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被摄政王狠狠地爱了》 第1章 真相 大萧境内下了入冬后的第一场雪,整个皇城一片银装素裹,甚是好看。 雪后的冬夜又冷又漫长,皇宫里一隐秘的地下监牢内几个狱卒正围着火盆吃酒。 “还真是多亏了里面关着的那位,咱们才能在这不见天日的鬼地方也能吃大肉喝美酒地享受一番呢!” 一名狱卒边啃着肉边说道。 “可不是,里面关着的那可是咱的财神爷,隔三差五的这宫里有头有脸的人就得来‘关照’她一下,倒是让咱们得了不少赏钱。” 几人七嘴八舌的聊着,其中稍年长的一个点点头,仰头饮下一杯酒,却收敛了脸上的笑意。 “我倒是挺佩服她!一个女人,受了那样的酷刑,从头至尾却不曾哭喊过一声,便是一个男子,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 几人闻言似是都想到了那恐怖的画面,不由地咽了口唾沫,皆望向了身后幽暗的通道。 穿过那湿冷昏暗的通道,在地牢最深处的一间牢房,此时,狱卒口中的女子正蜷缩在角落里,被折磨的奄奄一息。 她名唤梁宁儿,是这大萧的皇后。 数日前,她还是一国之后,还是皇帝最信任的人,可是转眼间她便成了谋害君主的反贼。 没有审问,没有辩解,没有取证,直接下了内狱。 她惊恐万分,不甚理解,她将皇帝视作最爱的人,怎会去害他! 她想一定是什么地方弄错了,可是押解的人告诉她,一切都是皇上的决定。 所以她不再反抗,是她爱到骨子里的人要自己死,一颗心已早于身体先死了。 ...... 外面几人喝得正酣,守值的小狱卒却忙不迭地跑了进来。 “老大,皇贵妃来了!” 年长的狱卒一听吓得掉了酒碗,抬手拍了来人脑门一巴掌,抱怨道:“不早说!” 几人还没来得及收拾完那一桌的狼藉,沈佳云一行人已经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那名年长的狱卒赶紧笑脸迎了上去,谄媚道:“奴才见过皇贵妃娘娘,您怎的亲自过来了。” 沈佳云吊着眉梢,嫌弃地睨了那狱卒一眼,开口问道:“那贱人死了吗?” “没,没死呢,奴才们每日只给她灌点汤水,吊着命呢,死不了。” 沈佳云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大宫女,便有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子送到了那狱卒的手里。 大宫女开口道:“娘娘进去看看她,钥匙留给我,你们都在外边守着吧。” 狱卒看了一眼沈佳云身后站着的两位凶神恶煞的男子,心里不禁一沉,直道今夜里面那位又要受难了。 而他也只能识相地将牢门钥匙递了上去。 关着犯人的牢房在地牢的最深处,整个通道幽暗湿冷,沈佳云不由地打了个寒颤。 一旁的宫女为她拢了拢身上的金丝大氅,轻声道:“派阿三他们过来就好了,娘娘何苦亲自来这脏地方呢。” 沈佳云突然阴沉了脸。 “父亲传话,今日早朝皇上明说要留那贱人一命,那我便留不得她了,得亲眼看着她死我才能放心。” 说话间已到了地方,牢门被打开,里面的油灯被点亮,这才勉强看清了牢房里的状况。 只见梁宁儿趴在墙根边上,她手筋脚筋全都被人挑断了,身上只有一件被血浸透了的单薄狱服。 她旁边地上是一大滩还未干透的血迹,泛着恶臭。 沈佳云捂住口鼻,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后的男人走上前去一把提起地上的人,拎着她靠坐在墙根处。 梁宁儿鼻息间气若游丝,一张脸被划了数道深深的口子,皮肉外翻着,整个脸已肿的惨不忍睹,头发沾了血乱糟糟的贴在脸颊处,已经毁容到看不出来原来的样貌。 沈佳云看着眼前的人这副样子,脸上充满了轻蔑和得意。 她往前走了两步,开口道:“梁宁儿,皇上已经下令处死你了,咱们姐妹一场,今日便由我送你上路吧。” 瘫坐在地上的梁宁儿吃力地抬起头,看着面前的人,终于说了她入狱以来的第一句话,“是你们害我!” 沈佳云哼笑一声。 “怎么,你终于想明白了吗,皇上怎么可能会喜欢你,他只是利用你而已,解决掉了拦路的人,你自然就没有用处了。” 梁宁儿突然就大笑了起来,她双手搭在身两侧活像一个被人遗弃了的提线木偶,似乎是使出了余生所有的力气,笑到浑身颤抖,笑到面目狰狞。 “狗男女,你们会有报应的!” 沈佳云被梁宁儿笑得心慌,皱着眉恶狠狠道:“了结了吧!” 立时,一柄长剑便刺穿了梁宁儿的胸膛。 她笑声不停,甚至笑得更加癫狂,男人气急拔出后又刺了一剑。 梁宁儿只觉得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在翻搅撕裂,血顺着嘴角流出。 可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大概是因为心死了吧,心死了就感觉不到痛了。 这一瞬间,她这短暂且悲哀的一生如过眼云烟般在眼前闪现。 十六岁入宫,二十岁为后,二十二岁被这对狗男女陷害即将死在牢里。 她这一辈子一直在被亲爹利用,被最爱的男人算计,被信任的姐妹谋害。 直到这一刻她才认清所有人的真面目,说爱她的都是假的。 梁宁儿缓缓闭上眼睛,已经没有任何可以留恋的了。 终于,要解脱了......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梁宁儿感觉到有人来到了她的身前。 “或许,是皇上?来看我最后一眼吗?” “不对,不是龙涎香的气味。” 梁宁儿深嗅了一口气,来人身上是一股淡淡的幽香,透着丝丝的寒意。 不行,她得看一眼,不然死都死不好。 梁宁儿硬撑着最后一口气,强挣扎张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副冷峻的面容,一双血红的眼睛布满了愤怒,像是要杀人似的。 原来是他,萧祁,萧成霁的九皇叔。 梁宁儿心中只觉莫大的讽刺。 这辈子为了帮萧成霁保住皇位,她没少和萧祁作对,没想到临了见到的最后一个人居然会是他。 梁宁儿嘴里噙满了血,顶着一张被折磨的比鬼还难看的脸强挤出一个笑容。 她看着萧祁,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问道:“皇叔,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说完便倒了下去。 萧祁接住梁宁儿的身体将人揽在怀里,看着怀里的人断了气,一双血红的眼睛逐渐阴狠。 他面上青筋暴起,周遭立时腾起一股暴虐的肃杀之意。 此时的沈佳云已经吓到花容失色,她瞪大了双眼,语塞道:“你!你……你不是死在了北境吗!” 萧祁将梁宁儿放在地上,起身利剑出鞘的同时刚才刺死梁宁儿的男人已被劈成两半。 沈佳云哭喊着就要逃,却被人挡了回来。 萧祁转身掐住她的脖子。 速度之快,力道之大,丝毫不给沈佳云说话的机会,一瞬间便拧断了她的脖子,沈佳云就像一摊烂泥似的倒了下去。 “都得死,你们都给她陪葬吧!” 萧祁冰冷狠绝的声音响起。 一旁的黑羽得了主子的命令,对着身后一队影卫下令道:“入宫,杀了萧成霁,挡者,斩!” 看着散了出去的影卫,萧祁眸底闪过一丝痛楚。 他折身回去替梁宁儿拂去脸上的血迹,然后拿出贴身收着的一支白玉钗替她挽了发,又脱下自己的斗篷裹住她的身体。 做完这一切,萧祁抱起梁宁儿径直走出了牢房。 第2章 入宫 哒哒哒……哒哒哒…… 一连串马蹄声响彻整个长街。 马车里梁宁儿正躺在紫莲的腿上不省人事。 或许是马车晃得太厉害,梁宁儿皱皱眉头逐渐苏醒过来,一睁眼就瞧见紫莲的一张大脸正盯着自己看。 “小姐,您终于醒了!” 紫莲又惊又喜,说话时带着哭腔。 梁宁儿连忙起身,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紫莲,你还活着!” 紫莲不明所以,嘟嘟嘴道:“小姐,您是做噩梦了吧,奴婢当然活着。” 梁宁儿还是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前世最后看到的人不是萧祁吗? 前世紫莲不是为了保护自己被沈佳云给杀了吗? 她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装扮,俨然是十六岁时的模样,难道,她重生了? 无论如何,此时的她看见紫莲还安然无恙地守在自己身边感到无限的欣慰。 梁宁儿给了紫莲一个大拥抱,差点勒得那小丫头喘不上来气。 “我们现在是去哪儿?” “入宫。” “入宫?!”梁宁儿惊呼。 难道重活一世还是逃不开入宫的宿命吗! “不能入宫!紫莲,我们得赶紧逃!” 说着梁宁儿就要做出跳车的举动。 紫莲赶忙将人拉回来。 “小姐,没用的,这马车周围全是宫里的禁卫军,我们逃不掉的。” 逃不掉的意思是她还是得入宫嫁给萧成霁,还得重走前世的路吗? 想想前世的背叛,污蔑,陷害和利用,梁宁儿只觉得心口疼得厉害。 她掀开车帘,便见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将她们这辆马车围了个水泄不通。 泄了气的梁宁儿跌回到位子上。 “既然逃不掉,那就面对吧。” 梁宁儿将头靠在车壁上,闭着眼,过了许久,她幽幽地问道:“紫莲,你说入宫的人为何非得是我?” 紫莲被问得一愣,没能作答。 梁宁儿继续道:“若宫里要与咱们相府联姻,该是身为嫡长女的梁婉儿去,而不是我这个不受宠的庶女。” “我被扔在相府里这些年,大门不能出二门不能迈的,恐怕外面没几个人知道相府里还有我这么个人。” “入宫为妃这样的‘好事’怎么都轮不到我,所以,这次,到底为何非得是我?” 梁婉儿是当朝丞相的嫡长女,是梁铣续弦的正妻高氏所生。 她是梁铣最宠爱的一个。 梁婉儿自负美貌,恃宠而骄,将相府里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 而与之形成对比的就是梁宁儿。 梁宁儿是府中的妾室冯姨娘所生,六岁之前也是享受过爹疼娘爱的日子的。 可谁知当她年满六岁之时,自己不是梁铣亲生女儿的流言传遍了整个相府。 所以,自打那时起,梁宁儿与冯氏便备受欺凌和冷落,也自打那时起,她便没有父亲了。 虽贵为当朝丞相的二千金,却只是个圈禁在相府大宅院里的可怜人,这些年过得连个下人都不如。 听了梁宁儿的发问,紫莲晃晃脑袋。 “奴婢也想不明白,今日宫里来传旨,指名道姓就是要小姐您入宫,相爷和大公子也十分诧异,为此,大小姐还哭闹了一番。” 梁宁儿长吁了一口气。 “是啊,说是接我入宫,可是犯得着用禁卫军护送吗,这和押解犯人有什么区别。” “明面儿上看似是为保护我,可我总觉得更像是提防什么人靠近呢。” 梁宁儿想得头疼,紧闭着双眼,无力地靠在车壁上。 好像有人又一次给她织好了一张网,只等着她往里落了。 很快,她们便被送到了宫门口。 梁宁儿在紫莲的搀扶下走下马车,负责护送的禁军统领邙煜也跟着下了马。 他来到梁宁儿身前,抱拳躬身施了一礼。 “马上便要入宫了,里面的路便由在下送姑娘进去吧。” 看清了来人的长相,梁宁儿不禁好笑,果然重活一世,到处都是老熟人。 她对着他宛然一笑,两弯似蹙非蹙的眼眉,一双似笑非笑的含情目好似会说话似的。 梁宁儿生得俏丽可爱,可眸底却冷若寒霜,虽只有十六岁,却显得十分出尘脱俗。 “那便有劳邙统领了。” 邙煜闻言一惊,一时呆在原地。 “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梁宁儿追问了一句。 邙煜回过神来,忙道:“没有,在下只是觉得,相府果然是手眼通天。” “我与姑娘是初次见面,姑娘却能准确无误地叫出在下的姓名官职,略感诧异罢了。” 梁宁儿自知说漏嘴了,只是笑笑不说话。 心想,怎么可能不认识,上一世不就是你邙煜邙统领亲自送她进的内狱吗。 不过她也不与之计较,身在其位,奉命行事罢了。 她这次学乖了,可不能再露馅了,遂说道:“烦请带路吧。” 进了这高高大大的宫墙之内,走在走过无数次的路,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 这里是她曾经生活了六年,寄托了所有希望的地方,是她倾注了所有感情的地方,也是困住她一辈子的地方。 而现在,她只觉得自己如同行走在一个毫无温度的冰窟里,只带给她彻骨的寒。 梁宁儿又一次被带到了紫阳宫。 邙煜将人手都安排在宫门外把守,美其名曰是保护梁宁儿安全,其实就是将她软禁在这里,不得随意走动。 这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剧情走向让梁宁儿有些心烦。 虽无力改变现状,可好歹是知道了所有人的真面目。 她带着紫莲进了正殿,将里面伺候的人全都赶了出去。 轻车熟路地走进寝殿,往床榻上一躺,盯着花梨雕花木顶发呆。 紫莲倒了一杯水递给梁宁儿。 “小姐,这宫里恐怕是有大事要发生吧,怎么到处都是禁军呀,还不让随意走动。” 梁宁儿接过水杯一口饮下,笑道:“小丫头变聪明了呢。” 她如果没猜错的话,这几天正是争夺皇位大权的关键时期,老皇帝死的突然,朝堂上必定是有各自推崇的人选。 可是这又和她有什么关系呢,拘着她到底有什么用呢。 紫阳宫的解禁是在三日之后,一道圣旨昭告天下,萧成霁得了天下,而她梁宁儿成了梁妃。 紫莲倒是开心的不得了,还以为她家主子终于要熬出头了。 只有梁宁儿自己知道,一切才刚开始。 解禁当日的傍晚时分,一个面目可憎的老嬷嬷带了几个宫女来到了紫阳宫。 一进殿便不由分说地要给梁宁儿验明正身。 几个婆子不顾紫莲的阻拦,上来就要动手。 紫莲挡在梁宁儿身前厉声喝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呀!梁妃娘娘面前容不得你们放肆!” 那老嬷嬷一副倚老卖老的样子,她对着梁宁儿没有丝毫的尊重可言。 “梁妃娘娘,既然封了妃,那今儿晚上就是要侍寝的,嫔妃侍寝之前验明正身这是宫里的规矩,老婆子我也只是按规矩办事,还请您配合一些。” 梁宁儿沉着脸坐在软榻上,案几上一杯刚倒的热茶还没来得及喝。 她右手握着茶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看也不看那老婆子一眼,只是冷冷道:“滚出去!” 那老嬷嬷轻蔑地撇了撇嘴,很是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继续道:“请梁妃不要叫咱们做奴婢的难做。” 啪! 突然那杯热茶连水带杯一起摔在了地上。 梁宁儿盯着她,眼神凌厉,狠狠道:“滚!我不想说第三遍!” 许是被梁宁儿的气势怔住了,那嬷嬷只好带着一众宫人悻悻地退了出去。 梁宁儿重新拿起一只茶杯,又给自己斟了一盏。 她嘬了一小口茶,喃喃道:“侍个毛的寝。” 第3章 萧成霁 入夜后,淅淅沥沥地落起了雨,微风席卷着秋雨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窗棂。 梁宁儿毫无睡意,披了一条毛绒毯子盘腿坐在榻上听雨声。 忽听得一声捏了嗓音的通报:“皇上驾到——” 她顺着声音望去,便见一袭玄色龙袍加身的年轻男子在宫人的簇拥下徐徐走进内殿。 冒雨而来的一行人捎带来丝丝寒意,梁宁儿紧了紧身上的毯子,盯着他进屋,落座。 男人玉冠将马尾高高束在顶上,一缕青丝顺着肩膀垂下来搭在他的胸前,暗红色龙纹重锦稍稍露在玄袍外面,肩头还挂着未消散的雨珠。 萧成霁,还是她记忆中的样子。 再次见到这个男人,梁宁儿的恨意瞬时翻江倒海般涌上心头。 她紧握毯子的手在发抖,此时手边若有一把匕首她一定会刺进萧成霁的胸口。 可是此时杀了他又有什么用,紫莲还是会死,母亲也会因她而死,还有从小就护着她的大哥也会受到牵连。 梁宁儿咬住下唇,尽力地克制着自己的情绪。 此时,萧成霁身侧的内侍天宝看着梁宁儿纹丝不动的坐着,便开口提醒。 “梁妃娘娘,皇上在此,不可御前失礼。” 梁宁儿努力平复住心绪,抑制住想要冲上去给他一刀的冲动,只道了句“见过皇上。” 那公公一脸疑惑,“娘娘,您这算哪门子礼呀。 “无妨。” 萧成霁大手一挥,制止了身旁的人。 他还是那副妖孽相,精致立体的五官轮廓分明,深邃的眼眸仿佛能摄人魂魄,只是脸色却惨白,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却更能迷惑人心。 梁宁儿前世就是被萧成霁的这副皮相迷得神魂颠倒。 可如今再盯着这张脸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却是临死前看到萧祁的那一幕。 其实细想想他们叔侄二人年龄相仿,长得也是十分相像的。 只是萧成霁面相柔和,善于伪装,而萧祁却是多了一份清冷,总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梁宁儿将思绪拉回,不紧不慢道:“皇上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朕今日宿在紫阳宫。” 萧成霁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又回头吩咐道:“天宝,都下去吧。” 等人全都退了出去,梁宁儿也再懒得与他演戏了。 她直接开门见山道:“皇上,我们明人不说暗话,今儿就把话说清楚,要我做你的梁妃可以,但是你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萧成霁眉头微蹙了一下,问道:“你这是何意?” 梁宁儿不予理会,继续说道:“第一,给我一个可以随时出入宫门的令牌,你这样将我抓进来,我想我母亲想的紧,她身体不好,我要随时出宫去看她。” “可以,这点朕允你。” “第二,不许碰我!” 萧成霁立马黑了脸,“你是朕的妃子,却不让朕碰你,这是为何?” “没有原因,我因何而入宫皇上你心知肚明,我们之间只有利益的牵扯,所以也不必强装恩爱,皇上留着你清白的身子等你的青梅竹马不好吗。” 萧成霁脸色已十分难看,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来到床前,盯着梁宁儿,一字一句地问道:“什么利益?什么青梅竹马?” 有一种下一秒梁宁儿只要说错一个字就会掐死她的气势。 梁宁儿起身下床,绕开萧成霁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她继续道:“皇上你初登大宝自然需要朝中大臣的支持,而我父亲是百官之首的丞相,这便是我入宫的理由。” 可是想要拿捏梁铣,梁婉儿绝对比自己更合适,她知道这一点,只是不说。 看着萧成霁的脸色稍作缓和,梁宁儿便知道梁铣只是其中一个理由,但不是最重要的那一个。 “至于青梅竹马嘛,自然是太尉府沈廷沈大人家的千金,沈佳云。” 听到沈佳云的名字,萧成霁才散下去的阴霾又霎时升了起来。 他面色不再和善,已目露凶光,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梁宁儿哼笑一声,心想道自己不但知道沈佳云,还知道你早就和她苟且在一起了。 “皇上既然得到了文官的支持,自然也要握住兵权才行,太尉府就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梁宁儿故意打了个马虎眼。 “总之,就是不许碰我,皇上若想用强,那我只能拼死反抗,到时候两败俱伤,得不偿失啊。” 萧成霁沉默不语,他属实是没想到梁宁儿会反将自己一军。 “第三,皇上日后还会纳很多妃子,但无论皇上封谁,位份都必须要在我之下,你若封她为妃,我就要做贵妃,若封她为贵妃那我就要做皇后。” 这一条是她为沈佳云准备的。 沈佳云心心念念的便是皇后的位子,上一世也是因此害了她的性命。 所以,这一世,萧成霁的皇位,沈佳云的后位,梁宁儿都要! 萧成霁都要被气笑了,他不承想这个女人竟得寸进尺到这个地步。 “你不是说只有利益吗,又何必那么在意位份头衔呢。” 梁宁儿撇撇嘴回道:“皇上心里没我,那我便少不了被人欺负,趁着我还有利用价值多提点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总是好的。” “你倒是坦诚。” 萧成霁脸色又恢复了从容,阴恻恻地说道:“只是你不怕这番话说出来会没命吗?” 话语间颇有威胁之意。 梁宁儿一脸爽朗,“我猜测皇上没那么傻,现在杀了我对你没有一点儿好处。” 她可太知道萧成霁最在意的东西了,既然想利用自己扫清他路上的障碍,便不会在此刻出手。 良久,萧成霁开口,“朕就依了你,只是梁宁儿,你已是我的人,要守好一个妃子的本分,否则朕不会放过你。” “那是自然,我可没有青梅,更没有竹马。” 萧成霁气得转身就出了寝殿。 看着他吃瘪的样子梁宁儿心里直呼痛快。 “萧成霁,这辈子你就别想有安生日子过了!” 萧成霁出紫阳宫怒气冲冲地回了勤政殿。 他坐在案前眉头紧锁,连夜召见了邙煜。 “你给朕盯住了梁妃,她的一举一动都报给朕。” “是!” 邙煜领了命却十分地不解,竟让他一个禁军统领去看一个女人,虽不情不愿的却只得照做,心想盯个女人有什么难。 只是才到第二日,邙煜就已叫苦连连了。 这边萧成霁刚从早朝上下来,衮服都还未来得及更换,邙煜就一副大事不好的样子冲了进来。 “皇上,出事了,太后宫里闹起来了!” 萧成霁皱眉,只觉得脑袋生疼,前朝刚料理完一堆事,怎么到了后宫还不得安闲,不耐烦道:“闹什么!” 邙煜支支吾吾道:“梁……梁妃和太后……打起来了。” 第4章 鸡犬不宁 萧成霁闻言两眼一黑,心脏都要气炸了,只得急匆匆往太后宫里赶。 等他到了寿安宫就瞧见奴才侍卫围了一院子,各个都战战兢兢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太后生了大气了。 进了正殿就看见梁宁儿已经被侍卫拿下。 她发髻松散衣衫不整地跪在地上,显然是与人动过手了,竟还咧着嘴对着他笑,萧成霁只觉得头更疼了。 太后林氏单手扶额正躺在榻上,呼吸都不太顺畅了,显然是被气得不轻。 “母后,这是怎么了?” 一听皇帝来了,林氏立马从榻上坐了起来,暴跳如雷,指着萧成霁张口就骂。 “你看看你弄进宫来的这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跟我动手!” 说着情绪一激动又差点厥过去。 萧成霁赶紧扶着林氏坐下,“母后不要动怒。” 林氏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跪在地上的梁宁儿继续控诉道:“这就是个目无尊卑目无法纪毫无教养的市井泼妇!” 而梁宁儿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是刺痛着林氏的每一根神经。 “来人!给哀家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林氏声嘶力竭地喊道。 梁宁儿一听也来了脾气,挣脱侍卫的束缚,腾地一下从地上站起。 她转身顺势就抽出了站在自己身后侍卫腰间的佩刀。 一时间屋子里又乱成了一锅粥,天宝大喊护驾,一群侍卫奴才又齐刷刷站过去护在皇帝与太后的身前。 梁宁儿轻笑一声,反转手腕将刀刃对准自己的颈部,一看就是要自刎的架势。 这会儿又将紫莲吓得不轻,她跪在地上哭喊道:“小姐,您别想不开啊!” 梁宁儿一脸淡定,看向林氏,“太后是想给我上大刑吗?那为了赔罪臣妾不如自己了断了吧。” 然后又把目光转向萧成霁,“您说呢,皇上?” 萧成霁一看事态有些控制不住了,便开口道:“梁妃,你先把刀放下!” 转而又面向林氏,“母后,梁妃刚进宫,不懂规矩,儿子一定好好训斥她,还请您不要计较了吧。” 可林氏怎肯罢休,她做梦也想不到这满宫里居然还有人敢和她动手。 今日若不处置了梁宁儿,那她这个太后的颜面该置于何处! 林氏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向梁宁儿,“好啊,还敢威胁皇帝,你不是要谢罪吗,哀家倒是要看看你敢不敢动手!” “母后!” 萧成霁高喝一声,脸上尽是不悦,“请母后不要计较了吧!” 林氏一看自己儿子动怒了,便没再言语,只是恶狠狠地瞪了梁宁儿一眼。 萧成霁散去身前侍卫,走到梁宁儿跟前,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咬牙切齿道:“梁妃,你不要再闹了!” 然后夺过她手中的刀扔在地上。 “你忤逆顶撞太后不罚不行,朕就罚你禁足紫阳宫三日,回宫反省去吧。” 为了平息太后的怒气萧成霁草草地打发了梁宁儿,唯怕让她再多待一会儿俩人又打起来。 梁宁儿整了整衣衫,看着萧成霁焦头烂额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痛快。 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梁宁儿浅施了一礼拉上紫莲夺门而去。 在这宫里的活到老的人精们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了。 纷纷感叹这新来的梁妃是想死呢还是不想活了,竟放肆到如此地步。 更疑惑的是皇帝居然只是禁足了事,可见皇帝对梁妃宠爱有加,今后惹谁都不敢再惹这位梁妃。 安抚完太后萧成霁直奔紫阳宫,看见梁宁儿正没心没肺地用着午膳,想想自己忙活到现在一口水都没喝上,他莫名地火大。 “梁妃,你是仗着朕不会动你,在无事找事吗?” 梁宁儿放下碗筷,一副委屈的模样。 “皇上,你要讲道理呀,我早上只是去请安的,先开口污蔑我母亲清誉的是太后,我只是分辨两句太后便要动手打人,情急之下才失手推了她,怎么到你嘴里竟成了我无事找事了。” 萧成霁不屑与她分辨,随手扔给她一块金字令牌,开口道:“梁宁儿,朕答应你的事绝不会食言,可是你若再敢惹是生非的话,朕有的是办法让你听话。” 梁宁儿夹起一粒莲子送入口中,清苦之味立刻发散开来,嘴里的苦提醒着她心里的苦。 她面无表情,不紧不慢道:“听话的是死人,皇上要一具尸体做什么?” 萧成霁咬着牙关,怒意上头,压着声音低吼了一声,“梁宁儿!你别得寸进尺!” “那干脆皇上免了我给太后的请安吧,反正太后看不惯我,我也不是个能忍的,省得到时候再给她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 梁宁儿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噎得萧成霁面红耳赤。 自己弄进宫来的人,杀又杀不得,骂又骂不赢,合着自己这是找罪受。 “禁足的这三日你就在这宫里好好反省吧,最好不要再生出事端来,朕的耐心是有限的。” 萧成霁扔下这句话后忿然离去。 梁宁儿给自己斟了一杯酒喝下,呛得她眼泪直流。 紫莲见状赶紧给她一杯水漱口,嘴里还抱怨道:“小姐,您这是为什么呀?奴婢看皇上人挺好的,您干嘛非去得罪他呢。” “紫莲,我原也以为他挺好的,可是看人不能光看表面呀。” 曾经有多爱,现在就有多狠,她怎么可能放得下。 紫莲继续嘟囔道:“奴婢只是觉得您好不容易从相府熬出来了,如今封了妃,自然要得到皇上的庇护才行的,有什么事咱能忍就忍忍。” 梁宁儿戳了紫莲的脑门一下,笑道:“傻瓜,人活着都是要死的,既然要死,那还忍什么呢,反正不是你折磨他就是他折磨你的事,何苦委屈了自己。” 说完便跑到院子里去逗猫。 “这是什么谬论?”紫莲只觉得她好像不太认识自己的主子了。 一连三日,萧成霁没再听到关于梁宁儿再闹事的消息,只觉世界突然清净了不少。 他坐在案桌前挥动手里的朱笔批阅着什么,邙煜立在桌前显得局促不安。 萧成霁瞥了一眼邙煜,“这几日梁妃可还安分?” 邙煜吞了口口水,不知该从何说起,许久才开口答道:“倒是也没什么大事。” 萧成霁扔下手里的笔,一听邙煜的答话便知道她定是又做了什么。 他阴沉着脸问道:“她又做什么了?” “梁妃娘娘将紫阳宫里的一棵百年紫阳树给砍了。” 萧成霁一头雾水,“她砍树做什么?” “娘娘说这树影响了她宫里的风水,还说她的猫总是跑到树上去闹得她心烦,所以就砍了。” 萧成霁摸了摸气得生疼的心脏,一副认命的语气道:“砍了就砍了吧,朕倒是要看看她还能折腾出什么事来。” 又对一旁的天宝吩咐道:“你去找筮官来看看,那棵树砍了是否有什么影响。” 邙煜突然想起正事还没说,急忙道:“对了,皇上,梁妃今日解了禁足,带着人出宫去了,似乎……还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 萧成霁大怒,“去哪儿了?” 邙煜心虚道:“微臣当时正当值,所以没能跟出去。” “派人去相府看看吧。” “是!” 萧成霁无语极了,丞相府的千金啊,居然大包小包的从宫里往家里拿金银细软,梁铣怎么会养了个这样的女儿呢! 他拿起笔,嗤笑一声,自喃道:“就这样的竟然还有人惦记着,真是见了鬼了!” 第5章 耀武扬威 相府后院里梁婉儿正在一哭二闹三上吊的闹着。 自从梁宁儿入宫以后梁婉儿就一直在家中闹脾气,而今日梁宁儿回府竟还要她去跪拜迎接,这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尤其是看到梁宁儿那耀武扬威的样子,更让她咽不下这口气,摆明了梁宁儿今日就是来炫耀的! 昔日里被踩在脚下的人如今高自己一等了她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现实,刚才要不是梁铣将人拦回后院,梁婉儿怕是要闯祸了。 高氏来到女儿房间的时候梁婉儿正摔砸屋里的东西,看见自己的母亲,更是哭得梨花带雨的。 “凭什么那个贱人可以入宫为妃,父亲就是偏心!” 高氏将女儿拉到床边坐下,拿出帕子替她边擦泪边安抚道:“你以为她那个梁妃就那么好当?如今的皇帝是个病秧子,都说活不过二十五,且看那小贱人能风光到几时。” 梁婉儿一手夺过高氏为她擦泪的帕子,毫不避讳地咒骂道:“皇帝活不过二十五又有什么用,要那个贱人早点死才好。” 高氏命人收拾屋里被梁婉儿砸碎的东西,接着刚才的话茬继续说道:“听说那小贱人已经得罪了太后,刚入宫就被禁了足,她在宫里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梁婉儿听了高氏的话,激动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下来。 “可是女儿以后就要永远被那贱人压一头了。” 高氏笑道:“伴君如伴虎,以后保不齐她犯个什么错呢,这就要看咱们的手段了。” 高氏的手腕,看看梁宁儿母女的处境就能知道了。 “倒是你的婚事才是紧要的,你父亲同我说过了,他已经有了两个人选,一个是沈太尉家的公子沈青溪,听说人品相貌样样出众,更是个将帅之才,日后必定军功更甚,你嫁过去再得个诰命,定比那小贱人过得风光。” “真的吗?”梁婉儿顿时高兴了起来,“那另一个呢?”。 “另一位便是那位权势滔天的摄政王了,都说皇帝是个短命的,这天下以后说不好就是那位王爷的了,你若能成为摄政王妃,以后保不齐就成了皇后呢。” 梁婉儿一听立马开心了起来。 可是转瞬她又一脸愁容地道:“可是女儿听说那位摄政王是个不近女色的,性格又不好,女儿怕是接近不了。” 高氏拍拍梁婉儿的手,“傻女儿,你大哥和他不就是挚友嘛,只要我们安排的巧,待生米成熟饭,他不娶也得娶。” 高氏三言两语就劝住了正在发火的梁婉儿,大白天的,母女俩便做起了春秋大梦。 而另一边西偏院里,梁宁儿正和许久未见的冯氏抱在一起哭作一团,惹得屋子里的侍女也哭得稀里哗啦。 自梁宁儿被强行带进宫后冯氏就一病不起,整日忧心,整个人又瘦了一圈。 梁宁儿看着安然无恙,但又是一脸病容的母亲,心里五味杂陈。 冯氏见梁宁儿全须全尾地回来,也是又惊又喜。 她泪眼婆娑,伸手擦掉梁宁儿脸上的泪珠,轻抚着她的脸说道:“宁儿别哭,你没事就好。” 梁宁儿反握住冯氏的手,“母亲放心,我在宫里很好。” 她急忙让紫莲把从宫里带回来的包裹拿过来,“母亲,这里是一些金器首饰什么的,以后需要什么您就让小素拿出去换了银子去买,以后女儿不会再让您过那种捉襟见肘的日子了,也不会再让任何人欺负我们了。” 冯氏哽咽着点点头,“你不必牵挂我,宫里不比家里,你自己要多注意才是。” “母亲放心,我会安排好一切,您只需养好身子。” 梁宁儿很后悔,在上一世没能好好护住母亲,让她屈死在这相府里,所以这一世,无论如何她都要护她周全。 冯氏看着如今的梁宁儿也是欣喜万分,又拉着她说了许久的体己话,不过梁宁儿要赶在宫门下钥之前回去,所以也不能多待,只能陪冯氏简单地用过午膳后就要离开。 当然回去之前,她还得去见一见她那位“父亲”。 梁宁儿到了书房,直接推门而进,她如今的身份,也没人敢拦。 进了书房便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 坐在案桌前的梁铣抬头看了一眼,一脸的不爽,“怎么,梁妃这是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放在眼里了?” 梁宁儿笑笑,对于梁铣的挖苦不予理会,“父亲,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也不必来父慈子孝的那套了吧。” 梁铣将身体往椅背上一靠,神态慵懒高傲,“飞上枝头也不一定做得了凤凰,不用来这里跟我逞威风。” “父亲,不管你情愿与否,我已然是梁妃了,可以说梁家的荣华富贵和前途都是系在我身上的。” “你这是何意?你在威胁你的父亲?” 梁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话是从梁宁儿嘴里说出来的。 梁宁儿撇撇嘴,道:“十年前您就不认我了,怎么这会儿又一口一个父亲的。” 她调整了下坐姿,继续说道:“至于我所说的不是威胁,是警告!我的意思是说如果我母亲无事,那么相府便相安无事,我会时常来看母亲,如果再有一些污糟事传到我耳朵里,那么咱们全家就一起死吧!” 梁铣气得拍桌而起,“贱人!敢这样跟我说话!你有什么能耐,你以为说两句狠话就能威吓到我了?” 梁宁儿也不示弱,她站起身看向梁铣,眼神里是决绝和狠厉。 “父亲,这不是吓唬,如果高氏和梁婉儿再敢去找我母亲的麻烦的话,我是不介意去刺杀一下皇上,让咱们家诛个九族的,所以还请您管好你的爱妻和爱女。” 梁铣呆愣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梁宁儿的话仿佛一个惊雷一般砸在他的头顶,他只觉头皮发麻,而梁宁儿的眼睛告诉他,她做得出来。 看着梁铣那副表情梁宁儿心底只觉得好笑,随后她换上一副和煦的笑容,变脸之快,好似刚才的争吵从未发生过一样。 “没什么事女儿去见过大哥便回去了。” 她起身走了两步,又扭头补充道:“父亲,我母亲的屋子采光不好,通风也不好,常年阴冷潮湿,不利于母亲养病,父亲给看着安排一间好点的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梁铣一屁股跌坐回椅子上,盯着梁宁儿坐过的地方愤恨道:“就不该留她到现在,就该早点掐死她的!” 梁宁儿从后院过来本是想去看看梁睢安的,可是听管家说他早早地就应邀出门了,正想着去南市酒楼找他,可是冤家路窄,梁婉儿正凶神恶煞地挡在回廊的尽头。 紫莲见状有些担心地拉了拉梁宁儿的衣袖,“小姐,我们绕路走吧。” “怕什么!现在又不是以前了,该是她绕着我走才是。” 梁宁儿径直走过去,冷冷问道:“你有事吗?” 梁婉儿这回倒是不声嘶力竭地闹了,只是如何地厚施粉黛也掩不住她那一脸的得意。 “梁妃娘娘不要这么拒人于千里之外嘛,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姐姐,以后啊,说不定还是你的皇婶,何必这么大的敌意呢。” “皇婶?”梁宁儿心里无语极了,这种事哪有自己说出来的,果然梁婉儿不但坏,还是个蠢的。 “原来你想嫁萧祁,不过素闻这位摄政王眼光清高,人家怕是瞧不上你的。” 三两句话,梁婉儿又被激怒,露出一副刻薄的嘴脸。 “瞧不上我就能瞧得上你了吗!你以为皇宫是什么福地洞天,我再不济还能嫁沈青溪,太尉府的嫡妻照样风光,你就一辈子困死在那金丝笼里吧。” “那就祝你这八字还没一撇的美梦成真吧。”梁宁儿一看时辰也不早了,便不想再多与她费口舌,说完直接撞开她离去。 到门口时却撞见宫里派来查问的人正与门口小厮交涉。 梁宁儿将紫莲拉到一边,将令牌交给她,“你拿这个去把门口的禁军打发了,就说我在相府与母亲叙话,让他们回去复命,我从后门去找大哥。” 梁睢安常去的酒楼梁宁儿是知道的,她心里的一些疑惑想看看能不能从他身上找到答案。 而此时的梁睢安正在南市一醉休的二楼雅座。 对面坐着的正是威名赫赫的摄政王,萧祁。 第6章 皇叔送我回宫吧 “如今是摄政王了,还真是大忙人,想和你喝顿酒都得等这么多天。” 梁睢安一边将倒满的酒杯推向萧祁,一边打趣道。 萧祁并未答话,只是拿起酒杯一饮而尽。 梁睢安与萧祁是多年的挚友,有着一起在战场打拼过的情谊。 俩人大概在十六七岁的时候就已认识了,萧祁为人高冷,从不与人亲近,唯独与梁睢安谈得来,所以刚才那话也就梁睢安说得,换作旁人恐怕萧祁早就起身走人了。 “不过,我一直觉得你恣意洒脱不喜拘束,是皇城里独一份儿的,倒是没想过你会属意摄政王的位子。” 萧祁缓缓开口,“做了摄政王就再也不能对皇位有任何的心思了,这便是萧成霁的理由吧。” 梁睢安再次给他满上,“可是原本你也没想过那个位子啊,我只是好奇皇上究竟是用什么办法让你答应做了这个摄政王的。” 萧祁扭头看向窗外的街道,悠悠道:“没人能强迫得了我,是我自己愿意的。” 说完两人都陷入了沉默,其实梁睢安是可以猜到大概原因的,萧祁不愿说,他也不再追问。 南市是京都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一醉休正是位于主干道上有名的酒楼,一楼负责接待普通的散客,二楼雅间是留给有尊贵身份的客人的。 上一世梁宁儿听梁睢安提过这个地方,便知道这是他最常来的酒楼。 她跌跌撞撞找到这里,进了酒楼直接往二楼冲,被店里伙计挡了下来,谎称是二楼客人的朋友才得以放行。 可是快到了二楼的时候突然又窜出来一黑衣男子挡在楼梯口。 “姑娘请止步,楼上客人包场了,还请在楼下就座。” “声音好熟悉呀!”梁宁儿抬头,这不巧了嘛,又是一个熟人。 于是她又干了一件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的事。 “黑羽,你怎么在这儿?那王爷也在喽?那我兄长也在吗?” 黑羽一听,立马警觉了起来,他拔出剑,指向梁宁儿,“你是何人?” 梁宁儿这才反应过来,这会儿她还不认识黑羽呢! 黑羽是萧祁的贴身影卫,平日从不以真面目真身份示人,只有萧祁身边极其亲近的人才会知道他的真实名讳以及身份。 梁宁儿这一问就暴露了萧祁的身份,自然也引起了黑羽的杀意。 她将双手抵在胸前,做投降状,先尽力安抚住黑羽,“你别激动,我是来找我大哥的,梁睢安。” 见黑羽还不为所动,依旧拿剑指着她,无奈梁宁儿只能冲着二楼扯开嗓子开始喊: “大哥,大哥你在吗?梁睢安?梁睢安……” 果然喊叫声引起了梁睢安的注意,“是宁儿的声音!” 一听是梁宁儿,萧祁的脸色稍有异色,不过转瞬即逝,没人察觉到。 梁睢安急忙跑到楼梯口,却见黑羽正拿剑对着梁宁儿,立马惊出了一身冷汗。 “黑羽,快把剑收起来!让她上来!” 黑羽望向窗边的主子,见他颔首才将路给让了出来。 梁宁儿上了楼,心有余悸地看了眼黑羽,心想好险,差点就又枉死了。 梁睢安一脸惊喜地问道:“宁儿,你怎么来这了?” 但很快他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赶紧躬身施礼道:“微臣见过梁妃娘娘。” “大哥这是要与我生分了吗!”梁宁儿假装生气不理他,扭头朝着萧祁走了过去。 “礼不可废嘛。”梁睢安嘿嘿一笑,跟了上去,活像个憨憨。 “见过九皇叔”梁宁儿乖巧地问了好。 其实萧祁也就比她年长六岁而已,称呼皇叔完全是前世跟着萧成霁的辈分叫的。 萧祁连眼都没抬,依旧阴着脸。 梁宁儿毫不在意,自顾自地坐下,反正萧祁这副臭脸她上一世早已经看习惯了。 “大哥,能讨杯茶喝吗?我从相府一路走过来,要渴死了。”梁宁儿半开玩笑半撒娇道。 梁睢安赶紧又要了一壶茶,满脸心疼地责备道:“怎么就走着过来了,马车呢?紫莲那丫头呢?怎么你一个人?你怎么出得宫?” 梁宁儿看着他着急的样子笑得开心,真好,还是和原来一样地宠着她。 梁睢安可是个名副其实的宠妹狂魔,不过他只对梁宁儿一人好,或许是看她从小被梁婉儿欺负可怜她吧。 “我回来看母亲,皇上派人来接我回宫,我又想着来见见大哥,所以就自己偷跑出来了。”梁宁儿不好意思地笑笑。 “胡闹!这让宫里知道了可怎么好。” 兄妹俩就这样聊得热火朝天,全然不顾旁边还坐着位摄政王。 梁宁儿直奔主题,“大哥,我有一事想问你。” “何事?” 梁宁儿犹豫了一下,继续道:“你知不知道萧成霁为什么非得抓我进宫?” 此话一出惊得梁睢安差点被一口冷酒噎死。 还没等他“不知道”三个字说出口,萧祁就从座位上弹了起来。 他黑着脸无语地看了那兄妹俩一眼转身就往外走。 萧祁是真服了这对兄妹了,怎么就能这么肆无忌惮若无其事地在自己面前谈论他皇家的事呢。 梁宁儿看着萧祁离开的背影,嘟囔道:“他似乎很不喜欢我,每次见到我都不开心。” 梁睢安安慰道:“你别多心,他天生就是个冰块脸,对谁都那样。” “没事,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梁宁儿快速喝了一口茶,“大哥,你回府后让紫莲先回宫去,不然宫门要下钥了。”说完便急匆匆离开。 “那你呢?”梁睢安追着问,可是人早已跑没影了。 要说相府里谁是最正直的人,那一定非梁睢安莫属,因为他“直”到连梁宁儿话里的不对劲儿都没听出来…… 梁宁儿从酒楼追出去的时候,正好看到萧祁的马车,她跑到马车前将车截停。 突然的停车将萧祁颠了一下,他皱了皱眉,看向黑羽,“去看看什么事。” 黑羽掀起车帘,只见梁宁儿正张着双臂挡在马车前。 萧祁看着她,不解道:“你有事?” “皇叔,你能送我回宫吗?” 黑羽瞪了个大眼看看梁宁儿,再看看萧祁,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萧祁拧着眉憋出了三个字:“不顺路。” 而梁宁儿就跟没听见似的,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我的马车在相府呢,宫门要下钥了,我来不及回府了,皇叔送送我吧。” 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纷纷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萧祁大概是头一回见这么死皮赖脸的人,垂眸无奈道:“你去把她弄上来吧。” 第7章 王爷带女人回来了 黑羽扶着梁宁儿上了马车便自觉地躲了出去。 梁宁儿上车后见萧祁一直闭着眼,便没敢再多说什么,赶紧找了个离他远一些的地方坐了下来。 马车又重新行驶起来,二人待在这样一个狭小又密闭的空间里,又彼此都不说话,使得气氛有点沉闷又有些尴尬。 有点手足无措的梁宁儿便挪到车窗边掀开帷幔看看外边以分散一下注意力。 南市是皇城内最繁华的一条街,各种各样的街头商贩,大型酒楼茶苑都集中在此。 并且这条街市是沿着护城河道而建的,沿河有棋牌坊,茶馆,擂场,风月场所等,到了晚上更会有花船游行,彻夜灯火通明,更加的热闹非凡。 “好热闹呀!”看得起劲的梁宁儿没忍住喊了一句。 本来闭着眼休息的萧祁注意到了梁宁儿的嘀咕声。 他缓缓睁开眼,却见梁宁儿正撅着屁股两手扒在车窗上伸个脑袋左瞧瞧右看看,俨然一副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 “晚上的南市才是最好看的。” 听见里面人说话了,梁宁儿忙将脑袋缩回来,脸上的兴奋样儿还没来得及收,“皇……” 她犹豫了一下,换了个称呼问道:“王爷说什么?” “本王问你是第一次来这南市吗?” “是呀。以前家里管得严,出不了门。” 梁宁儿回想了一下,即便是在上一世,即使自己都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她好像从来都没有真真正正地享受过。 上一世,她的人生都是在围绕着萧成霁转。 “现在更难出来了。”梁宁儿又补了一句。 萧祁没再答话,只是又合上眼继续闭目养神。 梁宁儿见他这个样,便又拧过身子接着瞧自己的热闹去了。 过了许久,一个声音悠悠道:“惯例,元宵,可以出宫看灯会。” 梁宁儿回过头看着萧祁,不由得笑了笑了,心想,其实这位摄政王也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不好相处吧。 从南市回宫里是有一些距离的。 这一路上俩人又都不说话,很快困意就席卷了梁宁儿。 她是睡了醒醒了睡,不知走了多久,突然马车停了下来。 黑羽的声音从车外传来,“王爷,宫门已经下钥了。” “什么?!”梁宁儿瞬间惊醒钻出马车一看,那两扇门确实已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这可怎么办呐!”梁宁儿惊呼道。 萧祁也跟着下了马车,看了一眼便道:“先送你回相府吧。” “不行,不能回相府。” 梁宁儿激动地说道:“不能让相府的人知道我没能回得了宫。” 那里的人都是恨不得抓住一点错就想踩死她的人,这么大的事若是让高氏知道了,那还不得闹到天上去。 所有人一时没了主意。 黑羽看向萧祁,试探性地问道:“要不……帮梁妃娘娘找家客栈?” 萧祁转身回了马车里,随后传出一句话来:“先回府吧。” 黑羽和梁宁儿同时一惊,俩人面面相觑,好像彼此确认了一下他们都没听错。 梁宁儿重新回到马车,她现在是一个字都不敢瞎说了。 毕竟这件事可大可小,要怎么处理还得看这位摄政王的了,所以只能先闭上嘴听他安排了。 到摄政王府的时候老管家吉叔已经等在门口了。 看见萧祁下了马车,老管家笑盈盈地迎了上去,“王爷回来了。” 可转眼看到梁宁儿也从马车上下来时笑容立刻僵在了脸上,好像是发现了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他无措地看看萧祁看看黑羽再看看梁宁儿,充满了慌张和惊喜。 萧祁沉着脸往里走,梁宁儿微笑着向老管家点头示意后也跟了进去。 黑羽跟在身后正准备往里走却被管家拉了回来。 吉叔对着他就是一串的问题,“王爷这是怎么了?他是忽然想开了,还是受打击了?王爷第一次带女子回来,这是大事啊,你怎么不早点通知府里!还有,这位是哪家的姑娘呀?” 看着吉叔的八卦的模样,黑羽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王爷带女人回来这件事必定会在府里炸开锅。 他一脸苦相地撇撇嘴,无奈道:“吉叔,您就别问了。” “黑羽!”萧祁站在院中看向门口,“将人带去东厢房。” 说完就径直回了书房。 “东厢房?东厢房不是留给未来王妃的吗。”吉叔站在门口又一次凌乱了。 安排完梁妃的衣食住行后黑羽又拿了一本厚厚的江南赋税名录来到了书房。 他将册子放到案几上,开口道:“王爷,这是皇上今日差人送来的,说是江南各业的赋税册,他已经批阅过了,请您再过目一下。” “他看过了就按他的办,本王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将册子扔在了一旁。 黑羽不敢言语,默默地候在一边。 良久,萧祁冷冷道:“她还没用晚膳,吩咐膳房的人做点清淡可口的东西送过去吧。” 黑羽愣神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梁妃。 “是,属下已经安排过了。” “再挑两个伶俐的丫头过去伺候。” “是。” “入秋了,夜深露重,生个火盆进去吧。” “是。”黑羽都一一应下。 萧祁又补充了一句,“用银碳。” “是。”黑羽眨眨眼,今日的王爷很不寻常。 “还有,告诉府里,今夜的事谁要是敢多嘴一个字,本王摘了他舌头。” “是,属下已经传令下去了。”黑羽自然知道这件事关乎他家王爷的清誉,必然是马虎不得的。 萧祁似是察觉到了黑羽欲言又止的样子,瞥了他一眼道:“有话就说。” 见萧祁发话了,黑羽才支支吾吾道:“王爷,属下只是觉得,凭您的身份,即使宫门下了钥,您也能入得了宫的。” “本王要进,自然进得。” 萧祁抬起头看向黑羽,“可是敲开上了锁的宫门必定是有大事发生,届时引起宫里的注意,要本王怎么说?难道要说是送梁妃回宫吗?” 黑羽恍然大悟,“还是王爷想得周到,若是给宫里知道了,您又少不了被传闲言碎语了。” 萧祁拿起一本兵书,一边翻看着,一边回应道:“本王只是不想给他们又去找她麻烦的理由。” 黑羽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心想道:“我家王爷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体贴了。” 黑羽将梁宁儿送过来后就安排得很妥当,两名侍女伺候她用了晚膳,梳洗完毕后便双双退了出去。 从始至终都未多嘴一言,可见摄政王府里的人被管教得很好。 屋里生了炭盆,暖暖的,梁宁儿坐在床榻上打量着整个房间,完全是她喜欢的风格。 房间又大有宽敞,里面打扫得很干净,布置也很清新雅致。 她从小便被区别对待,跟着母亲住在冬天漏风夏天漏雨的小破屋子里,所以一直渴望能有一间属于自己的这样的屋子。 想起以前,梁宁儿心中又是一阵酸楚,她躺进厚厚的被子里,闭上眼脑子里却全是报仇的事情。 梁宁儿深知若要复仇凭她一己之力是很难的,必须得找个有实力的盟友才行。 而最合适的人选便是,萧祁。 “来都来了,不妨去问问,以后怕是没这个机会了,反正碍着大哥的关系,他也不会将我怎么样。” 梁宁儿将厉害关系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便起身披上外衣出了门。 摄政王府有点大,梁宁儿出了门就觉得自己好像迷路了,更要命的是这偌大的王府,走了这么久竟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梁宁儿找萧祁也找不到,找回去的路也找不到。 夜间又有点冷,她都要让自己蠢哭了,愤愤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她哆哆嗦嗦地一间一间地搜索,不成想竟误打误撞地来到了萧祁寝殿的门外。 而此时,萧祁也正好从书房出来。 他远远地便看见梁宁儿正“鬼鬼祟祟”扒在他寝殿的门口往里探...... 第8章 你在宫里过得不好? “你在做什么?” 萧祁猛地一出声,吓了梁宁儿一大跳,她急忙缩回手却不小心将门拉了回来,误将自己的左手食指夹在了门缝中。 所谓十指连心,梁宁儿立马疼得蹲在了地上。 萧祁肉眼可见地慌张了起来,他三两步跨到梁宁儿身边抓起她的手腕,被夹的那根手指已经红肿了起来。 梁宁儿看着自己可怜的手指头,喃喃道:“好像骨头断了。” 萧祁快速看了一眼,“好在没伤到指甲。” 随后拉起梁宁儿直接往屋里走,还一边吩咐道:“黑羽,打一盆冷水来。” 也不知道从哪里窜出来的黑羽手脚麻利地端来了一盆冷水。 他打湿帕子帮梁宁儿冷敷了几回,见萧祁拎了药箱过来,便识相地收拾完退了出去。 萧祁一言不发地蹲在梁宁儿身前拿出药水,极其轻柔地帮她涂抹在红肿处。 他帮她反复涂抹了几次,药水沾到之处立刻传来一股冰冰凉凉的感觉,那种火辣辣的疼痛倒是缓解不少。 梁宁儿看着萧祁认真的样子忽然觉得有点恍惚,没想到叱咤风云孤傲冷漠的摄政王竟还有如此温柔的一面。 冷敷加涂过药水之后梁宁儿的手指好像也没有肿得那么厉害,只是被夹到的地方还是一片红红的。 萧祁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应该是没有伤到骨头。” 随后又重新上了药,拿出纱布小心翼翼地帮梁宁儿包扎好。 “这几日就不要沾水了。”萧祁起身,又恢复到冰块脸的状态。 梁宁儿举起被包扎的很专业的手指道了句感谢,“没想到王爷还有这手艺呢。” 萧祁收起药箱放在一边,冷冷道:“战场上军医只负责要命的伤,其他的都是自己处理。” 梁宁儿瞬间严肃了起来,萧祁说的没错,这些年他大大小小打了那么多仗,身上受过的伤也一定不计其数。 她盯着萧祁,十分认真地问道:“王爷出生入死一身战功,就没想过事有不公吗?” 梁宁儿顺势就将话题引向了她此行的目的。 萧祁闻言一惊,他看着梁宁儿,问了一句看似和她所问之事毫无干系的话,“你在宫里过得不好?” 梁宁儿愣了一下,只觉得这话听着好耳熟,但一时记不起是何时何地何人因何问过了。 她不懂萧祁问自己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认真地想了一下,好像好与不好已经不能衡量她在宫里的处境了。 她如今还能愿意待在宫里去面对萧成霁唯一的理由就是仇恨。 不知该如何回答,梁宁儿只能沉默。 萧祁见她不说话,继续道:“你若需要,我可以带你出宫。” 梁宁儿彻底糊涂了,不明白萧祁到底是什么意思,她在试探自己对萧成霁的忠诚? 可不对呀,明明前一世萧成霁视他为眼中钉,可见二人关系并不融洽,所以他也犯不上替萧成霁来试探自己吧。 梁宁儿转念一想,或许是因着她大哥梁睢安的关系吧,许是梁睢安同他说过要他关照自己之类的话吧。 不管怎么样,分明是自己来试探他的,怎么现在自己在被动的位置上了呢。 梁宁儿想了想,笑笑,故作轻松地说道:“我有必须要在宫里的理由,若改日哪天需要了,我便与王爷说。” 虽不知道他在期待什么样的答案,可是在听见梁宁儿的话时萧祁脸上却有一丝失落闪过。 萧祁沉着脸说了句“随你。” 然后走到门口,对着外面道:“黑羽,把人送回去。” 梁宁儿一看这都下逐客令了,不知怎么又惹到他了。 便自觉地往外走去,路过萧祁的时候还小声嘀咕道:“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这一夜俩人都无眠。 第二日,萧祁赶在早朝之前将梁宁儿送进了宫里。 因为是摄政王的马车,所以一路上畅通无阻,直到了一处宫宇前才停了下来。 “下车吧。”萧祁依旧惜字如金。 梁宁儿探出头去看了一眼,问道:“这是哪儿?” “我母妃的住处,你在此处下车不易被人看到。” 原来是裕太妃的住处,上一世她倒是从未注意过这个地方。 “多谢王爷了,他日有机会定报答王爷的相助之恩。” 梁宁儿跳下马车,乘着夜色往紫阳宫走,走走便发现其实这紫阳宫离裕太妃的住处并不远。 她刚进了宫门就见紫莲红着眼冲了出来,碍于还有旁人在,俩人并未多说什么,直至进了寝殿内,那小丫头才爆发出来,立马哭倒在梁宁儿脚下。 “小姐,奴婢差点儿就见不到您了。” 梁宁儿拉起紫莲,看着她通红的双眼,心疼道:“对不起对不起,紫莲,是我连累你了。” 紫莲摇摇头,“奴婢是担心您。” “皇上来过了?” 紫莲抹了把眼泪,哽咽着答道:“皇上昨夜来过了,奴婢说您身体不适睡下了,皇上便没再进殿。” 说着又哇哇哭起来,“奴婢在殿外守了一夜,您要是再不回来,奴婢这颗脑袋怕是就留不住了。” 梁宁儿摸摸她的头,道:“不哭不哭,你昨日回宫的时候可有人难为你吗?” 紫莲抽抽搭搭道:“没有,奴婢拿着您给的令牌,一路上倒是无人查问。” “那就好。”梁宁儿赶紧拍拍她安慰一下,这孩子这次是真给吓到了。 哭得正欢的紫莲突然发现梁宁儿受伤的手,一惊一乍道:“呀!您手指怎么了?” 梁宁儿将手藏在身后,心虚道:“我自己不小磕到的。” 随后又赶紧岔开话题,“紫莲,我昨日一夜未睡,现在要补觉,你帮我守住殿门别让任何人进来,我不起别来喊我。” 正如梁宁儿说的,她一直睡到了午膳时分还不起,紫莲只能叫人先撤了膳食。 然而,到午后的时候,梁宁儿没起呢皇上却又来了。 看着紧闭的殿门,他哼笑一声道:“怎么,梁妃竟还在睡着吗?” 紫莲跪在地上,将脸埋得更低了,她小心谨慎地回答道:“娘娘晨起时仍觉得身子不爽,便又睡下了,就连午膳都未曾用过呢。” 萧成霁脸上写满了不信二字,“那朕进去瞧瞧她。” 说着便推门走了进去。 梁宁儿早在萧成霁刚来的时候就已经醒了,此时见萧成霁进来,便翻身坐起,俨然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梁妃身子可好些了?” 梁宁儿拿手探了探额头,做作地说道:“似乎是好些了。” “身子不适那就好好休息,少做一些砍树之类的事吧。” 梁宁儿不屑道:“皇上这是兴师问罪来了吗?不就是棵树吗,不至于吧。” 萧成霁一进来说话口气就很不客气,“梁妃是否还记得朕和你说过的话?” 梁宁儿没好气道:“皇上每日说那么话,我哪儿记得住。” 萧成霁踱步到床前,抓起梁宁儿的手将人拽至自己跟前,恶狠狠道:“朕说过,守好你做妃子的本分,你要是敢做任何有辱皇家清誉的事,朕定让你生不如死!” 这就是他萧成霁的本来面目,自私狠毒,内心龌龊,简直令人厌恶。 梁宁儿挣开萧成霁的手,摸着被他捏疼了的手腕,无语道:“皇上若不放心将我锁起来好了!” “你手怎么了?”萧成霁看到了梁宁儿包扎过的手指又突然变脸关心起来。 “自己撞了一下。” “找太医看一下吧。” 梁宁儿起身下了地,特意与萧成霁拉开距离,现在只要与他一靠近,梁宁儿都会觉得恶心。 “不用了,一点儿小伤。” 萧成霁也跟着往前走了两步,又换上一副柔和的表情说道:“梁妃不用对朕有那么大敌意,朕答应你的,自然会做到。” 他继续道:“手指还是找太医瞧瞧吧,七日后是中秋佳节,朕要宴请皇亲权臣,你也得去,若带着伤算怎么回事。” “我不去!”梁宁儿拒绝地叫一个干净。 “你必须去!” 扔下一句话,萧成霁转身离开。 梁宁儿想到了什么,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去就去,宫宴这种大场合是得去一去,可我要惹出点什么事来你可别怪我。” 萧成霁出了紫阳宫,邙煜跟在身后,“皇上,昨夜,梁妃似乎,并不在宫里。” 萧成霁一脸得意,眸底尽显算计,脸上是以前不曾有过的狠毒。 “朕知道,他们做不出那种苟且的事。” 他曾经以体弱多病自居而骗过所有人,如今登上帝位,他的手段这才开始了。 萧成霁收起笑意,自喃道:“可是皇叔啊,侄儿很想知道,你会怎么选呢?似乎现在做什么都由不得你了!” 他仰天长吁一口气,叹道:“中秋佳宴,真是令人期待啊!” 第9章 本王路过 三日后的傍晚,一名约莫十五六岁的小侍女来到了紫阳宫,说是来求见梁妃。 紫莲将人引进殿内,梁宁儿一眼便认出她是那日在王府被指来伺候自己的两名婢女中的其中一个。 小侍女礼数周全,进到殿里跪地拜见过梁宁儿后低着头回话。 她从怀中掏出一白色小瓶放在手中,“奴婢来给您送东西。” “是王爷让你来的?” 小侍女答道:“奴婢还有话带给您。” “你说。” 小侍女毕恭毕敬地回道:“您的手现在可以拆掉包扎着的东西了,只是每日晨起与就寝时还需按时涂抹这药水。” 说着将那白色小瓶呈了上去。 梁宁儿问道:“这是王爷让你告诉我的?” 小婢女全程避开梁宁儿提问中的“王爷”二字,答非所问道:“奴婢还要去裕太妃宫里回话,娘娘若是没有别的事,奴婢就先退下了。” 见她不愿说,梁宁儿也不再为难,便让紫莲将人带了出去。 梁宁儿拿起桌上的药瓶,喃喃道:“我怎么有点看不懂他了……” 要说这萧祁送来的药是真管用。 当日在王府里被萧祁处理过后就已经差不多好了,现在又每日两次地涂着药水,不但不红不肿了,连印子都消了下去。 午后梁宁儿慵懒地靠在门口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手里攥着萧祁送来的那瓶药,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全是萧祁的事。 紫莲领着宫里的奴才进进出出为她几日后参加中秋宴的事忙的不亦乐乎。 她一会儿拿着衣服让梁宁儿挑一会儿又端来首饰盒子让梁宁儿选。 梁宁儿看也不看一眼,只说让紫莲看着定。 紫莲见她一点儿不上心,便嘟囔道:“小姐,这还是您入宫以来第一次在重要场合露脸呢,您得重视一些呀。” 梁宁儿被暖阳照得舒服极了,一副懒洋洋的样子,用昏昏欲睡的口吻说道:“怎么不重视?我成日里想着这件事呢,做梦都在想让萧成霁难受……” 梁宁儿忽然坐起身,“紫莲,别忙了,陪我出去走走。” 紫莲放下手里的东西,“去哪儿呀?” 梁宁儿不等紫莲跟上,率先自己出了宫门。 只是她刚踏出宫门却看见萧祁正往紫阳宫的方向走来,身后跟着的是一个脸生的小厮。 梁宁儿迎了上去,一脸欢喜道:“好巧啊王爷,你怎么在这儿?” 萧祁停住脚步,淡淡道:“本王路过。” 梁宁儿半开玩笑道:“在宫里遇见王爷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你要见本王做什么?” “道谢呀。” 萧祁别开眼眸没再答话。 沉默半晌,他开口道:“手好了?” 梁宁儿举起左手伸到他面前晃了晃,道:“得亏王爷的药,全好了。” 萧祁瞥了一眼,没再说话,绕开梁宁儿就要走。 梁宁儿跟在他身后问道:“王爷是要去看太妃吗?” “是。” “那正好,我也正要去给太妃请安呢,一同去吧。” 萧祁突然停住,调转方向往回走。 梁宁儿不解道:“王爷不去了吗?” “本王还有事。” 梁宁儿看着萧祁离开的背影,啧啧道:“性情是真的古怪。” 这时紫莲怀里抱了件靛蓝色大氅追了上来披在梁宁儿身上,小声道:“小姐,快别站在这冷风口里吹风了,小心身子。” 梁宁儿收回视线,将大氅套在身上,“走吧,紫莲,我们去给裕太妃请安。” 裕太妃是萧祁的生母,自圣祖死后她便吃斋念佛不再过问宫里的事情,甚至都很少踏出太辰宫。 所以,上一世梁宁儿和她并有什么交际,对这位裕太妃也是知之甚少。 进了太辰宫,梁宁儿算是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真正的清净。 整个宫里就三四个奴才侍奉,却里里外外打理地十分有条。 梁宁儿由人领着进了宫门,院里几盆秋菊开得正艳,确是应了秋日里的景了。 行至殿内,宫女给梁宁儿上了茶让她坐等片刻,说是太妃正在内间礼佛,已着人去请了。 梁宁儿坐定后抿了一口茶水,有一股清苦的香味。 她将殿内环视打量了一圈,屋内一应摆设都极其素朴。 大多是紫檀木摆件,少有金银玉器,多是字画书籍的陈设,再加上气味淡雅的檀香味,让人浮躁的心立时平静下来。 片刻,裕太妃便在宫人的搀扶下从内殿走了出来。 竟比梁宁儿想象中的年轻许多,她赶紧起身行礼,“见过太妃。” 裕太妃面带笑意,一脸和善,看向跪在地上的梁宁儿开口道:“快起来吧。” 她打趣道:“还以为是凝儿来看哀家了,原来是梁妃。” 梁宁儿起身一脸疑惑,心想道:“是宁儿呀,可是也是梁妃啊。” 不过这裕太妃说起话来柔软婉转,不似太后那般尖酸刻薄,定是位好相处的。 裕太妃脸上是如旭日和风般的笑容,开口问道:“梁妃怎的过来了?” 梁宁儿也是十分恭敬,答道:“臣妾入宫后还未曾来拜见过太妃呢,所以今日特地来请安。” 太妃笑笑,“我是个常伴古佛之人,素日又不爱出门,宫里人少事少,又鲜有乐趣,梁妃在我这里恐怕会觉沉闷吧。” 梁宁儿连忙摆摆手,答道:“不会不会,臣妾倒是觉得太妃这里有宫里罕见的清净,能让人静下心来,我很喜欢。” 裕太妃笑得更开心了,“你这孩子是真会说话,不像他们两个,每回来了我这里都嫌烦闷。” 正说着话,却听得殿外院里一声中气十足的“母妃!” 裕太妃一脸欢心的样子,看向门口,笑道:“你瞧,正说着呢,这就来了。” 梁宁儿心底不禁好奇,想知道是谁来了,也跟着望向门口。 只见一身姿轻量的妙龄女子跨门而入。 她从进门开始就边往里走便嚷嚷道:“母妃,您可得好好管管老九!早就约好了进宫看您的日子,可这厮今日是死活都不愿来了,费我好一番口舌,害我晚了时辰……” 进得殿来看见梁宁儿在,便瞬间止住了话语。 她看着梁宁儿嬉笑道:“母妃这里有客人啊。” 裕太妃看见她,自是十分欢喜,一边吩咐人将早就准备好的菊花酥端上来,一边回应道:“凝儿,这位是梁妃。” “宁儿?凝儿!”梁宁儿恍然大悟。 原来是她,萧晚凝! 第10章 萧十一 萧晚凝着一身素蓝宫装,腰间束一条素色缎带,挽着逐月髻,发间由几件金饰简单地点缀着。 她脸上虽未多施粉黛,却也掩不住娇媚之色。 梁宁儿此时才想起来,这便是那位琉璃公主,圣祖最小的女儿,萧祁一母同胞的妹妹。 上一世她对这位公主的事也是毫无印象,只记得萧成霁有一个年纪小于他两岁的姑姑。 如今算来,此时的萧晚凝正值十八岁。 梁宁儿从座上起身,欠身见了一礼,问候道:“见过姑姑。” 可谁知萧晚凝却立马变了脸,对着她严肃道:“姑什么姑!” 梁宁儿立在原地有些尴尬,这公主怎么和萧祁一个样,说翻脸就翻脸。 她心想或许是自己给人家叫老了,便换了称呼,重新见礼道:“见过公主殿下。” 谁知那萧晚凝仍不买账,继续一副蛮不讲理的口气道:“公什么主!殿什么下!” 梁宁儿彻底懵了,如今是她们初次见面,自己到底不曾惹过她呀,怎么还不依不饶的了。 她深呼了一口气,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心想或许是人家公主身份尊贵不愿与自己这样的人待在一处吧。 惹不起就躲一躲,正当梁宁儿欲开口托词离开时,萧晚凝却哈哈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裕太妃也是一直微笑着一脸无奈地看着自己的女儿。 梁宁儿不明所以,脸上尽是疑惑和无措。 只见萧晚凝走到梁宁儿身边挽起她的胳膊,颇为开心地说道:“可算遇见一个和我一般大的了,你不许叫我公主,也无需行礼。” 说着便拉着梁宁儿往榻上坐,嘴里却始终没闲着。 “我叫萧晚凝,今年呢十八,应该是略长你几岁,你可以喊我名字,也可以叫我十一。” “十一?”梁宁儿疑惑道。 萧晚凝一副热心肠地解释道:“嗯!老九就是这么喊我的,因为我排行十一,他总是喊我萧十一。” “老九?” “对,就是萧祁,他排行老九嘛,我就这么喊他了。” 萧晚凝开始了自顾自地喋喋不休。 “我觉着萧祁就是嫌我叫他老九了,为了报复我才喊我十一的,他这个人呀……” “好了。”裕太妃打断道:“你呀,又说起来没完了,快和梁妃尝尝菊花酥饼吧。” 萧晚凝被菊花酥塞住了嘴,梁宁儿这才得以解脱。 她心里不禁好笑道,这兄妹俩,一个惜字如金,一个滔滔不绝,还真是绝配。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她并不讨厌这位性格活泼的公主。 “母妃,这是用外面那几盆菊花做的吗?” 萧晚凝嘴里吃着,手里拿着,边吃东西边讲话,完全没有公主的样儿。 可裕太妃却不会出声责怪,依旧宠溺地看着她,看得出很疼爱了。 “是呀,昨日想着今日你们要进宫,便提早做了。” 萧晚凝又往嘴里塞了一个,抱怨道:“老九不知是抽的什么风!好说歹说都不来了,母妃真该好好骂骂他。” 她又回头看向梁宁儿道:“老九的那份就给你吧,一会儿你带回去吃。” 梁宁儿笑笑,她是真不知该怎么回应这位自来熟公主的热情。 萧晚凝看她有些拘束,便开解道:“你不用太在意,我并不是对谁都这样的。” 她继续道:“我是喜欢你,我见你第一眼就觉得咱俩投缘,要是我讨厌的人,那我都不屑看她一眼的。” 萧晚凝接过宫女递来的帕子净了手,一边叫人将另一盘未动的酥饼给梁宁儿装起来,一边问道:“你住在哪个宫呀?” “紫阳宫,离太妃这里挺近的。” “那太好了,赶明儿我来看过母妃后便可以去你宫里了。” 她自然地拎起装好的食盒交到紫莲手里。 然后挽起梁宁儿的胳膊边往门外走边回头对裕太妃说道:“母妃,我这就送梁妃回去啦,改日再来看您。” 就这样梁宁儿被她连拉带拽地给带出了太辰宫。 梁宁儿堂皇道:“还没给太妃道别……” “哎呀,没事!我母妃不会在意这些虚礼。” 萧晚凝拉起梁宁儿,“走吧,我先去认认你的宫门,下次就直接去找你了。” 梁宁儿看了眼萧晚凝身后空空如也,便问道:“公主,你没带随从吗?” 谁知萧晚凝却变了脸,假装生气道:“叫什么?” 梁宁儿没办法,犹豫再三道:“十一。” 萧晚凝却笑开了,道:“行吧行吧,你就跟着老九喊吧。” 随后又回答道:“我不喜人跟着,都把他们留在马车上了。” 俩人一路走一路聊,瞬间就变得熟悉亲近了许多。 “你是梁妃,那你叫什么呀?” 梁宁儿答道:“梁宁儿。” “既然也姓梁,那你认识京都丞相府的大公子,威震边陲的大将军,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的梁睢安吗?” 梁宁儿听她给自家大哥安了那么多头衔,突然就笑出了声,回答道:“他是我兄长。” “真的?” 萧晚凝开心起来,一双眼睛里全是光芒。 “原来你是梁睢安的妹妹,难怪我看你第一眼就喜欢你,咱们可真是天定的缘分呐!” 一路上这位公主拉着梁宁儿问了许多关于梁睢安的事,别提有多开心了。 很快就到了紫阳宫门前。 她抬头看了一眼宫门,对梁宁儿说道:“宫门我记下了,今日时辰不早了,就不去打扰了。” 说完即转身离开,可是没走两步又返回来问道:“你能出得了宫吗?” 还没等梁宁儿回答,她便又抢先道:“你出不了也没事,我能带你出去。” 还没等梁宁儿弄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她又道:“明日带你去西郊大营,带你骑马去,老九这小气鬼总不带我去,现在我有了伴儿便用不着他了。” 萧晚凝丝毫不给梁宁儿说话的机会。 她继续说道:“那咱们就说好了,明日我来接你,你用过早膳后咱们就出发。” 梁宁儿刚想说什么,又被她给打断,“萧成霁那里你不用担心,我带你出去的不会有事,他要敢找你麻烦,我说他去。” 萧晚凝说完自己想说的便径直离开了。 “可是我......还没答应呢……” 梁宁儿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她就这样莫名其妙地与人“约好”了去西郊大营,一个男人扎堆的地方。 第11章 本王亲自教 第二日,宫门刚一打开,萧晚凝就来了,简直比那些上朝的大臣们都还要早。 她敲开紫阳宫的大门便径直往梁宁儿的寝殿里冲。 正睡得不省人事的梁宁儿被当场摇醒,她迷离着双眼看着眼前的萧晚凝,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不会吧,都追到梦里来了……” 萧晚凝晃晃梁宁儿的脑袋,“说什么呢?快点起来了。” 梁宁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萧晚凝竟大半夜的出现在她的房间里。 她都要哭了,抗议道:“可是天还没亮呢,你不是说的早膳后出发吗?” “等那会儿就来不及了,你以为西郊大营在哪里,那可在郊外,离这远着呢。” 她说着就把梁宁儿从床上拽了起来。 催促着宫人给梁宁儿梳洗上妆,然后又让她换上自己带来的男装。 梁宁儿欲哭无泪,不过这公主倒是想得挺周到。 收拾妥当后就拉着梁宁儿上了自己的马车,疾驰着出宫去了,任紫莲想着跟着她都不让。 梁宁儿这会儿是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代萧晚凝了,就算这会儿她是要将自己带出去卖了她也毫无办法的。 马车上萧晚凝显得格外兴奋,她要一兴奋,话就异常得多。 “皇帝对你好吗?” 梁宁儿并不想谈论萧成霁,随即敷衍道:“还行吧。” 萧晚凝神色忽然正经起来,“梁宁儿,凡事多为自己着想,对于皇上正常对他即可,别寄托太多感情在他身上,否则日后自己受伤。” 她叹了口气,继续道:“萧成霁,你别看着他最是忠厚老实,成天小姑姑小姑姑地叫着,其实心里算计多着呢。” 梁宁儿心里感叹道,为何上一世没认识她呢。 萧晚凝又极其认真地说道:“你可别告诉皇帝我说他坏话哦!” 梁宁儿看她那个样子就觉得好笑,便点点头表示不会说的。 她又噘着嘴补充道:“就算你说了我也不会承认的,哈哈哈……” 俩人一路上说说笑笑,时间过得也快,马车飞驰了一个多时辰便已到了校场。 两名年轻的“公子”下了马车后就径直来到了练兵的地方。 由于萧晚凝出示了公主的令牌,所以从门口的卫兵那里开始俩人就一路畅通无阻。 由人引着来到主帅的帐前,萧晚凝率先走了进去,梁宁儿跟在身后。 进去后梁宁儿才明白,萧晚凝这打的是什么如意算盘。 因为这西郊大营里,不但有马,还有萧祁,更重要的是还有梁睢安! 公主自进了帐子后就跟变了个人似的,虽着男装,但是一举一动都宛然一个大家闺秀。 她走到萧祁跟前,款款欠身施了一礼,柔声细语道:“皇兄安好。” 随后不等萧祁开口,便直接略过他走向梁睢安,满心欢喜道:“睢安哥哥好。” 梁睢安也赶紧回礼道:“臣见过公主。” 萧祁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想必萧晚凝这副做作的姿态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倒是她这突如其来的转性给给梁宁儿整不会了。 “你来这里做什么?”萧祁毫不客气地问。 萧晚凝转身看向梁宁儿,一边狂给她使眼色,一边信口开河道:“梁妃说想学骑马,我就带她来了。” 萧晚凝说完那二人才注意到一直站在后面的梁宁儿。 梁睢安看到梁宁儿倒是十分开心,“宁儿你也来了!” 他来到梁宁儿跟前,也没多想,直接问道:“你要学骑马?!” 梁宁儿瞪大个眼睛,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 她算是看明白了,合着这位公主大半夜的把自己喊醒带到这个地方是拿自己当挡箭牌的。 萧祁自然知道自己这个妹妹的脾性,她刚说的他一个字都没信。 他对着萧晚凝厉声道:“胡闹!” 一看萧祁生气了,萧晚凝赶紧躲到梁睢安身后,装出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确实军营不是谁随便想就能来的。 梁睢安怕萧祁的怒气牵连到梁宁儿便赶紧出来打圆场。 “不要动怒嘛,你看这大老远的来都来了,就让她们看看再回去吧。” 萧晚凝一看有人撑腰,便又跳出来。 她跑过去拉起梁宁儿的胳膊,“就是!我和宁儿为了来这个鬼地方早上连早膳都没用!” 她特意将“宁儿”二字加重,就是想让萧祁不看佛面看僧面,放自己一马。 而梁宁儿也彻底放弃了抵抗,只想说今日就让她用个够吧。 萧祁语气依旧冷冷的,“安排传膳吧。” 看萧祁松了口,萧晚凝揽过梁宁儿的肩膀,拍拍她说道:“看吧看吧,他就是这样一个面黑心软的人。” 军营里的餐食极其简单,只有一些粗粮和素菜,由于现在不是战时所以每日只有一餐是有肉的。 平时萧祁和梁睢安都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的,今日因着有两位女孩在,他们特意让伙房多加了两个菜。 梁宁儿是真饿了,光粗面馒头就吃了俩。 看着梁宁儿没有丝毫嫌弃的样子,萧晚凝叹道:“你还真不是个娇生惯养的,倒不像是相府千金。” 是啊,谁能想到相府的千金十六岁之前连饭都吃不饱呢。 梁宁儿神情有一丝落寞,只是笑笑说道:“公主不也一样吗。” “是呀!所以本公主就喜欢你这样的,不骄矜,我就不喜欢和那些京都内的世家小姐们往来,一个个太装,我母妃还老是说我……” “吃完你就给本王回去。” 萧祁一听这又要开始了,随即出言打断她。 萧晚凝翻了个白眼,“我还没骑马呢!” 她换了副笑脸转向梁睢安道:“一会儿吃完,睢安哥哥教我骑马吧。” 梁睢安有些为难,他看了眼面无表情的萧祁,推脱道:“微臣怕教不好公主,还是让王爷教吧,宁儿不是也想学吗,我来教宁儿吧。” 这要命的问题又瞬间推给了梁宁儿。 萧晚凝立马用充满哀求的小眼神看向梁宁儿。 “没事大哥,你就教公主吧,我本来也没那么想学。” 萧晚凝也帮腔道:“睢安哥哥你就教我吧,宁儿也想学的话,老九你来教她。” “本王还有军务。” 见萧祁一口回绝,萧晚凝啧啧道:“还真是不近人情!” 她安慰梁宁儿道:“没事宁儿,等我学会了我来教你。” 梁宁儿想说真的不用了。 可是还不等她表态,萧祁却冷冷地说了句:“本王亲自教!” 瞬间餐桌上三个人都瞪大了眼睛,面面相觑。 梁宁儿更是一个头两个大。 这兄妹俩决定什么事之前能不能先问问当事人的意思呢…… 第12章 他的心跳加快了 萧晚凝率先拉起梁睢安去了马场。 梁宁儿也只能硬着头皮跟在萧祁身后。 军营里的都是战马,个个身形高大,萧祁挑了一匹性子温和一些的母马。 他们几人来到了马场后边的一片草场上,这里地形平坦开阔,视野很开阔,正好适合策马驰骋。 萧晚凝划分好了两队人学习的区域,便与梁睢安往远处去了,这草场中间就只剩下了梁宁儿与萧祁。 萧祁牵着马儿走到一处站定,他看向梁宁儿,“上马。” “上……上马?”梁宁儿疑惑地又问了一遍。 而萧祁则是一脸肯定的表情。 要说骑马什么的她原本是不在话下的。 甚至梁睢安为了让她可以保护自己还教过她一些防身用的拳脚功夫。 可是!那都是上一世的事! 不知为何,重生后,她的身手全都消失了,而且身体也格外的羸弱。 梁宁儿磨磨蹭蹭地走到马儿跟前,尽管这是萧祁专门挑的个头相对小一些的,可是,对她来说还是很高。 梁宁儿好不容易费劲地将左脚放进马镫,她抓住鬃毛想借力将自己拉上去,可是左脚卡在马镫里被吊在半空,怎么都使不上力。 所以她再怎么扑腾右脚都离不了地。 总之就是折腾了半天,梁宁儿还在原地站着。 她在那儿暗自懊恼,扭头看了眼萧祁,发现他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 “这人是在看自己笑话吗?” 梁宁儿又重新抱住马脖子,今天就是爬也要爬上去。 突然,梁宁儿只觉得腰间一紧,她被一只大手揽住,然后一用力,自己就凌空而起落在了马背上。 她就这样被萧祁扔上了马。 梁宁儿还惊魂未定,萧祁却抓住马鞍一跃上马坐在了她的身后。 萧祁这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反应过来的梁宁儿有些慌张,正不知该怎么办的时候萧祁发号指令了。 “腰挺直,目视前方。” 梁宁儿只得照做。 萧祁把缰绳交给梁宁儿,说道:“左右手握缰要保持同等长度。” 梁宁儿低头看了看,好像是差不多一样长。 看着梁宁儿动作有些僵硬,萧祁便将双手环至她身前亲自示范,却不小心握住了抓着缰绳的梁宁儿的手。 萧祁大概是感到唐突了,随即便松开了,可是梁宁儿却一张脸直接红到了耳根。 这突如其来的害羞是怎么回事? 可是,她紧贴着萧祁胸口的后背明显感觉到,好像,萧祁的心跳也加快了…… 一时间气氛变得有些尴尬。 俩人都僵了片刻后,萧祁又重新将手绕到梁宁儿身前抓起缰绳说道:“双腿夹紧马肚,我们先跑一圈。” 说着就策动缰绳慢跑了起来,待梁宁儿逐渐适应后再慢慢加速,越跑越快。 骏马疾驰在草地上,一时间梁宁儿只觉得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以及萧祁的呼吸声。 这种久违的奔驰的感觉,让梁宁儿体会到了无拘无束的自由。 好像只有此刻,她心里是没有仇恨的,可以完全沉浸在这种短暂的幸福里。 身前有一双大手护着,身后是一个坚实可靠的胸膛,此刻的梁宁儿突然有点依恋这种安全感。 可她告诫自己这只是个错觉而已,她的人生已经被萧成霁毁了。 马儿绕着草场跑了一圈,又将俩人带回了原地。 萧祁继续着他的教学,他一边示范一边说道:“马很聪明,只需你给一个简单的示意。” “就像这样,你想让它向哪边,拽紧哪边的缰绳即可。” “知道知道,这些要领我都知道。”梁宁儿无意的一句话倒像是嫌他啰嗦了。 只是上不去马而已,上来了怎么控制它还是清楚的。 萧祁一听也不多话了,直接下了马,对着还在马背上的梁宁儿道:“那你自己试一下。” 梁宁儿只得照做,来来回回地练习。 所以,一整个下午他们就真的只是在学骑马。 看着时辰差不多了,萧祁将梁宁儿抱下马,“该回去了。” 可是显然萧晚凝还没玩够。 萧祁严厉道:“你有公主府,可是她呢,若宫门下了钥,嫔妃宿留宫外,你可想过她的处境。” 萧晚凝这才意识到,梁宁儿比起他们,束缚太多。 “走吧,我和睢安送你们回去。” 虽心不甘情不愿的上了车,可是一路上,萧晚凝在马车里却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 “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萧晚凝嘿嘿一笑,道:“宁儿,委屈你了。” “什么?” 梁宁儿还没明白她什么意思,萧晚凝却叫停马车跳了下去。 随后,萧祁就上了马车。 没错,萧晚凝抢了萧祁的马,把老九赶来坐马车,自己和梁睢安独处去了。 “王爷怎么……” 梁宁儿欲言又止。 萧祁没说话,可是脸上表情好像在说“萧十一疯了!” 马车里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梁宁儿不知为何,每次与萧祁独处,气氛都有些诡异的尴尬。 良久,萧祁突然开口,“以后,无论遇到何事都以自己为重。” 梁宁儿被这没来由的一句话说懵了。 “王爷这是何意?” 萧祁看着她,“人太善良,只会被利用,若心无牵挂,便没人能威胁得了你。” 梁宁儿内心一阵唏嘘,这兄妹俩倒是看得透彻,可是自己已经经历过了。 即便如今她重活一世,好像也做不到无所顾忌。 梁宁儿叹了口气,道:“可,是人都会有感情的,怎会没有在意之人和事呢。” 她继续问道:“难道王爷没有吗?” 萧祁没有回答。 梁宁儿继续说道:“我想一定有的,比如公主,比如太妃,亦或是我兄长,更甚至是黑羽……” 这是一场没有结论的对话,梁宁儿比任何人都清醒,可是那又怎样,依旧做不到摒弃一切来复仇。 因为,她原本就不是那种人。 萧祁又何尝不是呢,他也始终做不到像萧成霁那样不择手段。 一直到宫门口俩人都相视无言,彼此心里都装满了心事。 就在梁宁儿要下车之际,萧祁突然又开口了,“明日中秋宴……” 他犹豫了片刻,继续道:“明日蔽耳目,束口舌,与自己无关的事不要管。” 梁宁儿点点头下了车。 所有人都在说中秋宴,可是明日究竟有何事要发生,她已经不得知了。 因为从她一开始和萧成霁约法三章起,就已经破坏了上一世事情发展的轨迹了。 看到梁宁儿安然无恙地回到了宫里,紫莲悬着的一颗心才算放下。 她随即又十分开心地将梁宁儿拉去了寝殿,指着一排什物抑制不住兴奋地说道:“小姐,这是皇上今日差人送来的,从头到脚都是您明天需要的。” 梁宁儿不看一眼,径直朝床的方向走去,她今日是真的累了。 可紫莲还在喋喋不休,梁宁儿打断她,“紫莲,我知道了。” 紫莲不明白为什么她家主子对皇上所做的事如此不在意。 她停在原地,小声嘟囔道:“可是,那衣服上绣着凤凰啊……” 是啊,一个妃嫔,怎么能着凤袍呢? 第13章 都到齐了 何止是衣袍上绣着凤凰…… 因为第二日,当梁宁儿晨起装扮时看到那顶凤冠,立刻呆住了。 那是一顶十二龙九凤冠。 冠正面顶部镶饰一龙,中层有七龙,下部有五凤,背面上部另有一龙,下部三龙,两侧上下各一凤。 龙凤皆口衔珠宝串饰,龙凤之间还插饰翠云和翠叶,冠后面下部左右各嵌金龙首一个,龙口衔博鬓,左右各有三扇。 全冠光宝石就有一百多颗,小红宝石就有十八块。 不但华丽,更是身份的象征。 梁宁儿自然认得,这是她上一世加皇后冕服时用过的。 可是,现在,萧成霁到底是什么意思? “怎么,梁妃不喜欢朕送来的东西吗?” 不知什么时候萧成霁出现在了梁宁儿身后。 他大手一挥,殿里的一众奴才全都退到了外面。 “皇上这是何意?” “梁妃若是喜欢,那这凤冠便是你的了。” 梁宁儿嗤笑一声,“难道皇上是要封我为皇后?” “有何不可。” 梁宁儿转身回到榻上,斜靠在金丝抱枕上,“皇上有话不妨直说,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弯弯绕绕吧。” 萧成霁也坐了过去,极其认真地对梁宁儿说道:“朕可以把这后宫之内最尊贵的位子给你,只是梁妃要明白,只有朕是皇帝的时候,你才是皇后,所以,梁妃是否愿意与朕同心同德一致对外呢?” 梁宁儿听懂了萧成霁的意思。 萧成霁可以让她做皇后,可是她必须得帮着他一起对付对他皇位有威胁的人。 他还真是贼心不死啊,上一世用“美色”迷惑了梁宁儿,这一世见这招不管用了,便又以利益诱惑。 可梁宁儿始终就想不明白,为什么非得是自己! 见梁宁儿不说话,萧祁微笑着站起身说道:“宫宴午时开始,梁妃好好想想吧,等你选好了,朕来紫阳宫接你一同去永和殿。” 这还用想吗! 待到午时萧成霁再次来到紫阳宫时,梁宁儿已经穿戴好。 她到底是没接那顶凤冠,只是梳了寻常妃子的发髻,连发饰都是十分简单朴素。 可是,身上却穿了那件绣着凤凰的翟衣。 这看起来就有点不伦不类,或者说是逾矩。 萧成霁看着她这副样子,脸上便没了笑容,笼上了一层阴霾。 “梁妃这是想好了!” “想好了,皇上给的‘恩宠’我承受不起,我只做个有名无实的宠妃就好了。” “还真是个油盐不进的,那朕就不客气了。”萧成霁生了气,转身就往永和殿去。 梁宁儿也疾步跟在身后。 此时的永和殿里所有人都已就座,趁着皇帝还没来,彼此之间也寒暄了起来。 今日来赴宴的有太尉沈廷,丞相梁铣,还有三朝太师年近七十的柳寅,以及其他一些身居要职的官员,皆是携子女家眷而来。 当然在座的权贵中自然是少不了那位身份尊贵,权势滔天的摄政王萧祁。 大家按着位份的高低坐好静待着皇帝的的到来。 萧祁就坐的是离皇帝的主座最近的位置,所以这殿上,除了皇帝,便是他身份最尊贵。 而坐在萧祁下位的是安亲王萧章。 萧章本是萧祁的兄长,都是圣祖的儿子,他排行老二,与萧祁之间差了近二十岁。 萧章是个没脑子的直肠子,没什么心机城府,就是有一点,嘴碎,总喜欢倚老卖老说道别人。 安亲王最大的名声就是惧内,养了个儿子名唤萧成锦,却是个好色之徒。 萧成锦仗着自己老父亲的地位,在整个京都横行霸道,看见哪家女子稍有姿色更是强娶豪夺,惹得一京城的人敢怒不敢言。 这萧世子如今已年满二十,小妾塞了一院子,却没有个正经的世子妃。 那便是因为凡是有头有脸的正经人家的女儿都不愿嫁于这个混世魔王。 如今京城里有待嫁之女的达官显贵们皆人人自危,深怕这安亲王哪天去皇帝面前求个赐婚,将自家女儿要过去充门面呢。 自萧祁成了摄政王之日起,安亲王就十分嫉妒,现如今,就连参加个宫宴,座次都要安排在他之下,他心里自是更加不爽。 可偏偏萧祁是个冷性子,任谁的面子都不给。 安亲王不敢挤兑他的这位弟弟,便将一腔怨气都转移到了萧晚凝身上。 他见萧晚凝正在偷吃桌上的点心,就又以长兄自居,开了腔。 “萧晚凝,琉璃公主,你说你也老大不小了,怎么还是一点规矩不懂,这皇帝还没来你倒先动上筷了。” 萧晚凝放下手里的点心,在心底翻了个大白眼,但脸上仍保持微笑,回道:“二皇兄说得对。” 谁知这安亲王说起来没完没了,继续道:“听说你成日里疯疯癫癫,没得半点闺中女子的样儿,你说你不好好待在房中待嫁,整日乱跑什么!” 萧晚凝面上笑嘻嘻,对萧章的话充耳不闻。 可是萧祁却不愿意了。 他看向安亲王,脸上那个冰块的表情充满了轻蔑。 “皇兄若是有那个闲心就好好管管成锦吧,再放任下去,这孩子以后怕是要废了。” 萧祁比萧成锦大不了几岁,现在又以叔父自居,学着安亲王的口吻说道,真可谓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 安亲王被怼得哑口无言,自觉丢了面儿的他一时气急,拍桌而起,怒喝道:“萧祁,你什么意思!” 这一声将大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萧祁身上。 萧祁更是满不在乎,他扭过头,冷冷道:“就是字面意思!” 安亲王一身横肉都在气得发抖,若不是有旁边安亲王妃劝着,他还不知道要出什么洋相呢。 “皇上驾到——” 忽然公公的一声通传打破了殿内紧张的气氛。 殿内众人赶紧起身行礼。 只见萧成霁缓缓从屏风后的内殿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梁宁儿。 看见梁宁儿后,所有人的眼中又都现惊异之色。 因为还没有见过哪个不要命的妃子,敢逾制将凤袍穿在身上。 而在这么大的场合,又是跟着皇帝来的,那便只有一个理由,就是皇上赏的,是他允许的。 现下众人心里都已明了,盛传的皇帝对梁妃宠爱有加,绝非虚言了。 而这也是梁宁儿选择穿着那件不合规矩的衣服前来的原因。 行过礼落座后,沈廷对着紧挨在自己身旁的梁铣低声道:“真是恭喜梁大人了,如今皇上连凤袍都赏了,那封后也是指日可待了。” 梁铣一脸的堂皇之色,小声回应道:“沈大人言重了,这都是皇上的厚爱,梁家万不敢有旁的心思。” 而坐在梁铣身后的高氏与梁婉儿二人脸色却是十分难看。 梁宁儿被安排坐在萧成霁的身侧,宠妃专属的位子。 反正现下皇帝登基不久,宫里就她这么一个被“抢来”的妃子,这个宠妃的位置她姑且就先坐着了。 她向堂下扫视了一圈,今日倒是来了不少的官眷。 梁宁儿对上梁睢安的视线,发现他正一脸欣慰的看着自己笑。 还有坐在萧祁身侧的萧晚凝,正激动不已地给自己疯狂眨眼睛。 她皆微笑以示回应。 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是沈佳云! 梁宁儿嘴角勾起一抹弯月,今日这宫宴要热闹起来了。 第14章 鸿门宴 萧成霁向殿内众人扫了一眼,然后又瞥向坐在自己身侧的两梁宁儿,嘴角微微勾起,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随后,他开口道:“国丧期间,禁止一切丝竹弦乐,故今年的中秋赏月宴就不办了,朕特意准备了佳肴好酒,今日就与众爱卿一同品尝,各位有什么尽可畅所欲言,不必拘束。” 众人齐声道:“皇上圣明!” 皇帝的开场白过后,宫人就开始依次端上菜肴,寂静的大殿内也开始有了一些喧闹之音。 萧成霁举起酒杯面向萧晚凝,笑盈盈道:“小姑姑也来了,朕记得小姑姑素日是最不喜参加宫宴的,即使是先皇在时都请不动您,小姑姑今日能来还真是给朕面子呢。” 萧晚凝站起身,双手举杯对着萧成霁道:“是啊,皇上您登基我还没来道喜过呢,顺便来看看今日的宫宴上有什么新玩意。” 言罢二人相视一饮而尽。 梁宁儿在一旁垂着眸扒拉眼前的菜,虽看似心不在焉,可是他们对话的每一个字都入了耳。 她冷笑一声,萧成霁果然是萧成霁,论心计,在座的怕是都抵不过这位笑面虎。 因为他这话哪儿是问候小姑姑啊,言外之意分明是在说萧晚凝不懂规矩,不敬先皇。 当然,萧晚凝的话也没在客气的。 梁宁儿夹起一片藕放入口中,心里默默道:“萧成霁,我帮你翻译一下,她的意思是说你这皇位来路不正,另外,她今日是来看看你想耍什么诡计。” 萧成霁说一句,梁宁儿就在心里怼一句。 反正萧祁昨日告诫过她,要她少说话,他们打嘴仗的事自己暂且不参与,先静观其变吧。 可萧成霁怎可能让她独自美丽。 他突然抓过梁宁儿的手正要说什么。 可是梁宁儿像是被什么不干净的东西碰到了似的瞬间将手抽出。 被萧成霁触碰的瞬间,她只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萧成霁看着梁宁儿脸上那个嫌弃的表情,一下就被激怒了,可是怒气只是在眼底一闪而过,很快,他就恢复如常。 萧成霁重新牵起梁宁儿的手,这次他是狠狠抓在手里,任梁宁儿怎么用力都挣脱不了。 梁宁儿被萧成霁捏得生疼,转头瞪向她,想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而萧成霁却看着梁宁儿一副笑意,他死死地盯住梁宁儿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梁妃,与朕一同去敬皇叔一杯吧。” 语毕便不由分说地将酒杯塞到梁宁儿手中,拉起她向堂下走去。 梁宁儿被拽着来到萧祁的座前,萧成霁的手却始终不松开。 “摄政王协助朕处理政务辛苦了,我与梁妃来敬九皇叔一杯!” 萧成霁此话一出,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聚焦在了萧祁与梁宁儿身上。 萧晚凝有些担心地看看自己的皇兄,又看了一眼梁宁儿,因为此时三人中除了萧成霁笑得开心以外,萧祁与梁宁儿脸色都十分难看。 萧祁缓缓起身,对视上梁宁儿的眸子,他清楚的看到,她的眼里写满了愤怒与委屈,她的脸上写着不愿意。 萧祁伸手接过梁宁儿手中的酒杯放在食几上,眼神坚定地看着梁宁儿,“不想喝,就不喝。” 随后转向萧成霁,依旧是一张冷脸,“臣分内之事,皇上言过了!” 说完便自顾自地坐了下去,留萧成霁还站在一旁。 被驳了面儿的萧成霁并没有当场发难,仍然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牵着梁宁儿又回到了座位上。 倒是安亲王,本就对萧祁有意见,刚才又闹得不愉快,一见这情形当即见缝插针,当着皇帝的面开始数落萧祁。 “我说九弟,你这谱儿也忒大了,皇上敬你你就喝一杯怎么了。” 萧祁懒得与之争辩,只是默默将刚才从梁宁儿手中接过来的一杯酒饮尽了。 萧成霁也顺着安亲王的话茬说道:“二皇叔莫要责备九皇叔了吧,九皇叔必是累了,摄政王府可不像你安亲王府啊,一切有王妃打理,九皇叔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想必也是十分辛苦的。” 安亲王一听皇帝搭话了,一时得意忘形,“是啊老九,你看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早该娶妻生子为皇家开枝散叶,可是你看看你那府里,飞进去只母蚊子都是个稀罕货!” 他继续道:“怎么,这满京都的女人没有你能瞧得上眼的?要不,在别国找一个也行,听说他国的女人更懂服侍人呢!” 安亲王越说越不着边际,说完还哈哈大笑起来,以为萧祁沉默寡言,便觉得自己能在嘴皮子上讨回便宜,当着群臣的面毫不避讳地羞辱他。 果不其然,他此番粗鄙之言一出,殿内竟传出来些许讥笑之声。 萧祁处之泰然,脸上神情没有任何起伏,大有听之任之之意。 倒是萧晚凝有些坐不住了,她狠狠地瞪了安亲王一眼,用筷子将面前盘中的食物搅拌得叮咣作响以示抗议。 远处梁睢安低着头注意着殿里的一切动静,他心里也不免为萧祁担忧,今日之事一看就知道是冲着他摄政王来的。 场上局势有皇帝在一旁循循善诱,又有安亲王出言不善,他萧祁要么忍,要么还击,可是无论怎么做,他都是最难受的那一个。 萧成霁轻笑了两声,假模假式地劝解道:“二皇叔休要浑说,不过,这话糙理不糙,摄政王也确实该找一个知冷暖的人在身侧了,即使王妃之位先留着,可以先纳几房妾室照顾起居嘛!” 萧成霁此言一出,堂下一些大臣纷纷附和。 他抬手一指,众人顺势看过去,是柳寅。 萧成霁开口道:“柳老太师,听闻太师家孙女已到了及笄之年,今日可来了?” 说着一妙龄女子从柳寅的身后起身走了出来,她跪在殿中央轻声道:“臣女柳之絮拜见皇上。” “不错!温文尔雅,容貌也姣好,九皇叔看看,若是喜欢,朕今日便成全了这桩美事,赐婚于你。” 萧成霁脸上露出了意味深长的一抹笑,随即又补充道:“当然,皇叔若是有别的什么癖好的话,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权当朕什么也没说。” 好家伙,萧成霁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都不敢出。 原来,这谣言是这么来的…… 梁宁儿依稀记得,上一世至她死萧祁都不曾娶妻,京都内盛传大萧的摄政王有龙阳之好。 一时间一个战功赫赫的王爷被坊间传得纷纷扬扬,各种污秽之言不堪入耳,萧祁的名声也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而当时萧祁手握兵权,皇帝忌惮他但又奈何不了他,可就在那谣言盛行之时萧成霁便借机狠狠地打压了摄政王。 原来,这一切的幕后谋划者就是萧成霁! 第15章 乱成一锅粥 梁宁儿缓缓看向皇帝,萧成霁,软刀子,却刀刀插在要害上。 他抛出的是个双刃的难题,怎么选都是对萧祁不利的。 这柳家大概早已成了萧成霁的心腹。 萧祁若答应赐婚,那皇帝便成功安插了自己的眼线在王府。 他若不允,便坐实了他喜欢男人的传闻,结局亦会如上一世一样。 梁宁儿看向萧祁,可他依旧坐得很稳,不知道心里可有对策。 “这都能忍?!” 梁宁儿心中愤慨,反正她是忍不了了。 梁睢安向来与萧祁交好,这谣言一出,自己大哥必定会受牵连。 是时候出手了,对付萧成霁这种人,直拳是打不疼他的! 就在整个大殿内在死一般的寂静中等待萧祁的回答时,梁宁儿发话了。 她强忍着恶心,一把揽过萧成霁的胳膊,脸上是极尽妩媚的笑容,柔声细语地撒娇道:“皇上,您可真是偏心呐!” 梁宁儿这一句话倒是把场上所有的注意力全都吸引到了自己的身上。 萧祁也抬眼盯向梁宁儿。 萧成霁更是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僵在原地,任她抱着。 梁宁儿死死抱住萧成霁的胳膊,将身子斜靠在他身上,眼光却玩味地在大殿内所有人身上游走。 她继续道:“既然要为九皇叔选王妃,那也不能只看一家呀,臣妾姐姐也还待字闺中呢。” 此话一出,梁铣,高氏,梁婉儿全都坐直了身板,眼里都开始有了光芒,高兴之情溢于言表。 谁知梁宁儿话锋一转,又道:“臣妾看今日这宫宴上女眷不少呢,咱们再好好为九皇叔看看。” 说着她将目光投向了坐在沈廷身后的沈佳云,“哟!沈大人家的千金也来了!” 梁宁儿明显感觉到在自己提到沈佳云之时,萧成霁的身子猛然一抖。 萧成霁脸上已没了之前的得意之色,随之而来的是藏在眼底的怒意。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今日这火竟会烧到自己身上。 梁宁儿继续加大攻势,“依臣妾看沈家千金就很合适,容貌出众,温婉贤淑,倒是摄政王妃的不二人选呢!” 此时萧成霁已气得浑身发抖,但又不能发作,全脸涨得通红,活像是被梁宁儿挟持的“无能傀儡”一样。 而梁宁儿并没有注意到场下还有一个被气得不轻的人,那就是被她乱点鸳鸯的萧祁。 听了梁宁儿的提议,沈家人并没有太兴奋,反而是有些无措,沈佳云更是用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盯着萧成霁。 萧成霁压住怒火,努力做好表情管理,冷冷道:“既如此,那便让九皇叔自己去挑吧,今日赐婚之事就此作罢吧。” 梁宁儿冷笑一声,心道:“你说作罢就作罢啊,那多不好玩!” 她继续“挟持”着萧成霁说道:“臣妾说皇上偏心,皇上还真是偏心,您就光顾着九皇叔,也关心关心二皇叔嘛!” 梁宁儿笑得十分开朗,她看着安亲王萧章说道:“世子殿下不也还没纳世子妃呢嘛,二皇叔您好好瞅瞅,沈家千金与臣妾姐姐您看好哪家,顺便就让皇上直接赐婚了吧。” 安亲王为着自己那个不成器儿子的婚事也没少头疼,这一听还有赐婚这好事,自然不甚高兴。 他咧着嘴还真就相看上了,“本王看着都好,都好,但凭皇上做主。” 此时沈梁两家全都慌了神,沈佳云梁婉儿都要哭出来了,要她们嫁萧成锦那个混世魔王,还不如死了算了。 沈廷率先起身跪倒了殿前,抱拳道:“小女年纪尚轻,臣还想多留两年在身边,怕是要辜负梁妃娘娘一片好意了。” 梁宁儿故作惊讶状,做作地说道:“还小呀?不小了沈大人,再留呀就捞不着好人家了。” 沈廷脸色难看得紧,气呼呼起身回了座位。 梁宁儿又看向梁铣,“那么你呢,梁大人?是否与沈大人一样的想法呢?” 梁铣脸色铁青,要他去跪求梁宁儿那是不可能的。 他别过脸,没好气道:“臣与沈大人一样的想法!” “这可怎么办,皇上,你说呢?” 梁宁儿看向萧成霁。 萧成霁拳头握得咯咯作响,他咬紧牙关极其隐晦地对梁宁儿说了句“适可而止。” 随后,又换上一副轻松的表情回答道:“既如此,世子妃人选也他日再议吧,梁妃,我们就不用操心了。” 梁宁儿松开了萧成霁的胳膊,她嫌脏地拍了拍自己接触过萧成霁身体的地方,喃喃道:“今儿回去得洗两回澡。” 紧接着,梁宁儿又面向安亲王,郑重其事地说道:“二皇叔,你要空闲的话就好好管管世子殿下吧,你看,像世子殿下这种人品不好的,即使身份再尊贵,沈大人和梁大人都是看不上的。” 噗!萧晚凝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听得出来梁宁儿这是为刚才安亲王羞辱萧祁的事出头呢。 场下众人皆憋笑憋得辛苦。 安亲王一听不乐意了,还想接着与梁宁儿理论,他身旁的王妃拉住他给了他一记白眼,轻声道:“还不嫌丢人吗!” 梁宁儿一句话惹了三家人,又顺带着让安亲王记恨上了沈梁两家。 更是将众人所有的不满都引向了皇帝。 因为,在他们看来梁宁儿如今的嚣张跋扈,口无遮拦,全都是因为萧成霁的过度宠爱。 今日的中秋宴被梁宁儿闹成了一锅粥,皆不欢而散。 除了梁宁儿,每个人都生了大气,尤其是萧成霁。 皇帝气得撇下一句“今日就到这儿吧”便直接回了勤政殿。 安亲王更是怒气冲冠,带着家眷摔门而去。 沈家梁家更是欲哭无泪,想和安亲王解释都不知该从何说起。 萧晚凝走的时候倒是十分开心,她还对着梁宁儿比大拇指,看口型应该还说了个“牛”字。 只是奇怪的是不知缘何萧祁也黑着一张脸,毕竟帮他解决了这么大个麻烦,不当面说声感谢的话也至少该投来感激的目光吧。 可是梁宁儿却觉得萧祁看自己的目光像是要吃了她似的,被瞅一眼就如跌进寒冷冰窟一般,浑身发颤。 梁宁儿目送着众人离开,却见梁睢安还等在原地,脸色极其的严肃和认真。 他走近梁宁儿,轻声道:“父亲有话同你说。” 第16章 触碰底线 梁宁儿跟随着梁睢安出了永和殿,见梁铣正等在殿前,梁睢安很自然地避到一旁。 梁宁儿走近开口道:“父亲有何事?” 梁铣情绪激动,低声怒喝道:“你到底要干什么!” 梁宁儿不紧不慢道:“父亲还记得那日我说过的话吗?我母亲的屋子换过了吗?” 梁铣怔在原地,他压根儿就没把梁宁儿放在眼里,自然也不会去管什么冯氏的屋子漏不漏雨,透不透风的事。 “父亲,今日之事只是一个警告,我说的话您最好往心里去一去,咱们一家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您别老想着将我拉下来,我若出了事对您可是没有一点儿好处。” 梁铣气得转身离去,虽不知道他这次有没有将梁宁儿的话放心上,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回去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冯氏那破屋子给换了! 见自家父亲被气走了,梁睢安这才来到梁宁儿身旁。 他抿着嘴,犹豫再三道:“宁儿,我知道,以前婉儿做过很多对不起你的事,可是毕竟我们身上流着一样的血,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梁宁儿看着梁睢安笑了,她一点儿也不怪梁睢安来劝她大度这件事,因为她的这位大哥本就是相府里最善良,最没有城府的人,做事更不会考虑太多。 “大哥,既往不咎太虚伪,我喜欢风水轮流转。” 梁睢安突然不知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来了句:“那你喜欢转就转吧,也是她欠你的。” 梁宁儿笑笑,“可是,大哥你放心,只要她们不再来害我,我便不会再干涉梁婉儿的事。” 因为,梁婉儿的事原也不用她出手,她的结局早在上一世就已经注定了,这一世梁宁儿只需等着看就好了。 突然出现的天宝打断了兄妹俩的对话。 “梁妃娘娘,皇上在勤政殿等您。” 梁宁儿只能与梁睢安道了别,跟着天宝往勤政殿去。 看着梁宁儿离去的背影,梁睢安只觉得自己的这个妹妹好像哪儿不一样了。 到了勤政殿门口,天宝打开门,道了句,“娘娘进去吧,皇上在里面。” 紫莲也想跟着进去,可是却被天宝给拦了下来。 梁宁儿回头冲紫莲点点头,示意她在外边等。 勤政殿是皇帝平时接见大臣的地方,里面有一偏殿,是供皇帝批阅奏章临时待客和休憩所用。 梁宁儿进了正殿右转进偏殿内,见萧成霁背对着自己站在案桌前。 她走进去站在萧成霁身后,还没等说一句话,萧成霁回身便给了她一巴掌。 这一巴掌来得猝不及防,梁宁儿立刻被扇翻在地,顿时觉得两眼冒金星,耳内嗡鸣不止。 她趴在地上晕了半晌,缓了许久,意识才逐渐清晰起来。 脸上早已红肿,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血从嘴角渗了出来。 这一巴掌的疼是那么的真实,深深提醒着她心里的疼。 突然上一世被挑断手筋脚筋的痛,被打断骨头的痛,被毁容的痛,被剑刺穿心脏的痛全都涌上心头席卷着她的整个身体。 梁宁儿伸手抹掉嘴角的血,她抬头看向萧成霁,自己仿佛又看到了那日在狱中沈佳云告诉她萧成霁要杀了自己。 “你瞪着朕做什么!梁宁儿,你当真以为朕不敢杀你吗!” 萧成霁已经彻底卸下了伪装,自私虚伪暴虐的一面淋漓尽致地袒露在梁宁儿面前。 他这么生气,当真是触到他逆鳞了。 梁宁儿突然开始大笑,笑得癫狂,笑得渗人。 萧成霁越是气急败坏,她就越开心,笑得越大声。 只要狗男女不痛快,她就痛快了。 看着梁宁儿的样子,失去理智的萧成霁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一手拍在额头,一副要被梁宁儿逼疯的样子,在殿内来来回回地踱步。 萧成霁来到梁宁儿面前蹲下身去,脸上不知是痛心疾首,还是无可奈何的表情。 “梁宁儿,朕与你不是敌人,朕可以许你所有的荣华富贵,我们就不能好好相处吗?” 梁宁儿在萧成霁的眼眸中看见了自己,她舔了舔嘴角的血,腥腥的,咸咸的。 “萧成霁,从你抓我入宫之日起,我们之间就注定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结局,你要么现在就将我杀了,你看看我会不会怕!” 萧成霁简直要气炸了,他发疯似的将桌上的东西全都推到地上。 为什么这个女人就是软硬不吃!为什么她总是要和自己作对!为什么自己偏偏还不能动她! 梁宁儿从地上站起身,讥讽道:“皇上,你的那位情人,沈佳云,你要不就早点给人家娶进宫来,否则像今日这样的情形以后保不齐还会有。” “你敢动她试试!”萧成霁露出凶狠的神色。 “那你就把她弄进宫来,看看我敢不敢,也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爱她。” 她与萧成霁这脸算是彻底撕破了。 梁宁儿头也不回地走出勤政殿,守在门口的紫莲和天宝在她开门出来的一瞬间全都变了脸色。 因为他们看见了她脸上的伤,嘴角还有未擦干净的血迹。 刚才殿里的动静那么大,殿外的奴才们全都听在了耳里。 天宝看了一眼梁宁儿的脸没敢说什么,战战兢兢地将头低了下去。 紫莲更是心疼得眼含泪花,她朝殿内看了一眼,又朝梁宁儿的脸看了看,终是忍着没有哭出来,只是默默跟在她身后往寝宫走去。 “小姐,疼吗?”紫莲在梁宁儿身后偷偷掉眼泪。 梁宁儿一把揽过她,却是没有半点伤心的样子,她故意逗她,“疼啊!回去你可得好好给我敷敷。” 看着紫莲哭得更厉害了,梁宁儿却笑得不行。 等俩人回到紫阳宫的时候一个小宫女已等候多时。 小宫女自称是裕太妃宫里的人,来替公主传话,要梁宁儿去太妃宫里见她。 原来宫宴结束后萧祁与萧晚凝一同去了太辰宫给裕太妃请安,将今日在大殿上发生的事情声情并茂地讲给太妃听。 说着说着便激动了起来,她今日真是要好好谢谢梁宁儿替他们兄妹解了围还怼了安亲王。 所以就派人去紫阳宫请她,可是等了许久却不见人来。 萧祁率先出了宫,只有萧晚凝还在太辰宫里等回话。 终于,派出去的宫女回来了。 “不来是什么意思?”听了宫女的禀报萧晚凝有些奇怪。 “梁妃娘娘说她宫里还有事,所以今日就先不来拜见了,等他日得了空再去看公主。” 小宫女如实说道。 萧晚凝疑惑道:“她宫里能有什么事?” 小宫女支支吾吾道:“公主,奴婢……奴婢还看到,梁妃娘娘脸上有伤……” 萧晚凝闻言立刻变了脸色,随即驾了马车出宫往摄政王府去了。 第17章 误会 紫阳宫里梁宁儿正坐在寝殿的梳妆铜镜前,紫莲打了一盆冷水来给她敷脸。 “小姐,不去见公主真的没事吗?” 梁宁儿用手捂住贴在脸上的帕子,她看向铜镜里的自己,“顶着这张脸怎么见人哪,要是给公主瞧见了她又要担心了,免不了被盘问一番。” 紫莲重新换了一条打湿的帕子敷在梁宁儿的脸上道:“可是,您脸上的伤怕是没有三两天是消不下去的,您也没法总躲着呀。” “紫莲,近两天我就不出门了,也别让外面的人进来了,就说我感染了风寒,养病呢。” 总归挨打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也没人心疼自己。 梁宁儿就这样任性地将紫阳宫的大门锁了三天,连萧成霁派来的太医都没有放进门。 萧成霁听了 太医的回话,知道梁宁儿是在和自己置气,便由着她去了。 毕竟他在动手打了她之后心里是有后悔的。 好在梁宁儿宫里还有上次她手指夹伤时萧祁送来的药,涂抹几日消了肿就好了。 只是她养伤这几日,可急坏了萧十一。 萧晚凝那日在得知梁宁儿可能挨了打之后就去了摄政王府,可是等她到那的时候却发现萧祁已不在府里了。 吉叔告诉她萧祁只带了黑羽出去,没有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萧晚凝是知道她的这位兄长的,每次他一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就会藏起来几天,任谁都别想找到他。 没办法,她只能自己继续回宫里打探消息,可是一连数日都被梁宁儿拒之门外,连她的面儿都没见到。 从宫里奴才那里更是什么都问不出来,只说是梁妃得了风寒。 可是萧晚凝的感觉却越来越不好。 那日中秋宴上,皇帝明显是冲着萧祁来的,是梁宁儿坏了他的事。 一想到梁宁儿因为他们兄妹的事惹怒了萧成霁,甚至还可能被打,萧晚凝的心就揪在了一起。 如今,紫阳宫的大门又紧锁着,什么消息都打探不出来,梁宁儿在里面到底有没有事? 萧晚凝越想越后怕,一时没了主意的她只能去到丞相府找梁睢安。 梁睢安还没跨出相府的大门,萧晚凝就喊了起来:“睢安哥哥,宁儿在宫里出事了。” 梁睢安大惊失色,踉跄着下了石阶来到萧晚凝跟前,“公主你说什么?!” “宁儿大概是被皇上给软禁了,我已连续进宫三日了,紫阳宫的门还是锁着。” “我去找皇上!” 梁睢安说着就要往宫里冲。 萧晚凝一把拉住他,“睢安哥哥你先别急,我们还不清楚状况,你贸然去找皇上恐会对宁儿不利,我们得先想办法见到她。” 梁睢安一听梁宁儿出了事,一着急脑子就一片空白,是什么主意都想不出来了。 “公主,我是外臣,进不了后宫的,你可有办法?” 萧晚凝想了想道:“我皇兄可以进后宫,他或许有办法,可是我找不到他人了,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梁睢安一听立马就有了眉目,京都内找不到,那必然是不在城中了。 他立即冲回府里牵了一匹马出来,翻身上马对着萧晚凝说道:“公主,我去找王爷,明日在城门口接头,到时我们直接进宫。” 说完便向城外飞驰而去。 萧祁会去的地方,不在城内,而是在距离京都几十里地之外的乡下,那个地方,普天之下,大概就只有梁睢安能知道了吧。 待第二日接近午时的时候,萧祁,梁睢安和黑羽三人才一路风尘仆仆地从城外赶来。 到了城门口梁睢安想跟着萧祁他们入宫,可考虑到他已经马不停蹄地跑了将近一日一夜的路,萧祁便让他先回府休息。 自己和萧晚凝进宫去打探消息,有什么会让黑羽去通知他。 几人分开后萧祁与萧晚凝俩人径直入了宫,直奔紫阳宫而去。 “老九,要是紫阳宫还锁着怎么办?” “一扇宫门能揽得住本王吗!” 俩人做好了闯宫的充分准备,可是快到的时候却远远看见梁宁儿正领着一帮奴才在花园里追猫…… “梁宁儿!”萧晚凝大喊了一声。 梁宁儿正猫着腰抓猫,听见喊声她直起身子,却见萧晚凝和萧祁正一脸担忧地盯着自己看。 “王爷,公主,好巧啊!”梁宁儿笑着打招呼。 萧晚凝看着满面红光的梁宁儿,抓起她的胳膊左瞧瞧右看看,“宁儿,你没事吧?” “没事啊。” “没事你锁什么门啊!” “嘿嘿……”梁宁儿不好意思地笑笑道:“我感染了风寒,就闭门休养了几日。” 萧晚凝来了气,拍了她一掌,“吓死我了你!” 梁宁儿自知理亏,赶忙儿转移话题,“王爷和公主是要去看太妃吗?正好帮我找找看我的大宝贝跑哪儿去了。” 萧祁一听气得调了头就往回走。 他昨夜可是跑了一宿的夜路,结果来了就让他给帮着抓猫? 萧祁本不是急躁的性子,断不会只听了一句模棱两可的猜测就这样闯进宫来的。 他只是关心则乱而已。 梁宁儿看着萧祁离开的背影,不解地问道:“王爷这是怎么了?怎么怒气冲冲的。” “被你气的。” 梁宁儿瞪大了眼睛道:“管我什么事?” “还不是你宫宴那日乱点鸳鸯谱。” “我乱点鸳鸯?!我……我那是……” 梁宁儿无语凝噎,不知该从何解释起。 萧晚凝拉起梁宁儿朝萧祁追去,“你的大宝贝就让他们去找吧,但是现在你必须跟我走去找我家的‘大宝贝’!” 梁宁儿又被塞上了公主的马车。 “公主,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呀?” “去找老九啊!你不知道他生起气来有多可怕,这次把他提前从那个鬼地方找回来了,他的气肯定还没消,这要是再闷几天肯定得出事。” 梁宁儿也害怕生起气来的萧祁,只想找个借口开溜,无奈道:“公主,我要是老这么出宫,皇上知道了怕是要生气的。” 谁知萧晚凝脖子一梗,显然不管梁宁儿死活的样子,“那我不管!你惹的事你去解决,你惹的人,你去哄。” 不是吧不是吧,梁宁儿都无语了,怎么到最后自己竟成了个里外不是人的。 第18章 她也是别人的逆鳞啊 萧祁越想越气,回了王府待在偏殿内生闷气。 谁知前脚刚进门,后脚萧晚凝就带着梁宁儿跟了进来。 “你将人带来这里做什么?” “宁儿有话跟你说。” 萧晚凝将梁宁儿推了出去,自个儿坐着喝茶去了。 “梁妃有何事?” “梁妃?”梁宁儿一听这话茬不对啊,萧祁什么时候称呼过自己梁妃啊,这八成是还气着呢。 可是她连他是因何生气的都不知道,又该怎么劝啊…… 梁宁儿酝酿了一番,开口道:“王爷您大人有大量,就别生气了,那日确实是我不对,可是我是真的不知道你是想娶柳家小姐的。” “噗!”萧晚凝一口热茶喷了出来。 “谁告诉你本王想娶柳之絮的!” “不是吗?”梁宁儿糊涂了,难不成他是喜欢沈佳云,嫌自己将沈佳云指给萧成锦了? 梁宁儿有些尴尬,她赶紧赔上笑脸道:“王爷莫怪,我也不知道您喜欢沈佳云,要是早知道的话那日定不会将沈家小姐拉出来的。” “她在说什么啊……”萧晚凝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心想这下完了,萧祁大概是离发飙不远了。 而对着梁宁儿的萧祁已经被气到说不出来一句话了。 他将一腔怒气全撒给萧晚凝。 “萧十一,你到底带她来做什么!” 在萧祁看来这俩人今日是来气死自己的。 萧晚凝捧着茶碗躲到角落里假装听不见。 梁宁儿一看这怎么越劝火气越大了,不是说嫌自己乱点鸳鸯了吗,那不是柳之絮,不是沈佳云,难不成真如传言的那般,他不喜欢女人? 当然这话她是不敢说出来的。 “王爷,你到底在气什么?我都不知道怎么就惹到你了,现在又怎么道歉都不对,还请明示。” “本王有没有告诉过你让你与自己无关的事不要多言!” “王爷是说过,可是那日那种情形,我只是想帮你而已。” “本王要你帮了吗!” 梁宁儿也来了脾气,本来自己为了这事挨过一耳光了,原就很委屈了,可是萧祁也不分青红皂白地责怪自己,心里的怒火一下就窜上来了,说话的音量也提高了许多。 “不要我帮?若那日我不帮你你预备怎么做?娶了皇帝的眼线柳之絮还是昭告天下你有别的癖好!” 一看俩人吵起来了,萧晚凝躲在角落里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 这整个大萧敢如此回呛萧祁的怕是只有梁宁儿一个吧。 萧祁一听梁宁儿将这其中的奥秘道破,便一屁股坐回椅子,不再说话。 倒是梁宁儿升起的怒火压不住了,一股脑儿将心中的不满全都发泄了出来。 “萧祁,我那日若不把沈佳云拉出来,你以为你能轻易跳出那个陷阱吗!我就是知道皇帝绝对不会将沈佳云赐给你,所以才拉她出来挡箭,让皇帝不得已收回赐婚的心思。” 她越说越激动,“你倒好,帮了你这么大忙,连句感谢的话都没有,还怪我乱点鸳鸯,早知道如此我就该闭口不言明哲保身才对,好过现在这样惹一身不痛快!” 萧祁心中的怒气去了大半,看着被自己惹得炸了毛的梁宁儿他却浅藏笑意,悠悠道:“你怎知皇帝不会同意本王娶了沈佳云。” “我就是知道!我不但知道皇帝不会让你娶沈佳云,更不会让萧世子娶她,我还知道要娶沈佳云的是萧成霁自己!” “你说什么?”听了梁宁儿的话萧祁和萧晚凝都有些惊讶。 梁宁儿两眼一闭,心想完了,又说漏嘴了。 她又开始找补,“我是说,皇帝怎么可能让手握重权的沈家落入你的手里啊,肯定是要抓在自己手里的呀。” 萧祁此时已经完全消了气,他倒是没想到,梁宁儿竟能将朝中局势看得如此透彻。 他意故意问道:“你是说你当日全是为了我?挤兑安亲王也是为了我?” 盯住梁宁儿的眸子里也悄然多了几分期许。 梁宁儿没好气道:“不然呢!我脑袋有包啊去惹那么多人!” 虽说当时是有考虑到梁睢安的处境,也有报复萧成霁的意图,但归根结底最大的受益者是萧祁啊,那姑且就当是为了他吧。 萧祁低下眼眸,嘴角滑过一抹不经意地笑。 萧晚凝听了这么久大概是听明白了,她缓缓站起身,一脸心疼地问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挨打的吗?” “什么挨打?”萧祁像是听到了什么严重的事情,立刻阴沉了脸站起身。 梁宁儿有些心虚,暗自抱怨萧晚凝,她提这事干嘛呀,挨打也不是光彩的事,况且她还顶个“宠妃”的头衔。 她故作镇定,敷衍道:“公主说什么呢,没有的事。” “你还骗我!” 萧晚凝跑过去抱住梁宁儿,继续道:“宫宴结束后,你脸上的伤哪儿来的!我问过了,你是从勤政殿回去的,自那以后你就闭门不出了。” 萧祁紧握双拳的手骨节泛白,他凌厉的双眼中透着一丝寒气。 “所以,他打你了?” 听到萧祁的话,梁宁儿莫名地委屈起来,本来也不该委屈的,就算委屈也不该对着萧祁。 可她突然就红了眼眶,就是忍不住了。 无论萧祁问那一句是关心,是同情,还是就是简单的一句问话,可为什么就那么戳中自己心里最脆弱的点呢。 上一世的自己是个没人爱的,被人利用殆尽后惨遭陷害枉死。 而这一世她也不对任何人抱有幻想了,她知道自己身上背负太多,如今的她没有软弱的资格。 梁宁儿胡乱地抹掉眼角即将滑落的眼泪,一脸轻松地笑道:“他是皇帝嘛,想打人就打喽。” 险些失态,梁宁儿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也没心思再待在这里。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宫了。” 她简单与二人道过别后独自出了府。 萧祁将自己的情绪隐于眼底,对着萧晚凝道:“你送她回去吧。” 待她们离开后,萧祁径直去了书房,从书架上的一处暗格内拿了一本名册出来。 他坐在案前提笔抄录了几个名字在纸上,唤了守在门外的黑羽前来。 萧祁将名单交于黑羽,“这上面能杀的都杀了吧,不好杀的安排人上奏让皇帝自己罢免。” 黑羽接过名单看了一眼,上面有十数人,皆是皇帝安插在军中的眼线,其中有些更是身居要职。 他们原也掀不起什么风浪的,只要监视起来,还可以窥测皇帝的动向,可不知为何萧祁今日却下了如此狠绝的命令。 黑羽本想多嘴问一句,瞟了一眼萧祁,却见他眼若寒霜,全身透满了杀气,如此摄政王属实少见,他便不敢再多嘴,领命退了出去 这是萧祁给萧成霁的警告! 你打她一巴掌,他便还你一记耳光! 萧成霁只知道梁宁儿触碰了自己的底线,可是他不知道,她也是别人的逆鳞啊! 第19章 赔罪 “都给朕滚出去!” 勤政外奴才跪了一地,刚送进去茶水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出了殿门,小心翼翼来到天宝身边,带着哭腔说道:“皇上又发大火了。” 天宝躬着腰将头埋得很低,叹了口气,“哎,这都连着一个月了。” 邙煜拾阶而上,看见殿门前立了一排的奴才,个个如大祸临头的样子,心中已然知道皇上又发脾气了。 “宝公公通传一声吧,邙煜求见。” 天宝赶紧迎上前去,低声提醒道:“今日皇上心情不佳,邙统领多加注意。” 邙煜道了谢,跟着天宝进到殿内,看见一地的茶碗残渣心里又是一紧。 他默默立在一旁不敢贸然出声,只待皇上发问。 萧成霁手肘撑在桌面上,单手扶额,紧闭着双眼,眉头拧成一团。 蓦地,他抬起头,神情有些许凝滞,过了许久才缓缓道:“一个月时间,一个都不剩了。” 邙煜见状跪地请罪道:“请皇上降罪,臣依旧没能查出几名那几名参将横死的原因。” 萧成霁看着跪在的地上的邙煜无奈地勾起了嘴角,“起来吧,不用查了。” 他站起身踱步到窗前,怅然道:“查出来又能怎么样呢!他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能让所有朕安排的人死的死,失踪的失踪,折了朕全部的‘眼睛’,那便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邙煜低了头,二人心中明了是谁做的,但谁都不敢说破。 “梁妃近日可还安分?” “梁妃娘娘这一个月以来几乎连紫阳宫都不曾出过。” 萧成霁知道最近的事都与自己当日失手打了梁宁儿的那一巴掌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知道打女人不是君子所为,可是梁宁儿真的太气人,她真的很知道如何让他抓狂,知道怎样就能轻松激怒他。 萧成霁坐回到案桌前,沉默了半晌,自言自语道:“朝中连个可用之人都没有,是时候来一场选秀了。” 他看向邙煜,吩咐道:“邙煜,你去办吧,冬月秀女入宫,宫里各个地方该修的就修,别耽搁了朕的事。” 邙煜领了命离开,萧成霁又唤了天宝进来。 “天宝,你命人去内库领一些珍宝玉器,赏给梁妃吧,你亲自去,告诉梁妃朕晚些时候去看她。” “是。” 天宝退出了大殿,仿佛皇帝震怒与梁妃起争执的事就在昨日,他不禁在心里感慨道,果然帝王心最是难测。 只是他明白了,无论是源于何种理由,梁妃在皇帝心中是有一定的分量的。 天宝离开后,萧成霁靠坐在榻上,脸上一扫之前的愤怒之色,心中似乎有了另外的打算。 梁宁儿算是彻底激起了他的兴趣,燃起了他的斗志。 萧成霁将把玩在手中的朝珠往桌上一扔,“梁宁儿,朕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得不到的,你也不例外。” 午后天宝带着一众奴才浩浩荡荡地来到紫阳宫行赏时却发现一队禁军将整个宫殿围得水泄不通。 天宝慌了神,这不是刚说赏人家这么多东西吗,怎么转眼就将人寝宫围上了? 他隐约听见里面有貌似争吵的声音,着急忙慌跌跌撞撞地跑了进去,就见梁妃与邙煜正站在院中对峙。 “哎哟!这是怎么回事呀?” 天宝冲过去,挡在俩人中间,整个人都快要急哭了的样子。 “天宝,你来得正好,我倒是要问问邙统领无缘无故带人冲进我宫里,怎么,皇上是又要抓我进地牢吗?” 天宝闻言下巴都要惊掉了,连连摆手,“不不不,娘娘您说得哪儿的话呀,皇上何时要抓您进牢房了呀!” 他回头看向邙煜,“邙统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邙煜一脸无辜和无奈,指着旁边一堆还未燃尽的木柴道:“宝公公自己看吧,侍卫以为是娘娘宫里走水了,这才冲进来的。” 梁宁儿气势汹汹地反驳道:“我这火才刚生起来,烟都没冒起来,你们禁军就一股脑冲了进来,难道是这宫中侍卫没事干专门守在我宫外吗,还是说你邙统领在监视我!” “梁妃娘娘,现在秋风正劲,您在宫里生明火若是火星子引起走水那后果将不堪设想,禁军只是做了职责之内的事,请您不要强词夺理。” 梁宁儿将胳膊抱在胸前,一副不好惹的样子,“那邙统领的意思是说我给我‘大宝贝’烤个地瓜就能把皇宫烧了?” 邙煜被噎在一旁不说话了。 一个女人蛮不讲理起来太可怕,而一个比自己地位高的女人横起来更可怕。 天宝赶见状赶紧劝和,“梁妃娘娘莫要动怒,邙统领也是为了您的安全着想。” 又转头劝向邙煜,“既然娘娘没什么事邙统领就将人撤了吧,别误了皇上旁的差事。” 邙煜没好气地问道:“那皇上那边怎么说?” 天宝道:“奴才去说。” 邙煜这才带了人全都退了出去。 梁宁儿转身往殿内走去,“天宝,你是来干嘛来了?” 天宝示意几人将东西抬进来,边跟着梁宁儿往里走边答道:“奴才奉命给梁妃娘娘送东西来。” 梁宁儿看着放了一屋子的东西,有布匹,朱玉钗环胭脂水粉,珍珠玉器等。 “皇上突然叫你送这么多东西是何意啊?” 天宝笑嘻嘻答道:“皇上说近日忙于朝政没来陪娘娘,特叫奴才挑些好的送过来,皇上晚些时候再过来看您。” “一看就没安好心,不过东西我都收下了,你回去复命吧。” 梁宁儿将天宝打发了后立刻命人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唤了紫莲前来,道:“紫莲你去挑些好的,下次我们出宫的时候给母亲带去。” “哦对了,我刚才看见里面有一串成色不错的佛珠,把那个也挑出来,过几日好像是裕太妃的生辰了,咱们去给她祝寿去。” 紫莲将东西一一装好,对先前禁军闯宫的事还心有余悸,本想着再劝自家主子几句,可一回头梁宁儿却像个没事人似的,上床上躺着去了。 天宝这边回了勤政殿复命。 萧成霁手拿朱笔低着头批阅着什么,“东西送过去了?” “送过去了。” 萧成霁没抬头,继续道:“梁妃可还欢喜?” 天宝生怕说错话惹皇帝不高兴,斟酌再三,小心地答道:“梁妃娘娘与邙统领起了些争执,心情有些不佳。” 萧成霁猛然抬起头,“她和邙煜又怎么了?” 天宝面露难色,想着要如何将这“惊世骇俗”的事讲给皇帝才不会惹他不快。 他在心里组织了一下语言,答道:“梁妃娘娘在自己宫里生了一团火要烤地瓜给她的大宝……给她的猫吃,邙统领却带人闯进去给灭了,故二人起了争执。” 萧成霁皱着眉,“她在宫里生火?简直无法无天为非作歹!” 他扔下手里的朱笔,厉声道:“她上哪儿弄来的柴火?” 天宝低着头战战兢兢道:“奴才听说是砍了些太后宫外石榴树的枝干。” 萧成霁一听头都炸了,又一次被气到失语。 他坐着生闷气,生着生着突然就笑了,“梁宁儿可真是个人才啊!换个角度,朕突然觉得甚是有趣!” 萧成霁起身拿起桌上一本册子往外走。 天宝赶紧跟上去,“皇上您是要去哪儿啊?” 萧成霁心情极佳地回应道:“朕去陪梁妃用晚膳。” 天宝一脸迷茫,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第20章 赔罪之萧祁 皇帝要在梁妃宫里用晚餐的指示很快便传达到了御膳房。 所以今日梁宁儿的晚膳比原来精致了许多。 自二人吵架后萧成霁时隔一个月之久才又一次去到紫阳宫。 当然除了梁宁儿,宫里的其他奴才自是高兴不已,因为皇帝来了,他们的紫阳宫就不再是像一个冷宫一样的存在了,而他们也不必再看一些人的眼色。 餐桌上梁宁儿始终不与萧成霁说一句话,甚至和他坐在一起她连饭都吃不去。 只简单吃了几口就表示饱了,放下碗筷直接回了内殿。 在外人看来十分失礼的行为,萧成霁这次却没有生气,他只是示意将饭菜都撤了。 然后自己也默默跟着进了内殿。 在对待梁宁儿的这件事上萧成霁认为他付出了自己所有的耐心,亦或说是他的脸皮变得更厚了。 “梁妃还在生朕的气吗?” 梁宁儿见萧成霁追了进来,没有理睬,蹬掉鞋子躲到了软榻上。 “那日,是朕不好,失手打了你,朕向你道歉,朕向你保证,那是第一次,也绝对是最后一次。” “皇上有什么事就直说吧,咱们之间犯不上如此虚伪。” 萧成霁默默走过去坐在梁宁儿边上,拿出选秀的名册递给她,“向你道歉朕是诚心的,这是拟定的秀女名单,你看一下吧。” 梁宁儿抱着膝,并没有接萧成霁手里的册子,“皇上选秀关我什么事,给我看做什么。” 萧祁将东西塞给她,“你不是要求朕无论纳多少妃位份都要在你之下吗,看看吧。” 梁宁儿打开名册,上面有七个人的名字,位于头名的就是沈佳云,被封了淑贵嫔。 只是令她比较诧异的是那日萧成霁想要指给萧祁的柳之絮居然也赫然在列。 看看名册上那些人的家世背景,萧成霁的拉拢之心昭然若揭。 以后这宫里可就要热闹起来了。 梁宁儿将名单合起来还给萧祁,“我看过了,皇上确实很信守承诺呢,居然连你的小情人位份都在我之下呢。” 萧成霁长吁了一口气,他是真不喜欢梁宁儿称呼沈佳云为他的情人。 虽说是实事,可从梁宁儿嘴里说出来怎么就那么讽刺呢。 “梁妃早些歇息吧,朕回去了。” 就这样,在紫阳宫满宫奴才的热切的盼望中,皇帝依旧没有留宿,梁宁儿又一次气走了萧成霁。 五日后,到了裕太妃生辰这一日,紫莲早早就把准备好的贺礼找了出来,可是梁宁儿却硬生生拖到了申时才往太辰宫去。 紫莲有些不解道:“小姐,给太妃贺寿您这时辰才去,会不会太晚了呀。” “确实有点晚了,不过太妃性情和善,应该不会责备我的。” 紫莲捧着装有佛珠的盒子跟在梁宁儿身后问道:“那我们为何不早点去呢?” “今日太妃生辰,摄政王和公主也必定会进宫的,他们大概会待久一些,我若去早了,那不正好就撞见了吗。” “撞见了有什么不好吗?公主不是挺喜欢小姐吗。” 面对紫莲的发问梁宁儿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她这些日子一直躲着那两位。 或许是被看到了她狼狈的一面,自那日从王府跑出来后,一面对那兄妹俩她心里就有点别扭。 可是殊不知就算宫门都快下钥了,萧祁和萧晚凝仍旧在太辰宫里坐着。 “这都申时了,她还不来,你不是说她一定会来的吗?” 萧晚凝坐在榻上打盹儿,他们一直从早上等到了晚上。 萧祁没有说话,只是一直注视着门口。 “都怪你老九,惹了宁儿生气,她现在见了你扭头就跑,连带着我都躲着不见。” 萧晚凝气呼呼地抱怨着萧祁,“今日要是能见着她,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你必须给我将她哄好了!” 正说着却见梁宁儿从外面走了进来。 三人抬头彼此对上眼,皆都一惊。 梁宁儿停住脚步,愣在原地,他们怎么还在啊!现在再要回头走已经来不及了。 “宁儿!” 萧晚凝已经兴奋地朝她奔了过来。 梁宁儿尴尬地笑了笑,上前问安:“见过王爷,见过公主。” 萧晚凝拉着梁宁儿的手,“怎么才来呀。” “来早了怕打扰公主与太妃叙话。” 梁宁儿四下看了眼,却不见裕太妃的身影,“既然太妃不便,紫莲,将寿礼放下,我们便回去了。” 萧晚凝一把拉住梁宁儿,“你回哪儿去!” 她从紫莲手中接过锦盒,“宁儿,母妃在后面礼佛呢,我将你的礼物拿给她,老九有话跟你说,你先等等。” 萧晚凝将殿内的宫人全都遣到外边,她朝萧祁比划了个拳头,然后转身穿过屏风进了内殿的佛堂。 而此时空旷的屋子里就只剩梁宁儿与萧祁俩人,气氛又变得尴尬无比。 萧祁只是一言不发地盯着梁宁儿,盯得她心里发怵。 “王爷要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回去了。” 萧祁上前一步抓住梁宁儿的胳膊,“本王有话说。” 梁宁儿将胳膊缓缓从萧祁手中抽出,“王爷请说。” “之前误会你,我向你道歉。” 梁宁儿有些诧异,他自称“我”,没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姿态,倒是十分真诚。 其实她压根儿就没生过萧祁的气,她只是在懊恼自己而已。 梁宁儿挥挥手,笑道:“王爷言重了,我早就忘记了。” 萧祁垂下眼眸,声音不再冷漠,轻声道:“那你见着本王别再躲着了。” “那王爷得回答我一个问题才行。” 梁宁儿有些心虚,赶紧开个玩笑转移话题。 “你问。” “那日的事若我没有出手,王爷预备怎么办?” “本王会拒了赐婚,告诉他我已有心上之人。” 梁宁儿似乎闻到了八卦的味道,追问道:“王爷的心上人是谁呀?” 萧祁眼神有些闪躲,沉默了半晌才道了一句,“本王只回答一个问题。” 梁宁儿撇撇嘴,又变回了那个高冷的摄政王。 此时恰好萧晚凝搀扶着裕太妃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一看到梁宁儿裕太妃就掩不住地开心,“梁妃真是有心了,这串佛珠我甚是喜欢。” “太妃喜欢便是这东西的福气了。” “已是晚膳时分了,梁妃也留下来一起用膳吧,只是礼佛之人饮食清淡怕是不合你的口味呢。” 梁宁儿迎上去扶起裕太妃的另一只手,边往前厅走去边欣然地回应道:“怎么会呢,清淡更利于健康嘛,臣妾求之不得呢。” 萧祁看着三人的背影,看着这幅画面,恍惚间心里隐隐作痛。 这本该属于自己的幸福,被人抢走了。 第21章 你不服吗 冬月二十八日,终于老皇帝的百日丧期已过,萧成霁新选的秀女也全都进了宫。 有女人的地方就有声音,一时间冷冷清清的后宫变得聒噪热闹起来。 沈佳云被安排在离皇帝寝殿最近的夙桦宫,柳之絮则住在距梁宁儿的紫阳宫不远的合槿苑。 新晋的两位比较有身份的妃嫔中,谁是萧成霁的心头爱,谁是拉来固权的,一目了然。 沈佳云进了宫,萧成霁也就不必再“守活寡”了,自然是要云雨一番的。 果然,新人进宫的头一个晚上,第一个被宠幸的就是淑贵嫔。 而且连续三日萧成霁都是宿在沈佳云处,白天的赏赐也是如流水般地进了夙桦宫。 宫里很快就变了风向,人人都上赶着去巴结那位新贵。 其他的几位早早地在进宫之初就已拜见过这宫里唯一的妃——梁宁儿,而沈佳云却在十日后才姗姗来迟。 “娘娘,淑贵嫔来了。” 梁宁儿正梳妆,听得宫人禀报,不经意嘴角扬起一抹笑意。 终于来了呢。 沈佳云被请进了正殿等候。 梁宁儿收拾完毕出了内殿,见沈佳云的奴才黑压压站了一屋子,简直比她做皇后时的阵仗还要大呢。 她缓缓落座,沈佳云随即站起向前伏了伏身子行礼。 “姐姐万福。” 梁宁儿看着她,前世的种种又闪现在脑中。 前一世她就是这样装贤惠,装柔弱,梁宁儿更是在这一声声“姐姐”中收起了警惕,落入了她为自己织好的网。 她将思绪拉回,眸中寒光凛冽,她盯向沈佳云。 “别,淑贵嫔可是比我年长呢,你这声姐姐我可当不起,还是按规矩唤我一声梁妃娘娘吧。” 沈佳云脸色一僵,轻答了声道:“是,梁妃娘娘。” “淑贵嫔才进宫,看来这宫中礼仪还不甚熟悉呢!” 梁宁儿抬手对着紫莲示意了一下,“紫莲,你给示范一下该怎么拜我。” 紫莲走到殿中央,跪下身去,双手撑地,伏下身子拜了一拜,口中称道:“妾请梁妃娘娘安。” 梁宁儿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意,“嗯,起来吧。” 她转而看向沈佳云,“淑贵嫔照着样儿来一遍吧。” 沈佳云漂亮的脸蛋上红一阵白一阵,内心的不乐意全都写在了脸上,可是还不得不维持笑容。 她不情不愿地照着紫莲的样子重新跪拜过后立马起身坐回了原位。 “我让你起来了吗!” 梁宁儿冰冷又狠厉的声音传来。 屋子里奴才全都面面相觑,低了头不敢言语。 沈佳云脸上再也挂不住,愠色爬上了眉头。 因早在中秋宴上梁宁儿对她多有言语羞辱,沈佳云便一直记恨上了她。 原以为仗着萧成霁的宠爱,就可以不把梁宁儿放在眼里,可令她没想到的是梁宁儿竟是个杀伐果断的狠角色,做起事来一点儿都不顾忌萧成霁。 无论她心里再怎么怨恨,妃就是妃,嫔就是嫔,官大一级压死人,梁宁儿的指令她也不得不从。 沈佳云只得重新跪回到地上。 梁宁儿站起身,将手里的暖手炉交给紫莲,她缓缓走到殿中央,站在沈佳云面前。 她莞尔一笑,“淑贵嫔还真是娇艳明媚,楚楚动人呢!” 突然,“啪”一声响,梁宁儿扬手就给面前的人一巴掌。 这一耳光惊呆了屋子里的众人,也打懵了沈佳云。 沈佳云抬起头,瞪着梁宁儿,满脸的不可思议。 梁宁儿看向她,脸上神色没有丝毫的的起伏。 她心里默默道:“这一巴掌是还你当日刺死紫莲的那一刀!” 紧接着梁宁儿扬手又甩了沈佳云一巴掌,“这一巴掌是还你断我手脚,毁我容颜之痛!” 啪! 又是一声清脆的巴掌声。 “这一巴掌还你害我性命,惨死狱中之痛!” 连续三个耳光完毕,梁宁儿甩了甩震得生疼的手,从紫莲手里接过暖炉抱在怀里,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沈佳云被打倒趴在地上,左侧脸上立刻浮现出五个手指印。 这三个耳光来得太突然,她甚至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她不敢相信梁宁儿居然敢对自己动手。 受了如此大的耻辱,沈佳云心里早已怒火冲天,却不敢轻易发作,只得摆出一副好似被人欺负了的委屈样。 她一旁的大宫女却跳了出来,想要为自家主子讨回公道。 “梁妃如何敢打淑贵嫔,即使您身在妃位,也没有无缘无故打人的道理。” 梁宁儿看向说话的奴才,眼神如刀锋一般犀利,“我现在只打她一人,你个狗奴才若再敢多嘴,我连你一起打!” 那宫女被梁妃的气势震慑,识相地闭上了嘴巴。 沈佳云从地上爬起,捂着红肿的半边脸,惨凄凄地开口道:“我今日来请安,礼还未毕就招来梁妃的毒打,不知是我哪里做的不对,还请明示!” “你不知道吗?” 梁宁儿弯下腰盯着沈佳云的眸子,弯起一抹明媚的笑,“那就跪在这里好好想想吧,跪足了一个时辰再来回我,看看是哪里做错了。” 她转身往内殿走去,还不忘吩咐道:“将殿里火盆撤了吧,让淑贵嫔好好醒醒脑子。” 紫莲跟着梁宁儿进了内殿,心里又是一阵忐忑,自家小姐原来是个避世的性子,可不知道为何自打进了宫后变得如此好战,浑身长满了刺,就好像不怕死一样。 前段时间刚惹了皇帝不快,如今又打了他新得的宠妃,一顿责骂肯定是少不了了。 她小心翼翼道:“主子,淑贵嫔与咱们也不曾有过节呀,您为何突然如此,如此……” 紫莲没敢再往下说。 “突然如此刻薄是吗?” 梁宁儿接过紫莲的话茬问道。 “她上辈子惹我了,这辈子该还了。” 梁宁儿看着紫莲,知道她是担心自己,劝慰道:“紫莲,有些人不是你不去惹她她就不会来惹你的,一切皆是因果循环,你就将心放到肚子里吧。” 梁宁儿进了内殿小憩,外面沈佳云跪了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派人进来回话,说是知道错哪了。 梁宁儿只觉好笑,问道:“错哪儿?” 那名回话的宫女答道:“淑贵嫔应该在进宫之初就来拜见娘娘的,今日来晚了,失礼了梁妃娘娘。” 梁宁儿轻叹一口气,“看来还是没想起来啊,那就继续跪着吧。” 沈佳云听了宫女的回话,肺都要气炸了,冷加上愤怒使她的身子抖个不停。 她攥紧衣袖,脸上凶相毕露,恶狠狠道:“梁宁儿,贱人!” 旁边宫女扶着沈佳云帮她驱寒,“奴婢去找皇上。” “迎夏,不许去!”沈佳云冷得牙关打架,心里早就想好了对策。 “我这顿打自不会白挨,我的伤得要皇上自己问才行,梁宁儿你个贱人,咱们走着瞧!” 待沈佳云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梁宁儿才从内殿出来。 “看来淑贵嫔还是没想明白自己错哪儿了,要不要我来告诉你啊?” 沈佳云已经跪得直不起腰,她瘫坐在地上,抬眼瞪着梁宁儿,不服气地道:“还请梁妃娘娘明示!” “你今日来早了,扰了我清修,耽误了我用早膳,还碍了我的眼!” 沈佳云闻言气得身子直打颤,她在迎夏的搀扶下艰难站起身,一瘸一拐地往外走去。 梁宁儿看了沈佳云那副模样,心里直道:原来做“恶人”的感觉这么爽! 第22章 吃醋? 沈佳云回到了夙桦宫,不传太医,不处理伤痕,顶着一张挨了打的脸直接往床上一躺。 她知道萧成霁下了早朝必是要来陪她用早膳的。 果然萧成霁进了夙桦宫,见一桌子的膳食还原封不动地放着,往日热情相迎的沈佳云也不见了踪影。 他询问伺候的奴才得知,淑贵嫔身子不舒服在寝殿正睡着。 萧成霁来到床前,看着沈佳云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云儿身子不舒服,传太医了吗?” 沈佳云没有答话。 萧成霁以为沈佳云是这几日侍寝累着了,有了小脾气,便没在意。 “那云儿好好休息,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说着就要离开。 眼看皇帝要走,沈佳云的陪嫁丫鬟迎夏着了急,她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请皇上为我家娘娘做主。” 萧成霁不明所以,停下了脚步。 “迎夏,不要胡说!” 沈佳云半遮半掩地从床上坐起,假意训斥自己的宫女。 萧成霁这才注意到沈佳云脸上的手指印,“脸怎么了?” 沈佳云一副委屈的样子,却又十分善解人意地回道:“皇上不要问了,不是什么大事。” 萧成霁皱起眉头,他坐到床边,捏起沈佳云的下巴转过脸,脸上确实有挨过巴掌的痕迹。 他对着跪在地上的迎夏,“你说!怎么回事?” 迎夏便把沈佳云今日在紫阳宫如何被打,如何被罚的事添油加醋地复述了一遍。 萧成霁闻言马上变了脸色,他沉着脸道了句“传太医!” 沈佳云见萧成霁生气了,便依偎在他怀里,十分懂事地说道:“请皇上别生气了,也不要责怪梁妃了,许是您连日宠幸臣妾梁妃心里不开心了吧,她是妃位,怎么罚我都是应该的,皇上可千万不要因为云儿和梁妃娘娘伤了和气。” 萧成霁将沈佳云搂在怀里,温柔地轻抚着她的脸。 “梁妃是个性子冲的,你没事就不要去找她了。先找太医上药,你放心,朕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沈佳云见目的达到了,一个劲儿地往萧成霁怀里钻,声音软绵绵地撒娇道:“皇上日后也往别的姐妹宫里去去吧,老是霸占着皇上,倒是臣妾的不是了。” 萧成霁一脸坏笑地钳住沈佳云的下巴,“云儿舍得吗?” 沈佳云抱住萧成霁的腰,仰起脸娇嗔道:“自然是舍不得的。” 萧成霁被梁宁儿怼怕了,面对着既温顺又体贴的沈佳云自是喜欢得不得了,很快便沦陷在她的温柔乡里。 萧成霁轻啄了沈佳云的软嫩红唇一下,顺势就压了上去。 大早上的这又开始了,一屋子奴才没眼看,全都默默退了出去。 得到了极大满足的萧成霁一整日心情都十分愉悦。 当然,他也没忘了要替沈佳云主持公道这件事,刚一入夜,便兴冲冲地来到了紫阳宫。 梁宁儿不用想都知道他定是要来的,她将毛绒毯子裹在自己身上,怀里放了汤婆子,抱着她的大宝贝坐在榻上等着皇帝的降临。 萧成霁进了寝殿,看见梁宁儿这副早有准备的样子,又气不打一处来。 他一声不吭地叫人将地龙抬近坐榻处,自己也盘腿坐到榻上,伸着手烤火。 梁宁儿抱着猫往边上挪了挪,与萧成霁拉开了些距离。 “皇上来兴师问罪了?” “梁妃今日罚了云儿,可是吃醋了?” 梁宁儿鸡皮疙瘩掉一地,吃醋?是她耳朵坏掉了,还是萧成霁脑子坏掉了! “我吃她的醋?你觉着可能吗?” 萧成霁也知道是不可能的。 他这次不是一上来就是问责,而是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 “朕小时候体弱多病,是最不受待见的皇子,负责给朕瞧病的御医早早地就预言了朕活不过二十五。” 萧成霁盯着地龙里的赤焰,仿佛在讲述一个和自己无关的事情。 “一个活不久的皇子,没有人会在意他的死活,所以被欺负也是常有的事,父皇早就将我放弃了,这皇位传给谁,也不可能传给我了。” “可是那又怎样呢,我隐忍至今,如今坐在那把龙椅上的不还是我萧成霁吗!” 梁宁儿静静地听着,没有搭话,萧成霁今日也不知是吃错药了还是要转换了策略,竟走起了煽情路线。 “我与沈佳云确实早就认识了,在儿时就认识了,只因她在其他人欺负我的时候没有也跟着孤立我,而是会伸出手拉我一把。我要争皇位的时候,也是她劝服自己的父亲全力支持我!” 梁宁儿不耐烦道:“我知道啊,你们是青梅竹马嘛!” 萧成霁没有理会她,继续道:“所以现在朕给她什么都不过分。” 梁宁儿不知道萧成霁为何要告诉自己这些事,但她清楚一点,上一世没有任何人阻拦他去宠爱沈佳云。 甚至那个皇后的位子她都不稀罕,上一世的自己只是单纯地爱着他而已。 而上一世的自己又做错了什么?要他们合起手来要致自己于死地。 他们如何相爱都无所谓,可是他们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踩着自己的尸体过舒服的日子。 “所以呢?皇上跟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不要再找沈佳云的麻烦是吗?” 萧成霁看着梁宁儿,“梁妃,你与云儿不同,朕从来没有对一个女人有这么大耐心过,你的所有要求朕都满足,朕是真想和你好好相处,可是你却总是处处和朕作对。” 梁宁儿嗤笑了一声,“皇上,因果轮回,遇上现在的我是你应得的。” 萧成霁又又又一次被梁宁儿怼到失语。 他低着头沉默了半晌,良久,才缓缓道:“朕先回勤政殿了。” 萧成霁站起身来,却只字未提要如何罚梁宁儿的事。 “哦对了,年关将至,前朝后宫杂事繁多,朕恐怕不能常来看你了。” 梁宁儿翻了个大白眼,心想道,萧成霁今日果真是吃错药了?怎么有点看不懂他了。 “皇上你随意,反正平时你也是十天半月的才来这紫阳宫一次,没什么区别。” 萧成霁没在说话,径直回了勤政殿。 皇帝前脚刚走,后脚沈佳云派去打听消息的宫人就回了夙桦宫。 沈佳云吊着眉,低着眼问道:“怎么样,皇上对那贱人是罚俸啊还是禁足啊?” 那名宫人回答道:“皇上并未处罚梁妃。” 沈佳云愤怒至极,将抱在手里的暖炉砸向了地面。 “贱人是用了什么狐媚手段!之前的事皇上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就算了,难道连我挨了打皇上都不过问那贱人了吗!” 沈佳云咬牙切齿道。 大宫女迎夏赶紧开解道:“娘娘莫要气坏了身子,现在最要紧的是抓住皇上的心,以后在这宫里,有的是机会对付梁妃。” 沈佳云渐渐收起脸上的阴霾之色,“谁说不是呢,皇上只是利用那贱人罢了,一个棋子,何以为惧,咱们就走着瞧!” 第23章 孤家寡人们的聚会 腊月二十八上完最后一个早朝后就要休朝了,直至正月十六才开始恢复政务。 宫里各部忙忙碌碌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年三十做准备。 很快到了年三十的宫宴,阖宫嫔妃都在永和殿与皇帝一起观看歌舞守岁。 短短数月,主座上陪在萧成霁身边的人就从梁宁儿变成了沈佳云。 宫里风向自然变得很快,有宠才是主子,无恩宠即使你身在高位也会被另眼相待,这是宫里的铁律。 “梁妃呢?” 萧成霁看着空落落的梁妃的席位问道。 天宝赶紧上前伏在皇帝耳边小声回道:“梁妃娘娘三日前告了假,今日身子不爽不能参加宫宴。” 皇帝哼笑了一声,提前请假这种事也只有梁宁儿做得出来。 萧成霁并未在意,一会儿张口饮下沈佳云递过来的酒,一会儿又吃掉沈佳云投喂来的葡萄,好心情一览无余。 比起梁宁儿那种连拉一下手都要被翻白眼的人,沈佳云这种成日黏在自己身上的才是最合他心意的。 所以她不来便不来吧,来了也只会扫兴。 可是,萧成霁不知道为何,他总会有意无意地瞟向那个空座位,仿佛心里也跟着空了一块。 而此时的梁宁儿也并未在紫阳宫中,她早早地就给宫里的奴才放了假,带上紫莲简装轻行出宫去了。 此刻正在相府的偏院中与丫头们围坐在一起陪冯氏守岁呢。 对于梁宁儿隔三差五出宫这件事,冯氏本就十分担心的,现在倒好,连年三十都不在宫里,虽说女儿能陪在自己身边守岁是开心的事,可冯氏的担忧全写在了脸上。 梁宁儿只能忽悠说是皇帝准许的,好说歹说总算是哄着冯氏睡下了。 她轻掩上门,准备去找梁睢安,出了偏院却正巧碰上他。 “兄长要出门吗?” 梁睢安停住脚步,迎了上去,“我去一醉休,姨娘睡下了?” “嗯。”梁宁儿点点头。 “那你要不要一起去?” 梁睢安挑起眉,一副坏笑地邀请道。 “我也能去吗?”梁宁儿有些迟疑,不知道自己也跟着去会不会造成别人的不方便。 “当然可以,已经祭过祖了,父亲也早就睡下了,而且今夜的南市那可是热闹非凡啊,你既然都出得宫来了,就跟我去看看吧。” 二人一拍即合,随即就往门口走去,可没走两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大哥这是要去哪儿啊?也带上我呗!” 是梁婉儿,正站在身后一脸得意地盯着他们。 梁睢安自然是不愿她跟着的,可是又不好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将人带上。 三人同乘一架马车来到南市的入口处,由于人流太大,马车根本就进不去,他们只得将车马与随从留在原地,三人步行前往。 “原来年三十的南市这么热闹啊。”梁宁儿脸上尽是兴奋之色。 “是啊,你们二人跟紧我,小心被人流冲散了。” 梁睢安带着梁宁儿与梁婉儿往一醉休的方向去,还没等到那就迎面撞上了萧晚凝。 “睢安哥哥!” 萧晚凝隔着人群激动地朝他们挥手,她身后还跟着一个冰块脸的萧祁。 往年的今日梁睢安和萧祁这两个孤家寡人都会在一醉休饮酒至天亮,这是他们的多年来的惯例。 几人挤开人群终于汇在一起。 “宁儿你也来了!” 萧晚凝看见梁宁儿自是开心得不得了,拉着她说个不停。 “小女见过王爷。”梁婉儿一副娇滴滴的样儿,上前贴着萧祁行礼,她那点小心思全都写脸上了。 几人面面相觑,合着她跟来的目的就是这个啊。 萧祁冷着脸没有理会,一副“女人勿近”的样子。 他绕开梁婉儿行至一旁,冷冷道:“去一醉休。” 街上行人太多,又有女眷在,游荡在下面自是不安全的,萧祁提议直接往酒楼去。 可是萧晚凝却玩兴大发,哪会放过这么好逛夜市的机会。 “去什么一醉休呀,这下面多好玩,我们先逛逛嘛!” 说着就拉起梁睢安在人群里横冲直撞,梁睢安又担心自家妹妹,只能扭过脖子扯着嗓子喊:“宁儿婉儿你们跟紧了啊!” 梁婉儿被挤得难受,噘着嘴跟了上去,梁宁儿紧随其后,萧祁则紧跟在梁宁儿身后。 街道两边皆是林立的茶屋酒肆,屋檐下摆满了各种夜市摊贩,全都挂满了大红灯笼,照得整条街灯火通明。 萧晚凝兴致高涨,几乎每个摊位都要去看一遍,其他几人也只得她走到哪儿就跟到哪儿。 几人来到一处卖面具的小摊,各式各样的精致假面立刻吸引了几个女孩的眼球。 梁婉儿挑了一个白色兔子的拿在手里,撒着娇对萧祁道:“王爷给我买一个吧。” 萧祁沉着脸回了一句,“本王没带银钱。” 梁睢安赶紧打圆场,“我带了我带了,我来买。” 三人各自挑选了一个,萧晚凝催着梁睢安匆匆付了钱就赶往了下一个摊点。 梁婉儿自知跟在萧祁身边只会自讨没趣,她也懒得再看这个冰坨子的脸色,便带上面具跟着梁睢安去了。 可梁宁儿还没来得及选定自己的面具,梁睢安就已经带着钱袋子跑了。 她只好将手里的一个红色狐狸的半遮假面又放了回去。 “喜欢就买。” 萧祁站在她身侧,悠悠地道。 “可是我没有钱。” 萧祁从怀中掏出几两碎银放在摊位上,将梁宁儿放回去的那个面具拿起塞到她手里,自己又选了个同款的黑色。 梁宁儿看着手里的东西,喃喃道:“不是没带钱嘛,还真是小气。” 俩人带着同款的面具继续向前走,可是人实在太多了,梁宁儿被逆行的人冲得寸步难行。 突然,梁宁儿只觉得指尖传来一股暖流,低头却见一只大手正紧紧地握着自己的手。 她惊恐地看向身旁的人,可是萧祁却无动于衷,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 他紧了紧握着梁宁儿的手,提醒道:“抓紧了。” 然后就牵起她穿梭在人流之中。 梁宁儿跟在萧祁身后,又一次感觉火烧到了耳根,心里也开始七上八下的小鹿乱撞。 要不是带着面具,她的脸定是红透了的。 被萧祁牵着的手掌温温热热的,传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梁宁儿甩了甩头,心中自嘲道:“梁宁儿你可真有出息啊,瞎想什么呢,他只是怕你走丢了而已。” 可她却不曾注意到萧祁嘴角转瞬即逝的一抹笑。 第24章 梁婉儿丢了 萧祁护着梁宁儿寻找梁睢安他们的身影。 可人还没找到,却不知谁在人群中大喊了一声“游龙来了!” 本就躁动的人群变得更加亢奋起来,一大群人相互推搡着喧闹着往他们相反的方向涌去。 梁宁儿被几人推着向后倒去,险些松开萧祁的手。 “萧祁!”她情急之下喊了一声。 萧祁转身推开身前的人,将梁宁儿拉至自己跟前,他掀起斗篷,身上的蟒袍立刻暴露在外面。 还没等梁宁儿站稳,就稀里糊涂地被萧祁用斗篷遮住身体揽在了他的怀里。 萧祁看了眼怀里的人,心道:“人太多了,必须要退到外面去。” 他一手环抱着梁宁儿,一手放在身前挡开行人,护着她退到了一墙根处。 萧祁将梁宁儿放在墙边,用斗篷完全将人遮在怀里,自己则挡在她与蜂拥的人群之间,一方面保护怀里的人不受伤害,另一方面也是替她御寒。 梁宁儿双手撑在萧祁的胸口,将脸贴在上面,俩人之间的距离就是没有距离,彼此的呼吸心跳都能清晰地感受得到。 被萧祁护在身前的梁宁儿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她不敢胡乱动,只能安安静静的待在他的怀里。 他们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直到刚才疯狂地人群过去。 梁宁儿被萧祁护得很严实,即使是在这寒风冷冽的冬夜,她也感受不到一丝寒冷。 她摘下面具拿在手里,仰起脸问道:“人都走了吗?” 也许是害羞,也许是热,梁宁儿整个脸红扑扑的。 萧祁低下头盯着她的眸子回应道:“嗯。” 随后他放下斗篷,又很自然地拉起她直奔一醉休而去。 萧祁拉着梁宁儿上了二楼,似乎并没有察觉到有何不妥。 梁宁儿悄悄将手从萧祁手中抽出,强装镇定地向窗边走去。 果然,梁睢安和萧晚凝正坐在雅座包间里隔着窗户向外张望。 梁睢安见两人平安无事顿时松了口气,“你们没事吧?刚才真是太危险了!” “没事。”俩人异口同声地答道。 梁睢安向他们身后望了一眼,“婉儿呢?” “梁婉儿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梁宁儿疑惑道。 “没有啊!”梁睢安脸色惊变,“我以为她和你们在一起呢。” 萧晚凝惊呼道:“那她定是被刚才的人群冲散了!” “你们在这里,睢安,我们去找。” 萧祁说着转身便出了酒楼扎入人群中。 可是纵使二人找遍了整条街,也没看到梁婉儿的身影,只能又重新回到了酒楼。 这时四人都没了主意。 萧晚凝提议让梁睢安和梁宁儿先回相府看看,说不定梁婉儿已经自己回去了。 梁宁儿与梁睢安只得先匆匆赶回相府,可是问过门口的侍卫,并没有见到梁婉儿回来。 此时天色也逐渐泛白,一整夜要过去了。 梁睢安心里十分焦急,人是他带出去的,梁婉儿若是出点什么事不能平安回来的话,那高氏一定会将他生吞活剥的。 昨夜那种情形,若一个女孩子落单,会发生什么事,梁睢安不敢想象。 “兄长,不必担忧,不会有事的。” 梁宁儿劝慰道,因为根据她上一世的经验,梁婉儿并不会有什么大事。 可是今夜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的,具体是什么事,她不得而知。 梁睢安一脸有忧愁,“都找了一夜了,她能去哪儿呢?她该不会……” 他不敢往下说了。 “大哥,你先别胡思乱想自己吓自己了,京都城内天子脚下,更何况梁婉儿是官家女子,他们不敢,也惹不起。” 听了梁宁儿的话梁睢安内心才稍稍平静了一些。 “我们再去南市找找,说不定她只是躲在某处休息。” 两人正欲前往南市,却见一辆陌生的马车正朝着相府的方向缓缓驶来。 待到相府门口时,马车停了下来,梁婉儿竟掀帘走了出来。 梁睢安心中的大石总算是落了地,他走上前去将梁婉儿从车上搀扶下来。 “婉儿,你去哪儿了?” 梁婉儿支支吾吾道:“我被挤到了人群里,幸好遇到了一位公子,他便好心送我回来了。” 梁睢安当即抱拳对着马车里的人道谢,“多谢送家妹回来,敢问公子高姓大名,他日定到府上登门拜谢。” 可马车里却是一片寂静,并没有出声回应。 梁婉儿见状也赶紧阻拦梁睢安,“大哥,这位公子怕是不方便透露身份,你还是不要问了吧。” 梁宁儿看着梁婉儿刚出马车时那满脸红润和一副娇羞的样儿,就已经猜了个大概。 她走上前去,对着车里的人喊话,“有什么不方便的,你说呢,世子殿下。” 此言一出梁婉儿明显慌了神,她狐疑地瞪向梁宁儿似乎在说她是如何知道的。 既然被认出来了,车里的人也不再躲着,直接掀开帘子露出真容。 果然是萧成锦。 梁睢安惊了又惊,又赶忙抱拳见礼,“见过世子殿下。” 萧成锦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原来梁妃娘娘也在啊。” 随后又对着梁睢安道:“我与令妹偶然遇上,见她形单影只的,本世子就做做好事,送她回来了。” “多谢世子!” 萧成锦是什么德行,大家心知肚明,为梁婉儿声誉着想,梁睢安也不便多说什么,最好是所有人都别提起此事才好。 萧成锦没再多话,意味深长地看了梁婉儿一眼,驾了马车扬长而去。 “宁儿,你也该回宫了,我去套车送你回去。” 见梁睢安进了府门,梁宁儿才开门见山道:“萧成锦对你做什么了?” 梁婉儿转身来到梁宁儿跟前,恶狠狠地盯着她,“梁宁儿,你最好闭紧自己的嘴巴。” “萧成锦是什么人,招惹了他你觉得你还能囫囵个儿地抽身出来?” 梁婉儿却笑了起来,“梁宁儿,不要觉得只有你才能嫁入皇家,不要觉得你现在就高人一等,可以对我的事指手画脚了。” 梁宁儿知道,梁婉儿这是病急乱投医了,眼看嫁给萧祁无望了,便转头搭上了萧成锦。 “我只是提醒你,安亲王府并不是什么福地洞天,萧世子也并非良人。” 知道前世的事就是这样,总是忍不住要说一句。 “我的事与你无关,你最好在父亲面前闭嘴,当然,就算你说了什么,我也不会承认的!” “那便随你吧。” 梁宁儿不愿与她多费口舌,反正路都是自己选的,个人有个人的活法。 “折腾了一夜,婉儿你回去休息吧。”梁睢安接梁宁儿上了马车,回头对梁婉儿说道。 兄妹俩在车里沉默了许久,谁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毕竟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良久,梁睢安开口,“宁儿,今夜,婉儿的事,你不要告诉父亲。” 梁宁儿不屑道:“我知道。” 这还用她告诉吗,纸是包不住火的! 第25章 有贼? 又是一夜的宠幸。 因为不用上早朝,夙桦宫里皇帝和淑贵嫔还赖在床上。 厚厚的床幔将俩人与外界隔开,由于一夜的颠鸾倒凤,床幔里还弥漫着暖热暧昧的味道。 萧成霁敞着胸脯懒洋洋地斜靠在床头,沈佳云则躺在萧成霁的怀里,一副娇羞温顺的样子。 沈佳云将手伸进萧成霁的里衣,极其不安分地在他身上游走,嘴里却软绵绵地撒娇道:“皇上,今年的元宵灯会你还会陪臣妾去看吗?” 萧成霁一把抓住沈佳云不老实的手,并没有直接应允。 往年他只是个皇子,想去哪儿想做什么自然不会有太多的顾虑,可是如今他是一国之君,身份贵重,那种人多热闹的地方自是少去为好。 沈佳云看他没有说话,脸上表情有些失望,她故作生气道:“皇上不爱我了吗?如今连灯会都不愿意陪臣妾去看了。” 萧成霁似是想到了什么,直接起了身,“怎么会呢,那今年便带上其他嫔妃一起去吧。” 沈佳云有些不高兴了,这份特殊的待遇她是想独享的。 “皇上是要去哪儿啊?” 萧成霁唤了天宝进来伺候他更衣,不一会儿便穿戴完毕。 “云儿你再睡会吧,朕还有政务要处理,今日就不陪你用早膳了。” 说完便直接出了夙桦宫。 这不是过年呢吗,哪儿来的政务啊,无论哪个不要命的大臣也不敢在这个时间打扰皇帝吧。 天宝跟在萧成霁身后小心地询问道:“皇上,是去勤政殿吗?” “紫阳宫!” 天宝下意识闭紧了嘴巴,每次萧成霁去紫阳宫心情都不佳,这大早上的又不知道这梁妃是如何触了皇帝的霉头。 而此时的紫阳宫里,梁宁儿正睡得七荤八素不省人事呢。 昨日为了寻梁婉儿她在那寒风冷夜中奔波了一整夜,回宫后喝了紫莲准备的姜汤就直接睡过去了,看这情形是不到午时不会醒的。 萧成霁免了通传直接进了紫阳宫,见殿门还紧闭着,一群奴才都守在殿外。 “梁妃还睡着?” 紫莲跪在地上回话,“是,梁妃娘娘身子不舒服,所以……还没起。” 紫莲说这话自己都心虚,那不是还没起,那是刚睡下。 反正每次想打发皇帝,通用的理由就是梁妃身子不舒服。 萧成霁没有像每回那样直接转身离开。 “你们留在外面,朕进去瞧瞧!” 他直接推开殿门走了进去,殿里炭火充足,十分暖和。 萧成霁走近床榻,梁宁儿确实还在睡着,看那睡相倒不像是装的。 她背对萧成霁侧身躺着,怀里抱着一只金丝软枕,被子搭在半身,一只脚还露在外面。 “原来睡觉这么不老实呢。” 萧成霁看得入了神,自己都没注意到唇角不经意勾起的一抹笑意。 许是萧成霁进殿时带来了外面的寒风,睡梦中的梁宁儿将脚缩进了被子里。 萧成霁低头轻笑了一声。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床边,轻轻拉起被子盖住梁宁儿露在外面的上半身,还往她身底下掖了掖才直起身。 萧成霁盯着她,抛开其他,这张脸绝对是他喜欢的。 他叹了口气,这个女人睡着的时候明明乖巧的像一只兔子,可为什么一睁开眼就要露出爪牙浑身长满刺呢。 萧成霁就这么盯着她盯了良久,才转身离开。 当然,这一切睡得天昏地暗的梁宁儿是不知道的。 直到过了午膳时间,“昏死”过去的梁宁儿才被饿醒。 梁宁儿坐在床上迷离着双眼,哈欠连天,紫莲赶紧安排了人进来替梁妃更衣洗漱。 她往梳妆台前走的空隙瞟了一眼桌子,瞬间变了脸,脑子也清醒了。 “紫莲我的东西呢?” “什么东西?” 紫莲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问道。 “我带回来的狐狸假面。” 梁宁儿显得有些着急,是那个萧祁买给她的狐狸面具,睡觉前,她记得自己明明放在桌上的。 紫莲认真想了一下,惊呼道:“好像被皇上拿走了!” 梁宁儿闻言皱了眉头,“他来过了?” “是的,皇上来的时候小姐您还睡着,所以他便独自在寝殿里待了许久才离开,皇上还吩咐奴婢们不得打扰让您好好睡,临走时奴婢看见皇上手里拿着的正是您带回来的假面。” 梁宁儿捂住自己的脖子,顿感后背发凉。 在自己睡着的时候萧成霁居然堂而皇之的与她待在一处?他别是想谋害自己吧…… 她光想想都觉得瘆得慌。 “紫莲,下次皇上再来,一定要先叫醒我。” 梁宁儿胡乱地抹了一把脸,随便套了件衣服就往外走。 萧成霁八成是疯了吧,趁自己睡着的时候闯入她的寝殿也就算了,竟然还偷东西。 她气呼呼地来到勤政殿,天宝笑嘻嘻地迎了上来。 “奴才见过梁妃娘娘。” 梁宁儿没好气道:“天宝,皇上在里面吗?你去通报一声。” “在的,皇上吩咐了您来了直接进去即可,不用通报。” 梁宁儿犹豫了片刻,萧成霁这是在专门等着自己? 她走了进去,萧成霁正低头批阅着什么,而她的“狐狸”就放在他手边的案桌上。 见梁宁儿来了,萧成霁放下手里的东西,抬起头笑道:“梁妃,睡得可好?” 梁宁儿是懒得和他多废半句话,直接道:“皇上,东西还我。” 萧成霁拿起手边的面具,“你是说这个?” 明知故问!梁宁儿气得翻了个白眼。 “这玩意宫里可没有,梁妃是在宫外买的吧,就赠与朕吧。” “皇上你是穷疯了吗,非要抢我的东西,再说了,你是皇帝,想要什么没有啊!” 萧成霁并没有理会梁宁儿的挖苦与冷嘲热讽,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他拿着面具背着手走到梁宁儿身前,“朕连梁妃的一个笑脸都得不到呢。” 梁宁儿怎么越听越不对劲,萧成霁绝对是吃错药了! 看着梁宁儿面露愠色,萧成霁倒是笑得开心,“元宵有灯会,梁妃陪朕一起去看看吧。” “不去!” 萧成霁将手中的东西在梁宁儿面前晃了晃,“梁妃若答应陪朕去,这东西便还与你。” 事出反常必有妖,萧成霁不知道又憋着什么坏。 梁宁儿紧咬着牙关,回道:“皇上可真是闲的啊,你要去那便去吧。” 她一把夺过面具,转身就要走。 “梁妃,”萧成霁喊停了她。 “朕虽免了你平时的晨昏定省,但初一十五的请安还是不能少的,今日去看看太后吧。” “知道了。” 得,还得去看太后那个老巫婆的脸色,梁宁儿今儿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了。 第26章 受罚 “太后,您戴这个朱钗衬得您更年轻了呢。” 沈佳云站在林太后身侧,将自己准备的礼物亲自给林氏戴上,又殷勤递上铜镜,嘴就跟抹了蜜似的,哄得林氏喜笑颜开。 “这满宫的妃嫔啊,就你最懂事。” 林氏显然非常满意这位淑贵嫔,对她的阿谀奉承也很受用。 堂下七七八八倒是坐了不少人,只是她们位份低,又不怎么得皇帝的宠爱,自然都没有在太后跟前伺候的资本,也没有沈佳云会来事,皆都入不了林氏的眼。 就连柳之絮自入宫以来,也只侍寝过一次而已,即使家世背景与沈佳云相当,但位份却只是婕妤,在沈佳云之下。 她又是个冷淡的性子,从不爱走动交际,在皇帝心里都没什么分量,更别说是在林氏那里了。 看着满座人们虚情假意的寒暄,柳之絮心里早已厌烦不已,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却听得宫人禀报,梁妃来给太后请安了。 林氏听了梁宁儿的名字脸立刻就拉了下来。 “真是晦气啊,偏挑这个时候来扫兴!” 听了林氏的话沈佳云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素闻太后不喜欢那贱人,今日既然送上门来了,自然不能让她轻易就过关。 梁宁儿进得门来,瞧见一屋子的女人。 “哟,好生热闹呀!” 她解了斗篷,跪地行了个大礼,“臣妾请太后的安。” 林氏高坐在榻上,吊着眼,一副轻蔑之相。 “真是稀客呀,难得梁妃还记得哀家这寿安宫的门怎么走。” 梁宁儿咬紧后槽牙,上一世这老太婆就不喜欢自己,可为了萧成霁,她处处忍让讨好,可如今她是一分一毫都不想忍了! “太后说的是,免了我给您请安的是皇上,您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找皇上说。” 林氏闻言便又怒了,“你别动不动就搬出皇帝,你是个什么东西,哀家倒要看看皇帝能有多宠你!” 这两人仅三言两语的对话,就充满了火药味。 梁宁儿一看这老太婆又要找茬,便擅自从地上站了起来,没好气道:“安也请过了,太后若是没有别的事臣妾就先告退了。” “站住!哀家让你起来了吗!” 梁宁儿不予理会,兀自向外走去。 “来人!拦住她!”林氏怒喝了一声。 门外侍卫全都冲了进来,将梁宁儿团团围住。 柳之絮及其他几位贵姬全都吓得站起了身,纷纷道:“请太后息怒。” 现在这情形正是沈佳云希望看到的,眼见火烧起来了,她当然不会忘记再添一把柴火。 她扶住林氏,神色看似紧张不已,实则眼底浅带着笑意。 “太后息怒,当心气坏了身子。梁妃娘娘许是蛮横惯了,她如今身居妃位一贯不将我们其他姐妹放在眼里的,想打则打,想罚则罚,臣妾们呀都习惯了,太后您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您的身子要紧。” “哼!身居妃位,她这德行配居于嫔妃之首吗!皇帝那是被她蒙蔽了双眼,哀家可不瞎。” 目的达到,沈佳云挑了挑眉,只需静待林氏出手了。 “梁妃,你三番五次顶撞哀家,皇帝当日已罚过你,看来还是没长记性啊。” 梁宁儿自知林氏难缠,又有沈佳云在一旁撺掇着,今日定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了,她便三缄其口,任其叫嚣。 “梁妃,哀家今日就罚你跪在这殿外的院中思过,直到你认错为止,怎么样,你是自己过去,还是哀家命人请你过去啊?” 好汉不吃眼前亏,跪就跪! 梁宁儿扭头对着座上的林氏道:“太后,要我认错是不可能的,你今日无缘无故罚跪于我,那我就跪死在你这宫中,也好日后夜夜与你为伴。” 一句话真是又一次惊呆了众人。 她说完就掀帘出了大殿,在一队侍卫的押解下跪在了院中的石板上。 林氏轻蔑一笑,“看你嘴硬到何时。” “吩咐下去,今日谁敢去惊扰皇帝,哀家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此话一出,屋内即使有人想施以援手去搬救兵,也不敢轻举妄动了,毕竟大家只有一条命,谁都不敢与太后作对。 林氏叫人往殿中炭盆里添了些银碳,将屋子烧得更热了,然后继续她们的谈笑。 现在正值隆冬,室外气候严寒,就算跪不坏,冻也能将人冻坏。 紫莲跟着跪在一旁,现在侍卫盯着她们,她是一点儿办法都没有,只能急得掉眼泪。 “哭什么呀,把眼泪憋回去,我目前还是有利用价值的,我要跪死了,有的是着急的人。” 梁宁儿一把将紫莲推开,给了她一个严厉的眼神,“你跟着跪什么,上边上站着去!” 她从来都没有对紫莲这么凶过,紫莲知道她家主子是为她好,只能将梁宁儿身上的斗篷往严实拢了拢,然后起身站到了一旁。 不知不觉梁宁儿已跪足了半个时辰,可依旧不去向林氏低头认错,而林氏也丝毫没有要让她起来的意思。 梁宁儿的脸色已十分难看,她自重生后身子就格外虚弱,若再这样跪下去保不齐会出事。 屋里众人除了沈佳云在沾沾自喜以外,皆是面露忧色,却也不敢出声求情,唯怕波及到自己。 突然,柳之絮起身面露难色,“太后,臣妾身子突感不适,想先行告退。” 林氏斜着眼瞟了一眼,冷冷道:“去吧。” 她料定柳之絮没那个胆子和自己对着干。 柳之絮由人扶着出了殿门,她看了眼梁宁儿,心中不由地担心起来,因为看她的样子定是撑不了多久了。 自出了寿安宫柳之絮就一直心绪不宁,到了合槿苑门口她脚下一滞,并未跨进去。 她停在门口思虑再三,最终调转方向朝着另一个地方而去。 只是她心里装着事,只顾低头疾行,在经过拐角的时候没注意撞到了人。 “哎呦,谁呀,怎么走路不看路啊!” 萧晚凝刚从太辰宫出来,就被柳之絮撞翻在地,她捂着被撞疼的胸口抱怨道。 柳之絮赶紧将人从地上扶起,“对不起公主,公主您没事吧?” 萧晚凝站起身,看清来人是柳之絮,也没过多责备,“你怎么了,跟被狼撵了似的。” 而柳之絮则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她抓起萧晚凝的手,急切道:“公主,请您去告诉皇上,梁妃正在太后宫中受罚,请皇上快去救她,若晚了怕是要出事。” “什么?!”萧晚凝一听炸了锅,立刻往勤政殿飞奔过去。 第27章 发飙 “皇上救命啊!救命皇上……” 萧晚凝边跑边喊,喊叫声惊动了禁军,邙煜以为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便也一路跟在萧晚凝身后往勤政殿跑。 萧成霁听到殿外的求救声,慌忙从勤政殿出来,正碰上从台阶跑上来的萧晚凝。 他一把扶住她,“小姑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萧晚凝已累得一屁股瘫坐在地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太后……太后要杀梁妃!你快去救她!” 虽然萧晚凝听到的只是梁宁儿在受罚,但是她怕若不说得严重一些萧成霁未必会去,出宫求救已经来不及了,这满宫里能治得了林氏的就只有萧成霁,所以她不得不夸大其词。 谁知萧成霁不问来龙也不听去脉,只听了这一句他就变了脸色,立刻便带上邙煜急匆匆赶去了寿安宫。 萧晚凝跑得嗓子要冒烟了,但是她又担心梁宁儿,连口水都顾不上喝,便又跟着皇帝去了太后宫里。 萧成霁几乎是用跑的,他知道自己母后的为人,她是不会顾虑其他的,定是说杀就杀。 而早前梁宁儿又得罪了她……他越想越后怕,心里已经开始后悔。 早知如此,今日就不该让梁宁儿去寿安宫请安,他只是想缓和一下她们的关系,可为什么事情就发展到了如此的地步呢! 萧成霁一边疾步往寿安宫赶,一边在心中懊悔。 等他们到的时候,梁宁儿已经吹着寒风在那冰冷的石板地上跪了快两个时辰了。 她一张脸煞白,嘴唇已经没了一点儿血色。 紫莲跪在殿门前向太后求情,哭得几乎昏死过去。 “宁儿!” 萧晚凝惊呼一声,扑过去抱住梁宁儿,她的身体就如冰冷的石头一般,感受不到一点儿人的体温。 梁宁儿看见了萧晚凝,紧绷的神经才终于放松了下来,有气无力道:“救兵来了。” “怎么会这么凉!” 萧晚凝拉起梁宁儿的手,帮她哈气取暖,可那一双手早已被冻得没了知觉。 萧成霁看着梁宁儿跪在地上,被满院的侍卫围在中间,怒气已直冲颅顶。 “都退下!皇上在此!” 邙煜喝退了看着梁宁儿的侍卫。 屋内的人似乎听到了院子里的动静,纷纷走了出来站在殿前,看了皇上的神色全都低头退在一边不敢说话。 这时,林氏也在沈佳云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皇帝怎么来了?” 萧成霁铁青着脸走上前去看了一眼已摇摇欲坠的梁宁儿,他转头看向林太后,“母后,您这是在做什么!” “皇帝看不出来吗?哀家只是在惩戒嫔妃而已!” 萧成霁强压住内心的怒火,但脸色依旧吓人,他一字一字道:“朕说过,让您别动她!” “如何就不能动了!哀家今日就是要动她了,谁又奈我何!” 梁宁儿看着对峙的萧成霁母子,嘴角勉强勾起一抹笑。 萧晚凝还跪在地上抱着她不断地搓着她的身体。 梁宁儿觉得自己怕是活不成了,眼皮重得她抬不起来,一股困意直袭她的大脑,身体已没了知觉,意识也渐渐模糊起来。 她心里不禁自嘲,这副身体还真是脆弱啊,想想上一世被沈佳云那般折磨都没死了,怎么重活一回变得这么没用。 不管怎么样,这回死前得把后事交代了! 她强拖着最后一口气看向萧晚凝,“公主,我若死了,请转告我兄长,请他照顾好我母亲。” “还有,请公主收了紫莲,善待她。” 紫莲听了这话立马泣不成声,“小姐,您胡说什么呢!您若没了,奴婢也跟着您去!” “你瞎说什么呢!” 萧晚凝抱起梁宁儿,想把她从地上拉起来,可怀里的人却已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没了意识。 “小姐您怎么了!您不要死啊!” “宁儿!宁儿!宁儿你怎么了!” 萧晚凝吓坏了,慌乱地摇晃着梁宁儿的身体,“快传太医!传太医!” 萧成霁听见哭喊声,他折回院中从萧晚凝怀里接过梁宁儿,见人已昏死了过去。 他面上青筋暴起,怒吼道:“传太医!” 天宝也着了急,一下派出去五六个人,“快快快!快去传太医!” 萧成霁将梁宁儿从地上抱起,一言不发地怒视着林氏,终是将火气全撒在了其他人身上。 “你们都在这做什么!都给朕滚回自己宫里去!” 几个贵姬立刻吓破了胆,跪倒在地上。 “皇帝!你是被这贱人迷惑了心智吗!你怎敢如此对你的母后!” 林氏自觉皇帝的态度让她在众人面前失了面,一时恼羞成怒。 萧成霁看着她,怒气上头眼里充血,他红着一双眼道:“朕再重申一遍,任何人不得动她!” 所有人都被萧成霁的样子震慑到了,皇帝从来没有这样过,他也从来没有这样顶撞过太后。 林氏踉跄着后退了两步,她不明白,为什么! “皇上,是梁妃先顶撞的太后,太后才小小惩戒了一下她,您不必跟太后如此生气吧。” 沈佳云仗着萧成霁的宠爱出言为林氏辩解。 萧晚凝听不下去了,她指着沈佳云的鼻子道:“你是个什么东西,这有你插嘴的份儿吗!人都‘死了’,什么叫小小的惩戒!” 毕竟是琉璃公主,背后又有一个摄政王的兄长,发起火来就算是林氏也得怵她三分,沈佳云自是不敢还嘴的。 她只能一脸委屈相,无辜地看向萧成霁,想着皇帝定能为自己说话。 可谁知萧成霁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你也回自己宫里去吧!” “皇上!” 林氏还欲规劝自己的儿子,还想着以自己“母后”的身份扼制萧成霁对梁宁儿过度的反应。 谁知萧成霁只撇下一道如利剑刀刃般凌厉的眼神抱着梁宁儿转身出了寿安宫。 沈佳云看着皇帝离去的背影,气得牙关都要咬碎了,袖中紧紧握住拳头,由于太过用力连指甲都嵌入了肉里。 他萧成霁何时如此紧张过一个女人! 沈佳云心中愤恨极了,自己是从小陪他到大的,一步一步帮着他走到了今日,难道还抵不过梁宁儿那个贱人吗! 一丝阴狠在沈佳云眼底闪过,“梁宁儿,我与你势不两立!” 第28章 她不太好 萧成霁抱着梁宁儿往紫阳宫狂奔,邙煜怕他吃不消,一路上说了好几次自己替他送梁妃回宫,但都没得到回应。 等到时,几乎整个太医院都赶了过来。 萧成霁将梁宁儿放在床榻上,急切道:“你们快去看看梁妃!” 几名太医战战兢兢围了过去,把脉的把脉,诊治的诊治,又询问了梁妃病倒的原因。 萧成霁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们,沉着脸等结果。 太医们查看了一番,已初步确定了病情,太医院的姜院使让其他人开药,继续随侍在床前,而自己则来到皇帝跟前做汇报。 “皇上,梁妃娘娘身上有不同程度的冻伤,手上尤为严重一些,其次膝盖因长时间跪在坚硬的物什上,造成了损伤,得好好将养,否则日后会留下腿疾。” “很严重吗?” 姜院使抱拳道:“皇上请放心,外伤只要好好敷药,并无大碍。” 萧成霁似是松了口气,“那她何时能醒?” “不好说。” 萧成霁眉头又拧了起来,“什么叫不好说?不是说无大碍吗!” 太医都是这样,为了不惹皇帝发怒,总是先挑轻的说。 姜院使支支吾吾道:“梁妃娘娘她现在不太好……” 萧成霁闻言立刻炸了,“什么叫不太好!” 姜院使吓得跪倒在地上。 “皇上,梁妃娘娘的外伤是无大碍,可是现在问题是娘娘风邪侵了体,寒气入了肺,已引发了高热,人又昏迷不醒,属实有些危险。” “你别跟朕扯那么多!你就告诉朕你们到底能不能治!梁妃到底会不会有事!” 萧成霁已失去理智,这会已经不想听那么多大道理了,他只想听到梁宁儿不会有事这四个字,他的怒吼将他皇帝的权威发挥到了极致。 帝王震怒,他们的脑袋就是别在裤腰带上了,豆大的汗珠从院使脸上滑落。 “皇上,能治,微臣们已经开了药,只要汤药灌下去,娘娘若能在今夜退了高热,便能醒过来,彼时就会无事了。” 萧成霁大手一挥,“那还等什么,快去啊!” 就这样整个紫阳宫忙成了一团,太医们守了一屋子,他们今日就是搭上老命也要将人救醒,否则怕是就要看不到明日的太阳了。 就在这时沈佳云却款款地走了进来,她要来亲自确认一下,梁宁儿会不会死。 不就是跪了几个时辰嘛,怎么就要死要活的,在她看来这是梁宁儿使的手段。 她去床前看了一眼,见果真是将死之样,心里便乐开了花,面上却不得不假装着急不已。 “怎么会如此严重,太医,你们可得尽全力救治梁妃啊。” 萧成霁坐在殿中一脸愁容,对沈佳云的到来并没有在意。 沈佳云走过去坐在萧成霁身侧,拉起他对的手放入自己手中,深情地看着他,“皇上,您别担心,梁妃一定会没事的。” 此时的沈佳云表现得是那么的温柔贤惠,那么的大度明理。 只可惜萧成霁现在心乱如麻,根本没空理会她。 他将手抽了出来,冷冷道:“你先回自己宫里去吧。” 沈佳云知道自己今日是惹了萧成霁不高兴了,现在可不是赌气的时候,要先抓住皇帝的心才最重要。 “皇上,梁妃由太医们照看着想必不会有事,您今日也折腾了许久,不如一同去臣妾宫里歇息吧。” “云儿,朕今日没空也没心思,你先回去吧。” “皇上……” “回去!” 沈佳云还想再劝,却被萧成霁厉声打断,只能讪讪而归。 “宫门要下钥了,小姑姑也回去吧。” 萧晚凝本想一直守着的,可无奈萧成霁开始赶人了,她也不好强留。 由于梁宁儿一直昏迷着,紫莲费了好大的劲才灌了些药进去。 天宝安排了些吃食端了进来,“皇上,您先吃点东西吧。” 萧成霁摆摆手,示意天宝拿走。 “把人都遣了,今夜朕亲自守着,药熬好了就端进来。” 奴才们都退到了殿外,天宝和太医们则都守在外间殿里,以便皇帝随时驱遣。 服了药的梁宁儿依旧高热不退,她时不时就蹙眉面露痛苦之色。 萧成霁拿起打湿的帕子将她额头渗出的汗珠擦拭干净,又拿手试了试,还是很烫。 他看着满面病容的梁宁儿,心里五味杂陈。 今日这个女人若有什么意外,“那个人”绝不会善罢甘休,到那时,他会怎样?会反吗? 若真的那样,他的皇位亦会风雨飘零。 所以,今日自己会如此紧张完全是因为她和前朝种种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萧成霁在心中不断地反问着自己。 难道仅仅是因为她还有利用价值,所有才会那般生气? 可是为什么在看到梁宁儿晕倒的时候他的心会揪在一起,会那样烦躁,会那样暴怒。 他是发自内心的担心她,不单是因为她是一颗棋子。 可是为什么呢?她只是个只知道和自己作对的女人而已,为什么心里就那么的牵挂,他心里到底在纠结什么? 萧成霁坐在床边,此刻的他有点看不懂自己。 “皇上,娘娘该吃药了。” 紫莲端了熬好的药进来。 “你扶住她,朕来喂。” 梁宁儿咽了一半,吐了一半,看她的样子还是很严重,萧成霁眉间的川字就没松开过。 太医说只要今夜能醒来她就会没事,所以他要一直守着,直到她醒来为止。 一直到后半夜,梁宁儿依旧没有要醒来的迹象,萧成霁彻底慌了神。 他冲到外间大殿里,“院使呢?你去看看梁妃为何还不醒!” 院使慌忙进去跪在床前查看了一番,神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皇上,药物发挥作用了,娘娘高热已退了。只是娘娘吞进去的药量过少,所以现在还没有醒来,只要退了热就不会有事了。” “微臣再帮娘娘换一下手和膝盖的药,这样娘娘能睡得舒服些,明日定会醒来。” 听了院使的回话,萧成霁这才放下心来。 整整一夜,萧成霁就这样一直坐在床前盯着梁宁儿,显得有多深情似的。 直到天刚蒙蒙发亮,天宝进了内殿,神色慌张。 “皇上,摄政王来了。” 萧成霁眉头微蹙,这件事萧晚凝知道了,萧祁也自然就知道了,想瞒是瞒不住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走吧,该来的总会来的。” 第29章 开诚布公的对峙 还没等萧成霁走出紫阳宫外,萧祁便已经闯了进来。 邙煜跟在身后,一副慌张的模样,脸上的表情似乎在说,“我拦了,但没拦住。” 叔侄二人迎面遇上,脸色皆十分难看。 萧成霁率先开了口,“皇叔,这是后宫,你怎可硬闯!” “那又怎样?本王闯了又当如何!” 萧成霁面色一滞,转头就往大殿里走,萧祁亦跟在其后走了进去。 天宝是个有眼力见的,为免皇帝在外人面前失了面,他将所有的人都安排在殿外等候,然后将门轻轻掩上。 进了屋萧成霁一屁股坐在了榻上,萧祁则立于他身前。 他盯着皇帝,脸色阴沉的厉害,“还记得那日本王与你说过的话吗?” 萧成霁低着头没有答话。 “你是如何敢一次又一次地挑战本王的底线的?” 萧成霁轻笑一声,缓缓抬起头,脸上布满了阴霾。 他心里不悦极了,如此质问,将他帝王的脸面置于何地! “朕是皇帝,你是摄政王,难道这就是皇叔的侍君之道吗?” 萧祁眸底闪过一道凌厉的寒光,“那皇上便说说吧,她是怎么回事?” “她已经是朕的妃子了,太后训诫妃嫔是天经地义的事,只是她身子弱了一些,故而受了些风寒,用了药今日已经好多了。” 萧成霁言辞不是太客气,甚至是有故意的成分,一个女人而已,他不信,他还能为了她反了这大萧的江山不成。 萧祁看着面前的人,强压住怒火。 “没有下次!你若护不好她,本王会亲自来!” “皇叔,宁儿已然是我的爱妃了,我自然会好好待她,爱她,你就不要再惦记着了。” 萧成霁看着萧祁一副会为了她拼命的样子他就没来由地生气,他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因为就连萧祁顶撞自己他都没那么生气。 按理说此时的他应该尽可能地安抚住萧祁的情绪才是,可是不知为何他就是想时时刻刻提醒萧祁,梁宁儿现在是他的!他就是想刺激他! 萧祁并没有回应萧成霁的挑衅,此刻,他内心的隐忍已经达到了极致。 萧祁盯着皇帝,极其平静地留下一句话,便转身出了紫阳宫。 萧成霁脸色僵硬,一脸不可置信的表情,耳边不断回响着萧祁最后的一句话: “她若有事,我定会让你们陪葬。” 而事实证明,上一世的他也的确是这样做的。 萧祁走后,萧成霁独自坐了半晌,直到有人禀报梁妃醒了后,他才挪步离开了紫阳宫。 梁宁儿醒后,看见趴在她床边喜极而泣的紫莲,浅浅地笑了。 她坐了起来动了动腿,膝盖上还敷着药。 “太医说您还不能下床,得将养几日才行。” 紫莲给梁宁儿倒了杯水,一想起昨日的那凶险场景她就忍不住又要哭,“小姐,您真是将我们给吓坏了!” 梁宁儿抿了口水润了润干燥的喉咙,虚弱地笑笑道:“这不没事嘛。” “怎么没事,太医说您若高热不退,今日还不醒就很危险,皇上昨夜都守了您整整一夜呢。” 梁宁儿有些惊讶,“皇上在这儿一夜?” “是啊,他还亲自喂您吃药,坐在床前一整夜,直到今日您醒了才回去的。” 梁宁儿哑然失笑,“是啊,他应该是最担心我出事的吧。” 虽然不知道萧成霁在拿自己制约谁,但是如今自己还在他手里必然是有用的,还没发挥作用呢,自然不能让她轻易就死了。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琉璃公主人未到声先达。 “宁儿!你没事可太好了!” 萧晚凝冲进屋里来到床前,抱着她就是一通揉搓。 梁宁儿被勒得有点喘不过气,她按住萧晚凝激动的手,笑道:“公主,我现在没事,你要再抱一会儿没准儿得有事。” 萧晚凝自知高兴过了头,放开她嘿嘿一笑。 “我就是太开心了,你不知道,昨日我本想一直守在你身边等你醒来的,可是皇帝不让,担心的我昨夜都没睡着。” “谢谢公主。” 萧晚凝是真的担心她的,而她也是打心眼里感谢萧晚凝的,如果昨日不是她找了萧成霁去的话,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对了,公主,昨日你是如何知道我在寿安宫受罚的?” “柳婕妤告诉我的。” “柳之絮?”梁宁儿疑惑道。 昨日萧晚凝和皇帝来的蹊跷,若不是有人去搬了救兵他们绝不会来得那么快,可是她万万没想到居然是柳之絮。 梁家和柳家素无交际,而自己和柳之絮也并无往来,可她却愿意伸出援助之手,这倒让梁宁儿有些意外。 “是啊,是她告诉我你在太后的宫中受罚,让我去找皇上救你的。” 萧晚凝又被打开了话匣,喋喋不休了起来。 “昨日是真吓人,你那交代后事的样子是真吓着我了,不过宁儿,你这主子做得是真够仗义的,都到那会了,还不忘把你的小婢女托付给我。” 梁宁儿看了一眼低头立在一旁的紫莲,她知道紫莲是个知恩图报的。 自从自己在八岁那年从府中恶管事的棍棒底下将她救下后,她就老想着以命相筹自己。 所以才会在上一世,为了救自己惨死在沈佳云的手里。 梁宁儿叹了口气,“紫莲同我一起长大,如今我身边就只有她了,当然要为她考虑的。” 萧晚凝无奈地撇撇嘴,“都怪太后那个老顽固,现在又加沈佳云那个小妖妇,宁儿,你以后可得躲着点她们。” 梁宁儿却被萧晚凝那口无遮拦的样子给逗笑了。 只因太医嘱咐过梁妃需要静养,萧晚凝也没有逗留太久,看过她没事了自己也就放心了,午后陪着她用了药便离开了。 入夜后,紫莲服侍梁宁儿睡下。 “紫莲,叫宫里的人都下去休息吧,你们也都忙了一日一夜了。” 梁宁儿将宫里因为照顾她没怎么休息的宫人全都打发了。 紫莲原想留下来守夜的,可是也被她给强烈拒绝了。 躺在床上的梁宁儿毫无睡意,盯着雕花床顶发呆,却丝毫没有注意到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她的寝殿。 第30章 你缺心眼吗 梁宁儿突然感觉到大殿里闯入了人,她下意识地拽紧了被子,猛然坐起身,隔着帷幔,质问道:“谁?” 寝殿里熄了烛火,一片漆黑,只是在月色的映衬下隐隐约约能看到殿中央站着一个黑影。 “见过梁妃娘娘。” 梁宁儿心下一惊,这声音好熟悉。 她掀开帷幔,试探道:“黑羽?” 而来人确为黑羽,他穿了一身黑,正低着头垂着眸站在床前,没有一丝的僭越之举。 “是,王爷让属下来给娘娘送东西。” 梁宁儿闻言又是一阵疑惑,萧祁给自己送东西?可是他怎么可能大半夜出现在宫里? “宫里戒备森严,你是怎么进来的?” 黑羽沉着声道:“想进,属下自然能进得来。” 梁宁儿撇了撇嘴,和他那个主子一个样,都傲娇的不得了。 “你送什么东西来?” 黑羽从怀中掏出红白两个小瓶,“这两味药是内服和外敷的,用法用量都写在这张纸上,请娘娘按时服用。” 说罢,他转身将药瓶和纸张放在一侧的桌上。 梁宁儿一头雾水,怎么又送药? 上一次要说是因为他手指受伤送药,那还说得过去,可是这次完全和他没关系呀。 难道是因为公主? 不过,摄政王府的药确实有奇效。 梁宁儿没多在意,“那你替我谢过王爷。” “属下还替王爷带了话来。” “什么话?” 黑羽清了清喉咙,学着萧祁的样子开始复述。 “你是缺心眼吗?” 梁宁儿瞪大了眼,仅开头的第一句话就差点没将她噎死,她猛吸了一口气突然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黑羽见了梁妃的反应,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犹豫还要不要接着说。 梁宁儿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她拍了拍胸口,看向黑羽示意他继续。 黑羽吞了吞口水,继续道:“服软保命不会吗?” 说完,他立马抱拳道:“梁妃娘娘,东西和话均已带到,黑羽这便告告退了。” 不等梁宁儿反应,也不等她回话,黑羽便直接又潜入了黑夜中。 什么意思?萧祁这是在训诫自己? 他这是将自己当作什么了?是当他的下属,还是将她当作萧十一了啊,怎么想训便训。 可是她心里却并不生气,甚至还有点想笑。 梁宁儿对于萧祁这种给一颗糖又顺便拍你一巴掌的做法早就习惯了。 她对萧祁的信任好像是没有条件的,他给的药也是毫不犹豫地服用,似乎从来都没怀疑过他会害自己,就像相信梁睢安那般坚定。 第二日紫莲询问桌子上突然冒出来的药时,梁宁儿只能托词是公主给她留下的。 自梁宁儿醒来后萧成霁就再没去看过她,但他也没去别人那里,而是一直待在勤政殿里,任谁去了都不见。 沈佳云宫里的人是每日跑三回,但都被天宝挡了回去。 眼见皇帝对自己的态度转变这么大,沈佳云每日里着急上火的同时好不望咒骂梁宁儿几句,在她看来一切的祸因都是梁宁儿。 见宫人请不动萧成霁,沈佳云只得自己亲自去,可是连续去了四五日,皇帝仍然避而不见。 再这样下去恩宠要没了,她只得使出苦肉计了。 天宝听了夙桦宫里人的禀报,便转头回给了皇帝。 “皇上,夙桦宫里来报,说是淑贵嫔烫伤了手臂,还请您过去瞧瞧。” 萧成霁眉头拧成一团,随后扔下手里的东西匆匆往夙桦宫赶去。 沈佳云见到萧成霁后哭得梨花带雨,那样子真叫一个惹人怜啊。 萧成霁看了眼她的左手臂,有一道不小的伤痕,确实伤得不轻。 他似是十分心疼,轻声苛责道:“怎么弄的,怎么这么不小心。” 沈佳云见状更是又委屈又开心地扑入皇帝怀中,“皇上,臣妾以为您再也不想见我了呢。” 萧成霁抱住怀中的人,轻抚着她的手,安慰道:“怎么会呢,你别瞎想,这几日朕只是有些忙罢了。” 沈佳云知道皇帝生气的源头,所以不得不将自己从那日的事情里摘干净,她十分清楚在皇帝心里留一个清纯无害的印象的重要性。 “皇上,那日太后责罚梁妃,臣妾应该劝着点的,可是太后有令,谁若出声求情,她便罚得更重,臣妾无奈只得眼睁睁看着。” 果然奏效,此话一出萧成霁便再没了之前冷冰冰的态度,立刻变得柔声轻语。 “云儿,这事不怪你,不要再放在心上了。” 沈佳云趴在萧成霁怀里娇滴滴道:“臣妾也是怕皇上您与太后因为梁妃的事有了芥蒂,所以才出口相劝的。” “朕知道,你是为朕好。” 对于沈佳云的温柔攻势,萧成霁一直是很受用的。 要论手腕宫里任何人都比不过沈佳云,因为接下来她又回到了盛宠不衰的日子,皇帝日日留宿夙桦宫,恩赏不断。 很快,还有一日便是元宵节了,萧成霁之前答应了沈佳云要出宫看灯会,听闻邙煜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她自是高兴不已。 近来皇帝的动向她都了如指掌,这接连十数日,他都不曾去过紫阳宫。 沈佳云心里是无比开心的,可是表面还不得不装出善解人意的样子。 “皇上,您已许久没去看过梁妃了,不如去瞧瞧她吧。” 可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萧成霁竟一口答应了下来,说走就走了。 沈佳云原本是试探,可是真把皇帝试探走了的时候她又要摔东西发脾气。 迎夏劝解道:“您别生气,皇上心里只有您,您说去皇上便去,梁妃那点子恩宠还不是从您手里施舍出去的。” 沈佳云也不傻,女人的直觉不讲道理,她总是觉得皇帝对梁宁儿有所不同。 萧成霁到了紫阳宫门口停住脚步,他在宫门口停留了许久还是没能迈进去。 这些日子他并不是不想去看梁宁儿,只是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 他发现自己好像对她有了另一种情感,他自己也说不出来那是什么。 他已经在极力克制了,纵使每日和沈佳云待在一起,可心里依旧烦躁的紧,因为时不时他脑海里就会闪过梁宁儿的脸。 正在萧成霁犹豫不决时,院里面却传来一个他熟悉的声音。 “皇上来了,怎么不进来呀?” 萧成霁抬头,却见萧晚凝抱着梁宁儿的猫,正站在院子里咧嘴对着他笑。 第31章 口是心非 萧成霁见萧晚凝也在,想走也不好走了,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小姑姑也在啊。” 萧晚凝看着他,“我一直在啊,这几日在你流连在淑贵嫔的温柔乡里的时候,都是我在陪着宁儿的。” 萧成霁被怼得哑口无言,琉璃公主向来口无遮拦,又仗着是自己的长辈,说话也无所顾忌。 现在她替梁妃打抱不平,暗指自己冷落了梁宁儿,他也不好反驳什么。 “见过皇上,皇上有事?” 梁宁儿上前随意问了个好,打破了那稍稍有些尴尬的气氛。 萧成霁面露窘迫之色,见梁宁儿过来眼神不自觉地闪躲,“朕来看看你,你可好些了?” “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了。” 梁宁儿不冷不热回道。 一轮语毕,三人又陷入了沉默。 “皇上还有事?” 梁宁儿依旧对他不客气,还是那熟悉的口吻。 “明日元宵灯会,朕已下旨阖宫嫔妃皆去观赏,朕来看看你如何了,明日是否也去。” 萧成霁原本来是想问问梁宁儿那日她答应要陪自己去看灯会的事是否还作数,可是如今萧晚凝又在一旁,他又不好问出口了,便换了种说法。 他不知自己从何时开始,想做什么都要去考虑梁宁儿的想法了。 他对自己的这种转变很是懊恼,可是又控制不了,所以成日这样拧巴着,无端生了不少的闲气。 萧成霁此话一出,低头站在一旁的天宝倒是心中一惊,他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出来皇帝是何时下的这道旨意。 梁宁儿一听萧成霁这话茬,似乎是还有回转的余地,便想着借身体的缘故推脱掉,本来她也不想去的,即使要去,也不是和他去啊。 可谁知还没等她开口,萧晚凝却高兴地跳了起来,抢着替她作了回答,“当然去呀!” 她又扭头对梁宁儿道:“宁儿,南市的灯会必须要去看看的,非常壮观!一年只有一次,不去会后悔的。” 梁宁儿还在迟疑,可萧晚凝又拉起她的手嘟囔道:“宁儿,你就看在这几日我尽心尽力陪你的份儿上,你也陪我一回吧。” 梁宁儿心中不禁好笑,这几日到底是谁陪谁啊。 见萧晚凝那么兴奋,她也不好扫兴,只能点头应了下来。 “皇上既然下了旨意,那便去吧。” 萧晚凝又故意冷了脸,装作生气的样子。 “皇上怎么这么小气啊,只带你的妃子们去吗?那我们宫外的人呢?这么好的事怎么都不想着带上我们啊。” 萧成霁抿嘴笑了笑,回头对身后的天宝道:“天宝,一会儿就发旨下去吧,明日灯会,京中贵眷凡有意者皆可参加。” 既然是皇帝钦点的灯会,那即使不想去的也得去看看了。 一来呢,皇帝身侧定是有许多权高位重的人,借参加灯会的空隙彼此观望一番,也可以多认识结交权贵。 二来呢,许多身份尊贵的还未成亲的年轻男子参加,凡是京官,家中有试婚女子的都会让她们去参加,万一自家的孩子被哪位达官显贵看上的话,那便可顺势攀上高枝了,甚至结上皇亲也未可知呢。 总之,对于京中的公子哥来说,明日无异是花街酒坊出门游玩的一日,而对于许多想借机向上爬的人来说,明日的聚会亦是一场变相的选亲大会。 萧晚凝得了消息,还没等皇帝的旨意传达,便立马飞奔到了摄政王府。 她进了门扯着嗓子就喊:“老九!” 吉叔赶忙迎出来,他们兄妹感情向来很好,对于萧晚凝的没大没小,吉叔也早已习惯。 他笑吟吟地回道:“公主殿下,王爷在书房呢。” 萧晚凝大咧咧道:“谢吉叔!” 说完又一路奔到了书房,进了门就直截了当地表明了来意。 “老九,明日的元宵灯会,你陪我去看吧。” 萧祁忙着手里的事情,连眼都没抬,“你是脑子坏了吗?我何曾去看过什么灯会。” 萧晚凝不是不知道萧祁的性子,最是讨厌人多的地方,若想让他陪自己去的话,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可是只有他去,梁睢安才有可能去啊。 她没办法还不死心,又提出了一个听起来比较欠揍的想法。 “那你不去算了,但是你可不可以跟睢安哥哥说说,让他陪我去啊。” 萧祁早看透了她那点小私心,白了她一眼,冷冷道:“你要人家陪你,就自己去说。” 萧晚凝一听顿时不开心了,但随即又想到了什么。 她恍然一拍手,“对啊,我可以自己去找他啊,宁儿也去,睢安哥哥要是知道了,肯定也会去的。她在宫里出事以后睢安哥哥就一直很担心,借这次机会正好可以让他们见上一面,哎呀,我真是太聪……” “你说梁妃也去?” 萧祁打断了萧晚凝的自言自语。 “是啊,皇帝说了阖宫嫔妃都得去,所以,包括宁儿。” “她身子可好了?” 萧祁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好了啊。” 萧晚凝自顾自地坐了下来,“人也不咳嗽了,腿也好了,我软磨硬泡了许久她才答应陪我去呢。” 萧晚凝说起来又没完,将皇帝如何不重视梁妃,如何冷落她,连着十数日都没去看过她的事在萧祁跟前又抱怨了一通。 萧祁眼神暗了下去,并未说什么。 过了许久,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喃喃道:“她好像从未看过南市的灯会。” “你说什么?” 萧晚凝没听清楚,追着问了一句。 萧祁抬起头看着她,悠悠道:“明日去给母妃请过安后一起去吧。” 萧晚凝狐疑地看着他,“你不是不去吗?” 萧祁脸不红,心不跳,依旧一副傲娇的样,“本王觉得,偶尔去一次也没什么不好。” 萧晚凝眯着眼,一副不信的表情。 但是管他是什么原因呢,萧晚凝并不在意,她只在意只要萧祁去那他一定会和皇帝在一条船,那梁睢安作为萧祁的随行人员便能和自己在一条船上了。 就这样,本是一次秘密的出行,却变成了一场人尽皆知声势浩大的皇家盛宴。 第32章 灯会抓马现场1 南市灯会的最佳观赏位置并不是在大街上,而是在护城河。 南市整条街都是临河而建的,河边是整齐划一耸立的酒肆花坊等。 每当元宵这日,各个商家都会将自家制作的各式各样的精致灯笼挂于自家铺面。 尤其是到了晚上,形式新颖,色彩斑斓的灯笼被点亮之后更是好看。 人们更会在河里也放上彩灯,加上岸边的映射,照得整条护城河红彤彤的,所以,只有在河中观赏才能更有身临其境的感觉。 邙煜为皇帝准备的是一条大型的花船,可容纳百十号人。 船身是一个大的休憩区,已摆好了茶水点心,船舱做了镂空的大轩窗,更有利于观景。 船头布置了一些桌椅,可供在外观景,船尾则是几间专供休息的私密房间。 皇帝御船的四周又安排了十几艘小型的花船,供京中各户贵眷使用以及禁军护卫的使用。 皇室的船是走在最前面的,中间由侍卫小船隔开,最后才是普通人的花船。 萧成霁和梁宁儿等人率先上了船。 他们直接进了船舱内,因为往南市举办灯会的那条街去还得一段距离。 沈佳云自进了船舱后就一直黏在萧成霁跟前,梁宁儿径自找了个靠窗户且远离萧成霁的地方坐了下来。 梁宁儿落座后萧晚凝便凑了过来,看起来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 “公主这是怎么了?难得看到你垮着脸呢。” 梁宁儿开玩笑地逗逗她。 萧晚凝叹了口气,撅起嘴往侧前方瞅了一眼,“你看呐!” 梁宁儿顺着萧晚凝的目光看过去,见一年轻男子正在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们。 似乎有点眼熟,梁宁儿努力在脑海中搜寻了一番,好像知道是谁了。 “是沈青溪?” 萧晚凝点点头。 梁宁儿看萧晚凝的神情,突然明白什么了,“沈青溪他……喜欢你?” 萧晚凝面色凝重,继续点点头。 没想到萧晚凝还有一个这样的钦慕者,沈青溪长相不算出众,但是也干净利落,与沈佳云虽是兄妹,但并不是一母所出。 梁宁儿与沈青溪并无交际,故而他人品怎么样,她知之甚少。 梁宁儿心中不禁觉得好笑,可叹她的那位“好父亲”处心积虑为梁婉儿选好的准夫婿,一个不近女色,另一个已心有所属。 难怪梁婉儿要上赶着找旁人了,真可谓是病急乱投医了。 她看着萧晚凝那嫌弃的表情没忍住轻笑了一声,她知道萧晚凝应该是属意梁睢安的,所以便试探道:“那你不喜欢他?” “我都快烦死他了!” “你是公主,既然你不喜欢,他也强求不了,有什么好烦的。” 萧晚凝满脸的痛苦之色,无奈道:“我是公主没错,可是我没法管得了别人的眼睛啊,他总是那样死盯着你看,虽没有什么实质的伤害,可是它膈应人啊。” 她说着无比夸张地打了个寒颤,“你看多渗人!” 梁宁儿知道萧晚凝是个直性子,不喜欢就直接看都不想看到,那种腻歪的眼神别说是公主了,她都觉得难受。 她朝萧晚凝挤挤眼,安慰道:“你不看他就是了。” “我得去找睢安哥哥养养眼了。”萧晚凝说着就想离开。 “大哥也来了?” “来了,和老九在一起呢。” “王爷也来了?”梁宁儿有些诧异。 “来了,他不乐意待在女人堆里,在船头和睢安哥哥喝酒呢。” 萧晚凝站起身,“宁儿,我先出去,等一会儿到了南市你就出来。” 梁宁儿微笑着冲她点点头。 二人亲密的互动全程被沈佳云看在眼里。 原来是攀上了琉璃公主这个靠山,难怪那日萧晚凝能请动皇帝来救她。 她眼底透出几分轻蔑的神色,可是嫉妒之情却在心底悄然而生。 抓住一个嫁不出去的公主什么本事,要将皇帝抓在手里才算有用。 沈佳云依偎在萧成霁身旁,目光有意无意地瞟向梁宁儿,她清了清喉咙,开口道:“这南市一年一度的灯会堪称一绝呢。” “是呢,臣妾也是第一次来看呢。” “咱们呀是沾了淑贵嫔娘娘的光了,皇上是陪您出来才顺便带上咱们的。” “可不是嘛,皇上最宠的就是淑贵嫔了,这份恩宠是满宫里独一份的呢。” …… 几个贵姬上赶着讨好沈佳云,给人哄开心了说不定还能从她的手指缝里漏点恩宠给她们。 沈佳云故作娇羞,将头靠在萧成霁肩上,撒娇道:“皇上,都说了让您往别的姐妹宫里也去去,您看,现在姐妹们都有意见了吧。” 梁宁儿脸上表情拧巴成一团,她这是吃错了什么药啊,要待在这儿遭这份罪。 她随手端起一杯茶,揭掉盖子,认真地数起来里面有几颗茶叶。 萧成霁斜了一眼梁宁儿,见人家对其他人的谈话充耳不闻,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心里莫名起了邪火。 他拉起沈佳云的手,“云儿温顺贤良,深得朕心,不是旁人能比的。” 沈佳云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眼睛却看向梁宁儿,“皇上快别这么说了,梁妃娘娘还在这呢,您这样说,让娘娘作何感想呢。” “呀!” 没等萧成霁回应,梁宁儿却一惊一乍地站了起来。 她深嗅了两下,表情夸张道:“紫莲,什么味儿啊?” 屋里众人皆被惊了一跳,紫莲也被问得愣了神。 “一股酸臭味儿,走,咱们出去透透气!” 说完梁宁儿也不给皇帝打招呼带上紫莲径直走出了船舱。 几个贵姬面面相觑,却都不敢出声。 梁宁儿的无礼行为倒是正中沈佳云的下怀,她看似无心实则有意地嘀咕了一句,“梁妃娘娘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嚣张呢,也不知是仗的谁的势。” 萧成霁低头不语,嘴角闪过一丝笑意,他早已经习惯了。 不知为何如今看她这般蛮横无礼他的心里却总能荡起一层涟漪。 梁宁儿出了船舱来到船舷处,她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获得“新生”一般,在里面她是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她正打算去船头找萧晚凝,却见一身影正依靠着栏杆站在不远处。 “那是谁?” 紫莲认真瞧了一眼,“好像是柳婕妤。” “柳婕妤?这个女人不简单呢……” 梁宁儿似是想到了什么,朝着她走了过去。 第33章 灯会抓马现场2 “柳婕妤怎么不在里面呢?” 梁宁儿站在身后问了一句。 柳之絮回过神来,低身施了一礼,“见过梁妃娘娘。” “船舱里太闷了,我出来透透气,娘娘怎么也出来了呢?” “里面在‘唱戏’,我懒得听就出来了。” 柳之絮掩面一笑,她自然知道梁宁儿说的是什么意思。 “对了,有一件事,还没好好谢过你呢。” 柳之絮闻言面色一滞,思忖了片刻,想想也知道是萧晚凝告诉了梁妃她去找皇帝救她的事。 “如果是那件事的话,娘娘就不必客气了。” 果然是个聪明的,梁宁儿心中暗道。 可是这聪明的女人到底是站在哪一方?她的目的又是什么?梁宁儿不得不刺探一番。 “为什么呢?为什么要冒着得罪太后的风险来帮我呢?” “因为你我都是一样的人。”柳之絮看着梁宁儿的眼睛道,神情极其真挚。 什么意思? 梁宁儿一时没了头绪,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柳之絮眸底闪过一丝没落,继续道:“您与我一样,都是家族为了固权的棋子,您对皇上没有爱,也不屑于皇上的爱,但是您比我勇敢,您还在抗争,我已经认命了。” 梁宁儿被柳之絮的话触动了,突然想起了那日宫宴她被指给萧祁时那种淡漠决然的神情。 “你怎知我对皇上没有爱?” 柳之絮淡然一笑,“娘娘,有没有爱,看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梁宁儿看着她,总觉得她心里装着事,并不是像她表现的这般豁达。 即使是不满家里拿自己固权,但已经入了宫,就该为自己的后半生争一争。 可是她对皇帝的态度又那样的漠然,莫非她心里早已有一个不可能的人了? 当然,这都是梁宁儿的猜想。 “宁儿,干嘛呢?睢安哥哥自己做了花灯,快来船头看看啊。” 梁宁儿与柳之絮正的身后传来了萧晚凝的声音。 她们闻声看过去,却见萧晚凝和梁睢安站她们不远处,手里拿了不少水果点心之类的,正笑嘻嘻地看着她们。 梁睢安一向礼数周全,他上前一步,“见过梁妃娘娘,见过柳婕妤。” 梁宁儿笑道:“大哥不必多礼。” 不知为何柳之絮却红了脸颊,她眼神有些躲闪,完全没了刚才气定神闲的模样。 她立在梁宁儿一侧屈膝回礼道:“见过公主,见过梁将军。” 起身的同时似乎还偷偷瞄了一眼梁睢安。 这一系列不自然的举动全被梁宁儿看在了眼里。 “宁儿,我们先过去了啊,一会就要到南市了,我们在外面摆了桌椅,是最好的观景位置,你快点来啊。” “好,我一会过去。”梁宁儿笑着回道。 萧晚凝说着便拉上梁睢安往船头的方向去了。 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柳之絮眼中流露出一丝哀伤的神色,虽只是一闪而过,却也被梁宁儿捕捉到了。 见梁宁儿正盯着自己看,柳之絮急忙低了头,有一种心事被人看穿了的慌张。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有没有爱,看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梁宁儿心中咯噔一下,难道,她喜欢……自己的兄长梁睢安? 如果真是这样,那她会无条件的帮自己,就能说得通了。 “梁妃娘娘,夜里风大,我有些冷了,就先回去了。” 柳之絮说罢便匆匆回了船舱里。 梁宁儿不禁感叹,是个痴情的,可是这种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只会苦了自己。 她自己是深有体会的,好在自己的大哥不是萧成霁那样的人。 可是,她已然进宫了,他们已经错过了,或许梁睢安便是支撑着柳之絮唯一的理由吧。 她叹了口气,“紫莲,走,我们去船头看看吧。” …… 梁宁儿自顾自地往前走去却没听见紫莲回应,她回头却看见紫莲弯着腰扶着栏杆满脸的难受。 “紫莲,你怎么了?”梁宁儿跑过去扶住她。 “奴婢……奴婢头晕,还恶心。” 紫莲脸色有些难看。 “你可能是晕船了,你先进船舱里喝点水坐着休息一下,我去看看有没有可以躺着的地方。” 梁宁儿将紫莲带到船舱的一个角落,让她先待在那里,自己则往船尾去了。 不是说船尾有可供人睡觉的小屋子嘛,让紫莲去休息一下,总能舒服点。 船尾没有什么人来,也没有安排侍卫站岗,梁宁儿只得自己一间一间的找。 她打开一间房门,里面装的却是杂物,她关上门往前走了两步,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有奇怪的声音? 梁宁儿屏住呼吸,侧着耳认真听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却变得越来越复杂。 “怎么,好像有……男女欢爱的声音。” 梁宁儿不敢相信,悄然往前走了两步,靠近前面房间的门口。 有男人的低吼声和女人的呻吟声传了出来。 梁宁儿顿时皱起了眉头,什么人居然这样大胆! 不一会儿里面的动静停了,只有浓厚的喘气声,似是刚完成了一场宣泄。 “你可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呢,几日不见就让人想得心痒痒。” 说话的是一个男人的声音,由于外面有些嘈杂,梁宁儿并没有听出来是谁。 “殿下若喜欢我,娶了我便是,往后日日将你伺候得这般舒服不好吗。” “别急嘛,这好说,就一句话的事。” “那殿下可别让我等太久啊。” 梁宁儿心沉了下去,这女人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 是梁婉儿。 她是疯了吗?已经连基本的廉耻都不顾了吗? 梁宁儿有想到她会不择手段,但仅限于眉来眼去使点媚惑的手段,却不曾想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她气愤不已,梁婉儿这是全然不拿梁家的脸面当回事了。 这种丑事若是被旁人知道了,传扬出去,梁铣那个丞相,自己这个梁妃,乃至梁睢安这个大将军,都会免不了被人诟病。 别人她不管,至少自己和梁睢安不该为梁婉儿的这种龌龊事承担后果。 梁宁儿实在气不过,她伸出手,想要推门而入,打算给他们一个警告,让其可以收敛一点。 可是转念一想,这样公然揭发的结果会是什么,若里面的男子狗急跳墙,又会连累多少无辜的人。 正当梁宁儿犹豫不决时,忽然一只大手从背后捂住了她的嘴巴,迅速又轻盈地将她拖离了现场。 第34章 好奇 梁宁儿被突如其来的挟持吓了一跳,她使劲的挣扎,可是无果。 她整个身体都被一双大手死死地禁锢着,让她没有可以挣脱的可能性。 恍惚间,她似乎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的幽香,大概知道身后是何人了,便没再乱动,乖乖地任其将自己带离了是非之地。 等走远了一些,那人放开了梁宁儿。 梁宁儿脸上原本的怒意消散去,她转身盯向身后的人,果然是摄政王。 “王爷怎么在这儿?” “本王一路跟着你过来的。” “王爷跟着我做什么?” “看你蠢笨,怕你掉水里。” “……” 梁宁儿被噎得目瞪口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怼,只能气呼呼地看着他。 萧祁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绕开梁宁儿,朝前走去,梁宁儿赶紧跟了上去。 她探着身子问道:“王爷方才为何要将我拉走啊?” 萧祁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她,“本王若不带走你,你想做什么?” 梁宁儿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我就是想看看里面干什么呢。” 她并不清楚萧祁对里面发生的事以及里面的人知道多少。 “你就那么好奇吗!” 梁宁儿见萧祁脸上表情十分严肃,便收敛了刚才的不正经,低着头没再说话。 “你可知道你刚才若推门进去了,里面的人为了掩盖自己所做的事,会对你这个孤身的目击者做什么?” 梁宁儿抬起头对上萧祁深邃冰冷的眼眸,晃过神来瞬间有些后背发凉。 她只想到了他们可能会记恨自己,可确实没想过自己若进去了他们也有可能会对自己不利这一层。 以她如今的身板他们二人合力便能轻而易举地让自己永远闭上嘴巴。 “好险呐!” 梁宁儿长吁了一口气。 她又换上一副开朗的表情,“怎么会有事呢,这不是有王爷跟着呢吗。” 萧祁气得不想再和她多言,只冷冷地道了句“南市到了”,便转身往船头的方向走去。 梁宁儿也乖巧地紧跟在他身后。 可是萧祁与梁宁儿一前一后经过船舱轩窗时的身影恰巧被萧成霁看到了。 萧成霁的视线立马就被吸引了过去,心中不由一紧。 他们二人是从船尾回去的,似乎还很亲密…… 船尾不是几间供人休息的屋子吗,他们去做什么了? 萧成霁立时浮想联翩,脑袋里出现了一些幻想的画面,霎时他只觉得气血翻涌血脉喷张,没来由的邪火又生起来了。 他不由地攥紧了手里的酒杯,脸色随即阴沉了下去。 沈佳云立刻注意到了萧成霁脸色的变化,她贴上去抱住他的一条胳膊。 “皇上,您怎么了?” 突然,“啪”一声响,萧成霁将酒杯拍在桌上。 他甩开沈佳云的手,黑着脸起身往外走。 “皇上要去哪儿啊?” “朕出去透气,都别跟着!” 皇帝一声厉喝别跟着,天宝和邙煜尴尬地收回了刚迈出去的步子。 众人也不明所以,不知道萧成霁突然是怎么了,明明刚才还好好的。 虽说皇帝不让人跟着,可沈佳云还是紧随其后跟了出去。 萧成霁出了船舱便看见萧祁和梁宁儿背对着自己并排立在船头处。 他不声不响地站在二人身后,怒视着身前的人,眼里寒光逼人。 他倒是要看看他们是否会有逾矩之举,他从一开始就说过了,若她敢背叛自己,他一定不会放过她! 而现在这种宣誓主权的意念更强了。 当然,从萧成霁出现在他们身后起萧祁就知道了,他并没有声张,也不予理会,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梁宁儿。 船已经驶入了南市的主街道,速度也开始慢了下来,河岸边的商铺皆挂满了灯笼,街上店里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梁宁儿从来没见过那么多样式的灯笼,有传统圆形的,也有金鱼,莲花和各种动植物等,种类繁多,形态也是惟妙惟俏,颜色更是各式各样的都有。 点亮后,整个岸边灯火通明,犹如白昼一般,护城河里又漂满了彩灯,五彩斑斓,甚是好看! 此时的梁宁儿感觉自己仿佛是置身于灯的海洋,兴奋极了。 她脸上不自觉地扬起笑容,岸边灯光照影在她的脸上,眼眸里汇聚了所有的开心。 此时的她,仿佛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感受到幸福的女孩。 “好漂亮啊!” 她不禁感叹了一句。 站在另一侧的萧晚凝又蹦又跳又叫的,还时不时地拉着梁睢安给他看自己看到的好看有趣的灯笼。 比起萧晚凝,梁宁儿的反应真的是安静了许多,她只是安静地看着这一切,平静地感受着这一切。 她好像并不太会情绪的表达,开心不会分享,伤心亦可以隐在心中,即使再疼她也可以不喊一声。 因为她从来就没有办法像萧晚凝那样肆无忌惮地表达,喜怒全都形于色,好像她身边从来都没有一个可以让她无忧无虑地笑,无所顾忌地哭的人。 而如今的她经历过上一世的那样的劫难,早已经看透了一切,她的心平静的就像是一潭死水,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激起涟漪了。 梁宁儿扭头看向萧祁,脸上挂着浅浅的笑。 “王爷,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感觉到这么开心。” “嗯。”萧祁看着她,轻轻点头。 过了半晌,他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那第一次呢?” 梁宁儿突然笑了出来,眼里亮晶晶的。 “第一次嘛,第一次就是在西郊大营,王爷教我骑马的时候。” 她脸色渐渐沉了下去,目视着前方,“那时候奔跑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是真的自由,我也是真的开心。” 梁宁儿又看向他,“我每次开心的时候,好像都是王爷在身边呢。” 萧祁慌乱地收起看着她的眼神,心脏莫名其妙的就漏跳了一拍。 萧成霁看着二人的互动,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可是他清楚地看见梁宁儿仰头看向萧祁时脸上带着的笑。 那是对他从来都不会有的表情啊,他的心被什么东西深深地刺痛了,脸上表情越发地凝重,早没了赏灯的心情。 沈佳云站在萧成霁身后,能感觉到他越来越生气的神情,她不敢上前询问,只能站在原地暗自气恼,所有的好心情全被梁宁儿毁了! 而梁宁儿依旧没能注意到身后盯着自己的哀怨的两个人。 她看着铺满整条河的莲花灯就想伸手捡一个上来,她伏下身子趴在船边还是够不到,索性就一直保持这个姿势观赏。 萧祁则默默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时刻注意着她的安全。 梁宁儿往河中看得仔细,看着看着,突然,她脸色骤变。 “这河里有问题!” 第35章 暗杀 梁宁儿本是猫着身子蹲在船头看河里的花灯,却发现河面上有许多地方竟在冒着水泡。 仔细一看,水面上冒出来的全是细细的竹筒。 梁宁儿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神色变得慌张起来。 “水底有人!” 她惊呼了一声。 就在梁宁儿喊出声的同时,潜藏在水底的人也一跃而出,提着明晃晃的大刀直直砍向她。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突然,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 梁宁儿看着从水底飞出来的杀手顿时大脑一片空白,身体本能地愣在了原地。 只有站在她身旁的萧祁保持着警惕。 萧祁眼疾手快,一把将梁宁儿提起扔向自己身后,然后从自己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挡住了砍向梁宁儿的那一刀。 梁宁儿被拽的一个踉跄向后倒去,身后的萧成霁也注意到了情况不对,他一个箭步上前将梁宁儿接在自己怀里。 “有刺客!” 来不及多想,梁宁儿稳住身子对着众人喊了一句。 此时身在船甲板另一侧的梁睢安和萧晚凝才注意到这突发的情况,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因为潜藏在水底的杀手就像是受了惊的鱼群一样,全都从水底冒了出来。 一时间,将近上百人的刺客团团将皇帝所在的花船围了个水泄不通。 黑夜中不知是谁一声令下,所有杀手纷纷跳上船,目标一致地冲向船头,进行无差别的刺杀。 无论是公主还是王爷,不管是宫女还是侍卫,凡是入了他们的眼,皆不得活命。 电光火石之间,整个船上黑压压一片全是杀手的身影,船舱里也惊叫声哭喊声连成一片。 被留在船舱的邙煜带人杀了出来,与船身周围的侍卫一起立马与刺客展开了搏杀,可是一时间却怎么都到不了皇帝所在的船头。 而此时船上情况最危急的地方就是船头了。 船头本就没有设禁军,那里只有萧成霁萧祁和梁睢安这三个金尊玉贵的男人和梁宁儿萧晚凝以及沈佳云这三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弱女子。 而杀手们则看起来训练十分有素,一部分人负责挡住前来救援的人,而另一部分身手不凡的负责刺杀。 萧祁将一个个冲过来的黑衣人踢进水里后,他转身将梁宁儿拉在了自己跟前。 瞧见萧祁护住了梁宁儿,梁睢安也稍能放下心来,他徒手从杀手手中夺下一把刀,能毙命的绝不留情。 梁睢安将萧晚凝拉在身后,更重要的是他还得要保护皇帝,所以只能两头顾。 可是令所有人都惊诧的是平时体弱多病的萧成霁居然会武! 他手起刀落,动作干净麻利,看起来似乎一般宵小恐是近不了身的。 可是奈何杀手人数众多,即使他们三人皆武艺高强依旧被缠得脱不了身。 这一切仿佛就只在刹那间发生,瞬时便喊杀声四起,全乱了套。 萧祁单手将梁宁儿护在身后,眼中杀意已起,凡是冲上来的杀手全被他手中的匕首封了喉。 梁睢安要兼顾着皇帝和沈佳云,不料一时分神,落单的萧晚凝被吓得失声尖叫。 萧祁被萧晚凝的惊叫声分散了注意力,他转身踢飞扑向萧晚凝的杀手,不得不去护住她。 而失去了萧祁庇护的梁宁儿则暴露在了杀手们的眼前。 梁宁儿只能左右躲闪着,心中暗暗叫苦。 为什么她就这么倒霉,今日这刺客一看就是冲着萧成霁去的,不会自己也要给他陪葬吧! 也不知道是谁要杀萧成霁,她又不会阻拦,专门盯着他砍就好了啊,干嘛连其他人都不放过呢! 回想上一世也没这一出啊,早知道就不出来看什么破灯会了。 梁宁儿正暗自懊悔,谁知一个不留神,乱战中不知哪个不长眼的将一个刺客踢飞,正好撞在了梁宁儿身上。 而梁宁儿也被撞的飞了出去,她不受控制的身体则又直直撞在了一个正举着大刀劈向萧成霁的刺客身上。 萧成霁眼看着梁宁儿用自己的身体挡开了杀向他的刺客,心中不免一惊,还以为是梁宁儿不顾自身安危舍身相救呢。 他眼中闪过一丝狐疑,可是还不等他多想,脸上随即又换成了惊恐的表情。 因为此时的梁宁儿撞开刺客后,自己也撞在了船边上,上半身失去了平衡,整个人正倒向河里。 “宁儿!”萧成霁脱口而出! 他急忙伸出手想去拉她。 可是没成想他伸出去的手又被沈佳云给拉了回去。 沈佳云一把抱住萧成霁,“皇上,臣妾害怕。” 而立刻又有人杀了过来,他腾不出任何间隙,杀手们还在源源不断地冲过来,萧成霁只得先自保和护住沈佳云。 乱战还在继续,禁军也终于杀到了这条船上。 邙煜带人来到了萧成霁身边,将他和沈佳云围在中间,护送他们朝着船舱安全的地方去。 萧成霁对着身前的邙煜大声下令,“救梁妃!快救梁妃!” 可是梁妃在哪儿啊? 本就不大的甲板上挤满了人,又是护卫又是刺客的,他们连刺客都杀不退呢,更别说是找人了。 邙煜现在只能先护着皇帝撤退,旁的人根本就顾不上。 而护卫和刺客们在打斗的过程中都在不断地跌落河中,所以更没人会注意到同样也跌落河中的梁妃了。 梁宁儿重重地坠入河中后,霎时冰冷的河水争先恐后地灌入她的口鼻中。 最要命的是她不会水啊! 她呛了几口水,随后铺天盖地而来的就是无尽的窒息感。 梁宁儿挣扎了几下,可是身体却越来越重,缓缓向河底沉去。 她整个人没入水中,仿佛一切都回归了平静,仿佛水面上的喧嚣和自己都没了关系。 她努力憋住气,睁开眼似乎还能看到河面上被照得通红。 随着身体的下沉,梁宁儿大脑已经开始缺氧,意识也开始慢慢消散。 她不禁在心中愤恨,今年真是犯太岁!怎么接二连三的全是要搞死她的事啊! 难道自己真的就要这样挂了吗?那她重活一世的意义是什么呢? 她闭上眼,就如上一世一般,等着死亡的来临。 可是脑海中却毫无征兆的出现了萧祁的脸。 那张充满愤怒,悔恨,痛心的脸和那双血红的眼眸深深地刺痛了梁宁儿。 她的心底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喊萧祁的名字。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 难道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人在临死前会最先想到自己最在意的人吗? 可是为什么是萧祁呢? 梁宁儿仅存的一点儿意识让她睁开了双眼。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一个黑影正向她游来。 第36章 奋不顾身 是萧祁! 来救梁宁儿的正是萧祁! 他奋力游近后,一手抱住梁宁儿正在下沉的身体,一手托住她的后脑,没有丝毫的犹豫,贴上去往梁宁儿嘴里渡了一口气。 换了口气的梁宁儿大脑立刻清醒了不少,只觉得嘴唇上传来异样感,意识到什么的时候,萧祁的脸已经近在眼前了。 梁宁儿只感觉有点天旋地转,她还搞不清楚状况,任由萧祁“亲吻”着,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反正稀里糊涂的初吻就没了。 还在水里的梁宁儿也没时间顾虑那么多,她自然知道萧祁是为了救自己的,本不该这么别扭的,可是男女授受不亲,她的心里总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萧祁搂着梁宁儿出了水面,朝着护城河的另一侧岸边游了过去。 南市街对面是一片茂林,河堤也较矮,所以易于上岸。 更重要的是现在整条街因为刺客的事兵荒马乱的,若让人看到梁妃湿身的样子不免又招来口舌。 萧祁在极短的时间内,不但找到了梁宁儿救了她,还将她所有的处境全都考虑到了。 梁宁儿好不容易在萧祁的搀扶下上了岸,直接跌坐在地上,由于呛了水她剧烈地咳嗽起来,整个人也冷得发抖。 萧祁上前蹲在她身前,脸上神色十分慌张,头上水滴还在顺着他的脸颊往下流。 他极力掩饰着眼中的慌乱,伸手拍了拍梁宁儿的背帮她顺顺气。 天知道刚刚他在得知梁宁儿跌入河中时紧张到手脚冰凉的样子有多么狼狈。 “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不会水吗?” 萧祁低声说了一句。 “你说什么?” 梁宁儿止住了咳嗽,没明白萧祁说的什么意思,她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看似是责备的语气,但看见她那哀怨的小眼神萧祁的心立刻又软了下去,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王爷您没事吧?” 不知何时黑羽出现在了他们身后。 “无事。” “皇上已经在邙煜的护送下上岸回宫了,公主殿下也无事,禁军正在搜寻残余的杀手,还有邙煜似乎下了令,正在寻找梁妃娘娘,梁将军听闻娘娘落了水,也正带人在河中寻呢。” 萧祁只是默默听着黑羽的禀报,并没有答话,他看着被冻得缩成一团的梁宁儿,将眼中的不舍和心痛隐去。 “走吧,送你回去。” 梁宁儿艰难地站起身,可还没走两步人便又失去了意识。 萧祁慌忙接住晕倒的梁宁儿,将她揽在怀里。 被冰冷的河水浸透的梁宁儿身体已没了半点温度。 她的身体本就才受过风寒还没好利索,现在又在河里泡了那么久,还呛了水,身体怎么能吃得消。 “去找叶天昇!” 萧祁看着怀中的人,一双眸子又冷了下去,他抱起梁宁儿往王府赶去。 得了令的黑羽急匆匆去了另外一个方向。 萧祁让他去找的叶天昇是王府的御用医师,是一个隐藏在民间的高手,医术比宫里的太医都强得多。 黑羽知道萧祁找叶天昇是要给梁妃救命的,所以一刻也不敢耽搁,到了地方带上人便火速赶往了摄政王府。 而这边萧祁也早就抱着梁宁儿飞奔回了府中。 吉叔看着浑身湿透的萧祁不免吃了一惊,身手不凡叱咤风云的摄政王怎么会搞成这个样子。 他又看了眼萧祁怀中同样湿透的梁宁儿,正是之前王爷带回来的女人。 再看萧祁行色匆匆样子和仿佛要杀人的眼神,吉叔心里已然明了,便没再多问,直接命人生了火盆送去了本该是未来摄政王妃的寝殿中。 萧祁将梁宁儿放在床榻上,让之前伺候过她的小丫头给她换了干净的衣衫。 他用干净的帕子替梁宁儿擦拭干净头发和脸上的水珠,自己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一直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 不多时,黑羽也领着叶天昇进了寝殿。 萧祁大手一挥直接免了他的行礼,他起身腾出地方给叶天昇,“你去看看她!” 给萧祁治伤瞧病也不是一两回了,可是看他如此着急的模样还是头一回。 叶天昇赶紧提上药箱来到了床前,抓过梁宁儿的手替她把脉,萧祁就站在身后这么盯着他。 吉叔捧着一身常服进了殿,“王爷,您将身上的湿衣服换下来吧,免得着凉。” 萧祁冷着脸没有言语,他现在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麻。 只是那么一眨眼的功夫,他只是转了个身,梁宁儿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 是他没有护好她,他的心里被懊悔占满,如果梁宁儿有个什么万一,他有杀死自己的心! 整个寝殿里气氛降到了冰点,萧祁沉着脸死死盯着给梁宁儿诊治的叶天昇,从他身上滴下来的水珠将他站着的地方打湿了一片。 黑羽和吉叔默默地站在后面,大气都不敢喘,他们虽十分担心萧祁的身体,但谁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冒然插话。 蓦地,叶天昇诊完脉转身面向萧祁,脸上是轻松的表情。 “王爷不必担心,她没事,只是肺里呛了水,有点发热,草民开点药服下去便不会有事的。” 听了叶天昇的话,萧祁紧锁的眉头才微微打开。 他从吉叔手里接过常服道:“吉叔,你去和叶大夫抓药吧。” 转而又对黑羽道:“你去将梁睢安找来,就说梁妃落水已被救起送到了王府里,叫他不要声张,等梁妃醒后便送她回宫吧。” 言罢,他才转身进了偏殿换去一身湿漉漉的衣衫。 换好衣服的萧祁一直守在床边,侍女端来了吉叔吩咐熬好的驱寒姜汤。 萧祁接过来小心翼翼地喂梁宁儿喝下,又拿帕子轻轻擦拭掉她额头的汗珠。 不久吉叔也亲自端来了熬好的药。 萧祁将梁宁儿扶起靠在自己的怀中,他一手揽住她,一手从吉叔手中接过药碗。 他将药送入自己嘴边,浅尝了一口,确定了温度后才轻柔地喂梁宁儿喝了下去。 虽然他的脸依旧是愁云密布,可是整个人却褪去了平日里的冷淡,变得异常温柔细心。 吉叔看着眼前的萧祁有些怔住了,在王府大半辈子,如此这般模样的摄政王他是头一回见。 第37章 前世今生的真相 黑夜中两匹快马正在赶往摄政王府。 黑羽找到梁睢安的时候,他正在疯了似的在河里打捞。 宫里并没有明说梁妃跌落河中的真相,可是邙煜领着禁军在几乎要翻遍整条护城河了,即使是搜寻刺客也不至于如此大的阵仗。 梁睢安心里有隐隐的不安,混乱结束后他前去询问邙煜梁妃是否安全回宫,可是邙煜却支支吾吾不肯明说。 他更加确定了心中的猜想,他们这是在找梁宁儿。 梁睢安一颗心瞬间跌到了谷底,他的心里慌乱极了,人也跟发了疯似的寻遍了每一个角落。 直到黑羽找到他,悬着的心才算是放下。 梁睢安着急忙慌赶到了王府,直接飞奔到了梁宁儿床前。 此时的梁宁儿服了药已经很平稳的睡着了,看着她没事梁睢安紧张的神色才有所缓和。 “谢谢你救了宁儿!” 梁睢安转身对着萧祁作揖,以俩人的关系,以前不管是什么事他从来都没有这么认真的和萧祁道过谢,可是这次,他是打心底里感谢萧祁。 萧祁垂下眼眸,梁睢安的一句谢谢让他更加心痛,因为他将梁宁儿所有的不幸全都归咎于自己,在他看来,她的这一切苦难都是因为自己。 “她吃了药已无大碍了,宫里大概在寻人,等她醒了你就将人送回去吧。” “嗯,还是你想得周到,若被旁的人找到宁儿,恐怕她的清誉要受损。” 梁睢安着急上火,跑得嗓子都哑了,他径直走过去一屁股坐在桌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萧祁也跟随其后坐在了一侧。 “我听黑羽说你亲自下河里将宁儿救上来的,能做到这份儿上,我是真心感谢你对我妹妹所做的一切。” 萧祁依旧垂着眸,过了半晌,他轻声道了句“是我没护好她。” 梁睢安心中一惊,萧祁的语气中透露着沮丧,神情带有自责,这根本不是平常的他。 更何况宁儿落水也不是他造成的,即使因为萧祁和自己的关系而对梁宁儿特殊,但也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 其实梁睢安一直有一个疑问埋在心底已经很久了,他一直在犹豫要不要问出口。 以前也有试探过,可是见萧祁不愿说,他便不再问,可是如今他心里的感觉愈发强烈,距离他心中的答案似乎就只差一个点头了。 俩人沉默了许久,终于,梁睢安还是没忍住。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宁儿……” 梁睢安没有将话挑明,他原以为萧祁还是会像之前一样保持沉默的。 可是不想萧祁闻言却从怀中掏出了一支白玉钗放在桌上。 梁睢安一眼便认出那是梁宁儿的东西,因为那是她的母亲传给她的。 梁宁儿原来在相府里一直受到梁婉儿的欺压,压根就没有什么像样的首饰,只有母亲给她的那一支钗,所以她格外地珍视。 可是它为什么会在萧祁的手里? 梁睢安有些诧异,只是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看着萧祁。 “她十三岁那年,我去相府找你,正巧碰上你的另一个妹妹带着下人在欺负她。” “她们将梁宁儿推入了后院的池中,她不会水,一直在挣扎,那些人便站在一边看着,笑着。” 萧祁的语气很平和,却又带着丝丝的忧伤。 梁睢安静静地听着,梁宁儿以前在相府过过的日子再没有比他更清楚的人了,所以他会分外对她好一些。 他叹了口气,如今想起梁宁儿以前在相府暗无天日的日子心里还是会一阵抽痛。 “所以那次也是你救的宁儿?” 萧祁轻轻点了点头。 他看向桌上的白玉钗,“我将她救上来后,她便将此物给了我,她说这是她身上最值钱的东西,给我是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确实是,这是她母亲给她的,宁儿一直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梁睢安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十三岁的梁宁儿和十九岁的萧祁早就见过了,而且第一次的见面还是以这种方式。 萧祁低了眼眸,没有看梁睢安,可是嘴里依旧在讲述着事情的经过。 “我收了她的东西,不知为何看着她那个样子,心中便有了一股冲动。” “我问她是否在相府过得不好,她说是,我告诉她如果她愿意,我可以帮她离开相府。” 梁睢安惊异地看着萧祁,帮宁儿离开相府? 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初次见面人的事管到如此地步呢。 “那宁儿怎么说?” 梁睢安看着萧祁问道。 “她笑了,然后她说虽然很想离开相府,可是还有母亲要照顾,她不能撇下自己的母亲不顾。” “然后呢?” “然后……我在想,若是我娶了她,她便有了依靠,她们母女在相府的日子或许就会好过很多。” “……” 梁睢安并没有觉得萧祁的想法很好笑,因为他是认真的,他从来都是说到做到的。 感情这个东西谁能说得准呢,偏偏就是在那种情境下,萧祁突然就是想给梁宁儿一个庇护,哪有理由呢? “所以我等了三年,等她及笄。” 萧祁一步步将真相揭开,梁睢安的心也跟着紧了起来,梁宁儿是在去年及笄,也就是她被接进宫之前。 “可是宁儿及笄之时便被接进了宫里。” 萧祁似乎苦笑了一声,“是,是因为我。” “什么意思?” “因为我去告诉皇兄,我要娶她,要皇兄赐婚。” “这和宁儿被接进宫里有什么关系?”梁睢安又一次糊涂了。 萧祁眼中闪过一丝神伤,他轻吁了一口气继续道:“皇兄听了很高兴,一口便答应了,可是他有条件。” “那时正是乌秃使臣来访,他们虽是来京都进献骏马可是态度却十分嚣张,依旧不将大萧放在眼里。” “当时皇兄要为使臣办一场狩猎宴,他的条件就是我必须要在猎宴之上为大萧拔得头筹,搓一搓乌秃的傲气,他说,我赢下乌秃使臣之时就是赐婚圣旨下达之日。” 梁睢安满脸的不可思议,没想到事情竟发展到了如此地步。 “你答应了?” 梁睢安知道萧祁最讨厌的就是受人胁迫,可是毋庸置疑,他为了梁宁儿妥协了。 “是,这件事被皇兄变成了一场交易,可是这场交易却被他躲在暗处的儿子萧成霁听到了。” 梁睢安的心沉了下去,他突然明白了什么! 第38章 过错与错过 接下来的事不用萧祁复述,梁睢安心中已经全然明白了。 萧祁十六岁便带兵出征,连年的征战使得他在边疆威名赫赫,年纪轻轻就已战功累累,在军中威望颇高。 再加上他性子高冷孤傲,很难有人亲近,而且任何人都约束不了他,只要他不愿意的事即使是皇帝也强迫不了。 可是他却为了娶梁宁儿甘愿与皇帝做了交易,这无疑显示了梁宁儿在他心中的分量。 只是奈何猎宴当日老皇帝却醉酒试骑御马意外坠马身亡。 皇帝暴毙,太子未立,一时间帝位空悬,京都陷入一片混乱,各方有能力争一争皇位的势力皆蠢蠢欲动。 而萧祁与皇帝的约定也只是口头上的,随着老皇帝的驾崩也不了了之了,娶梁宁儿的事也不得不暂时搁置。 他原以为这件事只有自己与皇帝二人知道,等过了那段混乱的时期他便再想别的办法,可是不成想却被躲在暗处的萧成霁听了去。 在萧成霁看来,梁宁儿便是拿捏萧祁最好的方式。 在当时那个争皇位的关键时期,只要抓住了萧祁这么一个战神,想要什么要不了,想做什么做不了呢。 这便是为何一个最不被看好的皇子却最终登上了那个位子。 一边是自己的妹妹,一边是自己的朋友,梁睢安知道真相后痛心无比。 “所以是他将宁儿抓进宫,是他用宁儿的安危换了你做摄政王力保他登上帝位?” 萧祁没有说话,微微颔首。 “所以你从十九岁开始至今,宁愿背上污名也不愿娶妻是因为宁儿?” 萧祁将那支白玉钗又小心翼翼地重新收回到怀里,悠悠道:“无论以前还是现在,我唯一想娶的人只有她,可是却连累她被困住了一生。” “但是以你的能力,完全有能力不被皇上威胁,也完全有能力带走宁儿。” 萧祁点点头,“是,可是当时她已经被带进了宫里,萧成霁的条件我若不答应,她就会有危险。 “我的这位侄子我们原来都小瞧他了,他是个手段狠厉,颇有心计的人,我不能拿她的安危去赌。” 萧祁轻叹了口气,继续道:“当初要娶她这件事我并没有征求过她的意见,便贸贸然去求了赐婚的圣旨,可是却因为这件事累得她变成了别人手里的筹码,是我将她卷入了这场争斗中。” “后来我想过带她出宫,所以我去问了她,是否在宫里过得不好,若她愿意,我可以带她出宫。” “宁儿怎么说?”梁睢安问道。 “她说她有必须要留在宫里的理由。” 萧祁说着神色黯淡了下去,“所以我便安心做这个摄政王,这样至少还可以守在她身边。” 他自嘲般地轻笑了两声,“可是我却依旧守不好她,她三番五次出事我都没能护住她。” 萧祁回头看向床榻上的梁宁儿,眼中充满了深情与哀伤,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这些日子我时常后悔,为什么当时没有不顾一切带她走,总好过让她在这后宫里熬日子。” 萧祁这是第一次完完全全将自己心里最脆弱的点展现在梁睢安的面前,也是第一次向旁人袒露自己的心事。 他大概是心里忍得太辛苦,真得需要找个人来倾诉一番了。 而梁睢安一直就觉得萧祁对梁宁儿比旁的人特别。 虽然他早在心里早已有了猜测,可最多也就以为萧祁只是对宁儿有好感而已,可是却没想到他竟为她做到了如此的地步。 现在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除了心疼还是心疼。 既为自己的朋友感到惋惜,又对自己的妹妹的处境充满了同情。 这件事,牺牲的是梁宁儿,痛苦的是萧祁,最大的受益者是萧成霁。 老天就像是跟梁宁儿和萧祁开了个玩笑似的,让他们相遇,让他们有了羁绊,却又让他们以这样的方式分开。 别的不敢说,但有一点梁睢安可以坚信,若梁宁儿嫁给了萧祁绝对要好过入宫,因为至少萧祁是真心对她的。 “你对宁儿的心意她知道吗?” 萧祁摇了摇头。 梁睢安漠然,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这件事对梁宁儿是不公,可是她不知道原委便不会感到痛苦。 而对萧祁是却是十分残忍的,他已然动了情,却爱而不得,他一生都将陷入无限的痛苦中。 或许这个时候劝他放下是才最好的选择吧。 “宁儿已经入了宫,皇上的手腕你也领教过了,无论他是对宁儿有感情还是只当她是拿捏你的棋子,她已经是他的妃子了,没有一个男人是可以容忍他人觊觎自己的女人的。” “你的这份心意恐怕只会害了她,你们已经错过了,所以不如放下吧,也许这对你们二人是最好的结果。” 萧祁默默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暴起,“放下”二字谈何容易。 他脸上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淡,“一个棋子若没了利用的价值便成了弃子,我若放下了她的处境只会更难。” 萧祁看着梁睢安,凡是有关梁宁儿的事,他把什么都考虑到了。 “所以我一刻也不能松懈,只有我对皇帝还有用,那宁儿便对他还有用,只有我在乎她,那皇帝便不敢对她怎么样。” 这也是为何上一世萧祁战死在边关的消息刚传入京都之时,萧成霁和沈佳云便对梁宁儿出手的原因了。 梁睢安瞬间明白了,萧祁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着梁宁儿。 “若皇上真敢对宁儿不利,你预备怎么做?”梁睢安看着萧祁的眼睛问道。 萧祁眼眸中闪过一丝寒光,没有任何的犹豫,脱口而出,“那我便让他以命抵命。” 梁睢安闻言震惊不已,随后他心里又有了些许慰藉,这样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萧祁都会尽全力保住自己的妹妹的。 “那你就这样自己承受这一切?也不打算告诉宁儿吗?” “不了,说到底她如今的境遇都是因为我,这是我欠她的,将一切告诉她,只会让她徒增烦恼,只要她平安无事,我便心安了。” 言罢,二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他们谁都没有注意到身后床榻上的人,一滴泪顺着脸颊悄然滑落。 第39章 原来是我负了他 梁宁儿躺在床上心痛到不能呼吸,泪水早已打湿了枕头。 从梁睢安和萧祁开始说第一个字时她就已经醒了。 悲伤,震惊的情绪交汇在一起席卷了梁宁儿整个身体,极大的情绪冲击使她的身体不由地抖了起来,她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来。 她虽然猜到了萧成霁在利用自己对付某个人,可是她从来没想过这个人会是萧祁。 梁宁儿哭着听完了全程,记忆如洪水猛兽般涌上心头。 十三岁那年的确是萧祁救了她,可是谁能想得到,堂堂一个王爷会将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女子的事放在心上那么久呢! 梁宁儿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 她心痛不是因为自己受了萧祁的牵连而被困在宫里,而是因为萧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 “原来是我负了他!” 上一世的种种似乎又显现在她的眼前。 那是她刚入宫,萧祁找到她,问她是否在宫里过得不好,若她愿意,他可以带她出宫。 可是那时的梁宁儿已经被萧成霁的花言巧语所迷惑了,以为自己是走了大运,找到了真爱。 所以她便回答萧祁,自己现在很幸福,皇帝待她很好,她不会出宫的。 此时的梁宁儿仿佛清楚地看见了萧祁脸上落寞的神情。 她不敢想象萧祁在听到这个回答时心里的感受。 后来,正如萧祁所说的,他一直守护在她的身边,而她却听从萧成霁的指派,对萧祁进行多次的试探和打击。 萧成霁一直告诉她萧祁要夺他的江山,他告诉梁宁儿萧祁是他做皇帝最大的威胁。 萧成霁将自己在萧祁那里所受的“委屈”演绎到了极致,他向梁宁儿哭诉,要她帮帮他。 所以,后来边关传来战事,萧成霁想让萧祁带兵出征,特意哄骗了梁宁儿去做说客。 她记得,当时萧祁只问了一句话,“出征边疆,是你的意思还是皇帝的意思?” 那时的梁宁儿并不明白萧祁问这话的意义,所以她答:“是我的意思,我不希望皇上整日为边疆之事忧心。” 所以萧祁便毅然决然地奔赴战场。 可是三个月后,传来摄政王战死北疆的消息。 上一世的梁宁儿完全是被萧成霁给骗了,她爱他,信他,想方设法地帮他。 她为了萧成霁曾无数次地问过萧祁,他是否会造反,是否会伤害皇帝。 可是萧祁却只是无奈地笑笑,然后给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时至今日梁宁儿才明白,他只是在保护自己而已,若明确表示自己无起反之心,那萧成霁只会肆无忌惮,也将不会再重视她。 就连她的皇后之位,也只是萧成霁迫于萧祁的压力才封给她的。 真是多么的讽刺啊! 梁宁儿不敢再回忆下去。 上一世她不是没人爱,只是唯一一个真心爱自己的人却被她亲手逼上了绝路。 从她入宫后萧成霁就一直在给她灌输萧祁是他最大威胁的思想。 梁宁儿从来都不知道,这一切竟都是因为自己,而萧成霁一直在利用自己对付一个真心待她的人。 梁宁儿对萧成霁的恨意达到了顶峰! 而她内心对萧祁的感情却是十分复杂的,她从未想过萧祁会对自己有别的情感。 这一世她原本只是想利用萧祁来完成自己的复仇计划,可是如今知道了真相,她心里对萧祁充满了愧疚,当然亦有欢喜。 似乎她对萧祁的感情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梁宁儿感谢上苍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萧祁守护了她一辈子,他也抱憾了一生,既然能够重来,她便不会再让悲剧重演,更不会让他再留有遗憾。 梁宁儿心中无比的坚定,再来人世走这一遭,仇固然要复,但是从现在起她有了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萧祁,这一世换我来守住你吧。” 梁宁儿低声呢喃了一句。 听到动静的二人赶紧来到床榻边。 梁睢安看见梁宁儿醒了,便坐到她身侧,“宁儿,你感觉怎么样?” 梁宁儿伸手抹掉了脸上的泪水,冲梁睢安笑了笑,心里是无尽的苦涩。 “大哥,我没事了。” “你怎么哭了?是哪里难受吗?” 梁宁儿摇摇头,“做噩梦了,梦见了上辈子的事。” “傻丫头。” 梁睢安宠溺地揉了揉梁宁儿的头。 梁宁儿转头看向萧祁,眼里又不由地噙满了泪花,“王爷,你又救了我一次。” 前世今生他都不知道明里暗里地救了自己多少回,而她却是直到这一刻才知道萧祁的良苦用心。 “只是恰巧而已,你不必放在心上。” 萧祁看着她,冷峻的脸上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他很擅长隐藏自己的感情。 “王爷的救命之恩我一定会报答的。” “你无事便好,本王不需你报答。” 梁宁儿盯着萧祁,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认真地注视他,看着看着她突然就笑了。 原来自己看人的眼光一点儿也不准,这么好的男人,只对她好的男人,差一点就又错过了。 萧祁被盯得有些不自在了,他别开脸,声音依旧冷冷的,“既然醒了,就让睢安送你回宫吧,否则皇帝要将整个京都翻过来了。” 梁宁儿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就没从萧祁身上已移开过。 “那回了宫王爷还会来看我吗?” 萧祁被问得一愣,原先她对自己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中规中矩的,怎么被水淹过醒来后突然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一时间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王爷会时常来宫里看我吗?” 梁宁儿又追问了一遍。 梁睢安不知道梁宁儿这是怎么了,他出言替萧祁解释道:“宁儿,王爷是外臣,是不能随时随地进后宫的。” “那我以后可以来王府看你吗?” 梁宁儿盯着萧祁问道。 “只要你愿意,摄政王府随你来。” 听到了满意的答案,梁宁儿才勾起了嘴角。 “今夜王爷为了救我也受了寒,让吉叔熬点驱寒的汤药喝了吧。” 萧祁不知为何竟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往常即使是裕太妃说这种唠叨的话他都是不屑听于耳里的。 梁宁儿下地穿好鞋袜,走到萧祁面前,仰起头看着他。 “王爷一定要珍重,我们留待来日。” 说完便与梁睢安出了门。 萧祁被梁宁儿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说得一头雾水呆立在原地。 她这是怎么了?总感觉梁宁儿是话里有话。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满脸的懊恼之情。 莫非是当时在水里对她做出看似是“轻薄之举”的原因? 她别是误会了吧? 在水里只是为了救她便宜行事而已,并不是要占她便宜。 萧祁有些赌气地一屁股坐到梁宁儿躺过的床榻之上,嘴里喃喃道:“现在好了,在她心里更没什么好人的形象了……” 第40章 迟来的真情 梁宁儿与梁睢安到宫门口时天已微亮,虽还没到开门的时间,可是门前却是一副兵荒马乱的景象,俨然是一夜未落锁的样子。 想必是和昨夜皇帝遇刺的事情有关。 梁睢安让梁宁儿待在马车里,自己跳下车来到守门的侍卫面前询问宫里是否出了什么事,怎么所有禁军都行色匆匆的。 那守门的小兵自是认得梁睢安的,倒也不隐瞒。 “梁将军有所不知,皇上一夜未睡,这宫门更是一夜都未关,真是开国以来的头一遭啊。” “为何?是因为皇上昨夜遇刺的事吗?难道刺客还未清扫完吗?” “倒不是刺客的事,听说是遇刺慌乱之时有位娘娘落了水,邙统领带人找了一夜,到现在也没寻到,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皇上发了好大的火,罚了邙统领一顿军棍,现下挨了罚的邙统领正要带人再去寻呢。” 梁睢安叹了口气,听到皇帝如此在乎自己妹妹对的安危,换做以前他该是十分高兴的,可是现下知道了一切的原委,他心里只有无尽的惆怅。 “劳烦你跟宫里通报一声吧,落水的娘娘找到了。” 那名卫兵闻言眼睛都亮了,“梁将军此言当真?” 看皇帝这阵仗,若是再找不到人还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即便是宫门口的禁卫军也都是人人自危。 听闻人找到了他自然也跟着高兴。 “真。” 梁睢安往身后马车瞅了一眼,“人就在马车里,现在就回宫,你派人去通知邙煜吧。” “是!”那小兵应了一声,一溜烟跑没了影。 梁睢安折回到马车前,将梁宁儿从车里扶了下来。 “宁儿,我们得对一下词,皇上若问起,你便说是被我救起后送到了相府,你是妃子,若湿身的样子被旁的男子看见了又难免招惹流言蜚语,所以……” “兄长,我明白。” 即使梁睢安不说,梁宁儿也不会将萧祁供出来的,现在他是她要守护的人。 若让萧成霁知道了又会拿摄政王觊觎皇帝妃子的由头做文章来对付萧祁了,她不会给萧成霁这个把柄的。 “一会儿你就先回紫阳宫吧,我去找皇上回话,一些细节的问题还是得跟皇上汇报一下。” “好。” 说着梁宁儿转身就要走,她倒不是有多想回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只是心里一直牵挂着紫莲,所以想赶紧回去看看她是否也没事。 “宁儿……” 梁睢安唤了她一声,欲言又止。 梁宁儿停下脚步,“兄长还有事?” 梁睢安犹豫再三,“宁儿,往后你在宫里千万要当心,对皇上……也不要过分信赖,他毕竟是帝王,很多事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的。” 梁宁儿挤出一个让梁睢安安心的微笑,“兄长请放心,今日之我已不是昨日之我。” 说完便与梁睢安一同进了宫门,梁睢安往勤政殿去,她则急急忙忙往紫阳宫去了。 刚踏进紫阳宫的大门,迎面便撞上她宫里的一名小内侍。 那小内官见梁宁儿回来了,瞬间喜极而泣,“娘娘……娘娘回来了!紫莲姐姐,娘娘回来了!” 似是高兴过了头,他边退边喊,还不小心跌了一跤。 殿内一众奴才全都冲了出来,个个脸上挂满了又惊又喜的表情。 最后跌跌撞撞跑出来的是紫莲。 “小姐!” 紫莲扑到梁宁儿身前还未开口便已经哭成了个泪人。 梁宁儿将她一把抱进怀里,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声音有些许哽咽,“紫莲,你没事吗?” 紫莲一双眼睛已肿得不成样子了,想必是哭了整整一夜。 她又是哭又是笑,抽抽搭搭道:“奴婢没事,小姐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奴婢听闻您落水人都要吓没了,跪在殿内求了一夜,真是各路神仙显灵了,奴婢日后一定吃斋念佛好好报答神仙们的恩惠。” 梁宁儿都被紫莲给说笑了,弹了她额头一下,“傻丫头!” 主仆二人还没多说几句话,甚至人都还在院里站着,便听天宝的一声长传通报,“皇上驾到!” 萧成霁听了人禀报说梁妃已回宫,他便一刻也等不及了。 梁睢安的回话也不需要了,他不想知道梁宁儿是怎么被救起来的,他只想听到梁宁儿无事两个字,他只想看到梁宁儿完完整整地站在他的面前。 梁宁儿蹙了眉头,心中还在疑虑,萧成霁怎么来得这样快,此时他不应该正在听自己大哥的回话吗? 院里奴才跪了一地,梁宁儿转身瞧见萧成霁神色严肃,大步从门口走进来。 她正欲开口,可没想到萧成霁却直接冲上来将她紧紧地揽进怀里,用力之大似乎要将她揉进骨子里。 梁宁儿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是她被抱得太紧了,根本推不动。 她脖子正好卡在萧成霁的肩膀处,几乎要被勒得喘不上来气,心中不由大骂,不知道萧成霁这又是抽得什么风! 萧成霁一靠近她都浑身不自在,更别说是被这样抱着了。 梁宁儿使出浑身的力气想要挣脱他,由于用力过猛,她嗓门一痒猛然咳了起来。 萧成霁这才放开梁宁儿,一脸惊慌失措地看着她。 “梁妃,你无事吧?” 梁宁儿捂着自己的脖子,没好气道:“皇上你有事吗!你是嫌我在水里没淹死,专程跑来勒死我的吗?” 说着便转身进了寝殿。 面对梁宁儿的无礼萧成霁并未生气,反倒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也默默跟在梁宁儿身后进了寝殿。 梁宁儿进殿后猛灌了几口水,胸腔里才感觉舒服些。 萧成霁跟着来到她跟前,讪讪道:“是朕高兴过了头,手底下没个轻重,弄疼你了。” 梁宁儿撇撇嘴,一副不屑的样子,心想,“你当然高兴了,我若是死了,你便没了拿捏萧祁的筹码,那还不得亏死。” “皇上若是来看我活着与否的,那看过了就请回吧,我活得好得很。” 萧成霁看着梁宁儿那副还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心中五味杂陈。 他将什么都算计到了,可是唯独没有想过的自己会对梁宁儿动了真感情。 “宁儿……” “打住!”梁宁儿伸手做了个停止的动作,制止了萧成霁。 “皇上还是唤我作梁妃吧,咱们的关系还未亲密到那种程度。” 梁宁儿对萧成霁说话时总是夹枪带棒,能怼则怼,绝不叫他心里舒坦。 萧成霁轻叹了口气,脸上尽显无奈。 “梁妃,朕以为你回不来了,直到昨夜朕才真正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心痛,而今日又看到你完好无缺地站在这里,这种失而复得的感觉真好。” 梁宁儿嘴角勾起,露出轻蔑的表情。 “皇上对我当真那么情深?那昨夜亲眼看着我跌落河中,皇上为何不亲自跳入河中施救,而是只顾护着你的淑贵嫔逃走呢?” 萧成霁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朕会补偿你。” 梁宁儿笑了,并没有回应他。 补偿?他能补偿自己一条命吗?能补偿自己的一世人生吗? 萧成霁看向天宝,给了他一个眼神示意。 天宝立马心领神会,走上前来,跪地道:“奴才拜见皇贵妃娘娘。” 第41章 大封后宫 “皇上这是何意?” 萧成霁看着梁宁儿,嘴角露出一抹得意的笑,“朕对你的补偿。” “皇上对我的补偿就是从妃位直接跃居皇贵妃?” “嗯……”萧成霁低吟了一声。 “你救了朕,封你再高的位份都不过分,以后你想要的朕都会给你。” 梁宁儿听得脑袋疼,萧成霁还真是自作多情,什么叫她救了他?自己何时救过他? “那随你吧,皇上愿怎么想便怎么想,若无旁的事皇上请回吧,我要休息。” “好,你好好歇着,朕晚些时候再来看你。” 从紫阳宫出来,皇帝的旨意便下达到了各宫。 正月十六,年刚过完,萧成霁便大封了后宫。 不过他总还是信守与梁宁儿之间的承诺,再怎么封赏依旧是以她为首。 梁宁儿做了皇贵妃,沈佳云则一跃成了淑贵妃,柳之絮也晋了位份,位居妃位,其他几位贵姬皆有不同程度的晋升。 只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对萧成霁的这一安排满意。 沈佳云万万没想到即使再次晋封,梁宁儿依旧压自己一头,皇贵妃只要再往前走一步便是皇后了。 若让梁宁儿得了皇后的位子那自己这么久以来的苦心经营就全都白费了。 授封后的几日里,沈佳云如坐针毡。 她先是去了太后宫里添油加醋地搬弄了一番,希望林氏可以出手。 可是谁知因为上一次罚跪的事,萧成霁与林氏的关系僵了许久,现在她也不愿过多地过问梁宁儿的事了。 沈佳云眼见想要借林氏之手打压梁宁儿的计划落空,又将目标对准了萧成霁,她一贯的手段——美人计,是时候再用一用了。 这日午膳后沈佳云命人备了几盘点心亲自送去了勤政殿。 可是到那时却没看见萧成霁的人影,问了守殿的内侍才知道原来皇帝也是刚刚离开往紫阳宫的方向去了。 沈佳云瞬间黑了脸,恨不得立马将带来的几盘点心砸在勤政殿的地上,只是再生气她还得顾着自己在人前的形象。 她正欲低声咒骂之时一旁的迎夏却暗暗戳了戳她的衣袖,沈佳云回头,正见萧成霁往勤政殿走来。 吃了梁宁儿闭门羹的萧成霁心情不佳,他埋着头走上石阶,迎面遇上沈佳云。 他看了眼面前的人,脸色有些难看,只是淡淡地道了句,“云儿来了。” 说完便径直往殿内走去。 沈佳云立马换上妩媚的笑脸,跟在萧成霁的身后也往里走,她明知故问道:“皇上这是去哪儿了?” “朕去瞧了瞧皇贵妃。” 皇贵妃,多么刺耳的三个字。 沈佳云心中不快极了,但不得不忍住怒火脸带笑意,“那……皇贵妃还好吗?” 萧成霁走进偏殿将手中的一个长条锦盒扔在桌上然后往榻上一坐,“小姑姑在她宫里,朕便没多留。” 但实际情况是萧成霁连紫阳宫的门都没能进得去,他给梁宁儿准备的一支精美朱钗也原封不动的带了回来。 沈佳云稍露不悦之色,亲自将带的几盘点心从食盒里拿出来放在榻上的小食几上。 她坐到萧成霁身旁,将整个身子都斜靠在萧成霁身上,一副委委屈屈的样子,“皇上如今有了皇贵妃心里便再也记不得我了吧。” 萧成霁收起脸上的不快之色,扭头看了眼身侧的人,似乎心情好转了不少。 他顺势揽过沈佳云的腰,手里不安分地上下摸索着,“云儿这是吃醋了?” 沈佳云的小细腰扭了扭,娇嗔道:“我哪儿敢吃醋啊,人家现在都是皇贵妃了,是皇上心尖上的人,我算得了什么呢……” 萧成霁明白沈佳云是什么意思,当初二人私下苟且之时他就承诺过沈佳云,若自己当了皇帝那皇后一定是她。 这也是为何沈佳云会极力说服自己的父亲帮助萧成霁的原因之一。 可是如今却有一个梁宁儿压在她的头上,沈佳云自是不愿意的。 萧成霁一把将人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云儿放心,朕心里只有你,你想要的朕一定会给你。” “封梁宁儿做皇贵妃只是权宜之计,朕说过她还有用,你别又心里不痛快再去找她麻烦。” 沈佳云听了萧成霁的话明显高兴了许多。 她伸手环住萧成霁的脖子,扭动着身体往他的怀里蹭了蹭,“皇上说的可是真的?” 萧成霁心里本来就有一股莫名的邪火,可是现在却被沈佳云撩拨得变成了欲火。 他一把将沈佳云扑到在榻上,将身子压上去的同时便扯开了她的衣衫。 沈佳云抓住萧成霁的手,一脸的娇羞的样子,“皇上,青天白日的,您要做什么呀。” 萧成霁邪魅一笑,“白日不好吗?朕倒想好好看看云儿欲醉欲仙的模样呢。” …… 殿里的奴才们早已退到了外面,全都低着头,对勤政殿内发生的事情闭目塞听,似乎已经习惯了两人随时随的放纵。 殿内时时传来低声的闷哼和刻意压制的沉吟,吞吐之时仿佛二人早已冲上了云霄一般。 正值萧成霁大汗淋漓之际,他撑起身子看了眼魂销欲醉的沈佳云,不知为何出现在他眼中的竟是梁宁儿的脸! 萧成霁停下正在进行的动作,重新看了一眼,还是梁宁儿的脸! 他被吓了一跳,瞬间就泄了气,整个人猛地从沈佳云身上弹了起来。 萧成霁有些气急败坏,他只觉得自己大概是魔怔了,为什么梁宁儿的脸总是在自己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就连这种时候也…… 他慌忙转过身,生怕被沈佳云发现自己的异常。 很显然沈佳云正在兴头上,被萧成霁突如其来的停止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皇上……” 沈佳云拉过衣服遮住自己的身子,充满疑问地看向萧成霁。 萧成霁背着身整理了一下自己,开口道:“云儿,朕……朕突然想起还有要事要处理,今日你且先回去吧。” 沈佳云黑了脸,这种事开始了是中途能停的吗?有要事早干嘛了! 她不情不愿地将衣服穿好,气呼呼回了自己宫里。 虽说今日“好事”没成使她很气愤,可是令她更生气的是萧成霁对梁宁儿的态度。 不承想萧成霁还是以相同的理由来搪塞自己,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会动梁宁儿的。 当然,沈佳云也不是那种被萧成霁的三两句话就能打发掉的人,皇帝的承诺虚无缥缈,只有自己去争取才能得到想要的。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沈佳云唤了迎夏来到自己身前,压低声音道:“传话给父亲,皇上登基已有时日,可是后宫主位却仍然空悬,请父亲联合各大臣给皇上施压,请他早日封后。” 沈佳云眼底泛起一丝阴狠之色,她梁宁儿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跟自己抢东西! 这大萧的皇后她要定了!等自己做了皇后就是梁宁儿的死期! 而此时身在紫阳宫的梁宁儿连打几个喷嚏,她嘟囔道:“也不知是谁又在算计我,准没好事!” 只是没想到,这第一件不好的事很快就要从萧晚凝的口中得知了。 第42章 他要走 自从萧晚凝和梁宁儿认识以来,她就像是长在了梁宁儿宫里似的。 基本上每次心情好了来找她,心情不好也找她。 搞得萧成霁不胜其烦,因为他每次去找梁宁儿都有萧晚凝在。 萧成霁不止一次地抱怨,明明有自己的公主府,还成日里赖在宫里,真不知道这紫阳宫是梁宁儿的还是她琉璃公主的。 可是梁宁儿倒是很乐意她来,因为每次萧晚凝来,一来可以帮她解解闷。 再者,萧成霁近日往紫阳宫跑得很勤,正好梁宁儿也懒得应付他,萧晚凝还能顺便替自己挡一挡。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萧晚凝可以给她带来宫外的消息,她可以从她那里听到有关萧祁的消息。 已经到了冬尾,天气逐渐转暖,正午的阳光也变得有温度了许多。 正好殿门口有阳光洒进来,用过午膳后,梁宁儿命人敞开门,又搬来两把躺椅摆在门口两边。 她与萧晚凝一人躺一边,盖上裘皮毯子懒懒地看着院中忙忙碌碌的宫人。 萧晚凝盯着被砍得只剩一小截的紫阳树桩发呆。 “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封了你为皇贵妃,看来他是真的很喜欢你,我这天天来,都害得他不得见你,他一定恨死我这个小姑姑了。” 萧晚凝表情呆滞,神色慵懒,有气无力地说道。 梁宁儿一听到萧成霁就觉得烦,她闭着眼皱了皱眉头回道:“他封我什么是他的事,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绝对不是因为喜欢。” 萧晚凝依旧盯着那截树桩,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 “你落水那晚,他好像快急疯了,连邙煜都给打了,不过不管怎样,树大招风,宁儿你以后可得小心。” “嗯……” 梁宁儿低声应了一句。 随即她又意识到了什么,猛然坐起身来看向萧晚凝。 “你今日怎么了?为何有些闷闷不乐的?” 萧晚凝轻叹了口气,“睢安哥哥要去巡营了,我又要好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他了。” 巡营? 梁宁儿明白了,往年梁睢安在年后确实是有那么一段时间都不在府里的。 他作为镇北大将军,在和平时期也是不能松懈的,必须要去到边疆驻扎的军营里巡视防务,确保军中一切正常,若有战事可以随时应战。 另外,军中的将士们常年镇守边关,也是需要慰问一番的,这是他职责所在。 此一去少则数月,多则半年以上,难怪萧晚凝要惆怅了。 梁宁儿撇撇嘴,表示同情。 忽然萧晚凝气愤地拍了一下躺椅的扶手,有些情绪激动道:“都怪老九!他要去就自己去嘛,非得带上我的睢安哥哥干嘛呢!” 刚躺下的梁宁儿又一骨碌爬起,“你是说,王爷也去?” “是啊,就是他要去的!还非得让睢安哥哥也跟着去,你说烦不烦!” “母妃也说了边关无战事,让他歇一年无妨的,他非得不听,此去路途遥远,舟车劳顿的,我的睢安哥哥要辛苦死了,巡完北边,还得巡南边,这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萧晚凝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梁宁儿却无心再听了,她神情有些凝重,垂着头在想着什么。 萧祁要去巡营了,那这样他们至少也要大半年见不到了。 想起前世的种种,一听到萧祁要去北疆她的心就莫名地揪在一起。 她得去提醒他要小心,还有一件事,她也想要一个答案。 “公主,你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出发吗?” “明日卯时就要走了。” “明日?!” 梁宁儿傻眼了,那她岂不是只有这半日的时间了。 “怎么?你要送他们吗……” 萧晚凝话还没说完,便被梁宁儿从躺椅上给拉了起来。 “公主,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今日就先不陪你了。” 说着便把人往门外推,“你先回府去,等改日我再给你补回来。” 萧晚凝来不及说一句话,就这样被梁宁儿“赶”了出去。 她一副懵懵的样子,噘着嘴抱怨道:“宁儿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说完便往太辰宫的方向去了。 梁宁儿送走萧晚凝径直回了寝殿,她褪下一身华服换上了一身寻常人家女子的服饰。 她让紫莲将自己繁重的头饰全拆了,只梳了一个寻常发髻,拿上令牌便独自出宫去了。 梁宁儿乘坐的马车是皇贵妃的规制,宫门处自然都认得,倒是无人敢拦。 她出了宫门便让赶车的内侍加快速度,朝着相府的方向而去。 到了丞相府,她将马车大喇喇留在门口显眼的位置,自己却跑进府去找了梁睢安。 明日一早便要出发,此刻梁睢安一定在府里收拾行囊,梁宁儿是算准了才来的。 梁睢安见到梁宁儿倒是十分开心,“宁儿,你怎么来了?” “大哥,你明日要出发去北疆吗?” 梁睢安一副开朗的样子,“是啊,你是来给我送行的吗?” 谁知梁宁儿却只是向他讨了他的马车和信得过的车夫,然后又匆匆忙忙地跑走了,临走还不忘补上一句“大哥一路平安”。 梁睢安手里拎了一个羊皮毡子,呆望着门口,对早已跑没影的梁宁儿抱怨道:“宁儿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梁宁儿从后门出府,坐着梁睢安的马车直奔摄政王府。 这要在以前她可能就直接去了,可是现在无论做什么事之前她都要为萧祁设身处地地想一想。 梁宁儿知道萧成霁一定派了不少眼线正盯着自己呢,虽然他给了她可以随时出宫的权限,可那只是为了更好地利用自己收集关于萧祁的动向。 梁宁儿想想都觉得可笑,自己明明是这整件事情的主角,可是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梁睢安的马车夫对去王府的路相当熟悉,因着梁宁儿再三让他快点,那车夫便抄了近道,所以很快就到了摄政王府。 梁宁儿自出宫后就绕了大半日的路,又要赶在宫门落锁之前回去,她唯怕时间不够,所以下了马车便一个劲儿往里冲。 只是奇怪的是摄政王府门口的小厮却没有阻拦,而是很自然的引路。 梁宁儿虽有些疑惑却一步也不停歇地跟着走,正好在前院碰上吉叔。 吉叔一眼便认出了梁宁儿,他笑吟吟迎上前来,颔首道:“姑娘好。” 梁宁儿在王府就只认识黑羽,吉叔,还有一个伺候过自己的小丫头,遇见熟人了就好办多了。 “吉叔,王爷在吗?” “在的,王爷在东厢房,我领您过去。” 东厢房,正是梁宁儿之前住过的地方,也是这府里本该留给未来王妃的寝殿。 “吉叔,门口的小厮可是认识我?为何方才我冲进来的时候并无人拦着?” 梁宁儿跟在吉叔身后问道。 “姑娘有所不知,您乘坐的是梁大人的马车,王爷交代过,梁大人的马车不用拦,也不用通传,直接引进来即可。” 梁宁儿闻言勾了勾嘴角,原来自己是借了大哥的光了。 说话间已来到了后院,吉叔侧身让出路来,“姑娘请,前边就是了。” 梁宁儿道了声谢,一刻也不敢耽搁,脚底生风地朝里走去。 第43章 答案 梁宁儿开了门只顾往里跑,没注意脚下被绊了一跤。 她一个趔趄向前扑去,正好跌进了萧祁的怀里。 萧祁本在内殿,听到声响才出来查看,不想刚一出来却见梁宁儿火急火燎地往殿里跑,还被绊飞了出去。 他稳稳地接住她,有些怔住了。 看着梁宁儿着急的样子,萧祁也莫名变得惊慌起来,“你……你因何事跑得这样急?” 梁宁儿抬起头,对上萧祁清冷的眸子,立时激动起来,嘴角瞬间勾起了一抹笑,“王爷!” 萧祁将梁宁儿扶起,见她不像有事的样子,神色才缓和了下来,又重新变回冰块脸。 “你有何事?” “王爷是要去北疆了吗?” “嗯,萧十一告诉你的?” 梁宁儿点了点头。 “要去多久?” “不清楚,少则三月有余,多则半年以上。” 梁宁儿低了头,没再说话。 “你有事?” 梁宁儿重新仰起头看着萧祁,极其认真地说道:“王爷此番前去要注意一名曹姓的副将,此人将来可能会有问题。” 萧祁闻言神情严肃起来,“北疆军中并无曹姓的副将,倒是有一个姓曹的参将。” 梁宁儿低头嘀咕了一番,难道是自己记错了? 她明明记得上一世萧成霁和她说过,就是因为这一曹姓副将与敌国勾结卖国,才致使北疆的国土落入敌军之手。 也正是这个原因,萧祁才领兵出征的,那次出征萧祁面对的是内奸和外敌,是真正的九死一生。 而且萧成霁又派了人去截杀,要让萧祁平定叛乱后死在回京都的路上。 可是萧祁却被误以为战死了,消息传到京都,萧成霁与沈佳云便对梁宁儿动手了。 他们构陷她谋害皇帝,一应证据俱全,完全不给她解释的机会,直接下了内狱,直到那时梁宁儿才知道自己是被人利用了。 梁宁儿被陷害的消息很快就被萧祁留在京中的暗卫传到了他的手里。 萧祁是拼死杀出重围没日没夜地跑死了两匹马才赶回来的,可是还是晚了一步。 可是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梁宁儿并不知晓。 她只知道自己在上一世临死前见到了萧祁,证明他并没有战死,只要他还活着,这就够了! “他有什么问题?” 梁宁儿自己琢磨得有点认真,萧祁连问了两遍她才反应过来。 “几年后他会通敌叛国,反正是姓曹,应该就是那个参将,几年后或许就升副将了。” 萧祁听得又糊涂又震惊,几年后的事她怎么会知道! “还有,你身边有皇上的人,你要时刻注意。” 萧祁以为梁宁儿是从萧成霁那里得到了什么密报,他担心将这些告诉自己她会受到牵连。 “为何要将这些事告诉本王?泄露了这种消息对你没好处的……” “因为我不想有战争,我不想你有事!” 梁宁儿答得极快,萧祁一时语塞只是不明所以地看着她,然后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半晌,萧祁才开口,“你顾好自己,本王不会有事。” 梁宁儿盯着他,脸色沉了下来,用极其严肃认真的口吻说道:“我还有一事,需要王爷的答案。” “你说。” “王爷当时要娶我是因为看我可怜还是因为真心想娶我?” 萧祁眉头微蹙,脸色虽是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可默默握紧的拳头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 他淡淡道:“你听到了?” “是,那日王爷与我兄长的谈话我一字不落地全听到了。” 萧祁别过脸不敢看梁宁儿,他的心跳从来没有这样快过。 有一种自己的秘密被人发现了的窘迫和被自己暗恋的正主知道了的无措。 一张冷峻的脸竟有了些红晕,他这辈子从没这样紧张过,上战场也不过如此了吧。 看着他局促不安的样子梁宁儿心里觉得好笑,这与平时萧祁大相径庭的模样让她觉得甚是可爱。 “王爷?” 梁宁儿歪着脑袋轻唤了一声,颇有故意挑逗的意味。 萧祁依旧不敢看她,侧着身子回道:“你不是都听到了吗?就是你听到的那样。” 这算什么答案? 梁宁儿不满地撇撇嘴,“那我姑且就当你既是看我可怜又是看上了我想娶我吧。” 萧祁无语…… “还有一事,请王爷解答。” 萧祁终于转身看向梁宁儿,“你怎么这么多事?你长话短说,宫门落锁的时间要到了。” “王爷现在事无巨细地为我考虑,为我做这么多,是因为心里有我,还是因为你觉得我受了你的牵累在补偿我?” 萧祁又被气得转过身去,怎么每个问题都这么致命。 “事到如今你我身份有别,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当然有,若你只是因为对我愧疚,那大可不必,人各有命,进宫就是我逃不掉的宿命,并不是你的过错,你也不必再放在心上了,更不用事事为我考虑,王爷安心过自己的人生即可。” “若王爷当真心里有我,我自当会做出回应,与王爷一起努力,定不让王爷觉得自己是单相思,也不会让你这么多的付出都付之东流。” “所以,王爷,我想知道你内心真实的想法。” 萧祁的脸红一阵白一阵,内心百感交集,他背对着梁宁儿,不知该怎样回答。 梁宁儿的态度可谓是相当坦诚了,他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只是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的心意。 若告诉梁宁儿自己的心里有她,她又会做些什么?会不会因此给她带来危险? 还是直接告诉她自己心里没她,让她无所顾虑地做自己的皇贵妃? 萧祁紧锁的眉头就没舒展过,他考虑良多,却始终得不出一个答案,只能沉默以对。 梁宁儿见他不说话,便试探地问道:“王爷心中可是有我?” 萧祁仍旧背对着她不回应。 梁宁儿抿着嘴等他开口,可许久却等不来一个肯定的答案。 她脸上的表情逐渐由期待转为失望和落寞。 “王爷不说话那便是心里没我了,那此后咱们桥归桥路归路,你不必再顾着我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夺门而去。 萧祁回头唇角抽动了一下,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将话咽了回去。 不多时,黑羽一步三回头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见萧祁脸色不佳,回话时不自觉多了几分谨慎。 “王爷,一切都已收拾妥当。” 萧祁冷冷嗯了一声。 黑羽吸了口凉气边观察萧祁的神色边小心翼翼地开口。 “王爷,属下刚才进来的时候看见梁妃,哦不,皇贵妃气呼呼地跑了出去,似乎还……还哭了。” 萧祁闻言瞳孔微张,紧握的拳头也缓缓展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这样也好……” 黑羽探着身子问道:“王爷您说什么?” “你此番不必跟去了,本王有更重要的事交给你做。” 黑羽满脸疑惑地应了下来。 可是身为萧祁的影卫,还有什么是比保护他的安全更重要的吗? 第44章 死也不与你为妻 萧祁与梁睢安出发前往北疆的的日子,萧成霁在早朝上和大臣们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正如上一世他们逼萧成霁处决梁宁儿时的情形一样。 不过此次是逼萧成霁立后。 “皇上,后位空悬不利于前朝的稳定,还请您早日定夺皇后人选。” “我说魏大人,选谁做皇后这是皇上的家事,犯得着在早朝上说吗!” “李大人此言差矣,皇后乃一国之母,前朝后宫盘根错节关系重大,怎么能是家事呢!” “是啊,后宫不宁则前朝不稳,皇后的人选还需皇上仔细斟酌。” “斟酌什么啊!照你们这么说既然皇后是国事那你们定就好了还有皇上什么事啊!” …… 几个文官被一个武将怼得面红耳赤,立刻急了眼,几人竟当场吵将开来。 萧成霁扶额坐在高阶上,他静静地看着殿内吵得不可开交的几名大臣,也不出言阻止,任其争个不休。 那名武将一人对阵几个能说会道的文官,却也没落得下风。 他叉着腰,指着几名与他吵架的文官问道:“你们一个个口口声声说要皇上立后,那你们倒是说说后宫的几位娘娘谁能入主中宫?” 几人面面相觑,“自然是身份尊贵,德行高洁者有资格了。” “那如今这后宫里位份最高的便是皇贵妃了。” “非也,皇贵妃娘娘虽然位份最高,可是毕竟出身只是相府的庶女,与皇后尊贵的身份还是不符的。” “没错,听闻皇贵妃娘娘不敬太后,便是德行有亏,自是难当皇后大任的。” “那依你们之见哪位合适呢?” “淑贵妃既是沈太尉的嫡出,又温婉贤良,实乃皇后的不二人选。” 别人只提了一句梁宁儿,那群文臣便早已准备了一万个理由来反驳。 此时后位之争涉及到了沈梁两家,梁铣与沈廷则垂首立于两侧闭口不言。 梁铣从来没想过梁宁儿居然能有实力争一争皇后的位子,一时心里既兴奋又紧张,若梁宁儿得了后位于他而言也是大有助益的。 而沈廷则是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 因为殿内恐怕有一大半是站在沈佳云这边的,而帮梁宁儿说话的仅有那名武将而已。 那名姓李的武将也并不是帮谁,他只是看不惯一些大臣们合起伙来逼迫皇帝做决定,所以就故意唱反调气一气那帮人。 “你们这群老顽固,皇上喜欢谁就封谁,用得着你们来多嘴吗!皇贵妃若有你们说的那般不堪,还能是皇贵妃吗!” 几人被气得不轻,“粗鄙!你一个武人懂得什么!” “够了!别吵了!” 萧成霁看事态有些不受控了,他若再不出言阻止那武将非得将几人打了不可。 “皇后的人选朕心中早已有属意,尔等不必再争论了。” 说完便径直下朝回了后宫。 萧成霁的一句早有属意倒是让所有人疑惑不已,纷纷开始各种猜测。 但是所有人都清楚,无论是谁,总归是在梁宁儿与沈佳云之间,所以早早地就有人开始站队。 萧成霁被早朝上大臣们的一通闹弄得心烦意乱,皇后一天不立,他们就不会罢休。 原本这皇后的位子他确实是留着给沈佳云的,可是不知为何,现在他犹豫了。 晚膳时分萧成霁带上那日没能送出去的朱钗,又去了紫阳宫。 萧成霁将自己的礼物放于梁宁儿面前,可她连看都没看一眼。 他发觉近来梁宁儿对自己的态度是越来越冷淡了,他没话找话道:“你昨日回过相府了?” 梁宁儿板着脸冷冷道:“皇上不是知道吗!” 萧成霁突然想起她刚入宫时从宫里往家中拿金银丝软的事,找人查了才知道她在相府里过得不好的事。 当时没什么感觉,可现在想来却有些心疼。 “以后你缺什么尽管跟朕说,若需要银子直接去内库领就是了。” 梁宁儿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只觉得萧成霁现在所做的一切都虚伪至极。 “你看看这支朱钗喜不喜欢,这是南边进贡来的,据说是……” “不喜欢!” 梁宁儿无情打断。 萧成霁一副好脾气的样子,“那你喜欢什么?朕寻来送你。” “皇上觉得呢?” 萧成霁端起桌上的茶杯捏在手里,“皇后之位呢?你若喜欢,朕便给你。” 他小心试探着,梁宁儿似乎对所有的一切都不感兴趣。 除了刚入宫时与他提过的三个条件以外,其余自己给她什么都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可是现在自己是真心想给她的,却不知她愿不愿意接受。 “皇后?” “是,你可愿意?” 梁宁儿看着萧祁,一字一顿道:“不愿意!” “为何?” “因为我死也不与你为妻!” 梁宁儿此言一出,萧成霁的身体明显抖动了一下,脸霎时阴沉了下来。 他气愤到连呼吸声也变得厚重,胸腔一起一伏地波动着,一腔无处消散的怒火在窜动。 握着茶杯的手骨节泛白青筋暴起,看着要将手中杯捏碎似的。 萧成霁是真的生气了,以往梁宁儿说什么他都不会往心里去。 可是“死也不与你为妻”这句话太狠了,没有比它更伤人的了。 萧成霁一言不发地盯着梁宁儿,脸色难看得吓人。 他此时很想冲过去将她扑倒,将她揉碎,他想狠狠地蹂躏她伤害她! 凭什么!梁宁儿凭什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他在极力地隐忍着,克制着。 因为她的脾气他最清楚了,性子烈到可以拿刀抹自己脖子的人,若他真做点什么的话,后果不是他可以承受的。 可是萧成霁实在是气不过,她为何能说出如此决绝的话,她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怎么都捂不热吗? “你到底要怎样才能不对朕有这样大的敌意……” 萧成霁淡淡地说了句,脸上是哀伤,是无奈,是愤怒。 他将手里的茶杯怒摔在地上,愤懑离去。 梁宁儿满不在乎地拨弄着自己的手指玩,抬眼瞥了一眼萧成霁离去的背影。 要在之前她可能就答应了,因为那将更有利于自己复仇。 可是现在,即便那只是一个有名无实的头衔她都不愿意。 这一世,若那个人愿意,她只想做他的妻。 “皇贵妃无事吧?” 梁宁儿被身后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大跳。 她猛然回头,不可思议地盯着来人。 “你怎么会在这儿!” 第45章 怀王 “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 梁宁儿看着眼前神出鬼没的黑羽连问了两遍。 “属下奉王爷之命来保护皇贵妃安全。” “是萧祁?” 她一扫之前的阴霾,有些兴奋又有些激动,随即又反应过来,“你来保护我,王爷怎么办?” “皇贵妃不必担忧,王爷身边还有别的护卫。” “哦!” 梁宁儿唇角翘起,垂眸一脸娇笑,心中窃喜道,“萧祁这个木头,就是嘴硬,若心中无我,这又是做什么。” 黑羽看着梁宁儿犯痴的样子,轻咳了两声,继续说道:“属下会时时守在皇贵妃不远的地方,您若有需要,轻唤两声黑羽的名讳即可。” 说完便作了一揖后离开。 本来萧祁离京梁宁儿心中有些许惆怅,可他现在留了黑羽在自己身边,她也不由地心安了不少。 很快,一晃七八日过去了,梁宁儿从黑羽口中得知萧祁一行人已安全抵达驻地,她成日悬着的心也可放下。 而萧成霁因皇后之位的事在朝堂上生了气发了火,坦言自己暂无立后之意,警告朝中大臣谁敢再提便论他们的忤逆罪,那些扇风的大臣们才算作罢。 开朝后,萧成霁政务也日渐多了起来,又忙着追查元宵刺杀之事,也很少进后宫了。 宫里宫外平静如水,所以这段日子,梁宁儿过得倒也格外清闲。 萧晚凝还是会时常来紫阳宫,对着梁宁儿叨念几句对梁睢安的思念之情。 然后两人就那样大眼瞪小眼地一直从日出瞪到日落,每日就这样百无聊赖地打发着时间。 整日待在紫阳宫也确实闷得慌,梁宁儿整个人都尽显颓唐,紫莲提议出去转转,皇宫这么大,她还有很多地方不熟悉。 梁宁儿一想,自己好像确实有一个想去看看的地方。 现下已是初春,天光和煦,梁宁儿只披了件鹅黄色的薄氅衣,与紫莲主仆二人一路闲逛到宫中最西边的一个角落。 她们来到一处看似是荒废已久的殿宇处停下脚步。 梁宁儿仰头望去,牌匾上是陈旧的三个大字。 紫莲也跟着抬起头,满脸疑惑道:“离人苑,好生奇怪的名字。” “这是什么地方,怎么会叫这样的名字?” 紫莲隔着紧闭的大门往里探了眼,喃喃道:“冷冷清清的,好像什么都没有。” 梁宁儿冷笑一声,“这下面热闹着呢,里面是豺狼虎豹,有这皇宫之内最肮脏的事。” 紫莲赶紧往后退了两步缩在梁宁儿身后,一副戒备的样子。 “真的吗?小姐,你是如何知道这里的?” 梁宁儿苦笑了一声没有作声。 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上一世她就是被邙煜押着从这里竖着进去横着出来的。 这离人苑表面看是一座废弃的宫殿,但在这地底下却是一处监牢,专门关押皇帝钦点的犯人。 若不是亲身进去过的,谁能想得到这巍巍宫宇之内还有这样的地方。 “离人苑……还真是用来离人的呢。” 梁宁儿默默嘀咕了一句。 突然,一道男子雄厚的声音从她们身后传来。 “这地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 梁宁儿惊诧,蓦地回过身,只见一身着暗红色蟒纹大氅的年轻男子正盯着自己,他眉眼间与萧成霁还有几分相似。 “怀王!” 梁宁儿心中惊呼一声,可是面上却并未表现出异常。 上一世她与怀王只有匆匆一面之缘,如今再次相遇竟多生出了一丝怜惜之情,毕竟他们都是不被萧成霁容得下的人。 萧成瑜,是萧成霁同父异母的哥哥,原来的三皇子,如今的怀王。 话说萧祁原本是有六个侄子的,可是到最后留住的却只有老大,老三和老四三人。 大皇子萧成翊小时候生了一场大病后就变得痴傻,心智如三岁孩童。 四皇子,也就是如今的皇上萧成霁,从小体弱多病,很早就被御医断定了活不过二十五。 只有三皇子萧成瑜是最为正常的一个。 他为人正直,心底醇厚,是当时皇子中脾性最好的一个,可是作为帝王人选来说的话则稍显软弱。 所以当时的老皇帝很是苦恼,太子的人选一拖再拖,拖到最后也没能有个定夺。 老皇帝的儿子们个个入不了他的眼,可作为弟弟的萧祁却是个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的大才之人。 父死子继,兄终弟及,所以老皇帝也有过自己驾崩后传位于萧祁的想法,可是并未宣于口,否则现在就不会有萧成霁什么事了。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不承想最后却是萧成霁。 他上位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给他的两位兄弟封了地,将他们驱出京都发配到了极远的南地。 这便是萧成霁的手足情深。 怕萧成瑜会觊觎他的皇位这可以理解,可是萧成翊一个傻子,又能威胁到他什么呢。 梁宁儿心中已然明了,现在萧成瑜会出现在这宫廷的院墙之内,那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萧成霁召他回来的。 而萧成霁召回怀王的原因十有八九和元宵刺杀案有关。 她面上带着微笑上前两步,并未道出他的身份,而是接着他的话茬问道:“那原来叫什么?” “俪人苑,伉俪情深的俪。” 梁宁儿收起笑容,从俪人到离人,似乎是个悲伤的故事。 “你为何知道?” 萧成瑜怅然道:“因为这里是我母妃的住处。” 怀王的母妃,那便是被萧成霁登基后追封的廖太妃了,可惜,廖太妃早在萧成瑜及笄之年就因病过世了。 “所以你今日是为悼念亡母而来?” “是。” 萧成瑜一脸好奇的盯着梁宁儿,“那你呢?这么偏的地方你又因何在这里?” “我来悼念我自己。” 梁宁儿笑着回应道。 “悼念自己?”萧成瑜轻笑两声,“倒是有趣。” 他将梁宁儿上下打量了一番,“恕我眼拙,敢问是宫中的哪位贵人?” “这是皇……”紫莲欲做介绍,却被梁宁儿出言阻止了。 “我叫梁宁儿。” 萧成瑜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既然来了,不进去看看吗?” 萧成瑜无奈地看了眼紧掩着的两扇大门,“自然是想进去看看的,可是不知为何一个荒殿竟被人看管了起来,似乎进不去。” “还有这事?” 梁宁儿转身上前就将大门给推开了。 立时就有数名带刀侍卫冲了出来,将梁宁儿几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抱拳道:“皇上有令,此处任何人不得进入,几位请回吧。” “今儿我还就非得进去不可了。” 梁宁儿拿出萧成霁给她的那块金字令牌扔给那名说话的侍卫。 那人端详了一眼便立刻吓得跪倒在地,毕恭毕敬地将令牌双手奉还。 梁宁儿示意紫莲将东西取回,又扭头看向萧成瑜,笑吟吟道:“没想到这玩意还挺好使,走吧,咱们进去吧。” 萧成瑜嘴角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随即跟着梁宁儿身后走了进去。 第46章 忠告 虽说他们人是进去了,可几名侍卫却寸步不离地跟着。 梁宁儿知道他们在担心什么,不过今日只是萧成瑜来追思亡母,她不会多生事端。 萧成瑜来到廖太妃曾经住过的寝殿,里面陈列已年久失修,到处都落上了厚厚的灰。 他看得伤感,只是默默地转了一圈,便退了出去。 梁宁儿一言不发地跟在其身后,待他将整个宫殿都走了一遍后几人才退了出去。 等他们都退出去后离人苑的大门便立刻被上了锁。 梁宁儿与萧成瑜同时回头看了一眼,两人竟十分自然地转身一起往回走去。 “今日要多谢你的帮忙。” 梁宁儿笑得灿烂,“不必客气。” “怀王殿下可是要去见皇上?” 萧成瑜突然停住脚步,看向梁宁儿,“你认得我?” “能穿蟒袍的就那么几位,京中的我都见过了,所以猜也能猜个大概了。” “难怪能做皇帝的宠妃,确实聪慧。” 梁宁儿笑出声来,都说怀王为人正直,没想到却也是个有心思的。 她眼含微笑,嘴角勾起一丝玩味,“彼此彼此,殿下不也看出我的身份了吗。” “我也是在你拿出金字令牌时才确认的。” 二人相视一笑,继续缓步前行。 “不过,说我聪慧不假,皇帝的宠妃又是从何说起啊?” 萧成瑜为配合梁宁儿的速度,特意将步伐调小,与她并排走在一起。 他侧目看了眼梁宁儿,被她的言语给逗笑了。 “年纪轻轻,又无一儿半女,就已身居皇贵妃之位,若不是盛宠加持那还有别的原因吗?” 梁宁儿挑了挑眉,“怀王殿下也觉得奇怪是吧,这世间哪有无缘无故的恩惠。” 萧成瑜从梁宁儿身上收回目光。 他从第一眼开始就觉得她与寻常的妃子不一样,而从她口中说出的话又似乎见地不凡。 明明是有无上的恩宠加身,可是却表现的不骄不躁毫不在意,一副将什么都看通透了的样子。 他沉静了片刻,悠悠开口:“你总归是有你的过人之处的,否则这皇贵妃该是别人了。” 梁宁儿撇撇嘴还之一笑表示赞同。 自己的过人之处大概就是能被萧祁看上这件事了吧。 他们二人边走边聊,很快便到了紫阳宫附近,萧成瑜要往勤政殿去,所以相互道了别就要分开。 梁宁儿一直在纠结要不要多嘴提醒萧成瑜一句。 因为在她的记忆里上一世的萧成瑜会因莫须有的罪名被削王贬谪。 虽然之后的事她也没能看得见,但是可以预见的是萧成霁是不会轻易放过他的。 以萧成霁的性格,他既然能不念兄弟手足之情,也定会将事情做绝。 而萧成瑜又是个好脾气的,他是不会反抗的,只会逆来顺受,欣然接受那一切。 善良不是罪,萧成瑜不该平白无故遭受那无妄之灾。 梁宁儿终是不忍,她知道了结局就断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怀王殿下请留步!” “皇贵妃还有事?” 梁宁儿低了眼眸走上前去,还在思量着该如何开口。 “怀王殿下可有想过皇上为何召你回京都?” 萧成瑜先是一惊,因为皇帝召他回来是绝密,恐怕前朝的大臣们知道的都寥寥无几,更别说是后宫的妇人了。 随后又一想,她既然喊停了自己必然是有话要说的,她能这样问说明她是知道这其中的原委,再去询问她因何知道自己是被召回来的也没了意义。 他颔首看着梁宁儿,“我不知,皇贵妃知道?” 梁宁儿踱步到他的身侧,“依我看是和元宵刺杀案有关。” 萧成瑜又是一惊,他跟着转向梁宁儿,“你是说皇上怀疑我?” “嗯!”梁宁儿点点头,“总不会是因为想你了喊你回来给他看一眼的吧。” 萧成瑜气得转了身,他是性子直一些,可别人话里有无讽刺之意他还是听得出来的。 梁宁儿绕到他身前,也不再逗他了。 “他已将你驱离了京都,便不会有无事召回的可能,纵观京中大事,只有元宵刺杀这一件。” 萧成瑜嗤笑一声,似是自嘲又尽显无奈。 “我会去刺杀他?” 梁宁儿连连摇头,“我是不信的,傻子才会在千里之外去操控一场不受控制的暗杀。” “既然你能想得到的,皇上怎会不懂。” 梁宁儿哼笑了一声,“他不是不懂,或者说他明不明白根本就不重要,他说你是反贼你就是!” 萧成瑜闻言脸上神色惊变,他向四下环顾了一圈,梁宁儿说话无所避讳,可他还不想惹上麻烦。 他语气明显多了几分谨慎,“皇贵妃,这种话以后少说为好。” 梁宁儿知道萧成瑜是个委曲求全的性子,她没办法告诉萧成瑜数年后他会遭难,但是她希望可以通过这件事将他点醒。 “怀王殿下,皇上的意图你真的不懂吗?还是说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萧成瑜走近梁宁儿,看着她的眼睛极其认真地说道:“以前我无意去争的东西现在也不会去碰。” “他指了地方让我离开京都,我便带着一家人离开,我只想做一个闲散王爷,和家人平平淡淡地度完余生。” 梁宁儿能感觉到他说话时的那份真诚,她完全相信萧成瑜所说的,可是萧成霁不是她,那可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 “可是怀王殿下,树欲静而风不止。” 萧成瑜内心大为震撼,他不得不承认梁宁儿的话击中了自己心中紧绷的神经,他脸上沉沉的表情已出卖了他的内心。 梁宁儿继续道:“怀王殿下可以为了证明自己的忠心以身赴死,可是你的心爱之人呢?你的王妃、你的爱妾、小世子、小郡主呢?还有王府上下百十号人的性命,殿下也打算弃他们于不顾了吗?” 萧成瑜闭上双眼,深吸了一口气,他知道梁宁儿说的都是真的,可是就是不愿相信,他不愿去面对她所讲述的可能性。 他紧咬牙关,愤愤道:“皇贵妃今日将这些说与我,到底是何意?” “看你人不错,只是想救你一命而已。” “你救我?” “是!这天底下只有我有办法。” 萧成瑜被梁宁儿的狂妄自大气到了,他一言不发地转身就走。 梁宁儿看着萧成瑜离去的背影,喃喃道:“希望你能想明白,希望你会回来找我。” 突然她又想了起什么,一拍脑门,“哎呀,差点误了正事!” 说罢,急急忙忙跑回了紫阳宫。 第47章 九啓 梁宁儿回了紫阳宫中,翻箱倒柜地一顿折腾。 最后找出来两条厚厚的裘皮毯子,一条是狼皮的,一条是狐皮的。 她将两条毯子用黑白不同颜色的包裹分别装好。 然后又俯身在案前奋笔疾书了一番,完毕后将一封信塞进黑色包裹里。 接着她将院中的宫人全都散尽,回到寝殿捏着嗓音呼唤黑羽。 只两声,黑羽便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皇贵妃有何吩咐?” 梁宁儿又被吓了一跳,不过对于黑羽的来无影去无踪她也早已习惯。 她将两个包裹交给他,“黑羽,麻烦你找人帮我把这两个东西送到北疆去。” “这是……” 黑羽看着两包鼓鼓的东西有些疑惑。 “这是给我大哥和王爷的毯子,别看现在开春了,可是倒春寒紧着呢,尤其北边还很冷,他们去了那地方一定是和将士们同吃同住,所以我送点保暖的东西过去。” “是。” 黑羽应了一声,提了东西就要往外走。 梁宁儿特意嘱咐道:“黑色的是给王爷的。” 黑羽看着手里的东西似是明白了什么,他心领神会地点点头,一晃便没了人影。 此后梁宁儿每日都会托黑羽给萧祁和梁睢安送东西,确保他们每日都能收到自己的东西。 有时是一些小吃零食,有时是一些能存得住的菓子点心,或者是一些换洗的薄厚皆有的衣物。 两份一样的东西,只是照例,每次她都会给萧祁多加一份信在里面。 黑羽是安排了王府的信使快马加鞭送过去的,所以梁宁儿的第一份包裹只用了五日便已送达。 梁睢安疑惑不解地拎着两包东西走进帐中,扔给萧祁一份,“京都送过来的,也不知是谁惦记着咱俩。” 说着便拆开来,他掏出裘皮毯子一看,又上手摸了摸,“哟,这种东西怕是只有宫里才有,是宁儿送来的吧。” 说着便直接往身上一裹,“嗯,确实暖和,真是救了大命了。” 萧祁一听是梁宁儿送来的东西,立刻放下手里的事情拿过包裹,打开时叠好的毯子上却放着一封信。 他将信拿出来,信封上赫然写着“九啓”二字。 萧祁微微蹙眉,心中不免抱怨道:“跟萧十一都学了些什么啊……” 他将信拆开来,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整页纸。 虽然并无落款署名,可是字迹娟秀,一看便知是女子所作。 信中皆是惦记他的吃穿,问他辛不辛苦,嘱咐他多添衣,多吃饭,多加休息的话语。 这种内容的信即使被人截了去,也看不出任何不妥。 就那么几句话,萧祁却翻来覆去看了四五遍。 梁睢安用毯子将自己裹成一个“蛹”,只露个脑袋在外面看着他。 “你看什么呢?” 他看着萧祁那不值钱的样,便故意问了一句。 萧祁将纸折起来,冷冷地回了句:“家书。” “家书?一个‘孤寡老人’居然还能收到家书?” 梁睢安就差笑出声了。 “你家里也就黑羽和吉叔会关心你的死活,黑羽恐怕没那个闲情逸致,难不成是吉叔给你写的家书?” 他说完掩面偷笑了起来。 萧祁强装淡定地将信装回信封,又小心地收起来,然后抬眼瞪了梁睢安一眼。 梁睢安却笑得更大声,为免惹怒萧祁,他抱了自己的毯子火速逃回自己营帐里去了。 第二日,又收到了京都送来的东西。 梁宁儿每日都有送出,所以自收到第一个包裹之日起,萧祁他们便每日都会有东西收。 梁睢安从外面拿了东西进来,嘴里还嘟嘟囔囔的。 “又有东西来,我妹妹现在送东西都是双份的,也不知是你沾了我的光还是我承了你的情。” 这次送来的是食盒,里面是几份包好的各式菓子点心。 梁睢安抓起一块就往嘴里塞,一边吃一边感叹道:“在这地方吃到这玩意真是比吃到肉都要开心!” 萧祁的那份里依旧有一份信,他先拿出信来看。 梁睢安塞了满满一嘴的东西,还不忘调侃萧祁,他嘴里含糊不清道:“又是家书啊?” 萧祁没理他,只管拿出信来看。 可是这次却不同于上一封,上面只有短短的两句话。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萧祁一颗心咚咚地跳个不停,仿佛纸上的每一个字一跃而起,跃进了他的心里,搅得他心绪不安! 萧祁明白梁宁儿写这两句话是在表明她的心迹,可这又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对她的感情呢。 他盯着信纸,自己在北疆这月余的阴霾竟被这一句话一扫而空了。 这两句话低得过千言万语。 梁睢安眼巴巴地看着萧祁的食盒,“你吃不吃?这东西在路上就走了好几日,你再放就要坏了。” 萧祁收回思绪,“你拿走吧。” 结果第三日,梁睢安直接将一封信交给萧祁,“喏,你的家书。” 萧祁接过信盯着梁睢安,似乎在问“别的东西呢?” 梁睢安撇撇嘴道:“就几件衣衫,在我帐里。” 说完便走了出去。 萧祁不知何时开始,自己每日已习惯了等她的来信。 他快速拿出信来,只看了一眼便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脸霎时也燥热了起来。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如果说昨日的梁宁儿是表明心意,那今日的这一句「行也思君坐也思君」便是明目张胆地告白了。 萧祁怔住了,他动了动喉结,内心的情感早已波澜壮阔,全都化作嘴角不经意浮起的一抹淡淡笑。 梁宁儿每日换着花样给他写。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 不为别的,只为告诉萧祁她的想法,还有就是自己在京都一切安好的讯息,也省得黑羽再飞鸽传书了。 梁宁儿将好端端的一名影卫用成了信使。 她夜夜都会将守殿的内侍宫女全遣走,然后唤了黑羽前来将要送出去的东西交给他。 只是始终未收到过萧祁的回信,当然她也清楚,这样的回信若被人知道了那他们俩自然都捞不着好。 梁宁儿就这样坚持写了半月之久,每日倒是比以前更有了盼头。 原以为在萧祁回来之前可以这样一直平平静静的度过,可不想这样安静的日子却被一个相府进宫求见梁宁儿的小丫头打破了。 第48章 威胁 来人由紫莲引着进来。 梁宁儿认得,那小丫头是彩衣,是她母亲屋里的女使。 “彩衣,怎么是你?” 梁宁儿颇为惊讶,平常母亲的女使连府门都很少出去,怎么今日却进得来宫了? 彩衣低着头跪在地上,“夫人不好了,小姐您快回府里看看吧。” 梁宁儿只觉耳边一声轰鸣,仿佛天都要塌了。 她跌跌撞撞地往相府里赶,脸上早已被吓得没了表情,心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就连下马车时腿都是软的。 梁宁儿不是个承受能力差的人,可唯独与她相依为命的冯氏,是她的软肋。 进了门,府里管家早已等在院中。 “皇贵妃娘娘,相爷在书房等您。” 梁宁儿沉着脸无视管家的话,略过他就要往后院去。 “娘娘莫要担心,冯姨娘无事,是相爷要见您。” 梁宁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管家,她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是梁铣将自己骗回府的托词。 她瞪向彩衣,只见彩衣低着头唯唯诺诺地站在一旁。 “彩衣,我母亲到底有没有事?” 彩衣扑腾一下跪在地上,回答的声音带着哭腔,“皇贵妃娘娘息怒,夫人她无事,是相爷要奴婢跟您那样说的。” 是啊,若不是梁铣,彩衣恐怕连宫门都进不去吧,想必她也是被逼的。 梁宁儿消了怒气,是自己对母亲的关心乱了阵脚。 “你起来吧,先回去照顾母亲。” 说罢她便径直往书房去。 梁宁儿进了书房,梁铣正坐在矮蒲团上煮茶,像是等候多时的样子。 他面前茶几上已斟好了一杯热茶,小炉子上烧开的水冒着白气,咕嘟咕嘟响个不停。 梁宁儿带着愠色走上前去,一屁股坐到梁铣对面的矮座上。 “父亲有事便说事,何必拿我母亲来哄骗我!” 梁铣悠哉地将自己的茶一饮而尽,又慢吞吞给自己重新斟了一杯,然后傲慢地开口道: “你母亲有事无事,可是取决于你啊。” 梁宁儿翻了个白眼,一听这话茬便知道她的这位老父亲是又要作妖啊。 “父亲有事相求就不妨直说,这样将我骗回府中又威胁我,就不怕适得其反吗?” 梁铣瞪了梁宁儿一眼,看得出他对梁宁儿对自己漠视的态度不满极了。 “婉儿的婚事,你去跟皇上说说,求个赐婚的圣旨吧。” 果然和梁婉儿有关。 梁宁儿哼笑一声,语气越发的不耐烦。 “梁婉儿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为何要我去说!” “要不是你那日挑拨了安亲王与我梁家的关系,现在萧章视我为眼中钉,我能用得着你?” 梁宁儿满不在乎道:“既然人家老王爷看不上你那就另择他家,怎么,梁婉儿还非萧世子不嫁了?” 梁铣有些烦躁了,他口气强硬地说道:“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照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梁宁儿嗤笑一声,露出轻蔑的表情。 “父亲不愿说,那我来说。” “原本梁婉儿的婚事安亲王府若是不情不愿的,即使梁婉儿再哭闹父亲也不会强求,可如今看来是有了不得不联姻的理由。” 梁铣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他黑着脸瞥向梁宁儿。 梁宁儿却是一脸轻松的表情,有种事不关己站在一旁看笑话的意味。 “我来猜一猜,会不会是梁婉儿不守女德,已和萧成锦生米煮成熟饭……” 梁铣的脸色已十分难看,可梁宁儿还在继续。 “她不会是已有了身孕吧!” 一看自己女儿的丑事被道破了,梁铣气得浑身发抖,脸上再也挂不住了,一时恼羞成怒。 他将水杯拍在茶几上,愤然起身恶狠狠地盯着梁宁儿,似乎干了有辱家门之事的人是梁宁儿似的。 “我只问你帮还是不帮!” “父亲怕皇上怀疑你有结交权贵的嫌疑,为了你女儿的幸福,便让我这个‘宠妃’替你开口,可同样是你的女儿,父亲难道就没有考虑过我的处境吗?” 梁铣不屑地看着梁宁儿。 “你如今都是皇贵妃了,还有什么是不能说不能做的。” 梁宁儿一颗心寒如冰窟,她就不该对梁铣抱有期待。 十数年了,她从未在他身上感受过父爱,难道还能指望他现在突然转变吗。 梁宁儿也来了脾气,她拍案而起,“我不帮又能怎么样!” 梁铣脸上闪过一丝阴狠毒辣,“你若不答应,那冯氏那个贱人便看不到明日的日头了。” 梁宁儿心脏被气得生疼,脑袋也有一瞬的眩晕,人真果真是能被气死的。 她怒视着梁铣,咬牙切齿道:“你敢动我母亲一根手指试试!” “梁宁儿,我没在同你商量,你也不要怀疑我行事的手段,你若要拿你母亲的命来赌,那我们试试便试试!” 梁铣神情得意,似是已将梁宁儿拿捏了一般。 “梁宁儿,比狠,你还是嫩了一些!记住了,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说完撇下梁宁儿离开了书房。 梁宁儿在书房呆立了许久。 他说得对,她还不够狠,她不能拿自己的母亲去赌,她还没有到可以掌控一切的地步。 若自己能做得到不顾一切,她恨不得现在就冲出去先掐死梁婉儿,然后再跑去梁铣面前观赏他悲痛的样子...... 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为了帮一个曾经差点欺负死自己的人得嫁高门,要她去向萧成霁低头! 梁宁儿一腔闷气无处释放,她一脚将地上的茶几踹翻,小茶炉里的炭火滚落了一地,滚烫的开水也浇了她一脚。 离开相府时梁宁儿已收拾掉了一切的不快,她神色自若,将所有心事藏于心中,就好像先前父女俩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 回到紫阳宫里,身心俱疲的她只想什么也不想地睡上一觉。 一名小宫女特地给她熬了一碗安神汤。 梁宁儿接过汤碗疑惑地问道:“怎么不是紫莲?” “紫莲姐姐在小厨房忙着做芙蓉糕,奴婢看娘娘神色有些倦怠,便熬了安神汤来,娘娘吃了好安睡一会儿。” 梁宁儿笑笑,一个宫女都比自己的父亲关心自己,他还算什么狗屁父亲! 她喝尽了碗里的东西,看着那名宫女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名叫小蝶。” 梁宁儿点点头,“嗯,是个伶俐的丫头。” 人总是在脆弱的时候不设防…… 第49章 交易 安神汤果然安神,梁宁儿一觉睡过去便不知人事,就连黑羽在她床前站了许久都没能惊醒。 等她睡足了才发现有人立在殿中。 “黑羽?你现在守着我干嘛?” 睡眼惺忪的梁宁儿清了清喉咙,立刻便有一杯水递了上来。 她有些惊讶地接过水杯,笑道:“你一个摄政王的贴身护卫在我这倒干起小丫头的活了。” 黑羽又退到殿中与梁宁儿拉开距离。 “属下是想看看皇贵妃的脚有没有事,今日在相府中……” 梁宁儿晃过神来,忙道:“没事,有鞋袜挡着没有烫到。” “今日你也跟去了相府?你躲在哪儿?” 黑羽抬眼向上瞅了瞅,“屋顶上。” 梁宁儿撇嘴笑了笑,“还真是寸步不离呢。” “因为王爷临行时下过死命令,若皇贵妃少了一根头发丝,他回来定饶不了我。” 他神情严肃,颇有些央求之意。 “所以,皇贵妃娘娘就算是为了黑羽,也还请爱惜自己的身体一些。” “以后若是有了什么不舒心的事,你别踢凳子桌子了,踢我即可,若有什么人惹了你不快,那黑羽替你杀了便可。” 黑羽说得十分认真,梁宁儿却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解决问题的方式真是直来直去,绕不得一点儿弯子。 看着黑羽有些可怜的样子梁宁儿心里却暖暖的。 萧祁这个木头,他对一个人好的方式总是这么令人触动。 梁宁儿还想说些什么,黑羽却闪身躲了起来。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紫莲从外面走了进来。 “小姐,您醒了?听见殿里在说话还以为您梦中呓语呢。” 梁宁儿偷笑了一声又恢复严肃,“怎么了?有什么事吗?” “殿外来了个面生的小厮,说是有人想见您。” “怎么今日想见我的人这般多。” 梁宁儿一边抱怨着,一边草草整理了一番便出了寝殿。 确实是一个从未见过面的小厮,不是公主府的,更不像是宫里的。 那小厮只说自家主子在后花园青阳湖边的假山处等候,请梁宁儿只身前去会面,搞得神神秘秘的。 梁宁儿心中存有疑虑却也还是跟着前去。 到了地方那小厮便等在远处,梁宁儿自己前往假山后,只见一男子背身站在不远处。 和她心中猜想的别无二致。 “怀王殿下,都十多日了,皇上还没放了殿下回封地吗?” 萧成瑜闻声转过身来,又向她身后瞄了一眼,确认了梁宁儿是只身前来的。 “皇贵妃果真是有胆识,就这么孤身前来不怕本王对你不利吗?” 梁宁儿自然有恃无恐,心道,有什么好怕的,反正黑羽就在附近,想要伤害她的人恐都没有出手的机会。 她笑盈盈道:“怕什么,我与殿下是朋友并非仇敌,殿下伤害我做什么。” 萧成瑜也释然了,梁宁儿说话做事都如此坦然,他一个大男人也没什么好试探纠结的了。 “你那日说能救我,可当真?你要如何救?” 他可算是想明白了! 梁宁儿心中也算是有了些许欣慰。 “殿下,求救不如自救,我说的‘救你’也只是帮您想一些应对之法而已,虽说以后的事难以预料,但事先知道了危机做出应对之策,总比坐以待毙的强。” 萧成瑜沉寂的脸上有了微妙的变化,眼眸中也透着期许的目光。 不难看出,他这些日子也没少受皇帝的刁难,看透了皇帝的意图,所以他的态度才会转变。 梁宁儿说得没错,不为别的,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妻儿他也应该放手一搏。 “你有何办法?” “屯兵。” 梁宁儿脱口而出。 “屯兵?” 萧成瑜吃了一惊,重复着那两个字,脸上净是不可思议的表情,好像听到了什么大逆不道之言。 梁宁儿则坚定地点点头。 “你让我屯兵是要谋反吗?现在安分守己都时不时要拿我开刀,若真被抓了把柄,岂不是死得更快。” “殿下屯兵是要自保,是要让敌人忌惮你,不敢轻易动你,是为了确保有一天兵临城下之时殿下有反抗的能力,而不是束手就擒。” “至于有了兵力是否会谋反,全看殿下心性如何了。” “再说这大萧的江山是能为百姓带来福祉的人坐的,若龙椅上那个人无才无德,让天下苍生不得安生的话,那作为萧氏子弟的殿下,反了又当如何。” 萧成瑜被梁宁儿的一番话震惊到哑口无言,他胆小谨慎惯了,刚才听到那份陈词,就差冲上去捂梁宁儿的嘴了。 他一颗心砰砰直跳,反复咀嚼着梁宁儿的话,不得不承认,她说得在理极了。 可是他脸上仍旧愁容不展。 梁宁儿看出萧成瑜的担忧,宽慰道:“殿下可以偷偷地屯蓄兵马,只要不被发现就不会有事。” “可是,那不是一二百人的事,那么大阵仗怎么能不被发现呢!” “若是在京都那确实难办,可是在千里之外的南地,以怀王殿下的聪明才智定能想到办法的。” 萧成瑜面露难色,又有了新的顾虑。 “你可知豢养兵马需要花费多少银两吗?皇上已经削减了我的俸禄,仅剩的一点我那一府的人都不够吃,我哪来的银钱去招兵买马?” 梁宁儿笑笑,一副早有安排的样子。 “殿下可知我外家是做什么的?” “不知。” 梁宁儿笑笑,一脸的轻松,她走到萧成瑜身侧,继续道: “我外家在东扬郡是做漕运生意的,是当地少有的富户,怀王殿下只需投一小部分银钱进去,一年的分红便已多过你两三年的俸禄了,屯点私兵不是问题。” “你……” 萧成瑜欲言还休,不得不在心中感叹到梁宁儿竟把什么都想到了。 他算是彻底拜服了,没想到一个深宫内院的妃子竟有如此远的见识。 “你为何帮我?像你说的这世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对你好,所以,你想要的回馈是什么?” “我什么都不图,殿下若一定要觉得我是在图点什么的话,就当我们都是一类人,我现在帮你,等以后哪天我落魄了,还望殿下可以伸出援手。” “你已有如今的地位,还会有落魄的一天吗?” 梁宁儿故作轻松道:“谁知道呢,伴君如伴虎,毕竟我现在正在做的事就是背叛皇帝的事。” …… 正当两人达成一致时一颗小石子不偏不倚地落入离他们不远的湖中。 被惊扰到的二人立刻意识到什么,皆抬头顺着着湖面望去。 只见萧成霁一行人正缓缓走来。 “怀王殿下,今日之事就此达成,你多保重!皇上来了,我去拖着他,你快离开。” 说完便从假山的另一侧绕了过去。 第50章 不要脸的条件 为了给萧成瑜争取离开的时间,梁宁儿不得不迎面朝着萧成霁前去。 这个时间点,这个方向,一看便知萧成霁是去夙桦宫陪沈佳云用晚膳。 因着前朝事忙,萧成霁已数日未进后宫,沈佳云派了好几拨人,好一顿软磨硬泡才给他请动。 过于疲累的萧成霁本不想再费神去敷衍沈佳云。 可是又苦于她一日三回地来请,遂不情不愿地前往,却不想会在半道上遇见梁宁儿。 他停下脚步,看着梁宁儿时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皇贵妃这是要去哪儿啊?” 萧成霁面光和煦地问道。 梁宁儿也懒得应付他,原想只要搭上三两句话,拖着萧成瑜走远便可。 可是转念又想到了自己那个作死的爹威胁她的事。 反正这事迟早要她开口,那择日不如撞,既然遇上了,便了了吧。 梁宁儿也是沾染了萧成霁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俨然戏精上体了一般。 她煞有介事地回道:“我本想去勤政殿蹭一顿晚膳的,现在看来皇上是不方便了,那我便回了。” 说着还表现出一副失望的样子转身往自己宫里的方向去。 萧成霁上前拉住她,也是瞎话张口就来。 “巧了,朕也正准备去紫阳宫里陪皇贵妃用膳呢,如是便一同去吧。” 这是梁宁儿第一次主动找自己,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勾起了他的兴致。 或许就连萧成霁自己都没意识到,这一刻的他已经完全将沈佳云抛到了脑后。 萧成霁说着便向天宝使了一个眼色,就在两人慢慢悠悠逛回紫阳宫时,天宝早已吩咐膳房准备了一桌的佳肴送到了紫阳宫里。 梁宁儿也是自入宫来第一次心平气和地坐下来和萧成霁吃一顿饭。 她只顾埋头扒饭,心里盘算着要怎么开口才好。 可是一顿饭都要结束了她也没能将事情说出来。 这件事要是换做沈佳云,那便是靠在萧成霁怀里撒个娇的事,可是到了梁宁儿身上却成了负担。 她的不情愿来自不想和萧成霁有过多的交集,还有就是梁婉儿干下的“好事”要让她去收拾烂摊子的不甘。 她的心里是极其别扭的,更加排斥帮助那个曾经欺负自己的人。 若不是自己的母亲在还被捏在梁铣手里,要不是考虑到梁睢安的处境,她定让梁婉儿的这桩丑事传遍整个京都。 用餐结束,宫人们撤了膳食,两人无言对坐中。 萧成霁心里明白梁宁儿的反常定是有什么事要和自己说,他也不出言询问,只是默默地坐在一旁等她开口。 终于,梁宁儿拖不下去了,若今日不说改日还得找机会接触萧成霁,要痛苦就痛苦这一次吧。 “皇上,有件事需要你的首肯,希望你成全。” 萧成霁饶有兴味地看向梁宁儿,嘴角立刻勾起,有种终于被他等到了的得意之情。 “什么事?” 他含着笑问了一句。 “相府嫡女梁婉儿与安庆王府的萧世子相看两悦,只是梁相与老王爷那日在中秋宴上有了误会生了嫌隙,故结亲之事变得困难。” “还请皇上赏一道赐婚的圣旨,了了他们两位有情人的心愿。” 梁宁儿不痛不痒地说完,言语间也没得任何纰漏。 只是一句“相府嫡女”和“梁相”的称谓将自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 好似她只是在陈述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并没有仪仗她皇贵妃的身份为自家人谋利益的意味。 萧成霁轻掩笑意,他听明白了原委,他也记得梁铣与萧章的不快正是梁宁儿挑起的。 没想到这件事又转回到了她的身上。 看着她为难和极不乐意的样子,萧成霁也能猜得到梁铣定是逼迫她了。 他早已派人查了梁宁儿之前在相府的事,所以梁宁儿与梁铣形同陌路的父女关系萧成霁是清楚的。 这件事上,他并不想为难她。 赐婚而已,很简单的事。 再说萧成锦也不是什么栋梁之材,安庆王府也毫无用处,萧成霁也并没有想过非要留着他来拉拢朝臣。 所以,赐谁都是赐,既然梁婉儿愿意,成全了她又何妨。 更何况相府与安庆王府结亲就眼下来看虽对他并无助益,但也没有威胁,就算是梁铣来求,他也会答应。 可是,这件事由梁宁儿提出,对萧成霁来说便有了不同的意义。 这是她第一次有求于他,这是他第一次可以帮到她。 萧成霁不免有些兴奋,心里又十分谨慎地应对着,生怕一个不小心又惹了梁宁儿黑脸。 可不知缘何,心里所想的和口中说出的却不尽相同。 “皇贵妃所求之事朕自然会应允的,可是朕也有条件,皇贵妃若能满足朕的要求,你的事便是朕的事。” 梁宁儿微微皱起眉头,她就知道以萧成霁的为人定不会轻易答应。 她面露不悦之色,沉着脸问道:“什么条件?” 萧成霁往梁宁儿跟前挪了挪,将身子探到她面前,笑得有些许奸诈狡黠。 “皇贵妃侍寝吧。” 此话一出萧成霁便已后悔了,因为他又从梁宁儿脸上看到了那熟悉的“嫌弃”二字。 梁宁儿气得起身离了他两丈远,她就知道萧成霁没憋什么好事,却没想到会这么不要脸。 “皇上,我们当初可是说好的,怎么,如今要反悔吗?” 萧成霁一看梁宁儿那炸毛的样就知道她对自己的态度是一点儿都没变,虽清楚又惹火了她,但他依旧嘴硬。 “皇贵妃,只许你跟朕三条五条的提条件,难道朕就不能还你一条吗?” “你如今都是朕的皇贵妃了,难道要一辈子让朕这样只许看不许碰?” 梁宁儿做出一副彻底无语的表情,“算了,这婚你爱赐不赐,梁婉儿就是嫁不出去一辈子老死在相府又与我何干!” 说完又对萧成霁下了逐客令。 萧成霁心中也很郁闷,本来挺好的一件事,却还是一样的结果。 他在原地静坐了许久,无奈还是追去内殿。 他站在不远处隔着床幔向梁宁儿喊话。 “你莫要生气了,赐婚的事朕会着人去办。” “侍寝的事,你若不愿意朕不会强求你,朕会等你同意的那一天。” “可是梁宁儿,朕想告诉你的是虽然接你入宫确为利益,可是现在,你是朕很珍惜的人,我们之间不是只有利用关系,朕对你还有别的感情,你可懂?” 梁宁儿对萧成霁大段的告白置若罔闻,只是盯着梨花雕木的床顶发呆。 等不到梁宁儿回应的萧成霁又气又急,只得低声抱怨道:“真是从未见过像你这般倔的人,梁宁儿,朕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好自为之。” 说完便气冲冲地回了勤政殿。 梁宁儿一眼不眨地发着呆,直到眼部发酸流出一滴泪来。 她轻吁了一口气,低声呢喃道:“给萧祁的信还没写……” 第51章 有人按捺不住了 很快皇帝赐婚萧梁两家的圣旨传遍了整个京都。 相府的两位千金,一位是宫中炙手可热的皇贵妃,一位又成了世子妃,公子更是皇上器重的大将军。 霎时,梁家的地位与人气都较之前不可同日而语。 而作为京中另一方高门显户的沈家就与之有了巨大的差距。 沈廷自然是对现状不满的。 递了话进去宫里,质问沈佳云当日力保萧成霁登上皇位后,为何他现在却扶持的是梁家? 而沈佳云将这一切都归咎于梁宁儿。 因为梁宁儿的存在,萧成霁才会忽视自己,不重视沈家。 尽管梁宁儿已经很明显地表现出了对萧成霁不感兴趣,可是在沈佳云看来还是梁宁儿夺走了原本属于她的荣耀与恩宠。 若说沈佳云以前还可以不将梁宁儿放在眼里,那现在便是再也容不下她了。 沈佳云给自己父亲沈廷的回话只有一句:梁宁儿必须死! 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沈佳云在萧成霁疯狂示爱梁宁儿的这段时间却表现地格外冷静。 不哭不闹,甚至还十分大度地言说皇帝去看皇贵妃是天经地义的事,没有丝毫的怨言。 梁宁儿自然清楚沈佳云与萧成霁是一路货色,都善于伪装来蛊惑人心。 所以,她也并未将沈佳云的异常放在心上。 话说回来她也没有多余的闲暇时间去关注沈佳云的动态。 因为她几乎每日都被萧晚凝缠地脱不开身。 萧晚凝每日都有新花样,不是拉着她去看戏就是来她宫里逗猫,然后一待就是一整日。 天气逐渐暖了起来,萧晚凝更是待不住了。 言说萧祁从北疆送了两匹十分漂亮的红鬃马回来,赠与她俩。 一大早就又拉上梁宁儿直奔公主府去试骑。 两匹马的个头不高,年龄也偏小。 但是股部肌肉紧实充满了力量,看起来既温顺又灵性,一看就不同于京都圈养的普通马驹。 二人皆上马试驾了一番,马儿性子温和,确实最适合初学者了。 萧晚凝道这两匹马是萧祁亲自挑的,又大老远从北疆小心送回京都。 直言萧祁是花了些心思的,自己此前都从未收到过他送的东西。 好不容易送一次,又明说是送与她和皇贵妃。 萧晚凝故作吃醋的样子,言说自己的兄长对梁宁儿竟比对自己还要特别呢。 一番打趣下来,说得梁宁儿脸红心跳。 虽知道萧晚凝说的只是玩笑话,可梁宁儿却不由地紧张了起来。 她不知萧祁对自己的态度是否像萧晚凝说的那般明显。 她知他的心意,可现在还不是时候,她现在的身份只会给萧祁带去麻烦。 梁宁儿强装着镇定,只说是萧祁碍着梁睢安的面子才对自己多有照顾的。 被搪塞的萧晚凝也不甘心,拉着梁宁儿陪自己练了一整日的骑术才算作罢。 梁宁儿不明白萧晚凝为何总是那么精力充沛的。 自己陪她一整日,回到宫里骨头都要散架了。 虽然疲累,可是每日的正事还是不能忘。 她按惯例将所有人都遣走,唤了黑羽出来。 交给他早已整备好的要送去北疆的东西。 然后另外又拿出一份书信和一枚白玉玦。 “黑羽,可否麻烦你帮我将这封信送到东扬郡冯府。” 黑羽接过东西低眸看了一眼,冷冷道:“属下安排人去送。” “不行!” 梁宁儿当即回绝。 这封信是她写给自己外家帮萧成瑜牵线搭桥赚银子的。 此事定要隐晦行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本也不该让黑羽去送的,黑羽参与了,若将来东窗事发那萧祁也会被牵连进来。 可是这满宫里她能放心用的却只有黑羽一人。 黑羽看着手里的信件,又见梁宁儿态度十分坚决,他一时有些为难。 “娘娘请放心,属下一定派可靠的人去送,定误不了您的事。” 梁宁儿摇摇头,仰起头看着他,还是回绝的态度。 “黑羽,我之所以坚持让你送是因为我信任你,我相信你是因为王爷相信你,他将什么事都交于你做了,所以旁的人我不放心。” 黑羽捏着信纸有些踌躇难安,梁宁儿的坚持倒是让他进退两难了。 想想东扬郡离京都来去最快也得五日的时间。 若他自己亲自送去那梁宁儿身边便没了人,万一有个什么差池…… 他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可是王爷交代,要属下寸步不离地护在您身边。” 梁宁儿闻言心里一暖,她低头浅藏了笑意。 “不妨事,你来去也就几日的时间,你不在我便不出宫了,公主也会时常进宫来,想必不会有事。” 梁宁儿一再坚持,弄得黑羽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能一声不响的拿了东西不情不愿地离开。 梁宁儿也是一头雾水,便当是他答应了。 折腾了一整日,她已是疲累不堪。 沐浴过后宫女小蝶又送来了安神汤,梁宁儿喝了便要休息。 可是不知为何,今日她心里总有隐隐的不安。 不知是否是过于担心萧祁与自己兄长的缘故。 躺在榻上的梁宁儿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很快便沉沉地睡去了。 夜渐深,皇贵妃一贯没有让宫人守夜的习惯,所以此时偌大的寝殿便只有她一人在酣睡。 外间殿里残烛的烛光还在忽明忽暗地跳动着,在寂静的夜里仿佛显得十分聒噪。 半轮皓月挂于夜空,宫里随处是星星点点的灯光,似幽灵般窜动着。 到了后半夜,各宫恢复幽静,只有一队队巡逻的侍卫从紫阳宫的门前经过。 然而就在他们走远后,一团烈火从梁宁儿的寝殿门前悄然燃起。 紫阳宫内还是死一般的寂静,任何人都没有察觉到那团火正在窜向熟睡的皇贵妃。 火头很快便从外间烧到了里殿,浓烟罩满了整个寝殿。 火舌还在迅猛地朝梁宁儿床榻的方向乱窜,大殿里被烧得噼里啪啦作响。 梁宁儿被刺鼻的烟味呛醒,睁眼便瞧见自己的寝殿火光冲天。 她还来不及反应是怎么回事,张口想喊一声。 可是立马又有烟雾吸入胸腔,刺激得她眼泪直流。 她立马用衣袖遮住口鼻,防止自己被呛晕过去。 梁宁儿挣扎着想从床榻上起来,可是却发现此时她的身体犹如灌了万斤泥流般重,根本就用不了力。 霎时,她的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有人要杀她,而且还做了万全的准备。 第52章 葬身火海 梁宁儿深知现下当务之急是要尽快逃出火场。 可是她的身体瘫软无力,想站起来都十分艰难。 她只能瘫坐在床榻上眼睁睁看着火势渐渐逼近自己。 “萧祁......” 梁宁儿无力地低唤了一声。 好像人总是会在生死关头想起自己在意的人。 她并不怕死,只是想起了上一世自己死前萧祁那令人揪心的眼神。 若自己就这样死了,那萧祁又会经历怎样的痛楚。 同样的遗憾为何要让他承受两次。 老天还真是会开玩笑! 梁宁儿奋不顾身地往前爬去,双腿完全使不上劲,重重摔在地上。 她也顾不得身上的疼痛了,径直朝着自己的梳妆台爬去。 因为那上面有萧祁曾经送她的狐狸面具。 她把着桌角用力够放在里面的面具,好不容易拿到了面具却拽倒了桌子。 眼看整张桌子和桌子上的铜镜砸向自己,却不想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现的一道黑影挡在了她的身前。 “黑羽!” 梁宁儿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紧张的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你不是去东扬郡了……” 黑羽扶起身前的人,“娘娘没事吧?” “我被人下了药,现在走不了。” 黑羽拉开了些距离,颔首道了句“黑羽得罪了”。 说完便直接抱起她朝窗边走去。 正殿门口火已经完全燃着了,若只有黑羽一人冲出去便可,可是此时带着梁宁儿的他不能冒险。 不出意外的,窗户也被人封上了,从里面根本就打不开。 黑羽将打湿的帕子遮住梁宁儿的口鼻,先她放于床榻上,抡起拳头没两下便捶烂了窗扇。 然后抱起梁宁儿一跃而出。 此时紫阳宫里的宫人们已注意到到了大火,纷纷在前庭救火。 “走水了”的呼救声也响彻了整个皇宫。 黑羽带着梁宁儿跳了窗,正从侧面往前院迂回。 却碰上柳之絮正带着紫莲那丫头正行色匆匆地往梁宁儿寝殿小窗户的方向赶去。 看到梁宁儿被安全救了出来,柳之絮锁着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她看向黑羽怀里的人,焦急地问道:“皇贵妃无事吧?” 而梁宁儿经过这一通折腾,又加上吸入了浓烟,整个人已难受到说不出话。 她无力地靠在黑羽胸前,只是淡淡地朝柳之絮点了下头。 又将手中的狐狸面具交给紫莲,便昏睡了过去。 柳之絮悬着的心又紧张了起来。 可是她的眼神却从梁宁儿身上转向了黑羽的脸,变得警惕起来。 黑羽一身夜行衣,不是宫中内官,更不是侍卫。 论谁看,一眼便知他是个外男。 “将皇贵妃交给我!” 柳之絮盯着黑羽的眼睛,语气不善地说道。 可是黑羽却不为所动,只是定定地看着柳之絮。 要杀梁宁儿的人还躲在暗处,此时的他是不会将她交给任何人的。 萧祁临行时的交代他不敢忘。 他知道即便是搭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护梁宁儿周全。 柳之絮见黑羽不肯将人交给自己便有些着急了。 她压着声音,话语间却充满了怒斥。 “紫阳宫走水的消息已经传遍整个皇宫了,皇上很快就要到了,你想害死她吗!” 黑羽知道柳之絮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不信任何人,交给她还不如交给萧成霁可靠。 可问题是不能让萧成霁知道他的存在,更不能让皇帝知道梁宁儿“夜会”外男的事。 一时之间他也不知该怎么办,双方只能僵持着。 紫莲看得着急死了。 “皇贵妃娘娘已经昏过去了,可以先救治再讨论人要交给谁的问题吗!” 柳之絮晃过神来,狠狠白了黑羽一眼,厉声道:“将人抱去我宫里!” 几人趁着夜色将梁宁儿带回了合槿苑。 柳之絮让黑羽将人放于她寝宫的床榻上后便催促他离开。 可是黑羽雷打不动,依旧守在一旁。 柳之絮无奈只得将自己宫里的人散到殿外守着,留下紫莲伺候。 随后她又从桌上一锦盒内拿出一小瓶药来准备喂梁宁儿服下。 可是黑羽见状却挡在了身前,盯着柳之絮极其地不友善。 “你要给她吃什么?” 柳之絮无语至极,她也懒得和黑羽解释。 直接从药瓶中倒出两粒红色药丸,抓起其中一粒放进自己嘴里吞下。 黑羽这才挪开身子。 柳之絮的特效药灌下没多时梁宁儿便苏醒了过来。 她看着立在床前的三人,神色不由地慌张起来。 “你怎么还在这?!”她盯着黑羽问道。 梁宁儿情急之下翻身坐起,却发现自己的身体恢复如常了。 她瞥了眼四周,将内心的不安隐去,面上也变得镇定。 “兄长让你护着我,我现在没事了,这是柳妃的寝宫你不宜出现,还不快退下!” 说着便给了黑羽一个眼神。 她料定若事关自己兄长的话柳之絮定不会乱言的。 黑羽心领神会,施礼后悄然退了出去。 柳之絮命人找来了干净的衣衫,又倒了杯水递给梁宁儿。 她冲着她莞尔一笑,淡淡道:“皇贵妃不必担忧,今夜你我二人在我宫里畅谈至深夜才避过这场灾祸,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呢。” 梁宁儿呆坐在床榻上还在想要怎么开口,没想到柳之絮却先开了口。 而且一句话便打消了她所有的顾虑。 梁宁儿牵起嘴角,回笑道:“今夜还真是要感谢你。” 柳之絮顺势坐在床边上,回道: “也是因着合槿苑与紫阳宫离得近,我才能更快的注意到失火的事并及时赶到。” 她盯向梁宁儿的眼睛,眸光真挚,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让人猜不透她的心思。 “只是如何应付皇上事小,有人要您的命,皇贵妃需心里有数才行。” 梁宁儿闻言心中一惊,随后又笑道:“你如何知道这场大火不是一场意外呢,怎的就断言是有人要害我?” 柳之絮脸色微变,她别过头轻声道:“皇贵妃还是不信我……” 随后又一脸认真,“这满宫里任何人都有可能害你,但永远不会是我,我可以拿自己的性命向你保证。” 梁宁儿怔住了,她不是不信她,她只是觉得柳之絮对自己的好有些太没道理。 即使是有梁睢安这层关系,也不至于做到不顾自身安危去救自己。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柳之絮,心里对她的那份疑虑早已消失了一大半。 或许,在这宫里她还可以有可信之人? 或许,又如上一世一般,她也是萧成霁派来迷惑自己的,只是虚情假意的姐妹情深而已。 “总之,先找出下毒之人吧。” 柳之絮默默说了一句。 一句话如一颗惊雷,在梁宁儿的心中炸开。 第53章 真情流露 梁宁儿瞪个大眼,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柳之絮。 “你怎么知道有人给我下毒了?” 柳之絮被梁宁儿好奇的样给逗笑了。 “我略懂些医术,一看便知。” “不过不是什么剧毒,只是会让人短时间内难以行动的迷药,皇贵妃不必担心。” 一听会医术,梁宁儿便毫不掩饰地将惊诧和崇拜之色展露在脸上。 柳之絮缓缓道: “先下毒,再放火,此人便是铁了心要您的性命。” 梁宁儿阴沉了脸,眸中的寒意一闪而过。 “我知道,只是没想到她这么快就沉不住气了,只可惜我命大,没死了,怕是要让她失望了。” “是淑贵妃吧。” 柳之絮看着她,声音轻柔,她将要害梁宁儿的人一语道破。 梁宁儿却没有回应。 她自然知道想让自己死的人除了沈佳云再没有旁人了。 柳之絮轻叹了口气,继续道: “淑贵妃不是个简单的人,她素来不喜皇上接近您。” “日前皇上赐婚梁大小姐与萧世子后,沈梁两家的势力便又拉开了一大截。” “可是这个时候她却表现得不哭不闹善解人意,将所有事情与自己摘干净。” “可是关上门却立马换了脸,娘娘可知两日前她先后派了两拨人出宫?” 梁宁儿摇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其中一人带着东西去了相府见了您的姐姐梁婉儿,没人知道她交给了梁婉儿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她们密谋了些什么。” 梁宁儿是惊了又惊,她整日被萧晚凝缠得脱不开身,却不知道柳之絮这些消息都是从哪儿来的。 “那另一个人呢?” 柳之絮回答道:“另一人则回了太尉府,然后带回了名为阿大阿三的两名壮硕的男子。” “那两名男子进了夙桦宫便没再出来。” 梁宁儿消化着这些信息,没想到沈佳云竟和梁婉儿联手了。 “你是如何知道这些的?” 柳之絮笑笑,“我太师府也不是吃素的,祖父怕我在宫里受委屈便有意留意着沈梁两家的动静。” 说完又自知说漏了嘴,将柳家监视梁家的事说给了梁宁儿,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 梁宁儿闻言想笑却又憋了回去,看着她认真道:“你怎么把底牌都亮给我了啊。” 柳之絮抬起头看向梁宁儿,蓦地,才幽幽开口。 “我对你不设防,也没有必要。” 梁宁儿又一次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二人陷入了沉默。 这些许尴尬的气氛被柳之絮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宫人打破。 小婢女来报,言说皇帝以及各宫嫔妃已经赶到了紫阳宫,邙煜也带了禁军前去灭火。 梁宁儿皱起眉头,脸色变得难看。 她最烦的就是去应对萧成霁,可是这场大火必定是要让宫里众人彻夜难眠了。 柳之絮似是看出了梁宁儿的不悦之意。 “娘娘去看看吧,皇上那边还得您亲自面对才行。” “您就说今夜在我宫中闲聊,至晚未归才有幸躲过这场大火吧。” 事到如今,对于已救过自己两回的柳之絮梁宁儿已逐渐产生了信任。 可是这件事关系到黑羽,便会牵扯到萧祁,梁宁儿明白出不得半点纰漏。 她沉默着环视了一周柳之絮身后的宫人,柳之絮随即便明白了。 “不必担忧我身边的人,他们都是太师府的人,自打跟着我入宫那日起他们的家人便被‘照顾’了起来,所以没人会多嘴的。” 梁宁儿闻言不禁内心感慨,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柳太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没想到做起事来却是如此的细密周到。 如此她也不用再担心了,与柳之絮一同往紫阳宫去了。 此时的紫阳宫火势在宫内潜火队与禁军的扑救下已小了许多。 可是由于整个殿宇都着了起来的,不完全扑灭依旧没法冲进去救人。 急匆匆赶来的萧成霁黑着一张脸站在院中,已分不清眸中燃着的是他心中的怒气还是眼前的大火。 紫阳宫里其他的奴才跪了一地,个个将头埋到地上浑身抖个不停,犹如大祸临头一般。 大老远跑来看热闹的沈佳云站在皇帝身侧,脸上还时不时地流露出几分假惺惺的紧张之色。 “邙煜!” 萧成霁吼了一声,周遭的人皆被吓得浑身一颤。 邙煜闻声又忙不迭地跑过来跪在萧成霁身前回话。 “你在做什么!皇贵妃还在里面你不知道吗!为什么不进去救人!” 萧成霁沙哑着声音,似乎是用喊的。 邙煜心中一沉,他们赶到时大火已烧了这般久,在场的人都明白皇贵妃救不回来了。 皇帝要发火要问责,矛头对准的便只有他这个禁军统领了。 邙煜两眼一闭将心一横,只能如实回道: “回皇上,火势太大了,营救的人根本冲不进去。” 萧成霁气急了,一脚将邙煜踹翻在地。 随后用一种极其冰冷阴狠的语气说道: “她若有事你们都别想活了,怎么,还想留着你们的贱命吗!” 邙煜明白皇帝的意思,就算是进去白白送死也得往大火里去。 皇帝这是要让他手底下的兄弟给皇贵妃陪葬。 邙煜从地上爬起重新跪端正,他不能让这院里百十号人为了一个女人去送死。 萧成霁看了眼邙煜的样子,气到青筋暴起。 “你这是要抗旨了,那便是要朕亲自去救了!” 说着便要往火场里冲。 一众人吓得面容失色却又不敢直接阻拦。 天宝与沈佳云左右开弓拉住萧成霁的胳膊,邙煜更是跪在地上死死抱住皇帝的腰。 他们知道皇帝是因为皇贵妃葬身火海伤心欲绝,皆带着哭腔劝慰。 梁宁儿站在不远处看着萧成霁这副做派轻叹了口气。 他还真是能演,这让不明就里的人看起来他是对自己得有多深情啊。 她上前两步,出言打断了这场闹剧。 “皇上,你这是做什么呢?” 梁宁儿出声的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望向了安然无恙的梁宁儿。 天宝喜出望外地喊道:“皇贵妃娘娘您没事啊!” 萧成霁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背着身愣神了片刻才缓缓转身看向梁宁儿。 梁宁儿能明显感受到在萧成霁目光触及到自己那一刹那时那种炙热的灼烧感。 她有些恍惚,那一刻她似乎也要相信他是真的在乎自己的。 第54章 各有各的心思 “梁宁儿……” 萧成霁看着眼前的人低吟了声她的名字。 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却能明显听得出紧张。 梁宁儿盯着他,淡淡地回道:“我没事……” 不等她说出下一句话萧成霁已三两步跨至梁宁儿跟前一把将人拥进自己怀中。 他又小心又热烈地抱着她,不动声色地收紧臂膀,似乎要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梁宁儿小小的身体就那么呆立着,她有些错愕。 前一世每次萧成霁无助的时候也会这样紧紧地抱着自己。 他曾说这样抱着她会让他安心。 梁宁儿内心有些酸楚,她能感觉到萧成霁的无助。 所以她并没有推开他。 萧成霁将脸埋进梁宁儿的肩头,极力隐藏着自己通红的双眼。 “我以为你死了,我心都碎了……” 他沙哑着嗓音在梁宁儿耳边喃喃道。 此时的萧成霁没了以往高高在上的帝王之姿,卸下他那不可一世的高傲之色。 将自己的喜怒哀乐毫无保留地展现在梁宁儿面前。 他那副用情至深的样子看得旁人不得不为之动容。 任由萧成霁抱了片刻,梁宁儿便推开了他。 她看向萧成霁,缓缓道:“许是我命不该绝逃过了一劫,只是可惜了这紫阳宫,什么都烧没了。” 梁宁儿看着被烧得只剩个架子的宫殿,颇有些惋惜。 “我还挺喜欢这里的……” 萧成霁神色舒展开来,脸上是雨过天晴的笑容。 “这有何难,朕命人给你将这紫阳宫恢复成原来的样子不就行了。” 梁宁儿怔了怔没有接话。 此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在为皇贵妃的“死而复生”开心。 唯独沈佳云脸上愁云密布,横眉下一双阴冷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梁宁儿。 “哟,淑贵妃也在呢,这大老远的也跑来看热闹,当真是关心我关心得紧呢。” 沈佳云听出梁宁儿的言外之意,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你......你怎么可能会在这儿?” 梁宁儿收起笑意,眸子寒若冰霜,扭头瞪向沈佳云。 “否则,我应该在哪儿?” 萧成霁也将目光移向了沈佳云。 许是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沈佳云立马换了脸。 甩着腰扭捏至萧成霁身前,挽起他的胳膊掐着嗓音娇嗔道: “皇上,皇贵妃相安无事真是万幸呢。” 她贴在萧成霁怀里眼睛却始终看着梁宁儿,嘴角是笑,眼里却充满了挑衅。 “不过这么大的火,又没有宫人在身边,皇贵妃是如何逃出来的,不妨说来让我们其他姐妹也听听,以备不时需。” 她说完也不等梁宁儿开口,又自顾自地开始。 “紫阳宫满宫的奴才都说失火前皇贵妃在寝殿已歇下了,任谁怎么都想不出一个弱女子到底是如何逃得出来的。” “除非,当时寝殿内还有旁的人救了皇贵妃。” “若是这样,可得好好的赏赐一番这个人呢。” 沈佳云将脸抬起看向萧成霁。 “您说是吧,皇上。” 萧成霁虽没有顺着沈佳云的话头回答,可是眼睛却盯着梁宁儿,似乎也在等她的一个答案。 只要不是傻子都能听得出来沈佳云这番话的言外之意。 柳之絮走上前一步。 将梁宁儿因为今夜在她宫中才躲过这场大火的事轻描淡写地回话给萧成霁。 沈佳云的阴谋这才没能得逞。 天宝见状赶忙岔开话题。 “皇上,皇贵妃娘娘的寝宫被烧毁了,奴才命人再收拾一处宫殿出来吧。” “不必了,她搬去交泰殿。”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惊了,尤其是沈佳云,整个脸都绿了。 交泰殿是皇帝的寝宫,能入住交泰殿的,整个宫里除了皇后没有第二个人有资格。 梁宁儿还未诞下皇子便已身居皇贵妃之位已是不合规矩了。 此番若再逾矩入主交泰殿,那她将彻彻底底地成为这前朝后宫口诛笔伐的对象。 梁宁儿倒是没想到这一层,她只是单纯的不想萧成霁走那么近。 远远地看见都觉得浑身不自在,更何况要住到他的寝宫里去。 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她慌忙摆手,神色显得有些堂皇。 “不用不用,我随便住哪里都可以,我不去交泰殿。” 谁知萧成霁态度却十分强硬。 “既然住哪里都可以,那就去交泰殿吧。” 话语间是不容拒绝的语气。 梁宁儿还欲还嘴,被萧成霁打断。 “住到朕的眼皮子底下去朕才能安心。” 说着又对邙煜道:“今夜紫阳宫这火是怎么起的,你务必给朕查清楚了!” 皇帝对梁宁儿的重视程度在场的每一位有目共睹。 沈佳云牙关都要咬碎了,但不得不忍着。 她柔声细语地提醒道: “皇上,交泰殿非皇后不得入住,皇贵妃住过去怕是不合规矩。” 梁宁儿两眼放光,忙忙点头。 这件事上她是十分支持沈佳云的。 可萧成霁是铁了心了,他对着沈佳云没好气道: “朕知道,规矩是朕定的,你是提醒朕该给皇贵妃升一升位份吗!” 沈佳云的脸色瞬间煞白。 她知道萧成霁是在拿皇后之位威胁她,再加上他那冷冰冰的态度更是让她后怕。 沈佳云不知道萧成霁对于今夜的事知道多少。 可他话语间明显有警告的意味,她也不敢再多言。 梁宁儿一看萧成霁连沈佳云的话都不听了,心里不禁凉了半截。 但无论如何她也不能住到离他那么近的地方去。 大不了就硬刚,梁宁儿做好了惹怒萧成霁的准备。 柳之絮见状抢先一步开了口。 “皇上,皇贵妃是怕打扰了您,更何况娘娘已身居皇贵妃之位,若再住进交泰殿,只怕会又惹的前朝不满,给娘娘招来不必要的口舌。” 柳之絮一语中的。 她是算准了萧成霁心里有梁宁儿,所以他就不得不考虑梁宁儿的处境。 果然她此话一出,萧成霁神色有所缓和。 柳之絮继续道:“皇贵妃若是不嫌弃,便暂且住到臣妾宫里去吧。” “她是皇贵妃,和你挤在一处算怎么回事。” “我不介意!” 梁宁儿上前拉住柳之絮的胳膊,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 “我愿意住到合槿苑去,那儿离紫阳宫又近,我还能盯着他们重建我的紫阳宫,挺好的,皇上就别操心了。” 梁宁儿对着萧成霁就差把拒绝二字写在脸上了。 萧成霁沉默了片刻,走近梁宁儿,低头盯着她的眸子。 “可以,朕答应你,不过今夜你要跟朕回去。” 他嘴角扯出一抹邪魅的笑,玩味地补了一句: “你是今夜去交泰殿还是夜夜在交泰殿,自己选吧。” 梁宁儿看着萧成霁的表情,只觉得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第55章 他回来了 梁宁儿是怀着无比复杂的心情走进交泰殿的。 曾经这里只有她有资格进入,没想到这一世依然是她。 她站在殿中回想着上一世的种种,萧成霁对她的所有甜言蜜语,在这一刻全都变成了莫大的讽刺。 “怎么,不习惯吗?” 萧成霁站在身后盯着她。 梁宁儿转身反问道:“皇上让我来这交泰殿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萧成霁还在微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朕能有什么目的,只不过是想让你今夜有个去处。” “要非说什么目的的话,那就是朕想多看看你。” 梁宁儿无语极了,兀自朝坐榻走去。 萧成霁也跟了上去,嘴里还在喋喋不休。 “朕没有骗你,梁宁儿,朕告诉你,今夜朕以为你不在了……” 萧成霁说着还流露出一副十分哀伤的神情。 “今夜是朕第二次感觉到心痛,第一次是你为救朕落水的那次,他们怎么都找不到你,那时朕紧张极了,难过极了。” 梁宁儿抬起头静静地看着他,萧成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朕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你去了……” “皇上痛心是因为怕自己的皇位不保吧。” 梁宁儿一副漫不经心地口吻。 出发北疆之前的那个问题萧祁并未回答,他的沉默让梁宁儿认为萧祁所做的一切只是出于愧疚。 可是在梁宁儿的心里萧祁从来都不欠她什么吗,所以也不必再因自己委曲求全了。 此刻将事情挑明来或许对萧祁也是一种保护。 “我若有事,他会放过你吗?” 萧成霁脸色瞬间煞白,愣在原地。 “你……你什么意思?” “皇上不必再做戏,我是因何入宫的,我已全然知晓了。” 萧成霁的心跟着梁宁儿的话震了一下。 他一动不动地盯着梁宁儿,试图看穿她的内心。 可是梁宁儿依旧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内心毫无波澜,脸上表情甚至都没有变过。 沉寂了半晌,萧成霁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了下去,他缓缓开口。 “所以呢,你知道了真相,打算怎么做?” “我不打算做什么,我依旧是皇上的妃子。” 梁宁儿看着他,语气平静地像一滩泛不起任何涟漪的湖水。 她继续道:“只是我知道了真相,便不会再愿意继续续当一个棋子,你若想用我来拿捏摄政王怕是不能够了。” 萧成霁的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麻绳,听着从梁宁儿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他的心也坠了下去。 “所以,不要再妄想拿我去戳痛他,你安安稳稳做你的皇帝,我还是你的嫔妃,也让他安安稳稳做他的王爷吧。” 萧成霁突然笑出了声,他一脸哀伤地看着梁宁儿,笑得痛苦又狰狞。 他突然走过去抓起梁宁儿的肩膀,用力过猛的他手还在发抖。 他的声音在颤抖,又充满了失望和极尽的隐忍。 “为什么!梁宁儿你告诉朕为什么!朕日夜想着你,朕为你做了那么多,为什么你心里想着的还是他!” 萧成霁一股脑儿地发泄着自己心中的不满和愤懑。 语罢又将梁宁儿狠狠地丢在软榻上。 梁宁儿揉了揉被萧成霁捏疼了的肩膀,显得十分平静。 面对萧成霁一连串的为什么她只淡淡地回道: “我今夜就在这坐榻上睡,皇上金尊玉贵,去里面的床上安寝吧。” 萧成霁闭上双眼深呼了口气,情绪也渐渐平静了下来。 面对梁宁儿他似乎更多的是无奈。 “不必,你去床上睡吧,你不必觉得不自在,朕今夜去勤政殿。” 萧成霁往外走了两步,又折身回来补充道: “还有,一开始朕要利用你是真,但如今朕对你动了情也是真,你这一生都会是朕的人,朕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旁的事旁的人你也不必再想了。” 说完便大步出了交泰殿,只留下微红了双眼的梁宁儿。 可是,伤透了的心又如何能挽回得了。 第二日一早梁宁儿便顶着两眼的乌黑出了交泰殿,显然是一夜未眠,她甚至连萧成霁的床都不曾沾过边。 这一夜,她仿佛又把前一世过了一遍。 所有记忆,好的不好的,全都涌了出来。 又一次入宫,纵使很多事变了,纵使萧成霁说对自己动了情是真,可唯一不曾改变的便是她心中的恨。 梁宁儿出了交泰殿,走在宫中的每一步都坚定无比。 到了合槿苑柳之絮已早早地等着她了,似乎也是一夜未睡。 二人见面并未多言,相视一眼便能明白彼此所想。 一夜的折腾,梁宁儿满脸的焦容,已疲累不堪。 柳之絮带她去了自己的寝殿,只说让她先睡一觉。 梁宁儿也不再客气,刚从一场大火中逃生的她确实觉得自己的身体已撑到了极限。 只是她还有一事放心不下。 “今日紫阳宫被烧的事定会传出去,公主素来与我交好,怕是一早便会进宫来查问,到时烦请你帮我跟公主解释一下,让她不要为我担心。” 柳之絮点点头应下,看着梁宁儿睡下才安心离开。 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宫里烧毁了一座宫殿的事很快便传到了宫外。 萧晚凝是第一个火急火燎赶来的人。 柳之絮派了人在皇宫门口候着,见了公主的马车便直接带到了合槿苑。 见了公主柳之絮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她去自己的寝宫看了眼安然无恙的梁宁儿。 萧晚凝询问起火的原因,柳之絮只说不知道。 但却将梁宁儿中毒和寝殿门窗被封之事隐晦地告诉了她。 萧晚凝听后没说什么,只是面色凝重地出了宫。 她回府后不久,一封快马加急的书信便朝着北面而去了。 几乎是同一时间,远在北疆的两个人收到了来自京都的消息。 梁睢安收到的第一份是来自梁家的家书,当然此家书和梁宁儿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告诉梁睢安皇帝已赐婚梁婉儿与萧成锦,不日便要成婚,敦促他早日回去。 这边梁睢安还没消化完这个消息,萧晚凝的一封书信让他如坠冰窟,寒彻透骨。 书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六个字: 「有人要杀宁儿」 没有前因没有后果,就那么冷不丁的一句。 梁睢安立刻慌了神。 他拿起信急忙往萧祁的帐中去,他首先要确认那到底是不是萧晚凝的字迹。 “你快看看这是不是真……” 梁睢安话还没说完,便见萧祁黑着脸坐在帐中,手中竟也拿着一份信。 他瞥了一眼,只有一句话: 「皇贵妃险丧命于大火中。」 萧祁将手中的信纸揉作一团捏在手中,眸色黑沉。 “回京都。” 第56章 重逢的悸动 梁宁儿再次见到萧祁是在梁婉儿与萧成锦成婚之日。 远远的便瞧见他与萧晚凝站在一处,去北疆数月他似乎是消瘦了不少。 脸上依旧冷冷的,一身玄青色蟒袍衬得他无比的威严。 由于萧祁和梁睢安是没日没夜地跑才赶在这一日回来,所以众人见到摄政王出现在安亲王府时皆是一惊。 梁宁儿也没曾想过会这么快再次见到他,只是没想到仅短短数月不见,自己心中早已对萧祁思念甚深。 所以猛然看见心里不免欢喜,却没注意不自觉显露在脸上。 当然萧成霁自然知道他们回来的事,自打他们进城以来就有人盯着了。 他斜眼瞥了梁宁儿一眼,却见她正眼底含笑地望着萧祁,脸上还带着一副娇羞样,不由地一股莫名的邪火便生了起来。 萧成霁松开紧攥着的拳头顺势又拉起梁宁儿的手,是那种不容梁宁儿甩开也不容梁宁儿拒绝的力道。 他看向梁宁儿的眼睛阴恻恻道:“贵妃,与朕一同去给皇叔道喜吧。” 说着便拉起她直奔萧祁的方向而去。 人多的地方必然会有是非,梁宁儿并未打算参加梁婉儿的婚礼。 可是却不知为何一向视自己为眼中钉的梁婉儿却在数日前给她发来了请帖,原想置之不理的,可是这次萧成霁却破天荒的抛下沈佳云要带上她赴宴。 梁宁儿心中明白这是萧成霁拉着自己亲临这是想要拉拢梁家和安庆王。 带着她去一来显示他对梁家的重视,二来也是刺激一下沈家,让沈梁两家产生芥蒂。 别看他年纪尚轻,玩起手段来恐怕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梁宁儿自是不屑去理会他想干嘛的,可是现下这当儿又遇着了萧祁,看萧成霁的架势,这是又冲着摄政王去了。 梁宁儿心中明了萧成霁是又想利用自己去刺激萧祁,但...... 她还记得萧祁在出发去北疆之前的那个问题,萧祁并未作答。 所以萧祁现在如此这般对她也许并不是因为对自己的喜欢,或许只是因为出于被他牵连的愧疚,只是想弥补一些什么吧。 她这样想着心也沉了下去,若只是因为出于对自己的愧疚,萧祁也不必再牵扯其中了。 “九皇叔从北疆回来了,这是特意赶回来观礼的吗?” 萧成霁死死地盯着萧祁,脸上是似笑非笑地表情。 萧祁并未作答,视线绕过皇帝落在一旁梁宁儿的身上。 梁宁儿抬眸对了一眼萧祁的眼神,心便狂跳不止。 萧成霁看着二人,一腔怒气无处发散,便全用到了梁宁儿的身上,他抓着梁宁儿手的力道不自觉地又加大了几分。 梁宁儿吃痛,眉头拧在了一起。 萧成霁继续挑衅道:“九皇叔不是一向不喜这种场合的吗,怎么如今转了性了?” “公事完了摄政王就该入宫奏禀才对,怎么旁的事竟有国事重吗!” 萧成霁语气不善,此话一出空气中都弥漫着紧张的气味。 “本王如何行事,何时要旁人来多话了。” 萧祁看着萧成霁的眼睛,没有丝毫要退让的意思。 梁宁儿心中咯噔一下,萧祁一点也不给皇帝面子,俩人言语间都充满了火药味,再说下去恐要出事! 她正想着该怎么岔开俩人的对话时,梁睢安从一旁站了出来。 他颔首抱拳道: “启禀皇上,巡营的奏章今日一早臣便呈了上去,臣与摄政王也是破晓时分方归,故而还未来得及入宫面圣,还请皇上恕罪。” 尽管梁睢安做了解释,可萧成霁的脸色并没有好转,仍旧恶狠狠地盯着萧祁。 而萧祁的脸色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此时的他似乎比任何时候都严肃,一言不发地看着皇帝。 “今日是安庆王府大喜的日子,朝野上下都看着呢,皇上非得要在这样的日子里找事吗。” 梁宁儿站在一侧,语气平静地低声说道。 萧成霁邪笑一声,仿佛回过神来,瞬间变了脸,便满脸笑盈盈地拉上梁宁儿往正堂去了。 “皇上这是何必呢。” 梁宁儿垂着眼没有看他,但不难看出她满脸的不开心。 “怎么,朕只是说了两句这就心疼了?” “我已说过,皇上想再拿我去对付摄政王,怕是不能够了。” “朕也说过,往后朕不会再利用你,也不会将你让给任何人。” 梁宁儿无语地轻嗤了一声,随后转身出了正堂。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自己已然将话挑明了,萧成霁为何还是要继续和她演戏装深情。 但是无论萧成霁是真心与否,梁宁儿的心里已经装不下第二个人了。 梁宁儿出了正堂来到院中,安庆王府布置的甚是喜庆,一片红彤彤的景象。 赐婚之事萧章虽百般不愿意,但倒也不曾委屈了梁婉儿,各种都是按最高的规格办置的。 梁宁儿站在一颗银杏树下发呆,身在其中不免心生感慨,单拿成亲这件事来说她是羡慕梁婉儿的。 至少她是被明媒正娶的,而自己被稀里糊涂带入宫,这一世注定要与仇恨共度了。 为自己活一次,和爱的人相守,她是不敢想了。 “宁儿,你想什么呢?” 不知何时萧晚凝出现在梁宁儿身后。 梁宁儿笑笑,“在想被人重视的感觉真好。” “你这个姐姐确实算是嫁的好了,我皇叔该给的面儿都给了。” 萧晚凝挽起梁宁儿的胳膊继续道: “不过你也不必羡慕旁人,你不也被人重视着嘛,你出事皇帝差点杀了一队禁军,而睢安哥哥也是在得知事情后立马放下军务从北疆赶了回来。” “宁儿,熟不知你在羡慕别人的时候别人也在羡慕你呀!” 梁宁儿一惊,瞪大了眼,“公主你是说巡营并未结束,兄长回来是因为我?” “是呀,你出事的第二日我就将信送出去了,你可知道,老九他们回来的时候跑死了两匹马。” 梁宁儿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萧祁是为了她才赶回来的...... 萧祁这个木头,心里不管如何在意,嘴上都不愿说出来。 梁宁儿也不再计较之前的事,反正不管萧祁承不承认,自己对他的心意已是十分确定的。 梁宁儿一扫之前的阴霾,拉上萧晚凝往正堂去,刚才赌气也没多看萧祁几眼,现在回去看回来。 可是她却不知,今日这鸿门宴,有一个针对她的阴谋正在悄然酝酿。 第57章 皇贵妃不见了 结亲的仪式傍晚时分开始,宾客们闹了许久,夜幕降临时分萧成锦才开始答谢来宾。 梁婉儿出了喜房往正堂去,她小腹微微隆起,怀像已显,若不是喜服宽大遮挡了,她这将近四个月的肚子定是藏不了的。 王府派去伺候世子妃的小丫头神色慌张地跟在她身后边走边阻拦,可是梁宁儿却不为所动。 进了正堂梁婉儿并未去向身份最尊贵的皇帝谢礼,而是朝着梁睢安去了。 “兄长回来了。” 梁睢安闻声看着眼前的人脸色微变。 “你怎的出来了?” “今日是婉儿大喜的日子,特意来敬兄长一杯酒。” 梁婉儿一改往日高高在上的样子,从侍女手中接过酒壶缓缓斟了一杯递向梁睢安。 梁睢安看着杯中的酒愣了半晌,随即接过来一饮而尽。 梁婉儿难掩笑意,接着又倒了一杯。 “这杯是给皇贵妃的,兄长知道,从小到大我没少欺负她,如今我与她都已嫁做人妇,过去的便让过去吧,还请兄长替婉儿将这杯酒给宁儿送去吧。” 梁睢安看着梁婉儿犹豫片刻,“你何不亲去呢?” 梁婉儿笑了两声。 “梁宁儿的脾气兄长又不是不知道,我虽诚心与她和解,但之前种种,她又岂会轻易原谅我呢,今后我就是别家人了,一杯喜酒而已,兄长替我送去吧。” 梁睢安无奈,只得依了梁婉儿,端着那杯酒小心翼翼地找到了梁宁儿。 “宁儿,婉儿过去对你做过的事想跟你道歉,我......我替她敬你一杯。” 梁宁儿有些错愕地看着梁睢安,轻笑一声。 “梁婉儿要道歉却不亲自来,这便是她道歉的态度吗!” “她也是怕你不给她面子,这不才叫我来的嘛。” 梁睢安说着有些为难的低下头来。 “梁婉儿的话你也信,大哥你未免也太天真了些吧。” “她许是真心知错了,宁儿,一家人和气为贵,你别和她计较了吧。” 梁宁儿犹豫着,并不是她成心要为难梁睢安,可是梁婉儿的为人说不好正憋着什么坏要害她呢。 她的这杯酒怎敢轻易饮下。 见梁宁儿不说话,梁睢安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看着梁睢安端着酒杯局促不安的窘样,梁宁儿心中不忍,随接过来喝了下去。 而梁婉儿远远地看着梁宁儿饮下那杯酒后便眼底带笑的回了喜房。 事实证明梁宁儿担心的没错,那杯酒的确有问题。 梁宁儿喝下去没多大功夫便觉得有一股气开始游走于她的身体,身体也开始变得燥热。 她摸了摸自己微红的脸颊,拉住身边的紫莲,悄声道: “紫莲,我许是吃醉酒了,你去帮我弄碗醒酒汤来。” 紫莲应声的同时也觉察出梁宁儿的不对劲,赶紧悄声退出正堂,躲开众人的目光,摸索着往后院去了。 梁宁儿只觉得渐渐那股气血在自己的身体内愈发地汹涌起来,气息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断定是刚才梁睢安递给自己的那杯酒出了问题。 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梁婉儿给自己下了什么东西,但是可以确定的是若再这样拖下去定会出事。 而紫莲也不见回来,梁宁儿只能强压着身体的不适,支开身边的人只身往后院去。 却在半路上碰见一名小婢女,那小丫头见了梁宁儿便跪地行礼道:“奴婢见过皇贵妃娘娘。” 梁宁儿一惊,心中直道这王府中的侍女果然是见过世面的,见了她倒是一点儿也不怵。 她绕开那名婢女,继续往后院去。 “娘娘是身子不适吗,奴婢扶您去歇歇吧。” 谁知那小婢女却跟了上来很娴熟地扶住梁宁儿的胳膊。 梁宁儿有些疑惑,但与其在这不熟的地方自己瞎转,还不如让这名侍女替自己去拿醒酒汤。 “你去帮我弄碗醒酒汤来。” 说着那侍女便带着梁宁儿往后院一处厢房去。 梁宁儿身子虽跟着她走,但心里却总觉得哪里不对。 而如今她也没了别的精力再去想到底哪里不对了。 很快那名侍女带着梁宁儿进了后院的一间房。 梁宁儿走了进去,打量了一番,越发觉得不对。 这房间十分简陋,只有一张掉了漆的桌子和一张好大的床。 屋子里没有窗户,昏暗无比,这并不是接待像她这种贵客的地方。 梁宁儿突然明白过来,她知道是哪里不对了。 一个后院的侍女并未上得前厅,而自己也是第一次来安庆王府,但那名侍女见了她便脱口称皇贵妃。 她分明就是冲着自己来的! 想清楚了这些,可也已经晚了。 那名小婢女已经以极快的速度退至屋外,并且将屋子上了锁。 梁宁儿气极了,猛拉了两下门却打不开,头却一阵眩晕,跌坐到地上。 那药已经完全开始发挥药效了。 梁宁儿只觉得整个身体滚烫无比,体内似乎有用不完的劲和燃不尽的火,但身体却软绵无力使不上力气。 她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是梁婉儿的手笔,她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梁宁儿在漆黑的屋子里摸索着,想找杯水让自己清醒一下,可是意识却越来越模糊。 而此时前院喜房中那名小婢女正跪在地上回话。 面前坐着的正是梁婉儿。 “将人带过去了吗?” 那婢女低着头,毕恭毕敬地答道:“带去了,奴婢亲眼瞧着他进了那屋子,上了门锁才来回话的。” 梁婉儿轻蔑地笑了两声,一副得意的样子。 “都这会儿功夫了,想必已经得手了。” 她站起身轻描淡写道:“走吧,咱们这位娘娘都消失这许久了,得去寻一寻了。” 说完便往前厅去。 此时喜宴已接近尾声,按理安庆老王爷一家谢过恩后皇帝便要回宫了。 梁婉儿扭捏着身体来到萧成锦身边,假意提醒道:“皇上与皇贵妃如此重视你我的亲事,我与世子一同去谢恩吧。” 说着便拉上萧成锦去到皇帝面前虚情奉承一番。 萧成霁正与安庆王和萧祁在一处闲聊,三人皆做的是表面功夫,但也不得不装一下。 见萧成锦和梁婉儿都谢过皇恩了,萧成霁便起身欲离开。 梁婉儿却在此时故意高声道:“怎么不见皇贵妃娘娘,还未向皇贵妃谢过恩呢。” 萧成霁扫了一圈正堂,确实不见梁宁儿的身影。 经梁婉儿这么一提醒,众人才意识到,梁宁儿不见了,且已消失多时! 第58章 陷害 所有人都在疑惑皇贵妃去哪儿,萧成霁也派了内侍去找。 而梁婉儿安排的人也登场了,是那名婢女。 她怯生生言说自己知道皇贵妃身在何处。 在梁婉儿的一番操作下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到了寻找皇贵妃这件事情上,听说找到了便都直直地盯着那名侍女。 那婢女按事先梁婉儿交代好的,说自己在后院遇见皇贵妃,是梁宁儿说让自己带她找一个地偏人少的屋子,她要休息片刻。 所有人一听面面相觑,萧成霁也锁起眉头。 安庆老王爷本就不喜欢梁宁儿,此时也不忘阴阳怪气道:“皇贵妃这是什么章程,怎么还喜欢往人烟稀少的地方去了,想是本王招待不周了,该亲去赔罪才对。” 是人都听得出这画外音,萧成霁往身侧瞥了眼,萧祁正黑着脸看着跪在地上的侍女。 该少的人没少,那或许是梁宁儿身子不适吧。 “你,带朕去!” 于是一众人乌泱泱地又往后院那间小黑屋子去。 他们到时那间屋子门口的锁也不见了踪影,门半掩着里面还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萧成霁突然在门口停下脚步,因为此时屋内传出的竟是些入不得耳的污秽之音。 嗯嗯呀呀的全是男女欢好的声音。 萧成霁脸色铁青,他只觉得自己大脑一片空白! 明明自己被告知这里面的是梁宁儿,可是为何却会传出这种声音! 所以,这里面的人一定不是梁宁儿! 萧成霁握紧拳头,伸手去推那扇门,可是手在半空中却又收了回来。 万一进去是她的话又该怎么办!这件事不是梁宁儿能承受的,也不是他自己能接受的! 如今在场这么多人,萧成霁进也不是走也不是。 他若此时走了,不管里面的人是不是梁宁儿必定会谣言四起。 可若不走,难道是要逼着他这个皇帝在群臣面前捉奸吗! 里面的声音愈演愈烈,外面的人有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有的事不关己一副看热闹的模样,有的却比较有脑子退至甚远,生怕祸及自己。 皇帝更是怒气冲天面色十分难看。 而这件事的始作俑者梁婉儿却躲在人群后十分满意地注视着一切。 正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突然“哐啷”一声,那扇虚掩着的门被一掌推开。 萧成霁惊了一跳,反应过来才发现是萧祁! 萧祁站门前盯着黑漆漆的屋内却没有要进去的意思,而这个时候恐怕除了皇帝,谁进去都不合适吧。 可是萧成霁却黑着脸站着不动,里面的人在听到动静后也停止了声音动作。 里面传出来男人的声音,“谁啊!不想活了吗!敢坏了老子的好事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么嚣张! 萧成霁简直要气到发狂,梁婉儿在后面掩着面就差笑出声了。 这时萧晚凝一个箭步上前扒开堵在门前的萧成霁和萧祁二人直接冲了进去。 她进了屋就往床跟前去。 床上确有一男一女,两人一丝不挂,也确实是在行苟且之事。 那男子一边起身捡地上的衣衫穿嘴里一边骂骂咧咧的,床上的女人则坐起身来一脸惊恐,拉起被子将自己围得严实。 萧晚凝映着微光看清楚了床上女子的长相。 那,不是梁宁儿! 她一颗悬着的心才算落了地。 其实方才萧晚凝冲进来也是有自己的私心的。 她不知道里面的人到底是不是梁宁儿,若是,她便想办法周旋,先救了她名声再秋后算账。 若不是,那便更不能将此事轻易揭过,必得闹将开来,还梁宁儿一个清誉。 萧晚凝故意提高嗓门喊道:“大胆狂徒,皇上在此,还不快滚出去见驾!” 又对着床上女子道:“你,穿好衣服跟我出来。” 外面的人听的真切,全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瞧里面到底是何人。 萧祁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开。 只见屋内那名男子听说皇帝在,更是吓得手忙脚乱穿上衣服连滚带爬地出屋跪在皇帝脚下。 那女子也披了衣裳被萧晚凝带出了房间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将头抬起来!” 萧成霁冷冷的命令了一声,二人颤颤巍巍直起身子抬起头。 所有人都看得清楚,那女子并非皇贵妃梁宁儿。 此时萧成霁的脸色才舒缓下来,但有俩人却不约而同地变了脸。 一人是站在皇帝身边的禁军统领邙煜,另一个则是从一开始就等着看热闹的梁婉儿。 因为现下跪着的这名男子正是他禁军中的人,邙煜自然识得。 而那名女子正是梁婉儿身边陪嫁的丫头,跟着她从相府过来的。 梁婉儿瞪大了眼珠子不明白自己明明是派那丫头去打探梁宁儿是否已中招的,如何她却成了那床上的人。 “你在这做什么!” 邙煜先于皇帝开口。 萧成霁皱着眉眯起眼看着邙煜,邙煜赶紧结结巴巴解释道:“回皇上,此人是禁军中人,今日理应休沐,不知缘何在此处。” 萧成霁不耐烦地呼了口气,都是些男女之间乱七八糟的事,他才没工夫管那么多。 正欲离开时只见紫莲从人群里钻了出来。 “皇上您怎么在这儿呀,让奴婢好找。” 一看是梁宁儿的人,萧成霁忙问,“皇贵妃呢?” “皇贵妃让奴婢来禀告皇上,娘娘身子不爽便先行回宫了。” “她无事吧?” “皇上放心,娘娘无事,只是皇贵妃说不知这王府里的是何酒,娘娘只饮了一杯便天旋地转难以保持清醒,实在不是一般的烈酒。” “那是!”安庆王一听提到自己了,还一脸傲娇的站出来接过话茬。 “今日我府中的酒那可是草原上进贡来的御酒,岂是皇贵妃一介女子能饮得了的。” 紫莲回道:“果然是御酒呢,只一小杯便犹如被下了药一般......” “那是因为皇贵妃酒量不好,怎么能怪......” 安庆王妃一肘子击在萧章的肚子上瞪了他一眼才止住他的话头。 萧章是个没脑子的,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愣是没听出不对来,还在不知死活的接着说。 紫莲刚才的话不就是指明了今日这种种都是有人在有预谋的陷害皇贵妃,在场的是个人都听明白了。 萧成霁转晴的脸又黑了回去。 他看着安庆老王爷萧章道:“今日是王府大喜的日子,看这布置还不够喜庆啊,不如杀两个人助助兴吧!” 说着他轻蔑地瞥了地上的俩人一眼,“这俩,还有带朕来这的那名女使,一起剁了吧。” 轻飘飘的一句话,在场的所有人如五雷轰顶一般,汗毛直竖! 第59章 以身解毒? 摄政王的马车里,梁宁儿正蜷缩在一角神情痛苦,豆大的汗珠一颗接一颗的从她脸上滑落。 那可是最烈的催qing药,要么借助药性释放,要么隐忍乃至暴毙。 梁宁儿嘴唇都咬出了血,手背上满是因为身体极度难受而抓出的血痕。 她只能尽力忍着,如果不能与人欢好,只能忍到死...... 黑羽离了梁宁儿老远半蹲在马车门帘的地方。 平时一个冷酷无情的冰块脸此时却充满了焦急担忧和无可奈何。 时间回到一炷香之前,梁宁儿被骗锁进那间黑屋子。 在她几近昏倒之时,是黑羽破门而入将她悄然带离了安庆王府,是黑羽又返回打晕了被梁婉儿差来查看的婢女然后放入床榻之上。 也是在众人围在那间屋子前准备捉奸梁宁儿之时悄悄将消息传递给了萧祁。 可以说,从梁宁儿那夜紫阳宫出事以来黑羽便得到萧祁的命令,一直在看得见看不见的地方保护着她。 这一次,又是萧祁救了她。 药效已经完全发作了,她体内犹如万只蚁虫叮咬一般,梁宁儿知道自己不一定还能控制得住。 她再三央求黑羽将自己打晕,可是黑羽怎么敢! 梁宁儿只能狠狠地抓自己对的手臂,企图用疼痛感来扼制药性。 一道道血痕触目惊心,两个手背被抓的满是血迹。 “黑羽!打晕我!” “娘娘......” 这时车帘被掀开,一个高大的身影跃了进来。 “王爷!” 黑羽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萧祁扑到梁宁儿身前,扼住她的两只手,看着她不断发抖的身体和被折磨的毫无血色的脸眉头拧成一团。 他压着怒气低吼道:“去找叶天昇!” “王爷,叶大夫在王爷巡营的这段时间外出巡游去了,此时不在京中啊!” 一听这话一向拿得稳的萧祁也明显慌张了起来,他眸色又深了几分,盯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不知是否有那么一瞬,他有想过用自己来做“解药”呢。 梁宁儿额头噙满了汗珠,她有气无力道:“王爷,打晕我,不许萧成霁碰我......” 萧祁伸手擦去她嘴唇上的血迹,心疼之色就要溢出眼眶。 “我不会让你有事!” “回府!” 萧祁像是做了个十分艰难的决定,语气坚定无比。 黑羽已然明白了,“王爷!” 他想劝说自己的主子,梁宁儿是皇帝的人,即便他是摄政王又如何碰得。 黑羽清楚皇帝是个不折不扣心狠手辣的疯子,亲眼目睹了萧成霁为梁宁儿要禁军陪葬的场景,他更明白皇帝对皇贵妃的情并不比自己的主子少。 此番若碰了她,萧成霁势必要与萧祁拼命的! 这个女人是“药”,是“解药”,亦是“毒药”!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拿命护了十数年的主子就这么身陷囹圄。 “王爷,王爷,一定还有别的办法!” 黑羽着急,跪在萧祁面前挡住他。 萧祁一双眼阴霾的厉害,眸光如剑一般刺向黑羽。 “本王说回府!” 黑羽也没有要让开的意思,恍然间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柳妃!柳妃有办法!王爷,柳妃可以救皇贵妃!” 虽然是没来由的一句,但萧祁心中泛起一丝希望,他不解的看向黑羽。 梁宁儿也清醒了一些,她竟然将柳之絮忘了。 她一头跌进萧祁的怀中,脸贴在他的胸口,微微抬起头望向萧祁的眼睛,“去找柳之絮,她有办法。” 一见梁宁儿也这样说了,萧祁便不再耽搁时间。 “你进去将她的那个侍女带出来让她去合槿苑将柳之絮带到裕太妃宫中。” 萧祁快速的安排了一句。 梁宁儿从怀中摸索出金字令牌递给黑羽,“给紫莲。” 找到了解毒之人,萧祁的马车急冲向宫里。 为怕梁宁儿再伤害自己,一路上萧祁都扼住她的双手将人揽抱在怀里。 梁宁儿靠在萧祁怀中,嗅到他身上那股幽香人也放松了下来,好像有他自己便会安心。 她不知道从何时开始自己竟如此地迷恋这种感觉,他们的身份使得他们之间彼此多看一眼都是奢望,所以只是这样短暂的和他待在一起她便很满足。 梁宁儿闭上眼静静地听着萧祁的心跳声,此时什么疼痛,什么死亡,都抵不过此刻的幸福。 摄政王的马车一路狂飙至太辰宫。 萧祁将梁宁儿抱进正殿佛堂后裕太妃的寝殿里,放到床榻上。 正在礼佛的裕太妃被萧祁这阵仗吓了一跳,也慌慌张张跟了进来,“这是怎么了?” “母妃,她被人下了毒......” 这时,紫莲带着柳之絮也赶到了。 黑羽是骑马带着紫莲回的宫,竟比萧祁他们还要早一些到。 到了合槿苑紫莲只言片语才说了一句梁宁儿皇贵妃被人下药,柳之絮便拿上药箱急匆匆来到了太辰宫。 柳之絮与萧祁打了个照面,之前中秋宴上皇帝原想将她指给萧祁的,那是他们第一次见,这是第二次。 她看了眼床上的梁宁儿,又看了看萧祁,疑惑又震惊。 柳之絮不作多想,草草向裕太妃见了礼,便扑到床前查看梁宁儿的状况。 一看症状便知是情毒。 她拿出一根细长的银针扎破梁宁儿的手指,沾了血的银针立马变黑。 “这不是一般的催qing药,这是毒,即便她与人欢好也会毒发身亡。” 萧祁强压着紧张的心绪,问:“这毒,你可能解?” “能!” 柳之絮从药箱中取出一粒褐色药丸喂梁宁儿吞下。 萧祁往前凑了两步,有些迫切地问道:“这便是解了?” 柳之絮站起身,看向萧祁,有一种行医者向病患家属解释病情的既视感。 “娘娘体内的余毒可消,可是药性发散已久,她现在欲火难泄,若不救治定会损伤五脏六腑。” “那......” 萧祁伸手作揖,这个男人生平脸上只有“冰冷”,可是此刻却让人看见了诚恳二字。 “烦请柳妃尽力医治!” 柳之絮又一次震惊,心里也明白了个大概。 她沉默了半晌,有些为难地解释道: “王爷,要解欲火,别无他法,只得以身......以身解毒。” 第60章 决心 “以身解毒......” 萧祁轻声重复了一遍,他不是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全程未发一言的裕太妃开了口。 “去找皇帝吧,这孩子只能他来救了。” 自打方才见着自己儿子将梁宁儿抱进太辰宫后她便明白了。 自己这个性子冷淡的儿子不是没有七情六欲,他只是心里装了一个不可能的人。 既然知道了这一切,她便不能看着萧祁误入歧途。 萧成霁是什么样的性子,当今的太后又是什么手段,没人不知道。 她更知道自己儿子的心性,只要是他认准的人那便什么也挡不了。 就看刚才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将皇帝的宠妃带进太辰宫来看,他或许会为了梁宁儿不惜自己的性命。 她又不希望萧祁因为一个女人与皇帝为敌。 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将梁宁儿交给萧成霁才是最稳妥的。 萧祁捏紧拳头背对着裕太妃,这一刻他仿佛又感受到了那种当年梁宁儿被接入宫为质时的无助。 梁宁儿听到这,又激动了起来,她拉住柳之絮的手沉默不语,但是眼中却包含了千言万语,每一句都在说不要把她交给萧成霁。 她确信柳之絮是懂她的。 柳之絮确实知道梁宁儿心中并无萧成霁,可是这都性命攸关的时候了,没想到她竟然还是如此决绝。 她有些为难,脑袋里快速搜索着别的可以解决问题的方法。 “祁儿,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府了,皇贵妃这里我会照应着。” 裕太妃催促着,神情倒是十分严肃。 “母妃!” 萧祁还想争辩,可是话到嘴边他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柳妃也回去吧,我会差人去请皇帝过来,皇贵妃自会有太医照料,不必担心。” 说着裕太妃便要派人往勤政殿去。 “还有别的办法!” 柳之絮拦住裕太妃,“救人也不只是那一个法子,我还有别的办法,皇上忙于朝政,实在不宜打扰,太妃将皇贵妃交给臣妾吧。” 说着便急急忙忙将梁宁儿从床榻上扶起搀着她离开了太辰宫。 二人走后裕太妃才缓和了神情,她心疼地看向自己的儿子,“祁儿,当年你说想娶的女子,可是梁宁儿?” “是。” 萧祁在沉默了良久后给出了一个肯定的答案。 裕太妃轻叹了口气,“你们二人终究是错过了,该放下了。” 萧祁眼底闪过一丝落寞的神情,轻声道:“原先想娶她是因为一个承诺,后来想帮她,是因为愧疚,但是现在还想护着她,我已经看不懂自己的心了......” 裕太妃没再说话,只是她心里明白,今后自己也要护着梁宁儿了。 出了太辰宫,萧祁并未直接出宫,而是径直去了勤政殿。 萧成霁此时已回了宫,正派人四处寻梁宁儿呢。 萧祁打开在殿外阻拦的邙煜,闯了进去。 天宝见状赶紧将人都散了出去,默默掩上门退到了殿外。 萧祁对萧成霁从来都是这个样子,完全不顾及他皇帝的身份。 萧成霁本就在安庆王府生了气,又被摄政王闯了殿,一脸的不高兴。 “皇叔这般将朕不放在眼里,让朕很难办啊。” “你可知道今日之事是针对她的,你可知道今日她差点就万劫不复!” 萧成霁一屁股坐到榻上,不紧不慢道:“那又怎样,她现在不也好好的在宫里了吗,再说朕也已经处置了那几个奴才。” “今日之事若彻查下去,必定牵连甚广,便到此为止吧。” 萧祁冷哼一声,“所以你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任由你身边的人去伤害她。” “皇叔这是何意,她是朕心爱的皇贵妃,朕怎么可能让别人去害她呢。” 萧祁转身盯住他的眸子,目光如炬,周身散发着一股寒意。 “萧成霁,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了,她是无辜的,她既已是你的人,我只希望你能信守承诺,护住她在这宫中安稳度日。” 这句话像是刺痛了萧成霁,他突然就变得激动起来,“我得到了想要的?” 他对着萧祁怒吼道:“你知道我想要什么吗?我想要她的人,我更想要她的心,我不要一副冷冰冰的身体!” 萧成霁站起身冲到萧祁跟前,贴着他恶狠狠道:“可是她的心在你那儿!为什么!为什么我想要的东西都是你唾手可得的,为什么我要靠你施舍,我差哪儿了!” 他抓住萧祁的胳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瞬间又拉着哭腔道:“皇叔,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你......” 萧祁看着萧成霁这副样子并未回应他,只是把他的手从自己身上拨开。 萧成霁踉跄着退后几步跌坐在榻上,目视着前方,眼神空洞无光。 他似是在喃喃自语,又像是说给萧祁的。 声音很轻,绵软无力,“皇叔,这江山你都让与我了,一个女人而已......” 他抬头看向萧祁,有央求,有期许,“你就把梁宁儿让给我吧。” 萧成霁第一次用这种祈求的语气同萧祁说话,即便是当年争皇位的时候,他对他也不曾服过软。 这是他第一次在萧祁面前失态,第一次对他坦露真心,第一次求他。 萧祁一言不发,转身离开。 他只觉得自己一团乱麻的心在这一刻彻底解开了。 一个为达自己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能给她带去什么安稳呢! 有些事他该想一想了,有些他不屑要的东西该争一争了! 待萧祁出了勤政殿后,萧成霁便立马恢复了平时从容的神态。 邙煜冲了进来,“皇上无事吧?” “能有什么事,他还能弑君不成。” 邙煜慌忙低下头,一句话真是要了他的老命。 “她怎么样了?” “皇贵妃是被人下了下作的药,臣去合槿苑询问的时候柳妃娘娘说已无大碍,不过臣并未见到皇贵妃娘娘。” 萧成霁手里不停地转动着自己的玉扳指,冷冷道:“谁干的,查出来了吗?” “大概率是相府嫡女,皇贵妃的姐姐梁婉儿,不过这件事老王爷与世子似乎是不知情的。” 萧成霁停下手里的动作,“贱人,以前欺负她就算了,如今她是朕的人了还敢动她,真是不要命了。” “她不是仗着自己肚子里有货,想掌管王府吗,我看皇叔暂时还没这个福气抱上孙儿了。” 邙煜听懂了皇帝的言外之意,抬眼偷瞄了一眼便悄悄退了出去。 而此时合槿苑的梁宁儿,并没有脱离危险。 第61章 代价 夜幕渐渐降临,皇宫的大门早已紧闭,可是摄政王的车驾还停在不远处。 萧祁坐在车内闭眼凝神,他还在等黑羽的一个消息。 此时的黑羽正在合槿苑中,等着看一眼安然的梁宁儿好回去回话。 柳之絮虽说将梁宁儿带了回来,可她哪有什么别的法子啊,那只是应付裕太妃的说辞罢了。 那种药只能发泄出来,若隐忍下去只会损伤身体。 可是梁宁儿又不愿找萧成霁,柳之絮便只能亲自来了。 她命人将沐浴用的大木桶中装满温水,散去侍女,亲自替梁宁儿褪去衣衫将人带入浴桶中。 随后她自己也进入,不断用水浇灌着梁宁儿的身体。 “娘娘,没有别的办法了,这个时候你千万不能忍着了。” 梁宁儿已被折磨的没了生气,但是心底的羞耻感使她保持着清醒。 柳之絮只得背对着她,一边抚摸梁宁儿的身体,一边安慰道:“现在能救你的只有你自己,你若不想被皇上知道,就听我的。” 总之,在柳之絮的不断的抚慰和冷水的浸泡下,梁宁儿身体的欲火也终于灭了下去。 柳之絮替梁宁儿擦拭干身子,换了干净的寝衣,喂她吃下一颗药丸后梁宁儿便沉沉地睡了过去。 今日的她险失了清誉,又差点丧了命,此刻能安稳的睡着,柳之絮才松了口气。 她打开寝殿的门,便见黑羽直愣愣地站在外间殿中。 见柳之絮走了出来,黑羽没有说话,只是侧头往里瞅了一眼。 “已无事了,你进去看一眼吧,也好回去向你主子回话。” 柳之絮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 黑羽眼中有一丝诧异,他并未作声,只是默默进殿走到床前,确认了梁宁儿已安然无事后离开。 柳之絮则在外间的坐榻上睡了一夜,或者说是守了一夜。 第二日,梁宁儿早早地就醒了,来到外间便看见柳之絮也未宽衣,就那么蜷缩在坐榻上。 她伸手掖了掖柳之絮身上的薄毯,心里不禁一阵感动。 自己的血亲想方设法的要害死她,而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却接二连三地救她于危难之中。 梁宁儿看着她,心里盘算着什么,忽而她勾起嘴角,喃喃道:“得好好报答一下你才行呢。” “娘娘说什么?” 柳之絮醒了,坐了起来看着梁宁儿问道。 “我说得好好感谢你才行,你又救了我一次。” 梁宁儿突然想起什么,神色有些慌张,支支吾吾半天,“昨日,恰好遇到九皇叔,他便好心送我回来。” 见梁宁儿眼神闪躲,柳之絮也不来那些虚的,爽快道:“无论何时,无论何种境遇,你都可以完全信任我,你可以相信我永远不会害你,也永远不会害你在乎的人。” 梁宁儿心中清楚柳之絮大概是知道了,因为这个女人实在是太聪明,她只是很不解和惊诧于柳之絮会对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以前可能是半信半疑的对她有所怀疑的话,现在可以说是完全信任她了。 “是何人要害你?” 梁宁儿脸色沉了下去,“酒是梁婉儿给我的。” “不过,我家那个姐姐是个没脑子,这么缜密的计划,这么厉害的药,她怕是没那个本事弄到手。” “那便是宫里那位了。” “这么希望我死的,除了她没第二个人了。” 柳之絮起身,“不管怎么样,娘娘还是先养好身子,其他的事,来日方长。”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三日后,萧晚凝入宫看望梁宁儿,给她带来了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 梁婉儿孩子没了! “怎么会!三日前不还好好的吗!” 梁宁儿瞪个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萧晚凝。 萧晚凝兴致勃勃地继续八卦着,“这件事安庆王府并没有声张,本来梁婉儿奉子成婚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是老王爷又特别期待这个孩子,听说是个成了形的男胎,我那个不成器的侄子还好,但对我皇兄和梁婉儿打击不小呢。” “都五个月了吧,怎么说没就没了呢?” “是被人送了落胎药。” 梁宁儿震惊不已,“谁?” 萧晚凝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道:“连安庆老王爷都不敢追究的人,你说是谁呢。” “皇上?” 萧晚凝点点头。 “可是为什么呢?” “自然是为着你的事呗。” 见梁宁儿不解,萧晚凝继续解释道:“那日婚宴,你被设计陷害,皇帝当场就杖毙了那三个狗奴才,还是当着所有人的面,他定是知道了要害你的人是梁婉儿,才要惩治她一番替你出气的。” 梁宁儿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沉默了半晌,悠悠道:“那他这算是将安庆老王爷给得罪干净了,而且这样一来,在别人眼里他这都是为了我,我倒成了罪魁祸首了。” 梁宁儿嗤笑一声,“他还真是会替我着想啊。” 萧晚凝噘着嘴想了半天,突然觉得好像梁宁儿说得也没错。 “不过你也放心啦,有皇帝罩着你,量他们也不敢把你怎么样。” 梁宁儿撇撇嘴,心想道:有他罩着自己只会死的更快,要不是有萧祁明里暗里地护着自己,她都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王爷巡营结束了吗,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梁宁儿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萧晚凝抱着“大宝贝”在那揉捏个不停,嘴里囫囵道:“说是有急事,所以就赶回来了。” “那还回去吗?” “不去了吧,再过两个月就是太后寿辰了,这还是她做太后的第一个寿宴呢,皇帝得隆重的办,像老九他们得都在吧。” 梁宁儿嗯了一声没再说话,她又隐隐感觉到一种不祥的预感。 每次一有这种什么大型宴会,准没好事! 不过,恶人得意的够久了,梁宁儿心中拿定了主意,是时候该反击了。 “两个月时间也够了。” “什么?”萧晚凝疑惑地问道。 “报仇呀!” “皇帝不是已经帮你出气了吗?怎么,还需要你亲自动手呀。” 梁宁儿笑笑,可那个始作俑者还好端端的在她宫里坐着呢。 是该还她一份大礼了。 她要送沈佳云一个“礼物”,要让她这个比蛇蝎还毒的女人比死了还难受! 第62章 底气 萧成霁并不是不知道要害梁宁儿的人是谁,萧祁警告过他,是他身边的人。 他明知道是沈佳云三番五次地差点就害了梁宁儿性命,可是就是不会去动她。 梁宁儿心里明镜儿似的,但她毫不在意。 一个害死过自己的人,她本就没指望过! 养了半月,梁宁儿的身子也被柳之絮调理的很好了。 只是她的紫阳宫还在重建中,堂堂一位皇贵妃,却要和其他妃子挤在一处,不过她知道,很快,柳之絮便会有新的去处了。 磨蹭了数日,好不容易下了决心上勤政殿找萧成霁,谁知太辰宫却派人来请梁宁儿前去叙话。 打发了前来传话的小丫头,梁宁儿却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踱步。 紫莲跟在她的身后,“小姐,您这是怎么了呀?您中毒那日太妃曾帮过您,咱们理应去请安道谢才对。” 是呀,梁宁儿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敢去的。 那日萧祁一副不顾死活的样子将她带到了太辰宫里,别人或许看不出什么,但裕太妃是他亲娘,怎么可能不知道自己儿子想什么呢! 要不然,那日也不会那么着急要把自己交给萧成霁了。 躲了这么些日子,没想到她却先派人来请了。 也不知道她要说什么,梁宁儿心里十分没底,不由地害怕了起来。 梁宁儿一会儿照照铜镜,一会儿整整衣衫,就是不肯踏出合槿苑。 紫莲都快看不下去了,催促道:“小姐,您在害怕什么呀,咱别磨蹭了,快点走吧,太妃还等着呢。” 梁宁儿两眼一闭,“死就死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 虽然用在这不恰当,但那种紧张的感觉却是不差分毫的。 硬着头皮进了正殿,却见萧祁赫然坐在里面。 “怎么他也在!裕太妃这是要当面对质把话说清楚?还是要棒打鸳鸯?” 梁宁儿在心中犯起了嘀咕,只怕今日这关是不好过了。 她小心翼翼地上前行过礼后便乖巧地站在一旁。 “皇贵妃身子可好些了?” 梁宁儿不禁心中一颤,低声应道:“臣妾已无大碍,多谢太妃挂念。” 裕太妃手中不停地转捻着那串梁宁儿送她的佛珠,轻叹了一声,“侍奉佛陀的时间到了。” 说着便起身往里间小佛堂里去了。 顿时,偌大的殿内只剩梁宁儿与萧祁二人。 梁宁儿环顾一圈,不明所以,最后只得把目光投向萧祁。 她不明白裕太妃到底是何意,明明是她喊自己来叙话的,怎么还未说上两句就先走了。 “太妃她......” “你身子完全好了吗?” 是萧祁冷冰冰的声音。 梁宁儿倒吸一口气,点点头,“完全好了,这段日子柳妃一直在给我喝汤药,体内残留的毒也都排干净了。” 梁宁儿一五一十地都告知萧祁。 许是之前逼问萧祁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感觉的缘故,她现在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完全没了原先的活泼自在,低着头站在萧祁面前活像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规规矩矩的梁宁儿倒是叫萧祁有些不习惯。 “你......站着不累吗?” 他看着梁宁儿问了一句。 梁宁儿这才反应过,遂默默挪到萧祁对面坐了下去。 “本王只是随便问问。” “嗯。”梁宁儿点点头。 一时俩人都没有话茬,殿内又陷入了沉默。 许久,萧祁才开口,“睢安知道你中毒的事了,他说那杯毒酒是他递给你的,他很自责。” “不怪兄长,他本来就是个实心眼的人,被梁婉儿三两句话蒙骗了也正常。” “你怎么七灾八难的事儿这么多,一个弱女子怎么就那么多敌人。” 萧祁看似调侃责难的话,其实表达的是关心和心疼。 梁宁儿领会他的意思,一个冰山一般性格的人,何时对他人说过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 她一脸开朗地看着萧祁,笑道:“是呀,多亏了王爷,没有你我不知都死多少回了,王爷实乃我的保命真人呀!” 梁宁儿嘴角牵起,眉眼弯弯,就这么一脸笑意,肆意地盯着萧祁。 萧祁对上梁宁儿清澈的眸子,又慌忙别过脸。 他已不知是第几次被梁宁儿盯得面红耳赤了。 心里早已乱撞一团,但面上还不得不保持着高冷的样子。 “即便是保命真人也不能保证每次都来得及救你,所以,你能不能自己上点心,不要再让自己受到伤害了。” “是。”梁宁儿神情严肃起来,她不得不反思一下自己。 重来一世,她本是要复仇的,可是仇还没报又差点被仇家搞死,她本想要护着萧祁,可是现在又处处连累他。 现在还腆个脸笑,真真儿是不该啊。 “王爷教训的是,我以后一定多注意,一定再不会给你添乱了。” “我不是说你给我添乱!我的意思是......” 萧祁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他气呼呼地盯了梁宁儿半晌,也没憋出句话来,只得忿忿离开。 梁宁儿看着萧祁离去的背影,喃喃道:“我又把他给气走了。” “他那是关心你,是担心你,是责怪自己没护好你,是怕自己护不住你。” 裕太妃一边说着一边走了出来。 梁宁儿慌忙起身,听这话茬,裕太妃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如今看来是都知道了,她也不再顾虑什么。 “王爷是因为觉得连累了我,心中愧疚,才会处处维护于我,太妃您别......” “自你出事以来......”裕太妃出言打断了梁宁儿。 “他连着每日都入宫,每日都要来我这宫里坐上大半日才离开,想必也不是来看我的,只是想着你哪日来请安他好看你一眼。” 裕太妃轻叹一口气,“祁儿的性子我最是了解,他要做的事,没人阻止得了。” “我若再不把你请来,我这傻儿子怕是要得相思病了。” 梁宁儿屏着呼吸,裕太妃的一番话将她的心搅得七上八下,既开心又忐忑。 这算是她替萧祁承认他对自己的感情吗? “你不必惊慌,我今日唤你前来,一是让祁儿见你一面好让他安心,二是想告诉你,无论祁儿做什么决定我只会支持,祁儿要护着你,那我便护着你。” ...... 将该说的话都说了,裕太妃便送客了,梁宁儿甚至连一个回应都没来得及做出。 恍恍惚惚从太辰宫出来,她的心绪久久不能平静,裕太妃的话还清楚地萦绕在耳边。 反复回味着裕太妃的话,梁宁儿又惊又喜,至少有一个人能理解并且站在她与萧祁这一边了,她突然对未来充满了底气! “小姐,回合槿苑吗?”紫莲跟在身后问道。 “什么时辰了?” “该是晚膳的时分了。” 梁宁儿目光凛冽,沉了脸,道:“去勤政殿!陪皇上用晚膳。” 第63章 示弱 这是梁宁儿第二次来到勤政殿,第一次来的时候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今日又来,不知道还会发生什么,紫莲嘟囔了一路。 “小姐,这勤政殿与您八字不合,咱要没什么事还是少来为好。” 梁宁儿被逗笑,都已身陷这食人的血窟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主仆二人拾阶而上,见天宝守在门外候着。 “天宝,皇上有客?” 天宝没想到梁宁儿会来,愣了半晌才回过神来,慌忙行了礼。 “回娘娘的话,是淑贵妃在里面陪着皇上呢,您看需要通传一声吗?” 换做旁人一听是皇帝的宠妃在,不管是吃醋也好,还是识趣也罢,定会离开。 谁知梁宁儿却一脸淡然,“那劳烦通传一声吧,就说我来陪皇上用晚膳了。” 天宝得了令,笑嘻嘻跑进殿去,不一会儿功夫,沈佳云就黑着脸走了出来,想必是萧成霁让她回去了。 沈佳云见是梁宁儿立在门外,不情不愿地上前见了礼,“见过皇贵妃。” 她虽然心中恨得牙痒痒,但毕竟低人一等,再看不惯也不得不装副样子出来。 梁宁儿看都不看一眼,甩着腰从她身旁经过,径直走了进去。 她虽不擅长做作,但要是能气一气沈佳云倒也能来一次。 萧成霁见了梁宁儿神色难免有些尴尬,有种偷情被抓了的既视感。 不过他内心还是十分很开心的,不等梁宁儿行礼便来到她身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宁儿,你身子可好些了?” 梁宁儿立刻一阵起鸡皮疙瘩,冷冷道:“好多了,多谢皇上关心。” “那就好,朕连日来太忙,也没去瞧你,再说你住在柳妃处,朕就是有心去看你,也多有不便。” “皇上若觉得不方便,给柳妃换个地方不就好了。” 萧成霁一阵高兴,“好呀,朕正有此意呢,既然你喜欢合槿苑,暂且住着也行,不过柳妃毕竟身居妃位,也不能随便找个地方打发了,搬去哪里好呢......” “交泰殿不是还空着。” 萧成霁闻言霎时变了脸色,他定定地看着梁宁儿,“你今日不是来陪朕用晚膳的。” 梁宁儿没有说话。 萧成霁垂下眼眸,毫不掩饰自己失望的神情。 他转身坐回到榻上,语气中多了一丝生气的感觉,“你是何意?” 梁宁儿也跟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桌前。 “皇上登基也有一年多了,可是后宫主位却一直空悬,前朝大臣们总为这事吵个不休,你不觉得烦吗?” 萧成霁嗤笑一声,“你可知道后宫不可干政,你同朕说这些不想活了吗?” “我就是想活才来和你说这些的。” 萧成霁对视上梁宁儿的目光,很快败下阵来,又躲躲闪闪看向别处。 他明白梁宁儿说的想活是什么意思,他知道有人要害她,他一直都知道这宫里不太平。 “即便是要立后,那朕有自己的人选,绝不会是柳之絮。” “沈佳云吗?”梁宁儿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你知道的!朕心里后位一直是属意于你的!” 梁宁儿冷笑了一声,“既然有意于我那立我为后便是了,难不成我还能抗旨不遵吗?” 见萧成霁不说话了,梁宁儿知道自己又一次看穿了他的心。 其实在萧成霁的心中,不管是自己也好,还是沈佳云也好,都不是皇后的最佳人选,如若不然,这后位便不会空着这么久了。 “我与沈佳云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皇上心里知道的不是吗。” “我们一个是百官之首丞相之女,一个是手握兵权的太尉之女,有资格做皇后,却也最不宜做皇后,一旦前朝和后宫串联起来那将是不小的祸事,皇上不也正是考虑到这一层才迟迟不肯立后的吗。” 萧成霁不由地握紧了双拳,有种心事被人看穿后的紧张,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人有些可怕。 “皇上不用再找了,这满宫里没有人比柳之絮更适合了,她是柳老太师的孙女,出身高贵,比别人都更有资格做皇后,更何况太师府随身居高职,但手中并无实权,对皇上也构不成威胁。” “那对你呢?对你有什么好?”萧成霁看着她问道。 “柳之絮与我无冤无仇,她得后位虽于我无益但绝对不会害我。” 梁宁儿故作失望地叹了口气,继续道:“现在皇上与太后都十分宠爱淑贵妃,若太后在众大臣面前执意要皇上立沈佳云为后的话那皇上也拗不过,那彼时我在这宫中就真的没有活路了,这便是我的私心。” 萧成霁笑了,“你倒是坦诚。” “皇上,我懂你心中所想,也明白你的猜忌,更知道你的虚伪,我了解你的一切,我们之间只是逢场作戏而已,除了坦诚,也无其他了。” 梁宁儿说的每一句话都在告诉萧成霁她心中无他,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刀一样刺痛着他。 她总能戳中他的痛点。 梁宁儿越是毫不在意他就越生气,她为什么总是要做一些让他不开心但又不得不接受的事! 这种又爱又恨的极致拉扯感让萧成霁心中的那团怒火又升了起来,他像一头饿狼一样恶狠狠地看着梁宁儿,想将她捏碎,将她生吞活剥。 “朕知道你对朕没感情,不用这样时时刻刻的提醒。” 萧成霁强压着怒气说道。 “皇上知道就好。” 就是梁宁儿这种不屑和不知死活的态度一下点燃了萧成霁。 他一把拽过梁宁儿将她压倒在榻上,翻身骑上去便开始不管不顾地撕扯她的衣服。 梁宁儿吓了一跳,一时都没反应过来。 她不停地挣扎,双手拍打萧成霁,可是此时的萧成霁宛如一个失了心智的魔鬼,动作粗鲁强暴,没有一丝要停下来的意思。 梁宁儿只觉肩头一冷,身上的衣服已被萧成霁扯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肌肤。 梁宁儿心中慌乱极了,此时的萧成霁就跟发了疯似的开始啃咬她的脖颈。 梁宁儿用尽全力推开他,发出一声嘶喊,“皇上若想要一具尸体那请便吧!” 说完她不再挣扎。 萧成霁瞬间恢复了理智,停下了动作。 他眼中布满红血丝,喘着粗气居高临下地看着梁宁儿,看着她那双充满倔强的眼睛,心中一阵绞痛。 梁宁儿只是愤怒地瞪着他,她不想激怒他,因为自己受伤害,有人会伤心。 两人僵持了许久萧成霁才从梁宁儿身上下来,瘫坐在一旁。 “你走吧。” 梁宁儿起身,拉了拉被撕坏的衣衫,整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离开。 萧成霁苦笑起来,他方才看见了梁宁儿眼中的害怕,她是怕了,所以才闭嘴了,不敢多言一句,用沉默抗争他。 终于,她对自己除了讨厌还有别的情绪了。 只可惜,她学会了沉默,却学不会示弱。 第64章 诛心 很快,梁宁儿衣衫不整从勤政殿出来的事便传到了夙桦宫沈佳云的耳朵里。 她沈佳云何时受过这种气,瞬间觉得面前的一桌膳食也不香了,气得掀了桌子将气撒向了一屋子的奴才。 “这次没能除了这个祸害算她走运,且让她风光几日,我倒是要看看她能嚣张到几时。” 旁边迎夏赶忙让人收拾那一地的狼藉,又一边附和道:“娘娘不必动气,她一个卑贱的庶女骤然得到皇上的垂怜自然是会得意忘形,要论皇上的宠爱,她还不及娘娘您的万分之一,咱们只要牢牢抓住了皇上的心就不怕她作妖。” 沈佳云哼一声,情绪也缓和下来。 “没错,不着急,再等等,等我封了皇后定叫这贱人生不如死。” 沈佳云无比自信,自始至终她都确定萧成霁一定会封她为后,她也相信自己在萧成霁心中的地位。 奈何梁宁儿已经将她的这个梦扼杀在摇篮里了。 梁宁儿出了勤政殿去别处冷静了一下也回到了合槿苑中,柳之絮还在等着她一起用晚膳。 当然,柳之絮自然也是知道了梁宁儿从勤政殿出来的事情。 见梁宁儿一脸疲惫想,她并没有多问,而是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到了别的事情上。 “我今日去紫阳宫看了看,重建完毕怕是要等到年后了,娘娘就安心在我这住着吧。” 梁宁儿笑笑,“一宫哪能容得下二主,两个人住,是有些拥挤。” 柳之絮微微怔住,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梁宁儿笑笑,“很快你就要挪宫了。” “挪宫?挪去哪儿?” “交泰殿。”梁宁儿喝了口汤一脸轻松地说道。 柳之絮震惊不已,她扔下手中的碗筷,盯着梁宁儿,“什么意思?” “我今日去找了皇上,提议他封你为后。” “什么?”柳之絮看着梁宁儿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两人对视沉默了片刻,她低头嘟囔道:“为何是我?” “总归这个位子是要从你我还有沈佳云三人中选一个的,是你总好过沈佳云吧,至少你不会害我。” 柳之絮没看出一点儿高兴劲儿来,她团弄着手指,“我当然不会害你,可是,也不用这般着急吧,可以等到年后的嘛。” “怎么不着急!”梁宁儿瞪大了眼。 “你可知道沈佳云日日都去寿安宫陪着太后的,别以为她是孝顺,那是撺掇着太后给皇帝施压要立她为后呢。” “她那老父亲在外忙活,她在内又将太后哄得只听她的,我若没猜错的话他们定是想在太后的生辰宴上提议立后的事,到时满朝大臣都在,皇上骑虎难下,不立后也不行了。” “所以我们必须要赶在那之前说服皇上,让他立你为后。” 梁宁儿拉过柳之絮的手,拍拍她,“别担心,你是太师的嫡孙女,皇后之位你担得起,就当是我报答你数次救我的恩情。” 其实柳之絮明白,那个位子若梁宁儿想要,就一定是她的。 她曾亲眼见着萧成霁为她发狂,她知道梁宁儿在皇帝心中的位置。 可是既然她想让自己做皇后,那她便做,不为别的,只为那句“至少你不会害我”。 “可是皇上未必会听你的建议啊。” “他怎会不听,我都那样给他分析了,于公于私他都会听的,因为我们这位皇上,他在乎自己胜过一切。” 不出所料,七日之后,一纸诏书直接晓谕六宫,立柳之絮为后。 接到旨意,所有人都懵了。 萧成霁没有与任何人商议,也没有征求任何人的意见,更没有透露一点风声,待所有人都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迟了。 宫里宫外蠢蠢欲动的人们全都做了无用功。 林太后冲到勤政殿去质问皇帝,但也都无济于事了,圣旨已下,没有朝令夕改的道理。 萧晚凝也第一个冲到宫里来关心梁宁儿,还以为她能有伤心呢。 谁知来了一看,人家正抱着猫在紫阳宫当上了“监工”,指挥工匠干活呢! “你怎么一点儿也不伤心呀,我还以为你都气坏了呢。” “伤心什么?” “我看皇上那么喜欢你,我一直以为皇后的位子定是非你莫属了,谁知倒便宜了柳之絮。” “她做皇后有什么不好,柳之絮是个性子温和的,但也是个杀伐果断有主意的,她很适合。” “在说了,往后除了她便是我位份最高,你说这宫里谁应该才是最生气的那一个呀。” 萧晚凝恍然大悟,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没错,柳家成了最大的赢家,而沈佳云却成了最大的笑话。 封后的当日她便病倒了。 梁宁儿这一招真可谓是杀人又诛心了。 沈佳云一直觉得萧成霁心中所爱是自己,即便是皇贵妃的位子给了梁宁儿那也定是留着皇后的位子给自己的。 可她怎会知道,她忙活了这么久,梁宁儿只轻飘飘的几句话后宫之主的位子便成了柳之絮的囊中之物。 连续几日她躺在床上不吃不喝,眼睛哭得红肿。 萧成霁知道沈佳云会生气,本想来哄哄她安慰一番的,谁知也被挡在了门外不得见。 迎夏跪在床前捧着一碗粥,劝慰自己的主子,“娘娘,您要保重自己的身子啊,好在这后位是给了柳家,不是梁家,咱们还是有机会的。” 沈佳云一副失望透顶了的样子。 “为什么!皇上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他不会这么对我的!我现在算什么,淑贵妃,我现在就是个笑话!” 说着又呜呜咽咽痛哭起来。 “娘娘,来日方长,抓住皇上的心才最为要紧啊,这时候您可千万不能闹啊,惹了皇上不快那就正中了皇贵妃下怀了。” 沈佳云随即止住了哭声,一骨碌从床上坐起。 迎夏见有了效果,继续道:“娘娘,您此时不宜过度伤心,皇后能立就能废,以后的事还说不准呢,只要皇上和太后的宠爱还在,这宫里就谁也不敢对您怎么样。” 经此一事,沈佳云像是长了脑子,她咬牙切齿道:“皇上不会这样对我,一定是梁宁儿那个贱人,定是她给皇上吹了枕边风,见自己捞不着皇后的位子就给我也使绊子!” “枕边风?怕是不见得吧,那是要侍寝了才能吹的。” 迎夏凑到沈佳云跟前,“奴婢听说,皇贵妃可还未曾侍过寝呀!” 沈佳云不可置信地看向迎夏,“你确定?” “奴婢也不敢确认,但是从后宫那些婆子口中听到过只言片语。” 沈佳云惊了又惊,不禁笑出声来,“不是说那贱人身边有我们的人吗,把她叫来,我有话要问。” 第65章 挑起事端 一个月后,林太后的生辰宴如期而至。 这是萧成霁做皇帝以来林氏过的第一个生辰,她很是重视,皇帝也安排的很周到,很隆重,歌舞管乐样样不少。 除了宫中妃嫔需要出席以外,各朝中宗室及重臣也得携家眷前来祝寿。 又是一个大的场面,梁宁儿不得不出席。 她略施粉黛,没有满头的朱玉钗环,只是简单地装扮了一下,但是却难掩清冷娇艳的姿色。 永和宫内众人全到齐了,坐在殿内等着皇帝与太后的驾临。 梁宁儿端坐在侧位的嫔妃之首,次位挨着她的是沈佳云。 沈佳云之前为皇后的事闹了数日突然就不闹了,与萧成霁又重归于好腻在一起了,被滋润得满面红光,看着心情大好的样子。 梁宁儿正对面坐着的是位于宾客首席的摄政王萧祁,还是冷冰冰的一张脸,像他这个年纪的都是携带女眷的,可每回萧祁身边好像就只有萧晚凝。 梁宁儿也不用偷瞄,光明正大目视前方看着他。 可萧祁始终垂着眸,不与她对视一眼,只是旁边的萧晚凝活像个显眼的,冲着她一顿挤眉弄眼。 梁宁儿抿着嘴憋笑了一番,突听得天宝的一声通传。 萧成霁陪着林氏缓缓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他身后跟着的是头戴凤冠身着凤袍的柳之絮,看起来雍容华贵,落落大方。 殿内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这位新皇后吸引,梁宁儿也不例外。 她抬眼看向柳之絮,嘴角微微勾起,心中不免泛起一丝欣慰,竟暗自觉得,这身衣服穿在她身上比自己更适合呢。 再次看见这身衣衫梁宁儿又想起了自己前世的过往,内心五味杂陈,收回眸光的同时脸上也有一丝伤感。 当所有人的眼睛都落在柳之絮身上之时,唯独萧祁是看向梁宁儿的。 他捕捉到了梁宁儿那一瞬的落寞,感受到了她情绪的变化。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竟会如此在意梁宁儿的一言一笑,而更要命的是她情绪的变化也会牵动着萧祁的心绪。 萧祁心中有些烦闷,抓起眼前的酒饮了一杯。 却被萧成霁瞧见,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九皇叔怎么自己先喝起来了。” “哈哈!那定是因为看着这殿内女眷成群,老九一个孤家寡人一时郁闷,借酒消愁喽!” 又是萧章那个没头脑的,奚落萧祁这种事他永远冲在第一个。 梁宁儿撇撇嘴,在心中对萧章翻了个白眼,又是这种老生常谈的问题。 每次这种时候他们都要拿萧祁不成亲的事羞辱他一番,当真是一群小人,也没别的能耐了。 萧祁仍旧沉默着,他向来对那些对自己的诋毁毫不在意。 见萧祁没有反应,那些人再继续说下去也是自讨没趣儿,也都纷纷闭了嘴。 萧成霁示意让宴席开始,众人向太后唱贺词,接着就是歌舞升平一片祥和的样子。 回回都是这些索然无味的节目,梁宁儿只盼着快点结束自己好赶紧回去,所以全程心不在焉的,也不像其他妃嫔那样,竞相献媚去给林氏说些好听的。 反正林氏最讨厌的就是自己了,她做什么,或者做与不做都是入不了她的眼的。 梁宁儿索性就摆烂了,面无表情坐着不动。 林氏坐在上面看见梁宁儿的样子就来气,明里暗里不知道挖了她多少眼。 萧成霁不让她动梁宁儿,但趁着现下这么多人在场敲打一下她,量皇帝也不敢当场翻脸。 她拿过沈佳云献给她的一颗夜明珠端详一番,又故作慈爱的看向萧成霁。 “皇帝啊,你看这淑贵妃也太孝顺了,你可得对她好点。” 萧成霁乖顺地点点头,“是,母后。” 林氏又向着殿内一众嫔妃道:“你们呀,多看看淑贵妃,多学学人家,她伺候皇帝与我最是尽心尽力,最得我心。” “如今皇后初立,宫中事务繁多,你们就该分担着点,别学那身居高位却只知享乐的。” 她看向梁宁儿问道:“你说是吧,皇贵妃?” 梁宁儿也不傻听得出她在这含沙射影呢,她陪笑道:“是,太后说得对。” 林氏是那种容易得寸进尺的人,她不会见好就少,更不会看你退了就适可而止,她早就对梁宁儿恨得牙痒痒了,这么好的机会岂能放过了。 她神情轻蔑,姿态高傲,吊着眉梢继续道: “既然觉得我说得对那就好好想想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身为皇上的妃子照顾皇帝就是第一要职,你位居妃嫔之首更应以身作则才对,我却听说皇帝平时连你的面儿都见不着呢!” 萧成霁见林氏又开始了,便轻声提醒道:“母后!” 说知林氏压根不理会他,继续变本加厉地针对梁宁儿。 “当初皇帝要封你为皇贵妃时我是不同意的,知道你是个没教养的,不敬我也就算了,如今连皇上也不放眼里了,还真是丞相教出来的好女儿啊!” 梁铣惊了一身冷汗,见自己被提到了赶紧连连赔罪,“太后教训得是,小女年幼还请太后多多教导,还请皇上恕罪。” 萧成霁脸上已有不悦之色,他面向林氏,“母后,今日是您寿宴,请不要动怒了,旁的就不要提了吧。” “怎么就说不得了,她这般德不配位,我还不能说两句了吗!” 梁宁儿丝毫不在乎,那些难听的话她根本都不会往心里去,这是她和萧祁学的,任他们怎么说,自己就拉着一张冰块脸不回应。 她就不懂了,林氏为何非要在自己的寿宴上搞得这么难看。 也不知她是图什么了,难道就为了损自己几句好让她过过瘾? 这时萧章又跳了出来,干这种落井下石的事他比谁都积极。 “要说德不配位,嫔妃为我皇室开枝散叶才是重中之重,皇贵妃是第一个入宫的,到现在还未有一儿半女,属实不该呀!” “果然不是能忍的性子!”梁宁儿冷笑一声,话都送到嘴边了,岂有不怼之理。 “皇叔这样说就有点不讲道理了,要说侍寝的次数淑贵妃可比我多了去了,如今她都未曾有动静,与其怪我们倒不如问问皇上到底想不想让我们开枝散叶呀!” 梁宁儿这一句又将矛头直指萧成霁,暗示是他有防着沈梁两家的意思。 萧成霁后槽牙都要咬碎了,他狠狠地瞪了梁宁儿一眼。 这个女人,就没有她挑不起来的事! “侍寝?皇贵妃何曾侍过寝呀!” 一个女人的声音从席位的末端传了出来。 林氏伸着脖子看向说话的女人,“侯昭仪,你说什么?” 只见那名被称为侯昭仪的女人从座上站起,走到大殿中央跪倒在地。 “皇上,太后,妾知道了一件事,今日就是死也要把它说出来。” “你要说什么?” “妾要告发皇贵妃私通!” ...... 第66章 死罪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震动了,殿内一片喧哗。 林太后被惊得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呆愣在原地。 而旁边的萧成霁脸上早已是要吃人的表情了,合着举办这场寿宴是用来折磨自己的。 他一言不发地怒视着殿中跪着的侯昭仪。 殿内的人面面相觑,窃窃私语,但大多是抱着看热闹的态度,因这是皇家的丑事,都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萧祁和萧晚凝充满担忧地望向梁宁儿,因为他们知道这件事既然能在这种场合说出来,背后之人定是做足了准备的。 梁宁儿更是一头雾水,虽然早就隐约感觉到这场宴会不会太平,可这又是唱哪出啊,上次在安庆王府陷害不成,这是硬要给她找一个“奸夫”了。 她转头看向那个告发她的人,那个什么所谓的侯昭仪她甚至都没什么印象,平时更不会有交际,也应该没有得罪过她,为何要给自己安一个如此恶毒的罪名呢。 梁宁儿收回目光投向沈佳云,看她一脸轻松得意的样子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沈佳云为了搞死自己还真是不遗余力啊,这种泼脏水的事已经是第二次了。 她都有些佩服她,短短一个月就找到了反击自己的办法。 而且她将自己摘得一干二净坐着看戏,却叫一个没脑子的冲在前面替她冲锋陷阵,果然是个会蛊惑人心的。 “你说什么?”林氏终于从震惊中缓了过来,她又喝问了一句。 “太后,据妾所知皇贵妃自入宫以来从未侍过寝。” 堂上又是一片哗然,所有人都不敢相信,从未侍过寝可皇帝对她还宠爱有加,又封为皇贵妃,这是何原因。 梁宁儿神情自若,脸上看不出任何起伏。 倒是其他两个男人全都失去了表情管理。 一个是萧祁,他从事情发生以来眼睛就没从梁宁儿身上离开过,而刚刚听到她从未侍寝后眼里更是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另一个就是皇帝了。 萧成霁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表情的变化那才叫一个好看。 一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这点子上不了台面的糟心事竟给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全都给抖搂了出来,他心情要能好就见了鬼了。 林氏都懵了,她本是想借机打压一下梁宁儿,却不想牵扯出这么大个事,这本是皇家丑事,可现在已是奇虎难下,不得不接着问了。 “这......这是为何?” 侯昭仪看向梁宁儿,“她之所以不敢侍寝是因为她入宫之前已不是完璧之身了!” 这句话又如一个惊雷一般在大殿内炸开了锅。 这种事一旦坐实就是杀头的死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今日之事是冲着要梁宁儿命来的。 “你胡说!”梁睢安一声怒喝站了出来。 他冲到皇帝面前抱拳跪倒,“皇上,太后,这完全是子虚乌有的构陷,我家家教甚严,从小两个妹妹都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待在相府里的,尤其是皇贵妃,她入宫之前莫说是男子了,就连闺阁好友都没有,又何来不是完璧之说。” 梁睢安怒不可遏,由于太气愤,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今日站了出来就算豁上性命也绝不会让这帮人将梁宁儿给欺负了。 “呵呵,家教严明......”安庆王斜眼瞥了一眼坐在身后的梁婉儿,撇撇嘴道:“这可难说!” 要么说这萧章是个二货呢,急眼了连自己的台都拆。 梁宁儿看着为自己出头的梁睢安,心里又感动又欣慰,但她同时又怕牵连到他,本打算静观其变的她也不得不开口。 “兄长,不必生气,回去坐着吃酒吧。” 梁宁儿看向梁睢安示意他不要再为自己辩解。 梁铣也生怕梁睢安一冲动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连累梁家,也赶忙出言喝止。 “睢安,回来!这里有皇上和太后明断,用不着你说那么多!” 梁睢安见梁宁儿冲他使眼色,虽然心里十分担心,但也只能先退回去看情况而定。 梁宁儿慢慢站起身,既然这件事的主角是她,那自己就没有不登台的道理。 她深知一个道理,冤枉你的人他们比你自己更知道你有多冤枉,所以,不用费力去自证,而是让他们拿出证据来。 梁宁儿行至大殿中央,她缓缓蹲下身去,盯着侯昭仪的眼睛,表现出少有的威严。 “侯昭仪,你说我与人私通,那人姓甚名谁,可有证据啊?” “证据,证据就是你不敢为皇上侍寝,你怕事情败露。” 梁宁儿站起身,冷笑了一声,“哦,原来你无凭无据在这臆断呢!” “你的奸夫是宫里的侍卫,紫阳宫失火那晚,你就是被与你幽会的奸夫所救才没有被烧死的!” 梁宁儿心中咯噔一下,她说的是黑羽,虽然不知道她对黑羽的事知道多了,但是绝不能将黑羽暴露出来,否则萧祁也一定会被牵涉其中的。 “侯昭仪,所有人都知道那晚我是在皇后宫中才有幸逃过一劫的,你又编这谎话出来是何居心啊?” 柳之絮也及时帮腔道:“我可以作证,那晚皇贵妃确实与我在一起。” “侯昭仪,我现在有理由怀疑我紫阳宫的火是你放的,你是不是想着烧死我你便能取而代之了!” 梁宁儿接二连三的发难让地上跪着的人有些招架不住,三两句话便堵得她不知该如何应对,立刻慌了神。 还是沈佳云长了点脑子,抓住了事情的重点。 她故作娇弱的样子,柔声细语道:“皇贵妃不必这么咄咄逼人嘛,侯昭仪说你不敢侍寝,你解释清楚就好了,何必这么气急败坏的呢,再气坏了身子怎么可好。” 梁宁儿沉了脸,沈佳云果真是长了一张巧嘴,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将事情的本质点了出来。 侯昭仪像是得了提醒,气焰又高涨了起来,“没错,皇贵妃你敢验明正身吗?你进宫的时候可是将去验身的嬷嬷全都打了出去的,你在怕什么?” “太后,您可以传召当时验身的嬷嬷问话的,妾绝对没有胡说。” 林太后铁青着一张脸,沉默了半晌才语气不善地开口道:“皇贵妃,看来要证明你的清白,只有验一验了!” 不等梁宁儿回话,柳之絮的心先凉了半截。 不能验啊! 因为她知道,梁宁儿确实已经不是完璧之身了...... 第67章 偏爱 侯昭仪说梁宁儿与人私通,可是又指不出一个明确的对象。 梁宁儿说侯昭仪是诬陷,要她拿出证据来,可是她又拿不出。 现在是侯昭仪证明不了梁宁儿有罪,而梁宁儿也自证不了自己无罪,就是个糊涂官司。 但是林氏却提出要验身,这就表明了她潜意识里承认了梁宁儿是有问题的。 更何况被无辜验身,这放在任何一个女子身上都是耻辱。 “来人啊,带皇贵妃去后面验身!” 林氏不由分说,一声令下,从殿外冲进来几名婢女婆子,几人毫不客气,欲上手推搡着梁宁儿往后殿去。 梁宁儿眼神变得冷冽,她才不会惯着她们,直接扬手一巴掌将上前来抓自己的婆子打翻在地。 “你们碰我一个试试!” 梁宁儿脸色变得十分吓人,喝退了上前来的婆子,其他几人也畏缩不敢动手了。 “梁宁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着我的面动手!”林氏又一次怒了,将桌子拍得砰砰响。 “连我的命令你都敢反抗,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顿时永和宫内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达到了到了极点,仿佛婆媳大战一触即发。 整个殿内鸦雀无声,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这样公然和太后叫板无异于找死了。 梁宁儿伸手从头发上摸下来一支簪子捏在手里,梗着脖子和林氏对上了。 反正她想好了,有人敢上前来她就戳死他,戳不死别人她就戳死自己,戳死自己前她要是能拉上沈佳云或者萧成霁那也算赚了。 说此刻的梁宁儿是鲁莽也好还是冲动也罢,她就是怒气上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既然她们不想让她活,那就都别活了! 重来一世她对生死早已看淡,也是受够了这窝囊气,什么都能豁得出去! 梁宁儿很清楚这些人费尽心思,选择在今日揭发这件事,就是要将事情闹大,那还不如自己将它闹得更大,大到不可收拾。 因为一般来说这种丑事都会关起门来解决,可是今日她们当着宗亲朝臣的面将事情闹到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就是要让皇帝有维护之心却无维护之力。 萧成霁也确实做到了全程都未发一言,不知道他是被醋意蒙蔽了双眼还是真的相信了那些污糟之言。 总之,该他站出来的时候他却选择了冷眼旁观,任由事情往无可挽回的地步发展。 梁宁儿与林氏对峙着,谁都没有要退让的意思,而梁宁儿的态度更让林氏不可接受。 “来人!”林太后已经气得失去了理智。 一队禁卫军在听到太后的召唤后全都冲进殿内亮出了兵器。 而在他们进殿的同时萧祁与梁睢安都噌的从位子上站起,毋庸置疑,他们若要对梁宁儿用强,那萧祁一定会血洗永和宫。 “太后,请三思啊!” 萧晚凝急得声音都发抖了,她站起来出声阻止。 “您若今日真将她验了身,无论结果如何,这都是一种羞辱,就算皇贵妃是清白的,她也活不成了!” 萧晚凝的几句话把梁宁儿从暴怒的情绪中拉回来些,她渐渐冷静了下来。 因为她看见了站在萧晚凝一旁萧祁眼中腾起的杀意! 她不是自己一个人啊,她还有母亲,有兄长,有紫莲,有萧祁,有公主...... 这种让仇者快亲者痛的事不可以再发生! 梁宁儿望向萧成霁,可那个男人却只是恶狠狠地怒视着自己,眼中看不到一丝要帮她的意思。 他也想让自己死吗? 梁宁儿晃过神来,现在摆在她眼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服软接受验身,要么抵死不从。 梁宁儿在犹豫,她不知道自己要不要赌一把,赌萧成霁会帮自己。 坐在皇帝身旁的柳之絮心里已经快要急死了,她知道今日若萧成霁不出手,无论梁宁儿怎么做都逃不了一个死字。 两个月前梁宁儿中情毒之时为了帮她解毒,柳之絮是用了些别的手段的,恰是那个时候破了梁宁儿的完璧之身。 可是这件事只有柳之絮一人知道,但是此刻她根本就解释不清楚,即便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还会多生出事端。 这个时候唯一有能力救梁宁儿的就是皇帝,可萧成霁还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她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柳之絮看见了梁宁儿手中握着的簪子,知道她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她跪着挪到萧成霁身侧,压低声音道:“皇上,您知道的,娘娘是清白的!” 萧成霁内心起了波动,他侧目看向柳之絮。 “皇上那么珍惜她,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被人逼死吗,您若再不出手救她,只怕是要悔恨终生了。” 柳之絮的话起了作用,萧成霁确实被触动了,看着殿内的情势好像突然醒悟了一般。 从一开始他就像是被封锁在了一个冰窟里,脑子里只剩下梁宁儿与人私通的事。 而他的脑海中也不自觉浮现出他想象中梁宁儿与萧祁缠绵的样子。 萧成霁想象出来的仇恨和嫉妒占据了他的大脑,他只想将两人掐死。 却没注意到梁宁儿已经被逼到了绝路。 是柳之絮的话将他的理智拉了回来,那种失去梁宁儿时的窒息感和心痛彻底将他唤醒。 他看到了梁宁儿手中的簪子才意识到此时大殿里正在发生什么。 “都给朕滚出去!” 终于,皇帝不再沉默了。 禁军收了刀全退到殿外。 萧成霁缓缓起身阴着脸走到侯昭仪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颇有压迫感。 “怎么,你对朕的行迹这么清楚吗?朕去了哪里宠幸了谁没有宠幸谁,竟是这么大的事吗,要你今日跑太后的寿宴上来说!” 萧成霁语气平平,但言语间都透露着威慑。 侯昭仪被吓得哆哆嗦嗦,她不明白明明有罪的是梁宁儿,为何皇帝却来质问她。 她支支吾吾道:“皇上,妾是不忿她欺君罔上,做了有辱宫闱的事,怕她对皇上您不利,才......才来告发的。” “证据呢?拿不出证据就是你在欺君罔上,攀咬皇贵妃,你可知道是什么罪吗!” 侯昭仪吓破了胆,开始语无伦次,“皇上,证据就是皇贵妃早已破了身子,入宫时验身的嬷嬷就是证人!” 萧成霁长吁了一口气,脸色阴沉了下去。 “来人呐!侯昭仪得了癔症,给她挪个地方住,将人带去冷宫吧!” 瘫倒在地上的侯昭仪直接晕了过去,被人架着出了永和宫。 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事情竟是这个走向。 第68章 奸夫 “皇帝!你怎么......” 林氏被萧成霁的一番操作惊得呆住了。 萧成霁转身对着座上的林氏严肃道:“母后,您还记得朕和您说过什么吗?” 林氏怔怔地看着他,气得说不出一个字来。 萧成霁淡淡道:“今日是您的生辰,就没必要见血了,不吉利,送去冷宫便罢了。” 说完便抓起梁宁儿的手就要走。 见萧成霁出了手,梁宁儿的危机暂时解除,萧祁萧晚凝与梁睢安才默默坐回了位子。 可总有人不想让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第一个站出来的就是安庆王萧章。 他腆着肚子,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皇上,您这事处理得不妥呀!” 萧章这一句话又将殿内刚压下去的事又给挑了起来。 闻言,萧成霁停下脚步转头看向萧章,“皇叔是有什么意见吗?” “皇上宠爱皇贵妃却也不能枉顾国法啊,既然有人告发就该调查真相才对,哪有将首告之人关起来的道理。” 萧成霁脸色又沉了下去,他将梁宁儿拉在自己身后,冷冷地盯着安庆王问道:“那依皇叔的意思要怎么办呢?” 萧章扬起头,显然有一种不知死活和不知道哪儿来的自信。 “依本王看,这种混淆皇室血脉的事可大意不得,这不是皇上你一个人的事,你要偏袒皇贵妃无人能管,但这关系到我大萧皇室一族,这事就必须要有个交代。” “皇叔想要什么交代?” “自然是要查出皇贵妃是否有奸夫,奸夫是何人,若一旦查实,皇贵妃也不能逃脱重罚。” 萧章咧着嘴笑嘿嘿笑了两声,继续道:“入宫前的事皇上自然是不清楚的,本王以为这样的事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萧成霁嗤笑了一声,半晌,他开口道:“皇叔可知朕为何如此宠爱皇贵妃啊?” “那就是因为皇贵妃有不为人知的本事咯。” 萧章公然调侃着皇帝,所谓草包也不过如此了吧。 萧成霁继续问道:“那皇叔可否知道朕登基后,为何要第一个接皇贵妃入宫呢?” 萧章被皇帝连着问了两次,脑子也清醒了些,好像意识到了什么,他张了张嘴却又将话咽了回去,哑然以对。 “皇叔不是想知道皇贵妃的奸夫是谁吗,那朕便告诉你,那个‘奸夫’,就是朕!” 萧成霁言辞有力,不容人质疑。 一时间永和殿里变得死一般寂静,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变化都丰富极了。 梁宁儿更是瞪大了眼,她未料到萧成霁会为了平息这场闹剧说出这样的话。 萧成霁眼底已是一片怒气,谁都看得出今日之事若再有人敢多嘴一句,那这火就要烧到自家门前了。 “皇叔想要处置皇贵妃,是不是连朕也要一起处置了啊!” 萧章被噎得目瞪口呆,只能尴尬地不停眨眼,一个字都不敢再瞎说。 萧成霁将梁宁儿拉至身前,“朕早就对丞相府的二小姐心有所属了,所以登基后便第一个接她进了宫。” 言罢还下意识地瞥向萧祁,眼里充满了挑衅。 “在朕还是皇子的时候与皇贵妃一见钟情不假,但她破身之事纯属捏造。” 他将殿内众人扫视了一圈,问道:“各位还有异议吗!” 这件事皇帝站了出来,连“奸夫”这种名儿都替她揽了去,势必是要替梁宁儿扛到底了,所以这个时候谁说话都没用。 见所有人都闭了嘴,萧成霁拉着梁宁儿走到林氏面前,恭顺地说道:“母后,歌舞还未过半,还请母后继续赏看。” 可此时的林氏怎么还能有心情坐在那里当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听曲儿看舞呢。 好好的一个生辰宴被搞成这样,她没被当场气死都算好了。 林太后怒气冲天但又说不了什么,起身离席回了后宫。 一众人全都不欢而散。 萧成霁也回了勤政殿,而且他还带回了梁宁儿。 自他在永和宫里牵起梁宁儿的手后就再也没放开过。 事情虽然解决了,可他心里窝着一肚子的气,这气不出了,这件事就不算完。 最懂皇帝脾气的人莫过于天宝了,这一路上他感受到了萧成霁振聋发聩的沉默。 所以在到了勤政殿门口时天宝拦下了想要跟着进殿的紫莲,只放了萧成霁与梁宁儿进去,还贴心地掩上了大门,他知道皇帝接下来可能会有雷霆之怒。 萧成霁大步流星地走进内殿,梁宁儿也被拽着踉踉跄跄跟了进去。 他一用力梁宁儿就被甩得跌到了榻上。 梁宁儿揉了揉被捏得通红的手腕,看了眼萧成霁要吃人的眼睛,轻描淡写道:“你瞪着我做什么!” “托你的福,朕今日成了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梁宁儿仰起头看向他,眼里也泛起了愤怒,“是因为我吗?这件事谁是幕后主使你难道不知道吗?” “那又怎么样,你不愿意侍寝这件事难道是假的吗!” “你在宫外与人私定终生难道是假的吗!” “你对朕毫无爱意难道是假的吗!” “你心里装着别人难道是假的吗!” 萧成霁一点儿都没有冷静下来,反而越说越激动。 他一步一步踱到梁宁儿跟前,猛地抓起她的手,邪恶地看着她,咬牙切齿道:“梁宁儿,你究竟想将你的身子留给谁!” 梁宁儿来了气,回怼道:“你别发疯了,从一开始我们就讲得很清楚,那只是你利用我要付出的条件而已,无论我要将自己的身子给谁,但绝不会给一个不爱我的人!” 她用力挣了一下没能挣脱却被萧成霁顺势压倒在榻上。 萧成霁红了双眼,像一头饥饿了许久的猛兽,他捏着梁宁儿的肩膀,脸贴近她,“你想都别想,你这辈子都只能是朕的人!” 萧成霁又换上玩味的表情,“你不能让朕白白背了‘奸夫’的名,朕不能有名无实啊!” 说着便开始撕扯梁宁儿的衣衫。 梁宁儿极力挣扎,双手不断阻挡萧成霁的动作,“萧成霁你别碰我!否则我就去死!” 萧成霁停下动作,冷笑一声,“好啊,不过你得等朕结束以后!” 不等梁宁儿反应过来,萧成霁的唇已经贴了上来,整个身子也被他压得动弹不得。 梁宁儿紧咬着牙关,那已经不是一个吻了。 是侵略,是占领,是霸道的,是蛮横的,是不顾梁宁儿死活的。 萧成霁三两下攻破了她的防守,直接长驱直入。 梁宁儿只觉胃里一阵恶心,她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萧成霁吃痛,不得不停止他的动作,可双手依旧禁锢着梁宁儿。 他舔了舔被梁宁儿咬了的地方,一股浓浓的血腥味立刻充斥在他的唇齿之间。 他邪笑着看向身下的人,整个人莫名的亢奋了起来。 “梁宁儿,你越是挣扎朕越兴奋,你越是性子烈,朕越是喜欢!” 梁宁儿一颗心犹如跌落冰窟,前方等待她的是狂风暴雨! 第69章 受伤 萧成霁就像饿狼扑食一般将身子压向梁宁儿,头埋在她的颈肩处贪婪地吸取着她身上的味道。 他一只大手死死摁住梁宁儿的双手,另一只手却游走在她的胸前腰间,男女间力量的悬殊任梁宁儿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萧成霁熟练又快速地褪下梁宁儿的外裳,还想将手进一步动作的时候被梁宁儿用膝盖顶到了胯下。 在他痛得分神的时候梁宁儿也趁机抽出一只手来,在腰间摸到了那支她在永和殿里想要用它刺死沈佳云的簪子。 梁宁儿拿起簪子闭着眼对身前的萧成霁一顿猛刺,直到她感觉到萧成霁从自己身上下去后才停下。 她抓紧时间翻身爬起,拉起被脱了一半的衣物遮住胸前的春光。 生怕萧成霁又会扑过来,梁宁儿紧握那支簪子警惕地看过去,才发现萧成霁抓着自己被刺伤了的右手正愤怒地看着她,血正顺着手指滴到榻上。 梁宁儿也不知道自己刺了多少下,她既紧张又气愤,刺出去的力度也大了许多。 他定是拿手去挡了,所以才会被刺伤得那么严重。 “你敢刺杀朕!” 萧成霁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压低声音怒吼一声。 刺杀...... 萧成霁用了一个多么严重的词语。 这个词足以让梁宁儿万劫不复,那是诛九族的大罪。 梁宁儿脑海中一瞬闪过的是冯氏的脸。 自己的母亲还在相府里等着她,还有好多人也在等着自己。 只有转瞬的时间够梁宁儿思考。 她毫不犹豫将簪子的尖端转向自己,对着自己的脖子便用力扎了下去。 萧成霁眼疾手快,虽然截住了梁宁儿的簪子,可那簪子的尖儿依然刺进了肉里。 萧成霁愤怒地从梁宁儿手中夺过那支簪子捏在手里,他已顾不得自己受伤的手了。 看着梁宁儿颈间冒出的血珠,萧成霁的气已消了大半,剩下的全是惊恐和慌乱。 “你疯了吗!” 萧成霁大声地责怪道。 “我刺伤了你,拿命还。” 梁宁儿脸上是生无可恋的表情,一颗泪从脸颊滑落。 她在拿命赌,可是不知道在赌什么,是赌萧成霁对自己的感情吗? 如今看来是赌赢了,可是她的心里是庆幸是开心吗? 好像不是,更多的是后怕,是心痛...... “你宁愿死,也不愿将自己给朕......”萧成霁低下头,脸上的表情悲伤极了。 梁宁儿看着他,泪珠一颗颗连成线,“我从一开始就说了,你若用强,我就死。” 萧成霁痛心的闭上了双眼,半晌,却无奈地笑出了声 “梁宁儿,你还要朕这么做,到底朕还要怎么做你才满意,你才能接受朕!” 萧成霁又发出一阵病态的笑声,随后阴沉了脸,“朕知道你在意谁。” 他将脸凑上去贴近梁宁儿恶狠狠道:“你越在意他朕越是要他的命。” 萧成霁的野心足以让他得到他想要的一切,唯独除了梁宁儿。 若此时他爱而不得的痛是真实的,那是她应得的,是他欠她的。 因为梁宁儿心中明白萧成霁对自己根本算不上爱,那只是他的占有欲和极其病态的嫉妒心。 梁宁儿没有说话,这些都不及自己承受的恨与痛的万分之一! 或许只有和她有相同遭遇,被自己爱惨了的人欺骗,利用,玩弄,残害,才能明白她此刻的心情吧。 看着梁宁儿眼中的倔强和泪水,萧成霁也不敢再乱来,虽然强行夺了她手中的簪子,可是保不齐她又会抄起别的物件。 他深深地挖了一眼梁宁儿,出偏殿隔着门吩咐天宝传了太医。 来的人是姜院使,进了勤政殿就有种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感觉,瞬间后悔自己不该作死抢着要来。 姜院使小心翼翼地替皇帝和梁宁儿处理了伤口,哆哆嗦嗦的只想赶紧离开,谁知皇帝冷着脸开了口: “管住你的嘴,不该说的别说才能保住自己的脑袋,知道了吗!” “是是,臣明白,臣今日只是替皇上与娘娘把了平安脉,并无其他。” 姜院使吓得跪在地上,回完了话,默默退了出去。 “今日的事就此结束,母后那边朕会去说,至于你不愿意侍寝的事......” 萧成霁轻吁了口气,动了动喉结,像是吞下了万千委屈似的。 他继续道:“你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朕也不会再勉强,但迟早有一天,朕会让你自己主动求着朕来宠幸你!” 萧成霁眼底冷若寒霜,也只能说一说狠话来发泄心中的愤懑。 “宫里若再有什么闲话,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梁宁儿冷笑一声,“皇上现在还有心情关心我呢,还是好好想想该怎么给你的心头爱解释咱俩一见钟情的事吧。” 萧成霁皱起眉头,又被梁宁儿戳中了一件闹心的事,他“烦躁”两个字就差写脸上了。 “你快滚吧,朕现在看见你就心烦!” 他低着头坐在榻上不抬一眼,对梁宁儿下了逐客令。 “簪子还我!” 梁宁儿理直气壮地将手伸到萧成霁面前。 “滚!” 萧成霁无语极了,梁宁儿真的是欺人太甚了,就这么一个破簪子她还得要回去! 他只觉得梁宁儿再多留一刻自己就要被气死过去了。 “你最好赶紧滚,否则朕不保证还能忍得住!” 梁宁儿见萧成霁不愿意将东西还回来,而且态度还那么恶劣,便白了他一眼夺门而去了。 梁宁儿走后萧成霁没有唤人进来,自己一个人在偏殿的榻上坐了许久。 他手中握着那支簪子,就那么静静地坐着,过往的一桩一件都在他脑中闪过。 从抓梁宁儿入宫,与她约法三章,她与太后起冲突,还各种作死气自己,再到她元宵夜舍命救自己,他好像在一步步走入一个无尽的泥潭,好像在一点点陷入自己亲手织的网里。 越挣扎陷得越深。 他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就拿梁宁儿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他曾经想得到那个至尊的位子,不管用什么手段他现在都得到了。 可是唯独对梁宁儿,他好像无计可施。 他利用过她,打过她,伤过她,差点失去过她。 她骂过他,不怕他,不在乎他,对他从来都是挑最难听的说,甚至还不惜搭上自己的性命来反抗他。 他只觉得自己要被梁宁儿折磨得发疯了。 他心里想念她,想要她,有时候会被气得想掐死她,可到最后来都会变成舍不得。 好像无论多大的事她都可以被原谅。 萧成霁想不明白,自己对梁宁儿的偏爱已到这种程度,就算是个石头也该捂热了,可梁宁儿的心......不,他觉得梁宁儿压根就没心! 萧成霁坐够了,起身走到桌前,拿起一个锦盒,将那支带血的簪子放了进去。 那上面有他和梁宁儿的血,他与梁宁儿唯一的交集便只有那东西了。 第70章 质问 梁宁儿从勤政殿出来后紫莲就注意到了她脖子上有伤。 她跟在身后抽抽搭搭哭了一路,“这勤政殿就像那鬼门关,每次来都没好事。” 紫莲一边走一边哭又一边抱怨,倒把正事给忘了。 走半道上才给想起来,“哦,对了!小姐,公主差人来传话,说她在合槿苑等您有话要说。” “什么!” 梁宁儿瞪大了眼,不由地加快了速度。 “你怎么不早点说呀!” 梁宁儿匆匆回到合槿苑时显然萧晚凝已经等候多时了。 因为她看到公主的脸色并不好看。 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萧晚凝对着自己黑脸。 梁宁儿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生气,但还是赶紧笑脸相迎,“我来晚了,还请公主恕罪。” 萧晚凝冷着脸,说话的语气也不佳,“你们全都出去。” 殿内的侍女全都哗啦啦退到了外面。 萧晚凝是个装不住的性子,就算是黑着脸,也能看得出她内心的忐忑。 “梁宁儿,我有话要问你。” “公主请问,我一定毫无隐瞒。” 梁宁儿一脸真诚地回答道。 “好,第一个问题,你当真在入宫前就与皇帝......看对眼了?” “没有,我入宫前都不知道萧成霁是何人物。” 萧晚凝听梁宁儿提起皇帝的名讳,紧张地望向门口,见确无第三人才放松下来。 她噘嘴白了梁宁儿一眼,抱怨道:“你悠着点说。” 萧晚凝态度较之前也有所缓和。 “那第二个问题,今日永和殿上她们指控你的事情是真是假?” 梁宁儿笑笑,拉着萧晚凝坐下,“一半真一半假。” “什么?还有真的?” 萧晚凝又从座上弹起。 梁宁儿重新拉她坐下,认真道:“她们说我与人私通不是完璧之身是假的。” “那什么是真的?” “说我从未侍寝是真的。” “什么!”萧晚凝又从座上跳了起来。 她仿佛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一个女人入了宫,包括她的人她的身子就都不再是自己的了。 梁宁儿进宫都快两年之久了竟然还未曾侍寝,但更离谱的是她现在居然还是皇贵妃。 “可是为什么呀?” “因为我心里有别人,是萧成霁强抢我入宫的,不侍寝就是我的态度。” 梁宁儿直截了当道。 萧晚凝又震惊了,惊掉的下巴久久合不上。 这是什么惊天的鬼热闹啊,居然让她给赶上了。 萧晚凝立刻八卦起来:“他是谁?我认识吗?他知道你对他的心意吗?” 梁宁儿面对萧晚凝一连串刨根问底式的问题犹豫了许久,决定还是不告诉她对的好。 这样的事多一个人知道,萧祁就多一分危险。 “公主还是不知道的好。” 萧晚凝也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便不再追问。 “我真怕她们今日说的都是真的,我就你这么一个朋友对你掏心掏肺的,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你回来之前我好一阵担心呢,可是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然是这样的。” 她一脸哭相,委委屈屈的样子,“宁儿,我今日算是佩服你了,你可太不容易了。” 说着就一把抱住了梁宁儿。 却不小心碰到了她脖子上的伤口,梁宁儿疼得嘶了一声。 萧晚凝才注意到了她对的伤。 她慌忙扒开梁宁儿的衣领,“这是怎么了?” 梁宁儿将萧晚凝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拿下来,故作轻松道:“公主别担心,不碍事的,要得到我想要的,总要付出点代价的嘛。” 萧晚凝红了眼眶,心疼的神情都要溢出来了,“宁儿,这么难,值得吗?” “值得,因为他比我更难,他要面对的困境只会更多。” 萧晚凝叹了口气,她被梁宁儿的勇气折服了,也被他们这段对抗世俗的感情感动到了。 她握住梁宁儿的手,“宁儿,不管怎么样,我都支持你。” 梁宁儿笑笑,也不知道当她知道那个人是萧祁的时候还会不会这样想。 “我得回去了,今日你的事可把我们都吓坏了,睢安哥哥不能在宫里逗留,他特意托我来看看你的情况,看你没什么事了,我得回去报信儿去。” “那就劳烦公主告诉兄长我没事,叫他不要担心了。” 二人一起往殿外走去。 “怎么可能不担心,你是没看到你今日被皇上带走后睢安哥哥着急的样子。” “不过话说老九和睢安哥哥的关系是真好,看你被欺负了,老九的反应比睢安哥哥还大,宴席散后硬是要往勤政殿闯,还是被睢安哥哥拉出了宫,这才叫我来打探消息。” 听到萧祁今日为了自己差点闯了勤政殿,梁宁儿停下脚步,一时愣了神。 萧晚凝脚下不停,嘴里还在絮絮叨叨的继续着。 “你说这老九,对自己的亲妹妹一点儿不上心,对好兄弟的妹妹他倒是比谁都关心。” “你说他要是知道了你被皇上给伤着了那还不炸了,一把年纪了,这么不冷静呢,真是让人头疼,我得去好好说说他......” 梁宁儿听着萧晚凝的话不由地担心了起来。 等反应过来想要嘱托萧晚凝一些什么的时候,却发现她早已出了合槿苑。 “坏了!” 公主是个直肠子,性子又急,做什么事情都不会考虑那么多。 以往自己这边有点什么事情她都会一股脑全告诉梁睢安或者是萧祁。 可此时萧祁恐还在气头上,若现在被他知道了自己脖子被扎了个洞的话只怕即便是梁睢安也拦不住他去找萧成霁。 她不能再让萧祁为了自己去惹怒萧成霁了,因为萧成霁是个疯子,惹急了可真的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梁宁儿冲回寝殿换了身衣裳,拿了金字令牌便紧随其后出宫直奔王府。 等到了摄政王府时,却发现一切看起来都十分平静,不像是有争执的样子。 她跟着府中的管家往里走,随口问道:“吉叔,公主来过了吗?” 吉叔笑盈盈答道:“回姑娘的话,公主今日不曾来过。” “她没来?” 梁宁儿有些疑惑了。 她不知道的是萧晚凝从合槿苑出来后就被裕太妃的人截了去问话,这会儿还没出得了宫呢。 她们二人正好就此岔开了,所以梁宁儿先萧晚凝一步来到了摄政王府。 梁宁儿心中暗自懊悔,可这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往里去了。 快到书房时,吉叔停下脚步替梁宁儿指明了方向。 “王爷与梁将军在书房,姑娘自行前去吧。” 说完便退了下去。 梁宁儿有些惊讶,通常主子与客人谈事时下人不得靠近这她可以理解。 可是萧祁对自己这种毫不设防的做法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她磨磨蹭蹭地走到门口,还未叩门,却听到了梁睢安的声音。 字字句句提到的都是自己。 第71章 放下 梁宁儿放下了正准备叩门的手,鬼使神差地偷听起二人的谈话来。 “之前我劝你放下,但是我现在同样想劝你坚持,宁儿已经知道了你的心意,她也表明了自己的想法,你现在突然退缩你让她怎么办。” 屋内传来梁睢安温柔的声音。 半晌,才听见萧祁开口,语气清冷,“我一直以为可以给她安稳的人是我,可是今日才发现,原来以我的身份,能为她做的才是有限的。” “今日之事皇帝都能替她一力扛下,不难看出他心里是有她的,他对她已不单是利用了,皇帝的爱才是她的保命符吧,或许没有我......” 萧祁没有继续说下去。 梁睢安有些着急,话语间有些许埋怨,“你总是这样,你在做每次决定的时候有考虑过宁儿的感受吗?你擅自为她付出,现在又一声不响就想退出,是不是也要听一听宁儿的想法。” 萧祁又变回了那个冷冰冰的摄政王。 “她不需要有想法,本王要怎么做是本王自己的事,她......只需好好活着就行。” 梁宁儿屏住呼吸,她极力忍耐着噙满眼眶的泪水,可是听了萧祁的话不知为何一下委屈涌上心头,直接推开门冲了进去。 “萧祁,你说什么?” 屋内的两人看到梁宁儿后都愣住了。 “宁儿,你怎么来了。” 梁睢安上前想打破尴尬,但看到梁宁儿落泪的样子后他又什么都不好说了。 只能默默离开,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还得让他们自己说清楚才行。 反而梁宁儿站在那儿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有不争气的眼泪一个劲儿地从眼眶往外冒。 她也不明白自己为何会这般伤心,即使是上一世知道萧成霁要处死自己的时候她都未曾流过一滴泪。 可是今日在听到萧祁说要放弃她的时候心里就像刀扎一样的痛。 梁宁儿已经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可是一开口还是带着哭腔。 “凭什么,凭什么你想怎样就怎样,你凭什么觉得我没有你能更好!你凭什么不要听我的想法!” 梁宁儿越说越委屈,眼泪就像决堤一样倾泻而出。 她胡乱抹了两把,紧咬嘴唇瞪着萧祁等他回应。 萧祁心里已经乱成一团,他不忍再看梁宁儿的样子,只得别过脸去。 梁宁儿吸了吸鼻子,用衣袖擦掉脸上的泪,突然就冷静了下来。 “萧祁,我之前就说过,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我问过你为何要对我好,可是你从来都没有正面回答过我,也从来都没有承认过对我的感情,所以无论你怎么做都没有问题。” 她抿着嘴像是下了很大决心。 “确实,萧成霁能给我的会更多,他也能保护我,所以,之前的那点事就让它过去吧,我们都不必再揪着不放了。” “我有我要做的事,你也有你要做的,自此以后咱们各自为营,互不相欠,你该成亲成亲,该生子就生子,往后我在宫里发生什么也都与你无关。” “皇上现在待我很好,即便他一开始接我入宫的目的不纯,但是如今对我的感情却很真,皇叔实在不必再心有愧疚了。” 梁宁儿笑着将话说完。 刚才伤心的样子全没了影儿,宛若换了一个人。 可是只有她知道说这些话的时候自己心里有多么难受。 她与萧祁原就已经错过了,若再纠缠不清只会拖累了他。 她也很清楚自己要做的事,萧祁那么好的人,他不该一辈子被困在这段感情里,他该过自己的人生。 梁宁儿一股脑把要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而萧祁沉默不语,只是安静坐着。 两个人都认为自己做出的牺牲是为了对方好。 梁宁儿上前规规矩矩行了礼,说了句“皇叔保重啊”便离开。 萧祁在书房中坐了许久,直到黑羽站在门外请示,他才从一片混沌之中清醒过来。 “禀王爷,属下查了,那个侯昭仪是鄞州刺史的嫡女。” 萧祁眼底一片寒意,眸光还停留在手中拿着的东西上。 “鄞州刺史,执掌一州的军政大权,看来这事和沈家脱不了干系了。” 黑羽回道:“王爷说得没错,这人就是沈太尉举荐的。” “沈廷......” 萧祁眉头微微蹙起,沈廷是个老狐狸,权势又大,不是个好对付的。 “先拔掉几个他在军中的爪牙吧,若他还不知收敛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是!”黑羽将萧祁的话都记下,指令很快便会传达给其他的暗卫。 “王爷,那鄞州刺史要如何处置?” 萧祁拿出手中捏着的东西,虽然一半都在手中握着,但也不难看出那是一支白玉钗。 他小心将东西放进怀里,接着黑羽的话茬冷冷地回道:“他自有人收拾。” 可不是嘛! 俗话说出头的椽子先烂掉,往往跑在最前面被当枪使的都是没脑子的。 他们想要搞死梁宁儿却不明白这件事最大的问题是牵扯到了皇帝。 无论梁宁儿是否真的有罪,对于皇帝来说这样当着众人的面说出来就是让自己颜面扫地的事。 而且当时侯昭仪还不知死活的提到了梁宁儿并未侍寝的事,更是让萧成霁脸上挂不住。 萧祁早已料到了萧成霁会出手,便没再过问。 不出所料,不过半月那名刺史就被贬了。 这不单是因为他女儿触犯了天颜,更是因为他与朝中大臣走得太近得缘故。 萧成霁借此事颇有敲山震虎的意味。 历代皇室最忌讳的就是前朝与后宫勾连以及结党营私,沈廷恰恰是犯了这两项。 处置了鄞州刺史,也是间接警告沈家,更有告诫沈佳云的意思。 她为了和梁宁儿作对,相继整出这么多事,可这次是真的过了,从萧成霁当场处置了侯昭仪来看,皇帝的意思就很明显了。 沈佳云也意识到了,因为自大殿上对梁宁儿发难之后,萧成霁就再也没有去看过她,也没再传召她侍寝过。 整整一个月时间,萧成霁就像是赌气一般,除了正常去陪皇后用餐以外,他都是睡在勤政殿的。 不传沈佳云,更不去见梁宁儿。 沈佳云肯定是着急上火的,想尽了各种办法也不见成效。 倒是梁宁儿开心的不得了,自认为过了一个月安稳平静的日子。 可是这宁静的表面下却是暗潮汹涌。 第72章 从心 被萧成霁冷落的这一个月时间里沈佳云是真着了急。 要说沈佳云为什么会这么恨梁宁儿,那绝对和萧成霁对梁宁儿的态度有关的。 不可否认沈佳云对萧成霁是有爱的,从他还是皇子的时候,从她说服自己的父亲保他登上皇位的时候就爱上了。 沈佳云在萧成霁那段不怎么明亮的岁月里是犹如一束光般的存在,所以在他的内心深处对沈佳云一直有一份儿偏爱在的。 可是这种属于他们之间相互依存彼此爱恋,属于沈佳云独宠的情况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变了。 她认为一切都是因为梁宁儿,萧成霁对梁宁儿那种不同于任何人的偏执的爱让沈佳云嫉妒到发疯。 喜欢是放肆,爱是包容,作为一个女人,沈佳云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萧成霁对梁宁儿的小心翼翼。 所以这种情况下什么理智都没有了,她一心只想让梁宁儿死。 这种情况下才策划了那个并不严谨的陷害,没承想却得罪了皇帝,连着沈家也遭到了冷待。 沈廷也从宫外递进话来,要沈佳云想办法尽快打破与皇帝之间的隔阂。 沈佳云只得故技重施,上演一幕苦肉计。 去勤政殿外跪了两个时辰,哭诉认错,盯着大日头直到跪晕了萧成霁才忙传了太医,将人接进了殿内。 也算没白受罪,皇帝看了立马就心软了,她干下的那些事也自然就一笔揭过了,不了了之了。 冷了许久,一转眼又盛宠加身,紫莲看了都忍不住抱怨。 “皇上果然还是疼爱淑贵妃呢,做下这么恶毒的事不问不罚,只冷了这么几日,这么快就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了。” 梁宁儿笑笑,她从来都没有指望过萧成霁会为自己做主。 她暂时也没空去理会沈佳云。 因为从摄政王府回来的这一个月的梁宁儿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 她每日里按时用膳按时就寝,白日就去紫阳宫“监工”,夜晚就练字习画,把自己折腾的困到极点才去睡。 没事就去找事做,没有让自己的闲的时候。 即便已经忙成这样了,但她心里总是空落落的,感觉像是丢了什么一样,怎么都填不满。 心里空,可脑海里却总被一个人占满,她刻意去回避,去遗忘,却总会在不经意间出现那个人的身影。 哪怕是一个眼神一个动作都那么清晰,所以她不得不每日把自己都安排的满满当当,身也好心也好不容有闲着的一刻。 萧晚凝还是和原来一样会隔三差五地入宫,讲一些宫外的新鲜事,也会八卦一下梁宁儿的事,都被她搪塞过去。 只是有一件,她再也不会从萧晚凝口中去探知关于那个人的消息了,就算萧晚凝偶尔会提一提,但她都会装作没听到一样。 看似宁静的日子又过了一个月,直到一天萧晚凝入宫,非要拉上梁宁儿去太辰宫给裕太妃请安。 进了殿内远远地就看见萧祁也坐在里面。 梁宁儿对着萧祁规规矩矩地请了安。 两个月未见恍如隔世一般,他还是清清冷冷的样子,对于梁宁儿一声声皇叔的称呼置若罔闻。 倒是萧晚凝有些不知所措,打趣道:“宁儿你何时变得这般客气了。” 梁宁儿恭顺地回道:“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毕竟我与王爷身份有别,该守的礼仪还是要守的。” 萧祁默默垂了眸,“身份有别”四个字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扎得他心隐隐作痛。 裕太妃静静看着他们,很明显二人之间的气氛不对。 只有萧晚凝是个没心眼的,也看不出哪里有不对。 她揽过梁宁儿的肩膀,大大咧咧笑道:“老九才不会在意这些虚礼呢!” “他从来都是一张冰块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对谁都一样,你不用管他的,你要叫他皇叔倒叫他不自在了,是吧老九?” 萧晚凝得到了萧祁结结实实的一记白眼。 她也不长心,还在继续说。 “不过,我一直觉得老九他对宁儿你却是有些不一样,有时候感觉对你比对我都要好,我都要吃醋了,到底谁才是你妹妹啊,你说是吧母妃?” 她有些撒娇似的看向裕太妃。 裕太妃笑笑不语。 萧晚凝没心没肺地说个没完,没发现梁宁儿的脸色越来越不对。 梁宁儿低着头,越听越心虚,她只得赶紧找个借口匆忙离开。 看梁宁儿慌张离开,后知后觉的萧晚凝愣在原地,“宁儿这是怎么了?我去看看她!” 说着也追了出去。 待她们离开后裕太妃叹了口气,才开了口。 “你千方百计激凝儿把那孩子带来,只是为了瞧她一眼吧。” 萧祁看了眼从一醉休带进来的菓子原封不动的放着,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回道:“儿臣有公务,要外出一段时间了,母妃要保重自己。” 裕太妃脸上尽是心疼之色,“母妃知道,你在外要顾好自己才是,宫里的事你不必牵挂,那孩子我会照看的,定不会叫人欺负的。” 萧祁微微颔首。 裕太妃看得出他有心事,但也不多问。 “祁儿,母妃虽然不知道是为何事,但是母妃希望,你们无论做什么事从心就好。” 裕太妃温柔地看着萧祁,一句话便让萧祁内心泛起了波澜。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心里已经放不下梁宁儿了。 而梁宁儿又何尝不是呢,刻意躲了两个月,可是见面的一瞬间思念还是会如泄了闸的洪水涌上心头。 她不清楚对他的感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是赖在他的马车里让他送自己回宫,还是两人共乘一骑教她骑马的时候,亦或是为她的手指包扎上药的时候。 她不知道,但是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晚了。 才发现逼了自己这么久,看见他的一刹那全都回到了原点。 梁宁儿只怕再待下去情绪会爆发,只能狼狈地逃出来。 她走得飞快,没注意到萧晚凝还在后面追她。 等上气不接下气的萧晚凝赶上来时都快到合槿苑了。 “宁儿,你......你怎么了?你跑那么快干嘛!可累死我了,喊你半天了也不等等我。” 萧晚凝喘着气抱怨着。 梁宁儿不好意思地笑笑,“公主恕罪,我方才没注意。” 萧晚凝叉着腰边走边没好气地摆摆手,“算了,最近你们这一个个的都奇奇怪怪的。” “我也不与你多说了,明日老九要出远门了,我得去跟他告别去。” 梁宁儿怔了一下,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 她停住脚步,问道:“王爷......是去哪儿呀?” “你不知道吗?去南边呀,南边发生了洪水。” “赈灾而已,犯得上让王爷去吗。” 萧晚凝神色严肃了起来,“要只是赈灾那可好了,是暴乱。” 她看向梁宁儿,一字一顿道:“是瘟疫!” 瘟疫! 梁宁儿只觉得自己脑袋嗡地一声,便再也听不见什么声音了。 第73章 萧晚凝大漏勺 近日南边多地连日不断的暴雨造成了洪涝,山洪摧毁了房屋村庄,又淹死了数以百计的村民以及大量的牲畜。 成千上百的人失去了家,流离失所,既没有吃的又没有住的地方。 朝廷下发的赈灾款又被层层剥了皮,到受灾地时已所剩无几,根本支撑不了几日,再加上当地管事的不作为,这才爆发了冲突。 可是这冲突还没被平息,因为被淹死的牲畜的尸体未及时处理,又值高温时期,很快又发生了瘟疫。 一时间灾民惊慌不已,开始四处逃窜,不管自己是否染病,为了活命全都要逃离疫地。 而且这些人大多涌向了京都的方向,皇城的那些贵人们怎可能让疫情蔓延到自家门口,这才慌了神,开始逼着皇帝派人镇压。 萧晚凝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详细地跟梁宁儿解释了一番。 可梁宁儿已无心再关心其它,自打她听见瘟疫两个字后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就不能派别人去吗?这种事何必要堂堂摄政王亲自前往呢!” 梁宁儿心中认定这是萧成霁对萧祁的报复。 萧晚凝瞪大了眼睛,“别人?你也太天真了,这种送死的事谁会愿意去啊!” “更何况这也不是任何人都能解决得了的,就是要一个又有武力又有天威的人才能镇得住。” “你是不知道那个沈廷,作为太尉不为朝廷分忧就算了,还称病把他那个儿子沈青溪给藏了起来,那做派那嘴脸当真是恶心极了!” 萧晚凝说得激动,不难看出她是真的嫌弃。 “睢安哥哥倒是自荐来着,可是被老九给驳了回去......” “王爷是个心怀天下心系百姓的人,这样的事他不会看着不理的,他也定不会让兄长跟着他去冒险的。” 对于暴动梁宁儿倒是不担心,萧祁是上过战场的,又有暗卫随身保护一般宵小是近不了身的。 可是瘟疫,却是不挑人的! 萧晚凝见梁宁儿神色有些哀伤,以为是这件事吓到了她,便又故意打趣她,“怎么,变王爷了,你又不叫皇叔了。” 她一把将梁宁儿抱住,十分认真的说道:“别担心,老九会顺利回来的,你好好的在宫里,我要去看看他了,老九这个人对自己最是不上心,我得去叮嘱他几句。” 梁宁儿不由地懊悔,原来他今日是来告别的。 想到这里她的心又被重重地捶了一下。 她好想让萧晚凝替自己带句话,告诉萧祁万事一定要当心,一定要平安。 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在她犹豫的时候萧晚凝已经走远了。 梁宁儿开始挣扎了,她真的好想告诉萧祁自己会等着他回来! 可是......可是自己现在又该以什么身份去说这句话呢。 梁宁儿开始后悔,为什么自己要这样折磨自己,明明就放不下为什么非要把话说得那么绝。 和梁宁儿一样后悔的还有萧祁。 他那日与梁睢安说那样的话也是带着赌气和醋意的。 听着萧成霁说那样的话即使知道那不是真的,可不论换做谁心里都会不好受吧。 其实他更多的是对自己的不满,对这种现状的无力,他并不是要放弃她,也不是要放下她,更何况他现在哪里还能放得下! 可谁知就那么不凑巧被她听到了。 萧祁那别扭的性子,宁愿被误会也不会出言解释一句。 就像他不管心里多在意梁宁儿,也不会在她面前表露出来一样。 所以现在不管有多难受,那也是自己活该。 萧祁将黑羽叫来,交给了他一个任务。 其实黑羽不用听也都知道,每次王爷离开京都都会将自己留下保护皇贵妃,这次也不例外。 “这次本王给你权利,若是有人敢做危及她生命的事你可以先行将人处置了,不必上报。” 黑羽低着眉应下,心里感叹道,王爷这一辈子怕是再不会对第二个女人做到这般了。 “你去把叶天昇找来,叫他明日与本王一同南下,他得去找出治瘟疫的法子,太医院那些人本王信不过。” 萧祁想了一会,又补充道:“他若不愿意去就算了,别强迫他。” “是!” 黑羽转身出了书房,刚走没多久,萧晚凝就来了。 她进萧祁的书房比进自己家膳房还自由。 “你怎么来了?” 萧祁瞥她一眼,继续看水灾地的呈报。 “我来看看你,怕以后见不到了。” 萧晚凝一屁股坐到矮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你可真是好心呢,还特意跑来咒我。” 兄妹俩见面总是免不了要互怼上几句,可是再怎么拌嘴,两人的感情却不假。 “老九,我很认真地告诉你,你就算不为我考虑,也要为母妃考虑,你若有个什么事,我与母妃便无立足之地了,不想看我我们被欺负,就好好地回来。” 萧晚凝说着低下了头,掩饰她眼睛里的悲伤。 别看她平时大大咧咧什么都不怕什么都不用想,可是她心里很清楚,她现在拥有的这一切都源于她有一个不好惹的亲哥。 没了萧祁,她与裕太妃都是这宫里最不受待见的人。 萧祁放下手中的奏章走到萧晚凝身前,伸手在她头顶拍了拍。 “放心吧,我会活着回来的,你没事多进宫陪陪母妃。” 萧晚凝拍掉萧祁的手,兄妹俩都不是那能煽情的人,她倒是不习惯萧祁整这死动静。 她翻翻白眼道:“这你就别操心了,我当然是要常入宫的,除了陪母妃,还得要去看着宁儿,她可太不容易了。” 萧祁转身,装作不经意地问道:“她如何不容易了?” “她为了自己的心上人,不愿意侍寝差点被皇帝抹了脖子,你说她容易嘛!我得经常去看她,可不能让皇帝给欺负了......” “你说什么?” 萧晚凝这才意识到自己把梁宁儿天大的秘密给说漏嘴了,她捂住自己的嘴巴不敢出声。 “你说什么抹脖子?” 萧祁又追问了一句。 萧晚凝心虚,“我告诉你你可别说出去!” “宁儿她其实到现在还没有侍寝,是因为她一直有一个心上人,就太后寿宴那日,她在勤政殿皇上要用强她为了自保拿簪子戳伤了自己。” 萧晚凝又打开了话匣子,“我真的很佩服宁儿,世间会有这样有情有义的女子,她是真的在以死抗争。” “你千万别告诉别人,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大漏勺,她还不忘警告萧祁。 可是萧祁早已听不进任何话了,他心乱如麻,眸色越来越深,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决定,等自己这次回来就同她表明心迹,他决定,无论来路多艰险,他都不会再让她伤心。 第74章 情况严重 自萧祁南下起,京都的天就阴雨绵绵,已经连着下了四五日。 一下雨就立马有了秋的感觉,一整日都凉飕飕的。 整个皇宫里也笼上了一层萧条之色。 梁宁儿的心情就如这天气一般,灰蒙蒙的,让人烦躁郁闷。 她掰着手指头算日子,萧祁已经走了五日了,按路程算也该到了。 不,应该早就已经到了。 萧祁是骑马日夜兼程的,他要带一队人马先行去控制住局面,其余的太医以及救灾物资会后面跟上。 梁宁儿坐在殿中看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心中有种说不出的焦虑。 从知道萧祁要去治瘟疫的事之后她就没有睡过一个完整的觉。 每夜要不是一直到后半夜都睡不着就是睡着了也会被惊醒。 梁宁儿每日就顶着那么一对黑眼圈坐在廊下看雨,一看就是一整日。 郁郁寡欢,不说话也吃不下饭,紫莲都急坏了,她不知道自己主子为何突然就这样了。 生怕梁宁儿是得了什么怪病,紫莲还私下去救助了皇后,可是谁知梁宁儿连柳之絮都没放进门。 只有萧晚凝来的时候梁宁儿才会和她说几句,可是连着下了这几日的雨,萧晚凝也倦怠不会每日入宫了,梁宁儿便越发的沉默,人也变得憔悴不堪。 紫莲将一件披风盖在梁宁儿身上,看着她这样心疼的不得了。 “小姐,您都在这坐了一上午了,我扶您进去睡会吧。” 梁宁儿还是呆呆地望着院中,“公主今日入宫了吗?” “没有,这几日公主都不曾来宫里。” 梁宁儿无奈地叹了口气,“萧十一不靠谱啊,总是要用她的时候就不见了踪影。” 见不到萧晚凝就打探不到萧祁的消息。 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暴乱是否控制住了,瘟疫是否严重,他是否安好...... 而正如梁宁儿所料的那样,萧祁也早已抵达了受灾区。 暴动也被镇压住了,萧祁带的都是上阵厮杀过的士兵,对付一些不成气候的暴徒也是不在话下的。 处置了几名领头搞事的,又罢免了几名不作为的当地州官,和灾民们承诺了赈灾物资将不日到达后才算平息住了百姓的愤怒。 当然这些事解决起来容易,可眼下最棘手的是瘟疫之事。 被淹的几个村子犹如人间炼狱一般,饿殍遍野尸横当街,到处都是病死还未处理的尸体以及已经染了病等死的人。 这场景即使是久经沙场的萧祁看了也不得不为之震动,这可都是他们大萧的子民啊。 他们没有食物没有药物又没有人管,想要出村去逃命又被人拦了生路。 这里的官员为了自己的利益瞒下瘟疫之事不报,而是将原本就遭了灾的人都圈禁起来,就等着他们全都病发而死来平息这场疫情。 可谁知这疫情已经蔓延开了,相邻的几个州郡皆出现了症状。 若不是有人往京都的方向逃窜,恐怕身在皇城之内的达官贵人们都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萧祁首先将已经染了病和还没染病的人都区分开来,将他们安置在不同地方。 又发动病症较轻的青年男子帮忙焚烧处理了病故者的尸体。 萧祁将几个村子里得疫病的大几百人全都安排到了村外一处空旷的地方,扎起篱笆建立了隔离带,将疫区与其它地方隔离开来以保证更多人的安全。 他派人守在四处,又命人收集了当地大量的艾草,开始每日在疫区以及周围烧艾。 现在暂时只能这样做了,要等后续太医们都到了才能开始诊治和研制病方。 安排完一切后萧祁也驻扎在疫区外,为的就是要里面的病人看着安心,还要苦口婆心地解释一番这样做不是要将他们放弃,而是要保证更多人的生命安全。 等了两日,后面的大部队也终于赶到了,萧祁也算松了口气,至少这么多灾民可以吃上口东西了。 太医院派来的人和叶天昇也立马投入到紧张的问病试药之中。 与此同时,远在京都黑羽的飞鸽传书也到了。 上面只有一句话:皇贵妃夜不能寐,人渐憔悴。 萧祁看完后眉头锁得更深了,幸好是将叶天昇带在身边的。 他亲自去试药处问叶天昇开了安神助眠的方子回传给了黑羽。 摄政王府暗卫训练过的信鸽,都是上上品,几千里的地只飞了一日多的时间便回到了王府。 黑羽拿到回信一看只是一张药方便明白了萧祁的意思,但同时又犯起了难。 因为萧祁临行前叮嘱过他不可以让他在梁宁儿面前现身,只能暗中保护。 那这安神的汤药要怎么才能送到皇贵妃嘴里啊。 梁宁儿身边的人经过几次陷害后都对她要入口的东西格外小心了,每日都是紫莲那丫头亲自盯着的。 思虑再三后还是决定从紫莲那个油盐不进的小丫头入手。 可哪知他想到的办法竟是半夜直接闯入紫莲的房间将方子塞给她。 这直愣愣的行为也就只有身为无情无欲暗卫的黑羽干得出来了。 突然身后悄无声息地出现了一个一身黑的不速之客,紫莲着实被吓得不轻,正当她准备喊叫的时候却发现那人十分眼熟。 她记得他,那日紫阳宫走水正是他将自己家主子救出来的。 虽然她不知道黑羽的来路,但是她始终记得他的那份恩情,所以紫莲并未对黑羽有多大的敌意。 她打开被黑羽塞过来的那张方子,问道:“这是什么?” “救你家主子的良药。”黑羽冷冷道。 紫莲不解地望着他。 “皇贵妃再这样下去身子就要垮了,这是可以助眠的药,你熬一些放在在安神汤里她便可以安稳就寝了。” 见紫莲将信不信的样子,黑羽继续道:“你可以找你信得过人去验这药方,不过这件事不能让皇贵妃知道,否则她的病症只会更加重。” “当然得验了。”紫莲低低地回了一句。 她不知缘何,心中暗暗觉得自己应该听眼前这人的话。 “随便你!”黑羽冷着脸回了一句。 “不过你记住了,要是不想给皇贵妃带去麻烦,那就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给她送药的事情,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便出门隐入了夜色中。 第75章 以死相逼 信得过的人? 紫莲在这宫中只信梁宁儿一人,可是这药方不给人看过她是不放心的。 不过,梁宁儿有信任的人,她相信柳之絮,也相信萧晚凝。 紫莲想着那自己也可以相信她们吧。 可是萧晚凝已经连着好几日不曾入宫了,紫莲只能去皇后宫中找了柳之絮。 她谎称梁宁儿今日梦魇不断,不能很好的入睡,所以自己从太医院求了这张方子,想拿给皇后过目看看是否有不妥之处。 可是这种拙劣的谎言怎么可能瞒得过柳之絮,这种事一查便知,而且看这方子的用药用量也不像出自宫中那些庸医之手。 宫中太医深谙的不是治病之道,而是保命之法。 所以不管是什么病,为保稳妥,他们在开药时都会将药量减轻,生怕主子们出现不适之症。 而紫莲给她的这方子用量都是相当大胆,一看就是冲着治病去的。 她将东西收起来交给紫莲,“本宫看过了,没有不妥,这方子确实是安神助眠的,你安心去抓药吧,让皇贵妃在睡前服下即可,小心伺候着。” “是,奴婢记下了。” 等紫莲出了交泰殿,柳之絮立马派人去太医院查问了近日所有开出的方子。 幸而紫莲不是个傻的,她也确实是去太医院佯装问了一番也开了方子回去。 不过柳之絮棋高一着,她将太医院的方子全都要了去,一看便知他们开给紫莲的方子与紫莲拿给自己看的不是一个东西。 两张方子也只有略微的不同,但柳之絮总觉得太医院开给梁宁儿的药哪里有些奇怪。 她细细地将每一味药在脑中过了一遍,这才发现了这隐秘的不同之处。 其中有一剂药原本是大补之药,可是与里面具有安眠成分的药混合后便会有亏损女子血气的功效。 柳之絮看了眼,那方子竟是出自姜院使之手。 好在这东西也用不到梁宁儿身上了,柳之絮并未声张,只叫人将药单子还了回去。 她抿嘴暗笑,心道,紫莲这丫头竟还是个机灵的。 而紫莲的聪明还不止在这里。 她从皇后宫里出来后便直接回了合槿苑,虽然也得到了皇后的确认,但她还是不能百分百相信。 她连着在自己的身上试了两日的药,确实睡得很踏实,也确定了没有其它害处之后才拿给梁宁儿服用。 果然是药效甚佳,那一夜梁宁儿这半月以来睡得最安稳的一次。 第二日晨起也不觉得身子沉重了。 连续好几日,只要喝了紫莲端给她的安神汤便会很快入眠,梁宁儿渐渐起了疑心。 她趁着紫莲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将汤药倒了。 没有喝汤的那一夜又是无眠。 萧祁走了已大半月了,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萧晚凝又突然没了踪影,她想出去问问梁睢安,可是自那日与萧成霁不愉快后他就撤了自己可随时出宫的特权。 梁宁儿现在是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只能困在这宫里成日地担心。 一想起这些她便又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第二日一早紫莲给梁宁儿梳妆的时候就又看见了她眼下的那两团乌青。 “小姐,您昨夜未睡好吗?” 梁宁儿揉了揉晕乎乎的头答道:“一夜未睡。” “怎么,怎么不管用了啊。” 紫莲一时着急,小声嘟囔了一句。 梁宁儿勾了勾嘴角,笑道:“不是你的药不管用了,是我昨日压根儿就没喝,这药效果挺好,你问谁开的方子啊?” 紫莲瞪大了双眼,没想到这么快就露了馅,但还在那死鸭子嘴硬地硬撑着。 “什么药,奴婢不知道小姐您在说什么呀。” 从小一起长大,梁宁儿看一眼紫莲的眼睛就能知道她说没说谎。 看着紫莲慌乱的小眼神梁宁儿便知道她定是还有别的事瞒着自己,若只是去太医院开一副安神的药何必要背着自己呢。 她故意拉下脸来装作生气,“到底什么事?” 紫莲这才将黑羽赠药的事和盘托出。 “不过小姐,这药奴婢找皇后确认过了没有问题的,我自己也试过了,想必那人也不是要害您,所以才......” 是黑羽! 梁宁儿大喜过望,一下从凳子上蹦了起来。 黑羽还留在京中,必定是萧祁留他来保护自己的! 这样想要打探萧祁的消息就方便多了。 但这厮是个神出鬼没的主儿,他不现身她又该上哪儿去找? 思量再三,她决定用自己当诱饵。 入夜后梁宁儿将宫里伺候的全都遣了出去,她在寝殿又是摔东西又是甩自己的弄出不小的动静。 可黑羽就是不现身。 这明摆着若无危及她生命的事,这个木头影卫是不会出现的。 梁宁儿低唤了几声黑羽,可谁知连个鬼影儿都没有! 她急得在屋里打转,忽心生一计,梁宁儿一把扯下床帏剪成条一会儿就做了个上吊的白绫出来。 她一边爬上桌子往房梁上扔白绫,一边嘴里骂骂咧咧。 “黑羽,你还不出来是吧,你主子让你来保护我,你就这么不理我的死活是吧!好!我看你躲到什么时候!” 三两下梁宁儿就在房梁上打好了一个用来自缢的环出来。 不由分说,不带一丝犹豫,她噌的一下就将自己给挂了上去。 躲在暗处的黑羽在看到这一幕后人都麻了! 他赶忙飞身扑出去将人救了下来。 梁宁儿从黑羽怀中起身,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抱怨道:“你非得要让我闹这一出才肯出来吗!” 直肠子的黑羽被吓得不轻,说话也没带客气的。 “皇贵妃,您这是干嘛!若我今日不在后果不堪设想!属下只是奉王爷之命办事,您为何非要难为我呢!” 梁宁儿也不在意黑羽的顶撞,她急切地想知道萧祁的消息。 “黑羽,王爷怎么样了?他安全吗?赈灾顺利吗?” 黑羽别开梁宁儿迫切的眼神,没好气道:“黑羽未曾离京,所以王爷的事属下不知。” 王爷再三叮嘱过他不得将疫地的事情透露给皇贵妃,以免她忧思过甚。 可梁宁儿一看他那躲闪的眼睛就知道一定是出了什么事! “黑羽,你还想让我再拿死逼你一次吗!” “你快告诉我呀,王爷他还好吗?” 黑羽看着梁宁儿情绪激动了起来,也不得不妥协。 “不太好......” 第76章 杠上了 听了黑羽的回复,梁宁儿心头一紧双腿发软跌坐到地上。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 是受伤了还是感染了? 她的心突然开始狂跳个不停,难道自己终日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黑羽见自己一句模棱两可的回话吓坏了梁宁儿,他赶紧将人从地上扶起。 “娘娘不必担心,王爷他人没事,只是治瘟疫的事不太顺利。” “真的?他人没事?” 黑羽重重地点点头,“真的,属下拿项上人头保证。” 梁宁儿噎在嗓子眼的一口气才喘了上来。 大概是有些着急上火了,顿时嗓子眼就干的不行了。 她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下,转身又问黑羽,“你说的不顺利是什么意思?” “还未找到救治瘟疫的办法,疫情不减反甚,王爷带去的人里已经有几人感染了。” 梁宁儿眉心拧成一团,不由地跟着着急起来。 若迟迟找不到解决的办法,萧祁在那里多留一日便会多一分危险。 “不是说宫里派了有经验的太医去协助他吗?” 黑羽答道:“是,确实派了张刘两位太医前去。” 梁宁儿一听心凉了半截。 张太医和刘太医两位都已年近七旬,耳聋眼花的,能派上什么用。 年轻的医术高的全留在京都,打发两个老人去这不是纯属去送死吗! 一定是萧成霁,一定是他故意给萧祁使绊子!他就是个小人! 梁宁儿气得将手中的茶杯摔在地上,恨不得现在立马去找萧成霁对质。 “娘娘不必忧虑,虽然张刘两位太医派不上用场,但是王爷带了王府御用的叶大夫去,叶大夫医术高超,想必会有办法的。” “他在前线卖命,而那些人却待在宫里高枕无忧,世间没有这样的道理!” 他们想躲在宫里花前月下,她偏不让,不管用什么方法,她都要去为萧祁争取援兵才行。 至少要让萧成霁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让他意识到这也是会波及他自己的,让他少给萧祁使绊子。 “黑羽,以后每一日我都想知道王爷的情况,你能帮我吗?” 黑羽面露难色,“娘娘,王爷让您安心在宫中养身子,不可思虑过多,疫地的事您还是别操心了吧。” 眼看黑羽这个木头不肯答应,梁宁儿有些急了,“我只问你能不能办得到?” 黑羽作为影卫首领,他是有资格与其他暗卫书信往来的,要探知主子的消息也是被允许的。 “这可以办到,可是这有违我家王爷的命令。” “你不说我不说,你家王爷怎么会知道!” 黑羽抿抿嘴,好一通犹豫才勉强答应下来。 梁宁儿取下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枚玉环交到黑羽手中。 “你替我将这东西送去给王爷。” 那枚玉环是她的外爷送给她母亲的,后来入宫时冯氏又转送给了她。 环同“还”,梁宁儿想告诉他自己在等他回来,相信萧祁看到后一定会明白她的心意。 黑羽拿着东西闪没了影,堂堂御影卫,万里挑一的人才,现在却替梁宁儿干起了“信鸽”的活儿。 不过他愿意,只要能自己主子开心的事黑羽都愿意做。 知道萧祁人没事后梁宁儿也不再那样焦虑。 第二日一大早她就来到勤政殿等着萧成霁下早朝。 可等了一晌午也没见到他人,一问才知道他早得了消息转道前往夙桦宫找沈佳云去了。 自打上次梁宁儿刺伤自己以后,萧成霁就再也没召见过她,冷了她大半个月了。 今日梁宁儿突然找上门来,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什么事。 萧成霁那个小心眼的这是在故意躲着她。 梁宁儿才不管那些,这事总得有个子丑寅卯的说法,他以为躲到沈佳云宫里去了这事就能算了吗? “紫莲,摆驾夙桦宫!” 可梁宁儿的行踪都有人时时向萧成霁禀报,他早已将天宝安排在殿外等着应付她。 见梁宁儿怒气冲冲走了进来,天宝赶紧笑脸迎上拦住她。 “娘娘,皇上正在歇息,请您先回去呢。” 梁宁儿提高嗓音道:“是吗!皇上兴致这么好,还能睡得着呢!那我便在贵妃宫中等皇上醒来吧!” 说着就要往里闯,天宝赶紧将其拦下。 “娘娘,您别难为奴才了,您先回去,等皇上得了空自然会召见娘娘的。” 这时殿内传来沈佳云嬉笑的声音,“皇上,您轻点,您都弄疼人家了。” 梁宁儿一阵怒气上涌,她要硬闯进去惹萧成霁不快了,那只怕是要遂了沈佳云的心愿了。 “天宝,劳你转告皇上,我明日还来!” 萧成霁在里面听得一清二楚,但他并不理会,继续与沈佳云嬉闹在一起。 接下来的两日,梁宁儿每日都去勤政殿,但都不得见萧成霁。 他不是躲到太后宫里去就是藏到别处。 第三日的时候紫莲还像往常一样,一早就等着和梁宁儿一起去勤政殿。 谁知梁宁儿却不紧不慢。 “小姐,咱们今日不去找皇上了吗,这时辰皇上已经下朝了,再不去又要堵不到人了。” 梁宁儿慢悠悠道:“不急,今日先缓一日。” 到了傍晚时分天突然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 梁宁儿看着外面恶劣的天气却要去勤政殿,她嫌坐辇慢直接冲进雨里走着去了。 紫莲都懵了,赶紧拿了雨伞追上去。 “小姐,不是说今日不去了吗,再说这天气咱别再让雷给劈着了。” 梁宁儿莞尔一笑,“这叫兵不厌诈,再说咱们怕什么呀,雷公是不会劈好人的。” 萧成霁以为梁宁儿知难而退,此时正约了沈廷下棋聊得正酣呢。 听天宝说皇贵妃又来了,他头都要裂了,只得先打发了沈廷。 沈廷出去的时候瞧见梁宁儿站在雨中,便以为她是因为上次的事失了宠。 而他自己的女儿沈佳云又正得宠,所以在路过梁宁儿的时候好一番得意之色。 紫莲被沈廷那趾高气昂的样子气得瞪圆了眼,“这老贼是什么表情,小心一个天雷劈他个外焦里嫩!” 梁宁儿被逗得笑出了声,她只觉得这丫头是越来越好玩了。 她们持续在雨中等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萧成霁放她进去,她索性扔掉伞淋着雨等。 天宝见状赶紧进殿禀报,这要是淋坏了身子说不定皇上又要拿谁问责了。 萧成霁一听梁宁儿故意在雨中淋着,气得摔了手中的朱笔,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他揉着额头怒骂道:“她怎么就这副样子啊!简直就是个倔驴!泼皮!” 天宝弓着身子不敢说话。 萧成霁冲着天宝扬手一指,“你你你!你快去把她弄进来!” 第77章 帝王心 梁宁儿被天宝引进偏殿的时候身上已经湿透了,本来就在寒风中站了许久,淋了雨后她一张脸煞白。 天宝赶紧找来沐巾和干的衣物。 梁宁儿将干衣物放在一旁并没有要换上的意思,只拿浴巾擦了擦脸上还在滴的水。 萧成霁看她那样子一眼后都不想再睁眼,闭着眼朝天宝挥了挥手,所有人哗啦啦全退到了外面。 “梁宁儿,朕问你,你到底想做什么?” 梁宁儿瞥了眼桌上下到一半的棋,“都这种时候了,皇上还有心情下棋呢。” 萧成霁白了她一眼,“你有事就说事,没事就回去!” “东阳郡又是洪灾又是瘟疫,皇上就不想想办法吗!” 萧成霁慵懒地斜靠在座椅扶手上,一副不痛不痒的口气,“第一,后宫不得干政,就是你也不能例外!” “第二,朕不是已经派九皇叔前去处理了吗,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梁宁儿走上前去站在他面前理论,“你九皇叔会医术吗!你看看你派去的那两名太医,那是去帮他的吗,那是去捣乱的吧!” 萧成霁坐正了身子,脸上已经开始不耐烦了。 “梁宁儿,你别得寸进尺!” “现在瘟疫大有难控的势头,若再不找出治疗之法,等疫情蔓延到京都,那咱们都别活了。” 萧成霁冷冷道:“如若这样,那便是皇叔无能了。” 见说理不成,梁宁儿便转换了思路,开始用激将法。 她一屁股坐在萧成霁的金丝软榻上,榻上立刻就被她身上的水打湿了一片。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故意给你皇叔使绊子,刁难他。” 萧成霁不屑,“朕乃一国之君,犯得上这样做吗。” “那你就派有能力的太医去支援他,还有,他们那么多人吃住都是问题,朝廷要及时送去补给才行。” “谁告诉你张刘两位太医不行了?他们对诊治疫症可都是有经验的。” “就算是有经验的但他们身体吃不消啊,万一也被传染了那有经验也没处使了,太医院内不乏年轻力富又医术超绝的太医,皇上何不派他们前去增援两位老大人呢。” 萧成霁动了动喉结,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梁宁儿继续劝说,“皇上,早一日研制出治疗之法,那便能少死好多人呢。” 萧成霁冷哼一声,“哪有什么治疗之法!” “历来处理瘟疫都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将疫民们管控起来,等他们都死绝了,瘟疫自然就消失了。” “没有人会花费大量的人力物力去找什么救治之法,那只是在浪费时间,更会让瘟疫蔓延!” “皇叔自己愿意耗在那里朕有什么办法。” 梁宁儿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什么疫民?他们可是你的子民啊,是大萧的子民啊,你说这话不会心痛吗!” “既然是朕的子民,那便应该为朕分忧,为大萧牺牲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 梁宁儿缓缓站起身,原来这就是帝王心。 她并不是不清楚萧成霁是什么样的人,但今日他的这番言论彻底颠覆了自己过往的认知。 他连最基本的人性都没有,而梁宁儿内心对他仅存的一点儿期待也全都破灭了,她为自己抱有这样的念头而感到可笑。 他与萧祁差得真不是一星半点儿,难怪当初老皇帝宁愿将江山交到萧祁手上也不考虑作为亲儿子的萧成霁。 言尽于此,多说无益。 梁宁儿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合槿苑,淋了雨又受了寒她裹着被子坐在床上浑身只打冷颤。 喝了紫莲端来的姜汤便早早的睡下了。 萧成霁是指望不上了,先养足了精神再来想办法,她相信天无绝人之路。 可是事情真有这么简单吗...... 夜色中邙煜带着密探带回来的消息进了勤政殿。 外面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滴滴答答打在院中的水坑里。 萧成霁映着油灯正在研究一盘已下到中盘的棋局。 邙煜默不作声地立在一旁等着座上的人发话。 萧成霁落下一子,继续盯着棋盘,开口问道:“怎么样了?” 邙煜赶紧上前回话。 “王爷自己带了人,治疫颇有成效,据说已研制出减缓症状的配方。” 萧成霁继续低着头,“你派去的人还没得手?” “皇上恕罪,王爷身边有暗卫,我们的人虽然染了疫病,但是却近不了王爷的身,都被暗卫处理掉了。” 萧成霁抬头看向邙煜,他哼笑一声,“朕知道,他可是堂堂摄政王啊,你们的那点伎俩还伤不到他。” 萧成霁一手扶额盯着油灯发呆,嘴里啧啧道:“真不愧是朕的九皇叔,这要是连瘟疫都被他解决了那摄政王的威望不就更高了吗,朕还怎么收回实权呢。” 他继续看回棋局,“朕叫你准备的人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都是高手,与王爷身边的暗卫不相上下。” “那就都散出去吧,动点脑子,想办法把暗卫引开不就能近得了身了。” 萧成霁轻描淡写地说着,可是眸底尽是狠绝之色。 “是。”邙煜低头应道。 “皇叔真是辛苦啊,山高路远的,若是发生点什么意外还真是朝堂的损失呢。” 他又一次抬眼看向邙煜,“你说,万一他人没了,他手中的三十万大军该交给谁节制呢?” 邙煜沉着眉思索了片刻,“京中具有将帅之才的无非沈梁两家的两位公子。” “沈青溪,梁睢安。”萧成霁默念着两人的名字。 沈青溪是个有才干的,但人太浮躁,不过这样的人好掌控,可是他的那个老狐狸父亲沈廷却是个不知足的。 而梁睢安确实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他为人正直,可他最大的问题就是与萧祁走得太近了! 而且他手中还握着十万边境大军! 与萧祁脾性相投的人是不会真心成为他萧成霁的心腹的。 一个这样的人才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便更不能成为敌人的人。 萧成霁沉思了一番,吩咐邙煜:“皇叔也走了月余了,你即刻去传旨,让梁睢安带上补给物料去支援摄政王!” 邙煜领了皇命退出殿外,萧成霁舒展开眉头,露出满意的一笑。 好一招一石三鸟。 梁宁儿前脚刚请求了他加派援兵他后脚就安排了,也可借此在她面前示了好。 可萧成霁的目的远不在此,也绝没有这么单纯。 第78章 解他之急 咳咳咳...... 一阵秋风从窗边灌了进来,冷气入嗓梁宁儿忍不住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紫莲端了药进来,见状赶紧放下药碗将窗户关好,忍不住抱怨。 “小姐,你怎么又把这窗户打开了,如今都深秋了一天比一天冷,您这身子可不能再受凉。” 梁宁儿拢了拢身上的狐皮大氅,笑道:“不知为何这几日总觉得胸闷,想开窗透透气。” 紫莲将那一碗黑黢黢的药端至梁宁儿跟前,又赶紧拿来了漱口用的茶水。 “您这病都拖了这么多日,药也一日三顿的吃,怎么就不见好呢。” 自从梁宁儿那日在勤政殿外淋了雨着凉后就病倒了,一连都病了快十日了。 梁宁儿闭着眼一气儿将那苦的没边儿的药喝下,“这药是哪个太医开的?” “姜院使开的。” “姜院使的医术想必也不会有差,可能是秋日气候多变,所以风寒会格外难缠一些吧。” “奴婢伺候您早先歇息吧,刚吃了药发发汗说不定能好的快些。” “我还不想睡,紫莲你去吧,不用在这守着了。” 梁宁儿将紫莲打发走,坐在寝殿内发呆。 知道梁睢安南下去支援萧祁后她的心才算安定一些。 每日就等着听黑羽那一句“主子安”的消息才能睡得着。 可是这两日黑羽都没有来,梁宁儿的心又开始乱了起来。 她坐在殿中心慌得厉害,唯怕会听到不好的消息。 直等到了亥时忽听得窗边一声轻响,一个黑影遁了进来。 是黑羽。 更深露重的,来人带着寒气,冷的梁宁儿轻咳了两声。 “娘娘身子还没好吗?” “你怎么才来,是不是王爷......” 梁宁儿心急,直接略过黑羽的话。 “娘娘别急,王爷没事,叶大夫已经配制出治疗瘟疫的药了,只是少一味药材,属下这两日是忙着去采购药材了。” 听了黑羽的话梁宁儿悬着的心才落了地。 “太好了!”她神情放松了下来,脸上也露出了久违的舒心的笑。 “缺什么药材,为何要在京都采购?” “是一味基础药材,所以用量比较大,王爷寻遍了周边也凑不出够用的量,属下想着京都或许能多一些呢。” “那你找到了吗?” 黑羽摇了摇头。 “这药产自东州,产量很低,而且又很少会在普通的配药中用到,所以药铺几乎没什么存货,属下跑遍了整个京都也没买到多少。” “怎么解决一个难题又陷入另一个难题啊!” 梁宁儿的高兴劲儿都还没过却又开始犯起了愁。 东州......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东州所有的药材生意都是走的水路啊,而且入港的正是东扬郡,而她的外祖父正是做漕运生意的。 梁宁儿喜出望外,“黑羽,药材的事或许我能解决!” “什么?” 她边往书桌走边解释,“直接去东扬郡港口买,整个大萧的药材都是从东扬郡的港口进来的。” 她快速地在桌上铺开一张信纸书写起来。 “东阳郡?”黑羽不解地问了一句。 “是的,东扬郡与东阳郡一字之差,两郡相邻,骑马来回也不过两日时间。” 说着梁宁儿已写好了书信将它递给黑羽。 “你将这个给王爷,叫他拿着这封信去东扬郡冯府拿药材。” 黑羽拿了东西正要走,又被梁宁儿叫住。 “还有一件事要麻烦你,你能去公主府看看公主她还好吗,我已经许久没见到她了,有些担心。” “可是,公主并不在公主府。” 黑羽犹豫了一下,又补了一句,“公主不在京都。” “什么!” 梁宁儿惊呼道,“那她在哪儿?” 是啊,公主在哪儿啊?她能在哪儿啊! ...... 第二日远在千里之外的萧祁就收到了来自黑羽的飞鸽传书。 他立马将信拿给梁睢安看。 梁睢安恍然大悟,拍着大腿道:“哎呀!我怎么把这茬给忘了!冯姨娘正是出自东扬郡的世家大族,这从东州来的所有货都是要通过他们冯氏港口才能发往各地的,这下咱们有救了!” 萧祁微微颔首,“嗯,那药材的事便拜托你前往吧,你是梁家的人应该会方便一些。” 梁睢安一点儿也不耽搁,随即拾掇拾掇便出发了。 萧祁巡视结束后回到帐内,里面背对着他正坐着一位气鼓鼓的女子。 不用多想,那正是消失了多日的萧晚凝! 萧晚凝见萧祁回来,立刻起身冲到他跟前儿。 “老九,你还要关我多久!” 萧祁不理会,绕过萧晚凝坐到了案几前。 萧晚凝也像个狗皮膏药似的跟了上去。 “我刚听见你让睢安哥哥去哪里了,我也要去!” 萧祁给了她一记凌厉的眼神,继续看底下人递交上来每日瘟疫的死亡人数以及用药情况的呈报。 萧晚凝一把夺过萧祁手中的东西,“老九,我和你说话呢,你都生了我这么久的气了,该消了吧!小心我回去去母妃那告你的状!” 萧祁终于忍无可忍,“萧晚凝,你闹够没有!” 一听萧祁都直呼自己大名了,便知道他是生气了,萧晚凝可不敢再作了,又将奏本塞回到他的手里躲到一边去了。 “你擅自离京的账我回去再同你算!” 萧晚凝撅起嘴,倒像是自己受了多大委屈一样。 “我只是担心你们,先是你被弄到这个地方来,接着又是睢安哥哥,我是放心不下你们才跟着来的!” 萧祁一副看穿不说穿的样子,萧晚凝的那点小心思全写在脸上了,她就是想黏着人家梁睢安,费尽心思地找与他独处的机会。 “你也不看看你给人家添了多大的麻烦,要不是睢安及时发现,你现在都不知道在哪个土匪窝里了!” 萧晚凝自知理亏,也不再还嘴,乖乖坐着听他说。 “等睢安回来药材的事也就解决了,我派人送你与叶大夫先回去。” “我要跟你们一起回。” “你不能跟我们一起走!” “为什么呀!” 萧晚凝忍不住又激动起来。 萧祁眸底寒光微起,他知道此番回去的路上会有多凶险,他也知道杀手们已经蓄势待发了。 萧成霁这次是下死手了,就连萧祁自己都不能完全有把握脱险,更别说是带着手无缚鸡之力的萧晚凝了。 萧晚凝还在滔滔不绝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丝毫没有觉察到这周遭四处都透着危险的气息。 更没有注意到萧祁越来越凝重的神色。 他握紧了手中的玉环,他知道京中还有人等着自己回去。 第79章 天意弄人 天气越来越凉,秋风也越来越劲,一夜过后院子里总会一片狼藉。 一大早宫人们就开始打扫了。 秋日里人总是容易困倦,梁宁儿今儿晨起就比往日晚了些时辰。 成日里待在屋里的她觉得自己没病都要闲出病了。 她随手抓了件斗篷裹上,走到殿外廊下慵懒地斜靠在廊柱上看着一个个进进出出忙碌着的身影。 “娘娘,您该吃药了。” 丫头小蝶端来了梁宁儿的补药。 “怎么是你呀,紫莲呢?” “今儿是初一,紫莲姐姐去领月俸了。” 梁宁儿点点头,示意她把药碗放到一旁。 病了那么多时日,停了那些汤药反而觉得精神好了些。 梁宁儿看着那一片枯黄的落叶,她轻喃道:“马上就要入冬了,他们没有带厚衣物,得赶紧回来才行啊。” 转眼萧祁已经走了三个月了,不过瘟疫也治住了,估摸着很快便能启程回来了。 她现在除了等也没别的办法。 梁宁儿正望着天出神,突然紫莲一嗓子将她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转眼就看见那丫头正站在院中瞪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自己。 “完了,又要被念了......”梁宁儿颇有自知之明,冲着紫莲讪讪一笑。 “小姐!您怎么又坐在廊下吹风啊!” 紫莲噔噔地跑到梁宁儿身前看着她,“又只裹一件这么薄的斗篷,这药也没吃!” 她端起那碗药试了试温度,嘟囔道:“这都凉透了。” 随后便扶起梁宁儿往回走。 梁宁儿低着头憋笑,打趣道:“紫莲,年纪轻轻的你怎么像个老妈子一样呀。” 紫莲撅着嘴回道:“小姐您要是能多听点话,那紫莲便可以少唠叨了。” 梁宁儿无奈地笑笑。 “您还笑呢,这皇上都多久没来咱们宫里了。” “他不来就不来呗,我又不稀罕。” “那您也不能对自己的事不上心吧,您这风寒都多久了,还不见好,夙桦宫那位都有喜了。” “你说沈佳云有身孕了?” “是的。” 这倒让梁宁儿有些意外,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没想到萧成霁竟会愿意让沈佳云有孕。 想想上一世她入宫多年都未曾有孕,直到最后一刻才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的问题。 难道萧成霁转了性,不再忌惮朝中的权势大臣了? “皇上知道了吗?” “知道了,皇上开心的不得了,送了好些东西给淑贵妃呢。” 紫莲神情有些落寞,“不只是皇上,太后也赏了不少东西,小姐,若日后她产子得势,那我们在宫中更没活路了。” “不妨事,再看看,恐怕事情也没那么简单。” 梁宁儿总觉得哪里有问题。 浑浑噩噩一整日,到了晚上黑羽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萧祁要回来了,终于要回来了。 不过他先安排人送萧晚凝和叶天昇回京,自己与梁睢安会晚一些日子出发,要黑羽做好公主的接应工作。 不管怎么样,总算是有一件好事了。 可是黑羽却看起来不是很开心。 “黑羽,你是有什么顾虑吗?为何表情看起来有些惆怅。” 黑羽稍作沉默,还是打算把自己心中的疑虑告诉梁宁儿。 “娘娘,王爷他将身边所有的暗卫都派去送公主回京了,而且他还与公主分开而行,属下在想,若不是这回城的路上危险重重的话何需那么多暗卫保护公主,还要属下去接应。” 梁宁儿一惊,细细想来黑羽说的十分有道理。 她突然想起上一世萧成霁对萧祁的暗杀就从没停过,梁宁儿心中咯噔一下,立时就变得紧张起来。 萧祁如此安排只怕是想用自己引走所有危险! “黑羽,王爷有危险!公主启程了吗?” “已经在路上了。” 想要再召回暗卫是来不及了! “王爷何时启程?” “两日后。” 来不及,什么都来不及了! 黑羽也慌了神,语气急切,“娘娘,眼下该怎么办?” 梁宁儿冷静下来,将所有可能性都想了一遍,脑中过了无数个可行的计划。 “黑羽,如今王府中有可靠的府兵可用吗?” “有,都是跟着王爷上过战场的。” “好,你回去后立马给王爷传信,叫他万事定要小心,还有,若发现异常让他抛弃陆路改走水路回京。” “是!” 黑羽很自然的接受着梁宁儿的指派,就如接受他主子的命令那般理所当然。 梁宁儿面色沉着稳定,继续吩咐道:“你明日就带着府兵出城去接应公主,等接到人大约离京都也不会太远,想必公主这边也就不会有事了。” “到时候你让府兵送公主回宫,你带上所有暗卫去保护王爷,你们要兵分两路,一队人走陆路官道,一路抄小道直接去东扬郡码头,我们现在不能确定王爷那边的具体情况,所以记住,一定要快!” “是!” 黑羽没有丝毫犹豫,也不管这样做会不会违背王爷的命令而受责罚,领了命便径直离开。 梁宁儿只觉得头痛欲裂,她扶着桌角缓缓坐下,心里的那种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两日后萧晚凝安全地抵达了京都。 一回来就冲到宫里同梁宁儿哭诉了她这段日子遭到的来自萧祁“非人”般的待遇。 梁宁儿安慰了她一番,但也不得不让她知道这次她真的太任性了。 萧晚凝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清楚,还在絮絮叨叨地同梁宁儿讲述她那一路上与梁睢安是如何如何相处的。 全程沉浸在自己的幸福当中。 可是梁宁儿哪有心思听,她现在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萧祁的安危。 忐忑不安的过了两日,还是没有收到关于萧祁的任何消息。 她只能安慰自己萧祁武艺超群,又有梁睢安在身旁,一定不会有事的。 可是内心的不安却愈演愈烈。 今年的冬来得格外的早,好像都等不及秋的结束。 天气阴冷不堪,整个皇城也被一片昏暗笼罩,这天气就像梁宁儿的心情一般,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她从院中踱步到寝殿,再从寝殿回到院中,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好。 咚咚咚......咚咚咚...... 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让梁宁儿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打开门后是萧晚凝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梁宁儿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萧晚凝,瞬间感觉有一口气堵在了胸口处。 萧晚凝扑到梁宁儿的怀中,双腿瘫软,两人双双跌坐到地上。 萧晚凝颤抖着声音,大哭道: “宁儿,老九遇刺了......” 第80章 已无生念 “老九没了!他人没了......” 萧晚凝泣不成声,嘴里不断重复着。 梁宁儿眼里看见萧晚凝在说着什么可是自己却什么都听不到,脑袋嗡嗡的。 她木张着嘴,想问,想说,想哭,却连一个字都发不出。 她才知道,原来人在极致悲伤的时候是发不出任何声音的。 终于,终于萧祁在上一世感受过的现在要还给她了...... 她不相信,不相信萧祁会死,他可是战神,战场何等凶险他都能化险为夷,区区几个刺客如何能动得了他! 梁宁儿想从地上爬起来,她要去问问,她要去找萧祁问问! 她踉跄着站起身,只觉得有一种五脏六腑绞在一起的痛,那股堵在胸口的气正在冲破一切阻碍。 “萧祁......” 她终于喊出了他的名字。 梁宁儿拖着沉重的身体往前挪了两步,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随后天旋地转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合槿苑霎时乱成了一团。 本来还沉浸在悲伤之中的萧晚凝又不得不先放下自己的情绪去查看梁宁儿。 这三个月以来梁宁儿一直忧思过虑导致气血郁结,再加上风寒一直未愈,今日骤闻噩耗便一下爆发了出来。 紫莲立马打发了小蝶去请太医。 可是小蝶回来后却言说太医院里没有太医。 已过申时,太医们该回府的都回去了,当值的太医是姜院使,可是他眼下他正被沈佳云拘在夙桦宫请平安脉。 紫莲又气又急,她知道若是自己去沈佳云宫里要人只会被打出来。 没有办法她只得去向皇后求救。 为免又引起不必要的麻烦,紫莲只说是梁宁儿身体有些不舒服,当值的太医在夙桦宫,还请皇后下令调人去合槿苑看诊。 柳之絮听了紫莲的话思忖了片刻,对着身旁的侍女道:“你去请......” 她突然犹豫了一下,像是有什么顾虑,但随后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继续说道:“你让姜院使去给皇贵妃瞧瞧。” 沈佳云倒是没有为难皇后派去的人,反而一改常态特意叮嘱姜院使一定要好好给皇贵妃瞧病。 萧晚凝只当是梁宁儿因担心梁睢安悲伤过度昏倒了,见紫莲带着太医来诊治了,自己便去了太辰宫陪着自己的母妃。 横竖萧祁遇刺的消息要先瞒住她才行。 这一夜宫里注定不会太平,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鬼胎,各个地方都暗潮涌动着。 合槿苑上下忙着救治梁宁儿的同时摄政王遇刺的消息也已送到了萧成霁的案桌上。 他似笑非笑地盯了那份密报许久,仿佛是高兴又好像是忧伤。 邙煜读不懂他脸上的表情,只是在那么一瞬间的时刻会感受到萧成霁一个帝王之心的狠绝。 “尸体可找到了?” 萧成霁开口问了一句。 邙煜晃了晃神,赶紧抱拳作答,“已派人去打捞,不过江水湍急还需费一番功夫的。” “确认是死了?” “胸口中刀后跌落江中,即便刀伤不死在江中也很难有生还的可能。” 萧成霁眼神凌厉,他不停转着手上的玉扳指,这是他思考问题时的习惯。 “梁睢安呢?” 邙煜吞了口口水回道:“梁家公子原本与王爷是分开走的官道,可是却在半路上不见了。” 萧成霁抬眸瞪了过去,邙煜立刻吓得低头不敢说话。 “这个消息先压下来,一定要找到他的尸首朕才能安心。” “是。”邙煜面露难色,踌躇了一下,继续道:“可是,琉璃公主好像知道了。” 萧成霁皱了眉头,“她怎么会知道!” “公主派了人去接应,路上遇到了幸存逃窜的侍卫,从他们口中得知的,不过公主只知道是遇刺了,其他一概不知。” “想她也不会去乱说,先不用理她。” 萧成霁斜靠在椅背上听着窗外呼啸的夜风将窗棂吹得叮当作响。 他沉默了半晌,又开口问道:“朕让你派人看着皇贵妃,她那边可有什么事?” “皇贵妃似乎从公主口中得知了梁大公子遇刺的事,然后伤心过度晕倒了。” 萧成霁冷哼一声,伤心过度,她这是为谁伤心呢! 原本对梁宁儿消下去的气又冒了上来。 她要晕就晕,这件事她总要面对的,总要接受的。 “那就让太医去照顾吧,等她伤心完了,朕再去看她。” 萧成霁赌气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可是萧成霁哪里会想得到,梁宁儿的情况远比他听到的要严重得多。 梁宁儿自不省人事后就连发高热,梦呓不断。 姜院使看了诊也开了药,紫莲一碗碗汤药灌下去直到第二日人也不见醒来。 可是合槿苑这种危急的情况都没能传到皇帝耳朵里,却是传到了沈佳云那里。 她现在仗着有了身孕,在宫里呼风唤,就连皇后都不得不给她三分薄面。 更别说是宫里的奴才们了,全都上赶着巴结呢,她也不知道把手都伸到了多少人的宫里。 梁宁儿就是她监控的重点对象。 等了这么久,终于被她等到了机会。 不过连着被萧成霁警告过两次后沈佳云也学聪明了,她现在表面又回到了那个人畜无害的状态。 沈佳云叫自己的婢女迎夏给自己画了个憔悴的妆容,然后就顶着那张大白脸去给太后请安了。 自知道沈佳云有孕之后林氏就欢喜得不得了,对她的宠爱也比往日更甚了。 每日一日三餐都要查问上许久,更别说一下看到她如此的面色不佳。 林氏赶紧将人拉到自己一旁坐下。 “贵妃这是怎么了,怎么脸色这般不好?” 沈佳云乖巧地答道:“只是昨夜没有睡好,太后不必担心。” “你是头胎,这又是在最不稳定的时期可千万要注意才是。” 沈佳云笑吟吟应着,转头便给了迎夏一个眼神。 “太后,淑贵妃娘娘是因为惊吓过度才导致没有睡好的。” 林氏一脸疑惑,“惊吓?什么惊吓?” “传言皇贵妃自昨日起就无缘无故地高热不退,与疫症颇为相似,我家娘娘担心会波及龙胎才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迎夏将事先准备好的说辞复述给太后。 果然,林氏一听直接惊恐地连话都不会说了。 “你说什么?你......你是说梁宁儿得了......瘟疫?” 目的达成,沈佳云隐去嘴角的一抹笑。 第81章 借机除掉她 林氏虽然讨厌梁宁儿,可是却也不是无脑地厌弃。 此刻她还是不能相信梁宁儿得的是瘟疫。 “她一直在皇宫里待着怎么会好端端地得了瘟疫呢!别是太医院那群吃闲饭的误诊了。” 沈佳云见状故作生气的样子责怪起自己的侍女来。 “你这蹄子,浑说什么呢!皇贵妃的事自有皇上过问,你这是存心要太后为难吗!” 林氏一听立刻变了脸,从前萧成霁因为梁宁儿顶撞她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我怎么就管不了?” 林氏被挑唆得上了头,传召了为梁宁儿诊治的姜院使。 “姜离,你老实告诉我,皇贵妃到底是怎么了?” 埋头在地的姜院使闻声将身直了起来,瞟了一眼一旁的沈佳云后才开始作答。 “回太后的话,臣初步断定娘娘很有可能得了瘟疫。” 林氏闻言可见地惶恐起来,“她怎会好端端地染上瘟疫?” “一个人被感染瘟疫有多种途径,有与患者接触后直接感染的,也有是通过传播物感染的。” “臣依稀记得皇贵妃是在上月淋了一场雨后身子就开始不舒服了,这场雨很有可能就是南边那场瘟疫的传播物,淋到了的人便会感染,没淋到的便可安然无恙。” 这番言论任谁听都是在胡说八道,淋了雨就能感染瘟疫了?还是从远在千里之外的疫地飘来的? 可是听到这里林氏已经深信不疑了。 “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皇贵妃应当是刚刚发病,病症还未凸显,还没有多强的感染力,只需将源头隔离开来便可。” 林氏的脸阴沉的厉害,“此事你先不要声张,也不要上报给皇帝,我来处理!” “是,微臣遵命。” 姜院使完成自己的任务退了下去。 宫中有了疫情,这是何等的大事,林太后已经乱得没了章法。 “我早就说过那是个祸害!皇帝偏不听,现在好了,整个皇宫的人都要给她陪葬了!” “得先赶紧将那个贱人隔离起来,要送她出宫去,送得越远越好!” 她紧咬牙关,恨不得立刻马上弄死梁宁儿。 “太后,此事关系重大,咱们还是先禀告皇上后再决定吧。” 沈佳云假意劝解,但实则是火上浇油。 “哼!皇帝知道了那个祸害还能被送得出去吗!我是为这阖宫上下着想,皇帝不愿意他也得愿意!” 果然是雷厉风行的林太后。 她即刻召了禁军统领邙煜,在刚入夜时便人不知鬼不觉地封禁了合槿苑。 又命令邙煜派人带着她太后的手谕闯入合槿苑要强行带走梁宁儿。 此时的梁宁儿还在发着高热,人也处于昏迷之中。 那些人只草草念了太后的懿旨,说是要将皇贵妃带出宫养病,说着便要动手抢人。 紫莲挡在梁宁儿床前,死死地抱住自己的主子。 她才不管什么狗屁圣旨,今日自己就是死在这里她也不会让这些腌臜货碰梁宁儿。 可谁知这是群狗仗人势的东西,根本不会在意梁宁儿的身份,上来就要拉扯紫莲。 紫莲牢牢抓着床边不撒手,怒斥道:“你们这群狗东西,不要命了吗!她可是皇贵妃岂容你们冒犯,他日若是给皇上知道了定砍了你们的狗头!” 她回头看向站在殿中的邙煜,“邙统领,你就这样看着吗!不管你们奉了谁的命,皇上待我家娘娘如何你是知道的,你真打算就这样看着娘娘受辱吗!” 邙煜眉头深锁,这件事本就是瞒着皇帝的,他不知太后为何突然下了一道这样的旨意。 可是,毕竟皇贵妃也并无错处,不能就这样被当人犯一样对待。 “全都住手!” 邙煜喝停了动手的人。 “紫莲姑娘,我等是奉了太后之命,要送皇贵妃出宫养病,还是不要让我们难做的好。” 紫莲知道自己拗不过这一帮人,这件事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只得先服下软来。 “好,那请邙统领稍等片刻,我替娘娘收拾一下。” 她虽不知道她们要被送去哪儿,但总归不会是什么好地方。 紫莲铺了好几床厚被子在马车内,又准备了几身换洗的衣物,带了些许水,装了几盘梁宁儿平日爱吃的酥饼,这才小心地扶着人上了马车。 旨意原本是将梁宁儿一人送出宫的,可紫莲死活都要跟着去,邙煜也未加阻拦,反正皇贵妃这个样子也需要人照顾。 等悄无声地将人送出了宫,他们将合槿苑上下全都软禁起来,所有人不得擅自外出。 又对外宣称皇贵妃寒疾未愈需闭门养病,免了所有人的拜见。 就这样断了合槿苑与外界所有的联系。 做完这一切的邙煜来到寿安宫向林氏回话,但他心中十分不安,“太后,此事兹事体大,臣需要禀奏皇上。” 林氏吊着眉轻蔑一笑,“人都送走了,你才想着要告诉皇帝是不是太晚了些。” 邙煜噎得说不出来话,但是他清楚一点,这事皇上要是怪罪下来第一个先要了他的命。 “太后的命令臣不得不听,但是臣也不能瞒着皇上行事,所以此事臣必须上报。” 林氏知道邙煜对皇帝忠心,但他不是愚忠,分得清是非对错,所以一般的威胁对他来说是没有用的。 只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地给他讲道理。 “皇帝那么宠皇贵妃,你可知我为何要冒着与皇帝翻脸的风险将她送走?” 邙煜低头回答,“臣不知。” “因为皇贵妃得的是瘟疫!我身为太后,不但要为皇帝考虑,还要为这一城的百姓着想!” 林氏将自己说得何等伟大,好像没有掺杂一点儿私人恩怨似的。 “你说皇帝要是知道了还能将她送出去吗!皇帝要是被她传染了京中必定会有人乘乱起事,到时候该如何呀?” 邙煜被说的哑口无言,他不知道对于皇贵妃得了瘟疫这件事不知道是该怀疑还是该震惊。 可不管怎么样,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太后可否告知皇贵妃被送去了哪里?日后皇上问起臣也好答复。” 林氏冷冽一笑,“你无需知道,没有人会知道她被送去了哪里,还能不能回得来,这一切就要看她的造化了。” 邙煜心沉了下去,这话明摆着就是回不来了! 此时那辆马车载着梁宁儿与紫莲在黑夜中疾行,去一个除了林氏没人会知道的地方。 第82章 随你去 足足昏睡了两日,梁宁儿才渐渐醒来。 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一个陌生的环境,比她原先在相府四面漏风的那个房子强不了不多少。 “我这是又死了吗......”梁宁儿在心中暗自叹道。 可是耳边却传来紫莲急切的声音,哦,原来自己还活着。 醒来后梁宁儿最直接的感观,第一个是觉得口渴,再一个是觉得冷。 她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了,身体失温严重,再加上这屋内连个地龙火盆都没有,在寒冷的冬日里更犹如身处在一个冰窖一般。 她动了动身体,手脚麻木似乎都没什么知觉了,若再继续这样下去身体怕是要出大问题的。 “紫莲,水。”她张了张嘴,费力地吐出几个字。 紫莲抹了把眼泪,赶紧倒了杯水喂给梁宁儿。 梁宁儿只喝了一口,一股透心凉的感觉传遍了她的身体。 她看了眼水杯,水是凉的,刺骨的寒刺激着她的头脑清醒了不少。 紫莲也将她扶起靠在床边上。 梁宁儿将四周打量了一番,是个又小又简陋的屋子,勉强能遮得住风雪吧。 “我们这是在哪儿?” 紫莲吸了吸鼻涕,答道:“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只知道我们坐着马车出了城,走了许久才到的这里。” “我们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 说起这个紫莲又开始抽泣起来,“太后说小姐您得了瘟疫,要送出宫养着。” “瘟疫?”梁宁儿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是太后的旨意?不是皇上的意思?” 紫莲点点头,“昨日夜里突然闯进合槿苑传的旨,想必是瞒着皇上的。” 说罢,紫莲开始抓起梁宁儿的手给她哈气暖身体。 明明她自己都穿得那样单薄,明明她自己的手都冰得跟个石头似的。 梁宁儿反握住紫莲的手,“紫莲你相信我,我得的不是什么瘟疫,若是,我早已醒不过来了。” 那丫头一听激动坏了,眼里噙满了泪花又哭又笑的。 “可是太后把咱们软禁在这里了,门口有侍卫把守着我们出不去,这里什么都没有,他们这是想困死我们啊。” “小姐,咱们得想想办法呀。” 梁宁儿心头一阵绞痛,是啊,她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在这里。 萧祁与梁睢安还生死未卜,萧成霁那个罪魁祸首还好好的在宫里。 沈佳云甚至还怀了孩子就要过上她想要的生活了,凭什么恶人都十全十美,自己却要又一次枉死在这群恶人手里。 梁宁儿在听到萧祁遇刺身亡的那一刻确实没了生念,只想着随他去算了。 可是现在她就算是要死也要拉上害自己与萧祁的人。 她看向紫莲,“这里可还有别的人?除了守门的侍卫。” “还有三四个内官,可瞧着不是好说话的,奴婢去找过他们,全都被赶了出来。” 咳咳咳...... 梁宁儿咳了两声,她现在身子又冷又虚,脸色煞白。 她垂眸沉默了片刻,心里盘算着该怎么让她们主仆二人摆脱眼下的困境。 “那块金字令牌你可带来了?” “带来了,奴婢还将小姐平日里最喜欢的那副狐狸面具也带来了。” 梁宁儿心中又是一阵酸楚,眼眶发紧,她努力将泪花退了回去,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她强撑着下了地,去到一侧的榻上落座,就这两步路,整个身子都要冷得打摆子了。 紫莲赶忙拿来一件鹅黄色鹿茸大氅替她穿上后,又找来了那块令牌。 梁宁儿努力坐得笔直,尽量让自己看着有威严一些。 “这里既然有内侍,定是宫里的地方,那他们自然是认得你手里那个东西的,你拿着它去把他们找来。” 不过多时,紫莲身后跟着四名内侍缓缓走了进来,在离她老远的地方站定。 梁宁儿瞥了他们一眼,站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胖胖的内官,一脸的横肉,小鼻子小眼睛,长得倒有些刻薄了,更主要的是他看着梁宁儿露出几分不耐烦的神情。 想必他便是这几人里面管事的。 那胖子身后左右两侧各站了一人,那俩人尖嘴猴腮样,正贼眉鼠眼地往梁宁儿身上偷瞄。 看起来都是那不堪重用的。 倒是站在最后的那名内侍引起了梁宁儿的注意。 那人看着年纪不大,个子高高瘦瘦,长相周正,低头垂眸,看着十分规矩老实。 “你们可知我是谁?” 梁宁儿开了口,声音低沉清冷,透露着丝丝威慑力。 谁知那为首的胖子却一脸奸笑,没有半点儿敬意。 “您是谁呀?咱家只知道任您是谁都无需理会!” 紫莲一个箭步上前呵斥道:“瞎了眼的狗奴才,这位是皇贵妃娘娘,小心着说话!” 为首的胖内官明显一怔,脸色都僵住了。 他原想梁宁儿八成是宫里不受宠的一个小嫔妃,哪里想得到来头竟这般大。 身为皇贵妃却落得这般境地,必然是得罪了宫里的大人物,那自然也就翻身无望,既然这样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他又换上了一副不屑的表情,装都不愿意装一下。 “什么皇贵妃,咱们只知太后,太后她老人家吩咐了,无论你说什么都不必理会。” 梁宁儿嘴角微微勾起,轻笑一声,“不妨告诉你们,我来这里只是小住养病,日后还是要回去的。” 她侧身看向几人,眼神凌厉坚定,虽说话的声音轻柔,可语气中却能听得出她不凡的气质。 “这段时间,你们若是能让我住得舒服点,说不好他日便会有泼天的富贵落你们头上了。” 那胖子还是油盐不进的样子,扯着脖子笑,“那还是等您能出得去的时候再说吧,咱们这几个都是粗人,怕是伺候不好您这么大的主儿。” 说着就要带上其余三人走。 梁宁儿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又补了一句,“好好想想吧,机会难得。” 紫莲已经气得炸了锅,对着门口蹦着高儿就是一顿狂骂。 “狗仗人势的东西,我看你这辈子都吃不上四个菜了,上不了台面的狗东西就只配窝在这鬼地方当个阴沟里的蛆儿,眼盲心瞎的玩意儿剁碎了喂狗狗都不吃。” 梁宁儿会心一笑,紫莲骂起人来嘴皮子可真溜。 撑了这么久,她已经虚弱到了极点。 紫莲赶忙将身体靠过去,让梁宁儿可以倚着自己。 “小姐,那个胖子一看都指望不上了,还害您方才费了那么多口舌。” “不打紧,刚才那番话原本也不是要说给他听的。” 紫莲不解,“那是?” 梁宁儿笑笑,“等等就知道了。” 果然,到了夜里,白日里那名站在最后面高的内侍就来了。 第83章 曹平 那名高个子内侍会来,这早在梁宁儿的预料之内,可令她意外的是那人来时还带了一兜子银丝碳。 她这屋子冻死人不在话下,而那兜子银丝碳只怕是他自己所有的存货了吧,可见诚意。 那人进门后规规矩矩行了礼,“奴才请皇贵妃安。” “你深夜前来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吗?” “奴才前来是想告诉娘娘日后任何事都可差遣奴才。” 梁宁儿瞥了那银丝碳一眼,“你心里清楚我是个弃妃,你来烧一个弃妃的冷灶就不怕难以称愿吗?” 那人低着头,语气平平地回道:“难道还能比现在更差吗。” 倒也是,不赌一把就不会知道哪一处是生门。 梁宁儿继续问:“你叫什么名字?” “曹平。” “来这里多久了?” “两年。” “他们经常欺负你?” “是。” “你现在帮我是想让我日后也帮你离开这里?” “是。” “你相信我?” 曹平眼中透着无比坚定的光,或许这是他唯一的希望。 “奴才信娘娘。” 梁宁儿眉眼间露出欣慰之色,她喜欢这个小内侍,光这份胆识和远见便不是常人能比的。 “你先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 “北郊行宫。” “行宫?”梁宁儿似乎觉着很熟悉。 好像当时公主带自己去北郊军营找萧祁的时候路过过这里,公主曾跟她解释过这行宫一般是接待皇帝歇脚用的。 皇帝一年便要出行好几回,所以必须要安排宫人们随时打理。 可是自老皇帝死在这北郊行宫以后,新皇已有两年未曾踏足过这里了,显然已有荒废的景象。 难怪曹平他们被使唤到这里守着后就再也没有轮换过了。 没想到太后那婆子居然将自己送到了这被人遗忘的行宫来。 这里离京都城起码也要大半日的路程,山高皇帝远,被扔在这里真真儿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 不管怎样先解决最棘手的问题。 “这里日常的采买是你吧?” 梁宁儿断定像这种最累的活定是交给备受欺负的曹平去做的。 曹平低着眉答道:“是。” “你看到了我这里既没有御寒的东西也没有足够的食物,我得先活下去才能谈别的。” “奴才明白,可是日常开销的银两都是放在曹内官那里,奴才虽能出去采办,却也没有多余的银钱。” 也是,看起来那个胖子在这里称霸作威作福已久,曹平的那点儿家当估计早就被搜刮干净了。 此一时彼一时,没想到这一世竟是要被饿死了...... “银子?” 紫莲听二人对话听得入了神,冷不丁醒过神来发现这不巧了吗! 她赶紧插了一嘴,“小姐,银子有啊!” 说着便翻箱倒柜一通倒腾,才从一包裹内拿出一木盒。 打开木匣里面银票,碎银,金银首饰等应有尽有。 紫莲忽闪着大眼睛拿给梁宁儿看,“诺,小姐,这够不够?” 梁宁儿哭笑不得,这何止是够了啊,这些都能支撑他们三人在这里生活好几年了。 一瞬间,三个穷鬼变成了“土皇帝”。 她很想知道紫莲到底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态会在当时那种慌乱的时刻还想着收拾带上这些金银细软的。 这这傻丫头是想带着她逃难吗。 不过话到嘴边还是改成了夸奖:“紫莲,你现在办事是越来越周全了。” 紫莲像是得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样,咧着嘴开心得不得了。 俗话说有钱能使鬼推磨,给门口的侍卫使了点银子,他们便放了曹平出去替梁宁儿买东西。 才两日的时间,梁宁儿这里就一应俱全了。 他们在她房间搭了个小膳房出来,紫莲张罗着给梁宁儿做了不少她爱吃的。 主仆三人围在一起,不分尊卑不守所谓的规矩,美美地吃了一顿,算是为共患难的情谊吧。 梁宁儿盯着曹平嘴角的淤青问道:“他们打你了?” “是。” “是因为你帮我做事?” “是。” “你放心,这些我日后都帮你还回去。” 曹平淡淡回道:“谢娘娘。” 这两日的相处,梁宁儿对曹平很是欣赏,干活手脚麻利,话少人又聪明。 最主要的是他情绪还极其得稳定。 不管遭遇什么总是淡然处之,她觉得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一个机会定能成大事。 紫莲与曹平日渐熟络,也开始好奇一些问题。 “你与曹内官是本家呢,他怎么还老是欺负你呀。” 曹平轻吁了口气,显得有些为难。 “我并不姓曹,家里人死光了,曹内官便让我跟了他的姓。” 这是宫里资历老的宫人们中一种病态的现象。 将自己的姓赐给新人,把他标记为自己的物件,以后怎么玩弄怎么欺负都没人敢说什么。 紫莲不忿,“这曹狗真是欺人太甚,等哪天姑奶奶能出去了我非得要将他那个猪头敲肿才行!” 梁宁儿叹气,为曹平的遭遇感到惋惜,两年的时间里他定是承受了很多非人的折磨。 他这性子便是在这样的事情里磨出来的吧。 “若日后我能将你带走,你也别叫曹平了。” “也别叫回原来的名字了,干脆就斩断过往,重新开始。” 曹平颔首应道:“是。” 梁宁儿考量了半晌,继续道:“我在宫里住的是紫阳宫,我的贴身丫头叫紫莲,要不你就叫紫平吧,你可愿意?” 曹平抬眸,眼里也有了些许光,仿佛一个新的名字就能赐予他一个新生一般。 他扑腾一声跪在地上,给梁宁儿行了一个大礼,“紫平谢娘娘赐名。” 梁宁儿又收入一员“大将”,但是与人承诺了就得兑现。 殊不知眼下解决了温饱问题,可逃出去依旧是个难题。 林氏送她来这里是等着她毙命的,若是长久等不到消息一定会派人来查问,要是她知道了自己没事的话指不定会动别的心思。 所以,在那之前她必须要先将自己被困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紫平,你有去京都的机会吗?” 紫平低头想了一下,“有,过两日就是去宫里领月钱的日子,我们四人都是轮换着入宫,这次正好轮到奴才。” 那正好,两日后可入京,这便是机会。 梁宁儿将金字令牌交给紫平,“到时候你拿着这个去公主府找琉璃公主,告诉她我被软禁在此处,要她去找皇上要人。” 紫莲不解地问道:“小姐,他直接去找皇上不是更快吗,为何还要绕一圈呀。” “他一个生面孔拿着这个东西去找皇上,恐怕还没到御前便已经被旁人拿下了吧,那些盼着我死的人还能让他活着回来吗。” “是,娘娘思虑周全。” 梁宁儿没有说话,眼底逐渐泛起寒霜,眼神里冷冷的透着杀伐之气。 紫莲觉得自家主子这次醒来后就变了,每次说到皇宫一干人的时候她的眼神总能杀人。 现在唯一支撑她活下去的理由只剩仇恨。 第84章 危急 梁宁儿被送走已有五日,宫里风平浪静一片祥和,没有丝毫破绽,整日只有合槿苑的大门的是关着的,可是谁都没有觉得有问题。 萧成霁因为做成了一件得意之事,他也一心扑在朝堂的尔虞我诈之中,一时还顾不上梁宁儿。 又加上他认为梁宁儿为萧祁伤心过度,醋意大发,虽知道她晕倒后就闭门不出了却还是故意冷着不去探望。 萧晚凝倒是来过两回合槿苑 ,可是都让宫人以皇贵妃养身体不接见来客为由给挡了回去。 因着萧祁遇刺的事萧晚凝已是焦头烂额,可是自她得到这个消息后宫里却风平浪静,只字不提摄政王的事。 这么大的事若已然得到证实的话按照萧成霁的性子定会大肆宣扬,广而告之,然后再声情并茂地上演一场叔侄情深的戏码。 可是他现在按下不发,难道是连他都还未掌握确切的情况吗? 所以这遇刺之事到底是真是假萧晚凝也存了疑,本想找梁宁儿商量一下的,可是哪想却连面儿都没见到。 而林氏与沈佳云只需坐等梁宁儿病发亡故的消息传来,往后便可高枕无忧了。 可是两人算着日子,这都过去五日了,依旧没有梁宁儿身亡的消息。 正如梁宁儿料想的那样,林氏有些按捺不住了。 此次是她瞒着皇帝将梁宁儿扔了出去,既然都做到了这一步,就断没有再让她回来的可能。 她原想着借瘟疫之手除去梁宁儿,这样她的手上就是干净的,日后就是皇帝追问起来也能撇清自己。 可谁知梁宁儿生命力这么顽强,迟迟不死,这就不得不逼着她动手了。 只有沈佳云从头到尾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她当然知道这不是瘟疫,是药物的缘故,但这药物毒发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只需耐心地等上一段时间即可。 她抚慰住林氏,言说是为了林氏与萧成霁的母子关系着想,犯不上为了梁宁儿那么一个卑贱之人伤了与皇上的情分。 她既已得了不治之症,她们也无需操之过急。 这才劝住了林氏想要立刻去解决掉梁宁儿的冲动,也算间接地为梁宁儿争取了时间。 而沈佳云也在林氏面前赚足了好感,哄得林氏越发向着她。 终于到了紫平进宫领月钱的日子。 按计划他先正常入宫,办完事出宫后再转去公主府。 府内的管事拿着那枚金字令牌找到萧晚凝,说是门口来了个脸生的小内侍要求见她。 萧晚凝一眼便认出那是梁宁儿的东西,着人带了那小太监进来。 可是这人并不是梁宁儿宫里的,梁宁儿宫里就那么几人,她全都认得,此人她并未见过。 紫平矮着身子,将梁宁儿此时的处境一五一十地告诉萧晚凝。 她惊诧不已,“宁儿不是在宫里养身子吗,怎会在行宫?” “公主,娘娘能不能得救全仰仗您了。” 紫平将头埋了下去,又施了一礼,然后将临行前皇贵妃嘱咐他的话复述给萧晚凝听。 “娘娘要您进宫去向皇上要人,切记务必要当着皇上的面说,还要劝得皇上即刻赶往行宫才可以,如若不然,公主便缄口不言,一旦走漏了风声,娘娘恐会招来灭口之灾。” 萧晚凝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她将令牌还给紫平,“你立刻回去护好皇贵妃,我即刻便入宫去找皇上。” 萧晚凝心急如焚,只听了大概便知道梁宁儿此刻的情况十分危急。 原来他们阻拦她入合槿苑竟是这个原因! 她紧赶慢赶幸而在宫门落锁前进了宫。 可是到了勤政殿萧成霁却并不在,而是去了夙桦宫陪沈佳云。 她顾不上那么多,虽然厌恶沈佳云到了极点,但也不得不去她宫里走一遭。 萧晚凝眉头紧锁,到了门口只说要十分重要的事要见萧成霁,然后阴沉着脸等天宝进殿去通传。 可是萧成霁听了天宝的传报并没有要见萧晚凝的意思。 听天宝说公主脸色不佳,萧成霁只当自己的这位小姑姑是兴师问罪来了。 为避免纷扰,此时还是不见她的好,若要问起萧祁遇刺的事,吵将出去再打乱了他的计划。 天宝佝着身子出了门,“公主,皇上要陪淑贵妃用晚膳,您要不改日再来吧。” 萧晚凝看了眼天宝,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冷漠,“我就在这等着!” 萧晚凝越是这样,萧成霁越觉得她是为萧祁的事来的,就越躲着不出去见她。 时间徐徐流逝,再这样耗下去天就要黑了,再耗到宫门下钥那这件事便要放到明日了。 可萧成霁这样躲着自己,即使明日再来见不见得到他还两说。 她等得起梁宁儿等不起。 萧晚凝再三思虑下,突然调转方向径直出了宫,骑上快马踩着夜幕出城往北郊行宫的方向去了。 她一路骋马疾行,趁着月色皎洁终于狂奔到了行宫门口。 映着昏暗的夜灯可以清楚地看到紧闭的行宫大门,门口还有一队侍卫在守着。 萧晚凝下马走上前去,直接表明身份。 “我是琉璃公主,把门打开,我要进去。” 侍卫们碍于公主的身份给她行了礼,可是却也没有太多的敬意。 “公主恕罪,太后有令,此处任何人不得入内,公主请回吧。” 见文的不行,萧晚凝便硬要往里闯,她不信他们还能对自己动手不成。 可谁知那些侍卫仗着自己的是太后的人,对萧晚凝也是丝毫不客气。 原本只要将人拦下就可以了,可是他们却蛮力将萧晚凝给推了出去。 推搡间萧晚凝就一个踉跄跌下石阶扑坐在了地上。 而那些侍卫也没有要将人扶起赔罪的意思,只是瞅了一眼后任由她在地上坐着。 萧晚凝抻开被擦破了皮的手掌,忽而所有的委屈全都涌上心头,眼泪开始吧嗒吧嗒掉个不停。 上到皇帝,下到这些狗奴才,一个个全都不将自己放在眼里,萧祁不在的影响这就开始显现。 梁宁儿现在被囚禁在此处,一墙之隔,她却救不了她,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她从来没有这样无助过。 若是萧祁在,看这些宵小鼠辈还敢不敢欺负她们。 萧晚凝越想越难过,抽泣声渐密,情难自已呜咽道:“老九,你到底在哪儿,宁儿要怎么办......” 夜空下,繁星点点,一人影正向萧晚凝靠近,踩着脚底的石子路从她面前掠过。 萧晚凝忽觉眼前一道黑影闪过,抬头的一瞬间对上一双眸子。 然后她整个人血液都凝滞了! 第85章 王爷你蓄谋已久 “睢安哥哥!” 惊喜,诧异,开心,各种交织的情绪都快要溢出萧晚凝那泪眼婆娑的眼眶了。 梁睢安蹲在萧晚凝身前,抓住她的肩膀像拔萝卜似的把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公主你没事吧?” 还不等萧晚凝回答,只听锵锵几声,宫门口的侍卫竟对着一人亮出了刀刃。 那人身形修长,一身玄青色斗篷加身,脸被兜帽遮得严严实实,只是往那儿一站就足以给人压迫感。 几名侍卫全都亮出了刀剑,可是谁都不敢贸然上前。 梁睢安见状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放肆!都不要命了吗,好好睁眼看看这是谁!” 那人摘下兜帽露出清冷朗逸的面容,立于娇柔月色下,周遭隐隐的寒倏之气令他人难以靠近。 冷风拂过,斗篷被吹起一角,那人玄裳胸前的一条金丝九爪蟒纹赫然跃于众人眼前。 不认得眼前的人,难道还不认识这身衣裳吗! 整个京都,有几人能穿蟒袍,又有几人敢饰九爪蟒! “老九!” 身后的萧晚凝几近哭出声来,这些日子积攒的委屈,恐惧和担心犹如泄了闸的洪水。 她使劲抿着唇,却又忍不住撇着嘴哭起来。 在萧祁这个可靠的皇兄面前,她永远可以做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萧祁回眸看了她一眼转身就往里走。 谁知就算是表明了身份,依旧有那不知死活的往刀刃上撞。 为首的一名侍卫挡住萧祁的去路,“王爷请留步,我等奉太后懿旨看管病人,没有太后的手谕任何人不得入内。” 萧祁眸色一沉,眼中杀气四起,脸上冷淡而漠然,目光都不曾在那几人身上停留,兀自推开宫门疾步走了进去。 只轻飘飘留下一句:“杀了吧。” 还不等他们反应,黑羽从天而降,软剑自腰间而出直指几人咽喉而去。 眨眼的功夫,门口已是横七竖八的几具尸体了。 梁睢安轻叹一声,领着萧晚凝也跟了进去。 萧祁先一步寻到了关梁宁儿的房间,里面油灯闪着微光。 他推门而入,脚步轻盈,掠过守在门口打盹儿的紫莲直直朝里面床上熟睡的梁宁儿而去。 萧晚凝不明所以,进了房间就要跟着萧祁前去,却被梁睢安强拉硬拽的给拽到了屋外廊下。 他还将紫莲也给喊了出来,然后轻掩上门。 就把这来之不易的宝贵时间留给他们二人吧。 萧祁来到床前,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下来,不再那么尖锐。 他缓缓坐到床边,眸底寒光褪去,看向梁宁儿的眼神极尽温柔。 微弱的灯光下,梁宁儿的脸色并不好,他知道他离开的这段时间她一定受尽了煎熬。 他就这么定定地看着她。 梁宁儿睡得并不实,眉头一直微微蹙起,仿佛心里有千斤重的事在压着她。 萧祁将她的手放到被子下面,掖了掖被角。 梁宁儿似乎还在梦中,脸上的表情是那么的悲伤,她口中呓语着些什么,随即一滴泪从眼角滑落。 萧祁伸手轻轻拂去她眼角的泪珠,划过梁宁儿脸颊的指尖在空中停滞了片刻才收了回去。 冰冷的触感让梁宁儿惊醒,她睁眼瞧见隐隐约约的一个轮廓。 醒了醒惺忪的睡眼,衬着昏暗的光她才看清了他的脸,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她有一丝恍惚,觉得自己一定还在梦里。 “你醒了。” 是萧祁低沉醇厚的声音。 这不是梦!梁宁儿翻身坐起,四目相对,方才梦中的人也变得逐渐真实起来。 没有惊喜的欢呼,没有担忧的责怪,她没有半点犹豫,直接扑上去抱住眼前的人,只是在触碰到他身体的那一刻她的心才落了地。 什么纲常伦理,什么宫廷法纪,统统抛之弃之! 都说人在经历了生死别离后才会看清自己的心,梁宁儿只悔自己看清得太晚,错过了太多。 萧祁被梁宁儿突如其来的一抱惊得僵直了身体,反应了半晌,双手才缓缓落下将她紧紧揽进怀中。 梁宁儿靠在萧祁宽厚坚实的胸膛, 双手环抱着腰身,鼻尖传来他身上淡淡的幽香,那么熟悉,那么安心。 两人谁都没有开口,相对无言却又好像已互诉了千言万语,一切都变得恬静自然。 抱了许久,抱够了,情绪也平复了,她才放开萧祁。 她看着他,唇畔带着笑,“我以为你死了,差点就跟着你去了。” 萧祁心头一震, 若真是那样他死都死不安心的,他只希望她能好好活着。 “因为有你等着,我才能回得来。” 梁宁儿心中好似被一股暖流击中,一抹羞涩晕上脸庞。 这木头萧祁怎么突然开窍了,这头一次听他说这般肉麻的话着实有些不习惯,她赶忙低了头下去。 “你......你怎么了?” 萧祁略显局促,他不知道自己这样说会不会唐突了她。 再抬眸时梁宁儿倒是一脸的开心,“我高兴,你这样说说明你心里有我。” 萧祁垂下眼眸,“都这么久了,难道你还没确认我心中是否有你吗。” 梁宁儿故作生气状,撒娇道:“那还不是因为你个冰坨子的态度阴晴不定吗,我问你,你又从不正面回答我。” 萧祁脸色一沉,突然变得严肃,“好,那今日我便认真答你一次。” 梁宁儿坐直了身子,认真听他说。 “起初想着把你娶进王府,是因为随口承诺要助你逃离相府,再加上我不愿他人拿自己的亲事作为朝堂上斡旋的筹码,我要娶的人得自己选,我与你兄长相识,从他口中得知你是个善良淳厚之人,便想着娶了你也算一举两得。” “后来你被卷到了这场阴谋里,萧成霁用你威胁我,我本无意于皇位,想着入宫为妃或许对你来说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可心里对你总是有愧的,想着补偿你,若能护住你在这宫里一世也算是履行了我当日的承诺。” 梁宁儿听着听着眸色渐渐暗了下去,这是她这辈子听萧祁说得最多的一次,可这话头怎么听着不太对。 “你说我从不承认对你的感情,与其说不承认,还不如说我自己也没搞清楚自己的内心,我年长你许多,一直觉得对你或许就是与对十一一样的感情。” “你拿我当妹妹?”梁宁儿一激动,不小心打断了他。 萧祁不理,继续道:“可是后来发现,你的喜怒哀乐竟牵动着我的心绪,对你,我想要更多,可是达不到时便会十分郁闷烦躁,莫名地乱发脾气。” “直到我觉得自己真的要失去你的时候,才彻底明白,你早就在我心里了,早已放不下了,从见你第一眼起,从决定把王妃那个位子给你时就已认定是你,所以无论过去还是往后,只能是你。” 萧祁一股脑将心里话全说了出来,以他高冷又别扭的性子,若不是此次鬼门关走了一遭,这些话他只会烂在心里。 他侧身别开脸,颇有些不安,静静地等着梁宁儿的反应。 半晌,梁宁儿竟也一句回应都没有。 萧祁转头盯向她,“本王说了这许多,你可听懂了?” 梁宁儿微微颔首,眸底笑意横生。 她点点头道:“懂了,王爷你对我蓄谋已久。” 第86章 一起睡 月光皎洁,洒照在整个行宫。 萧晚凝靠着屋外的柱子坐在廊下。 冬夜里风还是有些大的,梁睢安脱下自己的斗篷盖在她的身上后也在一旁坐了下来。 萧晚凝神情呆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从梁睢安把她从里面拉出来后就是这副样子。 她将头靠在立柱上,呆板木讷地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 “我明白了。” “公主明白什么了?” 萧晚凝长长地呼了口气,“宁儿的心上人,是老九。” 梁睢安别开脸,心想都这样了你要还看不出来那可真就见鬼了。 他没打算瞒萧晚凝,更何况今夜这般情景他也搪塞不过去,梁睢安嗯了一声,貌似也有些伤感,“她本该是你嫂嫂的。” “噗......” 萧晚凝突然笑出了声,“嫂嫂变侄媳妇,宁儿在我这的地位一落千丈啊!” 梁睢安看着公主无语凝噎住了,他不知道是该说她没心没肺啊还是该说她缺心眼。 萧祁要是看见她这番幸灾乐祸的样子定是要给她一脚的。 萧晚凝也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收敛起表情,好一通唉声叹气,“可是他们二人如今的关系......” “他们从无越界,只是心中有彼此,会时常挂念,仅此而已。” 梁睢安最知道萧祁为梁宁儿所做的一切,他最清楚萧祁内心的煎熬和无奈。 若不是身在皇家,若不是遭人算计,他们早已有情人终成眷属。 萧晚凝也颇为惋惜,因为她是真喜欢梁宁儿,但她不喜欢萧成霁,“要是宁儿真成了我的嫂嫂该多好。” 梁睢安看着她,“公主,这件事请您务必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萧晚凝把头一扬,拍着胸脯保证,“这你就放心吧,我虽然小事靠不住,但这种大事还是懂得分寸的。” 她回头望了望紧掩着的房门,“他们还要说多久啊?” 梁睢安跟着回头看了眼,“不知道,对他们二人来说这样的机会属实难得。” 萧晚凝扭过身子问道:“咱俩不能进去吗?” 梁睢安看了看她,满脑袋的疑惑,仿佛在说:你看咱俩进去合适吗? 萧晚凝心领神会,撇了撇嘴,吐出两个字:“不能。” 她把身上梁睢安的斗篷裹得更紧了,吸了吸鼻涕,“那咱俩要在这坐一夜吗?” 梁睢安望了眼逐渐泛白的天边,回道:“是吧,反正天也快亮了。” 这时,俩人身后的紫莲幽幽地插了一嘴,“大公子,这行宫里边还有别的房间。” 两人同时一怔,尴尬地相视一笑后陷入了沉默。 行宫大小房间上百间,他们却在廊檐下挨了半宿的冻,这个时候谁先说话就会显得谁比较傻。 而此时屋内的二人困意全无,即便萧祁在这之前已经无休无眠地跑了好几日的路。 此刻既是静静地陪着彼此便觉得很幸福了。 正如梁睢安所说,这样的机会对他们来说很难得,所以他很珍惜。 能看得出萧祁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身体已然很疲惫了,这些日子他经历了什么,梁宁儿不用问都能想象得到。 梁宁儿将身子往床里边挪了挪,空出一大半位置来,试探地说道:“你若不介意的话,可以在这里躺着睡一会儿。” “好。” 萧祁爽快应下,他确实已经疲乏得很了。 他合身躺了上去,梁宁儿替他盖好被子后也在一旁睡下。 床本也不大,躺下后二人挨得很近,连对方的呼吸声都清晰地听得见,空气里突然就多了一丝暧昧的意味。 梁宁儿听着身边人轻微的呼吸声,心跳竟不自觉快了起来,一抹看不见的红晕也映上脸颊,泛起滚烫。 梁宁儿暗自懊恼,怎的这般不矜持,这还没怎么样呢,就是借个床休息一下而已,自己到底在害羞什么。 她悄悄往边上移,想要拉开些距离。 突然萧祁一只大手伸过来将她的手抓在手里,“别躲了,再躲这被子就盖不住两个人了。” 梁宁儿一看,被子被自己全都卷到了里边,萧祁一大半的身子都露在了外边。 她略显尴尬地一笑,抽出手赶紧扯过一些去,紧接着又往他身前凑了凑,紧挨着他躺下。 谁知萧祁又将她一只手抓了过去握在掌心,指尖传来丝丝温热,梁宁儿身体僵住,不敢乱动,任由他那样抓着。 好在萧祁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牵着她的手放在胸口。 梁宁儿逐渐放松下来,闻着他身上幽冷的清香,让人十分心安,很快便困意袭来。 萧祁听着身边人越来越均匀的呼吸,轻声问道:“你可还喜欢宫里的日子?” 梁宁儿睡意沉沉,嘴里喃喃地回答:“若可以选,我宁愿去草原上当地鼠。” 萧祁被梁宁儿的一句话梗在当场,蓦地,嘴角上扬,勾出好看的弧度。 “在草原上也可以当个人的,不一定非要做地鼠。” 萧祁眼底噙着浅笑回道,可身边人没了回音儿。 他扭头看向已经睡熟了的梁宁儿,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 隐忍了这么久,就让他放纵一次吧,他贪恋这种感觉,他希望往后余生身边睡着的都是她。 第二日一早,他才舍得放开梁宁儿的手。 盯着枕边人看了许久才悄声下床离开。 萧祁开门出去,便见梁睢安与萧晚凝蜷缩在廊下的长凳上。 萧晚凝见萧祁出来,哆哆嗦嗦走上前去站在他面前。 萧祁身上竟还散着刚出被窝的温热之气,这让萧晚凝更气了,指着他怒道:“好你个老九,进了屋就不管我们死活了!” 萧祁看了眼被冻得嘴唇发青的梁睢安和萧晚凝,对他们的行为表示不理解:“你俩为何要在外边冷着?” 萧晚凝没好气道:“我俩看星星来着!你管得着吗!” 说完径直进了屋。 萧祁看向梁睢安,本想问问他们为何这般想不开,要在廊檐下过一夜。 可还未张口,梁睢安亦黑着脸呛他道:“你管不着!” 说完跟着进了门。 萧祁想起两人哀怨的眼神只觉好笑,噎在嘴里的一句话转而唤了一声黑羽。 黑羽应声出现,“是,王爷。” “你去将叶天昇请来。” 萧祁眸子倏而罩上一层寒霜,他发觉梁宁儿,可能中了毒...... 第87章 王爷emo了 萧祁不但拉着人家的手睡了一夜,还顺便给梁宁儿搭了个脉。 习武之人,无需精通医术也能感受得到脉象的大致情况。 梁宁儿的腕脉比正常人慢了许多,有明显中毒的痕迹,就算判断有误至少也是身子有恙,请叶大夫过来看看也总是没错的。 萧晚凝进去的时候梁宁儿已经醒了,从床上爬起来坐着,脸色有些苍白。 屋里生了火盆,暖暖的,萧晚凝冻疯了进了门就往火盆跟前钻,恨不得将那物件儿抱在怀里。 “公主,你无事吧?” 梁宁儿颇有些担心地问道。 萧晚凝摆摆手,捧着火盆缓了好久才缓过劲儿来。 等身上有点人的温度了,她才缓缓来到床前,梁宁儿本想着她定是要盘问一番自己与萧祁的事,谁知萧晚凝却只字不提,宛如从未知道过他们的事一般。 “宁儿,他们为什么把你送到这儿来?” 终于有人问了个正经问题。 “听紫莲讲,是说我得了瘟疫,要送出宫养病。” “瘟疫?” 梁睢安一个箭步冲上前来,由于心急,一个不小心撞到了桌边一个本就风雨飘摇的矮脚椅。 “兄长不要惊慌,我被送来这里已有六七日了,若真是瘟疫早就醒不过来了,我自己的身子我清楚,不必担心。” 梁睢安闻言神色才缓和了下来。 “就是太后那老妖妇容不下你,她是想以瘟疫为借口除掉你。” 萧晚凝平时做什么都不走心,但是看这种阴暗卑劣的小人手段她是一看一个准儿。 原本在屋外的萧祁听见里面的动静也走了进来,方才几人的对话尽收耳中,正冷眉看着他们。 “我去找皇帝告她的状!” “公主......” 梁宁儿想阻拦,可萧晚凝那个横冲直撞的性子已经急不可耐地起身往屋外走了。 萧祁伸手将人挡下,“你给本王站那!” 果然还是萧祁的话管用,只要他一黑脸萧晚凝就立刻不敢动了。 她是怕他的,她那冒冒失失的性子得时常需要萧祁的敲打,否则总是会惹出祸端来。 萧祁的一声怒喝,成功让屋内的三人都噤了声。 “她还不能回宫,本王要给她治病。” 萧祁淡淡地说道。 “治什么病?她没得瘟疫。” 萧晚凝上前反驳,又对上萧祁睨过来的眸子,她立刻怂了,但还不忘贱嗖嗖的低声补上一句:“你别是想拘着人家在这陪你,你昨夜是尝到甜头了吧,老九,你存的什么心别以为我不知道......” 萧晚凝声音越说越小,因为萧祁已经攥紧了拳头朝着她走过去了。 萧晚凝缩短了脖子逃到了床边直往梁宁儿怀里躲,嘴里还不依不饶的,“本来就是,我和睢安哥哥做了一夜你的‘守门童子’,你整夜守着宁儿自是开心,也不管管我们的死活。” “再不闭嘴将你扔出去!”萧祁冷冷道,顺势做好了要拎她出去的准备。 梁宁儿惨白的脸颊泛起一抹红晕,将怀里的人往外推了推,说话没轻没重的,扔出去也好,扔出去也好! 正当几人嬉闹之时外面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惨叫声。 不多时一名暗卫提了那三名内侍进来扔在地上,紫平也紧随其后进了屋内。 “王爷,这几人想偷跑出去!” 曹公公看着是见多识广,居然认得萧祁,这位主儿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曹胖子吓破了胆哀嚎道:“王爷饶命,王爷饶命!” 他匍匐着往前爬了几步,又被暗卫一脚踹了回去。 这种人萧祁连看都不看一眼的,“把他们几个先找个地方关起来。” “是。” 暗卫拎了几人就要走,梁宁儿赶忙拦下,“哎哎,把长得好看的那个留下。”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他是我的人,新收的。” 长得好看的?萧祁很会抓重点,他不免好奇,不自觉向后瞄了一眼,五官端正,长相白净,确实好看。 可心里却有一丝异样感,为何要用好看这个词去形容一个人,难道她很看重外貌吗?那自己这种阴沉着脸不苟言笑的样子定是属于长得不好看的。 想着竟还生出些许失落感来。 “那便将那三个长得不好看的关起来吧。” 暗卫愣了一瞬,随即将三人带走。 紫莲在后面摩拳擦掌了许久,“终于落我手里了吧!让你们不给我们吃的,让你们欺负我家小姐,我今日要是不把你们打到你们老子娘都认不出来我就不叫紫莲!” 她跟上去凑在暗卫耳边道:“侍卫大哥,可否请你帮个忙啊?” 谁是王爷的敌,谁是王爷的友,身边的人都分得清,暗卫客气道:“姑娘请讲。” “一会儿随便找个漏风的屋子给这三个不长眼的扔进去就行,然后你能否稍留片刻给我撑撑场子,有点个人恩怨要解决一下。” “好。” 紫莲还不忘拉上紫平,“你的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随后就从行宫的某个破烂小屋内传来阵阵的鬼哭狼嚎。 自他们昨夜回来梁宁儿还未来得及问遇刺的事,猛然想起心头仍是一紧,她盯着萧祁问道:“刺杀,刺杀是怎么回事?遇刺之事可是真的?” 萧祁还陷在好看与不好看的自我怀疑当中,并未听清她说了什么,见所有人目光都投向自己,他定了定神,悠悠道:“何事?” “宁儿是问你遇刺的事,传回来的消息是不是真的?” 梁宁儿也满怀关切地看着他。 萧祁不想说,怕她知道了担心,可是梁睢安却抢先开了口,“是真的。” “那你们可有受伤?”梁宁儿快速往两人身上扫了一眼。 “我没有,他有。”梁睢安嘟嘴示意了下身前的萧祁。 “你伤哪儿了?” 梁宁儿掀开被子急于下床查看,可意识到屋内还有其他俩人在,伸出去的腿又收了回来。 “伤在左肩处,不碍事的。” 萧祁极力表现得云淡风轻,梁宁儿极力控制着自己想要冲下去扒开萧祁衣服检查伤口的冲动。 报的是死讯,怎么可能就如他说的那般轻松。 一个内心十分担心,想关心又不敢明说,一个怕她担心,想安慰又不好直说。 屋内气氛一时之间又变得微妙起来,萧晚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不甚理解。 这不没事吗,这俩人在这眉来眼去个什么劲儿。 幸而黑羽及时赶到,这才将方才得话题岔了过去。 “王爷,叶大夫到了。” 是了,叶大夫到了,伤得重不重一看便知。 第88章 得要她上药 叶天昇扶着腰椎进了门便开始没来由地抱怨,“我说王爷,下回咱能别这么急吗,我说要套马车,他非得拉着我骑马,我这把骨头都要被黑羽那小子给颠散喽!” 萧祁没说话,只是侧开身子给叶天昇让了路。 萧晚凝一把将人扶住,边拉着叶天昇往床边去,边道:“叶大夫,别啰嗦了,救命的事能不急吗!” 叶天昇将药箱放下,瞧着床上的人面熟,这女子王爷已经找他诊治过好几回了。 “哟,又是姑娘,面色瞧着不好。” 梁宁儿乖顺躺下,伸出胳膊,“有劳叶大夫了。” “无妨无妨。” 叶天昇落座搭脉,脸色顿时凝重了起来,号完了一轮脉又从药箱的针夹内取出一根银针,刺破梁宁儿的手指取了点血。 银针变为淡墨色,不是黑,是淡墨色。 “姑娘精气神儿如何?” “浑身乏力,时常困倦,嗜睡。” “食欲如何?” “食欲不振,几乎吃不下东西。” “这症状多久了?” 梁宁儿想了一下,自己身子开始倦怠约莫是从淋了那场雨开始的,“估摸着已有月余。” “可吃过什么药吗?” “吃的是治寒症的药,可那药吃了却也不怎么管用,一日两顿的吃着,身子好似越乏了。” “这就是了。” 叶天昇擦拭干净银针放回到针夹子里。 萧晚凝着急,“是什么?” “剧毒。” 一句话,让所有人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好。 而他这两个字,萧祁更是连血洗皇宫的路都想好了。 “以我看,这毒是下在汤药里的,少量多次的下进去,自然也就很难察觉,人也不会当场暴毙,只是身子会日渐衰颓,到了一定时日,便会一命呜呼。” 所有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个个苦着一张脸,一时全沉默了下来,只有躺床上的当事人一脸淡然。 萧祁双拳紧握,指节泛白,不知是气还是怕,询问的声音似乎有些发颤,“此毒你可能解?” “能解能解,这点小毒若解不了那不是砸了我的招牌么。” 萧晚凝泄下气来,给叶天昇比划了个拳头,“叶大夫,你这样说话大喘气可是要挨揍的!” 叶天昇讪讪一笑,“不说的严重些怎么能凸显我医术高超呢。” 萧祁冷脸微怒,确实该揍,这种吓死人的话是能随便说的嘛! “我开几服药,每日来扎几针,再放点血排一排就好了。” 叶天昇一边收拾着药箱一边解释道。 “需要多少时日。” “四五日便是需要的。” 四五日,萧祁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丝窃喜,他与她还能有四五日的时间。 “黑羽,吩咐人收拾一间屋子出来给叶大夫住,然后再派人去抓药。” 叶天昇提了药箱要走,梁宁儿忙道:“叶大夫留步,请您也为王爷看看吧。” 叶天昇一脸狐疑地看向萧祁,“王爷怎么了?” “本王无事,你快去开药吧。” “王爷受伤了,您给看一下。” 额......叶天昇晕了,到底看还是不看,到底听谁的? 见梁宁儿一再坚持,萧祁也没再推脱,“那便看看吧。” 他脱去外裳,褪下上半身的衣物挂于腰间,露出整个胸脯,绑带斜缠在胸前,左肩处确实有伤。 但,他双肩宽硕,腰间肌肉紧实,身材很好,看着让人赏心悦目,脸红心跳。 梁宁儿多看了几眼便默默转过脸去,再看就不礼貌了。 叶大夫帮萧祁拿掉绑带后面色一凝,“哎呀!” “怎么了怎么了?” 几人对萧祁的在乎程度一点儿都不少于梁宁儿,叶大夫只哎呀了一声,黑压压全围了过去伸着脖子看。 叶大夫直起身子,“你们都围过来做什么,我是说这伤口处理得不错,只是稍稍有点发炎而已。” “一惊一乍的!” 萧晚凝无语,躲到了一边。 “帮他把伤口周边清理一下。” 叶天昇拿出一条新的绑带,又取出一个白瓷药瓶放在一旁,“你们找个手轻点的,清理完帮他把药换上去就好了,这几日王爷切记不要劳累。” 说着就开始收拾药箱,“我去开药,来一趟就有两个伤号,也不说清楚,还得回趟城拿几味药才行。” 几人面面相觑,换药,让谁换药啊? 萧晚凝冒失,只会让他伤上加伤,梁睢安是习武之人,他那个手是挽弓提剑的,也轻不到哪里去。 几个人站着不动,黑羽见自己主子被人嫌弃成这样,主动上前道:“属下替王爷换药吧。” 谁知萧祁直接一个眼神瞪了过来,黑羽脚底一滞,赶紧又缩了回去。 没别人了,只剩梁宁儿。 她站在床边缓缓开口,“要不,我来吧。” “好。” 萧祁立刻同意,生怕答应晚了她就要反悔。 “黑羽,你把火盆离王爷近些,再去打点清水来。” 她绕至萧祁身前,殷红的伤口赫然跃于她的眼前。 这哪里是小伤,伤口能有寸长,肉也没有长好,因为发炎的缘故又有血渗出,而且位置也不在左肩,是在左胸,靠近心脏。 所以他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 梁宁儿将纱布浸了水,半蹲着身子替萧祁拭去伤口周围的血迹与药渍,动作轻柔,就怕一不小心会弄疼他。 萧祁眸子追随着梁宁儿的动作,她离自己很近,温热的鼻息扑在胸前,酥酥麻麻的,让他内心掀起一阵悸动。 梁宁儿虽一直低着头,垂着眸,但却也掩饰不住她的小心与担忧。 “疼吗?” “不疼。” 萧祁温煦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怎么可能不疼,这么深的口子。 梁宁儿没再说话,只专心为他换药。 “这次是你救了本王。” 梁宁儿抬头,对上萧祁火热的眸光,“我?” 她困在宫里,什么都做不了。 萧祁微微颔首,“是你!” “是你让本王走水路才避开了大多数的刺客,是你安排黑羽他们赶来营救,也是你赠与本王的玉环挡开了那一刀,才避开了心脏。” “跌入江中后,是你外祖父救的本王。” 萧祁神情严肃认真,语气诚挚,这些话都是事实,他是打心底里感谢她。 “当时本王负伤坠江,心里一直想着你才坚持游到岸边,你说等着本王回去,本王定是要回来见你。” 刷一下,梁宁儿脸飞红,一路红到了耳根。 听闻萧祁说起此番刺杀的凶险,她原本还陷在深切的担忧之中,可不知道自己最后一句听见了什么,只觉得脸滚烫,心狂跳,她只得迅速帮他包扎完了事。 这兄妹俩怎么都是这个样子,说话不分场合的吗,那种私密的话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拿出出来说嘛! 她替他穿好衣衫,涨红着脸回到了床边。 第89章 王爷没它睡不了觉 这整个过程身为局外人的萧晚凝和梁睢安就如同看戏一般,看着俩人来来回回的拉扯。 本来刺杀这么惊险的事情,细节的东西萧祁一概不提,却借此表上白了。 自打跟梁宁儿表露了心意,他就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开始口无遮拦,什么骚话都敢往外冒。 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一转变对旁人有多大的杀伤力。 第一位受害者便是萧晚凝。 她受不了!她受不了萧祁煽情的样子!更受不了他深情款款的死样子! 梁睢安也接受不了,这实在是与他平日里阴冷狠绝的气质太不符了,他挠挠头,在这屋子里转了一圈也没找到该往哪儿藏才能看不见萧祁整这动静。 萧晚凝终是忍不了了,“我回去了,也不知得罪你们谁了,摔了一跤没人关心,当了一夜守门侍卫没人心疼,现在竟还要看这个。” 她嘴里骂骂咧咧说着就要往外走,正好黑羽与叶大夫也要回城了,一起走还能有个说话的伴儿。 “你不能走。” 萧祁整理好自己的衣裳,冷冷说道。 “怎么,你是想让我当门卫上瘾了吗,宁儿这边你也走不开,我总得先回去将你回来的事告诉母妃才行吧。” “你收拾收拾暂且住下吧,母妃那边不用担心。” 萧晚凝还想分辩,被梁睢安拦下,“公主,我们回京是避开了所有眼线的,你回去见太妃皇上势必就会知道。” 他拉起萧晚凝向门外走去,连哄带骗道:“公主就委屈委屈,姑且在行宫住几日。” “那睢安哥哥也不回去吗,你不回去我就可以在此处将就几日。” 听着二人越行越远的对话,萧祁无语,萧晚凝脑子里长了个梁睢安,自两人一同去了趟疫地后那症状越发地严重了。 一时间屋内众人全都散去,只剩下了两个病号。 萧祁没挑明对自己的感觉之前梁宁儿还能泰然对之,可如今却变得扭捏起来,她强装镇定,开口道:“你是在等皇上的反应是吗?” 萧祁撩起衣袍坐在床边的凳子上,正对着梁宁儿,看向她的眼神又温柔又热烈。 “是,萧成霁眼下正满江打捞本王的尸体呢,他是等着想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原以为他得到消息后便会有所动作,不想他倒是谨慎。” 没有任何的隐瞒,萧祁将局势,自己所想对梁宁儿和盘托出。 “那等他确认以后呢?” 萧祁看着她,眸底愠了浅浅的笑意,“等他确认后便会宣告本王的死讯,那本王便自由了,到时将你从宫里偷出来。” “啊?” 梁宁儿惊了一跳,“偷出来去哪儿?” “去草原上,做一对无拘无束的地鼠。” ...... 这不是她昨夜迷迷糊糊间的呓语之词吗,他竟拿这个来打趣自己。 梁宁儿勾勾唇角,娇嗔一笑,萧祁话是真多起来了,不再是原来冷冰冰的样子。 可,他对旁人并没有改变,依旧是一副闲人莫近的态度。 他的主动,只针对她。 “你是等着看萧成霁若真以为你没了,会不会善待你的部下。” 萧祁会心一笑,“是,你很聪明。” 萧成霁会如此忌惮摄政王,最大的原因就是萧祁手中有三十万大军,他们都是跟着萧祁出生入死过的,唯王爷之命是从。 萧成霁确实是有治国之才,但他缺少仁爱之心,若他不能爱惜子民兵将,萧祁是不会放心将祖宗的基业就这样交于他手上的。 梁宁儿知道的,或许他说去草原上是真心的,但他也绝不会丢下自己的部将不顾,因为他是萧祁,是受人敬仰的摄政王。 “若他可以善待,你便可借此归隐,那他要是大肆屠戮旧将呢,你又该如何?” 萧祁眸色一沉,“那便反了吧。” 他不是没反过,上一世梁宁儿惨死的时候,他血洗了整个皇宫。 话题到这儿,多少有点沉重了,这些事不该让她跟着担心的。 这时紫莲推门而入,收拾了几个恶徒,心情甚佳,她张罗着做了一桌子菜与紫平一起给他们送了来。 “王爷陪我家小姐吃些吧。” “嗯。” 萧祁应了一声。 “紫莲,你去把公主与兄长也喊来,让他们与我们一起用膳吧。” “不用了小姐,公主与大公子方才已经吃过了,公主说烦闷,这会儿与大公子已经出门去后山了。” 好嘛,萧晚凝果真是个闲不住的。 这一餐下来,梁宁儿吃得很饱,萧祁伺候得很好,他忙前忙后,帮她又是布菜又是盛汤,堂堂摄政王干了侍女的活,但他很开心,忙得不亦乐乎。 用完膳便困倦了,萧祁打发了紫莲与紫平,自己守在里面。 梁宁儿睡着,他就坐在床边盯着看。 以前从未这样认真地瞧过她,真的很好看,尤其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清冷又娇媚。 如今连她的睡颜都这么惹人怜,一连好几个时辰,萧祁都未曾移开眼。 梁宁儿的身体还是很虚弱,依旧乏力倦怠,她睡下便会一直睡着,直到傍晚时分才醒来。 醒来的时候萧祁不在房里,只是凳子依旧放在床前,火盆里的火被挑得很旺,屋里十分和暖。 不多时,回城取药的黑羽回来了。 药已经交给了紫莲,他拎了大包小包进到梁宁儿屋内,萧祁特意叮嘱买了红罗炭。 还帮他家王爷带了几身要换的衣裳,一股脑全放梁宁儿屋里了。 不但放那儿了,还进行了一番莫名其妙的叮嘱,“这几身衣衫王爷今夜要换的,属下放在桌上了。” “哦。” 鬼使神差的,梁宁儿不自觉就应了一声。 黑羽又把一条叠的很整齐的裘皮毯子放到床上。 “这是什么?” 梁宁儿看着那东西有点眼熟。 黑羽嘿嘿一笑,神秘兮兮的样子,“这是我家王爷的宝贝,没有它王爷晚上要睡不着觉的,所以属下特意把它带来了。” 梁宁儿顺手摸了一把,这裘皮毯不是自己几个月前送到北疆去的那条吗! 难道萧祁还把它带回来了?不但带回来了,而且没了它还睡不着? 梁宁儿暗笑,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随即又意识到什么不对:他睡觉要用的东西,为什么要放我床上? 第90章 还想一起睡 萧祁将黑羽喊走后就一直未归,忐忑中过了半宿,梁宁儿将那毯子铺开了又叠好,折好了又摊开,反反复复就是不知道该拿一条毯子怎么办。 就这样对着那条裘皮毯挣扎到了亥时,萧祁悄然推门而入。 梁宁儿有些慌乱,她抠着手指怔怔地看向地上的人。 昏暗的油灯下,萧祁冷峻的脸上也添了几分柔色,眉目中尽是温柔。 或许是怕熏到她,他特意沐浴后换了身缎面锦衣,进得房中,看见她像个受了惊的小鹿,又立刻犹豫了起来。 两人沉默着互相不明所以地对视了半晌,他才开口,“黑羽是越来越不把本王当回事了,他......” 梁宁儿睁大了明亮的眼睛望着他,萧祁便开始有些为难,瞎话也快说不下去。 顿了顿,继续道:“他未帮本王收拾屋子出来,可否......可否借你的地方睡一下?” 梁宁儿愣住了,大脑已晕乎乎的,什么也思考不来。 只知道萧祁说要和她一起睡,心突突个不停,也不知是开心还是激动,耳尖又悄悄红了。 不过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不会不好? 可是昨夜已然糊里糊涂躺一起了,现在再说这个也未免太做作。 好歹自己也是名门闺秀,该矜持一下的。 心里如此想着,身体便很自觉地让到了一边,“你睡里面。” 没办法,抱着他睡的感觉真的很好,她没法拒绝。 萧祁微怔,看她一脸惊又手足无措的样子心里就暖洋洋的,含笑问道:“为何要本王睡里面?” “因为你左胸有伤,我怕压到你的伤口。” 完了!又一次嘴在前面飞,脑子在后面追。 怎么把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全说出来了,若只是老实睡觉不要往他身前凑,这么大的床怎么能压得到伤口。 这不摆明着是对他图谋不轨的意思吗。 梁宁儿心里悔死了,但还是梗着脖子硬挺着,这时候心虚就是不打自招。 想起今日一早醒来时她挂在自己身上的情景,萧祁不忍笑了出来。 “好,本王知道你睡觉的时候喜欢抱着,右胸无伤,你可随意抱。” “没,没有!不喜欢抱着......” 梁宁儿低声否认,说得毫无底气。 他一个蹭住的,话也太多了些! 见她害羞,萧祁也不再逗她,“那我们就寝?” “嗯。” 他上前熄掉油灯,屋内有隐隐的月色透进来,勉强可以看得清去床上的路。 萧祁上去躺下,那张大毯子盖在了两个人的身上。 梁宁儿咬着下唇,双手抓着被角放在胸口,躺得笔直,不敢动,不敢呼吸。 昨夜她人是懵的,脑子是迷糊的,手脚是不听使唤的,可今夜,她无比清醒。 也不知叶大夫给自己吃了什么药,为何夜半三更了还是如此亢奋。 睡不着,根本睡不着! 萧祁的呼吸声很轻,几乎听不到,她很想扭头看看他的睡颜,可是身体僵着,一动便会打扰到他,她只能继续僵着。 屋里沉寂了片刻,萧祁突然开口,“本王可以牵着你的手吗?” 梁宁儿还深陷在自己紧张又慌乱的情绪中,萧祁一句话给她吓了一激灵,好半晌才“嗯”了一声。 得到了许可,一只修长的大手又抓走了梁宁儿的手,手掌很暖,将她握得很紧。 怕她冷着,萧祁将梁宁儿的手拉进被中,放在他的胸口处后便又没了动静。 这下,梁宁儿更是毫无睡意了,她的那只手能清晰地感受到萧祁心跳的颤动和胸口处的滚烫。 就这么瞪着眼醒了许久,直到她觉得萧祁已沉沉睡去,才转过脸看向他。 他该是很累了,自赈灾开始他便没好好休息过,梁宁儿很是心疼他。 她盯着他瞅,屋内昏暗,只能看见他的侧脸,清晰的下颌线,冷峻的面庞,眉若刀锋,眼眸深邃,萧祁长得是真好看。 从他将自己从塘中救起时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她就觉得他好看。 他不说话冷着脸的时候好看,皱眉的时候好看,生气的时候好看,偶尔微笑的时候更好看。 也难怪京都的贵女们个个都想嫁他,若不是他被不喜女色,有龙阳之好的谣言所累,不知道会有多少有身份有姿色的女子去扑他。 想想这么一个绝色美男躺在身侧,关键是他还只对自己好,梁宁儿心中一阵窃喜。 她小心翼翼地往萧祁跟前挪,还没挪两下,忽然萧祁抽出右手将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两人便紧紧贴在一起。 梁宁儿心中懊悔,他怎么还没睡着,他该不会觉得自己是要对他做什么吧? 不过萧祁并未说什么,只是将她裹进被子里。 她紧靠在他胸前,额顶有温热的气息扑来,“抱着吧。” 抱着吧? 那便抱着吧,身体的主人都发话了,岂有不抱之理。 她的手很自然地缠上他的腰,闭上眼,安心睡去。 这一夜她睡得很踏实,没有梦魇,没有惊扰,有的只是蓄在心底纯纯的蜜意。 翌日一早,醒来时萧祁已没了踪影,但她心情大好。 洗漱后叶大夫来扎了半个时辰的针,明显感觉到身体轻盈了许多。 问过紫莲,王爷不在,就连兄长和公主也不在。 或许是去北郊大营了,他的军队驻扎在那儿。 梁宁儿知道他很忙,他有很多事要做,他要留意京城萧成霁的动静,还要做好布防。 她觉得若可以,就这样与他一辈子生活在行宫也是幸福。 午膳是梁宁儿自己用的,已有大半日没见到萧祁,心里便开始想的紧。 她百无聊赖地待在屋中,紫平端了熬好的药送进来。 “怎么是你送来,紫莲呢?” 紫平把药碗递给梁宁儿,“这个时辰,该是在折磨曹公公他们。” 梁宁儿冷漠的“哦”了一声,那是他们应得的。 紫平做事很是贴心仔细,伺候梁宁儿漱了口拭了嘴,看出她有些无聊。 这些日子她一直是闷在屋内,如今没人看着了该出去透透气。 “娘娘,外头落雪了,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呢。” “是吗!” 梁宁儿很是激动,踮着脚向窗外望。 紫平拿了件赤色披风,“行宫梅园里红梅开了,娘娘要去瞧瞧吗?” 梁宁儿转身看见他手里的披风,会心一笑,紫平真的很细心。 “走,去瞧瞧!” 第91章 这一世又完了 “行宫里这片梅园是圣祖爷为当时的梅妃娘娘所种,梅妃生前酷爱梅花,她薨逝后圣祖爷伤心欲绝,特意在这行宫种了一片梅林来怀忆娘娘。” 紫平跟在梁宁儿身侧,边走边讲述这梅园的来历。 梅妃,梁宁儿是有所耳闻的,梅妃与圣祖的情深佳话上一世萧成霁讲于她听过。 萧成霁曾说,愿他与她之间可以像圣祖与梅妃那般,心中只有彼此,情意至死不渝。 那时候他情话说得很动听,她深信不疑,便把一颗心都扒给他了,直到他亲手将自己送入大牢,亲口对她说心中从未有过她。 两人徐徐前行,紫平继续将那些前朝往事讲给梁宁儿听。 “梅妃是先皇的母妃,因圣祖疼爱梅妃过甚,先帝出生后,圣祖爷便不尊长幼嫡庶之序,直接封了幼子为太子,可是圣祖爷这一生皇子众多,但他真正夸奖过的只有一人。” 梁宁儿好奇道:“谁?” “圣祖爷最小的皇子,也就是当今的摄政王。” 一听是萧祁,她来了兴趣,“夸他什么?”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 这夸奖是对萧祁极大的肯定了,基本可以认为圣祖也确定萧祁堪当大任。 “但是裕太妃不得宠,捎带着王爷也不得圣祖的宠爱。” 紫平又补充了一句。 是啊,所以萧祁从一开始没想过那个位子,他有大才却得不到重用,他父皇眼里没有他,他的皇兄也只是把他当作一个帮助自己稳固江山的工具,而他的侄儿,那个杀千刀的萧成霁还踩着他上位! 梁宁儿很心疼萧祁,他的心老早就寒了的。 而他如今的地位是他多少次出生入死一身伤换来的! 雪花很大,还在飘飘洒洒地下,地上已落了厚厚的一层,人踩在上面嘎吱嘎吱的,在一片白茫茫的地上留下两串脚印。 梁宁儿伸出手接了一片雪花融于手心,落雪的时候天其实是不冷的,她呼出一口白气,问道:“这些你怎么知道的?” 比梁宁儿高出一个头的紫平特意躬着身子,以防滑倒他双手小心地扶在梁宁儿胳膊肘处,仔细盯着脚下回道:“奴才刚进宫时跟着师父随驾来行宫伺候过,是师父告诉奴才的。” “你师父是哪一位?” “奴才的师父是先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先皇驾崩后便被放出宫养老了。” 朝堂更迭,新皇登基后身边伺候的人都是要换上一茬的,那些旧人说是放出宫养老,可他们跟在掌权者身边,目睹了太多不可说的秘密,又怎么真的能善终得了。 难怪紫平会被发配到这行宫里来,他曾跟过先帝身边的人,如今没了庇护,自然成了被欺负的对象。 两人说话间已然来到了梅园,整个园中总有上百株梅树,所有红梅傲雪而开,煞是好看! 雪落个不停,花苞上了积了一层白衣,赤白相间,美极了。 这意境她形容不出来,所有的词藻到了这般情景之下都变得乏聩不堪。 梁宁儿瞪大了眼,就憋出来三个字:“真好看!” 她伸手抖去梅枝上的落雪,踮着脚去闻,居然还有淡淡的清香。 “奴才帮娘娘折几支回去放在房中吧。” “不用了,开在这风雪中它才是最美的,又何必强留在不属于它的地方呢。” 梁宁儿这话不知是在说梅,还是说自己。 她看得出神,或许是被美景迷住了,亦或是刚才的一句话让她想起了自己的遭遇,以致有人来到她身后也没察觉到。 一只手伸过来拂去梁宁儿发髻上的雪花,她猛然回头才发现萧祁正站在身后看着自己。 本想责怪紫平没有出言提醒,环视一圈那家伙早已没了踪影,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她想萧祁想的紧,见了他自然开心,一脸朗笑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寻着你的脚印过来的。” 梁宁儿低头,嘴角浅藏着微笑,心底如抹了蜜一般甜。 她很开心,和萧祁在一起的日子比任何时候都开心。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萧祁说着便拉起了梁宁儿的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手这样凉,不冷吗?” 梁宁儿想了想,“有点儿。” 萧祁便抓起他狐裘披风的两边掀开,道了句:“进来。” 梁宁儿心领神会,往前挪了两步,双手环抱住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胸口,整个人没入他的怀里。 萧祁收起披风两侧,将人儿裹在里面。 萧祁的身体暖暖的,梁宁儿抱着,还能听到他的心跳声。 “你今日去哪儿了?” “去军营,见了我的部下,萧成霁暂时并没有动他们。” “嗯。” 这个时候不适合提起萧成霁那晦气的名字。 “那你的事办完了吗?” 梁宁儿有些没话找话地问道。 “还没有,心里太想你,便赶回来了。” 梁宁儿又一次被什么击中了,心中情感的激荡就如石子落入了平静的湖面荡起层层波纹,传递到了她身体的每个角落,酥酥麻麻的。 她缓缓抬起头,萧祁深邃的眸子正盯着自己,浓密的睫毛还上挂着晶莹的雪花。 梁宁儿看着他,觉得自己这一世又完了,她离不开他了。 她知他的为难,她懂他的顾虑,她也不再有别的奢望,知道他心中有自己便已足矣。 她倏而笑道:“你我共淋一场雪,也算此生共白头了。” 萧祁定定地看向梁宁儿,对她的情话毫无抵抗力,他内心的情愫波澜壮阔,想要她的冲动达到了顶峰。 他忍了又忍,忍了又忍,最终没忍住,将所有悸动化为一个吻轻轻落在她的唇上。 梁宁儿一时怔住了,唇上传来异物感,冰冰凉凉的,紧接着自己就脑袋空空了。 他亲自己了?和水下那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嘴却先反应了过来。 在萧祁一个小鸡啄米似的吻结束即将离开的时候,她竟意犹未尽地噘着嘴踮着脚仰着头追着回了他一个吻。 亲完便开始后悔,垂下头,火又火速烧到了耳根,滚烫的不行。 萧祁看着她这个样子,抿嘴笑了,心里欢喜得不得了! 他下巴抵在梁宁儿额头,柔声道:“回去吧,叶大夫该扎第二轮针了。” 梁宁儿胡乱点点头,唇上还是传来阵阵异样感,她心中直呼救命,只怕在萧祁看来自己馋他身子这件事便是无可争议的事实了。 萧祁很自然地牵起她往回走,蓦地,他目光渐渐阴沉,原本打算不想和她说的,但似乎又瞒不住。 “今夜恐怕不会太平。” 不太平? 梁宁儿才雀跃了片刻的心又跌了下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眼下的平静只是表面,这日子又何时真正太平过! 第92章 本王也去得 两人回来后萧祁便寸步不离地守在梁宁儿身边。 期间萧晚凝与梁睢安也来待了许久,自打进屋后萧晚凝的嘴就没停过,绘声绘色地给梁宁儿讲述着自己与梁睢安这两日去后山遇到的各种稀罕物。 说她开始追着野兔野鸡跑,转头又追着野猪跑了半个山头,到最后什么也没抓着。 那野猪个头有多高,獠牙有多长她都得要细致地描述一番。 有好几次萧祁都好想给她赶出去,话多就算了,还这么没眼力见! 好好的一个午后都被萧十一给毁了,自己和宁儿都没说上几句,全听她一个人絮叨。 “冬日里正是动物们出洞觅食的时候,真是什么稀奇的货都有啊,我还看到白狐了呢!毛色雪白无瑕,是真漂亮啊,隐在雪地里还轻易发现不了。” 萧晚凝边抓着紫莲拿进来的油酥饼往嘴里送,想说的话倒是一句也没落下。 萧祁只觉得脑瓜子嗡嗡的,他真的很想将她的嘴给堵了...... “宁儿,下次围猎的时候你也去吧,咱们一起去猎场追野猪去!” 梁宁儿想插话,可萧晚凝根本就不给她张嘴的机会。 “话说,你骑射练得怎么样了?” 梁宁儿张口,想回答说骑可以射不行,可还未说出口又被她给打断了。 “你何时回宫呀?回去后得要好好练练才行,要是皇帝不同意,我去和他说!” 萧晚凝的话又密又多,关键还老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个时候提回宫的事不是成心给萧祁添堵么! 眼瞅着萧祁脸色越来越难看,梁睢安赶紧奉上一盏茶打住她的话头,“哎呀,公主说了这许多话,定是口渴了,喝杯茶缓缓吧。” 一杯茶封上了萧晚凝的嘴,萧祁耳根子清净,这才能插上一句。 “今夜都待在各自的房间,锁好门窗。” 梁睢安神色冷冽,上前一步道:“他们要行动了?” 萧祁颔首,“是,只是尚不清楚背后之人,所以便不知道他们的目标是本王,还是宁儿。” “皇帝该是不知道你回京的消息的,更不知道你在行宫,大概是冲着宁儿来的。” 萧祁眸光凌冽,望向窗外的飞雪,冷然道:“下雪天,最适合杀人了。” “管他是谁的人,今夜敢来本王就叫他有来无回!” 萧晚凝不明所以,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可是梁宁儿很清楚,这是林氏等不及要处置她了。 可是,若只是林氏,萧祁不必那般担忧,只怕这背后还有不为人知的事。 晚膳过后,萧祁将萧晚凝托付给梁睢安,总归这些人是冲着自己或者宁儿来的,只要他们二人待在一处,别人便可少一分危险。 萧晚凝一听说可能会有刺客,便闹着要去梁睢安房里,她有样学样,兄妹俩都没安正经心。 萧祁赶了吵吵闹闹的二人出门,正撞上前来送药的紫平。 他接过紫平手中的药碗,冷冷扔下一句“退下吧”便回了内屋。 “这几日也不见你那个小婢女来伺候。” 萧祁颇为不满地说了一句。 梁宁儿闭眼一口气喝尽了碗中的药,笑道:“怎么,要王爷伺候我用药不高兴了吗?” 萧祁宠溺一笑,拿起帕子轻拭了她的嘴角。 “怎么会,只是我觉得那名脸生的内侍毕竟还不知根底,就算要用也要等查问清楚了再用。” “他都被扔在这里两年了,也备受欺负,应该是没什么背景。” 萧祁沉思了须臾,按他自己的习性不清不楚的人他是不会贸然启用的,可是宁儿信他,他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该提醒的还是要提醒。 “你可以信任他,也可以重用他,但是最好要有他的命门捏在手里,也不是真的要怎样,只是这样做你用起来可以少一些后顾之忧。” 她明白,萧祁这是在担心自己,可以信任一个人,但是不能无条件信任,人心是这个世上最不飘忽不定的东西。 “我知道,只是紫平家人都死了,怕是也没什么可以拿捏的了。” 萧祁牵起她的手走到床边,“那便日后多留意一些吧。” 梁宁儿同意,点点头应下。 “亥时到,该歇下了。” 他故意用哄小孩的口气逗宁儿,怕一会厮杀起来会吓着她。 梁宁儿反握住萧祁的手,颇为担心的问道:“那你呢?” “我守着你。” 她知道今夜不平安,她也不想让萧祁分心,只得乖乖躺下,闭上眼假睡,只是越睡越清醒,她自己也装得辛苦。 刚到亥时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等的人便来了。 前院里隐隐约约有打斗的声音,萧祁目光如炬,瞥了眼门口,仍旧安坐在床边,伸手替梁宁儿整理好被角。 不多时,黑羽便来报:“王爷,一行五人,死了三个,活捉两人。” 萧祁走至门口,压低声音,“先关起来,继续戒备!” “是!” 黑羽闪入夜中,所有的暗卫都分散在了这个院子的各个角落高度警戒中。 方才那队人大抵是林氏派来的,都是些草包,没什么战斗力,无需多费神。 可是今日城门口来报,出城的明明是两队人,另一队是十余人,而且这些人身份不明。 这才是让萧祁心下难安的。 果然,到了子时,屋外便又交上手了,只是这次明显比刚才那场要激烈得多。 萧祁熄了灯火,立于屋中,一柄短刀握在手中蓄势待发。 这些人武力不输暗卫,难免会有闯进来的。 交战并没有纠缠多久,一开始他们确实是朝着那间屋子下死手去的。 亏了暗卫奋力抵挡,眼看着双方都占不了便宜,那批杀手便有意撤退。 由此可见,此次暗杀也并不是死任务。 随着刀剑的声音渐小,今夜的刺杀才算到了尾声。 黑羽又一次来到门外,激战过后气息不稳,有些喘息。 “王爷,对方十余人,伤了一片,一人被捉住后自尽了,看着像死士,其余的逃了,属下担心您与姑娘的安全便没有下令追捕。” 黑羽很自然地转换了对梁宁儿的称呼。 萧祁收起短刀,隐去眸底凛冽的寒光,“影卫如何?” “伤了两人,一人较重。” “请叶大夫去治。” “是。” 萧祁重新回到屋中,不出意外的,梁宁儿也醒了。 黑羽的汇报尽数听了去。 能重伤摄政王的影卫,是什么人这么看得起自己,竟派了一群这么有实力的杀手来。 “结束了吗?” “嗯。” 萧祁轻声应道。 他大手一挥脱下外裳,掀开被子直接躺上去将梁宁儿搂在怀中。 “安心睡,有我在,不会有事。” 梁宁儿环住他,往他怀里拱了拱。 生死有命,这些从来都不是她所担心的。 只是这一闹,她离回宫的日子就不远了,若再想这样抱着他便不可能了。 “你那个紫阳宫,黑羽去得,本王自然也去得!” 梁宁儿缩了脖子,得,又被看穿了心事...... 第93章 撒泼 二人各怀心事,虽相拥而眠,却依然毫无睡意。 萧祁注意到怀里的人还清醒着,他在她额上落下一个吻,轻声问道:“想什么呢?” 梁宁儿将萧祁的小拇指攥在手里捏了捏,回道:“我在想以后的事。” 以后的事,自然是她与萧祁的情,她与萧成霁的仇。 很多事萧祁可以帮她,但是心里的那道坎,曾经受过的伤,她只能自渡。 这仇要怎么报?直接将萧成霁杀了吗? 可杀了他这烂摊子又会丢给萧祁,那个位子,他会愿意吗? 萧祁收紧抱着宁儿的臂膀,轻叹了口气对她道: “你不必担忧,等我解决完京都的事就卸去摄政王的身份,然后再将你接出来,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北上也好,南下也罢,去过自由无拘束的日子,你可愿意?” 梁宁儿从怀中扬起头看向他,黑乎乎的,看不清萧祁的表情,可是她眼中却闪着泪花。 她重重地点点头,说了句愿意。 “一切交给我,你此番回去便在宫里横着走,不必委屈自己。” 梁宁儿嗤笑一声,想想一直以来她都是仗着萧祁的势横着走的。 “可是,你不想要那个位子吗?” 梁宁儿想着但凡萧祁有丝毫这样的想法,她便顺势帮他一把。 可谁知萧祁却斩钉截铁地告诉她他并不想当皇帝。 萧祁斟酌了一番,细细跟她解释。 “我身在皇家,享受着百姓的供养,还有这轻易就能得到的富贵,这便是我的身不由己。” “我没有办法像寻常人一样随心所欲,遭难的时候也必须要第一个站出来,这是责任,也是必须要还给萧氏的东西。” 梁宁儿内心极为触动,她明白他背负了太多东西。 大到国家安定百姓生计,小到萧晚凝的婚事裕太妃的安危,这些都不能让他做一个甩手掌柜。 她伸手摸上萧祁的脸,虽然看不清,但是还是捧着他的脸,十分认真地说道:“你不能选择出身,但是你如今的地位和一切都不是你萧氏的姓氏和皇子的身份带来的。” “这是你在战场上一刀一剑拼来的,百姓们是受了你的保护,你也并不欠皇家什么,不必给自己背那么大的包袱。” 萧祁反握住宁儿的手,感动得一塌糊涂,她懂自己,她说的话总是那么动听,好似真的卸掉了他的负担。 这一夜,两人说了很多,谁都舍不得睡觉,因为天亮起来就是要分开的日子。 第二日一大早黑羽就出现在屋外,请示萧祁昨夜的刺客尸体是否要清理。 萧祁只说就那样放着。 院里门外到处是血迹,几具尸体上落了厚厚的雪,早已冻得硬邦邦。 萧晚凝晨间在院中经过时着实被吓到了。 “老九,那些死人就那么在院里躺着,你也不怕吓到宁儿。” 梁宁儿苦笑,“他们是来杀我的,我又怎会害怕。” 萧晚凝见着屋内两人情绪都不高,也就没再多言。 “即刻启程,让睢安送你回去,现在你可以上宫里闹一场去了。” 萧祁冷着眸子对萧晚凝说道。 萧晚凝一反常态得安静,她摸摸自己的鼻尖并没有接话,她知道萧祁心情不佳。 宁儿迟早是要回宫里去的,无论如何她现在还是萧成霁的皇贵妃。 “那你呢?” 梁睢安追问道。 本王也该回去了,自然不能悄无声息地回,那便与宁儿一同兴师动众一回吧。 “好,你心里有数就行。” 梁睢安带着萧晚凝离开,策马疾驰,不过一个半时辰便赶到了京都。 萧晚凝径直入了宫,正值午膳时分,她心中暗爽,萧成霁今日这顿饭就别想安安稳稳吃上了。 她并未直接去勤政殿找萧成霁,而是去了合槿苑找梁宁儿。 她知道若萧成霁想要躲着自己那她也见不到人,还不如去合槿苑闹一番,将事情搞大。 果然,守门的侍卫不让她进,萧晚凝偏生要进去,蛮不讲理起来一副谁也拦不住的架势。 守门的侍卫眼见事大赶紧请了邙煜来。 可是谁来都不管用,萧晚凝依旧扯着嗓子喊。 “你们把宁儿怎么了?凭什么不让我进去!” 邙煜脑子嗡地一声,直呼今日要死在这夯货手里了。 他挡在萧晚凝身前,举着双手央求道:“公主,公主,姑奶奶,求您了,您小声些,皇贵妃在养病,不便见客,您不妨改日再来。” 邙煜不求还好,一求萧晚凝更是来劲了。 她更拔高了嗓音喊,“养什么病啊!都十天半月了还没好!别是死在里头了吧!” “宁儿!宁儿!你在吗!” 她这声音又尖锐穿透力又强,怕是整个皇宫都能听到她的咆哮。 萧晚凝一边喊一边往里闯。 邙煜耳中嗡鸣,都快要背过气去了。 她若不是公主的身份,便一掌劈晕过去作罢,这要是给皇上喊来了天就得塌了。 邙煜脑子一滞,伸手去堵萧晚凝的嘴。 萧晚凝便开始“啊”个不停,跟发疯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呢。 邙煜一时不知该护住自己的耳朵还是该堵住她的嘴! 不负所望,她的这通乱叫果然将萧成霁喊了来。 他本是要去夙桦宫和沈佳云用膳的,但是经过合槿苑时就听到了吵闹声,硬生生给引到了此处。 天宝一嗓子“皇上在此”,制止了这场闹剧。 邙煜跪地行礼,两眼一闭心一横,脑袋保不住了,只可惜自己还未娶妻...... 萧晚凝歇了口气,嗓子都哑了,心道可算给你喊来了。 萧成霁拧着眉,脸上尽是不悦。 “这是宫里,小姑姑这是闹什么呀!” 萧晚凝清了清嗓子,“没闹什么,就是想进去看看,也不知这群狗奴才做了什么亏心事,硬是拦着我!” 萧祁转向邙煜,“怎么回事?” 三九的天,邙煜后背惊了一身冷汗,嗫嚅道:“皇贵妃......在养病,不便见客,这才拦着公主。” 萧晚凝没好气道:“我没记错的话,这合槿苑的大门都紧闭了十数日了,什么病要养这么久?” 她看向萧成霁,“皇上你不担心吗?” 萧成霁眸光沉了下去,这几日确实是冷着她了。 再加上沈佳云孕吐难受,日日都要喊他去陪着,弄得他晕头转向,只知梁宁儿病着,但却没关心过她是否痊愈。 听萧晚凝这般说,心中也不由担心起来。 “邙煜,把门打开,我与小姑姑一同进去看看皇贵妃。” 邙煜俯首贴在地上,却纹丝不动。 萧成霁察觉到了一丝不对,眸底蓄上一层寒霜,冷脸怒喝道:“把门打开!” 第94章 被人围了 邙煜将头磕在地上,连死后埋哪儿都想好了。 “你聋了吗?朕叫你把门打开!” 萧成霁不耐烦,又催促了一次。 邙煜跪直了身子,说出真相:“皇上恕罪,皇贵妃不在里面。” “什么叫不在里面,她不在里面在哪儿?” 萧成霁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理解的话,皱起眉头。 “皇贵妃...皇贵妃她被送出宫了。” 萧成霁脸色由疑惑不解缓缓转换成盛怒。 他一言不发地睨着邙煜。 “十日前,太后说皇贵妃得了瘟疫,将她送出宫养病,为免惊扰皇上,便没有将此事禀报。” 震惊与愤怒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像是一道晴天霹雳炸开在萧成霁的心头。 瘟疫,太后,出宫,梁宁儿,这些碎片的信息连在一起也大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他不敢再想。 他双眸赤红,身体微微发抖,急切地问道:“送去哪儿了?” 萧成霁强压着胸中的那团火,宰邙煜也要先等找到人。 邙煜垂着头,回道:“臣不知,是太后派人送出去的。” “废物!” 萧成霁气急,一脚踹在邙煜的脖颈之间,将人踹翻在地。 这一脚不轻,邙煜龇着牙缓了片刻才又跪回原位。 萧成霁更是怒气冲上头,眼前一黑差点就没站稳。 天宝上前扶住他,带着哭腔劝道:“皇上您保重身子。” 萧成霁甩开天宝的手,稳住心绪,等喘匀了气才开口:“她要是有什么事,朕定饶不了你!” 萧晚凝一脸平静地看着他们,她原以为萧成霁是真心对宁儿好的,可是此刻却生出了失望。 “皇上,真不知道你这着急是真的还是装的,原以为你有多喜欢宁儿呢,却不想一个活生生的人平白消失了这么多日你却浑然不觉,倒真是叫人心寒!” 萧成霁此时的眸光比这冬日里的寒风都要凛冽。 见萧晚凝没了方才嚣张跋扈的气势,听见这么大的事反而无比冷静,便料定她必是知道什么的。 “小姑姑若是知道什么,便告诉朕吧,太后一向与宁儿不睦,朕要是去问,她也未必会说。” 萧晚凝挑眉,“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你要想寻人,不如去行宫看看吧。” 她的任务完成,说罢便直接离开。 萧成霁又是愤怒地一脚踢在邙煜胸口,咬牙切齿道:“回来再收拾你!” 他大步往宫门走去,天宝小跑跟在后面,怯生生问道: “皇上您去哪儿啊?” “去行宫!” 那声音好似想把整个皇宫震碎。 行宫里萧祁早已得了消息,皇帝一行人正往此处赶来。 他牵着宁儿站在院中赏雪,风雪后的日光更为和煦,暖暖地洒在俩人身上。 叶大夫说她体内余毒已清,身体已无大碍,脸色也红润了许多。 宁儿一袭鹅白绣花立领披风加身,那么的清新淡雅,让萧祁爱不释手。 若不是不得已,他真不愿意放开她。 萧祁侧身将人环进怀里,轻声道:“等我送你回去。” 梁宁儿也最后抱了他一下,笑意在脸上晕开,“我等你。” 短暂告别后两人分开,萧祁出了行宫,梁宁儿也收起笑容回了屋内。 接下来要面对的那个人,她笑不出来。 萧成霁心急如焚,顾不得许多,上了马就不停歇地往行宫赶。 待他们到时,门口便是触目惊心的场景。 积雪上满是脚印,显然有人进出过,门口还有七八个鼓包。 邙煜先行下马上前查看,他用刀柄戳了戳鼓包,刨去覆盖着的雪,露出的竟是死相惨烈的几具尸体。 是那日被黑羽割喉的守门侍卫,尸体一直未被处理,早已冻成了面目可憎的冰雕。 邙煜倒吸一口凉气,知道定是出事了! “皇上,是宫里的侍卫,死了得有四五日,早已冻实了。” 萧成霁阴着脸下马来到尸堆旁,只是轻扫了一眼,他的心始终是提在嗓子眼的。 见了这情景不由地担心,梁宁儿会安然无恙地在里面吗? 萧成霁大步迈了进去,行至院中,又是一片狼藉。 到处是血迹,庭院当中是四个身穿夜行衣的死尸。 院中不见一个活物,死一般的寂静,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已经紧张到不能思考。 突然吱呀一声,一处房门被打开,紫莲走了出来。 她上前行礼道:“奴婢参见皇上,娘娘在屋内等候。” 直到听见这句,萧成霁紧绷的心弦才放松了下来。 邙煜冲上前来挡在身前,“皇上,太后说皇贵妃得了瘟疫,您......” 萧成霁瞪了他一眼,邙煜便没敢说下去了。 邙煜这个人,武力高,对萧成霁是绝对的忠诚,但唯独一样,就是脑子不好使,时不时便宛如智障。 萧成霁推开木头一样的邙煜,走进屋子,天宝也只跟到门口,与紫莲一同立在两侧候着。 进了屋便见梁宁儿安坐在桌前,正似笑非笑地盯着他看。 她的气色比在宫里的时候还要好些,许久未见竟越发得明艳动人,看得萧成霁内心一阵悸动。 他有些心虚,躲开她的视线,面上充满歉意,小心翼翼道: “朕不知,不知你被送来行宫,这不是朕的意思。” 梁宁儿并未起身施礼,依旧坐着,萧祁说,她可以横着走。 她冷笑一声道: “不怪你,皇上成日琢磨的是如何要人命的大事,宫里少了我这么个大活人,你自然是不会知道的。” 萧成霁哑口无言,他没什么可辩解的。 “你可以生气,这次是朕对你不住,朕会给你一个交代。” 交代?他能给自己什么交代? 是把他的爱妃交代给自己呀还是把他那作妖的母后交代给自己! 这话她听了就烦! 梁宁儿置若罔闻,自顾自端起桌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饮了一口。 “宁儿,与朕回宫吧,回去好好补偿你。” 萧成霁说着便不由上前想要牵她的手。 梁宁儿起身躲开,生怕被什么脏东西碰到。 萧成霁伸出的手凝滞在空中,脸色微变。 对梁宁儿他是有耐心的,但不多。 他转身坐到梁宁儿方才坐的地方,端起她喝过的茶水一口饮尽。 “好茶!” 他看向她,“你若不想回去,朕陪你在行宫住几日也未尝不可。” “就住这屋里,挺好。” 萧成霁扫视了一圈,被床上的一双鸳鸯枕和裘皮毯吸引了目光。 脑中浮现她与旁人躺在上面的画面,他当下就烦躁起来。 没进门前他是担忧,但进门后便只剩嫉妒。 外边人死成那样她都没事,那便只有一个解释,那个男人回来了! 午膳也没吃,跑了半日的路,就喝了点她喝剩的茶水,好心来接她回去,一来就被冷脸相对,好脾气也快消磨殆尽。 “走吧,随朕回宫。” 萧成霁抓她的手,梁宁儿还是躲,他来了脾气直接强行抱住她。 “你躲什么?朕牵你一下都不行吗!” 他无时无刻不想要她,可就这么个尤物竟亲不得摸不得碰不得! 梁宁儿能让他克制,也能让他发疯! 两人正撕扭在一起时,邙煜急冲冲拍门喊道: “皇上,皇上不好了!” 萧成霁手依旧禁锢着她,回头不耐烦地问道: “什么事啊!” “行宫被围了!” 第95章 她该是什么身份 萧成霁怔怔地看了眼梁宁儿后便放开她冲出了门。 “皇上,有军队,军队围住了行宫!” 邙煜慌乱不堪,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 “是谁?” 萧成霁内心震动但面上还算沉稳。 还不等邙煜答话,有人便缓缓走了进来。 萧成霁侧目,那人一身玄色狐皮披风,内里是紫金云底蟒纹朝服。 是那个人,他的九皇叔回来了! 大军只守在行宫外,萧祁只身前来,浑身充满肃杀之气! 禁军持剑挡在萧成霁身前,双方形成对峙之势。 萧成霁对上萧祁的眼眸,感受到了强烈的压迫,他知道自己做的事败露了,再加上梁宁儿又被太后刁难差点丧命。 萧祁终于要行动了,他早就警示过的,如今带兵围宫,是要夺权吗! 萧成霁凝视着站在雪地上的萧祁,不由地握紧了双拳。 凭自己的这几百禁军如何抵抗得了他的三十万大军,无论他是想做什么,自己只们能任人宰割。 萧成霁回头瞥一眼身后的屋子,那一瞬,他竟有一个阴暗的想法:挟持梁宁儿逼他就范。 幸而那只是一闪而过的想法,他若真的行动,那事情便无可挽回。 因为萧祁早已安排黑羽在暗处护着宁儿,他若真做出此种丧心病狂的举动,三十万大军会立刻踏平行宫。 萧成霁挥手撤下了禁军,脸上洋溢着和煦的笑容。 “原来是摄政王,皇叔何时回来了,办差辛苦了。” 今日之事唯有示弱,他是个聪明的,也是个有城府的,十数载的隐忍不是谁都能做得到。 “不过皇叔带兵围宫,意欲何为啊?” 萧祁面若寒霜,冷冷道:“本王操练士兵行至此处,听闻皇上在里面,前来问几句话。” 操练士兵?不是战时,操练兵将做什么! 萧成霁冷笑一声,显然不信。 原是为着萧成霁的面子,他言辞含蓄,见他听不懂人话,萧祁只得将话挑明。 “皇上放心,本王穿朝服前来,必是来面君的,若是弑君,那定会身披铠甲而来。” 萧成霁浑身一颤,心中暗自发恨,他这个皇帝在萧祁面前还有何威严。 “你们都退远些,朕与皇叔有话说。” 他将人遣走,缓步行至萧祁跟前,一丝阴狠匿于眼底。 “你们做局诓朕!” “用女人做局这是你萧成霁才能做得出来的事,本王若想杀你,何须这么麻烦。” 叔侄二人今日彻底撕破脸。 “那你这是何意!” “东扬郡的截杀本王不与你追究,但宁儿的事,你作何解释!” 萧成霁冷哼一声,“皇叔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只在乎她啊!” “皇贵妃的事是母后的旨意,朕并不知晓,是朕的疏忽。” 萧祁上前一步,死死盯着萧成霁,眸子she出的寒光能将人杀死。 “今日,本王清楚地告诉你,她不是你的皇贵妃,她本该是什么身份你很清楚,所以今后你亦或你的人若敢动她,这三十万大军的铁蹄便会踏平皇宫。” 萧成霁怒目圆睁:“你威胁朕!” “你不用怀疑本王说这话的真实性,即便是没有三十万大军,本王想要取你性命亦是轻而易举。” “今日便将话摊开来讲,本王并无意于你的皇位,也不贪恋摄政王之位,兵权也好,政权也罢迟早是要还给你的,但前提是你能做一个好皇帝!” “本王会助你稳住朝纲,安定边疆,之后便会带她离开,这此间你若还想试探本王的忍耐性,那便试试!” 萧成霁仿如被冷水浇了头脑,呆立在原地不得动弹。 对萧祁开诚布公的谈话大受震撼的同时又感到了些许欣慰。 因为萧祁向来说一不二,今日的话,他信他。 再者,不信又能怎样,他也不能出去和那三十万大军拼命! 只是,萧祁说他要带走梁宁儿,萧成霁的心开始隐隐作痛。 至少眼下还有时间周旋,往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好宁儿就能看自己顺眼了。 “本王今日说的话,你可清楚了?” 萧祁问话的语气说是长辈对晚辈也好,还是将领对属下也罢,但绝不是君臣之间该有的样子。 一个皇帝被人跟训孙子似的对待,这便是他容不下的萧祁的理由,他从来不将自己放在眼里。 可是,纵使心中有千般不服又能如何,这江山易主是何等容易的事,他拿什么跟萧祁争。 萧成霁鼓了一肚子气,毕竟他是皇叔,这个头他低得的。 他别过脸,重重地点了下头。 萧祁绕过他径直进了屋里,宁儿含笑望着他。 二人对视的眸中蓄满了爱意,“走,我送你回宫。” 萧成霁看着两人毫不避讳自己,成双成对出得门来,不禁苦笑。 萧祁与宁儿,看起来竟那么般配,而她的眼里则全是他。 曾经,梁宁儿的眼中也全是萧成霁,只是他没有珍惜而已。 梁宁儿行至萧成霁跟前,未抬眼,也未给他一个眼神,只是以皇贵妃的身份安静地立在他身旁。 逢场作戏而已,况且她也不愿萧祁背上一个弑君的罪名。 萧祁走到一具尸体跟前,看着萧成霁道:“此人是别国死士,大萧境内是何人在豢养他国的死士,皇上与其成日怀疑忧心本王还不如好好查查旁人吧。” 萧成霁说不出一句话来,他脸上充满了怨恨,所有人都不安分! “京都不安宁,皇上这样冒然出宫实属不该,本王送你们回宫吧。” 萧成霁阴着脸不接话,把一个胁迫君王的事说的那么煞有其事,他爱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跟在萧祁身后悻悻出了宫门,邙煜扶他上了马。 北郊的驻军今日实则只来了一半,萧祁只带了五万护送皇帝与皇贵妃回宫,剩下的全都返回了营地。 虽只有五万,但也是浩浩荡荡的一大队人马。 梁宁儿当日被送出来时是黑夜暗行,如今回去是皇帝亲自来接,摄政王开路,五万将士护送,当真是声势浩大。 紫莲与紫平跟在梁宁儿的大马旁边都觉得有面儿,脸上是藏不住的开心。 真解气,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回去打太后的老脸! 由于雪天路滑,回城的这段路走得格外慢,足足走了快三个时辰才到宫门口。 萧成霁被饿得前胸贴后背,一腔怨气无处发泄,一路上骂了天宝两回,训斥了邙煜十三回! 要不是这个棒槌,他也不会多出来这些糟心事。 到了城门口,萧祁将军队安置在城外驻扎,由禁军护送皇帝与皇贵妃入宫。 入了宫门萧成霁才从一路上的阴霾中活了过来。 人还未到宫殿他便吩咐天宝传膳。 又对梁宁儿道:“宁儿,朕与你一同回合槿苑用膳吧。” “慢着!” 梁宁儿冷着脸看他,“皇上不是说要给我一个交代吗,现在就去吧。” 萧成霁一阵头皮发麻,只觉得一口气快要提不上来。 他算是明白了,他们所有人就是嫌他活得长了! 他闭着眼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走吧,去寿安宫!” 第96章 吵翻了天 林氏惴惴不安了整日,晚膳也没吃几口,派了好几拨人去宫门口打探,一旦皇帝回宫她便能立刻知晓。 她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没等到梁宁儿死,却等到了她回宫。 心中越发地恨,更加认定梁宁儿便是那狐媚惑主的妖孽! 林氏先是将她送出宫,又不许人医治让她等死,接着还派出杀手暗杀,这桩桩件件她想抵赖是不成了。 皇帝的一番责问是少不了的,不过林氏也有恃无恐,她就那是天王老子的亲娘,量谁也不敢拿她怎么样。 随着天宝高唱一声,皇帝携皇贵妃徐徐而来。 林氏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料定了皇帝会来,可是却不想他竟如此急不可耐,刚回宫便杀了过来。 她急忙冲到门口,见梁宁儿正往里走,不但毫发无伤甚至更加容光焕发。 林氏心里不爽利,对着萧成霁道:“你怎么把她接回来了,你不知道她染了疫症吗!” 萧成霁憋了许多闲气,心中烦闷极了,不接林氏的话径直朝殿里走去。 落了座,看一旁桌上放着点心抓着就吃了起来。 梁宁儿解了披风,给林氏随意福身行了礼,也跟着进了殿内坐到了萧成霁一旁。 “谁允许你进我的宫殿,谁允许你坐在这里的!” 林氏见二人都不理会自己,又气急败坏地跟了进来,指着梁宁儿张口便骂。 “我病愈回宫,自然是要来给太后请安,何人敢不允许!” 梁宁儿轻扫了林氏一眼,气定神闲地说道。 林氏被气到心颤,冲着萧成霁怒道:“你来做什么!你带这个贱人来做什么!” 萧成霁拿起一块芙蓉糕塞进嘴里,不搭眼也不回话。 “我来做什么太后心里没数吗?皇上说要给我一个交代,太后这便开始交代吧。” “你要什么交代!” “你身居太后之位,公然谋害妃嫔,恶毒至极,居然还恬不知耻地问我来做什么,如此草菅人命,当真是有皇家风范!” “你大胆!你是活腻了吗!你居然敢污蔑我!” “何人污蔑你?这不都是你亲自做下的事吗!我一个小小的寒症被你送到行宫,不给水不给食只叫我等死,看我不死又派杀手暗杀,太后您还真是我大萧的好太后啊!” “你胡说!这里是寿安宫,容不得你放肆!” 林氏心虚得厉害,只得拔高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慌乱。 但她只字不提刺杀的事,只咬住瘟疫之事不放。 这病情是姜离诊断的,若有错那也只能是太医院的错。 “什么寒症!你分明是得了瘟疫,太医院院使亲自坐诊得的结论,我作为当朝太后要为整个后宫考量,将你送出去合情合理!你休得在此胡言乱语混淆视听!” “何人看的诊?太后敢将人唤来对质吗?” 梁宁儿没有分毫要退让的意思,言辞更是咄咄逼人。 “有何不敢!来人,传姜离!” 梁宁儿哼笑一声,“行,太后你慢慢等着,我估摸着这姜离你也该是见不到了,咱们再说回到你派人杀我的事。” “有道是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作为堂堂太后是否更应该以身作则啊?” “你放肆!你敢攀咬我,梁宁儿你有几个脑袋可掉!你们梁家是想造反吗!” 林氏彻底怒了,但她是恼羞成怒,与梁宁儿的对话也几近咆哮。 萧成霁耳朵嗡嗡的,脑袋也嗡嗡的,两个女人对着喊,他的心也跟着震。 这里的事他管不了,他也不想管。 毕竟林氏要秘密处死梁宁儿时也未考虑过他的感受。 她们愿意吵便吵吧,将皇宫拆了都行。 林氏站在殿内一阵眩晕,她此刻想去撕了梁宁儿的心都有。 梁宁儿倒是坐得稳,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 萧祁说过,她回来可以横着走。 她悠悠地整了整衣襟,慢条斯理道:“太后,您派去杀我的五个人,死了三个,剩下两个被活捉,现正关在宫外的某处,您说要是用点手段审一审的话,他们会不会将您供出来?” “这件事若是翻到台面上来,您这贤良的名声可要不复存在了。” 林氏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慌成了一团,内心极大的愤恨让她面目都变得扭曲起来。 她气得嘴唇哆嗦,嘴里喃喃重复着:“你疯了!你疯了!” “太医说你得了瘟疫,本宫看你是得了癔症,疯魔了!你构陷本宫,罪不容诛!” “来人,来人啊!把这个贱婢拖出去打烂她的嘴!” “太后!” 梁宁儿出言打断了她。 她嘴角牵起,对着林氏莞尔一笑,“您恐怕不能动我,不信问问皇上。” 林氏一脸迷茫,转头望向萧成霁。 见他耷拉着脑袋,还在悠闲地吃着芙蓉糕,他的老娘被这狐媚货这般欺辱,他竟连一句向着自己的话都没有。 林氏不由地怨恨怎么生出这么个儿子来! 她也不指望萧成霁,他已经被梁宁儿迷惑了心智,抽了魂,只会跟着贱人气自己。 林氏狠毒地盯着梁宁儿,“本宫就是要办了你,倒是要看看动了你又如何!” “那便试试吧,我今夜要是少一根发丝,看看明日你们的王权富贵还留不留得住。” 梁宁儿两手一摊,将身子靠在椅背上。 林氏气结,被梁宁儿一句话唬住了,呆立在原地不敢轻举妄动。 她不明白梁宁儿何来的底气说这种狂悖之言! 看了半晌戏的萧成霁幽幽开了口:“母后,往日朕说了许多话您不听,但这次,朕劝您最好是听她的。” 林氏更加错愕,一张脸涨红成猪肝色。 打不得骂不得,莫非梁宁儿身后真有不可言说的势力? 可她就一个相府的庶女,梁铣早已厌弃了她们母女的,她又能仗谁的势? 林氏不禁想起自打这蹄子入宫以来,皇帝就多番告诫自己不许动她,好几次险象环生的局面都被她躲了过去。 难不成她真有别的背景? 如是想着,林氏也没了主意,虽不敢动她,但自己面儿上又过不去,也不愿就此揭过。 自然梁宁儿那头也还过不去,杀身之祸,这口气不是吵闹两句便能过得去的。 萧成霁出了一声后便噤若寒蝉,缩在桌边继续吃芙蓉糕,吃得急还被噎了一头汗,又急忙拿了茶水往下冲。 这件事他不会出手管,任由她们闹。 他很清楚,若吵将开来,该出的气都出了,这件事便可大可小,但自己要是出言管了,那必须就要有个结果。 顺便也是借梁宁儿的手整治一番林氏,省的他这位母后日后再整出什么幺蛾子来让他糟心。 一时间气氛就这么僵持住了,进行不下去,也化解不开。 突然,传来外头宫人的一声通传:“淑贵妃到!” 此时僵局急需一个突破口,沈佳云这个突破口便自己撞上来了。 萧成霁松了神色,云儿来了,那么宁儿的攻击对象便能转移了吧。 第97章 长夜漫漫,无心睡眠 沈佳云自有身孕之后便越发地骄横,宫里但凡有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 这不听说梁宁儿在太后的宫中闹起来了,可不得赶来火上浇油么。 她挺着傲人的胸脯,扭着水蛇腰进了屋,娇滴滴的声音向皇帝和太后请了安。 转头便开始贩卖茶艺:“太后息怒,可别气坏了身子,臣妾远远就听着了,皇贵妃许是出宫养病心里头有怨气,让她发泄发泄就好。” “皇上亲自接回,想必身子也无大碍了,您当时将她送出宫也是为阖宫上下考虑,皇贵妃贤良淑德又识大体,定不会计较的。” 她又面向梁宁儿,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 “皇贵妃看着气色甚佳,出宫将养几日也不是什么大事,你也并没有损失什么,就不要再揪着太后不放了吧,皇上如此宠爱你,皇贵妃这般与太后计较是想让皇上难做吗。” 梁宁儿拧着眉听沈佳云把话说完。 好一张巧舌如簧颠倒黑白的嘴! 那意思是她若要继续追究便是不贤良,不大度,不懂事了。 梁宁儿也不愿再多纠缠,她赶了半日路,又与林氏费了许多口舌,累得很。 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有沈佳云的“功劳”,这笔账,本是要找她去算的,如今她非要撞上来,那便成全了吧。 她起身踱步到沈佳云身前,盯着她的腹部问了一句:“几个月了?” 几人被这冷不丁的一句问话弄得没了头绪。 沈佳云虽疑惑,却也颇为傲娇地答道:“不足三月。” 只听话音刚落,清脆的巴掌声便响彻了整个内殿。 座上的萧成霁与林氏被突如其来的响声吓得一哆嗦,等看清了状况便开始发懵,想说的话也噎在喉头不敢出声。 沈佳云被打得踉跄了几步,捂着半张脸一时都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直到脸上火辣辣的灼烧感传来,才不可置信地望向动手的人。 梁宁儿与沈佳云之间站的距刚好,正好可以让她抡圆了臂膀打下去。 这一巴掌下去,她的手都震得疼。 沈佳云半边脸立刻肿了起来,肉眼可见的一个巴掌印在脸上。 她眼底挂着泪珠,情绪激动到身体不可控制地颤抖,顺了许久的气才冲着梁宁儿吼道:“你凭什么打我!” 梁宁儿勾起嘴角,不屑一顾。 “凭什么打你?” “你自己不知道吗?” “龙胎不足三月,还未坐稳,你瞎跑什么!怎么什么事都想掺一脚!龙胎要是有个什么闪失,你这条贱命担负得起吗!” “我身为皇贵妃今日就替皇后好好管管你,想必淑贵妃如此善解人意,定是可以理解我的良苦用心。” “你若是有什么异议,那便是将皇家子嗣不放在心上,这可是大罪呀,皇上那么宠爱你,你可别让皇上难做才是。”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贱了吧唧的事她是不愿做,又不是不会。 沈佳云瞠目结舌,挨了打还被拿话堵了嘴,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上都感受到了极大的羞辱。 她不懂梁宁儿究竟凭什么可以嚣张跋扈到此等地步。 沈佳云一脸楚楚可怜相,立马哭唧唧看向萧成霁,“皇贵妃无端打人,请皇上为臣妾做主!” 萧成霁凝眸抬头,长长地吁了口气,彷佛心里被千斤重的巨石压着。 今日这闹剧,也该结束了吧。 他起身缓步走向梁宁儿,眉头舒展开来,倏而笑道:“打也打过了,闹也闹过了,该消气了吧。” “走,朕陪你回去。” 是该回去了,梁宁儿早就乏了,要不是沈佳云跑来挨打她人早已在合槿苑中坐着了。 “那便回去吧。” 紫莲替她系好披风,在林氏和沈佳云的怒视与不解中走向门口。 走了没两步又折回对着林氏道:“太后,您早些歇息,我明日再来向您请安。” “皇上原先是免了我对您的晨昏定省的,但是我觉着还是有必要让您知道知道我的孝心,往后我会时不时来看您,还请太后保重身子。” 说完便大步流星出了寿安宫。 林氏又一次被气到失语! 她那是什么意思? 她是想捏着自己杀她的把柄,每日都来折磨自己一番吗! 沈佳云更不敢相信萧成霁会对她被打的事无动于衷。 失望震惊之余只能寄希望于林氏身上,可是还没等她开口,只见林氏一手扶额,十分头疼的样子。 嘴里还念念有词道:“都疯了,都疯了!” 说着便在身边嬷嬷的搀扶下进了寝殿,空旷的大殿只剩沈佳云错愕着。 今夜之事她实属自讨没趣,巴巴跑来挨了一巴掌,却无一人为她出头。 沈佳云就如那斗鸡败了的炸毛鸡,里子面子全没了。 她指尖都快把手掌心抠出血了,盯着林氏离去的身影狠狠地剜了一眼,忿忿夺门而去。 出了寿安宫的梁宁儿与萧成霁并没有一同前行,两人心里都不痛快,没走几步便自觉分开了。 萧成霁回了勤政殿,梁宁儿则往合槿苑的方向去。 紫平与紫莲跟在两侧,活像两大护法。 尤其是紫平,大气都不敢喘,他想到了梁宁儿应该是个厉害的主,却不知道竟还是个不要命的。 他今夜算是开了眼了。 紫莲见梁宁儿沉着脸不语,便开口问道:“小姐可是在担心太后日后会追究?” 梁宁儿摇摇头。 “那是担心皇上吗?” “不是。” “那小姐在想什么?” “我在想沈佳云,我觉得她有些奇怪。” 紫莲噗嗤一声笑了,“她是挺奇怪的,上赶着找打。” 梁宁儿掩面抿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夜的沈佳云有些不正常。 暗夜难行,主仆三人悠悠荡荡回到合槿苑。 直到他们都安然进了内殿,一道黑影从皇宫琉璃瓦的上空掠过,穿过街巷,闪入摄政王府。 黑羽进了书房,萧祁已然等了多时。 他将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萧祁听,尤其是梁宁儿与林氏对骂和打人那段,说得尤为详尽。 萧祁听罢微微颔首,眼底蕴着一片笑意。 宁儿很聪明,这样大张旗鼓地闹一番,让那些躲在暗处行不轨之事的人也可有所收敛。 如此,她在宫里便可安生一段日子了。 “行宫里的东西都带回来了吗?” 萧祁抬眼问了一句。 “带回来了,都放在您寝殿里了。” “行了,你去吧。” 打发走了黑羽,萧祁也回了寝殿。 没错,他叫人将行宫那间小破屋子里能搬的东西全都搬了回来。 他躺在床榻上,总觉得差点什么。 枕头还是那对鸳鸯枕,毯子也还是原来的毯子。 可他就是难以成眠。 他伸出手,身旁床铺空落落的。 果然,人一旦拥有过后便再也不能满足。 这条毯子已难以哄他入眠。 长夜漫漫,该如何忍耐没有她在怀的日子。 第98章 给你开个方子 翌日,合槿苑一切恢复如常。 梁宁儿被送出宫这件事彻底封死,就像没发生过一样。 也难怪,这毕竟牵扯到了林氏,若传出去被人诟病,丢的也是皇家的脸。 紫莲早起带着紫平满宫里介绍了一通。 以后他便是皇贵妃宫里的掌事太监,与紫莲一同操持宫务。 紫平寡言少语,但办事却十分细心。 紫莲大大咧咧,却也有一颗玲珑心,她的机灵劲儿在宫里很吃得开。 这不一大早出去溜了一圈,便带回来几个有用的消息。 她边伺候梁宁儿洗漱边将听来的讲给她听。 “邙统领在慎戒司受了刑,皇上罚了二十军棍,皮开肉绽了,许是得休养几日。” “哦。” 梁宁儿敷衍了一声。 邙煜这顿打挨得说冤也不冤。 因为他还没搞清楚一件事,这宫里至高无上的的是皇权,说白了就是他只能听命于皇帝。 不过即便他挨了这顿军棍,也还是未意识到这个问题。 身为禁军统领,守卫一宫安宁,保护皇帝性命是他的职责所在,他依旧认为自己没有做错。 倒是将所有怨气都归咎在梁宁儿身上。 因为事不过三,而皇帝因为那个女人对他发火已是第三次了。 在邙煜看来这全是梁宁儿狐媚惑主的原因。 梁宁儿用帕子拭干了脸,坐到铜镜前等着上妆。 紫莲还在继续汇报。 “今日太医院的姜院使未到班,传言昨日下了值并未回府,却是凭空失踪了。” “想到了。” 梁宁儿闭着眼任紫莲将胭脂水粉一层一层往她脸上铺。 “姜离这是替人办了不该办的事,东窗事发他可不就是被灭口的那一个么!” 不过院使好歹也是从二品官,说掳走就掳走,这人也是没把朝廷法度放在眼里。 紫莲拿起螺子黛描了一条柳叶眉出来,配上梁宁儿那犹似一泓清水的双目,秀丽之极。 “还有呢?” 梁宁儿打了一个哈欠,懒懒地问道。 “还有就是太后免了各宫娘娘的晨昏定省,说是初一十五各去一回便可。” 梁宁儿嗤笑一声,林氏这是认怂了。 “哦,对了,紫阳宫竣工,咱们不日便能挪宫回去了。” 梁宁儿沉默,在哪儿都一样,不过要论清净还是紫阳宫地处偏清净一些。 紫莲熟练地绾了一个如意髻出来,因着梁宁儿不喜华丽的首饰,她便仅插了一支梅花白玉簪。 虽然简洁,但却显得清新优雅。 “小姐真好看。” 紫莲不由地叹了一句。 梁宁儿睁开眼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是挺好看的,毕竟她才十七岁,正是水灵的年纪。 “紫莲,你去把紫平叫来,你再去皇后宫中通报一声,就说我身子刚好,明日再去请安。” 紫莲出去换了紫平进来。 梁宁儿遣了所有奴才到外面,只留紫平一人在殿内。 “紫平,你帮我办一件事,我怀疑咱们宫里有吃里爬外的东西,我现在能相信的人只有你和紫莲,你是生面孔,想必也不会引起注意,你帮我多留意一些。” “是。” 紫平换上了掌事太监的绛紫色曳撒,人显得格外高挑精神。 他五官本就精致,穿上这身行头却是没得半点儿内侍的样子。 果然长得好看,穿什么都好看。 梁宁儿看着他,嘴角会不自觉上扬。 对着好看的人心情也会变愉悦呢。 “娘娘是否在怀疑淑贵妃怀孕一事有假?” 梁宁儿呛了一口热茶,吃惊不已。 此事是她心中所想,并未宣之于口,紫平又是如何知道的。 “为何这么说?” “娘娘昨夜说淑贵妃奇怪。” “展开说说。” “奴才虽久居宫外,与淑贵妃也是头一回见,但昨夜那架势便也看得出淑贵妃平日应是没少与娘娘作对。” 梁宁儿点点头表示认可。 无论前世还是今生,沈佳云都把自己当作是眼中钉。 “昨夜娘娘打了淑贵妃,按常理来说她大可装晕装病借腹中胎儿大作一番文章,可是她却忍了下来,只怕是另有隐情。” 没错! 这正是梁宁儿觉得奇怪的点。 沈佳云是个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昨夜之事太不符合她的性格。 另外,萧成霁的态度也让她疑窦丛生。 他一向是将沈佳云捧在手心里的,但他生性多疑,虽宠爱沈佳云却绝不会让她这么早怀上皇嗣。 至少也要等到他完全掌握了大权才行。 可是沈佳云有孕时他又表现得十分欣喜,可昨夜那态度却又看不出一点儿对她肚子的关心和紧张。 总之,这里面弯弯绕绕的定是藏着什么事。 梁宁儿看着他笑道:“紫平,你这脑瓜子可真好使。” “娘娘救紫平于水火之中,奴才也愿为娘娘分忧。” 这趟宫也算没白出,得了一个这么聪明的帮手。 紫平确实聪明,还周全。 梁宁儿让他查内鬼,他便连紫莲也一起盯着。 虽然娘娘说她是信任紫莲的,可是对他而言,所有人都是怀疑的对象。 连着盯了几日,那人倒是谨慎,一直未露出马脚。 再加上紫阳宫修缮完毕,这几日他们忙着挪宫的事,也确实少有机会。 梁宁儿只说再多等等,待安置妥后露点破绽出来,那背后之人总有安奈不住的时候。 说是挪宫,其实就是一行人从合槿苑走到了紫阳宫。 当时紫阳宫的一把大火将所有烧了个精光,唯一抢救出来的就是那具假面。 如今回去也只是人回去而已,东西都是新置的。 合槿苑住了许久倒是有些舍不得。 进了紫阳宫,整体修葺的还和原来一样,甚至比原先更奢华一些。 只是梁宁儿也没什么感觉,就是个睡觉的地方,在哪儿都一样。 不过对有些人就不一样了,因为萧祁已经连着熬了数个夜晚。 所以,搬完宫的头一夜子时,黑羽来了。 梁宁儿有些诧异,盯着他问:“黑羽,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黑羽眼神闪闪躲躲,他也不知自己来做什么,他是瞒着王爷来的。 他扭捏了片刻,从身后拿出一块玉石放在桌上。 那玉石天然浑成,未经雕刻,洁白无瑕,是个好东西。 这是他随便寻了个由头问吉叔讨要来的,摄政王府的内务大小事都是吉叔管着。 梁宁儿不解,“这是王爷叫你送过来的?” 黑羽垂着眸,顾左右而言他。 “这玉是王爷早年在北疆偶然所得,此玉触手生凉,夏日捏在手里把玩的同时还可降温,十分难得。” 大冬日里送降温消暑的稀罕物......吗? 梁宁儿觉得黑羽今日甚是反常,也没再追问什么,只是欣然收下东西。 “王爷这几日还好吗?” 黑羽眸光亮起,猛然抬起头来,像打开了话匣子。 “王爷这几日一直往返于北郊大营和王府之间,其他还好,就是夜里入眠困难。” “怎么回事?找叶大夫看过了吗?” 黑羽抿着唇,有些难以启齿。 “王爷这症状,恐怕叶大夫没治。” 叶大夫都没办法吗? 梁宁儿突然明白过来,莫非是因为自己的缘故! 顿时一抹羞涩的红晕悄然爬上脸颊,她低下头心又突突跳个不止。 “那条毯子,如今也不顶用了,王爷每日将自己折腾得十分疲累,可是属下看得出来,头一夜他定是没休息好的。” 黑羽索性也不再遮掩,将自己内心的担忧说了出来。 “娘娘可有什么办法,属下是担心长此以往下去王爷的身子会吃不消。” 梁宁儿转身往内殿走,轻道:“你等着,我去开个方子。” 方子? 黑羽笑了,专治王爷的病,这回有救了。 第99章 认清你的身份 黑羽回到王府,书房的油灯还亮着。 他笑嘻嘻走了进去,从怀里掏出信封放在案桌上。 萧祁从一堆军报中抬起头瞥了眼信封,他眉峰蹙起,疑惑地看向黑羽。 只见那货徐徐往门口挪动,一个劲儿地傻笑,还总眉来眼去示意他桌上的信封。 他拿起一看,封面上又是那两个大字:九啓 是宁儿! 萧祁快速拆开信封的同时朝着黑羽瞪了过去。 吓得黑羽赶紧咧着嘴开溜了。 他翻开信纸,上面是一首词。 「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 「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寄梦蝶,日日与君会 。」 宁儿将词的下半阙做了修改。 她说相思很苦,唯有相见可解。 她还说不得见的时候便把相思之情寄于梦中,邀他同入一片梦。 萧祁嘴角勾起好看的弧度,会心一笑,她的用意,他已了然于心。 宁儿这是变着法儿劝自己好好睡觉。 萧祁很听劝,宁儿的话得听。 他合上奏章,熄灯出书房,回寝殿。 空旷的寝殿,偌大的床榻,萧祁躺在上面闭上眼便全是宁儿的模样。 此刻他好想她,想拉着她的手睡,想抱着她睡。 以前他不是不想,他是不敢想,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感情。 但内心的情感一旦迸发,便一发不可收拾。 他羡慕黑羽,可以随时入宫去见她。 那样无所顾忌地去见她,至少现在还不行,疯狗还在宫里,惹急了会对宁儿不利。 不管了,萧祁决定,忍不了就去见她。 如是想着,便可很快入梦。 上一世萧祁忍得辛苦,这相思的苦吃一次便够了吧。 翌日,梁宁儿起个大早。 林氏派人来传话,请她去寿安宫叙话。 “也不知太后又安的什么心。” “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紫莲迅速替她上了妆。 头顶绾了一个灵蛇髻,由镶金蓝宝石点缀在发间。 一袭月白云纹宫裙,外加湘妃色绸缎夹棉褙子。 一身搭配简单低调的同时又不失尊贵。 紫莲拿来手炉交到梁宁儿手中,又给她系好狐裘斗篷。 一切准备妥当后才开口道:“小姐,今日叫紫平陪着您去吧。” “怎么了?你身子不舒服吗?” 紫莲挑着眉笑了,有些神秘的样子。 “不是,如今外头都说咱们宫里来了位好看的小内官,那些小宫娥们都眼巴巴想瞧一眼呢。” “我每日出去都要被盘问一番,实在累得慌,不如小姐带他出去走一圈。” 梁宁儿噗嗤一声笑了,望向正站在门口的紫平。 紫平被紫莲说得羞红了脸,将头埋得很低。 梁宁儿心中有一丝酸楚,他总是被人欺负,如今到自己跟前儿也还是那么小心翼翼。 “紫平,你不必特意弯着身子,也不要总低着头。” “是。” 紫平直起身子,抬头对上她们的眸光。 一双丹凤眼炯炯有神,长在男人的脸上却一点也不突兀。 身材笔挺,长相白净,说话也中气十足,一点不夹着。 紫莲受不了。 “你看他你看他,这哪有半点内侍的样子,说是戏文中的公子哥也不为过。” 梁宁儿笑了,紫平确实好看,萧祁也好看的,但紫平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的长相是那种阴柔中又透露着男子的纯阳之气。 总之在他身上能看到“媚”这个字,却不遭人反感。 “长得好看不是罪,走,咱大大方方出去给她们看。” 几人满腹高兴出了门。 梁宁儿坐在肩舆上瞧得清楚,一路上那些小宫女们给自己行礼的同时都还交头接耳,侧目观望。 更有甚者,人都走远了还在偷偷眺望的。 梁宁儿看着走在自己身侧的紫平难免心生惋惜。 这么好的条件,若是一个正常男子,那得有多受欢迎。 不说大富大贵,即使随便开个胭脂绸缎坊也能轻易谋生。 只叹命运不公,偏生进宫做了太监。 到了寿安宫,殿内好生热闹。 原来林氏今日请了命妇们入宫,高氏也赫然在列。 解了斗篷交于紫平手里,梁宁儿福身请安:“臣妾给太后请安。” 礼毕,满屋众人又起身齐声给她问安:“皇贵妃万福金安!” “快坐吧。” 林氏一改往日尖酸刻薄的嘴脸,笑吟吟对着她道。 这满屋里就剩高氏一旁的空位,梁宁儿走过去坐了下来,婢女立刻奉上一杯红枣姜果茶。 坐定后她扫视了一圈,没有柳之絮,不知缘何做了皇后的柳之絮却是甚少出来走动。 大概也是林氏不喜她这位皇后的缘故吧。 沈佳云身旁坐着她的生母赵氏,被封为华阳夫人。 其余几位梁宁儿不认识,但都是朝中大员们的夫人,也是宫中几位妃嫔的母亲。 “宫中戒律森严,你们一入宫门便甚少与家人见面,本宫今日特意将几位夫人请了来,你们便与自己的母亲在我宫中叙叙话吧。” 众人齐道:“多谢太后体恤!” 梁宁儿阴婺着脸,原来林氏是想拿这个膈应自己。 高氏不是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冯氏,府中的姨娘,连进宫面驾的资格都没有。 她想以此提醒自己是身份卑微的庶女么? 还以为林氏憋了这数日是想什么大招呢,如此手段未免太稚嫩了些。 大殿内几对母女们聊得热络,尽是询问家中父亲兄长弟妹们情况的声音。 唯有梁宁儿与高氏冷脸坐着,不说一句话。 她与高氏不熟,甚至有仇。 小时候梁婉儿欺负自己,高氏便欺负自己的母亲。 要自己和高氏聊什么? 关心她那黑心肝的爹活得好不好吗? 门儿都没有! 梁宁儿神色自如,高氏脸色难看,有些尴尬。 林氏端起茶杯,撇去浮沫,殿内景象尽收眼底,她甚是满意。 “怎么,皇贵妃无话与自己的母亲说吗?” 她故作恍然的样子。 “哦,是本宫忘记了,皇贵妃并非夫人亲生,不过这虽是庶出,但妻就是妻,妾就是妾,还是要称高夫人一声母亲的。” “这人呐,无论爬得多高,切莫忘了自己的身份才是。” 此言一出殿内众人神色巨变,这是当众打皇贵妃的脸。 沈佳云掩面偷笑,这才合她的心意。 什么嫡庶,什么贵妃皇贵妃,这些都不是梁宁儿在乎的,她们爱说什么便是什么。 但那老贱人损人非得捎上她的母亲,梁宁儿不能忍。 她不卑不亢,面色和煦,出声附和林氏。 “太后说的是,嫡庶尊卑有别,有人始终记得自己的身份,恪守己礼,敬主母,孝生母,即便是庶出依旧人品贵重。” “但臣妾听闻这京中有人不满自己是贱婢所出,活将自己亲生母亲害死扮可怜得了一个嫡出的位子,这样的人即便是爬到高位也是不配留在人间的。” 此言一出,殿内仿若被禁了声。 林氏神情惊变,脸色难看得紧。 梁宁儿口中所说谋害亲娘的人正是她的亲生母亲,被害的贱婢是她的外祖母。 这件事早年在林氏入宫为妃时被多少人诟病,嫌她有个蛇蝎的母亲,不配入皇家。 闹得沸沸扬扬,只要不是才来京中的新贵,多少是有点耳闻的。 后来林家势大后便无人再敢提起了。 如今做了太后却忘了自己也有不堪的出身,竟还腆着脸说教别人。 只是梁宁儿不惯着她,出言反击便直戳她肺管子。 “太后,我日前病着,烧了几日脑子有些混乱,聊起来没轻没重的,太后切莫怪罪。” 林氏气得牙痒,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这口浊气她只能自己咽下,就像吞了个蛤蟆一样恶心。 此时若是与之计较不就坐实了梁宁儿口中所说是自己么! 她双手扣住楠木椅扶手,双唇微微颤抖。 “既然病着,便回去好好养着吧。” “那臣妾告退!” 早就想走了。 梁宁儿大步出了寿安宫。 她不由腹诽:林氏真是又坏又蠢,不过倒是生了个又坏又聪明的儿子。 没走几步,高氏追出来喊停了她。 高氏不情不愿,要不是身份压着她断不会向梁宁儿低头。 “老爷让你得空回府里一趟。” 她传了话径直离开。 梁宁儿疑惑,梁铣找自己? 怕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可以找个由头出宫也不是什么坏事。 她实在想萧祁想得紧! 梁宁儿抱怨,不是说紫阳宫他也来得么...... 第100章 催生 勤政殿里萧成霁发了好大的火! 梁宁儿走到门口才知道他正在里面发疯。 本想转身离开,可天宝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似的。 “娘娘,皇上自个儿生着气将奴才们都赶了出来,还请您进去劝劝皇上吧。” “他为何生气呀?” 天宝一脸愁容。 “具体奴才也不知,估摸着是朝堂上的事。” 没办法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去。 梁宁儿实在是不愿看他发疯的样子,奈何自己若不进去劝解,他们这些做奴才的又得战战兢兢了。 至少天宝从始至终一直都是敬着自己的。 别人对她的一丝好她都记得。 梁宁儿进了偏殿,地上一片狼藉,奏折扔得到处都是。 萧成霁坐在榻上鼓着腮帮子呼哧呼哧生气。 “皇上这又是闹什么呀,怎么这么喜欢扔东西啊,砸着人可怎么办!” 她顺势蹲下身子去捡地上的奏本。 萧成霁闻声猛然回头才发现是她,随即脸上的阴霾一扫而过。 他走到梁宁儿身前一把将她从地上提了起来。 “你别管了,一会叫天宝收拾。” “你怎么来了?” “来跟皇上讨个出宫的旨意。” 梁宁儿仰起头看着他回道。 萧成霁眸色一沉,没有说话,眉头紧锁在一块儿。 心中一股闷气又窜了出来。 如今他不但气,还怕。 他怕梁宁儿出了宫门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过两日是我母亲的生辰,我想回相府去看看她。” 萧成霁脸色立刻舒展开来,换上明朗的笑。 “当然,应该的,回头朕赏一些东西你一并带去吧。” “那倒不必,我母亲受不起你们这么大的皇恩。” 萧成霁神色微变,踱步到一旁坐下。 “朕听说了,前两日母后又为难了你。” 梁宁儿撇撇嘴,道:“无妨,我说话没客气,她也没落着什么好。” “母后这个人就是这样,认定的事别人怎么说都不会改变。” 梁宁儿想说你们母子不都一样么,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总是先入为主地将别人想得很坏。 “不如朕封你母亲一个诰命吧,可好?” 梁宁儿侧目望着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诰命的妾室,这是在抬举她呀,还是在羞辱她。 况且,高氏都未曾有诰封,若自己母亲成了诰命夫人,那她在相府里还能有安生日子过吗。 她盯着萧成霁一本正经道:“要不皇上下令让我父亲休了高氏,将我母亲抬为正室如何?” 萧成霁看她的眸子,才意识到方才所说欠考虑。 他别过脸垂下眼眸。 “是朕考虑不周,你不喜欢,那便算了。” 两人沉默坐着,已无多余的话可说。 梁宁儿起身欲离开。 “宁儿,你陪朕用晚膳吧,朕整日没吃几口,对着你才能吃得下,你陪陪朕吧。” 萧成霁没有刻意伪装,所有都是真情流露,所以显得格外真诚。 甚至看着有些可怜,因为他似乎做什么都不顺心。 继位将近两年,依然有摄政王摄政,朝堂上丞相还时不时要和他唱反调。 皇帝自己手中无实权,做任何事都受到掣肘。 能拉拢的皆是芝麻绿豆的小官,扶自己上位的又时常野心勃勃。 只等着他这个活不过二十五的短命预言实现。 所以他时常发疯也可理解。 但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上一世的债这一世来还。 在梁宁儿看来这些都是他应得的。 她曾经对他殚精竭虑,将他所有的困境都揽在自己身上,与他一同承担,共同进退。 可是却换来一句“心里从未有过你”。 萧成霁永远不会知道利刃在脸上划过时那种皮开肉绽的感觉。 他也体会不到手筋脚筋被挑断时那种钻心的疼。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 如今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又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 梁宁儿不想与他感同身受,也不会站在复仇者的位置心生嘲笑。 自己已身在这乱局之中,又如何笑得出来呢。 只是感叹,男人呐,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一旦拥有就不会再珍惜,还真是可笑! 她犹豫了片刻。 对于萧成霁说自己“下饭”这件事有些不开心。 不过,陪一顿饭换一次出宫的机会,也值了,便答应了下来。 出发去相府是在两日后的一大早。 那一日也确实是冯氏的生辰。 萧成霁还是下了旨意,赏了好多东西。 天宝亲自传旨,冯氏与梁铣出来接旨,这是这么多年的头一遭。 皇帝言说今日是冯氏生辰,自己政务忙,便由皇贵妃一并代为看望。 给足了梁宁儿面子和支持。 这对一个妾室来说,简直就是皇恩浩荡。 府中人虽不重视冯氏,但再也不敢轻易怠慢。 负责护送皇贵妃的是萧成霁安排的禁军护卫队。 她只带了紫莲和紫平两人。 萧成霁被萧祁一句要带走梁宁儿的话触到了神经。 越发将她看得紧,唯怕她真的走了。 梁宁儿心中明白,便任由他派人跟着。 到丞相府时刚过巳时。 没有阖家出来欢迎的景象,只有一个老管家在门口等着。 一如既往,她冷冷清清进了门。 梁宁儿径直去西院找母亲,选择无视她那个自大的父亲。 想想自己已经有大半年未见到母亲。 母女俩相见又是一阵泪目。 冯氏的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很多,人也没那么消瘦。 居住的条件也改善了不少。 她泪眼婆娑,拉着梁宁儿的手从头到脚前前后后看了个遍。 “日前听闻你病着,这人都瘦了一圈。” 冯氏说着心疼得直掉眼泪。 “母亲,我没事,只是受了凉而已,病了几日早好了。” 冯氏又赶紧止住伤感,笑道:“是是,看你在宫里一切都好我就放心了。” “今日皇上赏了好些东西来,我知道他是看重你。” 梁宁儿眼底划过一瞬不自在的神情,脸上挂着笑回道:“是,皇上待我极好,母亲放心。” 冯氏含笑点点头,将目光停在宁儿的腹部,脸上掠过担忧。 “都这么久了,还没动静吗?” 梁宁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她。 “宁儿,趁着有宠,赶紧生个孩子吧。” 梁宁儿一口气噎在喉头,这怎么突然就扯到生孩子了。 虽说母亲为孩子打算总是没错的,催生也是人之常情。 但对象不该是萧成霁。 她讪讪一笑,拉着冯氏坐到一旁。 “母亲,我还小呢,等两年再说。” 冯氏掩嘴轻笑。 “是呢,也才及笄一年,不过我十七岁跟了你父亲,十八岁便生了你,说早也不早。” “先好好调养身子。” “男人的心说变就变的,更何况他是帝王,有女人无数,怎能奢望只对你一人用心呢。” “有个孩子傍身,就算不能母凭子贵,也总是多一份依靠和指望。” 梁宁儿口中闪烁其词地糊弄了一番。 想赶紧止住这个话题。 “母亲你还好吗,高氏她们没有再难为你吧?” “大夫人还是老样子,她是不会看我顺眼的,倒是你父亲,突然转换了态度,对我客气了许多。” 冯氏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沉着眸子,脸色突变。 “宁儿,你去看过你父亲了吗?” “没有,他都不来向我这个皇贵妃问好,我又何必去讨好他,父慈子孝的戏码在旁人面前演一演便罢了,我与他并无那般深厚的感情。” 冯氏轻叹一声,父女俩脾气一样倔。 可是她知道哪个孩子不渴望父爱呢,宁儿越抗拒便表明她越在意。 “你与你父亲总是僵着也不是长久之计,去看看他吧,也劝劝他。” “我只怕他行差踏错,会给全家招致灭顶之灾。” 梁宁儿脑袋嗡地一声炸开。 什么啊! 恍如回到前世。 她仿佛又听见萧成霁对着自己说:你的父亲,梁铣,狼子野心…… 原来,竟是真的! 第101章 激动的心,颤抖的手 “母亲为何这样说?是父亲做什么了吗?” 梁宁儿正色,急切地追问。 冯氏缓缓摇头,神色同样严肃。 “他有没有做什么我并不知,只是我隐约感觉到他或许在筹谋别的事情。” “最近他频繁出入我院里,来多半也是一个目的,言语间多番暗示想要我东扬冯氏一族效力于他,我每每都是装作听不懂搪塞过去。” “我冯氏掌握着大萧漕运命脉,毫不夸张地说是一项国家重要的经济命脉,你说,他一个臣子,拉拢那些世家大族做什么?” “莫不是生了......” 冯氏点到为止,没有将话挑明。 “生了狼子野心,不臣之心是吗?” 冯氏心头一紧,呼吸一滞。 颇为担忧地向门口张望,生怕被人听了去。 对于梁铣有这个想法梁宁儿并不感到意外。 记得她被害前萧祁正在北疆吃了败仗,九死一生。 那正是因为大萧的内贼与外敌勾结所致。 她眼下最想知道的是当时那个内贼是不是梁铣 若是,那当初差点害死萧祁的便是自己的父亲! 而他如今又存了这祸心吗? 一旦与北疆再开战,那上战场的便只有萧祁。 “母亲,你可知道父亲都和什么人往来?除了大萧的官员,有没有别国的什么人?” “宁儿,你是怀疑你父亲有投敌叛国之嫌吗?” 梁宁儿语塞,她知道那个人毕竟是她的父亲,这样说或许很过分。 可是她就是怕,怕伤害萧祁的人会是梁铣。 “不会的,你父亲的为人我了解。” “他与当今圣上可能会意见相左,说句大逆不道的话,他可能会想要取而代之但绝不会背叛大萧。” 梁宁儿不敢苟同,梁铣的人品有很大的问题。 毕竟他连亲生女儿的生死都不会放在心上。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传出去就是杀头的大罪。 梁宁儿陪冯氏用了午膳,伺候她午后小憩后便想着去探探梁铣的口风。 出了门却发现只有紫平守着。 “紫莲呢?” “被相爷叫去问话了。” 梁宁儿心下生了不好的预感,匆匆忙忙往前厅赶。 到门口正碰上紫莲出来。 “紫莲你没事吧?” 梁宁儿着急,担心自己父亲会对紫莲不利,忙着询问却未注意到同样要出门的梁铣。 “皇贵妃如今还真是金贵,就唤你的婢女问个话而已,能有什么事。” “那可不好说,父亲您官威大着呢,连我这个皇贵妃都不放在眼里,更何况是个小婢女。” 父女俩见面总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着谁。 梁铣脸上蕴着怒气,却也没有发作,只是定定地看向梁宁儿。 盯得她浑身不自在。 “父亲这是看什么呢?” “我瞧你身后的这位小内官有些眼熟。” 梁宁儿回身瞥了紫平一眼。 “哪里眼熟了,父亲统共也没进过几次后宫,您上哪儿见他去。” 梁铣不语,又盯着看了会作罢,甩了甩衣袖,越过梁宁儿出了门。 竟叫人备了马车出府去了。 他这是何意? 就这样结束了? 不是他叫高氏传话给自己要她回府一趟的吗? 叫她回来就是为了说这两句? 梁宁儿困惑不已。 她转头问紫平:“紫平,你见过我父亲吗?” 紫平回细想后,轻晃了下脑袋。 “奴才记不得了,大抵在宫里当差的时候是见过的。” 她又面向紫莲,“紫莲,他问你什么了?” “老爷问奴婢皇上与小姐的感情如何。” “就问这个?” “是。” 梁宁儿听后更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怎么说?” “奴婢回答说皇上待小姐极好,是独宠小姐,专宠小姐。” “老爷问得突然,奴婢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这样说也没什么错,他听后可有什么反应?” “老爷沉默了许久,像是在思考什么,然后便叫奴婢回去了。” 太诡异! 梁铣太不正常了! 但是她又想不出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一时脑子一片混沌,心里也犹如一团乱麻。 “小姐,我们回宫吗?” 梁宁儿又是一阵烦躁。 是啊,她还不想回去,她想去见萧祁。 可是那杀千刀的萧成霁派来的人还守在大门口。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怎么可以轻易回去呢。” 梁睢安笑容满面地接过梁宁儿的话,从廊下徐徐走了过来。 “大哥!” 梁宁儿开心,她的救星出现了。 “走,带你出去逛逛去。” 梁睢安又对着紫莲与紫平道:“你们两个守在府里,时不时出去在那群侍卫面前晃荡一圈。” 说完便带上梁宁儿欢欣雀跃地朝后门跑了去。 梁宁儿心领神会,上了马车也不问要去哪儿。 梁睢安上车后说了两句便安静坐着,脸上有些许疲惫之色。 “大哥,最近是有什么心事吗?看你似乎有些闷闷不乐。” 梁睢安强扯了一抹笑在嘴角。 “你还真是细心。” “我与父亲吵过。” “为何?大哥一向敬重父亲,怎会有争吵。” 梁睢安无奈苦笑。 “我手中十万大军的兵权,我想还回到皇上手中,可是父亲不允。” “他上奏疏驳了我的提议,回府后还怒斥了我。” 梁宁儿明白了,原来前两日萧成霁盛怒便是因为这件事。 “大哥可否知道父亲究竟是何想法?” “我不知,我越来越看不懂父亲了。” 梁睢安叹了口气继续道: “咱们的这位圣上是有治国的大才略的,只是他疑心病太重,对任何人都不能完全信任。” “我从驻地回来时皇上已有多次暗示我该交出兵符,可是父亲一直阻拦,说新帝刚登基若完全掌权或会对老臣出手,留着兵符是留着保命符。” “可是这都快两年时间了,我只怕这样下去惹恼了皇上会对我们梁家不利。” 梁宁儿最清楚梁睢安的为人,他最是忠君报国,如今不被萧成霁信任,心中该是有很多酸楚吧。 “大哥,你是知道的,皇上绝非表面那般简单,如今多虑也无益。” “父亲那边你多留意些,最好任何不好的苗头都不要起,相信日后皇上还是会对你委以重任的。” 梁睢安见她心生忧虑,便安慰道:“没事,你别苦恼,前朝之事本也与你后宫中人没有干系。” “我会多加劝阻父亲,希望他不要有糊涂的想法吧。” 梁宁儿心中愁绪万千,她不是担心自己,她是担心梁睢安和萧祁。 有任何事冲在最前线的永远是他们。 若梁铣真生了谋逆之心,君臣父子,梁睢安该如何抉择。 她愤懑至极,为何自己与兄长要摊上这么个不省心的爹。 兄妹俩相对无言,因为不知该从何说起。 马车又继续走了一会,突然车子一震停了下来。 梁睢安对宁儿笑道:“你在车里等着。” 说完便跳了下去。 梁宁儿掀开侧帘望了一眼,似乎是到了一醉休。 等了片刻,忽然车身一沉,有人跳上了马车。 那人掀帘进来,对上梁宁儿炙热的眸子。 看见他的那一刻咚的一声,心脏又漏跳了。 是萧祁,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梁宁儿嘴角牵起,笑意不自觉在脸上荡开,如春日里盛开的花朵。 她红着脸下意识挪到一边,让出了自己身旁的位子。 真是要命,对萧祁无论见多少回,她都会脸红心跳。 心情也会莫名愉悦。 往日追着他身后喊皇叔的日子一去不复返。 再相见,便只有一抹羞涩和无尽的心动。 萧祁一个跨步走过去紧挨着宁儿坐下的同时牵起她的手。 他面上如冰山消融一般,眼底循循变化,眸中的炽热犹如一团火焰熊熊燃起。 他虽面上没有过多的表情,只是将宁儿的手握得很紧。 实则,内心激荡得很。 “走。” 萧祁对着外面冷然道了一声。 车夫驾马扬鞭,马车便转了个弯又开始往回走。 第102章 马车相会 车外长街上马蹄声哒哒响个不停。 车内两人安静坐着,宛如一切又回到了最开始的时候。 那日也是在一醉休,她拦停了他的马车,厚着脸皮上了车,然后没心没肺地要他送自己回宫。 她记得那日车内萧祁冷脸坐着,氛围有些尴尬。 只是如今心境已大有不同,即便不说话也可很自然的相处,不觉别扭,只有亲密。 梁宁儿将身子靠过去手环住萧祁的腰,头枕在他的肩膀处。 她很喜欢抱着他。 那个坚实又温暖的怀抱,让她十分安心。 萧祁也伸出手揽住宁儿的肩膀,将人搂在怀里。 此时此刻,拥抱比任何亲吻都让人心动。 “宁儿,本王很想你。” 听萧祁说话梁宁儿心头便开满了花,酥酥麻麻的小快感传遍了全身。 她往他怀里蹭了蹭,“我也想你。” “你这几日可有好好就寝吗?” 宁儿抬起下巴望着萧祁问道。 萧祁侧过脸微微颔首看她,眼中笑意难收,答道: “是,想着能与你梦中相见,便可很快入睡。” 他怎么老是打趣自己。 梁宁儿一阵害羞,假装生气,撅着小嘴坐直了身子。 萧祁将她小手拉过来握在手中,心里越发得欢喜。 “你母亲可还好?” “她很好。” 梁宁儿有些意外,也有些感动,萧祁居然会惦记着自己的母亲。 她突然想起母亲与自己所说梁铣的事。 她犹豫要不要将此事讲于萧祁听,可是有些只是臆测并无实据,告诉他只会徒增困扰。 在她斟酌要不要开口之际,萧祁先开了口。 “你可还记得年初巡营前你说要本王留意一个姓曹的参将,说他几年后会投敌叛国。” “是。” “本王查了他,查到他与京中一名官职颇高的要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梁宁儿莫名紧张了起来。 “是谁?” “沈廷。” “居然是他!” 听到不是梁铣她紧绷的心绪才有所松懈。 还好不是他,幸好不是他! 至少这样很多事解决起来便不会叫彼此为难。 萧祁神色不似方才明朗,逐渐阴沉了眸子。 “京中有人豢养了一群死侍,本王虽不知沈廷是否会和几年后那名参将投敌的事有关,但这其中透露着诡异,沈廷有很大的问题。” “沈家确实有问题,早前在安庆王府中毒,柳之絮替我解毒时曾跟我提过,我所中之毒名叫相思子,是疆国有名的媚药。” “我怀疑是梁婉儿与沈佳云勾结在一起,可是梁婉儿弄不到这样的药,若沈廷与北疆有联系那一切便可说得通了。” 萧祁眉峰紧蹙,神色凝重。 “本王在派人寻姜离。” “他不是失踪了吗?多半是被人灭了口吧。” “不,他应当是自己躲起来了,除了影卫在找他还有另一股势力也在暗中查寻。” “姜离定是撞破了他身后之人不可告人的秘密,若只是帮着什么人做了陷害妃嫔之事的话不至招来杀身之祸,他可有一万个说辞脱身。” 梁宁儿细细想来确实如此。 “宁儿,你所说叛国之事是否确切,本王一直好奇几年后的事你如何会知晓?” 梁宁儿局促,她不知该怎么回答。 要告诉他自己死过一回又活过来了,所以知道还未发生的事吗? 可是这会不会太匪夷所思了些。 至于消息是否确切,她也不能肯定。 当时萧成霁只跟她提过一嘴,说北疆之乱是一名姓曹的副将偷了我军的布防图给敌国才致敌军偷袭时我方毫无还手之力溃不成军。 可是具体的细枝末节她也不清楚。 所以她该如何跟萧祁解释自己知道这一惊天秘密的缘由呢。 见宁儿十分为难,萧祁笑了。 “无妨,不想说便不说。” 梁宁儿看着萧祁,反握住他的手掌,他掌心暖暖的,指尖传来温热。 “我不是不想说,只是我知道这件事的理由过于荒诞,说出来没人会信,你就当我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好,你说什么本王都信。” 梁宁儿一阵感动,又一头扎进他的怀里。 “宁儿,京都表面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潮涌动,恐怕会有血雨腥风。” 梁宁儿收了收环住萧祁的臂膀,将他抱得更紧了。 “我不怕,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你活着我活着,你死了我也跟着你去。” 萧祁怔住了,愣愣地看着怀里的人。 梁宁儿躲在怀里抽泣了一声,这是她欠他的。 她抬起头用明媚的目光看向他,唇角勾起,笑道: “你不用担心我,我在宫里可以周旋,所以任何事先顾自己,只有你活着我们才能有以后。” “否则我在这世上便不再有半点留恋。” 萧祁内心震动,宁儿将话说得如此决绝,自己承诺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在她额间落下一吻,“本王不会有事,也不会让你有事。” 马车再一次停了下来。 梁宁儿知道,相府到了,要分开了。 抱着萧祁的感觉真好,她这一路上差点睡过去。 她还想抱着,想一直抱着,奈何现实不允许。 她懒洋洋坐起身,看着他充满了无奈,“我该回去了。” 萧祁依依不舍地放开宁儿的手,揉了揉她额前的碎发,宠溺道:“去吧。” 梁宁儿下车回了府里,萧祁便又折返往一醉休去了。 因为他还有事要同梁睢安商议。 总之,他们这趟马车之会挺累马的,连给那拉车马儿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梁宁儿先去给母亲辞了行,发现梁铣竟还未回府。 她便不再等,直接出门回了宫。 刚到紫阳宫便有人来禀报,说公主今日来过。 见她不在,留下东西后离开了。 梁宁儿进去寝殿,见一个托盘放在桌上,上面还盖着绸布。 她掀开布拿出托盘里的东西,是一个长裙,艳红艳红的。 “公主怎么送小姐这样一身衣裳呢?” 紫莲看不懂,因为这衣裙不是大萧的服饰款式。 长裙上下连体,袖口收紧,腰身略高。 除了有里衣,长裙,还有中衣。 衣衫十分有质感,腰身及胸颈部所挂的金色配饰皆做工也精细,极具异域特色。 一件大袖衫直襟外衣和一条金色印花披巾,底色是极其正统的红色,瞧着像是天丝的材质。 托盘底部还放了一对耳饰和一串额饰。 红色木珠,金色流苏,中间加天然松石点缀,看着格外醒目。 梁宁儿拿着披巾裹在自己身上。 “这身衣裳看着,有些好看哦!” 她又拿起首饰比在自己额间,不禁惊呼:“真好看!” 紫莲也觉得好看。 “和咱们大萧服饰完全不一样的感觉,但是小姐穿着定是好看的。” “可是公主为何要送小姐这样一身衣服呢?” “是啊,非年头节下的,也不是生辰,为何送我这个,别是没安好心吧。” 看得出梁宁儿是喜欢的,嘴里虽嘟囔着,但是却极为小心地将衣裳放回桌上。 不过不管萧十一是出于什么目的,明日便可知晓。 因为萧晚凝是个藏不住事的人,今儿来没见着人,想说的话没说出口。 梁宁儿料定,明日她铁定会再来。 第103章 红衣来历 不出所料,翌日一早,萧晚凝便急不可耐地进了宫。 人还未踏进紫阳宫的正殿,大嗓门的声音已经穿透了殿门落进了宫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宁儿你在吗?” 萧晚凝进了殿便开始找人,都不等宫人禀报一句人在寝殿她便又急匆匆边喊边往里面冲。 梁宁儿今日早起去皇后宫中叙了半晌话,回来后有些乏累,便想着小睡一会。 谁知刚躺下没多时萧十一那如惊雷般的声音便响起了。 她闻声紧着从床榻上起身,但还是架不住萧晚凝速度快。 她来到床前将人薅起。 “宁儿,你怎么躲在里面不出声,我还以为你又不在。” 梁宁儿哭笑不得,“公主,我还没反应过来你人已在我床前了。” 萧晚凝捧着宁儿的脸左右瞧了瞧,放开她坐到一旁桌边。 “看你这时辰还睡着,还以为你身子不爽呢。” 殿里烧着地龙,很暖,梁宁儿便没再套外裳,直接下地坐到了她一侧。 “公主这么早来找我,所为何事呀?” 萧晚凝挑起眉,瞪着大眼道:“你明知故问,收了我的东西都没有一句感谢的话么。” 梁宁儿立马起身,双手交叠在胸前福身见礼。 嘴里还细声儿细气儿地道:“多谢公主赏赐。” 萧晚凝被她这做作样儿逗得大笑。 一把将人拽坐在圆凳上笑骂道:“你快坐下吧!” “不过你真得感谢我,要不是我,你那身衣裳恐怕放在老九那里落灰他也不会拿给你。” “那身衣裳是王爷送的?” 这倒是让梁宁儿又惊又喜。 “是呀!放在他寝殿里的,我一眼就看中了,还以为是送我的,谁知那小气的竟连碰都不让碰!” 要说起老九的事萧晚凝总是滔滔不绝,控诉中还夹杂着些许怨愤。 “可是我从未听他提起过。” “他是个闷葫芦,又怎么会说呢。” “他说那衣衫他曾在别国宫宴上看到过,当时便觉十分惊艳,只是脑海中勾勒不出我萧国女子上身的样子。” “直到有一日中秋宴上看到一身红袍加身的你,那身衣裳的正主才有了脸。” “他立马便找了京都最好的绣娘工匠原封复制了一套出来。” “我问老九,既然是为宁儿做的,为何不送给她?” “他便默不作声,真真儿是气人!” 梁宁儿眸底泛起一丝隐忍之色。 萧晚凝可能会不明白,但她却能理解。 那时的萧祁定是觉得他与自己之间再无可能。 那时的他定是充满彷徨。 他将自己的情感压抑在心底最深处,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毫无情绪的硬石。 那身红衣或许不止是一份礼物,更多是他感情的寄托。 萧晚凝不懂这其中的含义,只是一副替他着急的样子。 “别看老九素日里行事果敢狠绝,但这种男女间的事他总是迟钝,还得我这个做妹妹的来操心。” 她邪魅一笑,“所以我生生等着他离开后将这衣服偷出来送给你。” “啊?” 萧晚凝的行事风格总是那么让人意想不到啊! 梁宁儿呆住,一副说不清道不明的表情僵在脸上。 “那......那王爷岂不是要生气了。” “他生就生呗,我又不怕他。” 事实上萧祁确实发了火。 他性子冷,但不轻易动怒。 昨日回府后发现房中衣物不见后便唤了吉叔查问。 一番追问下才知道是萧晚凝做的好事! 他生了好大的气,砸了自己房中的茶具,这在府里人看来这是非常严重的事。 因为王爷甚少会情绪如此激动。 萧祁气得牙痒痒,想冲去公主府扒了她的皮。 更甚至想过要黑羽潜入公主府再将衣服给偷回来。 他曾无数次想象过宁儿穿上它的样子。 以前总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去送给她,可如今明确了心迹,终于等到了机会,东西却被萧十一那个憨货给偷了! 萧祁晚膳都吃不下。 想了半宿的惩治之法,到最后统统作罢。 安慰自己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便送与她,毕竟萧十一也说喜欢。 等日后寻了别的更好的再送宁儿吧。 只是他心中怒气难消,直接下了禁令。 不许萧晚凝这小贼再进摄政王府的大门! 不过,萧祁原以为萧晚凝偷走是想自己留着。 谁知她前脚出了王府的门后脚就入宫给宁儿送了去。 梁宁儿看着桌上东西的笑了。 这可如何是好,东西是他送的,但又不是他心甘情愿送的。 萧晚凝满不在乎,她最看不惯做事拖沓。 送个东西而已,考虑那么多做什么! 等来等去,等到最后都将不了了之。 她自认为这是在帮老九。 自然她还不知道萧祁已经对她下了封禁令这件事。 当然,惹了萧祁那个冷脸冰坨子的后果她还是清楚的。 所以她决定暂时躲躲。 短时间内,摄政王府是不会再去了。 “对了,差点忘了正事,下月初冬猎你可得去哦。” “什么冬猎?” 梁宁儿晃了下神,随口问了一句,哪知萧晚凝却炸开了。 “哎呀你怎么忘了!在行宫的时候说过,冬猎一起去猎兽山猎野猪。” “宁儿,你真是不拿我说的话当回事呀。” 梁宁儿赶紧陪笑认错,“记得记得,怎么会忘呢,只是一时没想起来。” 通常一年之中会举行一次皇家狩猎活动来彰显皇室权威。 时间选择可以在秋季也可以在冬季。 秋季是猎物繁衍最旺的时候,猎物数量较多,容易猎得更多的野兽,所以秋季狩猎比的是谁所猎野兽数量多。 冬季则完全不同。 冬季是动物休眠的季节,但期间不乏许多大型野兽或稀奇动物出洞觅食。 所以冬季主打就是猎奇,谁猎到的野兽体型越大越稀有,便算作胜出。 总之就是一场展示皇威以及贵族狩猎技巧的盛宴。 “还有几日的时间,你好好练练马术,往年只有我自己没什么意思,今年你可得陪着我。” “你可别不放在心上,这是在众人面前露脸的好机会,这后宫多少人想去还不一定有去得上。” “一般皇后定是要跟着的,其他嫔妃皇帝可以酌情带一到两名,带着谁去便表明对谁宠爱。” “是吗?” 萧晚凝喋喋解释着,梁宁儿没多大兴致,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和着。 “是呀,别的不说,沈佳云必定是万分想去的,所以你要是想气气她,就挤掉她的位子,让她去不成。” 梁宁儿本也不感兴趣,但是听到这却莫名来了精神。 第104章 谁好日子到头了? 猎兽山围场的安保萧成霁交给了离那里最远的西郊大营的驻军。 由梁睢安全权负责。 可明明离围场最近的是北郊大营,没人知道皇帝为何要舍近求远。 放着北大营的人不用非得上西大营去调人。 梁宁儿清楚得很,北郊大营都是萧祁的人,萧成霁是怕了。 在他看来若派他们保护自己那估计只会死得更快。 萧成霁原就是个小肚鸡肠的人。 只是惹得萧晚凝忍不住一通牢骚。 因为梁睢安要提前四五日去围场布防,不在京中。 她本想缠着人家要他陪自己练骑射,只可惜计划落空。 摄政王府也没法去,只得日日进宫拉着梁宁儿去皇家马场找师傅练。 结果心中不畅快,越练越气,急需转移将一腔怨愤。 于是便拉上梁宁儿往勤政殿去,皇帝是始作俑者,总要让他也不痛快一下才行。 正巧了嘛不是,沈佳云也在。 萧晚凝正愁无处发泄,听闻她在便不等通报直接闯了进去,天宝拦都拦不住。 萧晚凝这性子说好听点是直爽,说得难听就是鲁莽。 梁宁儿只怕她这直来直去,不懂得收敛锋芒的脾性早晚得吃亏。 她赶忙跟了进去,若萧成霁怪罪起来自己还能替她挡一挡。 进门时正瞧见沈佳云从萧成霁腿上起身,神色尴尬,不断整理着自己的衣襟。 萧成霁更是又怒又窘,不好对萧晚凝说什么,便想对天宝发火。 见梁宁儿也在只好作罢,摆摆手让天宝等人退了出去。 “哟,皇上忙着呢,失礼失礼。” 萧晚凝佯装不知情,咧嘴道歉后满不在乎坐下。 萧成霁气得暗戳戳瞪她,说话语气也变得不善。 “小姑姑,这是皇宫,不是你的公主府,该守的规矩要守!” “皇上说得没错! 既这样你就该一视同仁,你的这些后宫妃子们往勤政殿跑得也太勤了些,后宫不可干政这可是铁律,皇上别忘了呀。” 萧晚凝说完意识到了什么,看了眼梁宁儿,对她被误伤到表示了下歉意。 沈佳云知道说的是自己,乌青着脸睨了萧晚凝一眼。 这俩人早在寿安宫梁宁儿罚跪事件中结下了梁子,互相看不顺眼。 再加上萧晚凝与梁宁儿走得近,沈佳云则更容不下她。 见了面连表面的功夫都懒得做。 萧成霁好歹也是忌讳着萧祁的,虽心里也不喜,但总归萧晚凝的辈分是压着,他也只得耐着性子应对。 “小姑姑说的哪里的话,何来后宫干政一说。” “没有便好,那如此看来淑贵妃怀着身孕都巴巴跑到勤政殿伺候,当真是贴心!” “知道的是皇上宠爱淑贵妃,怀胎十月都忍不了,不知道的还以为皇上后宫空虚,无人能伺候呢,这要是被那些老臣们拿住了把柄,皇后娘娘可得遭殃喽!” 萧晚凝这话说得够直白,也就她这个身份才可以这般无所避讳地说出来。 梁宁儿暗暗佩服,论怼人还得是萧十一! 萧成霁脸色阴沉难看,他快速往梁宁儿脸上瞟了一眼,仿佛是做贼心虚。 见她静静坐着,脸上无任何情绪,一副毫不在乎的样子,他眼中又透出淡淡的失望。 直接忽略掉萧晚凝方才的话题,问道:“小姑姑今日前来,到底何事啊?” “哦,是有一件事,皇上冬猎的随行名单定好了吗?” 萧成霁示意了下案桌,道:“今日刚拟好。” “宁儿去吗?” 萧成霁抬眸望向梁宁儿,迟迟没有开口。 他其实是想带着她去的。 可是一想到带着梁宁儿去她又能和萧祁见面,他便犹豫了。 恰好沈佳云强烈表达了自己想去的意愿,所以他刚拟定的名单上便只有皇后与淑贵妃两人随行。 “宁儿到底去不去呀?” “朕想皇贵妃或许不喜欢猎兽之事,云儿又说自己想出去走走,便只定了她和皇后。” “什么?你居然宁愿带挺个大肚子的去也不带宁儿去,皇上你这偏宠也太厉害了吧。” 一听萧晚凝这话,沈佳云不乐意了。 “公主说话未免太夸张了些,才三个月而已,何来大肚何来行动不便之说!” “既然才三个月那就老老实实在宫里待着,别老想着出去瞎跑。” “这就不劳公主挂心了,我问过太医,已过三月,胎像平稳,何况也该多走动走动。” “去猎兽山这是皇上早就答应了臣妾的,公主就别操心了,管好您自己的事吧。” 萧成霁也在一旁附和:“带上太医想必也不会有事,小姑姑不必忧虑。” 眼瞧着萧晚凝说不过二人,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梁宁儿开了口。 “我想去看看。” 三人目光一致转向她。 萧成霁以为自己听错,试探性问道:“皇贵妃说什么?” “皇上,我说我也想去看看,听闻冬日里的围场甚是好看,山里还会有白狐,十分漂亮。” “将士们的高超骑射技艺,我也想去欣赏一番。” 不知为何萧成霁心怦然跳个不停。 这是梁宁儿第一次跟他明确提出她想要什么,让他心动不已。 想都没想,便欣喜答应了下来。 “好,那皇贵妃也一起去。” 沈佳云立刻垮了脸,除了皇后只带着她去那便是专宠,再带上梁宁儿算怎么回事! 心中暗暗咒骂,这贱人是成心与自己过不去! 梁宁儿冷着脸,继续道:“既然我去,淑贵妃就不必去了。” “天寒地冻,冰天雪地里行路艰难,若有个什么闪失便不好了。” “凭什么!” 沈佳云一激动从座上站了起来。 委屈巴巴来到萧成霁身前,拉着他的胳膊,娇滴滴道:“皇上,臣妾也想去,臣妾会万分小心的,定不会有什么事。” 萧成霁有些为难,拉着沈佳云的手想替她说话,但眼睛又不由看向梁宁儿。 “皇上,此次出行应是越精简越好,若可以,我便与皇上同乘一銮吧,也不会让旁人觉得皇上出去狩猎还要带着那么多妃嫔。” 萧成霁眸光呆滞,还在反复咀嚼着梁宁儿说的话。 她是要和他一起乘一架马车吗? 她没那么抵触自己了? 她莫非是吃味了? 萧成霁眸中泛着光,满口答应:“好!” 扭头又对沈佳云道:“云儿,那这次你就留在宫中,好好将养,下次再带你去吧。” “什么?” 沈佳云目光渐暗了下去,眸底生出了太多的失望。 梁宁儿三言两语,皇帝便铁了心只带着她去了。 自知自己再如何辩诉也无用,她咬着牙,握住拳不再说一句。 出了勤政殿,萧晚凝竖着拇指打趣道:“还是你厉害,美人计都用上了。” 梁宁儿笑笑,“那日我骑马去。” “皇帝怕是不许哦!” 两人嬉笑着走远,身后是一道阴森渗人的眸光。 沈佳云的婢女迎夏愤愤道:“往日都是这个琉璃公主帮着皇贵妃,她才敢如此嚣张,她可是坏了娘娘不少事。” 沈佳云反而愁眉舒展开来,一扫之前的不悦。 冷冷笑了一声,“哼,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女人,一个小贱人,如此爬到我头上来,真以为我拿你们没办了吗!” “是,娘娘,咱一个一个解决。” 沈佳云冷眉挑起,“不急,她好日子也快到头了,且由她们得意几日。” “她?” 迎夏顿悟,捂着嘴讥笑。 是了,这天大的“好事”非她莫属! 第105章 内鬼 还有两日便要出发猎兽山,此去至少要在外逗留三日时间。 紫莲忙忙碌碌地收拾着东西,猎场那地方不比宫里,到时候缺东少西的就不好了。 “保暖的东西得多带着,那地方可冷着呢!” “骑装也要带,小姐还要陪公主骑马。” “叶大夫开的药膳要带,调身子的药不能停。” ...... 紫莲絮絮叨叨,边收拾边自己给自己提着醒。 梁宁儿揣着手炉踱步到紫莲身旁瞄了眼她收拾的东西。 嘟嘴示意道:“紫莲,把它也带上吧。” 紫莲看了眼旁边备受呵护的东西立马领会,笑嘻嘻回道:“是。” 梁宁儿转身坐回到榻上,那只懒猫睡得正酣。 天儿一冷,这大宝贝便越发懒了,吃饱了肚子就只知道睡觉。 她捏了捏它毛茸茸的耳朵,拨弄着小爪子玩。 紫平从外边进了殿,带进来丝丝的寒意。 他停在离梁宁儿稍远的地方,见紫莲在,并未避讳,“娘娘,您让我留意的事有眉目了。” 梁宁儿闻言正色,从大宝贝身上收回了视线,问道:“是谁?” “小蝶。” 许久的沉默后她才轻笑了一声。 “果然是她。” 被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这个味道她尝过,比小蝶背叛自己的要痛上百倍。 故而如今的自己已没有那么脆弱,即便查出来是紫莲,她都能承受得住。 “娘娘早就有所怀疑了吗?” 紫莲不知他们在说什么,凑到跟前儿瞪着大眼问道:“小蝶怎么了?” “紫莲,你去把她叫来,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是。” 紫莲超疑惑地出了门。 “娘娘,您打算怎么处置小蝶?” 梁宁儿看着紫平反问道:“你说呢?” “她做了背主之事,唯有一死,只是死也难消她的罪责,娘娘若有别的考量或可留她一条性命。” 梁宁儿豁然笑了,紫平不愧是紫平。 他完全明白自己。 “她去的谁的宫里?” “夙桦宫。” “那更要留着她了。” 正说着,紫莲领着小蝶进来,紫平便很自然地站到了梁宁儿身边。 若一会将事情说破后小蝶恼羞,想要行刺的话他也可及时护住她。 梁宁儿将身子斜倚在圆枕上,神色淡淡地看着她。 “小蝶,听闻你差事办得不错,我想着赏你点什么,你说说你想要什么?” 小蝶满脸掩饰不住的高兴。 “为娘娘做事是奴婢的本分,不敢奢求赏赐。” “我是个赏罚分明的人,你事儿办得好定是要赏的,只是不知该赏你多少银钱才可以。” “这样吧,你告诉我淑贵妃给你多少,我这边便多一倍赏你,你是我宫里的人,总不能叫人觉得寒酸。” 小蝶一听,立刻浑身颤抖,双腿不由地发软,忽觉得皇贵妃看向自己的眼神瘆得慌。 说话都变得不利索。 “奴婢......奴婢不懂娘娘在说什么。” “不懂是吧,那我便好心提醒提醒你。” 梁宁儿坐直了身子,脸色依旧平平。 “紫阳宫失火那晚,是你伺候我用的安神汤,那药你动了手脚吧。” “皇上有没有宠幸我,外人如何知晓,中秋宴上对我的问罪便也是你的功劳吧。” “不久前我吃了治寒症的药身子便不好了,这还是拜你所赐吧。” “怎么样,这桩桩件件还要我继续说吗?” 小蝶已吓傻,一下瘫软到地上。 紫莲听来听去,总算是听明白了。 她怒不可遏,一巴掌扇了过去。 “好你个蹄子,居然吃里扒外谋害主子,你有几条贱命,敢做这种杀头的事!” “小姐,这种贱人拉出去乱棍打死算了!” 紫莲气得不轻,甚至想亲手上了结了她。 小蝶无言以对,只是跪倒在地上一个劲儿地哭。 梁宁儿冷冷地看着。 “小蝶,我虽说算不上对宫人有多好,但绝不严苛,更无打骂,我就是好奇,你究竟是为何要这样对我?” “娘娘,您处死奴婢吧,是奴婢对不起您,淑贵妃以奴婢家人的性命要挟为她做事,奴婢若不从,家中母亲与妹妹就要被送去妓馆。” “娘娘,您杀了奴婢,奴婢死了家人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 小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咽咽把话说完。 然后重重地将头磕在地上,一个接一个,很快额头上便起了乌青。 梁宁儿给了紫莲一个眼神。 她一把揪住磕头的小蝶,“你要死也等娘娘把话说完,别脏了这殿里的地!” 小蝶便跪着抽泣,不敢动了。 “死是最容易的事,但是你死了你家里人就能活了吗,不见得吧。” “小蝶,我如今给你第二条路,你还是照常去她宫里,她要听什么便告诉她什么,你只有还继续为她做事你的家人才能安全,你懂了吗?” 小蝶眼中立刻生出希望,咬着唇不知该怎么回答。 紫莲气急,“说话呀!娘娘这是给你机会呢!” “奴婢明白,只是......” “旁的你不用管,她能听到什么是我说了算,你只需把我想让她知道的复述给她即可。” “你也别存别的心思,淑贵妃能做到的我也可以,而且会让你更加生不如死,你自己心里有个数才行。” “是,奴婢明白,奴婢深谢娘娘不杀之恩。” 小蝶又啜泣着给梁宁儿磕了几个头。 “行了,你去吧,别让人看出端倪,额头的伤处理一下。” 小蝶颤颤巍巍站起身,或许是为了报答梁宁儿,她说出了一个自己知道的惊天秘密。 “娘娘,淑贵妃有孕是假的,奴婢曾在她寝殿看到过带血的底裤。” 梁宁儿并没有太惊讶,点点头,道:“好,我知道了。” 等小蝶退出去,紫莲仍旧气愤。 “小姐,她做了这么多错事,真要留着她吗?” 梁宁儿轻吁了口气,“留着她比杀了她有用,更何况她也没得选。” 紫平悠悠开口,“淑贵妃的肚子果真是假的。” 紫莲疑惑道:“假孕争宠?” 梁宁儿摇摇头,“她已是盛宠,用得着争么。” “那她便是冲着小姐来的,想要陷害小姐!” 梁宁儿扭头看向紫平,“紫平,你觉得呢?” “奴才觉得或许不是针对娘娘的,若是,那她便有很多个绝佳的机会。” “聪明。” 梁宁儿知道沈佳云一直目标明确,她一直想得到那个位子。 那她想要以皇嗣性命陷害的人便只有一个,就是皇后。 可梁宁儿总觉得事情没有这样简单。 她掀开裘皮毯子从榻上下了地。 “紫莲继续收拾,紫平陪我去皇后宫里。” 或许可以从柳之絮那里得到答案。 柳之絮...... 想起她,梁宁儿心中又隐隐不安。 自打从行宫回来后,她便觉得柳之絮与自己似乎生分了不少。 一种奇怪的感觉总是萦绕在心中。 第106章 每个人都在演戏 皇后住在交泰殿,离紫阳宫是有些距离的。 梁宁儿素日又没有乘步辇的习惯,与紫平二人慢吞吞游走至皇后的寝殿时柳之絮正要午睡。 梁宁儿也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柳之絮便知道她定是有事前来,便留在外殿与她叙话。 梁宁儿解下斗篷,规规矩矩行礼。 见桌上有一幅还未完成的画作,便蓄意挑起话头,“皇后娘娘在作画呀?” 柳之絮神色一紧,随即又恢复如常,示意身旁宫人将那半幅画拿去了内殿。 “是呀,闲来无事,随便画画。” 梁宁儿瞄了一眼,似乎是一幅千军万马图,并无特别之处。 “自打封后,你总是待在交泰殿,倒是甚少走动了。” 柳之絮低眸轻笑,“是啊,做了皇后,管辖的事就多了,自然比不得从前那般轻松。” “管辖的事也包括沈佳云的龙胎吗?” 柳之絮猛然抬头看向梁宁儿,眉头微微皱起。 “若是沈佳云的肚子出了什么问题,第一个问责的便是中宫吧。” “亦或者找个机会,把孩子没有的事推到皇后的身上也未可知啊。” 梁宁儿不愿弯弯绕绕,直接将来意挑明。 柳之絮也不藏着掖着,因为与聪明人说话犯不上。 “你今日就是为这事来的吧?” “是。” “那看来你是知道她怀孕一事是假的了。” “知道,这么说皇后也知道了?” “是,不但我知道,皇上也知道。” “什么?他也知道?” 梁宁儿对柳之絮知道沈佳云假孕的事并不意外,对萧成霁知道沈佳云假孕的事也早已有所怀疑。 但是令她感到后脊发凉的是柳之絮竟然对萧成霁的想法都能洞察的如此清楚。 梁宁儿只觉得现在的皇后与当初的柳妃判若两人,现在的柳之絮让她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害怕。 她不是默默无闻,与世无争,那都是她的表象。 若真要论心计手段,这宫里恐怕没人是她的对手。 她正了正神色,问道: “皇后如何知晓皇上的事?你有读心术?” 柳之絮扑哧笑了,仿佛刹那间又回到了当时与自己在合槿苑说笑的柳妃。 梁宁儿很混乱,她总给人一种忽远忽近的感觉。 也不知是自己内心在挣扎还是她内心在挣扎。 “我看过太医院开给所有嫔妃的汤药方子,淑贵妃每次侍寝后太医院都会开一剂补药,说是助孕的。” “可是你猜怎么着,那方子明面上是有助于怀胎的补药,可实际却是避子汤。” 梁宁儿怔怔地看着她,额间紧蹙拧成了一团儿,眼里有震惊,不解和疑惑。 “你是说,你看过所有嫔妃的药方?所有的?” “是的。” 所有的,那便是也包括自己的。 梁宁儿别过头缓了半晌,将眼底的情绪隐去。 什么避子汤都不是她关心的重点。 萧成霁暂不想沈佳云有孕,这她比谁都清楚。 “那还真是令人难以相信呢,皇上明明那么宠爱沈佳云,竟会赐那样的汤药给她。” 柳之絮哼笑了一声。 “你以为他是个遇事只会咆哮的无能之主吗?皇上远比我们看到的要可怕的多。” “你能看到的,都是他想让你看到的。” 梁宁儿头皮发紧,心跳也滞了半截。 她将得到所有信息整合在一起。 突然觉得所有事情都不似看到的那般简单,宫里的每个人都有两副面孔。 所有人都在演戏。 萧成霁被断定活不过二十五,可他却一身武艺,身强体魄。 在朝堂上看似处处掣肘,无人可用,但似乎真相并不是这样的。 可怕的是,他有多少实力,没有人知道。 沈佳云觊觎皇后之位不假,可是沈家却不一定愿意安心做个臣子。 若与疆国勾结的是沈廷,那沈家做的便是窃国之事。 沈佳云假孕,相当于准备了一个傀儡,待萧成霁死后,这个孩子就是唯一的帝位继承人。 把持着傀儡皇帝,想做什么便是他沈家说了算。 是这样的吗? 是这样的吧。 梁宁儿心中不断推问。 这些事萧成霁想必也想得到,可是他不动声色,装聋卖傻,任其筹谋。 那他的目的便只有一个,就是他想利用沈家对付别人。 这个人是萧祁吗? 是萧祁,一定是他! 沈家勾结外贼,不用萧成霁出马,萧祁便会第一个冲在前线。 而沈廷手段肮脏,要是萧祁挡他的路,又会怎样对付他呢。 萧成霁是想造成两虎相争的局面,坐收渔翁之利么。 想到这里的一瞬间梁宁儿怕极了。 她觉得事情正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而自己好像对此毫无办法。 见梁宁儿心事忡忡,凝眉沉默着不说话,柳之絮浅笑道:“皇贵妃也不必担心,皇上对你倒是十分真心的。” 梁宁儿回过神,扭头笑着回应道: “原想着知道了这件事来提醒皇后万事小心,竟不想你知道的比我还多,想得比我还远,了解的比我更透彻。” “知道的多又有什么用呢,还是什么都做不了,局势该怎么发展还是怎么发展,你我想这么多也无益。” “那倒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可眼里都装着心事。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梁宁儿稍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 柳之絮目送着她离开,盯着梁宁儿离去的背影视线久久不能收回。 贴身侍女将刚才收进去的那副画拿了出来对着皇后问道:“娘娘,这幅画骏马上的人只画了一半,娘娘要继续把他画完吗?” 柳之絮沉下眸光,“不画了,拿去烧掉吧。” 见皇后神色不好,侍女便不再多言,将那幅画扔进火盆里烧了个干净。 而出了交泰殿的梁宁儿同样状态不好。 与皇后谈话的时候紫平是守在殿外的,所以他并不清楚她们说了什么。 可是出来后皇贵妃便没再说过一个字了。 紫平很担心,想问但又不敢问,只得默默地跟在后面。 见她魂不守舍地差点绊了一跤。 紫平慌忙扶住人忍不住问道:“娘娘,您是有什么事吗?” 梁宁儿把住紫平的胳膊,看着他许久才道:“紫平,我心慌的厉害,总觉得有不好的事要发生。” 紫平愣了一瞬,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身子铆着劲让她靠着。 “娘娘,为还没发生的事忧虑是最不值当的,只要事情还未发发生,一切便都会有转机。” 梁宁儿仰头看着紫平的眼睛问他:“会吗?” “会的。” 紫平的眼神无比坚定,让她内心安定了不少。 万事皆有缘法,与其揣测未来,不如珍惜当下。 第107章 这是又吃醋了? 冬月的第一日,是皇帝一行人往猎兽山开拔的日子。 这是萧成霁自登基以来举办的第一场盛宴,此次是彰显皇家威严的好时机。 皇帝出城时更需百姓夹道跪迎,所以,本次猎宴的一律安排都是按最高规制。 再者,本次也是萧成霁第一次在三军将士前露面,他必须要以一个擅武的形象出现。 军中皆是粗人,又尚武,要想他们效忠务必得拿出点实力来。 否则以后将士们便只知战功赫赫摄政王,不识深宫年轻的帝王。 缘此,萧成霁对这次冬猎极其重视。 梁宁儿卯时便被催着起了。 起来要梳妆打扮,还得穿着厚重的吉服跟着皇帝先去祭天台。 这身皇贵妃的吉服她是头一回穿,里里外外裹了好几层不说,光是头上的冠子便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若早知道参加猎宴还要遭这么大的罪她便一开始就不答应萧晚凝一同前往了。 梁宁儿睡也没睡醒,迷离着双眼,头还晕乎着便被人拥着往勤政殿前长街上去。 紫莲言说皇帝已在等候,祭天是大事,时辰耽误不得。 梁宁儿闭着眼反驳:“就算误了时辰那也赖不得我,那衣服穿起来那么麻烦,谁让你不早点来叫我。” 紫莲委委屈屈,边搀着她边疾步前行,边嘟囔: “都喊了您三回,回回喊醒了又睡过去,要不是给您拖下床,您还在床上窝着呢!” 梁宁儿自知理亏,不再多言。 她僵着脖子扶了扶头上的冠,“这冠子也太重了,我转个头都困难。” 紫平看了一眼梁宁儿难受的样子,眸底划过心疼之色,“娘娘忍耐一下,祭完天便能换下吉服了。” “不是去猎兽山吗?为何又要去祭天?” “通常大型活动都是要先祭天的,告慰神灵,祈求护佑皇上此行顺利平安。” “嗯。” 梁宁儿应了一声微微点点头。 紫平不愧是得到过先帝身边内官指点的人,懂的是比旁人要多。 等她匆匆赶到时队伍已经整装待发。 天宝神色慌张,急切地迎上来,“娘娘,您可算来了,皇上等着您呢,快上车吧。” 梁宁儿僵着脖子,转动全身看了一眼,队伍的最前面是邙煜率领的禁军。 其后跟着的是萧成霁乘坐的马车,天子六驾,尊贵无比。 后面跟着的是皇后的凤驾。 这队伍里并无皇贵妃的马车。 她踌躇着不知该怎么办,天宝又上前催促:“娘娘,您还等什么呢,快上车吧。” 说着一个内官将上马凳放到了龙驾前。 天宝伸出手想要扶着她上去,却被紫平抢了先。 他一把扶住梁宁儿的手,将她与天宝隔开来。 “这是皇上的马车,我上去不合适,要不我与皇后同乘一驾吧。” 梁宁儿想着或许还能挣扎一下。 天宝怔了怔,随即笑开来:“合适合适,这是皇上吩咐的,您与皇后同车才是不合适呢。” “娘娘,您就别犹豫了,奴才扶您上车,该启程了。” 梁宁儿不免心中郁闷,这是她自找的。 听见动静,萧成霁掀开车帘半蹲着探出身子,脸上邪笑着。 “这是你自己要求的,皇贵妃可不要食言呐。” 确实是她自己要求的,所以也没什么好说的。 梁宁儿扶住紫平的手一脚踩在上马凳上。 谁知她头重脚轻,裙摆又太长,她没看脚下一个不注意踩在衣裙上差点摔了一个狗啃屎。 要不是萧成霁眼疾手快接住她,直接摔下去的话定是要磕着头的。 “小心!” 萧成霁神色一慌,握着她的手将人提上马车拽到自己跟前。 梁宁儿出于本能反应紧紧抓着萧成霁的胳膊,脸上余惊未消。 她心中越发后悔,只是为了让沈佳云不痛快一下,自己却差点见了阎王! 真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好在这次出去还能看到萧祁,可以一睹他在马背上的俊逸身姿。 好像一想能见到萧祁,这些也算不得什么了。 如是自我安慰着她才能平静下心来钻进马车里。 进了马车,梁宁儿独自坐到一旁的侧位。 皇帝的车子是比别人的舒服。 里面装饰华丽,空间很大,座位宽敞,别说坐着,躺着都绰绰有余。 座子上铺了厚厚的垫子,坐上去软绵舒适。 车内还放了两个小暖炉,所以整个马车就跟个小暖房似的,一点都不冷。 梁宁儿扫视了一圈,和她的皇贵妃车制简直天差地别,皇帝是会享受的。 萧成霁跟着坐回车里,用似笑非笑的表情看着她,开口道:“走!” 于是天宝一声高唱,六匹龙马架着御辇缓缓驶出宫门。 銮铃叮当作响,繁缨随风招摇,一行人浩浩荡荡往祭天台而去。 其余亲贵大臣们已早早地等候在祭天台,只等着皇帝祭天后一同前往猎场。 沈太尉作为武将,自然是要陪同的,摄政王及其他亲王世子等皇家宗室也必须前往。 梁睢安作为本次猎宴的主要责任人,也早早地安排了西郊大营的兵将们候在祭天台等着护送皇帝出城。 这近千人的队伍中,只有梁铣是自己上赶着要去的。 因为萧成霁已经明确了意思,本次出行无需丞相陪同。 可梁铣依旧一意孤行,认为皇帝没了自己便不行。 丞相这一职位本就是用来削弱皇权的。 平日里帮着皇帝处理一下政事便算了,可是梁铣却认不清自己的位置,每每所做之事多有僭越之举。 往日已惹了萧成霁十分不悦,但他仍旧我行我素毫不收敛。 好在萧成霁是个能忍的,虽有不满,但面儿上还是一副对丞相言听计从的样子。 他也是个就事论事的主儿,梁铣的所作所为他并没有迁怒于梁宁儿。 所以当萧成霁从马车内走出来看见梁铣也等在一旁时脸上也只有转瞬即逝的异色。 继而回身伸出手,一脸平静道:“朕扶你下车。” 所有人脸色一变,看车驾应只有皇上与皇后二人,难不成皇帝的銮驾内还有旁人? 众人纷纷猜测,这般大的场面皇上能带在身边的莫不是有孕在身荣宠加身的淑贵妃? 正当无数眼睛盯向马车时梁宁儿走了出来,这倒让不少人生了诧异之色。 她头戴着一顶重冠,也不敢做太大的动作,偏是这样却又显得她格外端庄。 梁宁儿低头的瞬间,看见萧成霁笑得明朗的眸子,又见他伸着手便明白这是又要做戏了。 她犹豫着要不要配合时却周身一冷,隐约感到一道寒光凝视着自己。 她抬眼瞥向人群,正对上萧祁幽怨的眼神。 梁宁儿看着萧祁哀怨的神色浑身一个激灵。 她立刻马上当下就收回了即将要牵住萧成霁的手,快速道: “紫平,扶我下车。” 萧成霁挑眉,心中已然明了,便也不强求。 他收起笑意闪身让在一旁。 梁宁儿把着紫平的手下了马车,又无意中看了眼萧祁,对着他浅浅一笑。 本以为这下他会满意了,谁知萧祁的眸色却阴鸷地越发厉害。 萧祁冷着眸光别过脸去没再看她。 梁宁儿看得出他全身上下写满了不开心。 她低下头心中一阵惆怅:他今日心情不佳,可是,他这又是为何不高兴啊? 第108章 萧成霁的技俩 仪式在所有人的瞩目下进行。 萧成霁手持三根长香站在香炉鼎前等着礼部的人唱词。 大臣亲贵们跪了一地,柳之絮与梁宁儿分别立于萧成霁两侧,颇有分庭抗礼之势。 眼下后宫中虽说是梁,沈,柳三家鼎立,但说到底柳家一没实权,二没兵权,即便是柳之絮做了皇后也不足为惧。 倒是沈梁两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明面儿上是皇贵妃与淑贵妃争宠,实则是沈廷与梁铣都在暗暗较劲。 眼瞧着沈佳云那边刚怀了龙胎得了盛宠,皇帝就带了梁宁儿出来与皇后平起平坐,这让那些暗中观望准备站队的人一时摸不准了。 虽然事实不一定是这样的,但就目前的形势来看萧成霁对梁宁儿宠得不成样子。 因为,迄今为止只有帝后同辇,还没有哪个妃嫔登上过龙驾。 即使是当年先祖爷非常宠爱的梅妃也未曾有过如此殊荣。 底下人交头接耳窃语的一些话全都落进了萧祁的耳里,他的脸色就愈发难看了。 宁儿对萧成霁并无感情,但看见他们同乘一车的时候心中还是会郁郁不乐。 这还倒也能忍受。 可是!那个叫紫平的! 那个被宁儿夸过长得好看的人,他心里为何就如此在意呢! 看着宁儿搭上他的手时心里那股没来由的气怎么也抑制不住。 明明是个阉人,却长得明净俊朗,任哪个姑娘看了都想再多瞧两眼。 放这么个人在宁儿身边,萧祁心里相当在意,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吃一个内侍的醋。 反思过了,得出的结论就是宁儿说紫平长得好看,而他一个混迹战场的粗犷之人定是没有人家细皮嫩肉。 都说女人的感觉很准,男人的感觉也照样不差,那个紫平看宁儿的眼神也算不上清白! 总之,从一开始就别扭着,时至今日这种感觉不减反增。 萧祁越想越气,都没注意到仪式结束后宁儿路过自己时投来那不解的眼神。 等看到时她又被萧成霁牵到自己的马车上去了! 萧祁心中那股醋意彻底上了头,今日这心绪是平静不下来了。 他眼神凌厉,走路脚步都带着一阵肃寒之气,快步翻身上马打马跑到队伍最前端,可能是眼不见心不烦吧。 梁睢安见他状态不对,也扬鞭追了上去。 萧晚凝见梁睢安走了,自己也赶紧上马跟了上去。 她今日是任性的,弃了马车非要和一群男人一起骑马去猎场,萧章头一个看不惯,以长者之姿对她进行挤兑。 说她终日没个正形,没个女孩样,更没个公主样,如此下去唯恐难议亲,谁敢娶一个如此张扬跋扈的女子回去。 萧晚凝一副好脾气,任他说什么她都不往心里去,都懒得回怼,因为不值当。 她神气昂昂地从萧章面前走过骑上自己的爱马,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她一身银白相间的轻便骑装,披一件鹅黄狐皮披风,头发高高束起在颅顶,策马的样子又美又飒。 这在梁宁儿看来可能就是真性情,是让人羡慕的事。 但落在那些男人的眼里便是不修女德,有辱斯文。 即便如此萧晚凝毫不在意,即使生在皇家,往往很多事都身不由己,但她也明确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这不,人家就大咧咧骑上马追爱去了么。 等追上时见两人脸色都不对劲,她以为萧祁还在为那件衣裳的事生气,便打趣道:“老九,你黑着脸跑那么快是躲我吗?你还生气呢,怎么那么小气啊!” 萧祁阴沉着脸没回话,梁睢安赶紧降低声音解释:“不是因为公主你,是宁儿与皇上同乘一架马车,他有点吃味儿。” 萧晚凝白皙的脸颊被冻得绯红,鼻尖也红红的,她一听这话闪着眸子笑了起来。 梁睢安本是低声逗趣,谁知公主一听却梗着脖子认真起来:“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这有什么好生气的,与皇上同车这是宁儿自己要求的,路途遥远,宁儿又不能骑马,蹭一蹭皇帝舒适的銮驾怎么了。” 梁睢安怔怔地看着她,表情讪讪,没敢吱声。 公主是懂安慰人的,这番话下去萧祁恐怕更气了吧。 他只得往回找补:“想必宁儿在皇上的马车里坐着也是十分难受的。” 萧祁寒瞳微张,下颌处隐隐看得出紧咬着的牙关,他脸上表情有些许缓和,回头远远望了眼御驾,继续回头迎着冷风前行。 只是心里无端的怨怼之气化成了心疼。 他只顾着吃飞醋,怎也没想到宁儿在里面的所面临的处境,她定是万分为难的。 事实也是如此。 梁宁儿与萧成霁待在一处浑身的不自在。 同时心中又惴惴不安,不知萧祁为何不开心,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她掀开侧座车帘透过车窗向外望去,也没看到萧祁的身影,只得又缩回来坐着。 萧成霁瞧着她坐立难安的样子竟憋着偷笑。 “把那冠子摘了去吧,你头顶着它不重吗?” 萧成霁盯着梁宁儿似笑非笑地道。 梁宁儿低着眼眉没有说话,心想:能不重吗,不重你顶一个试试! 还没等她反应萧成霁便坐到了她身侧,抬手将那顶带有翠玉的礼冠从头上取了下来。 “朕让你摘下来你就摘下来,这么重戴着受那份罪干嘛!” 梁宁儿只觉得头上猛然一轻,伸手一摸额头空空如也,抬起头萧成霁那张脸就近在眼前。 萧成霁看着梁宁儿额头上被压出的红印子颇为心疼地问道:“这都红了,疼不疼啊?” 梁宁儿快速起身躲开了他伸过来的手,坐到了另一侧的软座上,谁知萧成霁也跟着坐了过去。 梁宁儿又起身躲开,他便继续跟着。 于是她逃他追,好在车厢又够大够宽敞,可以任由他们二人来来回回地折腾。 梁宁儿躲得烦了便不躲了。 她对萧成霁无语至极,从未见过他这般死皮赖脸的样子。 她停下来没好气道:“皇上你追着我做什么?” “那你跑什么?” “你离我太近我不舒服。” “你这样说朕不舒服。” “皇上要想舒服那便放了我下马车吧,你自己一人宽敞清净岂不舒坦。” “那你休想!” 萧成霁嬉皮笑脸地坐回到他的暖座上,“与朕同乘这可是你自己要求的,朕岂有不满足皇贵妃之理呀。” 梁宁儿气结,怒瞪着双眼站在车中。 “你坐下,马车摇晃小心别摔了,朕不追你就是了。” 梁宁儿气了片刻,见他安分了,便又坐回到侧座,谁料想竟被萧成霁摆了一道。 她刚坐定他便一个箭步冲过来,直接躺倒,头枕在了梁宁儿的腿上看着她,“朕坐累了,想躺会儿。” ...... 第109章 拧巴了一路 梁宁儿被萧成霁这一举动给弄得懵住了,想要推开他,可腿上托着个脑袋无从下手。 “你做什么!” 她厉声问道。 “睡觉啊,你让朕睡会。” “你睡觉去旁边暖座上,那不是有软枕吗为何要睡我身上!” 梁宁儿郁闷,扭着身子正欲起身。 萧成霁抬手钳住她的胳膊,“你最好别乱动,也别喊,这马车外面该来的不该来的可都在呢,你在里面又喊又动的,让人误会了去可别怪朕。” 梁宁儿突然呆住,萧祁那幽怨的眼神一下闪现在脑海中,她确实不敢动了,又一屁股坐回去。 也不是怕萧祁误会什么,她相信他是信自己的。 萧成霁也不能对自己如何,现在所作种种都是他的伎俩,他就是要成心制造假象让萧祁难受。 她要是越反抗倒是着了萧成霁的道。 朝中内奸之事已够萧祁忧心的,就别再让他为自己的这种琐事烦心了吧。 梁宁儿心一横,别过脸不看萧成霁,由他睡着。 萧成霁看她乖顺后不由嘴角勾起一抹邪笑,还当真就闭目养神起来。 霸占着别人的腿睡觉就算了,还要提一些过分的要求,至少在梁宁儿听来很过分。 “宁儿,朕头疼,你帮朕按按头。” 梁宁儿无奈地转过脸看向他,脸上笼了一张痛苦面具。 她看着萧成霁那样故意折腾自己的样子很想伸手掐死他! 不过忍了又忍,才从嘴里挤出一句话:“按不了,我没那手艺,要不我去把天宝给你换上来伺候吧。” 萧成霁轻笑了一声没回应,睁眼看她。 她脸颊微红,略施粉黛的脸从他那个角度看过去好看极了,板着脸生气的样子煞是可爱。 梁宁儿被盯得浑身不自在,厌弃地白了他一眼,又将脸转向一边,手都快要将坐垫抠出洞。 良久,萧成霁道:“宁儿,你就这么确定是皇叔了吗,不到最后谁输谁赢还未可知。” 梁宁儿不看他,淡淡地回道:“你不是已经是赢家了么!登上了至尊之位,把我掳进宫,拿捏了萧祁,所有人都对你俯首称臣,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 “所有人俯首称臣?不见得吧。” 萧成霁睁开眼看着她,脸上表情意味深长。 “朝中野心勃勃的大有人在,他们都等着朕死的那一天的呢,他们早就断言好了,朕活不过二十五。” 梁宁儿不知他为何要同自己讲这些话,她也不知他口中的“他们”指的是谁,但隐约感觉到是有所指的。 莫非他察觉了梁铣的不臣之心? 萧成霁这个人心思极深,没有人能看得透他,也不知他心中所想。 见梁宁儿没有回应,他继续道:“宁儿,你也是因为朕活不过二十五的预言才选择这样对朕的吗?” “若朕身强体魄,可以保证陪你到最后,你是不是也可以选择朕而不是皇叔?” 这种无聊的问题梁宁儿压根不想回答,可是萧成霁眼中充满了期待,都这么久了难道他还指望她能改变对他的态度吗? “我与你之间是前世的孽债,与旁人无关,所以皇上就不要再问这种毫无意义的问题了。” 萧成霁眸光黯淡下去,“不想回答就不想回答吧,何必说这种鬼话糊弄朕。” 梁宁儿心想,还真不是,就这一句是真的不能再真的。 马车路过坑洼地晃了一下,萧成霁被震得不舒服,加之刚才一番谈话又扰得他心中不快,便一气之下坐了起来。 梁宁儿如释重负,拍了拍被压得生麻的腿,将身子扭向了一边。 萧成霁嘴角扬起显得十分满意,他盯向她,眼中似乎还泛着爱意。 “宁儿,还是那句话,一切不到最后都未有定数,无论皇叔怎么说,朕都不会放掉你,咱们走着瞧,或者你可以试着接受朕,对于你和皇叔的过往朕也不会追究,可好?” 梁宁儿瞟向他,顿时觉得一阵恶心,他还在想着利用自己来对付萧祁,就如上一世那般。 无论何时,他永远不会变的。 她不想听到他的声音,也不想面对他那张脸,便掀开车侧帘望向外面,一股寒风立刻灌入,将车内的污浊之气吹走了大半。 此时队伍已行进了快两个时辰,正好到了行宫。 本以为要在行宫歇脚,休整一番的,可是萧成霁却迟迟没有发话。 梁宁儿回过身问:“不在行宫休息一下吗?” 萧成霁立刻阴沉了脸,回道:“不了,直接去猎场。” 行宫那个地方没什么好的回忆,他是不想再踏进去了。 从行宫到围场就很近了,又走了半个时辰,天宝便来禀报已到达。 不等萧成霁反应梁宁儿把车座上的冠子往头上一放一个箭步冲下车。 可算是解脱了,坐了几个时辰生不如死的马车,她的整个身体都是僵的。 直着脖子活动了下筋骨就见柳之絮也从后面的马车上下来缓缓走上前来。 “皇贵妃怎么样?身子还吃得消吗?” 她满面和煦地笑问道。 “我还好,多谢皇后关心。” 没说两句梁睢安过来柳之絮便退到了萧成霁的身后。 “皇上,营地帐篷已搭好了,皇上与皇后在一处,臣带您过去。” 萧成霁瞥了眼梁宁儿问道:“皇贵妃的帐篷在何处啊?” “皇贵妃娘娘不喜喧哗,臣便安排在了营地的后方,离将士们远一些。” “哦?” 萧成霁垂下眼点了点头,嗤笑一声道:“小梁大人果真是贴心啊!” 梁睢安听后咋舌也没敢多说什么,直领着他往皇帐的方向去了。 梁宁儿知道他在阴阳怪气,但是那又怎么样,她就是想离他远点。 她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面无表情地由紫平领着赶紧回帐里换衣裳去了。 今日算是狩猎的第一日,大队人马到达休整加适应场地。 第二日才是真正的比赛,决出“最佳猎手”后会得到皇帝的嘉奖,晚上必然是要载歌载舞畅饮一番的。 第三日便结束行程正装打道回宫。 今日午后他们会先到后山猎一些野鸡野兔晚上烤了吃,到达猎场的这段时间一个个最喜欢干的便是攀比自己的战马。 所以,当皇帝歇下后,猎场内便热闹了起来。 梁宁儿到了自己营帐,远离皇帐又远离那些兵撸子,确实比较清静。 帐内生了火炉,十分和暖。 她迫不及待地摘掉那顶重冠,蹬掉鞋子脱下那身又厚重又繁琐的吉服往床榻上一躺。 管它外边如何吵吵闹闹今儿非得歇够了才出去。 紫莲从边打水回来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帐。 “你看什么呢?” 梁宁儿好奇地问她。 “这些当兵的,一窝蜂地吵着要去看什么追命,都不看路差点给奴婢撞个屁股墩儿。” “追命?” 梁宁儿猛地睁大了双眼,“大哥舍得把追命带出来了?”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走!咱们也去看看!” 那可是追命啊! 梁睢安的第二条命,不轻易示人的。 第110章 他超爱 没走几步梁宁儿似是想起了什么,又折身退了回来。 “我先换身衣裳再出去,紫莲,替我梳妆。” 紫莲一下就领会了梁宁儿的用意,看了眼圆榻上放着的锦盒,抿着嘴笑道:“主子是想穿公主送来的那身衣裳吧?” “嗯。” 梁宁儿点了点头。 “他今日看着心情不佳,我特意穿上那身衣裳希望可以让他开心一下吧。” 紫莲动作麻利地从锦盒内拿出叠放整齐的衣物放于床榻上,笑嘻嘻道:“是呢,公主今日面色看着有些严肃,小姐您特意穿上公主送的衣裳她一定会高兴的。” 梁宁儿垂下眸子没有说话,脑中尽是萧祁那凝满寒霜的面容。 三五下,紫莲便替梁宁儿穿戴好了。 一身红裙将梁宁儿身线完美展现,头上没有梳任何发髻,任由一头乌亮的发丝垂在腰间。 两鬓间只取一小撮头发编了小辫绕至后方做固定,额前仅由额饰点缀,简约大方。 红衣衬得梁宁儿的皮肤愈发白皙,她本就长相清冷,这一身更让她有了凡人莫近的冷艳气质。 当然,是在她不苟言笑的时候,一张口便会立马破功。 紫莲眼睛都看直了,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眼中闪着激动的光。 梁宁儿敲了敲她的额头,“你看着我痴笑什么呢?看得我心里发怵。” “小姐,您太美了,奴婢可算明白大小姐为何要处处针对您欺负您了,她就是嫉妒您比她漂亮!您这一打扮简直就是仙女下凡,比那异域女子都好看。” 紫莲开心,围着她转了两圈,嘴里絮絮叨叨一顿夸。 梁宁儿忍着笑,“瞎说,你何时见过异域女子了,怎就知道我比人家还漂亮呢。” 紫莲瞪着眼睛不服道:“小姐,奴婢这可不是吹捧啊,确实好看啊,不信您出去给公主瞧瞧,” 梁宁儿步伐轻盈,微微一笑掀帘从帐篷内走了出去。 紫平原本是守在帐前的,见皇贵妃出来竟呆愣在原地。 冬季午后的日头不似那般毒辣,日光柔和地洒在梁宁儿身上,微风拂过,裙摆摇曳,发丝随意飘起,美得不可方物。 梁宁儿寻着一帮大老爷们儿的喝彩声便往马场走去。 紫莲小跑着跟出了帐子来到紫平跟前,拍了他肩一下,“发什么愣呢,快跟上!” 紫平晃过神来将头埋了下去,局促了片刻后快步跟了上去。 此时离皇帐较远的马场边上被围得水泄不通。 被围在中间的是梁睢安与一匹马。 梁睢安正满脸傲娇地摸着马面,他一向稳重低调,可是这次却难得得意地向众人展示着他的心爱之物。 那匹马正是方才紫莲口中所说的追命,是梁睢安梁大将军的坐骑。 马匹身量高大,通身雪白,甚是漂亮,马背宽实肌肉紧实,一看就被养得很好。 梁宁儿听说过,这是正宗的西域雪照玉狮马,可日行千里,而且这种马还通人性,十分有灵气,一生只认一个主人。 这样的宝驹整个京都就这一匹。 这马原本的主子本是北疆的一员大将, 那名将领在一次与大萧的战争中丧命后这马便被擒了回去。 谁知却是个烈性难驯的,那马抗拒不降,整个大萧的军营中竟无人能制服得了它。 正当所有人都决定处死那匹烈马时梁睢安出现了,凭自己一己之力救下它后带回了京都。 要说那马通人性呢,自打被梁睢安救下后它便认了主,全天下除了梁睢安没有第二个人能碰它。 它像是在报恩,多少次凶险都是它驮着梁睢安死里逃生,梁睢安便为它取名:追命。 正因有这段传奇的经历,大家都说这是良将配宝驹,宝马识人,它认下的人将士们自然无有不信服的。 梁宁儿听说过这个故事,便很想看一眼性子如此傲娇的追命与普通的马到底有何不同。 她一身红装,散漫地朝马场走着。 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仙女来了”,所有人的视线便都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袭红衣的女子朝着他们缓缓走去,金色印花披巾长长地拖在身后,暖阳下气质清冷的梁宁儿宛如天外来物一般。 军营里都是一些兵绔子,压根没见过什么皇贵妃,瞧见如此貌美的小娘子只当是京中的哪家贵女呢,人群便不由地骚动了起来。 跟在萧祁身侧萧晚凝也透过人群的缝隙好奇地向后看去。 “宁儿?” 她疑惑又惊喜地喊了一声。 萧祁猛然回头,一眼便被惊艳到了,重点是他认出了那身衣裳,眼中满是惊愕。 他幽幽地看了眼萧晚凝,萧晚凝则一副得意的样子,挑着眉故意阴阳怪气道:“知道错怪我了吧,不用道歉,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她仰头看向萧祁,“谢谢我倒是应该的,要不是我,你那身衣裳得哪辈子才能送得出去啊,况且经我的手送出去才不会给旁人留把柄。” 萧祁没有说话,只觉得萧晚凝有那么一瞬长大了,他自然是感激她的。 他一双寒目灼灼地盯着徐徐走来的梁宁儿,内心喜欢得不得了。 是宁儿穿着它,宁儿竟然会穿它,居然有一天宁儿能穿上它! 萧祁的心开始跳个不停,脑子也乱成了一团,因为宁儿简直美得不成样子。 所有人都移不开眼,梁睢安的宝驹立刻不香了。 在一束束灼热的目光下,梁宁儿走了过去。 紫平本想通报,但被梁宁儿抬手压下了,此刻的她不想以皇贵妃的身份示人。 人群中自动让了一条路出来,她走进去站在圈内,梁睢安上前抱拳正欲行礼被她一把摁住:“兄长不必客气。” 这时所有人才知道,这位貌美的小娘子居然是小梁将军的妹妹。 萧晚凝戳戳萧祁的胳膊,道:“我们宁儿这么漂亮,都看傻了吧!” 说着扑过来抱住梁宁儿,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了个遍,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啧啧赞道:“宁儿,你也太美了!我若是个男子便是拼了老命也要娶到你。” 梁宁儿含羞垂首的瞬间偷瞄了眼萧祁,见他脸色微红,正看着自己,面色好仿佛不似先前那般阴郁,她便开心了。 她抓住萧晚凝不安分的手,娇嗔道:“公主若是男子,那我便嫁与你了。” 二人嬉笑着,梁睢安也插一句:“宁儿这样穿,甚是美!” 梁宁儿打趣道:“那兄长说说,我与公主谁更好看?” 在梁睢安心中自然是选宁儿的,可是看到萧晚凝伸着脖子透着期待的小眼神也在听,他便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萧晚凝看梁睢安为难开始着急护短。 她一把将萧祁拽了过来,“那皇兄你来说,我好看还是宁儿好看?” “你难看。” 萧祁不带一丝犹豫地回道。 萧晚凝笑容僵在脸上,讪讪地闭上了嘴巴,没对比就没伤害,她就不该问。 梁睢安兄妹俩憋着笑,梁宁儿随即岔开话题,指着不远处的追命问道:“兄长,它便是一生只认一个人的雪照玉狮马吗?” “是呀!”不等梁睢安开口,萧晚凝抢着回答。 “一辈子就认一个人,就跟某人一样,死心眼子得很。” 都知道她说的是谁,三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萧祁。 萧祁斜眼瞥向萧晚凝,淡淡道:“你丑人多作怪。” “老九!你再说我丑,我便去告诉母妃,让她老人家为我做主!” 萧晚凝气急败坏地叫嚣着,惹得梁氏兄妹俩偷笑不止。 四人其乐融融地嬉闹着,殊不知不远处如利剑般的眸光正盯着他们。 第111章 强制爱 梁宁儿往前走了两步,想近距离接触一下追命,可是被梁睢安一把拉住。 “宁儿别去,这马性子烈,不喜生人靠近,会伤到你的。” 梁宁儿回头看了眼追命,发现它也正盯着自己瞧,看着很是温和。 “兄长,它看着不像是不喜欢我的样子。” 说着她又往前迈了几步。 梁睢安慌神赶忙想冲上去拉住追命,可那马儿竟不癫不狂,不叫不躲,只是静静地站着。 这便叫所有人不能理解了,难不成它对梁宁儿有特殊待遇? 就连梁宁儿自己也惊了一跳,追命看着对自己没有丝毫的恶意,所以她才敢继续往前走。 萧祁立刻上前挡在她身前,拧着眉头,语气急促道:“危险,别往前走了。” 追命那马本就认生,梁宁儿又穿一身红,十分扎眼,一旦惹得它发狂,被踢到的话很可能会丧命。 这也是为何大家都如此紧张。 梁宁儿抬头看向萧祁,露出淡淡的笑,轻声道:“别担心,我觉得它不会伤害我。” 说着便绕过它直直走了过去,那匹马只是站在原地温柔地看着梁宁儿。 梁宁儿伸出手去摸追命的鼻子,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萧祁与梁睢安更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 可是,出人意外,又在情理之中的是她从马鼻摸到了头,耳朵,再到马腹,追命都不曾有过半点闪躲。 不知何缘由,它就这么认下了梁宁儿。 不知道是因着她那身红衣,还是依着与梁睢安的关系,总之,追命给了她特殊待遇。 既然摸都摸了,那便没有不上马的理由。 她褪下披肩交给紫莲,在梁睢安的帮助下跃上了马背。 梁宁儿伏下身子拍了拍马脖子,似乎在和商量别把自己扔下来。 然后轻拽缰绳,脚轻碰马腹,调转方向朝着猎场马场后的一片空地慢跑了起来,随即加速,越跑越快。 整个营地的人无一例外,全都跟着看。 这场面没法形容,因为梁宁儿在马背上的样子美得像一幅画。 一片白茫茫的草地上,一匹雪龙驹与一名红衣少女驰骋着。 少女红裙扬起,发丝飘荡在空中,脸上洋溢着明媚的笑容。 此时整个军营一片哗然,如果这群男子先前只是觊觎梁宁儿的美貌,那此刻的他们更多的是敬畏。 梁宁儿跑了一圈,又返回马场,暖阳下马背上的她整个人都在发着光,看呆了萧祁,也看呆了皇帝。 萧成霁从人们聚在一起看追命开始就出了皇帐站在不远处看着那里的动静。 皇后柳之絮陪在一侧,将皇帝看见皇贵妃时看直了眼的样子尽收眼底。 他眸色冷冽,脸上表情平平。 “没想到她竟骑马骑得这样好。” 萧成霁喃喃了一句,便带着人朝向马场走去。 柳之絮怔怔地看着远处愣神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折身回了帐子。 梁宁儿还在马背上得意,她又惊又喜,自是开心万分,对着梁睢安一通炫耀。 “兄长,追命这算是认下我了吗?” 梁睢安看着孩子气的妹妹,笑得合不拢嘴,“宁儿,它对你与旁人不同,自然是认你作为主人了。” “宁儿,你太棒了,追命都认你!我可太羡慕了,奇了怪了,它怎么就不认我呢。” 萧晚凝离着老远又蹦又跳,看得出她比梁宁儿还激动。 几人还未说上几句话,天宝的声音从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外传来:“皇上驾到!” 梁睢安急忙将梁宁儿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又将追命牵至远处才跑回来行礼。 萧成霁目标明确,从跪了一地人的缝隙中径直走向梁宁儿。 他未理会其他几人,行至梁宁儿身前,阴婺着脸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 “皇上,这是我送给宁儿的礼物,今日也是我要宁儿穿给我看的,皇上可别怪她。” 萧晚凝上前替梁宁儿解围,毕竟一个皇贵妃穿成这样是不合规矩的。 “小姑姑多虑了,朕怎会怪她呢。” 萧成霁脸色由阴变晴,看向梁宁儿的眼中满是玩味的神色,用极尽宠溺的口吻道: “此马性子如此烈,你也不怕伤着自己。” 他随意地瞟了眼萧祁,继续道: “朕又开始头疼,今日马车里皇贵妃为朕按头甚是舒服,便有劳你再按一次吧。” 说完上前一步牵住梁宁儿向皇帐走去。 他们叔侄二人之间那层窗户纸早已捅破,所以此刻无论萧成霁做什么萧祁都明白他对的用意。 他萧成霁这是在拿宁儿激他,要他犯错,要他当着众人的面对皇帝做出不敬的举动,要他这个摄政王的贤名遭到诟病。 而梁宁儿就更能明白萧成霁的用意了,这种把戏他见得太多。 他总是利用自己在对付萧祁,让他心中难受。 所以不管萧成霁捏造了些什么她都默不作声,她与萧祁之间的信任无须多言。 看着他们大步离开的背影,萧晚凝与梁睢安神情有些局促不安,他们二人是最能体会萧祁心情的。 萧晚凝拉了拉萧祁的衣袖,颇为痛惜地说道:“你别伤心,她心中有你,虽不能有情人终成眷属,但她对你是至死不渝的,也算是能弥补你们二人此生错过的遗憾了。” 萧祁收回视线心中无语,什么叫此生错过? 他将衣袖从萧晚凝手中拉走,微微颔首斜睨了她一眼,道:“不会安慰人就把嘴巴闭上。” 说罢转身回了帐中。 宁儿的模样印在脑中久久不能散去,撩拨得他心绪难平,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独自消化去了。 而梁宁儿也被萧成霁强拉着来到了皇帐之内。 紫平与紫莲被挡在了帐子外面,这让紫莲好生担心,因为她的小姐每每与皇上独处身上总会带着伤。 紫平似是看出了她的担心,低着声音宽慰道:“不用担心,如今这种场合皇上不会对娘娘怎么样。” “你好好候着,我去去就来。” 说完便径直离开,紫莲看着他呆愣了片刻,又不敢贸然出声询问,只能搓着手继续担心。 皇帐内就连天宝都被遣了出来。 一进帐子梁宁儿就挣开了萧成霁的手,没好气地道:“皇上若是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了。” “有事。” 萧成霁缓缓靠近梁宁儿,那眼神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这身衣裳往后只能穿给朕看。” 他没来由地说了一句,身体里一股小火苗一直在蹿升。 他无比怨怼,眼前这个女人诱人却不自知。 她大概不清楚自己这般样子到底有多撩人心炫了,她也不能理解一个男人得有多大的定力才能控制住想要将她压在身下的冲动。 他极力克制着自己,可是身体的反应还是让他加重了呼吸的气息。 梁宁儿看着他那熟悉的眼神不好的预感顿生。 她知道萧成霁有疯病,这疯病还会间歇性发作,所以她也不敢再激他,只是后退了两步,平静道:“我有些冷,先回帐更衣了。” 萧成霁一看梁宁儿要走,他急不可耐地将人拽到自己怀里禁锢住她,大喘着粗气说道: “既冷了,那就来朕怀里暖一暖吧。” 霎时,一个激灵梁宁儿顿感浑身发冷,那种绝望又害怕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 因为今日的萧成霁看着比任何时候都丧心病狂。 第112章 得逞? 萧成霁的皇帐里火生的很旺。 不知是因为热,还是欲火上头,他脸颊泛起了绯红,眼中的隐隐的红血丝看得出他忍得很辛苦。 他环住梁宁儿的双臂渐渐收紧,将她与自己紧紧贴在一起。 一双眸子死死勾着她的红唇,眼神中全是要将她吃干抹净的欲望。 他深知自己已经陷进去了,很早开始就已经无法自拔。 他一直在筹谋,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让她只属于自己的时机。 他也相信自己终将会得到她,也一定要得到她! 十数年的病弱他都装过来了,可是唯独面对梁宁儿,他都情难自抑把持不住。 是她让他变得疯狂,让他有了那种不计后果的想法。 或许,先占有了她再说? “宁儿,朕可以把什么都给你,朕的一颗心也给了你,为何你就是不能选择朕呢!” “不选朕,还要时时来勾引朕,这便是你的不对了。” 萧成霁说话的语气中带着急切与隐忍,气息扑在梁宁儿的脸上,让她心中一阵犯恶。 她知道萧成霁疯病又上来了,很清楚知道他想干什么,这时候绝不是点火的好时候。 她双手抵在胸前暗中发力隔开萧成霁挨上来的上半身,语气平平道: “皇上,你冷静一点,这是围场不是宫里,外边到处是官兵,青天白日的你难道要让你的臣民都以为你是个昏庸无度的皇帝吗!” “朕是什么样的人轮不到他们说,但是若能与宁儿在这荒地里相交一番那必定是十分刺激的。” 梁宁儿浑身又是一阵恶寒,萧成霁是可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她不得不保持镇定与之周旋。 “你这样做不考虑后果吗!” “什么后果?你又要寻死吗?那朕便告诉你,你若敢死,朕定会让你在乎的所有人痛不欲生,包括你的母亲,你的兄长,你的小丫鬟,还有皇叔!” “朕一定会拼上所有与他一战,定会让他万劫不复,皇叔那么爱你,朕要看看你死了他会做到什么地步,朕会一步一步看着他被痛苦吞没,然后再给他一个了结。” “亦或是你希望他现在冲进帐内看见你我在行夫妻之事?那可就太合朕意了,且不论他能不能杀得了朕,都将逃脱不了弑君的罪名。” “所以,你是说什么后果呢?该考虑这些后果的人应是宁儿你!” 梁宁儿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那个狠毒到连自己父亲都算计的人又怎么能奢望他还有一颗仁慈之心呢! 她身体开始止不住地颤抖,即便上一世面对沈佳云的种种酷刑她都不曾害怕,可是如今这种局面,她似乎又什么都做不了。 难道自己生生世世都逃不开萧成霁的折磨了吗! 那种无力感快要让她窒息。 萧成霁抓着她的手又收紧了几分,用越发不可控地声音说道: “朕时常在想,朕若真要了你,皇叔他又当如何。” 提到萧祁更戳中了他的痛点,连最后的一丝理智都丧失殆尽。 那个事事比自己优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切,还要和他抢女人的人,他恨得牙痒痒! 他仿佛只是想象着若自己玷污了宁儿想到萧祁那痛不欲生的样子便可以得到一丝快感。 邪恶的念头占据了他的身体,让他完全忽视掉了梁宁儿的感受。 他所谓的喜欢和爱,就是占有她的身体,他以为这是在表达自己的心迹,可是殊不知这只会毁掉她,也只会将她越推越远。 “皇上,你先放开我,我有些不舒服。” 梁宁儿现在能做的就是尽量拖住他,祈祷有救星出现。 谁知萧成霁软硬不吃,邪笑着压下身子靠近她的耳边道:“无妨,朕一会儿定让你舒服。” 梁宁儿还想再劝,可是已经晚了,腹下已有一坚实的硬物抵在了那里。 她慌了,开始挣扎,“皇上,你若再不住手我要喊了!” “你喊呐,喊出来给朕助助兴!” 说着便一手捂住她的嘴单手抱起她往圆榻上倒了去。 萧成霁力气大地出奇,他并不担心会弄伤或弄疼梁宁儿,动作便粗鲁暴虐,只剩下宣泄。 梁宁儿嘴被捂住发不出求救的声音,拼死抵抗却并没有什么用,依旧被压制地死死的。 而萧成霁一边与她缠斗的同时还能用单手轻松褪下了他与自己的底裤。 大腿根突然一凉,感受到萧成霁的肌肤的时候梁宁儿彻底绝望了。 她拼命摇着脑袋,脑海中全是萧祁,她心中呼喊着萧祁快来救自己,可是又不愿他来。 鱼死网破并不是她想看到的结果。 萧成霁已经急不可耐,像是被下了蛊,一心只想得到她,可是梁宁儿的抵抗让他难以得偿所愿。 奈何一个弱女子的反抗只会激起他更加邪恶的念头,三五下便扼制住了她。 被侵犯的那一刻一滴泪滑落梁宁儿的脸颊。 紧绷的身体也失去了挣扎的力气,那一刻她的大脑却无比的清醒。 若萧祁介意自己不能以完璧之身与他相守,她一定不会怪他,而她定会在死前完成夙愿,亲手送走萧成霁。 其实这样对梁宁儿,萧成霁心中是不忍,是不安的,他怎会完全不考虑她的感受。 看到她落泪他心里就乱了,看她面如死色他便犹豫了,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再进一步。 他好怕若自己真的强要了她会彻底失去她。 爱与不爱很明显,毋庸置疑他是爱她的,可是他爱的太疯狂,爱的太偏执。 一时间他停下手中的动作,变得小心翼翼,喘着粗气道:“宁儿,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你不要怪朕好吗?” 梁宁儿的嘴还在被捂着,掺和着眼泪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萧成霁不愿听,想想也知道那不是他爱听的。 她要骂便骂,要恨便恨,只要人还在自己身边,这块石头他总能捂热。 一旦萧祁知道了她破身于自己,生了嫌弃之心,宁儿总有一天会回心转意。 这样想着,似乎眸色也变得更坚定。 梁宁儿噙满泪水的眼中全是愤恨和哀怨,就那么恶狠狠地瞪着他。 萧成霁别过脸不去看,因为那会刺痛他,他会心软。 他手上力道减轻,人也变得不那么暴躁,温柔安慰道: “宁儿,是朕不好,朕弄疼你了,你别怕,朕会轻点。” 梁宁儿绝望到了极点,萧成霁,他是不会放过自己的。 第113章 王爷的手艺 正在萧成霁想要进一步动作的时候,帐外天宝的声音响起:“皇上,丞相来了。” 他喘着粗气抬起头,脸上充满不悦的表情。 “告诉梁相朕在忙,有什么事稍后再议。” 帐外沉寂了片刻梁铣直接出声道:“皇上,事关西域乌秃的急奏,臣就在帐外候着,等皇上忙完了直接召臣进去便可。” 萧成霁闭眼,咬牙压下自己不满的情绪,兴致被打扰,欲火已灭,早已没了那种心情。 他冷笑一声,对着身下的梁宁儿道:“你父亲还真是会扫朕的兴!” 说完便起身放开了她。 梁宁儿脸颊两侧被萧成霁捏得青紫,她止住浑身的颤抖缓缓起身穿好衣物,面色如常地出了帐子。 面对萧成霁一次又一次对自己的伤害,她内心不止一次想不顾一切杀了他,她不知道自己还有几次可以侥幸逃脱。 可是人一旦有过新的希望后,便会舍不得,舍不得放下生死,舍不得豁出去。 比起和萧成霁一起死,她更想要和萧祁一起好好活。 出了帐子,梁宁儿与梁铣如陌生人般只冷冷打了个照面,父女俩谁也没理谁。 皇帐里萧成霁唤了一声天宝,梁铣便跟着走了进去。 梁宁儿自始至终未发一言,带上紫莲与紫平往自己的帐子去。 她虽表现的很平静,可是紫莲一看便知定是被皇帝为难了,因为脸颊处还有隐隐的手指印。 她很心疼自家主子,知道她心里的委屈,但是却也不敢贸然说什么,只得默默跟在身后。 梁宁儿回了帐篷就将自己窝在床上,叮嘱紫莲:“今日的事不许说出去,尤其是公主。” “是。” 紫莲心疼地点点头。 梁宁儿只觉得好累,她让紫莲去了帐外,自己合身躺下,用被子包住头将自己围困在黑暗之中。 只有在这无尽的暗处她才能有一丝安全感。 紫莲守在门口,忧心忡忡。 期间萧晚凝来过,想要找梁宁儿一起去后山猎晚膳,可是被紫平以皇贵妃受了风寒身体不舒服为由三言两语给挡了回去。 听着里面什么动静都没有紫莲越发地担心,想进去瞧瞧。 紫平却拦住了她,“让娘娘自己静一静吧,她是个内心强大之人,我想无论何事娘娘都能消化,我们便在此好好守着别让人来打扰就好。” 紫莲又退了回去,脸上始终愁眉不展,她觉得自家小姐的命真是苦。 半晌,她开口道:“紫平,先前你去哪儿了?” “茅厕。” “相爷是你喊来的吧?” 紫平身子微怔,没有回答,紫莲也没再追问。 人是谁喊来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今日梁铣的及时出现解了梁宁儿的困境,这便够了。 一整个午后梁宁儿都昏昏沉沉地蜷缩在床上,直到夜幕降临,整个围场燃起一堆堆篝火。 梁睢安远远的从一处火堆旁端了一碟东西来到梁宁儿的住处。 “紫莲你去看看她醒了没,就说我给她带了好吃的。” 紫莲进去没多时帐子里亮起了灯,紫平掀起帘子将他迎了进去。 梁宁儿正勾着嘴角坐在桌前冲他笑,只是人看着有些疲惫。 “宁儿,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梁睢安坐在她身侧颇为担心地问道。 “我没事,就是今日赶了半日的路有些乏了。” “没事就好,看你被皇上带走后整个午后都没现身,我还有些担心......” 梁宁儿一脸轻松地笑笑,盯着他手中的盘子问道:“大哥手里拿的什么呀?” 梁睢安这才想起他是受人之托送东西来。 赶紧将盘子放到她面前,“公主打的野兔,老九亲自为你烤的,快尝尝。” “王爷给我烤的?” 梁睢安点点头,“是啊,她说你定没尝过这个味儿,谁都不让碰,全程亲自盯着,委托我送来还总怕我偷吃,我看公主说的没错,是有些小气。” 梁宁儿嗤笑一声用手抓起一块兔肉送进嘴里。 “嗯,烤得很嫩,一点也不柴。” “是吗?” 梁宁儿狂点头,将盘子往前推了推示意他也尝尝。 梁睢安盯着盘中的肉片刻也伸手抓起一块肉快速放进嘴里。 “嗯!王爷的手艺是不错!” 兄妹俩霎时笑作一团,白天的污浊之气也随之散去,梁宁儿顿感轻松,便边吃边聊了起来。 “兄长,你没想过要成家吗?” 梁宁儿没来由的一句话给梁睢安问害羞了,他扭捏了一番笑道:“我还没想过,况且我的婚事只怕也由不得我做主。” “那兄长没有喜欢的女子吗?” 梁睢安老脸一红,不作答只知道往嘴里塞肉,梁宁儿一看便知一定是有的。 她继续追问:“公主的心意,你知道吗?” 梁睢安停住扒肉,将嘴里的全都咽下,神色也变得严肃起来。 “我知道。” 梁宁儿同样变得认真起来。 “兄长,公主真的很喜欢你,若你心中也有她,还是尽早做打算的好,人生何其苦短,能够遇见彼此喜欢的人已用尽了我们毕生的运气,不要再等,不要让彼此有遗憾。” 梁睢安垂下眼眸,这个道理他不是不懂,可是他明白他与萧晚凝之间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他叹了口气,轻声道:“她身份尊贵,我只怕配不上公主。” 一听这话梁宁儿急了,说话语速也快了起来。 “兄长何必妄自菲薄,你年纪轻轻就一身战功,又是丞相嫡子,无论长相还是家世,亦或是人品才干都不比别人差,怎么就配不上公主了。” “更何况公主压根就不在乎这些。” 梁睢安像是自嘲,无奈笑笑。 萧晚凝生在皇家,他生在高门显贵之家,他们的婚事就注定了不是简单的你情我愿的事。 天家联姻,通常是固权的最佳手段,而如今的皇帝对梁铣那个丞相又那般忌惮,怎可能会将萧晚凝赐婚与他。 而梁铣也是绝不会答应自己去做驸马,因为一旦做了驸马手中的兵权就不得不交出去,他是绝不会同意的。 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早已洞悉,所以总是刻意和萧晚凝保持着距离。 梁睢安将盘中的最后一粒肉吃尽,没有多做解释,只是笑道:“原来我在宁儿眼中还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呢。” 梁宁儿将下巴递了出去,一脸骄傲地道:“当然了,你是这世上最好的兄长!” “太感动了!” 梁睢安假装落泪,做作了一番拿起空盘子朝门外走去。 梁宁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满眼的心疼,她这个傻哥哥就是考虑的太多,凡事都将自己放在最后,身上背负着太多的包袱。 她真希望自己的话可以点醒他,自己的幸福难道不是自己主动去争取吗! 若只是等着老天的施舍,那只有错过和遗憾。 第114章 你忍得住就行 在围场的第一个夜晚,萧祁辗转难眠。 他只要一闭上眼脑海里全是白日里梁宁儿穿着那件红衣在雪龙驹上恣意洒脱的样子。 不可否认,他陷得更深了。 他越是想静下心来,就越是想她。 就如在行宫那时候一样,此刻想萧祁想拥梁宁儿在怀里入睡的心情达到了顶峰。 他从床上坐起,披了狐裘披风疾步出了帐子。 不多时,他的身影便出现在了梁宁儿的帐中。 以萧祁的身手,引走几个守卫不是什么难事,可是恰巧今夜她帐前并无人值守。 帐中黑漆漆一片,只有地龙中炭火通红。 床上的梁宁儿听见动静坐了起来,警觉地问道:“谁?” “是本王。” 听见是萧祁的声音,她心里的那团污秽之气立刻消散开来。 萧祁挪步至床前,侧身坐在床沿上看着她,“是本王吵醒你了。” 梁宁儿摇摇头,对着那个若隐若现的轮廓道:“没有,是我还未睡着。” 她压着内心的欢喜与激动,今日受了委屈的她很想见萧祁,哪怕只是在他的怀里片刻都足以安慰自己。 所以她赶走了侍卫,本打算偷偷溜出去看一眼他的,谁知萧祁却先来了自己的帐中。 梁宁儿掀开被子往萧祁身前凑了凑,隐隐能看得清他脸的轮廓,“你来是有事吗?” “无事。” 萧祁抬眸亦看向梁宁儿,顿了一刻又道:“不知为何,本王今夜很想你,想到夜不能寐。” 萧祁温柔的声音飘进了梁宁儿的耳朵,替她挡掉了白天所有的不快。 她没有说话,只是起身投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感受着他起起伏伏的呼吸,人也平静了下来,仿佛外界的一切都不抵这一刻。 萧祁收紧臂膀抱紧她,怀里的人那么小的一只,可是她却总能给自己带来无尽的力量。 只是这么抱着,便足矣。 他这一生从未想过要争什么,但梁宁儿是个例外。 梁宁儿深吸了口萧祁身上的幽香,脑袋在他胸口蹭了又蹭。 萧祁只是宠溺又无奈地看着她笑。 突然梁宁儿正经了起来,“今日我听到一个消息,乌秃要派人来京都了,是真的吗?” “是。” 萧祁下巴抵在她的额间,轻点了下头。 “他们来做什么?” “暂时还不知道,只是乌秃虽然一直臣服于我朝,但总有不服,时时暗中撺掇其他小国挑衅大萧,或者总是搞一些小动作来试探。” “先皇丧命于乌秃进献的御马,此事不知是否是他们有意为之。” 梁宁儿一惊,从怀中起身,“那没有查吗?” 萧祁又继续将她拉了回去抱在怀里,道: “皇帝骤崩,帝位悬空,所有人关心的事只有谁来继位这一件事,大家只当是父皇醉酒才摔下马的,又有何人会关心是不是那匹马出了问题呢。” 梁宁儿轻叹了口气,“也是,当时使臣还在京中,是内忧外患的境地,自然是要先防着有人乘乱起兵。” “只是先帝的死因,如今再提起,已是无处可查了。” 萧祁听着梁宁儿的话不自觉嘴角扬起,没想到一个小丫头分析起时局来竟条条是道。 “那他们这次来,定也没憋着什么好儿,你一定要当心。” 梁宁儿仰着头看向萧祁,一本正经地嘱咐他。 看着她紧张的神色,萧祁心中一阵暖意,没忍住在她薄唇上落下一吻。 她的唇瓣那样的柔软,吻上便舍不得离开,一阵酥麻的感觉立刻传遍了他的整个身体。 他吻了还想吻,光吞了她的唇有何用,是压不住那股欲火的。 亲吻过后就只剩占有,让她彻底成为自己的人。 可是他还不能这样做,萧祁极力克制着自己,呼吸也变得重了起来。 他放开了她,可梁宁儿显然还沉溺在其中。 方才被萧祁一阵亲吻弄得浑身酥麻晕的七荤八素的,早被亲没了魂儿。 她只觉得萧祁的吻技很好。 不粗鲁,不强夺,攻势温柔,一步步探索,让自己跟着他的节奏走。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不自觉便陷入其中。 萧祁看着她满脸的傻样,更是爱不释手,忍住想要吃了她的冲动,手指轻拂着她的脸颊。 梁宁儿这才回过神来,睁开眼便见萧祁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 “你怎么停了?” 萧祁被问得一怔,原以为她会害羞,没想到她竟如此直接。 遂笑道:“还想本王继续吗?看来你是不知道男人的危险。” “我知道,但是对你,我愿意。” 没错,她愿意的,即便没名没分,即便被世人唾弃,即便有违人伦,即便她会被钉在耻辱柱上,但那又怎样! 萧成霁的魔爪她逃了一次又一次,可是下一次会怎样她不知道。 与其终日惶恐那还不如将自己给了自己喜欢的人。 梁宁儿一脸认真的样子搅得萧祁心中难以平静。 她可能不会知道,她的一句“我愿意”,对萧祁是多那么大的震惊和支撑。 这样的她,他怎么可能忍心让她受伤害。 “本王向你承诺,一定会堂堂正正,名正言顺地要你。” 梁宁儿明白萧祁的意思,他总是为她的处境考虑。 突然就想逗逗他,她伸手揽住萧祁的脖子靠近他,“好,那你能忍得住就行。” 萧祁搂住她的腰,道:“你老实些,本王就忍得不那么辛苦。” 梁宁儿又跌进了他怀里,“那你再陪陪我,再让我抱会儿。” “嗯,本王不走。” ...... 萧祁确实没走,一整夜就那么抱着她。 或者说他何时走的,梁宁儿也不知道。 因为她不多时便在萧祁怀里沉沉睡去了,一直睡到了第二日。 睡到日上三竿,睡到狩猎大典开始她都没起身。 错过了开猎仪式,也错过了萧成霁拉弓射出第一箭的威武雄姿。 睁眼时只有紫莲守在身边。 她睡得饱,心情也格外好,“什么时辰了?” “已过辰时了。” 梁宁儿伸了个懒腰,“昨夜睡得好舒服。” 紫莲见主子心情不似昨日那般阴婺,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话也多了起来。 一边伺候梁宁儿梳洗,一边汇报道: “狩猎大典已经结束了,皇上说您身子不舒服,特意免了您出席。” “早上公主来过了,想要找您一起去狩猎,见您还没起便独自去后山了。” “今日阳光甚好,奴婢陪您出去走走,晒晒太阳。” “好,一会咱们去后山找公主。” 梁宁儿叫紫莲给自己简单收拾了下,穿了简装短褂子便出了帐子。 却见紫平守在帐前。 “娘娘,皇后娘娘着人来禀,说皇上与各位亲贵大臣都去了后山,营地寂寥,叫您去陪她说说话。” 梁宁儿眉头微蹙,听出了柳之絮话里的意思。 她是想说趁着萧成霁不在,她有事要说与自己听。 梁宁儿隐隐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转头对紫平道:“走吧,那咱们先去皇后帐中。” 第115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紫莲,你去歇着吧,让紫平陪我去,你去将帐中的火生得旺一些,一会公主从后山回来定是一身寒意,好让她暖暖。” 梁宁儿只带了紫平前往皇后住处,其实是有一件事想要问他。 “紫平,昨日我父亲是你请来的吗?” 一侧的紫平低着头沉默了须臾,回道:“娘娘聪慧,什么事都瞒不过您。” 梁宁儿看向他,“我只是好奇,你是怎么跟他说的,竟能说得动他。” “奴才只是跟相爷说若娘娘这边出了什么事,对于梁氏一族来说亦是灾祸,相爷心系娘娘的安危,便匆匆赶来了。” “是吗?” “是。” 紫平始终不敢正视她,梁宁儿自是不信,但紫平不愿意说,她便不再问。 到了皇后帐前,贴身的侍女都守在外面,梁宁儿便知她早已在等着自己,掀帘径直走了进去。 “皇后唤我前来,所为何事呀?” 柳之絮盘坐在榻上,见她进来,将手里暖炉放到一旁,亲自给梁宁儿倒了一杯热茶。 “先喝一杯暖暖身子吧。” 梁宁儿坐到一旁,将杯中茶一饮而尽,“说吧。” 柳之絮垂下眼眸,“皇贵妃与我似乎不似从前亲近了。” “从前你是柳妃,如今你是皇后,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更何况她怀疑自己被太后诬陷得了瘟疫送出宫之事柳之絮是全然知情的。 虽不知她到底参与了多少,但是心中总有芥蒂,怎可能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皇贵妃怕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这个皇后的位子不也是仰仗你才得到的吗,只是你将我推上来,难道就不考虑身在后位的我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吗!” “你是我在宫中唯一相信和交心的人,难道我还能害你吗!” 梁宁儿看着柳之絮的眼睛,始终看不透她的心,但是经历过一次背叛和生死的她,早已看淡了所谓的姐妹之情。 “所以,你找我来到底是什么事?” 她看不懂柳之絮,也不想听她多说。 柳之絮方才说得有些激动,见梁宁儿并不想多听她的真情表露,便稍作平复,继续道:“我知道了一件事情,若不告诉你,心中难安。” “什么事?” “乌秃要与大萧联姻。” “联姻?” \"是,他们要求娶的是我们大萧的公主,放眼望去,唯一符合的就只有琉璃公主,你昔日与她要好,我想着这件事总要先告诉你。\" 梁宁儿心中震惊不已,那乌秃王已年过半百,后宫姬妾成群,是个不折不扣的老色批,相传被他折磨死的女子不在少数。 若联姻一事是真的,那无疑是将萧晚凝送进了火坑。 “这么大的事,怎的一点儿消息都没有传出。” 她故作镇定地回了一句,她还不能确定柳之絮和自己说这件事的目的是什么。 “想必乌秃想要联姻的密信不日便会送到皇上手里,我太师府的消息绝非空穴来风。” “而且我还知道这件事沈家在背后可是出了不少力,他们这是冲谁来的你心中自该有数。” 柳之絮停顿片刻继续道:“倘若皇上存了借机打压摄政王的心,难保不会答应联姻的要求。” “公主一向喜欢你,为了你她处处与沈佳云作对,皇上对你爱护有加,沈佳云动不了你,但并不代表她动不了公主。” “这件事你事先知道了便是占了先机,说不定还有转圜的余地,可是眼下有一件事更为棘手。” 梁宁儿眉间已凝起了愠色,一言不发地盯向她。 柳之絮铺垫了这么多,接下来要说的才是最想告诉她的事。 “沈佳云已经派了人去给公主报信,而此时公主正在后山猎场,她的性子若骤然得知此事定是难以接受,猎场凶险,恍惚间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没等说完,梁宁儿已起身离开。 柳之絮神情松懈了下来,说了这许多话早已口渴得很。 她倒了杯热茶小抿了一口,脸上闪过一丝落寞,口中呢喃道:“生死有命,一切看你的造化了。” 梁宁儿之所以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是因为她清楚柳之絮说的都是真的。 不论柳之絮存了何种心思,眼下她也来不及多想,当务之急是要找到萧晚凝并陪在她身边,这样她才能放心。 “紫平,你快派人去围场找我兄长,传话给他,定要他寸步不离地守着公主不要让任何人接近公主。” 见梁宁儿神色慌张,紫平便知定有大事,领了命匆忙去办。 而梁宁儿自己也急忙赶去马场。 到了马场养马的小官儿便热情地迎了上来,“卑职参见皇贵妃娘娘,娘娘可是要寻一匹温顺的马去后山吗?” 梁宁儿顿感疑惑,“你怎么知道?” 那小官笑得谄媚,弓着身子一边将她往马棚领,一边回道: “哎呦,娘娘您昨日一骑绝尘技惊四座,这整个围场会骑马的女眷便只有您与公主二人,今儿一早公主的马还是卑职给帮着挑的呢。” 梁宁儿惊喜,“你见到公主了?” “是,公主是等大队人马出发后才独自来挑坐骑的,卑职选了一匹身量矮小性子温顺的马,公主骑着马便往后山去了,还说若猎到新奇的玩意,回来有赏呢。” “她往哪个方向去了?” 那人抬手一指,“就是那边,那儿有一条小路,可以更快的到达围场,估摸着走了也没多大一会儿。” 梁宁儿心急,也不等紫平回来,随手牵过一匹马便策马朝着营地围栏后的茂林里去了。 等到紫平办完事追过来的时候才被告知他家娘娘早已骑马离开。 多番打听下才知道有人看到皇贵妃骑马往围场相反的方向去了。 紫平看着围栏的方向,大喊两声:“坏了!坏了!” 他只觉得天旋地转,一颗心快抖成了筛子,自己从来没如此紧张过。 他逼着自己迅速冷静下来,翻身上马拼命往围场赶去。 围猎已开始,猎场之地不是他一个内侍想进就能进的,可是今日就算拼上自己的性命他也要冲进去。 不出所料的侍卫将他拦了下来,紫平好说歹说都无济于事,关乎皇帝的安危,围猎一旦开始,就是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进去! 紫平冲卡的争执声引来了在外围巡逻的梁睢安,他一眼便认出那是梁宁儿身边的人。 “你如此慌张可是出了什么事?” 紫平见来人是梁睢安,几乎要哭了出来,颤抖着声音喊道:“娘娘她只身一人往禁地去了!” 这一声如惊雷将梁睢安钉在了原地,而身后同样听到消息的萧祁早已调转马头飞速奔向了后山。 萧祁的一颗心近乎停止跳动,他已听不见任何声音,耳边只有呼啸的风声和紫平那句宁儿去了禁地! 他只觉得自己的天要塌了...... 第116章 是本王怕疼 所谓猎场的禁地,就是指那些林木繁密,会有大型猛兽出现的地方。 首先,骑着马在茂林间疾行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其次,一旦闯入,便只有成为那些猛兽口中美食的份儿。 所以这种地方是绝对禁止入内的。 而梁宁儿避开所有围栏,就这么堂而皇之地从一条小路进入了禁地的最深处。 她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因为好几次她险些被一些灌木割了喉。 只得下马牵着马前行,她虽已察觉到自己定是着了别人的算计,但是为时已晚。 因为这灌木丛林杂草已经要没过她的膝盖,到处都是藤枝蔓叶,树木也是高耸,遮天蔽日的,她压根找不到出去的路。 梁宁儿越走心越凉,越走后脊冷汗直冒。 突然一声不知是什么东西的咆哮,马受了惊长鸣一声挣脱缰绳跑了。 她想追可是却被绊倒在地,右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痛。 她捂住自己突突跳个不停的心脏,拖着半条废腿猫身藏在一棵树后面,然后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目光却对上了一双浑浊的布满老皮的眼睛。 梁宁儿仔细一看,那竟然是一头野猪,就在离她四五丈远的地方。 那野猪长着犄角,尖利的獠牙突出,体型庞大,看起来竟比普通野猪要大三倍不止,十分吓人。 她慌了神,正当不知该如何是好时,一道黑影掠过抱着她滚进了旁边一堆杂草中。 “是萧祁!” 被人抱起的一瞬间梁宁儿心中就有一个信念,愿意以身犯险来救自己的,一定是萧祁。 四目相对,果然是他! “待在此处不要出去!” 萧祁快速交代了一句,然后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跃身跳了出去。 梁宁儿心揪在一起,紧攥着拳头听外面的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细细簌簌的打斗声渐止,耳边萧祁的声音传来:“没事了。” 梁宁儿这才敢睁开眼,见萧祁握着带血的匕首半跪在地上看着她。 “你,你受伤了吗?” “本王没事,这是鬣的血。” “那外面那个东西呢?” “死透了。” 听着萧祁平静的回答,霎时惊吓委屈和后怕涌上心头,梁宁儿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萧祁慌张地替她检查身体,又急切地问道:“你伤到哪儿了吗?是哪里疼吗?” 梁宁儿抽泣了一声,红着一双眼问:“我是不是一直在拖累你?” 萧祁将她抱起放到外面宽敞的地方,“你没有拖累过本王,相反,若没有你,本王此生便没有半点期许。” 他检查了梁宁儿伤了的脚,随口道:“你看那只鬣是不是还活着。” 梁宁儿心中一惊,扭头去看的同时脚踝传来痛感,萧祁就这么哄着她替她正了骨。 梁宁儿脸上挂着泪珠笑道:“你何必哄骗我,我又不怕疼。” 萧祁收起匕首,抱起梁宁儿往外走,“是本王怕疼,看你受伤比本王自己受伤还疼。” 梁宁儿搂着萧祁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头,“萧祁,以前的我真是该死,放着这么好的你不要,还真是瞎了眼呢。” 萧祁蹙眉,“以前的你?” “嗯,以前的以前,前世。” 听着她嘴里开始胡话,萧祁牵着嘴角笑了,“前一世本王也如此喜欢你吗?” “嗯,爱惨了。” 萧祁轻笑一声,看了眼怀里的人,加快步伐带她离开这个危险之地,保不齐再窜出个别的猛兽来。 只是别的猛兽没看到,却看到了前来寻找梁宁儿的紫平。 紫平远远看见二人,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地向他们跑来,不等气喘匀就焦急地询问:“娘娘您没事吧!” 寒冬里他竟跑得满头大汗,也不知在这偌大的林子里找了多久。 梁宁儿也颇为惊讶,没想到紫平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了自己也能独闯这布满豺狼之地。 她莫名的有些感动,“我没事,你怎么一个人跑进来了,你又不会武功很危险的。” 紫平低垂了眸子,努力压了压激动的心情,绕过梁宁儿的关心,直接看向萧祁道: “王爷请随奴才来,有一条可以直通营地的小路,如今皇上得了娘娘误入禁地的消息,正派人四处寻呢,还是由奴才送娘娘回去较好。” 说完便在前头带路。 萧祁在看见紫平的刹那脸色也不再那般和善,他收紧了抱着梁宁儿的手臂,小心跟在后面。 等到了快要出茂林的地方,紫平停了下脚步回过身来,“王爷,前面不远处就是营地了,接下来的路就由奴才送娘娘回去吧。” 说着就伸手想要将人给接过去。 萧祁侧身一躲,目光寒冽,没来由的醋意又上了头,冷冷道:“凭何由你来送!” 紫平对上那利刃般的眸光,面对萧祁的刁难他没有退缩,亦没有怨气,面色淡然侃侃回道: “就眼下的情形来看,为了娘娘着想,奴才确实比王爷更适合出现在皇上面前。” 梁宁儿也不知为何萧祁突然会跟紫平呛了起来,她挣扎着想要下地。 “我的脚接了位也没什么大事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 可萧祁没有松手。 “让他送你回去吧,你的脚还不能下地,要太医再看过后才行。” 他说完便直接把人往紫平手上一送,又掏出腰间的那把匕首递给她,“这个给你留着日后防身。” 说罢便朝另一个方向去了。 梁宁儿将匕首抱在怀中,心中不免疑惑:他怎么又生气了。 紫平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人往营帐走,梁宁儿劫后余生开起了玩笑,“紫平,你看着身子单薄,没想到还挺有劲。” 紫平僵直着身子回道:“是,奴才毕竟是男子。” “是,还是个受不少女子青睐的美男子呢。” 他喉头滚动,犹豫了片刻,试探地问道:“奴才斗胆,若奴才是正常男子,如娘娘这般的女子会对奴才这样的人倾心吗?” 梁宁儿愣了一瞬,然后认真地思考过后回道:“会。” “你长得好看待人又真心,而且单是你不顾自身性命愿意进那片林子救人这一点,就没哪个女子能抵抗得了。” 当然,这个回答都是假设在没有萧祁存在的情况下得出来的。 紫平嘴角含着微微笑意,“听娘娘这么说,就算是被林子里的野兽吃了也值了。” 梁宁儿咧着的嘴收了起来,本来还泰然处之的她此刻在紫平的怀里感到了一丝丝的不自在。 第117章 他先瞧见的我 回到营帐后紫莲一顿狼嚎,连着捶了紫平好几下,怪他没有保护好主子。 紫平只是低头连连认错将全部责任揽下。 梁宁儿笑笑没有告诉紫莲自己误闯禁地的事,否则能被她念叨到年后。 紫莲张罗着要去请太医被梁宁儿拦了下来,其实只是脱臼,错位的地方已经被萧祁接好了,她也不想再兴师动众。 只是这事低调不了,很快萧成霁便带着人赶来了。 他进了帐子直冲床前,身后还跟着柳之絮。 “宁儿你没事吧!” 萧成霁慌慌张张的,想要查看梁宁儿的身体,只是看见她的眼神他便收敛了一些。 “让皇上担心了,我只是不小心崴了一下,擦过药已无大碍。” 梁宁儿冷冷地回应他。 “没事就好,你怎么会跑到后山禁地去呢?” 梁宁儿瞟了眼站在后面的柳之絮淡淡回道:“是呀,围得铁桶一般的禁地,我怎么就进去了呢。” 萧成霁一听这话立刻炸了,一改方才温和的态度,“来人!给朕查!将围场值守给朕叫来,朕要看看是哪一个玩忽职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梁宁儿没想到萧成霁会生这么大气,照他这样查下去定要连累一大批无辜的人,更何况负责围场安全的人还是梁睢安。 她赶忙拉住炸了锅的萧成霁,“皇上,是我自己不小心误闯的,不怪任何人,请不要再追究了。” 萧成霁反握住梁宁儿的手,“宁儿,此番你若有什么闪失,朕就是追究再多的人也无济于事,不狠狠地罚下去他们是不会长记性的。” 梁宁儿忍住不适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劝道:“皇上,此次猎宴该是您彰显皇恩之时,不该为了妃嫔的一点小事就大开杀戒,这让三军将士怎么想,此事深究下去怕是只会有损皇威。” 对于萧成霁这样自私的人,只有最核心的利益才能劝得动他。 与其跟他提无辜的人命,还不如分析这样做对他的利弊。 听梁宁儿的分析,他思索了片刻,便顺着话茬应了下来,“既然宁儿这么说,那朕便不问了,听你的。” 梁宁儿一阵寒栗,冷冷地将手抽回。 萧成霁也很识相,再待下去恐怕只会被冷言相待了,他便起身离开。 “你好好休息,朕先去围场,晚些再来看你。” 从始至终未发一言的柳之絮也要跟着走,只是被梁宁儿留了下来。 当着萧成霁的面柳之絮只有乖乖就范。 皇帝离开后帐内人也都被紫莲清了出去,只剩她们二人,两个女人间的战争才开始。 柳之絮还是沉默着,似乎已经猜到了梁宁儿要说什么。 “为什么?”梁宁儿盯着她问道。 柳之絮不屑一笑,自顾自坐到一侧榻上,“我知道若这次被你逃脱,你定会想明白是怎么回事,你很聪慧。” “我的聪慧不及你,你不但聪明,还很会透析人心,你断定我得了公主有危险的消息一定不会坐视不理,所以早早便安排来了养马的小官引我往后山去。” “可是为什么?你已然是中宫皇后,害死我对你有什么好处?或者说我究竟挡了你的什么路?” 柳之絮神色漠然,眼中空洞无神,似乎没有分毫情感。 她轻吁了口气,道:“你看皇上多紧张你,他对你的温柔对你的喜欢,对我不曾有过半点。” 梁宁儿无奈苦笑,她只想说自己内心的凄凉柳之絮又怎会明白。 她只看到了萧成霁如今对自己的好,但是他曾经对自己的狠毒她并不知分毫。 可是柳之絮的这番说辞梁宁儿并不信。 现在这个时候再将萧成霁拉出来,她又不傻,柳之絮对萧成霁并无半点感情她是知道的,又怎么会为了争宠而想要害自己性命呢。 况且,她不是喜欢梁睢安吗! 那她更没有要害自己的理由,之前不是还那么尽心尽力地帮自己吗! 梁宁儿想不明白,她觉得一定是哪个地方出了问题。 她细细地回想,想起了那晚在花船上柳之絮看到梁睢安后害羞的样子。 她突然心中一震,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晚柳之絮不是因为看见梁睢安害羞,而是看到站在船头的萧祁才害羞的! 所以,她从头至尾喜欢的人,是萧祁! 若是这样,那这一切便能说得通了。 梁宁儿气定神闲,幽幽开口道: “你恨我,害我,不是因为皇上,是因为他,而你之前帮我,也是因为他,你那幅千军万马图上未完成的少年将军也是他,对吗!” 听梁宁儿这般说柳之絮眼神才渐渐变得犀利起来,脸上再也不似那般镇定,有一种心事被戳穿了的心虚。 沉寂了片刻,她终是没能冷静下来,梁宁儿只一个未指名道姓的“他”就让她败下阵来。 她恨,她恨这个女人。 在柳之絮看来,梁宁儿什么都有,好看的皮囊,敏捷的心思,有疼爱她的父兄,更有所有人的偏爱。 她好像得到什么都毫不费吹灰之力,可是自己仅想要的一个人却只一心扑在她身上。 她一向拿得稳算的定,可是如今真相被揭开,她再也坐不住,再也压制不住心中的怨念。 她便不管不顾,一股脑全发泄了出来。 “没错!是他!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是他从悍匪的手中救下了我,是他先瞧见的我,可是为什么他救了我就只是救了我,他救了你就要为你的后半生负责!” “皇上要为我和他赐婚你为什么要跳出来横加阻拦!” “当初我入宫,他来找我,你不知道我有多欢喜,可是他却只是请我在宫中对你多加照应,他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又何曾为什么人什么事低过头,可是他为了你对我开了口。” “起初我也只是以为他是鉴于与你兄长的交情的关系,可是直到那次你在安庆王府中了情毒,他着急心疼,恨不得以身为你解毒,我才慢慢明白他对你是别的感情!” “你已经得到了皇上的爱为什么还要抓着他不放!” “你问我为什么,我倒是也想问问为什么!为什么他的眼里心里就只有你,为什么我怎么做都挤不进去,为什么他的怜爱就不可以分我半分......” 柳之絮说话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就如她那跌到尘埃里的爱一样没有底气。 “所以我恨你,我想你死,你死了他便能看见我了。” “你怀疑的没错,沈佳云在你药里投毒的事我全然知晓,我就是想借她们的手除掉你,可是你的命真硬啊,怎么都死不了!” “这次也是我,是我诱你去后山的。” “你问为什么,我便告诉你为什么,这就是原因。” 柳之絮平静地看着梁宁儿,或许在她的内心深处她是挣扎犹豫过的。 因为不爱就是不爱,即便没有梁宁儿也不会是她,她很清楚,只是她气不过,总要有人为她的这段意难平负责。 这个人不会是她自己,不会是萧祁,只能是梁宁儿。 梁宁儿知道有些事她是没法解释的,譬如自己和萧祁萧成霁三人之间的牵扯,柳之絮看到的都只是表象。 她也相信柳之絮本不是心地邪恶之人,只是由爱生痴,由爱生怨,由爱生恨罢了。 而她只是把自己爱而不得的一腔怨愤都加注在了自己身上而已。 事到如今,多说无益。 看着她心痛又无助的样子梁宁儿淡淡道:“你走吧。” 有些事有些道理,是要自己想清楚了才算醒悟。 柳之絮长叹了口气,抹掉眼角的泪,整理好情绪,转身的同时梁宁儿的声音又响起: “想必你也知道今日又是他救下的我,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若今日他没能制服那头猛兽,同我双双丧生,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不会痛吗?” “你爱他的方式就是毁了他吗?” 梁宁儿可以不计较她对自己做的事,但是再任她发疯下去,萧祁必定会受牵连,她不得不提醒。 “柳之絮,你从前帮过我,也害过我,我们之间两清了,但是日后你再对我出手,我会毫不留情的还击。” 言尽于此,二人算是彻底撕破脸了。 柳之絮闭上眼任一滴泪滑落,然后大步走出帐子,梁宁儿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心里猛地空了一大截。 原来人真的做不到毫不在意,即使有了沈佳云的前车之鉴还是会难受啊。 第118章 自救 这次的冬猎可以说大家都是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第二日的狩猎比赛因为皇贵妃误闯禁地的插曲而草草结束,第三日一早皇帝便不多逗留直接宣布启程回宫。 乌秃的密函已经送到了萧成霁的手里,他也不得不回宫去处理,而这种事是瞒不住的,早已风言风语传到了萧晚凝耳朵里。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心事,回去路上的气氛与来时相较天差地别。 马车内更是沉闷,萧成霁闭着眼不说一句话,梁宁儿坐在一侧沉默着。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一句联姻的事,不问不知道萧成霁的想法,但是说多了又怕适得其反。 在她犹豫之际,萧成霁先开了口,“乌秃想求娶我大萧公主为他们国王的第三十七位王姬。” “满朝上下,能嫁的就只有小姑姑一人。” 梁宁儿见机会来了,她便接言道:“所以皇上是打算同意联姻之事吗?” “朕不同意还有别的更好的办法吗?” “他们想联姻就联姻,难道皇上只能跟着他们的步子走吗?” 萧成霁叹了口气,显得十分疲惫。 “宁儿,联姻的背后自然是有千丝万缕的关系逼着朕不得不同意,近年来他们频频挑衅煽动四周各国,我大萧双拳难敌四手,若可以用一个女人解决又何必大动兵刃。” 是,萧成霁是这样的人,为了自己可以牺牲任何人,还说得好听是为了大萧。 若堂堂一国能被一个弹丸小国随意欺负,还要用女人来换安宁,只能是他这个一国之主的无能。 试问这样换来的和平又能维持多久呢。 梁宁儿原也没有对他抱太大的希望,如今听他这样说更是满心的失望和鄙夷。 “既然皇上都有了定论,又何必来同我说呢!” “可是小姑姑是父皇唯一的妹妹,也是皇爷爷唯一的女儿,若朕真准了这桩亲事,他们会怪朕吗?” “会!” 梁宁儿干脆利落的一个字回复他,二人独处,她一点儿情面也不会给他。 “皇上若是想为自己自私自利的决定寻求一些慰藉的话,抱歉,昧良心的话我说不出口。” 萧成霁面露不悦,“你说的也太难听了些。” “皇上想听好听的,就不该找我。” 她转头面向一旁不再看他,萧成霁是指望不上了,还得想别的法子才行。 车外并肩骑行的梁睢安也同样一脸忧心忡忡,他忍了一路还是没忍住,嗫嚅着对萧祁吐出了自己担忧。 “乌秃真要联姻该怎么办?” 萧祁一脸冷漠地答道:“本王是不会同意的。” 梁睢安有些激动,“若皇上执意答应,你怕是拗不过满朝大臣。” “目前还只是一个意向,并未成文,等年后开朝使臣来时本王会亲自告诉他们本王不同意,至于本王的话要不要重视他们自己判断。” “若他们执意要娶那本王不介意让他们国内乱上一乱自顾不暇一阵。” 梁睢安顿时眼泛金光,立马便领会了萧祁的意思,“阳谋不行就用阴谋,真不愧是你!” 萧祁一双眸子冷冰冰,他目视着前方,不屑道:“乌秃王快要六十了吧,他这般挑衅想必是活够了。” 梁睢安阴着的脸瞬间舒展开来,“原来你早有成算,枉我担心了一路。” 萧祁扭头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又止住了话头,他们自己感情的事情还是由他们自己去决定吧。 可是萧晚凝不知道她有一位可靠的兄长,早已经为她想好了解困之法。 自打从猎场回来后她便将自己关在公主府终日闷闷不乐,仅有的一次出门也是入宫找宁儿排解心中的苦闷。 梁宁儿告诉她萧祁不会对她的事坐视不理的,毕竟联姻一事还未定论,一切尚有转机。 可是她却道乌秃敢贸然放出消息定是有了大萧不可拒绝的理由,皇上一定会答应,而她也不愿让老九为了自己去和皇帝争执犯险。 萧晚凝似乎已经将自己困在了非嫁不可的怪论之中了,任梁宁儿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就这样在紫阳宫内苦思冥想了一整日,她终于想到了一条自救之法。 那就是在乌秃联姻的国书送来之前赶紧找个人嫁了。 所以她在经过彻夜难眠的深思熟虑后找到了梁睢安。 此刻的萧晚凝没了往日笑嘻嘻的样子,她看向梁睢安的眼神比任何时候都真挚。 “睢安哥哥,你娶我吧。” 梁睢安被突如其来的求亲噎住,一时语顿不知该怎么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萧晚凝。 “你娶了我我便不用去乌秃了,你愿意吗?” “原来公主是在为联姻一事担忧。” 他故作镇定地笑着安慰她:“公主请放心,联姻一事不会成形的,王爷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他这样说着可是萧晚凝并没有开心起来,脸上神情却越来越难过,泪花在眼眶里聚成了团儿在打转。 梁睢安慌了,担心但又不敢僭越,只得小心问道:“公主,你怎么了?” 萧晚凝硬憋着不让自己哭,在眼泪飞出来之前从梁睢安面前跑开了。 在旁人哪怕是梁睢安自己看来那只是一句普通的安慰之言。 可是对萧晚凝来说那便是他拒绝自己的托词,在她看来,是梁睢安不愿意娶自己。 梁睢安不会明白萧晚凝说出那句“你娶我吧”需要多大的勇气。 她一直小心翼翼的喜欢着他,她知道他们身份有别所以相处的时候她尽量不给他造成压力。 她甚至会怕梁睢安会因为自己公主的身份疏远自己,其实她的喜欢敏感又自卑。 可即使这样她从头至尾想嫁的人就只有梁睢安一人。 所以今日她才会出现在他面前央求他娶自己,显然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梁睢安见她状态不对急忙跟了过去。 “你别跟着我!” 第一次,萧晚凝用命令的口吻对梁睢安说了狠话。 难过,伤心,失望,害怕的种种情绪汇成了那一句怒吼,她忍痛将梁睢安与自己推开。 梁睢安呆愣在原地踌躇,看着萧晚凝哭着离开,他的心也乱极了。 此时跟过去也只会火上浇油,或许可以等她冷静下来自己再好好和她解释。 等到了第二日梁睢安亲自登门公主府,却被告知公主彻夜未归。 登时不好的预感愈演愈烈,他立刻去找。 可是跑遍了南市整条街,寻遍了所有酒馆店面都不曾见到人。 萧晚凝虽率性但不是不守规矩之人,绝不会无故不归府。 梁睢安越想越后怕,已经开始往不好的地方去想,他只得匆匆去摄政王府找萧祁。 可是到时却被吉叔告知,王爷赶去了公主府。 梁睢安脑袋嗡地炸开,萧晚凝,出事了! 第119章 受辱 皇宫内梁宁儿还在为萧晚凝联姻一事想办法。 她还在想是否需要再去跟萧成霁求一次情。 因为柳之絮有句话说的也不无道理,沈佳云会如此针对萧晚凝确实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 她也不愿看着萧晚凝终日惶惶不安,惆怅得人也开始消瘦。 正当梁宁儿带人出门前往勤政殿时却碰上萧祁在紫阳宫外向她走来。 见他神色慌张梁宁儿心中莫名一沉,因为萧祁断然不会这样大喇喇出现在紫阳宫外。 她快步迎上去问道:“怎么了?” “宁儿,随本王去公主府!” 梁宁儿来不及多问,叫紫莲拿了金字令牌径直出宫。 在马车上萧祁一直一脸愁容,她从没见过他这样,突然叫自己去公主府莫不是公主出了什么事吗? 她挪过去坐在萧祁一旁,抓住他的手。 萧祁的脸色难看的紧,手就像石头一样冰冷,眼神中更是透露着杀气。 她不敢多问,只是紧紧地握着他。 蓦地,萧祁开口,“昨夜十一被人掳了去,今日一早影卫在城北街头发现了她。” 梁宁儿倒吸一口凉气,心跳也开始加快,隐隐中感到一丝紧张与惶恐。 她急切地询问道:“公主人没事吧?” “她精神很不好,回去后便将自己关在房中,本王叫王府的嬷嬷替她检查身体她不许。” 萧祁眼中充红,语气中全是隐忍,说话间不自觉攥紧了拳头。 “本王叫叶天昇开了避子药,你帮本王送去吧......” 他忍着痛将话说完,瞬间,梁宁儿只觉得呼吸停滞,脑中一片空白。 避子药...... 也就是说公主被人玷污了...... 她捂着胸口久久不能平静,心里疼极了,半晌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梁宁儿难以相信,也难以接受,前几日她从自己宫中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她可是大萧的公主,她以后该怎么活,她的性子,会不会做傻事...... 梁宁儿怕的紧,抓着萧祁的胳膊忙道:“我们得快点,我怕她......” 一句话未说完,她已经泣不成声。 萧祁反握住她的手,“十一情绪很激动,本王便拍晕了她,眼下正睡着,留了黑羽看着,不会有事的。” 梁宁儿再也忍不住,将头靠在萧祁怀里哭了起来。 到了公主府,二人下了马车便一路飞奔到寝殿,院里梁睢安正失魂落魄地坐在廊下。 如此看来,他便也是知道了。 “兄长。” 梁宁儿唤了他一声。 梁睢安无力的抬起头看她,跌跌撞撞起身来到她身前,脸上布满了痛楚的表情。 “宁儿,都怪我,昨日我就该跟着她的,就算她打我骂我,我都不该放她一个人离开的。” 他说着又痛苦地蹲下身去。 梁宁儿知道了公主的事她本就很心疼,现在又看到梁睢安这样子更让她心里难受。 但她明白此刻不是痛的时候。 要说痛,没有人会比萧晚凝更痛,她现在能依靠的只有他们。 若他们都不能坚强,那萧晚凝更没有活路了。 她从萧祁手中接过那碗药,进屋关上房门,来到床前。 萧晚凝已经醒来,眼睛直直地盯着雕花床顶发呆,周身毫无一点生气。 原来那么活泼的她仿佛一夜间换了一个人,眼里再也没有光,脸上再也没有笑。 梁宁儿忍住眼泪,颤着声音轻唤道:“公主......” 萧晚凝侧目看她,眼泪就如决堤一般,顺着眼角流到了发间。 她起身一把抱住梁宁儿,终于哭了出来。 梁宁儿轻轻拍着她的背,轻声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我在,我们都在。” 她就那样抱着萧晚凝,让她在自己怀里哭,等她哭够了,哭累了,才将那碗避子汤端给她。 “你先把药吃了,我叫人烧了热水,待会我帮你洗个澡,然后好好睡一觉,什么都别想,我们都在你身边,其他的事交给我们,但是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要爱惜自己,一定不要做傻事,好吗?” 萧晚凝一双眼睛哭得红肿不堪,抽噎着点点头,梁宁儿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萧晚凝不让别人进寝殿,也不让别人靠近自己,丫头们放好了洗澡水就都退了出去。 梁宁儿帮她擦洗了身子,又替她仔细检查过,除了手腕处有被绑过的勒痕外并无别的外伤。 抹了去淤青的药水后她便陪着她一同睡下。 直到萧晚凝沉沉睡去后她才起身出了寝殿。 萧祁和梁睢安一步未离开一直守在门外。 二人面色沉重,见宁儿出来皆急忙上前却也不知该从何问起。 “公主吃了药,现已睡下。” 梁宁儿主动提起里面的情况。 闻言两人脸色才稍有松懈。 三人沉默了许久,萧祁开口道:“黑羽来报,京中已有人在传十一受辱一事!” 梁宁儿大惊,“怎么会这样?是谁?她可是大萧的公主他们不要命了吗!” 萧祁眼中杀气腾起,狠狠道:“任他是谁,一个人传本王杀一个人,两个人传本王便杀一双!” “这件事摆明了是有人蓄意为之,光杀了说话的人是没用的,还得找出元凶才行。” “黑羽已经在查。” 梁宁儿沉思了片刻,“依我看,玷污公主和散播谣言的是同一拨人,他们既要毁了公主的人还想毁了她的名节。” 梁睢安再也忍不住,一拳砸在廊下立柱上。 梁宁儿赶忙拉住他,“兄长,现在不是伤心自责的时候,我们要做的是找出凶手,替公主报仇。” 她看着梁睢安受了伤的手又十分心疼,继续劝慰道:“你这样自伤自残,公主知道了也会心疼的。” 梁睢安像是有所触动,逐渐平静下来。 “这次,我不会再让她独自面对!” 他说完便转身离开。 看着梁睢安落寞的背影,梁宁儿心中一阵酸楚。 “让睢安自己冷静冷静吧。”萧祁同样看着他的背影说道。 梁宁儿无助地靠进萧祁怀里,“我害怕,我觉得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的发展已经不受控制,我觉得黑暗中有一双眼睛在盯着我们。” 萧祁握紧她的手,轻声道:“别怕,本王不会再让你出事。” 她并不是怕自己出事,她是怕自己身边的人受伤害。 “宁儿,本王想求你一件事。” “我知道。” 梁宁儿看向他,“这几日我会寸步不离地守着她,你放心去吧。” 萧祁很欣慰有一个人能这么懂自己。 而梁宁儿也明白,经历了这样的事,就算此刻想开了,一夜过后又会想不开,反反复复痛苦这才是最折磨人的。 所以她怎能放心离开。 第120章 熟悉的恶心 这件事终究还是传到了宫里。 邙煜带着消息进了勤政殿,将城内所传流言讲给皇帝听,也将梁宁儿留宿公主府一事禀告给他。 萧成霁听完只淡淡地说了句由她去吧,便遣了邙煜回去。 邙煜离开后他便立刻命天宝传召了淑贵妃。 沈佳云这几日倒是畅快,虽然失了去冬猎的机会,但又从别的事上得到了报复的快感,心里别提有多得意。 一听皇帝传召,便扭着水蛇腰美滋滋地去了。 只是进了内殿却见座上的人脸色欠佳,萧成霁的神色明显与往日不同。 她妖娆着身姿来到皇帝身边挽住他的脖子,捏细了嗓音道:“皇上这几日没休息好吗,瞧您都憔悴了。” 萧成霁扒开沈佳云的手将她推倒了一边,声音冷冷道:“适可而止吧,她毕竟是萧氏皇家之人,若是连累了皇室名声受损你沈家赔罪得起吗!” 沈佳云呆愣了一瞬,随后道:“皇上说什么呢,臣妾听不懂。” “你听不懂,你父亲自然懂,你只管将朕的话传给他便是。” “朕不想再听到宫外关于琉璃公主的流言,你们最好给朕收拾干净了。” “是。” 沈佳云低着头应道,她有些心虚,萧成霁冰冷的态度让她倍感害怕。 撒娇狐媚的手段在此刻也不敢施展。 萧成霁瞥了眼她的腹部,冷言道:“云儿果然是懂得保养,如今已是四个多月的身孕却依旧身量纤纤,真是叫朕看了心痒难耐呀。” 他嘴角勾起一味邪笑,“不如今夜,云儿留下来侍寝吧。” 沈佳云心中立刻慌了,不过稍一凝神又换上了明媚的笑脸,娇滴滴道: “皇上,太医叮嘱过,说臣妾头胎不稳,为保胎儿不让臣妾与皇上过分亲近。” “是吗?” “是呀。” 沈佳云如是答着,心里却紧张得不行。 萧成霁收起笑意,“那朕今夜便去皇后宫中吧。” 说着便让天宝将人送了出去。 沈佳云这趟勤政殿进得心惊胆战。 她出了殿门马上对身边的迎夏道:“传话出去叫父亲收敛一些,皇上已不是当年那个皇子了,他今夜的眼神实在是叫人后怕。” “也不知父亲怎么办的事,总之先让他别再传那个老女人的事了,免得让皇上生了本宫的气。” “是。” 待沈佳云主仆回去后,萧成霁下了一道旨意。 言说公主抱恙,皇贵妃出宫侍疾,让她安心在公主府待着。 既然萧成霁发了话,那梁宁儿便可无所顾虑地陪在萧晚凝身边。 她们二人同吃同睡,梁宁儿给她讲了许多自己小时候的事。 讲了自己与母亲如何在相府讨生活,自己如何在梁婉儿每日的欺辱中死里逃生。 还讲了梁睢安的往事。 也讲了自己与萧祁相识相知相爱的过程。 她希望以这样的方式陪着她走出这段黑暗的日子。 这个法子是有效的,萧晚凝似乎也变得坚强起来,不会每日只将自己关在屋里不愿见人。 有梁宁儿陪着,心也能慢慢打开,只是她再也不像从前那般说笑了。 梁宁儿一直陪着她陪了整整十多日,直到快年节,宫里终于派了人来公主府。 天宝手里拿着一道圣旨到了公主府,待皇贵妃与公主来到前厅后他并未急于宣旨,而是规规矩矩向二位请了安。 而后才开口道:“皇上命奴才带了两道口谕来,一道是给皇贵妃一道是给公主。” 他转向梁宁儿道:“皇上问娘娘,已是年末岁尾,娘娘何时回宫?” 梁宁儿知道这十多日已是极限了,这已是萧成霁开了大恩,若再逗留下去恐怕就连太后那儿都不好交代。 但她依旧担心萧晚凝,她转头看向她,见她微笑着朝自己点点头,她便回天宝:“我今日回去。” 天宝颔首带着憨笑道:“如是再好不过了,皇上也十分挂念娘娘呢。” 他又继续转向萧晚凝,“还有一事是有关公主的,前几日小梁大人入宫求了一道赐婚的圣旨,言明想求娶公主,皇上已经答应,并拟好了圣旨。” 天宝说着将手中的诏书拿了出来。 “不过皇上说这事还得问过公主的意思才行,公主若愿意这门亲事,那奴才今日出了公主府便直奔丞相府去宣读这旨意,若公主不愿意,那这道圣旨便交于公主您处置,赐婚一事也就作罢。” 天宝还在等着公主回话,可梁宁儿早已激动不已。 兄长总算不再瞻前顾后,榆木脑袋可算开了窍,他们二人也终于要修成正果了。 在她欣喜之时却迟迟不见萧晚凝开口,她以为她还没回过劲儿,便轻声提醒道:“公主,天宝还等着呢,你快答应,我正好回宫之前去给大哥道喜。” “本公主不同意。” 冷冰冰的一句话将梁宁儿的一腔热情全息浇灭。 她瞪大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萧晚凝,“公主,你再想想,这可是来之不易的机会,你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可萧晚凝依旧坚持不改口,她起身缓缓走到天宝身前拿走诏书,冷冷道:“你回去复命吧。” 天宝也全然没想过公主会一口拒绝,竟一时也不知该走还是该留,他眼神看向皇贵妃求助,可梁宁儿也同样不知该如何是好。 三人面面相觑着沉默了半晌,梁宁儿突然对天宝道:“天宝,你在此处等着,我去收拾一下稍后同你一起回宫。” “是。” 说完梁宁儿陪萧晚凝回了寝殿。 她此举是有意拖住天宝,若待会儿在自己的劝说下萧晚凝后悔了,天宝没走那就还还来得及。 进了房间,她又一次开口,“公主,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可是你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兄长既然去求皇上赐婚,那他就是对一切都不介意。” “可是我在意,睢安哥哥若娶了这样的我,那他将会一辈子被人诟病,他有大好的前程,又何必为了我受人指指点点呢。” “况且我那么喜欢他,怎么能忍心毁了他。” 梁宁儿不死心,继续道: “公主,我还是想劝你,我只知道若真心喜欢一个人无论前路有多艰难都该拼尽全力去和他在一起。” “不要被一些所谓的“为他好”给束缚住,那只是你的想法,放掉这一次机会,等到一世消磨,悔之晚矣啊!” “宁儿,你不必再说了,我既已决定就不会改变。” 梁宁儿见她态度坚决,便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她心中也不免难过,为何他们二人竟比自己和萧祁还像对苦命鸳鸯。 真是造化弄人,两个明明互相喜欢的人却要这样眼睁睁错过。 萧晚凝为免伤感,特意转移话题,“宁儿,害我的人可有眉目了吗?” “王爷在查,只是这厮藏得颇深,要费一些时日,不过你放心,无论他是谁,我们定会将他找出来叫他生不如死。” “你这些日子总是欲言又止,我明白你是想问我是否还对那人有印象,却又怕惹我伤心不敢问。” 梁宁儿有些局促,萧祁查了这么久还是没有头绪,她确实想找到一些线索,可是要当事人去回想又太过残忍。 “那日我虽然被喂了药,但是恍惚中我知道他戴着面具,我记得他看我的眼神,很熟悉,让人恶心。” 熟悉?恶心? 这番描述梁宁儿总觉得公主以前在什么场合也说过...... 第121章 端倪 还有两日就是除夕,宫里各处忙忙碌碌,只有紫阳宫十分安静,没有半点过年的气氛。 梁宁儿没有心情,她还在想着怎么推了除夕夜的宫宴才好。 可是天宝也传了话来,今年的夜宴她不得告假,必须参加,要和皇上一同守岁。 她也懒得争,这些日子她一直在想萧晚凝说的话。 她说那人戴着面具那便肯定了这件事并不是偶然发生而是蓄意谋划的,且这个人也知晓萧晚凝公主的身份。 此人定不是一般宵小,而是有一定的身份,是怕被公主认出所以才会戴着面具。 公主说伤害她的那个人是很熟悉的恶心。 梁宁儿一直在回想这句话,她十分肯定自己绝对在什么地方听她讲过相同的话。 认识萧晚凝的人都知道她虽贵为公主,脾性却很好,从没有那些骄矜蛮横的毛病。 她对待奴才们也都宽厚友善,即便生气最多也就置之不理。 所以究竟会是什么人什么事会让她用恶心二字来形容呢。 梁宁儿思来想去没有头绪,她对着一旁打扫内殿的紫莲问道:“紫莲,人通常什么时候会觉得恶心?” 紫莲一手拿着拂尘的掸子,一手拿着帕子,站在屏风前想了一会儿回道:“要是奴婢的话晕船的时候会恶心,奴婢是个旱鸭子,大船小船都晕。” “晕船的时候会恶心......” 梁宁儿被紫莲的回答逗乐了,不禁笑出声来。 可是笑着笑着却笑不出来了,“船......元宵花船!” 她猛然想起来,萧晚凝只在她面前说过一个人恶心。 那便是沈青溪! 梁宁儿浑身一阵恶寒,虽然还不确定,可她心里已经有了怀疑。 看来有些事情确实需要当面去印证,所以今年的除夕夜她非得去一次才行。 带着心中的猜忌挨了两日,终于到了腊月三十这日。 梁宁儿带着紫莲早早地便到了永和殿。 今年除夕宫宴如往年一样,萧祁依旧缺席。 其余除了萧晚凝外倒是来得很全。 柳家,沈家,梁家全都带了官眷入宫。 梁宁儿看见梁睢安神色疲惫地坐在角落里很是心疼,这段时间因为公主的事他心力交瘁,才几日没见他人也清瘦了不少。 可是今日这种场合碍于规矩,她什么都不能说也什么都不能做。 而一旁边上梁铣的脸色也看起来好不到哪里去。 想必也是因为梁婉儿的事。 因为今夜萧成锦身侧陪着的并不是正妃梁婉儿,而是他新纳的侧妃。 那新侧妃年轻,好看,看着便不是什么好惹的主儿。 她听紫莲说过,梁婉儿自打没了肚里的孩子后便失了宠,管不住萧成锦出去鬼混不说还不受安庆老王爷与老王妃的待见。 当日梁婉儿大婚却与人勾结蓄意谋害她,回头萧成霁便赏了她一碗落胎药算是替自己出气。 萧章即使再迟钝也明白其中深意,他只是为人嚣张,并不是想找死,还没蠢到要和皇帝作对的地步。 可想而知梁婉儿在王府的日子并不好过,可以说是刚进贵门即跌到了谷底。 有这一出梁宁儿早就料到的,萧成锦是什么货色,而梁婉儿又有几分本事能拿得住他呢。 只是苦了她的那位老父亲被萧章当众打脸,看着爱女如此被人糟践他定是心痛万分的。 梁宁儿毫不在乎,那是他们咎由自取。 今夜她只关心一人,沈青溪。 自打进了永和殿她始终关注着沈青溪的一举一动,她不相信若真的做了那样禽兽不如的事他还能面不改色地立于大殿之上。 除夕宫宴,个个面光和煦,可是个个心里都装着事。 萧成霁坐在高位上时不时瞟向梁宁儿,这种场合最能惹事的就是她,他仍心有余悸。 近来事多如麻,他实在再无心力去应对旁的事,所以他也有意地看着梁宁儿,免得她生出许多事来。 两轮歌舞过后太后林氏如往常那般起身,“皇帝,哀家年纪大了,就不陪着你熬到最后,哀家先回宫了,你们继续。” “是,儿子恭送母后。” 送走了太后萧成霁一旁的主位就空了。 他将目光投向梁宁儿,“皇贵妃,坐到朕身边来。” 梁宁儿斜着往上瞅了一眼,不冷不热地回道:“妾不胜酒力多饮了几杯,现下正头晕目眩怕是侍候不好皇上,就不上去了。” 回话间连蒲团都不曾离开。 萧成霁自讨没趣丢了好大的面儿,沈佳云便急着站出来装贤惠。 “皇上,既然皇贵妃不便那就就由臣妾伺候您吧。” 说着还自顾自地站起身来。 “不必了,不便的是你吧,你怀着身孕还是先顾好自己吧。” 显然沈佳云也没料到会被萧成霁一口回绝,在众人的注视下她涨红着脸又尴尬地坐回到原位。 只是这口气她怎能咽下,又将矛头对准了梁宁儿,她绵笑中带刀似的看着她道: “皇贵妃少饮一些吧,饮酒伤身,若喝醉了再出点什么事,得不偿失呀,是吧?” 梁宁儿倏然回头瞪向她,她分明感觉到沈佳云这话意有所指。 这让她心中的怀疑又加深了几分。 殿中已酒过三巡,皇帝给各王孙大臣的赐菜也进行到了一半。 可是对面沈家父子却三缄其口,除了对萧成霁说祝祷词外全程一言不发,愣是半点破绽都不露。 再坐等下去只怕宫宴就要结束了。 梁宁儿心中着急,她急于求证心中猜想也顾不得许多,端了酒杯便直冲沈氏父子去了。 殿内喧哗也也瞬间熄去,众人目光皆跟着皇贵妃而动。 而萧成霁立刻皱起眉头,不由坐直了身体直直向梁宁儿望去。 他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想要出言制止也来不及了,只能握紧了拳头看着态势的发展。 在一旁的柳之絮则一副冷漠的态度,摆出了殿上一切皆与自己无关的模样。 她也确实不想再掺和。 与梁宁儿开诚布公地对质过后她已心累到极点,梁宁儿并未追究自己谋害她的事而她也决定此后梁宁儿的一切她都不再关心。 可是终究柳之絮的眸光还是忍不住瞥向她。 梁宁儿站在玉桌前,将手中酒杯举到座上人的面前,沉声道:“沈大人,本宫敬你一杯。” 沈廷冷哼了一声,明知道这女人要作妖,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偏又怠慢不得。 他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黑着脸犹豫了片刻,正要起身时却听梁宁儿又道:“沈太尉莫急,本宫要敬的是沈青溪沈大人。” 沈廷心中不免咯噔一下,他这才正儿八经抬眼看向她。 可是梁宁儿一双如深渊般深邃的眼眸却只死死地盯着沈青溪,眸光如烈火般毒辣,看得他们父子二人浑身不自在。 第122章 只是馋你的身子 “怎么?小沈大人不肯赏脸吗?”梁宁儿看着沈青溪冷冷地问道。 她盯着他时时注意他脸上的变化。 若在自己多番试探下他依旧行不改色游刃有余地应对的话,那她倒是要重新审视一下此人,之前自己竟是小看了他。 沈青溪在沈廷眼神的示意下才缓慢起身。 抱拳施了一礼浅浅道:“臣不敢当皇贵妃的好意。” “小沈大人不必客气,本宫是有事想请教大人。” 梁宁儿将酒杯递到沈青溪面前,“沈大人请吧。” 殿里大家都停下交谈,将目光聚焦到他们二人身上。 沈青溪眼底隐隐闪过一丝不耐烦,伸手接过酒杯饮尽。 “皇贵妃有事尽管吩咐即可,臣当不起请教二字。” “那便好,本宫是想问问腊月十三那日小沈大人身在何处又做了什么?” 沈青溪身体微颤,眼神有一瞬的闪躲,下意识夺口而出:“臣那日身体不舒服,整日都在家中休息。” “在家里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事?” 沈青溪偷瞄了眼沈廷,吞吞吐吐道:“陪......陪父亲下了棋。” “那腊月十七那日呢?” 沈青溪认真想了一下,谁能记得住十多日前干的事,便随便敷衍道:“无非是折返于军营与家中罢了。” “那在军营之中和什么人具体做了什么事呢?” “时日已久,臣记不得那般清楚。” 梁宁儿轻蔑一笑,“哦?记不住十七日的事,但是对十三日的事却能脱口而出,看来这一日对小沈大人来说不同寻常啊。” 沈廷意识了到不对,立刻出言打断,“娘娘这是在查案啊还是问罪,有什么还请明示!” 梁宁儿牙关紧咬,这对人面兽心的父子,此事事关公主的名誉如何能明示! 他们便是看准了皇家不会将事情闹大,不会深入追查,所以才会如此有恃无恐! 此刻她心中的想法已经确认了一大半,虽然不能完全肯定沈青溪做过那件事,但至少可以确认沈氏父子心中有鬼。 只需再进一步言语刺激,难保他们不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她故意用虚虚实实神神秘秘,又带有看戏意味的口吻说道: “太尉大人何必如此激动,本宫只是想验证一下传言,如今看来这传言哪,多半是真的。” “什么传言!我沈家行得端做得正,无惧他人诽谤,皇贵妃若是想替你梁家扫清障碍往我儿身上泼脏水的话,那什么罪名都可安上来,不过老臣还没到那不中用的地步呢,定不会任人骑到头上来!” 沈廷肉眼可见地慌了,他一直知道梁宁儿不是个省油的灯,而且最要命的是这女人是个不计后果不顾场合不知死活的主儿。 什么事什么话都敢说! 倘若今日她当着众人的面将事情揭露出来,沈家就算不死也会惹一身骚,况且这件事本身就很大,她再揪着不放的话自己儿子也会早晚被她拖死。 所以他在还没搞清楚梁宁儿所说传言是什么的情况下,先发制人,急于跳出来自证清白。 一番陈词巧妙地将梁宁儿口中之事说成了党派之争的手段。 而殿内大家都听得云里雾里,眼见沈太尉情绪激动皆不免好奇梁宁儿口中所言的传言到底是什么,还有沈廷所指的脏水又是什么,全都伸长了脖子等着听后续。 就连梁铣也对殿内事态多了几分关心,要是梁宁儿能爆出来个大的让沈廷这个老匹夫栽个跟头他也是乐成所见的。 殊不知沈廷这个老狐狸却是早已中了计。 梁宁儿脸色一沉,道:“太尉大人如此咄咄逼人看来所传之事并不是空穴来风,看来自己儿子是什么货色沈太尉果然是了然于心,所以才会着急维护。” 她还想说,可是被身后一道声音打断,身体也被拽着向后退了几步。 “皇贵妃怕是醉了!” 太认真和沈廷过招,没注意萧成霁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梁宁儿被萧成霁拉住手牵制在他身边,而他看她的眼神凌厉,是少有的警告,好像在告诫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 梁宁儿盯住萧成霁的眸子半晌,脸上倏而转阴为笑。 “皇上在紧张什么呀?太尉在紧张什么呀?妾只是听说小沈大人从小就有过目不忘的绝佳记忆力,今日闲来无事印证一下,难不成还有别的妾不知道的传言?” 萧成霁已有了不悦之色,暗中瞪了沈廷一眼,拉住梁宁儿的手加重了几分力度,冷冷道:“既然验过了便跟朕回座吧。” 说完就直接将人拉回去强制坐在自己的身侧。 这个时候天宝也很懂事的示意了一下,殿中丝竹管乐又响起,舞女轻曼的身姿摇曳在众人眼前。 所有人的眼睛被美女吸引,方才一切真宛如是皇贵妃醉酒的胡言乱语一般,早已无人在意。 梁宁儿压低声音轻语,“皇上在隐瞒什么?为什么不让我继续说呢!” 萧成霁目视着前方,淡淡道:“你追究的那件事,捅破了对大家都不好,尤其是小姑姑。” “所以皇上知道的,是沈家所为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总之这件事不会再继续发酵,朕是在保护小姑姑。” 他面向梁宁儿继续低语道:“朕亦是在保护你。” 梁宁儿冷笑,胃里翻江倒海的不适,“你真是虚伪的让我恶心。” 萧成霁毫不在乎梁宁儿的恶言恶语,借着递酒的空儿靠近她,带着笑说着最狠毒的话。 “虚伪,谁又不虚伪呢?皇叔不虚伪吗?在明知你成了朕妃子的情况下还要招惹你,口口声声说着爱却又豁不出荣华富贵和至高的权位,他才是最虚伪的。” 梁宁儿主动靠近他,神色轻松,嘴角微微勾起看着萧成霁的眼睛一字一字道:“他心中不止装着我,还装着家国天下,而你只有你自己,他的高度你永远也达不到。” 说完便接过去酒杯扔在了桌子上。 萧成霁朗然一笑,伸手拂上梁宁儿的脸颊,“宁儿,什么家国,什么天下,都只是借口,到最后你会明白,他只是在馋你的身子,而朕对你才是真爱。” 梁宁儿坐直身子不动神色地躲开萧成霁的手,听他一席话,真的要反胃好几日! 高座上两人火药味十足,可那动作在下面人看来却是暧昧十足。 梁铣轻瞟一眼,低头若有所思。 沈佳云牙齿咬得咯咯响,恨不得将梁宁儿掐死! ...... 酒确实饮得多了些,浑浑噩噩,宫宴是怎么结束的,梁宁儿记不得。 只知道紫平全程搀着她回了紫阳宫,今夜怕是要难受,一夜都睡不安稳了。 今儿是除夕梁宁儿早早就打发了他们去玩,只留了紫莲和紫平在身前伺候,可是回了寝殿却发现小蝶一直在候着。 “你怎么不跟他们去玩,这里有紫莲就可以了,你去吧。” “请娘娘恕罪,奴婢从淑贵妃处听了些话,心中骇然,实在等不到明日了。” 梁宁儿一惊,酒也醒了大半,她知道自己今夜注定无眠了。 第123章 割了他 等到紫莲与紫平被放回去屋内只剩下梁宁儿一人的时候小蝶才愿意开口。 “说吧。” 小蝶往梁宁儿跟前挪了两步,“今日宫宴之前淑贵妃差人将奴婢叫了去想打听您的消息,奴婢按照娘娘事先吩咐的那样说这几日娘娘心情不佳,郁郁寡欢,淑贵妃听后十分得意。” “奴婢从内殿出来的时候见外面没人,便躲在门后听淑贵妃与贴身侍女在内殿说话,有些见不得光的事不小心被奴婢听了来。” “什么事?” “事关公主。” 梁宁儿暗暗握紧了手,“你只管说,我要听她的原话。” “是。” 小蝶看着很紧张,手一直捏着衣边,调整了下呼吸才继续开说。 “奴婢听到淑贵妃说自己的兄长暗恋公主不得,在听闻公主要去联姻后十分苦恼,她便支招叫她那‘无用’的兄长毁了......毁了公主名节,这样被人知道后便不会再有人愿意娶公主了。” 大殿内静得可怕,小蝶内心恐惧,话还未说完她停下来往梁宁儿脸上看了一眼。 梁宁儿的脸色极差,一双幽深的瞳孔像黑夜中的恶魔般要将人吞没。 她被吓得一抖,低着头不敢吱声。 “你继续说。” 小蝶战战兢兢继续道:“淑贵妃说等公主被糟蹋的事众人皆知后他的兄长便可以光明正大地去向皇上求旨赐婚,这样他既可以得了给公主的人又可以得了公主的心。” “可谁知他那么没用,做都做了还吓成那样,倒叫梁家那个捷足先登先去求了赐婚,淑贵妃说公主一个......残花败柳,竟还有那么多人抢着要,也不知她到底哪里好......” “还说娘娘定是要伤心坏了,只可惜被人糟蹋的不是娘娘您......奴婢不敢多逗留,听了一半就离开回来了。” 小蝶闭着眼一口气将听来的话全都叙述完,殿内瞬间恢复沉寂。 谜底揭开,是死一般的寂寥。 梁宁儿的心如坠冰窟冷到了极点。 猜到了是沈青溪,却没想到幕后的始作俑者是沈佳云。 而她出这种阴招归根究底都是因为自己! 是因为萧晚凝帮自己抢了沈佳云去猎场的机会她才会这般记恨她。 是因为自己和沈佳云之间的争斗才牵连到她的。 梁宁儿强压着怒火,努力不让自己的情绪失控,可是她心里太痛了。 良久,她看着小蝶道:“小蝶,你知道的,这件事......” 还不等她说完小蝶噗通一声跪倒,“奴婢知道,这件事过了今夜奴婢一概不知,奴婢以性命发誓不会再跟任何人提起。” 看着她还算机灵梁宁儿便没再多说什么,打发了她出去。 梁宁儿蜷身缩在榻上,心里就如被针扎一般。 做恶事是要付出代价的,沈佳云,沈青溪,他们一个也别想全身而退! 昏昏沉沉挨到了天亮,宫门刚打开她便出宫去了。 全然将昨夜萧成霁与她说的今日要陪他去给太后请安的事忘到了脑后。 此时萧成霁最后悔的事可能就是许了梁宁儿这块可随意出入宫门的金字令牌。 她出了宫门便直奔丞相府。 本来只要去找梁睢安的,可是见了冯氏才知道她大哥竟被梁铣禁了足。 “怎么会?为什么?梁铣好端端的为何会禁大哥的足?” 冯氏听她直呼自己父亲的名讳,无奈又好笑。 她长舒了口气回道:“昨夜他们父子从宫中回来后便大吵了一架,听闻是睢安那孩子拿自己手里十万大军的兵权去交换一道赐婚的圣旨。” “这件事被你父亲知道了他便大发雷霆,叫人关押了睢安。” 梁宁儿心中又是一阵难过,没想到他竟为公主做到了如此地步,只可惜萧晚凝拒绝了赐婚。 她对沈氏兄妹的恨又加深了一分,她恨不得将他们二人三刀九个洞,倒吊在房梁上放干了血再扔他们去喂狗! 只是她自己的力量有限,不得不借助外力。 梁宁儿让紫莲守在门外,对外宣称自己在屋中和母亲叙话不许人打扰,实际她早已换上小厮的衣裳从后门出去上摄政王府去了。 吉叔带着梁府来的“小厮”来到了书房,不等他通报梁宁儿直接闯入,里面黑羽和萧祁正在议事,吉叔被吓了一跳,面色紧张赶紧跟着进去。 萧祁一眼认出是梁宁儿,微笑着跟吉叔摆摆手,吩咐他再拿点姜果茶来。 “是沈青溪!” 梁宁儿来到案前,冲着萧祁喊了一句,可是看着他冷静的样子就知道他也查到了。 “你知道了?” “是。”萧祁点头。 “那我们要怎么办?一定不能放过他!” 梁宁儿有些激动,萧祁拉她到一旁坐下,等吉叔的热姜果茶送来后让她饮了一些。 黑羽接过刚才的话茬继续道:“您可能还未收到消息,昨夜小沈大人出宫后便失踪了?” “失踪了?” “是,他现在正被关押在城外某处,还被打断了双腿。” 梁宁儿瞪大了眼惊讶不已,看看黑羽又看看萧祁,“是影卫干的?” “嗯。”萧祁又点点头。 黑羽看向萧祁,“属下特来请示,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一刀了结了他吗?” 萧祁却看向梁宁儿,“宁儿,你说呢?” 梁宁儿呼哧呼哧生着气,沉着脸思考了片刻,道:“他是朝廷要员,要是突然暴毙沈廷一定会追查到底的,到时候大理寺再掺和进来没得又生出许多麻烦。” “依我看与其一刀给他个痛快还不如留他一条贱命,不过光打断他的腿是解不了恨的。” “不如废了他让他一生都活在痛苦之中。” 她转向黑羽,“他祸害人的东西还留着呢,黑羽你去帮我将它取来!然后再将他扔在大街上让人去看。” 黑羽一怔,取人性命的事他没少干,可是取人命根子的事却是头一遭,他一脸难色地看向自己的主子。 萧祁点头道:“去吧,按她说的去做。” 梁宁儿叮嘱黑羽:“我在王府等着,你务必将他的那东西给我拿回来。” 黑羽脑补了一下,虽然心里嫌弃又恶心,却还是低头领了命转身出去。 萧祁颇有些吃惊地看着梁宁儿,想问又有些不好意思,支支吾吾开口:“你要他那东西有何用啊?” “我要带回去送给宫里的那个!” 第124章 缝一缝还能用 萧祁微蹙着眉头,“宫里的那个人?你是说沈佳云?” “不,是萧成霁!” 沈佳云当然也要收拾,不过不能给萧祁知道,不然他会担心,更何况对付一个女人也犯不上叫他出手。 萧祁不解:“为何要给他?” 梁宁儿双手捧着茶碗吸溜着吉叔送来的姜果茶,活像个小猫咪。 她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道:“把那玩意给萧成霁,让他交给沈廷,让沈廷拿回去看看还能不能接得上,说不定缝一缝还能用。\" 萧祁一口热茶差点喷出! 他压了又压,嘴角的笑终是没压住。 看着梁宁儿一脸无害又一本正经地说着那番言论,萧祁越看眼前人心里越喜欢。 他没忍住将她拉进了自己怀里抱着,嗓音低沉而温柔地问道:“你在为本王着想,是吗?” 梁宁儿脸颊绯红,坐在萧祁的腿上也不敢乱动。 “将问题丢给萧成霁,让他去跟沈廷解释,不然那老家伙一定会死咬你不放,就算是讹也要讹上你的。” “本王没事,只是你不必为本王去惹皇帝的不快。” 梁宁儿脸上闪过心疼的表情,她滑坐到一旁榻上,双手环住萧祁的腰将头靠在他怀里,喃喃道:“怎么会没事,所有人都在针对你,所有人都在害你。” 萧祁搂着她,满眼都是宠溺,“他们动不了本王,只是你还得再委屈一些日子。” “是我连累的你们,公主的事完全是因为我,是沈佳云为了对付我才去给沈青溪出了那样的馊主意,我很自责,我与沈佳云的争斗却将公主牵连了进来。” “别说傻话,不是因为你,他们想对付的人是本王,动不了本王便对本王在乎的人出手。” 萧祁眸光如炬,继续安慰着怀里的人,“这件事皇帝大概是知道并默许的,因为他也不想十一嫁到乌秃,在他看来十一嫁过去后本王会得到乌秃的支持,这是他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所以这不怪你,不要把什么都往你自己身上揽。” 萧祁将人从自己怀里扶起,郑重其事地看着她说道:“宁儿,再给本王两年时间,本王需要培植一个新的帝王上去,只需两年,待家国安定后本王一定会带你离开。” 她怎么会不理解他的苦衷,梁宁儿看着他点点头道:“你想做什么尽管去做,不必顾虑我。” 萧祁又将他拉回来,搂得更紧了。 忽而他看着怀里一身男装的梁宁儿认真地道:“宁儿,下回你来王府是否可以不要打扮成小厮的模样?你可以装扮成丫鬟过来,本王搂着这样的你实在有些别扭。” 梁宁儿抿着嘴嘴偷笑,突然想到了他那些所谓有龙阳之好的传言。 她故意逗他:“好的,我知道了,你喜欢丫鬟,不喜欢小厮,咱们摄政王取向是没有问题的。” 萧祁低头看向她,幽幽道:“本王喜欢你。” 两人还没亲热一会儿,黑羽便办完事带着东西回来了。 他一进门儿就将一个废旧木匣子放到了辽宁儿面前,“姑娘要的东西,属下取回来了,人也已经扔到了南市最热闹的一条街上。” “好,我这便进宫报喜去。” 等梁宁儿返回丞相府,再从丞相府回到宫里时沈青溪的事情已经传到了萧成霁的耳里。 而且根据邙煜的禀报,梁宁儿回宫时怒气冲天,进了宫门就直奔夙华宫而去。 只因当时淑贵妃并不在宫中,而是在寿安宫陪着太后,皇贵妃这才打道回了紫阳宫。 萧成霁听着听着便觉得气血上涌,就差两眼一黑翻过去了。 沈青溪的事她一定是知道了,而伤他的人也无外乎是摄政王府的人。 梁宁儿如今这般急着去找沈佳云定是想要替萧晚凝出气。 这边他才接到沈青溪被废的消息,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抚沈廷,她就急着要对沈佳云出手。 她是懂怎么气自己的,她是懂怎么折腾他这个皇帝的! 萧成霁撇下手中的奏章匆匆前往紫阳宫,唯怕去晚了梁宁儿会杀到沈佳云宫里去。 沈廷已经折了一个沈青溪,要是沈佳云再在宫中出点什么事,那沈家就算豁上全族也会讨要一个说法。 届时他这个皇帝再一手遮天也定然护不住梁宁儿。 萧成霁气得发狂,气梁宁儿净给自己惹事,也气自己始终放不下这个惹事精! 赶到紫阳宫时梁宁儿正坐在殿内悠闲地逗猫。 她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旁边案几上放着一个破旧还沾血的木匣子。 萧成霁进了殿内恍惚间觉得有些陌生。 细细想来他好像已经许久没有来过紫阳宫了,心中萌生的一点内疚将刚来时的火气压下一半去。 他侧目瞅了眼梁宁儿手中的匕首一眼,“你拿着把刀想做什么?也不怕伤着自己。” “皇上是怕伤着我还是怕我伤着你心尖上的人啊?” 萧成霁本就生气,又听她说话中夹枪带棒,故而压下去的火又蹭的窜了上来。 他不耐烦道:“朕当然是怕伤着你!朕今日来也是想告诉你,你别去找云儿麻烦,朕是在保护你。” “可笑,做了恶事还能逍遥法外,世上竟还有这道理!” “沈青溪已经被人打断了双腿,俨然成一个废人,也够偿还小姑姑了,此事到此为止,你不许再动云儿!” 梁宁儿梗着脖子一副叫板的样子。 “我偏动!我就是想拿这把匕首划了她那张脸,我就是想看看沈佳云没了引以为傲的东西她还能不能苟活在这世上。” 萧成霁气急,“你敢!” “有何不敢?我还没想挑她的手筋脚筋呢,论狠毒,我和她比起来差远了。” 萧成霁被气得天灵盖发胀,他捂着脑袋在殿内来来回回地踱步,指着梁宁儿鼻子骂: “梁宁儿朕告诉你,你别听不懂人话!这次你要是再惹出什么乱子,朕不会包庇你,朕一定会处置了你!” 梁宁儿满脸的不屑,抱着能气死他便气死他的态度回道: “皇上打算怎么处置我?我活着他不一定反,但我死了他一定反,这不就是你恨我恨得牙痒痒却不得不一直忍着的原因吗!” 萧成霁无语凝噎,他确实无话可说。 吵架吵输了的他气冲冲转身就要走,又被梁宁儿一嗓子喊得定住了脚。 “把这个带走!” 梁宁儿将那木匣子往前推了一把道。 “这是什么?” 梁宁儿努努嘴道:“皇上自己看呀。” 萧成霁又返回去,拿起木匣打开的一瞬间身体不由一颤。 一个血淋淋的男人的命根子正躺在里面。 他惊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久久回不过神。 顺气顺了好半晌才苦笑一声将木匣扔回案上。 “你们居然不但断了他的腿,还断了他香火!” 第125章 变故 萧成霁看到那东西的时候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他脑中第一个想法就是沈廷那老家伙绝对会发疯! 梁宁儿却还在不依不饶不顾萧成霁死活地气他:“皇上将这东西带走吧。” “朕要这个做什么!” 萧成霁气个半死,怒吼的声音还带着颤抖。 “皇上总要交给沈太尉才行,这是他儿子的东西,总要物归原主,再说了,这件事皇上不需要给人家一个交待吗?” “事是你们做的,朕需要交待什么!” 说到此处萧成霁才恍然醒悟过来,冷笑道:“朕明白了,你今日的目的不是云儿,你是冲着朕来的!所谓去夙桦宫也只是你的一个计策,你只是想引朕来而已。” 他突然冷静了下来,玩味道:“你想让朕替皇叔揽下这件事,你想让朕去堵沈廷的嘴。” “皇上担心什么,这件事是沈家做的,他就得认下,你将这东西还给他,他自然就会明白天家皇威不容侵犯,不也可以起到敲山震虎的作用吗。” 梁宁儿转着手里的匕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想必沈太尉也是要脸的,他定也不想让外人知道自己的独苗苗变得和宫中内侍无异了,所以也不会向皇上发难,他要是再揪着不放丢脸的可就是他自己了。” “再说,皇上的目的不也达成了,我想公主也不用嫁去乌秃,你也不想这件事再继续闹大吧,这毕竟关乎着整个皇家的脸面和世人对你皇帝的看法。” 萧成霁定定地看着她,转眼快两年了,他仿佛又看到了那个刚入宫时就无所畏惧,敢于和自己谈条件的梁宁儿。 俗话说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他与梁宁儿之间就是这样吧。 谁又能想得到他当时抓她进宫时如今会被她吃得死死的。 萧成霁带着邪笑直勾勾地看着她道:“没想到你不但有气死人的劲儿,却还是个有勇有谋的。” 梁宁儿无视萧成霁的话,冷漠地看向他,“明明阻止公主联姻的方式有很多,你却沉默允许了最卑劣的一种发生!对旁人也就罢了,可她是你们萧家的人,你为何永远都那么自私!” 萧成霁冷哼一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朕还身居这样的高位,要怪就怪小姑姑她是皇叔的亲妹妹,要怪就怪皇叔非要和朕作对!” “小姑姑不用嫁给乌秃王那个老头子了,这不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不是吗。” 萧成霁已经完全没了一个正常帝王该有的风度,将他真正阴险的一面完全展露在她面前。 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样,走到梁宁儿面前俯身看向她,“还有一件好事朕不妨也提前告诉你,去联姻的不会是小姑姑,而是皇叔。” “哈哈哈,怎么样,开心吗?对这个结果朕可是很满意呢!” 看着萧成霁的癫样,梁宁儿不为所动,脸上平静的没有一丝表情。 她不担心萧祁会辜负自己,她只担心他们又对他有了别的谋划。 …… 自那日以后萧成霁便派邙煜将梁宁儿看管了起来,还收了她可以随意出宫的特权。 梁宁儿在宫中可以活动的范围有限,尤其是夙桦宫,她更是半点都靠近不得。 沈青溪的事被定为遭强盗索财伤害草草了事,沈廷只能哑巴吃黄连,所以宫的这个可万万不能再出事。 这便是萧成霁答应她去摆平沈廷所要交换的条件。 梁宁儿出不去宫,打探不到任何消息,还要时时想着萧成霁所说联姻之事。 萧祁要娶别人,会是谁? 是哪国的公主呢? 其实她心里无比的在意。 如果真的到了那种他非娶不可的地步,那她也毫无阻拦。 可是一想到往后他枕边睡着的会是别的女子,她的心就开始莫名烦躁。 她也知道去吃一个想象中的人的醋多少有点滑稽,可是没办法,她好像开始对萧祁有了很强的占有欲。 梁宁儿在紫阳宫里窝了四五日,因为一出门邙煜就会跟着,她见了心更烦。 胡思乱想了几日后,终于在正月初八有消息传来。 消息是紫平打听来的,据说是动用了一些“美色”,迷惑了御前奉茶的侍女,这才将话给套了出来。 本还在休朝期,可是萧成霁却在初八这日紧急传召了各大臣。 因为就在除夕那日与南诏国的边境,两国的戍边将士发生了冲突。 这次矛盾是南诏国蓄意挑起,且蠢蠢欲动有进一步动作的意图,萧成霁这才传了武将和大臣们去商量对策。 又起战事,梁宁儿听后本能地担心起来。 “皇上主战还是主和?” 紫平答道:“皇上的意思倒是没说,只是大臣们却分成了两派,武将主和,文官主战。” 他停顿了一下,继续补充道:“尤其是丞相,他似乎极力支持出兵镇压。” “那他是想让兄长带兵去南边喽?” 紫平回道:“不,丞相已为小梁大人告了假,说他染了顽疾,已多日闭门不出,怕是担不了此次重任。” “摄政王在吗?” “在的,这是军机要事又涉及到国家安危,王爷自然在场的。” “那王爷怎说?” 紫平摇摇头,“听闻王爷并未表态。” 梁宁儿疑惑极了! 梁睢安是被梁铣禁足在府中并不是得了什么病,这她是知道的。 听梁铣这样找借口感觉他似乎是不愿意让自己儿子上战场,可是既然不愿意自己儿子去冒险他为何又要极力主战? 梁睢安出不去,沈青溪又成了一个废人,沈廷因为儿子的事称病上了告假折子连面都不露,如今京都可以领兵的人就只有萧祁一人! 所以梁铣主张武力解决就等同于指名道姓让萧祁上战场。 被人欺负断没有放下姿态求和的道理,所以此次大抵是要出兵南诏了。 萧祁未表态便是默认了梁铣的主张。 还有,萧成霁所说联姻之事又是什么? 她一点儿消息都听不到,心中再急也无用。 这桩桩件件都是冲着萧祁去的,梁宁儿心中总觉得萧成霁所谋之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看似事事不由己,处境就如被架在火上烤,可是最后的结果却都是有利于他。 这不像是迫于形势,更像是早就计划好的。 也不知道萧成霁会听从哪一派,她想的脑袋疼。 梁宁儿闭着眼躺在榻上,若这时候能见他一面就好了。 第126章 哪来这么多情敌 梁宁儿与萧祁二人终究也没见上一面。 从事情发生皇帝出调令,再到萧祁城郊大营点兵整顿出发也不过两日的时间。 梁宁儿原想着他走之前总能想办法来见自己一面,哪怕只是道个别,可是这次却连告别的时间都没留给俩人。 哪怕是黑羽捎个口信进来都没有。 梁宁儿心中有些失落,也有一丝心慌,尤其萧祁走后她更心慌得紧。 现下这整个宫里唯一可以让她静下心来的地方恐怕只有裕太妃的住处了。 或许跟着太妃礼几日佛会好一些? 这样想着她便吩咐紫莲打包了一些点心菓子带着一起去往太辰宫。 裕太妃这里确实可以让人心神宁静,进了殿内闻到那阵檀香味人的心境也可自觉平和下来。 梁宁儿坐了没多时裕太妃就从内殿走了出来,萧晚凝也在一旁跟着出来。 她看着有些疲惫,人也清瘦了不少。 不过伤害她的人得到了惩治,她如今愿意出门了,想必事情多少也算过去了一些。 梁宁儿给两人请了安,裕太妃坐着叙了一会儿话就又回了内殿。 见她离开后梁宁儿才敢关心一下萧晚凝。 “公主你还好吗?” 萧晚凝笑笑,“很好,能吃能睡,以后再也不会有什么事能恶心到我了。” 尽管听她这样说梁宁儿还是不免一阵心酸。 “今日我进宫是来找你的,谁知邙煜竟不让我见你,我这才到母妃这儿来看看怎么将你喊来,正说着你便来了。” “公主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问你睢安哥哥怎么样了?我去过你们丞相府可是并未见到他。” “兄长因为做了一些事被父亲罚了,正在家思过呢,你别担心。” 萧晚凝垂下头表情有一丝哀伤,“是因为他要娶我的事吗?” 梁宁儿也不想多提去伤害她,含糊其辞道:“没有,不是。” “你不用顾虑我,我早就想到的,睢安哥哥那般样样优秀的人不该配我的,他该配一个番邦公主,我这个公主的身份帮不了他多少反而会是他的累赘。” “可是他喜欢你,你也喜欢他不是吗?世间事转瞬即变,又何必纠结那么多呢?” 话说到此又变成了老生常谈的事,道理都懂啊,只是做起来难而已。 萧晚凝转了话题,因为方才提起番邦二字让她想起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北卑使团就要来了你知道吗?” 梁宁儿摇摇头,萧成霁有意防着她,如今她在宫里就像一个睁眼瞎,什么都探听不到。 “来的是他们的公主和额驸。” “额驸?怎么不是王子吗?” “北卑王没有儿子,只有两个女儿,来的是他的大女儿忽娜公主和二驸马拉鲁世子。” 梁宁儿皱了皱眉头,“好生奇怪的搭配,随便派个大臣或者亲王来也好过让他们二人来吧。” 萧晚凝兴致渐起,“你也觉得奇怪是吧,问题就在这儿,忽娜公主是正妻王后所生,只因王后早逝她便不得北卑王的喜爱,尤其是娶了二公主的生母以后,她那个父亲便更不待见她。” 梁宁儿感同身受,原来偏心眼的爹各国都有。 “北卑王因为喜爱二女儿也顺带喜欢二女婿,这不,他就给一个外戚封了世子,还让他插手上朝堂之事了。” “公主,这你都从哪儿知道的呀,讲得跟你亲眼所见似的。” 梁宁儿笑着打趣她。 “在老九的机密库里看到的,基本与大萧毗邻的几个国家所发生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记录着,还时常更新。” “机密库?”梁宁儿不免惊讶,“我竟不知道王府还有这样的地方,王爷还做了这些事。” “我也是偶然闯进去才知道,不过皇上也有自己的机密库,收集各国情报也是很正常的事,不过,关于老九,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 梁宁儿一脸不自然,一提到萧祁她就脸红,完全与之前叫嚣着要嘎别人命根子的样儿判若两人。 她故作镇定,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公主真是好兴致,还对这些感兴趣。” “我爱看呀,这些番邦邻国的家长里短就和话本子一样,有趣得很。” 梁宁儿也起了兴趣,问道:“那然后呢?” “然后这位忽娜公主已年二十五,可是只因没了亲娘,爹又不疼,婚事还未有着落,所以你说他们此番前来的目的是什么?” 梁宁儿忽然想到萧成霁所说的联姻,原来他所说的就是这位忽娜公主。 她心中郁闷,前脚刚来了个柳之絮,后脚又出了个忽娜,萧祁的桃花为何这样旺!她的情敌为何这样多! 梁宁儿拧着眉自顾自地生闷气,一愣神没及时回应萧晚凝,萧晚凝还以为她没能想明白,也不再与之互动,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气儿全说了。 “他们来就是想在我朝择一位贵婿,把这位公主留在千里之外的大萧,可是你见过有妹夫给姐姐说亲的吗?摆明了是没将这位公主当回事。” “但是呢,他们也不得不将她当回事,北卑王年事已高,他退位后嫡女忽娜继位便是顺理成章的事,可是偏这位拉鲁世子是个不安分的,也觊觎王位,所以才想急着扫清障碍。” 梁宁儿认真听着,这位忽娜可是位重要人物,又关乎萧祁,她可不能漏掉一点儿信息。 她接了一句:“所以送她来联姻换利益?” “没错!” 萧晚凝继续道:“可是他们并不想忽娜嫁入大萧皇室,他们怕万一到时候她得了皇帝宠爱,吹吹枕边风,会撺掇着皇帝收拾那些夺权的人,所以他们一定会选一个看似尊贵却远离皇位的人。” “老......老九。” 梁宁儿很捧场地附和道。 “聪明!忽娜嫁给老九这件事符合拉鲁与咱们皇上各自的利益,支持忽娜的人被拉鲁清扫尽,皇上不用担心她背后的势力为老九所用,而老九没有皇权,拉鲁也不用担心老九会举大萧之力去对付自己。” 是了,萧成霁还可以时不时拿这件事来膈应自己,他一定高兴得要放炮仗了。 梁宁儿长舒一口气,“还真是一箭好几雕,不过,王爷未必愿意娶。” “老九当然不愿意,但是就怕在巨大的利益面前架不住朝臣施压,我知道两国之间是有贸易往来的,咱们需要北卑的原铁,而北卑需要我们的盐,我猜想这便是他们谈判的筹码,总之在小人面前国家利益总要给个人利益让路的。” 确实如此,萧成霁是个小人,这拉鲁也是,小人最擅长的事就是制造舆情,将正直之人置于被人口诛笔伐的境地。 梁宁儿耷拉个脑袋,这件事很棘手,好像也不是她可以左右的。 不管怎么样,总要先见过这位忽娜公主再说。 或许,突破点可以从她身上找找。 第127章 安全感 梁宁儿与公主一直说到了傍晚,宫门快要下锁她们才一起从太辰宫出来。 看惯了萧晚凝总是独来独往一个人出行,忽然见到浩浩荡荡的一队侍卫跟着,她还有点不适应。 萧晚凝无奈一笑,“不习惯是吗?我也不习惯,是老九安排的,如今我走哪儿他们跟哪儿。” “王爷是为你好。” “我知道,以前你就提醒过我出门不带随从的习惯不好,只可惜我没听,如今吃了亏也晚了。” 她笑道:“不过这样也好,有这一群好手跟着我便能在京都横着走。” 萧晚凝故作开朗,说笑完便离开。 她看着是放下了,可是脸上再也回不到从前无忧无虑的样子。 原来天真爽朗的公主已经死了,现在的她虽然变得沉稳,但也心事太重。 梁宁儿看得心疼,这一向都是事,都是不顺心的事! 她回头望了眼太辰宫的门楣,心道,自己明明是来这静心的,却没想变得更加烦躁。 知道了忽娜的事,也不知道又要几日睡不踏实了。 回到了紫阳宫,远远的就看见一队人等在门口。 “好像是皇后。”紫莲提醒了一句。 不知道柳之絮又有什么话同自己说,不过眼下她也没那个闲情逸致。 刚听完一个情敌的故事,没心情再去应付另一个。 梁宁儿正欲绕开柳之絮回宫,可是她却追了上来。 “皇贵妃,我有话同你说。” “好啊,皇后娘娘请说,不过若又是什么给我设套的事的话,恕不奉陪。” 柳之絮神色尴尬,叹了口气问道:“你便让我站在这冷风口里说吗?” “就在站在这冷风口里说吧,这样皇后娘娘便能长话短说了。” 柳之絮又是一声叹息,她想必也在冷风中等了许久,鼻尖冻的通红。 末了她继续道:“皇上要为王爷娶妃,还请你阻止。” 梁宁儿心头一惊,又是忽娜的事!怎么今儿全是忽娜! 她冷笑一声,“皇后未免也太瞧得起我了,这种事情是我能阻止得了的吗。” 柳之絮面色凝重,说话语气不由加重了几分,“皇上他想趁王爷不在京中之时将此事定下,使团已在京都驿馆中了。” “王爷心中有你我虽嫉妒,但至少你嫁不了他,说到底咱俩都是一样的人,但别人嫁他我也不开心。” 梁宁儿笑了,“他迟早都要娶亲的,你总不能让他出家吧。” “那也要他愿意娶才行,这种和利益挂钩的联姻他是不会同意的。” “那你为何不去阻止,你是皇后,柳家手眼通天总比我强吧,为何来找我。” “因为你有做事不计后果的魄力,皇上也愿意替你担着,我顾虑家族,能做的才是有限。” “反正消息告诉你了,王爷曾经那般帮你,你想想办法吧。” 许是冻得受不了,柳之絮草草说完便离开。 梁宁儿懵中带着些许气愤,柳之絮说这话意思也不知是夸自己还是贬自己。 还有萧祁! 平日里神通广大无所不能,难道就没察觉到萧成霁要给他塞一个媳妇嘛。 怎么这种“棒打鸳鸯”的事总是落到自己身上。 她气呼呼进了宫门,紫平张罗着传晚膳。 “没胃口吃不下。” 梁宁儿撇下一句话径直回了寝殿。 还得去想怎么破坏人家姻缘的法子,思来想去唯有别人娶了忽娜方能化解。 那这个人只有萧成霁最合适,可是他怎么可能会同意…… 想的久了迷迷糊糊就睡过去了,半梦半醒之时又看到了那熟悉的一道黑影立在殿内。 是黑羽! 梁宁儿惊醒起身,想立马询问萧祁的近况,可是一想到他不辞而别,又加上忽娜的事,她心中不由生了闷气,看见黑羽也不理他,下了床自顾自取了茶水喝。 黑羽嗫嚅了下嘴角,赶紧跟过去,从怀中拿出一份信来,“王爷叫属下将这个交给您。” 梁宁儿看他一眼,依旧不说话,接过信打开。 “宁儿吃醋了,本王很开心。” 开头第一句话看得她口中茶水难以下咽。 “他!他他......” 梁宁儿瞠目,看着黑羽也没说出个什么。 “王爷说,要是您不怎么理会属下,那您就是生气了,那属下便将这份信转交给您。” “您要是看着如往常一般,那属下便口述王爷的近况,报个平安即可。” 梁宁儿更气了,这个人怎么这个时候了还净整这些有的没的。 她气得翻了黑羽一眼,继续看信。 “北卑公主的事你不必担心,本王会处理,照顾好自己,等本王回来。” 落笔:老九 看着他自称老九,梁宁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方才的一点小脾气全好了。 她突然觉得有一种莫大的安心,有种无形的力量在包裹着自己。 萧祁他真的把什么都替自己考虑到。 让黑羽见机行事,若她形似生气,那便是知道了忽娜的事,所以将信给自己,心中安慰自己不必担心。 若如往常一样那就是不知联姻之事,故而也不必提起徒增她的烦恼,只需报个平安就好。 梁宁儿看着信上的话,虽然只有短短两句,却给足了她安全感。 她心头有说不出的甜蜜,忽而这几日积攒的思念全涌上心间。 她眼眶红红的,看着黑羽问道:“他好吗?” “王爷很好,已经到达了边境驻地,王爷让属下回来保护您。” 梁宁儿吸了吸鼻子,不知为何心中越发难过,“我不需要保护,你应该守在他身边才对。” “这是王爷下给黑羽的死命令,黑羽不敢违抗。” 黑羽见梁宁儿情绪不高赶紧开解道:“您不必担忧,王爷说这仗未必能打起来,我方大军到时敌方已退兵至边境线外,且看他们如何谈。” “嗯。”梁宁儿点点头。 “娘娘,敢问您是否知道小梁大人的近况?丞相似乎完全禁了梁大人的足,即便开了朝也依旧称病告假,他节制的北郊军营中似有异动,王爷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也叫属下探查一番。” 确实奇怪,若是为了惩罚兄长冒失行事,这也有些日子了,更何况王爷已经领兵去了南边,也该放兄长出来了,不该耽误朝事才对。 “黑羽,我现在出不去宫,你这身手皇宫都进得,夜探丞相府不难吧?” 黑羽答道:“没有问题。” “那你今夜去看看我兄长到底是什么情况,他总不至于是真的病了。” 才安心了片刻,黑羽离开后不好的预感又跳了出来。 梁宁儿只怕这京都怕是有大事要发生! 第128章 我搞不定她 柳之絮阴魂不散赖上了梁宁儿,好像萧祁联姻一事就认定了非要她来解决。 知道自己来紫阳宫梁宁儿不一定能见她,便连着几日差人喊她去交泰殿。 眼见梁宁儿不见也不去,又派人约她去御花园一见。 梁宁儿不胜其烦,可是紫平劝她,开了春天气暖和起来了,出去走走也是好的。 于是主仆二人便一路慢悠悠散步到了御花园。 可是到了此处并未见皇后的仪仗,更未见皇后本人。 远处亭中只有一位打扮特殊的女子,那人背对着他们看不清长相,可是光看服饰便知不是大萧人氏。 “是北卑公主。” 梁宁儿心中当下便有了答案。 原来这才是柳之絮千方百计引自己来此处的目的。 “娘娘,咱们还过去吗?” 紫平见她脸色不好,又担心私下接触使团的人会被旁人诟病,便提议道:“要不咱去别处吧。” “走吧,来都来了,哪有不见的道理。” 虽然萧祁说忽娜的事他来解决,可是梁宁儿也实在好奇这女子。 她紫平留在园中,自己独自一人上了台阶去往亭中。 直到走近,亭中女子才转过身。 梁宁儿原以为忽娜从小缺爱受人欺负,整个人会有种忧郁的气质。 可是见了面才发现她完全与自己想象中的样子是相反的。 忽娜看着比梁宁儿要高出半个头,长发没有夸张的发髻与发饰,只编了麻花辫垂在腰间。 一条鹅白色长袍刚到脚踝处,脚下是一双白色麂皮靴,一块貂皮从左肩头斜披到腰间被黑色皮带与长袍束在一起。 长相更是与京都小家碧玉的女子不同。 她浓眉大眼,鼻梁高挺,眉宇间有一股说不出的英气。 而她看向梁宁儿的眼神没有半点闪躲和怯懦,十分坚定,友善又透着警惕。 确实有一国长公主的气派。 梁宁儿只听萧晚凝讲忽娜是一个命不由己的人,直到见了本人才明白拉鲁为何要如此忌惮她了。 因为她身上散发的就是做女王的气质。 只是梁宁儿心中也凉了半截,忽娜这种一定不是萧成霁喜欢的。 萧成霁喜欢沈佳云那种像妖精一样的女子,所以想要萧成霁对忽娜见色起意收了她的希望也彻底破灭。 梁宁儿对忽娜并没有敌意,人家初来乍到,她便先开口缓解两个陌生人之间充斥的尴尬。 “抱歉,不知公主在此,不知有没有打扰到你。” 忽娜只是看着她,并未答话。 梁宁儿纳闷,难道是听不懂吗? 可是她自己也不会北卑语言,看来见是见了,只是二人没法交流,心想算了,回头找了译语官来再同她交谈吧。 她点点头浅笑着行礼告别:“那我不打扰了,公主请自便。” 谁知忽娜却笑了。 她右手搭到左肩,微微弯腰颔首回礼,“忽娜见过贵人。” 梁宁儿有些惊讶又有些惊喜,她激动地问:“你听得懂大萧话,也会讲大萧话?” “听得懂,也会讲。” 想想也是,皇室子女都是从小培养,萧祁就懂多国语言。 “我叫梁宁儿,是紫阳宫的,见公主一人在此出于好奇过来看看,希望没有打扰你的兴致。” 忽娜嘴角一弯,笑道:“没有,我在此处多时,远远观望的有不少人,但是前来搭话的就只有你。” 她手指向亭台里的长椅,做了个请的手势,二人便一同坐了下去。 “公主初来京中,还适应吗?” 忽娜往旁边柱子上一靠,“天气很好,比草原上暖和,我在这里晒的很舒服。” 梁宁儿抿着嘴笑了,这看着也是个豪爽不拘小格的性格。 “那便好,我们大萧不仅天气好,儿郎也好,公主若喜欢,留下来都是你的。” 她顺势将话题带向联姻,也想试探一下她的想法。 “那女子呢?” “女子?”梁宁儿一脸懵,“女子,女子也好呀。” “你是皇帝的妃子?” “是。” “什么位份?受宠吗?” 梁宁儿语噎,明明是自己试探她,怎么反过来被人家摸底盘问。 “皇贵妃,深宫女子熬日子罢了,不谈宠爱。” “皇贵妃,位份挺高,那三日后的宫宴你能来,你们皇帝要给我们办接风宴,到时候你可一定要来。” “好。” 即便忽娜不说,梁宁儿也一定会去。 忽娜目光转向远处的宫宇,“此时你们的皇帝正在和我们的使臣商议国事。” 梁宁儿知道,他们哪儿是在商议国事,是在密谋达成某种交易才对。 “是在商议你的婚事。”梁宁儿看着忽娜说。 忽娜没有回话,只是眸光突然冷了下去。 “你是草原上的雄鹰,真愿意困在皇城内做一只金丝雀吗?” 梁宁儿问出来这句的瞬间便后悔了,好像愿不愿意也不是她能决定的。 谁知忽娜一转眼换上笑脸,“听闻你们的摄政王不但长得一表人才,还是赫赫有名的战神,有不少女子倾慕,若是能嫁得这样的男子,那我也是愿意的。” 什么什么? 梁宁儿人傻了,这女人变脸也太快了吧,方才脸上那丝忧伤是装出来的吗? 难道她就是冲着萧祁来的吗? 难道她也心仪萧祁已久吗? 被忽娜这番话说得她有些迷惑,不知该怎么接,便说:“我们大萧长得好看的多的是,皇上你见过的,也很英俊潇洒啊,而且还比摄政王年轻。” “皇贵妃觉着我嫁摄政王不好吗?” 梁宁儿一惊,心想都怪自己嘴太快,她的那点私心怕是都被人家看了去。 她连连摆手,讪讪笑道:“当然不是,只是你不知道。” 梁宁儿把心一横,故作神神秘秘的样子,张口开始造谣。 “其实我们这位摄政王他有别的癖好,他喜欢男人,你嫁过去只能守活寡。” 她闭眼说出了这句话,心中对着萧祁道歉了一万遍,也没别的办法,只能先委屈他一下了。 可是忽娜却笑得更开心了,“那正好!” “正好?” 什么意思? 梁宁儿一个头两个大,这位异国公主真的很让她摸不着头脑。 还没等她弄清楚忽娜所说话的含义,亭外出现了一名北卑打扮的男子对着忽娜叽里咕噜一通说。 说完忽娜便起身,看向梁宁儿,“我该走了,三日后的宫宴一定要来啊。” 说完向她行了一礼,然后脚踩长椅直接一跃而下落到了园中离开。 今日这一见,可以说推翻了梁宁儿所有的想象,甚至还给她稍许震撼。 这位忽娜公主看着并不像传闻中所说那样可以任人摆布。 梁宁儿也不知道萧祁有何办法解决,反正她是没辙,她搞不定她的。 忽娜又再三邀自己去三日后的宫宴,梁宁儿也不知只是因为她单纯热情,还是有别的什么意图。 她又在那里坐了没多久紫莲来了。 紫莲跑的气喘吁吁,来不及绕道上亭子里面,而是踮着脚把在亭台处细声道:“小姐,黑羽来了。” 梁宁儿立刻起身往回赶,一定是出什么事了。 因为黑羽是不会在白天贸然入宫的。 第129章 一切才刚开始 梁宁儿进了寝殿还没等她开口问,黑羽已经迎了上来。 他语速极快:“小梁大人被丞相关在府内,而且全天候重兵把守,属下进不去,等了几日才等到一个机会与大人见面。” 梁宁儿面色凝重,从黑羽说话的语态她可以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大哥怎么说?” “小梁大人被丞相收了兵符,以姑娘母亲的性命相要挟,要他乖乖待在府中,若他逃走,您的母亲便会立时毙命。” “梁铣疯了吗!他要做什么!拿走大哥兵符,还用母亲要挟他不准离开......” 梁宁儿重复着黑羽给她的信息,心里霎时乱作一团麻。 “属下觉得这件事实在蹊跷,想想那道兵符可是能调得动北郊的十万大军啊!” 梁宁儿听着黑羽的话如同被人当头一棒。 难道,梁铣要反? 恍惚间上一世萧成霁跟她说她的父亲谋反的话又浮现在耳边。 可是细想上一世梁铣有谋反的苗头是在她入宫的六年后,那也是因为当时萧成霁要废除丞相制才导致的。 如今她入宫满打满算才两年,梁铣他现在就开始折腾什么呢!或许是因为别的事? 梁宁儿本来还抱有一丝幻想,但是黑羽接下来的一句话犹如给她浇了一盆冷水,彻底将她浇醒。 “您可知道皇上要废除丞相制?” 她不可思议地望向黑羽,说不出一句话来。 难道所有的事情要提前发生了吗? “朝中有人联名给皇上上了奏章,说丞相权柄过大,已经完全不把皇帝放在眼中,便建议废了相制。” “可是此事皇上对外密而不发,并没有公开表态过,不知是否是丞相知道了这件事。” 梁宁儿止不住地战栗,这熟悉的一幕又来了,梁铣如此反常一定是要造反,不会再有第二个理由。 “黑羽,这件事很大,得赶紧告诉王爷才行。” “消息在属下进宫之前就已经发出去了。” 想想上一世梁铣密谋造反就是一切悲剧的开始。 他们梁家上下百十号人口无一幸免,全部被处死。 而她自己虽然是大义灭亲帮萧成霁扫除了障碍,可是事成后他却翻脸不认账,答应自己放过母亲和大哥的承诺统统不作数,而她自己也被扣上谋害皇帝的罪名,下狱被沈佳云折磨至死。 想起过往种种,梁宁儿依旧痛,恨意又一次冲上颅顶,让她想立刻去剁了萧成霁。 黑羽见她浑身颤抖,以为是受到打击难以承受。 他立马上前一步扶住梁宁儿的胳膊,“姑娘先别担心,毕竟丞相眼下还未有大的动作,或许他也不会做冲动的事。” 也不知何时开始,因为他家王爷的缘故,黑羽不再愿意称呼她为皇贵妃娘娘。 梁宁儿闭上眼平复了下情绪,这个时候她自己可千万不能乱。 两世人生都摊上这么个坑爹,梁宁儿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倒了什么霉! 她缓了下看向黑羽,“黑羽,我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姑娘请说。” “这段时间你可以帮我在暗中保护下我母亲吗?” 黑羽有些为难,似乎之前就这样过,萧祁要他寸步不离地保护梁宁儿,可是她却让自己去做别的。 就因为自己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离开了一下,而紫阳宫就失火他要保护的人也差点葬身火海。 这种教训就在眼前,同样的错误他又怎么愿意再犯一次。 “我知道你很为难,王爷是要你保证我的安全,可是只要梁铣不轻举妄动,我就是安全的,他即使要做什么在宫中有皇上在,我也不会有事,我是怕他会拿捏了我母亲来要挟大哥或者我做一些事。” “捏住母亲就是捏住了我的软肋,黑羽,你懂吗?” 黑羽明白她的意思,可是他依旧很为难。 这段日子他看得清楚,这位姑娘对自己家王爷来说比任何事都重要,若她出了什么事王爷会发疯。 见黑羽还是不答应,梁宁儿只得再退一步。 “那这样,这几日你先帮我看着她,梁铣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你便立刻去解救我大哥,然后将我母亲交给我大哥你再进宫来保护我,这样总可以吧?” 影子卫都在边境暗中保护萧祁,黑羽在京中也无他人可驱,他左思右想除了按梁宁儿说的办也没别的法子了。 “姑娘放心,黑羽一定护好夫人安危。” 母亲的安全有了着落,她的心才能安定一点。 但自己也绝不能这样坐等事情的发生,她得立刻马上出宫去见梁铣。 威逼利诱也好,欺瞒哄骗也罢,总得先稳住他不要拖上一家人去送死才好。 梁宁儿趁着宫门还没锁去勤政殿找萧成霁讨要出宫的旨意,可是还没进殿就被天宝给拦了下来。 “哎呀娘娘,这会儿可不能擅闯,皇上正在里面和使臣大人议事,任何人不得打扰。” “他们要议多久?” “这可不好说,国家大事通宵达旦也未可知呀。” “那你进去帮我通报一声,就说我需要出宫一趟,请皇上准许,只是一句话的事,不会耽搁很久。” 天宝一脸苦相,“娘娘,您饶了奴才吧,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这个时候进去禀报任何事呀。” 梁宁儿无奈,只得作罢先回了紫阳宫。 等到她第二日再来的时候却发现勤政殿大门紧闭,而自己被人告知皇帝出宫了,言说是陪使臣体验风俗民情去了。 可是体验风俗民情需要他一个皇帝去陪吗。 直到这个时候梁宁儿才意识到萧成霁是故意躲着自己的。 那她再怎么找他都无济于事,她八成是出不去宫了。 这下真的要完,自己被困死在宫中什么也做不了,她有一种坐等大祸临头的无力感,只能祈求老天保佑让梁铣先别发癫。 大殿的门缝后天宝看着梁宁儿离开后才进去禀告皇帝。 萧成霁躺在贵妃榻上闭目休憩,天宝进了内殿也不敢出声。 过了片刻,他懒懒道:“她走了?” 天宝赶紧回:“是,皇贵妃娘娘已经回去了。” “传令下去,命宫门巡防严加看守,没有朕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随意出入宫。” “是。” “看紧紫阳宫,别限制她的自由,但是看住了别人,不要让旁人接近她。” 天宝抬眼偷瞥了下皇帝,好像不是很明白他下这道命令的意义。 明明皇上心中很在意皇贵妃,可是又总是做一些让她难受的事。 “是。”天宝又一次低头应下转身退出内殿。 萧成霁忽而睁开双眼盯着窗外看了很久。 然后轻声自喃:“你父亲好不容易按不住有了动静,要是让你出去劝得又退缩了回去,那朕所做的这些努力不都白费了么。” 他扭头闭上眼睛:宁儿,一切才刚开始,朕会让你看到最后的赢家一定是朕! 第130章 以下犯上 梁宁儿在忐忑中度过了三日,终于到了为北卑使团大摆欢迎宴的这一日。 她熬心熬得有点憔悴,紫莲给她上了粉盖了盖疲色,然后盛装打扮了一番。 选了暗红色氅衣,妆造也略浓,整个人看起来颇有威严。 这很衬她位同副后的身份,当然更符合她每逢宴会必闹事的人设。 今日或许会宣布联姻一事,但是不管是结果如何她都免不了要插一手。 既然自己是去搞破坏的,是该打扮得像凶悍一些。 她将紫莲留在寝宫中,带了紫平去赴宴,因为紫平脑子转得快,待会若有什么突发情况,他或许可以给自己出出主意。 到了永和宫时辰尚早,皇帝与使团都还未入席。 梁宁儿扫视了一圈,不见梁铣的身影。 她心中的不安又加重了几分。 不过看了一圈几个重要的大臣都不在,譬如沈廷。 来陪席的大多是一些没什么实权的王孙贵族,位高权不重的代表之中,萧章和柳老太师赫然在列。 梁宁儿心神不宁地落座,旁边坐着的萧晚凝赶忙凑了过来,“宁儿,这几日宫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为何这样说?” “这几日宫门把守得很严,出入都必须要得到皇帝的准许才行,我想入宫都被拦了下来。” “或许是因为北卑使团还在京中,以免有什么乱子,所以要格外小心一些吧。” 尽管梁宁儿内心惶恐不安,她也知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可是也不得不这样安慰公主,也算是安慰自己。 萧晚凝蹙着眉,“可能是吧,但我总觉得怪怪的,老九又不在,我心里很没底。” 梁宁儿握住她的手,“没事的,别担心。” 两人还没多说几句,外殿内侍高唱一句:“北卑使团到——” 瞬间众人目光全都转向门口。 入内的使团一行五人,忽娜走在最前端,还是一袭白袍,只是头上加了发饰,看着十分清冷俊逸。 忽娜身侧后方是一名体型高大的男子,那人一身横肉,满脸的络腮胡,眼中凶相毕露,一看就不好惹。 不用想也知道他就是拉鲁。 使团来访,大多以和谈为主,理应多派面相平和之人出使。 不知北卑王派这样一个浑身戾气之人来访是否也存了长自己国威慑的心思。 只是不管怎么样,忽娜的这位对手不容小觑。 因为北卑历来重武,像拉鲁这样的更是被奉为大武士,所以作为一国之主,虽然忽娜继位合理合规,但他们朝中大多数臣民只怕会更偏向选择拉鲁。 梁宁儿见他们进得殿来便放开萧晚凝的手让她回到自己的座位。 回头却对上忽娜看向自己的眸子。 对上的一刹那感觉她目光寒冽,异常冰冷,可是随即却微笑着向她点头示意。 梁宁儿也赶紧微笑点点头示以回礼,不过心里有些莫名,这让外人看着她俩有多熟似的。 待使团全都入座后萧成霁与柳之絮才缓缓从内殿出来接受众人的朝拜。 萧成霁坐定后看着忽娜开口:“北卑公主远道而来,朕略备薄酒以示欢迎,就是不知我大萧甜酒是否合公主的口味呀?” 哪知不等忽娜开口,拉鲁却用不怎么熟练的大萧话抢先一步道:“大萧皇帝客气了,入乡随俗,既入萧国一切客随主便,这甜酒下肚也是别有一番滋味呀!哈哈哈!” 拉鲁这话说得天衣无缝,恭维又不失礼节,捧得那些爱面子的文官一个个脸上笑意盈盈。 可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这话是皇帝问忽娜的。 这是萧国与北卑最高代表之间的寒暄与问候,理该忽娜对答才是。 可是拉鲁不管不顾,已然将自己放在了比忽娜还高的位置,完全忽略她的存在,这说白了就是不懂规矩,也是不将忽娜放在眼里。 梁宁儿看向对面的忽娜,她似乎并没有被冒犯到的生气。 脸上神色如常,那种无所谓不在乎的表情真是像极了萧祁。 可是作为“宴会判官”的梁宁儿怎么能忍得了,每次事有不公她总要站出来说两句。 更何况她对忽娜没有敌意,可是对这位拉鲁世子可是讨厌得很。 要不是他心生非分之心,对王位有了歹念,非要送忽娜来联姻,也不会惹出这么多事来! 本身要萧祁要防着萧成霁已经够烦心了。 萧成霁听完拉鲁的回应脸色一变,只是尴尬地收回了目光。 他也意识到了不合适,这拉鲁已经连表面工作都不愿意做了。 可他作为大萧的皇帝不能给人落下怠慢他国公主的话柄,故而便没有接拉鲁的话。 而是梁宁儿自然接过话茬,她用最温柔的语气说最扎心的话: “拉鲁世子虽然能说一口大萧话,可是听还是得多下功夫,我们皇上是在问忽娜公主,至于世子喝得惯喝不惯又有谁在乎呢。” 堂下一阵憋闷的讥笑声传出。 拉鲁被驳了面,立刻用阴鸷的眼光看向梁宁儿,语气不善地道:“小王与皇上说话,岂容你后宫妇人插嘴,难道这就是大萧的待客之道?” 梁宁儿不屑,“原来拉鲁世子也知道这不合规矩呀,我还以为你们北卑就是这样臣先于君,臣不敬君,原以为这是你们的传统呢。” 拉鲁眼见说理说不过,便开始胡搅蛮缠。 “这位贵人看着清纯可人,没想到口齿竟如此厉害,小王甚是喜欢,大萧皇帝不如将她赐给我,好让小王带回去好好教教她北卑规矩。” 真是粗鄙无耻,他这样的都不及萧祁的万分之一,即使只是被言语冒犯梁宁儿都觉得恶心。 萧成霁闻言立刻黑了脸,“拉鲁世子怎么未饮先醉啊,她可是朕的皇贵妃,世子不得无礼。” 拉鲁咧着嘴笑道:“原来是皇贵妃,难怪看着气质不凡,皇上要是愿意割爱,小王可以用一座铁矿换美人,怎么样?”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哗然。 他们讨论的不是自己家的皇贵妃被当众言语冒犯,而是惊讶于梁宁儿居然可以换一座铁矿山。 因为在那些人的眼里拿女人换利益是很正常的操作。 大萧本就原铁稀缺,所需铁料都是高价买或者是用盐料换,若是可以有一座自己的铁矿,那可是对萧国极为有利的。 这件事只要皇帝点头,虽然面儿上难看点,得到的好处可是实打实的。 梁宁儿没慌,反而笑了,她倒是希望萧成霁能答应了拉鲁的要求。 旁边萧晚凝看不下去了,厉声喝止:“拉鲁世子请自重,别再开玩笑了!” “这可不是开玩笑,小王说到做到,小王在北卑最喜欢做的就是降烈马,人亦如此,性子越烈小王越喜欢。” 没眼力见的拉鲁还在说,全然不顾座上萧成霁想刀了他的眼神。 第131章 不是软柿子 忽娜无视他们来来回回言语上的过招,眼睛从始至终一直落在梁宁儿身上。 被人忽视的事在她身上发生过无数次,可是没想到愿意站出来替自己鸣不平的却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 她内心有些许触动,眼瞧着梁宁儿为了自己的事惹祸上了身,忽娜脸上也不再那般平静。 以往都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是眼下她想替她解围。 她拿起桌上酒杯一口饮尽,品味了一番便对萧成霁说:“大萧的酒果然清甜,不过我喝惯了草原上的烧刀子,着实饮不来这甜酒,皇上不妨将珍藏的好酒拿出来,今日方可饮个痛快。” “好!”萧成霁大喜,“忽娜公主果然豪爽,来人,给公主上烈酒。” 忽娜又将话题引回了酒上面,萧成霁便也顺着说,没再管拉鲁的狂妄之言。 不一会儿一坛上好的贡酒就摆在了忽娜的面前,她看着桌上小巧的酒盅笑了。 “皇上,换酒不换杯,喝着没滋味。” 萧成霁大笑道:“来人啊,给公主换酒碗来!” 拳头大的酒碗换上,忽娜立马斟了一碗,喝了一口直呼过瘾。 她重新倒了两碗,一手一个端着起身绕过食几直奔着梁宁儿而去。 梁宁儿瞪个大眼不明所以,眼睁睁看着忽娜将满满一大碗酒递到了自己面前。 “方才拉鲁言语多有冒犯,还望皇贵妃不要介怀,我代他赔罪,敬皇贵妃一杯。” 梁宁儿呆杵在原地,心想这一大碗下去她还能竖着走出这里吗! 不由抱怨忽娜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不管怎样自己刚才得罪拉鲁也确实是替她说话,这怎么一眨眼她便恩将仇报要让自己出丑呢。 然而忽娜并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高估了梁宁儿的酒量而已。 看她迟迟不接那碗酒,忽娜脸上有些莫名的失落,“怎么,皇贵妃不肯赏脸吗?” 梁宁儿倏而起身,硬着头皮接过那碗酒,真的好大一个碗啊! 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给她拿个这么大的碗! 忽娜原本是好心,可是却一不小心将梁宁儿架在了两难的境地。 “公主,朕的爱妃可不似你这般能喝,你别为难她了,不如朕替她喝了吧。” 谁知萧成霁解围的话刚一说,拉鲁就找准了机会嘲讽。 “还以为皇贵妃伶牙俐齿是个爽朗之人,不成想酒都不能喝,看来是本王看走了眼,皇贵妃也如闺中小女子一般,中看不中用啊。” 面对拉鲁的讥讽梁宁儿内心毫无波澜,可是忽娜猛然醒悟过来。 自己这样倒叫她为难,此时再想收回酒碗只怕又会让人觉得她也跟着看不起皇贵妃了。 她充满歉意地看向她,正欲说些什么,可是梁宁儿却勾着嘴角宛然一笑,冲她偷偷眨眼。 “公主言重了,不过我们大萧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拿碗喝酒便是有过命的交情,公主为人爽直我也不能丢了气度不是,这碗酒我敬你!” 梁宁儿说罢双手架起酒碗使劲碰向忽娜手中的酒碗,两碗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二人碗中的酒也皆被撞得溢出一大半去。 “像这样,你的碗中有我的酒,我的碗中有你的酒,才是不分彼此,相互信任的象征。” 梁宁儿虽然嘴里说着这样的陈词,可是心中不免郁闷,谁要和自己的情敌不分彼此,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啊! 她那日可是明说了想嫁萧祁,这下倒好,麻烦没解决,先交上朋友了。 忽娜一脸懵地看着梁宁儿手中满满一碗酒被她故意洒得所剩无几,会心一笑,“受教了,那我便认下你这个朋友!” 说完两人便对着干了。 梁宁儿心里别扭,可是萧成霁却看得开心。 他邪笑着看向两人,心里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盘,等忽娜嫁给了萧祁,便能彻底断了宁儿的念想。 “忽娜公主堪称女中豪杰,如此一看,与朕的九皇叔还真是十分登对。” 梁宁儿变了脸色,该来的还是来了。 这才是今日最重要的事。 萧祁说交给他来解决,也不知道在千里之外的他要如何解决。 联姻一旦敲定,那他们的婚事亦是国事,再想反悔恐怕就没那么简单了。 萧成霁最终还是将话题抛了出来。 忽娜收了笑意回到自己的座位,脸上又是那副无所谓不在意的神情。 “今日众卿高兴,朕便宣布了这一喜事,北卑愿与我朝结亲,经过商议,朕与满朝大臣一致认为最合适的人选只有朕的九皇叔,我大萧的摄政王,待他从边关回来朕便公布这一喜讯。” 殿内又是一阵喧哗,显然这件事他们也是刚刚才知道。 公主联姻本该我朝天子迎娶才是,不过萧祁作为亲王身份也是相当贵重,倒也娶得。 不过他的脾气要是就这么瞒着他定下这件事怕是他不会答应。 萧章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他第一个响应皇帝。 “好事呀!皇上想得周到,我那弟弟早就该娶了,正好,我看忽娜公主长得好酒量好,哈哈!脾气也好,两人绝配!” 萧晚凝瞪了萧章一眼,急忙起身对萧成霁说:“皇上,皇兄不在宫中,贸然定下此事恐有不妥,还是等他回来后再商议也不迟。” 萧章立马反驳:“有何不妥?放着公主都不娶,难道他要娶仙女不成!” 萧成霁也立马附和,“皇叔忙着为国尽忠顾不得自己的私事,朕也倍感愧疚,理应多为他考虑,皇叔对自己的事不上心,但是朕不能看着我大萧的有功之臣最后还孑然一身吧,小姑姑不必担心,皇叔定不会说什么的。” 此事似乎就这么三言两语被萧成霁给定了下来。 在大家都说好,一片祥和之声的时候忽娜却突然开口: “我也觉得甚好!早闻摄政王仪表堂堂,武力超绝,是位不可多得的战神,北卑要是可以得到如此良将必定有助于我国封疆拓土,我自然愿意促成这段良缘佳话。” 在座的人不聋不傻,忽娜的言外话他们一清二楚。 梁宁儿这才明白原来忽娜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呢,而她也终于看清楚,这位忽娜公主不是一个软柿子。 萧成霁脸色渐渐变得难看,“公主这是何意呀?” “我的意思是说我与大萧摄政王成婚,不是我要留在这,而是这位王爷需随我回北卑,回去继承我北卑王位。” 这话一出,第一个跳出来反对的就是拉鲁。 他对着忽娜叽里咕噜一顿,在座的没一个听得懂,不过想想无非是一些质问和暗中威胁的话。 忽娜没理拉鲁,对着萧成霁继续说:“我父王只有两个女儿,待他百年后理应由我或者我挑选的夫婿继承王位,所以无论我嫁于何人,他都得跟我回北卑。” 她这样说意在告诉两个人两件事。 一是告诉拉鲁,这王位必得是由她继承,让他少动那些歪心思。 二是告诉萧成霁,她自己压根儿就没有要联姻的想法,让他别再做一些无用功。 只是她很聪明,不直说,而是以退为进,逼迫他们自己放弃。 直到此刻场上形势逆转,梁宁儿一颗悬着的心才放下。 因为她知道,萧成霁乃至这群老臣是绝不会放萧祁去当什么北卑王的,若萧祁做了北卑王第一个受到威胁的就是萧成霁他自己。 “既然皇上为我选好了夫婿,正好我也很满意,那就这样定了吧。” 忽娜又催促了一下。 萧成霁紧握着拳头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他只是恶狠狠地看向拉鲁,似乎想让拉鲁来摆平。 拉鲁情绪激动,他自然是一百个不愿意,又冲着忽娜手舞足蹈地一阵狂吠。 而忽娜只是轻描淡写回了一句话便让他闭上了嘴巴。 梁宁儿看拉鲁面如死灰怔在当场,猜想忽娜一定是拿住了他的什么软肋,亦或是以他的什么人相要挟。 此时她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什么叫做偷鸡不成蚀把米! 萧成霁这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看他被气成那样,梁宁儿直呼过瘾! 大殿上也炸开了锅,全是反对这门亲事的声音,嫌萧祁去了就是上门女婿,丢人。 萧成霁心有不甘, 他铁青着脸给不出一个决断,任由众人吵着。 可是这吵嚷声终被邙煜惊慌失措跑进大殿的身影给打破。 他一个禁军统领居然顾不得礼节,慌慌张张紧张得气儿都喘不匀,跌进殿门后便冲着座上的人喊道:“皇上,臣有急事禀奏!” 邙煜跌跌撞撞来到萧成霁身边俯身与他耳语了片刻。 萧成霁目光凛冽,只是脸色却舒展开来。 他眼眸微抬,眼角不经意扫了一眼梁宁儿,然后站起身对众人道:“抱歉了诸位,今日先到这儿吧,再不走怕是要出不去这宫门了。” 顿时,梁宁儿浑身汗毛竖立,一股凉意顺着她的脊背爬上了全身。 第132章 开端 霎时,大殿内死一般的安静,梁宁儿知道,自己担心的那件事终究还是发生了。 萧成霁脸上却前所未有的淡定,他侃侃道:“有人打着勤王护驾的名号起兵了。” 一瞬间殿内所有人都慌了神,只有梁宁儿稳如泰山面不崩色,可没人知道她的心早已如坠冰窖一般。 她担心她的母亲,担心大哥,担心紫莲,还担心萧祁! 她不知道这一次梁铣的叛乱又会带来什么后果。 萧成霁看向使团的方向继续说:“忽娜公主,拉鲁世子,实在是对不住,本是我大萧的家事却连累了二位,还请各位回驿馆暂避,朕一定会竭尽全力保护两位的安全。” 拉鲁猛然起身,一身横肉都在颤。 他怒目圆瞪,指着萧成霁生气地道:“大萧皇帝,请你告诉你们的反贼,我们是来访的客人,不管你们自己有何恩怨,若是敢伤我使团分毫,我北卑铁骑一定踏平你萧国大门!” 拉鲁说完后愤然离开,忽娜看了眼梁宁儿,随后也跟着走出了永和殿。 萧成霁扫向下面早已吓瘫了的几个文官,笑着问:“诸位是想留在宫中与朕共存亡吗?” 他面向萧章,“皇叔也要陪着朕吗?只怕王府要比宫里安全。” “皇......皇上,本王妻儿还在府中,本王还是先回王府安顿好他们后再来助皇上一臂之力。” 萧章结结巴巴说完,逃也似的离开,几个文官也紧随其后。 倒是柳老太师横眉冷对,颤颤巍巍起身,“贼子若想伤害皇上,先从老臣的尸体上踏过再说!” “祖父!”柳之絮低唤一声,满眼的担忧和心疼。 “老太师忠烈,朕深感欣慰!不过还请老太师放心回去避祸,朕不会有事。” 萧成霁将一些留下来也没什么用的人都劝了回去,还彰显了一番他的仁爱之心。 事态紧急,三言两语的功夫,殿内已走得七七八八。 梁宁儿突然想起了什么,拉过萧晚凝问道:“公主,王爷留给你的那队侍卫你今日可有带在身边?” “带了,就在殿外长街上候着。” “那你带着他们去太辰宫,务必要保护好太妃和你自己,那队侍卫应当是王爷挑选过的,个个是好手,若反贼敢动手,抵挡一阵没有问题,只要能等到援兵就不会有事。” 萧晚凝面色同样十分凝重,京都的情形谁都知道,善战的将领与二十万大军都去了南诏边境,起反的是北郊的十万军队,京中又何来的援兵? 要等南北的边境大军撤回来救援吗? 只怕等他们到时宫里的这些人早已连尸骨都没有了。 尽管知道希望渺茫,萧晚凝依旧不慌也不乱,她早已将生死看淡。 “我会护好母妃,那宁儿你呢?” “我不会有事。”她轻声说,“有黑羽在。” 萧晚凝走后萧成霁也打发走了柳之絮,而后才问邙煜:“叛军还有多久到?” “他们刚从北郊开拔,约摸入夜可达城外。” “京城防卫如何?” “宫中有禁军一万,再加上巡防营京中守备队能有两万余人。” 萧成霁笑了,“两万对十万吗?” 邙煜抱拳单膝跪地,“臣就是拼上性命也一定护皇上周全。” 萧成霁将他从地上拉起来,没有一丝愁容,脸上平静地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邙煜,将弓箭手全都调去城墙上,在城门口安排好守门防事,入夜后给朕亮起火把来,提防着他们趁黑攻门。” “是。”邙煜飞速前去部署。 萧成霁走下石阶来到梁宁儿跟前看着她道:“宁儿,朕不瞒你,起兵的是你的父亲,但是你放心,朕不会用你去换自己的安危。” 梁宁儿嗤笑一声,“你可以试试啊,看他会不会在意。” 谁说不是呢,梁铣若是会在意就不会做这种大逆不道诛九族的事了。 “宁儿,你父亲谋反的事朕希望你是不知情的。” “知不知道有那么重要吗?就算不知道你能放过我?不过我很好奇皇上,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能跟我在这探讨这个问题,是不是有点太轻敌了。” “你希望朕赢是吗?” 梁宁儿将头转向别处,她无语至极,萧成霁是有点病得不轻。 “你回宫去吧,朕不会让你受伤害。” 梁宁儿不知道他此刻是以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在跟想要杀自己人的女儿说话,无论真心与否,他的确没有半点责怪。 多事之秋,连给她喘息的机会都不给。 梁宁儿晕晕乎乎出了永和殿,她头痛欲裂,还不知道接下来要怎么办。 紫平跟在她身后,平时少言寡语的他突然开口:“娘娘,若叛军攻进来,皇上难免不会将您作为条件与丞相谈判,到时候撕破脸又有谁来保证您的安全呢!” 紫平说得有道理,但她也知道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梁铣巴不得自己死。 “紫平,你想多了,我没那么重要。” “不,那只是您觉得!” “还有,奴才还怕这宫里会有心思不纯的人趁乱对娘娘不利。” 梁宁儿颇有些意外,紫平想得比自己全,若是沈佳云想趁机除掉自己再推给叛军,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不得不防。 她还没回过神来紫平突然抓起她的胳膊疾步快走了起来。 梁宁儿被拽得一个趔趄,“紫平,你做什么?” “娘娘,奴才带您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她来不及多说什么便被一路拉着穿过御花园,来到后宫,走了许久,弯弯绕绕到了一个不怎么起眼的宫殿。 “这是什么地方?” “冷宫。” 紫平面无表情地答道。 “冷宫?” 容不得梁宁儿惊讶太久,紫平直接拉着她入内。 进了冷宫内最里面有一间屋子,屋内一众陈列摆设都十分精致,要说这是哪宫娘娘的寝殿都会有人信。 “冷宫居然还有这样的地方。” “这是先皇的旨意,冷宫女子也是人,不得苛待,不过这里已经很久没有进人了。” 梁宁儿细细打量了一下,房内被人打扫的很干净,“这个地方别说是叛军,就是宫里的人也很难注意到吧。” “是的,这几日娘娘便先住在这里吧,等风波过去后咱们再出去。” “可是,紫莲怎么办?” 紫平拿了凳子放到梁宁儿身前扶她坐下,又倒了水给她,然后回道:“娘娘不必担心,奴才这就去将紫莲也接过来。” 安置妥了皇贵妃,紫平又马不停蹄地回紫阳宫接人,心想着回来时还可以带一些必需品。 梁宁儿对紫平能找到这么个地方也感到十分惊奇,想着先躲一两日也未尝不可,看后续形势发展再做定夺。 可是她转念一想又意识到不对,她还与黑羽约好了,万一黑羽找不到自己怎么办? 他要是在紫阳宫里见不到自己一定会着急乱想,错误的情报定会送去萧祁那里,别的又让他也跟着着急。 “不行,我得先回紫阳宫去!” 梁宁儿起身往门口走去,可是刚打开房门,只听闷哼一声,她便被人在背后一掌劈晕了过去。 第133章 死了便死了 京都城外梁铣带领的十万北郊的大军已经逼近皇城。 反贼在谋反的时候都会找一个由头,要么清君侧,要么救驾,梁铣就是借北卑使臣进宫胁迫皇帝要做不利于大萧的事为由起的兵。 他有兵符有口谕,下面人根本不敢质疑,那些士兵还以为自己是去救皇帝的,却不知原来是替梁铣去送死的。 起兵谋反多以出其不意,以快致胜,所以梁铣只会全力进攻,以最快的速度拿下皇宫。 邙煜在城门楼上守了一夜,叛军强攻了一次又一次全都被弓箭手给压了下去,让他们连靠近都靠近不得。 萧成霁也在宫里坐了一夜,城门口的消息有哨兵时时传送至宫里。 叛军见强攻不下只得稍作歇息,直到天微亮,梁铣表示要亲自去叫阵。 他自带了三千头兵前去,却见离城门百丈左右的地方全是被箭射死的尸体,血淋淋一片。 他派了传令官前去喊话,说自己要见皇帝,邙煜便回让他等着,实际只是想拖延一些时间,城内弓箭手手中的箭已所剩无几,只怕也抵挡不了多久。 但只要这道城门不破,皇帝就是安全的,邙煜不敢有一丝分神,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阵地。 却没注意到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忽娜。 “挡箭不用盾还想靠近城门,下面这位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谋反。” 邙煜被忽娜突然的出声吓了一跳,随后又继续目不转睛地盯住梁铣的动静。 “一个文官哪儿懂得了那么多。” “文官不懂,带兵的让人也不懂吗?” “他们懂,但他们也想给自己留条活路,公主请回吧,刀剑无眼别伤了您。” 忽娜不再说话只是默默关注,这种场面她见得多了,而且她坚信没人敢伤她,除非那个人想让大萧亡国。 梁铣等了许久还不见萧成霁现身,他等得不耐烦,便径自向前走了几步,立马一支冷箭便从天而降插在了他的脚下。 而邙煜警告的这一箭也激怒了他。 “来人啊,把人给我带上来。” 语毕很快有人将一个女子交到了梁铣手里,邙煜见状立刻出手势让弓箭手停下进攻。 因为他没看错的话,梁铣手中挟持着的正是皇贵妃。 忽娜也认出了梁宁儿,她还穿着昨日赴宴时所穿的暗红色氅衣,确认无疑是梁宁儿。 “她为何在那儿!” 是啊,邙煜也想知道她为何在下面! 他一刻也不敢耽搁,赶紧派人回宫禀报。 而梁宁儿自昨日被人打晕后就被蒙着眼带到了一个四处漏风的地方冻了一晚上。 直到此刻见到梁铣她才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的亲爹,要拿她威胁皇帝,梁宁儿实在想笑,梁铣的所作所为让她心寒到发颤。 她双手被绑在身后,一柄长剑就架在她的脖子上,剑的一头却握在她亲生父亲的手中,这是多么滑稽可笑的一幕。 “父亲是想杀了我吗?” “这要看皇帝愿不愿意救你。” 她冷哼一声,这两人还真是相像! 都是极度的自私,极度的自负! “父亲是不是对皇上有什么误解,竟会觉得他会去救一个反贼的女儿,你这是什么逻辑啊!” “你不必拿话激我,原以为你是个不中用的,倒没想到你还能迷惑住萧成霁,这样正好,若他救你,便算你命好,他若不救你,那留你个贱人也无用,为父亲自送你上路,也算全了咱们父女的一场缘分。” 梁宁儿背对着梁铣,眼泪不争气地涌出眼眶,心疼啊,怎么会不疼,那可是她的亲爹,说着那般凉薄的话。 虽然总说恨他,可是心中总还是留有希望,总想着父女关系还会有回转的余地,总期待着自己有一天还能再次得到父亲的疼爱。 可是这一切,被梁铣亲自毁坏。 这一刻,他们之间的父女情分也被梁铣亲手斩断。 城门楼上萧成霁很快赶到,待他确认无疑下面被刀指着脖子的人是梁宁儿后整个人暴怒到了极点。 即便是听到梁铣要谋反他都没这般震怒。 “问问他要什么!” 他对着传令官吼了一声。 梁铣躲在梁宁儿身后冲着城门口喊道:“萧成霁,降吧,不要再做无谓的抵抗,你打开城门我还能给你个体面,也能留你的女人一命。” “梁铣!你要是敢伤她分毫,朕一定扒了你的皮!” 萧成霁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梁铣冷笑一声,对梁宁儿说:“看吧,果然还是要救你的,真是情深义重啊!” 他洋洋自得道:“狂妄小儿,几千禁军就想挡我十万大军,我看他用什么扒我的皮!” 他稍侧过身子又对着城门口喊:“萧成霁,本想留你多活两年,谁知你这么不识趣,那今日我便送你一程!” 邙煜气急,对着他就要拉弓射箭,萧成霁大喊:“邙煜,你做什么!你要敢伤了宁儿,我先扒了你的皮!” 如此刺激萧成霁他都能忍,梁铣更加确信皇帝现在是投鼠忌器,怕伤着自己手中的梁宁儿,断定了他一定不会轻举妄动。 他拿剑拍了拍梁宁儿的肩膀命令道:“向前走!” 梁宁儿知道梁铣这是想拿自己当他的人肉盾牌,她站着不动,冷笑道:“梁铣,你有这么多人,直接往里冲不就好了,他那点弓箭也阻挡不了你,何必这么麻烦。” “你知道什么!萧成霁贩卖盐矿弃大萧的利益于不顾,他根本就不配坐那个位子,竟还想着要废了相制,皇子多的是,我要让他下罪己诏退位让贤我推上去的人方能名正言顺。” “你可真是痴心妄想,看来他是什么样的人你还是没认清。” “你闭嘴!”梁铣已经没有多少耐心,他直接将剑往梁宁儿脖颈处靠近了几分,剑刃割入皮肤,立马有鲜血流出将衣领浸红了一大片。 “你最好配合一些,别忘了你母亲还在家中。” 梁宁儿忍着疼回他:“你绑着我,我怎么走!” 梁铣拿剑挑开绑着她手的绳索,又重新将剑搭回她的肩膀,厉声呵道:“走!” 梁宁儿两个手腕处被勒出了一道深深的瘀痕,她活动了下胳膊,然后向着城门的方向一点点挪动。 她走一步,梁铣就跟着走一步,梁铣走一步后面的先头兵就跟着走一步。 城墙上忽娜也看出端倪,“快看,我说他怎么不上盾,原来皇贵妃就是他最好的防护盾啊,皇上,你要怎么选呢?” “弓箭手准备!”邙煜大喊一声。 “都不许动!”萧成霁又一次喝止。 “皇上!不能再拖,等他们攻上来就完了!” “宁儿还在梁铣手里!你这乱箭下去,她还能活命吗!” “皇上!谁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父女使的计谋啊!为一个女人不值得啊皇上!” 邙煜心急如焚,沙哑的声音中充满了无奈和哀求,他恨不得敲晕萧成霁送回宫中去,省得他在这里碍事! “他们是父女关系?” 已经是十万火急的时刻,忽娜还在问一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她没想到这世间还有比自己父王还狠毒的父亲。 没人理会忽娜,萧成霁脸色冷若寒霜死死盯着正前方,嘴里还在碎念:“在等等,在等等......” 眼看着底下叛军一步步靠近,邙煜在旁边已经要急得跳脚,他再一次哀嚎道:“皇上,不能再等了!快放箭吧!” 萧成霁大脑已经彻底陷入空白,耳边只有邙煜一声声的“快放箭”。 他明白只要自己点头,这一切就都可以结束,她是叛臣之女,死了便死了! 恍惚间他仿佛已经看到了梁宁儿被万箭穿心的样子...... 第134章 她什么意思? “距离城门还有百丈。” “八十丈。” “六十丈。” ...... 梁宁儿听着测距的人跟梁铣一声声的通报,每走一步离死亡就更近一步。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往前走了,这恐怕已经到了萧成霁的极限。 再走她这条命就真要没了。 梁宁儿脑子也陷入混乱,一直在想对策,脚底下没踩实踉跄了一步跌坐在地上。 在她正要起身的时候却不经意间摸到了腰间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霎时她的身体像被闪电击中一般呆立住,因为就在那一瞬间她做了一个可怕的决定,今日左右抵不过一个死字。 梁铣没有给她足够思考的时间,看她跌倒他便忙不迭地直接弯下身子去拉。 可是等他直起身子的时候胸口上便插了一把匕首。 那把匕首正是萧祁送给梁宁儿让她防身用的,她一直贴身收着。 梁铣往后退了几步,不可思议地看了眼自己的胸口的刀,然后缓慢地抬起头看向梁宁儿。 他面目狰狞,满脸的惊恐与恨意,呼吸已经开始不顺畅,可是他还想要拿起剑去砍她,却只挣扎着往前挪了一步便口喷鲜血栽倒下去。 梁宁儿缓缓起身,她的双手还在止不住地抖,她的恐惧不是因为杀人,而是来自手刃亲父时心理上极大的罪恶感。 她看着倒在地上的梁铣,如果说在动手的那一刹那她有过犹豫,有过害怕和心疼,而此刻的她恢复了平静。 那把匕首插得极深,她也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劲,她也不知道自己方才哪儿来那么大的力气。 地上只剩下一口气的梁铣口中还在咒骂:“贱人,当初我就该掐死你......” 梁宁儿手上染了梁铣的血,她抬手轻撩了下鬓角的碎发,淡淡地道:“父亲,你安心去吧。” 这一变故发生的太快太急,谁也没有预料到,突然间发号施令的人就这样没了。 他们也如一群没了方向的野犬,个个面面相觑,不知该进还是该退。 其中一个貌似是副将的人,不知是惊吓过度还是觉得梁铣死后自己便可以取而代之,慌乱中他竟举起刀就向梁宁儿劈去。 梁宁儿勉强躲过一刀,第二刀过来时她避之不及只能往地上坐去,她自知躲不过了,便闭上眼等着大刀向自己头上砍来。 只听“嗖”的一声,一支箭擦着梁宁儿耳边射过去。 再听“哐啷”一声,等她睁眼时,要杀自己的人已经直直倒下去了。 这下在场的人更加惊慌,如无头苍蝇一般向四下逃窜而去。 一片慌乱中梁宁儿隐约听到了马蹄声,她猛然回头向自己身后看去,萧祁就如她的救星一般出现, 他正一手持弓,一手策马往自己的方向来。 萧祁下了马直奔梁宁儿而去,这一次,他真的被吓没了半条命。 他看着她受伤的脖颈,染血的双手,惊魂不定的面容,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要碎了。 “对不起,我来迟了。” 他半跪在地上紧紧将宁儿抱在怀里。 直到摸到他真真切切的身体,闻到他的气味,梁宁儿才相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 对着萧祁她终于哭了出来,“你回来了,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 梁宁儿泪眼婆娑,抬起头望向萧祁的脸,哭喊着:“我杀了他,我杀了我父亲......” 萧祁心如刀绞,他往旁边瞥了一眼,梁铣已经死透,眼睛瞪得很大,左胸上是他的匕首。 “没事了,怪我,怪我回来晚了。” 他只能不断安慰着她。 这一切都在顷刻间发生,城门上的人甚至都还没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们只看见梁铣突然倒地,忽然有人追着梁宁儿砍,再接着砍她的人也倒地。 待兵将们开始逃窜的时候他们才回过神来,因为城外远处有阵阵的喊杀声传来。 邙煜看见萧祁后激动不已,“皇上,是王爷!王爷回来了!” 城墙上心弦紧绷的众人欣喜万分,因为摄政王回来了,他们就有救了。 萧成霁眺望着远处马蹄踏起飞扬的尘土,只是默默地说了句:“开城门,援军到了。” 说完后便返回宫中,再没过问城外事。 忽娜下了城楼并没有回客栈,而是等着城门打开后向着梁宁儿一行人去。 此时梁睢安和黑羽也已经赶到,梁宁儿哭过一阵后心绪也稍渐冷静下来,她将事情简单向萧祁和梁睢安复述了一遍。 这件事对梁睢安来说无异于天塌了,梁铣是反贼也是他的父亲。 他忍着心痛跪在梁铣身前,用手将他的眼睛合上让他得以瞑目,可是作为儿子他替自己的父亲收不了尸,因为即使是这具尸体也得交给皇帝处置。 天色灰蒙蒙的,四处都是尸体,空气中也弥漫着血腥味。 气氛也很沉闷,大家的心情无一例外的沉重,一时间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忽娜突然探头,看着梁宁儿一脸惊讶地问道:“是你把他杀了?” 梁宁儿点头。 忽娜继续问:“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是什么感觉?” 只能说北卑人心眼未必也太直,在这个时候问这样一个问题,完全没有一点共情力。 梁宁儿脸上难掩悲伤,回道:“他推我出去的那一刻就不再是我父亲了。” 萧祁眸光凌厉,看了忽娜一眼,然后将跪在地上的梁睢安给拉了起来,“此刻不是伤心的时候。” 他从梁铣身上摸出兵符交到梁睢安手中,“接下来的事还得你去处理,北郊这十万将士只怕是被上面人给骗了,他们是无辜的,别让皇帝迁怒了他们才是。” 然后又转头对梁宁儿道:“你跟本王回去,你脖子上的伤需要处理,然后再回府去看看你的母亲。” 交待完毕几人转身往城内走,忽娜也跟在身后,可是嘴巴始终闲不下来。 “你就是萧祁?” 萧祁不回头也不回应,只是仔细着梁宁儿的脚下。 忽娜继续道:“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你本人看着更具男子气概,相信父王看到你后一定会很开心。” 她说了这么多,可是萧祁却只走自己的,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传信这么久,见了面连句话都不跟我说吗?” 梁宁儿听得模棱两可,想回过头问忽娜,却被萧祁掰直了身子推着继续往前走。 “这么好一男的,竟有那种癖好,只是可惜了那些仰慕你的女子哟!” 萧祁陡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怔怔地看着忽娜。 忽娜却不看他,而是看向一旁的梁宁儿,“如今事了,我明日就要回北卑,咱们是喝过大碗酒的,我认你这个朋友,如今日看你行事果断狠厉,我更喜欢你了,有机会来草原,我好好招待你。” “好,公主一路保重。”梁宁儿强撑着冲她一笑。 忽娜从黑羽手中抢了缰绳过来,翻身上了萧祁的马,俯身对两人道:“你们保重,再会!” 说完便策马回了城里。 两人一齐沉默了片刻,又彼此对看一眼。 梁宁儿先开口:“你和忽娜早就认识?” 萧祁答:“她说本王有那种癖好是什么意思?” 第135章 不亏 摄政王府,叶天昇早已候着。 等人到后他便快速为梁宁儿处理伤口,清洗,包扎,再开好药之后才由吉叔送着出了门。 叶天昇走后萧祁带着梁宁儿从内殿出来,却见黑羽跪在外间门口。 萧祁冷着脸问:“你跪在这做什么?” 黑羽低着头回道:“黑羽失职,请王爷责罚。” “自己去领五十军棍。” “是!” 黑羽叩完头起身就要离开。 刚坐下的梁宁儿也跟着站了起来,她着急上前将人拉住转头问萧祁:“为何要罚黑羽?” “他一而再再而三将本王的话当耳旁风,不罚不行。” “这事不怪他,是我,是我叫他去保护母亲的,是我逼他的。” 梁宁儿拉着黑羽来到萧祁身前,“若我母亲有什么不测,我该怎么办,所以他也是在保护我,如果你要罚那便罚我吧。” “你别激动,小心伤口,本王不罚便是了。” 萧祁又将梁宁儿拉到榻上坐下,难掩自责的神情,“罚你还不如罚我,说到底是本王没有及时觉察到梁铣的异动,也是本王去南边走得太急没有安排妥当。” “你是人又不是神,怎能事事都预料得到,再说你不也及时赶到救了我的命,也带来援兵解了京都的困境,不要把什么都揽到自己身上。” 萧祁沉声道:“援兵不是本王带来的。” “不是你带来的?” “本王接到黑羽的消息便立马动身,日夜兼程也才勉强赶到救下你,大军跟着的话根本来不及的。” 梁宁儿疑惑地问道:“那不是你,会是谁?” “是沈廷。”黑羽回道。 “沈廷手中也是有兵权的,且他的人都分布在京都周边的一都十郡,加起来也能有七八万人,他从前几日开始就不在京都,怕是去调兵的。” 梁宁儿恍然大悟,难怪那日宫宴沈廷不在。 沈廷出去调兵定是得了萧成霁的授意,那萧成霁就是提前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或者说这件事原就是他谋划的。 梁宁儿突然想到那日在得知梁铣谋反后萧成霁出奇地淡定,更加确信事有蹊跷,她只觉得浑身一阵恶寒,汗毛都要竖起。 萧祁同样神情严肃,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忽而问道:“宁儿,你可还记得之前你跟本王提过一个姓曹的参将。” “记得,他怎么了。” “本王将他从北疆遣回了京都,调查了他的身份,他竟是沈廷的外甥,亲的,沈青溪残废后沈廷才将他们的关系公布出来。” 又是沈廷! 梁宁儿不得不怀疑上一世那场投敌卖国的战争沈廷在背后参与了多少。 她很认真地思考了一番,然后问两人:“那姓曹的该不会是沈廷的私生子吧?” 这一句话让萧祁和黑羽都沉默了半晌。 黑羽脸上皱皱巴巴,露出嫌弃的表情回道:“不能吧。” “若是正常的外甥与舅父的关系,又何必隐瞒得这般深?” 萧祁笑看着宁儿,她思考问题转弯的地方总与常人不同,但也总能给人一些新颖的角度。 “宁儿说的对,沈青溪废了以后沈家便没了指望,或许他想为自己另一个‘儿子’铺路也未可知。” 正说着,吉说端了熬好的药进来,萧祁便吩咐黑羽:“你去看一下睢安那边怎么样了,再去看看相府的情况。” 等黑羽与吉叔都退出去后,萧祁从怀中取出那把匕首,是他从梁铣身上拿下来的,上面的血已被擦拭干净。 他将东西递给她,“宁儿,你与本王初见你之时有了很大的不同,那时的你眼睛里全是隐忍,楚楚可怜让人心疼。” 梁宁儿接过匕首插入腰间,问他:“那现在呢?” “现在的你做事果决,勇敢,甚至有时候比本王还要狠厉。” 他说了这么多其实就是在说自己狠毒。 一个连自己亲生父亲都下得去手的人更别说是旁人了。 这世间哪个男人不会忌惮自己身边会有这样的一个女人。 梁宁儿脸上有一丝神伤,别过脸淡淡道:“经历了这么多,人都会变的,况且我是死过一回的人,你得允许我有改变。” 她满脸不开心,捧起药碗喝个精光,然后问萧祁,“你是厌弃这样的我了吗?” 萧祁拉住她的手回道:“傻,本王是想说这样你更吸引人,更让本王着迷。” 梁宁儿将手抽回,想了又想,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萧祁也瞬间看穿她的心思,“你是想问忽娜吗?” “是,你和她早就认识了?” “算是吧,知道联姻一事后本王便给她去了书信,让她帮本王解决掉这件事。” 梁宁儿有些诧异,他说他来处理,原来早就已经安排好了。 “那忽娜所说的要你成婚以后去北卑继承王位也是你们事先定好的说辞?” 萧祁点点头,“是,不然萧成霁以铁矿为交换条件,这桩婚事如此利好,那些老臣怎会轻易放过本王。” “那条件呢?北卑王看好的是拉鲁,总不会为了一个外人还要留着忽娜去挡拉鲁的路吧。” “宁儿聪明,什么都能猜得到。” 梁宁儿试探道:“该不会到最后还是得娶忽娜吧?” “本王认了忽娜做义妹,也算是间接认了北卑王为义父,并保证在未来五十年以内大萧永不会侵犯北卑,两国永结边境之好。”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北卑王既答应了萧成霁的要求,又应了萧祁的请求,两边都不得罪。 来为萧祁演一场戏,白得了一个厉害的儿子不说还换来了国家五十年的安定,这买卖稳赚不赔。 “那你岂不是亏了,平白无故做了别人儿子,还要为两国间的安宁负责。” 萧祁看着她认真地回道:“不亏,本王说过,这辈子除了你不会娶任何人,吾妻唯有你!” 听他这样说,梁宁儿鼻头酸酸的,心就如被油烹过一般,照如今这情形还不知道何时才能成为他的妻。 似乎往后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多说无益,想多了也只会徒增烦恼。 她岔开话题,“我想去看看母亲。” 萧祁一脸宠溺,“嗯,等黑羽确认过梁府无危险后便送你过去。” 二人在王府又等了一盏茶的时间,黑羽终于回来。 他行色匆匆,将吉叔撞个人仰马翻也来不及搀扶道歉,直接冲去了东殿。 直性子的人往往脸上藏不住事,看黑羽进门后的那架势梁宁儿便意识到不对。 她急忙问道:“出什么事了?” 可是黑羽看着她又迟迟不肯开口,他为难于说与不说,便将目光投向萧祁。 萧祁心中一紧,莫名紧张起来,“何事,说!” “皇上查封了相府,夫人和小梁大人被抓了!” …… 第136章 分手吧 萧成霁是真的狠。 下令梁将铣的尸体悬挂于城门口示众三日,查封梁府,财物入国库,不论主子奴才,不管男女老少,全府上下百十号全部收监。 梁睢安在清理完叛军回宫复命,亲手交上兵符后也被邙煜当场拿下。 亦如当时拿下梁宁儿那般,不听解释,不听澄清,直接关进内狱。 把一个心狠手辣无情寡义的帝王形象演绎到了极致。 梁宁儿听到消息后怒火攻心,气到站都站不稳,她发了疯一般,只想冲到宫里杀了萧成霁! 一想到地底下那间阴暗血腥的牢房她就失了理智,已经没了爹的孩子不能再承受失去母亲的痛苦。 萧祁抱住梁宁儿任她厮打,可是在他怀里的梁宁儿依旧冷静不下来。 情绪激动的她挣扎得脖子上的伤口又裂开,血涌出染红了纱布。 萧祁没办法只得将她打晕。 他为梁宁儿重新处理了伤口,上了药,安排黑羽守着她,自己便径直入了宫。 勤政殿内萧成霁算准了萧祁会来,便沏好了茶摆上棋盘等着他。 叔侄二人的第三次针锋相对,可是局势却完全逆转。 这一次不再是萧祁掌握主动权,而是萧成霁掌控全局。 他盘腿坐在榻上研究棋局,见萧祁进来连眼都没抬,漫不经心道:“皇叔来的这样快,怕不是来救朕的吧。” 萧祁不与他废话,直接上前一拳将其打倒。 萧成霁没预料到萧祁会动手,没有做丝毫防备,结结实实挨了一拳,棋子散落一地。 天宝在外边听见里面的动静,战战兢兢扒在门口问:“皇上,您没事吧?” “滚!” 萧成霁怒吼一声。 他舔了舔嘴角的血,一脸邪笑,“皇叔要杀了朕吗?来呀,你只要动手,太辰宫,公主府,还有牢里的那个,很快就会下来陪朕,朕筹划了这么久,走到今日,你真以为朕什么准备都没有做吗!哈哈哈!” 萧成霁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嘲笑萧祁,那声音听着刺耳无比。 他坐直身体,用挑衅的目光看着萧祁继续道:“皇叔,要不咱们打一架吧,你手里有二十万人,朕手里也有二十万人,咱们自相残杀一番,谁赢了谁来做皇帝,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想想都过瘾呐!” 萧祁冷凝着眸子渐渐冷静下来,他明白眼前这个人已不再是那个只会躲在自己身后的孩子了,是自己无数次对他的心软才促成了他今日的虎狼之心。 他一脚踢开挡在自己脚下的棋盘,一副并没有被威胁到的样子。 “你想要什么?” 萧成霁笑了,“皇叔果然爽快,那朕也不同你绕弯子,朕要你交出兵符,退去摄政王之位,放弃梁宁儿,然后永远不得再踏入京都半步。” “只要皇叔答应朕的条件,朕也会向皇叔保证,所有人都会活着。” 萧祁并不贪图权位贪恋荣华富贵,他只是了解眼前这个人,若自己真照他说的做了,那所有人只会死的更快。 他冷哼一声,俯身盯着萧成霁的眼睛回了他三个字:“你做梦!” 说完便踹了殿门离开,背后是萧成霁狂笑的声音:“皇叔,朕有的是时间,等着你回心转意。” 进宫一趟至少知道了萧成霁的目的,就算是救人还需从长计议。 待萧祁回到王府,宁儿早已醒来,黑羽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让她连下床的机会都没有。 他回去后黑羽便退了出去,宁儿从床上坐起焦急地问道:“怎么样?” 萧祁先检查了下她的伤口见没再渗血,便按住她的肩膀说:“宁儿,萧成霁故意抓人,他想拿睢安与本王做交易。” “什么交易?” “要本王退朝还权,离开京都。” “能退吗?” 萧祁别过身子,轻吁了口气回道:“退不了,若是交出兵权,那便只能任人宰割了,他忌惮本王,不会那么轻易放下戒备心。” 梁宁儿从萧祁脸上看出了无奈的表情,她便知道这次的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打也不能打,退也不能退,救也不能救。 萧成霁当真是玩得一手好计谋,他算什么皇帝,就是一个阴险小人! 梁宁儿气得拿手捶床,萧祁赶紧护住她,“宁儿,你信本王,本王一定会救他们,只是这件事急不得,还需一个合适的机会。” 梁宁儿反握住萧祁的手,急切道:“那我母亲呢?可以救她吗?你有黑羽那么多高手,可以直接将人抢出来吗?” 萧祁嗫嚅了一下,终是没有将萧成霁拿自己母妃与萧晚凝相威胁的话说出来。 他很清楚萧成霁扣着冯氏是想拴住宁儿,让她想走都走不了,所以皇帝一定不会让冯氏有性命之忧。 眼下没有办法,只有等,他只能劝她道:“宁儿,你母亲本王一定会救,但是一样急不得,我们越着急便是中了萧成霁的计谋,他想拿着你母亲与睢安与我们做交换,那一定就不会让他们有事。” 梁宁儿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是皇帝愿意留着他们的性命,不见得旁人就不会从中作梗。 就如上一世,是沈佳云亲手来送走了自己。 她情绪激动地拉住萧祁的胳膊,哭道:“不是我不愿意等,是我不能等,那个地方我进去过,我知道里面是什么样,我母亲她熬不住的。” “老天给了我第二次机会,让我知道了一些真相,我原以为是想让我弥补一些遗憾,所以我不想让悲剧重演,你帮帮我,你救救我母亲,你救救她好不好......” 关心则乱,他知道宁儿是因为太过担心才会方寸大乱说一些他听不懂的话。 看着她如此悲切地哀求自己,萧祁的心揪成了一团。 他抱住她不断安慰道:“宁儿,你信本王,本王一定会救你母亲。” 她信他,可是他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与害怕,很多事情不是一句信他就能解决的。 梁宁儿推开萧祁,她感觉自己仿佛又坠入了一个无尽的深渊,除了无助还是无助。 她看着萧祁无力地道:“我相信你会帮我,我也知道你的心里有我,可是你的心里不止有我,还有你的家国,你的臣民,你的将士,所以无论你做什么都要确保万无一失,你不会为我豁出一切的,萧祁,我想理解你,可是对不起......” 说这些话会刺痛他吧,可是没办法了,绝望失望又上头了,她理智不了,她的心也好痛,已经混乱到无法思考,她将所有不满和痛苦都发泄到自己最依赖的人身上。 她也恨透了这样的自己,可是所有事都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了,她需要说出来,那个善解人意的人谁愿意做谁做! “我不要摄政王,不要皇帝,不想做王妃,也不想做什么皇贵妃,我只想要一个眼里都是我,心里只有我,一个完完全全属于我的人,但你不是。” 话说出来了,她的心也跟着碎了,她下地穿好鞋袜。 “宁儿......” 萧祁本能地伸手拉住她,宁儿说这样的话让他怕极了,他觉得自己要失去她。 梁宁儿没有回头,她咬着牙,内心充满了挣扎和彷徨,只是淡淡说:“我回去求他,让你不再为难。” 说完便挣脱萧祁的手离开。 萧祁握紧了拳,宁儿的指尖从自己手中滑走的那一刻,他的心在被刀扎,他的心在滴血,可是战争还在继续,他只能先放她离开。 他将黑羽唤进殿,冷冷道:“南边的战事该起了。” 第137章 想和你有个孩子 梁宁儿狼狈不堪,脖子上带着伤,身上穿着染了血的衣服,仿佛没了半条命。 她刚到宫门口便被邙煜截住,直接带着她回了紫阳宫,然后将她寝宫大门上了锁,派了侍卫把守。 梁铣谋反的事宫里已经人人知晓,紫莲原以为见不到自己主子了,她已经做好了殉主的准备。 所以再次看见她时紫莲只是红了眼眶,没有哭喊,也没有扑上去一通说,似乎一夜之间长大。 紫莲上前扶着她的小姐进了寝殿,紫平见到梁宁儿后便跪在了地上。 梁宁儿叫他起来他也不听,什么都不说,就那么默默跪着。 她告诉紫平自己被掳走的事不怪他,哪知她越说紫平越跪,她也无力再管,便由他跪着。 紫平在殿外跪了足足一夜,直到第二日梁宁儿起身才强制他下去看腿。 她也不知紫平执念为何会如此深,也无心去想。 梁宁儿回宫的第二日,紫阳宫的门依旧锁着。 邙煜的说法是这几日要清剿叛军,宫内事多,皇帝下令要他保护好紫阳宫,所以先要委屈她几日。 梁宁儿突然想到了两年前自己入宫时也是这样被锁在紫阳宫,那次过后,萧成霁得到了那个至高之位。 那这次呢,他又会得到什么,她不得而知。 被关的这几日她想了很多事,想了很多人,想了上一世的事,想了重生后的每一日。 说好的要报仇,可是仇人一个个还好端端地活着,而她自己又一步步走到了家破人亡的境地。 想一想老天爷好像又和自己开了个玩笑。 第五日,紫阳宫终于解了禁。 天宝来传旨,梁宁儿被降为贵人。 罪人之子,本该一起被问罪才对,只因她手刃亲父,亲手杀了反贼所以才有了这将功赎罪的机会。 梁宁儿笑了,她知道这是萧成霁的手段,他要将自己彻底踩入泥沼,他想让她屈服,便要将她的一切摧毁。 天宝怕梁宁儿一时难以接受又误解了皇上,所以便出言替萧成霁说话。 “娘娘,您别伤心,这已经是皇上在朝堂上和那些想要杀您的大臣吵了三日,在后宫又与太后大吵了两日才为您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了。” 梁宁儿瞥了眼天宝,冷冷道:“所以呢,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要我感谢他吗?” 天宝低着头不敢多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回道:“皇上说,等缓一缓,事情过去后再复您的位。” 梁宁儿没再理会天宝,出门直接往勤政殿去。 到了勤政殿外,石阶下的长街上跪着一人。 天宝赶忙从后面窜出来小跑着过去,“哎哟公主哟,您怎么还在这跪着呀。” 是萧晚凝! 梁宁儿冲过去跪在地上抱住她,抬头瞪向天宝。 天宝吓得一哆嗦,连忙摆手,赶紧解释道:“不是皇上,不是皇上要公主跪在这里的,是公主想要为小梁大人求情......” 天宝没再往下说,脸上也不经意多了几分心疼的神色。 萧晚凝一双眸子毫无神色,手里还攥着那道当日萧成霁为她和梁睢安赐婚的圣旨。 她缓缓看向天宝,淡淡道:“皇上若不见我,我就一直跪在这。” 梁宁儿将快要流出的眼泪憋了回去,一颗心疼得她快要喘不上气来。 她抬头望了眼天,乌云遮天蔽日,眼看着就要来雨,她不能眼睁睁看着萧晚凝在这里受罪,大哥知道会伤心的。 她抱住她,强压着快要哭的颤音劝她:“公主,你先回去,别让兄长担心。” 萧晚凝看到梁宁儿的脸,听到那句别让兄长担心,坚强了这么多日终究是忍不住了,她泪如雨注,哭噎道:“宁儿,我要救睢安哥哥,我要救他。” 梁宁儿抱着她,流着泪回道:“是,我们一定会救他......” 她安抚好公主,替她拭了泪,拿过她中的圣旨,扶着她从地上站起,“你先回去,我替你去说。” 萧晚凝抽噎着点了点头。 “紫莲,送公主出宫。” 梁宁儿说完便一步一步踏上了石阶。 天宝也没拦着,因为萧成霁等的就是她。 进了勤政殿,萧成霁便迎了上去,“宁儿,朕这几日忙没得空去看你,你的伤怎么样了?” 萧成霁像没事人一样与她寒暄,明知道她来到目的却刻意不提,甚至他眼睛都不敢正视她。 “皇上心虚什么?” 梁宁儿绕过他,将萧晚凝的那道圣旨放在案桌上,“你费尽心力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受害者,已然除了你的眼中钉梁铣,现在不应该很得意才对嘛!” 萧成霁的脸立刻了垮下来,他转身拿起案桌上的圣旨看了一眼,“朕和小姑姑已经说过,她的这道旨意早在她拒绝赐婚之时就已经作废,如今又拿着它来做什么呢。” “你知道的!你明知道我兄长是无辜的,梁铣所做之事皆是瞒着他,你为何还要这样做!” 萧成霁不紧不慢道:“罪臣之子岂是一句不知情就能逃脱的?至少兵符是从他这里丢失的,反贼也是他的部下,治他一个失察之罪也不为过吧。” 他有有心做局,便有一百种理由,且各个合乎法理。 梁宁儿激动,说话的声音也不经意大了几分,“那你准备如何治他的罪!一杀了之吗!他从十六岁开始便南征北战为国尽忠,难道他的功还抵不过这过吗!” “要如何处置,且看刑部查的结果。” 萧成霁漠然的态度更加让梁宁儿气愤,她情绪上头冲他怒道:“那我母亲呢!她一介内妇又能知道什么,你又想对她做什么!” 看她着急,萧成霁也赶忙缓和了态度,“宁儿,谋反的事有多少人参与,牵涉了哪些人,要审过才知道,梁府上下无人能例外,但是你放心,你母亲若无罪朕一定会放了她。” 看着萧成霁的样子,梁宁儿突然笑了。 惺惺作态,虚情假意,他真的让她感到恶心! “萧成霁,这一切都是你的谋划,你记恨当时我父亲推选的继位之人不是你,你嫌他在朝堂上干涉你的暴政,你恨他总是挑衅你的皇权,所以你便想除掉他,苦心给他设了一个局!” 真相被戳穿,萧成霁恼羞成怒,“不要再说了!” “你虚伪至极,你怕为加固皇权而除掉丞相被人诟病,所以便授意旁人上书废相,又将你意欲废他的意思故意透露给我父亲令他着急,还暗中命你的内线去撺掇我父亲废了你另立新君,才致使他走上不归路!” 梁宁儿言辞咄咄逼人,阴谋被拆穿,萧成霁也只剩下无能的狂怒。 他捏住梁宁儿的下巴,恶狠狠咬着牙道:“朕叫你不要再说了!” 梁宁儿岂会怕,仰着头怒瞪向他继续说:“至此,梁家这个不可控制的因素再也翻不起什么浪,而我大哥手中的二十万大军也名正言顺回到你的手中,你想杀他但你更想利用我大哥自身的战力为你做事。” 她冷哼一声,“什么失察之罪,分明是你想拿他换取龌龊利益的小人行径,萧成霁,你就是个虚伪的小人!” “闭嘴!” 萧成霁暴怒,一把将梁宁儿摔在榻上。 虚伪的面罩被掀开,无论平时装的多好,而此时别人眼中真正的自己也会戳得他隐痛难安。 他怔怔地看着梁宁儿,胸口沉重地起伏着,这口气,顺了半晌才平静下来。 萧成霁闭上眼,极为痛苦地说:“宁儿,你能不能不要活得这般通透,要知道梁铣谋反你还能好好地站在这里,全都是因为朕对你的爱!” 梁宁儿慢慢爬起,“你要杀便杀,这样的事你也不是第一次做。” “朕不会杀你,朕心爱你。” “可是我爱的不是你!我从一开始要嫁的人也不是你!我的一切不幸都是你强加给我的!” “无所谓,强扭的瓜甜不甜朕不在乎,朕只知道即使是强扭的瓜,你也是属于朕的!” 梁宁儿内心一阵绝望,和一个疯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她心力交瘁,忍住想要捅死他的心问:“说吧,你究竟想要什么。” 萧成霁唇边一角勾起,一抹邪笑浮现在脸上,他等的就是这一问。 他走近梁宁儿俯身靠近她,回道:“宁儿,朕想和你有个孩子。” 第138章 动摇 勤政殿里死一般的寂静,梁宁儿眼前是萧成霁那张无耻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她竟然很想问问他,如果和他有一个孩子他便可以放过自己放过自己的母亲吗? 可是她心里又很明白,如果真的有了那一天,孩子又会成了自己的羁绊,那她真的就要困死在宫里。 萧成霁说出了自己的条件,她并没有感受到希望,带给她的只有耻辱。 那把匕首就在腰间,梁宁儿伸手便能摸到,拔刀插入萧成霁咽喉的画面她在脑海中想象了数遍。 可是紫莲就在殿外,母亲与大哥还在狱中,这一次他们又要因为自己而死吗。 而眼前的人也不是梁铣,他的身手她也见识过。 所以她什么都做不了,她甚至开始考虑留着这清白的身子真的那么重要吗? 对萧祁的承诺与母亲的性命相较到底孰重孰轻,她挣扎痛苦却始终得不出一个答案。 但是她很清楚,在自己这里如果一定要要牺牲掉谁,那她一定会选萧祁。 心痛吗?痛啊! 有办法吗?没有! 她的软肋,萧成霁一捏一个准! 梁宁儿呆立在原地,说不出一个字,她没有拒绝的底气,也有没答应的勇气。 萧成霁看出她内心有所动摇,便小心地环抱住她,将头埋在她的脖颈间如痴如迷地吸收着她身上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一靠近便把持不住,手已经不受控制开始上下摸索,怀里的人他迫不及待想要了她,恨不得立马将她揉进自己骨子里! 他在她耳边轻声呢喃道:“宁儿,朕不会强迫你,但是只要你肯答应,朕便立马放你母亲出来送她回东扬郡安度余生。” 萧成霁温热的鼻息扑在梁宁儿的耳根处,让她猛然惊醒。 恶心,她能感受到的只有恶心! 梁宁儿奋力推开萧成霁逃也似的离开了勤政殿,她跌跌撞撞下了石阶拼命地往紫阳宫跑。 如果真的做了,她面对不了萧成霁,面对不了萧祁,更面对不了自己! 紫莲跟在后面追,梁宁儿跑得累了就将自己摔在长街上,手掌擦破了皮,传来的痛感才让她清醒。 “小姐!” 紫莲扑在她身上,翻开她的手心拿帕子擦掉尘土,心疼地替她吹着出了血的地方。 紫莲忍着不敢哭,此时没有人会比小姐心里更苦,自己在梁宁儿面前就是装也要装得心大一些。 “小姐,您一定要先顾好自己的身子,这样姨娘与大公子才能有指望。” 梁宁儿点点头,是,紫莲说的对,自己绝不能先退缩消沉了。 二人正说着,突然豆大的雨点密密麻麻砸下来,这天阴沉了一上午终于要落雨了。 紫莲赶忙将梁宁儿从地上扶起,“今日走得急,忘了带伞,小姐咱们赶紧回去,免得淋了雨。” 可是起身后却发现,唯一的去路被夙桦宫的一行人挡着。 迎夏撑伞站在前面,伞下面是沈佳云那趾高气昂的样子。 她一手托着微微隆起的腹部,蔫酸刻薄的话语响起:“哟,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反贼之女梁贵人啊,贵人这是要去哪儿啊?怎么没去向皇上求情放冯氏那贱妇一命吗。” 沈佳云等了这么久总算被她给等到了,梁宁儿栽了这么大的跟头叫她怎么坐得住不来狠狠再踩她一脚。 她就是要看她跌于淤泥中被万人践踏心里才能畅快。 梁宁儿今日已经疲乏得很了,实在疲于应对,她不想过多与沈佳云纠缠。 “紫莲,我们走。” 梁宁儿领着紫莲就要绕开她们,可是沈佳云却不打算就这样轻易放过她。 她朝着自己的侍女迎夏使了使眼色,得了势的狗奴才便开始了狂吠。 “站住!” 迎夏一个侧步堵住主仆二人的去路,“谁允你们走了!梁贵人,你一个小小贵人见了贵妃为何不跪,是不熟这宫中礼仪吗,要不要奴婢教教您啊!” 虎落平阳被犬欺,如今一个不知狗头嘴脸的玩意也敢爬到主子头上叫嚣,这便是宫里的生存法则,无势的主子奴才也能随便来啐一口。 梁宁儿与紫莲被挡着路,很快她们身上的衣衫便被雨打湿。 紫莲看得着急,她挺身护在了梁宁儿身前,大声呵斥迎夏道:“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这里鬼叫,我家娘娘纵然有什么也有皇上过问,还轮不到被你们在这里欺辱。” 谁知紫莲话音刚落,迎夏便扬手打了她一巴掌,要不是梁宁儿扶住紫莲,她就要被打倒在地。 沈佳云吊着眉梢,慢条斯理地道:“给本宫打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奴才不懂事就是主子的问题,她要是敢护着就一起打!” 立刻便有三四个女使婆子扬着巴掌冲紫莲招呼过来。 梁宁儿想护住紫莲,但紫莲又怕伤着她又将她与动手的人隔开。 那几个女使便肆无忌惮地在紫莲的身上又掐又拧,拳打脚踢。 雨声盖过了紫莲的哭喊声,长街上来来往往的内侍婢女有很多,可是无一人敢驻足帮忙,大家谁都不想惹祸上身。 沈佳云看得开心,拍着手笑,她斜眼瞅向迎夏,“你去帮帮她们。” 迎夏立马领会,这是嫌打得不够狠。 她将伞递给另一个侍女,冲进雨中加入了厮打。 迎夏是下了死手的,她从后面一把将梁宁儿拉开推倒在地上,嘴里还道:“贵人,您还是上边上待着去吧,贵妃娘娘教训奴才别再误伤了你!” 她说着又恶狠狠将紫莲扑到在地上,然后拳脚相向,还有意无意地踩踏在同样跌在旁边的梁宁儿身上。 梁宁儿被大雨打得睁不开眼,打湿的衣衫格外重,而推搡间又耗完了体力,她趴在地上手被人踩了好几脚,想要起身又被撞倒。 沈佳云就像看戏一般,她满意极了,迈着得意的步子走到梁宁儿面前,讥笑嘲讽道:“梁宁儿,没想到你也有今日,你不是要护着这贱婢吗,那我偏要她的命,我倒是要看看,如今的你,还能护得住谁!” 她冲着扭打成一团的人道:“给本宫往死里打这个贱婢。” 梁宁儿被雨迷了眼睛,看不清沈佳云的表情,只听见她那阴恻恻的笑,还有紫莲一声声“小姐小姐”的哭喊声。 恍若隔世,上一次也是这样,在一声声“小姐”的哭声中,她亲眼看着紫莲被沈佳云的人一剑贯穿心脏死在自己面前。 第139章 给谁做主? 冰冷的雨水沿着衣领灌进梁宁儿的身体,她趴在地上手脚冰凉。 梁宁儿听着紫莲渐渐微弱的呼喊声,眼中充斥着愤怒,心中腾腾升起一股杀念,同样的事她绝不允许再发生第二回! 她伸手摸向腰间,将匕首悄然掏出握在手中,然后朝着欺负紫莲的那些人爬过去。 她抓到一条腿,便举起刀狠狠刺下,手起刀落,只剩下一声刺耳的哀嚎。 那几个婆子侍女停下殴打的动作,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梁宁儿的刀已经在疯狂地挥向她们。 萧祁给梁宁儿的这把小匕首是当初在猎场击杀过鬣的,刀刃锋利无比削铁如泥,更别说是杀人了,这也是为何她能轻易反杀梁铣的原因。 迎夏躲闪不及胳膊直接被一刀刺穿,疼得她跪地嚎叫着爬走逃命。 眼看梁宁儿亮了刀,见了血,所有人才惊慌开始四下逃窜。 沈佳云更是被吓得花容失色,将身边一个小侍女推至身前挡住自己。 梁宁儿吓退了那些人,扑过去查看紫莲的情况,她嘴角渗着血,躺在地上很是虚弱。 看到紫莲被打成这样,梁宁儿气到浑身发抖,一双眸子充着红,她站起身抹掉脸上的雨水,调转刀刃直指沈佳云。 “沈佳云,今日咱们新仇旧恨一起算!像你说的,我已然家破人亡,又有什么好怕的,你想让我死,那我死之前便拉上你这条贱命!” “你们快拦住她!” 沈佳云吓破了胆,将身边的侍女们全推了出去挡刀,可是宫里的这些婢女们哪里见过这阵仗,全都惊叫着缩着往后退。 而梁宁儿早已杀红了眼,她可是手刃亲父的人,狠毒程度可想而知,宫里谁人不知,这个时候不要命的才会想着冲上去。 梁宁儿以一人对抗十多人,她步步靠近,她们便节节后退。 突然,不知人群中谁回过神来,大喊道:“来人呐!有刺客!有人要行刺贵妃!” 接着沈佳云的人全都扯着嗓门开始喊有刺客。 很快喊叫声吸引来了一队侍卫,他们赶来立马将梁宁儿团团围住,纷纷抽出兵刃指向她。 沈佳云压下去的嚣张气焰又高涨了起来,她指着梁宁儿道:“她要刺杀本宫,你们还不快拿下她!” “快!快杀了她!” 可是侍卫只是将梁宁儿围着,谁也不敢擅动,这可是曾经的皇贵妃,没有皇上的指令谁敢伤她。 沈佳云一个劲儿怒喊着:“动手啊!你们等什么呢!” 侍卫僵持着,只能派人出去找了邙煜来。 雨落得又急又大,紫莲还在地上趴着,满身是伤,梁宁儿一副不要命的样子拿刀指着沈佳云。 邙煜不傻,一看便知是谁在欺负谁。 “娘娘,快把刀放下!” 邙煜急忙冲着梁宁儿喊,宫里亮武器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一不小心就会真的被当做刺客击杀。 可是梁宁儿已被逼疯,她的眼里只有仇恨,邙煜的话她全然不顾,握着刀直直走向沈佳云。 侍卫们全都慌乱,举着剑不能后退,也不敢前进。 邙煜一颗心脏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两边伤了哪个他都得陪着死。 他一声令下叫人都收了兵器,自己则拿身体挡在梁宁儿面前劝她。 “娘娘!快把刀放下,若是您再不收手,邙煜便不客气了。” 梁宁儿哪会听,脑袋里只有取沈佳云狗命一个想法,谁挡她,她便杀谁。 她将匕首抵在邙煜胸口,用冰冷的语气道:“让开!” 沈佳云急了,开始躲在后面挑拨,“邙煜,你等什么呢,还不动手!她父亲是乱臣贼子被皇上处死,她莫不是要给梁铣报仇,当着本宫的面便能伤人,皇上要是出了什么事你能担待得起吗!” 邙煜局促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只是倘若梁宁儿敢再进一步,那他只能将她撂倒。 梁宁儿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上力道加重,刀尖便刺进了邙煜的朝服。 沈佳云心里乐开了花,这剑拔弩张的气氛是她所期待的,最好叫邙煜失手杀了那贱人才好。 只是还没等邙煜动手,他便被紫平撞得向后退了去。 紫平手里拿着一把伞,他本是带着伞来寻人,却看到了被侍卫围住的梁宁儿,唯怕他们伤着她,他只能冒着被邙煜误伤的风险自己撞过去了。 他跑得又快又急,站定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眉心紧紧蹙在一起,心疼和担忧之色不言而喻。 “娘娘,救紫莲要紧。” 梁宁儿被紫平一句话惊醒,举着刀的手才放下,“带她回去!” 紫平扔了手里的伞,冲向紫莲抱起她便往紫阳宫去。 梁宁儿看着邙煜道:“传太医!” “是!” 看着梁宁儿就这么轻易离开,沈佳云人都傻眼了,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呵斥邙煜道:“邙煜!你就这样放她走了吗!她要杀本宫你看不见吗!” “回贵妃,今日发生的事臣会如实禀告给皇上,要如何处置皇上自会定夺。” 说完他便将那队侍卫撤走退了下去。 沈佳云瞪着眼不可置信,贱人都落到这般田地了居然还能爬到自己头上来,叫她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她愤怒地将遮在自己头顶的油伞抢过来扔掉,恨恨道:“她梁宁儿究竟凭什么!我不会就这样放过她!” 两个婢子一个被扎伤了腿,一个被刺伤了胳膊,还在咕咕流着血,沈佳云不传太医,也打发她们回去看伤,而是直接拖着二人去找了皇帝,因为她们就是梁宁儿刺杀自己最直接的证据。 到了勤政殿门口,天宝赶忙将人拦住,他看着滴了一路的血立刻愁容上脸似有不悦,心中嘀咕,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滴过来的,怎么就直接将人带来勤政殿了,还得累他差人清理…… “哎哟,贵妃娘娘,这是怎的了?” “天宝,本宫要见皇上!” 沈佳云气呼呼道。 “娘娘,皇上正生着气呢,您要不先等等,等皇上气散了再来?” “本宫受了天大的委屈,等不了!皇上要是不管,那今日我便死了算了!” 天宝有心帮沈佳云便刻意拦了她,谁知人家不但不领情,反而对着自己炸了锅,他也不再阻拦。 “那娘娘便进去吧,只是这流血的二位就留在殿外吧,省得冲撞了皇上。” 沈佳云推开天宝,进了殿就开始哭嚎:“皇上,您得为臣妾做主!” 殿内邙煜站在一侧,想必该说的他都说了。 沈佳云瞪了邙煜一眼,跪倒在萧成霁脚跟前继续哭诉:“皇上,梁宁儿她要杀了臣妾,若不是臣妾的侍女拼死护主,臣妾就再也见不到皇上了。” 萧成霁冷冷地看着她,“她为何要杀你啊?” “臣妾只是关心了下她家中之事,谁知她便拔刀相向,她一定是记恨臣妾的父亲替皇上办事,抄了她梁家,又拿了她的家人下狱,这才想要报复臣妾。” “在宫里动上手了,真是活腻了,哪两个宫女这么忠心啊,提进来给朕瞧瞧。” 天宝领着迎夏与另一名年长的嬷嬷进了殿。 两人跪地礼还未毕,萧成霁转头看向邙煜,“拉出去,打断一条腿,扔出宫去!” 沈佳云彻底懵住,她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说清楚事情的原委,为何要惩戒的是她的人。 侍卫进来就要拉人,迎夏狼嚎般地哭喊求救,沈佳云来不及反应她只能跪爬过去抱住迎夏向萧成霁求情。 “皇上,迎夏是从小伺候我的丫头,求您开恩呐!” 萧成霁走过去站在二人面前,“好,看在贵妃的面儿上朕便留你一命,若以后胆敢再以下犯上,朕绝不留情!” 而另一个则被毫不留情地架了出去,主仆已被吓傻,窝在地上抖个不停。 沈佳云万万没想到今日的事会是这个结果,萧成霁的态度已经摆明,他不是为自己出头,而是为梁宁儿做主! 沈佳云失望透顶,她觉得萧成霁不知从何时开始就变了,不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连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她都觉得瘆得慌,让她不敢再多说一个关于梁宁儿的字。 惩治了恶奴,萧成霁就像没事人一样伸手将沈佳云从地上牵起,看着她浑身湿漉漉的样子又生出几分怜爱来。 “云儿,挺着个肚子,怎么就不知顾惜自己的身子呢。” “皇上心中再无臣妾,臣妾还顾着身子有何用,腹中皇儿生下来也只会跟着不受人待见,早知皇上心意如此,臣妾还不如与这孩子一起被梁宁儿了结的好,免得日后碍眼。” 萧成霁知道沈佳云在闹脾气,以往她这样孩子气他会觉得甚是可爱,不自觉就要哄她,可是如今他只觉得心烦,连装一装都觉得麻烦。 他冷笑了一声,用食指指背摸了摸她的肚子,道:“云儿当朕是傻子吗?你打算用这个假肚子给朕生个什么出来呢?” ...... 第140章 他决定了 紫阳宫内太医为紫莲检查了身体,好在都是皮外伤,休养几日就好。 紫平连湿衣服都来不及换,跪在地上垂着头替梁宁儿的手上药。 “紫平,你去把湿衣服换掉吧,不要着凉。” “奴才该死。” 两人好好的出去一趟回来却遍体鳞伤,他只怪自己没有跟着才让她们遭了这罪。 梁宁儿皱眉,“你又来,该死的人不是你。” 紫平咬着牙关,她越体谅,他越恨自己。 “起来吧,别跪着了,你膝盖还要不要了,起来去将衣服换了。” 梁宁儿催促他,紫平仍旧不动,犹豫了片刻他忽然开口:“娘娘,世子妃殁了。” 梁宁儿没听明白,“你说谁?什么世子妃?” “萧世子的正妃,您的姐姐,昨日突然暴毙。” 紫平说完将头垂得更低了,“安庆老王爷似乎已经请旨取缔了与梁家的结亲,世子妃的尸体也被草草处理扔去了乱葬岗。” 梁宁儿仰着头将身子斜靠在椅背上,长出了一口气。 梁婉儿死了,她谈不上开心,也谈不上伤心。 她们曾是水火不容的死对头,她也害自己不浅,只能说走到今日这一步是天意吧。 一辈子都想攀高枝的梁婉儿,到最后却落得这个下场,只是可悲她的母亲高氏还在狱中什么都不知道。 梁宁儿只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令人唏嘘,她更可叹萧家的人狠起来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恶毒。 梁婉儿的死八成与萧章脱不了关系的,他是急于想撇开与梁家的关系,所以才着急对自己的儿媳下了毒手。 梁宁儿的心情很复杂,她没有资格去同情或嘲笑任何人,因为自己的处境也并没有好到哪里去。 这件事听过就这样过了,她闭着眼没有做任何表态。 “宫里拜高踩低是常事,今日又得罪了贵妃,她恐怕不会善了,今后出去都让奴才跟着吧。” 紫平看向她,满脸的担忧。 “随她去吧。” 梁宁儿一点儿也不担心自己,她只担心身在牢狱中的母亲。 可是谁也没有想到,刚过了晚膳时间便传出了沈佳云落胎的消息。 夙桦宫上下皆闭口不提此事,只是说贵妃雨天滑倒才伤及胎儿,将责任全揽在她自己的身上,完全不提今日冲突之事。 皇帝没有表态,太后倒十分痛心,去夙桦宫瞧了一眼便失望离开。 沈佳云裹着被子躺在床上 ,生等着太后一行人走后才醒。 她浑身汗涔涔,一想到今日萧成霁说的话她仍旧会止不住地发抖,除了害怕还是害怕,沈佳云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绝望。 他知道她假孕的事,他居然从一开始就知道! 他甚至知道自己的父亲还在府中养了三名孕妇,就等着她的肚子“瓜熟蒂落”之时送男婴进来。 就凭这一件事,他们沈家够死上百回,可是萧成霁却将此事笑着捅破,只叫她自己圆了假肚子的谎,其他的一概没提。 然而这样的平静才是最可怕的,就像头顶上悬着一把利剑,而你却不知道它何时会掉下来,只能一辈子提心吊胆。 寝殿里的人全被赶了出去,迎夏吊着一条胳膊来到床前,“娘娘,府里来的消息,老爷说已经将那三名孕妇藏起来了。” 沈佳云不耐烦,都是她的好父亲出的这个馊主意! 现在东窗事发,让他除掉那三名女子,他却只将人藏起来。 她自然清楚沈廷的想法,反正那三名女子肚中都是沈青溪的种,他儿子现在也废了,留着那三个未出世的孩子好歹也能帮沈家延续香火。 沈佳云翻身坐起,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皇上有罚那贱人吗?” 迎夏摇摇头,“没有。” “贱人!” 沈佳云气不过,满口的咒骂之词。 “那贱人父亲犯的可是死罪皇上都能将她保下来,我真是小瞧她了!” “奴婢还听说梁贵人跟皇上谈条件,想要拿侍寝一事换她母亲的命。” “哼,贱人就是贱人,拿着贞洁做买卖,真不要脸!” 沈佳云越发生气,“我与皇上的关系变成今日这样全都拜她所赐,她一转身就想爬到龙床上去,想都别想!” “是,咱们今日所受的屈辱一定会百倍的还给她!”迎夏也咬牙切齿地附和着。 “咱们走着瞧!” 沈佳云将萧成霁送的玉镯摔在地上,她与梁宁儿之间势必只能有一个人活。 *** 自打梁府出事以后梁宁儿吃不下睡不好,人瘦了一大圈,紫莲养伤的空隙都不忘想着法儿叫她吃东西。 可是端上来的东西又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紫莲又怕她郁郁成疾,便不断在她眼前晃,找各种话题与她聊。 可是她心烦,“紫莲,你去休息吧,别忙了。” 紫莲在寝殿里一顿忙活,“小姐,连着下了好几日的雨,这殿里总是潮潮的,奴婢把您床上的被子换一下。” 梁宁儿呆呆地望着殿外道:“是啊,阴雨不断,就连宫里都这般潮湿,更别说狱中了,不知道母亲和大哥好不好。” 一看她又伤感了,紫莲停下手里的活,嘟囔道:“姨娘和大公子已经入狱快一个月时间了,究竟要查什么查了这么久还没有一个结果出来。” 梁宁儿忽然起身,将殿外的紫平唤了进来,又对紫莲道:“紫莲,你帮我准备一些被褥用的吃的,我要去看母亲。” “可是皇上不允许探视呀。” “他不许无非是想让我求他,我这便去求他!” 不等紫莲再说什么梁宁儿已经出了门,紫平撑着伞赶紧追了上去,这雨虽然不大,可是足以打湿衣衫。 她刚出紫阳宫的大门,却见一笔挺的身影站在不远处,金丝玄袍,落落而立,是那个她日思夜想的人。 梁宁儿停住脚,远远与萧祁对望着,一颗死了的心又渐渐激荡起来,她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亦或者她不知道见了他该说些什么。 在她犹豫挣扎的时候,紫平却将自己手中的伞递了过来,她想了片刻接过伞朝着萧祁大步走去。 看着宁儿一步步靠近,萧祁冰冷的眼眸中才有了光。 梁宁儿停在萧祁面前,举起胳膊将伞撑过他的头顶,将两人都罩在下面。 不知道他在雨中站了多久,衣裳尽湿,睫毛发丝上挂了一层雾蒙蒙的雨珠。 梁宁儿仰着头看他,心中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下雨天不知道撑伞吗?” 她怒嗔着责怪他。 萧祁动了动唇角,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又收了回来。 宁儿看着瘦了许多,再次相见才知道自己有多想她。 他真的好想她,好想抱抱她,好想摸摸她的脸颊,好想拉着她的手将自己的思念说给她听。 可是在这个地方,他们之间永远有一道鸿沟,哪怕是简单的触碰也不被允许。 也是在这一刻,萧祁在心中做下了决定:他要带她走! 他一双炙热深情的眸子快要将她吞咽,他压抑着自己内心对宁儿的情感,只是默默从她手里拿过伞柄,将多半的伞又重新遮回到她的身上。 “宁儿,你要好好吃东西。” “嗯。”梁宁儿轻声应了一声,“你也是。” “明日我会与睢安一同去南诏国。” 梁宁儿瞳孔微张,惊诧道:“他肯放过兄长了吗?” 萧祁微微颔首,“南边战事已起,已有两座城池沦陷,萧成霁只能靠我的二十万边境大军去平定战乱,而我出战的唯一要求就是放了睢安与你母亲。” 萧祁脸色并不好,梁宁儿也能猜得出。 “他答应放了兄长,却不肯放我母亲是吗?” 他心中愧疚,别过脸嗯了一声。 “萧成霁只答应悄悄调出睢安,让他以普通士兵的身份随我出征,但是对你母亲的事却死活不肯松口。” 梁宁儿无奈苦笑了一声,强忍着泪花安慰他,“没事,能救出来一个已经很好了,总比两个都折在里面的强。” “他拘着我母亲就是为了报复我,也是为了拴住我,不管怎样,至少他一定会让她活着,所以你不必担心。” 萧祁向前挪了一小步,与宁儿挨的更近,两人的衣角随风摇曳叠绕在一起。 “宁儿,你等着我,等南诏的战事一了我便回来带你走,等我安排好一切,我就是去大牢里抢也给你将母亲抢出来。” 梁宁儿鼻头一酸,眼泪直在眼眶中打转,“不用两年了吗?” “不用!” 萧祁回答的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什么家国天下,我都不在乎了,我只要你!” 梁宁儿快要哭出来,她忍住心中的悸动,重重地点头,“好,我等着你。” 萧祁牵起宁儿的手摊开她的手掌,交还伞柄的同时紧紧握了她的手片晌,短促的温存过后便松开了她。 他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道:“好好等我回来。” 说完隐去不舍的情绪转身离开。 梁宁儿一直看着萧祁的背影直到看不见才别开视线,手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余温,她突然开始后悔方才没有再抱他一次。 紫平走上前来,轻声问:“娘娘,还去见皇上吗?” 梁宁儿敛去一切情绪,回道:“去!” 第141章 留下可好? 在去勤政殿的一路上碰见了好几位行色匆匆的朝官,梁宁儿扭头问紫平,“最近是有什么事发生吗?” 紫平朝后看了一眼正往宫门外走去的几名大员,答道:“这一向宫里宫外都不安宁,南北两边的国境处都不安分,想必是边境急报吧。” 梁宁儿眼中有一丝狐疑,不是质疑紫平说的事,而是有些吃惊他竟知道的如此之多。 南诏国入侵她也是才从萧祁口中得知,看来紫平应是比自己知道的还要早。 “紫平,你最近似乎消息很灵通嘛。” 她看似开玩笑地说了一句。 紫平低着头,脸上神情有些不自然,含糊答道:“奴才在宫中有熟识的旧友,因为近来宫中变故多,便有意时时打听着。” “什么旧友呀,在哪里当差?” “就是在后宫做一些洒扫的活,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物,不过他从哪儿得来的消息,奴才不知。” 紫平又不愿意说,他似乎有很多不愿意说的事,梁宁儿也很自觉的不再追问。 到了殿前,梁宁儿犹豫着不愿意上去,天宝噔噔噔跑下石阶迎了上来,“娘娘,您来了。” “天宝,你怎么守在外面,有人在里面吗?” 天宝笑嘻嘻答:“是,皇后娘娘在呢。” “那我便不进去了,你去跟皇上说,我想去看看我母亲,请他允准。” 天宝一怔,脸上多了几分难色,但又没说什么,噔噔噔又跑上石阶进了殿内。 天宝进去没多时柳之絮便从里面走了出来。 她缓步走下来停在梁宁儿面前,她对她的遭遇也不免心生同情,似乎酝酿了许多话要说。 梁宁儿勾勾嘴角,笑问:“宫里人都避我不及,你确定要搭话吗?” 柳之絮撇嘴表示不屑,其实她对梁宁儿的看法已经完全改变。 一开始觉得她们都是命不由己的人,对她就有种莫名的亲近感,后来知道萧祁的心上人是她后便试着去恨她,也算计了她。 可是到最后还是不得不佩服她,尤其是她毅然决然拔刀刺死亲父后,柳之絮便更喜欢这样果决的梁宁儿了。 “你大哥,应当是没事了,只是没了官职,一切要从新开始了,不过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你母亲的事你也别着急,皇上会想明白的,她一个妇人知道的也不会太多,况且你外家是东扬郡漕运的龙头,皇上还得仰仗他们做生意,他不会伤她的。” 梁宁儿苦涩一笑,“谢谢你替我家人在皇上面前说话。” 柳之絮惊讶,“你为何知道?” “咱俩一样对他不上心,你总不会是跑这来陪他用膳的吧。” “那倒是。”柳之絮小声嘀咕。 她也不想让梁宁儿有自己是在可怜她的感觉,“你不必谢我,我替梁睢安说话也是为了王爷,还有,请你顾着自己的身子,都瘦得没人样了,他会心疼死的。” 没说两句见天宝来了,柳之絮也止住了话头,随即转身离开。 梁宁儿上前忙问:“天宝,皇上怎么说?” 天宝浅浅一笑,道:“娘娘,皇上说到晚膳时分了,看您是否愿意留下陪他一同用膳?” “用晚膳?” “是。” 梁宁儿兀自沉了脸,她并不是不知道萧成霁的心思。 能不能去看母亲且要看今日这饭吃得高不高兴。 “好,正好我也饿了,在这里吗?” 她居然答应了!真是老天开眼,如若不然今日去御前伺候的人又得战战兢兢了。 天宝瞪圆了双眼怔了半晌,然后欢喜地遣了身边的小内侍赶紧进殿去禀报皇上后才笑盈盈回道:“不是这里,去皇上寝宫。” 说完又对另一名小内侍吆喝道:“去,快去告诉御膳房传膳。” 那神情好像比过年还要开心。 可是梁宁儿开心不起来,她后背一阵发凉,已经开始感到不适,心情比上坟还难受。 尽管如此,她还不得不劝告自己一定要忍! 很快,萧成霁小跑着出了勤政殿,三两步跨下石阶,到了跟前儿就训天宝:“还愣着干什么,宁儿饿了,赶紧传膳去呀!” 天宝弓着身子赶忙答道:“回皇上,已经吩咐下去了。” 他情绪高涨,可是到了梁宁儿面前却有些手足无措,左看看右瞧瞧不知道该如何好,最后却只道了句:“走吧宁儿。” 然后顺势抓起她的手紧紧握着。 梁宁儿有一万个不情愿,别过脸跟着走,心里不断告诉自己:忍一忍就过去了。 萧成霁止不住地嘴角上扬,握着她的手不自觉加重了几分力道,生怕她逃走似的。 “手怎的这么凉?” 梁宁儿面无表情地回:“许是在冷风里待的久了吧。” 他立刻严肃了表情,“你穿得也太少了,倒春寒紧着呢,也不知道你身边的人是怎么伺候的。” 说着又是给她搓手,又是给她哈气的,到最后直接将梁宁儿的手塞进自己的衣袖里,让她冰凉的手挨着自己热乎的肌肤,还扭过头一脸开心地说:“这儿暖和。” 梁宁儿难受极了,想将手拿出了可萧成霁拽的紧,还自说自话道:“不妨事,就放这儿,朕给你暖着。” 梁宁儿只得低下头不做挣扎,又用一个“忍”字说服了自己,就这么一路别扭着到了皇帝的寝宫。 殿内圆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菜肴,萧成霁拉着梁宁儿落了座才舍得将她放开。 他大手一摆,天宝连同布菜的内侍宫女们全都自觉退了出去。 “御膳房新晋了厨子,手艺不错,这些都是朕很喜欢的,宁儿,你也尝尝。” 萧成霁殷勤地从一道煲鸭里夹了一块肉放到梁宁儿菜碟中,“你身体弱,要多吃肉。” 梁宁儿垂眸看着眼前的鸭肉不禁想笑。 萧成霁永远都是这样,他自己喜欢的东西从来都不会问一问是不是也是她喜欢的。 她最不爱吃的就是鸭子,所有带尖嘴的东西的肉她都不喜欢。 因为她害怕那些动物,小时候被梁婉儿欺负,放了大鹅追着自己咬,自那后见了尖嘴的动物就会不自觉恐惧,连同肉吃了也会反胃。 梁宁儿拿起筷子,盯了那块肉好久,她没有说不能吃,而是直接放进了嘴里。 吃吧,再恶心还能有旁边的人恶心么...... 见她毫不犹豫地吃下,萧成霁更来劲了,又夹了旁边另一道菜放在她面前,道:“再试试这道烹鸡心。” 梁宁儿汗毛都要竖起,强压着胃里的不适说:“我自己来。” 然后将萧成霁夹给自己的鸡心放到了他的碗中。 萧成霁笑笑,一口吃下,仿佛宁儿夹给他的东西比平日里的要美味百倍。 殿内很安静,两人各自吃着东西,可是萧成霁的眼睛就没从梁宁儿身上移开过,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她整个人坐立难安,可是脑海中却一直有一个声音在提醒自己:讨好他!讨好他! 她知道自己这样板着脸吃完,若是惹了他不快没得又要重来,还不如今日一次到位。 她站起身够了远处的一道炙羊肉给萧成霁,“皇上吃点羊肉,补补身子。” 萧成霁有点惊讶,有点欣喜,一口羊肉给他吃得激动不已。 他放下筷子挪过去紧挨着梁宁儿,靠近她的脸颊,用极具暧昧的语气说:“宁儿放心,朕身体好着呢,就是不补精力也够用,定能让你尽兴。” 满口的虎狼之词,梁宁儿知道萧成霁又要犯病。 她想起身躲开他,可是却被萧成霁一把环抱住,让她动弹不得。 他鼻尖抵在她的唇边,微微喘着粗气,道:“宁儿,今夜留下好不好......” 第142章 猴急皇帝 梁宁儿浑身一颤,想躲开他,可是萧成霁的唇已经追了上来,贪婪又霸道地从她的脖颈一路吻上脸颊,再吻到到唇。 那柔软的唇瓣让萧成霁彻底疯狂,他扣着她的头将她吞没,尝到了甜头就想要更多,他不断地索取,更进一步撬开她紧咬的牙关。 萧成霁情难自抑,完全失去了理智,双手不受控制地摸抚她,呼吸声也越来越重,口中急切地呢喃道:“宁儿,给朕吧,朕想要你!” 梁宁儿大脑一片空白,心中慌乱不堪,她快速思考着要怎样在不惹恼他的情况下拒绝他。 可是萧成霁不给她留一丝喘息的空隙,她口鼻间皆充斥着他身上龙涎香的气味,梁宁儿只感觉自己快要窒息。 她使劲推搡他,可是换来的只有更兴奋的萧成霁,他一把横抱起她进了内殿,将她轻放在床上翻身压了上去,他始终追着她的唇与之纠缠在一起。 梁宁儿知道若再忍让他恐怕就要真的得逞,所以她在他肆意侵略自己的时候对着他的舌头狠狠咬了下去。 萧成霁吃痛,双眉紧蹙却又舍不得放开,最后深深一吻尝尽了她的味道后才起身放开了她。 这一咬也让他冷静下来。 梁宁儿缩在一旁神色紧张,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让想要发火的萧成霁无从下手。 她像受了惊的小鹿,满眼泪花望着他,“你说过不会强迫我。” 萧成霁冷凝了眸子,显然舌头还在疼,说话语气也变得凶巴巴,“朕是说过,可是朕的忍耐也是有限的!” 他冷笑一声,道:“你总是这么勾着朕,却又让朕尝不到,你觉得那个男人能忍得了。” “我还没想好,你容我再考虑几日。” 萧成霁看不得她那委屈的样子,平日里她梗着脖子和自己对着干的时候他气急了能狠得下心,可是一旦她柔软下来他便没了脾气。 他叹了口气,“宁儿,朕给你时间考虑,可是你母亲能等得了吗?明日去牢里看看她吧。” 说完下了地走到外殿门口,没好气道:“天宝,把人送回去。” 目的已达成,梁宁儿毫不犹豫地开门走了出去。 第二日,她便带着紫平来到了刑部大牢。 只因萧成霁提前交代过,刑部的人只草草检查了所带的东西便放了二人进去。 梁宁儿来到阴暗逼仄的狱中,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扑面袭来,种种痛苦可怖的回忆再一次席卷她的身体。 她很怕,很怕母亲也会遭到相同的对待。 狱卒领着他们到了最里面关押女囚的地方,递给紫平钥匙,伸手指向一方,“就是那间,东西放进去,时间不多还请长话短说。” 紫平从腰间掏出一个银锭子放到那狱卒手中,“还请小哥通融一下。” 狱卒拿了银子,边往外去边不耐烦道:“快着点啊!” 紫平打开牢房门,里面昏暗潮湿,他点上油灯将东西放在地上搀着梁宁儿走了进去。 冯氏背身蜷缩在一张木板上,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囚衣。,还时不时传出两声咳嗽声。 梁宁儿心疼作一团,眼泪止不住的流。 “母亲……” 她呜咽着轻唤了一声,地上冯氏有了反应,缓缓转过身来,梁宁儿再也忍不住扑过去跪在地上,母女俩立刻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冯氏泪眼婆娑,用颤抖的手轻抚自己女儿的脸,看着眼前完好无缺的宁儿,这终日的惶恐便立时消散。 她最担心的就是女儿的安危,如今看宁儿安好,她的心愿即了。 “母亲,是我来迟了。” 梁宁儿憋着满腹的委屈,不敢抬头看母亲的脸。 冯氏摇摇头,擦掉她眼角的泪,“宁儿别哭,皇上没有因为你父亲的事而迁怒你我就放心了。” “母亲,我一定会救你出去。” “不!”冯氏变得激动,剧烈地咳嗽了几声,缓了许久才继续说:“宁儿,你一定要先保住自己,不要想着救我,也不要为了救我去开罪皇上,只要你好好活着,母亲就算死也能瞑目了。” 梁宁儿哭着摇头,她怎么可能做得出让母亲在这里受罪,自己在宫中享受荣华富贵的事情。 她赶紧将自己带来的厚衣衫给冯氏穿上,这牢里阴暗湿冷,她的咳疾一定又犯了。 母女俩好不容易在相府里熬出了头,日子总算有了盼头,可是却又遭到这无妄之灾,她只能可叹命运不公却又无能为力。 萧成霁也狠狠把握住了人性最软弱的地方,他料定了梁宁儿见到冯氏的样子后内心一定会有很大的触动,事实也是如此。 梁宁儿将母亲扶到木板上坐下安慰道:“母亲,我今日出去后就去求皇上,不论他有什么要求我都答应他,只要他肯放了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冯氏握住女儿的双手,十分严肃地对她说:“宁儿,你务必记住我的话,不论皇上拿我威胁了你什么事情,都不要答应他,你不屈服,他才会想着去征服你,这样就不会厌倦了你,你才能在宫里活下去。” “你一定要记着,不要管我的死活,我来人世这一遭已经很满足了,如今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好好的活下去,你好好活着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你听懂了吗!” 冯氏极力劝说着梁宁儿,她最能懂自己的女儿,她不愿意她为了自己做任何的牺牲。 梁宁儿只能顺应着她说的点点头。 她们要说的话有很多,可是外边狱卒已经在敲门催促,没等片刻便直接进来赶人。 梁宁儿无奈,只能先行离开,离别之际冯氏隔着牢门抓住她的手,戚戚道:“孩子,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好好活下去。” ...... 浑浑噩噩出了刑部大牢,梁宁儿几乎站不稳,她的心再也不能平静。 紫平知道她的痛,便默不作声跟在身后往回走,而他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给里面狱卒一些好处,让他帮忙照顾一下冯氏。 只是他们前脚刚走,后脚刑部尚书便入宫把梁宁儿出来时悲戚的样子禀告给了皇帝。 萧成霁自然很满意,这正是他想要的效果,冯氏的样子越惨,梁宁儿便越心疼,她也就会越快答应自己的条件。 所以接下来冯氏可不能有一点儿事。 他转头叮嘱刑部尚书,“里边的人好生照顾着,朕只是关着她,并不是要她的命,冯氏的一应物品不可怠慢,她若是出了什么问题朕唯你是问!” 刑部尚书冷汗直冒,连连点头说是。 他不知道皇帝到底是何意,把人抓来就那么关着,牢里关着冯氏就跟关了个地雷一样,出不得一点纰漏,他只能吩咐下面的人小心伺候着,不得为难这位活阎王。 萧成霁很得意,为了梁宁儿他连兵法都用上了,如今离胜利只差一步,也不枉他苦心筹谋一番。 他往龙椅上一躺,已经开始畅想,接下来只需耐心等着她主动将自己献给他的那一日即可。 第143章 是天意吗 从刑部回宫的马车在离宫门不远处停了下来,紫平探头进来,“娘娘,是公主。” 梁宁儿立马掀开车帘跳下车子,见萧晚凝正站在自己的马车前看着自己微笑。 看她向自己走了过来便开口问问:“公主是在等我吗?” 萧晚凝点点头,“是,我进宫去看了母妃,然后去紫阳宫找你,紫莲说你去了刑部大牢,我便在你回宫的路上等着。” “公主找我有什么事吗?” “你母亲还好吗?” 梁宁儿阴郁着脸,摇了摇头道:“她不是很好。” 萧晚凝上前握住她的手给她宽心,“你别担心,老九一定会想办法的。” 她向四周瞟了一圈,压低声音问:“睢安哥哥放出来了你知道吗?” “知道。” “那他要和老九一起去南境了你知道吗?” 梁宁儿仍旧回她:“知道。” 萧晚凝唇角带着浅浅的微笑,一脸轻松地道:“我也要去。” 梁宁儿拧着眉疑惑地问道:“公主是说你也要去南边战场吗?” “是,所以我进宫来与你和母妃告别。” “你想去陪着兄长是吗?” 萧晚凝紧咬着下唇冲梁宁儿点点头,“我很后悔当日拒绝了皇上的赐婚,如今我不强求那么多了,只要能陪在睢安哥哥身边就好,无论以什么身份我都无所谓。” 她将自己沉溺在对梁睢安的爱之中,哪怕是言语间提到他脸上也会泛着幸福的光。 “打完了仗睢安哥哥若不愿意再回到这个伤心之地,我便跟着他去流浪,他若愿意回来我便陪他回来从头再起,他若战死沙场,我便也一同去了。” 梁宁儿内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但又深深切切感受到了美好。 如此随性又洒脱的追爱之举,她真的好羡慕。 她真诚地拥抱了萧晚凝,就如好友送上最真心的祝福那般,笑着应她:“好!” 萧晚凝却是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惊讶地问道:“你不劝我吗?” “不劝。” “老九说我胡闹,母妃说我任性,只有你说我好。” 梁宁儿依旧选择站在萧晚凝的一边,她知道她做这个决定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这条路很难,但她想走,那自己便支持她。 “公主,想做什么就去做吧,在一切还未成为遗憾之前。” “宁儿,你真好!” 萧晚凝撒娇似的往梁宁儿怀里钻,“只有你懂我,你知道你的话给了我多大的动力吗!” 梁宁儿倏尔一笑,“只可惜皇上不许我在外多留派了人跟着,我不能去送你们了。” 已是到了分别的时刻,萧晚凝十分不舍地松开梁宁儿,这一别后还能不能再见谁都不知道。 她许多未说出口的话哽在喉头,只轻声道:“宁儿,你要好好的。” 说完便跑开了,梁宁儿看着她,仿佛在看着想象中自由的自己,那种感觉很好,仿佛心中一隅也跟着开出了繁花。 另一个自己跑走了,而真正的自己却要回到困住她的牢笼中去了。 她侧目望向巍峨的宫门,对紫平道:“走吧,回去吧。” 自打去过刑部大牢以后梁宁儿便不知道触了什么霉头,成日里被噩梦侵扰。 要么整夜都是自己在腥臭幽暗的牢狱之中被沈佳云挑断手筋脚筋毁掉容貌的场景,可是一抬头那张脸却又换成了冯氏。 要么就是梁铣狰狞着向自己索命。 亦或是萧祁满身是血的样子。 她每每惊醒都被冷汗浸透,心绪也要好半晌才能平复下来。 梁宁儿整夜难以入眠,人变得憔悴不堪,宫里的太医开了药也不管用,她被折磨得苦不堪言。 京都城内恐怕只有叶天昇才能治她的梦魇,可是萧祁不在,只怕叶天昇也外出云游,没人能找得到他。 紫平也明白她这是心病,这些日子她骤然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情,他知道她心里装了太多事。 他便开导她,让她放宽心思不要思虑太多。 可是这心病最难治,哪儿能说不想就不想的。 紫平便每日都去打探消息,想着能给她带来一些好消息,哪怕舒散一下心中郁结也好呢。 梁宁儿觉得好奇,因为紫平每日回来说的都是些朝廷极为隐秘和重要的事。 什么摄政王已行至何处,南境战况如何,北疆蠢蠢欲动似有借机侵犯边境之意,皇帝情绪不佳,被两边战事弄的焦头烂额等。 梁宁儿想了想,这些私密之事除了萧成霁本人知道以外,最有可能接触到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天宝。 所以给紫平传递信息的人会是天宝吗? 可是擅自泄露天子机密可是大罪,天宝又怎会无缘无故帮紫平。 梁宁儿知道就算问他,他也不会说,便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从不过问。 紫平照旧只要得了好消息第二日一定会兴致勃勃地讲给她听。 “娘娘,王爷打胜仗了!南诏国已出现了败势,想必将他们赶到边境线外也是指日可待。” 梁宁儿听了也开心,因为听到萧祁平安无事的消息,战争越早结束他便能越早回来。 “娘娘,皇上似乎冷落了淑贵妃,近来前朝事多,皇上已月余未曾进后宫了,就连淑贵妃都没有侍寝的机会,听说太后十分着急,一直在催促皇上,希望后宫可以早日开枝散叶。” 梁宁儿自动过滤掉这条信息,听到这个话题她就开始焦虑,更何况萧成霁宠不宠谁和自己又有何关系。 直到有一日紫平看着兴致不高,梁宁儿便主动开口问他:“今日宫里宫外有什么事吗?” 紫平揶揄了半晌才道:“娘娘,牢里发生了鼠疫,高氏死了。” 梁宁儿惊惧,“鼠疫!” 高氏应当是和自己母亲关在一起的,那母亲也…… 紫平赶紧解释:“娘娘放心,冯姨娘暂时没事,两间牢房相距较远,刑部的人已经安排烧艾,也送了防疫的药进去。” 怎么可能会没事! 梁宁儿很清楚鼠疫不是烧艾就能解决的,一旦传染开来,谁都别想幸免。 眼下当务之急应是赶紧让母亲离开那个地方呀。 她知道母亲等不了了,而自己也不能再犹豫了! 她也来不及思考这鼠疫是天灾还是人祸,形势就这么逼迫着她做下决断。 侍寝,唯有这一条路。 只有答应了萧成霁的要求他才会放母亲出来。 梁宁儿也十分明白,正如母亲所说,萧成霁能拿她威胁自己一次,后面就能有无数次。 可是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在紫阳宫呆坐了一整日,她整个人像被抽掉了魂儿,夜幕降下,身处黑暗中她却才能感到一丝安全。 直等着过了就寝的时间,她才唤来紫平。 “你去帮我传话给皇上,就说我想好了,明日侍寝。” “娘娘……” 紫平心有不忍,站着不动,可是梁宁儿态度十分决绝,厉声道:“去!” 紫平转身出了寝殿,梁宁儿身子一软瘫坐在榻上。 她终是等不到萧祁了。 第144章 疼得肝儿颤 在梁宁儿做出侍寝萧成霁决定的这个夜晚,黑羽来了。 萧祁始终放心不下她,也很想她,便派了黑羽回来,因为他想时时知道她的情况。 黑羽摸着黑进了殿,殿内虽熄了烛火可是梁宁儿却穿戴整齐地坐在床边。 她也并未料到今夜黑羽会来,可是正好,既然来了就把该说的话都说清。 梁宁儿挪了身坐在桌前,月光透着窗户洒进殿内照在她的身上,她转了身将脸隐进暗处,免得一会表情失控被黑羽看出端倪。 黑羽进殿后先是行了礼,然后赔罪道:“姑娘勿怪,王爷想知道您的近况,属下只得深夜前来,不是有意要冒犯的。” “无妨,王爷他们还好吗?” 黑羽垂眸站在不远处答:“都好,小梁大人也好,公主也好,王爷惦记着姑娘,想尽早回来,他率军亲取敌军首领首级,接连取胜,南诏已经要招架不住了。” “那便好。” 梁宁儿说话声音微颤,情绪已经要到爆发的边缘。 黑羽有所觉察,抬眸望了一眼,问:“敢问姑娘可是身子不舒服吗,夜已深,您怎的还未就寝?” “不敢睡,闭上眼就噩梦缠身。” “那属下明日去找叶大夫,给您开几副安神药来。” “不必了!” 黑羽被梁宁儿冷漠的语气吓住,一时噎在原地。 梁宁儿依旧侧身对着他,她微微调整呼吸,继续道:“你往后都不必来了。” 黑羽愣住,紧张到结巴,“姑娘,这是......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 梁宁儿停顿了许久,噙满热泪的眼眶发酸发胀,热流马上就要涌出。 她只能不停眨眼不停眨眼,将快要流出的泪都憋了回去。 而后才稳着声音继续道:“你回去告诉他,让花成花,让树成树,从此山水一程不再相逢,叫他别再惦着了。” 黑羽读书不多,但是却能听出这话中意思,姑娘八成是在说她与王爷的缘分已尽了,可是这样的话他怎么忍心说给王爷听啊。 他的脚如灌了千斤重的泥浆钉在原地动弹不得,阴沉着脸回道:“姑娘说这话,是想要王爷的命吗!” 梁宁儿胸口隐隐作痛,如刀扎一般,没想到说服萧祁之前却先要劝服黑羽。 她沉着声问:“你跟着王爷多久了?” “十八年。” “你想看到他娶妻生子,过上安宁平和的幸福日子吗?” 黑羽激动地道:“当然想!” “那便按我说的去做。” 黑羽略有不服,“可是王爷喜欢的人是姑娘你啊,没有你叫他如何幸福。” 梁宁儿继续问他:“我是什么身份?” “皇上的妃子。” 她瞪了黑羽一眼,“你还知道啊!” 黑羽不说话了。 “我与他继续纠缠会拖死他的,这样他余生都不会安宁,既然错过了就彼此放下吧。” 黑羽沉默着,他也不懂啊,好像突然觉得姑娘说的也有道理。 梁宁儿问他:“你听王爷的话吗?” 黑羽点头,“听!” “那你听我的话吗?” 黑羽想了一下,继续点头,“也听啊!” “那你就按我说的做,往后不要再进紫阳宫了,你今日回去后只管发信说我一切安好便可,战场凶险不能分心,这件事等王爷从南境回来后再告诉他。” 黑羽低着头满脸哀愁,王爷日后恐怕都不会笑了,明明与姑娘互通情意后他脸上的笑容都变多了,人也不再那般冷冰冰。 他不懂为何亲手把王爷从孤独的深渊中拉出来的人现在又要将他推回去,王爷的幸福难道就这么短暂吗! 他喃喃地问她:“一定要这样做吗?” 梁宁儿别过脸,“一定要这样做,没有第二条路可以选了。” 屋里突然静了下来,不多时,便听见黑羽离开的脚步声。 梁宁儿再也忍不住,坐在黑暗中无声地抽泣起来。 偌大的皇宫,几人欢喜几人愁,梁宁儿注定了彻夜无眠,而皇帝的寝宫也热闹了一夜。 萧成霁在知道梁宁儿答应了他的条件后高兴得一整夜都没睡着。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总嫌时间过得慢,光问守夜的天宝几更天的问题就问了不下十次。 一会儿嫌蜡烛亮一会儿嫌蜡烛暗,一会嫌热一会儿口渴,一直折腾到了天亮。 皇帝不睡外面的奴才也得一直守着,一直熬到了要早朝的时间,彻夜未合眼的天宝哈欠连天无精打采,可是皇帝却神采奕奕,兴奋异常。 萧成霁好不容易挨到了第二日,整个早朝也心不在焉,下了朝回勤政殿批折子,可是满脑子都是宁儿侍寝的事,竟是一个字都看不进去。 他坐立难安,每隔半个时辰就问一次天宝时间,忙忙活活半日一问却还不到午时,他又独自生气,抱怨白天的时间怎么这么难熬。 天宝也是看得呆了,今日的皇上太反常,精神实在是好得过了头。 他一整日都盯着殿外日头苦等,终于到了晚膳时分,萧成霁聊聊吃了几口便让人撤了下去。 他早早地回到寝宫开始沐浴焚香,还特地换上一套新的寝衣,一切收拾妥当后告诉天宝摆驾紫阳宫。 天宝彻底傻眼,这架势也不知道是嫔妃侍寝皇帝,还是皇帝侍寝嫔妃。 他婉转地,小心翼翼地提醒皇帝:“皇上,天色尚早,您要不先休息片刻,等到了时辰奴才安排銮驾去接梁贵人来。” 萧成霁睨了天宝一眼,凶他:“多嘴!” 他自然也知道还未到时辰,只是按照宁儿扭捏的性子,还不知道得拖拉到何时才能来,他与其在寝宫里干等着,还不如自己主动过去。 反正过了今夜她就是自己的了,在哪儿要她都一样。 萧成霁兴致高昂地来到紫阳宫,一宫的奴才也都明白今夜皇上是要宿在这里了,个个止不住的高兴。 天宝暗示紫莲去铺床,枕头得是金丝软枕,被子要龙凤图案的,寝殿里还需要熏一种特殊的香,为皇帝提高性趣用。 当然,按照萧成霁对梁宁儿如狼似虎的饥渴程度,原也用不到这种香。 紫莲不情不愿的铺好床铺,天宝便招呼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 二人对坐在殿内,都显得有些拘谨,萧成霁一脸讪笑,梁宁儿则面如死灰。 萧成霁平日里用强习惯了,真到了按规矩来的时候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做了。 就这么别扭地坐了须臾,他开口道:“宁儿,你要准备什么吗?” 梁宁儿冷冷答:“不用。” “那天色不早了,咱们就寝吧?” 梁宁儿扭头看了眼外面的天,日头都还未落山。 只不过早一刻晚一刻又有什么分别呢,逃是逃不掉了。 她一言不发地起身往寝殿走去,萧成霁唇角微勾,眼神中透着邪魅与浴火,随即也起身跟了进去。 第145章 为什么总是在这种时候…… 梁宁儿进了殿内便开始宽解衣衫,萧成霁就那么站在她身后盯着瞧。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冲动,他告诉自己不要着急,这次一定不能吓到她。 梁宁儿站在床前背对着萧成霁一件件地脱,到最后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蚕丝纱衣,她雪白美好的身子便若隐若现地呈现在他的面前。 萧成霁两眼泛光,身体里一团火早已燃起来,尽管他压制着体内的躁动,可是胸口仍旧有了明显的起伏,人也变得燥热,不可控制地加重了呼吸。 他一把扯掉自己的腰带,迅速脱下龙纹玄袍,连同寝衣的上衣也一并褪了去,霎时他那宽硕的身材完整地暴露了出来,紧实有力的上半身极具男人魅力。 梁宁儿回头瞅了一眼,抿着唇上床躺在了最里面,而后萧成霁也一并跟着躺上去。 两人是第一次这样心平气和地睡在同一张床上,气氛有些暧昧又略显尴尬。 梁宁儿用被子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萧成霁扭头看她的侧颜,高翘的鼻梁,睫毛弯弯的,一双眼睛仿佛能摄人心魄,尤其是被角下还隐约露着香肩,他瞬间便心动了。 他干脆直接侧身过来面向她,用手肘将自己上半身撑起,开始肆无忌惮充满玩味地看她。 他看了片晌,忽而咧嘴笑道:“宁儿,每次你都拼死挣扎,今日这样乖顺,倒叫朕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梁宁儿冷着脸斜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僵着身子躺得板直,她从身体到心里都在抗拒。 突然,萧成霁俯身靠过来,将她完全罩在自己身下,一张和萧祁相似的俊脸猛然出现在梁宁儿面前,她被吓得一抖,双手下意识死死地拽住被角。 萧成霁伸出手指尖轻轻划过梁宁儿的脸颊,盯着她的薄唇就想尝一口,他用只有她能听得见的低沉气音道:“宁儿,别害怕,朕会很温柔,不会弄疼你。” 说完就要吻上来,梁宁儿慌乱别过脸躲开他,忙道:“你能等一下吗?” 他直起身子看着她问:“等什么?” “等我睡着。” 萧成霁眉间皱起,都要被气笑了,他无奈地又躺了回去,“你要是没准备好朕可以等你一时半刻,但等你睡着是不可能的,你若整晚不睡,那朕还只能看不能碰了?” 他说完便伸手进梁宁儿的被下强行将她的手拉过来放在自己的胸口摩挲,还笑道:“你快点适应,朕忍不了太久。” 梁宁儿闭着眼咬着牙,都到这份儿上,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犹豫什么。 紧闭的紫阳宫寝殿门外,天宝与紫平并排站在廊檐下。 紫平面色沉重,天宝喜笑颜开,皇上今日就要达成所愿了,他自然开心。 天宝自己高兴的同时还不忘开导紫平:“你别苦着张脸了,你家主子得宠咱们做奴才的也能跟着日子好过不是,贵人一朝侍寝来日若诞下龙子那身份金贵着呢,搞不懂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旁人或许不明白,可是紫平却很清楚,梁宁儿是被迫的,她有一万个不愿意,今夜过后她的人生便全都毁了。 天宝看着紫平的榆木样叹气摇头,“这是好事,你可真是杞人忧天。” 见自己也说服不了紫平,便由着他去了。 这时一名小内侍慌慌张张进了紫阳宫,天宝看见立马走下石阶迎了上去,两人低头耳语了一番后他又回到了廊下的位子站着,只是脸色却变了样。 紫平察觉到了什么,遂问道:“出什么事了吗?宝公公怎么看着心绪不宁的样子。” 天宝思虑再三最终没忍住将事情说了出来,“刚才狱里来报,贵人的母亲染鼠疫没了。” 紫平心头一震,如遭雷劈一般,“这件事得赶紧告诉娘娘才行!” 天宝急忙拉住他,怒斥道:“你疯了吗!怎么着也要等到今夜过后再说,这个关键的时候谁敢去惊扰圣驾。” 可是梁宁儿本就是为救母亲才妥协侍寝,如今冯姨娘死在牢里,而她又毫不知情地把自己献出去,想要保的一样都没保住,待明日知道真相后要她如何接受,她会崩溃,她会活不下去的! 紫平已经想不了那么多,他直接冲到门口使劲拍门,边拍边喊:“娘娘,娘娘,出事了!” 天宝已经吓傻,跑过去拉住他,紧张到话都要说不出来。 “你不要命啦!” 天宝想将他拉走,可是紫平出奇的力大,三两下甩开天宝继续拍门呼喊:“娘娘,出事了!” …… 天宝脑门冷汗刷的一下就下来了,他急得直跺脚,对着院中侍卫哭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他拉下去!” 侍卫瞬间围上来拿下了紫平,可是晚了,里面的人已经听到了动静。 紫平出声高喊的时候萧成霁把该走的前戏已经走完,他压在梁宁儿身上正欲进行下一步却生生被打断,意乱情迷的脸上立刻浮上不悦的表情。 梁宁儿也听到了呼喊声,她立马推开萧成霁,警觉地看向外殿,在确定是紫平的声音后便立刻起身去穿衣裳。 一定是出事了,否则紫平不会冒这份险在这个时候来惊扰。 她胡乱披了衣衫跌跌撞撞来到外殿打开门,却见紫平被侍卫押着跪在院中。 萧成霁也光着膀子直接跟了出来站在梁宁儿身后,看着院里的人眸子投射出想要杀人的怒火,他瞪着天宝,恨不得将他抽筋扒皮。 天宝对视上皇帝的赤目,一个激灵瘫软跪倒在地上,他两眼一闭,今日若是不死,那就是祖上积大德了! 梁宁儿看这阵势顿感不妙,她跨出门槛来到殿外焦急地问:“紫平,怎么了!” 紫平被押着抬不起头,但是听到是梁宁儿的声音便赶紧回道:“娘娘,冯姨娘在牢里染了鼠疫,人已经没了!” 一时间梁宁儿的耳中翁鸣一声,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她的心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在慢慢裂开。 她呆在原地反应不过来,只有紫平的话回荡在脑中,她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压着快要喘不上气来,渐渐地,渐渐地感受到了疼,可是不知道哪里疼。 她想喊一声母亲却喊不出声,她想哭却哭不出来。 梁宁儿人已经没了精气神儿,她挣扎着往前挪了半步便昏厥过去什么都不知道了。 萧成霁眼疾手快将人接在怀里,怒吼道:“传太医!” 第146章 萧成霁泄愤 梁宁儿晕倒后紫阳宫陷入了混乱,太医来了一堆全都围在床前诊治。 萧成霁披着寝衣敞着胸膛坐在殿中等,他怒火中烧,此刻若是能杀两个人泄愤他估摸着能将那跪了一地的奴才全都拿刀砍了。 “天宝!”他愤怒地喊了一声。 天宝哆哆嗦嗦跪着爬过来,萧成霁怒视着他道:“说!到底怎么回事!” “回皇上,刑部大牢里不知道怎的出现了鼠疫,尚书大人已在极力救治,可是冯姨娘人还是没了。” “废物!让他看个人都看不住!” 萧成霁愤怒地将手拍在桌上,桌上茶碗被震翻,殿里人皆被吓得魂不附体,跪附在地上瑟瑟发抖。 今日之事已经不是皇帝发一通火就能平息的了,他得要除了心中积压的邪火才行。 太医们诊治完梁宁儿也战战兢兢来回话,说她是惊惧过度,再加上之前一直睡得不好身体本就有损耗,骤闻噩耗后伤心气结一时晕过去了,扎了针,人现已平稳,没有大碍。 萧成霁强压着怒火,来到床前看了眼梁宁儿,见她眼角还挂着泪,他心中更加郁气难消,自己准备了这么久的谋算全毁了! 拿住冯氏不单单是要逼梁宁儿就范,他更想以冯氏为筹码与东扬郡的冯氏家主们去周旋,他想要收一半漕运的管辖权到自己手里。 可是冯氏死了便什么都没有了,而宁儿也会恨死自己。 “好好照顾她!” 他冲着紫莲丢下一句话后又忿忿回到外殿,暴怒的情绪不减反增。 他冷眸凝视,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找到了那个“罪魁祸首”。 萧成霁缓步来到紫平面前,用脚尖勾住他的下巴,冷声道:“抬起头来!” 紫平缓缓直起身子面向皇帝,他垂着眼眸,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之色。 萧成霁阴婺着脸盯了他许久,冷哼一声道:“好一个忠心的奴才!” 说着便朝紫平胸口狠踹了一脚,将人踢翻在地。 踹完紫平他还是不解气,整个人就像疯了一样,只披了件单薄的明黄寝衣,袒着胸肌就那么暴怒着出了紫阳宫。 天宝见状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捡起皇帝散落在地上的龙袍赶紧追了出去。 他不知道皇上黑灯瞎火怒气冲冲的要去什么地方,他也不敢问,只得捧着衣裳小跑跟在后边哭戚戚劝道:“皇上,您千万得注意身子呀。” 萧成霁迈开步子一路冲到了夙桦宫,出来接驾的宫人们见了他要吃人的脸全都吓得趴在地上不敢出声。 沈佳云卸了钗环本打算要就寝,忽然听到通报皇上来了她心中还在暗喜,赶紧捋了捋鬓发,穿着半透的拖地绸缎寝衣笑脸迎了出去。 谁知没走两步,萧成霁就已经气势汹汹地进到了内殿。 沈佳云捏着嗓子刚要张口,却被萧成霁掐住脖子推得撞到了桌边。 她被他按着倒在桌上,腰被桌边硌得生疼,脖子被狠狠掐着呼吸也变得困难,她甚至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惊恐着一张脸艰难地喊道:“皇上......” 看了这架势屋内谁都不敢逗留,纷纷退了出去。 萧成霁双眼充红,掐住沈佳云的手青筋暴起,他咬着牙关恨恨道:“朕跟你说了别碰她!你是怎么敢的,一次又一次挑战朕的底线!” 沈佳云涨红着脸喘不上气来,她拼命地摇头蹬脚,感觉自己的生死只在萧成霁一念之间。 就在她被掐得快要昏过去的一瞬间萧成霁猛然放开了手,沈佳云立刻瘫坐在地上伴随着猛烈的咳嗽声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可是被瘫在地上的沈佳云还惊魂未定,萧成霁又将她从地上一把拉起拽到他跟前儿,咬牙切齿地问:“牢里的鼠疫是怎么回事!” 沈佳云浑身寒栗,心虚地不敢与萧成霁对视,这个时候她怎么能承认,便装着无辜的样子可怜兮兮地说:“什么鼠疫,臣妾听不懂皇上在说什么。” 萧成霁却一眼看穿她,“你别以为朕不知道,朕说了别动她朕会给你你想要的,可是云儿,你怎么就偏不听呢!” 他捏住沈佳云的脸颊,冷眼森森地看着她,“你们父女存的什么心思朕很清楚,你不是想争宠吗,你不是想给朕生儿子吗,好,朕今日就成全你!” 萧成霁怒极,一把将沈佳云扛在肩头走到床边将她狠狠扔了上去。 随后自己也骑身上去,他粗鲁地扯掉她的底衣,开始凶狠地教训她,任沈佳云怎么哭喊,怎么服软认错都没用。 他一手掐着沈佳云的脖子,一手撑着自己的身体,表情狠毒又吓人,“这不是你想要的吗,朕给你!” 沈佳云怕极了,开始求他,求他对自己下手轻一点。 可是萧成霁哪里会轻易放过她,他今夜就是要让她尝尝什么叫生不如死的味道!他就是要狠狠地摧残她,就是要将自己所有的怒火都发泄到她的身上! 对一个妃子来说这不是宠幸,这是凌辱。 整整一夜,沈佳云凄惨的哭喊声在夙桦宫响了整整一夜。 外边的奴才们也在瑟瑟寒风中抖了一晚上,心理上被这恐怖的一幕折磨得不成样子。 直到天破晓时分萧成霁才泄完了火气,他将天宝唤了进来伺候他穿好衣裳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床上的沈佳云已经被蹂躏得不成人样,似乎是出了血,可是伤在那种地方她连太医都不能看,只能生生硬扛。 迎夏看到后直接被吓哭,爬上床去赶紧用衣物遮住沈佳云青一块紫一块的身体。 萧成霁走不多时便有一个嬷嬷带着一碗药进了夙桦宫。 汤是避子汤,人是萧成霁派去的,想要给他生孩子,她还没资格。 沈佳云当着那名老嬷嬷的面喝尽了碗里的东西,眼里的恨就要溢出眼眶,不甘,失望,愤恨快要将她吞没。 萧成霁凭什么可以这样对自己。 他能求着梁宁儿给他生孩子,却只拿自己当泄愤的工具,自己没有资格替他生孩子那谁有!梁宁儿那个贱人吗!不可能!她不会让他如愿的! 沈佳云躺倒在那张凌乱不堪的床榻上发誓,今日之辱一定不会忘记! 她一定要让萧成霁为这样对待自己而付出代价,她一定会让他后悔!而她也绝不会放过梁宁儿那个贱人! 这宫里疯魔的人很多,继萧成霁之后,又疯了一个。 从夙桦宫出来的萧成霁根本无心思上朝,他让天宝去遣散了大臣们,自己则径直去了紫阳宫。 寿安宫里太后一早就听说了夙桦宫的事,当下被气得不轻,哪个皇帝会做出他那般不怕人诟病的行径。 又听说萧成霁退掉早朝去了紫阳宫,太后便更气了,她更加断定梁宁儿是个祸害,宫里绝对不能再留她。 林太后身边的嬷嬷反倒看得透彻,她劝太后,就算想要除掉梁宁儿也不能是现在,如今皇上已经陷进去了,此刻动手只会引起母子对立。 林太后想想也对,皇帝本就与她有了嫌隙,此刻还不是时候,她被劝着先按下了杀心,反正只要梁宁儿还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自己就有办法让她永远消失。 …… 紫阳宫内梁宁儿还未苏醒,太医说她是悲痛过度,为了保护自己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萧成霁不懂,但心好痛,他赶走所有人只留自己陪着她。 他拉着她的手一遍遍道歉,她母亲的事真的不是他有意的,他知道宁儿不会原谅自己了,他很怕她会这样一直睡下去,他宁愿她醒来后恨他打他骂他,也不想就这样失去她。 太医说她希望破碎,没有留恋的东西,不愿意再醒来面对痛苦,没有别的治疗的法子,唯一可试的方法就是可以尝试刺激她。 萧成霁便在她眉间落了一吻,然后鼻尖,唇,统统吻了下来,可是她依旧没有睁开眼推开自己。 他的心在滴血,他决定,只要宁儿醒来,他往后不会再逼她。 第147章 紫平的秘密 昏迷了三日,直到第四日梁宁儿才醒来。 紫莲趴在床头快要哭断气,刚苏醒的梁宁儿还很虚弱,她想要安慰紫莲却丝毫没有力。 昏迷的这三日,她在梦里见到了母亲,母亲劝她要放下和接受,劝她好好活,可是她告诉母亲,她不想回来了,想跟着她走。 她还见到了萧祁,他说若她要走,他便去找她。 然后就一直重复梦到萧祁全身插满箭,浑身是血的样子。 她还是没有办法放下许多人,放不下萧祁,放不下紫莲,放不下兄长…… 冥冥之中,也是他们将自己从深渊的边缘拉回来的吧。 紫莲赶紧拿来流食帮她进了些,依旧哭得停不下来,她抽抽噎噎地道:“小姐,您终于醒了,奴婢快吓死了。” 梁宁儿进了些吃食才渐渐恢复了些许体力,她伸出手擦了把紫莲的眼泪,挤出一丝笑有气无力地说:“你趴在我床头没日没夜的哭,我怕我再不醒你会把自己给哭死。” 她在说笑,可是紫莲却哭得更凶。 自梁宁儿醒后,她很自觉地没有再提起过母亲的事,紫莲也很配合的没有说过一个字。 紫莲只是告诉她,她昏迷的日子里皇上很担心,日日都要来看她,且还要陪她到很晚才会回去。 梁宁儿心中起不了任何波澜,母亲的事她不能原谅萧成霁,但也没法和自己和解。 只是自她苏醒后萧成霁便一次也没再来过,梁宁儿想不来也好,因为她也不知道彼此见到后该如何相处。 又卧床休息了两日,她已可以下地,紫莲便陪着她来到殿外见见阳光。 梁宁儿来到院中扫视了一圈,奇怪的是不见紫平的身影。 她以为这两日是因为在内殿,紫平不好进入才没见到他,可是怎么今日她出了院子也见不到他。 她一边寻找紫平一边问紫莲:“紫平呢?” 紫莲慌张地低下头,极力掩藏着眼底的情绪,小姐身子刚好,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实话告诉她。 可是梁宁儿已经预感了什么,她看着紫莲又问了一遍,“紫平呢?” 紫莲“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泪珠连成串儿的掉,“紫平被皇上下令打了五十大板丢到牢里去了。” 梁宁儿一把按住自己的左胸,那颗千疮百孔的心脏又开始如刀绞一般的疼,她感觉一股气要堵在心口。 紫莲吓坏了赶忙抱住她,不断帮她顺气,“小姐,您可千万不能再激动啊。” 她拉住紫莲的手,自己缓了片刻,然后问她:“为什么打紫平?” “皇上说紫平与老爷谋反一事有关联。” “我不信!” 梁宁儿怒吼了一声。 什么与谋反有关,分明是萧成霁恨紫平那晚坏了他的好事,他只是故意报复紫平罢了! 梁宁儿揪着自己胸口的衣衫哭得悲凄,“是我,是我连累了紫平。” 紫莲也伤心,她看得出紫平也是和自己一样,敢于拿命对小姐好的人。 “邙煜来拿人时,紫平特意到小姐床前叩了头,他说等您醒了,让奴婢转达您,说他对不起您。” 梁宁儿两眉紧紧拧在一起,只能无声的难过。 她深深叹了口气,抬头望了眼日头,阳光很刺眼,今日的天气格外好,可是她却觉得好冷好冷,比沈佳云杀死自己的那个冬日的夜晚还要冷。 她垂着头,身子沉沉欲坠,她觉得好无力好累。 紫莲便又扶着她回了寝殿,她闭眼躺在床上,如果可以,她真的不想再醒来。 第二日,天宝来了。 几日不见,天宝看着比往日憔悴了许多,想必这几日萧成霁没少发疯,他们近身伺候的自然也好过不到哪儿去。 天宝先给梁宁儿问了安,才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开口,“贵人身子好些了,奴才才敢来叨扰,奴才今日前来是为一件私事,还望贵人成全。” 梁宁儿抬眸看了他一眼,皇上身边的红人,有何私事竟是需要自己成全的? 她疑惑地问:“何事?” 天宝眼神哀伤,将身子弓得更低一些回道:“紫平想见您,如果您还愿意的话劳驾贵人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梁宁儿心头一紧,忙道:“我去!” 天宝脸上露出欣慰的表情,连忙道谢,似乎真的将这件事当作了自己的私事。 梁宁儿也颇感意外,没想到天宝和紫平有如此深的交情,可是既然是私事,那说明萧成霁是不知情的,她要如何出去看紫平。 天宝看出了她的疑虑主动解释道:“奴才帮您安排,这几日皇上政务繁忙,不会在意这些小事。” 梁宁儿安下心来冲他点点头,她一刻也不再等,随即起身跟了天宝出去。 天宝陪着她去宫门口,一路上梁宁儿犹豫了许久才试探地张口,“我母亲……” 天宝一听便知她要问什么,他叹了口气回道:“还请贵人节哀,因冯姨娘是疫病走的,所以尸体得统一焚烧处理……哎!您得空回府里取几件贵人母亲用过的物件立个衣冠冢吧。” 梁宁儿的心又是一阵刀扎,她向天宝点头道了谢便没再说什么。 天宝送到宫门口后她便独自一人出宫去了刑部大牢,她特意没有带着紫莲,往后这种涉险的事她不会再叫身边的人跟着了。 真是世事无常,几日前紫平才陪着她来牢里看过母亲,如今却是只剩自己来看他。 天宝做过交代,刑部的人十分客气地将她带到了紫平所在的牢房打开门后便退了出去。 梁宁儿摘下兜帽走了进去,紫平靠着墙坐在草席上,发丝凌乱地遮在他的面前,他的背部受了刑,血肉模糊与衣服粘连在一起。 “紫平......”梁宁儿看得不忍心,她快步走上前去蹲在他的面前,拨开他眼前的头发露出那张熟悉的脸。 那张俊脸挤出一个笑容,比任何时候都笑得开心,“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梁宁儿再也忍不住,抽噎起来,“是我不好,是我害了你。” 紫平摇摇头,“不,是奴才对不起您,皇上罚我不冤,我确实帮丞相做了许多事,而这些事最后也伤害到了您,我就是想最后见您一面求一个原谅,不想带着这遗憾去到地底下。” 梁宁儿怔住,她止住抽泣,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难道她那么信任的紫平背叛自己了吗? “奴才第一次跟您去相府的时候便被丞相盯上了,他认出了我,也知道了我的家人,便以家人的性命为要挟让我将您与皇上关系的情况传递给他,奴才每次告诉他的是皇上十分疼爱您,谁知这样的话到最后却变成了递给他伤您的刀。” 紫平很平静地讲述着一直以来压在他心里的痛苦,伤害梁宁儿不是他本意,背叛她更是他心里的痛。 “围猎场您在皇帐被皇上……那日,我去找了丞相来解围,他提出的条件是以后他说什么我就要做什么,所以在宫变那日他说让我将您藏起来,他说怕皇上会伤害您,我真傻,居然真的相信了,所以那日才会带着您去冷宫藏身,差点害了您性命。” “是您将奴才从泥沼里拉出来的,我却做了那么多错事,奴才心里一直很愧疚,想弥补却怎么弥补都弥补不完,如今只想将事情的原委解释给您,紫平从没想过要背叛。” 梁宁儿静静听着紫平说完,她看着眼前这个被自己的事连累了的人,她都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这些事又能怪他什么呢,梁铣是自己的父亲,说到底都是她父亲造的孽,反过来难道不也是自己欠紫平的吗。 她扶住紫平的肩膀,宽慰他道:“紫平,你别说了,这些事我不怪你,你放心,我会去跟皇上说让他放你,他欠我的,一定会答应的。” 紫平苦笑着摇了摇头,“皇上是不会再放我回您身边去了,他原本只是想打我五十大板,然后再放我回去伺候的,可是他们在行刑的时候发现了我的秘密,皇上便容不下我了,他不会允许一个正常男子守在您的身边的。” 梁宁儿瞬间脊背发凉,她迟疑片刻才问:“什么意思?” “我与宫中内侍不同,是一个正常男子。” 紫平说完笑了,他感觉好轻松,今日终于将背负多年的秘密告诉了她,此后自己在她面前便是完整的了。 “怎么会......”梁宁儿震惊不已,她猛然站起身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移了半步。 紫平抬起头,用渴求的眼神望向她,缓缓道:“娘娘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第148章 踏雪红梅,一眼终生 紫平原名陈平,是京都清河人氏。 十岁之前他也有一个完整温馨的家,有和睦的父母,疼爱他的长姐,家中做点小生意营生,虽不是大富大贵但也衣食无忧。 一切灾难从清河恶霸朗员外瞧上紫平的姐姐开始。 看紫平的长相便也可以想象得出他的姐姐有多貌美,那朗员外是个年过花甲的老头,仗着有京都大官做靠山在乡里横行霸道为非作歹,他家中妻妾成群却还想强抢紫平长姐为小妾。 紫平长姐不从那朗员外便强要了她,在极大的羞愤下她便投了湖自尽。 而紫平的一家也被恶霸记恨迫害,他的父母双双被害死,小叔护着他逃脱后俩人便失散,而紫平也沦落为京都权贵们的家奴,直到十五岁时被哄骗卖进了宫里。 他却在宫里遇见了失散多年的小叔,才得知他为了躲避追杀被迫入宫做了内侍。 小叔为了给陈家留下最后的香火,暗中操作并没有对紫平净身。 这便是紫平不愿意与人亲近的原因,他始终胆战心惊的过日子,他在宫中多年仍旧是最低等的内侍,凭他的长相本可以在主子娘娘的宫里谋个好差事的,可是他有杀头的秘密,不能走到人前去。 所以在先帝驾崩的前一年,在小叔出宫之前他便自请去了行宫,在行宫里又遇到了经常欺负他的曹内侍,他原以为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可是,直到他遇到了她,那个赐他名字,给他新生,救他出火坑的人。 她把他带到人前,告诉他走路要抬头挺胸,不许人欺负他,说他聪明,用真心对他好,从不拿他当奴才看。 从那开始紫平便觉得自己灰暗的人生竟有光彩,他尝到了被人爱护的甜头,他这辈子第一次有了人生的目标。 那就是他要对她好,拿命对她好。 故事讲到这里后面的事情梁宁儿基本已经明了了,梁铣用来威胁紫平的家人大概就是与他相依为命已经出了宫的小叔吧。 他小叔伺候过先帝,梁铣自然认得,而叔侄又长得相似…… 听了紫平的事,梁宁儿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心疼,只能说造化弄人,若紫平的家没有横遭变故他现在或许早已娶妻生子过着平淡而幸福的生活,亦或是考取了功名前途一片坦荡。 紫平说是她救赎了他,可是梁宁儿觉得若他没有遇见自己,至少还能好好在行宫里活着,而不是如今满身伤痕的在这大狱里。 她很愧疚,很自责,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抚平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心。 “娘娘,天宝人很好,您以后若是有什么急事可以找他帮忙。” 紫平先提起了天宝,梁宁儿心中也存了疑问,她便顺着问道:“你和天宝……” 她犹豫了,不知道该怎么问才合适。 “娘娘听过对食吗?”紫平眼角笑着,从梁宁儿进到这里后他就一直笑着。 “对食?” 梁宁儿似乎明白了什么。 “我想帮您打探消息便去找了天宝对食,我自认为凭着自己的这张脸蛋没人会拒绝。” 他说着笑了出来,可是梁宁儿的心却揪着疼。 她从来都不知道紫平为她竟做到了如此地步。 “不过娘娘不必内疚,我与天宝并未有任何不妥的行为,他人很好,只是叫我陪他普通叙话而已,或许这也是孤独的人彼此间相互慰藉的一种方式吧。” “为什么,我不值得你这样对我!” “值得!” 紫平看着梁宁儿,脸上充满坚毅。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紫平将头靠在墙壁上,神色轻松而又惬意。 他想了片刻继续道:“那年行宫梅园,雪地里你牵了我的手,我还记得手背上传来你指尖温热的那一刻,那种感觉我这辈子都忘不掉。” “你站在雪地红梅下仰头的样子好美,当时我就在想,我要一辈子守在你身边。” 梁宁儿已经说不出一个字,紫平说出来的话一句比一句令她震撼,她只能呆呆地立在原地听他讲完。 “而我彻底疯掉是在猎场,我从王爷手中接过受伤的你,你的脸靠近我的时候,我的心突然就停跳了,我觉得出大事了,我突然很想告诉你我是一个正常男子的事实。” “在我问你,若我是一个正常男子你是否会选我,你回答会的时候,我觉得这辈子为你做什么都值了,我甚至有一个龌龊的想法,我想做你的男宠,想和你做那种见不得光的事情。” 紫平全程没有一句自称奴才,是给自己这份情愫最美好的期待。 他把自己的心剖给她看,把自己最深的感情讲给她听,不再唯唯诺诺,而是那么的恣意洒脱。 梁宁儿已经缓不过来了,从她来这里的这须臾之间,心灵上接受到太多来自紫平的重击。 这完全不是她的紫平,她不敢置信,喃喃道:“紫平,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娘娘,被我这样的人觊觎应该会觉得很恶心吧。” “没有!我从来都不觉得你是多么卑贱的人,不管你是身残还是正常,被你喜欢都不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紫平眸光闪闪,眉头舒展开来,眼底的寒霜立刻消解融化化作一股清流涌了出来。 果然啊,果然是自己喜欢的人,她当真值得自己这么做! “紫平,你是受了我的牵累,我不会就这样让你死在牢里,我去跟皇上说,我会求他留你一条生路放你出宫,你出去后好好过你余下的人生。” 紫平哑然失笑,过没有她的人生吗?那该是多么的煎熬。 “娘娘,皇上欠你的,他对你有愧,这是你对他提条件的好机会,不要把这样的机会浪费在我身上。” 他一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盯向她,“不管是仇还是恨,都放下吧,否则被仇恨裹挟着人生,这世间又白来一遭。” 梁宁儿被紫平一句话惊得差点站不稳。 他还在继续说:“娘娘,出宫去吧,离开这里,王爷若真的心爱于你,无论你走到哪里,他都会找到你的。” 他倏尔一笑,又变回了原来的紫平,“奴才为您献最后一条计策,北疆起兵了,我边境已经连丢了数座城池,皇上正苦恼呢,北疆敢选择在这个时候起兵定是知道您的兄长被下了狱的消息。” “唯一能收复北疆失地的只有您的兄长,镇北将军梁睢安,蛮僵彪悍但他们也独怕梁将军,因为当年的少年将军斩落他们的首领,降服他们的烈马,这在北疆已经是一个神话了。” 梁宁儿不解地问:“可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紫平笑笑,“因为那匹叫追命的玉狮马只有您能骑,全天下都知道那马儿认主,他背上的人一定就是梁将军,只要您骑着追命往北上的路上那么一走,北疆便不敢再轻举妄动,这可以给皇上从南诏调回梁将军争取到时间。” “那坐骑天下闻名,您又与梁将军长得相像,北疆人远远的看不出破绽,不会有所怀疑的,待梁将军赶到后,您就自由了,可以去任何您想去的地方,只要不回京都就好。” 梁宁儿又一次被惊到失语,紫平该是一个很好的军师才对! 狱卒的敲门声在身后响起,告诉他们时间到了,梁宁儿只得戴起兜帽转身走了出去,她隔着门框对紫平说:“你好好等着,我会救你出去!” 紫平嘴角含笑,眼角含泪,他没有说话,只是认认真真地盯着她看,他想记住她的样子。 他知道该是最后告别的时刻了,他眼神一直追随着梁宁儿的身影不舍得离开一刻,直到再也看不见。 他如释重负地笑了,口中低吟道:“我能为你做的事还剩这最后一件了。” 所以,在梁宁儿回到紫阳宫一个时辰以后,天宝又一次来了。 他双眼通红,沙哑着嗓音道:“贵人不必去找皇上了,紫平死了,触壁而亡,奴才亲去收了尸,他已经得到了您的原谅,走得很安详。” 梁宁儿掩着面,再也控制不住难过的情绪,“傻!他怎么那么傻!” 天宝微笑着摇头,“他不傻,有些人的爱只顾着索取,而有些人的爱只管自己付出,紫平已无遗憾,奴才想他应当很开心。” 梁宁儿泪眼朦胧,第一次,她那么想放下一切逃离这个地方。 第149章 皇上头顶一片草原…… 紫平死了,但紫平的话没死,日日萦绕在梁宁儿的耳边。 母亲说要她好好活着,紫平说让她出宫去别再回来,萧祁说让她等着他回来...... 说实话紫平提出来的计划她很心动,这确实是一个难得的机会,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身边的人一个个在离开自己,紫平说若是重来一次,那必定是来弥补遗憾的,不是来重蹈覆辙的。 所以还要留下来和他们斗吗?可是她真的好累。 还是等着萧祁回来带自己走吗?可是他要怎么带自己走,和萧成霁硬碰硬打一架吗?还是直接远走高飞?不可能的,他有母亲,有妹妹,有朋友,有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兄弟,这些人都将会成为他的软肋。 可是她真的很想逃离这里,这个让她绝望的地方。 似乎思来想去只有自己消失才不会连累到别人,紫平说若真心相爱,便是天涯海角也能见到。 梁宁儿用了两日时间来说服自己,母亲与紫平两条命换来的讨价还价的机会,她不想就这样错过。 就是现在,趁着萧成霁还有一丝愧疚之情,趁着他还有耐心。 她来到勤政殿的时候他正忙得焦头烂额,看得出南北两边的战事让他烦心不少。 泱泱大国,可以领兵的大将却寥寥无几,没有一个指挥的将领他也只是空有二十万大军。 梁宁儿来到案桌前,桌子上一摞摞摆着的全是前方战报的折子,萧成霁低着头看似十分疲累。 “皇上愁什么呢?” 梁宁儿突然出声,萧成霁才抬起头看她,两人已有多日不见,彼此的状态都不是很好,梁宁儿清瘦,萧成霁颓废,下巴上更是蓄了胡茬,满脸的愁容。 他看见她,涣散的眼瞳才聚起了光,可能没料到她会来,萧成霁先是愣了一瞬,紧着有些无措地起身问道:“宁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给皇上排忧解难。” 梁宁儿看着他,眼睛里没得半点感情,哪怕是恨都没有,她对他完全陌生。 “北疆边境的几万边防军不战而退,就这么丢掉几座城池,皇上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萧成霁神色一紧,他不是不着急他是干着急没办法。 “朕打算调梁睢安回京都,重新任命他为镇北大将军北上平乱。” 梁宁儿哼笑一声,“等你的圣旨发出去,再等我兄长回到京都,这十数日时间,北疆恐怕要打到宫门口了吧。” 萧成霁沉默,他已经想好了派援兵先行,可是无领军的人选啊,总不能让禁军统领邙煜去吧。 沈廷倒是可以,但是这老家伙推了自己的外甥曹明直上来,一个小小的参将他信不过。 梁宁儿不多废话,直接把自己愿意替兄出征替他争取时间的想法说了出来,萧成霁显而易见的激动,这个办法太可行了! 他不是没有想过这样做,可是梁睢安的那匹坐骑就是个犟驴,根本没人能近得了身! 而梁宁儿那日在猎场的样子他印象深刻,那匹马除了梁睢安只认她! 可是萧成霁犹豫了,他不知道宁儿这样突然不计前嫌地来帮自己到底是图谋什么,他心里这样想着却不经意问出了口:“你为何帮朕?” 梁宁儿一副淡漠的样子,一开口便煞有其事的样子。 “我不是帮你,我愿意去是因为我也是大萧子民,我兄长十五岁披挂上阵,多少次死里逃生,在北疆打了整整六年才将他们打服,我父亲谋反,他虽没有一颗忠君的心,但是他至死都在为大萧考虑,我不愿意看他们拿命守护的东西就这样被轻易摧毁。” “可是战场凶险,你又是一个女子,朕不放心。” “你派人护我去吧,只要到了驻地等着我兄长到来我便可抽身回来了。” 萧成霁还是觉得哪里不对,虽然眼下解决困境这个计划是最快速也是最有效果的,可是他说不上来的担忧...... “我不白帮你,我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第一,替我兄长和公主赐婚,你下赐婚的圣旨,我便立即出发。” “第二,送太妃去皇陵清修,无论你与王爷有何等大的仇怨都不得去惊扰太妃,这是你欠我的,你必须答应。” 梁宁儿提了条件,萧成霁才觉得一切变得合理了起来,赐婚梁睢安与萧晚凝并不是什么大事,放裕太妃出宫静修也不是不可。 只是他的心里很不舒服,因为她完全是在为萧祁考量,她怕他们二人的恩怨会波及到太妃,她想替萧祁解了后顾之忧不让他再受制于人。 她自己的母亲没能保下来,所以她想保住萧祁的母亲,她心里始终只有皇叔,萧成霁一阵心寒,但也确实是他欠她的,便遂了她的愿吧。 “皇上慢慢考虑,我有的是时间。” 梁宁儿作势要走,以退为进地逼他一把。 萧成霁急忙表态:“朕同意!” “宁儿,你只需坚持十日,朕会派人护着你不会让你有事,等你回来,朕复你皇贵妃之位。” 梁宁儿背对着他,淡淡道:“那皇上便着手安排吧。” 出了勤政殿的大门,她彻底轻松下来,她知道宫墙之外自由广阔的天地正在等着自己。 梁宁儿走后萧成霁连发了四道圣旨,两道发往南边战地,一道封梁睢安大将军之位调他即刻回京,一道赐梁睢安与萧晚凝喜结连理。 第三道是去往太辰宫,准了裕太妃想要去皇陵陪着先帝的夙愿。 最后一道密旨是给曹明直的,升他为副将,秘密护送一人去北疆,但这是绝密。 曹明直升职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沈佳云耳朵里,她对这位从未谋面又突然蹦出来的曹表兄并不关心,可是听说皇帝给他派了要差,她便来了兴趣。 要差要是办砸了,萧成霁指不定得气成什么样,她想想都开心。 于是,她便找了个由头出宫回府去了。 与她的老父亲沈廷寒暄了几句,见套不出任何东西,她便将目标转向了她的那位曹表兄。 她甩下婢女独自寻到后院曹明直的住处,就那么推门走了进去,曹明直与沈佳云是第一次碰面,二人皆微怔,随即他便猜到了沈佳云的身份,今日贵妃回府想想也知道她是谁。 他规矩行了礼,沈佳云对这位曹表兄原本是打心眼里瞧不上的,可是今日一见没想到他却体格健硕,颇有男子气魄,一时她便矫揉造作了起来,连走路的步子都迈不大。 她细声细气儿道:“听闻表兄得了要职,我特来道贺。” 曹明直一副憨样子,客气地道:“多谢贵妃娘娘。” “不知道皇上给表兄指派了何要务呀?” “这是密旨,恕臣不能透露。” 见他不上道,沈佳云也不急,她不慌不忙地往房间里面走,边走着还脱了她的大袖衫扔在地上。 曹明直傻愣住了,沈佳云却冲着他一脸媚笑,开始解了腰带脱衣裳。 曹明直被惊得瞪大了眼,他一个箭步冲到门口将门给里面锁上,这要是被人看到,梁铣会打死他的。 沈佳云一脸阴郁,一件件脱着还开口道:“表兄可知皇上并不疼我,对我的宠幸只有寥寥数回,在宫里的日子与守活寡无异,你知道我多想与表兄这般的男子欢好吗。” 曹明直双眼迷离,身为军营糙汉子的他还未碰过女人啊,如何能抵挡得住沈佳云这样的诱惑,浑身的血液都已经沸腾。 沈佳云脱得只剩一件肚兜,步步靠近他,“早知道姑姑家有表兄如此这般的人才,我当初就不该入宫,嫁于你倒能做回真正的女人。” 曹明直被沈佳云撩拨得口干舌燥,早已欲火焚身,这样勾人的表妹管她是谁的女人呢,就算是天王老子的女人他今日也得睡! 他猴急地冲过去抱住沈佳云就开始啃,二人急不可耐,膨胀的欲望一点就着,他们亲的忘乎所以,扯尽了彼此身上的衣衫倒向床上便直接进入了正题。 沈佳云的身子是真软,曹明直得到了极大的满足,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战斗,躺在了温柔乡里自然是问什么答什么,沈佳云也就知道曹明直要护送的人是梁宁儿了。 她止不住地开心啊,真是老天都帮自己,没想到一下就能报复两个人。 她委委屈屈道:“好表兄,你可知道你要护送的这位梁贵人就是在宫里千方百计害我的人,你可得找机会替我出出气才好。” 曹明直勾起她的下巴一脸轻浮地笑问:“你想怎么出气?” 沈佳云趴到他胸脯上,指尖摩挲着曹明直的唇,玩味地道:“你说若把她扔进敌方的军营里,让那些兵痞子去糟践,她是不是就成了真真正正的贱人了。” 她的意思曹明直了然于心,可是那毕竟是皇上的妃子,他多少有些忌惮,可是不等他拒绝沈佳云的小嘴儿又追着轻啄了下他的嘴角,道:“表兄若是帮我出了气,等你回来想让我怎么答谢你我便怎么答谢你。” 曹明直听了沈佳云的话便晕头转向了,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勾得他心痒痒,这销魂的滋味他可太馋了! 石榴裙下死,做鬼也风流,他一口答应了下来。 “好,就按你说的办。” 二人讥笑着一阵翻滚,又开始了云雨。 第150章 萧祁的追妻路 宫外已经在点兵整顿,萧成霁派出了十万北郊大营的人。 他们曾是梁睢安的部下,也是跟着梁铣“逼宫”过的人,萧成霁对他们有了芥蒂,这次去就是全战死了也不打紧。 梁宁儿在出发之前先去了太辰宫告别,当然她只是以裕太妃出宫清修为由,并未告诉她自己要离开的事。 裕太妃拉着梁宁儿说了大半日的话,到了临走时竟拿出一枚白玉木兰扳指要送给她。 她解释道:“这枚扳指是先帝爷还是皇子时就经常佩戴的,是他最欢的一个,当年我诞下祁儿时先帝亲自从手上摘下赠与了我。” 她笑了笑,“我本打算在祁儿成婚之日给他的,今日便送与你吧。” 梁宁儿一听,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连连摆手,道:“这是太妃的心爱之物,理应传给王爷,妾不能收。” 裕太妃微笑着拉过她的手直接戴在了她大拇指上,“那孩子没送过你什么像样的东西吧,他是个直心眼子,不懂得讨女孩子欢心。” 梁宁儿没有说话,讪笑着从拇指上取下扳指放在掌心,萧祁他送过的,送过一身很漂亮的衣裳。 裕太妃看着她,脸色也变得认真起来,“孩子,祁儿想做什么你便让他去做吧,我知道他认定的人是不会轻易放弃的,你们错过一回了,不要错过一生才好。” 裕太妃总是这么温柔,总是能透彻地理解她与萧祁的感情。 梁宁儿眼中闪着泪花,太妃的话触到了她内心柔软的地方,她就像自己的母亲一样懂她支持她。 她没有办法告诉裕太妃自己的决定,这个决定是对还是错她自己也不知道,但是她绝不愿意再看着自己身边的人再被自己连累。 总是萧祁在为自己付出,这一回就让她来为他做一件事吧。 从太辰宫告别出来回到紫阳宫,紫莲正在收拾行囊,梁宁儿叫她多带一些金银值钱的东西,紫莲不解,又不是去游山玩水的,带那么多银子在那地方也没法使呀。 梁宁儿将她拉了过来,眼里透着不舍,“紫莲,等出了宫门,你便别再跟着我了,带着这些东西去寻一个好的地方过日子去吧。” “那您呢?” “我还不知道呢。” 紫莲算是听明白了,她家小姐这是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想要甩开她门儿都没有,她当即便哭上了。 “小姐,您去哪儿奴婢就去哪儿,您别想别想丢下奴婢,除非奴婢死了。” 梁宁儿无奈,“可是我们这次去北疆没有马车,要骑马去的。” 紫莲抹了把眼泪,道:“那怕什么,奴婢也会骑马,就算是骑马把屁股磨烂了奴婢还有腿,还能走着去。“ 梁宁儿被逗笑了,也是拿她没办法,她道:“那更要多带点金银细软了,咱们流浪去。” “嗯!” 紫莲高兴着起身跑去一通收拾,不多时又捧过来一个大木盒,问要不要带着。 梁宁儿看了一眼,摇了摇头,“不带了,放起来吧。” 那里面装着的是萧祁送她的红衣与当初买给她的狐狸面具。 那是她与萧祁彼此间美好的回忆,她全留下了,只随身带走了那把匕首和那枚扳指。 入了夜,邙煜送来了盔甲,梁宁儿卸下钗环,束起长发,换上了那套镇北大将军服,等到了子时,被邙煜悄然送出了宫。 为了避免被人拆穿,大军特地选择在子时开拔,而梁宁儿走后邙煜也以她身体抱恙为由立刻封锁了紫阳宫。 萧成霁站在城楼上望着那一条远去的火把队伍,心一下子就空了,但凡有别的办法他都不会让梁宁儿去犯险,也不会让她离开自己半刻。 他望了许久不愿意离去,邙煜站在身后提醒:“皇上,人走远了,回去吧,夜里风凉。” 是啊,夜里风凉,宁儿还得赶夜路,还要受一路罪。 他心里隐隐地痛,痛着痛着就被风迷了眼睛,他自喃道:“邙煜,朕是不是做错了,朕不该放她去的。” 邙煜回道:“娘娘只需坚持半月就可以回来了,皇上不必担忧。” 半月,他的心更痛了,这半月怕是要长过半生了。 萧成霁决定,熬过这半月,宁儿回来,他一定把她拴在自己身边,一刻也不让离开。 * 皇帝发给梁睢安封将的圣旨几乎是和黑羽的信鸽一同抵达的南诏边境。 萧晚凝知道赐婚一事后高兴得差点昏过去,只是梁睢安却十分疑惑,皇上为何会突然赐婚,就算是要赐婚也该是等他回到京都,或从北疆回来以后,为何两道圣旨会一起来? 同样感到疑惑的还有萧祁,他拿着黑羽给他的消息来找梁睢安,黑羽信中说皇上已经以镇北大将军梁睢安的名义派出了援兵赶往北境。 梁睢安叹气,他知道皇上一定是找人假扮了自己,想以自己在北疆的威名先震慑住他们以争取自己回去的时间,可是一定会露馅的,北疆的那些人比起认识自己这张脸,更多是认得追命,他派个假的过去只怕会适得其反。 萧祁面色凝重,将手中信纸揉作一团,沉声道:“派出去的就是你的追命。” 梁睢安一脸震惊,随即否定道:“不可能,别人绝对上不了追命的身。” 萧晚凝仰着头问二人:“能骑你匹倔马的人不是你那会是谁?” 两人同时回头,对视了一眼,几乎同声道:“是宁儿!” 一定是她!这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了! 萧祁瞬间手脚冰凉,黑羽这个混账,传回来关于宁儿的消息一定是有问题的! 他转身就往外走,梁睢安拦住他,“你去哪儿?” “睢安,如果真的是宁儿,那她现在的处境十分危险,本王先去追她,你将这边收尾的事交给袁虎,其余影卫留给你,你护好十一,先回京都再说。” 他焦急地交代好一切,半刻也不愿意等,骑上马直奔京都而去,已经想好了回去就宰了黑羽这个王八羔子! 萧祁不吃不喝没日没夜的赶路,四五日的路程他硬是用了两日便回到了京都,到了摄政王府门口下了马,那马儿倒下后便没再起来,活活累死了。 他手提着马鞭进了府,怒唤了声黑羽,那怒意快能把房梁掀翻,黑羽吓得一激灵,惊忙往前院去。 萧祁的脸冷的能把人冻住,黑羽到了跟前儿也不敢出声。 “说,你到底瞒着本王什么事!” 黑羽不敢隐瞒,只得将梁宁儿树成树花成花的原话给他复述了一遍。 萧祁气得挥鞭打在黑羽肩头,“为什么不早告诉本王!” 黑羽低着头,回道:“姑娘不让说,不想您在战场分心,她想看到王爷您娶妻生子,幸福地过完余生。” “没了她,本王幸福个屁!” 萧祁有生以来,破天荒头一次说了粗话。 他快要被面前这个木头气得死过去,他压着怒火又一次问道:“京中还有什么事是你没跟本王说的!” 黑羽也自知闯祸了,心虚的不行,他支支吾吾回道:“姑娘的母亲,冯姨娘患了鼠疫,死......死在牢里了。” 萧祁愣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他明白了,他明白这一切都不是巧合,这是宁儿与萧成霁做的交易。 宁儿一定伤心极了,失望极了,她不愿意等他了...... 她去北疆就没打算要回来!她要拿自己换所有人的平安! 萧祁朝着黑羽的胸膛狠狠抽了他一鞭,厉声道:“备马!” 黑羽赶紧去牵了两匹王府腿脚最快的战马来,萧祁顾不得休息来不及歇一口气,又上马扬鞭直往北疆去。 他怕,他紧张,上马的动作都变得僵硬,他不断在心中默念: “宁儿,你一定要等着我!” 第151章 被盯上 梁宁儿这一路走得并不轻松。 六月的天气已经很炎热了,她穿的那一身行头又重又闷,又怕被人发现她是女儿身,白日里连头盔也不敢摘,只能等着行路到夜晚时才可以卸下装备透透气。 其实军营里的人早就知道了她的身份,但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装作不知,因为抛去她是梁睢安的亲妹不谈,他们也是打心眼里佩服梁宁儿的。 那日在围猎场,她不仅征服了追命,也同样征服了在场的北郊兄弟们,况且这样替兄出征奔赴战场的勇气不是随便哪个女子都能有的。 尤其是有一名叫战鹰的副尉,他更是明里暗里照顾梁宁儿,知道她的身份,怕长途跋涉她会吃不消,便提议在途中驻军休憩一晚,可是却遭到了曹明直的否决。 曹明直仗着副将的身份将谁都不放在眼里,尤其曾是梁睢安部下,又差点成为叛军的北郊军,他更是不屑。 两人三言两语不对付就要打起来,还是梁宁儿调转了马头回来拉的架。 帅印虽然不在她手里,她也没有实权,但她贵人的身份还是足以让曹明直忌惮,明面儿上他也不敢太放肆,但说话语气还是透露着轻视。 “贵人虽然娇气,但这是去打仗,不是你们去游山玩水,咱们的行军速度已经很慢了,照这样两日一休息地走下去何时才能到边境!” 梁宁儿下了马来到曹明直身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冷冷道:“曹副将你骑着高头大马自然感觉不到什么,可是底下这些人可是连着走了两日,他们是去打仗,不是去送人头,你在战场这么多年,养精蓄锐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她说完狠狠瞪了他一眼,转头对战鹰道:“这里正好傍着一条小河,传令下去,大军今日原地休整半日,明日一早出发!” 反正自己本来就是为拖延时间而去,打仗的事还是得等兄长到了再说,他们早到后若一直按兵不动,反而容易被看出破绽。 战鹰一脸高兴,抱拳道了句“是”便跑去安排扎营的事宜,曹明直却十分不满,只因梁宁儿驳了他的面儿。 梁宁儿没理他,带上紫莲往河边走去。 曹明直眼底布满阴森,脸上表情恶毒又奸诈,他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斜眼瞅着梁宁儿的背影道:“小骚娘们儿,看你嚣张到几时。” 随后便找上自己的亲信喝酒吃肉去了。 梁宁儿远离人群,到了河边赶紧脱了鞋袜洗洗脚,连着赶路,她的脚和腿都肿了一圈。 紫莲直言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泡个热水澡然后再美美睡上一觉,梁宁儿也想呀,可是这是军营,女子进军营本就有诸多不便,眼下只能克服。 可是等溜了一圈回去后发现她们梦寐以求的东西战鹰竟然都给她们准备好了。 一个简易的帐篷已经搭好,里面放好了木桶,水正在外边篝火上烧着。 梁宁儿惊喜地看着战鹰问道:“这是......?” “姑娘今夜可在此处沐浴,也好解解乏。” 梁宁儿更加惊讶,“你认识我?” 战鹰微微颔首,“嗯,有幸在猎场见过您一面。” 梁宁儿还是不解,“你为何对我这般照顾啊?” “当年的少年将军救过末将一命,照顾您也是应该的。” 梁宁儿笑了,原来还是沾了大哥的光。 “野味儿正在烤,烤好了末将再送过来,姑娘可以先休息一下。” 战鹰说完行了礼,便退了出去。 梁宁儿拉着紫莲倒在搭好的小床上放空,此刻感觉比躺在宫里的楠木雕花床上还要幸福,而她也真切地感受到了上战场的艰辛,像萧祁与兄长,他们都是与士卒同吃同住的,有多辛苦可想而知。 只可惜他们拼命换来的太平,有人不珍惜。 很快夜幕降了下来,梁宁儿吃了几口干粮便准备去泡澡,她们的帐子搭在远一些的河边,又派了人在帐前放哨,保证不会有人来后她才下了水。 水温刚好,她整个人泡在里面舒服极了,紫莲提着油灯趴在桶边替她擦背。 “紫莲,一会儿你也进来泡泡。” “好,那等小姐泡完奴婢伺候您更完衣衫后。” 主仆二人在帐篷内嬉笑着,完全没有注意到帐篷外边醉得东倒西歪解手完找不到路的崔明直。 他两眼发直地盯着油灯映在帐布上的影子,馋的就要流口水。 沈佳云就已经很诱人了,没想到这姓梁的小娘们儿竟然比她还要水灵。 他对着影子比划着梁宁儿的腰身,一脸淫笑地暗中自喃道:“小腰真细啊!皇帝就是会享受,找的女人一个比一个招人稀罕。” 刚被沈佳云开了荤的崔明直被酒精催得心痒难耐,他吞了吞口水,“反正是要扔到北疆的军营里去被人骑,还不如让老子先尝一口!” 他色胆包天地就朝着帐子去了。 进去之时,梁宁儿正出了浴桶在穿衣,曹明直直接冲过去就要抱她,嘴里还满口的淫话。 梁宁儿直接被吓傻,伸手摸腰间匕首却不在,她扭头奋力躲避着,铺床的紫莲听到后也赶紧跑过来拉他,可是却被摔倒在地上。 曹明直抱着梁宁儿就往床上倒,手还不安分地摸个遍,紫莲边拉边呼救,在远处听见异动的战鹰立刻冲了进来。 他一把提起伏在梁宁儿身上的曹明直直接冲脸给了他一拳,被欲火冲昏头的曹明直这才清醒。 战鹰背对着梁宁儿,二话不说,拿了人就去到帐外,梁宁儿又气又恶心,手捏了匕首站在帐中缓了好半晌才压下了怒火。 外面这个恶棍她竟还不能处置,毕竟他也带了不少人,自家军营里先闹起来的话她女子的身份也就瞒不住了。 况且军营里什么人都有,要是被曹明直煽起了火,她和紫莲可不是凭借着贵人身份就能保住自身的。 她止住颤抖,此时只能忍下来。 梁宁儿穿戴好,盘起长发,出了帐子见曹明直跪在地上一个劲儿地认错,言说是自己喝蒙了酒,不是有意冒犯,战鹰气呼呼站在一旁,但他也不能拿崔明直怎么样,因为他是皇上亲封的副将。 崔明直虽装着样子求饶,可心里早已料定了他们不敢拿自己怎么样,也更加确定了不能让梁宁儿活着回到皇城。 梁宁儿看着他,浑身袭来一阵恶寒,不由地就要反胃。 她忍住恶心,恨声道:“滚!这几日不要让我再看到你!” 曹明直站起转身离开,嘴角还挂着轻蔑的笑,他醉醺醺地往回走,举起自己右手指尖放在鼻子下嗅了嗅,口中还在不干不净,“这他妈香!这小娘们儿身子是真软乎。” 他意犹未尽地回头看了一眼,冷哼道:“看到了边境处老子怎么办你!” 第152章 人狠话不多 自打曹明直对梁宁儿有过歹念之后,在抵达北境之前,战鹰都寸步不离地守在她的身边。 曹明直虽然远离了梁宁儿的行军队伍,可是眼神却始终不怀好意地徘徊在她的身上。 战鹰气愤,他到底有几条狗命,居然敢觊觎皇帝的女人,他跑去问梁宁儿,难道就真的要放任那姓曹的不管吗? 梁宁儿笑笑,当然不会,即便他不对自己做什么她也会对他出手。 只因他姓曹,还是副将,那不就是上一世在北疆投敌叛国,差点害了萧祁一条性命的人吗,她自然不可能会让他再去害自己的兄长。 她将战鹰唤到自己身旁,压低声音道:“等到了边境,找个机会绑了曹明直,将他看好了等兄长到后再做处置。” 听梁宁儿这样说战鹰才放下心来。 在路上又走了两日后终于抵达了凤城,这是被北疆侵占的第三座城,想要要收复失地,就得从这里开始。 他们趁着夜色在城外一处山林旁安营驻扎了下来,此处有树林,又依托着一座小山坡,位置相对隐蔽,暂且隐在此处等着真正镇北大将军的到来。 驻营的第一个夜晚,战鹰便在梁宁儿的授意下偷偷拿下了曹明直,将他嘴里塞上东西绑在一个帐子里。 可是曹明直拼了命地挣扎,嘴里还嗯嗯呜呜地喊叫不停,战鹰不知该如何处置便跑来请示梁宁儿。 梁宁儿冷笑了一声,看来这人不吃点苦头是不会老实了。 她随即前往关押曹明直的营帐,只是刚一进去他便激动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骂着什么。 梁宁儿看他这副样子也知说什么话他都不一定能听得进去,便什么也不说直接从腰间摸出匕首,她拿着匕首站在曹明直面前愣了半晌,然后又将匕首放回了腰间,转头出了帐子借了战鹰的剑进来。 梁宁儿嫌他脏,不能让他的血脏了萧祁的刀。 曹明直眼睁睁看着一把小匕首换成了一柄长剑,他顿时慌了起来,这娘们可不是好人,她连亲爹都杀。 梁宁儿也不多废话,举起剑按准了他的大腿便扎了下去。 曹明直疼得龇牙咧嘴,只是嘴被塞住了,他叫不出来。 他绷直了身体抽搐,嘴里的布都快要被咬碎了,豆大的汗珠顺着额头流。 梁宁儿将剑拔了出来,才开口说话,“你若安分一点,就少受一些苦头,要是再大喊大叫的闹,我便割了你的喉,然后回去告诉皇上你是阵亡。” 曹明直脸色煞白,瞪大了眼珠子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身体也抖个不停。 她拿剑拍了拍他的脸,问:“听懂了吗?听懂了就点头。” 曹明直立刻如鼓槌捣蒜一般点起了头。 梁宁儿收起剑心,心中暗道,就这样一个软骨头,萧成霁派他来辅佐兄长,那不是来害死他的吗! 她出了营帐将剑还给战鹰后就回了自己的帐子,战鹰掀开帐帘往里看了一眼,看见曹明直的样子,不由感叹道:“姑娘真乃狠人也!” 扎营的头一个晚上,为防突袭,营地里的人只能轮班休息,梁宁儿也怕出什么紧急情况,一直不敢睡,直到天微亮之时来了困意,只是还没眯多久却被战鹰一阵急促的喊声给惊醒。 她以为是敌军偷袭,紧忙出了营帐却被告知曹明直逃了。 梁宁儿一听顿感不好,急忙去看,却见营帐里只剩下一滩血和被割断了的绳索,看着像是有人帮他逃走的。 战鹰低着头满脸愧疚,将人逃跑的责任全怪到自己头上。 梁宁儿没有怪他,现在也不是问责的时候。 曹明直逃了出去定不会继续待在军营里,他若逃向别处还好说,万一倒向敌营那后果不堪设想。 “战鹰,你派人顺着血迹去找,看他逃去了什么方向。” 战鹰立马派了人去查,没过多时派出去的人便回来禀报,血迹是往凤城的方向去的。 “糟了!曹明直要投敌!” 梁宁儿只后悔昨日没直接杀了他,又给了他一次叛国的机会。 “我带人去追!” 梁宁儿拦下战鹰,“来不及了,看这血迹都干了,人此刻怕是已到凤城。” “那怎么办?”战鹰不自觉开始征求梁宁儿的意见,不单是因为她穿着那身将军服,更多也是对她的信任。 “曹明直一定会将姑娘身份说出去的......” 梁宁儿沉着脸想了片刻,直接回了帅帐。 曹明直这样做一定是想得到什么,他想要的不是北疆给,而是大萧给,所以他找北疆是定去做交易,而自己一定是他们谈判的筹码。 所以她的身份一定会被揭穿,他们必定是等不到梁睢安到来再有所行动了。 她看向战鹰,没有丝毫惊慌,沉着冷静地开始部署:“战鹰,你带上一万人立刻去凤城下喊话,就说给他们一天时间去撤离,否则我梁睢安当年是怎么斩杀的他们将帅,今日亦可再送他一程。” 战鹰听得一头雾水,明明都暴露了,他们能信吗? 梁宁儿看着帅帐内的地图继续安排:“你再各派两万人分别从左右两侧迂回包抄凤城,不进攻只包围,造成想要偷袭的假势,剩下的人随我留在营地。” 这一通安排下去战鹰都不由佩服,他竟然在她身上看到了梁睢安的影子,而且在这般紧急的情况下还能临危不乱,果断决策,他第一次觉得一个女子有将帅之才。 梁宁儿看他发愣,便解释道:“兵不厌诈,曹明直想揭我老底,那我便虚张声势走出去,让北疆人自己去考虑这是不是我与他合唱的一出苦肉计。” “那他们要是信了曹明直呢?” “若他们信了曹明直的话,一定会举兵来攻营地,想要一击将我拿下,拿着我去和皇上谈条件,这时候城内一定是空的,你便带领埋伏好的五万人攻进城去,我便带着剩下的五万人散到林子里去,只要拿下了城池他们便不会再恋战。” “若他们不信曹明直的话,便认定来的人就是我大哥,也不会轻举妄动,那我们就有时间,只要拖住他们等到兄长带领的十万人赶到,就无大碍了。” 她眼睛炯奕有神,这一刻仿佛被梁睢安与萧祁上了身。 战鹰欣赏的目光藏都藏不住,抱拳道:“末将遵命!” 说完便转身出去执行梁宁儿的计划。 紫莲在一旁全程傻眼,此时她觉得她家小姐周身发着光,简直活脱脱一个女将军的范儿。 梁宁儿一脸淡定,领军打仗有何难,她又不是没有干过,上一世她便为了萧成霁冲锋陷阵过。 只是她虽然与战鹰那般安排着,但是自己心里却有别的打算。 且不管北疆人是否会相信她在萧成霁心里很重要,拿住了她可以威胁皇帝换城池,但只凭她是梁睢安亲妹这一个身份,他们就一定会千方百计去捉住自己的。 所以最迟今夜,北疆一定会来试探,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曹明直所言非虚,那所有人的目标就只有自己,她不想拖上这几万人为自己送死。 她看向紫莲,话还没说出口,可是却被紫莲抢了先:“小姐,我哪儿也不去,我就跟着你!” 看紫莲坚决,她也没再说什么。 正如梁宁儿所料,曹明直告诉北疆首领,来的人是梁睢安同胞妹子,更是皇上的宠妃,真正的梁睢安很快就会到,这座城他们守肯定是守不住的,倒是可以用梁宁儿去换。 北疆人也不傻,只要大萧皇帝松口,割地的城池便能真正属于他们了,所以这个险他们值得冒,城内已经开始集结军队准备突袭。 战鹰带人出发后,梁宁儿也开始安排,她并没有将所有人留在营地,而是只留了五千人与自己在一起,让任职的都尉即刻带领其余人从山包绕到凤城后方,待前方攻城开始后,与他们配合占领凤城。 她带着那五千人只等着夜幕降下,点亮了营地所有的火把后,悄然躲进了旁边的茂林里。 很快北疆便带人突袭了驻地,只是里面早已空无一人,只有一个藏于暗处的被曹明直留下做内应的内鬼站了出来。 他立刻将梁宁儿的行踪暴露给了敌方,北疆人兴奋不已,马上派人回城报信,调遣兵将扎堆前往树林里去。 内鬼已无用,他们便给了他一刀痛快后离开。 此时萧祁与黑羽也终于追上来了,可是进了营地一看四处被烧得什么都不剩,他强制自己冷静,没有打斗过的痕迹,宁儿很聪明,她应当是自己撤走的。 黑羽发现了那名只剩下半口气的内鬼,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便将自己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了他们。 萧祁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宁儿只带了五千人..... 他要疯了,又一次被恐惧笼罩着! 他踉跄着上了马直往树林里奔,他必须要找到她,他不能让她有事! 第153章 无人生还1 与梁宁儿所说的不差分毫,北疆知道了她的身份后便倾巢而出,战鹰也看准了机会攻城,加上梁宁儿安排的凤城后方的援兵的助攻,他们很快便拿下了凤城的主权。 可是等他见了本该护在梁宁儿的身边的都尉后才知道,原来她从一开始的计划就是以自己为诱饵引出敌军给他们创造机会,可是她只带了五千人...... 战鹰头皮发麻,她可不能有事啊,否则他要怎么面对梁睢安。 他亲自带了三万人前去支援,林子里形势复杂,他希望在自己赶到前北疆人还未找到她。 山林里广阔,梁宁儿躲进去确实是一个明智的选择,否则就凭那五千人早就被被抓住了。 可是问题是这样不止北疆人找不到她,这也给萧祁寻找她增加了难度。 萧祁身上已经受了多处刀伤,北疆派出的人很多,他与黑羽杀退了一波又一波,再加上他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地赶路,已经到了力竭之际,唯一支撑他坚持下去的只有梁宁儿。 他与黑羽寻找了快一夜,翻遍了所有尸体也不见梁宁儿的踪影,北疆人也还在找那就说明她暂时是安全的,所以他要赶在天色完全亮起来之前找到她,否则天明后她便不好藏身了。 梁宁儿带的五千人已所剩无几,他们分散在林子四处分散敌军的注意力,而梁宁儿此时正带着紫莲藏身在一棵巨大的枯树根下的斜坡处。 她手握住匕首将紫莲护在身后,时时注意着四周的情况,她也知道只要天一亮她们便躲也无处躲了,她只能寄希望于战鹰,希望他可以尽快拿下城池后前来救援。 可是还没等到天完全亮起来,她们四周就响了一阵窸窣的脚步声,梁宁儿立刻警觉,她也很怕,但是却不能怂,她学着萧祁的样子刀刃朝下握住匕首,只要来人她就刺! 慢慢地慢慢地,脚步声越来越近,突然一束黑影从她们头顶的树干上一跃而下落在前方,梁宁儿惊恐,闭着双眼举起刀就朝前方刺去。 男人闪身躲过握住她的手腕,“宁儿!” 是熟悉的声音,梁宁儿颤抖着睁开眼睛,萧祁又一次犹如天神一般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她扑进他的怀里,是萧祁啊,是她的萧祁啊! 直到找到她,萧祁支离破碎的心才重新燃了起来,他把她揉进怀里,搂得很紧,他终于找到她了,还好她没事,还好他的宁儿没事! 松懈了一口气的萧祁撑不住抱着梁宁儿跪倒在地上,梁宁儿摸到他身上黏糊糊全是血,心快疼死了,她哭道:“你受伤了!” 萧祁擦掉梁宁儿眼角的泪,捧着她的脸在她的唇上狠狠落了一吻,仿佛在宣泄他失而复得的喜悦,随后笑道:“我没事,宁儿你尽管跑,跑到哪儿我都会将你找到!” 梁宁儿委屈,抽泣着摇头,“我没跑,我不跑了,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和你在一起,就是死也和你在一起。” 萧祁又霸道地亲了一口,道:“我不会让你死!” 黑羽难过地别开脸,在他的印象里王爷从来是没有情绪的,可是如今他已是一个会怕会痛会说会笑的人了,他祈求上苍不要再和王爷开玩笑了,就让他与姑娘好生在一起吧! 天边已泛着鱼肚白,他们知道四处都是追兵,天一亮他们很快就能找到这里,仅凭萧祁和黑羽对抗成千上万的北疆士兵,想要护着她们脱身真的很难。 眼下没了别的办法,只有硬扛。 紫莲一直躲在后面掉眼泪,她的小姐这一生真的太苦了,好不容易在王爷这里有了一丝甜蜜,他们不该是这个结局,她觉得该是她报答小姐当年救命之恩的时候了。 她摸索着上前,从梁宁儿胸前解下她身后的披风给自己系上,又散开自己盘起的长发,露出女子模样,她朝着萧祁重重地磕了一头,道:“王爷,请您一定带着她离开。” “紫莲你要做什么!” 梁宁儿想要伸手拉她,可是紫莲却起身躲开,最后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她的主子,然后跑了出去。 黑羽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起身追了出去,有他在紫莲身边护着,这样才能装得更像。 “紫莲......” 梁宁儿哭喊,却被萧祁捂住了嘴巴,他搂着她道:“别让她白白牺牲。” 梁宁儿几乎要疼断肠,她靠在萧祁怀里,连哭的力气都提不上来,萧祁便安慰她,有黑羽在,不会有事。 可是,可是傻子才会信这个话,她只怕连黑羽也要折进去...... 萧祁沉着心,他只知道黑羽是影卫首领,没有自己的命令,他不可以轻易死! 紫莲与黑羽出去没多时,满山林里便响起了喊杀声,全都朝着一个方向追了去。 萧祁知道他们二人在极力地将追兵引开,眼下只能等着追兵走远,他便可以带着她离开。 黑羽拉着紫莲在树林里穿梭,追兵立刻从四面八方涌上来,梁宁儿带的那五千人零零散散只剩下几百人,他们也一同帮着阻挡追兵,可是北疆人太多了,他们根本甩不掉。 紫莲跑得快要吐血,她想让黑羽别管自己去逃命,可是黑羽拉着她的手就没打算放开。 终于他们一路狂奔,奔出了树林,却奔到了一个悬崖处,后面北疆的追兵很快围了上来,前面没了去路,他们二人被逼到了绝境。 北疆人想要活口,对准二人的弓弩也暂时放了下来,他们开始站在不远处劝降。 黑羽探身看了一眼悬崖下,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他望向密林,自己与紫莲吸引来了大半敌人,估摸着这会儿王爷与姑娘也该逃出那个地方了。 他低头看向紫莲,“他们应该安全了。” “嗯!” 紫莲微笑着点点头,露出欣然的神情。 黑羽拉住紫莲的手,一步步退到崖边,问她:“怕吗?” 紫莲也握住他,“不怕!” “好!” 他揽住她的腰,二人转身同时纵身跳了下去。 北疆人围上来,为首的看了眼崖下面,深不见底,从这里下去怕是要摔成肉酱了,他正感叹着梁宁儿不亏是梁睢安的妹妹,真有骨气,可马上有人来报,说在山林里发现了玉狮马,驮着两个人往西而去。 那首领意识到中计了,怒骂了一声,又带上人往林子里追去,这一次他可不会再手软,他特意命令弓弩手去追,让他们不必手下留情,给梁宁儿留一条命就行。 追命在林子里疾驰,身上的正是梁宁儿与萧祁。 没错,追命在这危急关头,毫无征兆地认下了它的第三位主人萧祁,让他也上了自己的身。 第154章 无人生还2 追命驮着梁宁儿与萧祁在密林里穿行了许久,后面追喊的声音不断,萧祁环住梁宁儿,将她整个人都护在自己身前,就如第一次教她骑马那般。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追兵的喊杀声渐渐远去,萧祁见再没人追上来确认了安全他悬着的心才放下,而他也终于可以泄下一口气。 他慢慢叫停了追命,随后身子也滑落马背跌到了地上。 “萧祁!” 梁宁儿紧张地叫他,此时天已经大亮,她扭头便看见倒在地上的萧祁身上插满了弩箭,亦如她在梦里见到的那般。 那一瞬间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她呆滞地下了马,看见原本雪白的马背上被萧祁的血染红了一大片。 血,到处是血,他流了好多血…… 他用自己身子替她挡住了所有射向她的箭。 梁宁儿脚底下发软,萧祁离她只有咫尺,可是她却怎么也走不到他跟前去。 她便跪在地上爬过去。 “萧祁……” 她颤抖着声音将他从地上扶起,他的嘴脸渗出了血,她的手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他身上到处是伤…… 梁宁儿慌张地替他擦血,把血擦干净他就不会有事。 她不住地哭噎道:“你不能有事,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救你!” 梁宁儿沙哑着声音哭喊,整个人已经崩溃。 萧祁抓住她的手,“宁儿,走,快走。” “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我就在这里,我陪着你,你死我也死……” 梁宁儿抱住他,浑身抖得不成样子,她哭着亲吻他,泪水顺着她脸颊流进萧祁的嘴里,他便温柔地回应着,这最后的温存,他好舍不得。 不行,她不能让他死,她需要大夫! 没错!凤城内有大夫!军营里有军医! 她要带他去求医,可是凤城在哪个方向啊! 她想到了战鹰,她抱住萧祁的身体,想要朝着身后呼救,可是发现极大的悲伤让她失声,她什么都喊不出来。 萧祁牵住她的手,强撑着挤出笑意,“宁儿要记得,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找得到,所以走……” 梁宁儿使劲摇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都要看不清他的脸了。 她抹掉泪水,她想告诉他,他要是死了她也不独活,可是她只空张着嘴,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而萧祁已经在她不经意间悄然解下了自己胳膊上染了血的绑带,他将她双手缠绕绑了起来。 梁宁儿情急挣扎,她知道他要离开她,她知道他想赶自己走,他要独自面对死亡。 她哭,她喊,她求他,可是都无济于事,萧祁绑得好决绝。 追命也好似明白了他的意思一样,退到梁宁儿身前跪卧下来,萧祁唇角勾起,真是一匹好马,它一定能带宁儿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他拼着最后的力气将她扔上马背,将她的双手与马鞍牢牢绑在一起后便拍了拍马儿示意它站起身。 追命忽地从地上站起,梁宁儿哭着看向萧祁,她撕心裂肺的疼,她恨他,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萧祁跪在地上,最后两句话,一句给宁儿,一句给追命: “宁儿,好好活着。” “带她走!” 追命就像听懂了他说的,开始带着背上的人迎着朝阳向前奔跑。 萧祁提着最后一口气做完了这一切,看着她离开,他才满意地倒在了地上。 他手里紧紧握着那支白玉钗,宁儿要恨他了,可是没关系,这一次他终于救下了她。 梁宁儿伏在马背上望向倒下去的萧祁,这一刻她的世界静得听不见任何声音,只有呼啸的风声。 泪不断涌出,又被风不断吹走。 她突然就笑了,萧祁可真傻!以为这样就能把自己赶走了吗! 他以为他死了她还能好好活着吗! 无所谓,她会去找他,这次换他等着自己。 追命带着梁宁儿不停歇一直跑,跑过了山丘,趟过了溪流,从白天跑到黑夜,从黑夜又跑到日出。 这是萧祁给它指明的方向,它就一直跑,跑上一片草原,直跑到梁宁儿脱水晕在马背上,追命才愿意停下来。 追命驮着梁宁儿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一望无际的草地上,一人一马犹如浮萍,不知该漂往何处…… * 梁宁儿身亡的消息传入京都已是在她离宫的十五日后。 萧成霁掰着手指头数日子,算着宁儿该回来了,可是左等右等却只等来了梁睢安的奏报。 奏报上说,曹明直叛变,出卖了梁宁儿,北疆欲生擒她,她不从,一跃从悬崖上跳了下去。 摄政王萧祁为救梁贵人,也随之坠下了山崖,二人双双身亡。 这是梁睢安从被捉的北疆俘虏嘴里探听到的。 萧成霁盯着梁贵人亡那四个字,足足盯了一日,他反应不过来,他也接受不了。 是自己亲手将宁儿推向了死亡啊!他不信!不信她就这样离开了,再也不回来了! 他恨,宁儿终究是和皇叔在一起了! 他不甘,就算死她也要死在自己怀里,就算死,他也不允许她与萧祁死在一处! 他把自己关在勤政殿里,入夜后天宝才敢推开勤政殿内殿的门进去查看。 里面一片狼藉,皇帝发泄过了,他无力地瘫坐在一片散落的奏折之中,人颓废到了极点。 天宝点上蜡烛,只是默默地跪过去陪在他身边。 萧成霁低着头,发髻松散,他突然摊开双手仰起头靠在贵妃榻边上,喃喃道:“这就是心痛的感觉吗?” “天宝,朕的心好疼啊!” 天宝泪眼婆娑,带着哭腔回道:“皇上,奴才去给您宣太医。” 萧成霁哭了,眼泪顺着眼角连成线地流,“朕不要太医,朕要宁儿!” 天宝内心一阵难受,贵人回不来了,皇上的心碎了,他知道此刻劝他什么都没有用,便让他伤心着吧,总有过去的一天。 “皇上,您要是心里难受,您千万别憋着,奴才知道您伤心,您就是打奴才一顿也好,您宣泄出来吧。” 萧成霁再也忍不住,他无声地抽噎着,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他闭上眼全是宁儿的影子,他还要等她回来给她复位,他还要同宁儿生一个孩子,他还想要她陪自己一辈子…… 他不会再欺负她了,他还有很多想和宁儿做的事,可是这些都不可能了,他的宁儿再也回不来了。 他泣不成声,仰天哭道:“皇叔,朕把江山还给你,你把宁儿还给我好不好……” 第155章 没有感情全是剧情 萧成霁大病了一场。 他意志消沉,把自己关在紫阳宫梁宁儿的寝殿里三日,不早朝也不理政,任谁来劝都没用。 林太后在寝殿外苦口婆心地说好话,可是好说歹说都没用,皇帝依旧油盐不进,待在里面不出去。 林氏对梁宁儿的恨更加深了一层,这女人就是死了还得勾走自己儿子的魂,她气得在殿外咒骂,觉得是梁宁儿冤魂不散缠着皇帝,张罗着就要做法事。 萧成霁听见林氏的话如梦惊醒,没错,坊间有招魂术,只要找到宁儿的尸体,再做法招魂她就可以活了! 他冲出殿外立刻回勤政殿拟旨,密旨被快马加鞭送往北境。 一是要梁睢安务必找到梁宁儿,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二是命梁睢安杀尽北疆俘虏屠尽北疆全军给他泄愤! 梁睢安看到密信上内容的时候很是无奈,皇帝大概是伤心疯了。 杀俘虏从来都不是他的做派,他自然不会照做。 所丢的失地他也会一一收回,至于梁宁儿他更加不会放弃寻找,因为他寻遍了崖底也没有踪迹,而且追命也不知所向,他不相信宁儿就这样死了。 ...... 时间一晃,已从酷夏到了初秋,北境的仗也打了三个月有余,被侵占的三座城池已全数追回,北疆也撤兵签署了边境互不侵犯约定,只是曹明直还下落不明。 料理完一切,梁睢安宣布班师回朝。 终于一切又将归于平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梁宁儿仍旧没被找到,摄政王的尸骸也无人见到,但已经不会有人在意了,三个月过去,二人已经被认定为死亡。 大军回朝后,萧成霁便宣布了摄政王萧祁阵亡的消息,而梁宁儿的死他闭口不提,紫阳宫还是好好的给她留着,后宫也会继续有一个梁贵人的头衔在那里,因为他说宁儿一定会回来的。 或许是出于对梁宁儿的愧疚,又或许是自己手中无大将可用,这次从北疆回来后萧成霁便厚封了梁睢安,封他为镇国大将军,准他另开府邸,金银珠宝赏赐无数,还钦定了他与萧晚凝成婚的日子。 梁睢安也像变了个人似的,他不再随遇而安顺其自然,而是充满了欲望,他想要更多的权利,他想要更庞大的势力。 因为他终于明白只有权力掌握在好人手里时天下才能太平,只有自己强大才有能力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 所以回到京都后,皇帝对他的嘉奖他悉数接受,皇帝许他有自己的府邸,他便将摄政王府讨了过去。 反正萧祁的府邸要收回,他便连同里面的奴仆一同要了去,作为朋友,他想替萧祁守住他们。 梁睢安同皇上解释说是想给公主留着做个念想,萧成霁也不便多说什么,人都死了,就一些东西留给他们又有何妨。 萧祁留给他的影卫他全都派到了萧晚凝跟前,又亲去微山看望了裕太妃,为萧祁发了丧,替冯姨娘立了衣冠冢,搬进了摄政王府,照旧叫吉叔帮他看着宅子...... 他前前后后忙碌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时间他没有提起关于萧祁与梁宁儿的任何一个字,对所有人冷眼相待,以前那个热忱的少年郎消失不在,回来的只有冷厉的大将军。 朝中一时间又开启了对梁睢安的追捧与拉踩。 他们说他充满野心,又说他沉稳内敛了许多,既受皇上重用,又娶了公主,封异姓王也是指日可待。 可是只有萧晚凝知道,他是把自己关起来了。 他还沉浸在失去至亲和挚友的痛苦当中,他并不在乎那些虚的,他想要更高的位子也只是为了有一天能庇护他的家人。 很快到了十月初十,这是梁睢安与萧晚凝成婚的日子,他骑着高头大马,带着盛大的迎亲队伍将萧晚凝从公主府接了回来。 这是萧祁唯一的妹妹,他不能叫她委屈,给足她排面,让所有人都看到萧晚凝依然有人可依,他要替萧祁好好照顾她。 可是自己的妹妹呢,她又在哪儿,这赐婚的圣旨是她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梁睢安将眼泪咽回肚里,他们会带着宁儿的那份儿好好活。 原来的摄政王府如今的大将军府,里面张灯结彩异常热闹,认识的不认识的来了好多人,他都张弛有度地应付着。 送走了宾客进了洞房,盖头掀开,还是那个美丽大方的公主,他们二人终于走到了一起。 而萧晚凝也终于嫁给了她的睢安哥哥,她很开心,很幸福,但是也很伤感。 在今夜这个日子里他们注定没法真正开心。 萧晚凝靠在梁睢安的怀里,盯着那对龙凤红烛不由地流下了眼泪。 “我真的好想宁儿和老九,他们要是看到我们成亲得有多高兴。” 梁睢安听着这话,心里难受极了。 他安慰了萧晚凝一番,便抱她回床上躺着休息,而自己却脱下喜服换上一身常服,看着就要出门的样子。 “今夜也要去吗?” 萧晚凝探着头问。 梁睢安默默点头,“我想让他尝尝我们的喜酒。” 自打回京都后,梁睢安便时常去一个京都城外的庄子,一去就是两三日,那里曾是萧祁心情不好时会经常去的地方,是一个只有他们二人知道的地方。 他每次觉得自己快要承受不住压力,心中郁结难消的时候就会去那个地方,那里可以让他静下心来。 萧晚凝一阵伤心,她知道梁睢安心里难受,知道他很难走出来,那个地方有老九的影子,便让他去吧,让老九替自己劝他。 她看着他,笑了笑,道:“那你多带点酒。” 老九要是活着今夜定要将他灌醉,她真的很想看看他喝醉了是什么样子。 “好。” 梁睢安笑着回她,“你好好在府里等我回来。” 说完提上酒出了门。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卑,今夜同样热闹非凡。 因为他们的王在封妃。 北卑王高坐在王位上,旁边坐着一个妙龄女子,那是他新得的王妃。 那女子身着北卑王室服装,带着玛瑙珠面帘,只露出一双摄人心魄的眼睛,面帘下是一张清冷的脸,满不在乎地注视着一切。 而这张脸不是别人,正是已经“死”了数月的梁宁儿。 第156章 他早就买好了我们的家 时间倒回到四个月之前,梁宁儿在草原上被忽娜捡到的那一日。 忽娜看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昏死在马背上,手被一条带血的带子绑在马鞍的抓手上。 忽娜不知道她到底被那匹马驮着游荡了几日,整个人已经重度脱水,嘴唇干到裂开,俨然只剩下一口气。 她赶紧将人从马背上解下来,一边给她喂水,一边感叹着她命大,竟没被野狼吃掉。 忽娜火速将梁宁儿带回了王宫救治,医官说她脱水情况严重,能不能救得回来不好说。 她也不知道她发生了什么,又为何会那般狼狈地出现在草原上。 她明明记得自己几个月前离开大萧时她还是好好的皇贵妃,怎么才短短数月,她就把自己弄没了半条命。 她把梁宁儿安置在自己的储宫里,命令医官竭尽全力救治,自己也日日守在跟前,就这样救治了整整三日时间,梁宁儿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但她醒来后整个人都变了,没有生气,没有朝气,不吃不喝也不说话,忽娜问什么都不开口,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绝望所笼罩,让她没了一点生的意念。 她便骗梁宁儿,说她的那匹马也在绝食,让她赶紧好起来去喂它,可是梁宁儿听了只知道流眼泪,依然不为所动。 软硬兼施皆无用,忽娜只能每日强行给她灌一些吃的,别叫她饿死了。 直到有一日,一个人出现在她的床头时,她才愿意张口说话。 那个人便是失踪已久的太医院院使姜离。 姜离跪在床前,叩首道:“罪人姜离,见过娘娘。” 梁宁儿失神的瞳孔微张,缓缓起身看向他,没想到在这个地方还能碰到熟人。 不过她只轻瞥了一眼,如今任谁在她也不在意了。 可是姜离接下来的话让她死去的心又开始跳动,因为他提到了萧祁,她不得不在意。 姜离跪在地上,继续道:“罪臣受王爷所托,在此处等着娘娘的到来。” 梁宁儿一颗心扑腾狂跳,呆望着姜离,眼眶里已经蓄满了泪。 “当年罪臣在淑贵妃的指使下陷害了娘娘,又因撞破太尉的秘密而遭到追杀,罪臣在京都内东躲西藏险被杀害,后被王爷所救,王爷说愿意保我一命,但需要罪臣向娘娘您赎罪,而这赎罪的条件就是来北卑,以娘娘的名义在宫城外买一座宅子等着您的到来。” “罪臣守着您的宅子这么长时间,直到几个月前收到王爷的来信,叫罪臣来王宫做医官,找忽娜公主请她帮忙为您的家宅购买一些心腹家仆,罪臣想着定是娘娘要来了,没想到竟这么快。” 姜离显得有些激动,他以为自己的任务就要完成了。 而梁宁儿的心已经抑制不住地开始疼。 她如一潭死水的情感又被拉扯起来,扯得她好疼,眼泪如决堤的洪水涌出,对萧祁的思念也在这一刻漫了出来。 她不知道他居然在北卑,在最靠近草原的地方给她置了宅子,还在一切都不明朗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为她筹谋。 在行宫她半梦半醒时跟他说过自己想要去草原上当地鼠,他全当了真! 他把她的每一句话都放在了心上,他已经在计划着带她来草原了,他让自己等着他,可是等不到了,再也等不到了。 梁宁儿的心抽着疼,萧祁为何要对自己这么好,若他不这么傻,她的心或许就不会这么疼了。 她哑然失笑,难道这就是他带她向西逃命的原因吗,因为在这里有了家......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撕心裂肺地哭,声嘶力竭地哭,她积压在心底的悲伤彻底爆发,快要哭到气绝。 整个储宫里都是梁宁儿的哭声,忽娜担心赶紧闯了进来,对着地上的姜离指责道:“你怎回事,让你来劝她,怎么让她哭上了。” 她欲上前对梁宁儿说什么却被姜离拦下,“公主,让她哭出来,否则憋在心里才会出大事。” 忽娜也只好由着梁宁儿哭,等她哭够了,哭累了,才慢慢停下。 梁宁儿缓了好半晌,情绪终于平复下来,她看着忽娜,眼里突然有了想要活下去的希望,她问:“有吃的吗?” 忽娜狂喜,“有有,当然有,你不寻死啦?” 梁宁儿点点头,不死了,她和萧祁的家,他费尽心思布置的家,她还没看一眼呢,萧祁也没来得及看一眼,总要带他来看看吧。 看她想开了,忽娜挥手叫姜离退了下去,开始追着问:“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为何会来北卑?为何不想活了?还有我那个冰坨子义兄为何要给你在这里置办家宅?你和他什么关系啊?” 忽娜丝毫不看脸色,絮叨起来颇有萧晚凝的风范,“你都不知道,你那个宅子我去看了,那气派,快赶上我王叔的府邸了!” 她一口气问了一串问题,梁宁儿垂着头没有回答,忽娜见她情绪还是不高,便岔开话题问道:“那你告诉我紫莲是谁?你昏倒的时候叫紫莲这个名字叫了九十八次。” “紫莲是和我一起长大的婢女,为了救我,如今生死不明。” 忽娜收起笑容,走过去坐到了她的床边,“难怪,难怪你那么惦记她。” “还有一个名字,萧祁,你叫了七百八十四次。” 忽娜说完怔怔地看着梁宁儿,“所以你们又是什么关系呢?你不是告诉我他喜欢男人吗?难道你喜欢他?可你不是皇帝的妃子吗?” 梁宁儿又重新躺回去,用被子将自己的头遮起来,眼泪顺着眼角往枕头上流,打湿了一大片。 隔了许久,才朦朦胧胧从被子底下传出一句:“萧祁他死了,拿自己的命换了我的命......” 忽娜惊愣在一旁,一把掀开盖住梁宁儿的被子,用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怎么可能!他可是大战五日都不会力竭的战神,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 被子底下的人已是个泪人,“可是他身上插满了箭,还有可能活吗?” “有可能啊!箭伤不是贯穿伤,只要不伤在要害,插多少支都有可能活下来。” 忽娜十分郁闷,不知道是在骗梁宁儿还是在安慰自己,总之她也不希望萧祁死,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可以帮自己争王位的人,不能什么都还没做就这样没了吧! 听忽娜这么说梁宁儿一片模糊的眼眸又重新明朗了起来,是啊,或许他很快能被战鹰发现,或许他已经得救了! 她猛然坐起身来,抓住忽娜的胳膊,恳切地道:“忽娜,你帮帮我,派人帮我去京都打探一下萧祁的消息!” 忽娜拍了拍她的手道:“你放心,你不说我也会的,你安心在我这里养着吧。” 哪知忽娜派出去的人萧祁的消息没打听到,萧成霁的动向倒是传回来不少。 她便告诉梁宁儿大萧的皇帝八成是中邪了,正在到处寻找会招魂术的法师。 梁宁儿不想听萧成霁的事,她只想知道萧祁的消息,可是她也知道此刻没有消息或许就是最好消息。 她被忽娜藏在储宫里,一藏就是两个月,这两个月忽娜也很少外出,每日都与梁宁儿待在一处,就连就寝也与她同床。 可是这样日子长了,北卑的王宫内便传出了不雅的闲话,说忽娜从中原买了女宠回来,终日与她厮混在一起,全然不顾公主的身份。 忽娜知道谣言是谁传的,他无非是想败坏她的名声,想让那些支持自己的老臣对她不满,可是为了保护梁宁儿她没有做任何解释与回应。 但纸包不住火,梁宁儿终究没躲过去,还是被拉鲁给发现了。 一日忽娜照例去草原上巡视,独留梁宁儿自己在宫中,拉鲁便是瞅准了时机闯进忽娜的储宫。 他本是想捉了那名“女宠”去北卑王面前坐实忽娜有“磨镜”(古代将女同性恋或女子间性行为称为磨镜)的荒唐癖好,可是谁知看到人的那一刻,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了。 他对那日在永和殿欢迎宴上的梁宁儿印象深刻,一眼便认出了她,她分明就是大萧皇帝的皇贵妃! 拉鲁虽一头雾水,却并未拆她,而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因为他心里又有了别的盘算。 他饶有兴味地看着梁宁儿,明知故问道:“你就是忽娜藏在屋里的女人啊,叫什么名字!” 梁宁儿不知拉鲁到底想做什么,但此刻只能陪着他演戏,因为她不能承认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不但她会有危险,也会给忽娜带去麻烦。 她低着头回道:“宁九。” “宁九?” 拉鲁大笑,不怀好意的眼神始终游走在梁宁儿的身上。 他笑着笑着突然抓起梁宁儿的胳膊直接将人扛在肩头,边往回走边道: “好,本世子房内正好缺个通房的婢子,就是你了!你不是又能伺候男人又能伺候女人吗,让小王也见识见识你的本事!” 梁宁儿惊慌挣扎,拳头捶在拉鲁的背上犹如砸在石头上,不伤他分毫,自己却钻心的疼。 在这样的大块头面前,她没有半点还手的余地,就这样被强行带走丢进了拉鲁的房间。 储宫里的人紧忙将梁宁儿被拉鲁带走的事通报给了正在草原上的忽娜。 忽娜一听瞬间血涌上脑子,手握弯刀便直奔拉鲁宫室而去。 第157章 红嫁衣还在宫里 拉鲁万万没有想到,平常忍气吞声的忽娜会为了梁宁儿与自己动刀。 看着忽娜毫不退让的架势他也表现得十分硬气,不但不交出人还不断用言语挑衅。 忽娜忍无可忍,也是因为关心梁宁儿而着急失了分寸,导致二人大打出手,将事情闹得很大,大到北卑王出面才平息。 北卑王将两人一顿斥责,让他们解释争执的缘由,结果得知两人竟是为了一名中原女子。 拉鲁说忽娜被那个女宠迷得失了心智,忽娜却说她只是自己买回来的婢子。 北卑王气急,什么样的女子竟让两人闹成这样,他当即便让拉鲁交出了梁宁儿。 梁宁儿以“宁九”的名义跪在地上,忽娜随即明白,她想掩饰自己的身份,可眼下知道她身份的人除了自己还有拉鲁,得想办法堵上他的嘴才行。 她看向拉鲁,“她就是你说的我带回来的女宠吗?” 拉鲁当即认下,“没错!就是她!” “既然你知道她是我的人,还将她抢回去藏起来是何居心啊!” 拉鲁愣在原地,他原本是想拿梁宁儿与大萧的皇帝谈交易的,可是方才嘴太快已经承认了她是忽娜的女宠,那便表明自己是不知道她真正的身份。 她分明不是什么宁九,她是大萧的皇贵妃,可是他已经上了忽娜的当,没法在此刻拆穿,否则被北卑王知道他明知梁宁儿身份的情况下还将人藏起来的话定会疑自己的居心。 忽娜的问话将他架在了两难的境地,也逼迫着他承认地上跪着的就是一个普通中原女子宁九。 拉鲁脑子拐过了弯儿,只能对着王座上的人回道:“正是这名女子将公主迷得没了边际,我只是将人带走让她别再迷惑公主而已,并非藏起来。” 只是不管拉鲁说什么,王座上的人已经没有心思听,因为他已然对这名中原女子着了迷。 忽娜看出来她父王的心思,情急之下直接承认了梁宁儿就是她的女宠。 她把人护在身后,看着王座上的人气势汹汹地道:“女儿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就收一个陪在身边与自己说说冷暖话的人,难道父王也要管吗!” 北卑王眯着眼,盘算着要怎么把人从自己女儿手里抢过来才好,谁知忽娜也不给他机会,随即拉上梁宁儿径直离开,出了王宫躲到草原上去了。 草原上有毡房,她们暂且不回城里了,只等着萧祁有消息后通知他来接人即可。 梁宁儿坐在毡房里很内疚,充满歉意地道:“是我连累你了。” 忽娜满不在乎地问:“连累什么?” “连累你名声受损。” 忽娜看着她勾起嘴角,郑重其事地道:“哪里受损了?他们说的没错,我是喜欢女人讨厌男人,男人都是和我父王一样凉薄的人,我对他们毫无感觉。” 梁宁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转头出了毡房去看追命,忽娜却追在她身后继续说。 “你放心,我虽然喜欢你但我也讲道理,不会强人所难的,不过如若你愿意的话我也不可能让你做女宠,等我做了北卑王,便封你做王后。” 梁宁儿怔住,很无奈地看了眼忽娜,她只当她是在说笑。 两人就这样在草原上住了一月有余,直到京都的传来确认信。 萧成霁宣布了大萧摄政王身亡的消息,人已经安葬于王陵。 忽娜瞒了梁宁儿好几日,还是被她看了出来。 她比想象中的平静,可能是因为有必须要去完成的事吧,即使要追随他而去,也要等自己做完一切。 每个漆黑的夜里,她都无比思念萧祁,但是她也不断告诉自己她会去见他,她无数次想象自己穿着他送的那身红衣,把它当作嫁衣,去嫁他。 光是这样想着,心中似乎都能衍生出一丝幸福感。 她会以清清白白干干净净,以梁宁儿的身份嫁萧祁,而不是什么皇贵妃,梁贵人。 她还需要两样东西,一份废诏,一纸婚书。 所以,萧祁,再等等…… 沉寂了两日,梁宁儿去找忽娜,她说要带萧祁来这里看日落,她说草原上的日落很美。 她求忽娜,请她帮自己回京都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而作为回报,她则帮忽娜夺取王位。 这便有了十月十日梁睢安与萧晚凝洞房花烛之时,北卑王宫梁宁儿封妃的巧合。 她以宁九的身份成了北卑王新的宠妃。 忽娜是极力反对的,但她拗不过梁宁儿,她的计划可行,同时也冒险。 梁宁儿铁了心要做,她便只好答应,也尽力去协助她。 她找来助眠药交给梁宁儿,希望以这样的方式避免她被自己父王占便宜。 总之北卑王新娶了妃却稀里糊涂连根手指都没碰到过。 而封妃后挑拨北卑王厌弃拉鲁,明发诏书将王位传给忽娜,梁宁儿只用了半年的时间,这期间有多难,她的内心有多煎熬只有自己知道。 而这半年北卑王由于服用太多的药物,身体透支最终也不治而亡。 北卑王死后忽娜顺理成章继任新王,梁宁儿也依制成了新王的妃。 忽娜多次提出要封她为后,梁宁儿只笑着叫她别闹。 她只需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回京都,做她人生中最后的一件事,便可以与相爱的人去相守。 忽娜又怎会看不穿她的想法,所以她变着法儿阻挠她回去,当初答应她的事情也食言不兑现。 直到有一日,忽娜的人抓住了曹明直,梁宁儿才得知一切叛国的根源竟是沈佳云,那么多人枉死却只是因为一个女人没来由的吃醋行径。 有了曹明直,北卑便有了去大萧的理由,忽娜知道自己拦不住她了,便开始为她筹划。 她安排了一次使团的访问,旨为萧成霁送去两个人,一个是大萧苦苦寻找的曹明直,另一个则是北卑最有实力的筮官。 因为萧成霁始终没有放弃寻找梁宁儿。 他遍寻各国的奇人异士,只要那些人算出梁宁儿还生还,他便大赏特赏,听着是心魔不浅,所以此刻送会占卜的筮官最为合适。 而这名筮官自然是由梁宁儿易容假扮。 一切准备妥当,临出发的前一夜,忽娜来到梁宁儿的住处,二人又一次拿着大碗对饮。 忽娜喝了一碗,笑道:“第一次与你这样喝酒的时候未想过还会再有今日这样的机会。” 梁宁儿捧着酒碗撞了她的酒碗一下,认真地道:“忽娜,这一年,谢谢你!” 说完仰头喝起来,忽娜一把抢过她喝了一半的酒,自己一口饮下,笑道:“你那点酒量还是算了吧,今夜我还想和你说说话,不想你喝醉了躺着就睡觉去。” 梁宁儿歉意地冲她笑了笑。 忽娜看着她继续道:“你要真想谢我,就办完事好好的回来,我等着你。” 她眼眸里闪着晶莹的光,说着说着自己先难过了起来,又不想被梁宁儿看到,便倔强地扭过头擦了一把眼泪。 梁宁儿心中同样不舍,她知道忽娜对自己的感情,但她对她只有感谢。 她对忽娜的感情回应不了任何东西,她的心被嫌弃填得太满了。 “忽娜,你的救命之恩,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今生无以为报,只待来世。” 忽娜鼻头一酸,仰头又喝下一大碗酒。 梁宁儿知道今夜是自己与忽娜最后的诀别,便什么都由着她。 由着她喝得昏天暗地,陪着她说了好多话,听她讲了许多对自己的情感。 梁宁儿听着,但都当作她的醉话,全部放在心底。 她只对她说,若还有来世,自己定会再来找她做姐妹。 忽娜半醉半醒地听着她讲这话心里难过,眼泪拌着酒下了肚,谁要和她做姐妹! 第二日一大早,两人同时醒来,该是离别的时候。 忽娜将梁宁儿送到了城门外,笑着告诉她,自己会帮她看好她的大宅子,等着她回来。 她说完紧紧地抱了她,目送着她上了马车。 梁宁儿是风,忽娜知道自己抓不住,便放她离去。 第158章 复仇归来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京都,一切变得熟悉又陌生。 梁宁儿与使团的人一同住在驿馆,入宫面圣定在两日后,她还有足够的时间去做一些事情。 使团的首领是一个名叫狼鸢的女子,她是忽娜的心腹,有着不错的身手。 此次陪同出使忽娜只给狼鸢安排了一个任务,那就是什么都听梁宁儿的。 当然,她还有一个更为重要的本事,就是精通易容术,这也是梁宁儿必须要带上她的原因。 使团的人在驿馆暂做歇息,梁宁儿去找狼鸢,让她为自己做好易容,又嘱咐她看好曹明直,然后自己独自一人出了门。 驿站一出去就是热闹的南市,沿着南街走一段路就是一醉休,停在这个熟悉的地方,梁宁儿的思绪也拉回到在京都的那些年。 仿佛当初拦下萧祁的马车死皮赖脸求他送自己回宫的事就发生在昨日。 她看见摊贩,便又想起萧祁为自己掏钱买礼物的样子。 原来自己在京都点点滴滴的记忆都和他有关,梁宁儿忍住眼泪,不能再想,一旦想起她会支撑不下去的。 初春的阳光和煦温暖,街上每个人都洋溢着笑脸,他们似乎个个都对生活充满了期待。 可是即便重新投身到这熙熙攘攘的氛围之中,梁宁儿依旧被感染不了,对这个地方她已经感受不到一丝留恋,心平静的像一潭死水。 她突然想起天宝说过的话,要她为母亲立个衣冠冢,脚下便不自主地往相府的方向去。 只可惜往日不可一世的丞相府已经被查封,大门紧闭着,上面贴了官府的封条,门前落了一层厚厚的灰,俨然一副破败的样子,已无人再来这里。 她在门前站了许久,想进去拿几件母亲用过的东西,可是若撕了封条闯入没得又引起风波。 想想还是算了吧,墓碑立起来又能怎样呢,自己也要走了,往后又能指望谁来祭拜呢。 她苦笑一声,调转方向往另一个地方去。 走着走着就到了摄政王府,只不过如今门前牌匾已赫然换成了大将军府。 忽娜和自己说过,兄长做了镇国大将军,已和公主完婚,这让她破碎的心也有了些许欣慰。 王府还和原来一样,门前什么都没变,梁睢安什么都不曾动过。 梁宁儿停在不远处向里探望,回想着她曾无数次进到这里,恍惚间仿佛已经看见笑盈盈的吉叔迎了上来,还有总是拉着一张脸的黑羽...... 想起黑羽她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他和紫莲就那么没了消息,忽娜的人打探到的消息,有人说是坠崖,有人说被北疆人捉了去,总之他们就这样销声匿迹了,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梁宁儿盯得入神,没想到吉叔真的从大门走了出来,其身后还跟着梁睢安与萧晚凝。 她虽然很想他们,也十分想和他们相认,但还是急忙躲到了一边。 或许兄长和公主已经接受了自己死去的事实,又何必再出现去扰他们的清净呢,横竖自己办完事也会离开,就不要再给两人造成二次伤害了吧。 她躲在门侧的石狮子后看着三人出门来到长街上。 吉叔牵了一匹马交给梁睢安,萧晚凝一脸不舍的样子,为他整了整衣领,撅着嘴道:“又要去了吗?” 梁睢安摸摸她隆起的肚腹,宠溺道:“北卑使团进京了,两日后要入宫面圣,到时候我得陪着,只怕要好几日抽不开身了,这几日得空,便去一次吧。” 萧晚凝微笑着点头,“你那日叫我找的东西,我找好了,你今日便一同带去吧。” 她说着便打发了吉叔回去拿东西。 二人站在门外等,许是等的累了,梁睢安便用斗篷将她遮起来揽进怀里,让她靠着自己的身体休息,两人甜蜜对视,脸上是无尽的幸福。 梁宁儿没忍住往前挪了两步,她想再看清楚些,看着看着就被风迷了眼。 公主的腹部微微隆起,看着已有五六个月的身孕。 梁宁儿真开心啊,公主有孩子了,是和兄长的孩子,真好,他们总算是苦尽甘来了。 她眼睛酸得厉害,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不自觉盯着多看了几眼。 梁睢安察觉到异样的眼光,回过头正对上她闪着泪花的眼睛。 梁宁儿觉得此刻自己脸上一定是一种难以言表的表情,以至于梁睢安看自己的神情都充满了疑惑。 看着近在咫尺的兄长,她内心五味杂陈,眼泪就要守不住了,那声“兄长”就要呼之欲出,却被吉叔给打断。 吉叔手里拿了一个包袱走了出来,对着萧晚凝问道:“公主,是这个吗?” “嗯,就是这个。” 萧晚凝接过东西交给梁睢安,梁睢安看向梁宁儿的眼睛才移开。 他觉得很奇怪,身后女子的眼神与宁儿太像了,可是那却是一张与宁儿完全不一样的脸,他晃了晃脑袋,大概是自己太过思念她了吧。 “睢安哥哥,明日是宁儿母亲的忌日,真的不用我去长清观为冯姨娘上香吗?” “不用。” 梁睢安扶住萧晚凝的肩,安慰道:“等我从城外回来再去吧,你大着肚子不方便,晚一两日姨娘不会怪罪的。” 他说完轻轻抱了抱萧晚凝,然后上马扬鞭而去。 等着公主与吉叔进了府里,梁宁儿才从一侧走了出来。 原来兄长已经替自己在长清观为母亲立了牌位,有这么好的兄长在,这样她便放心了。 见过了想见的人,心中已然了却了所有牵挂,如今便只等着两日后入宫完成这最后一件事即可。 梁宁儿回到驿站,将狼鸢一顿猛夸,夸她手艺好,她给自己做的乔装连兄长都看不出来,更别提是旁人了。 狼鸢却摇摇头,“易容只能改变表象,人的特质是很难伪装的,心细的人往往会从一个人的眼神,动作神态等各方面发现端倪,所以姑娘还是得要格外注意,免得被人认出。” 她说着又拿出一个药丸交给梁宁儿,“这个是可以暂时改变您原有声音的东西,到时候入宫前您吃一粒,可有两日的时效。” 梁宁儿将东西收起来,“这样便不会有人认得出我了。” 狼鸢悻悻地笑了,有心之人自然认得出。 第二日依旧空闲,梁宁儿便去长清观为母亲上了香,在观里陪着母亲待了一整日。 翌日,到了入宫的日子,她再次踏进那个地方,心里是少有的轻松。 这一切,该结束了。 欠她的,也该还了。 第159章 宫中有鬼 梁睢安赶在北卑使团入宫的当日回了京都,由于途中拐去了长清观给梁宁儿的母亲上香,故而等他到时使团的人已经在宫里了。 他没有回府直接御马到了宫门口,紧赶慢赶总算在皇帝接见之前进了永和殿入座。 落座后刚歇了一口气就感受到了对面一束不一样的目光,他抬眼望去,有一女子正定定地看着自己。 使团一行人三男两女,三名男子居末位,但看着皆是有身手的。 为首的是狼鸢,正如她的名字一般,她眼神犀利,从里到外都透着草原之狼的敏锐。 倒是坐于狼鸢下方的一名女子梁睢安觉得甚是奇怪,那双眼睛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但是那张脸却是第一次见。 而她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总是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梁睢安很确定这种感觉很熟悉很熟悉。 他锁着眉头,心中总有隐隐的异样感,因为还有一件事也让他百思不得其解。 今日去给冯姨娘上香的时候竟然发现有人已经在他之前供奉过了。 他问过主持,是一个面生的女子,并不是萧晚凝,所以这世上还会有谁去看冯姨娘呢。 他想她会是宁儿吗? 他在心里不断怀疑着,可是又怕失望,因为这一年多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她,但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半点消息都没有。 可是为何自打使团入京都后他心里总有隐隐不安。 他甚至开始怀疑使团里那名女子是不是有问题,那双眼睛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不过梁睢安认不出宴会上的梁宁儿也无可厚非,因为她今日所带的是一张“新脸”。 狼鸢为她准备了数张不同的人皮面具,让她出去都是以不一样的面容,这样就算出现什么状况她也易于逃脱。 梁宁儿注意到梁睢安一直在盯着自己看,眼神里还充满疑惑,她也不得不别开眸子不再看他。 因为狼鸢说过,有心的人自然能认得出,若再对视下去她必露馅。 她拿起桌上酒杯佯装饮了一杯,脸上总是有些不自然,好在天宝的一声皇上驾到打断了梁睢安的注意力。 梁宁儿跟着起身跪在殿中央迎接萧成霁与林太后的到来。 原本接见使团也没太后什么事,可是她听说这次北卑给皇帝带来了一个非常厉害的筮官,便也要瞧一瞧。 萧成霁脸色与一年前相较显得很不好,尽显疲色,脸上也冷冷的没有笑容。 他身侧跟着柳之絮,宽大的翟衣也难掩孕像,梁宁儿心中了然,看来萧成霁是愿意将江山托付给柳家了。 太后是由沈佳云搀扶着进殿的,看着就得林氏的宠爱。 梁宁儿猜想沈佳云八成是又要撺掇着林氏废了柳之絮才会做小伏低那般伺候她。 梁宁儿往她脸上瞄了一眼,沈佳云依旧红光满面珠圆玉润,想必在自己“死”的这一年里她一定过得快活极了,只可惜要让她失望了。 萧成霁坐定后快速看了梁宁儿一眼,脸上似有些不悦。 他板着一张脸,冷冷地道:“北卑王莫不是拿朕寻开心呢,说好的介绍奇人异士,朕怎么没瞧见呀!” 狼鸢将自己身子往后侧了一些,露出梁宁儿,看着她介绍道:“这位便是我朝的筮官名唤廿九,是我王非常信任的人,特引荐给皇帝陛下。” 萧成霁轻扫了一眼,满是不屑,“一个女子,能有什么本事。” 狼鸢坐直身子,同样不屑,她眸光凌厉,盯着萧成霁问道:“女子有何问题吗?我朝亦是女王,难道也不配被大萧皇帝接待吗?” 萧成霁自知说的话欠妥,但北卑人也太直,尤其女子更是麻烦,一点儿也不懂得给自己面子。 但他虽心里烦躁,也没露出愠色,毕竟是为了找到宁儿,还是不要轻易得罪的好。 他这一年为了找寻宁儿什么形形色色的人都见过了。 什么街头的神算子,西域的巫师,江湖上的占卜师,他统统寻了个遍,他们问卦的所有结果都是宁儿还活着,可就是算不出她在什么地方。 慢慢的,萧成霁也知道他们之中有些人就是为了哄自己高兴随便瞎说的。 他渐渐开始性情大变,喜怒无常,只要他们说错一句话惹了皇帝心中不快就要将人拎出去杀头,这才闹得一些术士不敢自荐入宫。 这好不容易来了一位,且先看看再说。 他嘴角牵起,冷笑了一声,道:“是朕失言了,那么请问这位可有什么过人的事迹吗?” 狼鸢微微侧目,神色严肃而真诚。 她看着上面的人回道:“其他的事外臣不便多说,不过可以告诉大萧皇帝的是,我朝女王便是在她的指点下才能坐得王位,外臣想只这一点便足够了吧。” 萧成霁脸色陡变,看着是认真了起来。 短短一年多时间,忽娜就能打败拉鲁坐上王位,堂下这名女子势必是有些能力的。 狼鸢继续道:“星宿斗转,问天算命,很早之前她便算出了我朝必得是女王继位,且算出了准确时间,可以说阴阳两世她皆可看皆可算,皇上有什么大可放心问。” 听狼鸢这样说在场的人全都来了兴趣,林氏率先开口问:“既然这么厉害,那你不妨算算皇后腹中是儿是女?” 梁宁儿坐在下面往上看去,不经意与柳之絮对视一眼,柳之絮眼神复杂,她看不懂,只粗略地瞅了一眼她的肚子,便答道:“男胎。” 梁睢安紧张地盯着梁宁儿看,他一直在等她开口,只是她开口的瞬间他不免一阵失落,这声音粗厚,与宁儿相差太大。 听到梁宁儿的回答,殿内又沸腾了,只见萧成霁阴霾的脸上有了微微欣喜之色,而柳之絮仍旧没有任何欣喜之色。 沈佳云吊着眼眉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不管是男是女能生的下来才算本事,她自认为有的是办法对付她。 林氏高兴地合不拢嘴,又追着问:“此话当真?你怎么算的,不问也不看就能知道吗?” 梁宁儿不紧不慢地回:“还用算吗,皇后肚腹下沉且尖,定是男胎。” 林氏立刻变了脸,“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哄弄我!” “太后不必动怒,叫来太医一验可知,不过,外臣想这宫里的太医也是不敢将话说死吧,太后若不信我,大可等到皇后生产那日再说。” 林氏脸色难看,明摆着被戏弄了一番,她气呼呼不说话了。 而梁宁儿这才要开始自己的表演。 她看向萧成霁,郑重其事地问:“皇上为何要拘着一个鬼魂在宫里?”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是一惊,萧成霁更是心中一颤,不由地攥紧了拳头,他冷声问道:“你这是何意?” 梁宁儿淡淡道:“人死了就是死了,你不承认也无用,皇上拒不宣布她的死讯,还到处请人招魂,这只能叫她的亡灵不安,便只能游荡在宫中祸害他人。” 这话一出,整个大殿陷入了死亡般的寂静,萧成霁为了一个女人闹得朝堂不安,他们不是没有劝过,可是性情大变的皇帝早已听不进任何谏言。 就为这事已经被他撤了一个言官,此后谁都不敢多言一个字,而今日这个实事被一个他国的筮官说了出来,堂下那些人别提有多高兴。 皇上即便再生气他也不能杀了他国使臣,所以他们都盼着这女子能将萧成霁说醒,即使是用一些虚无缥缈的怪力乱神之说。 可是萧成霁与梁睢安却高兴不起来了。 他们一听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两人皆阴鸷了眸子盯着她,眸光里透着惊慌。 第160章 目的达成 宫里是否真的有鬼,她的话是真是假没有人会在意,只是这话被她说在了明面儿上,皇帝这场招魂的闹剧也就该结束了。 萧成霁很慌,已经很不开心,一腔怒火也快要压不住了。 他眸光森森,阴冷开口:“你是听了何人所言,竟敢跑到朕面前来妖言惑众,不怕朕杀了你吗!” 狼鸢直起身子,警惕地看向萧成霁,“大萧皇帝是听不得实话吗?怎么动辄就要杀人,只是我北卑虽国小力弱,却也不缺忠勇之士,今日皇上若敢动我朝廿大人分毫,他日我铁骑势必踏破你宫门!” 一旁陪同的几个文官吓得不轻,南北两场大仗已经让大萧元气大伤,况且又没了能征善战的摄政王,短期内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他们笑盈盈连忙打圆场,“皇上只是说笑而已,两国自当以和为贵,使臣大人怎的就扯到了战争上,实在不至于,不至于。” 狼鸢冷着脸没有说话,萧成霁却讽刺道:“依朕看,你们这位筮官也是浪得虚名,今日就当朕为你们接风,其他的不必多言了。” 梁宁儿面色平平也不生气。 她缓缓站起身走至大殿中央,看向萧成霁不疾不徐地道:“皇上不信,外臣也无能为力,不过行算卜卦之人,看见了便不得不提醒一句,此冤魂不除,宫中必定会有大事发生。” 说着眼光还依次扫过林氏,萧成霁,柳之絮,乃至沈佳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皇上苦苦寻找的是一名女子,她确实已经身亡,但却是枉死,应该好好做场法事超度冤魂才对,可是皇上竟想强行将人留在阳世,搅得她魂不安宁,只能化作厉鬼又回到这宫里,外臣只能说,那些曾经与她有过节的人近一年怕是时常病痛难消吧。” 编呗,只要是人,吃五谷杂粮的总有个三病五痛的,只要能扯上一点关系,她的话就有人信。 这不,方才轻视她的那些人全都开始沉着脸思考自己是不是有哪儿不舒服。 梁宁儿往后撤了一步侧身抬手指向门外,道:“皇上看不见,但是外臣可以告诉您,她就在那里,一身男子战袍,满脸是血,正看着您呢。” 梁宁儿描述地既真实又阴森恐怖,心虚的人不由地慌了起来。 林氏脸色煞白,面上强装镇定,可是隐在宽大衣袖里的手已经抖了起来。 沈佳云更是夸张,瞪着眼往殿外望去,身子不禁向后缩着,她左顾右看总觉得四周有阵阵寒气袭来,显然被吓得不轻。 她不敢表现地太过,只得指着梁宁儿哆哆嗦嗦责骂道:“你少在这装神弄鬼吓唬人,我看你就是个骗子!” 梁宁儿不屑看她一眼,依旧盯着堂上的萧成霁。 狼鸢笑着回道:“这位娘娘有所不知,我朝的这位廿大人,她能通鬼神之事在北卑人尽皆知,你们不信尽可派人去问。” 沈佳云不敢出声了,只是默默裹紧了自己身上的衣衫缩成一团。 有人信就有人不信。 梁睢安不信,也不愿意相信,他眼神复杂地看着堂上这位极其熟悉的廿大人,心中酸楚不已,若她所说是真,那他该怎么办...... 此刻是攻心,比的就是脸不红心不跳将瞎话讲到最真,梁宁儿继续加大攻势。 “她看着满腹怨愤,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皇上要是有什么想知道的,外臣倒是可以帮您问问她到底有何冤屈。” 萧成霁再也忍不住,撒气打翻了桌上的酒杯,恶狠狠地瞪着梁宁儿,咬牙切齿道:“你到底是何人!” 梁宁儿淡淡回道:“在下廿九!” “你今日所言到底是何居心!”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只是想帮皇上一把,为我北卑王赚一个人情,亦想渡一渡那个可怜人。” 她停顿了片刻继续道:“皇上被活不过二十五的预言所困这么久,外臣斗胆说一句,若宫中怨气不消,这预言怕是要成真。” 梁宁儿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让所有人都震惊! 这个预言就算是大萧本朝也甚少有人知道,更别提一个千里之外的筮官! 谁会去传自己国家有一个短命的君主呢,所以这便都是她算出来的吧! 林氏脸色由盛怒转为吃惊,再到害怕,她似乎对梁宁儿所言已深信不疑。 不!她已经完全相信了! 这一年来她时时头疼欲裂,一定是梁宁儿那贱人的鬼魂作祟! 人都死了还要来害自己的儿子,那不能够! 林氏态度瞬间和软了下来,伸着脖子询问道:“那依廿大人所见,可有破解之法?” 梁宁儿唇角微扬,答:“自然有,就看皇上是否愿意让外臣帮这个忙了。” 林氏转头看向皇帝,见他眉间隐忍着极大的痛苦,便没再开口。 惩治一个死去贱人的事她还是能做得了主的,这一次即便皇帝不答应她也绝不会再妥协。 萧成霁在梁宁儿说出预言之事的瞬间泄了气,他只觉得后背发凉,心里害怕极了。 他双手撑在桌上身体止不住地颤抖。 这个廿九就算是胡说八道也不可能桩桩件件都说得那般准确,所以这些事她究竟是如何知道的,还知道的如此细致! 莫不是,宁儿真的...... 他一言不发,呆呆地望着殿外那片空地,宁儿就在那里看着自己吗? 她一定还恨着自己,所以才要来索命吧。 萧成霁不自觉将梁宁儿的话当了真,他恨殿内的这个女人,就算自己坚持的事是一个笑话,她也不该点破,为何不叫他一辈子找下去!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好过如今清醒着痛苦。 梁宁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停留了一瞬,继而又回头看向萧成霁,道:“皇上,人都死了,便还她一个自由吧,她原本就不该在这宫里的。” 这场接风洗尘宴最终不欢而散,梁宁儿的话惹了萧成霁大怒,让他直接摔杯离去。 出宫回到客栈,狼鸢有些担心,因为在她看来,今日这些匪夷所思的话萧成霁未必会信。 她来到梁宁儿房间,替她揭掉人皮面具,问道:“姑娘,你觉得皇帝信了吗?” “他信不信不重要。” 狼鸢打来清水放在梁宁儿面前,“不重要吗?他若不信我们便没有再入宫的理由了,今日又惹了他不快,就算是要移交曹明直恐怕皇帝也不会再接见你了。” 梁宁儿捞起盆中的水洗了把脸,看着狼鸢支着下巴看自己的样子突然想到了紫莲,她曾经也是有这般多的问题,也曾这样眼巴巴等着自己给她解答。 感受到眼中一股热流,她又捞了一把水拍在脸上,然后笑道:“我今日说这么多也不是说给皇帝听的,他就算信了,也不会允许我做什么的。” “那说给谁听?” “说给太后听,你不觉得她已经完全相信了我的话吗?” 狼鸢恍然大悟,姑娘大智慧啊! 太后是皇帝亲娘,听到了对皇帝有害的事,不管真假她都会一管到底的。 果然,入夜后,太后的旨意便传到了驿站,宣廿九明日入宫觐见。 第161章 廿九!念九? 从宫里出来回到大将军府,梁睢安始终心不在焉,晚膳没吃两口就回了书房。 萧晚凝担心,便炖了汤亲自送去。 看他还是愁眉不展,她也不由紧张起来,“睢安哥哥怎么了?是今日在宫里出什么事了吗?” 梁睢安看了眼她隆起的肚子,终是将话咽了回去,还是不要叫她跟着忧心的好。 “无事,只是有些累了。” 他眉头舒展开来,将萧晚凝拉过来坐到自己身旁,勾着唇边轻轻抚摸着他们的孩子,可心里总还是放不下宁儿。 “累了就好好歇歇,我炖了汤,你喝点,今日便早点睡吧。” 萧晚凝起身去盛汤,梁睢安看着她的背影幽幽开口问道:“你相信鬼神之说吗?” “不信。” 萧晚凝脱口而出两个字,将一碗鸡汤端到了他的面前。 “所谓鬼神都是活着的人臆想出来的东西,自己办不到的事便把希望寄托在别的身上。” 梁睢安笑笑,没想到大大咧咧的萧十一还能有如此不凡的见地。 “今日北卑来了一名叫廿九的女子,说自己可以通鬼神,细细想来八成是骗人的。” 萧晚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这名儿倒是有趣。” 夫妻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梁睢安问她:“不就是普通的名字吗,哪里有趣了?” “念九,你不觉得这乍一听倒有点像是思念老九的意思吗?” 梁睢安宠溺着眼神笑她,“此廿非彼念,人家那是……” 他突然止住了话头。 廿?念? 念九! 他放下汤碗,感觉发根都要竖起,内心的震惊久不能平静。 被萧晚凝这样一解释,很多自己觉得奇怪的点就能说得通了! 所以,廿九就是宁儿吗? 所以她才会知道那么多关于宁儿的事! 可是她回来为何不来找自己相认? 她回宫的目的又是什么? 她那样说究竟是想做什么? 梁睢安又惊又喜,同时又忐忑不安。 他好怕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遐想,人家只是一时巧合叫廿九而已,与萧祁并无关系。 但他心中又有一个强烈的预感,无论这个廿九是不是宁儿,至少一定知道一些关于宁儿的事。 或许是宁儿托她替自己办事也未可知啊! 所以他需要验证,他迫不及待的就要去驿馆却被萧晚凝给拦了下来。 “如此深更半夜,你去密会使团的人,若是被皇上知道了他会怎么想,朝中忌惮你的人已经够多了,睢安哥哥可千万不要再给他们去弹劾你的把柄。” 梁睢安冷静下来,如今他既为人夫又身为父亲,身上担负着的不仅仅宁儿一人的安危,做事是该为妻孩考虑。 他听话地喝完了汤,陪着萧晚凝去休息,要让她安心。 只是这一夜他辗转难眠,生熬到了第二日,下了朝他便即刻去找她。 谁知等到驿馆的时候却被北卑的人告知,使臣狼鸢与筮官廿大人双双入宫去了。 梁睢安无奈只得先回府中另作打算。 梁宁儿进宫是奉太后的懿旨,萧成霁并不知晓。 狼鸢怕她有闪失便也跟着,她们一入宫门便由宫人引着直接去了寿安宫。 进了内殿,林氏早已等着,见到梁宁儿她好生客气,又是赐座又是看茶。 等人都坐定,她遣了无关紧要的人出去后才开口:“哀家今日请廿大人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对于林氏的请求梁宁儿心中早已料到,她眉眼弯弯,亦客气地回道:“太后请讲。” “昨日大人所说宫中冤魂之事哀家甚是介怀,她既已威胁到皇帝的安危哀家就不得不管,敢问大人可有破解的方法?” 梁宁儿故作停顿,“太后相信外臣所说的?” “哀家信,不瞒大人,皇上疯狂招魂的这一年来,哀家身子屡屡不爽,多次无缘无故的头痛不止,太医看了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若不是那贱人作祟,怎会这样!” 梁宁儿别开脸低垂眼眸,心中只觉好笑。 她倒是很想告诉林氏,与其无端怪罪一个去了的人,还不如去查一查是不是被沈佳云下了药才更切实际一些。 她沉思了良久才回道:“外臣是有办法化解,可是这得要皇上同意才行。” “你只管说,皇上的主哀家做得。” “如此便好。” 梁宁儿端起茶杯小喝了一口,顺便想想要怎么编。 “太后,此人之所以死后还游荡在宫里,完全是因为皇上还以活人的名义将她强行留存在这里,外臣若没有说错的话,皇上到现在都还未宣布她的死讯吧,那这样她生生世世便都是这里的人了,只能再回到宫里。” “只可惜人鬼殊途,鬼魂是没有感情的,她既然不能往生,被留下来只有想着报复。” 林氏顿时紧张起来,说话的语气也变得焦急,“那该如何是好?” “只要给她她想要的,便会自然离去,不再纠缠着皇上。” 林氏身子不由地往前凑了凑,问道:“她想要什么?” “外臣猜想,是想要一个自由吧,一个自由身,若是将她从皇室里除名,她便不再属于这里,也就没理由再赖在宫里。” 林氏将身子靠回椅背,脸上是认真思考的表情,似乎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梁宁儿继续道:“太后若是想要外臣帮着化解怨气,那必须要给外臣一道废除此人嫔妃身份的诏书,然后外臣才能做法将她驱离。” “只是,这诏书须得有皇帝的金印盖在上面才作数的,外臣只怕轻易拿不到。” 林氏大手一挥,“这你无须担心,哀家定帮你拿到废妃的诏书,只是烦劳廿大人暂留在京都几日,等做完了驱鬼的法事再离去的好。” 梁宁儿起身躬身一礼,“这是自然,既然太后开了口,外臣自当竭力效劳。” 语罢,二人离开寿安宫径直出宫。 梁宁儿知道说服了林氏,她哪怕是去偷去骗,这一封废诏算是稳了。 梁宁儿与狼鸢在宫门外分开,只说自己要去一个地方,叫狼鸢先回了驿馆。 狼鸢回到驿馆时却发现镇国大将军梁睢安正守在那里。 他见狼鸢回来,一边往她身后张望,一边上前称想要见廿九。 狼鸢并不知道梁睢安与梁宁儿之间的关系,对他也就保持着警惕,便告诉他廿九不在驿馆,自己出去逛了。 他还想要问更多关于廿九的事,可是都被狼鸢冷漠应对。 看着她对自己充满敌意的样子,梁睢安知道一定什么都问不出了,还是要想办法见到这个廿九才行。 他便带着战鹰告辞出了驿馆。 他站在长街上惆怅,这么大的京都,她会去哪里逛呢? 战鹰站在梁睢安身后默默道:“末将想,若我是姑娘,千辛万苦回来了,一定会想去看一眼自己想见的人。” 梁睢安脑海中突然闪过那日在府门外见过的那名女子,她分明是用欣慰的眼光在看着自己和萧晚凝。 再想想那名去祭奠冯姨娘的女子,所以该见的都见过了吗,她接下来会再去看谁呢? 梁睢安猛然抬眸,他似乎已经有了眉目,脚底下鬼使神差地往王陵的方向去。 第162章 带梁宁儿出宫 王陵位置在城东的茂陵园,离京都是有一些距离的。 梁睢安骑着快马追到了这里,问过陵园的守卫,并未见到有可疑之人来过。 他进了园中去到萧祁的墓前查看一番,也未发现任何异常。 梁睢安心里有一些失落,他几乎就可以断定廿九的身份了,可是为何她却不来看萧祁? 难道是自己的感觉错了吗? 他真的很希望能有一丝蛛丝马迹,这样他就可以证明廿九就是宁儿了,可是事情总是少这么一截,这让梁睢安心里十分难受。 他半蹲在石碑前叹了许久的气,最后也只能无奈离开。 而事实上梁宁儿已经看过了,她远远地看着,知道萧祁就躺在那里面。 她也探查到了每日固定的时间都有送菜老伯进入王陵送菜。 里面就只有一队五个人的守备,这是个闲差,守陵的人也意识松散,想要用药迷翻他们易如反掌。 她不需要太久,只要他们睡一炷香的时间足矣。 从王陵回去后梁宁儿去城西乡下找了一个姓赖的教书先生,想要拜托他为自己写一纸婚书。 赖学究听了她的来意连连拒绝,“婚书岂是能随便找人瞎写的,姑娘还是回去等新郎的父亲拟写才好。” 梁宁儿眼窝子浅,还未说话眼睛就已经开始发酸发胀。 她红着眼睛解释道:“他死了,我无父无母,他亦没有父亲,家中只有一位母亲可以做主,可是我不忍心去惹她伤心,还请学究帮帮忙,代为书写一下吧。” 说完她掏出一锭银子放在桌上。 赖学究听后颇为动容,他将银子推了回去,一边铺开纸张,一边蘸了墨就要动笔。 嘴里还喋喋劝叨:“姑娘,你可要想清楚了,逝者已逝,你们既无婚约,又何必这般苦了自己呢。” 梁宁儿笑着回道:“他曾说过要娶我,只娶我,我也只嫁他一人,如今终于可以如愿了,没有苦,只有开心。” 赖学究了然于心,这是一对苦命鸳鸯。 他洋洋洒洒几笔,一封简单的婚书便已完成,他晾干了墨迹,将东西交给梁宁儿。 那张纸上面写着简单的几句话: 锦绣山河为证,桃花红雨做媒,萧梁嫁娶,情定三生。 好一个情定三生,梁宁儿满意地笑了。 她将东西小心收好,留下银子返回城里。 回到驿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狼鸢急坏了,生怕她出什么事情。 “姑娘,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办了点私事。” 梁宁儿乖乖坐着,让狼鸢给自己揭下面具。 “今日那位姓梁的大将军来驿馆拜访了三回,指明要见姑娘,最后一次硬是等着天黑了才走。” 梁宁儿没有说话,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兄长一定是对自己的身份起了怀疑。 今日从王陵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碰见他了,若不是自己藏身到一旁的草丛里,只怕要正面撞上。 狼鸢将梁宁儿的脸收拾干净,又拿出一封诏书给她,“午后太后派人送来的。” 梁宁儿打开一看,是贬她为庶人的圣旨,将她从皇家除名,从此宫里便再无梁宁儿了。 皇帝的金印赫然盖在右下角,没想到林氏的动作还挺快。 狼鸢疑惑,诏书拿到了,难道还真要去做法事啊? 她不解地问她:“那姑娘答应太后驱鬼的事......” “明日一早就去吧,趁着皇帝早朝,好办事。” 狼鸢懵了,难不成她还会跳大神啊! 梁宁儿忽然想起什么,有一些事是该嘱咐狼鸢一下了。 “狼鸢,有几件事需要你帮忙。” “姑娘尽管说。” “明日结束后你就回北卑去,回去后麻烦替我转告诉公主,让她把我的马送回来还给我的兄长。” “还有就是明日需要你配合我演一场戏,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管将一切往我身上推,必要的时候将曹明直交出去。” 狼鸢不知道梁宁儿要做什么,反正忽娜说了,让自己都听她的,所以点头应下来总是没错。 “哦对了,我还需要一些迷药,你帮我准备一下。” 狼鸢麻利地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包药交给她,讪笑着退出了房间。 梁宁儿拿着废诏在油灯上点着,烧得一干二净,传了诏礼部便有了记录,她终于做回了梁宁儿。 她把裕太妃送给自己的木兰戒指串起来挂在脖子上,婚书藏于怀中,匕首插在腰间,只等着天亮带上狼鸢入宫去了。 到了宫里林氏见她什么也没准备,开始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真本事。 梁宁儿一副心有成算的样子,言说要去亡者的住处取点东西。 都到这份上了,林氏也只能半信半疑地跟着她来到紫阳宫。 紫阳宫被皇上封了宫,除了他任何人都进不去,邙煜守在门前阻拦,林氏拿出了太后的身份才强行闯了进去。 这里已有一年多没有住人,虽时常有宫人打扫,可整个宫殿还是充斥着阴森恐怖的气息。 梁宁儿走在前边,行至院中,她回过头问:“这内殿阴气甚重,太后还要跟着外臣进去吗?” 林氏一进来这里就觉得后背阵阵发凉,她手心里冒着冷汗,面上故作镇定地回道:“哀家就不进去了,你要拿什么东西便去拿吧。” 梁宁儿嗤笑一声,转身走了进去。 里面一应物品还是自己离开时的样子,她径直来到寝殿,找到紫莲帮自己放起来的木盒,拿出里面的红衣与面具。 她脱下自己身上的衣衫,换上那身红装,手里拿着那张红色的狐狸面具走出去站在众人面前。 这紫阳宫本就透着诡异,梁宁儿又穿得一身血红,看着更加令人不适,林氏没来由生了气,怒道:“叫你驱鬼,廿大人穿成这样做什么!” “就是驱鬼呀,外臣扮成亡人的模样,将冤魂招至我身上,然后再带出宫,这比做什么法事都要来的直接。” 她勾着嘴角,故意为难地道:“太后若是不放心,可以找旁人来扮,外臣没有意见。” “不必了!还是廿大人亲自来吧,毕竟招鬼上身这件事不是是个人就能做的。” 林氏信了,深信不疑,她后背的冷汗都快要将内衫湿透了,紫阳宫里一定有鬼,一定是梁宁儿那个贱人。 她赶紧催促着,“那廿大人便快开始吧!” 梁宁儿站着没动,一旁的狼鸢开了口。 “太后,有件事先要说在前面,这一旦招魂成功,廿大人就不再是廿大人,而是死去的那个人,她要是以亡者的身份做了什么出格的事可不能牵涉到我北卑与廿大人本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太后要是承诺了这一点,那廿大人才可以放心开始。” 这是梁宁儿在入宫之前就与狼鸢对好的说辞,旨在将北卑从这件事里摘出来。 林氏着急,不耐烦道:“哀家以大萧太后的身份向你承诺,不会怪罪北卑与廿大人,快开始吧。” 梁宁儿戴上面具,装模作样地在宫里走了一圈站到他们面前。 林氏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声,眼睛下意识往四周瞄,看她站着没了动静,便小声问:“她......她来了吗?” 梁宁儿摘下面具,“她不在这里。” “不在这里,那在哪儿?” “跟我走吧。” 梁宁儿出了紫阳宫的大门往夙桦宫的方向去,林氏一行人又乌泱泱跟在身后往前走。 邙煜看着这跟闹着玩儿似的招魂驱鬼时并未在意,可是当他看到廿九穿走梁宁儿的衣服时顿时觉得要出大事了。 皇上说了紫阳宫的一草一木都不能少,这要是给他知道梁贵人的衣服被穿走了,这些人还要合起伙来将人家的魂魄赶出宫去,那皇上不得宰了自己! 邙煜叫苦连连,急匆匆往朝堂上赶去。 得赶紧去禀报皇上,让他来阻止才行。 第163章 爽了 沈佳云正懒懒地用着早膳,却见一大群人涌着一个红衣女子进了她的夙桦宫,她立刻垮了脸。 迎夏走上前来呵斥,“大胆,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是你们可以随意乱闯的吗!” 林氏从人群中走上前来,沈佳云马上变脸迎了上去,“太后,您怎么来了?” “云儿,今日廿大人要驱鬼,你配合一下。” “是。” 沈佳云斜了一眼那戴着面具的红衣女子,才发现她正是那日在殿上装神弄鬼的人。 驱鬼还打扮得一身红艳,她看得心里发毛,怯生生问:“请问大人为何要来我这夙桦宫,那人的住处不是这里。” 梁宁儿冷声道:“那一缕清魂就飘荡在你的宫里,难道娘娘没感受到吗?” 沈佳云心中不爽,但是当着林氏的面她不敢质疑什么,只能顺着说,“是了,臣妾近来总觉得身子格外疲乏,原来是这个原因。” 梁宁儿转向林氏,“太后,其余人都退出去吧,待会招魂我要紧闭门窗,还要请贵妃娘娘留下协助,可能会有一些骇然的声音传出,但切记不可开门,否则惹恼了冤魂化成厉鬼那外臣就无计可施了。” 沈佳云听她这么说登时害怕起来,磕磕巴巴道:“我......我能协助大人什么呀,还是换个人吧。” “娘娘可以和外臣聊天,将我当作她,聊聊她生前的事,这样便于冤魂附体。” 林氏也听得直竖汗毛,赶紧张罗人都退到殿外,将门关了起来。 沈佳云还想拒绝,可是没等她开口梁宁儿便已经抓着她的手腕往内殿走了。 她将人拖着扔进了寝殿,由她站在里面打哆嗦,自己则摘下狐狸面具悠哉地坐到膳桌旁斟了一杯酒饮下。 “廿大人,快开始吧!” 沈佳云觉得到处都阴森森的,不住地催促着她。 梁宁儿不紧不慢又斟了一杯,拿指尖在酒里蘸了一下弹向殿内,然后端着酒杯走向她,“喝了,辟邪酒。” 沈佳云嫌弃地看了一眼,虽不情不愿却还是喝了下去。 梁宁儿满意地将酒杯扔回桌上,问道:“这一年故人可曾有入梦啊?” 沈佳云脸上是鄙夷的表情,“我梦那个贱人做什么!” “你害了她那么多次,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丧生,难道就没有一丝愧疚吗?” 沈佳云冷笑,“大人不要胡说,那都是那个贱人自找的,我可没有害她。” “贱人?” 梁宁儿哼笑一声,绕到她身后,“你才是真正的贱人啊,你是你父亲沈廷从妓馆抱回来的贱种,他是为了送你入宫固权才将你接回府中的,你不知道吗?” 这是她从姜离口中得知的,也正是因为姜离撞破了沈廷的这个秘密,他才会被追杀灭口。 “你胡说!” 沈佳云面目狰狞,冲着梁宁儿怒吼道。 “否则你怎么可能还未入宫就和当时身为皇子的萧成霁苟且到一起去了,这不都是你父亲的手笔吗!” “不可能!” 沈佳云不信,她震惊,愤怒,眼睛瞪得溜圆。 “否则,哪个父亲会让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做那毁名节的事!” 一句话说在了沈佳云的痛处,这便是所谓的诛心吧。 她好像确实从没感受过沈廷父亲般的关怀,只有冷冰冰的指令。 可是她不能接受自己是妓馆娼妇之子的事实。 “你!你是谁!” 沈佳云手指着梁宁儿,气到浑身发抖,但她心里更多的是害怕,不是怕鬼,而是怕眼前的人。 这件事绝对不能让皇上知道! “你不是什么筮官!你是那个贱人找来的!是她让你来害我的!” 梁宁儿用嘲弄的眼神看着她,从腰间抽出那把匕首提在手里把玩。 沈佳云见状就要逃,可是只退了一步她便双腿一软跌坐到地上,浑身使不上一点儿劲儿。 她忽然看向桌上的酒杯,才意识到不对,怒瞪着梁宁儿道:“你给我下药!” 梁宁儿蹲在她身前,“没错,藏在指甲缝里的,软筋散,和紫阳宫失火那日你给我下的是一个毒,怎么样,效果不错吧。” “你是那个贱人......” 沈佳云惊恐地睁大眼,张着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她已经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人还是鬼了。 她完全没了力,软绵绵趴在地上,梁宁儿将她翻过身来脸朝上,咬着牙告诉她:“是我啊,你欠我的今日该还了!” 话音刚落她挥动匕首,沈佳云的脸上便出现了两道口子,鲜血横流。 她疼得呜咽号叫,可是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梁宁儿又在她的另一边脸上割了两刀。 “紫莲,黑羽,被你害死的那五千将士,还有萧祁和我。” 梁宁儿嘴里喃喃数着,每说一个名字她就割她一刀,直割得她的脸再无处下刀才停下。 沈佳云惊叫着,几乎疼得昏死过去,原来娇嫩的脸蛋已经变得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还没挑你脚筋手筋呢,你就叫得这样厉害,难道害别人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也会有今天吗?不过你放心,我没你那么狠,我会留着你这条贱命,让你的皇上亲自处置你。” 梁宁儿拾起她的的衣襟擦了擦刀刃上的血,说得轻描淡写。 沈佳云愤恨地看着她,嘴里呜呜咽咽嚎哭。 在殿外的林氏一行人早就听见了声响,可由于忌讳梁宁儿所说的话,谁也不敢开门进去查看。 众人不知道里面是怎么回事,犹豫着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时候邙煜带着皇帝赶了过来。 萧成霁本还在早朝,听了邙煜禀报他立马退朝赶来后宫。 他真怕廿九会将宁儿的魂魄驱走,哪怕是鬼他也要她留在自己身边! 他一到夙桦宫便对着林氏吼道:“母后!你在做什么!” 萧成霁上前推门发现门被里面上了锁,“邙煜,把门打开!” 林氏一个箭步冲上去挡在门前,“哀家看谁敢动!” 她心里失望至极,自己的儿子被那个祸害迷得连她这个母亲都快要不认了,她今日非叫她下地狱不可! 他们四目相对,怒气冲天,谁也不愿让谁。 母子二人的争吵声也落在了里面人的耳朵了。 沈佳云艰难地朝着门口呼救,她悠着一口气,一句话说得断断续续。 “皇上.....皇上来了,贱人你跑不掉的!” 直到此刻她还在痴心妄想萧成霁能救她,梁宁儿真心觉得她可怜。 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沈佳云,“伤你的是梁宁儿,但我是廿九,还有,你说你和曹明直做下的那些龌龊事萧成霁要是知道了他会不会感谢我今日对你做法?” 沈佳云不再挣扎,眼底蓄满彻底的绝望,梁宁儿把她最后的生路也堵上了。 梁宁儿不再看她一眼,转身往外殿走去,与其让他们冲进来还不如自己主动出去。 谁知还没走几步,柳之絮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站到她面前。 梁宁儿被吓一跳,一时结舌道:“你你......皇后怎么会在这里?” 柳之絮盯着她的眼睛,“外殿的门被我从里面锁起来了,他们一时进不来,我来是要告诉你,皇上对你的死执念很深,所以今日不管你是廿九还是梁宁儿,都走不出这道宫门的。” 柳之絮认出自己了,居然是她先认出来的,梁宁儿内心很复杂,淡淡道:“反正我也没想逃。” 这时邙煜撞门的声音已经响起,想必没几下就能破了锁闯进来。 时间紧迫,柳之絮多话不说,直接道:“用你的刀挟持我!” 梁宁儿一时愣神,柳之絮径直上前将她拿刀的手架到自己脖子上,“你既已摆脱这里就不要再留下来了,我帮你出宫!” 梁宁儿明白了她的用意,那便承她最后一次情吧。 她重新将面具戴回去,打开门以柳之絮为掩护拿刀逼迫她走到院中。 外面本来还吵得不可开交的林氏与萧成霁瞬间安静了下来,都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 “皇后,你怎么会在里面?” 林氏惊讶着一张脸问道。 “母后,皇上,快救救我与皇儿。” 柳之絮手扶着肚子装作惊慌又可怜的样子。 “廿九!你要干什么!你拿刀对着皇后做什么!你若是敢伤我皇孙半分,哀家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林氏紧张又激动,吓得快要昏过去。 梁宁儿看着萧成霁,以“梁宁儿”的口吻道:“萧成霁,你害得我好惨!你纵容里面那个贱人害死我还不够吗!今日你要是拦我,我便也让你尝尝生离死别的滋味!” 梁宁儿语罢,不知道谁在人群里高声喊道:“廿大人被梁贵人附身了!” 一时间一院子人全都惊恐不已,他们不怕人,但他们怕鬼。 “梁宁儿!你想做什么没人拦着你,你先放开皇后!” 林氏就差哭出来了,今日这事是她折腾出来的,要是皇帝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她不会原谅自己。 “给我备一辆马车,让皇后陪我出宫,到了安全的地方我自然会放开她。” “快快,快去备马车!” 林氏大声吼着身旁的人。 萧成霁呆呆地立在原地,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彻底懵了,也慌了,“宁儿,真的是你吗?” 他想了她一年,如今即便面对着这样一张陌生的脸,他也好想过去抱抱她,无论她是人是鬼,只要是宁儿就好。 马车很快准备好,可是萧成霁依旧失魂落魄地站在她们面前挡住去路不肯离开。 柳之絮没辙,只好将自己的脖子往刀刃上去碰,梁宁儿没料到她会这样做,已经尽力在躲了,可还是划破了她的皮肤,鲜血徐徐渗出。 林氏吓得半死,直接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将萧成霁撞开,骂道:“皇帝!你要为一个已经死了的人要害死自己的儿子吗!” 她转头看向梁宁儿,“快走!” 梁宁儿带着柳之絮出门上了马车,回头对里面的人道:“一个时辰之后来城东接皇后,你们要是敢派人追过来便别怪我对她下手。” 说完命车夫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萧成霁像被抽了魂儿似的,嘴里重复呢喃着:“宁儿恨我,宁儿恨我,为什么......” 而所有人也都傻眼,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就上演了这么一场酣畅淋漓的闹剧。 只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进去寝殿查看沈佳云的迎夏鬼哭狼嚎着来到殿外惊叫道:“娘娘被人毁容了!” 第164章 梁萧恋爱最大的受害者出现了 迎夏的尖叫声给惊魂未定的众人头上来了一棒,他们又一窝蜂涌进寝殿。 里面的场面触目惊心,沈佳云头肿成了猪头,脸上早已血肉模糊,就像一个蛆一样软绵绵趴在地上。 这场景就连萧成霁看了都感到惊骇。 林氏啊了一声,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传太医!” 天宝吩咐急忙派出去几人,整个太医院都赶了过来,又是诊治太后,又是救治沈佳云,一片手忙脚乱。 萧成霁冷了眸子,仿佛从梦中醒了过来一般,立刻命邙煜拿下狼鸢来问话。 “这是就是你们北卑王所谓的诚意!那个廿九将朕爱妃伤成这样,你们的王这是要宣战吗!” 狼鸢不慌不忙踮着脚往里看了眼沈佳云的惨状,一脸无辜道:“皇上可不能冤枉人啊,这招魂是太后准了的,已经事先说过,一旦冤魂上身那一切事情就都与廿大人和北卑无关了,外臣只是想,她将贵妃残害成这样,这得是有多大的仇恨呀。” 萧成霁被一语惊醒,是啊,宁儿就算再恨沈佳云也不至于将她伤成这般模样。 狼鸢笑了,“皇上也想不明白吗?那外臣给您带一个人来,或许您可以从他那里得到答案。” 萧成霁抬头就见曹明直被押着走了进来。 狼鸢一脚将他踢到地上,“说吧,将你知道的都告诉你们大萧皇帝!” 曹明直这一路被折磨得够惨,他不敢再有半点隐瞒,一股脑将沈佳云勾引威逼自己替她除掉梁宁儿的事,乃至她妓女之子的身份全都抖落了出来。 萧成霁听完都被气笑了,他这个皇帝被人当猴给耍了。 可是曹明直的话,亦如针字字扎在他的心头。 他此刻肠子都要悔青,恨不得拿刀捅死自己。 原来都是自己,是自己留了一个蛇蝎在身边,才会害了宁儿! 他血全都涌上了脑子,“邙煜!邙煜!” 萧成霁忽然疯了似的喊邙煜,因为他突然想明白了,那个廿九是在替宁儿报仇! 她一定知道宁儿的下落! 邙煜冲进殿内,人还未站稳便被萧成霁一把抓住,“你快去追廿九!将她给朕抓回来!” 邙煜一副懵懂样,“可是,可是她说要一个时辰后才能去接皇后娘娘,现在才过去半个时……” “快去!” 萧成霁发了飙,邙煜急忙闭嘴带人往宫外追。 在一片混乱中,趁着皇帝还未反应过来狼鸢也悄然出了宫,她的任务已完成。 廿九让她今日就回北卑,否则等萧成霁回过味儿来恐怕会被迁怒。 所以狼鸢出了宫便没再回驿馆,直接快马出城了。 邙煜也随后带了人着急忙慌往城东追,可是刚出宫门便被梁睢安给拦下。 早朝时梁睢安见皇帝连政事都不顾了往后宫跑,便猜测定出了事。 所以他出宫后就一直守着,可是直等着狼鸢都出了宫却不见廿九。 还好碰见了邙煜,他拦下他询问后才知道廿九挟持皇后出了宫。 梁睢安三言两语问清楚事情的经过,不由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经无比确认,廿九就是宁儿! 他忙拦住邙煜,道:“你回去保护皇上,我去追!” 邙煜迟疑了片刻,一想皇帝身边没了人似乎更为不妥,况且梁睢安是大将军,他办事皇上应该会放心。 于是他便一口答应了下来,将自己带的一队人马交给梁睢安后掉转马头回了宫。 梁睢安带上战鹰一路快马向东追,一直到了城东的一个岔路口终于看见了她们乘坐的那辆马车。 梁睢安下马上前查看,套着车的马没了踪影,车夫晕在一旁。 他踏上车辕,掀开车帘,柳之絮安然坐在里面。 “娘娘您没事吧?” 柳之絮见来人是梁睢安一时激动起来,“大将军,你快去追她,她往王陵的方向去了!” 两人对视一眼,心中皆已明了那个她字指的就是梁宁儿。 而柳之絮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她觉察出梁宁儿有可能要做傻事。 梁睢安瞬间慌了! 他喊来战鹰,将邙煜派来的人一分为二,一队跟随战鹰送皇后回宫,一队被他支去了另一条北上的路。 他自己则骑上快马往王陵飞奔而去。 柳之絮手中握着一条沾了血的帕子,那是梁宁儿给她止血用的。 她心里很难受,有种失而复得又失去的怅惘。 她以为她帮梁宁儿逃出来是让她生,可是没想到她却已经做好了追随萧祁而去的打算。 她只知道萧祁对梁宁儿用情至深,却从来不知道梁宁儿亦如此对他。 柳之絮释然了,因为即便自己再喜欢萧祁,也做不到殉情的地步。 她内心很矛盾,很复杂,但她希望梁睢安来得及将她救下。 可是此时的梁宁儿已经到了园林山脚下送菜农户的家。 她给了老伯一锭银子,让他把今日往墓园送菜的事情交给了自己。 她揭下面具身上穿着那身红衣,扮做老伯的女儿,然后准备了一坛好酒,拉上一车菜径直上山。 酒是给陵园里的守卫准备的。 狼鸢给的迷药很有劲儿,一杯下肚哥儿五个便不省人事。 梁宁儿进去墓区拐了两个弯找到了葬着萧祁的地方。 她看着墓碑上萧祁的名字,含着泪笑道:“萧祁,我来嫁你了。” 她缓缓从身上掏出那封婚书放于供桌上,然后将印花红披巾盖在头上,就像盖着红盖头一样。 一切准备就绪,她来到一侧宽敞点的地方,拿着那把小匕首陷入了沉思。 她该选择一个什么样的了结法呢? 割喉吗? 似乎这把刀小了点。 还是刺腹呢? 她低着头看自己的腹部,这里多一个洞会不会太惨烈,万一这个样子下去吓到萧祁该如何是好。 梁宁儿叹气,计划好了所有,唯独没想一个舒坦些的死法。 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割腕。 让自己也流好多血,和他一样。 她躺下来摆好姿势,将刀刃按在手腕处,闭上眼就要划下去。 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宁儿”从头顶传来,直击她天灵盖。 梁宁儿被吓得一颤,睁眼去瞧,只见梁睢安从不远处飞身扑来,扑到她身上,夺下了她手里的刀,然后匍匐在地上不动了。 梁宁儿坐起身,轻声道:“兄长?” 不知道是跑得太急累的,还是被她吓的,梁睢安没有回答。 只是跪趴在地上,头伏在手背上一个劲儿地喘着粗气。 他缓了好半晌,直到感觉自己心不抖了,手脚不冰凉了,脑子也开始清楚了,才从地上直起身子。 他幽怨地看着梁宁儿那副死样子,生气道:“你俩是专门来折磨我的吗?” 他着实被吓得不轻,清了清发干的喉咙,又补了一句:“我要是晚来一步,你俩就真的阴阳两隔了!” 梁宁儿一把扯掉头上的披巾,震惊的瞳孔一点一点放大,心脏渐渐开始雀跃地跳动。 自己要是没理解错的话,兄长的意思是说……萧祁还活着! 第165章 看什么看,我是你娘子 梁睢安说萧祁人如今就在莫愁村。 莫愁村离京都很远,骑马去最快也要三四个时辰。 梁宁儿一刻也不愿意耽搁,紧催着他带自己去。 两人什么也来不及多说,一路狂奔,擦着黑进了村子。 莫愁村不大,里面居户不多。 但是村子依山傍水,环境十分好,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来这里万事莫愁,是一个用来静心疗伤的好去处。 所以早前萧祁就已在这里买了一处院子,算是他心中苦闷之时自我治愈的一个秘密之地。 这个地方除了萧祁就只有梁睢安一人知道。 梁宁儿跟着他进了一落村院,院子里有三间房,其中一间亮着灯。 她等不及走上前去,门没关,里面依稀有人,可是她却迟迟不敢迈进去。 她只觉心脏跳得厉害,激动,高兴,彷徨,还带着一丝丝害怕,他们都是死过一次的人,重逢比任何一次的见面都令人心动。 梁宁儿站在门外平复心情,过了片刻,她迈脚走进去。 屋内却不是萧祁,而是一个女子,穿着粗布衣一身农妇的打扮,背对着她正在饭桌前忙着什么。 她的心突然就从嗓子眼跌了下去,回头用不解的眼神看向梁睢安。 梁睢安轻咳一声,里面的女子倏尔转身看向门口的两人,“小姐?” 梁宁儿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是紫莲啊! “小姐!” 紫莲激动得声音发颤,手里的碗也哐啷一声掉到地上,眼泪和人都飞奔着扑向梁宁儿。 梁宁儿抱住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她以为紫莲死了,她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她了。 “小姐,您还活着......太好了......我们找得您好苦......” 紫莲哭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样的场景任谁看了都不得不红了眼。 梁睢安推着两人屋内走,“好了,别哭了,你家小姐是活着呢,但差点就又死了,吓人得很。” 他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去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显然对梁宁儿将他吓个半死的事还在耿耿于怀。 紫莲止住哭声疑惑地看着她,梁宁儿讪讪一笑,道:“选择死法耽搁了一会儿,没死成。” 紫莲一把抱住她,悲戚地道:“小姐,您可别再吓奴婢了!” 梁宁儿微笑着摸摸紫莲的头,安慰她道:“不死了,不死了。” 主仆二人还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之中,没人注意到门口闻声赶来的人。 男人开口:“睢安,你来了。” 一瞬,梁宁儿的呼吸都停滞了! 这熟悉的声音,是他! 她回头,萧祁就站在那里,好端端地站在那里。 她觉得太不真实,就算提前知道了他还活着的消息,她依旧觉得自己是在梦里。 她看着萧祁,眼泪夺眶而出,不管不顾地扑进他的怀里,抱得比任何一次都紧。 她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的心跳,又哭又笑地感谢上苍,这一次老天终于眷顾自己了。 可是虽然梁宁儿很激动,萧祁却不为所动。 他低头看向扑上来的人,脸上表情平平,没有任何情绪的起伏与激荡。 他面无表情地扶着梁宁儿的肩推开她,冷冷道:“姑娘,男女有别,请自重。” 梁宁儿一脸错愕,她看向萧祁,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这时黑羽手里举着一只烤好的兔子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看见梁宁儿惊讶地差点摔在地上,瞪着眼珠子喊:“姑……姑娘,你还活着呢!” 看到黑羽,梁宁儿也十分惊喜,“黑羽,你也没事!” 黑羽憨笑道:“是,我和紫莲命大,被悬崖下一棵大树所救。” 两人正寒暄,萧祁却绕开梁宁儿朝着梁睢安走过去,坐到他一旁,完全是另一种态度,“你怎的这么晚过来?” 梁宁儿收起脸上的笑容,怔怔地看着他们,有些不知所措。 “王爷,王爷他失忆了。” 黑羽一脸无奈地道。 梁宁儿心头一震,难以置信地看向萧祁。 原来是因为他不记得自己了,所以才会这般冷漠。 她紧锁着眉头,这起起伏伏的人生啊! 不过好在只是失忆,他只要还好好活着,不记得自己又何妨。 梁睢安早就料到了这一幕,但是如今真的看见形同陌路的二人时还是难免心疼。 他起身去牵了梁宁儿过去坐到桌边,给她慢慢解释。 “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浑身插满了箭,血几乎要流干,看过的人都说活不成了,可是他的求生欲却出奇得强,硬生生挺过了最危险的十日。” “十日之后命保住了,可是他的伤口开始发炎,高热不断,又烧了四五日,是黑羽及时将叶天昇接到凤城救治他才退了高热。” “昏迷了半月才醒,然而醒来后却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自己是谁,不认识身边所有人,过往的种种亦想不起来......” “我怕皇上会趁机对他下杀手,便谎称你与他坠落悬崖死了,尸骨无存,然后偷偷将他带回京都安置在这里,这一年多里,我想尽了各种办法,还是没有用,他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梁宁儿听着听着湿了眼眶,她红着眼问梁睢安,“还能好吗?” “不好说,叶大夫说或许哪天突然就记起来了,也或许一辈子就这样了。” 梁宁儿低下头一阵难过,但随即又笑了,“不打紧,我只要他活着,反正以前的事也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 萧祁听着他们的对话脸上充满了困惑,似乎眼前的女子与自己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他看向梁睢安,“所以,这位姑娘是?” 还没等梁睢安回答,梁宁儿抢先道:“我是你娘子。” 萧祁一时语噎,怔了半晌,突然红着脸说:“姑娘,这种玩笑开不得。” 梁宁儿不说话,直接从身上摸出那张婚书放在他的面前,然后满脸得意地看他,“婚书在此,你还想抵赖吗!” 萧祁看向那张纸,一时心乱如麻。 他看向梁睢安,梁睢安冲他点头,他看向黑羽,黑羽也咧嘴露着大白牙一个劲儿地点头。 他看紫莲,紫莲直接改了口,“姑爷,您就是我家小姐的姑爷呀,千真万确,如假包换!” 萧祁不说话了,他一点儿关于眼前女子的事都想不起来,或许,他以前并不喜欢自己的娘子吗? 不管如何,他此刻有种被逼着硬娶的感觉,他暂时还接纳不了这位突如其来的娘子。 但是梁宁儿却是一种不管萧祁接不接受她都赖上他了的架势。 梁睢安看着两人的样子抿着嘴偷笑,是你的逃不掉,就让这两人去拉车吧。 他起身告辞,“我该回去了。” “兄长不留下吗?这么晚了,明日再回吧。” “公主一个人在府里我不放心,况且今日走得急未来得及交待,我不回去她会担心的,而且我也已经等不及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了。” 梁宁儿笑道:“兄长与公主真的很恩爱。” 梁睢安意味深长地看萧祁一眼,冲梁宁儿眨眨眼,道:“你们也会的。” 梁宁儿点头回应他,“兄长放心,我一定会将他再次拿下。” 第166章 她是我娘子 送走了梁睢安,四个人围在一起吃饭。 所有人都很开心,只有萧祁浑身不自在,他觉得自己被狠狠地觊觎了。 他从未见过像梁宁儿这样的女子,她盯着自己瞧的样子就像饿狼注视着肉,看得他心里直发慌。 黑羽与紫莲对视一眼,草草吃完手脚麻利地收拾完回了各自房间,萧祁也只得起身往自己屋里走。 梁宁儿偷偷跟在他身后一同进了屋内。 萧祁一脸慌张地问她:“你跟进来做什么?” “睡觉呀。” 话还没答完,她人已到了床边坐下。 萧祁嗫嚅着唇角,“可是,可是男女授受不亲。” 梁宁儿沉下脸,萧祁这种冷冰冰避嫌的样子着实让她难受。 她走上前去准确无误地从萧祁怀里掏出那支白玉钗,问他:“这是什么?” 萧祁不答,他只知道这玉钗一直在自己身上收着,一定对自己很重要。 “这是我的东西,这是我给你的,这是我俩的定情信物。” 萧祁目瞪口呆。 梁宁儿把东西还给他,又去床上扯过来叠得整齐裘绒毯子,“这又是什么?” “这是前些日子睢安从府里拿过来的,黑羽说是我用习惯了的东西。” “是的,这东西也是我给你的,你抱着它睡习惯了,没有它你会睡得不安稳。” 梁宁儿走上前去指着自己身上的衣裳继续道:“这身红衣是你送我的,你想不起来没关系,你只需知道我不是旁的女子,以前不是,以后也不能是。” 萧祁听着她说这些神色黯然,貌似自己和她有很多过去,可是他一点儿都记不起,他很着急,也很愧疚。 梁宁儿轻轻拉住他的手,“你不用想起来以前的事,我们一起努力以后的事。” 萧祁滞了一刻,还是把手抽走了,他又一次躲开了她。 梁宁儿不怪他,她知道此刻的自己于他而言就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不管以前有多深的感情,眼下他们确实只是初次见,他要是一下就接受了自己那才是不正常。 她勾起嘴角冲着他笑,甩掉鞋子直接爬上床躺下,一副耍赖的样子。 “我们的事我以后会慢慢讲给你,但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娘子,你是不能把我从这里赶出去的。” 萧祁看她霸占了自己的床,整个人都局促了起来。 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思忖再三,转而去一旁书桌边翻开一本书看了起来。 梁宁儿伸着脖子看他,“夫君,还不就寝吗?” 萧祁动了动喉头,挤出两个字:“不困。” “好,那你困了就过来睡。” 说完也不再管他,替他铺好被子睡自己的觉去了。 她卸下了所有的心事,心中变得轻快无比,就连入睡都变成了一件简单的事,很快便困意袭来,徐徐进入了梦乡。 萧祁盯着翻开的那一页盯了许久,一个字也没看进脑子里去,注意力全在床上的梁宁儿身上。 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他终是没忍住走了过去。 看着梁宁儿的睡颜,萧祁心里不由地升起了一丝想要保护她的欲望。 他看着她的眼神变得温柔,似乎有了心动的感觉。 她就是自己拿命去爱的女人。 原来能喜欢上一个人一次,就能有第二次。 他牵起嘴角,心中暗道:“我不会让你的痕迹就这样抹去,我一定会想起来的,你等我。” 萧祁定定地看了梁宁儿许久,然后轻手轻脚地拉起被子替她盖好后转身回了书桌。 梁宁儿睡得很安心,没有乱七八糟的事入梦,她直接一觉到了第二日清晨。 醒来时屋里已没了萧祁的踪影,旁边铺好的被子还是原样。 梁宁儿知道他昨夜并未上床睡,不在意是假的,心里总有一丝失落感。 她爬起来打开房门出去,外面阳光正好,空气也好。 昨夜没细看,这小村庄真不错,青山绿水鸟语花香的,萧祁买的这座院子也雅致。 隐居在这里大概就真的不会有什么烦恼了吧。 紫莲捧了一碗熬好的粥从小厨房走了出来,笑嘻嘻道:“小姐您起来了,给您熬了芋头粥。” 梁宁儿看了一圈也不见萧祁,“王爷呢?” “九爷上山了。” “九爷?” 紫莲端着碗进了屋子,解释道:“王爷不喜欢我们称呼他为王爷,说他不是什么王爷,我和黑羽没法子才喊他九爷的。” “哦。” 突然自己的人生全都变为了空白,换谁也不想再提起。 “他去山上做什么了?” 紫莲将打湿的帕子给她净手,回道:“锻炼筋骨,王爷因为受伤,卧床静养了许久,身子好了以后他便日日早起去山上竹林里练武。” 萧祁受了那么重的伤,若没有一个细心的人贴心照看,他的身子也恢复不了那么快。 梁宁儿拉住紫莲的手,十分认真地对她说:“这段时间多亏有你照顾他了。” “奴婢照顾王爷,也有自己的私心,奴婢希望将王爷身子照顾得尽快好起来,这样王爷就能去找小姐您了。” “傻丫头。” …… 二人用过早膳,紫莲给梁宁儿找了一身农家素衣换上。 蓝色窄袖上衣,下着白绫子裙,发髻松散地绑在脑后,看着温婉素净,又不失俏皮可爱。 收拾妥当后紫莲带着她出去熟悉环境。 她们沿着小路散步在田埂间,一路上遇见了不少人,个个都和紫莲热情打招呼。 田间大家都在忙忙碌碌,紫莲带着梁宁儿来到一块很大的水田边上,指给她看,“这块地是王爷的,王爷说想种水稻,等打了稻子送给邻居们。” 梁宁儿放眼望去,田地确实比别家大出许多。 此时骄阳下,田里正有两个男子在插秧。 “是王爷和黑羽。” 紫莲踮着脚瞅了一眼道。 梁宁儿走近一些看。 萧祁挽着裤腿赤脚站在地里,衣摆收起别在腰带里,胳膊也半卷着衣袖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他很认真,并没有注意到梁宁儿就在一边的田埂上。 “阿九!” 梁宁儿冲他喊了一声。 萧祁抬头看过去,正看见梁宁儿站在阳光下笑得明媚。 他愣了一瞬,那声阿九是叫自己的吗? 他呆呆的没有回应,或者说不知该如何回应。 梁宁儿才不管他,自顾自地开心,“我来帮你。” 她说着就挽起袖子,脱下鞋袜,拎着裙摆就要下地。 萧祁这才反应过来,水田湿滑,她看着傻傻的,别再摔在泥里了。 他开始往田边走,结果还是不及梁宁儿一屁股坐田里的速度快。 萧祁愣住,她果然笨拙…… 他快速走过去把人从泥水里捞起,无奈地看着她,“裙子全污了。” 梁宁儿把着萧祁的胳膊,伏在他怀里咯咯笑。 这清朗的笑声引得旁边的人纷纷看过来。 “呦,九公子,这位漂亮姑娘是谁呀,你怎么都不跟大伙儿介绍一下。” 说话的人是庆婶子,平常对他们也十分关照。 萧祁顿时涨红了脸不知该如何回答。 梁宁儿仰头看他,他害羞那个劲儿和原来霸道主动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她不忍心他为难,便悄声说道:“没事,你可以告诉她我是你的妹……” “她是我娘子。” 萧祁抢着先答了,周围的人全都又惊又喜,个个面带笑意地往他们这边瞧。 庆婶子那个大嗓门儿更是开心,“我就说嘛,我说今日怎么多了这么位貌美的姑娘,公子本事大着呢,娘子长得真俊,与公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哎呀!这一看就是一对璧人儿……” 庆婶子还想夸,被黑羽及时制止,否则一会儿王爷的脸就该烧着了。 梁宁儿低着头躲在他怀里,心里美滋滋的。 过了半晌,头顶传来萧祁悠悠的声音:“走吧,回去把衣服换了。” 第167章 可算将王爷哄上了床 萧成霁一脸窘迫地牵着梁宁儿从村民们热情的问候声中逃离。 梁宁儿好笑地看着他,以前竟没发现他居然这么害羞呢。 回了住处他让紫莲拿了干净的衣服给梁宁儿换,自己又带上黑羽出门去了。 他们一直到午后时才回来。 还带回来一篓子小青鱼交给紫莲,让她晚上炖鱼汤。 那鱼汤本就是萧祁想要给梁宁儿补身子的,可是他不好意思说,便由黑羽代为传达。 “姑娘尝尝这鱼汤,这是九爷亲自下河捉的,调补身子最是滋养了。” 梁宁儿听后满足又开心,她可不能辜负了萧祁的心意,一喝就是一大碗。 她突然觉得这种种种田,捉捉鱼,平凡平淡的小日子最是幸福。 不过萧祁依旧很不自在,尽管他白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承认了自己的身份,可是人还是别扭着。 吃过晚饭又到了最难的时间。 梁宁儿跟着他进了房间他也没有拒绝,可是一进屋却又拐去了书桌看书。 梁宁儿铺好了床转去叫他:“夫君,咱们安寝吧。” “我还不困,你先睡。” 梁宁儿拧了眉,看这样子他今夜是打算又要坐一夜了。 可是他身子也才好利索,哪能经得住这么熬,别又折腾出什么毛病来。 梁宁儿故作委屈样看着他,“是因为我在这里你才不愿意过去睡的吗?” 萧祁没说话,她便继续道:“那我去和紫莲睡吧,你今夜去床上睡,别坐着了。” 说完就要走。 萧祁着了急,“姑娘……” “姑什么娘,叫我宁儿!” 梁宁儿一脸霸道。 萧成霁动了动唇角,他叫不出口。 “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我还不适应房间里突然多一个人,你不必理会我,你好好休息就是。” 梁宁儿坏笑,心想,今夜无论如何也得把他弄到床上去睡。 她背着手在萧祁面前踱步,“你如今倒是矜持上了,曾经也不知道是谁非要赖我床上,半夜摸着黑都要来与我一起睡的。” 萧祁腾的一下红了脸,眼神闪躲着。 梁宁儿偏偏往他眼皮子底下窜,嘴里还不停。 “一起睡也就算了,还要拉着我的手,拉着手也就算了,还要抱着我。” 梁宁儿说得直白,萧祁越发不好意思。 “梁姑娘,这些我都不记得了,你,你要给我时日习惯。” “好!你今夜要是还在这坐一夜的话,以后你恢复记忆,就是求着我我也不会让你上我床了!” 梁宁儿假装生气,转身回了床上。 萧祁立在原地,反复推敲了下她方才说的话。 似乎后果还挺严重。 他犹豫再三,熄掉灯,也跟着躺了上去。 只是与梁宁儿之间的距离还能再躺下一个人来。 梁宁儿看他开了窍,不由心中暗喜,一边偷偷往他跟前儿挪,一边与他聊天,“夫君今日累吗?” 萧祁僵着身子,僵着语气,答道:“不累。” 梁宁儿一伸手便碰到了萧祁的手,他立刻紧张到绷直了身子。 顿时喉头发紧,口干舌燥了起来。 梁宁儿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把他的手摊开来枕在胳膊上环住他的腰。 她将身子靠过去脸贴在萧祁的胸口,闭着眼轻声道: “你别这么紧绷着身体嘛,我又不会碰你,我就是想抱着你。” “萧祁,我真的好想你,好想好想。” 最后那句,她说得很轻,充满伤感。 不知为何萧祁的心突然疼了一下…… 他僵着的胳膊也缓缓收拢搭在她的肩头,让她安心地在自己怀里睡。 * 第二日一早,黑羽上蹿下跳地扒在门口看。 紫莲去送洗脸水,看他的样子又气又好笑,上前踢了他一脚,“你干嘛呢!别给王爷和小姐吵醒了。” 黑羽笑的神秘兮兮,赶紧拉上紫莲去到一旁。 “王爷今日起晚了,昨夜定是和姑娘……” 他伸出俩大拇指比了比,激动地道:“圆房了!” 紫莲瞪他,“别瞎说!如今二人虽摆脱了原来的身份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可是王爷还没给我家小姐一个正式的仪式呢。” “仪式有那么重要吗?两个人心意相通,彼此在意不就好了。” 黑羽不解。 “当然重要了!” 紫莲嘟着嘴道:“三聘六礼,八抬大轿,即便要简化那也该拜过堂才算成亲,这样才是名正言顺。” “不过我知道我家小姐不在意的……” “害,既然姑娘自己都不在意,你又操这心做什么。” 黑羽没心没肺地说。 二人的谈话尽数落在了萧祁的耳朵里。 他沉着脸甩了甩被压麻的胳膊,将黑羽喊了过来。 “你一大早精力这般好,今日便多练一炷香吧。” 黑羽立马噤声,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连续相处了几日,萧祁适应了不少,他恪守己礼,对梁宁儿从不越矩。 只是这称呼他总是改不过来,仍旧唤她做“梁姑娘。” 梁宁儿想,若何时他开始叫自己“宁儿”了,那便是他真正接纳自己了吧。 又过了几日,她来这里已有大半月,梁睢安终于带着萧晚凝来了。 萧晚凝见了梁宁儿就哭,比见到萧祁那日哭得还厉害。 梁宁儿也忍不住流泪,抱着她哄:“别哭,你还怀着孕呢,对孩子不好。” 她抽抽搭搭止住哭泣,“我快急死了,要不是宫里事多,早就要睢安哥哥带我来看你了。” 梁宁儿笑着替她擦泪,又摸摸她的肚子,“几个月了?” “五个多月。” 萧晚凝满脸幸福。 看着她幸福梁宁儿也幸福。 “你和老九怎么样了?” 梁宁儿瞥了一眼萧祁,无奈道:“挺好,客客气气的,他叫我梁姑娘,我叫他阿九。” 萧晚凝叹气,拉着梁宁儿安慰,“你也别气馁,总会好的,他呀,虽然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可是那个冰坨子脸倒是一点没变。” “他能活着我已经很知足了,况且这几日他比刚开始的时候变了许多,能当着人的面说我是他娘子了呢。” “是吗!” 萧晚凝笑着看向萧祁,“老九,你要好好对我们宁儿,京都那位可惦记得紧着呢,小心又被人抢走了。” 梁宁儿赶忙拉住她,“你别打趣他了。” “以前老是他欺负我,现在也换我欺负欺负他呗,你别护着他。” 萧晚凝还想说,梁宁儿紧忙岔开她,“对了,这些日子京都有什么事吗?” “对对对!差点忘了,我这次来还想告诉你一个人的消息。” 梁宁儿好奇,“谁?” “沈佳云,想听吗?” 她敛起脸上的笑意,这一世自己与沈佳云的恩怨终于要迎来结局了吗…… 第168章 他又要将我推给别人吗? 梁宁儿从萧晚凝的口中得知了沈家的结局。 沈廷被下狱判了流放。 沈青溪断腿断根,所以皇帝开了恩,只贬了官职,留了沈家的宅子给他,只是如今也只是一个一无所有的废人。 至于沈佳云,她还活着,萧成霁并没有给她一个痛快。 她的脸算是彻底毁了容,被太医救活以后哭着吵着就要见皇帝,可是萧成霁却再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只是一纸废诏送到了夙桦宫,沈佳云被废去了贵妃之位,甚至连进冷宫的资格都没有。 而是和曹明直一起被丢到了曾跟着梁宁儿去北疆平叛的军营之中。 然后告诉那些将士们曹明直与沈佳云二人通敌卖国的行径。 结果可想而知,曹明直被活活乱拳打死,沈佳云虽留着性命却生不如死。 因为上面有人传了令,要沈佳云去伺候军营之中最末等的伙夫马倌,每日总要被无数人凌辱。 萧成霁说这是她应得的。 梁宁儿默默地听完一切,心中不禁暗叹:萧成霁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狠。 让沈佳云这样比死还痛苦地活着是对她最毒的惩罚。 “皇上其实可以杀了她的,毕竟是他自己的女人,不必叫沈佳云受这份辱,他都是为了你。” 萧晚凝慢悠悠地说道。 “为了我?” 梁宁儿不解。 “是呀,比起背着皇帝偷人,害死数万边疆将士,皇上更生气的是她害了你。” 萧晚凝叹了口气继续道:“他已经魔怔了,让睢安哥哥到处找那个叫廿九的女人,其实就是找你,他对你还没死心,我从没想过他会对你用情如此深!” 梁宁儿垂下眼眸没有搭话,萧祁却盯着萧晚凝问道:“找她做什么?” 一句话问出口,一时间满屋子的人全都惊讶地看向萧祁。 可是他完全无视所有人的眼光,依旧盯着萧晚凝问:“梁姑娘是我的娘子,皇上找她做什么?” 萧晚凝动了动唇角不知该如何回答,憋了好半晌,才道:“皇上看上你娘子了。” 萧祁立刻垮了脸,冷冷道:“任何人都不可以,即使他是皇帝!” 说完气呼呼起身出了门。 萧晚凝扑哧一下笑出了声,“这霸道劲儿倒是一点儿没变!” 梁宁儿扭头看向门口,却是一脸担忧,没想到事到如今萧成霁还是不肯放过自己。 ...... 萧晚凝不管萧祁,拉着梁宁儿好一顿聊。 梁睢安催促了好几次,一直到午后眼见日头就要落山,萧晚凝才恋恋不舍地动身。 萧祁与梁宁儿送他们到了马车旁,在临上车之际两人却不约而同开了口: “睢安,我有话跟你说。” “公主,我有事与你说。” 四个人面面相觑,梁睢安明白二人想说的话都不想让对方听到,便随同萧祁去到了一旁。 待他们离开后,萧晚凝才问:“宁儿,你想跟我说什么事?” 梁宁儿看向萧晚凝的肚子,犹豫了片刻,开口道:“公主,等你生完,我们看过孩子后,我打算带他走。” “去哪儿?” 梁宁儿摇摇头,“不知道,或许是草原,或许是江南,总之要离开京都,否则一旦被萧成霁发现,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她拉起萧晚凝的手,“他已然记不起以前的事了,我想和他重新开始,太妃有你照顾他也能放心,如今皇陵有皇上的人看着我们也去不了,我只能问过你的同意才行。” 萧晚凝反拉住梁宁儿的手,神情有一丝伤感,“我们才团聚,便又要分开了吗,虽然我很不舍你与老九,但确实你们离开京都是最好的选择。” 梁宁儿笑着拍拍她,“还早呢,你别这么早就开始伤感嘛,舅舅总要吃过孩子的满月酒再走。” “什么满月酒?” 梁睢安从一旁走来,一脸笑意地问道。 萧祁也跟着过来,站到梁宁儿身后。 “自然是你孩子的满月酒呀,我这个做姑姑的可等着呢。” 梁睢安将萧晚凝扶上马车,回头道:“定少不了你的。” 说完自己也跳上马车,“回去吧,改日再来看你们。” 梁睢安刚进去马车里坐着萧晚凝就拉着他开口问:“老九和你说什么了?” 他搂住萧晚凝反问道:“宁儿和你说什么了?” “宁儿说想带老九离开京都。” “嗯,他们二人在京都的身份都已死,确实应该离开这里开始新的生活,况且离皇城这般近,要是被皇上发现就不好了。” 萧晚凝点点头表示赞同,“所以,老九到底和你说什么了?” 梁睢安露出一抹神秘的笑,吊足了萧晚凝的胃口才说道:“他说要娶宁儿,要和她拜堂成亲,要给宁儿一个身份。” 萧晚凝高兴地差点蹦起来,她扑进梁睢安怀里,激动地道:“老九终于不死脑筋了,他终于懂得主动了!” “回去得赶紧择一个良辰吉日,一定要给宁儿准备好一切。” 萧晚凝开心,已经开始盘算着成亲要用的一应物具,看着比自己成亲的时候还要上心。 梁睢安揽着她坐稳,“你别急,他还未问过宁儿,也只是先征求了我的同意。” 萧晚凝挑挑眉,道:“这事只要老九不出岔子,就不会有问题!” 确实,知兄莫若妹…… 梁宁儿与萧祁目送着二人离开,转身回了院子。 萧祁跟在梁宁儿身后,刚进了院门,他突然停下脚步。 梁宁儿回头看他,“怎么了?” 他犹豫了半晌,才道:“梁姑娘,若皇上执意要接你入宫,你是否会选他?” 这话说出来多少带着点醋意与不安。 萧祁始终对萧晚凝所说的皇上还惦记着梁宁儿这件事介怀。 梁宁儿走上前站在他面前,仰头看着他,“我也想知道,如若皇上要强接我入宫,你会怎么做?” “只要你不同意,我便是拼上自己的性命也不会让他带走你。” 他顿了一下,继续道:“睢安都告诉我了,你以为我已死,差点也跟着去了,我不能辜负你的这份情意。” 梁宁儿沉下脸,不由生出一丝失望来。 “只有这个理由吗?没有别的原因了吗?” 有!当然有! 还因为他喜欢她!所以他不愿意也不会让别的男人觊觎她。 虽然记不起以前的事来,可是这几日的相处中他总禁不住对她动心。 但是萧祁这个木头说不出口。 他动了动喉头,想要把自己的真实想法告诉她,可是话到了嘴边却变了味。 “我不能左右你的意思,只能尊重你的选择,很多事还是要问过你的想法才行,毕竟入宫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而如今的我什么都没有,若你愿意入宫的话,我……” “我不愿意!” 梁宁儿越听越气,不等萧祁说完便冲了他。 她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不管你是萧祁还是阿九,无论你是尊贵的王爷还是普通农夫,我只嫁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是你!” 梁宁儿心里难受,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难道他又要将自己推向萧成霁吗! 她憋着泪,急需冷静一下,径直出了门朝溪边走去。 而此时的萧祁并没有洞察到她内心的难过与委屈。 只以为她是因为说了那番话害羞所以才会跑走。 他不但没有追出去,还勾着嘴角自顾自地高兴。 因为确认过她的心意了,他便可以放心地同她讲要成亲的事。 可是,他却不知道,梁宁儿是真的伤心了。 第169章 她的救星是萧祁 梁宁儿顺着溪流漫无目的地游走。 她也不是真生萧祁的气,只是无奈,感到是委屈憋闷无处排解罢了。 走着走着看见庆婶子与村里的几名妇人在溪边洗衣服。 几人见了她倒是很热情,招呼她过去一起说话。 梁宁儿掀起裙摆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听她们闲聊。 无非是一些东家长西家短的琐事,听着也分外有趣。 别的她也不在意,只是听到说村里山上有座神女庙,庙里供奉着九天神女如何灵验时却来了兴趣。 “庆婶,这神女真有那般灵吗?” 庆婶子一边拍着衣服,一边看着她道:“小娘子有所不知,村里张大锤家儿媳妇娶回来十年未生,去神女庙里求过后第二年就生了个大胖小子。” “还有村头李老汉家,那老汉病了得有三四年吧,看了多少大夫都无果,他儿子没办法了才跑去求神女,自那以后他爹的病突然就好了。” “所以说灵不灵的,就看你信不信了,你家小丫头还上山许过愿呢。” “紫莲吗?” 梁宁儿有些意外,听庆婶子这样说,心里已经不由地多信了几分。 她回头看向不远处的后山,“那神女庙是在东边那座山上吗?” “是呀!” 庆婶子擦了擦手站起身来指给她看,“就在那片竹林那里,有条小路可以上山。” 她笑着问:“小娘子可是想去求子呀?” 梁宁儿讪笑,没有说话,她起身告辞,朝着竹林的方向走去。 庆婶子还在身后提醒:“山上路况不好,你上山可得注意啊。” “好的,我知道了。” 梁宁儿回头应着。 这神女庙若真这样玄乎的话,她真想去求一份自己和萧祁间的姻缘,希望不要再出现阻碍了。 只是天公不作美,她出发去山上还不到半个时辰,这天一下子就黑了下来。 狂风大作电闪雷鸣,看着是有一场暴雨要来。 溪边的人赶紧收拾了东西往回走,正碰上出门寻人的三人。 庆婶子赶紧告诉萧祁梁宁儿只身往后山去了。 萧祁一听拧了眉,他抬头看了眼黑压压的云彩。 然后对被风吹得站也站不住的紫莲道:“你回去准备好干的衣物,再煮好姜汤,我去接她。” 黑羽也想跟着去,被萧祁留下来照顾紫莲。 他说完便大步流星地往山上赶。 爬了半个时辰,变天的时候梁宁儿正好已经快到了山顶。 她顶着风艰难地到了神女庙。 求了姻缘,上上签,她心里别提有多开心。 临走时还特意为萧祁求了护身符。 要离开时风裹挟着雨已经下了起来。 梁宁儿用油纸包住护身符贴身收好,不顾庙里人的阻拦执意要下山。 因为她知道,若自己不回去,萧祁一定会担心的。 可是下山的路远比上山要难多了。 一条窄窄的小路被雨淋了后湿滑无比,再加上风夹杂着雨打的她连眼睛都睁不开。 梁宁儿半蹲着身子一步步往前挪,一边是斜坡,一边是杂草,路上已经开始淌水,她只能抓着路边的野草摸索着下山。 此时的萧祁心急如焚,他只盼着梁宁儿没那么傻,下雨知道躲。 只可惜呀,他的担心一点儿也不多余。 一抬头就看见梁宁儿可怜巴巴蹲在地上,浑身被浇透,一手遮在头顶,一手捂在胸前,像是在护着什么东西似的。 萧祁也全身湿透,他往前走了两步,看着她那个样子不由一阵心疼。 “梁姑娘!” 他看着眼前的人轻声唤道。 梁宁儿猛然抬头,看见萧祁就站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 她心里瞬间有了底气,立刻什么也不怕了。 “阿九!” 她激动地站起身,冲着他笑。 可是起身的同时却脚底打滑,一脚踩在了路边的石块上。 那块石头底部被雨水冲刷,露了一大截出去,被梁宁儿一踩,已经开始松动,有小石子儿滚落。 梁宁儿并没感觉到脚底下的危险,还在含情脉脉地看着萧祁。 然而萧祁已经注意到了那块摇摇欲坠的石块,他眼底蓄满紧张,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正欲出言提醒她,却见那块石头已经脱落。 一时间梁宁儿脚下一空,整个身体失去平衡,直接往坡底摔去。 “宁儿!” 萧祁惊呼一声,霎时大脑一片空白,心也跟着颤! 他快速往前跑了两步,飞身扑出去将梁宁儿稳稳接在怀里,然后两人重重地跌在地上往坡底滚去。 斜坡不高,但是很陡,上面铺满了碎石子。 萧祁生怕撞到梁宁儿的头,他一手托住她的后脑勺一手紧紧揽住她的腰,将人紧紧护在自己身前。 二人一路跌到斜坡底部,虽然被萧祁护着,梁宁儿还是被撞到了头,一条腿也被尖石子划破,鲜血直流。 萧祁神色慌张,忙从地上将人扶起来,急切地询问:“宁儿,你没事吧?” 梁宁儿被撞得七荤八素,仰着头豆大的雨点打在脸上,她半眯着眼,强撑着笑看向萧祁,“阿九......” 只这样微弱地喊了一声便昏死过去了。 “宁儿!” 萧祁抱起她,因为紧张,声音也跟着颤抖起来。 他急忙翻看了下她的头,似乎没有出血的地方。 可是裙摆却被划烂,鞋子也被摔掉了一只,一条小腿渗出的血将底裤染红了一大片。 萧祁立马慌了神,将人打横抱起,急速往山脚下跑去。 他一路飞奔到村子里,进了院子就开始喊紫莲。 紫莲赶忙跑出来,看见不省人事的梁宁儿人便被吓傻了,她拉着哭腔喊:“小姐!这是怎么了呀!” 萧祁将人抱进自己的房间,对着紫莲吩咐道:“你帮宁儿把湿衣服换了,然后再检查看看她身上还有哪些伤。” 紫莲愣了一瞬,随即便应道:“是。” 萧祁说完便带着黑羽退了出去。 因为太紧张梁宁儿他连自己胳膊上的伤都没注意到。 “九爷,您也受伤了。” 黑羽小声提醒道。 “无事!” 萧祁眸底冷若寒霜,双眼死死盯着屋内。 黑羽一阵寒栗,这口吻,这语气,他分明感觉到眼前的人不是九爷,而是那个叱诧风云的摄政王。 “黑羽,去把叶天昇找来!” 萧祁冷冷道。 黑羽又是一阵恍惚,一时也分不清眼前的人到底是谁! 他愣神了片刻,开口回道:“九爷,叶大夫人在京都,此一去一回怕是要耽搁时辰。” 萧祁紧蹙着眉,双拳紧握,两条胳膊都被划破,雨水混了血顺着手臂滴到地板上。 他想了一刻又道:“你先去将村子里的大夫找来,然后再去接叶天昇,本王不放心宁儿,一定要他看过才行。” 黑羽定定地站在原地,眼眶中的泪水就要喷涌而出。 他一个铮铮汉子,自己跳崖,眼都不眨一下。 可是这次,他激动地就要哭出来。 因为他的王爷终于回来了! 萧祁转头斜了黑羽一眼,“快去!” “是王爷!属下这就去!” 黑羽抹了两把泪,转身冲进雨里。 这一切,终于都回到正轨了! 第170章 起来,成亲 黑羽很快把村子里的大夫请了来,巧了,那人也姓叶。 萧祁领着叶大夫进了屋,紫莲把梁宁儿身上的伤大致和大夫讲了一下。 身上有一些擦伤,右腿的小腿处被划了很长的一道口子。 只能说幸好有萧祁护着,否则只怕会有更多伤。 萧祁很担心,是因为她到现在还昏迷着。 叶大夫重新检查了梁宁儿的头部,再三确认没有伤着脑子,昏迷只是被撞得晕过去而已,休息片刻就能醒。 萧祁听他这样说才放下心来。 叶大夫开好内服的药,想要替梁宁儿处理包扎伤口,却被萧祁一口拒绝。 这位小叶大夫是个有脾气的,不管他是谁,直接开口呛道:“怎么?不让我动手,你自己来啊!医者面前无性别,这个道理你都不懂吗?这么大人了还吃这个醋,我承认,这位姑娘确实貌美,可是我也是有基本的行医操守的,你这公子,长得一表人才,怎的这般样小气猜忌。” 他絮絮叨叨一口气抱怨了一大堆,萧祁不理,转而对紫莲道:“给钱,送客。” 紫莲呆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 王爷平时不这样的,她想了一下,大概是因为这位大夫是个二十出头且长相清秀的年轻男子吧。 也确实,自打梁宁儿说过紫平长得好看以后,萧祁便对所有稍有点姿色的男子都有了芥蒂...... “你这人,好生霸道,她这伤口要是处理不好是要发炎的,你到底想不想治她......” 小叶大夫被萧祁气得不轻,紫莲赶紧打圆场:“叶大夫我随你去拿药吧,包扎伤口这种事我家公子做得来的,您就放心吧。” 紫莲将人连哄带骗地带出了屋子。 萧祁无视旁人,就连自己的胳膊都还在渗着血,他都像感觉不到似的。 拿起桌上的纱布径直走到床边坐下,然后卷起梁宁儿受伤腿的裤脚,白皙的皮肤上一道口子触目惊心。 他轻轻擦拭掉血迹,将撒了药粉的布按在伤口上仔细地包扎。 伤口沾了药,一阵钻心的疼将梁宁儿给疼醒了。 她睁眼就看见萧祁低着头在忙些什么,“你在做什么?” 萧祁猛地抬头,赶紧凑到她身前,急切地问道:“宁儿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梁宁儿晃神了,他叫自己宁儿? 她呆呆地盯着萧祁,眼里有诸多的不解。 “是哪里疼吗?” 萧祁神色紧张,又问了一遍。 梁宁儿心中一震,眼里泪花一闪一闪的,她小心地问:“你是萧祁还是阿九?” 萧祁轻叹了一声,道:“是萧祁,也是阿九。” “你......想起来了?” “是,在你坠下山崖的那一瞬间,我便什么都记起了。” 梁宁儿再也抑制不住压在内心这么久错综复杂的情感,她一把环住萧祁的脖子放肆地哭起来。 萧祁紧紧抱着她,心里难过又高兴,他不敢想,这一年宁儿都经历了些什么。 尤其想起梁睢安说的她差点自尽在自己的墓前,他的心就更疼了。 梁宁儿抱了一身湿,她红着眼,抽抽嗒嗒地道:“你怎么还穿着湿衣服!” 说着又开始忙着给他找干净的衣裳。 萧祁拉住她,眼里藏了太多想说的话,可是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宁儿,对不起,这些日子让你受委屈了。” 梁宁儿拿了床头叠好的干净衣裳递给他,“先把衣服换了,冷落我的,以后补回来就好。” 萧祁接过衣服,嘴角轻掩着笑意,就那样毫不遮掩地当着她的面开始脱衣服。 褪下湿漉漉的外裳,又解开上衣,便光了上半身站在她面前。 他紧实的身材让人看了不由脸红,梁宁儿紧忙转过头,萧祁却笑道:“娘子是害羞了吗?” 梁宁儿双颊绯红,别过脸只催促他赶紧把衣服穿好,别着了凉。 萧祁趁她不注意快速用纱布缠住胳膊上的伤后才换好了衣裳。 一转眼,又变回了那个神采奕奕的王爷。 两人一刻也分不开,就那般静静地依偎在一起,直到深夜黑羽带回了叶天昇。 叶天昇一把骨头快颠散了架,到了地方一看,梁宁儿面色红润,不像是得了什么要命的病! 就一些皮外擦伤已经做好了处理。 他看着萧祁一肚子火不敢发,转头对黑羽一顿劈头盖脸的抱怨。 还闹脾气非要黑羽立刻送他回去。 萧祁淡淡道:“叫你来还有别的事,你且先住下吧。” 叶天昇一惊,这冰冷的口气...... 他瞪着眼问:“王爷这是恢复记忆了?” 黑羽笑着说是,背上药箱便嬉皮笑脸地把他往自己房间拉,还承诺床给他睡,自己睡地上。 两人吵吵嚷嚷地离开,梁宁儿才开口问道:“你留下叶大夫,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萧祁熄了烛火,上床躺在她身侧,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抵在她的头顶轻声道:“要给你调理身子。” 梁宁儿并未在意,只是到了第二日,一碗碗补药便被端了来。 她问紫莲这是什么药,紫莲笑而不语,只说是王爷吩咐的,一个个都神神秘秘。 萧祁更甚,不管她去哪儿,只要想下地他都抱着她去。 她笑称自己腿上这点伤不至于这样小心。 可是萧祁依旧抱进抱出,就这样小心翼翼地被照顾了十数日,她的身子完全好了起来。 一日清早睁眼,旁边萧祁没了人影,梁宁儿便懒懒地在床上听外面鸟叫虫鸣。 不多时萧祁从外面带了两根很粗的龙凤红烛进来。 梁宁儿支着身子不解地问:“这是做什么?” 萧祁笑得宠溺,走过去在她额头落下一吻,柔声道:“起来,成亲。” 梁宁儿愣住,成亲? 她从未想过,自己已经没了家没了爹娘,亲事便没了人做主,况且她还嫁过一回。 如今这样的光景已经很好了,能够陪在彼此的身边她已心满意足。 看着梁宁儿呆呆的样子,萧祁继续道:“我已经问过你的兄长了,他同意将你许配给我,只是如今没有花轿,没有仪仗,我没法给你一个盛大的仪式,你还愿意嫁吗?” 梁宁儿鼻头一酸,瞬间红了眼眶,她重重地点头,“可是不用看个良辰吉日吗?” “不用,我们成婚的日子就是好日子。” 萧祁将她抱起放到地上,牵着她出了屋子,外面到处被贴上了喜字,红绸,红灯笼,整个院子被布置得一片喜气。 梁宁儿心里一阵暖意,紫莲笑盈盈捧着那身红衣来替她换上,梳妆完毕后萧祁便带着她径直出了门。 二人一骑赶往长清观,萧祁说这样大的事,得告知梁宁儿的母亲才行。 上完香,回到村子已降下夜幕。 紫莲准备了一桌好菜,四个人吃完后,紫莲与黑羽便悄声退了出去。 因为这一刻是独属于他们二人的夜。 第171章 终于娶到你 两根红烛被点上。 闪烁跳动的烛火映在梁宁儿脸上,照得她格外明媚动人。 萧祁看得心动不已,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这一刻终于就这样来临了。 他拉起她去到门前,对着门口跪拜三次,算是拜过了高堂。 俩人又对拜一次,这便礼成了。 梁宁儿将披巾盖在自己头上,笑道:“给你个掀盖头的机会。” 萧祁嘴角牵起,缓缓揭下她头上的红披巾,转瞬在额头落下一个吻。 “宁儿,让你这样跟着我受委屈了,如今我摄政王的身份已死,是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 “我在乎的是你的人,不是你的身份。” 梁宁儿打断他,“萧祁,我厌倦了宫里的生活,也厌倦了京都这个地方,我想离开。” “好,等十一生完,咱们就离开这里,你说去哪儿就去哪儿。” 萧祁大手揽住梁宁儿的细腰将人带到自己的怀里,一脸宠溺地望着她。 梁宁儿周身都洋溢着幸福,没忍住踮起脚在他的唇上轻啄了一下。 只这一下,便点燃了萧祁浑身的火。 他一把将怀里的人横抱起,邪笑道:“本想着天色还早便再容你片刻,只是你的这一吻将我的心都吻乱了,娘子,春宵一刻,咱们就寝吧。” 萧祁抱着梁宁儿到了床上,手开始在她腰间摸索拉扯褪下衣物。 他将人放倒,俯身压上去,嘴里低喃道:“宁儿,终于娶到你了。” 梁宁儿握着拳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这张脸,既害羞又有些紧张。 萧祁无奈一笑,随即便吻上她的唇。 那种炙热滚烫的感觉是他不曾有过的,点得他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 他温柔又强势,索取占领着她嘴里的每一寸地方。 梁宁儿被吻得眩晕,僵着的身子也变得软绵绵。 渐渐地,她的紧张得到了舒缓,情不自禁地攀上萧祁的脖颈,也开始慢慢回应着他。 她彻底放开了自己,完全将自己的身体交给了他。 萧祁心跳加速,被这燥热灼得满脸通红。 他低低地喘着粗气,眼里有极力地隐忍,生怕自己动作太大会伤到宁儿。 可是宁儿实在太吸引人,让他欲罢不能。 他额头渗出微微细汗,结实有力的胸口一起一伏地浮动着,英宇的眉间深深拧在一起。 萧祁嘴里不断唤着她:“宁儿,宁儿......” 突然的一声闷哼,从第一次见到她至此刻终于娶她为妻,他将心中所有的爱意全部释放。 他搂着怀里小小的人儿,由内到外都透着极大的满足。 缓了半晌,萧祁又幽幽开口:“宁儿,再来一次可好?” 虽是问句,可他整个人身子已经压了上来。 梁宁儿一惊,慌忙抵住他,“你身子好了吗?” “好了,好得不得了。” 萧祁一脸坏笑地看着她回道。 “那你明日不用早起晨练了吗?” “不起了,不练了……” 还没等她说什么,细碎的吻已经爬满她的脖间。 一团焰火又一次被点燃。 梁宁儿娇嗔着声音低吟道:“疼……” 萧祁抬起头,沙哑着嗓子道:“那,我轻点。” 他搂起她的腰,又是一阵激烈的运动。 烛光摇曳,屋子里满是旖旎。 就在梁宁儿与萧祁大婚的当夜,萧成霁不知所向。 邙煜本是有事找皇帝,可是到了勤政殿却不见人。 问了天宝才知皇上今日不知缘何心情不佳,说是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不许他们跟着。 这一算时间已经有一个时辰没看到他了。 天宝着了急,带着一众宫人找遍了宫里各个角落,就是不见皇帝的踪影。 此事他们也不敢去惊动太后,天宝只能去找了皇后。 柳之絮已经到了孕期的后半程,身子越发沉,所以便早早地歇下了。 听了天宝的来意,她只能又穿戴好一起去找。 “紫阳宫去找了吗?” 天宝一怔,低着头回道:“紫阳宫是被封的废宫,奴才们不曾进去过。” “那便直接去紫阳宫吧。” 柳之絮带着天宝一行人到了紫阳宫外,不出所料的,门开着。 因先前在这又是招魂又是驱鬼的,又传梁宁儿的冤魂还在这里,所以宫里的人都把紫阳宫当做一个不祥之地,早就荒弃了。 到了夜里,即便有这么多人,还是畏畏缩缩不敢进去。 “你都留在外边吧,本宫进去找。” 柳之絮冷声道。 天宝自然不会让皇后一个人进去。 他赶忙上前搀扶住她的胳膊,陪着一同走了进去。 果不其然,萧成霁在寝殿里面。 他喝的烂醉如泥,坐在地上斜靠在榻上一副颓废样。 “皇上。” 柳之絮走进去,漠然地看着他。 萧成霁缓缓抬头,冷笑一声,呓语道:“原来是皇后啊,朕还以为是宁儿呢。” 柳之絮托着肚子走过去坐在他身旁的软榻上,“皇上还能认得臣妾呢,看来还未醉。” 萧成霁又眯上了眼睛,“朕倒是想醉,奈何越喝越清醒。” “皇上这是何必呢,人在时不珍惜,如今走了又何苦这样为难自己。” 他垂着头苦笑,“怪朕,朕从一开始就做错了,朕还打过她,是朕亲手一步一步将她推远了。” “可是朕竟不知道,她早已入了朕的骨髓,想要拿掉,太痛了。” 柳之絮看着萧成霁的样子,生出了一丝恻隐之情,便有意劝慰他。 “皇上,与其想这些没用的,还不如想想我们的孩子取什么名字。” 萧成霁看着柳之絮脸上少有的笑意,心头不免为之动容。 他又看向她的肚子,那是自己的孩子。 他游离着双眼认真思考起来,想了片刻咧着嘴笑了。 “若是男孩,就叫萧安,若是女孩,就叫如意。” “我的孩子以后什么也不争了,只要平安如意就好。” 柳之絮稍感欣慰,点头应道:“好。” 天宝见皇后劝得差不多了,便走了进来跪在萧成霁面前轻声道:“皇上,邙统领有急事禀奏。” 萧成霁懒懒的并不想理,“何事啊,明日再说吧。” “邙统领说有人要见您。” “什么人?” “北卑的拉鲁世子。” 萧成霁猛然坐起,似乎预感到了这会和宁儿有关! 他起身往殿外走去,“传邙煜!” 第172章 宁儿,朕终于找到你了 萧祁与梁宁儿这对新婚夫妇的腻歪日子,相安无事地过了三个月。 只是时不时会被庆婶子等一众村子里的姑婆们催生。 每每梁宁儿被催得面红耳赤,都是萧祁出来解围。 他言说自己与宁儿才成亲,不愿她那般辛苦,而且还想和她过一段二人世界。 萧祁对梁宁儿这种无条件的宠爱无人不艳羡。 就这样从盛夏到了初秋。 二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真正过上了平凡又简单的幸福生活。 梁宁儿算了算日子,公主也快到了临盆的日子。 自他们成亲的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听到京都的消息,也不知兄长与公主怎么样了。 只是晨间梁宁儿刚与萧祁念叨过,午后梁睢安便来了。 见到梁睢安,梁宁儿自是很开心,她满心欢喜地迎上前去: “兄长,你可是好久没来了,今日定要喝过我与阿九的喜酒才能走。” 梁宁儿如是说着,可是梁睢安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变化,眉头深拧在一起,满是担忧的神情。 “兄长,出什么事了?” 梁宁儿不由紧张了起来。 梁睢安抓起她的胳膊,“宁儿,我给你带了一个人来。” “谁啊?” “我呀!” 梁宁儿随着声音望去,一位年轻公子哥从院门跨了进来。 她内心惊了一瞬,再仔细一看,认出了来人! 梁宁儿绕过梁睢安,走上前去惊呼道:“忽娜!” 是了,来人正是北卑的女王忽娜,身着大萧服饰,一副女扮男装。 “宁儿!” 忽娜开心不已,一把将人拉过去抱在怀里。 她想过很多种结果,如今见到安然无恙的梁宁儿自然难掩心中的激动。 而梁宁儿突然见到忽娜也十分惊喜,高兴地缩在她怀里乐个不停。 萧祁站在不远处冷冷地看着她们,心里没来由生出一丝不悦之情。 要不是知道忽娜女人的身份,恐怕她那双揽着宁儿的手早已被他卸掉了。 二人亲昵了许久都不愿分开,萧祁终于看不下去了,走上前去将宁儿拉到自己身旁,盯着忽娜冷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忽娜悄然敛起脸上的笑意,眸光流转在二人身上,眼底转瞬之间露出一抹失望的神情。 她心里明白,只要萧祁还活着,梁宁儿就不可能会跟着自己回北卑了。 虽然这样想很自私,但有那么一瞬间她倒真的希望萧祁死了。 忽娜隐下心里的不安,嘴角微微勾起,道:“义兄还活着可真是太好了!” 萧祁面无表情地回道:“这话听着有些口不对心。” 梁宁儿夹在中间不明所以,这俩人怎么每回见面说话火药味儿都这么浓。 她赶忙打圆场,拉起忽娜往屋里走,“你怎么来了?你现在是国君,这样贸然前来没事吗?” 忽娜笑道:“来还你的马呀,它可想你想的紧着呢。” 梁宁儿不以为然,“追命呀,你叫狼鸢送来不就好了。” “主要我也想你了,也想来看看你……” 萧祁跟在后面听着两人的对话又是一阵心悸。 也不知道她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如此亲密的,反正忽娜看宁儿的眼神叫他好不舒服! 进屋里落了座,萧祁便开始反击:“既然来了,那就喝杯我与宁儿的喜酒吧。” 他主动提起自己与宁儿成亲的事,意在宣誓主权。 因为这个忽娜向来有喜欢女人的传闻,让他不得不介意。 忽娜压下心头的酸涩,苦笑一声,道:“要的,宁儿与义兄的喜酒定是要喝的,只是我此番前来还有一件事要问你。” “何事?” 忽娜神情严肃,“义兄早先许下的要保我北卑边境安宁的诺言是否还作数?” 此话一出,梁宁儿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她追问道:“这是何意?边境要起战事了吗?” 忽娜微微颔首,“三个月前,我们北卑的败类拉鲁,逃到了你们大萧。” 梁宁儿立刻慌了,拉鲁知道她还活着的事,他来了大萧定是要去见了萧成霁的。 “所以,皇上知道我还活着的事情了……” “应当是的,拉鲁并不知道你已经离开北卑,他以为我还将你留在王宫,所以便用这个消息与你们的皇帝做了交换。” “一个月前,你们大萧皇帝书信与我,要我交出你,否则便要举兵攻打北卑。” 忽娜冷冽着眸子,继续道:“我北卑勇士岂会怕他,只是这仗要打起来,生灵涂炭,最苦的还是普通百姓。” “所以我回信假意提出要他拿边防城池换你的条件与之周旋,拖延时间来找你们,看看是否有办法可以阻止你们的皇帝。” 梁宁儿轻叹了口气,萧成霁无论如何都不肯放过自己吗? 不管怎样,这一切都是因自己而起,她很内疚,也很绝望。 如果真的要因为自己发起一场战争的话,她只能选择再次回到宫里。 听明白了来龙去脉,萧祁阴鸷着脸在想着什么。 “睢安,此事你可知道?” 梁睢安拧着眉摇了摇头,“皇上并未告知与我宁儿的事,只是突然叫我集结兵将,加紧操练,所以这三个多月以来我都不得空来看你们。” 梁宁儿满脸愧疚,所以兄长才会愁容难消吧。 一旦出兵,一定是他去,而公主又马上要临盆。 果然论阴毒,谁也玩不过萧成霁。 让梁睢安撇下自己临产的妻子去捉他的亲妹妹,叫他如何抉择! 梁宁儿愤恨,只要萧成霁不死,他就会像个恶鬼一样一辈子缠着自己。 所有人都明白,能阻止这件事唯一的办法就是梁宁儿回宫。 可是他们也明白,萧祁就是拼死也不会让宁儿回去! 这件事似乎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众人沉默了许久,萧祁才开口道:“这件事只怕没那么简单,萧成霁没那么鲁莽,他一定是谋定而后动。” 梁睢安也随声附和道:“没错,皇上若确定了宁儿就在北卑他一定会出其不意地派兵,提前去信,这不就打草惊蛇了吗!” “所以他这是在试探我?” 忽娜瞪着眼问道。 萧祁凝神想了片刻,“不,只怕他是在试探所有人,也包括我!” 他猛然站起,面向梁睢安道:“睢安,你实在不该带忽娜来这里,恐怕你的行踪早在他的监控下了。” 梁睢安浑身一激灵,顿时醒悟过来! 所以皇上对他只字不提,其实他早就怀疑自己了! 梁睢安焦急地道:“眼下该如何是好,你们的藏身之处暴露了!” 一时间气氛也随着紧张了起来。 不等萧祁开口,梁宁儿先问忽娜:“你带人来了吗?” “带了,狼鸢他们就在村子外。” “你现在马上走!不要走正路,从后山迂回过去,绕过王陵就能到回北卑的主路。” 她一边说一边拉起忽娜往外走,“你不能落在他手里,否则北卑就完了!” 萧祁并未阻拦,因为他与宁儿是相同的想法。 忽娜握住梁宁儿的手,郑重地道:“宁儿,你一定顾好自己!若你有难,我一定带兵来救!” 说完不舍地放开她,转身出了门。 “睢安,你也走,绕开主路走,当做什么都不知情,先回去护好十一。” 萧祁命黑羽带梁睢安走了另外一条路出村,因为他已猜到,主路大概已经被萧成霁的人包围了 他没有料错,梁睢安与忽娜前脚刚踏进莫愁村,萧成霁的眼线便派人回宫报信了。 萧成霁坐在案前激动到颤抖,“宁儿,朕终于找到你了!” 他就知道,宁儿一定还活着! 她还活着…… 萧成霁缓了好半晌,传了天宝来给他更换了便衣,然后带上邙煜直奔莫愁村而去。 这一次,他一定要亲自将她带回来! 第173章 疯批皇帝 入夜前,萧成霁赶到了莫愁村。 邙煜带领的禁军悄无声息地将村子包围了起来。 派进去查看的人出来禀报,只找到了一落空院子。 他们立马带了人前去。 院落里充满着烟火气,一看就是有人长期居住过的。 萧成霁阴着一张脸进了院子直冲着主屋而去。 邙煜站在院门外瞥见了一旁出门来的庆婶。 他交代了人跟着皇帝,自己便去找庆婶子打探消息。 他谎称自己是那座院子主人的旧友,一来二去将萧祁与梁宁儿一行人的行踪被他打听得清清楚楚。 邙煜赶回去禀报的时候萧成霁正盯着屋内桌子上的一对烛台发呆。 他滚了滚喉头,艰难开口道:“回禀皇上,臣打探过了,这座院子的主人是一名人称九公子的年轻男子,同住的还有一名小厮一名丫鬟,还有他的夫人......” 邙煜抬起眼皮偷瞄了眼萧成霁的脸色,然后支支吾吾继续把话说完:“是一位姓梁的姑娘。” 萧成霁定定地站着没有回应,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眼眸中仿佛一团火在烧。 自打进到这里他就感受了,这里有宁儿的气息。 他几乎可以确信宁儿还活着了。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宁儿会是什么九公子的夫人! “九公子......” “九皇叔!” 萧成霁咬牙切齿地重复着那三个字,心里大概也已知道。 他笑了,是无奈,是心酸,是愤怒! “好一个金蝉脱壳!宁儿!皇叔!你们骗得朕好苦!” 萧成霁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彻头彻尾的大傻子。 他胸腔里蕴着一团怒火,眼里藏着嗜血的恶魔。 可是人却异常的平静。 这样的平静让周遭的人不寒而栗,天宝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邙煜是个莽夫,不顾死活冷不丁出声道:“皇上,臣这就带人去追。” 沉寂了良久,萧成霁才开口:“不必了!” 说完头也不回地出了院子。 此时,夜已降临,天上繁星点点。 萧成霁仰头盯着夜空,轻飘飘道:“让这院子消失。” 跟在身后的邙煜没听明白,“皇上,您说什么?” 萧成霁转过头看他,眼里充满厉色。 “朕说让这个地方消失!” 邙煜只觉得后背发凉,赶紧抱拳应下,“是,臣这就去烧了这座院子。” “朕要让这座村子消失,邙煜,你听懂了吗?” 邙煜震惊,他没想过皇上居然想要屠村。 还是为了那个女人! 他很早就断定了那个女人是个迷惑皇帝的祸害,终是要牵连无辜的性命了。 他宁愿将事情都怪到梁宁儿的头上,也不会意识到是萧成霁的暴虐。 邙煜扑通跪在地上,“皇上,村子里的百十口人是无辜的呀,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还请皇上开恩。” 求情的话虽然说出了口,可是对上皇帝视线的那一刻,他也知道无法挽回了。 因为萧成霁的眼神不知从何时开始已经变了。 不再有温度,不再有人情味儿。 就像是食人骨血的猛兽,冰冷得令人发指。 萧成霁冷冷地瞪了邙煜一眼,“你觉着朕能留着他们活口吗!” “他们无辜吗?他们不无辜!他们的眼睛看见了不该看见的,还能留着吗?他们消失了,这件事就不会再有人知道,那她就还是朕的人……” 萧成霁喃喃自语,自问自答的说着。 仿佛是在解释给邙煜,又好像是在说服自己。 “去吧!” 他撇下一句,转身上了马。 邙煜跪在地上不动,他的内心极度挣扎,彷徨和无措。 他从未想过自己的长剑有一天会刺向一些手无寸铁的子民。 可是无论如何纠结,最终,誓死效忠皇帝的誓言战胜了理智。 他倏然起身,带上人又一次冲进了莫愁村。 区区百十来口人,被上千人的禁军围剿,杀起来很快的。 随着时间流逝,哭喊声,求救声,杀戮的声音,便渐渐地止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阵血腥味,而后就是焦土味...... 整个村子都着了起来,火舌嘶吼跳窜着,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只在刹那间,在什么都还不清楚的情况下,这些勤勤恳恳的人们,就这样长眠在了这里。 他们可能到死都不会知道竟然会被自己敬仰和拥戴的天子所杀,又是何等地令人唏嘘。 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做完这一切,萧成霁即刻启程回了京都城。 因为城里还有宁儿在乎的人。 梁睢安和萧晚凝,乃至还有萧晚凝肚子里的那个小的,他们才是他要捏在手里的筹码。 有了他们,宁儿还能跑到哪里去呢! 迎着冷风,萧成霁面露凶相。 既然他们二人如此不拿自己当回事,那也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 然而,就在邙煜带着人屠村的时候,萧祁与梁宁儿早已乘着竹筏顺着溪流离开了莫愁村。 梁宁儿靠在萧祁怀里远远地望着莫愁村的方向。 自己明明已经开始喜欢上那里的生活那里的人了。 她的心里很乱。 难道自己这辈子也终是要和萧成霁无止境地纠缠在一起了吗? 梁宁儿盯着盯着,突然一簇火红出现在自己眼中。 火光在这黑夜中格外显眼。 她心里猛地一紧,焦急地指给萧祁看:“你看那是莫愁村吗?” 萧祁站起顺着看过去,那正是莫愁村的方向。 火光冲天,不难看出是整个村子都着起来了。 一霎时四个人全都呆呆地立在原地,一想到那里发生什么,紫莲已经开始悄声地抽泣起来。 梁宁儿只觉得心口疼得喘不上气来。 她不敢相信萧成霁真的那样做了,那可是一百多条无辜的性命。 想想那一张张鲜活的脸全都因为自己而殒命,她再也站不住,脚底下一软瘫坐在竹筏上。 萧祁一把接住她揽进怀里紧紧地抱着。 由于过于生气,他的身体在隐隐发抖,紧蹙的眉间缓缓升起了杀气。 这是他第一次对萧成霁动了杀念。 “宁儿对不起,我可能要食言,暂时不能陪你去草原了,萧成霁已经毫无人性可言了,若就这样放任下去大萧岌岌可危。” 梁宁儿握住萧祁的手摇摇头,带着哭腔道:“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她知道这本就是他们三人之间的债,若不了结,她与萧祁不管走到何处都终将不能安心。 第174章 我们再赌一次吧 赶了两日的水路,又走了两日的陆路,梁宁儿他们终于到了东扬郡。 之所以会去东扬郡是因为萧成霁已经对她发下了海捕文书,各路口关卡查得十分严。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也只能再回到东扬郡寻求外祖父的庇护。 无论萧祁有什么打算,总要在这里从长计议才行。 冯府的的老爷,也就是梁宁儿的外祖父冯卞,因担心自家会被皇帝的人盯着,所以他命管家将他们安顿在城外较隐秘的一处庄子里。 直到他们在城外的庄子里住了三日,冯卞才更深夜重前去见自己的孙女。 想当日梁铣造反,宁儿的母亲死在狱中。 不知是因为愧疚还是什么,皇帝并未迁怒冯氏一族,反而是大肆嘉赏安抚。 可是冯卞痛失爱女,他虽面上不说什么,心中早已恨透了萧成霁。 后来又传出了孙女在宫中暴毙的消息,更是让他心痛不已。 只是没想到竟然还能有再见到宁儿的一日。 这让他一个年过七旬的人忍不住老泪横流,惹得屋里他人鼻头酸涩。 与梁宁儿哭过一场后冯卞才注意到萧祁的存在。 他当初在江上救过萧祁一次,与他有过一面之缘,自然知道他的身份。 冯卞颤巍巍就要给王爷行礼,萧祁赶紧将人扶起,“您老人家不必多礼。” 宁儿的长辈就是自己的长辈,他怎可受他的拜见,赶紧将人扶着坐到一旁。 冯卞是活到老的人精,什么事情看一眼就能知道。 见自己的孙女与一个“已故”王爷在一起,心中大致也明白了几分。 但他不挑明也不追问,只是默默地表起了忠心。 他坐着向面前的萧祁作揖施了一礼,道:“感谢王爷对宁儿的照顾,我的慈筠就这么一个女儿,如今看着宁儿在王爷的庇护下安然无恙,她在地底下也就能安息了。” 冯慈筠是梁宁儿母亲的闺名,说起自己枉死在狱中的孩子,冯卞又止不住地哽咽起来。 萧祁看了眼身旁的宁儿,神情严肃地回道:“您放心,即使我死也不会让宁儿受一点儿伤害的。” 梁宁儿低下头扬起唇边,欣慰晦涩一笑。 她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因为他就是这么做的。 得到了萧祁的保证,冯卞才放下了戒备。 他虽身居皇城之外,但是掌握着大萧经济命脉的冯氏一族自然对宫中动静有所关注。 尤其是冯卞,别看他一把年纪,可是心里明白着呢。 结合这一切事变,想想也知道京都内怕是要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了。 他对着萧祁也不把话挑明,只是暗戳戳表明了态度。 “有王爷这句话我冯氏一族就是上刀山下火海也毫无怨言,日后若是有需要老朽的地方王爷尽管吩咐就是。” 萧祁冲冯卞点了点头,心中早已有了盘算。 三人又寒暄了片刻,既已确认了宁儿发安危,冯卞便起身告辞离开了别院。 送走了祖父,梁宁儿也看出了萧祁的内心想法。 她坐到他身侧,看着他,缓缓问道:“你想回去是吗?” 萧祁没有看她,只是轻声道:“是,宁儿,只因我姓萧,便不能坐视不理萧成霁的狂悖之举,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将大萧给毁了......” 他很不安,之所以不敢看宁儿是因为他怀有歉意。 二人好不容易走到了今日,可是许诺她的一切不得不暂缓,他又一次要食言了。 梁宁儿淡淡地笑了,“回去吧,杀回去,只要萧成霁活着一日,我们走到哪儿都不会安生。” 萧祁眸光微亮,转头看向她,“宁儿,再等等我。” “嗯,等你。” 反正那么多日子都等了。 只是想要起兵逼萧成霁退位谈何容易,他如今已经将兵权全权都掌握在自己的手里。 况且他知道了真相,想必梁睢安手里的军队也被他控制了吧。 想起兄长与公主,梁宁儿又是一阵担心。 按照萧成霁的手段他一定是会拿他们当人质逼自己就范。 他最擅长做这种威胁人的事。 萧祁看出了她的心事,将人揽在怀里,安慰道:“不用担心,睢安和十一还有利用价值,暂时不会有事的。” 他虽如此说着,可是脸上神色并不轻松。 “你是顾虑起兵的事吗?现在你手里无人可用。” 梁宁儿抬起头问他。 萧祁摇了摇头,“只要我回去,原来的部下知道我还活着的话他们一定会继续追随我,何况还有忽娜,我可以借助北卑的兵力。” 梁宁儿从萧祁怀里起身,定定地看向他,“所以,你是在担心后面的事,萧成霁退位后谁来做皇帝的事对吗?” “是。” “你不想坐那个位子?” “不想。” 萧祁拉过宁儿的手,盯着她道:“宁儿,我算是死过一回的人了,我如今只想做萧祁,余生只为你。” 有他这句话,瞬间好像什么都值了。 一股暖意冲上梁宁儿的心头。 她红着眼睛望向他,止住内心想要抱他的冲动。 “那我给你推荐一个人,他或许可以解决你的困扰。” “谁?” 梁宁儿顿了一下,继续道:“怀王,萧成瑜。” 萧祁眸光一闪,他确实没能想起那个被皇帝驱出京都的三皇子来。 宁儿倒是提醒了自己。 怀王,人品才智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性子软弱了一些。 若日后有睢安这样的人才加以辅佐,无论治国还是监国都将不在话下。 “况且,萧成瑜还有自己的军队。” 梁宁儿悠悠地补充了一句。 “你说什么?” 萧祁有些吃惊地看着她问:“他一个被逐备受打压的皇子,哪儿来的军队?” 梁宁儿笑笑,“看吧,你都想不到,那萧成霁更想不到了。” “是我让他屯兵以备不时之需的,我介绍他入了冯氏的漕运生意,他有了分红便有了银钱去养兵马。” 萧祁吃凉地说不出一个字,他只觉得对宁儿的喜欢和欣赏都要快溢出来了。 梁宁儿没有意识到萧祁眼神里的涟漪,还在认真地帮他分析着局势。 “到时候怀王带着人马入京,一来他带的人可以帮你,二来他的身份可以稳住京都混乱后的局面。” “但是他的动作得快,大部队动行不是一件易事,若被萧成霁察觉到那就打草惊蛇了。” “所以我觉得安排他们走水路最保险,水路比陆路要快得多,又有我冯家打掩护,三日可达京都。” 她抬起头忽闪着一双大眼看向萧祁,似乎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你觉得呢?” 萧祁环抱住梁宁儿,嘴角勾起,“我觉得宁儿说得极对,安排得甚好!” 他忍不住在她薄唇上落下一吻,细声道:“你就是我的军师,往后我尽可将自己交给你了。” 四目相对,这段日子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悸动的情愫油然而生。 仿佛只有紧紧的拥抱和透不过气来的亲吻才能表达他们对彼此炙热的爱意。 …… 两人久违的温存被黑羽的破门而入给打断。 萧祁不舍地放开了宁儿,眼底闪过一丝不悦。 黑羽低着头尬在原地。 “王爷恕罪,属下不是有意的,是有急事……” 黑羽开口请罪,却声音沙哑,他抬头看向座上的人,没有继续说下去。 因为萧祁早在黑羽开口的瞬间就注意到了他沙哑的声音和红肿的眼眶。 他便朝黑羽瞪了一眼,止住了他的话头。 转而看向宁儿道:“宁儿,时辰不早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同黑羽交代几句就来。” “好,那你别太晚了。” 梁宁儿瞥了眼黑羽,转身出了门。 等着人走出了门,黑羽腾地跪在了地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地上砸。 他哑着嗓子哭道:“王爷,京都来消息,吉叔死了……” 他抽噎了一下,尽力稳住情绪继续说:“我们留给公主的暗卫死伤过半,传出来的消息说吉叔是被皇上赐死的,就是为了刺激逼迫公主说出您的下落。” “公主怀着身孕,又伤心忧思过度,她现在不太好,梁将军也被皇上下了兵权幽禁在府里。” 听着黑羽的禀报,萧祁面色阴冷,极大的愤怒让他额头青筋暴起。 手里的茶杯被拍碎在桌上,茶水混了血水从桌上流到了地上。 他咬着牙关让自己冷静下来。 梁睢安有能力和萧成霁周旋,他能护着萧晚凝和孩子。 可是吉叔,那是跟了他大半辈子的人。 是看着他和萧晚凝长大的人,身份上是奴仆,可是感情上早已胜似亲人。 萧成霁杀了吉叔,不单是在刺激萧晚凝,也是在报复自己。 顾不上过多的悲伤,他只知道,宰了萧成霁这件事是一刻也不能再拖了。 萧祁顺势便开始告诉黑羽即刻就需要去联络的人,需要去办的事。 看着是要通宵了。 屋外梁宁儿悄然离开回了寝处。 是的,她并没有走,而是躲在外面听见了黑羽说的每一个字。 方才在屋内萧祁对黑羽的示意她尽收眼底。 她便知道定是有关兄长和公主的消息,所以他才要支开自己。 她的心又一次疼作一团。 原本还只是一个懵懂犹豫的想法,在此刻终于做下了决定。 她要回去。 回到宫里。 为萧祁争取时间。 唯有她回去才能保住兄长和公主,才能少牵涉无辜的人。 这是最好的办法。 可是对萧祁和自己,无疑是最残忍的。 梁宁儿挑亮蜡烛,坐到桌前,摊开信纸。 给萧祁留下两句话,四个字。 信你,等你。 她坚信无需多言,他会明白。 梁宁儿换上狼鸢留给自己的最后一张人皮面具,换好衣衫出了门。 萧祁,让我们再赌一次吧。 第175章 喜当爹? 邙煜收到宫门口来报,说有一女子自称是梁妃,要见皇帝。 他几乎是以跑断气的速度冲到宫门口前去确认。 只是在看到梁宁儿的那一刻,他或多或少地表现出了失望。 在邙煜看来,折磨皇上人又回来了。 梁宁儿平静地看着他,半笑地问道:“我回来,邙统领不高兴吗?” 邙煜冷笑一声,“臣谈不上高兴,只知道皇上会高兴。” “你应该高兴......” 梁宁儿收起笑意,眸底沁着寒意,“这样你就不用再跟着他去干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了。” 她说完大步向前,毅然决然地走进宫门。 邙煜跟在身后,送她回紫阳宫。 亦如两年前初接她入宫那般。 将人送回去,派了人看守,他才忙不迭地去禀报皇帝。 此刻的萧成霁人在交泰殿,因为皇后正在生产。 胎大难产,已经疼了一个多时辰了,他便亲自守着。 梁宁儿走后萧成霁唯一的期许就是这个孩子。 邙煜进殿看了情况,犹豫了一番,还是将事情奏报给了皇帝。 萧成霁身体晃动了一下,不难看出他有多激动。 他猛然看向邙煜,不可置信,又像是在确认地追问道:“你说什么?” 声音很大,吓到了在场的太医,惊到了里面的稳婆,也让床上疼得快要力竭的柳之絮提起了注意力。 邙煜只得提高声量回道:“回皇上,梁妃回来了,现下人正在紫阳宫里。” 萧成霁一刻都没有犹豫,也不顾自己的身份,转身跑出了交泰殿。 听到梁宁儿名字的那一刻,他已经顾不上孩子顾不上还在生死边缘挣扎的柳之絮。 那一刻,他死去的心好像又重新活过来了一样。 飞奔到紫阳宫,跨进寝殿门,看到她的瞬间萧成霁的大脑化成了一片空白。 这些日子对她的怨念,愤恨,思念顷刻间化作泡影。 剩下的只有欣喜,激动,和小心翼翼。 什么假死,什么欺骗背叛,他统统不计较了。 只是深情脉脉地盯着她,淡淡地道:“宁儿,你瘦了。” 梁宁儿回看向萧成霁,沉默了。 她不知该从何说起。 从他不择手段滥杀无辜说呢,还是从他和自己扯不清的孽缘说。 然而对萧成霁,无论好坏她已彻底彻底死心无话可说。 萧成霁看着梁宁儿,还是忍不住冲过去抱紧了她。 抱在怀里才感受到了真实。 他快要被这一刻失而复得的喜悦冲昏头。 嘴里不断喃喃道:“宁儿,朕好想你!好想好想......” 梁宁儿身体冷冷的,心也冷冷的。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反抗,任由萧成霁抱着,没有一丝感情。 萧成霁抱着还不满足,转头就要亲她。 梁宁儿奋力推开他,“你别碰我!” 她声嘶力竭的喊声,吓了萧成霁一跳。 他向前两步,用祈求的语气道:“宁儿,朕知道朕以前做了许多错事伤害了你,朕会尽力补偿你。” 见梁宁儿怕他,萧成霁便向后退了一些,继续道:“朕答应你,你在意的那些人朕都不会动,你哥哥,小姑姑,甚至是皇叔,朕都不会再动他们,只要你留在朕身边就好。” “宁儿,答应朕好吗?” 梁宁儿止不住地战栗,肚里一阵翻江倒海的反胃。 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道:“萧成霁,你就不能放过我一次吗!” “不能,宁儿,这辈子都不可能了。” 他答得很干脆,敛去了脸上所有的善意。 “从你入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是朕的人,你让朕对你动心却又将朕弃之如泥,将朕对你的感情踩在脚下,宁儿,你可曾放过朕呢?” “所以,既然朕不可能再放下你了,咱们就互相伤害吧。” “朕知道,你回来是想护下那些你在意的人,这也是朕折磨他们的目的,朕不奢求你可以改变你的态度,朕只想你陪在身边,只想每日看到你。” “只要今后的日子你好好的在朕身边,朕保证他们都会没事,如若不然,朕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宁儿,不要再打击朕,朕如今疯狂得很。” 萧成霁明晃晃地威胁她。 抓住梁宁儿内心最脆弱的地方是他拿捏她的一贯手段。 他口口声声说爱她,可是让她疼是他爱她的方式。 萧成霁说的话梁宁儿压根没往心里去,她这次回来本就是来先稳住他的。 所以他的话对她构不成伤害。 只是她身体的不适感越来越严重。 或许是连日的赶路让她身子有些吃不消。 梁宁儿只觉得头一阵眩晕,视线也渐渐模糊起来,最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的这一晕也吓坏了萧成霁。 他又开始怪自己话说得太重,刺激到了宁儿。 一个劲疯了似的喊太医。 这边梁宁儿不省人事,那边皇后难产危在旦夕,太医院慌作一团,整个宫里也慌成了一团。 林太后听说皇帝要把给柳之絮救命的太医调去给梁宁儿诊治,差点气到吐血。 那可是他唯一的孩子,搞不好是会一尸两命,他居然放着他们母子不管去看一个妖女! 林氏还未从梁宁儿还魂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又被皇帝的操作给惹得暴怒。 直接冲到交泰殿坐镇,扣下了所有有经验的太医,全力为皇后续命。 只派了一个不起眼的末流小医官去到紫阳宫。 也正是因为这个初出茅庐,什么生存法则都不懂的新人才什么都敢说。 诊治过后,梁宁儿人并无大碍。 晕倒只是因为中了些暑气,灌一些汤药就会好。 只是还诊治出来别的,那小太医也一五一十一股脑全告诉了皇帝。 萧成霁呆呆地坐在床边,沉默了许久。 他的心又沉到了谷底。 因为,那小太医说,宁儿已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宁儿有了身孕,是她和萧祁的孩子! 他的心在滴血,他多么希望能有一个自己和宁儿的孩子! 可是老天就是这么会开玩笑。 萧成霁脑子很乱,木楞地陪在一旁。 不知过了多久,天宝来报,皇后生了,是一个皇子,母子平安。 那才是他的孩子,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因为宁儿怀了别人的孩子。 萧成霁无比的痛苦挣扎,把什么都想了一遍。 蓦地,他神色一变,抬头对天宝道:“去备一碗落胎药来!” 第176章 借刀杀人 天宝本是来报喜讯,可是皇上却让准备落胎药。 这让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是看了眼床榻上的人后他便什么都明白了。 “快去!” 萧成霁低着嗓音又怒斥了一声,天宝才忙慌忙离开。 他失魂落魄地在床前守着,对萧祁的恨意快要将他吞没。 良久,那名小太医熬好了解暑的药端了进来。 他开方子时还贴心地避开了有损胎气的药物。 萧成霁接过药碗一手扶起梁宁儿轻轻喂她喝了几口,然后便静静地看着她的睡颜。 与她的过往便如过眼云烟一般在脑海里闪现。 等了片刻,梁宁儿苏醒了过来。 萧成霁卸下一脸疲惫,强撑着笑意殷切地道:“宁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 梁宁儿翻身坐起,戒备地看向他,又瞥向一旁的小太医,“我怎么了?” 那小太医是新入宫的,对一些事并不清楚。 也不知是着急邀功还是怎么的,不等皇帝说话他先开了口。 “娘娘放心,您身子无大碍,只是有些暑气导致胎象不稳,休息一下就好了。” 梁宁儿惊道:“你说我有了身孕?” 小太医连连道喜:“是的,一月有余,恭喜皇上,恭喜娘娘了!” 话音落,六目相对,一阵沉默。 梁宁儿满眼惊喜和担忧。 看她的反应就知道有身孕一事她自己并不知道。 萧成霁愤怒地瞪向那小太医。 小太医却一脸无辜地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此时天宝端了一碗汤药进殿来。 梁宁儿下意识护住肚子。 不用问也知道萧成霁想做什么。 她怒视着他道:“你休想伤害他!” 萧成霁吁了口气长气,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先前确实是想拿掉宁儿肚子里的孩子的。 可是如今觉着留下这个孩子也未尝不可。 若宁儿和孩子都在自己手里的话,岂不是更好拿捏萧祁。 他手一挥,让天宝把汤药端了出去。 又让那名小太医去开安胎药。 萧成霁看着梁宁儿,哑声道:“宁儿,你放心,不会有人伤害你和孩子,你安心养着吧。” 说完便出了紫阳宫。 他的心里还是介意。 十分介意! 他根本不能接受宁儿与别人有了夫妻之实! 可是他又觉得只要她能陪在自己身边就好,即便她的身体和心都不是自己的。 没人能理解萧成霁内心的痛苦和挣扎。 ...... 梁宁儿回宫两日,每日都会由天宝亲自送来安胎药。 可是她并不吃,全都倒进了插花的青玉花樽里。 她对所有人都不信任。 到了晌午,交泰殿派人来传,说皇后想见她。 梁宁儿稍作拾掇便去了。 毕竟上一次是柳之絮帮自己逃出宫去的,她也该去道谢才是。 进了皇后寝宫,里面浓浓的药味。 她那日生产难产大出血,是太医们拼了命才将人从鬼门关抢回来。 想必是伤了元气的。 宫女搬了凳子放在床前,梁宁儿坐过去看着她。 柳之絮斜靠在床榻上,脸色苍白,看着还很虚弱。 她微微牵起嘴角,无奈地笑道:“没想到我们还能再见。” 梁宁儿看着她的样子,顿时有些心疼,“你还好吗?” 柳之絮摇摇头,“算是死过一回了吧。” 她轻咳了两声继续道:“你可能不知道,那日我是在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后才有心气儿坚持下去的,当时我都觉得我可能要和那孩子一道儿去了。” “结果是好的,你和孩子都没事。” 梁宁儿笑着宽慰她。 “你还没见过他呢!” 柳之絮赶紧招呼乳母把小皇子抱了过来给梁宁儿瞧。 小家伙睡得很实,小小一个,软软糯糯的,甚是可爱。 梁宁儿看着他不自觉扬起唇角。 如今自己肚子里也有一个这样的,她更加期待着一家三口的见面了。 她用指背轻轻摸了下孩子脸,笑道:“我说的没错吧,是个男孩。” 柳之絮回道:“是,果然廿大人是能掐会算的。” 两人对视会心一笑。 梁宁儿抱了会儿后就让乳母将孩子送回去了。 “名字取了吗?” “萧安,在他还未出生前皇上就起好了。” 柳之絮淡然一笑。 “他说若是女儿就叫如意,若是儿子,就叫萧安,只想他一生平安。” 梁宁儿点点头。 总算萧成霁还能把仅有的温柔和良知给了这孩子。 但一想到往后要发生的事,她还是无声叹息,幼子何其无辜。 二人寒暄了片刻,为免打扰柳之絮休息,梁宁儿便起身告辞。 可是临走时她总是欲言又止的样子。 梁宁儿心中了然,直接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很好!” 听到答案后柳之絮眼里闪着泪花,重重地冲她点了点头。 出了交泰殿,在回紫阳宫的路上远远地碰见了太后的仪仗。 梁宁儿装作没看见径直离开。 可是步辇上的林氏却看得清清楚楚,是已经死去的梁妃无疑! 她看着梁宁儿离去的背影恶狠狠道:“原以为是哪个长得像她的狐媚子冒充来迷惑皇帝,没想到竟真的是那贱人还魂了!” 林氏近身伺候的老嬷嬷却说:“这世间哪有还魂的事,太后真的信吗?” 林氏瞪大了眼,“那她好端端地回到宫里是怎么回事?” “自然是媚主的手段,您没看她''死''的这段日子皇上都变成什么样了,现今回来,那还不得将她宠到天上去,皇后都得靠边站。” 林氏气得牙痒痒,“贱人!害了皇帝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她休想再来祸害我儿子!” 她狠毒地咒骂着,“这次哀家总不能再轻易放过她!” 身旁老嬷嬷又开口:“还是那句话,要治她于死地不能太后亲自动手,太后您与皇上的关系不能再闹僵了。” “那该如何做?这宫里杀人,无论明的暗的总得要哀家下令才行,皇上迟早会知道的。” 那老嬷嬷眼珠子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她压低声音道:“太后可以借刀杀人。” 林氏问:“借谁的刀?” “谁最恨梁妃便借谁的刀?” 林氏想了一圈也没想到,要说最恨梁宁儿的人该是自己吧。 那老婆子提醒道:“此人不在宫里,正在军营里遭受着非人的待遇。” 林太后恍然,“你是说沈佳云!” 没错! 要说谁恨毒了梁宁儿,那必定是沈佳云了。 她是因为梁宁儿才落得如今的下场。 林氏真是又惊又喜,没想到留着沈佳云的命还能派上这用场。 她掩着笑意,眼里尽是算计,俯身在那老嬷嬷耳边吩咐道:“你去将那贱人接进宫来,做的隐秘些。” 想了这么一条妙计主仆二人很是得意。 接下来便只要等着看戏就好了。 第177章 她不能有事 皇上喜得皇子,太后打算在宫里办一场盛大的筵席来昭告天下。 萧成霁有了皇嫡子,又得回了梁宁儿自然开心,便想也没想答应了下来,交给下面人去安排了。 只是皇后还在月子中,这件事顺理成章到了林氏手里。 她便急不可耐地将日子定在小皇子出生第七日的时候。 按理说此事最大的功臣是皇后,她又还在月子中,宴席指定是参加不了的。 可是林氏并不在意柳之絮是否能参加,她的本意也不在皇后。 她是想要创造一个可以接近梁宁儿的机会。 因为自打梁宁儿回宫后,萧成霁便让邙煜将紫阳宫给看管了起来。 不论她去哪儿都有禁军跟着。 梁宁儿自由受到限制的同时人身安全也得到了保障,没有人可以靠近她的身。 还有一个让林氏着急出手的原因就是皇帝对梁宁儿无底线的宠爱。 她才回来便恢复了她的皇贵妃之位。 萧成霁属实是不知道还能怎么对她好了。 这是让林氏最难接受的地方。 因为无论是谁,只要迷了皇帝的心智,那她就该死! 而身在紫阳宫的梁宁儿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保住她和萧祁的这个孩子。 所以这些日子不管萧成霁说什么她都顺从答应,万不可惹恼了他。 只因她知道只要熬到萧祁归来,自己与孩子便安全了。 最多十日,去封地劝说怀王,再举兵入京都,十日够了。 她每日掰着指头数日子,这十日仿佛比十年都要久,快要把日子过成年。 萧成霁说要她陪他去参加阖宫喜宴,她便去。 这喜宴办的一点儿喜气都没有,倒是处处透着诡异。 礼部的人说是太后想看民间的杂耍,所以除了宫里的舞姬歌姬,还从宫外请了一批杂耍以及祈福祭天的舞者来。 这些人有的蒙面,有的油漆画脸,既神秘又有阵仗。 而且为了观赏性,表演的场地设在青阳湖边上的景亭。 吉时一到,歌舞开始。 萧成霁牵着梁宁儿来到了正座上。 在众人猜疑的眼神中,她直直坐到了本该是皇后的位子上。 林氏坐在一侧斜了一眼,并未说什么。 而是嘴角带着淡淡笑意,十分悠哉地看着表演。 萧成霁则化身为望妻石,眼睛总在梁宁儿身上。 一时问她热不热,一时问她累不累。 梁宁儿眉头稍稍蹙起,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并不想过多的理会萧成霁。 她心里脑子里想的全是萧祁,自己已经离开他这么久了。 不知道他是否顺利。 她也很想将有了孩子的事告诉他。 萧成霁知道她在想什么,知道惦念着谁,但他无所谓。 通缉令已经发遍了大萧的各个地方,京都也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他。 一个已经死了的王爷,就是没有身份没有能力的草民,是掀不起任何风浪的。 否则他就不会放宁儿再回来。 宁儿会回到宫里,只能证明他无计可施了,他什么都做不了了。 所以在他看来随便安个什么罪名便能除掉他,让萧祁真真正正地消失。 几轮歌舞毕,最后的祈福舞也上了。 舞者们都戴着面具穿着草裙,很是神秘。 跳完后其他人都退了下去,领舞的留了下来。 他摘下面具,走到皇帝面前跪下道:“恭贺皇上喜得龙子,为了给皇子祈求平安康健,还请皇后娘娘完成放生锦鲤的仪式。” 萧成霁还未开口,一旁林太后却坐不住了。 “皇后生产不几日,正在月子中,见不得风,如何完成这仪式。” 那舞者面向又面向太后道:“这倒不打紧,请后宫中位分次于皇后娘娘的贵人代行此礼即可。” 林氏斜眼瞥了梁宁儿一眼,用极为轻慢的语气说:“如此那便只有皇贵妃了。” 只是梁宁儿不曾说什么,萧成霁也不曾说什么,林氏却一副恶人先告状的样子,将梁宁儿推到了不容拒绝的境地。 她看向殿中众人,故意拔高声调道:“皇帝待你如此好,皇贵妃该不会连这点小事情都要推诿不肯吧,果然皇贵妃的架子真是大!” “宁儿都还未开口,母后又何出此言。” 萧成霁着急替梁宁儿出了头。 被呛的林氏心有不悦,恶狠狠瞪了一眼梁宁儿。 萧成霁看向她,道:“宁儿,你不想去就不去,放心,朕不会让任何人逼你。” 林氏一听这话不高兴了,连对着萧成霁说话也没了好语气。 “皇上如今真是被枕边人迷了心智,开始胡言乱语,你的意思是我逼她了?”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身处在高位就要担起那个位子上的责任,否则就不要贪恋宫里的权位......” 不等林氏将话说完,梁宁儿便已经起身走了出去。 扔一条鱼回水里而已,有何难? 总轻松过坐在那里听他们母子二人的拈酸话。 林氏看着梁宁儿走了下去便没再说什么,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自己一旁的侍女嬷嬷。 梁宁儿快步来到湖边,对着那名领舞的人问道:“要我怎么做?” “只需劳驾娘娘将一会拿上来的吉祥锦鲤投入湖中即可。” “好。” 梁宁儿应了一声便没再理会,站在一侧等候。 萧成霁见状也立马跟了上去,站在不远处看着她。 不时,一名舞者打扮的女子手捧着锦鲤走了上来。 她黑纱遮面,只露一双眼睛,低着头站着。 梁宁儿去到那人身前,不经意与那女子对视了一眼。 她只觉得那双眼睛熟悉极了,是想要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 脑海中还在搜索反应中,一阵清风徐来,那女子的面纱被吹起一角,露出脸上狰狞恐怖的伤疤。 梁宁儿终于知道她是谁了! 竟然是沈佳云! 她缘何会出现在宫里? 可是一切都已来不及了,二人眼神交锋的刹那,沈佳云已经凶相毕露。 她猛地将鱼和鱼缸一同扔向梁宁儿。 嘴里还咒骂道:“梁宁儿你去死吧!” 梁宁儿下意识侧过身用手护住腹部,那鱼缸和水便砸在了她的胳膊上。 不等她站稳,沈佳云的匕首又直直刺了过来。 这一次沈佳云是抱了必死的心,匕首直指梁宁儿的要害。 眼看躲不过,梁宁儿只得拿手去挡,匕首扎在了她的右手臂上。 血霎时浸透衣袖流了出来。 事情发生的太快,又加上二人距离太近,只在眨眼间,梁宁儿就已血溅当场。 直到这时在场的人才反应过来。 邙煜大喊一声“护驾!” 然后拔出佩剑一个箭步挡在萧成霁身前。 御前侍卫纷纷冲了上去。 沈佳云眼见那一刀未能要了梁宁儿的命,侍卫又快要冲上来。 她情急又蓄力狠刺了一刀。 梁宁儿为躲闪只得往后退去,又在瞬间,她后退一脚踩空身体失去平衡跌进了湖里。 萧成霁懵了一瞬,眼睁睁看着梁宁儿在自己面前挨了一刀又掉进湖里去。 “宁儿!” 他惊呼一声,整个人紧张到不会思考。 他好像又看到了那一年元宵灯会,刺客来袭,宁儿为了救自己而跌进护城河里的情形。 萧成霁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掉了下去。 他什么都顾不得了,他只知道这一次她若有事,他也活不成了。 他一把推开身前的邙煜,没有丝毫犹豫,一纵身跳进了湖里。 岸上沈佳云已被侍卫拿下,本来还在看戏的林氏看见自己儿子想不开跳了湖又吓个半死。 赶紧张罗人去救。 一时间邙煜又带了几十名侍卫全都噌噌地跳进了湖里。 水里的,地上的,全乱做了一团。 梁宁儿跌进水里,扑面而来的就是致命的窒息感。 这一次她比任何时候都惜命。 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为了萧祁,为了孩子,自己一定不能有事。 可是她越挣扎,自己的身子就越往下沉。 直到把自己呛得晕了过去,没有意识。 第178章 厌恶至极 梁宁儿被人救上来后,萧成霁钦点了太医院之前给她把出孕脉的那名小太医去救治。 因为他并不想梁宁儿有身孕的事被人知道。 而那名小太医自觉是受到了皇帝的器重,更是拼了命地去保皇贵妃肚子里的孩子。 好在施救及时,大人与孩子都无大碍。 梁宁儿昏了快半个时辰,才渐渐苏醒。 睁眼只见自己身上已换了干净的衣衫,只有一名小太医守在床前。 她急切地望向太医,想确认腹中孩子的情况。 那小太医见人醒了,忙咧着嘴上前道:“娘娘不必担心,孩子一切都好。” 听见孩子没事梁宁儿一颗心才安定下来。 此时此刻,她最后悔的事恐怕就是被水淹了两回都没想着去学一下游泳。 以至于自己此次再遇到同样的危险时不但不能自救,还差点拖累了肚里的孩子。 她缓缓闭上眼,全然不闻不顾跳进湖里救自己的萧成霁的情况。 小太医见人醒了忙不迭出去禀报。 萧成霁穿着一身湿漉漉的袍子站在寝殿外间,天宝手里捧着干净的衣物满脸愁容地陪在一侧。 其他的人都被皇帝赶到了外殿。 尤其是林太后,萧成霁上岸后对自己的这位母后发了好大的火。 稍想想便知道这一切都是她的策划,所以他对着林氏说了前所未有的狠话。 他说自己可以不要林氏这位母后,但是不能没有梁宁儿。 这句话如万箭扎在林氏的心里,让她又痛又怕。 林氏只能挂着泪痕踉踉跄跄跟着到了紫阳宫,她怕万一梁宁儿有什么事,自己的儿子会发疯。 所以她得来亲自看着他。 萧成霁沉着脸听完太医的话,只撇下一句‘照顾好她’便出了寝殿。 他径直掠过林氏,走到殿门口的台阶处,一丝阴狠划过眼角。 此时罪魁祸首沈佳云正被禁军押着跪在殿外的院中。 听见萧成霁出来,她缓缓抬起头,眼中满是恨意。 脸上伤疤狰狞可怖,嘴角却带着得意的笑。 她咯咯地笑了几声,眸光忽暗,阴森道:“这贱人是真难杀啊!” 萧成霁本就压不住的火气窜了上来,厉声道:“你恨的该是朕,要杀的人也该是朕,不该冲宁儿去!” 沈佳云咬牙切齿道:“你以为我不想你死吗!只是你那么爱那个贱人,只有她死了你才会痛苦!” 沈佳云瞪着眼睛看向萧成霁,只因她言语冒犯了皇帝,下一句话还未说出口便被院中侍卫赏了一巴掌。 萧成霁扬手制止,任由她说。 沈佳云往地上啐了一口血,艰难地爬起,眼睛恶狠狠盯着他,“萧成霁,以前的我比任何人都爱你,可是如今的我比任何人都想你死!” 她冷笑一声,继续道:“我真的好后悔,后悔轻信了你的鬼话,是你!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是你将我害到这般田地!” “还有梁宁儿那个贱人!” 沈佳云形同疯魔,开始歇斯底里,“那个贱人她又为你做了什么!你却如此放不下她!你为了她这样对我,我诅咒你们,你们会下地狱的!” 萧成霁一副漠然的态度任由沈佳云说下去。 “你知道每日睁开眼就有最丑陋卑贱的男人等着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他们每每趴在我身上的时候我脑海里想的便是手刃你们这对狗男女的场景,只有这样我才能挣扎着活下去!” “萧成霁!梁宁儿!我要让你们通通去死!哈哈哈......” 沈佳云又哭又笑地疯喊着,咒骂着,发泄着...... 萧成霁冷眼看着,面对这个曾经被他捧在手心里的女人,他的无情表现的淋漓尽致。 他厌弃地斜睨着沈佳云,口中喃喃道:“念在昔日的情分,朕原是想饶你一命的,谁承想却差点害了宁儿。” “哼!” 沈佳云无语地冷哼一声。 “到如今了还这么地虚伪,你留着我是念往日的情分吗?你那是留着我折磨我来消你心中的愤恨,你恨我让你成了笑话......” 沈佳云心中了然,此次她是非死不可了,或许她也想让萧成霁杀了自己,也是解脱。 “我这样的人还怕什么呢!只是可惜没拉上你们,不过我会在地底下看着你们的!” 萧成霁眼睛轻扫过沈佳云,一脸的不屑,“既然你这么急着求死,那朕便成全你,你想要个痛快朕偏不让,定让你三刀六个洞尝尽了苦楚再死。” “杀了吧,提到外边去杀,别脏了宁儿的院子。” 萧成霁冷漠转身的瞬间,命令已经传达下去。 “萧成霁!我诅咒你这辈子都得不到爱!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爱!” ...... 沈佳云凄惨绝厉的喊叫声响彻了整个皇宫。 这哭喊声扰得满宫上下心绪不宁。 想想她当时是何其受宠,如今结局又何其悲惨。 砍头不过碗大的疤,即便犯了再大的罪也不至于先羞辱再赐死。 看看沈佳云的下场,看看沈家的满门的下场,又怎能不叫宫里其他嫔妃心生不安。 眼前的这位帝王,恐怕用心狠手辣四个字都不够形容了。 他已经凉薄到没了人性。 就连林氏都觉不认识自己的这个儿子了。 她看着萧成霁一步步走向自己,竟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不自觉地后退了两步。 “别以为朕不知道这一切都是母后安排的,朕再说最后一遍,不要动她,若母后执意妄为,那即便您是朕的生身母亲,朕也不会再客气。” 萧成霁语气柔和,可是话语间的冷冽阴狠已经让林氏变了脸色。 她只觉得心绞难忍,已经说不出一个字来。 “母后回自己宫里去吧,无事不要再踏进这紫阳宫了。” 萧成霁说完便转身大步出了殿门。 窸窣了许久,紫阳宫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方才殿外发生的一切,梁宁儿都真真切切听在耳里。 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已无暇去想萧成霁的所作所为。 沈佳云如何,此刻的她也并不是很关心。 梁宁儿推算着时间,如果一切顺利的话萧祁该有动作了。 只是萧成霁越发的疯了。 如此疯魔之人逼急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所以她需要尽可能地替萧祁先稳住他。 只是自打那日后一连几日都不曾见到萧成霁。 而紫阳宫也有禁军把守不许任何人随意外出,只留那名小太医照看皇贵妃。 梁宁儿想探知宫外的情况,只能看萧成霁的态度。 可谁知左等右等,没有将皇帝等来,却等来了大着肚子即将临盆的萧晚凝。 第179章 局中局 萧晚凝一看就哭过的,眼睛红肿不堪。 梁宁儿忙拉着她坐下,“你怎的来了?” 萧晚凝苦笑道:“皇帝宣我进宫陪你解闷儿。” 只这一句话,梁宁儿便猜到了事情的原委。 她试探地问道:“边境有战事了?” “是,北卑女王起兵了,边疆告急。” “所以他把你抓进宫来,与我关在一起,用我俩去威胁兄长替他出兵是吗?” 萧晚凝忍着泪点了点头。 “倒是我连累你们了。” 萧晚凝握住梁宁儿的手摇摇头,“别这么说,你我都是睢安哥哥的软肋,也是他最亲近的人,没有谁连累谁。” 梁宁儿勉强牵了牵嘴角,看着她坚挺的肚子不由担心起来。 生怕公主会忧思过度影响生产,她只得将事情真相告诉萧晚凝。 梁宁儿反手握住她的手,压低声音,道:“你不必担忧,忽娜不是真的要攻打大萧,所以兄长此去不会有危险。” “是你们的计划?” 萧晚凝瞪大了双眼,极力从梁宁儿的眼中寻找答案。 梁宁儿点头。 因为梁睢安压根就不会带兵奔赴边境。 忽娜是接到萧祁信,佯装要攻打大萧,配合萧祁做戏而已。 为的就是帮梁睢安拿到兵权。 一旦控制住皇城的兵力,萧祁与怀王等人攻入京都便会容易许多。 “你只管安心在我这里住下,安全把孩子生下来才是头等大事,别的事就让宫外的男人们去做吧。” 看着梁宁儿如从有把握的神态,萧晚凝紧绷的心弦才松懈下来。 梁宁儿知道,大战在即,无论她内心有多恐惧紧张,都不可自乱阵脚。 眼下最要紧的是她要如何在事发的时候护住公主和自己以及她们肚子里的孩子。 “公主,你怕是不日就要生了。” 萧晚凝低头看向肚子,“这孩子也是命苦,偏挑了个这样的时间,他注定一来到这个世上便要经历不太平的,只希望我能平安生下他。” “放心,你和孩子不会有事。” 梁宁儿搀着萧晚凝边往侧殿走边道:“萧成霁定会让你安全生产的,若想要挟兄长,多一个孩子他便多一份筹码。” “所以你放心,只要兄长还有利用价值皇帝便不会轻易伤害你和孩子。” 被她一通分析萧晚凝也觉得十分有道理,便也安心下来。 梁宁儿让婢女陪萧晚凝先去侧殿休息,自己则踱步到了殿门外。 她要想办法找一个可靠的稳婆来。 萧晚凝随时会生,眼下自己殿中虽有那名小太医日日来请脉看诊,只是这妇人生孩子没有一个有经验的稳婆是不行的。 若说这宫中还有谁是梁宁儿可以信任的人,那就只有中宫的皇后,柳之絮。 梁宁儿站在门口看着守在殿外的禁军若有所思。 伫立了许久,她突然走下石阶,走向门口,径直走到那队禁军的领队面前停了下来。 梁宁儿抬头看向面前的男人,眸光闪闪,语气却极为平淡地说道:“替我跟皇后传句话,就说公主在我宫里,我需要一名靠得住的稳婆。” 说完便转身回了寝殿,完全不在意身后之人是否会答应。 因为她根本就不用担心。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和自己在北疆并肩作战过的梁睢安麾下的副将战鹰。 初见战鹰之时梁宁儿也颇为惊讶,不知他何时竟混入了禁军。 虽然不知战鹰因何缘由入了禁军,但是在看到他那肯定的眼神后,她心里开始多了几分底气。 其实京都的布局很早就已开始。 因为早在梁睢安刚从北疆回京之时,皇帝便有意要削弱他这位大将军的权力。 而梁睢安也在萧祁的提醒下提早做了打算。 他将自己手下最有能力且可信之人安插进了宫里。 这才有了梁宁儿被禁足时恰到好处地被战鹰守宫保护。 吩咐完战鹰不出半个时辰,一位年长的稳婆嬷嬷就入了紫阳宫。 这件事皇帝自然是知晓的,为免引起怀疑,战鹰事先已请示过他。 萧成霁知道梁宁儿是想要为萧晚凝备着,便痛快答应了。 他也无心顾及宫里的事,忽娜突然的起兵让他有些猝不及防,但又正好替他解决了一道难题。 因为边境一旦有战事他就不得不调一部分京都的兵力出去。 萧成霁料定了他的那位皇叔一定会杀回京都,他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等着。 只是唯一担心的是原先跟过摄政王的那些兵将会在知道萧祁没死后会反水背叛自己。 此次派兵镇压北卑也算一举两得。 萧成霁对忽娜的挑衅根本没放在眼里。 因为就拿实力来说,大萧完胜北卑。 勤政殿里邙煜清点着京城的兵力。 京都周边几个大营加起来还有十万兵马,派给梁睢安去平乱的却只有区区五万人。 邙煜终是没忍住,小心翼翼地道:“皇上,派给梁将军去支援的兵马是否过于少了?” 萧成霁倚在榻上斜了邙煜一眼,“怎么,邙大统领什么时候开始这么关心梁睢安了。” 邙煜心中一紧,皇帝疑心重,自己这是又踩着红线了。 他赶忙跪地抱拳道:“臣只是担心若战事平不了,会误皇上的事。” 萧成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边境有驻军三万,再加这五万足足有八万兵马,要是小十万人都打不赢一个小小的北卑的话,那留这位镇国将军还有什么用!” 邙煜垂着头没有再说什么。 谁家好人管八万人叫小十万,况且边境那三万人一旦开战定是会有超一半的战损。 皇帝这是有意要找借口彻底废了梁睢安。 尽管明白萧成霁是个卸磨杀驴的主儿,但是邙煜对于他的忠诚却没有丝毫动摇。 “京都的防事如何?” 邙煜起身回答:“京都有十万人驻守,都是原先隶属于太尉府的,现如今由新任太尉陈大人调度,全都埋伏在皇城四周。” “派人看好紫阳宫,皇叔可是有影卫在身边的,他们与一般禁军可不一样。” “是,皇上放心,臣已派人围住了紫阳宫,定不会让任何人靠近。” 萧成霁满意地勾起嘴角,“皇叔啊皇叔,我们很快就可以见面了,这种你死我活的场面真是期待啊......” 所谓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萧成霁心心念念的皇叔此刻正悄然接近京都。 没有人知道宁儿回宫的这些日子他是怎么过来的。 心里无尽的思念和担忧全都化作动力。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回到京都,解决掉萧成霁这个败类,接回宁儿,然后和她再也不要分开。 萧祁先行潜入京都,与梁睢安接头,怀王萧成瑜带大军紧随其后。 待京都诸事安排妥当后,便可一举拿下皇城。 宁儿在宫里,所以他起势一定要快,不能给萧成霁反应和对应的时间。 虽然已安排了战鹰保护,但萧成霁是个疯子,他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只是攻城计划在紧锣密鼓地进行之时,一名戴着面具的男人悄然进入了勤政殿。 是一个不起眼的影卫。 此人正是萧成霁安插在他身边最深的一颗钉子。 而他将萧祁的动向全都禀告给了皇帝。 ...... 第180章 局中人 梁宁儿与萧晚凝在紫阳宫相安无事地度过了两日。 在第三日一早,萧晚凝的肚子终于有了动静。 她开始腹痛不止,眼瞅着是要生了。 好在梁宁儿早已安排好了接生婆与太医。 她又唤了战鹰来,看着他郑重道:“战鹰,你今日无论发生何事都必须要保护好公主与孩子。” 战鹰蹙眉往里瞅了瞅,看似有些为难。 他收到的命令是誓死护好梁宁儿,现在又多了公主进来,倒叫他有些顾及不过来。 但看她如此坚决,战鹰也只好点头应下来。 梁宁儿站在院中焦急地等着殿内生产的情况,可是没能等来婴儿的啼哭声,却等来了邙煜。 他带了一队人来,进了紫阳宫门便直冲梁宁儿而去。 “皇上有旨,请皇贵妃往勤政殿去一趟。” 邙煜面无表情地看着梁宁儿说道。 梁宁儿死死盯着殿内的情况,并未理睬邙煜,只是冷声道:“公主在里面,待她平安生产后我便随你去。” 只是邙煜并不买账,说了句“臣得罪了”便要上手强行将人带离。 守在一侧的战鹰随时观察着事态,已经要跃跃欲试地出手,却被梁宁儿一个眼神给制止了。 她回身看向邙煜冷笑一声道:“邙统领当真是忠心不二呢。” “侍奉皇上是臣的天职,不敢不忠。” “忠心到不辨是非,不顾对错,草菅人命吗!” 邙煜内心一阵刺痛,莫愁村的事让他哑口无言。 “忠心过了头便是愚蠢。” 梁宁儿再一次直戳邙煜的内心。 她想击垮他的信念,若能策反这位禁军统领,哪怕只是让他心中有所动摇,这对萧祁都是有助益的。 邙煜低着头,弱弱道:“娘娘说的是,只是臣这条命是皇上给的,无论何时何地,臣都不可能背叛皇上。” 他抬起头看向梁宁儿,“错也好,愚蠢也罢,这是臣的使命,娘娘别耽搁了,请吧。” 见他油盐不进,梁宁儿也不再与之多话。 她微微侧身垂眸瞥向战鹰,道:“护好公主与孩子。” 说完便随邙煜往勤政殿去。 萧成霁的目标是自己,只要她还在他手里,他就还不至于以萧晚凝母子为质。 所以他们暂时是安全的,只要安心待在紫阳宫不被攻城的军队冲撞便会无事。 出了紫阳宫跟着邙煜来到了勤政殿,梁宁儿心中不免忐忑。 进了殿门,一名黑衣打扮的男子跪在地上,脸被面罩遮得严严实实。 梁宁儿顿时生起不好的预感。 这副打扮的人她似乎在哪里见过。 想了一圈,她陡然生出一股凉意。 这样打扮的人,不正是萧祁的影卫吗! 上一次她临死前见到过,正是他们血洗了皇宫。 影卫一般是不会示人的,此刻这人在此处要么就是被萧成霁所抓,要么他就是萧成霁的人。 只是不管是哪种情况,可以肯定的是萧祁的计划暴露了。 果不其然,萧成霁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来到梁宁儿身边,“宁儿,与朕一同在这大殿之中等着皇叔的到来吧。” 梁宁儿压着惊惧强装镇定。 萧成霁将人拽到自己跟前坐下,眼中透着算计与得逞。 “皇叔已经悄悄潜入京都,宁儿,你说他下一步会是皇宫吗?” 梁宁儿咬着牙没有说话。 “外面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宁儿,朕与皇叔还有你,咱们三人之间的恩怨这一次就都解决了吧。” 萧成霁说罢挥了挥手,邙煜便领着那名叛变的影卫出了勤政殿。 “宁儿,朕不会怪你,要怪就怪皇叔,是他觊觎皇妃,是他该死!” “没有了皇叔,我们便可长相厮守。” “你且看着吧,这次他落入朕的手里,朕绝不会心慈手软。” “皇叔总是算无遗漏,谁会想到他有朝一日也会跳入朕设的局中,哈哈哈哈哈……” 萧成霁说了很多刺激梁宁儿的话。 梁宁儿都只是安静听着。 她始终相信萧祁一定会做好万全的准备,定不会那般莽撞。 倒是萧成霁,说这么多更像是掩饰自己心中的不安。 梁宁儿一言不发地陪他坐着,陪他等着萧祁来自投罗网。 一直从白日等到了黑夜。 萧成霁没有等来萧祁,却等来了慌慌张张的邙煜。 邙煜甚至连请旨都来不及便冲了进来,一进殿门就扑倒在地上。 萧成霁冲到邙煜面前急切地问道:“是不是他来了?” 语气中透着兴奋又略带紧张。 邙煜喘着粗气,神情是少有的惊惧,“皇上,王爷打进宫里来了!” 萧成霁起身,“怕什么,就一个萧祁看给你吓成什么样!” “不是啊皇上,他是带了军队来的,现如今已经攻破宫门正往大殿来呢啊皇上!” “你说什么!” 萧成霁仿佛被惊雷劈中,不可置信的表情凝结在脸上。 邙煜痛心答道:“王爷他……造反了!”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萧成霁跌坐到榻上,嘴里不断重复着这句话,他不能相信。 接着又几近疯癫地怒吼起来:“他哪里来的兵!更何况朕的人都守在周边,大几万的人是如何进得了城的!” “是小梁大人,他并未去边境,是他带人骗开的城门!” 邙煜此言一出萧成霁彻底瘫软在座上。 他知道自己中计了,宫里禁军不过几千人,怎么可能抵挡得了他们的几万大军。 “皇上,臣护送您离开!” 邙煜声泪俱下。 萧成霁知道已经回天乏力了。 大势已去,逃又能逃到哪里去,他们叔侄二人间的恩怨也该清算了。 只是他不甘心,不甘心就这样输! 萧成霁气到浑身颤抖,牙关只咬得咯咯作响。 突然他猛地转向梁宁儿,瞪着一双血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她。 盯着盯着却笑了,十分瘆得慌。 “宁儿,不要怪朕,朕不会让他得逞,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还不等梁宁儿反应,便被萧成霁一掌劈在脖颈间昏睡了过去。 “邙煜,再为朕做最后一件事……” …… 萧成霁自以为是的将京都的护卫全都调去了城外,所以皇城就是一座空城。 怀王所带的兵与梁睢安所带的人马内外合击,便可轻而易举地控制住那些守卫军。 等萧祁攻进勤政殿的时,空旷的大殿里萧成霁正满身是血的坐在龙椅上,天宝脸上挂着泪痕守在一侧。 叔侄二人对视,对峙,谁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等着。 等了半晌,梁睢安咧着嘴噔噔地从外面跑了进来。 “公主生了!是个大胖小子!” 等他报完喜讯却发现萧祁依旧阴沉着脸。 “怎么了?” “宁儿不见了。” 萧祁沙哑着嗓音回道。 梁睢安立刻警觉了起来,怒视向龙椅上的人。 “不是已经派了人进来保护她吗?” 这时那名反叛的影卫跪到地上,“请主子恕罪,是属下办事不力,属下得到攻门的消息冲进来想要保护梁姑娘的时候发现她已经不知所踪了……” 那人说着剧烈咳嗽起来,语气微弱,看着受了很重的伤。 他瞥向萧成霁继续道:“属下想先拿下他逼问他梁姑娘的下落,谁知他武力竟并不比属下差,还请王爷责罚。” 萧成霁勾着唇边邪笑,一副看戏的样子,用戏谑的语气道: “皇叔真是好手段呐,朕都被你骗了,不愧是文武兼备的摄政王!” “朕苦心设的局,如今自己却成了局中人,真是讽刺啊!” 他看向一旁的怀王,哼笑一声道:“怎么,造反杀了朕,是想推这个废物上去吗。” 萧成瑜无奈道:“我从未想过你的那个位子,以前没有,今后也不会有,这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的结果,怨不得别人。” 萧成霁冷眼看向萧祁,“那就是皇叔想自己坐这个位子了。” “你杀戮成性,已不适合做一国之君,至于皇位,我从来都不稀罕。” “我只问你,宁儿人呢!” 萧祁怒气就要溢出眼眶。 萧成霁却只笑不答。 一个时辰过去了,黑羽满脸愁容的进了勤政殿。 “主子,已经找遍了宫里各个角落,还是没有发现夫人……” 萧祁快要绝望崩溃,他已经失去理智! 他不禁收紧了拳头,冲上龙座将萧成霁拽下来一拳打倒在地上,怒声喝问道:“她人呢!” “哈哈哈哈哈……” 萧成霁疯狂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张狂至极。 他眯着一双狭长的眼看向萧祁,“皇叔,终究是我赢了!” 第181章 要一个与前世不同的结局 萧祁手脚冰凉,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若再找不到宁儿他就要疯了! 面对这件事他冷静不了,什么都思考不了,什么都不敢想,只会越想越后怕。 萧祁知道无论好问赖问萧成霁都不会说。 他便把一腔怒气全撒出来,抓着萧成霁的衣领狂揍。 顷刻间俩人扭打了起来。 梁睢安见状赶紧将人拦住,“你把他打死了就更没人知道宁儿的下落了。” 萧祁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这时一旁的怀王也搭腔道:“人一定还在宫里,这么短的时间,到处都是我们的人他们不可能把一个大活人运出宫的。” 梁睢安拧着眉分析:“没错,不知所踪的还有邙煜,定是他抓了宁儿藏在何处。” “只是整个皇宫都仔仔细细翻遍了,她到底被藏在哪儿呢!” 萧成霁看着他们绝望的样子,心里别提有多畅快。 这正是他想看到的。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得意地看向萧祁,脸上布满阴狠。 “皇叔,你不是那么爱她吗!宁儿在地底下呢,你去找她呀!” “哈哈哈……” 萧成霁仰天大笑,似乎是在笑萧祁的狼狈,也是在笑自己的可悲。 宁儿在地底下,这句话无疑刺痛着在场的每一位。 这在萧祁听来便是萧成霁的挑衅,是明目张胆的威胁。 可是唯有一人反复推敲着这句话。 那人便是天宝,他总觉得有蹊跷。 地底下......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赶忙小跑到萧祁面前,道:“王爷,奴才知道娘娘在哪里。” 萧祁一惊,急切道:“在哪儿?” 天宝跪倒在地上,“王爷,奴才告诉您,但求您能放皇上一条生路。” 萧祁没有说话,萧成霁却笑了。 难道如今自己的性命却要一个奴才来保全了吗。 天宝犹豫了片刻,道出了“离人苑”三个字。 萧成霁一听立刻慌了,心虚又愤怒地瞪向天宝。 他的眼神出卖了他,萧祁便知天宝说的没错了。 他救人心切,转身就走。 怀王也想起当初在宫里与梁宁儿在离人苑相遇的往事。 难怪皇帝要派人看着那座废院子,原来里面有见不得人的秘密。 他一个箭步跟上去拉住萧祁,“我知道在哪儿,皇叔跟我走!” 离人苑地底下的监牢,是那个梁宁儿曾经殒命的地方。 萧祁心急如焚,恨不得再借两条腿飞奔过去。 几人赶到监牢的时候梁宁儿正安然无恙地坐在草席上。 邙煜端着一个小碗立在一旁。 她听见冲进来的动静,扭头看到萧祁的那一刻心也不由地痛了起来。 他们分开的这短短数日,就像分开了一辈子那样长。 再次重逢,萧祁整个人清瘦憔悴了许多。 宁儿的性命,整个大萧的未来,乃至朋友至亲的安危都系在他一人的手里。 可想而知这段日子他是如何顶住巨大的压力进行谋划实行的。 梁宁儿看着他,热泪一下涌进眼眶里,思念再也忍不住,她飞扑向萧祁,投进他的怀里,感受着他的气息。 萧祁紧紧抱住怀里的人,恨不能将她揉进自己身体里。 这些日子的煎熬让他更加确定此后绝对不会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他们这一路走来太不容易,此番便可再也没有阻碍的在一起了。 直到此刻萧祁的心才落了地。 他低头轻柔的一个吻落在她的额间,“宁儿,你无事吧?” “我没事,孩子也没事。” 梁宁儿仰起头笑着看他。 聪明一世的萧祁并未觉察到梁宁儿的言外之意。 还以为是她口中所说的孩子是指萧晚凝腹中的孩子,他只怔了一瞬便笑着点了点头。 看到此等情景一旁的邙煜忍不住了,他冷笑道:“真是替皇上不值,皇贵妃此种做派对得起皇上对你的情意吗?” 他就像一个怨妇一般,自己开始喋喋不休替萧成霁打抱不平起来。 “你即便再怎么对皇上无情也不该做出此等道德败坏的事来,这不但丢的是皇家的脸,也同样让人对梁家诟病。” 他看向萧祁与梁睢安,“恕微臣眼拙,没想到王爷竟也能干出这种有背伦理的事来,想必小梁大人也会因为有这样的妹妹而感到脸红吧!” 邙煜犹如疯狗一般,逮谁咬谁,将在场的人都悉数数落了一遍。 萧祁平静地看着他,邙煜的话压根就激不起他的愤怒。 因为从放火烧村那一刻起,邙煜在萧祁的眼里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一个死人说的话又何必放在心上。 只是梁睢安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慨,忍不住就要为他们二人辩解几句。 “邙统领可知,你面前的皇贵妃原本是要做摄政王妃的,横刀夺爱之人正是你口中的皇上。” “那又怎样,皇贵妃到死都是皇贵妃,王爷行此不孝不悌之事,即便得了皇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 “只是皇贵妃有所不知,都到这种时候了,皇上居然还想着留你一命,只可惜啊,皇上的一片真心终究是错付了。” 梁宁儿听到这儿都不自觉笑了。 “邙统领果然一片赤诚,你所说萧成霁的真心就是三番五次送我见阎王吗?” “自然不是,我看得出皇上并不是要真心杀你。” 邙煜说着有些激动起来。 “他命我将你带到这里,赐了这碗毒药,但是皇上要我等到黎明时分再动手,他说若到了黎明时分王爷还是不能找到你的话那便是他无能,他也怪不得旁人了。” 邙煜一副黯然痛心的样子,“皇上这样做,不就是有意拖延,等着人来救你吗!” 梁宁儿轻笑一声,缓缓走向邙煜。 “邙统领可知我已是第二次被你送到这里,上一次被你那无情的皇上杀死在这里,你不必为他鸣不平,世间万事自有缘法,这一次,我只是想要一个与前世不同的结局而已。” 邙煜听不懂她在说什么,瞪着眼不明所以地盯着梁宁儿。 萧祁上前将梁宁儿拉了回来,柔声道:“走吧。” 然后冷眸看向邙煜,道:“你自己了结吧!” 几人转身往狱外走去,谁都没有回头看一眼身后。 邙煜自知这碗药若不能灌进梁宁儿嘴里,那定是留给自己的。 他平静地走到草席上坐下,看了眼离去几人的背影,脸上泛起一丝苦涩。 “皇上,臣先走一步了。” 说完便仰头将手里那碗毒药一饮而尽。 梁宁儿还是不禁回头看了一眼,曾经躺在那里的是自己。 想起前世种种,她不由攥紧了萧祁的手。 这一次,她终于活着走出了这里。 “我们现在去哪儿?” “勤政殿。” 萧祁拧着眉吐出三个字。 梁宁儿深吸一口气。 该来的总会来,还有一个人,他们要亲手为他写上结局。 第182章 都还给你 皇宫早已被怀王的人控制。 萧祁下过命令,不得伤害妇孺,各宫嫔妃都各自待在自己宫里。 其余反抗者一律格杀勿论。 这位杀伐果断的王爷出手,除非是不要命的才会去和他作对。 所以经过一夜的肃清,宫中平静得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几人很快来到勤政殿,那里被团团围住。 梁宁儿在萧祁的牵引下拾阶而上。 她此刻的心情说不清也道不明。 不知自己该是一副复仇者胜利的姿态,还是应该同情看戏的心态去面对他。 她的心乱乱的,就如自己和萧成霁之间的关系,剪不清理还乱。 死里逃生后再次踏进勤政殿,抬头便看见萧成霁冷然端坐在龙椅上。 这里一切都变了模样,唯一没变的就是萧成霁那副高傲的表情。 仿佛他并不是败者,而是一个戏看众生的王者。 看见梁宁儿走了进来,萧成霁紧着的眉头松了松,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他好像是松了一口气,但脸上表情分明又那般落寞。 他直着腰坐了许久,大殿里的人也就那样静静地站了许久。 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这种场合谁都是第一次经历。 直到殿门口争执的声音传来,这有些悲戚的气氛才被打破。 黑羽进殿来禀报,原来是皇后带着皇子,她要见萧成霁。 梁宁儿抬头看向萧祁,“让他们母子进来吧。” 语罢不久,尚还在月子里的柳之絮便抱着襁褓中的婴儿缓缓走了进来。 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她进来时身上还沾着微微雨珠。 梁宁儿一时竟有些心疼,毕竟幼子无辜,柳之絮也无辜。 柳之絮掠过众人,径直走向萧成霁。 “皇上,你已许久没来看过安儿了。” 她看向萧成霁,眼里异常平静,可说话时的声音却带着丝丝颤抖。 萧成霁目光闪烁,远远望向自己唯一的儿子。 自己还有个儿子,他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他倏然起身来到殿中,掀开襁褓看着里面的婴儿,神情竟有些兴奋起来。 “我还是皇帝,我有儿子,他就是太子,以后即便没有我这皇位还是该有我儿子来坐!” 他邪笑着扫视一圈,目光最终落在萧祁身上。 “皇叔,父死子继,你就算杀了我也是我儿子继位,你的如意算盘要落空了!” 萧祁将宁儿护在身侧冷冷看着他,面对这个早已疯魔的侄子他不想多费口舌。 只是萧成瑜不免叹息,他上前一步道: “你放心,我们只是想让你退位让贤,并不是要你的命,只要你肯退,我答应保你儿子坐上皇位。” 萧成霁冷哼一声,对萧成瑜的话充耳不闻。 他转回身抚摸着自己儿子的小脸,突然面色凝重地看向柳之絮,道:“带安儿回去!” 柳之絮抬眼瞥了眼梁宁儿,抱着孩子头也不回地出了勤政殿。 萧成霁盯着殿外的细雨,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良久,他转身走向梁宁儿。 他笑着看她,笑着笑着眼里光渐渐沉了下去。 “没想到还能再见你一面,我这辈子什么都愿意许给你了,可还是比不过皇叔。” 萧成霁苦笑一声,“大概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吧,若一开始我没有设计从皇叔手里将你抢过来,或许现在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他看向萧祁,“皇叔,终究还是败给你了,现在我将这江山,还有宁儿都还给你了。” 萧成霁说完悄然从衣袖中滑落出一支金簪捏在手里,他没有丝毫犹豫,趁所有人都没注意狠狠戳进自己的脖颈。 那簪子,正是当日梁宁儿为了保全自己的清白而戳伤自己的那支,上面还保留着她的血。 萧成霁一直将它收在自己身边。 金簪本该是心爱之人欣然戴在头上的,不是用来刺伤自己的。 那时他才知道宁儿有多恨他,而宁儿有多伤他,他就有多恨萧祁。 萧成霁心如死灰,他执拗了一辈子,临了怎么可能对着毁了自己人生的人低头。 他一双鹰眼已开始变得无神,就那么恶狠狠瞪着梁宁儿。 他要让她记住自己临死的样子,他好不甘心,让宁儿往后都活在自己阴影里这是他对她的惩罚。 金簪又快又准地戳进去又拔出来,血顺着簪子喷涌而出,却溅在了梁宁儿脸上。 萧成霁喉头涌满了血,说话已含糊不清。 “宁儿,欠你的......我都还你......” 梁宁儿呆呆地站着,亲眼看着,这便是萧成霁的结局了。 她看着他倒下去,看着他咽了气,任由那热乎乎的鲜血从自己脸颊上流下。 与萧成霁的过往全都如过眼云烟一般浮现,她对他的爱,对他的恨,在这一刻全都消散不见。 她喉头有些发紧,哽咽着说不出一个字。 萧成霁就这样死了,死在他二十六岁生辰前,死在他活不过二十五岁的预言里。 梁宁儿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她曾经无数次想象过要看着所有伤害过自己的人死。 可是真到这一刻的时候原来心里并不会有半点欢愉,有的只是无尽的怅然。 她什么都没有了,但万幸,她还有萧祁。 梁宁儿伸手拉住萧祁,就那般默默看着。 伫立了许久,萧祁伸手要帮她擦掉脸颊边上的血迹。 梁宁儿却反握住他的手,笑道:“擦不掉了,这血早就沾上了。” 天宝流着泪扑腾一下跪倒,一头磕在地上,嚎哭道:“皇上驾崩了!” 那悲切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皇宫。 此情此景,大家脸上没有轻松,只有凄凉。 梁宁儿的心突然抽痛了一下,是为自己,为她的这两世人生,为她和他们之间的这一世纠葛。 一支白玉钗,一支凤头簪,一个定了情,一个索了命。 萧成霁,这辈子就当是你还我的吧。 梁宁儿忽然觉得压在自己身上所有的包袱全都消失不见了。 她觉得自己的心从来没有如此明媚过。 她拉起萧祁的手,迈着轻快的步伐大步踏出勤政殿,迈向他们幸福的未来。 萧祁,这辈子你逃不掉了。 第183章 大结局 一个月后。 大将军府里一团喜气。 梁睢安与萧十一的孩子满月了,府里要办满月酒,下人们正忙着装扮。 谁知外边忙的不可开交,寝殿内梁睢安与萧十一亦争得面红耳赤。 以至于梁宁儿与萧祁刚进了屋热茶都来不及喝一口便被拉去评理。 萧晚凝拉着萧祁的胳膊,嘟着嘴道:“老九,你快说说睢安哥哥,孩子都满月了,名字还定不下来,我给孩子取的名字他死活就是不同意!” 梁睢安气呼呼的,瞪着大眼珠子反驳:“你也不看看你起的那是什么名!” 萧晚凝叉着腰不服气道:“怎么了,我取的名字哪里不好了......” 梁宁儿一看这架势赶紧将两人拉开,她也不由好奇起来,到底是什么好名字能给自己好脾气的哥哥气成这样。 “兄长,所以公主给孩子起的名儿到底叫什么呀?” 梁睢安鼓着腮帮子嗫嚅了良久,难以启齿道:“梁......梁壮壮......” 萧祁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梁宁儿咬着嘴唇憋笑憋得辛苦。 萧十一却十分骄傲地道:“壮壮有何不好,孩子茁壮成长,身体壮实,这再好不过了。” 梁睢安没招了,他已经抗争了三日了,实在不愿意自己大胖儿子叫这么朴实无华的名字。 他只得向梁宁儿求救,“宁儿,要不还是你这当姑姑的来取吧,公主听你的,你取的她一定没意见。” 萧祁闻言挡在宁儿身前,“梁壮壮也好,梁壮士也罢,你们自己定,这种事还要劳累我娘子,这像话吗!” 他说着掏出他们夫妇二人给孩子准备的长命锁放在桌上,继续道: “宁儿这小脑袋瓜子要留着给我们自己的孩子取名。” 这二人磨磨唧唧,他才不会让宁儿去夹在他们中间受这个累。 不由分说,他牵起宁儿的手径直出了将军府。 二人站在长街上相视会心一笑。 梁宁儿仰起头问,“现在去哪儿?” “入宫吧,今日是新帝的登基大典,趁着大家都忙,咱们去道过别后就可以离开了,省得到时候送别的时候哭天抹泪的。” 梁宁儿点点头,“我也正有此意。” 二人进宫时大典已经结束。 才两个月大的萧安登基做了大萧的皇帝,怀王萧成瑜做了摄政王,暂领朝政。 萧祁去找了萧成瑜,而梁宁儿则入后宫来找柳之絮。 交泰殿里年纪轻轻的柳之絮已然转换了身份,成了大萧史上最年轻的太后。 听着梁宁儿表明来意,她拉着她的手满眼的不舍。 “如今大事已定,你们本可以安定在京都,又何必要走。” 梁宁儿低眉笑道:“我们不想再卷进纷争中了,朝堂之上必有暗涌,我不愿他再涉险,远离庙堂彼此相守到老这是我们的心愿。” “是,这是你们几经生死得来的人生,是该随心而过,以后在外漂累了记得京都还有你们的家人至亲。” 梁宁儿点点头,“林氏受了刺激疯癫无状,倒是辛苦你,要以一人之力撑起整个后宫了。” 柳之絮淡然道:“这便是我的命吧。” 二人寒暄须臾,梁宁儿起身告辞。 临走时柳之絮送了一块金字令牌给她肚子里孩子做礼物。 以她太后之名许那孩子一世荣华。 别的也就算了,梁宁儿可是知道这令牌的威力的,她便欣然替自己孩子收下了。 出交泰殿时萧祁已在外等候。 他们该见的人已见过,该说的话已说,也该启程了。 只是两人走了没两步又迎面碰上了天宝。 梁宁儿唤停他,笑盈盈走上前去问道:“天宝,你如今还在宫里伺候吗?” 天宝弓着身子回道:“是,奴才如今还伺候皇上。” 梁宁儿点点头回道:“天宝,我一直想找机会谢谢你,谢你当日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说出关我的地方,只怕现在是另一个结果了。” 天宝摇摇头,“奴才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万担不起您一个谢字。” 梁宁儿困惑问:“受何人所托?” 天宝犹豫了片刻,回道:“心系您之人,在这世间的某个地方总会有人想着您的,您不必挂怀。” 说完恭首作了一揖便匆匆离开了。 他这一番云里雾里的说辞和欲言又止的样子倒叫梁宁儿十分疑惑。 想不通这个世上还会有谁牵挂着自己,嘀嘀咕咕自己琢磨。 萧祁却醋意大发。 拉上她直往宫外走,边走边抱怨:“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盯着你的人太多了。” 到了宫门外,黑羽和紫莲早已套好了马车等候。 同样等着的还有梁睢安与萧晚凝。 萧十一一万个舍不得,泪眼汪汪地看着两人,“你们也太狠心了,居然就想这样悄悄走掉!” 梁宁儿笑着安慰她:“你看你看,就是怕你哭才想偷偷走的,我们只是去云游,又不是见不到了,开心点。” 萧晚凝抱住梁宁儿,“怎么开心得起来,你们这一走,我们再见不知道要何时了。” 她这一哭,惹得几个大老爷们都纷纷红了眼眶。 梁睢安吸了吸鼻涕,将手里的缰绳往梁宁儿一塞,“给你!” 梁宁儿一愣,“兄长是要把追命送给我吗?” “它不是都认了你二人为主了吗,以后就跟着你们吧,看见追命你们总还能想起这皇城内的亲人,便可以回来看看,总不至于在外乐得自在,忘了我们。” 梁睢安说罢便背过身去偷偷抹眼泪。 他怕再磨蹭一会儿自己会忍不住将他们绑回去,便一边擦泪一边摆手让他们上车快走。 “保重!” 萧祁见状也不再多言,同宁儿一同钻进车里。 马车驶动,所有人都将眼泪憋了回去。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这样日子才有盼头。 马车晃晃悠悠,梁宁儿靠在萧祁怀里,闻着他身上的幽香,心里是前所未有的踏实。 萧祁下巴抵在宁儿额头,冷不丁道:“话说你是不是也该早点想好咱们孩子的名字呢?” 梁宁儿嗔笑道:“早就想好了,若是个女儿的话就叫萧念,念儿。” 萧祁嘴角压不住笑意,“好,就叫萧念,生女儿好,女儿像你。” 梁宁儿依在他怀里撒娇:“那要是儿子便你来取。” “好,那我可得好好想想,好歹我也比萧十一有学问些,可不能取个萧壮壮之类的名字。” “......” 梁宁儿无语,笑倒在萧祁怀里。 朝阳西沉,一辆承载着欢声笑语的马车缓缓向北驶去。 全文完 第184章 番外一 将纯爱进行到底 “皇上,您慢点,小心摔着了。” “哎呦,皇上,您要抓兔子,奴才们帮您呀,您别跑了……” 皇宫内几名年轻的内侍追着小皇帝跑。 已满四岁的萧安精力旺盛,正是顽皮的时候。 整日跑玩打闹,让伺候的奴才们苦不堪言。 “宝公公呢?只有宝公公能和摄政王说上话,这皇上呀,只有王爷能管得了。” 小内侍扶着腰说道。 “宝公公告假,下江南去了。” “什么?” 小内侍瞪大了眼,“他老人家要去多久呀?” “怎么着也要个把月,咱们呀就熬着吧!” 说话间,小皇帝又一溜烟跑没了影。 几人又不得不忙不迭追上去。 天宝坐在马车里直打喷嚏。 他喝了口热茶,喃喃笑道:“这几个小兔崽子怕是又念叨我呢。” 管家回道:“几个孩子搞不定皇上。” “是该让他们独当一面历练历练了。” “是。” 管家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老爷,马上就到南阴县了,咱们是先住店吗?” “去平宁布行。” 天宝闭着眼回道。 马车又徐徐前进了良久,穿过闹市街,来到了一条幽静的街道上停了下来。 “老爷,到了。” 天宝走出马车,抬头瞧见一铺面门匾上写着平宁布行四个大字。 他不禁皱眉,把店开在这么偏的地方,他到底是想赚钱还是不想赚钱…… 但下车进了铺子,却发现这家铺子虽店面不大又位置偏僻,生意却意外的好。 里面不乏许多年轻娘子选购布料。 见有人进来,店里伙计赶忙过来招呼。 天宝又是一愣,这才多大个铺子,也不知能不能赚到钱,竟还雇个人看着。 “去告诉你家掌柜的,就说京都来人了,让他来见我。” 那伙计一听便赶紧窜到了后堂。 不大会功夫,一名面容清秀,身着白衣长衫的男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天宝扯了扯嘴角,心中有些激动,多年未见,他竟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朝着来人迎上去。 只是还未走到跟前就被一群小娘子给冲到了一旁,而白衣男子也立刻被围在了女人堆里。 一群女人对着白衣男子一顿上下其手,全都抢着问他布料问题。 只不过看着都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 男子只得赔罪道: “各位对不住,梁某今日有贵宾来访,就不招待大家了,还请自选。” 说完拉上天宝逃也似的回到了后堂。 天宝打趣道:“属实没想到,你这人竟还如此受欢迎。” “我也没想到,她曾经说过,凭我这张脸出了宫随便做个买卖,生意都不会差,那时没在意,不成想确实如此。” 天宝脚下一顿,五年了,他居然还想着。 他只得转移话题,“紫平,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紫平领着天宝到了后堂入座,边给天宝添茶边回道: “好,成亲了,有了一个女儿,我一会儿带你去见见她们。” “那真是要恭喜你了,只是这些年宫里变动多,我也实在抽不开身,应该早点来看你们的。” “这是什么话,你是我的救命恩人,应该我带妻儿去拜见你才对。” 天宝摆摆手,“过去的事不提了。” 紫平垂眸,“怎能不提,当年若不是你将奄奄一息的我从狱中救出来,我早就死在乱葬岗了。” “也是你赠予银两让我谋生,这才有了今日的我,大恩不敢忘。” “你没能死,是你命大,即便我不出手救你,想必她也定会想办法救你的,只是谁知你会那般想不开......” 天宝瞥了眼紫平额头上若隐若现的疤痕,他知道往事重提只会徒增悲伤,遂笑道: “你要是实在记着我的恩,那便多回京都看看我,省得我这孤家寡人没人惦记,显得可怜。” 紫平笑了,“是,往后逢年节下我都去看你。” “那我等着。” 两人说笑着,五年不见的老友却没有半点的生分。 天宝给自己又倒了茶,随口问道:“你怎么把名儿给改了?” “没有改名,只改了姓氏,如今我叫梁平。” 天宝轻叹了口气,本不想提的,奈何话赶到这儿了,倒不如说开。 “你还惦记着呢?” 紫平也不掩饰,俊美的脸上浮起笑意,“你看出来了。” 天宝无语道:“你出去抬头看看你你这布行的店名,就连你自己都冠上人家的姓了,我还看不出来吗。” 紫平讪讪一笑,道:“走吧,带你去见见我家娘子和孩子,你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且得在江南多逗留一些时日。” 二人从后门出,一路叙旧聊天,走到了巷尾的幽静处。 紫平推开一座院落的门走了领着人走进去。 院子是寻常人家的农家小院,前院被开垦出两块地方来,一边种了花,一边种了菜。 紫平笑着解释道:“我家娘子喜欢种花,我喜欢种菜,便这样分开来种,谁也不影响谁。” “倒是独特。” 天宝看着门庭前的两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却也能感受到他们夫妇间的恩爱。 两人正说着话,一名女子抱着孩子迎了出来。 紫平接过孩子,介绍道:“娘子,这位便是我的恩人。” 女人微笑着点头施礼,又对着紫平含羞抱怨道:“贵客临门你该早些告知我,我这就去准备些酒菜。” 说完将二人引到前厅上了茶后款款退了出去。 女子落落大方,行为端庄,看着不是村野粗俗之人。 尤其眉眼间,笑起来更是和某人有些相像。 天宝想,这大概是老天对紫平另一种方式的补偿吧。 “伯伯,伯伯……” 小家伙一点不认生,在紫平的教导下冲着天宝直喊伯伯。 糯叽叽的小孩,完美继承了父母的美颜,长得甚是可爱。 天宝心都化了,弯着身子捏着嗓子逗她,“你几岁了呀?” “两岁。” “你叫什么名字呀?” “我叫陈忆宁。” 天宝直起身子,又一次无语地看向紫平。 紫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你知道我本家姓陈,我叫什么无所谓,孩子总归是要认祖归宗。” 天宝在一旁坐下,也懒得拆穿他。 孩子姓陈姓梁都可。 只是起个名字叫忆宁,这哪里是忘不了她,这是在时时刻刻提醒自己不能忘记她。 天宝长叹一口气,随他去吧。 当时为了那个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了,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人活着总得有点念想,否则那就太枯燥乏味了。 一连数日天宝都待在南阴县。 虽说是来江南游玩,却整日与紫平一家在一处,与小忆宁混了个相熟。 所以临走时天宝把一枚玉佩送给了紫平。 “这是先皇赏的,我现在转赠给孩子,虽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但日后若遇到任何困难都可拿此玉佩来找我。” 紫平欣然收下。 又往天宝的车上装了许多当地的特产以及他自己所种瓜果。 他们一家人一直将天宝送到了城门口。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就到这儿吧。” 天宝看向紫平,“你还有话要嘱咐我吗?” 紫平低下头,想要说什么,却终又将话咽了回去。 “放心吧,她的消息我会留意打听,有了便书信与你,若有缘,总会再见。” 天宝说完踏上马车离开。 紫平盯着远去车马激起的尘土,心里一阵激荡。 是啊,若有缘,终会相见。 他口中呢喃道:“娘子,我改个名儿吧,叫紫平,咱们的布行就叫紫平布行。” 一旁女子回道:“好,都依你。” 紫平嘴角勾起,整个人都充满了生气。 “娘子,咱们不能再这样安逸度日了,布行要开到闹市去,我要做全江南最大的布行生意。” 一家三口往回走,仿佛回去时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许多。 他的人生似乎找到了另一种希望。 若有朝一日,你再次听到紫平这个名字,是否会想来看一眼? 第185章 番外二 不求来世,只争朝夕 六月的风已带着阵阵温热。 一望无际的草原上一家五口嬉闹的身影格外显眼。 “念儿,慢点跑!” 梁宁儿松开萧祁的手想要去追女儿却又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担心什么。” 萧祁一把将梁宁儿重新搂回怀里,“有紫莲跟着呢。” 梁宁儿无奈,只得被摁着坐下。 “念儿马上就要三岁,到了启蒙的年纪了,还跟着我们这样跑怕是不行了。” 梁宁儿靠在萧祁肩上,继续道:“前几日忽娜来信,让我们去北卑小住,要不然就去吧,正好可以给念儿请个学究。” “不去!” 萧祁斩钉截铁地拒绝。 梁宁儿掩面偷笑。 面对萧祁总是吃忽娜醋这件事她已经习以为常了。 梁宁儿觉得好笑,突然就想逗逗他。 “你不去,那在北卑买那么大个宅子做什么!你若是不想去,那我自己去。” 萧祁搂着她的胳膊瞬间收紧,“想什么呢,想抛下我和女儿,门儿都没有。” “这个忽娜也不知安的什么心,每次来信都只叫你一人,怎么,她是想怂恿着你抛夫弃子吗。” 梁宁儿笑得合不拢嘴,萧祁是越发小孩心性了。 笑着打趣他:“小心眼......” 萧祁抬起梁宁儿的下巴,一个霸道又缠绵的吻落在她的薄唇上。 吻够了才放开她,“我想过了,便送念儿去她舅舅那里吧,他那里有私塾,启蒙最好不过了。” “你是说送到兄长那里吗?” “是,孩子交给睢安和十一,我们也能放心,况且还有一个哥哥做玩伴,念儿应该会开心的。” 梁宁儿立刻惆怅起来,“可是我舍不得离开她,她还这么小,离不开娘亲。” 萧祁环住她,“那你愿意回到京都去吗?若想要念儿接受最好的学识,便只能送回京都。” 梁宁儿摇头,京都她也是不愿意回去的。 “没事,等安顿好后,我们可以常去看她,念儿大一些便可以送入宫伴读,待她完成学业后我们便可再将她接回身边。” 梁宁儿点点头,“正好我也想念兄长与公主了,那咱们计划计划,回去看看?” 萧祁看向怀里的人,在她的额头印下一个轻吻,“都听娘子的。” 他搂着人让她斜躺在自己怀里,继续问道:“等此次去完京都,你还去哪儿?” 梁宁儿将萧祁的胳膊抱在怀里,小猫似得蹭着他的胸口,想了想道:“想去江南看看,听说那里人杰地灵,与草原上是完全不一样的景致。” “好,那咱们就下江南。” “落日可真美啊。” 梁宁儿满脸洋溢着幸福,看向草原尽头的落日。 余晖洒在脸上,映照得她格外温柔。 萧祁看了怀里的人心动极了,现在的日子正是他梦寐以求的。 他忍不住靠近亲吻,动情之下手也开始变得不老实。 梁宁儿赶紧推开他,“孩子还在呢。” 萧祁扭头看了眼早已跑远的女儿和紫莲,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二人正吻得忘情之时,黑羽那个没眼力见的呼哧呼哧跑了过来。 “主子,京都来信了。” 黑羽插进来一嘴,惹得萧祁不快。 黑羽一看来的不是时候,将信件一扔后赶紧开溜,转头就和紫莲一起去逗萧念了。 “是睢安来的信。” “说什么了?” “十一生了。” “真的!”梁宁儿激动了起来,“男孩女孩?” “她这一胎和咱们一样,是个女儿。” 萧祁将信纸折起重新装回信封里。 梁宁儿止不住地开心,“太好了!兄长也算是儿女双全了。” “我们也得抓紧了。” “抓紧什么?” 萧祁看着一头雾水的梁宁儿答道:“抓紧给念儿再添一个玩伴。” 梁宁儿给了他一拳,害羞道:“青天白日的你说什么胡话呢。” 萧祁一脸认真,“走吧,现在咱们就回去努力去。” 梁宁儿憋笑道:“你无赖!” “要不,在这也行。” 说着萧祁作势就要去扑梁宁儿。 梁宁儿躲开他,笑着起身跑向不远处正玩得起劲的三人,“念儿,快来救娘,你爹爹变大坏蛋啦。” 瞬间,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草原。 落日余晖下,在无际的草原上,有一匹马和五个疯成一团的人儿。 终于,前世的遗憾在这一刻得到了弥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