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遇》 第一章 “秦老师,别坐着了,快起来跳舞啊”小张在光怪陆离的聚光灯中,快速而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整个舞厅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那样地投入。其实这里没有什么老人,秦越风可算是老人了。秦越风看了看四周,沙发上全都空空如也,只有自己老木呆呆地坐着,便感到浑身犹如蚁爬。秦越风本不想来舞厅的,他活了差不多四十岁了,除了大姨姐过四十岁生日时,请他们一家人到过舞厅外,这是他第二次进舞厅。那一次是包场的小舞厅,又全都是自己家人秦越风倒也觉得很愉快,可这一次不同,这全都是一些陌生人。也许是跟文字打交道多了,都变得不知道该如何与人交往了,特别是面对这些陌生人,他感到手脚都无处放。 西地集团是一个全国化工十强企业,近年来,经济效益一路翻着跟头地往上蹿,以至于股市里都没人再叫它西地,而改称“大圣”了,为什么?因为它的股票价格就想孙悟空一样驾着跟头云往上飞啊!经济效益好了,各方面的需求就多起来了,特别是精神方面的需求,这不集团公司团委书记张帮强找到了《秋实》编辑部,要给赞助30万元,麻主编握着小张的手,满脸通红,青筋直露,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倒不是因为30万元的缘故,这《秋实》杂志在全国也算是小有名气的,光固定资产就有上千万,可问题是平时都是编辑出去拉赞助,而且一个个回来就找麻主编倒苦水,直嚷着“ 不干了,不干了,这是人干的活吗?好歹咱也是文学艺术的传播者啊,可现在出去都成什么人了,陪酒、陪游、陪舞,只差没有陪睡了。对了麻主编,要陪睡你去哦。这还有点文化人的样子吗?麻主编干脆你开了我得啦,姑奶奶我是不干了”。到了这种时候,麻主编就不得不放下他高贵的身份,亲自端茶递水。想到赞助一事,麻主编心头就感到烦,没想到今天竟然有人上门主动要求给赞助,能不让他激动吗?他使劲解开领口扣子,再往下松开领带,好让过快的心脏补充进氧气。此时他已全然顾不得什么仪表姿态了。 “快,老秦,倒水”。 埋头改稿的秦越风赶忙放下手中的稿子,泡好茶水小心翼翼地摆到客人面前。 “好,谢谢”来客得体地点了点头,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样子,比起秦越风应该是小了许多岁的,可人家那潇洒劲、那气质,不由得让秦越风有点畏缩起来。秦越风小心翼翼地陪坐在半边,一时又找不到什么话讲,只好陪着笑脸连连说,请喝水、请喝水,他的局促让来客也感到不自然,气氛一时有点尴尬。 “来,来,抽烟,抽烟”麻主编从里间走了出来,手里拿着一包平时不大舍得抽的“熊猫”,发到秦越风时,他收了回去,他知道秦越风是不抽烟的。 麻主编的脸上现在是神采飞扬,脸面光洁而不油滑,看得出在里间里一定是精心处理过的。 秦越风看到麻主编出来了,就想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修改稿子。麻主编说,老秦坐一会儿,陪陪我们的贵客。接着介绍说,这是我们编辑部的秦编辑,是我们编辑部的骨干力量,发表过许多小说,大家都叫他秦老师。 “哦,秦老师,幸会,幸会,以后还请秦老师多多指教”。小张握着秦越风的手。秦越风倒是发表过许多小说的,只是近年来他的小说与社会的需求不太相适应了,有点落伍的感觉。 小张说,赞助是没有问题的,只是希望编辑部能派人培训一下公司的文学爱好者,最好要在杂志上发表几篇小说,顺便在杂志上宣传宣传西地集团。麻主编满口答应,行行行,没有问题。接着眼珠一转,说,老秦,我看培训的事就你去吧!秦越风一楞,他最怕的事情终于来了,培训他倒不怕,只是这与人交往却让他心里发怵。他不抽烟、不喝酒,也不会交际,这麻主编也是知道的,只是编辑部里的人出的出差了,拉的拉赞助去了,剩下的倒是有几个能交际的,可是培训就不行了,不管怎么说得对得起人家这30万吧,真正有功底的就只有秦越风了。 “主编,我……,”秦越风面露难色。 “没事,没事,你看现在编辑部也没有人了,希望你为我分分忧、解解难”麻主编嘴上说着,手轻轻拍拍秦越风的肩膀,这可是麻主编对下属的最高待遇了,到这份上,秦越风已不能再推托了。小张紧紧握着秦越风的手说:秦老师,欢迎你来给我们讲课,只是要辛苦你了。秦越风赶紧说,不苦,不苦。 第二章 红、蓝、绿、紫色的灯光在黑黑的舞池里显得是那样的刺眼,红色的光束象蛇嘴里吐出的蛇信子,不停地撩拨着人们蛰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随着狂放的音乐不停地扭摆。秦越风孤零零地坐在场边的沙发上,越发感到无所适从了,跳舞他不会,再说他也没有那样的勇气去放肆自己。这里几乎没有他认识的人,他唯一认识、也是招待他来舞场的小张,此刻正抱着不知从那找来的、穿着红衣的妙龄女郎,在舞池里热舞。看着他们跳舞的默契、娴熟和潇洒,让秦越风这个不懂跳舞、也从不进舞场的人,也不得不为之心动,他们的舞里无时无刻不透露出一种欲望,什么样的欲望呢?情欲,对,就是情欲,一种由情而引发的欲望。这种欲望是秦越风梦寐以求却又难以得到的,在他的记忆里,只有同妻子在度蜜月的时光里有过一两次,之后的二十年时间里,他们更多的是性的本能,而不是人的情欲。此刻看着小张和妙龄女郎的一进一退、一抬手一投足,无一不是在目光交流中完成,完成得是那样的恰到好处,那样的自然得体,把个秦越风看得呆呆的,内心里真希望自己就是那小张,那样潇洒自如,也不枉活了这几十年。 “哎,看什么啦?我们去跳舞吧。”秦越风感到有人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转过头一看,是小张叫来的两个女孩中的一个,头发长长的披在肩上,穿了一件白色的外套,挺清秀的,坐半天了,也没见秦越风请她去跳舞,只好主动请秦越风跳舞。 秦越风看到漂亮的妙龄女郎主动和自己亲近,是既激动又紧张。激动的是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自己妻子以外的女性接触,而且是那样的年轻;紧张的是自己不知道该怎么做。站起来后结结巴巴的说:我…我,我不会跳舞。一边慌乱地摆着手。他感到自己的脸发烫,汗珠瞬间布满了额头,也不知道那女郎看出来了没有。 女郎不由分说,拉住他的手就往舞池里走,说:不会跳,我教你啊。秦越风心里矛盾啊,既想和这女郎亲近,又怕出丑让人笑话。但是一握着女郎柔软细腻的手,闻着女郎身上发出的香气,他就醉了。感受着手上的温暖、闻着淡淡的香气,秦越风却不敢放松,眼睛紧盯着女郎的步伐,努力让自己合上她的节拍,看上去就有点滑稽、可笑,跳着跳着女郎把自己的身子和秦越风贴得更近了,几乎可以感受到她柔软的胸部了,秦越风微微一怔,但很快就接受了,并且很惬意去享受那胸部的柔软。一曲终了时,秦越风心头甚至埋厌怎么这么快就完了呢。 回到沙发上,小张热情地招呼秦越风,“秦老师,吃水果,吃水果。你看你也不喝酒,要不来一点啤酒?” “哦,不啦,我真不会喝酒。”秦越风连连摆手。 小张和红衣女郎坐在那边剥葡萄,那女郎剥了一个葡萄递小张的嘴边,小张笑着把葡萄吃下,顺便在女郎的手上亲了一下,那女郎用手象打又象摸的在小张的脸颊上比划了一下,小张“哈哈”一笑,煞是亲热。 秦越风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头伸手去拿葡萄。“嗯”坐在秦越风身边的白衣女郎用手拐了他一下,她也象那红衣女郎一样把葡萄剥好了递到秦越风的嘴边。秦越风先是一楞,接着连连摆手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可那女郎没有一点退步的意思,依然把葡萄伸到秦越风的嘴边,嘴巴嘟着似嗔似怨。秦越风那见过这阵势,只好用手去接。“不”那女郎说,拿葡萄的手往后缩了缩,又坚决地递到秦越风的嘴边。秦越风一看不吃是不行了,只好张了嘴想快速地去含女郎手上的葡萄,不想那女郎却有意要逗他,把手往后一缩,秦越风的嘴落了空,感到自己的自尊受了伤,丧了脸坐着。女郎赶紧靠了过去,把葡萄喂到他嘴里,并顺势靠在了秦越风的肩上。女郎温暖而柔软的身躯,驱散了秦越风的不快。他偷偷地看了一眼周围的人和小张,感到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刚才女郎对他的戏弄时,稍稍放下了心。女郎举动让秦越风的心“砰砰”直跳,但那种温柔的诱惑他又实在无法舍弃,手象是不经意地悄悄搭上女郎的后背,又轻轻的滑下后腰,看到女郎没有反感的意思,他陶醉在这不停的抚摸中。 舞曲再次响起,小张和红衣女郎手牵手走向舞池,临了招手道,秦老师来跳舞。 “好,好的”秦越风不再那么拘束,而是有点跃跃欲试了,只是他还不好意思主动邀请女郎跳舞,眼睛悄悄瞟了瞟正在吃葡萄的女郎。女郎也感受到了秦越风的目光,把手里的葡萄吃进嘴里后,用纸巾擦了擦手,向秦越风伸出手,秦越风马上起身,在女郎的带动下,在舞池里转动。 秦越风没有跳舞的灵性,也没有音乐的节拍感,根本谈不上有什么优雅的姿势了,他只是把身体圆规般随了女郎在舞池里乱转。既不看别人,也不去想别人是怎么看他的。他的感受全在这手掌的柔软和鼻息的香气之间,有好几次他笨拙地踩到女郎的脚,也感到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女郎强装出一副笑脸说:真不会跳啊,没关系,多练几次就好了。说完把脸转了过去。 第三章 “秦老师,咱们休息了吧?”小张看了看时间,已经是半夜12点过了,提议道。 “行,好”秦越风虽然有一丝的不舍,也极力装出不在乎、爽快的样子。 走出舞厅,小张和俩位女郎要送秦越风回房间,秦越风从未受到如此礼遇,很是过意不去,一路上不断推辞。 打开房门后,小张对白衣女郎说,小妹,你可要招呼好我这位大哥哟。 那女郎对着秦越风一笑,先进了房间。 秦越风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这不行,这不行”。小张说:没事的秦老师,出门在外嘛,就是要放开一点,没什么的。说着把秦越风推进了房间,又往那女郎手里塞了300元钱。秦越风见了更是说“不行,这不行”,可他又不好去女郎手里把钱给拿下来。 小张说,好了,就这样吧,秦老师,我们走了,你们也早点休息吧。说完关上门走了。 那女郎脱了鞋坐在床上望着秦越风。秦越风却呆呆地站在原地,他还没有从这突如其来境遇中清醒过来,脑门上渗满了密密的汗珠,内心也正发生着激烈的矛盾斗争。如今的社会里,到处都在报道什么养情人啦、包二奶啦的事情,看得秦越风都有些心痒痒的,但他知道那都是些成功男人或者有钱人干的事,自己只有羡慕的份,不过他还是喜欢找这样的报道看,过过干瘾嘛,有时候常常会看得忘了神,妻子就会用手指磕着他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有本事你去找啊。开头一两次吧,秦越风还感到很心虚,让妻子看出了他的心思,多有几次后,秦越风就装疯卖傻地对妻子说:那你去帮我找吧。妻子立马丧了脸,做你妈的白日梦。搞得秦越风是又想又不敢的,可今天呢,这漂亮的小姐就坐在自己的床上,这美梦不就要成真了吗?慢,那些报纸、电视上也经常能看到卖淫嫖娼被抓的消息,既要被罚款,还要通知家属和单位,真要有那样的结果,自己如何去面对同事、妻子和儿子。妻子虽然开玩笑地说,你去找吧,可真要找了,她能饶得了自己吗?对了,她有病吗?性病?爱滋病?会不会传染给自己呢?还有明天我如何去面对小张?如何去跟他们讲文学创作的真谛?如何用文学去表现人间最美好的爱情?不行,不行。今天无论如何不能留她下来。 白衣女郎坐在床上,本以为秦越风很快就会进入下一道程序的,可没想到跳舞场上还那么贴着她、搂着她,总是抓主机会就对她揉摸的人,在只有他们俩个人的时候,却站在那里发呆,半天没动。百无聊奈,只好拿出手机给小姐妹们发短信。 秦越风左思右想了半天,最终胆怯或者说是理智占了上风,但又不想让女郎看出他的胆怯,故显轻松的样子在沙发上坐下,装出老练而平和的样子问:小妹是哪里人啊?女郎没有抬头,说:我四川呢。秦越风“哦”了一声,又找不到话说了。隔了一会儿,他慢慢地说,我看你还是回去吧。 那正在发短信的女郎象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似的,停下了发短信的动作,呆在那里,懵了,她遇到的男人都是迫不及待、恨不得立马就把她脱个精光的,可今天这个男人是怎么啦?竟然叫她回去,这可是她的奇耻大辱。隔了一会儿,不敢相信又十分悲愤地说:为什么?我今天晚上那么卖力地陪你跳舞,还陪你的朋友喝了那么多的酒,我容易吗?眼泪就下来了。 秦越风象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一般,坐在那里无言以对。过了一会儿,才十分歉疚又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是我不行。 那女郎定定地望了他一会儿,说:好吧,那我走了。起身穿鞋。又再问:我真走啦? “嗯”秦越风点了点头,嗫嚅着说:那钱可得还朋友。 女郎极不耐烦地掏出300元钱递给秦越风,转身要走。秦越风又叫了声,等会儿。女郎转过身以为他改变主意了。 秦越风从自己衣服袋里掏出了100元钱,递给女郎,太晚了,你打车回去吧。 那女郎迟疑了一下,接过钱,打开门走了。 关上门,秦越风总算放松地倒在床上,暗自庆幸自己经受住了一次考验,避免了被警察抓到或者被性病传染的可能。但躺了还不到十分钟,他心中就渐渐泛起了一丝悔意,为什么?这是为什么?自己无数次在心中想的、盼的,今天是多好的机会呀,真的来了,为什么要把她赶走呢?我在做什么?做什么?这样的夜晚不定有多少男人正抱着小姐狂欢呢,我怕什么呀我,这下倒好,一个人呆在这个空房间里,唉,妈的,我真是个大傻瓜。他连连拍着自己的脑袋:“傻瓜,傻瓜”,后来感到后悔也没用,才无精打采地冲了个澡,回床上休息了。 第四章 第二天一大早,秦越风早早地就起床梳洗完毕,坐在宾馆里等小张,好把那300元钱还给他。自己既然没有留小姐,就不能背这个黑锅,只是自己白白损失了100元钱,却又无法诉说,真是又冤枉又心疼。算了不想它了,那小张也是一番好意,自己不也想吗?只是自己还是欠缺那临门一脚的胆量啊。 心中的焦虑让秦越风坐立不安,他恨不得小张马上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把这一切作个了结。这越焦虑吧,这时间就过得越慢。他多次看表,却总是看到那指针停在7点附近,他把表拿起来晃了晃,看看是不是坏了,却看到它好好地在走着。这还容易熬到8点过吧,还没有听到小张的敲门声,他自己几次打开房面向走廊里望,没有小张的影子,到是有过路的宿客好奇地望他,他只好关上门再回去等。 “哒,哒”终于传来了清脆的敲门声,秦越风“刷”地从沙发上站起,跑过去打开房门,看到小张,他脸上露出见到亲人般的激动,主动伸手握住小张的手:快进来,快进来,小张。 小张看他这样子,心里想,看起来秦老师对昨晚的安排很满意啊!激动成这样。 秦越风关上门,把小张拉到沙发上坐下,从裤包里掏出他握了又握的300元钱递给小张:“我昨晚叫她走了,这个还给你吧”秦越风脸上露出圣洁、自信的神采。 “这……这,秦老师,你…,你这是…”小张一下子转不过弯来。先前看到秦越风激动地样子,小张还以为这老夫子一定是尝到甜头了,要感谢他呢,可没想到他让人走了。这好事都没做,你干吗要激动呢?小张还真是不明白了。 “秦老师,你…,你真是的,这也没什么吗嘛。”说着尴尬地把钱装进口袋里。 由于培训的准备工作还没有做好,秦越风就自由活动,小张呢,也不再邀请秦越风去过夜生活了。秦越风对这种安排到是非常满意,吃完晚饭后,一个人自由自在地步出宾馆大门,看到夕阳把东边的山染得金黄,和风徐徐地吹过,心情非常地轻松和愉快,独自沿着小街向前走去。由于没有熟人,所以感觉街上来来往往的都不是人,而是一些活动的符号,不必去顾及他们,也不必约束自己。嗬,自由自在的生活真是好啊!还有就是他仍沉浸在昨晚经受女色诱惑考验后的圣洁、高尚的情感中,激动的他总想找人谈谈,找谁呢?当然是自己的老婆,因为他没有别的人可以交谈。 “喂,在干嘛啦?” “在干马?我在干牛。家里这么一大堆的事,你说我能干嘛?你倒好,一个人跑出去享清闲了,老的、小的都丢给我,就说这碗吧,我不洗谁洗?我是你家不要钱的佣人啊?”妻子劈头盖脸的一通话,把秦越风刚刚提起的兴致给打得落花流水。 “我…我这不是出差嘛,怎么是享清闲呢?我这会儿不是在关心你嘛?” “哎哟,那我还得好好感谢你的关心喽?虚情假意的,我才懒得跟你罗嗦,我还要洗衣服,挂了。” “嗯,好…吧。”秦越风的“吧”字还没出口,老婆已经把电话挂了。秦越风怔怔地拿着电话看了看,无奈地放了回去,呆呆地在街边站了一会儿,太阳的余辉已经缓缓地落到了西边的山下,城市的轮廓隐在一片灰暗的阴影中,街上的行人就象影子般在他的面前飘来荡去,他现在已经没有刚才那种轻松愉快的兴致了,沮丧倒是弥漫了他的全身,他感到孤独,孤独得有点恍惚,他在漫无目的的流动,渐渐背离了那灯火辉煌的街道和广场,那种辉煌和热闹与他现在的心情是多么地格格不入啊,他向灰暗的小巷走去,想把自己溶入这黑的、冷的夜色中。 第五章 小巷由一种青石板铺就,最宽处也不过3米左右,零乱而错落的房屋,不时在细细的、鸡肠子般的小巷插进一刀,让人感觉那就是小巷的尽头了,其实不然,只要挤过了那肠梗阻的地方,小巷又弯曲着向前延伸。就在这种弯曲的延伸中,秦越风忽然感到自己的膝盖撞上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随即就是“砰”的一声,有点沉闷,但却很实在,这一下把他从恍惚中惊醒了过来,他定睛往前看去,只见一个麻袋正沿着拐角处的斜坡“咕嘟、咕嘟”往下滚。他正在心里想,不好,把谁家的东西撞倒了时,却见那滚到坡底的的麻袋摇摇晃晃地竖了起来。嗯?秦越风赶紧跑下坡底,借着微弱的光线,只见一个5、6岁的小男孩灰头土脸仇恨地望着他,一个鼻孔里往外流着血,让他感到意外的是,小男孩没有哭。秦越风一时手足无措,想上前去哄哄他,可小孩仇恨、警惕地望着他,不容他近身,怎么办?走吧。要是这小男孩的父母来了,看到这种情况可就难办了。 他前后看了看,没有发现有人,小孩呢也没哭,这倒是个好机会,虽然从良心上讲对不起小孩,但是还是快走吧,要是这小孩的父母来了,讲理还好,要是不讲理那可就掺喽。 想到这,他赶紧轻轻地往后退。小男孩看到他往后面退,便紧紧地盯着,他既不想秦越风近前,也不想就让他这么走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又急又气。 秦越风慢慢地移动脚步,他已经看出小男孩不想他走的意思,心中更是焦急。他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跑”,可是又想如果一跑,小男孩喊起来怎么办?要是被抓住,那事情岂不是更糟了吗?他只好慢慢地往后退,眼睛还得紧紧地盯着小男孩,揣测他的想法,千万不能让他叫起来。 就在这样的迟疑中,几分钟的时间过去了,秦越风已经退到了拐角处,拐过去就看不见小男孩了,到时候他就可以撒开脚步跑了,可就在这时,身后的小巷里传来了“嗒,嗒”的高跟鞋走路声。秦越风的神经绷到了极点,脑子里飞快地转着“走”“不走”,就在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小男孩满是委屈、试探性地喊了声:妈妈。 “哎,是秋秋吗?”走路的脚步声急促了起来。完了,先前的一切走的努力都归于失败,秦越风知道现在不能走、也走不了啦。为了不被动,他向小男孩走近了两步,努力做出一种关心的样子。 脚步声越过了拐角,也越过了秦越风。 “秋秋”女人喊到。那小男孩象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从坡底冲上来,扑到蹲下的女人怀里。 “妈妈”声音满是委屈。“咦,怎么啦?秋秋。”女人诧异地扳着小男孩的头问。当她看到小男孩鼻孔里流出血时,声音变得非常焦急:“怎么啦?秋秋,你这是怎么啦?怎么流鼻血呀?” 秦越风感到必须出去说清楚了:“对不起,我刚才走路的时候,不小心把他撞了。” “为什么不小心?你撞什么不好?为什么非要撞他?”女人歇斯底里地喊着,发泄心中的不满。 秦越风心中“咯噔”了一下,看起来自己的担心就要变成现实,这是个讲理的人吗? “秋秋,疼吗?我们去医院吧?”女人的声音透出无限的柔情,与刚才简直判若两人。女人真是多变啊!秦越风在心里想。小男孩点了点头。女人也不管小男孩身上的灰,抱起来就往外走。就这么撞了一下,至于上医院吗?秦越风在心里想。看起来这事难了结了,但现在想什么都晚了,只能跟着走,看她怎么办? 坐在医院的急诊室里,小男孩的鼻血仍在不停的流,秦越风也有点担心了。医生叫护士找来棉花给小男孩的鼻孔堵上,才询问:“怎么回事?” “让这个人给撞了。”女人气愤地回过头来,俩人都楞了。白衣女郎?那女郎也是一怔,随即一副不认识秦越风的样子焦急地问:医生,怎么样,有危险吗? “危险?”这不是在给医生递话吗?秦越风在心里想,我不过是膝盖撞了他一下,就算他从坡上滚下去了,那也不可能有什么危险啊,小孩嘛,身子骨柔软着那,流点鼻血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了,还有比这更严重?真是笑话,要怪就怪自己倒霉,谁叫自己撞了他一下的呢,现在被别人讹也得认啊。 “嗯,现在还不好说,先观察一下,再做一些检查吧。不过他脸色好象不太好。”医生沉吟着说。“咦,怎么这血还没止住?”医生有点诧异。秦越风看到小男孩鼻孔里的棉花已经全部被血侵湿了,正一滴一滴地往下滴血,秦越风心中“咯噔”一下紧张起来,看起来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要严重。 “小刘,再拿一点棉花来”医生叫到。那个护士又赶紧拿了药棉过来,当她刚把塞在小男孩鼻孔里的棉花取出后,“哗”一汪血迅速流到地上。秦越风自己都被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对医生说:医…医生,赶紧想想办法,把血止住吧。医生脸色凝重地吩咐护士赶快去药房拿凝血剂。然后转过身来对女郎说,要赶快给小男孩输液,并且要继续留下来观察,女郎点了点头。医生迅速开好药方问:你们谁去交钱?秦越风赶紧说:我去。他一共交了369元钱,把药拿了过来。此时,小男孩已经躺在床上了,脸色蜡黄蜡黄的,眼睛无力地望着屋顶。女郎坐在床边双手握着小男孩的右手,低着头默默流泪。秦越风站在那里很是尴尬、愧疚,想安慰几句,却也不知说什么好,便默默地看着医生护士忙碌地给小男孩输液吃药。 时间在沉默中缓慢、缓慢地流动,象那输液管里的液体一样,一滴一滴地走。秦越风百无聊奈地坐在床边,看了看满满的三瓶液体和半天才滴一滴的速度,今天晚上恐怕得待在这儿了,小男孩在输了液后,鼻血渐渐止住了,脸色也好了许多,他偷偷地看了看秦越风,又看了看女郎,看到俩个大人都默默无语,也就沉沉地睡去了。女郎双手依然握着小男孩的手,只是头已经扑在了床上,在经历紧张、悲伤的刺激后筋疲力尽地睡着了。 在那种窒息的静默中,他数着滴数等到第一瓶液体输完,轻轻走出去叫护士来换液体。他和护士一起走进来时,女郎已经醒了,正准备往外走,看到他们后停在了床边,望着秦越风露出一丝歉意的笑容,让秦越风有一丝感动。 护士走后,女郎对秦越风说:你睡一会儿吧,我来照看。秦越风说:不用,不用,我不累,你睡吧。还想再找什么话的,比如,这孩子多大了?他父亲在哪儿啊?等等,但又怕涉及到别人的隐私,特别是这女郎的特殊身份,他又打消了这个念头,俩人就这么沉默地坐着。 等到液体全部输完时,秦越风看了看表,已经是夜里4点多了,看到女郎在收拾东西,秦越风暗暗地舒了口气,还好那女郎没有提出住院的要求,否则,自己的麻烦就大了,倒是那护士看着女郎的举动有些惊异,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只是狠狠地盯了秦越风一眼,意思是:哼,你小子真走运。女郎抱起小男孩向外走去,秦越风赶紧跟在她后面。走出大门,街上没有一个行人,被冷风一吹,秦越风不禁打了个哆嗦,看到女郎抱着小男孩吃力地在前边走,再想到女郎并没有提出过分的要求,自己应该有所表现,快步走上前去对女郎说,我来抱吧。躺在的怀里,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望着他,眼神里那一层揣摩的意思,让他有点不太自然,这眼神在哪儿见过?儿子,对是儿子,在他和妻子发生争吵的时候,儿子也常常会躲在角落里悄悄地望着他们,那眼神不也和这一样吗?秦越风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丝爱怜,抱着的手往胸前紧了紧,让小孩和自己贴得更近,女郎跟在他的身后,在这静静的夜里,空旷的街道只有他们在匆匆前行。 第六章 这夏秋之季,天气也极不稳定,天空一个闪电过后,顷刻下起了雨,那雨不大也不小。秦越风低着头,抱着孩子一路跑去。等到了女郎家门时,头发和身上都打湿了不少。小男孩到没有淋什么雨。女郎打开门,开了灯。秦越风看了看,这是一个最多20平方米的房间,除了一张双人床外,在另一个角落里放着一张小饭桌,上面有一、两样吃剩的菜,桌边放着一个小炉子,里面的火已经熄灭了,床边靠墙放着一个简易的小衣柜,床头柜上放了许许多多的药瓶子。女郎从秦越风的怀里接过小男孩,对秦越风说你坐吧。好。秦越风在桌边的小椅子上坐了下来,看着那女郎给小男孩脱了衣服盖上被子让他睡了。秦越风看看门外的雨,又看了看在床上睡了的小男孩,一时不知道是走还是留。正在他不知道怎么办的时候,一股冷风吹了进来,女郎走过去轻轻地把门关上,说风太大了。秦越风尴尬、局促地笑笑附和着说,是,是。他感到自己一个大男人继续待下去却有许多的不便,该走了,歉意地说:真是对不起,没想到有这么严重的后果,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看怎么给他医医。女郎坐在床上背对着他,低着头沉思了好一会儿,犹豫着说:算了,也没什么大碍,你就不用管了,雨停了你就走吧。“这,这怎么行,我……”秦越风脱口而出,可说到一半他就反映过来了。我傻啊,我。后面的话便说不下去了。女郎也没在意他说什么,疲惫地和衣躺在床上。秦越风想不能再待了,免得夜长梦多,女郎要是改了主意,这事还不知道怎么了结呢,便从衣服口袋里数了500元钱,对女郎说: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给孩子买点吃的吧。女郎用嘴向桌上努了努,秦越风便把钱放在桌上,又对女郎轻轻说:你们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说完拉开门就要走。女郎在床上有点鄙夷、轻蔑地望着他轻轻地说:这么大的雨你都要走?“不大,不大”秦越风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坚决地拉开门走了出去。雨比来时大多了,还没走出小巷,秦越风的全身就淋了个透湿,不停地打着哆嗦,但是他内心还是觉得非常的庆幸,总算与那个麻烦割裂了。宾馆保安看到他的样子,非常惊讶:先生,出什么事了?要我帮忙吗? “没事,没事”秦越风急急地向电梯走去,他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的狼狈样。回到房间里急急忙忙地把湿衣服脱掉,冲了个热水澡,上床捂被子里,依然感到浑身在哆嗦,他心中暗暗叫苦,有点不妙啊。昏昏沉沉地也不知睡了多长时间,听到有人敲门,恍恍惚惚打开门,小张站在门外:哟,秦老师,还没起床呢? “起啦,起啦”秦越风有点无精打采的。 “咦,秦老师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病了?” “没有,没有。可能没太休息好吧” “那待会儿你多休息一下吧,现在我有个急事要跟你商量一下。刚刚接到公司的通知,德国专家要到厂里来搞设备维护检修,所有人员必须回厂上班,这培训可能要推迟3、4天,真是对不起秦老师,这3、4天你就好好地休息一下吧”。秦越风虽说不愿意,可又什么办法呢,只好说:行,没事,没事,你们忙去吧。小张犹豫了一下,接着说:这几天我可能也不能过来陪你吃饭了,不过我已经都给宾馆交代好了,到时他们会来通知你吃饭的。 “行,行,没事。”秦越风强打精神应付着小张,内心里希望小张赶紧走,他好回去再接着睡。小张望着秦越风满脸憔悴的样子,虽有点不放心,但想到公司还有事等着他,急匆匆地走了。秦越风回到床上接着睡,可不知为什么,虽然极度疲惫,可就是难以入睡,脑子里老是重复这一天多的经历,躺着躺着他感到浑身发冷,冷得缩成一团。他在心里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肯定病了,而且病得不轻,怎么办?去看病吗?他估算了一下,自己身上大概只有不到100元的钱了。本来这次出门带的钱是足够的了,不就是4、5天的时间吗?原来只想带2、300元的,不过他想出门在外还是多带一点以防万一,又跟妻子要了700,凑成1000元。妻子当然是不同意的,就几天时间,吃住都有人负责,带那么多钱干什么?秦越风好说歹说并保证回来后就立刻把那700元钱还上,老婆才半信半疑极不情愿地给了他。真没想到就出意外了,给小孩付医药费用去369元,又给了500元补偿费,再加上前天晚上给女郎的100元,一共用去969元。加上自己身上原来的几十元零钱,怎么估计都不会上100元。这一延长时间,看起来还得待个7-8天的,身上怎么能没有钱呢?算了,坚持一会儿说不定就好了。他缩成一团的躺在被窝里,可还是冷得发抖。他披着被子起来把空调开到最热,又在浴盆里放了满满一盆热水,跑到盆里泡起来。虽然皮肤在热水里被烫得发痛,可还是感到身上发冷,只好一直往盆里加热水。泡了半天了,可身上还是发冷,在“哗哗”的流水声中,他头无力地靠在浴盆边,除了自己的思想还在不停地思考外,他仿佛觉得自己就是这卫生间里凝固的一部分了。不行,不能再泡下去了,他在脑海里模糊地记得,在什么地方看过一篇报道,一个孤独的老人死在家里,三个月都没人知道,不由得让他内心害怕起来。不行,不能再这样拖下去了。他关了水,咬着牙,用浴巾把身上的水擦干,又用另一块毛巾披在身上,跳着跑到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待了十多分钟,感觉不那么冷时,他强撑着穿好衣服,站了起来,脑袋一阵眩晕,赶紧用手扶住墙壁,定定地站在那儿,一阵凄凉感涌上心头。 第七章 秦越风感到自己的脸一阵阵地发烫,他内心里猜测自己的脸一定非常红,但不是因为发烧,而是不知道怎么摆脱目前的困境。 医生拿着笔的手在处方笺上停了很久,迟迟不落下,双眼不解地望着秦越风,沉吟地说:你的病…还是比较重的,光靠吃药和打针怕是不能解决问题的,我看至少需要输两天的液。 秦越风满脸胀红,眼神游移不定,结结巴巴地说:不,不输液了,我还是打一针吃点药吧。 医生索性放了笔,耐心而诚恳地对他说:“嗯…,你可能看过一些报道,确实有的医院医生给病人开一些不必要的检查啊、药啊或者动不动就给病人输液什么的,这种情况是有的,而且可能是很普遍的。但是你要相信,我叫你输液不是要昧着良心赚你的钱,我以一个医生的名誉向你保证,你的病确实很重,必须输液”。开始的时候,医生还字斟句酌、缓慢地选择着用语,到后来就是一种发自内心的肺腑之言,流畅而坚定,神情也变得庄严、圣洁。秦越风实实在在被他给感动了,这才是一个医生该有的品格啊,在这样一个举目无亲,自己又病得很重的情况下,听到这样发自内心、充满人性关爱的语言,秦越风眼眶湿润了。他的头更深地埋了下去,他不能抬头,因为他不能保证自己的泪水不会在下一秒钟滑出眶外。“我…我…”他极力地想找出一个恰当的理由来说服医生不要给他输液,因为他身上的钱根本就不够,他内心深处的虚荣又让他不能对医生说明,越着急就越不知道找什么理由了,找不到理由就越着急,加上身体的极度疲惫和虚弱,只觉得天旋地转,接着眼前一片黑暗,在意识残留的瞬间,他模糊地听到医生在喊:“快,来人……”。那声音在他听来是那样的美妙、沁人心脾,渐渐地远了、远了,什么都没有了,他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团温暖的云彩所包围,是那样的轻盈,那样的舒适,为什么我从来没这么舒服过呢?真的遗憾……。这是他失去思维前的最后一个念头。 慢慢地、慢慢地,他感到自己的思维又从遥远的天边向自己走来,渐渐地回到自己的身体里,也许它也累了,几十年了,它一直没有离开过自己,能有这个机会它肯定是要到处走走的。想到这,他的嘴角浮起一个浅浅的笑容,就象看到自己儿子好不容易做出的一个顽皮举动,再有天大的错,他也不会责备的。 “嗒…嗒…嗒……”是什么声音这样悦耳,他仔细地在脑海里搜寻着能发出这种声音的乐器,没有一种乐器对得上号,但他肯定这一定是乐器发出的声音,要不然怎么会那么愉悦动听呢?终于那声音停下了,就在自己的身旁。同时,他听到一个温柔、甜美的声音在问:医生,还有液体吗? “输完这瓶就没有了,你也该休息一会了,都快10点了” 白色的灯光,白色的帽子,白色的衣服,不认识。怎么这旁边的女人那么面熟,在哪儿见过呢?秦越风感到自己的思维就象是陷在泥沼里的车轮,那样地吃力缓慢。 “哦,醒了”护士用手摸了摸秦越风的额头说,我叫医生去,急忙向外走去。 第八章 现在只有那女人站在床边望着他了,他的脑海里象有一道门被打了开来,白衣女郎?想到这他不由自主地向隔壁的病床看去,果不其然,小男孩正盖着被子侧着头望他呢,输液架上空空如也,看来已经输完液了。秦越风不由心底一声长叹,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自己费尽心机想要躲开的女郎和小男孩,却又在这里不期而遇了,看起来小男孩的病也还没有好啊,唉,认命吧,不管是什么责任该承担的还得承担。 护士和一位年轻医生急匆匆地走了进来,医生用手摸了摸秦越风的头,问:感觉怎么样? “嗯,还好。” “好,醒了就好,你这是受了点风寒,又极度地疲劳,才会引起短暂的休克,没有什么大的问题,输点液,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接着转过头对护士说:“有什么问题再来找我” “哎,好的,王医生慢走。”护士甜甜地回答,脸上充满了青春的笑容,眼睛一直望着医生的背影,直到消失了才转过头来,看看输液的速度,理了理秦越风盖着的被子,问: “你不是本地人吧?我怎么从来都没看到过你?要不你的家人怎么不陪你来看病?哦,对了,你的药费还是这位大姐帮你交的,一共是248元。” 秦越风微笑着听小护士问话,他感到这小姑娘身上盛满了青春的活力,正四处洋溢,很是可爱,听到最后一句,他“喔”了一声,转过头去,有点心虚、又有几分愧疚地望了望女郎,想到自己身上只有不到100元的钱,怎么办呢?女郎也望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那护士看到秦越风没什么表示,不满就挂在了脸上,这人怎么回事?你昏迷的时候,人家给你垫钱治病,现在你醒了总该把钱还给人家吧,怎么不说话呢?秦越风却不想让人知道自己没有钱,一个大男人连这点药费都拿不出来,算怎么回事?护士转过头去看那女郎,意思在明显不过了,要钱啊,为什么不要?女郎只是默默地看了秦越风一眼,什么话也没说。护士看女郎没有要钱的意思,一扭头生气地走了。 秦越风等护士走后,才轻声地对女郎说:“谢谢你,你看我现在身上没带钱,我改天再还你好吗?”怕女郎不放心又接着说:“我住在……”话说到一半猛然想起这女郎到过他房间的,只好尴尬打着哈哈。女郎说:好吧,希望你不要忘记。秦越风赶紧说:不会,不会。 女郎抱着小男孩经过秦越风床边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还是跟他打了个招呼:那你慢慢输,我们先走了。秦越风从床上欠起身子说:好的,好的,你们慢走。感觉那意思里就有点谦卑的成分。 输完液拔针的时候,那护士对秦越风明显地有一种看不起、鄙视的神色,拔针时故意歪了一下,秦越风感到手背钻心地疼了一下,不由得叫出声来。那护士丧了个脸:怎么,你也有感觉啊? “你……”秦越风很想发火,可听到护士话里的意思,自己又泄了气,在护士的眼里,自己就是一个无赖、一个装疯卖傻的人,还吵什么呢。 第九章 回到宾馆,他就想到要跟家里求援,拿出手机一看,早就没电了,又急忙从包里翻出备用电池换上,临打电话的时候他心里又打起了鼓,来的时候跟妻子多要700元钱,就又发誓、又保证的,现在又要钱她会给吗?不行,给不给都得要,一来自己不能不讲信用,二来那女郎带着一个小男孩那么困难,在危急的时刻帮了自己,自己怎么也不能昧了良心吧。 “喂,你在干什么啦?”秦越风尽量让自己的声音透出一种甜蜜的温馨。 “干什么?你现在想得起老娘来啦,你给我说说昨天晚上到现在怎么一直关机,你干什么去了?你给我说清楚。”那声音震得耳膜发痛,秦越风不得不把手机离开一点,心中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我关机,是手机没电了” “手机没电你不会换电池啊?嗯,现在怎么有电了?哼,那么奇怪,就昨天晚上手机就没电了,现在又有电了是吗?” “这……”秦越风被她问得无话可说,他听出她这是话里有话,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妻子说什么都是正常的,得赶紧解释啊:“你听我说,是这样的,我这里出了点事,我不小心撞了一个小男孩,得给他医一医,可我现在没钱了,你给我带1000元钱来吧。” “撞了一个小男孩?怎么撞的?你用什么撞的?秦越风,你扯谎也要扯得圆一点嘛,你开车吗?你骑车吗?你怎么撞的?你不会说我是走路撞的吧?我看你不是撞小男孩,你怕是撞大姑娘了吧?1000元?老娘跟了你那么多年,你给过我多少钱,嗯,现在你去玩小姐还要我给你出钱啊,你把老娘我当什么啦?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你……”秦越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他本想马上挂断电话,懒得跟这泼妇讲,可一想不行啊,这还欠着人家的钱啦,只好忍气吞声地跟妻子解释:“家秀,你听我说,前天晚上我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打了电话后,我一个人到街上去走,经过一条小巷时,因为没有灯撞了一个小男孩,他流了不少的鼻血,送到医院里输了一晚上的液。早上回到宾馆我就感觉病了,在宾馆里躺了一天,到下午实在不行,我就到医院去看病,医生要我输液,可我带的钱已经给小男孩开医药费了,只有几十块钱,我就不输,可医生说我病太重仍然要我输,说着说着我突然头昏眼花的什么也不知道了,等我醒来后已经输上了液,我还看到被我撞的男孩和他的妈妈,后来护士告诉我是小男孩的妈妈帮我交的医药费,我才输上液的。现在我得还人家钱啊” “哎哟,秦越风,你好会编哟,还小男孩的妈妈垫钱给你输液,凭啥子?你撞伤了人家的娃儿,她还垫钱给你输液?我看你是摆天方夜潭。秦越风你不要妄想老娘会带一分钱来给你。你出差吃住都有单位给你开支,还带了1000块钱走,才几天时间你就又要钱了,你要钱干啥子,我问你?老娘在家里苦死苦活的,你到好,在外面花天酒地的,你妄想。”说完啪的一声把电话挂了。 秦越风怒火满胸,恨不得狠狠地把手机摔了,以解心头之恨。可他把手机举起要往下摔时,又缓缓放下了,那毕竟是钱买来的呀。离婚,老子跟你离婚。一种绝望的孤独从他内心深处升起,在自己最困难、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妻子,这个本应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却是这样的不可理喻、绝情,这样的婚姻还有什么呢? 秦越风平时在家里就没什么地位,因为他既不会捞权也不会捞钱,每个月就那么点工资,紧巴巴的,妻子就常常地唠叨埋怨。开始吧,秦越风还有一种士可杀不可辱的气概。得,你看不起我,行,咱们离婚吧,谁也不拖累谁。好,马上就走,谁不离谁就是乌龟王八蛋。妻子那里是马上找到了进攻的突破口,正等着你引这个茬呢。俩人这边吵得热闹,儿子却坐在桌边抽抽噎噎地暗自流泪。秦越风见了心中一阵刺痛,他太可怜儿子了,在儿子这个年龄,哪家的小孩不是稍不如意就大哭大闹的,可自己的儿子呢?在最悲伤的时候也没有大声地哭出来,这是何等的压抑啊?真要离了,儿子的将来会是什么样呢?秦越风不敢再往下想,什么样的痛苦、悲伤、委屈,统统让我来承担吧,不能再给儿子压抑心灵增加负担了,那会毁了他的,他不能再让儿子伤心了,首先挂起了免战牌。而妻子呢,却象是打了胜仗的军队,正发挥着在宜将乘勇追穷寇的精神,对他进行猛烈地狂轰乱炸:怎么不出声了,哑巴了?你不是要离婚吗?走啊,你以为你希奇啊!老娘跟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秦越风只是紧紧地咬着牙,望着窗外,为了儿子他不能再吵下去了,他必须得忍受、再忍受。他曾经提出过,离婚后儿子跟自己过,可那女人又跳出来了:凭什么?嗯,秦越风,儿子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凭什么跟你,休想。就这样他无数次地下过离婚的决心,又无数次地想到儿子而放弃,他不能把儿子交给一个如此不可理喻的女人。他总是告戒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坚持到儿子成人的那一天。 秦越风望着窗外发呆,一种绝望的孤独慢慢弥漫了全身,唉,我怎么活得这么窝囊啊!他伸头看了看下面的街道,从这十几层的楼上望下去,街道上的人比蚂蚁也大不了多少,他在想从这里下去不知道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会痛苦吗?他不敢肯定,那不过是瞬间的事吧,也许还来不及痛苦就一切都结束了,但有一个人肯定是会痛苦的,那就是儿子啊。不行,无论如何自己都得活下去,不为自己也得为儿子着想啊。可是欠女郎的钱怎么办呢?怎么才能还女郎的钱呢?心中的焦虑让他坐立不安,走来走去。对了,我可以借啊,先借钱把目前的困难解决掉不就行了吗?自己真是个死脑筋啊,他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可紧接着又发愁了,向谁借呢?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自己一个熟人都没有啊。小张,对了,找小张啊,自己不是小张请来的客人吗?更何况自己还要给他们上课呢,这点面子总还有的吧。想着就赶紧拿起了电话:喂,小张吗?你好你好,我是秦越风啊,哦,没什么事,没什么事,你忙你的。哦,可能还要两三天啊,没问题没问题,嗯,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我私人有点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什么事?你说吧,秦老师” “嗯,是这样的,我,我想跟你借点钱。” “借钱?借多少?秦老师。” “有的话借我2000,实在不行1000也成。” “哦,秦老师,你是不是嫌我们的安排不好啊?” “不不不,不是这个意思,你可千万别这么想。我主要是这次出来带的钱不多,用完了,回去我就马上还你,请你放心。” “唉,秦老师这你可就理解错了,我可不是怕你不还钱,我只是在想,你看秦老师我们这几天实在是太忙了,也没时间来陪你,秦老师你可千万不要有什么想法,需要我们解决什么问题都可以。嗯,要不晚上我找个人来陪你?” “别,不用,不用。” “那秦老师,你要借钱干什么呢?有什么困难你尽管跟我说,我一定帮你解决不就完了吗?” “我没什么困难,你就借我点钱就行了”秦越风是个要面子的人,也就不想把借钱的真情告诉小张。 小张在那边可就犯了嘀咕,这秦老师他也是头一次接触,人品怎么样也不知道,借钱是什么意思?要报酬?这课还没讲呢,再说就这么拿给你我怎么报帐呢?只好说:“秦老师,你有什么需要,仅管跟服务员说,至于其他的需要吗,我帮你安排,好吗?你人生地不熟的容易受骗,也不安全怕染上病。” 秦越风一听,意思又岔了,看来只得实话告诉他了:“是这样的小张,我前天晚上出去散步,不小心撞了一小男孩,伤得还不轻,我得带他去看看,可我身上带的钱已经用完了,所以只好跟你借点,其实那小男孩的母亲你也是知道的,就是那晚上跳舞时穿白衣服的女孩。” “不会吧?秦老师,那小悦才二十岁不到就有孩子啦?你不会是搞错了吧?”那语气里明显就有种不相信的感觉。 秦越风拿着手机就楞了,是啊,那女郎看起来顶多也就二十岁的样子,那小男孩至少也有5、6岁了吧,难道那小悦14、5岁就有孩子了吗?再说那小悦也不象是生过孩子的少妇啊,这是怎么回事呢?就在他发楞的时候,小张在电话里说:“秦老师,你看这样好吗?我这会儿有事,我们待会儿再联系好吗?” “那好吧”秦越风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然挂了手机,他感到小张的话里明显的有一种怀疑、不信任的语气。唉,为什么自己说真话却没有一个人相信呢?内心里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败感,他不由地想我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别人又是怎样看我的,和我自己心目中形象是一样的吗?但他随即就沮丧地否定了最后一个问题,虽然不愿意,但他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心中,却不是自己想象中独善其身的的形象,反而是一个阴暗、谎话连篇的人。而妻子呢,就更离谱了,把自己当成一个随时和小姐勾搭不清的人,他不由地苦笑一下。离谱吗?其实也并不离谱,自己不是无数次地偷偷幻想过和妻子外的女性来一番云雨吗?只是自己没有他们想象的那么走得快、走得远,我有什么好悲伤的,我不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伪君子吗? 秦越风颓然地倒在床上,呆呆地凝视着屋顶的火灾报警探头,感到自己就象被火焰包围的一头困兽,没有一条可以突围的出路,内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畏惧感,他害怕走出这房间,怕遇到那叫小悦的女郎,怕那248元的医药费,更怕见到那小男孩,见到了自己怎么办?不还钱吗?不对小男孩的伤表示自己的意思吗?可怎么还?怎么表示?但他很快又想,我能就这么在这里一直躲下去吗?不行啊!再说了,现在还不了也得跟人家说清楚啊,信不信在她,可自己不能不尽自己的责任啊。 第十章 阳光依然灿烂,街上的人们仿佛都处于一种莫名的愉快中,秦越风对那些脸上满是愚蠢笑容的人们,心生鄙夷和嫉妒,真不明白他们都在高兴些什么。恍恍惚惚地走进了那条小巷,远远地看到那扇小门,他感到有点奇怪,怎么今天这么快就走到这里了。同时他又在内心里暗暗祈祷,希望那扇门是关着的,家里并没有人,那样自己的内心就可以得到安慰,自己还是一个承担责任的人,只是机缘不巧,未能让自己有机会承担责任。每迈一步他都要在内心里祷告一句,没有人,没有人。可随着距离越来越近,自己的祷告正被现实一点点地推向深渊,因为他看到那扇门并没有关严,而是虚掩着的,看起来要让自己的内心得到安慰又不必去面对女郎和小男孩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秦越风轻轻地敲了敲门,等了一会儿也没听到屋里有什么声音,只好轻轻推开门,看到小男孩坐在小桌边,手里拿着几块积木,完全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秦越风清了清嗓子,柔和地对他说:“你妈妈呢?” 小男孩瞪着双眼、有点惊慌地摇摇头,看来他对秦越风有很深的戒备和恐惧感。 秦越风终于轻轻地松了口气,面对着一个弱小而且比自己更紧张的小孩,他感到自己是轻松的、主宰的。他环视了一下四周,想找把椅子坐下来,可他看了看屋内只有两把椅子,一把小男孩坐着,另一把放着小男孩的积木盒。他走了过去,小男孩的目光一直盯着他,他把那积木盒拿起来在椅子上坐下,温和地笑着对小男孩说:你在搭什么? “房子”小男孩声音很小,但总算是和他说话了。 “来把这块搭这里吧”秦越风拿起一块三角形的积木搭在房屋的顶端,问:好看吗? “嗯,好看”说着拿起一块圆柱型的积木搭上去,一幢漂亮的房屋出现了。小男孩很高兴,看得出他很喜欢秦越风能和他一起玩游戏。 随着“吱”的门声,秦越风转过头去,白衣女郎拎着两个快餐盒,看到秦越风先是一楞,随即平静地问了句:你来啦。 “哎”秦越风连忙站起来有的尴尬地说。 那女郎走到桌边对小男孩说:秋秋,快把积木收起来准备吃饭。 “我再和叔叔玩一会儿好吗?”小男孩还沉浸在快乐游戏的气氛中,并不想很快就结束,同时乞求地望着秦越风,秦越风只好打哈哈地说:待会儿再玩,待会儿再玩。 “叔叔,那等我吃完饭,你再陪我玩,好吗?”小男孩的脸上有了天真的笑容,带着几分依恋地望着他。秦越风只好顺口说:好,好。 那小男孩转过身去高兴地把积木装到盒里,女郎把饭菜放到桌上,看到她们要吃饭,秦越风想该告辞了,说:那我走了,改时候再来吧。小男孩听到他的话,马上转过脸来,喊了一声:叔叔。就再也说不出话来,脸上满是失望,眼眶也湿润起来。秦越风站在门边走也不是进也不是。女郎说:和我们一起吃吧? 秦越风顺口说:不啦,不啦,我吃了,你们吃吧。 “那你坐吧”女郎眼睛望着床那边说。 秦越风坐下来想到自己来的目的还没达到呢,不可能就这么走了,总得要给她们一个解释吧,看着她们吃饭他一时也不好插嘴,但阵阵飘过来饭菜香味却让他的肚子“咕咕”叫了起来,他才想起来其实自己已经一天多没有吃饭了,清口水不断涌入口中,他只得暗暗吞了下去,还不能让那女郎感觉到。屋里除了她们吃饭的声音外,就再也没有其他声音了,静得让秦越风有点发慌,他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吧: “嗯……”他努力地斟酌着怎么说,“你帮我垫的医药费,我过两天就还给你,我现在身上没带钱,好吗?”他的话里多少有一点乞求的成分,与其说是对女郎的乞求不如说是对自己良心的乞求,因为女郎的家境如此贫穷,又是一个靠……生活的人,能在那种时候帮自己垫付药费,自己能有什么理由不尽快还钱呢? 女郎听了他的话,停下筷子想了一下,什么也没说又继续吃饭。秦越风真的是无地自容了,那女郎不说话就已经表明了不认可他刚才的说法,意思很明白,赶快还钱呀,只是没有直说而已,那不满却是表现出来的,不管做什么动作都明显重了许多。秦越风坐立不安了,脚在地上换来换去的寻找着走的机会。小男孩稀哩哗啦地吃着饭,眼睛不时地偷偷瞄一瞄他,最后说了声:我吃完了。放下碗,嚼着嘴里的饭跑过来拉着秦越风的手:叔叔,我们又来搭积木吧。秦越风想自己暂时不能还钱,那就陪小男孩玩一玩吧,也算是一种补偿。 他只是随便地在小男孩搭的积木上胡乱地放一些三角型啊、圆型木块,可小男孩总要认真地研究半天,去猜测他搭的是什么,然后呵呵笑着说那是什么、什么……。秦越风诧异地望着小男孩,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把那随便一放的积木给想象成那么美好的事物。每当小男孩发出“呵呵”的笑声时,那女郎总会不自觉地停下洗碗的动作,回过头默默地看着小男孩,那眼神里透出的深深怜爱,让秦越风的内心砰然一动,他没有想到这样一个风尘女子,竟然会有如此深的母爱。 碗还没洗好,女郎的手机响了起来,女郎看了一眼号码,似乎不想接但又不得不接。 “喂,钱姐吗?哎,什么?现在就去啊,可我……,要不我就不去了,叫小倩去好吗?非要我去啊,好吧,知道了。”她背对着秦越风他们无声地叹了口气。秦越风装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继续和小男孩搭积木,那女郎犹豫了一会儿,对小男孩说:“秋秋,我有事要出去,你一个人在家吧?”秦越风听到这句话,知道自己该走了。他站起来把手中的积木放到桌上,说:那我走了。小男孩玩得正高兴,见秦越风要走,急了,说:叔叔,你陪我玩嘛,陪我玩嘛。秦越风为难了,说:这个……。说着把眼光投向女郎。女郎也探询地望着他,象是对小男孩说:秋秋,叔叔有叔叔的事怎么可能陪你玩呢?秦越风想,这可是赶我走呢,对小男孩说:我改天再来陪你玩。说着向门口走去。小男孩却突然站起跑过来抱着秦越风的腿说:叔叔,你陪我玩嘛,陪我玩嘛。秦越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是尴尬。女郎也大感意外,一时楞在那里,缓了一会儿,试探性地望着秦越风,却对小男孩说:可叔叔是有事的呀。秦越风沉吟地说:我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不知道你放不放心。 “怎么会不放心?只是太麻烦你了” “哦,不麻烦,不麻烦”秦越风想我欠的钱还没法还呢,能帮你一点也可减轻我心里的不安啊。 第十一章 女郎走后,秦越风想这可是探究女郎身世的好机会了,装着不在意的样子问小男孩:怎么你们家就你和妈妈吗?你爸爸呢? 那小男孩正专心致志地搭积木,听了秦越风的话,停了一会说:“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说完情绪情绪低落了很多,搭积木也变得无精打采的,时不时的也会发呆,再没有刚才的天真和欢笑了。秦越风有点懊悔,为什么要破坏小男孩的好心情呢?有这样的母亲,还能有什么样的好爸爸?接下来的时间,空气沉闷得象是停止了流动,秦越风坐在桌边,阵阵倦意袭来,不知不觉地睡着了,等他从迷迷糊糊中醒过来时,发现小男孩不知什么时候拿了一个枕头垫在桌上,让他睡得更舒服,此刻他正静静地在桌边望着他呢。这让秦越风很是感动,这么小的孩子就知道关心人了,真是不容易啊。他望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而女郎还没有回来,肚子却传来了“咕咕”的叫声。 “饿了吗?”他问小男孩。小男孩点了点头,随即又摇了摇头,眼睛不由自主地望向中午吃剩的饭菜,那里已经没有什么了。秦越风明白他的心思,说:走,我们上街去吃吧。小男孩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什么也没说。“走吧。跟叔叔一起走,我们上街吃”。秦越风拉起他的手,向巷外走去。微风轻轻地吹拂在脸上,是那样的轻柔,让人顿觉神清气爽。经过这段时间的休息,秦越风的疲惫已被一扫而空了,秋秋乖巧地拉着他的手跟在后面,远远看去这是一幅多么和谐的父子图啊。 坐在烧烤摊上,小男孩显得规规矩矩、很是拘谨。秦越风问他喜欢吃什么,他也不说话,只是乱点头。秦越风只好按照平常小孩喜欢吃的东西点一些,又为他要了一瓶酸奶。烧烤的麻辣味让他们味觉大开,小男孩也是吃得“吸呼吸呼”的,不断地扯餐巾纸擦流出来的鼻涕,不停地喝酸奶,此刻他已经不再拘谨了,而是把心思都放在了对付这又麻又辣,又不能舍弃的烧烤上了。秦越风沉思地望着小男孩,心中涌起了几分怜爱之情。 小男孩正吃得欢畅,可能是感觉到了秦越风的目光,他向秦越风这边望来,看到秦越风正静静地望着他,立马放下手中的食物,规规矩矩地坐在那里。秦越风温和地对他说:“吃吧吃吧,没事的,想吃什么就跟我说”。小男孩又拿起放下的羊肉串,慢慢地吃起来,不时又偷偷地瞄一眼秦越风,看到秦越风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便又放心地全力对付手中的羊肉串,并不时喝喝手中的酸奶。此刻他用力地吸了吸,只听到酸奶盒里传了空空的响声,他拿起盒子摇了摇,又用力地吸了吸,有点失望。秦越风见状对老板娘说:再来一瓶。小男孩感激又有点小心翼翼地望了秦越风一眼,随即欢快地吸了起来。吃完他们点的烧烤,小男孩仍然意犹未尽,舔着手指上的汁水。秦越风有点犹豫,一来是他感到用掉的钱真是不少了,二来是感到小男孩吃的也不少了,怕他吃出问题来。可他看到小男孩恋恋不舍的样子,对老板娘说:再来十串羊肉串。小男孩吃了六串后,就再也吃不下去了,怯生生地说:叔叔,我吃不掉了。 “好,我来”秦越风笑呵呵地说。吃完剩下的羊肉串一结帐用了52元,是他现有资金的一半多了,虽然有点心疼,但总的还是高兴的,至少他不想让小男孩看到他心疼钱的样子。 第十二章 回去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他们慢慢地往前走,小男孩已不象先前那样拘束了,不再是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后面,而是一会儿前一会儿后地跑着,露出了小孩特有的天真神态。回到家,女郎还没有回来,秦越风用挂在小男孩脖子上的钥匙打开了房门。秦越风想走却又不敢单独留下小男孩,只好坐着等女郎回来。 坐着坐着,秦越风发现小男孩坐在小凳子上,低着头不停的用手擦鼻子。开始,他还以为小男孩是在擦鼻涕,可他看到小男孩擦鼻子的速度变得越来越快了,而且头也勾了下去,昏暗的灯光下,看到小男孩的鼻孔有东西往下淌,他赶忙过去看,呀,血,流鼻血了,只见小男孩的脸红红的。他心中暗暗叫苦,糟了,肯定是吃羊肉串吃得上火了,怎么办?上医院吗?自己身上只有不到40元钱了,够吗?不行,先止血吧,他扯来卫生纸,把小男孩的两个鼻孔塞了起来,又打来冷水往小男孩脖子上拍。小男孩虽然被冷水刺激得缩了缩脖子,但还是很快又伸长脖子配合秦越风。 秦越风内心里暗暗祷告快点止住血吧,一方面又祷告女郎不要现在回来,等小男孩止住了鼻血再回来,可他感到自己的祷告一点作用也没有,反而变得越来越糟了,塞在小男孩鼻孔里的纸,很快就变得鲜红、潮湿,并往下滴血了。他只好扯出打湿了的纸,重新换上干的纸,就在他手忙脚乱的时候,门被打开了,女郎摇摇晃晃、衣杉凌乱、满嘴酒气地靠在门框上,醉眼朦胧地望着他们,她看到秦越风的时候还发出一丝挑逗的微笑,可当她看到低着头的小男孩及地上的血时,神色大变,满身的酒气都从毛孔里飞了出去,踉跄着快步奔到小男孩身边:“秋秋,秋秋,你怎么啦?”。小男孩摇了摇头,秦越风满脸尴尬、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女郎抬起头问秦越风:“怎么回事?”“这……,这……”秦越风嗫嚅着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女郎低下头看了看小男孩绯红的脸,抬起头问秦越风:“你给他吃什么了?” “就吃了点烧烤” “吃羊肉了,是吧?” “吃了点羊肉串” “你……,你怎么能让他吃羊肉呢”女郎悲愤地望了秦越风一眼,弯下身抱起小男孩:“走,秋秋,我们去医院”。秦越风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赶紧把小男孩接了过来。女郎也没说什么,折回身去从床头一个装饰性的纸盒里拿出几张百元的钞票,想了想,把全部的钞票都装在了身上。秦越风急急地抱着小男孩向医院方向走,小男孩也象是做了错事一样,双手抱着秦越风的脖子,眼睛却紧紧地闭着,不敢去看秦越风。经过医生的紧急处理后,小男孩输上了液,静静地在床上睡去,女郎在医生办公室里跟主治医生说着什么。一个护士拿着处方过来对秦越风说:“舒成秋的家属,去交一下费”。秦越风接过来看了一眼,楞了,不对吧,输这么点液要689元?便说:“医生,是不是算错了?” “算错了?”护士象看什么似的“你知道用的什么药吗?就这点钱还说算错了?” 女郎此时回来刚好看到这一幕,接过单子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向收费处走去。 输的什么药,要这么贵?又得的是什么病,要输这么贵的药?秦越风的心理不断涌出疑问。女郎回来后,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为小男孩拉了拉被子,怜爱地望着他。 秦越风说:“对不起,我……” 女郎挥了挥手,打断他的话,柔柔地说:“谢谢你照顾了他一下午,你可以回去了。” 秦越风感到自己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之,特别是在这样漆黑的夜晚,怎么能丢下这孤儿寡母的。“我还是等会儿送你们回家吧”。 女郎迟疑了一下,说:随你的便。 输完液已近午夜,秦越风抱着小男孩走在前面,女郎默默地跟在后面。小男孩双手抱着秦越风的脖颈,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他,观察着秦越风的表情。当他看到秦越风依然象先前那样温和和慈祥时,放心了,身体往秦越风的怀里挤了挤,享受地闭上眼,惬意而舒服。 把小男孩放在床上后,秦越风有点留恋地望了一下四周,这里虽然简陋而昏暗,但却让他感到亲切而温暖,但他知道自己该走了,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回头对女郎说:“我会尽快还钱的”。女郎什么话也没说,秦越风其实心里也没底,钱从哪里来? 第十三章 回到宾馆后,他静静地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静下来了,心中就感到空落落的,他心里又想起远方的妻子,虽然他们不是举案其眉、恩恩爱爱的夫妻,但她毕竟是他最亲近的人啊!自从那天他提出要她带钱来后,就再也没联系过了,家里的情况怎么样?儿子还好吗?还有要还女郎的钱也还得靠家里拿啊。虽然时间有点晚了,他还是拿起了电话,铃声响了三声后,传来妻子硬梆梆的声音:干什么? 秦越风小心地陪笑着说:你睡了吗? “不睡干什么?找野男人啊?” “你……”秦越风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我怎么啦?你一天倒是过得欢,现在想起我啦?我没时间听你罗嗦”说完“啪”的挂了电话。 秦越风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可一想要还女郎的钱,只得又厚着脸皮再次拨通电话。 “喂,秦越风你要干什么?你一天好吃的吃着,好玩的玩着,现在你有精神了,老娘明天可还要上班呢” “唉,我这不是想你嘛” “想我?哼,各人心里清楚” “小翔还好吧?” “你还想得起他呀?我以为你一天只记得找小姐了” “这……,你说的什么呀,我是那找小姐的人吗?再说了,就是我去找,还要有人看得起啊?” “哼,现在的小姐,只要肯出钱还会有找不到的?” “那我也要有钱啊” “算了,不要跟我胡扯了,现在都几点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哎”秦越风怕她又把电话挂了,赶紧说:“你明天给我寄点钱来吧,回来我加倍地还”。 “寄钱?我问你,你究竟要钱干什么?” “我昨天不是跟你说了嘛?我要还人啊!” “你哄鬼去吧,秦越风,要钱没有。”说完“啪”的又挂了,再打过去已经关机了。秦越风无望地躺在床上,思绪乱麻麻地,他不知道明天怎样去面对女郎和小男孩,面对他还钱的承诺。 虽然很疲倦,可秦越风睡得并不安稳,陌生的环境和心中还钱的牵挂,让他心情无法放松。清晨,天刚蒙蒙亮,街道刚有点人声,秦越风就起床了,胡乱地洗漱后,他便向宾馆外走去,没有任何的目的,只想分散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松弛松弛自己紧张的神经。他只是胡乱地走,目的就是不让自己停下,不让自己胡思乱想,想也想不出钱来。街道上稀稀啦啦的人并不多,除了上学的学生外,就是一帮老头老太太邀邀约约的去锻炼身体,偶尔有几个年轻人穿着运动背心和短裤,从街上跑步而过。街边还有一些忙着摆摊卖早点的小贩,象他这样无所事事,又不锻炼身体,在大清早悠闲漫步的恐怕只有他一个了,难免引得路人要多看他几眼,秦越风不去理会,他先是向东一直走、走、走,走到尽头,再走就是城外时,他又转向南走去……,就这样绕啊绕,已经绕了一圈了,他又回到了城的正东,太阳依然还在山的那边,只把山尖照得亮了许多。他感到再绕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便找了个摊位坐下来,胡乱要了点早点,索然寡味地吃,没有一点的胃口,他自己内心很清楚,与其说是吃早点,不如说是在吃时间吧。好在他的正面就是广场,里面有各式各样锻炼的人们,跳舞的、打羽毛球的、练武术的……,坐在这里他才能感觉世界是活的,有声色的,不是空寂的房间,也并不是电视里空虚的世界。 第十四章 太阳已经完全摆脱了山的遮挡,阳光洒满大地,暖融融的,广场里锻炼的人们早已经走了许多,剩下的都是些无所事事的老头老太,秦越风依然是没有目的的凝望着广场。 “师傅,你的早点还要吗?”老板娘的声音把秦越风从茫然的凝望中拉了回来。他低头看了一眼吃了一小半、早已经冰凉的面条,抱歉地笑笑说:不要了。他离开小吃摊向广场走去,这里站站,那里看看。“师傅,献血吗?献血光荣,也是我们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而且你献一次血,在你需要用血的时候你就可以得到三倍的血液,这是一个利国利己的好事情。”一个穿护士服的小姑娘拦住了秦越风,递过一张传单,秦越风笑着摇了摇头,献血?就自己这身体,想都没想过,再说了要献血也轮不到跑这儿来献啊。 “师傅,看一看吧,献血对身体是没有害处的,而且,为了鼓励献血,我们还有专门的补偿资金呢,每献20奖励1000元现金。” 秦越风笑了笑走开了,可没走上十步,心里就后悔了。钱,她说奖励1000元钱,自己不正找不到钱吗?他犹豫了,心里在想,回去吗?可是怎么回去呢?自己刚才不是已经拒绝了吗?可不回去又能到那儿找到钱呢?他在远处偷偷地观察了好一会儿,那护士虽然不停地向过路的人宣传着,却没有一个人坐下去,倒是有四、五个民工样的人去问护士,但讲了几句话后又离开了。想了一会儿,他终于下了决心,献吧,这样至少可以拿到1000元钱,把女郎垫的医药费给还了,反正这个城市自己也没有熟人,没人会知道他献血的。他内心急促却表现得慢悠悠地向护士走去,护士看到他后,笑着迎上来说:师傅,你想好了吗?愿意献血吗? “是不是我献了血,以后需要血的时候就可以无偿的得到供血?”秦越风似乎很在意以后能不能得到供血,他不想让人看出他是奔着那钱去的。 “是的,包括你的直系亲人,献吗?” “嗯,除了这个还有什么优惠措施吗?”秦越风现在最想听到的是那1000元钱的事。那护士沉吟了一下,说:“还有就是县政府为了鼓励机关干部献血,干部职工只要献20血就可以领到1000元的奖励,但这个钱要到政府办去领,还得用机关干部的名字,刚才有几个民工也想领这1000元的奖励,可他们也不象机关干部啊,领不了奖励所以就不献了,师傅你是没有问题的,你献完血,我们给你个证明,你就可以到政府办领钱了”。 秦越风用一种好象不屑一顾的神情听护士讲奖励金的事,似乎根本就不在意那1000元钱,其实,护士的每一句话他都记得牢牢的。 “行,那就献吧,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也算是为小城做了件有意义的事吧,钱不钱的嘛倒也没什么”。 “好,师傅,那你这边请吧”护士把秦越风带到献血车上,作了必要的检查后,挽起了秦越风的袖子,看到秦越风有点紧张,说:师傅,没事的,你不要紧张,我会轻轻的,一点儿都不疼的。 秦越风努力挤出一丝笑容:“不紧张,不紧张”。 “师傅,你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 “来出差吗?”护士作着准备工作跟他唠家常,分散他的注意力。秦越风别过脸去,不敢看那针头穿进血管里的恐怖景象,心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真实的情况呢?便说:不是,我是来玩的。他感到手臂一阵刺痛,知道针头进入皮肤了。那护士专心的操作着,嘴上仍在漫不经心地说着:其实我们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 “嗯”秦越风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好了,你可以放松拳头了”护士看着秦越风鲜红的血液源源地流入血袋里,长长地舒了口气,摘下了脸上的口罩。秦越风一看简直就是一小孩嘛,这时候才注意到她胸前别着一枚卫校的校徽,得,这就是一个实习生嘛。 “叔叔,你对我的操作满意吗?”那女学生满脸兴奋地望着秦越风,脸上溢满了自豪、迷人的笑容。秦越风被她的情绪所感染,连连点头说:满意满意。 献完血后,女学生给秦越风填了一份献血光荣证,又拿了一张证明递给秦越风,上面写着“兹证明文化局职工何奉丁在我站献血20”,告诉秦越风怎么到政府办领奖励金。刚走了两步,那女学生又叫住了他:“叔叔等一会儿”。秦越风停住脚步。那女学生抬着一个杯子跑了过来。 “叔叔,喝点红糖水吧,对身体有好处。” “哦,好好,谢谢你,谢谢你。”秦越风心里热乎乎的。 “不谢,叔叔慢走” 第十五章 走了好一阵,秦越风还在想,好一个可爱的小姑娘。好不容易找到了政府办财务室,秦越风把证明递了进去。那女出纳拿着证明看了又看,又盯着窗外的秦越风细细打量。秦越风被她看得心中发毛。那女出纳把证明递给另一个女的:“齐姐,又一个”。“是吗?”那齐姐接过证明看了秦越风一眼,说:身体也不怎么样嘛。语气里就有几分嘲笑的味道,俩人就吃吃地笑。秦越风站在窗外臊得满脸通红,接过钱低着头赶紧匆匆地离开了。 捏着手中的1000元钱,秦越风的心中轻松了许多,愉快的神色又回到了他的脸上,他已经完全忘记了刚才被那俩个女人嘲笑的经过了。走起路来就感觉轻快了,兴冲冲地赶到女郎家时,却发现大门紧锁,他有点不甘心地敲了敲门,没有反应。倒是隔壁的一个老太太走了出来用一种异样的眼光看着他。秦越风赶紧走了,因为他想到了女郎的身份。 回到宾馆刚在沙发上坐下,就听到敲门声,开了门服务员站在门外:“先生你好,我们已经找你好几次了,你的午餐早就准备好了,请问,你现在去吃吗?” 秦越风才猛然想起自己还没吃午饭呢,赶紧说:“对不起,对不起,我出去了” “没关系的,先生”。服务员脸上依然挂着微笑。 一想到一个人坐在餐厅里,还有服务员伺候着,他就有点不自在,沉吟了一下,他说:你看,我刚在外面吃过了,中午就不吃了。 “行,先生,你想什么时候吃,通知我们就行了。那我就不打扰了,你休息吧”说完轻轻关上门走了。 秦越风在紧张的疲惫和拿到钱的兴奋双重作用下,坐在沙发上浑浑噩噩地睡了过去。不知睡了多长时间,手机响了起来,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不是妻子的,问:谁? “秦老师,你好,我是小张啊” “小张?”秦越风还在迷糊中,随着脑细胞的逐步活跃,他才想起是这次请他来讲课的小张啊,怎么把这给忘了呢。“噢,小张,你好你好,对不起,我刚刚睡着了” 小张拿着电话在那头就纳闷,这两天也没时间过去陪陪,是不是秦老师有想法了。“你好秦老师,你看这两天我们实在是太忙了,也没时间过来看看你,怎么样,还好吧?” “好,很好。你忙你的小张,不用管我,我非常习惯一个人生活的,没事真没事,你忙你的吧,工作要紧,工作要紧”。秦越风是一个不喜交际,更不善言辞的人,他说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真心话,可小张听着就觉得不是味,这秦老师是不是真的有意见了,话中有话啊,不行,我可不能得罪他,我还有重要的事要他帮忙呢,怎么办呢?他沉思了一会儿,脸上豁然开朗,咳,我怎么这么笨呢,他立刻拿起手机翻出了一个人的号码,小悦。 秦越风挂了小张的电话后,依然猫在沙发上,懒懒的、没有精神,一会儿又迷糊着睡了过去。一声清脆的铃声又把他给惊醒了,他忙着四下找手机,拿起一看,没有电话啊。此时门上传了“嗒嗒”的敲门声,他才反应过来是门铃的声音。他打开门一看,楞了。女郎笑吟吟地站在门外,他心中有点不是滋味,虽然他中午去找过她没有找到,而现在她就在这里,不需要他去找。可毕竟不同啊,自己去找她,是主动还钱,而她找上门来,那就是来要钱,就是对自己的不信任,是对自己人格的侮辱啊,神情就淡了许多,只说了一句“请进吧”。女郎也不说话,进来把门关上了。虽然是白天,秦越风还是有点紧张和不自在,毕竟这关紧了的房间里只有他和女郎啊。看到女郎在沙发上坐下,他就赶紧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去拿那1000元钱给女郎,刚伸进一半,他的心里就打起了小算盘,本来他是准备把1000元钱全给女郎的,毕竟是她在自己最困难的时候为自己垫付了药费,而且撞伤了小男孩自己也是非常愧疚,可是这女郎找上门来,他心中就不愉快了,拿钱的时候只拿了800元,他想这女郎毕竟只为他垫了248元嘛,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我中午就去过你家,你们不在。这是还你给我垫的医药费,真的很谢谢你。” 女郎犹豫了一下,接过去看了一下说:“我没垫那么多啊?” “剩下的是我给秋秋的,我……”秦越风不知道该怎么说,说给医药费吧,他看到秋秋输一次液就用了600多,也不够啊。 “好,我收下了,谢谢你。快到吃饭时间了。你朋友叫我来陪你,你要准备一下吗?” “陪我吃饭?”秦越风心里有点乱,他害怕与陌生人接触,忙说:“不用了,不用了” “大哥是怕我吃了你的饭吗?” “噢,不,不,不。”秦越风连忙摇头,自己怎么样也不会那么小气吧。 “那是大哥嫌我丑,不配你吗?” “哎……”不善言辞的秦越风现在只有摇头、招架的份了,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脸部胀红、额头也渗出细细的汗珠。不过他还是偷偷打量了一下女郎,只见她今天的穿着打扮严然就是公司职员的模样,苗条的身材,脸上淡施薄粉,看上去美丽而妖娆。秦越风做梦都没想到会有机会与如此年轻、漂亮的女性单独相处,内心一下激动起来,就有一点恍惚,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倒是女郎提醒了他。 “大哥,你要去梳洗一下吗?”语气好象是征询,其实是在提醒。 “哦,对对,我去洗一下,你等我一会儿”他急忙进入卫生间,女郎笑了。 站在镜子前,秦越风都有点不敢相信那镜子中的人就是自己,头发凌乱,脸色灰暗、憔悴,眉头紧锁,双眼无神,分明就是一个病恹恹的小老头。再回想女郎光鲜、亮丽的模样,一股自卑油然而生,刚才还兴冲冲的心情,一下就象泄了气的皮球—蔫了。他认认真真地梳洗,想让自己看上去精神些,可无论怎么做都没有大的改变,只好认了。他走出卫生间门,女郎站起来笑着对他说:“大哥,你洗好了吗?” “嗯,好了。”秦越风点点头。女郎上来挎住他的胳臂说:“那大哥,我们去吃饭吧”。 秦越风闻着女郎身上散发的淡淡香气,感觉着她身体的温暖,有点醉了。可走出房门不远,秦越风就轻轻地抽出了被女郎挽着的手,他有点难为情,更怕旁人异样的目光。女郎在背后鄙视地盯在他一眼,随即又换上满脸的笑容,走上前为他按电梯门,并做了个“请”的手势,秦越风感到很是别扭。到了餐厅,服务员把他们带入一个环境幽雅的小包间,桌上几样精致的小菜,还有一瓶打开了的红酒。进了包间,女郎便对服务员说,谢谢你,我们自己来。服务员便带上门走了。秦越风还不习惯这种气氛,站在桌边不知做什么好。 “哎,大哥你坐啊”女郎走过来帮他拉开椅子让他坐下,同时在他背后恨恨地望了他一眼,秦越风刚好抬头看到了,一下子更加紧张、手足无措,他知道应该是男人为女士拉椅子的,怎么自己这么呆板。倒是女郎转得快,马上又是一幅热情、大方的样子,拿起酒瓶给秦越风倒酒:“来,大哥我给你满上。” “哦,不,我不喝酒的”秦越风伸手挡住。女郎左手拉着他的胳膊摇着说:“大哥,怎么不喝酒呢?给小妹一个面子,少喝点行不?” “不不,我真不能喝酒”秦越风是真不能喝酒的,一小点的酒都会让他头疼脑昏的一整天。女郎有点扫兴,把酒瓶放在桌上坐下了。秦越风看到女郎的神情,抱歉地说:“你喝吧”。 女郎说:“大哥,你都不喝,我一个人喝有什么意思?” 秦越风感到自己真是对不住人家了,结结巴巴地解释:“我…我是真不喝酒的,你喝吧,没关系的。”女郎犹豫了一下,看了看桌上的酒,还是抵御不了诱惑,说:“那我喝一点?” “你喝,你喝”。 女郎给自己倒了杯酒,抬起来对秦越风说:“大哥,我敬你”。 秦越风一楞,说:“我不喝酒啊”。女郎说:“那你喝饮料吧”。“行”。碰杯的时候秦越风说:谢谢你。 “大哥,怎么能谢我呢,要谢也得谢你啊,没有你,我们怎么会坐在这儿吃饭呢?” 秦越风想,她说的也有道理。便说,那就谁也不谢了。秦越风喝了一口饮料,女郎却一口把杯里的酒干了。秦越风只有佩服的份了。席间,女郎并不怎么吃菜,酒倒是一杯接一杯地喝。秦越风感觉自己真是饿了,除了早上没吃完的早点和献完血喝的红糖水,是什么也没吃,在饥饿的驱使下,他不想其他的事,就忙着吃菜。那香酥排骨是确实不错,他是吃了又吃,看到女郎不太吃菜,便夹了给她,看她表情应该是很好吃的,但女郎吃了两口就不吃了。看到秦越风去拣那排骨,她的眼睛就随着他的筷子转,秦越风有点纳闷。过了一会儿,他猛然想起,女郎家里还有个秋秋呐。便不在动香酥排骨等干菜,专拣那汤啊、水啊的菜吃。吃得差不多了,看着剩下的菜,女郎有点犹豫,秦越风倒是很干脆地叫来服务员,吩咐把干菜都打上包,要在平时,把剩菜打包带回家,秦越风也会不好意思的。他想自己要表现得理直气壮点,不能让女郎有不好意思的感觉。只是在他吩咐服务员的时候,女郎脸上有一丝失望。打好包走出餐厅,秦越风直接向宾馆外走去,女郎在背后楞了一下,追上他问:“大哥去那儿呢?”。 秦越风说:“秋秋在家吗?我们去看看他”。 女郎在后面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来,反应过来后跑上前来:“大哥,我来吧”说着接过秦越风手中的包。走在秦越风的身边,她有点失措了,左手拎着包,右手想去挽秦越风的手臂,却又怕秦越风不高兴,犹犹豫豫地跟在秦越风的身旁,倒是秦越风放慢了脚步,有意地向她靠近身体,他们就这样在落日后的黄昏下,若即若离地走在小城的街道上,俩人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心思。 第十六章 到了女郎家里,秋秋正拿着一个面包在啃。看到秦越风很高兴,也不说话跑过来偎在他身边,秦越风怜爱地摸摸他的头。女郎打开带回来的菜招呼道:“秋秋,快来吃饭”。小男孩跑过来拿起一块排骨就啃,转过身看到秦越风又拿起一块跑过来递给他。秦越风说:“你吃吧,叔叔已经吃过了”。可小男孩仍固执地递给他。女郎说,秋秋,你吃你的,叔叔已经吃过了。小男孩才放弃了。秦越风微笑地望着他,打心眼里喜欢这个善良的小男孩。小男孩可能是饿了,也可能是很久没有吃到这么好吃的菜了,吃起来狼吞虎咽的,不小心被噎着了,女郎一边给他锤背,满脸不好意思地望着秦越风,那意思是让你见笑了。秦越风却没有一点见笑的意思,他能理解小男孩此刻的行为,毕竟他只是个小孩嘛,不需要去隐藏自己的真实,只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依然能把自己最想吃的东西分给秦越风,而且是那样的真挚,更让秦越风感到了他的善良。 虽然这里简陋、局促,可秦越风却有一种温暖、亲切的感觉。小男孩还在打着嗝,就拿来了他唯一的玩具—积木,依偎在秦越风身旁,搭着那无法变化太多的物体。秦越风尽量搭出不同的形状,启迪他的思维,也好让他高兴。女郎收拾着家务,三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语言,却又显得那样的和谐。玩了一会儿,女郎做完了家务,倒上热水叫小男孩洗脸、洗脚,小男孩有点不舍地望着秦越风。秦越风笑着拍拍他的脑袋说,去吧。小男孩虽然不情愿还是放下了手中的积木。秦越风感到该走了,这小男孩也该睡觉了,便站起来对女郎说:“那我走啦”。女郎正给小男孩洗脚,忙说:“我马上就好,你再坐一会儿吧”。 “不了,不了。你忙吧,不用送我了,路我都已经熟了”。秦越风向门口走去。 “我马上就好了,你就不能再等我一会儿吗?”女郎有点着急,语气都有点央求的味道了。秦越风感到不等她送是不行了,便站在那儿等。女郎手忙脚乱地给小男孩洗好,盖上被子,走过来对秦越风说:“走吧,大哥”。 秦越风看到小男孩乖乖地躺在床上,睁大眼睛默默地望着他们,便对女郎说:“他一个人在家怎么行呢?我看你就不用送了,路我熟”。 女郎对小男孩说:“秋秋,你乖乖地睡吧,明天我买巧克力给你吃啊”。 小男孩懂事地点点头,女郎伸手挽住秦越风的胳膊说:“走吧,大哥”。 走在半路上,秦越风的脑海里老是闪现小男孩一个人躺在漆黑屋里的情景,那么小的年纪,肯定会害怕的。又对女郎说:“不要送了,快回去吧,秋秋一个人在家会害怕的”。女郎挽了挽他的胳膊说:“走吧大哥,不用担心,他经常都是一个人睡的”。秦越风想想也是真的,女郎吃的这碗饭,肯定是经常不在家的,小男孩哪怕再害怕也得去习惯,一丝淡淡的忧伤浮上他的心头。他沉默了,一路上不太想说话。到了宾馆门口,他本想叫女郎回去的,但一想那样会不会有点太失礼,礼貌上应该让她坐坐再走嘛。进了房间,女郎随手把门关上了,脱了外衣坐在床边,秦越风拿起茶杯准备给她倒杯茶。女郎见了问:“大哥,你要喝茶吗?” “不,我给你泡杯茶。” “哟,这怎么可以,只有我来做的,那能劳大哥你动手呢”。说着给秦越风倒了杯茶。秦越风说,你的呢?女郎摇头说,我不喝茶。秦越风“哦”了一声,便找不到什么话了。在这种寂静中,他的内心在冲撞中煎熬,这个封闭的房间里,只有他和这个年轻又有几分姿色的异性,这可是他设想过多少次艳遇的机会呀,现在就在身边唾手可得,妻子之外的女性究竟是什么样的,她们有什么不同吗?这是他无数次在脑海中提出过的问题,现在可是解开这个问题的好机会,而且这个女郎是肯定不会反对的,一想到这他的内心就非常紧张、激动,手不由自主的抖动,但同时他的脑海里又闪现出嫖客被公安机关抓获的镜头,一但那样可就身败名裂了,内心又很害怕,更要命的是他没有一点生理需要的迹象,他就这样在矛盾冲突中沉默着。 “大哥,时间不早了,休息吧?”女郎说。 “好”秦越风真感到疲惫了,站起身来准备送女郎。但女郎却取掉发卡,弯下腰去换拖鞋,秦越风有点诧异。 “你……?”他盯着女郎看。女郎嗔怪的说,你把我看得不好意思了,我先去洗洗就来。 “你不走吗?” “走?去哪?” “回家啊?” “回家?那怎么可以,你朋友交代过我,要好好陪陪你的”。她特地在“陪陪”两个字上加强了语气。 “不用,不用”。秦越风现在是真有点慌乱了,虽然他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和妻子以外的女性肌肤相亲,但决不是想今天这样直接、这样的容易,这反而让他不能接受,甚至有点恐惧。 “大哥,你是不是看不起我?我是不是长得很丑?你让我回去,可你朋友是开了钱的,我是不是要把钱退他呢?”女郎半是撒娇,半是乞求地说。 秦越风知道女郎的处境,如果能用这种方式补偿她,倒也是件好事,说:“钱就不用退了,就当你陪过我了,你看行吗?”女郎说:“你真的不用我陪吗?大哥,出门在外就要放得开,这才是大丈夫的行为”。 秦越风只是“嗯嗯”地胡乱应着,女郎看秦越风真没有要留她的意思,只好又穿上鞋子对秦越风说:“大哥,那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好的,你赶快回去看看秋秋吧”。 女郎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关上门走了。 秦越风冲了个澡后,躺到床上,感觉轻松舒服了许多,却又一时没有睡意,在这寂静甚至有点冷清的房间里,心中无着无落的,一种空虚感油然而生,总想找个人和自己说说话,他想到了妻子,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了手机。拿到手机后,他又犹豫了,能打的也只有妻子啊,可打通了又能说什么呢?每次都被妻子抢白几句,反而心中添堵,岂不是自找气受吗?他把打开的手机又关上了。静静地躺着,他开始审视自己和家庭的关系,不审不要紧,一审让他感到了一丝不寒而栗,妻子和自己似乎并不存在那种夫妻间发自内心的牵挂,如果夫妻不再牵挂了,那时什么呢?他不敢也不愿再往下想。儿子呢?儿子会牵挂他吗?也许会吧,因为儿子象他一样,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思念也只是在自己的内心深处。 第十七章 第二天,虽然他早就醒了,可依然静静地躺在床上,夜里他睡得并不安稳,甚至可以说只是迷迷糊糊地打了几个盹,身体的疲惫和对家的思念,让他心情极度低沉。他打开电视,并不是为了去看电视的内容,哪怕就是他平时最喜欢的新闻,此刻也全然没有兴趣,他打开电视的目的,无非是让它发出声音,不让那死一样的沉寂包围自己。 “叮咚”传来一声清脆的门铃声,让他着实惊讶,慌忙从床上坐了起来,刚想穿衣服下床去开门,又一想也不会有谁来找自己呀,便问:“谁呀?” “大哥,是我”门口传来女郎的声音。 哦,自己怎么把她给忘了呢,不起床是不行了,手忙脚乱地穿好衣服打开房门。 “大哥,你还没起床啊,真不好意思,会不会打扰你?” “不会,不会,你坐你坐,我也刚准备起床”秦越风为了不使女郎难堪,撒了个谎。 女郎说:“大哥,你一天呆在宾馆里也无聊,不如我们去黑海子,那里可是我们这里的风景区,挺不错的”。 秦越风有点为难了,他想到自己身上只有200多元钱,也不知道够不够“这……个,嗯…要不还是不去了吧?”秦越风不知道怎么拒绝她。“去吧,你朋友交代过我的,你不去我不好办啊” “哦,那好吧”秦越风听到有人安排那肯定是不用自己出钱的,去就去吧。 女郎说“我想带秋秋一起去可以吗?” “可以,可以,完全可以”秦越风正巴不得呢,有了秋秋他感到自己也会自然一些。 他们接上秋秋,坐上开往黑海子的中巴车,一个小时就到了。黑海子就是一个湖,水质清澈透明,几乎没有受到任何的污染,只是湖水太深,远远地望去感觉那水是黑色的,故名黑海子。湖的周围成片的森林覆盖了山峦,郁郁葱葱,一阵清风吹过,人顿觉清爽了许多。秦越风沮丧、郁闷的心情受这景色的感染,好了许多,他拉着秋秋的手轻快的向湖边跑去。路上女郎看到秦越风脸色阴沉,没说什么话,心中就在想是不是他不想带秋秋来,心中忐忑不安,毕竟他才是主人自己不过是来陪他的,他要是不高兴了,自己恐怕就很难交差了。直到她看到秦越风牵着秋秋的手向湖边跑去,脸上有了笑意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望着秦越风的背影,她觉得这个人和她以往接触过的人都不一样。她接触过的客人目的都很明确,那就是性,也很直接,交钱服务。有的人出了点钱,就要千方百计地折磨她们,生怕便宜了她们,甚至会提出许多变态的要求,每当那种时候,她们既要小心翼翼地拒绝,又不能得罪他们,常常是把厌恨埋在心里,脸上还得露出笑意。这个人就不同了,第一次什么服务也没有,却给了她100元,昨天晚上有人帮他付了帐,让他白玩,他还是没玩,她有点想不通了。这人是不是傻子?或者是生理不行?想到这她就笑了,一想到那些男人的折磨,她就希望天下的男人都阳痿了才好呢。可又一想不行,要都阳痿了,谁还来找她们呢?自己又怎么挣钱呢?只好祈求老天爷让他们多多地来,又不要折磨自己,最好就象前面这个傻子。买公园票的时候,虽然知道是小张招待自己来玩的,可秦越风还是觉得放不下面子,争着去买票。女郎开始还想自己是受人之托来陪他的,经费也是给足了的,怎么能让他来开钱呢?但一看到他傻乎乎一本正经开钱的样子,心想你就开吧,老娘还可以多赚一点,这个傻老帽,不赚白不赚。 秦越风带着秋秋走在前面,心想在小孩面前总不能太抠门了吧,便带着他一路买吃的、买玩的,女郎在后面看着,也不想去阻止。她远远地看到秦越风在玩具摊上买风筝时,掏钱的时候从包里掉下来一样东西,她在后面喊,可秦越风没有听见,拉着秋秋放风筝去了。她走上前拣起来一看,是一个本子,上面写着“献血证”。翻开里面姓名处写着“秦越风”献血量20,时间:8月7日。不就是昨天吗?怪不得他脸色那么难看,她有点不敢相信,现在社会上还会有这样的男人吗?傻啊,真他妈的是个大傻子啊,虽然这样想着,但她已对他有了几分说不出的味道。接下来,无论要买什么东西,用什么钱,她都会走到前面去开钱,秦越风还要跟她争着开钱,她也不说话,只是用眼神逼视着他,大有再争就要翻脸的架势,秦越风自然是不会和女性争的,便自然退让了,虽然对她的架势不满,但心中还是很受用的,他知道这才是真的对他好。越发用心地去带秋秋玩,秋秋在秦越风面前也表现得无拘无束,到处都留下他开心的笑声。小摊贩们见了都说,瞧这爷俩,真是好得很呐。走在后面的女郎听了,露出满足、甜蜜的笑容,但随即一丝淡淡的忧伤浮上她的脸庞,可惜这样的时光是多么的短暂啊! 秦越风带着秋秋,就象是带着自己的儿子一样,在草地上相互追逐着,秋秋在他忽远忽近、追上了又忽然分开的游戏中,笑得喘不过气来,秦越风在他的感染下忘记了这几天所有的烦闷,他也象孩子一样,想笑就笑,想躺下就躺下,他感到只有在这里,他才是真正的自我。女郎心事重重地走来,没有在意他们的欢笑,小男孩看见了,跑着去接她:“姑姑,快过来。我们一起玩老鹰捉小鸡,太好玩了”。脸蛋绯红,那是他内心兴奋和愉悦的外在表现。女郎从沉思中醒了过来,太难得有这样美好的时光了,秋秋虽然还小,没有真正经历过世间的冷暖悲凉,这样高兴、这样开心在秋秋的人生里还是头一回,天大的事都不应该扫了他的兴啊。想到这便把那一丝淡淡的忧伤严严地封在心底,脸上挂满笑容。他们三个人在那湖边的草地上,玩起不知流传了多少年的老鹰抓小鸡,女郎自然就是鸡妈妈,秦越风便是那时时都想抓到小鸡的饿老鹰。女郎是竭尽全力的掩护,秦越风是半真半假地左冲右突,小男孩是高兴得不知道该怎样躲避,只是在女郎身后笑得不能再动弹,秦越风几次作势要抓住小男孩的手,但又似无法抓住般让他溜走,小男孩更是高兴,既要笑又要躲开秦越风的鹰爪,忙得不亦乐乎。 太阳偏西的时候,他们再也没有力气了,三个人围坐在草地上喘气,小男孩更是亲昵地把头靠在秦越风的大腿上,惬意地闭上眼睛享受。女郎和秦越风背靠背地坐着,忘记了性别,甚至忘记了自己的存在,感受到的只有山、水和轻轻吹过的微风,没有一句语言,却是那样的和谐。小男孩一会儿就睡熟了,秦越风也不知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一阵凉风吹过,秦越风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睛,夕阳已经接近西边的山顶,湖面被微风吹起了密密麻麻而又细小的波痕,在阳光的照射下,犹如闪着金光的鳞片,煞是迷人,他被这迷人的景色所沉醉,竟然一时想不起这是什么地方,直到感到背上有动静,才想起女郎和秋秋。此时,女郎已经从小熄中醒了过来,而秋秋依然枕着秦越风的头沉睡着,四周已经见不到游人的影子了。女郎“哎呀”一声,伸手去摇小男孩:“秋秋,快醒醒,我们该走了,要不然就坐不上车了”。小男孩从睡梦中醒过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看到秦越风便依偎了过来,让秦越风很是感动,这小男孩对他还真有感情,牵起他的手向外走去。 第十八章 回到沂水县城已经是晚上7点过了,他们在小吃摊上吃了点东西后,心情愉快,感到体力也恢复了不少,秦越风把秋秋抱在怀里,慢慢往女郎家走去,女郎则默默地跟在他们身后。走到十字路口,秦越风有点犹豫,要不要请她们到宾馆坐坐。女郎却已经走上前来,从他怀中接过秋秋:“秋秋跟叔叔再见吧”。小男孩很不愿意离开秦越风,恋恋不舍地说:“叔叔再见”“再见”秦越风微笑着向他挥手致意,他也拼命地学着秦越风的样子挥手。秦越风愉快地回到宾馆,痛快地洗了个热水澡,坐在沙发上愉悦地拿出手机给妻子打了个电话, “喂” “什么事?打什么电话?”妻子冷冷而不耐烦地说。 秦越风一楞,愉悦的心情被兜头泼了一盆凉水,什么事?确实也没什么事,可是夫妻难道就非得有事才打电话吗?也换了一种冷淡的语气说:“没什么,只想问问你和翔宇好吗?” “哼,问我们好,你有那么好心吗?你一天到晚的快活,还想得起我们啊?恐怕你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吧,是不是又要钱了,我看你就在那里安家,不要回来了”。 秦越风感到这话很难再往下讲了,但还是澄清地说:“时间延长是因为西帝集团有事,这几天都没有上成课,等讲完课我就回来了”。 “随你的便,你回不回来都行,没有你我们照样过得好”。 秦越风无话可说了,郁闷地关上手机,刚刚的好心情已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站在窗前望着满城的点点灯光,虽然是那么亮丽,却仿佛是另一个世界,自己无法融入。“叮咚”传来一声清脆的门铃声,把秦越风和现实世界连接了起来。打开房门,女郎站门外。 “你怎么来了,秋秋呢?” “我来陪陪大哥啊,秋秋已经睡了” “不用,不用,真不用”秦越风情绪低落,那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艳遇,此刻却提不起他半点兴趣。 “大哥,我可是受人之托的,我如果没把你照顾好。不能让你满意,可是会影响我的声誉的,我还靠什么混饭吃呢?” 秦越风无话可说了,不管怎么说,总不能断了别人的饭碗吧。女郎进来后说,大哥我想去洗个澡,身上脏死了。 “行行,你去洗吧,反正都是宾馆的,不洗白不洗”。 女郎洗完澡后,披着头发,穿着一套暴露的小睡衣走了出来,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水气,秦越风在视觉和嗅觉的双重冲击下,感到血液流动在加快,极不自然地扭开头,尽量不去看那女郎。女郎却径直坐到他的身旁。 “大哥,你洗了吗?洗洗真舒服,还是住宾馆好啊!”女郎感叹着,秦越风只是应付地点点头。不行,得讲点什么来分散他的注意力,否则,极有可能就会向那方面发展。秦越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之前吧,天天想,天天盼,可真有这个机会时,他又犹豫了,胆怯了。 “秋秋还好吧?” “好,他今天可真是太高兴了,回到家里还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再带他去玩,而且还要跟叔叔你去呢,今天,可真是太谢谢你了,大哥”。 “不用谢,不用谢”秦越风嘴上说着,心里却在想怎么能谢我呢,玩的费用大部分都是你们出的,怎么谢我呢。短暂的沉默后,秦越风忽然想到了一个新话题。 “哦,对了,今天下午我听秋秋叫你“姑姑”,你不是他的妈妈吗?”秦越风象发现了新大陆似的。 “这个……”女郎有点犹豫,审视地看了看秦越风似乎下了决心“是的,我不是他的妈妈”。 “哦,那…”秦越风看到女郎似乎有难言之隐,不知道该不该问下去。女郎抬起头望着窗外的夜空,神色凝重,象在回忆一段沉重的往事,缓慢地诉说着。 第十九章 他是我哥的儿子。我的家在四川的一个山区里,爸爸承包了村里的果树园,是一个远近闻名的种植能手。妈妈贤惠漂亮,辛劳地操持着家务。哥哥英俊聪明,以我们乡第一名的成绩考入县一中高中,我在乡里读小学,似乎一切都是那么美好。但那一年的暴雨彻底改变了这一切,我只记得那大暴雨连着下了三天三夜,我们学校的操场积水都有一尺多深。那一天,同学和老师上课时都有一种莫明的焦虑,老师讲着讲着课,就会不知不觉地望着窗外的雨发呆。同学们也不会去提醒老师,因为大家的心都不在课堂上,但又都那么的安静,连平时最调皮捣蛋的几个男生也都规规矩矩地坐着。反而那一天的我总是觉得非常烦躁,左眼皮跳得我几次坐着坐着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地站起来,这可是我从来没有过的。老师也只是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又转过头盯着窗外的雨出神。这时候,只见雨中的操场上,一个披着雨衣的人跌跌撞撞地冲了过来。 “杨老师,快,叫上你们班的舒小悦马上到乡卫生院去。” 杨老师背着我、校长打着伞,急急忙忙地向卫生院跑去。一路上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还是觉得有大事发生了。远远地看到卫生院的大门外聚集了不少的人,校长不断的吆喝着“让一让,让一让”。冲进病房,只见床上躺着一个人。我看到我家的邻居香秀姨妈拉着她的手,不停地呼喊着“妹子,妹子”。看到我就叫“小悦,快,快过来叫妈妈”。我惊呆了,那是我的妈妈吗?往日秀美的脸庞不见了,整个脸上满是划伤,已经肿胀得完全变了形,我没有喊,那不是我的妈妈。香秀姨妈急了,流着泪喊“快,小悦,快叫妈妈,晚了就来不及了”。床上的人也挣扎着向我伸出了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了声“悦”,虽然声音是那样地细微,但我听出来了,那是妈妈呀。我扑了过去,拉着她的手撕心裂肺地喊“妈妈,妈妈,你怎么啦?”。我要揭开被子看看我美丽的妈妈,可香秀姨妈按住了我的手。两行泪珠从妈妈变了形的脸上滚下,手紧紧地、紧紧地捏住我的手,怕一松手,我就会消失了一般。过了一会儿,哥哥也赶回来了。妈妈挣扎着用尽最后的力气对哥哥说:“带…带…好…妹…”,手一松。离我们去了。 过后我才知道,三天三夜的雨,把我家后山上的泥全都侵透了,泥石流就顺着小山沟冲了下来,爸爸当时在山后的果园里察看,发现泥石流下来的时候,他本来是可以逃离的,但是他想到了家里的妈妈,不顾一切地向山坡下冲去,刚把妈妈拉出屋,泥石流就来了,就在淹没的他们的瞬间,他把妈妈猛到往边上推了一下,随即就没了踪影。妈妈虽然被推到了边上,但也被泥石流裹下了50多米,找到她的时候,左脚不见了,生命也只有一口气,本想撑不了什么的,是对我们兄妹的牵挂让他支撑到最后的,而我爸爸却是尸骨无存。 我们家什么都没有了,虽然政府也给予了救济,但毕竟是有限的,由于我父母没有亲戚,政府也考虑把我们兄妹分开寄养,哥哥怕我受委屈一直不同意,他没有再去读书,带着我在乡亲们帮我们搭的简易房里生活。我还是每天去读书,哥哥却每天下地里干活。我们虽然是在农村,但哥哥成绩一直很好,爸爸妈妈从来不叫他做农活的,一下子怎么能适应呢?我们的生活就成了大问题,哥哥是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我对哥说,我不读书了,我回来做活吧。不,哥斩钉截铁地说。可生活越来越困苦了,我常常看到夜深的时候,哥一个人坐在屋外望着天上的星星流泪。因为小时候妈妈常对我们说,人死了,只要是好人就会升天变成天上的星星。我的爸爸妈妈都是好人,当然变成天上的星星了,可看见我们了吗?妈妈。 后来有一天,香秀姨妈把哥找了去,说乡上有个姑娘叫翠儿的,出去打了几年工,挣了不少的钱,在乡上开了家超市,她看上我哥了,只要我哥答应和她成亲,我们兄妹的事她全包了。只是出去打的什么工,香秀姨妈有点闪烁其词。哥沉默了,好几该晚上我都听到哥压抑的叹气声。哥和翠儿姐成亲了,我们也搬到乡上去住。渐渐地我听到人们的议论翠儿姐出去打的什么工了。哥变了,变得猥琐不愿见人,常常把自己关在屋里,专心至志带秋秋,从很小的时候就教他读书、背诵古诗,翠儿姐也由着哥的性子,不强求哥帮他做什么,整个小超市都是她在操劳,我放学了也会去帮她,她对我也很好。秋秋和哥的感情很好,对翠儿姐反而有几分生分,翠儿姐虽然也有几分失落和忧伤,但看到秋秋认真学习的劲儿,也就默然了。没想到不幸又一次降临我们,有好几天秋秋一直低烧咳嗽,并且常常流鼻血,怎么医都不见好转,就转到县医院去看,去了三天才回来。回来的时候,哥的脸色阴沉而忧伤,翠儿姐也沉默的很,我想问一问情况,哥用眼色制止了我。在晚上秋秋睡了后,哥和翠儿姐才告诉我秋秋的病情。秋秋得了一种非常罕见的血液病,非常难医,医疗费就要几十上百万,也最多只有50%的希望,要不然秋秋很难活过20岁,那一晚哥哭得很伤心,是一种万念俱灰的伤心。从那以后哥变了很多,常常到歌厅喝得大醉,翠儿姐劝他,他就会吼叫,你管我吗?你凭什么管我?你说…,嗯,你以前做过什么?我为什么不能去?我这一辈子有什么?我还有什么?那时候,翠儿姐就会一个人找个角落默默地流泪。翠儿姐那么泼辣的一个人却从不跟哥吵,我看得出她是真的爱哥的。可不幸还远不止此,派出所对娱乐场所进行整顿,收容了一批小姐,经过检查发现有两个患有爱滋病,其中的一个就是哥的要好。哥知道了非常紧张,偷偷到县医院做了检查,果然被传染了,而且已经处于发病期。他买了很多东西回来后,就把秋秋送到了亲戚家。那天他做了很多的菜,以前他是从来不做饭的。他为我和翠儿姐甑满酒,抬起酒杯对我说,妹子,哥对不起你,没有好好照顾好你,你要坚强、好好地生活。说完,一口干了。我和翠儿姐都感到愕然,我抬着酒杯,不知道该说什么,这时,哥又倒满了一杯酒,“扑通”一下跪在翠儿姐的脚下,说,翠,我对不起你啊!我为什么那么蠢,老想着你的以前,我就觉得自己亏啊!我想要一种虚弱的平衡,却把自己、把你给害了,我得了爱滋病已经发病了,你也不能幸免,是我害了你啊。我不能再连累你们了,只希望你、还有小悦,你们要想尽一切办法照顾好秋秋,我拜托你们了。说着干了酒就给我们磕头,我赶紧去拉哥,可哥还是固执地磕着头。翠儿姐抬着酒杯,泪水就流了下来,望着天上喊“报应啊,报应”,一口干了,把杯子一摔,也跪下去抱着哥的头哭着说,青峰,起来吧,这就是我们的命啊!只要你还爱我,无论什么样的困难,我们一起去面对。哥在翠儿姐的怀里苦笑着,谢谢你,翠。我要先走了,不要为我再浪费任何的钱了,要想办法给秋秋治病啊!说着口腔、鼻孔就流出了血,哥喝了剧毒的农药。我们哭喊着想要挽回他的生命,但一切都是徒劳。末了,翠儿姐凄楚地笑着对我说,悦,去把秋秋接来,让他看他爸爸最后一眼。我哭着答应了,起身就走,翠儿姐在后面又叮嘱了一句,悦,以后你要好好地待他。哎,我匆忙地答应一声就走了,一心只想着早点把秋秋接过来。刚接到秋秋,我心中猛然闪过一个不祥的念头,叫了一声姐,抱着秋秋就往回跑。但一切都已经晚了,翠儿姐把哥抱到了床上,穿戴整齐,自己把手伸到了电线上,倒在了哥的身上。人们知道哥和翠儿姐都患了爱滋病,对我和秋秋就象是瘟神,我们已不能再在那里生活了,我就带着秋秋出来了。 女郎叙述完,早已泪流满面。秦越风递了张纸巾给她,心中无限惆怅,却不知道怎么去安慰她,只好默默地心中叹气。坐了一会儿,女郎说:大哥,明天我就不来陪你了,你的朋友会来陪你的。你是个好人,象大哥这样的人很难找了,不管你有什么需要,只要打个电话,我就会来的。嗯…,大哥,这是你的吗?是我今天在黑海子玩时拣到的。说着把献血证递了过来。秦越风一看到献血证,脸“刷”地一下红到了耳根,象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女郎说:“大哥,你为什么要起献血呢,难道你给我们的钱……?”“不是,不是”秦越风赶紧辩解说,却也一时想不出献血的理由,要是说自己是靠献血来给她们钱的,那岂不是太没有面子了吗?女郎不太相信地望着他,眼神里有怀疑、也有怜爱,迟疑了一会儿,说:大哥,那我走啦,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就打电话给我吧。秦越风点了点头。 第二十章 第二天,小张开车接秦越风去讲课。进了厂区,真不愧是全国有名的大企业,到处绿树成荫、青草满地,不时还有一座座清泉点缀其间,让秦越风羡慕不已。教室在综合大楼顶层,里面投影仪等教学设施一应具全。再看那些来听课的大多是2、30岁的青年人,一个个打扮得整整齐齐、靓靓丽丽的,让秦越风感到自己有一丝的寒碜,但是他想你们有富裕的物质,可我有充实的精神。小张作了简短的介绍后,秦越风开始讲课,在这样富丽堂皇的大厅里讲课,还是让他有一丝的压力、也有点紧张,为什么呢?他知道自己骨子里仍然有对金钱的崇拜和金钱奴隶的根。但随着他对文学的起源以及文学中诗歌的美丽、爱情的崇高等涛涛不绝的讲解,听得那帮年轻人如痴如醉,一下课就来找他问这问那的,如何才能写出引人入胜的小说?如何才能写出优美动人的诗句?等等。全都想在很短的时间内、最好就在一天之内写出让人们回味无穷的作品。秦越风只好对他们解释,一切美好的文学作品都是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要写出好的作品就离不开对生活的观察,从中去提炼、升华那些看似普通,实则蕴涵着或忧伤、或美妙的事物。但他们都认为秦越风讲的都是些套话,肯定是有技巧的,是他不肯教而已,秦越风十分无奈。 晚饭的时候,小张找了个非常幽雅的小包间,只有他们俩个人,秦越风是不喝酒的,看到小张给自己倒酒连忙阻拦。小张端着酒瓶说:“秦老师,这几天有事不能来陪你,我十分过意不去,今天你无论如何都要喝一点,算我给你赔罪,也算是你给我个面子,行吗?” “这……这怎么能这么说呢?我确实是不喝酒,既然你这么说,那我就陪你少喝一点?” “哎,好,好,秦老师我给你满上”小张说着给秦越风倒上了酒。 “好了,好了,我真不能喝的”秦越风看小张还在不停的往杯里倒酒,赶忙阻止。 “哎,秦老师,酒满才敬人,这样吧,我给你倒满,你能喝多少喝多少”。秦越风不好再说什么。 “秦老师,这几天一直不能来陪你,很是对不起这杯我敬你”说着小张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秦越风一看可就为难了,怎么办呢?小张说“秦老师,你随意你随意”。秦越风想咱也不能太落后啊,闭着气喝了一大口,热辣辣地直往胃里钻。小张看了直喊好,秦越风急忙吃了几大口菜,肠胃稍微好过了一点,一股热流却直往上冲,瞬时脸红耳赤。小张又往他酒杯里添酒,秦越风说,不能加,不能加了。小张说:“酒杯怎么能空呢,我给你满上,你能喝多少喝多少”。秦越风在小张的劝说下,直是无话可说,只好陪着小张大口大口的喝酒,喝到后来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喝酒的潜力的,也许是没有开发吧。酒至半酣,小张端起酒杯说:“秦老师,我有一事相求,还望你鼎力相助”。 “别…别说什么求不求的,有…有什么…事,你竟管说,我…我能办的,决…决,决不含糊”秦越风端着酒杯,感觉舌头有点不听使唤。 “其实这事对秦老师你来讲,一点也不难。我写了篇小说,想请秦老师把把关,在《秋实》上发表” “哦,这…这事…没……没问题,喝…”说着酒杯和小张碰了一下,一抬头一杯酒下肚了:“来,满……满上”。 小张一看这阵势,可不敢再给他添酒了:“秦老师,这酒已喝没了,咱就不喝了,晚上还得请你给我看稿子呢”。 “怎……怎么…么不…喝了,行…行,听你的,不……不喝…了”秦越风把酒杯重重地放下了。 小张一看秦越风这酒恐怕是真到位了,不能再喝了。问:吃饭吗? “不…不吃…了,饱……饱得很了”秦越风拍拍肚皮。 第二十一章 小张把秦越风送回宾馆,说晚上送稿子来就走了。秦越风从来不喝酒的,这会儿被那酒弄得是睡又睡不着,醒又醒不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直想骂人,可骂谁呢?骂小张吗?人家那不是好意嘛,怎么可能;骂自己?怎么骂?哎,抓耳挠腮的,好不容易在沙发上迷糊了,心中不再那么难过时,却又听到门铃的声音。把他给惊醒了过来,感到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爬起来就往卫生间间里跑,边跑边骂“这该死的门铃,老子真想把你踢到九宵云外”。卫生间里吐得他是昏天黑地的,象要把胃也给吐了出来。门玲却一直“叮咚叮咚”地响,只好挣扎着把门打开。 “大哥,你…你怎么啦,不舒服吗?”女郎看到他的样子有点吃惊。 “没…没有,我…我只是喝…喝了点…酒”说着身子晃了一下。那女郎赶紧扶着他到沙发上坐下,又倒了杯浓茶给他喝,他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头裂了似的疼。女郎看他难过的样子,轻轻地帮他按摩头部,手指在头皮上温柔滑过,他感到舒服了许多,内心里很是感激。女郎的电话响了,她拿起电话接听。 “哦,是张哥啊,嗯,是的,我到了,他好象喝醉了,嗯,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他的,你就放心吧。行,那我叫他听电话”说着把电话递给秦越风。小张在电话里说:“秦老师,真对不起,让你喝多了” 秦越风想这怎么能怪他呢,便说:“没…没事,我……真…没…什么…事”。 “没事就好,秦老师,书稿我叫小悦带过来了,没事,你明天再看吧,今天就好好休息,我叫小悦好好陪陪你”。 “不…不用,我…我马上就…就看,挂…挂了”说完把电话递给小悦。问:书稿在哪呢?小悦起身从包里拿出一本a4纸打印的稿子递给他,秦越风也顾不得自己脑袋昏沉沉的,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了起来,可他越看越紧张、越看越紧张,这才后悔白天怎么就说了大话呢,这是小说吗?故事不象故事,小说不象小说,整篇的无病呻吟,这能发表吗?别说是麻主编那一关了,就自己这一关就过不了。怎么办呢?心中一急,胃里又一阵翻江倒海,还没等他站起身来,已经狂喷而出了,“哗”一下子全喷到了小悦的脚上、裤腿上。秦越风想,完了完了,今天这丑出大了,就想起身找东西来收拾残局。小悦一手按着他的脖子,一手轻轻捶着他的背说:“大哥,别动,吐了就好了”。秦越风又是一阵呕吐,那酒气臭得熏人,等到他无物可吐了,小悦起身找东西来打扫,秦越风还想自己起来打扫,可全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是力气。小悦说:大哥,你别动,我来打扫就好了。收拾完又抬茶水给他漱了口,扶他到床上躺下,并轻轻地揉他的太阳穴,减轻他的痛苦,慢慢地秦越风在她的按摩下睡了过去。他醒来的时候,感到身上一阵发热,下体膨胀,转过头小悦就睡在他的旁边,还是那套小巧的睡衣,右手还伸过来作按摩他头部的姿势,从微微敞开的衣领处看进去,一对圆圆、白白的乳房很是晃眼。秦越风一阵冲动,不顾一切地把小悦抱在怀里,头往她胸部拱去,小悦刚醒的时候本能地阻挡了一下,可经不住秦越风的坚决,便由他去了。秦越风手忙脚乱地脱去小悦的睡衣,又用双手去扯她的内裤。小悦见他这样,连忙从床头柜上拿起避孕套,秦越风已经在向她冲刺了,她坚决地给戴上了套。秦越风急风骤雨似的不到5分钟就泄了,瘫软在小悦的身上。随着冲动过去,一阵空虚感弥漫了全身,翻身躺在小悦的旁边,一种负罪感让他不敢去看小悦,小悦的手插入他的头发轻轻按摩着问:你的头还疼吗?秦越风摇摇头说:好多了,不太疼了。眼睛依然望着屋顶,没有转过身来。渐渐地他感到这样做是不是太无情了,不管是羞愧也好,后怕也好,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而且还是自己主动的,怎么能冷淡人家呢?转过了身。小悦微笑着把他搂在怀里。他问:“几点了?” “1点多了” “秋秋一个人在家,行吗?” “没事,他习惯了” “你还是早点回去吧,我担心他晚上会害怕”秦越风的头仍然埋在小悦的胸前。 “嗯”小悦点点头,“你在家里一定是个好父亲吧?” 秦越风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是个好父亲,但在妻子的眼里,自己决不是一个好丈夫,因为自己不会象其他男人那样找得到很多的钱,在这个经济社会里,没有钱的男人是一种悲哀。 “秋秋的病能治好吗?” “不知道”小悦有点忧伤,“医生说,很难”。 秦越风有点忧郁,他感到自己是多么地无能,平时妻子一提钱他就烦,现在他知道钱的重要了。 “大哥,在想什么呢?”小悦把秦越风往怀里抱了抱。 “我在想我什么也帮不了你们”秦越风望着漆黑的屋顶,感觉那就象是虚渺、无底的深渊。 “哎,大哥别想那么多了,你的心意我领了,我和秋秋都要好好谢谢你”说着更加温柔地爱抚。 “可我不但帮不了你们,还给你们带来那么多的麻烦”。 “缘分,大哥,那是缘分,不是麻烦,不然我也不能认识大哥你这个好人”。她的温柔是秦越风很长时间都没有享受过的了,内心里再次燃烧起爱的火焰。“大哥,你身体恢复了吗?老人说精血可是人的命啊,你怎么献出那么多呢?” “哦,不多不多,我身体好”秦越风有点窘迫。 “大哥,你是我经历过的男人中,最善良、最实诚,也是把我当人看的第一个,以前的那些男人全都把我当成会说会动的工具,他们总是想尽千方百计地折磨我们,好象只有这样才对得起他们付出的钱。你真好,大哥我好想再爱你一次,但又怕伤了你的身体,你愿意吗?” “嗯,我也想”秦越风说,便想翻身压上去。 “不,大哥,你不要动,让我来”小悦说着坐了起来,双手温柔地从秦越风的头部按摩着往下移动,秦越风在她的按揉下感到全身舒坦,他还从来没有享受过这样的爱呢。虽然他和妻子也有着常人的性生活,但感觉是应付、义务式的,而且妻子常常看不起他,即使有性也好象是可怜他、施舍他的,往往是性致才到一半,便没了后劲,妻子更加地轻蔑他。 小悦的爱抚和亲吻,让他膨胀得受不了,几次想采取主动,小悦都阻止了他,每当那种时候,小悦就会放慢节奏,或分散他的注意力。秦越风就象行驶在快乐海洋上的小船,不断地由一个快乐的波峰向另一个更高的波峰挺进。小悦终于坐了上去,但在上去之前她仍然没有忘记给秦越风带上套。在坐上去的刹那,秦越风的身体向上弯了起来,紧紧地搂着小悦的脖子。小悦尽量地让他放松,然后再轻轻地摇动,慢慢地、慢慢地,俩个人的血液都一样的快速,心脏也一样地激动,摇动的速度也越来越快,终于俩人都象是火山爆发的瞬间,发出了情不自禁的吼叫,达到了极乐的颠峰。平静下来,秦越风才发觉自己全身都被汗水湿透了,小悦也一样。静静地躺着,感觉虚脱了一般。过了半天,秦越风用手轻轻地爱抚小悦光滑的身体,小悦用手紧紧地握住秦越风的手,身体也偎了过来,“大哥……”她哭了,这哭声包含了对秦越风的爱却无法说出口的无奈和悲伤,秦越风默默地没有言语,他们的内心都清楚,这世间有一道无形的坎阻隔着他们。 第二十二章 小悦紧紧地抱着秦越风,生怕一松手秦越风就会象空气般消失,他们就这样依偎着睡了过去。当秦越风感到有一束光亮穿透他紧闭的双眼时,猛地睁开眼睛,一束阳光穿过没有拉严的窗帘刚好照到他的眼睛上,一下醒了过来。糟了,几点啦?他还要去讲课呢,一下坐了起来。小悦也醒了,看到秦越风手忙脚乱的样子,也赶紧穿衣服。秦越风见状说:“不用,不用,你睡你的吧”。但又一想不妥啊,待会儿服务员来打扫卫生怎么办,也就不劝了。他们胡乱的洗漱完拉开房门刚要走,就看到小张已经站在门外了。小张看到小悦站在秦越风的背后,脸上就笑了,只是那笑容让秦越风感到很不舒服,既含有某种暧昧的成分,又有一种阴险猎人看到猎物时奸笑的含义。 “秦老师,昨晚还休息得好吧?呵呵”那可不是对老师的语气了,而是含有一种居高临下、嘲弄的味道。秦越风只好装傻地含糊说:“好,好”。小张又转过身去对小悦说:“小悦,昨晚你辛苦了,走,哥请你吃早点,随你点”。 小悦看到秦越风很不自然的样子,连耳根子都红了,很是不忍,笑着对小张说:“张哥,我还有事,先回家了,改天吧,改天小妹好好陪陪你”。 “可要象陪秦老师一样的陪我哟”说着眼睛急眨向小悦做鬼脸。秦越风心里真不是滋味,这小张昨天还对他恭恭敬敬地,今天竟然当着别人的面戏虐他,这人也太不地道了,但一想到自己有短处在他手里,只好忍着。 “哟,看你说的什么话,我啊,一定陪得你七魂出窍。好了, 我走了,改天一定好好陪你”。又对秦越风说:“大哥我走了” “哎”秦越风只是机械地点点头。 “嘿嘿,都叫大哥了。你可从来没这么叫过我呢” “去你的吧”小悦说着轻佻地向小张抛了个媚眼,秦越风见了就有一股怨气,心中骂道,婊子就是婊子,什么人都要。 早点摆了上来,挺丰富的,有稀饭、包子、煮鸡蛋、牛奶、豆浆,可小张又叫来了服务员:“哎,小姐,你们的早点就这些啊,有没有什么有营养的东西给我这位朋友补一补”。 那服务员一头雾水:“先生,我们这些早点都是很有营养的”。 “哎,这不行,这都是些平常的早点嘛,我这位朋友昨晚可是元气大伤,得有好东西补一补” 那服务员鄙视而怪异地看了秦越风一眼,说:“那我们有乌鸡炖王八,要吗?” “好,这个好,就去拿这个来”。 “先生,这是要另外算帐的,80元一份”。“行啊,来两份”。 秦越风一直埋着头不说话,不知道小张是在奚落他,还是真的关心他。 “秦老师”小张笑嘻嘻地喊,又有了几分巴结。秦越风抬起头望着他。“昨晚还好吧?”神秘、亲密全在他的眼神里。秦越风感到你这也太亲密了吧?嘴上只是“嗯,啊”地胡乱应付着。 小张端起桌上的茶壶给秦越风的茶杯续上水,边续边问:“秦老师,我那小说你看了吧?你看还需不需要修改?” 秦越风一时还真难回答,这小张的话语分明是小说并没有能不能发表、而只是要不要修改的问题,如果直说不行的话,会不会太伤他的自尊心。 “这个……,小说的主题还是不错的,表现了对爱情的向往和追求,但是小说呢,还是有一些技巧的,要主题和技巧都完美了,才能吸引读者”。 小张静静地坐着听秦越风讲,脸上的表情非常奇怪,象是在看一个怪物似的看着秦越风,不过很快他又换上了平常那种热情、得体的笑容。 “对,对,秦老师,你说得太好了,我又一次跟秦老师学到了非常好的知识,这事还得请秦老师你帮忙,我实话跟你说吧,秦老师,我刚处了一个对象,也在咱们学习班,叫韩雪,人挺漂亮的,她也爱好文学,已经在《诗刊》上发表了好几首诗歌了,你看我要是不发表几篇小说,是不是有点哪个……”接着向秦越风靠了靠身子,低声说:“秦老师,只要你帮忙,我一定会感谢你”。 秦越风赶紧摇头说:“不是那个意思,不是那个意思”。 此时,乌鸡炖王八端上来了,小张说:“快,趁热吃秦老师,这个东西好,它加了很多补药炖的,挺管用,特别是你们这样的中年人,才更应该多吃点”。 秦越风听着这话,还真不是个滋味,这是不是又在提醒着他昨晚的事呢? 上课的时候,秦越风就特别注意地看了看韩雪,那真是一个漂亮的女孩,高挑的身材,瓜子脸,皮肤白里透红,人也文静,不象其他的学员,坐在一起就叽叽喳喳的,听课时也会思考,小张倒是常常往她身边挤,但她好象对小张并无好感,反而有点厌烦。 晚饭过后,秦越风坐在宾馆里休息,小张敲门进来,“哟,秦老师,怎么一个人看电视,多没意思,走,唱歌去”。 秦越风感到有点疲惫,也不想到那种地方,他总是不能适应,挺拘束的,弄得别人也尽兴。就说:“不去了,你们去吧,我想休息一下”。 小张看秦越风真不想去,便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秦越风,说:“秦老师,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我那小说还要麻烦秦老师多费心”。 “这不行,这不行”秦越风连连摆手。小张把信封往他衣服包里一塞,说:就这样了,秦老师,你休息我走了。说完关上门走了。秦越风呆呆地站了一会儿,才慢慢地在沙发上坐下,心还在“砰砰”的跳个不停,凭直觉他感到那信封里肯定是钱,而且这信封分量不轻,肯定不少,他抽出来数了数共4000元,他的手有点发抖,内心处于激烈的矛盾中,收吧,小张那小说也太烂了点,怎么能说服主编放行呢,不收吧又确实有点舍不得。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响了,妻子打来的。 “喂” “秦越风,你倒是在外面快活的很,你儿子你还管不管?” “怎么啦?” “你说怎么啦,他病了好几天了,你连问都不问,他是不是你儿子?” “他病了,严不严重?”秦越风有点焦急,儿子是他今生最牵挂的人。 “都输两天液了,你说严不严重?医生说要住院。” “那就赶快住院吧” “你倒说得轻巧,钱呢?” “家里没有钱了吗?” “家里有什么钱?你拿了多少钱给谁?你只知道一天风流快活,你管谁了?” “我……我怎么快活啦?”,秦越风说到这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感觉对不起儿子,底气就有点不足。 “反正我不管,你的儿子你自己管”妻子说完“啪”把电话挂了。 秦越风心情更烦,小张送来的钱他还没作出决断呢,儿子病了的事更让他放心不下,他感到自己就象是处在一个快速旋转的矛盾旋涡中,满脑子乱糟糟的,再想下去他怕自己会疯掉,索性不去想,一个人向街上走去。 第二十三章 初秋的夜,天空象是被海水清洗过了,湛蓝蓝的,星星或明或暗,或集中或分散,一闪一闪的;地面上徐徐的秋风吹过,顿觉神清气爽。虽然街上到处是人,可秦越风都不认识他们,便不去想你求我、我求你的事情,这才是最自然的生活。秦越风常常想,自己可能只是一个自然的人,而不是一个社会的人,因为许多社会的规则和游戏的法则对他来说犹如天书一般难懂,更不要说运用娴熟了,每当看到同事在领导面前、在关系户面前处理起事情得心应手、呼风唤雨的,很是让他羡慕和佩服,可他就是学不了,反而战战兢兢的,同事笑他无能,老婆说他无用,好在他的深厚文学修养,以及没有几个人能及的编辑能力,在《秋实》编辑部还算是一个可用之人吧。 走了一会儿,心情不再那么烦躁了,他想起了秋秋,想起了他对他的亲热和依赖,在那种时候他感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和自信的力量。走,看看他去,还有小悦,昨天晚上的愉悦又在他的脑海里清晰呈现。到了小悦家,门并没有关严,他敲敲门,没有回应。推开门,灯亮着,小桌上还摆着吃了一半的饭菜。向四周看了看,却没有见到秋秋和小悦的人影。此时站在隔壁门外的老大妈说话了:“你找这家人吧?她们上医院去了,那小孩又发病了”。秦越风谢过老人家,急忙向医院走去。 进了医院大厅,看到急诊室里围着不少的医生护士,秋秋面色苍白躺在床上,两个鼻孔都用棉花给塞上了,护士正忙着给他输液,一个医生正用听诊器给他作检查,脸色严峻。小悦站在床尾暗自流泪,秦越风只好在急诊室外看着。一个护士走进急诊室对小悦说:“舒秋秋的家属,赶快去交费,否则会影响急救措施的”。 小悦哭声问“交多少?” 护士说:“他的病很严重,先交一万吧”。 “啊!一万?我没那么多钱,我只有3000”。 “那不行,你也看到了,这么多的医生护士,这么多的药品,3000够吗?最少也得5000,赶快去交吧,晚了怕后悔”。 “可我……我…”小悦又急又可怜地望着护士,希望她能改变主意。秦越风听到了,在门外向小悦招手。小悦走出来,悲伤地叫了声“大哥”,泪就流了下来。秦越风说:“别哭小悦,把钱给我,我去交吧”。 “大哥,要交5000呐,可我只有3000”。 “我知道,给我吧” 小悦有点不敢相信看着他,前天他还是献血才有1000块钱,他现在怎么又有钱了?秦越风看小悦有点犹豫,说:“放心吧,小悦,我不会骗你的”。 小悦还是有点不放心地把钱递给秦越风,站在门口看着秦越风到了交费窗口,把钱递进去,又从身上口袋里拿了2000块补进去,一会儿拿着收据过来交给小悦。小悦又是感激,又是愧疚地叫了声“大哥”,还想说什么,秦越风摆了摆手,示意她什么也不要再说了。 随着液体慢慢地输入秋秋体内,他苍白的脸上开始有了红晕。看到秦越风就象是看到了自己亲人,笑了。秦越风摆摆手示意他不要乱动,他就乖乖地躺着,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为了不影响秋秋休息,秦越风和小悦走出医院大厅门外。 “医生怎么说?” “不太好”小悦低着头,“我怕是保不住舒家的香火了,我对不起我哥啊”。说着哭了起来。 秦越风什么也没说,在医学都无法战胜的死神面前,自己说什么都是废话,他只是轻轻地拍着小悦的肩,待小悦的情绪平稳下来后,秦越风说:“好了,把泪擦干吧,别让秋秋看出什么,要不然他会担心、会害怕的”。 “嗯”小悦听话地点点头,用纸巾擦干脸上的泪痕,努力装出愉快的样子。他们回到急诊室的时候,秋秋还没有醒过来,,俩人就默默的守着。秦越风的手机响了。 “喂,秦老师,怎么你没在房间里吗?我敲半天门啦”。 “哦,是小张啊,我没在房间里,我在街上”。 “上街干什么?这小城市没什么意思的,快回来吧,秦老师。小悦今天晚上有事不能来陪你,我给你另外找了个小红,才18岁,水灵灵的”。 秦越风一听,这小张还真把自己当一个嫖客、色鬼了,可话又说回来,自己确实做了,能不让人家这么想吗?可他不能再做了,第一是自己没那个能耐,虽说不要自己出钱吧,可这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吗?小张那叫“小说”的东西还在那儿等着他呢,就那东西都能发表,《秋实》在社会上还会有人看吗?第二,不管怎么说他还是感到有点对不起妻子和儿子,特别是儿子,如果真为这事闹得家庭破裂了,受伤害最深的不还是儿子吗?肉体愉悦不就是一会儿的事吗?过后不一样的平淡、空虚?还有就是连小张这个平时秦老师长、秦老师短的人,都可以揶揄、嘲笑他,自己还有一点尊严吗?不能再那样了,想到这他对小张说:“小张不用了,我在街上散会步,待会儿才回来,你们先走吧,谢谢你啊”。他不想告诉小张自己和小悦在一起,免生枝节。 “秦老师你怎么这么说呢,我以后麻烦你的时候还多了去了,就这点小事还用你谢啊,没事,你散步吧,我们等你。” “不用不用,小张真不用,你们走吧。”秦越风差不多是哀求了。小张在电话里说:“秦老师你真不爽快,咱们谁跟谁啊,别说了,我们等你。”说完把电话挂了。 秦越风心神不宁地走回来,小悦见了关切地说:“大哥,你有事就回去吧,这里有医生和护士的。” “哦,那好,我走了,明天我再来看你们”。 小悦送着走出医院大门,临分手时说:“大哥,那钱我……我怎么还你呢?”话里就有了以身抵债的意思。秦越风赶紧说:“不用还,不用还。” 第二十四章 回到宾馆,小张和一个少女坐在大厅里,那少女可是穿得俗而暴露,一看就是风尘中人,秦越风没敢细看。 见到秦越风小张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回来啦,秦老师。” 秦越风说:“哎,你们好。”随即向电梯走去,他不想招人现眼。小张和少女跟在他身后。进房间坐下后,小张说:“秦老师,这是小红,18岁很温柔的。”那少女故作羞涩地向秦越风卖弄地媚笑,秦越风礼貌地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他看那少女确实年轻,看样子不到18岁,长得也比小悦漂亮,穿着也比小悦更大胆。此时她顺势坐在秦越风身边,身体就紧紧靠了过来,秦越风本想往半边挪挪,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但又怕小张笑他假正经,便故作老练地随她去。小张见这情势便起身告辞。 “秦老师,我走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那好”秦越风便送小张出门,到了门外,秦越风把小张拉下了。“小张,小红就不用留下了,我想一个人好好休息一下。” “秦老师,这小红可是我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的,象她这样年轻漂亮的可不好找,你就不要多想了,留下吧,没什么的。” “真不用留下。”秦越风的态度很坚决。小张见了犹豫地问:“真不留下?”秦越风肯定地点点头。 小张有点尴尬地讪笑着叫了声:“小红。” 小红已经听到了他们俩人的对话。此刻气冲冲地走了出来。路过秦越风身边的时候小声地骂了句“傻x”。 秦越风在心里骂了句“他妈的”。不管这么说,秦越风的心里总是认为嫖娼是对女性的一种侮辱,可他不明白,自己不侮辱她,反而要被她骂,这世界是他妈怎么了? 他颓丧地倒在床上,脑海里不断闪现小张、少女、小说、钱。钱怎么办?已经用了2000元了,想还也无法还了,那就用吧,剩下的带回去给儿子看病。小说呢?想到这,他急忙起身找出小张的小说《海枯石烂也要爱》,越往下看,他的手就越抖,看了大约四分之一,他就彻底绝望了,除了几句“海枯石烂心不变,电闪雷鸣阻不断,冷若冰霜也不厌,来生也要把你恋。”的打油诗外,就是早晨第一次相见时,你没有正眼看我,我的心就象掉入了南极盖下十八层地狱般冰冷。在我执著狂热的努力下,特别是当我为你采摘塘边的荷花,不幸落入水中引得哄堂大笑时,你忍不住嫣然一笑,我就象回到了赤道正中火热焦点上空的九重天堂,你是我的嫦娥、我的貂禅。完了完了,这钱必须得还,这篇所谓的“小说”,就是再小的刊物恐怕也不会发,何况《秋实》这样的大刊物呢。可这钱怎么还?明天上完课,后天就得走了,到那儿去弄2000元来补上呢?秦越风心乱如麻,搓着双手来回走着,想来想去还是只有一个办法,除此外没有其他的办法了。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午饭的时候,小张不知用什么方法把韩雪叫来作陪,那韩雪是真的漂亮,气质高雅稳重。秦越风就感到有点自惭形秽,仿佛仙女和凡人在一起,不是一类,显得很拘束,倒是小张如鱼得水一般殷勤体贴,又高谈阔论,大谈自己对文学的认知和爱好,不时还要引用某某诗人的名言名句,秦越风和韩雪都只是微笑地听他讲。可以看得出,小张兴致很高,又喝了一点酒,对韩雪更是表现得关心备至,这不拿起筷子给韩雪夹了一块天麻炖的乌鸡,“韩雪,这个好,养颜、美容。” 韩雪把碗拿开了,“不用,不用,你自己吃。我要吃什么,我自己会拣。” 小张的筷子伸到半路,没了落脚点,只好停下来,自我解嘲地说:“好,我是一切听你的,自己吃。”又转过头对着秦越风:“秦老师,你看我那拙作什么时候能见书啊?” “啊?”秦越风还真没想到他会在这儿问,如果说不能发表,那岂不是让他下不来台吗?何况是在韩雪的面前呢,一时不知怎样回答他。韩雪也停下筷子惊奇地望着秦越风。 “没什么,没什么,我就是想见书后,请韩雪多多指教。” “我指教你?我可没那本事,还是秦老师指教得好喔。”韩雪说着,眼睛斜睨着秦越风,难掩鄙视之情。 “哎,秦老师,你脸色怎么这么不好,是不是昨晚太劳累了。”小张此刻才发现新大陆似的,最后一句话出口后,他就感到有点不妥,不安地转过头去看韩雪。韩雪却装着什么也没听见,低头吃菜。秦越风很是尴尬,他知道自己的脸色肯定不好,这40的血消失了,脸色能好吗?小张怎么什么事都往那方面联想呢?特别是当着韩雪的面,这不,韩雪放下筷子对秦越风说:“秦老师,我家里还有点事,我就先走一步了。”秦越风说“再吃点菜吧。”“不了,我饱了”说着就往外走。小张赶紧站起来说:“饭还没吃呐,吃点饭再走吧。” 韩雪几乎是咬着牙的说:“我已经很饱了。”说完走了。 小张望着她的背影,呆呆地站了一会儿,象是看透了似的:“唉,这女人啊,就是惯不得,一惯适她们就要翘上天了,不管她了,来,咱们吃。” 秦越风也没什么吃的心思,只是点头说:“吃吧,吃吧。” 吃完饭要走的时候,秦越风拿出了小张送给他的4000元钱,当然有2000元是他早上献血的补偿费。“小张,这个我不能收,还给你吧。” 小张喝了点酒有点晕,此刻更是懵了。“这……这怎么说的,秦老师快收下、收下,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说着把钱往秦越风的怀里推。秦越风坚决地把钱装到他的口袋里。“不行,这个我不能收,至于你说的事情,我一定会尽力的。” 小张见他态度十分坚决,只得任由他把钱装进口袋里,可还是不死心地问:“那秦老师,我那小说……你看什么时候能发表?” “嗯…。小说题材是很好的,写作的手法也很新颖,我们再研究一下吧。” 小张此刻总算是有点明白,那小说怕是被枪毙了。难过、失望、愤恨全都在他心头涌现。但他又不想失了男子汉的气质,竭力地要装出一丝笑容,只是那笑皮笑肉不笑的,有点怪异,随即在鼻孔里“哼”了一声,说:“行,秦老师还真是认真负责啊!”悻悻地在前面走,出去后说:“秦老师你休息吧,我还是不打扰你的好。”说完就走。秦越风刚想跟他客套两句,但小张已经转身走了,把他晾在了那里。 下午的课,小张没有去,秦越风上完课后,一个人回到宾馆,坐到6点过仍不见小张的踪影,秦越风知道他不会来了,自己到街上随便吃点吧,可就在他刚站起身的时候,电话响了。 “喂,秦老师啊,真对不起,今天下午公司里临时有事,我就没能过来听你的教诲了,怎么样,吃了吗?” 秦越风一时无语,怎么回答?说没吃吧,是不是吃饭都要靠你来安排,有点伤自尊;说吃了吧,又显然是在撒谎。正在他犹豫的瞬间,小张说:“哎呀,秦老师,真对不起,我下午呢公司有接待任务,不能过来陪你,要不你过来我们一起吃,我也介绍你认识几个新朋友?” 秦越风本身极不善交际,一听赶紧拒绝。小张说:“那好,你就在宾馆吃吧,我跟她们说,记我帐上就行了,想吃什么就点什么,行吧,秦老师。” “行,行”秦越风也没考虑他看得到看不到,连连点头说,心中为自己无端猜测而愧疚,自己真是太小人了。挂了电话,心情愉快地向餐厅走去。一个人吃饭真是太好了,自由自在的。 “你好先生,请问你们几位?”餐厅侍应生微笑着前来招呼他。 “先生就一位。”秦越风也学着用戏虐的语气说,服务员的笑容更甜美了,她觉得这是一位平易而幽默的先生。“这边请”她把秦越风带到了一个靠窗的位置,秦越风很满意。点菜的时候,秦越风就有点野,反正明天就走了,最后吃他们一顿,咱也显点水平。虽说秦越风所在的城市比这沂水可是繁华多了,可秦越风很少参加交际活动,所以这次来,许多菜名和档次是他从未听过和想象得到的,他想既然你小张让我作主,咱可不能自掉身份。点菜的时候他就先不看菜名,而是看价格,太低的,不行;太高的,也算了。最后选了两菜一汤。等菜的当口,他还是无法抑制兴奋的心情,嘴里轻哼着小曲,手指在桌上轻轻打着节拍,眼睛望着街上忙忙碌碌的人群,就产生了一种优越感。 菜上来了,他怀着多少有点激动的心情吃了一口,那毕竟是他目前为止吃到最贵的菜了,不知道那会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味。但他大失所望了,感到那味道与价格极不成正比,甚至有点反胃,他有点后悔了,心想还不如点一个回锅肉呢。他偷偷望了一眼,见服务小姐在远处微笑地望着他,随时准备听侯他的吩咐,他只好装着对菜很满意的样子,故意吃得弄出些声响来。他不知道那些有钱人是否也象他一样,明明不想吃,却又不得不装出十分高兴的样子。他强忍住胃部的翻腾,望了望几乎没吃什么的菜肴,心中虽然十分惋惜,但他不能再吃了,也许再吃那么一小口,他就无法控制胃部的反抗了。他紧闭双唇,向服务小姐招了招手。小姐快步而得体地来到他身边。 “先生,请问需要什么吗?” “结帐吧。”秦越风快速地说出这三个字,又紧闭双唇。 小姐看了一眼几乎没动的菜问:“先生,你吃好了吗?”秦越风庄严地点了点头。小姐说:“请稍等一会儿”。快步到服务台拿了菜单过来,“你好先生,一共是186元。” 秦越风在心里想186元,可以了,说实在的自己还从来没有一个人吃过这么贵的菜呢,便对服务小姐说:“好,记在西帝集团的帐上。小姐有点意外,犹豫地说:“这个…,需要他们的人来签个字。” 秦越风一听,好象小张并没有跟他们打过招呼,又追问了一句:“他们没打过电话来吗?” “没有,要不我再问问。”小姐又向服务台走去。秦越风心里就开始打起了鼓。完了,自己肯定是被涮了,这可是186元钱哪,他在心里快速默算了一遍自己身上的钱,应该还有吧,但他自己也不敢肯定。 服务小姐快步走了过来,秦越风还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目光盯着她。小姐说:“我问过了,没有人打电话来,要不先生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 秦越风最后的一丝希望落空了,他真后悔自己为什么要点这么些又贵又难吃的菜?为什么不先问问小张真的打过招呼了吗?看到他脸红脖子粗、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呆呆地坐着,小姐只好提醒地叫了声“先生,要打电话吗?” 秦越风从胡思乱想中醒了过来,忙说:“不,不用了。”他的自尊不允许他打这个电话,而且打过去如果对方扯三落四的就是不承诺,那自己岂不是丑大了。他把自己身上的钱全都掏了出来,5元、10元地凑了半天,终于还是凑出了186元,小姐等了半天气呼呼地数完钱走了,已经没了先前的温柔笑容。秦越风就象是一个误闯高贵场所的人,站起身悄悄地从侧门走了。 第二十六章 走在街上,秦越风仍然没有从刚才窘迫的情绪中缓过劲来,一方面为自己的186元钱心疼,另一方面感到自己怎么会被小张这个天天秦老师长、秦老师短的人戏弄呢?自己还一直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文学爱好者或者说一个喜爱文学的学生看的,学生会戏弄老师吗?他是越想越气,毫无目的地乱走。手机响了,一看小张的电话,不接,他又犹豫了,会不会是这小子刚才给忘了,这会儿打电话过来说这事呢?接,还是听听他怎么说吧,谁也不是完人,总得给人家一个解释的机会吧。 “喂” “哦,秦老师,你……你好…啊,啊……”秦越风一听就知道他肯定喝得不少。“秦老师,你吃得还好吧?”。“好”秦越风简单地回答了一个字,心想你总该问到正题了吧, “吃得好就好,吃得好就好,我还真怕秦老师你吃不好,那我可对不起你啊!” 秦越风只是“嗯,嗯”地应着。 “秦老师,你看我差点忘了正事”。秦越风听到这,心想肯定是要说饭钱的事。秦越风倒不是惦记着他出的那饭钱,而是看看这是不是有意对他的戏弄。“你看本来我是计划明天送你回去的,唉”说到这打了个嗝,秦越风的心也紧了一下。“可……可是厂里临时安排我陪化工厅的同志,明……明天就不能送你了,真对不起啊,秦老师,要不我明天去帮你买张车票?” 秦越风一听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小子因为秦越风没有答应帮他发表小说,翻脸了,冷冷地说了声:“不用了”。“啪”地把电话挂了。他明白这一挂意味着和小张的联系彻底断了。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灰蒙蒙、阴冷冷的。突然他想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明天怎么走?从这里回到蒙山市的车票是100元,可他目前身上所有的钱加起来不会超过30元,怎么办?一着急,血往上涌,浑身燥热。此刻他是真的恨自己,为什么一听说是别人请客,就要去点那些又贵又难吃的狗屁菜,弄得现在买票的钱都不够,怎么回去? 他沮丧俯靠在桥的栏杆上,背对着来来往往的人流车海,眼睛望着滚滚而去的流水,内心充满了无可奈何。手机响了,老天,难道连这一会儿的清净也不给我吗?刚想把手机关掉,一看是妻子的,叹了口气,接了。 “喂” “我说秦越风,你是真的乐不思蜀了啊,给你说儿子病了你是不闻不问啊,你自己说,你是不是他父亲?如果你说不是,那我就不找你了,你说?” 秦越风此刻真是烦到了极点,说:“病了你就带去看一下嘛,我这不是在出差吗?”“出差?谁知道你在干什么?一去就是那么多天,你还要不要这个家了?” 唉,秦越风真是欲哭无泪,此刻他感到当女人是多么好,稍不如意就对丈夫乱发一通气,可自己呢?面对着如此难题,还不能跟妻子讲,否则,又会引来妻子更多的絮叨和指责,什么无能、无用、窝囊废、净受人欺负,你还是男人吗等等,秦越风可不能让妻子把自己看得一钱不值,更不愿让儿子知道他被欺负,产生心理压抑。 “喂,你哑了,为什么不说话?你要是不要这个家,就从此不要回来。” “我……”电话已经挂了。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下起了小雨,街上的人都加快了行走的步伐,纷纷撑起雨伞、穿起雨衣,桥上只有他无奈而又无聊地望着河水,就在雨水顺着额头下来的时候,眼泪也流了下来。 “叔叔”一个声音把他从忧伤中惊醒,本能地转过身,小悦背着秋秋,背上的秋秋正把伞微微倾向他为他挡雨。他“哦”了一声慌乱地转过头不想让秋秋和小悦看到他的泪。 “大哥,怎么不避避雨呢?”小悦问。 “哦,没什么,没什么。这雨不大嘛,我只是随便走走,这儿的景色挺不错的”。秦越风转过身前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真正的目的是抹掉眼角的泪水,露出一张僵硬的笑脸“你们怎么在这里?” “我带秋秋去看病,正要回家呢。大哥淋了雨会生病的,回去吧”。 “哦,对,我也正准备回去呢”。秦越风看到秋秋吃力地尽量把雨伞撑向他,心中一股热流涌过,人性中的善良为什么会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消失呢? “秋秋。来让叔叔打伞”秦越风接过秋秋手中的伞,尽量把伞罩在秋秋和小悦的上方。可以看得出秋秋遇见秦越风很高兴。 “秋秋今天打针了吗?” “打了,打的这”说着就要去捞袖子给秦越风看。 “好好,叔叔知道了”秦越风赶忙拦住他的手,免他着凉,“打针哭了吗?” “没哭,叔叔我真的一点也没哭,不信你问姑姑吧” “是啊,秋秋乖,今天打针一点也没哭”。 “叔叔,你打针了吗?” “没有,叔叔没有生病。” “可我刚才看叔叔你哭了” 听到这话,秦越风十分尴尬,一时不知该怎样回答,倒是小悦来替他解围:“秋秋不要乱说,叔叔脸上的是雨水。” “有雨水,也有泪水,我看见了的”秋秋有点得意,他觉得他比大人有用,因为他看得细。 秦越风无语,小悦也无语。 叉路口到了,秦越风说我回去了,秋秋就在小悦背上喊:“叔叔不要走,去我们家。”也不接秦越风递过来的伞。秦越风就有点犹豫,他知道回到宾馆就是自己一个人,冷清清的。小悦说:“大哥,到我们家去坐坐吧”。 秋秋又喊:“走吧,叔叔我们去搭积木。” 秦越风说,好吧。他们便向小悦家走去。到家秋秋便把他唯一的一副积木拿出来在桌上搭。秦越风心不在焉地看着,思绪犹如乱风旋涡中的云,忽东忽西的没有个准。小悦也看出来了,问到:“大哥今天晚上没和张哥他们出去玩吗?” 秦越风从胡思乱想中醒过来,遮掩地说:“没有,今天晚上他们有事,就不去了。” 刚说着,小悦的电话响了,“喂,张哥啊,哎呀,瞧你说的,谁的台都可以窜,你张哥的台我可不敢,什么?就现在呀,你今天晚上不是有事吗?谁说的?小悦望了秦越风一眼,秦越风非常尴尬,他被小张冷落的事无法遮掩了。“张哥,今晚我就不来了,我有事。真不是,在张哥你面前我敢拿翘吗?……好,张哥你别说了,我来还不行吗?行行,蓝色海洋,好的一会儿见。”小悦挂了电话,秋秋忧伤地望着她,犹豫了一下,小悦还是说“秋秋,我有事,你在家吧,好吗?”秋秋虽然极不情愿,还是懂事地点点头。接着又对秦越风说,大哥我得出去了。“哦,好的,那我走了。” “叔叔”秋秋突然叫了一声,手中拿着块积木站了起来,眼神里有一种想求他留下却又不敢说的意思。秦越风有点心疼,对小悦说,要不我陪陪秋秋吧?这…这怎么好意思呢,大哥。没事没事,反正我回去也是一个人。那,那就服累你了,我争取早点回来,你等不了的话,你就先走吧。行行,你去吧。 小悦走后,秦越风陪着秋秋开心地玩着搭积木,玩到后来秋秋累了,秦越风给他洗了脸脚放到床上睡下,秋秋拉着他的手说,叔叔你不要走,我怕。秦越风说:“秋秋不要怕,叔叔不走。”看到秋秋睡着了,秦越风想抽回自己的手,秋秋马上又醒了过来,秦越风只好又重新哄他入睡。半夜1点过了听到街上有人踉踉跄跄走来、接着是拿钥匙的声音,秦越风知道小悦回来了,他想站起来去开门,但秋秋的手依然握得紧紧的。小悦满身酒气地推开门,看到秦越风还坐在床边,似乎不相信地使劲摇了摇头,又努力地睁大眼睛看了看,确实是秦越风。她说:“大哥,你…”身体晃了晃,手指着秦越风。秦越风向她摆摆手,又指了指秋秋。她一晃一晃地走进来,端起桌上的茶一口喝干了,俯下身去看秋秋。秋秋可能是被她的酒气给熏醒了,睁开眼咕噜了一声“姑姑”放心地转过身去睡了。秦越风轻声说,小悦你回来了,我走啦。小悦摇摇晃晃地抓住他的手说:“大哥怎么走?外面在下雨呢。”秦越风仔细听,果然有沙沙的雨声。这…?他有点无措了。“大哥,今天晚上只有委屈你了,你不会嫌弃吧?”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他连连表白。他和小悦是有过那层关系的,在这种情况下他还坚持走,自己都觉得太虚伪了。可是不走又怎么办呢?小悦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说:“大哥,你和秋秋睡吧,我坐一会儿就行了” “这不行,还是你和秋秋睡吧。” “别说了,就这样了。”小悦说完又倒了一杯茶喝下去。“大哥你要睡了吗?你要睡就睡吧,不要管我。” 秦越风看小悦没有睡的意思,也不好去睡,只说,不急不急。小悦在椅子上坐下,似乎想起什么似的问:“对了,大哥,你和张哥是不是闹矛盾了?”秦越风知道瞒也瞒不住,点了点头。 “唉,算了,大哥。我看出来了,你和他们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你和他们在一起啊,只有你吃亏的,分开也好。” 秦越风不知该说什么。 “看开点,大哥,别难过,这世界上的事啊就是这样的,互相利用呗,用不着了大家就各走各的。” 秦越风想其实也就是这么回事,我又何必在乎你小张对我的冷淡、对我的戏弄呢?你有你的处世游戏,我有我的办事原则,难道我就得围着你转吗?这样一想心情也开朗了许多。小悦却发起了干呕,秦越风知道她肯定是酒喝多了,要吐,可这里也没有卫生间,怎么办?小悦指了指地上的盆,秦越风赶紧把盆拿过来,小悦再也控制不住“哗”地吐了起来。秦越风轻轻地给她捶着背,减轻她的痛苦,又忙着扯纸巾给她,只听她轻声地骂:“这帮狗杂种。”用纸擦了擦嘴和眼角的泪花,要去端那盆。秦越风说,我来。小悦说,这怎么行,大哥。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就要去端盆。秦越风扶着她说,小悦你坐下,我去。小悦叫了声“大哥”眼泪就下来了,这倒让秦越风不安起来。“这没什么的小悦。” “嗯”小悦泪流满面地点了点头,秦越风把他吐的秽物倒了,又倒了杯水给她漱口,小悦都乖巧地照做了。完了,秦越风坐在他身边关切地问:“好点了吗?” “嗯”她点点头,叫了声“大哥”便扑在秦越风的怀里哭了起来。这么多年了,她为了抚养秋秋,周旋于形形色色的男人中间,受尽了数不清的屈辱,今天在秦越风这里她第一次感受到了兄长般的关心和爱抚,能不让她感动吗?秦越风用手轻轻抚摸着小悦的秀发,象兄长、更象是一个父亲面对着一个受了委屈的女儿。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性别上的男女意识,他只觉得他们都是被社会的潮流冲到底层、受气的小人物,他真想他们能在一个没有世俗、没有偏见的角落生活,那怕什么都没有。 迷糊中脑海中出现了蓝色的天,青青的草,还有…还有什么?对那双眼睛,一双明亮的大眼睛。是儿子的吗?是。他感受到了那双眼睛,他从迷糊中醒了过来,顺利着那目光望去,秋秋正坐在床上静静地望着他们。他轻轻拍了拍扑在怀中熟睡的小悦,她睡眼惺忪的抬起头,四下看了看,一时还不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当她看到秋秋、看到秦越风时“呀”了一声,想起了昨晚的事情。“大哥,你昨晚一点也没睡吗?真该死,你赶快上床睡一会儿吧。” “不用了,天已经亮了,秋秋也要起床了。”秦越风微笑着说。他的眼睛望着秋秋,秋秋也用一种他们俩人才有的心灵相通的微笑望着他。他的微笑纯粹是无意识地、自然心态的流露,不知为什么他感到这里有一种让他完全放松而又亲切的气氛。 “秋秋,快起来穿衣服。”小悦起身去拿床边的衣服。 “我要叔叔给我穿。”秋秋的脸上露出了儿童特有的顽皮,这是秦越风第一次看到他儿童天性流露,这才应该是他呀。 “不要胡闹了,快点过来我给你穿。”小悦虽然嘴上说得凶,语气却大相径庭,她也为秋秋的儿童顽皮欢喜。秋秋看穿了小悦的内心,越发地坚持了:“不,我就要叔叔给我穿。”小悦似乎无法了。秦越风走了过来。“好,叔叔给你穿。”秋秋乖乖地坐了过来,配合着秦越风的笨手笨脚,不时抬起头望着秦越风,露出满足、幸福的笑容。小悦站在后边,内心既酸楚又甜蜜。 简单的洗漱完毕后,秦越风的心情又变得忧郁、沉重起来,他知道自己要走了,而且一般不会再有机会再见了。他对秋秋、对小悦、对这个简陋的小屋有了一种深深的依恋,他不知道为什么,仿佛这里才是他生命应该属于的地方。 雨后的天空格外湛蓝,没有一丝的云彩,太阳灿烂地挂在空中,浑身暖洋洋的,所有的人都被这暖和宜人的好天气所感染,心情愉快。秋秋拉着小悦的手高兴地在前面走,又回过头向秦越风伸出左手,“叔叔,快点。”秦越风有点犹豫,他想那可是幸福家庭的表现方式,不知小悦会不会有意见。小悦只是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也没有反对。秦越风想再不上前,不但伤了秋秋的心,也显得自己太过虚伪、做作,紧走两步拉起秋秋的手。秋秋很是高兴,走起路来连蹦带跳的。到了早点店,小悦到前面去交钱,秦越风挤上前去说:“我来买,我来买。”小悦只是把他递钱的手挡开,秦越风还想争,但看到老板娘眼神怪怪的,周围的人也都停下筷子怪异地望着他时,放弃了。是的,他们的这种组合太容易让人们浮想连篇了。吃完早点,来到十字路口,小悦放慢了脚步,显然在等待秦越风的决定。秦越风知道该告别了。“那我走了。” “去哪儿?” “回蒙山。” “好吧,我们送你去车站。” “不用不用,我…”秦越风本想说会有车送自己的,但看到小悦什么都清楚的神态,他无法再往下说了。他不想让她们去送他,因为他连买车票的钱都还没有着落呢,去了自己不是很尴尬吗? “走吧,大哥,我和秋秋送送你。”小悦不容置疑地说。 “叔叔你不要走,再陪我玩嘛。”秋秋拉着秦越风的手央求。 “叔叔是有工作的人,怎么能天天陪你玩呢?听话秋秋。”小悦弯下腰轻声细语地跟秋秋说。 秋秋由失望而悲伤,毕竟是小孩,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秦越风真没象到这么短短的几天,会让这个小孩产生如此深的依恋,内心热乎乎的。他蹲下身对秋秋说:“秋秋是最懂事的孩子,叔叔以后一有空就来陪你玩,好吗?” 秋秋说:“叔叔你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我保证。”秦越风想就冲孩子这份情自己也应该来。 秋秋说,拉勾吧,叔叔。好。秦越风与秋秋认真地拉了勾。秋秋的脸上终于又露出了笑容。 越临近车站,秦越风的脚步越慢,他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该怎么办。进了售票厅,小悦说:“大哥,你去买票,我们在这等你。” 秦越风想怎么买,自己身上的钱不够啊。便说:“没事,票等会儿买,你们回去吧。”秋秋却态度坚决地说:“我要等叔叔上车走了才走。”秦越风赶紧做秋秋的工作,可秋秋还是坚决地摇头。秦越风只好转向小悦。小悦说:“大哥,那我们送你走了再走吧,你快去买票啊。” 秦越风没有办法了,脸红红的说:“我……”。小悦明白了,犹豫了一会儿,拉着秋秋的手向售票窗走去。秦越风挺难为情地跟在后面,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在去上车的路上,秦越风在人少的地方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掏出来塞给小悦,说:“差的钱,我回去就带来。”小悦望了一眼,零零散散的不到30元吧。想了一下,把唯一一张十元的抽出来递给秦越风。秦越风又摆手又摇头的,可小悦还是很坚决,秦越风又羞愧又感动地收下了。 要上车了,秦越风对秋秋说:“秋秋,你要乖乖地听话,叔叔有空就来看你。” 秋秋双手紧紧搂着秦越风的脖子。“叔叔,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 “嗯”秦越风庄严地点了点头。车要开了,秋秋才恋恋不舍地放开秦越风,拉着小悦的手。秦越风对小悦说:“小悦,我走了,你们回去吧。谢谢你,小悦。”说到后面他特意加重了语气,这是他目前唯一能对小悦的帮助表示感谢的方式了。小悦点点头,神色黯然。车启动的时候,秋秋用手背去擦眼眶,他知道秋秋哭了。秦越风的内心也很不是滋味。 第二十七章 来到小区大门外,走下公交车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不象是回家,而是来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阳光虽然明亮地照在大地上,可他总感到自己站在阴影里,心里有一种紧缩的冰凉。儿子看到他静静地站着,没有对他有什么特殊的表示,他理解儿子,他遗传了自己太多的性格,不善于流露自己的感情,其实儿子是想他的。有几次他看了儿子的作文,作文里儿子把他写得慈祥又智慧,他感到有一丝悲哀。儿子以自己的父亲为荣,在任何一个父亲的心里都是一件值得骄傲、自豪的事情。但秦越风的心病恰恰就在这里,他对自己是不满的,特别是自己的性格,其中的苦处只有自己知道,他不希望儿子的将来也象自己一样。 妻子站在厨房里,劈头就是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啊?外面那么好,你回来干什么?” 秦越风内心很苦,这几天是怎么过的,妻子是不会知道的,他也不会告诉她,告诉了她不但于事无补,反而给她心里添堵,依妻子的脾气那肯定要埋怨窝囊、无能,给这个家增加几分忧郁的气氛。让儿子受到忧郁气氛的影响是他最不愿意的。他强装出笑容对儿子说:“翔宇,你的病好点了吗?” 儿子点点头,但还是忍不住咳了两声。 “好什么好,输了两天液了,还这么咳,课都上不好,你明天抽时间带他去看一看。” “好的”秦越风有点无精打采。妻子看他精神不太好,也没再罗嗦。 躺在床上,秦越风在想明天到了单位还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小张说的那笔赞助费还会有吗?回想这些天的经历,从一开始的百般殷勤到最后的冷淡、嘲弄,让他感到了冰火两重天的巨大反差,从小张最后的表现看,西帝集团的赞助十有八、九要泡汤,如何向主编交代呢?妻子没有了白天的恶言恶语,向他贴过身来,手也向下摸索着,秦越风身心疲惫,没有一点的欲望,妻子十分不满,生气地转过身去。 麻主编见到他,十分高兴。“老秦来啦,来来来,到我办公室来,给我说说情况怎么样。”秦越风忐忑不安走进主编室,主编笑眯眯地给他泡了杯茶,秦越风受宠若惊地站起来。“哎,坐坐坐,坐下说。”主编对他的重视和客气更加让他紧张起来,一想到小张的不满,他就感到对不起主编。主编越对他好,他就越惶恐,接杯子的手都是战战兢兢的。主编说:“哎,老秦,放松,放松,别紧张嘛。情况怎么样,还好吧?” “嗯,还可以”秦越风只好打哈哈。 “课上了?” “上了”“嗯…都好吧?” “好”主编有点狐疑地看了看他,说:“老秦,我看精神不太好,这几天太辛苦了,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明天再来上班吧。”秦越风有点犹豫:“我…”“去吧,去吧,好好休息一下,你可是立了功了。”主编说着站起了身,秦越风不敢违了主编的意。 秦越风回到家带儿子到医院去看病,医生说这孩子病拖重了要输液,这样吧,先输两天,不行再接着输。说完刷刷开了处方交给秦越风,算完帐一看245元。秦越风把处方递给妻子,妻子看了一眼扭过身去说:“我不知道,你去交,难道你不是他爸爸?” 秦越风说:“可我现在没钱了。”“你没钱,我有钱啊?我是去偷了还是去抢了?” 秦越风无言以答,双方就那么默默地待着,儿子很是不安,偷偷地望望这个又望望那个,最后妻子愤愤地一把从他手中拿过处方向交费处走去,嘴里嘟噜着:“窝囊废,跟着你算我倒了八辈子的霉。”儿子坐在椅子上故作漫不经心地转开目光,不愿让父亲感到难堪。秦越风轻轻地叹了口气,仰望着天空,其实是不让自己的眼泪滑落。 输完液,一家三口闷闷不乐地回到家中,气氛十分压抑。妻子发火发气地做着家务,儿子小心翼翼地坐着竭力地忍着不让自己咳出声,他怕这咳声又会带来父母新的争吵。秦越风心里一阵刺痛,儿子这么小就学会压抑自己的感情,他能健康成长吗? 手机响了,秦越风一看,是主编的电话,隐隐的有点不祥的预感。“秦越风吗?你赶快到办公室来。”主编的声音有点严厉和恼怒。 挂了电话,秦越风说,我到单位上去一下,有事。妻子在厨房里大声武气地说:“现在都几点了,你还到单位上去,你那么积极啊?你再积极还不是这个屁样子。”秦越风无心搭茬,急急地关门走了。 主编坐在椅子上,一脸的怒气,冷冷地说:“你说说,怎么回事?” “这……这个”秦越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主编看他嗫嚅地说不清,恨铁不成钢地说:“老秦啊,你一个老同志了,怎么会那么多花花肠子,跟人家提那么多要求?你那些要求人家会答应吗?不要说国法不容,就说家里,你那样做对得起儿子、妻子吗?嗯。” 秦越风一听,傻了。这怎么变成自己提的要求了,真是恶人先告状啊,而且肯定跟小姐有关,这不把自己变成流氓无赖了吗?急忙辩白:“我可没提什么要求,那全都是他们安排的。” “安排的?”主编狐疑地望了望秦越风,那眼神分明在说,你小子有这么好的运气?“那他们为什么会提出推迟赞助?”口气却又严厉了许多。 秦越风只得如实说:“小张要在我们刊物发表一篇小说。” “好事啊”主编说着眉毛往后扬了扬。 “可…可他那小说……”秦越风不习惯说别人的坏话,以至于实话都有点不好说了。 主编似乎明白了。“唉,老秦啊,老秦。就是泡狗屎你也给我捧着啊。” “这…这怎么行?”秦越风不知怎么地就要跟主编争。 “算啦,算啦。”主编不屑地摆了摆手,秦越风就闭上了口。过了一会儿,主编说:“这样吧,这几天老王病了在家修养,你明天就暂时负责一下校对工作吧。” 秦越风心一下就凉了,自己干了几十年编辑,自认还是有业务能力的,可这次一下就被贬去搞校对,能不让他心寒吗? 妻子知道了,说:“凭什么?凭什么叫你去搞校对?嗯,你要找主编去问啊,你找了吗?” 秦越风无奈而又淡淡地说:“是主编决定的,还问什么?” 妻子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想发火又不知道怎么发,只好恨恨地骂了句“窝囊废” 秦越风知道没什么理由好讲的,主编不要你干,你能干吗?那不是把脑壳往刺棵里钻吗?好在待遇没调他的,知足吧。 第二十八章 他走后,他的编辑位置让给了一个刚毕业两年的女大学生,这女生文学功底倒不怎么样,但人缘好,豪爽,喝起酒来一杯接一杯的,主编看她的眼神早就不一样了。小张的小说也发表了,秦越风给校的稿,当然小说已彻底脱胎换骨了。 那天下班刚走到大门口,就听几个人寒暄着出来。“张哥,你今后可要大力支持我们,多给我们投稿哦。”这是新任女编辑有点娇又有点嗲的声音。 “一定一定,以后还要请俩位老师多指点。留步,留步。”小张很优雅也很绅士。 秦越风想避开已经来不及了,只好静静地站在半边。小张轻蔑地瞟了秦越风一眼,与主编和女编辑握手告别,坐上车一溜烟走了。主编和女编辑象没有秦越风这个人似的回办公室去了。秦越风望了一眼灰蒙蒙、飘着雪花的天空,戴上羽绒服的帽子,低着头快步向公交车站走去。走出大门,他感到似乎有人在跟着他,但没在意。在公交站台等车时,他听到一个声音“大哥”,既象是叫他,也象是在询问。秦越风不经意地转过身去。小悦?他非常惊讶,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小悦。小悦见到他也很激动,眼睛一直凝望着他,似乎有话要说。秦越风四周望了望,城市上空仍是漫天飞舞的雪花,茫茫的一片,似乎要把城市盖起来。站台上很少的几个人正引颈张望,盼着公交车快点到来。在这里肯定不行,去哪儿呢?办公室不行,家里那就更不行了。“走,小悦,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 “嗯”小悦点点头。 秦越风在前面走,小悦紧跟在他身后,进到一家小饭店,扫了一眼杂乱的大堂,秦越风问老板有包间吗,老板眨眨眼问:“先生几位?” “俩位。” 老板望了一眼秦越风身后的小悦象是明白了什么似的说:“噢,有有有,先生,这边请。”说着暧昧地望着秦越风笑了笑。 坐在桌边,俩人一时无语。小悦低着头、双手捧着茶杯取暖,秦越风心绪忧郁地望着漫天飞舞的雪花,过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什么似的问:“秋秋呢?” 小悦一下就哭了起来,但看得出她在竭力压制自己的哭声,整个身体因为这种压制而无规则地抖动,秦越风明白了,从今后世上不会再有秋秋这个人了。小悦的悲伤秦越风无法安慰,只能扭头望着窗外的天空,在雪花飞舞、灰蒙蒙的天空中,一个有几分胆怯、又有几分天真的小男孩在叫他“叔叔”,但细细地凝望却又什么也没有,有的还是漫天的雪花。服务员端菜进来,看到哭泣的小悦,怔了一下。“先生,你们的菜来了。”秦越风点点头,小姑娘把菜放到桌上后,说,先生,有什么要求请随时叫我。关上门的那一刻,仍不忘探询望望俩人。小悦的情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大哥,我…我…”想要为自己的失态表示歉意。秦越风理解而又忧伤地摇了摇头。“秋秋一直在念着大哥,躺在病床上还老问我,叔叔什么时候来,他说过要来看我的。”秦越风惭愧地低着头,不敢去看小悦。“我对他说,叔叔有叔叔的工作,有空了他就会来看你的。看到邻床的小朋友每天都有那么多的人来看望,他很羡慕,他对着我的耳朵悄悄跟我说,‘姑姑,叔叔来看我的时候,也会带那些好吃的东西吗?’我总是含混地点点头。他走的那天,身体已经极度虚弱了,他问我‘姑姑,叔叔怎么还不来呀’我对他说,叔叔工作忙,忙完了就会来的,他很听话地点了点头。对我说‘那把这个给叔叔吧’”小悦说着从包里拿出一个木制叭儿狗放在桌上,那是一个快乐的小叭儿狗,耳朵长长的,看上去很温顺。“叔叔,我是属狗的,这就是我。”秦越风耳边又响起秋秋稚嫩的声音。秦越风望着那小狗对小悦说:“我对不起秋秋,也对不起你啊,小悦,我应该去看看你们的,可我……”秦越风说不下去了,说什么呢?现在无论说什么都显得是那么的虚伪,也无法满足秋秋临终前的最后要求了,时间不会倒流,他对秋秋的承诺永远也不可能变成现实了,他的脑海里又回想起了他们一起在黑海子游玩、小悦垫钱为他买车票,想起了秋秋和小悦送他上车时秋秋紧紧抱住他脖子恋恋不舍的情景,耳边又再次响起“叔叔,你一定要记得来看我”的声音。自己也曾多次想过去看秋秋并带钱去还小悦的,但总是找不到恰当的理由和机会,便想再缓一缓吧,就这样一天天地拖到了现在。 “大哥”小悦见秦越风一直呆呆地望着窗外,轻轻地叫了一声。 “哦”秦越风从沉思中缓了过来:“来,小悦,我们吃饭吧。” “好”。小悦拿碗的时候又犹豫地慢了下来,叉开左手夹住碗底为秦越风盛饭。秦越风虽然觉得有点怪也没多想。小悦盛好饭,抬起菜盘子往自己的碗里一样赶了一点菜,秦越风不解地望着。小悦在秦越风的注视下,手颤抖地抬着碗、低头吃饭,眼泪悄悄地一滴一滴落下。突然,小悦把碗往前一推趴在桌上哭出了声“大哥,我得病了。”秦越风疑惑地问:“什么病?”但心里却跳出了一个念头“性病”。 “艾滋”。小悦的声音象是从太空传来,那样的空虚、无力。秦越风的心脏象是被冰柱击中了一样,冰凉而刺痛,忧伤而无能地望着趴在桌上闷声抽泣的小悦,他感到自己找不到任何的语言来安慰沉浸在如此悲伤境地中的小悦,说什么呢?说什么能改变得了她面临的处境吗?“艾滋病”那就是死刑判决书啊!她还这样年轻,这样善良、美丽,却要被死神残酷地拉进冰凉的坟墓,秦越风又想到了小悦的哥哥和嫂子,她也要和他们一样了,他望着漫天的雪花,在心里悲凉呼喊“苍天啊,为什么你对好人竟这样的残酷”,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滑过了他的面颊。 “大哥,我要走了,以后不能再见到大哥了。我…,不知为什么我总是想再见大哥一面,秋秋也总是念着大哥。我们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的亲人了,我总想把大哥当成自己的亲大哥,比亲大哥还要亲的人。大哥,你不会嫌弃我吧?”小悦的情绪稍稍平静了一些,泪眼婆娑地望着秦越风。 秦越风悲伤地摇了摇头。“不会,小悦,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真的是想你们、挂念你们的啊,只是……,我有时候也难啊!小悦,你不会怪大哥,恨大哥吧?” “大哥,看你。我们怎么会怪你、恨你呢?秋秋到走的时候都一直是念着你的啊,大哥。” “我对不起秋秋,对不起你们啊!小悦。哦,对了,刚才你说你要走,去哪儿?” “不知道,好多地方我都没有去过呢,我还是想去看一看。” 秦越风理解地点点头。“嗯,应该去看一看,只是小悦……”秦越风不知道该怎么往下说了,他本想说小悦你不能去传染别人了,可是能这么说吗?又是谁传染给小悦的呢? 小悦定定地望着秦越风叹了口气。“大哥,你就是太善良了,什么时候都要想着别人。我只对你好,其他的,我管他呢,他们不是要嫖吗?要找乐子吗?来啊,我让你们欢乐,让你们快活。”说到后面牙齿都咬得紧紧的了。秦越风还是第一次看到小悦的狠劲,心中都有点发毛。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完了”自己曾和小悦有过性行为,自己不也被传染了吗?一时间神色大变,手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大哥,你怎么啦?”小悦看到神色大变的秦越风疑惑地问。 “没…没什么。”秦越风竭力想掩饰自己的恐惧和懊悔,但还是没有办法,他感到自己正被死神的绳索拉着,一点一点地走向黑暗。这时候他想到了儿子,那个善解人意,性格温顺的儿子,自己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谁保护他、体贴他呢?想到这悲从心起,泪水再次滑落了下来。“秦越风啊秦越风,这就是报应啊,你不是想吗?想其他的女人吗?想找小姐吗?这就是结果。” “大哥。”小悦此刻完全忘记了自己的悲伤,坐到秦越风身边。“大哥,你怎么啦?你不要难过,没什么的。”突然明白什么似的“哦,大哥,你放心,你不会被传染的,在你之前我都是健康的,我们也是采取了保护措施的,记得吗?两次我都帮你带上套的,你不会的。我是后来该死的张帮强带了他的朋友,强行不带套才传染给我的。大哥,你不会的。” 秦越风的心稍稍放了一点,“那小悦,你怎么办呢?” “有什么怎么办的呢,大哥,这就是我的命啊。哼,张帮强,他也没有好结果的。我要走了,大哥,我就是想看看你,也代秋秋看看你,让他在另一个世界也没有遗憾。大哥,时间不早了,我走了,你也该回去了。”说着站了起来。 结完帐,秦越风把身上所有的钱,包括一元、两元的零钱一分不剩递给了小悦。 “大哥,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要。” “小悦,你不要嫌弃,也不要看不起大哥。这是所能支配的所有钱了,它帮不了你什么,但它是我的心意啊,收下吧。”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恳求意味,这样多少能减轻点自己愧未能履行看望秋秋的愧疚。 “那,大哥,你……”小悦还是有点犹豫。 “不用担心我,我用不着什么钱,只要有人管吃饭就行了。”秦越风故作轻松、潇洒地笑笑,但却怎么也掩盖不了内心的苍凉。 雪比刚才更大了,三、五步外人就变得模糊,充满了压抑感。他们默默地站在候车亭下等公交车,三三两两等车的人也没一个说话的。只听到雪飘落时的“刷刷”声。公交车来了,小悦艰难地转过身来,最终的分别让她的话语里充满了颤抖。 “大哥,我走了。” “嗯”秦越风沉重地点点头。公交车吃力地穿过雪幕向前蠕动,渐渐消失在视野之外。站台上已空无一人,秦越风拉了拉衣领,低头向风雪中走去。这里离家还有5站路,虽不是很远,但也不近。在这样的风雪天里,路上根本就没有什么行人,正合了他的心意,时间已经很晚了,街灯全都亮了,不过在这个雪天里,看上去就象萤火虫的光一样微弱,但秦越风觉得更象是传说中墓地里的鬼火。他知道这么晚回家,必然又会招来妻子的一番唠叨,唠叨就唠叨吧,这就是生活啊。 第二十九章 走到叉路口时,他的手在口袋中无意摸到了那个木刻的叭儿狗,他想到了秋秋,他是否还象原来一样天真、童趣呢?看到不远处覆满白雪的假山,心中突然涌出一个念头,他改变方向向假山走去。离开人行道,脚一踩下去便深深陷入雪中,走了两步,他有点犹豫了,想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只有那里是最合适的地方。一边走,他一边回想和秋秋在一起的情景。站在假山脚下,他仰头望了又望,看到假山顶上有一个小平台,就是那里了,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把木刻叭儿狗拿在手里,小心翼翼地向上攀去,一步一步非常地吃力,上到一半的时候,他的额头渗出了密密的汗珠,他停在那儿喘了口气,好清静啊,他向四周望了望,远处的街灯被树林和大雪所阻挡,很难透过来,路上偶尔跑过的汽车,声音也是那样的小,犹如蚊虫发出的声音一般,这儿多好啊,他想秋秋一定会喜欢的。他向假山顶上看了看,仿佛看到秋秋在顶上,童声童气地呼唤着他“叔叔快上来,快呀,你看这里多好啊。”他又鼓了鼓劲,用力向上攀去。忽然,他脚下一滑,整个身体失去重心摔了下去,腰部被突出的石头撞了一下,头又重重地瞌在坚硬的石角上,最后仰躺在厚厚的积雪里,远处很难看出在这积雪里还躺着一个人。雪花飘落在脸上,凉冰冰的。此时,他感到自己的后脑部有一股热乎乎液体正在不断地外流。腰部传来的钻心疼痛,让他无法动弹,摊开的右手心里,木刻的叭儿狗静静地躺着。这时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乐曲声音,那是他的手机铃声。他吃力地把手伸进衣服口袋里,却没有摸到手机。他再凝神细听,声音是那样地细小,就在他头部的前方。他竭力挣扎着想爬过去,可刚一用力腰部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晕了过去。他无望地躺着,脸上原先只是一点一点的冰凉,现在已经连成了一片,后脑部的热流仍在源源不断,只是他的感觉不再那么清晰了,渐渐地他不再感到雪花的冰凉了,反而觉得自己是在柔软、温暖的仙境里,脚下是一团一团的白云,四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远处一汪湖水,碧波荡漾,金光点点,似有似无地传来秋秋稚嫩的童声“叔叔,叔叔”,他脸上挂着微笑,哼,这个小秋秋,又躲到那里捉迷藏了。 电视里反复播送着重要新闻,国务院召集有关部门研究抗击这次百年难遇的特大冰雪灾害。 秦越风的妻子听着听筒里传来的提示声“你好,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用其他方式与他联系。”挂了手机愤愤地说:“好你个秦越风,这么晚了,还不回来,电话也不接,有种从此你就不要再回来”坐着写作业的翔宇,抬头望了望愤怒的母亲,有点为爸爸担心了,为什么不接电话呢?今天晚上不知道又要被妈妈怎么骂了。想完,又低头写作业。 那天夜里,蒙山市下了百年来都未见过的大雪,积雪厚度高达80公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