哥要为这贱婢出气。 桃叶先前的预料应验了，可惜就算事先预料到了，凭她的身份眼下却连为自己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长姊误会了，这些年阿玖做事随性，又因着立世子的事，外面的那些流言还少了？” “这世家公子身边，谁到了年纪身边不收个通房，那些人成天没事做，就盯着阿玖一人，这些话长姊不必放到心里去！” 顾云昭听了这话，心里一滞。 明月那话说得是有些不妥，但意思已是直白得很，寻常人听了，必定会生怒，但自己这妹妹，竟反过来安慰自己。 “姨母，明明是这丫鬟勾的……” 明月不甘地想要继续说，却被皇后冷声打断了：“胡闹，这些话也是你一个未出阁的公主说的！” “月儿，你放心，你阿玖哥哥敢骂你，姨母回去定要好好训上他一顿，下次让他亲自给你赔罪！” 顾云卿又安慰起明月来。 但被安慰的人连带旁边的顾云昭心里都憋得慌。 唯有下边跪着的桃叶，心下松快了些。 “行了，你们都下去吧！” “明月，你也先回去，母后有话要单独与你姨妈说！” 顾云昭今日本还有其他重要事要与自己妹妹说。 这丫鬟虽然暂时坏事，但只要侄子成了婚，一个通房又算得什么。 “奴婢告退！” 桃叶和着殿内的宫女一起往外退去。 刚在门外侍立，明月也出来了。 “你过来，本公主有话要问你！” 明月狠狠地瞪了一眼桃叶，趾高气扬地说指使道。 桃叶不经意地打量了四周，殿门刚被合上，外边就算闹出些动静，里边也未必能听到，就算她扯开嗓子叫唤，恐怕还没叫出声就被这外边的宫女堵住了嘴。 “还不快点，让本公主请人帮你！” 这一犹豫已经让明月极为不满。 桃叶无法，只得跟在明月和几个宫女身后。 刚转出正殿的回廊，膝后就被狠狠踹上了一脚，幸好桃叶一直绷着心神，跪落的时候才没有太让膝盖受罪，但她依旧作出了一副疼痛难忍的样子。 “你胆子不小，敢在阿玖哥哥面前说本宫坏话，挑拨我们关系！” 齐明月居高临下地看着桃叶，语气里怒意十足。 “公主明鉴，奴婢那日一直昏迷着，醒来时已经在回府的路上，怎么可能与五少爷说上话！” 桃叶恭敬地磕了一个头。 “明鉴？本公主就是太小看你，没想到你一个卑贱的丫鬟，竟敢挑拨起主子来！” “你素日里就是用这副样子哄得姨母和阿玖哥哥护着你？” 桃叶的极尽恭敬并没有让齐明月消气，倒像是又添了几分怒气。 “既然是这嘴巴不干净，不会说话，本公主今日就好好替你教训一番，来人，掌嘴！” 春桃和另外一个宫女应声上前。 “公主，奴婢今日是跟着夫人进宫的，若是顶着一脸的伤出去，怕是会惹来非议！” 赶在人动手前，桃叶直起身子说道。 “用姨母压本公主？” 明月一脸怒气地上前。 “奴婢不敢，只是怕夫人询问时，奴婢无法回话！” 桃叶不想平白挨打，而且以这位公主的性子，就算自己卑躬屈膝地受了这顿打，也不会消气。 明月确实有些顾忌。 方才见着姨母确实很满意这个贱婢，若是她这会儿将人罚重了，姨母心里定是会不高兴，她就更不可能嫁给阿玖哥哥了。 但若只是让眼前这个贱婢跪一会儿，她又不甘心。 怒气翻腾时，齐明月发现自己的贴身宫女春桃在给自己使眼色。 循着视线看去，后边一个大着肚子的宫装丽人正由两个宫女殷勤扶着，往这边走来。 神色倨傲得很。 齐明月与春桃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 “今日算你运气好，本宫暂时绕过你！” “你们还不快上前将人扶起，若是姨母出来时见着，还以为本宫真怎么了她呢！” 后边两个宫女不知就里，一脸疑惑地上前扶人。 桃叶更是心中狐疑，她说那话确实是为了让明月公主忌惮些，不对她做太过分的事，但以公主的性子，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算了，还让人将她扶起。 桃叶虽谢恩起身，但那颗心却没有放下来。 “去给她掸掸裙上的尘土，别让人瞧出来！” 那两个宫女又蹲下身子。 “奴婢不敢劳烦公主身边的人，奴婢自己来！” 桃叶心理的狐疑更甚，不知公主又想做些什么。 “本公主说话，也有你插嘴的份！” 说话时齐明月看到春桃对着自己轻轻点了头。 低着头的桃叶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不过喝口茶的功夫，后边的宫装丽人已经到了跟前。 “公主也在此处？” “妾身见过公主，还请公主恕罪，妾身月份大了，怕是不能行全礼！” 第91章 冲撞皇嗣 宫装丽人嘴上说得规矩，却连身子都没弯，一左一右被两个宫女扶着，倒像是个极金贵的人。 “王美人怀了父皇的子嗣，是大功臣，本公主敬佩还来不及！” 齐明月笑着说道。 这倒是让王美人面露疑惑，这位公主自来骄纵，更是看不惯她，平日里见着，必得要冷嘲热讽一番，还从未如今日这般客气。 定是近来又被陛下和皇后娘娘警告过。 想到此，宫装丽人神色更加倨傲，那身子挺得更直了些，腹部的隆起更加明显。 齐明月又给了春桃一个眼色。 “奴婢等见过美人！” 春桃会意地矮了身子，另外三个宫女也忙跟着行礼。 桃叶也随着众人行下礼去。 这还是公主身边的人第一次给她行这么周全的礼，王美人脸上的笑容更加得意，一时也不叫人起来，只扶着两个宫女的手缓缓往前走着。 长宁宫的回廊算是宽大，但左右都站了人，再加上那王美人又是极讲究排场的，大摇大摆地让两个宫女一左一右扶着，这廊下倒显得拥挤起来。 “起来吧！” 王美人摆足了架子，走到桃叶身前时，才叫众人起身。 “谢王美人！” 桃叶正要跟着众人起身，突然身后一重，整个身子克制不住地往前倾去。 瞳孔微缩，那高高隆起的腹中在眼前晃着。 就要撞上时，桃叶猛地一扭腰，拽住方才给自己掸衣服的宫女，两人都重重地跌倒在地。 王美人当场便惊叫起来，还好身边这两个宫女是皇后特地拨去伺候她的，虽然也被吓了一跳，但反应极快地架住了她。 “王美人，你没事吧？” 齐明月见桃叶并没有撞上那肚子，心底惋惜了一下，不过以这位美人的性子，定是不会轻轻绕过。 果然，那王美人惊叫过后，便指着地上的桃叶怒声道：“大胆，竟敢冲撞皇嗣，来人，给我打，重重地打！” 身后的两个宫女是奉皇后旨意照顾龙胎的，扶着那王美人有些犹豫。 “美人，奴婢扶着您，您身子金贵着，要打罚人容易，可不能气着腹中的皇子！” 春桃接到齐明月的示意，笑着上前扶住了王美人。 “你们还不上前去教训这个贱婢！” 王美人顺着春桃的搀扶往后退了一步，又立逼着自己的两个宫女去教训桃叶。 “奴婢不是有意的，请美人恕罪！” 明知是徒劳，但桃叶还是撑着身子起来请罪，她这会儿只庆幸当年被卖到花楼时，被那老鸨用鞭子逼着日夜练舞，方才才能扭转身子。 “给我打，狠狠地打！” 王美人哪里听得进这些，只一味地让人上前教训。 啪！ 一个重重的巴掌已经落在桃叶脸上，打得她往一边摔去。 紧接着又被人从地上扯起，另一边脸上也挨了重重的一下。 掌嘴是宫里常有的刑罚，这两个宫女也是深谙其道，左右脸上不过各挨了两下，嘴角已经溢出血来。 “住手！” 外面这么大的动静，正殿不可能听不到。 桃叶挨过十来下，顾云昭姐妹带着一群宫女已经到了跟前。 “这是怎么回事？” 顾云昭看着廊下一片混乱，威严冷喝道。 “这贱婢方才竟敢冲撞妾身腹中的皇嗣，请皇后为妾身和肚子里的皇嗣做主！” 王美人手轻轻地放在自己挺起的腹部上，委屈地控诉道。 “月儿，可是如此？” 顾云昭眼神扫过地上跪着的桃叶，问向自己女儿。 “这丫鬟是差点撞到了美人的肚子，美人也的确受了惊吓，不过我看她也不是故意的！” “母后看在姨母的份上还是就此绕过吧！” 齐明月故作为难地说道。 “皇后您看，公主也见着了，非是妾身夸张！” 王美人还以为以素日明月对她的态度，必定是不会为其说话的，得了明月这话就更是理直气壮了。 “长姊，桃叶平日行事谨慎，今日必是一时不慎才冲撞了美人，云卿代她赔罪！” 顾云卿一眼见到桃叶红肿着的两颊，两边嘴角都有血溢出，伏在地上身子不停抖着，看着凄惨极了。 她自来护短，这几日对桃叶是有些不满，但总归是自己身边出去的人，被磋磨成这样难免心下不忍。 “国公夫人此言差矣，我腹中的可是皇嗣，这丫鬟既敢冲撞，就是无心，也是犯了大罪！” “求皇后为腹中皇儿做主！” 王美人见这丫鬟是顾云卿这边的人，就更来劲了。 宫中妃嫔谁不知，皇后最是疼爱靖国公夫人，若是自己连皇后亲妹身边的丫鬟都能随意责罚，这后宫里谁不高看自己一眼。 “皇后若是偏着旁人，妾身腹中的皇嗣怕是不依，皇儿真是命苦！” 王美人又假作抹起泪来。 这一番唱念俱佳看着顾云卿心里皱眉，但美人品级虽不算高，也是陛下的人，何况还怀着龙胎。 “那你待如何？” 顾云昭问道。 “既是夫人身边的人，我也不好责罚狠了，就再赏她二十个嘴巴子，如此轻罚一番，皇后和夫人觉得如何？” 王美人这会儿早从惊吓中回过神来，眉眼之间俱是趾高气扬的得色。 “长姊……” 顾云卿正想说情，就被自己长姊扬手拦住了。 “准了！” 这话一出，王美人和齐明月自是欢喜，顾云卿却是有些急，她心疼桃叶是一回事，但更多的是怕儿子不高兴。 不管如何，儿子对这丫鬟是有些在意。 “云卿，王美人此胎，陛下都稀罕得很，必须给她一个交代！” 看出自己妹妹还想为这丫鬟说话，顾云昭语重心长地说道。 当今圣上过天命之年已有几年，王美人这胎算得上是老来得子，而且是近十年内后宫唯一怀孕的妃嫔，据说还是陛下寿辰之时传出的喜讯，就更稀罕了。 顾云卿常出入后宫，这些都是知道的。 长姊在宫中日子并不好过，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为难长姊。 “你们还不快动手，快些罚完了，也可以让国公夫人早点回府！” 第92章 晕倒 王美人挺着肚子喝那两个宫女，竟是越过了皇后。 那两个宫女见皇后都同意了，便起身走到桃叶面前，继续重重地掌起嘴来。 这巴掌比之方才的，力道更大了些。 桃叶的头随着那落下的巴掌左右偏着，嘴里的血腥味更浓了。 等到那两个宫女停手时，桃叶耳边响着阵阵轰鸣，头也晕眩得不行。 凭着最后一点清醒磕头谢恩：“奴婢谢美人轻罚！” “也罢，这次看在国公夫人的面上，就轻饶了你，起来吧！” 见着桃叶这副凄惨模样，王美人满意了。 “多谢美人宽宏大量！” “长姊，我先带着这丫鬟出宫了！” 顾云卿忍气对着王美人行了一礼，转向旁边的顾云昭。 “云卿何必这么急，方才那话都还没说完，让宫女将这丫鬟带下去上些药就成了！” 顾云昭今日让人进宫的目的还没达到，自是不愿让人走。 “方才那话我这一下子也应承不了长姊，何况王美人正过来请安，若是再见着这丫鬟，怕是又添怒气，对腹中皇嗣也不好！” “还请长姊允许云卿先告退！” 顾云昭心里不快，但也知道自己这妹妹心肠虽软，但性子执拗，决定的事就很难改。 旁边又有王美人这个外人在，顾云昭只好应了：“你说的也有理，那本宫派两个宫女扶这丫鬟随你出宫！” “有劳长姊了！” 顾云卿行过礼，等桃叶被两个宫女扶起，便往外走去。 “皇后，妾身腹中的皇嗣怕是被吓着了，有些不舒服……” 王美人见人走了，轻抚着自己的肚子娇声道。 “来人，扶美人去后边歇着，请个太医过来探一下脉！” “你月份大了，不必每日过来请安，养好龙胎最是要紧！” 顾云昭一脸的温和。 “那妾身替皇儿谢过！” 王美人喜滋滋道。 “母后，这王美人每天日上三竿才过来请安，您……” “你给我闭嘴，方才的事我还没找你算账！” 回到殿内，齐明月刚抱怨了一句，就被顾云昭喝住了。 “王美人腹中还有你父皇的子嗣，你也敢算计着去对付一个丫鬟，脑子糊涂了不成！” “女儿这也是不忿被一个卑贱的丫鬟污蔑……” 齐明月小声嘟囔道。 “你的心思别以为母后不知道，母后与你再说一次，你与阿玖，没有可能！” “为什么？我与阿玖哥哥青梅竹马，一起长大，阿玖哥哥又疼我，为什么您和大哥都不同意，那谢韫柔有什么好，而且那谢家长女嫁给了四皇兄，就算阿玖哥哥娶了她，也……” 齐明月这下不依了，但说到一半时，脸竟是微微偏了过去。 “娘娘息怒！” 殿内侍奉的宫人都吓了一跳，忙伏在地上。 “母后，你打我！” 齐明月眼里含着泪，委屈地喊道。 “来人，将公主送回宫，没有本宫的允许，不许她出宫半步！” 顾云昭看了女儿一眼，眼里闪过一丝心疼，但还是硬起心肠道。 “公主，我们先回宫！” 春桃几人忙上前劝说。 齐明月跺了跺脚，自己往殿外跑去。 “你也跟着去，别让公主在外面胡来！” 顾云昭叫了自己身边最得力的宫女跟上去。 这边东羽最尊贵的母女大吵了一架，那边宫道上桃叶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艰难走着，她晕得不行，耳中的轰鸣声更加让人难以难受。 到后半段路时，桃叶几乎是被两个宫女架着走的。 “辛苦两位姐姐了！” 走到宫门口的马车前，碧霄接过桃叶，碧云则在主子的示意下一人给了两颗金瓜子。 “是奴婢该做的，多谢夫人！” 这两个宫女也不是长宁宫里得用的，还是第一次得到这么好的赏赐。 看来屋子里其他姐妹说的没错，靖国公夫人出手阔绰得很。 她们也是为着这个心思，方才搀扶桃叶时才卖力些。 “先将人扶上去！” 两个宫女走后，顾云卿对着碧云和碧霄吩咐道。 “是！” 碧云和碧霄被桃叶的样子吓得不轻，尤其是那红肿得吓人的脸。 马车上，桃叶被碧云和碧霄夹在中间，喝了口水，神思才稍微清醒一点。 却是撑着身子摇摇晃晃起来，扑通跪在了顾云卿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扶起来！” 顾云卿被吓了一跳，忙唤着碧云和碧霄扶人。 “是奴婢不够谨慎，冲撞了王美人腹中的皇嗣，显些给夫人带来祸事！” 桃叶却是执意跪在地上，不顾自己冷汗涔涔的虚弱，硬是对着顾云卿磕了头。 “这事不能全怪你，你也是无心的！快起来！” 桃叶在主院伺候时，是她身边一等一的稳重人，她自是不会觉得是桃叶有意莽撞，恐怕多数还是那王美人气量小，有意寻事。 “是奴婢的错，请夫人责罚！” 桃叶红着的眸子里满是愧疚，两颊高高红肿着，嘴角有略微干涸的血迹，散落的几缕鬓发被冷汗黏在脸上。 顾云卿本就心软，哪里见得这些，更心疼了几分：“你是个好的，快起来，伤成这样，别跪着！” “奴婢谢夫人恩……！” 桃叶见着顾云卿脸上的怜惜，心下一松，而后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桃叶！” “碧云，让马夫快些！” 顾云卿着实被吓了一跳，连连催着马夫往回赶。 “快传府医去五少爷院子里！” 顾云卿一面吩咐着碧云和碧霄架着桃叶往里走，一面吩咐那门房。 “见过夫人！” 到了容玖的院子，众人迎上前来请安。 顾云卿随意摆手让人起来。 南云脸色一变，小跑着先去开了西厢的门。 而后又帮着碧云和碧霄将桃叶平稳地放到床上。 不等顾云卿吩咐，南云又去打了一盆温水进来，轻轻给桃叶擦起嘴角的血痕。 经过这会儿功夫，桃叶的脸色更差了，脸上没有红肿的地方白得吓人，额头上还在不断冒着冷汗。 “去看看府医来了没？” 顾云卿指着碧云道。 但那府医还没来，青杏却是款步进了门。 第93章 我的耳朵怎么了? “青杏见过夫人！” “起来吧！” 顾云卿坐在桌边的凳子上，面露焦色，眼神都没往来人身上瞥一眼。 “夫人，今日不是进宫见皇后娘娘，桃叶妹妹怎么成了这副模样？” 青杏走近几步，看到桃叶脸上的惨样，先是一惊，而后是一喜。 她在宫里待过，自是知道桃叶这伤是如何来的，不过是故作惊讶。 “夫人，府医来了！” 这时，恰好碧云带着府医进来，顾云卿也就顾不得理会青杏。 “快给这丫头看看！” 视线也往床上去。 被晾在一旁的青杏脸上眉梢的喜意僵硬了。 “如何？” 府医把了许久的脉，又看了舌苔瞳孔，顾云卿皱着眉问道。 “禀夫人，桃叶姑娘伤得不轻，恐怕不好！” 府医走到桌前躬身道。 “怎么会？” 虽然桃叶先前晕倒在马车上，顾云卿也没料到会这么严重，不过是觉得那两个宫女下手重，桃叶一下子受不住而已。 “府医是不是错诊了，奴婢看着桃叶妹妹脸上虽是肿得厉害，但奴婢在宫里时，也见过被罚掌嘴的宫女，那脸上的伤比桃叶妹妹还要重，也没见疼晕过去，涂个几日药也就成了！” 青杏意在暗指桃叶夸大伤势，矫揉造作。 碧云和碧霄都往她脸上看了一眼，南云目光里更是含着怒意。 顾云卿倒是听进了这句话，但根本没想到那处去，顺口问道：“可是脸上的伤太重，不好医治？” “回夫人，桃叶姑娘脸上的伤虽重，但只要每日细心涂药，不会留下疤痕，棘手的是，姑娘的耳力可能会有所损伤！” 府医道。 “耳力损伤，这意思是会听不见？” 顾云卿惊得站起身来。 “小人也只是猜测，一切还要等姑娘醒来才能确定，也不一定是听不见，就是耳力不如往日！” 府医又接着说道。 “可是能治？” 顾云卿面露不忍。 “这……小人不肯保证，只能看下姑娘醒来时的状况！” 府医为难地迟疑。 “你先下去开药吧！” 顾云卿叹了口气，摆手道。 府医应声退下。 “夫人，奴婢跟府医去取药！” 南云走上前说道。 顾云卿点头。 “桃叶妹妹不知何时醒来，夫人和碧云两位姐姐先回去歇着吧，这里有奴婢照顾呢！” 青杏听了府医那话，心里别提有多高兴，面上却是做足了姿态。 “夫人，让碧霄先陪您回主院，奴婢在这里陪着桃叶，等南云回来，替了奴婢，奴婢再回去伺候！” 碧云和碧霄对视一眼，碧云走前一步开口道。 她们从前在主院时，的确嫉妒过桃叶更受夫人喜爱，但桃叶从未借此在她们面前倨傲，反倒是夫人高兴时，也记得替她们讨赏。 这点好意，她们记得。 更重要的是，她们明年就要被放过去嫁人，夫人近日又有提拔蕙草那丫头的意思。 而蕙草一直喜欢跟在桃叶身后，两人感情很好。 如此，自是不会眼看着心思不明的青杏单独留在桃叶身边。 “也好，那我先回去了，有事让人来主院禀告！” 回来的路上马车行得快，顾云卿腰上隐隐有些不舒服，确实想回去歇会儿。 青杏还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顾云卿已经在碧云的搀扶下往外走去。 “青杏姑娘看着脸色不太好，不如也先去后边歇着，这里有我就行！” 碧云看了一眼来不及掩饰神色的青杏，淡淡地道。 “哪里？桃叶妹妹伤得这般重，我自是要留下一起照顾的！” 青杏嘴角扯出一点笑意。 碧云不再理会人，而是将盆中已经凉透的帕子敷在桃叶红肿的脸颊上，又给桃叶盖上了锦被。 不一会儿，南云就拿着药回来了。 “你先去煎药，把这些伤药给我吧！” 这药本该在药房那边煎好，但南云放心不下桃叶，便叫了两个小厮，将药炉子和药罐都带了回来。 碧云接过那罐子伤药，对着南云说道。 南云见桃叶被照顾得很好，便放心地出去煎药了。 “我来帮碧云姐姐吧！” 在主院的人面前，青杏自是想要做做样子，博些好感。 “不必了，上药我一个人就可以，你若是有空不妨帮忙换盆清水来！” 碧云客气地拒绝。 青杏神色一滞，最后还是端着铜盆出去了。 还真把自己当成个粗使丫鬟！ 走出门时，青杏心里嘀咕了一句。 屋子里，碧云给桃叶两颊仔细上了药，见着右手上也有些擦伤，就一并清洗了上药。 直到南云端着药进来，碧云才起身告辞。 “你好好照顾桃叶妹妹，我后边还有些事！” 碧云走后，青杏马上也寻了由头回自己屋子。 床上桃叶还昏迷着，南云拿着手里的药有些难为。 还好，没过多久，桃叶皱着眉头睁开了眼。 “姑娘，你醒了！” 南云喜道。 但床上的桃叶面色却是有些茫然。 “姑娘，你能听见奴婢说话吗？” 南云看着桃叶的样子，想起府医说的话，语气都急了一些。 桃叶左耳依旧鸣声不断，南云的声音有些模糊但却能听个大概。 自己的耳朵？怎么会？ “姑娘慢着些！” 见桃叶要撑着身子自己起来，南云忙上前去扶。 桃叶一在床头靠好，就急急问道：“我的耳朵怎么了？是不是你说话的声音太轻了？” 桃叶性子冷静，但想到自己可能听不清，也耐不住了，抓着南云的手不放。 “姑娘别担心，你先喝了药，我这就让外面的小厮去请府医过来！” 南云看着桃叶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 桃叶能听到的声音依旧迷糊得很，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垂下眸子，木然地拿过那药碗，一口喝了下去，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而后有些失魂落魄地倚在床头。 南云知道自己这会儿说什么，桃叶也听不进去，叫了外面的小厮去请府医后，就默默陪着桃叶。 等到府医进来的时候，两人的眼睛都亮了一下，尤其是桃叶。 府医给桃叶又把了次脉，问了些关于听声的问题，眉心皱起又略松开一些。 第94章 我的左耳还能治好吗? “府医，您有什么就直接说吧！” 短短时间内，桃叶已经做好了最好的准备。 “姑娘的症候与我之前预料的差不多，左耳损伤严重些，右耳无大碍，姑娘现在觉得两只耳朵都听不清应该是伤重的左耳暂时影响到了右耳。” 府医说道。 “您是说我的右耳日后还是能正常听声的？” 桃叶眼里迸发出惊喜之色。 “是，只要姑娘按时用药，不要让左耳的伤势继续恶化！” 府医想了想，又接着说道： “姑娘这些日子也要注意休息，切莫劳累烦心，如此才有助于耳力恢复！” “那我的左耳还能治好吗？” 不会双耳失聪，桃叶心里已是庆幸，但还是怀着一点别样的希冀。 “这……请恕我不敢保证，在下医术不足，姑娘若是想要治好左耳，怕是要另请高明！” 府医一脸的惭愧。 “我知道了，多谢府医！” 桃叶本就是随口一问，如今没得到想要的回答也不十分难过。 府医走后，屋子里又陷入一片沉寂。 “姑娘，午膳来了！” 南云声音里带着十足的小心翼翼。 出乎意料的是，桃叶竟没有拒绝用膳，任由南云搀扶着走到桌边坐下。 耳鸣加上脸上的刺痛，让她难受得很，但还是忍耐着一口一口往嘴里塞吃食。 直到确有饱腹感传来，桃叶才放下了筷子。 吃完后也不像先时那般坐在床头发呆，而是躺下，闭上眼开始休憩。 那伤药效果并不是太好，两颊上的伤依旧疼得厉害，耳鸣和晕眩依旧，桃叶睡不安生，眉头不自觉地皱起又松开，不一会儿眉心又拧起。 南云寸步不离地在旁边守着。 “五少爷！” 容玖下值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末。 青杏早在正屋门口等着，一见到那道身影就欢喜地迎上前来。 容玖淡淡嗯了一声，进了屋，在青杏的服侍下换了身轻便的襕衫。 “桃叶呢？” 容玖接过茶盏，轻啜了一口便微微皱了眉，放下了。 “桃叶妹妹今日跟着夫人去宫里，怕是鲁莽冲撞了贵人，被罚了掌嘴，现下起不得身呢！” 青杏强压着兴奋回道。 “五少爷……” 看着那道往门口去的身影，青杏不甘地唤了一声。 但那身影却是毫无停顿，心里刚升起一层嫉妒，不过想到桃叶那脸肿成这样，耳朵又残了，兴许五少爷见了就厌弃不已。 恰在这时，外面的小厮提来了晚膳。 青杏忙去张罗了。 西厢房。 南云见到容玖大步进来，忙起身行礼，眼里还是红红的。 “怎么回事？” 容玖在床边坐下，沉沉的目光落在床上面色灰败的人。 “奴婢也不知宫里究竟发生了什么，姑娘回来时就这样了，不过夫人并没有恼着姑娘的意思。” 南云低声道。 “府医说姑娘脸上的伤虽重却没有大碍，但左耳受到了损伤，日后怕是会听不太清！” “她睡了多久？” 容玖听了这些话，脸上看不出什么，声音却是沉得让人心惊。 “用过午膳后，姑娘就躺下了，先前难受得睡不安稳，到了后边才好些！” 天色渐暗，屋子里已经有些暗沉，但那蹙眉忍痛的样子却被容玖瞧得分明。 “照顾好她！” 容玖又看了桃叶一会儿，而后起身往外走去。 青杏在屋子摆好了膳食，却是半日都没等来正主，以为是桃叶这边留下了人。 “五少爷去了何处？” 进了西厢房，也没见着人，便问了一句南云。 “不知！” 南云头也不抬地回道。 “你……” 要不是这丫头是五少爷护着的人，青杏就要出口呵斥。 …… “阿玖，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来，正好一起用膳！” 顾云卿这里刚摆下晚膳，就见到儿子进门，惊讶了一时便又高兴地招呼起人来。 容玖请过安后，带着一脸的笑意坐到顾云卿身边。 母子两个如常用了晚膳。 “你今日过来不是只陪我用膳吧？” 顾云卿平日里心思粗，但对这唯一的儿子，还是能看出一些的。 “想问桃叶那丫头的事吧！今日这丫头确实受苦了，不过那王美人仗着腹中有龙胎，连你姨母都要让她三分！” “也是这丫头运气不好，不知怎么就撞上了这么个人，也不知那耳朵还能不能治好！” 顾云卿叹了口气。 “这丫头平日里胆子不大，怎么会冲撞上王美人，那时可还有旁人在？别还惹了别的祸事，给母亲无意中又添了麻烦！” 容玖放下手里的茶盏，话里都是对顾云卿的担心。 “这丫头倒不是惹祸的性子，当时也只有明月和她的宫女在！” “那王美人住在你姨母宫中，明月性子又直，两人许是早有嫌隙，今日发作许是将桃叶看做了明月身边的宫女！” 顾云卿想到桃叶伤成这样，那时还在马车上急着跟自己请罪，生怕为自己惹祸，怕儿子回去再怪责桃叶，又添了一句：“桃叶这丫头这次也是受了大罪，就算日后听声不明，你也待她好些！” “母亲放心，您身边出来的人儿子自不会亏着！” 听到当时在场的还有明月，容玖眸色微沉，不过对着顾云卿说话时却回到了往日的轻松玩笑。 再与自己母亲闲聊几句，说了今日陛下召见时说的话和在禁军当值的事，容玖便回到了前院。 西厢房里已经亮起了灯，窗纸上映出了两个坐着的人影。 容玖抬腿走了过去。 “见过五少爷！” 南云是等到桃叶醒来才摆的晚膳，所以这会儿两人刚吃完，南云正要扶着桃叶回床上躺下。 “起来吧！” 眼看着眼前行礼的人身子微晃了一下，容玖从南云手里接过人，而后一把将人抱起，往床边走去。 南云见状，很快收拾了剩下的饭菜出去。 桃叶被稳稳当当地放在床上，半靠在软枕上。 微微抬眸，近在咫尺的俊脸上看不出喜怒，桃叶的心微微揪起，吃力地往床边一挪，就要下地。 “做什么？” 但很快就被人抱在怀里，耳边传来模糊的响声。 第95章 博得几分怜惜 容玖虽是训斥，但声音并不大，所以桃叶并没有听清那话，而是略带茫然疑惑地抬头看向抱着自己的人。 “伤成这样，别乱折腾！” 看到那依旧美艳的水眸里的茫然，容玖心里一窒，却是特意高声了些。 这次，桃叶听出了大概意思，顺势乖觉地靠在容玖身上，却是将头垂了下去，两边垂下的乌发半遮了那不堪入目的红肿。 “是奴婢给夫人和五少爷惹祸了，幸好王美人没事，不然奴婢丢命不说，还要连累夫人！” 桃叶垂下的羽睫慢慢蓄起湿润，被揽在怀里的身子也不由自主地微微抖着。 “是你自己不小心冲撞的王美人？” 容玖垂目问道。 桃叶稍许迟疑了一下，才轻轻回道：“是奴婢自己行事不谨慎！” “是吗？” 容玖问出那句话后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身子一僵，避开那些红肿，轻轻抬起桃叶的下巴，凑到桃叶的右耳边问道。 避无可避，桃叶眼里的挣扎，害怕，委屈，犹豫都落在容玖眼里。 “是！” 桃叶垂下眼。 “行事这么不仔细，以后就算姨母那边传召，也别再入宫！” 下巴上的温热撤去，容玖将人重新放回床上。 “五少爷……” 容玖起身时，腰间袍服一紧，目光挪到那抓住自己袍子的人脸上。 “对不起，五少爷，奴婢方才没有听清您的话，您可不可以再说一次？” 桃叶低垂着头，声音轻轻的，半点都不想让人看到自己的神色。 那抓着衣袍的右手上也包着白色的绢布，就算见不到桃叶的脸，容玖都能感觉出那种害怕和惶惑。 “没什么，你先歇着！” 容玖弯下身子，抚了把桃叶垂下的发丝，在耳边加重了歇着二字。 “奴婢谢五少爷关怀！” 桃叶依旧低着头。 等到那脚步声出了门外，桃叶才抬起头，撑着身子重新躺在床上。 还好，五少爷心里还是怜惜她的。 那句让她不用再入宫，她其实听到了，后来所为不过是为了一试五少爷对她的态度。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左耳能不能被治好，甚至连右耳是否能恢复如初都不知道。 在府里，若是丫鬟或是小厮身上带疾，只能被送去庄子上，不可能留在府里继续贴身伺候主子。 她暂时虽不至如此，但也不能就此安心。 马车上她强撑着身子博得了夫人的怜惜，方才又试探出五少爷对她有几分心疼，暂时她可以放下一些担忧。 晕眩和耳鸣还是折磨得她难受得很，想起府医的嘱咐，要静心休养，桃叶闭上眼，摒弃杂念，开始养起神来。 过了一会儿，南云端了药进来，叫起她喝了。 夜里，南云不放心去后边，桃叶就让她一起上床睡着。 “姑娘，你安心再睡一会儿，五少爷说了，这些日子你都不必去主屋伺候！” 第二日寅时，桃叶刚睁开眼，南云就附在她耳边说道。 她循声往旁边看去，南云眼下一片青黑，显然是昨夜担忧自己，根本没怎么睡。 “好，我们一起睡着！” 现在，养好身子，恢复听觉才是最重要的，说完就当真闭起眼来，南云见桃叶神色比昨日好许多，心下稍安，倒也睡实了几分。 两人再醒来时，已经快到巳时。 送来的早膳已经冷了。 两人凑合着吃了几块糕点，便算解决了早膳。 “姑娘，我先给你上药，再去后边煎药！” 南云说着从后边的高几上取来一个檀木匣子。 里面装着的几个青瓷小瓶颇为眼熟。 “这是五少爷昨夜唤奴婢去主屋取来的，比旁的药好些！” “姑娘屋子里先前那些药都给了绣茵，五少爷昨日问话时我顺口提了一句！” 五少爷的药都是裴大少爷处得来的，自是比府医送回的这些好。 “多谢你！” 这些药虽对她的耳伤无益，但至少能让她少受几日疼。 “桃叶妹妹可还好？” 南云去后头煎药，桃叶自己靠在床头休息，青杏捏着帕子进来了。 她这几日虽未能真正侍寝，但和从前相比，在五少爷跟前伺候的时候多了许多，穿着打扮皆是花了心思。 脸上扑着脂粉，眉毛画得格外精致，唇上胭脂娇红，比起桃叶那张依旧肿得厉害的脸自是娇艳多了。 再加上神色里无法掩饰住的喜意，更显得容光焕发。 “妹妹这是怎么了？可是不愿意理会姐姐？” 见桃叶只是看着自己，也不说话，语气里便有些恼意。 “青杏姐姐说什么？我耳朵受了伤，不太听得清，要不姐姐大声些！” 桃叶不好意思地说道。 “瞧我，都忘记桃叶妹妹昨日在宫里被罚掌嘴，伤了耳朵，现在听不清话了！” “也怪我，要是早些提醒桃叶妹妹宫里的规矩，妹妹也就不必受这一遭了！” “不过我也没想到妹妹会进宫去，这皇宫是天底下一等尊贵的地方，可若是不合身份的人进了，福气也要成祸事！” 青杏在桃叶身边坐下，几乎是挨在桃叶耳边说着话。 但一箩筐的话都说完了，桃叶面上还是一副茫然样子，半点她想要的难过神色都没有。 “桃叶妹妹还是听不到？” 青杏有些疑惑，昨日那府医说了只是左耳有伤，不至于一点都听不清吧。 “实在对不住！” 桃叶平静地摇了摇头。 青杏不知是该气自己一番话像是自言自语还是该为桃叶耳力受损至此而高兴。 这一下子脸上的神情都有些僵硬。 “姑娘，药来了！” 还没转过神色，南云端着药，沉着一张脸进来了。 “姑娘慢些喝，小心烫！” 南云对着青杏没好脸色，对着桃叶时却是温柔得很。 “知道了，我自己来！” 桃叶对着南云笑笑，接过药碗，自己慢慢喝了起来。 直到桃叶将一碗药都喝尽了，青杏才想起方才两人之间的应对。 “你方才是故意装听不见？” 青杏气得起身指着桃叶高声质问道。 “怎么会，青杏姐姐这句我就听了个大概，方才许是姐姐说了太多的话，我才一句都没听成！” 第96章 出府 桃叶口气里依旧是含着歉意，那神情看来也是真切得很，但青杏就是觉得有些憋屈。 “桃叶妹妹还要喝药，我先回去了，这两日一早就要起身伺候五少爷梳洗，是有些累了，我得回去好好歇歇，养足了精神，才能将五少爷伺候得舒心！” 虽是不能确定桃叶是不是有意的，但青杏还是忍不住说了这些炫耀之语。 转眼看桃叶时，却又是那副盯着人，一脸茫然的样子。 如同刚献出的宝还没等人夸就被撒上了一层灰，晦气得很，青杏一脸不快地走了。 “姑娘别把她的话放心上！” 南云安慰道。 “无事，我又听不大明白！” 桃叶重新靠了回去。 这一日，桃叶依旧在床上待着，坐累了就躺一会儿，躺闷了又起来坐一会儿，吃了几副药下去，耳鸣没多大好转，但那晕眩却是好了许多。 外面的日头已经慢慢落下。 “桃叶姑娘，五少爷在门口等着，让小人带你出去！” 桃叶和南云两个没等到晚膳，却是等来了归云。 “姑娘还受着伤，怎么去外边？” 南云脱口而出，这一声并不轻，桃叶听得一清二楚。 “这是主子的意思！” 归云轻声道。 “有五少爷在，没事的！” 桃叶不知容玖为何带她出府，但她没有说不的权力。 跟着归云往外走去，桃叶发现这一路走的都是小道，府里的下人都没见着一个。 门口停着一辆宽敞华丽的马车。 “姑娘上去吧！” 桃叶踩着车下的台阶进了马车。 “五少爷！” 见里边的人点了头，桃叶才在旁边坐下。 马车缓缓开始行进。 夜里有些寒意，桃叶抱着手瑟缩了一下，忽然感觉身子一暖，低头一看，一件厚实的缎面披风落在了身上。 “奴婢谢五少爷！” 桃叶乖巧地自己拢好。 容玖目光落在那张红肿未褪的脸上，过了一日，已经露出些青紫，上面还有薄薄的一层膏药，论容色，这会儿的桃叶确实有些不堪入目。 但那双眸子虽是浮上了一层暗沉，眼波流转间却依旧动人得很。 马车一路往前去，外面渐渐热闹起来。 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才停在了一扇僻静的后门处。 行云和归云掀开帘子，容玖将手边的幕篱递给桃叶：“戴上！” 素色轻纱垂到胸前，遮住了面容。 桃叶刚想自己挪下马车，身子一轻，已经被人揽住腰抱了下去。 一行人进了门，在外面时桃叶还以为这是个僻静的去处，但越往里走越是热闹，欢歌笑语，笙箫声此起彼伏，还有女子的巧笑媚语，男子的放声叫好，桃叶脚下的步子忽然顿了一下。 “怎么了？” 容玖感觉到身后的人停住了，回头问道。 “五少爷，这是何处？” 许是隔着纱帘，桃叶的声音格外飘忽。 “春花秋月！” 容玖将人揽在怀里，在桃叶耳边说道。 听到这个名字，桃叶脚下不由自主地一软，身子也似克制不住地抖了起来。 春花秋月，是东城最大的花楼！ “无妨，旁人不会知道！” 容玖感觉到桃叶的害怕，以为是她心有顾忌，附在耳边继续说道。 越往里走，那些声音越大，桃叶强自镇定心神。 等到被容玖带进二楼的一间屋子时，她脸上的慌乱和厌恶算是勉强压下了。 “容五，你可过来了！再要等不到你，本少爷可要和红绡姑娘独酌了！” 一开门，里边就有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一旁还有一道曼妙身影。 头上的幕篱被拿开，桃叶才看清屋子里的人。 方才听到的声音是裴大少爷，至于旁边那道曼妙身影，桃叶也有些眼熟，想到方才隐约听到红绡二字，她想起老夫人寿辰那晚的事。 是那个善弹琵琶的红绡。 “别废话，先看诊！” 容玖示意桃叶坐下，冲那正悠然自得地靠在榻上的人说道。 “本大少爷上辈子欠了你的，让人干活还这副态度！” 裴维南嘴里抱怨着，动作却是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已经坐在桃叶身边。 刚要伸出手去，又转过头对着立在一边的红绡道：“红绡姑娘，借你的香帕一用！” 红绡先是看了一眼容玖，见人点了头，才将一方干净的罗帕放到桌上。 裴维南将那罗帕放在桃叶腕上，这才开始把脉。 把了许久，才收回手。 “这两日听声如何？左耳里可会有一些杂音？” 裴维南刻意抬高了声音，语速也尽量放慢些。 “近一些，高一些的声音能听个大概，从昨日到现在，左耳中一直有杂音，时轻时重，先前头还有些晕眩，今日好了许多！” 事关自己的耳朵，桃叶说得很仔细，说完后满眼紧张地问着：“裴大少爷，奴婢的耳朵能治好吗？” 裴维南心中暗叹一声，没有马上回答。 “治不好？” 容玖知道好友的性子，这副样子就是真遇到了难处。 脸色也沉了下来。 “我没把握！” 裴维南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她右耳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但左耳确实伤得不轻！” 裴维南这话是对着容玖说的，声音也不高，桃叶听得不清，但聪敏如她，看两人脸上的神情，也能猜出大概。 瞬时双眸里染上了灰暗，唇上刚因屋内温暖染上的绯色也褪去了。 “别啊，小美人，我也没说一定治不得！” 容玖刚动了下唇，裴维南弯着一双桃花眼安慰道。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道凉凉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咳咳！ 假作正经地咳嗽两声，裴维南颇为肃正地说：“这两日我调制些药丸，再配合着吃几副药汤药看看！别的不敢保证，但右耳，本少爷保证让它恢复如初。” 最后一句，裴维南声音高了些，刚好能让桃叶听清楚。 “奴婢谢过裴大少爷！” 柳暗花明，桃叶眸光一亮，忙起身对着裴维南行下礼去。 “难得有美……” 裴维南刚说了半句，旁边又有眼刀飞来，于是马上又改了口：“不用多礼，还有这个是你家五少爷让我给你弄的药膏，保管七日之内就能让你貌美如初！” 第97章 惊惧 两个熟悉的青瓷小瓶放在桃叶面前。 桃叶又想矮下身子道谢时腰上一紧，后背随即贴上了硬实的胸膛。 “谢五少爷为奴婢费心！” 她自来识时务，察觉出身后人的不喜，转过头软声道。 “红绡姑娘，让人摆饭吧，本少爷快饿晕了！” 裴维南笑看了一眼两人的姿势，朝身边的曼妙女子说道。 “奴家这就去！” 见容玖也点了头，红绡才掩上门出去。 “这美人怎么尽跟你好，明明是我与人家说话，看的却每次都是你！” 裴维南长叹一声。 容玖懒得理会他，随手拨了下桃叶额上被幕篱带下来的几缕青丝。 小丫鬟许是因听不清声音，格外不安，旁若无人地紧紧地靠在自己身上，十分依恋。 “两位少爷，晚膳送来了！” 外面响起红绡的声音。 “进来！” 容玖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后门被打开，两个刚留头的小丫鬟提着食盒进来了，低着头往桌上摆膳食。 “哟，容五少爷，裴大少爷，您二位来了，怎么也不和妈妈我说一声！” “该早早备一份上等的席面才是！” 饭食刚摆好，一个遍身亮眼绫罗，脸上脂粉涂得极厚的中年女子扭着腰进来了。 这声音？ 桃叶心扑通乱跳起来，慌乱和惧怕层层叠叠地涌上心头。 “我看这楼里生意这般好，李妈妈忙着招呼客人，哪有空看我们一眼！” 裴维南笑着道。 “裴大少爷这话说得酸溜，妈妈我怠慢别个也不敢怠慢您二位啊！” 李妈妈甩了一下手上不知道抹了多少香粉的罗帕，一股浓郁的香味马上在跟前散开来。 容玖皱眉偏过头去，却正好瞥见小丫鬟整个头都埋在自己胸前，手上不自觉地揪着自己外袍的边缘。 细察之下，那身子也微微颤着。 “这容五少爷今日还自带了姑娘前来……” 那李妈妈一面说着一面还好奇地往容玖怀里张望，容玖感觉怀里的人更紧地贴在自己身上，两只手穿到自己身后，竟是环住了自己的腰。 “妈妈，我看楼下又有不少客人进来，你快去招呼，别误了生意！” 旁边裴维南接到容玖的冷眼示意，忙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进那老鸨手里。 那李妈妈瞬时眉开眼笑：“多谢裴大少爷的赏！我不打扰您二位了，有什么不足的只管与红绡说就是！” 说完就扭着腰出去了。 两个小丫鬟拿着食盒退下，轻轻关上了门。 “这李妈妈身上的香是越来越夸张了！” 裴维南也有些受不了，叫着红绡：“去把后窗打开一些！” “人已经走了，起来用膳吧！” 容玖轻轻拍着怀里的人，附耳说道。 但那腰上的手却没有放开的意思，埋在胸前的头也没有抬起来的意思，小丫鬟竟是更紧地环住了自己的腰。 “放心，那李妈妈没看到你的脸！” 容玖想着小丫鬟平日里是个端庄规矩的，第一次来这种地方难免心怯，又怕被府里的人知道。 桃叶听到这里，知道自己不能再拖延下去，借着从容玖怀里起身的时间里，极快地调整了面上的畏惧神色，坐在了一边。 她一心只想掩饰自己的慌乱紧张，没注意到自己唇上分明的齿印。 容玖心里划过一丝疑云，小丫鬟并非真的胆怯之人，躲着人还能理解，害怕成这样就有些奇怪了。 用膳时，桃叶虽然尽力压着自己的思绪，但依旧食不下咽，再加上耳鸣，又是恶心又是感觉胸口闷，没过多久，脸色也开始青白。 “容五，你家这小美人有些不对劲，让她先去那边躺着吧！” 裴维南是医者，最早看出桃叶病态的神色。 桃叶还来不及说些什么，就被人抱在了怀里。 “五少爷将人放床上吧，这衾褥是奴家今日刚换上的！” 红绡忙跟了过去。 裴维南则是紧着时间喝了一口甜汤，才起身往里走去。 “奇怪……” 裴维南把了一会脉，摇头道。 “什么奇怪？” “像是惊……” “小心！！” 裴维南还没将话说全，床上桃叶就撑着身子起来，容玖手快，将人扶住了。 “五少爷，奴婢没事，刚是那妈妈突然进来，奴婢怕人见着，有些害怕，正好耳里的轰鸣声又高了起来，这才觉得难受！奴婢又自不量力地想强撑，没想到还是打扰了您和裴少爷用膳！” 不能让五少爷怀疑自己刚才的举止，桃叶依在容玖怀里不好意思地轻声说道。 “心思起伏确实会影响到伤着的左耳！” 见裴维南点了头，容玖声音温柔，贴近桃叶的右耳：“什么时候这般胆怯了，由本少爷在，不会有事的！” 咳咳！ 裴维南又咳了两声。 “既然美人无碍，那我先去享用美食了!” “过会儿还得看场好戏呢！” 说完就迫不及待地走了。 “五少爷也去用膳吧！” 桃叶从容玖怀里出来。 “奴家这里还有些易咀嚼的糕点，姑娘吃这些会好些！” 红绡说着从后边的几上端来了两碟糕点。 “多谢红绡姑娘！奴婢吃这些就行，别耽误了您用膳！” 桃叶对着红绡道过谢，这才轻轻推了容玖。 “奴家会伺候姑娘用膳的！” 红绡说。 容玖见桃叶脸色好转了一些，便掀了帘子出去。 隔着透白的白玉帘子，见人在桌子边坐下，桃叶马山拨开那红罗帐，往中间挪了一下，坐直了身子。 “姑娘看着想吃哪样，若是这两样都不喜，外面还有三两样，奴家一并给拿进来！” 红绡目光从那石榴红的罗帐上慢慢挪到了桃叶脸上。 “这些都够了！红绡姑娘也没用过吧，不如一起！” 桃叶强笑了下。 “姑娘不嫌弃奴家，奴家自是却之不恭！” 红绡大方地坐在桃叶身边，先将碟子递到桃叶跟前，等桃叶拿了一块吃起来，自己随之也拿了一块。 桃叶诸般心思都用来掩饰自己的异样，根本没有胃口，那原本甜腻的糕点塞进嘴里，也是食之无味。 突然，旁边的红绡贴近桃叶的右耳，不高不低地说了句话。 第98章 宠冠一怒为红颜 桃叶手里软糯的糕点被捏得变了形。 “姑娘既有另一番际遇，就该忘却往事！” 这是红绡附在她耳边说的话。 她竟然知道，桃叶倏然转头看着红绡，试图从红绡的面目上看出熟识的迹象。 “姑娘慢些吃！” 红绡将桃叶手里的糕点拿走，又弯身过去取了一块，借着靠近桃叶的机会继续轻声说道：“放心，我并不知姑娘过往，只是猜测，亦不会与旁人说！” 这话轻声，桃叶本该听不清，但却字字句句都听明白了。 桃叶的一颗心直上直下，仿佛经历生死之劫。 “奴家去给您端盏茶来！” 红绡笑着起身。 桃叶强自镇定下来。 这里不是五年前关她的那个花楼，虽然她不知李妈妈为何做了这里的老鸨。 但五年前她还没长开，容色与现在大不相同，就算让李妈妈当着面仔细认，也未必就能看出她就是当年那人。 红绡迎来送往，眼色极佳，应该是看出了自己的异样。 桃叶将手里的糕点放到嘴里，轻轻咀嚼，一点点感受那甜腻的味道，等到红绡进来时，她脸上的愕然与慌乱几乎不见。 红绡也不再说那些话，而是尽心照顾起桃叶来。 等到桃叶就着热茶吃下几块糕点，外边容玖和裴维南也用好了膳。 头上的红罗帐艳丽夺目，桃叶看着刺眼，便让红绡扶着她回到了外边。 “美人看来恢复得不错！” 裴维南笑呵呵道。 桃叶只低着头走到容玖跟前。 “还难受吗？” 将人揽入怀中，容玖轻轻拭去桃叶嘴边沾着的一点糕点。 桃叶摇了摇头，又如方才那般依偎在容玖胸前，好似她今日确是格外黏人。 红绡则是往两人身上不经意地打量一眼。 “五少爷，人来了！” 外面传来两声扣门声。 桃叶身子一动，就被容玖紧了紧腰：“别慌，没人进来！” “那奴家先去了！” 外面果真没人进来，倒是红绡，对着两人行过礼，打开门出去了。 “要出去一观吗？” 裴维南问道。 “等下！” 桃叶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今日这里还会发生什么事？ “吃了雄心豹子胆了，你们知道本大爷是谁吗？” 过了半刻，楼下传来一阵喧闹声。 “开始了！” 裴维南一脸的兴致盎然。 容玖自若地又喝了两口茶，等到旁边响起一阵阵开门声，这才将幕篱往桃叶头上一罩，揽着人起身。 裴维南自觉地先去开了门。 “何人竟敢在安乐王驾前放肆？” 桃叶被容玖揽着倚靠在栏杆上，透过幕篱前的白纱往下看去。 两个护卫正压着一个不断叫嚣挣扎的年轻男子。 前面站着一位穿着金丝蟒袍的中年男子，体型微胖，看着就是尊贵之人，却是正将自己手中的帕子递给旁边的曼妙女子，一脸温和儒雅笑意，嘴里还说着什么。 那曼妙女子，竟是红绡。 “哪里来的不长眼的狗奴，本大爷可是皇上的大舅子，宫中怀了龙胎的王美人就是我亲妹子！” 东羽并不禁止官员狎妓，春花秋月又是盛京最大的花楼之一，每日都有不少权贵来往。 年轻男子这一叫嚣，下面议论声渐渐大了起来。 “王美人这胎，听说陛下看重得很！” “谁说不是呢？那喜讯还是在陛下生辰宴上传出来的！” …… 那些议论声，桃叶只能听得一两句，但合着那叫嚣声，她也知道了这人的身份。 桃叶再往下看去时，红绡已经靠在那穿着蟒袍的中年男子怀里，用帕子拭着眼角，露出的皓腕上几道红痕清晰可见。 “红绡姑娘莫怕，有本王在呢！” 安乐王温声安慰着怀里的人，又一脸不快的对两个护卫下令：“快将这浑人拖出去，别惊着了楼里的姑娘！” “放开，你们这些狗奴，敢如此对本少爷，改明儿我让我那妹子告诉陛下，将你们满门超斩！” 那人被护卫压着往外走时也不忘叫嚣，路过安乐王旁边时，见那红绡被搂在怀里，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怒上心头，嘴里嚷开来：“贱人，臭婊子，你等着，大爷我一定不会放过你，明日就让人将你发卖到军营里去，不想伺候本大爷，让你去做那千人骑，万人骑的军妓！” 楼下众人眼里都闪过鄙夷。 这王美人福气是不错，就是这亲兄，实在是个没脑的浑人，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王美人已经当上了皇后。 红绡脸色一白，低头往后缩了一下，更紧地靠向了那安乐王。 “别怕！” “来人，将他扔到外面去，好好打上一顿！” 安乐王是当今陛下胞弟，平生所好，唯有吃喝玩乐四样，他今日本是被人邀着过来听曲的，却是被几次煞风景。 红绡又是极通音律，被他引为知己的人。 两番怒气之下，他再好的脾气也耐不住了。 “把他的嘴堵上吧，别惊了楼里的姑娘和贵人！” 这时候，安乐王身边立着的一直没有说话的年轻公子慢悠悠开口了。 “是！” 那叫嚣声瞬间消声了。 很快外面传来一声声棍子着肉的声音。 有好事者还揽着怀里的娇客，一路跟了出去，大笑着指点起来。 但大多数人见闹事停了，仍旧顾着自己寻欢作乐。 安乐王则是携着红绡的手往楼上走来。 桃叶待要收回目光时，刚才让人堵嘴的年轻公子抬头往这边看来，目光大半竟然是在打量自己。 不过那人的目光也只是留连了一时，很快就转回去了。 安乐王虽是亲王之尊，但也是这春花秋月的常客，性子也最是随和，楼上的人看完了热闹，重新揽着身边的人进了屋。 容玖三人也是。 “此番多谢你了，为我阿姊出了口气！” 在桌前坐下后，裴维南笑着道。 “裴昭仪在宫里几次帮忙，应该的，而且也不全是为了她……” 容玖说着，目光落在刚摘下幕篱的桃叶脸上。 “明白，冲冠一怒为美人嘛！” 裴维南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桃叶却似听不大清，茫然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打转。 第99章 邀宠 “时候不早了，我们先走了！” 容玖不置可否地揽着桃叶起身。 回去依旧是来时的僻静路。 已经过了戌时，今日又被李妈妈的出现惊吓了一通，马车走了没多久，桃叶脸上就满是倦意，被容玖唤到身边坐着，不一会儿就靠在人怀里睡着了。 到了府门外，容玖本想将人摇醒，但看着怀里的人睡得格外安稳，不似那日昏迷时拧着眉头的痛苦样。 迟疑片刻，还是将人抱出了马车。 院子里，青杏一直在廊下等着，好不容易听到了动静，却是五少爷横抱着一人进来。 不用细看，她都知道五少爷怀中人是谁。 几乎撕碎手里的帕子。 眼看着五少爷抱着人入了西厢房，被夜风吹得浑身冰凉的青杏正要走过去，那道颀长的身影就出来了。 “五少爷回来了！” “奴婢已经吩咐人备好了洗漱的物品！” 青杏只穿了一件不厚的襦裙，前面露着一片雪白，她又想在主子面前表现，便一直等在廊下，唇上已经冻得有些发紫。 “进来伺候！” 容玖没往那瑟瑟抖着的人身上看一眼，懒懒地吩咐道。 “是！” 听了这话的青杏喜得不行，柔柔地应了一声就跟进了屋里。 走到床前，容玖张开手。 青杏忙赶着上前伺候更衣。 之后又殷勤地服侍容玖洗漱。 等到将人服侍妥当，才将帕子搭在铜盆边上，床上的人已经躺下，阖上了眼。 “五少爷！” 青杏走到床头轻轻唤道。 “嗯，退下吧！” 床上的人眼也不睁，随口道。 吹了一个多时辰的冷风，好不容易将人盼回来了，就这么出去，青杏心里不甘。 床上，那张俊美非常的脸似有陷入沉睡的迹象，青杏心下一横，手放在后边，就要解落长裙。 外面的门突然开了。 青杏被吓了一跳，忙将手收了回来。 “青杏姑娘，请出来吧！” 是归云！ 她方才做贼心虚，忙讪笑着匆忙端起水盆：“我这就回！”，说完便急急往外边走去。 床上的容玖倏然睁开的眸子里泛着冷光，过了一会儿才又重新阖上。 接下来的几日，桃叶安静地在自己屋子里养耳伤。 容玖每日早晚梳洗更衣，都是青杏伺候。 有两日晚膳，容玖甚至还带着人去后宅主院陪顾云卿吃饭。 顾云卿以为儿子已经将青杏收入房中，倒是真心疼起桃叶来，这些日子不少让碧云和碧霄带着补品和其他赏赐过来探望桃叶。 “如今那位可得意得很，你也要小心些，别让人她真得了五少爷的心去！” “我看你脸上的伤也好了，还是要主动些，多争些……宠爱！” 碧云虽到了嫁人的年纪，但到底没经历过这些，还没说什么要紧之处，自己先是脸红了。 “我心里有数，多谢姐姐提醒！” 桃叶点了点头。 经过这几日的休养，每日又按时服药，桃叶的右耳已经恢复了正常的听力，但左耳，依旧只能听得一些模糊之音。 但她已经很知足。 开始那几天，白日里青杏不少来西厢房炫耀，可一来桃叶清楚以五少爷的性子，不会真看上一个有异心的丫鬟；二来五少爷的宠爱虽也重要，但比不上自己的耳疾。 再则，她那一脸的伤也不好邀宠。 除了那日出府，五少爷都没来瞧过自己。 世间男子本就爱看赏心悦目之色。 “你向来是个有主意的，我也是白担心！” “对了，还有一事，过几日府里要办赏菊宴，听说是为着给二少爷选亲，到时二小姐也会从庙里回来！” 二小姐容淑，罗姨娘所出，只比容玖小一岁，与胞弟容瑛不同，是盛京有名的才女，仅次于谢家三小姐谢韫柔，极得国公爷和老夫人疼爱。 为着二少爷的事，桃叶与罗姨娘那一房的人结了怨。 这事也算不得隐秘，碧云也就作个顺手人情提醒桃叶。 “我会当心的！” 桃叶欣然领受了好意。 这日申时末，桃叶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铜镜中的人，明眸似点漆，远山眉黛长，口如含朱丹，轻轻一笑，便有三分媚意染上眉梢。 等到外面传来请安声，桃叶缓缓起身，走到屋子外边。 “五少爷！” 袅袅娜娜地朝走来的人行下礼去。 “伤好全了？” 容玖看到人，停下脚步问道。 “谢五少爷关心，好得差不多了！” 桃叶抬眸笑着回道。 容玖往桃叶脸上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继续往正屋走去。 桃叶跟在了身后。 青杏见桃叶竟然出了屋子，也是吃了一惊，等人走近时又看到那张完好如初的脸，脸色都变了。 “五少爷，晚膳还没到，奴婢先伺候您更衣！” 容玖点了头。 见青杏已经冲在前头，桃叶也不凑上去，而是跪坐在放着茶具的沉香矮几上，开始沏茶。 等到容玖换上常服走到桌子这边，桃叶正好将手中的茶奉上。 掀开盖子，清香扑鼻，啜上一口，甘苦适中。 容玖脸上露出些微满足的神色，青杏见了，方才抢着伺候的兴奋少了大半。 等到晚膳摆好时，五少爷随口又叫了桃叶坐下，青杏的眼里几乎喷出火来。 她这些日子贴身伺候五少爷，也没得到一次与主子共用膳食的恩赐。 这桃叶，真是个狐媚子，定是方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又在五少爷面前耍了那些勾引人的手段。 忍着满腹的委屈在一旁侍膳。 等到用过晚膳，青杏便被打发着下去用膳。 她纵是满心的不愿，也只能退下。 桃叶伺候人本就得心应手，今日又刻意精细了几分，将容玖伺候得十分舒服，白日里当值的疲累一扫而光。 等腰被人从后边揽住，桃叶会心地软了身子，由着身后的人将自己放在床上，而后长裙被解落，略显粗糙的手划入小衣里面，带起她一阵难以克制的战栗。 不过几下轻揉慢捻，桃叶眼尾的媚意就开始染开来，玉颜含朱，娇呼声从口边不由自主地溢出。 第100章 救救我的孩子 容玖在床事上虽不粗暴，但也说不上温柔，没过多久，桃叶那眸中的春意已能漾出水意，嘤咛声渐渐低回下去，忽然腰上一紧，桃叶丹唇下难耐地溢出几声不轻的娇呼。 等到这阵余韵过去，桃叶正要将手从身上的人背上撤回，却又被带入了另一场热浪之中。 到了后边，桃叶难耐地偏过头去，凝白修长的脖颈在容玖眼前晃悠，衬着下面大片的绯色，如红梅白雪般清雅又媚人。 容玖身下的动作又快了一些。 桃叶承了两次宠，虽是疲累之极，但这次却没有晕过去。 等到身上的人在旁边躺下，将她揽入怀中。 两人几乎是赤裸相对，在情事余韵中平静了一会儿，桃叶感觉到旁人的人似又有情动的迹象，忙挪开了一些。 “五少爷，奴婢今日真的经不起了……” 触到那在灯光下格外幽沉的目光，桃叶软声恳求道，身子却是一点点重新挪了回去。 “放心，本少爷不动你！” 容玖将人揽入怀中，习惯性地附在桃叶的右耳边说话。 口里呼出的热气似乎还带着方才的余韵，这下是桃叶的耳根红透了。 “睡吧！” 容玖沉声笑了。 桃叶被按在胸前，感觉到那胸脯起伏了几下。 心里松了下来，今日这一番没有白忙活。 二小姐与那谢三小姐是同样的人，最是笑里藏刀，不比罗姨娘好对付。 她想要保住自己的性命，少受些苦，关键时候还是需要五少爷的回护。 第二日清早。 桃叶低着身子给容玖扣钩带。 “左耳还是不能听见声音吗？” 容玖低头问道。 “能听得一些，就是有些模糊！” 府医昨日才给她诊治过，言语之间对这左耳无能无力。 但用了裴大少爷的药，她的耳鸣已经完全好了，右耳也能正常听声。 “等过几日，再寻个机会带你出去！” “谢五少爷！” 裴大少爷医术自不是府医能比的。 桃叶抬起头，眉眼弯了弯。 用过早膳，容玖往宫里去，桃叶收拾了屋子，关上门准备往西厢房去。 “桃叶妹妹大喜啊，五少爷可是离不得你，这伤一好就迫不及待地让妹妹伺候！” 听到这酸话，桃叶转身微微一笑：“青杏姐姐笑话我了，这些日子五少爷可都是姐姐伺候着，我还没恭喜姐姐呢！” 青杏脸上瞬间青白交错。 她仔细伺候了这些日子，也没能爬上五少爷的床榻，就算有两日过了亥时才回，那也是五少爷在塌上看书，她侍立在一边，一站就是快两个时辰。 每次出门时，脚步都虚浮得很，看在那些巡夜的小厮眼里，倒真像是承了宠。 但这里边的真实，她不会对旁人说，院子里的小厮，甚至赵管家，都觉得她已经真成了五少爷的人。 “多谢桃叶妹妹！五少爷这些日子待我，确实温存得很！” 青杏快咬碎了牙齿才嘴角扯笑说出了这句。 眼见着桃叶进了屋子。 青杏才目光冒火地冷哼一声，往东北角的几间小屋走去。 最大的那间屋子里，赵进正翻着院子里的账册。 “青杏姑娘来了！” 赵进放下手里的账册，人却是没有起身。 “赵管事！” 青杏客气地行了一礼，赵进却是眯了眼。 按照府里的规矩，赵进是比青杏地位高一些，这礼行得倒也不算有错，但青杏和青梅自侍是皇后宫里出来的人，平日里哪会这般客气有礼。 “青杏姑娘找小人有事？” 赵进笑着问道。 “赵管事，昨日五少爷又留了那桃叶在屋里！” “五少爷对她可是真宠爱啊！” 青杏不比青梅，嫉妒不甘有之，但不会都表现在脸上。 “桃叶姑娘的容色在那里，哪个男子见了心里都要痒几下，五少爷食髓知味，自然没这么快腻烦！青杏姑娘也别心急，这男子终归喜新厌旧，日后自有姑娘的好日子！” 赵进也是打着太极。 他和青杏虽然都为太子殿下办事，但赵进自认为自己的用处比青杏大多了，女人么，不就是个讨男子喜欢的玩意。 “我也自知容貌不比那桃叶，这些日子刚得了五少爷几分心意，这桃叶伤一好，五少爷便又将我弃在一边！” “本来最差也就是过回从前的日子，但上次书房那事，这桃叶怕是与我们有了嫌隙！” 青杏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 “五少爷又宠她，要是吹几下枕头风，诶……不过我到底是皇后娘赐下的人，只要不像青梅做下那般糊涂事，最多也就是被冷落在后院里，衣食也亏不着我！” 青杏刚说完，就被赵进那双略带阴沉的脸盯上。 她也不怵，就这么静静地拨弄自己的帕子。 “青杏姑娘过来找我，应该是心里有了计较吧！” 赵进听了这话虽是心里不快，但也知桃叶若是在这院子里站稳了，自己确实吃不上什么好果子。 “如今在这院里，这大大小小的事五少爷依旧仰仗您，那桃叶伺候人的功夫是不错，但在这院子里，身边也就个南云交好着，其他的人不都听您的！” “若是没了她，那素日里五少爷去宫里当值，桃叶在这院子里可就是独身一个！” 青杏的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但赵进却是听明白了。 若是赶走了南云，桃叶在这院子里就无一人帮衬，他想做些什么就容易了。 但赵进又想到五少爷似是颇为看重南云这丫头，还是要想个妥当的法子才行。 “此事还容小人再斟酌一下！” “那青杏先告退了！” 青杏心里鄙夷那赵进拿乔，嘴上倒是客气得很。 这边桃叶进了屋子，头一件事就是吃了避子药。 又想起自己因着受伤，多日未曾去看过绣茵，便往针线房去。 “快，还愣着干什么，将人抓住了！” “小蹄子，你再跑！” 快路过容瑛院子的时候，桃叶见着前面三个粗使婆子从门口跑出来，一边咒骂着一边追着一个婢女服色的人。 罗姨娘那一房的人桃叶是半点不想沾上，但那婢女跑得极快，一会儿的功夫就到了桃叶跟前，但脚下已是不稳，歪倒在地。 “救我，救救我腹中的孩子！” 第101章 蔡妈妈的教导 桃叶来不及闪避，裙摆已被大力扯住。 那婢女仓皇抬头时，桃叶才认出眼前这人竟是二少爷的通房，绿橘。 发髻散乱，满脸泪水纵横，嘴角还有些褐色药汁。 腹中的孩子？ 桃叶低头看时，绿橘另一只手正紧紧护着腹部。 “跑啊，怎么不跑了？小贱蹄子！” 这时后边那三个粗使婆子也追到了跟前，一个个喘着粗气没好气地骂道。 “将人拖回去！” 为首的那人说了一句，另外两个就上去拉扯绿橘。 “不要，不要……” “求求你们了，不要伤害我的孩子，他也是二少爷的孩子啊！” 绿橘一面扯着桃叶的裙摆往后躲去，一面苦苦对着几人哀求。 “孩子？二少夫人还没进门，你一个卑贱的通房哪有资格诞下主子的子嗣，姨娘仁慈，只让你喝了药，不然就是打死你也不冤！” “快拖回院子灌药，若是误了主子的事，可没我们的好果子吃！” 那两个粗使婆子膀阔腰圆，自不是绿橘这样的纤弱女子可以抵挡，很快绿橘的身子就被扯了过去，只剩那只手还紧紧抓着桃叶的裙摆，任凭那两个婆子掐打都不肯松手。 “救我，不要……救我……” 为首的粗使婆子赶着办事，也没往桃叶脸上看一眼，左右看这服饰也是府里的丫鬟。 不耐烦地上前，一根一根掰开绿橘的手指。 “救我，救救我……” 被拖走时，绿橘还企图对着桃叶求救。 如同溺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怎么也不肯放弃。 不过很快，几人就消失在前面的院门口。 桃叶在原地愣怔了一会儿，才低下头整理自己被扯得皱巴巴的裙子。 绿裙上染了一些暗沉的血迹，应该是那婆子掰扯绿橘的手指时留下的。 桃叶路过那院子门口时，还能听到那隐约的凄厉的叫喊声，夹杂着二少爷不耐烦的声音：“快着些，都嚎了这会儿还没完事，还让不让本少爷养身子了！” 她没有停顿地继续往后院走去。 到了针线房，绣茵正斜靠在床上做绣活。 “桃叶！” 绣茵看到门口的人高兴地放下手里的绣棚，就要起身相迎。 桃叶顿了一下，随即快步上前扶住了绣茵。 “你做什么，伤还没好呢！”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绣茵扶到床上靠好。 “我没什么事，已经能下地走路了！” 用了桃叶给的伤药，绣茵身后的伤已经好了七成。 “那也小心些，若是不小心落下病根，可有苦头吃！” 桃叶摇头，见到那绣棚，又担心地问了一句：“你的伤还没好，怎么就坐上绣活了，这是蔡妈妈的意思？” 到底是在针线房，桃叶这话说得很轻。 “不是，是过两日赏菊宴，老夫人传话让针线房给二小姐备几身新衣，这活来得突然，针线房最近又忙着给府中上下准备冬衣，绣娘们忙不过来！” “我就和蔡妈妈说了一声，揽了些绣活过来，不过你放心，二小姐那新衣我是不会去沾的！” 绣茵忙又说了一句。 “那就好！” 桃叶方才确实吓了一跳。 “你最近在五少爷院子里可好？有没有再被罚？” “一切都好！” 桃叶暗自庆幸，她在宫中受罚的事没有传到绣茵耳朵里，不然这人怕是无心养伤。 “真的吗？桃叶，我在这府里就你一个朋友，你可别瞒着我，别让我自己胡思乱想！” 桃叶进来后虽然言语妥当，但绣茵总觉得今日这人有些兴致不足的样子。 “在来的路上是发生了一件事！” 桃叶往屋子外边看了一下，并无人经过，继续小声说道：“二少爷身边的绿橘大概是有了身孕，我路过时罗姨娘院子里的几个粗使婆子正抓着她灌药，这会儿应该已经落了胎！” 她说得平静，绣茵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放心，夫人赏的药我事后都服了，这事不会落到我身上的！” 桃叶安慰着绣茵。 “你也别灰心，等日后五少爷娶亲……总有你的……” 绣茵想要宽慰桃叶几句，但这一句话却是怎么也说不完整。 “行了，别费心想这些了，五少爷现下待我也算不错，来日未必没有我飞黄腾达的一日，到时……” “蔡妈妈！” 听到绣茵的话桃叶忙转头往外看去，门口站着穿着一如往日简朴的蔡妈妈。 “见过蔡妈妈！” 桃叶方才本是想让绣茵放心，口气里刻意带着几分轻松愉悦，声音虽不高但也不轻，足够进门的人听到。 这会儿见着蔡妈妈这张冷肃的脸，难得心慌了一下。 “桃叶姑娘好！” 蔡妈妈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把手里的绣样放在床边：“夫人衣上的图样有些变化，你照着这个来！” “绣茵知道了！” 绣茵的神色比桃叶还多几分慌乱，直起身子应了是。 “不必太赶，身上的伤还没好，注意休息！” 蔡妈妈说了这句后就转身出去了。 桃叶想了一下，还是起身跟了过去。 “蔡妈妈请等等！” 桃叶追出门外喊了一声。 “桃叶姑娘有事？” 蔡妈妈回头淡淡道。 “方才那话是我跟绣茵说笑的，我心里不是那般想的！” 当年若不是蔡妈妈，她早就被那管事玷污了，后来能被选去夫人的院子，也是蔡妈妈为她说了话。 她不知蔡妈妈为何如此照拂她，但这份好意，她一直记着。 后来做了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后，也往蔡妈妈那边送过礼，但被拒绝了。 “姑娘如今在府中日子不易，需时时记得谨言慎行，莫要让旁人轻易寻了错处去！” 蔡妈妈看着眼前娇俏明艳的少女，脸上是做了错事后的局促不安，神情恍惚了一下，心里叹了口气，还是嘱咐了一句。 “谢蔡妈妈教导！桃叶一定谨记您的话！” 桃叶恭谨地矮下身子行礼道谢。 目送着那身影走远，她才回到屋子里。 “没事，就是与蔡妈妈说了几句请她在你伤好之前多照拂你一些！” 桃叶笑着安慰了绣茵一句。 “绣茵姐姐，你的药来了！” 两人没说几句话，一个刚留头的小丫鬟低着头端着一碗药进来。 “怎么眼眶红红的，谁欺负你了？” 第102章 南云要嫁与痴傻儿? 绣茵接过药碗，疑惑地问着那小丫头。 那小丫头先是摇了摇头，才抽噎着说道：“杏儿刚听到院子里其他的姐姐说府里的吕管事正要给他那痴傻的二儿子挑一个七月里生的丫鬟成亲冲喜！” 桃叶和绣茵俱是皱了眉。 吕管事的爹是老夫人的陪房，曾经也是府里的大管事之一，现在已经出府荣养，这吕管事本是子承父业，奈何本事平平，在外院负责收礼回礼时频频得罪其他权贵府上的人。 连国公爷都发了火，最后还是看在老夫人的面子才给了他账房管事这一肥差。 他那二儿子，如今已有十五，却是个连屎尿都不能自理的人。 “放心，这府里年龄合适的丫鬟这么多，怎么也选不到你一个八九岁的小丫头身上！” 看着那杏儿已经快要哭出来，绣茵故作轻松地安慰道。 “真的不会选上我吗？” 杏儿红着眼睛问道。 “不会的，你好好在这里学绣活，我们针线房手艺好的绣娘可不是谁都能娶走的！” “嗯，杏儿一定跟着姐姐好好学！” 杏儿欢喜地点了头，桃叶却是和绣茵对视了一眼。 以吕管事在老夫人那里的颜面，年龄还真的不是问题，但也只能先安抚住杏儿。 若是这小丫头心里一急，被有心人挑唆着做了什么傻事，倒更坏事。 “对了，这是上次给你做的衣服！” 桃叶准备走的时候，绣茵起身从床边的柜子里拿了几套襦裙出来。 上面的刺绣精致却大方，料子虽称不上好但摸着极舒服，厚实又暖和，一看就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那件镶了湖绸裙腰的不在里边，你若是看着晦气，就……” “晦气什么？这么精美的绣工，这么好看的式样，我高兴都来不及！” 桃叶一把接了过来，用旁边一块用剩的青布自己打了个包袱。 “我先回去了，你好好养着身子，就算做绣活，也别太累着自己！” 桃叶抱着一包袱衣服回外院。 路过二少爷那院子时，里边已经没有哭喊声，只能听得一阵阵大笑，听着是二少爷在和身边的丫鬟取乐。 丫鬟命贱，便是如此。 回到自己屋子，桃叶将下面染血的长裙换了，看起书来。 过了一会儿，南云将晚膳送来，桃叶放下书，一起帮忙摆饭。 上次受伤回府时夫人赏了她每日多一品补汤，今日送来的是人参鸡汤。 桃叶舀起一碗，不过喝了一小口便皱了眉，一股怪味在嘴里散开来。 她不是没吃过人参鸡汤，在主院伺候的时候夫人也赏过她们，却不是这般味道。 “这汤别喝了，怪味得很！” 桃叶本还给南云舀了一碗，忙说了一句。 南云自是听从。 用过午膳，桃叶催着南云去后边午憩，自己也在床上睡了。 昨夜被折腾了两次，到底是有些累的，晚间不出意外，她还是要去正屋伺候，便想多养养精神。 而此刻寿安堂内，曹氏刚在罗氏的细心服侍下用完午膳。 一双厉眼看向下面站着的顾云卿。 “你现在是越发尊贵了，侍奉婆母用膳倒委屈你了，手都不动一下！” “母亲误会儿媳了，儿媳嘴笨手笨，不及罗姨娘伺候您妥当，不过母亲既然坚持，那下次儿媳必定亲力亲为！” 未用午膳，在桌子边站了快半个时辰，顾云卿腰间酸得很，缓步走上前，自个儿在曹氏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了。 “老身可不敢劳烦你！” 顾云卿刚进门的时候，曹氏给她立规矩，一日三餐都要人在她身边服侍。 但她这儿媳跟贤惠一点都不沾边，不是汤撒在她身上，就是布的菜一样都不合她的意。 顾云卿倒是任由她斥责，但下次服侍时还是如此。 “一切听凭母亲吩咐！” 顾云卿笑着在椅子上欠身。 曹氏被堵得心口疼，想起今日叫人过来的事，冷声道：“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件要事！” “要事？府里最近太平得很，上至老夫人您，下至容玖几个，阖府主子都好好的！” 曹氏不知顾云卿是不是特意与自己作对，还是凑巧，心口的气更不顺了。 “谁和你说是主子们的事了，账房的吕管事要找一个七月里生的，属猴的丫鬟嫁与他二儿子，在府里找了一圈，容玖院子里的南云年龄，品貌都最合适，你回去吩咐一声，他这事急得很，找人算了时辰，今日正好是个合适日子，早些让人过去！” 顾云卿眉目瞬间冷了下来：“媳妇没记错的话，吕管事那二儿子是个痴傻的吧！” “什么痴傻，不过是开智晚了些！” 顾云卿听到这话，差点笑出声，谁家的孩子十五六岁还没开智的。 那吕管事的二儿子，可是连吃喝拉撒都不会的。 “这事儿媳不同意，阿玖身边就这么一个二等丫鬟服侍，而且也没个把人往火坑里推的道理！” “容玖身边算上桃叶，有三个一等丫鬟服侍着，玥儿几个身边也不过才两个，少个二等丫鬟又如何！” 被顾云卿一口否决，曹氏的脸色很不好看。 “青杏和青梅是皇后赐下的宫女，阿玖那院子里也就桃叶和南云是我们府上的人，不过一个一等丫鬟和一个二等丫鬟！” “府里其余的少爷哪个身边不是两个一等丫鬟，四个二等丫鬟伺候！” 顾云卿不满地说道。 “人缺了补上就是，你一个当家主母，连这点子事也要拿出来说，真是荒唐！” 自己婆母手里的灯笼自来只照别人，从不往自己身上照，顾云卿这些年了解颇深。 “阿玖的性子您也知道，早些年媳妇没少往他那边派丫鬟伺候，但也就一个南云留下了，必是伺候得十分合意。” “媳妇知道那吕管事出自您的陪房，但阿玖也是您亲孙子！” “而且那南云不过十四五的如花年纪，若是强嫁给一个痴傻之人，母亲佛口仁心，恐怕也不忍心吧！” 顾云卿起身对着自己婆母行了一礼。 “母亲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媳妇先退下了！” 看着顾云卿施施然往外走去，曹氏抚着胸口道：“看看，这是要气死我！” 第103章 好好教教她规矩 “老夫人息怒，夫人不过是疼爱五少爷，并不是存心与您过不去！” 罗氏从丫鬟手里接过茶盏，亲自端着伺候曹氏喝了两口，又半蹲着身子给曹氏顺气。 “我看她眼里就没有我这个婆母，哪家府上的儿媳不在婆母跟前小心伺候，就她金贵，成日里一副尊贵高傲模样！” 曹氏方才被顾云卿一番顶撞，自不会这么容易就消气。 顾氏刚才可是差不多指着鼻子说她不慈又不仁。 “依着妾身看，在这盛京各府里老夫人也是难得的慈爱仁厚，不只对府里的少爷小姐关心爱护，就是府里这些下人，也是同沐您的恩德！” 罗氏这些年一直在寿安堂伏低做小，对曹氏的心思最是了解。 这话曹氏就听着十分顺心。 她性本偏私凉薄，却最喜旁人说她德高望重，慈爱宽和。 “就如眼前这桩，那吕管事的二儿子虽是有些不足，不过吕家是老夫人的陪房，在府里既有脸面，家底又殷实，哪个丫鬟嫁过去不是享福的！夫人虽是不松口，但那丫鬟必定乐意得很，就是一时没想明白，事成之后也会感激老夫人的恩德！” 罗氏继续柔声说道。 “顾氏性子执拗，你倒是个明白人！我原本就是如此想的，那南云不过一个罪奴，比府里的家生子都要矮一等，若不是生辰八字正好合上了，哪能有这桩好亲事！” 曹氏听着罗氏这番话，也觉得自己是个难得的慈善人，做了一桩大好事，就自己那儿媳专与她过不去。 “不过你的话也提醒了我！” 听过这话，罗氏脸上露出疑惑之色，曹氏却已经叫了自己的心腹王妈妈进来：“你带着几人去容玖院子一趟，亲自将那丫鬟送去吕家，别误了好时辰！” “是！” 王妈妈应声退出门外，想了一下，叫了四个粗使婆子一路往外院去。 “妾身恭喜老夫人又做了一桩好事，积了一次福缘！” 罗氏矮下身子，高兴地说道。 “还是你在身边伺候让我舒心！” 事吩咐好了，曹氏一面说着一面半眯着眼在旁边丫鬟的侍奉下斜斜地靠在软枕上，左手往下压了一下。 罗氏却是心里正想着事，一时反应慢了一些。 等到榻上的人掀开眼皮，不耐烦地盯了她一眼，才忙低眉顺眼地跪下来，轻轻在曹氏腿上捶打揉压。 过了两刻多钟，直到榻上的人呼吸平稳了下来，罗氏才撑着酸疼的腿从地上起来。 “你们看着老夫人午膳，精心伺候着！” 罗氏温声嘱咐了旁边那两个丫鬟几句，才出了屋子。 门口等着的二等丫鬟金蕊忙上前搀扶。 “老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这么多，怎么每次都让姨娘做这些下人的活计！” 一出寿安堂，金蕊就小声抱怨道。 “争这一时的长短作甚，来日自有我的好处！” 罗湘烟说这话时眼神里精光四射，神情傲然，一点都没有寻常时候的柔顺卑从。 且说王妈妈一进容玖的院子，就让人去喊南云过来。 在西厢房的桃叶听到是叫南云，心下疑惑，又有些担忧，便也出来了。 “桃叶见过王妈妈，不知您寻南云是有什么事吗？” 王妈妈轻蔑地往桃叶脸上瞥了一眼：“五少爷院子里的事现在都轮到一个通房管了，还有没有规矩？” “王妈妈误会了，桃叶只是……” “原来是王妈妈到了，是赵进有失远迎啊，这些年轻丫鬟不懂事，您老别往心里去！” 桃叶还没说完，就被从另一边过来的赵进打断了。 “桃叶姑娘，虽说你如今身份与别个不同，也得守着府里的规矩，王妈妈是老夫人跟前的人，就是公爷夫人见了都要给三分薄面，哪能由得你冲撞！” 赵进对着王妈妈是一脸讨好的笑，对着桃叶就是一番教训的口吻。 “还是你们这些老人有规矩，这些年轻丫鬟就仗着有几分姿色勾着年轻主子，早把上下尊卑忘了干净！” 王妈妈冷哼一声。 她那女儿春花因着那茂国公世子外室流产的事，被打了四十大板，现在还起不得身。 夫人那日明明去了茂国公府，春花却还是受了重罚，可见夫人心里着恼，根本没为她说几句好话。 着恼的原因怕就是这丫鬟。 若不是今日还有急事要做，她非得好好教训这丫鬟一顿，为她女儿出口气。 “南云见过王妈妈！” 这时，南云也从后边出来了。 “将人带走吧！” 王妈妈这一句让刚出来的南云愣看了一下，桃叶也是不知何意。 那四个婆子却是不管这些，依着王妈妈的命令扯着南云的胳臂就要往外走。 “王妈妈，不知南云犯了何错？您这是要将人带去哪里？” 桃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南云被带走，急切上前矮下身子问道。 “什么犯错？南云可是撞上好事了，得了吕管事的眼，特意求了老夫人配给他那二儿子做媳妇，今日就要将礼办了，这可不是天大的好事！” 王妈妈自己女儿受了大罪，也见不得别人好，所以这会儿竟能耐心地对桃叶说上这几句。 看着王妈妈说得神采飞扬，桃叶面前一阵发黑，昨日才听到这吕管事为他那痴傻二儿子择媳的事，没想到这事会落在南云身上。 但赵管事的二儿子是个痴傻的，南云还不到十五岁！ 她两次受重伤，南云都不辞辛苦地精心照料自己，把她当个主子伺候。 虽然有五少爷的话在，但人心好坏她还是看得出的。 “王妈妈，南云的事，是不是要回过五少爷或是夫人？” “五少爷在宫里当差，哪有空闲管一个二等丫鬟的去处，至于夫人，老夫人已经当面知会过了！” 夫人也同意了？ 桃叶并不相信，夫人就算不在乎南云的死活，但涉及五少爷，夫人应该不会就这么应了。 “王妈妈见谅，这院子里的人都知道南云得五少爷看重，请王妈妈再等些时候，过一个时辰五少爷也该回府了！” 桃叶有礼有节地回道。 “真是反了，老夫人的意思你也敢置喙！” “你们两个，替老夫人好好教教她规矩！” 第104章 赵管事选一个 寿安堂的婆子一向行事少顾忌，除了抓着南云的两个，另外两个应声上前，扬起蒲扇大的巴掌就要落在桃叶身上。 “王妈妈息怒啊，这桃叶姑娘身份毕竟不同，还请您高抬贵手！” 赵进赶紧上前拦着。 他与桃叶不对付是真，但若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五少爷现在正新鲜着人，没准就给自己寻了晦气。 这南云走了，以后桃叶在院子里孤立无援，他有的是机会磋磨人。 “哼，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就绕过了她！” “走，快些将人送到吕管事那边，别误了吉时！” 赵进也是府里家生子出身，王妈妈还是给几分面子的，况且她得先把事办了。 “王妈妈慢走！” 赵进笑呵呵说着。 “桃叶姑娘，你这是做什么？” 眼角竟是瞥见那浅碧色身影冲了上去。 “快跑，喊救命！！” 而南云一直试图挣扎，那两个婆子力气极大，几乎是掐着她的手臂，一下挣脱不得，但她性子清冷倔强，并没有叫出声。 左边的婆子被桃叶撞歪了身子，趁着另外一个婆子发愣的当头，南云就挣脱了出来。 “这是反了，快把人抓住！” 王妈妈气急败坏地冲那几个婆子喊道。 “快走，我没事的！” 桃叶心里是有思量的，赵进与她不合，刚才却愿意为她说话，应是顾着五少爷，再坏的，也就是被那几个婆子捶打几下。 让南云跑出去叫喊，虽然未必能逃脱这些人的追赶，但能在府里把事情闹大，就有可能传到夫人耳中。 怎么也比眼睁睁看着南云被一个痴傻儿玩弄好。 在桃叶的猛推之下，南云犹豫了片刻，就要拔腿往院门外跑去。 “死丫头，你今日敢跑出去，你那在浣衣房的罪奴娘就别想活着！” 王妈妈心里一急，竟是想出了这恶毒的一招。 刚站直身子的桃叶惊讶了一下，南云的娘也在府里，她竟是从未听到过。 但这样一来，怕是…… 果然，桃叶往旁边看去时，南云已经停住了脚步。 “哼，将人压着，我们走！” 见自己的话起了作用，王妈妈脸上闪过得意之色。 南云木然地任由婆子们抓着胳臂往外走去。 事涉南云的娘，桃叶也不敢妄动。 她看过东羽户籍律，罪奴都是官奴，不比家生子和她们这些寻常被卖入府中的下人，一辈子不得消奴籍，儿女亦同，只有孙子辈才被允许消奴籍，但也要主家同意。 而且罪奴在各府的下人里，地位普遍不高，南云的娘就被分在了府里活最重的浣衣房。 更重要的是，律法对普通的下人还有一句不得无故重罚致死，但对罪奴，主家可以随意夺人性命的。 现在，唯有夫人出面，才能救下南云。 但桃叶刚往门外走了两步，就被赵进使唤小厮拦住了：“桃叶姑娘可别再莽撞了，冲撞了寿安堂的人，姑娘难道有好日子过！” “赵管事，我并非去闹事，只是出去走走！” 桃叶忍气平静地说道。 “小人可不敢让你出去，若是出了什么差错，小人也不好和五少爷交代，毕竟如今姑娘是他心尖上的人！” 赵管事朝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后边的青杏使了个眼色。 “是啊，桃叶妹妹伤刚好，可别因着得罪老夫人又添了伤，还是去屋子里歇着吧！” 青杏笑着上前，拉住了桃叶的胳臂，就要往西厢房去。 赵进也使唤着院子里的小厮将桃叶围住。 桃叶娇容冷肃，往难掩得意之色的赵进和青梅脸上看了一眼。 “赵管事当真要拦着我，我今日若是出去，就算惹了祸，也与您无关，五少爷不是爱迁怒的人，但若是我在这院子里出了事，您方才也说了，五少爷如今正稀罕我，您觉得会如何？” 赵进根本不听桃叶说话，刚想摆手让人将桃叶请回屋子，就被眼前的银光一闪吓了一跳：“你这是做什么？” “让我出去或者死在这里，赵管事选一个！” 桃叶拔下的银簪抵在脖子上。 “威胁我，你……” 不知道吕家那边什么时候办事，桃叶根本无心再用言语周旋，簪子尖端往里抵了一下，一抹鲜红瞬间从脖子上滑下来。 院子里的人都被这不要命的做法惊呆了。 青杏倒是目露喜色，恨不得桃叶再化深一些，直接去了阎罗殿。 但赵进不敢，桃叶是五少爷宠爱的通房，若是人死在这里，他定不会被轻易饶过。 就算性命无忧，但若是做不成这院子的管事，后边的主子也不会饶过他。 “赵管事可想好了？” 桃叶说着将那簪子又往脖子上抵了一下，握紧簪子的手指缝间都是血。 “让开，既然桃叶姑娘不愿听小人劝告，那就自求多福吧！” 赵进摆手让人散开。 桃叶将簪子握紧在手中，往院门外跑去。 “赵管事怎么将人放走了，她定会去主院找夫人，我就不信她真敢寻死，不过做做样子！” 桃叶出去后，青杏不满地说道。 “做样子，青杏姑娘做一个给小人看看！” 赵进冷声道。 青杏想什么他自然知道，但他又不是蠢货。 不提这两人，出了院门的桃叶飞快地往后院方向跑去，一刻都不愿停歇。 等跑入主院的时候，把一众丫鬟婆子都吓了一跳。 “夫人在屋子里吗？” 桃叶抓着蕙草的手，不等她说话就急问道。 “在！” 等了准话的桃叶来不及喘口气，就冲进了屋子，门帘上的白玉片清脆作响。 碧云和碧霄正给顾云卿染指甲，听到这番动静以为是那几个小丫鬟，正要呵斥的时候，就听扑通一声。 桃叶已经跪在地上：“求夫人救救南云，寿安堂的人刚将人压走，说是要配给那吕管事的儿子，五少爷平日里最护着身边的人，奴婢未过去时，五少爷院子里的细致事，都是南云伺候的，请夫人看在五少爷的面子上救救她！” 桃叶不知王妈妈所言是否为真，只能尽力扯着五少爷说话。 第105章 大打出手 “你说那南云被寿安堂的人带走？” 顾云卿问道。 “是，王妈妈一刻钟前已经将人带走，说是不能误了吉时！” 桃叶心急如焚，但也只能耐心回答。 “真是荒唐，欺人太甚！” 顾云卿不顾自己染了一半的指甲，起身吩咐道：“走，这府里当真觉得我们母子好欺！” 碧云和碧霄手上飞快地给已经染了汁水的指甲缠上白纱。 “夫人身份贵重，还是带上几个婆子，免得被冲撞了！” 吕家是老夫人的陪房，在府里自来嚣张，以防万一，桃叶还是提醒道。 从前桃叶在身边伺候时，顾云卿都会听她的主意，便点头应允了。 蕙草听了，忙去后边喊了四个粗粗壮壮的婆子过来。 顾云卿出手大方，主院又有自己的小厨房，是以，几个婆子个个吃得膀阔腰圆，精神得很。 一行十余人就往外院走去。 这吕管事的爹当年是老夫人最得力的陪房，所以荣养后，曹氏就将西北角的一个小院子赏给了吕家几口人住着。 这会儿院子里正挂着几个红灯笼，贴了喜字，几个吕家自个儿买来的小厮丫鬟正忙进忙出地挪东西。 “王妈妈说了，这丫头性子左犟得很，等会儿拜过堂就喂她喝点东西，要不柱儿怕是也成不了事！” 吕管事对着自己婆娘李氏道。 “我已经让喜婆备着了！” 李氏穿了一身颜色暗沉的红绸衣，脸上都是喜意。 “对了，柱儿这心智怕是不能自己行好事，可安排好了？” “放心，我早就与那喜婆说好了，到时她会在旁边手把手指点着，很不用担心！” 吕管事见一切妥当，便理了下衣服，往早就布置好的厅里去，李氏也紧跟在丈夫后面。 两人在上首坐下，吕管事吩咐旁边的小厮：“吉时快到了，去把人带回来吧！” 不一会儿，那吕家二子便笑嘻嘻地进来了，一边走一遍拍着手：“娶媳妇！搂媳妇！睡媳妇！” “大师这法子果然有用，瞧柱儿今日多机灵！” 吕管事见着二儿子这兴奋模样，脸上乐开了花，李氏也笑个不停。 而一边被喜婆扶着的南云穿着一身喜服，脸色木然，跟个木偶一样。 “搂媳妇！搂媳妇！” 吕新柱喊着就要扑到南云身上去，忙被喜婆拦住了：“二公子且先等等，进了屋子才能搂呢！” 见那痴傻儿被扶着跪好，南云攥紧的手慢慢松开来了。 南云几乎是那喜婆按着头拜了天地。 拜完最后一拜，吕新柱先被哄着回了屋子，南云则被两个小厮按着，灌了一碗茶下去。 片刻后就软倒在地。 李氏指挥着将人送进二儿子的屋子，又叮嘱了喜婆几句，这才回到正厅，等屋子里的好消息传来。 “外边……外边有人来了！” 刚在丈夫身边坐下，一个小厮就一脸慌张地跑了进来。 “谁来了？作什么着急忙慌样，今日家里办喜事，先让人在外面等着” 吕管事以为是府里账房那边有事来请示下。 “不是……是……” “人在哪里？” 这边顾云卿带着一帮下人进了院子，桃叶一眼见着那吹打的人正要离去，心头一震，抢在顾云卿面前问道。 “这……” 被两个婆子抓着的丫鬟吓得连话都说不出。 “睡媳妇！睡媳妇！” “夫人，在那边！” 碧云耳尖，听到了西边屋子里传来的声音。 “去将人带出来！” 顾云卿吩咐那几个婆子。 “你可不能去！” 见桃叶也上前了一步，碧云忙将人拉住了。 这里面还不知道到何地步了。 桃叶明白碧云的好意，止住了脚步，但目光却焦急地往前看去。 “小人见过夫人！” 吕管事夫妻两个这会儿也出来了。 “夫人，不可啊！今儿是柱儿的好日子，可不能这样啊！” 李氏看到那四个婆子径自往儿子屋里走去，大惊失色道。 “来人，快将人拦住，可别坏了好事！” 那两个小厮听了李氏的话，忙冲上去上去拦人。 但顾云卿带来的婆子个个力大，那两个小厮虽是男子，体型却远不如，三两下就被甩到地上。 这几个婆子手脚麻利，也没有顾忌，一下子就踹开了锁着的门。 “夫人且先避避！” 那屋门正对着这边，碧云和碧霄两个忙挡在了顾云卿面前。 桃叶一副心思都在屋子里，但也跟着众人转了身。 只听得那喜婆一声尖叫，紧接着东西摔落的声音传来。 “作孽啊！” 那几个婆子看到床上的境况，心里都暗骂了一声。 南云毫无声息地躺着，喜服已经被扒落在一边，身上只穿着小衣和浑裤，上边的痴傻儿已经半褪了下裤，口里留着涎水，正要往人身上压去。 其中一个婆子上前将那痴傻儿拉起，另一个婆子压住了那叫唤的喜婆，另外两个则是给床上的南云穿衣服。 南云被药晕了过去，不能搀扶着走，便由一个力气最大的婆子背了出来。 “夫人，柱儿已经和这丫鬟拜过堂，这就是我们吕家的媳妇了，夫人不能将人带走啊！” 吕管事见着这乱状，脸都气绿了。 “这事是老夫人同意的，王妈妈亲自送来的人，与我儿冲喜的，夫人现在将人带走，就是要了我儿的命啊！” 李氏撒泼着就要去扯婆子背着的南云。 但还没近身，就被两个婆子推倒在地上哎呦叫唤起来。 “你们都是些死人吗？还不快将人拦下来！” 吕管事见自己的婆娘不中用，就满院子叫嚷起来。 那两个刚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厮和一边的两个丫鬟忙上前去抢人。 碧云见着这些人竟是完全不把夫人放在眼里，气得柳眉倒竖：“将人拦着，别冲撞夫人！” 主院的几个婆子得了令，倒真的放开手来。 半刻钟后，除了吕管事和，这小院里其他的人都倒在地上哀叫个不停。 “还好你让带了这几个婆子过来！” 顾云卿看着满院子没规没矩的人，皱眉说道。 “夫人没惊着吧，都是奴婢不好！” 第106章 五少爷，疼! 刚才混乱时，桃叶已经细看了眼南云，这会儿心思也有些平静下来。 “夫人，此处腌臜，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那吕管事的婆娘李氏人都起不来，嘴上却不消停，粗俗之语一句接着一句，碧霄厌恶得脸色铁青。 顾云卿应了，呼啦啦一群人出了小院子。 “欺人太甚啊，欺人太甚啊，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定要让老夫人给我主持公道！” 吕管事自言自语了两句，也往外去了。 李氏摔得屁股疼，原想让丈夫扶一下自己，不成想一转眼丈夫就不见了人眼，只好骂两个同样疼得起不了身的年轻丫鬟：“贱蹄子，男人都不在了，还摊在地上做样子，快不快来扶我！” 这两个说是丫鬟，其实早被那吕管事占了身子去，李氏自是看不顺眼。 这边顾云卿一行人回到了容玖的院子，桃叶带着那婆子将南云安置在后边屋子里。 “去请个府医过来看看！你照顾着点，我去寿安堂一趟！” 顾云卿吩咐了桃叶几句，就带着碧云和碧霄走了，倒是把四个婆子留了下来。 送走顾云卿后，桃叶回到后边南云的屋子，仔细查看了一眼南云身上，还好没被占了身子去。 一边庆幸着一边将南云身上的红色喜服脱了，换了身寻常衣服。 “将这东西拿去烧了！” 桃叶将那喜服交给外面守着的婆子。 过了一会儿，府医来了，看了南云一眼，说只是被灌了迷药，再过一个时辰就会醒来。 桃叶在一边守着，总觉得今日这事来得突然，那赵进的反应也奇怪得很。 而此刻赵进屋子里，青杏一脸的惊讶嫉妒： “桃叶竟然说动夫人亲自去将南云带了回来？” “那我们不是白费用功夫，那桃叶为了出去还受了伤，五少爷回来……” 青杏说到一半，赵进就将手里的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磕，生生把人吓了一跳。 “够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 见着夫人亲自将人送回院子，他本就烦得不行，偏偏青杏还在耳边说些没用的话。 这不客气的言语和模样让青杏脸色变了变，不过还是忍住了：“五少爷自来倚重赵管事，南云又是寿安堂的王妈妈带走的，想来五少爷也不会责怪到您头上！” 寿安堂，老夫人，赵进心思一亮，这桃叶为了一个南云，可是得罪了府里地位最高的那位。 对了，半月前桃叶就被老夫人叫去问罪过。 他收拾不了，自有人收拾啊！ “看时辰五少爷快回来了，你先过去伺候！说话时小心一点，别把我们绕进去！” 赵进有了底，脸上又是那副淡然样子。 青杏心中不屑，脸上却是带着笑：“那我先出去了！” 窗外日头已经西沉，应该快到酉时了。 怕南云醒来惊着，桃叶先点了灯，才到前边来。 方才竟是忘了清洗脖子和手上的血迹，桃叶先回了自己屋子，洗了手，又用湿帕子擦了脖子上的血迹。 右边被簪尖戳破的伤口不深，但也有些刺痛。 听到外面下人请安的动静，桃叶才从屋子里出来，赶上前行礼。 进了屋子，照例是青杏抢着服侍容玖更衣，桃叶去沏茶。 “你这脖子怎么回事？” 低着身子奉茶的时候，容玖瞧见桃叶脖子上的红点。 青杏站在一边，尽力使自己眼观鼻，鼻观心。 “五少爷，这个……晚膳后奴婢单独与您说行吗？” 桃叶转到容玖身后，一面按揉着肩，一面微微倾身放柔了声音道。 娇娇软软的语声在耳边响着，肩上又是力道适中的几下揉按，容玖进来时冷峻的神色舒缓下来。 青杏在旁边看得眼红，桃叶这狐媚子竟然就在她面前勾引五少爷。 但目光刚抬起，就被容玖冷冷瞥了一眼，只好低了头。 两人服侍容玖用了晚膳，青杏今日因挂着事，也无心在侍膳时多献殷勤，容玖用得颇为顺心。 “五少爷，奴婢今日犯了错！” 青杏出去后，容玖走到榻前坐下，桃叶便在他身前跪了，低着头请罪。 “犯错？你在院子里待着能犯什么错？” 容玖漫不经心地问道。 他方才也看出青杏的面色有些不对，大略是两人又有了矛盾，小丫鬟这是想寻自己作主？ “奴婢今日不仅与寿安堂的人起了冲突，还和赵管事闹上了！” “寿安堂的人又过来寻你麻烦了？” 容玖皱着眉打量了下边跪着的小丫鬟，看着没受什么伤。 桃叶却只是摇了摇头。 “起来，与本少爷说清楚！” 容玖冷声道。 桃叶似是被这冷语吓着，缩了一下肩，起身后还站到了一步远的地方。 “过来，本少爷知道你不是惹事的性子，将话说清楚了就行！” 容玖招手将人唤到身前。 “今日寿安堂的王妈妈带着几个粗使婆子，说是奉老夫人的命令，要将南云带走许给账房吕管事那痴傻的二儿子，还以南云娘的性命要胁！” “奴婢拦不住，只能等他们走了之后去寻夫人做主，赵管事怕奴婢惹祸，让人拦了，奴婢用簪子刺伤了脖子，赵管事才放了人！” “不过少爷放心，夫人已经将南云带回来了！” 桃叶三言两语就把今日的事说明白了。 抬头时却见五少爷面上黑沉如水。 桃叶心里想着南云果然在五少爷心里有些地位，那过会儿自己要求的事就有底了。 但下一刻，她就被榻上的人大力扯着胳臂拉入怀中。 还没等她回过神，脖子已经被握住。 脖子不同其他地方，被人握住手中，桃叶下意识地要挣扎起身。 “再动下试试？” 头上传来森冷的声音。 桃叶平静下来，也知道五少爷怎么也不会掐死她，忙放松了身子。 感觉到指腹在那刺伤的地方滑过，刺痛又起，桃叶低低地喊了声疼。 没想到刚喊完这声疼，那伤就被不轻地按压了一下，毕竟是刚止了血的伤口，而且伤在脖子上，桃叶疼得一抖，眼里蓄了泪：“五少爷，疼！” 第107章 这蠢法子谁教你的? “你还知道疼？” 寒沉的声音从上边传来。 “这以死相逼的蠢法子谁教你的，那簪子能随便往脖子上刺？若是不小心刺到要害地方，你这会儿还喊什么疼？” 头上带着怒气的呵斥又响起，桃叶这次从话里听出怒意下的关心。 她当然惜命，但当时事情紧，若是再拖延一会儿，南云已经被那痴傻儿污了身子。 她们是卑贱之身，连命都不金贵。 她还算是好的，这条命还值得人斟酌一下。 但如五少爷这样生来就是主子的人，是不会明白这点的。 桃叶心思转了几个来回，但主子的关怀她当然要领情，就着在人怀里的姿势，伸出手臂环住了那略低着的脖子。 “对不起，奴婢让五少爷担心了！您别生气，奴婢下次不敢胡来了。” 一面软软说着一面贴紧了容玖因为怒意还在起伏的胸膛。 看着怀里小丫鬟怯生生的样子，那双染着润泽的眸子，似在悄悄打量自己的神色。 但容玖总觉得小丫鬟这副模样，有些不真实。 不过这想法也只是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南云现下如何？” 声音里还是带着冷怒气息。 “还好夫人赶去得及时，南云只被喂了药，还没被占了身子去，现下在后边睡着！” 这样的姿势其实很累，桃叶在容玖膝盖上挪了挪身子。 “乱动什么！” 桃叶还没来得及疑惑这声没由头的训斥，就感觉到那袍子下的异动，脸上立时染了绯色。 已能轻易勾得人情动，桃叶自是高兴，但她今日还有其他的事要说，而且她也不放心后边独自一人的南云。 索性从那怀里起身，重新跪在地上。 “奴婢想替南云跟五少爷求个恩典！” “这次虽由夫人亲自出面，救了南云出那火坑，但吕管事在老夫人面前极有面子，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南云有夫人和少爷护着自是无碍，可是南云的娘……” “奴婢知道这是后宅之事，不该让五少爷插手，可南云待奴婢真诚，请五少爷帮她一次！” 桃叶今日这求肯，一是投桃报李，二是知晓南云是眼前这人的心腹。 五少爷和夫人一样，都很护短。 “你可知南云的娘是罪奴？” 容玖不置可否地淡淡问道。 “奴婢知道，在书院时奴婢看过户籍律令，那些家里犯了大罪的成年罪奴就算入了公府侯门，也只能做最脏最重的活，府里的主子还可以随意打杀！” 正因如此，她今日才冒险求情。 “求五少爷救南云的娘一命！” 桃叶磕下头去。 榻上的容玖看着额头紧紧抵在手背上的人，幽沉如潭的眸中有些微波澜起来。 “起来吧，这事我会让人去办！” 容玖说道。 “怎么？腿跪软了？要本少爷扶你？” 见桃叶虽直起了身子，但还是跪在地上犹疑，容玖惯常打趣道。 “奴婢怕迟则生变，五少爷能不能现在就让人将南云的娘带来！” 老夫人和那吕管事都是自私严苛之人，桃叶怕南云的娘这会儿已经在受折磨。 “奴婢知道现在天色不早，五少爷劳累了一天，不该再让您费心……” 外面确实已经昏暗下来，桃叶说这话时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的，五少爷答应她是一回事，被她催着又是另一回事。 “行云！” 容玖朝外喊道。 门外行云应声而入。 “你去找一下秦妈妈，让她与母亲说一声，将南云的娘从浣衣房带来这里！” “是！” 行云出门前往地上还跪着的桃叶身上看了一眼。 这下桃叶眉眼间的神色才算真的轻松起来。 “这下可以起来了吧！” 容玖低头说道。 “谢谢五少爷！” “方才按得不错，再给我按按！” 容玖拉过一边的金丝软枕，懒懒地靠下。 “是！” 桃叶挪到榻的另一边，玉白修长的手指放在那湖蓝色的锦袍上，力道适中地给容玖揉按起肩来。 容玖舒服地闭上了眼，没料到小丫鬟还有这一手，以后倒可以让她多按按。 脑子里开始想白日里发生在羽林卫的事。 皇帝多疑，羽林卫将军吕实是他难得信任的人，下面两个中郎，其中一个是吕实亲自提拔起来的，另一个与四皇子府的谋士有旧，但眼下看来，并非已经效忠四皇子。 这次皇帝下旨让他进羽林卫，做这个中郎将，主要是为了安抚太子。 当今最爱制衡之术，他作为太子这边的人进了羽林卫，同样，四皇子那边，皇帝也会松口。 但太子并不信任他，所以刚空缺出来的中郎将一职，不仅四皇子的人在争夺，东宫也不甘落后。 而他，既不想东宫的人得手，更不想四皇子的人得了这个位置。 羽林卫中各家权贵子弟不少，总有几个想建功立业又不党附的，争的人多了，便会混乱起来，花落谁家，就不一定了。 容玖想事情时会不注意地微微拧眉。 桃叶一面揉按着，一面往那俊美的五官看去，鸦羽覆着闭着的双眼，扫下一片淡淡的阴影，让那倦意和疲累感浓了几分。 再加上那不自觉拧着的眉。 五少爷的面容看起来很疲惫。 但却愿意答应自己的请求，立时吩咐行云去救南云的娘，不管是为着自己，还是为着南云，桃叶都是感激的。 心下不自觉地软了一下，原本放在肩膀上的手挪到了额头边。 刚将手指按到眉心上，榻上的人就睁开了眼，目光冷然。 “五少爷，是奴婢！” “奴婢给您揉按一下额头，可以解解疲劳！” 那眼神十分戒备，桃叶忙低下身子柔声说道。 听到熟悉的温软声音，容玖目光里的冷然褪去，淡淡嗯了一声又阖上眼。 温软的手指触到眉骨和额头上，容玖方才想事时的疲累少了大半，倒是来了些别的兴致。 又阖着眼享受了半刻钟，容玖抬手止了桃叶的动作，直起身子坐在榻边，一把揽住了那细腰。 在床榻上伺候过这么多次，桃叶自是明白五少爷这动作的意思。 第108章 青杏的委屈和不解 但今日不行，她放心不下南云，而且行云也还没将南云的娘带回。 恰在这时，门外响起行云的声音：“少爷，人带回来了！” “奴婢这就帮忙去后边安置！” 趁着容玖愣神的瞬间，桃叶腰肢一软一扭，便离了那怀抱，往门外跑去。 容玖刚起的兴致没了着落处，本该气恼，但第一次见着小丫鬟在自己面前“放肆”，清俊的脸上倒是浮现出笑意。 而到了门外的桃叶，却是被台阶下的人吓了一跳。 两个婆子架着一个发髻散乱的人，这人应该就是南云的娘，但却连站都站不稳。 “秦妈妈带着人去的时候，那浣衣房的管事得了老夫人的话，已经将南云的娘压起来拷打，逼着她答应说服南云自愿嫁给那吕管事的痴傻儿！南云的娘不肯依从，就被折腾成这副样子！” 行云话虽说得平淡，但对寿安堂那边的行为也是不满。 这手段，实在太下作。 若不是守着主仆之份，行云也想骂人。 “我知道了，请两位妈妈帮忙将人扶到后边来！” 桃叶气愤之后也是暗自庆幸，幸好她方才求着五少爷立时去接人，不然等到明日，南云的娘怕是要被折腾出好歹。 “这边！” 桃叶想了一下还是将人安置在南云的屋子里。 却是差点和里边跑出来的人撞上。 “娘……” 那看着南云的两个婆子见是桃叶，也不再上来拉扯。 “你娘受了伤，先让她躺下！” 桃叶一眼就知屋里发生了何事，定是南云醒来后想出去，但却被夫人留下的婆子们拦住了。 南云本是心急如焚，但突然自己忧心的娘出现在眼前，一向清冷沉着的人竟是有些愣怔，被桃叶这么一说才手忙脚乱地去搀扶人。 等将人扶到床上趴下，屋子里的人才看清那粗糙的浅褐色葛布衣服上都是暗沉的血迹。 “去打盆温水清洗一下伤口！” “好！” 南云跌跌撞撞地出去了，桃叶又请屋子里站着的两个婆子去帮忙。 “南云……” 床上的人就要虚弱地撑起身子，桃叶忙在旁边说了一句：“她马上就来，您已经没事了，别担心！” “姑娘，您……” “我是桃叶，与南云交好，您安心躺着，先把伤养好！让您过来是夫人和五少爷同意的！” 桃叶见着床上的人神色里满是不安和惶恐，又加了后边那句。 说话间南云已经和两个婆子端了水盆布巾进来。 “桃叶姑娘，这是五少爷让人送来的药！” 其中一个婆子将手里的药瓶递给桃叶。 背上的衣服已经黏在伤口上，桃叶拿了剪子剪开，南云含泪给自己娘清洗伤口。 将后背上的血迹小心擦干，桃叶帮着南云一起给上了药。 “今日有些晚了，府医应该回家了，明日禀明了五少爷，再请来替你娘看看！” 两人又合力给床上的人换了身南云的干净衣服。 “姑娘，很不用麻烦！上点药就行了！” 南云的娘惶恐道，生怕给女儿惹麻烦。 按照南云的年纪，她娘应该不到三十五，但已是满脸风霜，头上银丝也不少，一双手因为常年浣衣红肿又皲裂，身上更是骨瘦如柴。 “你这是做什么？” 桃叶赶紧蹲下身子去扶地上的人。 “南云谢过姑娘！” 南云硬撑着要磕下头去，深知今日她和娘能逃过一劫，必定是桃叶在其中帮忙。 “五少爷本就看重你，我不过是顺着主子的意说了几句好话，而且夫人本来就替你拒绝了寿安堂那边，这些都是你自己的功劳！” “且前些日子我受了伤，也是你不分昼夜地照顾我，要不然我哪里能好这么快！” 桃叶使了力气将人拉起。 “姑娘的大恩我一定铭记于心！” 南云起身后还是对着桃叶行下礼去。 桃叶也不再继续客气来去，而是拉着她的手说：“这几日你就安心照顾你娘，旁的事先别管！” 这屋子本就有两张床，桃叶帮着南云在另一张床上铺了褥子，不顾南云的劝阻，硬是要留下一起照顾人。 南云的娘这些年遭的罪多，身体底子也差，再晚些便昏睡过去，发起烧来。 两人又不停地给她擦拭身子，直忙到丑时初刻。 南云劝着她去睡一会儿，卯时不到五少爷起身，桃叶还要去前边伺候。 桃叶见床上的人烧退了大半，也不坚持，在另一边的床上睡下了。 第二日寅时刚过，桃叶就匆匆穿了衣服，赶到前边主屋。 “桃叶妹妹今儿怎么来迟了？” 进屋的时候，五少爷已经在青杏服侍下换好了官服。 “奴婢贪睡来迟，五少爷恕罪！” “过来束冠！” 桃叶正规矩地矮下身子请罪，就听得前面传来一声淡淡的命令。 青杏不甘地往旁边让了下。 “五少爷，好了！” 快且轻柔地梳好头发，盘在头顶，最后将紫金冠用簪子固定好，桃叶退开一步，轻声说道。 容玖嗯了一声起身往桌子边走去，上面已经放了膳盒。 顾云卿怕儿子饿着，每日卯时不到就让主院的小厨房人将早膳送来。 桃叶昨日只躺了一个时辰，还睡得不安稳，困意重重，行动间看不出什么，眉眼间却透着明显的疲惫。 “这里有青杏就行，你先下去吧！” 桃叶刚夹了一个炙烤虾饼放在容玖碗里，就听得旁边传来一声淡淡的吩咐。 “是！” 桃叶依言退了下去。 “五少爷，早上风寒，您喝完粥热热身子！” 桃叶走后，青杏心里尤其高兴，服侍起容玖更是格外殷勤。 容玖的神情却是淡淡的，喝完手里的粥，又吃了桃叶刚夹的虾饼就搁下了筷子。 青杏刚布的那几样，是一点没碰。 “五少爷要不要再用些？夫人若是知道您早膳用得这般少便去宫里当值，也会……担心。” 容玖只不耐烦地往人身上瞥了一眼，就让青杏最后的担心二字几乎轻不可闻。 看着那道慵懒随意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青杏一脸的委屈和不解。 第109章 想娘亲和大哥了 想到桃叶从不在五少爷面前多言，只一味逢迎。 果然自己想要得宠，还是要多学学狐媚子的手段。 “你今日不必跟着进宫，留在院子里，看着点！” 走到院子外，容玖却是将行云留下了。 “是！” 行云知道主子的意思，昨日秦妈妈带人将南云的娘从浣衣房强带出来，老夫人那边未必肯善罢甘休。 桃叶从主屋出来后，却是回了西厢房，准备再睡上一个时辰。 到了辰时二刻，桃叶起身，准备叫个小厮去请府医过来。 没想到刚出了门，就见行云带着府医进来了。 “桃叶姑娘！” 行云朝桃叶点点头。 “行云大哥今日怎么没有陪五少爷入宫？” 他们两个一向是不离五少爷左右的。 “是五少爷的吩咐！” 行云话一向少。 “我带府医去后边吧！” 有行云在，桃叶确实放心不少，就是寿安堂那边再出幺蛾子，她也不至于孤立无援。 “南云，府医过来了！” 到屋子外，桃叶先进去说了一声，等南云娘被扶起靠好，才将府医引到里边。 “府医，我娘伤得很重吗？” 见那府医把着脉连摇了几下头，南云有些急了。 “身上的伤是一回事，到底没伤及筋骨，没有大的妨碍，但她这身子却是虚极了，若再不好好保养，恐怕也就三两年的光景了！” “还请府医费心开些调养的药，要多少银子我们可以想办法！” 看着母女两个一个愧疚，一个带着安抚的笑，桃叶上前说道。 “银子倒不是问题，五少爷让人来请时已经说明这项银子可以单从他这边出！” “但她这身子，以后最好做些轻便的活计，若是再沾那些重活，就是吃再多的补药怕也无济于事！” 国公府有两个府医，来的这位姓田，受过容玖的恩惠，在这府里算是夫人这头的人。 今日又是五少爷身边的长随亲自去请的，田府医就多说了两句。 “多谢府医，我们知道了！” 桃叶行了礼，又对着南云说道： “南云，你跟着府医去拿一下药！” “你娘这里有我在，没事的！” 见南云有些犹豫，桃叶又劝道。 南云到底还是跟着府医出去了。 “我知道您不想牵累南云，但南云是个孝顺的，昨日王妈妈也是拿您威胁她才毫无反抗地让人带走！” “而且您也看到了，府医说那些话时，南云眼里的愧疚多么深，若是您真的走了，她日后怕都会郁郁寡欢！” 桃叶坐在床边给床上的人理了一下被子，缓缓道。 她看出南云娘方才听到自己还有三两年的寿命，脸上的神色是释然而不是悲伤。 南云是五少爷的心腹，若是她提过请求，五少爷大抵会同意的。 但床上的人一直在浣衣房呆着受苦受累。 理由只有一个，便是南云娘不让她提。 “姑娘……” 南云娘何氏干裂的嘴唇微微颤动。 “人活着，一切就还有指望，如今你们母女不是也团聚了，南云在这府里无依无靠，又快到了婚配的年龄，难道您放心得下，若是再来个吕家二子那样的人，也只有您才愿意豁出命去护着她！” 桃叶继续说道。 “您要是真心疼南云，就好好在这养伤，让她安心！” “若是她成日里为您忧心，伤心，也不能全心服侍主子，日后倒真没有半点指望了！” 这话算是戳中了何氏的心：“姑娘说的是，我一定尽快养好身子，让南云安心，也能早些起来干活！” “您这样想就对了！” 桃叶也没有强调不急着干活这事，而是笑着接口道。 桃叶善解人意，又会说话，但没想到何氏想明白后，谈吐也是不错，一点都不像那些粗使婆子。 因此，南云回来的时候，两人已经聊得十分投机。 等南云熬好了药，桃叶就回了自己屋子，将屋子留给母女两个独处。 回到西厢房，关上门，桃叶静静地在桌子边坐了一会儿，然后起身走到屋子的北面，吃力地将柜子挪了一点开来，伸手掏出一团棉布包着的东西。 确定外面并无其他动静后，才将那层层棉布打开，露出里面红艳如血的玉佩。 眼里慢慢染上了一层红，她方才对着南云的娘说那些话，并不全是为了南云，也是因为她想到了自己的娘亲。 爹爹在当年就已丧身，娘亲一个弱女子带着大哥，又该如何生活，是不是也如南云娘这边受尽磋磨。 可南云尚能与自己娘亲亲近，但她如今都还不知自己的亲人在何处。 她想娘亲和大哥了。 可是，她在五少爷心中的份量还不够重。 就算恋着她的身子，但五少爷并非色令智昏的人，查籍册又不是容易事。 她其实有些想法，母亲和大哥若是保全了性命，又没有如她一般遭遇了人贩子，应该不会走远，最大的可能是在云州或是云州附近的州县。 或许，她可以先求着五少爷查查云州当地的户籍。 这样，会不会就容易许多。 这玉佩不能让人看见，桃叶方才也是情难自禁才拿出来看一眼，很快就将它放了回去。 看到旁边的小银狐正呜呜叫着，桃叶将它放了出来，放在怀里轻轻摸着。 小银狐极其聪慧，只有白日里见着桃叶时才会嘤嘤呜呜叫唤，等到晚上时却不会闹出声音。 “桃叶姐姐！桃叶姐姐！” 桃叶听到外边有人叫自己，便把小银狐放回了笼子，开了门，出去。 院门口似乎起了争执。 远看去，外边那丫鬟的身影特别眼熟，桃叶走近了几步。 “桃叶姐姐，是我，荷花！” “荷花，你怎么在这里？” 倒真的是熟人。 “行云大哥，这丫鬟我相识的，让她进来吧！”、 拦在门口的行云这才让开了身子。 “桃叶姐姐，求您救救田妈妈吧，大厨房的管事说她挪用主子的份例，偷拿那些珍贵食材，把她关起来了！” 荷花一进来就拉住了桃叶的手急切说道。 “你慢些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第110章 说服 桃叶刚进主院伺候的时候凑巧帮过田妈妈一回，田妈妈知恩图报，这些年对桃叶也很有些情谊。 “前几日田妈妈与大厨房负责采买的曹管事争执了几句，今日厨房里刚开始准备主子们的午膳，那曹管事就带着几个小厮进了厨房，将人押走了！” “先是说田妈妈私自将杨姨娘喝着补身的羊奶挪去了旁的地方，后又说她平日里就习惯中饱私囊，田妈妈自是不认！” “但那曹管事当着众人的面从曹妈妈屋子里搜出了几样珍贵食材！” “姐姐你知道田妈妈不是这种人，而且那羊奶本就是五少爷这边要的，田妈妈当时也报上去过，可是现在没人愿意承认，那账册上也没有这一笔！” 荷花急着哭出声来。 桃叶听了这些，思索起来，大厨房油水多，老夫人，大少爷，罗姨娘应该都有人手，但这曹管事究竟是谁的人，她还真的不知。 毕竟夫人不耐管内院的事， 近日发生的事多，桃叶第一个想法就是有人借着田妈妈的事又要找她麻烦。 但羊奶一事，能做的文章实在有限，她本来就请示过五少爷。 只是五少爷一句话的事，就能破解。 “你可知昨日田妈妈与曹管事争吵的内容？” 桃叶问荷花。 “我那时在外边，只隐约听了些，什么人参，味道不好，坏了，这些都是田妈妈说的！” 荷花仔细回想了下。 人参味道不好？ 桃叶口里念叨了一遍，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姐姐，田妈妈是不是说库房的人参坏了，想让曹管事重新采买些，这才吵起来的！” 荷花问道。 被这句问话提醒，桃叶想起来了，昨日午膳她的补汤就是人参鸡汤，当时她只喝了一口，便觉得味道不对，将它放在了一边。 她当时没想太多，只是叫着南云别喝。 看来这人参，是真的有问题。 田妈妈她必定是要救的，毕竟也有羊奶的事在里面，但如何救，却是问题。 她自己过去，大厨房那边的人不给自己面子不说，还容易将自己牵扯进去，现下府里老夫人和罗姨娘对自己，可是都不满意。 府中能使上力的，也唯有夫人，但又该如何说服夫人出面。 前面几件事或多或少都牵扯了五少爷，夫人才愿意出面。 突然，桃叶脑海里闪过什么。 “荷花，你方才说曹管事起先说的是田妈妈挪用了杨姨娘的羊奶份例？” “是……” 荷花不知怎么又问到最前面去了，疑惑着点点头。 “你先悄悄回去，别让人见着你跑出来，免得受罚，田妈妈的事我会想办法的！” 桃叶先让了荷花回去。 “行云大哥，我去夫人那里一趟！” 等荷花出去后，桃叶走到行云面前说道。 行云往桃叶面上看了一眼，没说什么话，只是点了下头。 “姐姐怎么来了？可是又出什么事了？” 桃叶走进主院里边，正好遇上打了帘子出来的蕙草。 “夫人在里边吧？” “是桃叶吗？快进来！” 她刚问了一句，里边就响起顾云卿喜悦的声音。 桃叶掀了帘子进屋，里头摆满了精美的衣服和首饰。 “你眼光好，快帮我看看，后日后赏菊宴我穿那件衣服，戴哪样首饰好！” 顾云卿招手让桃叶过去。 “夫人今日看着很高兴！” 桃叶淡笑的眉眼间有些疑惑，她记得碧霄说过这赏菊宴是给二少爷看亲事的，以夫人对罗姨娘一房的芥蒂，怎么也不会这般郑重和高兴。 “如今阿玖有了官职，年纪也不小了，这次赏菊宴我将京里身份相当，年龄相仿的大家小姐都邀请了过来，倒时正好可以给阿玖相看几个！” 顾云卿原本也是属意谢韫柔当自己儿媳，一来有长姊一直在她耳边敲边鼓，二来谢韫柔对儿子痴心，在盛京的名声又好，三来谢家是亲贵人家，身份堪配。 但前些儿子与儿子说起时，儿子言语间似是对谢韫柔身子太过娇弱有些不满。 她后来一想，也觉得有理，若是身子不好，将来如何能照顾儿子。 因此虽有长姊前些日子的话，顾云卿还是决定为儿子再选上几个，倒时说与儿子看看。 儿子既然于情事上开窍，想来也不会如之前那般抵触婚事。 这样一想，她对桃叶更满意了。 “今日珍宝阁送来的几件首饰，很适合你们这些年轻女孩用！” 顾云卿是个随心的，方才还在问桃叶自己要穿戴的服饰，这会儿已经让碧云取了旁边的一个首饰匣子过来。 “这金丝闹蛾簪你带着正合适！” “还有这对玛瑙耳坠，你也带去！” “你去了阿玖那边，怎么穿戴得越来越素了！” 顾云卿一面说着，一面已经拿起簪子要往桃叶头上插去。 桃叶赶紧蹲下身子。 “奴婢谢夫人赏赐！” 等顾云卿插好簪子，桃叶谢了恩才起身。 “奴婢给夫人看看衣服和首饰吧！” 顾云卿正在兴头上，桃叶只能先将那件事按下。 在穿戴上，顾云卿向来听桃叶的建议。 是以，很快就决定了后日宴会要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 选定后，碧云和碧霄带着蕙草将那些衣服首饰收了起来。 “夫人，奴婢今日过来其实是有事请您帮忙？” 桃叶沏了一盏茶，奉到顾云卿手里，矮下身子道。 “什么事？” 顾云卿喝了一口茶，正好是自己喜欢的浓淡，心情更是不错。 “五少爷在猎场带回一只小狐狸让奴婢养着，奴婢见小银狐还小，便禀明了五少爷去大厨房要些羊奶，但今日那田妈妈却被管事压了起来！” 桃叶斟酌着话语继续说道：“硬是她私自将杨姨娘用来补身子的羊奶挪到了五少爷院子里，犯了规矩！” “奴婢想着杨姨娘身子不好，若是任由大厨房那边的管事栽赃陷害，会让府里那些人诬陷五少爷欺压庶母，传出不好的名声！” 桃叶这一番话都没离了容玖。 “碧云去将秦妈妈请来！” 涉及儿子，顾云卿不会置之不理。 第111章 局促的三少爷 过了一会儿，一个穿戴齐整，眉目和善的中年女子进了屋子。 “秦妈妈！” 桃叶几个见到来人，忙行下礼去。 “秦妈妈，这大厨房的事如今在谁手里管着？” 顾云卿不等眼前的人行下礼去就直直问道。 “老夫人前些日子交给了罗姨娘管着，那负责采买的曹管事就是罗姨娘新近提上来的！” 秦妈妈不假思索地回道。 “又是罗氏的人！” 顾云卿脸上浮起一阵明显的厌恶。 夫人厌恶罗姨娘，桃叶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包括秦妈妈都已经司空见惯。 这里桃叶进府最迟，但也听别人提过，罗姨娘第二子四少爷一岁不到夭折，国公爷当时不知为何将这事算在了夫人头上，对着即将临盆的夫人发了大火，差点五少爷就不能平安降生。 但对如今的桃叶来说，夫人对罗姨娘的芥蒂正可以助她成事。 “你亲自去大厨房走一趟，问清那田妈妈挪用杨氏院子里份例的事，若是这些人无中生有，就按府里的规矩处置了！” 靖国公府在前任老国公手里的时候，规矩严明，但自从老国公去世，曹氏掌着阖府大权后，这府里的规矩就开始乱了。 “是！” “这事是桃叶姑娘与夫人说的吧，不如让姑娘与我一道出去，老奴也好问些细节！” 秦妈妈福身应是，却是看了眼侍立在下首的桃叶与顾云卿说道。 “那你一起过去吧！” “是！” 桃叶拿上碧云递给她的装着玛瑙耳坠的小匣子，跟在了秦妈妈后面。 “姑娘将知道的事细细说与我听，也好让我有个底！” 走在去往大厨房的小道上，秦妈妈随口问道。 “秦妈妈恕罪，此事原是奴婢与大厨房的田妈妈有旧，才得了消息，前来送信的荷花说是大厨房负责采买的曹管事因田妈妈挪用杨姨娘分例上的羊奶并中饱私囊，将人压了起来！” “荷花又说田妈妈与曹管事因着人参起过争执！奴婢想起头先受伤，夫人赏赐奴婢每日可多一例补汤，昨日的人参鸡汤味道尤其怪。” 桃叶说着事情的原委，秦妈妈一直带笑听着，却没有问上一句。 “杨姨娘身子不好，这羊奶奴婢记得也是夫人赏下的，曹管事指着田妈妈将杨姨娘的份例挪到五少爷院子里，传到府里众人耳中，奴婢怕会坏了夫人和五少爷的名声！” “不过奴婢起先确实因着私心才会愿意掺和此事！” 桃叶停下脚步，就欲对着秦妈妈行下礼去，却被人抬住了手臂。 “就是有着私心，也是想着主子为先！” 秦妈妈在主院时就很欣赏桃叶办事利落，懂进退，又能哄夫人开心。 今日将人叫出来，也只是试探一番。 五少爷从小是她看着长大，年少时因为国公爷和老夫人的偏心，很是过了一段苦日子。 但桃叶方才一番话无遮无掩，大方利落，虽然有着自己的一点小心思，但还是颇得她的心意。 心性好，又聪慧，怪不得五少爷疼宠几分。 “姑娘先回去吧，我一个人过去就行！” 到了岔路口，秦妈妈便没再让桃叶跟着。 “谢秦妈妈体恤！” 桃叶知情识趣地道谢。 走过一段路后，桃叶轻轻呼出一口气，秦妈妈并非容易糊弄之人，不过看方才的神色，应该没有对自己产生芥蒂。 毕竟秦妈妈不仅深受夫人信任，在五少爷心里也有不小的地位。 她万万不能给人留下不好的印象。 “对不住！对不住！” 转过一个院墙拐角，桃叶差点和一人撞上，幸好她及时往后退了一步。 “桃叶见过三少爷！” 桃叶看清来人的样貌，忙稳了身子行下礼去。 但这一行礼，倒是让面前的人更加局促，想要示意她免礼，又像是怕伸手碰到她，脸色也微微涨红了些：“是……是五弟身边的人啊，无须多礼，快起！” 容玟说着还往后面退了一些，与桃叶足足隔开了一步距离。 “谢三少爷！” 桃叶往旁边退了一点，让出中间的道来。 容玟局促地对着桃叶一点头，快步走了过去，右手上的东西在桃叶眼下晃悠而过。 桃叶不经意地打量了眼，三少爷手上的像是药，但外边包着的纸却不是府内常用的那种，是特意从府外抓来的？ 杨姨娘身子弱，常常需要服药，但毕竟也算府里的主子，补药之类的府里自能供应。 桃叶心中疑惑，又想起今日大厨房的事，直觉有些不对。 但一下子也想不出什么。 一路想着回了院子，又去后边看了南云母女，陪着说了会儿话。 午膳后，荷花给桃叶带来了好消息，田妈妈已经被放出来了。 “姐姐不知道，那秦妈妈能干着呢，不过一会儿时间就将事情查清楚了，那曹管事也是胆大，不过上任十来日竟是贪了这些东西，连那人参都敢买了假的，其余在账上更是做下了几百两银子的亏空！” …… 桃叶只静静听着荷花的感叹，心里想着罗姨娘原是老夫人身边的丫鬟，身家一应全无，全是靠着国公爷的宠爱在府里立足，但国公爷就算宠爱些，也不会赏赐多少钱财。 不能用钱财开路，府里的下人又多是家生子，本就难以驯服。 而且夫人虽不管事，但上头还压着一个老夫人，其中还有先夫人留下的陪房，想要下边这些人为自己卖命，就得忍受他们的贪欲。 但她应该也没想到，那曹管事竟是个做事这般不讲究的。 内院。 西边一个幽静质朴的小院里。 “姨娘别着急，这曹管事虽是您提拔的，但他贪下的这些东西却是与您无关，就算被秦妈妈查到了，又能如何？” “何况还有老夫人站在您这边吗？” “等过些日子再寻个新的……” 坐在椅子上的人一脸寒霜，旁边一个叫银杏的二等丫鬟正在小心宽慰着，但说到一半就对上了一道冷冷的视线，便要往地上跪落下去。 “都出去！” 第112章 五少爷有好事? 罗氏冷声喝了一句。 银杏和另一个二等丫鬟忙对视了眼，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一人时，那张柔顺的面目瞬间崩裂，换上了厌烦和怒意。 这些人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白白耗费了她一箭双雕的计划，还赔了脸面进去。 为了拿到大厨房这桩差事，她在寿安堂赔了多少小心，成日伏低做小地伺候，比那正经的下人都要低声下气。 没想到刚安排上自己人，就又被这些不争气的人坏了事。 但主院那位，自来清高倨傲，不喜这些杂事，这次怎么会管上大厨房的事，难道是发现了那件事。 不，若是知道了这事，这会儿该传出消息来才是，而且这事，她连银杏都没说过。 罗氏如何懊恼，桃叶自是不知。 她打发了荷花回去，婉拒了田妈妈让带来的谢礼。 这日晚上，芙蓉帐暖之后，桃叶乖顺地伏在容玖身上，任由那温热却又粗糙的手指在自己腰间软肉上揉捏抚触。 五少爷似乎格外喜欢她的腰。 “听行云说今日大厨房的人过来请你帮忙，你去后院找母亲了？” 容玖的声音还带着情事之后的低沉。 “是大厨房的曹管事借着奴婢给小银狐要的羊奶生事，田妈妈从前又帮过奴婢，不好不管！” “但让夫人劳心，确是奴婢的过错！” 从昨日夜里到现在，桃叶不过睡了两三个时辰，这会儿说话时已带了浓重的困意。 “唔，记着别把自己扯进去！” 小丫鬟到他身边后，七灾八难的，好不容易养好了身子。 “头上这簪子不错！” 容玖将怀里的人搂紧了些，簪头的闹蛾翅翼上的金片随着主人的挪动轻轻晃动，衬着下边那珠玉般的左耳格外润泽。 桃叶已经有些迷糊，顺口咕哝道：“是夫人今日赏下的！” 一阵沉寂后，容玖撑起身子一个翻身，将桃叶压在了下边。 腰上的软肉被重重揉捏了几下，但桃叶实在是太困了只是口里嘤咛了几声疼，连眼都没睁开。 后来被折腾得久了，她才本能地伸手推拒，不过在容玖眼里这点力道自是不值一提。 昏过去时，桃叶迷迷糊糊地感觉到左耳垂上传来一阵温热，旁边仿佛有人说了什么。 但她的左耳本就听不大清声音，再加上累极，第二日醒来的时候更是什么都记不得了。 “南云，你怎么在这里？” 桃叶是被外面的日光晃醒的，一睁眼就见着南云守在床边。 “是行云叫奴婢过来看着些姑娘！” “姑娘可是要起了？” 南云上前扶了一把桃叶，锦被滑落下来，如雪缎般的肌肤上满是红痕。 南云未解人事，看着这些痕迹惊讶地瞪了眼，桃叶倒是一派落落大方的样子，也不羞怯地遮掩。 手脚酸软无力地很，由着南云给她穿好衣裙。 不过从床上起来时，腿上还是一阵难耐的酸软传来，还好她先时就有准备，扶住了南云的胳臂，才没往地上摔去。 “行云大哥！” 出了门，行云竟是在外边守着。 行云依旧只是微微点头，并无多话。 “你去后边照顾你娘吧，到午膳时再叫我！” 回到西厢房，桃叶侧着身子在床上躺了，对南云说。 “那姑娘好好歇息着！” 南云给桃叶盖好被子，轻轻关上门出去了。 见人出去后，桃叶才从柜子里拿出避子药吃了，又将那牡丹银盒拿到床上，摸索着给下面那处上了药。 一阵清凉缓和了下边的肿痛，桃叶感觉舒服了许多。 五少爷昨日兴致很足，是碰上了什么好事吗？ 桃叶再次睡过去时心底冒出一个想法。 …… “容将军今日看着格外意气风发，是遇上什么好事吗？” 羽林卫的练武场上，容玖甩过一套枪，众人喝彩过后，有人笑问道。 “那章显自不量力，一番心思都落了空，可不是好事！” 羽林卫是皇宫禁卫，比起盛京其他六卫，舒服安逸得多，只有皇帝离宫的时候才需要护卫左右，平素里在皇宫守卫，也无甚大事。 是以，不少世家子弟，都会在里边谋个缺，攒点资历。 不过毕竟是保卫禁宫，也需要能干事的，世家子弟只占其中的五分之一，其余的都是寻常身份的平民或是小官之子。 而围在容玖身边的羽林卫除了出自盛京世家的子弟，竟还有不少是平民身份进来的。 “可不是，前些日子还趾高气扬的，让人看着还以为这中郎将已是他囊中之物，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 又有一人嗤笑道。 “这事还是要恭喜李兄！” 容玖对着旁边一人抱拳拱手。 “我这也是侥幸，也不知陛下怎么就想到我了！” 那人面色黧黑，粗犷的面容此刻却是微红起来。 “李兄不必谦逊，你这才是凭真本事上位！” 另外一个世家子弟勾住他的肩，笑着说道。 “就是，李兄武艺强，之前还有过救架之功，怎么也配得上中郎将这个位置！” 另外几个世家子弟也笑着恭贺。 自从容玖来后，左羽林卫的世家子弟与那些普通身份的军士越来越亲近，前面因身份自然而生的隔阂和对立就渐渐消融了。 不过还是有些心思不正之人挑拨是非。 “听说那章显与韦府有亲，四皇子特别看重，这次李兄抢了人家的位置，如了有些人的意，却不知会不会给自己招来祸事！” 说话的是兵部尚书嫡幼子楼思翰。 兵部尚书楼家，是六部之中坚定的四皇子党。 方才他这话里的有些人，就是旁人眼中的“太子党”容玖。 “楼公子今日早膳用的是雄心豹子胆？” 站在容玖旁边的世家公子呵呵冷笑了一声。 “你说什么呢？” 楼思瀚自能听懂其中的讽刺之意。 “羽林卫是禁军，向来只听陛下号令，忠君为上，与太子和四皇子何干！” “难道楼兄其实是在向我等明言太子和四皇子有干涉禁军军务的嫌疑？” 说话的世家子弟是济安侯二子，武艺学问都平平，唯一厉害的，就是这张嘴巴。 第113章 另类母女 楼思翰本是不学无术之人，哪里应付得了洛诚这张嘴。 直气得满脸通红，只会指着道：“你……” “楼兄怎么突然寡言少语起来，是被方才这阵西北风冷着了？” 洛诚眯着眼又说了一句，面前的人半天你不出来，怒气满脸地转身而去。 “行了，扫兴的人已经走了，方才我等只恭喜了李兄高升，还没恭喜李兄即将喜得贵子呢！” 闻得此言，容玖视线往那说话的人身上不经意地滑过。 魏行正，太子良娣魏氏的次兄。 “原来李兄这是双喜临门啊！” 众人又起哄道。 “可不止，李兄这有孕的美妾也是今年才纳到身边的！” 魏行正又哈哈大笑道。 “美妾幼子，李兄怕是夜里都要笑醒！” “李兄今年时运奇佳，定是去庙里求了好签，快告诉我，是哪里的寺庙这般灵验！” …… 众人都围着李思忠开起了玩笑。 只有容玖眸里，闪过晦暗之色。 东宫竟是早就在这李思纯身上下功夫了。 “不过论英雄难过美人关，还是我们容五少爷，不知那美人是何等的倾城面容，竟连我们眼光奇高的容五少爷都陷进去了！” 靖国公府五少爷，迷恋上一个刚收的通房，可是盛京高门府邸里风靡一时的“佳话”。 这些世家子弟，没少经历风月，对这类“佳话”更是颇感兴趣。 “我那幼弟，倒是在书院有幸见过一次，确实是难得的尤物！” 其中一人津津乐道。 “女人么，面容姣好不说，更重要的，是身段要好，这才能称得上尤物！” “可不是，那春花秋月的姑娘，容色好的不少，但我也就见着红绡姑娘那细柳腰……” “时候不早了，该换班了！” 那人正说得兴起，却被一道慵懒的声音打断了。 抬眼看去。 容玖慵懒的神色之中透着几分冷然。 “是啊，今日李兄刚逢喜事，大家别一时兴起，忘了正事！” 洛诚站出来附和道。 “哎呦，这时辰是不早了，快走，快走！” 众人一哄而散。 “就这么疼宠你那小通房？他们素日里也常说这些，也没见你放在心上过！” 洛诚看清那点冷怒，凑近容玖身边说道。 “行，是小的多嘴了!” 见到那张毫无瑕疵的俊脸慢慢沉了下来，洛诚忙拱手求饶。 “你与李思忠交好，方才魏行方的话你也听见了，找个机会提醒一声！” 容玖冷声道。 “你是说那美妾是太……我知道了，放心！” 洛诚忙轻捂了下嘴巴。 容玖这边一波刚平又起一波。 国公府这边，晌午后，一辆青布马车停在了门口。 “二小姐小心！” 两个丫鬟从马车里扶出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素衣女子。 素锦暗纹裙上还衬着一层如云似雾的轻纱，走动起来格外风姿出众。 三人进了后院，罗氏才带着丫鬟婆子迎上来：“二小姐可到了，一路坐马车过来，有没有累着？” “二小姐不知道，姨娘从午膳时就开始念叨，半个时辰前就带着奴婢几个在这里等着您了！” 银杏行完礼后，笑着说道。 “姨娘辛苦了！” 容淑脸上的笑意矜持端庄，倒缺了亲生母女间的那股亲热。 “不辛苦，姨娘已经让人将你的院子打扫好了，点心也备着了，先回去歇歇？” 罗氏脸上倒有着慈母之意，但更多的，是殷勤之态。 “好！” 容淑答应着，被一路簇拥着回到自己院子。 “你们都先下去吧，我与姨娘说会儿体己话！” 在正屋首位坐下，接过罗氏亲手递上的茶盏，容淑淡笑着挥退了几个丫鬟。 “二小姐吃些点心，都是你素日爱的那……” “人都出去了，姨娘有事就说吧！” 没有了旁人，容淑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诶，这次姨娘确实遇上难事了！” 罗氏将手里捧着的糕点放回原处，在下边的雕花椅上坐了半个身子，赔着笑说道。 听了这话，容淑也不搭话，只看着手里的茶水，倒是沉静如水的模样。 “幸好二小姐回来了，不然我还真是手足无措！” 见罗氏还在绕着弯儿打圈，容淑淡声道： “这府里夫人这些年都不管事，姨娘只要伺候好了父亲和祖母，多大的事不能解决！” “原本是这样的，这些年姨娘在府里也算有几分脸面，但近些日子，也不知怎的，夫人竟是时不时管起后院的事来，还与老夫人呛了几次声，姨娘不仅损失了在针线房的人手，连刚得手的大厨房采买管事，也在昨日被夫人撤下了！” 罗氏一脸的委屈懊恼。 “夫人已经多年不曾管府中内务，怎么会突然劳心管起事来，何况祖母向来不喜她，姨娘就是出些差错，祖母也会站在你这边，怎么会接连损失人手？” 容淑皱眉道。 “是姨娘做了什么？惹着了夫人或是五弟？” 容淑盯着自己的生母狐疑道。 “五少爷身边前些日子新收了个通房，原是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名叫桃叶，受宠得很，又有心计，针线房的事就是她挑……” “姨娘与我还要说这些无用的话，一个通房丫鬟怎么有胆子特意寻姨娘的不是，姨娘自己究竟做了什么？” 容淑冷着脸不耐烦地打算了罗氏的话。 “这丫鬟当日挑唆着五少爷打断了你二哥的腿，现下你二哥走路还要人扶着，姨娘……” “所以姨娘气不过，想为二哥出口气，结果没抓着人家的把柄，却是惹恼了夫人和五弟？” 容淑轻嘲道，她那二哥见着个容貌齐整的女人就跟脑子被烂泥糊住般，这次也定是看上五弟那通房才惹来一顿打。 偏偏自己的姨娘万事精明，碰着这唯一的命根子也成了个蠢货。 “她如今不过一个通房丫鬟，就能扯着夫人与我们作对，若是……” “若是有姨娘这般的造化，也不过是五弟的一个妾室，还能将姨娘和二哥如何了？” 容淑不客气地斥责道。 第114章 五少爷的婚事 被亲女这般不客气地呵斥，罗氏脸上竟没有露出不满的神色，垂着眼轻声道：“这次是姨娘莽撞了，小看了那丫头，不过如今二小姐回府，姨娘就放心了，以二小姐的聪慧定能想出法子！” “事我已经知道了，等我先去寿安堂请过安，探过祖母的口风再说其他！” 容淑虽是这么说，倒没有真把一个通房放在眼里，想着不过是自己生母这些年过顺了日子，手段不如从前了。 “我陪着二小姐一起，老夫人最是疼爱你，若是见着你，心里必定欢喜！” 罗姨娘落在容淑身后半步，倒像是跟在主子后边服侍的丫鬟。 外院。 直到酉时末，容玖才回了院子。 “五少爷，奴婢刚让人热了饭菜……” “撤下吧，我在外边用过了！” 青杏饿着肚子在主屋门口等了足足一个多时辰，却只等到了这一句，脸上的笑意如同这冰凉的身子一般，难堪得很。 “那些饭菜都赏你了，先下去用膳吧！” 容玖走进门前又回头说了一句。 “奴婢谢五少爷赏赐！” 青杏得了这句，如得了宝，又欢喜了起来。 “去将人叫来！” 归云打了盆温水进来，刚将布巾放到水里，就听得自己少爷淡淡吩咐道。 “啊……是！” 归云反应了一会儿才知这人是桃叶姑娘。 “五少爷！” 进了屋子，桃叶先对着榻上坐着的人行过礼，而后将布巾拧干递上，又伺候着容玖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襕衫。 容玖懒懒地斜靠在塌上，支使着桃叶去书架上拿了几本书过来，随意挑了一本看起来。 “上次那些书都看完了？” 见桃叶目光一直流连在沉香木几上，容玖随口问道。 “都翻了一遍，不过奴婢认不全字，就看了个大概！” 桃叶不舍地收回目光。 “过来坐着，本少爷今日有空，教你认些字！” 桃叶一听这话，脸上满是惊喜，一双明眸越发娇美。 “五少爷！” 但刚在榻边坐下，就被人揽入了怀里，不由地惊呼了一声。 “叫唤什么，先将这页从头念了，有不认得的就停下！” 容玖手上揽着那细柳枝般的腰，身子却是靠在榻边。 桃叶坐得端正，认真念了起来。 这是一本游记，不少地名桃叶都不认识，所以免不得要倾着身子将书放在容玖面前，得了回答后又继续念了起来。 桃叶想多认识一些字，遇到认识的地方念得很快，有不懂的就问，整整一个时辰，连停下来喝口水都不曾。 容玖心里颇为郁闷，她知道小丫鬟爱看书，但没想到已经到了痴迷的地步，连他放在腰间的手已经轻轻摩挲起来都未曾发觉。 但小丫鬟确实极为聪慧，问过他的字第二次就能准确念出来。 “今日就到这里吧！” 眼看着小丫鬟把一本书念完还不够，眼神还往几上其他几本飘去，容玖忙咳了一声道。 “是！” 桃叶将书小心地放了回去，还未转身就被人抱起。 “五少爷，今日能不能不要……明日府里办菊花宴，夫人让奴婢早些过去帮忙！” 身子刚沾到床，桃叶忙微微抬起身子轻声求道。 容玖动作一滞。 “明日奴婢再伺候您可以吗？” 最近两次，桃叶都被折腾得不轻，若是日日如此，她的身子哪里受得住。 而且那避子药，夫人虽说了对身体伤害小，但再小，也是伤身子的东西，她也不想每日都用。 小丫鬟的嗓音因方才读多了书有些低哑，缩着身子更显得娇弱可怜。 容玖沉着脸直起身子。 桃叶松了口气，从床上起来，伺候容玖脱了外边的襕衫。 “还不快过来！” 见桃叶放好衣服后，站在原地不动，容玖轻喝道。 看五少爷的意思今日还是要留下她，桃叶褪了长裙和外衫，只穿着里边的小衣和浑裤挪到了床前，冷得不由地颤了一下。 未及，被一个温热的怀抱环住，桃叶这次没有挣扎，顺着面前这人的手势在里边躺下了。 等那双带着薄茧的手从小衣下边伸进去，桃叶身子只僵硬了一下，很快便又放软下来。 “睡吧，不动你！” 容玖将那温软的身子揽入怀里，闭眼说道。 “谢谢五少爷！” 桃叶轻声道。 容玖没有应声，像是已经睡着了。 第二日卯时不到，桃叶就醒来了。 五少爷将她揽得紧，若是要动身，必定要惊动人。 桃叶也没有刻意放轻动作，是以，刚往旁边挪了一点，容玖就睁开了双眼。 “五少爷，奴婢该起身了！” 桃叶说。 容玖挪开了放在腰上的手。 得了默许，她撑起身子，从后边挪下了床，极快地穿好了衣裙，出了屋子后轻轻关上门。 桃叶到主院的时候，顾云卿刚起身，碧云和碧霄正在服侍梳洗，桃叶行过礼后就等在一边。 等顾云卿坐在梳妆台前，桃叶才上前伺候。 今日府里有宴会，她给顾云卿梳了一个略显纷繁华丽的发髻，错落有致地插上先前就选出来的首饰，又轻匀了些脂粉抹在脸上。 华贵又不显得花哨，顾云卿对着镜子左右偏头看了几眼，十分满意。 “你今日这打扮还算过得去！” 顾云卿从梳妆台前起身，见着桃叶今日穿了一身折枝花纹浅碧色襦裙，俏生生的单髻上插着她昨日刚赏下的闹蛾金簪，还有耳上的红玛瑙耳坠。 “都是夫人赏赐的东西好！” 桃叶故作娇俏道。 “夫人，五少爷来了！” 外边通报声刚落，桃叶就听得一阵玉片帘子的脆响，一道孔雀蓝的身影步入了屋内。 “母亲安！” 容玖进来先是对着顾云卿作了个揖，才笑着说道：“看来儿子来得正是时候，母亲这是还没摆膳？” “这一番胡乱忙着，都忘记今日你沐休了，正好我有话同你说！” 顾云卿催促着碧云去传早膳，又将自己儿子唤到身前。 “今日母亲邀请了不少盛京适龄的贵女过府，你好好看看，有没有中意的？” “不管如何，年前必须把你的婚事定下来！” 第115章 未来的五少夫人 桃叶听到这里，怔然了一下。 这与她之前的筹谋不同。 府里几位少爷，五少爷排在最末，按照长幼有序，也是前面几位少爷先成婚。 但如今只大少爷定了门下侍郎张家长女，其余的二少爷，三少爷都还在相看人家。 今日这赏菊宴最初就是给二少爷和三少爷相看人家的。 夫人为何这般急切，若是要在年前确定五少夫人的人选，竟只剩短短两月功夫。 但若是真相看好了人家，再定了日子，五少夫人进府不过明年的事，到时她的日子怕没有现在好过。 “母亲眼光好，替儿子挑一个就成！” 出乎意外的是，容玖一口应了。 “不行，日后这姑娘是与你过日子的，你得自己挑一个合心的！” “别想着糊弄我，你若是不想要那谢家小姐，就快点挑上一个，别等你姨母年后下了旨意！” 顾云卿当然不会眼看着儿子娶一个不喜欢的人，不过是借着此事逼逼儿子。 “行，都听母亲的！” 容玖见自己母亲脸上已有愠色，忙安抚道。 “桃叶，你过去服侍五少爷吧！” 母子俩说话的这会儿，下人们已经将早膳摆好，落座后，顾云卿就让桃叶去儿子身边。 “奴婢遵命！” 桃叶还在怔愣当中，神色顿了一下才应声走了过去。 不过这点怔愣旁人都没注意到，连容玖，也只是笑着陪顾云卿用膳。 伺候主子用完早膳，桃叶跟着碧云和碧霄去后边简单用了些，便又回到了顾云卿身前。 这时，屋子里已经不见容玖的身影。 “夫人，带去花园宴席上的糕点老奴已经让小厨房准备好了，食盒底放着热水温着，就是再过一个时辰也不会凉！” 秦妈妈进来禀告道。 今日的赏菊宴曹氏早就交在了罗氏手中，顾云卿也不耐烦管这些事，不过今日是给自己儿子选合适的姑娘，这才让人备下了一些糕点。 到了辰正三刻，顾云卿才带着秦妈妈和桃叶三个往花园去。 “妾见过夫人！” 花园里罗氏正指挥着下人忙这忙那，热情得体地招呼那些已经到了的夫人小姐，见到顾云卿一行却是忙赶着上来行礼，做足了妾室的本分。 但顾云卿照旧只是冷淡地走过，连叫起都懒得开口。 罗氏被晾在身后，脸色有些尴尬，这时旁边正好又走过三两个别家府上的夫人小姐，罗氏迎上前时的笑意便有些强撑。 “外边传言靖国公夫人醋性大看来是真的，这众人面前都没给那妾室好脸色！” 见着这一幕，不少夫人之间就暗自低语起来。 “这男子，尤其是有些位高权重的，可不爱身边的女子柔顺些，难怪她这样好的样貌也拢不住夫君的心！” “就是，我看那妾室做事也是个周全的，规矩也不错，何必如此？” 内宅女子终日无聊，都爱说个闲话，尤其是这些与自己无关痛痒的事。 罗氏低眉垂目，将这些话都听在耳里，眼里闪过一丝得色。 “何必如此？几位夫人可真是大方！” 这时后边传来一道冷笑声，打断了几人的低语。 这话里的嘲讽再明显不过，不过众人转身看到来人时，到了嘴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怎么，众位府上的宴饮之事也是由着一个妾室做主？” 来人却依旧冷嘲道。 “裴夫人，让谁管事这是靖国公府的家事，我们都是外人，哪里能轻易置喙？” 方才说何必如此的那位夫人脸色最不好看。 “原来夫人也知道别家的事不能随口拿来议论啊，这倒是我误解了，方才听着那话还以为夫人对这国公府的妾室有相见恨晚之意，迫不及待要给人撑腰呢！” 这话便更厉害了，先说了对方是长舌妇，又讥讽了一个正室夫人自甘堕落，交结别家府上的妾室。 直气得那人涨红了脸。 “这边风大，小心受凉，请几位夫人去席上坐着，用些茶点！” 罗氏垂顺着眉眼，将眼里的恨意掩住，恭敬地矮下身子，请几人去席上坐着。 这一番恭敬淡然处事，倒是让一些人又高看了一眼。 靖国公夫人不受夫君宠爱，能坐稳正室位置全靠宫中皇后和太子的面子。 这点，在场的夫人小姐都知道。 但如今太子和四皇子在朝堂之上势如水火，陛下态度又不明，来日至尊之位还不知落在谁身上。 靖国公向来对东宫冷淡，就算太子落败，也不会有事。 这样一来，这二少爷倒是个值得结亲的。 “月微，你来了！” 顾云卿一早就看到了手帕交，但被一位夫人扯着说了好一会儿话，一时过不来。 “云卿！” 原本还满脸不快的嘉远伯夫人宋月微立时满脸笑意地迎了过去。 “见过裴夫人！” 桃叶等人在身后行礼。 “在这里吹风作甚，快随我过去，我准备了很多你爱吃的点心！” 顾云卿看了一眼在场的几位，都不是自己平素交往的，便只拉着宋月微往席上走去。 “这样孤高，不把人放在眼里，倒是有一府主母的样子？” 被宋月微堵得心口疼的那人看着人走远后，没好气地嘀咕道。 “几位这边请！” 罗氏适时地上前引人入席。 “容夫人，这五少爷如今得了好前程，不知这婚事作何打算？” 有心急的夫人出言道。 靖国公府嫡子，皇后亲侄，外租又是豪富的永宁侯府，在场的不少夫人都是有结亲之意的。 至于来日太子如何，那也还未可知不是。 “成家立业，既已立业，这成家自是头等的大事，也是我如今最愁的一桩事！” 顾云卿笑着说道。 不少夫人眼里惧是一亮，那些坐在自己母亲身边的年轻小姐也有不少在心中窃喜的。 不提别的，容玖容貌俊美，在整个盛京甚至整个东羽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些小姐，哪有几个不爱俊俏儿郎的。 从前她们以为容五少爷不是要尚主，就是要娶那谢三小姐，都只敢暗存下心思，如今听容夫人这话，未来的容五少夫人，怕不是那两位。 第116章 贵客到来 “五少爷如今这个年纪，正是贪玩的时候，夫人既是有意，可要好生劝着些！” 一个穿戴富丽的夫人看了眼身边如花似玉的女儿笑道。 “可不是，今儿早膳的时候还念叨这事呢，就是不知这姻缘在何处？” 顾云卿刚说完这句，席上又来了一人。 “韫柔给夫人请安，母亲昨夜身子有些不适，是以今日没能过来！” 这位谢三小姐一到，宴席上的气氛就有些古怪。 毕竟众人都以为这位多半是要与容家五少爷结亲的，可如今…… “谢夫人身子可还好？” 顾云卿对谢韫柔还算满意，知书达理，才貌双全，待人礼数周全，奈何身子太是娇弱些，更重要的是儿子不喜欢。 “谢夫人关心，母亲并无大碍，只是稍感风寒，大夫说养个几日就会好！” 谢韫柔与顾云卿说话时，带着往常时候的亲近。 “那就好，快入席吧！” 众人的目光又一下子跟了过去，若是从前，容夫人多是会将谢三小姐唤到身边近处的地方坐着，以示亲近。 不过今日。 “谢小姐这边请！” 下来引人的是顾云卿身边的一等丫鬟碧云，但那指引的座位却与上边的主位隔了两个位置，给足了谢太傅面子，却无亲近之意。 众人的目光里都划过了然。 谢韫柔不知心里如何想的，但面上却是笑容得体：“多谢夫人！” “德音见过夫人！” 谢韫柔落座后不久，又有一个着宽袖素锦衫裙的女子上前行礼。 女子容貌并不出众，但胜在温婉秀丽，娴静如水，浑身素净，唯有发髻上的一支红梅步摇添了几分色彩。 侍立在顾云卿身前的桃叶猛然一怔，这步摇……不就是当日她在猎场见到的那支。 而门下侍郎长女张德音，便是国公爷早为大少爷定下的亲事。 原来当日绑架她，也有大少爷一份力。 “张小姐来了，随意坐吧！” 顾云卿温和地说道。 她对容玥这个原配长子，不算亲近，但相处尚算客气。 “这就是容大少爷定下亲事的那位？两人倒是般配，一个儒雅，一个温婉！” 桃叶听到下边有隐约的议论声响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她想到了这句昨日刚念到过的词。 “夫人，听闻桃叶姑娘身子已经痊愈，我今日特给她带了一件礼物，算作祝贺！” 谢韫柔忽然朝着桃叶温和道，后边手里拿了一个紫檀木匣子的丫鬟上前一步。 “谢小姐盛意奴婢感激，但奴婢无功不敢领受！” 桃叶对着谢韫柔的方向行了一礼。 “不过一个丫鬟，哪里能受你的礼，旁人看着也不像！” 顾云卿也笑着拒绝。 “是韫柔考虑不周了！” 谢韫柔眼底划过黯然。 在场有意与容玖结亲的夫人小姐心里倒是高兴。 桃叶是容五少爷的通房，若是容夫人中意谢三小姐，那谢三小姐这礼，就可看做未来的五少夫人对夫君妾室通房的赏赐，但如今被一口回绝，就表示这桩婚事在容夫人这里是成不了了。 如此，宴席上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有想与二少爷容瑛结亲，有想与容玖结亲的，都与顾云卿攀谈起来。 而罗氏，再是得宠，也不过一个妾室，这些夫人就算中意容瑛，也不会自降面子与她商量，只能在旁边招呼着下人们热茶上点心，心底是何滋味便只有自己知道了。 “这是博望侯的长女吧！” 顾云卿一直留心这些小姐，容貌、言语，礼数，至于家世什么的，她倒不是太看重，左右今日席上的，不是朝廷大员府里的，就是勋贵之家。 “雁容，快给容夫人见礼！” 侯夫人卢氏是知道自己这女儿痴心容家五少爷，但在书院时因得罪了公主，被她拘在府里，一直郁郁寡欢。 现在既然顾云卿明言要给儿子选亲，卢氏也想成全女儿。 “雁容见过夫人！” 杜雁容忙起身行礼。 “快坐下，别多礼！” “桃叶，将这碟桃花酥送到杜小姐那边去！” 顾云卿吩咐了一声又朝着杜雁容道：“我看你喜欢这些糕点，正好这桃花酥清甜不腻，你尝尝！” “雁容多谢夫人！” 杜雁容喜得不行，眉眼也娇俏了几分。 桃叶将桃花酥奉到杜家母女跟前的案上，趁着行礼，暗自打量了这位杜小姐。 一双杏眼温温柔柔的，身上穿了一件淡紫色霞光锦襦裙，显得亮眼又活泼，的确是夫人喜欢的模样。 不管如何，这位杜小姐看着比谢家三小姐，心思单纯多了。 桃叶刚准备回顾云卿身边，后边就响起一阵脚步声和年轻男子的说笑声。 “是大少爷他们带着那些公子来与夫人见礼了！” 罗氏笑着上前说道。 人已经到了宴席前，桃叶赶紧先退到了杜氏母女身后。 “母亲！” “容夫人！” 站在最前面的竟是四皇子齐云湛。 “见过四皇子！” 席上之人忙起身见礼。 “众位快请起！” 四皇子在人前一直保持着儒雅文士的面目，客气地叫起众人又对着上首的顾云卿抱拳：“不请自来，还望夫人莫怪唐突！” “四皇子能来，府中自是蓬荜生辉！” 顾云卿站着客气地笑道。 这些人一到，席上的夫人小姐心情更是激动了，这盛京高门适龄的年轻儿郎，差不多就在此处了，还有身为天潢贵胄，可角逐储君之位的四皇子。 下边马上有窃窃私语声起来。 懒懒立着的容玖先是对着顾云卿一笑，而后目光往旁边挪了一下，没见到熟悉的身影，那笑意就有些淡了。 不过待偏头看到站在杜氏母女身后立着的人，嘴角又弯了起来。 东羽在男女之防上并不如邻国南玄严苛，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之下，男女之间光明正大地对视上几眼，也不算逾矩。 所以那些未订亲的年轻公子和在场的小姐们都在打量对方，若是两人眼神恰好撞上，那小姐就往往红了脸。 顾云卿见儿子“听话”地打量这些小姐，尤其是目光落在她看上的杜雁容那边时，嘴角还带了笑，心情颇好，估摸着儿子打量完了，才笑着道：“四皇子和众位公子都自去园子里游赏吧，你们几个要好生待客，莫怠慢了贵客！” “是，母亲！” 容玥则是往张德音那边温和地点了下头，对方马上就飞红了脸，那眼神里都是绵绵情意。 “见过老夫人！” 第117章 你的儿子将来就是嫡子 容玥正要引着四皇子和其他公子离开，宴席外边伺候的丫鬟齐齐行下礼去。 一身华衣贵饰的曹氏左手边由王妈妈搀扶着，右手边则是容淑。 “老身见过四皇子！” 见着齐云湛，曹氏脸上立马堆起笑，慈和得不行。 “老夫人请起！” 齐云湛对着曹氏虚扶了一下。 目光却是往旁边的容淑脸上不经意地转了一下，而容淑矮身行礼后眼帘也微抬了一下，与四皇子的视线有短暂的相撞。 旁人没有注意到，但曹氏停下的地方正好在杜氏母女面前。 不过杜雁容正绯红着脸往五少爷那边看，杜夫人正怜爱地看着自己女儿。 两人的小动作只有桃叶看在了眼里。 心里惊疑不定，桃叶忙垂下了眼。 男子们与曹氏见过礼后依旧往外走去。 曹氏则是被罗氏和容淑搀扶着往主位走去，顾云卿示意碧云和碧霄将自己的位置往旁边挪去，让了主位出来。 “外边风凉，妾准备了暖垫！” “来人，快将我之前吩咐的那几样好克化的点心拿上来！” 罗氏忙前忙后，伺候得殷勤备至，倒比顾云卿这个正经媳妇还成样子。 宋月微担忧地看了眼自己的手帕交，顾云卿却是不在意地对着她笑了一下。 “老身过来没打扰到大家的兴致吧？” 曹氏说话向来爱端着架子。 “怎么会，我们正想老夫人最爱热闹，今日怎么不见！” “老夫人这身子看着越来越硬朗了，果真是有福之人！” 众位夫人都笑着道。 “什么福气不福气的，如今我这把年纪也就图个家里安宁，子孙和睦，几个孙儿能早早成家，为容家开枝散叶！” “方才妾身等人还说着这事呢，容二少爷风姿俊朗，又是个温和有礼的，老夫人怕是挑花了眼！” 说话的这位就是方才讽刺顾云卿的夫人之中的一个。 靖国公府的家事，在场的夫人都知道一些，清楚容家老夫人不喜顾云卿母子尤甚。 “今日这赏菊宴，怎么也没见着盆花，不会是府上不舍得拿出来吧？” 宋月微玩笑道。 被骤然打断了话茬，曹氏本是有些不高兴，但对着这说话的人，又不好发作。 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女子有二，一个是曾经王府的侧妃，现在的贤妃，另一位则是登基后纳入后宫的裴昭仪。 裴父原本只是个五品的中书舍人，因着女儿得宠，竟也得了个伯爵。 “我这人最爱这些花花草草的，还望老夫人莫怪我心急！” 宋月微对着曹氏说道，言语之中给足了面子。 “母亲，那我先带裴夫人去那边赏菊，母亲再和这些夫人聊聊？” 顾云卿会意地顺势起身。 “那你过去吧，招呼好裴夫人！” 曹氏有了台阶，顺着下了，不过脸色却并不怎么好看。 但顾云卿早就习惯了，行了礼后便带着宋月微走了。 “老夫人，听说府里的菊花品种多，不少还是难得一见的，妾身也想去看看！” “妾身也是！” “妾身也想去看看！” 两人走后没多久，不少夫人也带着自己女儿告退。 有想攀结太子的，也有想与容玖结亲的，更有想和裴昭仪母家交好的，宴席上少了大半的人。 曹氏的眼皮一下子耷拉了下来，那张故作慈和的脸也没撑住，倒让几个还在犹疑的夫人不敢说话了。 罗氏和容淑都是耐性极好之人，这会儿脸上的笑意也僵硬了一下。 幸好还有几个懂奉承的，有想将自己女儿嫁与容瑛的，还有家中有儿子的看上容淑的，气氛倒重新热闹起来。 顾云卿这会儿极为喜欢杜雁容，亲自拉着人说话，还送了两盆难得的绿菊给杜夫人。 嘉远伯夫人宋月微则在一边妙语连珠，众人都簇拥在一旁附和着，倒把桃叶和碧云几个丫鬟都挤在了外头。 “容夫人是真喜欢杜小姐，怕是五少爷的好事将近了！” 耳边传来一声轻柔的感叹声。 不知何时，谢韫柔到了桃叶身边。 桃叶只作未闻。 “这儿人多花粉多，我喉咙里似有些不舒服，桃叶姑娘能随我去那边，帮忙沏盏茶吗？” 谢韫柔看着桃叶，用帕子掩了口微咳了几声，好似真的不太舒服。 “我那婢女正好去如厕了，只得劳烦姑娘了！” 桃叶看着谢韫柔旁边果然无人。 “那奴婢扶您过去！” 今日宴席靖国公府是东道主，她身为国公府的下人不能怠慢客人。 而且这位谢小姐是个难缠的，就算她找理由拒绝，也会想办法让夫人开口答应。 夫人对这位，观感还是不错的，如今也只是不将人考虑在五少爷的亲事人选里。 “多谢！” 谢韫柔半靠在桃叶身上，两人往湖边的亭子走去，今日国公府花园里，除了宴席上，亭子轩阁之类的休憩处，下人们也摆了糕点和茶水。 桃叶将人扶到圆凳上坐下，倒了一盏茶放在谢韫柔手边：“谢三小姐请！” “你这般的品貌，就是我见了都欢喜！不过……” 坐下后谢韫柔也不喝茶，只打量着桃叶轻轻说道。 桃叶依旧垂手立着。 “你应该知道，如你这般得主子疼宠的通房，若是将来主母进了府，必是要受磋磨！” “那杜家小姐从前就痴迷容五少爷，女人若是嫉妒起来，最是没有分寸，到那时桃叶姑娘又该如何，容夫人这般喜欢杜小姐，来日也不会因着一个通房与自己的儿媳闹不快！” 亭子旁四下无人，谢韫柔的声音虽然柔但并不轻，桃叶每一句都听得清楚明白。 “你那么聪明，应该早就看出我对容五少爷的心思，不过我从小身子弱，将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有子嗣，来日我若嫁入府中，马上就停了你的避子药，若是我无福诞下子嗣，那我定将你的孩子认在膝下，让他成为嫡出！” 桃叶抬眸看向圆凳上的人，心想夫人今日的言语举动是真刺激到这位了，这些话都拿来跟她一个丫鬟说。 第118章 被拽入湖里的桃叶 “奴婢身份卑微，祸福之事本就在主子一念之间，多思也无益！” 眼前这位不知是病急乱投医，还是太高看她了，以她在五少爷心底的地位要些衣服首饰无关紧要的赏赐是可以，但未来的五少夫人人选，哪有她说话的地。 就是她有这个本事，也不会同意。 将来她的儿子可以作嫡子？ 若是五少爷真娶了这位，她怕是活不过几日。 “姑娘还是最好考虑一下，我今日寻你说话也是看在我们有过几次交集，对你的品性也甚是喜欢，正好结个善缘！” 见桃叶还是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谢韫柔到底还是不甘心：“其实前几日我随母亲入宫，皇后娘娘言语间还是有赐婚的打算！” 利诱不成改成威逼。 这意思是她如今不识抬举，日后这位真的成了五少夫人，定会记得今日。 不过就是如此，桃叶也不会心动。 在市井五年，入国公府三年，有些人的恶毒不会因为你一时的退让和趋奉就消散。 这是桃叶深信的道理。 “不管往后五少爷娶哪家小姐，奴婢都会守好本分，尽心服侍，旁的事，也不是奴婢能够决定的！” 桃叶几次三番不知好歹的拒绝让谢韫柔一贯柔和的脸色都冷了，正待说话时，就有一人被簇拥着走上了亭子。 是明月公主！ 人是从后边过来的，桃叶和谢韫柔先前都没察觉到。 想到自己的左耳至今都还未恢复，桃叶实在不想与这位娇蛮的公主待在一处，但此时已经不容得她退避了。 “拜见公主！” 谢韫柔堪堪换了一副大家小姐的淡笑面容。 “物以类聚，你们两个倒是能聊到一起！” **月对容玖占有欲强，而谢韫柔和桃叶恰是与容玖牵扯最多的女人，自是一个都看不惯。 不过谢韫柔听惯了这位公主的难听话，桃叶更不会自不量力地与这位金枝玉叶对上，两人俱是神色如常。 “你方才不是说阿玖哥哥他们往这边过来了，人呢？” **月也无心与她们两个多说，一路走到亭子临水的那面，歪着身子伸长了脖子往东面的水廊看去。 “公主小心些，下边湖水可深着呢！” 后边跟着的几个侍女惊叫起来。 “本公主又不是三岁稚童，再大呼小叫地扰了本公主的兴致都去下面跪着！” **月不满地呵斥道。 “来了，公主！您看！” 这声音是那个叫春桃的宫女。 “果真是！” **月高兴极了。 谢韫柔听到这句，也动了心思，撑着桌子起来，嗓音又恢复了之前的轻柔无力：“麻烦桃叶姑娘扶我过去看看！” 桃叶不想凑到明月公主跟前，但也不能晾着贵客，只好上前扶了人，走到明月身边。 这时，容玖一行人也刚走到水廊的中间。 一堆锦衣公子之中，容玖一身孔雀蓝错金银云纹锦袍，头上戴着白玉冠，松散地靠在廊柱边，慵懒又高贵，惊艳绝伦，**月已经兴奋地叫出声：“阿玖哥哥！” 容玖直起身子，目光往这边垂落下来，第一眼看到的不是一脸兴奋的明月，倒是那在阳光下晃悠的玛瑙坠子。 桃叶此刻正低着头注意着不碰到明月，那侧脸的弧度在容玖这边看来柔美软和极了，容玖不自觉地凝了目光。 “你离本公主这么近作甚？还不快走远些？” 亭子这边的**月以为容玖看着的是自己，兴奋地要招手时却发现谢韫柔已经挨着自己。 竟然想借着她的光吸引阿玖哥哥的注意，**月瞪了眼。 “公主恕罪，咳咳，臣女许是闻多了花香有些晕眩……” 谢韫柔用帕子掩着口，轻咳了几声，身子歪了一下，这样一来，便又跟明月凑近了些，两人的宽袖已经碰到了一起。 **月本就厌恶谢韫柔时常作这副柔弱样子，引得母后和太子哥哥训斥她。 这会儿她又因看到容玖高兴着，没想到这人还敢在她面前煞风景。 于是不耐烦地甩了一下袖子：“还不……” 但话还没说完，**月就见到眼前一个人影往亭子外歪去。 紧接着旁边的侍女就惊叫了起来：“有人落水了！” 已经快到冬日，湖水冰凉得刺骨，桃叶一落到水里，本能地扑腾起来。 她是被生生拽下来的。 在亭子里时，她一直注意着不惹到明月公主，没想到会被谢三小姐拽下来。 “救命！” 桃叶回过神来后大声叫唤起来。 但刚叫了两声，身子又被重重地扯了一下，旁边的谢韫柔显然也不会水，扑腾呼救的手却往桃叶脸上挥舞过来，同时把桃叶往水下按去。 就算惊慌失措，这动作也未免凑巧。 桃叶对谢韫柔本就有戒心，又是生死关头，自是要先保住命。 她是不会水，但她的力气比谢韫柔大得多，三两下就挣开了谢韫柔的拉扯，往另一边扑腾去。 **月侍女的惊叫引了不少人过来，但今日在花园里伺候的，都是丫鬟，哪会水，只会惊呼尖叫。 至于最近的**月，只刚开始惊了一下，而后见着落水的正好是自己厌恶的两个，巴不得这两人直接溺死在湖里，也好出出这些日子在宫里积攒的郁气。 扑通！ 不多时，水廊上有一道身影跃入水中。 “你干嘛去！” 水廊上，裴维南一把扯住也想往下跳的顾世虞。 “救人啊，我去帮五哥！” 顾世虞理直气壮地说道。 “容五下去时说了，他一个人行，让你别下去添乱！” 裴维南知道这小爷一根筋，怕一下子拦不住人，先把容玖抬出来压人。 果然，一提是自己五哥的意思，顾世虞就顿住了身子。 幸好这小子好糊弄！ 裴维南见旁边的人消停了，松了口气，又颇有兴致地往下边看去。 湖中，容玖很快就到了桃叶身边。 “容五少爷，救命！” 难得谢韫柔这么弱的身子，扑腾了这会儿竟还有心思注意到容玖。 “是我，没事了！” 容玖根本没有往谢韫柔那边看一眼，而是将桃叶拉在怀里，轻声安抚道。 第119章 谢韫柔躺在了男人身上 桃叶被这熟悉的声音安抚，停止了挣扎，双臂却紧紧地环住了容玖的脖颈。 到了岸上，容玖也没有将怀里的人放开，上边的水廊上传来裴维南的声音：“容五，接着！” 很快就有一件孔雀蓝错金银外袍落在容玖的手臂上。 这件厚实的外袍立时被披到了她身上，桃叶感觉到一阵暖意，更加乖从地靠在容玖怀里。 但湖水冰冷，桃叶的脸色白得吓人，平日里娇软的身子此刻却是抖得不停。 容玖目光暗沉，一把将人重新抱起。 “阿玖哥哥！来人，快去拿件干净衣裳！” **月看清下水救人的是容玖，又妒又恨，但到底担忧占了先，对着旁边的侍女吼道。 侍女们面面相觑，这是靖国公府，她们上哪里找干净的衣裳。 “发生什么事了？是谁落水了？” 湖边这么大的动静，宴席上的人和赏花的顾云卿一行都走过来了。 “你是怎么办的事？” 老夫人曹氏刚到就先呵斥了顾云卿一句。 顾云卿根本无心思分辨，因为她已经看清岸边的人是谁。 “阿玖！” 将曹氏一干人甩在后边，顾云卿三两步走到了儿子面前。 “母亲放心，儿子没事！” 容玖道。 “姨母快让人给阿玖哥哥换身衣裳，这么冷的天，别染病了！” “不过一个丫鬟，谁救不得，阿玖哥哥怎能连命都不要了，就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救人！” **月担心容玖的同时也不忘在自己姨母给桃叶上眼药。 “你们先回院子里换身衣裳，别真得了风寒！” 顾云卿此刻只担忧着儿子，哪里听得进旁的话。 “文宝！来人，快把曹少爷拉上来！” 这边被罗氏和容淑左右搀扶着的曹氏见到湖里的情景，差点站不稳，自己的侄孙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了下去，正揽着谢韫柔往湖边过来。 几个婆子七手八脚地去拉人，曹文宝虽识水性，但要救人就有些勉强，两人刚被拉上来，就倒落在地，因着曹文宝的手揽着人不放，谢韫柔半个身子都倒在他身上，就像是依偎在人家怀里。 这副样子，在场的众位夫人和小姐都瞪大了眼，夫人们则忙让自己女儿背过身去，而刚从水廊上走下的年轻少爷们，有几个风流好的的更是看直了眼。 “快将文宝扶起来！” 曹氏还在一边叫唤着旁边的下人。 “姑祖母，文宝没事的！” 曹文宝这会儿缓过劲来，借着下人的搀扶搀扶自己从地上撑起身子，但还不忘将已经晕过去的谢韫柔揽在怀里。 “不过谢小姐看着可怜得紧，姑祖母这边有没有地方给她换身衣服，请个大夫看看！” 一面说着一面用那怜爱的目光看着怀里紧闭双目的人。 “好好好，你带着谢小姐去寿安堂，让丫鬟们给你们找件干净的衣服换上！” 曹氏溺爱这个娘家侄孙，看着侄孙和谢家小姐这副模样，马上就有了其他的心思。 但这一番话，却让在场的夫人和小姐目瞪口呆，这国公府的老夫人也太不讲究了，方才救人也就罢了，现在还让自己的侄孙带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去换衣服。 就算谢小姐今日毁了名声，来日要嫁入曹家，这也太心急了。 众人的目光落在昏迷的谢韫柔身上时，都带了些惋惜。 “母亲，此事不妥，谢三小姐是尚未出阁的女子，还是让丫鬟们扶着去媳妇的院子！” 今日来的客人不少盛京的权贵高门，若是让那曹文宝将人带走，明日靖国公府的好名声就会传遍各府，顾云卿只能出声阻止婆母的荒唐言行。 “是啊，老夫人，曹少爷今日这救命之恩，谢太傅一家知道了，来日必定会登门拜谢，但若是依着老夫人方才的话，怕是谢府那边要责怪靖国公府失了礼数！” 宋月微自是要为手帕交说话。 曹氏听了这些话，心里虽是不乐意，但嘉远伯夫人说的话也对，那谢三小姐今日与文宝这般样子，众人都看在眼里，谢家清流世家，最重规矩礼仪，为保谢府名声，只能将女儿许配给文宝。 何必急于一时。 “那让人好生照看着谢三小姐！” “你们还是带着曹少爷去寿安堂换衣！” 曹氏对着顾云卿说完又吩咐身边跟着的丫鬟。 “你也赶紧回去，母亲过会儿就让人将姜汤熬了送去，你多喝两碗，别染了风寒，让桃叶也喝着，也是可怜见的！” 顾云卿转向自己儿子。 “奴婢谢……夫……夫人关心！” 桃叶冷得牙齿发颤。 容玖对着顾云卿轻点了头就抱着桃叶大步往花园门口去。 下水救人时，容玖脱了外袍，只穿了一身的中衣，此刻已经湿透，紧贴在身上，正好勾勒出精瘦的腰身，挺拔的身影，再加上俊雅之极的五官，惹得在场的小姐趁着自己母亲不注意都往容玖身上觑。 其中博望侯之女杜雁容目光最是痴迷，脸色红得尤其娇艳，要不是被自己母亲拉了一把，人已经没了影子，都不舍得把眼神收回来。 不同于女儿的激动和狂喜，杜夫人却是微皱了眉。 容家五少爷肯亲自下去救人必定是真的十分看重这个丫鬟，容夫人对这个丫鬟的态度也是过于温和。 想起京中的传言，倒是替女儿担心起来。 但一转眼看到女儿脸上掩饰不住的喜意，杜夫人叹了口气。 不过是个通房，主子再宠爱也不过是个略看重些的玩意，容夫人自己就深受妾室之扰，来日应该不会任由容五少爷宠妾灭妻。 不提杜夫人的担忧，这边容玖抱着桃叶一路进了主屋。 “去准备热水沐浴，先把门关上！” 容玖吩咐完行云，就把桃叶放在榻上，先去床上拿了锦被过来，而后将桃叶身上湿透的衣服一件件褪下，随手扔到地上。 等到桃叶身上不着寸缕，又极快地把人裹进柔软暖和的锦被里，只把头露出来。 “五少爷……” 桃叶的声音还是带着颤音。 第120章 风吹雨打的小白莲 “没事了！” 容玖记得小丫鬟是很怕水的，那日在为乐轩下边时，一直紧紧抱着自己不放。 “五少爷先去换身衣服吧，别受了风寒！” 桃叶脸色依旧白着，因着浑身赤裸只能用手在里边抓着被子，倒更显得楚楚可怜，柔弱无依。 容玖心里的怜惜更甚了。 “无碍！” 还要沐浴，容玖不耐再换身衣服。 过了不久，行云带着小厮将浴桶抬进屋子。 “五少爷，姑娘的衣裳奴婢放在这里了！” 南云听归云说了发生在花园里的事，担心桃叶，但也不好穿过屏风进去察看。 “知道了，都退下吧！” 容玖吩咐了一声。 等到门被重新关上，容玖才将锦被下的桃叶抱起，轻轻放进浴桶，自己也扯落了身上的湿衣沉入里边。 刚在里边坐下，一个柔软的身子就靠了上来，紧接着他右臂被人抓在手里。 为了给两人驱寒，行云准备的热水比往日的烫些，热气马上氤氲在屋子里，浑身被热意围绕，又被一具娇躯紧紧依着，细滑柔弱的感觉直触心底。 作为一个正常男子，容玖身下很快传来一阵…… 但……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将人揽过来，搂在怀里：“别怕，我在这里！” 看来小丫鬟今日真是被吓坏了。 如今是真正的温香软玉在怀，水下情动更是明显，但以往娇羞灵动的小丫鬟今日像是毫无所觉，只是一味神色惊惶不安地靠在自己身上。 容玖只好忍了，一刻钟后，感觉到水有些转温，才抱着人从浴桶里走出。 拿了布巾将桃叶身上的水擦干，放到床上，又拉了旁边另一床锦被盖上，容玖才自己胡乱擦干了身上的水，穿上了中衣，披上了外袍。 桃叶的身子是暖了过来，但左耳又响起了熟悉的轰鸣声，刚被热气氤氲得微红的脸色又白了回去。 “还是冷？” 容玖坐在床头，问道。 桃叶只是摇了摇头。 刚开始容玖还以为小丫鬟在说自己不冷，后来看着小丫鬟的神色才觉得有些不对。 “五少爷，奴婢不大听得清您在说什么？” 恰在此时，桃叶脸色迷茫地说了一句。 容玖心下一沉。 小丫鬟的左耳一直没有恢复如常他是知道的，但并不妨碍寻常听声。 难道是方才吓着了，还是水进了耳朵？ “行云！” 容玖往门外叫了一声。 “去请裴大少来院子里一趟！” 行云领命出去了。 “五少爷，奴婢是不是又听不清了？左耳的感觉和上次一模一样！” 桃叶撑着身子要起来，却被容玖按了回去：“很快会好的，别担心！” 容玖特意俯身凑到桃叶的右耳边说话。 “奴婢相信五少爷！” 容玖听到这句，心里松了一口气，看来小丫鬟的右耳还是没有问题的。 桃叶其实有些晕眩得难受，也不知是受了湖水的寒气，还是因为左耳连绵不断的耳鸣，但面上连蹙眉一下都不曾，只是乖乖躺着，只是眉目间有股子虚弱之气萦绕。 “少爷，裴大少爷到了！” “进来！” 裴维南来得很快。 门被推开，裴维南几步走到床前，容玖让开了身子。 “美人你还真是多灾多难啊……” “别废话，看病！” 刚想感叹两句，就被自己好友冷冷瞥了一眼。 “看病又不需要用嘴！” “我看你这辈子就是克美人的，这美人跟了你，真是三灾八难不断头！” 裴维南一边给桃叶把脉一边取笑好友。 但把了一会儿，脸上的笑意就淡了。 “怎么？有事？” 容玖知道好友的性子，不碰到刺手的事面上不会作出这般神色。 “当然有事！” “她的耳朵是不是又听不清声音了？” 裴维南将桃叶的手放了回去，站起了身子。 “是，但我刚才试了，右耳靠近些能听到！” 容玖回道。 “她这左耳本来就没恢复，今日落水时又进去了些湖水，脉象上还有风寒体虚之状，几样交集在一起，能没事吗？” 知道桃叶听不大清，裴维南说话时少了些顾忌。 “体虚？” 容玖拧眉。 “按理说不会啊，我上次给你那药，对调理身子最有奇效，但这小丫鬟身体里的寒气怎么越来越盛了？” 裴维南不解地喃喃道。 “不会是你那药不对症吧？” 容玖虽是如此问，但也相信以好友的医术不至如此。 “绝不可能，我这药在外边可是千金难求，就算……就算对你的美人效果不大，也不会越吃身子越弱，是不是你……” 裴维南说着停住了口，往容玖身下看了一眼。 容玖愣了一下才明白好友的意思：“再胡说，我……” “不说了，不说了，答应我的药材不能反悔的！” 裴维南想起自己那稀有药材的来源还握在人家手中，忙拱手求饶。 “说正经的，她这身体底子虚就不说了，这左耳，本来完全恢复的机率就不大，这次伤上加伤，怕是日后只能听得一些近处的声音，不过右耳没什么大问题，应该还是被左耳影响暂时听不清声。” 容玖听着裴维南的话，目光落到床上的人身上。 小丫鬟侧着身子偏转过头，似是想竭力多听清一些声音，但两人说话声本就不高，小丫鬟脸上依旧一片迷茫，明媚的眸子里是难以掩饰的不安。 “先开药吧！” 容玖的声音里不辨喜怒。 这次裴维南倒是没有再插科打诨，而是老老实实地拿笔写了方子：“这个治耳伤，这个治风寒，至于身子虚，你等下让行云来裴府拿药！” “不过靠吃药调理身子终归不能长久，你平日里也注意怜香惜玉些，别把好好的美人弄得跟个风吹雨打的小白莲一样！” 裴维南又开起了玩笑，但话里多了些正经之意。 好友多年，他还是能看出容五对床上这小丫鬟的在意。 “归云，跟裴大少爷回去拿药！” “好你个容五，这是连宴会都不让本少爷好好享受了！” 裴维南笑骂了一声就往门口走去。 容玖叫了行云去田府医那里抓药，而后又回到了床前。 “五少爷，奴婢有事跟您说！” 第121章 告状 容玖视线往下，小丫鬟过分白皙的手指正抓着自己的袖口。 “什么事？” 连人带被子将人拥在自己怀里，容玖附在桃叶左耳边问道。 “今日落水奴婢怀疑是谢三小姐故意的，在湖里，谢三小姐还试图要将奴婢按到水下去。” “公主来之前，谢三小姐与奴婢说了很多话，奴婢没有答应，许是惹恼了她！” 桃叶听不清裴维南和容玖的对话，但容玖方才看过来的目光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怜惜。 她知道，自己的身子恐怕不大好。 今日这番病苦，都是拜谢三小姐所赐。 趁着五少爷这会儿正怜惜她，桃叶自是要回敬一二。 “说了什么话？” 容玖沉沉的声音响在桃叶的左耳边。 “谢小姐说她若能够嫁给五少爷，会将奴婢的孩子认在膝下，当做嫡子教养！” “奴婢身份卑贱，不敢有这样的想法！而且五少爷的婚事自有夫人和您自己做主，可是谢三小姐似是不信，觉得奴婢扫了她的面子，怀恨在心！” 桃叶垂着目光，羽睫不安地颤着。 “奴婢斗胆求您为奴婢做主！” 说完这句桃叶抬起头，苍白的小脸上满是恳求和信任，还有容玖寻常难以得见的气怒。 五少爷本就不喜谢三小姐，而且今日之事，若只是为了害她性命，以谢三小姐的性子，定会想其他的法子。 谢三小姐故意落水，目标是五少爷，若是能被五少爷救起，两人有了肌肤之亲，又加上宫里皇后的属意，还有谢太傅的面子在，陛下和皇后赐婚也就顺理成章。 而今日拉她下水，不过是个临时的添头。 “好，本少爷为你做这个主！” 小丫鬟的目光里似透出千般信任，眉目间不掩虚弱但又有股子坚定，容玖鬼使神差地应了。 “五少爷待奴婢真好！奴婢谢……” 桃叶说着就要在床上跪起身来，不过被容玖揽着，到底没有成功。 “你好好养着身子，别想太多！” 想到方才好友的话，容玖问：“之前裴大少爷那里拿来的丸药还在吃吗？” 桃叶正放松了心神，忽然听到这句，神色顿了一下，才道：“吃的，奴婢每日都在吃！” 这细微的神色变化本是不会被容玖看在眼里，但为了能够让桃叶听清话，两人挨得极近，桃叶眉目的动静都在容玖眼里。 下一刻，桃叶的下巴就被抬起。 “真的吃了？” 容玖暗沉的目光落在下边人的眉目上。 “奴婢……奴婢知错，这些日子确实没有吃，上次绣茵为护着奴婢伤成那样，奴婢私自做主将那些丸药都给了她！” 在五少爷身边这些日子，桃叶本就能从话语和神色上猜出几分心思，何况现下五少爷话语和目光里的怒意这般明显。 她不敢再瞒，也瞒不住，这事五少爷只要问一下南云就能知道。 “胆子倒是大！本少爷赏下的东西也敢私自与人！” 容玖最厌恶身边的人对他欺瞒，方才怒意之下手上动作重了一些，桃叶白皙的下巴上被捏出浅色的红痕。 但桃叶认错认得这般快，他心里的火倒发作不出来。 “行云等会儿会将药拿来给你，每日都要服用，可记得？” 桃叶只将惶惑的目光挪到眼前人的脸上。 容玖这才记起小丫鬟听不清声，附在耳边又说了一次。 “是！” 下巴还在人手里，桃叶这头就没法点下去。 容玖松了手上的力道，瞥到那两道红痕，手上不自觉地摩挲了几下。 桃叶忍着耳鸣的不适和身上忽冷忽热的感觉，柔顺地靠在容玖身前。 容玖低头看去，瞥见的恰好是最柔美的侧颜，眉尾处不知什么时候晕染出一片微红，如往日在床上情动时的娇媚。 但容玖还来不及生出些旖旎的念头，就敏锐地发现锦被下的人气息有些不对劲。 不只眉眼处，连那原本苍白的脸也透出粉意。 左手抚上那越发绯红的脸，容玖感觉到手下的温度有些烫人。 这是寒气入体发作了。 容玖起身出门。 片刻后，南云端着水盆匆匆进来。 “五少爷，奴婢先为姑娘擦下身子，兴许能好受点！” 南云本是想让自家少爷将床边的位置让出来，未料到五少爷不仅没起身，还接过了她手上的布巾。 五少爷哪里会伺候人？ 南云犹豫着想要阻止，但抬头见着五少爷认真专注的目光正落在床上，便低着头先跑过去将门窗关好，不让外边的风进来，再回来守在床边。 床边坐着的容玖将桃叶上身的锦被掀开一些，用刚浸过冷水的帕子在脖间和腋下擦拭了一番。 南云接过帕子重新在盆里凉了，再拧干，叠好，递到容玖手上。 将凉凉的巾帕放在桃叶额头上，微凉的手指滑过那微烫的脸，桃叶难受得嘤咛一声，紧接着容玖的手被拉住。 许是身子太热，贪念冰凉，烧成绯色的脸不自觉地往容玖手上贴去，差点将额头上的巾帕弄落。 “奴婢再去拿几块巾帕来！” 南云行了礼之后快步往外走去。 等再进来时，原本还在床上躺着的桃叶已经在五少爷怀里。 “再给她擦擦！” 容玖对着有些呆愣的南云说道。 “是！” 南云拧干了帕子，倾着身子小心地给桃叶擦拭上身。 桃叶似是极为难受，柳眉微蹙，琼鼻一皱一皱的，整个脑袋却是不住地往五少爷怀里去，弄得五少爷只能端端正正地坐着 南云暗自为桃叶担心，五少爷不知会不会不耐烦。 但很快她就放下了心，五少爷垂落的目光温沉柔和，甚至还纵容姑娘抓着他的手。 容玖就这么一直坐着，南云则是不断地给桃叶擦拭，但桃叶的身上的热意并没有明显消退，还好半个时辰后，行云送来了熬好的药。 桃叶虽是烧得昏迷，喝药却是极顺利，容玖只说了一声喝药就乖乖张了嘴。 “五少爷，这是夫人让人送来的姜汤，您也赶紧喝一碗！” 行云见自家少爷将怀里的人放下，便又将手里另一碗热汤往前递了一下。 一股辛辣刺鼻的味道迎面而来，容玖本能地皱眉。 “五少爷，谢老夫人在主院，夫人请您过去！” 第122章 当不起谢三小姐厚爱 “我过去一趟，照顾好她！” “你也留在这边！” 行云还没来得及将手上的姜汤再往前递，自家少爷已经快步出了门。 诶…… 饶是行云是个稳重的性子，也在心底叹息了一句，五少爷不爱喝姜汤，这习惯怕是改不了了。 这边行云重新拿着碗出去，南云则是守在床前照顾着桃叶。 主院里却是气氛凝滞得令人喘不过气。 “谢老夫人，韫柔在府里出事，确实是我们照顾不周，靖国公府愿意尽力弥补，但这与阿玖的婚事无关！” 顾云卿的语气已经有些生硬。 “容夫人，这盛京各家府上，谁人不知皇后有意将我家韫柔婚配容五少爷，两人虽未行订亲之礼，实有订亲之实，当时陛下也是默许的！” 谢老夫人出自云州望族楚家，年纪与曹氏相仿，但一举一动都带着世家的矜贵自持，今日能说出这番话已是怒极。 “谢老夫人，谢三小姐盛名在外，又素有贤名，宫中陛下和娘娘有所赞许也无可厚非，但儿女婚事不提两情相悦，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然若是有陛下和娘娘的旨意也能抵上这些！” 宋月微见手帕交已经有些气怒，便在旁边笑吟吟开口道。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何况还是当今陛下宠妃之母，虽被明晃晃点出孙女与容家五少爷并无实在婚约，又无陛下皇后的明旨，自己那句有订亲之实的话毫无立足之地，楚氏面上连气恼都不能轻易表露。 “诶，韫柔这孩子的痴心老身知道，两位想来也明白，这天气一冷，她这身子就弱些，今日撑着来府上赴约也是不想折了容夫人的面子，没想到竟吃了这般大的苦头！现在都还没醒来！” “她祖父最疼这个孙女，现下还不知道此事，若是知道，怕是要疼出个好歹！” 这话一出，顾云卿和宋月微皆是脸色微变。 谢太傅，门生遍布朝野，在天下文臣之中有极高的声望，当今甚为重之，他的面子陛下不会不给。 她们二人能够想到这里，楚氏自然也能想到，方才那急恼的神色已经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从容，还拿起茶盏悠然喝了一口。 “夫人，五少爷来了！” 这时，门口的小丫鬟们掀起帘子，容玖一派慵懒地进来给自己母亲和另外两人见了礼。 “阿玖，今日谢三小姐……” “母亲，正好谢老夫人也在，儿子有话想说！” 容玖笑着打断了自己母亲的话。 顾云卿面上刚流露不解，容玖已经转向下首坐着的楚氏：“容某不才，当不起谢三小姐厚爱，还请老夫人转告谢三小姐自重自爱！” 这话容玖虽是带着笑意说的，但这话里的直白却是让楚氏变了脸色。 “容五少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仅是楚氏，连顾云卿和宋月微都有些疑惑地看着容玖。 “今日在亭子里发生的一切容某在水廊上看得一清二楚，包括谢三小姐是如何落水的，落水后又是如何行事的，具体的细节谢老夫人可以等人醒来后问个一清二楚！” “谢太傅清名满天下，谢家又是朝廷清流之首，比不得旁人，容某言尽于此，还望老夫人细细思虑！” 容玖将话说完又对着上首作揖：“母亲，宋姨，我院子里还有事，先行告退！” “容夫人，这就是靖国公府教养出的儿郎！” 谢老夫人出自望族嫡支，后来又嫁给了青云直上的当朝状元郎，现在夫君又是德高望重的太傅，文臣之首，京中人家，包括皇族贵胄，谁不敬她三分，今日竟被一个毛头小子指着鼻子说话。 “还请老夫人慎言！” 顾云卿听不得旁人说自己儿子。 “谢老夫人，看来今日的事怕是还有其他隐情，当中曲折谢三小姐怕是最清楚的，不如等三小姐醒来，您问清楚了，也好议往后的事，您说是吗？” 宋月微按了按顾云卿的手，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对着楚氏继续笑吟吟道。 “谢三小姐还昏迷着，碧云，你去安排顶软轿，将人好生送到门口！” 顾云卿压着心里的不快吩咐道。 “我们走，老身今日算是见识了国公府的礼数！” 楚氏拄着手杖，扶着丫鬟的手，脸色一片霜寒地出去了。 “真是气死人，今日之事与阿玖半分关系都没有，这谢老夫人字字句句却都指着阿玖说话，一点道理都不讲！” 没有了外人，顾云卿说话更直接了。 “谁叫你家阿玖得这些女儿家喜欢！” 宋月微亲自给手帕交倒了一盏茶，取笑道。 “诶，我先前原以为谢家三小姐只是身子弱些，样貌品行家世都是好的，今日听阿玖这话的意思，这落水倒像是她故意为之？” 顾云卿只是性子直白些，却不是愚钝之人。 “放心，你家阿玖看着懒散，却是个有成算的，不会被人算计了去！” 嘉远伯府上人口简单，裴翊只得她一个正妻，妾室通房一应全无，但宋月微本是家中庶女，这些内宅争斗之事见得多了，方才容玖一说她就猜出了大概。 “五少爷，老夫人那边已经带着曹家少爷往外院赶去，应该能在谢家人出大门前碰上！” 容玖出院子时，就有一人等到门口。 “好，辛苦秦妈妈了！” “五少爷客气了，都是老奴该做的！” 秦妈妈笑得一脸慈和。 “对了，上次大厨房那负责采买的曹管事犯了事，老奴使了些法子，将这差事给了田妈妈那口子，田家是府里几世的家生子，旁人也说不出什么！” “这些事秦妈妈看着安排就是，只是别让母亲劳心！” 容玖面色如常地道。 “老奴明白，五少爷慢走！” 秦妈妈看着前边的身影，心下稍松，桃叶那丫头如今看着是个好的，但毕竟身份所限，将来最多不过抬个姨娘，若是个懂得在府里钻营的，怕是会成为第二个罗姨娘。 不过她方才一番试探，这丫头应该没有在五少爷面前为自己谋好处。 第123章 为你出气 “老夫人，您别气着自己身子！” 好不容易摆脱曹氏的纠缠，吩咐着下人将孙女安顿好。 马车里，楚氏面色发白地靠在车壁上，两边的丫鬟不停地给她抚着心口。 “就凭一个破落伯府的纨绔子，也想娶我家韫柔，真是痴心妄想！” 楚氏自认是个有涵养的，碰上曹氏的胡搅蛮缠，也想破口大骂，好不容易忍住了，却差点自己气闷地背过去。 两个贴身丫鬟伺候了好一会儿，楚氏的神色才缓过来。 不提谢太傅下朝回府路上听到的关于孙女的香艳之事，回府后对着刚醒来的谢韫柔发了大火，还下令将人禁足在自己屋子里。 靖国公外院，容玖屋子里，桃叶正沉沉睡着。 不知是不是南云的错觉，五少爷走后，姑娘面上倒像是踏实了些，也没有乱动，只安安静静地躺着。 容玖进得屋来，先抬手免了南云行礼，而后看向床上的人。 “姑娘喝了药后，身上已经不如刚才热了！” 南云轻声说道。 “五少爷……” 这时，床上传来一阵虚弱的声音。 “醒了？” 容玖在床头坐下，用手背轻抚了一下桃叶的脸，确实没那么热了，但小丫鬟脸上还是透着粉。 “五少爷一直陪着奴婢吗？” 桃叶的声音有些发烧后的喑哑。 容玖没有回答桃叶这句，而是先示意南云退下。 “你今日受的委屈本少爷已经为你讨回来了！” 等到屋子里只剩两人，容玖将人拥在怀里，贴在桃叶的左耳边说道，两个人的脸贴在一起，有种别样的缱绻，尤其是桃叶身上的热意还未消退，触着时便是一片温软。 “奴婢谢谢五少爷！” 桃叶并没有问容玖是如何为她讨回的公道。 方才被救上来时，她虽然冷得颤抖不止，但谢韫柔被谁所救，和老夫人那侄孙又是如何景象她也看到了。 桃叶被这样揽着，并不舒服，不过她面上并无异样，神色上反倒是对容玖极为依恋，几乎带着几分黏糊。 容玖见多了小丫鬟心思沉稳冷静，倒颇有一番新奇感觉。 这日的午膳和晚膳桃叶都是被容玖抱在怀里喂的，惹得旁边侍膳的青杏眼里的嫉妒怎么也藏不住。 心里不由地埋怨赵进动作慢，若再这样下去，五少爷对桃叶越来越宠爱，她又得罪过桃叶，这院子里哪有她的立足之地。 晚膳后，桃叶又喝了两碗药，靠在容玖怀里睡了。 等到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人。 “南云，什么时辰了？” 桃叶的嗓音似是更加沙哑。 “快到巳时了，五少爷走之前吩咐了，姑娘就在这屋子歇着，不必挪动！” 南云见桃叶要撑着身子起来，忙特意高着声音阻止道。 “还是回西厢房睡得踏实，而且也没有这个规矩！” 昨日她在主屋歇着还好，今日五少爷不在，她若是再呆在这里，怕是赵进等人又要明里暗里传话去后院夫人那里。 夫人这些日子正忙着给五少爷寻合适的亲事，虽然对她有些疼惜和宽容，但先前就让她用了避子药，显然不会让她坏了规矩。 虽有主子的话在，但桃叶说的也在理，而且经了吕家那事，南云对桃叶心里感激，在这些事上自是言听计从。 帮着桃叶穿好衣服，南云将人扶回到西厢房的床上靠着。 “姑娘，昨日是谢老夫人亲自过来接的谢三小姐，在门口遇上了老夫人和表少爷，听说闹了好大的笑话，谢老夫人差点被拉着当场就要订下谢三小姐与表少爷的亲事，如今外边的人怕是都知道了昨日发生在府里花园的事，谢三小姐日后不会再有机会欺负姑娘了！” 桃叶闻言抬头奇怪地看了南云一眼，她记得，南云不是爱说闲话的，就算因着她娘的事感激自己，也不会突然就说起这番话。 “是五少爷怕姑娘还悬着心，病里郁气，特意嘱咐了奴婢说的！” 南云说。 原来是五少爷的意思，桃叶脸上适时地露出感怀之意，心里却是平静得很。 五少爷行事，从来不会只为一个目的，为她出气是有，但更多的，还是为着那些她也想不明白的考量。 “桃叶！” 这时，随着外面一声叫唤，屋子里转进一个熟悉的身影。 “绣茵来了！” 桃叶脸上浮起笑意。 “怎么几日不见，你又弄成了这副样子？” 绣茵在床边坐下，看着桃叶的虚弱样子，眼里瞬间红了。 “姑娘，我先回后院照看一下我娘！” 南云将屋子留给了两人。 “怎么样，还好吗？五少爷可有给你请府医看过，怎么好端端地落了水，又是这么冷的天！” 只剩两人时，绣茵说话便少了顾忌。 “看过了，没有大碍，就是要歇个几天！” 桃叶从南云口里得知，昨日五少爷是叫了裴大少爷过来看诊的，难怪她的耳朵今日轰鸣声便没有那般厉害，右耳已经能听到比较清晰的声音。 “倒是你自己这身后的伤还没好全，怎么就赶着起身，也不怕落下病根！” 绣茵走路时并不顺畅，坐在床边时也微侧了身子，显见身后的伤还疼着。 “我早就没事了，在床上躺了这些日子，正好需要走动一下！” “我昨日听了那事，就想过来的，但蔡妈妈拦住了我，我也怕给你添乱，就忍到了今日！” “还好你昨日没来，我昨日一直昏睡着，你来了也见不到人！” 桃叶点头，昨日自己歇在主屋，就算绣茵来了，也不能进来探望。 “绣茵，你是不是有话想说？” 桃叶见绣茵面色里隐含着急切，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疑惑地问道。 “我……其实我过来时，蔡妈妈特地嘱咐了我几句，让提醒你一声！” 绣茵看着桃叶又迟疑了半刻才把后面的话说了： “五少爷昨日亲自下水救你，如今府里的下人都在传五少爷待你比国公爷待罗姨娘还宠些，蔡妈妈觉得这些话不好，让你注意点！” 第124章 五少爷在想什么? 桃叶明白蔡妈妈的意思，夫人极是厌恶罗姨娘，这话若是传到夫人耳中，极有可能让夫人对她心生不满。 如今府里几位主子，老夫人和国公爷因着罗姨娘明里暗里的挑唆都对她不喜，平日里除了五少爷，只有夫人能护上她几分。 “我知道了，替我谢过蔡妈妈！” 她不知蔡妈妈为何待她这般好，但这话确实是份好意。 “你也别太担忧，五少爷看重你也是好事，将来五少夫人进门后你……” 绣茵说到此处，外面传来两声叩门声：“是我，碧云！” “姐姐请进！” 桃叶撑起了身子。 “碧云姐姐好！” 绣茵已经起身立在一边。 “你也在啊！” 碧云笑着点点头，又看向床上靠着的桃叶：“这是夫人让我送来的！” 桃叶接过碧云手上的匣子，里边是一支银鎏金如意纹蝴蝶簪，样式一般，做工材质只能说尚可。 不像是夫人平日里的赏赐。 而且还让碧云特特地送过来，桃叶心中有些猜测。 “杜夫人身边的妈妈今日刚送了一些礼品给夫人，这支簪子杜家人特意说了是杜小姐送给你的，给你压压惊！” 碧云看着桃叶的神色解释道。 果真如此，桃叶心底暗想。 “请碧云姐姐转告夫人，这簪子我很是喜欢，多谢杜小姐的赏赐！” 桃叶双手捧着匣子微垂着头，恭谨的脸上露出几分受宠若惊。 “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好好歇着！” 碧云说完便走出了屋子。 “这杜小姐……” 绣茵这两日只听得桃叶落水被五少爷救起的事，并不知其他事。 “是夫人给五少爷选的亲事！” 桃叶神色淡淡的。 “你放心，我昨日看着她并不是个难伺候的人！” 桃叶见到绣茵脸上的担忧，轻笑了下，拉住了她的手。 “那就好，对了，你前些日子不是想让我给你裁剪一下布料，给五少爷做衣裳，今日我正好过来了，就给你做了这活！” 绣茵觉得桃叶的笑意有些勉强，便贴心地岔开了话。 “布料和图样在柜子里，不过我这边只有剪子，没有尺子那些！” 桃叶明白绣茵的心意。 “不用那尺子也行，你还不相信我的手艺？” 绣茵一脸的胸有成竹。 说着就去柜子里取了东西出来，桃叶则是靠在床上看着绣茵裁剪，时而还问上一句裁剪时要注意的事。 绣茵巴不得桃叶能将心思转移了，就认真地教起桃叶来。 桃叶本就聪慧，学东西极快，很快掌握了大概的要领。 “你好好养着身子，若是有事就来针线房寻我，蔡妈妈御下虽严，但是个通情达理的！” 裁剪好后，绣茵又教了一遍桃叶缝制的法子，就替桃叶将东西收了，准备回去。 绣茵走后，桃叶觉得有些疲累，就躺了下去。 她右耳虽能听声，但若要听清，还需凝神，方才在绣茵面前，她为了不表露出异样惹人担心，一直凝着心神。 身上的烧又还未退，左耳时不时还有耳鸣，晕眩感越发明显，桃叶这一觉睡下去直接错过了午膳。 不过南云细心，用热水温着饭菜，桃叶起来后勉强吃了几口，喝了药，又在床上躺下了，心里却是想着事。 夫人看来是真中意杜小姐，若是五少爷不反对，估计过些日子就要定下这门亲事。 她那日见着杜家小姐是个心思简单的，可今日却又送了这簪子来提点自己，这是她自己的意思还是杜夫人的授意。 没想多久，桃叶就感觉头疼了起来，左耳的耳鸣也频繁起来，想到上次耳朵受伤府医说要静心，她忙停下了思绪，但耳鸣和头疼却没有这般容易消停。 “她今日一直睡着？” 容玖今日回来得比往日早些。 “清早时针线房的绣茵姑娘过来说过一会儿话，午膳也用了一些！” 南云看着五少爷脸色有些不好，又开口解释道：“姑娘怕待在主屋惹人闲话，才回了西厢房！” 床上的人许是难受，不自觉地蹙着眉，脸上浅绯色还在，显然还没完全退烧。 容玖垂目看着，突然想起小丫鬟清醒时极少蹙眉，就算疼痛也只是娇娇软软地叫上一声，眉眼也是舒展开的。 除了昏睡过去的几次，小丫鬟就是再难受似乎也很快就能回到那娇俏明媚的样子，是见了就让人心生愉悦的模样。 就连在床上受不住时，脸上也是柔媚可人。 容玖在床边站了快一刻钟，落在床上的目光越发晦暗不明，倒让旁边侍立的南云心底疑惑起来。 五少爷为何这般看着姑娘？那目光里并不只有怜惜，还有一些她看不明白的神思。 但没等她想明白，五少爷已经出了门。 南云见桃叶还睡着，便往后院去，她屋子外边还熬着药。 “今日那位怎么不赶着过来伺候？” 等下人将食盒提进来，也不见青杏的身影，归云忍不出嘟囔道。 行云先是冷冷瞪了一眼旁边的人，而后眼神往已经在桌边坐下的容玖示意了一下。 归云这才发现自己少爷脸色有些不对，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冷冽威压，让人看了就心生压力。 但归云觉得，自家少爷脸上既不是生气，也不是高兴，倒是有些惘然。 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少爷自十岁开始就没有再露出这种惘然神色。 见归云只一脸探究地看着主子，手上半天都没有动作，行云趁着坐着的人不注意时轻轻给了他一个手肘。 归云这才把自己漫无边际的神色拉回来，两人将菜肴摆好，就退到了一边。 …… 书房，自亥时初开始，归云就不停地给另一边的人使眼色。 行云也面露担忧之色，但看了眼沉香木案桌后依旧笔走龙蛇，毫无缓势的人，几不可见地对着归云摇了摇头。 很快，就过了亥时，归云实在忍不住，就要趁着换纸时出言，门外响起了两声急切的扣门声。 行云和归云都不自觉地松了口气，这近两个时辰的沉寂实在太让人难受了。 第125章 药里有人动了手脚? “五少爷，姑娘好像有些不好！” 行云正要出门去看，外边就想起南云急惶惶的声音。 不自觉转身往后看时，书案后的人已经到了身前。 “五少爷，姑娘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浑身烫得厉害，如今连人也叫不醒了！” 南云是个利落性子，也不扯旁的，直接说事。 听完这句，容玖毫无停顿地往西厢房快步走去，行云几个赶紧跟了上去。 等不得后边的人赶上来，容玖就自己上前推开了门，西厢房里，只得一盏灯，有些昏暗，归云忙跑去书房又取了一盏过来。 屋子里，容玖掀袍坐下，微凉的手指刚触到床上之人的额头，就被那烫意惊了一下。 昏暗的灯光下，桃叶的双颊艳红得似能滴出血来，容玖的手指在鼻息之间划过，都能感觉到那股热意。 “去请裴大少爷过来，避着人些！” 容玖先吩咐了行云一句，而后看向南云：“怎么回事，今日的药可都用了？” “用了，姑娘虽吃不下晚膳，但这药都是一滴不剩喝了！” 南云回道。 “奴婢去打盆冷水给姑娘擦身子降温！” 南云说完又想起了什么，在床前行了一礼，便往门外跑去。 “归云，去将书房里的桂花醉取来！” 容玖想起前些日子在羽林卫的事，叫进归云吩咐道。 南云的清水和归云的桂花醉几乎是同时进了屋子。 “你先出去！” 容玖接过酒瓶，先挥退了归云。 “将这水倒了，用这酒给她擦身子！” “是！” 五少爷行事一向稳妥，南云想也没想就照做。 不一会儿，酒水浓郁的味道在屋子里散开来，带着微甜的桂花香。 这边容玖已经将桃叶身上的里衣都脱了。 许是容玖身上还带着夜间的寒气，浑身热得不行的桃叶一个劲地往容玖怀里靠。 “就这样擦吧！” 容玖看了眼小丫鬟的手正紧紧地抓着自己腰间的玉佩，刚抬起的手又垂了下去，将人半揽在怀里。 南云则是细心地给桃叶擦拭起全身来。 桃叶整个身子因发烧透着绯色，格外诱人，但容玖此刻却无暇顾及，只是不断地用右手试着桃叶额头的温度。 等南云擦第二遍时，容玖感觉到怀里的人鼻息之间的热气少了许多。 “少爷！” 行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容玖知道是好友到了。 吩咐南云给桃叶穿好里衣，又看着南云将被子掖得严实，容玖将腰间的寒玉佩取下，任由桃叶攥在手心，这才起身亲自去开门。 “在看什么？还不进来！” 容玖打开门，见好友的目光正往西边的回廊看，也不进来，催促了一句。 “哟，这是上好的桂花醉吧，你这是拿来给你的美人退烧了？” 裴维南收回目光，踏进屋子，闻着屋子里的酒香深吸了口气。 不过玩笑话是说着，人已经到了床前的凳子上坐下。 南云在桃叶腕间盖了块素色罗帕，裴维南便按在那罗帕上诊起脉来。 “不会啊，怎么可能？” 片刻后，裴维南拧着眉摇了摇头。 见好友疑惑的目光往自己身上看来，裴维南收回手，语气里带着十足的疑惑：“我开的那药就算不能三两日祛尽风寒，也不会加重病情！” “她这两日按时服药了吗？” 裴维南问道。 “吃了，从昨日到现在，姑娘的药一次都没落下！” “会不会是府医拿错了药，还是奴婢熬药的时辰和法子不对！”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裴维南想起方才瞥见的人影，对着容玖道：“药渣还在吧？” “在，奴婢这就去……” “藏着些，别让人瞧见！” 容玖嘱咐了一句。 南云应了是后便出了屋子。 “这是祛风寒的药丸，效果没有现熬的汤药好，但先给她服下去吧，还在你们想到用酒给她退烧，不然她这条命得去半条！” 行云去裴府的时候就将桃叶的情况说了，裴维南挑了对症的药拿着。 容玖接了过来，倒了一颗，扶起床上的人，喂了下去。 “看来你心中有数！” 裴维南在桌子边坐下，眼看着好友手上的动作添了往日没有的小心翼翼，轻轻说道。 “现在还不是时候！” 青杏和赵进都是东宫的人，容玖一早就知道。 而太子虽然是他的亲表兄，这些年却一直提防着他。 “你这些年一直表现得如寻常的锦绣纨绔，胸无大志，顶着孔先生入室弟子的名号，连明年科考都不准备参加，太子还是心有疑虑？” 裴维南脸上难得带了些忧色。 “他在那个位置，哪件事不得虑上几分，何况我还是个有用之人！” 容玖语气里有冷淡的嘲讽之意。 “五少爷，裴少爷，奴婢将药渣取来了！” 这药渣本是要当即处理的，但南云放心不下桃叶，晚膳后就一直待在西厢房，还是她娘何氏见天色黑了，将炉子和药罐挪到屋里。 南云从袖口里取出被厚实葛布包着的药渣。 裴维南接过展开，凑在鼻尖细细闻了一下，又凑到灯下翻了几下，目光一凝，从里边取出一片残渣，又闻了一回，而后又扔回了那堆药渣，冷笑了声。 “你这院子里还真是卧虎藏龙，这样害人的法子都能想到！这东西与我开的一味药不仅外表看着一样，而且熬过之后连味道都是一般无二的，若不是本少爷平日里就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怕是也闻不出！” “更重要的是，这东西还是个稀罕东西，就这么一片的价格至少能买我开的那药十箩筐！” 容玖的目光瞬间寒沉下来，能弄到这样的药材，青杏一人是不行的。 这院子里，恐怕只有赵进才可能有这个能耐。 “看来这院子里对你这美人存坏心的，就不只一个！” 裴维南一眼就从好友的神色上瞧出了端倪。 但这药如此稀罕，恐怕以赵进之力也不会短短一日间就得了。 “你把这药的名字写下！” 在这国公府里，肯拿出这样的心思对付桃叶的，除了他院子里的两人，还有一人。 第126章 隐瞒 “后边还有没拆的药吗？” 裴维南问南云。 “有，奴婢这就去拿来！” 南云听到方才那话，又惊又怕，有人竟是要害姑娘！ “等等，将炉子，药罐都带到前边来，以后煎药都在前院！” 容玖叫住南云吩咐道。 “是！” 不多时，南云将还未拆的几贴药放在了桌上。 裴维南一一看过。 “这些药没什么问题！” 未拆开的药里都没见那东西，那就是在南云熬药时放进去的。 “都是奴婢的错！” 南云跪在地上一脸的惭愧，她明明知道这院子里的人有问题，应该谨慎些的。 “你先去熬药！” 容玖抬手道。 “问题已经给你查出来了，我也该回去了，被你们府上其他人瞧见，又要多一桩事！” 裴维南走之前又给桃叶把了一次脉：“这几日务必要让她好好养病，不然日后你身边就要多个病美人！” 吩咐了行云将人送出府，容玖坐在床头，看着床上依旧蹙眉昏睡着的人。 小丫鬟绯色未退的眉目之间都透着难受和不安。 一个时辰后，南云端着熬好的药进来。 桃叶虽是昏睡着，但喂药极是顺利，舀进嘴里的药都乖乖咽下去。 一番折腾下来，已经到了子时末，容玖在西厢房一直待到寅时末，才梳洗更衣，去了宫中上值，连早膳都没用。 桃叶则是过了辰时才醒来。 喉咙疼得不行，浑身无力，手臂上连撑着身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姑娘，你终于醒了！” 南云一直盯着床上的动静，见此忙过来扶起了人。 “你是不是一夜没睡？” 桃叶缓过起身时的那阵晕眩，往南云脸上看时发现她眼底是一片乌黑。 “我没事，姑娘昨晚突然发了高烧，吓人得很，现下是不是还难受得紧？” 南云摇头说道。 “我昨日……” 桃叶从锦被里抽出手时才发现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枚云形玉佩。 “这是五少爷的，昨日给姑娘擦身子的时候你不小心抓了五少爷腰上的玉佩，五少爷便将它解了给姑娘！” 南云解释道。 五少爷的玉佩？ 看来昨日自己果真烧得厉害，不然南云也不敢大晚上地去请人。 “这玉佩贵重得很，将它收起来吧！” 若是她没记错，这是去岁五少爷生辰夫人给的，是从外邦来的，极其稀有的寒玉，这么一块就能在盛京买一座三进的大院子。 “桃叶妹妹！” 南云刚拿了玉佩过来，门外响起一阵带笑的声音。 紧接着就有一人进了屋子。 “青杏姐姐！” 桃叶在床上点了点头。 “听说桃叶妹妹昨晚病得不轻，连五少爷都惊动了，现下可觉得好些了？” 青杏口边掩着帕子，站在床头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桃叶。 咳咳！ 桃叶还未答话，先是咳嗽了几声，青杏不经意地又往后退了一点。 “姐姐也看到了，我这身子不济，怕三两日是好不了了！” 桃叶面色虚弱地靠在床头，嗓音带着高烧后的低哑。 “那桃叶妹妹可要好好养着，我听说这得了风寒之症，有大有小，要是严重了都会落下病根！” 青杏嘴上说着担忧的话，但眼里的得意却是明显。 桃叶不以为意。 “青杏姐姐若是没什么事，就请先回吧，姑娘身子虚弱，五少爷走之前交待了让姑娘好好养着，莫被旁人扰了清静！” 令桃叶意外的是，南云冷着一张脸开口了，不仅话语间极不客气，还将五少爷抬了出来。 “是了，桃叶妹妹如今可不得好好养着！那我先走了！” 青杏却也不恼怒，站在离床边两步远的地方又说了两句就步子轻快地出去了。 “你今日怎么了？火气这般大？” 桃叶笑了笑，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怕姑娘被她的话扰了心思，不利于养病！” “而且她对姑娘一直不怀好意！” 话里有三分敌意。 但更重要的是，南云听到桃叶的话时，眼神先是闪避了一下，顿了片刻才说了上面那番话。 桃叶本就是故意问那句话的，南云这点子神色的变化自然都入了眼。 南云应该有事瞒着自己。 这事应该与青杏有关，而且五少爷不许她告诉自己。 “姑娘这会儿醒来，正好用了早膳，将药喝了！” 南云已经张罗着去摆早膳。 桃叶掀开被子起身，立时有股淡淡的酒味萦绕在鼻尖。 转眼瞥见床边的小几上放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酒坛，桃叶疑惑地看了一会儿，又碰了碰那酒坛，里面已经空了。 “这酒是五少爷昨日特地拿来给姑娘擦身子的，还好有这法子，不然就算裴大少昨日来了，姑娘也要烧坏了！” 南云摆好膳食，又过来扶着桃叶。 “昨日是裴大少爷为我诊治的？” 桃叶问。 “是，五少爷见你烧得厉害，让行云连夜去请了裴大少过来！” “还好有裴大少爷在，姑娘才没……才好得这么快！” 南云说着又停顿了一下，才将话说全了。 桃叶面上不露声色，心里却是想着南云瞒下的事应该与裴大少爷也有关。 昨夜突然高烧的自己，裴大少爷，青杏…… 桃叶心底转过很多猜想。 等到桃叶勉强用了几口早膳，南云出去不过片刻就端了药碗进来，桃叶问道：“怎么将药放到这边来煎？” 她问这话时确实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煎药时气味浓郁，怕扰到了五少爷，而且也不合规矩。 但南云的反应就有些奇怪了，手上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碗里的汤药也撒了几滴出来，显然是被她这话惊到了。 “姑娘放心，这事是五少爷允了的，他怕奴婢两头跑耽搁了照顾姑娘！” 南云将药放到桃叶面前，面色已恢复如常，就是眼神一直落在那药碗上，没有往桃叶脸上看。 桃叶已经猜到些许，但这事是青杏做的吗？或者说只有青杏？ 寿安堂。 “你说当日是小五那通房去给顾氏报的信？” 曹氏眯着眼半靠在榻上，一派悠然，声音里却是带着厉色。 “小人不敢撒谎！而且除了她，这五少爷院子里的下人谁敢逆您的意思！” 第127章 容瑛需要被管教 “可怜我那二儿子，本来因着老夫人的一片善心，已经好了些许，被那日这么一搅和，这些日子连人都见不得了！” 吕管事跪伏在地上，堂堂一个男子竟是抹起泪来。 “一个通房也敢这般放肆，果真是顾氏调教的好人！” 曹氏扬手示意，原本跪在榻前捶腿的罗氏忙起身将人扶了起来。 自己也顺势站到了一边。 “祖母消消气，不过下人不懂事，哪里值当您气着自己！” 坐在旁边的容淑拨弄了两下手下的琴弦，笑吟吟地说道。 “不过淑儿记得以前五哥并不爱亲近府里的女子，连夫人几次要塞丫鬟过去伺候都不成，可这两日我听着府里的流言，五哥竟是变了性子！” 容淑状似疑惑地说道。 “二小姐不知道，如今五少爷可是宠那个叫桃叶的通房宠得紧，前些日子为了她老夫人还受了一通气！” 王妈妈在一旁愤愤开口，似是为自己主子鸣不平，实则是为了女儿在茂国公府受重罚的事怀恨在心。 “竟是闹到了祖母面前，五哥真是……” 容淑说到这里，倒是守着长幼有序的规矩止住了口。 “不过五哥年纪轻，自来不如大哥稳重，恐怕还是被身边的人三言两语诓骗了去，祖母一向最疼我们，我们行事不周不得靠您提点教训，祖母可不能躲懒！” 容淑虽看不上自己生母，但却将罗氏的那一套学了十之八九。 “你这丫头就是这般懂事！” 曹氏脸上果然露出慈爱之意，笑着拍了拍容淑的手，这才看向王妈妈：“我看这两日府里因着菊花宴上小五不顾身份救那丫鬟的事闹得不轻，你带着几人去前院，顾氏既然不得空，你去好好教一教那丫鬟规矩！” “是！” 王妈妈一脸喜意地就要退下，却被一道声音止住了：“王妈妈且等一下！” 出言的竟是罗氏。 “何事？” 曹氏脸上愠色明显，容淑眼里也闪过讶然。 “老夫人恕罪！” 罗氏见着曹氏脸色不好，吓得脸色一白，就这么直直地跪在了榻前，膝盖与地面碰撞出响声。 “妾听闻那丫鬟自被救上来后就去了半条命，如今连床都起不得，老夫人虽是一片疼爱儿孙的心，但若那丫鬟身子弱，出个好歹，夫人和五少爷那边怕是会误解您的好意！” “而且老夫人过两日还要去宁国寺礼佛，教训一个通房规矩是小，这若是……” 罗氏的声音还是柔柔的，带着几分怯意和颤声。 曹氏面上闪过迟疑。 一个卑贱丫鬟的命她自然是不看在眼里的，不过若是那丫鬟晦气地丢了命，影响到自己礼佛就不值当了。 “也罢，那就等从寺里回来你再跑一趟前院！” 曹氏吩咐完王妈妈又看向地上的吕管事：“你先回去，府里的丫鬟这么多，你再找一个八字相合的，不成还有庄子上的那些，到时禀了我，不管是谁，我都依了！” 曹氏看重自己的陪房，但与自己的事相比，也就不是什么了。 “小人叩谢老夫人恩典！” 吕管事一开始还有些不情愿，但听了曹氏后边的话又高兴了起来。 左右满府里的丫鬟他都能挑，总有一个合适二儿子的。 吕管事退下后，容淑依旧留在寿安堂给曹氏弹琴解闷，罗氏照旧陪着小心服侍着。 等曹氏歇午时，母女两个才从寿安堂出来。 “姨娘今日什么意思？” 回到自己院子，容淑连开口让生母坐下都不曾，就冷着脸问道。 “这事是姨娘的错，事先没有知会二小姐！” “五少爷院子里那丫鬟染了严重的风寒，不过是挨日子而已，何必为这事又得罪急了五少爷那边，白惹来夫人的针对！” 罗氏立在自己女儿下面，陪着笑道。 “姨娘这般确定那丫鬟命不久矣，是做了什么？” 容淑皱眉道。 她今日暗里撺掇寿安堂那位去寻那丫鬟的麻烦，并非特意为了给生母和胞兄出气，而是顺势为之。 “姨娘让人在那个丫鬟的药里……” 罗氏语气里难掩得色。 “你怎么这般糊涂？” 容淑却是气得不轻。 “二小姐……” 罗氏惊愕地抬头，实在不知道自己亲女为何生气。 “你为了要一个微不足道的通房丫鬟的命，用上这么“奇巧”的法子，是嫌日子过得太舒心？” “这药材如此稀有，府里药房出入必有记录，有心人一查就能查出端倪！” “你当真以为这满府里只有你一个聪明人！” 自己这生母平日里也不是个傻的，就偏偏咬着那丫鬟不放，容淑心里真是怒火翻腾。 “不会吧，这药混在里头，寻常人根本不会发现，五少爷也不可能请外边那些名医来给一个通房丫鬟诊治，至于那药材，我已经让方府医那边在账册上做了去处！” 罗氏想了一下，还是觉得不会有人发现自己做下的手脚。 “最好如此！” 容淑听了生母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被发现的可能性应该不大。 但她依然没有好气。 在她眼里，生母因溺爱胞兄，为着一个通房大动干戈就是不干正事。 “姑娘放心，就算五少爷那边查出端倪，下药的也是皇后赏下的那个叫青杏的宫女，先前青梅已经因给五少爷下药被赶到了庄子上去，这次青杏若是被查出毒害人，为了皇后和太子的面子，五少爷和夫人也只能胳臂折了往袖子里藏！不敢闹大了事！” 罗氏能哄得靖国公容彦博这些年独宠她一个，自是有几分心计。 容淑被生母这一番话平息了怒气，摆手让人回去了。 一个时辰后。 容玖院子里的书房。 “罗氏的人？” 容玖立在书案后，面色冷峻。 “是，方府医是罗姨娘的人，那药材就是经了他的手才到罗姨娘手上，而后又到了青杏手中！” 行云将查到的消息说了。 “我记得容瑛的腿还没好吧？” “是，二少爷能从床上起来后就几乎每晚都要去花楼流连，这伤好得就更慢些！” 行云回道。 “父亲近日正好得闲，正好可以管教一下二哥！” 第128章 青杏侍浴 “小人这就去安排！” 行云觉得少爷这次是动了真怒。 国公爷这些日子正因四皇子往六卫安插人手的事心里窝火不满，二少爷要是这时候撞上去，不死也得脱层皮。 行云领命出去后，容玖也抬腿出了书房，往西厢房走去。 “五少爷！” 屋子里南云行过礼后就退了出去。 “别折腾了！” 桃叶刚起了半个身子就被人拥在了怀里。 她本就晕眩得难受，便借势软了身子靠着。 “今日可好些了？” 容玖习惯性地用手试了试怀里人额上的热度，附在桃叶右耳边轻声问道。 “谢五少爷关心，奴婢今日好多了！” 桃叶在容玖怀里低垂着头。 她如今脸色不佳，尤其是唇上，不仅白得毫无血色，还起了皮。 实在不是往日那令人赏心悦目的好样貌。 但片刻后，她的下巴就被抬起，苍白虚弱的面容尽数展露人前。 桃叶眼底闪过一丝来不及压下的愕然。 “真好多了？” 容玖的声音淡淡的。 “是，多亏了少爷昨日请了裴大少爷来为奴婢诊治，许是那新开的药见了效果！” 下巴被人捏着，桃叶避无可避，干脆直视着容玖轻轻说道。 “嗯，你这次得的风寒厉害，先前那药作用不大，我让他换了一副方子！” 桃叶心底了然，她今日旁敲侧击过南云，那药方子根本就没换，可五少爷竟是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 有人在她的药里做过手脚，而五少爷并不想让自己知道。 她不知五少爷为何要瞒着自己，为什么不让她知道有人要害她，难道又是为着其他的筹谋？ 不让她知道，是不想让她坏了事？ 许是病痛让她沉稳坚硬的心有些脆弱，眉目间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黯然。 “放心，本少爷不会让你有事的！” 容玖不知怀里的人已经起疑，看着那暗淡的神色只以为是小丫鬟在担忧自个的身子，便安慰了一句。 那语声堪称温存，其中的怜惜更是明显。 “五少爷！” 桃叶眼中溢满感动之色，不过只是一时，便软着身子往容玖身前靠去。 容玖下意识地收回握在桃叶下巴的手，轻抚了下那满头垂落的青丝。 怀里的桃叶则是闭着双眼，似是在享受这份疼惜。 “五少爷，晚膳已经送来了，您是在这边用还是回主屋？” 归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容玖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将桃叶放回床上，说了一句：“这些日子哪也别去，就在屋子里安心养病！” 看着桃叶点了头才往门口走去。 “五少爷，您出来了？” 见到容玖的身影，刚准备转身的归云吓了一跳。 他以为五少爷要陪桃叶姑娘用膳，都已经准备去将晚膳提到西厢房这边，没想到主子竟是出来了。 容玖没理会长随的惊讶，走到主屋前，叫起了行礼的青杏。 “不必了，今日要沐浴！” 用罢晚膳，青杏正要上前伺候容玖更衣洗漱，却被容玖止住了。 “五少爷，耳房那边已经准备好了！” 容玖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归云的禀告声。 容玖应了声，往门外走去。 青杏想继续跟上去服侍，但想起五少爷沐浴从来只让行云和归云伺候，以前她和青梅想借着送热水进去伺候去，都被五少爷怒声赶了出来。 青杏想了下，还是按捺住了自己的心思，转过身子去铺床。 “青杏姑娘，五少爷请你过去伺候！” 没料到，她刚铺好床，归云就让她去耳房伺候。 “真是五少爷的吩咐！” 青杏一脸的难以置信，眼神里流露的热切之意却是把归云都吓了一跳。 “自是真的，青杏姑娘快些吧，五少爷还等着呢！” 归云扯了下嘴角。 得到这肯定的答案，青杏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了。 “姑娘快些进去吧！” 到了耳房门口，归云只将屋门打开一点。 等催人进了里边，就立马将门关上了，青杏见归云没有跟着进来，想着屋子里只有她和五少爷，心中更是狂喜。 转过琉璃屏风，里面热气氤氲，香味扑鼻，青杏瞬时觉得神思迷离起来，脸颊也挂上了醉红：“五少爷……” 看着榻前修长挺拔人影，俊美的容颜依稀模糊，青杏的声音染上了十足的柔媚之意。 不过不知为何，她觉得脚下有些软，身子如在云端漂浮。 身子软绵绵地就要往地上倒去，却被人揽在了怀里，青杏嘤咛一声，就往人怀里钻去。 不过片刻，她感觉自己又被平放在了什么地方，不由自主紧闭起来的眼皮子努力掀开一点，榻前五少爷的俊容和身姿虽模糊但足以让她更加心热。 “这事交给你了！” 容玖冷冷瞥了眼榻上面色红极柔媚，但已经昏迷过去的人，看向侍立在一边的婆子。 “五少爷放心，老婆子必定处理妥当！” 那婆子忙恭敬应了。 容玖点头后走到屏风外放着的椅子上坐了。 过了一刻钟，那婆子才走到屏风外复命。 “五少爷，外边没人！” 归云听到里边的动静，在门上轻叩两声说道。 “出去时避着人些，今日之事不得对任何人提起，包括秦妈妈！” “老婆子知道，五少爷放心！” 那婆子忙应了是。 门被打开，那婆子忙掩着身子出去了。 “五少爷，事办成了，今日国公爷正好军务繁忙，待到戌时初才出军营，就在军营门口碰上了二少爷！” 容玖刚进书房，行云也回来了。 “容瑛身上的五石散可有人察觉？” “少爷放心，国公爷好面子，一见二少爷那模样，就吩咐跟着的亲卫将人堵了嘴，扔进了马车，那些兵士也就看到五少爷醉酒失态的样子！” “那两个春花秋月的姑娘也早下了马车，没有落在国公爷手里！” 行云继续说道。 “从明日起你别随我入宫了，就留在院子里，盯着赵进和青杏的动作！” “是！” 行云弓身应了。 “西厢房那边也看着点！” 容玖转入多宝格后边时又加了一句。 第129章 容瑛被痛打 第二日的靖国公府格外热闹。 前院正厅。 容彦博今日一大早并没有去军营，刚去寿安堂给曹氏请过安就让身边的亲卫去将二子提来。 “轻些，二少爷的腿还没好……” 昨日容彦博将儿子带回府，当即就动了家法，但前院的人及时去了后边通知罗氏。 罗氏带人赶着到了，又是下跪又是哭求，才让容瑛只挨了两下板子就被人抬回了自己院子。 但容彦博的气自不会就这般消了。 “住手，疼死本少爷了！” 亲卫一向只听令于容彦博一人，因此不管是罗氏的求恳还是容瑛的怒喝，皆是充耳不闻。 “啊……疼……” 正厅里，容瑛被压着跪在地上，当即就发出一声嚎叫。 上座的容彦博本就恼怒着，听着这嚎叫更是心烦，正要上前踹上一脚。 “国公爷饶了瑛儿这一次吧，瑛儿腿伤还没好，昨晚挨了板子，又知惹恼了国公爷，昨儿一晚上都懊悔不已，连觉都不敢睡！” 容彦博刚走到容瑛面前，就被哀声哭泣的罗氏抱住了腿。 “父亲，儿子知错了，儿子以后再也不敢了，求父亲饶过儿子这次！” 容瑛被自己亲娘提醒，也忙忍着腿上的痛意在地上磕头认起错来。 他才智平平，只好玩乐，不过好在听话，平日在容彦博跟前算是个乖顺儿子。 “来人，传军棍！” 容彦博这次却没有理会两人，往门外喝道。 “父亲，父亲……” 容瑛自己没有挨过军棍，不过他见容玖挨过不知一次，当时他虽然在一边幸灾乐祸，但也看出这军棍的厉害。 这军棍落在他身上，怕是要疼死他。 惧怕之下，容瑛哭嚎着扯住容彦博的袍角，脸上涕泗横流。 “求国公爷饶了瑛儿吧，瑛儿身子弱，受不住那军棍的！” 罗氏柔声哭求着，微微垂着头，眉心蹙起一点，说话时刻意将头往左偏了一点。 这侧颜加上那神态似极容彦博已逝的原配，这招她百试不爽，每次都能如愿。 “哼，你生的好儿子，胆大妄为到这种地步，还有脸在本公面前求情！” 但这一次，罗氏却失算了，因为容彦博此刻正因五石散的事在气头上，压根没注意到她这一番作态。 抬脚便踹中了容瑛的心口。 “瑛儿！” 罗氏见儿子捂着心口倒在地上，看得心胆俱裂，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 四子夭折，容瑛是她唯一的指望，若是出事，她的一番筹谋都要付诸东流。 “国公爷，外边已备好！” 就在这时，方才出去的亲卫进屋单膝跪地禀道。 “将人拖出去，重打二十军棍！” “是！” 门口的军士得令上前拉开了罗氏，将容瑛拖了出去。 “父亲饶命啊，父亲饶命啊……” 容彦博那一脚到底收了力，所以这会儿容瑛还有力气哭嚎。 门外立时想起砰砰的声音。 先头的两三棍，容瑛还能叫唤出声，等到七八棍下去，人已经半昏死过去。 “求国公爷看在妾如今就剩这一个儿子的份上绕了瑛儿吧！” “妾人微福博，当年没有护住四少爷，如今身边只有瑛儿一个儿子，求国公爷怜惜妾这一次吧！” 罗氏跪在容彦博面前哀求不止。 提到夭折的四子，容彦博脸上神色凝了一下，等亲卫手中的军棍又扬起的时候，抬了下手。 亲卫接到示意，退到了一边。 “瑛儿，快醒醒！瑛儿……” 罗氏跌跌撞撞地扑在儿子身上，几乎哭死过去。 “去请府医到二少爷院子里！” “今日起，不得本公允许，容瑛不得踏出府门一步！” 容彦博看着地上的母子两人，怒声说了一句就甩袖往后边走去。 那是去后宅的路。 罗氏暗地咬了唇，但儿子的伤更重要，招呼着下人抬了藤凳过来将儿子送回自己的院子。 “夫人，国公爷来了！” 主院，顾云卿正歪在塌上，皱着眉听秦妈妈说事，外边小丫鬟已经打起了帘子。 不一会儿一个高大冷肃的身影出现在屋子里。 “都出去！” 容彦博往厅中的椅子一坐，就冷声挥退了屋子里的人。 “是！” 碧云和碧霄担忧地看了眼自家夫人，敛声退下了。 “国公爷今日怎么没去军营，倒有空来我这边？” 顾云卿穿着一身家常襦裙，外边罩着一件白地越绫彩绘宽袖衫，缓缓从榻上起身，雍容又飘逸。 “怎么，你这院子本公来不得！” 容彦博每次见着顾云卿这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就心头火起。 “妾身不敢，只是国公爷自来是无事不登我的门，未免妾身过会儿言语之间惹恼了您，还是先问上一句！” 顾云卿并没有坐在容彦博旁边的椅子上，而是挑了下边的椅子坐了，两人隔得老远。 “前些日子府里办宴会，容瑛几人的婚事你看得如何了？” 容彦博冷哼一声，问道。 “国公爷这话问错人了吧？” 顾云卿轻笑道。 “你是府里的主母，这事本公不问你问谁？” 容彦博立着眼训斥了一声。 “那日的赏菊宴从发帖到宴席安排，都是罗氏一手安排的，妾身可是半点都没插上手，这看上哪家的姑娘，国公爷该去那边问，不然问母亲也行！” “那日母亲带着罗姨娘母女在一处，妾身忙着招呼那些贵客，也没空插嘴！” 顾云卿好整以暇地继续说道。 这时碧云端着茶盏进来。 容彦博怒得一拍高几，正好将那茶盏扫落在地。 “国公爷恕罪！” 碧云吓得跪落在地。 “出去，连奉个茶都不会！” 顾云卿自然不会让容彦博将气发在自己贴身丫鬟身上，抢先呵斥道。 碧云低着身子退了出去。 喝骂声已经到嘴边的容彦博脸色铁青。 “容瑛年纪不小，你若是没个成算，我手下有个校尉，家中正好有一女，年纪相仿，你准备一下，明日就让人去提亲！” 听过这话，顾云卿神色难得有些愕然，校尉不过六品，以罗氏撒娇弄痴的本事，怎么会让儿子得这样一门亲事。 第130章 桃叶为什么不喝这药 “国公爷的吩咐，妾身自然会着人办好！” 不过除了自己儿子，其他人的婚事顾云卿都懒得置喙，反正提亲的一应事务都有章程，她不过出个名头，自有下边的人去办。 “还有容玖的婚事也快些安排，别让他成日里和那通房厮混，丢国公府的颜面！” 容彦博见顾云卿答应得痛快，心气稍平，便难得关心了一句五子。 “国公爷这话说得奇怪，阿玖自在羽林卫办差，勤恳本分，从未有人说过一句不是，而且这府里的少爷谁身边没有个通房，偏偏就是阿玖胡闹了？” 儿子一直是顾云卿的逆鳞，容不得别人说半分不是，尤其是眼前这人。 “本公不过提上一句，纵子如杀子，日后有的你后悔！” 容彦博听到这里，想起五子自去了羽林卫后，好像确实并无出格的事传出来，倒是陛下还在他面前夸赞了一回。 但他自然不肯在顾云卿这里放下颜面。 “还有那谢三小姐，既然在我们府中出了事，你得空去谢府一趟，提一提和曹府……” “这事妾身开不了口！” 顾云卿没等容彦博说完就满口拒绝了。 “菊花宴上那情景众人都见着了，现在满盛京又都在传谢家那丫头的不体面事，你还想让容玖娶她？” 容彦博浓眉紧皱。 “阿玖本就无意谢家小姐，这桩婚事我早在长姊面前否了，但谢家小姐日后要嫁给谁，那是谢家的事，若是有意与曹家结亲，自会松口！” “不管从哪边说，都轮不上妾身去谢家提这事！” 那日谢家老夫人借着孙女在国公府出事的由头，想要逼着她答应和阿玖的婚事，她才不想把儿子再牵扯进去。 而且那曹文宝平日里只知眠花宿柳，其余半点本事都无，谁家女儿嫁过去都是受罪。 “曹家是本公外家，怎么就和你无关了，你就不能和罗氏一样，在母亲跟前尽点孝意！” 容彦博想到清早去请安时母亲的抱怨，不由地动了真火。 他是孝子，自然容不得妻子对母亲无礼。 “国公爷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妾身性子不讨喜，有罗姨娘代您服侍母亲，您也放心不是！” 顾云卿一进府，婆母就百般刁难立规矩，那时她还对容彦博有些情意，为这事不知闹了多少气，但如今，就算面对这些毫无道理的呵斥，她也是一脸的平静。 “不可理喻！” 容彦博怒容满面，铁青着脸起身，不等丫鬟掀帘，便直接就往外走去，玉片帘子脆响个不停。 “夫人……” 碧云和碧霄，以及秦妈妈都一脸担忧地进来了。 “没事，他那次过来不吵上几句！” 顾云卿毫不在意地摆手。 “秦妈妈，方才说到那青杏，之前事太多我都糊涂了，桃叶那次去宫中受了伤回府，记得有好几日就是她伺候的阿玖，这些日子桃叶病着，阿玖身边也只有她伺候，你带了避子的汤药过去，看着她喝了，日后也记得这事！” 这事还是先前赵进过来说起桃叶风寒严重，怕要染给阿玖，这些日子最好让别的丫鬟伺候，她才想起，但刚叫了秦妈妈进来，容彦博就到了。 “是！” 秦妈妈应声出去了。 …… 外院。 青杏一早醒来就发现睡的竟然不是自己那屋。 外面日光已经很亮，匆忙撑起身子，上面的被子滑落下去，低头一看，自己身上只穿了一件小衣，裸露出来的胳臂和腿上，布着不少青红痕迹，碰上时还有些疼痛。 她怔愣过后心内就是一阵狂喜。 她想起来昨日五少爷让自己过来侍奉沐浴，然后自己一进屋子就被搂住了。 五少爷昨日要了自己！ 她盼了这些日子，五少爷终于肯碰她了。 果然，对桃叶那狐媚子下手是明智的，就她现在那病恹恹的样子，哪个主子见了不嫌弃。 五少爷还特意给她盖上了被子，青杏羞怯又喜悦，满脸的笑意。 吱呀。 就在青杏暗自欢喜的时候，门被打开了。 她身下衣衫不整，连忙抓紧了被子往后缩了一下。 秦妈妈一进来，看到榻上青杏的模样，就皱了眉。 幸好今日夫人想起了，昨日这丫头该是又伺候了五少爷，几次三番，若真是坐下胎，就难办了。 “秦妈妈！” 青杏没有注意到秦妈妈的神色，见到来人反倒是松了一口气，她还以为是打扫的小厮进来了。 “这是夫人赏下的避子药，姑娘喝了吧！” 话音刚落，后面跟着的婆子就从食盒里取出一碗闻着就格外苦涩的汤药，端到了榻前。 “秦妈妈，这……” 那药被捧到跟前时，青杏的身子不自觉地往后挪了一下。 “姑娘从宫里出来，先时大概不清楚，这是府里的规矩，主母未进门前，少爷身边的通房是不许有孕的！” “姑娘先时就伺候过五少爷，不过夫人当时忙乱，一时没想起，今日正好赵管事来主院说话，倒是提醒了夫人！” 秦妈妈客气地说道，一点也没有强逼的样子。 但青杏听了这些，心里不只恼怒不已，还有不解，赵进与她，虽面和心不合，但都听命于同一个主子，怎么敢坑害自己。 她在宫里待过，见识多，知道这避子药吃了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一些身子弱的人日后就算停了药，也不可能再怀上孩子。 “趁药汤还热着，青杏姑娘还是快些喝吧！” 秦妈妈立在榻前，居高临视，青杏神色上一丝一毫的变化都没有逃过她的眼，心底已有些不满，不过看在宫里皇后的份上，话语上依旧客气。 说着还偏头往那端药的婆子示意了下，那婆子又将药拿近了一些。 但榻上的青杏竟还是没有伸手接那药。 “姑娘？” 秦妈妈的脸色已经有些不好。 “秦妈妈恕罪，奴婢不是不想用这药，只是奴婢见着桃叶先时伺候过五少爷，第二日也没见喝这药……” 青杏面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秦妈妈岂会不知她的意思。 第131章 拦人 “桃叶姑娘进五少爷院子的第二日夫人就赏下了避子的丸药，这点青杏姑娘请放心！” 青杏心思本就比青梅玲珑得多，秦妈妈的不悦她已经察觉到了，到了这地步，这药她是不喝也得喝。 这般想着，青杏在榻上坐正了身子，小心拉了拉被子，而后伸手从婆子手中拿过药碗，深缩着眉头，又带着不经意的嫌弃，喝了一口，药苦涩得令人作呕，她勉强喝了下去，还剩一个碗底。 正皱着眉要把碗递出去时，又听到秦妈妈的轻声嘱咐：“这药都喝尽了才好！” 青杏暗骂一声还是收回去喝完了。 “姑娘好生歇着！” 秦妈妈无心看青杏那一脸委屈模样，办完事后就带着身后的两个婆子出了耳房。 人一出去，青杏就开始作呕，但喉咙间恶心得不行，喝下去的药却吐不出来，倒是逼得她落了泪，不过现下也没人看。 “见过秦妈妈！” 秦妈妈从耳房出来后，并没有马上出院门，而是走到了隔壁桃叶的屋子。 桃叶刚用过早膳，正被南云扶着往床上躺去，见到来人不顾身子还虚着，恭敬地矮下身去。 “快起来，你如今病成这样就别讲这些规矩了！” 刚看过那青杏的逾越言行，这会儿见着桃叶这规矩的样子秦妈妈更觉得顺眼了几分。 “多谢秦妈妈！” 桃叶得了话才就着南云的搀扶靠在了床头。 “看你这样子还要多些时候调养身子，这些日子尽管在屋子里养着，别想些别的事，若是缺了东西，尽管让人去找我，年纪轻轻的别落下病根！” 秦妈妈拍着桃叶的手，一番话说得意味深长。 “秦妈妈的关怀桃叶在此谢过！” 桃叶说着又要在床上弯下身去，不过被拦住了：“快别折腾自己了！” “秦妈妈今日过来，正好代我向夫人请罪，前两日我昏迷着，五少爷心软，便过来西厢房看了奴婢几次！” “奴婢染了风寒，原该挪出去养着，要是传给了主子，奴婢真是万死……” “什么死不死的，年纪轻轻的也没个忌讳，夫人和五少爷都看重你，自然不舍得让你去那腌臜地方养病，你平日里避着些就是！” 秦妈妈轻轻呵斥了桃叶一句。 “您放心，奴婢明白的，五少爷身边还有青梅伺候着，夫人那边也不必担心！” 与知进退的人说话就是让人舒服，秦妈妈眉眼间的冷意淡了许多，慈和地又嘱咐了桃叶几句要要好好养病就走了。 出门时正好碰上挪着小步往廊下走的青杏。 青杏身上青红痕迹不少，走起路来时，尤其是腿间疼得狠，她走路时便小心了一些，但落到旁人眼中，就是一副柔弱忸怩样子。 秦妈妈暗自皱了眉，不过也没说什么。 西厢房里，桃叶重新放松了身子躺下。 “我这几日昏昏沉沉的，怕忘了事！” “南云，今日五少爷若是过来西厢房，记得拦着些，别真过了病气去！” 桃叶阖上眼时喃喃说道。 “姑娘放心，我记得了！” 南云这些日子跟着桃叶，心思细腻了许多，方才秦妈妈话里的提醒她也听出来了。 想到一大清早在院子里听到的事，心中更是觉得姑娘有些可怜。 不过这事她还是先别在姑娘面前提起了。 这边青杏却是没有马上回后边屋子歇着，而是见着院子里没有其他人转到了东北角处的那间屋子。 “哟，青杏姑娘！恭喜啊！” 赵进正靠在罗汉榻上悠闲地品茶，见到来人笑眯眯地说道。 “恭喜？我还以为赵管事对青杏有什么不满呢？” “青杏姑娘这是什么话？赵某何处得罪了你？” 赵进被这莫名连枪带棒的一句刺得莫名。 “赵管事今日可是去主院寻夫人了？” “的确！” 赵进点了头。 “那我真得感谢赵管事跑的这一趟，一大早就为我讨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避子汤药！” 青杏话里全是讽刺味道。 “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今日去主院不过是在夫人面前提一提那桃叶病成那样还痴缠着五少爷，说到底对你也有好处！” 被不明所以地这般指责一通，赵进的脸色也不好看了。 赵进是家生子，在国公府的下人里也算有些地位，心气本就有些高，这一气怒，嘴上也就失了分寸：“何况咱们国公府几世的规矩，这主母进门以前，如姑娘这般的通房事后本就要服避子药，不然这正妻还未进门，庶长子就先出来了，府里的颜面往哪里摆！” “姑娘虽是宫里出来的，但既入了国公府，也得守这里的规矩！” 若是前面赵进那句解释青杏还听进去一些，那后边这两句就让她气红了眼：“赵管事现在记得是国公府的人了，办事的时候倒一点都不记得这事！” “你竟敢这般说话，简直胆大妄为，若是被主子知道……” “你我都是为殿下办事，殿下也不会相信你一人的话，何况现在五少爷看重我，日后我能知道的东西比赵管事可要多多了！” 青杏说到这里，顿时觉得身上的疼痛都不算什么了，反而因着身子上的不适，对着赵进更有底气了些。 赵进被气得砸了手里的茶盏，两人不欢而散。 等青杏回到后院，东面的另一间屋子才转过一个人来。 行云看了眼赵进的屋子，往书房走去。 …… 酉时初，容玖回府，看到南云在廊下煎药，步子一顿就走了过去。 “见过五少爷！” 南云见着人，忙起身行礼。 “她今日还好吗？” 容玖问着话，脚下却已经要往屋子里走去。 南云忙放下手里的扇子，拦在了门前。 “怎么了，是今日又严重了些？” 容玖见着南云面上的惶恐神色，沉声问着话，手却已经要去推门。 “不是，姑娘今日并无大碍，只是先前夫人身边的秦妈妈与姑娘说了几句话，姑娘怕过了病气给五少爷，所以让奴婢拦着您！” 南云说话一贯利落。 “五少爷，您回来了！” 第132章 克扣 容玖正冷了脸要说话，青杏就袅袅娜娜地走到了跟前。 “五少爷，您在宫里劳累了一日，不如奴婢先伺候您更衣松散松散！” 今日一用过午膳，青杏就在自己屋子里挑选晚间要穿的衣裳和戴的首饰，又足足花了一个时辰画了眉，梳了头，上了脂粉和唇红。 所以，到前院时才迟了些。 差点又要被桃叶那狐媚子将人拉去。 容玖闻声转过身子，饶有兴味地打量了一番青杏此时的模样，微勾了嘴角，竟是真的转往主屋走去。 青杏被那一眼看得红了脸，又喜又羞地跟了上去。 南云重新回到炉子前坐下，心里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有些为桃叶担忧。 虽然五少爷是很好的人，但姑娘也很好。 若五少爷当真日后心思都落在了青杏姑娘身上，姑娘怕是没有好日子过。 而屋子里桃叶这会儿其实没有睡着，所以屋外的动静她都听在了眼里。 若今日不是青杏，她兴许还会有些担忧自己的事还没办，就失了五少爷的宠爱。 但青杏…… 五少爷不会容下一个心有二心的人，除非这个人有利用的价值。 也正因为青杏还有利用价值，五少爷才瞒着自己下药的事。 桃叶并不觉得委屈，至少五少爷目前把她这条命，是当回事的。 正屋里，青杏伺候起容玖来，比往日胆子大了许多，又是娇声软语，又是含情脉脉。 容玖也不如往日冷淡，吩咐青杏时嘴角都带着笑意。 晚膳过后，容玖先是坐在书案后，装模作样地写了几个字，还没过一刻钟就扔了手里的笔，又从书架上取了几本话本子看了起来。 这一看就是一个多时辰，青杏站得腿脚发麻，趁书案后的人不注意悄悄挪动了双脚，掩着手打了个哈欠。 再抬头时书案后的人就有些影影幢幢起来，身子竟是软在了一旁的椅子边上。 “进来！” 书房的门应声打开，进来的还是昨日那个婆子。 这婆子也不多话，得了允许，将已经昏睡过去的青杏一把抱起，放在东面的榻上。 容玖则是扔下手里的话本，转进了多宝阁内。 那婆子做好了事便出去了。 又过了一个时辰，容玖才从里边出来，回了旁边的屋子。 “明日起派人盯着青杏，看府里除了我们原先发现的人，还有谁是东宫那边的人。” 容玖听了行云禀报的赵进和青杏吵开的事，想了片刻吩咐道。 “今日院子里还有什么事吗？” 容玖已经在行云服侍下脱去外袍，往床前走去时不知为何又转头问了一句。 “白日里秦妈妈带着两个婆子来过，去耳房见了青杏，后来又在桃叶姑娘的屋子里待了一会儿！” 那避子药是在耳房里才拿出来的，又因为秦妈妈是自己人，行云也没太仔细看，自是没有发现这点。 “不过秦妈妈从西厢房出来时神色不错，还带着笑意！” 五少爷让他看着桃叶姑娘那边，所以他特地注意了一下，至于后边秦妈妈和青杏又撞面的事，他就没再管了。 “知道了，退下吧！” “是！” 行云低着身子出去，轻手轻脚地掩上了门。 而后摇了摇头，他总觉得少爷听了自己最后那句话后有些不高兴，可他在门口想了半日也不知为何。 …… 桃叶在西厢房闭目不出足足待了五日，等到第六日，晕眩和耳鸣也好得差不多了，才在南云的搀扶下出了屋子，准备在院子里走走。 “你娘的身子好得差不多了吗？” 南云这些日子日夜在前院照顾自己，都没多少空闲去后边自己屋子。 “多亏了姑娘的伤药，她前两日就能自己起身走路了！” 南云提起自己的娘就是一脸的满足。 她们这些年吃尽了苦头，如今能在一处，已是最好的情形。 “那就好，天气冷了，你娘过来时又没带衣裳，若是缺了，可以先拿我的去！” 桃叶在顾云卿身边几年，每年的四季衣裳比府里那些一等丫鬟还要多上几套，何氏身量与她相仿，应该可以穿。 “那我就先谢过姑娘了！” 知道桃叶说这话是真心的，南云也不推辞，高兴地应了。 两人在院子里走了小半个时辰，南云怕桃叶累着，便劝着回了屋。 进屋没多久，午膳也送来了。 “今日的午膳怎么只得这些？” 一打开食盒，南云就奇怪道。 见着南云脸上的惊异，桃叶也往食盒里边看去。 里边只有一盘水煮白菜和一盘水煮萝卜，另外就只剩一个馒头了。 两盘子菜上面还浮着一层荤油。 桃叶一看就明白了，这是府里粗使小厮的例菜之一，还是特意挑了最“好”的两盘给自己送来。 “姑娘，我那边还有一些，我这就去拿来！” 南云生怕桃叶把好不容易养好一点的身子气坏，忙说道。 “不必，你先去将赵管事叫来！” 桃叶却是拉住了要出去的南云。 “放心，我没生气！” 桃叶甚至还笑了。 南云见桃叶确实没有气恼的样子，这才出门去寻赵进。 “姑娘这时候叫小人过来是有何事，小人那边还等着用午膳呢，这用过膳后院子里还有一堆的事等着小人处理！” 这三四日五少爷一次都没往西厢房这边来，赵进连往日敷衍的客气都省了。 “这个时辰寻您过来自是有事，不知今日去大厨房取膳的是哪一位小厮，如此粗心，把膳盒都取错了！” “桃叶姑娘什么意思？” 赵进不耐烦地问道。 “赵管事自己看吧！” 桃叶示意赵进往前。 赵进一脸不耐地走到桌子边，看到食盒里的东西也是一个愣怔。 看来这是青杏一人的意思。 桃叶明了。 “许是大厨房那边的人得知姑娘病着，所以特意送了这些清淡饮食！” 事虽然不是赵进授意的，但他不用脑子想也知道这是谁的主意，不管他和青杏现在的关系如何，但好歹也是一条船上的。 而眼前这位，上次因着南云那事他就已经得罪透了。 第133章 赵管事觉得该如何处置? 赵进的态度堪称敷衍，桃叶依旧没有气恼，只是淡淡问了一句：“是吗？” “姑娘若没有其他事，小人就先回去用膳了！” 赵进懒懒地拱了下手就要出去。 “赵管事慢走，既然您不愿管这事，那我们就自己来！南云！” 桃叶站起身来。 “姑娘要做什么？” 赵进见两人出了屋子，愣了一下，这才赶在了前头。 “赵管事不是急着去用膳吗？” 桃叶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就着南云的搀扶依旧一路往后边走去。 “我劝姑娘还是息事宁人得好，如今青杏姑娘正得五少爷宠爱，你也没必要讨个无趣是吧？” 后边除了南云母女，就只有青杏住着。 “息事宁人？看来赵管事知道今日我的午膳是被人克扣下了？” 桃叶停下脚步，脸上的笑容矜持而冰冷。 她做了这些年的一等丫鬟，在主子面前是恭谨有礼，但该有的威势也不缺。 “克扣？桃叶姑娘何必把话说得如此难听，青杏姑娘这些日子伺候五少爷辛苦，用些滋补的膳食也是应该的，就是五少爷回来了也不会说上一句！” 赵进轻声嘲讽。 桃叶没有理会，被南云搀扶着过了月牙门，进了后院。 两人直奔青杏的屋子，赵进想了一下，还是跟了上去。 “桃叶妹妹今天能起身了？” 屋子里，青杏正在用膳，一荤两素，标准的一等丫鬟的份例，并没多的。 桃叶只是随意瞥过一眼，似是早就知道，赵进倒是微皱了眉。 “桃叶妹妹看来不是特地来看我的，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怎么连赵管事也跟着来了？” 青杏放下手里的筷子，起身时动作却是凝滞了一下，不过马上又是一脸的笑意吟吟。 “赵管事说青杏姐姐这几日伺候五少爷累着了，所以将我的份例菜都拿了过来，说是要补身子，我担心姐姐的身子，所以特意过来探望！” 桃叶没有半分迟疑地说道。 “小人何曾这般说过……” 赵进被桃叶的话气了个倒仰，就要连声否认。 “赵管事关照青杏姐姐，是好事，怎么搞得这副急赤白脸的？” 桃叶疑惑地偏头看向赵进。 “我……” “赵管事惯爱说笑，桃叶妹妹怎么也当真了，你看我这桌子上可有多出份例的膳食！” 青杏暗地骂了赵进两句，指着桌上的饭菜笑说道。 “确实是妹妹轻信了，不过我这份例不是送来给姐姐吃了，必定是下面的小厮昧下了！” “那就不打扰姐姐用膳了，我们走！” 桃叶来得气势汹汹，去得却也突然，等人出了门，屋子里两人都还愣着。 赵进先反应过来，忙追了出去，青杏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不过她这几日浑身疼得不行，走得不快。 院子里的男仆，除了行云和归云两个长随，赵进这个管事，其余的都是负责洒扫和其他重活的粗使小厮，住院门东侧的一间屋子里，里边是通铺。 小厮们年纪不大，正是半大小子最能吃的时候，桃叶几人进来的时候，连碗底的汤水都快没了。 “桃叶姑娘！” 小厮们见到来人，有些惊讶，但脸上，却无人露出心虚的表情。 桃叶目光落在长桌上，中间的四样白瓷碗在一众褐色的陶碗里格外显眼。 “你们胆子真大，竟然敢把桃叶姑娘的份例菜私留在这里自己吃！” 南云一脸的怒容。 “这……小人们并不敢的！” 六个小厮听了这话，脸上满是惊讶，还是有个机灵的起了头，这几人才齐声弯了身道。 “那你们说说桃叶姑娘的份例菜为何到了你们这里，别说你们没注意到，这碗都是不同的！” 南云原是个沉默寡言的性子，但见着这院子里的人联合欺负姑娘，念着桃叶对她的恩情，她自是要站出来的。 桃叶注视着屋子里的小厮，南云那句话刚说完，站在最里边的小厮眼神闪烁了一下。 “是栓子拿来的！” “对，我们当时也疑惑今日怎么会有这些好菜好汤，还问了几句，栓子说桃叶姑娘今日没胃口，不想用午膳，把这份例菜都赏给了我们！” “对，就是这样的，给我们几个胆子也不敢私自昧了姑娘的份例啊！” 粗使小厮算是府里最底层的下人，若不是被人挑拨着做事，心思算也单纯，平白得罪桃叶的事他们自然不敢干。 “栓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对啊，你快说了，那些话是不是你说的？” 看着桃叶眉目清冷，小厮们都有些急了，都催着最里边那小厮。 那个叫栓子的小厮往桃叶这边看了一眼。 桃叶身后青杏紧赶慢赶地已经到了，正好听到南云那句，于是拂了袖口，露出左手腕上的金镯子，而后右手放上去不经意地摩挲了几下。 “确实是我错拿了食盒，可你们见到这些多出来的好菜，也没问什么，一个个都高兴得不行，我还没来不及说些什么，这菜已经被夹得不剩了！” “小人想着错都已经成了，便只好闷声不言了！” 栓子咬了咬牙，上前一步说道。 “栓子，你为何要这般说？” 其余小厮皆是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栓子。 但栓子只垂着脑袋，没往自己这些同伴身上看一眼。 “原来是这些小厮粗心，坏了桃叶妹妹的午膳，还差点让妹妹误会我！” 青杏见事已落定，对着桃叶笑了笑。 “赵管事觉得今日的事该如何处置？” 桃叶看向一旁的赵进。 “不过是这些小厮一时疏漏，算不上……” 赵进自是不想顺着桃叶的话处置这些小厮，开口便要打个哈哈混过去，没料到话说到一半，被青杏抢了过去：“这还算不上什么？这些小厮门这般没规矩，都能将桃叶妹妹的午膳自己私自用了，不好好责罚一通怎么可以，五少爷可是最重规矩的！” “那就各罚两个月的月例！” 赵进黑了脸，咬着牙说道，说完这句又想起了什么，怒目看向里边那个叫栓子的小厮。 第134章 为谁做主? “其他人将错就错还算情有可原，但你这始作俑者，最该重罚！” “你们几个将他押到院子里，打二十板子！” 今天这事，赵进此刻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动了折辱桃叶心思的确实是青杏，但这蠢货自己的事还没弄明白，被桃叶一步步轻描淡写地化解，底气又不足，却还想收拢他手底下的人。 而且这院子里的事，自是得听他的。 “是，赵管事！” 那几个小厮被罚了本就不多的月例，又被迫得罪了桃叶，皆是深恨栓子，听了赵进的话马上应了是，两个去押人，两个去拿板子。 不用赵进说，这顿板子也必定是不轻的。 “多谢赵管事秉公处置！” 从屋子里走出，桃叶客气地对赵进点头。 “桃叶姑娘客气，替主子管好这院子里的下人是小人该做的事！” 赵进扯了下嘴角。 “赵管事可真会做人，就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领你这个情！” 桃叶走后，青杏凉凉地说道，她一想到就因为赵进去主院多说了几句，自己每日一早醒来都要喝一碗苦汤子，就暗恨不已。 “青杏姑娘还是先管好自己的事，以后这底气不足的事就别先急哄哄地去做，先想清楚了才是，免得丢了面子都不自知！” 赵进冷哼一声，往自己屋子走去。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响起板子着落在身上的声音和栓子的惨叫。 “姑娘，昨日晚膳的糕点还剩一些，我去拿来给你，你先垫垫？” 将桃叶扶进屋子，南云问道。 “好，你去大厨房找田妈妈要两道清淡的膳食，顺带给张妈妈也要样好菜，不过别让她为难，寻些便宜的就是。” 南云答应着出去了。 一刻多钟后南云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进了屋子。 打开食盒，将里边的膳食端出来，是一道火腿老鸭嫩笋汤，一碟清炒银牙，还有一碗酱肉丝。 “这是田妈妈亲自给你的？” 桃叶坐下来时面上有些疑惑。 这老鸭汤是极费功夫的，何况里边的嫩笋并不是这个时节的常物，只有在府里的温泉庄子里才能出一些。 “是，田妈妈说这原是给杨姨娘的午膳，但清风苑的人说杨姨娘近日偏爱些清淡的饮食，便没有将这汤取走，他们本来是准备自吃的，奴婢去了，正好盛了一碗出来！” 南云一面递给桃叶筷子，一面解释道。 桃叶更加奇怪了，不说杨姨娘在府里一向谨小慎微，不会挑剔这膳食的好坏，而且这么费功夫的菜，大厨房那边怎么会特地给杨姨娘做，除非是院子里别的主子也要用，顺带上清风苑还差不多。 不过这时，门外正好有一个婆子进来。 “张妈妈来了，这道菜你拿去吧！” 桃叶指着桌子边的酱肉丝说道。 “姑娘真是太客气了，老婆子吃那些也就够了！” 那婆子笑着俯身道。 “这里不比主院，张妈妈辛苦了！” 桃叶笑容中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姑娘说得哪里话，这几日姑娘那日不想着老婆子，送些个好膳食，哪里还能不知足！” 这婆子确实打心底里高兴，在主院时，她虽是个粗使婆子，但夫人手上宽绰，吃穿用度比府里其他粗使婆子不知道要好上多少，可一被秦妈妈派来五少爷这里，别的不说，这一日三餐，就真是粗陋极了。 还好第二日，桃叶姑娘在窗边见着了自己在这院子里做事，就每日从自己份例里分些好菜给自己。 “在这院子里我也帮不上其他忙，只能做点小事！” 桃叶笑得有些勉强。 “诶，老婆子知道姑娘的难处，但姑娘这么好的人，日后必定不会比别个差了！” 张婆子是秦妈妈专门留在这院子里，盯着青杏事后服避子药的，这些日子青杏不仅每日都歇在正屋，还次次日上三竿才起身，她都看在眼里。 府里哪个通房这般没规矩？就是现在的罗姨娘，当年在先夫人身边伺候时，也是恭敬谨慎的。 可惜五少爷宠着，旁人也说不上一句。 不过倒是可以和秦妈妈多提提，让夫人厌弃了她，正好她也憋了一肚子的火，每日让那丫头服避子药，都要看她惺惺作态一番。 不过今日打算告状的不知一人。 晚间容玖回府，青杏如往日那般将人迎进屋子。 韫柔体贴地伺候着容玖换了常服，用了晚膳，又听了几句容玖对着行云和归云两个抱怨了几句关于羽林卫的人和事。 待容玖如往常一般拿起话本子看时，青杏忙去沏了一盏茶，低垂着头走到书案边，轻声道：“五少爷请用茶！” 她今日从侍膳到这会儿，一直低垂着眉眼，神色颇为暗淡。 “怎么了？今日不高兴？” 容玖搁下手里的话本，抬头问道。 “没……奴婢没什么！” 青杏抬起头又忙低了下去，一副唯恐旁人不知她在欲盖弥彰。 “有事就说，这院子难不成还有人能让你不痛快？” 容玖靠在椅背上，神色慵懒，鸦羽般的睫毛下覆着的却是不耐烦的冷意。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今日奴婢与桃叶妹妹产生了些误会，心里一直有些不安！” 青杏听到后头那句，以为五少爷是想问明白了给自己作主，心当下就定了，刻意装出的低落样子差点都没盖住眼底的喜色。 “误会？” 她垂着头装模作样，没注意到书案后的人听到桃叶的名字时身子不自觉坐正了一些。 “今日院子里的小厮将桃叶妹妹的午膳弄岔了，桃叶妹妹不知就里，以为是奴婢将她的膳食扣下了，气势汹汹地到后边来找奴婢，后来见奴婢桌上并没有多余的膳食，这才作罢！” 青杏说到这里偷偷看了一眼容玖，见到那人神色微冷，心里底气就更足了：“后来桃叶妹妹又去了那几个粗使小厮屋里，逼得赵管事狠狠责罚了那些小厮一通！” “奴婢觉得桃叶妹妹恐怕还是觉得这是奴婢唆使的，借着责罚那些小厮警告奴婢……” 第135章 狐媚子的手段 青杏一面柔声地说着一面还想往容玖身上靠去。 “本少爷身边容不下欺下瞒上之人，这事得问清楚，行云！” 容玖直起身子，不经意地错开青杏的动作，往门外喊道。 “去把桃叶叫来！” “是！” 行云一脸疑惑地转身出去了，他今日被五少爷派去外边做事，不知晌午后院子里发生的事。 “五少爷！” 很快，桃叶就站在了书案前。 容玖眸光微抬，下面立着的人面色还有些苍白，不过病弱之气少了些，头上发髻半松，左边脸上还有浅绯色的一点痕迹，像是躺着时的压痕，不过这点红痕倒是让那脸上透着虚弱的苍白淡了一些，添了一些往日的明艳。 容玖打量得仔细，不过在旁人眼中也就是随意看了一眼。 “方才青杏说今日你的午膳被人克扣了？” 容玖淡淡问道。 “五少爷，奴婢不是……” 青杏没料到五少爷开口竟是这句，她方才明明不是这么说的，下意识地要否认，但刚开了口就被容玖摆手拦下了。 “克扣？” 桃叶疑惑地看了一眼青杏，又转回到容玖面上：“回五少爷，今日奴婢的午膳确实出了岔子，不过是那送膳的小厮一时疏忽，弄错了食盒，将奴婢的膳食和小厮们的膳食弄混了，那些小厮将错就错就将奴婢的膳食用了！” “若说克扣，奴婢觉得那些小厮怕是没有这个胆子！” “难不成青杏姐姐还知道些别的，今日赵管事倒是有些袒护那些小厮，青杏姐姐不会是怀疑他有意指使那些小厮的吧？” 桃叶说到这句，又看向了青杏。 “五少爷，奴婢方才不……” “对了，我这几日病着，倒是容易糊涂忘事，白日里青杏姐姐还帮着我与赵管事理论，让好好责罚那些小厮！” “这事赵管事和那些小厮都是记得的！” 青杏被桃叶打断，本来还想解释的，但桃叶第二句话一出口，她就闭了嘴。 责罚小厮，确实是她开的口，她当时是想在这些小厮面前立个威势。 五少爷叫了赵进或是小厮进来，一问就能知晓。 若是从前，赵进还会与她站在一处，但现在，青杏不会觉得他们还是一条心。 见小丫鬟三言两语逼得人哑口无言，容玖眸子深处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桃叶妹妹一开始确实以为她的午膳是被奴婢占了去，不过可能是她这些日子在病中心绪不宁，一时错想了去，又许是对奴婢有什么不满，今日在五少爷面前说开了也好！” 青杏对着书案后的人行了一礼，娇声说道。 桃叶跑到后头来兴师问罪，这事也是真的，她定会否认，到时…… “青杏姐姐说得没错，奴婢今日一打开那膳盒，见着里边只有水煮白菜和萝卜，看着就难以下咽，还以为是院子里有人见奴婢近些日子病着，伺候不得五少爷，故意慢待，正好赵管事又说了青杏姐姐这些日子得五少爷看重，是奴婢一时想歪了！” 听了桃叶这话，青杏不由地瞪了眼，这人疯了不成，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话还能在主子面前说？ 不过这样也好，她就不信五少爷听了这些，不会斥责桃叶一顿。 “近前来一些！” 书案后响起的声音却是大出青杏所料。 桃叶在青杏嫉恨又疑惑的目光里微低着头走到书案边。 她这场病不轻，把身体里往日积存的弱症都引了出来，本就纤细的身子更加瘦削，不过倒没有形毁骨立的感觉，该明艳的地方依旧如初。 椅子上的人伸了手出去，桃叶再往前了一步，腰上温热的大掌抚过，人已经就势软倒在容玖怀里，鹅黄色的襦裙与孔雀蓝银丝滚边锦袍交缠在一起，十分相得益彰。 青杏又惊又妒。 桃叶这狐媚子也太会这些勾人的手段了，她清醒的时候五少爷何曾如此温柔地待过她。 “五少爷……” 青杏大着胆子娇声唤了一句。 “你这些日子辛苦了，今日便回去好好歇着吧！” 容玖倒没有忽视青杏，揽着怀里的人笑着抬头说道。 他本是极俊的面容，这温柔一笑更是俊雅之极，青杏红着脸，恍恍惚惚地就应了是往外走去。 快走到门口时才回过神，再转头看时书案后五少爷正低着头对桃叶说些什么。 再过去也只能自讨没趣，青杏只好重新转过身子恨恨地出了屋。 早知这狐媚子命这般大，当时就该继续下那药，当时罗姨娘可不只给了她一片。 但这些日子她晚间忙着服侍五少爷，第二日醒来又已经是日上三竿，喝过那苦药汤子后人又有些恶心乏力，有时腹中也会隐隐作痛，为了晚间在五少爷面前有副好模样，只好在屋子里歇着养精神，这一耽搁这么些日子就只第一次下成了药。 今日不用服侍五少爷，明日就可以不喝那苦涩的避子药，青杏想到这里竟然有些庆幸，不过对桃叶，是越来越嫉恨了。 书房里。 桃叶顺从地靠在容玖怀里，她今日头上只用了一支铜钗挽发，清爽得很，容玖的手抚上去毫无障碍。 “今日被欺负了？” 头顶上传来一声轻轻的询问。 “没有，奴婢又不是肯吃亏的性子，何况有五少爷在，这院子里谁敢真欺负奴婢？” 桃叶倒没想到五少爷开口说的第一句，是这个，她其实早就猜到青杏会趁机告状，今日这一身看似随意的打扮也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她不怕青杏抢了自己的宠爱，但怕五少爷忙于外边那些大事，又是几日不见，真的将她冷置在一边，日子久了，她原先的努力就白费了。 青杏今日算是帮了她的忙。 从书院回到府里的这段日子，她能察觉到五少爷对她，是真有几分在意的。 为了能早日寻得娘亲和大哥的消息，她不能让这好不容易得来的在意淡了。 “五少爷特意请了裴大少爷为奴婢调理身子，奴婢才不会让人平白作践奴婢的身子！” 第136章 奴婢身子还未好全 她以前也得过风寒，比这轻得多，都拖了半个月才好，这次这么严重，过了这六七日，她的身子却已经好了大半，应该是药用得对症，还有每日南云看着她吃下的丸药，应该都是从裴大少爷那边来的。 五少爷愿意为她费这个心，桃叶心里是感激的。 不过，也只是感激罢了，并没有妄想其他。 “你这些日子做得很好！” 容玖“宠”青杏，是为了将消息“自然”地传到东宫去，他虽留下了行云看着点院子里的事，不过好在小丫鬟这些日子都窝在屋子里养病，没惹出什么麻烦，今日他才将行云派出去做别的事。 “过几日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带你出去逛逛！” “真的？五少爷不唬奴婢？” 桃叶转过身来，面对着容玖抬头，铜钗擦过容玖的手臂，本就半松的发髻彻底散开来，满头青丝垂落下来，衬着中间的芙蓉脸白如晴雪。 容玖没有回答，但桃叶与眼前这人肌肤相亲这么多次，别的事上她或许猜不准容玖的心思，唯有情欲一事上，如今她已能摸个清楚明白。 身边的人气息不过微动，她就察觉到了，但这次真不是她成心为之，她就算再心急也不至于在自己病还没好全的时候就想着那事，而且院子里还有张婆子在，今日她若是留在主屋，很快就能传到夫人耳中去。 容玖这会儿心情确实好得很，最近接连做成了几件事，怀里又是自己顺眼的人，有些心猿意马也在所难免。 不及再说，桃叶唇上立时覆上一层温热，腰被紧紧地往里压去，头被迫扬起，这样的姿势以她如今的身子本是坚持不住的，不过后脑勺上托着一只有力的大掌，但也让她避无可避。 等到唇上那阵温热离开，桃叶这下是彻底软倒在容玖怀里，娇喘不断。 除了开始的一两次，五少爷要她时很少吻她，说来这还是第一次时间这么久的亲吻，桃叶倒感觉不出什么温柔缱绻，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 “五少爷，奴婢身子还未好全……” 桃叶缓过这口气，感觉身边的人气息又开始不稳起来，赶紧求饶。 握在腰间的手重重一紧，左耳边热气轻呼，桃叶能感觉到贴在耳垂上微凉的唇微动了几下，入耳的声音却是很模糊。 她平日听声没什么大碍，但若是有人贴近她的左耳轻声说话，就不是很能听清了。 所以这会儿她就茫然地抬头：“五少爷说什么？” “回去歇着！” 容玖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懒懒地直起身子，腰上的手也放开了。 “奴婢告退！” 桃叶不疑有它，从容玖怀里起身，在书案边矮了矮身子，低着头退下了。 …… “五少爷昨日没留下桃叶妹妹伺候吗？” 第二日清早，青杏一面伺候容玖更衣，一面试探地问道。 “五少爷恕罪，是奴婢逾越了！” 但抬头见着容玖不悦的神色，吓了一跳，忙请罪跪地。 她这些日子得意，差点忘了五少爷待下并不算宽和，尤其厌恶多嘴探听之人。 “起来，下不为例！” 容玖轻理了下官服的袖口，淡淡地开口。 “谢五少爷！” 青杏松了口气，心里还有些窃喜，若在以前，五少爷哪有这般轻易饶过自己，看来昨日桃叶后来并不得主子的意。 但这日，对桃叶来说，却是个喜忧参半的好日子。 歇过午觉，碧云就过来了。 “你的面色看着好了许多，应该没什么大碍了吧？” “还好，就是身子还懒些，姐姐这会儿过来是夫人那边有事吗？” 桃叶手上拿着绣茵前些日子已经裁好的越绫，正用针线细细密密地缝着。 “陈御史家的小姐和博望侯府的杜小姐今日过府拜见夫人，夫人让你过去一下！” 见陈小姐，桃叶自是高兴的，但杜小姐…… “碧云姐姐等下，我先梳个头！” 桃叶答应着起身，走到梳妆台坐下，极快地绾了个中规中规的丫髻，想了想，又将那支杜家人送来的鎏金如意纹银簪插上。 从前院到顾云卿住的院子，不算近，桃叶到主院门口的时候，后背上已经有些冷汗。 “没事吧，差点忘了你身子才好一点，方才应该走慢些的！” 碧云看着桃叶关心道。 “缓缓就好！” 桃叶摇了摇头，在门口平静了会儿气息，才进了院子。 “姐姐来了，快进去！” 蕙草等在门边，笑着给桃打了帘子。 桃叶回之一笑，低着身子往里边走去。 “见过夫人！” 桃叶走到中间，规矩地行下礼去。 “桃叶来了？起来吧！” “病可好些了？” 儿子这些日子一直宠着青杏，秦妈妈又在她面前提过多次青杏的骄纵不知规矩，言语之间皆是比不得桃叶的意思，所以这会儿见着桃叶顾云卿面上的神色比往日更加温和了几分。 “谢夫人关怀，奴婢已经无碍！” 桃叶今日打扮穿戴皆是素净，倒显出头上那支其貌不扬的鎏金如意纹簪。 杜雁容从桃叶进来屋子后，就偷眼暗自打量，见桃叶戴着这支簪子，心下松了一口气，不过屋子里没人注意到。 “那就好！今日我这里正好有两个客人，这陈小姐你是熟悉的，这位是博望侯府的杜小姐！” 顾云卿笑着将桃叶招近些。 “奴婢见过杜小姐，见过陈小姐！” 桃叶又对着顾云卿下首的两人各行了一礼。 “快起来，早听说你是个伶俐人，今日见了果真如此！” 那日菊花宴，杜雁容得了顾云卿的青眼正是满心欢喜，后来又被容玖看了一眼，就更是欢喜得不知身在何处，就算后来容玖下水救了桃叶，又将人亲自抱出花园，她也没怎么看清桃叶的面容。 所以方才桃叶一进门，她就被惊了一下，这容貌，别说是丫鬟堆里，就是她平日所见的这些贵女之中，也难有人及得上。 难怪被容五少爷捧在手心里 她正心中忐忑之时看到桃叶头上的簪子，想起母亲的话，面上才没表现出来。 第137章 容淑的心机 那丫头若是见你时戴上这簪子，便是守时安分之人，就算容五少爷宠她，日后也不会兴风作浪。 但不管如何，你都不能在容夫人面前表现出一丝妒意，我打听过，这丫头从前是容夫人身边的一等丫鬟，深得她喜欢，你日后要在国公府立稳脚跟，也许还有用着她的时候。 这是母亲昨日对她说的。 “杜小姐谬赞，奴婢不敢当！” 桃叶恭敬地垂手。 “桃叶是国公夫人调教出来的人，品性自是好的！” “我前些日子听说你落水，担心了好久，今日见着你好好的，这心才算放下了！” 陈淑君与桃叶算是生死之交，她又不是个过分在意尊卑的，说起话来半点没有贵女的架子，与杜雁容方才那客套话一比，亲疏立见。 “劳陈小姐关心！” 毕竟在人前，桃叶也只能真诚一笑，不能表露太多。 “难得我这院子里这般热闹，正好今日天气又好，我们去院子里逛逛，陈小姐上次赏菊宴没来，雁容虽是来了，但后来又出了事，也没逛全吧！” 顾云卿见杜雁容与桃叶两人言语应对自然，看着日后也能相处融洽，面上便带了喜色。 “雁容愿意陪夫人出去走走！” 杜雁容忙起身说道。 “夫人相邀，自是恭敬不如从命！” 陈淑君也落落大方地应了。 桃叶垂手侍立着，眼底却是闪过难色，她身子并没好全，方才从前院走过来时就已经有些疲累，若是去逛园子，不说一时半会结束不了，而且她难免要紧着上前伺候。 但这推拒的话又是说不得的。 桃叶勉强打起精神，与碧云几个跟在顾云卿三人后面，往园子里去。 一路上，顾云卿都拉着杜雁容温声问着话，不过也没将陈淑君晾在一边，时不时也问上一句。 杜雁容急于给顾云卿留下好印象，言语之间颇多拘谨，倒是陈淑君，本就有三分男儿心性，说话爽利得很，逗得顾云卿笑了几次。 不过这样一来，一行人走得极慢，桃叶也没有太多不适。 “那是谁在弹琴？” 几人刚进园子，就听得一阵阵清凌凌的琴音，陈淑君一眼就瞧见了不远处花圃旁的亭子里坐着一人，旁边还有两个丫鬟陪着。 “回陈小姐的话，是府里二小姐！” 夫人不喜罗姨娘那一房的人，桃叶说完后对着陈淑君几不可见地摇了摇头。 “原来如此！容夫人，听说府里栽培的绿菊在盛京是最好的，那些匠人还是夫人特意从琼州请来的，不知今日有没有这个福气看上一眼！” 陈淑君聪慧，靖国公宠妾灭妻在盛京又不算新鲜事，得了桃叶的示意，便自然地岔开了话头去。 “这是自然，陈小姐若是喜欢，我们现在就过去！” 绿菊花圃刚好在另一边，不与那亭子同一个方向。 一行人就要转身往另一边去，亭子里的琴音却是停了。 走了不多时，容淑从后边赶了上来。 “母亲！” 听到这声，顾云卿只得停下了，毕竟身边还有外人。 “母亲是来逛园子吗？是不是淑儿的琴声吵着您了？” 容淑浅笑着给顾云卿请安。 “二小姐今日怎么不在寿安堂陪着，老夫人最喜你这个孙女与她解闷！” 容淑与容慧不同，她自小乖巧懂事，对顾云卿，在礼数上也挑不出错，但顾云卿总觉得那一颦一笑里的意味，与罗氏一般无二，是以，她并不喜这个庶女。 “祖母见我这些日子一直陪她呆在寿安堂，心疼我，便让我出来逛逛！” 容淑回答完又笑着看向陈淑君和杜雁容:“这是陈家姐姐和杜家姐姐吧！” “容二小姐！” 陈淑君冷淡地点头回礼，杜雁容反应慢些，等陈淑君说完才同样问了声好。 “两位姐姐真是好品貌！” 容淑赞叹了一声又看向顾云卿：“母亲可介意女儿陪您和两位姐姐一同逛逛？” “你若是空闲，便跟着吧！” 顾云卿淡淡道。 这府里她不喜的人和事太多，这些年也习惯了，婆母那边她还忍让几分，其余人这里，她视而不见就是。 “淑儿谢过母亲！” 容淑却跟得了什么好似的，几步走到顾云卿身边，正要伸手去扶时，却被一人占了先。 “这边地上石头多青苔，夫人脚下注意些！” 是桃叶抢在容淑前头扶住了顾云卿。 “好，你们也注意些，别摔去了！” 顾云卿赞许地看了一眼桃叶，而后对着杜雁容二人说了一句。 “夫人放心，淑君还没看到府上的绿菊，怎么也不能这会儿就迷醉到地上去！” 陈淑君开着玩笑。 这话说得一行人都笑了，连桃叶都弯了弯嘴角。 只有容淑，虽也是笑着，但那眼底却是闪着其他的锋芒。 靖国公府的绿菊占了足足一大块花圃，一眼看去格外赏心悦目，是别处难得见着的景致。 就是陈淑君，骤然见着这一片绿浪，也有些心喜，不由地在花圃边上走动起来，时不时还蹲下身子去细看。 “陈姐姐也是爱花之人？这梅兰竹菊，都是高雅之物，月姐姐倒也相衬！” 容淑走到陈淑君身边，轻笑着说道。 “我这人俗得很，凡是新奇好看的东西，都喜欢，不拘那几样！” 陈淑君心思全在花上，随口答道。 “听闻陈御史忠直，姐姐竟也是如此性子，真令容淑敬佩！” 容淑又靠近了一些，几乎就与陈淑君挨在了一起。 陈淑君看够了，直起身子正要往前走去，就觉裙摆被什么东西压住，身子不自觉地歪向花圃里。 “哎呀……” 她倒不是怕摔疼了，纯粹是可惜被她压在身下的花。 不过这一叫已经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陈小姐！” 碧云等人皆是一惊，忙上前去扶人。 桃叶也忙将手中刚折下的花放在杜雁容手里，疾步走了过去。 “陈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摔到哪里？” 桃叶赶到跟前时，陈淑君已经被人扶起。 “二小姐可是摔疼了？” 旁边容淑的丫鬟也刚将自己主子扶起。 第138章 及时的阻拦 “没事，下边都是松软的泥土！” 陈淑君拉着桃叶的手笑道。 “怎么样，要不让府医过来看看？” 顾云卿也被这变故惊了一下。 “不用的！” “夫人，我真的没事！” 陈淑君不在乎地摆摆手。 “母亲，都是淑儿不好，光顾着看花，竟没注意到踩了陈姐姐的裙摆，还好陈姐姐没事！” 容淑在自己丫鬟搀扶下，一脸愧意地对着顾云卿请罪。 “你向来是个稳重性子，今日怎么也这么冒失？” 别府的小姐被连累得摔了，顾云卿作为主母，在场面上说几句也无可厚非。 但容淑站在一旁，却是一脸的泫然欲泣，好似受了多大的责难。 真是与其生母罗姨娘一个模样，不过在场的人中，主院的下人自然向着顾云卿，杜雁容一心都在讨好心上人的母亲上，陈淑君则是根本没注意。 容淑见无人理会，掩下眸中的锋芒，垂眸道：“母亲，陈小姐的衣裙脏了，不如给淑儿个将功折罪的机会，淑儿那边有还没上身的新衣，正好让陈小姐换上！” “陈家姐姐身量与我相仿，又喜欢素净颜色，正好合适！” 容淑这话，在场的其他人听了，都未觉有异。 但桃叶心里，却是暗生疑云。 且不说二小姐平素一副稳重自持的样子，也没听说如此爱菊，为看花踩了陈小姐的裙摆就有些让她疑虑，再说这二小姐心思深重，不会做无用之事。 可是陈小姐身上，又有什么文章可做。 “也好，那你好生照拂客人！” 顾云卿倒是不缺一件衣裳，但她比陈淑君高得多，她的衣服自是不合适的，总不能让人家穿下人的衣服。 “是，母亲！” 容淑高兴地应了。 话已至此，桃叶就算想阻止也来不及了，何况她也只是心有疑虑。 “夫人，奴婢陪着陈小姐过去二小姐那边，也好帮着梳头！” 陈淑君今日是特地来看自己的，桃叶不能让她出事。 “这丫头心灵手巧，还望夫人割爱一时！” 陈淑君也想与桃叶单独说会儿话。 “那你就跟着去吧！” 顾云卿点头应了。 “正好，有桃叶姑娘在，母亲想来更能放心！” 容淑面上似是更高兴了。 桃叶扶着陈淑君的手臂走在容淑主仆后面，一路上颇为谨慎小心。 但这一路上确实没出什么问题，几人安然无虞地进了容淑的院子。 容淑是靖国公府唯一未出阁的小姐，不仅生母得宠，自己也深受靖国公和曹氏的喜爱，所以这院子比其他府上的嫡女，也是一点不差。 一水的紫檀木家具，摆设看着简单但样样价值不菲。 “陈小姐先在这里坐一下，我让丫鬟去拿了衣服过来！” 容淑将人安置在自己卧房外的小厅里，叫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奉茶。 不一会儿丫鬟就端了三盏茶进来。 “这茶名叫云山雾绕，入口极好，陈小姐品品！” “桃叶也尝尝！” 容淑竟是连桃叶的份都备上了。 “奴婢不敢！这般珍贵的茶哪能给奴婢糟蹋！” 桃叶退后一步，矮下身子恭敬道。 云山雾绕极为珍贵，出自琼州，据说一年才出百斤，大部分作为贡品送进了宫里，余下的这些可以说是有价无市，永宁侯府豪富，也不过得上三两斤。 永宁侯疼爱夫人，给了夫人半斤。 后来老夫人寿宴献礼，五少爷突然不见，夫人第二日送去了一些当做赔礼，但也不会多，二小姐能从老夫人手里得到这些云山雾绕，已是不易。 但这般珍贵的茶叶用来招待陈小姐和她，就更加令人生疑了。 桃叶心思急转之间陈淑君已经拿起茶盏：“光闻这味道就知道是好茶，茶香浅淡清幽，果然如临云山雾绕之中！” 真正的品茶，当先观色，闻味，再轻轻啜上一口…… 陈淑君欣赏着白瓷盏中透净的翠色茶汤，面上的确是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 “既是已经沏上了，你若是不喝才真是浪费了！” “我听说母亲待下人大方，也时常赏赐你们些珍稀东西，我这点算不上什么！” 容淑竟是亲手将那茶盏递到了桃叶手中。 这下她连拒绝的机会都没有了。 “奴婢谢二小姐赏赐！” 桃叶满腹心思地垂目行礼。 掀开茶盖，沁人的香味弥漫在鼻间，桃叶心中的不安却是更加浓重。 余光瞥见陈小姐已经低头准备喝上一口，这时却有一段熟悉的味道穿过眼前的茶香窜入桃叶的鼻子。 呯！ 不及多想，桃叶已经身子一歪，往陈淑君身上撞去，正好将她手里的茶盏撞飞出去，她自己手上的这盏则都是倾在了身上的长裙上。 “桃叶！” 陈淑君也不管自己手背上被飞溅上几滴热茶，火辣辣地疼，先是扶住了倒过来的人。 “怎么样，有没有烫到，你这脸色怎么这般难看？” 等桃叶站稳身子，陈淑君焦急地问道。 “奴婢没事！” “奴婢该死，是奴婢一时头晕，没有站稳身子，这才将这珍贵的云山雾绕毁了，还惊吓到了主子，请二小姐和陈小姐恕罪！” 桃叶先对着陈淑君说了一句，而后不顾满地的茶水，跪下请罪。 “快起来，人没事就好！” 陈淑君自然不会怪罪桃叶。 “是啊，你快起来吧，不过是无心之失，我们有什么好怪罪的！” “奴婢谢过两位小姐不罚之恩！” 容淑看向地上四散的碎瓷和茶水时，眼底闪过的冷芒和急色都被桃叶看在眼里。 “二小姐！” 这时，去取衣服的丫鬟也回来了。 “你们将地上收拾一下，别让那些碎瓷片伤了人！” 吩咐了丫鬟捡走地上的碎瓷，容淑笑着看向陈淑君： “那就让我这两个丫鬟和桃叶服侍陈姐姐更衣，我去外边等着！” “我这边有桃叶一人帮着就行，不需要……” 不过换身衣服，陈淑君不习惯这么些人伺候。 “桃叶前些日子得了风寒，身子还未好全，方才不就没站稳，差点摔坏自己，还是让我这两个丫鬟多出些力，陈姐姐就别和我客气了！” 第139章 竟是这般龌龊心思 容淑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陈淑君客随主便，也不好再推辞。 “你且在一边歇着就是，我哪里就要这么多人伺候了？” 既推脱不得那两个丫鬟，陈淑君干脆不让桃叶插手，毕竟桃叶的脸色确实有些不好。 “那奴婢过会儿给您梳头！” 桃叶想着自己在一旁也好盯着那两个丫鬟的举动，二小姐一计不成恐怕又会再生一计。 两个丫鬟服侍着陈淑君脱了脏污的外衣和长裙，换上一身烟蓝色的襦裙，这一番动作下来皆没有不妥之处，但桃叶却不敢放松心神。 看似垂手安静地等在一旁，眼神却是须臾不离两个丫鬟。 果然，其中一个转身去整理脏污衣服时弓着身，眼神往旁边飘忽了一下，手上似乎慢慢攥紧了什么东西。 “陈小姐衣服上绣的是松枝吗？” 桃叶突然走到跟前，那丫鬟身子明显一抖，一方手帕便飘然滑落在地。 “这手帕上竟也是！” 桃叶假作未觉地拾起帕子。 “是啊，上次在书院时你不是建议我选些简单大方的首饰，我想着衣服也是一个道理，便没有让她们再绣些繁复的花草上去！” 陈淑君看了旁边神色局促的丫鬟一眼，笑着走到桃叶这边。 “好了，我这衣服也换好了，请你们小姐进来吧，我可得好好谢谢她！” “是！” 那两个丫鬟暗地对视一眼，去开了门。 见到自家主子时，微微摇了摇头，便垂下了目光。 事没有成！ 容淑眸光微冷，但进来时已是满脸的笑容：“这身衣服穿姐姐身上真是合适极了，倒比我自己穿着好！” “多谢二小姐盛情，改日必定给二小姐送上一份谢礼！” 陈淑君清淡含笑的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竟让容淑有些不安，好似自己那些心思都被看得透彻。 “陈姐姐真是太客气了，本就是我的错处，如今这衣服也不过是稍作弥补而已！” 容淑脸上笑意毫不凝滞。 两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容淑将人直送到院门口：“陈姐姐慢走！” 见人走远后，才回了屋子。 “二哥回去了吗？” “是，不过二少爷好像有些不高兴，说什么白来一趟，连人的面都没见着……” 丫鬟回道。 “他还有脸不高兴？要不是他惹恼了父亲，也不至于要娶一个卑贱的校尉之女！” 容淑提起胞兄，就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刚才又是怎么回事，不是让你们取一件那陈家小姐的贴身物什，怎么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容淑今日就没有一件事是顺当的。 “回二小姐的话，奴婢本来已经要成事了，都是那桃叶，不知为何就走到奴婢身前看那什么衣服上的松枝，还将陈小姐引了过来！” 放才要藏帕子的那丫鬟解释道。 又是她！ 不过一个卑贱的通房，竟三番五次坏她的事，容淑不由地气恼： “去将姨娘请来！” 自己那姨娘也不知怎么办事的，上次信誓旦旦地说这通房命不久矣，可到现在都还活得好好的。 若是当时听了她的话，让祖母着人去责罚，兴许早就没了命。 不提容淑的气急败坏，这边刚走到小路上的桃叶，对着陈淑君就要跪下。 “你这是做什么？” 陈淑君一把将人扶起。 “陈小姐，奴婢早就怀疑二小姐别有用心，后来又见那茶有问题，可是却没有及时提醒您，差点害了您！” 桃叶一脸的愧色。 “我方才也猜到一些！” 陈淑君博览群书，又得自己父亲的言传身教，并不是无知的闺阁女子，后来那两个丫鬟神色异样她注意到了。 这深宅后院，容二小姐不会算计自己的性命，剩下能算计的，就是自己的清白。 可是，为什么？ 她与这位容二小姐无冤无仇，就算对方心思再毒辣，也不至于平白算计自己。 “应该是为着二少爷，国公爷给二少爷定下了亲事，是一个校尉之女，罗姨娘和二小姐应该都不满意这桩亲事，今日见到陈小姐，大概也是临时起意！” 桃叶没有隐瞒自己的猜想。 “竟是这般龌龊心思！” 陈淑君这般好的涵养都忍不住低声怒斥了一句。 “容淑看上我，定是为着我父亲，你今日帮了我两回，恐怕要被她记恨上！” 桃叶没想到眼前的人得知事情原委，动了怒，但却马上又关心起她的安危。 已经很久没有人如此纯粹地关心自己，桃叶心里暖暖的：“陈小姐不必担心，我有夫人和五少爷护着，不会有事的，而且我也有自保的能力！” “你的确聪慧，可毕竟只是下人，国公府的事我也有所耳闻，她若是想要整治你，你……” 陈淑君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力量太微弱，她再担忧又能如何，还能管到靖国公府的事不成。 眼前的人品貌俱佳，心性一点不输于她们这些人，就因着身份卑下便要受尽磋磨，虽然听说桃叶得容五少爷宠爱，但日后还不知道如何，更何况照今日这境况，怕是明年容五少爷就要成亲，到时候桃叶的日子只会更加难过。 “奴婢会谨慎行事，好好保护自己，二小姐一向以贤淑示人，就算恼着我，行事也不敢太过分！” 桃叶说。 “对了，经此一番，奴婢差点忘了！” 桃叶突然想起一事，取下腰上的荷包，递到陈淑君手里。 “这是？” “里边是奴婢自己绘的几样首饰样子，陈小姐可以让工匠打一些试着在铺子里卖卖看，不用太好的料子，奴婢也不知能不能卖出去！” 桃叶虽是这般说，但心里底气是很足的。 “好，你的眼光必是不差的，我回府后就去安排！” “若是卖得好了，将来给你分利！” 陈淑君笑着将荷包系到自己腰间。 “陈小姐不用分利给奴婢，这些都是感谢书院时您对我的照拂和上次送给我的补品，奴婢身无长物，只能以此……” “这事我已经决定了！” 陈淑君难得不由分说地打断了桃叶。 第140章 以后做戏机灵些 陈淑君不是不识柴米油盐之人，知道银钱的好处。 桃叶有银钱傍身，在府里行事就会方便许多，何况若是打出来的首饰真能赚到银子，她也理应给桃叶一份。 陈淑君的一片赤诚好意，桃叶到底还是领受了。 回到园子的时候，顾云卿已经和杜雁容在亭子里坐着喝茶吃点心。 “陈小姐回来了？可还好？” 陈淑君的疏阔性子，顾云卿还是喜欢的。 若不是怕儿子自来是个散漫不拘的性子，而陈御史又是个规矩严明之人，她都有点想要陈淑君做自己儿媳。 “很好！二小姐的衣服很合身！” “夫人和杜小姐在聊些什么，这般开心？” 陈淑君在杜雁容对面坐了，桃叶则和碧云等站在一处。 “听说宁国寺的梅花快开了，我和雁容正商量着下月过去看看！” 桃叶能看出，夫人今日心情很好。 眼神不由地落在对面的人身上。 杜小姐眉眼柔和，目光澄净，五官并不明艳，但带着小儿女的娇俏和不谙世事的天真。 不过知人知面不知心，桃叶并不能确定这位杜小姐是否如面上看着这般毫无心机。 “宁国寺的红梅一向比其他地方早开月余，那红梅林又是京中一绝，夫人真是好雅兴！” 虽是奉承的话，但陈淑君说得极为得体。 “陈小姐若是得空，也可以一起去，到时也能做个伴！” 果然，顾云卿听了颇为高兴。 “夫人相邀，是淑君的荣幸！” 陈淑君答应了。 三人在亭子里说着话，桃叶则是看着在一旁添茶水。 她身子还有些虚弱，方才在容淑那边又心思紧绷着，倾倒在裙摆上的茶水又有一些渗进了里边，湿黏黏的又难受又冷，到了后边，头更是阵阵发昏。 但碧云和碧霄以为桃叶在奉承未来的五少夫人，是以，都没有上前破坏桃叶的“好事”！ 桃叶又能忍，一下子也没人注意到她的不适，还是陈淑君看到桃叶袖口露出的一截手腕上有片深红，想起方才的事，这才对着顾云卿道：“与夫人说话高兴，倒是忘了时辰，这都快到晚膳时分了，我也该告辞了！” 两个未出阁的女子自然不能在外边用晚膳，杜雁容也忙要告辞离去。 “是晚了些，我让府中护卫送你们回府！” 顾云卿又让碧云去取两份厚实的表礼，送到各自的马车上。 等两人走后，桃叶在顾云卿面前告了退也往前院去。 “桃叶姑娘！” 从园子里出来后，桃叶就脚下虚软得不行，勉强撑着身子才回到院子，刚到门口，脚下就是一软，堪堪在倒地之前撑在了院门上，正好被刚回来的容玖碰上。 随着归云一声惊呼，桃叶的鼻间萦绕着熟悉的气息。 身体的本能反应快过脑子所想，桃叶双手已经抓住了容玖身前的袍服。 行云和归云忙小跑着上前开了书房的门，但自家少爷刚进门，瞥了那木榻一眼，却是眉头一皱，脚下一转，出门又往另一边的卧室走去。 两人虽不知就里，还是赶过去开门。 容玖抱着怀里的人在榻上坐下。 “五少爷……” 桃叶缓过这阵眩晕之时，却见自己的手腕被人抓在手里，袖子被撩了一点上去，泛着大片红的手腕都露在外面。 “这是怎么回事？” “你今日去哪里了？” 容玖淡淡垂目问着，眼底聚起霜寒之色。 “是陈小姐和杜小姐过府拜访夫人，夫人叫了奴婢过去！” 桃叶额头上冒着冷汗，说话的嗓音有些低哑：“这伤是陪着陈小姐去二小姐院子换衣服时，奴婢打翻了茶水溅上的！” “容淑？” 容玖听得皱眉。 “奴婢今日还发现一事，二小姐似乎想要毁陈小姐清白，先是在茶里下药，后来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又想藏起陈小姐的帕子，是不是为着二少爷的婚事？” 经过今日这事，二小姐应该会记恨上自己，加上罗姨娘对自己的痛恨，她在府中的日子只会更加艰难。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哦？你是怎么发现这事的？” 容玖看向怀里的人。 “原本只是怀疑，后来在二小姐屋子里时奴婢闻到了伤药的味道，奴婢未曾听闻过二小姐受伤，而且二小姐还极力劝奴婢也要喝那茶水，奴婢觉得不对，但又别无他法，只能假作站不稳，打翻了茶水……” 桃叶毫无隐瞒地将今日的事说了。 在对付罗姨娘一房这事上，桃叶肯定五少爷一定会与自己站在一处。 五少爷肯定也不想二少爷娶上一门高贵亲事。 “你为了这位陈小姐，倒是勇敢，连往日里的明哲保身都顾不上了！” 容玖突然想起，上次在猎场，小丫鬟就主动跑出去吸引韦云起的人注意，而这次明知会惹恼容淑，给自己带来麻烦，却还是急着出头。 “陈小姐待奴婢很好，奴婢不忍见她被人算计，而且二小姐若是得逞，罗姨娘那边更多了助力，对夫人和五少爷也不好！” 桃叶借着抓着容玖胸前的袍服更加靠紧了些。 心中则是有些疑惑，五少爷方才那话怎么有股酸意。 她想定是自己头晕目眩迷糊了，五少爷该是对她的自作主张不悦才是。 怀里小丫鬟的头埋在自己的深绯色袍服间，侧颜雪白一片，一缕鬓发被冷汗湿黏在耳边，容玖心里刚起的气恼不知怎的就又散开了去。 容玖将人放在榻上，起身往里边走去。 桃叶有些惴惴不安地坐着。 直到那人重新在自己身边坐下，左边的手腕又被抬起，一片清凉在腕间散开来，五少爷竟是给她在上药。 桃叶怔愣了下。 “以后做戏机灵些，别次次给自己弄一身伤回来！” 容玖将药罐子放在一边，对着桃叶道。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不该让五少爷担心！” 桃叶软软地说道，但话音刚落，门外却想起一阵喧闹声。 “你这是做什么？我不过是见无人看着，怕这里边的药汤子烧干了，这才掀开看了一眼！” 第141章 都要喝这药 是青杏的声音。 “行云！” 容玖冷声朝外喊道。 “五少爷，是青杏姑娘和南云吵起来了，好像是为着桃叶姑娘的药！” 听到行云的禀告，桃叶目光一凝，青杏是见自己身子渐好，又动了心思。 “我明明看着姑娘手上有什么落进了药罐里，那是什么东西？” 这是南云满是怒意的声音。 “你胡说什么？什么东西，我不过就看了一眼！” 青杏的声音听着理直气壮，但桃叶能听出里边的气急败坏。 若是五少爷愿意查，那今日便是人赃俱获。 但五少爷留着青杏，必定是有别的用处，桃叶反而有些担忧南云的不依不饶会惹五少爷不满。 “奴婢出去看看，应该是两人有什么误会，奴婢去劝劝就是！” 桃叶起身时晃了下身子，眼前黑了一下，没看到身前那人落在自己脸上的幽沉目光。 再醒神时自己已经被人半揽着往外走去。 “五少爷！” 两人刚到院子里，青杏就一脸委屈地迎上前来。 见到容玖揽着的桃叶，还愣了一下。 桃叶心里明白，这是只顾着给自己下药，都没注意到其他的事。 “五少爷……” “南云，我方才听见了，青杏姐姐不过是帮着看了一眼药罐，你这般心急做什么！” 桃叶怕南云坏了五少爷的事被责罚，抢着开口道。 南云一时愕然，往桃叶脸上看去，只见桃叶不经意地偏了偏头又转回，正好是个摇头的动作。 她明白了姑娘的意思，是让她不要再说。 虽不知为何，但她愿意听桃叶的话，当真闭了口。 “五少爷，您看看，奴婢一片好心，倒被人误会成这样！” 青杏见南云闭了口，更加得意了起来，用帕子擦着眼角，一副委屈可怜模样。 嘶！疼！ 这时，桃叶腰上那块软肉被重重捏了一把，差点没让她叫出声。 她含泪抬头看向容玖，满脸的疑惑不解。 她方才的话有哪里不对？虽是为着南云，但也称了五少爷的心思啊！ 但就是在暮色之下，桃叶也能察觉到那双眸子格外黑沉，除此之外，似乎还有些心烦。 心烦？ 她暗笑自己今日身子实在太虚了，五少爷怎么会为着这些早就知道的事心烦？ “一点小事，咋咋呼呼的做什么，有东西掉落进去，再重新煎一份就是！” 容玖抬眸，对着南云呵斥道。 但这声呵斥，也把正在抹泪装委屈的青杏吓了一跳。 五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叶里风大，许是院子里的树叶被吹落进去，正好被南云看到，才引发了这场误会！” 桃叶感觉到腰间的手松开来，对着青杏一脸的歉意。 这狐媚子是想在五少爷面前表示大度宽容？不过正好合了她的意，这样一来就算南云再和这狐媚子说些什么，今日这事也不好再扯着自己。 真是个自作聪明的。 青杏暗自心喜。 “多亏了桃叶妹妹心里明白！方才南云那样凶我还以为是妹妹平日里就对我不满，也是我误会你了！” 青杏得了便宜，也不忘再踩桃叶几下。 “五少爷，晚膳到了！” 这时，行云过来轻声禀告道。 容玖嗯了一声，放开了桃叶，往正屋里走去，青杏满脸喜色地跟了上去。 桃叶则是回了自己屋子。 “姑娘方才为何不让奴婢说话，奴婢确实看着她将一片东西放入了药罐！” 南云问道。 “五少爷如今正宠着青杏，就算真有什么，她只要作出一副委屈样子，五少爷就会心软，何必多说！” 桃叶一脸的理所当然。 当然不是！ 南云差点把这句话说出口。 那夜桃叶昏迷，五少爷将裴大少爷请来看诊，发现姑娘的药里被动了手脚，她还记得五少爷那时脸色冷寒得吓人。 虽然不知道五少爷这些日子为何这般宠爱青杏姑娘，但南云觉得五少爷对姑娘，是在意的。 不过方才五少爷的言语，确实和姑娘说得差不离，重要的是，五少爷不让她说出那晚的事，明显也是不让姑娘找青杏的麻烦。 南云想到这里，又见桃叶脸色不好，怕忧心伤身，忙止住了话，去摆晚膳。 她脸上的忧色和关怀被桃叶看在眼里，心中有些愧疚但桃叶依旧并不打算表露自己的真实想法。 南云照顾她尽心尽力，但她依旧是五少爷的人。 不出意外，这晚青杏又被留在了书房。 第二日是旬休，容玖并没有去宫里当值。 清早从练武场上下来后，碰上主院的婆子提着一个小小的食盒进来，有些奇怪。 他昨日让行云去母亲那里说过，今日的早膳晚些送来，这还没到时辰，而且每次母亲让人送来的都是两个大食盒，这小食盒的大小只够放一只碗。 “奴婢见过五少爷！” 那婆子送了这么多次药，也是第一次碰上容玖。 “老姐姐，你来了！” 这边刚行过礼，张婆子就从后边走了过来，到了跟前，先给容玖行过礼，而后去接过那婆子的食盒。 “这是什么？” 容玖不过是随口一问，两个婆子却都是一愣，她们没想到五少爷竟是不知这事的。 “回五少爷的话，这是青杏姑娘的避子药！” 那张婆子回过神，忙回道。 避子药？ 容玖倏然看向张婆子手里的食盒。 “五少爷，这五少夫人未进门前，您院子里的通房事后都要喝这药，以免……” 张婆子见到容玖瞬间冷然的神色，以为是不舍得青杏姑娘服这药，忙解释道。 这事可是不能耽搁的，秦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让屋子里那位一次不落地用了。 “都要喝这药？” 容玖轻声重复了一句。 “这是自然的，不过桃叶姑娘那里早有夫人赏下的丸药，所以就没喝这汤药，但效果是一样的！” 张婆子以为五少爷误会了，觉得夫人偏心桃叶，对青杏姑娘不公，忙为桃叶说了一句。 但说完这句后，张婆子两人却觉得五少爷身上的气势更加迫人，生生让她们在原处打了个寒颤。 第142章 避子药有问题? 张婆子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头，却见五少爷已经往屋子里去。 “可吓死我了，还以为五少爷要拦着不让屋子里那个喝，差点没法交差！” 张婆子拍了拍心口。 “这事为何不早说？” 屋子里，容玖掀袍坐下，朝行云和归云两个问道。 说？说什么？ 两人面面相觑，这事也不是他们管的，而且桃叶姑娘服的是丸药，五少爷都没见过，他们就更不知道了，至于青杏姑娘，这几日少爷才“宠”起人家，喝药也不过这几日的事。 “都是行云的错，秦妈妈那日来时应该就是送这药的，不过当时没注意！” 行云想起几日前的事，马上就明白了。 容玖寒沉着脸，心底却涌起阵阵火热的怒意，还有莫名的烦躁。 因为这怒意根本无从宣泄，他不能怪母亲，母亲的做法并没有错，更不能怪小丫鬟，她根本没有说不的权利。 想到子熙上次说的小丫鬟身子寒弱，连他的药都没起大作用，会不会是这避子药的缘故。 “去将人叫来！” “是！” 归云还要再问，行云已经应声出去，一路去了西厢房。 “桃叶姑娘醒了吗？” 西厢房的门还闭着，行云轻叩了两下。 里边桃叶刚醒没多久，不过身上还有些虚软，便没有起来。 “行云大哥？” 听到外边的动静她忙应道。 “五少爷传姑娘过去，姑娘快些吧！” “我知道了！” 桃叶一面穿着衣服，一面心中疑惑。 五少爷一大早急着寻自己，会有什么事？难道青杏或者是赵进又做了什么？ 动作太急，桃叶刚梳好头，从梳妆台前起来，眼前就是一阵发黑，稳了稳心神才去开门。 桃叶一进主屋，容玖就将行云两人挥退了。 “五少爷？” 桃叶面上更加疑惑了，衬着那雪白的脸色，落在旁人眼里，更有一种茫然的虚弱感。 但这会儿容玖却没往桃叶面上看，而是低头摩挲着手里的茶盏。 “等会儿用了早膳你随我出府去！” “怎么脸色这般差！” 容玖抬头看到桃叶的脸色，面色瞬时变冷。 “奴婢没事，只是方才起急了些，又有些饿！” 桃叶本就一脑子的莫名其妙，又见到容玖一脸的不快，心下难免不安起来，回话时都添了几分小心翼翼。 “过来！” 桃叶依言走到容玖身前，意料之中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 她到冬日，身子就容易寒凉，尤其是清早刚起身，要过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所以这会儿周身萦绕的温热，让她觉得很舒服，不由地微眯了眼。 容玖见着，便将人更揽紧了些，垂下的目光隐有几分柔和。 “五少爷，早膳送来了！” 等到行云和归云提着食盒进来时，那份柔和已经褪却，桃叶也忙起身帮忙摆饭。 容玖看着桃叶喝完两碗鸡丝粥，才漫不经心地开口道：“出府时记得将母亲给你的药带上！” 夫人给的药？ 桃叶差点没端稳手里的碗。 “五少爷说的是夫人赏给奴婢的避子……” 桃叶迟疑着问道。 容玖状似随意地点了下头。 “是！” 桃叶不知眼前这人的意思，但还是应下了。 等到两人上了马车，桃叶捏着袖口的药瓶，也不知五少爷今日到底什么意思。 难道是这药有问题？ 可这是夫人特地赏下的，那时就有人要对自己不利？ 这药她已用了不少，若是真的有问题，那她…… 桃叶身子本就虚着，这般想着身子竟是颤了一下。 “冷？” 容玖刚放下手里看完的邸报，偏头时正好察觉桃叶的微颤。 “五少爷恕罪，奴婢是有点冷！” 胡思乱想之中骤然听到发问，桃叶干脆借着愣怔的时间拢了拢袖口，双臂抱紧，瑟缩了一下。 下一刻，她就被拉了起来，坐在容玖身边，身上感觉一暖。 桃叶下意识地偏头，是五少爷将一旁放着的披风披在了她身上。 “真是越来越娇气了！” 容玖揽着人在耳边低沉地笑了。 桃叶不是第一次听到五少爷的笑，但这一次却是最让她心安的。 若是这药真有大问题，五少爷的心情应该不会这般好。 心安以后，桃叶又慢慢恢复了往日的娇俏，软软地靠在身边人的臂膀上。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外面十分喧闹，桃叶隐约听到了一些叫卖声。 容玖先下了马车，然后伸手将戴好幕篱的桃叶半扶半搂着下来。 这是酒楼？ 透过幕篱，桃叶看到上面乌沉沉的牌匾上写着几个鎏金大字：陶然居。 刚入门，就有小二迎上前来：“容少爷，其他几位爷都已经到了雅间，您这边请！” 容玖应了一声，跟着小二往楼上走去，外面喧闹，里边却是十分安静。 “五哥！” 小二刚将门推开，里边一个红袍男子就兴奋地站起身叫道。 “怪道来得这般迟，原来是和美人在一处！” 熟悉的声音传入桃叶耳中，是裴大少爷。 除了起身的顾世虞和裴维南，桌子边还坐着两人。 这两人桃叶也有过一面之缘，一位是书院里的楚伊濯，另一位是上次在春花秋月时，桃叶见着的跟在安乐王身边的人。 桃叶在容玖的示意下，除去幕篱，露出一张尤带着几分苍白虚弱的芙蓉脸。 “你不就是上次在猎场时跟在五哥身边的那个通房？” 桃叶还不待抬头，就听到一道直愣愣的声音。 “奴婢见过顾少爷，裴少爷，楚公子，还有这位……” 桃叶顺势行下礼去，到最后一位时却是顿住了，就着矮身的姿势看向一旁的容玖。 “潘胜安，鸿胪寺少卿！” 容玖这一句介绍，其余三人不待如何，潘胜安却是听得微眯了眼。 “见过潘少卿！” “出门在外，不必多礼！” 潘胜安人如其名，在盛京有貌胜潘安之称，五官虽不及容玖精致，但他常带一脸春风般和煦的笑容，若不是早有婚配，不知盛京有多少女儿家要被迷得晕头转向。 这会儿对着桃叶，不仅面上含笑，那嗓音亦是和暖如春风拂面。 第143章 奇怪的五少爷 桃叶对这人人赞叹的俊颜没有多少在意，规矩地微低着头跟在容玖身后。 待容玖在桌子边坐下，桃叶就恭敬地侍立在后边。 “美人今日脸色怎么这么差，快让小二再去搬张凳子过来！” 裴维南是医者，一下子就看出了桃叶脚步虚浮，看向容玖的目光就有些谴责。 刚要唤人添凳的容玖：…… 若不是要给这小丫鬟看诊，他也不会今日临时决定把人带出来。 陶然居的小二办事利索，不过一小会儿就拿了一张雕花圆凳进来，极有眼色地放在容玖身后。 桃叶对着众人告罪过后便坐下了，拢了拢垂落到地上的蜀锦披风。 “五石散的事查得如何了？” 容玖转向旁边的裴维南问道。 “有些眉目，但不多，现在只能查到这五石散在京中多处花楼和茶楼都有卖，京中六卫之中也有不少人服用，但这制作的源头却还没有头绪！” 裴维南先是看了一眼桃叶，见好友并无避讳的意思，便直接说了。 “军中竟也有人服这祸害东西？” 顾世虞差点跳起来。 这五石散初服飘飘若仙，如梦幻影，但服多了，之后便会脾气暴躁，难以自制。 士兵若是暴躁起来，极易引发哗变。 “不只军中，连在京的外邦人士，都有不少人在买，有些甚至还把这当做生财的宝物，决定卖到自己国家去！” 潘胜安把玩着手里的茶盖，那春风般的笑容也淡了一些。 “军中，市井，外邦都有人在买，看来这东西已经在盛京流散开来，那书院那边……楚兄……” 裴维南喃喃自语了一会儿，又看向右手边的人，正想问上一句，却发现对方神色呆愣，目光的落处，竟是自己的左手边。 不由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人该不会是…… 其实桃叶也注意到了，她心思敏锐，自从进了这屋子，就一直有道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自己身上。 等坐下时，她才确定这目光的来处。 是那位在猎场之上为她说过话的楚公子。 但她记忆中，这位楚公子温文尔雅，行事自持，怎么会一直盯着自己。 不过不管如何，桃叶都不想生事，便一直垂目乖顺地坐在容玖身后，假作未觉。 但裴维南这一喊，桌上的几人目光都往楚伊濯那边投了过去。 “不好意思，裴兄，我昨日温书有些迟了，今日起早有些困倦！” 楚伊濯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忙收回目光，解释道。 “裴兄方才是问书院那边是否有人服用这个，我不常跟那些盛京的少爷相处，不过我们这些州县上来的贡士里，据在下所知，也有人偷偷在服用，至于来处，我曾听过一言，好像是从盛京学子这边得来的！” 楚伊濯饮了口茶，条分缕析地说道。 但这般掩饰的动作却是被对面的容玖注意到了。 眸底明暗交错，握着茶盏的手微微用力。 “果然书院那边也有！容五，这样下去，这东西怕是要传遍整个盛京！” 裴维南最知好友心思，虽然旁人看不出，但他已经察觉出那种微妙的不高兴，忙继续说道。 “你上次让人将刚服过五石散的容瑛扔在军营外，你父亲靖国公应该有所察觉，我们的人传来消息，六卫之中已经在暗查，处置了不少人！” 潘胜安似是没有注意到桌上的暗流，顺着裴维南的话说道。 “但禁军和金吾卫之中……” 禁军负责守卫宫城，金吾卫负责京中治安，这两边的军士若也有服用五石散并且人数不少的话，极有可能引发难以预料的后果。 “我明日就去回禀左将军，让他彻查这事！” 顾世虞心思直白，做事不讲究那些弯弯绕绕。 “不行，这事金吾卫的情况还未知，你贸然去找左将军说不妥当！” 裴维南直接否决。 “那怎么办，这东西若是在军中流传开来，那些军士哪还有气力去值守！” 顾世虞重重地捶了下桌子。 裴维南和潘胜安极有先见之明地护住了自己的茶盏，另外还空出一只手按住了中间的点心碟子。 楚伊濯和容玖一个是不知道会出这变故，另一个则是不知道在想什么，手边的茶盏都震动起来。 容玖这边还好，右手本来就在茶盏旁，下意识地挡了一下，那茶水只溅出来些许，楚伊濯这边就有些狼狈了，不仅整盏茶倾倒在桌上，衣袍上也沾了不少。 “不好意思啊，楚兄，我这一时气愤没注意力道！” 顾世虞虽然性子急躁，却是个知礼的，忙起身赔礼。 “无碍的，是我没拿稳！” 楚伊濯摆手道。 几人每次来此商量事都不让人打扰，这会儿只得让门外守着的行云去将小二招来。 “五少爷！” 桃叶见容玖手背上有些茶水滴，忙将自己的罗帕递上。 容玖却是不接那罗帕，倒是将手放在了桃叶跟前。 桃叶愣了一下，将帕子收回，托着容玖的手轻轻擦拭了几下。 见此，裴维南和潘胜安对视一笑，故作不觉地喝了一口茶。 顾世虞还对着楚伊濯道不是，楚伊濯却是趁着起身的动作，看似不经意地往容玖这边走了两步，目光落在桃叶后边的发髻上。 不过这次并无人察觉。 桃叶给容玖擦好手，刚要退到后边，腰上就放了一只手，片刻后，人竟被揽在了腿上坐着。 她心中疑惑不止，从前在府里时五少爷在人前对她亲密，那是给旁人看的，可是现在这屋子里的都是自己人，五少爷为何要作这般不合礼数的亲密举动。 但她顺从惯了，旁人面前更不可能推拒这人，给自己找不痛快，因此只是刚开始时身子微僵了一下就轻车熟路地软下了身子靠着。 五少爷竟还抬手正了她头上的花钗，动作温柔，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桃叶越发有些不明就里。 细想来，她今日并未有眼前这人不高兴之处，尤其是到了这雅间，她除了行礼时，连句话都没说。 第144章 桃叶姑娘不可 “这药吃了可对身子有碍？” 容玖无视裴维南夸张的作怪表情。 “当然有碍！” 这话一出，除了裴维南，马车里另外两个心里都是一个咯噔。 容玖眸光低垂，桃叶攥紧了手里的帕子。 “能治？” 容玖没有看另一边的人，盯着裴维南问道。 “治？怎么治？除非让她停药！诶，想来也是不可能的！” 裴维南叹息了几句，又正经了神色：“这丸药虽然吃起来方便，但因为药效会随着日子推移减弱，所以里边那些药下得比汤药重多了，不然不小心有了身孕，那药堂的招牌都要被拆了，你这小美人本来就有些寒弱之症，若是用久了，不仅身子会更怕寒，日后想要子嗣也不成了！” 听了这句，容玖眸色更暗沉了些，但桃叶，却是松了一口气。 这些就是寻常避子药的坏处，她之前就知道，只不过她第一次知道自己有寒症，应该是年少时那场洪灾里得的，后来又难以保养。 “能换些温和一点的药吗？” “可以，但最好还是少用，毕竟要保证药效，不可能一点寒凉之物就不加！” 裴维南回答。 “配好了，我让行云去拿！” “小人遵命！我真是欠了……” “明日我让世虞给你送几味刚从外邦人手里收来的药材！” 容玖不等他说完就淡声道。 “好，我回去再添几张食补的方子，一起给你家小美人用！” 裴维南马上换上一副谄媚的脸。 永宁侯府的马场是盛京最大的马场，平日里不少权贵来往，不过今日因为顾世虞前一日就通知了马场这边，马场谢客，只有他们几个。 “这几日我没过来，有刚送来的好马吗？” 顾世虞免了那马场管事的礼，兴致勃勃地问道。 他不喜欢每次来都骑同一批马，觉得无趣，驯服那些烈马才能得趣。 “有，小人昨日就让人备好了，这马烈性得很，马场的师傅都不敢近身！” 马场管事知道自家小主子的喜好。 “那本少爷亲自去牵来！” 说完顾世虞已经自顾自往里奔去了。 “几位少爷还是先前选定的那几匹吗？” 管事继续招呼容玖几个。 “就那些吧！” 裴维南摆摆手道。 容玖和潘胜安也无异议。 “这位爷……” 马场管事成日在这里迎来送往，记人的本事极好，但楚伊濯他确实没见过。 “我不善骑射，就不班门弄斧了，在旁看着就好！” 楚伊濯拱手推拒。 “楚兄过谦了，秋猎之时容某可是见识过你的骑射本事，谈不上精通，但这不善也无从谈起！” 容玖往身后看了一眼，懒懒地道。 “就是，今日既来了这里，就该驰骋痛快一番，你去给楚公子找一匹好马！” 看在那些快要得手的药材上，裴维南必须站在自己好友这边。 “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马场管事已经领命而去，楚伊濯也只得答应了。 过了半刻钟，一阵焦躁的马蹄声响起，众人看去时，顾世虞正在马背和马腹两头上下翻飞，几次差点被颠下马去，看着惊险极了，不过容玖三个早就习惯了。 等到马场的小厮将几人的马牵过来，容玖上马前叮嘱桃叶：“你去那边的亭子里呆着，不许乱跑！” “是！” 桃叶行过礼后就往旁边的亭子里去。 亭子很大，中间炉子里已经升了火，她正感觉身子有些寒凉，就在炉子边坐了。 她身上依旧穿着容玖那件蜀锦披风，怕被火星燎到，桃叶往自己身上拢了一下。 炭火的暖意驱散了周边的寒冷。 为着避子药的事，五少爷愿意特地带她出来看诊，还让裴大少爷给自己配药，她在五少爷心底的分量是不是越来越重？是不是可以试着提提找家人的事？ 桃叶本不想这般急切，但明年杜小姐或许就会进门，她虽不惧，但也难保来日如何，而且在马车上，裴大少爷话里的意思说明她的身体底子并不好。 加之她这些日子受伤不断，每次都被折腾得不轻，桃叶怕自己等不到再见娘亲和大哥。 桃叶注视着炉里的炭火想了很多，直到被一个声音打断。 “姑娘是有些冷吗？” 闻声抬头，是一张带着热切和温润神色的面庞。 “姑娘不必多礼！” 桃叶刚要起身，就被楚伊濯伸手阻止了。 “楚公子！” 桃叶往后退了一步。 “在下并非有意唐突，只是想问姑娘几句话？” 楚伊濯察觉到桃叶的避让，忙往后退了两步，伸出的手也放回了身后。 “楚公子请问。” 桃叶浅浅地行了一礼。 虽然这位楚公子在茶楼时目光多有冒犯，但桃叶并没有感觉到恶意和垂涎，看言行举止也不是好色之徒，不过她还是留了心眼，借着行礼又往旁边挪了一些。 “姑娘可知自己是哪里……” “顾三！” 楚伊濯还没说完，前面的马场上就有一道响亮急切的声音传来。 两人转头看去，马场的管事带了不少小厮飞奔而去，但都不敢靠近，马场正中是一匹嘶声叫唤，狂奔不止的马，马蹄飞扬，马身不断扬起又落下，马背上却还伏着一人。 那是顾三少爷的马！ 让桃叶更加心惊的是五少爷三人的马也似发了狂，在马场之上横冲直撞起来。 “五哥，快让开！” 顾世虞紧紧地拽着手里的缰绳，身子紧贴在马背上，大声吼道。 “我们的马也不太对！” 裴维南懂医，最先发现身下的马不只是被那疯马影响。 “先想办法分开！” 这四人里潘胜安骑射最平常，已经快要从马背上滚落。 “不行，这马已经疯了，根本不听使唤！” 裴维南说话一向带着漫不经心的戏谑，这会儿也几乎破了音。 “桃叶姑娘不可！” 等一步远处拦着一人时，桃叶才惊觉自己竟然已经走下了亭子。 “姑娘过去也帮不上忙，还是离远些呆着！” 楚伊濯劝道。 桃叶停下了脚步，她本来也没打算过去，只是心急之下下意识走动了一下。 第145章 桃叶姑娘不可 不过以两人此刻的位置，楚伊濯偏头就可以看清他想看到的东西。 不过一眼，他就看清了，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一下。 那晚在猎场的时候他没有看错，天底下应该不会有两人在同样的地方有同样的胎记吧？ 小妹？ 楚伊濯低声喃喃道。 不过桃叶这会儿心神都在马场那边，楚伊濯迈出半步又收了回来。 容兄几人还在危险之中，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 马场上四匹疯马狂奔嘶鸣不止，外边虽围着不少人，但一个也近身不了，实在不是这些人贪生怕死，而是就算进去了，也只是被踏成肉泥。 马场管事几乎要急哭了。 再这样下去，马没力竭，但他们已经要被甩下来了，容玖左手紧紧控住缰绳，右手则是往后背的箭筒里摸索。 “世虞！” 容玖厉喝一声，一只箭已经稳稳地往顾世虞的方向飞去。 顾世虞身手极是敏捷，在马背上飞快起身接过了这支箭，毫不迟疑地插进马脖子里。 身下的马瞬间倒地，顾世虞滚落下来，刚想往左边滚去闪避之时，裴维南和潘胜安的疯马正往他这边奔来，再过个片刻他就要死于马蹄之下。 但剧烈的疼痛没有到来，那两匹马倒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 两匹马竟是被同一支箭贯穿了脖子。 “箭！” 但此时不是惊叹的时候，顾世虞往身后吼道。 马场的小厮飞奔过来，将弓箭塞到自家主子手里。 顾世虞搭弓射箭一气呵成，一阵疾风过后，容玖身下的马也往地上倒去。 “五哥！” 顾世虞扔掉手里的弓，赶紧上前去扶人。 旁边围着的小厮也赶着上前去扶滚落在地的裴维南和潘胜安。 在亭子里看着的桃叶和楚伊濯同时松了一口气。 桃叶正要过去嘘寒问暖，但刚提起披风，脚下都还没迈出一步，身旁人影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喉咙被扼住的疼痛。 “你是何人？快放开她！” 楚伊濯想也不想地就要上前，但还没近身，就被一脚踹飞出去。 那人根本不理会楚伊濯，掐着桃叶的脖子，目光直直地落在不远处刚起身走来的容玖一行身上。 “来人……” 马场管事刚被惊吓中回过神，见到这一幕一开始都愣住了，愣过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喊人过来，但被容玖抬手止住了。 “章信！” 五步远处，疾步走来的容玖停下了脚步，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句。 “容将军好眼力！” 掐着桃叶的那人一把扯掉下巴上黑白参差的胡子，一个中年男子瞬间变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章信，莫不是羽林卫的左中郎？” 裴维南和潘胜安两人也被人搀扶到了跟前。 “本少爷劝你放开手里的人，否则……” “否则什么，要我死？” 章信打断顾世虞的怒喝。 “正好我生不如死，多谢顾三少爷成全！” 章信嗤之以鼻。 “你……” 顾世虞气得就要上前，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 刚想挣脱，一看是自己五哥，脸上怒意微收。 “你想干什么？” 容玖盯着人淡淡问道。 “我想干什么？” 章信似是有些疯癫，听到这话骤然收紧了掐着桃叶的那只手。 咳咳咳！ 桃叶难受得轻咳起来，脸也憋得通红。 “听闻我手上这位是容将军的心肝，疼宠得不行，不如我让你这心肝也尝尝痛苦滋味！” 脖子上粗粝的大手又收紧了些，桃叶几乎喘不过气，疼得落下泪来。 “你手上之人本少爷确实舍不得，有什么要求就提吧！” 容玖目光划过桃叶蹙眉忍痛的眉眼，又在被掐出手印的脖子上停留了一下，眸底冷意聚起，语气紧绷又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别说你只想抓个人同归于尽，让本少爷心里不好过，若是如此，你也不必在此耗着！” 容玖淡声打断了章信将要出口的话。 章信明显被容玖这句晃了下心神，桃叶脖子上的手松了一点，终于能吸进一口气。 “堂堂羽林卫前中郎都到挟持一个小丫鬟的地步，可见已是走投无路，若是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真的没了机会！” 潘胜安面上还是春风般的微笑，说的话却句句如利箭，戳到章信的心窝里。 “谁走投无路？本将今日就只想要这小丫鬟的命，好出我心里这口恶气！” 章信被这些话刺激，拖着身前的人往后退了一步，手上重新加重力道，桃叶喉间又是一阵剧痛。 容玖的脸色沉了下来。 “让我与他单独聊聊！” 容玖对着裴维南说道。 “好，你小心些！” 裴维南知道潘胜安方才激怒章信的话让好友不悦了，忙推着两人往后走去，还拉了一把刚从地上起来，一脸焦急的楚伊濯。 “你今日既然来到此处，又对马匹下药，又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自己就没想安然脱身，那所求必定是亲近之人的安危，这事可以商量！” 容玖的声音沉稳凝重，倒是让章信暴躁的情绪平静了些许。 “容将军此话当真？” 章信乔装进马场，本是为了要容玖几人的命，这样四皇子那里也有个交代，但没想到这些少爷命这么大，这样都能安然无恙，他想到在四皇子手里的家人，只好铤而走险，劫持了桃叶。 还好容家五少爷盛宠身边的通房并不只是流言。 “以永宁侯府和靖国公府的能耐，保你家人安全离开盛京不是难事，这点你心里清楚！” 容玖的声音依旧平缓。 “不过你得先松一下手，毕竟我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与旁的男人贴得这般近！” 容玖轻笑道。 但章信很容易发现，在这看似无所谓的轻笑之下，有焦急和心疼之色闪过。 “我信你，但这丫头我得带走，等到你将我家人安全送出京，到时我自会完璧归赵！” 章信心下更安，依言与桃叶隔开了一点，手也只是轻放在桃叶的喉咙上。 她不能跟着这人走，桃叶不是很能听明白章信刚才的话，但此事听着像是涉及朝堂。 第146章 本少爷确实舍不得 不过以两人此刻的位置，楚伊濯偏头就可以看清他想看到的东西。 不过一眼，他就看清了，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攥了一下。 那晚在猎场的时候他没有看错，天底下应该不会有两人在同样的地方有同样的胎记吧？ 小妹？ 楚伊濯低声喃喃道。 不过桃叶这会儿心神都在马场那边，楚伊濯迈出半步又收了回来。 容兄几人还在危险之中，现在不是细问的时候。 马场上四匹疯马狂奔嘶鸣不止，外边虽围着不少人，但一个也近身不了，实在不是这些人贪生怕死，而是就算进去了，也只是被踏成肉泥。 马场管事几乎要急哭了。 再这样下去，马没力竭，但他们已经要被甩下来了，容玖左手紧紧控住缰绳，右手则是往后背的箭筒里摸索。 “世虞！” 容玖厉喝一声，一只箭已经稳稳地往顾世虞的方向飞去。 顾世虞身手极是敏捷，在马背上飞快起身接过了这支箭，毫不迟疑地插进马脖子里。 身下的马瞬间倒地，顾世虞滚落下来，刚想往左边滚去闪避之时，裴维南和潘胜安的疯马正往他这边奔来，再过个片刻他就要死于马蹄之下。 但剧烈的疼痛没有到来，那两匹马倒在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 两匹马竟是被同一支箭贯穿了脖子。 “箭！” 但此时不是惊叹的时候，顾世虞往身后吼道。 马场的小厮飞奔过来，将弓箭塞到自家主子手里。 顾世虞搭弓射箭一气呵成，一阵疾风过后，容玖身下的马也往地上倒去。 “五哥！” 顾世虞扔掉手里的弓，赶紧上前去扶人。 旁边围着的小厮也赶着上前去扶滚落在地的裴维南和潘胜安。 在亭子里看着的桃叶和楚伊濯同时松了一口气。 桃叶正要过去嘘寒问暖，但刚提起披风，脚下都还没迈出一步，身旁人影闪过，随之而来的是喉咙被扼住的疼痛。 “你是何人？快放开她！” 楚伊濯想也不想地就要上前，但还没近身，就被一脚踹飞出去。 那人根本不理会楚伊濯，掐着桃叶的脖子，目光直直地落在不远处刚起身走来的容玖一行身上。 “来人……” 马场管事刚被惊吓中回过神，见到这一幕一开始都愣住了，愣过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喊人过来，但被容玖抬手止住了。 “章信！” 五步远处，疾步走来的容玖停下了脚步，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句。 “容将军好眼力！” 掐着桃叶的那人一把扯掉下巴上黑白参差的胡子，一个中年男子瞬间变成了一个三十出头的年轻男子。 “章信，莫不是羽林卫的左中郎？” 裴维南和潘胜安两人也被人搀扶到了跟前。 “本少爷劝你放开手里的人，否则……” “否则什么，要我死？” 章信打断顾世虞的怒喝。 “正好我生不如死，多谢顾三少爷成全！” 章信嗤之以鼻。 “你……” 顾世虞气得就要上前，却被一双有力的手拉住了。 刚想挣脱，一看是自己五哥，脸上怒意微收。 “你想干什么？” 容玖盯着人淡淡问道。 “我想干什么？” 章信似是有些疯癫，听到这话骤然收紧了掐着桃叶的那只手。 咳咳咳！ 桃叶难受得轻咳起来，脸也憋得通红。 “听闻我手上这位是容将军的心肝，疼宠得不行，不如我让你这心肝也尝尝痛苦滋味！” 脖子上粗粝的大手又收紧了些，桃叶几乎喘不过气，疼得落下泪来。 “你手上之人本少爷确实舍不得，有什么要求就提吧！” 容玖目光划过桃叶蹙眉忍痛的眉眼，又在被掐出手印的脖子上停留了一下，眸底冷意聚起，语气紧绷又带着掩饰不住的焦急。 “别说你只想抓个人同归于尽，让本少爷心里不好过，若是如此，你也不必在此耗着！” 容玖淡声打断了章信将要出口的话。 章信明显被容玖这句晃了下心神，桃叶脖子上的手松了一点，终于能吸进一口气。 “堂堂羽林卫前中郎都到挟持一个小丫鬟的地步，可见已是走投无路，若是现在不说，恐怕以后就真的没了机会！” 潘胜安面上还是春风般的微笑，说的话却句句如利箭，戳到章信的心窝里。 “谁走投无路？本将今日就只想要这小丫鬟的命，好出我心里这口恶气！” 章信被这些话刺激，拖着身前的人往后退了一步，手上重新加重力道，桃叶喉间又是一阵剧痛。 容玖的脸色沉了下来。 “让我与他单独聊聊！” 容玖对着裴维南说道。 “好，你小心些！” 裴维南知道潘胜安方才激怒章信的话让好友不悦了，忙推着两人往后走去，还拉了一把刚从地上起来，一脸焦急的楚伊濯。 “你今日既然来到此处，又对马匹下药，又当着众人的面这般，自己就没想安然脱身，那所求必定是亲近之人的安危，这事可以商量！” 容玖的声音沉稳凝重，倒是让章信暴躁的情绪平静了些许。 “容将军此话当真？” 章信乔装进马场，本是为了要容玖几人的命，这样四皇子那里也有个交代，但没想到这些少爷命这么大，这样都能安然无恙，他想到在四皇子手里的家人，只好铤而走险，劫持了桃叶。 还好容家五少爷盛宠身边的通房并不只是流言。 “以永宁侯府和靖国公府的能耐，保你家人安全离开盛京不是难事，这点你心里清楚！” 容玖的声音依旧平缓。 “不过你得先松一下手，毕竟我不喜欢自己的女人与旁的男人贴得这般近！” 容玖轻笑道。 但章信很容易发现，在这看似无所谓的轻笑之下，有焦急和心疼之色闪过。 “我信你，但这丫头我得带走，等到你将我家人安全送出京，到时我自会完璧归赵！” 章信心下更安，依言与桃叶隔开了一点，手也只是轻放在桃叶的喉咙上。 她不能跟着这人走，桃叶不是很能听明白章信刚才的话，但此事听着像是涉及朝堂。 第147章 配合默契 朝堂无小事，就算五少爷是真心答应，最后事情也未必能顺利。 而且到时若是要权衡利弊，桃叶不确定五少爷还会不会以她的安危为重。 她能平安活到今日，不是靠着信任旁人得来的。 因此她一边猛烈地咳嗽，一边心下想着主意。 她被掐了好几次，喉咙有些被伤到，咳得十分真实。 “容五少爷想好没？” 章信皱眉看了眼越咳越严重的桃叶，手上不由地又松开了一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好！” 容玖幽沉的目光落在咳得满脸通红的小丫鬟身上，背在后面的手动了一下。 裴维南一直注意着这边，目光一凝，不动声色地上前：“容五既然已经答应了，章将军可要言而有信，好好照顾你手上的人，这小丫头身子不好，若是出个意外，你的家人……！” 裴维南一面说着话，一面甩了下袍袖，宽大的袖口拂过容玖的身后，有雪亮的光芒闪过。 “这是自……” 章信刚要开口答应，突然感觉眼前的人身子一矮，手里这小丫头竟不知何时已经脱离自己的手。 他下意识地觉出不好，正要弯身去抓桃叶，就觉脖子间剧痛，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倒去。 桃叶为了脱离开这人的掌控，矮下身子的同时猛得在地上滚了一下，她并未看到章信被容玖的匕首扔中，正要爬起身时被人用力拽着胳臂提了起来。 “放开……” 刚要挣扎之时，抬头瞥见身前人的容貌，桃叶往后退的身子一转，整个人快速地依进了容玖怀里：“五少爷！” 桃叶的声音沙哑得不行，眼睫上还带着泪珠，身子似在后怕，不停颤抖着，但容玖垂露的目光却是极冷，细看来里边还有隐约的怒火。 “子熙！” 容玖一把将怀里的人抱起，往后喊了一声就往旁边的亭子走去。 “去报京兆尹！” 潘胜安一脸可惜地看了眼地上已经没了气息的章信。 这章信活着，可比死了有用得多。 这边亭子里，不等容玖说话，裴维南就给桃叶把起脉来，又看了眼脖子上的淤紫。 “她这些日子可能不大能说得话，喉咙会有些疼痛，其余都是些擦伤，没有大碍！” 裴维南说完看了一眼好友怀里的人，这丫头胆子大得很啊，生死威胁之后，脉象上都没有受惊的迹象。 “桃叶……姑娘没事吧？都怪在下方才没有注意旁边！” 楚伊濯是跟在裴维南身后进的亭子，看向桃叶的目光有毫不掩饰的担忧。 “没事，那章信今日本就是潜伏在此处的，身手又不错，哪是楚兄一介文人可以抗衡的！” 裴维南站起身，拍拍楚伊濯的肩，顺势挡住了好友的视线。 不过这次容玖并没有注意到楚伊濯对桃叶过分的担忧。 他暗沉又隐含怒火的眸光一直落在怀里的人身上。 “五哥若是有事就先回府吧！” 顾世虞和潘胜安也走了过来。 今日这番惊险，几人虽没有伤筋动骨，但身上擦伤，扭伤不少，这骑射自是不能继续了。 “世虞，跟舅父说一声，趁此机会彻查一下马场里的人！” 永宁侯府这个马场因着来往的都是盛京权贵，对下人的管理极为严格，不仅每日都要清点人数，身份不明的人一概不准入内。 章信今日能事先潜伏在这里，还成功给他们的马匹下了药，这些事不像是一人能做成的。 “好，我这就回去禀报父亲！” 顾世虞忙答应了。 “楚兄坐我的马车回书院吧！” 到了门口，潘胜安邀请楚伊濯同乘。 “谢过潘兄！” 楚伊濯往驶过的靖国公府的马车看了一眼，心里止不住地遗憾和担忧，今日是没有机会了。 “顾三，你现在就去禀报永宁侯，等会儿京兆尹的人我来应付！” 裴维南眼看着两辆马车远去，暗叹自己真是个劳碌命。 “对了，回来的时候记得带一辆马车来！” “要马车干什么，裴大哥等会儿回去随意挑匹马骑回去不就行了！” 顾世虞不解道。 “不！” 裴维南断然摇头，拍拍眼前这人的肩，捂着心口说：“我今日恐马！” 顾世虞被这表情吓得退了一步。 马场门口裴维南在极力买惨，这边马车上，桃叶却是缩在马车的一边不敢言语。 五少爷从上了马车起就一直阴沉着脸，那股毫不收敛的寒意在马车里散开来，压得她喘不过气。 咳咳！ 喉咙还是难受得不行，桃叶止不住咳嗽又想尽量压低下声音，这样一来直把自己逼得满脸通红，双颊绯红如霞。 眼里也蓄满了泪。 “对不起，五少爷，奴婢实在是……” 马车咯噔摇晃了一下，桃叶本就低着身子在咳嗽，这一个身子不稳就往里边摔去。 膝盖快要碰到地面之时，她的胳臂被一只大手紧紧抓着，虽然被拽得有些生疼，但桃叶心底却暗自庆幸，看来五少爷并不是太恼着自己。 有了这底气，桃叶胆子就大了许多，借着这半倾的姿势跌进容玖的怀里，双手环住这人的脖子，微红的眼尾轻轻垂下：“五少爷，奴婢知道错了！” 主子生气，做奴婢的自然得先认错。 桃叶一向识实务。 “错？你身手这般敏捷，本少爷应该好好夸夸你！” 容玖伸手抵住桃叶的下巴，将她的头微微抬起一些。 这样的姿势脸上细微的神色都能被人瞧在眼里。 “咳咳……咳……是奴婢做事莽撞，坏了五少爷的计划！” 桃叶没有避开容玖的手，却是又咳嗽起来，眸子的水色更加明显，眼尾的绯色又蔓延了一些开来。 容玖放在下巴上的手不自觉地松开一些。 桃叶的喉咙是真被伤着了，说出来的话沙哑轻忽，配上那红红的双眼，更显得可怜娇弱。 “好生坐着！” 容玖喉间滚动了一下，语气生硬，但手上却是安稳地将桃叶拉到自己身边坐着。 桃叶刚坐正身子，马车却是又一个咯噔，这次是直接停了下来。 第148章 娇媚又不轻浮 “五少爷，是太子殿下身边的孙内侍！” 不待容玖问出声，帘子外行云低声说道。 “孙公公安好！” 随着容玖这句话，外面行云掀开了帘子。 “奴婢见过五少爷！殿下让奴婢请您去东宫叙话！” “是有些日子未见太子表哥了！孙公公请吧！” 容玖眼神懒懒地看了眼孙安后面跟着的东宫翊卫军，放下了帘子。 太巧了，马场刚出事，太子殿下就派人来请五少爷！ 桃叶发现放下帘子后，五少爷神色骤然阴沉如水，浑身上下甚至还散发着一股子戾气。 这是桃叶第二次进东宫，不过这次太子并没有迎到照壁跟前。 苏安引着两人到侧殿。 “你在外头等着！” “劳烦孙公公让人照看下！” 侧殿门口，桃叶突然被搂了一下，微热的气息萦绕在右耳边。 不过五少爷很快就放开了她。 “容五少爷放心！” 见此，孙安乐呵呵道。 侧殿里边齐云澜正穿着一身秋香色的常服，手里执着一卷书，见到容玖进来，笑着将手里的书放下：“阿玖过来了，这些日子怎么也不往东宫这边来？” “太子表哥公事繁忙，我成日就爱个玩乐，若是来多了，误了表哥的大事，母亲得打断我的腿！” 容玖在这里随性自如，对着上首随意拱手行礼，挑了书案下首的椅子坐了。 “又胡说，姨妈疼你跟眼珠子似的，你掉根头发都要心疼许久，哪里舍得责备！” “不过阿玖确实讨人喜欢，自你进了羽林卫，连父皇都在孤面前对你赞不绝口！” 齐云澜虽是说着玩笑话，但瞥向容玖的目光幽深难测。 “陛下身边都是正经人，见到我这个爱玩乐，没规没矩的，自然觉得新鲜！” “说到底也是看在姨母的份上，陛下才如此优容！” 容玖懒懒地靠在了椅背上。 “你如今这般有出息，靖国公和姨母想来都会很欣慰！” 齐云澜继续扯着闲话。 但容玖每一句都能应对回去，等孙安亲自端着茶盏进来，齐云澜终于说到了正题：“孤看你这衣袍上有些尘土，又和世虞几个去赛马了！” “表哥快别提这事，今日可是晦气得很，早知如此，还不如去他处作乐！” 容玖一脸的不满和厌烦。 “哦？可是谁又惹着你了！” 齐云澜微掀了眼皮，轻轻点了点书案上的龙纹。 “还不是那前日被陛下降为校尉的章信，心中不忿，就将气撒到了我身上，给我们几人的马下药不说，还试图挟持我身边那丫鬟，把我们吓得够呛，什么兴致都没了！” “真是庸人多作怪，要不是他自己玩忽职守，让陛下丢了面子，也不会被降职，倒是要跟我生死不休起来，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容玖继续气恼道。 “这事孤也有所耳闻，许是你平日里和他起过争执，父皇这些日子又常诏你伴驾，误会了什么？” 齐云澜笑着安抚。 “对了，在马场上你们可问出什么，或是他提过什么要求？” 齐云澜说着便将目光凝在容玖脸上。 “没有！我那丫鬟差点被他掐死，我本想救人，但一错手就将人弄死了，便宜他了！” 容玖提到此处，毫不掩饰身上的戾气，嘴角勾起骄矜的笑意，似乎解决一条人命，并无可谈之处。 “你倒是看重这个通房！” 齐云澜叹息之中颇有几分意味不明。 “美人谁不爱，表哥知道我最讨厌旁人染指我的东西！” 容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两人一直打着太极，每次齐云澜提到羽林卫和宫中的事，三两句就被容玖岔到别处去，齐云澜一肚子的气，偏偏还要保持着那亲近疼爱的模样。 而殿门外，桃叶与孙安侍立在一处，眼观鼻，鼻观心，目不斜视，规矩得很。 倒是让孙安赞叹了一句，京城里都传着容五少爷宠极这位通房，没想到是这般规规矩矩的人，要知道东宫后院里，那些主子身边得殿下宠幸的侍女，平日里都难免趾高气扬。 “孙公公！” 孙安正在感叹之中，就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还有衣裙划地的窸窣声。 “奴婢见过魏良娣！” 看清来人，孙安忙拱手作揖。 “殿下这是有事？” 抬手免了孙安的礼，魏氏笑着问道。 “殿下与容五少爷在里边谈事，良娣要不……” 孙安客气地说道。 “既是殿下有正事，我在院子里等着就行！” 魏氏一脸的通情达理。 “良娣就是会体贴人，不过外边风冷，奴婢哪敢让您在院子里等着，要不您去西侧殿歇歇，奴婢让人上些热茶点心！” 孙安就要亲自上前引着人去另一边的侧殿。 “等等，这位是？” 魏氏目光落在桃叶身上。 桃叶身上的披风料子是上好的蜀锦，刺绣精致华丽，系带上垂落的那两颗玛瑙珠子更是极品，但她头上梳的却是下人的发髻，魏氏面上有些疑惑。 “这是容五少爷身边的丫鬟，名叫桃叶！” 桃叶？ 魏氏轻语了一声，面上转而露出和气的笑容：“原来你就是五少爷身边的可心人，正好，我要等着殿下，你随我过去说说话，可好？” 魏氏这句虽是询问，但说完人已经扶着丫鬟的手转身，显然没有给桃叶拒绝的机会。 桃叶犹豫了一下，不由地往门内看了一眼。 “良娣叫你说话便过去吧，容五少爷这边有咱家说着呢！” 孙安以为桃叶性子怯弱，不敢随意走动。 “劳烦孙公公了！” 在这些贵人面前，自然没有她说话的地。 虽然五少爷方才在她耳边轻语，让她别乱走，但这会儿也由不得她，等会只能小心谨慎些。 “良娣！” 桃叶进了西侧殿，对着已在椅子上坐下的魏氏规矩齐全地又行了一礼。 “起来吧！” 魏氏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垂首立在眼前的桃叶，心想果真是绝色，就算是现下垂首敛眉的规矩样子，也有股子娇媚在里头，但又不显得轻浮。 “说来我还要多谢你！” 第149章 难过美人关 “上次要不是你腹痛，让那侍医查出药里的问题。我也不能知道我腹中孩儿是受奸人所害才没有的，她怕是去了下边也冤！” 魏氏提到那流掉的男胎虽还是有些痛心，但也不过就是一瞬。 “这说明我们还是有些缘分在的！” 落胎之事后，太子妃郑氏被禁足，如今的东宫后院，几乎就是魏氏一人独大，丧子之痛自然也去得快些。 既然郑氏与容家母子不对付，她正好可以结个善缘，来日许能成为自己的助力。 “奴婢身份微贱，怎敢与良娣主子称缘分！” 桃叶语气谦恭之极。 “什么身份不身份的，你我不都是伺候主子的人，今日也算凑巧，这镯子就赏你了！” 魏氏一点没有尚书之女的傲气，亲手拉了桃叶，褪下自己手上的贵妃镯子，塞到桃叶手里。 “良娣厚爱，奴婢不敢……” 桃叶捧着镯子，就要跪下身去，就被魏氏打断了：“可不许推辞，不然就是瞧不上我的东西了！” “奴婢谢良娣赏赐！” 话说到这个地步，桃叶自然不敢推辞。 “容夫人在府里可还好？上次来看我时我正伤心着，也没好好招待！” “夫人很好！” 桃叶回道。 “诶，容夫人在国公府也是艰难，每次入宫拜见时，皇后娘娘总要挂心几句，生怕夫人在府里受了委屈！” 魏氏叹息了一回。 桃叶假作细听，垂着头并无应对，手上还不自在地握着手里的镯子，一身的局促难掩。 到底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通房，就算容色极佳也不过是个伺候床榻的。 不过倒是个可以利用的，殿下不是筹谋着要让容五少爷帮着收拢羽林卫为己用，倒是可以从这丫鬟身上入手。 魏氏眼波流转之间已经想好了打算。 “良娣主子，太子殿下送着五少爷出来了！” 这时，苏安进来禀道。 “殿下出来了！” 魏氏这会儿也顾不得桃叶了，忙让丫鬟整理了自己的华服，笑得一脸温婉地迎了出去。 “妾身见过殿下！”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 桃叶跟着在后面行了礼，等被叫了起后就低着身子走到容玖身后。 “外面天冷，怎么老远地走来，也不怕冻坏身子！” 齐云澜已经将魏氏的手握在手里，语声中带着温和的嗔怪。 “殿下这些日子公务繁忙，常在前边，妾身心里忧急，便大着胆子出来寻殿下，还请殿下莫要怪罪！” 魏氏说着就红着眼圈要行下礼去，不过没成。 “孤不是怕你没养好身子，哪舍得怪罪！” “阿玖还在呢，别让他看了笑话去！” 齐云澜任由魏氏靠在自己胳臂上，脸色温润，眼底却是一片凉薄。 “五十步笑百步，我可不敢笑话太子表哥！” 容玖笑了笑，将桃叶揽在身前：“不过是该阿玖告辞的时候了！” “路上小心些，人既然被送去了京兆尹，若是有消息，孤定会让人通知你，不让你白受了委屈！” 齐云澜道。 “那太子表哥到时可别忘了！” 容玖不在意地揽紧了桃叶，在小内侍的带领下往门口走去。 “殿下？” 魏氏靠在齐云澜身上，情意绵绵的目光正要往上去，却被那嘴角冷硬的弧度吓了一跳。 “怎么了，是不是有些冷！” 齐云澜低头，温和地看向旁边的人。 “殿下是不是在想容五少爷的事，妾身今日与那叫桃叶的丫鬟聊了几句，倒是有个主意！” 见过齐云澜方才那冷意，魏氏不自觉地站直了身子。 “哦？你有什么好主意？” 齐云澜的神色依旧温和。 “俗话说这英雄难过美人关，容五少爷虽然随性任为，但妾身看他挺在意那通房的，她身上那蜀锦披风可是贵重得紧，殿下不如从这丫鬟身上下手！” 齐云澜听过这话，突然想起前次在东宫这丫鬟昏倒时，阿玖面上的急切之色。 他在这位置，阅人无数，真心假意还是能看出一些。 阿玖对这身份卑贱的通房，确实有些在意。 这倒是个法子。 “你啊，身子刚养好一些，要少思虑！” 齐云澜面上却没无异色，只是对着魏氏满口的疼惜。 “下月是你的生辰，这次你受了大委屈，孤让下人给你好好办个生辰宴，到时你想邀请谁与孙安说一声就是，你心里高兴，又把身子养好，孤才有指望！” 齐云澜一面说着一面看向魏氏的腹部。 这番言语举动，魏氏心内的忐忑全消散了，只剩满脸的娇羞喜悦：“妾身能得殿下厚爱，就是即刻死了也是值得的！” “胡说什么！” 齐云澜拍拍怀里的人，语气嗔怪，眼底却无笑意。 …… “五少爷，这是魏良娣方才给奴婢的！” 一上马车，桃叶就将那贵妃镯奉在容玖面前。 但让她意外的是，五少爷竟然接过了这镯子，还拿在手上细细看了几眼。 “这是魏良娣赏你的？” “是！” 这镯子是有什么问题吗？ 她拿在手里时并无异样，不过方才凑得近些，好像是有股清淡的味道，可能是魏良娣身上沾来的。 “这东西不错，你带着有好处！” 桃叶还在思索之中左手被人握住，片刻后，一阵轻微的疼痛，那镯子已经被套在手腕上。 桃叶看着手上墨绿的镯子有些不解。 “奴婢谢五少爷！” 桃叶轻轻道谢，却发现五少爷皱着眉，似是有些不高兴，而且好像根本没听到她的声音。 这怒意并非对她，桃叶也就没有凑上去。 今日一番折腾，两人回到国公府时差点错过午膳。 “五少爷！” 一进院子，廊下就跌跌撞撞跑过来一人，扑通跪在容玖跟前，叫了一声就抹起泪来。 “怎么回事？” 容玖退后一步，皱眉问道。 “五少爷，奴婢……呜……” 人跑过来时，桃叶就认出了这是青杏。 她还看到了在廊下左顾右盼的张婆子，再看地上跪着的人时，青杏抬手用帕子拭泪，手腕露出一截，上面有一道淤红，这是被人抓出的痕迹。 第150章 本少爷必定让你更疼 容玖一想到小丫鬟在马场差点没了命，心里就止不住害怕。 没有人知道，他甩出那支箭时其实手在微抖，差点就挨着章信的脖子边缘飞过。 若是那样，以章信的身手，当时形势只能孤注一掷，小丫鬟的命未必能保下。 当然他心中生怒，不仅是为此，也是为小丫鬟根本不相信自己。 所以才会豁出去自救。 “奴婢保证没有下次，今日是被那凶恶的贼人吓坏了，才会一时鲁莽！” 再选一次，桃叶也还是会这般行事。 五少爷或许在乎她几分，但说到性命交托，桃叶是不敢的。 毕竟自己只有一条命。 “五少爷，奴婢脖子还疼着呢！” 桃叶哑着声音，倒更有些小心伏低的样子。 细白如玉的脖子上，两道手印已经淤红发紫，格外刺眼。 容玖脸上寒意渐收，用玉片重新挖了一勺药膏出来，慢慢地在那淤痕上平铺开来。 “还不起来！” 上完药，桃叶听到上面传来低沉的声音。 “奴婢好困！” 桃叶这次没有立时听话起身，而是搂着那劲窄的腰，窝进了容玖怀里，闭上了眼。 不过一会儿，竟是气息平稳下来。 头微微后仰，容玖忙出手抵住了。 垂目注视了片刻，容玖抱着人起身，本想将桃叶放到榻上，但看榻上褥子单薄，又转向了床。 刚将人放下，桃叶就嘤咛一声，侧过身往里边的锦被挪去。 容玖见那一床被子已经被桃叶抱在手里，就将底下的那床散开来，盖在她身上。 “五少爷！” 行云见到主子出来，忙迎上前来，似是有话要说。 “去书房！” 等容玖在书案后坐下，行云就弯身禀道：“侯爷方才派人传了口信过来，马场里确实有几人混入，太子和四皇子的人都有，不过帮着那章信遮掩身份的，是太子的人！” “难怪那孙公公来得这般快！” 行云接着说道。 “舅父准备怎么做？” 永宁侯虽是国舅，但从不参与朝堂斗争，行事随性，但极为疼爱幼妹顾云卿，连带着也对容玖多疼惜一些。 “侯爷说这事依少爷的意思，既知道了这马场上太子和四皇子埋下的桩子，日后让人盯着就是，但借着此事将人逐出去也行！” 这话的意思就是将这些人完全交由了容玖发落。 “那就将两边的人都留下，不过想办法让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 “少爷这是想借力打力？” 太子和四皇子的斗争已经人尽皆知，现在已经连表面的兄友弟恭都难以维持，私底下更是有你无我，下边的人更是如此。 “还有一事，你亲自跑一趟永宁侯府，将这信交到侯爷手上！” 容玖一面说着一面提笔在信纸上快速写了两行字。 行云取过信纸，弓身出去了。 “少爷，秦妈妈求见！” 行云出去后没多久，书房外就传来归云的声音。 “进！” 容玖放下手里的笔，看向下边。 “奴婢见过五少爷！” “请起，秦妈妈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不过青杏毕竟是皇后姨母赏下的人，这几日子身子弱些，断个几日避子药也无妨碍，青梅已经去了庄子上，总不能让这一个也出事！” 容玖温和地说道。 “五少爷自小就有主意，老奴明白，但这事实在轻忽不得，夫人已经为您选定博望侯府上的杜小姐，五少爷好事将近，若是青杏凑巧怀上了……” 秦妈妈点到为止，并没有说出那些不好的影响，但她知道五少爷心里是明白的。 “这事我已经有了主意，母亲那边还劳烦秦妈妈瞒着些，别让她烦心！” 容玖语气温和，但话里的意思却是丝毫不容拒绝。 秦妈妈比顾云卿还要了解容玖的性子，闻言也只能在心中暗叹一声，劝说的话却是再说不出口。 “对了，这些日子府里忙着二哥娶亲的事，一应章程还要劳烦您盯着些，别让旁人觉得我们府上失了礼数！” “老奴明白，必将二少爷成亲的一应事务处置妥当，不会让那起子小人有机会说夫人的不是！” 秦妈妈并没有多想。 “我听人说五少爷今日带着桃叶那丫头出去，这会儿西厢房那边怎么不见人？” 秦妈妈没料到青杏这般有手段，竟让五少爷开口断了避子药，就想提提桃叶，旧欢新宠，也好有个平衡，不至于让那没规没矩的青杏一直占先。 “她今日在马场被贼人挟持，受了些惊讶，还侍着膳就晕了过去，现下在屋子里睡着！” 容玖随口道。 “被贼人挟持？五少爷今日遇到危险了？” 秦妈妈的神色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倒没什么事！” “那就好！” 秦妈妈看着上边坐着的人神色慵懒，面色如常，确实不像有事的样子，放下了心，随即眼里又带上了些忧色：“不知桃叶那丫头如何？是不是要请府医过来看看！” “不必了，不过是受点惊吓，不用惊动人！” 秦妈妈面色一滞，心下更加担忧了。 一是为桃叶，这丫头服侍主子一向尽心，能在侍膳时晕过去说明身子确实虚弱，也不知道现在如何了，五少爷如今又对她冷淡；二是为五少爷，如今看着五少爷待桃叶的心思远不如青杏，那青杏又是个爱拿腔作调的，日后还不定闹出什么来。 “我有些乏了，秦妈妈若是无事……” “五少爷好好歇着，老奴这就告退！” 秦妈妈知道自己这会儿说不上话，只能告退了。 等人出了院子，容玖才从书房出来，回了卧室，自己脱了外袍，将床上的人揽入怀里。 桃叶这会儿是真睡着了，感受到容玖隔着中衣散发出来的温热，下意识地挪近一些。 容玖低头看着胸口的小脑袋，嘴角勾出温和的弧度，闭上了眼。 一觉醒啦，还没睁开眼，桃叶就感受到身边熟悉的气息，闭着眼，纤细又柔软的手臂从上边穿了过去，落在容玖背上，借着这姿势靠得刚紧了一些。 两人的气息交缠得更加亲密。 第151章 旧欢难敌新宠 这一番动作并没有让容玖醒来，但却顺手将桃叶搂得更紧些，温软的身子靠上坚硬的胸膛，腰上被箍得生疼，桃叶忍不住轻呼一声。 容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目光往下，便见小丫鬟正紧紧地靠在自己胸前。 手下是温软的触感，容玖一开始只觉得是自己无意识地将人揽入怀中，等到清醒一些，才发现小丫鬟正主动抱着自己。 两人竟是相拥而眠。 相拥交颈，总给人一种别样的温存，至少容玖这会儿，早将自马场得来的怒气扔到了一边，往下的目光温润平和。 两人几乎贴得这般近，容玖又有些日子没有碰过桃叶，身上自然有些反应。 桃叶绯红了脸，妍丽的娇媚染上眼尾，她能感觉到腰上那只手有些火热，手下的摩挲带着熟悉的情欲。 她这次没有想法子拒绝，而是顺水推舟地任由眼底的娇媚漫上来，头微微后仰。 但接下来的事却没有如她意料的那样，身边的人竟是放开了她，而后利落地翻身起来。 桃叶愣了一下，也忙起身到了床下，服侍容玖更衣。 “脖子上的伤回去记得上药！” 容玖目光瞥过小丫鬟脖子上睡了一觉过后更加明显的淤紫手印。 “谢五少爷关心！” 桃叶行过礼起身，就见容玖已经往门外走去。 挺拔的身影有些匆忙。 她有些不解，方才五少爷明明已经情动，为何没有继续。 难道是突然想起了急事。 想了一会儿，桃叶走出屋子，想起她病的这些日子也没去瞧瞧南云的娘，便抬腿往后边去。 “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干上这些重活了？” 一进后院，就见何婆子提着一桶水，正往廊下走去。 “姑娘，见过姑娘，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干这些事没有妨碍的！” 何婆子忙放下手里的水桶，搓着手看向桃叶。 “这院子里的粗活自有小厮们，您该好好养着身子，不必急着干活！” 桃叶看了眼何氏那有些红肿的双手，这是近些日子时常泡在水中的缘故。 再看这何氏去的方向，桃叶眼神微冷。 “南云呢？” 桃叶不动声色地问道。 “方才张婆子与她说了几句话，好像去是府医那边拿什么药！” 何婆子拘谨道。 “怎么去打桶水还要这些时候？是前些日子躺懒了？” 青杏从屋子里走出，神色恹恹，却又带着趾高气扬的口吻。 “哟，桃叶妹妹也在！” 青杏见到桃叶，面上那股子恹色都消失了，只剩炫耀的得意。 “妹妹这脖子上是怎么回事？是惹恼了五少爷被罚了？” 青杏不知就里，以为那伤是容玖留下的。 “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也不叫府医来看看！” “不过是小伤，况且哪里如青杏姐姐这般金贵！” 容玖今日对青杏的态度让桃叶有些谨慎，而且马场上的事也不能随意说，便没有否认那句。 “五少爷这些日子在宫中当值辛苦，心情难免有些不好，桃叶妹妹伺候时也该注意些，别让主子恼了！” 青杏越发得意。 五少爷为了她连秦妈妈的面子都驳，可见她才是那个入了主子心的。 说来她也要感谢桃叶，要不是桃叶让五少爷“开窍”，兴许她也没这机会。 “五少爷那边平日里都由青杏姐姐伺候着，自是无碍的！” 桃叶垂着眸子，脸色露出黯然之色。 “妹妹也别灰心，我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倒可以在五少爷面前为你说说话！” 青杏见着桃叶的失落，心里更加舒畅了。 “你还不进去打扫屋子，昨儿好些地方都没擦干净，那地上的泥都还在呢！” 青杏说完这句，一眼瞥到桃叶身后的何婆子，斥道。 “是，我这就去！” 何婆子弓着腰，就要往青杏屋子里去，却被桃叶拉住了胳臂。 “桃叶姑娘？” “桃叶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粗使婆子我还使唤不得了？” 青杏冷哼一声。 从前五少爷将她冷在一边，她自然不敢随意支使人，但如今可不同了。 “青杏姐姐误会了！姐姐得了五少爷的话，要好好养着身子，支使个人干活也无可厚非，不过五少爷的性子，我们也是知道的，最是厌恶欺下之人。” “南云的娘是五少爷亲自发话从浣衣房要来的，又叫了府医特意开药养伤，她这伤还没好全，瞧这脸色又这般差，若是出点事，惊动了五少爷，岂不是不好。” 不等青杏反驳，桃叶又添了一句。 果然听完后边这句，青杏的神色就有些迟疑，实在是先前她和青梅欺负南云，被容玖责罚的事还历历在目，而且她如今正得宠爱，确实没必要为这事坏了自己的形象。 “那今日便算了！” 青杏这些日子尤其虚弱，站了这会儿已经有些冷汗，便甩着帕子回了自己屋子。 “姑娘……” 何婆子担忧地唤道。 “去屋子里说话！” 桃叶将人扶了进去。 “何妈妈，青杏为难你的事南云知道吗？” 何婆子摇了摇头，又着急说道：“这些活我都是干惯的，一点都不累，姑娘别为我得罪人！” “我与青杏本就不和，谈不上得罪！” 桃叶停了停又说道：“您受了委屈瞒着我们，是怕我们担心，但如青杏这样的人，最是欺软怕硬，您忍气吞声，日后只会更加被作践，若是坏了身子，南云和我心里都会不好受！” 就算没到主院伺候时，桃叶也不是过分逆来顺受，任凭指使之人。 “我……我是怕给姑娘和南云添麻烦，如今青杏姑娘又得……” 何氏说到此处，怜惜地看了一眼桃叶。 青杏每晚都留宿书房，院子里无人不知她正受宠，倒是桃叶，自从落水得了风寒，少在五少爷跟前伺候，似是已经被冷落。 “她再得宠，也得守着规矩！” “日后碰到难处，一定要告诉我们，她这次是指使您，若是惯了，将来便会欺压我和南云！” 桃叶拉着何氏红肿皲裂的手，嘱咐道。 第152章 不能忍气吞声 这一番动作并没有让容玖醒来，但却顺手将桃叶搂得更紧些，温软的身子靠上坚硬的胸膛，腰上被箍得生疼，桃叶忍不住轻呼一声。 容玖这才缓缓睁开了眼，目光往下，便见小丫鬟正紧紧地靠在自己胸前。 手下是温软的触感，容玖一开始只觉得是自己无意识地将人揽入怀中，等到清醒一些，才发现小丫鬟正主动抱着自己。 两人竟是相拥而眠。 相拥交颈，总给人一种别样的温存，至少容玖这会儿，早将自马场得来的气怒扔到了一边，往下的目光温润平和。 两人几乎贴得这般近，容玖又有些日子没有碰过桃叶，身上自然有些反应。 桃叶绯红了脸，妍丽的娇媚染上眼尾，她能感觉到腰上那只手有些火热，手下的摩挲带着熟悉的情欲。 她这次没有想法子拒绝，而是顺水推舟地任由眼底的娇媚漫上来，头微微后仰。 但接下来的事却没有如她意料的那样，身边的人竟是放开了她，而后利落地翻身起来。 桃叶愣了一下，也忙起身到了床下，服侍容玖更衣。 “脖子上的伤回去记得上药！” 容玖目光瞥过小丫鬟脖子上睡了一觉过后更加明显的淤紫手印。 “谢五少爷关心！” 桃叶行过礼起身，就见容玖已经往门外走去。 挺拔的身影有些匆忙。 她有些不解，方才五少爷明明已经情动，为何没有继续。 难道是突然想起了急事。 想了一会儿，桃叶走出屋子，想起她病的这些日子也没去瞧瞧南云的娘，便抬腿往后边去。 “您身子还没好，怎么干上这些重活了？” 一进后院，就见何婆子提着一桶水，正往廊下走去。 “姑娘，见过姑娘，我身子已经大好了，干这些事没有妨碍的！” 何婆子忙放下手里的水桶，搓着手看向桃叶。 “这院子里的粗活自有小厮们，您该好好养着身子，不必急着干活！” 桃叶看了眼何氏那有些红肿的双手，这是近些日子时常泡在水中的缘故。 再看这何氏去的方向，桃叶眼神微冷。 “南云呢？” 桃叶不动声色地问道。 “方才张婆子与她说了几句话，好像去是府医那边拿什么药！” 何婆子拘谨道。 “怎么去打桶水还要这些时候？是前些日子躺懒了？” 青杏从屋子里走出，神色恹恹，却又带着趾高气扬的口吻。 “哟，桃叶妹妹也在！” 青杏见到桃叶，面上那股子恹色都消失了，只剩炫耀的得意。 “妹妹这脖子上是怎么回事？是惹恼了五少爷被罚了？” 青杏不知就里，以为那伤是容玖留下的。 “这么严重的伤，怎么也不叫府医来看看！” “不过是小伤，况且哪里如青杏姐姐这般金贵！” 容玖今日对青杏的态度让桃叶有些谨慎，而且马场上的事也不能随意说，便没有否认那句。 “五少爷这些日子在宫中当值辛苦，心情难免有些不好，桃叶妹妹伺候时也该注意些，别让主子恼了！” 青杏越发得意。 五少爷为了她连秦妈妈的面子都驳，可见她才是那个入了主子心的。 说来她也要感谢桃叶，要不是桃叶让五少爷“开窍”，兴许她也没这机会。 “五少爷那边平日里都由青杏姐姐伺候着，自是无碍的！” 桃叶垂着眸子，脸色露出黯然之色。 “妹妹也别灰心，我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倒可以在五少爷面前为你说说话！” 青杏见着桃叶的失落，心里更加舒畅了。 “你还不进去打扫屋子，昨儿好些地方都没擦干净，那地上的泥都还在呢！” 青杏说完这句，一眼瞥到桃叶身后的何婆子，斥道。 “是，我这就去！” 何婆子弓着腰，就要往青杏屋子里去，却被桃叶拉住了胳臂。 “桃叶姑娘？” “桃叶妹妹这是什么意思？一个粗使婆子我还使唤不得了？” 青杏冷哼一声。 从前五少爷将她冷在一边，她自然不敢随意支使人，但如今可不同了。 “青杏姐姐误会了！姐姐得了五少爷的话，要好好养着身子，支使个人干活也无可厚非，不过五少爷的性子，我们也是知道的，最是厌恶欺下之人。” “南云的娘是五少爷亲自发话从浣衣房要来的，又叫了府医特意开药养伤，她这伤还没好全，瞧这脸色又这般差，若是出点事，惊动了五少爷，岂不是不好。” 不等青杏反驳，桃叶又添了一句。 果然听完后边这句，青杏的神色就有些迟疑，实在是先前她和青梅欺负南云，被容玖责罚的事还历历在目，而且她如今正得宠爱，确实没必要为这事坏了自己的形象。 “那今日便算了！” 青杏这些日子尤其虚弱，站了这会儿已经有些冷汗，便甩着帕子回了自己屋子。 “姑娘……” 何婆子担忧地唤道。 “去屋子里说话！” 桃叶将人扶了进去。 “何妈妈，青杏为难你的事南云知道吗？” 何婆子摇了摇头，又着急说道：“这些活我都是干惯的，一点都不累，姑娘别为我得罪人！” “我与青杏本就不和，谈不上得罪！” 桃叶停了停又说道：“您受了委屈瞒着我们，是怕我们担心，但如青杏这样的人，最是欺软怕硬，您忍气吞声，日后只会更加被作践，若是坏了身子，南云和我心里都会不好受！” 就算没到主院伺候时，桃叶也不是过分逆来顺受，任凭指使之人。 “我……我是怕给姑娘和南云添麻烦，如今青杏姑娘又得……” 何氏说到此处，怜惜地看了一眼桃叶。 青杏每晚都留宿书房，院子里无人不知她正受宠，倒是桃叶，自从落水得了风寒，少在五少爷跟前伺候，似是已经被冷落。 “她再得宠，也得守着规矩！” “日后碰到难处，一定要告诉我们，她这次是指使您，若是惯了，将来便会欺压我和南云！” 桃叶拉着何氏红肿皲裂的手，嘱咐道。 第153章 侍奉不成 “好，我下次一定告诉南云或是姑娘！” 何氏听着两人也要跟着受苦，连声答应了。 桃叶看着何氏上了药，才走回自己屋子。 在桌子边呆坐了一会儿，心里有些不宁，她方才在南云娘面前虽是那般说，但实在没有底气。 毕竟规矩二字在主子的喜恶面前，有时真算不得什么。 “姑娘！” 快要用晚膳的时候，南云端着一碗汤药进来了。 “不是说昨日开始就停药了吗？” 桃叶不解道。 “这是秦妈妈让我给姑娘熬的宁神汤！” “姑娘怎么跟着少爷出去一趟，伤成这样？” 南云只从秦妈妈那里听了桃叶在外边受了惊吓，没想到桃叶脖子上竟有两道骇人的淤痕！” “没事，碰上些意外！” 桃叶喉咙依旧疼痛着，尽量放轻了声音。 “姑娘的喉咙哑成这样，我等下去大厨房找田妈妈要些梨水！” 南云一脸的担心。 “这药是找田府医要的吗？” 桃叶多问了一句。 “是，我去时，小厮说田府医去解手了，本是要问方府医拿药的，但那时清风苑的竹筠正与方府医理论，我只能等田府医回来！” “清风苑？” 桃叶自语了一句。 “是，仿佛是竹筠问方府医要些人参给杨姨娘补身子，方府医不肯，说杨姨娘身子好好的，这上好的人参各房都是有份例的！” 自从吕管事二儿子强娶那事后，南云对府里的事比之前多了几分心思。 所以才有意听了一些话回来。 人参？药材？桃叶脑子里有什么闪过，但今日实在有些心烦意乱，便将此事丢到了一边。 心里想着五少爷对青杏的态度，所以，晚膳的时候，桃叶出乎意料地出现在了主屋。 容玖往桃叶那刚上了药的脖子看了一眼，便在两人的服侍下用起了膳食。 青杏也不知是不是把桃叶白日里的话听进去了，当真在容玖面前替桃叶说起好话：“五少爷，我看桃叶妹妹已经大好了，不如今夜由妹妹服侍五少爷……” 青杏还没说完，容玖就将手里的茶盏重重往桌上一放，吓得她赶紧噤声。 “本少爷的事什么时候由得你来做主了！” 容玖面色微冷。 “五少爷恕罪，奴婢不敢！” 青杏来不及想太多，哆嗦着先跪下请罪！ “过来书房伺候！” 容玖没有继续呵斥，撩了袍子起身，目光垂落，淡声说了一句。 “奴婢告退！” 路过桃叶面前时，她敛着眉目，规矩地矮下身子，这般姿势真好掩住了脖子前面的淤伤，倒是露出后颈的一片腻白。 容玖呼吸微顿，但还是毫无停留地走了过去。 青杏站起身，略皱了眉，她腿上还几处淤红，动作大些，便是疼得厉害，但在桃叶面前，她自不会显露。 “桃叶妹妹也听到了，这五少爷如今……我也是没了法子！” “青杏姐姐慢走！” 桃叶感觉到青杏行走时的凝滞，心头便是一跳，五少爷当真如此痴迷青杏的身子，必要日日合欢？ 她刚决定要给五少爷提找家人的事，但现在…… 桃叶满腹心思地回了西厢房。 如此又过了三日，有裴维南的药膏在，桃叶脖子上的伤只留下浅浅的痕迹，喉咙也因着一日三餐都用一盏梨水好了许多。 不过这三日，五少爷依旧没有碰她，青杏依旧夜夜留宿书房。 但桃叶的心却是平静下来，她以前再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如今的处境其实也不算太差。 这日清早，容玖刚走，桃叶就被碧云叫到了主院。 “你这些日子多灾多难的，正好老夫人要去宁国寺敬香，你与我一道去，也好沾些福气！” 顾云卿看着桃叶比在主院时消瘦了不少的身子，心里大是怜惜。 “奴婢谢过夫人！” 桃叶谢恩后与碧云和碧霄两个，跟在顾云卿身后出了门。 马车行了快一个时辰才停下。 宁国寺是皇家寺院，也是盛京最恢宏的寺庙，每日来往的达官贵人不计其数。 因此寺内客寮皆是雅致整洁。 曹氏住的院子最轩敞，罗氏和容淑自是与她住在一处，顾云卿住了旁边稍小的院子。 “夫人，妾能不能与您住一处？” 顾云卿与罗氏行礼告退后，正要往旁边去，就听到身边传来一声怯怯的声音。 是姨娘杨氏。 顾云卿院子虽小些，但屋子是不缺的，不过她对杨姨娘，虽算不上厌恶，但也不喜人在自己跟前。 “夫人……” 杨氏低着身子，神色更加惴惴不安。 “夫人若是怕被打扰，不如……” 罗氏眼里闪过奇异之色，征询地看向曹氏。 “有什么打扰的，老身都带着你们二人住着，顾氏，你那边连空出一间屋子留人的地都没有吗？” 曹氏不满地说道。 她的院子虽还住得下人，但她素来不喜杨氏，整日病歪歪的，又不会说话，看着就觉得添堵。 罗氏还要再说的时候，被容淑拉了一下胳臂，母女两个极快地交换了一下眼神。 在场之中只有桃叶偏头时注意到了。 “母亲言重了！” 顾云卿淡淡说了一句，看了杨氏一眼。 杨氏低头跟了上去。 碧云和碧霄扶着顾云卿，桃叶跟在杨氏后边，没走几步，她就发现杨姨娘那丫头尤其小心翼翼，尤其盯着自己主子脚下，手微微抬着，像是随时要去扶杨氏。 桃叶心里的怪异感越发浓了。 进得院子，杨氏拘谨地立在一边，等着顾云卿发话。 “你住西厢房！” “是！” 顾云卿指了西边的屋子给杨氏住。 桃叶因为心中存着疑惑，对杨氏多关注了一些，发现杨氏行礼起身时，她那替身丫鬟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扶人，不过被杨氏不经意地错开了。 如此小心，桃叶又想起昨日南云的话，难道杨姨娘是有了身子。 府里自二小姐之后，国公爷就再没其他的子嗣，杨姨娘这胎若是能顺利生产，未必不能得国公爷看重几分。 可方才看着罗姨娘和二小姐的样子，应该已经知道了此事。 第154章 有心还是无意 杨姨娘主动请求与夫人住在一处，那她隐瞒自己有身子的事是为了防谁，也昭然若揭。 桃叶想过要给夫人提个醒，但这里并无大夫，而且事闹大了，反而容易出错。 这位杨姨娘在府中，透明人似的，桃叶也不知她的性子，只好按下了心思。 用过素斋，曹氏就要亲去前边拜佛点灯。 有罗氏在一边，顾云卿懒得凑上前去打那些话语机锋，让碧云去隔壁禀了一声自己要待客，便留在了自己院子里。 杨姨娘自也没去，她本就是个拘谨的，何况现在身子不便，从进了西厢房后就没出来。 “陈小姐！” 桃叶没想到夫人这句待客并不是托词。 “怎么样？是不是有些惊讶？” 陈淑君满脸笑容地拉起桃叶。 桃叶回之真诚一笑，又侧身对着后边的人规矩地行下礼去：“奴婢见过杜小姐！” “快起来，容夫人可在里边？” 杜雁容披着一身鹅黄色绣折枝梅花的披风，头上簪着闹蛾花树金步摇，越发显得娇俏纯真。 “夫人已在里边等着两位小姐！” 桃叶让开身子。 陈淑君让了杜雁容走在前头，刻意走慢了几步与桃叶并行：“过会儿有好消息同你说！” 桃叶疑惑地抬头，陈淑君只对着她笑了笑。 “雁容和淑君来了，快过来坐着！” 顾云卿看到两人，尤其高兴，免了两人的礼，叫到身边一左一右地坐下。 上次与陈淑君相谈甚欢，心中喜爱，所以这次也亲热地叫上了名字。 “你母亲也一起过来了吗？” “是，母亲正安排着下人收拾行李，过会儿再来拜会夫人！” 杜雁容在椅子上乖巧地欠身回道。 “淑君是一个人过来的吗，不如我让人收拾了旁边的屋子，你一个人在外边，总是有些不安全！” 陈御史家的事，京中之人都有耳闻，顾云卿就很欣赏陈御史对原配的钟情。 “那淑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淑君不经意地看了眼桃叶，答应了下来。 “碧云，快将我旁边的屋子收拾出来，有什么缺的，就从我这边拿去！” 顾云卿最喜欢爽利之人。 “夫人不用太麻烦，我在家中的住处就很随意！” “女儿家就该娇养着，不过就是随手的事，你别不好意思！” 顾云卿看了一眼陈淑君的衣服首饰，虽看着也是大方得体，但通身上下，没一件珍贵之物，与披着华丽披风，满头珠翠的杜雁容一比，倒是让她怜惜。 陈淑君笑着起身行礼道谢，没有再说推辞的话，顾云卿一脸的满意。 这边桃叶早就亲去沏了三盏茶，先奉了顾云卿，而后是杜雁容，最后才是陈淑君。 陈淑君接过，轻轻啜了一口，比别处给女客用的茶浓了三分，不过正好合她的口味。 不由地抬头往上边看了一眼，发现桃叶也正看着自己，两人会心一笑。 真是个细致伶俐的丫头。 陈淑君喝了两口，放下手里的茶盏，微垂的目光见着腰间的荷包，想到里边的东西，越发觉得桃叶可惜了。 “这茶很好！” 杜雁容品了一口，也笑着说道，不过话是对着顾云卿说的。 “你若是喜欢这几日就常过来！” 这次礼佛，曹氏准备在这里待三日，杜雁容本就是为多和顾云卿相处而来，自不会早走。 几人又亲亲热热地说了会儿话，博望侯夫人卢氏就进来了。 “见过侯夫人！” 桃叶等人忙行下礼去。 “侯夫人！” 陈淑君行礼的时候特意留神打量了人。 “陈小姐请起！” 今日一大早是卢氏特意让下人去接了陈淑君一起过来。 陈御史那口铁齿铜牙和那副油盐不进的性子，盛京不少被参过的勋贵都心中暗恨，奈何圣上宠信，所以，自己女儿能结交上陈御史的独女，卢氏心中还是有些得意的。 “现下可安顿好了？” 顾云卿温和地询问。 “好了，雁容没有打扰到容夫人吧？” 卢氏坐下后，笑着问道。 “雁容乖巧懂事，看着就可人疼，我恨不得她多在我面前说说话！” 听过这话，卢氏脸上的笑意更加真切了，这些日子女儿虽得这位容夫人的意，但这婚嫁之事，却迟迟没有提上日程，女儿年岁已经不小，卢氏有些心急，不过看到顾云卿眼里的满意之色，她的心又放了一些下去。 “侯夫人请用茶！” 桃叶端着茶盘，弯身奉在卢氏面前。 “好！” 卢氏看了一眼桃叶，笑着上手去接。 “侯夫人小心！” 桃叶正要行礼退下，就见卢氏手上一抖，眼看着茶盏就要倾倒，她忙上前扶了一下，食指上被烫了一下，但还好稳住了。 “奴婢为您换一盏茶！” 桃叶将卢氏手上的茶盏放回茶盘上，面色如常地欠身说道。 “劳烦你了！” 卢氏温和地说了一句又看向顾云卿：“真是年纪大了不经事，坐了一个时辰马车有些疲累，现下竟连手都不听使唤！” “马车确实累人，我也是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顾云卿不疑有它。 不一会儿，桃叶重新沏了一盏茶上来，这次卢氏稳当地喝上了，还夸了桃叶几句。 桃叶面色恭谨地受了。 杜氏母女等到快用晚膳的时候才离去，顾云卿和人约好了明日晌午后去后山赏梅。 “奴婢没事，上些药就行了！” 晚膳后桃叶将陈淑君送到隔壁屋子，看着陈淑君拿起自己的右手仔细看着，浅笑着说道。 “你可看出来博望侯夫人方才是有意还是无心？” 陈淑君那时视线正好被桃叶的身子挡着，没见到卢氏的动作。 “您放心，奴婢心里有数！” 她伺候人仔细，方才是亲手将茶盏稳当地放在卢氏手上，而且好好的怎么会手抖。 不过桃叶猜度着这位侯夫人应该是想试探她的性子，并非让她吃些苦头。 就如同那只成色一般的鎏金银钗。 陈淑君心里叹了一口气，桃叶这些事她还真帮不上忙，不过，有些事她倒是可以。 第155章 需要银钱傍身 陈淑君关上门，将面色疑惑的桃叶拉到里边，然后解下腰间的荷包。 “打开看看！” 桃叶在陈淑君期待的目光里打开荷包，里面是一张五十两的银票。 “这是？” 桃叶抬头问道。 “你上次给我画的那些首饰图样，我让人试着打了一些出来，短短两日就卖空了，赚了不少钱！” “这是你的那份！” 陈淑君看向桃叶的目光钦佩又欣赏。 “这太多了，而且奴婢……” “别推辞，你有银钱傍身总要好些！” 陈淑君轻声打断了桃叶的话。 “奴婢谢过陈小姐！” 桃叶是想留些银钱的，若是将来找到娘亲和兄长，他们日子过得不好，她也能帮上些忙，就算找不到几人，她若是有机会能够出门，多些银钱也是好的。 见陈淑君一脸的真心实意，她领受了这番好意。 “可别高兴得太早，我还要问你多要几张图样呢！” 陈淑君拉着桃叶坐到桌前，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笔墨纸砚。 “那奴婢再画些镯子样式！” 桃叶自不会拒绝，提起笔想了一会儿就凝神画了起来。 连着画了三张图样，还要画第四张时就被陈淑君拦住了：“今日就画这些，天色不早了，你身子刚好一些，早些去休息！” 寺里寂静，院子里众人皆睡得不错。 第二日，晨钟刚响过一声，桃叶就飞快地起身梳洗完，到顾云卿这边伺候。 “杨姨娘在一边歇着就是，夫人这边有我们！” 桃叶进门的时候，杨氏正侍立在屋子里，一脸的犹豫。 杨氏怀着孩子，桃叶不希望她在夫人这里出了事，而且杨姨娘那脸色比她这大病初愈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你先回自己屋子，出门时我会让丫鬟去叫你！” 顾云卿听到桃叶的话，在梳妆台前转身淡淡看了一眼杨氏。 “是！” 杨氏低头退下了。 “夫人，老夫人那边过来叫人了！” 桃叶刚把最后的玉梳插上，碧云就跑进来说道。 “这就走吧！” “夫人！” 桃叶扶着顾云卿出了门，杨氏不等人去叫，已经到了身前。 “母亲这是要去何处？” 昨日曹氏说了今日要去大殿跪经一个时辰，但如今脚下，却不是往大殿去的路。 “母亲不知，今日一早祖母从那送斋饭的沙弥口中听到后山腰新铸了一尊佛像，极是高大，而且这时候上去，站在那佛相前，人就如同沐浴在佛光里！” 挽着曹氏胳臂的容淑满脸喜色地回道。 半山腰？桃叶往杨姨娘身上看了一下。 她能看出，杨姨娘这会儿脚步就有些虚浮，根本就经不起爬台阶。 “二小姐说的是，今日天色这般好，老夫人和夫人定能沐浴佛光！” 罗氏借口道，目光滑过杨氏苍白的脸。 顾云卿月子里落下了病根，不能久行，所以到山脚下的时候，腰就酸痛得不行。 桃叶见了，忙趁着曹氏等人在山脚下的石凳上稍作歇息时，示意碧云和碧霄挡着，低着身子给顾云卿揉按起来。 按了半刻钟，顾云卿觉得好了许多，曹氏也被罗氏和容淑扶着起身。 “姨娘！” 走了方才这一段路，杨氏的身子就有些经不住了，是以，刚走了两级石阶，众人就听到绿筠的惊呼声。 “杨姨娘这是怎么了？可是累着了？” 罗氏一脸的担忧。 “妾没事！” 见到最上边曹氏厌烦冷厉的目光，杨氏扶着丫鬟的手，苍白着脸小声道。 “祖母，淑儿看杨姨娘确实有些累，不如让丫鬟扶着些！” 容淑柔声建议。 “顾氏，你照看一下！” 因在曹氏身前服侍，罗氏和容淑今日没带身边的丫鬟，曹氏本就不喜儿子这个妾室，自然不会叫自己身后几个丫鬟去伺候这么个人。 桃叶心头一紧。 “不如就让桃叶姑娘过去扶一把妹妹！” 果然，罗氏的声音自上边响起。 罗姨娘对杨姨娘这胎不怀好意，又几次三番想要致自己于死地，今日极有可能是想一箭双雕。 而今唯一的破局之法，就是让杨姨娘说出自己有了身子，但偏偏杨姨娘又是个软弱性子，这时候还只知唯唯诺诺地不敢说话。 “桃叶，你去吧！” 这些小事上，顾云卿不欲与婆母争辩，偏头吩咐了一句。 “奴婢遵命！” 桃叶低着头，掩住了眼里的几番思量，恭敬如常地走过去扶住了杨姨娘。 曹氏回转过身子，继续扶着两人的手往上走。 顾云卿随后，杨氏刚要紧跟上去，就发现自己手臂被拽住了。 面带疑惑地看向旁边的桃叶。 “姨娘身子不适，不该如此逞强，若是在上山路上出些什么事，不仅您要追悔莫及，老夫人也会觉得您坏了她礼佛的大事，厌弃您，甚至牵连三少爷！” “奴婢上次为着佛前供奉衣物的事，可是让老夫人厌恶至今！” 桃叶扶着杨氏的手，等和上边的人隔开几个台阶，低首小声且快速地说道。 她方才扫视过周边，暂时并无异常，想来罗姨娘她们想动手也会在上边一点的地方。 杨氏听后身子一顿，那绣娘被打个半死的事，她是知道的，听说还是夫人和五少爷亲自去了一趟寿安堂，才将这丫头带出来。 而且还要连累自己儿子，杨氏面上闪过挣扎之色。 “姨娘且走着，可不能误了时辰，奴婢会扶好您的！” 察觉到上边的打量目光，桃叶刻意扬声说道。 杨氏呆呆地借着桃叶的搀扶又往上走了两级台阶上去。 桃叶低着头，微垂的脸上已经露出焦急之色，罗姨娘和二小姐为了确保成事，定不会等着杨姨娘累得落胎，这路上必有手段。 但她手上扶着的人却还在犹豫挣扎之中，脸色已经越来越苍白，走了十多级石阶后，几乎是她和绿筠托着人往上去，桃叶的身子本就刚好一些，额上也冒出些冷汗，倒把她的急色掩盖住了。 “夫人……” 又走了几级台阶，身边的人终于开口了，桃叶轻舒了一口气。 第156章 绢花与狸猫 “何事？” 顾云卿脸上也尽是疲累，她对佛光这些事本就没有兴致，这会儿神色厌倦极了。 杨氏见着，要出口的话又止住了。 桃叶暗叹，稍微退开一些，杨氏失去了一边的依靠，身子晃了晃。 “你身子不舒服？” 杨氏先前低着头，顾云卿等人也没察觉，这会儿见人抬头，才发现她这面色吓人得青白。 “妾已有身孕两月余，这会儿腹中有些疼，实在……实在走不动！” 杨氏怯弱惯了，声音越来越低，其实桃叶觉得她的容貌不输罗姨娘，只不过平日里一副畏缩不前的样子，难以让人心生喜欢。 这番话一说，顾云卿是听到了，但最前边的曹氏却是没有听清，转身皱眉道：“你这身子倒是娇贵，老身这般年纪都没说走不动，真是晦气！” “你有了身子？” 顾云卿骤然听到这番话，还有些迷糊。 但桃叶见着众人停下时，罗氏的目光往旁边的林子里看了一眼，她心中本就疑心，也顺着她的目光往里边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茂密的灌木丛里有一片褐黄色闪过。 这是？ “杨姨娘，您这脸色怎么这般差，快坐下来！” 罗姨娘母女应该就要在此处动手，她们站的地方离最下边已经有二十多级台阶，若是摔落，别说孩子，杨姨娘的命也别想保住。 桃叶不能让这事发生，并非她可怜杨姨娘，而是上边那几人个个看自己不顺眼，若是出事，三言两语之下，定会把自己牵扯进去。 坐着总比站着稳当些。 “是啊，姨娘，您快歇息一会儿，不然小主子怕是要出事！” 绿筠从昨日担忧到现在，终于有机会将心中的话说出口。 在两人的搀扶和说服下，一向少主见的杨氏就在石阶上坐下来。 “母亲，杨姨娘有身子不足三月，还是让丫鬟们带她……” “啊……” 顾云卿说到一半，桃叶听得草丛里几声响动，紧接着一道迅疾的黑乎乎的影子闪过，接着响起的就是绿筠的尖叫。 桃叶虽然没有尖叫，但也被吓出了一声冷汗。 “主子小心！” 绿筠是个忠心护主的，哪怕脸上被那畜生抓出几道血痕，还是死死地抱着自家主子，杨姨娘这会儿倒是反应快，弯身用手护着腹部。 那是一只黑褐相间的狸猫，看起来极其凶恶，凄厉的叫声令人发麻。 在众人或是惊叫，或是吓呆之时，它又第二次往杨氏两人窜去，绿筠为了护主，抬起右臂，那狸猫的利爪把绿筠的胳臂上的衣服生生抓破。 “老夫人快往上边去，你们几个快护在老夫人旁边，别让那畜生近身！” 罗氏似回过神来。 “祖母，淑儿扶着您，小心脚下！” 容淑也白着脸，扶着曹氏的胳臂说道。 两人说话间，绿筠耳上也被抓了一下，破皮的地方有血流出。 曹氏多年来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般阵仗，脚下早就软得不行，随着众人又是一声惊叫，曹氏已经瘫软在地上。 “去看看旁边有没有棍子或是石头！” 顾云卿虽被吓得不轻，但比起曹氏，还是镇定许多。 “还有跑去上边看看，有没有僧侣在？” 下边有那只狸猫在，自是下不去。 碧云和碧霄面上迟疑，桃叶在杨姨娘身边，夫人身边只有她们两个，若是她们走了，谁来护着夫人。 而离杨氏只有一步之遥的桃叶，第一次见着那狸猫扑过来时，她下意识地护住了头，但那狸猫落在她旁边时却没有看她一眼，反而重新扑在了绿筠身上。 桃叶怔愣地看了一眼抱在一起的两人，这狸猫似乎一直往绿筠头上扑。 这时，那狸猫又被绿筠奋力甩了一下，往草丛里去。 桃叶在绿筠头上凝眸了一瞬，两边的丫髻上各簪着一朵绢花。 电光火石之间，桃叶快速挪到两人身边，先抓下左边的绢花，等手再往后边丫髻上那绢花伸去的时候，她瞳孔紧缩，那只狸猫又要飞扑上来，不过她没有愣着，片刻后，右边的绢花也落在手里。 但那狸猫已经扑上来，桃叶动作这般快手腕上还是被抓了一下。 她顾不上疼，把手中的绢花往另一边奋力一扔。 那只狸猫在她身前落地，被那绿油油的目光盯了一眼，桃叶心里胆寒，身子往后倾倒，用手掩住了自己的头。 等听到那脚步声远去，桃叶才放下手，那只狸猫嘴里咬着一朵绢花往林子里跑远了。 她身子一软，也倒在了地上。 幸好，她没有赌错。 “你没事吧！” 确定那狸猫走远后，碧云上前先将桃叶扶了起来。 “姨娘！” 绿筠不顾自己一身的伤，看着怀里已经晕过去的主子，哭喊道。 “碧霄，你下去叫人！” 顾云卿走近看了杨氏苍白无血色的脸，心里叹息一声。 桃叶被碧云扶起后，拉着碧云的手往旁边示意了一下。 方才她扔出去的两朵绢花，一朵被那狸猫叼走，另一朵掉在石阶的另一边。 碧云心里有些疑惑，但还是如桃叶的意把那朵绢花拾起，拢在袖口。 几节石阶之上的罗氏和容淑看见碧云和桃叶的动作，对视了一眼，罗氏甚至还紧了一下手，容淑面上倒是看不出什么。 “母亲，今日这佛光怕是看不成了，杨姨娘这身子需要尽快医治！” 顾云卿已经镇定下来，对着上边的曹氏说道。 “你这主母是怎么当的，杨氏有了身子了都一无所知，搞得今日乌烟瘴气的……” 曹氏今日不仅没能如愿沐浴佛光，还大大受了一番惊吓，这会儿有点气力，就把气出在了顾云卿身上。 “母亲教训的是！” 只是口舌，顾云卿一向由着曹氏训斥。 倒是碧云和碧霄眼里闪过不平，杨姨娘是被狸猫吓晕过去的，这狸猫又不是夫人让人放的。 “可是有施主受伤？” 过了一刻钟，就有四五个僧侣抬着藤椅上来。 “你们都去扶着些，动作轻点！” 顾云卿对着桃叶三人吩咐道。 第157章 不明来路的药不吃 回到客寮，杨氏被抬进顾云卿的院子，曹氏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孙辈并无感情，一径回了自己院子，倒是让身边的丫鬟赶紧去外边找大夫给自己看诊。 罗氏和容淑则是贴心地伺候在曹氏身前，反正看杨氏被抬下去时那模样，八成肚子里的孩子也不会好。 “夫人放心，宁国寺附近就有医馆，大夫很快就能过来的！” 陈淑君也被惊动，看着桃叶似是无恙，又安慰了顾云卿一句。 “扰了你了！” 顾云卿对容彦博的两个妾室自来不亲近，连平日里的请安就免了，今日愿意为杨氏费心一来不愿为着这事又与婆母和丈夫争吵；而来杨氏不比罗氏，在她面前是真心恭顺，也不作妖。 “夫人这话淑君可不敢当，该是淑君扰了您才是！” 有陈淑君的爽利言语，又喝了一盏桃叶泡的安神茶，顾云卿感觉好了许多。 过了两刻钟，一位胡须发白的素袍大夫几乎被小厮拖着进来。 “慢些，慢……老夫快断气了！” 那老大夫一面被小厮拉着快走，一面气喘吁吁地嚷着。 好不容易小厮放开手，差点歪到地上去。 “您当心！” 桃叶赶紧上前扶了一把。 “你这女娃倒是个好心的！” 等那老大夫气息渐平，转头夸了桃叶一句。 “您这边请！” 桃叶轻笑了下，将人往西厢房引去。 “大夫，大夫，求求您救救我家主子！” 屋子里守在杨氏身边的绿筠一见到老者，就扑通跪在了地上。 绿筠忠主，不肯离开自家主子一时，因此脸上和耳边的伤连清洗一下都不成，血凝在上面，看着就有些吓人，但老者似是毫无所觉。 慢条斯理地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 “有帕子吗？” 老者刚将手伸出去，还没落到杨氏的手腕上，停住了动作，抬头看向绿筠。 “有，有！” 绿筠反应过来，赶紧将自己干净的罗帕放在自家主子手腕上。 老者这才开始切脉。 足有半刻钟，老者一句话也不说，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弄得顾云卿都要忍不住开口询问。 “床上这位已有两月身子！” 杨氏有身子这事在场的人都知道，不过大家关心的是，是杨氏这孩子能不能保住。 老者似是浑然不知众人目光里的急切，或是习惯了，神色依旧悠然，顿了一会儿，才慢慢道： “不过从脉象上看，定是平日里心思郁结，饮食也不佳，今日可能又受了不小的惊吓，这腹中孩子……诶……” 说着便是叹气了两声，吓得一旁紧盯着的绿筠差点软倒在地上，顾云卿眼里也露出些不忍。 “吃了不少苦，日后定要好好养着，这安胎药怕是要服个两月！” “大夫，姨娘腹中的孩子没事？” 绿筠喃喃问道。 “什么没事？老夫方才不是说了，这孩子遭了不少罪，日后要十分注意养胎！” 老者轻喝了一句。 “不是……” 绿筠知道自家姨娘能保住腹中孩子，已经欢喜地不会说话了，只红着脸摇头。 “大夫尽快开药，只要能保住她的胎，药材金贵些也不碍事！” 顾云卿对着老者客气道。 老者点头打开药箱，取出里边的纸笔，极快地写下方子：“这是安胎药，我多开了些温补的药材养身，每日服三次，若是后边感觉好些，便可停了！” “床上这位现下有些不好，等煎药怕是来不及，先服下这粒药丸，能保她腹中孩子一时无虞！” 老者说完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盒。 “多谢大夫！” 绿筠忙上前接过了，赶着去服侍杨氏用药。 “好了，老夫也该走了！” 老者收拾好药箱就准备走。 “些微薄礼，请大夫收着！” 顾云卿给了青杏一个眼神，而后点头说道。 青杏则是将一个刺绣华丽的荷包放在老者身上。 “老夫多谢夫人！” 老者既不推却，面上也没有过分的喜意，自然地接下了那荷包。 桃叶送老者出去。 走到门口。 “小女娃，我看你这身子也不行啊，看你刚才扶了老夫一把，没让老夫竖着进来，横着出去，这瓶调养身子的药就送你了！” 老者说着将一个小小的白瓷瓶塞在桃叶手里，然后慢悠悠地跟着门外的小厮走了。 桃叶看着手中的瓶子，心中有些疑惑，这老者不像个见到伤患就忍不出医治，毕竟方才绿筠满脸的伤他都能视而不见。 而且老者并未给她把脉，不过看上两眼就能知道？ 桃叶将白瓷瓶收起，并不打算用这不明之药。 不管是在医术上还是别的，她都更相信裴大少爷。 桃叶回到自己屋子，给手腕上的抓伤上了药，又去陈淑君屋子给画了几张图样。 西厢房里，用过那丸药半个时辰后，杨氏也醒了，服下绿筠刚煎好的药，又从绿筠口中听到那大夫的话，心里稍稍安定，腹中的疼痛总算好些了。 “姨娘，这次多亏了夫人，不然您和小主子，定是……” 绿筠这会儿依旧有些后怕。 “夫人本就是个好的！” 杨氏这些年在府里明里暗里被罗氏打压，无人依靠，倒是夫人凑巧碰上时还为她说过几句公道话。 “绿筠，你脸上这伤可是……” “姨娘莫要担心，夫人赏了药膏子，奴婢已经上过药了，不出几日保准能好！” 这也是绿筠一开始就说感激顾云卿的话的缘故。 “你扶我起来，我去叩谢夫人！” 她有身子的事已经暴露，府里也唯有夫人能护着自己一些，她是半点都不敢怠慢。 “姨娘慢着，夫人早就让碧云姐姐来说过，让您在寺里这几日只管卧床休息，不用去她跟前问安！” 绿筠赶紧拦住了要起身的杨氏。 “您若是要感激夫人，不如从别处着手！” 绿筠见自家主子又是一脸的不安和纠结，怕影响到养胎，毕竟自家主子这胎可经不起折腾，便附到杨氏耳边轻声说道。 “别处，夫人身份尊贵，身边样样不缺，而且她也不喜……” 第158章 噤声 与罗氏是婢女出生不同，杨姨娘是下县主簿之女，下县主簿虽不过从九品，但勉强也能算个官身，她是那年被从北狄凯旋的容彦博从一个偏远小县带回的。 她父亲是个迂腐书生，最守这些上下尊卑的规矩，杨氏耳濡目染，自小就是规矩谨慎的性子，入国公府后也曾想好好侍奉主母，但她带着自己亲手绣成的衣服第一次去主院请安，夫人就让她日后不必过去。 顾云卿不喜，她就尽量不在人前晃悠。 “夫人确实看不上那些外物，但谁不知夫人最厌恶那位……” 绿筠说完还往曹氏院子的方向努努嘴。 “姨娘若不是要防着那位，今日也不会落到险境里，而且奴婢觉得今日这事，兴许就有那位的手笔！” 绿筠继续轻声说道。 “要不怎么这般巧，那狸猫就朝您扑来！” “可是……可是我们没有证据！” 杨氏迟疑道。 “那位当年诬陷夫人不是也没个实据，国公爷不也信了？” 杨氏面上更加犹豫了，国公爷宠爱看重罗氏，岂是她能比的。 “姨娘！府里十多年都未传出好消息，您如今有了身子，国公爷又快到知天命的岁数，怎会不欢喜！” 绿筠循循善诱着。 “而且自从二少爷那事后，国公爷也多歇在前院，您就算不为着肚子里这个，也得想着三少爷，几位少爷的婚事都有了着落，唯独我们三少爷，连个做主的人都没有！” 绿筠是真心为着自己主子，只要罗氏在府里得势，姨娘和三少爷都别想出头。 三少爷文采丝毫不输大少爷，但在府里的地位，连个体面的管事都不如。 “我试试！” 杨氏面上终于有些动摇。 不提西厢房里主仆之间的密谈，正屋这里，顾云卿看着碧云拿出的绢花，又听了桃叶的话，眼里闪过一阵厌恶。 靖国公府内宅有名分的不过三人，今日之事若是有人做下的手脚，是谁再明显不过了。 “回府后你悄悄送与那田府医看上一眼，看这绢花有什么名堂！” “幸好今日你警醒，要不然这脏水又要泼到我身上！” 顾云卿看着桃叶欣慰道。 “罗姨娘不喜欢奴婢，方才让奴婢去扶杨姨娘时便多留心了几分！” “对了，夫人，奴婢还想起一事，当日大厨房曹管事等人诬陷五少爷抢了清风苑的羊奶份例，那时罗姨娘应该已经知道杨姨娘有身子的事了！” 桃叶提醒道。 “罗氏这是把手都伸到阿玖身上了！” 顾云卿的脸色冷了下来。 “青杏，你回府后告诉秦妈妈，此事必定要查清楚！” 这次顾云卿是下定决心了。 桃叶垂下了目光。 国公爷为着二少爷在外边胡闹的事，这些日子待罗姨娘明显冷淡下来，此时夫人下手，就算不能一击而中，定能让罗姨娘那边伤筋动骨。 杨氏的胎暂且无事，顾云卿又早早与博望侯夫人约好，是以，晌午后，还是带着陈淑君去后山赏梅。 宁国寺的梅花，向来比别处早开一月左右，尤其是红梅。 不过因着日子还早，大多只是花苞，但连成一片，也极是好看。 顾云卿和卢氏在梅林里走了一会儿，便到中间的亭子里坐下。 坐在这亭子里，视野很好，旁边还有几株梅花枝条斜斜地插进来，格外有意趣，不远处还有淙淙的水声。 “容夫人，我听说这后山的泉水极好，不仅甘甜，而且因为在这梅林之中，还有股子梅花香，不过倒是一直没机会品一品！” “这有何难，今日本就让婆子们带了茶炉点心，而且论到沏茶，桃叶的手艺可是难得！” 顾云卿自来会享受，又是待客，早让婆子们提前将一切置办妥了。 “夫人谬赞，奴婢这就去接些泉水！” 桃叶对着几人行过礼，便带着茶壶去接水。 那茶壶并不大，碧云和碧霄也就没有去帮忙。 陈淑君倒是想跟着去看看，不过正好被顾云卿拉着说话，便不好抽身。 山风有些微寒，而且水声越近，寒气越重，桃叶不由地缩了下身子。 她脚下快了些，准备早些接好泉水，离了这里。 提着裙子爬上几级石阶，走到泉水池边时，桃叶正要倾着身子去接泉水，就看到下边不远处，有两个身影穿插在梅林中，那处的梅花还没开，只有枝丫，桃叶不过细看了一眼，就看清了人，一个是二小姐容淑，另一个，竟然是四皇子。 见到这一幕，桃叶心底马上浮现一个情景，是赏菊宴时两人不同寻常的对视。 就在这时，桃叶正好见着四皇子转过身，她能看清人影，那下边的人也能看见她。 桃叶紧紧抱着手里的茶壶矮下了身子，躲在了旁边的石壁后边。 这块石壁有些狭小，桃叶抱紧了胳臂。 正在她仔细看着自己的裙摆是否会露出时，后背撞入了一个温热的怀抱，紧接着口被一双有着薄茧的大手捂上。 若不是她敏锐地闻出那衣袖上熟悉的沉香味，桃叶几乎要下意识地挣扎。 “噤声！” 见小丫鬟点了头，容玖才将手放下。 “五少爷怎么在这里？” 石壁狭窄，桃叶被紧紧地揽着，两人之间一点空隙都没有。 容玖刚动了下唇，四皇子齐云湛竟然半搂着容淑往这边走来。 他们不会也要上来吧？ 桃叶盯着另一面的石阶。 还好两人并没有往石阶那边走去，而是径自走到了下边。 “这边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 两人停下的位置在桃叶他们正下方，因此虽然桃叶左耳不灵，也能听出那嗓音里的不同。 这是…… 桃叶还惊讶着，下边两人已经做起事来。 “王爷……” 随着这声轻柔婉转的声音，容淑身上的裙子被解落在地，男子的喘息声和女子轻柔如水的娇呼声钻进上边两人的耳朵。 “小妖精，越发会勾人了！” 一声脆响从下边传来。 然后又是一阵低回婉转的嘤咛声。 而上头的桃叶也面红耳赤起来，但不是被下面两人的动静弄的，而是…… 第159章 同见幽情私会 因着要隐蔽身形，两人贴得严丝合缝，连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晰听见，别说这么明显的反应。 桃叶微微往里偏过头，本是想稍稍离开些，但却不知，自己那细长的雪白脖颈正好尽入容玖眼中，衬着桃叶身后斜着的那枝长满红色花苞的梅枝，容玖的呼吸顿了一下 “别动！” 容玖在桃叶右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而后将她的头按在胸口，倒把桃叶吓了一跳。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身边的人正努力克制着气息。 五少爷并非好色之人，而且最近对自己身子也不感什么兴趣，不过是听一场……为何会有这般大的反应。 还好下边的人办事快，估摸着一刻钟多点动静就停了。 “王爷可还生气？” 容淑整理好自己的衣裙，柔弱无骨地靠在齐云湛身上给他系腰带，媚眼如丝，毫无平日里的矜持清冷才女模样。 “这次就算了，念在你也是为本王考虑的份上，不过下不为例！” 齐云湛刚纾解过一番，此刻心情还算不错，胸前时不时蹭过一团柔软，顺手覆上去揉捏了两下。 身前之人虽然容色算不上极佳，但将满盛京有名的清高才女压在身下，又是在这种地方，自是别有一番兴味。 容淑柔顺地靠着，甚至还微微侧了身子，方便齐云湛在她身上上下其手。 “还有我那二哥的婚事，淑儿原是不敢劳烦王爷，只是若是二哥娶了那身份卑微的校尉之女，毫无得力之处，以后也不能好好为殿下办事！” 容淑的语气卑微又小心，与桃叶在容玖面前说话时并无区别。 “你二哥的婚事，是靖国公亲口说下的，已经过了礼，现下确实没有转圜的余地！” “不过淑儿也不用担心，等人进府后，你和你姨娘用些手段，让人病了，或是伤了，过段日子，让你二哥再娶一个门第高贵的就是，如此又顾全了你父亲的面子，容瑛又能轻易再结得力亲事！” 容瑛是个草包，这点齐云湛清楚，他若是能继承靖国公的爵位和兵权，除非靖国公那几个儿子都死绝了。 “还是王爷深谋远虑！” 容淑掩住眼底的失望，娇声奉承道。 “本王前几日得了两颗品色极佳的硕大东珠，等回去后让人给你送去！” “你身上太素净了些，也该置办些贵重首饰！” 到底欲望刚得到满足，齐云湛揽着人温声安抚了一句。 “能得王爷垂爱是淑儿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容淑状若欢喜地矮下身子谢恩。 桃叶只听得下边又传来一声婉转的娇嘤，然后四皇子齐云湛先走了出来，桃叶不由地往容玖怀里靠紧了些。 约莫过了半刻钟的功夫，容淑才离开了下边，她脸上的红晕已经消失不见，一身荷花白的衣裙也已整理得十分妥当，又上下打量了自己几眼，这才往另一边走去。 “五少爷……” 容淑走远后，桃叶感觉到腰上那只手格外火热起来，身边人的气息也有些微急，温热的呼吸打在耳边，忙轻轻挣了一下。 她可不敢在此处与五少爷做那事，倒不是羞涩，而是万一被人瞧着了，她可是真没了活路，而且这边冷寒，她的身子也经不起折腾。 五少爷可不比四皇子，能在一刻钟内完事。 欲念一起，自是难以消散，况且容玖已经许久没有与人亲近，但看到小丫鬟脸上的惊慌和恳求，他还是只摩挲了两把手下的软腰，将人放开了。 桃叶松了一口气。 “五少爷，方才二小姐说的第一桩事是关于杨姨娘的，清早老夫人……” 桃叶看着容玖黑亮的眸子里欲色未退，忙轻声说起正事。 “宁国寺是皇家寺庙，四皇子……雍王在这边有人也不足为奇！” 要在平日，容玖哪会与桃叶说起这些正事。 “你这几日跟紧母亲，莫要随意走动，韦家的人也在此处！” 容玖今日与桃叶遇上，是凑巧。 得知韦家人，尤其是韦云起也到宁国寺的时候，容玖心中不安，正好九皇子今日在陛下面前吵着要出宫，他便趁机请命护送。 得知人在后山，便想过来瞧上一眼，没想到先是看到了小丫鬟过来，又碰上了齐云湛与容淑私会。 “还有今日的事，别对人说起，母亲那边也别提！” 九皇子还在外边的庙会游玩，他不能久待，忙又匆匆交代几句。 “奴婢知道！” 韦家的人，看五少爷的意思应该是韦二少爷也到此处了，那是毒蛇一般的性子，桃叶自是离得越远越好。 桃叶应下后又小心请示：“奴婢出来有些时候了，夫人那边该找了，奴婢先退下了？” 容玖背着手点了点头。 桃叶得了允许，行过礼后忙往泉水池边走去。 容玖看着小丫鬟倾着身子小心接好了水，然后将水壶放在一边，又往池边走去。 他正疑惑的时候，就见池边的身影好似一个趔趄，右脚滑入水中，一屁股坐在了池边的石块上。 容玖想也没想就闪身到了池边，将桃叶拽起：“怎么这么不……” 他要训斥的时候才发现小丫鬟脸上有惊讶，有被冷着的样子，但唯独没有惊慌害怕。 “你是故意的？” “奴婢在这边耽搁了快两刻钟，回去总要有个说法！” 察觉到身后的人脸色不好，桃叶忙解释道。 这处的泉水比寻常地界还要冰寒一些，桃叶说完不自觉地冷得抖了一下。 “奴婢先回去了！” 腰上的手松开，桃叶忙弯身抱起地上的茶壶，低着身子往后退了两步才往下边走去。 容玖见那道瘦削的身影快步往另一边走去，时不时瑟缩几下，歪一下身子。 注视着身影消失在梅林之中，他才转身出去。 “怎么去了这些功夫？” 亭子里的人久等桃叶不到，顾云卿正要叫着碧云和碧霄出去寻人。 “奴婢办事不利，误了功夫，请夫人责罚！” 桃叶没有辩解，将茶壶放在一边，双膝跪地请罪。 第160章 夜探 “先起来！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顾云卿深知桃叶并不是个贪玩的，不会平白耽误了这么久，见到桃叶这般规矩请罪，问话的声音都温和了一些。 见此，卢氏眼神微暗。 “你莫不是滑入了水里，这绣鞋和裙摆上怎么都是水？” 不等卢氏说话，陈淑君起身走到桃叶身边惊讶道。 “回陈小姐，是奴婢接水时没注意，趔趄了一下，滑倒在泉水池边，另一只脚也崴了一下，在池子边坐了一会儿才起得身！” 桃叶身后确实也是湿漉漉的。 “奴婢这就去烧水沏茶！” 桃叶低着身子就要往茶炉边走去。 “夫人，泉水寒凉，桃叶的风寒又刚好，还是让她赶紧去换身衣服！” 陈淑君一把拉住了人，对着顾云卿恳切道。 “是啊，瞧这丫头脸色青白得不行，该是被冻着了，还是先让人回去吧！” 卢氏看了一眼只一味呆坐着的女儿，叹了口气，和善地对顾云卿说道。 “碧云！” “夫人，我今日穿得少了，在这里觉得有些冷，不如我与桃叶一道回去吧！” 顾云卿刚要叫碧云扶着桃叶回去，陈淑君就在旁笑着道。 “也好，女孩子家可冻不得，你赶紧回去添衣！” 陈淑君又向杜氏母女告了罪，便扶着桃叶往外走去。 “陈小姐不行！” 待到无人处，陈淑君将自己厚实的外衫脱下，就要给桃叶披上，桃叶忙伸手推拒。 “奴婢没事的，这里风冷，您又没带披风，可不能再将衣服给奴婢！” “还说没事呢，你那嘴唇都发紫了，放心，我自小体质好，没那么轻易得病！” 陈淑君不由分说地将自己的外衫披在桃叶身上，不等桃叶再推拒，已经扶着人往前走去。 “奴婢的脚其实没崴着，自己能走！” 桃叶心中微暖，轻声说道。 陈淑君闻言稍稍放开手，果见桃叶行走无碍，并无方才从亭子里出来时的一瘸一拐。 眼底闪过一抹深思，不过没有出言询问。 桃叶见人如此，动了动唇终究还是没有说话。 今日的事确实不好对人言。 到了院子，桃叶将外衫还给陈淑君，又道过谢后才往自己屋子里去。 湿透的那只右脚和小腿已经冻得麻木，桃叶赶紧换了一身衣裙，还是冷得发抖，那右脚更是有些痒痛。 “桃叶！” 外边传来两声叩门声。 是陈小姐的声音，桃叶赶紧起身去开门。 “您这是……奴婢自己来！” 屋外陈淑君手上端着一个茶盘，后边跟着她的贴身丫鬟，端着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桃叶赶紧上前接过了陈淑君手里的茶盘，又对着后边道：“劳烦姐姐了！” “没事的，我们小姐担心你着了风寒，特意让我去要了一些热水给你泡泡脚！” 素月与自己主子一样，都是爽直稳重性子，对着桃叶笑了笑，将手里那盆热水端进屋，在床边放下。 “先坐下，这么冷的天，穿着这湿透的绣鞋这么久，该冻得发麻了，快泡进去！” 陈淑君将桃叶按在床边坐下，催促道。 “都是姑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这会儿水温正好，快将脚放进去！” 见桃叶有些犹豫，陈淑君接着催促。 “多谢！” 桃叶也不是矫情之人，当着两人的面脱了刚穿上的干净鞋袜，将脚放了进去，冰凉的脚瞬间被热意包围，而且这股热意正顺着脚心一点点往上边来。 泡了快一刻钟，等盆里的水热气稀薄了，桃叶用布巾擦了脚，重新穿上了鞋子，脚上的那种痛痒都暂时消失了。 桃叶正要弯身去倒水时，却被素月抢了先。 “你先别急，快把这盏热茶吃了！” 陈淑君将人重新按坐下，然后递上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 桃叶忙双手接过了。 喝了一口，桃叶看着茶盏，神色有些疑惑。 “我去婆子那边要了些红糖，味道虽有些甜腻，不过喝着身子能热乎些！” 陈淑君在床沿上坐下。 “奴婢谢过陈小姐！” 桃叶嘴唇微微抖动了一下，眼里一热，一口饮尽了。 除了爹娘和大哥，已经很久没有人这么细心地呵护自己。 “谢什么，我还指望着你给我多挣些银钱呢！” 陈淑君假意没看见桃叶微红的眼眶，玩笑道。 “容夫人应该还要等些时候回来，你在床上歇一会儿，清早一场惊吓，这会儿又受了寒，你这还未好全的身子可受不住！” 陈淑君嘱咐了桃叶几句，就关上门出去了。 不想却了好意，桃叶依言躺在床上，但却没有真的睡下，她要听着外面的动静，等夫人回院子时立刻要起身去伺候的。 顾云卿回院子时已经有些晚了，寺内的小沙弥已经送来了素斋。 用完晚膳，顾云卿见桃叶脸色实在不好，就早早打发人回去休息了。 回屋后，桃叶就着陈淑君送来的红糖冲了一盏水，简单梳洗一番就躺下了。 但到了亥时，还是睡不安稳。 客寮里的被子虽干净，但比府里的还是差远了，主要是不够暖和，桃叶的身子到底还没好全，在被窝里躺了一会儿后，不仅没热起来，身子越发冷了，尤其是双脚，似乎冒着寒气。 可明日还要早起伺候夫人去点佛灯，她必须早些睡下，不然身子撑不住。 桃叶蜷紧了身子，企图这样能暖和些，但许是身子更差了，或是刚得过一场严重的风寒，晌午又受了凉，怎么也睡不着。 吱呀！ 就在桃叶在被窝里抖着身子时，后边传来声响，是窗户被打开的声音 被白日里那凶恶的狸猫吓过，桃叶顾不得冷，忙抓着被子起来。 还好屋里还点着油灯，桃叶又是个谨慎的，没有立时叫唤起来。 因为进来的，是容玖。 “五少爷……” 桃叶往门边看了一眼，只敢轻不可闻地叫了一声。 “院子里的人都睡下了！” 见人还醒着，容玖身影一顿，这才走到床前，微黄的灯光下，小丫鬟脸上的苍白都清晰可见。 “手腕上的抓伤上过药了吗？” 第161章 五少爷不行 桃叶看着五少爷在床边坐下，然后拉过她的右手，竟是微微皱了眉。 “上过了！” 桃叶现在都是随身带着伤药。 “冷？” 容玖触到桃叶手上的冰凉，才发现床上的人整个身子都在不停轻抖。 “回五少爷，奴婢是……是有些冷！” 桃叶坐起身后，冷风灌入，比之前冷得更厉害了。 “将这药吃了！” 容玖没再说其他，拉着桃叶的手，倒了一粒药丸上去，桃叶毫不犹豫地吃了。 待要就这么干咽下去时，又有一盏水递到自己眼前。 “谢谢五少爷！” 桃叶接过茶盏，喝了一口，将药丸咽下去了。 床边没有小几，桃叶正要起身时，手里的茶盏被取走了。 “奴婢多谢五少爷……呜……” 桃叶正倾着身子道谢时，那道挺拔的身影覆下来，转眼间自己已经重新躺在了床上，冰冷的唇上覆上一层温热，轻呼声消失在唇间。 那双熟悉的温热的大手熟练地解开裙腰后面的系带，从清瘦但依旧光滑如缎的背上滑落下去，寻到腰间的软肉不轻不重地揉捏了几下。 上边的人身躯温热，那双大手在她腰间动作，唇上又是略带急切的深吻，桃叶冰凉的身子有了些暖意，不禁主动迎合上去。 但等下边浑裤的系带一松，她骤然惊醒，顾不得惹眼前的人不高兴，伸手将人推开一些：“五少爷不行，奴婢没……没有带药！” 她是陪着夫人来的，自然不会带上避子药。 “都是奴婢思虑不周！” 她方才是弄了足够的力才将人推开的，望着那微微后倾了一下的俊颜，上边幽深黑眸中情欲正盛，桃叶忙细声软语道。 “五少爷！” 桃叶没想到，身上的人不仅不起身，还躺在了她身边。 “小声，睡觉！” 容玖将人搂在怀里，轻声斥道。 桃叶先时还有些不安，怕身边的人又有了兴致，但被窝里有这么一个温热的身子，桃叶确实觉得舒服极了，手脚也不再冰凉，慢慢地就睡着了。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人。 桃叶难得拢着被子呆坐了一会儿，随之又摇了摇头。 五少爷的心思，她猜不准，不过从昨夜的事看，五少爷对自己，还是入了些心的，她之前的担忧倒是消散了。 想通之后，桃叶心情颇好地起身梳洗，然后到主屋服侍。 “看来昨日回来得及时，没染上风寒，今日气色就不错！” 顾云卿扶着桃叶的手从梳妆台前起身，看着桃叶面上已经没有昨日的青白，心底也是高兴。 “都是夫人怜惜奴婢！” 桃叶一面扶着顾云卿往外走，一面微笑着说道。 “妾见过夫人！” 刚出屋子，杨氏就扶着绿筠的手走上前行礼。 “昨日不是让碧云过来传话，你身子不便，今日歇在屋子里就是，不必往前头去！” 顾云卿看着身前依旧面色虚弱的杨氏柳眉微皱。 “妾只是……只是……” 杨氏怯弱，以为顾云卿不喜，低垂着头支吾起来。 “禀夫人，姨娘今日一直在外边等着，是想知道自己昨日是不是被人所害？” 绿筠心细，昨日梳洗的时候发现头上的两朵绢花都不见了，但其他的首饰却没有少，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想起她护着主子时，头皮上好像是有过刺痛。 是有人取下了她的绢花！ 而且那阵刺痛过后，那狸猫好像就离开了。 那时她和姨娘旁边，就只有桃叶。 昨日的事，竟真的是有人从中作梗。 “奴婢斗胆，只是姨娘心思重，昨日惶恐了一夜，所以才硬劝着姨娘过来问一声夫人，心里也好落个实处！” 绿筠说完对着顾云卿跪下，重重地一个头磕在地上。 桃叶微微瞥了眼伏在地上的人，方才绿筠说这一句时便往她面上看了一眼。 杨姨娘性子懦弱无能，这绿筠倒是个心思活泛的。 “谁要害你想必你心中有数，不过有些事还要等到府中细查，到时若有结果，我会派人告知你！” 顾云卿想着杨氏毕竟是被害的那个，若真是为人所害，也该知道情由。 “妾谢……” “不必行礼了！” 但杨氏的性子，顾云卿也是真看不上。 “你这丫头倒是个敏慧的，将你主子扶回去，好生照顾！” 顾云卿对着还跪在地上的绿筠吩咐道。 “奴婢遵命！” 绿筠磕了头后将神色不安局促的杨氏小心扶回了西厢房。 耽搁了这一时，等顾云卿出院子的时候，曹氏已经被扶着出来了，两边是罗氏和王妈妈殷勤服侍着，后边是容淑和四个一等丫鬟，再往后还跟着四个婆子。 曹氏在外边更加重排场。 “你倒是起得早，还要老身在外边等你！” “是儿媳耽搁了时辰，母亲恕罪！” 虽然是看着婆母刚从院子里走出来，顾云卿也懒得分辨，浅浅福身应是，面上却毫无惶恐神色。 曹氏心里不快，但想着去点佛灯重要，便冷着一张脸从顾云卿身前走过。 顾云卿带着桃叶三人跟了上去。 走了有一刻钟，众人就到了一座巍峨宝殿前，还未进得殿门，就已经能见到里边点着数不清的灯。 宁国寺虽是皇家寺院，但为了显示佛祖面前众生平等，就算是给宫中贵人点的灯，也是在这处大殿。 所以，桃叶刚跟在顾云卿身后进了门，就见到了熟人。 “容老夫人安好！” 一身常服的齐云湛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主动走到曹氏身前问好。 “老身见过四……雍王殿下！” 四皇子齐云湛在三日前刚被封为雍王。 “老夫人不必多礼！” 齐云湛虚扶了一把。 “雍王殿下安好！” “容夫人好！” 为着皇后和太子的关系，顾云卿和齐云湛神色都有些冷淡。 而顾云卿身边的桃叶，见到齐云湛身后的人，借着矮身给雍王行礼，稍稍往碧云身后避去。 “容夫人身边这位，不是五少爷身边的佳人吗，几日不见，怎么憔悴了些？” 听到这句毫无掩饰的轻佻之语，桃叶就知自己无须再避了。 第162章 晦气东西 “云起，不得无礼！” 齐云湛似真似假地转身呵斥了一句。 “是，雍王殿下！” “我与桃叶姑娘之前有些缘分，所以今日猛然相见，心中喜悦而已，并无冒犯容老夫人和容夫人的意思！” 当着众人的面，韦云起说话都毫无忌讳。 曹氏不满地瞥了一眼桃叶，顾云卿脸色冷然，不过她倒没有迁怒到桃叶身上，只当韦云起嫉恨猎场之事。 “容老夫人和容夫人今日也过来点灯，这可真是巧了！” 这时，韦家老夫人王氏也在丫鬟的搀扶下过来了。 王氏长袖善舞，虽然恼恨容玖将自己最疼爱的孙子打成重伤，但面上却看不出什么。 几人又是一阵寒暄，就到前边去点灯。 虽说佛祖面前，众生平等，但这平等，也是有区别的。 大殿内点着的灯，有大有小，大的如水桶，小的只有盏口那般，毕竟在这里点灯的钱财不低，不是等闲人能承受的。 曹氏最信这些，又自认为事佛最诚，自是挑了最大的点，至于韦家，韦家主贵为中书令，又有陛下的恩宠在，这点钱财自是不缺，所以两处人依旧走到了同一个地方。 “四皇子先请！” 曹氏脸上带着奉承的笑意，比遇见太子时殷勤了许多。 “那本王就厚颜占个先了！” 齐云湛面色谦和却没有推拒之意，接过沙弥手中的火，就去点台上靠向最中间的那盏，这是为他的母妃点的。 点完后，韦云起不等人退让，自然地接过齐云湛手中的火，去给韦家老夫人点灯。 曹氏的脸色一下子有些不好，雍王是天潢贵胄，她自是要避让，韦家虽然官做得大，但身上并无爵位，论尊贵，哪里及得上他们靖国公府。 不过毕竟是雍王的外家，她也只能咽下这口气。 “施主请！” 韦云起点完后，一旁的沙弥将火奉到了曹氏面前。 曹氏心中虽是不乐，还是慈眉善目地接过火，肃正了脸去点自己的灯。 站在顾云卿身边的桃叶，被韦云起的眼神看得不舒服，便往几个丫鬟身后退了退。 但忽然，背后传来一阵颇大的力道，桃叶猝不及防地往前倒去，前面是个供奉了不少小盏佛灯的铜架子，更重要的是，若是她便这样倒下去，那铜架就会倒向正点灯的老夫人，就算没撞上老夫人，也会把贤妃和韦家老夫人的灯毁掉。 来不及多想，桃叶猛地一扭腰肢，迅速地抓住了身边的人，借着力倒向了那一边。 这番动作极快，等众人回过神时，被桃叶拽上的那个丫鬟刚好撞上了旁边小铁架上的佛灯，被那倾倒的热油一烫，厉声尖叫起来。 “这是怎么回事？” “放肆，竟然在佛祖面前失礼胡闹！” “老夫人息怒！” 大殿里瞬间热闹起来。 韦家的下人扶着王氏往旁边退开了几步，曹氏被罗氏和王妈妈一左一右搀扶着，满脸怒容。 偏偏是自己点灯的时候出了事，还是自己府里的丫鬟，曹氏原本的慈眉善目早已消失不见，怒气冲冲地盯着地上还捂着脸惊叫的丫鬟。 “老夫人恕罪，这事不是珍珠的错，是桃叶没站稳身子，拉了珍珠一把，她才摔到佛灯上的！” 曹氏身边的一等丫鬟翡翠跪地说道。 “老夫人，我们也看到了是桃叶先往下边摔去，后边拉了珍珠一把！” 其余两个一等丫鬟也附和道。 “幸好没出什么事？就是损坏了好几盏佛灯……” “佛祖恕罪！” 罗氏可惜看了一眼地上破碎的佛灯，双手合十，朝着佛像拜了拜。 听到这话，曹氏落在桃叶身上的的目光更加阴冷，这贱丫头竟然又坏自己的礼佛大事。 “母亲恕罪，这丫头昨日崴了脚，方才许是没站稳，这才……” 顾云卿责怪地看了桃叶一眼，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轻佻的声音打断了：“容老夫人身边的丫鬟个个如花似玉，但眼神都不怎么好啊！” “不过晚辈倒是看得清楚，是那倒地的丫鬟趁着无人注意时磨蹭到人身边，而后使劲推了一把！” 桃叶还在想着应对之策，就听得韦云起轻佻的声音又响起，不过这次没人注意他的不合礼，尤其是曹氏这边的几个一等丫鬟，面色都不好看，翡翠脸上甚至露出慌张之色：“奴婢不敢撒谎，方才确实看到是桃叶拽了一把珍珠！” “除了翡翠，你们两个可都看清方才的事？” 顾云卿面色微冷，儿子不过收了一个通房，府里这些人就成日里闹些事出来。 “奴婢们……奴婢们……” 这两个丫鬟正好在那倒地的珍珠的左右，方才那一推动静不小，其中一个丫鬟看得分明，另一个倒真是不知，不过她们方才都是跟着翡翠说的。 顾云卿气度尊贵，主母威严尽显，两个丫鬟本就被韦云起那番话所惊，更加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桃叶，你自己说，方才是怎么回事？” 顾云卿看向桃叶。 “回老夫人，夫人的话，奴婢方才确实感觉后背被人狠推了一下，怕伤到老夫人，情急之下才拉了身边的人！” 桃叶矮了下身子恭声道。 “珍珠是寿安堂的人，与桃叶姑娘近日无冤，往日无仇，何必害人！” 王妈妈轻蔑地看着桃叶道。 “晦气东西！” 曹氏怒斥了一声，这句骂的并非只是桃叶 她虽看不惯桃叶，但也不是个傻的，韦家二少爷没必要说谎，而且那两个丫鬟又在顾氏面前支吾，这事再清楚不过了，明眼人谁看不出是珍珠这丫头先推的人。 若是在府里，她倒是能装个糊涂，惩治了桃叶这丫头，也压压顾氏，但这么多外人在，她怎么能损了自己德高望重的名声。 偏偏自己身边的王妈妈还插上这么一句没脑子的话。 问那珍珠为什么害人，不是在顾氏和韦家人面前丢自己的脸，况且还有四皇子在。 “冒冒失失的，王妈妈，去叫外面的婆子进来，将珍珠这丫头扶回后边！” 第163章 在意桃叶但不多 “还愣着做什么！” 王妈妈原本还有些愣怔，听到这句不轻的呵斥赶紧低身应了是。 “府里的丫鬟不稳重，让四皇子和韦老夫人看笑话了！” 曹氏对着齐云湛和韦家人笑着说了一句。 “容老夫人言重了！” 王氏在旁边看了一场戏，面上笑意依旧。 “不过这灯也点了，我们就先告辞！” “本王也告辞了！” 齐云湛也对着曹氏点了点头。 “王爷慢走！” 齐云湛的温文有礼让曹氏的脸色好了一些。 “走！” 等人走后，曹氏也不让罗氏扶着，被两个丫鬟扶着往外走去。 罗氏被推开，一脸的无措，忙颤着身子跟顾云卿告退，一旁的容淑也端庄地给顾云卿行礼。 不过等母女两个出了门外，脸色惧是难看，尤其是容淑，一脸的怒意不甘，罗氏眼底也慌乱了一时，但很快镇定下来。 大殿里，顾云卿没有即刻离去，而是让碧云留下两片金叶子，用来赔偿那些打碎的灯盏。 “施主仁慈，佛祖必会保佑您！” 小沙弥急得通红的眼瞬间染上了喜色，连连对着顾云卿施礼。 这些灯盏被毁坏，他必定会被师傅责罚，不过有了这金叶子，他就能交代了。 顾云卿回了一礼，便往外边走去。 “施主等等！” 几人刚踏出殿门，后面的小沙弥就追了上来。 “那些摔坏的灯盏用不上这些，剩下的还够点上一盏不小的佛灯，不如……” “不必了，我儿已经为我点了，剩下的就给小师傅了！” 顾云卿说到此处，脸上甚是喜悦。 在小沙弥的千恩万谢里，顾云卿带着桃叶三人出了大殿。 回院子的路上。 “五少爷可真孝顺，听说这佛灯越早点心越诚，今日特地起了个大早，赶着入宫的时辰前特意来寺里给夫人点了灯！” “可不是，来这里的前一日，五少爷晚间过来请安时还特意问了奴婢您在寺里的行程，没想到他存的是这个心！” 碧云和碧霄都笑着说道。 “这孩子，就是太心实，从府里到这边，就要不少时辰，又要赶着去宫里，丑时末就得起身，岂不累坏了身子！” 顾云卿心里虽是欣慰，但还是心疼儿子劳累。 “五少爷给夫人尽孝，心中正是高兴，哪还会觉出累来！” 桃叶也在旁边凑趣道，微垂的眼眸却是划过一抹深思，原来昨夜五少爷来寺里，是为了给夫人点灯。 她竟一时糊了心，以为五少爷是因着在意自己，特意跑的这一趟。 顾云卿被几个丫鬟说得更加高兴，进了屋还和过来问安的陈淑君笑谈了好一会儿。 但隔壁院子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正屋里，曹氏坐在上首，容淑在一边站着，下边跪着一人。 就在这时，王妈妈从门外低着身子进来。 “那小蹄子说了是谁指使的？” 曹氏问道。 “回老夫人的话，那珍珠脸上被灯油烫坏了好大一块，被带回院子里就疼晕了过去……” 王妈妈低着头小声道。 “晕过去了？那就用冷水浇醒！这种事还要我教你！” “去将人拖过来！” 曹氏冷声喝道。 “是，是……” 王妈妈一边往后退去，一边悄悄地打量地上跪着的人，但没有得到丁点回应，只好出去了。 屋子里，曹氏依旧不看地上跪着的人，连容淑捧着的茶盏也不去接。 母女两个倒都沉得住气，一个在地上跪得规矩，一个依旧将茶盏端在手中。 又过了一刻钟，王妈妈带着两个婆子进来了。 两个婆子中间，则是浑身湿透的珍珠。 “快回老夫人，你今日为何会推那桃叶？” 有曹氏在上面看着，王妈妈也不敢含糊，冲着那瘫软在地上的珍珠喝道。 珍珠右脸上已经起了一溜水泡，用手轻轻捂着，眼睛早已哭得通红。 “求老夫人找个大夫给奴婢看看伤，奴婢不想日后见不得人！” 珍珠今年已有十八，家里已经给她找好了亲事，是外院买办处的一个管事，年轻有为，在府里又有根底，只待过了年就可以出去。 这若是毁了容貌，她怎还嫁得出去。 “吃里扒外的东西，还有脸求这事，说，是谁指使你在大殿里推人的！” 珍珠正哭喊着，猛然听得这厉声呵斥，脑子迷糊之下看了一眼地上跪着的罗氏。 等回过神，忙收回目光：“老夫人明鉴，奴婢那时是脚下没站……” “请祖母看在姨娘的一片爱子之心上，饶了姨娘这次糊涂行事！” 珍珠还没说完，容淑已经端着茶盏靠着曹氏跪落在地。 “你说什么？” 曹氏有些没听明白容淑这话。 “祖母知道，二哥前些日子被父亲狠罚了一通，说他不学好，跟着外边的人胡闹！” “可是二哥自被五哥断了腿后，足足在屋里待了两个月，都快闷出病来，这伤好一些，难免就有些兴奋，一时没顾上其他，闹出事来！” “二哥那腿为何而断，祖母也是知道的，姨娘应该也是看着这次二哥吃了大苦，又遭父亲厌弃，连亲事也是……慈母之心过盛，这才做下错事！” 容淑说完飞快地与罗氏对视了一眼。 “是妾猪油蒙了心，心疼还躺在床上养伤的瑛儿，对桃叶那丫鬟不满，这才在殿外给了珍珠一只玉镯，让她觑着机会给五少爷的通房吃些苦头！” 罗姨娘母女认错认得这般干脆，倒是让身后跪着的珍珠失了言语，还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上的那只玉镯。 “今日是罗姨娘第一次找你，第一次给你东西？” 曹氏眼皮耷拉着问道。 “是……” 珍珠今天又是被热油烫得剧痛，又是惊吓，又是迷惑，现在已经有些糊涂了。 不过这声“是”，倒是让罗氏母女两个的心齐齐松了下来。 她们原本以为还要多解释些才能让曹氏消些气，但珍珠既回了这声是，那就说明罗氏是今日偶然想起收买珍珠，不是一开始就收买了曹氏身边的人。 如此，就能大概去了曹氏的疑心。 第164章 病得真巧 罗氏母女确实不愧在曹氏身边奉承了这些年，对曹氏的心思把握得分毫不差。 罗氏低着头跪在地上不敢抬头，身子抖得不行，一副追悔莫及又害怕的愧疚模样，一边的容淑则靠在曹氏膝上，一脸的亲近恳求模样。 曹氏眼底的冷意确实淡了许多。 “老夫人，奴婢下次再也不敢了，求老夫人饶了奴婢这次！” 珍珠这会儿迷糊的脑子清醒了一半，又在地上求起曹氏。 “王妈妈，将这丫头带回府里，让管事送去庄子上！” “老夫人，这……” 王妈妈不是心善之人，但珍珠自留头开始就在寿安堂伺候，如今也有近十年。 送去庄子上，是不是罚得也太重了。 这些因在府里犯了错，送去庄子上的下人，小厮还好，但丫鬟，就是被那些粗汉糟蹋的命。 珍珠又是府里的一等丫鬟，过惯了好日子，去了那庄子，这么大的落差，也受不住啊。 “是老奴多言了，这就去安排！” 王妈妈抬头见着曹氏脸上的阴冷，不敢再说，示意身后的两个婆子拉人。 “老夫人饶命啊……” 珍珠挣扎着叫唤了一声，就被王妈妈拿帕子堵上了嘴，催促着那两个婆子道：“快点，别再饶了主子！” “淑儿起来吧！” “去给我倒杯茶来！” 曹氏先让了容淑起来。 “是，祖母！” 容淑在曹氏面前一直有脸面，从未跪过这些时候，微微咬着牙才仪态极好地起身。 “祖母先前在大殿受了惊，这是安神茶，您喝了好舒畅些！” 容淑很快奉上了刚沏好的热茶，曹氏这次也不晾着人，喝了几口，还赞了孙女几句，容淑见机和曹氏说笑起来。 祖孙两个亲和如旧。 直到快用午膳的时候，罗氏才被叫起身。 足足跪了两个时辰，膝盖疼得几乎没有知觉，就是如此，还要谢了曹氏宽恕自己。 罗氏母女从未有过如此挫败，短短一日接连被坏事，对桃叶更加痛恨。 靖国公府一行在宁国寺待了五日，最后一日，桃叶去前殿取顾云卿早就让宁国寺高僧给儿子持诵好的平安符。 “小美人？” 刚转出客寮，就遇上了韦云起。 “韦二少爷！” 桃叶往后退了一步行礼，打量了大门口，还有几个护寺僧人走过，心下稍安。 “小美人这般怕人做什么？方才在大殿，本少爷可是帮了你一把！” 在点佛灯时，韦云起玩味的目光一直凝在桃叶身上，见着了珍珠推人，更见着了桃叶扭动那细软的腰肢，只是一下，便有翩若惊鸿之态，比花楼里那些舞娘还要惊艳。 自己看女人的眼光果真是没错的，真是一个极品，若是玩弄起来，定是十分痛快。 “多谢韦二少爷为奴婢说话，奴婢告退！” 桃叶察觉到那道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心中厌恶又冷寒，就要继续往前走去。 刚迈出一步，脚下就被绊了一下，随之腰上就放了一只不怀好意的手。 桃叶整个身子都紧绷起来。 “小美人可要小心护好自己，这么美的身子可不能摔坏了！” 这边来来往往的人多，韦云起在桃叶腰上抚摸了两把就退开了身子。 桃叶脚下飞快地走了，她日后一定要远离这毒蛇一般的人。 …… 一行人回到府里，顾云卿得了儿子的孝心，又顺利取回了佛前供奉的平安符，面上十分愉悦，曹氏后几日经过罗氏母女做小伏低的精心伺候，心情也还可以，连杨氏，许是那安胎药效果极好，在顾云卿院子里住着又安心，脸上都有些红润。 但另外两个…… 罗氏掩饰不住一脸的疲累和困倦，她这三日为了讨好曹氏，不分日夜地在曹氏身前伺候，做的都是丫鬟的活计，连个安稳觉都没睡。 至于容淑，看着顾云卿几人欢喜从容的样子，端庄淑静的脸上也覆上了一层阴冷暗色。 不过看着杨氏小心翼翼的样子，容淑朝罗氏看了一眼。 罗氏对着女儿轻轻地一点头，旁边的丫鬟金蕊悄然从侧门进了府。 进了府中，顾云卿让身边的婆子送杨氏回清风苑，杨氏千恩万谢地受了。 桃叶则和顾云卿告退后回了前院。 她们是用过午膳，歇了一个时辰才回来的，桃叶到院子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 歇午是来不及了，她将自己的衣物放进柜子，又将陈淑君给的那张五十两的银票仔细收好。 这才往后边去看南云母女。 没有青杏指使着干粗活，何氏的身子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脸上也带了些血色。 见着桃叶进来，忙张罗着放垫子倒茶，桃叶不好阻拦，不过每次都是客气地道谢。 “我就叫你倒个茶，你就有这般多的话，等我起得身来，必要同五少爷……” 几人正说着话，旁边传来一声虚弱但满是怒气的声音。 “哟，青杏姑娘，您这真是冤枉死老婆子了！” “老婆子以前在夫人身边的时候，干的都是粗活，这些沏茶的精细活哪里干得来，不过您放心，老婆子定会好好学着伺候您！” 张婆子的嗓门不轻，桃叶几人从这边都能听出话里的幸灾乐祸。 “你滚……滚出去！” 青杏在床上撑着身子，嘶哑着喉咙喝道。 “是是是，老婆子这就出去，您可别气着自己，不然这病更要拖得久了，这三五日里可伺候不得五少爷！” 砰！ 是什么东西被摔碎了。 “青杏病了？” 桃叶问道。 “昨天白日里突然不舒服，五少爷回府后叫人去书房伺候都起不得身！” “行云大哥还去请了田府医过来！” “张婆子是五少爷特意点了伺候青杏姑娘的！” 南云说话依旧简洁利落。 让张婆子去服侍青杏，岂不是相看两厌，桃叶暗想。 不过青杏病得也巧…… 青杏起不得身，容玖晚膳时，自是桃叶在一边伺候。 不过她刚摆好了碗筷，就被吩咐坐下一同用膳。 用毕晚膳，容玖也不去书房，而是直接吩咐桃叶伺候梳洗。 第165章 避子药风波 泥金帐内，容玖看着身下柔媚到骨子里的人，往日清隽微冷的脸上染着火热的情欲，漆黑的眸中越发暗沉如深渊。 温软如玉脂般的娇躯跟着身上人的动作起伏，桃叶的眼尾被逼出了几分湿润，娇嫩的芙蓉脸如染上了一层霞色，绝艳无双。 这夜，云雨散了又聚，和风细雨转为倾盆大雨，桃叶终于还是忍不住求饶。 第二日天还未明，身边传来动静，桃叶正要摸索着起来，就被一双大手重新按了回去：“不必起身伺候！” 她身子酸疼得紧，又实在太累，便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等到第二次醒来时，天已大亮，桃叶一个激灵，忙起身穿衣，不过脚刚沾到地面，就有一阵酸软传遍了整个身子，好悬没瘫倒在地。 “姑娘起来了！” 还好，南云这时正好开门进来。 “你来得正好，快扶我一下！” 桃叶心中暗悔，早知五少爷昨日兴致这般好，她何必使出那些手段，倒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姑娘不舒服吗？” 南云忙上前搀扶正扶在床边的桃叶。 “没事，刚起来有些头晕！” 桃叶摇了摇头。 桃叶虽是浑身酸软，但出了屋子却是行走如常，毕竟院子里好几个小厮正在洒扫。 “把药拿来吧！” 桃叶一到屋子里坐下，就对着南云道。 她进来时便看到外边那炉子里正温着药。 “这是行云大哥清早特意送来的，说是这药温和，对姑娘的身子好！” 南云有些小心翼翼，都是通房，青杏因为一时身子不好，五少爷就免了她的避子药，可姑娘几次遭难，身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桃叶倒没有犹豫，接过药，一口一口地喝尽了。 汤药比丸药自是苦涩许多，但为了对自己身子好些，桃叶也没有别的选择。 服了避子药，又简单用了南云留下的早膳，桃叶便把先前还没做完的衣袍拿出来缝制！ 刚缝好了两只袖子，碧云就过来了。 “夫人可是有事？” 桃叶放下手里的活计。 “是有事，不过对你来说应该算是好事！” “你先等下，我还要去叫那青杏一声！” 碧云对着桃叶笑笑，便往后头去。 夫人叫了青杏和她一起去主院，不知所为何事？ 青杏口里的好事是…… 她有些许猜测。 桃叶对着铜镜仔细看了脖子前后有无留下痕迹，还好上边干干净净的。 等整理好衣服，等了好一会儿，才见着碧云从后边出来，后面跟着走得极慢的青杏。 “你们快些，夫人还等着呢！” 虽是催促两人的话，但碧云却是对着青杏说的。 “青杏姐姐别见怪，我昨日就有些不舒服，这会儿人还晕得厉害！” “你的意思是夫人今日就不该叫你过去？” 碧云听出青杏话里的抱怨，没好气地反问道。 “我不是这个意思……” 青杏整个身子绵软得不行，浑身无力，她觉得自己肯定得病了，但昨日府医来看过，又说只是一时劳累，并无大碍，歇个两日就行。 可她在床上都躺了一日半了，还是这般晕眩难受，今日晚些必要求着五少爷再让府医过来诊诊。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就快些跟上！” 碧云不等她说完，冷声说了一句转过头去。 青杏心有怒气，却又不敢发，只得应了一声是。 桃叶走在旁边，却是若有所思地地打量了青杏一眼。 碧云定是觉得青杏是有意造作，但桃叶看她这样子，确实不像无病呻吟。 到了顾云卿跟前，桃叶虽拖着酸软的身子走了一路，但礼行得极为端正，不过旁边的青杏却是撑不住了，好不容易到了顾云卿跟前，却是直接瘫软在地。 “怎么回事？” 顾云卿皱眉看向碧云。 不过是将人叫来问话，怎么搞成这副虚弱样子。 “奴婢去时，青杏还在床上躺着，这会儿可能是还没清醒过来吧！” 这一路走走停停，青杏积攒了一肚子里的怨气。 “夫人恕罪，是奴婢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方才又走了不少的路，有些累着，这才失态！” 青杏倒不是个愚钝的，虽然头晕目眩，但还是听出了碧云的话对自己不利，忙不迭跪直了身子为自己辩解，但许是精神不足，这话听着就不讨喜。 而且顾云卿在上边看着，青杏脸色虽算不上很好，但比之旁边面上虚汗的桃叶，可好上不少。 两相对比，谁才是知规矩的一眼就能辨出。 “不说这些，我听说这些日子你伺候五少爷后都没有服药，可是如此？” 顾云卿先时还觉得长姊赐下的人里，那青梅虽是个胆大妄为的，但至少青杏还是个安分守时的，当日还敲打过桃叶，没想到是看走了眼。 “奴婢……” 青杏不料顾云卿突然过问此事，她事后不服避子药已经有些日子了，夫人从未责问过，她也亲耳听过五少爷让下人们瞒着这事。 是谁将此事说到了夫人跟前？ “奴婢这些日子身子不好，五少爷怜惜奴婢，便让暂停了那药，等奴婢身子好后一定会按时服用的！” 察觉出顾云卿的怒气，青杏忙接着说道。 “放肆！” 顾云卿狠狠一拍桌子，美眸中尽是怒火：“既是身子不好，为何每晚还伺候在五少爷跟前！” “夫人息怒，奴婢……奴婢是听从五少爷吩咐才在跟前伺候的，并非自作主张！” 青杏吓得低首磕头。 她本就是被碧云催着从床上起来的，衣衫有些不整，方才这动作又大，后边脖子上几点红痕露在了众人眼前。 顾云卿是过来人，当然知道这些痕迹是怎么回事，若在平时，她倒也不会在意，毕竟床底之间也是难免的，但这会儿见着青杏娇娇柔柔的样子，再看到这些痕迹，心底的怒火更大了。 “你倒是会狡辩，什么都推到主子身上，现在还学会拿主子当挡箭牌！” “少爷们未成婚前，身边伺候的通房都要服药，旁人都守着这规矩，就你哄着主子寻事！” 第166章 五少爷的态度 顾云卿未出嫁前是永宁侯府嫡幼女，嫁入靖国公府后虽然不受婆母和丈夫待见，但也是国公府的主母，这下发起怒来丝毫不输威严。 “夫人明鉴，奴婢万不敢如此，是真的身子不舒服……” 青杏连着“伺候”容玖半月有余，每日起身后全身上下多处疼痛，那些青红痕迹就没消失过，再加上日日不落那避子药，这身子能好才奇怪。 可惜屋子里除了桃叶，没人会相信。 “身子不好就好好在后边待着，别凑到主子跟前！” “秦妈妈，你等会儿将避子药送去，看着她喝了，再派两个婆子过去，这一两月内不许她出屋子！” 顾云卿厌恶地转过眼。 “老奴明白，夫人放心！” 秦妈妈心领神会，一两个月后就能看出青杏这丫头是否有了身子，若是生了意外，自是要处置。 “夫人饶命，夫人听奴婢说啊，不是这样的，您别听信了旁人的嫉妒之言……” 门外两个婆子将人压着，青杏一面挣扎着，一面怨毒地看着桃叶。 “别让她叫嚷得府里都知道！” 秦妈妈朝那两个婆子示意。 “奴婢知错，请夫人责罚！” 屋子里，桃叶往地上跪去。 “奴婢应该早些告诉夫人的！” “秦妈妈，快将人扶起来！” 顾云卿脸色缓和下来。 “不敢劳烦秦妈妈！” 桃叶依言从地上起来，垂手侍立在一边。 “这事不怪你！” 顾云卿并非随意迁怒之人，桃叶前些日子得了场不小的风寒，这些日子又不得儿子看重，再加之自己先前还为着青杏的事敲打过她，不敢在此事上言语也是常情。 “碧云，将那盒子拿上来！” 顾云卿吩咐道。 碧云应了是后，将一个装满首饰的小盒子递到桃叶面前。 “还是你行事妥当，日后五少爷院子里的事，你多看着些！” 上次赶走那青梅，长姊就觉得面上有些不好看，这青杏虽是没有规矩，但为了长姊的面子，也不能轻易遣离。 “奴婢明白！” 夫人的意思是日后让她看着青杏些。 桃叶心里叹息，她其实并不愿做这事，五少爷若是铁了心要护着青杏，就是夫人也会让步，到时自己，才是两头不受好的那个。 …… 回到院子，桃叶将这一盒首饰放进柜子，拿起之前还未做完的衣服，后边隐隐约约地传来青杏的哭闹和张婆子的冷言冷语。 将青杏关在屋子里一个月，夫人的意思再明白不过，若是有了身子，定是要悄悄处理掉，就像二少爷的通房绿橘一样。 晚间，等容玖回来后，桃叶一边伺候着更衣洗漱，一边将青杏的事简单说了。 但五少爷竟只是往她脸上看了一眼，然后淡淡嗯了一声。 桃叶心中疑惑更盛，五少爷对青杏的态度，时好时坏，实在有些捉摸不透，但想起五少爷对她，亦是如此，倒也减了些疑惑，毕竟这是夫人的意思，五少爷对夫人又一向孝顺，自然不会为着一个通房与夫人闹不快。 “五少爷今日能教奴婢认字吗？” 梳洗后，那双大手刚揽住自己的腰，桃叶忙软声请求道。 看今天青杏那虚弱样子，桃叶心里有些害怕，若是日日喝那避子药，自己本就寒弱的身子定受不住，到时怕比青杏还不如。 “奴婢身上还疼着，今日实在……” 见身边的人没有言语，桃叶微抬起那张这两日刚恢复血色的芙蓉脸，眉眼间俱是小心翼翼。 忽然感觉到腰间一紧，一阵温热在上面游移，桃叶身子一僵，刚要软语再求时身子一空。 不过见五少爷去的方向是榻上，她刚提起的心又放了下来。 但她这心还没完全放下来，榻边挺拔的身影就覆了下来，熟悉的气息包围着桃叶。 “母亲今日还同你说了什么？” 低沉的询问响在右耳边，桃叶眼睫微颤。 “没有，夫人只是交代让奴婢好好伺候五少爷！” 桃叶不知身上这人的意思，但看样子也不像是疑心自己同夫人告密。 “是吗？” 容玖头往下挪了一点，温热的气息打在她的脖子上，一只手放在腰间。 桃叶难耐地偏过头，不知身上之人的神情，只当今日是免不得了，正想卖力服侍时，脖子上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五少爷不要……” 这地方的痕迹谁都能瞧见，而且今日夫人刚为青杏的事动过怒，如今后边不只张婆子，还多了两个看管的婆子，被她们瞧上总是不好。 但脖子上的温热触感依旧还在，甚至算不上疼，倒是有些痒痒麻麻的感觉。 桃叶心中叹了一口气，轻轻勾上了容玖的脖子，腰身微动，想要换个姿势，让眼前之人放过自己的脖子。 不过手刚放上去，身上的人却是将手撑在两边，半抬起身子。 经过方才那阵亲近，桃叶脸上已经染了醉人的霞色，此刻看向容玖的疑惑目光更有股慵懒的娇气。 “青杏的事你别插手，我自有主张！” 容玖倏然坐起身，声音有些沙沉。 “是，奴婢不敢置喙五少爷的事！” 桃叶有些奇怪，五少爷怎么好像知道白日主院发生的细节，甚至连夫人说了什么也似心中有数，难道是回院子前已经去主院请过安了。 她正思索着，倒没有发现容玖听到她这句话时眸底闪过的暗沉和不快。 “行云！” 再回神时，就听得五少爷叫了人进来，桃叶忙翻身往里躲了一下。 “去书房随手拿几本书过来！” “是！” 行云进来时桃叶的身子正好被容玖挡得严实，但还是能看到一段淡粉色的罗裙与自家少爷的外袍交缠在一起。 不久后，行云就捧着一摞书进来了，足有十几本。 桃叶有些吃惊，这十几本书若是看完，可以到天明了。 “怎么，不是想要认字吗？就从这一本开始念吧！” 容玖随手拿了一本，扔给了桃叶。 拿到书，桃叶倒是把其他的心思都去了，小心翼翼地将书翻开，打算如上次那般从头往下念。 但目光刚落到第一页的三个大字上，她神色明显一愣。 第167章 时机正好 “怎么了，第一次字就不认得？” 容玖斜靠在榻边的金镶玉围栏上，一眼就能看到桃叶的神色。 奇怪的是，平日里除了在床上时，其余时候在自己面前都小心谨慎的小丫鬟竟没有立刻回自己的话。 容玖皱着眉直起身子，凑到凭几旁一看，小丫鬟手上那本是东羽地方志，这一册开头便是云州志。 若是他没记错，这几个字小丫鬟都是认识的。 再看那被油灯的光亮虚化了几分的侧颜，竟觉得有些朦胧的寥落感，显得那身影都淡薄了一些。 “人不舒服？” 容玖伸手去揽人，桃叶却是抓着手里的书突然从榻上转过身，竟是让那手落了空，这一番动作也将凭几上的茶盏带落，几乎都撒在了半倾着身子的容玖外袍上。 “五少爷恕罪，奴婢一时神思恍惚……” 这番动静终于让桃叶神思回转，她马上放下手里的书，矮下身子请罪。 容玖瞥了眼榻前低着身子的人，也下了榻，下摆上湿了一大片。 “奴婢这就给您找件衣服换上！” 桃叶这时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细致，低着身子退开几步后转身去里边的柜子取了一件家常月白色襕衫过来，服侍着容玖换上。 “行了，别请罪了！过来说说方才是在想些什么！” 容玖坐在桃叶已经收拾好的木榻上，声音有些懒懒的。 “回五少爷，奴婢方才一时愣怔住，是因为云州是奴婢幼时出生的地方！” 她在给五少爷更衣的时候就想好了说辞，这些日子她一直想提找家人的事，但不是顾虑太多就是没有合适的机会。 而今日，不是恰逢其时吗？ 不过她也没有心急。 “云州？” 容玖喃喃自语了一句。 “云州在东羽最南边，离盛京有三千里之遥，你是被人贩子拐卖的？” 容玖若有所思地看向桃叶问道。 “是！奴婢幼时与爹娘住在云州下面的一个村里，七岁那年，村里遭了山洪，爹为救我们，当场就被大水冲走，娘和大哥护着我活了性命，但在进云州城的路上奴婢还是与他们走散了！” 桃叶说着眼里已经红了。 “你还记得多少那时的事？你们逃灾路上发生了什么，走了几日？你又是如何与家人走散的？” 容玖继续问道，口气里似乎有些凝重。 “奴婢那时虽还年幼，但已经到了记事的年纪，大略的事还是能记得的！” “那时村子里大部分人都被大水冲走，只有靠向村子外头的，或是凑巧能抱上一块浮木的，才活了下来！” “在我们去往云州城的路上时，还有别村的一些人慢慢聚在了一起，那次山洪应该挺大的！” “走了几日奴婢不太记得清楚，但至少有一个月，因为奴婢在的那个地方偏僻，不仅离云州城远，离最近的县城也隔着几座山！” “奴婢是在一天夜里，被人贩子强带走的，后来发现，人贩子手里，有不少与奴婢年龄相仿的女孩！” 桃叶暗自不解，五少爷似乎对这往事格外关心。 但这事，不说发生在七八年前，与远在盛京的五少爷，也是扯不上关系的。 “一个月……” 桃叶注意到五少爷的食指和中指在凭几上轮回敲了两下，眸光凝沉。 她已经到嘴边的话又犹豫了，但时机太好，而且她也没有太多的时间可以等待，狠了狠心往地上扑通一跪。 “做什么？本少爷方才不是说了不用……” 容玖被桃叶的动作惊动，皱着眉说道。 “奴婢有一事求五少爷！” 这算是桃叶第一次打断容玖的话，说完重重地磕下头去。 “你想找自己家人？” 容玖示意人起身。 “奴婢知道以自己的身份不该提这事，可这几日见着南云和自己的娘可以团聚在一处，实在思念家人！” 桃叶没有起身，而是继续在地上磕头。 砰砰砰的声音在屋子里回响。 桃叶昨日的疲累本就未消，再加上身子也比往日虚弱些，连着磕了几个头就有些发晕，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歪去。 不过还没有触碰到冰凉的地面，就被人大力扯了起来。 那只手力大，扯疼了胳臂，她耐不住轻呼了一声。 “本少爷叫你起身，听不懂话？” 容玖将人往塌上的靠枕上一甩，动作虽大，但注意着没伤到人。 桃叶似是被吓住了，愣怔了一下垂着眼落起泪来：“奴婢求求五少爷！” 一双似杏花含露的瞳眸落入容玖眼里。 这种悲伤哀求与小丫鬟往日在自己面前求饶时不同，甚至与东宫那次小丫鬟第一次在自己面前痛哭也不同，那眸子深处，是溺水的人抓住了一块浮木。 很熟悉！ “本少爷可以答应你！” 容玖用指腹拭去桃叶面上的泪。 “不过你找家人，是想日后可以赎身出府？” 桃叶虽是死契，但并非罪奴，是可以赎身改为良籍的，只不过需要主子的同意。 但这句来得突然，桃叶不知五少爷怎么就想到这处了。 她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缓缓抬眼，将依恋的目光落在容玖脸上，趁机打量着这张俊脸。 五少爷神色虽透着几分漫不经心，但下颌却有些紧绷。 她心中微凉，看来五少爷对她并未心生厌倦。 “奴婢已经是五少爷的人，只要您不厌弃，奴婢一辈子都会待在您身边！” 还没找到家人，其他的打算本就是虚无缥缈。 “如此甚好！” 桃叶微微一愣，五少爷竟是轻轻笑了。 她并未觉得这笑意是满意她方才说的话，相反，这笑意，带着些玩味和深沉。 “时候不早了，今日先回去，明天再教你！” 容玖摆手让桃叶退下。 桃叶起身行了告退礼，带着满腹疑惑往门外走去。 “行云！” 桃叶出门后不久，容玖就唤了人进屋。 “五少爷有何吩咐？” 行云方才见桃叶出去，就有些疑惑，以主子对桃叶姑娘的在意，今日该把人留在屋里才是。 又见主子面色寒沉，行云难得在心里嘀咕，难道是桃叶姑娘惹恼了主子，他好像是听到了屋子里有磕头和低泣的声音。 第168章 云州往事 不过听完自家主子的话，行云心里转过的那些胡思乱想就都顾不上了。 “那些灾民竟是一个月也没等到官府安置，小人记得那次山洪暴发，是三舅爷去赈灾的，当时大舅爷捐了足够的粮食药材，又用了马场里最好的马，从盛京出发，半月不到就到了云州，三舅爷也是因这次赈灾立了大功后来才坐上户部左侍郎的位置！” 行云口中的三舅爷就是永宁侯的庶弟顾谦，虽是庶出，但却是如今永宁侯顾氏一脉唯一在朝堂之上有实权的文官。 赈灾的顾谦半月功夫就到了云州，再怎样和云州官府交接，一个月内灾民也该得到安置，怎么会还在流亡路上。 “上次大舅父已发现三舅父与魏家有过密走动，现在又有了这事……去查一下当年的云州刺史！” 若是当年赈灾的事有瞒报功劳之事，那当时的刺史定是也参与了，毕竟那奏报是由他呈到陛下面前的。 行云正要告退，又听得自家少爷说：“明日你不必跟着去宫里，问了桃叶她家人的姓名和具体的地址，顺便让人在户籍册里查下！” “是！” 查籍册可不是顺便的事，光买通上上下下的守卫和库房大小管事就要不少钱财，还要冒险动用裴大少手上的人手。 看来桃叶姑娘在五少爷心里，确实地位不轻。 两人在屋子里的密谈并无人知晓，第二日桃叶照例早早起身，伺候容玖去更衣洗漱。 等用过早膳后，又和行云说了她娘亲和大哥的事，就将那衣袍拿了出来继续缝制。 因着襕袍袖口和衣襟处需要些金银线来做刺绣，桃叶便起身往针线房去。 针线房自被蔡妈妈接管以后，大改以前的风气，绣娘们也不忙着钩心斗角或是提防着被人身后捅刀子，一个个只专注着自己的活计。 就是桃叶进来，遇上了也只是问句好。 金银线贵重，桃叶不想多生事端，就直接找上了蔡妈妈。 “其余的事都不急，先养好自己身子才能谋以后的日子！” 蔡妈妈让人去称金银线，等屋子里没有旁人，这才看着桃叶瘦了不少的身子淡淡说道。 隐隐有些责备。 “多谢蔡妈妈关心，桃叶明白的！” 桃叶乖巧地应了。 蔡妈妈不喜说话，方才那一句已算是多言，直到丫鬟将金银线送进来，两人也没再说上句话。 桃叶接过盒子，道了谢就往外走去。 窸窣。 刚出了屋子，桃叶就听到左手边传来一声响动。 那边错落有致地放着几个晒布匹的架子，这几日天好，上面堆放着不少布匹。 等她循声望去时，有一道翠色身影矮了身子从架子间穿过。 不过桃叶只看了一眼，便继续往院子外走去。 但她发现，她走几步，架子那边的身影也跟着往前走几步。 这是冲着她来的？ 桃叶停下脚步，又把目光投了过去，那身影却又不动了。 是罗姨娘或是二小姐又想找她的茬，还好这是在针线房，桃叶正打算折回去告诉蔡妈妈。 那身影却自己从架子后面走了出来。 “桃叶姑娘！” 桃叶凝眸片刻，但她并不认识这丫鬟，而且这丫鬟衣衫狼狈，发髻也有些散乱，脸色更是青白，叫人时嗓子也是沙哑的。 “求姑娘救救我！” 这丫鬟明显怕被人瞧见，往左右看了一眼此时没人路过，这才在架子边跪下轻声哀求。 “你是何人？” 桃叶走近了一步，不过离这人还隔了三步远的距离。 “我是霜儿，前些日子清风苑的绢花就是我送去的，现在罗姨娘的人到处在找我！” 霜儿的声音有气无力，跪在地上时还要半靠着旁边的架子。 “我可以把自己知道的都告诉夫人，但我要见到夫人身边的秦妈妈才说！” 霜儿躲在针线房里，两日未曾合眼，甚至连一口水都未喝上，就靠着一股子求生的欲望在这里等着机会。 若是今日没碰上桃叶，她怕是要饿晕，冷晕过去了。 “好，不过接下来你要听我的话行事！” 不管是为着和罗姨娘的宿怨还是从夫人这面论，桃叶都不能当做没看见。 桃叶先让她在这边等着，自己重新走进蔡妈妈的屋子。 “请蔡妈妈代为照顾她一时，我去主院叫秦妈妈过来！” 屋子里，桃叶将事情始末说了，又深深行下礼去，诚恳地求道。 “你去吧，路上小心些！” 蔡妈妈点头应了，等桃叶出了针线房，这才让人将霜儿扶到自己院子里。 这边桃叶到了主院，刚好在门口碰上秦妈妈，便极快地将事说了。 “她竟是躲去了针线房，难怪找不见人！” “你等下，我先和夫人禀报一声！” 桃叶本是在外边等着，但秦妈妈出来后，却是对桃叶道：“夫人让你去里边陪着说话！” “我先去针线房那边！” 秦妈妈又说了一句便带着几个婆子出门去了。 桃叶依言去了里屋，屋子里摆着不少的首饰，件件都是珍品。 “快过来帮我看看，这里边哪几样最好看！” 顾云卿脸上喜色明显。 “夫人今日快问了我们一个时辰了，不过我和碧云都觉得这里每一件都是难得的珍品，作为纳彩礼送去博望侯府，杜夫人和杜小姐定是极为满意的！” 碧霄笑吟吟地对着桃叶道，这句也是提醒。 桃叶感激地冲她笑了笑，行过礼后走到顾氏旁边，仔细看了眼托盘上的首饰，指着一套粉玉头面和一套赤金宝石头面对着顾云卿禀道：“奴婢觉得这两套头面一俏丽一贵重，很合杜小姐的气质！” 顾云卿让碧云和碧霄将这两套头面端到眼前，仔细看了一眼后满意地点点头：“果真不错，雁容娇俏，这套粉玉头面确实合适！” 挑好首饰后，顾云卿问着桃叶：“这一日那青杏可还安分？” “青杏姐姐一直在屋子里待着！五少爷也没去后边探望！” 桃叶回道。 “我听张婆子说，你昨日用的避子药换了汤药？” 顾云卿点点头，又问了一句。 第169章 怎么会没有问题? “是，前些日子奴婢病着，夫人赐下的丸药不小心被小银狐打落了，奴婢便禀了五少爷，请田府医配了几副汤药！” 桃叶料到此事或许会被夫人问起，早就想好了说法。 这方子是裴大少爷给的，药是从田府医处拿的，她也不算说谎。 “还是你知事！” “不过你也安心着，等明年阿玖成了婚，雁容又不是个苛待人的，过个三两年我便让你得个正经身份！” 顾云卿是极满意桃叶的，可惜身份上始终差太多，不过等到日后，雁容在府里站稳了跟脚，她就将桃叶的奴籍消了，也能在阿玖身边做个良妾。 若是日后阿玖对这丫头没了兴趣，她也会给桃叶找个好的归宿。 “夫人待奴婢的好，奴婢一直记得！” 姨娘和通房，前者虽好听些，但都不过是受主母辖制的妾室奴婢。 不过桃叶依旧要对此感激涕零。 顾云卿又问了桃叶几句容玖近日的生活起居，过了小半个时辰，秦妈妈就带着霜儿回来了。 “怎么了？” 秦妈妈的脸色有些古怪，似凝重又似兴奋，顾云卿疑惑地抬头问道。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秦妈妈直接对着底下跪着的霜儿吩咐：“你把方才的话再与夫人说一遍！” “禀夫人，奴婢是霜儿，是郝妈妈手下负责给各房的一二等丫鬟送首饰的，绿筠那绢花就是奴婢得了罗姨娘的话换上的，但当日来传话的那人并非罗姨娘身边的人，奴婢也不识得！” 桃叶听着这话有些奇怪，这丫头既不认识来传话的人，这事又明显透着不同寻常，她为何会听命行事。 “也就是你没法指证罗氏！” 顾云卿想的是另一回事，以婆母和丈夫对罗氏的偏心，就算让这丫头将这不明不白的指证当面道出，恐怕更大可能还是要疑心她污蔑罗氏。 “夫人莫急，且听她下面的话！” 秦妈妈插了一句。 “这次奴婢虽是不能指证罗姨娘，但大少爷那事奴婢手上有证据！” 霜儿脸上带着孤注一掷的决心。 “事后但求夫人保奴婢一命！” 顾云卿被弄得有些糊涂，疑惑地看向霜儿：“保你一命不难，你先将事说了，怎么又和大少爷扯上了关系！” 她对容玥这个继子，印象尚可，至少谈不上厌恶，不过也只是客气相对而已。 “大约两年前，那时奴婢刚到郝妈妈手下办差，因弄丢了一件东西被郝妈妈罚跪，罗姨娘正好路过，替奴婢说了几句话。” “奴婢对她万分感激，所以一月后罗姨娘身边的金蕊找到奴婢，说是大少爷身边的秋莲姑娘喜欢鹅黄色绢花，但又不好为这点子小事同主子说，便托了她来说话！” 听到绢花二字，桃叶眉心一跳，直觉这绢花定也是有问题的。 “夫人知道的，买办处给丫鬟们采购的绢花多是红色，粉色，青色，根本没有黄色，后来送去大少爷院子里的绢花都是金蕊亲自送来的，奴婢再送过去，金蕊还说那些都是秋莲姑娘喜欢的样子！“ 顾云卿皱了眉，容玥的丫鬟为何会与罗氏的人搅和在一起。 “这绢花就送了差不多有两年，直到三月前，金蕊告诉奴婢说秋莲姑娘戴絮了这黄色绢花，叫送平常的那些颜色去！” “但恰好那一月，秋莲姑娘突然得了风寒，去外边养病，奴婢就没来得及将绢花送去！” “这绢花被放在盒子里，奴婢后来也忘了！” “奴婢真的不知道这是害人的东西，直到听到有小丫鬟说杨姨娘怀了身子，奴婢才知可能闯了祸事，又听闻罗姨娘的人寻奴婢，奴婢情急之下就躲了起来！” 霜儿又是几个头磕在地上，一脸悔恨无辜的模样。 但桃叶在旁边听得完全，霜儿的话大概是半真半假，罗氏和绢花都是真的，她对那绢花一无所知却是假的。 若不是知道那绢花有问题，她不会留着两年前的那两支绢花，更不会在知道杨姨娘平安回来后，先躲了起来。 “奴婢已经让蕙草去这丫头屋子里悄悄取那绢花，又让人去找田府医过来！” 但两年过去，不知那绢花还能不能看出什么。 “你只替罗氏做过这些？” 顾云卿冷眼看向地上的霜儿。 “是，奴婢只是为了报恩，若是早知那绢花有问题，奴婢是万万不敢的！” 霜儿抬起的脸上先是露出一丝心虚，这才又一脸悔恨地磕下头去。 “秦妈妈，先将人安置在主院，等查清了那绢花的事，再论去处！” “我说话算话，必定保你这条命！” 顾云卿淡淡地说道。 “奴婢谢夫人大恩！” 霜儿这才放心地退下了。 “夫人，这丫头还是没说实话……” 秦妈妈想要提醒了一句，不过顾云卿先时就发觉了：“这丫头应该帮着罗氏做过不少腌臜事，现下要保命，就想将自己摘出来！” 顾云卿闺阁之中的确不善内宅争斗，但入了这靖国公府，被容慧和罗氏二人接连陷害，就是个再蠢的也能看出一些。 这个叫霜儿的丫头若不是知道罗氏素日行事，为何只听了个消息就吓得躲了起来，在针线房生生饿了两日。 过了一刻钟，蕙草拿了那两朵绢花回来，田府医也到了。 “麻烦田府医看看这两朵绢花，有什么不对？” 田府医拱手之后，接过装绢花的匣子，仔细凑近闻了闻，又用手摸了下，甚至还用水沾湿了一点看，最后还是摇头道：“夫人，这两朵绢花看着都无问题！” 见屋子里的人都是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田府医又添了一句：“当然也可能是小人医术不精！” 顾云卿和秦妈妈都有些愕然，尤其是秦妈妈，眼里甚至都闪过一点失落，她原想老夫人和国公爷不看重夫人和五少爷，但对大少爷，是极重视的，若是能查出罗姨娘对大少爷身边的人动手，那定能帮夫人出口气。 可是，怎么会查不出问题呢？ 第170章 断子绝孙 “能让奴婢看看吗？” 这时，屋子里突然想起一道声音。 “奴婢不懂医，不过夫人知道的，奴婢对这些首饰，有些见解，可否让奴婢看一眼？” 桃叶走到田府医身边，对着上边的顾云卿矮身行礼。 得到允准后，桃叶取了一朵绢花拿在手中，上下看了两眼，微微用力，将下边用来簪发的铜条拔了出来，整朵绢花便在桃叶手心散开来。 “花心里边有东西！” 秦妈妈等人都目不转睛都盯在桃叶手上，所以当那小小的如红豆般大小的东西滚在桃叶手上时，连稳重的秦妈妈都不禁抬高了声音。 田府医不等上边的顾云卿开口，已经将那粒东西小心放在了自己手心里。 仔细查看了一番，又深闻了几口，微微变了脸色，差点把手上的东西扔了，情急之下忙用双手拢住，但却是拿离了自己身前。 众人都被田府医这举动吓了一跳，都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以为是剧毒之物。 顾云卿和秦妈妈也是脸色微变。 满屋子里就剩个桃叶面色还算镇定。 这东西就算是毒药，也不是剧毒，要不然罗姨娘也不会连送了两年之久。 “夫人恕罪，是小人莽撞了！” 田府医这会儿也发现一屋子的人被自己吓着了，忙接着解释道：“这东西对女子无碍，只是闻多了，能让男子……” 他说到这里，又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究竟会让男子如何，府医快些说吧？” 碧云催促道。 “会让男子没有子嗣缘分！” 屋子里的人都是一呆，这竟是让男子断子绝孙的东西，难怪方才田府医反应这般大。 “最近大少爷那边可有传你们去请脉？” 还是顾云卿最早回过神来，看着田府医问道。 田府医是永宁侯找来给顾云卿调养身子的，是自己人。 “最近一月倒是没有，不过大约四月前，大少爷那边叫人传了方府医过去，说是有些头疼！” 田府医知道这事不小，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肯定地说道。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今日的事别对旁人提起！” “小人明白！” 田府医每月的月银是方府医的三倍有余，这多出来的都是顾云卿私下添上的，再者就是不看在钱财的份上，永宁侯对他们一家子有大恩，所以在这府里，他只听顾云卿和容玖的吩咐。 “这绢花果真是有关窍，还是你聪慧！” 秦妈妈的喜意都在脸上，她不是夫人，知道大少爷并非如表面那般良善，当今陛下未登基前五少爷没少被陷害。 “奴婢只是方才突然想起上次青梅栽赃给奴婢的那支中空的花钗，才有些猜测，没想到正好碰上了！” 桃叶谦逊地笑笑。 “青梅？” “上次阿玖院子里那事难道也是罗氏的手笔？” 顾云卿对儿子的安危，看得很重，对儿子的事，反应也最快。 “秦妈妈，你知道这事？” 顾云卿问这话时目光正好落在秦妈妈身上，所以很容易见着了后者脸色的古怪。 不是如她这般吃惊，也不是往日里的镇定，更像是隐秘被揭穿的心虚。 “老奴……” 秦妈妈是真没料到顾云卿竟然如此敏锐，她虽然得了五少爷的话不能将这事说给夫人听，但夫人既是问了，她也不能隐瞒。 “夫人……老奴，诶，那青梅被送去庄子前，五少爷的确让奴婢查过这事，青梅手中的香料确是罗姨娘给的！” “不过夫人放心，那只是寻常的迷情药，并不是……” 秦妈妈忙上前解释，但顾云卿此刻却是恼火不已：“你早知这事，为何不告诉我！” “是老奴的错！” 秦妈妈往地上跪去，碧云几个也拼命低着头垂手侍立在一边。 顾云卿脸上怒色未褪，一屋子的人噤若寒蝉。 “夫人，五少爷最是孝顺您，定是怕您劳心或是动怒伤身这才让秦妈妈将这事瞒下了。” 桃叶在秦妈妈身边跪下，轻声说道。 秦妈妈感激地看了一眼桃叶，她心里虽明白夫人不会当真重罚自己，但这时候桃叶能冒着被夫人迁怒的风险给自己说话，是真有情义。 “秦妈妈平日里一颗心都在夫人身上，这次隐瞒也是情有可原！” 碧云和碧霄这会儿也反应过来，给秦妈妈求情。 “都起来吧！” 顾云卿当然明白秦妈妈对自己的忠心，罗氏这些年没少作怪，但极少有闹到她跟前的，定是秦妈妈暗中帮自己处置了，至于自己儿子，等晚间回府来她必定要好好说上一顿。 这些事都瞒着自己！ “谢夫人！” 秦妈妈在桃叶的搀扶下起身，对着顾云卿问道：“大少爷这事夫人是如何打算的？” 这一问倒是让顾云卿有些犹疑，若是贸然让霜儿那丫头指证，除了这两只绢花，也没别的证据，到时罗氏有的是法子狡辩，但若不说，静待时机，容玥的病情被耽搁…… 容玥虽与阿玖都是国公府世子之位的争夺人选，但顾云卿自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容玥平日里并没有得罪她与阿玖的地方。 “夫人可否听老奴一言，方才霜儿那丫头说罗姨娘在三月前就停了药，那就是在方府医为大少爷诊过脉之后不久，方府医是罗姨娘的人，定是已经诊出大少爷的身子已无需用药！” “所以夫人就算等些时候，与大少爷也已经无关紧要！” 秦妈妈服侍顾云卿快三十年，顾云卿方才的犹豫，她稍稍一想就知为何。 “罗姨娘心思深沉，又有老夫人和国公爷的偏宠，而且国公爷那边又一向防着您对大少爷不利，因此夫人不便直接插手此事，免得惹一身不是，不如寻个合适时机将这事透到大少爷那边去！” “如此夫人便可隔……山岸观火！” 顾云卿犹豫了一下，终还是点了头。 “夫人这边其实也有助力！” 桃叶说道。 见几人目光往自己脸上来，她继续开口道：“绢花和霜儿的事在老夫人和国公爷面前虽不算有力证据，但透露给杨姨娘却是足够了！” 第171章 泥人的决心 借力打力，这是好事，秦妈妈没有跟着去宁国寺，所以没有听到杨氏那些话，但碧云两个都是听到的。 “是啊，夫人！杨姨娘本就想知道是不是有人要害自己，夫人若是告知她日后只会更加感激您！” 碧云拍手道。 “老奴听说这两日国公爷常去清风苑，赏了杨姨娘不少东西，想来国公爷也是重视她这胎的！” 知道夫人对国公爷早已彻底死心，秦妈妈才会说这些话。 “碧云，你去一趟清风苑，和杨……不，和杨氏身边的那个叫绿筠的丫头说了绢花这事！” 顾云卿想起杨氏懦弱不成事，身边那婢女却是得力的。 “是！” 碧云很快出去了。 顾云卿这些日子事多，一是容玥和容瑛都要在年前成婚，二是儿子订亲一事。 当然前一件她基本都是交给秦妈妈去做，后面那件则是她亲力亲为。 这日，桃叶就没回外院，一直留在顾云卿身边伺候。 容玖来得不早不晚，快要摆晚膳的时候，顾云卿刚问一声，外面就有小丫鬟问安的声音传来。 顾云卿一边示意桃叶几人出去摆膳，一面坐在里间榻上板好了脸。 “五少爷！” 桃叶随着碧云两人行过礼，目不斜视地往桌子边走去，倒是容玖，趁着叫起时不经意间地上下打量了她两眼，这才往里间去。 “是谁惹母亲生气了？” 容玖请过安后，假作未知地惊讶道。 其实在进门的时候，秦妈妈就已经让人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告诉他了。 不过顾云卿不知道。 “你可有什么事瞒着母亲？从实说来！” 顾云卿看着俊美挺拔的儿子心里就止不住高兴，眉眼不自觉地舒展开来，好不容易才绷住了脸。 “我哪里敢瞒着母亲大事，这可得好好想想？” 容玖假作凝神思考起来，到后来还皱起来清隽的眉。 他本是五官极为精致昳丽，这一皱起眉就是旁人见了也难免心生不忍，何况是疼子如命的顾云卿。 晾了儿子不过半刻钟，就绷不住了。 天冷，外面的饭菜也该凉了。 “那青梅的事……” 顾云卿忍不住提醒道，不过刚起了个头，就被自己儿子接了过去：“原来母亲说的是这事，那青梅是从罗姨娘手里得了那药，想要用在儿子身上，不过她毕竟是姨母送来的人，若是闹大了，对姨母和表哥那边也不好！” “这才让秦妈妈瞒着母亲！” 容玖一番话说得毫无滞涩。 “这青梅真是吃里扒外，不仅作出这般下作的事，竟还与罗氏合谋，幸好那药不是个有毒的！” 顾云卿拍了身边的凭几。 “母亲被气伤身子，小心手！” 容玖哄道。 “这青杏与青梅在一处那么久，如今看来也是个心术不正的，要不过些日子也将她送去庄子上！” “这怕是不妥，姨母统共就送了两人，若是都弄去庄子，这不是让她面子上过不去吗！” 容玖摇了摇头。 听过儿子的话，顾云卿第一次对长姊产生了不满。 上次进宫，长姊就不分青红皂白地为着青梅的事责问桃叶一个丫鬟，这些天又频频让身边的内侍传她进宫，为的，还是谢家三小姐那事。 为着菊花宴上的事，曹府和谢府闹得满盛京都沸沸扬扬的，曹府这边直接抬着聘礼上门，连谢太傅都被气得告假了几日，长姊竟还让阿玖娶谢氏女，话里话外还提着若是阿玖娶了谢三小姐，谢太傅定会感激不尽，对阿玖的前途好。 她虽想找个门第相当的，但也是为了不辱没自己儿子，至于姻亲关系，她并不在意，她只希望儿子能平安顺遂。 况且阿玖明明已经当着陛下的面拒绝了这事，长姊却还明里暗里提这事。 谢家清流名声，怕不是为了阿玖的前途，而是为了太子。 她与长姊，自小亲和，母亲早逝，她身边不少事，都是长姊打理的，但顾云卿觉得这些年，长姊对她的疼爱虽在，却变得有些模糊。 “母亲放心，儿子下次定不会再瞒着您！” “诶，这当了一天的值，腹内空空……” 容玖见着自己母亲的神色，眼里似有流光闪过。 “快去用膳吧，这些日子天冷，饭菜凉得快！” 顾云卿想过那些事，就更心疼起自己儿子，也顾不得生气了，起身就往外走去，容玖忙上前搀扶。 母子两个亲亲热热地用了一顿饭。 回前院的路上，月光明亮。 容玖在前面走着，桃叶低着身子跟在后边。 夜里的风很有几分寒意，自从落水后，桃叶更怕冷，不由打了几个寒战。 “过来！” 容玖骤然转身。 桃叶听话地挨了过去，刚到人身边就被一把揽在了怀里，温热的气息暖了她半个身子。 她稍稍调整了姿势，寻了个既不妨碍她走路，又能多得些热意的姿势靠着。 容玖任由着小丫鬟动作，只是将人揽得更紧些。 快出花园的时候，前面有一个黑影低着头匆匆而来，差点撞上。 桃叶正要开口提醒，自己已经被五少爷揽着往旁边避让了几步。 “五弟！” 那人也被吓了一跳，站稳身子时才看清人。 “三哥这么晚还在这里？” 容玖神色冷淡，但桃叶能觉出五少爷对三少爷并无厌烦之意。 “是……是替母亲去府外抓些药！” 桃叶往容玟手边看去，果见右手边提着几副药，与上次她和三少爷撞上时见着的那些一模一样。 容玖淡淡嗯了一声，就要往前走去。 “五弟！” 走了两步，又听到后边容玟略带犹豫的声音。 “宁国寺的事，我替姨娘多谢夫人看护！” “也多谢五弟平日里对我和姨娘的照拂！” 许是被杨姨娘影响，容玟说话时也不敢往人脸上看，面上总是一副怯弱避让的样子。 不过杨姨娘的怯弱更多是因着自己性子，三少爷则是因为没有底气。 “这事不必言谢，我早就说过，帮你，也算是还当日的恩！” “不过人不能永远靠别人偶尔施舍点善心过日子！” 容玖瞥了容玟一眼，便揽着桃叶出了园子。 这边容玟在原地呆立了许久，直到脸上冰凉，才回过神。 为了姨娘，来年的科考…… 第172章 让青杏过来伺候 回到院子，桃叶伺候过容玖梳洗，面上就有些困倦，她今日在主院伺候得格外勤谨，给顾云卿捏肩揉腰，这一天下来确实累得不轻。 这会儿还给容玖更衣着呢，眼神就迷离起来，身子也摇摇晃晃的。 等被容玖揽到床上躺下时，也没如昨日般提着心，倒是循着热意，往人怀里蹭去，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床上容玖撑起半个身子，注视着身下的人，小丫鬟闭上眼时少了些入骨的娇媚，多了几分清纯恬然。 陪着桃叶又躺了一会儿，容玖才轻手轻脚地起身回到书房。 “说吧！” 容玖一到府中，就被顾云卿叫去了主院，还未来得及听行云的禀报。 “裴大少爷已经基本查清五石散的来处，是京兆尹孙全贵！” “京兆府管着盛京城，一开始将这事隐瞒得十分紧，察觉此事的人都被除去了，后来随着服用五石散的人越来越多，不乏京中权贵，上下欺瞒的人就更多了！” 这也是他们查了这么久才找出孙全贵的原因。 孙全贵的女儿是四皇子，如今雍王府里的孺人，家中还有一个独子，就是上次在猎场被顾世虞踩在脚底的孙绍。 但就算京兆尹是雍王的人，一开始能隐瞒着，现在这东西已经在整个盛京传开来，宫中依然毫无所知。 容玖负手在案前立了一会儿，目光沉冷下来。 “六卫那边如何？” 他上次借着整治容瑛，将五石散的消息送到自己父亲跟前。 靖国公容彦博手上的兵权实在太炙手可热，皇帝，太子，四皇子都盯着，他们父子情分虽薄，但容彦博若是被拖下水，他和母亲也很难全身而退。 至少以现在的局势，他不能让靖国公府出事。 “国公爷已经让亲信暗查了六卫之中的军士，将那些吸食五石散的军士，共有千余人，借着训练的由头秘密隔开来，但并无打算向陛下禀告此事！” 容玖心内冷哼一声。 他父亲身负军功，刚愎自用，又极重面子，定是不愿意让旁人知道这事，只怕还想着暗地肃清六卫中吸食禁药的军士。 但这五石散在前朝就是禁药，盛京这么多人吸食，遍布权贵商贾甚至平民，消息迟早要传进宫里。 雍王府的谋士必定想好了退路，就算他们找出孙全贵，以雍王的狠辣阴毒，大可以来个大义灭亲。 “那千余人中普通军士占多少？” “约有九成以上！” 行云回道。 果然如此！ 容玖黑眸中暗芒更盛。 “五少爷的意思是雍王卖这五石散不仅是为了敛财，还是为了对付国公爷！” 行云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五石散的价格极高，就算在盛京，购买的人中大部分也是不缺钱财的权贵世家，或是商贾之流，平民只占很小的一部分。 但国公爷统领的六卫之中，竟有这么多普通军士吸食，以他们的年俸哪里买得起这些，除非，有人可以降低了价格。 “这是摸准了国公爷的性子，知道他会瞒着此事……” 行云背后冷汗涔涔。 陛下想收回国公爷手上的兵权，不是一日两日了。 容玖却是在书案后坐下来，提笔写了一封奏报。 “明日一大早就将这告假的折子递到羽林卫所！再将裴大少爷，楚公子请来府里！” 行云一一应下。 “青杏病得怎么样了？” “那药只用过一次，效果只能维持两日，昨日就该没事了，少爷的意思是要继续……” 行云知道青杏“受尽偏宠”的真相。 “不用！” 容玖犹豫了一下又，眉眼间尽是厌恶：“去后边将人叫来伺候！” “现在？” 行云喃喃问了一句。 容玖看了行云一眼，后者马上低头弯身应了，正要转身出去时又听到后边传来自家少爷的声音：“将那宋婆子也带来！” “是！” 行云这才去了心里的疑惑，心想自己真是糊涂了，五少爷什么时候真要那位伺候过。 后边是行云自己去的。 “张妈妈，并非小人为难，只是五少爷的性子您也是知道的，这会儿身子不舒服，定是要青杏姑娘前去伺候，不然今日怕是歇不好了！” 青杏门口，白日夜晚不间断有顾云卿派来的婆子守着。 “这么晚，也不好闹起这满院子的人……” 行云客气地说道。 “是行云吗？是不是五少爷要奴婢过去伺候！” 青杏这两日有了气力，便只想着要出去，她想过要赵进帮忙，但那小人只当看不见，主院的婆子心又狠，她若是在屋子里吵闹，连膳食都不送了。 闹一次，饿一顿。 她被整治得不敢再大声吵闹，这会儿听到行云的声音，忙起身到了门边高声说话。 “张妈妈，你看，这五少爷还在前边等着，要是见不到人就要亲自过来！” 张婆子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门，她虽是夫人的人，但在这院子里也得听五少爷的，最多明日禀了秦妈妈，给那蹄子灌一碗避子药下去。 “青杏姑娘请！” 青杏见门被打开，心中喜得不行，但又想起自己这两日待在屋子里，也未好生梳头装扮，就想先去整理一番。 “五少爷还等着，姑娘快些！” 但眼前的行云又催促了一句，她只好摸了一下自己的发髻，又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裙，快步出了屋子。 没过多久，书房内响起低泣的声音，然后这低泣声渐渐消失了。 一个时辰后，行云让院子里守夜的小厮都去睡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容玖从书房走出，入了隔壁卧室，将冷得微微蜷缩着的桃叶揽在怀里，睡下了。 桃叶这一夜睡得很好，第二日容玖一动，她就醒了。 自觉地起身服侍容玖更衣，刚要转身去拿官服时却听得一句：“今日不去宫里！” 桃叶一愣，今日也不是沐休日，忍下心里的疑惑拿了一身孔雀蓝襕衫过来。 容玖出门去练武场，外边天还未明，但桃叶还是整理了床铺，回了自己屋子。 天蒙蒙亮时，夫人院子里的婆子就提了两个食盒过来。 桃叶正要去主屋摆膳，却见张婆子从后边匆忙而来，奔着那两个婆子去。 第173章 青杏的作用 只见张婆子一面对着其中一个婆子附耳说话，一面还往练武场上瞄上一眼。 直到那婆子点了头，张婆子面上才似松了一口气。 “桃叶姑娘怎么早就起来了啊？” “张妈妈也早！” 桃叶有些奇怪，这张婆子方才对着她说话时，眼里竟是有些怜悯。 “昨夜青杏被放出来了，姑娘小心些，这两日她没少在后边囔囔姑娘的歪话！” 张婆子想到桃叶素日里的照拂，凑近一些飞快地说了这句，这才一脸忧心地走了。 青杏？桃叶往紧闭的书房门口看去。 不过两日，五少爷就将人放出来，以五少爷对夫人的孝心，应该不至如此。 难道是有别的打算。 “愣在这里做什么？” 桃叶一时陷入思索，没发现后边大步而来的容玖。 “夫人那边已经送来早膳，奴婢正等着五少爷回屋！” 桃叶敛下心神，轻声道。 容玖往小丫鬟身上凝了一眼，走到了前头，桃叶低头跟了上去。 刚到廊下，书房的门开了，青杏见到容玖，因为身上疼痛刚皱起的眉马上舒展开来，袅袅走了过来：“五少爷是要用早膳吗？” 容玖嗯了一声，顺带往行云脸上冷冷瞥了一眼。 行云被主子这冷眼弄得一头雾水，仔细想了今早自己也没做错什么。 “先去洗漱！” 青杏正想抢在桃叶前面进屋，就听得这句。 而一旁的行云，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五少爷这是嫌青杏醒得太早？但这事他真的无辜，昨日五少爷吩咐减一些药量，他照办了，不过这早醒晚醒一两刻钟的，他也无法把握啊！ “是，奴婢这就去！” 她今日难得醒得早，一出门就看到这张俊美无俦的脸，一时竟忘了打理自己。 青杏脚步飞快地往后边去，身上那些疼痛好似不存在。 “坐下用膳！” 桃叶摆好碗筷，准备侍立在容玖身后布菜，就被揽到桌边坐着。 低垂的眸光里闪过细思，五少爷最近待她，格外亲近。 难道是厌倦了青杏。 可昨晚又特地将人放出来，看青杏那动作凝滞的模样就知昨日定是伺候过。 不过她只是想了一时就专心用起早膳。 夫人院子里的膳食一向精美可口，桃叶近些日子不常在容玖身前伺候，今日好不容易吃上了，她也不故作矜持，一面妥帖地伺候容玖，一面津津有味地吃着。 两人吃得较快，所以等到青杏打理好自己到前头伺候的时候，行云正提着食盒出去。 “多谢五少爷昨日将奴婢放出来，不然奴婢真是要冤死了，夫人也不知从何处听来的话，认定了奴婢是个没有规矩的，奴婢日后怕是没有福气再在五少爷身边伺候！” 青杏一进屋子就软着身子跪落在容玖膝前，抬着那双不知是不是被揉红的眸子，哀哀切切地说道，目光还时不时划过桃叶身上。 桃叶只作不觉。 “夫人那边，我会去说，你这些日子就待在院子里，别四处走动！” “是，奴婢听少爷的吩咐！” 青杏眼里闪过失落，五少爷怎么没看懂自己的示意。 可要再说直白些，桌子边的人已经起身往门外走去。 “桃叶妹妹可是好手段，借着是夫人身边出来的人，生生捅了我一刀！” 容玖刚一出门，青杏就怨憎地转向桃叶。 “这事并非我说出去的，何况事后服避子药本就是府里的规矩，夫人虽是宽厚，但也不会在这事上容忍！” 桃叶淡淡地回视青杏一眼。 “你也别得意，就算讨了夫人喜欢，五少爷如今心不在你身上也是无用！” 青杏不敢大声，凑近桃叶耳边恨恨说了一句。 说完就往书房走去。 桃叶并不把青杏这些无关痛痒的挑衅放在心上，但她如今身子已好，五少爷又在府中，便不能去自己屋子里待着。 刚出了屋子，就见到两个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来。 “奴婢见过裴大少爷，楚公子！” 转眼间，这两人已经到桃叶跟前。 “桃叶姑娘不必多礼！” 楚伊濯温文尔雅的声音自桃叶面前响起。 桃叶起身，低垂着头让在一边。 裴维南冲桃叶笑笑就往书房里边走去，楚伊濯却是往桃叶脸上打量了好几眼这才随人进屋。 “听说你今日告假在家，我和楚兄特地来看看！” “正好楚兄这些日子埋头苦读，也需松散松散，是吧！” 裴维南一转头，就见身边这人目光又飘到那刚进门的小美人身上去了，赶紧一把将人拉到椅子上坐下。 “是，叨扰容兄了！” 楚伊濯收回目光，对着容玖拱手。 “哪里，楚兄能来，容某高兴都来不及！” 容玖从沉香木书案后走出来，到楚伊濯身边的位置坐了。 恰好挡住后边桃叶沏茶的身影。 “早知你今日不去宫里，我们应该约上胜安一同去春花秋月，听说红绡姑娘又作了好几首新曲子！” 裴维南懒懒地靠在椅子上。 “不然我们晌午后去？楚兄也去！” “裴兄，我还是算了……” 楚伊濯连忙推脱。 “什么算了，那些在京候考的学子哪个不往春花秋月跑几趟，这可是风雅事！” “而且除了美人妙曲，还能听些朝堂上的新鲜事！” 不等楚伊濯说话，裴维南又一脸兴致盎然地说道。 “哟，瞧我这脑子，今日除了过来看你，确实有件要紧事！” 裴维南转向容玖道：“昨日晚上我去春花秋月听曲，那红绡姑娘告诉我往前一日谢文远和人商谈时，说是要参靖国公一本之军不严！” 谢文远，是雍王妃和谢韫柔的嫡亲兄长。 “朝堂上参父亲的人多了，有什么稀奇的？” 容玖不在意地说道。 “我觉得也是，所以也不急着来告诉你！” 裴维南面上也是一副不以为意的神色。 “我倒是觉得这次弹劾不同寻常，恐是有人要借着五石散生事！” “容兄还是要提醒一下令尊！” 楚伊濯却是一脸的忧色。 而这边正与桃叶一处沏茶的青杏则是凝神细听起来。 这神色变化也都落在桃叶眼里。 第174章 认亲(一) 桃叶心里闪过一丝明悟。 五石散已经在国公爷执掌的六卫军营中散开来，这事在茶楼时桃叶就已经知道。 现在又有人弹劾国公爷，这事连楚公子都能想到一处去，五少爷心思那般沉，不会想不到，如今这般应该就是为着…… 桃叶往还在凝神细听的青杏瞥过一眼，端了手上的茶盘过去。 身后的青杏这时也回过神，快走几步跟上桃叶，为了能抢先给容玖奉茶，不等桃叶停下，她就伸手去够茶盏。 骤然被人挡住，桃叶手上的茶盘往前面倾倒，虽然她矮着身子稳了一下，但茶盏盖子与茶盏碰撞，还是发出不小的声音，屋子里三人的目光都挪了过去。 青杏本是被吓了一跳，但看着矮下身子的桃叶，眼底闪过一丝恶毒，假作拿不稳手里的茶盏，拼着烫伤自己的手，让茶盏从自己手中飞出，热烫的水就要撒开来。 到时眼前这张脸必定会被毁了。 桃叶稳着手里的托盘，又是低着头，没注意到青杏的动作。 但刚感觉到一股热意扑面而来，自己就被人拽了一下。 茶盏全部碎裂在地。 青杏刻意甩出的茶盏内的热水也只是溅到了桃叶的裙摆。 “姑娘没事吧？” 桃叶稳了心神，忙退开一步行下礼去：“多谢楚公子！” “怎么回事？” 容玖起身后先是看了一眼桃叶上下，而后冷声问道。 “五少爷恕罪，奴婢本是想给您和两位少爷奉茶，可是刚拿了茶盏，也不知怎的，这托盘就往奴婢身上倾倒，吓得奴婢将手中的茶盏扔了出去！” “奴婢该死，不该惊扰几位主子！” 青杏抢先跪在地上颤着声音请罪。 “容兄，方才其实……” 楚伊濯看着容玖脸色不好，就要开口为桃叶说话。 他方才见着明明是这丫头将手里的茶盏泼出去的，桃叶只是低下身子想要稳住手上的茶盘。 但他一开口就被容玖抬手止住了。 “楚兄，这事让容五自己处置，我们继续说方才的事！” 裴维南硬是把楚伊濯拉了回去。 今日这场戏是给谁看的，他心里最明白不过，这事一看就与那小美人无关，不过容五留着另外那丫头还有用，小美人怕是又得受一回苦了。 “毛毛躁躁的，出去……” 看到桃叶这两日刚恢复血色的脸，容玖嘴边的“跪着”二字又滚回了喉咙。 “是！” 桃叶恭敬地行了礼，低着身子退出了屋子。 “先去奉茶，再把地上收拾干净！” 等那委屈单薄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容玖才往地上跪着的人身上看去，浑身的怒气似是小了不少。 “是，奴婢这就去！” 青杏又是得意又是为难。 得意的是五少爷连问都不问桃叶一声，直接信了自己的话，为难的是她方才为了演得像样些，茶盏里滚烫的热水不少都溅落在她手背上，现在火辣辣地疼，奉茶还行，可这地上的碎瓷片到处都是，主子在屋子里坐着，她又不能直接拿着扫帚到处扫，收拾起来不知得多少功夫。 不过今日也算不错，她探听到这般重要的消息，太子殿下那边定会更加看重她，日后等殿下登基，自己又有五少爷的宠爱在，还怕没有好日子过。 至于桃叶那狐媚子，这次不成事，将来有的是机会整治。 这么想着，跪在地上捡碎片的青杏嘴角微微弯起， 容玖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三人又聊了不少五石散的事，青杏都竖着耳朵听了。 楚伊濯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自桃叶出去后，神色时常愣怔。 容玖和裴维南都是敏锐之人，前者摩挲着手里的茶盏，目光越发幽沉，后者看看这个，又看看哪个，心里暗叹容五对这通房是越发在意了。 但这楚兄，平日里清心寡淡，一心只知念书用功，怎么也会为色所迷。 虽然，小美人确实长得太好了些。 “容兄，在下有事要求……” 青杏收拾了碎瓷片出去后，楚伊濯似是下定决心，起身到容玖跟前就要长揖下去。 听此，裴维南忙放下手里的茶盏。 现在求容五，能求什么？ “楚兄何必如此客气，快坐下，容五这边别的不多，名人字画，珍奇古玩多的是，他平日里也不好这些，你要哪个直说就是！” 裴维南忙上前揽住人的肩，话里透着提醒。 要东西可以，要人不行啊！ “裴兄误会了，在下所求并非这些！” 楚伊濯忍耐煎熬了这些日子，实在忍不得了，被按坐在椅子上也一脸恳切地看向容玖。 “楚兄请说！” 容玖面色温和，却是往裴维南身上森森地瞥了一眼。 这目光阴阴凉凉的，裴维南下意识地放开了楚伊濯，讪讪回到自己椅子上坐下。 这边楚伊濯也不说话，却从袖口取出一支银簪子。 容玖目光垂落，这簪子有些眼熟…… 他自小过目不忘，见过的东西都有印象。 片刻后，身上骤然聚起寒意。 这芙蓉样银簪是他让行云去珍宝阁买来赏给小丫鬟的。 “楚兄身上怎么还藏了女子的物件！” 声音沉冷如深潭寒冰。 裴维南在对面听着就觉不好，今日怕是要血溅三尺。 “容兄知道，我来自云州楚家旁支，但我……其实并非楚家的孩子！” 楚伊濯明显有些迟疑，脸上也是一片矛盾交织。 “我本性沈！” 若说听到前面那句时，容玖面上只是有些若有所思，但这沈字一出，他脸上闪过难以掩饰的惊异，手指不自觉地在旁边的高几上点了两下。 但楚伊濯没注意到，他还在继续：“当年村里遭了大水，父亲殒命，我与母亲和小妹侥幸逃得了性命，但小妹最后还是与我们离散了。” “小妹左耳后有一小小的半扇红印，与容兄身边的桃叶姑娘一模一样！” 楚伊濯说完后眼底流露出热切的期盼：“我们兄妹离散时小妹已经知事，若是容兄能允我一问，在下不胜感激！” 说完楚伊濯起身一个长揖下去。 第175章 认亲(二) 楚伊濯长揖不起，容玖坐在椅子上面容沉静，倒把对面坐着的裴维南看得迷糊。 这天下的事也太巧了，容五家的小美人竟然可能是楚伊濯的妹妹，难怪先前这位目光一直往人身上去，他还以为这是话本里的一见钟情，再见倾心。 “容五，既是这般有缘分，不如就让小美人过来问个清楚！” 裴维南正跟容玖说着话，却发现好友偏头看着几上的茶盏，跟个木桩子一样。 虽然今日这事突然，但也不至于吓着人吧。 他刚要起身提醒，容玖已经从椅子上站起，伸手扶住楚伊濯的胳臂：“这是自然的！” 说完后往门口唤了一声行云：“去叫桃叶过来，另外给青杏送去烫伤药，让她先去后边歇着！”、 “多谢容兄！” 楚伊濯听到容玖后边这句，微微皱了眉，不过如今他满心都在桃叶是不是自己小妹这件事上。 “奴婢见过五少爷和两位少爷！” 桃叶低垂着头，掩饰着眼底的疑惑，五少爷为何叫自己过来？ “桃叶姑娘……” 桃叶还未听到五少爷叫起，身前就挡了一人，满含热切希冀的目光凝在自己身上。 “姑娘可是来自云州，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楚伊濯按捺着满心的激动，稳了稳情绪，这才保持着言语的清晰。 眼前的人因为激动，靠自己太近了，桃叶对这人虽然不反感，甚至还从那热切的眼神里得出一丝久违的亲近感觉，但她谨慎惯了，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而后一脸疑惑询问地看向后边的容玖。 “你只管回答楚兄的话就是！” 容玖拿起已经温凉的茶水放在嘴边，却是无意饮上一口。 “奴婢确实来自云州，幼时的名字是……沈沅！” 沈沅，这两个字在桃叶喉咙间转了许久才出来。 她说完这句，面前的人竟是落下泪来，那骤然通红的双眼让桃叶心底的那份熟悉感越发浓厚。 楚伊濯的反应让屋子里几人神色各异起来，裴维南是微微含笑，桃叶是疑惑又莫名的心热，容玖则是低眸沉默。 前日容玖从桃叶口中得知她母兄的名字，但沈沅二字他是第一次听到。 “楚公子这是……” 桃叶抬眸看了屋子里神色各异的三人，忍不住叫了一声面前的人。 但话还没说完，两边的胳臂就被轻轻握住了，轻到她只要稍微动一下就能挣脱的那种。 “阿沅，真的是你？” “大哥终于找到你了！” 她下意识地缩身往后退前，就听到了这一句，如同一声春雷在耳边炸响，明明是件让人喜悦的事，但却被震得头晕目眩。 许是桃叶怔愣的时间太长，楚伊濯脸上闪过慌乱，不过就是如此，他的手也只是轻轻放在桃叶胳臂上，甚至怕惊吓到人还收往回收了一下，两只手颤抖着停在半空：“我是大哥，沈濯！小妹还记得吗？” “阿沅，你还记得这伤吗？” 楚伊濯又伸手将额头左边的头发撩开一些，发丝覆盖的头皮上横着一道浅褐色的疤痕。 记得，她当然记得，那是大哥为了护着她，被三个成年男子殴打留下的疤痕，逃难路上，缺衣少食，更别说药了，她和娘亲只能用自己的破衣给大哥捂着止血。 第二日，她就被人贩子抓走了。 是以，八年后，她才见到这道伤疤愈合。 “大哥……” 桃叶忍得身子都抖动了一下，才克制住自己，没投入眼前这人怀里。 “别哭，阿沅，阿沅乖！” 楚伊濯原本心急的俊脸上此刻满是无措，想和幼时一样给妹妹擦泪，但他能感觉到妹妹的隐忍和谨小慎微。 他的妹妹已经是……楚伊濯心里一疼。 养父虽然是楚家旁支，但身边也有三房妾室，楚夫人不能生育，又不许旁的妾室生子，便给她们灌了绝子药。 有正经名分的妾室尚且如此，而妹妹只是一个伺候床榻的通房。 何况他在盛京两年，眼见得书院那些世家权贵子弟将身边的丫鬟视为玩意，宠爱时揽在怀里狎弄一番，不得趣时就将人扔在一边。 容五少爷虽不像那些纨绔子弟，但对一个通房，又能重视多少。 不然，方才也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妹妹。 但以他如今无权无势的身份，就算和容五少爷说了要将妹妹接出府，他也未必能护住她，楚家人为了控制他，逼迫他们的娘亲卖身为奴，谁知会不会又将手伸到妹妹身上。 “大哥，娘亲还好吗？” 屋子里不只他们兄妹，那些体己话也说不得，桃叶只好拣了最要紧的问。 “好，娘亲也还活着！” 楚伊濯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桃叶只觉得是大哥见到自己心中激动。 倒是容玖，偏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那就好！” 桃叶放下了心，她牵挂的人都还在世，这是她这八年来听过的最好的消息。 “好了，楚兄也莫伤怀了，寻到自己亲人，这可是好事！” 裴维南上前拍拍楚伊濯的肩。 “不过你们兄妹倒是生得不像，不然我和容五早便看出来了！” 楚伊濯虽然生得俊朗，但远不如桃叶容貌惊艳，而两人的五官也毫无相似之处。 不过裴维南并没有多想，这两人方才的话他都听着，一看就知不可能认错人。 “旁人也是这般说，妹妹小时候还问过这个问题呢！” 楚伊濯擦了泪，勉强恢复以往的儒雅。 “楚兄下面作何打算？” 裴维南这句是为好友问的，他们这些人阅人无数，真心假意虽不能说一眼就能看出，但八九分还是有的，以楚伊濯对自己妹妹的疼爱，定是想要桃叶脱离奴籍。 虽然以靖国公府和永宁侯府皇亲的权势，别说桃叶本就是被买入靖国公府为奴的，就算真是强取豪夺，旁人也不会理会。 但好友并非这样的人，何况楚伊濯是他们想要拉拢的人，不出意外，此人明年进士之中必有一席。 但作为好友，他能看出容五对这丫头是入了心的。 第176章 奴婢都听五少爷的 毕竟通房有名无分。 “请容兄善待小妹，在下愿意为容兄效犬马之劳！” 与容玖几人相交不过这些时日，但以楚伊濯的聪慧，已能看出容玖等人所图不小。 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为了阿沅，他愿意做回小人。 楚伊濯拱手为礼，眼神却是半点不敢往桃叶面上看，阿沅该失望大哥的无能了。 桃叶放在身前的手轻微地抖了一下，眼皮子一跳，五少爷的处境，五少爷的图谋，她隐隐能猜出一些，大哥若是与五少爷绑在一处，来日…… 但她知道大哥这时不知道多心疼她，对她有多少愧疚，她阻止不了，也不能上前阻止。 而且她心中还有隐隐的担忧，大哥半分未提要赎她出府的意思，定不是嫌弃她的身份，而是说明大哥现在的处境很不好。 可是怎么样的处境，让大哥觉得将她留在国公府为奴为婢也比一家人团聚好呢。 桃叶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有父母兄长疼爱，万事无忧的小姑娘，哪怕认亲后不能和马上和娘亲大哥团聚，她面上也无过多的哀伤。 “楚兄放心！” 容玖僵硬的嘴角放松下来。 楚伊濯也暗松了一口气，自己既是有用之人，那妹妹的日子，应该能比寻常的下人好上许多，至少不会受到如方才那般不公的斥责。 “楚兄快起来，何必如此，这满盛京，谁不知容家五少爷冲冠一怒为红颜的佳话！” 裴维南早就看到好友的神色变化，心中暗自笑了一回。 “是我狭隘了！” 楚伊濯笑意未达眼底。 以妹妹的容貌确实容易得男子喜爱，但以色事他人，也不过得一时的好。 “今日兄妹相认，楚兄不如在府中再留一会儿，一道用膳？” 容玖目光落在双眼红得厉害，但面色平静的小丫鬟身上。 “那就叨扰容兄了！” 楚伊濯不能将桃叶接出府去，自是愿意多于妹妹待一会儿。 “奴婢去沏茶！” 桃叶平静了自己的心绪，行过礼往后退去。 未几，三盏沁香的茶水端了上来。 茶色浅碧剔透，茶香清越，若是在别处，楚伊濯必定是要有礼地夸赞一句，但看着自己自小疼入骨子的妹妹低眉顺眼地侍立在人身后，他只品出了苦涩。 但这是一时的，总有一日，他会有护住妹妹和娘亲的本事。 三人一道用过午膳，有旁人在，容玖自然不会让桃叶坐下一同用膳，不过也没让人在身前伺候，早早打发了人下去。 饭毕，两人起身告辞。 “今日之事多谢容兄成全！” 楚伊濯往外边看了一眼，没有见到桃叶的身影，面色失落，但确实到了该走的时候。 容玖送着两人往院外走去，西厢房里桃叶在窗边看着，她找的位置很好，能看到外边的人，但外边的人却见不到自己。 有外人在，就算她与大哥待在一处，也不能细细打量，倒是现在，能够好好看一眼大哥。 桃叶心中的热意蔓延到眼底，眼前开始朦胧起来，她连忙用罗帕轻轻擦拭了一下，再抬头看时却见五少爷正往这边看来，惊得她忙又往旁边掩了身子。 为着那一眼，桃叶没有再往外看。 容玖在门口送走两人，路过西厢房时脚步一转，进了桃叶的屋子。 “五少爷！” 桃叶的眼圈依旧红红的，声音有些低哑。 “方才为什么不出来送一下你大哥？” 容玖在桌子边坐下，看着桃叶问道。 “奴婢怕太过失态丢了您的面子！” “奴婢还未谢过五少爷为奴婢寻得大哥消息！” 桃叶身子一晃，就要往地上跪落，却被眼前的人扯着胳臂一把揽入了怀里。 “今日这事与本少爷无关，是你大哥在猎场时就发现你左耳后的印记，这才起了疑！” 容玖低垂着头在桃叶左耳边轻声呢喃。 自从桃叶的左耳损伤后，床上情热之时容玖喜欢在她的左耳边轻语，那时桃叶那双泛着湿气的眸子格外诱人。 而桃叶，每到这时都只能听个模糊的声音，但耳边萦绕的热意总让她的耳垂微颤，此时就有绯色从耳根处慢慢附上来。 不过就是如此，凑得这般近，容玖也能见着耳后那个印记，浅绯色，小小的半扇形。 片刻后，桃叶被扶起，发髻上微微一动，是容玖将那支芙蓉银簪插了上去。 “五少爷，三少爷在书房！” 这时，行云在门口轻声禀道。 容玖起身。 “青杏的事你别掺和，少与她在一处，白日里闲着无事可以去后边陪着母亲！” “是！” 桃叶在容玖身后低头应了，但眼前快到门口的人却是重新转过身，伸手抬起桃叶的下巴：“还有你母亲与大哥那边我自有成算，不要自作主张，可明白？” “奴婢都听五少爷的！” 桃叶迎着那仿若能看透一切的目光，轻声说道。 等人出了屋子，桃叶在桌子边坐下，蹙起眉头。 五少爷并无打算放自己出去，若不然，先前既已将大哥引为自己人，今日大哥道出自己的身份时，就该将她的卖身契当做人情送出去。 她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有娘亲和大哥的消息，现在要思索的就是如何能与家人团聚。 还有大哥又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为何不急着为自己赎身。 她有很多话想问大哥，需要一个两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桃叶能出府，但大哥远在书院，而且五少爷方才刚警告过自己，她也不能置若罔闻。 书房里。 “三哥学识本就不错，明春要得中进士倒也不难！” 容玖靠在椅子上懒懒地说道，似是对旁边人的局促毫无所察。 “但每年进士科只取十一二人，我虽苦读多年，但到底没有把握！” 容玟面露难色，又似有些羞于开口。 东羽自前朝就创立了科举考试，但进士名额大半被世家瓜分，尤其是当今陛下登基后，科举选才已经是次要的，更多的，是制衡朝堂权力。 “我说过，人不能一辈子靠别人凭心施舍的一点善心过活，三哥若是想要乘风，总需要付出一些！” 容玖面色清冷，完美的五官更让人觉得难以接近。 第177章 宴无好宴 “五弟想要我做些什么？” 容玟平日里表现得懦弱愚笨，但更多的是为了让自己姨娘安心，通读经史子集十多年，他实非毫无成算之人。 “罗姨娘这些年小动作不断，母亲和我都极为厌烦，不过祖母和父亲偏着那边，母亲不好插手，杨姨娘如今正得父亲看重，做些事应该不难吧！” 罗氏母女几次三番地对小丫鬟动手，这是容玖不能容忍的。 他的东西，向来不许旁人碰触。 “可是姨娘……” “我会劝说姨娘的，五弟放心！” 容玟刚出口的要拒绝的话在容玖淡漠的脸色下消失在了喉间。 这些年，他和姨娘不容易，但夫人和五弟，又何曾好过。 “三哥放心，到时自会有人助你们一臂之力！” 容玖淡笑了一声。 “如此，我便多谢五弟！” 容玟也不问何人，起身道谢。 “那我就不打扰五弟歇息了！” 容玟转身出了书房。 …… 转眼间就到了腊月。 十二月初二，是东宫良娣魏氏的生辰宴。 请帖是前两日就送到桃叶手上的。 给一个通房送帖子，桃叶也算是盛京独一份，若是平时，她定是不愿去这种是非之地，但这次东宫设宴，不仅邀请了各府女眷，还邀请了各府的年轻公子和云阳书院的学子。 四皇子文采出众，在文人之中声望一向高于太子，东宫自不会放过这次可笼络人心的机会。 但令桃叶失望的是，这日五少爷正好沐休，也要陪着夫人一同前往东宫。 路上，桃叶与青杏两个坐在马车里服侍顾云卿，容玖骑着马跟在一边。 “魏良娣为何会特意发帖子给你？” 顾云卿靠在软枕上，奇怪地问向桃叶。 “良娣说是那次在东宫，奴婢腹痛晕倒，真好让她知道了腹中孩子是被人所害，为此感激奴婢，这才特地给奴婢下了帖子！” 桃叶恭敬地回道。 “等下到了东宫，你在我身边待着，东宫的那些事别去掺和！” 太子妃和魏良娣两人为了各自落胎的事，足足吵了整个小月，那时长姊召了她几次进宫说话，但顾云卿现在想着，长姊每次抱怨之后都要提一提阿玖与谢家三小姐的婚事。 她这几日也想了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长姊已经不是那个疼爱幼妹和侄子的人，只剩母仪天下的权势。 所以，东宫的事，她不想让儿子沾上半点。 刚到东宫所在的巷子口，马车已经无法行进。 虽然近些年陛下偏宠贤妃母子，朝中不少人都传太子储君之位不稳，但今日东宫门口的马车还是排得很远，可见赴宴之人并不少。 靖国公府的护卫围在主子身边，容玖亲自扶了顾云卿往前走去。 “容夫人，五少爷！” 往前走了两步，旁边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上就下来一个清瘦的身影。 “谢三小姐！” 顾云卿客气地点头。 “能在这里见到夫人，韫柔实在是高兴！” 谢韫柔今日穿了一身霞光锦制成的袄裙，宝蓝色绣飞天纹的裙腰勾勒出极细的腰身，华贵中透着娇美，与往日大不一样。 她痴痴地看着容玖，但连对方的一个眼神都没得到。 “母亲小心脚下！” 容玖温声道。 “我们先进去了！” 顾云卿对着谢韫柔点点头，就着儿子的搀扶继续往前走去。 “小姐，这里人多，我们也过去吧！” 谢韫柔身边跟着的丫鬟见自家小姐脸色难看地愣在当地，小声提醒道。 “走！” 她早就知道容玖对她无心，要不然今日她也不必听人摆布做下此局。 不过只要再等些时辰，她就能如愿以偿，无心又如何，只要能得到他。 谢韫柔眼中的偏执几能燎原，幸好这时丫鬟们已经给她戴上了幕篱，无人瞧见。 “姑母，五哥，这边！” 刚进了东宫大门，身着红袍的顾世虞就迎上前来，后面跟着神色悠然的裴维南和一脸惊喜的楚伊濯。 “见过容夫人！” “快起，这位是……” 顾云卿还未见过楚伊濯。 “晚辈楚伊濯，在云阳书院念书！” “原来是阿玖的同窗，今日让阿玖好好陪着你逛逛！” 顾云卿见楚伊濯一身素袍，站在这锦绣堆里也毫不失色，又是行止有度，看着倒也喜欢。 “多谢容夫人！” 楚伊濯对着顾云卿低首作揖，待抬起头时却见妹妹正悄悄地用右手给自己打手势。 那是他们年幼时瞒着爹和娘偷溜出去玩的暗号。 时隔多年再见，楚伊濯眼里微热，但他竭力克制住了，再抬头时已是面色如常，趁着顾云卿嘱咐顾世虞时，悄悄回了妹妹一个手势。 桃叶暗松了一口气，幸好大哥还没忘了他们幼时的把戏。 两人这番动作十分隐秘，连特意往两人身上看了几眼的容玖都未发觉。 东羽对男女之防虽不十分看重，但在这种宴会上，男子和女子还是分开游玩，不过中间只隔了一道镂空的院墙。 月亮门前，容玖等人与顾云卿道别时，桃叶和楚伊濯又悄悄交换了目光。 “容夫人来了，这边请，良娣正在里边等着呢！” 入了园子，马上就有两个引路的侍女走上前行礼。 园子里到处都是欢声笑语，来的人已经不少，桃叶还见到了陈淑君，她正陪着杜家小姐在一边说话。 “姨母来了，快来这边坐！” 一进水榭，魏良娣就亲自迎上前来，满口的亲近。 “姨母！” 后边太子妃郑氏脸上挂着端庄却勉强的笑意。 她平日里虽觉得君臣有别，认为顾云卿担不得她这一声姨母，但魏氏这般叫唤还是让她觉得颜面尽失。 魏氏再得殿下看重，也不过是个妾室，又有什么资格唤一声姨母。 “太子妃，魏良娣！” 顾云卿笑着行礼，桃叶等在后面也跟着矮下身去。 “姨母可千万别跟我这般客气，不然殿下怕是要怪我不敬长辈！” 魏良娣亲自殷勤地扶着人坐到自己身边。 “来人，再去搬一张绣凳来！” 桃叶正和碧云两个在顾云卿身边站定，就听得魏良娣吩咐身边的侍女。 第178章 怪异的谢韫柔 旁边的侍女领命而去，魏氏才迎着众人疑惑的目光示意桃叶往前来。 桃叶看了一眼顾云卿，得到点头允准之后走到魏氏跟前。 “诸位不知，这桃叶姑娘可算是我的恩人，当日若不是她，我也不会知道腹中孩子掉落的真相！” 说着就上前拉住桃叶的手，触碰到袖口那温润的贵妃镯心中更是一喜。 这话一出，水榭里众人神色各异，有些是一脸看戏的兴味，有些是惊讶，有些是尴尬。 东宫最尊贵的两个女人在同一天双双落胎，她们早就浮想联翩，知道内情的眼神都不经意地往郑氏那边去，不知道内情的还在等着魏氏下边的话。 “姐姐，你说是吗？那杨奉仪可真是蛇蝎心肠！” 落胎事件东宫和皇后对外的说法是太子新宠杨奉仪谋害皇孙。 “这事已经过去了，殿下让我们姐妹宽心，不知魏妹妹今日为何重提此事？” 与魏氏的容光焕发不同，太子妃郑氏全靠厚厚的脂粉和华服才勉强牵出素日的端庄雍容。 “不过是见着这丫头，随口说到这里，姐姐怎么如此多心？” 魏氏娇笑道。 说话间侍女已经搬了圆凳过来，桃叶告罪后坐了半个凳面。 “你就是菊花宴上被容五少爷亲自救起的通房？” 郑氏冰冷厌恶的目光落在桃叶身上。 若不是桃叶，殿下也不会知道她在魏氏的安胎药上作手脚，她这些日子也不会倍受冷遇，连掌家之权都被分了出去。 “回太子妃的话，是！” 桃叶起身恭敬地回道。 “身为奴婢，就该知自己的身份，别成日引得主子闹出些……” “太子妃的训导臣妇明白，回去定会好好管束府内下人！” 郑氏教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云卿打断了。 顾云卿面色恭敬，但语气却是隐含不满。 众人一愣之下恍然，靖国公夫人爱子如命，容不得旁人说一句，太子妃最后这句可不是指着五少爷说话。 “姨母言重了，本宫只是随口提点这丫鬟几句！” 郑氏嘴角僵硬地扯了一下。 “禀太子妃，良娣，谢三小姐到了！” 水榭外，侍女通禀声刚落，一声华服的谢韫柔款步而来。 世家嫡女的尊贵，再加上今日的刻意打扮，水榭里的人一时都忘了靖国公府菊花宴时闹出的丑态。 “免礼，快来本宫身边坐着！” 郑氏见到谢韫柔，似是格外欣喜，不仅亲自起身相迎，连原本绷着的脸都放松开来。 “谢太子妃！” 谢韫柔行止如仪，通身太傅孙女的清贵矜持，但众人看着又有几分违和的娇媚在里头。 “谢三小姐今日的打扮倒是明艳，与往日大不相同！” “谢太傅果然疼宠这个孙女，与曹家的事传成这样还能让她出门！” “说来她也是可怜，要我说那曹家就是个没脸没皮的……” “我还听说谢老夫人当日还想直接将三小姐许配给容五少爷，被容夫人拒绝了！” “毕竟坏了名声，五少爷虽是纨绔些，那样貌却是天人一般，就凭着这点，有多少女子愿意嫁过去！” 水榭里的低语声此起彼伏。 水榭里的人都是围着太子妃郑氏和良娣魏氏两人坐着的，所以这些话几乎是一字不露地传进谢韫柔耳里。 面上浅笑如故，染得鲜红的长指甲却差点戳破手心。 “韫柔今日这身真是光彩照人，这是今年蜀地新进贡的霞光锦吧，听说母后那边也只得了两匹！” 郑氏也听到了这些话，不过这些与她何干，甚至她还有些庆幸，有了谢韫柔在，众人方才落在她身上的怜悯和探究目光少了许多。 “是，皇后娘娘特地让宫中的尚衣局裁制的衣裙，昨日才送到府上！” 听到皇后二字，众人的议论声小了些，皇后先前就有意将谢韫柔嫁给自己的嫡亲侄子，难道如今还是一样的想法。 正好有几人见到顾云卿神色冷淡，心中更加确认了这事。 “可不说娘娘对谢三小姐青眼有加，若是旁人，哪能轻易得到这么珍贵的霞光锦，还特地吩咐人做了衣裳！” “谢三小姐品貌俱全，又出身名门，娘娘自然是看重的！” …… 水榭这边坐着的大多是太子一派的人，对皇后看重的人自是极尽所能地夸赞。 “谢三小姐虽是出众，但这姻缘天定，就看月老手中那根线往那个身上系！” 魏氏笑着插了句嘴，说话时还往桃叶脸上看了几眼。 水榭里一下子安静下来，魏良娣为了踩太子妃的面子是真不管不顾啊。 谁不知太子和四皇子都想获得谢太傅的支持，将他的嫡孙女与一个通房比在一处，这也太不讲究了。 “雍王妃到！” 就在这时，水榭外响起一阵响亮的通报声。 “见过雍王妃！” 除了郑氏和魏氏，水榭中的人纷纷起身行礼。 “众位不必多礼，今日同是作客，大家都是一样的人！” 谢明柔五官与胞妹相似，但眉眼间透着威严和几分凌厉，不过那满脸温和的笑意却又将这种威势消减了许多。 “见过大嫂！” “四弟妹！” 两人不冷不热地问好。 “长姊！” 谢韫柔见到来人，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跟在郑氏身后低头行礼。 谢三小姐似乎有些害怕雍王妃。 桃叶自郑氏训话后就再没坐下去，她对谢韫柔有些忌惮，所以特意留心几分。 “你身子不好，该好好在家养着，若是在外边吹了风，受了凉，回去后祖母又要担心！” 谢明柔嗔怪道。 “是韫柔的错！” 谢韫柔低着头，一副知错认错的乖巧模样。 心底却有些烦乱急切。 长姊怎么会过来，她明明都安排好了事拖住长姊。 难道是事没成？ “四弟妹莫要怪三小姐，我看三小姐今日气色不错，而且在屋子里养病养久了的人就该出来走走，也好好多一些精气神！” 郑氏拉着谢韫柔的手为她开脱道。 但谢明柔看向妹妹的目光更含了几分凌厉。 第179章 兄妹密谈 “我看四弟妹今日倒看着有些疲累，快过来坐着歇歇！” 太子妃郑氏这话一出，众人才发现谢明柔雍容端庄的脸上确实有些疲态，眼底的乌青脂粉都掩盖不住。 好奇心旺盛的几位夫人又开始浮想联翩，难道雍王府最近也发生了什么新鲜事。 “多谢大嫂体恤！” 到底是在外人面前，还是在东宫，谢明柔也只好扬起雍容端庄的微笑，在郑氏下首坐了。 谢明柔的到来让水榭这边又热闹了几分。 想攀附雍王的几家人忙着奉承，奉承完雍王奉承谢家，谢氏两姐妹几乎被夸上了天。 至于魏良娣，她在闺中时就和这位雍王妃不和，连面上的功夫都懒得做，倒是拉着顾云卿和旁边的几位夫人说话。 而谢韫柔，自从长姊来了之后就有些心不在焉，低着头话都不敢多说几句，连被郑氏拉着说话时眼神都有些躲闪，被郑氏取笑了几回，还与雍王妃谢明柔为她说了不少好话。 这时，侍女上前来换茶水，递到谢韫柔手上时因着她神思不属，竟是没接稳，茶水和茶叶尽数泼在了裙摆上。 谢韫柔惊得站起身。 “怎么回事？” 郑氏厉声呵斥东宫的侍女。 “太子妃恕罪，奴婢该死！” 那侍女忙端着托盘跪落在地。 “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这么滚烫的茶水也敢这般轻忽，若伤到了客人……！” 郑氏的斥责极为严厉，引得水榭里好几个人都被吓了一跳，说笑的声音都停滞了一下。 “人皆有错处，姐姐又何必如此疾言厉色，要知道殿下自来待下宽和！” 今日是魏氏的生辰，自然看不得郑氏逞威风，凉凉地在一旁说道。 “太子妃，韫柔没事，下去收拾一番就是！” “这侍女看着也是无心的，还请太子妃饶过她这一次！” 谢韫柔低首起身，柔声求情道。 “罢了，看在你的面子上，暂且饶了这丫头！” 郑氏看也不看魏氏，亲手扶起谢韫柔，温和地说道。 “奴婢谢太子妃，谢三小姐！” 地上跪着的侍女一脸惶恐地谢恩，而后起身微低着头往后边退去。 经过桃叶面前时，那侍女脸上的惶恐之色早就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得意和轻松。 方才那茶盏倾倒并非偶然…… 桃叶暗自思索，心中疑惑不止，那边谢韫柔已经被东宫的两个侍女引着去别处更衣。 走之前谢明柔又嘱咐了两句，看着胞妹低着头一脸的拘谨和心虚，半分都没有想到别处去。 “在这边也坐得久了，不如去园子里走走，这里的红梅林虽比不得宁国寺后山，也还可一看！” 又闲话了一时，魏氏笑着建议。 桃叶放下方才谢韫柔的事，心底暗喜。 她与大哥约好了要见一面，若是夫人一直在水榭那边闲聊，她也不得空往外边去。 魏氏今日是主角，连太子妃郑氏都要让她几分，众人自然是积极附和。 到了梅林外头，桃叶却是被陈淑君叫走了。 “夫人，我有些梳头打扮上的事想请教一下桃叶，不知夫人能否允准？” “什么请教不请教的，你有什么事只管找她就是！” 顾云卿想也没想就将人留在了外头。 这时正好见着一边的杜氏母女，便一脸喜悦地邀了人同去。 “陈小姐找奴婢有事？” 桃叶跟着人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陈淑君说话。 “放心，不会将你卖了！” 陈淑君玩笑道。 桃叶也笑了，不过她以为陈淑君是要跟她说上次那些图样打造的首饰卖得如何。 看陈小姐这样欢喜，那些首饰应该都卖得不错。 桃叶自从察觉到大哥的难处，就更热衷于攒钱了。 但快走到靠墙那处时，陈淑君却停住了脚步，含笑看了桃叶一眼，又往墙边示意了一下。 雕花镂空墙的那边，是那道熟悉的素色清朗身影。 “多谢陈小姐！” 桃叶来不及细想陈小姐为何会与大哥有联系，看了旁边没人便提着裙子快步走了过去。 “阿沅放心，此处隐蔽，不会有人发现的！” 另一边的楚伊濯见着自己妹妹谨慎又小心地打量自己这边的环境，温声安慰道。 “你有事找大哥？是不是在国公府受了委屈，是上次那丫鬟又陷害你了？” 楚伊濯急声关心道。 “大哥安心，夫人和五少爷都待我很好！” 桃叶摇了摇头，不等楚伊濯追问，抢先问道：“大哥为何会改了姓名，娘在盛京吗？她身体还好吗？” 私下见面时间紧，容不得兄妹叙旧。 桃叶的眼神难掩急切，楚伊濯听到这句却是下意识地偏过头去，片刻后才转回来：“大哥有幸被云州城内一户人家收养，所以改了姓名，娘亲还在云州住着，一切都好！” 楚伊濯说到最后时，唇角微微往下，桃叶不动神色地低头，果然看到了那只微微攥紧的手。 他们兄妹自小一处长大，感情极好，分开时又都到了记事的年岁，对彼此的习惯了如指掌。 楚伊濯认得桃叶的手势，桃叶也记得自己大哥的小动作。 大哥说谎时，左手就会不自觉地攥紧。 娘亲……娘亲还活着吗？桃叶心中划过一阵锐利的疼痛。 “大哥能替我送一封信给娘亲吗？阿沅有很多话想和她说！” 桃叶试探地问道。 “当然可以，娘亲若是知道你还好好活着，一定会很开心！” 楚伊濯并无所觉，立刻应下了，脸上的喜意很真切。 桃叶吊起的心放了下来，还好，至少娘亲还活着。 “阿沅，容五少爷真的待你好吗？若是过得不好，一定要和大哥说！” 楚伊濯哽咽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你要护好自己，等大哥明年科考中举，选了官，一定想办法让我们一家团聚！” 楚伊濯看着妹妹姣好却有些清瘦的面容，心里疼得不行。 是他无能，愧对父亲，母亲和妹妹他一个也没护住。 就算现在，他也只能劝着妹妹继续忍耐这为奴为婢的日子。 第180章 又被掳走 “大哥不必心急，阿沅在国公府里头过得很好，如今我们相认了，日后有的是机会！” 大哥遇到的难处想来不小，桃叶更不会选择在这个时候筹谋离开国公府。 一是怕惹恼五少爷，二是她需要仗势。 “楚兄，你在这边做什么？” 墙那边传来一声叫唤，桃叶忙掩身躲在一边。 “没什么，就是看这边的白梅开得不错，一时入了迷！” 楚伊濯余光瞥见妹妹已经躲好，神色悠然地转身。 “楚兄的眼睛怎么有些红？” 熟悉的慵懒低沉声音自墙那边响起，桃叶心中一跳，屏住了呼吸。 “方才有朵梅花被风吹落，正好落在我的眼睛上，有些痒，我这一揉就成了这副模样！” 楚伊濯不经意地往墙上镂空的地方站了一站。 “楚兄这下是真的迷了眼了！” 裴维南打趣道。 “这梅也赏得差不多了，我们去八卦亭吧，那边已经摆好了投壶的东西，楚兄在书院一向精于此道，不如今日显露一下身手！” 盛京的世家公子，高官之后，喜欢投壶的不在少数，以投壶会友，能够让楚伊濯最快地积累人脉，在盛京做官，人脉与才识，缺一不可。 “那今日少不得献丑了！” 若在平时，楚伊濯还要自谦一番，今日却是拱手答应了。 为了不让眼前这两人起疑，楚伊濯并没有往妹妹藏身的地方看，笑意自如地走了过去。 “怎么一副不高兴的样子，难道还为着方才的事生怒，那韦二确实惹人厌，不过你若是再这般沉着脸，等顾三见着，定又要寻那位的晦气！” “今日好歹也是东宫的宴会，总不能让世虞在这里打人！” 裴维南见身边的好友冷淡，眉头微皱，小声劝道。 不过他也是满心的厌恶，那韦家果真是有本事，被打断肋骨，不足两月的时间，那韦云起竟跟个没事人一般，果真是祸害命硬。 旁边听着的楚伊濯更是皱紧了眉头，他听陈淑君说过在云阳猎场时就是这韦二少爷将妹妹掳走。 韦二少爷的那些癖好，他也听过一点。 不过还好，他们三人到八卦亭下时并没见到这人。 “五哥！” 顾世虞已经投过一轮，见到他们高兴地招呼道。 楚伊濯在裴维南的催促下，从下人手中接过箭，往一边走去。 三支过后，众人叫好声不绝。 再说桃叶，听着墙那边的人走远后，才动了动微麻的腿，站直了身子。 左右看了一眼，并无他人，陈淑君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太湖石旁边，背对着这边。 桃叶提着裙摆，就要过去，但刚迈了两步，肩上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的景象模糊了起来，软倒的身子被人接住。 “快将人带去，韦二少爷的事我家主子已经办妥了，希望他别让我们小姐失望！” 出手的是谢韫柔身边的侍女。 谢太傅位高权重，谢家又是东羽一等一的世家，主子身边都有隐卫保护，这侍女就是保护在谢韫柔身边的，平常只做个粗使丫鬟，但功夫是极好的， “放心，我家少爷的手段你们还不知道！” 那小厮模样的人扛着已经晕过去的桃叶，侧头见到那张娇媚绝美的脸，差点忍不住要上手摸上一把，不过想到自家主子的阴狠，到底止住了手。 也罢，等主子玩腻了，他们也能喝点汤。 哪次不是如此！ 那小厮扛着人，脚步轻快地往后边去了。 墙的这一边。 一个东宫侍从急匆匆地跑到容玖身前，正好楚伊濯被人围着讨教投壶的技巧，裴维南正劝着要揍兵部尚书之子楼思翰的顾世虞。 “容五少爷，小人有急事禀报！” “何事？” 容玖懒懒地问道。 那侍从也不说话，而是从怀里取出一物，呈在容玖身前。 芙蓉花瓣栩栩如生，簪体线条流畅，在阳光下闪着柔和的银光。 容玖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通身散发的寒沉气息让那侍从整个身子都不由地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 “这是哪里来的？” 每一个字都如同浸在寒冰里。 “回……回容五少爷，这是后面屋子里一个容貌特别出众的丫鬟给小人的，让小人务必……交到您手上！” 侍从结巴着回道。 “她人呢？” 容玖寒沉如冰的目光落在侍从脸上。 “在园子北面的那间屋子里，那屋子被锁着，小人也没有钥匙，而且那里边的人只求着小人让把这支簪子送到您手上，将此事告知，让小人不要声张，万万不可惊动其他人！” 侍从咽了口水才把事说全了。 “容五少爷还是快些去吧，若是去迟了那丫鬟怕是有危险，那地方本就少人去，殿下又正在前边议事，小人也不好为着这不明不白的事前去禀告！” 见容玖只低头看着手上那支银簪不语，侍从有些急了。 “子熙！” 容玖暂时没有理会侍从，而是往裴维南那边走去。 那方向正好有一颗树挡着，侍从只能见到裴维南往旁边走了几步，听完容五少爷的话后点了点头，又摆摆手一副不在意的模样。 然后容五少爷走了回来。 “带路！” “是，小人这就带您过去！” 侍从殷勤地走到一边引路。 东宫的园子很大，虽然内外园子有一道镂花墙隔着，但其实到北面一些，两边还是通的。 “就在这屋子里！” 走到一处，那侍从指着一间屋子喊道。 “诶，这门怎么开了，小人方才明明见着这门是关得严实，上面还有一把锁！” 侍从近前看时，惊讶地叫出声来。 容玖却是等不得，一把推开那小厮往里走去。 榻上确实侧躺着一人，身量与桃叶相仿，那一身粉衣绿裙的婢女服饰也与桃叶的差不离，连头上的发髻也是一样的，容玖一个愣怔，就听到后边咔嚓一声，门被重重关上的同时已经落了锁。 “谢三小姐！” 榻上的人应声起来，露出那张被侍女精心装扮过的脸。 旁边的鎏金宝鸭香炉上边香烟袅袅，一股令人迷醉的味道在屋子里四散开来。 第181章 你别后悔 谢韫柔今日的装扮格外娇媚，与往日清冷矜贵的才女模样大不相同，若是朦朦胧胧地看来，与桃叶足有五分相似。 “五少爷，您来了！” 那声音低柔娇软，粗粗听来，也与桃叶有些相似。 炉内的燃情香效果很好，谢韫柔走到容玖跟前时，眼神里已经带了几分迷离，细软的腰身风情扭动，与春花秋月的姑娘相比也不遑多让。 几步远处站着自己朝思暮想的人，那完美的五官在她眼里已经有些模糊，但谢韫柔依旧能在心底勾画出那张毫无瑕疵的俊颜，慵懒中带着几分清冷不羁。 她做梦都想成为这人的枕边人，就算一直被拒绝，她也不愿放弃。 就算这人对她凉薄至此，她依旧放不下，不过今日过后，她就能成为他的人。 “谢韫柔！” 她正要往这人身上攀附，却扑了个空，重重地摔落在地。 还来不及感觉到疼痛，就听得上面传来一声冰冷又厌恶的声音，迷离的神思有片刻的清醒。 “桃叶在哪里？” 容玖蹲下身子，问道。 “桃叶？那个贱丫头？此刻当然是躺在别的男人身下！” 谢韫柔的神思已经被那燃情香控制，火热的欲望更加深了那刻骨的嫉妒。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韦云起将桃叶带往何处？” 容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面色赤红狰狞的人。 “为什么？为什么你这么在乎一个身份卑贱的通房，是因为她娇媚入骨会伺候人吗，你若是喜欢，我也可以的！” 谢韫柔撑着身子起来，在容玖面前摇摇晃晃地歇斯底里。 容玖退后一步，冷眼看着谢韫柔将自己的外衫褪下，在香料的作用下媚态十足，但此时他的心里却是半点起伏都没有。 “你想走？呵呵，这香里不仅有燃情香，还加了软筋散，这会儿过去你早就没有了气力！” 见容玖转身要往门外走去，谢韫柔在身后嘶哑道。 “就算出去又能如何？这香料霸道，若是不能即刻与人欢好，只会让人越来越丧失了神智，与其胡闹拉个侍女解药，不如要了我！” 若没有这燃情香，以谢韫柔的清高定然说不出这些话，但在这香料的作用下，她已与花楼的女子无异，身子的火热已经十分难耐。 “啊……” 谢韫柔刚准备扑到容玖身上去，却被一阵大力推到了地上。 “我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告诉我桃叶在何处，看在谢太傅的面子上，我给你一分颜面！” “我不知道！她现在已经被韦云起糟蹋得彻底，一个人尽皆知的残花败柳，为何你还要这般在意她！” 谢韫柔的理智都被火热的欲望燃了个干净，她甚至都没觉得容玖闻了这么久的香，这会儿声音还清冷如常，推她也不像失了气力的人。 连门外的三下不轻的叩门声都没听到。 “好，你别后悔！” 容玖寒声说完这句，就让门外走去。 身后谢韫柔还要咬着牙警告时，那门却开了，还是从外面打开的。 怎么会？她难得清醒的一缕神思惊住了。 不，她不能让人走，身上的欲火已经要将她焚尽，刚用手臂撑起一点身子，又倒了下去，那软筋散她也吸入了，只能在地上挣扎。 就在这时，谢韫柔双眼朦胧之中，一个男子被扔在地上，而后她的下巴被抬起，嘴里塞入了一颗药丸，喉咙被轻轻一捏，那药已经顺着下去了，她想呕都呕不出来。 更让她绝望的是，咔嚓一声，门又被锁上了，而她心心念念的那个身影，已经不在屋内。 今日为了能得逞所愿，那燃情香里的助情药材放了十成十，谢韫柔嘴里不断溢出娇喘呻吟，里边的衣裙也被扯得散乱，茜红的小衣也被扯开，露出雪白的胸脯，她甚至觉得自己的气力此刻也恢复了。 身上的欲火已经将她最后的神志烧尽，不知何时，她已将地上男子外袍撕扯开，滚烫的身子覆了上去。 …… “人呢？” 出了屋子，容玖沉声问道。 “五少爷放心，桃叶姑娘没事，为免旁人知晓，裴大少爷已经将姑娘安置在少爷说的那处！” 行云听着身后屋子里浪荡的女声，面不改色地禀道。 “走！” 容玖的脚步里带着难掩的急切。 “五少爷，人在里边，您这边请！” 东宫花园东北角有一处内侍居所，这会儿上前迎着容玖的就是东宫内院负责洒扫的管事之一，王内侍。 容玖快步往里边走去，宝蓝色的袍角掀起一阵凌厉的风。 “容五少爷这是……” 王内侍从未见过容玖这副焦急模样，寻常他见这位容五少爷时，都是一副慵懒的矜贵模样。 行云摇了摇头，示意那王内侍往廊下去。 “五少爷……” 屋子里，桃叶坐在榻上。 早在那屋时，她就被裴大少爷喂了药，悠悠醒转，就发现自己只穿了一件小衣，身上的衣裙都在地上，而床下，躺着韦二少爷。 她想起自己是被人从身后劈晕了过去。 虽然见到裴大少爷，她放了心，但想到自己为何会去到那偏僻的地，她又有些不安。 裴大少爷定是受五少爷所托，才会找到她。 她正想着应对的话，就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而后那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自己面前。 桃叶忙低着头起身行礼。 五少爷身上萦绕着一股寒意，桃叶敏锐地察觉到了，她本就有些心虚，这下心中更是不安。 “多谢五少爷让裴大少爷过来救奴婢！” 桃叶强压着心里的惶惧，磨蹭到容玖身前。 “我记得出府前叮嘱过你，让你跟在母亲身边，不要随意乱走，你这是把本少爷的话当耳旁风？” 容玖掀袍在榻上坐下，冷声问道。 “奴婢知错！” 五少爷果然起了疑心，桃叶没有将陈淑君道出来给自己辩解。 五少爷最厌恶欺瞒，她不能冒这个险，而且就算五少爷知道她与大哥私下见面，最多不过受一顿责罚。 第182章 真情实意地认错 “那日我说过，你家人的事我自有打算，为何还要私自行动，还是有什么话是我听不得的？” 容玖冷声斥责道。 在墙边见到楚伊濯的时候，容玖正好从镂空的花墙上瞥见一道熟悉的银光虚影，就起了疑心，再见到楚伊濯刻意不往墙边看的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就猜到对面是小丫鬟。 不过当时心中只是有些薄怒，但得知桃叶被人掳走，这会儿再见到人，这股火就压制不住了。 “是奴婢思虑不周给五少爷添了麻烦，任凭五少爷责罚！” 桃叶明白，五少爷能在韦二少爷下手之前找到自己，定然花了大功夫，她不是不识好歹之人，所以这会儿认错认得真情实意，也不似往日那般故作娇软可怜博怜惜。 小丫鬟低着头满脸的愧疚，容玖到口的训斥竟是说不下去了。 “等会儿王忠会将你送到园子里和陈家小姐一处，今日之事别在母亲面前提起，过会儿见着什么，也别理会，可听明白了？” 这处离谢韫柔诓他去的那屋极近，算下时辰如今园子里众人也该到了。 “奴婢明白！” 桃叶忙应了，想了想又面露担忧地看着容玖道：“五少爷，奴婢今日也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许是与您有关！” 在容玖的注视下，桃叶将她在水榭时的所见所闻简略地说了一下，重点提了太子妃和谢三小姐言语举动间的异常，还有那侍女故意倾倒的茶水。 “许是奴婢多心……” 桃叶说完后又添了一句。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容玖脸上并无惊讶之色，倒是看着桃叶的目光带着几分欣赏和愉悦，不过低着头的桃叶并没有见着。 “容五少爷放心，奴婢必定将姑娘安生带去园子！” 门外，听完容玖的吩咐，王忠弯身应下后就带着桃叶往外走去。 “少爷，今日为了尽快找到桃叶姑娘，王忠叫了不少人帮忙，怕是太子事后会查到他身上！” “小人让他这些日子警醒点，可……” 行云神色有些为难，太子疑心重，没有的事尚且能疑心七分，何况今日王忠闹出的动静不小。 “若是太子问询，让他直接说是受了我的好处才帮忙找人的就行，等会儿留下袋金叶子！” “可是……可是王忠办事得力，东宫的重要消息都是他传出的，若是明言，这管事的位置定是保不住，而且太子对您的疑心，只会更深！” 行云还是没有忍住，劝了几句。 王忠不仅办事得力，而且对五少爷极为忠心，就算要换旁人，莫说能不能成，也难再找到这样一人。 “此事就这么办！” 容玖抬手示意行云不必再说。 行云在身后叹了口气。 经此一事，他对桃叶姑娘在少爷心底的地位更有了一番全新的认识。 且说园子里。 女眷们正簇拥着太子妃，魏良娣，雍王妃赏梅，就有一个东宫内侍急急地跑进林子，不等郑氏等人斥责，就白着脸跪下道：“太子妃，方才内侍们巡查时，发现园子靠北的那间屋子里有些不对劲！” “什么不对劲？莫要胡说！” 魏氏抢先斥责道。 “魏妹妹且先别动怒，今日来的都是身份尊贵之人，若是出个差池，可不好！” 郑氏上前阻止，这会儿脸上倒没有被冒犯的怒气，甚至有些轻松。 “那屋子怎么不对劲了，说清楚些！” 郑氏又看向地上的小内侍。 “奴婢们听到屋子里传来……传来一些怪异的声音……有女子的，还有男子的！” 这没头没脑的话听得女眷们先是一愣，而后不少人脸上都露出吃惊的神色：这内侍的话是那种意思吗？ 相熟的夫人交换了下神色，那些已经知事的贵女眼里也闪过惊异之色。 “什么人胆敢在东宫内院行此污秽之事！” 过了许久，郑氏才身子摇晃了一下，扶着身边侍女的手怒喝道。 “快带本宫过去！” 郑氏沉着脸，对着那内侍吩咐道。 雍王妃谢明柔在旁边听着内侍的话，下意识地四下一看，没见到自己妹妹，本就有些不适的身子晃了晃，还好被身边两个侍女扶住了。 “走！” 谢明柔扶着侍女的手缓缓往前走着，心里七上八下地不安宁。 韫柔可别真作出什么糊涂事！ “我们也去看看！” 几个身份最高的人走后，一些性子跳脱的贵妇见有戏可看，兴致一下子上来了。 那些谨慎的见这么多人去了，多自己一个也不多，便也犹豫着跟去了。 顾云卿原是不想去的，但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桃叶和陈淑君还未回来，心下一个咯噔。 今日东宫来了不少男子，桃叶容貌出色，陈淑君又是个穿着素净的，不会真被那些不长眼的欺辱了去吧。 担忧之下，也跟在了众人身后。 走了一刻钟左右，顾云卿才发现这两人的身影。 “容夫人恕罪，我们聊得投机，竟是越走越远！” 陈淑君忙道不是。 “你们没事就好！” 顾云卿松了一口气。 不过已经到了此处，顾云卿也不往回走了，索性跟着其余人继续往前走了半刻钟。 这下都不用人提醒，众人也都知道到了地了。 那屋子里女子的娇喘声清晰地传了出来，一声高过一声。 不少女眷都红了脸，有好多庆幸没让自己女儿跟着过来，不然一个黄花大闺女听到这些，真是…… 谢明柔提着的心总算能够放下来了，这声音如此放荡，里边的人定然不是自己妹妹。 众人就这么愣在了门口，直到旁边树枝上的一只乌鸦似乎也受不得这声音，刺啦飞起。 “去开门！” “我倒是要看看谁如此大胆！” 郑氏不经意地往顾云卿这边瞥了一眼，冲着旁边的内侍怒喝道。 “是！” 两个内侍忙上前去开门。 门外其他人也没有特意往旁边避去，毕竟那干事的男女定是在里边的塌上，就算是开了门也见不到什么。 结果，内侍们刚一打开门，众人都呆在了当地。 第183章 怎么是你? 在场的夫人们此刻内心先是一片空白，而后有几个将女儿带来的夫人忙吼着旁边的丫鬟：“愣着做什么，快给小姐遮住！”，一边还推着让自己女儿背过身去。 桃叶也挡在了陈淑君面前，不过被陈淑君暗地拉开了一些。 谢韫柔将桃叶送给韦云起那畜生糟蹋，她要亲眼看着她失尽颜面。 这一刻，盛京的贵妇们从未有过这般大惊失色。 连去花楼抓过丈夫狎妓的剽悍夫人都被门边这活色生香的画面惊得瞪大了双眼。 门口这两人衣衫几乎褪了个干净，尤其是底下被压着的那人，身上不着寸缕，几个眼尖的夫人还能看到上面的抓痕和吻痕。 更令人吃惊的，若她们不是集体出现了幻觉，那在上面大加挞伐的竟是个女子，下边的才是男子。 “王妃！” 那上边的女子因发髻散了一半，遮住了半张脸，其他人没看清样貌，但身为长姊的谢明柔却知道是谁。 她几欲软倒在地，但她不能就这么倒下，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她都要想办法保住谢氏满门的颜面。 “大嫂，这屋子里如此……还是让众位夫人先去一边等着，在场还有不少的年轻小姐，实在见不得！” 谢明柔狠心咬破舌尖，借着刺痛带来的气力，一脸端庄雍容地走到郑氏面前，低声建议道。 太子妃郑氏哪里愿意，殿下好不容易将这件“大事”交到自己手上，这是她挽回殿下心意的好机会，自是不能错过，虽然这门内的景象确实有些出乎意料，但至少，事成了。 “四弟妹，事已至此，众位夫人都瞧在眼里，诶，你们快去拿两盆冷水过来！” 郑氏握着谢明柔的手，口气里充满安慰，末了还叹了口气，又往另一边的顾云卿面上看了一眼。 不过顾云卿压根没往这边看。 这话在场之人都有些听不明白，主要门口的香艳之事还在继续，这高声的娇喘声让她们既觉得尴尬，也有些好奇，便没有心思关注其他。 “这上边的女子侧面有点眼熟！” 一位偷眼往门口看了好几眼的夫人迟疑道。 “是吗？” 她身边那几位听了这话，犹如找到了名正言顺的理由仔细看上两眼。 “这……这不是谢三小姐吗？” 终于，有人叫嚷了出来，谢明柔瞬间倒在了侍女身上。 “谢三小姐？不会吧？” 平地惊雷，盛京有头有脸的年轻贵妇此刻的脸色都跟被雷劈中一样。 “真是谢三小姐！” 一位年轻夫人经过再三确认后，又强调了一次。 “屋内实在污……请大家往旁边避避，待把人弄清醒了这事也就明白了！” 太子妃自持身份，自不会往那两人身上细看，所以她只确定了上边这人是谢韫柔，就断定下边的男子一定是容玖。 这会儿志得意满，语气里都带着难以掩饰的喜色。 旁边抓着侍女手臂的谢明柔将郑氏的面目看得分明，恨意和怒意在心底火烧，她知道了，今日之事，是郑氏和自己好妹妹的谋算。 蠢货！ 若不是顾忌着自己的身份，谢明柔恨不得一巴掌甩在胞妹脸上，将人打死打昏过去也比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强。 “太子妃！” 去提水的两个内侍已经过来了，这是湖里的水，这天里已经冰寒刺骨，什么心火都能浇灭。 “去吧！” 郑氏点头。 呼啦！哗啦！ 两桶冰冷的湖水直接往谢韫柔头上浇下去。 让人面红耳赤的人娇喘声终于停了。 而还跨坐在下边人身上的谢韫柔先是舒服地呻吟了一声。 她为了成事，药下得太猛了，就算与人欢好了这么久，浑身内外还是滚烫得不行，这两桶冰凉的水让她觉得很清凉。 不过这声呻吟刚落，谢明柔就早也等不得了，被侍女扶着上前，狠狠一巴掌扇在妹妹脸上：“还嫌不够丢人，快说是谁将你带到此……此处的！” 谢明柔方才看出郑氏神色有异，妹妹既愿与之合谋，那男子是谁就不言而喻了，除了容家五少爷还会有谁，所以方才短短的时间里她已经想好了对策。 下边的人还没醒，只要韫柔能将所有的过错推出去，那谢府的颜面可以保全大半，而韫柔与容五少爷的婚事，祖父之前也是默许的。 也算是有所得，可是她看到了什么，下面的人竟然不是容五少爷，而是韦家二少韦云起，是她丈夫的嫡亲表弟。 心底的震惊让一向沉稳端庄的谢明柔软倒在地，连身边两个侍女都搀扶不及。 “四弟妹怎么了？这事虽然让人震惊，可……” 郑氏装模作样地上前关心，正好下边的韦云起清醒过来，捂着头撑起满身疼痛的身子。 郑氏下边的话消失了。 “怎么是你？” 郑氏不自觉地问道。 “什么人这么吵！” 韦云起抚着胸口皱眉喝道，他断过的肋骨并未好全，被谢韫柔粗鲁地一顿摆弄，疼得钻心，又是满身赤裸地坐在水中，冷得脸都青了。 “韦二少爷胆子还真的不小，平日里好些颜色也就罢了，现在竟还将手伸到雍王妃的亲妹妹身上！” “不过也不一定，兴许是两厢情愿！” 东宫与雍王素来不合，魏良娣自是趁此机会大加奚落。 “什么……” 韦云起这才发现自己身在何处，再看一眼还在自己身上坐着的已经呆愣住的人，他那张素日张狂的脸上瞬间青白。 “来人，先将他们扶进去，去取衣服！” 郑氏也不知事为何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只能凭着直觉吩咐下人。 内侍们忙上前去扶人，但这两人还黏糊在一起，还是太子妃身边的一个年长的妈妈，走上前，利落地将两人撕开。 门重新被合上，外边却是陷入一片寂静。 雍王的亲表弟和雍王妃的亲妹妹，这事玄妙得很啊。 可是里边这位谢三小姐，看上的人不是一直都是容家五少爷。 “走吧！” 顾云卿见好几道目光往自己这边来，想起当日自己曾要阿玖娶里边这人，心底就是一阵恶寒。 第184章 误会 出了这样的丑事，今日的宴会注定无疾而终。 魏氏气得不行，但因着这些日子东宫后宅的事都是她掌着，只好和郑氏一起留着善后。 不过今天这后注定难善，谢韫柔和韦云齐穿戴齐整出来后，一个也不知是因方才太过卖力体虚还是被那冷水冻着了，竟是哭晕了过去，另一个满脸阴鸷也不说话。 而雍王妃谢明柔也晕在了一边。 最后把太子和雍王都惊动了，也不知两人如何商量的，总之，最后谢韫柔被雍王妃带走，齐云澜被雍王府的侍卫送去韦家。 这场丑事唯一心中有些高兴的是雍王齐云湛，当日父皇虽将谢太傅长孙女指给自己，但谢太傅老奸巨猾，在他和太子之间时常和稀泥，甚至还默许谢韫柔与容家五少爷结亲。 这下谢府和韦府也结了姻亲，那老狐狸可没有机会左右摇摆了。 这边桃叶与陈淑君道别后，随着顾云卿回府。 到了府中，容玖先送顾云卿回了后院。 “那谢三小姐为了不嫁入曹府，竟然做成这等没脸的事，实在是……” 顾云卿叫了儿子坐下，后面的话实在说不下去。 “还好当初你不喜这桩婚事，不然这样品性全无的人娶回府里，真是膈应人！” 那门打开时的景象顾云卿也看了大概，这主动的人是谁是个瞎的都能看出来。 “母亲不必为这些事气恼，今日过后您和皇后姨母也不必再为这事争执！” 容玖从碧云手里接过茶盏，亲自奉到了自个母亲手里。 “阿玖，谢三小姐这事，母亲这几日也算明白了你姨母的心思，日后你在宫中行事也小心着些，别太掺和东宫那边的事，免得到时无人真心相护！” 顾云卿这些日子与长姊为着阿玖的婚事几次不欢而散，心也是真的冷了下去。 “母亲不必太过伤怀，姨母和太子表哥在那位置，有时也是身不由己！” 容玖轻声安慰道。 “身不由己……谁的日子又容易了！” 顾云卿低声喃喃了一句，难怪大哥这些年半分朝堂的事都不愿沾染，大嫂也只是在长姊宣召时入宫，她曾经还为此事回永宁侯府劝过大哥几次，说的最多的就是方才阿玖那句话。 可是她不委屈吗？当年入靖国公府，堂堂千娇万宠长大的侯府嫡女为人继室，受着丈夫的冷待，婆母的刁难，妾室的暗害，却逼着自己隐忍，难道不是为了长姊。 “你觉得杜家小姐如何？” 顾云卿怕儿子担忧，将这些不高兴的事抛开，含笑提起儿子的婚事。 “博望侯这些年虽不得陛下看重，但底子还在，那杜小姐我也看了，容貌俏丽，是个心思单纯的，又对你一心一意，来日你们必定是能相处融洽的！” “或者你有其他看上眼的姑娘，只要家世清白，身份差些也无妨！” 顾云卿一脸期待地看着儿子。 “毕竟是终身大事，儿子再好好想想，母亲这月要忙着大哥和二哥的婚事，就先别操心儿子的事了，免得太过劳神！” 容玖眼里有一道异光闪过，但顾云卿没注意到，她只知道她提儿子的婚事提了快三年，如今儿子终于愿意松口了，这就足够令她高兴了。 “好好好，你这些日子先考虑着，母亲还是觉得那杜小姐不错，但你若是有其他想法也行！” 顾云卿美眸里含着心满意足的笑意，左右现在出了东宫那事，这桩婚事算是彻底没了，她也没之前那般心急。 其他想法。 容玖暗自在心底咂摸了这四个字。 陪顾云卿用了午膳，容玖就回了前院。 “姑娘，是不是弄疼你了！” 路过西厢房时，门内传来一声惊呼。 “没事，你继续！” 而后小丫鬟低低的声音响起，声音里仿佛还带着几分颤意。 俊眉微锁，容玖脚步一转，推开了西厢房半掩着的门。 “五少爷！” 南云看到来人，惊讶地行下礼去。 一旁衣衫半褪的桃叶也要起身行礼，却被一双带着温热气息的大掌压了回去。 容玖低头往下边露出的玉白肌肤上看去，右肩靠上边有一道淤紫，只有如手掌侧面宽。 “五少爷，东宫园子里那婢女从身后敲晕了奴婢，奴婢回来后肩上疼得不行，这才让南云帮着上些药！” 桃叶可不想让眼前之人误会韦二少爷动了自己。 容玖往下瞥了一眼急于解释的小丫鬟，挥退了一边的南云。 自己在那道上了药的淤痕上揉按起来，容玖力大，手上又都是薄茧，虽是控制着手上的力道，但桃叶还是没忍住嘶了一声。 “忍着，谁让你到处乱跑！” 容玖语气严厉，揉按的动作倒是轻了三分。 “你看到那人了？” 按了一会儿，容玖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 “奴婢没看到那人的长相，但晕过去时看到地上的影子，最上头是女子的发髻！” 桃叶摇了摇头。 她先时以为那婢女是裴大少爷指使的，后来见到谢三小姐与韦二少爷在一处……她向来聪慧，稍微一想，便知那婢女极有可能是受了谢三小姐的指使。 “今日园子里的事，奴婢特别高兴！” 桃叶就着刚收拾好的上衣，乖顺地靠在容玖身上。 “高兴？” 容玖伸手揽住人，漫不经心地反问道。 “谢三小姐和韦二少爷几次想对奴婢不利，如今见他们在人前丢尽颜面，奴婢自然高兴！” 桃叶抬着头，更紧地靠向容玖，水润的眸子里有容玖从未见过的一丝狡黠和快意。 小丫鬟在自己面前，一贯是小心翼翼的，就连在床榻之上时，那满身入骨的娇媚之后也隐隐带着几分小心讨好。 有时候小丫鬟的刻意讨好他并非看不出。 想到白日园子里的事，容玖眸光微沉：“今日在东宫与你大哥说了什么？” 这种轻松愉悦，不是来自于他，便是来自于旁人。 听到这句问话，怀里的人身子一僵，随后眉目低垂，脸上的笑意也淡了，桃叶从容玖怀里起身，缓缓地跪落在地。 第185章 求五少爷一件事 容玖的脸色一下子暗沉下来。 “这是怎么了？” 他的语气里却是带着几分懒懒的笑意，只不过那笑意堪堪停在了唇角。 “奴婢想求五少爷一件事！” 桃叶郑重地在地上磕下头去，容玖看着那碰到地面的额头，心里莫名有些空落，还有些怒意。 “若是想让本少爷将身契赏给你，那就不必说了！” 容玖淡淡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啊？ 桃叶脸上难得露出一些讶然，什么身契？她方才有提到这个吗？ 不过她一贯是个反应快的，疑惑的同时也不忘伸手抓住那宝蓝色的袍角。 “不是，奴婢是想求五少爷替我问问大哥家里的事，奴婢总觉得大哥有事瞒着我，尤其是娘亲的事！” 桃叶抓着那袍角，抬头恳切地说道。 “你要求的就是这事？” 容玖面色一顿，转过身子缓缓开口问道。 “上次奴婢与大哥猝然相认，一心只有激动，便没想到细问，今日在东宫门口遇上大哥，奴婢便斗胆想着约大哥私下一见，陈小姐因为猎场的事愿意帮奴婢传信，奴婢才得以在花墙那处见到人，便问了他改换姓名和娘亲的事情！” “大哥说是被云州城里一户人家收养才改的姓和名字，还说娘亲好好地待在云州！” 桃叶见五少爷面上并无不耐烦的意思，这才将白日的事娓娓道来，之所以直白地道出陈淑君，是因为陈小姐发现自己不见了，心急地在园子里找人，刚要急急去告诉夫人，却被五少爷派去的东宫内侍阻拦。 “楚兄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容玖重新在桌边坐下，示意桃叶起来。 “奴婢与大哥分开时已能记事，大哥从小就读书厉害，还比奴婢长两岁，更能记事了，何况娘亲还在，收养的人家必会考虑到这些！” 桃叶没有将话说全，但她知道以五少爷的聪明定明白她的意思。 也许对方能放下这些担忧，毫无芥蒂地收养大哥，但方才她都提了几次五少爷和夫人待她很好，大哥却是一句未提那户人家的好。 桃叶相信，大哥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楚兄既然选择瞒着你，必定也会在我面前含糊，不过我派去云州的人过两日应该能回来了，届时或许会有些消息！” 他得知桃叶与楚伊濯兄妹关系的当天就让人飞鸽传书给去云州探问的人，那日在书房，楚伊濯对自己母亲境况的避重就轻也让他留了心。 “奴婢谢五少爷……” “不必，让人去云州是有要事查探，你家人的事也是顺带！” 容玖拉住想要跪地的桃叶，漫不经心地说道。 “去用午……” 容玖正要揽着人出去，待要出门时瞥见梳妆台上有件袍子，垂下来的袍摆上用金线绣着一些纹路，这是男子的衣服。 桃叶见身边的人停下步子，先是疑惑地抬头，而后顺着容玖目光看过去，梳妆台浅口箩筐里已经裁制完的外袍垂落了一些下来。 垂下的眸子微动，桃叶走过去将衣袍提起，展开：“腊月中是五少爷的生辰，奴婢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便用了五少爷赏赐的绫缎，做了这件外袍，也算借花献佛！” “五少爷要试试吗？” 她原本是想等五少爷生辰那日送上的，既讨好了人，又能顺势提提家人的事，不过现在也正好。 容玖望向小丫鬟眉眼弯弯，不自觉地带上几分俏皮的嘴角，含笑点了点头。 桃叶见着，却是略低了眉眼。 五少爷的五官真是生得太好了，尤其是笑意在脸上舒展开来时，更是俊美昳丽非常。 桃叶上前服侍容玖脱下外袍，换上了这件珍贵的越绫裁制的新衣，袖口，衣摆上的金线在窗纸透进的光亮上流光异彩，其余的地方桃叶并没有绣东西。 越绫本就织得华丽，再加上那些繁复的刺绣反而画蛇添足，当然最重要的是，她的绣活只能算尚可。 穿好后，容玖垂目看了一眼身上的外袍，浅霁色绫缎，衣摆处用金线绣着的是云纹，但又好像与别的云纹不同，似多了些俏皮缥缈。 稍稍动了下胳臂，无一丝不适之处，比锦绣阁送来的那些还要合身。 “五少爷可喜欢？” 桃叶一脸期待地抬头，这袍子可是她自己画了图样，又让绣茵帮着裁好料子，那云气纹也是她自己想出来的，既能少动些针线，又比一般的云纹好看。 “是不错！” 容玖不吝夸赞，嘴角微微勾起。 “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容玖心情大好，抚着那微凉白皙的脖颈低头问道。 “你家人这件事除外！” 见小丫鬟欲言又止的模样，他特地又说了一句。 “奴婢想看您书房里的书可以吗？” 这些日子，桃叶已经将从书院带回的书翻过几遍，她自小也是同大哥一起跟着爹爹念书的，从前没机会还好，现在看过一些就再也放不下了。 何况现下她已经找到大哥和娘亲，若是他们有机会正式相认，大哥来日在官场上行走，她也不想让人闲话大哥有一个毫无才识又曾为人奴婢的妹妹。 “奴婢不会乱看其他的东西……” 她也是看着五少爷今日心情好才大着胆子提这事。 不过一时高兴，竟然忘了五少爷身边有很多机密之事，也不知道五少爷会不会疑心到别处去。 “好，日后书房你可以自由出入，想看什么书就自己拿！” 容玖本也不会将机密信件放在府里，送进来的消息都是当场将纸条焚毁，何况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对小丫鬟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五少爷，国公爷身边的人来了！” 两人刚出屋子，行云就神色急切地上前禀道。 后边站着两个身穿军服的护卫，桃叶记得就是这两人上次将五少爷和她带走，五少爷后来挨了一顿不轻的军棍。 想到此处，桃叶不由自主地往五少爷脸上担忧地看了一眼。 这些日子因着国公爷看重杨姨娘这胎，罗姨娘在国公爷面前几番受冷遇的事国公府上下都有所听闻。 第186章 用十两金子打发人? 不怪桃叶第一反应是罗姨娘又作妖，实在是靖国公容彦博平日里实在难得想到自己还有一个嫡幼子。 行云也看着自家少爷，不过是趁那两个军士不注意，暗地里使眼色。 容玖放开了桃叶，面色依旧如平日里那般慵懒：“你先去用午膳！” 见小丫鬟一脸的担忧，又低下头轻声耳语了一句：“放心，没事的！” 桃叶只能站在廊下，看着五少爷被那两个军士带走。 “南云，府里今日有发生什么事吗？” 桃叶走进南云母子的屋子。 “没听到什么，姑娘为何这般问？” 南云一脸的疑惑。 难道不是府里的事？ 桃叶心下暗思，但也可能是突发的事，还没传到这院子里。 “前边也没有，这人去哪里了？” “这丫头仗着有五少爷宠爱，早就不服我们的管，自从那夜以后，这禁足就是形同虚设！” “哪日不在五少爷跟前伺候！” “在这院子里倒还好，左右这些日子五少爷也没拦着我们给她服避子药，出不了大事，但去了外边，被旁的人瞧见了，传进夫人耳朵里，可没有我们的好果子吃！” 这是张婆子懊恼的声音。 “这不知安分的丫头，等五少爷腻了她，老婆子我必定在夫人面前好好告上一状！” “桃叶姑娘！” 张婆子正咬牙低骂，就见桃叶从旁边的屋子出来。 “是青杏不在院子里？” 桃叶问道。 “可不是，今儿一大早就没了人影，也不知去了何处！” 张婆子怒气冲冲地说道。 “什么时候发现人不见的？” 五少爷刚被国公爷唤走，青杏也不见了，她想起那日五少爷和裴大少爷，大哥聊到五石散时青杏的反应，心头有股隐隐的猜测。 三个婆子面面相觑，自从那日五少爷叫了青杏去前边伺候，这禁足令他们也不敢死守着，所以每日不过是看一眼人还在不在院子里，并不怎么上心，这人是什么时候不见的，他们还真不知道。 “我半个时辰前见过青杏姑娘与那赵管事说了好一会子，好像是青杏姑娘说赵管事有眼无珠什么的，分开时，赵管事面上都不怎么好看！” 半个时辰前，五少爷和她刚入府门。 这时间正好是府内各处去大厨房取膳的时候，人多眼杂，就算传消息也不该这时出去，何况若是今日青杏有重要的消息要传出去，也不会有心思和赵进斗嘴。 若青杏不是自己想出的院子…… 国公府前厅。 廊下，惨叫声不绝，两名军士执着粗重的军棍，一下重过一下地往地上趴着的那同样穿着军服的人身上砸去，随着棍子起落，下身的血滴往地上飞溅。 容玖目不斜视地走过，一进门，就得到了一只飞来的茶盏。 慵懒却灵巧地偏身躲过，容玖在最下边的椅子上坐下，轻笑着道：“父亲想赏儿子茶水，也不必如此心急，总得等儿子坐下！” 茶盏在地上碎裂开来，容玖恍若未闻，一脸纨绔贵公子模样。 “父亲息怒，还是先问问五弟这丫头的事！” 容玥忙起身劝道。 “丫头？这地上的人倒有些眼熟！” 容玖淡淡地看了眼在屋子中间趴着的人，腰以下的衣裙上一片鲜红，似乎已经断了气。 不过他这句话音刚落，那地上的人却是用手臂撑着抬起了头，是青杏惨白虚弱的脸，嘴角还溢着血：“五少爷救……救救奴婢！” 一边说着一边还试图拖着后边的伤腿过来。 “果真是我身边的丫鬟，不知这丫鬟犯了什么错，父亲要将人打成这样？” 容玖收回目光，看向上首之人。 “你让这丫鬟向我身边的人探听军营机密，传消息到东宫去，这会儿还在这里装！” 容彦博猛地一拍桌子，一双虎目怒气横生，旁边立着的容玥都忙低下头去。 坐在末座的容玖却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轻笑道：“父亲是在说笑吗？儿子向来胸无大志，虽然常去东宫，但从不参与太子表哥朝堂上的那些事，费心让一个丫鬟探听您军营的事做什么？” “你还在这里狡辩，是不是要本公请家法！” 容彦博知道继妻对自己不满，连带着幼子也从小不亲近自己，加之幼子自小出入永宁侯府和东宫，所以他对青杏方才的招认没有丝毫怀疑。 “五弟，方才你的通房已经招认，是受你指使才买通父亲身边的人探听军营机密，虽然太子殿下是你的表哥，但军营的事不能儿戏，而且这事也太大了，差点就把父亲牵连了进去。” 容玥一脸温和地责怪道。 “父亲与大哥既然都已经认定是我指使的这丫鬟，还问我做什么？” “儿子自小就不缺父亲的责骂！” 容玖神色淡漠地掀袍起身：“不过要买通父亲身边的人，一点子金银应该是不行的，毕竟父亲治家如治军，若被发现，只有一死，甚至还要连累家人，可从外边那军士屋子里搜出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话容玖是一脸挑衅地对着容玥问的。 “这……父亲身边的军士已经搜过，确实找出了两锭金子，共有十两！” 容玥面露不忍地说道。 “十两金子？” 容彦博还没斥骂出口，容玖就站在椅子边笑了起来。 “你这逆子这会儿还跟本公嬉皮……” “父亲和大哥可知我在春花秋月听红绡姑娘一曲赏下多少？” 容玖嗤笑道：“不少于百两金子！” “收买父亲身边的人，还想得到机密的军务消息，我就用十两金子打发人？” “儿子浪掷银钱惯了，可不比大哥节俭！” “大哥一向关心弟弟，一定知道这事有多荒唐吧？” 容玖带笑的眸子里含着嘲讽之意。 容玥眸中闪过冷意和不甘。 他母亲并无留下多少钱财，为显兄长疼爱，大半的钱财当年还主动拿出做了妹妹容慧的陪嫁，自从孙妈妈丢了针线房的事，罗氏这个蠢货这些日子又不得力，继母手下的秦妈妈趁此清理了不少人出去，来钱的路子就更少了。 第187章 殷勤等待 但容玥为了面子和自己的仁厚名声，在赏赐下人上又不能吝啬，还要打点各处人手，早就捉襟见肘。 今日事发突然，他得到消息时已经很迟，来不及筹措更多银钱，只能将手边的十两金子让人匆匆放进那军士的屋子。 但他这个五弟，有豪富的永宁侯府做后盾，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这点，是他大意了。 容玥不由地朝自己父亲面上看去，果然父亲浓眉紧锁，开始思量起来。 容彦博身上的国公之位虽然是承袭的，但他在军中能有今日威名，靠的是自己，所以在大事上也不十分糊涂。 他一向觉得幼子胡作非为，昨日又被太子叫去一顿明里暗里的威胁和拉拢，本就有气，方才又被幼子无所谓的态度一激，才一时想不到别处去。 他对手下的军士向来体恤优容，何况是跟在自己身边的人，平日里赏赐就不少，为了十两金子出卖自己，确实不合情理。 “说，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的？” 被人糊弄的容彦博转头怒喝地上的青杏。 “是五少爷，真的是五少爷……让……让奴婢打探的，要将消息给太子殿下，奴婢念着自己是……皇后娘娘赐下的，就答应了！” 青杏没有办法，那人说过国公爷若是知道自己是太子殿下的人，必定不会绕过自己，而皇后和太子殿下若是知道自己出卖他们，更不会给自己活路，只有死咬着五少爷。 对，五少爷那般宠爱自己，离不得自己，一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打死。 “五少爷……五少爷，求求您救救奴婢！” 青杏终于爬到容玖身下，染血的手拼命想抓住那袍角。 容玖一掀袍子，青杏只觉有阵冷风灌入口鼻，让她浑身冰凉，眼前一阵阵发黑。 “儿子没有做过此事，更不知父亲所说的军中机密是什么！父亲若想知道原委，尽可以再审审外边那个军士和这丫鬟，不过外边那个再打下去怕是快要没气了！” “父亲也别恼儿子没用，留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丫鬟在身边伺候，毕竟以父亲的英明神勇都不能阻止跟随在身边多年的人变心，儿子一个纨绔就更不行了！” 容玖理理身上的新袍，慢条斯理地说道。 容彦博被幼子的话气得不行，这逆子，就是来讨债的。 “父亲莫恼，五弟口无遮拦惯了，方才又有些误会，大概是觉得委屈了些！” 容玥适时地上前安抚，话里话外都指着容玖怨恨亲父。 “若是父亲军务繁忙，也可以让大哥代劳！” 容玖看向一脸孝子贤兄模样的容玥。 “这是关乎军中安稳的大事，我对军务并不十分通晓，还是要父亲决断！” 容玥故作谦逊道，他自然想把这事揽在自己身上，这样既能掩盖他的谋算，还能趁机再做些事。 父亲与五弟一直以来父子离心，只要稍稍挑拨就能让两人的父子关系更加恶化。 “够了，这次这丫头虽然不是受你指使，日后你也少去东宫，别让人传些风言风语的！” “你行事荒唐要做个纨绔子弟可以，但若让本公知道你掺和进那些不该掺和的事了，本公必打断你的腿！” 容彦博这次没有理会长子这话，而是瞪着眼对着幼子警告道。 旁边的容玥眼神一暗，父亲竟真的不再疑心这事是五弟做下的。 “卫明，萧阳，你们将这前院的人好好查上一遍，若有吃里扒外，往外递消息的，一律重责！” 容彦博对着下边两个心腹近卫吩咐道。 他倒不是故意在此事上撇开长子，不过觉得长子温厚有余，但气势不足，镇不住他身边的这些人。 “是！” 这两个自小就跟在容彦博身边，是他最信任的人。 容玥却是面色更僵硬了些，心底烦乱焦急。 他这些年因着父亲的偏爱，在前院安插了不少人，若是细查下来，恐怕保不住几个。 后院的人手这些日子已经多处折损，现在就连前院的人手都要被清洗，容玥几乎维持不住面上的温和神色。 他这五弟，这些年果然长进了不少。 兄弟两个暗地里冷冷地对视。 “父亲若是没有其他要事，儿子先告退了，明日还要陪陛下骑射，今日得好好歇着养足精神，陛下面前也好不丢父亲的颜面！” 容玖懒懒地拱手，面上轻松随意，心情颇好。 他这佛口蛇心的大哥今日终于连那张皮都挂不住了。 “将这丫头与外边的鲁昌关在刑房，问出话前别让他们断气！” 靖国公看都不看地上趴着的青杏，随口吩咐了一句就转出了前厅，往书房走去。 “不……不要……饶命……五少爷呜呜！” 青杏嘶哑着嗓音求饶，她没想到五少爷竟然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就这么走了，从前国公爷要杖毙桃叶时，五少爷不是宁可挨军棍也要顶撞国公爷，为什么同样是受宠的通房，五少爷竟不管自己。 但卫明和萧阳只唯容彦博之命是从，充耳不闻地将人拖了下去。 容玥看着地上拖出的长长的血迹，脸色阴沉如水。 直到下人进来清洗地面时，他才换上那副温和面目走了出去。 容玖院子里。 桃叶等在廊下，面露焦急地看向院门口。 不管五少爷今日能不能全身而退，这都是一个博好感的机会，若是五少爷受伤回来，她能立刻上前贴心伺候，若是五少爷毫发无伤地回来，心情定是不错，她更应该在身前。 还好，半个时辰后，桃叶就等到了人。 “五少爷！” 容玖眉目舒展地进了院门，就看到匆匆向着自己快步而来的纤细身影。 “您没事吧？国公爷有没有为……” 桃叶说到这里，忙顿住了，下人不得背后议论主子，这是府里的规矩。 “无碍，可用过午膳了？” 容玖看着一向规矩的小丫鬟低垂着头，一脸说错话的窘态，又偷眼在自己身上打量，心情更好，精致的眉眼在阳光下都似镀上了一层柔光。 第188章 母亲最会调教人 “用过了，夫人那边送来的午膳奴婢让人给您温着，五少爷要不要用些！” 桃叶被那温柔的笑意晃了下眼，声音也软了几分、 “好！” 容玖揽着人往屋子里走去。 用完午膳后，两人就在屋子里消遣时间，各自拿了一本书看着。 桃叶现在认得的字不少，但看正经的书还是有些困难，想问身边的人但又怕打扰到人看书，便细细记下了那些字，好等着一起问。 容玖本是无心看书，不过见小丫鬟收拾完桌子后眼神不断往几上的那几本书去，便提了一道在塌上看书。 瞥了几眼就瞧出小丫鬟的意图，便伸手将那本地方志拿过来，指着那些生字教人。 桃叶见五少爷今日心情好，又颇有耐心，看书越发有了劲头，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竟消磨了一个下午。 等到桃叶终于觉出身边的人嗓音有些暗哑，这才惊觉自己都忘了给五少爷续茶。 “五少爷喝口茶润润！” 桃叶脸上小心翼翼的愧悔被容玖看在眼里。 “收拾一下，今日晚膳去母亲那边用！” 不过容玖不知道的是，桃叶的确有些悔意，不过悔的是自己在主子面前竟真这般随意起来。 她能安稳活到今日，靠的就是一身小心谨慎。 “你家人的事先别在母亲面前提起！” 快到主院时，容玖停下步子，特意嘱咐了一句。 “是！” 桃叶矮下身子恭敬地应了。 容玖往后看了一眼，总感觉小丫鬟变得拘谨了起来。 不过院子里边碧云已经见着了人迎了上来，但与往日里的笑容满面不同，这会儿脸绷得紧紧的，眉眼间还有浓浓的忧色。 “怎么了，是夫人这边出了事？” 容玖脸上的轻松消失殆尽。 “国公爷在里边！” 碧云走到两人面前，压低声音说道。 听到这话，桃叶不自觉地往门口看去，这才发现除了秦妈妈，夫人身边伺候的人都在外边。 国公爷一年也难得到夫人院子里几次，今日过来，是为了白日里五少爷被叫走的事？ 其实她到现在也不知青杏到底如何了，只是自己的猜测。 屋子里。 “国公爷放心，日后除非宫中传召，妾身不会常去长姊那里！” “至于阿玖，他随性惯了，对权位也无兴致，朝堂上的事他自然不会参与！” 顾云卿的语气平静如水。 许是这些日子对长姊母子的心冷了下来，这会儿听了青杏在为太子探听府中机密又诬陷到阿玖身上时，顾云卿心中没有多少气恼失望，倒是心更硬了些。 自小的濡慕，血溶于水的亲情，她并不能立时硬下心来，但加上今日之事，顾云卿的心算是真的冷硬了几分。 长姊赐下的宫女，成了太子安插在阿玖身边的人手，这事长姊不会不知，只会是有意为之。 “你……咳咳，你能明白这些就好，你们母子少在皇后和东宫两处走动，旁人也不会觉得本公已经站在太子之边！” 容彦博脸上明显露着诧异之色，他已经习惯每次到主院，说不上几句就要与顾云卿吵上一回。 偏头看了一眼。 继妻容色出众他一早就知道，就算已到不惑之年，面容依旧美艳倾城，而且今日顾云卿面上浅淡的伤感冲淡了往日里的咄咄逼人，反是显露出了几分柔婉。 不知怎的，心内一动，话就出了口：“今日正好有空，本公就留在这里用……” “五少爷！” 偏偏凑巧的是，屋外传来一声丫鬟的惊呼，幼子满脸笑容地自门外进来，容彦博最后的“膳”字就没说出来。 “见过父亲、母亲！” 容玖先是对着两人问过安，这才转向一旁的容彦博：“真巧，父亲也在这里！” “阿玖过来了，快让人去传膳！” 顾云卿见了儿子，早将那些烦心事甩在了身后，笑容满脸地起身往桌子边走去。 容玖忙上前去扶。 走出两步，顾云卿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一人，有儿子在，她也不想坏了用膳的心情，格外心平气和地说道：“时辰不早了，寿安堂或是罗姨娘那边应该已经备着了，国公爷慢走！” 容彦博在府中用膳，多是去这两处。 “儿子方才看着外边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父亲路上还请小心！” 容玖也回头一脸的孝顺。 但容彦博却是气得瞪眼，母子两人这笑脸逐客的意思是个傻的都看出来了。 狠狠地一甩袖子，冷哼一声，容彦博不待丫鬟们掀帘，便气呵呵地出了屋子。 刚到门口，就听到里边母慈子孝的欢声笑语，往寿安堂去的脚步一转，去了杨氏的清风苑。 杨氏自从有了身孕，倒是懂得柔情蜜意起来，连性子也顺眼了不少。 屋子里母子两个用罢晚膳，桃叶去沏了茶上来。 “阿玖，我怎么听着你的声音好像有些不对，是不是喉咙不舒服？” 顾云卿听出儿子的嗓音有些嘶哑。 这一问，倒是让旁边的桃叶有几分心虚，低头侍立地越发恭敬。 “这不是今日被青杏唬了一跳，父亲近来好些日子不寻儿子的不是，今日为了这事，差点又要动手，还好儿子机智，将陛下抬了出来！” 容玖眼里含着笑，不经意地瞥了眼身边的人。 “如今心术不正的人太多，幸好现在桃叶身子也好了，还是她伺候你让母亲放心！” 顾云卿原本怕儿子太过宠爱桃叶，来日宠妾灭妻，所以希望让青杏一同伺候儿子。 那时她还信任自己长姊，觉得长姊特意给阿玖挑的人定是不错的，那青梅只是个意外。 但如今看来，青梅用那下作药，青杏还是东宫的探子，倒只有自己身边出去的桃叶，规矩知礼，从未自个闹出过事。 反正这一年两年的阿玖有要成婚，倒不必再添通房这些，省得又来几个添堵的，伺候不好儿子，还让儿子烦心。 “母亲最会调教人，您身边的人自然是最好的！” “又嘴皮了！” 顾云卿被儿子逗得眉开眼笑，点了点儿子的额头。 第189章 赵进的示好 又是一阵说笑之后，桃叶跟着容玖一道回了外院。 泥金鲛纱帐里，灯影斑驳，桃叶只觉今日五少爷动作间，多了几许温柔，不似以往那般让她受不住。 第二日卯时不到，桃叶是跟着容玖起身的，服侍着人出门后，整理了床铺，便回了自己屋子，用了早膳，服下南云煎好的避子药，就在西厢房里看起了书。 看了不多一会儿，赵进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赵管事可有事吩咐？” 桃叶放下手中的书，起身问道。 “姑娘坐着就是，可不敢劳动您！” 赵进满脸讨好的笑意，与前些日子的冷淡傲气大相径庭。 “赵管事说笑了！” 桃叶脸上的笑意很淡，一眼瞧上去就只是客套而已。 赵进在心底骂了一句，面上却是笑眯眯的： “是这样的，快到年底了，各院里也该盘盘账，虽说这院子里的用度都有公中支出，但姑娘也知道，五少爷身份尊贵，宫里有皇后娘娘记挂着，宫外有太子殿下和永宁侯疼着，各个年节光是这几位赏赐的东西就不少！” “什么金玉摆件，玉佩布匹，文房四宝，珍奇的东西不少，这外边也没处摆，就都收在库房里！” “小人这些年一人掌着院里的库房也是独木难支，颇有些战战兢兢！” 赵进说着拿眼悄悄觑了一眼桃叶，就见那张芙蓉脸上平平静静的。 “如今青杏和青梅陆续出了事，五少爷过个一年半载的又要娶亲，这院子里的事我一人实在应付不来！” 赵进心想自己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桃叶该有些表示。 但他等了半晌，也没听到声音。 若在往日，他必定是要拂袖而去，但想到自己家里的独苗，他不敢再耽搁：“这一向听闻桃叶姑娘做事细致又谨慎，不如日后帮忙管着库房进出的事，这几日也将里边的东西盘一下。” “这是今年库房的出入，若是姑娘碰着有不对的，直接改了就是！” 桃叶看了眼放到桌上的账册。 心想这赵进是真当自己是个蠢笨无脑的，若从这满府里论起身份，她一个通房当然比不得一个管事，但在这院子里，尊卑荣辱，不过在五少爷的一念之间。 只要五少爷宠她，在这院子里她的身份就能比赵进高。 赵进以管事的身份将这事吩咐给自己，日后自己做好了，他不仅在五少爷面前得脸，自己还得念他的好，若是出了差错，那就可以把以往那些错处都推到自己身上。 “赵管事实在高看桃叶了，我平日里伺候五少爷还怕有不周到的地方，哪里有心管这些事！” 桃叶将账册推了回去，见赵进还要再说，羞赧地低了头：“夫人昨日刚嘱咐了让我心无旁骛地伺候五少爷，赵管事这忙我实在有心无力！” 将顾云卿抬出来，赵进就是想再劝上一句都不能。 “既是夫人的话，那小人也不好勉强，不过以姑娘的本事，确实可惜了！” 赵进讪讪地收回账本，想了想到底有些不甘心：“五少爷如今身边只有姑娘一人，若姑娘再管些园子里的庶务，日后五少夫人进门了也可从旁协助……” 桃叶心底暗笑，这是暗示自己要在五少爷娶亲前将院子里的庶务掌在手里。 可五少爷又不是国公爷，夫人更不是如今寿安堂那位，她也做不成罗姨娘。 “我这心里也是极想为五少爷分忧的，奈何精力有限，又有夫人的话在，这库房的事还是只能辛苦赵管事了！” 桃叶面上似有所动，但也只是遗憾地看了一眼赵进手里的账本，依旧是断然拒绝。 赵进被这一起一落弄得满身的郁气。 面上的笑意既假且僵。 “如此小人也不敢勉强姑娘！” 赵进抱着账本，心中郁郁地走了。 “姑娘，我记得赵管事最看重手上的权力，前几日青杏对院子里的事指手画脚时，他还很不乐意，今日怎么连盘点库房这等大事都肯交到姑娘手上！” 赵进出去后，南云不解地问道。 “事出反常……” 桃叶停顿了一下，才轻声继续：“看来这库房有什么问……” “必有妖！” 南云却是极顺口地接了一句，两人面面相觑，都笑了起来。 皇宫上林苑。 “阿玖马上功夫越发精熟了，颇有你父亲当年的风采！” 明帝齐泓在内侍的搀扶下从马上下来，笑指着刚从马上下来的俊秀男子道。 “陛下此言不谬，父亲风采早已不比当年，自然不能与臣比！” 容玖将手上的马鞭随意甩给后面跟着的内侍，跟在那道明黄色身影后悠闲地走着，毫无旁人伴驾时的拘谨。 “你可收敛些，这不着调的话若是让靖国公知道了，可不得再挨上一顿军棍！” 齐泓走到看台上坐下，嗔了容玖一句。 “陛下真是神机妙算，怎么知道父亲近日又想找臣的麻烦！” 容玖随意拱了拱手，就在下首坐了。 “哦？你这是做了什么荒唐事又惹恼了靖国公？” 齐泓接过内侍呈上的布巾擦了擦脸上的薄汗，他这些年养尊处优，身体渐渐发福，不过骑了两圈马，射了三支箭就浑身都是汗。 但那双眼睛却是依旧锐利。 “不过是一件小事，不足挂齿，何况臣还适时地将陛下抬了出来，那军棍自然是落不到身上的！” 容玖靠在椅背上，一点正形都没有，这慵懒的样子一点都没有方才在马上十发十中的锐意。 “自从你在羽林卫办差，朕可没少在你父亲面前为你说好话，如今还能为件小事责罚你，看来朕的面子也不好用啊！” 齐泓看着手里的茶盏摇了摇头。 “就知道陛下不肯放过臣的笑话，是姨母赏给臣的一个叫青杏的宫女，这些日子不知被谁收买了，就去探听父亲军中的大事，被父亲抓着了，硬说是臣要给太子表哥传消息！” “陛下知道，臣最不耐烦这些弯弯绕绕的朝堂之事，左不过是父亲自己脾气不好，在外边得罪了人，不知是谁想寻他的错处，偏偏带上了臣！” 第190章 君臣相对 容玖话里都是恼意。 “皇后赐给你的宫女？朕仿若有些印象，朕记得这两人都是皇后特地从掖庭局挑选出来的，容貌品性应是不错，怎么会轻易被人收买？” 这话就是试探了，明帝如今已过天命之年，身子虽没什么大的问题但也算不上强健，对自己身下位置的安稳就更看重了。 所以这些年在朝堂和后宫都大搞权术制衡，在后宫用韦贤妃压制皇后，在朝堂之上则扶持四皇子削弱太子羽翼。 其中当然有对韦贤妃和四子的偏爱，但更多的是对正当盛年的太子的忌惮。 “许是心中有怨？怨臣前两年不近女色，冷落她们？” 明帝差点将口中的茶水喷出来，他没想到这容家小子皱眉深思了半晌，竟说出这一句话。 “陛下！” 虽然没有喷出口，但茶水也流了一些出来，旁边的内侍忙送上罗帕。 “你真是……” 明帝指着下边都骂不出声。 “难道不是？陛下可不知道她还当着父亲的面诬陷是臣指使她去探听消息的呢，臣没事不紧着吃喝玩乐，做这些无聊的事？” 容玖皱眉疑惑道。 “你要是与你父亲关系好些，人家也不至于从人身边的人入手！” 明帝没好气地斥责道。 “这事就冤枉臣了，臣一向孝顺，奈何父亲横竖看不顺眼！” 容玖摆摆手。 “说到女色，朕听说你倒是颇为宠爱身边的通房，这怜香惜玉的美名都快传出盛京了，好些原本愿意跟你结亲的人家都望而却步了！” “那谢家女又在东宫出了事，不然倒是桩好亲事！” 明帝虽是这般说，但他对在东宫发生的丑事，倒是颇为满意。 容玖身为太子的嫡亲表弟，明帝自然不希望他娶一门得力的亲事，谢家是他给四子找的助力，若是谢家女嫁给容玖，等于间接和太子扯上了姻亲关系。 谢博那个老狐狸心思深沉，还不知会不会也偏到东宫去。 太子是储君，名分上占尽上风，那些清流人家最看重这点，所以他才将在文官中颇有名望的谢博的嫡长女赐婚给四子。 “臣本就对谢氏女无意，何况如今既有美人在怀，其他的倒也不急！” 容玖懒懒地说道。 “你倒是有美万事足，一点正经样子都没有！” “行了，你的婚事自有你父母管着，倒不必朕操心，退下吧！” 明帝挥手斥走了人。 “臣告退！” 容玖起身行礼后慢悠悠地往羽林卫的住所走去。 “说吧！” 等前面的身影走远，明帝对着身后轻声说道。 “靖国公确实处置了那个叫青杏的丫鬟，还怒气冲冲地叫了容五少爷前去问话，不过最后容五少爷确实没有受责罚，靖国公晚间还难得去了一趟主院！” 看台边立着的其貌不扬的禁卫单膝跪地禀道。 “陛下，这靖国公府内的事本是隐秘，而且事涉太子，但容五少爷却是这般直白说了出来，可见是个心思简单的，而且这些日子太子几次想要拉拢他，这位也只管我行我素。” 明帝身边的内侍总管严松低声说道。 明帝不置可否，暗自沉吟了许久。 容彦博手上的六卫兵权是明帝的心病，但别说容彦博根本不愿放下手中的兵权，就算此刻愿意拱手奉上，他也不好收。 毕竟容彦博不仅有拥立自己登位之功，那军功也是实打实的，在军中极有威望。 所以，靖国公请立世子一事，他一直按着，表面上是说不能打了皇后的脸面，又不能不顾容彦博的意思，实则是想让国公府内自相争斗，闹出些不是来。 到时他再趁机寻出错处，顺理成章地收回兵权。 但也不知怎的，这些年都没闹出什么大事来。他有些等不住了。 可容玖若真是个随性任为的纨绔，让他顺利承袭了这国公府的爵位倒也算是个选择，到时东宫必定有所动作，他再顺水推舟，让容玖先得了兵权，再谋算过来…… 如此倒也算一个好法子。 “陛下大喜！” 这时看台下跑来一个内侍，扑通跪在地上就大声贺起喜来。 “王美人方才已平安诞下一子，皇后娘娘特意遣奴前来报喜！” 不等严松呵斥，那内侍已经喜气洋洋地禀道。 “去坤凤宫！” 时隔十年之久，后宫又有皇子诞育，饶是明帝，都有些激动，猛然起身急急道。 十皇子平安落地，明帝看后大喜，不仅将王美人升为充媛，赐了其父一个银青光禄大夫的从三品散官，更当着众妃嫔的面大大夸赞了皇后的贤德，韦贤妃差点当场撕碎了手里的帕子。 对于王家来说，可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 这日晚间，容玖下值回府，并没有回院子，而是让行云将桃叶带到了门口。 “上来吧！” 桃叶刚行了礼，马车上容玖掀开旁边的帘子吩咐道。 “云州那边的人回来了！” 听到这话，桃叶猛然抬头。 “等见了你大哥一起说吧！” 小丫鬟眼里的希冀，惶恐，害怕如此明显，容玖想到才送到手上的消息，心里隐隐有些怜惜。 “你娘性命无忧，但具体的事还要问过你大哥才知！” 看着小丫鬟脸上的忧色，容玖又提了一句。 去的地方是春花秋月，不过桃叶如今完全顾不得其他，她只想早点知道娘亲和大哥的处境。 依旧是二楼那间屋子，开门的是红绡。 “裴大少爷和楚公子已经在里边等着！” 红绡说着便让开了身子。 “阿沅！” 楚伊濯明显不习惯这里，神色颇为不自然，但看到桃叶进来，忙站起身迎上前来。 桃叶被容玖揽在怀里，只能对着大哥笑笑，但心底焦急，那笑便有些勉强，看得楚伊濯心里一疼，以为妹妹又受了委屈。 “先坐下来吧！” 见着兄妹两人的神色变化，容玖揽着人走在桌子边坐下。 “容兄，阿沅若是有……” 刚坐下，楚伊濯就想为妹妹说几句话。 “楚兄先看看这个吧！” 容玖示意裴维南将东西拿出来。 第191章 母兄被欺 楚伊濯闻言一脸疑惑地看向一边，裴维南从袖口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了过去。 桃叶含着急切的目光也跟了过去。 楚伊濯在三人的注视下打开了那封信，里面有两张信纸，密密麻麻地写着字，顺着看下去，不过片刻，脸上就变了神色，手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他自小学识出众，看书极快，但却盯着这两页纸看了许久。 “大哥！” 楚伊濯的神色实在太过怪异，本就心急的桃叶顾不上规矩，站起身唤道。 “没想到不过半月容兄竟将我的身世查了个底朝天！” 楚伊濯苦笑了一下，倒没有怨怼气恼。 云州和盛京距离遥远，快马来回也要半月有余，就算用信鸽将消息传回，最快也要十余日，算算日子自己和妹妹相认后不久容五少爷就派人去查了他们的身世。 他并不知道自己妹妹先前的请求，只是觉得容五少爷并非寻常盛京纨绔，且颇有志向，结交自己后想探查一番也无可厚非。 “大哥，你和母亲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能不能不要瞒着阿沅？” 桃叶这些年隐忍惯了，毕竟在主子面前哪能时时表露自己真正的喜怒。 但这会儿，她羽睫湿润，眼睛通红，泪珠子在脸上滑落，说到最后时连声音都哽住了。 容玖见小丫鬟立在楚伊濯面前满目的哀求和伤心，眉峰微蹙，伸手将人拉入了怀中：“她在马车上想了一路，我想这事还是楚兄亲自与她说比较好！” 容玖淡声提醒目光仿若还凝在信纸上的楚伊濯。 楚伊濯看着自小疼爱的妹妹满脸泪痕，那眼里又是伤心又是担忧，与那日眼看着爹爹被大水冲走时几乎一样。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想如当年那样给妹妹擦泪，但有只手比她更快。 “谢五少爷！” 桃叶看到眼前的罗帕，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忙用帕子给自己擦起泪来。 “那时……那时我和娘亲遍寻你不到，只能跟着人群往云州城里走，后来我身子不济又昏倒了过去，等到醒来时，已经进了云州城！” “我后来问娘亲才知当日在城门口，眼见我烧得糊涂，撑不下去了，母亲豁出了性命求过往的人，正好拦住了楚府管家的马车，我的养父楚远知，是楚家旁支，据说此前不久伤了身子，没有了子嗣缘分，那管家本来就是出城去寻一个贫苦人家的孩子充作嗣子！” “我本是不愿，但当时云州城好几个县都遭遇了水灾，灾民都往云州城涌入，就算是云州城内，也不安生，楚家是最安生的地方，楚远知虽是楚家旁支，但与主支关系不错，足够庇护住人。” “我那时病得很重，若失去救治的机会，怕是活不下来，母亲为了保住我的命，答应了！” 楚伊濯说到此处握紧了拳头，眼底流露出无限的自责，悔恨和无奈，更有痛恨。 “但楚远知夫妇却和母亲说，要想让我成为楚家养子，她这个生母就要卖身在府里为奴，从此断了我们母子念想！” “我不愿意，挣扎着要从床上起来，但母亲……” 楚伊濯捂住了脸，再也说不下去。 不过就算他不说，桃叶也明白了，楚家怕养不熟大哥，让娘亲在楚家为奴，既想断了两人的母子缘分，又可以借此拿捏着大哥。 就算日后大哥出息了，只要娘亲还在他们手里，就翻不出他们的手掌心。 况且她为奴为婢多年，主人家有的是法子整治下人，而大哥就算知道娘亲受苦，怕是都不敢出手帮忙，因为这样只会让楚家起了杀心。 桃叶眼前的泪水已经模糊了目光。 她这些年虽是思念母兄，但多数时间还是在谨小慎微地努力保全自己，可大哥和娘亲，同在一个屋檐下，每日相见，却不得相认。 一滴滴的清泪落在容玖揽人的那只手上，他从未见过小丫鬟哭得如此不可自已，就算当初知道自己的左耳难以治好，都没有这般伤心过。 “阿沅莫哭，都是大哥不好！大哥不该瞒着你……” 楚伊濯见妹妹哭成这样，哪里还顾得上自己伤心，凑近一些轻声哄道。 “大哥！” 桃叶这次没有顾得上规矩，倾身伸手抱住了自家大哥的肩膀继续哭着。 容玖微微垂眸，到底还是收回了那只揽在桃叶腰间的手。 “阿沅乖，别哭了！大哥保证一定让我们母子三人团聚在一处，快别哭坏了眼睛！” 楚伊濯本是劝人的，但劝着劝着自己也落起泪来。 容玖先是看了一会儿两人亲昵的样子，而后若无其事地转回身子，红绡识趣地上前添茶。 另一边的裴维南虽然平日里是个不着调的，这会儿也只是安静地喝茶。 等两人平静下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刻钟。 门外响起敲门声，红绡出去了一时，回来时手上已经端了一盆温水，里边还浸着一方柔软的布巾。 “姑娘随我进去梳洗一下吧！” 红绡得到容玖的眼神示意，走到桃叶身边柔声说道。 “去吧，大哥在这里等着！” 两人虽然相认有些时日，但今日是第一次这般亲近，所以桃叶下意识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楚伊濯看着自家妹妹面上流露出熟悉的依恋神色，也如少时一般轻哄着说话。 “裴兄，容兄，是我失态了！” “无事，这事碰着谁都得哭一场！” 裴维南不在意地摆摆手，脸上颇有几分同情之色。 “事已经说清楚了，不知楚兄接下来作何打算？” 与裴维南不同，容玖面上并无多少动容之色，此刻正轻轻摩挲着茶盏盖子，平静地看着刚缓下情绪的楚伊濯，那幽沉的目光里充满着探究之色。 楚伊濯心中一滞，觉得那眼神仿佛能看透自己的心思，拿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 “我若是能帮上容兄的忙，能否请容兄答应一件事！” 楚伊濯等到喉咙里那口茶顺了下去，才缓缓开口道。 第192章 奴婢愿意留在五少爷身边 只听得一声脆响，茶盖与茶盏轻轻碰撞，容玖轻笑了下：“楚兄说的是云州楚家八年前利用水灾，买卖人口，强占田地的事？” 楚伊濯脸上闪过愕然，手上一抖，茶盏里的水洒了一些在袖口。 容五少爷竟连此事都查出来了。 两人对视片刻，楚伊濯心下转过许多心思。 他与容玖几人交好，起先是因为容玖将他介绍到了孔先生门下学习，虽然没有弟子的名分，但孔先生是当世大儒，学识渊博，足够他受益，何况不论这些，仅以孔先生的盛名，他能够跟从先生学一段时日，将来科考为官都能顺利许多。 他这些年虽是一心只读圣贤书，但不是迂腐固执之人，为了脱离楚家的掌控，将母亲救离苦海，他愿意借力借势，来日若是有机会，他一一报答就是。 只是没想到，阴差阳错，自己的妹妹竟是容五少爷身边的通房。 若是个寻常丫鬟还好……不，若只是个寻常丫鬟，他就不能在猎场上见到妹妹。 心底百味横生。 但楚伊濯这些年在楚家众人面前隐忍克制自己的情绪惯了，方才是一时被惊到，才失态了些，这会儿却是平静了下来，话中隐含锋芒：“容兄既也查出些端倪，当知楚家在云州横行无忌，不仅害了万千百姓，连当年去赈灾的顾侍郎，也被拖下了水！” 他这些年在楚家过得如履薄冰，眼看着娘亲为奴为婢，母子两个只能对面不识。 楚家逼迫至此，他自然不会懦弱地任由摆布。 “只要五少爷来日能放妹妹归家，我愿意倾尽全力帮您对付楚家！” 楚伊濯从桌边起身，对着容玖一个长揖不起。 “楚兄为何行如此大礼，有事我们可以商……” “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裴维南刚直起身子打圆场，就被好友淡声打断了。 “容兄，妹妹这些年受了许多苦，都是我这个做兄长的无能，如今好不容易兄妹相认，我又怎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为奴为婢，还请容兄体谅在下为人兄长的一片心！” “容兄身份尊贵，怎般容貌出众的女子寻不得，身边也不差妹妹一个！” 裴维南听着第一句时还觉尚可，但这第二句……他就心里打了个突，目光往好友脸上看去。 他最知好友对桃叶的不一般，不管起先是无奈还是为色所迷，但如今好友对那丫头的上心程度，绝对不是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伺候床榻的通房。 如他所料，容玖听后那黑沉如墨的眸子里寒芒聚起。 他正想继续打圆场的时候，就听得珠帘脆响，已经整理好面容的桃叶从里边出来了。 “大哥这是……” 桃叶一出里间，就见到这场景，脸上有些茫然。 “过来！” 容玖身子未动，吩咐道。 “五少爷！” 桃叶虽不知发生了什么发生了何事，但外间的气氛实在有些凝滞。 她最是懂得不逆主子的意，是以听了这话，如往常那般低着身子走过去，垂眸侍立在了容玖身边，一脸的小心恭敬。 楚伊濯看了，更是心疼不已。 “你大哥说想要我放你自由，你如何想？” 楚伊濯没想到，容五少爷竟然直接开口问妹妹的想法，脸上先是惊讶而后是惊喜。 可以重获自由，来日一家团聚，妹妹自然是愿意的。 这话问得突然，桃叶一时愣怔了一下。 上次在东宫花园里，大哥还是让她暂且留在国公府，留待日后再说的意思，今日怎么会突然提起这个。 能够与母兄团聚，不用为奴为婢，在主子面前谨小慎微，桃叶怎会不愿意。 但…… “奴婢想留在五少爷身边！” 桃叶冲着容玖这面矮下身子，轻声但语气坚定。 “阿沅！” 楚伊濯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哥，前些日子在东宫时阿沅就说过，夫人和五少爷都待我很好，而且我如今已是五少爷的人，就算与大哥相认，也该留在国公府里，大哥上次不也是这么对阿沅说的吗？” 桃叶最后一句话已是隐晦的提醒。 如今娘亲的事还没有着落，哥哥虽然才华出众，但在盛京若是没有人扶持，就算科考得中，也难以短时间内积攒起足以对付盘踞在云州多年的楚家的底气。 而娘亲，还在楚家人手里，桃叶已经失去过家人一次，她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但凡能让娘亲安好一些的路，她都愿意走。 不管是为着自己的容貌还是满意自己平日里的服侍，五少爷近来对自己有几分上心，如今她们兄妹身后了无扶持，只有借势才能达到自己的目的。 至于日后如何，只要人活着，总有法子的。 “阿沅……罢了，你既如此想，那大哥就随你的心意！” 楚伊濯强忍着心底涌起的心痛和愧疚，哭笑了一声。 妹妹为了娘亲和他，说着这些违心话，他又怎忍心坏了妹妹的一片好意。 “楚兄，我早跟你说了容五待你妹妹不错，上次你不是已将你妹妹托付给了他，今日怎么又平白担忧起来？” 裴维南笑呵呵地说道，又暗地给好友使了个眼色：差不多就行了！ “我们兄妹离散多年，好不容易相认，这时不时地就忍不住担忧，是我着相了！” 楚伊濯借着低头喝茶掩去了面上的强颜欢笑。 “红绡姐姐，外面已经准备好了！” 这时，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 “今日奴家要献上一曲，几位少爷和桃叶姑娘这会儿谈完了正事，正好出去松散一下，奴家技艺虽不算上乘，但勉强还能入耳！” 红绡出门前，笑着对几人说了一句，随后风情万种地摇曳着身子出去了。 “红绡姑娘的琵琶可是一绝，来人！” 裴维南巴不得来件事冲散屋子里这沉闷的气氛，冲着门口喊道。 “将这小几抬出去，茶水点心再弄一份！再搬了椅子出去，我们要去外边听曲！” “是！” 门外的两个小厮忙应了。 春花秋月的二楼都是雅间，一次的花费最低不下百两银子，自然服侍的人也是极为周到。 第193章 鸡犬升天 不一会儿，外面就已经照着裴维南的吩咐布置妥当。 裴维南最先出去，桃叶见容玖起身，戴了幕篱跟在了身后，楚伊濯则是看着妹妹恭敬的背影片刻，也走出了门。 “这位姑娘？” 小厮只搬了三张椅子出来，这会儿见着桃叶倒是犯了难。 春花秋月是男人销魂的地方，外边进来的女子极少。 这也难怪，若跟进来个女子，这些男子还怎么纵情声色。 这两个小厮看桃叶这行止，像是个服侍人的丫鬟，但哪家少爷到这种地方玩乐，还把自家丫鬟带上，甚至还规规矩矩地如大家小姐那般戴了幕篱。 “劳烦再去搬张椅子……” 楚伊濯客气有礼的话还未说完，容玖抬手挥退了那问话的小厮： “无碍！退下吧！” 桃叶只觉眼前垂落的软纱一阵翻转，自己已经被五少爷揽在怀里。 她不是第一次被五少爷抱在膝上，也不吃惊，还稍稍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些。 挪动间幕篱上的软纱在容玖脖子上滑过，有些痒痒的，揽在腰上的手用了几分力，桃叶马上不敢再动。 楼里已经喧闹起来，红绡穿着一身绯红色单丝罗长裙，外面披着一件大袖罗衫，雪白的肌肤就算隔着两层薄罗隔得近些也能隐隐约约地见着。 楼下不少男子已经看直了脸，连原本手上揽着的女子也抛在了一边。 红绡对这些露骨的目光视而不见，对着众人俏丽一笑，在中间的椅子上坐了下来，素手轻扬，一阵悦耳之音响起，清流婉转，动听之极。 桃叶这个不通音律的，也觉得这曲实在绝妙。 不过这满楼里的人，真正欣赏这乐声的却只寥寥几个，大部分男子的目光都恨不得黏到红绡那曼妙的身子上，心里早在遐思那薄罗下的风景。 高雅之乐又怎么及得上食色之乐。 “滚！快不快给爷让出路来！” 正在众人或是陶醉在乐声里，或是沉醉在美色里之时，门口传来一阵喧闹声。 “是谁这般扫兴！” “哪个不长眼的敢在这里闹事？” 楼下楼上不少人忍不住咒骂起来。 “看来今日又能看上一场好……怎么又是这混不吝的小子！” 裴维南听着动静，却是兴致盎然地起身，但刚往下看上一眼就低声抱怨道。 一边的容玖微皱了眉，桃叶见状，先站了起来。 隔着纱帘往下望去，一个身着锦衣的男子正带着两人踢踢打打地往里走来。 桃叶觉得这人的身形有些眼熟。 “王仁？” 容玖看着下边一身跋扈的人，沉声问道。 “可不是这位银青光禄大夫之子，陛下新宠王充媛的胞弟！” 裴维南难得不顾风度地从鼻子里嗤了一声，可见对此人是极为看不上眼。 “前几日这王大少爷还强抢了一个八品小官之女入府为妾，今日又出来作孽了！” 十皇子出生，明帝龙颜大悦，别说一个八品小官，就是那些穿绯袍的五品以上的官员都不敢轻易得罪王家人。 再怎么看不过也得等陛下过了这稀罕劲。 “哎呀，这不是王少爷吗？今儿怎么有空到这楼里来，看您这一身的寒意，快去二楼的雅间里，让姑娘们伺候您喝几杯酒暖暖身子！” 老鸨李妈妈已急急地奔到人跟前，甩着香帕笑得一脸讨好。 作为春花秋月的掌事，李妈妈自然知道哪些时候不该得罪哪些人。 “本少爷今日就不要别的人伺候，就要她！” 王仁将李妈妈推搡到一边，指着台上的红绡嚷嚷道。 他上次在春花秋月门口被安乐王的人痛打一顿，打完后还如一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扔到了巷子口，被路过的众人围观，脸面全无。 那时他敢怒不敢言，甚至连春花秋月的门都不敢靠近。 但如今妹妹生了陛下最疼爱的皇子，爹又被封了大官，看这盛京城谁还敢不顺着自己。 “这红绡啊，今日……” 王仁来者不善，一看就是要报上次的仇，李妈妈自然不愿将自家头牌送给人折腾。 红绡的身价在这里，每日要给楼里赚多少钱？这若是被折腾得不轻，甚至出些事，她上哪里后悔去。 “别说废话，王大少爷要的人，你们春花秋月也敢拦着？” 后面一个穿金戴银的年轻公子走上前，对着李妈妈喝道。 “不是要钱吗？小爷我这里有的是！” 这人从怀里掏出一把银票，往台上撒了出去。 “这是哪家的败家子？不会是用那最低值的银票充大吧？” 裴维南叹道。 “这银票看着好像都是百两的！” 楚伊濯往下细看了眼说道。 “百两？” 裴维南下意识地往旁边好友那张冷白如雪的脸上看了一眼。 这盛京能这般豪掷的人可不多，这人他看着眼生，也不像哪个世家之子或是高官之后。 况且那些世家之子，高官之后，也不会这般轻易没脸没皮地去奉承一个鸡犬样的人。 “五少爷，这人行云在永宁侯府见过，好像跟着他父亲去拜会过侯爷，小人听得他父亲自称陈……” 行云想了一下，更多的事也想不起来了：“五少爷恕罪，小人就只记得这些！” “原来是搭上了你舅父，难怪在钱财上如此大方！” 裴维南恍然大悟。 几人再往楼下看去时，李妈妈明显被这满台子的银票弄得心动，没再急切地上前阻拦。 “红绡姑娘还不快过来伺候王少爷？这些钱足够买下你一夜了吧！” 那陈姓公子得意洋洋地说道，王仁则大摇大摆地在最前面那桌上坐下，看着红绡的目光不怀好意。 他今日定要好好出口气，这上面的贱婢上次仗着安乐王的势，敢拒绝他，还让他在床上躺了好几日，今日落在他手里，正好肆意玩弄一番。 王仁脸上的恶意众人都看出来了，不少人面上都是一派可惜神色，可怜这盛京花楼的女状元要被这样一人糟蹋。 但让他们为此站出来，是不可能的，毕竟他们来这里，是来寻欢作乐的，不是来沾惹麻烦的。 第194章 出手 倒是台上的红绡，神色如常，唤了台边候着的小厮将琵琶取走，慢慢起身，对着台下的人嫣然一笑，风情万种地往王仁这边走来。 “王少爷请饮一杯佳酿，算是奴家为上次的慢待道歉！” 红绡亲自斟了一杯酒，巧笑着递到王仁嘴边。 “想给本少爷道歉可没这么简单！” 王仁淫笑着一把扯下红绡身上的宽袖罗衫，又是一脚将人踹跪在地上。 裴维南眼里闪过厌恶神色，刚要转身往下走时，却被容玖拉住了。 转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好友。 这红绡得罪王仁还是因着上次那事，既是听了他们的吩咐行事，他必定不能袖手旁观。 好友虽然性子冷些，但对自己人从不凉薄。 “裴昭仪！” 容玖只说了这三字就让裴维南止住了脚步，今日春花秋月里有不少贵胄和官员，他若是在此处为红绡公然出头，与这王仁起了冲突，传到宫中旁人还以为是他姐姐裴昭仪不忿王充媛得宠。 容玖见人意会，示意裴维南走在自己身后，换了一副慵懒神色步下楼梯。 这会儿楼下的王仁已经将手上的酒整盏倾在红绡身上，那薄罗下的风景更加明显。 “王少爷息怒啊，楼上雅间已经备下了，今日就要红绡好好给您赔……” 看在那几千两银票上，李妈妈果然松了口。 “李妈妈这话不妥吧，红绡姑娘今日早就有约了！” 在自家主子示意下，行云肃着一张脸上前朗声道。 “哪来的野小子，也敢跟本少爷抢人！” 王仁见行云身上穿着普通，嗤笑道。 “本少爷也不知，这盛京城竟还有人敢截我的人！” 容玖在旁边懒懒地开口，不屑地看了一眼王仁。 “容五少爷……” 李妈妈面上讪讪的，她方才见到那些银票，一时迷了眼，竟然忘了今日这位还在楼里。 论身份，论钱财，这王仁自然是及不上这位的，但若是今日不让他出了气，想来这位十皇子的舅父也不会善罢甘休，何况还有那四五千两的银票在手上。 “容家五少爷也在，这位可不是个好惹的主？” “看来今日又有好戏看了！” “不过我听说王婕妤一直住在坤凤宫，这十皇子如今也算养在皇后膝下，容五少爷应该不会打自家姨母的脸吧！” 见着容玖下来，围观的人群马上议论开来。 “什么容五少爷？本少爷可是十皇子的亲舅父，陛下最宠爱的女人就是家姐，我看这盛京城还敢有人不给我们王家面子！” 听完王仁这胡乱嚷嚷的话，众人都有些愕然，感情这位王国舅对盛京的贵胄一无所知，全天下就他们王家尊贵了。 “趁着本少爷没空料理你们，乖乖滚了！” 王仁这不耐烦的话一出，众人的目光都往容玖身上去，这位皇后的亲侄，太子的亲表弟，靖国公的嫡幼子，可不是个善茬，连自己父亲都敢忤逆。 “走，本少爷今日给你机会好好赔礼！” 王仁粗暴地将身后的红绡扯在怀里，已经忍不住上下其手起来，红绡忍痛含笑。 砰！ 不过王仁还没转过身，迈开步子，腰间就受了重重一脚，未及叫喊，人已经摔在了看台旁的台阶下。 众人见了，面上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顺带揽着手边的姑娘往旁边让开了些。 自惹麻烦没必要，但看别人的麻烦一个比一个起劲。 “王少爷！” 那两个跟班一个忙着上前去扶嚎叫着的人，另一个陈姓跟班则往门外冲去，边跑边喊：“快来人！” “给我打！” 片刻后，外边七八个小厮模样的人一股脑地冲了进来，听着自家少爷的吩咐，随手拎起凳子就往容玖等人身上砸去。 “不可啊，几位爷不可啊！” 李妈妈这会儿脸色终于变了，但刚往前走了一步，就被一个小厮拎着的凳子脚挥着，随即一声惨叫，往旁边倒去。 顿时杯盘凳子乱飞。 好在行云和归云功夫不错，对付这几人绰绰有余，不过半刻钟，已经有五人躺在了地上，只余三个还站着的。 “多谢姑娘！” 在楼下乱起来前，桃叶就已经将红绡扶到身边。 “阿沅小心！” 这些小厮功夫虽然不足为虑，但手上抓着什么就往这边扔，行云和归云两个总有拦截不及的时候，眼下就有一个茶盖往这边飞来。 楚伊濯刚要拉开妹妹，却见一人袍袖微展，那茶盖已经碎裂在一边的地上。 “看着些！” “是！” 桃叶拉着红绡，又往这三人后面躲了躲。 “快叫人，叫人来啊！” 这会儿，李妈妈也终于回过神来，在地上高声叫道。 不一会儿，后边冲进来一群楼里的护卫，将那八个已经起不来身的小厮都捆了个结实。 “李妈妈，这些人如何处置？” 那领头的护卫走过去请示道。 李妈妈刚被人从地上扶起，不过她额上被那坚硬的凳角挥了一下，不仅出了血，头还被砸得晕乎乎的，所以一时没听清护卫的话。 “大胆，快去找京兆尹来，将这些刁民带到衙门，打死不论！” 王仁一只手捂着被踹的腰，一只手捂着被撞的额头，冲着自己身边那两人叫嚷道。 “你们竟敢对王少爷动手，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定吃不了好果子！” 那陈姓跟班铁定了心要奉承好王仁，指着容玖几人高声说道。 “都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我已经让人去请大夫了，快将王少爷扶去楼上歇着！” 容玖与王仁，这两个人她是一个都得罪不起，李妈妈这会儿也不管钱财不钱财的了，只要早点息事宁人。 “滚，本少爷今日定要这些人好看，快去叫京兆府的人来将他们锁拿了！” 王仁哪里肯罢休，一边叫着疼一边催着那陈姓跟班。 那陈姓跟班连声应是，就要往门外走去。 “这是怎么了，这位贵客好端端地要请京兆府的人来，是春花秋月待客不周吗？” 李妈妈正在为难之时，众人身后传来一道温温润润的声音。 第195章 春花秋月幕后之人 来人一身浅黛色团花纹圆领袍，面容俊雅温和，负手而来，嘴角弯着恰到好处的弧度。 “言公子！” 其余人还在惊讶这人的来路时，后边的李妈妈却是顾不得自己的腿脚还不利索，几乎是小跑着到了男子跟前，也不敢说话，只垂手低头立着等吩咐。 “你又是何人？” 王仁斜着眼不耐烦地说道。 “在下南韶，是这春花秋月的老板！” 这人似乎没将王仁的无礼放在眼里，面上依旧温和如春风。 “容五少爷，裴大少爷，楚公子，久仰！” 说话间，这人已经走到了当中，对着容玖几个含笑作揖下去。 春花秋月是盛京最大的花楼，但众人只知李妈妈，从未有人见过幕后的老板。 容玖和裴维南也从未见过此人。 他们二人在京中不算无名之辈，被认出也是情理之中，但楚伊濯，只是首阳书院的一名学子，这人竟然也能随口叫出。 “今日能得见春花秋月的老板，才是我们几人的幸运！” 裴维南笑呵呵道。 “你是这里的老板，那正好，让你的人将他们绑到京兆府，再让这贱婢跟本少爷走，本少爷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否则定要让我妹妹与陛下说，将你这楼封了！” 王仁见着几人似在谈笑，气呵呵地指着红绡嚷嚷道。 “王少爷？” 南韶转过头问道，脸上还带着笑意。 “认得本少爷就好，还不快吩咐你的人动手！” 王仁一脸的趾高气扬。 “您今日被人误伤，春花秋月定当负责，李妈妈已经去请回春堂的圣手，相信很快就能到！” “众位来春花秋月是来寻乐的，何苦动气伤身！” 南韶缓缓说道，脸上的笑容半分未淡。 “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教本少爷做事？” 王仁被这四两拨千斤的态度气得不行，若不是腰间疼得厉害，就要上前动手。 “李妈妈！” “奴家在！” 李妈妈忙在一旁应道。 “你这掌事是当得越发随意了？怎么任由着受伤的贵客待在此处！” 南韶的声音依旧温温和和地，但李妈妈却是越发低了身子：“是，是奴家思虑不周！” “你们两个将王少爷请到二楼雅间，等大夫过来看伤！” 李妈妈招呼着护卫。 “是！” 两个护卫应声上前，一左一右握着王仁的肩膀，几乎是将人直接提去了二楼，动作十分利索，片刻后，那王仁的辱骂声就消失了。 楼下众人看着这位春花秋月老板的目光瞬间不同了，王仁蠢笨跋扈，一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样子，盛京这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看不上，但就着皇帝稀罕十皇子的当口，谁也不想直接与这人对上。 这位倒是利落，也不怕得罪人？ “今日是楼里待客不周，诸位今夜在楼里的花费，一概免了！” 南韶对着众人微微一弯身，话语里充满歉意。 这补偿颇合大家的心意，周围马上响起一片赞叹声。 春花秋月的花费极高，就算是他们，也不能日日过来，能省下一笔，自是不错。 “今日得见几位，甚觉倾盖如故，不知在下可否与诸位聊上几句！” 南韶虽是问着几人的意思，但目光却是落在容玖脸上，似乎知道谁才是能做决定的那个。 裴维南和楚伊濯眼里不约而同地闪过深思。 “南公子的约，容某愿承！” 容玖对上那道视线，轻笑着说道。 “请！” 几人往楼上走去，七歪八拐地转过几条回廊，直到那声乐谈笑之音变得隐约，南韶才在一间屋子前停下jiaob。 “诸位见谅，在下喜静，这才将休息的地方挪到了最里边！” “要不是有南公子带着，这么绕的路我就是到明日也找不着地！” 裴维南状似随意地打量了四周几眼，这南韶出现得突然，行事又让人捉摸不透，多几分心总是好的。 “公子，茶水点心已经备好！” 刚进门，就有两个容貌清秀的丫头走来。 桃叶走在容玖身后看了一眼这两人，并无半点风尘气，身上的气度倒像是高门府邸出来的丫鬟。 “五少爷，能不能先给红绡姑娘……” 待容玖三人在桌子上坐下，桃叶在容玖身后小声问道。 “不用了，奴家没事的！” 在楼下时，红绡就想告退，但桃叶一直拉着自己，容五少爷和南公子也没发话，就一路跟到了这里。 南韶闻言看了那两个丫鬟一眼。 “请姑娘往旁边的屋子去！” 其中一个走到两人身边引路。 桃叶面色迟疑，这南公子瞧着就有种高深难辨的气息，她不愿离开五少爷跟前。 容玖也微皱了眉。 “去将梳洗的东西和伤药拿进来！” 南韶的眼神往这两人脸上滑过，容玖刚动了下唇，他就温声吩咐了那两个婢女。 那两个婢女忙应声下去取东西。 桃叶扶着红绡到了里间。 桌上，南韶亲自为几人斟了茶。 “这茶颜色和香味倒是特别，我竟是从未喝过！” 裴维南凑在鼻尖轻嗅了一口，微眯着眼赞叹道。 “这茶来自南玄，东羽确实少见，我素日喝惯了，今日有贵客到，这两个丫鬟大概是没想到此处！” “来……” 南韶正要唤人，就听得容玖淡笑着道：“早就听闻南玄的茶别有风味，今日正好尝尝！” 说完拿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 “容五少爷喜欢就好！” 南韶一脸的高兴。 四人就开始品起茶来，容玖默然不语，裴维南和楚伊濯自也是静静地品茶，屋子里安静下来，只有里间偶尔传出隐约的轻声软语。 “姑娘不必如此小心，奴家又不是什么金贵人，这点疼还是能受得的！” 红绡脖子下边横着淤紫手印，是被王仁掐着脖子拽起来时留下的。 桃叶受伤多了，自然知道这有多疼，是以上药的时候多了些小心。 “虽不金贵但也是人，能少受些疼痛自然是好的！” 顾忌着外边的人，两人说话的声音很轻。 “这位南公子你从前见过吗？” 第196章 她等不起 她曾经在花楼待过一段时日，被李妈妈调教过，这始终是桃叶的一段心病。 今日楼下时，她能看出李妈妈很是畏惧这位南公子，若是来日，李妈妈发现了她的身份，她也要有所准备，多得些消息总是好的。 但令她失望的是，红绡摇了摇头：“我今日也是第一次见着！” 而这会儿，外间的沉寂却是被一句话打破了。 “不瞒诸位，今日在下寻几位到这里说话确实有事相商！” 果然与下边传来的消息一样，这位容五少爷心思深沉绝对不下于他，南韶知道，再撑着架子也无意思。 裴维南和楚伊濯对视一眼，两人皆是一脸的了然。 “诸位都是聪慧之人，想必也猜到了在下的身份，不错，我的确是南玄人！” 南韶看了一眼三人的神色，可别说为首的容玖，就是裴维南和楚伊濯脸上也是毫无异色。 心下微动，他继续说道：“我手下的人前些日子与当时的京兆尹孙全贵接触时发现了一些事，不知容五少爷是否有兴趣一听！” 南玄？孙权贵？五石散？ 容玖手指轻点茶盏，寒沉的眸光略过南韶面上。 南韶心内一跳，面上带了些正色：“这些年东羽国富民强，周边各国的商人频繁来往于盛京，想赚些银钱，在下就是其中之一，大略一月前在下听闻盛京有一桩生意极为赚钱，名曰仙人药！” 此言一出，裴维南和楚伊濯脸色皆是微变，仙人药是五石散的别称，但市井里却无此名。 毕竟东羽历朝帝王，对长生一事颇为渴望，若取这个名字，极有可能引起皇帝注意。 只有上层买家口中，才会出现这个名字。 一个南玄的商人，竟然能探听到如此隐秘的事。 用五石散敛财的人，非富即贵，就算是他们，也是花费了许久时间才找到孙全贵这条线。 “既是赚钱的生意，南公子自然不能放过！” 容玖笑着饮了一口茶。 “容五少爷说笑了，南某行商，自来遵守朝廷法度，仙人药这等朝堂明令的禁药自是不敢沾的！” 南韶温雅俊秀的脸上满是厌恶之色。 “明人不说暗话，南某巧合之中得知裴大少爷正在探查五石散一事，今日听下边的人说几位来了春花秋月，就想邀各位一叙，只是不巧被方才的争执拖延了时间！” “行商之人结交三教九流，所以消息灵通些，几位想探查五石散一事，在下手上恰好有些消息！” 南韶看了几人一眼。 裴维南有些心动。 容玖上次设计让太子以为雍王要将六卫军士有吸食五石散一事上达圣听，便急惶惶地找上靖国公想要以此为要协，但容彦博最是个气傲的，怎愿被人威胁，如容玖所愿，容彦博当日就去了宫中，将这事禀报明帝。 五石散当年差点让东羽改朝换代，明帝听后极为愤怒，下令大理寺彻查，但雍王素来心狠，第二日就将孙全贵抛了出来，一招痛哭请罪，再加上大义灭亲。 明帝爱子心切，只罚了雍王两年俸禄便不了了之，只是下令金吾卫在全城搜捕买卖五石散之人。 如今盛京明面上已经无人敢吸食，至于暗地里，总还有些漏网之鱼。 毕竟以雍王的阴狠贪财，绝对不会就这般轻易放弃这条财路。 他们近些日子也帮着顾世虞探查暗地里买卖五石散之人。 “这事陛下已经下令严查，该抓该杀的也差不多了，南公子的好意容某心领，不过真是用不上了！” 容玖随口就拒绝了。 裴维南本来还想给好友使眼色，但看到对面南韶脸色骤变了一下，才放了心来。 只要对方足够急，他们自然用不上被牵着鼻子走。 “五石散害人不浅，容五少爷当真能视而不见！” 南韶这话一出，在耐性上就输了大半。 “我一个锦绣纨绔，何必如此忧国忧民，东羽朝堂之上有的是能人！” 容玖懒懒地靠在椅背上。 “时辰不早了，今日与南公子相谈甚欢，下次有机会再聚！” 裴维南听到外面的打更声，适时说起告辞的话。 “多谢南公子盛情款待！” 楚伊濯也站起身拱手道谢。 桃叶和红绡在里间听到椅子移动的声音，知道是要走了，便也掀了纱帘出来。 “红绡姑娘今日受惊了，回头好好喝几副安神的药！” 裴维南笑着上前揽住红绡，动作轻浮地将两片金叶子插在红绡的发髻上，还轻抚了那眉间的朱色花钿，一片怜香之情。 “奴家谢裴少爷的赏赐！” 红绡感觉到腰间的示意，娇媚十足地靠在裴维南身上。 就这样，南韶照旧面目和煦地前边引路，容玖揽着桃叶走在最前头，裴维南揽着红绡走在最后边。 “若是那王仁再欺你，一定马上使人来裴府告诉我！” 临出门前，裴维南依依不舍地放开红绡。 “你几时与容家五少爷几人相识的！” “回南公子的话，奴家早些时候便识得了裴公子，几个月前裴大少爷带着容五少爷过来听曲，便熟了几分，容五少爷和裴大少爷出手极是大方，每次他们过来楼里，李妈妈都让奴家去陪着！” 南韶站的地方，一半被彩绣灯笼照着，一半在夜色，越发显出了几分隐秘。 红绡强忍着不让自己心跳如擂。 “下去吧！” 南韶微一扬手，红绡忐忑地行过礼后回了楼里。 马车上。 容玖揽着桃叶坐着，面色微沉。 服侍这人这些日子，桃叶知道，这是五少爷在思索要事。 可是五少爷他们和那位南公子，在外间谈了什么？ 她其实并不是好奇这个，她如今最想的，是早日将娘亲从云州楚家救出来，她相信大哥的本事，但就算明年大哥科考得中，要救出娘亲只能是徐徐图之。 她怕，迟则生变。 而五少爷，是她目前能想到的唯一的捷径。 幸好五少爷好像在探查云州当年的水灾一事。 但这时若有旁的大事发生，五少爷定会将云州之事先放在一边。 她，等不起。 第197章 五少爷醒了 “五少爷！” 桃叶抬头轻轻唤道。 “有事？冷了？” 容玖握了一下桃叶的手，果然觉得有些冰凉，索性将人抱在怀里。 桃叶当然不是为此，不过她本就畏寒，五少爷的怀抱确实温暖，便伸出手环住了这人的腰。 “奴婢觉得这南公子有些奇怪！” 今日确实晚了些，周身又被温热的气息围绕，桃叶有些困意，所以嗓音有点闷闷的。 “哪里奇怪？” 容玖这些日子对桃叶，多了不少耐心，就算被打断思绪，也没有冷着脸， “他身边那两个丫鬟的举止和神态都不像是商户人家的下人，倒像是显贵人家出来的！” 公府侯门出来的丫鬟，通身的气质不是商户之家的能比的。 桃叶说着小心打量了一眼容玖的脸色，又补充了一句：“奴婢也只是见多了府里的人，觉得这两个丫鬟的做派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他是南玄人，这人身上确实有很多疑点，不过你发现的这点很好！” 商人多逢迎之色，但南韶虽然笑脸迎人，却毫无卑微之意。 东羽虽不过分抑制商贾之流，但比之世宦人家，总是少了些底气。 被桃叶这句话提醒，容玖对此有些眉目，笑着夸赞道。 而怀里的桃叶脸上却闪过惊异之色，倒不是为南韶的身份，而是五少爷之前从不会与她说这些正事，而且方才那夸赞的话若不是她困紧了，分辨不出别的意味。 五少爷就真的只是在夸赞自己，并无往日里的试探和戏谑。 “能帮上五少爷就好！” 不过桃叶本就低着头，脸上的神色容玖也见不到。 五少爷还有心情与自己说笑，看来南公子这事应该不算棘手。 桃叶心神一放松下来，困意就止不住了，眼皮半阖，左耳边仿佛有轻声的呢喃，慢慢地，她的呼吸就平稳了下来。 直到了府门口，容玖正想起身，但腰被怀里这人紧紧揽着，动不了。 “等下！” 行云刚要掀前面的马车帘子，就听到里边传来一声极轻的喝止，忙收回了手。 正在放脚凳的归云一脸惊异地抬头：五少爷这是与桃叶姑娘在里边……这会儿时间都忍不住？ 被行云从上面瞪了一眼，归云那饱含深意的眼神才消停。 不过里边的情形归云确实猜对了一半。 马车停下，容玖本是想将怀里的人摇醒，但看着那恬淡的睡颜又改了想法，低头吻住了那柔软的樱唇。 本是想这般将人唤醒，但桃叶已经习惯这人的亲密，虽睡得迷迷糊糊，还是将腰间的手挪到了容玖的脖子上，迎合起唇间的辗转碾磨。 怀里的人依旧紧闭着眼，眼睫却是颤如蝶翅，透着一股子寻常难以见着的娇懒之美。 温香软玉在怀，又是这般勾人。 容玖的手已经摩挲到里边的裙腰系带上。 “是五少爷回来了吗？” 国公府值守的门房见到门口停着的马车半天没有人下来，走上前来询问道。 “五少爷今日在外边累着了，正在马车里睡……” 归云想要将门房打发走，但话还没说完，马车里就传来一声婉转的嘤咛声。 马车外三人的脸色精彩极了，行云欲言又止，归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咳嗽了几声，至于那门房，因值夜而充满困意的眼神都亮了一些。 “五少爷……” 桃叶是被腰间的一阵疼痛惊醒的，睁开眼竟发现自己正勾着五少爷的脖子，头微微仰着，唇上有些微热。 五少爷不会想在马车里就要她吧？ 桃叶绯红着脸收回手。 “醒了就起来吧！” 容玖动作有些急切地将怀里的人拉起，起身往马车外去。 桃叶愣了一下，忙跟了下去。 “怎么了？” 两人一下马车，就收到三道极为不同寻常的视线。 “没……五少爷醒了啊！” “醒了好，我这就去给您开门！” 归云特意抬高了声音说话，门房也一脸恍然地转身跑去开门。 容玖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三人，示意身后的桃叶赶紧跟上。 虽然马车上那姿势让桃叶有些脸热，但她面上却看不出什么，微低着头跟在那挺拔的身影之后。 回到院子，桃叶伺候完容玖洗漱，原以为自己会被留下，没想到五少爷竟挥退了自己。 不过她昨日才伺候过人，那避子药最好少喝，今日不用留下服侍也算好事。 第二日，桃叶服侍着容玖起身，等到将人送出院子，回到西厢房里用了早膳，赵进又上门了。 桃叶正抱着银狐和南云一起逗弄。 小银狐如今大了一圈，已经不适合经常关在笼子里。 “这狐狸可真是可爱，是五少爷送姑娘的吧？” 上次不欢而散，赵进这会儿脸上什么都看不出，依旧是满脸笑意。 “哪里，奴婢只是替五少爷养着！” 桃叶说。 “对了，今儿小人是奉了五少爷的话给姑娘送东西来的，这些摆件都是库房里的珍宝，姑娘看看，合不合心意，若是没瞧上眼的，小人再让人去库房取一些出来！” “五少爷说了，可一定让姑娘满意！” 赵进指着身后两个小厮手上的托盘笑眯眯说道。 他是真的没想到，竟然如此凑巧，五少爷让他从库房选些摆件送来，如此，他也不用想别的法子掩饰了。 “姑娘别看这花瓶不大，这可是有名的玉瓷，一般人家府里都寻不到一件，姑娘这样的人物，正好使这个！” 玉瓷是白瓷的一种，因为颜色透亮如玉，所以有这个雅称。 桃叶走近一看，瓶身的确有玉般的光泽，这个时辰阳光正好照到这间屋子，在那玉白的瓶身上打转。 忽然，桃叶眸光一凝，将那瓶子拿在手里看了一眼。 “看来这件合了姑娘的意！” 从赵进这边看来，就是桃叶对这花瓶极有兴趣，还拿在手里把玩。 “有劳赵管事，这些就够了！” 桃叶握着手里的瓶子想要放回托盘上，瓶底刚触到托盘，那端着的小厮不知是太低着头没见着人还是怎么的，竟是直接往桃叶身上撞上来。 “姑娘小心！” 第198章 赵进要陷害桃叶? 不过就是一瞬间，南云抢步上前将那要翻转到桃叶身上的托盘拿住了。 “小人该死！” 那小厮先是一愣，看了一眼桃叶的花瓶，半响才反应过来，缩着身子连声请罪。 “怎么办事的，坏了东西还可，若是伤到桃叶姑娘你有这条命赔！” 赵进盯着桃叶手里完好无损的花瓶，眼底划过一道暗光，厉声斥责那小厮。 小厮又是一阵请罪。 “只是无心之失，赵管事也别太怪罪他！” 桃叶将手里的瓶子放在后面的桌上，脸色温和地对赵进说道。 “姑娘没事就好，不然五少爷不得心疼着！” 花瓶没有摔到地上，赵进确实有片刻的心急，不过想到桃叶不过一个丫鬟，见识短，应该不会发现，脸上重新聚起笑吟吟的奉承之意。 “那小人就先走了！” “姑娘，这赵管事莫不是特意将这珍贵的瓶子摔碎，在五少爷面前告您一状！” 三人出去后，南云脸上面含怒气。 桃叶摇了摇头。 这瓶子在旁人眼里是珍贵，但五少爷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上心。 不然上次也不会将越绫随手赏赐给她。 赵进不会做这无用之事，桃叶的目光重新挪到了那花瓶上。 “将这瓶子好好收在柜子里吧，别让小银狐碰倒了！” 桃叶对南云说道。 此刻，寿安堂里。 “你这是怎么了？眼睛肿成这样？” 歪在榻上的曹氏动了动身子，正好瞥到榻边跪着给她捶腿的曹氏红肿的双眼。 “没，妾没事！” 罗氏低着头轻声说道。 曹氏最近因着曹家丧失了谢家这门好亲，正是心气不顺，待要发作的时候，容淑亲手端着一碟子糕点从门外进来。 “祖母，淑儿看您早膳没用上一口，特地去小厨房给您做了这牛乳糕，甜糯得很，祖母要不要赏脸尝一口！” 说话间已经弯着身子将那牛乳糕递到了曹氏面前。 曹氏年纪大了，尤其喜甜，听了这话，伸手从那碟子里拿了一块。 果然甜软得很，脸色微微好转，冲着一旁端庄侍立的容淑说道：“这些事让下人去做就好，你一个大家小姐，别把手弄粗了！” “祖母这几日都吃不下饭，面色都憔悴了，孙女哪里能放心得下。” “祖母若是不嫌弃，淑儿可以天天做给您吃！” 容淑在一边笑得温婉。 知道曹氏素来喜这牛乳糕，她特地找人教了一个月，所以这做牛乳糕的技艺就是府里大厨房的点心师傅都比不上。 容淑服侍着曹氏又吃了两块，见曹氏摆手才将碟子放在一边，在榻边坐下了。 “淑儿如今也有十五了，亲事也该相看起来了！” 府里的孙辈，除了容玥姐弟，她最疼的就是容淑，前者是最早的孙辈，她又满意儿子原配的行事，后者是常在她面前孝顺，又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行止又端庄，得到过不少夫人的夸赞。 极好面子的曹氏当然喜欢。 “淑儿还想多陪祖母几年！” 容淑眼神微闪，亲热地依着曹氏说道。 “那也该相看起来了，以淑儿的品貌，将来定能嫁进那显贵之家！” 曹氏拍了拍孙女的手。 “但就是你这姨娘立不起来，掌家这些年，还是这般唯唯诺诺，一定主见都没有！” 说着横了一眼地上的人。 罗氏越发低了头。 “姨娘是个规矩性子，一心只想着伺候祖母和父亲，这些日子也是在父亲面前动辄得咎，这才心下不安！” 说到这里，容淑也低了声，似是为自己姨娘担忧。 “动辄得咎？” 曹氏疑惑地重复道，儿子这些年宠爱罗氏，到后院来十次有八次歇在罗氏的院子里，怎么突然就看不上眼了。 “老夫人，妾没事，只是杨姨娘有了身子，听说底子薄些，隔个几日就要请府医问诊，国公爷心里担忧，斥责妾几句也是应该是的，只是妾不经事，昨儿夜里就没睡着！” 罗氏小声接口道。 “不过就是怀个孩子，况且又不是不经事的小丫头，至于这般小心吗？怕不是借着身孕缠着博儿！” “杨姐姐应该没有这心思，这些年在府里也没个声响，连夫人也极是喜欢，这些日子送了不少东西过去！” 罗氏神色有些迟疑。 “哼，顾氏的心思你还不知道，不就是见博儿看重你一些，忍不得了，刻意抬举那杨氏与你打擂台呢！” 曹氏冷怒道，她这儿媳就喜欢和自己作对，自己希望罗氏，她就百般为难，自己不喜那杨氏，她就使劲抬举。 “祖母误会母亲了，母亲如今忙着大哥和二哥的婚事，分身乏术，哪还顾得上这些！” 容淑劝道， “玥儿和瑛儿的婚事都是顾氏在操办？” 曹氏皱眉问道。 “夫人是主母，这些大事自然该夫人做主！” 罗氏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 “糊涂！” 曹氏恨铁不成钢地骂了一句，罗氏一脸的茫然。 “玥儿还好，是府中的嫡长子，瑛儿是庶子，顾氏又与你不对付，如何肯尽心，到时两人的婚事又是一前一后，没隔上几天，不是让府里其他人看你们母子的笑话！” 曹氏在内宅扶持罗氏，一方面的确是罗氏在她面前足够卑微会服侍人，另一方面也是她看不上顾云卿，不肯让顾云卿掌着府里内院的事务。 “王妈妈，去顾氏哪里传我的话，她这身子三头两头地不好，要看顾着两个小辈的婚事也勉强，就将二少爷的婚事交给罗姨娘自己操办！” “若是顾氏有二话，就让她来找我说话！” 曹氏当下就做了决定。 王妈妈一出去，母女两个就隐晦地对视了一眼。 等曹氏用过午膳小睡，母女两个从寿安堂出来。 “那药已经用完了！” 小道上，两人的丫鬟隔着一段距离跟着，容淑压低声音道。 罗氏难得在女儿面前流露出不赞同：“这药伤身，若是用多了，日后子嗣可能会艰难，二小姐……” “我知道，姨娘只管妥帖地将药弄来就是！” 第200章 奴婢不愿意 五少爷对她越满意，来日在娘亲和大哥的事上她也越能说得上话。 桃叶想着这些眉眼便弯了一下，原本娇媚的五官多了些柔美清婉。 容玖偏头时正好瞥到那抹清丽的笑意。 小丫鬟，这是觉得自己帮上了忙，所以心喜？ 今日的事若是在从前，小丫鬟一定不会出声，只会等着事寻到她自己身上时才会反击，就像青梅下药那次。 容玖闭着眼，方才紧皱的眉眼舒展开来。 桃叶揉了一刻钟，柔荑就被一双大手握住，顺着容玖的手势坐在了榻边。 “你昨日不愿答应你大哥真是离不得国公府？” 容玖半阖着眼悠然问道。 这话问得突然，还好桃叶在容玖跟前低眉顺眼惯了，一时的愣怔也不会被瞧见。 手腕被握着，桃叶不敢有太多的动作，坚定地点了点头：“夫人于奴婢有大恩，五少爷也很是护着奴婢！” “若是日后你只能以现在的身份留在国公府，你也愿意？” 被握住的那只手僵了一下，桃叶抬头看着注视着自己的容玖，迎着那惯常幽深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奴婢不愿意！” “五少爷很快就要成婚，奴婢……奴婢想有个良籍身份，日后也好在府中生存！” 容玖面上并无不快之意，但桃叶还是斟字酌句，语气里带着十分的小心，面上却满是希冀。 她这句也算是试探，就算在大哥面前，五少爷也从未提过要为她脱籍。 桃叶也不知日后的事，但奴籍之人生死随主子。 她自是不甘，且五少爷的心思这般沉，就算她愿意，也定然不会相信。 “放心！” 桃叶被揽着翻转身子压在榻上时，也不确定五少爷这放心二字承诺的是什么。 但身上的人似乎满意她的回答，黑眸中温柔点点，桃叶放松下来，伸出柔软的手臂，勾住身上之人的脖子，任由这人将自己带入熟悉的热潮之中。 容玖在榻上要了桃叶一次，但许是榻上不够柔软，身下的人眉眼间时不时露出忍痛的神色，心里叹了声娇气，正将人往床上抱去时，门外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五少爷，行云有要事禀告！” 容玖微沉了脸，快走几步将手上的人放在床上。 桃叶也听到了外面的敲门声，作势要从床上起身服侍。 “你先自己歇着！” 刚起了半个身子，就听得这声吩咐，容玖自己整理了直裰，往门外走去。 “是！” 桃叶身子本就软着，得了这话重新躺了回去。 主屋的锦被柔软，她又有些懒倦，不过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书房里。 “五少爷，赵进确实将那瓶子偷出府去，去兴恒典典当了，得了500两银子，之后将这银子送到交罗巷的一户人家手里，那人是东宫暗地里网罗的江湖人士！” 书案前，行云低声禀告道。 “兴恒典？” “雍王的产业？” “是！” 行云面上浮现担忧。 五少爷这般重视那瓶子，应该是件重要的物什，但到了雍王底下的当铺里，若是被人看出了那瓶子上的玄机，还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拿回。 “明日再去探查一下赵进贿赂那人的意图！” 青杏当日被靖国公杖毙，却也没将这赵进咬出来，他这太子表兄驭下的手段可见一斑。 可赵进敢私下去找这人，还带上了银子…… “是，那玉瓷瓶小人明日一早就安排人去赎！” 赵进拿了500两银子，必定是死当。 容玖点了点头，从书案后走了下来，快要到门口时，又停住了脚步：“你日后都留在院子里，别让府里的人欺了她去！” “是……不过是不是让归云留在府里，小人跟在您身边……” 归云性子跳脱，行云不放心，桃叶姑娘在府中，最多受点委屈，但五少爷在外边，还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尤其经了东宫那事，太子必定会对五少爷不满。 其实当日在东宫，他就觉得事情闹得有些大，将桃叶姑娘救出来就行，但将谢三小姐和韦二少爷凑成一对，让谢太傅不得不倒向雍王，就有些太过了。 太子先前还只是试探五少爷，如今怕是要忌惮了。 不过…… “是，行云明白！” 被那冷峻的眼神轻扫，行云就知道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容玖回到屋子的时候，桃叶已经睡得香甜，不过许是屋子里还有些冷意，身子微微蜷缩着。 直到身边多了热意，桃叶才舒展开身子，靠了过去。 天色渐寒，明帝延后了上朝时间，羽林卫武将上值也往后延了半个时辰，容玖就和桃叶一块用了早膳。 容玖的膳食都是顾云卿院子里的小厨房做的，那食盒是特制的，不比大厨房那边，送来时饭菜有余温都算好的。 桃叶喝了一碗热乎乎的粥，整个人都舒服了不少。 “喜欢就多用些！” 桃叶刚放下碗，就听到对面低沉的声音。 惊讶地抬头，随后桃叶规矩地道了谢，自己又盛了一碗，还给容玖夹了个炙烤虾饼过去。 “五少爷路上小心！” 桃叶将人送到了院门口。 等人消失在院墙拐角处，她才转身，却发现行云在她身后，桃叶奇怪地问道：“行云大哥今日怎么不随五少爷入宫？” 行云和归云两个，五少爷明显更倚重行云，怎么今日只带了归云出去。 不过想到应是五少爷吩咐了重要的事给他，桃叶为避打探的嫌疑，忙又笑着说道：“我就是随口一问，行云大哥不方便说就算了！” “这些日子府里忙着大少爷和二少爷的婚事，又有年节各项事凑在一起，五少爷怕姑娘有事，让小人待在院子里看着！” 五少爷没让他瞒着桃叶，行云也就实话实说。 桃叶这次倒真的愣了一下，她在五少爷心底已经有这般份量？ 许是看在大哥的面子上吧，在春花秋月时大哥对自己的在意，五少爷看在眼里，只要自己好好的，大哥定会更心甘情愿地为五少爷做事。 桃叶想到这里，心中又有隐隐的担忧。 第201章 桃叶心思的转变 朝堂上的事她不懂，但如今朝中权势最煊赫的皇子，就是太子和雍王。 但五少爷，似是这两边都不打算站。 五少爷是个心内有成算之人，不会这般毫无顾忌地得罪两方，就算自己不畏，也会顾着夫人。 可另辟蹊径，从来不是一件容易事，甚至能将身家性命断送，她这些日子差不多将东羽地方志读完，深知这些。 可如今自己，甚至大哥和娘亲的命，都与五少爷的连在了一起。 桃叶满腹心思地回到自己屋子，一时也看不进书，想起上次的越绫还剩下一下零碎的，就打算给五少爷绣个荷包。 前些日子已经将那襕袍送出去，过几日五少爷的生辰就要到了，她总得备些新的。 上次做襕袍的丝线还剩下一些，但缺了两色，桃叶打算往针线房去找绣茵要一些。 一路往后院走去，走过二少爷院子里时，就听得里边一声娇滴滴的叫唤。 “桃叶妹妹！” 不多会一个穿红着绿，头戴金钗的丫鬟就到了门口。 来人神采奕奕，一脸的春风得意，却是绿橘。 但脸上涂抹了太多脂粉，弄得比那春花秋月的姑娘都浓艳。 “绿橘姐姐！” 桃叶点点头，往后退了一些，绿橘身上的脂粉味实在太浓郁了一些。 “桃叶妹妹可是觉得惊讶，当日我求妹妹相救时那般凄惨，如今却是这样光彩照人！” 绿橘斜着眼说道。 “桃叶恭喜姐姐！” 桃叶不理前面那句。 “如今我已经得了罗姨娘和二少爷的话，等二少夫人进门后，就要抬姨娘，可是比桃叶妹妹快了一些！” 绿橘不屑地看了眼桃叶身上的穿戴还是往日一等丫鬟的那些。 想来外边说桃叶得五少爷宠爱不过是以讹传讹，不然怎么会连几件体面的衣裳首饰都不得。 “能得罗姨娘的看重，这是绿橘姐姐的福气！” 桃叶目光略过绿橘手上那只翡翠镯子，若是她没记错，罗姨娘去宁国寺时腕上戴的就是这件。 绿橘瞒着人私自有了身孕，以罗姨娘的狠辣怎么会不私下磋磨，光看那手腕都纤细了不少，脸上还有脂粉都掩不住的苍白。 如今却又突然厚待绿橘，这会儿又叫住了自己，桃叶不禁起了戒心。 但绿橘只在她面前炫耀了那一身华丽的服饰，又说了几句酸话，就自顾自回了院子。 倒也没做其他的。 桃叶想了一下，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有些草木皆兵。 “怎么了？” 绣茵现在伤已好全，自然要回绣房与其他绣娘一处做活，不过蔡妈妈面容严肃，却是个宽厚的，她们出来疏散一下或是有人找她们说话也不阻拦。 “没事，我今日是来拿些丝线，已经与蔡妈妈说了！” “有几个颜色我不太能拿准，你带我去看看！” 桃叶拉着绣茵的手笑着说道。 “又要给五少爷绣东西？” 将桃叶带到存放丝线的屋子里，趁着无人时，绣茵悄悄问道。 桃叶坦然地点头。 绣茵听后却是一脸的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我们两个还用这样吞吞吐吐的！” 桃叶察觉到绣茵的神色变化，也是轻轻说道。 “你如今是五少爷的人，素日是该多讨讨他的欢心，但……前几日夫人让我们针线房做了一些年轻女子式样的荷包，特意交代了要精致贵重些，预备着年节时送那些未出阁的大家小姐用！” 府里大少爷和二少爷这月都要成婚，而五少爷比二少爷，不过小了两岁，且府里人也都在传夫人正在给五少爷寻合适的亲事。 绣茵想了想，终究还是狠心说道：“日后五少夫人进门，若是见着五少爷身上的东西都是你做的，岂不心里不痛快，为难你！” “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不过以后的事也难说，许是我能碰上一个大度的主母呢！” 与大哥相认的事，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 不过若是她最后还是要待在五少爷身边，她也会仔细筹谋，在府里过好日子，而且如今有大哥在，她的处境比之前好了许多。 至少五少爷现在愿意费心护自己周全。 “算了，你行事本就比我妥当，性子也周全，我就是不放心多说了一句！” 绣茵见桃叶脸上并无难受之意，就知道她没真动了心。 只要不动心，桃叶的聪慧她还是信任的。 “这些日子是不是针线房正忙着，我方才去找你时，那些绣娘连抬头看一眼都不曾！” 说完这话，桃叶一面和绣茵看着架子上箩筐里的丝线，一面随口问道。 “本来年节前的活还算轻松，蔡妈妈是个极有成算的，早将那些活都分派好了，但前一日，罗姨娘突然派人过来说未来二少夫人的衣裳要换一批，原来的那些都太素了，年轻的姑娘家应该穿些粉的，黄的，叫针线房赶在成亲前重新做一批！” 身边只有桃叶，绣茵说话时也少了顾忌：“先前那些都是秦妈妈吩咐下的，而且秦妈妈办事妥当，特地派人去问了常家姑娘的喜好，这才做下的衣裳！罗姨娘刚接手二少爷的婚事，怕是和夫人较劲！” 因着上次在寿安堂时罗姨娘挑拨着老夫人对桃叶发难，绣茵对她，暗地里也是厌恶不已。 “看来常小姐不得罗姨娘的心！” 桃叶又想起方才在前院见着的满身华服和精美首饰的绿橘，这次倒真不是冲着她来的，是要给刚进门的那位二少夫人立威呢。 她在心底暗暗记下这事。 罗姨娘和二小姐三番两次要自己的命，这位未来的二少夫人也许是个机会。 大哥虽然如今依旧无权无势，但自从相认后，桃叶觉得自己多了些底气和期盼，倒不像先时只顾着将眼下的日子过好。 针线房正忙着，虽知道蔡妈妈对自己多些宽容，桃叶也不好久待，拿了需要的几色丝线就与绣茵道别着走了。 回去时，桃叶选了条近路，往花园边上的小道走，这会儿天色还早，花园里并没其他人。 桃叶走了一段，就听到一阵呜呜咽咽的声音。 第202章 罕见的怒意 好像是年轻女子的哭泣声，大抵是要压抑着声音，一声一声的却是抽噎得更加厉害，听着是从园子里边传出来的。 府里现在的年轻女主子就二小姐一个，里边这人应该是个丫鬟。 国公府里夫人待下宽和，杨姨娘和四少爷也是温厚之人，不过其余几位主子都是心狠手辣之人，府里的管事也多有欺下瞒上的。 桃叶不欲惹是非，径自往前走去。 这时，园子里已经响起小丫鬟的说笑声。 桃叶刚从园子门口过，里边就有一人低头匆匆地出来，她本就特意走快几步，这人又出来得突然，两人就撞上了。 桃叶退后几步扶住了墙，来人却是一声痛呼，摔在了地上。 她下意识地要去扶人，一眼瞥见这人竟是大少爷的通房秋莲，就停下了动作，自己也装作一副被撞疼的样子。 “秋莲姐姐没事吧？” 大少爷口蜜腹剑，这秋莲她虽没有说上过几句话，但也是颇有心机之人。 这一撞正好碰在手臂上，秋莲捂着手臂的动作让桃叶的目光下移了几分，因为摔在地上，秋莲上边的浅碧色袄子袖口有些往上移，手腕上边一圈淤青赫然在目，那伤痕下似还有些红。 秋莲是大少爷的通房，自然做不上粗活，身上怎么会有这种伤。 桃叶心里讶异，但却把目光重新挪到秋莲的脸上。 而地上的秋莲面色痛苦了一阵，忙不迭地自己撑着起来：“没事，没事！” 站稳身子后，秋莲半偏过身子，将袖口往下拉了一下，与桃叶隔开了距离，又似想起什么：“我方才被那些丫鬟们的酸话气着了，让桃叶妹妹见笑了！” 说着低着头用罗帕擦拭自己通红微肿的眼睛。 “秋莲姐姐没事就好，那我先走了！” 桃叶也不多留，笑了笑从秋莲身边过去了。 被撞的地方疼得不行，不过见桃叶没有扯着她说话，她在后边暗舒了一口气。 有了这一节，她也不敢再留在这边哭，但这副样貌定是不能回去，若是被院子里的人瞧着了，在大少爷面前说一声，定是没有她的好。 但一走动得快些就会牵动身上那些伤口，她看着四下没人，只好缩着身子慢慢走着。 往前院走的桃叶想起秋莲的神色和动作，还有方才瞥见的手腕上的伤，一脸的若有所思。 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了刚进国公府时见到大少爷在先夫人院子里虐杀的那只狮子猫。 不过回了屋子，她就暂且将这事放下了，三日后就是五少爷的生辰，她要快些将荷包做好。 用过午膳，桃叶先在床上眯了两刻钟。与大哥相认后，她对自己的身子，更惜重了几分。 而后才拿起针线继续绣荷包，顺带将小银狐放了出来。 反正小银狐乖巧伶俐得很，只会在院子里活动，不会自己往外边去。 到了晚间，桃叶也没见着容玖的身影，倒是行云将两个大食盒送了过来。 “桃叶姑娘，五少爷走之前吩咐了，若是往后他晚膳前不回来，就将这些饭食送到姑娘这边来！” 看到桃叶面上的疑惑，行云一板一眼地说道。 顾云卿极疼儿子，主院小厨房用的又不是公中的用度，容玖的晚膳是四荤两素一汤。 桃叶一个人吃不下这些，便让行云带走了一荤一素，又叫了南云的娘合着南云三人一起用。 不过那盅乌鸡海参汤她想了下，还是留着没吃，用滚烫的热水温着。 五少爷今日未归大抵为的是昨日那玉瓷瓶的事，许是会忙得用不上饭，顺手能博些好感的事她不会错过。 但桃叶直等到了酉时末，容玖也没有出现。 她让南云先去休息，自己则在灯下看起了书。 刚看了两页书，外边就传开响动。 桃叶忙放下书，找了一个托盘将那盅温着的鸡汤端着，出了西厢房，才发现五少爷没有回卧室，而是去了书房。 见门开着，外边又无人，桃叶往里踏了一步，不过在门边站住了。 “滚！” 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里边传出来一声怒喝。 这是五少爷的声音？ 她见过五少爷生气时的样子，但如这般明显的怒意却是从未见过。 心中暗悔自己来得不是时候。 正要退下时，里边的人不知为何，却往门口处走来。 “五少爷恕罪，奴婢这就下去！” 桃叶想起在书院那会儿，五少爷因着心情不好折腾了自己一夜，身子就不由自主地抖了一下，下意识地紧了紧手里的托盘。 “进来！” 容玖见眼前的人拼命垂着头，好似被吓得不轻，不由地放轻了声音。 如此，桃叶只好端着托盘，小心翼翼地进了屋。 “奴婢不知道五少爷有没有在外边用过晚膳，所以自作主张留了这盅汤！” 桃叶低着头轻声说道。 “放那边吧！” 看了眼小丫鬟手上那盅分量不轻的汤，容玖脸上的冷意消融了一半，指了指前边的书案，自己也走了过去。 “不是要给我喝吗？” 见桃叶将托盘放在书案边上，只垂手立着，容玖偏头说道。 “是！” 桃叶应了一声手上十分利落地盛了一碗汤出来，因为她一直换温着的热水，这汤舀出来时还有些热气。 热气微微在眼前氤氲，旁边立着的人分明没有半点如以前青杏和青梅两个侍膳时卖弄风姿的意思，容玖却觉得这时候的小丫鬟格外惹人眼。 一碗鸡汤下肚，胃里的那股暖意蔓延到脸上。 桃叶猜度着五少爷喜欢，又盛了一碗递上。 “你喝过了？” 喝到第三碗时，容玖用汤匙舀了两下，却没有往口里送去。 “没有，这是特意给五少爷留的！” 她怎么敢将自己用剩的膳食给主子吃。 “那喝了！” 话音刚落，那碗还未动过的汤就放到了自己眼前。 “谢五少爷！” 桃叶矮下身子接过，鸡汤味美，热乎又不烫嘴，喝下去后整个身子都了些暖意。 “五少爷！” 桃叶刚把碗放下，门外就传来一道小心翼翼的声音。 第203章 五少爷在笑? “进来！” 容玖示意桃叶先别出去，叫了外面的人进来。 门边归云听到这两个字对着身边的行云挤了挤眼：“五少爷好像气消了些？” 不过得到的却是肃着脸的行云给的轻轻一肘子。 两人一进屋，先是闻到了一股浓浓的鸡汤味，同样没用过晚膳的归云还没走到容玖跟前，肚子就叫了一声。 被行云狠狠瞪了一眼。 归云有些委屈，这也不能怪他啊，在外边查了一下午的事，到现在连口热饭都没吃上，他又不是五少爷，不对，五少爷还有桃叶姑娘送的鸡汤呢。 “拿下去喝吧！” “啊……谢主子！” 归云只诧异了一瞬，就将书案上的汤盅拿了过来。 桃叶忙把另一只干净的碗递了过去。 “多谢桃叶姑娘！” 归云早被那鸡汤的香味迷得分不清东西，笑逐颜开地对着桃叶道了谢，迫不及待地舀出一碗喝了起来。 “五少爷，我听归云说了白日里的事，谢三小姐过几日就要与韦二少爷成婚，而且东宫那事闹得众人皆知，就算拿了那玉瓷瓶在手里，眼下也没机会算计到少爷身上！” 行云也是方才才知道那瓶子的奥秘。 只是没想到这么巧，那兴恒典的掌柜与谢府也有旧，知道谢太傅喜欢玉瓷便将这东西送了过去，刚好在大门口碰上了被雍王府的人送回来的谢韫柔。 谢明柔虽被妹妹摆了一道，但到底疼爱妹妹，更怕祖父谢太傅见着人，被气出个好歹，就一直将人留在雍王府里，直到成婚前几日，才将人送回谢府。 谢韫柔这些日子身上的伤倒是养好了，但心里对容玖的执念却是越来越深了。 不过在人前已经能若无其事地端起那懂事孝顺的模样，在门口听到这人是要送东西给祖父，还让身边的丫鬟过去接了。 往里看了一眼，许是这些日子对容玖爱恨不浅，竟是一眼就看出了瓶子的端倪。 提到这事，书案后容玖的脸色又沉了下来。 被正喝着最后一点鸡汤的归云瞅见，难得大着胆子瞪了一眼行云。 等他喝完这口再说不行吗？ 归云的怨念行云没有注意到。 不过容玖倒是开口了。 “明日去永宁侯府，请舅父重新让人烧制一个一模一样的瓶子，就说先前那只不小心被我弄碎了！” “是，小人明日就去！” 归云喝下最后一口鸡汤，抢在行云前头应了。 桃叶见几人还要谈事，正好归云喝完了那鸡汤，便想下去收拾，不过刚抬了脚就听到旁边的人对着下边道：“将碗筷收拾了！” “是！” 归云高兴地应了，主子发怒时最可怕了，还是让行云负责安抚主子吧。 桃叶只好继续在旁边侍立着。 行云见主子并没有让桃叶退避的意思，也不压着话了。 “如今棘手的，是东宫那边，这些年府里太子的人被五少爷暗地清理了不少，国公爷身边那个近卫，还有您这边的青杏和赵进算是太子在这府里最得力的人手！” “现在就只剩了一个赵进，太子又忌惮您，只好将这赵进捏在手心里，这才带走了他的独子！” 归云今日查出在交罗巷的那座院子里，不仅有那个为太子办事的江湖草莽，还有赵进的独子被看管在里头。 其实，青杏之前与国公爷身边的人接触，传消息，一直未被察觉，不是两人行事隐秘，而是五少爷让人帮忙掩饰行迹，但后来不知为何，五少爷就吩咐不必再帮着青杏那边。 如果他没记错，好像就是从桃叶姑娘与楚公子相认开始。 楚公子才学确实不错，在州府贡士之中又有名声，品性也好，明年若是能得中进士，的确能成为五少爷在朝堂之上的清流助力。 行云这般一想，倒是明白了五少爷为何近日对桃叶姑娘如此重视。 “其实东宫一事，太子已经疑心您在韬光养晦，这赵进留不留其实也没多大干系！” 赵进年过不惑，只有一子，自然宝贝得不行。 独子被控制，赵进只会更加卖力地给东宫办事，若是太子让他做些危害五少爷性命的事，只怕防不胜防。 容玖听了这话，沉吟了一会儿，却是往桃叶面上看去。 桃叶一脸疑惑地回视，五少爷这是什么意思，要不要即刻将赵进处置了，难道还要问她的意思。 这几日五少爷做了好几次出乎桃叶意料的事，也难怪她要想到这处去。 “先将人留着吧！” “这些日子再将府里的人查一遍，凡是查出与东宫、雍王府有瓜葛的，立刻想法子处置了！” 果然是自己想多了，这种大事，五少爷怎么会问她的意思。 哪怕赵进欺压算计过自己不知一次。 桃叶最有自知之明，所以面上神色毫无变化。 “行云先告退了！” 行云本来以为主子还有事吩咐，但等了好一会儿也没听懂声音，算着时辰也不早了，便要告退。 “明日去赵进那里传我的话，到了年节迎来送往的事多，尤其今年我刚入了羽林卫，怕他顾不上，将院子里的库房交给桃叶掌管！” 还没转身，容玖就淡淡开口道。 这话弄得屋子里两人都有些惊讶。 “五少爷，奴婢从未管过这些事，怕……” 桃叶刚起了个头，就被容玖摆手阻止了。 “小人遵命！” 行云低着头应了，转身往屋外退去，顺带关上了门。 “五少爷，奴婢真的不……” 屋子里只剩两人时，桃叶矮下身子还想推辞，刚弯了膝盖，就被人抱在了膝上。 “本少爷说的话从不收回！” 容玖握着桃叶的下巴说道。 五少爷不喜下人顶撞，桃叶垂了眼，只好闭口不言。 “南云的娘以前是官家夫人，日后就让她教你这些事！” 在那细滑的下巴上摩挲了几下，容玖重新将手放在桃叶的腰上，缓缓开口道。 “真的吗？谢五少爷！” 桃叶一脸惊喜地抬头，伸手环住了容玖的脖子。 似是感觉到靠着的胸膛处微微震动，五少爷好像在笑？ 第204章 另眼相看 不过她还没来得及抬头，就感觉到身子一空。 青杏走后，五少爷身边就她一个通房，桃叶虽然不想多喝那避子药，但她眼下正是有所求的时候，自然不能让主子扫兴。 只是书房里只有一张暖玉榻，上边既没有软垫，也没有锦被，她想着接下来要发生的事就觉得背上有些疼，也怕染了风寒。 “五少爷，能不能去隔壁……” 桃叶埋在容玖胸口轻语嗫嚅道。 容玖看了眼那暖玉榻，仿佛也想起了什么，眼底闪过一丝厌恶，看着怀里的人却有几分戏谑，眉宇间却似又有一些心满意足。 “开门！” 外边守着的行云忙将门打开了。 容玖抱着怀里的人就往隔壁的卧室里去。 一番比往日更厉害些的疾风骤雨之后，桃叶抓着身上之人的胳臂轻声哀求，眼尾红得厉害。 身下几度浮沉，桃叶到后边还是昏睡了过去。 容玖望着下边的人雪白的胴体上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像是一树的红梅被吹落，覆在白雪之上，清艳无双。 又有一阵冲动涌上心头，不过想起好友的话，到底还是忍住了，只在那已经红透的唇上又碾磨了几下。 这一晚虽是被折腾得不轻，但第二日身边的人刚有动静，桃叶就醒了。 到了冬日，天色亮得晚，卯正时屋子里还是一片漆黑，桃叶摩挲着就要起身去点灯。 外边寒意十足，她身上又只穿着小衣和浑裤，被冷得身子狠狠抖了一下。 忽而腰间一重，桃叶的身子往后倒去，重新落进那充满着温热气息的怀抱。 容玖触到小丫鬟手上的冰凉，将被子披在她身上，而后自己先下了床，将油灯点了。 “谢谢五少爷！” 桃叶接过容玖递过来的衣服，三两下穿好下了床。 等两人穿戴齐整，门口行云和归云端了热水进来。 梳洗完后，主院的人已经将早膳送来。 桃叶依旧随着容玖一道用膳。 等将人送出院子，桃叶回了正屋收拾了床铺。 刚踏出门口，行云就带着赵进过来了。 “可不说桃叶姑娘能干呢，之前我就想让姑娘帮着管院子里库房的事，如今可是连五少爷都发话了，要将库房的钥匙交到姑娘手上！” 赵进面上没有丝毫不满，当着行云的面殷勤地奉上库房的钥匙。 可桃叶却只是低头立着，并没有马上伸手去接。 “这……” 赵进一脸疑惑地看向行云。 行云以为桃叶还要推脱，正要说话的时候身边响起一道和软却又镇定的声音：“辛苦赵管事一大早将这库房的钥匙送来，我之前也没管过庶务，不知道这里头的门道！” 原来是想在五少爷的亲随面前谦让几句，赵进眼底划过不屑之色，脸上却还是笑眯眯的：“姑娘聪慧能干，日后定能将这库房的事管得……” 赵进妥当二字还没出口，桃叶抬起头笑说道：“不过我在主院时见秦妈妈盘点过库房，这库房的账目是最重要的！” 听到桃叶提到账目，赵进的眼皮不自觉地一跳，抬头见着桃叶立在廊下，面上看着是镇定，但实则身前的手却是不自觉地捏着手里的帕子。 暗骂自己真是多虑了，一个通房，只知道些伺候男人的事，哪里接触过这些庶务，能想起账本，大抵是真在主院伺候夫人的时候听过一句。 “桃叶姑娘果然心细，都是我方才疏忽了，那这钥匙您先拿着，我这就让人去将账本取来！” 那些账本都是做平了的，赵进一点都不担心。 “有劳赵管事了！” 桃叶点点头，略过赵进奉上的钥匙就要往西厢房去。 “桃叶姑娘，这钥匙……” 赵进一愣，忙喊道。 “昨日五少爷和我说了，那库房里不少贵重东西，让我万不可轻忽，还是等我先看两眼账本，知道些大概，心里有个底，再拿这钥匙，这几日还请赵管事再操劳些！” 桃叶回头客气地说道。 让他再管几日库房，赵进自然是愿意的，后日就是五少爷的生辰，到时有不少的贺礼入库，他还能再做些手脚，这次倒不用顾忌那么多，反正日后都是桃叶管着，就是五少爷发现了，该负责任的也不是他。 但面子还是要做的，赵进询问似地看向行云。 “就依桃叶姑娘的！” 行云这会儿对桃叶，倒是另眼相看几分。 第一次遇上不熟悉的事，就能处理得有条有理。 这人又得五少爷喜欢，若是身份再高些就好了。 “那好，我就再替姑娘管个几日！” 赵进高兴地将钥匙收了回去，立时吩咐小厮去他屋子里取账本。 一刻钟后。 西厢房。 “姑娘叫我来有什么吩咐？” 何婆子谦恭地弯着身，小心翼翼地问道。 她在浣衣房被欺压得狠了，如今虽然出来了，也难免太过卑躬屈膝，桃叶和南云都说了好几次，但她这性子是多年养成的，一时也难改。 桃叶和南云也就随她去了，反正如今院子里，也没人欺压她。 “我听五少爷说何妈妈颇能理得庶务，正好昨日五少爷将院子里的库房交到了我手里，何妈妈就教教我这管理库房需要注意哪些事！” 桃叶示意南云扶着人坐下，才半倾着身子开口道。 “这……我从前确实会一些，但这都过了快十年，大抵已经生疏了……” “再怎么样也比我好些，您也知道，五少爷身份尊贵，库房里的都是贵重东西，若是因为我管得不好，出了差错，必定会受责罚！” “况且以我的身份，若是让府里其他人来教，不说那些经验足的管事妈妈愿不愿意，旁人看了也要说五少爷的闲话，这般郑重其事地教一个通房管事！” 桃叶言语很缓，没有任何逼迫的意思，只是将自己的难处娓娓道来，何婆子脸上果然开始松动。 “娘，姑娘待我们有恩，您就帮帮她，她在这府里也几个能信任的人！” 南云也在旁边劝道。 “这我先得看看库房的账册……” 第205章 桃叶送礼 何婆子犹豫了一会儿，看着桃叶恳切的眼神，还是应了下来。 姑娘为她们母子做了这么多事，她怎么也要回报一二，若是来日出了差错，她也能将错处揽在自己身上。 有了这想法，何婆子神色就轻松多了，接过桃叶递上的账册，仔细看了起来。 桃叶自己则拿了另一本账册看着，这是出库房的东西。 这账册看着是很齐全，不仅写了出去物品的归处，还列明了是作何用。 桃叶虽是第一次看账册，但面上也能看个明白。 南云的娘说自己忘了从前的本事，果然是过谦了，桃叶手上那本账册才翻了不过一半，她已经将最后一本账册放下了。 “何妈妈看完了？” 桃叶放下手上的账册，心里更有了底。 “姑娘，我看这三本账册里，金玉器皿摆件占了三成，文房四宝占了一成，名人字画占了二成，布匹占了二成，人参之类的补品占了一成，剩余各式各样的东西又占了一成！” 这番不带停顿的话让桃叶都愣了一下，不过一个时辰，南云的娘竟已对库房物品的种类和数量了然于心。 “我并没有一字一句地看，只是将那些东西瞧了个大概！” 察觉出桃叶的惊讶，何婆子拘谨地笑了笑，不过马上脸上又露出几分忧色：“这账册看着是做得细致，但我细瞧来粗得很！” 何婆子一面说着一面将最上面的那本账册随手翻到一页上。 桃叶凑过去看。 “姑娘你瞧，这里写的是嘉远伯府送绫和罗各两匹！” 何婆子指着一处说道。 “是要写明这绫和罗的成色和品名？” 桃叶对衣服首饰之类的东西比较敏锐，对着何婆子问道。 “姑娘真聪慧！” 这次倒是何氏被惊了一下，由衷地夸赞道。 桃叶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凑巧了。 “如姑娘所说，这绫和罗既没有写明成色和品名，那又如何得知送进来的到底是官用甚至上用的绫罗还是那些普通的绫罗！” “确实如此，这出去的账册也是这般含糊，那砚台只写了端砚一副，但这端砚我记得也分上中下等！” 将这些东西描述得越含糊，李代桃僵的机会就越多，不用何婆子说，桃叶也明白了赵进的意图。 “姑娘可不能就这么接下这一库房的东西，该好好盘整一下！” 何婆子担忧道。 “我明白，何妈妈先帮着我把这些账册理顺了，之后再选个日子，当着赵进和行云的面，将库房里的东西重新立册！” 桃叶本就没打算囫囵地接下库房的钥匙，如今得知了其中的关窍更是不急了。 之后的两日桃叶又要忙着赶工绣荷包，又要和南云的娘看账册，到了晚间眉目间就有难以掩饰的疲累气息，一沾床就睡迷过去，不过倒是在容玖身侧睡了两个安稳觉。 …… 这日，是腊月十五，也是容玖的生辰，加上后一日又是大哥容玥成婚，明帝干脆赐恩放了他两日假。 爵高位重的靖国公嫡长子成婚，府里自是忙乱成一团，一大早顾云卿看着容玖吃下长寿面，就打发儿子去府外：“今日府里乱着，你父亲也在，你还是出去走走，别让他又找你的不是！” 顾云卿到底是国公府的主母，明日婚礼宴席之类的一应大小事务，府里的管事还是要报到她这边来。 再加上她对继子也不似对罗氏一房的人那般厌恶，还是上心了几分。 但她也不想委屈儿子的生辰，便让儿子去府外松散。 “母亲也别太劳累，那些琐事只管吩咐下边的人去做，大哥是父亲最疼爱的孩子，下边的人也不敢怠慢！” 容玖这句是无心，但顾云卿却是脸色微暗，今日是儿子的时辰，但从老夫人到国公爷处，却是一人都没提起，连随手赏件东西都没有。 不过她看向一旁的儿子时，那出众的五官含着浅浅的笑意，并无半点介意，倒觉得自己有些自扰了，她们母子本就不在那对母子的心上，何必再为着此事生气。 “手上的银钱可还够？碧云，去我的银匣里取五千两银票来！” 顾云卿问了儿子一句，却是不等容玖回答，就一迭声地叫碧云去取银钱。 “母亲也不怕我拿着银子在外边胡来！” 容玖玩笑道。 “今日是你生辰，你喜欢怎么过就怎么过，再说了你哪次真的胡来了！” 顾云卿亲手将银票塞到儿子手里，一脸的宠溺信任。 说话间院子里又有管事来请示明日宴席上的事，容玖就出了主院。 回到前院，桃叶已经在门口等着。 今日五少爷要带她出去，又能见到大哥，桃叶很是高兴，特地换了一身鲜亮的衣裙穿着，上面是白兔毛滚边的对襟鹅黄色袄子，下边是月白色羽丝棉裙，梳了一个俏皮的云髻，边上插着上次容玖送的嵌宝石金簪。 不说别的，这衣裙的颜色倒是和容玖那身宝蓝色的袍子格外相衬。 “走！” “五少爷等等！” 容玖转身往外走了一步，桃叶就赶到人身前，将手里的东西奉上：“今日是五少爷的生辰，奴婢身无长物，就给您绣了个荷包！” 容玖垂目往下，嫩白的手心上是一只月白色的荷包，上面用银线和蓝色丝线错着绣了朵宝相莲花。 “里面还有一颗核桃，是奴婢从宁国寺的一位小师傅手里得来的，据说能保平安！” “给我系上！” “是！” 这样式和颜色都是随着五少爷的喜好选的，桃叶听到这话也不意外，半蹲着给人系上了。 这般蹲着身子歪着头，容玖的目光正好落在那发髻上。 这根嵌宝石金簪与小丫鬟的一头乌发十分相称，其实华丽精致些的打扮更适合小丫鬟，今日这身就显得小丫鬟格外明艳夺目。 容玖目光微动。 上马车前，容玖对着行云吩咐了一句。 马车驶离国公府大约两刻钟后停了下来。 桃叶跟着容玖下了马车，看到那匾额上的字脸上却是流露出不解。 第206章 不认得? “怎么？” 容玖往前走了几步，也没见后边的人跟上，回头问道。 “大哥他们在这边？” 眼前的是珍宝阁，盛京最大的首饰楼，只卖女子饰品。 容玖莫名其妙地看了桃叶一眼。 正好里边出来一对年轻穿着华丽的年轻夫妇。 “夫人今日可欢喜了？” “自然，夫君今日为我买了这么多好看的首饰！” 少妇被揽在怀里，笑得一脸甜蜜。 东羽已婚男女之间，在人前亲密些也是常有的，只要别有过分的举动就是。 桃叶目光还在那对年轻夫妇身上，容玖已经往楼里走去。 “容五少爷，快里边请，今儿也是为容夫人或是侯夫人选些首饰？” 楼里的仆从见到容玖，满面带笑地迎了上来。 “这是桃叶姑娘？” 珍宝楼里各府女眷来往不绝，里边的仆从也是格外消息灵通，容五少爷身边有一个极为受宠的通房，这事自然是知晓的。 桃叶只规矩地低头立在容玖身后。 “我们楼里最近刚出了几样适合时新首饰，不如您二位在三楼雅间坐着，我去拿来？” 仆从小声试探道，先时他只看到容家五少爷，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容玖又要给家中长辈选礼物。 但后边再见着桃叶，就有些犹疑。 珍宝楼一层和二层都摆着琳琅满目的首饰，三层是给贵客休息的。 有些常客身份贵重，自不会在楼下与人挤着看，都是由楼里的仆从拿了上去选看。 “今日不必了！” 容玖冲着仆从一摆手，带着桃叶径自往二楼走去。 珍宝楼贵重新巧稀罕的首饰都在二楼。 那仆从闻言知意，往桃叶身上看了一眼，忙跟了上去。 “去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楼上的人就少了许多，容玖在窗前的椅子上掀袍坐下，对着桃叶说道。 桃叶惊讶地抬头，她在楼下时虽有些猜测，但没想到五少爷真的是来此处给她买首饰的。 盛京高门府邸的女子都以拥有珍宝楼的首饰为荣，但桃叶此刻却是心下为难。 珍宝楼里进出的都是达官显贵家里的夫人和小姐，这二楼的人更是如此，她哪里能和这些人一处选首饰。 而且这里的首饰太过贵重，以她如今的身份也不好戴出去见人。 “五少爷，这里的首饰太贵重了，奴婢……” 桃叶还没说完，容玖原本轻松愉悦的脸上绷了一下。 “姑娘第一次来这里，想来对这些首饰的摆放位置生疏得很，小人这就为姑娘去选一些拿来看看！” 珍宝楼里的仆从都是极有眼色的，见到容玖神色不好，忙笑着打断桃叶推辞的话。 容玖看了眼小丫鬟局促不安的样子，点了点头。 仆从办事利落，一会儿的时间就端了一个托盘过来，上面摆着五支金簪，每支上面都有宝石镶嵌，两把象牙小篦子，还有两对耳坠，两对明月珰，三只和田玉镯。 “姑娘看看，可有中意的，若是都看不上，小人再去选一些！” 仆从将托盘放在旁边的高几上，对着桃叶客气道。 这金簪的式样有些眼熟。 桃叶的目光落在那几支金簪上许久，这样式与她给陈小姐的差不多，不过稍微改了一下。 “这几支金簪都要了！” 容玖忽然开口道。 “是，小人这就去取匣子过来！” 那仆从喜得连声应了。 “五少爷……” 桃叶原本还在想事，听到这话神色惊异地看了一眼椅子上坐着人。 “不过几根金簪，既喜欢，都要了便是！” 桃叶眼底闪过一丝错愕，她什么时候……难道是方才她打量这些簪子太久，五少爷误会了。 不过看五少爷嘴角微勾，眸子里似是划过浅笑，桃叶眉眼弯弯地矮下身子：“奴婢谢五少爷！” 五少爷不知为何，今日铁了心要给自己买首饰，她又何必败兴，而且这些金簪件件价值不菲，也能当她攒下的银钱。 大哥身上穿着素淡，想来手头也不宽裕，而且等日后接了娘亲过来，需要银钱的地方还很多。 “其他还有想要的吗？” 见桃叶高兴地收下那几根簪子，容玖俊美的五官舒展开来。 桃叶往那托盘上看去，目光落在那对粉蓝色明月珰上。 “杜夫人，杜小姐，您二位慢着些！” 桃叶正要伸手去拿那对明月珰，楼梯口传来一阵说话声。 “那蓝色的明月珰今日可真有了？” 杜雁容急切地问道。 “有，小人方才看了还有一对，杜小姐只管放心！” 说话声越来越清晰。 “容五少爷！” 杜雁容见到容玖，不自觉地抢在自己母亲快走了几步，脸上已经飞红一片。 “雁容！” 卢氏见女儿失态，忙在身后嗔了一句. “见过容五少爷！” 杜雁容听了自己母亲的提醒，退后一步，红着脸给容玖行了礼，那满含娇羞的目光却怎么也不舍得从那张俊颜上挪开。 侍从知道容玖喜静，挑的位置比较隐蔽，有一扇花鸟螺钿屏风挡着，但杜雁容这一声却是将二楼那些沉迷挑首饰的夫人小姐的目光都引了过来。 尤其是年轻小姐，都用帕子掩着脸往屏风后望。 容五少爷的俊美是盛京贵女们公认的。 平日宴会时见到容玖，因为明月公主和谢韫柔在，她们也不敢仔细打量。 容玖习惯了那些热切目光，况且有屏风挡着，也没有多少能真落到他身上，抬头看了眼神色激动的杜雁容，黑眸中没有半点情愫，细看来脸上还有些疑惑。 杜雁容却是被这一眼看得更加含羞带怯。 “容五少爷今日是过来给容夫人选首饰的吗？可真是孝顺！” 卢氏却是一眼看出容家五少爷眼里的冷淡。 但女儿痴恋人家，非君不嫁，她只好端着长辈的慈爱面容笑着夸赞了一句。 “博望侯夫人？” 容玖起身道。 尾音微微上扬，不似直接问好，倒像是疑问。 容五少爷不认得她们母女？ 不对，那日靖国公府菊花宴，她明明瞧见容五少爷特意往她们座位上看了一眼。 第207章 踩杜氏母女面子 那日容夫人又对她们母女格外礼遇，卢氏想着自己女儿应该早入了容夫人的脸。 容五少爷就算对雁容并无感情，也不会违逆自己母亲。 那日菊花宴上五少爷看她们那一眼必定是容夫人事先提到雁容。 卢氏心底一直是这样想的，但此时容家五少爷脸上这陌生和冷淡的神色确实不像见过雁容。 方才那话还是对着她问的。 “容五少爷久等，这是最精致的沉香木匣子，姑娘今日选的金簪都可以放在里边！” 卢氏还在惊讶容玖的反应，珍宝阁的仆从却是笑呵呵地进来了。 “这位夫人和小姐是……” 博望侯这些年在盛京并无声名，这仆从没认出人来，以为是容玖相识的人。 姑娘？ 卢氏脸色微沉，这里没有其他人，这姑娘指的是谁再明显不过。 虽是早就听闻容家五少爷宠爱身边通房，但这些年轻貌美的通房妾室不过是高门显贵里头少爷身边的玩物，任凭再怎么得宠也得在主母面前伏低做小。 这珍宝阁是什么地方，来往的都是权贵家的女眷，就连他们博望侯府，这些年底子渐薄，也不能随意来这里，实在是这楼里的首饰动则百两银子往上，置办个一套首饰，城郊一个小庄子一年的出息就没了。 “原来这副明月珰在这里！” 杜雁容没注意到这一节，含羞低头时正好瞥到几上托盘里的粉蓝明月珰，眼神亮了一下。 “容五少爷也觉得粉蓝色好看？” 明月珰是琉璃所制，琉璃烧制极难，价格不低于金制首饰。 容玖先时还没注意到这副明月珰，如今被杜雁容提及，倒觉得与小丫鬟今日的穿着十分相称。 “容五少爷？” 杜雁容这时也注意到了容玖的目光并不在自己身上，循着那目光看去，这才发现旁边的桃叶。 桃叶五官本就娇媚，一身鹅黄白兔毛滚边上衣更显出几分俏丽，云髻上的那支宝石金簪竟给她添了一些贵气。 杜雁容紧了紧手里的帕子，脸色有些寥落。 她在顾云卿那边见过桃叶不知一次，但每次桃叶都是在一边恭敬地低眉顺眼地服侍，哪有今日的光彩夺目。 “雁容，你今日不是特地寻这副明月珰，正好在此处，不如让人换上试试！” 卢氏不愧是世家出身，再多的不满都能暂且忍下，拉着女儿的手慈爱地说道。 “这里可有婢女空闲着？” 卢氏笑着转向一旁的侍从。 “这……夫人恕罪，邻近年节，楼里客人多，要试戴的客人也多，婢女们这会儿怕是都忙不过来，小姐怕是要多等一会儿！” 其实要匀一个婢女过来也非难事。 但卢氏算不上珍宝阁的贵客，仆从自然不会费心去想法子。 要在平时，卢氏定是要恩威并施一番，但今日，她的目的本就不在此。 “这真是不巧！” 卢氏略带心急的目光在自己女儿和那对明月珰上转了个来回，然后迟疑地落在桃叶脸上，客气但不乏命令之意：“我听容夫人说过姑娘最善此道，不知能否帮个忙？” “那就劳烦桃叶姑娘了！” 杜雁容自然地接口道。 她受桃叶服侍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不知怎的，听到母亲这话，心底的低落就少了一些，倒是隐隐有股子喜意。 母女两个一脸理所当然地看着桃叶。 若是在夫人面前，桃叶定然毫不犹豫地上前服侍杜雁容。 但现在身边的人是五少爷。 杜氏母女说话时，五少爷虽然没有说话，但眉眼间已经流露出不耐。 桃叶自然不会惹容玖不高兴，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旁边的人。 “博望侯夫人误会了，这托盘上的首饰我已经全部买下，所以怕是要夺杜小姐所爱了！” 容玖示意旁边的侍从将首饰都收进匣子。 侍从自是喜悦，他今日可是做了笔大买卖，眉开眼笑地应了后就小心翼翼地将一件件首饰放进匣子。 桃叶这次只稍稍惊讶了一下，面上都没见丝毫表露。 倒是杜氏母女脸色难看极了，杜雁容脸上的红晕全褪了，眼里更是雾气聚起，卢氏差点没有保持住侯夫人的风度，脸色白了又白。 卢氏提出这个要求的时候，就没想到桃叶会拒绝，更没想到容玖会插话。 可是，容玖现在不仅插了话，还将她们母女的面子都踩在了地上。 她现在只庆幸，有后边那扇屏风挡着，那些夫人小姐碍着身份也不会围过来，要不然她们母女两个定要被各府女眷笑话。 “博望侯夫人自便，晚辈先告退了！” 等那侍从收拾好后，容玖对着卢氏点头为礼，揽过桃叶就往屏风外边去。 至于杜雁容，连个眼神都没得到。 侍从捧着匣子，跟在了后边。 “出来了！” “容五少爷怀里就是那个通房？” “果真生得貌美！” “若不是貌美非常，哪能被容五少爷放在心尖上！” 贵女们大多是闲言几句，她们之中，多数已经定下了亲事，就算对容玖有些想法的，也不过心里酸上一回，倒也不至于在大庭广众之下说些不得体的话。 “貌美有何用，不过就是一个伺候床榻的通房，卑贱之身，也只能以色事人！” “这样不知进退的狐媚子，要是在我们韦家，早就被赶出府去，哪里由得她在府里猖狂！” 突然，人群里响起一道尖酸刻薄的声音。 众人骤然听得，都往那声音的来源处看去。 连容玖也揽着停下了脚步。 不过一见到声音的主人，二楼的夫人小姐都沉默了下来。 说话的这人是韦家三小姐韦云箬，中书令韦挺唯一的嫡女，韦云起的孪生妹妹，也是宫里贤妃的亲侄女，雍王的亲表妹。 她们得罪不起，但也不想附和，这二楼满是盛京有头有脸的女眷，窥两眼美男子，说几句闲话取个乐还行，如韦云箬这般泼妇骂街，实在有失颜面。 “怎么？本小姐可有说错，这个贱婢在猎场勾引我家二哥，还……你想干什么？” 第208章 韦家给不起银子? 韦云箬正谩骂得起劲，却见不知何时，容玖已经放开桃叶，朝她这边走来，面上如覆了一层霜冰。 “我可是贤妃的亲侄女！” 此话一出，二楼的女眷心里都有些鄙夷，原以为这位韦三小姐天不怕，地不怕，这么快就泄气了。 不过容五少爷真要在此处为了一个通房对韦贤妃的亲侄女动手，那也确实有些过了，来日怕真是个宠妾灭妻的。 “容五少爷，都是一场误会，韦三小姐今日大概是心情不好……” “就是，容五少爷哪会和我们这些女眷计较！” …… 那些拜在四皇子门下的各府女眷忙笑着打圆场。 若是韦云箬在这边出事，韦贤妃怪罪她们可不好。 可容玖似是恍若未闻，俊美无比的五官更有种凛人气势，连方才偷眼看美男子的几家小姐都不敢再将目光挪过去。 桃叶在后边担忧地皱了眉。 五少爷今日若真的对韦三小姐动手，以二楼这些女眷的身份，明日就会传遍整个盛京的高门府邸，倒时她这狐媚子的名声怕是要被做实。 她不想节外生枝，可是她若是现在上去阻止，不仅可能会惹恼了五少爷，旁边这些女眷的目光也会集中在自己身上，倒会适得其反。 “你别过来，你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你敢对我动手，贤妃和雍王都不会饶过你，我父亲也会参你一本！” 旁边的人都被容玖的冷寒气势所摄，更别说韦云箬自己，容玖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后退一步。 想起自己兄长被抬回来的惨状，又有容玖一贯目无规矩的名声在，她方才张扬跋扈的神色已经完全不见，脸上只剩下惧怕。 容玖依旧不言不语，忽然脸上的冰雪似是消融，嘴角微勾：“韦三小姐……” 这声音温和得很，加上那俊美的面庞，本是极迷人，但韦云箬已经被吓得神四不属。 随之而来的却是一声高声尖叫和什么器物倒地的声音。 “啊！” 原来韦云箬先前站在香炉附近，方才因惧怕容玖一直往后退，连碰上香炉都没察觉，依旧继续往后退，香炉自然倒地，韦云箬自己也被绊倒在地。 头又撞到后边的紫檀木圆柜，不仅撞得七晕八素，而且上边摆着的首饰也被撞了一些下来。 不巧的是这圆柜上摆放的正好是上好的羊脂玉镯，掉在地上就碎裂开来。 清脆的声音慢慢停下，旁边的仆从终于反应过来了，有两个飞奔去叫楼里的掌事。 至于韦云箬这边，她带来的两个贴身丫鬟忙上前去扶自家主子，有几个家里男人支持雍王的也忙过去嘘寒问暖。 “小姐，你没事吧？” 韦云箬的两个贴身丫鬟合力将自家主子从地上扶起。 “你看本小姐像没事的样子吗？” 韦云箬脑袋被摔得晕乎乎的，撞着柜子的地方又疼得不行，听到自己丫鬟的声音，随手一个巴掌就甩了过去。 “是奴婢的错！” 那贴身丫鬟明显被迁怒惯了，也没辩解，更不敢露出委屈的神色，依旧小心翼翼地扶着韦云箬。 “将韦三少姐扶到这边椅子上坐着吧！” 早有奉承四皇子和韦府的女眷叫了自己的丫鬟去搬了椅子过来。 韦云箬被扶到椅子上坐下。 “韦三小姐可还好？” 这时，容玖走了过去，一脸温和地问道。 “你……” 韦云箬伸手一脸恼怒地指着容玖，但头上的撞伤似是更疼了：“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大夫过来！” 转头便是厉声斥责跟着的丫鬟。 “是！” 那个没挨上巴掌的婢女忙应声往楼下跑去。 “各位夫人小姐安好！” 珍宝楼的掌事许万宝是一个面色白皙的中年男子，身材微胖，未语先笑，看着就是一副和气样子。 “这地上的玉镯是韦三小姐碰落的？” 许万宝径自走到椅子前，拱手问道。 “是本小姐又如何？” “不过就是几只玉镯，能比得上本小姐身子金贵！” 韦云箬捂着头呵斥道。 “这自然是比不得的，不过这些羊脂玉镯子都是楼里的极品货，如今损坏的这些至少值五千两，小人实在不能和上头交代！” 许万宝笑呵呵地说道。 “你这意思是要本小姐赔？” 韦云箬气得站起身来：“这分明是容玖……” “许掌事，方才的事容某确实有些也有责任，本想问韦三小姐几句话，没想到吓着了韦三小姐，碰翻了香炉和这些玉镯，容某愿意分摊一半！” “去下边取银票上来！” 容玖对着桃叶吩咐了一句。 “多谢容五少爷体谅！” 许万宝早就听仆从说过事情的经过，这韦三小姐也不是第一次在楼里与人起争执。 旁人惧怕韦家的权势，但他们珍宝楼是不惧的。 这边桃叶应声之后便去门外寻行云要钱。 行云也不知道自家主子需要多少，干脆把那五千两银票都给了桃叶。 桃叶回到了楼上，将手中的两千五百两银票递给了许万宝：“许掌事请点点！” 许万宝当然不会当着容玖的面点，何况他也知道这位容五少爷出手向来大方，必不会在银钱上作假。 “辛苦姑娘！” 许万宝也不叫旁边的侍从，亲手弯着腰从桃叶手里接过银票。 容玖给钱实在太痛快，韦云箬愣在了椅子上。 “韦三小姐您看？” 许万宝含笑转向韦云箬。 “方才容五少爷不是说了，方才是他惊吓我，才弄掉了这些玉镯，你这会儿找我要什么银钱，本小姐还没有追究在你这边受伤的事呢，这若是摔出个好歹，你们珍宝阁可吃罪得起？” 云箬除了头上撞了一下，身上其余地方倒是没有受伤。 何况从她大声争辩的样子，再到旁边她的替身丫鬟被打得那半边脸高高肿起，怎么也不像摔出个好歹。 许万宝的笑容淡了。 “容五少爷方才已经将自己那份给了，中书令官名显赫，韦三小姐不会连这二三千两银子还要与小人当着众人的面争辩吧！” 这话一出，旁边靠向雍王的那些人家府上的女眷忍不住了。 第209章 会一直护着奴婢吗? 一位头上插着好几把小金梳的夫人拉了把韦云箬的袖口，轻轻说了一句：“韦三小姐，这珍宝楼是安乐王的产业！” 韦云箬还想叫嚣的嘴巴微张了一下，又闭住了。 安乐王是圣上最宠爱信任的弟弟，且此人只好风月，不管朝事，在宗室之中极有人缘。 韦云箬再跋扈，也不敢在这位的地界上闹事，她先前几次与人在这楼里争执，喝骂那些仆从，都是因为不知此事。 “两千五百两银子我们韦家必然是给得起的！” 韦云箬咬着牙语气平和地说道。 “不过我今日出来没有带这般多的银钱，不如改日……” “这不难，我让楼里的仆从将韦三小姐送回去，正好三小姐受了伤，我也不放心让您一人回府！” 许万宝笑着打断韦云箬的话。 “这……是不是太劳烦管事，这珍宝楼今日来往的客人这么多，楼里的下人都忙不过来！” 韦云箬本是想改日再将银钱拿来，但若是让珍宝楼的仆从跟去，不说韦家的颜面，她在安乐王的产业里闹事，回去定会得一番训斥。 “这都是珍宝楼应该做的！” 许万宝借口道。 “那……好！” 韦云箬说着扶着丫鬟的手起身，这下她这头是里里外外都疼得不行。 楼里的人一阵唏嘘。 有好几位贵女的面上都露出欣喜之意，她们平日里没少受这位的欺压，连在珍宝楼选件首饰都不安生。 “容五少爷若是得闲，不如去王府走走，我家王爷昨日还念叨您呢！” 韦云箬走后，许万宝对着容玖作了一个揖，微胖的脸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替我转告王爷，最近真好得了几件从异邦的乐器，等下次沐休我一定带着去王府拜访！” 容玖客气地点头。 看着两人的应对，二楼众人都有些恍然，难怪方才这位珍宝楼的管事一出来就直接对上了韦三小姐，原来这容五少爷与安乐王还是交情本就不错。 各府的女眷心里有了算盘，回去后怕是要与家里的那位说一声。 “许管事止步！” 许万宝亲自将人送到了门口，容玖劝了一句，这才上了马车。 马车又开始缓缓行驶，桃叶的心里却有些不平静，她抱着手里的沉香木匣子，仿佛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五少爷，方才是在为自己出气？ “抱得这么紧干什么，你家少爷送的礼又不会收回！” 容玖唏嘘道。 “不是，奴婢只是想着五少爷今日让韦三小姐和韦家都丢了颜面，会不会被贤妃娘娘和雍王记恨上！” 桃叶担忧地摇了摇头。 “五少爷今日是为了奴婢吗？” 桃叶顺着容玖的手势坐了过去。 “不然呢？” “你在你大哥面前不是说自己是我的人，我的人自然不许旁的人欺负，只是言语也不行！” 容玖半靠在车壁上，神色慵懒。 “五少爷会一直护着奴婢吗？” 桃叶将头轻轻靠在容玖身上，软软地问道，羽睫微颤，手上的罗帕微微收紧，似是不安又期待。 “本少爷自然会护着你！” 容玖轻抚了一把那柔软的耳垂。 桃叶没有再说话，只是将手从容玖腰两侧穿过，上半个身子都软软地靠在容玖身上。 不知今日去的地方是何处，从珍宝楼出来已经过了半个多时辰，也不见马车停下。 桃叶就着这姿势，在车厢的摇摇晃晃里睡着了。 容玖看了一会儿身上的人，从旁边取了自己的斗篷，轻轻盖在桃叶身上。 等桃叶醒来的时候，马车已经到了地方。 这会儿她才发现自己竟是靠着人睡着了。 “五少爷，奴婢给您捏捏！” 这么长时间没怎么换姿势，桃叶知道五少爷的腿定会麻，于是蹲下身子揉按起来。 但外边的归云见到了地方，裴维南三人又已经等在庄子门口，一把就掀开了车帘：“五少爷到了！” 门口的四人一眼就瞧见了车里的情形。 “果然是今日的寿星，这得千呼万唤才出来，快下来，我们几个在门口都等饿了！” 要是从前，裴维南必定要借此戏谑几句，但旁边楚伊濯的脸色实在有些难看。 这容五可真是，什么时候让小美人伺候不好，偏偏当着人家大哥的面。 人家本就心疼妹妹，看到这卑微伺候人的模样，心里能好受。 潘胜安和顾世虞还不知桃叶的身世，倒没有多大的反应。 容玖先是凉凉地看了一眼掀着帘子的归云，而后将蹲着的桃叶拉起，一起下了马车。 “阿沅小心些！” 桃叶脚刚落到地上，楚伊濯就一脸心疼地上前。 “大哥，没事的！” 桃叶睡了半个多时辰，白皙的脸蛋上透着微微的粉，精神也不错。 “做马车可有……可有累着？” 楚伊濯想着坐马车本就容易累着，妹妹还要伺候人，定是……但妹妹脸上并无一丝疲乏之态。 “马车宽敞，路上不怎么颠簸！” 桃叶没有发现自家大哥今日担忧得过分，只以为是兄妹几日未见，大哥想念自己。 “进去吧！” 容玖的眼神在交谈甚欢的两兄妹身上飘过，又落在面露惊讶的潘胜安和顾家表弟身上，转身往里走去。 这是一个极大的温泉庄子，里面院宇屋舍，花草树木无一不精致，是顾云卿的陪嫁。 “五少爷，午膳已经备好了，是摆在前面的屋子里还是后边温泉池子边的亭子里！” 庄头范元早就等在了门口。 “摆在屋子里吃有何趣味，还是后边的亭子好，又能赏花赏竹，又暖和！” 裴维南在这就跟在自家庄子一样，摆着手道。 “是，小人这就去准备！” 范元倒不像那些粗里粗气的庄头，虽是带着殷勤逢迎之色，但气势与国公府那些管事也不差什么。 如此，容玖和裴维南走在最前头，楚伊濯和桃叶在最后边，一行人慢慢往后边去。 “阿沅，怎么了？” 转进里头的小路前，楚伊濯见自家妹妹停了脚步，神色也略顿了一下，便问了一句。 第210章 真的不是砒霜 楚伊濯说话的声音并不高，按理不会传到前头，但做前面的容玖却是停下了脚步。 “没什么？就是见到树后有一个人影晃过，吓了一跳！” 桃叶见大家都停下了脚步，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方才确实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形，不过这温泉庄子她从未来过，应该是看错了人。 一行人到后边的时候，亭子里已经布置妥当，石桌上铺着浅碧色的绸缎，上边已经摆好了丰盛的饭菜点心，石凳上也铺了厚厚的羊毛垫子。 亭子前面是几个被太湖石围起来的温汤池。 后边是茂密的修竹，两边是几棵海棠树，这个季节，也只有在温泉庄子里，才能见到这开得正好的垂丝海棠。 容玖是主人，又是今日的寿星，自然坐了主位。 “小美人来这边坐！” 裴维南刚想如往常那边坐在好友身边，突然想起什么，对着与楚伊濯站在一处的桃叶招手道。 “奴婢还是在旁边伺候主子们用膳……” “过来坐着！” 桃叶推辞的话还没说完，容玖就下了命令。 “是！” 桃叶忙低头走到容玖右手边坐下。 “楚兄就坐我身边吧！” 裴维南已经转到容玖左手边，不由分说地将人压在自己旁边的位置上。 楚伊濯本还想起身与自己妹妹一处坐着，但那边顾世虞已经坐下，也只得罢了。 “楚兄认了五哥的丫鬟作义妹？” 顾世虞好奇地问道。 潘胜安却笑而不语。 “什么义妹，楚兄和桃叶是亲生的兄妹！” “这还真是巧了……” 有裴维南这张嘴在，自然不需要其他人再解释。 “那云州楚家竟是如此猖狂？” “楚兄，你怎么也不早说，你这养父母也太不是人！” 顾世虞气愤地用拳头捶了下桌子。 还好这是石桌，不然这桌好菜都要没了。 倒是桃叶，方才瞥见旁边人的动作，怕这位表少爷误伤到自己，不经意地往容玖那边挪了下身子。 “世虞！” 容玖横了一眼。 “哦！对不住五哥，我就是太气愤了！” 顾世虞忙收回石桌上的拳头。 “边吃边说吧，别等饭菜凉了！” 潘胜安笑着劝道。 虽是同桌用膳，但桃叶还是时不时地给容玖布菜，将人伺候得十分妥帖。 “多吃些！” 容玖素日被桃叶伺候惯了，一开始没觉得什么，但对面总有一道怜惜的目光落在小丫鬟身上，便夹了一片蜜汁鹅脯放到桃叶碗里。 “谢五少爷！” 桃叶一愣，随之轻声规矩地道谢。 之后，容玖又给桃叶夹了几次菜，两人这互相夹菜的样子，倒让桌上几人看出一些温馨来。 楚伊濯看妹妹高兴的样子，心里隐隐有了其他决定。 “今日怎么没酒？” 顾世虞吃了几口菜，疑惑地问道。 “急什么？过会儿泡温泉的时候，有你喝个够的机会！” 裴维南道。 饭毕，庄子里的下人将桌子收拾了。 过了一会儿，有两个穿着好些的丫鬟奉上茶来。 “这茶倒是雅致！” 潘胜安看着茶盏中央浮着一朵半开半闭的红莲，凑到鼻尖闻了一口：“像是有股寒香！” “这不都是茶吗？” 顾世虞没什么兴趣，拿起随意喝了一口，他这会儿就想去温汤那边饮酒。 桃叶手中的茶盏比另外几人的梅香更浓一些，往桌上各人的茶盏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的茶盏里是一朵黄梅，与其他人都不同。 “姑娘安心喝着就是，黄梅香味浓郁些，所以奴婢特地给您放了这个！” 许是桃叶注视的时间有些久，两个丫鬟之中的一个笑着开口说道。 特地？ 桃叶这会儿心下是真有些疑虑，她是第一次来这庄子，这丫头却是一口一个姑娘，好像知道她的身份。 就是范元，远在京郊，也未必知道她这么个人。 何况黄梅还是这丫鬟自己的主张。 “不喜欢就让她们重新沏一盏上来！” 容玖见着桃叶只握着茶盏在手里，没有喝的意思，神色好像有些为难，随口道。 旁边那说话的丫鬟面上却是焦急起来。 “重新沏茶还要一会儿功夫，不如姑娘先喝……？” “什么规矩？还不快去重新沏茶上来！” 范元上前轻喝道。 “是，奴婢这就去！” 这丫鬟退下时还眼巴巴看着桃叶手里的茶盏，期盼桃叶能喝上一口，说是换茶也不将桃叶手中的那盏拿走。 “等等！” 范元又要呵斥的时候，桃叶拿着茶盏起身走向那丫鬟。 “这茶名贵，若是倒了实在可惜！” 听到这里，桃叶见到那丫鬟眼里闪过不容错辨的喜意和期待。 “不如你喝了！” 桃叶紧盯着那丫鬟的眼睛，笑着将茶盏递了过去。 这丫鬟猝不及防，惊惧地看着桃叶手上的茶盏，连着往后退了两步，几乎是惊叫起来：“不……” 这下连桌上的几人也看出不对来了。 容玖给了好友一个眼色。 裴维南起身走到桃叶身边，拿过她受伤的茶盏。 “是砒霜！” 不过一时，裴维南就分辨出了里边的毒药。 这下桌上的几人脸色都不好看起来，他们刚喝了这茶水。 “来人，将这丫鬟押起来！” 范元更是吓得一个趔趄，白着脸色，冲着外边的小厮喊道。 “我们这几杯都没问题！” 裴维南又走回石桌边仔细查看了桌上的几盏茶水。 听到这话，潘胜安和顾世虞都松了口气。 但容玖和楚伊濯的脸色，却是难看得厉害，他们几人的茶水都没有问题，那这毒就是冲着桃叶一人来的。 “这庄子里应该也没人认得小美人，怎么会有人下这样的毒手！” 裴维南看着好友疑惑道。 容玖寒沉着一张脸起身，那冷意连旁边心大的顾世虞都不敢开口说话。 “谁指使你的？” 庄子里的丫头本就没见过什么世面，早吓得面容失色。 “不是砒霜，真的不是砒霜，奴婢真的没有……真的不会毒死人……” 被庄子的下人压在地上，那丫鬟只一味挣扎，叫嚷着的话更是毫无逻辑。 第211章 奴婢相信五少爷 “不是砒霜，那是什么？” 潘胜安觉出这丫鬟的怪异，走上前问道。 “桃叶姑娘与你有何仇怨，你要下毒害她？” 楚伊濯后怕不已，若是妹妹没有发现这丫鬟的怪异，这会儿岂不是已经没了命。 “不是奴婢，真的不是，她说了那只是会让人腹痛的药，不会毒死人的！” 这丫鬟嚷了这半天，终于说到了重点处。 “他是谁？” 容玖心里闪过几个人的身影，脸色阴沉下来。 “是青梅，就是前些日子被送过来的青梅！” 青梅？ 桃叶在容玖身后听到这句，突然想起自己在前院见到的人影，难怪她觉得眼熟。 她只知道青梅被五少爷送去了庄子上，难道就是这个庄子？ 偏头往旁白的人脸上看了一眼，那张俊脸阴沉得让人生寒。 看来青梅确实在此处。 “人在哪里？” 容玖看向一旁的范元。 “这……应该是在下人房里，这青梅是从府里出来的，也做不了庄子上这些活，小人就让她干些轻便的活计！” “这丫头一到庄子，就生了场大病，这些日子才养得好些，这下毒的事……” 范元跪在地上，眼里闪过疑惑，好似不敢相信青梅胆子有这般大。 但这话有些说得有些突兀，尤其是第二句为青梅开脱的话，在场的除了顾世虞都是敏锐之人，一下子就觉出范元态度的奇怪。 “将人去带来！” 容玖偏头往身后吩咐了一句。 “是，还要劳烦范管事带路！” 行云走到跪着的范元前面。 “是，小人这就随您去！” 范元擦了把额上的冷汗，恭敬地对着容玖几人行过礼，带着行云出了亭子。 容玖给了裴维南一个眼色。 裴维南会意，不经意地打量了一眼旁边那几个庄子上的小厮：“归云，将这丫头带到竹林那边，在这里问话怕吓着了你家五少爷的小美人！” 裴维南走到前头，归云扯着那已经被吓软了腿的丫鬟走在后边。 “奴婢再也不敢了，求求五少爷，奴婢不想死……呜呜……” 过了半刻钟，那叫喊声和呜咽声在竹林后边消失了。 “阿沅是不是吓坏了？” 楚伊濯走到妹妹身边，温声问道。 “大哥，我没事的！” 今日确实惊险，若不是那丫鬟自作聪明，心思又浅，说不定她就真的将那掺了砒霜的茶喝了下去。 她也没想到，青梅恨自己到这般地步。 还有那范元听到这毒是青梅所下时露出的神色，也太奇怪了些。 桃叶心里想着事，神思恍惚了一下，在旁人看来就是一副被吓着的茫然样子。 “没事的，此事我定会查个清楚！” 楚伊濯安慰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自家妹妹已经落在了人家怀里。 “奴婢相信五少爷！” 桃叶任由容玖将她揽着回到了桌子边。 “这青梅不是姑母赐给五哥的宫女，怎么到了这边？” 顾世虞奇怪地问道。 “她是四皇子雍王的人！” 容玖冷声开口。 “雍王？他胆子也太大了，手都伸到姑母的坤凤宫了？” 顾世虞最讨厌这些磨磨唧唧又阴狠的尔虞我诈。 “这事应该不是雍王的意思，这青梅被你赶出府时就应该被那边舍弃了！” “他虽然行事阴狠，但也不会费心思在……在桃叶姑娘身上！” 潘胜安顿了一下，才把“微不足道的通房”这句咽了回去。 “的确，我也觉得是那丫鬟嫉恨妹妹，才行此狠毒之事！” 楚伊濯将目光从桃叶身上收回，低着头喝了一口已经冷却的茶，借此掩饰眼底的情绪。 妹妹还在容五少爷身边，他不能明着表露自己的不满。 一刻钟后，行云就带着青梅到了亭子里。 “五少爷……” 青梅看到桌子边的身影，一脸惊喜地软着腰行下礼去，那身段软的，声音娇的，倒比府里时还要好上几分。 但她刚抬起头，就见到容玖身边安然无恙的桃叶，一时眼里闪过惊疑之色。 行云则是暗地里和自家少爷对视了一眼，又往范元那边示意了一下。 桌子上的几人除了顾世虞面上都划过恍然之色，不过范元此刻眼神只往青梅身上看，倒没有注意到几人的异常，连方才那奉茶的丫鬟不见了也没察觉。 可惜，他再想给人使眼色，但那青梅眼神先是恨不得黏到容玖身上去，再是盯在桃叶身上，哪里顾得上看他。 “奴婢在这里日日想着您，没想到五少爷也想着奴婢，奴婢真是太高兴了！” 青梅没见着那丫头，刚起的惊疑又下去了。 她的气色很好，眉眼之间甚至流露出一股勾人的风情。 桃叶的眼神在青梅和范元两人之间过了个来回，心底有了猜测。 难道范元是因为这事，方才反应才这般奇怪。 “将那盏茶给她！” 容玖沉声说道。 行云应声之后将那盏放了黄梅的茶水拿到青梅眼前。 “奴婢谢五少爷赏赐……” 青梅心思实在太浅，这会儿都没觉出不对，但就要满脸笑容地去接那盏茶时，行云开口道：“这茶是方才一个婢女特地给桃叶姑娘沏的……” 行云还没说完，青梅的手就僵在了半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哟，人已经到齐了！” 这时，裴维南三人也回来了，归云手上的丫鬟面白如纸，满头的冷汗，几乎是被人拖过来的。 看到这人，青梅的神色是真的变了，当然范元的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问清楚了，这丫头贪财，为了一根金簪便答应替人家下药，不过她确实不知道这是砒霜！” 归云将那丫鬟提到青梅身侧，就放了手。 也不知方才在竹林后边发生了什么，这丫鬟身子抖个不停，一被人放开就抱着自己的胳臂往旁边缩去，这副惨样把青梅都吓得跌坐在地。 “五少爷，奴婢冤枉啊，是这丫头诬陷奴婢！” “奴婢哪里敢害人性命，五少爷，您知道的！” “定是这丫鬟嫉妒奴婢，对，就是这样，她想要……” 青梅本就说话行事没个成算。 第212章 五少爷除外 被那丫鬟的样子一吓就什么话都往外冒。 “嫉妒，这丫鬟嫉妒你什么？” 裴维南懒懒地问道。 “嫉妒……嫉妒奴婢，她嫉妒奴婢……” 青梅下意识地往范元那边看了一眼。 范元此刻心都悔青了，这青梅虽说是犯了错被主子从府里赶出来的，但这丫鬟容貌好，身段好，他在这庄子上哪里见过这样的美人。 这温泉庄子天高主子远，大小事都由他做主，要一个庄上的女人自然容易。 不过是威胁加上利诱，就将人搞到手了。 这青梅先时还不情愿，总想反抗，不过被吓过几回就老实了，服侍起人来格外娇俏可人，短短时日已经哄得他心满意足。 现在想来，他真是鬼迷了心窍，方才居然还试图帮她脱罪，还好五少爷的人一起过去了，他一路都没找到机会。 “小人有罪！” 美人虽销魂，但不能和自己的命相比，范元当机立断，跪在了容玖面前。 “小人惑于美色，与青梅有了私情，请五少爷责罚！” 范元说着就砰砰地重重磕起头来。 “对，这丫鬟看着范管事待奴婢好，就心生嫉妒，我素日又跟她提过府里的事，她才会给桃叶下砒霜！” 青梅本来还觉得这事有些难以启齿，但既然范元说了，她又有了底气。 蠢人不知自己蠢，青梅还觉得自己这番辩解合情合理。 这样一看，旁边这丫头被吓成这样，也是好事，反正也不会反驳她。 脸上的惧怕都消散了，反倒是一脸期待地看着容玖。 桌上的几人一时都有些无语，连先前被迷得四五不着六的范元面上也讪讪的，本来还觉得青梅时而犯蠢的样子可人疼，现在真是后悔不迭。 还好自己那些事，这丫头并不知道。 不然再过些时日，他再色令智昏些，那才是真要出了大事。 范元一想到这里，神色就宽松了一些。 “容五，你家丫鬟这是觉得你缺智啊！” 裴维南悠然地在桌边坐下，看着容玖玩笑道。 “将她们两个先关起来，等明日叫人送去北地的庄子！” 容玖踢了一下脚下的范元吩咐道。 “是，小人这就去！” 范元见主子没有责罚自己，欢喜地从地上爬起，抬手让亭子外边的几个小厮过来拖人。 范元刚逃过一场责罚，办事利索，极快地将两个丫鬟的嘴堵住，不让青梅再叫嚷。 “你方才还问出了什么？” 等人走后，容玖看着裴维南问道。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住你，你这也太无趣了，我这以后有点小心思都不行！” 明明是自己朝人使的脸色，裴维南却是夸张地瞪着眼。 “说！” 容玖先是往顾世虞那边看了一眼，而后目光重新转到好友身上。 “我说我说，没事总拿财物压人算什么！” 裴维南抱怨道。 “你家这温泉庄子的管事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不仅在这庄子上一手遮天，还挺会为自己谋财的，据说自己都在这附近置了个小院！” 这话一出，桌上几人脸色都变了，连最没有心机的顾世虞都惊讶地瞪了眼：“这不可能吧，他一个庄头，能买得到这边的地！” 不怪顾世虞都惊讶。 自从几年前有人在这山上发现了泉眼，这附近的地水涨船高，一般人根本买不起，主要是根本也少有人出手。 就是这个庄子，还是他父亲从一个落魄郡王手里买来，送给姑母的。 “裴兄，这是那丫鬟说的？” 楚伊濯问道。 “当然不是，那丫鬟要是知道这隐秘事，怕是活不到今日了！” “是从她方才的胡言乱语里得出的消息！范元和青梅那桩子事，庄子里这些下人都知道一些，那丫头方才提起范元的妻儿都不在这里，但隔段日子就会让人送些玩意过去！” “这不前两日，这范元还送了一些新鲜的竹笋和银钱过去，不到两个时辰，那人又将范元妻子给他新裁制的冬衣送了回来，无巧不成书，两次都正好被这丫头瞧见！” 裴维南说到这里，众人都明白了，两个时辰，若是靠着腿脚走路，这地绝对不会远。 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若只是贪财，那直接处置了就是，但能在这附近买地，又不是顾云卿和容玖的意思，这里面的门道就让人心惊了。 “五少爷，青梅会不会知道一些？” 这时，桃叶突然开口道。 “青梅到这边已经有些日子，奴婢觉得这两人亲密久了，有些事应该会有所察觉，就算当时没注意，但如果刻意问的话，应该会有些印象！” 其实桃叶心里想的是，看青梅的气色，就知道范元这些日子确实待她不错，但从今日之事上看，青梅虽跟了范元，心里定还是不甘心的。 尤其一开始，青梅不会立刻屈服，一定会找机会逃离，定会特别关注范元这人。 而男人为色所迷，最容易无心地泄露一些事。 当然，五少爷除外。 “阿沅说得有道理，容兄不妨借机问问那丫头！” 楚伊濯一脸欣慰地看了眼自家妹妹。 “若是要先不惊动范元，这确实是个突破口！” 裴维南也认同这话，连潘胜安也难得赞赏地看了眼桃叶。 “不过还是先泡会儿温泉吧，若是急急地过去，怕是要惹得那范元怀疑！” “再说刚审了人，我正乏着呢！” 裴维南不等容玖答应，就往下边的温泉汤里走去。 “裴大哥，等等我！” 顾世虞也早就耐不住了，急急地追了上去。 “楚兄，我们也过去吧！” “好！” 楚伊濯知道，这泡温泉，妹妹是女子，又是容五少爷的人，自然是两人一起。 这温泉庄子被送到顾云卿手上前，永宁侯特意请了最好的工匠整修过，亭子下面的汤池有五个，大的两个，小的三个，之间都用太湖石隔着，里边的人彼此都见不到。 裴维南几个都是男子，没必要分开泡，就选了个大的下去。 桃叶则是被容玖带到了离他们最远的那个小池子里。 “五少爷！” 第213章 没有疑心你 一下到水里，全身被热意包围，桃叶还没好好享受一下这舒畅的感觉，就被人揽着抵在了池边上。 虽然与大哥他们那边隔了一个汤池，但五少爷若是在此处要她，很难不发出一些声音。 桃叶再是坦荡，也不能在大哥眼皮子底下与人欢好，所以难得惊慌地压抑着声音叫了一声。 “你方才说两人亲密久了，就会知道很多对方的事？” 手上是光滑如缎的肌肤，容玖盯着桃叶那双略带惊慌的眸子，声音低沉又带着汤池里的热气。 如此热气氤氲的地方，桃叶心底却是滑过几分凉意。 与大哥相认后，她对在五少爷身边见着的异样事不再藏着掖着，是因为现在大哥，甚至她们一家人的性命都与五少爷在一处，她当然不想五少爷出事。 但她忘了，五少爷心思沉，方才她那话确实容易让五少爷想到别处去。 “奴婢没有……” 桃叶正想搪塞过去，好消解这人的疑心，但下一刻却被那漫不经心的一问愣在了当场。 “那你如今知道本少爷的哪些事，又觉得本少爷是一个怎样的人？” 这头一问还算在桃叶的意料之中，但这第二问就有些奇怪了。 哪有主子会问下人这种问题。 但眼前的身子又靠近了一些，桃叶稍稍一偏头，两人的气息就能交结在一起。 “五少爷孝顺夫人，机智无双，思虑周到，待人宽和，亲善嫉恶，不拘小节，……” 桃叶垂着眼低着声音夸了好久，身前的人竟也不打断她。 她甚至能感觉到眼前之人的好整以暇。 五少爷的心情不差。 桃叶闭了闭眼，忽然偏过头来，因着两人靠得极近，桃叶柔软莹亮的唇划过容玖的鼻尖。 但她没有就此停下，而是伸出胳臂勾住了容玖的脖子，身子也紧紧地贴了上去，本就腻白的肌肤在在水中时更是细腻软滑。 容玖被桃叶这一番动作弄得心头火热，正握着那细软的腰低头时，耳边划过一阵温热的气息：“奴婢还知道五少爷这些年一定过得很是不容易！” 桃叶说出这句话后，明显感觉那身子一僵，连方才略显粗重的气息也停了一下。 她今日所言，算是赌博，赌五少爷近日对她的宠爱，也赌能借这次机会提升自己在眼前之人心中的地位。 但过了许久也没听到眼前之人出声，桃叶还是有些怯意。 但话已出口，如覆水难收，桃叶仰起头，湿润的羽睫颤个不停，眸底带着不安的怯意，将自己的唇轻轻覆上那略显僵硬的弧度。 桃叶学东西一直很快，虽是第一次主动吻人，但想着五少爷从前吻她时的动作，生疏但并不生硬。 倒是容玖，那阵愣怔过后，感觉到唇间细细麻麻的感觉，将怀里的人重新按在池边，然后如往日那般急促但不粗鲁地吻了回去。 桃叶被吻得眼尾绯红。 水下的双腿不自觉地勾住那人的劲腰。 等那粉唇终于被放过时，桃叶娇喘吁吁，那环着脖子的双臂都没了气力。 “五少爷，能不能别在这里……大哥他们还在！” 感觉到水下这人身体的变化，桃叶忙放下自己的腿，红着脸一脸的心虚。 撩拨到这里，桃叶也知自己的请求有些过分。 果然，腰上的手一紧，两人刚隔开一些的身子又紧紧地贴在了一处，她几乎都已经下定决心等会儿再受不住也不能发出声响来。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方才不是胆子大得很！” 容玖的声音带着情动时的暗哑。 “奴婢知错了，奴婢方才是怕五少爷生气！” 桃叶软声道。 她方才悬着的心放下了大半，看来五少爷没有因为她刚才的话生气。 温香软玉在手，实在难以自持，容玖气息越发不稳。 桃叶感觉腰上的手挪开了。 “远一些！” 听到这句，桃叶忙往另一边挪去。 不过五少爷这时愿意忍着不动她，桃叶还是有些惊讶的，难道方才的话这么快起了作用。 “你从哪里知道的？” 缓了一刻钟，桃叶才听到那已经平静下来的声音。 “国公爷偏疼先夫人留下的孩子，大少爷口蜜腹剑，心胸狭隘，老夫人又不喜夫人，府里又有罗姨娘在国公爷和老夫人面前煽风点火，陛下登基后夫人和您在国公府……尚且如此，更别说从前。” “而且太子殿下虽然看着心疼五少爷，但给少爷常住的屋子里，那些衣袍，连件您喜欢的颜色都没有！” 桃叶发现的，当然远不止这些，还有菊花宴后，夫人几次推拒皇后召见，还有东宫魏良娣生辰宴上，谢三小姐的事，还有很久之前，五少爷对大少爷说的一些话，五少爷对后宅阴私手段的熟悉。 不过她若是全说出来，难免让五少爷觉得她心思过重。 “还有夫人这些年在后宅过得自在，除了秦妈妈能干，奴婢猜想五少爷应该也做了不少事！” 桃叶早就发现，秦妈妈与五少爷暗下的接触，夫人并不知道。 “奴婢进国公府前，在外面过得艰难，日日夜夜为了自保不敢松懈，所以遇事就多想了一些！” 桃叶轻声解释道。 “没有疑心你！” 桃叶蓦然抬头看去，又听得那温和的声音再次响起：“不必解释！” 透过氤氲的水汽，容玖的目光落在三尺之外的小丫鬟身上。 刚开始他的确觉得小丫鬟心思太活络，而且那日寿辰，小丫鬟来得太巧，府里他那好大哥和罗氏又成日算计自己，他难免疑上几分。 不过经过一番吓唬以后，他发现小丫鬟特别识时务，能屈能伸，倒觉得有些趣味。 何况那时他要解毒，只能将人留在身边。 至于后边，许是习惯那温软的身子在怀，许是因为小丫鬟在猎场自救的勇气，容玖慢慢将人放在了心上，但就算如此，也不过是顺手护上几次，与行云他们这些下属并无区别。 而现在……容玖靠在池边微阖了眼。 第214章 谁也不敢伤害你 桃叶不知容玖的心思，不过方才五少爷那句没有疑心你还是让她心思松快下来，也能好好享受这温汤。 不过温泉不宜泡得太久，再过了一刻钟，两人就上了岸。 等两人穿好衣服回到亭子的时候，裴维南几个也回来了。 几人身上都有着淡淡的酒香，不过看样子都没有饮多。 温泉泡完了，也该到办正事的时候了。 裴维南，顾世虞和潘胜安三人叫着范元出去打猎，将人支走，顺带找找那院子在哪里。 楚伊濯兄妹则跟着容玖去关押青梅的地方。 “五少爷，奴婢害怕！万一她还想害我……” 到了柴房门口，桃叶紧紧地依偎在容玖的胸口，娇娇软软地说道。 “没事，有本少爷在，谁也不敢伤害你！” 容玖揽着怀里的人，安慰道。 “可是五少爷……” 桃叶抬起头还想再说，容玖又柔声保证道：“今日她就交给你处置了，你想如何便如何！” “真的吗？” 桃叶声音越发得娇软。 “当然！” “开门！” 容玖抬头吩咐守在门前的两个小厮。 “是！” 那两个小厮忙答应着打开门。 容玖揽着桃叶走在前面，楚伊濯跟在两人身后。 进了门后，容玖又转头吩咐行云两个：“你们两个守在外边，别让旁人进来打扰！” “是！” 行云和归云一人一边将门合上，就立在了门口。 那两个小厮对视一眼，明白这是五少爷想让怀里的姑娘出气，便自觉地稍稍走远了些。 “呜呜……” 青梅见到来人，眼里迸出惊喜，但被堵着嘴绑着身子，只好仰着头呜咽。 但最先走上前的人却是楚伊濯，而且还不是往她这边来，而是到了旁边那丫鬟旁边，阴沉着一张脸，捏开这丫鬟的嘴，将一粒小小的丸药塞了进去。 而后将人拖到另一边。 青梅亲眼看着那丫鬟本来还浑身颤抖着，等楚伊濯再走回来时，却已经没了声息。 她惊恐地睁大了眼，看着拿着药瓶过来的人，不断摇着头往墙边缩去。 见楚伊濯面色不改，脚步也不停下，青梅又用哀求的目光看着容玖，嘴里不停地发出呜咽之声。 等楚伊濯蹲下身子，青梅的脖子竟是往后仰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可见是惊恐之极。 嘴上塞着的帕子被拿掉。 砰地一声，青梅奋力滚落在地，仰着头对着容玖和桃叶哀求：“啊……不要，五少爷救救我！桃叶，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放过我！” “要本少爷饶过你，可以，但你得说些有用的事！” 容玖面色沉冷。 “有用的事？” 青梅喃喃道，随后哭求着道：“可奴婢是四皇子的人已经和五少爷说了，四皇子让奴婢做的事奴婢也一件不剩的说了，奴婢真的没有隐瞒了！” “既然如此，那你这条命就不需要留着了！” 容玖看了一眼楚伊濯。 见着楚伊濯的手已经放在瓶子上面，身子微倾，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毒药塞进她嘴里，青梅忙开口道：“我再想想，求五少爷让我再想想！” 青梅惊恐之下记性倒是好了许多，但想了半日也没想出些新的东西，上次她为了保命已经将她知道的四皇子的事抖了个干净，早知道她就瞒下一两件留到这会儿说。 四皇子的事是不成了，那其他的，她还知道什么其他的。 青梅念叨了半刻钟还是没有想出些什么，桃叶想了想，上前了一步。 “阿沅，小心些，别靠太近！” 楚伊濯忙伸手拦住自家妹妹。 “大哥，我就同她说几句话！” “五少爷和大哥都在，我怎么会有事？” 桃叶柔声道。 楚伊濯犹豫了一下，见身后的容玖也没阻止的意思，便放下了手。 桃叶并没有离得很近，在距离青梅还有一步远的地方就蹲下了身子： “你刚到庄子时，是不是被范管事逼迫的，以你的性子总不会是心甘情愿地委身于他！” “范管事要了你的身子，平日里对你百般宠爱，但这会儿却是对你不闻不问，实在不是一个良人！” 桃叶声音轻缓，语气里并无一丝奚落和幸灾乐涡，青梅惊惧之下很容易将这些话听了进去。 况且她只想保命，为了保命她方才连桃叶都求了。 “对，是他吓唬我，说在这庄子里，谁要是不听他的话都没有好日子过，若是我不从，就要将我扔给那些粗人，我被饿着关了好多天……他每日都会来……” 青梅说到这里，眼里闪过一道亮光，嘴上的念叨也停了。 桃叶站起了身，退到了一旁。 “奴婢要是说了有用的事，五少爷真的能饶了奴婢的命吗？” 被一番惊吓，青梅竟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本少爷说过的话从来算数，不然你也活不到今日！” 容玖的声音依旧冷沉，并无安抚之意，但青杏看着这熟悉的神情心里倒更有了底。 “是奴婢被关的第二日，奴婢被饿了两日，实在忍不住，就想用藏下的银簪和门外的小厮换些吃的！” “刚扶着墙撑到了门口，就听到外面范管事的声音！” “奴婢吓得赶紧蹲下身子，还好外面有小厮叫住了他，那小厮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二小姐几个字奴婢听得真真的！” “二小姐和罗姨娘定是觊觎这温泉庄子，来找范管事定没有好事，五少爷要是细细查了，必定能发现端倪！” 青梅其实有些心虚，因为以她的脑子，也觉得这消息不算特别有用。 二小姐？ 竟然不是罗姨娘。 桃叶心底暗自疑惑。 二小姐确有心机，但她爱惜羽毛，外面这些事，应该是罗姨娘出面才是。 难道是…… 桃叶往容玖面上看去。 有足够的权势买下这里的院子，又与二小姐有关，雍王有很大的嫌疑。 不过桃叶并没有讲这话说出来，宁国寺那场私情，五少爷说过不让她多言。 容玖负手沉吟了一会儿，对着楚伊濯道：“劳烦楚兄了！” 今日青梅不管有没有说出有用的话，他都没打算放过。 第215章 五少爷和大哥的初次较量 劳烦大哥？ 桃叶惊讶地转头。 楚伊濯见妹妹朝自己看来，眼神下意识地闪避了一下。 但动作却是不慢，只见他从袖口取出另一个青瓷小瓶，蹲下身子捏着青梅的下巴，直接倒了进去。 “咳咳！” 楚伊濯这动作来得太突然，青梅来不及也无从反抗，那药已经顺着喉咙下去了。 她拼命低头咳着，企图把药咳出来。 “阿沅放心，这药不会要她的命，只是让她以后说不得话！” “至于那个丫鬟，只是服了迷药，过一个时辰就会醒来！” 楚伊濯怕妹妹被自己的狠辣吓到，忙解释道。 他记得小时候，妹妹娇娇软软的一个，善良又心软，定是见不得这些手段。 “走吧！” 容玖倒不怕桃叶会被吓着，这丫头睚眦必报，青梅要她的命，她怎么可能心软。 见妹妹被揽着往外走去，楚伊濯心里一阵懊悔，他就应该让容五少爷自己动手，这下妹妹该惧着自己了。 身后青梅咳了半日也没效果，等再想起要求饶时，却发现已经发不出声。 “去安排一下，现在就把里面那两人送去北地的庄子！” 容玖出门后对着行云吩咐道，一脸的厌恶不耐。 行云应声后下去安排。 等容玖几人走后，原来守在外边的两个小厮开门往里看了一眼，只见屋子里那两个丫鬟，一个悄无声息地倒在一边，一个瞪着眼躺在地上只会流泪，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五少爷身边那姑娘，看着娇娇柔柔的，心倒是狠，关键还得五少爷宠爱，日后可千万不能得罪。 容玖则是带着楚伊濯和桃叶，回到了前厅。 前厅的丫鬟忙将准备好的茶水点心端了上来，比不上府里的精致，但也算可口。 “阿沅，你小时候最爱吃这桂花糕，快尝一尝！” 楚伊濯努力想要妹妹忘却方才的事，拿着一块桂花糕温和地对自家妹妹笑着。 “谢谢大哥！” 桃叶不知自家大哥心里的想法，笑着接过那块桂花糕尝了起来，不过方才午膳用得多，她也不饿，只是小口小口吃着。 “我原以为容兄是一言九鼎之人，方才答应那丫头只要说出有用的话就能饶了她，还以为你不会再让我拿出那药来！” 楚伊濯越想越觉得自己是被容玖“坑”了，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着，当着妹妹的面刻意问道。 “我自然说话算话，她这条命不是保住了！” 容玖坦然说了这句后又疑惑道：“难道楚兄觉得那丫头情有可原，那等子熙回来，让他看看还能不能解了这毒！” 楚伊濯被气得一滞，但又不好发作，勉强地笑了：“她要害阿沅，自然死不足惜！” 桃叶吃完手上的那块桂花糕，发现桌上两人神色之间有些古怪。 大哥面上有些不满，五少爷则是淡淡笑着，似乎心情颇好。 想了下两人刚才说的几句话，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脸上闪过一阵疑惑。 “阿沅要不要再尝一块！” 楚伊濯察觉到妹妹的打量，忙又笑着拿起一块桂花糕要递过去。 桃叶面上闪过挣扎之色，方才那块她都是硬塞下去的，但看着大哥眼里的殷勤和疼爱之意，她又不好推却，正要伸手去接时五少爷开口了。 “她身子虚，刚用过午膳不久，不能多吃这些糕点！” 桃叶忙听话地收回手，一脸的乖顺模样。 “饭后多吃糕点确实对身体不好！” 楚伊濯看着手上已经被自己捏得有些变形的桂花糕，不好再放回去，只好塞进了自己嘴里。 不知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五少爷好像在逗大哥。 桃叶被自己这想法吓得一个激灵。 还好过了没多久，裴维南几人回来了。 “就知道你们在这里，可饿死我了！” 三人在山间待了好一会儿，鼻尖都被风吹得通红，潘世安这般在乎形象的人，也不及吩咐下人，自己倒了杯热茶喝着。 只有顾世虞，依旧是一脸的兴致盎然，正想对自家五哥说他们方才的发现，就被裴维南开口阻止了：“你先别说话，先让我喝两口，吃两口垫垫！” “你吃你的，我说我的还不成！” 顾世虞不满地嚷道，听容玖说了一句不急，这才不和裴维南争辩。 大厅里烧着地龙，又喝了热茶，裴维南几人的身子很快暖了起来。 “那院子应该是在西北面！我们试探了那范元多次，只有往西北面走时他的神色才有些异常，不过为了不打草惊蛇，我们马上又换了别的地！” 裴维南将几人发现的结果说了。 “据那青梅所说，靖国公府上的二小姐似乎派人找过这范元！” 说到正事，楚伊濯也不含糊。 “容五那庶妹？” 裴维南疑惑地摇了摇头：“那也不对，就算范元受她指使，她也没能耐……不对，是雍王！” 容淑与雍王的私情，容玖对裴维南提起过。 “雍王？” 这回轮到其余几人惊讶了，怎么前一刻还说着国公府二小姐，下一刻就直接扯到雍王身上去了。 “容淑与雍王有私！” 屋子里都是自己人，容玖也没隐瞒。 “若那院子真是受雍王指使买下的，那这事一定不寻常！” 潘胜安脸上惯常的笑意也不见了。 “这有什么，既然已经得知了方位，又知道大概的距离，只要派人过去在那一片搜寻一番就行，管他什么牛鬼蛇神就都现形了！” “那没等你找到，这些牛鬼蛇神该都藏起来了！” 裴维南玩笑道。 “那五哥说怎么办？” 顾世虞虽然性子直，脾气急，但最好的一点是：听自己人的劝，尤其听容玖的话。 “找些人暗中盯着范元！” 容玖说。 “范元的家人在那地，肯定隔段日子就要往来，到时跟着人去确实比我们一家家去探访好多了！” 潘胜安点了点头。 裴维南和楚伊濯也觉得这法子稳妥些。 “回府后，去秦妈妈那边要这温泉庄子的账，查一下钱物出入！” “是！” 行云虽是应下了，但神色却有些为难。 第216章 奴婢或可一试 “怎么了？” 容玖察觉到长随的神色，问了一句。 “五少爷，我和归云都不擅看账本，若是拿到外边去，又怕走漏消息！” 容玖手下可信之人主要集中在查探消息和护卫主子上，会看账这种细致活的却是不多，仅有的那几个，也不算是完全可信之人。 不能确保消息不会传到外边去。 容玖微拧了眉，他这些年重点都在培植自己的势力上，再因为母家永宁侯府这边精于商道，于财物这块他向来不怎么重视，要找一个精通账目的人确实不易。 “五少爷，奴婢或可一试！” 正在思索之际，旁边的桃叶起身说道。 “奴婢与何妈妈看了几日库房的账，大概知道一些，或许能找出一些端倪，在五少爷找到合适的人前，奴婢可以先看看！” 见容玖抬头，桃叶继续说道。 “看了几日的账就……” 顾世虞还没说完就被裴维南重重踩了一脚。 “给小美人看倒是可以，反正就算找不出什么也不怕泄露出去！” 不等顾三这个没眼色的继续开口，裴维南就笑着道。 容五这种事都不避着这丫头，想来是值得信任的，至于桃叶有没有这个本事，他心里想的却是和顾三一般无二，才看了几日小库房的账目能懂多少其中的门道。 其余两人对此也没有意见。 “就算到时看不出也没什么？那范元一看就是个有谋算的，那账目就算动过手脚，也定是处理得很细致，阿沅别太有压力！” 楚伊濯还先安慰了自家妹妹一句。 范元这事就暂且到此，外面天色也不早了，从这里回到城中马车要走上两个多时辰，明日是容玥大婚，他们这些人都不好缺席。 回去时，顾世虞定要骑着马跟着自家五哥。 裴维南三人一辆马车，明日楚伊濯也要去靖国公府参加婚宴，早早就和书院那边告了假，所以今日就随着裴维南回嘉远伯府。 “回去应该赶不上晚膳，奴婢让庄上的丫头包了些点心，五少爷要不要吃一些！” 走了不到一个时辰，外边的天色已经完全黑沉下来。 桃叶取出一包点心打开，递到容玖眼前。 容玖正想着事，也不爱这些甜腻的点心，不过看着小丫鬟在油灯下笑得眉眼柔和，还是接过了那块桂花糕。 “手怎么这么冷？” 触到桃叶的指尖时却皱了眉。 “奴婢到了冬日，手脚本就不暖！” 桃叶本来就怕冷，到容玖身边后，又受了好多次伤，底子又伤了一些，畏寒的症状就更严重了。 “怎么不早些说？” 容玖将人揽过来，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裹在桃叶身上。 有了这披风，桃叶感觉身上的寒意好了很多。 “谢谢五少爷，奴婢好……” 桃叶这句好多了还没说完，就听到外面有破风的声音传来。 紧接着是一声刀箭撞击的声音。 马车骤然停下。 “行云！” “五少爷，有人对我们的马车射箭！” 行云紧绷的声音从外边响起。 有人刺杀？ 桃叶脸色一白。 “原来是容家五少爷，我还当是谁呢？” 一阵马蹄声过后，外边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是韦二少爷！ 桃叶往旁边看了一眼，只见五少爷脸色暗沉得厉害。 见着身边的人起身，桃叶赶紧伸手拽住袖口：“五少爷小心！” 看到小丫鬟眉眼间的惧怕和不安，容玖想了想，俯身抱起人。 桃叶舒了一口气，那韦二少爷是个行事没有顾忌的，比起一个人在马车里，她更愿意待在五少爷身边。 下了马车，容玖将桃叶放下，揽在怀里。 “原来是有美人跟着，难怪容五少爷要坐马车！” 韦云起坐在马上，后边跟着几骑身着劲装的人。 “五少爷！” 行云将手中的箭失递上。 “容五少爷见谅，今日在郊野打猎，碰着一只不知好歹的豹子，非不肯好好地死，射了十几箭才肯倒下！” “这拉弓射箭成了习惯，听到后边有动静，就不自觉地射了一箭，容五少爷骑射俱佳，应该没被吓着吧！” 韦云齐话里都是挑衅之意。 “你……” 归云气呼呼地要上前，就被行云拉了回来。 容玖淡笑一声，月光下那张俊脸格外寒凉：“韦二少爷明日就要成婚，这么晚还在外边，是害怕明日谢三小姐太过热情，想趁着最后一日出来松散松散！” 容玖特意咬重了热情二字。 想起那日在东宫丢的颜面，韦云齐眼睛眯起，脸上戾气横生。 “成婚又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多养个女人在府里！” 韦云起阴着脸，眼神瞥到容玖怀里的桃叶：“我倒是羡慕容五少爷，能得这样一个尤物在身侧，不仅容色娇媚，身子也软……” 嗖！ 桃叶只觉耳边一阵风掠过。 片刻后，韦二少爷身后传来一声马嘶声。 “少爷当心！” 那马被箭射中腿，嘶叫将上面的人甩了下来，其余的人虽然被惊了一下，但下一刻便有条不紊地围在自家主子身边。 “走！” 容玖却是不再管这些，揽着桃叶重新上了马车。 后边马嘶声过了很久才停下。 韦云起摸了一把左脸，阴沉沉地看着前面渐行渐远的马车。 方才那箭几乎是擦着他的脸过去的，但他的脸却是丝毫无损。 “去查韦云起今日去城外做了什么？” 容玖冷着脸朝马车外吩咐道。 “是！” 行云高声应了。 桃叶见五少爷陷入沉思，不敢打扰，安静地坐在旁边。 两人回到府里的时候，已经过了酉时，桃叶忍着腰上的酸疼，服侍容玖更衣梳洗。 不过这一晚上倒是睡得很好，被人搂在怀里睡着，一点都不觉得冷。 第二日，国公府里天还没亮就热闹起来了。 桃叶被外面的人声吵醒，刚动了下身子就被人更紧地揽入怀里：“今日不急着起身！” 两人就在床上躺到辰时正才起身。 用完早膳，赵进从外边进来，对着容玖禀道：“五少爷，前边缺人，大管事让人来叫各院的小厮和丫鬟都去帮忙……” 第217章 五少爷又笑了? “这事你安排就是！” 容玖接过桃叶手上的茶盏，随口道。 “二少爷那边让院子里所有的小厮和丫鬟们都去了前头帮忙，小人已经让几个小厮都去了前头，不知五少爷可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 赵进一面弯身说着一面往桃叶和南云面上看了一眼。 “大管事那边还说了，缺几个细致妥帖的大丫鬟看着那些小丫鬟们做事！” 桃叶帮着南云收拾食盒，恍若未闻。 “有人过去就行，前头再忙也不缺这三两个人！” 容玖脸上闪过不耐。 “是，小人知道！” 赵进垂着头，眼底闪过一丝失望，他原本想趁着今日将院子里的人都支开，但这南云和桃叶他却不敢自作主张，只好拿着二少爷院子的例来问。 原以为五少爷不在意这些，再说了本来府里办大事，各房的下人除了老夫人，国公爷，夫人这几处，其他主子院子里的，基本只留下个守屋子的，都要去前面听从调派，没想到五少爷竟直接开口拒绝了自己的暗示。 不过南云和她那娘是个好糊弄的，也不管这院子的事，就是桃叶…… “午膳后你去母亲那里，今日府里人多，别随处乱走！” 但没想到他刚要拱手告退，五少爷又开口了。 真是天也助他，赵进听着这话嘴角就止不住上扬了一下。 只要这丫头走了，就没人能够坏自己的事。 “奴婢知道了！” 桃叶矮下身子行礼时不经意地往旁边赵进面上看了一眼。 她本就觉得赵进有些奇怪，自己和南云去不去前头帮忙，与他根本没有妨碍，为何他屡次暗示五少爷。 不过这会儿瞥见赵进的神色变化，就知道他定是有所图谋。 “那小人先告退了！” 赵进低着身子退出了屋子。 南云也提着食盒出去了！ “你方才打量赵进做什么？” 等人出去后，容玖漫不经心地问道。 今日前头人多眼杂，他当然不会让小丫鬟去前边，若是被人算计着出点纰漏，又要得一身伤回来。 所以对赵进那话，自是有些不满。 正要将人挥退时，却察觉到小丫鬟的动作，不抬起一半的手又放了回去。 “五少爷，奴婢这几日已经在何妈妈的指点下看完了院子里库房的账本，发现赵管事不仅鱼目混珠，偷梁换柱，还刻意将物件记录得模糊……” “这些年怕是从库房贪了不少财物！” 桃叶见门外由行云和归云守着，便将这些日子看账本得出的结果略说了一下。 容玖之前还只是靠在椅子上懒懒听着，毕竟小丫鬟此刻那双眸子尤其明亮，如一汪秋水盛满了星光，显得柔媚又聪慧，但听到后面，不禁直起了身子，脸色也开始变得寒沉。 因为母家永宁侯府豪富，别说顾云卿陪嫁丰厚，就是每年永宁侯都会给外甥送不少银钱和稀罕物件。 所以容玖自小不缺钱用，就算陛下登基之前，他和母亲在府里日子过得艰难，但在钱物上他从来不缺。 因此即使知道赵进会借着管事之位贪一些财物，但他留着赵进本就有他用，也不理会，就是没想到赵进胆子这般大，贪了这么多东西。 桃叶所说的几样，他都有些印象，说明都是舅父那边送来的稀罕东西，若真如小丫鬟所说，这些东西已经被偷梁换柱，那落到赵进手里的这笔钱肯定不少。 但赵进为东宫办事已经好几年，他一直让行云派人盯着，并未发现有大量购置房产田地和银钱出入较大的事。 而且若是手上有这些银钱在，前些日子又何须为了几百两银子将那惹眼的玉瓷瓶拿出去。 除非…… “等今日过后，你和何婆子一起，将库房里的物品对着账册清点一遍，到时给我一个具体的钱数，可以吗？” 容玖看着桃叶问道。 “奴婢一定尽力！” 桃叶颇有信心地点头。 “方才赵进话里提着容瑛将院子里的人都派去了前边，想让你们几个也去前边……” 容玖心思深，想了方才那些，没等桃叶说下边的话也察觉出赵进方才话里的异样。 “行云！” 容玖将门口的人叫进屋子，问道：“这两日赵进是不是又去了交罗巷那边？” “是！昨日晚上就去了一趟，小人也是刚得到下边传来的消息，不过并没发现什么新的情况！” 行云禀道。 “是不是赵管事又拿了库房的东西出去典当？” 五少爷近来这些事都不瞒着桃叶姑娘，行云也就直接问出了口。 “江湖人做事不太讲究，既然上次收了那赵进卖掉玉瓷瓶的银子，可见是个贪财的，独苗儿子在人家手里，只要稍稍让他受点伤，赵进自然不敢怠慢！” 行云立在下边稍稍愣了一下，眼底划过惊讶之色，五少爷寻常时候就算与他们分析事情，也不会这般多话，况且赵进儿子被挟持这事，他早就知道的，不必这般详细地再说一遍。 “再去查查东宫近几日是不是派人去过那院子！” 容玖见桃叶面上了然，又对着行云吩咐道。 “是！” 行云退下时看了眼五少爷身前立着的人，五少爷方才那解释，怕是对着桃叶姑娘说的。 “五少爷，奴婢觉得赵管事将院子里的人都支走，怕是今夜还想打那库房的主意！” 桃叶这时才知那玉瓷瓶后边的事，不过这样一来，她先前的猜想就更有了依据。 “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容玖敛了几分脸上的寒意，问着桃叶。 “五少爷决定要处置赵管事吗？” 桃叶原以为她说出这事，五少爷自然会将事分派给行云和归云两个，没想到五少爷竟是问到了她身上。 但她直觉五少爷这次并非试探自己。 想个法子并不难，但五少爷先前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将赵进留在自己身边，她需要知道五少爷的态度。 万一她到时坏了五少爷其他的谋算被怪罪，那就得不偿失了。 容玖听过这话，却是看着桃叶笑了。 第218章 又在我这里试探? 容玖的五官是一种精致的俊美，尤其是这人真心笑起来的时候，那眸子里的幽沉换成轻快的笑意，足以令女子着迷，因为实在赏心悦目。 桃叶是凡俗人，自然也不例外。 等到从那笑里回过神来时，她已经被拉着坐在这人的膝上。 “又在我这里试探？” 桃叶猛然从方才短暂的痴迷里醒来，但她刚动了下唇，想要解释，却见身前之人脸上并无从前的警惕和深沉。 看着五少爷眼里的笑意，再想起方才那句话的语气，桃叶总觉得有些眼熟。 这不就是她平日里逗小银狐的样子。 “奴婢不是怕坏了您的事，到时您又生气不理奴婢！” 桃叶向来会顺杆子往上爬，况且容玖这些日子正宠着她，她又立了好几次功，适当撒些娇也没什么事，倒能添些情趣。 不然总是恭敬乖巧的模样，五少爷也会腻烦。 桃叶这句说者无意，容玖却是想起之前为了稳着赵进和青杏，几次委屈冷落小丫鬟，那时小丫鬟可不知道这两人的身份，眉眼暗沉了一下。 这神色落在桃叶眼里，倒是把她吓了一跳，生生让她原本舒展开的眉眼又回到了寻常的谨慎。 她真是得意过头了。 五少爷真正的心思哪里是她能掌握的。 “放心，日后……” 容玖话还没说完，外边就响起南云的通禀声。 “五少爷，夫人身边的碧云姐姐过来请姑娘去主院！” “那奴婢先过去了！” 碧云来得正是时候，桃叶脚下一点，就从容玖怀里起身，恭敬地行过礼后便退了出去。 屋子里，容玖却是看着那抹身影消失的门口皱了眉。 进了主院，桃叶刚行过礼，顾云卿就温和地将人招到身边：“今日前院乱得很，等会晚间那些年轻的少爷公子醉酒之后更是言行无忌，你还是跟在我身边妥当些，别到五少爷跟前伺候了！” “奴婢谢过夫人关心！” 桃叶没想到夫人最先说的，竟是这话，心下有些感动。 顾云卿如今越看桃叶，越是觉得顺眼，尤其是儿子今早过来请安时还提起昨日在温泉庄子，多亏了这丫头心思敏锐，要不然那盏掺了砒霜的茶就要被儿子喝下。 何况有了那青梅和青杏的事在前头，对比之下，桃叶就更规矩懂事了。 “你这气色还是差些，碧云，去小厨房吩咐一声，五少爷前些日子不是送来了药膳方子，给桃叶也准备一道！” 桃叶忙矮下身子谢恩，总觉得夫人今日待她，特别温和。 “又没有旁人，别多礼了！” 顾云卿见桃叶规矩又不失娇俏的模样，满意地笑了笑。 “是啊，夫人疼你，姐姐快到这边坐着！” 蕙草笑着去搬了一张圆凳过来放在碧霄旁边。 桃叶和碧云几个服侍顾云卿用过午膳，又劝着顾云卿歇了个午觉，等到申时初刻，前院的宾客就陆陆续续地来了。 顾云卿作为国公府主母，自是要去前头迎那些女眷，桃叶和碧云几个跟在身后。 “这会儿人还少着，你快去后边坐坐，不然站得久了，你这腰疼起来，哪里受得住！” 嘉远伯夫人宋月微见到顾云卿过来，赶上前握着她的手劝道。 “没事，方才让桃叶揉按了好一会儿，这一个时辰还是能撑住的！” 顾云卿拍拍手帕交的手说了一句，随即对着刚进门的几个夫人小姐点头微笑。 今日靖国公府和韦府同时办喜事，两边的宾客倒是格外泾渭分明，太子一派的人多数来了这边，雍王一派的人自是去了韦府，那些未表明立场，想要投靠的官员也会去各自的府邸。 毕竟今晚，太子和雍王肯定会到，是联络感情的好时候。 但靖国公府这边，到底比韦府热闹些，因为六卫之中校尉以上的人，都受了邀请过来。 “难怪这般没有教养，原来是武夫家里出来的，真是什么样的寒酸人家都能出门，没几件好衣裳，身份不够，就在家里待着，何必到外面丢人现眼！” “这位夫人，方才是您的丫头推了我母亲，何必再出口伤人！” 顾云卿和宋月微正招呼着人，几步远的地方传来一阵争执。 “那是平宁伯夫人徐氏和她家四小姐？” 宋月微看了一眼那对趾高气扬的母女皱着眉道。 “另一个倒是眼生！” 婆母娘家的人是何做派，顾云卿已经领教过多次，今日这么多宾客在，总不能由着人在这里丢脸。 两人对视一眼，往那边走去。 “这位夫人是什么意思？我们几人的夫君虽是低阶武将，但手上也有帖子，自然是够身份进来的！” 旁边还站着几个穿戴一般的妇人，其中一个眉目英气的年轻妇人出声说道。 “算了，别闹出事来！” “母亲！” 方才那年轻女子在旁喊了一声。 “是平宁伯夫人来了？” 顾云卿听了几句，走上前去。 “我少在外边走动，不知二位是？” 不等徐氏母女说话，顾云卿又客气地转向旁边的人。 “妾身夫君是在国公爷帐下效力的校尉，见过容夫人！” 那眉目间带着英气的年轻妇人落落大方地行礼道。 “妾身家也是！” 另一个妇人则是拘束得很。 “容夫人，这是常校尉的夫人和长女！” 英气妇人又在旁边添了一句。 “常校尉？你就是那常家姑娘？” 顾云卿看向一边穿戴得利落的年轻女子。 “小女常秀，见过容夫人！” 常秀对着顾云卿行下礼去，比不上那些勋贵家小姐仪态万千，但这利落的姿态看着也很是顺眼。 “快起来，真是个好孩子！” 顾云卿满面笑容地夸赞道。 常家小姐，二少爷的未婚妻？桃叶从后边打量了一眼。 一身素淡打扮，不卑不亢，眉目间透着坚毅之色。 “嫂子倒越发会管家了，今日府里来的都是勋贵高官，请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进来，也不怕堕了府里的威严！” 平宁伯府虽然已经没落，但有国公府这一门好亲在，满府的人在外都嚣张得很。 第219章 不及儿子看人准 “来者都是客，何况在场的将士家眷都是国公爷亲自下帖子邀请的，自然是上得台面的！” 顾云卿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立在一处的人客气地点头，这些人服饰大多比不得其他夫人小姐精致，毕竟今日来赴宴的，不是勋贵就是朝中高官，家中多是富裕。 顾云卿的和善谦和让方才脸上还有些愤慨之意的几位低阶武将夫人脸色好看了许多。 她们家中夫君官位底，在今日的宴会上本就有些局促，顾云卿这话则是让她们自信了许多。 他们夫君可都都是得国公爷看重的，他们是应了国公府的邀请才来赴的宴席。 “平宁伯夫人和四小姐既是急急赶上前来，不如早些去宴席上坐着，守在这边与人争执也累人不是！” 宋月微知道早些年手帕交在曹府这些人手上吃的亏，懒得给副好脸色。 “走，锦书，我们去后边看看你姑祖母！” 宋月微与顾云卿交好，又是宫中宠妃之母，徐氏见自己讨不得好，便脸色恨恨地拉着自己女儿往里边去。 这一看，就是去告状的。 “几位夫人里边坐！” 顾云卿笑容未改，客气地对着常夫人几个说道。 这几位夫人忙回礼，有几位脸上还露出担忧的神色。 靖国公府老夫人不喜这个身份高贵的儿媳，这事他们也有所耳闻，也不知容夫人为替她们说话得罪曹家的人会不会被婆母怪罪。 “多谢夫人！” 常秀走过顾云卿身前时还行了一礼。 “倒是个好孩子，可惜了！” 宋月微叹息一声。 一个时辰后。 宾客都已到齐，顾云卿被碧云和碧霄两个扶进旁边的花厅里，由着桃叶揉按了好一会儿才觉得腰上的僵疼好了一些。 “这丫头揉按的手法倒是不错！” 宋月微看着桃叶赞道。 “伯夫人可也站得腰酸？不如奴婢也给您揉按一下！” 嘉远伯夫人是裴大少爷的母亲，她受伤生病的几次全靠裴大少爷医治，连现在调理身子的药也是从他那里得来的，桃叶自是愿意投桃报李。 “我还好，不必劳烦了，你们几个也在旁边歇会儿，过会儿还有的闹呢！” 宋月微看着桃叶在一旁恭敬柔顺地侍立着，一点不像外面传的那般狐媚子模样，举止倒有那些贵女的端庄之态。 她是个真性子，也不怎么在乎身份高低，见着桃叶顺眼语气都温和了一些。 “多谢伯夫人！” 桃叶几个都是常见宋月微的，知道她的性子，再者顾云卿待下自来宽和，就在旁边的几张雕花圆凳上坐了。 等到外面响起鼓乐之声，顾云卿才过去正厅那边，宋月微则是去了宴席上。 新人礼成之后，顾云卿和容彦博就去了宴席，男客和女客宴席之间用几道锦屏隔开。 上席上曹氏已经带着曹家的女眷坐着，还有张家的几个女眷，再加上容淑，满满当当的一桌人，哪还有她这个主母的位置。 顾云卿本也不愿与这些人一桌，便没有过去，但月微坐的那席上人已经满了。 “这边还有空位，容夫人不如就坐这里吧！” 旁边一道声音响起。 “杜夫人好！” 顾云卿见到起身的人，笑着点头。 “雁容见过夫人！” 一旁的杜雁容也忙起身规矩地行下礼去，但面上却是收敛起平日里的娇俏，一脸的端庄稳重。 虽然那日在珍宝楼被容玖伤了心，但母亲说得对，只要容夫人满意自己，自己与容五少爷的事，一定能成。 她这么喜欢容五少爷，怎么可以轻易放弃，至于感情，等成了婚，容五少爷自然会发现自己的好。 而哪家婆母不喜儿媳举止端庄规矩，母亲说了，她是勋贵家的女儿，论端庄仪态，哪里是一个婢女可以比得的。 但她本是娇俏的模样，这会儿刻意肃容起来，倒让顾云卿觉得有些怪异。 “快坐着，今日你们是客，可别多礼！” 顾云卿面上却没显露，客气地让两人重新坐下，自己也在空位上坐了。 桃叶和碧云两个则去东北角的小席面上垫上几口。 “容夫人大喜，我们先敬夫人一杯！” 这桌上还有其他几位夫人，都是勋贵之家的，与国公府往来不算密切，这些年夫家在朝堂也不显，与沉寂多年的博望侯府有些相似。 “多谢诸位！” 顾云卿对着外人从不失礼，含笑举起酒盏饮了一口。 “最近府上可是喜事连连，今日是大少爷的婚事，三日后又是二少爷的婚事！” “妾身记得容五少爷也到了年龄，不知何日能吃上这一场喜宴！” “是啊，如今各家府上年龄合适的姑娘虽多，但要找个品貌上等，家世又相当，最重要的是能合夫人的眼缘，这可有些难找了！” 桌上的几家夫人与卢氏交情不浅，也知道前些日子顾云卿对杜雁容亲眼有加，便帮着试探道。 杜雁容与容玖同岁，男子能拖个几年，女子可是等不得了。 卢氏这次没有接话，慈爱地看了一眼旁边已经羞红了脸的女儿，心里有些紧张，毕竟那日在珍宝楼，容玖并没有给她们母女一点面子，她又听闻顾云卿对儿子，向来是允取允求的。 杜雁容听着这些却没有如往日那般羞红了脸，而是竭力维持着脸上的端庄，但手上的帕子已经被搅成一团，心里的不安渐渐浮现在眉眼间，便显得神色极为不自然。 顾云卿先前喜欢杜雁容，便是看上她对儿子的感情和这直白的性子。 她刚进府那些年在罗氏弯弯绕绕的算计上吃了不少苦，最不喜的，便是这种。 但杜雁容此刻脸上的神色，却让她想起罗氏那张脸。 不知为何，顾云卿突然想起之前她看上的谢韫柔，温柔沉静，善解人意，看着对儿子更是痴心得很，但在东宫后园，却与韦家三子做了这般大的丑事出来。 幸好儿子当时抵住了她的念叨，没将人娶进家门。 看来她看人，确实不及儿子看人准。 第220章 母女的真面目 这般一想，顾云卿之前撮合杜雁容和儿子的心思就淡了，不过毕竟自己前些日子太热情了些，怕是对姑娘家的名声有些妨碍，还好那几次陈家小姐也在一旁，倒也不算太突兀。 “可别提他了，成日里在外淘气，我如今是越发希望有个乖巧的女儿养在身边！” 顾云卿说到这里，笑着饮了一口茶。 她不惯喝酒，方才的那一小口已经有些头晕，就想借着茶缓缓。 但桌上的几人却都在等着她下边的话，这儿媳不就是半个女儿，就是不知道容夫人会不会说到这个。 “杜夫人，你家雁容乖巧懂事，我见了几次就稀罕得不行，若不是怕你打上门，真想抢过来养在身边！” “不过往后若是有空，可多来府里逛逛！” “这要是再过一两年出了阁，兴许我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卢氏母女听着顾云卿头两句时，心里还窃喜不已，这养在身边，不就是做儿媳，多来府里逛逛，不就是熟悉未来的婆家，但最后这句，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意思是容夫人并没打算让杜雁容做自己儿媳，先前的青眼只是当个女儿疼爱。 其实顾云卿这句前边还加了兴许二字，但桌上的人都太过于关注她有没有决定儿媳的人选，都没意识到这点，别说本就提着心的卢氏母女。 杜雁容脸上的端庄神色立马撑不住了，眼圈也是马上红了。 卢氏则是脸色难看得不行。 “雁容的确是个乖巧的，比我家里那两个已经出嫁的强上不少！” “这倒是的，每次我去寻杜夫人说话，总不忘要给她带些礼物去，可见是个让人疼的孩子！” “是……” 桌上几家夫人毕竟事不关己，很快就反应过来，还打起了圆场。 但卢氏脸色却依旧沉着，杜雁容更是拿着帕子拭起泪来。 母女两个这般作态倒是让旁边与卢氏一贯交好的夫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毕竟是在外边，又在人家的喜宴上。 这摆脸子给人瞧，当着众人面哭起来，实在有些…… “雁容这是被这汤的热气迷了眼吧，你快帮着擦擦！” 旁边的人轻轻扯了把卢氏，微倾着身子提醒道。 这边顾云卿却没立时注意到杜家母女的神色，那一小口酒不至让她醉过去，但头却是有些许发晕，便用手轻轻拄着。 “夫人，奴婢刚去要了碗醒酒汤，您先喝两口！” 直到桃叶将一小碗醒酒汤放在顾云卿面前，她才抬起头。 喝了两口下去，缓了一会儿，才觉得那头晕好了不少。 “还是你仔细！” 顾云卿将茶盏递回去时，笑着夸了桃叶一句。 这本来算不得什么，不过就是主子随口赞了一句自己的下人。 但杜家母女本就在珍宝楼因为桃叶被容玖下了面子，方才又从顾云卿口里听得那话，再看着主仆十分想得的模样面上就流露出一些来。 卢氏不必说，那眼神里的厌恶分明，杜雁容，看着桃叶恭敬退下的目光也是嫉妒愤恨。 这些正好被转过头要继续方才那话头的顾云卿瞧见。 她还剩的一点头晕也好了。 杜家母女之前见到桃叶，皆是和善温柔的模样，尤其是杜雁容，娇俏可爱又心思简单，她那时还怕来日嫁给阿玖后桃叶会恃宠生娇。 顾云卿不知在珍宝楼里发生的事，所以被两人对桃叶的厌恶嫉恨生生惊了一跳。 不过这倒是让她心底的那一点愧疚也完全没了。 “今日来赴宴的年轻公子多，杜夫人方才一路走来，可有见到合心意的？” 顾云卿眼底的笑意客气疏离。 席上众人不知顾云卿为何将话转到此处，下意识地往卢氏和杜雁容身上看了一眼，卢氏面上的笑意牵强，但好歹不如方才沉着一张脸。 但杜雁容那怀着不满的目光却还是落在已经退到宴席外的桃叶身上。 几家夫人这次心底更是摇头，别说两家府上并没有订下亲事，容夫人与杜雁容也就见了三两次，有几位心思快的很快想起这青眼有加的话也是卢氏自己明里暗里说出口的。 就算是已经过了礼，身为正妻，与一个略得夫君宠的通房丫鬟当着众人的面计较也太失身份。 席上几家夫人与博望侯府交情都算不错，其中的两家之前也有想和侯府结亲的意思，还好先前都被卢氏婉拒了，不然这样的新妇娶进家里，别说去人家府上，就是在府里掌事，怕是也做不好。 “多谢容夫人对雁容的疼爱，不过府上的二小姐如今也到了年岁，听闻素有才情，行事也是端庄有礼，夫人想必也要趁着今日这机会好好物色一下夫婿人选！” 卢氏面皮抖了抖，心内不满，这说出的话不仅戳人心窝，而且还隐隐带着嘲讽之意。 席上一片寂静，盛京各家府上，谁人不知靖国公偏宠妾室，那二小姐容淑是姨娘罗氏的亲生女，卢氏刻意说这话，这不是存心让人不痛快。 本来这儿女亲事，能成自然好，不成也就这样，旁人也说不出什么，又不是已经交换信物，弄得满天下皆知，何必弄成了仇家似的。 “杜夫人说的是，不过容淑的婚事婆母要亲自相看着，倒不必我操心太多，毕竟我也不好阻了婆母疼爱孙女的一片心！” 顾云卿笑容淡淡地说了前一句，见卢氏动了下唇，又悠悠地将后面那句说了，话语得体，但意思却是冷硬。 有了这一节，顾云卿已经不想在卢氏身边坐着，不过若是现在起身，难免被人注目，让人传出些风言风语来，虽已不将杜雁容当做自己的准儿媳，但女儿家的名声重要，她也不想杜雁容因着她被人议论。 顾云卿忍下心里的不快，又轻笑着和桌上其他人说起闲话来，其余的人倒也知趣地附和。 “雍王到！” 宴席刚过半，外面传来一阵通报声。 席上众人面上都有些疑惑，怎么不是太子！ 第221章 容淑与雍王再度私会 雍王是带着明帝的赏赐来的，外边的行礼问好声刚响起，府里的大管事就进来请顾云卿出去。 “今日是国公府上的大喜之日，诸位不必多礼，本王也只是替父皇跑一趟腿！” 顾云卿走到容彦博身边时，雍王齐云湛已经对着众人说了好一番客套话。 “臣代犬子谢过陛下赏赐！” 容彦博对着北面拱手谢恩，顾云卿也跟在后边行了礼。 “来人，将这些御赐之物都送去大少爷的院子，路上小心些！” 等齐云湛跟着容彦博去宴席上入座，顾云卿吩咐了旁边的大管事一句就准备回女眷处，但转身的时候却差点和一个丫鬟撞上。 “怎么冒冒失失的，若是冲撞了主子可怎么好！” 碧霄挡在前头斥责道。 “夫人恕罪，奴婢……” “行了，下去吧！” 顾云卿本来还想说上两句，一看这丫鬟是容淑身边的贴身丫鬟，就懒得理会了，省得婆母又以为自己故意为难罗氏的儿女，当着众人的面胡搅蛮缠也难看。 那丫鬟起身后也不及给顾云卿行礼，脚步匆匆地往外头去了。 “夫人，这丫头也太没规矩了！” 碧云不满地抱怨了一句，顾云卿并不在意。 桃叶倒是回头看了眼那丫鬟，雍王刚到府里，二小姐身边的丫鬟就匆匆往男客那边去。 “我出去解个手！” 回到女眷这边，桃叶小声对碧云说了一句就往前边去。 五少爷倒是好找，但他身边围着不少粗犷的武将，正在喝酒谈笑，她不好过去。 张望了几眼，见归云正从另一边过来，快走几步喊住了人。 “桃叶姑娘可是有事？” 见着桃叶面上有些急切，归云忙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眼，五少爷如今对这位，可是在意得紧，行云还为此特地嘱咐过他。 “请归云大哥与五少爷说一声，二小姐的贴身丫鬟刚从里边急色匆匆地出来，怕是出来寻人！” 桃叶声音低且快地将话说了。 “我知道了，姑娘且进去，外头人杂！” 归云知道要害，轻声嘱咐了一句就往自家少爷那边去。 余下的事桃叶也做不了什么，便重新回到了里边。 一刻钟后，前院花厅后边的廊沿下。 “王爷放心，此处少有人来！” 容淑柔声对着眼前的蟒袍男子说道。 “什么事？” 蟒袍男子正是雍王齐云湛，他今日心气极为不顺，晌午后他和太子在御书房与父皇议事。 议完事后，他提起韦府今日的婚事，言语之中想要父皇颁些赏赐给舅父家，这样他就可以顺势带着赏赐前去，到了韦府，也能借机和那些官员结交。 他甚至还帮太子和靖国公府也讨了赏赐。 一旁太子齐云澜也拿话附和，他们兄弟难得在御前不争锋相对，如此本是十拿九稳的事。 但父皇听后，却是笑着说韦家表弟和谢三小姐是在东宫结的缘，韦府理应由太子代他前去恭贺。 如此，两人便被掉了个。 不说今日来靖国公府的人家，都是太子一系的势力，素日在朝堂奏对就不对付，还有那几大桌的低阶武将，举止粗鲁，言语粗俗，对自己这位亲王也是随意得很。 “今日父亲请了不少身份低微之人赴宴，淑儿怕这些人唐突了王爷，也怕王爷在里边不自在，便想让您出来松散一下，可看王爷这样子怕是连淑儿都恼上了！” 容淑微微偏过头去，似是有些气恼，但眼神又不舍得从这人身上挪开。 “淑儿误会了，几日没见，本王想你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恼你！” 齐云湛对容淑还是很满意的，一心一意依附着自己，善解人意，性子柔顺，更重要的事这两年也传了不少关于靖国公的有用消息给自己。 容淑稍稍挣扎了一下就顺从地被齐云湛揽在怀里。 “王爷就知道哄我！” 容淑轻轻嗔了一句。 “本王何时哄你了？” 齐云湛被那些武将敬了几杯酒，已经有些微醺，又有美人在怀，放在容淑身上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揉捏了几下。 “王爷，淑儿还有要事说！” 容淑忙压低声音道。 “什么要事等不得这一时半刻的！” 齐云湛的声音已经有些含糊。 他娶了谢家长女做正妃，但谢明柔才学出众，掌管内院之事也是色色周全，在外也能长袖善舞，进退得宜，帮他拉拢各府势力，就是太端着世家贵女的矜傲，难免让人看着无趣。 至于府上其他妾室，被他那正妃管得跟一个个木头似的，好不容易有了个孙氏，娇俏活泼，又会服侍人，奈何其父是个无用的，只得弃了。 这也是他这些日子对容淑格外有兴致的原因。 “王爷……真是要紧事，是父亲军营里的事！” 听到军营二字，齐云湛才停下手上的动作。 “淑儿探听到了什么？” “我前几日去前院给父亲送汤，在门外听到父亲正吩咐身边的近卫加紧审讯后边关着的人，尽快审出军营中五石散传开来的事！” 容淑低声说道。 “五石散？这事父皇早就处置了，罪魁祸首也伏诛了，靖国公还打算查些什么？” 明帝下了严旨，要禁绝五石散，但这东西来财容易，他哪里肯就这么放手，虽然不能如先前那般明着大量买卖，但那些吸食得上瘾之人自会花更多的银钱来买。 他还是能借此获得不少钱财。 而且现在买卖都是暗中进行，买家主要都是那些勋贵高官家的纨绔子弟，又不似先前特意往军营那边送，靖国公就算想查也查不到什么。 是以，他根本没把容淑这话放在心上。 “这淑儿也不知……不过那日淑儿进屋前正好看到大哥从后边出来，有些神色匆匆的样子！” “第二日，父亲院子里就抬出了一男一女，两具尸体！那女的还是五弟跟前的通房！” “大哥和五弟会不会都参与了这事？” 容淑说完后借着旁边灯笼里的光打量着齐云湛的脸色变化，看到齐云湛脸上的阴沉之色，她心中松了一口气。 第222章 撞破 “那丫鬟是容玖身边的人？” 齐云湛又问了一句。 “是……” “听父亲院子里的粗使小厮说这丫鬟是因为与父亲身边的军士传消息，才被押了起来，五哥还因这事被父亲传去问话，还是大哥求了情才免于责罚的！” 容淑点头之后思索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大哥与五弟一向面和心不合，也不知那天怎么肯替五弟说情！” 容淑面露疑惑。 “你那大哥心思可不比一般人，连本王就被他蒙在鼓里！” 齐云湛刻意让人将五石散传进六卫军营，是为了借五石散的药性乱了六卫军营，这样闹出来靖国公就会因失责被问罪，手上的兵权必然要被分出一些，他就可以想办法自己这边的人接管。 靖国公虽然对东宫和雍王府两边都不怎么理睬，但与永宁侯府的姻亲关系到底在，若是来日有什么变故，定会站在太子那边。 而他虽然接受了容玥的示好，但可没有放弃谋算容彦博手上的兵权。 这次功亏一篑，还以为是容彦博转了性子，肯自曝其短，主动将这事奏报给父皇，如今看来都是容玥的算计。 他的野心倒是不小，想要保住容家在军中的地位，不想只继承一个空爵位。 容玥得靖国公偏爱和看重，知道六卫中有人吸食五石散并不难，他只要让靖国公觉得将五石散弄进军营是东宫那边的意思，且东宫已经准备借此拿捏他。 靖国公再自傲也不会再瞒下此事。 他从前觉得容玥母家寒微，又准备走文官之路，日后好控制。今日才知……看来云起说的对，容玥果真是行事阴狠，心思深沉之人。 齐云湛想到此处，放在容淑腰上的手骤然用力。 “淑儿这消息打探得好！” 听到怀中之人的轻声呼痛，齐云湛才松了手。 “只要王爷觉得淑儿说的这些有用，淑儿就心满意足了！” 今日的目的已经达到，容淑自是极为高兴，言语间更加温情小意。 “本王身边这些人就数你最贴心！” 齐云湛对这句话颇为受用，揽紧容淑夸了一句。 “记得你上次提过，这些日子因为靖国公其他的妾室怀孕，你和你姨娘的日子在后院的日子都不好过，明日我就让王妃想法子送一个得力的婆子过来，好帮着你些！” 齐云湛是朝中有名的贤王，最擅长施恩，先前不过是觉得没必要，毕竟容淑虽然得他意些，但也不过是个供他取乐的女人，如今知道容玥对自己阳奉阴违，以后靖国公府的事还是要多指望眼前这个。 “王爷待淑儿真是太好了！” 容淑惊喜地抬起头，一脸的感激莫名，手轻轻地抚在那胸口的金丝绣成的蟒上，声音婉转柔媚得不行。 “这就待你好了？本王还能待淑儿更好！” 今日靖国公待客的桂花醉后劲极大，齐云湛头越发得晕乎乎，身上更是由内到外地热着。 恰好手上的女人自己又有兴致。 片刻后，容淑被揽着一把粗鲁地推到了后边的石桌上，腰后咯得生疼。 她不及呼痛，先是两边看了眼，还好花厅这边今日本就少人，就算有人过来，也是去前头，不会转到后头来。 就这一两刻钟的时间，应该不会有事的。 齐云湛兴致上来，已经忍不得了，手上早就动作起来，冬日的夜晚本是极冷，这两人倒是在石桌上做起干柴烈火的事来。 容淑还有些顾忌，毕竟是在府里边，生生压着自己的声音，树下唯余齐云湛的粗喘声。 约莫一刻钟后，容淑感觉有阵说笑声越来越近，但两人正到关键处，何况今日前院处处都是喧闹声，容淑也没想太多，至于齐云湛，本就是被已经完全上头的酒意弄得晕乎乎的，又是在做这事，自是一点都没察觉。 但那说笑打闹的声音却是越来越近，容淑忙伸手推着轻声唤道：“王爷，有人来了！” 但齐云湛只当这是眼前这女人往日里的故作推拒。 可容淑这会儿已经能从树枝的间隙里看到人影，急得又推了一把身上的人：“王爷，真的有人过来了！” “二小姐！” 来的这群人是容瑛和一群酒色纨绔之徒。 这些人大多喝得神思恍惚，倒是容瑛，还有三分清醒，几人勾肩搭背，东倒西歪地游逛，根本不知自己走到了何处，这时也不知是哪个在后边高声叫了一句。 还有三分清醒的容瑛被人推搡地身子一歪，借着灯笼的光，正好看见自己妹妹被一个男子压在身下，似乎还在挣扎。 不知道是酒壮怂人胆，还是对胞妹的回护，容瑛大叫一声，就歪歪斜斜地冲了过去：“那个登徒子敢在国公府放肆！” 说着已经到石桌前，一脚踹到还背着身子的齐云湛身上，借着酒气，这力气也大了些，齐云湛竟是被踹倒在地。 “二哥！” 容淑随意整理了身上的衣裳，忙上前将人拉住了。 “走开，二哥今日必定为你出这口气！” 容瑛摇摇晃晃地将自己妹妹推开，又踹了一脚还没爬起身的齐云湛。 “容瑛，我们来帮你！” 容淑想要扑上前拉扯容瑛时，跟着容瑛的那些纨绔也一起涌了上来，对这地上的齐云湛拳打脚踢。 齐云湛这会儿酒是醒了，但他本就不善武艺，又被这么些人压着打，只能断断续续地哀叫出声：“放肆！你们……本王……” 宴席上。 “禀夫人，花厅那边有几位少爷打起来了，闹得动静不小！” 顾云卿正与几位宗室女眷说话，一个粗使婆子急匆匆地走到了跟前。 “定是这些孩子喝多了，三言两语就闹起来，你快去看看吧！” 一位老郡王妃说道。 “那妾身先失陪了！” 顾云卿带着桃叶几人跟着那婆子出去，又叫上了几个力大的小厮。 “那旁边的不是二小姐吗？” 到了花厅后边，碧云最先看到衣衫不整的容淑。 “快去将人拉开！” 顾云卿皱着眉轻喝道。 第223章 该露的丑都露了 几个小厮忙上前去，但这些纨绔一个个醉醺醺的，拉走这个，那个又挤进去，这些小厮只好一人抱住一个。 就是这样，这些人还不断挣扎晃动。 “去取些冷水来！” 桃叶吩咐旁边还空着手的小厮。 这边那些纨绔被拉开，容淑却是愣在了当场，她本是往齐云湛那边走了几步，想去扶人，但想到方才的事被这么多人看见，又停住了脚步。 不过这一动作足以让顾云卿一行人看出端倪。 “母亲……” 面色挣扎一番之后，容淑走到顾云卿身前恭敬地行礼。 方才一阵急乱和惊吓，容淑只来得及稍稍整理了一下衣裳，明亮的灯笼下，衣服上面被揉搓过的凌乱痕迹十分明显。 “怎么回事？” 顾云卿问道。 容淑低垂着头，竭力平静着乱如麻的心思，心下飞快想着今日该如何应付过去。 随意拿话含糊她这继母肯定不信，但若是说出实情，别说她名声尽毁，以雍王的凉薄也定不会放过自己。 好在自己二哥和旁边那些纨绔都醉醺醺的，应该也没完全看清方才的事。 “母亲，我方才在席上饮了几盏酒，有些头晕，就想着到外边走走，没想到到了这边脚下一时发软，差点磕到石凳上，恰巧雍王殿下路过，便扶了我一把！” 雍王？ 顾云卿方才大略往那些被小厮抱着的人面上看了一眼，并没瞧见眼熟之人。 难道是？ 在场众人的目光都往另一边被小厮扶着坐在石桌边的男子看去。 齐云湛从小到大，受尽皇帝和贤妃宠爱，哪有人敢在他身上加一指，方才被这些醉汉一阵踢踹，不仅全身各处疼得不行，脸上也不知何时印上了谁的鞋印子。 “容夫人既已赶到，那本王先走了！” 齐云湛怒得想将方才那些纨绔子弟都拖下去打个半死，但他这会儿酒醒了，也知道是非之地不宜久留，况且这副模样也是堕了他堂堂亲王的威严。 “别走，你个登徒子，方才将我妹妹按在那边亲热，别想就这么走了！” 齐云湛捂着脸就要从人前走过，但刚路过容瑛面前，众人就听得了这句惊世骇俗之语。 容淑身子一歪，差点软倒在地。 “母亲，二哥今日饮了不少酒，定是醉得不轻，看他这会儿连话都说不清了……” “我没醉，就是这登徒子将你按在那石桌上，手还放在你的胸口上揉按，他那腰带都还没系上呢！” 容淑还没说完，容瑛就理直气壮地大声嚷道，不仅说得大声，还指着 “不信你问这些人！” “是，是，容兄说的没错，我还看到这登徒子提裤子了！” 那被容瑛随意指到的纨绔子弟也大声附和道。 说道腰带，顾云卿和一干下人都看到了石桌下躺着的反着光的缕金白玉腰带。 扶个人能把身上的腰带解了的，众人也是头一次见到。 这下不仅容淑腿软，齐云湛也几乎被气晕过去，唯一值得庆幸的事他那脸上都是青紫，倒也看不出脸色变化。 “过去吧！” 等这些人把该说的话都说完了，容淑和雍王该露的丑也露了，桃叶偏头轻声嘱咐了旁边各端着一盆冷水的小厮。 那两个小厮听令后，走到前边，按着桃叶的吩咐往那些纨绔公子面上各撩了两把加了薄荷叶的水。 这水本就冷，又带着薄荷的清凉，在这寒意深重的夜晚，几个纨绔子弟皆是被冷得浑身一个激灵，酒也醒了大半。 有两个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正要喝骂出声，就看到了顾云卿在旁站着，有一个甚至认出了面前鼻青脸肿的人是谁。 他们并非醉得人事不知，方才做了什么还是有些印象的，这人顿时浑身打了一个厉害的哆嗦。 他们平日里纨绔跋扈是没错，但也不会惹到自己惹不起的人身上去。 “你们送几位客人回席上，今日之事希望各位不要对外人提起，不然国公爷的脾气大家也是知道的！” 顾云卿见这些人已经清醒，先是吩咐了那几个小厮，而后对着这几人严肃地嘱咐了几句。 “容夫人放心，我等必守口如瓶，绝不敢对任何人多说一句！” 认出雍王的那人忙低着头拱手往后退去，旁边有人还想说些什么也被他拉走了。 笑话，他们方才殴打了陛下最疼爱的皇子，未来有可能成为皇帝的雍王，不趁着这会儿雍王自顾不暇遁走，还让人一个个看清了他们的面目等着秋后算账吗。 “王爷请先去旁边的屋子小憩一会儿！” 等这边只剩下他们几个，顾云卿淡淡地对着齐云湛道。 “今日之事总要说个明白，等宴席散后，妾身会请国公爷过来与王爷商谈，毕竟国公爷最疼这个女儿！” 见雍王有要离去的意思，顾云卿抬出了容彦博。 齐云湛脚下一滞，咽下了要说出口的话，靖国公容彦博，他现下确实惹不起。 而且今日见着此事的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他不能坏了多年积累的名声。 就这样，齐云湛被带进前院的一间客房，容淑则被安置在旁边的屋子里，两人门外均有小厮守着。 “夫人，方才发生了这样的事。奴婢怕二小姐想不开做些什么激烈的事，不如派两个妈妈去里边看着！” 桃叶扶着顾云卿轻声提醒了一句。 “你说的有理，碧云，去找两个婆子进屋里看着二小姐，别让她再闹出什么事来！” 顾云卿听了桃叶这话，马上吩咐了人过去看着容淑。 桃叶的话提醒了她，罗氏早些年没少在众人面前使苦肉计陷害她，这庶女是罗氏所出，耳濡目染，谁知道会不会学了样子。 今日一桩桩事够让人烦心了，她可不想再出些什么糟心事。 冬日的夜晚寒意深重，所以宴席结束得早些，再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宾客们就陆陆续续地散了。 饮了不少酒的容彦博也一脸疑惑地被碧云请到花厅里。 “阿玖怎么也过来了？” 顾云卿眼神略过已经到跟前的丈夫，直接往后边跟着的儿子看去。 第224章 给容淑验身 “是我让他过来的！” 被顾云卿彻底无视的容彦博冷哼一声。 “省得他又和那些纨绔子弟去外面闹腾！” 今日来赴宴的武将有不少在他面前夸赞幼子，容彦博觉得有些奇怪，幼子骄奢淫逸，文不成，武不就，哪里就入得他手下这些兄弟的脸。 等送走宾客后，他叫住幼子想要问上几句，顾云卿的人就找来了。 容玖给了顾云卿一个安心的眼神后，又往桃叶身上飘了一眼。 见小丫鬟好好的，脸上甚至还有些高兴，便收回了目光，自顾自地在后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王爷？” “淑儿怎么也在这里？” 容彦博皱了皱眉，但花厅里这些人着实让他有些奇怪，左首位的椅子上坐着半边脸青紫的雍王，容淑低着头立在顾云卿旁边，二子容瑛在最下边的椅子上坐着，但身子却是不停抖着，好像害怕极了。 “父亲……” 容淑刚对着容彦博行了一礼，嘴里想要说些什么，但看了一眼顾云卿这边眼泪就落了下来。 “是谁委屈你了？” 容淑素日懂事孝顺，极得他疼爱，看着爱女这般伤心不由地皱眉往顾云卿这边看了一眼。 顾氏一向不喜欢罗氏和她的一对儿女，正好容瑛和容淑两个，神色一个比一个可怜，容彦博以为顾云卿又为难他们了。 “碧云，将方才后边发生的事和国公爷说一遍！” 顾云卿早就懒得理会容彦博的心思，吩咐了一声身边的丫鬟。 “是！” 碧云应声走到前面，将花厅后边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 她也是个有心的，将容瑛酒醉迷糊之时说的话一句不少地重复了一遍，一个字都没改。 说完后就退回到顾云卿身边，容彦博听完后脸色却铁青得厉害。 “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容彦博不觉得这事是自己端庄得体的女儿自愿的，更不会知道两人早已暗度陈仓，所以听了碧云的话后，他马上就认定今晚是雍王齐云湛霸王硬上弓，语气里毫不客气。 齐云湛眼底划过一抹阴沉不耐。 “今日本王在席上确实多喝了两杯，走到外面时迷迷糊糊的，确实可能唐突了府上二小姐！” 容彦博掌着六卫兵权，他父皇明面上都要退让几分，齐云湛再是郁气满胸，此刻也只好陪着笑意。 “王爷酒量不佳，出去时为何不让府内的下人陪着，若是出些事国公府可担待不起？” 容彦博不客气地质问道，一点也没眼前的亲王之尊放在眼里。 “本王只是出来醒醒神，一时没有想到这些！” 齐云湛压着心底的怒气道。 “父亲，今晚的事淑儿也有错，淑儿今日陪着祖母多喝了一杯，头晕得不行，怕在席上失态，就想出来吹吹风！” “怪淑儿忘记带上自己的丫鬟，又到这僻静处，不然也不会冲撞王爷！” 容淑知道齐云湛心高气傲，父亲这般不客气的质问定会让他心里不舒服。 她如今连身子都给了齐云湛，日后根本没有别的选择，不能任由父亲继续得罪他。 “都是女儿的错，请父亲责罚！” 容淑说着就跪在容彦博面前流下泪来，一脸的后悔。 一个说是唐突，一个说是冲撞，看来两人都不想承认这桩事，企图将今晚的事糊弄过去。 桃叶往五少爷身上看了一眼。 “父亲，这不过是一桩误会，既然没有外人瞧见，不让府里那些下人乱说就是！” 容玖不在意地笑笑。 “今日的事还有谁见着？” 方才碧云并没有提到那些纨绔子弟，容彦博为了女儿的清名，自然也不想把事情闹大，若只是府里的下人知道，暗地处置了就是。 “国公爷，这事怕是瞒不住人，别说方才容瑛那时还带了好些个不知哪个府上的公子，妾身赶到之前，后边已经闹在一处，动静不小，外面的人暂且不说，自己府里的下人也不知有多少见着！” 顾云卿先是瞪了眼突然出声的儿子，这才平静地说道。 “那些人你就这么让他们回了席上？” 容彦博心中本就有气，当着众人的面不满地斥责道。 “不然国公爷觉得该如何？将这些人拘在府里，让他们的家人在府里到处寻人！” 顾云卿淡声反问。 容彦博口里一滞，他只是习惯性地指责顾氏，哪里想到后边这些。 但这事已被外人瞧见，二子的脾性容彦博清楚，结交的定然都是酒色无脑之徒，回去后必然会把这事传出去。 到时不只女儿的名声被毁，外边不知道的那些人还以为这是他的意思。 还有陛下那边，几月前就因着二子与四皇子一系的官员结交警告过自己。 想到这里，容彦博对雍王就更加不满了，武将的冷厉威压直直对着齐云湛而去。 “父亲，母亲，此事是淑儿行事不谨慎才让您二老忧心，可是淑儿与王爷是清白的，并未……若是母亲觉得淑儿丢了国公府的颜面，淑儿情愿一死！” 齐云湛正要说话，地上的容淑就含泪拜倒在地。 她在屋子里的时候就想使些苦肉计，父亲是武将，心思粗，又不信任嫡母，含糊一下就过去了。 但嫡母这次跟未卜先知似的，派了两个婆子看着自己， 她什么都做不了。 “是……是，王爷与妹妹方才并未做什么，是我糊涂，喝醉了酒，胡言乱语，没想到母亲都当了真！” 容瑛这会儿也难得聪明了一时，将事往顾云卿身上一推。 顾云卿冷下了神色，罗氏教养出来的子女果然与她一个德性，让人生厌，方才那事众目睽睽，雍王的金玉腰带都掉落在地，容淑自己身上也是衣衫不整，但她知道容彦博是个偏心糊涂的。 “你与雍王是否清白，也不是我一句话能说清的！” “碧云，去后边找一个婆子过来给二小姐验身！” 顾云卿见后边坐着的儿子沉着一张脸，知道他要为自己说话。 她自然不会让儿子惹怒丈夫，干脆利落地吩咐道。 “你这是做什么？想闹得人尽皆知吗？” 第225章 早就有了首尾 容彦博转头沉声斥道。 “女子清白最是重要，今日又有不少赴宴的年轻公子瞧见了这事，难免不传到外边去，若是查明白了，二小姐日后也不用怕人非议！” 顾云卿的声音依旧平静。 “母亲要让婆子给淑儿验身？” 容淑猛地抬头看向顾云卿，一脸的不可思议和伤心欲绝。 问出这句后，身子更是颤得厉害，差点倒到地上去。 “你们兄妹字字句句指着我这个嫡母是非不分，那今日就分个清楚明白，何况女儿家身子清白本就重要，若是今日……也好让你父亲为你做主！” 顾云卿冷淡地往下看了眼，平静地道：“你也不必说被验过身子就活不下去什么的，就算不验身，外面流言蜚语也少不了！” 容淑面色一僵，眼里刚蓄起的委屈差点就这么散了。 今日她这个嫡母格外难缠。 “父亲！” 容淑一脸委屈地看向另一边的靖国公。 “淑儿，身正不怕影子斜，你放心，有父亲在，定不会让你受了委屈去！” 但让她失望的是，容彦博竟然赞同了。 他倒不是怀疑容淑，相反，容淑说两人没发生什么他便深信不疑，至于同意顾云卿的法子，一来这确实可以堵住府里下人的悠悠之口，二来爱女也不必因此事被顾云卿为难，耽误了将来的亲事。 不得不说，容彦博对这个女儿，是真心看重疼爱的。 但坐在一旁的齐云湛听到顾云卿要让婆子给容淑验身，眼前一阵黑，旁人不知，他们自个是心知肚明的，容淑早就已经是他的女人。 他想过要舍弃容淑，摘清自己，但一来今晚他们是被人抓个正着，二来容淑知道他不少事，不好真的撕破脸皮。 而且他方才见着靖国公对这个女儿还是有些在意的，或许纳了这容淑后，日后靖国公对他的态度能软化一些。 齐云湛从椅子上起来，勉强撑着自己浑身疼痛的身子，怜惜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容淑，而后对着容彦博微微一拱手：“本王虽是无心，但府上二小姐的清白确实因我蒙尘，若是国公不弃，本王愿意对今晚的事负责！” 齐云湛话说得谦和，但神色上却有倨傲之态。 他一个天潢贵胄，将来能登大位的人，在这种时候，能亲口要人，足够让人感激涕零。 但容彦博除了对明帝有些恭敬，对这些皇子王爷，向来不假颜色，沉着脸就要拒绝： “今日既没发生……” “淑儿愿意入雍王府！” 容彦博还没说完，就被自己素日疼爱的女儿惊了一跳。 “你说什么！” “淑儿自知今日过后，府里府外必有流言，于父亲和府里名声不利，所以，淑儿愿意入雍王府，这样，也不会连累父亲和母亲声名！” 容淑满脸的泪痕，重重地磕下头去。 “你不必……” 容彦博见爱女如此，心中不忍，刚想说她既是清白之身，就不用委屈自己入雍王府为妾。 但他刚起了个头，容淑又膝行两步上前：“淑儿自幼跟随兄长们读书习字，深明礼义廉耻，众口铄金之事，实在不愿让人来日对着淑儿指指点点！” “你……” 容彦博不想让女儿与雍王牵扯在一起，除了怕陛下疑心自己，也是不想让女儿为人妾室，但看到爱女跪在地上，眼睛哭得通红，一脸惶恐害怕的模样，又不忍再拒绝。 “国公放心，二小姐入府之后，本王必不薄待，以孺人之位待之！” “父皇那边，本王也会让母妃去求来旨意！” 齐云湛也在一旁保证。 东羽亲王除正妻为王妃，妾室最尊者便是正五品的孺人，何况有明帝指婚的妾室，自然比别个要尊贵许多。 容彦博犹豫了片刻，终还是点头应了。 “那本王就先回府了，届时父皇有了旨意，再与府上商议！” 耽误了这一个时辰，齐云湛身上更疼了，说完这些就招来自己的侍从往花厅外走去。 “父亲，儿子也先告退了！” 容瑛见着自己父亲脸色不好，也赶紧起身遛了。 “淑儿，你也回去歇着，别想太多！” 容彦博看着还在地上跪着的女儿，温声说道，慈父心思跃然脸上。 国公爷待府里其他的少爷小姐，都比待五少爷好得多，连素日里被无视的四少爷，这些日子因着杨姨娘有孕得国公爷宠爱也被赏赐了不少文房四宝。 桃叶一面想着一面目光不由地落在下边的人身上。 “这下你满意了！” 花厅里只剩下貌不合神更离的一家三口。 “国公爷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云卿对着这无理的责问，一点都不气恼，甚至眉眼间还带了些轻讽笑意。 方才雍王和容淑两人前后完全不一的说法，连她都看出了端倪，但身边的人就跟眼瞎了一样。 她心底最后藏着的那点不甘和怨恨也消失了。 跟这么个人怄气，实在不值得。 “你……淑儿虽是入雍王府为妾，但陪嫁也不可薄了，别让雍王府其他人看轻了！” 容彦博没有看出顾云卿的神色变化，冷哼一声吩咐道。 “这事国公爷不该找我！” “你是府里的主母，这事你不出面张罗谁来！” 容彦博怒气冲冲地道。 “母亲体恤我，怕我累着，连三日后二少爷的婚事都交给了罗氏安排，能者多劳，况且国公爷本来也怕妾身亏待容淑，让她的生母张罗您也可以放心一些！” 顾云卿说完这话也不等容彦博反应就招手让容玖过来扶着她回去。 容玖自是听从，桃叶等几人也跟了上去。 母子两个亲亲热热地往外走去，容彦博在后边看着，心中不知为何，更加气恼了。 “方才谁让你多言的？” 到了后院，顾云卿轻轻嗔了一句儿子。 “儿子不是想着早些解决了这些杂事，母亲也能早些回去休息！” 容玖陪着笑道。 “你呀！” 顾云卿轻瞪了一眼儿子又正色道：“我看花厅里方才那情形，那容淑和雍王怕是早就有了首尾！” 第226章 奴婢为五少爷高兴 “韦家的人那时在猎场对你下手，未必没有雍王的意思！” “他们一个个都想要你父亲手里的兵权，争得眼都红了，容淑既与雍王有这层关系，许是会帮着雍王对你不利，你平日里要小心些！” 顾云卿想到此处面上就露出忧色。 “母亲安心，儿子会放在心上的……” 容玖安慰了顾云卿几句。 将人送回后院，容玖就带着桃叶回了自己的院子。 一进院子，桃叶就听到呜呜的声音。 行云走上前来，对着容玖禀道：“赵管事偷窃库房财物，人赃俱获！” 今日有二小姐和雍王的事在，桃叶差点都忘了还有赵进这桩事，一眼望去，廊下结结实实地捆着一人，走近看时，连嘴巴都是堵上的。 容玖给了行云一个眼色。 “五少爷饶命，小人只是一时糊涂！” 嘴里的布条一被扯掉，赵进对着容玖高声求饶道。 “按府中规矩，偷窃主子财物该如何处置？” “按窃走的财物贵重程度，轻者杖责五十，重则杖毙！” 行云回道。 “拖去刑房，杖毙了！” 容玖冷声道。 “是！” 行云刚应下要去拉人，赵进拼着命滚倒在地，头重重地往地上磕去：“五少爷饶命，小人下次再也不敢了……” 见五少爷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脚下不停地往屋子里走去，行云又拽住了自己的胳臂。 赵进忙扯着脖子嚷道：“五少爷留小人一命，小人有重要的事禀报！” 容玖却是不耐地一摆手。 赵进急了。 “五少爷，这些年，太子殿下逼着小人将您的一言一行都传去东宫，太子殿下的人还抓了小人的儿子，想要……” “赵管事得太子之令监视了本少爷这些年，难道不知本少爷最见不得吃里扒外之人！” 赵进嘴里突然说不出话了，本就被寒风吹得冷僵的身子仿佛失去了知觉。 五少爷竟然早就知道了！ 他做下的事五少爷是不是都知道。 眼前的人神色冷峻威严，面上是一切尽在掌控之中的沉稳，仿佛换了个人。 赵进愣神的当中，容玖已经进了屋子。 行云重新堵住了他的嘴，带着两个小厮，将人往院子外拖去。 “五少爷，今日是大少爷的好日子，若是将赵管事杖毙，会不会惹来国公爷的责难？” 桃叶将温热的布巾递给容玖，轻声问道。 “杖毙个背主无用之人而已！” 容玖接过布巾，随口说道。 无用？ 桃叶总觉得五少爷提到这两个字时语气格外重些。 加上前面的青杏，太子在五少爷身边的人都被清除了，五少爷这是准备不再韬光养晦？ 那往后的日子，是不是会更加不平静。 “你不必忧心这个，父亲也不至于为这点事找上我！” 容玖见小丫鬟脸上忧色明显，眉目间落着沉思，将人拉过，安抚了一句。 “五少爷没事就好！” 桃叶当然不会说自己忧心的是其他事，顺势点了点头。 两人洗漱后上床，已经过了亥时。 桃叶今日在顾云卿身边伺候了一日，天色又晚得很，容玖只是搂了人在怀。 “我看你方才在花厅里很是高兴？” 耳边响起低沉的声音，桃叶心上一愣，她方才确实心里痛快，但在主子们面前，也不可能露出笑意，五少爷怎么会知道。 按下这些疑惑，桃叶轻声道：“多亏了五少爷今日安排得巧，二小姐和雍王的关系到了明面上，以后再想暗地里做些什么就不会如先前那般容易！” “奴婢为五少爷高兴！” 二少爷这么凑巧带着一群人到花厅后边这僻静处，想来也是眼前之人的谋算。 前一句夸赞是真心的，后一句却是半真半假。 “想不想再高兴一些？” 容玖问道。 桃叶疑惑地抬头，五少爷这是什么意思？ “先睡吧！” 但身边的人却没有给她回答，反而很快就气息绵长起来。 第二日。 松涛苑。 “这么早就起身了？昨儿睡得可好？” 刚过了寅时正刻，张德音就轻手轻脚地起来了，没想到这般小心还是弄醒了枕边人。 “妾身睡得很好，今日要给祖母和父亲母亲请安，妾身怕有疏漏，便想早些起来准备，没想到吵到大少爷了！” 张德音转头柔声细语道。 “天色还暗着，就算要起身，也要叫丫鬟们进来掌灯，若是磕了碰了可怎么好！” 容玥温声说道。 “妾身知道了！” 张德音脸上微微红着，心上也跳得厉害，自己真是三生有幸，得了一个这么温柔体贴的夫君。 “两位主子大喜，愿您二位早生贵子！” 一个穿着喜庆的婆子小心地将那床上的落红帕子收进盒子里，对着两人行礼贺喜道。 “劳烦妈妈了！” 张德音红着脸亲手将一个荷包递到婆子手里。 “老奴谢大少夫人的赏！” 那婆子高兴地走了。 “大少爷？” 张德音回头时，却发现身边的人眼里似有阴沉划过，小声唤道。 “先去用些早膳，过会儿奉茶行礼，怕是要累得不轻！” 容玥语气温和，眼里都是对她的疼惜和爱重 自己方才该是眼花了吧，张德音暗想。 …… “姑娘，五少爷出府前交代了，日后这院子的事，都交给您管着！” “几个小厮那边已经知会过！” 行云将温泉庄子的账册交给桃叶，又传达了容玖的话。 “还有，五少爷让秦妈妈挑了两个小丫鬟过来！” 行云指着后边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说道。 “姑娘放心，这两人都是前几日才入府的！” 行云又补了一句。 这两个丫鬟是五少爷从外边寻来的人？桃叶心底暗想。 “劳烦行云大哥了！” 桃叶客气地说道。 若是从前，桃叶定不会揽过这摊子事，管着院子大小事的通房丫鬟，主母进门后定会忌惮十分，但如今……也许，她可以走另外一条路。 “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行云出去后，桃叶看着那两个丫鬟问道。 “奴婢灵雨！” “奴婢清歌！” 两人对桃叶恭敬非常，俨然是对主子的礼数。 第227章 容玖的别扭 “不必如此，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桃叶不知这份恭敬是两人自己的意思，还是五少爷的意思，便温和地起身说道。 “姑娘安心，进府前主子就说了，奴婢二人日后在府里只听姑娘的吩咐，今早行云大哥又嘱咐过一次！” 灵雨恭敬地说道。 桃叶微微一愣，她没想到这丫头将话说得这般直白。 “好，我让南云先带你们去后边安顿！” 如今后院只有南云和她娘住着，屋子多得很。 桃叶则是留下了南云的娘何氏。 五少爷既让她管了这院子的事，桃叶也不敢轻忽，库房的账她现在看得差不多了，今日正好将里边的东西盘一遍，算算有多少财物被赵进挪用。 想到最后这点，桃叶有些奇怪，昨日那赵管事已经被吓成那副样子，五少爷为何不干脆问清了那些财物的去处，而是直接将人杖毙了。 不过她只疑惑了一时就放开了，五少爷的心思，她从来都猜不准。 盘整库房，需要有人一笔笔记录下来，桃叶本是要自己做的，但没想到新来的灵雨和清歌都识字，桃叶看着清歌写了几笔并无差错，就让何氏在一边看着，自己看着那些小厮搬东西。 那些搬出来的东西则让灵雨在外看着。 屏风玉榻之类的重物桃叶没有让人挪动，只让了清歌记录下。 库房里的财物数量既多品类又丰富，直到天色渐暗，才将里边的东西一一记下，分类别类地收拾好，中间的午膳也只草草吃了几口。 “姑娘先歇歇，明日再细细地盘这账不迟，莫要累坏了身子！” 何氏见桃叶回到自己屋子就开始看起账来，轻声劝道。 “没事的，何妈妈，马上就好！你帮我点盏灯过来！” 桃叶一面说着，一面极快地翻着手里今日刚录好的库房名册。 “好，我就去……” “见过五少爷！” 何氏刚要去点灯，就见到门口有人进来。 “五少爷！” 桃叶从账册里抬头时，容玖已经走到桌子前。 “屋里这么暗，怎么不早些点灯！” 自从青杏离了这院子，容玖每次下值回来就能看到小丫鬟在廊下等着自己，今日没见到人，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 还好行云说了小丫鬟这一日都在盘库房的账目。 “奴婢一时忘了！” 桃叶放下手里的账册起身走到容玖身前：“奴婢想今日就将库房的账册理清了，明日就可以看温泉庄子的账册，五少爷信任奴婢，奴婢不想误了您的事！” 劳心劳力了一日，桃叶眉眼间难免露出疲累的神色，但眼神却是亮得很。 “这些事也不急在这一两天，先去用膳！” 容玖心底划过一阵暖流，小丫鬟这是急着为自己分忧？ 桃叶感觉到五少爷目光里的柔软，嘴角悄悄弯了一下。 她不是心急的性子，这废寝忘食的样子自然是做给人看的。 “奴婢知道了！” 桃叶跟着容玖回到主屋，灵雨两个已经将碗筷摆好。 “奴婢来吧！” 桃叶正要照着往常的例给身边的人布菜，灵雨就上前阻止道。 “没事，我来就行！” 桃叶笑了笑。 灵雨却是朝容玖面上看了一眼，这才退到了一边。 桃叶将这些都看在了眼里。 用完晚膳，桃叶还没起身，灵雨和清歌两个就忙上前将碗筷收拾了，桃叶手边那只碗是最早被拿走的。 桃叶明白两人的用意，也不故作客气，就去旁边沏了一盏茶。 “有事要说？” 容玖喝了一口茶，察觉到旁边小丫鬟期待的目光不时地飘过自己面上，抬头问道。 “库房的账册奴婢明日就能理好，但那些财物的价值奴婢并不十分清楚，五少爷能不能帮奴婢找一个懂行的人过来！” “我听行云说申时正刻你才盘完库房的东西，明日就能理出来？” 容玖面上划过一丝惊讶。 他知道小丫鬟看书过目不忘，但账册这东西，又不是识字就行，他自小往来于永宁侯府，见过舅父看那些账册，里头的门道多得很。 他这库房的财物，虽然他之前从不过问，但也知道数目不小，小丫鬟短短一日竟能将账目理清了。 “其实奴婢今日心里就有些底了，不过还要再核对一番，免得出错！” 她之前就看了好几遍赵进送来的库房账册，方才又差不多翻完了新录好的账册，那些财物有可能出入的地方她已经大概有数。 “五少爷放心，奴婢明日会多和何妈妈核对几遍，将有出入的财物弄清楚！” 坐着的人沉默得太久，桃叶心下觉得五少爷可能是觉得她看得太快，有些不信她已经弄清楚了。 “明日我让行云将人带进府！” 容玖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盏。 他那时还想将赵进留下，给小丫鬟做磨刀石，看来还真是小看了她。 “多谢五少爷！” 桃叶高兴地说道。 “五少爷，这暖炉是都放在这屋吗？” 这时，行云带着几个小厮在门外请示道。 “一个送去西厢房！” “是！” 行云应声之后，两个小厮抬着一个约两尺见方的青铜鎏金暖炉进来。 桃叶神色微怔，五少爷并不怕冷，这暖炉是为谁备的再明显不过，何况还特意在她屋子里也放了一个。 “五少爷……” 不管五少爷是为着大哥待自己好，还是只是宠着自己，桃叶此刻心里都有些触动。 “这些日子天冷，母亲那边提了好几次要放几个暖炉在屋子里，干脆就应下了！” 容玖偏过头解释道。 察觉到五少爷的些许别扭，桃叶也就不再刻意说这事，不过服侍容玖梳洗更衣时，脸上多了些满足的笑意。 到底白日里累着了，屋子里又暖和，刚给容玖按完额头，桃叶眉眼间就有了困意。 等被容玖横抱在怀里时，桃叶已经半迷糊了，只是下意识地往人怀里蹭了蹭。 将人放在床上，看着身下的人，容玖目光温沉。 以小丫鬟的容貌和本事，若再有个好出身，日子定能过得很好。 第228章 太子竟看得上五万两银子 小丫鬟既然选择留在自己身边，不管是为着什么，日后他都不会再将人放走。 倾下身子触到那柔软的唇，容玖不自觉地加重了唇齿间的力道。 桃叶睡梦中感觉到一阵疼痛，偏了偏头不耐地娇呼一声。 身上的人这才停下了动作，躺了下去，将人搂在怀里睡了。 第二日，桃叶带着何氏和灵雨两个，将新旧账册里有出入的东西记录在一处。 刚弄完没多久，行云就将一个面目精明的中年男子带到桃叶面前。 “这是永宁侯府的邢管事，姑娘对库房里财物的价值什么不解的都可以问他！” “邢管事好！” 桃叶忙起身问好。 “姑娘请坐，小人不敢当！” 邢忠未语先笑，见桃叶起身忙道不敢。 “这是我们整理出来库房中出入可能有问题的东西，请邢管事帮忙掌掌眼！” 五少爷安排的人自然是可信的。 毕竟是第一次做这事，桃叶也不确定自己还有没有疏漏，正好让人一起看一下。 “姑娘且先跟我说说你是如何看出这账册里的问题？” 邢忠接过看了几眼，脸色就肃正了一些。 桃叶将自己如何发现赵进账册里的漏洞，又是如何从新旧两套账册里分出这些有出入的东西简单地说了一下。 刑忠听后，眼里闪过激赏。 桃叶说的虽不是行话，但条理清晰，思虑缜密，看账能力不在寻常账房先生之下，这样的好苗子若是在别处见着，他必定是要揽到手下。 刑忠又照着账册对了几笔财物，没看出什么问题：“姑娘聪慧，这整理出来的账目应该没什么问题！” “那邢管事帮忙看下这账册里的东西大概能差出多少银子！” 见桃叶一俩的虚心求教，又有容玖的面子在，邢忠不仅仔细地与桃叶分说起那些财物的价值，还说了这些财物拿去典当大概能得的银钱，桃叶则在一旁认真地听着，并把每件东西的价值记了下来。 两人一个说，一个边听边写，竟是错过了午膳。 “姑娘，该用午膳了！” 行云一直在西厢房门外守着，见灵雨两人手上提着食盒已经在屋外快等了半个时辰，想起五少爷之前嘱咐的话，进屋提醒道。 “这账目姑娘已经理得很顺，小人就先回去了！” 邢忠忙起身要告退，看着桃叶的目光分外遗憾。 “已经过了午时，邢管事用了饭再回去吧！” 桃叶自然不能让人就这么饿着肚子回去。 “姑娘安心用膳，邢管事去我屋里用！” 行云在旁说道。 “那也好！今日真是劳烦您了！” 桃叶忙矮下身子道谢，邢忠忙不迭地弯身还礼。 “你们的午膳可也得了！” 桃叶看到桌子上过于丰盛的两荤两素一汤，看着灵雨两人问道。 “我们的在后边，南云姐姐已经领了，等姑娘用完后我们再过去吃！” 两人虽都对她过分恭敬，但灵雨明显要活泼一些，每日桃叶问话都是她开口回答。 清歌的性子倒是与南云之前沉默寡言的性子有些相似。 “我这里不用人伺候，你们帮忙把这道糟鹅掌送到行云大哥那边去，这道玉兰片你们拿到后边去吃！” “我一个人吃不下这么多！” 见灵雨迟疑，桃叶又笑着说了一句。 “是，奴婢谢过姑娘！”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依了桃叶的意思将那两碗菜捧走了。 桃叶看着两人低着身子退出去，叹了口气，等今日五少爷回来她还是要想着法子提上一句，灵雨两人对自己太过恭敬，俨然守着主仆之分，在院子里还好，出了院子，被府里其他人瞧见了，怕是要多生事端。 用完午膳后，桃叶与何氏两人仔细算了账目，发现赵进挪用的财物至少在五万两以上。 何氏被这数字吓了一跳。 府里大管事的月例也才十五两银子。 赵进不过五少爷院子里的一个小管事，这几年竟敢贪下这么多钱财。 桃叶倒没有这么惊讶，她知道赵进在为东宫办事，十有八九这银子大多都进了太子的腰包。 但永宁侯府豪富，而且看这账册里永宁侯府每年给五少爷的珍稀物件和银钱，永宁侯绝不是吝啬之人，为何太子连这几万两银子都看得上眼。 桃叶将这疑处暗自记在心里。 “姑娘，大少夫人派人过来送东西！” 桃叶刚要将账册收起来，灵雨引着一人到了门口。 “是桃叶姑娘吧！” “我是大少夫人的陪嫁翡翠，这是大少夫人赏给姑娘的东西！” 翡翠不等桃叶回应，已经抬腿进了屋子，手里拿着一匹官用的茜色锦缎，眼神却往桃叶屋子里不住地打量。 “多谢大少夫人的赏赐！” 桃叶亲手接过那匹锦缎，矮了矮身子。 “翡翠姐姐在看什么？” 桃叶不经意地挡在她跟前。 “没什么！就是姑娘这屋子宽敞，从咱们院子里的秋莲姑娘起，再到二少爷和四少爷院子里的，没有哪位姑娘的屋子比你这边的气派！” 翡翠笑着说道，眼神却是落到桌上的账本上。 “姑娘既也收下，我也该回去复命了！” 翡翠这次很快收回了目光，转身出去了。 “姑娘要小心些，方才翡翠似是有意在打量您的住处，许是大少夫人的意思！” 何婆子一脸的担忧。 “我知道的！” 桃叶对这位大少夫人本无好感，当初在猎场，这位也是让自己差点送命的罪魁祸首之一。 不过这位大少夫人确实有心，前日才入府，短短一日就将府上各位少爷身边的通房丫鬟都摸清了，连常被人遗忘的四少爷都没落下。 松涛院主屋。 “你确定没看错？” 张德音坐在上首，问着自己的陪嫁丫鬟。 “奴婢哪能看错，那屋子里的摆设都是上好的，别说咱们屋子里的秋莲姑娘，就是二少爷最宠爱的绿橘姑娘那里也是半点都比不上！” “还有那账本，一大摞，就在桌上放着。” 翡翠伶俐地说道。 “看来之前外边那些传言都不假！” “可怜大少爷品性才识俱佳，却被这样一个行事荒唐的兄弟压着不能出头！” 第229章 贤妃送来两个宫女 张德音满脸的不忿和为容玥不平。 “主子且安心，奴婢今日出去打听到，这府里老夫人和国公爷都不喜欢夫人母子，尤其是老夫人，头一个疼的，就是咱们大少爷，国公爷那边也是，大少爷可是原配嫡子！” 翡翠说道。 “不过奴婢听着那罗姨娘可不是个善茬，不仅这些年在府里独得国公爷宠爱，就是在老夫人那里，也极有脸面，她膝下可也有二少爷在呢！” “不过一个婢女升上来的妾室，教养出的儿子又能有多少出息，也敢肖想世子之位！” 张德音的父亲张文远，在朝中位居正三品门下侍郎，是个极重规矩的，对子女也是重嫡轻庶，庶子庶女一概不放在眼里，若是哪个庶出子女敢和嫡出子女起冲突，不论哪方对错，必是庶出子女受罚。 张德音从小耳濡目染，便也看轻其他府里那些庶出。 “就是，若是在咱们府里，哪有罗姨娘这些人说话的地！” 翡翠借口道。 “大少爷早年丧母，在内宅里头没个助力，如今我既嫁了进来，夫妻同心，定是要好好为他筹谋！” “对了，给老夫人炖的补汤可好了！” 国公府后宅做主的还是老夫人，所以张德音只新婚第二日给顾云卿这个婆母敬了茶，今日连去都没去，倒是早早地赶到寿安堂在曹氏面前尽孝心。 晌午后又让院子里的小厨房炖了补汤，等着晚膳时送去。 “大少夫人安心，早就好了，在小厨房炉子上温着呢！” “要奴婢说大少爷是真疼您，您嫁进来的第二日，就专门让人在院子里安排了小厨房，好让您用膳方便些！” 翡翠高兴地说道。 “大少爷是个体贴的！” 张德音想到丈夫这两日的温柔相待，满心的甜蜜。 主院这边顾云卿也找了桃叶过去。 “今日叫你过来，是有件事要与你说，这天越来越冷，我打算在五少爷院子里弄一个小厨房，也省得每日让小厮婆子们来回跑，饭菜在路上就凉了大半！” 顾云卿早些时候就想在儿子院子里设个小厨房，不过那时几个小辈院子里都没有，就儿子那边一个也有些扎眼，现在容玥院子里既然已经弄了一个，那儿子这边自然也要添上。 “这小厨房的花销也不必公中出，每月从我私账走就是！” 顾云卿不差钱，也看不上公中那点例钱，何况她本是想让儿子吃好，公中那些份例哪里够。 “夫人疼爱五少爷，五少爷必定高兴！” 在院子里设小厨房，确实要方便许多，桃叶忙笑着道。 “听说大少爷成婚那日，那赵进竟想偷盗阿玖院子里的钱财，还好你发现得及时，这样品行低劣的人留在阿玖身边，还不知道会出什么事！” 桃叶神色一顿，这是五少爷对夫人说的？ “如今也好，你本就是个妥帖的，有你管着五少爷院子里的事，我也放心，若有什么不懂的，也可以问问秦妈妈！” 儿子院子里的人一再出事，她自己看上的两桩亲事又不妥，反而桃叶这丫鬟自去了儿子院子，倒是一点事都没惹出来，又能服侍得儿子满意。 顾云卿满心满眼都是儿子，容玖待桃叶的不同，她还是能看出一些的，不过她也没想太多，桃叶这丫头知事能干，她自己也是喜欢的。 “都是夫人和五少爷抬举奴婢，奴婢定一心一意服侍好五少爷！” “好孩子，我信你！” 顾云卿高兴得眉开眼笑，又指着旁边两个婆子道：“对了，差点忘了，这两个婆子是我特意去外边找来的，小厨房的事以后就交给这两人，你过会儿正好将人带去！” 桃叶低着身子应是。 “夫人！” 桃叶正要告退，秦妈妈从门外进来了。 “怎么了？” 顾云卿问道。 “贤妃娘娘身边的苏内侍过来了，给二小姐送了两个年长的宫女过来教导规矩！” 顾云卿皱眉，容淑的事她是一点都不想沾手，但贤妃身边的人，她也不能完全不给面子。 “请进来吧！” 秦妈妈出去引着三人进来。 最前边的苏内侍给顾云卿随意拱了拱手，面色倨傲地指着后边两个宫女道：“容夫人，这是贤妃娘娘身边的得力宫女，来府上教导二小姐，直到二小姐进雍王府！” “贤妃娘娘已经请了陛下旨意？” 顾云卿问道。 “这是自然的，陛下疼宠我们娘娘和雍王，这些小事哪有不首肯的！” 苏内侍神色越发傲气。 “那便好！” 顾云卿叫过碧霄吩咐道：“你带着苏内侍和这两个宫女去罗姨娘那边！” “苏内侍不知道，我们府上二小姐的事，都是她生母管着！” 顾云卿说着神色上就有些寥落，那嘴角的笑意看着也格外勉强。 那内侍脸上本来还有些不快，但见到顾云卿这模样，又想起靖国公府内宅那些事，倒有些幸灾乐祸。 他家主子与皇后在后宫斗了这么些年，他们这些心腹自然喜见这位皇后亲妹日子过得不好。 “那奴婢这就过去了！容夫人保重身子！” 苏内侍眼里闪过不屑，带着身后两个宫女跟着碧霄走了。 “这还是宫里出来的人呢，一点礼数都没有，在夫人面前这般张狂！” 这几人出去后，碧云脸色十分不快。 “何必为这些人动怒，让罗氏自己去应对就是！” 经过那晚的事，顾云卿对容淑是厌恶至极，庶女这心性当真与她生母一个样。 宫里的人可不是好应对的，也省得罗氏那边成日里给她找事。 不提孙内侍在罗氏面前的颐指气使，桃叶回到前院，还没进院子，就听到里边有些嘈杂声，书房外几个小厮正抬着一个大物件出来。 门口还放着一张玉榻，这桃叶倒是认得，原先是放在库房里的，邢管事还提过，这张玉榻一半是暖玉制成，价值连城。 “五少爷回来了？” 桃叶走到廊下问行云。 行云眼神往卧室那边示意了一下。 第230章 我信你 屋子里，容玖正看着桃叶整理出来的那本账册。 “母亲让你过去有什么事吗？” 他一回来就听行云禀告了白日里的事，连舅父手下的邢忠都对小丫鬟看账的本事赞不绝口。 让南云拿了这账册过来，里边赵进的每一笔亏空都理得清清楚楚，小丫鬟昨日倒真不是说大话。 “夫人说要在这院子里设一个小厨房，还拨了两个厨娘过来！” 桃叶回完话正要过去给容玖沏茶，就被叫住了：“你去换身暖和的衣服，今晚去外边！” “是！” 桃叶一脸疑惑地应了。 回西厢房披了一件灰兔毛斗篷，刚要往门口走去，眼神飘过梳妆台上的妆奁，想了想，将那对粉蓝色的明月珰戴上，又将那支芙蓉银簪插在髻尾。 等桃叶出门的时候，书房外的玉榻已经被抬进里边。 行云见着桃叶的身影，就转进了屋子。 不一会儿，容玖就出来了。 刚到申时，霞光还没完全褪去，容玖只觉廊下立着的人似一朵俏生生的红莲，头上的银簪和耳边的明月珰泛着冷色的光，不仅没压住几分艳色，倒更惹人眼了。 若是这斗篷上的灰兔毛能换成红色或是银色，应该还能再添几分娇俏。 “五少爷？” 桃叶见人愣在门口，轻声唤道。 “走吧！” 容玖微微偏过目光，径自往外走去。 马车不出所料还是停在了春花秋月门口，桃叶跟在容玖后头上了二楼，一见到屋子里的人桃叶脸上就露出了喜色：“大哥！” “阿沅来了，外边天冷，快来暖炉这边烤烤！” 楚伊濯忙起身唤桃叶过去。 不过桃叶还是等着五少爷过去了，才听了吩咐坐在旁边，正好与楚伊濯挨在一起。 “小美人今日气色倒不错，打扮得也鲜亮！” 裴维南夸了桃叶一句又笑对着楚伊濯道：“你还不放心？这不是好好的！” “多谢容兄对小妹的照拂！” 自从温泉庄子里出了砒霜那事，楚伊濯这些日子都提着心，毕竟靖国公府也不是太平之地，生怕妹妹有个差池。 现在见小妹脸色红润，身上的衣服和首饰也都是好的，真诚地对着容玖道了一句谢。 “楚兄何必客气，阿沅是我的人，我自然会护她周全！” 这声阿沅一出口，桃叶蓦然偏头，她第一次听到五少爷叫自己的名字，难免惊讶了一回。 一边裴维南打趣的目光则是落在好友脸上。 楚伊濯却是微微皱了眉，他没注意容玖叫了桃叶的小名，倒是觉得容五少爷对小妹的占有欲越来越强了。 他虽然暂且没有能力将小妹接出国公府，但往后容五少爷总要成婚，这未来的正妻，怎么也不可能是阿沅。 毕竟就算他明年一举考中进士，小妹成为进士的妹妹，身份上还是差不少。 何况容五少爷心思深沉，筹谋又不小，并非妹妹的良配。 到时解决了云州楚家，将娘亲接来，他还是希望妹妹能嫁得一个自己喜欢的如意郎君，至少能过安稳的日子。 “好了，我们先聊正事！” 裴维南见桌上的气氛又开始古怪起来，忙故作正色。 旁边的红绡听见这话，识趣地退到了里间，轻轻拨弄起琵琶。 “前面两桩事都有了头绪，先说这春花秋月幕后的老板南韶，此人身份存疑，只查到是南玄人，虽是春花秋月的老板，但极少出现在人前，不过他手下的人倒是与朝中不少官员有往来！” “上次他说要透露给我们那些暗地里还在私卖五石散的人，大概就是仗着这些！” “他身上疑点颇多，你还记得他第一次与我们见面，就知道你是我们几人中的主心骨，字字句句都是对着你来的！” 裴维南看向好友。 容玖摩挲着手里的茶盏没有说话，倒是看了桃叶一眼。 小丫鬟上次就说过南韶身边的丫鬟像是显贵人家出来的，只不过后来事多，他一直没有和裴维南几人说。 咳咳！ 裴维南重重地咳了两声，接到那两道凉凉的视线，这才正色继续说道：“还有范元的事，这事倒查得十分清楚，你家那温泉庄子西北方向约五里处，确实有一个庄子，不算太大，但容纳个几百人却没什么问题！” “而且这庄子，在范元名下！” “你们猜雍王拿它来做什么？” 裴维南含笑卖了个关子。 “能容纳个几百人……” 楚伊濯喃喃重复了一句，而后面色微变：“难道雍王在里边养了私兵！” “楚兄聪明，猜得……也算对！” 楚伊濯悠悠道。 “说是私兵严重了些，不过那确实是雍王用来训练死士的地方！” “有几年了？” 容玖这次没有沉默不语。 “最多两年！” 两年，桃叶心里想着那应该就是二小姐与雍王相识后才谋划的这事。 私下训练大量死士，应是一桩不小的罪过，若被人发现，那庄子在夫人的陪嫁名下，雍王自然能脱身。 但夫人和五少爷，甚至太子殿下，都可能会被牵连。 这般歹毒的心思！ 桃叶见五少爷面上并无异色，但握着茶盏的手却是指骨分明。 “不过未免打草惊蛇，我们的人并未到里边，所以那庄子里出入过多少人目前还不能确定！” 裴维南遗憾地说道。 “五少爷放心，奴婢回去就将那温泉庄子的账细细看了！” 桃叶犹豫着伸手覆在容玖握着茶盏的那只手上，瞧见那偏过来的目光，又低着头小声说了一句：“庄子里那些人总要吃用，若是能找出亏空，许是能知道里边有多少人，奴婢也就是胡乱想想！” “这倒是个好法子，若是小美人真能看出什么，那可是立了大功！” 裴维南先高兴地说道。 “阿沅，你才刚学习看账本，莫要逞强！” 楚伊濯知道妹妹自小聪慧，但这庄上之事非同小可，若是妹妹最后没看出什么，难保不会被容五少爷迁怒，于是脸上就有些急切。 “无碍，我信你！” 容玖反握住那双柔软的手。 咚咚！ 桃叶眸底的柔情还未到极盛之处，门外就响起两声叩门声。 第231章 亲喂桂花糕 “进来！” 裴维南还以为是送茶点的侍从，随口对着门外道。 但门被打开，出现在门口的却是一浅黛色身影。 “南公子？” 裴维南见到来人，先是一怔，而后起身笑着拱手。 “又与诸位见面了！” 南韶走到桌前，对着几人作了一个深揖，比上次更要客气几分。 容玖和楚伊濯也起身回礼。 “不知在下是否有幸讨一杯茶喝！” 南韶目光划过众人，最后落到容玖脸上。 “这是自然，请！” 裴维南笑指着旁边的位置。 这样一来，南韶和容玖，几乎就是正对着。 红绡还在里间，桃叶正要起身去沏茶，就被容玖揽住了身子，眉目一动又坐了回去。 “红绡姑娘请出来倒杯茶！” 裴维南往里间喊了一声。 片刻后，里间琵琶声停，红绡摇曳着身子从里边出来，媚态横生，仿若真是给几人弹奏助兴的模样。 “南公子请用茶！” 但给南韶奉茶时，她手上的动作还是有些拘谨。 “听李妈妈说你的琵琶是盛京一绝，我倒是未曾好好听过，再去弹一曲你往日擅长的！” 南韶吩咐道。 “奴家遵命！” 红绡强压住要往容玖身上看一眼的习惯，娇媚地软下腰应了是。 “诸位不会怪罪在下越俎代庖吧？” 等红绡进了帘后，南韶面露不好意思。 容玖等人当然知道他是有话要说看，裴维南笑说了一句无妨碍的话。 果然，等帘后的曲音再次响起之后，南韶就开口了：“今日冒昧过来与诸位相见，实是有要事相告！” 说着他环视了桌上几人。 容玖三人自是神色如常，桃叶本就觉得对面的人心机深重，而且今日这南公子坐下后，还刻意往她身上打量了好几眼，干脆就靠进五少爷怀里。 “可是饿了？” 容玖揽住人，温声说道。 “阿……姑娘还没用过晚膳吧，快吃些糕点！” 楚伊濯忙将桌上的那碟桂花糕拿到桃叶面前。 “谢谢楚公子！” 桃叶十分自然地换了称呼。 “五少爷……” 刚对着大哥说完，鼻尖就闻到一阵清香，五少爷竟将一块桂花糕放在她嘴边。 “奴婢谢五少爷！” 桃叶不过惊讶了一时就张开嘴，任由那块桂花糕被喂进嘴里。 “容兄真是有福之人，能得这般佳人在身侧！” 南韶眼底闪过一阵暗色，他觉得自己有些心急了，对面的容五少爷明显是要晾着他。 但想到前段日子，即使没有自己的消息，他掌握的那些私下贩卖五石散的人也几乎都被金吾卫抓去，心知自己要成事，借眼前之人的手要容易得多。 因此这会儿他脸上的笑意十分谦和。 “所以这福气和运道啊，旁人是羡慕不得的，有时候连谋求都是徒劳！” 裴维南长叹息了一声。 “裴大少爷说的是，但若是任由自如，就连福气的边都沾不上了！” 南韶听出话里的意有所指，脸上笑容却是未改。 他今日的筹码非同寻常，不信眼前之人不心动。 “诸位都是爽快之人，南某也不在这里卖关子，这些日子南某手下的人发现有人在市井大量采买劣质药材！” “诸位想来还不知道，沧州近日有疫病发生，但据说并不严重！” 在座的人都是聪明人，南韶也没有多说。 疫病最需要的是就是药材，如今沧州的疫情还没传到朝堂之上，赈灾之事更是无从谈起，沧州又离盛京远，等朝堂上的命令到达，足够那些丧尽天良的药材商赚个盘满钵满。 而且那些得了疫病的人病急乱吃药，谁还管对不对症，有没有药效，反正疫病自来难治，就是吃着药病情越重也是司空见惯。 “这大量购买药材的人里有永宁侯府的人？” 容玖眼皮泛着冷意，看向南韶的目光沉冷无比。 “容五少爷的心思，在下着实佩服！” 南韶原本放松的嘴角顿时紧绷，脸上的从容笑意也消失不见：“据手下人回报，这些采买药材的人确实出自永宁侯府名下的商行！” 容家五少爷虽然没有往他这边看，但那种威压和冷意却是一点不少地覆在他身上。 “南公子有话不妨直说！” 听到永宁侯府，裴维南也提起了心。 “南某可以将查到的那些人告诉容五少爷，甚至可以为您提供我知道的沧州疫病情形，不过商人重买卖，我想请容五少爷帮个忙！” 南韶感觉身上覆着的威压有些消减，面上的僵硬之色稍缓。 “此事我承南公子的好意，有什么要求就说吧！” 容玖见小丫鬟吃完嘴里的糕点后，只安静地在身边听着，随手又从碟子里拿了一块放到桃叶嘴边。 桃叶也没有故作矜持，依旧顺从地让这人喂着，五少爷还有心思管自己，想来方才的事也不算棘手。 这倒是让对面的南韶刚平静下来的心思又起了波澜，不过容玖这句话还是让他稍稍放了心。 “南某上次想给容五少爷透露暗地里仍在买卖五石散之人，确有私心！” 南韶说着从袖口取出一张字条，递给容玖。 “实不相瞒，南某能将这春花秋月开成盛京第一花楼，并且无人敢轻易在这边闹事，少不了给盛京各级官员送钱，但名单上的这些官员贪欲太大，南某实在难以支撑！” 裴维南接过打开那字条看了一眼，上面有五个人名，都是朝中五品上下的职官，在盛京这权贵高官遍地的地方算不得什么，但若是要做些事，这些人又至关重要。 裴维南看后将字条放在容玖面前。 “这些官员据在下所知，都与五石散有关，也就是雍王一派的人！” 南韶打量着容玖的神色道。 “可以！” 容玖淡声开口。 南韶这口气总算放了下去。 如今朝中人人皆知将来的皇位，不是落在太子身上，就是雍王。 容家，尤其是容五少爷，与太子是嫡亲的表兄弟，自然不会想让雍王登上大位，看来这次他算是赌对了。 “不过容某也有一事想要劳烦南公子！” 第232章 压制 “容五少爷请说！” 南韶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 “此事对南公子来说，不过是小事……” 等容玖将话说完，南韶脸上马上露出为难之色。 “这事不难办，但雍王毕竟身份尊贵，若是让人知道这是从楼里传出去的闲话，南某怕是……” “若是没有一点风险，我也不必找南公子不是？” 容玖将手里喝空的茶盏递给桃叶，轻笑着说道。 桃叶忙接过，起身去添了水，顺带给桌上的裴维南和楚伊濯也添了水，至于南韶，他方才根本无心饮茶，茶盏里还是满的，桃叶当然也不会自献殷勤换一盏热的。 “好，南某必定尽力而为！” 南韶知道，若是容五少爷能帮着自己除去那几人，那他后面要做的事就会容易许多。 他来东羽已经五年，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日久生变。 “南公子是个痛苦人！” 容玖拿起桃叶刚添好的茶水，悠然地轻啜了一口，神色又是那副自在慵懒的样子。 南韶则是对眼前之人忌惮更深，方才一番谈话，自己本是抱着筹码而来，但后边的桩桩件件，都是由这位容五少爷决定的，自己完全是被牵着鼻子走。 “诸位想来还没用过晚膳，南某之前已经让人备了佳肴，这会儿也该送来了！” “在下就先退下了，不打扰诸位的雅兴了！” 南韶说完事便识趣地起身要离去。 “几位日后在楼里有什么需要，尽可以找李妈妈！” 南韶从桌子里侧出来，路过外边侍立着的桃叶面前时，目光却停了一会儿。 “南公子还有事？” 容玖放下手里的茶盏，沉声问道。 “没有，只是见容五少爷的侍女气度不凡，心中赞叹，多看了两眼，还请恕在下唐突！” 自己这些日子当真是心急了些，那人就算还活着，又怎么会这般凑巧？ 南韶又作了个礼数周到的揖，才往门口走去。 裴维南见状却是笑看了好友一眼，若是小美人的兄长不在，他定是要玩笑两句。 “杵在那边做什么，过来！” 小丫鬟今日这身打扮的确比往日亮眼，想到南韶那着意打量的目光，容玖心中就有些不快，口气里带上了几分愠色。 站在一旁的桃叶眼里却是有些不解，五少爷方才言语举动间明明将那南公子压得死死的，这会儿怎么又不高兴了。 难道是南公子那事其实很棘手。 她刚走到容玖跟前，就被揽入了怀中。 有大哥在，桃叶也不好和五少爷太过亲密，只好将手垂放在膝上，低着头做乖顺状。 但一旁的楚伊濯见了，却是怜惜起自家妹妹，容五少爷对妹妹，分明是当个喜欢的物件把弄，又是这般喜怒无常，妹妹在这人面前周旋，怕是要受不少委屈。 而另一边的裴维那简直要无语望天，这还不如和那位南公子继续周旋，这外人一走，桌上的气氛又开始稀奇古怪起来。 好在没过多时，楼里的侍从将饭菜送来了。 但他还是放心得太早了。 因为容五享受着小美人的服侍，小美人的大哥又心疼上了。 最后这三人变成了桃叶给容玖布菜，楚伊濯给自家妹妹夹菜，桃叶又给自家大哥夹菜。 算了，这三人粗看着倒也融洽。 “阿沅，照顾好自己！” 临上马车前，楚伊濯在妹妹身后轻声嘱咐了一句。 桃叶笑着点点头。 在楼里时，她一开始是没察觉出大哥的异样，但她本是心思敏锐之人，大哥给她夹菜时眼里的怜惜自是都落在她的眼里。 她如今的日子已经比之前好了许多，不过大哥的心疼也让她觉得心里暖暖的。 这种不需要她筹谋，不需要她付出什么的亲人之间的心疼，她如今又重新得到了。 在马车里想着这些时，那妍丽的眉眼便不自觉地舒展开来。 容玖一眼瞥到小丫鬟在灯盏下更俏丽的容色，心里却觉得有些不足。 等回到府中，已经很晚，灵雨和清歌见两人回来，忙将洗漱的东西拿进屋子。 桃叶只需要将已经拧干的巾帕递给容玖，其余的活根本插不上手。 不过能轻松些她自是愿意，不会刻意去抢着活干，何况灵雨两个又不是那时的青杏和青梅，她也无须防着。 等帷帐垂落，身上的人覆上来时，桃叶虽是有些困意，但还是伸出双手环在了那劲腰上，随着唇齿交缠得愈加浓烈，桃叶微抬起身子，更紧地抱住覆在上边的人。 这一动作却是让身上之人更加得兴，后来也不知闹到什么时辰，桃叶已经沉沉睡去。 容玖在外边躺下，带着厚茧的指腹划过那一个时辰前娇媚勾人的眉眼。 许是容玖已经有几日未曾要过她，第二日桃叶醒来的时候，已经有日光透进屋子。 这个时辰，五少爷定是已经去宫里上值了，桃叶惊讶过后也不忙着起身，而是睁着眼在床上又缓了一会儿才撑着身子起来。 刚将身子往床沿挪了一点，伸手去够那放在架子上的衣服，腰上却是一阵疼。 低头一看，腰两边都有些青红痕迹，不过左边的颜色更深一些，方才动作间牵扯到，也有一些疼痛。 不过这痕迹看着可怖，但也没到让她疼得难受的地步，只不过她肌肤幼嫩，稍许用些力就会留下痕迹，别说昨晚她刻意迎合，五少爷在床榻上又不算是个温柔的。 桃叶忍着腿间的酸软穿好衣服，刚往门口走了几步，外边就响起灵雨刻意放轻的声音：“姑娘醒了吗？” 桃叶应了一声灵雨就开了门，手上还端着一盆热水。 “奴婢怕姑娘还睡着，不敢打扰，这水有些凉了，奴婢去拿水壶兑点热水！” “无碍的，这水还温着，可以用！” 外边天冷，这热水应该打来没多久。 桃叶对着面色恭敬的灵雨温和地说道。 昨日事多，桃叶倒是忘了和五少爷说这事，灵雨两个明显得了五少爷的话，不管自己如何说，一直就是这副恭敬侍主的模样。 这两人也不知五少爷是从哪里找来的，识字不少，但看着又不像是那些入罪的官家小姐。 第233章 五少爷不高兴了 东羽普通人家的女子，识字的可不多，当时那些一起被拐卖的女孩子里，也就她认得几个字。 她能识字，也是因为幼时爹爹教了一些，但从灵雨两人前一日帮自己记账中可以看出，这两人认得的字比她刚进国公府时还要多。 不过桃叶暂且先按下了自己的疑惑，这两人这般周全的服侍，以她如今的身份，可受不起，何况府里又多了个对她有过恶意的大少夫人。 有灵雨两个在，收拾屋子的活自然也不用她，桃叶就回了西厢房，喝了南云熬好的避子药，开始看温泉庄子的账册。 有前面看库房账册的底子在，又有前日邢忠的点拨，再加上她这次是有意图地琢磨，到了晚间，温泉庄子的账就看了个七七八八。 看完后她倒是松了一口气，按照温泉庄子上各样粮食的亏空，雍王在庄子里养的人应该在50人上下。 不过这一日，过了申时，院子里还是不见容玖的身影，行云将膳食送到桃叶这里。 桃叶照例给众人分了。 晚膳后，桃叶在西厢房等到戌时，也没听到外边有动静，就自己先睡下了，如今屋子里有了暖炉，她睡着也不冷。 安稳睡了一夜，桃叶卯时刚过就醒来了，梳洗过后来到主屋门外。 原以为还要在外头等一会儿，守在门口的归云就将门打开了。 桃叶见着里边五少爷似是刚起身，忙从柜子里取了衣袍过去。 “夜里冷吗？” 桃叶环过容玖的腰束那白玉腰带时，就听到温沉的嗓音自上边传来。 “屋子里有五少爷赏的暖炉在，不冷！” “五少爷昨日回来得迟，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今日是二少爷成婚，五少爷也不必往宫里去。 “无碍！” 容玖昨日下值后为着那几个官员的事忙了好几个时辰，过了子时才回的院子，也就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嗓音微微有些发沉。 桃叶在廊下看着五少爷往练武场去，转身进屋准备将五少爷昨日换下的衣服收好，让人送去浣衣房。 但刚从架子上拿起外袍，桃叶就隐约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翻看了一下，桃叶看到衣摆一寸以上的地方溅着几点血迹。 这么会有血迹，难道昨日五少爷与人打斗过？ 但方才她伺候五少爷更衣时，并未从他身上闻到血腥味，而且这外袍平整完好，也不像是与人打斗过。 “姑娘！……桃叶姑娘！” 行云在后边喊了两声，桃叶才听见。 “行云大哥！” 桃叶将那外袍抱在怀里转过身，见到行云身后还跟着灵雨。 “这是五少爷昨日吩咐小人去锦绣阁买来的两件斗篷，让灵雨给姑娘穿上看看是否合身！” 行云指着灵雨手上的衣服说道。 锦绣阁？ 锦绣阁和珍宝楼一样，都是盛京这些贵女们喜欢的去处，只不过珍宝楼专卖女子首饰，锦绣阁则是卖成衣的，里边的衣服不仅是当下盛京最时新的样子，而且料子贵重，做工精美。 夫人的衣服，大多就是出自锦绣阁，偶尔才让府里的针线房做上几件。 “姑娘真好看！” 转眼间，灵雨已经给桃叶披上了其中一件。 桃叶低头看时领上镶着的一圈火红的狐狸毛拂过脸侧，柔软暖和。 火红的狐狸毛在东羽不算难得，但如此柔亮的皮毛却也稀奇，何况这斗篷外边的料子还是名贵的越绫。 衣裳是好衣裳，就是太好了，能穿的时候不多，如同上次从珍宝楼买回的那些名贵首饰，她也只在跟着五少爷出去时戴上一戴。 “姑娘穿着不合身吗？” 灵雨觑着桃叶面上并无多少欢喜之意，小心问道。 “没有，很合身！” 桃叶笑了笑，自己将这名贵的斗篷脱下，在榻上仔细地叠好，放在灵雨手上：“你拿去收在我屋里的柜子里！” 灵雨看了一眼行云，得到轻轻一点头示意，才低着身子退了出去。 桃叶则是抱着那染血的外袍往后边走去。 浣衣房人多眼杂，桃叶虽不知这这外袍上的血迹从何而来，但还是谨慎些为好。 正好南云的娘从前在浣衣房做活，应该有法子清洗掉这血迹。 等桃叶回到前边的时候，容玖已经在里屋的椅子上坐着，行云正在一旁说着什么。 “进来！” 桃叶怕两人在谈正事，正要往后退去，就被里面的人叫住了。 行云见桃叶进来，便拱手退下了。 “你见到了衣服上的血迹？” 容玖将人唤到身前，问道。 “是，奴婢怕直接送去浣衣房被其他人瞧见又是一桩事，便让何妈妈在院子里清洗了！” 这院子里的事本来就瞒不住眼前这人。 “昨夜出了些意外，那是旁人的血！” 容玖听了行云的禀报，觉得小丫鬟情绪不高大概是因为这个。 “五少爷没受伤就好！” 桃叶眸中自然地聚起喜意，语声里透着轻快。 容玖自觉已经安了小丫鬟的心，起身往外走去：“去后院把！” 临近除夕，天也越来越寒冷，今日外边更有要下雪的征兆。 一阵寒风吹过，桃叶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去将方才那斗篷拿来！” 容玖停下脚步，对着侍立在一旁的灵雨吩咐道。 “是！” 灵雨应声之后快步往西厢房走去。 “五少爷，那斗篷实在是太过华丽，以奴婢的身份实在不能在府里穿着！” 桃叶没来得及阻止灵雨，忙矮下身子说道。 “府里的人都知道本少爷心疼你，穿件华丽点的斗篷又怎么了？” 容玖沉默了一时，而后将桃叶扶起，接过灵雨递上的斗篷，还是那件红色狐狸毛的，亲自给她披上了，系口处还垂着一小串红色的璎珞。 桃叶见着面前之人眼皮微垂，方才那话里似有往日的意味深长，也不敢再说话。 容玖察觉到小丫鬟噤若寒蝉的面色，眸光里暗色浮现。 给桃叶系好带子，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桃叶跟在身后，心下暗自懊恼，早知如此，还不如高兴地穿了，也不会惹恼眼前的人。 第234章 我的人不劳大嫂教训 容玖的步子略微有些快，桃叶先前还勉强快走跟着，到了后边却要小跑着才能跟上。 快出前院时，桃叶停下了脚步，看着前面挺拔的身影。 若是五少爷面上一直恼着不乐，被夫人瞧见了，兴许要责怪自己没伺候好人。 桃叶想了想，拢着那厚实的披风，抬腿往前跑了几步，正要去抓前面之人的胳臂，但容玖在这时恰巧转身，两人结结实实地撞在一处。 桃叶被撞得脚下一崴，未免摔倒在地，赶紧抱住了眼前这人，还好容玖也习惯地伸手揽住人。 “五少爷能不能走慢些，奴婢跟不上！” 桃叶没有如往常那般小心请罪，而是顺势在容玖怀里抬起头，娇娇软软地道。 容玖垂眸片刻，而后将人从怀里扶起，往下看了一眼，见小丫鬟没崴着脚，这才将手收回。 再继续往前走时，脚步却是放缓了，身上那股冷凝的气息也淡了许多。 桃叶跟在容玖半步远的地方嘴角微勾。 不过两人刚步入后院，桃叶就见着大少夫人带着两个婢女从里边出来。 “大嫂！” 容玖面色淡淡的，连腰都没弯一下。 “见过大少夫人！” 桃叶在后边规矩地行了礼。 “五弟是带着这丫头去园子里闲逛？” 从这边去顾云卿的院子，确实会路过园子的一角。 “五弟如今年纪也不小了，总不该成日里胡闹，惹得祖母和父亲每每动怒！” 张德音自诩出身清流之家，最知规矩礼仪，也不等容玖说话竟是开口教训上了，端着一身长嫂如母的架子。 “有大哥和大嫂在身边尽孝心，祖母和父亲高兴都来不及，哪会想起来生我的气！” “大嫂真是多虑了！” 容玖一脸玩世不恭的笑意，毫无敬重这位大嫂的意思。 张德音被容玖这副轻狂的模样气得不轻，难怪大少爷这两日提起五少爷脸上就有些失落，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还不知平日里如何仗着皇后和太子的势不把大少爷这个兄长放在眼里。 “你就是五弟那个通房？” 张德音目光落在桃叶身上，本是想着教训几句，但看到那身华丽的披风眉头狠狠拧了一下。 这披风她在锦绣阁见过，火红的狐狸毛难得，女子天生爱美，她一见就喜欢上了，但这披风要价三百两，她父亲虽位居三品，但家底子薄，一年的俸禄也不过几百两，她每月的月银不过五两，哪里买得下。 母亲也劝着她，等日后进了国公府，多少的好衣裳没有。 而现在，这名贵的披风竟然落到一个身份微贱的通房手里。 一个通房丫鬟，居然敢穿得如此张狂。 张德音最重上下尊卑，在张府，别说一个丫头，就是她那些庶妹，也不敢如此。 “放肆，给我跪下！” 桃叶见到大少夫人的目光落在披风上，就知道不好，就是不知大少夫人脸上为何有些羞恼之意。 “我的人就不劳大嫂费心教训了！” 身子刚矮下一点，不出桃叶所料，就被五少爷揽在了怀里。 “五弟，你这是什么规矩？我还未进门前就得知你行事荒唐，把个身份微贱的婢女宠得不知天高地厚，你看看你这婢女，穿得竟是比府里的主子还要好上几分！” 张德音冷着一张脸呵斥。 “原来大嫂是觉得自己缺件好衣裳穿，这不过是小事，听说大哥和大嫂这两日恩爱得很，大嫂但凡开口，什么好衣裳没有！” 张德音被说得脸色涨红：“你……” 容玖却已经揽着桃叶越过人往里边去了。 走了几步，又转过了身，脸上带着凉薄的笑意：“大嫂的心思，日后还是多放在大哥和自己身上，少行些害人的阴毒事，或许……” 容玖没有继续说下去。 张德音先是为容玖脸上的冷意所摄，后面又被容玖最后这句吓了一跳。 什么意思？难道他知道自己当日在猎场做下的事，但当时那丫头在上边被公主为难，哪敢往下边看，就算那丫头记住了自己，也不会想到自己的意图，只会以为她在讨好公主。 况且就算知道又如何，大少爷被自己的弟弟欺压陷害，她怎么能不帮忙。 张德音想到这里，方才的那点心虚早就不见了。 暂且先不与这些人计较，大少爷说得对，她身为长子嫡媳，应该帮着料理府内之事，她方才得了老夫人的话帮着料理二弟的婚事，定要将此办得妥当，日后也好接手内宅之事。 老夫人既然不喜主院那位，那位又没本事掌家，这掌家之权怎么也不能落到一个妾室手里，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 不过那罗氏确实是个难缠的，还得慢慢图之。 张德音踌躇满志地去前院安排今日婚宴杂事的时候，容玖和桃叶已经进了顾云卿的院子。 容瑛的婚事婆母定是要交在那罗氏手里，顾云卿也懒得管，干脆让田府医开了几副药，在院子里煎着，只当自己病得不轻，等会儿去堂上坐一坐就行。 “母亲倒会吓人了？” 容玖本来闻着这药味，脸色还变了下，但进了屋子，看到自己母亲悠然自得地歪在榻上，气色极好，就放下了心。 “谁知道你这么早过来？” 顾云卿被丫鬟们扶起，笑着说道。 “这丫头今日倒是打扮得鲜亮！” 桃叶身上的披风实在扎眼，就算她再低着身子退在一边，屋子里的人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她。 “奴婢……” 桃叶低着头上前，脸上的惶恐半是真半是假，她确实担心夫人会觉得自己张狂。 “这副样子做什么？不过一件好看的衣裳，你服侍五少爷尽心尽力，到了年尾也该得些赏赐！” 顾云卿只当这是儿子为了年节赏下的，她出手阔绰，每逢年节也会给身边的下人不少赏赐。 “母亲不知道，这丫头胆子小得很，方才过来的路上碰上大嫂，为着这件披风被疾言厉色地教训了一顿不知规矩的话，这一路都没敢抬头！” 容玖随口说道。 第235章 为她说话 “张氏？” 桃叶听得这一声张氏，就知夫人对大少夫人，应是没有好感。 “不过这丫头算是遭了池鱼之殃，大嫂本是教训我不孝不悌，被我堵了一句就拿她出了气！” 容玖点头道。 “到底是谁张狂？还有我在，什么时候轮到她来教训你了！” 顾云卿一听儿子这话，直起身子怒道。 “母亲莫恼，儿子可不是那乖乖听训的，大嫂走之前脸色可是不好看！” 容玖见自己母亲动了真气，温声安抚道。 “你大哥素日里温文知礼，没想到这张氏倒是个汲汲营营的，昨日在寿安堂那边，她一个劲地意指你大哥在府里受了委屈，明里暗里地踩着你夸她自己的夫君！” 难怪夫人看不上大少夫人。 桃叶在一旁低着头暗想，夫人最疼五少爷，就是老夫人和国公爷要责骂五少爷，她都不让。 “不过后宅妇人的闲言碎语，夫人不必气着自己，老奴看大少夫人对管家之权挺有兴趣，不如让她和罗姨娘两个斗去，夫人也好躲个清闲！” 秦妈妈在一旁劝道。 “秦妈妈说的是，母亲只管在自己院子里悠闲自在，若是无聊了，就找宋姨去外边逛逛！” 这些日子府里罗氏的人手被容玖和秦妈妈暗地里处置了不少，当然其中也有容玥的手笔。 不过罗氏毕竟掌管内院多年，又有寿安堂那位做后台，府里的下人墙头草又不在少数，只要罗氏一日不失了寿安堂和容彦博的庇佑，就能继续培植自己的势力。 母子两个说了会儿话，又一块用了早膳。 容玖就带着桃叶回前院了。 “多谢五少爷为奴婢说话！” 回到院子里，容玖径自进了书房，桃叶没有立刻跟上去，而是先去耳房沏了一盏云山雾绕，这才端去书房。 “谢五少爷在夫人面前为奴婢说话！” 桃叶走到榻边，倾着身子奉上茶盏。 容玖靠在榻上，又翻了两页书，没有接茶的意思。 桃叶打量着榻上之人的神色，在榻边坐了，将茶盏又往前递了递：“奴婢知道错了，五少爷别生气！” 她这般大胆，是因为五少爷既是特意在夫人面前为自己说话，那便不会太恼着自己。 容玖终于掀了眼皮看她，望着那满脸讨好的笑意，一时竟不知该继续恼着还是顺势接了这茶。 桃叶手上的茶盏到底还是被接了过去。 小丫鬟本就谨小慎微，时时都想着给自己留后路，若是他再冷着，怕是心里更不安。 拿起茶盏轻啜了一口，茶水泡得很好，但容玖却没有几分心思去品。 “去拿本书过来看吧，好久没教你认字了！” 容玖将手里的茶盏放在旁边的高几上，嗓音里带着几分温和。 桃叶见榻上的人神色转好，心下一松，高兴地去书架那边挑书。 站在书架面前时，桃叶突然想起上次记了云州的那本地方志，那日她心思全在家人上面，只翻了第一页，后来再拿书看时，也没想起找这本。 桃叶循着当时的记忆在那排地方志里找，但发现少了一册，好像正好是记载了云州的那册。 是没放回来吗？可是卧室那边好像也没见着。 桃叶疑惑着挑了一本前朝史记。 “五少爷，上次那本记着云州的地方志怎么不在书架上？” 桃叶回到榻前问道。 “那本书让行云给裴府送去了，要想解决楚家，总要了解一下当地的事！” 容玖翻书的手一顿，随后神色自然地说道。 桃叶听得五少爷已经准备要对付云州楚家，心里一喜，没注意到这一节。 “史书？” 容玖瞥见小丫鬟神色间的喜悦，抬起的目光微微往下。 女子都爱看话本诗词之类，但小丫鬟自认得的字多了些，看的似乎都是户律，地方志这些略显枯燥的书。 “奴婢在书架上随意拿的！” 这些日子她将容玖书架上的书看了不少，这本她先前就看过，但里边有好些字她都不认得。 难得今日五少爷想起要教她认字，桃叶又没找到那本云州的地方志，干脆就挑了这本。 何况那些诗词歌赋，在桃叶眼里也确实没什么用。 那是贵女们的消遣之物。 两人这一日就在书房里看书，午膳后，容玖揽着桃叶在暖玉榻上小睡了一会儿，便去了前边帮忙迎客。 容瑛是庶子，婚仪比身为嫡长子的容玥自是要简单一些，府里的下人也不必都往前头去，容玖院子里只去了两个小厮。 申时刚过，外边已经响起鼓乐之声和说笑声。 但院子里去领晚膳的小厮却还没有回来。 不过今日府里大厨房要供应宴席那边，除了有孕的杨姨娘，不日就要入雍王府的容淑，其余府里的主子都往宴席上去了。 大厨房那边忙不过来也是有的。 但直等到酉时末，还是不见那小厮的身影，与桃叶待在一处的南云说：“奇怪，上次大少爷成婚那日，不到酉时正刻晚膳就有了，今日怎么还没回来？” “等过些日子，院子里有了小厨房就好了！” 桃叶今日午膳用得多，午憩后又吃了夫人送来的糕点，倒也不觉得很饿。 “这边糕点还剩一些，给院子里其他人分分吧！” 如今院子里留的都是自己人，那几个小厮之前虽然在赵进手下做活，但也只是听令行事，那些背主的事也没去掺和，前面投靠青杏的柱子也被赵进寻事赶出了院子。 这边南云刚要端着糕点出去，就听得外面有呼喊声。 “好像是在叫姑娘？” 南云细听了一会说道。 “奴婢是杨姨娘院子里伺候的，有事要寻桃叶姑娘……” 院子里灯火通明，桃叶往院子中间里走了几步，就看到行云面前有一个丫鬟正急切地说着什么。 “行云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桃叶的声音一响起，站在行云旁边的人就对着她这边跪了下去：“请姑娘救救我们姨娘！” 桃叶这会儿也看清眼前人的样貌，这是杨姨娘身边那个极有眼色的婢女，绿筠。 第236章 救人 “绿筠？” 桃叶走上前，行云退开了一点，但没有走远。 “桃叶姑娘，姨娘今晚吃了大厨房送来的膳食就难受得不行，请姑娘帮忙找一找田府医？” “若是迟了，姨娘怕是撑不住！” 绿筠抬起头来，桃叶这才发现她脸上还有些划伤和淤青，再看那身上的衣裙，也有尘土沾染。 “奴婢实在没了法子，夫人这会儿也在前头，奴婢又找不见一个传话的人，只好求到姑娘这里来！” 绿筠急得又往前膝行了一步。 行云听完这话也皱了眉，五少爷与四少爷私下的些微交情他自是知道。 这些时日能顺利除掉罗姨娘在府里的人手，杨姨娘和四少爷那边也是出了不少力的。 杨姨娘这个孩子确实不能出事 “行云大哥，五少爷与四少爷向来感情好，这事不能不管！” “田府医这会儿也应该在喜宴上，劳烦你将人找来，立刻将他带到清风苑去！” 桃叶当机立断地对着行云说道。 行云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匆匆往院子外去。 “南云，你去前头找秦妈妈，将这事说给她听！” 行云走后，桃叶又对南云道。 南云自是听从。 吩咐完这两人，桃叶看着身前站得有些摇晃的人。 “绿筠，杨姨娘身边就你一个得力的，你马上回去清风苑，别让人钻了空子！” “放心，你既找到了我这里，我自然不敢不尽力！” 桃叶说到第二句时神情里带着几分意味深长，那极美的眸子在月光下泛着点点冷意。 “绿筠谢过姑娘大恩，来日愿为姑娘赴汤蹈火！” 绿筠有些不敢往桃叶面上看去，她方才在外边闹出这般大的动静，一来是焦急，二来也是想引起旁人的注意，让大家知道自己来过五少爷这边，这样桃叶就不会轻易推拒，不然若是姨娘出了事，到时国公爷追究起来也会被迁怒。 她比自己主子清醒得多，这府里除了国公爷真心盼着主子肚子的孩子平安降生，夫人和五少爷对姨娘是没有恶意的，其余的人，不是不把姨娘当回事，就想害了姨娘肚子里的孩子。 桃叶姑娘果然是聪慧之人，一眼就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但她这句保证也是发自真心的。 “快去吧，若是再耽误下去，你这番心思怕是要白费了！” 桃叶听着绿筠指天发誓的话，脸上并无多少动容之意。 “外边风寒，姑娘回屋子里吧！” 灵雨和清歌两个，见桃叶没有跟着一块去后院，松了一口气。 桃叶将两人的神色看在眼里。 她又不是良善冲动之人，方才听了绿筠那句杨姨娘是吃了大厨房送来的膳食就开始难受，就知道今日的事定是有人特意为之。他们这院子里的晚膳都还没得呢，杨姨娘那边却有，哪会这么巧。 府里有动机做这事的，不过罗姨娘和大少爷两个，或许再加上个二小姐。 这两边她都不想当面沾染上。 而且她不过一介婢女，就算去了清风苑也不能令行禁止，到时还容易被人陷害做那替罪的羔羊。 不过桃叶在灯下看书，还是有些提着心。 杨姨娘若是出事，得意的就是罗姨娘那边，凭着罗姨娘和二小姐对她的憎恶，对她来说绝非好事。 直到戌时末，院子里传来动静，桃叶出去迎了带着淡淡酒气的容玖回屋。 服侍着容玖喝完顾云卿送来的醒酒汤，桃叶又将灵雨绞干的温热帕子递过去。 容玖接了擦了脸，将帕子扔给一边的灵雨，这才坐在榻上开口道：“杨姨娘的孩子保住了，你今日想得很是周到！” “没事就好，奴婢还怕处置不当给夫人和五少爷添了麻烦！” 桃叶一点也不奇怪五少爷知道事情的始末，不过她倒是想知道今日究竟是谁下的手，那人有没有被抓着把柄。 “想问幕后之人有没有被抓住？” 容玖将脸上若有所思的桃叶拉到身边坐下。 “是罗姨娘？” 桃叶猜测着道。 杨姨娘肚子里的孩子就算因着是国公爷老来得子得些疼宠，但大少爷是原配嫡子，本就得国公爷看重，应该不至于这么急着动手。 “是大嫂！” 大少夫人？桃叶心底一阵疑惑升起。 虽然大少夫人白日里刚对自己疾言厉色过一番，但桃叶觉得这事不像她所为。 “大嫂今日帮着罗氏料理喜宴，抢了这大厨房的事，又缺乏经验，听说指挥得大厨房的人晕头转向，人仰马翻，那些下人一阵忙乱就把用在宴席上的蟹粉包子送了一盘到清风苑去，杨姨娘吃了几个就开始腹痛！” 容玖本是不耐说这些话，但看着小丫鬟脸上疑惑深思的模样，还是大略解释了一下。 “不过这事的确不像是巧合，秦妈妈已经在查了，明日应该就能有结果！” “你今日且别多想了！” 容玖将人打横抱起，今日他在席上喝了不少酒，不至于醉，但有些微醺。 泥金帐下，一夜春宵。 第二日清早，桃叶送了容玖出门，还没用上早膳，绿筠就上门了。 一进西厢房，就对着桃叶跪了下去。 桃叶起身往旁边让了一让：“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不，昨日情急之下我为了姨娘的安危利用姑娘，这礼是姑娘该受的！” 说完也不等桃叶阻止，就往地上磕了三个头。 “我们这些人都是照着主子的意思办事，你不必如此！” 桃叶弯下身子将人扶起，脸上既不热切也没有刻意冷着人，她既帮到了人，也就不必再作出一副气恼的样子，当然也不能让人觉得自己好拿捏利用。 “昨日是我对不住姑娘，还望姑娘原谅！” 绿筠站起身，脸上愧色真诚。 “杨姨娘可是已经安然无恙？” 桃叶让人在桌边坐了。 “幸好昨日姑娘让我早些回去，不然姨娘肚子里的孩子真要被那起子小人害了！” 绿筠回到清风苑的时候，就见着那个新来不久的小丫鬟正给姨娘喂药，不说姨娘昨日已经用过安胎药，就是姨娘不明所以的腹痛难忍，那里能随意再喝药。 第237章 五少爷也不中用? 绿筠庆幸自己回来得及时，忙怒气冲冲地赶上前将人推开。 还好姨娘平日谨慎，喝药都要自己服侍才行，那小丫鬟虽想往姨娘口里灌药汤，但姨娘就是痛得迷糊也不肯张口。 “国公爷昨晚大怒，处置了不少下人，罗姨娘和大少夫人都吃了挂落！” 绿筠一面说着一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其实害主子的人我心中有数，昨晚前院连通后院的门紧紧锁着，幸好我从墙边那树上爬了出来，不然也求不到姑娘这里，清风苑也只能任由那群人宰割，可后来那守门的婆子说是吃醉了酒，只被打了板子撵出去。” “就是喂给姨娘药的那个丫鬟，也是咬死了是姨娘平日里苛待，这才想报复！” “杨姨娘没事就好，多亏了你能豁出命去！” 听了绿筠这一番话，桃叶更确定昨夜的事是罗姨娘策划的，至于大少夫人，只是个送上门被人利用的。 “扯着姑娘说了这般多的话，差点忘了！” 绿筠笑着从腰上扯下一个荷包，放在桃叶手里：“姨娘今早听了昨夜的事，心里很是感激姑娘，这是姨娘的一点心意，还望姑娘别推辞，也是姑娘用得上的东西！” “那我就收下了，替我谢过姨娘！” 桃叶见绿筠一脸的坚定神色，起身谢了。 “那我先走了，姨娘那里离不得人！” 绿筠见桃叶收下，面上轻松了许多。 待绿筠走后，桃叶将那荷包打开，里面是两张百两的银票。 两百两，对于杨姨娘这种不受宠的妾室，也是要攒上许久的。 不过这银票，倒真是她需要的，算上陈小姐上次给自己的五十两，她手上有两百五十两的银票。 银票好带，下次见到大哥，正好可以给他。 大哥在书院，访友交际，该花销的地方也不少，看大哥素日的穿着，就知楚家人不仅用娘亲牵制大哥，钱财上应该也是极为铿吝。 …… 东跨院。 “姨娘现在是越发会办事了？” 容淑坐在主位上一脸的不快。 “二小姐，昨日宴席上实在忙得很，我也不知绿筠那丫头竟然能爬墙出来找人？” 罗氏轻声细语地解释道。 “我原以为二小姐在后院，应该能安排……” “我昨日……闭嘴！” 容淑瞥见门旁贤妃送来的那两个宫女，压下口里要出的话，脸色十分难看。 这两人仗着是贤妃身边的人，一点都不把她放在眼里，不仅要好吃好喝地供着，平日里她走动一下都要管着。 她昨日是想出去看看，但这两人硬是以不合规矩为由让她待在屋子里。 贤妃是雍王生母，她又不敢得罪。 原先雍王说要给她找一个手段老练的妈妈，她还有些高兴，她们母女手上现在得用的人不多，而且她还可以早些知道雍王府里的事。 但那晚出了意外，不仅打乱了她原先的打算，还得来了这两个祖宗。 “我听说，昨日又是五少爷身边那丫头帮忙找的人……” “姨娘早知道这丫头是个有心思的，为何不早些将人除了，上次我不是说过将清风苑这事按在那丫头身上，大厨房不是有她熟人！” 不等罗氏说完，容淑就开口训斥道。 “昨日大少夫人到前头来指手画脚，不住地揽事，我就顺势……” “顺什么势，你明明知道大哥是不……” 容淑好不容易没当着那两个宫女的面将中用二字说出口。 “说起这个，我今日倒听那些粗使丫鬟在议论，说是五少爷在子嗣上也不成！” 子嗣二字罗氏特意压低了声音，只有她们母女两个能听见。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她是记得雍王对她说过祖母寿辰那日让人对五哥用过药，但后来也不知怎么，就没再提起。 容淑脸上的怒容渐收，若是父亲的两个嫡子都不能留下子嗣，这国公府的爵位自然能落到她那二哥身上。 “姨娘，这消息别管是真是假，正好合着大哥那事一起闹开来，这年节下各府往来多，正是将消息传开来的好时候！” 容淑心里总算顺气了不少。 “二小姐放心，这事我定会办好！” 事关儿子的前程，罗氏很快明白了女儿的意思，就算这事是下人乱传的，到时整个盛京都传遍了，五少爷一时想澄清也难。 再者，男子最是在乎颜面，也不可能特意找大夫过来澄清。 这些年国公府的下人在曹氏和罗氏的潜移默化下，别的没学会，见风使舵这一套个个学得炉火纯青。 昨日初涉内务的张德音刚闯了祸被国公爷斥责，顾云卿又在院子里称病，府里的这些下人又开始奉承起罗氏。 顾云卿母子不得容彦博的眼，下人也没多少畏惧之心，所以容玖身有隐疾，与子嗣无缘的流言很快就在府里传开了。 至于容玥这边，下人们倒多些顾忌，所以罗氏安排的都是自己人。 等顾云卿听到时，已经是除夕前两日。 “你们几个说，这话已经在府里传了几日了？” 顾云卿看着秦妈妈几个，难得动了真火。 “夫人，五少爷身子好得很，老奴早问过田府医了，这些话就是下人胡乱传的！” 这话刚传开来时，秦妈妈就知道了，特意去前院禀报了容玖，但五少爷让她不必理会。 “阿玖也知道？” 顾云卿今日格外敏锐，连秦妈妈都被问得愣了一下，碧云和碧霄也忙低了头。 “你们这是只瞒着我一人！” 见此，顾云卿哪还有不明白的。 “走，去前院！” 外边日头已经半落，已经是申时初刻。 顾云卿动了真火，秦妈妈几个不敢拦，一行人匆匆到了容玖的院子。 西厢房里桃叶正对着往年的册子安排年后要送出去的礼，灵雨两个在一边记录。 听到外面的问安声出来时，顾云卿已经到了厅里坐下。 “夫人！” 桃叶一进屋子，就觉出气氛不对，何况还有碧云正暗地给她使眼色。 “最近府里的传言你可有听闻？” 第238章 以身相挡 顾云卿如今正气怒上头，语气自然生硬严厉。 桃叶脸上先是闪过茫然，而后似有所悟，恭敬地矮下身子：“夫人可是说府里近日传的关于五少爷的流言？” “奴婢确实听过一嘴，本是想去后院禀报夫人，但五少爷阻止了奴婢，说这事只是下人之间胡乱传的流言，不许奴婢等去烦扰您！” 桃叶恭敬地回道。 “夫人，五少爷也是怕您气怒伤身……” 碧云在一旁小声说道。 “这是小事吗？府里都已经传成这副样子，难道会一点都不流到外边去，如今不定京城里这些高门府邸都在议论纷纷！” 顾云卿重重地一拍桌子。 屋子里所有下人，包括秦妈妈都往地上跪去。 顾云卿胸前起伏了好一会儿，这才开口让地上的人都起来。 她本不是迁怒人的性子，自己院子里的所有下人，还有桃叶这边都瞒着自己，定是得了阿玖的话。 她是气自己儿子，这次这么大的事都瞒着自己，往日里还不知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 “夫人先喝口茶顺顺气，五少爷最是孝顺您，若是知道您为了他的事心焦动怒，定会心里不安！” 桃叶起身后去倒了一盏茶，小心翼翼地弯着身子奉在顾云卿面前。 不得不说桃叶这话说到她心坎上，顾云卿与其说是气儿子，不如说是为儿子焦心和担忧。 因此脸虽是依旧沉着，但还是伸手接过了桃叶奉上的茶盏，喝了两口。 “阿玖让你们不要告诉我，可说了有法子应对？” 顾云卿面色稍缓。 “五少爷没说，只说这流言最是不能堵，总归是些不实的事……” 秦妈妈一脸的惭愧。 这些年府里的糟心事都是她禀报给五少爷，两人商议着处置了，这次听到那些传言，秦妈妈也是习惯性地先报到了容玖这里。 但当时五少爷沉吟了半晌，却是让她不必再管。 五少爷这些年行事缜密，对内院的事思虑得比她还周到，她也就没对夫人说，但这流言短短几日却已经传出了府外。 至于府里的下人，就没有不知的。 秦妈妈这次真不明白五少爷的用意。 莫说她不明白，连桃叶这次也没看明白五少爷的心思。 这次流言不仅关乎五少爷，还有大少爷。 她是府里难得知道内情的人，五少爷那方面是没问题，但大少爷这事，可不是流言。 将两人说在一处，若是查出来一个是真的，到时另一个想要洗清都难。 况且这流言对男子来说，是大失颜面的。 但五少爷这几日就是不管不顾，桃叶甚至还觉得五少爷是放纵这些留言传开的。 顾云卿又看了一眼桃叶，见桃叶恭敬地低着头不敢言语，知道这丫头也是不知的。 邻近除夕，如容玖这般有职衔的中阶武官，虽还要每日去宫中点卯，但用过午膳后就可以随时出宫回府。 因此，顾云卿到前院不过半个时辰，容玖就进了院子。 “母亲怎么在这里？可是想儿子了？” 在门口时行云就提醒了自家主子，所以容玖一进门俊颜上便是含着几分玩笑之意。 顾云卿却是坐在上首的椅子上，沉着一张脸，一点也没有往日招呼儿子的高兴劲。 “有什么好想的！” “现在倒是长了本事，撺掇着这些人欺瞒我！” 顾云卿见自己不说话，儿子就一直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到底没舍得多忍上一些时候。 “母亲是说府里那些流言？” “这事儿子确实早些时候就知道了，但府里这些下人平日里也喜欢无中生有，不过这等小事也犯不上跟他们计较！” 这话一出，顾云卿还没发作，桃叶就往容玖脸上奇怪地看了一眼。 五少爷平日里最知安抚夫人，今日怎么说出这番话来。 “这是小事？” 顾云卿这下是真的被儿子无所谓的态度和话语激着了，也不知怎的，就拿起了手边的茶盏，砸了过去。 “五少爷小心！” 桃叶本就站在最下边，见到那茶盏往下飞来，极快地往容玖身上扑去。 随即一声闷响在桃叶肩头响起，容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身子抖了一下。 见砸到了人，顾云卿也愣住了。 她疼儿子如命，方才虽气得不行，但也没舍得往儿子身上砸，只是没想到这丫头会扑上去挡。 容玖握着桃叶的手臂往下看了一眼，茶盏已经碎裂在地，一片碎瓷上有一点点鲜红，垂下的目光瞬间暗沉了几分。 桃叶察觉到身边人的冷意，忙退开一些，顺势在没有碎瓷的地方跪了：“奴婢冒犯，请夫人恕罪！” “快起来，砸疼了吧，碧云，快去把人扶起来！” 桃叶是为护儿子受的伤，顾云卿哪里会生气。 “是！” 碧云刚应了是往下走时，容玖已经伸手将人拉起。 脸上已经换上轻松的笑意：“这丫头胆子本就小，母亲这一动怒，可把人吓得不轻！” 桃叶则是顺着容玖的手势低头侍立在一旁，对着上面一脸担忧的顾云卿矮下身子：“奴婢无事！” “你还说！这关乎……你名声的事怎么算是小事，若是外边那些人信以为真，你在府外和宫里行走时多少的闲话听不得，而且以后哪家的好姑娘肯嫁过来！” 被桃叶这么一挡，顾云卿心底的怒气淡了不少，但对着儿子还是没有好脸色。 “这事确实是儿子想得不周到，母亲别生气了！” 容玖立时认错，仿佛这会儿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 “容玥和你同时传出这事，背后定是有罗氏的手笔在，我这就让人去查实谁再散播流言！” “不过这流言已经传开来，就是处置了这些人也无用……” 顾云卿瞪了儿子一眼。 这事确实棘手，这等事要自证本就麻烦。 “其实母亲不必担心，这事还有大哥在呢，祖母和父亲知道了，必定会将府里的流言压下来，至于大哥……他这身子本就被罗氏所害，就算平日里再仁厚，对这事也不会听之任之！” 第239章 放松些 “如此大哥既能给自己报仇，又不会将母亲牵扯进去！” 容玖说得句句在理，顾云卿暗自点头，但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那你……” 顾云卿还是最担心儿子的名声。 “大哥如今刚成婚，为了府里的名声和自己，必定会想法子掩饰，他既能澄清自己，旁人也不会追着儿子议论！” 容玖耐心地分析道。 顾云卿听了这些，心确实宽了一些，不过…… 顾云卿看了眼屋子里的人，而后倾着身子低声问道：“你这身子真是没……没什么问题？” 当日发现罗氏对容玥使手段时她没想到此处，但这次流言一传出来，她这心里就有些咯噔，会不会儿子这边也遭了暗算。 听到顾云卿这句问话，碧云碧霄两个还未嫁人的先是低了头，桃叶虽是知道五少爷压根没问题，但这种事关男子尊严的事，未免事后被迁怒，也忙偏了头。 只有秦妈妈，脸上闪过一丝担忧。 夫人不知道，但她是清楚的。 前段日子青杏日日服侍五少爷，事后也没喝避子药，但也没怀上。 虽说这怀孩子是没个定数，但知道罗氏为人的秦妈妈心里总有些疑云。 不过顾云卿这会儿整副心肠都在儿子身上，没有注意到她的神色，不然容玖今日真是说不清楚了。 “母亲想什么呢？儿子自然是好好的！” 容玖的俊颜难得有瞬间的凝滞。 “要不请田府医过来看看，他万万不敢往外说的！” 这事自然不能请外面的大夫看，但田府医是可信的。 “母亲，这府里一有流言，就传田府医过来看诊，就算没什么事旁人也得编出些什么，您可饶了儿子吧！” 容玖笑着说道。 顾云卿一想也是，但她还是担忧儿子的身子。 “母亲难道忘了子熙略通医术，我改日让他把个脉就行了！” 容玖说道。 “维南的医术是还可以，但……” 顾云卿是知道裴维南会些医术的，但小孩子家家的学医术，不过是看几本医书，哪里比得那些年老有经验的。 “他就算不能治，但若是有问题，还是能诊出来的！” 容玖神色已经有些无奈。 “那好……” 顾云卿这下总算有点放心了。 这番话说完，已经快到用晚膳的时辰，容玖扶着顾云卿出去。 “你一定要早些让维南看看！” “若是有什么问题，千万不可瞒着我，你舅父见多识广，不管是好大夫，还是好药材，定能找来的！” 顾云卿到了院子，还不忘轻声叮嘱自己的儿子。 “母亲放心！” 容玖嘴角微僵，只能不住地点头。 好不容易将人送出了院子，容玖微松了一口气，转身看到后边低着头立着的小丫鬟。 桃叶在里屋时就觉得身上两处疼得不行，不只肩上钝痛，脚踝那边好像也有一处在刺痛。 这会儿见夫人走了，脸上就露出忍痛的表情。 桃叶稍稍动了一下那钝痛不已的肩，就见一道挺拔的身影走到了自己跟前。 “五少爷……” 但面前的人似是有些不高兴，桃叶想到夫人几次提及的话，面上更加恭顺，她可不想成为五少爷出气的由头。 让桃叶意外的是，眼前的人直接弯下了身子，动作不失温柔地将她抱起。 进了书房，容玖将人放在暖玉榻上，去多宝阁那边拿了一个青瓷瓶子过来。 桃叶知道是要给自己上药，也不等容玖上手，自己将最外边的对襟鹅黄袄子上的暗扣解了。 右肩疼得厉害，她只能慢慢地去褪身上的衣服。 不过她没折腾多少时候，刚将左手的袖子褪下，整件袄子就被人从后边脱了去。 骤然离了衣裳，书房里虽然烧着暖炉，但桃叶还是冷得一个激灵。 但没过多时，左肩上就覆上了一层暖意。 微偏过头去，是五少爷将那件袄子披在了自己肩上。 桃叶眼皮微动，五少爷对她虽然有几分上心，但也至于如此细心，难道是方才自己挡了那茶盏的缘故。 她方才扑上去挡那茶盏，主要是为了在夫人跟前博些好感，倒是没想到能得到这人的怜惜。 她想着这些时，右肩上已经传来凉凉的感觉，是玉片将药膏涂开了。 涂抹了几下，桃叶余光瞥见旁边的人将那玉片放在一边的白绢布上，又抬手往她右肩上去，心下不自觉地一抖，右肩上定是有淤青，若是揉按起来，怕是疼得不行。 “放松些！” 容玖手刚放到那道青肿淤痕上，就皱了眉。 这样绷着，只会更疼。 感觉到手下那块地方松弛下来，容玖才微微用了点力揉按起来。 还是如之前那般疼，甚至因着冬日寒冷，那疼痛更加明显，桃叶眼角沁出了泪，手抓在了容玖另一只胳臂上。 后边的揉按动作稍停，但随后更加快了几分，桃叶这下是真的被逼出了泪。 等到容玖停手时，桃叶轻轻呼出一口气。 “知道疼还往前扑，母亲又不会真的舍得砸在我身上！” 容玖给桃叶理好里边的衣服，又将那鹅黄袄子给她穿上。 不过他到底没伺候过人，脱衣服还行，穿衣服就有些生疏了，该松的地方不松，该紧的地方不紧，桃叶赶紧自己上手整理了一下。 一边的容玖不仅没将目光收回，似乎还仔细了几分。 等到桃叶整理好自己的衣裳，脚上方才被忽略的疼痛层层叠叠地上来了。 “奴婢先下去换件衣裳！” 袄子肩头那处有些湿，桃叶也想借此回自己屋子看看脚上伤得如何。 “坐着！” 她还没从榻上下来，身边的人竟是蹲下了身子。 这暖玉榻本就有些高，桃叶又是起身的动作，两人这高低颠倒的姿势实在惊了她一下。 等自己的脚踝被握住，桃叶才回过神来：“五少爷，奴婢不敢！” 左脚被握着，桃叶起不得身，不顾肩上的疼痛，将手往后边一撑，身子就要往榻里边缩去。 这样一牵扯，肩上又传来一阵难耐的疼痛，桃叶嘴里溢出一声痛呼。 第240章 疼得厉害吗? 这声痛呼算是极轻，但下一刻脚踝处就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上下夹击，桃叶实在没忍住：“疼！” 容玖微皱着眉松了手上的力道，但看着白绫袜上的一点鲜红时却又狠狠拧了眉。 “五少爷，奴婢自己来！” 塌上的桃叶也看到了绫袜上的血迹，应该是被茶盏的碎瓷片溅上的，难怪方才一直疼得厉害。 “别动！” 她只稍微挪动了一下，就听到一声低喝，不算严厉，但桃叶还是没有再动。 容玖见人乖觉了，眉目稍缓，将桃叶左脚上的绫袜小心地扯落下来。 伤口触到外面的凉意，刺痛更明显，桃叶又轻轻颤了一下。 低头见着下边的人蹲着身子，一眼不错地看着自己赤裸的脚，她禁不住往回缩了一下脚。 “来人！” 容玖起身往外边喊了一声，桃叶忙将脚往上缩了一下。 “五少爷！” 行云并没有进来，而是在门外应了一声。 “打盆温水进来！” 外面行云应声而去，桃叶这才重新垂下了双足。 不一会儿，门口处传来响动，进来的却是南云和灵雨，一个手上端着一盆热水，一个拿了布巾。 “姑娘！” 桃叶脚踝上的血流了不少出来，覆在一片凝白上，显得格外严重。 南云几步走到塌边蹲下身子，看着那伤口一脸的担忧。 “我先用温帕子给姑娘擦擦！” 南云低头看到自己手上的布巾，忙又起身走到架子前，用热水沾湿了帕子，再回来蹲着身子给桃叶小心擦了起来。 旁边的容玖见着南云拿着湿布巾过来时，脚下动了一下，但见到小丫鬟眉目间的放松，又止了动作。 背着手在榻边看着南云给桃叶擦了伤口，上了药膏子。 “下去吧！” 容玖这才将人挥退。 灵雨自是言听计从，南云脸上还带着几分不放心，不过到底不敢违抗容玖的命令。 “去拿两件干净的衣裳过来！” 两人退到门口时，容玖又吩咐了一句。 “是！” 等到桃叶换好衣服和绫袜，书房里只剩两人时，容玖在她身边坐了。 “疼得厉害吗？” 自然是疼的，那碎瓷片划的口不算深，但正好溅飞在骨头处，外边那层皮被划开，她方才起身换衣裳的时候牵扯到，是火辣辣的疼。 “疼！” 桃叶抬起微润的眸子，声音软软的。 她这伤既是为眼前这人受的，自然不必刻意忍着。 “下次别不知轻重地冲上来，不过一个茶盏，我还躲不开吗？” 容玖这次倒没有怀疑小丫鬟有其他的心思。 毕竟顾云卿摔那茶盏摔得突然，谁能意料得到。 不过就算猝不及防，他想躲开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只是见到斜着扑上来的小丫鬟，身子一顿，便立在了当地。 “若这茶盏是国公爷或是旁人扔的，五少爷自然会躲开，但今日是夫人动怒，您孝顺夫人……” 桃叶低着头，声音越来越轻。 旁边人的呼吸顿了一下，很快桃叶就被揽入怀里，那手势带着平日里没有的温柔小心：“这两日别乱走动，好好养着！” “奴婢知道！” 桃叶柔声应道，垂着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喜意。 后边几日，桃叶竟是没有回过西厢房，甚至脚都没怎么落过地。 白日里在书房看书认字，晚间则被容玖抱着去床上。 好像她是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 桃叶第一日还有些忐忑和小心翼翼，后来见五少爷乐见她娇软依人，便放开了心思。 不过虽是有意作娇弄痴，但桃叶还是拿捏着分寸，既显得娇软可人，又不会让人心烦。 日子倏忽而过，府里关于容玥和容玖两人无后的流言因着容玥请了回春堂的大夫入府诊脉无虞，慢慢换了风向，在有心人的撺掇下，下人们只道容玖才是那个真有问题的。 大少爷容玥只是被下人们顺口带上的。 顾云卿气得不行，甚至想请宫里的御医过府诊脉为儿子正名，但被容玖拦下了。 她被儿子一番劝说也犹豫了，请宫里的御医过府，得有陛下或皇后的旨意，她想着这些日子自己与长姊闹得不欢，这事又事关儿子名声，确实不好如此。 不过因着整顿府里的流言，顾云卿对公府内的庶务态度难得强硬起来，处置了一批罗氏的人。 老夫人曹氏虽然不满顾云卿的强硬，但靖国公容彦博这些日子本就在杨氏的枕头风下对罗氏有些不满，加之顾云卿这次不只提容玖的事，还拉上了容玥，师出有名。 这一番闹腾就到了除夕夜。 这日申时正刻过后，府里的主子陆陆续续地往前厅来。 小辈们去得早些，等容玥三兄弟到后，容玖才带着桃叶慢悠悠进了花厅。 对着两个兄长和嫂子随意问了好，他就随意坐在了容玟下首。 “来得这般迟，五弟这是整日沉醉在美人乡里？” “不过以五弟如今的境况，也只能借此聊以慰藉了！” 容瑛先是用垂涎的目光看了眼今日打扮得娇俏动人的桃叶，这才不怀好意地看向坐着的容玖。 容瑛做事向来蠢笨无脑，容玖没有理会的意思，接过桃叶递上的茶盏，懒懒地喝了一口，又微皱了眉，放在了一边。 这两日休沐，喝的都是桃叶亲自泡的茶水，寻常丫鬟沏的茶水就有些上不得口。 “二弟，府里下人的流言，莫要当真！” 容玥语声温和，似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也是这桩流言的主角之一。 “无风不起浪啊，五弟常出入春花秋月，焉知这话不是楼里那些姑娘……” “二少爷说多了话口渴，饮杯热茶吧！” 容瑛还没说完，就有一道干脆利落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桃叶循声看去，二少夫人张德音肃着一张脸将中间高几上的茶盏推到了二少爷面前。 容瑛脸上立时闪过一阵不满，但让众人奇怪的是，他竟是没有开口训斥，而是讪笑了下，将那茶盏拿起。 难道这些日子府内下人之间传的话是真的？ 桃叶看着二少爷强笑的模样心底暗想。 第241章 母老虎 这些日子桃叶虽没出过院子，但也听小厮们私底下议论过二少爷夫妇的事，说是二少夫人前几日一脚将二少爷踹出了屋子，好半天都起不得身，最后还叫了方府医过去看诊。 还有二少爷如今被二少夫人管得死死的，估计日后都不敢在府里沾花惹草了。 “二弟妹虽家世寒微些，但也当知道公府的规矩，哪有做妻子的随意打断夫君的话。” “何况这些日子我还听过二弟妹的一些荒唐举动，女子德容言工，德为第一，二弟妹素日也该注意些，不要堕了我们府里的名声！” 张德音本就不满容玖方才敷衍行礼，再加之自诩清流世家，看不上常秀这种出身，教训起人来倒是端足了长嫂的款。 这斥责的话音刚落，容瑛和身后侍立的已经被抬了姨娘的绿橘都一脸希冀地看了过去，尤其是绿橘。 她原以为有罗姨娘的撑腰和二少爷的宠爱，自己定是能拿捏这位出身不显的主母，没想到这位二少夫人完全不按常理行事，话虽不多，但责罚起人来却是毫不手软，偏偏都指着规矩说话，连二少爷的生母罗姨娘都讨不得好去。 让大少夫人斥责一番下下威风也好。 “谨遵大嫂教诲！” 常秀起身脸色恭敬地应了，谦逊得紧。 张德音：…… 眼前的人虽是应了，但她总觉得是对牛弹琴。 “好了，二弟和二弟妹年轻些，你日后多费些心思就是，莫要太过严厉！” 容玥亲自给张德音的茶盏续了茶，温和地说道。 “大少爷，这些事让下人做就是！” 张德音忙倾着身子说道，脸色微红。 “无碍，不过是小事！” 容玥眉目温柔。 “大少爷对大少夫人可真好！” “可不是……” 花厅里伺候的丫鬟低声议论道。 容瑛更是羡慕自家大哥娶了这般温柔贤惠的妻子，不像自己屋子里的，就是只货真价实的母老虎。 “主子们来了！” 没过多久，外边传来一阵喧闹声。 花厅里众人忙起身。 “母亲，慢些走！” 容彦博亲自搀扶着曹氏从门外进来，另一边竟是低眉顺眼的罗氏和容淑，倒是顾云卿这个公府主母，被挤在了后边。 “见过祖母！” “见过老夫人！” 容玥等人和花厅里的下人立在一处齐刷刷地行礼问好。 曹氏最喜排场，见此笑眯了眼，也不急着免众人的礼，直坐到了桌子边，这才一脸慈和笑意地叫起众人。 靖国公府的规矩，除夕这日的晚膳，不仅府里头的正经主子要在一处用膳，连各房的妾室通房，也有资格到前厅来。 不过老靖国公在时，妾室通房是不与主子同桌的。 但这些年曹氏刻意抬举罗氏，每年除夕罗氏也能在主桌得一个位置。 “玥儿和德音来我旁边坐着！” 孙子辈里，曹氏最喜欢容玥，如今这个长孙媳她也是颇为满意。 曹氏左边的位置自然是容彦博的，容玥带着张德音做了右边的座位。 至于容彦博下手，若是往年，便是罗氏的位置。 这般没有规矩的安排，顾云卿刚进府那年，还据理力争过一次，但婆母一句习惯了罗氏在身边伺候，她反倒成了不孝不顺的那个，后来对容彦博冷了心，更是懒得计较了。 “夫人请入座！” 罗氏在曹氏和容彦博面前向来小意，每年都要惺惺作态一番。 “不必了，老夫人习惯你近旁伺候！” 顾云卿也不想与容彦博坐在一处，自己扶着碧云的手走到另一边与自己儿子一处坐了。 “这……” 罗氏捏着帕子，脸色惶恐为难地看了眼已经端坐好的容彦博。 不知为何，容彦博听得顾云卿那句，脸色就沉了下来。 “你就坐……” “杨氏过来坐着吧！” 曹氏刚起了个头，就被自己儿子打断了。 容彦博目光落在杨氏有些显怀的肚子上，脸色稍缓，竟是伸手虚扶了一把。 “妾谢过国公爷！” 杨氏行过礼后，本是要如往年那般，坐到旁边那席上去，妾室做主桌，这是罗氏才有的待遇。 但她如今已经有些显怀，动作便慢了些，没想到被容彦博叫住了，想到儿子和绿筠的嘱咐，忙柔声应了是，脸上的怯弱和惶恐比往日少了许多，露出小家碧玉的温婉来。 “还杵着做什么？” 容彦博见罗氏愣在一边，不悦道。 “是……是！” 罗氏忙低着头在杨氏下首坐了，手上的帕子却是紧了又紧。 国公爷竟是如此看重杨氏。 对面的容淑也是目光微沉。 姨娘在父亲心中地位下滑，与她，总是不利的。 将来她要在雍王府站稳脚跟，少不得需要姨娘在府里运作。 同是罗氏亲子的容瑛面上倒不在意。 男人么，老来得子总是稀罕些，何况这些年姨娘占尽父亲宠爱，父亲如今想些寻些新鲜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反正过不了多少日子，姨娘就能将人料理了。 父亲其余的那些妾室通房，不就一个个都消失不见了。 而曹氏，心里虽是不愉，但也不好在众人面前下儿子的面子。 至于顾云卿母子和容玟，除了容玟不时地往自己生母身上看一眼，神色倒是安然得很。 主桌上众人心思各异，旁边这小桌上也不遑多让。 “秋莲姐姐，你这神色怎么看着不好？” 绿橘装腔作势地看向一旁眼下有些青黑的秋莲。 这一桌上坐着的，除了秋莲，绿橘，桃叶三个，还有容玟的通房红鸾，容瑛另两个过了明路的通房绿玉和绿绮。 论身份，自是已经被抬了姨娘的绿橘为先，她本就是个性子张扬的，在这些人面前自是极为得意。 “我并无不好，想来是苏姨娘看错了！” 秋莲看着绿橘一脸蠢笨张扬的模样，心里升起妒恨，连这蠢人都能享福，偏偏自己的日子，这般…… “姐姐若是缺吃少穿，只管来找我，我们都是家生子，与那些外来的不知底细的可不同！” 绿橘一面说着，一边还往桃叶脸上瞥去。 第242章 羡慕嫉妒恨 “多谢妹妹！” 秋莲也顺着绿橘的视线往桃叶那边看，却被深深地刺了一眼。 这一个月来桃叶日日与容玖一道用膳，吃得好，又过得舒心，尤其是这几日被容玖宠着，那张芙蓉脸越发娇嫩明艳。 还有那一身衣裳料子和做工都是极好的，一看就不是府中的份例，至于牡丹髻上的象牙梳子，那是外邦的东西，也不是她们这等身份能得到的。 若说方才对着绿橘只是寻常的妒恨，那这会儿见到桃叶的好容色，秋莲就是妒火冲天。 都是一样的人，为何自己便是这般命苦。 “秋莲姐姐和我们几个都是老实人，一心只知道伺候主子，哪里想得到旁的！” 秋莲目光的阴沉嫉恨，连绿橘都看出来了。 不过她乐见其成。 “桃叶妹妹今日这身倒是亮眼，想必是五少爷从府外给妹妹买来的衣裳！” 绿橘又转向桃叶。 “桃叶妹妹确实好福气，这身衣裳穿着，倒不像是我们之中的人” 秋莲刻意抬高了声音，连主桌那边都能听到。 曹氏最先皱了眉，她今日本就因罗氏的位次心中不乐，再加上儿子时不时关心她平日看不上眼的杨氏几句。 再者容淑因着生母被下了面子，虽依旧亲热奉承曹氏，但总是少了点什么。 而张德音平日里在寿安堂极为孝顺，但今日也是先顾着照顾容玥的喜好。 曹氏进来时，受着儿孙和下人的问安，自不会把目光放在一个通房丫鬟身上，况且桃叶本就站在后边，如今一眼看去，这丫头穿得也太好了些，更像个狐媚子了。 “母亲莫怪，这是儿媳念着这丫头这半年来伺候阿玖妥当，特意赏下的衣裳首饰，也图个年节喜庆！” 不等曹氏对着儿子发难，顾云卿就开口了。 “难怪容玖素日胡闹，你身为当家主母，怎么也不知规矩，竟容许一个身份微贱的通房穿成这副模样！” 小辈俱在，曹氏却是丝毫没有给顾云卿面子，其中也有几分是对着顾云卿这些日子在府中庶务上的强势态度不满。 “母亲，这丫鬟身上的衣裳虽亮眼些，但并无违制之处！” 顾云卿放下筷子，淡淡说道。 “你的意思是老身不知规矩说错话了！” 曹氏被顶得心头火起，沉了脸。 “不过一个丫鬟，既是不知规矩，让人拖出去就是，母亲何必动怒！” 容彦博见曹氏动怒，先是不满地看了顾云卿一眼，而后吩咐侍立在门口的婆子。 听了儿子这话，曹氏面上怒色才减了一些。 这些婆子本就是寿安堂的人，得了容彦博的吩咐就往桃叶那桌而去。 看着过来的婆子，秋莲，绿橘等人都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只有红鸾，面上有些同情之色。 桃叶心知老夫人今日心气不顺，素日又看自己不顺眼，就是要在自己身上出口气。 满屋子都是主子，也容不得她开口。 就算她为自己辩解上两句，也会被罗姨娘等人刻意曲解。 但这些婆子都是寿安堂的人，落在她们手上只怕自己不免要受皮肉之苦，还不如自己主动请罪出去。 “住手！” 桃叶起身刚要往主桌前跪落，就听到一声慵懒淡漠的声音。 她不用抬头，也知是五少爷，余光见着那人朝自己走来，桃叶微弯的膝盖又直了起来，但还是低垂着头。 “容玖！” 容彦博当即沉声怒喝了一声。 “父亲，这丫鬟是儿子院子里的人，若是祖母看着碍眼，儿子自己将人带回去就行，不用劳烦祖母身边的人！” 容玖一把将桃叶揽在怀里，懒懒地说道。 “儿媳今日也惹了母亲不快，也不该在这里碍您的眼！” 顾云卿神色淡漠地起身。 “顾氏，你这是做什么？” 见母子两个共同进退的模样，容彦博放下筷子，一脸的怒容。 “妾身方才已经说了，什么事都比不上母亲心情愉悦不是，妾身和阿玖先告退了！” 顾云卿说完看了儿子一眼，母子两个先后出了花厅。 两人走得利落，花厅里却是一片寂静。 众人都没想到，顾云卿母子竟会为了护着一个丫鬟离席，尤其是秋莲等人，心中的羡慕和嫉妒就别提了。 桃叶这丫头真是好命，果然生副狐媚样子是有用的。 “老夫人，夫人和五少爷也是一时情急，并不是真心责怪您！” 罗氏柔声开口道。 一边的杨氏听着这话不好，想要为顾云卿母子说上几句，但刚动了唇，就见着对面的儿子给自己使眼色，让自己不要多言。 杨氏虽性子懦弱，但最听身边丫鬟和儿子的话，也怕自己笨嘴拙舌，便低了头。 “祖母，五弟孩子心性，母亲素日又溺爱些，难免有时错了规矩，今儿是除夕，您这老封君可得高高兴兴的！” 张德音抢在容淑之前，起身亲自舀了一碗汤奉到曹氏手上。 “大嫂说的是，今日姨娘还叫了盛京最有名的戏班子进府呢，等下用过晚膳，祖母可要好好听上几场，这盛京里论听戏，可没几个极得上您！” “你们几个才是胡说，祖母才不会生气呢，祖母可是那寺庙里的菩萨，菩萨么，最是慈眉善目，要我说，我们平日倒不用去那寺庙里，这家里就供着一个呢！” 容瑛于讨巧一事上，也有几分本事，一番话说得东扯西落的，但颇得曹氏的心。 “祖母知道你们几个都是懂事乖巧的！” 曹氏被哄足了，面色自是好了起来。 主桌上又是一番其乐融融，唯有杨氏母子，眼里不时滑过些担忧，容彦博见着中间的两个空位，心底有些郁气，但他是孝子，为了讨曹氏高兴，也说了几句生硬的笑话。 这边容玖没有回自己院子，而是到了后院顾云卿这里。 “今儿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秦妈妈见到顾云卿一行，忙带着蕙草几个迎上前来，疑惑道。 “吃食可备上了？” 顾云卿进了屋子，面色却是不错，半点郁气都没有。 第243章 血玉的疑惑 “准备着呢，糕点粥汤都有，就是不知夫人这会儿回来，那些菜蔬还来不及准备！” 见主子脸上并无不悦之色，秦妈妈也就不再追问，左不过是府里那几个又作妖。 “先将热汤热粥端上来，今日外边的风真冷！” 顾云卿这边的厅堂和卧室都是烧了地龙，不过刚从外边走来，手脚没这么快暖起来。 秦妈妈忙去吩咐人。 “夫人……” 桃叶正要矮下身子说话，就被顾云卿叫住了：“行了，花厅里那事本就与你无关！” “就在阿玖身边坐着吧！这屋子里也没有外人！” 母子两个在桌子边坐下后，顾云卿温和地对桃叶说道。 顾云卿待下人宽厚，除夕夜，秦妈妈和院子里几个一等，二等的丫鬟也能在厅堂里凑一桌吃饭，至于粗使婆子和那些小丫鬟，则可以在后罩房那边摆上两桌。 按桃叶的身份，本应该与秦妈妈等人一桌，不过桃叶这些日子颇得顾云卿的心，前几日又为儿子挡了茶盏，便给了她这个颜面。 “奴婢谢过夫人！” 桃叶知道顾云卿的脾性，没有扭捏，行了礼之后就在容玖身边坐下了。 粥汤很快上来了，桃叶忙起身给顾云卿和容玖各盛了一碗甜粥，这才给自己盛。 这顿饭顾云卿吃得极为尽兴，往年都要陪着曹氏看过几场戏之后才能回自己院子，饿得前胸贴后背。 见桃叶光顾着伺候她们母子，没好好吃上几口，顾云卿后面还特意提醒桃叶多吃些。 用完晚膳，主仆上下又开始说笑取乐，但一到子时，顾云卿就催促容玖回院子休息，因为明日还要早起拜年。 桃叶近些日子睡得早，这个时辰已经困得不行，在主院时还强撑着精神，回到前院，就开始睡眼朦胧起来。 但到了床榻之上，等那熟悉的身影覆上来时，桃叶还是习惯地伸出手，环住了上面之人的脖子。 唇齿相碰，桃叶闭着眼时而低低地娇呼几声，与上边那时轻时重的粗喘交织在一起，帐内一片缱绻温存。 第二日。 一声嘤咛自帐中响起。 桃叶迷糊之中感觉到腰上有只手在摸索，睁开眼一看，旁边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了。 窗棂中透过几缕日光，时辰应该已经不早，今早府里的主子都要去寿安堂问安。 “五少爷……” 旁边的人却没有起身的意思，那腰上的手不放开，她也起不得。 桃叶刚动了唇，就有一阵温热覆上来。 “呜……呜，该……起身了！” 桃叶身子一僵，若是寻常日子，她也不会坏这人的兴致，但今日可不成。 “慌什么！” 直到桃叶两颊覆上一层绯红，容玖才撑起身子，看着下边的人眸子润润的，含着几分急切慌乱，轻笑道。 看着那张俊颜上的戏弄之意，桃叶微微嘟了唇，娇嗔了一句偏过头去。 容玖脸上的笑意更浓，不过到底是起身了。 服侍完容玖更衣梳洗之后，桃叶就回了西厢房。 梳完头没多久，院子里的下人就过来贺新了。 “诸位同乐，等用过早膳，就去南云那边领一份赏银，五少爷前日特意吩咐了今年的赏银加厚五成！” 桃叶也不拿大，起身笑着说道。 “多谢姑娘！” “小人等谢过姑娘！” 靖国公年节例赏本就不薄，再加五成，足抵得上他们三个月的例银，众人脸上都是一片喜意，对桃叶更是感激，往年赵管事在的时候可没有这好处。 “都是主子的恩典！” 桃叶语气谦和。 “那也是姑娘体恤我们！” “就是，五少爷哪能想到这些小事！” 钱财是最实在的东西，那几个小厮高兴得眉开眼笑，奉承话都说得极为真诚。 “姑娘是不是有些累了？” 那些下人退去后，南云见着桃叶脸色有些恹恹的，担忧道。 “没事！” 桃叶摇头笑了笑。 她只是想自己大哥和娘亲了，往年还好，如今一旦有了音讯，这思念就止不住了。 大哥在京城并无亲眷，不过听说书院有些人不会回去，因为下月就是科考，不少学子都宁愿留着这来回奔波的时间在京备考。 让桃叶更担忧的，是娘亲那边，元月里下人的活本就比往日繁重，而且从大哥的言语中可以听出，楚家人平日里对娘亲必是多有苛待，再加上思念至亲，不知道有多凄凉。 桃叶让南云几个先下去歇息，自己起身从柜子里拿了一个檀木匣子出来，里面有三个绣了福字的荷包，其中一个是金线钩织的，另两个是寻常丝线。 桃叶的目光就落在那两个荷包上，这两个她给大哥和娘亲绣的，里边放了两枚玉牌。 里面的玉牌是她托了院子里的小厮去外面买的，不算好玉，上面刻了平安二字。 从前家里虽不富裕，但爹爹和娘亲攒了银子，去镇上给自己和大哥刻了祈福的玉牌，只是她那块早就被人牙子抢走。 那时桃叶一心要藏住那血玉，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玉牌被人拿走。 血玉？ 桃叶脑子里闪过一道疑惑的光。 她幼时不知，只知道按照爹娘的吩咐一定要藏好那块血玉，不能被外人瞧见，更不能丢了，她一直以为是家中的传家之宝。 但爹娘疼她和大哥的心是一样的，怎么会独独将玉给了自己。 血玉贵重，就是五少爷的库房里，她也只见过一块，成色也比不上她手里那块。 她幼时在乡下生活，家中虽还过得去，但这血玉，是决计买不起的。 “在看什么？” 桃叶沉思如定，竟没发现有人进了屋子。 “五少爷！” 看清来人，她忙起身见礼。 “这是你自己绣的？” 容玖在桌子另一边坐下，目光落在那匣子里，见到那几个颜色各异的荷包，下意识地看了眼腰间，那只月白色的荷包他竟是一直戴着。 再抬头时漆黑的星眸里闪烁着隐约的亮光。 “是，五少爷可喜欢？” 桃叶从匣子里取出那只绣着金线的宝蓝色荷包，起身奉到容玖眼前。 只有一个？ 第244章 跪地请求 “五少爷可是不喜欢？” 桃叶见对面这人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手上的荷包，试探地问道。 她是照着五少爷的喜好做的，而且上次那个就被五少爷天天戴着。 “绣得不错！” 容玖伸手将荷包捏在手里。 匣子里那三个荷包，他手上这个的确实最为精致。 他方才只是一时惊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那两个荷包不是给他的，便是给她兄长的。 不过一次就给两个…… 桃叶不知道容玖的心思，见容玖收了荷包，便把那匣子合上了。 刚准备起身将那匣子放回柜子，就听得对面之人随口说道：“午膳多备些，有客来！” 有客来？ 桃叶愣怔之后眼里露出期待之意，是大哥吗？ “楚兄和子熙应该快到了！” 容玖没有卖关子。 “谢五少爷！” 桃叶欢喜地矮下身子道谢。 “五少爷，裴大少爷与楚公子到了！” 她刚站直身子，门外就传来行云的禀报声。 桃叶听此，重新将那匣子打开，取了一个素色荷包拿在手里。 容玖目光微垂，又看了那匣子一眼。 这才抬腿往外走去。 至于外边楚伊濯和裴维南两个，已经被归云引入了书房。 “阿沅！” 两人一进屋子，楚伊濯就一脸高兴地从椅子上起来。 “大哥！” 元月初一见到亲人，桃叶也是满目欢喜。 “阿沅今日气色不错！” 楚伊濯见妹妹脸色比上次在春花秋月时好上许多，更显得娇艳可爱，心底因思母而起的伤感好了许多。 “大哥来得正好，这是阿沅绣的荷包，里面还有一块玉牌，愿大哥朝暮平安！” 听到玉牌二字，往书案后走去的容玖步子一顿，不自觉地捏了把手里的荷包，里边并无东西，眸色微沉，鸦羽在眼下覆上一层阴影。 “谢谢阿沅！” 楚伊濯眼里微热，接过那荷包，当即挂在了自己腰带上，笑着说道：“大哥很是喜欢，阿沅的手艺真好！” “对了，大哥也有东西给你！” 楚伊濯从怀里取出一样东西，用帕子包着。 桃叶欣喜地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件样式新颖的银镯子，没有宝石点缀，但雕刻的花样不俗，正是她给陈淑君的花样。 真巧！ 大哥竟是买到了这个。 “阿沅别嫌弃，等大哥日后有了积蓄，定给你换更好的！” 妹妹在国公府见惯了好东西，这镯子式样虽好，但到底简薄些。 “怎么会，阿沅最喜欢这个！” 桃叶怕大哥误会，忙将手镯戴到了右手腕上。 左手腕上是上次东宫魏良娣送的玉镯。 兄妹两个虽依着男女之别隔着距离，但亲近之意明显，裴维南好笑地看了眼书案后一脸沉闷的人，正了正神色，对着上面的人开口：“我这几日劝了不少话，但楚兄还是执意要和我们一起去云州！” 去云州？ 桃叶惊讶地转过身子。 “此事事关家母安危，在下身为人子，实在无法置身事外！” 盛京与云州来回，就算是快马，也需要半个月，若是算上查案耽搁，怕是要一月有余，而今年的进士科，在二月中旬。 但楚伊濯依旧坚持要去。 “此去云州，明面上是探查南玄动向，且去的人不只我们几个，到时回程的时间怕是难以预料，极有可能误了楚兄的科考！” 容玖捏着手中的荷包淡声道。 明帝除夕前接到一份密报，称云州楚家与南玄有勾结，意图谋逆。 南玄国力与东羽相当，当年一战，虽然迫使南玄割让三城，签订合约，但世人都知这只是暂时的。 而明帝本就猜忌之心日重，接到这份密报，自不会坐视不理，当即宣了御史大夫陈进入宫，最后定于初五，让容玖率一队禁军护送陈进前往云州。 选陈进，是因为相信他的清正不党附，至于让容玖去，则是为了安边疆将士的心。 当年靖国公率军与南玄一战，边疆军对容彦博，颇为敬重。万一楚家真与南玄勾结，必然要动用边军。 当然，这明面上的旨意，是遣御史大夫陈进元月劳军，容玖则作为皇亲体现皇帝对边军的重视。 “若是真的事不凑巧，某愿意来年再考！” 楚家在云州盘根错节，这次容五少爷等人虽是奉密旨出行，但难保楚家不会察觉，到时狗急跳墙，娘亲性命堪忧，而且容五少爷心思深，到时未必能花多少心思在娘亲的安危上。 他在这世上只有娘亲和妹妹这两个亲人，如今好不容易寻到了妹妹，自是一个都不能失去。 “看看，楚兄就是铁了心！” 裴维南唏嘘道。 “楚兄既是决心如此，那便一道去吧！” “某谢过容兄成全！” 楚伊濯见容玖应承，忙长揖到底。 扑通！ 楚伊濯刚直起身子，就见着一个身影在自己旁边跪落。 “五少爷，奴婢也想去云州！” 桃叶这会儿也听明白了，五少爷和大哥不久之后就要往云州去。 “阿沅，不可胡闹！” 楚伊濯反应过来，难得对妹妹沉了声音。 此次云州一行，定有危险，他不想妹妹身陷其中，再说着一路舟车劳顿，又不是去游山玩水，妹妹身子娇弱，哪里受得住。 “奴婢不会误事的，求五少爷成全！” 桃叶红着眼眶对着上边磕下头去，她不愿在国公府里等着。 “不准！” 容玖沉声否了。 云州之行虽然有他的手笔在，但楚家与南玄有勾连不假，更重要的是，隔壁沧州的疫病如今也暂不知实情，且南玄除夕前就暗地里往两国边境增兵，到时情况难料。 “小美人身子不好，还是别去那荒……别折腾自己了，不然我可又要被你家少爷勒索一番了！” “多谢裴大少爷，但奴婢与娘亲离散多年，实在思念！” 桃叶听出裴大少爷本是想说荒蛮之地，但应是顾及她和大哥，又改了口，便偏过身子，规矩地弯身道谢，但要去云州的心思却是半分未动。 “你先退下！” 容玖声音里已经隐有薄怒。 “五少爷，奴婢保证不给您添乱，求您带上奴婢！” 第245章 以情动人 “阿沅，此行危险，你待在府里更好！” “有大哥在，定会将娘亲安然从楚家救出，不久之后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 楚伊濯知道妹妹执意要跟去的缘由，便弯着身子循循善诱地劝道。 何况容五少爷面上已是不快，他也不能眼看着妹妹被责罚。 “求五少爷成全！” 桃叶摇了摇头，依旧抬头向书案后的容玖恳求。 容玖也明白小丫鬟的心思，但小丫鬟自来识实务，今日却如此固执，目光落在书案上空空的荷包，心中更是烦闷。 “算上今日，离初五也不过只存四日，这次云州之行非同寻常，还有很多事需要商议！” 容玖不再看地上的人，若无其事地与裴维南两人说起正事。 “我记得永宁侯府在云州也有些生意，你明日去侯府时可问上一问，到时总要个熟悉当地的人在身边！” “至于我们自己的人手，我这几日也细细思量了一回，这是拟好的名单！” “羽林卫那边都是明面上的自己人，不过毕竟不如我们自己的人用起来得心应手！” 裴维南将手中的名单放到书案上。 “就照此安排吧！” 容玖看了一眼，点头道。 “容兄，云州多山，境内有不少山匪啸聚山林，据我所知，楚家人中也有与山匪有所往来的，在护卫上还是要多上心几分！” 楚伊濯虽心疼妹妹，但云州之行对他来说，也是极为重要，所以还是留神听着。 “边军那边这几年不知被楚家人渗透了多少，但靖国公的面子应该能有些用处，不如……” 他们手下武艺出众者以一当十是没问题，但若是对方人多势众，或是南玄真的来犯，就需要动用边军了。 “不可！” 容玖毫不犹豫地否了。 明帝对靖国公忌惮多年，此次又是密旨，若是他将此事告知自己父亲，必会引起上面那位不满。 裴维南听此也没有再劝，好友家中之事他一清二楚，就算容五说了，靖国公也未必肯相助，还是不多生事端的好。 三人又仔细商量了护卫之事，楚家各房的情况，以及到了云州地界后如何行事。 等三人商议完，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本来两人是要留下用午膳的，但如今……自然是不好再留下了。 “我和楚兄先回去打点行礼，我还要好生编个理由，不然到时连府门都出不了！” “楚兄云州之行还没与孔先生说吧，你虽未正式拜入先生门下，但这些日子先生与你也有半师之谊，在临近科考的日子出门总也要回禀一声！” 裴维南见楚伊濯呆立在椅子边，一脸担忧地看着地上跪着的人，笑着去拉人。 此等家事，还是让容五自己解决吧。 “阿沅今日言语执拗，也是出自一片孝心，还望容兄宽待一二！” 楚伊濯见妹妹只一味低头跪着，连自己都不看上一眼，情知自己再劝说也是无用，只得求容玖不要怪责。 “楚兄放心！” 容玖面带笑意应下了。 楚伊濯见了，心下稍安，不过临出门前还是不放心地往那瘦削的背影上看了一眼。 “起来！” 就算为奴为婢多年，桃叶也很少跪这么长时间，而且地上寒凉，她的身子已经微微发颤。 但容玖走到跟前时，桃叶还是强自挺直了身子，抓着那宝蓝色的衣摆：“五少爷，奴婢想娘亲了，大哥说娘这几年日里夜里念着奴婢是否安好，求您让奴婢一同去，奴婢真的不会耽误您的正事！” 五少爷与国公爷父子不合，但与夫人却是母子情深，她只能以此一试。 “我说了……” 容玖这次的确是为着小丫鬟的安危才不愿把人带上，但看着那张清早还粉白的芙蓉脸如今只剩了苍白，通红的眸子里满是深切的哀求和希冀，那不准二字竟是没有从喉咙里滚出来。 桃叶似被容玖面上的冷怒吓到，刚抬起的头又垂了下去，但那凝白的手指还是紧紧抓着那袍角：“奴婢只是想早些看到娘亲！” 下边传来极轻却又执拗如初的话。 “起来吧！” 上边传来的声音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愠怒，桃叶满脸希冀地抬头：“五少爷答应了！” “还跪着做什么？” 容玖看着那虚弱的脸色，又冷了脸色。 “是！” 桃叶忙放开了那衣摆，双手撑地，就要起身，但跪了这么久，那膝盖又麻又疼，这样起来必会站不稳，她忙缓了动作。 不过手刚放在膝盖上揉了两下，旁边的身影就覆了上来，下一刻身子一空。 容玖将人放在玉榻上，就去多宝阁上取药。 一坐下，那阵麻疼就更厉害了，桃叶刚往外挪了一下，想要用脚撑一下地，就听得一声冷斥：“乱动什么！” 桃叶自知今日理亏，也不敢如往日那般娇声唤疼，只低着头将裤脚卷到膝盖上面。 一动不动跪了一个时辰，膝盖自是红肿得厉害，甚至已经透出些青紫，衬着旁边的凝白，更加触目惊心。 容玖拧了眉，他幼时也不少被靖国公罚跪，跪上个半日两个时辰的也不在少数，也没严重到这地步。 “撑着！” 容玖冷声说了一句就将桃叶的双腿放在自己膝盖上。 伤药的清凉过后，那双温热的手覆上左边的膝盖时，桃叶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容玖本是怒气未减，但看到小丫鬟掩耳盗铃的模样嘴角微微勾起，不过手上的力道没减半分，揉完两个膝盖，桃叶后边撑着的手臂一软，头差点撞上榻边的栏杆，还好她最后挣扎了一下，歪在了旁边的软枕上。 容玖看着小丫鬟这番狼狈的动作，先是一惊而后眸子里闪过笑意。 桃叶将那笑意看在眼里，知道这人怒气已消，借着方才丢了脸，干脆将头埋在软枕里面。 “此去云州，不得擅自走动，也不许动什么小心思，若是……” “五少爷放心，奴婢出府后一定事事听五少爷的话！” 桃叶忙将软枕挪开，对着容玖保证道。 “对了，今日你送楚兄玉牌可有什么讲究？” 第246章 云州的习俗 容玖若无其事地问道。 “这是我们云州那边的习俗，年节下送亲人装了玉牌的荷包，可以辟邪保平安！” 桃叶不知五少爷为何突然问起这个，带着些微疑惑答道。 “所以你给你娘也准备了一个！” 容玖默然半响，幽沉的目光落在桃叶脸上。 “是……” 桃叶越发奇怪，不过想到在西厢房时，五少爷应该看到了匣子里的荷包，也就放下了心思。 容玖见小丫鬟脸上先是疑惑，而后却是一片坦然，心底的闷气越来越多。 “午膳不在府里用，我有事要出去一趟！” 容玖忽然从榻上起身，往门外走去。 有事？五少爷不是刚和裴少爷和大哥议完了事。 桃叶疑惑地看着那道身影极快地消失在书房门口。 用过午膳，桃叶收拾书房时，在书案上看到那本云州地方志，心想应该是裴大少爷还回来了。 桃叶拿着这本书回到榻上，一页页翻看起来，她虽生于云州，但幼时也只在乡下待在，连镇上也只去过一次，别说云州城了。 如今要去往云州，了解些风土人情也是好的，兴许能派上用场。 但刚翻过第一页，见到那第一句话时，桃叶心头蒙跳。 云州，临沧州之西。 沧州？前些日子在春花秋月时，那位南公子就提过沧州有疫病，她自被拐卖，就一路往北，到了盛京，对南边州府位置并不知晓，也没听别人提起过。 疫病最是容易传播，云州又离得这般近。 可五少爷后来也没再提过这事，连大哥也是毫无反应，应该是那疫病确实不严重。 但桃叶的心却怎么也静不下来，她往常看书极快，这会儿过了半个时辰，却只是翻过了五页。 桃叶很想问一问五少爷。 这日容玖直到天黑才回来，回来后一直眉头紧锁，脸色暗沉，桃叶只能默然伺候，不敢再问其他的事。 五少爷今日在府外究竟遇到了什么？ 夜里，桃叶被容玖紧紧揽在怀里，还在想着这事。 第二日，两人早早起身来到了后院，初二是出嫁女归宁的日子，顾云卿今日格外高兴。 母子两个到了门口，让人惊讶的是，容彦博竟然已经在马上坐着。 靖国公容彦博已经多年未曾陪顾云卿回去，每年都以忙于军务为由。 但顾云卿脸上非但没有高兴的意思，反而是皱了眉头。 “母亲，外面风大，快上马车吧！” 容淑脸上带着温婉的笑意，就要走上前去搀扶顾云卿。 “不必劳动你！” 顾云卿见到容淑，就觉得心里膈应，侧了侧身子，错开了那只手 容淑脸色一白，低着头一脸委屈惶惑的样子，容彦博在马上看着，浓眉一皱，正要说话，就有一个身影走上前。 “我扶着母亲上马车！” “好！你今日与我一处吧！” 常秀性子直率坦荡，虽每日都依着规矩到主院请安，但也不强扯着顾云卿说话，更不会曲意逢迎。 顾云卿不是会迁怒的人，又有容玥婚宴上发生的事在前头，她对常秀还是很有好感的。 虽不会特意亲近，但该给的颜面一分都不少。 常秀恭敬地应了，和桃叶一起伺候顾云卿上了马车，随后也不用丫鬟搀扶，自个便身姿轻盈地上去了。 “二小姐去后边的马车吧！” 秦妈妈客气地说道。 “好！” 容淑一脸的失落，强自在脸上扯了笑意，特意在顾云卿马车旁又等了一会儿，但也不见身后父亲说话。 “时候不早了，出发吧！” 容彦博方才看顾云卿又刻意针对罗氏所出的子女，本想为爱女说上几句，但顾氏又带了二子新妇坐一辆马车，他那话倒不好说出口了。 容淑见着父亲已经勒马往前，掩下眼中的阴沉，扶着丫鬟的手上了后边的马车。 顾云卿的马车极为宽敞舒适，锦褥靠枕一应俱全自不必说，四角上还固定着暖炉，在里边坐着，丝毫不觉天寒。 “你无需拘谨，我本就随意惯了！” 顾云卿靠在软枕上，见常秀坐在一旁，背挺得直直的，温声劝道。 “母亲，媳妇习惯了！” 常秀说完这句，许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生硬，又补了一句： “在家中时媳妇随父亲习了些武艺在身！” 二少夫人竟是会武！ 难怪能将二少爷一脚踹到门外。 桃叶是心思灵敏之人，二少夫人虽然神色淡漠，看似不好接近，但眼神坚毅，目光湛然，并非二小姐之流。 “你还会武艺？” 顾云卿颇有兴致地问了一句。 “只会一些拳脚功夫！” 常秀往桃叶这边看了一眼，淡笑着说道。 桃叶被看得心中一凛，她方才打量的目光并不明显，但二少夫人竟有所察觉，听闻习武之人耳聪目明，果然不错。 这一路马车里倒是气氛愉悦，常秀虽言语少些，但从不扭捏作态，顾云卿自是满意。 很快，马车就在永宁侯府门口停下了。 侯府的下人看到自家姑奶奶的马车，忙迎上前来，另一边早有小厮飞快地往里禀报。 是以，顾云卿等人一转过照壁，就有一个眉目和善的中年妇女迎上前来：“云卿可来了！” “大嫂！” 顾云卿忙含笑见礼。 “快，快去里边，母亲从昨日开始就念叨着……国公爷今日也来了！” 永宁侯夫人卫氏拉着顾云卿转身时才看到一边的容彦博，随即便是惊讶地看了自家小姑一眼。 见小姑脸色淡然，卫氏叮嘱身后的长子：“将靖国……你姑父请去前厅！” 不怪卫氏口误，实在是永宁侯府上下都对容彦博宠妾灭妻的行为不满，但人来了，他们也不能失礼。 “姑父请！” 永宁侯世子顾世南对着容彦博作了一个揖道。 容彦博看了眼和妯娌说笑的顾云卿，带着三个儿子往前厅走去。 侯夫人卫氏则携着顾云卿往内院走去。 永宁侯府规制上药比靖国公府小一些，但内里的装饰，却要富丽堂皇许多。 进了后院，走过几个院落，转过一道月亮门，就到了顾云卿之母窦氏的院子。 但众人刚步入院子，就听得里边传来一阵哭喊声。 第247章 好俊的丫头 “这是二嫂的声音？” 顾云卿问道。 “是！” 侯夫人卫氏脸上的笑意淡了些，温和的目光里甚至闪过一阵厌烦。 “带容二小姐和……” 卫氏知道小姑家中的情况，里面的动静自然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是容瑛的新妇，常秀！” 顾云卿道。 “你们将容二小姐和容二少夫人带去小姐的院子！” 卫氏吩咐了身边的妈妈。 “母亲，二嫂第一次来……” “妾身告退！” 屋子里定是有事发生，容淑还想往前走走听些，但话刚一出口，就被自己亲二嫂打断了。 “让小姐好生招待，不可怠慢了！” 卫氏最喜欢进退有度的人，看着常秀话语里多了些温和。 “母亲，二爷虽不是您亲生的，但也叫了您这么多年母亲，您也得心疼心疼他！” 打发走这两人，顾云卿几个再往前走了几步，里边人说话的声音就清晰起来。 “谦儿做下错事，这是他该得的责罚！这年节下人来人往的，你明日都要来闹一闹，是生怕这脸丢不到外边去！” 这句话刚落，就有拐杖拄地的沉闷声音传来，显见里边的人是被气着了。 顾云卿与卫氏对视一眼，忙进了屋子。 “母亲！” 听到这声呼唤，上边穿戴富贵的老妇人脸色瞬间阴转晴，就要扶着丫鬟的手起来。 “小心些！” 顾云卿快步上前，亲自上前搀扶住了母亲。 “云卿来了，近些日子身子可好，这一路坐着马车过来，腰可是又难受？” 窦氏最疼幼女，从小在府里金贵玉贵地养着，当年为了长女一家嫁入靖国公府为继室，她是百般不愿，后来听得女儿在国公府里受尽委屈，更是心疼愧疚得不行。 “女儿一切都好！” 顾云卿小心扶着窦氏坐下，轻声轻语地说道。 “你可不许避重就轻，每次来都是报喜不报忧！” 窦氏拉着女儿不放手，想让她坐在自己身边。 但下边二嫂张氏还跪着，顾云卿也不好就这么坐在人跟前。 “你快起来吧，外边的事自有侯爷他们决断，都是亲兄弟，不过在祠堂跪上几日，也不缺衣短食！” 窦氏看出女儿的为难，朝地上的人心平气和道。 “母亲，现在是元月，夫君是堂堂户部侍郎，若是不出门应酬，岂非叫人笑话！” “夫君这事又没有旁人知道，大哥训斥一番也就罢了，为何还要如此下他的面子！” 张氏见婆母对亲生的小姑子疼爱不已，心中更是愤愤不平。 “你这是什么话！” 窦氏胸前起伏不定，脸色都变了。 “母亲莫气！” 顾云卿忙弯身给窦氏轻抚胸口。 “二弟妹，你也该适可而止，侯爷念着兄弟至亲，将这事压了下来，若是将此事上奏御前，二弟这户部侍郎可还能保住？” 卫氏见婆母被气成这样，上前一步指责道。 “大嫂，二爷这么做也是为了帮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你跟侯爷自己糊涂，不愿帮助殿下，二爷可是重情重义之人！” 张氏不服气地辩解道。 “你别和她说了，林妈妈，送二夫人回自己院子，没有我的允许，元月里不准她出来！” 窦氏听到这些，也不想给这拎不清的二儿媳颜面，直接叫了自己身边的妈妈将人带去。 “母亲……” 张氏不可置信地往上看了一眼，随即就要开口大吵大闹。 “你若是再敢吵闹，便去祠堂陪着谦儿，正好也可以照顾他一二！” 窦氏熟知这个儿媳性子，果然这话一出，张氏就闭了嘴。 祠堂那地清清冷冷的，每日吃得又简单，她哪里能呆得住。 “母亲且喝口茶缓缓，云卿难得回来，今日可是好日子，万不可气着了！” 卫氏亲自捧了茶盏上前。 “这些事让丫鬟们去做就是！” 窦氏接过茶盏嗔怪道。 卫氏笑笑没有说话，婆母不是个喜欢折腾媳妇的，她做这些也是心甘情愿的。 “母亲，我今日一早特地做了您最爱吃的红豆牛乳糕，里边放了足足的蜂蜜，还热着呢，您快尝尝！” 顾云卿朝身后的桃叶摆手示意。 桃叶将手中小巧的食盒放在旁边的高几上，取出里面那碟豆沙牛乳糕，低着身子呈到窦氏面前。 窦氏也不让丫鬟们伺候，自己拿了一块，尝了尝，笑眯了眼：“好吃，我家云卿的手艺可真好！” 看着母亲一脸的满足，顾云卿眼底滑过一丝愧疚，她当初学这牛乳糕，还是为了讨婆母曹氏的欢心，但曹氏却是一屑不顾。 幸好她如今想开了。 “这丫头倒生得俊！” 桃叶低着头将手中的糕点放到榻边的小几上时，被窦氏瞧见了面容。 “原是在我跟前伺候的丫鬟，看她伺候人贴心伶俐，几月前予了阿玖！” 顾云卿笑着说道。 坐在下首的卫氏听得这话，往桃叶脸上仔细看了一眼。 靖国公府幼子盛宠一个身份卑贱的通房丫鬟，不惜忤逆父亲，这话她也听得不少。 不过这丫头五官虽生得娇媚，但行动间规矩得宜，落落大方，毫无媚态，看来都是外边胡乱传的流言，估计也是国公府那位得宠的姨娘罗氏推波助澜。 “这丫头看着就让人舒心！” 顾云卿的脾性随了窦氏，直白得很。 “来人，赏！” 旁边的丫鬟忙将一个放着一片金叶子的荷包递到桃叶面前。 “奴婢谢老夫人赏赐！” 桃叶双膝跪地接了。 “快起来，阿玖身边难得有个贴心人，你可要好生伺候！” 窦氏对容玖这个外孙，说句溺爱也不为过。 “奴婢定会尽心伺候五少爷！” 桃叶先时虽是顾云卿面前的一等丫鬟，但因着容貌太过出众，顾云卿怕惹出其他是非，少将人带出府，这永宁侯府老夫人桃叶也是第一次见。 她进屋时还有些忐忑，她在外面的名声虽盛，但并不好，五少爷重视母家人，不比对国公爷，若是侯府的主子们因着外面的流言迁怒自己，五少爷怕是不会为自己出头。 就在桃叶心下放松的同时，外边匆匆进来一个婆子。 第248章 公主到了 “回老夫人，秦国公主来了！” 那婆子在门前禀道。 “外祖母！” 婆子话音刚落，后边就进来一个宫装丽人，被四个宫女簇拥着往前。 “公主！” 一屋子的人赶紧起身见礼。 “外祖母快起！” 明月娇俏的身影已经到了窦氏跟前。 “姨母和舅母也起来吧，我今日是替母后过来探望外祖母和舅父的！” 明月坐在窦氏身边后，又对着顾云卿和卫氏道。 “多谢公主！” 顾云卿和卫氏恭声道。 “姨母怎么看着与明月生分了？” 齐明月起身拉着顾云卿的手撒娇。 “哪里，公主身份尊贵，在宫外，总要注意些！” 顾云卿对这个侄女，确实真心疼爱过，但这侄女行事确实跋扈了些，上次菊花宴上，明月竟将那谢三小姐推入湖中。 谢府老夫人在长姊那边咬着这事不放，以谢太傅的声望逼着长姊答应她与阿玖的婚事，长姊本就有意，若不是当时陛下正好驾临坤凤宫，怕是阿玖已经娶了这不贤之妻。 儿子与侄女，顾云卿还是分得清楚轻重。 何况侄女跋扈的名声，她之前也听过一些，不过她当时只道是侄女身份尊贵，有些脾气而已，可将人推入湖中，若是没有被及时救起，是要出人命的。 “姨母可别听信了旁人的话，有些身份微贱的人，没有旁的本事，就懂得作出一副委屈模样沾染是非！” 齐明月往旁边低头侍立的桃叶身上斜了一眼。 顾云卿再是心思粗也听出了自己侄女的意思。 明月似乎颇为不喜桃叶，可桃叶不过一个丫鬟，也不会上赶着得罪身份尊贵的明月。 难道…… 顾云卿想到侄女每次见到阿玖时的欣喜热切，眉头紧锁，莫说她现在与长姊闹不和，就算是从前，她也不会委屈儿子尚公主，一辈子低人一等。 “瞧瞧我们公主，这么大的人了还撒娇！” 旁边卫氏看出顾云卿脸上的不自在，忙笑着解围道。 她不比小姑子少出门，常在外面走动，这位尊贵的外甥女在外的名声可不好，不少人家的贵女都被她欺辱过，要不是当年出生的日子赶巧了，陛下宠着，这些贵女的父兄哪里肯罢休。 “我们明月如今也大了，也到了寻驸马的时候！” 窦氏没察觉到明月朝桃叶身上瞥去的那一眼，听见这话也只当是外孙女在撒娇。 “外祖母！” 明月红着脸跺了跺脚。 她才不嫁旁人，只嫁阿玖哥哥。 阿玖哥哥容貌俊美非凡，从小就疼自己，若是两人成婚，日后她的日子一定会过得很好。 “好了好了，怪外祖母说错话！” 窦氏笑得一脸慈祥。 “公主既是到了，我让人去将温惠叫来，她们年轻女子在一处，也好说说话！” 侯夫人卫氏得到婆母的允准后就让身边的丫鬟去将女儿叫来。 “差点忘了，今日母后还让我带来不少了礼物，送与外祖母，舅父舅母和表兄表姐！” 明月指着门口四个宫女手上满满捧着的东西。 “多谢皇后娘娘记挂！” 卫氏远远看了眼，还是那些宫中的寻常赏赐，中规中矩，笑着起身谢了。 “你母后有心了，让下人们好生拿下去收着！” 榻上窦氏那笑未达眼底，一点想上前看一眼的意思都没有。 她那位母仪天下的长女眼里如今只剩了权势，早就忘了她们这些家人的喜好，尤其是望儿不肯给太子献上侯府的财力之后，长女对她这个母亲，也只剩了表面的应承。 明月没注意到这些，但顾云卿却是将母亲的神色看在眼里，家里人都察觉了长姊的变化，她是最后一个看明白的。 “惠儿见过公主，外祖母，母亲，姑母！” 一刻钟后，就有一个面色温柔，正值豆蔻之年的少女带着容淑和常秀从外边进来。 身后的容淑和常秀也一一给众人见过礼。 “惠儿，你带着……” “夫人，侯爷手下做事的人家方才来了不少，如今婆子们已经将那些夫人小姐引到了园子里！” 卫氏正要说话，就有一个管事妈妈低着身子进来回道。 盛京人人皆知，永宁侯顾望不爱结交权贵高官，倒是喜欢与这些勋贵之家看不上的商贾人混在一处。 每逢年节，这些人就会带着妻女过来拜访。 “我正好也在屋子里乏了，正好一道去园子里！” 窦氏是个爱热闹的，听此倒是有了兴致。 “那媳妇让人去安排！” 卫氏忙出门去张罗，顾云卿则亲扶着窦氏出了屋子。 温惠邀着明月等人一道，不过一路上却和常秀走在一处，离前边的明月远远的。 容淑心情颇好，她今日过来就是来结交这些商贾人家的妇人，虽然她看不上这些人的出身，但雍王不只提过一次手里缺少银钱，若她能劝动几个富商靠向王爷，日后王爷必定对她青眼有加。 而且…… 容淑看了眼前面被宫女们簇拥着的明月。 这位公主的名声她也听过，虽然跋扈，但论起心机，却是个蠢笨的，陛下又宠爱她，若是能攀附上，日后也是可利用之人。 “公主，您今日这身是月光锦吧？” “这月光锦华贵非常，也只有您这样的身份穿着才相得益彰！” 容淑打定主意，便快走几步，走到明月身边笑着说道。 “你倒是有眼光！” 明月倨傲地往容淑面上看了一眼。 “谢公主夸赞，臣女也只是说了实话！” 容淑神色恭敬。 她屈意奉承的本事是从生母那里学来的，对付明月这样的自是得心应手。 说了几句女子爱听的话后，明月也能屈尊和容淑说上两句。 跟在侯府丫鬟婆子身后的桃叶听到后面的动静，却是微微皱了眉。 二小姐无事不会往人前凑，定是心中有了图谋。 而且这两人若是在一处，一个身份尊贵，一个心思阴沉，又都与自己有嫌隙，难保不会将主意打在自己身上。 幸好她察觉到夫人对公主的态度似有些冷淡。 过会儿进了园子，她必要小心几分。 第249章 贵气天生 “你是姨母府上的庶女吧？” 刚踏入园子，容淑就听到这毫不客气的一问。 “是，臣女单名一个淑字！” 不过，容淑忍耐的功夫不错，捏了捏手上的帕子，面上还是带着得体的笑意。 “阿玖哥哥最近在府里都做些什么？” 齐明月自上次菊花宴后，就被自己母后禁足在寝宫里，这些日子无论她怎么闹，母后都不松口，她早就想见阿玖哥哥一面了。 容淑听得这话，没有即刻殷勤地回答，倒是小心地往这位公主脸上打量了一眼。 难不成外边的传闻是真的，明月公主真的对自己的表兄有意思。 “算了，你又不养在姨母膝下，哪里能和阿玖哥哥说上话！” 齐明月全当容淑答不上来，说话的兴致就淡了。 “公主若问别的，臣女确实不知，但五哥的事，臣女却恰好略知一二！” “等人少处时臣女再细细同您说！” 容淑目光从最前边的顾云卿挪到不远处的桃叶身上，意有所指地说道。 齐明月正要追问，院子里那些商贾人家的夫人小姐见着主人家到了，忙上前来问安！ 永宁侯精于生意之道，今日来的又是手下得力的人手，是以这些夫人小姐身上的穿戴俱是富贵华丽，不比寻常官宦人家的差。 “一年不见，老夫人的面容怎么倒像是年轻了些！” “……这头上的松鹤簪都格外润泽，想必都是您的精气神养着才这般！” “那可不，老夫人的福气就是那聚宝盆，越聚越多！” …… 这些商人妇不少都跟着丈夫在外边张罗，奉承话一箩筐一箩筐的，她们也不讲究那些委婉优雅的说辞，奉承话说得极其直白，若是在旁的勋贵府上，必定会被耻笑，但窦氏婆媳却喜欢这般的说辞。 左右是一句夸赞的话，何况绕几圈再说。 “这是秦国公主！” 卫氏介绍之后，院子里的女子都忙不迭地行下拜礼。 齐明月天潢贵胄，自是看不上这些低贱的商贾人家，随意抬手打发了人，就叫着容淑去了旁边的亭子坐着。 她现在只想知道些阿玖哥哥的消息。 桃叶在顾云卿身后看着两人离开。 看明月公主一脸兴致勃勃的样子，应是与五少爷有关。 她今日万不能离了夫人身边。 这些商户人家的夫人热情得很，不一会儿就将窦氏等人围坐在水榭里，侯府的婢女们则来来回回地摆放茶水点心。 桃叶不好上前，便在下边站了。 “姑娘今日一身打扮真是出彩，可是你自己的主意？” 桃叶正在下边看着夫人那边是否有吩咐，就听得旁边一道爽利的声音响起。 “夫家姓柴！” 这人看出桃叶的犹豫，爽快地说道。 “奴婢谢柴夫人夸赞！” 倒是一个知情识趣的人，桃叶微微带笑说道。 低头说话时瞥见这位夫人发髻上的簪子似乎就是自己给陈小姐的式样中的一个。 “姑娘不必多礼！” 听见桃叶自称奴婢，柴夫人眼里透出几分了然和不解。 她家中是做女子衣裳首饰买卖的，方才见到桃叶这身不俗穿戴就注意上了，桃叶言语举止间确实是大户人家丫鬟的做派，但这通身的气派，却不像个下人，倒有些贵气。 她父亲还在时，常给人看相，虽然大多时候只是随口编个几句混饭吃，但她耳濡目染，这方面的本事却比父亲强，尤其在看人上。 她夫君如今能成为永宁侯手下的最得力的人之一，少不了她在背后指点。 “姑娘这身打扮倒是让我想起京中最近兴起的一间小铺子，里边的首饰不算贵重，但样式新奇，价格又不高，颇得寻常女子的喜欢！” “你瞧我这支簪子，就是那铺子里买的！” “只是有些可惜了！” 柴夫人歪头将发髻上的簪子取下，竟是亲手递到了桃叶手上。 桃叶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虽说宰相门前七品官，她这个国公府的一等丫鬟，在一般人家面前也有些分量。 但这位柴夫人，似乎有点太过热情了，像是有意和自己攀谈。 “恕奴婢冒昧……” “不是说了不必如此客气，论身份，也就在这永宁侯府里，我们这些人才能上得台面！” 柴夫人虽说着自谦的话，但面上却并无自艾之色，显然不觉得自己商人妇的身份低人一等。 “夫人方才说的可惜是什么意思？” 桃叶见人神色坦诚，也就不再硬扯着客气说话。 “这些首饰样式是极好的，但那家铺子的主人想来底子不厚，用的材料有限，若是能用上些上好的金玉宝石，这些首饰可不比珍宝楼的差！” 柴夫人虽是有意与桃叶攀谈，但说到生意之事时脸上却是一片正色。 “珍宝楼的首饰贵在用材稀有，式样虽也不错，但比起那间铺子里的，还是少了些灵气！” “那间铺子若只是打算将这些首饰卖给寻常市井人家，那这式样也容易被那些名声大的首饰铺子仿了去，当真是可惜了！” 柴夫人见桃叶微弯着身子听得仔细，说得更仔细了些。 桃叶确实对此有兴趣，当时将那些图样给陈淑君时，她也是为了帮陈淑君的忙，再者，以她的身份，就算有这些本事，自己也做不成事。 不过说到此处，她倒是记起上次五少爷在珍宝楼里给自己买的首饰，那些簪子的式样只在她原本的式样了改动了些许。 是陈小姐将图样卖与了珍宝楼还是……但看珍宝楼许掌事的处事态度，不像是那般人。 “姑娘……姑娘！” 桃叶陷入思索之中，柴夫人看着叫了好几声。 “柴夫人一番话，倒是让奴婢受益匪浅，原来做生意，还有这般多的门道！” 桃叶微微行了一礼道谢。 “你愿意听才是难得！” 柴夫人没有错过桃叶眼底瞬间闪过的精光。 她这次也该没有看错人。 “夫人既觉得可惜，不如与这间铺子的主子聊聊，也许那主人也正等着您这样的人点拨！” 第250章 巧言使计 桃叶之前虽也有意攒钱，但并不急迫。 不过如今既与大哥相认，一家人团聚的日子就在眼前，不管来日大哥和娘亲在何处安顿，都需要不少的钱财，且娘亲被楚家人折磨这些年，身子怕也不好，日后也需要药材调理。 这些日子她攒钱的念想就在心里扎根了。 以她对陈小姐的了解，若是这位柴夫人愿意找上门，定然会细细思量一番。 “那就承你吉言了，若是能将这桩生意谈下来，对我们家的生意可大有好处！” 柴夫人听了这话，抬头打量了桃叶一眼。 她是久经世事之人，那铺子怕是与这位姑娘有些干系，不过她并没有道出口，既是成心结一段善缘，何必将事摊开来说，何况这事若能成，自己也是能受益的。 “夫人言重了！” 桃叶这会儿也觉得自己方才的提议有些冒失，不过还好这事并不要紧，就算让人知道了，也只当时她和陈小姐有旧。 两人不过浅聊了几句，倒觉得彼此都还顺眼。 “桃叶，公主让你过去沏茶！” 一道倨傲的声音在两人身前响起。 桃叶抬头一看，是春桃，明月公主的贴身宫女，先前几次公主为难自己时都有她在。 “公主之命，奴婢不敢不从，不过请姐姐稍等一下，奴婢禀一声夫人！” 桃叶略微往不远处的亭子偏了偏目光，隐约能瞧见里边两人正往自己这边看。 自己不只一次坏了二小姐的事，二小姐在公主面前必定是说尽了自己坏话，她若是乖乖过去，以公主的脾性，定然没有好果子吃。 何况三日后她就要跟着五少爷去云州，若是受伤，怕是就去不成了。 桃叶一面客气地回着话，一面已经往后边退去。 等春桃反应过来时，桃叶已经转身快步往上座走去。 众目睽睽的，她也不能直接将人扯回来。 不过转念一想，公主是容夫人的亲侄女，而且公主身份贵重，不过使唤一个丫鬟沏茶，又能有什么异议。 “夫人！” 桃叶走到顾云卿身后，矮下身子行了一礼。 “怎么了？” 顾云卿和众人哄得母亲窦氏开怀大笑，正拿着茶盏准备喝上一口。 “公主想知道五少爷在府中的事，让身边的宫女将奴婢带去问话！” “可五少爷不喜奴婢将他的私事说与旁人，上次在书院时还为着谢三小姐的事发过一场大火，但……” 但明月公主是不会善罢甘休的，这句就是桃叶不说顾云卿也能在心里接下去。 顾云卿听着桃叶前面那句就沉了脸色，自东宫那事后，她就对谢韫柔厌恶不已，再顺着桃叶的目光看到下边不耐烦地往这边望的春桃，心里更加不快。 “请那宫女过来一趟！” 桃叶这次也算运气好，恰好顾云卿对这个公主侄女有些芥蒂，又没有亲上加亲的意思。 “这下可以过去了吧，公主都等急了！” 春桃抬着下巴，见桃叶过来，不客气地说道。 “奴婢怕是不能跟您过去！” 桃叶看着春桃脸上的急切，没有先提顾云卿让春桃过去的话，而是陪着小心说道。 “什么意思？公主亲点你过去伺候，是你的福分，别不知好歹！” 春桃知道自己主子的性子，方才就气得不行，若是耽搁久了，别说眼前这个贱婢，就是自己，也要受一顿责罚。 再者她在齐明月身边，本就狐假虎威惯了，一时急切更是连声音都大了不少，尤其是那句不知好歹，近处不少人都听见了，好几个目光都往这边来。 柴夫人方才也得知了春桃的身份，为桃叶担心了一回，如今见桃叶被这般为难，起身赔笑道：“这位姑娘只是个丫鬟，行动言语也听主子的吩咐，不能随您过去也是……” “你是个什么东西，不过一个低贱的商人妇，也配在我面前说话！” 春桃心里本就急，又与其主子一样是真看不上这些商贾人家，这一声呵斥极为响亮，水榭里的人都听到了，包括最上面的窦氏等人。 “这是公主身边的宫女？” 卫氏见婆母面色不佳，忙问向顾云卿。 “是！” 顾云卿的脸色更是不好。 明月身边的人也太没有分寸了些，底下这些人都是大哥手下得用之人的家眷，得母亲和大嫂厚待，那句不配可是将在场的人夫人小姐都说了进去。 她让桃叶去请人过来，以桃叶的谨小慎微，定是恭敬有加，这问题一定是出在那宫女身上，想来是桃叶不肯立即过去惹恼了这宫女。 “春桃姐姐息怒，奴婢并非不肯去伺候公主，是夫人有事请您过去一下，过会儿奴婢再和您赔罪！” 见火候差不多了，桃叶对着春桃恭敬地低下身子。 水榭里一片安静，众人的目光都落在这边。 春桃却是不屑看这些商人家眷的神色，狠狠地瞪了桃叶一眼，趾高气扬地往上边走去。 “春桃见过容夫人！” 公主对容五少爷的心思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都一清二楚，何况容夫人还是皇后娘娘的嫡亲妹妹，春桃在顾云卿面前倒不敢摆谱。 “春桃姑娘请起！” 顾云卿并没有在众人面前下齐明月身边人的面子，不过脸上神色已经很淡。 “容夫人，公主之前在书院时就喝过桃叶姑娘沏的一手好茶，回到宫中后一直念念不忘，今日好不容易碰上了，就想奴婢过来请人过去一趟！” 若是往日，听了春桃这番话，顾云卿早让桃叶过去了，但今日，她刚听了这宫女前面的言语，这前倨后恭的态度如此明显，她自然也不信什么茶不茶的事。 她也不记得明月喜欢饮茶。 “这丫头性子莽撞，又不会说话，若去公主身前伺候，我还怕让她不高兴！” “公主既想品茶，侯府里也有不少善于沏茶，做事又妥帖的丫鬟！” “云卿说的是，侯爷爱茶，我这身边的丫鬟于此道上皆是不错！” 不等春桃那声可是出口，卫氏忙接过话头。 第251章 本宫岂能受一个婢女的气 “你跟着这位姑娘过去，切记要好生服侍公主！” 卫氏对着身边立着的婢女吩咐道。 “两位夫人，公主就喜欢……” 春桃没办好主子交代的事，哪里肯罢休，面色急切地就要开口。 “公主若是不喜这丫头沏的茶水，我再让人去叫旁的丫鬟过来，我屋子里有几个沏茶的功夫可是连侯爷都赞不绝口的！” 卫氏往旁边看了一眼，察觉小姑对这位行事跋扈的侄女有些冷淡和不满，一句接着一句，没有再给春桃说话的机会。 “老身记得公主最喜这些松脆的糕点，你让下边的人每样都送一些到亭子那边！” 窦氏看着水榭里的人都因着这宫女方才一番话神色有些不好，也不想让这宫女继续呆在此处。 她们永宁侯府从不在待客上轻慢。 “是，春桃告退！” 侯府老夫人都发话了，春桃就是再不甘心也只能先退下。 “都是丫鬟们的口角，众位继续，方才你说到何处了……” 春桃出了水榭后，窦氏一脸温和地看向方才说话的那位夫人。 “这不刚说到……” 底下的人都不是熟谙人情之人，虽然春桃那话听着刺耳，但寻常她们也没少听，看侯府老夫人亲自打圆场，哪有不给面子的，马上又七嘴八舌地说起笑来。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桃叶则低着身子给顾云卿添了一盏茶水，又将椅子上的靠枕挪了下位置，让顾云卿腰上更舒服些。 “放心，有我在呢，公主怪不到你身上！” 顾云卿还当桃叶心里不安，拍了拍她的手。 “谢夫人关心，奴婢无事！” 桃叶忙又矮下身子行礼。 在后边坐着的柴夫人则是笑着摇了摇头，她还当这丫头会被欺辱，没想到……想起方才的事，她倒是对桃叶多了兴致，看来与那铺子商谈合作之事，要早些安排。 不提水榭这边重新热闹起来，不远处的亭子这边，齐明月却是快被气疯了。 “奴婢说的真真的，桃叶这丫头本就心思叵测，轻狂得紧，不想过来伺候公主，竟能哄得容夫人替她回绝，连舅夫人和老夫人也帮衬着她，替她打掩护，真是狐媚子转世！” 春桃没办好事，知道自己主子会气怒，为了不让主子将气撒在她身上，就将方才的事添油加醋说了一回。 “这贱婢！” 齐明月也不管侯夫人卫氏的贴身丫鬟还在旁边，气得一手拂落了手边的茶盏。 这位可是真贵人，那沏茶的丫鬟忙在一旁跪了。 “不过一个婢女，公主可别气伤了玉体！” 容淑在一旁温温柔柔地说了一句。 “不过在府中，母亲确实看重桃叶，不然府里这么多丫头，也不会单单将她指给了五哥！” “就连素日行事也肯她的话，在母亲面前说话比我还管用些！” 容淑看着齐明月气急败坏的模样，嘴角微弯，面上却不显露喜色。 “上次在母后宫中姨母就对这丫头多有回护，这些卑贱之人就只学得一套曲意逢迎的本事！” 齐明月冷哼一声。 听得这话，容淑神色微顿，眼底闪过一丝恼恨，她如今做的，可也是逢迎之事。 这位公主说话当真不好听。 “公主说的是，不过如今桃叶有母亲护着，公主怕也不好强令人过来，空惹误会，其实不过一个婢女，就算得五哥疼宠些，也没什么！” 容淑心里憋屈，不敢在明月面前表露，字字句句就冲着桃叶身上去。 “本宫岂会受一个婢女的气！” “春桃，你去外边……” 齐明月将人唤到身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公主放心，奴婢必将此事办妥！” 春桃直起身子，喜滋滋地下去了。 “公主可是……” “本宫自有主张，不必你啰嗦！” 容淑刚想问上一句，就被齐明月不耐烦地打断了。 她这次倒是难得多想了一些，容淑是姨母府上的庶女，若是拿着这事去讨好姨母，岂不是坏她的事。 齐明月说完就带着另外三个宫女往水榭这边走来。 容淑也想趁机结交这些富商家眷，自是跟在了身后。 “见过公主！” 见明月过来，除了窦氏几个，水榭里的夫人小姐忙起身行拜礼。 齐明月却是一眼也不看这些人，走到窦氏几人身前：“外祖母，明月听说舅父年前刚整修了园子，弄了好多稀奇古怪的石头过来，明月想和外祖母过去看看，宫里那些沉闷的景致明月可是看腻了！” “公主想去看，自然是可以的！” 窦氏拉着明月的手慈祥地说道。 “就知道外祖母疼我！” 明月说着就要伸手去拉窦氏。 “公主，我来吧！” 窦氏虽说身子健朗，但已过古稀之年，哪里能随意拉扯。 卫氏和顾云卿忙抢上前去搀扶。 齐明月对这个外祖母也没几分真心亲热，见此便往后退了一步，她身份尊贵，除了父皇母后，旁的也确实轮不上伺候。 她往后边看了一眼，便径自往前走去。 桃叶跟在后头，心底更加警觉，公主方才看自己的那一眼，满是恶意。 若是旁人，不会大动干戈地和自己一个婢女过不去，但明月公主对五少爷占有欲极强，素行无忌，做些出格的事也属正常。 永宁侯的院子造得极其精巧，游廊曲水，珍奇草木，嶙峋怪石布置得错落有致，既显富贵，又不庸俗。 齐明月要看的那片怪石在锦鲤池周边，一面连成了一片假山，一面是几处各自成景的造型。 这些商户家眷看出公主不待见他们，也不上前自讨没趣，见明月一行往假山那边走，她们就在另一边赏玩。 倒是容淑有些进退两难，她想亲眼见着桃叶被这位骄横公主折辱，又想着和那些商户夫人攀谈。 算了，依这位公主的脾气，桃叶今日定是要大吃苦头，自己见不见倒也无所谓，还是去结交几个商户家眷，在雍王面前立些功劳重要。 “你随本宫一同去那边吧！” 但她刚落了心思，旁边就响起一道充满命令口吻的声音。 第252章 容淑落水 “公主，我……”　　容淑正要拒绝，就见齐明月面露不快，忙又笑着改了口：“能陪公主赏景是臣女的荣幸！” “母亲，那淑儿过去了！” 容淑对着顾云卿行礼。 顾云卿冷淡地点点头，心里有些疑惑明月什么时候和容淑这般熟了。 不过对这公主侄女更心冷了几分。 盛京中的一般人家都知道靖国公府的事，知道她不待见罗氏，但这侄女却是毫无所觉地与这品行不端的庶女说到了一处去。 看两人熟稔的样子，也知道定是方才聊得极好。 就这样，窦氏在最中间，齐明月和容淑在左，侯夫人卫氏和顾云卿在另一边，一群人簇拥着往假山那边去。 后面紧跟着明月的三个宫女，永宁侯府的几个婢女，最后才是桃叶。 因为公主的那一眼，桃叶一路上都细细留心着。 公主对付自己，最可能的手段就是让她受些重伤，或是陷害她得罪旁人。 但她这会儿与主子们隔得远，应该不会是第二种，但要让自己受伤……她与公主的几个宫女之间也隔着侯府的下人。 桃叶猜不出公主的心思，但戒备之心更浓。 说是假山，其实就是几块大石头自然地拼接摆放在一起，又为了供人赏完，中间的通道足够容纳众人在里面穿梭，里边日光也能渗透进去。 不过也有几处隐蔽处，足以藏三两个人在里边。 “公主可是在前面？” 桃叶等婢女正走到一处稍显阴暗的地方，就被人从后边往一边挤了一下，她只听得一声春桃的声音，身子就撞在那嶙峋的假山石上，心知不好正好叫喊，但随之而来的就是鼻子和嘴巴被紧紧捂住。 她想挣扎，但动手的人显然不是寻常人，而且很快身子就软了下来，她只能趁着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将手上的银镯扯落在地。 “方才是有什么声音吗？” 侯府的几个婢女仿佛听到一声呜咽和清脆的响声。 “没什么，是我走得急，绊了一下！” 春桃若无其事地说道。 等众人在假山里转了一圈，正好到锦鲤池边。 “这假山走着可真有趣，舅父的眼光真好！” 齐明月和后边走出的春桃对视一眼，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不过众人也不作她想，只道是明月真心喜欢这片假山。 “公主若是喜欢，可常来逛逛！” 窦氏心情也是不错。 “这池中的锦鲤也是舅父特意从其他地方寻来的吧，与宫里的很不一样呢！” 明月朝春桃使了个眼色，春桃马上往前边走了几步，站在了容淑旁边。 “确实不是凡品，公主若是喜欢……啊……” 容淑稍稍倾身看了一眼，正打算附和齐明月几句，就感觉背上被狠狠推了一把，随即整个人往锦鲤池中砸去。 永宁侯府的锦鲤池不像寻常人家那般小而浅，一个身量不高的女子站在里边，水足以没过胸口，容淑马上就吃了几口水进去。 心中本就慌乱，再加上那些锦鲤被吓着，纷纷跳了起来，有好几条砸到容淑的脸上。 她尖叫得更加厉害了。 “快去找会水的丫鬟或者婆子过来！” 卫氏忙吩咐身边的丫鬟。 “云卿，你先带母亲去安全的地方！” 容淑的尖叫已经将人都引了过来，卫氏怕婆母有个万一，忙叮嘱了一声。 “别管我，先张罗着将人救上来！” 窦氏对容淑并无感情，甚至因着女儿在国公府的处境还对罗氏所出的子女有些不喜，但人总不能在侯府出事。 谁知道她那个眼盲心瞎的女婿会不会将这事怪罪到女儿头上，她可不舍得让她的云卿回去受气。 永宁侯府仆从众多，很快就有一个会水的丫鬟匆匆赶来。 “快将容二小姐救起来！” 卫氏和婆母是一样的心思，忙叫着那丫鬟下水救人。 不得不说，来的丫鬟水性很好，入水没多久就将不断扑腾的容淑抓住了。 池子旁边的婆子则赶紧帮忙拉人。 锦鲤池边乱成一团，没人注意到一道暗色身影从假山里掠出。 婆子和丫鬟们合力将容淑拉上了岸，容淑喝了好几口水下去，咳个不停，卫氏吩咐了人去请府医，顺带让丫鬟们将人带去屋子里更衣。 “这就是容二小姐啊！” “看着端庄温柔，怎么做出那般不要脸的事来？” “你还不懂这个，雍王身份尊贵……” “她生母罗姨娘不就是哄着靖国公宠妾灭妻！” “我也是听说当日两人可是当着宾客的面就开始颠鸾倒凤起来！” “那可是在屋子外，这也太心急了吧！” “可不是……” 容淑从这些人中走过时，就听得不少窃窃私语声，待隐约听清这些话，她恨不得让人好好治她们这张嘴，但这是在永宁侯府，况且她在外人面前一直是一副谦逊有礼模样。 可是她和雍王的事，怎么会传到外边去，就连这些低贱的商人妇都知道了，那岂不是整个盛京都知道了。 贤妃和雍王定会对她不满，日后她进了王府也会被人轻贱上几分。 一定是二哥结交的那些纨绔子弟在外边胡说，还有明月公主，别以为她没看见，她一落水，那个叫春桃的宫女就正好站在自己原来的位置上。 容淑几乎将手心掐出血来。 “公主，公主，你怎么了？” 容淑走后没多久，春桃就扶着自己主子大声惊叫道。 窦氏等人看去，只见明月用手捂着额头，半靠在宫女身上。 “公主怎么了？是不是被吓着了？” 窦氏忙问道。 “没事，可能是被方才的事惊了一跳，有些晕眩！” 齐明月嗓音有些虚弱。 “外祖母不必担心，让婢女们带我去附近的屋子里坐一会儿就是！” “那好，你们几个伺候公主去园子西面的屋子里坐坐！” 侯府人卫氏也松了一口气。 “母亲，大嫂，我去看看容淑！” 顾云卿再不待见容淑，但人在永宁侯府出了事，她也不能不闻不问。 “好，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使唤下人们！” 窦氏看着女儿说道。 “桃叶？桃叶人呢？”过身来。 第253章 桃叶去哪里了 顾云卿转身时却没发现桃叶的身影。 “方才过来时我记得这丫头就跟在后边！” 卫氏四处张望了一眼，疑惑道。 “你们可有看到姑奶奶身边的丫鬟？” 卫氏问自己府里的婢女。 “之前在假山里边时，好像是跟在我们身后！” 桃叶容色出众，府上的这些婢女还有些印象。 “可能是去如厕了？” 卫氏的贴身丫鬟说了一句，谁会想到一个大活人会在府里无故失踪。 “你先过去，我让婆子去那边等着，到时直接将人带过去！” 卫氏对顾云卿说道。 顾云卿点点头，想着桃叶也不是个贪玩的，应该只是去如厕了，就先带着侯府的几个丫鬟婆子往容淑那边去。 “阿玖……国公爷，大哥，你们怎么过来了？” 顾云卿往西边走了没多久，就见三个男子在婆子的带领下往这边走来。 “听说园子里有人落水了，母亲和你们可有事？” 永宁侯顾望脸上带着明显的焦急之色。 “大哥放心，母亲和大嫂都好好的！” 顾云卿说道。 “那就……那落水的我听说你们府上的二小姐，她可有様！” 顾望生生把那个好字咽了回去。 “我正要过去看，不过府里的下人救得及时，应该不会有大碍！” 顾云卿对着自家大哥说道，看都没看容彦博一眼。 “那你快去看看，若是府里供着的大夫不中用，我让人去请外边的，药材补品什么的，尽管找你大嫂要！” 顾望转头见自己的妹夫拧着眉一脸不快，赶紧说道。 “我就不在大哥跟前客气了！” 顾云卿轻笑道。 “母亲，桃叶呢？” 容玖没在自个母亲身边见到那道熟悉的身影，眉心就一直皱着，等舅父和母亲说完话，直截了当地问道。 “她……” “不过一个婢女，有什么着紧的，先去看看淑儿！” 容彦博不满地瞪了儿子一眼。 “二妹落水，儿子过去也是无用！” 容玖懒懒地说道。 “方才将容淑救上来后，我就没见到人，应该是去如厕了，你舅母已经让人去找了！” 顾云卿并不把丈夫的疾言厉色放在眼里，对着儿子说道。 没见人？应该？ 容玖眸底闪过一阵暗沉。 “明月是不是也在这边？” “是，不过她被方才的事吓着了，你舅母让人带去了西面的屋子歇着！” “今日府里人多眼杂，你还是别过去了！” 听儿子问起明月，顾云卿还当儿子要去见明月，忙阻止道。 “儿子知道了，父亲，母亲慢走！” 容玖没有再说什么，对着容彦博和顾云卿行礼道。 “不知所谓！” 容彦博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你别……” 妹夫真是不做人，顾望转头正想安慰外甥几句，就被打断了话头：“舅父可给我几个下人使唤，最好是掌事婆子之类的！” “当然行！” 顾望看了眼身后的长随。 长随李贵就要退下去叫人，就听得面前的甥少爷道：“等等，我与你一同去！” “舅舅，阿玖先告退了！” “好……” 顾望还没好到位，就见外甥已经转身大步离去，下面的袍角甚至在风里打了个旋。 这是要去找那个叫桃叶的丫鬟。 想起那些关于外甥的流言，顾望笑着摇了摇头。 到底是年轻人那！ “找个管事婆子告诉夫人一声，备一份厚礼给靖国公府上的二小姐！” 人在永宁侯府上出的事，总得有些表示。 不过这锦鲤池和假山的布置当时他是请了东羽有名的风水大师来布置的，绝佳的福地，那靖国公府的二小姐怎么会无缘无故地摔下去。 看来这女子煞气重啊！ 永宁侯顾望一脸深沉得摇了摇头，弄得后边还没离开的长随一脸迷糊。 “回五少爷，茅房那边没人！奴婢去时，夫人身边的丫鬟都已经进去找了一遍！” 一刻钟后，一个婆子急匆匆往容玖这边走来。 这婆子话音刚落，又有两个婆子快步走近低着身子道：“五少爷，西边的屋子里也没人！” “那边伺候的婢女说，公主只略待了待，就说屋子里边太闷，要出去走走，只带了那几个宫女，也不让她们跟去伺候！” 容玖听完这些脸色寒沉得吓人。 几个婆子面面相觑，不过她们大小也是府里的管事，倒没有太惊慌失措。 “这园子里可有什么地方少有人去，比较隐蔽？” 容玖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 “离西面那屋子不远处，有一小片枫树林，冬日里没什么景致，只有每日清早会有下人过去清扫！” 其中一个婆子正好负责园子里这桩事，想到了此处。 “你们先下去，不得对旁人提起此事！” 容玖匆匆吩咐了一句就往西面去，这四个婆子只觉一阵风掠过，眼前的容五少爷就不见了人影。 这边桃叶被迷晕了过去，但刚被人放在地上没多久，她竟然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但她没有马上睁开眼，而是仔细听了一番周围的动静，才借着头往一边垂落的姿势，微微睁眼，几步远处有一道灰色身影，桃叶见人背着身，眼睛又睁开了些。 目之所及，并无人影，连声音都不得闻。 放在一边的手捏了捏拳，还好力气已经回来了。 虽然那一刹那有些奇怪这迷药的效用退得这么快，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能脱身。 大声呼叫，起身逃跑，怕是都没用，从方才这人捂住自己的手法看，眼前的人一定武艺非凡，她只要一有动作，定会马上被制服。 真的只能等着被磋磨吗？ 公主大费周折地让人将自己抓来，绝对不是掌几下嘴，让她磕几个头就能过去的。 若是被逼到极致，她也只能…… 此处无人，她求救无门，但也给留下了退路。 桃叶看那人只随意站在前边往林子外看，应该是没有把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丫鬟放在眼里，小心地抬起右手，抓着发髻边的铜花钗轻轻拔下，但手刚放回地上，前面的人突然转过身来。 第254章 挟持公主 桃叶心头猛跳，背后冷汗直冒，这时正好有阵风吹过，那人皱了皱眉头也就转过了身子。 前面已经传来响动声，那灰色身影忙上前几步单膝跪下。 桃叶趁机将钗子拢进宽袖里，还好她方才早闭上了眼，不然真是后果难料。 “怎么还没把人弄醒？” 齐明月走进枫树林里边，看着地上还人事不知的桃叶不满地说道。 “回公主，属下怕她乱喊……” “别废话，快去将人弄醒！” 不等这暗卫说完，齐明月催促道。 “是！” 暗卫起身往桃叶这边走来，蹲下身子将一个瓶子放在桃叶鼻子下。 有股刺鼻的味道，应该是解迷药的，桃叶装着咳嗽了两声，便睁开了眼。 暗卫见人已经醒来，便往一边站了。 春桃见桃叶还迷糊着，得了自家主子的示意，往桃叶这边走来，抬腿重重地一脚喘在桃叶背上。 咳咳！ 桃叶倒在地上咳嗽了三声。 “公主，这次您可不能轻易放过了这贱丫头！” 春桃还记得上次因着桃叶被容玖发落的事。 “有刀吗？” 明月转向一旁的暗卫。 “公主，刀剑无眼，属下怕……” 暗卫弯着身子神色犹豫。 “本宫的话你也敢违抗！” 齐明月听了容淑的一番话，正是积了一肚子气，哪里容得旁人说个不字。 “属下该死！” 明月公主深得帝宠，不是他一个暗卫得罪得起的，立马单膝跪地请罪，将随手携带的锋利匕首呈上：“公主小心些！” 齐明月瞪了暗卫一眼，一把拿过那匕首，往桃叶这边走来。 “公主将奴婢带到这里做什么？” 桃叶见着那匕首，心中一寒，但很快稳住了心思，顺势从地上撑起身子，害怕地往后退了一下，将身子重新往树上靠去，脚也挪了下位置。 “你这个贱婢，就是用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勾引阿玖哥哥的！” 齐明月满脸的嫉妒。 “公主明鉴，奴婢不敢，奴婢只是奉夫人的命伺候五少爷，并不敢存其他的心思！” 桃叶嗓音发颤，抬头哀求道。 “本公主就是太心软，早知你是个狐媚子，不仅哄得阿玖哥哥宠着你，连姨母现在都护着你，我就该在书院就解决了你！” 齐明月握着手里的刀蹲下身子。 暗卫和身后的宫女都惊了一跳，尤其是那暗卫，面上闪过急切，主子离人这么近，容易被人伤到。 “滚下去！” 但他刚往前走了一步，齐明月就将人喝走了。 “本公主定要亲自毁了这张魅惑人心的人，看你没了这张脸，阿玖哥哥还会不会再看你一眼！” 见暗卫和宫女都往后边退了一步，齐明月满意了，举起手里的刀，就要往桃叶脸上划去。 虽然知道今日公主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但桃叶也没想到，公主行事竟能如此狠毒，还好她方才做了准备。 桃叶一面惧怕地往后缩去，一面捏紧了手里的铜钗。 待公主的身子往自己这边倾来，那匕首的刀锋离自己不足三寸。 桃叶突然出手抓住齐明月左边的胳膊，跪地起身迅速绕到人身后，用铜花钗抵住了齐明月的脖子。 “公主！” 等那暗卫反应过来时，桃叶已经将人拖起：“谁敢上前！” “贱婢，你要干什么？你若是伤到我，父皇必定……诛……诛你九族！” 齐明月从小被宫人们捧着长大，哪里见过这阵势，那手上的匕首早就掉落在地，勉强撑着公主的威严怒喝，但语气却虚得很，说到最后一句时，桃叶手上的铜花钗稍稍抵紧了些，钗头刚刚碰到脖子，齐明月触到那凉意，以为已经被刺破了血，一下子连声音都低不可闻。 “你是暗卫吧？” 桃叶心里也是七上八下，但这里除了这四个宫女之外，还有一个武艺不凡的人，若是这人动手，自己真是没了活路。 她只能作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她的一点犹豫都会给这人机会。 那灰衣暗卫果然面色挣扎不已，以他的本事，杀死桃叶如碾死一只蚂蚁一样，而且很大可能不会伤害到公主。 但桃叶这句却是让他心中一凉，一个婢女竟能一语道破他的身份。 而且方才桃叶的身手看似敏捷，但在他们这些习武之人手里，算不得什么，不过他们手里的迷药不同外边那些，药性要强得多，他这时才想起这婢女方才只闻了一点，就已经醒来，气力也恢复得这般快。 这对于一个弱不禁风的婢女来说根本不可能，除非眼前这婢女也习过武，而且武功不低。 虽然他的确感觉不出桃叶身上有习武的痕迹，但公主在人手上，他不敢冒这个万分之一的险。 别说公主在这里丢命，就是伤到点什么，他作为贴身保护的暗卫回去后也定然没了活路。 “你……你胆大包天，竟然连公主都敢……” 春桃这时也从惊吓中回过神来，在几步远处跳着脚指着桃叶就要辱骂，但桃叶只稍稍动了下手上的花钗，惹得前面的人一身叫唤，她就闭了嘴。 “你到底要做什么？若是公主出事，你的命也保不住！” 暗卫怒视着桃叶，眼里都是凶狠嗜血之光。 身为皇家暗卫，他们的手上沾着不少的血，平日里他们都是敛去声色，不让常人发觉自己的存在，但此刻，他却是有意放开了气势。 “女子若是毁了容貌，等于没了命，公主本来也没想给我留活路！” “倒是你，但凡公主在你眼皮子底下伤根头发，回去后怕是连这条命都难保住！” 可让他失望了，桃叶却是一点都没被吓住，面色镇定自若，说话时底气十足。 “威胁的话就不必说了，我给你一刻钟的时间，你去请容夫人或是侯夫人过来，以你的脚程，应该没问题！” 桃叶看着那暗卫一字一句地说道。 “就算姨母和舅母过来，你大逆……” 齐明月刚说了半句，就感觉脖间又触到了那尖锐的冰凉感，忙颤着身子闭了嘴。 第255章 质问与动手 她再忍耐一时，等人过来了，她定要将这贱婢划花脸，再送去边地的军营，让这贱婢生不如死。 “你若是再磨蹭，公主的安危恐怕……” 桃叶突然看着前边脸色一变。 暗卫和春桃察觉桃叶的异色，顺着桃叶的目光转身往后边看去。 那道宝石蓝的身影竟只离他们仅有几步之遥。 “阿玖哥哥……是阿玖哥哥！” “阿玖哥哥快救救明月！” 齐明月看清来人的模样，惊喜地叫了起来，甚至想挣脱桃叶往前走去。 但桃叶抵在明月脖子上的花钗确实丝毫未动，一旁的暗卫脸色微沉，他原想借着桃叶走神的当中将公主救回，没想到这丫头这般警觉。 容玖似是并未听到明月的叫喊，一步步往桃叶这边走来，俊颜如雪。 “你这个贱婢，阿玖哥哥都过来了，还不放开本宫？” 齐明月看到容玖，脸上的害怕和恐惧都没了，一心只想和她的阿玖哥哥诉说今日的委屈。 桃叶却是等着五少爷走到离她一步远处，这这才将手放下，先齐明月一步上前抱住了眼前的冷峻身影。 旁边的暗卫见此将已经要出手的暗器重新拢进袖口。 “阿玖哥哥，这个贱婢以下犯上，差点杀了明月，你一定要替明月严惩她！” 齐明月被放开，先是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才一脸委屈地看向容玖。 容玖却是低着头，目光沉沉地看着怀里的人。 桃叶的身子颤个不停，头紧紧地贴在那硬实的胸口。 这会儿她的害怕不是装出来的，她之前就知道，五少爷对明月公主，格外宽纵，公主的嚣张跋扈，众人皆知，但五少爷却跟不知道一样，甚至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今日挟持公主的大罪，若按东羽律令，足够身死。 所以她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去请五少爷过来，可这人一出现，她先前的打算就只能化为乌有了。 现在，唯有眼前之人的怜惜才能救自己的命。 幸好，她和大哥相认的事无人知晓，就算五少爷震怒，依着公主处置，她依旧是孑然一身。 她只是想活下去，只是想好好地去云州见上娘亲一面，为何今日让她遇上公主。 桃叶脸上半真半假地涌起悲伤和委屈。 眼里不断流出的泪湿了容玖的前襟，抬头时，那一双娇媚可人的美眸红红的，里边全是畏惧，害怕，还有依恋。 容玖右手揽住怀中之人的腰，另外一只手竟是去拭桃叶眼下的泪，动作轻柔温存。 “阿玖哥哥！” 齐明月眼都红了。 这个贱婢犯下如此大罪，阿玖哥哥竟然还这般怜惜她。 “公主，你将我的婢女带到此处是想做什么？” 容玖任由桃叶抱着自己，微冷的目光落在树下的锋利匕首上。 听到这句问话，桃叶的心安了大半，握着花钗的手也真正松开来。 “阿玖哥哥……” 齐明月眸中含泪，眼中惊讶，她的阿玖哥哥从来不会这么生硬地唤自己公主。 “公主若是不说，我也可以问其他人！” 容玖看到齐明月落泪，习惯性地生出疼惜之情，但怀里的人这会儿似是颤得更厉害，环在后边的那只手也紧了一下。 那点疼惜便又淡了下去，眼里露出失望。 他的目光落在那暗卫身上。 “阿玖哥哥，明月只是许久未见你，心中想念，这才让人将你的婢女请过来问问你这些日子在做些什么！” “明月只是好言相问，但这贱婢却胆大妄为地拿花钗要刺伤明月！” 齐明月不满地说道。 “是吗？” 容玖将目光从那暗卫身上收回，轻笑了一声。 “当然是的，阿玖哥哥连明月的话都不信了吗？” “阿玖哥哥自小就疼我，如今有了这个婢女从中挑拨，你就不管明月了！” 齐明月的声音越来越低，虽然眼前的阿玖哥哥在笑，但她却觉得有些害怕。 “容五少爷，公主说的一点没错，这婢女真是胆大妄为，不仅辱骂公主，还想要公主的命！” 春桃扶着明月大声说道，这可不是东宫那次，桃叶今日犯下的是挟持公主的大罪，还在五少爷眼皮子低下。 别说容五少爷根本不敢护着，就只凭着容五少爷对公主的疼爱，桃叶也别想活命。 “问几句话需要出动暗卫？” 容玖方才对明月落泪的疼惜，一点点凉却了。 “属下只是奉命保护公主！” 那暗卫并不将容玖看在眼里，他们这些暗卫在主子眼里虽是命如草芥，但旁人却是不敢招惹的，否则就是与皇家作对。 “保护公主？” 容玖嗤笑一声，下一刻那暗卫就感觉胸口一阵剧痛，身子往后飞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看着脚边的那截断口崭新的树枝，暗卫瞳孔紧缩，他方才竟是没有瞧见五少爷如何攀下这根树枝，更没有见着他如何出手。 暗卫想撑起身子，但容玖方才那一下不轻，以他的忍痛程度都皱紧了眉头。 “阿玖哥哥，这是父皇亲赐给我的暗卫！” 公然与皇家暗卫动手，等于挑衅皇权，明月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容玖，春桃等宫女更是目瞪口呆，不知是被惊到了还是吓到了。 容玖充耳不闻，一脚勾起地上的匕首在手，揽着桃叶往暗卫那边走了几步，又停下了脚步，在桃叶腰上轻轻捏了两下，低下头轻声说道：“你在一边等着！” 桃叶似是没有听明白容玖方才那句，抬起通红的眸子愣愣看了眼容玖。 “算了！” 容玖一声叹息，将怀里的人揽紧了一些，又往前走了两步。 在地上一下起不得身的暗卫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点。 他们这些人为主子的安危而生，对危险极为敏感，眼前之人绝非善类。 “啊啊啊……” 他右手撑地，正要起身时，一阵剧痛却从手腕处炸开来，温热的血直溅到他的脸上。 右手失去支撑，整个身子重新倒落在地上。 地上的人惊惧地看着不断流血的手腕，他右手的手筋已经被挑断。 第256章 我不喜欢再有下次 顷刻之间，他从一个武艺精熟的暗卫变成了一个废物。 这也意味着，他这条命，随时都可能被了结。 “公主！公主……” 齐明月素日虽行事跋扈，但看着那暗卫疼得在地上打滚，满脸满身的血，还是被吓得愣在当地。 春桃腿也软得不行，只一味地念叨着，见到容玖转身往这边走来，更是整个身子都抖得不行：“容五……五少爷，公主可是金枝玉叶……” 连齐明月，见容玖走近，脚下也不由自主地往后挪了一步，但马上心里又聚起了勇气。 “阿玖哥哥……” 她的阿玖哥哥自小就护着她，对她温声细语，四皇子欺负她时不顾自己被打伤，护在她身前，她在母后跟前犯错，也有阿玖哥哥帮着掩饰，甚至大哥对自己说教，阿玖哥哥都会不忍心，她有什么喜欢的玩意，总能得到。 是了，她的阿玖哥哥一定是被这贱婢蛊惑了。 齐明月扶着春桃勉强站稳了身子，但唇刚动了一下，容玖已经停下了步子：“公主，我不喜欢再有下次！” 说完也不等齐明月反应，弯下身子将桃叶打横抱起，脚步飞快地往林子外走去。 “五少爷，奴婢可以自己走！” 虽说出了容淑落水的意外，但园子里的商户商户家眷并没有马上离去，而是三三两两地结伴而行在园子里游逛。 出了林子，又往东边走了一会儿，桃叶已经能听见人声，忙轻声说道。 见人没有反应，她更是环住这人的脖子，动了下身子。 “别乱动！” 容玖低斥一句，但垂眸看到小丫鬟脸上的惊慌失措和不远处的人影，到底还是将人小心地放到地上，不过并没有将人放开。 “身上可有受伤的地方？” 桃叶摇了摇头。 “拿来！” 容玖伸出手，桃叶一脸疑惑地抬头。 “那支花钗！” “奴婢自己来！” 桃叶见五少爷的目光落在她的发髻上，这才反应过来，忙退开一点身子，微低着头将花钗重新插了过去，将掉落的那缕头发重新理好，又在发髻上轻轻摩挲了一下，确定上边没有散乱后这才抬起头。 “先去母亲那边！” 容玖将目光收回，往前走去，却被身后的人轻轻拉住了袖口。 “五少爷，奴婢的银镯子掉在了假山那边，奴婢想过去找找！” 桃叶见五少爷转身，小声求道。 不过一个银镯子，容玖正想说不必再费事，但想起这镯子是何人所送，再看到那双湿润的娇眸，脚下便转了方向。 桃叶紧跟在容玖身后。 等桃叶将镯子寻回，戴到手上，两人才往园子外走去。 “这是容家五少爷吧？” “可不是，京中还有哪个少年郎生得这般好样貌！” “那后边的就是那位桃叶姑娘吧，别的不说，光从容貌上看，两人倒是相配！” 商贾人家的规矩本就松散些，不过是男欢女爱，又与己无关，谁也没提狐媚子那套说辞。 柴夫人也在这几人之中，目光在两人脸上打转了个来回，脸上倒是露出笑意。 这两人的缘分，怕是不只如今这点。 …… 靖国公府的客院里。 “父亲，都是女儿自己不小心，这才掉落锦鲤池中，让父亲母亲和舅母担忧是淑儿的过错！” 永宁侯府的府医已经看过容淑，下人们救得及时，那点呛进去的水并无大碍，不过冬日池水冰寒，就算屋子里放了暖炉，容淑的脸色还是白得不行。 “别想太多，好好养着身子，下次小心些！” 容淑素日没少在曹氏和容彦博面前献孝心，容彦博对这个女儿，尤为疼惜，与原配所生的嫡长女相比，也不遑多让。 “多谢舅母将表妹的新衣给了淑儿，今日真是劳烦舅母了！” 容淑见父亲在旁，对着卫氏说话时尤为小心翼翼，神色间还带着讨好的意思。 果然容彦博脸色微沉，难道女儿今日在侯府，受过委屈。 顾氏不喜淑儿，顾氏的家人自然也不会对淑儿有好脸色。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不过一件衣裳，值当什么，你也别太担心，府医说了只要这几日注意保暖歇息，连风寒都不会染上，回去后定要让丫鬟们好生照顾你，千万别让那些不省事的耽误了自己的身子！” 侯夫人先是嗔了一句，而后对着容淑满脸关心地叮嘱了好几句。 “淑儿多谢舅母关心！” 但容淑嘴角的笑意却是逐渐僵硬，这位舅母性子一点都不像自己的嫡母。 若是嫡母，只会淡淡地说上一句，总能让父亲觉得自己受了轻视。 这一番话说下来，意思就是自己就算回去后得了风寒，那也是身边的丫鬟们照料不周，与侯府可是没了干系。 容淑靠在床头，看着自己身上用越绫和白狐毛做成的绣工精致繁复的对襟袄子，心底闪过一阵羡慕。 靖国公府虽然富贵，但越绫这样的好料子也是难得，还有成色这么好的白狐毛，她也只在锦绣阁见到过。 姨娘虽然管着内院事，但府里的账房和库房还是被祖母紧紧地捏在手里，弄一些小银钱没问题，但大的银钱，就别想了。 再说姨娘攒下的那些梯几，大多供给了二哥吃喝玩乐，她手上能用的银钱本就不多。 嫡母早些年还会送不少贵重东西给他们，但这几年，连年节下的赐礼都是随意让下人去库房挑个几件给他们。 今日她在永宁侯府落水，嫡母最重母家人，为了不让侯府被人闲话，回府后自己只要稍稍再扮个风寒病弱，定是会送不少的贵重东西给自己作补偿。 女子哪有不爱漂亮衣裳和贵重首饰的。 但如今怕是不成了。 侯夫人卫氏没错过容淑眼底的艳羡，心中冷笑，年纪轻轻的，心思倒是多。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声响。 “五少爷！” 屋子外的丫鬟见到容玖过来，忙矮下身子问安。 容玖时常往来侯府，又得侯府上头几位主子的疼爱，所以下人们称呼容玖时都只称五少爷，将那容姓都省却了，好像容玖就是他们府里的正经主子。 “父亲母亲舅母安！” 进得屋子，容玖行过礼后，桃叶也给屋子里几位主子行了礼。 容彦博皱着眉，难得打量了桃叶两眼。 见到那通红的眼睛，眉头皱得更紧。 桃叶察觉到国公爷的不喜，忙低垂着头规矩地侍立在一边。 第257章 容淑疑心 “二妹身子可还好？” 容玖往旁边走了一步，挡住了自己父亲不喜的目光。 “淑儿已经无碍，多谢五哥关心！” 容淑看着桃叶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这丫头怎么看上去一副毫发无伤的样子，明月公主在做些什么？只是白白让自己受了惊吓，挨了一回冻？ 虽然落水得突然，但她上岸之后没在嫡母身边见到桃叶就猜到了公主的意图，公主定是想借着混乱让人将这丫头带到僻静处折磨。 可是如今，桃叶安然无恙地出现在又落水受寒又积了一肚子气的自己面前，容淑气得身子都不自觉地抖了一下，脸上的柔弱都扭曲了。 “的确，二妹看着也不像身子有様，不过怎么一副气恼不甘的样子？” 容玖奇怪地问道。 “哪里？五哥怕是看错了，淑儿怎么会气……” 容淑说着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胡闹，淑儿落水受惊，你作为兄长只念着一个婢女就算了，现在还说些三不着两的话！” 容彦博瞪着容玖怒声喝道。 “父亲误会了，这次我可是真心疼二妹，我方才从园子过来时，隐约听见那些夫人都在议论妹妹与雍王石桌上定情的佳话，怕妹妹听了这些羞臊！” “果然，妹妹现在还气恼不宁呢！” 容玖平静地看着床上的容淑悠悠道来。 容淑抓紧了手下的锦被，脸上青白交加，片刻后眼里却是生生蓄起泪，掀开身上的被子下了床。 “快将容二小姐扶到床上去！” 容淑刚弯了半个身子，就被侯府的丫鬟一左一右地搀扶住了。 她看着容彦博的方向挣扎了一下还要往地上跪去，就听得嫡母在旁冷声道：“将她扶到床上去！” “你这又是折腾什么？方才府医不是说了，让你好好养着！” 见容淑被两个丫鬟“扶”到床上重新靠好，顾云卿又冷声斥责了一句。 两个丫鬟就站在跟前看着，容淑当然不能再来一遍拖着病体起身请罪的戏码，便在床上对着自己父亲一脸的羞愧委屈：“都是淑儿行事不慎让府外之人议论纷纷，请父亲母亲责罚！” “这是怎么回事？府里的事竟是传到这些商贾的耳目里？” “你这个主母是怎么当的，前面容玖绝嗣的事传得满京城都知道，现在这些毁淑儿清白的流言又到处都是……” 容彦博沉着一张脸看向顾云卿。 “那日喜宴，来来往往的人不知有多少，传几句无关紧要的风言风语也正常，妾身总不能一个个地上门警告！” “再说那些纨绔子弟，都是容瑛素日里交好的，一母同胞的亲兄妹，妾身想着容瑛总会上心一些！” 若只说容淑的事，顾云卿还能平静说话，但容彦博带上了她儿子，阿玖的流言是谁指使的，明眼人都能看个明白。 她这几句话就夹杂了嘲讽之意。 “那你也该上心些，外面的流言传成这样，女儿家的清白何等重要，这让淑儿日后如何做人！” 容彦博见着女儿默默垂泪的模样，看着顾云卿怒道。 听了这话，顾云卿虽早对这男人没了念想，但也差点被气笑出声，罗氏女儿的名声被毁，他急得跳脚，外边人传阿玖的龌龊话时，他却只责骂阿玖在外胡闹。 “父亲，二妹总是要入雍王府的，这些流言传了也就传了，雍王自己做下的事，总不至于迁怒二妹！” “至于关于儿子的那些流言，现在不也真好为二妹分摊了众人的目光！” 容玖面上带笑，看着面前父慈女孝眼里未起半分波澜。 容彦博还不待如何，床头靠着的容淑却是脸色白了又白，雍王最重名声，现下怕是已经迁怒自己，后面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心思找补。 “不过儿子过两日就要奉陛下旨意前往云州犒劳边军，到时就没有人帮二妹分摊流言，那时京城的流言或许会更难听，父亲还要多劳心些！” 容玖转向自己的父亲劝道。 “你要去云州？” 屋子里同时响起两道询问的声音。 “阿玖，这还在元月里，陛下怎么派你出去做事了？” 顾云卿没往与自己异口同声的丈夫面上看一眼，而是面带急切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儿子。 “除夕前几日就决定的事，儿子怕母亲年节下忧心，便想晚些说，是儿子不好！” 容玖弯着身子赔笑道。 “母亲放心，儿子是与御史大夫陈大人一同前往的，正事自有陈御史做，儿子就是沾了陛下的光去游山玩水！” “可是我听说那边与南玄国极近，并不安生！” 顾云卿现在顾不得责怪儿子瞒着她这事，满心都是担忧。 “陛下既是年前就有明言，为何不早说？” 容彦博沉声问道。 “父亲日理万机，儿子这点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就不必让父亲操心了，而且明日怕是就有旨意下达，父亲总能知道的！” 容玖收起脸上的笑意，随意地回道。 “回府后到书房来一趟！” 容彦博这次却没有生怒的意思，而是沉声命令了一句。 “儿子知道了！” 容玖眼底难得闪过一阵疑惑。 “若无他事，午膳后就回府，淑儿这边你照看仔细一些！” 容彦博又朝着顾云卿说道。 “妾身知道了！” 知道儿子不日就要去那蛮荒之地，顾云卿哪有心思再和容彦博扯话。 容彦博说完就出了屋子。 “你们母子去我屋子里说说话，这里我让丫鬟们伺候着！” 侯夫人卫氏拉着小姑子的手柔声说道。 “多谢大嫂！” “你我之间还客气什么！” 卫氏笑着说道。 三人就这么出了屋子，谁也没往床上的容淑看上一眼。 顾云卿在容彦博面前尚且不肯假意关心容淑，这会儿又有儿子的事在，更没心思，至于卫氏，她本就不喜看似清高实则矫揉造作的容淑，这会儿又没人看着，也懒得虚与委蛇，空惹自己恶心。 “我要小憩一会儿，你们先下去吧！” 两个侯府丫鬟对视一眼，齐齐矮下身子：“奴婢告退！” 屋子里只剩下她一人时，容淑脸上才露出沉思。 第258章 隐瞒回护 父亲今日对五弟本就有怒气，但在听到五弟要去云州时却转了神色，甚至都顾不上训斥，难道云州那边有什么机密之事。 她要想个法子将这事透露给王爷那边知道，若真是什么了不得的要事，她也可以在王爷面前立功，正好可以抵消这些流言对她的影响。 “陛下怎么会想到让你……？” 到了卫氏院子里，刚在正厅上坐下来，顾云卿就等不得了。 但话还没说完，外边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公主！” 紧接着是婢女们此起彼伏的请安声。 桃叶听到外边的动静，则是不动声色地往容玖身边挨近了一些。 容玖察觉到小丫鬟的动作，黑眸上覆着的鸦羽微动，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不过等明月进来时，面上已经恢复到往日懒洋洋的冷淡神色。 “舅母，姨母，你们今日可要给明月做主！” 齐明月已经从丫鬟口中已经得知容玖和桃叶也在屋子里，所以脸上并无惊讶之色，直接扶着春桃的手，对着上边两人红着眼眶道。 “公主这是怎么了？可是下人们伺候不周？” “快来这边坐着！” 卫氏亲自扶着齐明月到上首坐下，慈和地问道。 “舅母府中的丫鬟个个都是规矩人，哪会怠慢明月！” 齐明月一面说着一面往容玖那边看去。 顾云卿注意到这点，微皱了眉，这明月难道还是不放过桃叶这丫头。 “侯夫人，容夫人，今日公主真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就是陛下和皇后知道了，也要心疼得紧！” 春桃也红着眼在一边大声哭诉。 卫氏和顾云卿对视一眼，两人心中都有些不乐，这主仆两个说了半日，正事没说，倒先将陛下和皇后抬出来压人。 她们虽然是皇亲，但素日也是守着君臣有别的规矩，别说皇后和太子，就是在明月面前，她们也从不拿大。 何况明月是府上的贵客，身份尊贵，谁敢欺负到她头上。 “春桃，到底发生了何事？” 侯府人卫氏压着心中的不满客气地问向那一脸愤愤不平的春桃。 “侯夫人，公主今日差点就没命了！” 什么！ 听到这话，不只侯夫人卫氏坐不住了，连顾云卿都被吓了一跳，难道府中当真有人敢对明月这个公主不轨。 “这个婢女挟持公主，还用钗尖抵着公主的脖子，若不是容五少爷赶来得及时，公主怕是连命都没了！” 春桃却是怒指着桃叶高声说道。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桃叶不必说，这种时候是轮不到自己开口辩解的，只垂手立在容玖身边。 卫氏和顾云卿脸上则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尤其是顾云卿，简直想说上一句荒谬。 桃叶挟制明月，这话实在太荒唐，别说以桃叶的谨小慎微，在主子面前都是恭顺有礼，规矩比一般人家府上的小姐都不差，就算这丫头今日突然间胆大包天，明月身后还跟着四个宫女，她是怎么有本事挟持住明月的。 “公主，春桃说的可是真的？” 卫氏回过神来，转向明月问道。 “舅母，春桃所言，一字不假，就是这个叫桃叶的婢女想要明月的命，您可不知，她方才多有恃无恐！” 齐明月瞪着桃叶，满眼的怒火。 “明月，桃叶这丫头若有什么得罪的地方，姨母让她与你赔罪就是，但这罪名实在太大了……” 顾云卿只当是侄女方才没法将桃叶叫去问话，这会儿迁怒人，到底是疼爱多年的侄女，于是耐着性子劝道。 “姨母不信明月？” 齐明月却是听不得这话，腾地一下从椅子上起身。 “这事阿玖哥哥可也亲眼见着了，不信姨母问他！” 齐明月指着容玖道。 “阿玖？” 明月一脸的信誓旦旦，倒是让顾云卿和卫氏都有些迷惑，顾云卿只能看向一旁的儿子。 不过也是在这时，她才发现阿玖自明月进门到现在，竟是未开过口。 阿玖向来疼爱明月，若是往日，见到明月这副委屈模样，早就走上前温声安慰起来。 容玖没有马上回自己母亲的话，而是往明月脸上看了一眼，却是见到了满眼的嫉妒，恶毒之意，皆是冲着他后边的人而去。 “没有！” “我只是在院子里见着这丫头被明月逼问些什么，这才将人带了回来！” 容玖起身说道。 “阿玖哥哥，你说什么？” 明月瞪大了眼睛，她知道阿玖哥哥会护着那贱婢，但那贱婢挟持自己是事实，只要这事做实了，舅母和姨母定不会饶了她，谋害皇亲可是重罪。 但他没想到，阿玖哥哥在林子里护着这婢女也就罢了，现在还为着这婢女欺瞒姨母。 “公主不必怪罪我的婢女，是我不让她随意往外说我的私事！” 容玖看着齐明月淡淡说道，往日里的亲近疼爱已经一点不见。 身后的桃叶倒是偷偷往五少爷身上看了一眼，怎么这么巧，她随意编出的借口与五少爷方才的话正好合上了。 显然，顾云卿也“明白”过来了，看来是这侄女不甘桃叶被自己拦着，后面又起了心思。 不用说，桃叶应该是明月带着的几个宫女强带走的。 难怪后边见不着人。 “不是……阿玖哥哥定是被这狐媚子给迷惑住了，还有春桃她们，都是看着这贱婢拿钗子抵住我的脖子！” 齐明月失态地叫道。 “是，奴婢等都见着五少爷身边的婢女想要伤害公主！” 连带春桃在内的几个宫女都忙说道。 公主今日生了大怒，她们可不想回去后受罚。 卫氏在心底摇了摇头，明月身边的人，自然是帮着主子说话的。 还有狐媚子这话，明月对外甥，倒不像是妹妹对兄长的情谊，她心里想着便往小姑面上看了一眼。 见到小姑脸上的不耐，卫氏为外甥松了一口气，小姑应该没有亲上加亲的意思，别说明月的身份牵扯到的朝堂派系争斗，就是她这跋扈性子，也不适合娶进家门。 “公主身边的人方才伤得不轻，还是早些将人带回宫中疗伤！” 第259章 可惜身份不够 容玖压根不在乎几个宫女的话。 “阿玖哥哥，你当真这般护着这个贱婢？” 明月恨恨地盯着容玖说道。 “公主，该说的话我方才在枫树林里，已经都说了！” 容玖面容平静。 “好，你别后悔！” 齐明月见她的阿玖哥哥对自己这般绝情，狠声说了一句就往门外奔去，春桃几个宫女赶紧跟了上去。 “让大管事派人护送公主回宫！” 卫氏叫来自己的丫鬟吩咐道，怎么也不能让明月在外边出事。 “云卿，公主就是这般性子，你也别太恼了！” 卫氏安慰身边的小姑。 “这孩子从前还好好的，如今性子真是越发……” 顾云卿看屋子里还有下人在，到底没有说出下边的话来、 疼爱了这么些年，她还是有些觉得心寒惋惜。 长姊成日里为着儿子和自己争权夺位，却是将明月教导成这副模样，日后除非太子能顺利登位，不然明月这性子，哪会有好下场。 卫氏倒没什么感触，因着侯爷沉迷商道，这个尊贵的外甥女一向看不上侯爷和她，今日这几声舅母都算难得。 “方才你要问阿玖什么话来着？” 卫氏忙转了话题。 “对，被闹了这一通，我都差点忘了正事！” 顾云卿马上就不再想明月的事。 “阿玖，你在羽林军供职，为何陛下会让你护送陈大人往云州那么远的地方去，还挑着元月过去！” 顾云卿并不指着儿子来日高官厚爵，只想儿子平安富贵。 “让陈大人去劳军是陛下早就定下的事，至于让儿子去，不过是想有个皇亲去做做样子，而且京里的流言传成这样，儿子正好也可以出去躲躲！” “这倒是，你这一趟要花费不少时间，等回来时这流言也该停歇了！” 顾云卿点了点头，眉目间的忧色淡了下来。 旁边的卫氏笑看了一眼外甥，也就这唯一的儿子的话，小姑才容易听进去，一哄一个准。 …… 妯娌两个说了一番话，一家子又在一处用过午膳，容彦博就带着顾云卿几人去和窦氏道别了。 回到国公府，容彦博看了眼五子，就往前院的书房走去，顾云卿则是拉着儿子叮嘱了好几句才放人去见书房见人。 “桃叶，你怎么了？” 等容玖转过照壁，不见人影后，桃叶突然脚下一软，抓了一下碧云的手臂才站稳身子，但直起身子时，脸上又浮现出忍痛之色。 “怎么了？” 顾云卿转身问道。 “夫人，奴婢无……” 桃叶刚要矮下身子行礼，旁边的碧云就握着她正要收回的手惊呼一声：“你手上受伤了？” 顾云卿往下看去，那白皙的左手心里边赫然有几道血痕，冬日天冷，血已经凝住。 “这是奴婢方才不小心弄的，并没有事！” 桃叶将手收回，轻声说道，反正就算她不说，夫人自然也能猜到这伤从何而来，所以她一点欲盖弥彰的神色都没有，语气平和如常。 “身上可还有其他伤？” 顾云卿怜惜地问道。 桃叶手上那伤并不严重，不至于让这丫头出现那样的忍痛之色。 “奴婢真的无碍，回去上些药就行！” 桃叶脸上的忍痛神色已经一丝不见。 “那你快些回去，记得找人给你上药！” “你那边的药若是不够，我让碧云给你送去一些！” 这丫头真是太可人疼了，身上有伤，却一直忍着，回到府里后，也等着阿玖走后才显露出不适，一点都没有用身上的伤博怜惜的意图。 “奴婢谢过夫人！不过奴婢那边有伤药，不用麻烦碧云姐姐了！” “奴婢告退！” 桃叶行过礼后，低着身子退下了。 这边顾云卿叹息了一声。 “夫人何故叹气？” 碧霄不解地问道。 “没事！” 顾云卿扶着丫鬟的手往内院走去。 桃叶这丫头若是身份再高些就好了，品貌俱佳，又合阿玖的心意。 但她给儿子择媳虽不十分看重门楣，但至少也要是个清白人家，不能是个奴籍。 不过明月行事确实有些过分了，这丫头今日怕是受了好一番委屈，等阿玖过来请安时她要好好叮嘱一句，日后别让桃叶这丫头白白去明月跟前受磋磨。 桃叶并不知顾云卿的想法，她今日算是所得颇多，五少爷对明月公主，并非如往常般疼爱宽纵，她日后也就不必太顺着那位公主，而且夫人也知道了公主对自己的恶意，日后只要在夫人和五少爷身边，就不必去公主面前承应。 回到院子，桃叶在灵雨和清歌两个面前清洗了手上的伤口，上了药，又在南云的帮助下脱了衣服，背上有一个清晰的脚印子，严重的地方已经泛了青紫。 “姑娘，忍着点！” 南云轻声说了一句，然后给桃叶上了药。 “我要歇会儿，你们也去做自己的事吧！” 穿好衣服后，桃叶对着几人温和道。 南云应声后往后边去了，灵雨和清歌两个却是给桃叶关上门后就在外边守着。 半个时辰后，容玖回了院子。 “主子，姑娘刚上过药，在里边歇息。” 灵雨见主子往这边走来，上前一步轻声禀道。 容玖点点头，示意两人将门打开。 刚进屋子，就见床上的人抓着衾被往里缩了一下，容玖摆手示意灵雨两个将房门重新关上。 “五少爷！” 方才开门时有阵风吹入屋子，桃叶睡梦中被冷了一下，微睁了眼，发现一道隐约的高大身影在面前，一下子就清醒过来。 “你受伤了？” 见人已经醒了，容玖在床边坐下。 “只是一点小伤……” 她还没说完，手就被拉了起来。 “只是擦伤了一些，现下都结痂了！” 桃叶任由眼前这人翻看自己的双手和手腕。 “还有哪里受伤？” 这点伤不会有这么重的药味。 “背上……” 桃叶本想摇头，看了容玖一眼便小声呢喃道。 按着吩咐背过身去，粗糙的指腹划过肩头，桃叶里边的小衣已经被褪到腰间。 过了这会儿时辰，背上的脚印青紫越发明显，最上边还有些黑紫。 第260章 一箭三雕 容玖的目光瞬间沉冷下来。 “疼吗？” 低沉的问话从后边传来，桃叶摇了摇头，还没等身后之人不悦地开口，桃叶抱着被子转过身，小声说道：“可是奴婢冷！” 看着小丫鬟娇娇软软地似在控诉，容玖脸上的阴沉忽然淡去，伸手连着被子将人揽入怀里。 “这样可还冷？” 戏谑地看了怀里的人一眼，桃叶几乎要将头埋入被子里，状似羞赧，心底却想着五少爷今日怎么言语之间也孟浪起来。 不过她并没有羞赧很久。 “怎么了？” 容玖见着小丫鬟往自己脸上担忧地觑了好几眼，粉唇开合，本是欲言又止的模样，但却看得人心里痒痒的，喉节微动，目光往上挪了一些，落在那一头乌发上。 “五少爷将公主身边的暗卫伤成那样，会不会被陛下怪罪？” “还有方才国公爷有没有责骂您？” 桃叶轻声问道。 “陛下不会怪罪的！” “父亲只是交代了一些事！” 废了一个皇家暗卫，圣上面前一番斥责自是免不了的，不过大概也是做个样子。 明帝年纪越大，对太子的忌惮之心就越大，靖国公府手握兵权，又与太子是姻亲，就算父亲并无帮扶太子的意思，帝王心里也是存着疑心。 所以母亲与姨母不合，他和姨母所出的儿女不合，是明帝乐见的事。 “你放心，日后我不会再由着明月伤你！” 小丫鬟怕是还在担心自己会不会因今日的事被问罪，以明月的性子，该是说了不少威胁恐吓的话。 想到此处，容玖的眸光又冷沉下来。 “今日在永宁侯府园子里，发生了什么事？” “明月是不是要对你做些什么？” 桃叶嘴唇刚动了一下，容玖就沉声说道。 “公主只是误会奴婢蛊惑了您和夫人，想要教训奴婢一顿而已！” 桃叶放在被子上的手紧了一下，指节微微泛白。 见眼前之人目光下移，桃叶忙要将手松开来，但右手却被一只大手覆住了。 容玖本是有些愠怒，气恼桃叶不信任自己，不愿说出实话，但看着桃叶这副惶恐难安的模样，心底又软了一下。 “你行事向来谨慎，若非明月要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你也不可能挟持她。” “事情已经过去了，日后只要有我在，就不会眼看着旁人伤你！” 容玖的声音几乎有几分轻哄的意思。 桃叶抬起头，一双明眸直直地盯在容玖脸上，似要看出容玖先前那句话里的真意。 “公主想要用匕首划花奴婢的脸，还说毁了奴婢容貌后要将奴婢发卖到……” 桃叶眸子红红的，眼里滚下泪来，容玖覆在桃叶手背上的那只手上有几滴温热溅上。 虽是知道明月应该会对小丫鬟做些过分的事，但容玖也没想到明月竟能作出这样的事。 容玖眸光霎时冷冽如刀，覆在桃叶手上的右手骤然收紧，但感受到中间那柔软的手指时他又生生忍住了。 小丫鬟今日已经被吓得不轻，他不能再让她心里不安。 “没事了！有我在，日后不会让旁人伤害你！” 容玖将人轻轻揽入怀中，温声安慰道。 “奴婢一直信五少爷，可是奴婢怕容貌尽毁后五少爷……” 桃叶还没说完，唇上就覆上一层温热。 不同于床上时的激烈火热，这次容玖的吻既轻柔又缓慢，里面充满着安抚意味。 等两人唇舌分离开，桃叶靠在容玖胸口轻轻呼出了几口气，脸上的惶惧神色少了许多。 “放心，本少爷永远不会嫌弃你！” 听着那温存的话语响在耳畔，桃叶的心思没有情浓时的甜蜜，但心里确实是欢喜的。 公主听信二小姐的挑唆对自己发难，她也算因祸得福，今日虽然惊险了一些，但就着这事，她既能博得五少爷的疼爱，先时在府门口又让夫人对她的印象好上几分，日后还能名正言顺地躲开这位公主，算是一箭三雕的好事。 “五少爷！” 桃叶刚犹豫着伸手回抱容玖，门外就响起了行云的声音。 “五少爷，三少爷已经在书房等您！” 行云见里边没有声响，又轻轻叩了几下门。 让三少爷晌午后过来一趟，是五少爷今早去永宁侯府前留下的话，行云怕主子有要事，也不敢耽搁。 “我先过去一下，你……与我一道吧！” 容玖刚放开了怀里的人，就察觉到桃叶身上又开始笼起不安的情绪，润润的眸子里，还带着不常见的粘人软意，于是说到一半时又转了话头。 “奴婢这就起身！” 桃叶神色间果然很高兴，起身穿起衣裳。 容玖幽沉的眸光柔和了一些。 等桃叶穿好衣裳，对着铜镜整理好发髻立在容玖跟前时，容玖几步过去，将架子上的红狐毛领披风给她披上：“外边冷！” 桃叶这次也不说谢恩的话，只是眼里的依恋之意更加黏糊。 容玖重新将人揽入怀里。 “五弟！” 书房里，行云虽将人带入了书房，灵雨也上了茶水，但容玟却是没往椅子上坐，一直立着等人，听到门口的响动忙转身上前问好。 看到两人的姿态，倒是微微一愣，但很快就有礼地避开了目光。 “三哥久等！” 容玖点点头，却是没往书案那边走，而是先将桃叶送到玉榻上，柔声嘱咐了一句，而后才往容玟这边走来。 “三哥请坐！” 容玖在容玟对面坐下，懒懒地说道。 “我听府里的下人说，五弟两日后要去往云州，可是有什么事要交代？” 姨娘这次全靠夫人和五弟才保得住肚子里的孩子，他也全靠五弟点拨才让父亲看重了几分，还有这些年里，五弟对他时不时的周济，容玟是知恩图报的性子，一直想着能为自己五弟做些事。 正好他和姨娘如今在府里也能说上几句话。 “三哥言重了，不过我确实有些话要对三哥说，一者，我此去云州，也不知能不能在科考前赶回，不过三哥只管放心去考，今岁进士中必有三哥一席；二来母亲这边还请杨姨娘费心几分，别让那些人扰了她去，当然我也会让人照看杨姨娘几分，田府医是可信赖之人，杨姨娘那边若有需要，尽可寻他，毕竟外面的大夫也未必可信！” 容玖声音慵懒，但字字句句却足够让人信服，但容玟心底却有些讶异。 第261章 教你写字 他怕府里供着的两个大夫被罗氏的人收买，确实打算请回春堂的大夫来给姨娘诊脉，以防万一。 但他这话只在姨娘院子里说过，五弟竟也知道了。 五弟这是在提醒自己就算他人不在府中，府中也有他的人看着。 容玟往对面神色慵懒的人看了一眼，心底颤了一下，幸好他和姨娘对夫人和五弟，并无加害之心。 “那我就谢过五弟了！” 容玟起身拱手为礼后又对着容玖坦然道：“姨娘性子懦弱，但对母亲一直很敬重，定不会生别的心思，我亦是如此！” “杨姨娘和三哥的为人自是可信的！” 听了这番表心意的话，容玖面上并无得意之意，语调还是那般懒懒的。 “对了，那日杨姨娘误食寒冷之物的事秦妈妈已经查清楚了，三哥和杨姨娘若是有心，事情的原委可以问她，至于要如何做，你们自己决定就是，若是需要人手，可以和秦妈妈说一声！” 容玖继续说道。 “好！我会劝着姨娘的！” 是谁害的姨娘差点流产，容玟其实心底也有猜测，但他们母子虽说近日在府里有些颜面，但身边能用的人却是不多。 再者杨姨娘的懦弱性子虽改了不少，但真要与在公府内宅根基深厚的罗氏斗上，也无多少胜算。 有秦妈妈的襄助，自是一件好事。 “五弟若没有其他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容玟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见自己五弟目光时不时地往榻上的人看去，便识趣地起身告辞了。 “五弟不必相送！” 没想到他刚从椅子上起来，对面的人也起身了，容玟忙推辞道，他在这位五弟面前可不敢摆兄长的谱。 容玖脚步一滞，随意脸上带笑，客气地说道：“三哥请！” 将人送到书房门口，容玖才在容玟的再三推辞下止住了脚步。 容玖则是很快转身往玉榻边走去，却见小丫鬟捧着一本书正在发呆，连自己走进都没发觉。 这倒是稀奇，小丫鬟向来是见着书就走不动路的。 “在想什么？” 饶有兴味的声音从头顶响起，桃叶差点把手中的书扔了。 “五少爷，奴婢在想该带去云州的行李，刚在心底记得差不多了，您方才突然出声又忘了好些！” 桃叶娇嗔道， “这有什么，记在纸上就是！” 容玖说到这里，又隐约记起上次在书院，小丫鬟还怯生生地问自己要过笔墨纸砚，自己那时随意赏了一套给她，倒是没怎么见过小丫鬟动笔。 “今日不看书了，教你写字！” 京中的事已经料理得差不多了，容玖这会儿心思也宽了下来，再加上昨日的事，更有了哄人的心思。 “好！” 看着那亮晶晶的眸子，容玖笑着弯身将人抱起。 桃叶身上虽是有伤，但并不影响走路，不过五少爷既愿意“宠”着，她也不矫情，反倒是伸手搂住了这人的脖子，让两人更加亲密了一些。 她不能一直如先前那般规矩恭谨，若是那般，和寻常伺候床榻的通房丫鬟又有什么分别。 抬头时见着五少爷嘴角微弯了一下，桃叶更是放下了心。 不过等被放在书案后的椅子上时，桃叶还是立时想要起身，但身边的人似早有预料，握着她的肩将人压在了椅子上。 左右如今院子伺候的都是自己人，那几个粗使小厮也不会到书房里，桃叶安下心来。 “拿着！” 转眼间，一支紫毫笔已经塞入自己的手心。 桃叶稍稍调整了握笔的姿势。 见着桃叶这熟练且标准的握笔姿势，容玖眼里闪过诧异，手上顿了一下才握住桃叶的手去蘸墨。 “你练过字？” 带着桃叶写了几个简单的字，容玖奇怪地问道。 “年幼时跟着爹爹学过一点，还有奴婢上次在书院看五少爷写字，便偷偷记在了心里！” 听桃叶这么说，容玖确实记起那一日他心情不好，便写了一个多时辰的字，小丫鬟一直在身边伺候研磨。 但就这么一次，小丫鬟不只学会了握笔的姿势，连用笔都与自己有三分相似，容玖再次惊异于小丫鬟的聪慧。 “你自己随意写几个给我看看？” 容玖放开手，站直了身子。 桃叶手势熟练地蘸了墨水，按着宣纸的下端，端端正正地写了云州两字。 这两个字在精于书法的人眼里，自是上不得台面，但对一个初学者来说，却已是极为不易。 但小丫鬟到底是模仿着他的走笔，他的字大开大合，对腕力要求高，并不适合女子写。 “你腕力不足，用笔时不必……” “五少爷，秦妈妈过来了！” 容玖刚要指点桃叶几句，外边传来行云的禀报声。 他还没出声，身下的人忙将手上的笔搁在笔架上，起身，退到另一边垂手侍立，一番动作极为利索。 “请秦妈妈进来！” 容玖明白桃叶的心思，轻笑了一声，在椅子上坐下，对着外边说道。 “老奴见过五少爷！” 秦妈妈脸色却是有些严肃，似是有要事禀报，不过两人都没有让桃叶回避的意思。 “老奴此来一来是传夫人的话，请五少爷晚膳去内院用；二来是五少爷先前让老奴盯着点二小姐的动静，今日二小姐回府后就遣了身边的丫鬟出府；最后一桩是大少夫人不知为何这两日天天到夫人这里晨昏定省，甚至抢着伺候夫人，夫人若是打发她回去，她就在院子里候着，说是随时听候婆母差遣！” 秦妈妈明显对最后一桩事更为看重，说了这番话又补充道：“大少夫人一向是奉承寿安堂那边的，怎么会突然这般孝敬夫人？” “可请田府医给母亲看过身子？” 容淑让丫鬟出府，大约是今日在侯府得知自己要去往云州的事，趁着陛下旨意未到去雍王府献殷勤了。 但大嫂张氏的做法，确实耐人寻味。 “趁着夫人出去，老奴今早就找了田府医过来，将大少夫人送来的东西都仔细查看了一番，还有夫人吃的用的，都查了一遍，并无异样，方才还让田府医给夫人请了平安脉，也没有事！” 第262章 母亲看人是极准的 这就有些奇怪了。 她记得大少夫人在除夕夜时，对夫人还是毫无敬意，为何过了一日，会突然殷勤起来。 难道是大少爷的吩咐。 立在容玖身侧的桃叶心中也是不解。 “我知道了，秦妈妈先回去吧！” 容玖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道。 “是！” 秦妈妈行礼之后，便退下了。 “五少爷，大少夫人这行为，会不会是大少爷授意的？” 等人出去后，桃叶轻声说道。 “继续说！” 容玖抬头看向桃叶。 “奴婢瞧着大少夫人性子左犟，这两日又没发生什么事，除了大少爷发话，她不会这般转了心思来奉承夫人！” “许是让外人瞧着她格外有孝道，或是使计让人觉得夫人是苛待长媳之人！” 桃叶也觉得大少爷那边如今没道理对夫人下手。 若是为了世子之位，还不如直接对五少爷动手。 “奴婢就是胡乱猜测，五少爷随意听听就是！” 桃叶刚曲了膝，就被一双大手揽入了怀中，上边是一声略带笑意的夸赞：“想得不错！” “等晚膳时再问问母亲！” “夫人待人宽厚又心软，大少夫人若是日日如此，奴婢怕夫人难保不会被感动！” 桃叶眼底还有些忧色。 不管从何处考虑，她都不喜欢夫人出事。 “母亲虽然性子直白，但看人还是极准的！” 桃叶还在思索着，却发现有道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抬头见着那俊颜上戏谑的笑意，她才听出这句话里的玩笑意味。 悄悄抬眸睨了人一眼，她又忙低下头去。 “好了，不逗你了！” 容玖显然很享受这逗人的乐趣和桃叶难得的娇嗔模样。 “继续练字吧，你不必学我用笔……” 容玖环着桃叶的身子，右手握住了她拿笔的手，一面说着一面手把手地教桃叶用笔。 写了三个字后，容玖放开手去，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并没有起身让桃叶的意思。 桃叶倒不推辞，当真在容玖膝盖上稳了稳身子，按照容玖方才教她的练起字来。 但写了不过一刻钟，容玖就有些受不住了。 桃叶写的是大字，换纸，走笔，难免要挪一下身子，膝上轻一下重一下地让人心里痒痒的就算了，还有那雪白的一段脖颈在自己眼前晃悠。 右手不自觉地放在前面那软腰上，桃叶察觉到后边的动静，偏头轻问：“是奴婢写错了吗？” “没有！” 容玖左手轻触了一下鼻尖说道。 桃叶听见这回答，又将头偏了回去，重新落笔。 又过了两刻钟，容玖直起身子拿过桃叶要去蘸墨的笔，放在笔架上，略带沙哑的声音响起：“今日就到此处吧！” “是！” 桃叶也觉得手腕有些酸疼，她自己写时为了省纸张，写的都是小字，写大字本就费力些，再加上她又是初上手，生疏之下更加费力。 桃叶松了劲，身子便软倒在容玖怀里。 柔软的身子贴合在自己身上，容玖再不想忍耐，但手上刚要用力，怀里的人却轻巧地腰身一扭，起身站到旁边去了。 “五少爷，时辰差不多了，该去夫人那边用晚膳了！” 桃叶微低着头行礼，似是没有看见容玖落空的手。 “走吧！” 容玖压下心底的热意，站起身，负手往外走去。 桃叶自己披了披风跟在后边，嘴角微微弯起，眼里划过一阵狡黠。 “五弟过来了！” 两人进了屋子，迎上来的却是张德音。 张德音满脸笑容，对待容玖像是换了一个人。 “大嫂！” 容玖微微弯身点头。 “快别多礼，母亲可是等了你有一会儿了！” “外面天这么冷，五弟怎么穿得这般少，桃叶，你是怎么伺候的！” 容玖出来得急，习武之人本就抗寒些，便没有带上披风。 桃叶正要回话，容玖就笑着开口了：“我不比大哥身子弱，今日倒没觉出多少冷！” “你大哥是文人，这些日子不仅要出门会客，还要准备二月的科考，确实累了些！” 张德音笑容一滞，随即又用骄傲的口吻说了上面这话。 公爹偏爱自己的丈夫，张德音听府里下人提过，每年元月去各家府上拜访，几个儿子里，公爹可都只带了大少爷去。 “那大嫂可得小心照料着，毕竟大哥从小身子就弱，就是不小心趔趄一下，都能在床上躺个十天半个月，大嫂若不亲自回去好好照料，只让下人们伺候，到时科考时力有不怠可如何是好？” 容玖压根没把张德音的炫耀放在眼里。 “好了，你今日在我这里也待了一下午了，阿玖既过来了，你一人在此也不合礼数，回去吧！” 顾云卿脸上已是不耐烦。 “那儿媳就先告退了！” 顾云卿提着规矩说事，张德音自诩出身于清流之家，自然没了理由留下。 而且方才容玖的那句也提醒了她，她这两日都在主院待着，大少爷那边都是秋莲那丫头伺候着，要是大少爷的心思都放在她身上可如何是好！ “传膳吧！” 顾云卿见张德音走了，神色里还有些厌烦，见到容玖上前来问安脸色才好看了一些。 “大嫂这两日一直在母亲这里？” “可不是，先前连晨昏定省的样子都不做，现在恨不得给我洗手作羹汤，偏偏又赶不走，倒是闹得我不安生！” 顾云卿没好气地说道。 看着自己母亲脸上的倦意，容玖脸色微沉，心底想着将人弄走的法子。 他两日后就要启程去云州，府里虽然有秦妈妈和他安排的人手在，但容玥心思阴暗，他不敢将顾云卿的安危赌上。 实在不行，就…… “夫人，五少爷，大少夫人在夫人面前立规矩表孝心，若是强赶人走老夫人和国公爷那边又要闹着夫人，奴婢瞧着二少夫人对夫人是真心敬重，每日都过来给夫人请安，不如夫人将人留下，二少夫人最是快人快语，与大少夫人是截然不同的性子！” 那日在马车上时，桃叶想起二少夫人的父亲好像是五少爷的人。 第263章 同桌用食的恩典 “夫人，老奴觉得桃叶这话有理，二少夫人性子直率，又对夫人是真心恭敬，若不是看夫人喜静，想来也是愿意在您跟前待着！” “而且老奴听着她与二少爷和罗姨娘并不和气，在这府里也没个说话的人，夫人此举也算是帮了她！” 秦妈妈知道自家夫人是个不愿利用人的，便着力劝说起来。 “儿子觉得此事可行，二嫂的性子与母亲相合，都是直来直去的人，我去云州的这段日子，若是有她陪着您，儿子也能放心！” 容玖赞许地看了眼桃叶，也劝起了自己母亲。 常同是自己人，对他一片忠心。 二嫂常秀的品行也是值得信赖的，就算有万一，二嫂孝顺父母，就算为了常家，也不敢对母亲存不好的心思。 “你们既都这般说，那明日我就先留下她试试！” 顾云卿对常秀，还算满意，经过两人的劝说，也就答应了下来。 这事暂时就这么定下了，母子两个便开始用晚膳。 “你也坐着吧！” 顾云卿对着立在儿子身后，准备布菜的桃叶温声道。 “奴婢还是在旁伺候夫人和五少爷用吧！” 除夕夜是破例，何况秦妈妈和碧云几个那日也留在屋子里用膳。 今日只她一个，桃叶并不想这般逾矩。 夫人是因着白日里的事心疼她，但她却不能当着碧云几个的面就这么坐下了。 “你快坐着吧，都是夫人的恩典，可不能推辞！” 碧云和碧霄却是笑着一把将她按在了容玖身边。 “你今日受了惊吓，合该多歇息歇息，何况我听五少爷说，这趟去云州，你也要跟去服侍，我还有好多话要嘱托你，正好一边吃着一边说！” 顾云卿也笑着说道。 “母亲让你坐下便安心坐着！” 容玖也在旁边淡声说了一句。 “奴婢谢过夫人！” 两位主子既都这么说，碧云和碧霄又没有眼红不满的意思，桃叶没有再推辞，不过还是先给顾云卿和容玖奉了一碗汤。 三人和和睦睦地吃着，顾云卿时不时地问上几句，听儿子说桃叶已经列好了行李单子，她又夸了桃叶一回。 膳毕，桃叶和顾云卿一项项禀报要带去的东西，顾云卿听着时而点头，时而添上几件，有些实在多余的东西，桃叶也想着法子委婉地让顾云卿放弃。 容玖看着两人聊得高兴，在一边品着茶，眉目柔和。 直到酉时初刻，两人才回了外院，一夜春宵自不必提。 第二日，微薄的阳光已经投过窗棂撒进屋内。 桃叶迷糊着轻轻嘤咛一声，微睁开眼，神思稍稍回转，才发现自己被人紧紧地搂着。 外面的天色看着就已经不早，桃叶见旁白的人毫无动静，便稍稍动了下腰。 不过这一动，就有一阵酸软的劲从下边直窜到腰间，刚抬起的腰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嗯？” 这番动静之下，容玖终于醒来了，不过只睁开眼睡眼惺忪地看了眼桃叶，在那细软的腰身上摩挲了几下，又揽着人睡了。 “五少爷？五少爷，天色不早了！” 现在是元月初，府里每日都可能会有人来拜访，保不齐国公爷或者夫人那边就会来人叫五少爷过去！ 不过桃叶一说话，才觉得自己的嗓子有些嘶哑。 昨日五少爷拉着她胡闹了半宿，她到后边也不知求了多少次，大概是把嗓子喊坏了。 桃叶现在只想喝口温水。 但枕边的人却好像又睡着了，腰上的那只手也不肯放松一下。 她正想着如何唤醒这人时，外面响起两下犹豫的敲门声。 “是……” 桃叶刚想应声，却忘记了自己嗓音哑得不行。 不过外边的人似是听见了她这一声，恭敬地禀道：“五少爷，夫人身边的碧云姐姐过来请桃叶姑娘过去，说是陈小姐来了！” 桃叶先是听到夫人让碧云过来叫她，又听到陈小姐，也顾不得惹旁边这人不高兴，伸手在容玖肩上不轻不重地推了一把：“五少爷，夫人遣人来了！” “起身吧！” 容玖早就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只是想再揽着人睡会儿，但看小丫鬟一脸的急切模样，只得坐起身。 腰上的手一挪开，桃叶就撑着身子要起来，但腰间实在太过酸软，差点没摔回去，好在身后的人扶了一把。 刚松了口气要掀被下床，身后就伸过来一只手，环住了自家的腰。 桃叶身子一抖，忙抓住腰上那只手，急道：“五少爷！” 碧云在外面都不知等了多少时候，要是五少爷兴致上来，她还不知什么时候能出这门。 这样，夫人会如何看她，何况陈小姐还等着呢！ 见小丫鬟急成这样，容玖眼底含笑，慵懒的声音在桃叶耳边响起：“在想什么？我只是问一声你后背的伤疼不疼？” 桃叶被那温热的气息吹得耳垂发红，心底暗骂一声，脸上却是一片羞赧之意：“不疼了，五少爷快放开奴婢，奴婢要去穿衣裳，外边冷得很！” 容玖一放开手，桃叶就不顾腿上酸软得不行，下了床，赶紧穿起了衣裳。 “进来！” 等桃叶扣好了对襟浅绯色袄子，容玖才扬声叫了外边的人进来。 灵雨和清歌两个一人提着热水壶，一人拿着铜盆和布巾，低着身子进屋。 “先服侍姑娘梳洗！” 容玖对着两人吩咐道。 “奴婢谢五少爷！” 她心里急，也不按着规矩推让，一面接过灵雨手中的帕子，一面请清歌帮自己挽发。 “你们两个伺候着五少爷！” “奴婢先告退了！” 桃叶叮嘱了两人一声，又对着床上坐着的容玖行过礼，便匆匆往屋子外去了。 “可算出来了！” 碧云被南云带到西厢房里用茶，桃叶一进门她就一脸打趣地笑说道。 “碧云姐姐！” 桃叶低声叫道。 “好了，不笑话你了，我们快些过去吧，别真让夫人和陈小姐久等了！” 自桃叶离开主院后，碧云和碧霄倒对桃叶多了几分真心。 “夫人，桃叶来了！” 碧云带着桃叶进了屋子。 “怎么拖延了这么久！” 第264章 陈淑君的请求 顾云卿还没开口，坐在陈淑君对面的张德音就对着桃叶厉声斥责道。 “从外院过来，不过一刻钟的时间，现在都快过去两刻钟了！让贵客等着，这是什么规矩？” 张德音斥责得越发严厉了。 她今日本就心情不好。 昨儿回去后大少爷搂着她温言细语了好一会儿，大少爷在府中日子艰难，母族又寒微，日后在官场上行走还得靠着自己的才干和名声，而且马上就要科考，东羽重孝道，她当然不能让大少爷在孝道上被人闲话。 所以，今日她依旧早早地到主院来了。 但没想到，常氏竟来得比她还早，不仅如此，这个二弟妹还处处与自己过不去。 自己提规矩，人家权当听不见，自己一开口，她就拿话噎自己，甚至自己想上前服侍表孝心，这人也拦在前头。 偏偏婆母也是个没见识的，只喜欢这种没规没矩的粗野人，到底只是个继室。 难怪大少爷提起现在这位婆母，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定是不想违了孝道，但又不认同主院里这位。 为了大少爷的名声，她不能和顾云卿呛声，但斥责一个通房丫鬟，她作为国公府未来的主母自是没有妨碍。 “容大少夫人言重了，我与桃叶相交莫逆，并不在乎这些小节！” 张德音今日本就憋了一肚子气，陈淑君冷淡的话音刚落，就一脸肃容相对：“规矩就是规矩，陈小姐虽没有母亲自小教导着，但陈御史监察百官行为，对这些规矩该是最为看重的！” “容大少夫人倒是好规矩，在容夫人面前就不客气地大声教训起人来！” 陈淑君之前没与张德音有过交集，倒没想到是这么一个人，别说桃叶是她的至交，就是那话辱及父亲，她为人子女的，也不可能就这么听着。 “我这是替母亲分……” “够了！” 顾云卿看着张德音重重地冷哼一声。 这个大儿媳满嘴的规矩，行事却是一点规矩都无，哪家的媳妇会与客人争执。 何况陈淑君的父亲陈御史是和阿玖一道去云州的人，她方才还说了出门在外，要互相关照，大儿媳却嘲讽人家的家教，就是存心给她添堵的。 “母亲这里有客人，我和大嫂就先退下了！” 常秀见顾云卿气得厉害，起身道。 “好，路上小心些，外边冷，你既喜欢那件藏青披风，就披着回去吧！” 顾云卿脸上的怒意稍收，对着下边的常秀温声说了几句。 “秀儿谢母亲赏赐！” 常秀心中微暖，家中爹和娘是贫苦人家出身的，近些年因爹爹在军中立了功，得了国公爷的青眼，再加上五少爷暗地里的接济，他们的日子才好些。 不过要给她凑一份体面嫁妆还是有些难，五少爷倒是让人送了银子过来，但爹和她都没有收下，救急之银可以收，其他的，他们就不能厚着脸皮收了。 先前国公府这边又派妈妈问了她的喜好，说是准备她的四季衣裳，她就没有多准备这些。 等嫁进来，才发现四季衣裳倒是齐全，但都是些艳丽颜色，她肤色并不白皙，穿着这些衣服就显得不伦不类。 但她一个新嫁妇，也不能为着几件不合心意的衣服闹起来。 没想到她今日一过来，夫人就拉着她说她穿得少了，又让丫鬟拿了一件披风让她先暖暖，那披风的颜色还是她最喜欢的。 “二弟妹，你若是不愿在母亲跟前伺候自己走就是，何必拉着我……” “大嫂不是常说要教导我一些规矩吗？真好二少爷今早出去会友，大嫂可以去我院子里坐坐！” 常秀系好披风后，走上前一把将张德音从椅子上拉起。 “疼……你放开，我是你大嫂……” 张德音气急败坏的声音越来越远。 “让你看笑话了！她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 顾云卿对着陈淑君道。 “都是奴婢耽搁了时间，请夫人和陈小姐恕罪！” “与你无关，她就是拿你出气！” 本来桃叶来迟，顾云卿按着礼数也要在陈淑君面前问上一两句，但张德音闹了这会儿，顾云卿早就不在意这事了，陈淑君当然不会在意。 “夫人，我想与桃叶聊几句体己话，可以吗？” 陈淑君起身，面上难得带着几分不好意思。 “这……好！” 顾云卿面上先是疑惑了一时，不过想到在自己面前，桃叶难免约束，也就不奇怪她这个要求了。 “陈小姐和桃叶先聊着！” 碧霄将两人引到了左边的耳房里，就关上门出去了。 “陈小姐请……” “没有外人，我们随意些就是！” 陈淑君拉着桃叶在东面的矮榻上坐下。 “陈小姐今日是有什么急事要见我吗？” 桃叶察觉出身边的人有些心思不宁。 “我听说你要跟着五少爷一道去云州？” 陈淑君犹豫着问道。 “是……” 桃叶点点头，陈小姐应该是从夫人那边听来的消息。 “我……算了，我也不和你客气了，若是路上便宜，能不能麻烦容五少爷照看一下家父安危！” “家父性子耿直，在朝中就得罪了不少权贵，这趟去云州，他虽没有告诉我实情，但我总觉得不是简单地去劳军！” 母亲早逝，陈淑君和父亲相依为命多年，父女两个感情很好。 “我知道这有些为难你，你看着情况，若能在容五少爷面前提上一句最好，但若是不方便，也别牵累你自己受罪！” 陈淑君脸上露出羞愧之色，桃叶只是容五少爷身边的一个通房丫头，人言微轻，平日里做事尚且要谨慎行事，碰上这些大事可能都没有开口的资格。 但她也没有别的法子，毕竟容五少爷是护送她爹爹前去云州的人。 她实在不想父亲出事。 “桃叶一定尽力而为！” 陈小姐对朝堂之事果然敏锐，竟能觉出此次云州之行的不寻常。 “多谢你！” 陈淑君抓着桃叶的手感激道。 “您别这样，奴婢还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桃叶低声说道。 “对了，我今日过来，还有一事！” 第265章 未来的大嫂? 陈淑君说着从袖口取出一个鼓鼓的荷包递到桃叶手上。 桃叶已经猜到里边的东西，但打开来时还是吃了一惊，里面有百两银票三张，还有几粒碎银子。 “那些镯子簪子卖得很好，可以说供不应求，这是你该得的那份。” 陈淑君怕桃叶心下不安，忙说道。 “你不日就要出门，虽然是跟着主子出去的，但身上有些银钱也好以防万一！这些碎银子你就随身带着！” 陈淑君继续说。 “谢谢陈小姐！” 桃叶强忍着眼底泛上来的微红，低声道谢。 “都是你自己的本事，谢什么？论谢，还得是我谢你！” 陈淑君刻意用玩笑的口吻说道。 “不过你先别把高兴的劲用完了，我这边还有一件好事呢！” 说到这里，陈淑君面上也露出高兴的神色来。 “是什么？” 桃叶笑着问道。 “这还是多亏了你牵线，昨日晌午后柴夫人就找到了我，想在我……不，我们的铺子里参上一股！” “日后这铺子具体的经营还是由我们做主，她只负责出银钱和提建议，盈利是三七分，我们七。” “我看她是个爽快人，就答应了，不过你放心，我没把你的身份说与她听！” 陈淑君被陈御史当做男儿教养，学识，看人的本事皆是不错，虽觉得柴夫人开出的条件诱人，但也是仔细聊了半个多时辰才决定合作的。 “陈小姐，您没让她知道您的身份吧？” 东羽女子虽能经商，但大户人家的夫人小姐，是不会自己去做这些事，就如夫人那般，只是看一眼下边呈上来的账册。 “我是带着帷帽与她相会的，她应该能猜到我是哪家府上的小姐，但不会知道我的身份！” 知人知面尚且不知心，陈淑君之前从未见过柴夫人，自然不会以真面目示人。 桃叶心下稍安，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总是有损名声，陈小姐也到了该相看人家的年纪。 “就算日后知道应也没有妨碍，你我都觉得那柴夫人是可结交之人，她的为人应该不会错！” 其实陈淑君觉得那柴夫人说话间有种殷勤的讨好之意，但这殷勤又是恰到好处，并不过分，不过这话她不准备在桃叶跟前说，省得桃叶又忧心。 两人又聊了一些云州的情况，陈淑君看书涉猎广泛，与桃叶说了不少她在书中看过的云州风土人情，而桃叶对陈淑君并无戒心，所以话语间难免带出几分幼时在云州的生活情形。 陈淑君虽在心底疑惑了一下，但到底没有追问。 两人聊得差不多了，就出了耳房，陈淑君与顾云卿道了别，桃叶则是按着夫人的吩咐将人送出去。 到府门口时，陈淑君已经提着裙摆准备上马车了，但又退了下来。 “陈小姐可还有事？” 桃叶走上前问道。 “你们……你们这次去云州，首阳书院的楚公子是不是与容五少爷一道？” 陈淑君犹豫了半刻，还是轻声问了桃叶一句。 大哥？ 桃叶抬头往陈淑君脸上看了一眼，不知是不是错觉，陈小姐的眼神竟是有些躲闪，耳根处也有些红，不像是冻红的。 “楚公子是云州人，又与五少爷交好，这次便想顺道去探望家人！” 若是大哥能娶到如陈小姐这般好的女子，那真是太好了， “原来是这样！” 陈淑君似是察觉到桃叶的打量，头稍稍偏了一下，而后在丫鬟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桃叶看着远去的马车，突然间想起上次在东宫与大哥见面，也是陈小姐将自己带过去的，心底倒真有些好奇，等见了大哥，她一定要问问，两人怎么看都像是已经有过交集。 …… 这日午膳刚过，就有宣旨的内侍到国公府。 “容将军请！” 内侍客气地将已经宣读完的圣旨交到容玖手上。 “公公辛苦了！” 众人起身后，府里的大管事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那内侍手中。 已经准备上前的碧云诧异地往自家夫人脸上看了一眼。 顾云卿点头示意她退回去。 这还是靖国公容彦博第一次示意下人打赏宫中过来传旨的内侍。 “那奴婢先回宫复命了！” 内侍得了厚赏，自是笑容满面。 内侍走后，容彦博沉着一张脸教训了容玖几句就进了书房，顾云卿却是面有忧色。 后边容玥眼底划过一丝阴沉，他总觉得父亲今日对五弟，虽还是没有好脸色，但与之前的态度又不相同，那几句斥责的话，倒像是在教导五弟。 在立世子一事上，他能和容玖分庭抗礼，全靠父亲对他的偏爱和对五弟的厌恶。 难道是继母又肯笼络父亲了？ 容玥目光落在已经往外走的母子身上。 “阿玖，怎么那韦云起也要与你们一同去？” 韦云起在猎场时想要谋害儿子，顾云卿至今都心有余悸。 “母亲先别担心，这次去云州，是陛下的旨意，他不敢胡作非为的！” 容玖听到旨意时，也惊讶了一时，不过想到容淑昨日派了丫鬟出去报信，也就不奇怪了。 不过雍王这么费心让韦云起掺和进来，只是对云州之行的目的生疑，想要知道实情？ 容玖心中确实有些疑虑。 “陛下只是让他随行，随行羽林卫的调遣，还是归儿子的，母亲尽管放心！” 见顾云卿脸上还有些忧色，容玖又着意安慰了一句。 “那你路上小心些，不管去做什么，身边一定要带着人，万不可一人出行……” 顾云卿每交代一句，容玖都一脸认真地应下。 直说了一刻钟，顾云卿觉得该叮嘱的话都说了，才准备回内院去。 但刚走到书房门口，顾云卿又停下了步子，迟疑地看了眼自己儿子：“你父亲……算了！” 顾云卿心想她怕是魔怔了，容彦博那人，怎么可能分出心思来关心阿玖。 她们母子本就对他没了指望，她还是别提这人。 “母亲慢走！” 送走自己母亲后，容玖回了书房，看着一旁沏茶的人出了神。 “五少爷？” 第266章 同行之人 桃叶捧着茶盏转过身，触到容玖的目光，疑惑着轻轻唤了一声。 “过来！” 容玖手往桃叶这边伸着。 桃叶走过去，将茶盏放在五少爷手边，由着被揽入怀中。 “五少爷是不是放心不下夫人？” 抬头看着面前之人脸色隐有担忧，桃叶放柔了声音问道。 但令桃叶奇怪的是，五少爷却只往她脸上盯着，也不言语。 “云州此行许凶险难料，你……” 桃叶一听这话，脸色骤变。 “五少爷，奴婢不怕，奴婢也不会给您添麻烦的！” 云州，她是一定要去的。 想起多年未见的娘亲，她怎么能安心等在这里。 “哭什么，我又没说不让你去！” 容玖方才心底确实有过迟疑，云州形势复杂，不仅有不知严重程度的瘟疫，而且若父亲的消息没错，南玄极有可能有侵扰的意图。 但他还没问出那话，小丫鬟那双眸子已经红得不行。 桃叶被揽在怀里，得到这句话先是喜悦而后是担忧。 五少爷为何又重提这事，是不是云州那边的情形又有变化，那娘亲，是不是更加危险。 不管桃叶如何担忧，初五这日还是到来了。 天刚蒙蒙亮，容玖就带着桃叶坐上了马车，后面还跟着一马车的行李。 羽林卫已经在城外等着。 两人到城门口时，裴维南已经带着楚伊濯到了。 “裴大少爷，大哥！” 桃叶对着两人问好。 “阿沅可……” 楚伊濯正要问上妹妹一句冷不冷，却见自己妹妹披着一件厚实的披风，领子上的红狐毛在脖子围了一圈，看着就暖和，再往下看时，妹妹手上还拿着一个精致的錾金仙人纹样暖炉。 “容五，你这就有些厚此薄彼了，小美人有暖炉，我们怎么没有？” 裴维南见着桃叶这一身，也打趣了一句好友。 桃叶被打趣地微低着头往容玖身边靠了靠，下一刻裴维南就收到两道凉凉的视线。 他忙做了个闭嘴的手势。 楚伊濯倒是为妹妹高兴，看妹妹这一身穿戴就知这些日子五少爷待她应是不错。 后边又响起马车的辚辚声，几人转头望去，没过多久一辆朴素的灰扑扑的马车就到了几人跟前，里边出来一个眉目肃正的中年男子。 “见过陈大人！” 容玖几个客气地拱手作揖。 “容将军久等！” 陈进拱手回礼。 “这一路还要辛苦容将军！” 陈进虽是与容玖说着话，眼神却是往楚伊濯面上多看了两眼，不过也没停留多久。 “陈大人客气，同奉皇命而已！” 容玖拱手说了一句又对着陈进道：“此去云州，路途遥远，在下备了上好的车马，陈大人请！” 不等陈进拒绝，容玖又说了一句：“其他州府的官道不比盛京，坎坷不平之地颇多，为了早日顺利抵达云州，还望您莫要推辞！” 陈进闻言转身看了眼自己家里那匹老马和那单薄车架，脸色微红，好马价高，他府上是有一匹，但留给了自己女儿用。 “那就谢过容将军了！” 陈进也不再推辞，而是跟着归云往后边那辆结实宽大的马车走去。 “这位陈大人的性子倒与传言中的不一样，做事也不迂腐嘛！” 裴维南在容玖耳边轻声说道。 “能教养出陈小姐……” 楚伊濯顺口说了一句，但说到一半忙停住了，还往后边看了一眼，还好羽林卫离他们有几步远，陈进也已进了马车。 “哦？” 裴维南正要取笑时，后面又响起马蹄声。 “韦家的小牲口来了！” 裴维南往后看了一眼，冷笑一声道。 “看来就等本少爷了！” 马车到近前，韦府的护卫将车帘掀起，韦云起也不下马车，只靠在车壁上笑着说道，一左一右还有两个容色俏丽的丫鬟捏肩捶腿。 “人到齐了吗？怎么还不走！” 这时，裴维南那辆马车的帘子被人从里边掀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探出头来，不悦地说道。 桃叶转身看了一眼，看清老者的样貌却是疑惑起来……这不是在宁国寺给杨姨娘看诊的大夫吗？ 他怎么也在此处？ “出发！” 容玖没有注意到桃叶的神色变化，揽过人上了马车。 裴维南和楚伊濯也没有理会韦云起的意思，两人上了老者的那辆马车。 后边韦云起阴沉一笑，微一摆手，护卫将车帘放下，驱动马车上前跟在了后边，最后才是骑马的羽林卫。 “五少爷，方才那位老者是？” 马车走了一段后，桃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他是教子熙医术的师傅，言庭言大夫！” 容玖以为小丫鬟好奇，随口说道，说完偏头看人时才发现小丫鬟的神色有些不对。 “你见过他？” “上次在宁国寺，杨姨娘遇险，就是这位大夫医治的，他还给了奴婢一瓶药丸，说是能调养身子，但奴婢那时不知他的身份，所以一直没用！” 桃叶没有隐瞒。 “言大夫年轻时是宫里的御医，后来不愿牵扯那些争斗，才辞官做了游医，有时也在京中的几个药堂坐诊！” “他的医术确实比子熙高些！” 小丫鬟这么一提，容玖倒想着到驿馆时可以让言大夫给小丫鬟诊一下脉。 他这些日子将人养得精细，那寒弱之症不知有没有好些。 但桃叶听着这些话却是心底一沉。 裴大少爷的医术本就极好，为何还要一位大夫随行。 难道是沧州的瘟疫真的很严重。 桃叶虽是忧心，但没有开口问眼前这人，五少爷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就是问了也是无用。 因着要赶路，众人的午膳都是在马车上解决的。 出了盛京，官道果然不再一路平整，就算他们的马车足够结实宽敞，外边的马又是永宁侯府马场里特意选出来的温顺壮实的马，坐在里边的人也不怎么舒服。 桃叶被晃悠得困倦，便靠在车壁上迷糊了过去。 等再醒过来时，自己的头却是枕在五少爷膝上，身上还盖了一件披风。 “醒了就起来吧！” 第267章 要不要更刺激一点? 容玖稍稍动了下腿。 “奴婢给您捏捏！” 有了上次去温泉庄子的经验，桃叶一眼就看出五少爷的腿怕是又被她压麻了，忙撑起身子给他揉按起来。 桃叶揉按的手法很好，没过一会儿容玖因腿麻微皱的剑眉就舒展开来，整个身子也颇为享受地靠在了车壁上。 “可以了！” 马车行进得越来越缓慢，容玖一把抓着桃叶还在揉按的手。 桃叶刚坐正身子，外面行云就轻声禀道：“五少爷，望京驿到了！” “走！” 容玖先往外走去，下了马车后扶了一把后面小心翼翼踩着脚凳下来的桃叶。 元月里官员出行极少，容玖这一行又十分显眼，众人刚下马车，望京驿的驿长就带着手下的驿卒迎出门来。 行云将容玖的官凭递上，并简单介绍了同行的人，那驿长脸上更加殷勤了。 “陈大人，容将军，韦二少爷，里边请！” “你快去叫人来安置几位大人的马匹行李！” 望京驿本就因着与盛京距离近才得此名，所以这里的驿长和驿卒比其余地方的更有眼色，消息也更灵通些。 容玖这一行，既有当今最炙手可热的两位皇子，太子和雍王的母族子弟，又有朝堂上的三品大员御史大夫陈进，这么多贵人同住，就算在望京驿，也是稀罕。 “小的先带几位去上房安顿，等饭菜好了直接让小厮们送到各位的房中！” 驿长极懂看人脸色。 舟车劳顿了一日，众人脸上都有疲色，大概只想找个地方歪一下，再让这些贵客下来用膳想来也是不愿。 “劳烦了，晚膳随便弄些就好，不必兴师动众！” 这一行论品级，自是以陈进为首。 “多谢陈大人体恤，小人明白！” 驿长一脸感怀地弯身应了，不过并没打算照此做。 这位陈御史看着是个清正朴素，不讲究排场的，但那容家五少爷和韦二少爷可都是锦绣堆里出来的金贵人，没看这奉旨出行，身边都还带着貌美婢女在跟前伺候，他可不敢怠慢。 五间上房，陈进自己一间，言庭也是一人一间，裴维南和楚伊濯一间，容玖和桃叶一间，韦云起则是带着那两个俏丽婢女一间。 “陈大人出来怎么也不带个伺候的人，不如我与大人一个？” 上楼梯时，韦云起在陈进后边玩笑道。 “不必了！” 陈进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这帮御史真是无趣啊！” 韦云起走上二层，摇了摇头，又将不怀好意的目光挪到桃叶身上，不顾容玖眼中的冷冽之气，走近几步笑着道：“容五少爷想来是知雅趣之人，这终日对着一人想来也是无趣了些，不如将你身边的婢女与我这边两个换换，图个新鲜如何？” “别冲动！” 裴维南极有先见之明地拉住旁边愤愤不平要上前的楚伊濯。 “原来韦二少爷最喜寻些刺激的事，若早知道，那日就不该扔偏了箭，生死一瞬，还有比这更刺激的？” 容玖低头往旁边的羽林卫士兵上看了一眼，脸上的笑意更浓了，裴维南见此，却是拉着楚伊濯往后退了一步。 楚伊濯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得一阵刀鸣声。 除了裴维南，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直到那把刀深深插进了柱子里。 那引路的驿长腿一软，差点摔到地上去，还好靠在了后面的房门上。 “啊……” “二少爷，您的脸……” 两道尖叫声随之响起，是韦云起的两个婢女。 两人已经瘫软在地上。 韦云起伸手摸向脸上刺痛处，一抹血沾染在掌心处。 “韦二少爷这下可满足了？要不要来点更刺激的！” 容玖目光往下瞥了一眼。 “生死一瞬的确刺激，不过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韦云起笑着拉起瘫软在地上的丫鬟，将掌心的血随意抹到那张发白的脸上。 那丫鬟已经抖得不成样子。 桃叶也不自觉地往容玖身后退了一步，这韦二少爷真是一个癫狂之人。 容玖察觉到桃叶的动作，不再理会韦云起，揽着人进了屋子。 “放心，有容五在，你妹妹一定会好好的！” 裴维南也拉着楚伊濯往屋子里走去，至于言庭，早在这边闹起来时，就进了自己屋子。 “韦二少爷这边请！” 右边这四间都有了人，驿长只好陪着笑请韦云起过去左边的上房。 韦云起看了眼那把还插在柱子上的刀，微眯了那双狭长的凤眼，直到那驿长在旁冷汗直冒，这才抬腿转身。 走了三步，韦云起又停了下来，转身看向那两个还瘫软在地上的身子抖得不行的婢女：“你们这腿倒是软得很，比从前的水仙……” “二少爷饶命！” 那两个婢女似听了什么了不得的话，挣扎着在地上跪好，满脸惊惧地磕下头去。 “饶命？本少爷可不舍得要你们的命，本少爷还没疼够你们呢！” 旁边的驿长刘全也不知为何，这几句明明是纨绔子弟调戏婢女的风流话，但他没听出什么香艳的味道，怎么感觉阴恻恻的。 “腿不软了，就进屋吧！” “可要本少爷扶一把你们两个？” “不不不，奴婢们自己……自己可以！” 两个婢女闻言更害怕了，相互搀扶着从地上起来，跟在韦云起身后进了屋子。 诶…… 刘全见这些贵客们终于都进了屋子，这才呼出一口气，走下楼梯去。 容玖门前。 “将军这功夫……也……也太好了！” “实话说，我都没看到容将军是如何将这刀从我腰上拔出去的！” “下次谁再说我们将军是靠着身份进羽林卫的，我第一个不答应！” 几个羽林卫围在那根柱子前，看着上入木三寸的刀小声感叹起来。 用过晚膳，众人就歇下了，明日还要早起赶路。 白日赶路这么累，容玖当然不会动桃叶，只是搂着人睡觉。 但桃叶这一夜却睡得很是不安，因为耳边总是能隐隐约约听到哭泣和哀求声，中间还夹在着几声似乎被压抑着的惨叫。 第268章 睡不着? “睡不着？” 温香软玉在怀，容玖本睡得极好，但小丫鬟时不时地动下身子，他自然也被闹醒了。 “是奴婢吵醒您了？” 桃叶有些不好意思，这还是她第一次将五少爷闹醒。 “没事，有我在！” 容玖武艺非凡，旁边屋子里的动静他比桃叶听得更清楚，不过他并非善人，世上凄惨之人多了，他也不是个个都要去怜惜一番。 “嗯！” 桃叶抱紧了这人的腰，虽说对眼前这人并无情爱心思，但不得不说，五少爷方才的举动，给了她很大的安全感。 这种真心的黏糊的依赖让容玖很受用，不过被这娇软腻滑的身子环着，容玖并非柳下惠。 两人同床同枕这么久，身边的人气息一变，桃叶就知下边会发生的事，环在容玖腰上的手马上僵了一下。 她方才真是迷糊了！ 今日坐了五六个时辰的马车本就累得她腰酸背疼，若是夜里再被闹上一两个时辰，明日她怕是都要起不得身。 “睡吧！” 容玖感觉到小丫鬟停了一瞬的呼吸，怀中那娇软的身子更是僵得不行，好气又好笑，稍稍往外躺了一点，两人之间隔开了距离睡着。 不过等到半个时辰后，那略有些冰凉的身子不自觉地往自己身上靠来时，容玖还是习惯性地将人揽入怀里。 许是旁边那屋里后来没有了动静，后半宿桃叶倒是睡得很好。 第二日清早，桃叶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的头正埋在那温热的胸口上，手还放在五少爷外侧的腰上。 她怎么会睡成这副样子。 心底刚起了这个疑惑，她就被旁边的人一个翻身压到了下边。 “呜……” 一阵急促的吻落在唇上，腰间的软肉被或轻或重地揉捏着。 “容五，起身了没？” 桃叶正要伸手推人，就听到外边的声音。 是裴大少爷的声音。 她将手又放下了。 果然，外面裴维南见里边没有声响，又敲了两下门。 那阵急切之后，桃叶才发现五少爷并不打算做其他的事，手也只放在腰间揉捏。 昨日五少爷忍着没动她，今早就……算了。 桃叶软了身子，索性任由着上面这人动作。 “怎么没声音，不会出事了吧？” 楚伊濯担忧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唇上被狠狠碾磨一阵后，容玖抬起身子，冲着外面道：“你们先下去！” “五少爷，奴婢伺候您起身？” 知道这人不会再继续，桃叶忙坐起身子。 容玖瞪了眼旁边的人，下了床。 桃叶被瞪得莫名其妙，不过见五少爷并不是真的生气恼怒，也不害怕，起身披了外衣服侍容玖穿衣。 等到两人下楼时，早膳已经被摆上桌。 裴维南一眼就瞧见桃叶唇上红得娇艳，打趣的目光看向好友。 “这粥热乎得很，阿沅先喝一碗！” 楚伊濯已经给桃叶盛了一碗甜粥。 “坐吧！” “谢五少爷！” 得了容玖的话后，桃叶才坐了，接过楚伊濯手里的碗：“谢谢大哥！” 不过却没有自己先喝，而是先盛了一碗鸡丝火腿粥放在容玖跟前。 五少爷不爱甜腻的东西。 “因着路途遥远，每日都要早起赶路，辛苦诸位了！” 坐在容玖对面的陈进已经喝下一碗热粥，身子暖呼呼的，满足地叹了一口气，对着几人说道， 原以为这两位都是勋贵家娇养的公子，做事许是随性，他昨日还想着今早定是要让军士将这几位叫起来，没想到倒是不用。 不过那韦家二少爷…… 几人不紧不慢地用了早膳，还是没见韦云起的人影，陈进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来人，去将韦二少爷叫起来！” 陈进招来两个羽林军士吩咐道，他自来不惧得罪这些世家子弟，当初云阳猎场之事上，他还弹劾过韦家。 “是！” 两名军士往楼上去了一趟，很快就下来了：“韦二少爷刚起身，说是楼下人多腌臜，早膳就让小厮直接送进他房里！” 陈进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旁边几桌用膳的羽林军脸上也不好看，这人多腌臜，不就是说的他们这些人。 但他们虽是气恼，也不敢出言得罪这位贤妃的侄子，雍王的表弟。 “陈大人，这望京驿不小，趁着这会儿我们不如去外边走走，等会儿又要坐几个时辰的马车，正好疏散疏散筋骨！” 楚伊濯在旁客气地建议道。 “好！” 陈进往楚伊濯脸上多看了两眼，而后缓和着脸色起身。 “看来楚兄终身有望啊！” 抄手游廊下，裴维南一边走着，一边看着前边相谈甚欢的两人，偏头对着旁边的好友说道。 “小女娃，老夫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两人后边言庭打量着桃叶问道。 “是，奴婢有幸在宁国寺见过您一面！” 得知言庭的身份，桃叶说话时多了些恭敬。 “宁国寺？倒是有些印象，老夫记得当时好像还送了你一瓶药丸，怎么样，吃了可有效果？” 桃叶心底一个咯噔，那药来路不明，她只收了起来，但这位是裴大少爷的师傅，医术超群，自己要是说出实情定是要惹恼了老人家！ “言大夫，容某可否麻烦您一件事？” 容玖忽然转过身子问道，桃叶松了一口气。 “什么麻不麻烦的，只要容五少爷记得自己答应的事，老夫这一路都听你的！” 言庭潇洒地摆手道。 “那容某先谢过了，劳烦您帮我这婢女诊个脉！” 容玖客气地说道。 “诶，看来有人不相信我的绝世医术啊！” 裴维南听后对着陈进两人，捂着胸口一脸的痛心。 “不，不，徒弟说错话了，师傅才是绝世神医！” 见言庭看过来，裴维南忙往陈进身子后躲了躲，这副模样惹得陈进那严肃的脸上都乐了。 对自己的身子，桃叶当然不会轻忽，在言庭旁边坐下，将手伸了过去。 只把了片刻，言庭就深锁着眉收回手，桃叶见着心里一个咯噔，难道自己的身子不好。 可是她近日并无不适之处。 旁边容玖的眸光也沉了下来。 第269章 他没想到 “你这女娃没吃老夫送你的药丸吧？” “没有……” 桃叶不知言庭为何要问这话，只得实话实说。 “那就好！” 言庭那脸上的紧绷之意忽而散了，还呼出了一口气。 “师傅，是这小丫头的寒症又重了吗？” 裴维南也被自家师傅的神色弄得摸不着头脑，问了一句容玖和桃叶最关心的话。 “倒也没有！” 言庭捋着自己的胡须慢悠悠道。 裴维南：…… 要不是他不敢欺师灭祖，不，要不是他师傅下毒的本事比他高，他定要摇着这老头问个清楚。 “脉象是比上次在宁国寺时好了不少，寒症也没有加重，但也没多少好转！” “近日怕是又受过什么惊吓吧？” 还好言庭总算说起了正经话。 “可有大碍？” 听到惊吓二字，容玖看了眼低着头不知心情如何的小丫鬟，问道。 “大碍是没有，毕竟也死不得人！” 这是什么话，裴维南小心地往容玖脸上看了一眼，真想将师傅的嘴捂住。 小丫头如今可是容玖的心尖子。 这老头子，还想不想要那些稀奇药材了？ “不过这避子药还是少用为好，本就得了寒弱之症，再隔三差五地用这寒凉之药，日后就算这女娃可以留孩子也难以保住，这身子老了也要受大罪！” 言庭在宫中尚药局待过，对这些大户人家里头的所谓规矩心知肚明。 “那师傅方才说的那就好是什么意思？” 裴维南想起桃叶的兄长还在，忙岔开话去。 “这女娃要是吃了老夫那药还是这副样子，那不是说明老夫的医术不行！” 言庭没好气地说道。 “言大夫若是有好的治疗法子，还请为……为这位姑娘开上一些药！” 楚伊濯听着妹妹以后可能难有自己的孩子，眼都红了。 昨日他还欣喜于五少爷待妹妹不错，这会儿他真想给自己一个巴掌，五少爷再宠妹妹，妹妹如今也只是一个通房丫鬟，与主人手边的一件爱物有什么分别。 五少爷看似疼爱妹妹，但他明知阿沅身子不好，却还让她伺候，每日喝那避子药，哪有一份真心！ “言大夫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尽可以和容某说！” 容玖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攥紧。 他没想到…… 其实是没费心思去想，虽然心内有了成算，但他很多时候习惯性地将小丫鬟当成一个婢女看待。 “要治这女娃的寒症，用药不难，只是这经年累月留下的暗伤也需要长年累月的精心养着，不然吃再多金贵的药也没什么用！” “既想治病，等回去后我拟几张方子，容五少爷让人按着这方子将药收齐了，送到老夫马车上！” “还好老夫将那些家伙事都带来了！” 言庭自言自语地说了这些就站起身来。 桃叶也随之起身，面上已经瞧不出方才的忧急。 “五少爷，奴婢看着时辰也差不多了，是不是早些回去准备出发！” 听到自己日后可能连孩子都保不住，桃叶心里虽是难过，但如今最重要的，是将娘亲从楚家那个虎狼窝里救出来。 其余的事，可以慢慢图之。 “韦二少爷应该也用好早膳了，陈大人，我们现在就出发吧！” 楚伊濯与妹妹那双带着恳求的目光一触即离，的确，现在他就是痛骂容五少爷一场，又能如何，阿沅，甚至娘亲的命如今都在人家手上。 妹妹为了娘亲和他，甘愿暂且留在国公府为奴为婢，不论如何，他都不能冲动。 “陈大人请！” 容玖似是没有瞧见兄妹两人的眼神交流，对着陈进微微弯着身子道。 “确实该动身了！” 陈进虽是御史，监察百官行为，但对人家的私事，却是无心掺和，方才言庭出手给桃叶诊脉时，他就往廊下的池子边走去，这会儿才走了过来。 “几位回来了，我还想不见诸位的人影，这是在驿馆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事！” 他们一行刚转过抄手游廊的一角，就碰上了韦云起。 韦云起脸上那道刀痕隔了一夜越发明显，不过应是用了上好的伤药，伤口没有红肿起来。 身后依旧是那两个俏丽婢女，不过更显得怯弱不胜，左边那个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桃叶只看了一眼，就知那婢女是在极力遮掩脸上的伤。 “既然见到了人，我们就继续上路吧！” 韦云起却是一把将左边那婢女揽到身前。 那婢女惊惶之下，半边肿得高高的脸露在众人面前。 “我等是奉旨出行，还请韦二少爷行事注意身份！” 见到那婢女脸上的伤痕，陈进严声说道。 “注意身份？陈御史这是什么意思？” 韦云起笑着故作疑惑道。 “哦？原来你说的是我这婢女脸上的伤啊！” 韦云起看陈进那副嫉恶如仇的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握着怀里婢女的下巴硬是让她抬了脸起来，像是想让众人都能仔细看看婢女脸上的伤痕。 那婢女脸上和下巴都疼得不行，却不敢动弹，只是面上都是惊慌之色。 “不过教训一个犯了错的婢女，也值得您这位当朝第一御史说话，看来那些人说陈御史无事忙倒也恰当！” 韦云起将手收回，嘲讽道。 “我看这猪狗不如倒也是古今第一好词！” 裴维南嗤笑一声，上前将人挤开了，对着陈进道：“陈大人请！” 陈进沉着脸甩袖离去，容玖则是将桃叶揽在怀里，挡住了韦云起那淫邪的目光，楚伊濯也替自己妹妹挡住了这人的身影。 言庭走在最后，却是捋着花白的胡须看着韦云起脸上那道伤痕摇摇头，像是有些不满。 韦云起自然不会将一个粗布麻衣的老人看在眼里，揽着怀里的人也往外边走去。 等上了马车，桃叶眼底划过一阵惊讶。 若不是见着外面还是那样，桃叶差点以为五少爷让人换了一辆马车。 中间的位置铺着绒毯，两边的角上各放着一个缎面软枕，中间还放着一个暖炉，与昨晚房间里的一样。 “若是累了就靠着歇息，别撑着！” 第270章 噩耗 容玖见着桃叶心里的讶异，指着左边的软枕温声说道。 “五少爷，大哥许是今日刚知奴婢身子不好，有些心急，并非对五少爷不满！” 桃叶惊讶过后，想着五少爷突然对自己这般贴心，应该是为了安抚大哥。 大哥在楚家生活了这些年，此行能起的作用应是不小。 而且云州形势复杂，福祸难料，五少爷定是不想同行人各有心思。 “你觉得我这般待你是为了收拢楚兄的心！” 容玖心里有些恼，但想到言庭方才的话却又气不起来。 “身子不好就别想太多，日后那避子药也别喝了！” 容玖说完这句后就自顾自靠在了另一边车壁上半阖了眼。 “奴婢没有这么想，只是怕五少爷和大哥闹矛盾！” 桃叶犹豫了片刻，便挪到容玖这边，伸手抱住了这人，声音娇软动人，眸子刻意半抬不抬，这样更显得娇媚慵懒。 容玖眼皮微掀，目光在那张艳绝的芙蓉脸上游移不定，直看得桃叶有些撑不住眼底那股子娇媚，这才伸手将旁边柔软的貂毛毯子盖在桃叶身上：“别冷着！” “我没有生气！” 见桃叶唇上微动，容玖又添了一句。 容玖之前最爱桃叶的娇媚，但方才真用了几分心思看人，他才见那娇媚之下的小心翼翼的讨好。 听到五少爷这般说，桃叶便挪回去靠在软枕上合上了眼，她昨日没睡上几个时辰，现在已经有些困倦，至于五少爷方才提的日后不让她用避子药，她根本没往心里去。 就算五少爷这会儿是真对自己有些怜惜和愧疚，她如今前程未定，日后的事也还在筹谋之中，若是不小心有了身孕，不仅她在夫人眼中的好印象消失殆尽，五少爷也未必能护着自己。 容玖看人睡实了，这才伸手理了理那貂毛毯。 …… 由于要在元宵之前赶到云州，容玖等人每日都急于赶路，接连八日过去，容玖和裴维南两个还行，其余的人，别说桃叶这样身子本就虚弱的，就是韦云起，也是满身的倦意，那脸上的伤口也迟迟不好，神色越发阴沉。 “行云！” 容玖看着桃叶白着脸又喝下一碗苦药汤子，指叩车壁喊了一声。 “五少爷！” 行云掀开帘子。 “此处离云州还有多远？” “最多还有一日的路程，前面三里处有个镇子，小人昨日和驿馆的人打听过，还算繁华，若是要早些歇脚，倒是个去处！” 行云见自家主子虽与自己说着话，目光却在桃叶姑娘身上，福至心灵地说了后面这几句。 “去和陈大人禀报一声，今日就去前边镇上找个客栈歇着，多日奔波劳累，正好休整一日！” “是！” 行云放下帘子。 两刻钟后，一行人就进了南归镇，南归镇属于华州地界，如行云所禀的那样，算得上是个繁华之地。 容玖一行包下了镇上最大的一座客栈。 众人奔波劳碌，实在太累，都回了各自屋子。 上房里，桃叶正想服侍容玖更衣，就被一把抱起放在了床上：“我自己来，你先睡着，再过一日就能到云州城了！” 桃叶的脸色白得厉害，就算一路上都在喝言庭开的药，那身形也是消瘦了不少。 容玖知道小丫鬟熬成这样，不仅是因着路上累着了，还为着担忧云州的事，心火旺内里虚，连夜间都难以入睡。 “谢五少爷！” 桃叶也知自己的状态很不好，但越近云州，她就越不能安下心来，哪怕知道担忧是无用的。 她每日都能梦到娘亲已经被楚家折磨得不成人形。 容玖注视着床上的人一会儿，并没有宽衣一道歇着。 等人呼吸绵长之后，就出了屋子。 马车上那晚汤药里加了安神的药材，小丫鬟应该能睡一两个时辰。 “是我！” “容五！” 裴维南见好友过来，也不奇怪，不过神色间有些异样。 “容兄，阿沅可好？” 桃叶的憔悴楚伊濯也是看在眼里，但连言大夫都说了心病难医，他也只盼到了云州后，阿沅见到娘，能高兴起来。 “她服了安神汤睡下了！” 其实容玖的脸色也不好，桃叶晚间睡不安稳，连带着他也一块熬着。 “子熙，将我们昨夜接到的密报和楚兄说一下吧！” 容玖对裴维南说。 “好！” 裴维南叹息了一声，转向楚伊濯：“楚兄，令堂怕是不好，若是下边的人没有探听错消息，她怕是染上了瘟疫！” 容玖手下的人除夕前就从盛京出发，且是快马，七日前就到了云州城。 他特意嘱咐了下边的人混入楚家打探桃叶的娘邹氏的消息，但因着云州瘟疫蔓延，楚家进出极难，再加上下边的人并不知邹氏的长相，所以直到今日才有些消息传来。 “什么！” 楚伊濯惊得站起身来，身子不由得晃了几下，裴维南忙起身一把扶住了人。 “楚兄先别急，下边人回报的消息未必准，兴许只是令堂身子弱，恰好这些日子身子不爽利！” “而且师傅和我路上一直在商量治疗疫病的法子，已经有些眉目！” 裴维南安慰道。 “裴兄上次说沧州的瘟疫并未波及云州，是不是瞒了我？” 楚伊濯被按着重新坐下，眼里通红。 “我们之前得到过消息沧州瘟疫有些严重，但云州的情况确实不知，而且沧州年前就上表朝堂说是疫病已被控制住！” 裴维南看了容玖一眼，坦然说道。 “请容兄，裴兄救我母亲，若母亲能得救，我日后定为二位效犬马之劳，决不食言！” 楚伊濯心里明白，裴维南这话并非全是实话，容五少爷行事，必会权衡各方利弊，但他们兄妹并无依凭，只能求助旁人。 “楚兄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别说容五对你妹……我们当初与楚兄结交，也是觉得意气相投，朋友有难，哪有看着不管的，只是云州城内如今形势复杂，我们还需好好商议一番！” 裴维南将一揖到底的楚伊濯扶起。 “我这里的确有些事要与楚兄确认一下！” 第271章 五少爷真好! “楚家各房之中有楚兄可以援以为助力的人吗？” 容玖问楚伊濯。 “有，但算不上太大的助力！” “楚家嫡支总共有四房，如今掌权的家主是大老爷，二老爷是庶出，面上依附大房，三老爷也是庶出，不过很早就因病过世了，留有一儿一女，在楚家不太有存在感，至于四房……四老爷是嫡出，我听楚家的下人提过，他当年是楚家已逝的老太爷最钟意的家主人选，但在我入楚家的那年就被山贼所害！” “四夫人也在一月后殉情离去，只留下一个八岁的儿子，自小聪明伶俐不让其父，但楚家四房夫妇去世后不出一年，他就在一场意外中摔断了腿，终日与轮椅相伴！” 事到如今，楚伊濯也没有隐瞒的余地，他之前未主动提及一些事，是想给阿沅和母亲留条后路。 容五少爷的本事，他虽不知全貌，但只窥到的这些已足够令他心惊。 他有自知之明，不管家世背景，还是心术谋略，他都不能与之抗衡，唯有留下一些底牌，但形势如此，他不能拿母亲的安危一赌。 “楚兄说的助力就是这位四房仅存的主子！” 裴维南问道， 屋子里另外两人都是聪明人，听了楚伊濯前面这些就猜出了人选。 楚伊濯点点头，继续说道：“楚家四爷意外身死，楚家上下都有所猜测，我猜当时的老太爷心里也存着疑云，但为了家族平稳，这事只能就这么掩盖过去！我也是偶然得知这位六少爷一直在韬光养晦，暗查其父母的死因！” “据我所知，楚六少爷心思深，又对楚家大房恨之入骨，到了云州后，我可以请他与容兄和楚兄见上一面！” “但若楚家这些年的罪证都被查实，楚家在云州的势力也将被连根拔起，百年世家也将不复存在，不知道他是不是能狠得下心！” “而且楚家主早些年对这个侄子防得厉害，他在楚家能动用的可信之人并不多！” 楚伊濯与楚家六少爷楚计风，算不上惺惺相惜，只能说是相互利用。 楚伊濯的养父虽是楚家旁支，但因为会奉承家主，就在主宅旁边住着，楚伊濯也时常跟着出入主宅，虽无法接触到楚家的核心事务，但比楚计风，至少行动自由。 因此，两人偶然有过交集之后就一直暗地保持联系。 “我知道了，等明日到云州后，万事还需要楚兄相助！” 容玖听完后就站起身。 “明日到云州城后，直接去刺史府！” “好，云州刺史想来这会儿也得到京中的飞鸽传说了，且看他如何应对，也可看看楚家的态度！” 楚家作为盘踞云州百年之久的世家，历任的云州刺史只有与楚家打好关系才能长久，这任刺史已经到云州两年，吏部的考核还是上等，定是已经和楚家狼狈为奸。 容玖与两人说完这句后就往自己房里走去。 “娘……娘亲……您快醒……是阿沅……” 容玖刚打开门，就听到床榻边有低泣声传来。 疾步往里走去，只见榻上的人脸色白如霜雪，蹙紧了眉头低声呢喃着，但又因着安神药的作用，眼却是紧紧闭着，没有醒来的迹象。 “桃叶！” 容玖将人半抱起，轻轻摇晃了怀里的人。 但怀里的人一丝回应都没有，头不停地在他胸口偏来偏去，脸上的神色越加不安。 “阿沅，阿沅，醒醒！” 容玖看着那张雪白的脸沉吟片刻，放低了声音在桃叶右耳边轻哄道。 “娘亲！” 终于，桃叶满身满脸的冷汗从容玖怀里醒来。 “没事了！” 容玖将人抱在怀里，手轻轻地撩开桃叶额前那缕掉落的已经被冷汗黏湿的头发。 “五少爷……” 桃叶似是刚从梦境中出来，才认得眼前的人。 “放心，我在！” 她从未在小丫鬟脸上见过如此惶急凄凉的神色，就算是那日在永宁侯府她不得已挟持明月为自己谋生路，也没有这样。 “五少爷，我娘是不是出事了？” 桃叶神思清醒过来，离开这人的怀抱，退后一点在塌上跪起身子，一眼不错地看着容玖。 “你听到了行云的话？” 容玖沉声问道。 “是……奴婢不是有心的，只是……只是担心娘亲在云州的安危，所以昨日才假作睡着，偷听了您和行云大哥的话！” 桃叶本来想说自己那时恰好醒来，但她不过问了一句五少爷就猜到她偷听了他们的谈话，也不敢再隐瞒。 “昨日云州那边传信过来，你娘她病倒了，可能是染上了瘟疫！” 容玖心内叹息一声。 小丫鬟大概是半途醒来的，只听了后面的话，但明日就要到云州，这事也没必要再瞒着。 何况前面他有心瞒着，小丫鬟还是把自己弄成了这副模样。 “别哭，言老大夫的医术不错，就算是瘟疫，也未必没有法子医治！” 小丫鬟竟是落下泪来，虚弱苍白的脸上划过几道泪痕，更显得那张芙蓉脸惨白如雪，容玖心内一紧，温声安慰道。 有了这一句，桃叶眼里的泪却是落得更厉害了。 容玖只好重新将人拉入自己怀里，拿了旁边的罗帕给桃叶擦起泪来，但桃叶似是要把这一路的担心和隐忍都哭出来，到了后来，甚至开始抽噎起来。 “别哭了，我答应你，明日到了云州后，一定让你马上见到你娘！” 容玖被桃叶哭得面上没了往日的冷峻，薄唇一动，不自觉地说了上面这句。 “真……呜的！” 桃叶立马抬头，虽然抽噎个不停，但还是急于想要确认容玖方才的话。 “当然！” 容玖说出那句话时神色也是顿了一下，此次来云州有很多要紧事要做，明日一入云州城要做的事，他和子熙昨日早就商议好了，但见到桃叶眸中重新聚起的亮光，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应了。 看来明日的事还要重新筹谋一番。 “五少爷真好！” 桃叶这次对容玖是真的感激。 容玖见着桃叶苍白的脸色浮现激动的红晕，嘴角也不自觉地勾了一下。 第272章 预防瘟疫 得了容玖这句承诺，桃叶的精气神一下子好了不少。 尤其见到容玖眼底淡淡的青黑，桃叶投桃报李，温声劝着让人躺在旁边的榻上，她则是跪坐在一边，双手在容玖额上轻轻揉按起来。 容玖这些日子思虑的事多，近几日又因着担忧桃叶晚间也没睡好，再加上桃叶揉按的手法好，一刻钟后他就呼吸绵长起来。 桃叶看着榻上已经熟睡的人，自己却是没有睡意，许是方才的惊喜还在心头萦绕着。 五少爷近日待自己，的确很好，桃叶能感觉出来，与之前那种高高在上的宠爱是不一样。 但这人对自己究竟是如何打算的，桃叶依旧猜不到。 不过五少爷答应入云州城后，马上让她见到娘亲，桃叶心底是感动的。 这对五少爷来说，兴许不算难事，但也绝非易事。 桃叶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就轻轻掩了门出去。 娘感染了瘟疫，说明她之前隐约的猜想没有错，沧州的瘟疫已经传到云州，他们这一行人去云州也要有些防备。 桃叶叩响了最东边那间屋子的门。 “谁啊打扰老夫……” 门一被打开，桃叶就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原来是你这个小女娃！怎么，现在知道要爱惜自己身子了！” 言庭没好气地说道。 他一直自信医术，但桃叶这几日吃了不少药，却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惹得容玖每次来问询时眼里都有些怀疑，还带着他那徒儿一道，说是商量。 他这师傅还能不如自己徒弟了。 言庭被气得不行，偏偏自己的病人又不争气。 不过看在宁国寺里桃叶好心扶的那一把，言庭还是将人让进了自己屋子。 “这些日子劳烦言大夫了，都是桃叶先前不知好歹，辜负您的好意！” 桃叶见两边的门都被打开，眼底会心一笑，这位言老大夫看着行事出格，但心思倒是虑得周全。 “行了行了，老夫还能跟一个小女娃计较！” 言庭面色不耐地摆手。 “你过来是想让老夫诊脉？” 言庭说着就捏住了桃叶的手腕。 桃叶今日虽不是为此而来，但也没拒绝，她自己的身子自也是重要的。 言庭只诊了一时，就放下了：“别的与之前差不多，只是这几日赶路多了，睡不好，吃不好，身子更加虚弱了些！” “小女娃，我上次说的可不是危言耸听，要是再用那避子药，你日后可别想要自己的孩子了！就算以你现在的身子状况，要是有了孩子，保住也难！” 言庭又肃言提醒了一句。 “奴婢多谢言老大夫，一定谨记此话！” 桃叶感激地矮下身子。 孩子她现在一定不会有，不过这避子药，却是免不得的，只能尽量让五少爷少碰她。 “言老大夫，桃叶今日过来，还有一事要麻烦您，我听说云州城里边有疫病，我们这行人进城后可有防病的法子！” “这事老夫自是早就想到了，等明日启程，就让你家少爷派人将这些药丸分发下去，虽然不能确保无虞，但总归好些！” 瘟疫只是历朝历代的一个统称，但其实不是一种特定的病，疫病的症状也有所不同，更别说治疗的法子，言庭医术不凡，但也得看到实在的病人才能对症下药。 “言老大夫，奴婢之前在其他地方志里看到过，将那些驱邪避毒的药粉或药草放在香囊里，让人挂在身上，可以躲开疫病，是不是？” 桃叶谦虚地问道。 “你这小女娃倒有些见识，内服外带，确实更好些，不过现在也来不及让人去做这些物件……” “奴婢可以做！” 桃叶接口道。 “就是药粉，药草需要您准备！” “这不难，老夫现在就可以开始弄，等晚膳前也就得了！” 言庭赞赏地看了一眼桃叶，原来还当这小女娃娇贵得紧，只会奉承主子，如今看着倒是有些见解，就是可惜了。 “那奴婢回去准备了！” 桃叶离开言庭的屋子，就往下一层走去，上房都在二楼，灵雨和其他羽林军士们则是住在一楼。 桃叶唤了灵雨出来，一道去放行李的屋子，顾云卿怕儿子到了这边免不得上下打点，放了不少名贵的绸缎，桃叶决定拿一匹出来做香囊。 “灵雨，你可会做香囊？” 桃叶问抱着布匹的人。 “会，庄子上的妈妈教……” 灵雨说到一半脸色微变，见桃叶看过来忙又改了口：“奴婢以前是在夫人的陪嫁庄子上伺候的！” 桃叶只是随口一问，看到灵雨这副模样倒是生了疑，方才这话又没有什么问题，为什么灵雨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后面那句更是有些刻意解释的意思。 不过这会儿还有要事，桃叶也没有想太多，总归灵雨是五少爷的人，不会害自己，转身嘱咐旁边负责看管的军士将屋子锁好，两人一道往回走。 五少爷还在楼上歇着，她打算在灵雨屋子里做这些香囊。 桃叶选的是一匹苍色的绫缎，这种绫缎不算厚实，但尤其结实。 桃叶的针线活只能算尚可，倒是灵雨，手上动作飞快，像是好生学过的样子。 这香囊只要结实耐用就行，也不必绣花，两人不过花了半个多时辰就做了四十来个香囊。 “姑娘喝口水歇歇！” 灵雨放下最后一个香囊，忙起身给桃叶倒了一盏热茶过来。 “你也歇会儿！” 灵雨手脚快，一人就做了快三十个，桃叶自己倒不过做了十来个。 喝了两口水，桃叶就打算抱着这些香囊去言庭屋子里，但刚出了门，就被一人结结实实地撞上了，还有硬物着地的声音响起。 “姑娘！” 灵雨刚关上门，就听到外面的动静。 一打开门，就见到桃叶被压在地上，忙蹲下身子去扶人。 “姑娘可是摔到哪里了？” 灵雨看桃叶捂着手肘处疼得眉头皱成一团，也不敢随意拉扯人，急着问道。 “先扶我起来！” 桃叶稍稍动了下身子，应该没摔出什么大问题。 第273章 可怜之人? “姑娘慢一些！” 灵雨小心翼翼地扶着桃叶慢慢起身。 “玉佩！盒子里的玉佩呢？” 但和桃叶撞上的人并没有急于起身，而是在地上四处张望，嘴里不断念叨着。 玉佩已经碎裂在柱子边，桃叶起身时就看到了，但她没有说话。 因为她认出了地上这人。 当日在望京驿，韦二少爷把自己脸上的血抹在了这丫鬟脸上，后来青肿着脸被韦二少爷当着众人掐着下巴的好像也是她，好像是叫如儿。 人是可怜人，但…… “玉佩碎了！怎么会碎了？” 如儿在地上四处张望了一阵目光才落到柱子旁边的玉佩碎片上，而后脸上浮现出惊恐的神情。 “桃叶姑娘……姑娘……求求您救救如儿！” 如儿仿佛现在才看到桃叶，膝行几步伸手抓住桃叶的裙摆，低声哀求道。 桃叶目光往下时，如儿的袖口因着方才的动作，往下边挪了一些，一圈红紫的痕迹明晃晃地露了出来。 这痕迹桃叶很眼熟，当初在首阳书院时那个被抬走的孙少爷身边的丫鬟手腕上也有。 “这玉佩是我家少爷的爱物，姑娘知道我家少爷的脾气，若是让他知道了奴婢将这玉佩摔坏了，奴婢定是没了活路！” 如儿见桃叶注意到自己手腕上的伤痕，借着用帕子抹泪时将袖口又往下拉了一下。 这一路上如儿眼见着容五少爷娇宠着桃叶，连上下马车都是被容五少爷抱在怀里的。 这些被主子娇宠得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鬟最是容易心软，见到她身上的伤痕哪有不同情的。 如儿这般想着嘴角竟是微微弯起。 “此事我也无能为力，不如你早些去向韦二少爷请罪，或许你家少爷心软，能饶过这桩罪！” 桃叶心底冷笑，若是凑巧撞上也就罢了，但方才这个叫如儿的丫鬟却是有意在柱子边躲着，往自己身上撞来的。 难为她拼尽全力，力道十足，若不是她往旁边让了一下，真要被撞出个好歹。 平白无故被伤已是让她不快，何况这个叫如儿的丫鬟面上一副心苦的模样，心底还不知藏着什么害人的心思。 “姑娘说什么？” 如儿正高兴着，就听到桃叶这几句话，目瞪口呆，没想到五少爷的通房是这般心冷之人，见到她这副惨样都无动于衷，还要让她主动找二少爷认罪。 她难道没见二少爷是如何待她们的？ “你平白无故撞上我家姑娘，难不成还要我家姑娘去替你去韦二少爷面前请罪！” 灵雨看着桃叶皱眉忍痛的模样，没好气地说道。 “这玉佩价值连城，若不是桃叶姑娘突然从屋子里出来，我也不会摔了这玉佩，我只是请姑娘在我们少爷面前分说一下而已！” “姑娘若是不答应，我今日真是活不下去了！” 如儿一听灵雨将自己的意图说出口，拉着桃叶裙摆的手一僵，随即又抹起泪来。 “如儿姑娘这说的什么话，韦二少爷心慈，怎会为了一个玉佩打杀人！” 桃叶一把扯回自己的裙摆，退后一步，冷声说道。 自家少爷心慈？ 如儿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桃叶，他们这一行人，哪个没看出自家少爷是个狠……桃叶是故意的。 对，她方才说这玉佩价值连城，又是自家少爷的爱物，桃叶必定是怕了，急于想撇清自己。 “这玉佩摔碎在地，姑娘也有责任，若不是姑娘将我撞翻在地，我也不会拿不稳手里的盒子！” “如今我只是请姑娘去我家少爷那边说上一句，姑娘就推三阻四起来，倒是懂得撇清自己！” 如儿看到客栈门口正好有一行人进来，最前边的那位还是身着锦衣的公子，应该是有身份的人家，便刻意抬高声音说道，心里想着若是这边的事情闹大惊扰到五少爷，桃叶定然会顾忌。 这容五少爷再宠桃叶，她也不过是和自己一样的人，让主子在众人面前丢脸，她定是不敢的。 “话已至此，你这忙我帮不了，灵雨，把我们的香囊拾起来吧！” 桃叶怎么可能将自己送到韦云起跟前任人糟蹋。 别说这如儿今日是有意陷害自己，就是今日这事确实是意外，她也不会自己不自量力地独自上门。 “姑娘，我来就行！” 灵雨见桃叶蹲下身子去捡香囊，忙要阻止。 “没事，快……” “嘶……” 桃叶话还没说完，人就被拽倒在地，手臂上随之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你干什么，快分开我家姑娘！” 灵雨惊叫道，就要去拉开如儿。 但如儿却跟抓着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死死地拽着桃叶的胳臂：“求姑娘救救我！” 灵雨不敢十分使力，怕弄坏了她的胳臂。 桃叶右边的胳臂被抓着，想要起身，却是难以使上力。 “去叫人过来！” 桃叶忍着胳臂上的疼说道。 她方才真是大意了，韦二少爷心思狠毒，又有那些癖好。 这如儿惧怕自己没办成事会被她主子责罚，已经疯魔了，灵雨气力不够，又怕伤着自己，再拉扯下去还不知下边会发生什么事。 “是，奴婢这就去！” 不过刚起身转了个头，就差点和后面过来的一群人人撞上：“这位公子对不住！” 她匆匆行了个礼就要跑到另一面去叫人，却被两个护卫模样的人挡住了。 “啊！” 灵雨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凄厉的叫喊声。 愣愣地转过身子时，方才自己差点撞上的锦衣公子正直起身子，那如儿已经捂着手瘫软在地不断哀嚎！ “姑娘！” 灵雨回过神，几步跑到桃叶身边，将人扶起。 如儿惊怕疯魔之下用的力气极大，桃叶觉得自己的胳臂怕是脱臼了。 “姑娘这手臂想来是被拉扯得脱臼了，在下于伤筋动骨上颇有一些经验，不如让在下替姑娘……” “多谢南公子好意，桃叶不敢劳烦您！” 桃叶捂着右边的胳臂，退后一步，错开了那只手。 “也是，你是容……” “容兄别来无恙！” 第274章 伺候沐浴 南韶话音刚落，桃叶就落入了一个硬实的怀抱里。 “伤到了？” 容玖目光垂落在桃叶被左手捂着的胳臂上。 桃叶红着眼轻轻点头。 “五少爷，姑娘是被这个叫如儿的婢女撞倒在地，她不仅撞了姑娘，还硬要拖着姑娘去见韦二少爷，姑娘不肯就上手死死地拽住姑娘的胳臂！” 灵雨在一边轻声禀告道。 她心里很是愧疚，五少爷特意带上她，就是让她在路上能照看姑娘，没想到姑娘在自己面前被伤成这样。 听过这话，容玖的脸色瞬间沉冷下来，看着如儿的目光如盯着一个死人。 “不是……奴婢……奴婢没有……” 如儿托着自己的被折断右手抖得不行，察觉到容玖的目光更是浑身发凉，不自觉地拖着身子往后挪去。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热闹事？” 这时，后边响起一道听着就令人不适的笑声。 “少爷，少爷，救救奴婢！” 容玖方才那道冰寒阴沉的视线将如儿吓得心惊胆战，见着韦云起从后边走来竟还生出了希冀和庆幸。 “这美人可是受了伤？” 韦云起却是一眼都不看地上疼得死去活来又被吓破胆的如儿，露骨的眼神只上上下下地打量桃叶。 他那脸上的刀伤也不知如何，迟迟不好，甚至开始皮肉外翻，衬着那脸上的笑意，使得那张脸更阴沉了一些。 桃叶头微微往容玖怀里一偏，似是被吓着的模样。 下一瞬身子一空，她已经被打横抱起。 “真是我见犹怜的美……” 砰！ 韦云起嘴里的美人还没出口，身子却已经飞了出去，直落在一丈远的地面上，刚往这边走来的裴维南的脚下。 “容五……” 裴维南忙出言提醒了一声，这韦家的牲口可还有用处！ 但他才开口喊一声，那道冷峻的身影已经从自己身边走过。 裴维南往脚边挣扎着起身的人看了一眼，看来这小美人已经成为好友的逆鳞，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不过，见到韦家的牲口这般模样，裴维南还是颇为痛快的，不提韦云起做的那些丧尽天良的恶事，他姐姐刚入宫的时候可没少被贤妃折腾，差点连他那外甥九皇子都没能生下来。 所以韦家人不痛快，他就痛快。 “韦二少爷，咱们是同一辈的人，你这礼我实在是受不起！” “你们几个，还不快把你家少爷扶起来，可别让本少爷折寿！” 裴维南对着后边那两个韦家的护卫说道。 那两个护卫见裴维南终于肯让开，忙去扶地上的主子。 “等等，这婢女也是你们府上的吧，怎么不一起带着！” 那两个护卫刚搀扶着自家主子要往楼上走，裴维南又开口了。 “走！” 韦云起擦掉嘴角流出的血，阴沉地喝了一声。 “不如让在下的人帮着搀扶这位婢女回韦二少爷的房间！” 南韶对着韦云起点点头，笑着说道。 韦云起根本无心理会这话，示意护卫扶着自己往前走。 南韶面上也不尴尬，微一抬手，身后一个护卫直接将地上的如儿拎起，跟在了韦云起后边。 “真巧，竟能在这里碰上南公子！” 目送这几人走后，裴维南走到南韶跟前微微拱手，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这天底下的巧合都是缘分促成的，南某早知与几位的缘分深厚，今日见着也不奇怪！” 南韶拱手回礼，话里的意思更加意味深长。 不说楼下两人你来我往好几轮试探，容玖将桃叶放到榻上后，就在桃叶的肩膀和胳臂上握了一握。 “忍着些！” 一面说着一面已经将桃叶的手臂抬起，桃叶知道五少爷要将自己脱臼的手臂接回去，忙咬住了唇。 “嗯哼……” 就是如此，当容玖用劲的时候，桃叶嘴里还是发出一声闷哼。 容玖让桃叶靠在软枕上，又去拿了伤药过来，给桃叶蹭破皮的手仔细上了药。 “身上还有伤吗？” 容玖问道。 “五少爷，奴婢想沐浴！” 自从京城出来后，桃叶就没沐浴过，今日又是在地上和如儿拉扯，方才又疼得出了一身冷汗，桃叶觉得浑身难受得紧。 “好，我让人去准备！” 容玖犹豫片刻，答应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两刻钟后，客栈的伙计不仅送来了清洗得干干净净的浴桶和热水，还送来了四个炭盆。 “五少爷？” 桃叶见眼前这人没有出去的意思，反而给自己宽衣起来，惊讶地喊了一声。 “你胳臂才接好，不能乱动！” 容玖淡淡说了一句就继续手上的动作。 她这胳臂虽有些疼，但也不影响脱衣服。 桃叶在心底腹诽，不过五少爷难得伺候一次自己，又是在外边，便配合着伸手让他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件件除下。 最里边的那件小衣褪到一半时，旁边人手上的动作突然停了。 桃叶奇怪地偏头，见五少爷目光正落在她右胳臂上。 方才如儿拼死劲拉着自己，右边的胳臂上一片青紫淤痕，先时桃叶的心思都在脱臼的手臂上，如今看着这淤痕倒也觉出些疼痛来。 不由地微微蹙眉头，容玖眸光暗沉了一下。 不过屋子里虽升着火盆，但容玖还是怕小丫鬟冻着，病上加病，只看了一会儿就将小衣脱下了。 最后是亵裤，桃叶右边大腿的侧面也有一大片淤青，大概是之前摔的。 将光溜溜的人轻轻放进浴桶，桃叶还以为五少爷总该离了这里，但浴桶边立着的身影却没有动弹的意思。 她再是坦荡，但被人盯着沐浴也有些…… 没等她犹豫着说上一句，那身影已经自背后往自己身上覆下来。 五少爷不会是憋久了，想到那事了吧，桃叶忙将身体往水里沉了一沉。 但后背却传来布巾揉搓的触感。 五少爷竟是打算伺候自己沐浴？ 桃叶后背一僵，一时之间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但很快她就没心思理会那些惊讶思绪，因为五少爷许是怕弄疼她，手上动作轻得很，那布巾几乎是拂过背上，温热的气息又直接打在她裸露的脖颈上，弄得她心里痒痒的。 第275章 醋意? 她忍耐了一会儿，实在忍不住了，红着脸在浴桶里转了身子。 “弄疼你了？” 容玖奇怪地问道，他方才的动作已经刻意放得很轻了。 “没有，背上已经好了，五少爷把巾子给奴婢吧！” 桃叶见到眼前那张俊脸的薄汗，忙改了口，五少爷纡尊降贵地帮她擦背，她总不能下他的面子。 “我帮……好！” 容玖顺口就要说我帮你，但桃叶此刻是正对着他，胸前的春景在热气里隐隐约约地显露，容玖几日没碰人，自然经不住这冲击，偏过目光，极力镇定着脸，将手里的布巾递了出去。 待桃叶接过布巾后，容玖就往后边的榻上走去。 旁边没有人，桃叶动作极快，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清洗好了身子，中间客栈里的伙计送热水过来，都是容玖亲自去门外提了。 不过他只目不斜视地给桃叶加了热水就回了榻上看书。 “好了？” 见桃叶穿好衣服往这边走来，容玖才从书中抬起头来。 “先让人把这里收拾了，我们去楚兄他们那边！” 容玖将披风递给桃叶。 “是！” 桃叶乖巧地应了。 南公子突然出现在这里，五少爷必定是想与裴大少爷和大哥商议一番。 “你可舍得过来了？” 裴维南看出桃叶刚沐浴过，于是心思就想到别处去了。 “阿沅，听说你受了伤，可有大碍？” 方才楼下争执时楚伊濯正被陈进请去下棋，回来后才听裴维南说了事。 “大哥，我没事！” 桃叶笑着摇摇头。 “这韦二少爷几次三番存着龌龊心思要对你动手，如今又是一道去云州，还不知后面又要对你做些什么？” 楚伊濯这话是对着自己妹妹说的，但目光却着落在容玖脸上。 “楚兄放心，今日的事下不为例！” 容玖垂眸说了一声又看向身边的人：“日后在外走动时，让归云跟着你！” “谢五少爷！” 韦二少爷对她的心思偏执又阴狠，但她又不能一直与五少爷待在一处，有归云保护当然是最好的。 楚伊濯闻言面上好看了一些，这几日容五少爷对妹妹算是呵护备至，他看着确实能放心一些。 “可打探清楚南韶为何来这里？” 说过这话，容玖问起了裴维南正事。 “我方才试探了几句，这人弯弯绕绕的，没一句准话，但一定不是如他所说来做生意的，怕是与那边有关！” 裴维南往南示意了一下。 “舅父的人有消息传来吗？” 初二那日去永宁侯府，容玖请了永宁侯顾望飞鸽传书给这边的商行，打探南玄那边的情况。 “人还没回来！” 裴维南摇摇头，随即脸上闪过一抹忧色：“云州疫病虽不及沧州严重，但据下边的人回报，城中已有不少的病例，就是不知军中如何……” 南玄意态不明，两国边境极有可能不宁，若是边军之中也出现疫病，那云州必定危急。 若真发生战乱，别说他们性命堪忧，就是云州百姓，也要饱受苦楚。 “明日便能知晓！” 容玖神色间并无慌乱之意。 …… 众人歇过一宿，第二日一早就往云州城赶去。 马车上，容玖的脸色有些阴晴不定。 只因先时在客栈门口的时候，南韶对着桃叶好一番嘘寒问暖。 “五少爷……五少爷？” 桃叶低低唤了两声也没见五少爷有所回应，心里有些奇怪，两人从屋子里出来还好好的，怎么上了马车后五少爷脸色就变得这般差，难道是方才南公子与自己说话的时候透露了什么坏消息。 但她仔细想了一遍南韶的话，也没发现什么，倒是觉得这位南公子十分健谈，三言两语就问起自己的身世。 对了，方才南公子好像问过自己幼时是不是在南边住过。 但自己只是一个婢女，南公子应该是想从她这里探听五少爷来云州的目的，还好她只是随便敷衍了几句。 “你在想什么？” 桃叶正在思索之中，就听得一声冷淡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抬头看时，五少爷这会儿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很是奇怪，她莫名地觉出一些危险的气息，眉眼弯了弯：“奴婢庆幸自己当日遇上了您，不必像韦二少爷身边的如儿那样！” 今日出门的时候，韦二少爷身边就只有一个婢女跟着，那如儿已经不见踪影，桃叶不用细想，也知如儿昨日回去后下场怕是不好。 韦二少爷那样视人命为儿戏的人，如儿就算能保住命也不会好过。 身为奴婢，生死就只能握在主子手里。 桃叶不想如此，如果这次能成功救出娘亲，她也要好好考虑自己日后的前程。 “你心里觉得不忍？” 容玖先时看着小丫鬟还是一副高兴样子，没过多久脸色便凝重了几分，暂时忽略了方才心底的不满，轻声问道。 “不忍？” 桃叶一脸疑惑地看向容玖。 如儿碰上韦二少爷是可怜，但她想害自己便是可恨，她又不是胡乱心软之人。 “她一门心思想害奴婢，不管她的下场如何，奴婢都不会同情！” 桃叶坦荡地摇头。 不是同情那婢女？那时…… 容玖的眉峰又显出几分冷凝。 “你觉得南韶为人如何？昨日倒是多亏他给你解围！” 容玖试探道。 “温文尔雅，能言善谈，善解人意，与潘少卿很像，但心思却比潘少卿深多了，奴婢看不懂……” 桃叶说到这里才觉出异样，五少爷什么时候有兴致与自己闲话家常起来。 而且南公子的身份昨日五少爷不是已经与裴大少爷和大哥商议过了，怎么又问起自己来。 抬头一看，却是见着那双漆黑的眸子正盯在自己脸上，一瞬不动。 “你倒是对他评价颇高？” 容玖沉声说道，眸中的恼怒更加明显。 什么温文尔雅，善解人意，小丫鬟这是觉得自己素日不够温柔体贴，不过想到小丫鬟来到他身边后遭的那些罪，他又不能将这恼怒心思显露出来。 如此一来，这脸色就更加郁郁了。 桃叶小心地五少爷脸上觑了一眼，只说了一句就让容玖脸上的郁色消散了。 第276章 答应你的事不会食言 “他虽然心思深沉，又会攀谈，但是奴婢没有被他糊弄过去，五少爷的事奴婢一句都没说！” “你是说他方才在客栈门口拉着你说话，是想从你这里套话？” 容玖没想到桃叶会说这个，眸底的郁色一下子散了。 “他问奴婢从前是哪里的人，还问是不是在南边生活过，必定是想顺着探听五少爷来云州的目的！” 桃叶心思敏锐，自是能看出南韶是有心与自己攀谈，而且昨日还痛快地出手相助，他们不是第一次见面，这位南公子对她的美色并无垂涎之意，如此这般只能是为了她身边的五少爷。 “他身份不明，下次你离他远些！” 容玖皱着眉正色说道。 桃叶自是应下了，她又不是爱寻事的人。 等过了一个时辰，桃叶如往日那般靠在软枕上小憩时，容玖才又将目光挪了过去。 南韶寻着机会接近小丫鬟，绝不是小丫鬟所预料的那样。 因为南韶看小丫鬟的目光，是带着探究的兴致，他是真的对小丫鬟本人感兴趣。 但是为什么？ 他与桃叶想的一样，若是为着小丫鬟的容色，早在春花秋月那两次会面…… 春花秋月？容玖眸色一点点幽沉下来，他想起第二次见面时，南韶离去前特意在小丫鬟身边停留了好一会儿。 桃叶不知容玖看着她想了这么多事，不过她也只迷糊了一会儿就清醒了。 离云州城越近，她的心思就越急切。 若是旁边坐着的人是大哥就好了，两人还能互道各自的急切心思，互相安慰几句。 可是在五少爷面前，她还得按捺着心思。 “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就不会食言！” “最迟明日，定会让你见到你娘！” 许是看出了桃叶脸上的失落，容玖安慰了一句。 “多谢五少爷！” 桃叶弯着身子道谢。 容玖看着桃叶规矩的样子却是有些心中不足。 …… 容玖这一行人并没有直入云州城，因为在城门口就遇上了亲自前来迎接的云州刺史。 “下臣云州刺史范敬宗见过陈御史，容将军，韦二少爷！” 裴维南与楚伊濯对视一眼，他们的行程并无通知云州这边，可偏偏这么巧，人已经在城门口恭候他们，而且称呼的这几人恰好是明帝指派的人。 “范刺史安好！” 陈进上前一步，拱手还礼。 “几位从盛京过来，舟车劳顿辛苦，我已在城中驿馆安排妥当，不如去稍作歇息，等晚间再为诸位接风洗尘！” 范敬大腹便便，一脸和气模样，看上去倒没有一方封疆大吏的威风，但那细长的眼打量众人时，却是时而流露出精光。 容玖这一行人，包括陈进在内，都是善识人心的，皆看在了眼里。 “那就劳烦范刺史了！” 陈进看了容玖一眼，不动声色地应下了。 “听说云州人杰地灵，这姑娘们更是出落得别致，不知范刺史在驿馆可否有备下些歌舞助兴，若是没有，当真是扫兴了！” 韦云起丝毫不顾及这是在人前。 “韦二少爷看来对云州知之甚多，您放心，等晚间设宴，到时候自有舞乐之趣！” 范敬宗笑呵呵地说道。 “陈大人请！” 陈进正要出言拒绝，容玖抢先开口道。 众人重新上了马车，往城中而去。 进入城中，听得外边人声鼎沸，桃叶支起左边的小窗，往外看了一会儿，又放下了。 “五少爷，城中好像并无疫病横行的迹象！” 桃叶见着街上那些人气色很好，脸上并无忧色，甚至对着他们这一行人还指指点点的好奇。 疫病可不是寻常病症，不管是民间还是皇室，都是谈疫色变，云州城的百姓怎么可能是这般神色。 桃叶心底不由生出些希冀，倘若云州城中并没有疫病泛滥，那她娘亲，也许真的只是恰好得了寻常的病痛，但她很快否决了自己的想法，云州有疫病传入的消息是五少爷手下的人亲入城中打探的，不会出错。 若是如此，那外边这些人都是云州刺史安排的？ 桃叶心底生出些寒意。 “记得将香囊随身带着，还有这镯子，不许取下！” 容玖沉声吩咐道。 “这镯子是南玄那边特有的药镯，能避毒防病！” 容玖对着桃叶命令惯了，这会儿察觉过来又温声嘱咐了一句。 “奴婢记得了！” 药镯？ 桃叶往自己手腕上那只墨绿色的贵妃镯看了一眼，这镯子还有这般好处？ 她一下子就想起当初从东宫出来后，五少爷让她好好戴着这镯子。 “驿馆已经到了，各位请！” 容玖等人刚下马车，范敬宗就忙上前亲自引着几人进去，态度恭敬之极。 云州地处东羽、南玄两国边境，朝中官员极少往这边来，但这驿馆却修得极为舒适雅致，一路走来，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错落有致，因着云州本就比盛京暖上几分，这里的草木好多还是绿茵茵的。 “下臣在府中还有些要事要料理，就先告辞了，到得晚间再来与诸位接风洗尘！” 范敬宗直将容玖这一行带入后院，这才告辞。 “需得等到夜间才行！” 到了屋中，容玖看着桃叶整理好行李后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将人揽到身边坐下。 “奴婢知道，只是担心！” 桃叶低声呢喃道。 “驿馆这边都是范刺史的人，若是将奴婢的娘带来这里……” “无碍，舅父手下在这边有一间药房，到时行云会将她带到那边去！” 容玖既答应了桃叶，早便做好了安排。 “容五！” 外边想起裴维南的声音。 “进来！” 容玖将桃叶放开。 门外进来的是裴维南和楚伊濯。 “如你所料，韦家那牲口出去了，我们的人跟在后边！” 裴维南一坐下，便急着开口道。 “今晚去楚家的人可安排妥当了？” 容玖却是先问了这事。 “啊……早就安排好了！” 裴维南冷不防被问到这事，先是愣了一下，看到容玖身边的桃叶这才反应过来。 第277章 楚家心思 “今晚派人去楚家？” “多谢……” 楚伊濯这时才知此事，就要起身对容玖作揖道谢，不过直接被裴维南拉住了：“容五为你妹妹安心甘之如饴，你就别客气了！” 桃叶听到裴大少爷尤其一本正经的打趣口吻，忙低了头。 楚伊濯也是一愣，容五少爷竟愿意为妹妹做到这地步，经过这几日的商议，他是知道进城后，他们还有很多大事要处理，而且今日范敬宗不仅未卜先知地在城门口迎接，又将他们一行人安排在驿馆。 此举颇为可疑。 “楚兄不是有事要说吗？” 裴维南打趣完人后，正色提醒道。 “容兄，今日我们路过的那些店铺酒肆，都是楚家的产业，看来范刺史与楚家勾连不少！” 裴维南是三年前去盛京的，那时的云州刺史还不是范敬宗。 所以两人并不认识。 “难怪这些人看着都一派悠然自得的模样，面上一点也没有对瘟疫的忧惧！” 桃叶脱口而出。 说完才发现自己僭越了，忙小心地往容玖面上觑了一眼。 “阿沅说的是！但这疫病若已在城中蔓延，就算今日瞒过了，只要我们出了这驿馆，在城里随处逛逛，不就能知道了？” 楚伊濯怕妹妹被责怪，忙接口道。 容玖沉吟不语。 “还好入城之前已经将言大夫研制的药丸和小美人想到的香囊都发下去了，不过对着那些军士的说法是为了预防瘴气！” 裴维南赞许地看了一眼桃叶。 难怪容五这么看重这小美人，娇美又聪慧的美人谁不喜欢。 “明日请言老大夫去城郊走一走！” 容玖看着裴维南突然出声。 “好，我这就去跟师傅说一声！” 裴维南应了。 言庭虽说是跟着他们一道入城的，但他穿着一身粗布素白袄袍，旁人就是瞧见了也不会多看上一眼，倒像是跟着主子出来的哪家府上不得脸的老管事。 “楚兄回去后记得写一封信给楚家那位六少爷，明日在城西的济安医馆见面！” “写好后交给行云就行！” 容玖继续说道。 楚伊濯自是应下，但面上却露出犹疑之色：“容兄是打算将家母也暂时安置在这处医馆？若是家母果真染上了……会不会连累医馆中的人？” 瘟疫不同别的疾病，不仅传染性极强，医治也极难，楚伊濯不想伤及无辜。 “这点楚兄放心，不管是去楚家救人的护卫，还是医馆那边，都会做下准备！” 裴维南眼底露出敬佩的神色，虽说前些日子试探过不少次，但楚伊濯的人品也是他们愿意结交的重要原因。 在这个世道，人不能太过良善，但若是没有一点良善之心，他们也不敢与之同路。 三人又商谈了一会儿。 晚宴前一刻，跟着韦云起的护卫回来了。 “主子，韦二少爷与一个管事模样的人在一间名叫娇春阁的花楼见面，小人按着裴少爷的吩咐，不敢打草惊蛇，没有靠近！” “但那花楼的掌事似是早就得了话，见到韦二少爷后亲自将人带去了楼上！” 身着羽林军士服的暗卫单膝跪在桌子前。 “花楼？韦家在云州也有产业？” 裴维南面上疑惑。 “裴兄，娇春阁是楚家的产业。” 楚伊濯对楚家明面上的产业可以算得上是了如指掌。 “难怪，谢太傅的夫人就出身云州楚家，长孙女谢明柔又是雍王正妃，楚家人会余雍王勾连也不难理解！” “可是若楚家真与南玄勾结叛国，雍王会不会……” 裴维南脸色微变，若是雍王也参与进去，那真是…… “不会！雍王手下并无可用的武将，若是两国交战，他并无利益可图！” 容玖沉声道。 “你的意思是楚家内部心思不一？” “的确，若是楚家一家子都靠向了雍王，那当年顾侍郎的事，怕早就捅到了陛下面前！” 裴维南思索后恍然道。 “你先退下，这些日子盯紧韦云起的一举一动，尤其是与楚家人和范敬宗的接触！” 容玖摆手挥退了暗卫。 “五少爷，范刺史到了！” 暗卫刚退出，行云就进来禀告道。 “走，正好看看这位刺史大人今日想要唱哪一出。” 裴维南率先起身。 晚宴设在驿馆前厅，陈进几人一进门，范敬宗就赶上前来问好。 后面还跟着三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一人几乎与范敬宗并行，另外两人则是落后半步。 “陈大人，请容下臣为您介绍几位我们云州德高望重的乡绅！” 范敬宗见众人的眼神落在他身后，忙笑着介绍起人来。 “我身边这位是云家家主楚威方，后边这两位是陈家家主陈仁阔和李家家主李承道。” “今日为诸位接风洗尘，下臣不善言谈，怕怠慢了诸位，特意请这三位家主作陪！” 以楚威方为首的三人忙客气大地向陈进几人行礼。 但李家主和陈家主看着是真恭敬，而楚威方面上恭敬，眼底流出的轻蔑之意却是根本没把陈进放在眼里。 云州土皇帝，果然猖獗。 “诸位请！” 众人依次落座，桃叶正低着身子准备和韦云起的侍女一般退到容玖后边侍立，却是被一把拉住了手臂。 “瞧下臣真是糊涂了，来人，给容五少爷旁边加一张椅子！” 范敬宗见到这边的动静，忙吩咐旁边的下人。 “谢五少爷！” 桃叶行了礼后就在椅子上坐了。 “下臣与几位家主先代云州上下恭迎诸位钦差到此！先干为敬！” 对面范敬宗等人起身先饮了一杯酒，朝廷这边自有陈进带着容玖等人回敬。 “听说陈御史到此是为慰劳边军而来？边军战士护卫云州平安，若是有我等效力之处，陈御史尽管开口！” 众人喝过一轮后，楚家主开口道。 “若有难处，本官自当烦劳几位，到时楚家主可别怕事大躲着本官！” 陈进看着楚威方那张比旁边的云州刺史威势更足的脸，面上不动声色，却是话中有话。 楚威方握着酒盏的手一紧。 第278章 当众喂汤 “素闻陈御史一张铁嘴甚是令人敬佩，今日一闻果真名不虚传！” 楚威方这次话里轻慢之意明显。 陈进却是笑而不语，像是没听明白其中的意思，坐下后浅浅地饮了一口酒。 不过是个沽名钓誉之辈，还当是什么清正不阿的人。 楚威方在心底嗤笑一声。 “这位想必就是楚公子吧？” 这时，对面首位的范敬宗突然笑呵呵地看向这边最下首的楚伊濯。 “学生见过范刺史！” 楚伊濯眼底微起波澜，起身拱手行礼。 “快坐着，快坐着，楚公子可是我们云州学子的楷模，听说这两年在盛京的首阳书院也颇负盛名！” 范敬宗忙抬手示意楚伊濯坐下，面上带着与有荣焉的笑容，但说话的时候眼神往旁边的楚威方不经意地偏了一眼。 楚威方眉头一皱，转头仔细地往后边看了一眼。 他见过楚伊濯几面，当时他那同宗的堂弟还特地将这养子带来拜见他，说是学识极好，将来有大出息。 后来确实得了当时云州刺史的青眼，被点为贡士介绍到盛京第一书院去念书，不过这人在自己面前唯唯诺诺，又不会说话，看着就不是成大事的人。 不过若是能在盛京寻到机遇，在官场上有一席之地，他们楚家也不亏，要是在盛京混不出个名堂甚至得罪贵人没了命，也不妨碍，不过是楚家旁支的一个养子罢了，所以楚伊濯临行前他还让人叫来勉励了几句，也算是给那远方堂弟几分面子。 “科考在即，你不在京中备考，为何到了这里？” 楚伊濯是自家人，楚威方作为楚家地位最高的人，自然能毫不客气地训斥。 “楚家主见谅，北上三年，实在思念家中父母，所以才求着陈大人一道回来！” 如今云州事态未明，母亲邹氏又还在楚家人手上，楚伊濯收敛起那一身清风朗月的姿态，在案前弯着身子犹为恭敬，但与当年相比，少了几分唯唯诺诺。 不过这点没有让范敬宗和楚威方起疑，去了京城这些年，总该有些长进，若还像从前那样，倒是奇怪。 “那也该立时就去拜见你父母，去京城这两年连孝道都忘了？” 楚威方继续严声训斥道。 东羽以仁孝治国，孝道更是天下读书人除了学识最为重要的东西。 楚威方这是随意诋毁大哥的名声！ 坐在容玖身边的桃叶担忧的目光不由地就要往下边看去。 “倒酒！” “是！” 还好容玖的淡声命令止住了桃叶的动作。 她这才觉出自己的冒失，毕竟她旁边就是韦二少爷。 韦二少爷虽然行事嚣张，但并非愚钝之人，眼神又一直时不时地往自己身上飘，在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多生枝节。 “楚家主这事却是怪错了人，楚公子白日里没有回楚家，正是他孝顺体贴之处！” 坐在首位的陈进开口了。 “楚某倒不知过家门而不入还是孝道！” 楚家在云州横行无忌惯了，自己教训家中子侄，从来没有旁人说话的理，就是云州的父母官，也不敢管他们楚家的家事。 “有心便是孝道！楚公子一路赶来风尘仆仆，面色憔悴，若是就这样去见父母，岂不是让他们忧心！” 陈进在朝堂奏对上时常面对众僚的攻讦，楚威方的这点挑衅他自不会放在眼里。 “伊濯谢过家主教诲！” 楚伊濯却是从座位起身，趋行到前边，先对着楚家主深深一礼，又对着陈进道： “陈大人，楚家主也是为学生的声名着想，怕学生被人戳着脊梁骨道不孝！” 对着陈进说话的语气明显不如对着楚威方时恭谨。 “你知道好歹就行，下去坐着吧！” 楚威方见此，自是心中得意，看来他那断了子孙缘的堂弟调教这养子倒是有一手，就算有人撑腰，也不管逆楚家人的意思。 楚伊濯掩下眼底的凉意，微弯着身子退回了自己的座位。 “真是无趣！范刺史之前答应的歌舞助兴呢？” 韦云起看了两眼，满面不耐烦地说道。 “是了，多亏韦二少爷提醒，下臣都快忘了，来人，去叫她们上来！” 范敬宗忙陪着笑吩咐身边的小厮。 不一会儿，就有十个身着淡薄衫裙的女子进了大厅。 其中四个女子抱着手中的琵琶等乐器在门边跪坐，另外六个则是在宴席中间甩着长袖跳起舞来。 许是云州与南玄相接，这里的舞蹈更加柔媚入骨，那些舞姬的腰身极软，跟她们甩出的长袖一样，眼波流转，落到人的身上，更叫人酥软。 桃叶给五少爷斟酒时，余光见着对面的三位家主眼里都已经露出垂涎之意，连旁边韦二少爷的目光，都往自己身上挪开了。 看来这些人，是范刺史精心找来的。 舞过半场，这些舞姬便不再聚在一处，而是接着一个天女散花的姿势四散开来。 至于散落何处？ 这些舞姬明显事先得过叮嘱，陈进和范敬宗身边皆没有人过去，楚伊濯在最下首坐着，也没有人去。 其余的人身边，皆有一个。 桃叶看着眼前的这个舞姬，手指冻得通红，脸上却是挂着柔媚的笑意，软着腰就要往五少爷身边靠。 “退下！” 桃叶低着头吃下一块软糕，就听得五少爷将手中喝尽的茶盏不轻不重地往案上一放，冷声说了一句，看都没看一眼旁边的人。 那舞姬之前是得了话的，而且她从未见过五官如此俊美的男子，比起伺候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自是伺候这位公子的好，待要再施展手段时，就见到一张娇艳的芙蓉脸在那俊俏公子的旁边抬起。 “这甜汤是刚上来的，五少爷喝一碗！” 桃叶倾着身子舀了一碗汤递给容玖跟前。 “好！” 容玖旁若无人地从桃叶手里接过，然后舀了一勺，偏转过身子，放到了桃叶嘴边。 桃叶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不过见着旁边舞姬眼里的错愕，便是眉眼弯起，粉唇微张，含住了那银勺。 第279章 叫唤得不够卖力? 容玖手上微微一颤，落在桃叶唇上的目光幽深了些许。 喝下那口甜汤，桃叶便想转过身子。 没料到五少爷紧接着又将第二勺送到了嘴边，桃叶看着旁边不肯离去的舞姬，心知肚明，便配合着让容玖喂完了这一小碗甜汤。 那舞姬眼底惊诧之意更浓，她们这些容色算得上极佳的女子被这些男子喂食并不是稀罕事，但这些男子那时只将她们当成一个爱物逗弄亵玩。 但她能看出，眼前这位俊美非常的年轻公子对身边这人却并非如此。 这勾引的事自然是做不成了！ 不过，刺史大人吩咐的事？她偷眼往另一边首位上的人看了一眼。 但众目睽睽之下，范敬宗怎么会理会她，他正与陈进寒暄。 这舞姬往旁边看了一眼，见到旁边的韦云起锦衣华服，正抱着她的同伴喂酒，虽说面上那道疤痕有些吓人，但也是个俊秀人物，便翩然起身落在了韦云起左边。 韦云起得两人一左一右的服侍，自是极为舒心。 酒酣正浓，又是美色在怀，连方才还一脸肃正教训人的楚威方也满脸通红地搂着怀里的舞姬互相喂酒，女子的娇呼声与男子的笑声交织在一起。 桃叶听着周围的动静，不自觉地往容玖身边靠近了一些，容玖干脆将人揽入了自己怀里，在这屋子里两人的姿势倒也不突兀。 “喝酒伤身，五少爷慢些！” 桃叶见旁边的酒壶已空，小声劝了一句。 她还想着今日能够出去见娘亲，若是五少爷醉了酒，恐怕就去不成了。 “怎么，怕我醉了也同这些人一样！” 容玖低头附在桃叶右耳边轻声问道。 桃叶从未饮过酒，那酒香混合着温热的气息打在那凝白的芙蓉脸上，一阵绯色蔓延开来，如同醉了一般。 她心底一惊，酒气这么浓，五少爷不会真的醉了吧。 听着韦二少爷那边越发令人面红耳赤的动静，桃叶正要推拒着说话时，另一边一道肃正的声音响起：“诸位继续，本官有些乏了，先回去歇息了！” 陈进虽是看不上此等艳事，但东羽律法并不禁止官员狎妓，不过他也不想留在此处，就与对面的范敬宗起身告别。 “下臣早闻陈大人是克己之人，今日确实是在下思虑不周，那不如，今夜就到此为止吧！” 范敬宗听了这话，忙一脸惶恐地起身道不是。 陈进与人敷衍了两句就径自出去了，也不等前厅里的人作何反应。 “假道学，真名士自风流，今日就多谢范大人了！” 楚威方搂着怀里的舞姬起身，先是嗤了陈进一句，而后对着旁边的范敬宗笑道。 “哪里哪里，楚兄回去路上小心！” 陈进出去后，范敬宗看着对面的容五少爷和韦二少爷搂着怀里的人，似是醉得不轻，在楚威方面前态度就更加谦逊了，哪有一方父母官的模样。 楚威方一走，陈家和李家两家的家主自然也搂着怀里的美人起身告辞了。 “公子，您今日想要哪个伺候？” 韦云起身边的两个舞姬娇滴滴问道。 “怎么？本少爷今夜无福享得齐人之美？” 这云州的美人果然别有一番风味，韦云起想到白日里得到的消息，眼里的兴致更足了。 今晚确实值得痛快一番！ 韦云起被两个舞姬一左一右搀扶回屋子，身后跟着的婢女倒是松了一口气，总算能逃过一夜了。 前厅里只剩下容玖三人。 “美人，我们回屋子继续！” 裴维南怀里也有一个舞姬，朝容玖使了个眼色也揽着人往外走去。 “容兄？” 已过戌时正刻，按着他们之前的打算这会儿邹氏应该已经被带出楚府。 “我没事！” 容玖却是眼神迷离地搂着桃叶摆摆手，往门外去了。 楚伊濯心中虽是疑惑，但旁边还有驿馆里的下人，便没有多言，跟在了这两人身后。 “呜……五……” 容玖刚揽着桃叶到床前，就将人一把压在了床上，下一刻桃叶的嘴就被堵了个严严实实，浓烈的酒味在唇齿间散发开来，等身上的撑起身子时，桃叶的脸上已经绯红一片，映着床头的烛光，更显出几分醉人的娇艳。 “有人，继续出声！” 容玖才抬起的身子又覆了下去，埋在身下人的右侧脖颈边说了一句。 桃叶被唇齿间的酒味弄得有点晕眩，但听到这句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不过她还没反应过来，腰上的软肉就被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 一声自然的娇呼从嘴里溢出。 “嗯……嗯哼……” 桃叶偏头看到窗边一闪而过的人影，忙叫唤起来。 这事自然难不倒她。 一声声婉转低吟的声音从那微微咬着的唇间溢出。 桃叶一心只盯着外边的人有没有离开，叫唤得又是得心应手，没注意到身上的人呼吸渐重。 “呜……嗯……” 温热的身体重新覆了上来，腰上那只手开始熟练地揉捏起来，唇间更是感觉到一些疼痛。 五少爷难道是嫌自己叫得不够卖力。 桃叶被迫迎合着身上人的动作，嘴里溢出的娇呼却是更加婉转柔媚。 等腰间那只手挪开的时候，桃叶的声音已经喑哑了几分，身子更是软得不行。 不过还好，窗边已经没有了人影。 “过一个时辰后再出门！” 容玖说完这句就直起了身子坐在床边。 “还要等一会儿，奴婢伺候您更衣歇……” 桃叶刚撑起身子去解容玖外袍上的玉扣，就被一只热意十足的手握住了。 “不用了，我去看会儿书！” 说完也不等桃叶说话，就起身往旁边的紫檀木榻走去。 看书？ 屋子里只有两盏灯，桌上一盏，还有一盏就在床头，紫檀木榻那边的光亮用来看书，必定是极费眼神。 桃叶靠在床头，想了想方才的事，心底瞬间明白过来，自己叫唤成那样，怕是真的惹了火。 等身上的气息平复下来，桃叶下了床，端着床头的那盏灯往紫檀木榻那边走去。 “这样亮堂些！” 第280章 竟是中毒 桃叶将灯盏放在榻上的凭几上，站在一旁轻声说道。 容玖看了眼灯光下桃叶温柔的眉眼，淡淡地嗯了一声。 桃叶矮身行过礼后，就重新回了床上躺着，马上要见到阔别多年的娘亲，她自然睡不着，便想起了今日晚间的不同寻常。 为什么宴席之上那舞姬去韦二少爷之前，要偷眼看范刺史一眼，还有今晚驿馆的人又为何要盯着他们屋子里的动静？ 难道今晚，有事发生！ 那娘亲，会安然无虞地到医馆那边吗？ 桃叶越想，心底就越发没了底，不由地在床上辗转反侧起来。 “身子不舒服？” 不知何时，五少爷已经走到跟前，在床边坐了下来。 一双温热的手贴在她的额头。 “奴婢没事，只是心里不安！” “五少爷，今晚是不是要出事？” 桃叶从床上起来，低声问道。 “已经派人去打探消息了！” “去楚家的人没有回来，至少你娘那边一切安好！” 容玖这会儿也看出桃叶其实是在不安，将人揽在怀里温声说道。 桃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眼前这人。 过了一会儿，门上传来三声快且轻的扣门声，桃叶忙从容玖怀里直起身子。 “外面冷，把披风穿上！” 容玖用披风裹住桃叶，揽着人就往屋子外走去。 “五少爷，裴大少爷和楚公子已经在后门等着！” 门外，行云看着四周的动静，压低声音禀告道。 云州白日里还算暖和，但到了夜里，竟是比盛京还要冷上几分。 桃叶结结实实地打了个寒颤。 容玖停下脚步，将桃叶往怀里揽得更紧了一些。 大概是事情已了，驿馆里只有几个护卫靠在廊下打瞌睡，容玖等人很快到后门口，外面停着一辆马车，马车下立着三个身影。 “快走吧，这云州的夜晚可真是冷！” 言庭见人到齐了，催促着大家上马车。 “去外边查探的人已经回来了，今晚云州城里到处是抓人的刺史府衙役！抓的都是那些染上疫病的人！” 马车开始行进后，裴维南看着容玖正色说道。 “可探听出这些人的去处？” 楚伊濯问道。 明眼人都知刺史府这时候将这些人送走，定是要在他们面前瞒住疫病此事，至于这些被送走的人，恐怕是难以活命。 “城南边军驻地！” 什么！ 车上的人俱是一惊，楚伊濯更是蹙紧了眉头。 疫病传入军营，那此时若是南玄发兵北上，云州势必危急，云州的百姓也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桃叶也是惊诧忧惧了一时，但看对面裴大少爷虽是肃容，眼里但并无多少惶急之色，她的心倒是先安定了下来。 若真是急事，裴大少爷也不会等到这时才说。 “不过你之前的预料没错，这病怕不是从沧州传入的疫病，而是有心人刻意为之！” “下面的人回报，昨日那些抓人的衙役身上并无任何防护疫病的东西，连口鼻都没遮，根本不怕染上疫病！” 裴维南一脸佩服地看向自己的好友。 “还有，昨日抓人的不仅是刺史府的衙役，还有楚家，李家，陈家三家的下人，要不然也不能短短两个时辰之内就将人抓尽了！” 这场疫病怕是云州城的三大家族与云州刺史范敬宗合谋做成的。 “言老大夫？” 容玖看向靠在一角的人。 “听维南的描述，这应该是一种毒，不过具体老夫要看过病人才能确定！” 言庭也皱起了眉头。 毒不稀罕，就是那些顷刻让人毙命的毒药，他身上也有不少，但能像疫病一样在人群中传播的毒，却是极难研制的。 驿馆在云州城东北，马车行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城西的济宁医馆。 “主子，人已经在后院安顿好！” 两个身着楚家护卫服的人正在医馆门口守着。 容玖点点头，带着人往后院走去。 “祝余见过五少爷！里边的人送来时就已经高热不退，陷入了昏迷！” 刚进了后院，就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人迎上前对着容玖行礼，面上满是为难之色。 桃叶和楚伊濯听了，面色当即发白。 娘亲！ 桃叶正要往那间灯火通明的屋子走去，就被人一把拽了回来。 “五少爷，求您让奴婢进去！” 桃叶这次顾不得容玖面上的愠怒，当即就在容玖怀里挣扎起来。 “楚兄，你们在屋外稍等片刻，等我和师傅先进去看一眼！” 另一边，楚伊濯也被裴维南紧紧地扣住手臂。 虽说不是真的疫病，但这毒能传染，也不是可以玩笑的。 “对，您之前吩咐的东西已经准备好了，都在旁边的屋子里！” 这时，祝余忙上前指着左耳房道。 话音刚落，言庭已经大步往那边走去，裴维那也跟了过去。 等两人出来时，已经将口鼻捂得严严实实，衣服上散发着烈酒和草药的味道。 楚伊濯兄妹看着两人进了屋子，但里面的情形却是一点不见。 “五少爷，西厢房那边已经安排好茶水点心，您要不要去那边歇歇！” 祝余上前禀道。 “不必了！” 容玖看着怀里的人忧急地盯着前边的屋子，一眼都不愿错开，淡声拒绝了。 言庭两人进去出来不过一刻多钟的时间，但屋子外桃叶和楚伊濯却似过了半日之久。 “老夫所料不错，里边这位妇人所中的确实是一种罕见的毒，这种毒不难解，但需要几种南玄才有的草药！” 言庭说话做事向来利落，几句话就将事说明白了。 南玄的草药？ 兄妹两个听到言庭的话先是一喜，而后又忐忑起来。 “不知您要的那几种？” 祝余上前恭敬地问道。 南玄的商队入东羽必经云州，济宁医馆里自然不缺南玄过来的药材。 言庭痛快地将需要的药材说了。 院子里几人都往祝余身上看去，只见祝余轻皱着眉头思索了一番，而后道：“其余的药材医馆里都有，但唯有这雀实草，这药在南玄都极为罕见……” “其实要解药也不难，今日席上那几位家中一定有！” 第281章 南韶坦诚? 裴维南道。 就是会打草惊蛇，不利于他们下一步的计划，甚至会逼得云州某些人狗急跳墙，将自己陷入险地。 不过裴维南想着以好友对小美人的重视程度，兴许会选择这粗暴的法子。 可见美色误人啊！ “对了，五少爷，小人想起来一事，昨日有个南玄人过来医馆，说是要与小人做一笔买卖，小人想着侯爷的嘱咐近日少做生意，而且自从这怪病在城中流传开来，城中药材价格水涨船高，只有各个药馆求着去采买的，哪有送上门的？” 容玖刚要开口，祝余略微迟疑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南玄人？可知道他姓甚名谁？” 裴维南与容玖对视一眼，心底有些模糊猜想。 “好像姓南！” 南？南韶！ 桃叶一惊之下抬头看向身侧的人，她方才也看出了五少爷和裴大少爷脸上的迟疑，去刺史府和楚家取药明显是下策，但如果这位南公子手上有药，那言大夫就可以配置解药。 “小人这就去！” 行云得到自家少爷的示意，忙拱手退下了，南韶在云州城的落脚处，早有他们的人暗中盯着。 “看来这位南公子也是知情人！” 裴维南面上隐有凝重之色。 他顺着好友提供的南韶出自世宦之家的线索派人去南玄探查，但至今没有音信，这南韶的身份一日不解，终究让人心中不安。 容玖没有言语，但那黑眸里的流光也是明灭不定。 南韶的住处就在城西的一间客栈里，所以，只过了一刻多钟，行云就将人带来了。 “裴大少爷！” 行云先将一个装着雀实草的盒子递到裴维南面前。 “是这个，我先拿去师傅那里！” 裴维南仔细检查了一遍，然后对容玖说了一声，就往左耳房去。 “容五少爷！” 已过子时，这会儿正是深夜，南韶却是眼神清亮，毫无困意，而且衣衫齐整，连头上的发冠都束得端端正正的。 “南公子今夜可真是及时雨，去屋子里聊？” 很快，裴维南从左耳房中出来，看了眼好友，笑着对南韶道。 “举手之劳而已！” 南韶也客气地拱手。 “五少爷，奴婢想在这里等着！” 桃叶本是被容玖揽着一起往西厢房那边走，但刚走了两步，她就轻轻挣脱开去。 “您放心，没有言老大夫的允许，奴婢不会私自进屋子！” 桃叶抬起的红红的眸子里满是哀求。 “容兄放心，我会照看着桃叶姑娘的！” 母亲病重，楚伊濯此时也顾不得南韶还在场，只记得在最后称呼时改了口。 容玖目光沉沉地看了一眼矮下身子的桃叶，还是将人留下了，自己与南韶和裴维南去了西厢房。 桃叶松了一口气，兄妹两个继续焦急地在廊下等着言庭配置好解药出来。 西厢房内。 容玖用手支着额头靠着，似是在闭目养神，裴维南拿着手里的茶盏慢慢喝着，时不时再拿上一块糕点吃着，一边的南韶已经被冷落许久，脸上原本轻松的笑意慢慢有些勉强。 他原以为今日一到这里就会受到盘问，没错，他知道济宁医馆是永宁侯府的产业，所以昨日特地来那一趟，为的，就是让容玖等人能够知道。 “云州倒真是一个矛盾的地方，好山好水处处都是，就是少了好人！” 南韶想起前几次的交锋，自己从未在这位容五少爷手上讨得便宜，只得不甘心地先开口了。 “倒也未必！这人啊，知人知面不知心，坏人容易对付，倒是有些看着是好人的，令人捉摸不透的，才棘手！” 裴维南笑了笑，意有所指地慢悠悠说道。 “南某以为在盛京时，已经给了您二位足够的诚意，今日又特地带着药材前来投诚，就是不知容五少爷和裴大少爷能不能信任在下！” 南韶往一直半阖着眼的容玖脸上看了一眼。 “南公子说笑了，我们当然是相信你的本事，不然也不会让手下去寻你！” 容玖不言语，裴维南就继续打着太极。 “不瞒诸位，我在盛京时就得到消息，南玄近日恐有攻打东羽的意思，两位也知道，我们这些商人最希望的就是天下太平，可以安生赚钱。何况战事一起，最受苦的还是两国百姓，于公于私，我并不希望两国开战！” 一窝狐狸互打太极，还不知要耽搁多久，南韶忍不住了。 “南玄要对东羽用武，这样的大事南公子竟也能探听得准，看来是我们小看了公子的本事！” 容玖终于睁开了眼，锐利的视线落在南韶身上。 “既然南公子主动找上门，想必是要谋求一份合作，不如开诚布公些，现在云州的形势也等不得人不是？” 南韶刚要开口，容玖又轻笑了一声。 这一轻笑生生将南韶脸上的从容神色笑没了，喉间微动，咽了一口水。 “容五少爷说的是，南某也就不再隐瞒了，云州城内看似瘟疫的怪病其实是一种来自于南玄皇室的毒，这种毒能够在人群中流传，且如果按症状诊治，只会加重身体里的毒发作！不过一月，中毒之人就会没命！” “解毒的方子我看诸位已经有了，就不再说了！” “据我所知，这毒在南玄都是禁药，据说几十年前南玄有位因宠妃陷害被废黜的皇后，这位皇后在冷宫心有不甘，命人研制了这种毒药，皇室当时的嫡系血脉几乎全部覆灭！” 南韶没有说的是，自那时开始，南玄的皇权更替代代都会出现血腥争夺，就像被诅咒了一样。 “南玄皇室？楚家人真的与南玄那边有所勾连？” 裴维南皱眉问道。 “据南某打探到的消息，云州楚家狼子野心，不甘做这一州的土皇帝，确实与南玄朝堂上的重要势力有利益往来！” 南韶并不奇怪容玖等人已经知道楚家的阴谋，眼前这人若连这点本事都没有，也不必将自己逼到这地步。 “看来楚家结交的这方势力与南公子的心思并不在一处！” 第282章 母女相认 容玖淡淡的一句让南韶打算去拿茶盏的手骤然握紧，眼里的惊疑甚至都掩饰不住。 这个人的心思太深了！ 南韶此刻心中有些后悔当时是不是不该找上这位容五少爷。 他是喜欢和聪明人谋事，但也不想作茧自缚。 “上次我们帮南公子除去了对方在朝堂上的人手，南公子是不是该投桃报李？” 裴维南不等南韶收拾好脸上的惊疑神色，继续追问道。 “需要南某做些什么，裴大少爷请说！” 南韶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容五少爷的神色他依旧看不明白，但裴大少爷眼底闪过的，却是一片势在必得之色。 他不知道眼前这两人对自己的身份知道多少，但这个节骨眼上，他不能出错，否则他这些年的忍辱负重，远走他乡岂不成为一场笑话。 不过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阵响动，容玖倏然起身。 “楚家通敌的证据，足够的雀实草！” 说完这句，容玖就掀袍往外走去。 “南公子且等等，裴某还有些事要请教！” 裴维南忙将想跟着出去的南韶叫住了。 “言大夫已经将解药给里头的人服下，姑娘和楚公子都进去了！” 院子里隐隐约约的声音传来，南韶一面应付着裴维南，一面眼底有精光流过。 若这丫头真凑巧是那位的女儿，这倒是有趣了。 但就算不是，他也能想办法让它变成真的。 “南公子？” 裴维南正问着事，就见着对面的人诡异地弯起嘴角。 他一下就皱起了眉头，这厮方才还一副被容五蹂躏得泄气的模样，这会儿是想到什么计谋了。 “哦！裴少爷是问另外两大家族与楚家的关系？据南某所知……” 南韶敛去眼底的精芒，仔细地与裴维南分说起来三大家族各自的实力和关系。 “容兄放心，我和阿沅已经服下解药！” 堂屋这里，见容玖进来，楚伊濯忙转过身子道。 不管如何，今日娘亲能保下这条命，全靠眼前这人。 容玖对着楚伊濯轻点了头，继续往床前走了一步。 桃叶坐在床头，一时也没发现屋子里多了人，只紧紧地握着床上之人的手，无声地垂泪。 容玖目光稍垂，床上的妇人比顾云卿还要小上几岁，但已是满头银发，脸上皱纹横生，一身枯败憔悴之像。 “言大夫怎么说？” 容玖退后几步，看着桃叶的侧影问道。 “言大夫说娘体内的毒再过两个时辰应该能解了，性命无碍，但这些年，她的身子已经在楚家糟蹋坏了……” 楚伊濯说到这里不由地哽咽了一下，不过此时后悔愧疚亦是无用：“日后需要用温补的药慢慢养着！” “楚兄有什么需要就和祝管事说！” “不必言谢！” 容玖止住了楚伊濯想要弯身作揖的动作。 “还是先谢过容兄！” 现在不是讲求文人清高骨气的时候，只要能让娘亲养好身子，这份人情他愿意欠下，日后肝胆相报就是。 “阿沅时隔多年初见娘亲，难免心里不舍，还请容兄允她今夜在这边守着！” 已经快到丑时末，为了不让刺史府和楚家那边起疑，他们也到了该回去的时候。 但妹妹这样子，楚伊濯实在不忍心强带人回去。 “奴婢求五少爷……” 桃叶听见这话，放下邹氏的手，走到容玖跟前就要矮下身子去，但交叠在前面的双手却落入了一只温热的掌心里。 “我答应你留在这里等你娘醒来，归云也会留下，有什么事让他来禀报，只有一点，别出这院子！” 容玖拇指指腹在那通红的眼角轻轻滑过。 “奴婢不会乱走的！” 听到自己能留下，桃叶忙保证道。 “还有，别把自己累坏了！” 容玖带着楚伊濯出去前，又交代了跟到门口的桃叶一句。 桃叶在门口目送几人出了院子，又坐回了床前等娘亲醒来。 半刻钟后，门外却是响起两声敲门声。 桃叶心中一凛，还好门外的人出声了：“五少爷让小人给姑娘送些东西进来！” “祝管事请进！” 桃叶记得这声音，扬声道。 但门被大开后，祝余身后的那东西却让她一怔。 “小心些，别磕碰出声音！” 祝余一边压低声音指挥着那几个小厮，一边对着桃叶拱手：“五少爷怕您晚间没处歇息，特意让小人给您抬了一张软塌过来！” “姑娘还有什么需要的，尽可以和小人说！” 祝余不管桃叶是何身份，既是主子的吩咐，他将人照拂好就是。 “劳烦几位了，我这边没有其他事，忙了一夜，祝管事也请去歇息吧！” 桃叶客气地对着几个抬软塌的小厮道过谢，又对着祝余弯了弯身子。 “这可不敢当，那小人就不打扰姑娘了！” 祝余忙避开桃叶的礼。 桃叶回到床头，看着床边的这方软塌和上面厚实的锦被，心中微起波澜，不过很快心思又到了床上的人身上。 她的身子还是有些虚弱，坐了一会儿就有些头晕目眩。 这软塌与床高度差不多，桃叶脱下身上的披风，盖好锦被，躺了下去，又怕娘亲醒来自己不知道，便伸手握住那满是皲裂纹路的手。 邹氏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有日光照进来。 这是哪里？ 她看了眼屋子里的状况，心里有些慌乱，正要用手撑着起来时，却发现自己的右手被人紧紧握着。 “娘，你醒了！” 桃叶感觉到手上的动静，忙从榻上起来，一脸惊喜地唤道。 邹氏却是看着眼前的年轻女子，满心的疑惑。 “娘，我是阿沅，您和爹爹的阿沅！” 桃叶惊喜之后才记起娘亲应该是不认识现在的自己，忙解释道。 “阿沅……” 邹氏的手抖得厉害，一脸不错地看着眼前这个含泪的人。 她日夜想着这个丢失的女儿，桃叶幼时的眉眼早就刻在了她的脑子里。 虽然桃叶如今长开后容色大变，但邹氏还是从那五官里依稀辨出往日的痕迹。 “阿沅，真的是你吗？” “你还好好的？” 邹氏的泪一下子便落了下来。 第283章 不见了? “是，阿沅一直好好的！” 桃叶握着邹氏那双粗糙的手，让她抚着自己的脸。 “阿沅！娘的阿沅！” 邹氏紧紧地将桃叶抱在怀里。 “娘亲刚醒来，身子还虚着，快靠着！” 桃叶感觉到肩上的湿润，心里一酸，但还是将自家娘亲安顿在床头靠好。 “娘先靠着，我先去取些热水，再去倒盏茶来！” 桃叶跪坐在榻上，将自己睡着的软枕塞到邹氏腰边，不等邹氏叫人，已经急急往门外去了。 “姑娘！” 她刚打开门，门外立着的人竟是灵雨。 “是今晨五少爷让人将奴婢送来的，姑娘是要热水洗漱吗？” 灵雨见到桃叶脸上的疑惑，轻声说道。 “是，还要一壶热茶！” “奴婢这就去！” “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桃叶想着这两样东西灵雨也拿不起，便拉着人一同去了。 还好后院里有祝余一早安排下的婆子，所以两人很快就得了东西回堂屋。 “姑娘！” 榻边，灵雨将拧干的布巾递给桃叶。 桃叶接过，给自己娘亲擦了脸和手。 等灵雨端着水盆下去，桃叶又去桌上倒了一盏热茶。 “阿沅，娘自己来就行！” 邹氏先时目光一直凝在自己女儿身上，才由得桃叶给她擦脸擦手，现在反应过来，哪里舍得让女儿伺候她。 “阿沅照顾娘亲是应该的！” 桃叶却没有松开茶盏，笑着送到自己娘亲嘴边。 邹氏怕两人推拒之间热茶溅出来烫到桃叶，最终还是就着桃叶的手喝了几口。 “姑娘，这是祝管事让送来给这位夫人换洗的衣服！” 桃叶将茶盏放回桌上，灵雨捧着两套衣服过来了。 “替我谢过祝管事！” 虽然祝余是看在五少爷的面子上才如此照拂，但桃叶心中依然感激。 这两套衣服虽并非由昂贵的锦缎制成，不过布料柔软，娘亲卧床养病，穿着正好。 灵雨帮着桃叶给邹氏换了那身破旧衣服，就低着身子退下了。 “阿沅，你这些年过得可好？” 屋子里剩下母女两人时，邹氏一把拉住还在忙乱着的女儿的手，急切地问道。 “娘亲，阿沅当年虽被拐卖，但有幸碰上了好的主子，虽是伺候人，不过做的都是轻便的活计！” 自己为奴为婢的事瞒不住娘亲，不过桃叶还是暂时瞒了自己已经被五少爷收为通房的事。 “那就好……” 邹氏目光犹疑地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女儿，身上的袄裙都是锦缎制成的，头上的首饰看着也是贵重的东西，还有手上那只墨绿色的玉镯，一看就不是凡品，她在楚家这些年，虽说做的都是粗活，但主子身上的好物件也看过不少，女儿身上的这些就是夫人那边也未必能拿出一件。 还有方才那丫头，对女儿毕恭毕敬，分明是对主子的模样。 婢女？姑娘？ 邹氏心里有些难过的猜想，但看着女儿的样子也是不想让自己病中担忧。 “娘的阿沅果然出落成漂亮的大姑娘了！” 桃叶本是能看出邹氏的异样，但时隔多年再与自己娘亲重逢，她这会儿心思正在激动兴奋之中，便没有细想。 “对了，大哥也回来了！” “不过他跟着陈御史还有事要做，等忙完了就过来看娘亲！” 桃叶又把他们从盛京来云州的事挑些能说的说了，还有昨晚将邹氏从楚家带出来的事。 虽然桃叶说得轻巧，但邹氏还是变了脸色：“那楚家知道后会不会为难你哥哥？” 她与楚家是签了奴契的，楚家是云州的土皇帝，若要做些什么，怕是旁人都拦不住。 在今日之前，邹氏已经做好了在楚家下人院里病死的准备，重逢生路，又与丢失多年的女儿相见，竟是将这事忘了。 若是要连累儿女，她情愿死了。 “娘亲别担心，哥哥在京中遇到了贵人，今日不同往昔，而且娘亲若是在楚家出事，哥哥就算来日为官做宰，心里也不会痛快，阿沅也是！” “娘亲只要好好养伤，让哥哥没有后顾之忧就行！” 桃叶到底还是没有把五少爷的事说出来。 太过悲极喜极，桃叶怕娘亲不能安心调养。 至少等过个三两日，等娘亲身子好一点的时候。 “阿沅，娘亲虽然没什么本事，但你们兄妹若是有什么事，也不要特意瞒着我！” 邹氏虽然当年与丈夫生活在乡下，但两人琴瑟和谐，丈夫又是村里私塾里的先生，颇能识文断字，也教了她不少字，见识远超寻常农妇之辈。 她并不完全相信自己女儿方才的话。 “阿沅知道的，娘亲！” 桃叶掩下眼底的思绪，亲热地抱着邹氏的胳臂说。 母女两个在此处相处温馨，楚伊濯的养父母，楚远知夫妇却是在府里大发雷霆。 “你说什么？邹氏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夫妻两个一人一句，一声比一声高，地上那管事婆子被吓得不轻。 “老爷，夫人，邹婆子不是和那几个粗使婆子一样染了怪病么，这怪病极会传人，奴婢就把她们安置在最里边的后罩房里，与府里人隔开来！” “这邹氏与别的身份不同，奴婢怕她有个好歹，还单独让她住了一个屋子！” “谁知今日陆婆子去送饭时，就发现里边已经没了人！” 管事婆子一脸的急色。 “胡说八道，一个大活人还能在府里不见了？” 楚远知的正妻高氏猛地一拍桌子。 “老奴也觉得不能啊，让人在府里都找遍了，每个角落都没放过，但这人就是没……找到！” 那怪病会传人，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都不愿往后罩房去，她也就支使个粗使婆子往里边送饭菜，至于每日有没有按时送到，她也不关心。 听说城里得了这怪病的，没个治好的。 她就权当那些人死了，而且老爷夫人也没特地吩咐她照看那邹氏，不过这会儿她可不敢提这些。 “这可如何是好？邹氏不在，我们将来如何拿捏那小子，恐怕还要被这小子记恨，真是白费了这几年功夫！” 第284章 养父母 楚远知是个没主意的，平日里只知在主宅那边奉承得些利益好处，再和后院那些妾室过风流快活的日子，反正他再闹也闹不出个子嗣，高氏自然也不在意。 “急什么！” 高氏性子狠辣，当初让邹氏卖身为奴就是她的主意。 “你带着人在府里好生找找，再问问二门上守夜的婆子，可见过邹氏出去，还有，别忘了派些小厮在附近找一下，邹氏病成那样，就是出去，也走不了几步路！” 高氏利落地吩咐完那婆子，又恶狠狠地说道：“就是逃出去了又如何，一个逃奴，就是被打死，那小子也说不得话！” “外人可不知这两人的关系，他如今记在我们名下，我们才是他的父母，若为着一个奴仆与我们过不去，他也别想要什么前程！” 高氏挥退那管事婆子，对着一边急色上脸的丈夫不屑地说道。 “夫人，夫人……” 这边楚远知刚被妻子劝得有些心安，出去没多久的管事婆子又跌跌撞撞地进来了，跟见了鬼一样。 “大呼小叫……” 高氏这句叱骂还没出口，门口进来一个清风朗月的身影。 “伊濯见过父亲，母亲！” 楚伊濯对着上面的两人恭敬地跪下，磕头。 “你怎么会回来？” 饶是高氏，脸上也难掩惊诧，这养子回来得也太凑巧了。 “就是，下月京中就要科考，这时你不该在书院里秉烛夜读吗？怎么还有闲心出来游山玩水！” 楚远知在妻子面前是个没主意的，但在这养子面前，倒是父亲威严十足。 “你父亲说的是，这科考这么重要的事，你也敢轻忽，真是白费了我们自小对你的教导！” 高氏顺着丈夫的话严声斥责道。 谁也没有叫楚伊濯起来的意思。 “父亲母亲恕罪，伊濯在盛京求学三年，实在思念您二老，而且这次回来，也是受京中贵人相邀！” “父亲不是常说伊濯只会死念书，不通人情，伊濯从前不知，但去了盛京后才知父亲所言确实是至理名言，这几位贵人皆在京中有权有势，伊濯不敢扫了他们的兴！” 楚伊濯跪直身子，对着上边恭敬地拱手作答。 “你能知道为父的苦心就好！既是京里的贵人发话，你当然推脱不得，起来吧！” 楚远知被这几句奉承得极为高兴，当即就叫了楚伊濯起身，但往旁边看时却被妻子高氏狠狠瞪了一眼，只好讪讪地收回脸上的得意之色。 “你说的那京中的贵人是哪两个，别是随口扯出个人诓骗我和你父亲吧？” 高氏对养子的话多有怀疑。 当初他们带着这养子去楚家主宅，让他叫个人，磕个头都畏畏缩缩的，回来后被丈夫罚跪了一夜，但第二次去还是一副见不得人的模样。 后来去家学念书，也没交上个朋友，让他奉承一下主宅那几位少爷都跟要他的命一样难，只知道一味念书。 现在竟然为了攀附贵人，连科考都顾不得了？ “怎敢诓骗您，那两位贵人一位是朝中三品御史大夫陈御史，另一位是当今太子的亲表弟容家五少爷，这两位贵人都是奉陛下旨意来云州抚军的！” 楚伊濯对着高氏道。 “御史大夫？太子？” 楚远知被这两个头衔重重地震了一下，尤其是后面那个。 太子？那不是比他们那位姑祖母的姻亲雍王还大，是将来要坐那位置的人。 若他能跟太子的表亲结交上，兴许日后他比自己的堂哥，现在的楚家族长还要风光。 连高氏眼底都有些炽热，她是个有心气的，当年本是想使计嫁给楚家二爷楚雄方，但阴差阳错跟了这不堪大用的楚家旁支楚远知，成婚几年后这没用的丈夫还伤了身子，不仅做那事不怎么中用，还一辈子都不能有子嗣。 她不想日后没了指望，而且后来嫁给楚雄方的王氏与她在闺中就有嫌隙，成为楚家二夫人后每次见面都要奚落她几句，恰好那时云州下边那些村镇多处发生水灾，她就让管事去城外找个男孩子作养子。 她当时还觉得这养子年纪大，养不熟，还是那邹氏苦苦在她脚下哀求，又说她这儿子是个极聪慧的，她才发了善心留下人。 那时想着若这孩子是个聪慧的，就养在身边，若是个蠢笨的，就留在家里干活，反正也亏不到哪里去。 没想到她这养子，如今是真出息了。 高氏已经能想到自己身着华贵的服饰端坐在上首，王氏在她面前小心翼翼奉承讨好的模样。 “你能碰上这样的贵人，是福气，可把你那孤冷性子收收，好好在人前伺候着，若是怠慢了贵人，仔细你的皮！” 高氏幻想了一阵未来的好日子，又板着脸教训了楚伊濯几句。 “伊濯明白！” 楚伊濯在下面恭声应了，随即面上又露出为难之色. “怎么了？可是有与那些贵人结交有难处，说出来听听，这与人结交方面，父亲倒可以给你出出主意！” 楚远知见着，难得和颜悦色。 他对读书习武这些不感兴趣，但奉承人的本事，他是有的，不就是在那些人面前不把自己当个人么。 “贵人们倒都是极好相处的，也愿意照拂儿子，就是想趁着这次来云州好好见识一下我们这边的风土人情，不过父亲母亲也知道，儿子从前一心读书，对城里这些玩乐之处并不熟悉，而且囊中……” 楚伊濯一脸的局促。 他虽明面上是这家里头的少爷，但楚远知夫妇对他只有利用之心，又捏着已经卖身为奴的邹氏在手，吃穿用度，还比不得府里的管事，别说银钱了，当年去盛京时也就给了他二十两银子，其余就没了。 还是当时的云州刺史给了他一百两的仪程。 这两年在盛京，他就靠着这点银子，再加上给人抄书，勉强维持生活。 “这有什么？等那几位贵人闲了，你叫上你父亲一同就是！” “还有银钱，我这就让账房给你支上一千两先用着，等用完了才来找我要！” 第285章 将药喝了 如今这养子有用处，高氏自然愿意大方些。 “多谢父亲，母亲！” 楚伊濯嘴角微勾，娘亲这些年受的苦，他现下不能立时回报，但能让楚远知夫妇出些血也是好的！ 一千两，这只是开始。 心里冷笑，面上却依旧恭敬得很。 “还有一事，昨日主宅那边大伯父已经见过这两位贵人，席上几人也相谈甚欢，日后陪同贵人们在城内游乐的事，是不是和主宅那边也说上一声！” 楚伊濯起身后，似又想起什么，对着两人问道。 “说什么！你莫不是书读糊涂了，贵人看重的是我们家，平白扯上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 楚远知差点急得跳脚。 “父亲从前不是让伊濯亲近大伯父那边……” “照你父亲说的话做就是！” 高氏也是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地打断楚伊濯的话。 看来这京中的贵人有机会还是让她和夫君亲自去结识一下，靠着这脑袋木讷的养子，怕是不成事。 “是，谨遵母亲的话，那儿子先回去照应贵人！” 楚伊濯走之前往旁边看了几眼，见到邹氏后边只有两个年轻的奉茶丫鬟心底闪过明显的失落，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低了头。 “你看看，这白眼狼可是没忘记他那生母，方才不是怕还在打量那邹氏的身影！” 楚伊濯出去后，高氏恨声说道。 “那这邹氏的事怎么办？” 楚远知好不容易有个可以亲近贵人的机会，若是这养子发现邹氏已经不在府中，不肯听他们的话甚至记恨上他们怎么办。 “急什么！” 高氏是不惧养子找他们算账的，毕竟他们现在才是养子的父母，那邹氏在旁人眼里不过是个卖身为奴的，但现在养子身边有贵人，若是知道邹氏已经不在他们手上，这没出息的养子必定无心奉承贵人们。 “吩咐府中的下人，谁也不可对少爷提起这事，谁还是敢透露风声，就给我扔出府去，反正外面那怪病可是多得很！” 高氏对着那管事婆子吩咐道。 “不过倒是可以把邹氏染病的消息传出去……” 高氏想了一会儿又自语了一句。 “夫人，你莫不是……这事怎么能被那小子知道！” 楚远知到底把糊涂两字咽了回去。 “老爷，你怕什么，邹氏这病可不是在我们自己府中染上的！” 高氏脸上是意味深长的笑容。 “你是说……” 楚远知难得聪明了一会儿，夫妻两个眼里都有些算计人的兴奋。 驿馆 “楚兄可将事料理好了？” 楚伊濯回来的时候，容玖和裴维南两人正在屋子里商议事情，今日晌午后陈进就要往城南的军营去宣旨，军营那边确切消息不好打探，他们需提前做些准备。 “容兄和裴兄放心，一切顺利！” 凭着楚远知夫妇贪婪又想攀附权贵的心思，定能成为对付楚家的一枚棋子。 “容兄今日可要往医馆那边去？” 楚伊濯坐下后看着容玖道，面上流露出几分期盼心思。 他有些不放心娘亲和阿沅，想过去看一眼，也能将手中的银票给娘亲一些。 有银钱傍身，总要好些。 “今日午膳你们陪陈大人用，楚兄将云州的事暗地透露一些给他，但别太明显！” 容玖垂眸对着两人说完这句就要起身。 “是！” 不能去医馆那边，楚伊濯有些失望，但大事在前，他也不是扭捏之人。 只有尽快处理好云州这边的事，他和娘亲，妹妹才能回京一家子团聚。 …… “娘亲，吃些这个吧！” 桃叶把邹氏喝尽的药碗放到一边，将祝余刚让人送来的一碟蜜饯拿了过来。 “哪里用得上这些，这药一点都不苦！” 邹氏身上的毒已解，身子虽还虚弱得厉害，但有阔别多年的女儿陪在身边，精神倒是好了不少。 “阿沅知道娘亲不怕苦，只是阿沅自己嘴馋，想吃蜜饯，想拉着娘亲一起！” 桃叶靠在邹氏身上撒娇。 “你呀！真是和以前一模一样，明明自己贪吃，每次哄得你哥哥来找爹娘要！” 邹氏见到女儿这模样，想起从前一家和乐的日子，脸上更是透出些高兴的红晕。 “那是哥哥疼我，才不是被阿沅哄骗去的！” 桃叶不甘地嘟囔道。 “五……” 门外，灵雨刚试探着轻声开口，就被容玖抬手止住了。 又听了几句屋子里母女俩的欢声笑语，容玖才往廊下走去，灵雨忙跟过去。 “五少爷，姑娘从昨夜到现在一直照顾里边的人，连药都还没喝上！” 灵雨是得了容玖吩咐过来照料桃叶身子的，这事自是要上报。 “去将人叫出来吧！” 容玖微皱了眉头。 灵雨应了是后正要转身，又听得旁边五少爷轻声嘱咐了一句：“就说是祝管事找她！” “是！” 灵雨疑惑地看了自家少爷一眼。 “祝管事？可知道是什么事？” 屋子里，听过灵雨的话，桃叶眼底闪过不解。 祝余一刻钟前才来过，问自己午膳想要用些什么，怎么这会儿又叫自己过去。 “奴婢也不知，姑娘还是快些过去吧！” 灵雨低着头催促道。 快些？难道是…… “娘亲，您先躺会儿，阿沅去去就来！” 桃叶脸上笑意未变，小心地扶着邹氏躺下，这才起身。 “好，你快些去吧，娘自己可以的！” 那祝管事是个和善人，邹氏并不担心女儿。 “姑娘，五少爷在西厢房等您！” 到了院子里，灵雨就低声对桃叶说道。 桃叶在屋子里时就有猜测，也不惊讶，快步往西边的屋子去。 “五少爷！” 桃叶看到西厢房里坐着的人，眸光暗了一下。 五少爷之前只允她在这里呆到娘亲醒来，而且这次来云州还有陛下的旨意在，在驿馆中休息了一日，也该去军营那边传旨了。 “将药喝了！” 容玖指着旁边几上的汤药。 “是！” 她怕娘亲闻到自己身上的药味担心，叮嘱了灵雨先将药放着，过会儿喝，没想到五少爷这么早过来了。 桃叶低着头上前，拿起药碗，一口饮尽了。 第286章 有些人，不是你能算计的 这药是言庭特意为她开的，可以调养她身上的寒弱之症，效果应是不错，但着实苦涩难忍。 每次喝完后，桃叶总要喝一杯清水压压，不过这会儿也只得微蹙着眉头忍着。 “准备一下，等会用完午膳后就要去军营那边！” 容玖将桃叶进门后的神色变化和喝药时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俊眉微皱，语气也有些冷淡。 以桃叶的敏锐，本该察觉到容玖的不悦，但她这会儿心思全在要与自己刚见不久的娘亲分开这事的失落上，只是低头应了是。 “五少爷要在这边用午膳？奴婢与祝管事说一声？” 桃叶很想再去陪娘亲待会儿，哪怕娘亲睡着，她在一边看着也好。 “不必了，归云应该已经和祝余说了！” 容玖淡声道。 “那奴婢给五少爷沏茶！” 桃叶脸上又是一阵失落，但她又不能将人晾在这里。 正好这时灵雨捧着茶壶进来，桃叶上前接过，给容玖冲了一盏热茶奉上。 不知是不是心里闷闷的，桃叶嘴里的苦涩之味更浓，极想给自己倒杯热水喝着，但在主子面前又不好直接上手，目光却难免多往那茶壶上瞄上几眼。 “渴了？” 容玖见到桃叶的小动作，问道。 桃叶忍着满嘴的苦意，点了点头。 “那把它喝了！” 容玖往几上那尚未动过的茶盏示意了一下。 “奴婢自己再去倒……” “就喝这个吧！” 桃叶刚说到一半的话被容玖淡声打断了。 看着已经被递到眼前的茶盏，桃叶神色微顿，这茶算是好茶，她冲泡的时候就发现了，但再好的茶也有苦味，她现在只想喝一盏清水。 “谢五少爷……” 桃叶正要双手去接，眼前的茶盏却被收回了。 眼里的疑惑刚起，她就落入那熟悉的怀里。 “药吃得苦涩，为何不直接说？” 似带着几分叹息的温沉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是戏弄，不是冷言，只是一句寻常语气的问话，桃叶却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奴婢忘记吃药，怕五少爷生气，哪里还敢提这个？” 桃叶犹豫了一下，手臂软软地环住这人的脖子，声音如往常那般娇软，眉眼间更是柔媚动人，但细看来，那眼底却难掩刻意的讨好意味。 容玖一下子冷了脸，握在那细腰上的手狠狠紧了一下。 “疼……五少爷……” 桃叶一边唤着疼一边小心地抬眼，她这次心里是真的有些忐忑，五少爷一向喜欢她的娇媚，往常只要她作出这副模样，总能得这人的欢心。 可今日五少爷怎么一脸的不高兴。 桃叶蹙着眉叫疼，脸上那刻意作出的娇媚之态倒褪去了。 容玖目光里的冷怒随之淡去，右手提起几上的茶壶倒了半盏水，轻轻晃动了一会儿茶盏，见那上边的热气几近于无，才将茶盏递到一脸不安的桃叶面前。 “谢五少爷！” 桃叶被今日容玖喜怒不定的言语举动弄得整颗心都没着落。 这心提在半空，心思七上八下的，嘴里的苦涩也给忘了大半，这半盏茶水倒是喝了好一会儿。 桃叶趁着将茶盏放回去的时机，试探地从五少爷膝上起来。 还好这人没有其他的举动。 “每日的药记得按时服用，言老大夫最不喜病人不听话，若是不想日后这药更苦……” 难怪这药越来越苦！桃叶还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看着小丫鬟惊讶地瞪大眼，容玖面色缓和了些：“去屋子里说一声，过会儿用过午膳直接就往军营去！” “是！奴婢这就去！” 桃叶听到这话，高兴地对着容玖行过礼，转身快步往屋外走去。 哪怕多与娘亲待上一刻，她也是高兴的。 容玖看着桃叶喜悦的眉眼，嘴角也微微勾了一下，但想到自己这些日子将人疼着护着，小丫鬟对自己依旧防备疏离，刚扬起的剑眉又垂落下来。 “五少爷，南公子来了！” 这时，归云在门外禀道。 “容五少爷！” 南韶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容玖，昨日他明明记得就那小丫头一人留了下来，这倒是有些不凑巧。 “看来南某今日又来巧了！” 南韶似是没瞧见容玖冷峻的眉眼，脸上笑意不变。 但容玖的目光却是落在门外那两个护卫拎得满当当的手上。 “这是南某特地给屋子里那位夫人带来的药丸和补品，那毒霸道，就算解了毒后也要多用些滋补之物才能养好身子！” 南韶道。 “南公子的消息倒是准！只是有些事，有些人，不是你能算计的！” 昨日夜里，只有他派去楚家的人和济宁医馆里祝余几个知道邹氏的身份，南韶根本没见到邹氏的人，但他竟然直接道出里边的是夫人。 而且这时候送东西过来？ 容玖想起当初在南归镇他对小丫鬟表露的兴致，带着寒芒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南韶脸上。 “容五少爷误会了，南某只是见您对那位中毒的夫人重视得紧，这才送些得用的药材过来表表诚意！并无其他的心思！” 南韶眸光微动，那丫头在这位容家五少爷心里看来地位不小。 不过这倒是合他的谋算，但现在他不敢激怒这位。 “正好容五少爷在，我也有些事要与您商议……” 南韶将自己了解到的南玄朝廷那边的情况说了一下，重点提了边境驻军已经严阵以待，只等云州军营出乱子。 “此事不足为虑，如今城中的怪病已经有解毒的法子，南玄军士素来畏寒，纵使南玄不自量力发动战争，也讨不得好处！” 容玖语气里难掩冷意。 南韶的脸色一滞，虽然两军交战，南玄若是战败，对他来说结果是一样的，但他并不想南玄损兵折将。 “冬日宜休养生息，能不动干戈对两国的百姓都好！” “云州军营内将领心思不齐，还有楚家在里边掺和了一脚，就算有陈御史在，恐怕也未必能指挥得动！” 南韶脸上的笑意微收。 “容某只是随口一说，南公子不必放在心上！” 容玖拿起桃叶刚沏的那盏茶喝了一口。 第287章 不会舍得对姑娘生气 容玖越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南韶心里就越发没底。 他自诩能探人心幽微之处，但这位容五少爷，却总给他一种明暗不定的感觉。 “这次事了，南公子也该回去了，东羽这边的生意不知作何打算？” 容玖似是没有瞧见南韶脸上的异色。 “容五少爷有何吩咐？” 南韶并不想与这位来回周旋，毕竟现在他更像是那刀俎上的鱼肉，不过快了，他很快就能拿回属于自己的身份。 “放心，我对南公子其他的生意不感兴趣，只是对这春花秋月倒有几分兴趣！” 南玄与东羽这些年并不禁绝商旅往来，两国互派探子在所难免，这探子，自然是抓不尽的。 但春花秋月是盛京不少权贵闲暇时的去处，酒酣心热，美色在怀，朝堂大事也不过一句笑语，南韶诸多消息来源，都集于此处。 “容五少爷果然是永宁侯的外甥，这春花秋月可是南某手上最赚钱的勾当！” 南韶嘴角勉强扯出一点笑意。 “看来南公子舍不得？” 容玖握着手里微凉的茶盏，语气淡漠。 “当然不是，容五少爷对南某助益良多，既开了口，南某定当奉上！” 若是之前，南韶定然不会轻易松口，但他刚听过容玖前面那番话，而且这些日子两边试探地互通消息，容家五少爷这边对云州情势的掌握并不在自己之下。 他以为自己能雪中送炭，没想到只是锦上添花。 论眼前的局势，确实是自己处于下风。 “那就多谢南公子了！” 容玖随口道。 “容五少爷客气！” 南韶心里一团郁气，这最后的客气二字到底带了些不甘不愿。 不过容玖自不会理会。 “五少爷！南公子！” 桃叶从外边进来的时候就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些怪异，尤其是南公子的脸色，似是格外憋屈。 “五少爷，该用午膳了！” 但这些事与她并无干系，桃叶对着容玖道。 “都到用午膳的时辰了，不知在下是否有幸在这里用顿饭！” 南韶见到桃叶，脸上的郁色似是稍减，对着容玖拱手道。 容玖点头答应了，却是伸手将桃叶揽在怀里。 这才往门口走去。 “五少爷……” 桌前，被抱在膝上的桃叶抬头轻声唤道。 别说这样的姿势，两人都用不好膳，还有她这会儿也不明白五少爷的用意，为何要在南公子面前显示对自己的宠爱？ 但五少爷今日尤其喜怒无常，见身下这人并没有理会自己的轻唤，桃叶只得乖乖坐在这人膝上。 张口咬住夹到嘴边的蜜汁鹅脯。 “容五少爷倒是正经的惜玉之人！” 南韶的目光落在对面两人身上，眼底颇有兴味，而后低着头拿起酒盏轻呷了一口，眼神却并没有在桃叶身上流连。 “过去坐着！” 不知为何，听过这句，容玖又将桃叶放开了，让她在自己身边坐了。 桃叶越发不明白五少爷的心思。 忍着满心的疑惑给容玖布了几筷子菜，桃叶就在一边安静用膳。 桃叶的礼仪规矩是极好的，就是与主子一处用膳，神色虽是恭敬，但动作间并无局促，与一般的丫鬟，甚至妾室通房的作风一点不像。 南韶的目光又挪了过去。 世人常说贵气天成，南韶越看桃叶越觉得自己先时的猜想并非凭空而来，假的总比不得真的，若真是那位的女儿，那就更利于他日后的谋算。 不过这次他没等容玖露出不悦的神色，就将目光挪了回来，脸上甚至露出几分真心实意：“容五少爷的眼光确实不错！” “五少爷，奴婢还有些事想和祝管事说！” 桃叶感觉出南韶在打量自己，这种眼神虽不似韦二少爷那种蛇信子般让人泛起阵阵恶心，但也令她不舒服，所以吃了七分饱，桃叶就放下手里的碗，起身立在容玖旁边低声道。 容玖点头应允了。 “今日叨扰容五少爷了，南某也告辞了！” 桃叶走后，容玖用膳时便有些兴致缺缺，南韶趁此起身告辞了。 屋子里容玖放下手中的筷子后，却是在桌前凝目沉思了许久，眉目渐渐冷了下来。 南韶对小丫鬟的心思，看着并不像男女情思，倒是那眼底的算计…… “归云，等祝余空闲了将人叫过来！” 容玖既明白了自己的心思，便不会允许任何人算计伤害小丫鬟。 “是！” 归云本来听着这话还有些奇怪，五少爷要找祝管事，不是一句话的事，作什么还要等人空闲了。 但刚往院子里走了几步，见到堂屋廊下那道鹅黄身影正与祝余轻声说着什么，归云一下就明白了。 五少爷对桃叶姑娘，当真是上心，连这些小事都能猜到。 归云在这边远远看着，直到桃叶矮下身子，祝余忙不迭地错开身子，要转身离去，这才走了过去。 “桃叶姑娘！” 归云近前后先是对着桃叶弯身拱手。 五少爷既是看重桃叶姑娘，他作为长随自是要敬着，倒是桃叶被归云过分恭敬的模样吓了一跳，忙矮下身子唤了一声归云大哥。 “姑娘可别如此！” 归云忙往旁边避让，而后对着祝余道：“祝管事，五少爷请您过去一趟！” “我这就去！” 祝余往旁边那屋子走去。 “归云大哥！” 归云本也想去容玖那边听命，但刚转过身子就被桃叶叫住了。 “桃叶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 归云恭敬地问道。 “五少爷今日可是有些不高兴？” 桃叶轻声问道，她想知道五少爷今日怪异的举动和神色是为着什么，不然自己什么触了逆鳞都不知道。 不高兴？ 归云却是满脸的疑惑。 五少爷从驿馆出来的，神色间颇为轻松愉悦，甚至还有些期待。 至于到了这边后，归云还真不知道了，兴许是和南公子谈得不高兴。 不过…… “桃叶姑娘放心，五少爷就是生旁人的气也不会舍得对姑娘生气！” 自家主子连桃叶姑娘会找祝管事叮嘱事情都会注意上，就算有怒气，如今也不会舍得撒在这位身上。 第288章 桃叶惊疑 “五少爷没有不高兴就好，我还怕他有什么烦心事？” 桃叶心底微嘲，五少爷不舍得对她动气？她之前被莫名迁怒也不是一次两次，不过在归云面前她自然不会表现出来。 但看归云的反应，五少爷应该没遇上什么棘手的事。 她如今只希望她和大哥能安稳地带着娘亲回盛京。 屋子里五少爷似还在吩咐祝管事，桃叶就和行云在外边等着。 娘亲那边她方才就说了，没说太细，只说是要陪着主子出去一趟，大概需要个几日。 她客气地拜托了祝余一些事，又硬是给她娘亲留下了两百两的银票。 还好她这次将陈小姐给的银票都带了出来。 “五少爷，外面马车已经备好！” 容玖带着祝余出屋子时，归云上前禀道。 桃叶跟在容玖身后出去时，还是不舍地转身往堂屋那边看了一眼，希望这次去军营，能平安归来。 “祝余会看顾好你母亲的，还有两个暗卫留在医馆！” 马车上，容玖看着旁边心思不属的桃叶温声说道。 “多谢五少爷！” 桃叶听到这些，抬头看向中间的人，眼里溢出一片惊喜，就要倾着身子道谢。 容玖抬手止住桃叶的动作，却是盯着人问道：“除了南归镇客栈前那次，你有没有单独与南韶说过话？” “没有！” 桃叶不假思索地摇头，心底疑惑五少爷为何又提到南公子。 “我记得你说南韶问过你是不是南边的人？” 方才与祝余说话时，容玖突然想到一点，但隐隐约约的的不得全貌。 “是，但奴婢只说自小被拐卖，已经忘了幼时的事！” 南韶这人心思颇深，桃叶自然不会同他说实话，万一节外生枝，于救娘亲无益。 “你与南韶提过自己是被人拐卖才到的盛京？” 桃叶点点头，面上更加不解。 这话有什么问题？ 但南公子，春花秋月，李妈妈，桃叶脸色唰得一下白了，难道李妈妈认出了自己。 若是让五少爷知道自己在花楼待过一段时日，她的一切谋算就要付诸东流，还有大哥和娘亲，他们必定会更加痛心愧悔。 虽然从花楼逃出时，她的身子还是清清白白的，但谁又会在意这点，旁人只会记得她是花楼里出来的女人。 “可是身子又不舒服了？” 容玖见着眼前的人身子竟是颤了一下，顺手将人揽入了怀里，温声问道。 大手覆上桃叶的手背，果觉一阵寒凉。 微微皱了眉将人抱紧了一些。 看了眼马车里边，今日出来得急，便没有让人准备暖炉，倒是忘了小丫鬟受不得寒。 容玖将自己身上的披风除下，严严实实地拢住了人。 “奴婢没事，现在也不冷了！” 桃叶庆幸自己方才思索的时候是低着头的，眼底的慌乱并没有给五少爷瞧见，此刻坐在这人怀里，头靠在那胸口处软声道。 到军营那边时该要问问言大夫，小丫鬟的寒症怎么好像越来越严重了。 有过这一桩，容玖也不再问南韶那事。 …… 驿馆在城东，济宁医馆在城西，这两处去军营的距离差不多，容玖这边先出发，便让马车走得慢些，离军营还有五里处，两边的人就会合在了一处，一同往军营过去。 到军营前，众人下了马车，容玖示意身边的羽林卫校尉上前说明来意，那守门的军士飞快地往里回报。 “韦家那小牲口临出门时说自己腹痛，没有过来，刚好之前你出门后没多久驿馆里的那个小厮就进了他的房间！” 裴维南在容玖耳边轻声道。 “有人跟去了吗？” “自然！” 等两人这一问一答结束，前去回报的军士也回来了。 “开门！” 军营前的栅栏被抬开，陈进带着容玖等人缓缓而入。 一路往里走去，只见着一队巡逻的军士，而且军营里虽看着安静，那却有股子剑拔弩张的味道。 看来这军中确实不太平。 容玖和裴维南两人对视一眼，脸上皆闪过一丝凝重之色，至于陈进，大概也有所察觉，一脸的肃容更加正色上几分。 “王珪携帐下同僚恭迎陈御史及诸位！” 东羽各边境军将领皆获封忠武将军，正四品，与容玖品级一样。 “王将军！” 陈进在朝堂上舌战群儒，分毫不让，但为人实不傲慢，拱手作揖，一点都不怠慢。 “此次本官是奉旨而来，请王将军听旨意！” 陈进从羽林卫递上的盒子里取出圣旨，在场众人皆单膝跪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忠武将军王珪及……勤勉武事……” 明帝旨意上，先是夸赞了王珪及麾下将士护卫边境之功，又颁下了冬服酒肉等赏赐，皆由云州刺史安排调度！ “谢陛下！” 旨意颁完，王珪等抱拳谢恩，引着陈进等人进了帐中。 “军中近日可有异样，我见王将军脸上似有愁容！” 坐下后，陈进看着上首的王珪问道。 “不瞒陈大人，我们军中的确是出了怪事，这几日也不知怎么的，不少士兵都病倒了，军医都束手无策！” 王珪还没说话，坐在容玖下首的那将领就急急开口了。 “怪病？可有上报范刺史？” 陈进与对面的容玖对视一眼，转过头问道。 “这……” 听了这话，那将领马上支吾起来，还迟疑地看了一眼上面的王珪。 “军中染疾之人虽多，但这些人暂无性命之忧，本将想着应是近日天寒的缘故，过些日子便能无碍！” 王珪先是瞪了一眼那将领，而后看着陈进解释道，眼里却含着不少戒备之意。 “军士患疾，并非小事，我这次过来……” “陈大人，王将军治军多年，自然明白轻重，应是早就做下详细布置！” 容玖忽然出声打断陈进的话。 “家父在府中可是不少夸赞王将军，出发前还让晚辈多同将军学习！” 容玖目光落在上面的王珪脸上，似是颇有深意 “国公爷谬赞！” 王珪神色微顿，这才对着容玖拱手道。 “将军，不好了，不好……” 第289章 飞来横箭 王珪话音刚落，门外就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个普通士兵踉踉跄跄地几乎是跌入了帐中。 “急急哄哄的，成何体统！” 王珪见此，便是一声断喝。 “将军饶命……小人不是有心的……将军恕罪！” 这军士像是极为惧怕王珪，被这么一喝，忙不迭地跪伏在地上。 “本将问你话呢？” 王珪见着自己帐下的军士如此怯弱，眼中怒意更浓。 “是……是那些来帮忙修……修城墙的百姓也染上了那怪病！” 那军士吞吞吐吐地将话说完了。 “你说什么？” “我不是让那些百姓不要靠近军营，怎么会染病？” 王珪惊得站起身来。 容玖与裴维南对视一眼。 王珪竟然不知城中早有怪病! 除了陈进并不十分清楚昨夜发生的事，连在容玖身后的桃叶也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那些百姓被范刺史送来的时候就已经染了怪病，但王将军却是一点不知，而且桃叶看了眼还在地上跪趴着发抖的军士。 这人也来得太巧了些。 “传我将令，将那些染病的百姓也送去医帐那边！” 此话一出，陈进几人已然明白王珪定是早就知道这病非同寻常，与他自己方才说的话恰恰相反。 但王珪，为何要对他们隐瞒此事？ “王将军，可是那些百姓已经与负责监工的军士闹了起来，小人方才过来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百姓死伤！” 王珪这次真是惊怒交加，顾不得容玖等人还在，虎步从案后下来，一脚踹在那军士的心口：“此等大事，也敢在本将面前支吾！” “走，去城墙那边！” 王珪一脸的急怒，大步往帐外走去。 “诸位大人莫见怪，王将军就是脾气急些！” 军帐里一道谦和的声音响起。 就是方才最先说起军中有怪病的将领，左卫将军杜举。 “没事吧？若是扛不住，先去帐内休息一下！” 见众人往自己身上看来，杜举先是憨厚一笑，而后从座位走出，亲手扶了一把被踢翻在地起不得身的小兵。 “多谢杜将军！” 那小兵一脸感激地对杜举行过礼，这才弯着身子下去了。 杜举一脸温厚笑容转身，正想客套上几句，就被一道慵懒的声音打断了。 “陈大人，我们也过去看看？” 容玖询问似地看向陈进。 此次云州之行本就不只为了劳军，王珪方才的言语举动又令人生疑，陈进也想过去一观，便点头应允了。 有两人的意思在，裴维南和楚伊濯自是没有疑义，几人就匆匆出了军帐。 杜举脸上的笑意有些僵硬。 “杜将军，这几位过去，会不会坏事？” 杜举身后的小兵似是有些疑虑。 “事都已经出了，王珪就是长了十张嘴，等会儿也说不清！” 杜举满不在乎地冷哼一声，也抬腿往帐外走去。 “谁敢再动！” “从城墙那边退回来！” 陈进等人赶到时，王珪被一众军士围在中间，正在喝止城墙前的百姓。 两边则站满了弓箭手，全部对着城墙那边。 “本将再说最后一遍，放下手里的器具，从城墙那边撤回来，否则休怪刀箭无情！” 王珪本就长得魁梧，此刻又因着急怒脸色涨得通红，双眼瞪得极大，倒是一副凶恶样子。 这些百姓本就听军营里的人说过王珪的狠辣，这一时倒有些瑟缩起来。 “王将军待下严苛，我等方才已经毁坏过这城墙，又错杀了那几个军士，哪里还有活路！” 人群中一道响亮的声音响起。 “谁敢妖言惑众！” 王珪身边的右卫将军徐成对着前面喝道。 但那人夹在中间，一下子也找不见人影。 “将人拿下！” 后边的城墙已经被激愤的百姓砸了一个窟窿，若再任着这些百姓动手，这面城墙必定保不住。 王珪只得下令军士们上前拿人，不过并没有下令放箭。 “我们元月里就被拉到这里干活，挨饿受冻也就算了，现在还染一身的病回去，这是存心不给我们这些人留活路！” 方才那道声音又响起。 因着这句，人群又开始躁动，那些刚将手里器具垂下的百姓又被煽动着闹腾起来。 不知是谁，往那城墙上的窟窿边砸了一下，其余的人都一齐涌了过去。 “这可如何是好……” 徐成一脸急切地转头。 “将军小心！” 但话还说完，一声利箭破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徐成立刻重重推了一把王珪，那箭错过两人，正好对着楚伊濯而来。 “大哥！” 桃叶下意识地要上前，刚抬了脚，手臂就被人从后边大力扯住，紧接着桃叶只觉被人狠狠往后一甩，脚下立时一崴，一阵剧痛传来。 还好裴维南在后边扶了一把，她才没有往地上摔去。 “多谢容兄！” 楚伊濯算得上文武兼修，但这箭来得突然，且力道又足，以他的本事肯定躲不开。 “五少爷，你的手……” 行云却是看着自家少爷手心溢出的血面露急切。 “容兄……” 容玖将手里那支染血的箭扔到地上，稍稍抬手，后面已经一片混乱，楚伊濯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事的时候。 “停止射箭！停止射箭！” “陈大人不可！” 陈进见那些军士已经开始往中间的百姓射箭，急忙上前阻止，但很快就被身后的羽林卫拦住了。 “徐将军，还不快让他们停下，你们将军的前途还要不要了？” 裴维南将桃叶推到容玖身边，飞身掠到了徐成旁边，抓着那甲胄里边的衣领大声喝道。 “是，快停下，不许射箭！” 徐成哆嗦了一下，忙张手喊道。 但只有大半的人停了手。 容玖眼神微冷，揽着桃叶往后看了一眼。 行云和归云两个飞身而出，很快将那几人手中的弓箭挑飞。 “众位快停手，这城墙万万不可损毁，快放下手里的器具，本官保证今日必定给诸位一个交代……” 陈进见人群安静下来，忙上前大声喊起话来。 这次没有人打断陈进的话，因为那两个试图往人群挤的“百姓”已经被行云和归云按在地上。 第290章 好大的胆子 陈进果然是当朝第一御史，口舌功夫不错，说了没几句话，那些百姓就开始陆续冷静下来。 “小民知错，请大人明察，救救我等！” “求大人宽恕！” 前面几个百姓先跪下，另外的那些也三三两两地跪在地上不住磕头。 除了煽动闹事的，这些百姓只是想活命而已。 “大家先起来吧！” “王将军，请把军医唤来，先为这些死伤的百姓医治！” 陈进虽号称耿直之人，但对帝王进谏，并非只靠一张不饶人的舌头，还需洞察人心。 见到这些百姓的做派和旁边那几个被行云几个压在地上的人，他心中早有疑云，对看似脾气粗暴的王珪依旧客气有礼。 “陈大人，此处是军营，陛下旨意上并无让大人……” 但王珪此刻却在旁边气得满脸通红，今日事发突然，但他也容不得别人在他的地盘发号施令。 “王将军，关于军中这怪病，我有些事想与您商议！” 不过他只起了个头，就被容玖的一句话拦住了。 王珪曾经在容彦博帐下效命，他远在边关，又不知靖国公府内宅的事，只当容玖是容彦博的爱子。 所以，容玖这个面子他不得不给，而且他想起半个月前传入盛京的消息，方才事出突然，他也没机会问上一句。 “你在外边看着，有什么事马上回报！” 王珪吩咐了一声旁边的杜举，就率先大步往旁边的军帐走去。 “容兄，我扶着阿沅吧！” 桃叶的脚踝崴得厉害，一动就是钻心的痛，楚伊濯忙上前搀扶妹妹。 容玖往桃叶发白的面庞上冷冷地瞥了一眼，转身往帐内走去。 “容五少爷有什么事快说，外边的事还等着本将处理！” 王珪今日又遇百姓闹事砸城墙，又被放暗箭，心中怒极，脸色铁青得不行。 “这是家父让我带给将军的！” 容玖没有多说，直接取出一封信件。 “国公爷？” 王珪面上立时涌起恭敬之意，双手接过那信件，仔细看了里面的两页信纸。 “容少爷，既是国公爷的意思，那王某愿意听您安排！” 信虽然已经被拆开，但王珪曾做过容彦博的副将，对他的字迹再熟悉不过，对着容玖时，王珪脸上已经没有了先时的不耐烦和怒气。 “王将军言重了，军营的事自然该听从您的调派，我拿家父亲的信件出来只是想请将军进来讲几句话！” 容玖难得正色肃容。 “可外面那些刁民正在作乱，还有那城墙……容五少爷应该从国公爷口里听过，这一月来城外时常有南玄人的马队游荡，看着是劫掠财物的流人，但本将一直怀疑这些人在城下徘徊不去，是在打探消息！” “而且近日，在城墙上的了望台上，时常能看到山野里有异动！” 东羽与南玄隔着连绵百里的一座山脉，这座山脉属于两不管地带，但也极少有匪徒啸聚，最多就是两边的猎户会上山去打猎。 但王珪这一月里总觉得那林子里有些不对。 不过两国曾在八年前订立盟约，没有上边的命令，王珪也不敢随意出兵到山里去巡查。 “将军将此事单独告知家父，是范刺史不肯向朝廷上奏此事？” 容玖问道。 “是，范敬宗那个老贼，与云州那几个大家族联合在一处，陛下这些年又忌惮我们这些武夫……” 王珪面上不满之意颇浓。 “那王将军是否也知这军中怪病来得蹊跷？” 裴维南在容玖身后问道。 “诶……方才确实是我隐瞒了诸位，这怪病是半月前出现的，刚开始我也只当是冬日严寒，军士们得了风寒传开来的，但这些人病了十余日依旧没有起色，军医也看不出什么，我才觉得有些奇怪！” “将军怎么不怀疑是沧州那边流入的瘟疫？” 楚伊濯扶着自家妹妹问道。 “我确实这般想过，但自沧州有疫病的消息传开，范敬宗就下令关闭了云州东城门，且这些军士三月方可回一次家，其余时间均不得私自出入军营！” “沧州疫病起于两月前，军营的怪病不过在这大半个月里才起，时间也对不上！” “且我年少时也经历过这疫病，传人的速度极快，但这军营里的怪病，虽也传人，但并不快！” 王珪语气很是肯定。 这次轮到裴维南有些不解了，他们原本以为这怪病应是传得极快，所以连云州楚家都要严管下人出入。 “半个月前……” 桃叶轻声呢喃了一声。 这声音轻得很，连搀扶着她的楚伊濯因着正在想事都没听到，倒是容玖偏头看了一眼。 触到那道微冷的目光，桃叶忙低头，扶着自家大哥的胳臂身子往后倾了一下，牵扯到脚踝处的疼痛，额上又冒出一些冷汗。 等桃叶咬着唇微微摇头时，发现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是更冷了。 “阿沅是不是疼得厉害，我扶你去……” 楚伊濯没见着容玖那细微的动作，感觉到胳臂上一紧，忙一脸心疼地低声问道。 桃叶微微摇了摇头。 这军帐应该是下面士兵们休息的地方，并不大，用木板简单铺成的床铺都在里边，要过去就只能穿过五少爷和王将军他们那边，她还是先忍忍。 “昨日夜里，范敬宗那边是不是送来不少人过来？” 容玖收回目光，对着王珪问道。 “昨夜？” “没有！” 王珪当即摇头。 除了王珪，屋子里的人脸色皆是一变，尤其是裴维南和楚伊濯两个，昨日据下边的人回报，被带走的城中百姓数量并不少。 先时他们还以为范敬宗和楚家是想借着这些百姓让军营里的人染上怪病，至少暂时性命无忧，但那些百姓，若没有被带到这里，恐怕凶多吉少。 这可是活生生的人命！ 云州刺史范敬宗，云州楚家，好恶毒的心思，好大的胆子！ “子熙，你去看看那几个在王将军来之前就已经死在士兵手里的百姓！” 容玖的眉目也冷了下来。 第291章 躲什么? “王将军，陈御史是可信之人，今日的事不如就让他来查明原委！” “而且陈御史是陛下信重之人！” 军营的事远超之前预料，容玖并不信一封信能够让王珪这样性子火爆且固执的人俯首，后面那句便是软中带硬之语。 明帝登基后一直重文轻武，并无开拓疆土的雄心，只愿守成，所以他对武将，只有忌惮，绝无优待。 “好！本将胸怀坦荡，本也无事不可对人言，陈大人能帮我查清此事，本将自然感激！” 王珪能成为一方守将，自然也不是毫无城府之人。 答应容玖，既是给靖国公面子，又能不得罪皇帝宠臣，当然若是那陈进是个随意指手画脚之人，他也不会听之任之。 “你带容五少爷他们去营帐歇息！” 王珪先和旁边的军士吩咐了一句，然后对着容玖等人拱了拱手后，大步往外走去。 终于可以走了！ 脚踝处越来越疼的桃叶舒了一口气，抓着大哥的胳臂刚转过身，却是身子一空。 不用想也知身后的人是谁。 她的脚本就疼得厉害，能不用自己走路自是好的，虽然五少爷冷着脸，但桃叶还是将手环了上去。 王珪给他们安排的营帐在整个军营中间，不过容玖脚下极快，不到半刻钟的时间就抱着桃叶进了营帐。 “楚兄去前面看一下，若是陈大人那边已经稳住形势，就让行云和归云回来！” “我还有要事交代他们！” 没等楚伊濯往木榻这边走来，容玖就转身说道。 “那好！阿沅方才只是情急，容兄莫要怪罪！” 楚伊濯现下想着妹妹那时的举动，也是后怕不已，若是容五少爷动作稍慢一些，今日妹妹怕是要伤得不轻，更有可能送了命去。 但妹妹是为救他，他那里舍得责怪，只有满眼的疼惜。 楚伊濯得到容玖的轻轻一点头，这才走出了营帐。 “躲什么！” 容玖半蹲下身子，正要伸手去握桃叶那只崴到的脚，那脚就往披风下一缩，上边响起嘶声呼痛的声音。 许是恼了桃叶方才的动作，容玖并不温柔地握住桃叶脚踝靠上一段，利落地脱了鞋袜，桃叶受不住又嘶声了几下。 掌中的玉足肤色凝白，但却十分冰冷。 想起小丫鬟的寒症，容玖不自觉地放轻了手上的动作。 但对于此刻的桃叶来说，容玖在脚踝处时不时的揉压只让她感觉到一阵阵疼痛，尤其是见着那脚踝处已经肿得很高，桃叶就更觉得疼痛了。 但她又怕自己一动，惹来底下这人更重的动作，只得攥紧手心，但嘴里溢出的痛呼却没有停过，要忍痛，只能咬住嘴唇，她可不想伤上加伤。 “骨头没事！” 容玖站起身，声音冷淡，但黑眸中却是闪过一丝放松。 “五少爷，奴婢自己上些药就成！” 桃叶也松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容玖冷然的脸色小心说道。 “药在身上？” 桃叶没多想，愣着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有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放在眼前。 “五少爷，奴婢可以自己来！” 桃叶哪里敢让这人帮她上药，这次倒不是为了规矩，而是五少爷手劲大，待会儿揉按起来怕是要疼死她。 这里不是府中，帐篷外站着不少羽林卫，万一她忍不住叫大声了，外边的人还不知道怎么想。 “给我！” 容玖微微倾身，一双冷眸落在桃叶眼中，桃叶不敢再推辞，只好解下袄裙下的囊袋，递了过去。 容玖看了一眼里边的药，重新蹲下身子。 桃叶的脚被重新握住时，不由地轻轻一颤，不过还是忍住了，没有缩回来。 这药是桃叶从府里带来的裴维南配置的伤药，涂在脚踝上清清凉凉的，剧痛稍缓，但桃叶却一直吊着心，等到前脚掌被紧紧握住，她整个身子都抖了一下。 果然，很快脚上就传来一阵揉按的剧痛，还好她早有准备，贝齿咬着粉唇，这才没有大叫出声。 小丫鬟身子的紧绷容玖看在眼里，但这次他没有手软，反而手上的动作更快，揉捏的劲更大。 桃叶忍得双眸水润，等到容玖站起身时，她已经撑不住身子，倒在了榻上。 满头的冷汗，泛白的唇上有点血丝，应该是方才忍痛时被她自己咬开的。 “五少爷……” 桃叶的头本是偏往里边的，但下巴被人捏着转了回来。 见到唇上那抹血迹，容玖眼神暗了一下。 “怕什么，方才不是挺英勇的，敢用肉身做盾！” 见着桃叶眼里的惊慌，容玖冷怒的声音在营帐里响起。 容玖想起那一刻心中的慌乱和恐惧，眼底寒意更甚，若不是他就在小丫鬟身边，后果不堪设想。 “奴婢知道错了……不该不自量力，莽撞行事……” 桃叶一面说着一面怯怯地伸手抓住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刚要再软声求饶，忽然觉得手指上的触感头有些不对。 眸子一垂，五少爷右手上有一道口子，只是冬日寒冷，那血已经凝住。 桃叶想起那支箭后来好像是被五少爷握住了，定是那时擦伤的。 “五少爷，您受伤了，奴婢去给您打水……” 投桃报李，五少爷这手确实是为他们兄妹伤的，桃叶挣扎着就要从榻上起来。 “别乱……” “容五！” 容玖正俯身将人压回榻上，帐篷的帘子就被掀开了，是裴维南几个回来了。 咳咳！ 裴维南见到两人的姿势，假意偏过身咳嗽两声，弄得后边进来的楚伊濯和行云两个脸上有些莫名，归云倒是大胆地往榻上的两人看了一眼。 容玖的脸色黑了一下，桃叶也有些哭笑不得，裴大少爷这次当真是误会了。 “说！” 容玖本就余怒未消，这会儿正好着落在裴维南身上。 “方才这场混乱，伤重不治的百姓有二十个，其中五个中过那毒！” “我随意把了几个受伤百姓的脉，除了这五人，这些百姓之中应该没人中毒！” 裴维南脸上已经没有方才的打趣神色。 第292章 奴婢弄疼五少爷了? “至少在怪病这事上，王将军的话确实可信，他将百姓和染病的军士隔开，并没有把他们的人命不当回事！” 楚伊濯语气里稍感欣慰，但说完这句脸上又转为忧色：“这五位中毒的百姓应该是昨夜被刺史府的衙役和楚家人带来的，那剩下那些中毒的百姓不知被带到何处了？” 范敬宗，楚家，雍王…… 容玖轻点着榻上的栏杆，沉吟不语。 “方才城墙那边的事，依我看，这军营的人心怕是早就乱了！” 裴维南想起方才那几声煽动闹事的话语，还有不听徐成号令继续射箭的那几个军士，若那王珪是个好的，他手下那两个副将，其中之一必定有了异心。 而且这人是谁？他们心中已经有了底。 “军营这事放手让陈进去查！” 陈进可不是那些只知寻人错处的寻常御史，以今日城墙前对方漏洞百出的样子，他要查清这些事并不难。 “以陈御史的能力，确实可以将此事托付，但云州的诸多曲折，也到了该透露给他知道的时候，不然弄清这些事就要空费他许多功夫！如今南玄那边还不知如何，还是尽快解决为好！” 裴维南看向楚伊濯：“这事还要劳烦楚兄！” “我过会儿就找陈大人！” 楚伊濯明白轻重，于公于私，他都希望这次他们都能平安返京。 “五少爷！” 这时，桃叶却是轻轻拉着容玖的衣袖唤了一声，手臂已经撑着要起身。 “奴婢有事要说！” 见容玖皱着眉头，伸手要往自己肩上按下，桃叶忙小声说道。 “阿沅小心些，慢慢来！” 见妹妹面上忍痛的模样，楚伊濯就要上前，但容玖已经将人扶起靠在榻边的栏杆上。 “什么事？” 容玖看小丫鬟缩着身子，将旁边的被子扯了过来。 “方才奴婢听王将军说军营里这怪病是半月前才起的，娘也是自那个时候染上的怪病！” “奴婢问过她，她和府中几个粗使婆子都在大半个月前被叫到主宅那边去帮忙浣衣，那些衣服都是普通的粗布衣裳，据说是楚家主捐给军营士兵冬日保暖的！” 听完桃叶这席话，帐内几人神色不一，裴维南是欣喜，楚伊濯是愤怒。 “小美人……” 裴维南刚要夸桃叶两句，榻上一道凉凉的视线就过来了。 “真是及时雨！” “叫小美人怎么了，以前不也那么叫！” 裴维南摸着鼻子嘟囔了两句。 “我现在就去找陈大人！” 楚伊濯脸上一阵青白，他原觉得为着拿捏自己，楚远知夫妇虽不会善待娘亲，但也会在意娘亲的性命，没想到竟然将娘亲往火坑里推。 此仇不报，真是枉为人子。 对着两人拱手为礼后，楚伊濯就往帐外去。 陈御史处事公正，桃叶并不担心自己大哥。 “五少爷，您手上的伤还需处理一下！” 行云不知什么时候去了帐外，拿了一盆清水和伤药进来。 “我来吧！” 桃叶没有从榻上起来，示意行云将水盆和药放到自己身边的矮几上。 行云见自家少爷没有异议，就听了桃叶的吩咐。 “五少爷……” 桃叶拿出自己身上的罗帕打湿，对着眼前这人道。 容玖垂着眸子，将右手递了出去。 桃叶小心托着容玖的掌心，用湿帕子缠着容玖的手心，过了一会儿，才将罗帕撤下，放在水盆里清洗后，轻轻地在容玖掌心的伤口周围打着圈擦起来。 这样，不太会弄疼人。 桃叶一心专注地清洗伤口，没见着容玖脸上的神色。 对于这时的容玖来说，自己的手背被小丫鬟绵软的掌心托着，掌心伤口处又是被轻轻拂过，这种感觉…… “是不是奴婢弄疼您了？” 桃叶感觉到手上的大掌细微地往回一缩，紧张地抬眸问道。 这次倒不是她故意小题大做，实在是容玖手心那道伤口深得很，皮肉已经外翻，除了上次被国公爷动了军棍，桃叶还没在五少爷身上看见过这般严重的伤口。 桃叶这一问，容玖作为正主还没说话，裴维南先是噗嗤一声笑了。 “咳，没事……没事！” 榻上那两双眼都往自己看来，一个不解，一个冷淡，裴维南忙忍着嘴角的抽搐摆摆手。 而后想了想，又从袖口拿出个青瓷药罐子，递给桃叶：“先用这药粉止血吧！” “多谢裴大少爷！” 桃叶毫无疑虑地接过，打开，就往容玖掌心的伤口慢慢倾倒下去。 桃叶倒的小心，但那药粉被洒在那道伤口时，容玖俊眉不自觉地皱了一下，不过这次忍住了手上的动作。 见小丫鬟在给自己涂药膏，容玖转头狠狠地瞪了一眼旁边的人。 这药粉效果好，但初上时剧痛无比，重伤紧急的时候才用这个。 楚伊濯却是目光戏谑地将下巴往桃叶身上抬了一下。 本大少爷不是想让小美人多疼疼你，谁叫你忍着了？ 容玖真想一脚踹过去。 “五少爷，好了！” 桃叶用绢布仔细裹好了容玖的右手掌心。 “姑娘别动，我来就行！” 见桃叶似要去收拾旁边的水盆，行云忙上前抢过。 “五少爷！” 不过行云刚出去，营帐又被掀开了。 是一脸急色的归云。 “出什么事了？” 裴维南这时也顾不上打趣好友了，正色问道。 “去盯韦二少爷的人前来回报，裴大少爷你们几人走后，他很快也带着自己那几个护卫出了驿馆，去了城外！” “是从南城门出的，城门口不远处的那座山脉里有铁矿！” “从传回的消息看，这铁矿应该是这一个月里才发现的，还有那些中毒的百姓，也被带到了那边！” 归云急急将话说完了。 “竟然是铁矿？” “难怪雍王想让这个表弟过来！” 裴维南道。 东羽的盐铁开采买卖都是掌握在朝廷手里，不论是高官贵胄，还是平民百姓，都不得私自开采。 尤其是铁矿，铁器多用来制作兵器，一旦被查到，等同于大逆之罪。 “但这铁矿严格说，并不在东羽境内！” 第293章 有五少爷在，奴婢不怕 裴维南看向好友。 开采冶炼铁矿需要的劳力众多，这里又是楚家人的地盘，还有云州刺史的支持，铁矿那边定是有不少人把守。 这事确实棘手，为保两国盟约，东羽南玄两国的军队没有朝廷的命令都是不会出城的，容玖这次带来的羽林卫自然也就不能动，他们手下的人虽然能以一敌十，但山里地形复杂，而且那些中毒的百姓又还在他们手中。 他们投鼠忌器，可对方不必。 “对了，五少爷，那些人手里有火药！” 旁边的归云又说了一桩坏事，火药威力大，到时那些百姓和他们自己人的安危更加无法保证。 “从被射杀的五人的身体状况看，这些人体内的毒已慢慢深入肺腑，若没有及时得到解药，恐怕撑不了多久！” “不过军营的事必须要先解决！否则有这些人的掺和，事情会更加难办！” 裴维南又提了令人忧心的一处。 “有陈进和楚兄在，这事应该不难！” 容玖按着眉心说了一句又看向归云：“去查探的人还有别的消息传来吗？韦云起今日为何匆忙到那边去！” “山里地形复杂，我们的人不熟悉，未免打草惊蛇，也不敢跟得太近，韦二少爷好像是过去和人商议要事……” 归云将下边人传上来的消息仔细想了一遍，他先前心思都在雍王私自开采铁矿一事上，对旁的事并没关注上几分，只能一边说一边想着下边人刚传来的那些话，说到后边，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韦二少爷对那人，似乎颇为客气！” 客气？ 裴维南面上露出惊诧之意，韦家那小牲口自来跋扈，做事没顾忌，就算对方是楚家的人，以他的性子，也不可能对人客客气气的。 “取笔墨来！” 容玖却是忽然站起身，往书案边走去。 归云不知所以地跟上前去伺候笔墨。 “美人好像知道你家少爷要做什么？” 裴维南听到容玖要笔墨，就有些猜出好友的意思，没想到偏头时见到桃叶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心底微惊，打趣道。 “裴大少爷为何这般说？奴婢哪里能知道五少爷的想法？” 桃叶一脸坚定地摇摇头。 她确实有些猜想，但也不会说出来就是，裴大少爷一直喜欢打趣她和五少爷，她可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真是近墨者黑，当初柔柔弱弱的小美人如今也……” 裴维南还没说完，就感觉背后一道目光钉在了背上。 于是轻咳了一声，朝桃叶挤了挤眼，转身往书案那边走去。 来了一趟云州，容五对这丫头，占有欲真是越来越强了。 算了，为了他的安危着想，他日后还是少拿这丫头打趣。 “将这信立马送到南韶手上！” “是！” 归云接过信件，就往外边走去。 “你觉得南玄人也掺和进这铁矿之中？” 裴维南在下边坐了。 “主少国疑，南玄现在龙椅上那位不过十五岁的年纪，听说身体又不好，如今大半的朝政都掌握在两人手里，皇叔宗亲王和丞相许文远！” 容玖将这一路上南玄那边传过来的消息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对南韶的身份已有了大概猜想。 “也对，南玄与东羽一样，都是不许私自开采铁矿的，今日去见韦云起的人应该就是与楚家勾结的南玄朝堂上的势力，南韶应该不会拒绝！” 裴维南点头，但见到案后的人一脸凝重神色，他惊讶地问道：“你是要在今日行动？” 容玖没有立时回答，但楚伊濯知道好友的性子，这就等同于默认。 “可是若我们之前的猜想没有错，这军营中有一半的军士已有异心，我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盯着，而且若是军中内乱，南玄那边趁势来攻，后果不堪设想！” 虽然那些中毒的百姓危在旦夕，但裴维南依旧犹疑。 “容将军，该用午膳了！” 这时，营帐外的羽林卫禀道。 “进来！” 裴维南收回脸上的异色，扬声道。 帐帘被掀开，后面两个提着大大的食盒的小兵低着头往里走来。 “就摆在榻前吧！” 裴维南吩咐道。 那两个小兵恭敬地应了，打开食盒，将里边的饭菜，一道道摆出来，鸡鸭鱼肉，样样不缺，甚至还有一碗鸡丝火腿汤。 裴维南见了，眼神微眯。 “容五，这军营的伙食倒真不错！” 容玖闻声走近，看了眼长几上的精致膳食，眼底也闪过一丝暗色。 “这是杜将军特意交代为贵客们准备的！” 其中一个看着就心思活络的小兵对着两人拱手道。 “不错，替我们多谢杜将军盛情！” 裴维南一脸高兴地挥退两个小兵。 “小人一定将话带到，等容将军用完膳，小人再过来收拾！” 那小兵往帐内又不经意地打量了几眼，才弯着身子往外退去。 “多吃些，晌午后带你去城外逛逛！” 这小兵刚掀了帘子出去，就听到后边传来这一句。 城外？ 容将军要去城外？这事他可要紧着告诉将军。 “你这是下定决心了？” 估摸着那小兵已经走远，裴维南叹了一口气。 “事不宜迟！” 容玖只说了这四字。 “那好，我同你一起！” 裴维南端起饭碗道。 “你留在军营！” 军营这边虽然有陈进和楚伊濯在，但还不够。 “好！” 裴维南想了想，还是应了，他在城中，若是容五那边出点事，还能及时照应上。 当然，他也不希望好友需要自己照应。 三人用过午膳，裴维南就往陈进那边去。 “放心，本少爷不会让你有事的！” 容玖一面给桃叶揉按那只受伤的脚踝一面温声安慰道。 虽然城外也危险，但他不放心将小丫鬟放在动荡不安的军营里。 “有五少爷在，奴婢当然不怕！” 桃叶虽知道此行危险，但五少爷这般急切，是为了救云州城那些跟她娘亲一样无辜中毒的那些百姓。 她向来懂得明哲保身，但这次并没有怨五少爷带上自己。 第294章 奴婢脚疼 五少爷带上她，应该是为了迷惑那些人的视线，降低军营里这些人的戒备之心。 容玖看着那双浅笑着毫无芥蒂的明眸，抚着桃叶的后脑勺轻轻在那额头吻了一下。 这下轻吻倒是让桃叶有些不习惯，仿佛静水之中泛起一阵涟漪。 “脚上可还疼得厉害吗？” 容玖觉出桃叶的不自在，黑眸里闪过点点笑意。 “好多了！” 桃叶趁机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脚，稍稍动了一下，许是裴大少爷的药好，又许是五少爷揉捏的手法好，虽然还是肿着，但已经不大疼了。 半个时辰后。 容玖一路抱着桃叶往军营外走去。 这番张扬的举动当然被不少军士见着，也传到了杜举耳里。 “依着小人看，那容五少爷就是个京城纨绔子弟，哪有办着皇差，身边还带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的！” “将军你是不知道，我刚去送饭的时候，那丫鬟还在塌上歪着呢，怕是先时还和容将军……” 军营里的男子都是许久见不着一个女人的，更别说是桃叶这样貌美娇媚的，这小兵说着眼里就露出荡漾的艳羡之意。 “京城的贵公子哪里知道我们这里的弯弯绕绕！” 杜举也是一脸的自信。 “那要不要与韦二少爷或是楚家那边说一声，毕竟……” “说什么，那容五少爷不过携一个貌美丫鬟去城外逛逛，能出什么事，而且那韦二少爷本就不是个好相处的，若是把这些小事当件正经的事去回，没得惹人厌！” 杜举斥责了身边的校尉一句。 “将军，属下还是觉得……” 那校尉是个心细的，容五少爷这时候去城外，就算真是凑巧了，也不可掉以轻心，正要劝上一句，帐外守着的军士就在外边喊了一声。 “什么事？” 杜举问道。 “王将军请您过去！” 这姓王的这会儿怎么还有心思让他过去，难不成是被这京城里的御史问罪，恼羞成怒，想要他过去拿人。 “我过去一趟！” 杜举对着两人吩咐一声，就出了军帐，那校尉的劝说之语自然也继续不下去了。 …… 这边容玖和桃叶坐着马车出了城门没多久，就在山道上碰上了一身劲装的南韶。 “容五少爷果然是守诺之人，这么快就到了！” 桃叶被容玖从马车里抱下，见着眼前的南韶总觉得与往日有些不一样。 少了生意人的和气，多了些贵气。 “南公子也不遑多让！” 容玖让桃叶靠在自己身上，这才转过头说了一句。 “容五少爷今日连佳人都带出来了？” 南韶见到桃叶，眼里闪过一抹算计的光亮。 “如何？” 容玖没有理会这句，直截了当地问道。 “容五少爷放心就是！” 南韶负着手，往不远处的山路上看了一眼，颇有些志得意满之意。 “怎么了？” 容玖察觉到自己的袖口被轻轻扯动，微低着头轻声问道。 桃叶却是当着南韶的面勾住了容玖的脖子，用南韶刚能听见的声音娇声道：“奴婢脚又疼了！” “你去马车上待一会儿！” 容玖马上打横将桃叶抱起，行云忙掀开了马车的帘子。 但到了马车里，桃叶也没有立时松开，而是贴在容玖耳边轻语道：“奴婢觉得今日南公子有些不对，五少爷小心些！” 在市井多年，桃叶因着容貌常常会收到那些人嫉妒，淫邪，不怀好意的目光，方才南韶眼底的算计虽是在她身上一闪而过，她还是察觉到了。 她自认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值得这位南公子谋算的地方，那就是想借着她算计五少爷。 “没事，除了行云他们几个，还有其他人在附近！” 容玖以为桃叶是被他们方才在军营里说的话吓着了，就着两人贴在一起的姿势轻语道。 听到这人本就有所准备，桃叶的心稍稍放下，就要放下自己的胳臂。 “呜……” 但头却被容玖按在身前，唇上立时覆上一层温热。 桃叶惊讶之下心领神会，知道是不想让外边的南公子起疑，便重新环住这人的脖子，任由容玖在自己身上动作。 等唇上被放开时，还特地婉转嘤咛一身。 马车外，行云和归云目不斜视，似是毫无所觉，南韶似在看山上的景致，目光却是不经意地往马车上掠过，负在身后的手微动。 “你先在里边坐着！” 容玖稍稍平复了气息便出了马车。 “真是没想到容五少爷这般会心疼人！” 南韶往马车上看了一眼，笑对着容玖道。 “南公子的人何时到？” 容玖眉上还有未褪干净的柔情，身上的冷冽气息稍减。 南韶面上不动声色，心底却是泛起一阵松快。 两人在马车外站了一刻钟，山道上就有一阵马蹄声传来。 半刻钟后，人已到跟前。 前面几人骑着马，后面还跟着上百人，皆是身着南玄百姓服饰，但都是矫健之人。 “小人见过公子！” 当先的人见到南韶，立时下马叩拜。 “快请起！” 南玄脸上又挂上了往常的和煦笑意，往前虚扶了一下。 “容五少爷？” 南韶看向容玖。 “是！属下这就带他们过去！” 马车旁边的一个护卫走上前来。 后面的南玄人都跟在了这护卫身后，只有为首的那人和另外八个护卫跟在了南韶身后。 容玖和南韶商议在天将暗未暗之时动手，那时，矿里的这些人正好开始用晚膳，自然会松懈一些。 “等这日头西沉，还要半个多时辰，我让护卫们在林子里弄了一个休息的地方，不如过去坐坐！” 南韶说。 容玖点头应允，将桃叶唤下马车，几人往旁边的林子去。 那地方就在林子边上，并没有很往里边去，行云和归云心底的戒备之心松了一点。 里边放着几块平整光滑的大石头，上面还铺着厚实的羊毛褥子，中间的石头上还放着一个食盒。 “今日怕是用不上晚膳了，不如先吃些糕点垫垫肚子！” 身后的护卫将那食盒打开，南韶自己先拿了一块吃了，这才示意护卫拿过去。 第295章 南韶的算计 容玖对这些糕点并无兴致，看了一眼旁边的人。 桃叶拿了一块南韶刚吃过的金银酥。 这金银酥一碟子都摞在一起，难以在一根上做手脚。 对面的南韶看到桃叶的举动，垂眸掩去眼底的兴味。 山中易冷，还好桃叶今日穿上了那件红狐毛领斗篷，不过等那冷风吹过来时，她还是忍不住往容玖身边靠去。 容玖随手将人揽入怀中。 “我们的人应该快要动手了！” 南韶看着渐渐西沉的日光说道。 “希望南公子别忘记应承的事！” “这是自然，我对那些百姓的命，并不在意，能积善行德的事，为何不干！” 南韶轻笑道。 “五少爷！” 刺啦！ 一只信鸽掠过树上的枯叶，落在了行云手里。 行云看了一眼，走到容玖跟前唤了一声，却不言语。 容玖站起身往旁边走了十几步。 “桃叶姑娘要不要再吃一点，这芙蓉糕松软可口，吃着也是不错！” 南韶自己先拿一块吃了，然后将碟子递到桃叶跟前。 “谢南公子好意，奴婢不饿！” 桃叶敏锐地察觉到南韶眼底的算计，轻声推拒。 “是南某唐突了！” 南韶脸上并无不快，笑着将碟子收回。 “姑娘的脚似是伤了？” “就是如此，容五少爷也要带你出门，倒像是片刻不能离了你，旁人看着也会觉得他只是一个贪色之人，谁能想到容五少爷这会儿做着忧国忧民的事。” “主子的意思奴婢自然不敢违背！” 桃叶听出南韶话里的深意，心底却是更加警觉，但若是她没听错，这位南公子是在挑拨自己和五少爷的关系。 这是为何？ 不过桃叶谨慎惯了，就算心有疑惑，也不会贸然试探。 好一个机敏谨慎的丫头！ 南韶眼里闪过一丝异样，这丫头若真是那位的女儿，对自己来说倒也是一桩好事。 “冷吗？” 容玖回来的时候看到桃叶拢着披风往后缩着身子，坐下后将人重新揽入怀里问道。 “有点！” 桃叶窝在那温热的怀抱里，没有再往南韶这边看一眼。 几人在这边又待了半个时辰，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爆破声，紧接着身后有嘈杂的脚步声响起。 “公子，我们的人……人本已控制住矿场里的人，但里边的人趁乱烧着了火药的引……引线，有几十个东羽人困在了里边！” 来的这几人均是一身狼狈，气喘不停，好不容易将话说全了。 “怎么会这样，那些人可还好？我不是让你们行事时顾及那些百姓吗？” 南韶大惊失色，随之忙向容玖拱手：“容五少爷见谅，都是属下做事不利！” 南韶弯了身子，一副诚恳道歉的模样。 “行云，你们两个去一趟！” 容玖沉思片刻，吩咐了一声。 “可是少爷……要不还是让归云留在这里！” 虽然暗中还有保护的人，但行云还是不放心，毕竟这山里如今有不少的南玄人。 “无妨！” 容玖摆手道。 “先将那些人带走，马上撤离这里！” 南韶也吩咐道。 “是！” 那人也退下了。 方才一阵不轻的爆炸声响起，远处又有隐隐约约的火把亮起。 南韶一脸歉意地看向容玖：“城里的人听到这边的动静，怕是会有动作，南某不能在此久待，就此告辞，愿后会有期！” “南公子自便！” 容玖道。 南韶又抱了抱拳，就被手下的人簇拥着往南玄方向去。 “我们去马车上！” 容玖看着南韶等人远去，抱着桃叶往马车那边走。 刚出了林子，就有一阵窸窣声响起，桃叶忙抓住了容玖的手臂。 “莫怕！” 容玖轻声安慰了一句。 话音刚落，就有一支利箭从外边射来。 容玖忙抱着人转了身子躲开。 不过紧接着他又听到好几声搭弓射箭的声音，眼睛微眯：“抱紧我！” 桃叶心如擂鼓，但不敢叫喊，只得转身紧紧搂住这人的腰。 “五少爷先走，小人等在此挡住这些人！” 还好容玖面前瞬时出现了五六个劲装男子。 “走！” 容玖揽住桃叶，往另一边的林子里去。 直到那边的打斗声越来越轻，容玖才停了下来，耳边传来吸气的声音。 一番跑动，桃叶崴去的那只脚又疼了起来。 “奴婢没事！” 桃叶抱着容玖的腰赶紧说道。 “五少爷，那些人是南公子的人吗？” 这些人偏偏在南韶走后才动手，由不得人不怀疑。 “不像！” 南韶心思多，容玖当然不会毫无防备，他们在林子里坐下后，行云就让人在林子周围搜索过，确保无虞。 不过这事大约是他的手笔。 想到方才隐约听到的那声二少爷，韦云起竟然还没回城。 不是南公子的人，难道是铁矿里逃出来的楚家人，桃叶忍着脚上的痛意想到。 “去那边……” “低头！” 容玖刚要扶着桃叶往旁边的树下去，耳边忽然听得一声草木摇晃的声音，揽着桃叶往旁边一躲。果然一支箭落在他们方才站立的地方。 那些人已经赶上来了？ 桃叶心底生出慌乱，这些人的功夫竟这样好！ 但听着耳边动静，来的人好像比刚才还多。 容玖剑眉微拧。 听声辨音，来的人大多功夫算不上好，但从刚才这支箭的力道和射程看，其中定有武艺不错的人，若是行云他们在，自然没问题，只他一人，也能脱身，但他身边还有……。 “你去后边找个地方躲着，不要出声！” 趁着人还没到跟前，容玖将怀里的人推开。 这些人应该就是南韶的人，南韶的目标是自己，小丫鬟只要躲着，就不会有人刻意去寻。 “五少爷小心！” 桃叶不是扭捏之人，何况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候，同容玖说了一声就踉踉跄跄地往林子里走去，找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地方坐下。 容玖听到后边的动静渐止，从树后显露了身子。 那些人也到了跟前，看到这些人熟悉的服饰，容玖目光微冷，果然是南韶带来的那些南玄人。 这是想借机除掉自己？ 第296章 怕吗 容玖总觉得有些不对。 若是他所料没错，南韶应该是南玄丞相许文远的人，既抓住了宗亲王的把柄，为防宗亲王那边的人反应过来，应该是尽早回朝布局，为什么要节外生枝。 这片林子靠近东羽，城中的驻军随时会出来。 不过转眼间，那些人已经到了跟前，容玖随手折下旁边的树枝，飞快往前挪移了几下，只听得几声树枝与骨头撞击的声音，五六个人已经呼着痛倒在地上。 旁边围着的人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那个小丫头怎么不在？ 为首的人拿着刀往容玖身后看了一眼。 “愣着做什么？快上！” 这人借着呵斥众人往旁边两人使了眼色。 那些往后退的人被这声厉声呵斥喊过魂来，忙提着手里的刀往容玖身上砍去，而得到示意的两人，却是慢慢退了出去，从另一面拐进了林子。 刀锋在月色下格外凛冽，容玖却是目光淡漠得偏过身子，右手握住这人的手腕，一身骨头错位的声音响起，那刀已经在容玖手里。 袍角飞扬，刀锋雪亮之处，皆是鲜血飞溅，不过一刻钟的时间，除了为首的那人和他旁边这四人，其余的人皆已经躺在地上不起，全部已经没了气息。 饶是为首的那人见惯这些打打杀杀，也被容玖身上的冷冽气息所摄。 他身边留下的这几个武艺的确不凡，能拖得这位一刻钟应该是可以的，但再拖下去，若是城中东羽的军队出动，别说完成主子交代的事，能不能有命回去都要另说。 “呜呜……” 就在为首这人快要腿软得站不住时，林子后边传来了动静，他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 听到这熟悉的呜咽声，容玖的目光冷寒无比，转身看着身后的人。 冬日越加清冷的月光覆在他身上，俊美无俦的侧脸上有几点血迹溅上，如同玉面修罗。 这两人均是南韶身边的暗卫，武艺高强，但触着容玖的目光心里也止不住七上八下起来。 “容五少爷，我们公子无意取您的性命，只是吩咐我等带走您身边这丫鬟！” 为首那人对着容玖道。 “你觉得凭你们几个能取本少爷的性命？” “容五少爷武艺高强，自是不能，但您这丫鬟是个娇弱的，我们虽得了主子的命，不伤她的性命，但让她出点血，却是无碍！” 这人说着偏头往旁边的人使了眼色。 他们在这里耽搁的时间已经够久了，不能再等下去。 “呜恩……” 右臂上传来一阵剧痛，桃叶被帕子塞着嘴巴，只能呜咽着呼痛。 双手被绑缚在后面，她甚至连捂着手臂的机会都没有。 月色明亮，容玖能看到桃叶蹙紧的眉头，惨白的脸色，疼得发抖的身影。 那忍痛的呜咽声在耳边萦绕，容玖的面色一片雪白，眼里的寒冰几乎能化为刀剑，将拿着匕首的那人刺穿。 砰！ 是长刀落地的声音。 “容五少爷能配合就好！” 为首的那人也松了一口气，摆手示意抓着桃叶的两人往后退去。 桃叶剧痛之下心底一凉，她现下想不出南公子为何特意派人劫持她，但她不能去南玄，她刚找到大哥和娘亲，一家人还没有好好地团聚在一起，她还和娘亲说了过几日再去看她。 “快走！” 按着她的这两人却没有耐性，恶狠狠地催促道。 既然这些人不敢伤她的命，桃叶心下一狠，就要抬脚踩里边这人，好借此往旁边的林子滚。 五少爷愿意顾及她的性命停手，应该也会救自己。 并非桃叶笃信五少爷对自己的看重，而是南公子这次出尔反尔，趁机谋算定会让五少爷生怒。 只要有机会，五少爷便不会让南公子的人带走自己。 她信任的，是五少爷的品性。 何况，今日就算是赌，她也要赌上一回。 “你……” 桃叶的力气不小，这一脚踩得又突然，那人下意识地弯了一下身。 没等这人反应过来，桃叶不顾自己受伤的右臂，已经猛地往一边倒落身子，旁边那人一下子没抓住人。 不过这两人也非泛泛之辈，很快就反应过来，弯身就要将桃叶重新抓在手里。 但他们马上就顿住了动作，在场几个南玄人只听两声刀剑入肉的声音响起，这两人就瞪大了眼倒在了一边。 等旁边为首的这两人反应过来时，容玖已经抓着桃叶往林子里退了几步。 手上的绳索被容玖在后退时解开，桃叶顾不上手腕被扭伤的痛处，将嘴里的帕子扔了。 “别靠近，直接放箭！” 为首的这人想到容玖的身手，阻止了其余四人往前，而是直接让人放箭。 冬日的林子树叶凋零，并没有多少可躲避之处，这几人的箭术又相当不错，并非胡乱放箭，而是直追两人的身影。 容玖揽着桃叶，动作到底有些凝滞，很快桃叶就听到一声闷哼，环在她腰上的手也松了一下。 五少爷中箭了！ 桃叶心底只剩这一个慌乱的想法，但她不敢说话，后面渐渐逼近的脚步声也没有给她机会往旁边这人身上看一眼。 突然，桃叶脚下一滑，就要往地上摔去，还好被身边的人一把拉住了。 但桃叶却连庆幸的心情都没来得及起来，因为前面，已经没有了路。 这边背着月光，桃叶不是很难看清下面的状况，好像是一个坡，但有些陡。 “将我背后的箭拔了！” 容玖看了眼后面还有些距离的人，抓着桃叶的手说道。 “快！” 见桃叶犹豫，容玖抬高了声音。 “是……是……” 桃叶的心思从未这般乱过，转到这人身后时，更是差点惊叫出声，五少爷的后背上竟然插着两支箭。 但她还是强自稳住了心绪，极快地将两支箭都拔了，还好这两箭并不深，只有半个箭头在里边。 但血肉和箭分离的痛也不是一般人能忍得的，但五少爷竟是没吭一声，连闷哼都没有。 桃叶听着后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她知道五少爷是怕后面的人知道自己受伤，加快脚步。 “怕吗？” 第297章 奴婢不走 听着后面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容玖揽住了桃叶的身子，却没有从地上起来。 “怕，但没有用！” 桃叶摇摇头。 “若是怕，就和这些人走，至少暂时能保住性命！” 容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强自压抑着的粗喘。 “奴婢不走！” 桃叶紧张之余还有些气恼，都这种时候了，五少爷还用言语试探自己。 别说南公子抓自己过去不知要如何利用自己，就是身边这人是护着自己才被伤成这样，她也不会就这么走了。 “那好！” 最后的好字话音刚落，桃叶就感觉腰间一紧，整个身子往下倒去。 “啊……” 这下来得触不及防，桃叶不由地喊了一声，随即便是紧紧地抱住这人的腰。 碎石枯枝灌木在手上划出道道血痕，右臂更是疼得失去知觉，但桃叶一路都咬着牙，一点也没松手。 还好她腰上的手也没有放开。 “没有人，应该是失脚滚落下去了！” “这边有血迹！还有染血的箭，那容家五少爷怕是受伤了！” 后面的南玄人听到桃叶这声惊叫，很快奔了过来，往下看时，却是一片漆黑。 “这山坡下面也不知情形如何，头，时候不早了，我们先回去复命吧，就说是容五少爷的人追上来了，这样公子也怪不到我们身上！” 有人建议道。 “走！” 为首的人看了一眼下面陡峭的不见底的山坡，只犹豫了一时就带着剩余的四人走了。 山坡底下一片寂静。 “五少爷！” 桃叶轻轻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回应。 若不是腰间的手还紧着不放，桃叶几乎都要怀疑五少爷已经陷入昏迷。 “别吵！” 容玖咳了两声，皱着眉道。 “您先放开奴婢！” 桃叶轻轻推了一把下面的人。 摔到坡底的时候，桃叶正好压在容玖上面。 “那些人应该没有跟下来！” 桃叶感觉到腰上的手还是没有松开的意思，试探着说了一句。 片刻后，腰上紧箍着的大手放开，桃叶松了一口气，连忙用左手在旁边撑了一下起来。 往四周看了一下，并无一丝声响，他们应该是到了山的另一面。 不知要等多久，裴大少爷或者行云他们能够找到这里。 “五少爷……” 桃叶蹲下身子时才发现地上的人并没有动弹一下。 她抖着手往鼻间放了一下，还好有气息。 但她手上触到的却是一片冰凉，桃叶又摩挲着抓着这人的手，连手心都是冰凉一片。 想起方才她胡乱拔下的箭，应该是失血过多的缘故。 桃叶往自己腰间摸索了一下，还好，这荷包没有掉落。 这是她出门前特意带上的，里边有一罐止血的药粉和一罐药膏，她是为了以防万一，没想到这万一真的发生了。 旁边的人这下是真的昏迷过去了，桃叶吃力地将人拽起，靠在一边倒下的枯树干上，然后将容玖的外袍和中衣褪到腰间。 这番动作下来，她也有些阵阵发晕，方才从山坡上滚落，桃叶背上，脚上，尤其是被匕首划伤的右臂，皆是疼得不行，也不知道有多少伤。 桃叶在旁边坐了一会儿才给容玖的箭伤上药。 山的这面背着月光，桃叶不是很难看清容玖的伤口，只能摩挲着将药粉倒在两边的箭伤上，又挖了药膏涂抹上去。 让桃叶心下不安的是，就算她摸到那伤口时，五少爷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夜里寒凉，桃叶吃力地重新将容玖的衣服穿好，然后往自己右臂上的伤口也撒了药粉。 她能做的就是这些了。 夜间山里更加冷寒，桃叶忍不住身子发颤，右臂和手脚上其他被划开的伤口越加疼痛，她的披风方才被那两个人扯落在地。 她虽是冻得浑身发僵，但身边的人冰凉的身子更让她忧心。 她不懂医术，也不知道五少爷现在的情况如何，更不知道那箭上有没有毒，但她知道，不能让五少爷的身子一直这样冰凉下去。 桃叶摸到容玖的左手，却发现那手上有点黏湿，手背上摸着应该有些皮肉外翻，她想起方才从山坡滚落时，头被人紧紧地压在怀里。 应该是五少爷用自己的左手护住了自己的头！ 桃叶心下一横，将自己的绫袄脱下，盖在旁边这人身上，自己转到容玖身前，避开背后的伤痕，紧紧地抱住这人。 这样，自己也能稍微暖和点。 这会儿，她顾不上自己的身子，只有五少爷平安回去，她的日子才能好过。 山中寂静，桃叶不知时辰，只觉得每一刻都尤其难熬。 一阵阵因为寒冷和疼痛而来的眩晕袭上来，桃叶只能趁着残余的一点清醒握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痕，用疼痛来醒神。 不知过了多久，桃叶觉得上边有一阵温热的气息落在自己的脖子上，桃叶微微抬头，摩挲着抚上容玖的脸，手心处传来一阵烫意。 五少爷发烧了！ 是了，又是箭伤，又是受寒，又是失血过多，是人都撑不住。 桃叶没有办法，她没有听到水流声，想去弄点水给这人喝都做不到，他们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行云他们找到这里。 嘶！ 桃叶刚想把覆在容玖额上的手收回，手腕处就传来一阵疼痛。 “五少爷，你醒了？” 桃叶一阵欣喜，在这荒郊野岭，身边多一个清醒的人说话也是好的。 但那手腕上的力道却一点都没松，下一刻桃叶刚退开一点的身子重新被扯过去。 容玖那只已经血肉模糊的左手也似感觉不到疼地握紧了桃叶的腰。 两人的身体紧紧地贴合在一起。 容玖并没有醒来，他此刻浑身上下热得不行，感觉到脸上有冰凉的东西就下意识地握住了桃叶的手。 这冰凉让他很舒服，他干脆将整个人都扯入了怀里。 桃叶稍稍挣扎了一下，但想到五少爷手上的伤，又缓了动作。 她挣扎的时候，两人的脸颊相触，一冰寒一火热，很快，容玖就将自己的脸贴了上来。 但容玖总觉得还远远不足。 第298章 醒来 怀里的人气息又如此熟悉，容玖不费一点功夫就攫取到了那两枚冰冷柔软的唇瓣。 冰凉的触感，熟悉的气息，这些对现在的容玖来说，就如同最烈的艳毒。 桃叶不知眼前的人伤成这样，为何有这般大的气力，她起先还试探着挣扎了一下，后来牵扯到自己身上各处的疼痛，动作稍滞，随后自己整个身子都被迫紧紧地贴合在这人身前。 正好这份温热能够让她冰凉的身子得些暖意，桃叶心下一横，干脆伸手勾住了这人的脖子，反正在这寒风里冻着，也不能更差了，她不想两人伤上加伤，也不想五少爷迷糊着没了轻重，便抱着这人的脖子刻意迎合起来。 但身上这人一点也不像半昏迷着，更许是循着本能动作，竟是比寻常时候更让她更受不住。 这个境地她怎么也不能昏迷过去。 又是一阵疾风骤雨般的动作，桃叶狠了狠心，贝齿在那薄唇上用力咬了一下，一阵刺痛钻进容玖迷糊的神思里。 “呼……” 桃叶感觉到腰间的手微松，松了一口气，忙摸索着将自己的衣裙整理了一下，正伸手去摸自己那件原本盖在五少爷身上，现下应该已经滑落在旁的袄子，背上轻轻覆上了一只手。 “你在做什么？” 低沉暗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吐出的气息里依旧带着热意。 “五少爷醒了？” 桃叶将落在树干后面的袄子扯过来，想了想，还是微微直起身子，伸着手臂，给旁边这人披上。 前事都做了，此刻人已经醒来，当然不能错过表现的机会。 熟悉的馨香萦绕在鼻尖，容玖这才发现手下的布料有些单薄。 “将袄子穿上！” 容玖随手扯下肩上刚披上的袄子，想给桃叶穿上，但他摸索了半日似也不得门道，便放开手让桃叶自己来。 “五少爷！” 桃叶刚穿好袄子，就被揽入怀里，两人周边那股靡艳气息尚未散去。 难道方才还不足兴，桃叶微微皱眉，更是有些气恼，不过嗓音大概是因着吹久了冷风，有些嘶哑。 “放心，我不做什么。” 容玖抱着怀里的人温声说了一句。 他方才虽然神思迷糊着，但并非没有意识，自己做的事还是有些印象的，小丫鬟这短短两个时辰里又是被劫持，又是被划伤手臂，还被自己带着滚落山坡，方才又被自己迷糊着用强，怕是吓坏了。 “五少爷可要说话算话！” 桃叶听出话里的怜惜和愧疚，轻声呢喃了一句，伸手重新抱住了这人。 这样，至少可以暖和些。 “若是困了，就闭一会儿眼！行云他们应该也快找来了！” “放心，有我在！” 容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 “嗯，困！” 桃叶听眼前的人虽然嗓音低哑，但吐字清晰，应该不会再昏迷过去，软软地嘟囔一声就在容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养神。 容玖垂眸看着怀里的人，心里想着若这里不是漆黑一片，小丫鬟现下定是一副娇娇软软的模样，嘴角不由微微勾了一下。 桃叶原本只是闭目养神，但今日实在是累着了，因着吹了冷风头又有些昏胀，再加上五少爷醒来后她心安了一半，到后边是真昏睡了过去。 等到她醒来的时候，已经在城中的驿馆。 “姑娘，您可醒来了！” 桃叶刚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听得一声欣喜的声音。 “您慢些起来，可别晃着自己！” 见桃叶要撑着起来，灵雨忙上前去扶，将床上的两个湖绸面软枕塞在桃叶身后，让她靠得舒服些。 “灵雨……” 桃叶一开口，才觉得喉咙里疼得厉害，声音更是嘶哑得不行。 “姑娘先别急着说话，先喝口冰糖梨水！” “裴大少爷说您这次染了风寒，又昏睡得久，若是醒来喉咙定会干涩，五少爷每日都让驿馆的厨房送来这个备着，只等姑娘醒来！” 灵雨一面脆生生说着，一面将一盏温热的冰糖梨水放到桃叶嘴边。 桃叶几日未用膳食，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气力，便就着灵雨的手喝了几口。 “我睡了几日？五少爷可还好？” “姑娘昏睡了足有三日，五少爷虽然伤得不轻，但应该没有大碍！” 三日？桃叶没想到自己那日在山里昏睡过去，此后竟是足足睡了三日。 “对了，五少爷说要是姑娘醒了，就马上去禀报！” 灵雨说着就往门口去，都等不及桃叶叫住人。 桃叶拥着被子靠在床上，心里想着那日在城外的事。 她身上究竟有多大的好处，竟能让南公子牺牲这么多得力手下掳走她。 若说是忌惮五少爷，他大可以直接派人刺杀五少爷 若说想借机胁迫五少爷，当时就该拿着她的命当场让五少爷答应一些事，而将她掳去南玄，她就算在五少爷心上有些位置，但日子久了，五少爷对她那份心也未必保得住。 可在她身上，除了五少爷，还有什么值得一个南玄人图谋的。 “阿沅，你醒了！” 桃叶刚想了个头，门口就有三人进来了。 楚伊濯满脸惊喜地快步到床前，一脸怜惜地看着桃叶。 “大哥！” 桃叶轻轻喊了一声，自己没有被那些人带走，能再见到亲人，眼眶不自觉地红了一下。 “怎么？可是身上的伤疼得厉害？还是被那些人吓着了，都怪大哥……” “楚兄，先让我给她把一下脉！” 裴维南笑着走上前。 “对，先让裴兄看脉才是！” 楚伊濯忙往旁边让了一下，让裴维南上前，容玖则顺势坐在了床沿，给桃叶掖了被子。 裴维南往旁边神色自若的好友瞥了一眼，这才仔细给桃叶诊起脉来。 “如何？” 容玖将桃叶的手重新放回锦被里，问向裴维南。 “已经没什么大碍，不过小美……你的小美人本就有寒弱之症，得了风寒会比其他人好得慢些，需得仔细调养，这些日子必须好吃好喝好睡，白日夜间都不能有一点劳累！” 裴维南在好睡和夜间加重了语气，就是为报容玖方才那一瞪之仇。 第299章 下口轻些 “阿沅可听到了，这几日定要好好养着，别胡思乱想，也别思虑其他的事，免得日后落下病根！” “容兄近日事多，你有什么想要吃的，想要用的，可以让灵雨告诉大哥！” 楚伊濯没有听出裴维南话中之意，但他对容五少爷将妹妹带出城去，由得妹妹弄得浑身是伤还是有些怒气的。 “大哥，阿沅知道了！对了，娘亲那边大哥可有派人去说过？” 桃叶听出大哥话里对五少爷的不满，可是南公子挟持她的意图她还弄不清，她受伤的事没准还真不能怪到五少爷身上。 便拿话岔开了，不过桃叶对自己娘亲，也是真的担心。 她当时说过隔个三两日就会回医馆的。 “别担心，我亲自去了一趟，说你陪着主子在外边有事，要过几日才能去看她！” 如今云州局势大半已定，楚家正在焦头烂额之中，楚伊濯行事无须太遮遮掩掩。 “五少爷，给姑娘温着的粥拿来了！” 桃叶正要再问上一句邹氏的身体，灵雨端着一碗鸡丝粥进来了。 这鸡丝粥是用撇干净了油的鸡汤一直煨着，又拌上了撕好的细细的鸡丝，香而不腻。 “楚兄，我们先回去吧，方才的事还得再商议商议！” 看容玖并没有起身的意思，裴维南拍拍楚伊濯的肩膀道。 裴维南虽然时常打趣揶揄好友几句，但在这种时候还是与容玖站一边的。 楚伊濯本是还想与妹妹待一会儿，但听得床上传来一道和软的声音：“阿沅已经没事了，大哥与裴大少爷若是有要事，别为了我耽搁了！” “那你好好歇着，有什么事让人来叫大哥！” 楚伊濯道。 “给我吧！” 两人出去后，容玖接过灵雨手里的粥，在手里轻轻舀着放凉。 灵雨低着身子退到了屋外。 又不是第一次，看着送到嘴边的粥，桃叶也不忸怩，张嘴吃了。 容玖喂人的手法不算好，几次勺子直接磕到了她的牙齿，不过勉强还行，桃叶总算安安稳稳地喝完了这一碗粥，容玖倾身将空碗放在了床头的紫檀木圆几上。 “你刚醒，不能吃太多，等过一两日，再让厨房做些你爱……到时有什么想吃的，吩咐灵雨一声！” 见桃叶的目光随着自己，容玖本想说日后让厨房做些她爱吃的，但突然想起自己也不知道小丫鬟爱吃什么，半途改了口。 桃叶却是摇摇头，哑声问道：“五少爷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容玖左手还缠着白绢布，脸上有几道划痕，精致的眉眼下一片淡淡的青黑，但方才动作间却看不出滞涩之意。 “无碍，不必担心！” 容玖将人扶着重新躺下，起身去拿了药膏子过来。 “手！” 桃叶听话地伸手。 她手背上的伤不算严重，多是滚落时的擦伤，已经结疤，就是看着有些丑陋。 “这是祛疤的药，自己记得每日涂了！” 容玖上药的手法比喂粥熟练多了，很快就在桃叶的两只手背上都抹了一层药膏子，还用白绢布缠了一圈，这才将她的手重新放回锦被下。 接着又拿了另一瓶药，身子往床尾挪了一下，将锦被翻开一点，握着桃叶那只还有些微肿的脚上了药，放在膝上揉捏了一会儿。 桃叶记得从山坡滚落时，她身上不少撞伤，擦伤，但这会儿却已经察觉不到多少疼痛，应该是这几日得到了很好的照料。 “谢谢五少爷！” 看着五少爷重新给她盖好被子后，桃叶软声说道。 “谢就不必了，记得下次动口轻些就行！” 该做的事都做了，容玖脸上浮出一丝轻松的玩笑意味。 动口轻些？ 桃叶愣怔了一下，目光落在这人脸上，薄唇上还有几道明显的暗色伤痕，这伤痕…… 她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这伤痕旁人一看就知道怎么来的，毕竟上面的齿痕还清晰得很。 这几日五少爷应该不少见人，处理事情，岂不是都被人瞧见了，旁人还好，裴大少爷，大哥，言大夫几个定是心知肚明。 “那时五少爷迷迷糊糊的，奴婢怕您牵动伤口，这才斗胆……” 桃叶在软枕上偏过头去，说到后边声音更是细不可闻。 怕他牵动伤口？ 容玖看着小丫鬟的侧脸，眸底聚起笑意，在山脚下时他因为失血过多又发着热，神智有些迷糊，但醒来之后，可是隐约记起了那时的事。 那紧紧环着他脖子的力道，迎合着往他怀里靠的馨香绵软的身子…… “可是想起了昨日的事？” 床上的人偏过头去，正好露出透着浅绯色的小巧耳垂，容玖含笑俯下身去，在左耳边轻声问了一句。 察觉出上边这人的兴味，桃叶将头往被子里缩了一下，只露出那粉粉的左耳，让人见了更觉得她羞怯可爱。 容玖眼里的笑意又浓了一些。 “好了，不闹你了，快出来！” 容玖见桃叶埋头不动，握住她的肩轻哄道。 桃叶还是不肯转过身来。 容玖也不生气，温声软语说了好一会儿，才哄得桃叶抬起脸来。 …… 桃叶就这么在驿馆里养足了五日，因为裴大少爷说她身体底子差，前三日她连门都出不得，若是五少爷出去和人议事，灵雨就在旁边寸步不离地守着，端茶递药，处处服侍得周到。 就算后边两日得了五少爷的允许能在驿馆里走动，走不到一刻钟，灵雨就催促着她回去，生怕她累着了。 不仅如此，只要她一出屋子，身边就有归云跟着保护。 到了第六日，桃叶实在忍不住了，她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脸色也不如之前那般苍白，她想医馆里的娘亲了。 虽然祝余看在五少爷的面子上，不会慢待娘亲，但娘亲刚从虎狼窝里出来，正是需要亲人在旁宽慰的时候。 不过还没等她在五少爷面前开口，楚伊濯的养父母楚远知夫妇就找上门来了。 行云来禀报的时候，兄妹两个和容玖正好在一道用膳。 “楚兄晾他们够久了，确实也该见一见！” 第300章 不好对付 楚远知夫妇不是第一次来驿馆，城外铁矿和军营的事一出，就派人来叫楚伊濯回去，显然是奉了家主楚威方的意思。 不过那管事被裴维南几句话打发了。 后来楚远知亲自过来了一趟，楚伊濯寻了理由又是避而不见。 今日，连高氏都过来了，可见楚威方那边逼得多紧。 “将他们带到后面的亭子里！” “是！” 行云马上出去了。 “再多吃些！” 容玖示意桃叶将碗里那些菜都吃了。 “五少爷，奴婢吃不下了！” 桃叶在两个男人注视下喝了两碗药膳，吃了不少鱼肉，还吃完了一碗冒尖的米饭，再吃就要撑着了。 “是吗？” 容玖伸手将人揽在膝上，摸了摸袄裙下的肚子，确实有些圆圆的，这才点头：“嗯，是真饱了，日后每餐都要用这点！” 桃叶正想着话反驳，一边的楚伊濯也接了一句：“是啊，阿沅，你太清瘦了，平日里就该多吃些！” 桃叶被两人堵得无语，自从昨日裴大少爷说她可以用正常的膳食，不仅一日三餐吃得多，而且大哥还会给她带一些云州城有名的点心回来，她这嘴就没有停下的时候。 “今日外边风大，别出去了，在屋子里走走就行！” 桌上的碗筷被收拾下去后，容玖起身对着桃叶道。 “五少爷，奴婢也想去！” 桃叶却是一把拉住还没转身的容玖腰间的袍子，抬起头小声道。 楚家夫妇折磨了娘亲和大哥这些年，她也该见见他们，而且娘亲的卖身契还在他们手里。 在东羽，家奴是私产，主子可以随意打杀，而且若不能改了娘亲的身份，就算重新给娘亲换个身份，日后总归是个隐患。 知己知彼，才能成事。 “阿沅还是……” “好！灵雨，将姑娘的披风拿来！” 楚伊濯刚要阻拦妹妹，容玖就点头应了。 “容兄，外边风大，阿沅身子刚有点好转，还是让她待在屋子里吧！” 亭子那边四处漏风，的确有些冷，但楚伊濯不想让妹妹一同去，也是不想妹妹见着楚家夫妇扰心，耽误了调养身子。 “灵雨，让人去亭子里布置一下！” “是！” 灵雨应声出去了。 “大哥……” 桃叶看向楚伊濯，眼里满是求恳。 “那你拿个暖手的炉子！” 多年不在一处，楚伊濯差点忘了妹妹自小就是个有主意的，见阻拦不住，就亲自拿了暖手炉子递过去，亲眼看着自家妹妹拢在怀里，这才放心。 容玖看了眼兄妹两个，背在身后的左手微动，到底没有说什么。 后园子里。 楚远知夫妇却觉得难捱得很，这亭子在园子中间，四处都有风灌入，石凳又是冰冷得很，但旁边行云还站着，高氏又是个好面子的，总不能在亭子里站着。 楚远知碍于妻子的威严，也不敢起身跺脚，不过身子却是忍不住微微蜷缩起来。 “老爷！” 高氏不满地叫了一声。 “是……是，夫人，但今日实在太冷了！” 楚远知今日为了看着贵气，里面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袄子，外边罩着一件颜色富贵但不厚实的锦袍。 在这里吹了快两刻钟的冷风，他本是个虚样子，哪里受得住。 “再等……” 高氏这句话还没说完，就见亭子前面不远处有十来个小厮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不少东西往这边走来。 到了近前，就有四个小厮将手中宽大的绸布展开，将亭子的三面牢牢围住，后面四个小厮则将两个暖炉抬放在石桌前，再后面又是两个婢女拿着茶水点心上来，还在四张石凳上铺了厚实的锦褥。 两人俱是目瞪口呆，在云州，楚家就是土皇帝，他们虽然只是楚家旁支，但平日里靠着讨好主宅那边的人日子过得也算富裕，但这用来围挡的绸布，是南玄那边过来的，细密严实，色泽亮丽，一匹就价值白金，他们想要用来做衣裳都不得，可在这里竟是如此暴殄天物地做了围挡的屏。 没等楚远知夫妇惊讶完，亭子里两个丫鬟已经束手立在一旁。 亭子外边不远处，身着厚实毛领披风的三人徐徐走来。 容玖看也不看两人，径自在最里边的石凳上坐了，桃叶本想如平日里那般在容玖身后侍立，但却被一双大手拉着坐了下来。 “父亲，母亲！” 楚伊濯则是立在容玖身前，对着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楚远知夫妇作揖行礼。 “伊濯啊，今日可是见着你了！想来这位就是容五少爷吧？” 楚远知身子还不自觉地抖着，被高氏在后边轻推了一把才勉强作出一副严父模样，但看向容玖时，脸上却又是一副谄媚笑容。 “父亲恕罪，前几日容五少爷这边让儿子帮忙处理一些事，所以没能回去见您！” 见容玖没有理会的意思，楚伊濯对着养父轻声说道。 “这是什么话？你跟着贵人做事，我们只有欣慰的，哪里会怪罪，只是近日云州城里发生了不少事，我们作为父母，难免担忧你些，你自己若是没空，也得让人捎个信回来报个平安！” “要不你父亲也不会冒着寒风来驿馆找你，还没见着你的人，这几日竟是连觉都睡不好！” 高氏最后一句颇有薄责之意，说完还不经意地朝容玖面上打量了一眼。 而容玖只是接过桃叶刚倒好的热茶，悠然品着。 高氏的心放了一半下去。 邹氏至今都没有下落，虽然府里的下人没人敢给楚伊濯通风报信，但高氏还是心虚，没了这个软肋捏在手里，若是养子借着攀附上贵人，起了别的心思，就不好了。 不过如今看容玖的神色，养子应该没说些不该说的话。 也是，做云州第一世家楚家的子嗣总比去做一个奴婢之子要好。 桃叶借着将茶壶放回，目光不经意地划过楚家夫妇，高氏的神色变化自是一点不落地进了她眼里。 大哥的养父看着是个没多少成算的，应该不难对付，但养母，却是个不好糊弄的。 第301章 这名字我叫不得? “是儿子思虑不周，让二老担心！” 楚伊濯一脸顺从地听训，和从前在云州时一样，对着二人不敢说个不字。 桃叶看着大哥垂手低头的恭顺模样和楚家夫妇见怪不怪的神色，眼底对自家大哥的心疼又多了一些。 虽然知道大哥这会儿是在做样子，但在外人面前，楚远知夫妇尚且能毫不留情地训斥大哥，别说从前在楚家讨生活时他们是如何苛待大哥的。 “你们两个还有事？” “若是没事，人也见着了，就退下吧！” 容玖将桃叶微凉的手握在掌心，满脸世家公子的慵懒和不耐烦。 “这……” 楚远知满脸的谄媚一下子僵住了，下意识地往高氏面上看。 高氏暗骂了一声丈夫的无用，却是没有立刻出言，而是往桌上那两人看了一眼。 她是个有心思的，一下便看出桃叶并非这位容五少爷的正妻，应该是位得宠的妾室姨娘。 男人么，都是一样，谁不是遇到个貌美的女子就走不动路，何况容五少爷旁边这女子是罕见的娇媚美艳，得宠的时候自是会被捧在手心里。 “我们夫妇两个也没旁的事，见着伊濯好好的也就放心了！” 高氏在旁笑着说完这句又看向垂眸坐着的桃叶。 “这位姑娘可是随着容五少爷一道来的云州，咱们云州虽比不得盛京，但好多风物却是别地没有的，姑娘若是有兴致，妾身倒是愿意陪您在城里逛逛，也算来了云州一趟！” 高氏自命甚高，楚远知又是这么个身子，是以从不将这些妾室通房放在眼里。 不过是些取悦男人的玩意，见识既薄，又蠢笨，最好拿捏。 不过她这会儿面上对桃叶倒是客气得很。 桃叶听过这话，眸光微闪。 若是能和高氏接触，她就有更多的机会为娘亲和大哥安生脱离楚家筹谋，而且兴许还能帮上大哥和五少爷的忙。 科考只剩不足一月的时间，若是能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大哥就能早些回盛京，娘亲也能安心养身子。 不过这事她自己是做不得主的。 于是微微侧头看向身边的人。 “想去？” 容玖摩挲着掌心里已经恢复凝白的那双手背，眼里含着戏谑的笑意，细看来却有几分宠溺纵容的味道。 “想，奴婢头次出府，正想见见外面的东西，还请五少爷恩准！” 桃叶由着容玖握着自己的手，从旁边的石凳上起身，往容玖怀里靠去。 容玖手势娴熟地将人揽在膝上坐着，桃叶被放开的手又轻轻抚上了容玖的肩。 她这几日又稍稍清瘦了些，更显得腰身盈盈一握，脸色虽还没恢复到往日的红润，但脸上瓷白的肤色更让那艳绝的五官多了几分清雅。 妖娆的女子不少见，云州城的花楼里就有不少，但能将清雅高贵和娇媚艳丽合在一处的人间绝色，却是少有。 旁边的楚远知早就看直了眼。 楚伊濯见了，眉心一皱，身子往前边挪了一下，挡住了那道贪色的目光。 “想去便去吧，带上几个护卫，别让人唐突了去！” 容玖揽着怀里的人柔声道，眼神却是微微发冷。 “那妾身明日来寻姑娘！” 高氏见目的达到，乐得眉开眼笑，转头见着丈夫呆滞的神色，却是脸色微变。 这没用的东西，方才一句好话都说不出来，这会儿见着个美艳丫鬟，就得了劲。 “老爷，贵人该歇息了，我们先回去吧！” 高氏扯了一把自己的丈夫，强撑着笑脸道。 “是，是，姑娘若是有空，就来府里走动……啊……” 楚远知往旁边站了一些，正要再说上几句，腰间就传来一阵剧痛。 “老爷，该走了！” 高氏咬着牙说道。 “那小人先告辞了！” 楚远知受了这下疼痛，这心底的绮念才散了些，谄笑着向容玖告退。 容玖随意摆了摆手，不过比先前那副不理睬的模样，倒要好些。 高氏见着，更想和桃叶打好关系了。 如今还没到彻底撕破脸的时候，楚伊濯在人前自是要做孝子模样，便亲送着两人出去。 “五少爷？” 桃叶也是这时才发现容玖脸上的冷意。 “今日倒是聪明，怎么快就看出了我的意图？” 容玖听到怀中之人的轻唤，眉眼重新柔和下来。 不过这话倒是让桃叶微微往外偏了头，她方才一心想着能与高氏有机会接近，哪里顾得上猜这人的心思。 但这点当然不能在神色上表现出来。 所以不仅微微偏了头，还垂下了眸光，掩住了眼底的错愕。 “既是心中有气，那便放心去出，对楚家夫妇，你想如何便如何？” 容玖只当是桃叶惧着自己，心下不安，便又着意放柔了声音。 “五少爷不怕奴婢坏了您和大哥的事？” 桃叶软在容玖怀里，小声问道。 不得不说，五少爷这句她还是极为感动的。 “我家阿沅这么机敏聪慧，又怎么会坏事？” 温沉含笑的声音自上面传来，桃叶身子一僵，这还是五少爷第二次唤她的名。 “这名字楚兄叫得，我叫不得？” 容玖很快察觉出怀中人的异样，轻轻抬起桃叶的下巴，目光沉沉地问道。 “五少爷当然叫得！” 桃叶触到那黑眸里的不满，心中有些莫名，但还是很快在容玖手上微点了头。 桃叶明眸中的谨慎思虑让容玖眉间微暗。 无端有些气恼，自己近日的心意，小丫鬟是一点都没入心。 “奴婢是五少爷的人，五少爷想如何唤……” 桃叶双手抚上容玖抬着她下巴的那只手，软声说道，她实在不知面前这人恼在何处，只能露出讨好示弱的神色。 “呜……” 未免这张粉唇间再说那些让自己着恼的话，容玖低头含住了。 “嗯……呜……” 亭子里还有驿馆里的两个丫鬟，桃叶忙轻轻推了一把面前的人。 容玖当然不会理会，只是重重地在那柔软的唇上辗转碾磨。 咳咳！ 直到两声轻咳声响起。 是大哥！桃叶心慌之下贝齿微合。 第302章 我是五少爷的人 唇间传来一阵轻微刺痛，容玖微微眯着眼，唇齿分离，慢慢直起了身子。 没有了楚家夫妇在前，大哥又在亭子下转过身子避着，唇上的气息一离开，桃叶就从容玖的膝上滑下身子，重新坐到了石凳上。 楚伊濯这才往亭子里边走来，坐在了容玖对面。 旁边侍立的两个丫鬟忙上前倒茶水。 容玖却是微微抬手，两个丫鬟忙屈膝低身退了出去。 “我来吧！” 不等桃叶伸手够着，茶壶就已经被楚伊濯拿在手里。 楚伊濯神色淡淡地给三人都续满了茶水。 “阿沅，你身子还未好全，裴兄不是交代让你好好歇着，怎得这般胡闹？” 楚伊濯难得对桃叶冷下了脸。 妹妹的心思他当然知道，迫切地想要帮上他和娘亲。 为此，定是不惜婉转讨好容五少爷。 但眼下她这身子，哪里经得起折腾，再多用几次避子药，日后连自己的孩子都不能有了。 楚家如今虽还没有彻底被扳倒，但也不过是时日多少的问题。 就算楚家依旧是那个在云州一手遮天的楚家，该殚尽竭虑的，也应是他。 妹妹付出的，已经够多了。 这边桃叶也是没想到，大哥竟会动怒，想到这几日大哥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里，无时无刻不在忧心她的身子，桃叶将心底刚起的委屈压了下去。 正要垂头低声认错时，一道微冷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楚兄这话何意？‘’ 顺着声音转头，桃叶见着五少爷紧绷的侧脸。 “阿沅从前受了许多苦，是我这个做哥哥的无用，如今我只愿她日后健康顺遂！” “我不舍让阿沅做寒门妻，但高门妾亦是难捱！” 楚伊濯似是没有瞧见容玖眼里的冷意，话里皆是恳切之意。 他们兄妹都是识时务之人，以他目前之力，决没有能力对抗身为皇亲国戚的容五少爷，只能示之以弱。 容五少爷对他和娘亲都有恩情在，可对妹妹来说，算不上良配。 就算如今妹妹看着的确是得宠受看重，但身为女子，在高门府邸生存，名分是最重要的东西。 他可以报恩，但妹妹不能成为他报恩的手段。 “大哥误会了，方才是阿沅自己举止不慎，与五少爷无关！” 桃叶不等容玖说话，忙抬头急声说道。 大哥一心想让她离开国公府，可就算她们一家安然回京后，桃叶也没打算离开。 这事她在盛京时就已经做下了决定。 “阿沅！” 楚伊濯微微抬高了声音。 “大哥，阿沅已经是五少爷的人，日后也不会离开！” 五少爷对她的心思，桃叶这些日子也能看出一些，不管其中的怜惜和宠爱能维持多久，但大哥方才这话，定会让五少爷生恼，既做下了决定，桃叶也不是犹豫之人。 “五少爷，奴婢有些冷，能不能回屋子里去！” 桃叶不敢往自己大哥隐含薄怒的脸上看，垂着头走到容玖身边轻声道。 容玖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人，已经到嘴边的话似被寒冰凝注，身上的冷意比方才更重了一些。 桃叶察觉到，身子一抖，心里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她急着为大哥说话，是不是让五少爷生气了。 “是我关心则乱，还望容兄见谅！” 楚伊濯虽是恼着妹妹说话不给自己留后路，但看着妹妹那噤若寒蝉，两边为难的模样，心底又升起愧疚，忙开口打圆场。 “五少爷，王将军派人过来，说有事请您去军营商议！” 恰在这时，归云行色匆匆地过来了。 “什么事？” 容玖冷声问道。 “是南玄那边的驻军动了！” 亭子里的下人都被行云遣走了，归云也不瞒着。 “还有祝余那边也派人送了一封信过来，小人还没拆！” 归云说着将信件递上。 医馆的祝管事？ 难道是娘亲出了事，桃叶眼底划过一丝急切，也没有如往常般规矩地避开身子，目光只落在那信件上。 容玖手上顿了一下，面上依旧冷怒，但到底没开口赶人，取出了里面的信纸。 将信纸展开，见到头两个字，桃叶提起的心就放下了。 容五少爷…… 祝管事与永宁侯府其他下人一样，只称五少爷。 知道与娘亲无关，桃叶也就收起自己的急切心思，往旁边挪了一点，挪开了目光。 “容兄，祝管事那边可有什么要事？” 为妹妹鸣不平是一回事，楚伊濯不是任性之人。 “是南韶！” “在信里告知了南玄军下一步动向！” “拿去毁了！” 容玖将手中的信件放回归云手上。 “南韶？他那日在城外不是想置容兄于死地，怎么现在又示好？其中不会有诈吧？” 置五少爷于死地？ 桃叶蓦然看向旁边的人。 南公子那日明明是冲着自己来的？就算是对五少爷有所图谋，但那些人，明显没有硬要五少爷命的意思。 那大哥这话？这是五少爷说的？ “我出去一趟！你与陈大人说一声，这几日出去，定要羽林卫士陪同！” 楚家这些年不仅在云州作威作福，还豢养了不少死士，这也是容玖等人暂时没有对楚家动手的原因之一。 但楚家这些年，狼子野心惯了，哪怕暂时被放过，也不消停。 城中的怪病已解，城外的铁矿也被发现，但南玄军不仅没有撤退，而且执意来犯，定然是楚家这边又想法子传消息出去了，楚家是想让他们都死在这里，毕竟这里天高皇帝远。 “容兄放心，我必定将话带到！” 楚伊濯正色起身。 容玖往旁边的人看了一眼就带着归云走了。 “大哥……” 五少爷走后，桃叶心下松快了许多，看着自家大哥低声叫道，眼里满是愧疚。 “阿沅，你是真的想好了日后就待在容五少爷身边吗？” 亭子外，听完自己主子吩咐回来的行云闻得这句，轻轻止住了脚步。 “是！大哥，其实五少爷待我不错，这些日子大哥也见着了，而且阿沅会好好地护着自己，大哥放心！” “其实那日在城外，南公子并非……” 桃叶说到这里，脑子里突然掠过一道光。 第303章 起疑 “大哥，您还记得娘亲给我的那块血玉玉佩吗？” 南公子在城外那次若真是冲着她来的，那自己身上定有什么特别之处。 但她自有记忆到现在，除却容色出众些，她并未察觉到自己身上有任何异常之处，除了那枚一看就价值连城的血玉佩。 “当然记得，爹爹和娘亲疼你，自是要把我们沈家的传家宝给你留着！” 楚伊濯面色顿了一下，问桃叶话时的严肃神色都淡了不少，甚至脸上还带了笑意，似乎提起往事颇为高兴，但目光却是往旁边游移了一下，并未像之前那样认真注视着桃叶的神色。 桃叶眼底划过一丝犹疑，大哥的反应有些不对。 “不过你也别担心，那玉佩虽贵重，但没了也就没了，你还好好的，大哥和娘就足够高兴了！” 从在国公府认亲到现在，妹妹都没提到那块玉佩，想来也是丢了。 毕竟那血玉看着就是贵重东西，那些人牙子哪会放过，妹妹自是护不住的。 “大哥，那块玉佩还在，阿沅记得娘亲的话，一直好好放着，没有让人拿走，也没有让人瞧见！” 桃叶却是摇了摇头。 但心底的疑云却是更多了，因为大哥提到那玉佩丢了的时候脸上似露出放松的神色。 既然是他们沈家的传家宝，为何大哥会是这副神色。 “没丢……那更好了！你好好收着，这玉佩看着就不凡，还是别在人前显露！” 楚伊濯愕然了一下，与妹妹分开时，她才七岁稚龄，被人牙子拐卖，一路辗转到盛京，竟然留住了这玉佩！ 大哥究竟瞒了自己什么事？ 桃叶向来有心，知道自家大哥有意瞒着自己，便也没有再追着问。 锦帷外听壁角的行云不知两人的神色，只当是兄妹两个的闲聊，正好外面的寒风又凛冽了些，想到自己少爷的吩咐，神色自若地在亭子下现身：“姑娘，五少爷说了，外边天寒，您别在外边待久了！” “对，今日外边冷得很，你身子未好，本就不该出来，快回去屋子暖着！” 楚伊濯顺着行云的话催着桃叶。 “那阿沅先回屋了！” 桃叶垂着目光，掩住眼底的深思，跟着行云出了亭子，楚伊濯却是在后边皱紧了眉头。 因为大哥显而易见的隐瞒，还有南公子在城外时的举动，回到屋子里的桃叶一直心乱如麻。 她心里有种隐隐的猜想，但又不愿继续往深里想，可若是不将此事弄清楚了，日后还不知道会有什么猝不及防的事发生。 也许她该寻个机会去医馆见一见娘亲。 容玖直到快用晚膳的时候才回来，刚要往屋子里走去，又想起什么停下了脚步，问向身后的行云。 “我走后可有什么事发生？” “没什么，小人按着少爷的吩咐提醒姑娘回屋，姑娘也听从了，回来后就一直待在屋子里，说是要小憩一会儿！” 行云轻声禀道。 见自家主子眉间依旧有些冷意，行云又想起一事：“不过小人回去时，楚公子正问桃叶姑娘话！” 容玖微抬的脚又落回了原处。 “楚公子问桃叶姑娘是不是决定日后一直跟着少爷，桃叶姑娘马上回了是，还说少爷待她确实很好！” 看着自己少爷眉峰处柔软下来，行云暗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他这高兴的心思刚起，就见自家少爷又皱了眉。 “她知道你在外边吗？” 行云听到这句愣了一下，随即马上回道：“不会，有围屏挡着，小人脚步又轻，而且两人后来还闲话说起传家宝的事！” “传家宝？” 容玖重复了一句。 “是，好像是个血玉佩！” 行云自小伺候在容玖身边，见识过的好东西不少，虽然血玉在东羽确属罕见，但他也没觉得稀奇。 血玉佩？ “五少爷？” 行云轻轻唤了一声，他想着自己刚才那句话，就提了个血玉佩，为何自家少爷连眉心都拧了起来。 “这玉佩的事谁先提起的？” 容玖凝思片刻，问道。 “是桃叶姑娘！桃叶姑娘本来应该是想说那日在城外，是您护着她，但话没说完，就转到了这血玉佩上！” 行云看着自家少爷面色骤然冷肃起来，仔细将当时的事回忆了一下。 “你先退下吧，这事不要同旁人提起！” “是！” 行云一脸疑惑地退下。 不过一个珍贵些的血玉佩，楚公子的父亲是个识文断字的，祖上有些好东西留下来也不足为奇，自家少爷如何这般重视？ 容玖在原地沉吟了一会儿才往屋子里走去。 推开门，却见那道纤细的身影正歪在塌上。 走近一看，人已经睡着了，但羊毛毯子却在一边整整齐齐叠着，也没扯过来盖上。 眉心还微微蹙着。 俯身轻触了一下那张芙蓉脸，却是一片凉意，容玖眉头立时拧起。 但榻上的人许是感觉到他手心的暖意，下意识地往他掌心够来，还轻轻蹭了蹭。 容玖拧起的眉稍稍舒展开来，俯身将旁边的羊毛毯子扯过来。 “五少爷？” 不过这毯子还没盖下，桃叶就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嗓音里有些沙哑。 容玖将手里的毯子拢到桃叶身上，冷声道：“就这么睡着，也不怕冷着！” “奴婢是……奴婢也不知何时睡下了！” 她之前想着事，但她这身子刚好一些，到底没撑住，自己也不知何时睡过去的。 如今醒来果然觉得有些手脚冰凉，抓着身上的毯子就要起身。 但右手臂却是传来一阵酸软，身子立时往塌上摔去，眼看头就要撞上榻边的围栏上，还好被人一把托住了。 “手麻……” 不动还不知道，这一动，半边的身子都僵住了，桃叶倒在容玖怀里，也不敢再动，抓着眼前的手臂软声道。 容玖瞪一眼怀里的人，大手覆上肩颈处，从上至下，一点点揉按下来。 半刻钟后，桃叶右边半身才恢复了知觉。 “方才在亭子里，容兄后来又和你说了什么？” 第304章 弄哭了? 容玖感觉到怀里的身子逐渐软了下来，才停了手。 又？ 桃叶敏锐地察觉到五少爷话里的意思，眸光微敛，还好她本就因半身酸麻微蹙着眉，一时倒也看不出。 “今日奴婢瞧着大哥对您有些误会！奴婢本想与大哥说那日在城外，您是受奴婢牵连才受的伤！” 桃叶靠在容玖怀里软声说着，小心往五少爷脸上觑了一眼，但那暗沉的眸光只垂落在她身上，脸上并无动容之色，桃叶心底一紧。 想起方才亭子里的事，难道是行云早就回来了，在旁听了去。 “可奴婢说到一半，突然想起那日在城外南公子对奴婢说的话！还有后来挟持奴婢……” “南韶对你说过什么？” 那日小丫鬟一直在自己跟前，容玖并无印象。 “是五少爷到一旁与行云大哥商议事情的时候，南公子话里话外都在和奴婢套近乎，似乎还想让奴婢对您不满！” “不过奴婢没有理会，后来他见奴婢有意躲开，便没有再说！” 听到这里，容玖倒有了些印象，他回来的时候小丫鬟确实有些瑟缩着，不过面上只淡淡嗯了一声，示意桃叶继续往下说。 “南公子耗费这么多人手挟持奴婢，除了对付五少爷，奴婢想着可能与自己也有些关系！” “可奴婢身上，只有那枚珍贵的血玉佩有些罕异，便想问上大哥几句，可大哥言语之间似有隐瞒！” 虽然桃叶并不确定五少爷是不是已经知道她和大哥在亭子里说的话，但她不敢冒险隐瞒，免得平白触怒这人，而且若她的身世真的有异，与南玄那边有关，光靠她一人之力也是查不出什么的。 “那块玉佩的模样还记得吗？” “奴婢从府中带出来了，在箱子里放着！” 容玖见小丫鬟并无一丝隐瞒，眼底的冷意稍减，但想到小丫鬟将这玉佩随身携带的意图，眸底深处又生出些恼意。 这么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是想随时可以离开？ 不过容玖还是放开了手。 桃叶这次没有注意到容玖的神色变化，得了允许后从榻上下来，走到西面的几个箱子前，打开稍小的那个。 挪开上面的锦缎袄裙，直到翻到最底下的几件粗布衣裳，桃叶弯着身子往里边摸索了一下，将一个藏青色葛布做的锦囊拿了出来。 “五少爷！” 桃叶将里边的玉佩取出，递到容玖跟前。 容玖冷着脸拿在手里仔细打量了几眼，看到正面的长生莲花纹瞬间眸光微凝，不过只是顿了片刻就将这玉佩重新递到了桃叶手上。 “五少爷，这花纹是不是有些特别之处？” 桃叶此前一直注意着容玖的神色，自然注意到他多看了那长生莲花纹几眼。 “没有，只是这血玉的成色确实难得！” 容玖语气随意，并无异样。 “五少爷……” 桃叶在这人身边伺候的日子不算久，但她之前为了在国公府里好好活下去，没少揣摩容玖的心思，她总觉得五少爷方才的神色并非毫无所知的模样。 “这血玉佩确实珍贵，楚兄应该也是怕你招惹麻烦才言语上有些遮掩！放回去吧！” 容玖打断桃叶的话。 “是！” 桃叶知情识趣，知道五少爷不想在这事上多说，所以不管她有没有看出其中的隐瞒之意，她都不能再问下去。 心里虽是这般想着，但面上却还是有些失落，她真的很想知道这玉佩的事，不是为了找寻自己的身世，而是她好不容易和大哥娘亲团聚，不想让那些不可预料的事毁了这一切。 见小丫鬟放回玉佩后，低着头神色寥落地往这边走来。 容玖微微眯了眼，等人到跟前时，伸手一把将人扯倒到在塌上。 桃叶还在想着事，被吓了一跳，一声五少爷还没出口，身上的人影已经覆了上来。 想到亭子里的事，桃叶心想难不成五少爷要继续。 桃叶会想到此处去，倒不仅仅是两人这熟悉的气息交缠的姿势，而是自盛京出来后，除了在城外那次，五少爷就没要过她。 等等！城外…… 扑通！心直直地往下落，似坠入万丈深渊。 她从城外回来后足足昏迷了三日，醒来后又被拘在屋子里调养身子，竟是忘记用避子药。 如今已经过去快十日，虽说言老大夫说她身子寒弱，不容易有孩子，但事有万一，桃叶还是吓得脸色发白。 “这会儿知道害怕了？” 惊慌之中，冷沉的声音自上边响起。 桃叶几乎是下意识地往容玖面上看去，明眸却是少了往日的娇媚，有些恍惚，其实是因着她这会儿有些神思不属，但落在容玖眼里，却是以为小丫鬟已经反应过来了。 “你这次跟着来云州，是想着找到你娘亲就和本少爷划清界限？” 容玖握着桃叶的下巴，面色霜寒。 身下的桃叶却是被这话弄得一脸茫然，甚至暂时忘记了方才的惊慌。 “五少爷，奴婢没有！” 察觉到下巴上的那只手力道不轻，桃叶忙摇头否认。 不知道五少爷为何会有此想法，但桃叶真的没有这般想过，不说她没有起离开国公府的念头，就是大哥还要回京参加科考，她和娘亲在云州无依无靠，当然是要跟着回盛京的。 “真的没有，奴婢今日还跟大哥说了要一直留在五少爷身边！” 难道亭子里她和大哥的话行云只听了后面那些，桃叶暗自思忖，但一双眸子却是雾蒙蒙起来，眼尾泛起绯色，未及眼角的泪也滚落了下来，落在下边容玖的食指上。 她这泪和脸上的害怕是真切的，不过是为着忘服避子药的事。 容玖倏然放开了手。 小丫鬟素日虽然娇娇弱弱的，但极少在他面前落泪，就算被人逼急了或是受了极大的委屈，也只是眸中水润，眼尾泛红。 容玖第一次怀疑自己时不时有些多心了。 手在半空停了一下，随即带着薄茧的手落在桃叶眼下，轻柔地将那泪水往旁边拭了一下，眼里难得露出懊恼之色。 第305章 能不能一直护着奴婢 驿馆的客房不能和国公府的屋子比，虽然屋子里放着四个暖炉，但并不算暖，只是勉强少了些寒意，桃叶的脸本就因着方才睡时没盖毯子有些凉，这泪水划过，更显得冰凉。 容玖连羊毛毯将人抱在怀里：“好了，别哭了！” 这话一出，桃叶脸上的泪流得却是更凶了，低泣和哽咽声在屋子里徘徊。 她是真的害怕，若是因为那次怀上了孩子，以她现在的身份又留不得，但她又怎么忍心…… 在此刻的容玖眼里，小丫鬟就是被自己的一句问话吓着了，委屈了，他眼里的怜惜越发浓厚。 尤其想到小丫鬟身子还没好全，再加上这些日子他宠惯了这人，忙柔声道：“是我问错话了，阿沅莫哭，小心哭坏了身子！” 一面将旁边桃叶的罗帕拿来给她拭泪。 不过就是他再小心，桃叶那张凝白的芙蓉脸上多处也泛起了红，但那眼里的泪却还是不停，只是没再出声，但看得容玖心更疼了几分。 容玖只得将人搂在怀里，细细地哄了好一会儿。 桃叶心里那阵害怕惶惑过去后，便渐渐止了泪，而且过犹不及，五少爷已经放下身段哄了自己好一会儿，再继续下去，也恐不好。 “今日的事是我冤枉阿沅了，我以为你将那玉……可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应了你！” 好不容易将人哄好了，容玖心里有些轻松愉悦，也不想再提方才的事，便转了话头。 “玉？” 桃叶却是听到了这个，转念一想就明白了方才五少爷的心思，这是觉得她带着玉，是想随时可以从他身边离开？ 她的确存过这个心思，但这也是在极特殊的情况下。 她先时就对这玉有些疑惑，整理行李时将这玉放在箱底也是想着能问问娘亲，后来娘亲中毒，云州城里形势紧张，她才没有将心思落在这玉上。 不过五少爷竟为了此事气恼？ 桃叶心里却是暗喜，这说明她在五少爷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了。 她现在不想离了这人，又有着其他的心思，自然希望眼前这人多看重自己几分。 “奴婢带着这玉，只是习惯了，年幼时我娘一直叮嘱着要护好这玉！这些年奴婢都不敢让它离了眼前，并不是……” 桃叶抓着容玖的袖口低声说道，眼里带着十足的小心翼翼。 “我信阿沅的话！” 刚细声细语哄过人，这会儿容玖哪里舍得再疑心一分。 “可是五少爷又冤枉奴婢！” 桃叶这次极是顺着竿子往上爬，伸手环住容玖的腰委屈道，反正眼前的人这会儿不会着恼。 “那阿沅说，想要如何？” 容玖抚着怀里的人垂在肩上的青丝，轻笑着道。 “奴婢想要去医馆见娘亲！” 桃叶轻声道。 “只是这个？” 容玖低沉的嗓音里还带着方才的轻哄意味。 “还有……” 桃叶环着容玖脖子的手微微用力，突然将自己有些冰凉的唇覆上那温热的薄唇上，却是一触即离，然后将头埋在容玖脖子上，轻声呢喃道：“五少爷能不能一直护着奴婢？” 听过这话，容玖眸色转幽，不过并非如往日般幽沉，而是隐含着一种说不出的喜悦和新奇感。 桃叶在他面前一直小心谨慎，言语上更是从不逾矩，就算从盛京出来后，自己着意宠着，怀里的人也是循规蹈矩，就是在邹氏那事上，也不敢在他面前提想留在一馆照顾邹氏的话。 心底的温软让容玖轻轻扯开怀里的人，望着那泛红的眸子里的忐忑，倾身吻了上去，不过并没有如往日那般急切。 等两人的唇分开时，桃叶的气息也不如往日那般乱。 许是这个足够温柔缱绻的吻给了桃叶底气，她没有羞怯地垂下眸子，反而是将充满希冀的目光落在容玖脸上。 “本少爷应了！” 容玖眸光温和，薄唇微动。 “不过日后不许生离开的心思！” 这句却是多了些冷硬。 “不会，只要五少爷不嫌弃，奴婢愿意一直陪在您身边！” 桃叶坚定地摇摇头，神色尤其认真。 “为何？” 这两个字几乎是脱口而出。 在府里时他对小丫鬟是有些怜惜，不过大多是因着先时为他解毒而起的，后来看着顺眼，决定将人留在身边，也没花多少心思在她身上，倒是这一路，两人几乎朝夕在一处，容玖能察觉出，小丫鬟只是想好好活着，对自己，并无多少依恋之心。 “因为在城外，五少爷愿意与奴婢同生共死！” 桃叶没有片刻犹豫就说出了这句。 “那从前是不愿意的？” 小丫鬟不假思索的回答让容玖心里很是愉悦，因为他觉得，这话是真心的，但还是再问了一句。 “从前，是奴婢不敢，五少爷当时阴差阳错要了奴婢在身边……府里老夫人和罗姨娘对奴婢不满，外边谢三小姐和公主又厌恶奴婢，奴婢那时只想好好活着！” 桃叶的话说得有些乱，但那嗓音里的后怕却是明显。 容玖心底一软，想起小丫鬟那段时日在他身边受伤不断，自己虽有几分心思护人，但…… 难怪小丫鬟要问方才那一句。 “日后不会了！等这次回京后……” 容玖先是柔声说了一句，但说到后面半句时却又止住了音。 那事还要筹谋一番，还是先别在小丫鬟面前提起。 回京后如何？ 桃叶垂眸掩下眼底的思虑。 禀明夫人抬了她做姨娘？这事既惹眼又无多少益处，桃叶并不愿意。 而且正妻未入门前抬姨娘进门，头一个夫人就饶不了自己。 “只要五少爷能真心护着奴婢，奴婢就什么都不怕！” 不过这些事总要回到国公府再说。 在容玖怀里又待了一时，桃叶直起身子：“五少爷，奴婢想去言大夫那边要些调养身子的丸药，明日好带去医馆。” 再过两刻钟，就要用晚膳了，她必须尽快去求言老大夫给她开药，那事不能再拖了。 容玖刚答应了人，自然没有异议。 第306章 不要有孩子 正好陈进那边有事叫他过去。 桃叶简单收拾了下自己，就来到了言庭屋子里。 “小女娃过来可是有事？可是身体又不舒服了！” “言老大夫……” 桃叶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被容五少爷责骂了？” 待人走到近前，言庭才发现桃叶红肿的双眼，难得关心了一句。 “言老大夫可以给奴婢开副避子药吗？” 桃叶却是摇摇头。 “避子药？你和容五少爷……” 言庭微瞪了眼，他是知道桃叶身子的状况，怎么能行房事，不过这到底是别人的私事，便忍住了后边的话。 “不是这几日的，已经有十来日，奴婢一时疏忽没有服用，现在用是不是还来得及！” 不等言庭这口气按下心头，桃叶的话又惊了他一下。 “已有十余日？” 言庭微皱了眉头。 “小女娃，这避子药本就不能确保万全，最好能在一两日内服用，这已经过了十余日，如今怕是服了也是无用！” 听过这话，桃叶脸色刷白。 “那言大夫能把出脉象吗？” “奴婢这几日身子并无异样，是不是证明……” 桃叶沉静的面色此刻一片焦急，对着言庭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可言庭却是摇摇头。 “怀胎一月有余才能从脉象上体现，就算你肚子里这会儿已经有了孩子，不仅脉象上看不出，身子上也很难看出异样！” 听此，桃叶的身子几乎摇摇欲坠。 “别……快先在椅子上坐坐！” 看着桃叶的模样，言庭眼里划过一丝心疼，忙温声道。 桃叶心细，料理事情又周到稳妥，言庭这一路的衣食住行都很顺心，对桃叶倒生了几分对晚辈的心疼。 他曾是宫中御医，对世家贵族后院里头的规矩极是了然，容家五少爷未娶正妻，靖国公府哪里能容得一个通房先诞下子嗣，再者以这小女娃的身体底子，就是怀上了，要平安生下这孩子也不容易。 “老夫可以给你配副尽量温和的……药，等回去盛京，应该就能把出脉象！” “不过这药再温和也是伤身，你这身子本就难以有孕，若是……日后于子嗣怕是艰难，只能精心养着才有一点希望！” 言庭看着桃叶轻声道。 若是二十几日后自己真的确认怀上了，只能给腹中的孩子一碗堕胎药？ 不，她宁可没有，言老大夫说过她身子虚，不容易有孩子，就那一次，应该不会有差错的。 桃叶瘫软在椅子上，两手紧握着，心下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 “麻烦您了！” 但桃叶还是要了那张方子。 看着桃叶抖着双手将那张方子折成小块，放进自己身上的香囊里，又对着他矮了身子道谢，这才脚步虚浮地往门外走去。 言庭叹息了一声。 可惜了这丫头没个好身世。 回到屋子里，桃叶整个人都有些眩晕，还好五少爷还没回来，她跌跌撞撞地走到榻边坐下。 闭着眼平复自己的心思，不管如何，现在都不是让人知道的时候。 即使知道自己能怀上的可能并不大，但桃叶握着腰间的香囊时心依旧疼得拧成了一团。 不要想！不要想！五少爷应该就快回来了，明日还要去医馆那边看娘亲，她不能让娘亲担心。 默念了半刻钟，桃叶强自稳住了自己的心绪。 又用热水敷了自己的双眼，缓解了眼里的干涩之意。 与自己大哥和五少爷用过晚膳，夜间，被揽着躺在床上时，桃叶微微往里挪了一下。 “本少爷又不是色中饿狼，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容玖好笑地将人重新揽入怀里，大掌在那细腰间上下轻抚着：“瘦成这样，还不肯多用些膳食！” “奴婢方才是真的吃不下了！” 桃叶闭着眼面朝里边，眉睫不住地颤着，软声道。 她想与五少爷隔开睡着，是怕自己今日心绪不宁难以入睡被发现，但被重新揽入怀里她就只能小心些，好在面是朝里的。 “下不为例，睡吧！” 今日桃叶食欲不佳，只用了小半碗饭，连补汤都只勉强喝了一碗，不过容玖想到小丫鬟先时哭了这些时候，大概是有些疲累才吃不下东西，没往别处想去。 到底身子虚，睁着眼睛到了后半夜，桃叶还是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因为要去医馆见自己娘亲，桃叶欣喜期待得紧，所以容色不错，容玖和楚伊濯也看不出她夜里只睡了三两个时辰。 容玖和楚伊濯清早都有事，不能陪着桃叶一起，行云亲自架着马车，带着几个小厮装扮的暗卫护送桃叶去医馆。 一到医馆，桃叶与祝余打过招呼后，就迫不及待地就往后院去，灵雨在后边提着补药和吃食之类的东西。 “娘！” 屋子里，邹氏正靠在床头，低着头在绣棚上绣着什么。 “阿沅！” 邹氏看到女儿，心喜不已，放下手里的绣棚就要起身。 “娘在床上好好歪着就行！” 桃叶忙坐到床边，扶住了自己娘亲，看到那绣棚上已经成型的精致花纹，又嗔怪道：“娘的身子还没养好，这绣活最是费力，又劳神！” “没什么！娘每日在床上躺着，祝管事又指了一个婆子专门照看我，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能累着！” 邹氏笑着说道。 “姑娘，这些东西奴婢先放下，您和老夫人在屋子里聊着，奴婢先退下了，您有事再唤奴婢！” 灵雨给两人关上了门。 “怎么又费这些银钱，你哥哥前几日来时就送了不少吃食补品过来，你们手上本就不宽松，尤其是你，在主子身边伺候，更该留着一些银钱傍身才是！” 邹氏心疼地拉着女儿道。 “这都是主子赐下的东西，并没花自己的银钱！” 桃叶见到邹氏，心下就觉得安了许多，昨夜未睡足的疲累就到了面上。 “阿沅这些日子在主子身边伺候累着了吧？快脱了鞋躺上来睡一会儿！” 邹氏温柔的话语在桃叶耳边响起。 “好，阿沅和娘亲一处躺着！” 桃叶像幼时一样，任由邹氏给自己脱下鞋，给自己掖好了被子。 看着女儿闭上眼安睡下，邹氏的眼圈红了起来。 第307章 是阿沅害了你们 邹氏原本只是普通的农家女，但与学识不浅的丈夫琴瑟和谐，也被教着念了不少书。 见识并非寻常农家妇或者奴仆可比，再加上女儿的事她一直挂在心上，前几日儿子来时她不经意地问了几句，对女儿如今的身份心底早就有数。 女儿身上的穿戴都不差，但脸色却透着苍白，这次过来更是一眼就能看出身子疲累之极，眉眼间还有些掩饰不住的忧愁。 那高门府邸的妾室通房岂是好做的，连将来孩子的生养都做不得主。 邹氏忍下口里的哽咽，怕惊扰了女儿，只得背过身去悄悄垂了一会儿泪。 她自己是个无用的，只盼濯儿将来争气，能护着阿沅几分。 桃叶这一觉却是睡得极其安稳，有邹氏在身边，就是屋子里淡淡的药味她也让她觉得安心。 醒来的时候，竟已是午膳时辰。 “娘，你怎么不躺着！” 桃叶睁开眼，见邹氏正靠在床头看着自己，就要起身。 “慢些，刚醒来起狠了容易晕！” 邹氏一面柔声说着，一面轻轻将女儿扶起，如同桃叶幼时那般。 “姑娘，午膳已经备下了！” 等邹氏给桃叶整理好发髻，外边灵雨的声音适时想起。 “进来吧！” 桃叶往门外喊了一声，就下了床扶着自己娘亲起来。 邹氏知道女儿与自己亲昵，也不退让，母女两个相扶着在桌子边坐了。 “姑娘坐下一起用吧！” 邹氏看着在桌前安碗箸的灵雨，就要上前阻止。 “谢过老夫人！” “祝管事那边给奴婢和行云大哥几个另外安排了饭菜，奴婢就不在这边打扰了！” 灵雨先是客气地谢过邹氏，而后对着桃叶道。 “也好，你今日陪着我起早，用过膳后自去歇息一会儿，不急着过来！” 桃叶劝过很多次，但灵雨和清歌守着规矩，总是不肯与她一同用膳。 她也不想将人弄得忐忑。 灵雨出去后，桌上就只剩了母女两个。 “娘，这鸡汤里放了不少温补的药材，清淡又养身子，您先喝一碗！” “这种鱼蒸着最是鲜美，您也尝一尝！” 桃叶亲热地给自己娘亲布菜，一脸的满足。 “阿沅也多吃些！” 邹氏也给女儿夹上了一些菜。 母女两个亲亲热热地用完膳，外边等着的婆子将碗筷收走。 桃叶见外面天色好，便扶着邹氏到院子里走走。 “娘亲！” 在回廊里走了一段，桃叶垂目犹豫了一下，还是站住了身子。 “怎么了？这几日可是遇上了什么难事，是不是主子那边……？” 邹氏见女儿垂着目光，神色看着更是有些不好，心里就急了，说到最后一句时却忙止住了，还往旁边打量了一下。 见近处没有旁人，这才松了一口气，这里是那位容五少爷名下的产业，她不能口无遮拦给女儿惹祸。 “娘，那块血玉佩的事哥哥已经同阿沅说了！” 桃叶抬起微微泛红的眸子，轻声道。 血玉佩！ 邹氏在嘴里喃喃自语了一句，脸色微变，握着桃叶的手骤然发紧，身子猛得晃了一下。 “娘！您别怪哥哥，是阿沅那日突然提起玉佩的事，见哥哥神色异样才逼着他说的！” “阿沅是不是真的不是……” 桃叶压低声音叫了一声，眼里闪过愧悔，但为着她们一家子以后日子的安稳，她又逼着自己硬起心肠。 “你确实不是爹和娘亲生的孩子！” 许久后，邹氏稳住身子，脸色微微缓和，艰难地说出了这句。 “娘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已有两三岁的模样，被一个满身是血的人抱着倒在门口，那时你已经昏迷了过去，而且浑身高热不止！” “那人求着我们将你收留下，只说不要让旁人知道，便急匆匆走了！” “他那时应该伤得不轻，当时已经路都已经走不稳了！” “第二日镇上西边的林子里就出现了他的尸体，听看过的人说起他的容貌和身上的衣服，应该就是前一晚那人！” “听说那人死得极惨，连手指都被跺得一根不剩……” 邹氏想起那时听到的事，还是心有余悸，身子都不由地发抖。 别说她，就是桃叶想到那人的惨状，心底都升起一股寒意。 想要杀人，不过一刀了结，那些人行事如此残忍，应该是在逼问她的下落。 而且这样狠辣的杀手绝对不是一般人家能豢养和雇上的。 “爹和娘怕那些人找上门来，所以举家搬去了乡下住？” 桃叶心惊之余对自己爹娘更加感激，爹娘在镇上的日子必定比在乡下舒服，可明知她可能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甚至是危险，还是为着她一个毫无关系之人搬到乡下避祸。 若不是搬去了乡下，那年爹也不会被大水冲走，娘和大哥也不会失去依靠，在楚家受了这么多年的非人折磨。 “都是阿沅的错，是阿沅害了你们！娘，对不起！” 桃叶本就愧疚自己为了得知真相，不惜欺骗娘亲，现在得知了当年的事，心里的愧疚更如滔天波浪涌上自己心头，直挺挺地就跪在了地上。 “阿沅，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邹氏被吓了一跳，忙含着泪蹲下身子拉扯女儿。 “不……” 桃叶满脸的泪水，在地上跪着，不停地摇着头，不肯起来。 “快起来，可不能叫旁人见了！” 邹氏抱着哭得伤心的女儿，压低声音提醒道。 她至今不知女儿的身世，但当年那些人行事的凶残，让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女儿身世有异。 可桃叶此刻已经被愧疚淹没，根本听不进邹氏的话。 邹氏蹲着身子急得不行。 “阿沅！” 邹氏这次却是再也顾不得了，对着怀里已经哭晕过去的人急声唤道。 抬头正要叫人时，眼前却闪过一段锦袍，下一刻，女儿就被一个高大的男子抱起。 “五少爷！” 行云和灵雨也急急赶了过来，但容玖没有看几人一眼，抱着怀里的人快步往屋子里走去，只留下一句：“去叫坐堂的大夫过来！” 第308章 南韶的后手 “是！” 行云立刻应声往前院去。 快步进了屋子，容玖小心将桃叶放在床上，看着那满脸的泪痕皱了眉。 灵雨忙出去打了热水进来。 “给我！” 容玖伸手接过布巾，坐在床边亲手给桃叶擦起脸来。 邹氏立在一旁面色焦急地看着床上昏迷的女儿。 “五少爷，大夫来了！” 门外祝余带着一人恭声禀告道。 “进来！” 济宁医馆的坐堂大夫低着身子走到床前，容玖起身让开身子。 大夫战战兢兢地把起了脉。 “容五少爷，这位姑娘应是惊极伤极，气血骤然上涌，才会昏过去，除了身子虚弱些，应该没有大碍！” 半刻钟后，大夫弯身对着容玖禀道。 “大夫，那她什么时候能醒来？” 一旁的邹氏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一两个时辰内应该会醒！” 济宁医馆的坐堂大夫医术自是不能和言庭比，但在云州也算上乘。 容玖闻言，摆手让人退下。 那大夫出去后，容玖又往灵雨身上看了一眼。 灵雨会意，低着身子往外退去。 屋子里只剩三人，邹氏明显有些紧张，就要往地上跪落给容玖行礼时，就听得一声微微发沉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方才发生什么事了？” 邹氏本就为容玖周身尊贵的气势所摄，又为女儿的事心乱得很，脸上就显露出掩饰不住的犹疑之色。 容玖微皱了眉，正要呵斥出声的时候，想到床上的人，又生生忍住了。 但面色却是更加冷峻，周身的威势更加凛冽，邹氏连头都不敢抬一下。 “她为何事惊惧悲伤？” 容玖问得更明白了一些。 “你是想要我让人将她强弄醒了问？” 见邹氏依旧不语，容玖的声音又冷上了几分，动了动唇，就要往门外叫人：“来……” “不要！容五少爷，这事不关阿沅的事，您别怪罪她！” 邹氏慌得重重地跪落在地，轻声哀求道。 “起来，将话说明白了！” “是……是！” 邹氏不敢违逆眼前这人的意思，忙从地上起身，而后低着头小声道：“阿沅今日昏厥是因为得知自己并非民妇亲生，惊吓到了！” 邹氏还是不敢将所有的事实说出来，她只知道眼前的贵公子是女儿的主子，其余的事并不清楚，她不知道自己说出那些事，会不会给女儿带来麻烦，只得下意识地扯着身上的袄子浑身颤个不停，勉强站住了身子。 听过这话的容玖往床上还在昏睡的人看去，眼底思绪未明，面上却并无太多惊讶之色。 “好好照顾她！” 容玖收敛起身上的冷意，起身对着邹氏说了一句就往门口走去。 邹氏心里这口气松下的同时腿上一软，忙一把扶住了床柱。 看着床上的女儿心中更加担忧，这位容五少爷看着就不是好伺候的主子，阿沅又是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身份，难怪这两次见着，脸色都不怎么好。 容玖出了屋子后，则是一路往前院走去，到柴房门前才停下步子。 “五少爷，人在里边！” 归云低着身子道。 容玖寒着一张脸进了里边。 “容五少爷，小人冤枉啊……” 嘴上的布条一被取下，柴堆前被捆缚着的医馆伙计就大喊出声，挣扎着要往前边来。 “主子还没问话，你冤枉什么？” 归云上前一脚踹在了这人的肋骨上。 “南韶让你做什么？” 容玖对地上传来的哀嚎充耳不闻，冷声问道。 “南韶？容五少爷明鉴，小人并不知道这人……” “啊……” 这人话还没说完，就被踢飞了出去，胸口又是一阵剧痛，整个身子都蜷缩在了一起，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肋骨已经被踹断了。 “若是再不说实话，你这身骨头就别要了！” 归云将人从地上提起，重重地扔在柴堆里。 “我说……我说，是南公子让小人寻个机会将后院那人带走！” 眼看归云已经将脚放在自己的小腿上缓缓用力，这人撑不住了。 “带到哪里去？” 归云问道，脚上的力度却没有松。 “是李家在城西的一间杂货铺里！” 这人感觉到腿上的疼痛，一点都不敢迟疑。 归云转头看向后边的主子：“少爷……” “南韶让你带什么话给后院的人？” 他安排的暗卫在暗处，但明面上济宁医馆的伙计和小厮也不少，地上这人并不精通武艺，身量又小，强带人走根本是不可能的，只能是哄着邹氏和他一起走。 “您怎么知……我说，我说！” 地上的人听到这问话先是一阵愕然，但刚开口小腿上就传来一阵难忍的剧痛，忙连声求饶。 “南公子的确让小人寻个机会带几句话给后院那人！” “就是问那人还记得十三年前的事吗？若是这人有反应，就继续说下边那句！” “想要她女儿活命，就跟着小人走！” 地上的人一点不剩地将所有的事都交代清楚了，说完后一脸希冀地看向容玖这边：“求容五少爷饶过小人这条命，小人知道的事都同您说了！” “若是那人对这话没有反应呢？” 容玖淡声问道。 “就……就想法子将人弄死！” 这伙计避开容玖的目光，吞吞吐吐地说道。 “容五少爷饶命，这都是南公子的意思，小人只是听命行事！” 容玖不再看地上挣扎着的人，漠然转身往外走去。 “断了他的手脚，送到李家大门口！” 容玖对着跟出来的归云说了这句就继续往廊下走去，很快后边传来一阵闷沉的惨叫声。 “是小人识人不明，请五少爷责罚！” 院子里，祝余一脸愧疚地跪在地上。 “起来吧！” 见祝余神色依旧忐忑，容玖微微倾身虚扶了一下：“近日医馆里忙乱，怪不得祝管事！” 城内百姓所患的毒虽然已解，但解毒后的百姓身子虚弱，仍需用药调养身子，济宁驿馆的药材便宜，这些日子来客不少，祝余近日也忙得很，有所疏忽在所难免。 “谢五少爷！” 祝余一脸感激地起身。 “不过我这里有件事还要祝管事去做！” 第309章 尊贵身世 “五少爷请说，侯爷早前就吩咐过云州的事都由您做主！” 祝余忙道。 “我记得舅父与南玄的首富宫家有生意往来，祝管事对这宫家的事知道多少？” 容玖问道。 “宫家？小人知道的不多，只知道现任宫家家主的长女嫁入了宗亲王府为正妃，听说还极得宗亲王的疼爱！” 祝余思索了一时回道。 宗亲王府，南韶…… 容玖在心底思量了一回，又问向祝余：“宫家人可有找寻过丢失的孩子？” “这……” 祝余见五少爷神色严肃，想来这是一桩要紧的事，虽一时没有印象，但还是仔细想了起来。 突然。 “小人记得了，约莫十二年前，小人刚到云州的时候，从下边人嘴里听到过一句，似乎是在前一年宫家派人找过一个女孩，好像是……是宫家主的外甥女，就是那位宗亲王妃的女儿！” “至于后来有没有找到，小人就不得知晓了！” 陈年旧事，又是与生意无关的事，祝余能记得这些也不容易了。 “不过小人可以传信给南玄那边的人，让他们打听一下这事！” “那就劳烦祝管事了！” 容玖淡声道。 “小人不敢！这就下去安排！” 祝余刚走，归云也从柴房里出来了。 “事办妥了！” 归云先是点了点头，随即面色犹豫：“五少爷，李家必定与那位南公子有利益往来，知道济宁医馆背后的人是谁，若将这人送去李家门口，岂不是让李家人一眼便知是少爷……” “就是要让他们狗急跳墙！” 容玖冷声道。 云州三大家族，楚家作孽最多，其次便是李家。 归云不敢再问，下去叫了两个暗卫去做事。 容玖则是回了后院，先在院子里吩咐了行云一些事，这才往正屋走去。 到门口的时候，屋子里竟有低泣声传来，容玖眉心一皱，快步进了屋子。 “阿沅，娘在！没事的，不怪你……” “你身子弱，别哭伤了身子，若是有个好歹，娘可怎么办？” 床前，邹氏正弯着身子轻拍着怀里还在抽噎的人。 “容五少爷！” 邹氏转头时见到来人，忙叫了一声，想要起来行礼，但又不舍得把怀里的女儿放下，一时之间进退维谷。 好在容玖随意摆了摆手。 “五少爷……” 桃叶听到自家娘亲的话，也抬起了头，一双眼通红通红的。 容玖只是站在床边目光沉沉地看着人。 “娘，您先出去一下！” 桃叶已经听自己娘亲说过五少爷在，眼底也不惊讶，她也没打算瞒着这事。 “阿沅……那娘在外面等着！” 邹氏不放心女儿，本还想说些什么，但手上被紧握了一下，抬头又见到女儿充满安抚的眼神，怕自己说错话反而给女儿招祸，便起身对着容玖行过礼后，满脸担忧地出了屋子。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两人一站一坐僵持了一会儿，容玖在床沿上坐下，将手中的罗帕递给桃叶：“自己擦擦！” “你倒是个有主意的，知道从你娘嘴里套话！” 容玖心底叹息一声，他本想将事查清了再告诉小丫鬟，免得这人忧心过度，倒忘记了眼前这人身子虽娇软柔弱，心里却是极有主意的，明着不敢在他面前追问，私下却不放弃查探。 “五少爷不肯告诉奴婢，奴婢又实在害怕自己的身世会给五少爷和娘亲大哥带来麻烦，所以才……” 桃叶低声喏喏道。 她先时本就在落泪，一时之间也止不住，没说几句脸上的泪珠就啪嗒啪嗒掉在了衾被上。 倒是越来越娇气了，自己还没生气，眼前的人已经成了泪人。 容玖伸出手去，桃叶顺从地挪过来，靠在这人怀里。 “可问出了什么？” “爹娘是在十三年前……” 桃叶缓缓地将邹氏和自己的话一字不落地说了，并无隐瞒，因为从昨日五少爷的态度，就可知他对这事，心底早有猜想，以五少爷的本事，想查清这些事情并不难。 提到护着自己逃跑的那人的惨样，桃叶心有余悸地脸色发白。 “爹娘当年若不是收留了奴婢，八年前也不会家破人亡，都是奴婢害了他们！” 桃叶满心的愧疚正是无处可去，醒来后见到娘亲眼底的忧色，怕娘亲被自己吓出个好歹，又强自忍着，不敢放声哭起来。 这次在容玖怀里，倒是放开了声。 怀里的人大概是又惊又怕又愧，身子不住抖着，他胸前的锦袍湿了一大块。 想到小丫鬟刚哭晕过去，容玖犹豫片刻，还是说出了口：“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就别哭了！” 果然，怀里的人马上撑起了身子，泪眼模糊地一脸期待地抬头看向自己。 但许是方才哭得太厉害，猛然停下来便是抽噎个不停。 “给你半刻钟，马上收拾好自己！” 容玖将旁边矮几上还温热的茶盏递给床上的人，冷着脸说了一句。 桃叶不敢耽搁，忙撑起身子一口喝尽了茶盏里的水，又用罗帕给自己擦了脸上的泪水，她心里急，手上没了轻重，这一通擦拭下来脸红红的。 “五少爷，奴婢好了！” 见着那双拉着自己袖口，微微发紧的手和那通红的眸子，容玖到口的训斥忍了回去。 罢了，近来眼前这人娇气得很，好不容易止了哭，怕是自己话稍稍说重些，又要重蹈覆辙。 “你手上那块血玉佩，上面的长生莲，是宫家的族徽，宫家现任家主有一女，嫁给了南玄的摄政王宗亲王，而宗亲王妃十多年前丢了一个孩子，与你爹娘收养你的日子十分接近！” “我已经让祝余去打探这事，当朝摄政王的嫡女下落不明，南玄那边应该会有一些消息！” 南玄摄政王的嫡女？饶是桃叶知道自己的身世不简单，眸中也露出惊讶之色，但转念一想也不奇怪，那些杀手如此在意她的下落，一路追到了东羽境内，可见非寻常人家。 “那南公子是早就知道了奴婢的身世？” 第310章 权衡 桃叶想到此，心底不由地深思起来。 如今看来，南公子之前几次刻意与自己攀谈，的确不是她身后的五少爷，而是为着她的身世。 但桃叶仔细想了那几次谈话，自己并未透露一点信息，南公子为何会以为自己就是宗亲王流落在外的嫡女。 “只要他想你是，你便可以是！” 直到旁边一声不满的冷哼响起。 桃叶一脸疑惑地抬头往那张俊脸上看去。 “南韶在医馆里安插了人，让他试探你娘，若是问出你确实是你现在的爹娘亲生，就让那人将你娘灭口！” 容玖想起南韶，心底就有莫名的火气。 “那人被抓住了吗？” 桃叶吓了一跳，没想到南公子竟然还将人伸入了医馆。 “已经处理了，医馆这边有暗卫盯着，旁人也作不得乱！” 容玖还是缓了语气。 “可是南公子为何一定要将奴婢带去南玄，奴婢记得五少爷和大哥谈事时说起过南公子应该不是宗亲王一派的人！” 桃叶松了口气后还是觉得此事有些说不通。 用她来威胁宗亲王？就算她真的是宗亲王府的血脉，也不见得有用。 宗亲王不惜用下毒的鬼蜮伎俩攻下云州，为自己捞战功，可见此人为了权势可以不折手段，桃叶并不觉得这是个愿意为一个自小离散的女儿让步的人。 血脉亲情在皇室贵胄中向来淡薄。 容玖听得这话面色也是冷凝一片，南韶对小丫鬟，确实存着利用的心思，但除了对付宗亲王，他确实也想不到别处去。 不过…… 容玖突然想起之前南玄那边传来的情报，眸光微顿。 再想起昨日那封信最后几句暧昧之语，面色骤然发冷，眉宇间横着明显的怒意。 “若你真是宗亲王的血脉，把你拿捏在手里总是不亏的！” 容玖不想在小丫鬟面前提起这事。 不过南韶敢算计他的人…… 容玖黑眸中锋芒凛冽，让旁边的桃叶都有些忐忑。 “你的身世我会让人查清楚，不过你别再擅自行事，明白吗？” 南韶在云州城底子不薄，除了李家，也不知道是不是还留有别的后手。 “奴婢知道，不会给五少爷惹麻烦的！” 桃叶乖巧地点头应是。 容玖面容一滞，看着床上坐着的人一脸的规矩模样心里就有些发堵。 “你身世的事暂时也不准对你娘和大哥说起！” 容玖心下不舒服，又冷声吩咐了一句。 桃叶忙又点头。 娘的身子还没好，今日本就被她吓得不清，至于大哥，本就为她将来的出路担忧，况且这事还没弄清，说出来也只是多两个人忧心。 …… 这日，在桃叶的软声请求下，五少爷还是应了她留在医馆陪着娘亲住一晚，归云和几个暗卫也被留在了这里。 晚膳后祝余还特地让婆子送了两碗安神汤过来，母女两个相拥着安稳睡了一夜， 但这夜的云州城南门，却是一片喊杀声冲天。 城楼暗处角落，看着鱼贯入城的南玄军，王珪一脸佩服地看向旁边的身影：“今日真是多亏了容五少爷的计谋，果然如您所料！” “王将军过奖了，晚辈不过胡乱猜测了几句，还是要仰仗您用兵得当！” 容玖懒声道。 “容五少爷过谦了，那我先到下边去了！” 王珪这几日对容玖的态度是一日比一日恭敬，除了对他的谋略和在排兵布阵上的天分佩服，更为他的品性折服。 这几日营帐里的事都靠这位五少爷谋算，但这人却从不对他的命令指手画脚，更不借着国公爷的名头压他，甚至还将这些他们一同商议的战事都归功在自己身上。 而且他被小人蒙蔽，现在还能戴罪立功，也多亏了容五少爷为他在陈御史面前陈情。 武人性子粗，心里敬服谁，哪怕实际上言听计从，也不会觉得被冒犯。 “将军慢走！” 容玖微颔首。 “李家那边安排好了？” 等王珪下了城楼，容玖寒沉的声音响起。 “李家大公子已经带着人在城南这边，陈家的人会将他引到南玄军面前，到时人赃并获，李家想抵赖也没有了话说！” 后边行云低声禀道。 “今日这般好的局面楚威方竟能忍着不出面，只把李家推了出来。” 行云停了停，又皱眉道。 “楚威方在云州横行多年，自然不会这般谨慎，让李家人做马前卒的主意，大概出自其他人！” “少爷说的是韦二少爷？” 行云猜测道。 “韦云起的腿伤如何了？” 容玖似是突然想起这人，随口问道。 “药石无医，但于性命无碍！” 韦云起那日在城外因为南韶的刻意放过，刚好碰着带着桃叶的容玖，便下令手下跟着的暗卫杀死容玖。 后来那些暗卫都被容玖这边的人反杀，韦云起虽侥幸逃离，但却不慎摔断了腿。 这断腿本不十分严重，不过费些时日就能治好。 但…… “韦二少爷腿伤这事上，楚六少爷换药做得神不知鬼不觉，他在楚家的人脉绝非楚公子之前说的那般淡薄！” “这般年岁就有这极深的城府，小人怕他不会和少爷完全一条心！” 行云担忧道。 “不过少爷这次将他对韦二少爷下药的把柄捏在手里，他应该也不会再投靠雍王那边！” “这就够了！” 从始至终，容玖要扳倒的，就是楚威方做家主的楚家，而不是让整个楚家覆灭！ 不说楚家在云州根基深，平日里又做些施恩的把戏，在百姓中极有威望，骤然让整个楚家覆灭，对于云州的安稳并非好事。 更重要的事，这次云州事解决得如此顺利，若是回京，明帝必定会疑心自己。 明帝年轻时，就没有开疆拓土的征伐之心，登上皇位前又成日和兄弟们斗法，这一辈子最精深的，就是平衡之法，楚家这些年在云州一手遮天，其实没少他时不时装聋作哑的功劳。 只因守将王珪，曾在他父亲帐下效力。 要不是楚家这次传出要投敌叛国的消息，他也不肯将陈进派来。 第311章 投桃报李 第二日清早。 桃叶扶着邹氏去院子里散步的时候，就见路过的活计和婆子面上俱是一副兴高采烈的模样，似在聊着什么。 “姑娘昨日睡得好，可是不知昨夜那南玄军被李家人放入城中，本以为能轻易拿下云州城，谁知王将军早有准备，在城南大败南玄军，城中的百姓可是一个都没让人伤去。” 灵雨见桃叶疑惑，口齿伶俐地说道。 “这可是好事！” 邹氏不知此事的原委，但心中也是极为高兴，她们一家子都在这边，自然希望云州城安然无恙。 这么大的动静她和娘亲竟是一点都没听到，桃叶想起昨日的那两碗安神汤，心底微暖。 “行云大哥，昨日五少爷可安好？” 正好这时，行云从另一边走来，桃叶忙问了一句。 “五少爷没事！” “桃叶姑娘收拾一下，小人该送您回驿馆了！” 行云弯着身子道。 “我知道了！” 桃叶低声应了，虽然不舍娘亲，但依云州目前的形势，他们一家应该很快就能一起回盛京。 现在最要紧的事，就是要回楚远知夫妇手上娘亲的卖身契。 “阿沅回去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在主子面前伺候也小心些，身子若是不好，就别勉强自己！” 邹氏拉着桃叶的手，眼里既不舍又担忧。 她昨日也看明白了，儿子一阶白身，哪有本事神不知鬼不觉地将自己从楚家带回来，应该是女儿求了那位容五少爷。 邹氏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忧心，她的阿沅若不是生了这副好样貌，也不会有机会让贵公子护着，但那位容五少爷一看就来头不小，听濯儿说还是皇亲国戚，就是明年濯儿科考得中，女儿至多怕也只能做个妾室。 她不清楚女儿的身世，但有十三年前的事在，只愿那些仇家永远也找不到女儿身上，让她的阿沅能平平安安的。 “阿沅知道，娘放心，五少爷待我很好，也很器重哥哥！” “等过些日子，我们一家就能在京城团聚，以哥哥的才能必能一举高中，到时娘亲就可以跟着哥哥享福了！” 桃叶听着自家娘亲那句别勉强自己的话，羞得脸上飞红，忙低下身子趴在邹氏膝头，轻声说道。 不过五少爷昨日突然到来，又碰上自己失态，娘亲应该能猜出自己的身份了。 不过邹氏不提，她也不会多说，免得邹氏从她的话语里得知一些事，又要心疼一番。 只要日后哥哥和娘亲好好的，他们一家子能在盛京立足，那便是极好的事了。 母女两个又说了一会子话，桃叶也不敢耽搁太久，就坐上了马车。 回到驿馆，桃叶刚步下马车，就有一个眼熟的妇人扶着丫鬟的手等在门口。 “桃叶姑娘回来了！” 高氏已经在这里等了快小半个时辰，腿上又冷又僵，不过见着桃叶却是高兴极了，忙迎上前来。 “楚夫人！” 桃叶矜持地点点头。 “前几日与姑娘说了要带您在云州城四处走走，可惜前几日妾身听说南玄人不安分，怕有奸小入城，也不敢让姑娘涉险！” “昨夜那南玄军在城南大败，城里也安稳了下来，妾身这才敢来邀姑娘！” 高氏微弯着腰客气地说着话，面上和话语间皆是恭敬之极，眼底却是不屑。 桃叶在国公府见惯了罗氏的口蜜腹剑，哪里看不出这点，不过她也确实要找这高氏。 “奴婢自那日后也是日日盼着楚夫人过来，不过这出去……还请楚夫人稍候！” “奴婢进去同五少爷禀报一声！” “这是自然的，那姑娘快去，不过依着容五少爷对您的宠爱和心疼，哪舍得不应您的请求！” 高氏又忙着奉承了桃叶几句。 桃叶听着这话，面上闪过一丝得意，扶着灵雨的手往驿馆里边走去。 果真是个轻浮的狐媚子，就是做个主子模样也是不三不四。 高氏看着桃叶那娇弱背影，在心里啐了两口。 这狐媚子刚下马车时还是一副沉静矜持模样，自己刚提了几句容五少爷疼她宠她，面上就那般得意起来。 不过蠢笨些总是好的，自己的谋算成得也容易些。 不提高氏，桃叶走到二楼，进了屋子，见到那道孔雀蓝的身影正歪在榻上，手里捧着一本书，屋子里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 “回来了？先把药喝了！” “是！” 桃叶拿起榻边矮几上的那碗汤药，慢慢喝完了。 容玖撑着身子坐起，招手示意桃叶坐到自己身边。 “昨夜睡得好吗？” 容玖揽过人问道。 “多亏了五少爷让行云大哥送来的安神汤，奴婢睡得很好！” “听说昨日南玄军来攻城，五少爷可有受伤？” 桃叶靠在容玖怀里软语关怀道。 “无碍，又不需要我亲自上阵杀敌！” 容玖不在意地笑笑，却是低头将目光凝在桃叶脸上。 这身前的人头一低，桃叶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笼在这人的气息之下，微微往后一仰：“奴婢脸上可有什么脏污？” “气色是好了许多，看来昨日果真睡得不错！” 不知为何，桃叶从这句话里听出些微抱怨之意。 仔细一看，她见着上面那张俊脸上，眼底有淡淡的青色，黑眸里更有些倦意萦绕。 “五少爷昨日是不是没歇好？要不奴婢帮您按按，您在榻上养一会儿神？” 桃叶心想昨日那战，五少爷应该一晚上都在筹谋，大概都没机会合眼，想起昨日的那碗安神汤，桃叶微微直起身子，放柔了声音道。 容玖没有说话，身子却是重新歪了下去。 “就在这里按！” 桃叶刚要起身转到榻的侧面，就被榻上的人伸手拉住了。 容玖将人放开后，在塌上侧了侧身子。 这样侧着身子其实并不舒服，不过五少爷既喜欢这般躺着，桃叶也没有言语，将手放在这人的额头上轻重适当地揉按起来。 按了快一刻钟，容玖抓着桃叶的手让她停了。 “高氏在门口等你，你倒是也不心急？” 听到这话，桃叶眸底划过狡黠的笑意。 第312章 不就是伺候得男人舒服了 “五少爷不是特意让人晾着她吗？奴婢领受您的好意还来不及，自然不急着下去！” 看高氏那样子，也知道已经在门口等了不少时间，若不是五少爷让人出去传的话，高氏也不会知道她在外边，而且马上会回来。 容玖睁开半阖着的眼，就见小丫鬟那双艳极的眸子此刻明亮得很，眉间含着三分娇俏和戏谑之意。 今日胆子倒是大，不在他面前谨言慎行了。 容玖倏然伸手揽过人压在身下。 “今日这般聪慧，我再奖励你一样东西！” “什……” 桃叶还没问出口，嘴就被堵住了。 她先是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不过见身上这人并没有动自己衣裙的意图，便软下了身子。 不过这一吻却是极持久，到后边桃叶甚至能感觉到唇上有些疼痛。 等被放开时，桃叶更是娇喘连连。 容玖看着身下那张娇红欲滴的唇轻笑一声，将人从榻上扶起。 “这礼可喜欢？” “如此，外边那人就更会对你言听计从了！” 容玖含着戏谑的声音在桃叶耳边响起。 “五少爷！” 明白过来这话意思的桃叶就着微红的脸娇嗔了一句，似是气恼地偏过头去。 “生气了？” 容玖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正想要说几句安抚的话，旁边的人却是忽然转身勾住自己的脖子，凑上前来。 桃叶看到黑沉的眸底闪过的惊讶之色，倾身在那张带着余温的薄唇上，轻轻一碰，随后不等榻上的人反应，腰间一扭，已经下得榻来。 “礼尚往来，奴婢谢五少爷！” 桃叶站在榻前矮了矮身子，俏皮地说道。 小丫鬟的动作倒是快，自己刚伸出的手只是在那细软的腰间划过，竟没捉到人。 “过来！” 容玖掩去眼底的笑意，淡声道。 “五少爷可还有什么吩咐？” 桃叶往前挪了一小步，面上却不如往日那般谨小慎微，反正眼前这人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倒比往日松快些。 “奴婢也该下去了，这若是将人晾走了，五少爷之前的一番功夫就白费了，而且奴婢还在下边和她说了好一会儿话，这冷风可不能白吹！” 桃叶继续娇娇软软地说着。 “等会让行云送你过去楚家，另外让灵雨跟着贴身伺候，别独自一人行事，明白吗？” 容玖此刻心情确实不错，连带着提醒桃叶的话都和煦了许多。 “若是碰上些突发之事，护好自己为先，不可逞强！” 突发之事？ 桃叶听到这里疑惑地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五少爷今日难不成还有别的打算？别又是利用着自己做什么事，桃叶眼底闪过一丝暗色。 “去吧！” 但她这疑惑刚起，榻上的人已经摆手让她出去。 桃叶带着些许忧心出了屋子。 半刻钟后，归云开了门进来。 “五少爷，桃叶姑娘已经走了，灵雨那边也交代好了！” 归云说完这些又不解地问道：“今日李家的人要去楚家主宅闹事，为何少爷还同意让姑娘出去？” 毕竟楚远知夫妇的府邸，就在主宅旁边，李家这次准备闹的动静可不小，要是不慎牵连了桃叶姑娘，还不是少爷自己心疼。 归云可是知道自家少爷多在乎桃叶姑娘！ 除了夫人，五少爷何曾对女子这般上心过。 “她精明得很，没这么容易牵连进去，而且也正好趁着这个机会让她历练一番！” 他虽能护着人，但小丫鬟明显对他信任不足，还不如让她自己得些经验，也好多些底气。 不过今日小丫鬟在他面前行事倒是放肆了不少，还敢戏谑几句，还那般…… 难不成是昨日那道安神汤的功劳？ 容玖不自觉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看得旁边的行云一脸的迷糊，五少爷什么时候思索时有这习惯了。 “陈御史查范敬宗的事如何了？” 容玖注意到长随疑惑的打量，冷然自若地放下手，勾起的嘴角也平复下来。 “差不多了，范刺史对自己的罪状供认不讳，甚至都没有要将楚家供出来的意思，甚至还将勾结南玄对百姓和军士下毒，铁矿和杜举的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这倒是与少爷之前的打算一致，但奇怪的事，陈大人也没有在此事上过多讯问！” 陈进铁面御史的称号响彻朝堂，归云对此确实有些不解。 不过容玖倒并不惊奇，陈进若是个只知莽撞直言的，也不会安稳地在御史大夫的位置上待这么些年，更不会被多疑的帝王信任至此。 让明帝派陈进过来云州，本就是容玖算计中的一环。 陈进知情识趣，虽一身清正，但不刻板迂腐，是朝堂上中间派的领袖人物。 …… 去往楚家的马车上。 “姑娘可真是有福气，容五少爷这般心疼你，日后的富贵荣华怕是享都享不完！” 高氏打量着车里华贵的装饰，坐在一旁笑说道。 “我近日身子不好，尤其怕冷，五少爷日日叮嘱着不可着了风寒，所以只能邀了夫人坐我的马车，夫人可别见怪！” 桃叶歪在后边的软枕上一脸的得意欣喜，显然对高氏的奉承话很是满意。 “姑娘言重了？妾身今日可是托了姑娘的福才坐得上这般舒服的马车！” 高氏的眼神往桃叶那嫣红的嘴唇上扫过，心里嗤笑，什么心不心疼，不就是方才伺候得男人舒服了。 真是个不知廉耻的，就那会儿时间还要勾着主子做那事。 “和楚夫人说话就是心情愉悦，不过我现下有些倦了，先眯上一会儿！” 桃叶故作矜傲道。 说完她便歪在软枕上闭了眼。 高氏眼底的轻蔑之意再也忍不住了，青天白日做那事累成这样还大咧咧地说出来。 如此张扬蠢笨，倒不用太费自己的心思。 “姑娘，到了！姑娘……” “轻声，别扰了姑娘歇息，你先去下边等着吧！” 马车在楚府门口停了下来，高氏正唤着桃叶，就被灵雨打断了。 事还没办成，高氏不敢言语，只得下了马车，又站在了冷风里。 第313章 奉承之外 “夫人！” 后边马车上高氏的丫鬟赶紧上前来，撑着衣袖殷勤地给自己主子挡风。 高氏待下人自来严苛，就算是她们这些贴身伺候的人，要打要罚也不过瞬息的事，她可不敢怠慢。 马车里，桃叶睁开眼看向一边的人，方才马车快停下的时候灵雨借着给她盖毯子捏了捏她的手。 “请姑娘略等一等，五少爷不放心姑娘一人进楚府，叫了陈家夫人过来相陪！” 灵雨忙低着头小声将主子交代的话说了。 陈家夫人？五少爷是准备借力打力？ 五少爷行事，向来行一步多看几步，护着自己是真，但怎么也不会只为着这一个理由。 桃叶靠在软枕上重新阖上了眼，正好趁着这会儿想想该如何让高氏交出娘亲的卖身契。 而下边高氏主仆两个直等了一刻钟，马车里才传来一些动静，高氏动了动已经被风吹得僵硬的面皮，嘴角勉强扯出笑意，弯着身子上前：“姑娘可是要下来了？” “劳烦夫人久等，今日身子乏得很，这一眯眼竟是睡过去了！” 桃叶被灵雨搀扶着下了马车，一副娇懒模样。 “哪里，姑娘是金贵人，身子乏了，自是该歇足了！” “姑娘快些进去吧，外面风大，若是冷着姑娘……” 高氏正微抖着声音说话，门口又停下了一辆气派的马车。 “陈夫人？” 看着马车上下来的人，高氏面上闪过疑惑。 楚家虽然在云州势大，但她夫君只是楚家旁支，陈，李两家的当家主母她也只是远远见过。 “楚夫人这是有贵客临门？” 陈夫人罗氏年届不惑，却是保养得宜，从容貌上看比小她几岁的高氏还要年轻一些，眉目间，一派坚毅果决之色。 “陈夫人，这位是桃叶姑娘，容五少爷心尖上的人！” 高氏这时也反应过来了，今日这陈夫人过来怕也是想攀上容五少爷的关系。 “难得夫人今日路过，不如一同进去坐坐，妾身正怕自己一人招待，唯恐怠慢了桃叶姑娘！” 高氏是个拜高踩低，喜欢八面玲珑的，从前如陈夫人这样的人眼里压根没有她，如今不也巴巴地上门来。 而且等下要发生的事她正缺个见证的。 “那就劳烦楚夫人了！” 罗氏不冷不忍地道过谢，又对着桃叶点点头，跟在高氏后面往里走去。 “去将我一早让人备下的点心端上来，再沏两盏上好的茶水来！” 高氏将桃叶和罗氏让到花厅暖榻上坐下，吩咐了身边的丫鬟，而后自己在旁边的圆凳上坐了。 桃叶有些冷，不经意地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楚远知家底不厚，虽然每年能靠着在主宅奉承得些银钱，但这银霜炭是用不起的，屋子里只是寻常的好炭，为了让烟气尽快散出去，这窗子还是留着一条缝隙。 “姑娘是不是畏寒？用我这暖炉先暖暖手吧！” 旁边罗氏温和平顺的声音响起。 “不……” “姑娘不必客气，我今日本就带了两个过来，另一个在外边马车上，让丫鬟回去取一趟就是！” 罗氏见桃叶想推辞，一把将手中的暖炉递到了桃叶怀里。 “多谢陈夫人！” 屋子里还有高氏在，桃叶也不好太过矜持。 “忘了姑娘身子娇贵，妾身真是怠慢了，到底是陈夫人思虑周全，这出门还记得多带一个暖炉！” 高氏见有人抢在自己面前奉承，眼底闪过不悦，意有所指道。 “陈夫人真是体贴！可不是我与夫人有缘分，夫人拿了两个，正好一个可以给我用上！” 桃叶却是什么也没听出来，抱着暖炉笑说道，一脸的欣喜满意。 真是个无脑的花瓶。 怎么明显的刻意讨好都看不出，若不是有这副勾人的容貌在，怕是在自己府上做个粗使丫头都嫌蠢笨。 “夫人，茶水和点心来了！” 这时，府中的丫鬟正好将茶水点心奉了上来。 “快端给桃叶姑娘和陈夫人！” “天正冷着，喝杯热茶正好暖暖身子！” 高氏殷勤地说着。 她的贴身丫鬟忙在托盘上捧了一盏茶水，往桃叶面前递来。 桃叶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快到自己跟前的丫鬟，方才她看着这丫鬟与高氏偷偷对视了一眼，是这茶有问题，还是想借机将这盏热茶泼在自己身上。 看来高氏除了想从自己这里打探些消息，还有其他的打算。 “姑娘……啊……” 那丫鬟合着手里的茶盏都倒在右半边暖榻上，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呼。 而桃叶已经紧挨在罗氏身边。 “楚夫人，你府上的丫鬟也太不像样，端个茶水都能站不稳！” 罗氏一脸肃容道。 “这……是妾身管教下人不严，惊扰了两位，还不去外边跪着！” 高氏刚从方才的事理回过神，对着两人陪着笑脸，而后转头厉声呵斥自己的贴身丫鬟。 “夫人，奴婢……” 那丫鬟听着要去外边冷风里跪着，吓得不行，外边寒风刺骨的，地上又冰凉得很，就是跪上个半个时辰也受不住。 “还不出去，就是素日我太宽容你们！” 自己的丫鬟没办成事，高氏正恼着，哪里容得她怠慢。 “是！” 这丫鬟怕招致更重的责罚，只好含着泪出去了。 “姑娘可还好？有没有被惊吓到？” 高氏亲自将两人安顿在铺了锦褥的椅子上，小心翼翼地问道。 “夫人府上的下人确实该好好教教，这热茶烫成这样，脏了衣服也就算了，若是伤了我的脸，可怎么办！” 桃叶似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面上满是不悦。 “姑娘说的是！姑娘说的是！” 高氏没想到事没办成，先将人惹恼了。 她当然不是要毁桃叶的容貌，只是…… “姑娘，妾身那边有几件像样的宝石头面，虽比不得姑娘身上的这些，但好在色泽艳丽，听说这些宝石还是从南玄那边过来的，与我们这边的很是不同。” 见桃叶脸上有动容之色，高氏继续道：“姑娘可要给我这个赔罪的机会！” 第314章 楚府刺杀 罗氏在旁微皱了眉，正要说话的时候，桃叶却是站起身一脸期待地应了。 “那妾身这就带姑娘过去，我那屋子比这花厅也要暖和些，不如陈夫人也一同过去看看，权当解闷！” 高氏眉眼间颇为高兴，又热情地邀着罗氏一起。 “也好！” 罗氏往桃叶脸上看了一眼，犹豫片刻，也应下了。 “快将炭盆搬到我屋子里去，小心些！” 高氏见两人都应了，便招呼着门外的婆子进来。 楚家的宅子是个小三进，从前院到后院不过走一段抄手游廊。 “姑娘脚下当心些！” 罗氏在桃叶身边小声说了一句，却是刻意加重了小心二字。 桃叶微不可见地点点头。 她之前未见过这位陈夫人，但对五少爷看人的本事还是信任的，而且这一路过来，她比自己还要谨慎几分。 “姑娘小心！” 刚要进高氏的院子，斜刺里就冲过来一个黑色身影，刀锋雪亮，灵雨和陈氏一左一右拉开了桃叶。 “谁？夫人，这不是我们府里的人！” 高氏身边的丫鬟立马惊叫道。 那人见没刺中人，脚下立时止住，转身继续往桃叶身上扑去。 “你住手，大胆，竟敢在楚家行凶！” 出乎意料的是，高氏竟是没有躲到一旁去，反而直愣愣地冲上前去拽人。 但还没碰过人，就被黑衣人一脚踹飞了三步远。 高氏眼底闪过一次错愕，随即脸上浮现惊慌之色。 怎么回事？这人怎么会伤自己！ 不是说只是做做样子吗？ 黑衣人拿着刀依旧往桃叶那边去。 “姑娘快走！” 陈氏心一横，就要自己迎上前去，哪怕拖个一时也是好的。 但一时竟未能成事，因为她的手被桃叶紧紧拽着，陈氏眼见那黑衣人已近在咫尺，正要使力挣脱时，耳边两道疾风闪过，转眼间，眼前的黑衣人被两支弩箭射中，直接倒落在地。 “姑娘没事吧？” 灵雨也是吓了一跳，还好五少爷安排了人进府保护姑娘！ “没事，帮忙搀扶着陈夫人吧！” 桃叶舒出一口气，高氏叫她来后院有另外的心思她知道，但楚府中竟有人想要行刺自己，这事她确实没料到。 “不用不用！你照顾好桃叶姑娘就行！” 陈氏回过神来后，想起方才的事，腿软得不行，靠着身边的丫鬟才勉强站住了身子，不过还是推拒了桃叶的好意。 谁知道这院子里还有没有别的人，这位可不能出事。 “夫人，夫人……可是有贼……人进府！” 就在这时，从前院方向跑过来几个小厮，看到还在地上躺着的高氏和哀嚎着的黑衣人愣住了神，为首的那人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结结巴巴地说道。 “还不快扶我起来！” 高氏腰上被踹了一脚，疼得不行，自己根本起不得身，趴在地上喝骂了一句旁边呆愣着的丫鬟。 那丫鬟忙颤着身子去扶人。 “哪来的凶恶之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行凶！” 高氏还被扶起，就听到灵雨的一声断喝。 她的眼神马上挪到地上的黑衣人身上。 那黑衣人两只膝盖上都中了短箭，疼得说不出话，只在地上哀嚎。 “又是谁？” 这时，前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高氏因方才的事受惊不小，自言自语道。 “桃叶姑娘！” 很快人就到了跟前，是行云，身后还带着两个护卫。 “姑娘可有受伤？” 行云脸上难得带上了急色，他方才收到暗卫的禀报，听说楚府里出现了黑 黑衣刺客。 五少爷可是叮嘱了一定不能让姑娘毫发有伤。 “没事，多亏了陈夫人和灵雨护着我！” 见到行云脸上的急切毫不作假，桃叶眼底的暗色褪去，看来五少爷对这事，确实不知。 “行云大哥还是问问地上的贼人意欲何为吧？” 桃叶同行云说着话，眼神的余光却是着落在几步远的高氏脸上。 “是，请姑娘和陈夫人背过身去，免得脏污了您的眼！” 行云弯身应下后冷声大步走到那黑衣人面前，蹲下身子，手放在左膝上的那支短箭上，将箭往上提了一点，又慢慢插进去。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高氏被吓得直接又瘫在了地上，罗氏虽听着行云的话背过身去，但抓着丫鬟的手也是不断抖着。 唯有没背转过去的桃叶，一张俏脸面色如常，眼神只往高氏和那黑衣人身上来回。 “说，是谁让你来的？” 地上的黑衣人倒不是寻常人，疼得浑身颤抖都没晕过去，只是牙齿打着颤：“是家主楚……楚大老爷派小人过来的，让……让……抓容五少爷的心头好回去！” 黑衣人说完这句，桃叶发现摊在地上的高氏脸上像是松了一口气，转而脸上又有些怒意。 这黑衣人与高氏应该有勾连，但这事，只是高氏的意思？ 趁机撇清和主宅的关系？ 桃叶心底存着疑惑收回目光。 “将他带走！” 行云听过这话，微凝了目光，抬手让身后两个护卫上前拖人。 “这里不安生，姑娘是不是……” 出了这事，以行云的想法自是要立刻将桃叶送回驿馆，但出来的时候五少爷说了，让他只护好桃叶姑娘的安危就是。 “行云大哥，我这腿上软得很，现下也走不动路！” 今日虽然惊险，但看着高氏魂不守舍的样子，倒是个好机会。 “楚夫人的院子就在眼前，就去里边坐坐吧！” 桃叶看向还瘫软在地的高氏。 “楚夫人可是不愿？” “没有，我这就带姑娘进去！” 高氏被桃叶这不悦的一问喊过神来，挣扎着起身。 “那姑娘小心些，小人去门口等着！” 行云虽不赞同桃叶继续留在这里，但还是应下了。 桃叶姑娘身边有暗卫守着，应该没有大碍。 一行人进了高氏的屋子。 “楚夫人方才不是说有精致的头面让我们看吗？” 在桌子边的圆凳上坐下，桃叶看向神思还恍惚着的高氏。 “是！” “你去将床边柜子里的描金匣子拿出来！” 第315章 身契 “就在那放身契的匣子下面！” 见过方才的血腥景象，高氏的腿还是软得不行，用手把着桌子才在圆凳上堪堪坐稳了，哑着嗓音对着身边的丫鬟吩咐了两句。 身契，桃叶眸光微闪，目光不经意地跟着那丫鬟往床边看去。 只见那丫鬟用腰间的钥匙打开柜子门，微踮着脚伸手往最上面那格够去，小心翼翼地取下了一个方方正正的盒子。 下边果然还有一个略显扁平的木盒。 这丫鬟将手上的东西放在桌子上，又小声提醒了一句。 “夫人，这锁？” 这描金匣子上了锁，丫鬟手里并没有钥匙，别说钥匙，这精致匣子她之前连见都没见过。 高氏被提醒着抖着手将自己腰上的荷包解了下来，递到自己的贴身丫鬟手里。 丫鬟接过将锁开了，一打开就是一片流光溢彩，里面并排放着三根金簪，簪身上皆是刻着蔓草纹，簪头上分别镶嵌着宝石雕刻的四时花卉，样式算不上出彩，但那上面的宝石晶莹剔透，确实难得一见。 桃叶随意拿起一根石榴花簪，含笑打量了一回，眼底露出满意的神色。 “夫人方才说了要将这些头面都送给我，可还作数？” 桃叶又换了一根金簪拿在手里，娇声对着高氏问道。 “都……这，妾身……” 高氏被吓得恍惚的神思都回来大半，看着桃叶一脸的错愕，嘴巴微张。 “楚夫人难不成是哄骗我，方才的话陈夫人可也是听到了！” “的确如此，这些头面还算衬得起姑娘的容貌，楚夫人倒有些眼光！” 陈氏不等桃叶示意，就点了点头看着高氏道。 “是这个意思，但是姑娘……妾身这些……” 高氏虽然想奉承着桃叶，但这三根嵌宝石簪子是她的心头爱物，她平日里自己都舍不得戴，她方才那般说是因为按着她之前的安排，桃叶早被那黑衣人吓坏了，到时哪里还能想得起看头面这事。 但如今倒是把自己绕进去了。 “是这个意思就好！” “灵雨，将这匣子收了！” 桃叶只听了半句，就转头吩咐了一声灵雨。 “是，姑娘！” 不等高氏主仆阻止，灵雨已经手上飞快地将描金匣子抱在怀里。 “好了，今日叨扰夫人许久，也该回去了！” “五少爷可是说了不许我在外边多待！” 桃叶见高氏满眼心疼地看着灵雨手里的匣子动了动唇还要说话，立马从圆凳上起来，俏生生道。 “我看楚夫人今日怕被吓得不轻，还是早些歇息，我送桃叶姑娘出去！” 陈氏也立时起身告辞。 高氏一句话也没说出口，前头桃叶和陈氏后已经出了屋子。 她一口气堵在心里，又因着方才的惊吓，头上一阵阵眩晕。 “夫人……夫人！” 丫鬟惊叫的声音刚到院门口的两人都能听到。 陈氏不由地往桃叶脸上看了一眼，娇容上平静得很，既没有得意欢喜之色，也没有着恼不满之意。 容五少爷派人过来知会她时并未提桃叶的身份，不过听着下人唤她姑娘也能猜出她的身份，但一般的妾室通房哪有这气度，难怪容五少爷这样尊贵身份的人也愿在这位身上费些心思。 “今日真是多谢陈夫人了！” 到楚府门口的时候，桃叶转过身子，对着就要罗氏矮下身去。 “姑娘可别如此！” 罗氏哪里敢受她的礼，忙伸手扶住了桃叶。 “我也是受人之托而已！” 罗氏诚恳道。 “那桃叶也要谢您方才不顾危险挡在我面前！” 桃叶知道这位陈夫人是得了五少爷的话，料着也是对五少爷有所求才会拼命护自己，但陈氏为人，粗看着也算可敬。 她本就不是轻狂之人。 “姑娘方才也不是没让我挡在前头！” 罗氏也不再说那客气话，倒是一脸感怀地说了一句。 方才若不是眼前这人拉住了自己，她怕要被那黑衣人刺伤。 而且若是换个人，刚才那般景象，怕是早就顺手把她推出去挡刀了。 所以，罗氏这份感激一点都不作假。 “今日便先告辞了！” 桃叶眉眼舒展，微微颔首。 “姑娘路上小心！” 看着桃叶上了马车，陈氏也要往后头自己的马车去。 但才往后走了两步，就听到一阵哭喊声由远及近，听着声音就知道人不少。 果然，片刻后，巷尾处转出一行身着麻衣的人，粗看来至少有百来个，老老少少，男女都有。 罗氏皱了皱眉头，赶紧又转身往前边走去。 “姑娘快下来去里边躲躲，免得被冲撞了！” 罗氏对着马车里的桃叶道。 “这些人是？” 桃叶看着不远处的人问道。 “最前边的那几个好像是李家的族老！” “姑娘快下来吧！” 罗氏不清楚这些人的来意，但看他们的做派也知道来者不善。 她们这边虽然有几个护卫在，但双拳难敌，而且这么多人，要是乱起来，太容易出事了。 李家？ 桃叶瞳孔一缩，立马对着下面的罗氏道：“楚夫人快上来！” 见罗氏没动，桃叶干脆地喊了声：“麻烦行云大哥！” 行云极干脆利落地合着旁白的两个护卫将罗氏和她的贴身丫鬟塞进了马车。 “快走，让后边的马车跟着！” 桃叶又对着行云喊了一声。 马蹄飞扬，桃叶拉了一把还没来得及坐稳的罗氏。 片刻后，马车已经转过楚府所在的巷子，后边凄厉的叫喊声隐隐约约地传来：砸了楚家……狼心狗肺……不得好死 “幸好姑娘没听妾身的话下马车，这若是待在楚府，怕那楚府里边的人还没出事，我们就要被那些人伤到！” 毕竟楚远志的府邸宅子就在主宅旁边。 罗氏抚着胸口心有余悸。 这些年楚家在云州一手遮天，她也是习惯了，哪里会料到已经被认定为通敌的李家还敢明目张胆地打上楚家的门。 还好身边的人当机立断，她活了这般岁数，却还不如一个年轻姑娘看事准。 “行云大哥等下！” 桃叶却是不及和陈氏说话，坐到马车前边掀开帘子喊了一声。 第316章 胆子也大 马车随即慢慢停下。 “桃叶姑娘有事？” 行云回头问道。 “我有事请行云大哥帮个忙……若是行云大哥为难，那便罢了！” 桃叶也是看着今日有暗卫跟着出来，这才提了这个要求。 “此事不难，我这就让人去办！” 行云毫不犹豫地应下，招手让旁边的护卫过来，吩咐了几句，那护卫立时往楚府的方向去。 “多谢！” 桃叶见那人远去，对着行云道了一声谢。 “姑娘言重，出门时五少爷有话，让小人听姑娘吩咐行事！” 行云恭敬道。 听她的意思？桃叶心底有些微热，想到方才那黑衣人出现时，她还疑心过五少爷又想利用她行事，眼里难得有些愧疚之意。 “五少爷！” 桃叶心思正乱着，行云突然从车辕上跳下，对着马车后边行礼。 桃叶骤然抬头，马车侧旁，一道群青色的身影从马上翻身而落。 “容五少爷来了！” 马车里陈氏听到外边的动静，忙扶着丫鬟的手出来，灵雨也上前搀扶着桃叶下了马车。 “今日辛苦陈夫人，明日让令郎过来驿馆一趟，我有事与他商议！” 容玖先看向旁边的罗氏。 “不辛苦，妾身替我儿多谢容五少爷照拂！” 罗氏一脸欢喜地行了礼便识趣地告辞了。 罗氏走后，马车下的桃叶忙垂了头，黑衣人的事若是五少爷事先不知，那她先时执意要留下在五少爷眼里怕是就有些莽撞了。 五少爷过来是凑巧还是…… 桃叶下意识地往行云那边看了一眼。 “上马车吧！” 但很快身子一空，自己已经落入那道熟悉的怀抱里。 “五……” “今日可有被吓着？” 桃叶正要软语认个错，温沉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 “奴婢没事！” 桃叶惊讶过后轻轻摇了摇头。 容玖见小丫鬟脸色确实还好，心里也松了一口气，他得到暗卫的禀报连手里的茶盏都摔了，立时赶了过来，亲眼见到人好好的，浮着的心才安稳下来。 “五少爷，今日是奴婢冒撞了，那黑衣人出现后，就该跟着行云大哥回来！” 桃叶见旁边的人心情还好，便低下头环住那精健的腰，小声说道。 “不过奴婢敢继续留下来，也是因为知道五少爷派了武艺高强的人保护奴婢！” 桃叶见面前的人脸上果起了薄怒，忙又软声说了一句，明亮的眸子里满是信任。 “今日便算了，下不为例！” 容玖先前听那暗卫说小丫鬟还在楚府待着，本是想着定要教训几句，但如今见着人好好的，心里的气已经消了一半，现在桃叶这话再一说，这气就消得差不多了。 “奴婢下次不敢了！” 桃叶又软声说了一句，但却是从容玖怀里慢慢起来，俏脸严肃了一些：“不过奴婢觉得今日的黑衣刺客，并不简单，还有高氏当时的反应，也有些怪异之处，像是早就知道这黑衣人会来，但对这黑衣人后边的举动，面上又有错愕之色……” “五少爷为何这般看着奴婢？” 桃叶将话说完了才发觉五少爷的目光正凝在自己脸上，那目光里，似有一些惊奇。 “没事！” “那依你看，今日这黑衣人，是怎么回事？” 容玖微微偏过赞叹的目光，语气似是随意。 他一直知道小丫鬟聪慧，没想到她的胆子也大，旁的女子遇见今日这番突如其来的刺杀，早就躲到了一边恐惧不已，她竟还能冷眼看着在场人的反应。 毕竟他安排暗卫跟随的事小丫鬟并不知道。 容玖怕被小丫鬟见到他心里的赞叹，日后行事胆子更大了。 “行云大哥逼问时，那黑衣人说是楚家主派来的，但奴婢觉得不像！而且高氏送奴婢的那几根簪子，一看就不是凡品，与她平日里的穿戴并不符！” “奴婢觉得她可能与楚家其他人有勾连！” 桃叶这会儿没想太多，又因着方才的事，也不如往日在言语间刻意半遮半掩的，将自己的猜测都说了。 “高氏与楚雄方素日确实有往来，不过今日的事还要仔细讯问过那黑衣人才可！” 容玖说得随意，桃叶却是微微瞪了眼。 大哥的养母与楚二老爷？ 桃叶想起当时高氏眼底的恼怒和那几根价值不菲的簪子，心底生出一个荒唐的想法。 不过就在这时，行云在外边叩了一声车壁：“五少爷，桃叶姑娘要的东西取来了！” “拿进来！” 容玖随口道。 行云掀开帘子，将一个扁平匣子递了进来。 不等桃叶伸手，容玖已经一手接过。 “这是什么？” 他不解地看向桃叶。 “这是高氏放府中下人身契的盒子！” 桃叶说着就将匣子拿了过来，但盒子上面却是上着锁，她失望地皱了眉头，她是真的很想知道娘亲的身契是不是在里边。 万一高氏为着拿捏大哥，怕有闪失，特意将娘亲的身契单独存放，今日岂不是一场空。 “拿来！” 容玖看着小丫鬟原本高兴的眉眼沉落下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桃叶忙把手上的匣子递了过去，就见五少爷拽着那锁不知怎的一用力，匣子上的锁片已经断开。 容玖随手打开了匣子。 里面果有不厚不薄的一叠身契。 桃叶抖着手伸了过去，她突然有些害怕，害怕今日这东西得到的太过轻巧，也许自己只是空欢喜一场。 正在踟蹰之间，眼前的匣子却重新收了回去，桃叶呆愣着抬头，就见五少爷将匣子放在旁边，一把抓起里边的身契，一张张极快地看了起来，直到最后一张。 桃叶心底的期盼一点点黯淡，但片刻后五少爷竟是将这最后一张身契递给了她。 她几乎是不可置信地盯着眼前这张纸看了许久，这才颤着手接过。 是娘亲的身契，真的是娘亲的身契，她竟是如此轻易得了这张身契。 不知不觉之中，桃叶已经泪流满目， 就是泪迷糊了一双眼，桃叶还是坚定地将手上的身契一点点撕碎。 往后，娘亲不再是旁人的奴仆。 第317章 私情 桃叶撕碎这张身契后，却是将那些碎片紧紧攥在手里，指甲几乎嵌进手心的肉里。 不知何时，自己冰凉的手被一阵暖意包裹，身子也被人轻柔地揽了过去。 “放开！” 温柔的声音自上边响起，桃叶下意识地听从，将手松开。 容玖将桃叶手心里的碎纸拂落在地，然后大掌握着掌心边的微红，鸦羽覆着的眉毛里闪过一丝愧疚。 他这些日子忙着处理楚家和李家的事，还有帮着王珪应付南玄军攻城的事，一时忘了邹氏这事。 以他手下人的本事，在楚府找一张身契并不难。 只是小丫鬟谨慎惯了，怕是不敢在他面前提这事。 他唾手可得的东西，对怀中人来说，却是极为难得。 “昨日才哭过，小心伤了眼睛！” 容玖轻轻地拭去桃叶脸上的泪。 “近日事太多，这事本该让行云早些去做，接下来楚家与你大哥的牵扯，我定会让人处理好，放心！” 容玖到底还是解释了一句，只是语气有些生硬。 “今日也是幸好有行云大哥在，不然奴婢也得不到这身契！” 桃叶在容玖胸前轻轻摇了摇头。 “行云大哥说是五少爷让他今日听奴婢的话行事，还是多亏了您疼惜奴婢！” 听桃叶话里对行云的推崇和感激，容玖心里还有些沉闷，但有了这一句，剑眉就瞬间舒展开来。 “日后想要什么直接和我就行，不必自己去冒险，你是本少爷的人，我一定会护着你！” 容玖揉着桃叶的掌心柔声说道。 桃叶低声软软地应了是。 她此刻正在激动之中，一时也听不出容玖这话里区别往日的认真和笃定。 回到驿馆，两人与楚伊濯，裴维南一道用过午膳后，楚伊濯照例去帮陈进做事，裴维南则是留下给桃叶把脉。 裴维南玩笑又正经地嘱咐了几句让桃叶莫要大悲大喜，行云就将楚家那边的消息传来了。 “如五少爷所料，李家这次人多势众，又有我们的人混在其中趁机行事，楚家抵不住这些人硬闯，派了府中豢养的暗卫出来打斗平息事端，那些暗卫后被及时赶到的王将军带兵一个不剩地擒住。” “陈大人和楚公子已经带着羽林卫赶过去了，楚家主和闹事的李家人现在应该都已经在刺史府！” 范敬宗已经被关押，如今云州的事由底下几个录事相商处理，大事则暂由陈进决断。 “还有小人用尽办法，但那黑衣人只招认自己受楚威方指使，想要趁机挟持桃叶姑娘迫使少爷放弃追查楚家那些事，其余的却是再也问不出了！” “是行云没用！” 行云一脸惭愧地低下了头。 “如今还不肯开口定是有软肋在人手上，不必审了，直接送去刺史府交给陈大人！” 容玖淡声道。 “是！” “可……就这样交给陈大人，是不是有些不妥！” 行云瞥见主子身边的人，止住了原先要说出口的话。 讯问当然要用些手段，若不是有裴大少爷的药吊着，那黑衣人虽是个训练有素的暗卫，但也受不住那些手段，早就晕死过去。 “放心，那陈铁嘴明白呢，不会在意这些的！” 裴维南在旁边悠悠开口道。 行云见自家少爷并无他话，这才领命出去了。 “你怎么知道这黑衣人是楚家二爷的人，虽说这正常人碰到如今这状况都知道要低调行事，但以那位楚家主的猖狂，青天白日地做出这事也不算稀奇！” “毕竟韦家那位也不能时时盯着人！” 裴维南啜了一口桃叶刚沏上来的茶水，一脸的满足。 容玖却是往旁边瞥了一眼。 “又是你的小美人发现的？” 裴维南惊讶道。 他如今已有了经验，叫桃叶小美人可以，但是前面要加上“你的”，这样就不会被好友克扣送自己的珍奇药材。 “裴大少爷过奖！” 桃叶在旁轻笑着道。 裴维南喝茶的动作一顿，小美人以前可是规矩得不行，容五不说话，只低头坐在一旁，从不敢主动搭话。 看来…… 此刻，楚家主宅这边却是喜忧参半。 楚家主被军士强行带走，楚家大房的人都慌了手脚，楚威方那几个儿子平日里在乡里横行无忌还行，但遇上事，一个比一个没主意，只会到韦云起面前哭嚎。 韦云起的腿伤迟迟不好，甚至还越来越疼，本就心里烦躁，奈何自己带来的护卫又全折在了城外，身边全是楚家的人，生生被这些人闹晕了过去。 而二房这边，楚雄方却是志得意满，事都照着自己头先的安排进行，他的大哥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而且效忠于家主的暗卫队全折在了王珪手里，就算事有万一，楚威方还能回来，自己也能轻易解决了他。 “滚开，敢拦……” 楚雄方正在书房里悠然品茶，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今日楚家主宅乱得很，各房的下人们一顿东窜西逃，但他这里却是安稳得很。 “外面发生了什么？” 楚雄方踱出书房，威严地喝了一声。 “是你？你怎么会过来？” 见到院子里与小厮撕扯的人，楚雄方却是狠狠皱了眉头。 “进来！” 见高氏还要张嘴吵嚷，楚雄方先将人唤进了书房。 “在院子外边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楚雄方对着身边的几个长随吩咐道，就和高氏进了屋子。 谁也没注意到，院门口有一道身影闪过。 “你这么这个时候过来？” 门被关上后，楚雄方冷声斥责道。 他与高氏这几年暗通款曲，除了身边几个长随，其他人都是不知的。 “楚雄方，你个没良心的！” 高氏却是哭喊着扑上去捶打起来。 “你疯了！” 楚雄方冷不丁被捶了两下，一把将高氏推了出去。 “你……你竟这般对我，今日那黑衣人对那个贱丫头动手时，一点都没顾及我的性命，你不是说只是做个样子吗？” “若不是我命大，这会儿身子都凉了！” 高氏被推到椅子的把手上，正好磕在被黑衣人踹中的腰间，但她这会儿怒气正盛，根本没心思注意这痛楚。 第318章 殴打 楚雄方站在书房当中冷哼一声。 “若是不弄得真些，如何取信那容家五少爷，今日这些事不就白费了心思！” “况且那何辛也不是真的要伤你，不然你这会儿怎么还好好的在我这里！” “还不是我之前特地嘱咐过他！” 平日里这高氏伺候自己也算顺心，何况高氏还有个好养子，又和容五少爷身边的美妾拉上了关系，楚雄方说到最后时稍缓了语气，竟是和悦了脸色，几步上前，亲自将高氏扶起，揽到里边的榻上坐了。 “别恼了，今日是我吩咐得不够仔细，腰上疼得厉害吗？” 楚雄方的大掌放在高氏左侧腰上，上下摩挲了一回，又轻轻揉捏了几下。 “别碰我，二爷就只会拿话哄我！” 高氏轻轻挣扎了一下，身子却是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那只大掌撩拨的。 “我对你的心意你还不知道吗？上次那几根极品宝石簪子，王氏可是一点边都没摸着！” “这话可是没良心了！” 日后还要靠着高氏与京中的贵人扯上关系，楚雄方只得耐着性子哄道。 “还说那几根簪子呢？今日早落入了那贱丫头手里，可是一件都没给我剩下，素日我自己还舍不得戴呢！” 高氏想起被桃叶拿走的簪子，就是一脸肉疼的神色。 “知道这都是为了我，改明儿再送你些更好的，马上整个楚家都会是我们的，日后你想要怎样好的头面衣服没有！” 楚雄方一面轻声哄着，一面手已经挑开高氏袄前的盘扣。 高氏今日出来得急，府里又被李家那些人砸抢个乱七八糟，她只好将自己贴身丫鬟的水红色薄绫袄穿上，又趁着今日楚家主宅上下一片乱，才混进了这院子。 薄袄里边只有一件小衣，楚雄方轻而易举地就将手覆在了那两团绵软上。 “别……嗯……” “几日不见，你难道不想着爷？” 楚雄方见怀里的人不过被自己三两下揉捏，嘴里就忍不住呻吟出声，心里满意得不行。 他不像大哥和三弟，对那些鲜嫩的姑娘并无多大兴致，就喜欢这些个三十开外，微微丰腴，散发着成熟风韵的妇人。 今日又是个难得的好日子，合该纵兴一番。 久旱逢甘霖，楚远知是个银样镴枪头，夫妻之间之前有过几次，也是索然无味，不能让高氏足兴。 这会儿高氏被按倒在榻上，身子被楚雄方有技巧地挑动，很快就陷入了一片火热之中，连腰间的疼痛也感觉不到了，热情地迎合着上边的人。 院子里都是自己人，何况今日大哥被官府的人带走，楚雄方已经自视为楚家未来的家主，与高氏在屋子闹腾得越发没了顾忌。 那呻吟声和粗喘声满院子飘荡不止。 两人正是不知今夕是何夕。 所以，等那书房的门被踹开时，两人还无知无觉地在塌上翻涌不息。 “贱妇！” 王氏进来的时候，身上已经不着寸缕的高氏正半坐在楚雄方腿间，胸前颤得白花花一片。 她被气得气血上头，也不等吩咐身边的丫鬟动手，自己直接跑上前，伸手拽住了高氏的头发，惊怒之下，竟生生得将高氏从榻上拖了下来。 高氏凄厉的叫声随之响起。 楚雄方正到兴致处，就这么被妻子一吓，腿间生生软了下去。 另一边王氏已经踢打起被拖到地上的高氏，嘴里还男盗女娼地咒骂着。 “啊……救命啊……二老爷救我！” 高氏受伤的那侧腰被踢中好几次，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哪里还能说出一句利索的话。 “放肆！疯妇！” 书房里满是惊叫声和惨叫声。 楚雄方软着腿在榻上坐了一会儿，有了些气力，这才披着自己的外衣起身，拉过自己的妻子就狠狠一巴掌扇了过去。 王氏被这一巴掌打得立时摔在了地上。 “敢在自家爷面前放肆，看我今日不给你点颜色瞧瞧！” 王氏的替身丫鬟正要去扶主子，楚雄方却赶着上前，已经重重几脚喘了过去。 那事做到兴头上被打断，可是里子面子全没了，这日后还不定留下后遗症，王氏嘴里的咒骂还带上了他，楚雄方越想越气，脚上也没了轻重。 到底是男子，这几脚可比王氏踹高氏那几脚重多了。 王氏疼得在地上打滚，本能地蜷缩起身子，但楚雄方却没有停下的意思，一脚重似一脚，不仅身上，地上的王氏连面上也着了好几脚。 王氏那两个丫鬟被吓得不轻，想上前又惧怕楚雄方的怒气。 “老爷，不能再打了！” 其中一个忍不住去护地上的主子，却是被盛怒的楚雄方一脚踹倒。 再这样下去，主子怕是要被生生打死。 两个丫鬟在旁边哭喊着磕头为主子求饶，而旁边已经草草穿好衣服的高氏却是一脸解气模样。 打死了才好！ 王氏一死，她就是未来的楚家主母。 但她这得意的笑容刚到嘴角，门外就传来一阵吵闹声，随即冲进来一群人。 “哪个不要命的，敢在这里放肆！” “四叔公，六叔公，你们怎么过来了！” 楚雄方在王氏身上又喘了几脚，这才转过身子去，就要喝骂，见到来人却是惊得瞪大了眼。 “二叔，是侄儿请两位族老过来的！” 这时，一个坐在轮椅上的清隽少年被人从后边推了上来。 “计风，你不好好地待在自己院子里，来这里做什么？” 族老面前楚雄方还有三分忌惮，在这个瘫痪侄儿面前，楚雄方就冷了脸色。 嫡出又如何，不过一个残废。 “雄方啊，你还是先整理一下衣冠吧！” 两位族老见着屋子里的情形，咳了一声同时转开了眼。 “请两位叔公先去东厢房里等着！” 楚雄方看了一眼自己上下，紫胀着脸道。 两个族老摇了摇头，就要转身往外边去，地上的王氏却是借着丫鬟的搀扶，往前边爬了几步：“救我，救救我！” “滚！” 楚雄方又是一脚喘了过去。 第319章 云州事定 这下窝心脚让王氏当即嘴角溢出更多的血来。 “夫人！” 两个丫鬟忙哭着去扶自家主子。 “不知二伯母犯了何错？二伯父要如此责打她？” 楚计风往王氏主仆身上看了一眼，在轮椅上微弓着身子问道。 姿态恭敬，面目不忍，是恭顺的子侄模样。 “这是我们二房的家事，不劳你费心，何况长辈的事，哪有你置喙的地！” 楚雄方不客气地训斥道。 “二伯父院子里的事，侄儿确实不该置喙，但二伯母素来慈爱，对侄儿多有关照，看她伤重至此，实在不忍心，请二伯父还是尽快请个大夫给她看看吧！” “就是她有什么不妥当的，毕竟她也是二伯父明谋正娶的妻子，若是让外边的人知道了，对我们楚家的名声也不好！” “楚家现在可正是多事之秋，朝廷的人都还盯着我们！” 楚计风依旧微弯着身子，神色恭敬有礼，眉心微皱，一脸的担忧模样。 “是啊，雄方，我们楚家是百年世家，声名煊赫，可不能被传出虐打正妻的事！” 那位被楚雄风称作四叔公的族老正色劝道。 这屋子里的情形他们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 这二小子也确实不像样，行些风流韵事也就算了，但为着外边的女人把自己的妻子往死里打着实不成体统。 “四叔公，这妒妇整日里弄得家里不得安生，毫无妇德，我不休妻，只是略施薄惩，外人哪有理由说道！” 楚雄方已经将自己视为未来的楚家家主，哪里能让旁人指责自己，这些族老日后他高兴敬着就给他们几分颜面，若是不高兴敬着，就撂在一边，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 两个楚家族老哪里听不出里边的意思，直气得面色青红。 “这不是六堂婶吗？” 就在这时，楚计风疑惑的声音响起。 一屋子的人都将目光挪了过去。 高氏忙背转过身子，低了头。 “果真是远知的媳妇！” “这是丧尽人伦啊！” “我们楚家的百世声名，就要毁在今日啊！” 两人眯着眼睛却是看清了高氏的面容，顿时脸不红，气也不喘了，用拐杖拄着地，一脸痛惜地说道。 “四叔公，六叔公，计风看二伯母快撑不住了，还是先给她请个大夫吧！” “至于二伯父，我们今日不是还有要事要商议吗？其他的事还是留待日后再说？” 那边王氏已经晕了过去，不知死活。 “日后，什么日后！” 四叔公痛心疾首地喝了一句。 “来人，去请族老们都过来，开祠堂，攘外必先安内，这样的不肖子孙我们楚家留不得！” “对，做出如此伤风败俗之事，真是枉为楚家人，我们楚家的家主，向来是贤能者居之！” 六叔公往轮椅上恭谨有礼，身形略显清瘦的楚计风看了几眼，眼底闪过一丝精光，随即对着楚雄方义正言辞道。 这个四房的侄孙待他们这些族老一直恭敬有加，就是他们随口敷衍的几句教导都记在心里，倒是个好拿捏的，身份也是名正言顺。 更重要的是，这侄孙早年就摔断了腿，只能借着轮椅行动，而且至今连亲事都还没定，看着身子又淡薄，没准过个几年就去了，到时没个子嗣留下，这楚家家主之位，还不知道落在谁家呢。 “两位叔公未免口气也太大了，逐我出楚家，这是老糊涂了！” 楚雄方气怒之后嗤笑道。 “二小子别太猖狂！” 四叔公是个暴脾气，当即抡着拐杖就要上前。 “来人，将两位叔公请出我这院子！” 楚雄方握着那拐杖重重往后一推。 还好被楚计风的小厮一左一右扶住了身子，这才没有躺在地上。 “我们走！” 两人气冲冲地带着自己的随从往外走去。 “娘……娘您怎么了！” 跟着出去的楚计风却是看着四哥楚计云从门外奔进来，进了屋子，这才抬手示意身后的小厮将自己推出门去。 爹，娘，计风马上就能给你们报仇了。 听着后边的斥责声和哭声，楚计风抬头看了一眼那四四方方的天。 …… 第二日晌午。 驿馆。 “计风多谢容五少爷这些日子的照拂和鼎力相助！” 容玖屋子里，坐在轮椅上的楚计风深深弯下了身子。 “楚六少爷不必多礼，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容玖抬手道。 “这是容五少爷要的东西！” 楚计风直起身子，将怀里的东西亲自递了出去。 行云上前接过，想递给自家少爷时，却见少爷往旁边使了个眼色。 “桃叶姑娘！” 桃叶往容玖脸上疑惑地看了一眼，才将这信件拿在了手里。 “昨日……” 容玖虽然没有问，但楚计风还是将楚家后来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说了一遍。 “如此，倒是要恭喜新任楚家主了！” 容玖放下这里的茶盏，随口道。 楚计风的目光一直在容玖身上，但这位容五少爷心思不在自己之下，再加上前面桩桩件件几乎不失毫厘的谋算，他猜不透也不敢随意猜这人的心思。 “计风斗胆问一句，容五少爷对楚家是如何打算的？” 楚家这些年确实藏污纳垢，但云州第一世家并非浪得虚名，他祖父在的时候，楚家的声名还是不错的，不然他那位姑祖母也不会与盛京声名煊赫的世家谢家结上亲。 他这些年一直想给父母报仇，但并非被仇恨蒙了心智，不然昨日也不会特地让人去通知四哥楚计云回来救自己的母亲王氏。 楚家上下几百口人，并非都是作恶之人。 “楚家未来如何？不是掌握在楚家主手里！” 容玖淡声道。 “计风谢过容五少爷高抬贵手，这便告辞了！” 楚计风神色微顿，随即弓身下去。 “言老大夫已经在屋子里等你，归云，送楚家主过去！” “容五少爷……” 楚计风听过这话，面上激动不已，他当时确实为着眼前这位承诺能给自己治好腿才应下那些事。 但容五少爷对他的助力远超他先时的预料，他也就不好再提这事，没想到容五少爷竟还记得当时的承诺。 第320章 用什么……伺候 “楚家主请！” 行云上前道。 楚计风又一脸感激地对着容玖作了个长揖。 桃叶看着楚家六少爷出去的身影，不管言老大夫能不好治好他的腿，这位楚家主日后怕是都能为五少爷所驱从。 他们一家子的前程都与五少爷的安危绑在一起，桃叶自然希望五少爷今后能一路平顺。 “在看什么？” 直到略带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桃叶立时收回目光，低头瞧见手上的那封信，记起方才的疑惑： “五少爷，这是？” 方才楚六少爷说的这里边是五少爷要他办的事，不知为何要给自己。 “拆开看看！” 容玖漫不经心地说着，目光却一直落在桃叶脸上。 桃叶依言抽出里边的信纸，却见上面写的是楚家夫妇的认罪状，从当年如何逼迫娘亲为奴，到这几年对娘和大哥的苛待，事无巨细，整整写了五张信纸。 “有了这个，日后就算有人翻起往事，你娘和大哥也不用受人非议！” “谢谢五少爷！” 旁边传来的声音闷闷的。 容玖皱了眉头倾身抬起桃叶的下巴，意料之中看到了一双通红水润的眸子。 这与他之前想的不同，他以为小丫鬟见到这个必定会欢喜不已。 拿过那叠信纸粗粗看了几眼，这楚计风办事也太……太细了，里边写了不少苛待沈氏母子的细节，难怪小丫鬟会是这副样子。 想到昨日得了那邹氏的卖身契，小丫鬟就成了那副样子，容玖起身将人抱到榻上坐着：“陈御史已经答应为你大哥改籍，你大哥可以恢复沈姓！从前的事都过去了！” 桃叶乖巧地靠在容玖怀里，开口道谢。 “道谢就不必了，快些把身子养好才是！” 容玖放在桃叶腰侧的手轻轻揉按了几下，温热的呼吸可以打在怀里之人的左耳边，薄唇几乎与耳垂贴在一处。 自从桃叶左耳受伤，损了听力，这左耳就比右耳敏感上许多，那声音听得含含糊糊的，但整只耳朵，却如透着粉的珍珠。 不仅如此，桃叶能清晰地感觉到这人身上的动静。 左耳的红意顺着耳根爬上两颊，脸上热热的，眉眼里的伤心之色褪了大半。 容玖垂眸见着，剑眉微舒，但很快又是神色一顿，他原本只是想让小丫鬟别只顾着伤心，可这般动作下来，自己心底的欲念也被挑了起来。 身下的动静越来越明显，桃叶不敢稍有动弹。 若是往日，她也就顺着伺候这人了，但上次城外的事还没定论，她现在不能用避子药。 可因着她这些日子病弱加受伤，五少爷一直顾及她的身子，忍着没动她，也没有在云州找旁的人，再想着娘和大哥的事都是五少爷帮着解决的。 桃叶是个知恩图报的，手慢慢放在了那玉腰带上，解开了钩带。 容玖一时没反应过来，俊美的面庞上闪过一丝错愕，不过片刻后就一把抓住了那双手。 他是很想要眼前这人，但子熙说过小丫鬟现在不能行房事，他如今把人放在了心上，也不会逞一时的欲念不顾小丫鬟的身子。 “奴婢可以……可以用……” 桃叶低着艳若桃李的脸，轻声在容玖胸口呢喃。 那双柔软的手已经触到了里面的中衣，容玖脸上薄汗涔涔，下意识低哑着嗓音地问了一句：“用什么？” 一个极轻的字落入容玖的耳里，不过此时他已经顾不上了，只能感觉到身下那两只柔软灵活的手和全身涌起的火热。 他用了不少自制力才没把怀里的人捏碎在自己怀里。 等到云消雨歇，容玖嘴里溢出一声低哑的呻吟，俊美的五官更显得昳丽无双。 “奴婢伺候您梳洗！” 桃叶趁着眼前的人还没反应过来，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手，而后飞快起身去外间，从铜壶里倒出尚有余温的水，润湿了布巾，低着头走到里边给榻上的人简单擦拭了一下，又飞快伺候着榻上的人更了衣。 容玖则是靠在塌上任由着桃叶动作。 “五少爷……” 桃叶虽在花楼里被逼着亲眼见过那些女子这般伺候男人，但自己却是头一次用这法子，一时之间倒难得有了羞意，垂眸看着地上，眼神都不敢往榻上的人看。 “过来坐着！” 容玖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强自按捺住了想要再次往上蹿的火热，招手让桃叶坐到榻上来，但却没再伸手将人揽入怀里。 “放心，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我不会找其他的人！” 桃叶今日的举动确实令他错愕，但他也没想到别处去，倒是觉得小丫鬟该是担忧自己近日身子弱，伺候不了自己，心里不安，才想出这法子。 说了这句，见小丫鬟还是绞着手低头不语。 “今日做得很好！” 这句几乎是容玖脱口而出的话。 做得很好？ 桃叶脸上又红了几分，微微侧过了身子。 随即身后两声清咳声响起，容玖这会儿也发觉自己方才的话有些不对，他只是怕小丫鬟心里还不安着，顺口便想夸上一句。 “五少爷，楚公子已将沈夫人接来了驿馆，来请桃叶姑娘过去！” 容玖一时有些语塞，还好外边响起了行云的声音。 “娘亲？” “五少爷，奴婢想……” “去吧！” 不等桃叶说完，容玖就点头应了。 桃叶起身行过礼后高兴地往门外走去，脸上早没有先前的羞意。 容玖随手拿起旁边矮几上的书，但不过看了两眼，就重新扔了回去，对着门外道：“行云，去将裴大少爷请来！” 一刻钟后，正要出去搜罗云州特有药材的裴维南被半道截了回来。 “发生什么事，楚家还是南玄那边出幺蛾子了？” 行云拦住他时只说有要事相商，裴维南还真当好友这边出了事，匆匆赶了回来，脸上的急切十分明显。 “回盛京的日子可定了？其余的事可料理妥当了？” 楚伊濯差点将口里的茶水喷出来。 “容五，你这是在逗弄本大少爷吧！” 这回程的日子哪里轮得上他定，至于云州这边下剩的那些琐事，昨日他们就商议妥了。 第321章 舍不舍得 裴维南不由地怀疑是不是因为这几日自己从济宁医馆“搜刮”了太多药材。 但他刚往好友面上打量，却见好友似是不经意地偏过头去，神色有些尴尬，而屋子里似乎弥漫着一股…… 他的兴致一下子上来了，凑近仔细打量了几眼，然后伸手去抓好友的手。 “作什么？” 容玖甩袖躲开冷声道。 “给你把个脉，验证一下我的猜想！” “看看是不是欲求不满！” 裴维南笑呵呵道。 “不过我可提醒你，你的小美人身子还虚着，可受不了……” “闭嘴！” 容玖没好气地道。 “再过十余日就要科考，我与陈大人商定后日就回程，你马上去安排！” “后日？这么快！” 裴维南瞪了眼，不过马上脸上又露出戏谑的神色：“哟，现在就开始关心大舅子的前程了……” 容玖随手抓起旁边空着的茶盏丢了过去。 “这可是玉瓷！小的谢五少爷的赏！” 裴维南极是顺手地接过，玩笑着作了一个揖，就要转身出去安排回盛京的事。 不过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这次回盛京，你怕是不能再韬光养晦了，就算陈御史有心为你隐瞒一二，还有韦云起在，他腿虽然坏了，脑子可没坏！” “雍王那派的人不说，东宫那边也定然会用尽一切手段拉拢你！” “而且陛下……” “只要我不帮扶着东宫，陛下那边就不会太疑心！” 容玖打断好友的话。 裴维南对这话倒是认同，如今朝中的人包括龙椅上那位都认为皇位最后会落在太子或者雍王手里，容五若是不帮着太子，那就是明摆着不参与党争。 “还有小美人的事，回京后最好也缓一缓……算了，这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 裴维南见着好友冷淡的眉眼，又闭了嘴。 其实若是借着小美人这事，与皇后和太子那边撕扯开来，倒也不错。 就看好友舍不舍得将人架在炭火之上。 另一边的上房里。 一家子正和乐融融地在一处说话，沈濯坐在桌子边，看着榻上的娘和妹妹，清俊的眼里满是笑意。 “阿沅，娘听你哥哥说日后你已决定留在那位容五少爷身边，可是如此？” “若是为着娘和你大哥……” “不是单为着娘和大哥，是阿沅自己也愿意待在五少爷身边！” 桃叶轻声打断邹氏的话。 “那位容家少爷确实气度不凡，身份又尊贵，日后你许是不缺衣裳首饰，但高门府邸里的规矩大，你为人……，总是受制于人！” 邹氏不忍心说出妾室二字，但眼里的担忧却是直接。 “娘放心，五少爷如今很是把我放在心上，而且大哥文采出众，来日必有出息，旁人也不敢欺我！” 桃叶说到第一句时，眼里露出小儿女的羞怯之意，倒似真对容玖有着情愫。 “娘放心，容五少爷并非寻常纨绔子弟，不会亏着妹妹的，而且妹妹还有我们在，并不是从前那无依无靠之人！” 楚伊濯这几日也想了很多，妹妹自己的心意是一方面，还有当初妹妹与容五少爷的事，盛京里传得热闹，他当初就听了不少难听话。 妹妹要再寻上一门亲事，若是远嫁，他和娘亲舍不得也不放心，若是留在盛京，怕也会被夫家拿捏着这事说话。 若是这次科考能顺利得中，或许……还是等到了盛京再说吧。 退一步说若是来日容五少爷厌倦了妹妹，他也可以将妹妹接回，一辈子养着妹妹。 “你们兄妹都是有主意的，既然决定了，娘也不多说，只是回京后，娘怕是难见你一面！” 邹氏刚找回了女儿，恨不得好好将人留在身边疼爱。 “娘放心，往后总有机会的！” 桃叶这次却是微微垂眸，她若只是五少爷的通房，行动不能自专，想见娘亲一面确实不易。 不过从前他们一家人再难的日子都过来了，往后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在云州的最后两晚，桃叶在容玖跟前求了，与自己娘亲睡在一屋。 后日一大早，驿馆里就热闹起来，马车已经在门外停着，除了来时的这些人，裴维南还给邹氏单独安排了一辆宽敞舒适的马车。 容玖先让了陈进过去，而后看向扶着邹氏的桃叶。 桃叶知道这是让自己过去，但她实在不舍得自己娘亲，如前日所说，回京后她还不知道能见得娘亲几面。 “五少爷，回去的路上，奴婢可不可以和娘亲一辆马车！” 桃叶矮下身子轻声求道，容玖一时没有言语。 “师父，沈兄，我们先上马车吧！” 裴维南一看这场面，招呼着旁边的两人先上了马车，还特意拉了一把想要开口的沈濯。 “阿沅，你还是跟着容五少爷吧！” 邹氏对着桃叶轻声道。 桃叶却是保持着行礼的姿势没有起身，就算以五少爷一时的不快换这些天与娘亲在一处，桃叶也是愿意的。 “灵雨，照看好姑娘！” 容玖淡声吩咐了一句就抬腿往自己的马车走去。 “谢五少爷成全！” 桃叶道了谢后起身和灵雨扶着邹氏往马车上去。 裴维南给邹氏安排的马车不差，舒适宽敞，但里边的装饰自然比不得容玖那辆，不过桃叶并不真是个娇气的，将凳上的软枕放在邹氏身后，让她靠得舒服些，又拿了毯子盖在她膝上。 “阿沅，这毯子还是你自己盖着，你的手还冰凉着呢！” 邹氏就要伸手，就被桃叶拦住了：“阿沅身上这披风又暖又大，用不上这个，这手是方才在外边时被风吹得，这马车里放着暖炉，马上就会暖起来的！” 不过邹氏到底还是拉了女儿过来，将膝上的毯子分了一点过去。 邹氏这些年身子亏空得厉害，不久前又刚中过毒，坐马车还是有些勉强，腰上酸胀得不行，她还想忍着，但桃叶这些年伺候人，最是会察言观色。 “娘，我给您按按吧！” 桃叶半蹲下身子，将手放在了邹氏腰后，揉按起来。 “快起来，娘没事的，这样蹲着小心累着！” 邹氏哪里能让女儿这般劳累，忙道。 “就让阿沅这几日好好孝顺您吧，而且您若是真撑不住身子，我和哥哥岂不是更加担忧！” 桃叶温声劝道。 听过这话，邹氏只好不再推拒，不过还是拉了女儿起来：“坐着稍稍按几下就行！” 不过许是桃叶揉按的手法好，又许是身子虚得厉害，半刻钟后邹氏眼皮就阖上了。 桃叶放轻了动作，又将毯子都挪到了自己娘身上。 不过她这一日只顾着自己娘亲，自己也没有歇上一时半刻，等到晚间容玖见着人时那小脸上满是倦乏，脸色极为苍白难看。 “将饭菜送到房里！” 容玖越过旁边的邹氏，将人拦腰抱起，直接往上房走去。 第322章 回府 “娘放心，妹妹不会有事的！” 沈濯在后边安慰面露不安的邹氏。 后边的裴维南则是认命地跟了上去。 “给她把脉！” 容玖将人放在榻上，对着刚进门的人道。 “是，小的遵命！” “只是过度劳累，今日在马车里没有歇息？” 不一会儿，裴维南就收回了手。 “马车太晃，歇不好……” 桃叶低着头轻声道。 “你的身子还是要多注意歇息，不然你家少爷的一番心思可就白费了！” “那我先走了！” 裴维南见榻边立着的好友已经黑了脸，说了这句就往外溜了。 “五少爷，奴婢没事的，只是第一日有些……” 桃叶抬头觑了眼神色微冷的人。 “明日开始别去后边的马车了！” 容玖寒声道，见榻上的人那双眸子又开始聚起雾气，没等她说话，容玖又加了一句：“不想过来也行，我明日吩咐马车放慢速度！” “奴婢明日跟着五少爷！” 桃叶忙道。 她虽然很想与自己娘亲在一处，但大哥科考在即，若是放慢行程，怕是要耽搁时日。 “明日依旧让灵雨去后边的马车照看！” 容玖见到那寥落的眉眼，掀袍坐下，缓了缓脸色道。 “谢五少爷，是奴婢让您担心了！” 面前的人这次是真心为自己好，桃叶只是有些失落，她也没想到如今自己的身子这般不争气。 简单用了晚膳，又看着桃叶服了补身子的药丸，容玖揽着人睡下。 …… 回京花费的时日与去时差不多。 容玖要陪着陈进回宫复命，裴维南和言庭自是回自己府里，韦云起伤了腿，没办法进宫，陈进做主先让羽林卫将人抬去了韦府。 沈濯在京中并无住所，也不能将母亲带去书院，幸得裴维南一力邀请两人先去裴府暂住。 邹氏原本还有些忐忑迟疑，她知道这位裴大少爷身份也是不凡。 还是桃叶在旁劝了几句才打消了她的疑虑。 桃叶看着裴府的马车远去，才重新回了马车上，行云和归云也先与桃叶一道回府。 马车里，桃叶用帕子轻轻擦去眼角的泪，又整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端坐了身子。 “回府还要一些时候，姑娘可以再歇一会儿！” 灵雨劝道。 桃叶却是摇摇头，视线不自觉地落在自己腹部，昨日在望京驿，她暗自寻了机会找言大夫为她把脉。 说是十有八九是喜脉。 她真的因为山中那一夜怀上了，桃叶记得昨日自己心里乱得很，只记得求言庭不要说出去。 手不自觉地握住了腰间的荷包，里面有一张堕胎的方子，但只是想着，就觉得心里疼得不行。 这是她的孩子啊，虽然来得不合时宜，但与她血脉相连。 何况若是用了这药，以她的身子，日后怕是也难有自己的孩子。 “姑娘别伤心，五少爷那般宠爱您，日后会有机会与老夫人相见的！” 灵雨看到桃叶眼角的泪，只当她不舍得与自己家人分离。 “没事，是我忧思过度了！” 桃叶轻笑着道。 她这会儿确实不能作出这副样子，回府后夫人怕是即刻就要找她问话。 桃叶闭着眼平复自己的心绪。 “是桃叶回来了吗？” 果然，一到国公府门口，还没下马车，外边就想起碧霄的声音。 “碧霄姐姐！” 桃叶忙下去见礼。 “这一路奔波辛苦着吧，瞧你这脸色白得很！” 碧霄拉着桃叶说了一句。 “没事，我还好，是夫人那边传唤吗？” “是，夫人前边接到五少爷的信，说是今日能到京城，这一大早让我出来等着！” 碧霄口齿伶俐地说着。 “那快些进去吧，别让夫人久等了！” 两人一道往府里走去。 …… “奴婢见过夫人！” “快起来，可是回来了，阿玖可还好？” 顾云卿将桃叶招到身前，一脸急切地问道。 “回夫人的话，五少爷身子康健，一切都好！” 桃叶恭敬地道。 “这就好，不枉费我这一月去了两趟宁国寺给阿玖祈福！” 顾云卿笑着抚掌。 “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是生病了吗？” 顾云卿得知儿子安好，心里放松下来，桃叶那张过于苍白的脸就落入了她眼中。 “劳夫人关心，奴婢无碍，许是路上赶得急了有些晃着了！” 桃叶恭敬地回道。 “这一路你伺候阿玖定是辛苦，快坐着回话！” “夫人，大少夫人来了！” 顾云卿刚吩咐了一句，外边的小丫鬟就进来禀道。 “她不好好在院子里养着身子，过来我这里做什么？” 顾云卿神色颇为冷淡。 “算了，让她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张德音被两个丫鬟一左一右扶着往里间走来。 “儿媳见过母亲！” “你还在小月里，应该好好养着身子，不必来我这里问安！” 顾云卿只想早点将人打发走，也没让丫鬟们搬椅子过来给张德音坐。 小月？ 桃叶立在下边心头微动，大少爷明明不能让人……为何？ 不过大少夫人脸色确实苍白虚弱得紧，一点都不亚于自己。 “儿媳也在屋子里躺了几日，身子已经没有大碍，听说今日五弟回来了，我和大少爷也关心得紧！” 张德音扶着丫鬟的手站在下边，心底早生了埋怨，到底不是亲的，这位婆母真是一点慈爱之心都没有，过了这会儿也不知道让她这个还没出小月的儿媳坐着。 但她还没打探到想要的消息，只得忍着。 第323章 打探消息 “碧云，给大少夫人搬张椅子过来！” 眼见张德音身子晃悠悠的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顾云卿也不能真让人晕在自己这里。 不过要说怜惜，却是半分都无，秦妈妈近些日子与她说了好些过去的事，想到容玥一面害她的儿子，一面在他面前做孝子模样，她既痛且恨，何况张德音进门之后也是屡屡与他们母子过不去，她有这善心就是施舍给路上的乞丐也比给他们好。 “多谢母亲！” 张德音皮笑面不笑地对着顾云卿道了谢，在椅子上坐下，然后看向对面立着的桃叶。 “这不是五弟身边的桃叶吗？你也坐着吧，母亲可是疼极了你！” 张德音见着桃叶身后的圆凳，眼底微暗，这婆母真是个规矩疏落的，一个通房在主子面前倒有地坐。 不过夫君说了她性子直，规矩严，容易被人误解，如今他在府里根底薄，怕护不住她。 看着夫君日夜准备科考之余还要担忧自己，张德音的心软成一片，所以今日待桃叶难得和颜悦色了一回。 “大少夫人！” 桃叶依着规矩行下礼去，却没有坐下。 “坐吧！” 直到顾云卿说了这句桃叶才坐了小半个凳面。 张德音见到桃叶的行事，捏紧了手里的帕子，虚白的脸扭曲了一下，更显得阴沉。 正好顾云卿将目光挪了过去，见此眼底的厌恶更甚。 心里不痛快，来自己这里做什么？ “五少爷在云州时一切可都好，没惹出什么乱子吧！” 嗯听着这四五不找两的话，顾云卿的脸瞬间沉了下来。 不过张德音急切得很，压根没注意到这点，继续对着桃叶道：“听说南玄这次派兵攻打云州，五少爷没胡闹着跑到阵前去吧！” “还有那楚家，听说在云州做了不少枉法的事……” 大少夫人身在国公府，却知道不少云州的事。 桃叶垂下的眸子里闪过一道异光。 再听着方才那些话，大少夫人今日是过来打探消息的？ “大少夫人见谅，奴婢在云州只一心伺候五少爷的饮食起居，外边这些大事一概不知！” “何况五少爷哪里会对奴婢说起这些，大少夫人最重规矩，想来也是知道这点的！” “不过奴婢瞧着这一路陈大人与五少爷同僚之间相处融洽，并无龃龉！” 桃叶微倾着身子回道。 “皇命在身，阿玖哪里会胡闹，自是一切听从陈大人的吩咐！” “而且你这大半个月都在屋子里躺着，又是从哪里听说的这些？” 顾云卿见桃叶并不多话，还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儿子夸了一下，脸上怒色渐消，看向张德音的眼神却是冷得很。 自从知道儿子这些年瞒着自己在府中忍下了诸多委屈，顾云卿也多了些心思。 除了容玥，张氏还能从哪里知道这些外边的事。 咳咳！ 张德音先是被桃叶堵了几句，又被婆母严声质问，心口倒真是被堵了一下，重重咳嗽了两声。 “儿媳和大少爷也只是担忧五弟，母亲何必严词以对！” “五弟在盛京时就多有胡闹之举……云州守将又是父亲的旧部，五弟若是仗着身份随意插手军务，让陛下知道了，岂不是给父亲和国公府招祸！” 张德音盯着桃叶，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规矩是规矩，但这狐媚子是五弟的心头肉，五弟在外边的事哪会真的一无所知。 可惜，让她失望的是，桃叶脸上并无半分慌乱，只是端坐着微垂着头，将手交叠在身前，一派规矩模样。 “行了，阿玖还没回府，你倒是在这里先胡乱猜测起来，有这功夫不如回屋去好好养着！” “你这次小产大夫不是说伤了身子吗？大少爷是国公爷长子，日后总要有个嫡子，为国公府开枝散叶才是你现在最该想的事！” 顾云卿不是刻薄之人，素日更不会拿着旁人的痛处说话，但这次是真的被继子夫妇气着了，云州守将曾在国公爷帐下效力，连她都不知道，张氏能知道还不是容玥提的。 阿玖好不容易给陛下办趟差事，继子就忍不住了。 她从前真是眼瞎，还觉得容玥温和有礼，胸襟坦荡。 “母亲……” 张德音脸上不由露出讷讷的神色。 她虽然看不上这婆母，不过从前过来问安时顾云卿只是神色间不耐烦，还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当着一屋子下人的面毫不留情地厉声斥责。 “秦妈妈，将大少夫人送回前院！” 顾云卿不想再听这人说话。 “大少夫人请回去吧，您腹中的孩子是为着给老夫人尽孝心才没的，为了不让老夫人她愧疚担心，您也要在院子里好好静养，这小月里的人最忌多疑多思，劳心伤身！” 秦妈妈走到张氏旁边，话听着是软和，但字字句句戳到了张德音的心肺上。 “母亲既看不上夫妻的孝心和友爱之心，那儿媳不在您面前叨扰了！” 张氏气得满脸通红，倒像是比之前有了气力，不等丫鬟搀扶，就大步往门外走去。 两个丫鬟也不记得给顾云卿行礼，一心追着主子出去了。 “还说出身清流之家呢，这主子奴婢都是没有规矩的！” 蕙草看着这乱哄哄的主仆三人，在下边嘟囔了一句。 “不许议论主子长短！” 秦妈妈马上呵斥了一句，蕙草忙低下头。 “夫人消消气，奴婢还要同您说五少爷在云州的事呢！” “而且五少爷不定什么时候会回府与您问安，若是见着您面色不愉，还当是奴婢说错了话让您不乐，必定要责骂奴婢！” “夫人就疼疼奴婢吧！” 桃叶弯着身子略带玩笑地说道。 “你这出去一趟倒是会撒娇了！” 顾云卿脸上到底被桃叶这几句话带出了笑意。 “云州的事阿玖在信上只大略说了几句，你仔细同我说说那南玄军进攻和楚家的事，就你知道的那些同我说说就是！” 顾云卿也没指望桃叶能知这些事的全貌。 桃叶拣了几件不要紧的事说了。 不过顾云卿也只想知道儿子有没有受苦受伤之类的，对那些朝堂大事也不怎么关心。 等到容玖从宫中回来，桃叶已经回了前院。 “姑娘回来了！” 一进院子，南云忙迎了上来，见到桃叶脸色白得很，担忧道：“姑娘可是累着了，脸色这般差！” 桃叶靠在南苑身上，头确实有些晕眩。 这一路奔波本就让她的身子有些受不住，方才在主院见夫人有兴致只能强撑着精神承应，过来前院的路上她就有些乏力。 “我扶姑娘去屋子里！” 南云感觉到肩上的重量，脸上的忧色更浓了。 将桃叶扶到床上躺好，脱了鞋子，南云刚将里边的锦被扯过来，手就被桃叶抓住了。 第324章 不认命 “姑娘想要什么？” 南云倾下身子轻问道。 “五少爷回来记得叫醒我，一定别忘了！” 桃叶怕自己脸色太差，五少爷叫田府医过来诊脉，虽然言老大夫说她的滑脉并不明显，一般的大夫可能都把不出来，但她还没想好后边的事，不敢冒险。 “姑娘放心，我记着了，你只管安心歇着！” 南云没想太多，轻声应下了。 桃叶这才任由自己昏睡了过去。 但这一觉却睡得并不踏实，一会儿梦到自己被强灌入堕胎药，怎么也挣脱不得，她只能任由着腹内绞痛不已，腹中的孩子成为了地上的一滩血水。 一会儿梦到绿橘得意的笑容。 “看吧，你我原是一样的人，夫人和五少爷这般看重你，如今还不是如我当初一般，被逼着喝下了这碗堕胎药，人啊，就要认命！” “不，不……我不认……！” 她若是认命，早在花楼就被人玷污了身子，一辈子陷入泥潭。 桃叶梦中隐约听到似乎还有另一道熟悉的声音，还有自己的手腕似乎被人拉着：“给她把脉！” 把脉？不能把脉！ 原本还在床上摇着头呢喃的桃叶忽然从床上坐起，往里边靠去，嘴里立时溢出一声惊叫：“不要！” “不要……” 她刚从梦中惊醒，视线里影影绰绰的，并不太看得清人，下意识地又呢喃了一句。 缩在最里边的桃叶此刻满头满身的汗，那张脸惨白得不行，以往媚人的眸子里更是一片惊惧。 “姑娘！” 南云忍不住在床前焦急地喊了一声。 容玖皱着眉往里边伸出手去，桃叶却是抱着身前的锦被往里边躲了一下，那手臂就僵硬地停在了半空。 “姑娘，没事了，您在府里呢！五少爷也在您身边！” 南云怕五少爷对桃叶生气，忙又倾着身子说了一句。 “五少爷……” 桃叶慢慢回过神来，终于看清了床前的人，南云，五少爷，还有田府医。 田府医！ 她想起方才被抓住的手腕，难道…… “先过来，让府医把一下脉！” 容玖看桃叶眼神渐渐清明，收回悬在半中的手，对着桃叶道。 田府医还没有给自己诊脉，桃叶紧绷的心松了一点下来。 但她不可以让人诊脉！ 桃叶拽着被子的手微微发紧，随即突然倾着身子往容玖身上扑去：“五少爷，奴婢害怕！” 一边说着一边软软的手臂已经环住容玖的脖子，身子更是紧紧地靠在他身上。 那不断微颤的身子和脖间的微凉让容玖能清晰地感觉到怀中之人的惧怕。 “别怕，有我在！” 容玖伸手揽过人，示意旁边的田府医和南云先退下。 “方才是做噩梦了吗？” 等门被关上后，容玖轻轻拍了拍怀里的人，轻声问道。 “嗯……” 桃叶轻应了一声，环住容玖脖子的手却没有放松的意思，反而将脸更紧地埋在那脖间。 她要尽快想个能让五少爷相信的理由。 “只是梦而已，不会有事的！” 容玖感觉到脖间又落上了几点微凉，声音越发柔和了一些。 “刚回府时夫人叫奴婢过去问话，奴婢骗她说五少爷在云州好好的，没受一点伤！” “方才奴婢梦到夫人知道了五少爷在云州为奴婢受伤的事，问罪奴婢，说奴婢欺瞒她，又……又媚惑您豁出性命救奴婢！” 桃叶轻语着说完，又更紧地往容玖怀里靠去。 “是大少夫人又说你了！” 容玖刚去主院问过安，顾云卿话语间提过张氏一句。 他那大嫂的性子，容玖就是不在场也能猜到几分，定不会给小丫鬟好脸色。 而且子熙说过，身子虚弱之人最易多思多梦。 大少夫人？ 桃叶疑惑了一下。 “她的话你日后不必放在心上！” “母亲素日就喜欢你，怎么会这般说你！” 容玖察觉到脖子上环住的手臂一僵，心知自己应是猜中了。 “何况云州城外的事我已经同母亲说了！” “五少爷……” 桃叶这次是真的惊了一跳，微微挪开一点身子抬起了头。 夫人是如何疼爱五少爷，她心中有数，要是让夫人知道这事，虽不至于像她方才说的那样，但对自己，必定会生出些不满。 “那日的事府中只我们两个知道，我对母亲说的是韦家的人派人刺杀，你为了救我受伤，病了好些日子！” 容玖抚着桃叶的头发轻笑着道。 桃叶眼底划过一阵暖意，五少爷这般做是让夫人对她再多些好感。 她还见着了那双幽沉的黑眸里有不容错辨的宠溺。 不过眸中真正的柔软只是一闪而过，桃叶垂眸抱住这人：“五少爷待奴婢真好！” 五少爷如今对她，确实有几分情谊，但她一日是如今的身份，就不能任由自己沉溺其中。 知道桃叶只是做了一场噩梦，容玖也就不再提让田府医把脉的事，桃叶着实松了一口气。 但这并非长久之计，五少爷如今把她放在心上，她的身子又没好全，总有一日还是会让田府医或者裴大少爷给她把脉，到时她根本瞒不住。 她需要尽早打算！ 晚间，桃叶还是被容玖抱到了主屋睡觉，不过两人只是安睡。 容玖刚从云州回来，明帝赐下了五日沐休，所以第二日并没有去宫里当值。 头先的三日容玖都是早出晚归，桃叶也乐得见此，她这几日既乏力又没胃口，若是五少爷在，还要装娇作柔掩饰自己的不适。 第325章 好好治一治! 而第四日，是大哥沈濯科考的第一日，东羽的进士考，需要连着考两日。 虽然相信大哥的才学和多年苦读，但桃叶还是有些紧张。 “多吃些！” 用早膳的时候，容玖见身边的人只慢慢喝着面前的粥，夹了一块炸玫瑰卷子过去。 小厨房的厨娘是顾云卿特地找来的，手艺很好，做的东西不仅味美，形色也极好。 但桃叶一闻到那卷子上散发着的甜腻味，胸口就闷闷的，不由地微微偏过头去。 “不喜欢？” 容玖疑惑道，他记得小丫鬟应该很喜欢这些精致点心。 桃叶强忍着不适摇摇头正要说话，南云从外边进来了。 “五少爷，老夫人身边的王妈妈过来了！” 桃叶忙借着这话从桌边起身，低头侍立在容玖身后，试图缓过这阵难受。 “请进来！” 容玖看着小丫鬟发白的脸色拧了眉。 “老奴见过五少爷！” 王妈妈笑意吟吟地给容玖行了礼，低头时目光正好瞥到桌上的两副碗筷。 “王妈妈赶这一大早过来是？” 容玖淡声道。 “老奴这次过来是奉老夫人的话问您借个人！” 王妈妈一面说着一面那双倒三角眼往容玖身后的桃叶觑，桃叶立时感觉到那目光里的不怀好意。 “借个人？祖母身边伺候的人不够？若是不够，让管事再安排一些丫鬟婆子过去就是！” 容玖察觉到身后小丫鬟的惧怕，眼底微冷。 “老夫人身边自是不缺下人，可五少爷也知道，老夫人前些日子身子不爽利，在床上躺了十几日，这腰腿就有些酸胀，听说桃叶姑娘揉按的手法极好，就想让桃叶姑娘过去伺候几日！” “就当是您亲自给老夫人尽孝心了！” “这大少夫人为着照顾老夫人的风寒，连腹中的孩子都没保住，若是知道五少爷的孝心，定会宽慰许多！” 桃叶听着这话越发垂了眉目。 看来今日老夫人是被大少夫人撺掇的？大少夫人定是不满先时在夫人那边不欢而散，不敢对夫人如何，就拿着自己一个婢女撒气。 老夫人对她自来厌恶，过去服侍人是假，折腾她才是真的。 五少爷并不亲近寿安堂那边，但王妈妈提着孝心说话，五少爷身为晚辈，怕是不好轻易推辞。 桃叶的目光不禁落在那张俊美的侧脸上。 “五少爷放心，桃叶姑娘过去只是做些捏肩捶腿的事，其余的自有寿安堂其他的丫鬟婆子服侍，可是累不着！” 王妈妈见容玖没有一口回绝，更得了劲劝说。 她这一趟活若是办成了，既能讨了大少夫人的欢心，又能从罗姨娘手里讨得赏银，这想着心里就美极了。 “为祖母尽孝心自是本少爷该做的，只是我这婢女这些日子还病着，若是去祖母跟前，怕是冲撞了她老人家！” “何况这捏肩捶腿本是最寻常的事，寿安堂的丫鬟婆子伺候了祖母这些年，只知仗着她老人家的势在府里作威作福，做事倒是越发不上心了！” “这样吧，我等会亲自去禀明母亲一声，这寿安堂的下人既伺候不得祖母就该发卖了，再选些好的进来才是！” 容玖懒着调子说完慵懒却微冷的目光就落在王妈妈那张面皮红胀的脸上。 王妈妈是老夫人的陪嫁，这府里谁不给她几分面子，唯独几次吃瘪，都是在五少爷这院子里。 “五少爷既舍不得桃叶姑娘，那老奴也只好回去复命了！” “只是老夫人那边，怕是不乐！” 王妈妈不甘心又说了一句，但容玖却连眼皮都没抬。 “老奴告退！” 王妈妈闷着一肚子气往外走去。 “奴婢谢……” 屋子里，桃叶正要矮下身子，就被容玖抱在了膝上。 “怕什么，不信我会护着你？” 容玖以为桃叶脸色不好是因为怕要去寿安堂受磋磨。 “奴婢相信，但寿安堂那边……老夫人一向不喜欢奴婢！” 老夫人并非有气度涵养之人，就算今日让她过去只是受旁人挑唆，但只要让老夫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定然不肯轻易放过她。 以老夫人的身份，想要处置她一个婢女实在太简单了。 别说她如今身子不便，就是康健的时候，也不想被白白折腾。 “寿安堂那边的传唤，你日后不用去，就说是我的话，让你在院子里养身子！” 祖母不喜小丫鬟，大多是受罗氏挑唆，而罗氏针对小丫鬟，是因为当日他将容瑛的腿打断。 想及此处，容玖语气里怜惜更甚。 被王氏这一搅合，容玖也就不再疑惑桃叶脸上浮现的苍白，只当是被吓着了。 而那边王妈妈一回到寿安堂，就将在容玖院里的事添油加醋说了好一通。 “……这丫头可不是个没规矩的，奴婢瞧着她还和五少爷同桌吃饭，听到奴婢说让她过来伺候老夫人，还在五少爷面前做出一副委屈神色！” “五少爷被她迷得三五不着六，不仅回了老夫人的话，还将这寿安堂上上下下一顿说，奴婢是没脸再去五少爷跟前了！” 曹氏听完这些，气得脸色铁青。 在榻前跪着给她捏腿的罗氏忙倾着身子给她顺气：“老夫人身体刚见好一些，可禁不住生气！” “祖母，这五弟一贯是个胡闹的，您保重着自己身子要紧，他若是不孝，你叫过来教训一番就是！” “至于桃叶那丫鬟，您看着不顺心，让人发卖了就是！” 张德音在下面圆凳上坐着，白着脸劝道。 跪在榻边的罗氏眼底闪过讽刺，这位大少夫人要说她蠢，明明是自己没在这丫鬟嘴里套出话恼羞成怒，倒是记得拿着老夫人说事，要说是个聪明的，偏偏说出这样蠢话，要是能轻易发卖了那丫头，她早撺掇着老夫人将人卖到那低等勾栏里去了。 “弟妹说的是，这样不知尊卑的婢女，就该好好治一治，不然我们国公府的规矩何在！” 随着一道冷声怒喝，一个身着狐裘的女子扶着丫鬟的手步入了屋子。 第326章 瞒不住人 “妾身见过世子夫人！” 罗氏见到来人，忙在榻前弯了身子。 “大姐安好！” 张德音也忙扶着丫鬟的手起身，对着来人点头示意。 “祖母，听说您病了，可担心死慧儿了！” 容慧年幼时刁蛮跋扈，事事与顾云卿作对，全靠曹氏偏帮着给她撑腰，对于她来说，曹氏确实是个极为疼爱她的祖母。 “若不是被婆母的人拦着，我早就想过来看望您了！” 容慧摆手让还跪在地上的罗氏让开身子，就在榻上坐了，亲热地靠在曹氏身上道。 罗氏知道这位大小姐的性子，起身后垂手立在一旁，一言不发。 但张德音却是有些不乐，她方才殷勤地起身见礼，但大姑子压根没往她身上看。 不过这毕竟是夫君自小相依为命的胞姐，当初也是如今这婆母无心教养，又多有苛待，性子才左犟了一些。 这些都是她从夫君平日里的话中猜出来的。 张德音想起夫君自小在国公府里举步维艰就觉得心里疼得紧，对容慧的不满也就烟消云散了。 “大姐，祖母也时常想着你，你这一过来，祖母气色都好了许多！” “这茂国公夫人将你软禁在府里，你该早些告诉我们，不然祖母也能早日见到你了！” 听着这话，榻边侍立着的罗氏嘴角微勾。 “弟妹这是什么意思？是在指责我没有早些回来尽孝心！” 果然，榻边坐着的容慧转头不满地反问道。 自从茂国公世子迎了那外室进府，就再也没进过她院子。 她从前极是看不上郑成业，但也不允许自己的丈夫成日待在别的女人身边，但那外室的院子由婆母身边的婆子守着，她再闹腾也只能在外边喝骂几句。 让她更加恼怒的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除了自己带去的陪嫁，整个茂国公府的人都似视她为无物。 容慧曾让人传信给自己的亲弟弟，但容玥只让她安分守时，她对自己的弟弟正恼恨着，素日又骂不上人，如今自然把气出在了张德音身上，更何况张德音还提着自己在茂国公府的窘境说话，这事她说得，旁人却是说不得的。 “大姐，我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张德音被大姑子突如其来的怒气弄得莫名，讷讷道。 “好了，你弟妹只是心疼你，她前些日子日夜守在祖母身边，可是连腹中的孩儿都落了！” 曹氏对张德音这个孙媳，显然是很满意，在最疼爱的孙女面前，还不忘为她说上几句。 “原来弟妹气色这般差是没了孩子！” 容慧淡漠地说了一句，继而又道：“既伤了身子就该在院子里好好养着，日后给祖母养个长孙才是，这样才能真正地让祖母欢喜！” 自己祖母什么时候在她面前偏帮过其他人，容慧自然看这个弟妹更不顺眼。 下边立着的张德音身子立时晃了晃，大姑子这话实在太过分，她本不是个能忍的性子，但刚要张口要说话时，就听到榻上传来曹氏的声音：“惠儿说的是，德音你先回去吧，这养好身子日后才能早些给玥儿开枝散叶！” “是，那孙媳先告退了！” 张德音几乎咬碎了银牙才没把到嘴边的话说出来。 是她不想给夫君开枝散叶吗？若不是为了照顾祖母尽孝心，她也不会劳累过度没了孩子。 她本就为此事伤心，若不是夫君每日宽慰，老夫人又对她疼爱有加，她才决心把这事忘了，可如今却是被无端生生戳了刀子。 “大少夫人！” 刚出了寿安堂，张德音就软倒在贴身丫鬟怀里。 不过寿安堂内的人，并无所觉。 “祖母，慧儿方才听着五弟身边那通房又不安分了？” “大小姐没听错，老夫人听说那丫头揉按的手法极好，就想叫过来服侍几日，没想到那丫头不情愿，还拿捏着五少爷为她说话！” 罗氏在一旁轻缓道。 “她一个卑贱的丫鬟能有什么胆子，不过是看着夫人和五弟对祖母轻慢，依样画葫芦罢了！” “不过祖母是何等尊贵人，如今处置一个丫鬟还要被人拦着，慧儿可是不舍得，定是要为祖母出这口气！” 容慧面色刻薄又阴狠。 “还是慧儿知老身的心意！” 曹氏却是拍着长孙女的手，一脸的欣慰。 “府里有主院那位在，祖母碍着宫里皇后的面子不好与她撕扯开来，要想给这丫鬟些颜色，还是要在外头！” “正好祖母大病初愈，慧儿想求着佛祖保佑祖母日后平安康健，不如后日我们去宁国寺礼佛，如此既能找机会收拾了那丫头又能给祖母祈福！” “至于如何处置那丫头，就交给慧儿来做！” 容慧扶着曹氏的手臂说道。 曹氏面上更加满意了，果然自己没疼错人。 旁边的罗氏听了这话，想到被拘在院子里学规矩的女儿，眼底闪过一道暗光，忙弯着身子接口道：“论咱们府里对老夫人的孝心，除了国公爷，谁也比不得大小姐，妾身觉得这主意真是好极了，正好淑儿这些日子因被贤妃娘娘的宫女看着学规矩，不能过来看老夫人，心里焦急得不行！” “是有些日子没见淑儿了，这次让她也一道去，我让王妈妈亲自同那两个宫女说！” 容淑与其母罗姨娘一样，会伏低做小讨好人，曹氏对她虽不及对长孙女疼爱，但也有几分在意。 “妾身谢过老夫人，淑儿必定欢喜极了！” 容慧见罗氏小心讨好的模样，眼底闪过不屑，不过容淑要去，也碍不上她的事。 寿安堂这边如此就定下了后日的事。 前院这边，早膳过后，容玖被容彦博叫去了书房，桃叶忙回了自己的屋子。 一进屋子，关上门，她就扶着扶着桌子忍不住干呕了几下。 不过幸好早膳用得不多，她才没有呕出来什么，但却感到一阵晕眩，忙摸索着在圆凳上坐下了。 言老大夫是体虚之人怀娠反应多会更明显，她现在就难受成这样，怕是瞒不住人。 第327章 怎么有一股子酸味? 毕竟方才她就已经费了不少心力忍下不适，若不是王妈妈突然过来了一趟，她借势在五少爷面前作出一副慌乱害怕的模样，才将那难看的脸色遮掩了过去。 而且方才五少爷若是如往日那般让她多用膳食，她怕是当场就要忍不住要干呕。 “姑娘，姑娘在里边吗？” 桃叶正在思虑之中，门外响起南云的声音。 桃叶抬起昏沉的头。 这院子里，如今留下的虽然都是自己人，但那些粗使小厮不算，行云，归云，清歌，灵雨几个都是忠于五少爷的，绝不可能帮着她瞒下这么大的事。 只有南云和她娘何氏…… “我在里边，进来吧！” 桃叶闭了闭眼，暗自做下了决定。 既是瞒不住人，只能赌一赌。 门被轻轻打开，南云捧着手里的账册进来，但不及说话，就被桃叶煞白的脸色吓着了。 “姑娘怎么了？可是不舒服，我去请田府医过来，五少爷说过……” 南云还没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地抓着。 “关上门！” 桃叶的声音很虚弱。 “是，我忘了姑娘如今受不得风吹！” 南云急急地转身去关门，再回到桃叶身前时，眼底满是真诚的担忧。 “南云，你先坐下，我有事要拜托你！” 桃叶拉了人坐在自己身边。 “姑娘有事直接吩咐就行，你对我和我娘恩重如山，只要姑娘的话，南云一定照做！” 南云看出桃叶的神色有些不对，脸上不由浮现焦急之色。 “我腹中怕是有了五少爷的孩子！” 桃叶看着南云的眼睛平静地说道。 “姑娘是想要保住这个孩子？” 南云眼里立时闪出惊讶，随即那双沉静的眸子里闪过深深的忧色。 桃叶紧绷着的心松了一些。 “我……我还没想好！” 桃叶偏过头轻声道，语气轻飘虚弱，神思似无所依。 “姑娘想要我做什么？” 南云不算聪明人，但最是记恩，五少爷救过她，先前她只忠心五少爷，后来桃叶救了她娘亲，亦是她的恩人，所以只要桃叶不伤害五少爷，哪怕豁出命去，她也会帮忙。 “你拿着这方子，先想法子替我抓一剂药！” 桃叶将言庭给她开的方子放在南云手里。 “这是？” 南云拿着手里的方子面色迟疑，若是安胎药，姑娘应该不会只要一剂。 那便是…… “总要备着！” 桃叶看出她的疑惑，握着她的手轻声道。 南云唇上微动，还是忍住了。 若劝桃叶留下腹中的孩子，可国公府里哪里容得下这个孩子，想要安慰桃叶几句，又怕她更伤心。 “这些日子就劳你帮我遮掩一些，我这身子不济，怕是反应不小，不过也无需太刻意！” “这样就算没瞒住主子们，也不必牵连到你！” 桃叶见南云想要反驳自己的话，忙紧了紧她的手：“真到了那时，少一个受责罚也是好的！” 南云看着桃叶黯然的眸光，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瞧着近日五少爷待姑娘极好，五少爷可能……可能会允许姑娘留下这孩子……” 桃叶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可南云看着就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姑娘放心，我往后就寸步不离地待在你身边，过会儿再去后头问问我娘，有没有什么法子能让姑娘好受些！” 南云握着桃叶的手安慰道。 “多谢你！” 桃叶就此放下了心里最后一点疑虑。 …… 第二日晌午后，何氏借着桃叶回西厢房的空挡，抱着一叠洗净晒干的衣服进来了。 “姑娘若是胸闷时可尝一个，不过这东西极酸，不可多吃！” “这是姑娘吩咐的药，你好生收着！” 何氏替桃叶关上了门，将衣服下边的东西取出，放在桃叶面前。 桃叶先将那帖药收在柜子里锁上了。 然后打开那罐酸梅干，捏了一枚塞进嘴里，一股子酸味直冲喉咙，却让她觉得极为舒畅，胸口的闷气也好了许多。 “多谢何妈妈，这个当真管用！” 桃叶轻声感激道。 “有用就行，这法子也不是对每个人都有用！” “姑娘若不想让人早早发觉，得记得尽量让自己心里舒畅，不然这反应大了，姑娘也是忍不住的！” 何婆子将桃叶当成自己亲女般对待，忙又嘱咐了几句。 “我知道了，何妈妈放心！” 桃叶点头应了。 何婆子出去后，桃叶给自己重梳了一个慵懒的倭堕髻，才回了主屋。 “这下舒服了？” 容玖靠在塌上看书，任由那软软的身子靠上来。 “恩，清早那丫髻梳得太紧，扯着头皮，有些难受！” 桃叶靠在容玖身上，眼睛微眯着。 “你如今不仅娇气，还越来越疏懒了，让你看书都嫌累！” 容玖侧了侧身子，让桃叶靠得更舒服些。 “五少爷这是嫌弃奴婢了？” 桃叶说着就要从这人身上起来，意料之中被揽了回去。 “别动，与你玩笑呢！” 容玖脸上微讶，倒没想到小丫鬟这会气性这般大。 不过自从云州回来后，小丫鬟在自己面前，确实少了几分小心翼翼，尤其是这两日，性子都松散了许多，时不时还会闹些小情绪。 他有些新奇，心里又莫名觉得欢喜，言语举止间更多了一些宠溺的味道。 不过桃叶并未察觉多少，她如今一心只盼着自己身上的不适能不露在脸上，不被五少爷察觉，看书这种劳神的事她根本不敢做，就是这两日常常对着容玖软语撒娇，也多是实在忍不得喉咙里突然泛起的恶心，借此转移眼前这人的视线。 “今日的药丸都吃了？” 在云州时言庭给桃叶配制了不少调养身子的药丸，回府后容玖时不时就要问上一句。 “吃了，五少爷今日已经问过一次了！五少爷这是把奴婢当成不知事的幼童了！” 桃叶软语嗔道。 “趁着这几日多提醒你几句，谁让你总不把自己的身子当回事！” 容玖放下手里的书，低头欺近桃叶的脸道。 “怎么有一股子酸味？” 第328章 胎儿不稳 “奴婢这几日用膳没胃口，南云的娘特意去大厨房给奴婢寻了酸梅干，说是管些用！” “奴婢嘴馋，回去时见着就吃了一片！” 桃叶神色自若地说道，她倒是没想到这酸味这般重，五少爷只略靠近了她的脸就能闻到。 “若是喜欢，让院子里的小厨房也备上一些就是！” 容玖随口道。 院子里的小厨房不走公中的份例，想要吃什么完全可以容玖自己做主。 “这酸梅干奴婢一人也吃不下多少，还是让人顺带去大厨房取一些吧！” 小厨房里的两个厨娘都是夫人那边送来的，且都是生养过孩子的妇人，桃叶怕她们会看出端倪。 “这事你自己做主就行！” 容玖也没太在意这事，现在院子里的大小事本就交在了桃叶手上。 …… 第二日一大早，容玖就起身去了宫里当值。 桃叶头偏向里边，装着还未睡醒，并未起身伺候，直到屋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她才睁开了眼。 但刚在床上坐起，眼前就一黑，扶着床栏缓过这突如其来的眩晕，桃叶就感觉到腹中有些疼痛，下面似乎有些热意。 往下一看，亵裤上有几点红，解开系带往里看了一眼，她松了一口气，只是两三点红，腹中的孩子应该没事。 但腹中沉沉的疼痛根本让她一下子无法起身，桃叶忐忑又害怕地在雕花床栏上靠了一会儿，直到腹中的疼痛稍有缓解，这才慢慢起身，仔细看了眼床上，还好锦被和锦褥上都没有弄上血迹。 桃叶勉强穿好了衣裳，走到门外。 “姑娘！” 南云早就守在了门外，见桃叶气色不好，忙上前搀扶。 “姑娘放心，灵雨和清歌两个已经被我支去浣衣房取衣裳！” 这会儿院子里的小厮已经做完清扫的活计，廊下无人路过。 桃叶闻言身子稍稍放松，靠在了南云身上，她被方才的事吓着，腿有些软。 “南云，帮我叫你娘过来一下！” 进了西厢房，桃叶拉着南云的手道。 南云见桃叶脸上难得露出的急切恍然，忙往后边去，不一会儿邹氏就急急进了屋子。 “姑娘可是又不舒服了？” 邹氏看到桃叶惨白的脸色，吓了一跳。 “何妈妈，我今日下边……” 桃叶轻声把自己起身时的不适说了一下，而后急问了一句：“这要紧吗？” 何氏闻言脸上并不惊讶，而是担忧地叹了一口气：“听说姑娘刚生过一场病，素日这身子又不康健，这孩子自然怀得辛苦，如今出现下红，怕是腹中的孩子不安稳！” “姑娘若是想保下这个孩子，还是要让大夫过来看看，吃几副安胎药，不然……” 何氏的声音越来越小，这么好的孩子，着实太可怜了些，但如今这事尚要瞒着旁人，哪里就能光明正大地用上安胎药。 “若是不用安胎药，姑娘也要切记不可操劳，劳神劳心也是不行的，这样兴许会好些！” 何氏见桃叶垂着眉眼，将手放在自己腹部上，心内暗叹这世上有几个娘能舍得不要自己孩子，何况桃叶姑娘又是个心地极善良柔软的。 “姑娘，要不和五少爷说您身子不舒服，田府医嘱咐要服汤药，奴婢偷偷地给您熬安胎药！” 南云想了一个法子。 桃叶却是摇了摇头，这谎话太容易被戳穿，五少爷只要叫来田府医一问就能知道真相，到时她是一点退路都没了。 “桃叶在吗？” 西厢房里一片愁云惨淡，碧云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碧云姐姐请进来！” 还好腹中的疼痛这会儿已经不大能感觉到，桃叶一边往梳妆台边走去，一边往门外说道，何氏和南云则是假意去整理床铺。 “这是刚起身吗？” 碧云进来见到桃叶散着乌发，在脸上扑胭脂，笑着问道。 “今日一时睡过了头，碧云姐姐可别告诉夫人和秦妈妈知道！” 桃叶回头玩笑着道。 “就是夫人知道了，也不会言语些什么，这几日夫人还念叨着你是五少爷的福星呢！” 顾云卿从儿子嘴里得知在云州时，桃叶守着受伤的儿子不肯自己去逃命，对她自是满意的。 “不过你确实得抓紧梳洗了，今日府里上下的女眷都要去宁国寺，要为老夫人她跪经祈福！” “夫人头一个要去，两位少夫人，还有几位少爷的房里人也都要去。” “这场面可真是不小！” 碧云话里带着些嘲讽，寻常人礼佛，都是安安静静的，哪里像自己府里这位，生怕排场不够大，佛祖看不到她似的。 “那请姐姐稍等片刻，我马上就好！” 桃叶来不及想太多，手上飞快地动了起来，给自己挽了个寻常的丫髻，上面只插了两支铜花钗。 脸上的苍白被胭脂掩盖，若不细凑在眼前看，也察觉不到什么。 两人匆匆赶到主院的时候，顾云卿已经准备要出门了。 “奴婢来迟，请夫人责罚！” 桃叶忙上前行礼，顾云卿自然不会因着这事怪罪，叫起了人，主仆几个就往府门口去。 照壁前，除了曹氏，其余的人都到了。 “见过母亲！” 常秀对着顾云卿问安行礼。 “快别多礼，你现下有着身孕，该仔细些，平日里行走也让丫鬟们扶着些才是。” 顾云卿向来是人敬我一尺，她敬人一丈，常秀在她面前孝顺恭敬，性子又磊落，她素日里自然愿意关照几分。 “多谢母亲关心，媳妇记下了！” 常秀还是行全了礼才起身。 “母亲安好！” 张德音暗地撇了嘴，不过还是扶着丫鬟的手往顾云卿这边走来，问了安。 在旁人面前，张德音自是要维持面上的恭敬。 顾云卿却没有假意热络的意思，只淡淡应了一声，就继续和常秀说着话。 张德音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差了。 “老夫人来了！” 不多会，曹氏被前呼后拥着过来了。 照壁前的人齐齐行下礼去。 曹氏被容慧和容淑一左一右哄得极为高兴，面色和善地叫了众人起来。 第329章 又被劫持 “祖母，外边都已经让人备好了，今日这风冷得很，慧儿还是先扶您上马车吧！” 容淑和罗氏都给顾云卿行了礼，但容慧，却跟没有瞧见一般，只扶着曹氏的胳臂说话。 曹氏本就不喜顾云卿，又是最疼爱的孙女说话，自然心情颇好地应了，两人就从顾云卿面前走过。 容淑下意识地跟了过去，但没走两步又停了下来，笑着看向一旁的罗氏：“今日有大姐在旁伴着祖母，我不好上前打扰，不如今日就和姨娘做一辆马车？” “二小姐能与妾做一辆马车，妾自是高兴的！” 罗姨娘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马上露出恍然神色，但只是一瞬，就将那神色掩饰了下去。 “母亲，儿媳受不住外边这风，也先去马车上了！” 张德音见到大姑子，就想到前日自己受的那些奚落，敷衍着与顾云卿行了一礼就转过身子往后边去了。 “你同我一辆马车吧！” 给主子坐的马车只有四辆，除了在府中养胎的杨姨娘，前面曹氏等人已经占了三辆。 “秀儿谢过母亲！” 被众人冷落排挤，常秀脸上并无一点难堪之色，眼里只有对顾云卿的感激。 桃叶在顾云卿身边见着，暗道难怪夫人愿意怜惜二少夫人。 不过二少夫人竟这么快有了身孕，还在罗姨娘的不满和二少爷满院子莺莺燕燕的吵嚷里将孩子好好地保住了，可见并非愚钝之人，只是心思澄澈罢了。 “桃叶姑娘看着有些冷？” 马车上，常秀对着身边的桃叶突然开口道。 “谢二少夫人关怀，奴婢还好！” 今日随着众人出来，桃叶当然不会穿那几件扎眼的披风，只和碧云等人一样穿了寻常的缎面袄子，但她这身子本就畏寒，如今怀了孩子更加不耐冷，坐下后便不经意地将手拢在袖口里放在膝上，但身子还是止不住颤一下。 不过桃叶还是下意识地扯着笑意恭敬地摇头，但随即手上就被塞了一个小巧的暖手炉子。 “这……还是二少夫人自己用着吧！” 桃叶说着就要将暖手炉子递回去。 “就是，你如今身子与往日不同，正是要防着受寒！” 顾云卿也是一脸的不赞同。 “我自小随着家父习武，并不畏寒，今日多穿了一件薄袄还觉得有些热，这暖炉是我的丫鬟不放心，上马车前硬塞在我手里的！” “我正愁没地放，现下正好可以给桃叶姑娘用！” 常秀揽住了桃叶想送回暖炉的手势，对着主位上的顾云卿道。 顾云卿看常秀面色确实红润，额头上还有微汗，看向还举着暖炉的桃叶道：“既是二少夫人赏你的，便收下吧！” “奴婢谢二夫人赏赐！” 桃叶忙微转过身子，低头轻声道。 常秀只点点头。 桃叶将暖炉抱在怀里，不仅周身的寒意少了些，连身上的不适也好了许多，对常秀，着实生出了几分感激。 …… 马车在宁国寺门口停下。 一行人在沙弥的带领下进了里头的佛殿。 “按照世子夫人的吩咐，今日这德光殿专为老夫人做法事祈福，不过这么些人怕是殿里待不下！” 那沙弥看着曹氏身后的人为难道。 “那就让二嫂带着这些人去供奉佛灯的大殿里给祖母祈福，两边一起，不怕佛祖赐不下福气给您，祖母觉得可好？” 容慧指着桃叶等几个通房道。 “还是你想得周全，就依你的话！” 曹氏哪有不答应的。 如此，常秀便带着桃叶几个往后边一进走去。 常秀没带自己的丫鬟出来，桃叶便刻意走在了她身后，将她与二少爷的三个通房隔开来。 绿橘冷哼一身，心里闪过怒火，她确实想趁着这难得出来的机会弄掉二少夫人腹中的孩子，连法子都想好了，等会儿三人假作脚下不稳，跌在二少夫人身上。 若是此事能成，罗姨娘和二少爷都会对自己大加赞赏，到时自己在二少爷院子里，自然是头一份的宠爱。 但偏偏，这桃叶要插上一脚。 桃叶感觉到后边怨恨的视线，就知自己先前的猜想并非多余，许是自己如今也怀上了孩子，心底闪过一阵厌恶。 “二少夫人小心……！” 桃叶本想提醒常秀小心些，但话还没说完，从屋檐上突然飞下两个黑衣人，直扑她们这边来。 “有刺客！有刺客！” 绿橘几个随即大声喊了起来，开始四窜乱逃。 “小心！” 常秀一把拉过桃叶护在身后。 转眼间其中一个黑衣人已经将那带路的沙弥打晕过去，另外一个则是直接往她们二人过来。 “你快躲去一边！” 这里头只有她一个主子，常秀以为这刺客是朝她来的。 但桃叶却能感觉到，这黑衣刺客的目光是着落在自己身上。 难道是冲着自己来的？ 她不及多想，忙与常秀分开了一段距离，若是冲着她来的，她也不能牵累二少夫人。 果然，那人的手直接往自己的脖子掐来。 下一刻，自己已经被挟持在这人怀中。 “走！” 桃叶只听得身后的黑衣人喝了一声，不知道往旁边扔了什么东西。 但随后有一阵脚风到跟前：“把人放下！” 是二少夫人! 这黑衣人不防，手上被踢个正着。 不过黑衣人掐着桃叶的手并没有挪动分毫，阴沉着脸往旁边看了一眼。 “不自量力！” 直接狠厉的一脚踹了过去。 二少夫人怀着身孕，这一脚若是落在她身上，她腹中的孩子定会出事。 桃叶挣扎着低头，一口咬住这黑衣人手臂上。 如此一来，这黑衣人的腿风就偏了一些，再加上常秀会武，扭身躲开了一些，那脚只踹到她的手臂。 就是如此，常秀也捂着手臂冷汗不止。 “二少夫人别管奴婢，快走！” 桃叶嘶声喊道，她能看出，劫持她的黑衣人身手远在二少夫人身上，若是硬拦，只会多个人受伤，况且她也不想对她表露过善意的二少夫人出事。 “别磨蹭了，将人打晕，走！” 第330章 真的保不住吗? 另外一个解决了刚冲过来的几个沙弥，往这边喊道。 肩上一阵剧痛，桃叶随即软下了身子。 …… 等再醒来的时候，桃叶发现自己手脚俱被严严实实地绑着，嘴上塞了布条，被扔在地上。 她没有乱动，而是先是往四周看了一眼。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南墙边堆着一些不知道是不是空着的酒坛子。 看来她已经被带到了宁国寺外边，屋子里并没有人，但桃叶能看出门外有人影晃动。 “哥，他们什么时候过来，弟弟我可是忍不住了！” 其中一道人影突然停下了步子，不耐烦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传了进来。 “急什么，等人审完这丫头，就会给我们兄弟享用，到时既得了钱，又得了人，有什么不好的！” 另外一道声音响起，说完还淫笑了一回。 审她？桃叶皱眉细想起来，这些人是要从她口里得到什么消息？ 她想起刚回府那日大少夫人言语间的试探，难道是云州的事？ “哥，你是没碰过里边那丫头，别说那张俏脸媚人得厉害，就是那身子，看着是清瘦，但该有的地方都是恰到好处，我们往日里享用的那些女人，可真是庸脂俗粉了！” 先前那个不耐烦的声音又响起，话里露骨得很。 “左右那人也还没来，不如先让我……” 这道声音到后边几乎轻不可闻，里边躺着的桃叶却是心底一凉。 这两人究竟是谁，竟对她还存着肮脏心思。 别说她不肯委身给这些人，她腹中的孩子也经不起折腾。 但此时此地，她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又如何自救。 更让她绝望的是，许是方才被粗鲁对待，她的腹中又开始疼痛起来，手脚被绑着，她甚至不能起身，只好艰难地侧了侧身子，不让腹部贴在冰凉的地面上。 “那你快些了事，记着别把人真弄出事来！” 恰在这时，门口传来这句。 吱呀！ 是门被打开的声音。 “哟，美人醒了，快让爷好生疼疼你！” 呜呜！ 桃叶不住地往后缩，但却半点也躲不开，只能被这淫邪的目光上上下下地打量。 那人俯下身来时，桃叶眼里已经红成一片。 “这副模样真是让人爱得不行！” 但这副可怜模样却是让眼前这男子看得连眼都直了。 手触到桃叶那张嫩滑如水的俏脸，这人眼里便开始荡漾起来，手一点点往下滑落到脖颈里。 不，她不能就这般认命，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也不能让这人动她。 桃叶顺着他的手势，微微扬起脖子，眉眼间聚起几分媚意，雾蒙蒙的眸子落在这人脸上，如泣如诉。 这人虽当了快十年的采花大盗，但那些女子无不大喊大叫，一脸的惊恐，他们兄弟为了掩人耳目，往往要用上些迷药。 这样那些女子虽然可以任由他们摆布，但到底乏味。 下边的桃叶见着旁边这人神色的变化，不敢放松，微抬着下巴呜咽了两声。 那人听着这两声呜咽就感觉骨子都软了，犹豫片刻，心想着这屋子本就在宅子最里边，就是这丫头叫了也没妨碍，就把桃叶嘴里的布条拿来了。 “疼！” 桃叶动了动绑在身前的手和下边的脚，睁着两双湿润微红的眸子软声道。 “美人疼了？别怕，爷马上给你解！” 这人哪里经得住桃叶这般模样在自己面前呼痛，何况这绑着身子，等会他也不得趣，便将桃叶手脚上的绳索都解了。 她挣扎着就要从地上起来，但很快被人压着按回了地上。 “美人可别想着逃跑，这绳子也解了，如今也该让爷好生亲香亲香！” 这人说着俯下身子就要往桃叶唇上亲去，桃叶偏过头，强自压着心底的厌恶，双手攀上这人的脖子，娇声道：“地上冷，求爷怜惜！” 这一动作让上边这人更得了意趣，他们平日里碰的那些女子，不管是未出格的姑娘，还是那些少妇，哪个清醒时见到他们，不弄出一副三贞九烈的模样，今日自己真是碰上宝贝了。 这才是真的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好，是爷的错，不该冻着美人！” 这人揽过桃叶的腰，由着桃叶将头埋在他的肩上。 怀里又是这么一副娇软身子，他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低着头，手急不可耐地去扯桃叶身上的袄子。 这一低头，左边整张侧脸正好全在桃叶眼下。 就是此时，桃叶将方才握在手里的花钗狠狠地戳进这人的太阳穴。 “啊……” 这人正在桃叶身上上下其手，没料到头上传来一阵剧痛，下意识地伸手捂住了受伤的地方。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外边的人听到喊叫声，忙打开门，见自己亲弟弟捂在头上的手都是血，吓了一跳。 “没事吧，要不要紧？让我看看！” 进来的人立刻蹲下身子，给自己兄弟检查。 桃叶这下是用尽了气力，但她近来身子弱，方才腹中又隐隐作痛，那采花大盗才没当场毙命，但也足够他疼个半死。 这两人看着倒是兄弟情深，刚进门的人也没先去看桃叶，而是立时扯下自己的袖口给弟弟止血。 桃叶寻着这机会从地上爬起，往外跑去。 “救命！救命！” 她不知道呼救有没有用，但她别无选择，只能孤注一掷。 “贱人！” 屋子里的人匆忙将怀里的兄弟放下，奔出门去。 若是被这丫头跑出去，他们兄弟两个也没有好果子吃？ 但他就要伸手抓住桃叶时，忽然胸口一疼，一支楔形镖深入骨肉，往院墙上看了一眼，而后睁大着眼往后倒落。 而前边的桃叶，往外跑了没几步腹中就疼得不行，忍不住弯下了身子，眼前一阵阵的眩晕，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地上倒去。 这个孩子，她难道注定保不住，是因为她生过不要他的念头吗？ 桃叶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心里愧疚与心痛丛生。 …… “姑娘看着好像要醒来了？” “你快去叫大夫过来！” 桃叶耳边传来隐隐约约的声音。 第331章 有人救了她 姑娘？大夫？ 自己被救了！ 桃叶心底刚生出一些欢喜，但睁开眼看清床前晃动的人影，心又狠狠揪紧了。 这两个丫鬟是谁？这里不是国公府！ “姑娘可算是醒来了？” 床前的丫鬟见桃叶睁开眼，忙扶着人起来，另外一个丫鬟则递上了一盏水。 桃叶下意识地将身子往后挪了一下，并没有去接这水。 “姑娘不必害怕，是我们少爷救了您，还给您请了大夫！” 这丫鬟见桃叶害怕的样子，温声劝道。 救了她？ 桃叶想起晕倒前的事，惊惶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 “姑娘放心，您腹中的孩子还在！” 这丫鬟看到桃叶的动作，又说了一句。 孩子还在！ 桃叶紧绷的心总算是松了一点下来。 “请问你家少爷是谁？” 桃叶嘴里干涩得厉害，喉咙更是沙哑，但她依旧不准备去接那盏水。 那两个采花大盗绑走自己，是受人指使，而且她记得那院子是在宅子里头，这丫鬟口中的少爷怎么会这么巧就救下自己。 桃叶打量着屋子里的摆设，华美富丽，是官宦人家还是富商？ “你醒了！” 这丫鬟正要劝着桃叶喝水，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外边进来。 青竹色圆领袍，白玉冠，面上含笑温文，是南公子！ 桃叶眼底划过一丝诧异，南公子明明已经回了南玄，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恰好救了自己？ “怎么？不认得我了？” 南韶坐在床边，轻声问着桃叶，眉眼间带着从前没有过的温柔。 “南公子！” 桃叶轻声叫道。 “喉咙怎么哑成这副样子，喜儿，让厨房熬一盏雪梨燕窝给姑娘喝！” 南韶皱紧了眉头，对着还捧着茶盏的婢女说道。 “是！” 喜儿将手中的茶盏放在床边的矮几上，退了下去。 南韶却是伸手将那茶盏重新拿了起来，仔细试了试温度，然后递给桃叶眼前：“那燕窝还要等一些时候，先喝口水润润嗓子！” “我若是想对你不利，你昏迷的这三日有的是机会，何必等到这时！” 南韶见桃叶没有伸手的意思，也不生气，脸色越发温和。 三日，自己竟是昏迷了这么久。 “奴婢谢过南公子！” 桃叶接过茶盏，小口喝着里边的水。 从云州到盛京，费了这许多心思，自己对南公子，必定是有用处，而且自己在这里昏迷了这几日，确实用不上在水里做手脚。 “日后在南某面前不必自称奴婢，你本该是被千娇万宠着长大的贵女……” 南韶说到这里，温和怀念的视线落在桃叶身上。 “贵女？南公子的话奴婢不懂！” 桃叶迎着南韶探究的视线，握着手里已经空了的茶盏一脸疑惑道。 “容五少爷没有同你说吗？我原以为他的人在南玄都城打听宗亲王府的旧事，你这会儿应该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 南韶不解道。 “身世，奴婢在云州确实找回了自己的家人，但这与南玄的宗亲王有什么关系？” 桃叶脸上更加迷糊了。 “家人？你是宗亲王府早年流落民间的小郡主，你的母亲是南玄第一皇商宫家的嫡女！” 桃叶手里的茶盏直接掉落在锦被上，眼里满是惊疑，对着南韶眉眼间生出了几分戒备之心，似是在猜测眼前之人是否在欺骗自己。 “我没有骗你，你的容貌与你的母亲宗亲王妃几乎一模一样，年龄也符合，世上总不会有这般巧的事！” 南韶看着桃叶面上的戒备之色，伸手取走了落在锦被上的茶盏，心里倒是更认定桃叶并不知自己的身世。 “虽然巧合，但世上容貌相似的多了，我与那位小郡主同年岁也并非没有巧合的可能性！” 桃叶面上的惊讶褪去，换上了素日的冷静神色。 “想要确认此事也不难！等过些日子你就会相信我的话！” “不过现下还是养身子要紧，大夫说了，你的身子虚弱得不行，若是不好好养着，再出些波折，你腹中的孩子怕是要保不住！” “为了他，你这些日子也最好卧床休息！” 桃叶抓着手里的被子垂下眉目，而后才抬眸看着眼前的人：“南公子放心，奴婢不会随处乱走的！” “这就好，若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不管是吃的还是用的，就和身边的丫鬟说！” 南韶今日对桃叶，一直是这般温柔如水的模样。 “多谢南公子！” 桃叶低头道谢。 “谢倒是不必，你大概不知，我幼时就与宗亲王府的小郡主指腹为婚，若不是有十三年前的事……” 南韶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看着桃叶的目光却是愈加温柔。 “你们这几日好好伺候姑娘，不可有一分怠慢！” 南韶说完这句也不看桃叶愣怔的反应就站起了身，对着旁边另一个丫鬟吩咐道。 “你先好好歇着，若有什么事，可以让丫鬟们去寻我！” “若是闷了，我也可以过来与你说些宗亲王府的事！” 南韶出门前又温声对着桃叶嘱咐了几句。 “姑娘是要躺着还是靠着？” 南韶走后，旁边的丫鬟轻声问道。 “扶我躺下吧！” 腹中还是有些隐隐作痛，而且桃叶也不想让这丫鬟一直盯着自己的神色。 桃叶躺下后，就往里侧了侧身子。 宗亲王府丢失的郡主竟然与南公子有婚约，而自己和宗亲王妃长得一般无二，难怪当时在云州城外，南公子派了那些人想要抓走自己。 五少爷说得对，若两人容貌真是似足，就算她不是宗亲王流落在外的女儿，南公子也会让她变成是的。 桃叶轻轻抚着自己的腹部，这个孩子对她来说几乎是失而复得，她更加舍不得，如今只想着能护着这个孩子。 可南公子并不打算放了她，甚至暗中以她腹中的孩子作威胁，若不是这孩子还有这点用处，她相信南公子都不会留着他，这个婚约对南公子来说应该很重要，他似乎志在必得。 再等几日？ 桃叶想着方才南韶的话，不知道他要如何让她相信自己的身世。 第332章 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但事已至此，暂时也别无它法。 桃叶此后安安静静地在屋子里养着身子，果真连门都没出。 南韶平时并不打扰她，只是每到用膳的时候，就会出现在她面前，亲自照顾她用膳，偶尔说上几句他们幼时见面的事，极尽温柔体贴之事。 桃叶虽没有提任何要求，但符合她身量的衣裳，精美珍贵的头面，一件件地被喜儿拿到她面前。 还有每次大夫问诊时，南韶总会陪在她身边，每回都要一脸担忧地问上几句，甚至连她腹中的孩子的安稳也十分关心。 如此过了五日，桃叶腹中不再隐隐作痛，下边也不再出血，但却开始胸闷犯恶心，比之前更加严重，她甚至一口饭都吃不下。 “快去叫大夫！” 这日清早，南韶正陪着桃叶用早膳，就见旁边的人脸色苍白地弯下身子，他立时起身扶住了人。 “奴婢没事！” 桃叶将刚喝下的粥都吐了出来，然后直起身子，白着脸错开南韶给她抚背的手。 “方才是我一时情急，这才唐突了！” “喜儿，快扶姑娘去床上靠着！” 南韶推开一步，语声里带着温和的谦意。 桃叶被喜儿搀扶到床上，后面塞了两个软枕靠着。 “先喝口水！” 南韶倒了一盏水亲自递到桃叶眼前。 桃叶接过喝了。 等丫鬟们将地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大夫也进来了。 “岑大夫，可是要紧？” 南韶忧色满脸，立在床头一脸焦急地问道。 “公子，这位姑娘身有寒弱之症，本就难以有孕，先前大概又吃过不少寒凉的药物，此番虽是凑巧怀上了，但要保住也是千难万难，恐怕还会连累姑娘自己……” “我不会放弃这个孩子！” 桃叶不等这大夫说完，就往里缩了下身子，又看向床边的人，斩钉截铁地道：“若是这个孩子有事，我必不独活！” “别担心，你的孩子不会有事的！” 南韶见着桃叶脸上的坚定神色，眸中微闪，但面上却带着十足的耐心和安抚的笑意。 说完头又转向旁边的大夫：“还请大夫费心，要什么好药材都行，只要能对她身子有好处！” “老夫自当尽力！” “还请姑娘平日里莫要伤身劳心，您如今的身子实在经不起这些！” 这大夫出自回春堂，医术算得上高明，南韶用了重金请他在府中坐诊，他自会尽心竭力。 “喜儿，你们两个跟着大夫去取药，尽快熬好给姑娘送来！” 南韶将屋子里的人都被支去了外边，自己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了。 桃叶放在锦被下的手慢慢攥紧。 对眼前这人来说，自己或许真有用处，但她腹中的孩子，却是多余的。 南公子想与宗亲王府联姻，又怎么肯容下这个孩子。 “不必害怕，我不会对你腹中孩子如何？只要你想留着他，我必会帮你护着他！” 南韶眉间的温柔无懈可击，话语里甚至还带了宠溺的味道，但桃叶心底的戒备却没有松下一星半点。 “南公子上次说过几日就能确认我的身世，如今已过了五日，不知还要等多久？” 算上宁国寺那日，她已经在人前整整失踪了六日，若是大哥和娘亲知道，定会担心不已。 桃叶忧心的同时心底还不自觉地闪过一个挺拔的身影。 五少爷应该也会为她担心吧，只不知六日过去，是不是已经放弃寻找她的下落。 “再等三两日便可！” 南韶温声道。 “容五少爷还不知你有了身子吧，你若以现在的身份回国公府，靖国公府上下怕也容不得这个孩子，留在这里养身子才是最好的选择！” “等到时你相信了自己的身份，我绝不会干涉你来去的自由！” 南韶继续对着桃叶说着。 “南公子可否……可否同我说说宗亲王府的事？” 桃叶似乎对自己何时能离开这里并无多大兴致，而是如按捺不住自己一直牵挂在心的事，迟疑着问道。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知道的，我都可以告诉你，宗亲王是当今南玄天子的叔父，陛下幼年登基，宗亲王奉先帝遗旨辅政，在东羽不过一人之下，至于宗亲王正妃，出自皇商宫家，南玄宫家之富远超容五少爷的母族永宁侯府！” “宗亲王妃和宫家这些年一直没放弃在南玄找寻小郡主的下落，王妃当年还为了这事大病了一场，如今身子都不大好，据说王府的事如今都由侧妃管着！” “那侧妃身份极为高贵，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女，这几年在宗室贵戚中比闭门不出的王妃有颜面多了！” 南韶颇为善解人意，自从第一日见桃叶不信自己的话，就没有把桃叶是宗亲王府郡主的事放在口上过。 但他知道桃叶聪慧非凡，所以话语间透露了不少王府的秘辛。 “不过若是王妃能找回自己离散多年的亲生女儿，心情好了，这身子自然也能慢慢恢复！” 南韶眼底满是叹息。 “那南公子又是什么身份，当年能与王府郡主指腹为婚，想来也不会只是富商吧？” 桃叶突然看着南韶问道。 “我的身份？南韶的确是我的名字，但我姓许，家父是南玄丞相！” 桃叶问得突然，南玄却没有隐瞒的意思，很痛快地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眼前之人竟是南玄丞相之子，难怪他身边的丫鬟会有那种气度。 可是她记得五少爷说过南玄摄政王与丞相不合，为何眼前之人身为南玄丞相之子，却执着要与宗亲王府联姻。 “家母过世前与王妃私交极好，所以当日才定下这婚事！家母病重时还一直念叨着这婚事，我也一直记得当年抱过的那个玉雪可爱的……” “公子！” 南韶正满脸柔情地似陷落在当年的回忆里，就有一个穿着深褐色锦袍的中年男子匆匆赶到了门口，对着里边急声叫了一句，而后却是看着里边的桃叶一脸欲言又止的模样。 桃叶见着南韶眉心微皱了一下，但很快又放开了。 第333章 留在这里还是随我回府 “我先出去一下，你记得喝药，若是还觉得难受，就用些蜜饯！” “等这阵难受缓过去了，记得让丫鬟去拿些点心垫垫肚子！” 饶是如此，许南韶还是对着桃叶温声嘱咐了几句，这才往门口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想起略显凌乱的脚步声，几个护卫模样的人从门前走过，往两边散开，应该是将这屋子围住了。 “姑娘可是冷？奴婢去将房门关了！” 旁边的丫鬟见桃叶的目光落在外边，走上前轻声问道。 “不用！” 桃叶脸上面色如常，放在锦被上的手却是暗自绞在了一起。 许南韶如此做派，难道是五少爷那边找过来了。 但她在这屋子里，却是一点都听不到外边的动静，不是外边的动静小，就是这院子离前边还有一些不小的距离。 就是她大声呼救，前面的人也未必能听到，何况她也不能确定是不是真的有人找上门来。 不过就在她这般想时，外面就传来刀剑相击的声音，那声音还不断地往这边靠近，桃叶心底生出些希冀，撑起身子，目光不由地往外看去。 方才散开在她屋子前边的护卫也聚拢在门前。 “退下！” 这时门外却响起许南韶的呵斥声。 随即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和盔甲触碰声自院门口传来，很快这些人就笔直地站成了两排，中间一道熟悉的挺拔身影正缓缓往这边走来。 是五少爷！ 桃叶下意识地掀被起身，但脚刚落到地上时，又止住了动作。 “容五少爷别来无恙，不过如此兴师动众怕是要吓着桃叶姑娘！” 许南韶从旁边走来，眼底有些气恼，他没想到这位竟然能这么快找到这里，连他布下的障眼法都被轻易识破。 容玖却没有搭理的意思，一路进了屋子。 “五少爷……” 床上的桃叶看着来人轻声唤道，但下一刻身子却不由自主地往里缩了一下，右手无意识地抓在了靠枕上。 五少爷的脸色实在吓人，原本那双幽深的黑眸上似是覆着一层寒霜，上边横着的剑眉泛着阴沉，让桃叶心惊的事，这寒意，竟是冲着她而来的。 容玖察觉到小丫鬟对自己的避让，眉目更加冷峻，俯下身子就不由分说地把人抱在了怀里。 一声轻呼从嘴里溢出，桃叶在他怀里不耐地动了下身子，五少爷手上的劲实在太大了。 “容五少爷既护不住人，又何必定要将人留在身边？” “而且桃叶姑娘现在身子重，腹中的孩子又怀得辛苦，若是受了惊吓，如何是好？” 许南韶被行云和归云两个拦在门口，皱着眉对着容玖说了一句，而后温柔的目光落在桃叶身上。 桃叶心底发紧，身子微僵，下意识地抬头。 她知道许南韶道出她有孕在身的意图，是想逼着自己留下。 身份未明，她只是国公府一个身份微贱的通房丫鬟，这个孩子自然是留不下的，许南韶知道她看重腹中的孩子。 “桃叶姑娘，最多还有一日，你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世，不出意外，你就是我们南玄的贵女，不再是国公府的奴仆！” “只要你愿意，我定会……” 许南韶温和地看着桃叶说着，但话还没说完，容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淡声问道：“你要留在这里还是随我回去？” 桃叶并没有往许南韶那边看，而是抬着怯生生的眸子，羽睫不断轻颤着。 “五少爷，奴婢想留着这个孩子，可以吗？” 若是在五少爷和许南韶两人之中选一个信任，她只会选前者，许南韶这几日虽对她温柔如水，但她知道，这是因为她身上有利可图。 她这些日子虚与委蛇，让许南韶觉得她因为悬而不决的身世心里动摇得厉害，甚至因为他的温柔相待少了排斥之意，不过是为了护住怀里的孩子。 南玄郡主的身份，她并不排斥，但她不相信许南韶，也不想成为他手中可以随意利用的筹码。 她的心骤然跳得厉害，人非草木，这些日子五少爷对她的态度，到底让她生出了一些希冀。 但很快，她脸上就开始不安起来，因为那双抱着她的手臂竟然有些轻抖，而落在她脸上的目光则是格外幽沉，她看不明白其中的意味，也不能定下心来看。 是为她有孕的事气恼，震怒？ 五少爷最恨欺瞒，桃叶心内一片冰凉，但她今日其实别无选择，她相信这人的能耐，既然能找到这里，许南韶必定留不住他。 “容五少爷若觉得这个孩子不合时宜，会玷污靖国公府和您的名声，不如就让桃叶姑娘留在此处，等到她身份明了，自然也无需再回到国公府去！” 许南韶看着里边的两人，目光微沉。 他与桃叶虽不过几面之缘，但他一直有意观察打量。 这丫头看似娇媚依人，实则清醒自知。 从为人驱使的奴婢到高高在上的郡主，谁能忍住这样的诱惑。 他以为桃叶得知自己的身世，定会暗自心喜不已，但除了今日，这丫头似是忍不住问了几句宗亲王府的事，其余的时候，便是一副沉静模样。 就连今日……许南韶不是蠢人，此刻已经猜到前几日桃叶在自己面前的态度，应该是有意为之。 身子虚弱成这样，又差点被采花大盗掳走，差点污了身子，而后又被自己带来此处拘在这屋子里，与外边隔绝消息，竟还能瞒下真实心思。 真是一个聪慧坚韧的丫头！ 许南韶心内叹息，不过对桃叶倒真有了几分兴致。 蠢笨的人虽然好拿捏，但将来若有一个这么聪慧的女人站在自己身旁，倒也不错。 “好，我答应你！” 这时，屋内响起一道声音。 “奴婢随您走！” 桃叶乱跳的心慢慢平复下来，如往日那般将头靠在容玖胸前。 “容五少爷……” 许南韶还要说些什么，脖子上就被抵上了一把刀，竟是刀锋向里，很快脖间就传来一阵刺痛。 第334章 你想听哪个 许南韶能感觉到脖子上被刀刃抵住的地方已经有血渗出来，他没有妄动，甚至还抬手示意一旁的护卫收回刀剑。 “若不是有交罗巷的事在先，凭许公子方才的话，行云这刀，应该会再往下一点！” “容五少爷既知我身份，就不怕贵国皇帝陛下怪罪！” 许南韶扯下往日里的谦和面目，眼底泛起冷意。 “许公子可以试试我怕不怕！” 随着容玖这句话音刚落地，行云又将手里的刀往里挪了一点，许南韶不知是疼的还是吓得，面色微微发白。 “走！” 容玖抱着怀里的人出了屋子，行云这才将刀放了下来，跟了上去。 “主子！” 许南韶抹了一把脖子上溢出的血，抬手止住担忧着上前的护卫，在廊下看着容玖一行人撤出了院子。 “宫家的人和宗亲王妃什么时候到？” 许南韶问道。 “今日晚间就能进城！” “主子放心，宗亲王一行还要再过两日才能到盛京，足够我们行事！” 护卫拱手答道。 许南韶眼底流露出势在必得之意，宫家的财富和这人，他如今都想得到。 …… 桃叶被容玖带回了国公府。 书房里，她不安地坐在暖玉榻上，那道高大挺拔的身影半挡住外边打落进来的日光，将她覆在一片阴影里。 桃叶知道，眼前的人在生气，这一路，只有抱着她上马车时，对行云说了一句去请裴大少爷过来，就再无别话。 无论她在马车上如何软语娇依，五少爷都不为所动。 咕咕！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响起两声突兀的声音。 桃叶脸色微红，她早膳只喝了半碗粥还全吐了，如今真是腹中空空。 “五少爷，能不能先给奴婢些吃的，奴婢真的饿了！” 桃叶一向识实务，抬头看向容玖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讨好之意。 但榻边的人却一言不发地转身出去了。 书房里的冷凝气息一散，桃叶轻轻舒了一口气 一刻钟后，门被重新打开，进来的却是南云，手上拿着一个放着汤盅和两小碟糕点的黑漆托盘。 “姑娘！” 南云一见到屋子里好好坐着的人，就往前急走了几步。 “小心！” 桃叶忙起身接过了托盘。 “您没事吧！身上有没有受伤，那些人有没有欺负你，腹中的孩子可还好？” 南云拉着桃叶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自从桃叶被贼人掳走的消息传回府里，她一日未曾安眠！ “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桃叶轻声安抚着南云，南云眼底真切的担忧让她心底暖暖的。 不过 “你是不是受伤了？” 桃叶方才就注意到南云进来时身子一拐一拐的，到了近前，更是能闻到伤药的味道。 “姑娘……我没事的，只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嘶！” 南云本还想掩饰，但身后被轻轻一拍，就忍不住轻叫了一声。 “是五少爷罚你的？” 桃叶轻声问道。 南云点了点头，马上又说道：“只罚了十板子，院子里的小厮也没怎么用力，姑娘不要担心！” “对不起姑娘，我将你怀着身子的事告诉了五少爷！” “你被那两个采花大盗掳走后，府里就传了不少不干不净的话出来，奴婢怕五少爷因着那些话歇了找姑娘的心，这才将您腹中已有孩子的事告诉了他！” 南云一脸的愧疚，随即又补了一句：“不过府中其他人是不知的，而且这几日五少爷为了找您，连宫里都没去，差点被国公爷动了家法，可见是在乎您腹中这个孩子的，姑娘也可以安心一些！” 桃叶听后微微垂了眉目，五少爷对她，在乎自是有的，只是她要的，不只这些。 “你也是为了我，这次牵累你了！” 桃叶不怪南云，那时自己被人掳走，生死不知，哪里还能顾得上这些。 “对了，二少夫人回府后可还好？” 桃叶想起那日在宁国寺，二少夫人为着救自己，不顾自己有着身孕动了手，还被贼人踢中了胳臂。 “二少夫人没有大碍，前些日子还过来与五少爷说了当日在宁国寺里发生的事！” 南云道。 没有事就好，若是二少夫人出了事，桃叶怕是心底难安。 “姑娘先喝碗鸡汤，吃几块糕点垫垫！” “这鸡汤里边的油水被撇得一点不剩，糕点也是选了口味清淡的！” 南云从汤盅里舀了一碗递到桃叶手里。 桃叶确实饿了，喝了两碗鸡汤，吃了两块里边已经炖得软烂的鸡肉，又用了几块水晶豆沙糕，绵密的豆沙糕带着蜂蜜的清香，并不腻味，桃叶难得有了食欲。 南云刚要收拾着碗碟出去，书房的门又被打开了。 “阿沅！” 是大哥的声音。 桃叶又惊又喜地起身。 “你怎么样？有没有被伤到吓到？” 沈濯难得在人前不顾男女之防，拉着自己妹妹的手急切问道。 “大哥，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桃叶看着自家大哥一头的急汗，忙拿了帕子给他擦拭。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沈濯喃喃道，目光却不肯从桃叶身上离开，生怕自己妹妹一下子又消失不见。 容玖往后边递了个冷冷的眼色，楚伊濯一脸认命地上前打断兄妹相见的柔情场面：“沈兄，先让我为她诊个脉！” 心底叹息一身，人家大哥着急自己妹妹，现下又住在自己府上，这不赶巧了，正好和来报信的人遇上，他总不能不让人过来。 “是，劳烦裴兄了！” 沈濯马上让开身子。 裴维南在榻前的圆凳上坐下，仔细给桃叶把起了脉，但不过片刻，那双多情的桃花眼便慢慢瞪大了。 这是喜脉！ 但他看了眼屋子里的几个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容五心底有这个丫鬟他是知道的，但这孩子…… “她腹中的孩子如何？” 容玖先时就从南云嘴里得知桃叶这胎怀得不安稳，见到好友的神色目光微沉。 “你早就知道？” 裴维南文不对题地问了一句。 自己白在这里惊异思量了。 “我这里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听哪个？” 第335章 能保住吗? 裴维南收回给桃叶把脉的手，既正经又不正经地问道。 容玖寒冷的目光一下子就钉在了榻前的人身上，大有一种你敢作就试一试的威胁。 “算了，知道你这人不解风趣，还是我自己说吧！” 裴维南非常识时务。 “她腹中的孩子已经有了月余，是个命大的，经过这般折腾还是保住了！” “但你家小美人有寒弱之症，身子的亏虚又没有完全调养过来，实在不是怀孩子的时机，要保住这孩子小美人会非常辛苦！” 裴维南说着脸上正色了不少。 “孩子？阿沅你有了孩子？” 沈濯一脸惊异地看着自己妹妹，而后满脸怒容地看向容玖：“一月有余，容兄，阿沅这孩子是在云州有的？” “阿沅在云州身子一直不好，你竟然还与她……” 沈濯没能将后边的话说出口，转而想起更重要的事：“容兄对这个孩子作何打算？” 他不知道桃叶真实的身世，只知妹妹如今处境艰难，国公府这样的门第怎么会允许妾室通房在正妻未入门前有了身子。 但他知道，妹妹不会舍得这个孩子，言老大夫也说过以妹妹的体质本就不易有孩子，他不能让妹妹这辈子都没有做母亲的机会。 “能保住吗？” 容玖目光沉静地看向裴维南。 “我不擅长这个，并无把握，不过我师傅应该可以，让他过来看看吧！” 裴维南摇了摇头。 “行云，马上去请言老大夫！” “是！” 门外行云应声领命。 屋子里沈濯和桃叶同时松了一口气。 容玖将桃叶的神色变化看在眼里，黑眸越发寂冷。 小丫鬟从始至终都没信过自己！ “让他们兄妹叙一会儿话吧，我还有事同你说！” 裴维南看着好友，想到这丫头的身世，心里叹了一口气。 容玖默然片刻，抬腿进了多宝阁后边。 “阿沅也要做母亲了，若是娘知道，一定会高兴得不行，从今日起，你可得好好养着身子，也要小心国公府里其他人……” 沈濯絮絮叨叨地叮嘱着，桃叶一一点头应了，但心思却跟着往多宝阁后边去了。 …… “宫家人看到你让人画的玉佩式样，又听了小美人当年被收养的事，信了五六成！” “这次南玄皇帝派了宗亲王和许南韶一起过来谈和议的事，而宫家人也偷偷护送宗亲王妃过来，按照行程，宫家的人今晚应该可以到盛京！” 裴维南坐下后轻声说道。 “信了五六成？” “许南韶没有跟宫家人说这事？” 容玖皱眉道。 “对！” “你这次算是捡到宝了，当年宗亲王妃一生下女儿，当时的宫家主就做主将宫家的一半的家财给这个外孙女做嫁妆，因为宫家一直阳盛阴衰，女儿个个都是宝！” “这泼天的财富别说寻常平民，就连南玄的皇亲贵胄都看在眼里，这些年冒领身份的不计其数，能信五六成已算是不错！” 裴维南玩笑道。 “对了，宗亲王这次还带了自己最宠爱的林侧妃过来，这侧妃可不是善茬，当年的事怕就是她的手笔！” 林侧妃自然不会允许当年的小郡主还好好活在世上。 “如今可真的是内忧外患啊！” 裴维南突然叹了一口气。 因为云州的事，太子和雍王两处都紧盯着容玖这边，雍王就别说了，在云州联合着楚家做下那些事，光私自开矿和与南玄勾结这两件，就是大罪；太子则是想要容玖手里雍王的把柄，不然也不会让人将桃叶绑走。 “你借雍王的手端了交罗巷那边，太子心虚，怕是已经疑心你，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些！” “还有我姐姐前日传出话来，陛下这两日身子突然不豫！” 明帝这些年放任党争，如今太子和雍王两派已经斗得急眉赤眼，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茂国公府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容玖冷声问道。 “一切都照着你的意思办的！茂国公夫人昨日就已经去东宫哭诉！” 桃叶被掳走的第二日，容玖等人就已经查出宁国寺的事是由容慧一手谋划的。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容玖让两个男子扮作采花大盗，去了容慧的院子，再借着那外室的手，如今茂国公府上下就知容慧已经被玷污身子。 再有东宫，茂国公府和容玖这边的刻意散播，容慧的名声和清誉算是彻底坏了。 茂国公夫人这次也实在忍不住了，又抓着这么大的把柄，是想给儿子休妻的。 不过容彦博颇为疼爱这个原配嫡女，东宫那边打算借着这事让容彦博站队！ “五少爷，言老大夫过来了！” 这时，行云在外边禀道。 容玖和裴维南闻言从里边出来。 “请言老大夫一定为我保下这个孩子！桃叶求您了！” 两人刚到外边，就见桃叶正对着言庭请求。 “快起来，老夫身为医者，只知救命医人，自然会尽力！” “多谢言老大夫！” 桃叶低首道。 言庭这话就是表明不会提当日的事。 “师傅，人怎么样？” 见言庭收回手，裴维南问道。 “孩子能保下，但小女娃，你怕是要吃大苦头，日后生产也会比旁的凶险几分！” “我可以的！只要能保住他，我什么苦都能受！” 桃叶面色急切又坚定。 “那好，老夫会给你开几副调养身子的药膳，头三月每日都要按时服安胎药，一日都不能少，还有切记不能劳神忧心，这孩子再经不住一点折腾！” “如今能保下来已经殊为不易！” “若是不慎……你将来怕也难再有孕！” 言庭虽是对着桃叶说话，但也是说给容玖听的。 “奴婢一定照做！” 桃叶眼神坚定地点头。 “辛苦言老大夫了，就让归云随您去开方子！” 听到言庭最后这句，容玖眉心狠狠地拧了一下，对着言庭客气道。 “大哥，你先回去和娘亲说一声，我一切都好，别让她担心！” 言庭开完方子，裴维南送自家师傅回去，桃叶转头看向沈濯道。 第336章 您要娶奴婢吗? “好，那大哥先回去，若是有什么事，一定记得告诉大哥！” “阿沅身子不好，请容兄日后多加照看！” 裴维南嘱咐完妹妹后又对着容玖作揖恳切道。 “沈兄放心，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容玖上前扶住他的手，没有让沈濯行下这个礼去。 “有事想说？” 等到书房里只剩两人，容玖站在桃叶面前，淡声问道。 “五少爷，奴婢错了！” 桃叶上前一步，抱着容玖软声道。 “哦，你错在哪里？” 容玖眉宇间淡漠依旧，却是将人揽到了玉榻上坐下。 “奴婢不该瞒着您孩子的事，不该不信您会让奴婢留下这个孩子！” 五少爷从得知她有了孩子到现在，没有一句提到不要这个孩子。 她之前的防备虽是情理之中，但怕是会让眼前这人不快，桃叶并不想五少爷心里留着这事的影子。 “那时害怕吗？” 听着桃叶认错认得十分诚恳，容玖眉间的淡漠散了一些。 当然是害怕的，尤其是跑到外边时腹中疼痛不已，无助地往地上跌落的时候，若不是…… 等等，难道五少爷…… 容玖见桃叶身子微颤，到底没忍住，揽过她的肩充满安抚意味地拍了拍：“放心，伤你的那两人，一个当场毙命，一个本就被你重伤，后来我也没放过他！” 桃叶心底微热。 五少爷那日竟然已经找到她的藏身之处，可那时五少爷还在宫里当值，是知道她失踪的消息就从宫里赶回来了？ “怕，但只要有一丝希望，奴婢都不会让人伤害到他！” 桃叶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她如今对这个还未出世的孩子更加期待了。 “若是你早就告诉我你有了身子，我就不会让你跟着她们去宁国寺，也就不会有这些日子的惊险，所以日后不要再瞒着我任何事，你可以试着相信我。” 容玖本是想严声斥责几句，但见到桃叶的动作，心中的冷怒突然化成了一片温热。 “五少爷，您会娶我吗？” 桃叶心底犹豫了一时，还是在容玖怀里抬起头，眸光直直地落在那张俊脸上。 信任，需要他们站在同一高度，否则，那不是信任，永远只是一时无奈的依附。 “你呢？” “我如今不瞒你，按目前传回的消息看，你的生父是南玄摄政王，这事八九不离十！” “许南韶这几日也想说服你跟着他回南玄吧？毕竟你们自小就定了婚约！” 容玖说到最后一句时难免咬牙切齿了些。 正好桃叶这会儿抬着头，所以很容易察觉到这人的不满，甚至连话里的酸意也落在耳中。 “我想要这个郡主的身份，但不想跟着他们回南玄！” 桃叶想到此处眉眼弯了弯。 从云州发生的事和许南韶透露给她的那些消息看，南玄即使算不上龙潭虎穴，但也不是什么平和之处，朝堂形势怕是比东羽这边还要乱。 以她的身份，若是回南玄，大概会成为多方博弈的筹码。 何况她现在有了孩子！ “五少爷可以帮奴……？” 桃叶说到一半唇上就覆了一层温热，不过只是一触即离。 “日后除了在人前遮掩，不要自称奴婢！” “好！” 这是桃叶这几天里第二次听到这话，但比之许南韶的那句，容玖这句却有种让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轻松和高兴。 桃叶知道，她对眼前之人，已经会不自觉地产生依赖之心，要不然在许南韶那边见到五少爷时她心底就不会升起喜悦和轻松之意。 或许，早在当日云州城外，五少爷不顾自己的性命，执意护着自己时，她的防备之心就没有那般重了。 “五少爷能帮我吗？” 桃叶将方才的问话说全了。 “晚间我带你去府外一趟，带上那枚血玉佩！” 容玖说到这里，想起怀里的人如今不能多思忧虑，又多说了一句：“宗亲王妃和宫家人过来了！” “好，我都听五少爷的！” 桃叶没想到这么快就要到认亲的时候了，她其实对自己的亲生母亲，还是有些期待的。 “别想太多，晚间只是与人见上一面，到时你再决定要如何做！” “你是不是南玄郡主，与我们之间的事没有关系！” 这句等于是同桃叶承诺往后的事。 桃叶一脸感动地靠在容玖怀里，心里却想着这郡主的身份她的确很需要。 这个身份会给她带来麻烦，但也会让一些问题迎刃而解。 “五少爷，夫人身边的碧云姐姐过来请桃叶姑娘去后边！” 南云在外边叩门道。 桃叶心底一惊，刚要起身，就被容玖揽紧在怀里：“你在里边坐着！” 说完这句容玖就站起身往门外走去。 “五少爷！” 碧云见桃叶没有跟着出来，不由地往屋子里看了一眼：“五少爷，桃叶她……” “你去回夫人，桃叶在外边受了惊吓，刚服了安神汤，等明日再去母亲那里问安！” “是，那奴婢这就告退了！” 碧云也不多问，心底倒是为桃叶松了一口气。 方才大少夫人和二小姐在夫人那边左一句桃叶被玷污了清白，右一句五少爷声名有损，夫人心底定是不舒服，桃叶不过去也好。 而且现在是五少爷发话，夫人也不会怪到桃叶头上去。 她和碧霄既打算结桃叶这笔善缘，自然不会因着一点事就摇摆不定。 屋子里桃叶听到外边的话，心底也是暖暖的。 南云之前就提过，因着劫持她的人是近几年有名的采花大盗兄弟，这些日子府里到处都在传自己的污言秽语！ 夫人疼五少爷如命，自然不舍得让五少爷受她的牵累，今日叫自己过去难免要受几句责难。 晚间，两人刚用过晚膳，容玖带着桃叶从国公府后门上了马车。 过了两刻钟，马车在一座富丽的宅子前停了下来。 “是容五少爷吗？” 门边早有一个管事模样的中年男子等着。 容玖揽过桃叶点点头，这中年男子就带着两人往宅子里走去。 “王妃放心，南韶所言句句是真，过会儿您见到人自然就知！” 第337章 暗中对峙 刚到花厅门口，两人就听到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里边传来。 是许南韶！ “王妃，二少爷，容五少爷和桃叶姑娘到了！” 管事打开门，做了个往里请的手势。 屋子里灯火通明。 “清瑶！” 两人一进屋子，坐在当中的华衣妇女就不由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旁边的宫家二少爷也惊愕地愣在当地，这也太像了，简直与姑母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虽然这些年那些冒领身份的都与姑妈有相似之处，但他从未见过像成这般的。 “宗王妃，宫二少爷！” 容玖放开桃叶，对着上边两人道。 “桃叶见过……” 桃叶刚将手放在身前，欲行下礼去，就被一双微凉但颤个不停的手扶住了。 桃叶缓缓抬头，眼前的妇人泪光闪烁，容貌确实与自己似极。 “姑母，先让人坐下吧！” 身后的年轻男子提醒道。 “是……是！” 宫华锦连声应着，手却不舍得放开桃叶，直到后面的年轻男子亲自上前搀扶。 “清……姑娘同我一起坐吧！” 宫华锦生怕吓坏了面前的人，改了口。 桃叶习惯性地往身边看了一眼，容玖轻轻点了头。 “姑娘将玉佩带来了吧！” 眼前的人虽然与姑母似极，但这些年冒充的人实在太多，榻边的年轻男子，宫家二少爷宫辰安实在不忍姑母再失望一次。 宫华锦也是一脸期待地看着桃叶。 桃叶将腰间的荷包取下，双手奉给眼前的人。 宫华锦颤抖着手接过，打开，将里面的那枚玉佩拿在手里，眼泪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将桃叶抱在怀里：“清瑶，你一定是我的清瑶！” 桃叶感觉到面前这人真切的悲喜交集，便没有挣扎。 宫辰安却是上前一步，蹲下身子，往桃叶耳后仔细瞧了一眼，见到耳根旁的半扇形红色胎记，脸上的镇定神色也脱落了。 “清瑶……” “姑母，真的是清瑶，她耳后有您说的胎记！” 宫辰安满脸喜色地看向榻上的人，看向桃叶的目光瞬间就带了兄长的疼爱和宠溺。 宫华锦却根本无心听侄子的话，许是母女血脉相连，她看清桃叶的第一眼就觉得这是自己的女儿，与她这些年在梦中梦到的女儿一模一样。 “王妃……” 桃叶听到了宫辰安的话，心下倒是松了一口气，轻轻挣了一下。 “对不住，是不是我吓着你了！” 宫华锦这次却是很快就将桃叶放开了，目光里带着十足的小心翼翼的疼惜。 桃叶微微偏开了眼，虽是血脉相连，但她对眼前的人并无一丝幼时的印象，实在无法回应这浓烈的慈爱。 “王妃，清瑶现在有着身孕，身子又不好，不能太激动！” 这时，坐在下首的许南韶温和开口，说完还意味深长地看了对面的容玖一眼。 “身孕？” 宫华锦正为着见到女儿心里激动得不行，骤然听到这话竟是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是啊，清瑶当年被拐之后，便进了靖国公府，如今是容家五少爷……” “王妃先擦擦泪吧，夜里风凉，别伤了身子！” 桃叶突然开口打断许南韶的话。 “好！” 宫华锦眼里闪过惊喜，忙顺着桃叶的意思拿出罗帕，往脸上擦去。 一旁的许南韶微微皱了眉，看着桃叶的目光眼里莫测如许，随即就感觉到一道冰冷的视线凝在自己身上。 抬头与对面的人目光交汇在一处，许南韶却是淡淡笑了。 就算今日不说，日后也有的是机会，宗王妃若是知道自己的女儿这些年受的苦，怎么可能将人留在东羽。 “容五少爷，清瑶有了身子，这是怎么回事，你与她已经成婚？” 宫家与永宁侯府有生意往来，但宫辰安也是第一次知道容玖。 许南韶这次没有开口，而是悠然自得地喝起手里的茶。 “清瑶，你已经成婚了？” 宫华锦眼里闪过一丝失落，她还想将女儿留在身边好好疼爱几年，可若是女儿已经成了家，哪里还能朝夕相处。 “婚期就定在下月，宗王妃和宫二少爷若是方便，可以观礼后再回南玄！” 容玖镇静自若地开口。 “这……” 宫华锦脸色微变，南玄礼教苛刻，绝对不允许未出阁的女子与男子亲近，何况还有了孩子。 这样的女子会被万人唾骂。 旁边的宫辰安错愕之后也是一脸怒容地看向容玖。 “王妃，这些事容我日后慢慢同您说！” 桃叶低声道。 “好，一切依清瑶的话！” 虽然心里很急，但宫华锦哪里舍得对桃叶说个不字。 桃叶见着眼前之人眼中毫无掩饰的疼爱和纵容，心底微起波澜，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眼。 眼前的人还不到不惑之年，但乌发里已经掺杂着不少的银丝，风韵极绝的脸上生了不少纹路，难掩凄苦和沧桑，这不该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妃的模样。 握着自己的手也是清瘦得能看清骨节。 还有那看着自己时，目光里的小心翼翼和无措甚至超过了慈爱。 “姑母，不如今晚就将清瑶留在这里！” “想必容五少爷也不会介意吧？” 宫辰安对容玖的态度，冷淡了许多。 “我觉得此事可行，郡主在国公府身份未明，也不能安心调养身子，不比这里，王妃可以在旁亲自照料，也无人敢怠慢！” 许南韶玩味地看着容玖说道。 “清瑶，你觉得如何？” 宫氏虽想将女儿留在身边，但她尊重女儿的意愿。 今日不过匆匆一见，女儿对她自然难生亲近信任之意。 桃叶犹豫着转身看向旁边的人，她不知道外边的事，但也知道东羽和南玄如今正是关系微妙的时候，她不想害了夫人和五少爷。 “今日还是先回府！” “等后日宗王爷到了，宫中宴客之时，可再与王妃和宫二少爷相见！” 容玖放下手里的茶盏，起身对着桃叶温和道，而后看向对面的位置：“许大少爷到时也能为这事做个见证！” 不知为何，许南韶听着这话心底有些不安。 果然。 第338章 眼光比我好 “差点忘了，许大少爷若是能早些表明身份，说清缘由，当日在云州城外也不会逼得我们两人滚落山坡不是？” 容玖语气如常，但许南韶却觉得这话里满是讽刺。 “当时边关事态紧急，许某也是有难言之隐！” 许南韶脸上的笑意微僵。 他正在心里琢磨着容玖下句要说的话和自己的应对之语，这边容玖却是揽着桃叶对着上边的宫氏微微弯身，而后带着人目不斜视地走了。 许南韶一口气堵在了心里。 “王妃，宫二少爷，郡主这些年在东羽……” “许公子，天色已晚，我们也该歇下了，从前的事我还是等着清瑶自己愿意同我说再听！” 宫氏笑得雍容，却是断然止住了许南韶下边的话。 “那晚辈先告退了！” “晚辈在盛京逗留过一些日子，对此地颇为熟悉，王妃若是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去寻我！” 许南韶眉间闪过一丝不甘，不过倒是弯身行礼，做足了晚辈礼数。 “姑母，您为何不听听许大少爷的话，难道您不想早些知道清瑶这些年在东羽过得如何吗？” 等人出去后，宫辰安不解地问道。 “想，这十几年里我每天都在想，可是我只想听清瑶自己说，而不是从有心人口中得到！” 宫氏的声音微微发冷，清瑶方才对许南韶的忌惮和疏离，她都看在眼里。 “姑母，可清瑶明显对那容五少爷情根深种，就是日子过得不好，也未必肯跟我们说实话！” 宫辰安十岁出头就接触家里的生意，自然能看出许南韶和容玖之间定是有过节，但他也看不上容玖。 表妹对这人几乎言听计从，那原本该是他们宫家的心肝宝贝，哪里用得着对旁人低声下气。 “清瑶是个心中有数的孩子！何况我们初来乍到，并不知东羽这边的情况，有些事不宜干涉太多！” “那容家五少爷也不是个简单的，清瑶的眼光比我好多了！” 宫辰安听自家姑母前一句时，还想出言反驳，但听了后边这句，想起姑母这些年在王府受的委屈，就不忍心再开口了。 马车上。 桃叶被容玖抱在怀里，神思却有些呆愣。 与自己的生母初见，她并不如表面那般平静，尤其是今日宫氏眼里掩饰不住的慈爱和强压着的失而复得的喜悦，让她看着心里难受。 在去见人前，她只是想着这个郡主的身份日后能给她带来的好处，对生母虽有期待，但到底淡薄了些。 “怎么了？” 容玖察觉膝上的人心绪不宁，将人揽得更稳当了些。 “五少爷，您可以同我说说宗王府和宫家的事吗？” 桃叶先前只在许南韶口里听过一些。 “好……” 容玖将下边人传上来的消息拣着要紧的慢慢说给了怀里的人听。 “林侧妃这次也会跟着宗亲王过来？” 在云州时桃叶就对这位南玄的摄政王没有好感，如今听了他那些宠妾灭妻，过河拆桥的事，提到这人时更加冷淡。 “放心，这次有我在，她伤不到你，不许胡思乱想！” 容玖以为桃叶害怕当年的事会再发生，温声安慰道。 …… 第二日，容玖按着时辰去宫里上值，走之前吩咐了行云几句。 容玖走后不久，桃叶也起来了，南云和灵雨一直守在外边，见屋子里有动静，忙进去服侍。 桃叶简单给自己挽了发，插上一支顾云卿从前赏下的金簪，匆匆吃了几块糕点，喝了一盏银耳莲子羹，就往后院去。 五少爷昨日在门外说的话她都听到了，今日她也该去向夫人问安了。 进了屋子。 桃叶忙对着顾云卿矮下身子请罪：“昨日奴婢喝了安神汤睡了过去，让碧云姐姐白跑一趟，请夫人恕罪！” “起来吧！” 顾云卿听着这几日府里的流言，本是有些迁怒在桃叶身上，但看着桃叶越发淡薄的身子，到底没冷着脸。 而且自己儿子今日一大早过来与自己请安，特地说了这丫头的事，她先前的担忧倒是解了，但不知是不是自己多想了些，阿玖对这丫头，似乎太上心了，方才话里话外都是维护之意。 但这丫头是从自己身边出去的，而且现下性子看着倒是越发沉静了些，怎么也不是个会狐媚手段的。 “你……” “夫人，大少夫人和二少夫人过来同您请安了！” 顾云卿正要敲打几句，门外又响起丫鬟的通报声，只好止住了话头。 “儿媳见过母亲！” 张德音和常秀对着顾云卿齐齐行下礼去。 “快坐下，你前些日子受了惊吓，不是说了让你在屋子里好好养着，别出来走动吗？” 顾云卿嗔了常秀一句。 桃叶也顺着这话往下边看去，见常秀面色红润，身子无碍，心中亦是欢喜。 “多谢母亲关心，儿媳本就没什么事，而且您知道儿媳的性子，最是躺不住！” 常秀坐下时回看了桃叶一眼，两人会意地笑了笑。 “夫人，陈小姐到了！” 两人刚坐下，外边又传来一声禀报。 “差点忘了，陈小姐昨日就递了帖子来，大概是为着你回来，你出去迎迎！” 顾云卿对着桃叶吩咐道。 “是！” 桃叶听陈淑君过来，心里也是极为高兴。 “母亲，儿媳有件事想求您！” 张德音平日里见到桃叶，总是看着不顺眼，但如今人从她面前走过，她却连眼皮子都没抬，反而难得在顾云卿面前赔笑。 “什么事？” 顾云卿神色转为冷淡。 “听说进士榜今日就会张贴出来……” “大少爷才华出众，你不必白操心！” 今年进士考依旧由太子负责，顾云卿以为张德音是来打探容玥是否得中。 “儿媳自是不担心夫君！” 提到容玥，张德音虚白的脸上泛起红晕。 “儿媳是想请母亲做桩媒！” “做媒？” 顾云卿面露疑惑。 这时，桃叶正好引着陈淑君进来。 “听说这次科考里有一位叫沈濯的公子，是首阳书院孔先生的半个弟子……出身虽低了些，但我父亲很是看好他，愿意将家中庶妹下嫁！” 第339章 想结亲? 听着这话，刚进门的陈淑君脚步微滞，桃叶也是惊讶了一时，不过还是马上出声提醒前面的陈淑君：“陈小姐这边请！” “夫人，淑君又过来叨扰您了！” 陈淑君敛了脸上的异样神色。 “别多礼，快坐着吧！” 顾云卿对陈淑君，一直印象不错。 “陈小姐好！” 另一边常秀忙客气地起身见礼，张德音却是面色淡淡的。 同样是清流人家，她却是看不上陈家，皆因她母亲当年打死家中不受规矩的妾室，陈进在御前参过父亲一本。 虽然陛下最后只是申饬了父亲几句，罚了半年俸禄，但在张德音眼里，这陈进也是个无事找事，沽名钓誉的，为了一个卑贱的妾室，大惊小怪地在朝堂上参人。 “母亲，您看这事？” 按理说有客来，就该停下这话头，但张德音是个自视甚高，不管不顾的。 “沈公子并非我亲眷，张府若是有心自己上门提亲就是！” 顾云卿对能教出这般性子女儿的张家并无好感。 那沈濯她虽只在东宫见过一面，但她还记得这是个身具清风朗月之姿的年轻公子。 “这不是听说五弟也是孔先生的弟子，两人师出一门，这门亲事于沈公子来说极是难得，我父亲既是有意，让五弟同他说上一声，赶紧找了媒人来侍郎府求娶，若是孔先生能亲自上门，那便更好了！” 听完这话，顾云卿一脸的愕然，虽然知道这儿媳是个自大的，但也太往自己脸上贴金了，是不是除了他们张家，其他人难不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 孔先生是当世大儒，连陛下亲邀都只肯在首阳书院任教，不肯出仕，张家哪来的颜面？ 陈淑君端庄的脸上也露出冷意，但以她的身份，不能随意开口。 “张侍郎既是有意，亲自与这位沈公子说就是，何必转个弯让阿玖带话！” 有外人在场，顾云卿尽量心气平和地道。 “这可不行，我父亲毕竟是朝堂上的三品大员，让庶妹与他结亲，已算是抬举他，他一个高娶之人，自然该低下身段，主动上门提亲！” 张德音脸不红心不跳，说得理所当然，屋子里几人都变了脸色，连桃叶都忍不住心中的气怒，忙低了头。 “兴许人家沈公子并无意攀侍郎府的高枝，何况结亲是两厢情愿的好事，怎么到容大少夫人口中，跟赏赐施舍似的。” 陈淑君到底没忍住。 “陈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怎么能在这里谈论婚嫁之事，你虽是丧妇长女，自小受教不足，但……” “闭嘴！” 顾云卿重重地一拍桌子，实在是被气着了。 “母亲……” 张德音还要再说，顾云卿满脸怒容道：“张家若是想要人上门言说，你让大少爷去不就成了，女婿为丈人家做些事，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哪里成……” 张德音眼里，自己夫君是未来国公府的主人，那沈濯不过一个寒酸小子，哪里值当他夫君开口。 “有什么不成的，这满府里有谁比容玥与你们张家更亲！” 顾云卿已经失了耐心，也不想让张德音再在人前丢脸：“你这身子养了这些日子也不见好，别每日寻些事闹腾！” “秦妈妈，将大少夫人……” “夫人，贡院那边已经张榜了！大管事刚传了消息回来！” 顾云卿正要让人请张德音出去，蕙草兴冲冲地进来了。 闻得这话，张德音脸上的怒色和被斥责的难堪一点都不见了，换上了一脸骄傲的喜色：“是了，就是这时辰，大管事该是来报喜的！” 这报的什么喜，自然不用说，就是自家夫君中了进士，这盛京里的权贵子弟，哪个能像她夫君一样，凭才学考个进士回来。 “大管事的确是差人来报喜的！” 蕙草眼里带笑，似乎格外喜悦。 顾云卿神色颇为冷淡，知道容玥的本性之后，她对着继子，实在心中厌恶，淡声道：“大少爷中了进士，于府上的确是好事，差人去军营给……” “大少爷？” 蕙草却是满脸的惊讶。 “可不就是大少爷，你这丫头怎么连传个话都不利索！” 张德音不满地道。 “可是……” 蕙草神色迟疑起来，面露难色地顿了一下才继续说道：“可是大管事过来报喜，说的是三少爷今科得中进士，没……没提到大少爷！” “胡说！” 张德音当即从椅子上立起，指着蕙草怒道。 “大少夫人恕罪，奴婢确实只听得是三少爷中了，还有您方才提到的沈濯沈公子，听说此番也中了进士，但榜上确实没有大少爷的名，听得真真的，这会儿府里其他下人也该知道了，大少夫人若是不信，出去问问便是！” 蕙草跪在地上，一脸委屈地说道。 听过这话，桃叶和陈淑君脸上俱是露出喜意。 “怎么可能？定是你们这些人传错了消息！论才学，三少爷哪里比得上大少爷，他就是再学上几年，也是无用的！” 顾云卿皱了眉，容玥不中，她心中虽是痛快，但张氏这副模样，在外人面前实在太失了规矩。 “走，我们回前院，我亲自去问大管事！” 张德音跟疯魔了一样，扶着自己的丫鬟，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边去了。 “让你见笑了！” 顾云卿也不管她，看着陈淑君略带歉意道。 “夫人言重了！那些话淑君一向不放在心上！” 陈淑君要掩住心底生出的喜悦，面上倒显得有些冷淡。 顾云卿只以为她是被张氏方才的话气着。 “母亲，陈小姐难得来一次府里，儿媳带着她去园子里转转，也好散散心！” 这时，常秀起身说道。 “也好！” 顾云卿欣慰地点点头又对着陈淑君道：“这园子里的腊梅开得正好，虽比不得红梅艳丽，也能一看！” “那淑君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陈淑君本就想单独与桃叶说几句话，自是应下了。 常秀就带着两人往园子里走去。 “二少夫人身子可安好？那日的事奴婢还未谢过……” 出了院子，桃叶就要感激地行下礼去，不过被常秀拉住了。 “不必如此，那日我也没帮上什么！” “况且你如今身子不便，别闹这些虚礼！” 第340章 未来的嫂子 身子不便？ 桃叶疑惑地抬头，二少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常秀却没再多言，只是不经意地看了眼自己的腹部。 桃叶想起方才两位少夫人来得这般“及时”，心中隐约有些明悟。 三人走到梅林外，常秀就停下了脚步，转身对着两人道：“我闻不得浓香，就在这边亭子里坐着，不随你们进去了！” “容少夫人身子不便，好生歇着就是，有桃叶陪我就行！” 陈淑君客气地道谢。 “这位二少夫人与你有旧？” 入了梅林，陈淑君看着桃叶问道。 “二少夫人的确是个好人……” 桃叶将宁国寺里发生的事大略说了一下，倒是听得陈淑君脸色微微发白。 “幸好你机智，从他们手里逃脱出来，又赶上有好心人路过救了你，不然真是要被那些人生生糟蹋了去！” 陈淑君拉着桃叶的手，眼里露出庆幸的目光。 “你这两日身子如何？可有什么不舒服的，容五少爷待你可还好，府里的人可有为难你？” 陈淑君压低声音问道。 桃叶被这一连串问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随即又觉得这话问得有些奇怪。 这两日？ 陈小姐虽然不顾尊卑之别与自己交好，把自己当个朋友，但也从未如今日这般急着问自己是否安好？ 毕竟自己在国公府的日子过得如何，陈小姐也难插手帮忙，多提这些也无益。 桃叶突然想起去云州之前，自己察觉到的事，心底有些猜想。 莫非陈小姐今日过来是受大哥所托？ “服了几贴药，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五少爷也很是顾惜我！” 不管是谁的意思，桃叶都不想让关心自己的人担忧。 “知道你会这般说，我也是多此一问，瞧你的脸色就知身子还虚着！” 陈淑君看着桃叶的目光，竟是有几分疼爱之心。 “只是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身世，这世上的事也是凑巧了，当日在云阳猎场，若不是沈公子，我也不能上山寻你！” 陈淑君神色坦然地看着桃叶道。 “陈小姐？” “是父亲邀沈公子来府上时，我偶然得知的，今日也是他放心不下你又不好入府探望，才托了我过来！” 陈淑君本来还如往日般镇定大方地说着话，但一眼瞥见桃叶脸上的笑意，不禁微微红了脸：“我们说话时我父亲也在，并不是私下……” 东羽未婚男女订亲前是允许双方见面的，只不过要有长辈在场。 “陈小姐与大哥……” “是！” 陈淑君性子本就不如寻常闺秀般忸怩，何况这事本就有父母之命在，桃叶不仅是自己好友，日后还是自家人，这会儿自是坦然承认了。 “这……真是太好了！” 桃叶满脸的喜悦，虽是早有猜想，但这桩好事落定她还是高兴不已，陈小姐与大哥两人品性相合，陈小姐又是良善之人，日后定会对娘亲很好。 “先不说这事了，我今日还有一桩事，上次你不是引荐了柴夫人给我，这两月里靠着她可是得了不少银钱！” 陈淑君一边说着一边解下腰上的荷包，递到桃叶手上：“这是五千两银票，你拿着！” 五千两？ 桃叶吃了一惊，倒不是她没见过这么多银子，相反，她现在管着五少爷院子里的库房，那里边的珍宝粗算算都能值个几十万两。 可就算有柴夫人的帮忙，但这头面又不是无本的买卖，不到两月的时间怎么能赚这么多。 “放心，这确实是我们该得的，并没多要柴夫人的银子！” 陈淑君以为桃叶是在担忧旁的。 “这也太多了，陈小姐没给自己留下……” “我们又不是只做这一次生意，如今我也没用大笔银子的地方，这次的钱都交由你拿着，等日后我再多拿一些就是！” 陈淑君打断桃叶的话，神色顿了下，还是继续说道：“你娘他们要在盛京安定下来，花费银钱的地方多的是，这次就不要和我推辞了！” “如此，那我就多谢陈小姐了！” 大哥与陈家结亲，置办宅子，聘礼，还有中了进士后需要宴请同窗好友，都需要银钱。 陈小姐也定是想到了这些，才将这次得的银钱都给了自己。 “这才是……” 陈淑君刚要笑着夸人，就听到不远处传开一阵窸窣声，忙止住了话。 桃叶也正了神色。 她们方才的话若是被人听去，不免又是一桩事。 “秋莲姐姐，我们为什么要将少夫人喝过的药渣埋在这里？” “轻声些，你要死呢，喊这么大声！” 一道压低的声音响起。 是大少爷房里的秋莲？ 桃叶和陈淑君这会儿也听出声音的来源处，靖国公府的腊梅林不大，但中间用了一道六尺高的花墙隔开，两边走动的人是见不着彼此的，但腊梅的枝条却可以斜过去，看着十分有意趣，老国公还在的时候，最喜欢这里的景致。 陈淑君看着桃叶的模样，知道她是想听后边的话，两人慢慢走到了花墙边上。 “不该你知道的事，别问！” 秋莲低声呵斥了一句。 “是不是这药有问题，我听少夫人身边的莹儿说过，少夫人这小月已经过去了一月，现下却还是下红不止，这身子倒瞧着越来越虚弱，莫不是姐姐你……” 另外一道恍然大悟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桃叶两人就听到极清脆的一声，是巴掌着脸的声音：“哭什么哭，我看你真是要死，什么话都能编排出来！” 这边秋莲快被这小丫头气死了，若不是她昨日手臂受了伤，稍稍一动就疼得钻心，也不用叫这丫头过来帮忙。 “秋莲姐姐饶了我，你放心，我不敢同旁人说这事的！” 小丫头开始哭着求饶。 “别哭了，小心引来人，实话跟你说，这药是大少爷的意思，你若敢去外边说，小心自己的舌头不保，还记得夫人那贴身丫鬟红儿的下场吗？” 第341章 怎么谢? 秋莲怕这小丫头真的去到处乱说，牵连到自己，忙拿话吓唬道。 这也不算吓唬，大少夫人身边有三个贴身丫鬟，翡翠，莹儿和红儿。 红儿因着那日提了一句大少夫人每日喝药，身子却不见好，怕不是寻常的小月，被进来的大少爷听到，当即冷着脸让人拖下去打板子，说是不用心伺候夫人，还拿话吓着夫人。 也不知是那红儿身子弱还是执罚的小厮手太重，竟是将人活活打死了。 为着这事，大少爷还特意在屋子里宽慰了大少夫人整整一日，连去书房温书都顾不得了。 “秋莲姐姐放心，我再不敢乱说了！” 那丫头惊惧的声音传来。 “快将东西埋好！” 秋莲大概是见吓唬住了人，话语里的厉色稍减。 花墙那边又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没了动静，应该是秋莲和那丫头已经走开了。 桃叶微微凝眉。 大少夫人的药定是被动了手脚，寻常人家，这小月也过去月余了，脸色怎么也该回转了，何况大少夫人看着并不是个身体虚弱的，但她这几次见着人，脸色却是一次比一次差，那张脸白得连脂粉都盖不住。 大少爷明明不能有子嗣，但大少夫人却偏偏小月了，桃叶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想到几年前的事，她的脸色白了一下。。 “她虽然可怜，但也是自作自受，不值得你同情？” 陈淑君轻声说道。 她是聪慧明眼之人，从方才那两人短短几句里，已经猜出事情的大概。 但有些人，本就是不值得怜悯的。 “陈小姐放心，我又不是烂好心的人！” 桃叶摇了摇头，她怎么会同情一个恨不得将她踩在地上的人。 “那就好！你再在这里忍耐一些时候，日后总有法子离了这边！” 陈淑君轻声安慰道，沈濯并没有将所有的事告诉陈淑君，她只想着来日要助桃叶脱了奴籍，离了这国公府。 就算因着这段缘故日后婚事受阻，但有兄嫂在，养她一辈子又何妨，总比在国公府里为奴为婢，看人脸色的好。 桃叶一脸感激地谢过这位未来的大嫂，没有说太多，心底有些歉疚，不过她的身世很快就能明了，也不会瞒着人多久。 两人又在梅林里走了一会儿，陈淑君见着桃叶面色不好，怕累着人，忙提了要回去的话。 三人便回了主院，与顾云卿道了别。 常秀却是直将桃叶送到门口，才回了自己的院子。 …… 晌午用过膳食，在床上躺了一个多时辰，桃叶就在桌前描花样子，日后给腹中的孩子做衣裳，她裁制衣裳的手艺不好，等身子好些，她还要找绣茵学学，婴孩肌肤幼嫩，那针脚可都要最精细的。 她想着腹中的孩子穿上这些衣裳的模样，心中喜悦，这一描画就过了半个多时辰。 直到那外边的光亮被人挡住，桃叶抬头，眼里的温柔笑意还在：“五少爷回来了！” 她习惯性地想放下东西起身。 “别乱动，小心些！” 听到这过于担忧的话，桃叶也就没有坚持，坐了回去。 “这是在做什么？” 容玖走到桃叶身边，随手拿起桌上的一张宣纸，见到上面画的鲤戏莲花图样，一时有些不解。 “给孩子做衣裳的！” 桃叶柔声道。 听着这话，再看到桃叶落在这些纸上的柔和目光，容玖眸光也温软下来。 不过转眼看到桃叶手上的微红，俊眉又皱了起来。 “五少爷！” 桃叶拿笔的手被突然握住，惊讶地抬头。 “身子还没养好，手上冻成这样也不自知！” 随即头上响起一声有些严厉的斥责。 桃叶抬头看到那毫不掩饰的担忧的目光，羽睫微垂：“我描画得入神，一时没注意到……” 她还没说完，身子已经落入熟悉的怀抱里。 微微抬眸，眼前之人的下颌绷得紧紧的。 “再去多备几个暖炉进来！” 踏入正屋时，容玖对着旁边的行云吩咐道。 屋子里，榻上，桃叶冰凉的双手依旧被容玖覆在手心暖着。 “我下次不会了，五少爷别生气！” 桃叶垂着眉目低声道，见旁边的人依旧冷着脸，桃叶想起清早的事，声音更软了些：“今日五少爷是不是特地找了二少夫人看顾我？五少爷真好！” 二少夫人来得及时，几乎与自己前后脚进了主院，若是晚来一会儿，看夫人当时的神色难免要敲打自己几句。 陈小姐走后，她又一路看着自己进了院子才回去。 而且桃叶清早在床上时隐约听到屋外五少爷吩咐行云的话，好像是提到了二少夫人。 “日后想看书描花样子，就在这屋里，别往西厢房去了！” 容玖冷峻的眉眼缓和下来。 “嗯……” 桃叶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不过很快她又从这人的怀抱里出来：“这次科考大哥是不是……” “沈兄确实中了进士，还是这科的状元！” 以沈濯的才能得中进士确实不难，但东羽每年科考的头名历来是显贵世家和平民阶层博弈的结果，更准确地说，是世家贵胄和朝堂清流之间的博弈，其中又夹杂了党争，十分复杂。 沈濯最后能成为这个状元，自然也有容玖在后面的推波助澜。 “真的？大哥是状元！” 桃叶抓着容玖的胳臂难得高声道。 “自是真的，裴府都快被各方道喜的人踏破了门槛，连孔先生也在书院亲口赞了沈兄的状元名副其实！” 子熙说过，有身子之人最好能保持心情愉悦，尤其怀里的人身子弱，更忌忧思伤感，所以容玖看着桃叶高兴的眉眼又多说了几句。 “我代大哥多谢五少爷的照拂！” 大哥的才学自是无可指摘，但有当世大儒孔先生的指导，无论在学识还是在名声上，都是受益匪浅的。 而孔先生的路子，是眼前这人给的。 桃叶既明白此种道理，当然不吝感激。 “怎么谢？” 容玖注视着格外明亮的一双美眸，微低了头，两人的气息很快缠绕在一起。 “奴婢有一个消息要告诉您，不知可不可以当做谢礼！” 第342章 进宫 桃叶身子稍稍往后退了一点，声音绵绵软软的，眼底却是划过明显的狡黠。 “什么消息？” 容玖见到桃叶娇俏的模样，声音也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以后，他是很愿意怀里的人在他面前“放肆”一些。 “是大少爷院子里的事！” 桃叶也注意到了容玖神色的变化，眉目间不自觉染了几分轻松喜悦。 “是张氏又欺了你？” 容玖的脸色却是一下子暗沉下来。 别说如今他恨不得将这人捧在手心宠着，就是从前，他的人，也不容许别人欺负！ “不是，大少夫人今日没有为难我！” 桃叶忙摇头否认。 “不过这事确实与她有关，今日我和陈小姐在腊梅园说话……” 桃叶将秋莲与那丫头的对话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想法：“大少爷明明被罗姨娘暗中用药……可大少夫人过门后不足一月就怀上了，后来还因着给老夫人侍疾没了孩子，实在太凑巧，我怀疑大少夫人小月一事，许是大少爷一手谋划的！” 大少夫人是给长辈侍疾劳累才没了孩子，这事不仅得了老夫人的好感，还在人前赚足了孝心，而且若是大少夫人因着这次“小月”坏了身子，日后再不能生产，大少爷也可以借着这事掩盖自己的病，甚至还能作出一副伉俪情深的模样，对他来说，实在是一举多得。 就是没有今日凑巧听到的话，桃叶觉得以大少爷的阴狠完全能作出这事。 “若是那药渣查出来真有问题，五少爷能不能想法子将这事透露给大少夫人知道？” “你从前不是很怕大少爷，这会儿怎么也敢算计起人来？” 张德音小产的事确实令人生疑，不过从云州回来后，他忙着其他事，后来桃叶又被掳走，这才无暇顾及。 但怀里的人似乎对此事尤为热衷，他不觉得是因为张氏几次三番想要教训小丫头才让她生了报复之心。 “因为我现在有五少爷护着，而大少爷早就已经不是您的对手，如今正好是以怨报怨的时候！” 桃叶笑着伸手环住容玖的脖子，与那双幽深含笑的黑眸对视，话音虽娇娇软软的，但神色却是极为郑重。 “好个以怨抱怨！” 容玖片刻后轻笑道，眼底满是温柔。 他起初曾为着桃叶难得的聪慧疑心过，但此刻又为着这份聪慧软了心肠。 …… 后两日，桃叶果真半步都没迈出院子，连门都少出，只在屋子里看书，描花样子，累了就躺在榻上歇歇。 不知是不是心情愉悦放松，妊娠反应倒不比先前严重，也能吃下一些东西，不过面色还是有些苍白。 这一日，容玖没有一大早去宫里上值，因为今日明帝要在两仪殿宴请南玄摄政王宗君璋一行。 “不必担心，一切有我在，等会儿若是害怕，只安静坐在我身边就是！” 马车上，容玖覆上桃叶捏着罗帕的手，轻声安抚道。 桃叶听后乖巧地点点头，目光落在腰间的血玉佩上，想起只见过一面的生母，心里到底起了些波澜。 “国公爷！” 到了宫门口，桃叶被容玖搀扶着下了马车，见到前边的人忙矮下身子规矩地行礼。 “你怎么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带来这里，真是胡闹！” 容彦博近些日子对这位幼子态度好了不少，甚至有几分亲近的意思，但见到幼子身边的桃叶，还是狠狠皱了眉。 “我胡闹又不是一两日，父亲若是看着不顺心，过会儿不要坐在一处就是！” 容玖无所谓轻笑一声，揽着桃叶往两仪殿走去，只留着容彦博在后边一脸的怒气。 容彦博今日本就不乐，今日宴会，来往的重臣权贵身边都带了女眷，只他独自一人。 昨日他明明让管事去通知顾氏今日要赴宴，但今日一大早，顾氏身边的人就来禀报说夫人昨夜着了风寒，起不得身，这么明显的托词权当他是个瞎的。 难怪身边的丫鬟也调教得这般没规没矩。 父子两人的对峙被不少走过的人看在眼里，但容彦博向来脾气暴烈，众人也不敢上前触这霉头，只道这位容五少爷果真是个好美色的，胆子也够大，今日陛下设宴，虽提了让众臣亲贵带女眷一起，但谁家不是将正室夫人带在身边，别说通房，就是有正经身份的良妾，也不敢带来这里。 “阿玖来了！” 两人刚走到殿门口，就听得一声叫唤。 “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容玖转向一边，拱手作揖，桃叶也跟着在身后行了礼。 “免礼！” 齐云澜快走两步，亲自上前将容玖扶起。 容玖也不刻意让开。 “这些日子让你来东宫总是三推四阻的，今日就坐在孤的身边，我们好好说些话！” 齐云澜满脸亲近之意。 “多谢殿下好意，不过今日阿玖并非一人过来！” 容玖重新揽过桃叶道。 “你啊，平日里胡闹也就算了，今日……” “看来太子殿下这位表兄在我们容五少爷面前的分量还不如一个美人！” 齐云澜还没说完，另外一道嗤笑声从后边传来。 一身亲王礼服的齐云湛缓缓往这边走来，身边跟着正妃谢明柔。 谢明柔端庄地对着齐云澜夫妇行礼，容玖却只是敷衍地行了礼，而后揽着桃叶往殿内走去。 容家五少爷和雍王自小不合，是盛京人人皆知的事。 “大哥放心，我今日一定替您好好教训您这位不知进退的表弟一番，保准让他教训深刻！” 容玖去了一趟云州，不仅让亲近他的楚威方失了势，还一举端了云州城外的铁矿，而他的嫡亲表弟韦云起，更是又毁容又断腿，齐云湛说这话时眼底的阴沉和怒气怎么也忍不住。 “今日是父皇亲自设宴款待南玄摄政王，四弟还是不要惹怒圣颜为好！” 齐云澜见旁边无人，也冷了神色。 “触怒父皇不假，不过可不是弟弟我！” 齐云湛冷哼一声就往殿内走去。 第343章 桃叶的胞弟? “殿下，我们也进去吧！” 太子妃郑氏在旁小心翼翼地说道。 茂国公府这几月接连出事，声望远不如前。 似乎就是从小弟承度在云阳猎场出事，郑家就没发生过一件好事。 如今东宫内院的事，都由良娣魏氏管着，若不是今日不便带妾室过来，太子也不会带她出来。 齐云澜却拧着眉头深思，雍王方才的话让他觉得今日的宴会怕是不安生。 “容五，这边！” 这边容玖两人一进殿内，裴维南就起身招手道。 两人对着嘉远伯夫妇问过好，就在旁边坐了。 宋月微倒是看了桃叶好几眼，被儿子使了好几个眼色才将目光收回，转而瞪了自己儿子一眼。 她又没打算为难人！ 桃叶只规规矩矩地低首坐在容玖身边，对来来回回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但心里还是有些紧张。 “倒盏温水过来！” 容玖对着身后的宫女吩咐道。 “谢谢五少爷！” 片刻后，桃叶接过容玖手上的茶盏，喝了两口后将茶盏握在手中，借着那股温热暖手，感觉舒服了许多。 “容五少爷！” 这时，一道轻柔的声音在两人面前响起。 桃叶抬头便见到穿着一身墨花裙的谢韫柔，外边罩着一件素色披风，多日不见，谢韫柔似乎更加弱柳扶风了些，看着像随时要晕过去那般。 “凉了就要宫女再换一盏上来！” 容玖毫不理会面前的人，温沉的目光落在桃叶身上。 谢韫柔眼里的妒恨几乎能化为刀剑，紧紧地盯着桃叶。 “韦二少夫人有事？” 容玖抬头看向身前的人，目光冷寒无比。 “今日是陛下赐宴，容五少爷实在不该将这丫鬟带到席上，这不是扫陛下和在场诸位夫人的颜面！” 谢韫柔自嫁入韦府，没有一日过得安稳。 有谢太傅的名头在，韦家的人是不敢对她如何，但韦云起是个疯子，当着自己的面折腾那些丫鬟，还强迫自己看着，丫鬟的惨叫，韦云起阴狠的面容，时时围绕在自己身边。 她几乎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受不住这些折磨回谢府求祖父做主，但祖父却闭门不见，大姐也只是宽慰了她几句，韦家的人如今都敢奚落自己了。 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贱婢的错，若没有她，自己早就嫁入靖国公府，也不会受这些折磨。 “韦二少夫人不在府中照料毁容断腿的夫君，倒是有闲心管起别家的事，韦夫人不好好管一管？” 容玖冷声看着后边过来的人道。 谢韫柔听了这话脸色微变，往身后看了一眼，果见自己婆母那张脸沉得不行。 “你站在这里做什么，还嫌云起的脸被你丢得不够多？” 韦夫人面上满是嫌恶之意，自从二儿娶了这个荡妇，就没遇上好事，先是坏了名声，再是毁了容貌又断了腿，如今这荡妇竟然还敢当着众人的面与他们韦家的仇敌不清不楚。 韦夫人这声斥责不算轻，旁边的人都能听到，坐在前边的谢老夫人楚氏正要说话，却被自己的夫君谢太傅横了一眼。 另一面的谢明柔动了动唇，得到祖父的眼神示意，到底没有开口。 裴维南好整以暇地将这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想到好友前几日的布置，看来谁日后要是惹着了小美人，日子怕都要难过喽。 这不，谢太傅那个老谋深算的，如今已经将这位昔日疼爱得不行的孙女舍了。 “是韫柔行事不当，母亲教训的是！” 谢韫柔见自己的亲人无一为自己说话，心底生出些恨意，不过面上还是低着身子对着自己婆母柔声道歉。 既然没人能给自己做主，自己后半辈子又要伺候一个暴虐又残废的夫君，不如这脸，谁也不要了。 谢韫柔想着嘴角流露出一抹疯狂的笑容。 “愣着做什么，还不快随我过去！” 韦夫人斥了一句便转过身子往位置上去，谢韫柔又恨又不甘地看了容玖一眼，低头跟了上去。 “我看这位谢三小姐神色不对，你注意一些！” 裴维南倾过身子说道。 “找人盯着！” 容玖道。 “陛下驾临！” 谢韫柔走后不久，大殿里就响起内侍尖细的声音。 丹陛上，明帝齐泓被**月扶着，皇后和韦贤妃伴在两侧。 殿内众人都忙起身对着上面几人行礼。 “众卿免礼！” 明帝在御座上坐下，微微抬手。 “谢陛下！” 众人谢恩后归座。 “禀报陛下，南玄摄政王一行已到殿外！” 丹陛上几人落座后，殿外就有一个小内监进来高声禀道。 “宣！” 明帝面色依旧威严，但声音却难掩虚弱。 裴维南往上边看了一眼明帝的气色，而后与容玖对视。 看来明帝近日身子不豫是真的。 不过殿外进来的几人却是吸引了殿内所有人的目光，最前边那人身着金线蟒袍，靠后一步，左手边是一位华衣美妇，右手边是一个约莫十岁的锦衣少年。 南玄摄政王上官锐走到丹陛下，也没有行礼的意思，而是一脸倨傲地看着上面的明帝。 殿内的气氛一下子冷凝起来。 “宗王爷……” 陈进正要说话，上面的明帝却摆手道：“南玄摄政王远道而来，定是十分辛苦，快请入座！” “多谢东羽皇帝！” 上官锐敷衍地拱手，带着娇妾和爱子落座。 “那便是林侧妃和王妃亲子上官昊！” 裴维南倾身对着容玖两人道。 桃叶见众人都在打量上官锐一行，也将目光挪了过去。 她的生父尚未到不惑之年，但身子已经微微发福，面色确有几分威严，不过那脸上的神色，更多的是自以为是和倨傲。 林侧妃看着是个温婉美人，这会儿正亲自给上官锐奉茶水。 至于旁边的少年，此刻目光正落在旁边的貌美宫女身上。 这是自己的胞弟？ 桃叶从他的五官上并没有看出生母宗王妃和宫家人的影子，这神色就更不像了。 “南玄摄政王……” “南玄摄政王妃到！” 明帝正要寒暄两句，殿外又想起一声通报。 第344章 妻妾斗 南玄摄政王妃，殿内不少人眼里都闪过疑惑。 难不成方才跟在上官锐身边的那位，不是摄政王正妃。 连最上边的明帝也有些不解。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刚迈入殿内的宫氏身上。 宫氏今日穿的是南玄亲王妃的冬日礼服，端庄雍容，华贵无匹、 “妾身宫氏，见过东羽陛下！” 宫氏强忍着不看旁边的女儿一眼，在丹陛下款款行礼。 “这……” 明帝抬手让人起身后，询问地看向上官锐那桌。 “你怎么……” 上官锐也是一脸莫名，宫氏明明去了寺庙礼佛，为何会突然出现在东羽？ “姐姐怎么在这里，王爷怕姐姐身子不好，这次过来东羽才舍不得您长途跋涉，没想到姐姐竟是瞒过了府里众人，偷偷跟来了！” “王爷莫气，您知道姐姐最是离不得您，这次私自出来也是情不自禁！” “只是既到了这里，姐姐也该来寻王爷，这突然现身，不是让大家疑惑不解，平添误会？” 林氏笑得一脸温婉。 “不是王爷让人去佛寺通知妾身一道过来东羽？只是妾身赶回王府时，王爷已经带着林侧妃出发，妾身还当自己磨蹭了时辰，这一路紧赶慢赶，不过还好，总算没有误了王爷的事！” “林侧妃倒是多虑了，若没有王爷的首肯，本王妃怎么敢私自来这里！” 站在殿中的宫氏满脸奇怪地看向上官锐两人。 “既然来了，就过来坐着吧！” 南玄极重礼教，尤其重视家中男子地位，夫唱妇随，南玄女子成婚后便要唯夫君之命顺从，上官锐这样的人，更不可能在人前损自己的威严。 所以他只能承认宫氏是得了自己的吩咐才来的东羽，不然这事传回南玄，他连自己女人都管不住，还有何威严。 听到这话，林氏脸上的笑瞬间僵硬了一下，宫氏今日是有备而来。 “多谢王爷！” “来人，在摄政王旁边再加一张桌案！” 皇后顾云昭对着下边的宫人吩咐道。 顾云昭自然看出了南玄摄政王妻妾间不睦，所以只是让人加桌案，至于如何坐，全看他们自己决定。 “王爷，姐姐既然来了，我去旁边坐吧！” 林侧妃刚要起身，旁边的宗王世子上官明就不满地开口道：“母妃既来迟了，自己坐在一边就是，何必再劳动林母妃！” “世子莫要这般说，王妃她……” “林母妃不必委屈自己，今日本是母妃自己耽搁了时辰，何况父王也习惯您在身边陪着！” 林氏刚要温言劝说，又被上官明打断了。 上官明对宫氏，似乎全无母子情意，桃叶微蹙眉头，难道是被侧妃林氏利用了。 “身子不舒服？” 容玖似是对那边的妻妾争锋毫无兴致，见着桃叶蹙眉，在桌案下握着她的手轻声问道。 “奴婢没事！” 因着旁边都是人，桃叶又换上了往日的自称。 “放心，王妃不会有事的！” 容玖想起方才旁边这人视线的着落处，微微俯身压低声音说了一句。 “不必换位置了，王妃自坐一桌就是！” 林氏面上露出十分的为难之意，这时，上官锐发话了。 上官锐本就气宫氏自作主张，不守规矩跟来东羽，若不是在人前，他早就呵斥了。 “既是王爷的意思，林侧妃也不必谦让！” 宫氏脸上毫无愠色，脸上带着端庄的笑意，自己在桌案后坐了。 看过这一场妻妾争锋，殿内的女眷心内都有些唏嘘。 那宗王世子听着明明是王妃所出，却一心偏着父亲的侧妃，眼里根本没有这位生母。 这位侧妃真是好手段！ 只是这宗王妃倒是个不凡的，丈夫偏着旁的女人也就罢了，连亲生的儿子都帮着别的女人奚落自己，就是这样，面上竟还能维持着毫无破绽的雍容大方。 在场的男子则有不少羡慕上官锐，竟能有这样貌美如花又大度的女人做妻子。 桃叶出色的容貌本就承袭宫氏，宫氏虽已过三十，这些年又因着思念女儿成疾，容色削减了许多，但倾城绝艳的五官在那里，素日在众人眼中就是一个风韵极佳的妇人，何况今日她又是盛装而来。 这满殿的女眷，包括上边的韦贤妃，都难以望其项背。 “陛下，快开宴吧，妾身可是饿了！” 丹陛上，韦贤妃娇嗔道。 “好，就依爱妃的意思，朕和众位爱卿先敬摄政王一杯，权为摄政王一行接风洗尘！” 明帝对上官锐礼下于人的态度让殿内很多大臣，尤其是以容彦博为首的武将极为不满。 这次云州之战，本就是南玄先发起的战争，且东羽守边将士很漂亮地赢了这场战役。 明帝此举，实在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但以陈进为首的真正清流文官却知帝王心思，这些年东羽边境安定，明帝便明里暗里地打压武将，若是两国开战，他又不得不依靠以靖国公为首的武将。 所以，明帝最想要的，便是天下太平，哪怕这太平要他作出一些让步。 “不知摄政王对之前在云州的战事作何解释？” 众人的酒杯刚放下，容彦博就忍不住站起身，冷声质问上官锐。 “不过是手下人莽撞，不小心与东羽的边军起了冲突，本王这次亲自过来东羽，就是为解误会而来！” 上官锐这些年把持南玄朝政，府中智囊不少，当然早给他想好了对策。 “莽撞？宗王是在说笑吗？据本公所知，南玄边军这次本就是有意侵扰云州，若不是守将王珪指挥周到，如今云州城怕是已落在你们手中，何况南玄的边军至今都还未退回城中！” 容彦博虎目圆瞪，冷哼一声。 这话一说，裴维南就知不好，忙看了好友一眼。 果然。 “靖国公果然能干！云州距盛京千里之遥，云州发生的事，本王还要询问过手下，才能得知详情，靖国公倒是一清二楚！” 上官锐话中明显意有所指。 “本公如何得知这些……” 容彦博还欲怒气质问，就被上面传来的一道声音打断了。 第345章 当众揭发 “父皇，儿臣有事禀奏！” 雍王齐云湛从位置上起身来到丹陛下，朗声道。 “今日有贵客在此，你那些事日后再说！” 明帝齐泓摆手道。 虽然明帝这次还是偏着四子，没有在楚家这事上深究，但他心里明白，云州这事上，定有四子的手笔在，所以前些日子，他有些冷落贤妃母子，就是想给四子一个警告。 不过东宫那边对云州之事一直紧追不舍，他为了平衡朝堂势力，这几日又去了贤妃宫中几次。 所以，这些日子，他这两个儿子斗得越发厉害了，动则煽动朝臣参对方一本，弄得他不胜其烦。 “父皇，儿臣要禀奏的事正与今日宴客有关！” 齐云湛自是不会退下。 “四弟，今日是父皇宴请南玄来使的日子，我们自己朝堂上的这些事，可以容后再谈，别在贵客面前失了礼仪！” 齐云澜今日眼皮直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又见到自己的四弟是在容彦博说话时突然开口，心里更觉有异。 “陛下，湛儿不是胡闹的孩子，在这会儿开口定是有要事禀奏！” 韦贤妃柔声开口。 “贤妃这话好笑，雍王进殿这么久也没想着禀报什么要事，方才不过吃了几盏酒，就吃出了要事！” 皇后顾云昭嗤笑道。 “就是，父皇还常念叨明月胡闹，四皇兄这才是不懂规矩呢！” 齐明月向来不喜贤妃。 “陛下……” “行了！” 齐泓这几日本就精神短，今日也是勉强让太医开了提神补力的药，设宴款待上官锐，被三个女人这么一闹，眼前一阵阵晕眩。 “你有什么事要说？” 齐泓没好气地看着四子道。 “父皇，儿臣要弹劾靖国公私自结交边军将领，并隐瞒圣听，与之私通消息！” “儿臣觉得，元月里南玄与东羽一战，就是靖国公促成的，以此挑起两国争端，使得边境不宁，百姓不安！” 齐云湛一脸的义正言辞。 这几句话一说，整个两仪殿内静寂一片。 雍王与楚家的关系，朝中的大臣都心知肚明，楚家明面上的罪名是私下豢养暗卫，欺压百姓，但私通南玄，私下开矿这几桩事虽然被前云州刺史范敬宗认下，但明眼人谁不知这里面有楚家，也就是雍王的手笔在。 要不然那范敬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做下这些事。 只是陛下执意息事宁人，最后云州也没出大的乱子，大家也就缄默不言。 没想到，时移世易，隔了一月，这位雍王竟然当着南玄摄政王的面告发云州动乱的源头是靖国公。 “雍王此言末将等不敢苟同，靖国公为何要挑起两国争端，至于边军将领王珪，当年本就在国公爷帐下效力，何来私自结交一说！” “就是，国公爷是多次拒绝雍王的人进入六卫，但雍王也不能挟私报复，无中生有！” …… 六卫将领大多愤然起身。 “诸位莫急，本王当然不会凭空污蔑国公！” 齐云湛先是对着那些将领温和有礼地说了一句，而后重新转过身，从袖口取出一封信：“父皇，这是靖国公与边军守将王珪私下往来的信件！” 这话一出，连裴维南也撑不住了，忙看向一旁的好友。 容玖这次在云州之战上算是大出风头，陈进虽然配合着他们将这事在明帝面前瞒下了，但王珪心里最是清楚。 他若是与容彦博通信，以他的性子，定会夸上容玖几句，那云州发生的事，在明帝面前，就瞒不住了。 明帝如今肯重用容玖，就是因着他们父子不合多年。 桃叶也是一脸担忧地看向身边的人，她倒没想到那处去，只是想着五少爷与国公爷虽然父子不合，可有父子名分在，国公爷若是出事，夫人和五少爷定会受牵连。 “别担心，无碍的！” 容玖偏头对着桃叶温声道。 如今殿内目光众多，桃叶不想让其他人注意到，便低头应了，心里却难掩担忧。 旁边的裴维南见着，在心里念叨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内侍，容五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眼里就只剩了小美人。 就这还无碍呢？ 几人都没注意到，丹陛上有一道恨恨的目光看着这边。 齐明月几乎想立时下来质问她的阿玖哥哥，四皇兄都在父皇面前告状了，她的阿玖哥哥却还只记得和那贱婢温声细语，那贱婢不就长了一副狐媚模样。 皇后顾云昭却无暇顾及这些，只因明帝见到雍王手里有信件，靠在御座上的身子一下子直了起来，龙目也微微眯了起来。 靖国公这些年不顾念姻亲关系，不肯帮澜儿，她确实心中有怨，近些日子她也确实和胞妹顾云卿不合，但容彦博也没有靠向雍王。 只要兵权不落在雍王手上，对他们也算好事，若真有那么一天，凭着这层姻亲关系，靖国公也只能站在他们这边。 若是靖国公倒下，以陛下对贤妃母子的偏宠，她和澜儿的处境就会更加艰难。 御座上明帝抬了一下手，身边的内侍忙往丹陛下去，取下齐云湛手上的信件。 “陛下！” 内侍将手中的信件呈上。 明帝沉着脸接过，打开，一字一句地看完，而后看着容彦博寒声道：“这信是王珪腊月初给你的，事无巨细地跟你禀报了云州的事，朕这里倒是一份奏表都没收到，靖国公作何解释？” 容彦博此刻面上难掩惊疑，雍王刚拿出信件的时候，他还觉得这信件定是伪造的，但如今……王珪确实在腊月初给自己寄了一封信。 可是，这些信件都在他书房里，书房外日夜有他的亲兵守着，怎么可能会被别人取走。 “本王在南玄时就听说，靖国公在东羽武将中一呼百应，只是没想到，这边军统帅遇事都是直接呈报靖国公的，东羽陛下可真是宽宏大量！” 上官锐把玩着手里的酒盏，悠然说道。 东羽君臣相疑，对南玄来说自然是好事，尤其容彦博在武将中声望高，若是能让东羽国政动荡，那就更好了。 第346章 父不慈子不孝? “摄政王对东羽朝堂的事倒是所知不少！” 上官锐明晃晃的挑拨离间之语，殿内众人并非不知。 不过明眼的都知道陛下忌惮靖国公手上的兵权，而那些依附东宫势力的官员，此刻也不敢贸然开口。 大殿之上，也唯有一个陈进，敢开口。 “就是，摄政王何必在此阴阳怪气，某记得当年正是因着靖国公大败南玄军，才有了东羽这些年的太平日子！” 陈进话音刚落，太子一系的官员就有人出言为容彦博说话。 更别提六卫那几个将领，皆是纷纷出席，跪地为容彦博陈情。 令人奇怪的是，雍王一派的官员这时竟然没人出来急于落实容彦博的罪名。 如此，大殿之内，便都是给容彦博说话的人。 裴维南看了一眼上边脸色晦暗不明的明帝，心里一个咯噔，雍王今日的确是有备而来。 “靖国公？” 明帝握紧了椅上的龙头。 “王珪两月前确实给过臣书信一封，但只是询问请教用兵之事，并无其他，信在陛下手中，陛下自可明鉴！” 容彦博拱手道，王珪总共寄来过两封信，一封是告知南玄有异动，一封是云州战事结束后来夸五子的。 “靖国公这话有失偏颇了吧，这信上王珪可是将云州军营的事事无巨细地禀报了一遍，甚至还向你问询应对之策！” “就算是发现了南玄有异动，边境不稳，云州刺史与其不和，他也可以密奏父皇！” “况且国公腊月前就得了消息，到如今也没将这事与父皇禀报！” 齐云湛不紧不慢地说道。 “臣……” 这话容彦博自是答不上来的，这些年莫说是在军中，就是在朝堂之上，也没人敢如此驳斥自己，就算偶有弹劾，陛下也只是一笑而过。 他性子本傲，素日里哪里需要费这些唇舌。 “父皇，靖国公……” “太子是想说靖国公做这事不是自作主张，是受您这位储君吩咐的？” “四弟请慎言！” 齐云澜还没开口，就被雍王堵了个严实。 “臣有一事不明，请雍王解惑！” 陈进拱手道。 “陈御史请问！” 齐云湛今日除了弹劾容彦博时咄咄逼人，对待其他朝臣倒是温和有礼。 “不知雍王如何得到这封信件的？” 这话一出，朝臣们都窃窃私语起来，容彦博虽自傲自大了些，但不至于狂妄到无视律法，东羽严律，凡边军将领，皆不得私自与朝中重臣往来，这些信件容彦博根本不可能示于人前。 这信件竟然能到雍王手上，不会是雍王派人偷出来的？ 这般一想，不少朝臣心中都有些不满，毕竟谁家府上都有几件不能摊在人前的事。 “诸位不必胡乱猜测，本王怎么会指使手下人做这等偷窃之事，何况靖国公身边亲兵不少，哪会给旁人下手的机会！” 齐云湛听完这些面上也不恼怒，对着群臣解释完又对着上边的明帝拱手：“这信是靖国公府二小姐发现的！” 靖国公府二小姐？ 殿内又是一片默然，几个反应快的大臣很快想起了京中盛传的那桩香艳之事。 “父皇知道，儿臣因着在靖国公府上大公子婚宴时多喝了两杯，不小心唐突了容二小姐，女子最重声名，所以儿臣决定纳容二小姐入府，母妃为此还特地派了身边的得力宫女上门教导规矩！” “这信件就是容二小姐给了那两个宫女，这才落在儿子手上！” 齐云湛说完，上边的韦贤妃立时接口道：“陛下，那两个宫女确实是妾身派去的！那容二小姐还是陛下金口要赐婚给湛儿的，虽不是正妻，但到底也算半个皇家人，此番能有勇气揭发此事，也是感沐皇恩之心！” “一派胡言！” 容彦博当即不可置信地大喝一声，二女温婉贤良，又是几个子女当中最为孝顺自己的，怎么会做出这吃里扒外的事。 “国公也不必这般气恼，虽是百善孝为先，但这孝字前头，毕竟还有忠字，令爱弃孝全忠，也是心有大义之人！” “容二小姐想必也不能时常出入书房，所以只拿到这一封信件，臣请陛下下令搜查国公府！” …… 雍王一派的官员这会儿不沉默了。 明帝在御座上沉目不语。 “陛下息怒！” 这时，大殿之上，有一道俊美挺拔的身影越席而出，跪在容彦博身旁，身姿挺拔，声音却还带着惯常的慵懒：“陛下，父亲与王将军私下通信，确实不合朝廷律法，陛下为此严惩是应该的！” “不过他国使臣还在，家丑尚不可外扬，我们自己朝堂上这些吵吵闹闹的事，还是别让人家摄政王烦扰！” 容玖似看不见旁边那张怒气满盈的黑脸，继续慢悠悠说着话。 他这番态度，殿中这些权贵重臣倒不觉得奇怪。 实在是这些年容彦博宠妾灭妻，薄待顾云卿母子的名声太响。 就如这立世子，靖国公一心只想让原配留下的嫡子继承自己的爵位，曾在朝堂之上放话，他这幼子虽是嫡出，但顽劣不堪，品性低劣，他这爵位就是给几个庶子，也不会给容玖。 再近一些的，容彦博又为着爱妾所出的儿子，竟下令要打死这个儿子，这可是东宫的孙内侍亲口说的。 众人感同身受一下，也觉得容玖对这父亲，实在难有孝心。 而且这位容家五少爷似乎颇得陛下信重，此次从云州回来，陛下还将羽林右卫统领一职，交给了他。 “父皇……” “来人，送靖国公父子回府，此事查清之前，靖国公府内的人都不准外出！” 明帝看着下边齐刷刷跪着求情的武将，抬手止住了四子的话。 “臣谢陛下！” 容彦博还来不及开口，身边的五子已经应下了。 “靖国公和容将军请！” 明帝身边的内侍客气地对两人道。 “江内侍稍候！” 容玖起身说了一句，就往自己的座席上去，伸手扶起椅子上的桃叶，将人揽在怀里，这才跟着这内侍往外走去。 “等等！” 第347章 殿上认亲 内侍刚要引着三人往殿外走，另一边丹陛下有一人突然起身。 “宫氏，你做什么？” 随之响起的是上官锐的一声呵斥。 宗王妃宫氏却依旧痴痴地看着容家父子这边。 “姐姐，这里不是南玄，您可不能在东羽陛下面前失态，快坐下！” 林侧妃顺着宫氏的目光看去，见到桃叶的容貌也是吃了一惊，心内也是慌了一下，忙在上官锐的皱眉中上前扶住了宫氏。 “放开！王爷！王爷，您看容少爷身边的女子，多像我们的清瑶！” 宫氏甩开林氏的手，转向上官锐激动地道。 今日殿中之人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默然了。 桃叶自入了宫，一直微低着头，女眷们虽然听过不少这狐媚子的名头，但谁也不会真把一个通房当回事。 很多人都是这时才往桃叶面上打量。 这一打量，还真看出容家五少爷的通房与南玄的摄政王妃模样似极了，不仅五官像，连那低头时的神态，都是一般无二。 “胡闹！清瑶十几年前就被歹人劫走，早就没了命，不过是个容貌相似的人！” 上官锐眼神随意瞥了眼桃叶这边，厉声呵斥道。 不管眼前这个是不是自己的女儿，上官锐都无心相认。 他当年是为着宫家的家产才勉强给了宫氏正妃之位，这些年若不是有宫家财富的支持，他也不可能遍洒钱财笼络住朝臣的心，不将朝政还给自己的皇帝侄子。 若是宫氏找回自己的女儿，那宫氏丰厚的嫁妆，宫家当年承诺的三分之一家产，都不会落到世子上官明身上。 “不，王爷，妾身这些年日夜在佛前祷告，定是佛祖显灵……清瑶……对，王爷，妾身知道如何证明她是不是我们的清瑶，妾身知道的！” 宫氏满脸泪水地拽着上官锐的衣袖求道。 那副思女若狂的悲苦模样，殿内的好多女眷见着了，都有些不忍。 “闭嘴！去叫外边的护卫进来，马上送王妃回驿馆！” 上官锐一巴掌打在宫氏脸上，对着身后的近侍吩咐道。 这一巴掌极重，殿内众人都被吓了一跳，桃叶更是身子一颤，不自觉地握紧了双手。 “莫怕！” 容玖让人靠在自己身上，眼里满是心疼，有些后悔之前的决定。 但今日雍王当众弹劾一事确属意意料之外，怀里的人方才在席上就担忧得不行，现在又眼见着宗王妃挨打。 自从上次母女相见之后，小丫头虽没有提起宗王妃一句，但容玖知道，她心里是在意的。 “姐姐，妾身知道这些年您思念小郡主，见着一个容貌略相似的就说是清瑶，可清瑶当年是在京城被贼人掳走，怎么会成为东羽靖国公府里的人，您快别惹王……” 啪！ 又是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在殿内响起。 不过这次巴掌是落在林侧妃脸上。 “走开，我要去看我的清瑶！” 宫氏一把推开拦着自己的林侧妃，跌跌撞撞地往席外走来。 “王爷……” 林侧妃倒在桌案上，一脸委屈地抬头看向上官锐。 “林母妃，您的脸在流血！” 上官锐正要喝着身后的近侍去拉人，宗王世子上官明指着林氏惊呼道。 血？ 林氏愣愣地将捂着脸的手放在眼前，果然上面有血迹，脸上更是传来一阵阵刺痛。 宫氏这个贱人！ 她素日就嫉恨宫氏的容貌倾城，远在自己之上，如今自己竟然被打得破相。 “父王，母妃怕是疯魔了，您快让人将她带回去，别让她在这里丢我们上官氏的脸！” 上官明转而嫌恶地看着自己的生母。 听到这话，林氏心里才好受了一点。 宫氏这次忤逆王爷，让王爷在人前丢了这么大的脸，就算回去也不会有好果子吃。 南玄女子最重三从四德，宫家也说不出别的话。 “宗王妃小心！” 宫氏扑到两人面前时，容玖借着躲避伸手扶了一把。 宫氏眼底闪过感激之意，倒不是为容玖扶她，而是为眼前这男子护着清瑶的动作。 虽然她知道女儿如今有了身子，自然不会真没轻没重地拉扯女儿， “还不快将王妃拉下去！” 这时，殿外上官锐的护卫也进来了，不过被殿内的羽林卫拦在宴席前。 “东羽陛下，妾身思女多年，请陛下允许妾身问这姑娘几句！” 宫氏转身对着明帝跪伏下去。 殿内随夫君而来的女眷心内又是一阵唏嘘，这位南玄的摄政王妃过得实在是凄惨了些，不过就是思女心切，见到一个容貌相似的丫鬟想问上几句，还要求着别国的皇帝做主。 “陛下，这是臣的家事，请陛下让臣的护卫进殿将她带走！” 上官锐此时对宫氏是恼怒之极，素日作出的那副疼爱妻子的模样早就一点不见。 “摄政王现在知道内外有别了，方才不也指着我们东羽自家朝堂的事说话吗？” 陈进讽刺道。 “陛下，这宗王妃瞧着确实可怜，不如就让她问上这丫头一句！” 这会儿说话的事安乐王妃夏氏。 这两人会开口众人都不觉得奇怪，陈进是铁嘴御史，安乐王妃又是个良善性子。 “打自己的女人算什么本事，看来南玄的摄政王是个只知窝里横的！” 武将说话，最是直白，何况方才上官锐对容彦博落井下石，东羽众武将心中本就心中不满。 “父皇，宗王妃只是想问这丫头这句话，想来也不妨碍什么，父皇向来仁厚，不如就成全王妃？” 太子齐云澜见着方才的景象，心底权衡思量多时，还是开口了。 “同为母亲，妾身心中也是不忍，陛下就让王妃问上几句吧！” 皇后顾云昭自是与儿子同气连声。 “陛下……” “摄政王，就让王妃问这丫头几句吧！” “多谢东羽陛下！” 上官锐还没出言反对，宫氏已经再次伏身下拜。 “这玉佩你从何而来？” 宫氏颤巍巍的手指着桃叶腰间的玉佩。 桃叶转头看了眼容玖，得到允准后才微垂着眼轻声说道：“奴婢前些日子在云州与家人相认，这是奴婢的娘给的，说当日她和爹收养奴婢时，奴婢身上就带着这物件！” 怕桃叶心情起伏伤到腹中孩子，今日的事容玖早先就告诉过桃叶，所以桃叶此刻说出的话和又惊又忐忑的神态旁人都瞧不出异样。 “姑娘是被收养的？” 宫氏又惊又喜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拉桃叶，但似又怕吓着眼前的人生生止住了。 桃叶自是点头。 “姑娘，能让我看看……看看你左耳后……” 宫氏几乎泣不成声，殿内的女眷不少眼眶都红了一下。 桃叶从容玖怀里出来，在宫氏面前矮下身子，偏过头去。 但很快就被宫氏扶住了肩膀：“这样就行！” 宫氏微倾着身子往桃叶耳后看了一眼，而后一声哽咽，将桃叶轻轻抱在怀里：“是清瑶，是我的清瑶，我的清瑶耳后就有这么一个胎记！” 胎记？ 殿内惊讶一片，这容家五少爷的通房真的是南玄摄政王的嫡女？ “王爷，她真的是我们的女儿！” 宫氏一脸期待地回头看向上官锐。 南玄摄政王再宠妾灭妻，自己的女儿总会认吧？ 殿内的人都是这般想的。 第348章 许南韶做证 但上官锐的反应却是出人意料。 “我看你真是疯魔了，清瑶耳后哪有胎记？” “是啊，姐姐定是思女心切，见着这姑娘容貌似极了姐姐，便想着是您与王爷的女儿！清瑶出生的时候，妾身已入王府，也是见上过这孩子几面的，她身上哪有胎记！” 林氏拿帕子捂着脸上的伤口，满眼的惊疑：“王爷，姐姐这两年一直在佛寺静养，是不是成日里独自一人想着小郡主，已经迷了心智！” “王爷……” 宫氏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陛下，话已问完，就让本王的护卫进来将人带走吧，王妃这两年时有疯癫之状，本王也甚是烦忧！” 上官锐冰冷的目光划过桃叶身上，为了宫家那些财产，这个女儿，留不得，至于宫氏这个女人，这次私自跟来东羽，倒也正好可以将人留在此处。 “王爷，妾身明明……” “将王妃带走！” 上官锐目光狠厉。 “陛下，南玄丞相之子许南韶求见！” 明帝正要抬手示意羽林卫放人，殿外一个小内侍跑进来跪地禀道。 他怎么会来？ 上官锐皱紧了眉头，他与丞相许文远在朝堂上抗衡多年，许家身后有世家支持，若不是他手上握着南玄大部分兵权，如今的南玄还不知在谁掌控之下。 今日他本是想阻止许南韶一道入宫，但昨日许南韶就差人过来说自己腹痛不适，不能一起入宫。 今日这两仪殿真是热闹，敏锐的东羽重臣从上官锐的神色中已经察觉到这位许少爷怕也不是个善茬。 “宣！” 明帝脸上的乏倦之意越发浓了。 内侍传唱声刚落，殿门口身着黛青色锦袍的许南韶缓缓步入。 “南公子？” 那日在春花秋月见过许南韶的大臣不由地喃喃出声，但不等人听见，忙又闭了口。 虽然东羽不禁止官员狎妓，但今日殿内的男子旁边都坐着自己的夫人，为了家里安宁，多一事还不如少一事。 “见过东羽陛下！” 许南韶在殿中站定，对着丹陛上的明帝俯身长揖。 “免礼！” 许是那补汤药效已过，齐泓明显有些力不从心，几次想伸手揉按眉心，但又不想在南玄人面前失了威严，只能暗自强撑。 还好殿内众人都被今日这一出又一出的事给吸引住了，也没人往齐泓那边看，但皇后顾云昭却是皱紧了眉头，明帝这些日子一直在贤妃宫中，她几日未见到人，今日过来凤仪宫的时候她都觉出明帝精神不太好。 “南韶本应同摄政王一同入宫拜见东羽陛下，但昨夜多用了些膳食，今日便没能早些起身，不过南韶对陛下神慕已久，所以还是撑着身子特意前来拜见！” 许南韶满脸恭谦之意，与方才态度傲慢的上官锐完全不同。 “来人，赐座！” 明帝背后满是冷汗，声音强自撑住了素日的威严。 “谢陛下！” 许南韶正要往上官锐那边走去，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转头看向旁边的人。 “宗王妃这是怎么了？” “这事与你无关，你们还不将王妃拉走！” 上官锐不耐烦地冲着后边的护卫道。 “南韶，你还记得年幼时与你母亲一起来王府看清瑶的事吗？我与你母亲说过清瑶身上有一个胎记！” 宫氏一脸希冀地看向许南韶，像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 “胎记？” 许南韶重复了一句。 “王爷，我看姐姐真是疯了，这许公子不过四五岁时见过清瑶一面，哪里能知道这些？” 林侧妃想到许南韶曾与宫氏的女儿指腹为婚，心中一紧，忙对着上官锐道。 “够……” “当然记得，清瑶妹妹左耳后有一个扇形胎记！” 上官锐这句够了还没出口，许南韶神色极是自然地点头。 “许公子，我知道当年你母亲是王妃的手帕交，但你也不能顺着王妃的癔症说话……” “癔症？我来东羽前，还去福安寺探望过，王妃身子康健得很，怎么这几日不见就染上了癔症？” 许南韶一脸奇怪地看着林侧妃道。 “而且小郡主耳后有胎记一事，当年跟着我母亲的丫鬟都知道，那时小郡主被人掳走，母亲还让人顺着这线索去寻过！” “这次我过来东羽，也有一个跟来照顾我起居，王爷一问便知！” “对了，宫家二少爷这次也过来东羽了，这胎记的事郡主的外家定然也是清楚的！” 许南韶神色自若地说完这些，忽而一脸惊喜地看向宫氏：“难道王妃找到清瑶妹妹了！” 一边说着话一边目光落在旁边的桃叶身上，眼底全是惊讶：“这位姑娘与王妃生得太像了，是不是就是……” 许南韶走近两步，一眼不错地打量着桃叶的面容。 感受到近处那道隐含警告的冰凉视线也没收回自己的目光。 他今日被逼到此处配合着演这场戏，总也要出口气。 第349章 跪拜亲生父母 “对，她就是清瑶，她身上的血玉佩和耳后的胎记都和我的清瑶一模一样！” 宫氏满脸激动。 “清瑶，我是南韶哥哥，你还记得吗？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 许南韶看着桃叶的目光充满着疼爱和惊喜。 桃叶瞬间感觉腰间一紧，不过那大手只是稍稍用力，并没有弄疼她。 “不记得了，娘说过我幼时发过高烧，醒来后就不记得过去的事了！” 桃叶靠在容玖怀里，一脸无措地摇头。 “没事，没事，日后我慢慢同你说，总能想起来的！” 许南韶说完后就感觉浑身发凉，笑容微僵，抬头与那道寒冰似的目光相对，眼里颇有些针锋相对和憋屈。 “南韶恭喜摄政王寻回爱女！” 对峙片刻，许南韶对容玖到底有些顾忌，转过身对着上官锐那边深深一揖。 上官锐的脸色青红交加，旁边的林侧妃眼底划过一丝不甘和狠辣，没想到这小贱人命这么大，这样都能活下来。 有许家在里面插一脚，又有宫家的人在，上官锐自然不能再说宫氏认错人。 “确实是喜事，本王没想到王妃阴差阳错，竟是真的找到了女儿，看来此躺东羽之行，确实不虚！” “实在是这些年冒充小女的人太多，本王不胜其烦，方才太心急了些！” 上官锐对着众人说道。 “既是本王的女儿，就不能再回去靖国公府，请东羽陛下做主！” 宫氏想认，认了便是，反正他原本也没打算让宫氏活着回去，这个女儿自然也没有活命的必要。 上官锐府中儿女众多，并不缺一个自幼离散的嫡女，而且这嫡女活着，只会碍事。 “摄政王怕是忘了一事！” 一直没有出言的容玖懒声开口了。 “桃叶如今是我的人！” “清瑶郡主之前只是你府中的一个丫鬟，尚无名分，如今既与摄政王相认，就该双手归还，难不成堂堂的郡主，还要在国公府做丫鬟！” 齐云湛一脸不满地开口。 他不能容玖和南玄摄政王的嫡女在一起，平添太子助力。 齐云湛方才也看出来了，上官锐虽然不是很想认这个女儿，但又忌惮妻族和许家。 这个南玄郡主身后，可是有南玄两大家族的助力。 “四弟此言怕是不实，这满京城谁不知道阿玖疼爱郡主，虽然郡主之前身份未明，只是一个寻常婢女，但阿玖却满心里都是她，连姨母素日都疼极了郡主！” “这不就是因缘巧合！” 齐云澜一脸欣慰地看向容玖和桃叶。 “陛下，南玄摄政王还要在京中逗留一段时日，不如就让郡主自行选择留在何处！这后边的事还可以慢慢商议着！” 顾云昭抢在韦贤妃开口之前道。 明帝齐泓已经有些撑不住了，额间也冒出了冷汗，他抬手按了下额头，似是难下决定，按了一会儿才抬头道：“那就依郡主自己的意思吧！” “陛下圣明，摄政王夫妇刚找回女儿，对郡主自然是愧疚疼爱得紧，郡主的话他们自然不舍得驳回的！” 潘胜安是鸿胪寺卿，接待外邦使者本就是他的职责，此言也不算突兀。 “清瑶，母妃都依着你！” 宫氏疼爱地看着女儿道。 上官锐脸上的青红色更明显了。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桃叶身上，寻常人得知自己一朝飞上枝条，定会忍不住心喜，怕是立刻都会跟了自己尊贵的亲生父母去，南玄摄政王的嫡女，比公主也不差什么了。 “我听五少爷的！” 出乎众人意料，桃叶看了眼上官锐和身前的宫氏，而后抬头注视着那张俊颜轻声道。 “清瑶！你是王府的郡主，哪有往别人府上去的道理！” 上官锐不满地冷斥一声，若想解决人，自是将宫氏母女留在身边的好。 “是啊，郡主，你可是我们王府的嫡女，身份尊贵，正该过呼奴唤婢，锦衣玉食的日子，况且王爷这些年一直想着你，如今见了人哪有不疼到骨子里去的！” “还是同你母妃一起随王爷回去！” 林侧妃这番话让殿内的女眷叹为观止，摄政王今日明显是被逼着才认下整个嫡女，哪里会疼爱，那面上只有厌弃。 不过这郡主此前只是国公府的婢女，就是被五少爷看上了，也只能做个微贱通房，林侧妃这话倒是能打动人。 “可我如今腹中已经有了五少爷的孩子，我不想离开五少爷！” 桃叶这句算是语出惊人，连容玖都蓦然垂眸看向怀里的人。 “那你便先跟着容少爷回去，母妃过些日子再去看你！” “不过先给你父王磕个头去！” 还是宫氏先说了话，不过她伸出欲拉桃叶的手却是在悬在半空迟疑，抖得厉害。 桃叶瞥见宫氏高高肿起的侧脸和满脸的忐忑紧张，伸手握住了面前清瘦的手。 “清瑶！” 宫氏含泪的美目中满是惊喜。 不过现在不是母女相拥哭泣的时候，宫氏拉着桃叶缓缓走到上官锐桌案前，而后不舍地放开。 “清瑶拜见父王！” 桃叶拾裙跪地，对着上官锐恭敬地拜下身去。 这礼行得就是在座的世家女眷都挑不出一点错漏，他们原本以为桃叶初知自己身世，又有这么一位疾言厉色的父王在，定会被吓得唯唯诺诺，但桃叶举止间，丝毫不见慌乱。 果真是皇亲贵胄之后，生来就带着贵气，不同凡响。 这些女眷早就忘了当初是如何将桃叶当做一个惑主，不知进退的狐媚子，可见一个尊贵的出身在这些人眼里还是极为重要的。 “起来吧！” 上官锐冷淡地叫起，面上怒色未退。 以他如今在南玄一人之下的位置，别说府上的人，就是整个南玄，有几人敢忤逆自己？偏偏整个刚认的女儿，竟敢当众反驳自己的话。 “小心些！” 宫氏知道女儿身子不便，忙蹲下身去搀扶。 但桃叶却是轻轻抓着宫氏的手摇了摇头，而后膝行退后一步，再次伏下身子：“女儿拜见母妃！” 宫氏的一片慈母之心受得起这一拜。 第350章 坦白 “快起来！” 宫氏这两日不知流了多少泪，唯有这次，这泪水里满是高兴的意味。 女儿的这声母妃，就是让她折寿十年她都愿意。 桃叶这次没有拒绝，顺着宫氏的搀扶缓缓起身。 “陛下……” “好了，既是郡主的意思，那先让阿玖将人带回去！” 齐泓摆手打断韦贤妃的话，他眼前又开始阵阵发黑。 韦贤妃本来面上还有些不甘，但看到明帝力有不支的样子，眼底有精光闪过，便不再说话。 得了明帝的话，容玖便揽着桃叶随着方才那内侍往殿外走去。 “今日事出突然，臣亲送摄政王和许公子回驿馆！” 潘胜安对着明帝拱手，明帝自是允了。 上官锐面色依旧不好，对着上边敷衍地行了一礼就大步往殿外去。 侧妃林氏被世子上官明扶着跟在身后。 “王妃请！” 许南韶落在后边，微微弯身，对着宫氏恭敬道。 这些人走后，殿内议论声此起彼伏。 “容家五少爷倒是好福气，随意收个通房还是南玄郡主！不过这郡主也是，既知道了自己身份，就该跟着自己亲生父母走才是！” “你懂什么，那才是人家的聪明之处，郡主终究只是个身份，也要有命享才是，看南玄这位摄政王宠妾灭妻的劲，再有那位林侧妃的高明手段，一个半路认回去的黄毛丫头，怕是不好过。” “也是，你瞧那摄政王妃出去时面色灰败，一副对自己夫君心死的模样，可见这摄政王啊……” “陛下，您是不是又头疼了，妾身扶您回宫歇息！” 丹陛上，韦贤妃一脸担忧地看着明帝。 “陛下身子不适，该叫太医过来看一眼……” “不必劳烦皇后了，朕去贤妃宫中歇会儿就是！” 齐泓明显不想让顾云昭多问自己的身子状况。 “皇后放心，妾身必定伺候好陛下！” 贤妃韦氏忙殷勤地上前扶住明帝，得意挑衅地看了一眼顾云昭。 **月满心不忿，想要说上几句，但被自己母后狠狠瞪了一眼，只好不甘不愿地忍住了。 “父皇，那靖国公的事……” 明帝刚要往丹陛下走，下边立着的齐云湛问道。 “你亲带羽林卫守住靖国公府，不许人外出！” “查问一事，就交给谢太傅和陈御史！” 明帝说完这些就示意贤妃和贴身内侍扶自己下去。 齐云湛还想说些什么，但收到自己母妃的眼神示意，只得先拱手应了。 “臣遵旨！” 谢渊和陈进自是恭声遵旨。 至于那些武将们，本来听着陛下将把守靖国公府的差事交给雍王，还想劝谏上两句，但听到后边那句，倒没了话。 谢家虽然与雍王是姻亲，但谢渊为官的名声不错，至于陈进，那就更清正了，绝不会偏着雍王那边。 明帝就算身子不济急于回宫，也不忘安抚这些武将。 “去吧，顺带帮我看一眼你顾姨！” 随着众人出了殿门，裴维南刚要开口说话，宋月微就看着儿子轻声说道。 “母亲放心，儿子会小心的！” 裴维南行过礼后就如往常般吊儿郎当地往前走去了。 宋月微此时才露出担忧的神色，嘉远伯将自己夫人揽在怀里：“夫人，别担心，儿子心中有数的！” …… 容彦博和容玖刚回府，雍王齐云湛也带着羽林右卫的人赶到了。 “奉父皇旨意封闭国公府，国公府上下不得私出！” 转眼间，上百羽林卫已将国公府团团包围。 这些门房下人都吓得不轻，有几个还无措地奔逃起来。 “父亲，这是怎么回事？” 容玥的消息倒是快，容彦博刚迈入自己院子，人就已经到了。 “人呢！” 容彦博却是不待与长子说话，而是转向后边的亲卫怒声道。 “五少爷先去了后院，应该是去夫人那边了！” 亲卫禀道。 “父亲，是不是五弟在宫中惹了什么祸事？五弟就是这样的性子，您别气着自己……” “为父有些事要办，你先回去吧！” 出乎容玥意料，容彦博竟然没接这话，而是摆手让长子先退下。 “是！父亲若有事，尽可唤儿子前来！” 容玥眼底闪过一丝暗色，面上恭敬地行礼告退。 “国公爷，属下去后院将五少爷叫回来？” 近卫见容彦博用力地按着眉心，弯身请示道。 “你去将多宝阁最上面的匣子取来！” 容彦博摇摇头，随即另外吩咐了一句。 “是！” 未几，近卫将一个黑漆匣子放在高几上。 容彦博打开，看了里边的信件，果然少了那封王珪腊月初寄来的信件。 啪！ 手下的高几几乎要碎裂开来。 他一生高傲自负，没想到平日里孝顺乖巧的女儿竟然真在背后捅了自己一刀。 “将匣子里的信都烧了！” 容彦博吩咐近卫道。 “另外传令下去，若没陛下明旨，不许任何人进入国公府，雍王也不行！” 雍王狼子野心，不得不防。 这边容玖带着桃叶往顾云卿的院子走去，半路上，容玖怕桃叶累着，便将人抱在了怀里。 “阿玖，这是……” 进了屋子，容玖也没将人放下来。 “五少爷！” 桃叶脸色微红，他们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但在夫人跟前，五少爷和她，一向是规规矩矩的。 “别乱动！” 容玖温和地斥了一声，半蹲着身子小心地将怀里的人放在地上。 顾云卿看着儿子这番动作脸上的疑惑更浓，外边的事还未传到她这边来。 “儿子是来和您请罪的！” 将桃叶放下后，容玖就掀袍跪落在地。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有什么话慢慢说就是，今日你不是去宫中赴宴，是皇后和太子……” “不是，母亲先坐下，是今日宴会上，发生了几件事，容儿子慢慢说！” “今日南玄……” 容玖怕吓着顾云卿，将事说得尽量缓和。 不过就是如此，顾云卿也被惊得满脸木然。 “你说桃叶是南玄摄政王的嫡女？” 顾云卿愣怔了好一会儿，才将目光挪到一旁低首侍立的桃叶身上。 第351章 顾云卿庆幸 “方才在殿上，桃叶已经与南玄摄政王和王妃相认！” 容玖道。 “这是好事啊，你请什么罪，难道是为着你父亲的事，云州这事也怪不得你！” 顾云卿好一会儿才回过神，看向还跪在地上的儿子。 “夫人，是我和五少爷有事瞒着您！” 桃叶在容玖身边缓缓跪下。 “在云州时，五少爷和我被困在山下，那日五少爷发着烧，抱着我神志混乱……回来后又一直昏迷着……几日前就发现自己有了身子，但因着心里惧怕，没敢告诉您！” 桃叶顶着旁边不满的目光自己将事说了，而后认真地磕下头去。 “有了身子？” 顾云卿还在为桃叶的身份惊异，此时更被桃叶这番话直接愣在了榻上。 “秦妈妈，快将人扶起来，这有了身子的人可不能这么跪着！” 顾云卿反应过来方才桃叶话里的意思，急声吩咐道。 “姑娘，不，郡主快起身，地上寒凉着呢！” 秦妈妈自是高兴，她早看出五少爷对桃叶格外上心，先前还为着桃叶的身份惋惜担忧，如今可不正是巧了，可见连上天都庇佑夫人母子。 “多谢秦妈妈！” 桃叶低头起身。 “快来我身边坐着！” 顾云卿亲自携了桃叶的手，让她与自己一道坐在榻上，满脸的怜爱，问了好几句身子好不好的话，桃叶都轻声回答了，少了几分往日里的小心，但话语里恭敬依旧。 “夫人，五少爷还……” 说了快半刻钟，轻声提醒了一句。 “起来吧，今日看在桃叶的份上就饶了你！” 顾云卿早就发现桃叶的目光一直往地上偷眼瞥去。 这么大的事桃叶哪有本事也不敢瞒着自己，肯定是自己儿子的意思。 儿子为着旁人瞒着自己，她是有些气怒的，但此刻她心底更多的是庆幸。 若桃叶没有这层尊贵身份，她得知此事确实会震怒，兴许会怜惜桃叶当初救了儿子心内不忍，兴许会为了将来儿子正妻的体面赐下一碗药。 还好如今这事才是最好的结果。 “母亲若是生气儿子就继续跪着！” 容玖跪在地上玩笑道。 “再胡闹？快起来！” 地上寒冷，顾云卿尚且怜惜桃叶，怎么舍得儿子跪久了。 “那就多谢母亲开恩！” 容玖笑着从地上起来，在丫鬟刚搬来的圆凳上坐下了。 “你父亲的事可是要紧？” 多年真心消磨，顾云卿对容彦博早无半点情谊，但父子人伦难断，她只是怕牵连自己的儿子。 “不妨事，府里的事有儿子在，母亲只管放心！” “夫人，国公爷请您和五少爷即刻去前院议事！” 容玖话音刚落，屋外就有一道冷肃的声音响起，是容彦博身边的军士。 顾云卿微皱了眉，不过府上出了大事，容彦博作为一家之主，要商议些事也无可厚非。 “过去听听吧！” 顾云卿对儿子说了一句，又看着桃叶迟疑道：“你就留在这边，免得……” “让她一起去吧，如今府中人心惶惶，母亲若是不在，这院子里也未必安生！” 别说国公府内有不少魑魅魍魉，还有在宫里时，容玖就发现上官锐和林侧妃看着桃叶时，眼里闪过的杀意。 他不会留她一人呆着。 “也是！” “秦妈妈，你叫几个粗使婆子，将后边的软轿抬过来，让桃叶坐着！” “你身子素来弱，又是几番大病，如今脸色还白得很，可经不起走这么多路！” 见桃叶要开口推辞，顾云卿忙拍着她的手温声劝道。 “母亲的软轿宽敞，不如你们两个都坐着轿子去，儿子在旁边跟着！” 容玖建议道。 “好，就依你！” 看桃叶这样子，也是不肯自己一人去坐这软轿的，左右都是两个孩子的孝心，顾云卿心底十分高兴。 就这样，顾云卿带着桃叶在软轿上坐着，容玖在轿子边跟着，一路过去，府里见着的下人无不惊讶。 顾云卿怕颠着桃叶，一路都吩咐抬轿的婆子行得慢些，稳些，所以三人到前院时，府里的主子，除了老夫人曹氏，一个不缺都到了，连已经显怀的杨氏都已经到了。 正厅里，容彦博坐在首位寒沉着脸，罗姨娘在旁边轻轻抽噎着抹泪，杨姨娘被绿筠小心扶着站在一边，容玥，容瑛，容玟三个在下边垂首站着，张德音和常秀则在自己夫君身后立着。 “过来坐吧！” 见到门口的顾云卿三人，容彦博淡声说了一句。 顾云卿微挑了眉，他们夫妻相见，多是横眉冷对，今日倒是奇了。 她对儿子使了个眼色，便面色如常地走到了容彦博旁边的椅子上坐下。 “慢些！” 容玖看也没看满屋子的人，扶着桃叶在顾云卿下首的椅子上坐好，而后自己也悠然自得地坐下了。 屋子里众人的目光都挪了过去，张德音没忍住：“五弟，你也太不知规矩了，自己在父亲面前放肆也就算了，如今一个身份卑贱的丫鬟竟也敢当着主子的面安然坐着！” “是啊，五弟，你这怜香惜玉的劲都摆到父亲面前……” “闭嘴！” 容彦博随手砸了手边的茶盏过去，正好扔在容瑛的头上，瞬间砸出一道深红的印子。 “疼……儿子知错！” 容瑛刚要呼痛，就触到自己父亲冷沉的目光，忙瑟缩着往地上跪了，连地上的茶水湿了袍服也顾不得了。 容彦博冷哼一声，转过了头。 容瑛极惧容彦博，没有得到话也不敢起身，只好垂着头继续跪着。 罗氏看着儿子狼狈的模样，满脸的心疼，刚要婉转劝说，外边传来一声呼喝声。 “放开我，谁给你们的胆子这般拉扯我！” 容淑不满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国公爷，二小姐带到！” 压着容淑进来的两个军士在旁单膝跪地。 容彦博摆手。 两个军士退出，下边就只剩下被压跪在地上的容淑。 “国公爷，淑儿这些日子一直跟着贤妃娘娘赐下的宫女学规矩，不知做错了什么？” 罗氏胆战心惊地看着女儿被军士粗暴地按跪在地，女儿的身子如今可是金贵得紧。 第352章 将容淑送去雍王府 “你自己问问你的好女儿做了什么？” 容彦博回府后仔细回想了这几日的事，这些日子容淑确实进入自己书房频繁，每日送汤送水，三日前还独自在书房待了一刻钟，除此以外，没有人进过自己书房。 再有雍王的话在，容彦博心中既失望又愤怒，除了长子长女，他最疼的就是容淑，为了女儿的名声，他甚至答应与雍王府结亲，可没想到这女儿就是如此孝顺自己的。 “淑儿不知做错了什么，惹得父亲动怒，父亲若是生气，只管责罚女儿就是，千万别气伤了身子！” 容淑看着容彦博的怒容，心底有些发慌，但她自认行事小心，父亲又一向疼她，应该不会怀疑到她身上。 “你这个孽女！现在还在我面前扯谎！” 若是往常，容淑这般作态，容彦博早起了疼爱之心，但今日，他只觉得满心愤怒。 他之前有多不可置信，现在就有多愤怒。 “你说，你是通过府里谁的手，将本公书房的信交到雍王手上的？” 容彦博本就没有耐性，也不想和容淑继续纠缠，直接拍着桌子问道。 “什么信？淑儿不懂父亲的意思？” 容淑脸上有短暂的慌乱，不过很快掩饰住了。 但一直盯着容淑的容彦博却是将这慌乱看在眼里，心里的失望和愤怒尤甚，再无半丝期待。 “国公爷是不是误会了，淑儿素日最是孝顺您，怎么会偷拿您书房的信件，妾知道，近日国公爷因着……恼了妾，不愿信妾的话，但淑儿是您从小疼到大的……” 罗氏在容彦博身前跪着，一面委屈含泪地说着，一面还往顾云卿脸上看一眼。 自从杨氏怀了孩子，罗氏在府中行事就处处不顺，偏偏清风苑被弄得跟个铁桶一般，她连下手都没机会。 以杨氏母子在府里的根基，哪来这些本事应付自己。 府里能给他们撑腰的，唯有夫人母子。 一面伏低做小，一面陷害顾云卿，这是她惯常做的事，但今日恐怕让她失望了。 “本公素日真是瞎了眼，十几年里疼出这么一个吃里扒外的孽障，你当这话是谁告诉本公的，是雍王在陛下面前亲口说的，好一个大义，好一个孝顺女儿！” 罗氏后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容彦博一脚踹了上去。 顾云卿喝着茶，连眼皮都未抬。 “不可能，雍王他……” 容淑喃喃道。 王爷怎么会说出自己？ “原来这信不是二妹偷拿给雍王的，父亲，这是好事啊，等谢太傅和陈御史过来，让二妹与雍王当场对质不就行了，不就能说明雍王居心叵测，兴许陛下觉得这信也是他为了陷害父亲让高人伪造的！” 容玖将下人刚上的茶盏递给桃叶，懒声说道，语气里甚至有些庆幸。 “不……” 听完容玖的话，容淑下意识地摇头。 “父亲，淑儿……” 说完这个不字容淑才觉得不对，忙要砌辞解释，但容彦博能成为东羽的常胜将军，不是蠢人，从前只是觉得后宅内院之事无关紧要，再加上对顾云卿不满，才会被罗氏母女哄得团团转。 “够了，本公不想再听你狡辩！” “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本公今日便替祖宗清理门户！来人，将容淑拖下去杖责，问出府里替她传消息的人是谁！” 他已经问过大管事，贤妃送来的那两个宫女并未出过府，这信能到雍王手上必定是府中下人的手笔。 容彦博话音刚落，门外就有两个军士进来要拖容淑出去。 “国公爷不可！” 被踢翻在地的罗氏忙跪爬着上前想拦住这两人。 但容彦博院子里的军士向来只听他一人的话，哪里会理会罗氏，直接上前押着容淑就要起身。 “不许碰我，我腹中有雍王的孩子，谁敢动皇家子嗣！” 容淑惊慌之下大喝一声。 厅里众人都被这话惊了一下，容彦博浓眉紧皱，抬了一下手。 两名军士忙放开容淑，退在一旁。 “怎么会，妾记得大少爷寿辰那日，二小姐只是被雍王唐突……两人并未……” 最先开口说话的竟是素日性子最为懦弱的杨姨娘。 细听来，她的声音还在发颤，不过此刻正好合了众人的惊讶。 容彦博当然也记得当日容淑的说辞，为护着女儿，他还严斥了想要给容淑验身的顾氏一顿。 欺瞒！哄骗！ 原来自己的二女儿早就有了外心。 “女儿与雍王，早就情投意合，如今腹中的孩子已有两月，父亲若是伤害皇孙，陛下和雍王定会追究，何况淑儿告父，是大义之举，若是父亲责罚女儿，不是打陛下的脸？” 容淑这会儿也明白自己已经没了退路，而且腹中的孩子是她的依仗，绝不能有失，这一番话说得极为冷静坚决。 “父亲息怒……” 立在容彦博下首的容玥躬身上前，但刚提了个头另一边的顾云卿就开口了：“国公爷，妾身听阿玖说过今日两仪殿上发生的事，陛下现在心里正对您不满，容淑腹中有雍王的孩子，确实不能轻动！” “不如就将人直接送去雍王府上，国公爷也不必瞧着人生怒！” 顾云卿前些日子常去永宁侯府，与自己大嫂闲聊过不少，陛下忌惮靖国公府的兵权，不是一日两日的事，如今抓着这个把柄，定然不想轻易放过，若是容淑腹中的孩子有个好歹，便是又送了一个现成的把柄上去。 “父亲，儿子觉得母亲此言有理，以二妹怀孕需要精心照料为由送到雍王府上，既可以在陛下面前表明您的态度，也可以让众人知道雍王早就对国公府别有心思！” 说话的是三少爷容玟，他前些日子刚得了进士之名，虽不至骄傲自得，但立在自己父亲面前说话，已没有往日的唯唯诺诺。 “父亲，儿子觉得此事不……” “儿子觉得三哥说的有道理，雍王敢对付国公府，父亲也该还以颜色，要不然朝臣岂不是觉得父亲好欺！” 容彦博往下看了五子一眼，竟是点了头。 第353章 郡主作何打算 “你安排一下，将这孽女即刻送出门，跟外边的羽林卫说一声就是，陛下不是让雍王负责看守国公府？” 容彦博转头看向旁边的顾云卿，语气比之往日，竟要温和许多。 “国公爷放心，妾身定会将此事安排妥当！” 顾云卿平静地应了。 “今日就将人送走，只是为人妾室，嫁妆陪房什么的也不必准备，除了贤妃送来的那两个宫女，她屋子里那些下人你看着处置了！” 桃叶听着上边这些满含怒意的话，国公爷的性子，当真是恨之欲其死，这是要断了父女情分。 但现在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若是太过薄待二小姐，定会给雍王一派的人口实。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旁边的人身上，她能想到的事五少爷自然也能想明白。 容玖感觉到桃叶的目光，偏头看了过来：“可是累着了？” “你腹中的胎儿还没安稳下来，这厅里吵吵闹闹的，要不让阿玖先陪你回院子？” 一听桃叶不舒服，顾云卿也忙看过来。 “我没事！” 桃叶没想到自己只是看了五少爷一眼，竟引得两人如此，脸上都泛上了薄红。 “这丫头有了身孕？一个通房丫鬟竟然敢……” 张德音声音骤然高了起来。 “张氏，你闭嘴！” 顾云卿怕桃叶被惊到，立时呵斥了一声。 “母亲见谅，德音也是为了府里的规矩这才失……” “张氏失态也不是这一两日的事，你这次科举落第，她成日里担忧你，怕是要将自己熬坏了，得了闲还是多陪陪她，她可是为着照顾老夫人才没了孩子，别让张家觉得我们亏待了人家的姑娘！” 容玥谦恭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顾云卿三言两语打断了。 但就是这三言两语，容玥夫妻两个都变了脸色。 “母亲教训得是！” 容玥往自己父亲面上看了一眼，但容彦博只端坐在上首，一脸怒气地看着下边的容淑。 五弟今日这般没规矩，父亲竟是连句话都没说，连一个微贱的通房安然坐着，他也当没有看见。 今日宫里，除了雍王告发父亲的事，究竟还发生了什么？ “大少爷……” 张德音见自己夫君为自己赔罪，心中又愧又恨。 这个婆母真是好手段，如今竟连公爹也被哄得疏远夫君。 “国公爷，容淑毕竟是国公府的二小姐，府里也不缺钱财，嫁妆我会让秦妈妈按规矩备了，至于她院子里那些下人，若是愿意跟着出府，也让容淑带着！” “如此，雍王也说不得什么！” 顾云卿不想再在这里耽搁，干脆利落地说道。 “国公爷，淑儿若是这般去了雍王府，哪里还有颜面，求国公爷和夫人开恩，莫要将淑儿有孕的事传出去！” 罗氏膝行到容彦博面前苦苦哀求道。 倒不是她疼爱容淑，而是经过容淑这么一闹，日后她和瑛儿只能指望这个女儿。 罗氏也是今日才知女儿偷拿了信件出去，她是希望雍王登位，但到时雍王必定不会放过国公府，容淑只能依附着雍王的宠爱才能爬上去。 可罗氏也明白，雍王能在众人面前道出女儿，可见是个薄情阴狠之人，若是因着淑儿的事坏了他的名声，他不会怜惜，只会厌弃。 “求您看在妾这些年一丝不苟地伺候老夫人和您的份上，给淑儿一条活路，妾求您了！” 罗氏拉着容彦博的袍服，微偏过头低着，只将侧脸露在容彦博面前。 如此姿态，她与容彦博的原配，能够似足六分。 这些年，她能得容彦博的心，除了素日伺候妥当，更是为着她有意模仿先夫人。 “父亲，女儿是一时情迷心窍才做错了事，求父亲再疼女儿一次！” 容淑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方才还一脸傲气地和容彦博针锋相对，这会儿竟然能红着眼跪地哀求。 母子两个垂首低泣，一派可怜凄惨模样，还在地上跪着的容瑛也跟着求情，只有常秀事不关己地立在一边。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本公成全她拣着高枝飞！” “来人，将二小姐带回自己院子！” 容彦博向来自傲，被自来疼爱的女儿背叛，只剩满心的怒火，哪里还会起怜惜之情，若不是容淑怀了雍王的孩子，他打死容淑的心都有了。 “是！” 军士这次毫不犹豫地将人拉走，罗氏怕没了容淑肚子里的指望，忙跌跌撞撞地跟了过去。 “日后谁若是再做吃里扒外的事，别怪本公狠心不念父子之请！” 罗氏母女走后，容彦博沉着脸看了一圈自己几个儿子，目光在最近的长子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 容玥心头猛跳，怕被人看出端倪，只好作出一副恭敬聆听的模样，至于容瑛和容玟，自是更加恭敬地应是，唯有一边椅子上坐着的容玖，掀了袍子起身。 “父亲训话完了？儿子先回了！” “站住！” 容彦博先是冷斥了一声，而后对着其余人道：“你们几个都先退下！” “儿子告退！” “儿媳告退！” 容玥和容瑛夫妇神色各异地往厅外走去。 “郡主日后是什么打算？” 等厅里的下人也退出后，容彦博看着桃叶问道。 “南玄摄政王上官锐这些年一直不死心，想要侵扰东羽边境，郡主若是留在东羽，怕是日后也难做人！” 桃叶南玄摄政王嫡女的身份自然够尊贵，但容彦博对上官锐行事一直看不上眼，并不想幼子结这门亲事，尤其容玖这个儿子在他眼里，已是今非昔比。 “父亲，这事不劳您操心！” 容玖起身将桃叶从椅子上扶起，揽着人冷声说了一句就要往门外走去，但带着薄茧的手却被握了一下。 抬头看着身边的人，却见那双明眸坚定沉静，已没有往日的怯弱谨慎。 容玖下意识地顺着桃叶的意思放开手。 “国公爷今日也见到了，摄政王眼里，我这个嫡女并没有多少分量，今日认亲，也是迫不得已！” “我不想去南玄，母妃疼我，自然会尊重我的意思，有许家和宫家两大家族掣肘，摄政王也不敢强逼我回去！” “所以国公爷不用担心我会给府里带来麻烦，就是有，我相信五少爷也定能解决！” 桃叶立在当中，并没有被容彦博的冷厉威势所摄，说话时既不倨傲也不胆怯，沉静大方。 “你若是真心为他，今日就不该跟着回府！” 第354章 慌乱 容彦博面色稍缓，但脸色依旧不怎么好。 桃叶没有再接这话，她方才这话也不是说给国公爷听的，而是为了安夫人的心。 “国公爷素来不管阿玖的事，他们俩的事就不劳您操心了，妾身自有安排！” 顾云卿起身到了桃叶跟前：“走吧，宫里的宴席定是吃不好的，我来时已经让秦妈妈去知会你们院子里的小厨房做了些清淡滋补的膳食！” 说完携着桃叶的手就要往外面去。 “顾氏！本公是……算了，你们先出去！” 容彦博脸上恼怒，只觉得自己的一番好意母子两个谁也不领情，但话到一半，又顿住了。 “容玖留下！” 让儿子单独留下，顾云卿自是不愿，谁知道她这个眼瞎的丈夫会不会将气撒在自己儿子身上，但容玖却抢在她之前开口了：“母亲先带桃叶去花厅等一会儿，我正好也有事要与父亲商议！” “那……那好！” 顾云卿得到儿子安抚的目光，还是迟疑着应了。 好在她这儿子如今也不是个乖乖认打认罚的。 “父亲，郡主的事儿子心意已定，希望您不要插手，日后也不要在她面前说这些话！” 容玖目送两人出去，转回身对着容彦博道，眸光清冷。 “不过一个女人，你想要留在身边就算了！” 容彦博正要发火，但他留下幼子确实有要事商议，便冷哼一声揭过了此事。 “你今日在殿上直接替为父认罪，是另有打算还是……” 要是往日，容彦博回来必定会不由分说地责罚容玖，但如今府中几个儿子里，老二是个无脑的，老三性子沉闷，长子……他暗自叹了一口气，也唯有这个幼子能顶几分用。 “陛下想要的，一直是父亲手里的兵权，不过碍于那些追随您的武将，他不敢也不能直接将兵权收回，今日雍王的弹劾，正中他意！其实您与王将军私下通信一事，可大可小，全在于陛下的心意！” “这些，父亲应该都明白，不然在两仪殿上，父亲早就责骂儿子了！” 容玖自顾自地在椅子上坐下。 “你是要为父主动交出兵权？照你的说法，陛下早就对我有了嫌隙，我若是将兵权交出，靖国公府岂不是要成为俎上鱼肉？” 容彦博狐疑地盯着五子。 “那父亲就等在府里，等雍王再找出您其他欺上瞒下的事，儿子相信，这些事应该不难寻，人心思变，父亲不屑站队，六卫的将领们可不都是这般想的！” “尤其今日陛下的心思表露得如此明显！” 容玖没有说服自己父亲的意思，而是懒声回道。 容彦博却是没有立刻发火，他这几年在军中事务上一向说二不二，别说兵部，就是明帝的话他也能当场驳回，自然不是无缝的鸡蛋。 “你想要帮太子？” 容彦博虽是这般问着，但心底尤其疑惑，他近来越来越看不透这个儿子。 “帮太子？父亲难道没有问王将军云州之事的细节？” 容玖不答反问。 容彦博口上一滞，他当然问过王珪云州之事的详情，所以这会儿才觉得心有疑惑，幼子一向和东宫亲厚，本该帮着太子坐实雍王的罪名，但前些日子，在朝堂上被陛下问及与雍王相关的事时，总是避重就轻，甚至为雍王开脱。 但幼子怎么也不可能与雍王联手。 “父亲放心，儿子与您一样，只知效忠陛下！” “至于要不要主动提出交出兵权，父亲自己做主就是，儿子先告退了！” 容玖慵懒地起身。 这次容彦博没有喝止，只是坐在椅子上紧皱了眉头。 “母亲！” 花厅里，顾云卿看到毫发无伤的儿子，才放下了心：“你带着桃叶回自己院子，我先去料理一下容淑的事！” “五少爷！” 顾云卿一走，容玖就将人打横抱起，桃叶忙轻呼了一声。 容玖却是一言不发地抱着人往外走，俊脸微沉。 难道五少爷和国公爷谈得不和，桃叶心底暗想，不过五少爷如今应该不会朝自己撒气。 嗯呜！ 桃叶没想到，进了书房，五少爷刚在暖玉榻上放下自己，整个身子就倾了上来。 玉榻上垫着厚厚的锦褥和绒毯，倒不会弄疼了她，但她快呼吸不过来了。 等容玖从榻上直起身子时，桃叶一张芙蓉脸已如粉霞一般，唇上更是比那胭脂都要红艳几分，口里的娇喘还在不断溢出。 她甚至能感觉到唇上传来丝丝疼痛。 怒气？这怒气还是冲着她来的，桃叶有些不解。 难道是方才在国公爷面前，她坚持要自己开口，五少爷心里不满。 可是她已经不是当初不能多说一句话的婢女，以后总不能事事依附着眼前这人过日子。 为奴为婢时，她尚且不愿一直跌落尘埃，何况如今。 可是五少爷是不是已经习惯自己言听计从，乖巧柔顺，桃叶眸底闪过一丝暗沉，胸口闷闷的。 “怎么了？是不是又难受了？” 容玖见着桃叶蹙紧了眉头偏过头去，顾不得还生着气，忙将桃叶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身上，手足无措地轻拍了拍桃叶的背。 桃叶喉咙里却是泛起一阵恶心，来不及推开身边的人，就将宫宴上的吃食吐了出来。 “你这……行云！” 容玖看着怀里的人无力地伏在自己膝上，自来慵懒清冷的嗓音都变了。 “五少爷？” 行云进来后见着桃叶的模样和自家少爷那慌忙的神色，心里一个咯噔，难道桃叶姑娘出事了。 “快去叫田府医过来！” “是！” 行云正要转身退出，在门口处却碰上了一人。 “裴大少爷来得正好！” 裴维南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行云一把拽进了屋子。 第355章 风雨欲来 “诶诶诶，别扯我袖口啊，我这衣服可是为了今日的宴会让锦绣阁特地做的，一百两银子……” “这是……” 裴维南正甩着袖子，一见到玉榻上两人的姿势不禁止住了口。 “快过来把脉！” 容玖见着裴维南，心底松了口气。 后边行云忙搬了圆凳过来。 裴维南知道桃叶的身子状况，不再废话，掀袍坐下。 “先起来！” 容玖轻手轻脚地将人扶起。 就这会儿功夫，桃叶脸上的绯色已经一丝不见，甚至有些苍白。 容玖眼底闪过一丝自责，一时找不到罗帕，就用食指指腹将桃叶嘴角边的银丝轻轻擦去，这才托着桃叶的手递到裴维南面前。 “怎么样？” 裴维南三指刚按上，容玖就迫不及待地开口问道。 裴维南都没有理人，等把脉把得差不多了，才开口：“首先，鄙人虽然能与神医比肩，但也不能按上就把出脉象，其次，你家小美人是因为心绪起伏才变成这样，不过腹中的孩子没事，应该还是因为身体虚弱导致怀娠反应比旁人大些！” “多谢裴大少爷！” 桃叶稍稍正了正身子，嗓音稍显虚弱。 容玖眼底的愧疚和疼惜浓得不行，薄唇却是微抿着，裴维南看出两人之间有些不对，转头对着容玖一脸嫌弃道：“快去换身衣服，你家小美人如今可闻不得这些！” 容玖见桃叶抓着榻上的软枕撑着身子，垂了垂眸光，而后起身往门口走去。 “喝口温水润润口！” 裴维南起身去桌上给桃叶倒了一盏水。 桃叶谢过，喝了两口，嘴里的苦涩味道好了些。 “容五看着性子清冷，但实则并非冷情之人，只要他看重的人，就会护在自己羽翼之下！” 裴维南似是没有看见桃叶抬起的目光，继续说道：“早在去云州前，他就有意娶你为妻，甚至请我的母亲明里暗里地劝顾夫人，不过他决定的事，就算顾夫人不答应，他也不会放弃！” 桃叶握着手上的茶盏，她明白裴大少爷的意思，是想说五少爷待她好，愿意娶她，并非是因着自己刚得到的郡主身份。 其实，她在云州时就有些猜测，但她不敢这般想，怕落了空，真心付出简单，收回却是极难，哪怕那时她已经下意识地依赖这人。 “你们的过去因着当初身份悬殊，定有许多不如意之处，郡主就算对他心有怨怼也是应该的，只是郡主既然打算留在他身边，还是往前看的好！” “我对五少爷并无怨怼之心！” 门外，一道清冷的群青色身影停住了脚步。 “只是世间道理易懂难为，没有人可以完全将以往完全抛在脑后，不过为了腹中的孩子，我会尽量不胡思乱想！” 桃叶抚着尚未显怀的腹部，眼底闪过一丝坚毅和温柔。 “郡主能想开就好！” 裴维南刻意抬高了声音。 门外的人却没有立时进来，而是又等了片刻，才步入书房。 “你先靠一会儿缓缓，南云再过半刻钟就会将膳食送来，你挑几样爱吃的留下！” 容玖温和了神色，将桃叶抱在榻上靠着。 “我知道了，裴大少爷过来应是有要事，五少爷去吧！” 桃叶垂目看着刚盖在身上的柔软的锦被，轻声说道。 看着两人进了里间，桃叶才靠着软枕转过身子去，眸子微红。 桃叶不是伤春悲秋，执着过去悲欢的人，但许是怀着孩子，心思起伏得厉害。 世人谁不会委屈伤怀？只有不敢委屈！ …… 多宝阁后边。 “你都听见了？” 裴维南压低声音问道。 容玖垂眸不语，不过他的反应本就在裴维南预料之中：“小美人从前跟在你身边受了不少委屈，差点连命都丢了，怀个孩子又受罪成这样，现在要她心无旁骛地信赖你，确实有些为难人，就是使使性子你也该忍着！” 裴维南特意用戏谑的口吻说话，他虽不知两人之前发生了什么，但以他对好友的了解，大概也能猜出一些。 “宫里查探得如何？陛下的身子要紧吗？” 容玖眉心拧了片刻，默然半晌，放在桌下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抬起眼皮。 “恐怕不好！” 说到这个，裴维南马上换上严肃的面容。 “你方才也在殿上看到了，陛下的身子虚得很，若不是今日两仪殿上的事层出不穷，众人怕是早已发现了！” “能看出陛下的病状吗？” 容玖问道。 “陛下从丹陛上下来时，我仔细看过一眼，只能看出他的病症应该不是这两日才起的，至少有了十余日！” 裴维南皱紧了眉头。 “但这几日的朝会，陛下似乎并无大碍！” 容玖轻声自语道。 “还有一个坏消息，出宫前我姐姐让内侍传了信给我，近三日除了贤妃，连皇后都见不到陛下一面！” 两人脸色都沉凝起来。 明帝的病情，透出一股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过我这次过来，还有一个不知好坏的消息！” “许南韶想跟你做个交易！” 裴维南说到这里特意顿了下，往容玖脸上盯了几眼，却只看到一张平静无波的冷脸。 “你怎么一点都不急，不怕人家想要的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巴往多宝阁外边抬了一下。 “说！” 容玖虽然不满小丫头曾与许南韶有过婚约，但他也知许南韶为人，权欲心重，不然也不会以商人身份在东羽蛰伏多年，他想要的，不是小丫头，而是小丫头身后的宫家财富。 “真是无趣！” 裴维南玩笑着抱怨了一句，脸上马上恢复了正色：“他不想让上官锐全须全尾地回南玄，若是我们可以助他，他可以将雍王谋反的证据交给我们！” “除了上次被我们端掉的别院的一干暗卫，韦家也帮雍王网罗了不少江湖人士，都是州县的强匪山贼，被养在雍王的封地雍州。” “五日前，这些人都以护卫的身份进入了韦府！” “这些人中有一个，是许南韶安插的人，而且许南韶手上还有雍王给雍州刺史的一封亲笔书信！” 第356章 交易为谁? “我们虽然能顺着许南韶给出的这些消息自己去查，但如今宫里宫外的形势都等不得，就连靖国公手下的六卫，也绝非铁板一块，太子和雍王这些年一直明里暗里地想要往六卫塞人，甚至在陛下朝臣面前都不掩饰半分，但实则这只是他们蒙蔽旁人的一个法子！” “就我们查到的这些，六卫中至少有三成的中高阶将领与两边的势力暧昧不轻，万一那位出事，京中必定大乱！” 若不是明帝病重，裴维南也不会劝容玖这些话，但以如今的情形，与许南韶合谋，的确是最稳妥的做法。 “我知道，那上官锐虽然人品低劣，不配为人夫，为人父，但毕竟血脉关系在……” 裴维南又将声音压低了几分。 容玖听后，沉吟了一会儿，而后抬头开口：“你带话给他，除了雍王谋反的证据，还有，留上官锐一条命，他的爵位也不能动，日后允许宗王妃挑合适的孩子承继爵位！” “这些事……” 裴维南有些迟疑，他倒不觉得许南韶不会应承，而是有些疑惑好友的意图。 不过一个南玄的空爵位，对他们毫无助益，何必当做一个筹码。 不过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这是想讨好岳母？ “另外，这几日盯着驿馆那边的动静，尤其是上官锐带的那些护卫的行踪！再派些人保护好宗王妃！” “你怕他和那侧妃会对王妃和小美人不利？” 裴维南点头道。 “那要我安排人进府保护吗？” “不必了！” 容玖神色一顿，眸底一丝暗芒掠过，还是否了。 裴维南也不深劝，以好友的身手等闲人确实伤不到，身边行云和归云也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 “那我先出去安排了！” 外边那些事不能等。 “等等！” 裴维南刚转过身子，就被叫住了。 “回去后记得让宋姨马上进宫一趟，请裴昭仪这些日子格外注意些，尤其是九皇子那边！” “这些人或许可用！” 容玖拿笔在纸上写了几个内侍宫女的名字，递了出去。 这名单上的人一部分是他当年为保护明月安排的人，另一部分是他进了羽林卫后暗地收拢的人手。 “好！” 裴维南也不客气，爽快地接下了。 等外边的门被合上，又过了一刻钟，容玖才起身往外走去，但走到多宝阁前，又停下了步子。 想到方才在门外听到的话，他竟有些情怯。 不过容玖到底还是迈开步子，转出了多宝阁。 “五少爷忙完事了？要不要用些膳食？” 令他意外的是，他的小丫头正靠在软枕上，手里拿着一本书，抬起的眉眼格外柔和。 而榻前的方几上还摆着一个汤盅，旁边还有几样精致的糕点。 “你用过了？” 容玖缓缓走了过去。 “是，不过这生滚鱼片粥是灵雨刚拿进来的，还好五少爷出来得早，腥味应该还未上来！” 桃叶说着就要放下书去揭那汤盅上的盖子。 “我自己来！” 容玖快步走到跟前，将脚还没沾到地上的桃叶重新抱回到榻上。 “我已经好多了，五少爷快些用吧！” 桃叶声音轻柔，如往常般顺从地就着容玖的手势在软枕上靠好，重新拿起了旁边的书。 容玖这才注意到桃叶手上的书是一本佛经。 他心里有些闷，但又不想却了桃叶的好意，食不知味地将一盅粥都喝完了，那些点心自是一块都没碰。 然后叫了丫鬟进来将碗碟收拾了。 “我方才……只是因着在母亲那边时，你特意将话揽了过去……你一直不信我会护你周全。” 容玖看着桃叶轻声解释道。 这些年他筹谋万全，已经很久不与人解释自己的举动，所以一句简单的话竟是停顿了好几次。 “我以前确实不敢信，但方才在夫人那边，我并非因着对五少爷不信任才抢着开口！” 容玖听到第一句话时，放在身边的手紧了紧，但很快就被柔软的掌心覆上。 桃叶放下手里的佛经伸手环住容玖的腰。 容玖怕桃叶不舒服，忙调整了自己的姿势，轻轻将人揽在怀里。 “五少爷若是将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夫人心里难免会有些不悦，可若是我主动请罪，夫人就不会太过吃心！” 桃叶最有自知之明，知道哪怕她现在怀着孩子，在夫人眼中，也是比不得五少爷的。 她并不在意，这不过是人之常情，就算她的亲人，肯定看重她多过五少爷。 容玖的眼里迸出惊喜，如沉寂的星子复生。 桃叶似受不住那黑眸中浓烈的情愫，低了眉眼，环在容玖腰上的手也紧了几分，两人的心跳似乎在一处。 “滚，老夫人的路你也敢拦？” 屋子里正是一片浓情蜜意之时，外边响起一阵喧闹，似乎还有一声响亮的巴掌声夹杂在其中。 “五少爷，老夫人来了！” 没过多久，南云就进来了，左脸上还有一个鲜红的掌印。 桃叶的目光一下子冷了下来。 “你们干什么，是想造反吗？” 王妈妈扶着曹氏进了书房，但身后那些丫鬟婆子却是被行云和归云拦在了门外，王妈妈转身怒斥道。 “来人，给老夫人上茶！” 容玖按住要起身的桃叶，转头看向一脸怒气冲冲的曹氏。 “王妈妈，将那小贱蹄子从榻上拖下来！这府里还有没有规矩！” 曹氏见到榻上的两人，谁都没有起身见礼的意思，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脸色铁青，对着王妈妈道。 “老夫人，这……五少爷……” 王妈妈正要听令往前，被容玖冷沉的目光一扫，顿时整个身子都僵了。 “容玖，你这是要为着一个狐媚子，忤逆老身？” 曹氏厉声道。 “去，将人拖过来，老身就不信他敢拦着！” 王妈妈这些年在府里作威作福惯了，仗着曹氏的势，除了容彦博，府里其他主子都不敢在她面前说硬话，而且老夫人都在这里坐着，五少爷定不敢真的对自己动手，便往榻前走去。 第357章 容玖的用心 但近榻还有一步远的时候，忽然王妈妈就感觉整个身子就往后飞去，力道恰当，砰地一声，正好落在曹氏的脚下。 容玖这一脚踹得极重，王妈妈在地上挣扎了一下，竟是没能起得身，只能拉着曹氏的下衣摆诶呦叫唤。 “反了，反了……” 曹氏看着被拦在门口的下人和在脚下呻吟的王妈妈，嘴都气歪了。 “去请国公爷过来，这府里到底还有没有规矩！” 曹氏对着门外怒喝道。 “五少爷？” 没有容玖的话，行云和归云自然不会将人放去报信。 容玖起身将榻上的桃叶抱起，目不斜视地往门口走去。 到了门口，才淡淡说了一句：“放人！” 后边的两个婆子飞快地往院门口跑去。 容玖则是将桃叶抱着放在了卧房的榻上。 “等会儿外边会吵闹些，你在屋子里呆着！” 容玖说完这句本已打算直起身子，但不知想到什么，面上闪过迟疑之色，终究又添了一句：“那些人兴许会狗急跳墙，我怕伤到你！” “五少爷放心，我会好好待在屋子里，不会出去的！” 桃叶轻笑着道。 容玖看到桃叶的笑容，似是如释重负，身子又慢慢俯落，手轻落在桃叶的后脑上，见手下的人并无躲闪害怕的样子，温热的唇在桃叶的眉心轻轻一碰。 “五少爷小心些！” 温热的气息一触即离，桃叶却是抓住了那只缓缓收回的手。 “好！” 容玖轻声应了。 直到那道挺拔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桃叶眉眼间的温柔才慢慢淡却。 佛经让她的心绪平静了不少，往事难以忘却，但她亦不想执着。 她不想往后拧巴着过日子。 吱呀！ 不多时，门又被轻轻打开，桃叶循声往门口看去，是南云带着灵雨清歌拿了东西进来。 “姑娘，不，郡主，这是五少爷让奴婢拿来的，这几本书是您素日里爱看的，这几样蜜饯是五少爷昨日让奴婢娘去外边的铺子选的！” 南云言语之间添了些庄重的恭敬意味，后边灵雨和清歌两个更是连头都没抬。 “南云留下，你们两个自去吧！” 桃叶温声说道。 “是！” 三人齐齐应了是，灵雨和清歌两个将手上的东西放下就低着身子退了出去。 南云则是恭敬地侍立在榻边，等着桃叶吩咐。 “身后的伤可好全了？” 南云是为了自己才被罚的，桃叶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有郡主赐下的伤药，已经不大疼了！” 南云面上极是恭敬。 “不必如此，来我身边坐下！” 桃叶伸出手。 “多谢郡主！” 南云怕桃叶伸着手累着，倒没有推辞，将自己的手放了过去，任由桃叶拉着坐下，不过只坐了榻边一点地方。 “再坐过来些！” 桃叶无奈地道。 南云迟疑着往里又坐了一点。 “就算如今我身份有变，我们过去的情谊也不会变，你这般与我生分……” 桃叶说着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 “不是……是奴婢的错，郡主莫要伤神，奴婢是……是高兴，您终于苦尽甘来，日后不用再受苦受伤，旁人也会如奴婢这般对您恭敬有加！” 南云急切得有些语无伦次，桃叶眼里微热，握着南云的手不放。 “郡主……” “我知道，不过日后没有旁人时你不必如此，我们还和往日那班！” 见南云又急了起来，桃叶赶紧安抚道。 “只要郡主高兴，奴婢听您的！” “五少爷也嘱咐了奴婢，日后奴婢就是您的人！万事听您吩咐，不必禀报他！” 南云抹着泪道。 “这样也好，有五少爷的话在，日后你也不用为难！” 桃叶心底微讶，没想到五少爷连这事都想到了。 南云本就感激她，得了这话日后必定只听她一人吩咐。 也许，她可以更快地忘掉过去那些苦难。 两人在屋子里亲密地说着话。 书房里，曹氏正气得胸口起伏不定。 刚过来不久的罗氏正给她顺气：“老夫人，动气伤身，若是为着二小姐的事让您忧心过度，妾和二小姐怎么过意得去！” “伤身？我看这府里有些人巴不得我损了寿命！” “这事与你们母女无关！” 曹氏看着坐在书案后悠然自得地看书的容玖，哪里压得下心里的火气。 “老夫人，您可不能说这般不吉利的话，如今府里出了事，正是需要您做主的时候！” 罗氏忙跪在曹氏面前求道。 “五少爷也只是被那些不安分的微贱之人迷了心，并非是真心对您不孝顺！” 罗氏往容玖那边小心看了一眼，又劝了曹氏一句，话说得极轻，像是怕惹怒了容玖。 容玖从容地翻着手里的书，完全无视了这两人。 “你怕他做什么？老身是管教不得榻，自有能管教的人。” 曹氏果然更加气怒。 “是谁要动我的儿子？” 顾云卿竟是比容彦博早到。 “母亲！” 容玖从书案后下来见礼。 “桃叶可还好，没有被伤着吓着吧？” 顾云卿先是担忧地问了一句。 “她好好的，在旁边的屋子里歇着，我让院子里的丫鬟陪在身边！” “那就好！” 顾云卿松了一口气，桃叶那孩子也算苦尽甘来，如今腹中又有阿玖的孩子，她是真心疼着。 “今日府里正乱着，你不在寿安堂伺候老夫人，怎么还撺掇着老夫人到前院来？” “若是有个好歹，你担得起这罪过？” 顾云卿对着曹氏行了礼，不等自己婆母说话，就严厉地盯着罗氏质问道。 “妾没有，夫人恕罪……” 罗氏一脸受惊吓的模样，往曹氏这边缩了一下。 “顾氏……” 曹氏正要出言呵斥，却被顾云卿抢了先：“你还有脸求老夫人为你说话？秦妈妈，将罗姨娘拖到院子里掌嘴！” “既是自己管不住这张嘴，那我就让婆子们替你管！” “你敢！” 曹氏将手边的茶盏扔了出去。 容玖目光一寒，挡在自己母亲面前，手稍稍一挥。 “啊……” 那茶盏一点不偏地砸在罗氏的背上，砸得她疼得伏在地上。 第358章 怒惩罗氏 罗氏还没缓过背上这阵剧痛，就被顾云卿院子里的两个粗使婆子硬拖了出去。 片刻后，外边就响起不轻的掌嘴声。 “老夫人救……” 罗氏只挨了一下，就知今日的巴掌难捱，她慌乱地要喊着曹氏救命，但掌刑的两个粗使婆子怎会容得她叫唤，抡圆了胳臂，一下又一下，毫无间歇。 曹氏这次真是被气得心口都疼了，指着书房里母子两个，满脸胀得通红。 “母亲放心，只是掌几下嘴，不妨碍罗姨娘服侍您！” 顾云卿前些年为着长姊和顾家隐忍，这些年又为着儿子的名声隐忍，可她的隐忍并没有让她的阿玖过得顺遂容易些，反而受尽了府里这些人的陷害欺辱。 她恨自己无能，更恨自己早些年对容彦博还抱有过念想。 所以她看着曹氏气得嘴巴歪斜，听着外面的巴掌声，扶着儿子的手，心头竟涌起一阵快感。 “这是在做什么？住手！” 门外响起一声熟悉的怒斥。 曹氏抚着胸口的手一顿，眼里露出喜意。 她的博儿来了，定会替她好好收拾这对猖狂母子。 “呜呜……公爷救命，夫人要打死妾！” 门外的罗氏见到容彦博更如得了真君菩萨一般，跪爬着到容彦博脚下，顶着一张被掌得如猪头般的脸，扯着他的衣摆哀求。 “国公爷救命啊，五少爷差点打死老奴，老夫人今日可受了大委屈了！” 王妈妈早就被容玖吩咐扔到了院子里。 要不是有寿安堂的两个粗使婆子架着，她连站都站不住，腰跟被踹断了一样。 容彦博看着一院子不知所谓的乱糟糟，黑着脸进了书房。 “母亲！您怎么了？” 曹氏早歪在椅子上，一副已经被气晕了的模样。 “你去问他们两个，老身还是早些去下边寻你父亲的好，要是再在这府里待着，指不定哪天就要被人欺辱死，你看到外边王妈妈和罗氏的惨样了，这是你的好夫人和好儿子在打我的脸啊！” 曹氏没好气地道。 “顾氏，你和容玖到底做了些什么，将母亲气成这样？” 容彦博是孝子，听到曹氏这般说，自然对顾云卿母子不满。 “这事国公爷应该问您最宠爱的罗姨娘去！今日府里人心惶惶，前院人杂，更不太平，母亲这时本在寿安堂歇着，却被罗氏诓来了阿玖这里！” 顾云卿冷声道。 “母亲想着容玖，过来看孙儿一眼，也无可厚非，罗氏本就在母亲身前伺候，只是一道过来而已，你们至于闹成这样！” 不知为何，容彦博听了顾云卿这话，心底倒没有如往常般盛怒，甚至还有些喜意。 “国公爷以为我是借机惩治那罗氏？” 顾云卿怒极反而淡笑一声：“您若是这般想也行，罗氏至今没脱了奴籍，不过一个贱妾，我身为当家主母，别说掌几下嘴，就是让人打杀了又如何？” “母亲方才可是连南玄的郡主都敢喊打喊杀，若不是阿玖手快，郡主肚子的孩子怕是要被母亲手下的人折腾没！” 容彦博浓眉深锁。 “什么南玄的郡主，顾氏，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曹氏不知道桃叶的身份，心想这顾氏为了在博儿面前开脱，都开始胡言乱语起来。 “博儿，这对母子吃里扒外，不孝不悌，现下还害得你被陛下惩治，这样的人，你可不能再留在身边……” “母亲，这些话是谁同您说的？” “还有容玖身边那丫头，是南玄摄政王的嫡女，确实是正儿八经的郡主！” 容彦博难得打断曹氏的话。 “怎么可能……那贱蹄……那丫头怎么可能是南玄的郡主？” 曹氏如遭雷劈。 “母亲，此事做不得假，南玄摄政王和王妃亲口在宫里认下的！” 容彦博突然觉得自己的母亲有些胡搅蛮缠。 “所以，是谁让您过来寻这丫头的不是？” “老身是不知道那丫头的身份，就算如此，顾氏母子只要在老身面前说明这事，对老身身边的人喊打喊杀的做什么，可见是成心和老身过不去？” 曹氏反应过来，马上收了脸上的惊讶，转而不满地道，她是不可能在晚辈面前认错的。 平日里身为儿子的容彦博听了这话，自是要斥责一番顾氏，容玖更是逃不开一顿责罚。 但今日，出了容淑的事，又有他不经意间查到的长子的事，容彦博只想知道谁还在府里兴风作浪。 “来人，将罗氏带进来！” 容彦博朝外面的亲卫喝道。 “公爷？” 罗氏被亲卫不客气地拖进来，扔在容彦博脚下，心里生了忐忑之意。 她这次确实冒险，但容淑是她和儿子的指望，她只能哄了曹氏为女儿说话，但没想到曹氏没有去找顾云卿，直接来了前院惩治这丫头。 她本是来劝人走的，但见着院子里闹成这样，便想顺水推舟，只要国公爷厌弃了夫人母子，若是府里这次能安然度过这关，她也能东山再起。 可她隐隐觉得，今日的事怕是不能如愿了。 “你方才跟老夫人说了什么话？容淑就要出府，你这个当娘的不在她院子里替她打理，去寿安堂做什么？” 容彦博是孝子，当然不能逼问曹氏，但对罗氏，就没有什么顾虑了。 “妾只是求老夫人为淑儿求句情，淑儿是妾身上掉下来的肉，妾虽然身份微贱，但又怎么忍心看着她被未来的夫君厌弃，受旁人指点！” 罗氏跪起身子，抹着泪道。 “博儿，如今陛下要治你的罪，外面把守的人又都是听雍王的，这淑儿腹中有雍王的子嗣，正是我们府上的救星啊，顾氏想坏淑儿的名声，这是想害了我们整个国公府的指望！” “你今日怎么了？是被顾氏母子迷了心了，还是因着桃叶那丫头！” “那丫头就算是南玄的郡主，你也不用如此顺着这些人！” 曹氏察觉出儿子今日态度有异，不满地呵斥了几句。 “母亲，国公府有今日，全靠容淑吃里扒外，将儿子书房里的信件偷给雍王！” 第359章 一桩接一桩 容彦博压下心头的火气解释道。 “淑儿纯孝柔顺，怎么会做这样的事，你莫不是听了旁人的话……” 容淑十几年如一日在她面前孝顺恭敬，曹氏自然不肯信这话。 “国公爷，寿安堂的郑妈妈求见！” 这时，门外的亲卫禀道。 “什么事？” 容彦博皱眉问道。 “老奴见过老夫人，国公爷……” “行了，有话就说！” 容彦博在曹氏身边的椅子上坐下，不耐烦地打断了郑妈妈问安的话。 “老奴今日过来是有件要事要禀报国公爷，是关于罗姨娘和大姑奶奶的事！” 郑妈妈这话一说，屋子里的人都有些疑惑，罗氏则是本能地觉得不好，但这会儿她也做不了什么。 “前些日子，大姑奶奶回府探望，与罗姨娘两个在耳房说了好一会儿话，老奴听到宁国寺，雍王，太子，逼问云州之事这些话，还有桃叶那丫头的名字，后来桃叶姑娘被人掳走，老奴才知……” “闭嘴，你在胡说些什么？” 曹氏听到这里，忙厉声斥责道，宁国寺这事是慧儿为给自己出气才做下的，但曹氏也知这事不好露于人前，尤其今日儿子隐隐向着顾氏母子。 “祖母不必如此气恼，这郑妈妈又不是指着您说话！” 容玖懒声道。 “你……” 曹氏一时语塞，她方才是下意识地想瞒住此事，倒没听出郑妈妈是指着罗氏说话。 “老夫人恕罪，可老奴隔日就将这事禀了王妈妈，可王妈妈却让老奴不要管这事，不然就让吕家折磨老奴的女儿！” “老奴的女儿苦命，嫁给吕家那个痴傻儿，但这是老夫人亲口保下的媒，老奴不敢有丝毫怨怼之心，但老奴怎么能看着她年纪轻轻就没了命！” “可是老奴几代是府里的家生子，如今府里蒙难，老奴怕此事干系大，实在不忍心瞒着，这才想找国公爷禀报此事！” 郑妈妈不住地对着曹氏和容彦博磕起头来：“求主子们赏老奴那苦命的女儿一条命啊！” 曹氏动了动唇，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儿子的怒容，又止住了口。 如今桃叶那丫头是南玄的郡主，她自然不想担这谋害别国郡主的罪名，万一陛下趁机怪罪呢，而且郑妈妈既这般说，兴许罗氏真的私底下和慧儿说了什么。 “难怪容淑能将那封信送出去，原来是有你这位生母的帮助，若不是桃叶那丫头被掳走，阿玖满京城找人，国公爷整日想着教训阿玖，恐怕容淑也钻不了这个空子！” 顾云卿轻讽道。 这句她是随口讽刺的，却被容彦博听进去了，当时他确实被幼子的胡闹气得不轻，这才撞上容淑手里的汤盏，他去旁边的屋子里换了衣裳，才让容淑自己在书房里待了一些时候。 “国公爷，妾冤枉啊！二小姐本就是一时想错了道才拿了国公爷的信，哪里会同妾商量！” 罗氏心下一惊，忙在容彦博面前磕头辩解。 “老夫人，您……知道，妾自来安分守己，从不敢逾矩，就是得您的恩典帮着夫人料理内院的事，也必事事禀报，怎敢做出这些事！” 罗氏转过身去，见到曹氏脸上的神色，心底凉了半截，但她不能就这般放弃。 她这些年在老夫人和国公爷面前伏低做小，比丫鬟们还伺候周到，不就是为了来日能成为府里的主人。 顾云卿的话也提醒她了，她至今都是奴籍，就算陛下要治罪国公爷，国公爷也能在入罪之前将自己打死。 “博儿，罗氏虽行差踏错了一些，但这些年操持着府里的大小事，又给你诞下子嗣，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禁足几月也就成了，桃叶……郡主这事，府外的人也不会知道！” 罗氏的话提醒了她，若是罗氏在府里彻底失了势，杨氏又是个扶不起的软性子，这后院的大权自然要回到顾氏手中，她哪里愿意。 “的确，如今父亲还要指望着容淑在雍王面前为您美言，放过我们国公府呢！” 容玖将灵雨奉上的茶盏亲手递给顾云卿，凉声说道。 “是，是，淑儿腹中的孩子可是皇孙，将来雍王若是能得到那个……” 曹氏也不管这话是谁说的，她知想将罗氏保下来，便兴头头地接口道。 “母亲！” 容彦博快被气死了，他知道自己母亲对朝政大事一窍不通，但没想到竟是这般…… “本公让你在府里兴风作浪！” 容彦博不能朝着曹氏撒气，就一脚踹在曹氏身上。 “国公爷若是生气只管打骂妾，这一切都是妾的错，只要您饶了淑儿！” 罗氏受了这一脚，却没有躲开，而是颤着身子从地上爬起，重新跪在容彦博的脚下。 容彦博虽然性子暴烈，但从未对自己的女人拳脚相加，方才踢在罗氏身上那一脚也不重。 罗氏服侍了他这些年，自然明白这个。 “博儿……” 曹氏正要继续为罗氏说话，却被顾云卿打断了。 “秦妈妈，将那供状给国公爷！” 罗氏成日里在寿安堂伺候，顾云卿听到下人禀报自己婆母来了阿玖这里找麻烦，猜度着罗氏也在此处，走之前让秦妈妈带了点东西。 “供状？” 容彦博疑惑地接过，将纸展开，看了片刻，手都抖了起来。 “博儿，这是谁的供状？” 曹氏横了顾云卿一眼，对着自己儿子问道。 “毒妇，这样下作的事你也做得！” 容彦博这次没有先回曹氏的话，而是直接一脚将身前的罗氏踹飞出去。 这次是真用了力道，罗氏隔了四五步才重重落地。 “博儿，怎么……” 曹氏都被儿子吓了一跳。 “母亲自己看看吧！” 容彦博寒沉着脸将手中的供状递给曹氏。 曹氏也顾不得捂着心口了，伸手接过，看完后脸色也青白交加起来。 “这不是真的吧，罗氏哪有这胆子！” “是不是你，顾氏，你怕玥儿嫡长子的身份阻了容玖的前程，才做下的这事！” 顾云卿都被气笑了。 第360章 乖巧地主动 不过，这次不仅是她，连容彦博脸上都有些不耐烦。 他知道母亲不喜欢顾氏，顾氏做什么她都看不顺眼，甚至有时会故意为难。 这些容彦博都看在眼里，但他觉得顾氏作为儿媳，在婆母面前受些言语委屈也是应当的。 但给容玥下绝子药这种事，绝对不会是顾氏做下的。 顾氏为人傲气，就算对容玥不满也会明晃晃地表现出来，不会用这种阴暗手段。 “母亲若是不信我，可找霜儿那丫头对峙，还可以将方府医召来问问！” “还有杨姨娘那好不容易才保住的孩子，罗氏可不是只做了这一桩事！” “至于母亲和国公爷要如何处置，妾身都没有意见，不过罗氏伙同大姑奶奶要我儿媳的命，母债子偿，容淑的嫁妆也就免了！” 顾云卿面上一点委屈气恼的神色都没有。 “你敢，淑儿的嫁妆本就是公中出的……” 曹氏几乎是下意识地斥责顾云卿。 “公中？国公爷向来恤下，公中再多的财物也撑不起，至于母亲日常那些奢华的用度，那些珍惜之物大多来自儿媳的嫁妆！” “那些东西不少是母亲开口要去的，总不会都忘了吧！” 顾云卿今日既撕破了脸，那就一撕到底。 “秦妈妈，过会儿把账册誊抄两份，送到寿安堂和国公爷处。” 顾云卿转头对着秦妈妈道。 “阿玖，扶我过去看看桃叶！” 顾云卿说完这些就懒待在这里，对着儿子道。 “是！” 容玖也不看屋子里的人，扶着顾云卿就往旁边的屋子里去。 “博儿，你瞧瞧她，不过是孝敬我几件东西，还记得这般清楚！” 曹氏怒声道。 “来人，将罗氏押下去，关在柴房！” 容彦博脸色沉得厉害。 “母亲，我让人送您回寿安堂，这几日府里确实不安稳，您还是在寿安堂待着比较安全！” 容彦博对着曹氏恭敬道，说完又添了一句：“您身边的王妈妈向来是个好事之徒，这样的人还是不要留在身边的好！” “博儿，你这是信了顾氏的话？” 曹氏一脸的不满。 “母亲，您有没有开口要顾氏的嫁妆？” 容彦博不答反问。 “我……那些都是……好好好，你如今一心向着她，老身真是白养你！” 眼看着曹氏又要哭嚎，容彦博今日实在没有精力应付，对着外边寿安堂的下人道：“你们将老夫人送回去，仔细伺候，若再有心思不安分的，直接杖毙！” “是，国公爷，奴婢们不敢！” 寿安堂的下人被今日这一连串的事吓得噤若寒蝉，忙齐齐应下。 “博儿……” 曹氏还待再说，容彦博已经大步迈出了屋子。 “老夫人……” 曹氏身边的丫鬟上前去扶人，脸上却着了一下：“你们都是死人吗？用这么大力！” “奴婢该死！” 曹氏向来喜欢迁怒，寿安堂的下人都习惯了，不过今日瞧着国公爷的态度，这丫鬟眼里倒敢生起一丝怨恨。 …… 旁边的屋子里。 “别起来，你只管歪着！” 顾云卿在榻旁的圆凳上坐了，阻止想要起身的桃叶。 “夫人！” 桃叶还是坐正了身子。 “回来后可用过吃食，方才没被老夫人吓着吧？” “你如今身子金贵，我让秦妈妈挑几个丫鬟过来伺候！” “这脸色看着有些虚白，你从前吃了不少苦，这身体底子薄，日常该多进补些！” 顾云卿拉着桃叶的手，满脸的慈爱。 “夫人……” “还叫夫人呢？” 顾云卿嗔怪道。 “你虽未与阿玖成婚，但到底情况与别个不同！” 顾云卿期待地看着桃叶。 “母亲……” “娘！” 容玖怕小丫头为难，就要帮忙说话，但一声轻唤却是从榻上响起。 “好！真好！好姑娘，等府里的事解决了，就把你们的事先办了！” 顾云卿将桃叶搂在怀里，眼里红红的。 “想要吃什么？用什么？只管同我说，别委屈自己！” 顾云卿本就心软，想着从前桃叶受的那些委屈，心里就更愧疚怜惜了几分。 “谢谢娘！” 桃叶一脸乖巧地应了。 顾云卿待了两刻钟才回后院，过了一些时候，秦妈妈又送来好些东西，头面衣裳，样样不缺，连暖手的炉子都拿了好几个过来。 一连几日，桃叶连脚都没沾地，甚至连南云都沾不到桃叶的身，洗漱用膳，容玖都揽在了自己身上。 桃叶看着半跪在地上，小心握着自己的脚轻轻揉按的人，心底到底软了一下。 这些都是她往日伺候这人的，五少爷虽然手势生疏，但一举一动都是照着自己当时的做法来。 所以，这日晚间，两人洗漱完毕，桃叶伸手勾住了这人的脖子。 见眼前的人神色迟疑，桃叶主动将自己的唇覆了上去。 怀里的是自己心爱之人，容玖自然忍不住，不过他吻得很是小心翼翼，手也只敢放在桃叶的小衣外面轻轻摩挲，一点都不敢使力。 等到两人唇齿分离，桃叶的唇只微微泛了粉意。 容玖将人揽在怀里，手在桃叶的背上轻轻抚着。 “有没有感觉难受？” 自从上次带着怒气吻了桃叶，容玖这几日都不敢碰人，最多就是在桃叶眉间额上轻啄一下。 “没有……” 桃叶将头埋在容玖胸前，软声道。 察觉到桃叶今夜对自己格外亲近，容玖心里一片温软。 他的小丫头，实在太乖巧，这是想安自己的心。 容玖的黑眸里满是柔情感念。 “睡吧！” 桃叶嗯了一声，窝在这人怀里睡了，温热的气息一点点隔着两人的里衣渗透过来，让人觉得很是舒服。 虽然同在一张床上睡着，但前几日旁边的人刻意与自己隔着距离，她身子寒弱，每次睡下，都要隔很久才能暖起来。 桃叶知道容玖是为着那天的事才这般小心翼翼，所以冷眼看了这两日，今日便“懂事”地主动出手了。 借着窗格中透进的月色，容玖的目光落在桃叶已经安睡的面容上，温柔凝视片刻后，轻手轻脚地给桃叶掖紧了被子。 这时，外边传来两声轻轻的叩门声。 第361章 虎毒能食子 容玖闭上了眼。 片刻后，外面响起刀剑交击的声音。 打斗声越来越近，卧房的门被重重踹开，两道黑影进了屋子，雪亮的刀锋直往床榻边来，却见床榻上一人直接翻身而起，两人腰间腿上都挨了一脚，几乎骨裂。 不过这两个杀手功夫非同寻常，只后退了两步又齐手往容玖这边刺来。 这时，床上的桃叶也被惊醒。 不过她只慌乱了一时就镇定下来，拥着被子往床角挪去，并没有惊叫出声。 屋子里容玖和那两个黑衣人斗得难舍难分，桃叶看着倒生出些紧张之意，忽然响起一声刀剑刺入血肉的声音，五少爷将其中一人的剑夺了过来。 桃叶刚松下一口气，但另一人却趁着同伴被刺中，飞身往床榻这边来，容玖目光一凝，将剑拔出，飞身挡在了离床榻一步远处。 大概是没来得及拿剑格挡，容玖的手臂上被重重刺入。 刀剑与血肉划过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桃叶的耳中，桃叶手心全是冷汗，但她不敢叫唤，怕扰了眼前这人的心思。 还好伤的是左臂，容玖右手执剑而出，黑衣人肋下被刺中，趁着这刻，容玖又一脚将人踹飞了出去。 不过这黑衣人当真能忍痛，后边的圆桌都被撞飞，他竟然撑着身子还能对着容玖攻上来，不过这次他没有如愿，门外行云正好进来，黑衣人的后心被刺中，倒在一旁。 “五少爷！” 行云单膝跪地。 “您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见着容玖捂着手臂，他一脸惊讶地高声道。 “无碍！怎么样？” 容玖背着桃叶冷冷往下瞪了眼。 行云忙低了头，心里却是不解，五少爷难道不是特意受伤给郡主看的，怎么自己刻意高声提醒还被责怪。 “今日摸进国公府的刺客共有八人，除了一人留了活口，其余几人都已没命！” “将那个活口看好，去叫人进来收拾！” 容玖捂着手臂一声轻嘶。 “是，那少爷和郡主先去书房待着吧！” 行云轻声建议道。 容玖点头应了，看向床榻那边：“我让丫鬟们过来……” “没事，我自己可以，五少爷快去书房上药吧！” 桃叶三两下穿好袄裙，从床上起身。 进了书房。 行云扶着容玖坐在书案后，桃叶正要跟过去，却听得一声：“你现下闻不得这些，去榻上等着吧！” 桃叶犹豫了一下，还是去了榻上坐着，但目光却是一直看着书案后的人，眼底含着忧色。 不一会儿，灵雨和清歌两个端了水盆，拿着几条干净的巾帕进来。 后边跟着南云带着两个小厮将卧室里的暖炉抬了一个过来，放在桃叶脚下。 “郡主没事吧？” 方才前院的动静大，住在后边的南云几人也被惊醒了，看到外边那几具被小厮抬走的尸体和满院子的血腥味，她们几个皆是吓得面色发白，南云真怕桃叶有个好歹。 “我没事，没有伤着！” 桃叶随口说了一句，眼神却是落在书案后的人身上。 容玖起身的时候只穿了雪白的里衣，此刻书房里点上了灯盏，灯火通明之下，那里衣上的暗色格外触目惊心。 “五少爷，右臂上的伤口很深……” 今日的刺杀他们事先就得了消息，他知道少爷会受伤，但没想到少爷会伤得这般重，这苦肉计是不是也太卖力了。 “用那个药粉！” 容玖低声道。 “五少爷！” 行云满脸的不赞同，那药虽然效果好，但药性烈，这伤口这么深，用了这药，不是要活活疼死人。 “后边还有事做，快！” 容玖低声喝道。 行云不敢抗命，劝过一句没有效果，只好按着主子的话行事，打开那个白瓷药瓶，将里边的药粉撒在那道已经洗净的伤口上。 “呃……” 这药粉初入伤口，如同火灼，书案后的人额上汗如雨下，桃叶虽是在榻上看不真切，但书案上的那叠宣纸被抓得窸窣作响，还有那压抑着的痛呼声，却是直钻入她心底。 桃叶转头轻声吩咐了南云几句。 “五少爷，要不要请田府医过来看一眼！” 行云将伤口包扎好，轻声问道。 容玖半裸着身子靠在椅子上，似是疲倦之极，闭着眼摆摆手。 “去重新打盆温水过来，再找块干净的巾帕！” 不知何时，桃叶已经到了书案前。 “是！” 行云忙应声道。 “你怎么过来了？这边气味还没散，快去榻上歇着！” 容玖慢慢睁开眼，一脸的不赞同。 “五少爷先穿了衣裳吧，这天还寒着，若是着了风寒，伤口就更难好了！” 桃叶从南云手上取过袍子。 “让南云服侍……” 桃叶却是已经将手上的锦袍放在案上，弯身去扶人。 容玖自然不敢让桃叶使力，自己撑着椅子上的把手就要起来，但那药粉引起的灼痛感还未缓过去。 “南云！” 桃叶看着容玖额上细细密密的冷汗，忙叫着南云一道扶人。 两人给容玖更完衣，桃叶本想扶着人去榻上歇着，却被容玖抬手止住了：“还有事要处理！” “去将那人带进来！” 这时，行云正好带着灵雨和清歌进来。 “是！” 行云领命出去。 桃叶接过灵雨绞好的温帕子，微倾着身子给容玖擦额上和脸上的汗。 “去给郡主搬张椅子过来，将暖炉挪到这里来，你们都退下吧！” 等行云和归云将捆缚着的黑衣人提进来，容玖挥退了屋子里的人。 “五少爷，这是从那些黑衣人上搜出的腰牌！” 归云将手中的东西放在书案上，是一面铜牌，朝上的正面是一个“宗”字。 桃叶见着这字。眸光一紧，今日的杀手是自己那位好父王派来的？ “南玄摄政王的人？” 容玖看着地上因服了软筋散，连身子都直不起来的人。 黑衣人狠狠地瞪着容玖。 “看来是的！” 容玖靠在椅子上，一脸的气定神闲。 “你们是来刺杀本少爷……还是郡主？” 黑衣人看了旁边安然坐着的桃叶，依旧一言不发。 “看来是郡主！” 第362章 示弱 “行云！” “是！” 行云和归云两人应声后将黑衣人重新提起，往外拖去。 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桃叶感觉心底发凉，但不是为着自己，而是为着自己的母妃。 自己那父王想杀了自己，无非是为了宫家的财富，为了稳住宫家，他定然也不会让母妃有命回南玄。 “王妃那边我已经让子熙派人过去保护，不会有事的！” 容玖将手伸向桃叶。 桃叶脸上划过一阵惊喜，随即握住了容玖的手。 大概是因着失血过多，那掌心失去了往日的温热，甚至有些冰凉，桃叶赶紧道：“五少爷去榻上躺躺吧！” “好！” 容玖这次没有拒绝，顺着桃叶的搀扶走到暖玉榻边。 桃叶小心翼翼地服侍人躺好，又将旁边的羊毛毯扯过来给容玖盖上。 “一起吧！” 容玖拉着桃叶为她掖毯子的手，往里面靠了一下，空出外边的位置来。 那药粉止血的效果很好，他身上已经闻不出血腥味。 容玖看着人安好地躺在自己身边，才闭上了眼，药粉的效果还没过去，伤口依旧疼着，没过一会儿容玖脸上又露出细细密密的冷汗来，剑眉拧成一团。 桃叶忙撑起身子，拿着自己的罗帕给他擦汗，但那冷汗一层又一层，似是擦不尽，倒是让她也焦心起来。 直过了快一个时辰，旁边的人眉心才舒展开，桃叶猛得松了一口气，这才觉出疲倦来，便重新在容玖身边躺下了。 等到身边的呼吸渐稳，容玖却是睁开眼，他只是偏了头，没有动弹，因为自己的手还被紧紧握着。 看着那张芙蓉脸上的倦意和眉间依旧没有消散的忧心，容玖眼里闪过一丝愧疚，但他不后悔今日的打算，他不想让过去的事变成沉疴横在两人之间，他此番受这重伤，小丫头就无暇再去想那些过去的事。 这是他十余年来第一次对人示弱。 等桃叶醒来的时候，榻上只剩了自己。 桃叶忙撑着身子要起来。 “姑娘慢些！” 顺着南云的搀扶靠在塌上，桃叶急切地问了一句。 “五少爷呢？” “五少爷寅时刚过就起身了，去了国公爷那边议事！夫人也来看过您，见您睡得安稳，便先回去了！” 南云道。 “姑娘……郡主要起身吗？小厨房那边已经备好了早膳！” 南云还是难改往日的称呼，不过桃叶也不介意这些。 “起吧！” 桃叶没想到自己睡得这般沉。 南云叫了灵雨和清歌进来，三人一同服侍了桃叶梳洗更衣。 早膳种类多，做得又精致，桃叶吃了七八分饱。 “五少爷用过早膳了吗？” 桃叶想到昨日五少爷说的后边还有事做，昨日的刺杀突然，但五少爷必定是想利用这次刺杀做些事，所以才会用那般烈性的伤药稳住伤势。 “应该没有，五少爷吩咐了奴婢照看您后就带着行云和归云两个出院子了！” 南云回道。 桃叶皱了眉，五少爷怕夫人忧心，定然不会将自己受伤的事说出去，旁人自然也照料不到。 “你悄悄地去田府医那边拿些内服的伤药，再让小厨房做几道补血的药膳！” 桃叶心思敏锐，虽然不知五少爷日后的打算，但她总有些不好的预感。 雍王狼子野心，定然会借着这次机会对付国公府，陛下那日明显偏着雍王，若不是碍于朝中武将，国公爷那日怕就要被入罪。 前几日五少爷虽然陪着自己，但白日里几乎都在处理事情，她隐约听到五少爷提起过裴昭仪和九皇子，宫中难道也不安生。 还有自己那父王，这次来东羽定然是想掀起一些波澜。 …… “怎么不在榻上躺着？” 容玖一进门，就看到桃叶拿着绣针发愣。 嘶…… 桃叶正在想事，被屋子里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那绣花针直接戳在了手上。 下一刻，自己的手已经被握住，手上的绣棚也被扔在了一边。 直到那刺破的指尖被人含住，桃叶才缓过神：“五少爷回来了！” “你现在不能劳神，想要给孩子做衣裳，让绣房的人去做就行，我记得你在绣房不是有一个交好的绣娘，将她唤过来，你动动口就行！” 容玖轻声道。 “我才刚拿起绣棚，不过绣了两针！” “南云，去将五少爷的早膳端来！” 桃叶任由容玖抓着自己的手，对着身后的南云吩咐道。 “我让小厨房做了些补血的药膳，五少爷先用些吧！” 桃叶柔声道。 “好！听你的！” 容玖放开桃叶的手。 用过早膳，桃叶看着行云给容玖换了药，又让他喝了药，将人扶到榻上靠着。 “五少爷，外边的事是不是很棘手？” 榻上的人脸色白如霜雪，往日幽沉的黑眸里全是血丝。 桃叶见这人从来都是运筹帷幄，慵懒自若，就是当日在城外被许南韶的人追击，两人不得不滚落悬崖时，这人还不忘与自己戏言。 可如今，神色间竟是如此倦怠。 “无……是有些，不过现下都安排得差不多了，你在府里好好养胎就行，别担忧……” 容玖脱口而出的无碍咽了回去，解释了两句，但说到后边时声音越来越轻，桃叶才发现这人竟是靠在榻上睡着了。 她昨日好歹睡了几个时辰，但五少爷疼成那样，怕是没睡好，今早又起得这般早，还要瞒着众人自己受伤的事，难怪撑不住。 这样靠着睡醒来怕是不舒服，桃叶去外边叫了行云和归云进来，将容玖放平在榻上。 等容玖再醒来时，已经过了午时。 他正要起身，偏头瞥见旁边一同躺着的人忙放轻了手脚。 “五少爷醒了？” 但桃叶还是立时就醒来了。 “虽说过了午膳时辰，但我让小厨房温着药膳，做了些清淡的糕点，五少爷要不要吃些？” “你用过了吗？” 容玖柔声问道。 “方才正好有些困，就睡了过去，现下正好可以一起用！” 桃叶先从榻上下来，而后扶着容玖起身。 …… 松涛苑 “大少爷，我们真的要这么做？” 第363章 容玥阴狠 听松看着眼前面色狰狞的主子，脸色微微发白。 但这事实在太大了，他还是大着胆子道：“若是雍王的大事没能成，大少爷可是没了退路！要不要再等等，若是国公爷这次能平安度过，大少爷也不用……” “就是父亲这次能平安无恙，那又如何，父亲已经觉察出我与雍王有过往来，如今只信我那五弟，你以为我还有出头之日！” 自从他子嗣断绝的消息在府里传开来，容玥就再也没出过松涛院。 他怨恨父亲容彦博，怨恨罗氏，更怨恨容玖。 为什么天生世人，要如此不公，论身份，他是原配嫡子，可母家不显，生母又早逝，他毫无借力之处，他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点一滴谋划来的，而容玖，一出生就有显贵的身份。 永宁侯府，皇后，太子，都是他的助力。 他哪怕成为京城声名狼藉的纨绔，也可以理直气壮地与自己争夺世子之位。 他不甘，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更狠辣些。 是啊，人家还有时运在，他几次想要置人于死地，容玖偏偏都能死里逃生。 他已经没有退路！ “你马上将这信给外边雍王的人，这里边写的都是六卫中可用之人，至于国公府的事，让他主子不用担心，我自能料理了这些人！” 容玥面色阴沉如水。 “是，小人这就去！” 听松不敢再劝。 “大少爷，少夫人请您过去……” 听松出门没多久，秋莲就在门外瑟缩着身子道。 “滚！” 离雍王举事不过还有两日，到时京城官员必定大换血，他如今哪里还有心思哄着张德音。 “是，奴婢这就去回夫人！” 秋莲吓得一个哆嗦，就要转身离去。 “等等，你进来，将门关上！” 但刚转过身子，就被屋子里的人叫住了。 秋莲吓得腿一软，大少爷心气不顺，肯定又想折磨自己消气。 她不想去！ 但她更怕给自己招来更多的折磨，还是低垂着头走到容玥面前。 “啊……” 满是伤痕的手臂被拽住，秋莲被人狠狠地掼在了榻上，触到身上的那些伤，她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但只是这一声难耐的痛呼，脸上就着了一个狠厉的巴掌。 紧接着，身上的衣裙被撕开，露出里边青紫交加的肌肤，她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的肉，除了那些不能消除的陈旧疤痕，还有几道新鲜的，甚至溢着血，那满身的青紫淤痕，就更不必说了。 秋莲紧紧地咬住了唇，除了对疼痛的惧怕，还有对容玥今日举动的惊恐。 往日大少爷怕旁人看出异样，从不打她的脸，衣裳也是让自己脱的，怕出门时被院子里其他下人瞧出什么。 但大少爷今日竟是有些不管不顾起来，秋莲心底的恐惧到了极处。 等到容玥放过她时，她的嘴唇早就被自己咬得血肉模糊，身上都是伤上加伤，不过就是如此，她听到那个滚字，还是如蒙大赦，飞快地将地上被撕裂的衣裙捡起套在身上，连滚带爬地出去了。 院子里的丫鬟小厮都一脸惊奇地看着她的模样，但秋莲这会儿根本没心思注意这些。 她跌跌撞撞地跑进自己的屋子，不顾旁边其他一等丫鬟的惊呼，将门锁上了。 然后靠着门坐下，她的身子还在不停颤着，恐惧甚至盖过了她身上的那些疼痛。 不，她不想死！ “秋莲，你怎么了？” 门外响起一声幸灾乐祸的声音。 她方才虽然裹住了身子，但半边脸高高肿着，自然被其他丫鬟瞧了去。 “我没事，你们自去忙活！” “我们院子里的月银也该去领了，你们两个去一趟外院管事那边吧！” 秋莲知道外边的人不怀好意，忍气吞声地说道。 “装什么主子模样，我看她今日定是惹恼了大少爷，不然大少爷那么一个温和的人怎么会动手教训人……” 门外的嗓音刻意抬高了些，秋莲却已经无心听这些，等那声音渐行渐远，这才从地上撑着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自己，趁着院子里无人，偷摸着出了门。 …… “郡主，大少爷房里的秋莲姑娘想见您！” 书房里，容玖正喝着药，南云就进来禀道。 “她来做什么？” 容玖放下手里还未喝上一口的药碗，皱眉道。 “五少爷还是先将药喝了吧！” 桃叶这两日也看出来，眼前的人每次喝药都不情不愿，连带着用那药膳，也是一副恨不得一口闷下去的为难模样。 容玖则是垂眸看着手边的药碗，眼底划过一丝挣扎，除了上次被雍王的人下了艳毒，他几乎没喝过药，就算是那时，那也是一日一碗就行，哪像现在，一日三次，连吃食都全是药膳。 他年少的时候因为常被容玥陷害受伤得病，汤药这种东西隔三差五地就要喝着。 所以对这个，他是真的抗拒。 正在犹豫之间，手边的药碗却被人取走了。 “五少爷，这药快凉了，再耽搁一会儿，怕是失了药效！” 桃叶伸着手，将药递到容玖嘴边。 容玖心下一动，干脆就着这姿势低下口去，在桃叶手上喝完了这碗药。 这药是田府医开的，只能顾着药效，这味道，就一言难尽了。 苦涩在喉间转了个来回，容玖刚要皱着眉头偏过头去，嘴里就被塞了一个蜜饯。 酸酸甜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来，竟是不错。 “秋莲是我使计让人唤来的，她过来，大概是做了决定！” 桃叶道。 “让南云几个护在你身边，别让她近前！” 容玖知道桃叶想自己处理这事，他虽有些不情愿，但小丫头明显不想只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若是这样能让她安心些，也好！ 桃叶点头应了。 秋莲低着身子从门外进来，一眼就瞧见桃叶在椅子上坐着，被三个丫鬟簇拥着，眼里划过一丝嫉羡，跪下身子：“奴婢见过郡主！” “想明白了？” 桃叶随口道。 “是……奴婢愿意指证大少爷的所作所为，求郡主护奴婢一命！” 第364章 初次谋事 “你打算指证大少爷什么？指证他私下虐待你？” 桃叶低头看向秋莲。 “你怎么会……郡主早就知道！” 秋莲满脸惊讶地抬起头，桃叶却没有理会的意思。 “是……奴婢可以在府里几位主子面前揭穿大少爷的真面目，奴婢这些日子实在生不如死，求郡主救奴婢一命！” 秋莲抹着泪，特意将袖口撩了一点上去，露出青紫交加的手臂。 “你想要自救，靠这一点可不行，责打一个下人，在老夫人和国公爷眼里可算不得什么，大少爷最多会被申饬几句！” “除了这个，你还有大少爷其他的把柄在手里吗？” 桃叶端坐在椅子上，面上毫无动容之色。 秋莲的眼里飞快地闪过怨恨之色，眼神不自觉地往玉榻那边看了一眼。 桃叶虽然命好，现在有了郡主的身份，但从前跟她是一样的人，哪会知道大少爷院子里的隐秘事，让她办事必定是五少爷的意思。 大少爷这些年在府里一直明里暗里地压着五少爷，她不信五少爷不想让老夫人和国公爷对大少爷不喜。 但令她失望的是玉榻上的人只是翻着手里的书，恍若未闻。 “若是不想说就回去吧，毕竟大少爷如何对待底下的人，都是他自己的事，秋莲姑娘既能安稳活到现在，自然是有保命的本事，我更没有逼迫的意思！” 桃叶说着就要赶人。 “不！奴婢说！” 秋莲既来了这里，其实已无后路，她不将事全部道出，是想尽量给自己留点保命的筹码。 “大少爷外边那些事奴婢也不清楚，都是听松听涛去办的，但府里的事奴婢知道一些……大少夫人前些日子根本没有怀孕，只是被大少爷下了药，才会下边出血，表现出小月的症状，而且这药会让大少夫人彻底坏了身子，日后别说怀子，隔三岔五地怕是要缠绵病榻！” “那些药渣都是奴婢亲手处理的！奴婢可以招来给郡主！” “还有大少爷似乎能往外传信，奴婢有几次都看见听松往后门那边去！” 秋莲不敢再隐瞒，在她眼里桃叶心狠自私，若是今日她不能将事合盘托出，也许眼前这人转手就会把她卖给大少爷。 若是如此，她便是再也没有活路。 “那些药渣还能找到？” 桃叶假作不知，问道。 “能，若是奴婢将那些药渣给您，您能不能给奴婢找个去处，奴婢不想再回松涛苑去，大少爷这些日子越发……奴婢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 容玥今日的疯狂实在吓坏了秋莲，她根本不敢回去，所以她不肯放弃每一次可以拿捏桃叶的机会。 “你现在还不能离开松涛苑，等做完你该做的事，我不仅保你这条命，还会将身契还给你，你可以带着一笔丰厚的银子离开国公府！” 桃叶摇头道。 “郡主，奴婢不想回去，大少爷会要了奴婢的命，求郡主和五少爷救救奴婢！” 秋莲今日对容玥的恐惧已经达到了极点，听到这话浑身抖如筛糠，刚要膝行两步上前抓桃叶的衣摆，面前就站了灵雨清歌。 “不得冒犯郡主！” 两人面色冰冷地道。 “奴婢将自己知道的事都告诉您了，还愿意在人前作证，郡主为什么就是不肯奴婢一条活路！若是如此，郡主就当奴婢今日未曾来过！” 秋莲惧怕之下更是对桃叶怨恨之极。 她本就嫉妒桃叶，同是通房丫鬟，桃叶被五少爷捧在手心里宠着，她却每日过得不人不鬼，所以能陷害桃叶的时候她从不手软。 只有看着同她一样的认过得凄惨，她的心才会好受一点，绿橘被逼着落胎，她心里痛快，桃叶被贼人掳走，她更是不遗余力地在府里传她身子被辱的流言。 她不敢反抗容玥，但却敢欺凌松涛苑里的小丫鬟出气。 “实话同你说，你方才说的那些五少爷和我都知道，并无多少价值，我让丫鬟与你接触，就是想要你继续在大少爷院子里做事！” “何况若你不是走投无路，早就将这事同大少爷说了，今日又怎么会过来，既要求人庇护，又不愿坦诚！” “往日你对我并无恩情，又想过害我，甚至现在都掩饰不住眼底的嫉恨，我为何要无偿帮你！” 听着桃叶的话，秋莲瑟缩了一下身子，忙低了头。 她是为着活命才来的这里，原以为桃叶见着她身上那些触目惊心的伤痕，会心生怜悯，后来又想趁机多谈些条件，她从进了这个屋子，各种各样的心思就没停过。 直到现在，她是真的无计可施。 “奴婢错了，请郡主吩咐！” 秋莲恭敬地磕下头去。 “将秋莲姑娘扶起来吧！” 桃叶语气倒是温和起来，一点也没有方才的疾言厉色。 “谢郡主！” 秋莲却再也不敢耍弄自己的小心思。 桃叶简单地将秋莲回去后要做的事交待了几句，最后又道：“松涛苑里有我们的人，只要你认真做事，自会有人护着！” “奴婢谢郡主，郡主的大恩大德……” 秋莲这次是真的欣喜。 “你放心，等事成之后，我承诺你的那些一样都不会少！” 桃叶面色更加温和。 “若是事成，莱阳县那个田庄就是周管事的了！” 这时，玉榻上传来一声言语。 听了这话，秋莲忙转过身子，对着玉榻那边重重磕了几个头。 “谢五少爷！” 莱阳县的田庄是夫人的陪嫁，夫人的陪嫁庄子比国公府的收成都要好上不少。 有了这个庄子，她们一家子也能过上呼奴唤婢的生活。 等秋莲千恩万谢地出去后，桃叶走到玉榻边坐下。 “怎么了？可是心疼那个庄子？” 容玖伸出完好的右臂将人揽在怀里，看着桃叶脸上的惋惜神色，打趣道。 “你方才恩威并施，做得很好，只是有了足够的利益，她会更加尽心做事，可以给我们省不少的麻烦！” 容玖循循善诱道。 桃叶眉目微动，倒不是她想不到此处，只是她以前身无长物，思虑行事时难免受拘束。 第365章 为你找好退路 “还在可惜？放心，等这件事过去，我让行云将我名下的地契，房契，现银都交在你手上，日后钱财的取用都由你管着？这样我日后就不会胡乱花用了，你也不用再心疼！” 容玖如今最不想桃叶多思多虑，见桃叶似在深思，便刻意凑近桃叶耳边玩笑道。 “五少爷可是说真的？” 桃叶抬起眸子，一双撩人的明眸亮晶晶的。 “当然！要不我现在就让行云去取来给你！” 容玖见桃叶高兴，想到宫家当年曾许下要将三分之一的家财给桃叶，心底更有了思量。 他虽不缺钱财，但与宫家三分之一的家财比，自是落于下风。 趁着现在小丫头对钱财还有些兴趣和期待，他当然要抓紧这机会。 “五少爷真好！” 桃叶抱着容玖的胳臂软声道，眉眼间一派娇俏欣喜。 “只是说句好？” 容玖垂落的黑沉的眸子里一片柔软。温热的气息打在耳边。 桃叶瞬间红了脸，低头犹豫了一下，脸上的红霞更加醉人，仰起头，就着容玖低头的姿势，两人唇齿正好相碰在一处。 容玖未明白自己心意前就极爱怀里这温软的身子，如今更是恨不得将人揉碎在自己的骨子里。 不过他不敢胡来，察觉到怀里的人气息刚有些不稳，就不舍地松了手，但自己满身的欲念却难以平复下来，连清俊的五官都染了桃色，容玖忙往里偏过了头。 桃叶刚缓过来就见着那张柔化得厉害的侧脸，眉眼弯了一下。 “对了，五少爷在松涛苑是不是有人？秋莲虽有些心思，但大少爷如今行事越发无忌，她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命！” 桃叶收起脸上的笑意，正色问道。 “有两个得力的，你吩咐归云一声就行！” 容玖正竭力平复被桃叶撩起来的火，含糊着说道。 …… 晚膳前，容玖又被容彦博叫去了书房，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南云带着人在书房里掌了灯，桃叶也没见到人。 不过院子里倒是来了一位贵客。 “裴大少爷，这是？” 桃叶起身看着眼前穿着一身内侍衣裳却难掩贵气的少年，疑惑地看着裴维南道。 “这是我外甥，你当寻常晚辈就是！” 裴维南原以为容玖这会儿在院子里，现下只见到桃叶一人，倒不好多说。 这小美人现在身子金贵得很，若是被吓出个一二，他可受不住好友的“报复”！ “见过九皇子！” 嘉远伯夫人只有一子一女，长女进宫后获封昭仪，膝下育有九皇子。 裴大少爷的外甥，不就是这位，何况外甥似舅，细看来这两人的眉眼还有几分相似。 裴维南摸了摸鼻子，小美人反应倒快。 “免礼！” 九皇子齐云沐不过十二岁，但皇家贵气天成，不过并不盛气凌人。 “九皇子和裴大少爷里边请，我先让丫鬟去传膳！” 看九皇子身上这内侍服，桃叶便知两人怕是刚从宫里出来，这个时辰必定还没用上膳食！ “有劳了！” 齐云沐微拱着手道。 桃叶不敢受这礼，往旁边偏了偏身子。 将两人领到桌上坐下，桃叶亲自过去沏了茶水。 “我自己来就行！” 裴维南忙起身接过，笑话，这人如今是容五的心肝，他哪里敢让人服侍。 “只是沏盏茶而已，裴大少爷不必客气！” 桃叶笑了笑，还是将茶盏递到了两人跟前。 “这茶真好喝，不像我宫里那些，喝两口就苦得不行！” 齐云沐还有几分婴儿肥的脸上露出惊喜之色，倒是把方才的冷静沉稳放下一些。 “九皇子喜欢就好！” 桃叶在旁笑得温和大方。 “五少爷！” 这时，门口响起下人们的问安声。 “容叔来了！” 人还未进屋子，齐云沐就满眼兴奋地站起身。 “臣见过九皇子！” 容玖见桃叶立在一旁，眉头一皱，先给齐云沐行了礼。 “容叔不必多礼！” 齐云沐忙道，他自小就敬佩容玖，又会骑射又会玩乐，学识又渊博。 “裴昭仪那边安排妥当了吗？” 容玖揽着桃叶在桌边坐下，问道。 “放心，我姐姐在宫里这些年，还是有些手段的，自保没有问题！” 裴维南说得随意，但心里还是有些担忧，他今日偷摸入宫，除了将外甥接出，还与他们在宫中的暗线接触了，陛下的病怕是真的不好。 但明帝身边不仅有效忠他的羽林卫大将军吕正侯，还有太子和四皇子的人，他不敢冒险一探。 “九皇子既已出宫，裴昭仪也可安下一半的心！” 容玖安慰道。 “舅父，容叔，大哥和四哥真的要造反吗？父皇他……” 齐云沐欲言又止，在十皇子出生之前，他一直是明帝幺子，就算他按着母妃和舅父的叮嘱不将自己的聪慧显于人前，这些年也颇得明帝疼宠。 他对明帝，很有些濡慕之情的，所以还是忍不住问这一句。 裴维南却只是叹息地拍了拍他的肩，并未许下任何承诺。 他们毕竟不是神佛，能阻止这场宫变已是不易，保住明帝的命自然不是他们的重点。 况且明帝实在算不得一个明君。 “我只是随口问一句，舅父和容叔不必放在心上！” 齐云沐被裴昭仪教养得很好，他知道这会儿外面的形势全靠面前这两人撑着，自觉不该提这一句无用的话，所以忙又开口道。 四人一同用了膳，桃叶吩咐南云几个将东厢房收拾出来给齐云沐住，裴维南和容玖议完事后则偷摸出了府。 “睡不着吗？” 夜里，容玖察觉到枕边人气息时急时缓，轻声问道。 桃叶转过身子，靠向容玖怀里。这无声的依恋更让容玖心底软得不行。 “有我在，不会没事的，若真事有万一，我也给你安排好了下边的事，到时王妃和宫家的人会带你走，许……” 容玖话还没说完，脖子就被人勾住，随即柔软的唇覆了上来，将他后边的话堵住了。 桃叶这举动突然，容玖竟是一时愣住了。 “五少爷不会有事的！” 桃叶伸手紧紧抱住了旁边的人。 “这些只是以防万一，我毕竟不是神佛，不能确保万无一失！” 第366章 换日(一) “不过为了你和我们的孩子，我也会尽量保全自己！” 感觉到怀里的人甚至有些轻颤，容玖不忍再说那些话。 若是明夜不慎……不管是太子还是雍王胜出，东羽朝局必将混乱，无力它顾，南玄自然是不可得罪的，小丫头有南玄郡主的身份在，应该能全然而退。 两人就这么相拥着睡了一夜，倒比往日更多了些亲密。 第二日清早。 桃叶醒来时，半边软枕已凉，她忙撑着身子起来，要下床时才记起睡梦恍惚之中确实有人在她身边温声轻语了几句。 桃叶心里蓦然升起一些惋惜，今日之事吉凶难料，若是…… 她紧了紧手下的软被。 “郡主醒了吗？” 这时，外边突然传来一些细语声，桃叶听出是夫人的声音！ 她忙披了衣裳起身，将房门打开：“母亲！” “你怎么就这样出来了，也不怕凉着自己，快去屋子里边暖着！” 顾云卿见到桃叶，却是吓了一跳，忙亲手将要矮下身子行礼的桃叶扶住，一边将人扶进屋子，一边嗔怪了几句，又一迭声地吩咐后边的碧云和碧霄给桃叶更衣梳洗。 “你这眼下有些青黑，是不是昨日没睡好！” 等桃叶穿好衣裳，顾云卿拉着人在榻上坐下，担忧地问道。 “母亲，我没事！” 桃叶反握住顾云卿微凉的手。 “苦了你了，你这孩子本就怀得艰难，现下阿玖……” 顾云卿说不下去了。 儿子昨晚才将事都说了，她知道朝堂形势紧张，但没料到竟已到这种殊死搏斗的地步。 她心里担忧得要命，却没有开口阻止儿子出去。 “有这些日子的筹谋，五少爷会平安回来的，母亲不要担心！” 桃叶这时也做不了别的，只能出言安慰顾云卿，也是安慰自己。 “夫人，郡主，九皇子过来了！” 三人一同用了早膳，齐云沐与顾云卿见过几次，说话间很是亲热，在两人面前只将自己当成一个寻常晚辈。 三人虽心中各有担忧，但这般说说笑笑倒也觉得心里好些。 不过此刻松涛苑，却是另一幅景象。 “大少夫人，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趁着容玥出了院子，秋莲在张德音面前将所有的事合盘托出。 “不可能，不……大少爷怎么可能……定是你这贱婢寻机想离间我们夫妻的感情！” 张德音跌落在椅子上，不住地摇着头，面色甚至有些疯狂，但指着秋莲说到最后一句时，眼底却是迸发出浓烈的希冀，还有害怕。 “奴婢怎么敢拿着大少爷的这些事欺瞒您，若是被大少爷知道，奴婢必定死无葬身之地，您若是不信，奴婢……” 容玖给的条件实在太诱人，秋莲一横心，将自己身上的衣裳一件件褪下，连里面的小衣都解开了，片刻间，满身可怖的伤痕落在屋子里几人眼里。 张德音的贴身丫鬟莹儿和翡翠倒吸了一口气。 “这都是大少爷……” 张德音只觉耳边一阵轰鸣，连自己在说什么都似没有察觉到。 “是，这府里除了大少爷，谁会将奴婢伤成这样！大少爷在人前温和，但私下里却是戾气横生，奴婢自进了松涛苑，这两年里身上的伤就没停过！” “奴婢身份微贱，被如此对待也就罢了，左右都是主子的恩赐，可是大少夫人这样的金贵人物也被大少爷狠心算计，奴婢实在不忍心，也怕得不行！” 秋莲发髻还沾着方才张德音盛怒时摔过来的茶盏里的茶叶，又带着这满身的新旧伤痕跪伏在地，昨日又刚受过折磨，那青紫淤痕极为显眼，真是凄惨之极。 连素日与她不对付的翡翠心里都有些不忍，但随即是庆幸，她们几个作为自家小姐的陪嫁，不是没起过心思，大少爷又是那样一个清俊温和之人，幸好她们一个也没成事。 “小姐，奴婢记得了，上次红儿不过说了一句这药疗效差，就被大少爷活活打死，若不是大少爷心虚，怎么会如此！” 翡翠恍然大悟。 “不……我不信……” 张德音还是不肯信，实在是容玖这些日子实在太体贴，她满心满眼疼爱自己的夫君，怎么可能会做这些事。 翡翠和莹儿两个都惊得不行，还要劝说时，秋莲开口了：“大少夫人若是不信，可以用给奴婢治病的借口请丁府医过来把脉，到时放下锦帐，他们也不知里边的人是谁！” “这是个好办法！” 翡翠赞同道。 “正好大少爷这会儿不在，小姐可要尽快决定，让府医诊一下脉，若是无碍，就是打杀了秋莲都成，若是真的……小姐也不能不明不白地在这国公府里没了命去！” “如今府里遭难，小姐正好借着此事脱身！” 莹儿也劝道。 张德音终于神色惶然地点了头。 莹儿立时跑出去叫人，秋莲松了一口气，重新将自己的衣裳穿好。 丁府医是方府医被容玥设计弄死后，容彦博专门让人去外边寻来给曹氏调养身子的，为了曹氏那边随时能召唤到人，他的住处就在松涛苑旁的小院子里，这里去后院最是便宜。 所以不过半刻钟，莹儿就将人带来了。 “我们院子里的秋莲姑娘突然晕倒在地，还请丁府医好生看看，这秋莲姑娘不比旁人，在大少爷心里极有地位，若是有个好歹，我们少夫人怕也会被责怪！” 翡翠说着还将手里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在丁府医手里。 “姑娘不必如此客气！” 丁府医本来为着给一个婢女诊脉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但如今得了实在的好处也就高兴了，坐在翡翠搬来的圆凳上，给床上的人把起脉来。 但很快他脸上的神色就变了。 “丁府医，她怎么样了？” 翡翠见丁府医收回手，忙问道。 丁府医的面色却开始迟疑起来。 “是不是秋莲的身子不好？您尽管说，她才晕过去，没那么早醒来！” 翡翠压低声音问道，眼里有些急切。 这侯门大宅里的阴私之事可是真多，丁府医想着方才把出的脉象，心里暗自摇头。 第367章 换日(二) “这位姑娘应该是误食了不少烈性寒凉之物，日后怕是没有子嗣缘分了！” “且这身子也坏了，若不好好保养，怕是撑不过几年！” 丁府医见帐内确实一片寂静，一点也不避讳地将话说了。 “若是好好医治，可还有指望？” 听得帐内有一点动静，翡翠忙请人去了屋外。 “这姑娘之前用的药狠，就是华佗再世也难医，大少夫人可以安心！” 丁府医只当里头这姑娘被主母赏了绝子药，今日只是让自己过来确认一番，看在那分量不少的荷包份上，又刻意多说了几句“好话”。 屋子里一声若有若无的呜咽声传出，翡翠赶紧将人送走了。 等回进屋子，发现自家主子已经摔在床榻边。 “小姐！” 莹儿也忙进来一起扶人。 秋莲低着头站在门外，眼里划过一丝得意之色。 “小姐，您要振作啊，咱们老爷也是朝中三品大员，国公府如此欺人，实在过分，不过如今也正好，这府里都被封了这些日子，想来陛下是真的要治罪靖国公，不如我们就着这事闹出来，与这府里扯开干系，也省得被连累！” 翡翠早就想离了这里，但自家小姐痴爱大少爷，她压根不敢提这事。 “大少夫人尽管去，大少爷这边奴婢会帮你掩护一时，只求日后国公府遭难，奴婢被发卖的时候大少夫人能救奴婢一命！” 秋莲也进了门跪下。 “对，我们走……不能呆在这里受连累！” 张德音对容玥心灰意冷之后，自然想着要保住自己。 而且她如今只要一想到容玥，就心底发寒，根本不敢再在这院子里待着。 “小姐，我这就去通知府里那些陪房，今日奴婢们就是死也要护着您出去！” 翡翠哭着道。 秋莲看着张德音主仆三人出了院子，回进屋子，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直到嘴角溢出血来。 容玥一进院子，她就重重地跪在地上：“大少爷，不好了，大少夫人怕受府内牵连，执意要出府去，还被翡翠和莹儿两个撺掇着要和您合离，现在怕是已经到了府门口！” “奴婢没用，虽然拼命阻拦，但……” 秋莲抬起头，露出肿得像发面馒头一样的脸颊。 “没用的东西！” 意料之中，容玥一脚踹了过来，秋莲伏在地上，连声叫唤都不敢有。 “去府门！” …… “郡主，老夫人和国公爷那边已经让人去通知了，这会儿应该都已经到了府门口。” 南云进了屋子禀道。 “下剩的事就不用管了！” 桃叶点点头。 “这是……” 齐云沐这会儿已经去书房温习功课，屋子里只有顾云卿和桃叶两个。 桃叶并没有隐瞒，将自己先前的谋算说了。 “母亲恕罪，五少爷少时因着大少爷受了不少委屈，几次差点没了命，但国公爷向来偏着大少爷，我偶然得知大少夫人小产的真相后就想了这个法子，没有与您早些说，是桃叶的不是！” 桃叶说着就要站起身。 “你为阿玖不平，我高兴感激都来不及，怎么会怪罪！” 顾云卿拉住人，眼底微热，自己儿子是个有福气的，能得这丫头真心对待， 她如今真是把桃叶看作自己女儿般疼爱。 桃叶任由顾云卿半搂着自己，她喜欢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未雨绸缪，夫人心软又极为疼爱五少爷，如此日后就不会轻易与她生了嫌隙。 过了差不多两刻钟，容彦博身边的人就来请顾云卿过去前院正厅。 不过顾云卿很快就回来了。 桃叶也知道了容彦博的处置，容玥被打了四十军棍，几乎半死，被软禁在自己院子里，张德音得了一份和离书，又在国公府里另找了个院子安置，等到府里解禁后再将人送走。 “幸亏你今日想了这个计策，让他们夫妻先闹起来，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容玥竟是买通了府里不少下人，还从外面偷弄了很多火油进来，夜里就要在府里各处放火，这是想要整个国公府的人的命！” “那些下人见容玥被重罚软禁，以为是这事暴露了，一个个都来坦白求饶！” 桃叶这丫头真是个聪慧的福星，顾云卿满意赞赏之极。 “我也是误打误撞！” 桃叶谦逊地垂了眉眼，那些下人既打算跟着容玥做这狠辣之事，得知自家主子出事，狗急跳墙才是常理，哪会自己跳出来认罪。 怕是五少爷早就知道查到了这些事，暗地控制住了这些人，才能配合着她行事，今日的事才会这般顺利。 五少爷是不想让她劳心担忧。 桃叶想到此处，心头一热，突然有些想念这人。 …… 夜里，国公府内灯火通明。 “这羊乳妾身让人放了杏仁一起煮，去了膻味，九皇子喝一碗吧！” 桃叶将南云刚端进来的羊乳递到坐立不安的齐云沐手里，温声道。 “昭仪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多谢郡主！” 齐云沐轻声道谢之后喝了一口手上的羊奶，温温热热的感觉滑入心头，心头一直萦绕的紧张惧怕好了一点。 他毕竟只有十二岁，又与裴昭仪母子情深，能保持如今的镇定已算不错。 桃叶见九皇子面色好了一些，又亲手递了一盏给顾云卿。 “我没事，你若是倦了，就先去睡着，这里有我在！” 顾云卿有些愧疚，桃叶有了孩子，听阿玖说怀相又不好，本该精心养着，却要受这番惊吓。 “我也不困，就在这里陪着母亲和九皇子等好消息！” 桃叶这会儿也睡不下。 今夜盛京里几波势力争斗，她实在有些担心，不仅是为着容玖，还有自己的两位娘亲，大哥，陈淑君，不知道他们会不会遇到危险。 又过了半个时辰，外边突然想起惊叫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在床前响起。 顾云卿和齐云沐惊得直接从地上立起。 “归云，外边出什么事了？” 桃叶见着神色有些慌乱的归云，心里一个咯噔。 第368章 换日(三) “外边有人围攻国公府，请夫人带着郡主和九皇子去后边躲躲！” 容玖的院子靠近府门，若是外面的人强攻进来，很快就能到这里。 为了以防万一，容玖确实在院子里留了些人，但围着国公府的人明显不少，那些人又用了火箭，归云不敢让这几位主子待在这里。 “怎么会这样，难道……那快些走！你们扶着……” 顾云卿吓得差点没站稳身子，还好碧云和碧霄将人扶住了。 “母亲等等！” 桃叶却是拦住了人。 “不能等，外边那些人能来围攻国公府，说明阿玖他们……你快换上丫鬟的服饰，让归云带你去找个地方躲起来，若是……至少能保住你和腹中的孩子！” 若是阿玖在外边出了事，桃叶腹中的孩子就是儿子唯一的血脉，顾云卿就是拼了命也会护着。 “母亲先不要慌，如今外边的事我们还不知，先让归云找人去探探，而且府里这会儿必定是乱得很，下人们都在四散奔逃，有些宵小怕是要趁机作乱，出去也不会安生！” “郡主，还是让小人……” 归云显然同顾云卿是一个想法，今夜盛京的兵力都在皇宫附近，为的是夺宫，可现下府外却来了这么多人，他也担忧自家主子那边出了意外。 五少爷走之前留了话，若是事有意外，一定让他们护着夫人和郡主安全离府。 但他刚开了个头就被桃叶喝断了。 “我不走，归云，先让人去打探外边的人想做什么？” “还不快去，若是五少爷真出了事……” 桃叶还没说完，一个青衣护卫单膝跪落在门口。 “什么事？” 归云性子本就不比行云沉稳，素日都是听着主子的话行事，这一遇上要自己做大的决断心里就慌乱起来，若不是没料到这出，容玖也不会将他留下。 “外边的军士传话进来，要国公府交出夫人和郡主，否则就要整个国公府尸骨无存！” 归云倒吸了一口气。 这话要是被府里的人知道，他们整个院子怕是要被那些人拆了，这满府的主子下人谁不畏死？ 何况府里还有那么几位主子！ 不过他也庆幸方才桃叶拒绝到后头去，不然在外边乱起来，他们就算都能以一抵十，也未必能护周全三位主子，郡主的身子根本经不住奔波。 “国公爷来了！” 这时，外边又响起一阵整齐的脚步声。 “国公爷留步！” 容彦博被挡在了廊下。 “让开！” 容彦博看着廊下十来个青衣护卫，威严地冷喝道。 “国公爷，外边那些人想要夫人和郡主，必定是五少爷那边此刻占了上风，想要以此作为威胁，还请国公爷三思！” 归云上前抱拳，满身的戒备，因为容彦博身后还跟着不少军士。 “夫人和郡主都在里边吗？” 容彦博听出归云的言外之意，心内恼怒不已，但还是先压了火气问道。 “九皇子……” 眼见顾云卿已经急色匆匆地出去，桃叶忙拉着齐云沐，指了指多宝阁后边，小声道。 “放心，我们大家都会平安的，您快进去。” 见齐云沐迟疑，桃叶又轻声安慰了一句。 “郡主和夫人也要小心！” 九皇子齐云沐点了点头，舅父说过，在没有能力保护自己的时候，就听身边可以信任的人，虽然与桃叶相处不足两日，但不仅他的衣食住行都被细心安排，还有他害怕忧心的时候，桃叶都会不着痕迹地安慰他。 这位郡主，应该就是舅父口中的可信任之人。 “国公爷，我可以让门外那些人带走，但桃叶腹中有阿玖的孩子，她经不起折腾，就当妾身求您！”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顾云卿这次并没有如往常那般和容彦博争锋相对，甚至有些低声下气。 不过容彦博倒像是气得不轻，一时都没能说出话。 “国公爷，他们急着要妾身和桃叶两人，必定是想带着我们立时去逼迫阿玖束手，只要我们中有一人出去，足以如他们的愿！” “妾身求您放过桃叶！” 顾云卿狠了狠心，竟是重重地跪落在地。 “夫人！” 前边的归云都被吓了一跳。 刚出屋子的桃叶听到这几句，心下更是感动不已。 “夫人，您别这样！快起来！” 桃叶蹲下身子去扶人，见顾云卿不肯起来，又见着廊下的人身穿战甲，脸色铁青恼怒，但却似在强自按捺，心中微定，在顾云卿耳边用不轻不重的话音道：“母亲，国公爷是东羽战神，战无不胜，外边这些人虽然来势汹汹，但在国公爷眼里也不过是些宵小之辈，哪里能还没对上就认了输。” “顾氏，本公看你是越活越回去了，还不如人家郡主知事！” 容彦博有了台阶，自然是顺着下了，但对上顾云卿还是恼怒不已。 “来人，传令下去，让府里的下人都在自己屋子里带着，不许在府里奔逃，若有违令者，杀无赦！” “你带一队护卫在府里巡视，若有不听号令的，不管是哪个院子里服侍的，都直接斩杀！” 容彦博对着身边的军士下令道。乱局用重典，容彦博杀伐决断，绝不是心软之人。 “是！” 军士迅速领命下去。 “剩下的人随本公去前头！” “你们将夫人和郡主看好，在院子里待着就行！” 容彦博转身之前又对着归云严声吩咐了一句。 “是，国公爷！” 归云显然有些诧异。 等容彦博一行人出了院子，顾云卿才由得桃叶和碧云将自己扶了起来。 “母亲，国公爷心高气傲，必定不会答应外边那些人，如今五少爷那边定然还是安然无恙，您别担心！” 桃叶给顾云卿按揉着方才磕到的膝盖。 “夫人放心，舅父和容叔都是很有本事的人，一定会平安归来的！” 齐云沐也回到了前边。 “是，是……阿玖没事就好！” 顾云卿笑着落下泪来。 此刻，禁宫内两仪殿里。 齐云澜被容玖用剑指着，却是大笑出声，甚至笑出了泪。 “太子殿下笑什么？” 旁边的裴维南问道。 第369章 换日(终) “阿玖，成王败寇，笑到最后的才是王！我的命如今是在你的剑下，但你母亲和心爱女人的命，也在我的人剑下！” 齐云澜根本不把容玖指向自己喉间的剑放在眼里，还低头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太子袍服。 “容五……” 这话说完，裴维南先是惊了，不提他为顾云卿和桃叶担忧，国公府里，还有他的亲外甥，他可是答应了姐姐一定会护外甥周全。 “阿玖……啊……” 齐云澜正要笑着继续开口威胁，脚上传来一阵剧痛，随即重重地摔落在地。 他的两只脚脚筋竟然都被挑断了。 一个不良于行，身体残疾的皇子，只能与帝位无缘。 齐云澜这时眼里满是惊慌，怎么可能？容玖最重情意，明月少时碰巧救过他一命，他都能将人捧在手心里宠上这些年，以姨母和那南玄郡主在他心里的地位，他怎么敢如此对待自己。 “将他带上，回国公府！” “下剩的事就交给你了！” “好，你……” 裴维南还没将话说完，眼前的人已经不见。 齐云澜则是被两个军士拖着，脚下蜿蜒出两道血迹，不过殿内谁也不敢说话。 “国公爷，外面围攻的人实在太多，我们这边人少，快撑不住了！” 容彦博臂上刚中了一箭，近卫赶紧将人扶住了。 “本公没事，不必管我！” 容彦博闭了闭眼，将臂上的箭直接拔掉，拿着手里的刀，又冲了上去。 但外边的人显然已经等不及，已经不再放箭，几百人一下子冲了进来，国公府门口陷入血战，喊杀声冲天而起。 归云和一干护卫更是绷紧了弦。 “归云！” “郡主怎么出来了，快进屋子！” 听到桃叶的声音，归云吓了一大跳。 “你带着这些护卫去前边支援吧，如今府里四面都有人围着，若是国公爷那边扛不住，我们这里也逃不过！” 不等归云反对，桃叶面容沉静地说道。 “外边那些人到现在还没走，至少说明五少爷到如今还没败，我们还有希望！” “是，小人遵命！” 外边的喊杀声越来越近，归云咬了咬牙，对着桃叶行了礼，转身带着那十个青衣护卫出了院子。 桃叶听着那令人心慌的喊杀声，不自觉地将手放在自己的腹部上，她这会儿心思难以安定下来，但怀里的孩子今日却是乖得很，一点也没让她难受。 宝宝，我们一定都会平安！ “我是南玄宫家的人，清瑶还好吗？” 匆忙赶来的宫辰安被宫家护卫掩护着，一路到了容彦博身边。 “只要守住这里，府里的人自然不会有事！” 容彦薄身上的战甲，已经被血染透，身上不知添了多少道伤口，勉强回了一句宫辰安的话。 宫辰安知道表妹暂且无事，也不多话，提着手中的剑冲过去帮着厮杀。 但容彦博的近卫已经倒下大半，宫辰安带来的护卫身手虽是不错，无奈对方人多势众，宫辰安捂着刚被划伤的手臂，狠狠皱了眉头。 他们挡不住了。 但就在这时，他仿佛听得厮杀声似乎更大了。 不对，这厮杀声是从外边传来的。 容五少爷回来了？ 见到那道群青色身影出现在人前，不只宫辰安，连容彦博都松了一口气。 容玖足足带了一千军士回来，不过半刻钟，就结束了府门口的混战。 “五少爷，郡主，夫人，九皇子都在院子里！” 归云一身血污，跪在容玖面前。 “我同你一起去！” 宫辰安见容玖往里边走，忙让护卫扶着跟了上去。 姑母好不容易苦尽甘来，找到表妹，他一定要亲眼看着人平安无事才能回去交代。 “是五少爷，夫人，郡主，是五少爷来了！” 南云看清门口走来的人，扔下手里的木棍，几乎是哭叫起来。 “阿玖回来了！” 顾云卿不等丫鬟们搀扶，自己奔到了门口。 “母亲！” 容玖看到后边跟出来的纤弱身影，这才对着顾云卿拱手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顾云卿拉着儿子上上下下打量，见儿子确实毫发无伤，这才安下心来。 “九皇子，臣让行云和羽林卫送您回宫，裴昭仪安然无恙！” 容玖对着桃叶身旁的齐云沐拱手。 “多谢容叔！” 齐云沐立时跟着行云走了，他担心自己母妃的安危，也想尽快回宫见到人。 “母亲熬了这一夜，也快去歇着吧！” “好，那你好好照顾桃叶，今日府里的事多亏了她决断，若不然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顾云卿特意叮嘱了几句才被碧云和碧霄扶着回后院。 “五少爷……” 顾云卿等人刚出去，容玖就大步上前，将桃叶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是我思虑不周，幸好你没事！”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桃叶竟发现放在自己腰上的手在微微发颤，就是如此，身前的人也像是怕弄疼了自己，一分力都不敢使。 桃叶心底一软，伸手紧紧地抱住这人。 容玖往日寒沉的黑眸里红成一片。 两人紧紧相拥了好一会儿，直到门口清咳声响起。 是男子的声音？桃叶忙放开了人。 “宫二少爷！” 容玖却是没有放开人。 “二表哥！” 桃叶有礼地喊了一声。 “清瑶，姑母很担心你，今晚你好好歇着，明日若是得空，姑母想亲自过来看看你。” 宫辰安对着桃叶温和道。 “好，请二表哥回去同娘说一声，我这里一切都好。” 桃叶想起身，但身前的人不让，只得点了点头。 宫辰安走后，南云几个忙服侍两人洗漱更衣。 这一晚，两人相拥着睡得格外踏实，直到第二日辰时末，桃叶才睁开了眼。 抬头见着枕边的人却还醒来的意思，桃叶没有再动，怕惊扰了人。 这几日容玖每日睡不足三个时辰，俊美的五官都染上了疲惫倦意。 又陪着睡了半个时辰，身旁的人才醒来。 “醒了怎么也不叫我？” 容玖柔声说道。 “饿着自己怎么办？” 他疼惜地看了眼桃叶，忙叫了丫鬟进来伺候。 两人用过膳食，府里的大管事就过来禀报宗王妃来了，宫氏刚被国公府的下人引进院子，邹氏和楚伊濯也到了。 顾云卿听说亲家过来了，没过多久也到了容玖院子里。 第370章 大婚 “是我失礼了，本该先去拜访夫人，只是心里实在不放心，太想见清瑶一面，这才先来了容五少爷这边！” 宫氏忙起身与顾云卿见礼，毫无王妃的架子。 “王妃言重了，如今清瑶的身子最重要，我是不舍得她劳累，在阿玖这里说话正好！” 顾云卿亲自上前拉住了人，满脸笑容。 “这位是沈夫人吧！快别多礼！” 顾云卿也没冷落邹氏，请宫氏坐下后，又拦住了想要见礼的邹氏。 见邹氏有些拘谨，顾云卿和宫氏不约而同地就着桃叶夸赞起邹氏教养有方，这感激的话一句比一句真诚，邹氏见贵人们待人确实温和，这才放下心来。 桃叶的身世儿子前些日子就同她说过，她是真心为女儿高兴，既找到了疼爱自己的生母，又得了尊贵身份，日后在人前就有了底气。 众人又说笑了一时，顾云卿就爽利地开口道：“我也不同两位客气了，如今诸事已定，他们两人的婚事也该筹备起来了！你们放心，日后我定将清瑶当做自己亲生女儿般对待，绝不让阿玖欺负了她！” “一切全凭清瑶自己的意思！” 上官锐昨夜受了重伤，至今还没醒来，宫氏虽与他早就没有夫妻情义，但名分犹在，等上官锐醒来，还是要带着人回南玄，所以她希望能在回去前见到女儿成婚。 但她已是对女儿万分愧疚，自然不会直接开口。 “只要……阿……清瑶自己愿意就行！” 邹氏也只要女儿高兴就行。 “那我就不同两位客气了，这几日我就让府里的管事将一应事务张罗好，再送去给两位过目，两位若是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顾云卿自是高兴地眉开眼笑。 …… 一月后。 明帝驾崩。 雍王在谋逆中身死，太子齐云澜脚筋齐断，这辈子再也不能站起身，明帝年长的几个在外开府的皇子都在叛乱那夜被韦府的暗卫所杀，至此，明帝活着的皇子，就只剩了九皇子齐云沐和尚在襁褓里的十皇子。 在宗室安乐王和容玖等人的拥护下，齐云沐顺利登位，由谢渊等几位老臣辅政，但东羽朝堂上的人都明白，新帝信任的人唯有亲舅父裴维南和容玖。 那场叛乱里，太子和雍王身边的党附之人，不是在当夜身死，就是被新帝处置，朝中文武官职空位极多，裴维南被提为吏部尚书，容玖领左右羽林卫，又被新帝加封太子少傅。 “陛下之前就有意将六卫的兵权交给你，你今日却抢在陛下面前开口，将六卫兵权拆分，是怕来日……” 出了宫门，裴维南小声问道。 “将兵权集于一人对朝堂和陛下都无异处！” 容玖似是答非所问，但裴维南却是明白了。 “也好，等朝堂稳定下来，我也打算做个富贵闲人，到时可要容少傅为我撑腰！” “你还是先想好怎么应付宋姨，听说这几日宋姨和母亲给你相看了不少姑娘，等你回去怕是画像都要堆满桌子了！” 容玖悠然说完这句就上了自己的马车，不理会裴维南在后面跳脚。 三日后。 “天菩萨，这是谁家娶亲，这么大的排场！” “老兄是刚来京城吧，这都不知道，今日可是容少傅和南玄郡主成婚，整个盛京的豪门显贵都去靖国公府祝贺了，这还是陛下登基后赐下的第一桩婚事！” 其中一人津津乐道。 “你看那后面的嫁妆，足足一百二十八抬，可都是金贵东西！” “这是自然，容少傅母家永宁侯本就豪富，聘礼就十分丰厚，我又听说那郡主的母家宫家又是南玄首富，这宫家主最疼这个外甥女，陪嫁了三分之一的家财，咱们见着的这些不过是明面上的嫁妆！” 旁边又有几人附和道。 …… 靖国公府这边，花轿一落地，容玖就将刚下轿的桃叶横抱在怀里，一路抱到了前厅，才将人放下。 礼成之后，桃叶又被抱着回了新房。 “难受吗？可有累着？肚子饿吗？” 容玖一将人放在喜床上，就一脸担忧地问道。 “我不累，也不难受，上花轿前母妃和娘亲就让我用了膳食！” 桃叶好笑地摇头，长辈们顾及她的身子，婚仪上能省的都省了，眼前的人更是生怕自己累着，从迎亲到现在，她都没走上几步路，自然不会累着。 况且她这一月被金尊玉贵地养着，心情又愉悦，身子已经好了许多，不至于稍微动一下就难受。 “外面宾客还等着，你快去吧，这里有南云她们陪我，没事的！” “那你先歇着，我尽量早些回来！” 今日整个盛京的权贵高官都来府中赴宴，连皇叔安乐王也在前头，容玖自然不好缺席。 “今日是容五的好日子，你们可别真把人撂倒了！” 前厅，敬了一圈酒，裴维南赶紧止住那些不断上前奉承的人。 “是……是，春宵一刻值千金嘛！” 当朝皇舅的面子，大家自然不会不给，容玖得以被行云和归云扶着往院子里走去。 不过离了人前，容玖就直起了身子。 进了院子，容玖先去耳房沐浴了一番，虽然方才宴席上因着有裴维南几个在旁掩护，他喝的只是白水，但身上却是难免沾上了酒气，他怕桃叶闻到难受。 待换上干净的衣裳后，容玖才进了喜房。 “奴婢等退下了！” 丫鬟们见正主来了，皆是笑脸吟吟地退下了。 桃叶本来心中坦荡，见着她们喜气洋洋的笑意倒是不自觉地低了头。 “碰碰嘴就行！” 容玖将丫鬟们准备好的合卺酒倒了两杯，一杯递在桃叶手中，一杯自己拿在手里。 两人都只是碰了一下唇。 “歇息吧！” 容玖将两人的喜服脱了放在衣架上，小心翼翼地揽着人躺下了。 床前的红烛映照在红罗帐上，为里边的人镀上了一层缠绵缱绻之意，容玖将唇覆了上去，洞房花烛夜，本该水乳交融，不过容玖怕伤着桃叶，只吻了一会儿就要抬起身子，但一双柔软的手臂却是勾住了他的脖子。 “何妈妈说，过了三月可以……小心些就行！” 桃叶一张芙蓉脸红得厉害。 “过会儿要是难受，别忍着，一定要说！” 顷刻间，温热的呼吸落在桃叶的脖颈间，一点一点往下挪，直到已经有了一点点弧度的腹部，桃叶绷直了脚尖，忍不住嘤咛一声。 容玖动得十分小心，说不尽的轻缓温柔，倒是比往日的疾风骤雨更让桃叶受不住，一声声娇软的嘤咛从口里溢出，不过又落入容玖口里。 第371章 番外(一) “五少……” 这日，行云进了书房，刚要出声禀报，就被容玖摆手止住了。 容玖将怀里已经睡熟的人轻轻放在玉榻上，拿起旁边的羊毛毯子盖上，这才下了榻，但随即一阵酸麻上来，一下子僵在了榻边，他方才怕惊着怀里的人，就着那姿势不敢动弹，现下半边身子都麻了。 行云倒是习以为常，也不惊讶，在门口等自家主子缓过来。 “查到了？” 到了练武场上，容玖才寒声问道。 “是谢三小姐！” 雍王和韦家满门覆灭，但新帝看在谢渊三朝辅政的功劳上，免了谢明柔和谢韫柔的死罪，准两人回归谢家。 谢明柔经此一事，虽是伤心惊惧，但为母则强，她求了新帝，给幼子要了一处偏远贫寒的封地，一月前就带着儿子和女儿启程过去了，远离了京中的人言纷扰。 谢韫柔则是留在了谢府。 “人呢？” 容玖的目光冰寒刺骨。 “小人按少爷的吩咐将她和李妈妈关在一处，少爷是想亲自过去处置？” 行云低声问道。 “你先去裴府……” “五少爷，谢三小姐这事谢太傅兴许也会知晓，若是她出了事，谢太傅必会疑心到您身上！” 行云听完容玖的交代却是神色犹疑起来。 “知道又如何？谢渊并不糊涂，况且让他们知道她是我的逆鳞有什么不好。” 容玖沉声道。 ……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李妈妈吓得柴堆里缩去，谢韫柔却是一脸期待地往门外看去。 待见着那道宝蓝色身影时，她的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 “容五少爷……” 她痴痴地望着眼前这人，柔声唤道。 “你一定是特意来看我的，是不是？那贱丫头是从那肮脏之地出来，怎么配得上你……” 谢韫柔还没说完，身子就重重地撞在了柴堆上。 “我以为韦二少夫人上次在宫宴上就吃足了教训，凭你，也敢将手伸到她身上？” “不……我不是韦二少夫人，我是京城第一才女谢家三小姐！” 谢韫柔自回到谢府，就听不得一个韦字，就是身边的丫鬟不经意提起，也会被一顿好打。 在韦家的这几月她如同身在地狱，韦家和韦云起不仅将她一身的清傲踩在脚底，还肆意作践她。 “那贱丫头的过去，你也是在意的是不是，要不然你今日也不会来这里，是不是，你这些年连正眼都不愿看我一下的？” 怒气与恐惧同时涌上心头，谢韫柔伏在地上冷笑了几声。 “行云！” 容玖吩咐身后的人。 “你要做什么？我是辅政大臣谢太傅的孙女，若是我出事，我祖父不会放过你们的！” 谢韫柔看着行云拿着一个药瓶往自己走来，恐惧盖过了方才的疯狂嫉妒，手脚并用地往后爬去。 “我不会要你的命，一个失了神智的人说的话又有什么可信之处？” 容玖话音刚落，行云已经将那一小瓶药水灌进了谢韫柔嘴里。 谢韫柔想伸手去抠喉咙，被行云一掌劈晕在地。 “容五少爷饶命！都是这谢三小姐逼我的，我再也不敢了！” 李妈妈已经被吓得肝胆俱裂，见容玖要走，忙不断磕头求饶。 容玖脚下未停。 “等人醒来，就扔在朱雀大街上！那老鸨就杀了吧！” “是！” 门外守着的暗卫跪地应道。 “回府！” 容玖估摸着时辰，桃叶该醒来了。 但马车刚到府门口，就有一个内侍面色焦急地立着。 “奴婢见过少傅大人！” 见容玖下来，内侍快步上前行礼：“秦国公主这几日一直吵着要见您，今日更是连喜服都不愿穿，陛下实在无法，怕影响和亲时辰，才让奴婢来请少傅大人！” “你留下，若是少夫人醒了，就说陛下召见，我入宫一趟！” 容玖吩咐了行云一句就和内侍一同入了宫。 “滚！今日见不着阿玖哥哥，我宁可一头撞死在这殿里都不去和亲！” 内侍带着容玖刚到殿门口，瓷器碎裂的声音和怒骂声就从里边传出。 “容少傅来了！” 满殿的宫女内侍见到容玖，都松了一口气。 “让我与公主单独说会儿话！” 容玖挥退了殿内的宫人。 “阿玖哥哥，你终于来了，我不要去和亲，裴氏和齐云沐不安好心，软禁了母后和太子哥哥还不足，还要将我送去南玄那么远的地方！” “你带我走，让我住在国公府里好不好？” 齐明月奔上前，拉着容玖的袖口求道。 “臣已娶妻，公主自重！” 容玖退开一步，眼神淡漠。 “两国联姻，南玄皇帝不会亏待你，你留在东羽，身份本就尴尬，不如换个地方生活！” 容玖想起少时的事，还是尽量温和地劝了一句。 “我不去，阿玖哥哥，自从有了那个狐媚子，你就不疼明月了，她就不该活着，早知今日，当初……” “公主！” 容玖脸上的那点温和骤然消失，面色阴沉得可怕，明月生生打了寒战。 “公主好自为之！” 容玖说完就要转身。 “不许走，你若是走了，我就……就一头碰死在这殿上！” 齐明月怒声道。 容玖头也没回。 “公主不敢真的寻死，若是她继续胡闹，就让她服些软筋散，烦劳禀报太后和陛下一声！” 容玖出了殿，对门口的女官道。 “是！” 女官听了这话，心下松了一口气，宫中手段多，他们当然不是真的奈何不了公主，只是太后和陛下念着里头那位和容少傅的情谊，不想为此生了嫌隙。 …… 国公府里。 桃叶正歪在榻上，给肚子里的孩子念书，身子就落入一个熟悉的怀抱里。 “回来了？” 桃叶放下手里的书刚要转头，身后人温热的手掌穿过她的乌发，俊颜低首，两人的气息瞬时萦绕在一处。 眼前的人顾忌她的身子，隔个五六日才敢要她一回，所以对于这些亲密举动，桃叶向来是“惯着”的，主动伸手环住了这人的脖子。 “他今日有闹你吗？” “方才……嗯，轻轻动了一下。” 容玖这次吻得格外小心绵长，桃叶的气息一时还未平复。 “你昨日不是想吃南边的膳食，我已经让人去寻好厨子，还有舅母那边送了几匹软缎过来，那料子柔软轻薄又好看，让府里的绣娘给你做几身！” 手轻轻覆在桃叶已经隆起不少的腹部上，容玖垂下的眸光里，满是珍视和疼惜。 “我只是与娘亲闲聊，随口提了一句，院子里的厨娘素日做的膳食也不错，还有那衣裳，前几日锦绣阁送来的那几件还没上身呢！” “无碍，你喜欢就好！” 今日见着谢韫柔和齐明月，容玖又想起怀里的人曾经受的那些委屈，恨不得将人放在蜜罐里宠着，还恐娇养不够。 第372章 番外(终) 我是容豫安。 母亲生我的时候，疼了一天一夜，所以我生下来的第三天，才见到我那双亲。 我的双亲都是盛京有名的美人，而我的容貌，又是按着他们最出色的地方长的，所以大家都能猜到我从小是多么人见人爱，花见花开。 府里就别提了，祖母见着我，就要叫我小心肝，连那脾气暴躁的祖父也肯让我拔他的胡子。 不过我还是更喜欢祖母，因为我听府里人说过，父亲年少的时候，祖父对他很坏，虽然父亲时常冷着脸教训我，但父亲心里第二疼爱的就是我，至于第一嘛，自然是娘亲。 所以为了给父亲“报仇”，我将祖父的胡子拔了好几根，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过祖父每次见到我，还是很高兴，因为祖母和父亲都不肯原谅他，他在府里应该很闷。 除了双亲和祖父祖母，还有二伯母，四伯父，四伯母，他们也都很喜欢我。 至于二伯父，早被我那二伯母治得死死的，每次见着我也都在笑，不过他是怕吓着我被二伯母揍，对了，他还想讨好我爹爹。 不过府里也有不喜欢我的人，寿安堂瘫痪的太祖母不会说话，每次见到我时眼神阴恻恻的，旁边服侍的二姑母虽是对我笑着，但那眼神，更要吃了我一样。 对了，她们以前对父亲和母亲都很坏，两个坏人凑一起，也挺好的，太祖母耗着二姑母，二姑母就趁着无人时打骂她泄愤。 除了在府里，我在整个盛京都特别有人缘。 永宁侯府的舅姥爷，舅姥姥，小叔叔每年都会给我送很多新奇宝贝，小叔叔做事最没有耐心，但抱着我骑马的时候笑得很开心。 还有我的沈舅父舅母还有外祖母也很疼我，每次母亲带着我去探望，两人都抢着抱我。 不过我在盛京最大的靠山，是宫里的太后，祖母与太后的母亲是好友，有的时候会一起入宫看望，太后会让御膳房做最精致美味的点心给我吃，不过我也不白吃，每次去都会逗得她开怀大笑。 对了，我不仅在东羽人见人爱，去了南玄也是。 我的太妃外祖母和宫舅舅，每年都会给我寄几大车礼物。 父亲和母亲隔一年冬天就会带我去南玄小住一段时日，那时，我的王爷小舅舅会亲自带着我去街上玩，这小舅舅可不是母亲最先见到的那个，是外祖母从南玄皇室旁支收养来的，对她十分孝顺，对母亲和我也很好。 母亲最先见到的那个坏舅舅并不是外祖母亲生的，是那个坏侧妃的孩子，还好被外祖母发现了。 除了王府和宫家，在南玄时还有一位姓许的叔叔也会来看我，不过父亲每次见到他脸色就会黑得不行，有一次那许叔叔抱着我说了一句后悔什么的，还提到了母亲，出门时就摔了大马趴，脸都摔破了。 这许叔叔也是真傻，明明文武都斗不过父亲，还要招惹母亲。 母亲可是父亲的逆鳞，旁人碰了死无葬身之地，我这个亲生的儿子碰了都要挨一顿好揍。 毕竟母亲是父亲最疼爱的人，没有之一，母亲每日的吃穿用度，父亲都要亲自过问，沐休在家，除了问我的功课，都在书房里和母亲消磨。 母亲畏寒，所以冬日里大半的日子我们都住在温泉庄子上，这就苦了我了。 除了祖母一道去的那几次，我在庄子上闯祸偷懒被父亲抓到，连个求情回护的人都没有，只能任由父亲捏圆搓扁。 什么？你们问我为什么不找母亲？ 因为我要是扰到母亲，只会挨双倍的罚，何况父亲就算不动手，那张冷脸也足够吓人了。 其实我很冤，不，是不够未雨绸缪。 我前面说过我的外貌继承了双亲的优点，其实双亲的智慧我也继承了。 但我那时年幼无知，不知藏拙为何物，过早地表现出自己的聪明伶俐。 母亲生我时受了大罪，又不易有孕，双亲都以为日后只有我一个孩子，咱们家虽然没有皇位要继承，但有爵位，有财富啊，父亲又极有盛名，虎父总不能真的出个犬子。 于是我三岁就开蒙了。 等到六岁的时候，我的武课也开始了。 这时候有一个文武双全的父亲，就有些一言难尽了，父亲是好父亲，但当了师傅，我们的父子情每日都要经受考验。 就这样，在父亲的鞭策下，我十岁就能将经史子集倒背如流，拿起弓箭就能百步穿杨。 可是，我母亲时隔十年，竟然又怀上了。 得知好消息的那日，我撺掇着二伯母家的柏云去大厨房偷了一小坛酒庆贺，哪怕第二日被父亲罚了两个时辰的马步心里也乐呵得紧。 黄天不负所望，十个月后母亲果然又生下了一个儿子，我高兴得差点晕过去。 为了培养弟弟，我每天都在弟弟的摇床边念四书五经。 可是，弟弟一天天长大，别的没学会，似乎只学会了吃，襁褓时吃奶，长大一点吃糕点，再长大一点吃各种各样的美食。 等到弟弟五岁时还不能背完论语，我终于死了心，天降大任，只苦我一个啊。 好了，以上这些都是玩笑话。 其实双亲都很疼爱我，父亲虽然学问习武上待我严格些，但也是极疼我的，我若是在外边闯了祸，父亲也会耐心听我解释，从不随意责罚，要是被人欺负了，父亲也会为我打上人家的门。 我身上的四季衣裳都是母亲亲自画了图样让绣房做的，我的喜好她都知道，我刚出生的时候身子不好，她不顾父亲的劝说，几乎彻夜守在我身边。 我的双亲年少时都过得艰难，所以他们都尽全力给了我一段有人庇护，无忧无虑的年少时光。 诶……看在这点的份上，我也好好地宠着那逐渐圆润的小胖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