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流放,长姐北上烧京都!》 第1章 商铺着火 夜半无人。 云安街,白日里最繁华的一条街,腾腾腾地燃起火苗。 天干物燥,恰逢秋风阵阵,送得火势直蹿青天,火焰如同巨大兽口迅速吞没了一个又一个铺面,连着街尾那座不大不小的精致小院也漫上火光。 宵禁之后,除了远去的巡卫,商铺区域几乎无人踏足。 隐约听见几道惊呼声在小院子里传来,紧接着用力撞门声,“砰砰砰……” 明明没上锁,却作出了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无助呐喊,可真是怕死得紧。 一声鄙夷的轻笑落在暗巷里,淹没在吞天的火光中。 忽闪忽闪的火舌,像黑夜里尽情绽放的烟火,绚丽的红与刺目的鲜血融合在一起。 终于,“轰——”,厚重的大门倒地,几道仓惶的身影脚步凌乱地逃出生天。 暗处那双眼睛将几人狼狈的模样收入眼底,晶亮晶亮的,闪着莫名复杂的光芒。 房屋焚烧的噼啪脆响声越燃越烈,突兀地回荡在寂静的黑夜里,仿若来自九幽的奏乐,而他们撕心裂肺的无能咒骂,正好为这一场盛大的祭奠作配乐。 黑暗中的少女在心中无声地说着,阿娘,收好您的商铺!您的其他东西,女儿一定会悉数讨回,旁的人谁也别想染指。 她站的位置隐秘,偶有忽闪的一瞬火光映照到她瘦削的身影,转身,踩着格外不合脚的大鞋轻盈地离开了暗巷。 似一道幽灵消失在黑暗中。 今夜山上盗匪下山,偷袭与城墙相隔不远的景岳别院。山匪不知那员外家近日悄悄住进一位贵人,引来城里巡卫,如此一来,云安街的火势便也来不及扑救。 少女越思量,眸子里的精光越发晶亮,有几颗晶莹泪珠从眼角边飞出,散在马儿奔驰的夜风中。 马蹄声突兀地响起在夜晚的山道上,哒哒哒,一下一下地落在她的心间,让她忆起那日病发时昏昏沉沉地听着,官兵手中的鞭子一下又一下地落在阿爹和阿娘身上,可恨她当时一根手指头也动弹不得。 心口熟悉的绞痛蔓延上来,她疼得连呼吸都变轻了的。 耳边呼呼的风声几乎将她淹没,她晃了晃发昏的脑袋,攥紧缰绳,将绳子在纤细的手掌上又缠上了一圈,双腿加紧马腹,加快了速度。 怕马蹄声惊醒梦中人,行至距离山寨十里之外,她就下了马。 马儿舔了下她的掌心,打了个响鼻,踏月归去。 她拢了拢衣裳,小跑起来。 今晚的运动量实在太大,以往阿娘顾忌她身体,只许她骑在马背上慢慢围着马场溜达,她只能趁着阿娘不在的时候悄悄加快速度,但也不敢托大。 今日这般纵马,似被疾风拥抱的感觉,是之前不曾有过的。等她从山寨旁边的灌木丛溜进去的时候,已经累得直不起腰了。 谁能想到半月前她还只是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病秧子小姐,即便身上病根刚除,但也刚恢复几日,今夜体力透支全凭一腔热意撑着。 一点一点拨开草丛,踩了进去,附近有一条隐蔽的小路可以往山的另一面下去,恰好可以去往她要去的地方。 林中地上铺满落叶,脚步再轻,也能听见嘎吱嘎吱的声音回响在林间,惹得谭真真心惊胆战,生怕被人发现。 远处的山寨里,关押着过路行人的柴园中,轮岗的两个山匪还在那堆火焰旁呼呼大睡,鼾声震天,此起彼伏。 被捆绑在屋里的人也被山贼喂了迷药,昏睡得不知今夕何夕。 她脱下大鞋,换上自己的鞋子,轻手轻脚地走向夹缝里的山洞位置。 洞口处有一块大石头挡着,正好遮人耳目,让人看不出这里别有洞天。 她两手并用抓着大石块的边沿爬了进去,单薄的身子落地也没什么响声。 她回身,甫一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睛,呼吸猛地一滞。 天太黑,外头的火光也映照不到里面,几乎看不清谁是谁了。 但她知道那是她的阿弟,轻呼了一口气,无声无息地走了过去。 靠着阿弟坐下,把他瘦弱的小身子拥入怀中,轻轻拍着他,“阿弟醒了呀?怎么样?身体可有不适?” 她没有想到,阿弟中了山贼的迷药也这么快醒来,也不知阿弟是刚醒的,还是醒了许久,幸亏没有因为她不在就哭着找人。 真是应了阿娘说的阿弟睡得乖,不管醒着睡着都不闹。但这里荒山野岭的,伸手不见五指,肯定会害怕的。更别提先前还被绑去山贼窝,定是惊魂未定。 谭毅被她一身的风霜冻得一个哆嗦。 深秋了,夜深时,外面还是凉得很。 他摇了摇头,声音轻轻,“我没事,阿姐你不该回来。” 怀里的声音闷闷的,她一怔,阿弟是不是误以为她独自跑了?看来他应该醒了一会儿了。 这还是阿弟第一回私底下唤她阿姐呢,以前没旁人的时候他总没大没小地喊她糖糖,糖糖。 她本名谭真真,与阿弟和几位谭姐堂兄弟们皆不同,他们都是单字名,独她是个叠名。 阿娘说没法子,那会儿大姑母夫家得势,大姑母给她取了名字谭珍珍,说什么谭家明珠珍之护之。 正常妇人早被独一份的娇宠哄得心花怒放,但阿娘是个脑子清醒的,深知享其誉必先承其重,再者,即便不清楚谭家的真正老底细,也预感只深不浅,断不敢把自己孩子摆在明处做人靶子。 但祖母惯会趋炎附势,谁给好处她就听谁的,当即拍案定下,阿娘与她们赌气不干,也只能改了字,换做谭真真。 “阿姐走了就不该回来的,留下来不好,这里是山寨,他们会吃人的。” 听着阿弟轻轻的声音,谭真真心里一揪,感受着怀里小人身体还在轻颤,她手下紧了紧,“阿姐不会丢下你的。还有,这里不是山寨里面了,你别怕。先前你昏睡时,阿姐背着你偷偷跑出来,但是走不远,所以先把你藏在这里,这个山洞隐蔽,没人会发现的。阿姐只是出去找吃的。来,尝尝看,合不合口?” 她作势从袖兜里掏出一小包糕点,打开,捏了一小块塞进他嘴里,“甜吗?” 糕点入口即化,熟悉的甜香味道,浓得谭毅眼泪直打转。 谭真真轻叹一口气,阿弟年方六岁,实在太小,她没有告诉他自己去做了什么,只是轻轻拍着他。 许是得到安抚,谭毅终是没忍住哭了,小声呜咽着,像一只可怜的小兽。 第2章 念想破灭 她咬住了唇,没有说话。没料到阿弟竟然会醒,定是因为那日服用了解药的缘故,今夜迷药才对他失了效用。 想到他独自忍着害怕,以为在贼窝里等到未知的明日,谭真真的心又开始绞痛起来,对不起阿弟,是阿姐不好。 她轻轻拂着阿弟的背,任由他低声发泄。 下山之前她正是听见门外守着的山匪喝酒聊天,说着二当家领着大半个山寨的人去偷袭景岳别院。 那里头雕梁画栋,楼阁亭台,俱是不菲之物堆砌,随便到库房搬点什么,都够寨子里的人吃上大半个月,以往这些山匪也没少干过这种事情。 住在里头的员外不知出于何种心情,愣是一次都没敢报官找麻烦,这也越发滋长了他们的贼心。 谭真真确是听阿娘说过那里头的不寻常,一看就不是光有银两能堆砌出来的别院。 当然,阿娘也只是去送货时,在园中瞧见几株稀有林植,那是皇家林植园才有的,除了皇族贵戚,便是少数得了赏赐的高官大臣才能得个一两株。足以可见背后的主人,身份不凡。 以往别院的主人不与山匪计较,许是想要隐藏什么,现在却是不一样了,别院来了贵人。刀子动到太岁头上了,便是个泥人也不可能不计较了吧! 至于她为什么会知道贵人来了,巧了,当初阿娘给他们送的货品正是烛火灯笼。 以往阿爹总喜欢在寒华寺写字,入夜下山总会路过那里,几回之后,阿爹便觉出味了,只要景岳别院来了新客,那里便是灯火通明。 尤其是站在寒山寺,可以一览山下景致,那别院的灯火景致更是令人叹为观止。阿爹说他们的院子像灯河火海,起起伏伏的灯笼,比花灯节还要热闹。 只是自那开始,阿爹就不热衷阿娘的商铺做景岳别院的生意,他许是知道那位贵人的身份,对此讳莫如深。 奈何阿娘是个爱财的,有银子收,龙潭虎穴她都敢闯一闯。她总说没钱的日子苦,她不能让她的孩子吃苦,她要让她的孩子有饭可以吃,有衣可以穿,有书可以读。 …… 当然,真正促使谭真真下山放火的,是她听到二当家在喝醉后骂骂咧咧的浑话。 他骂朝廷不做人,惯会用连坐!明明是谭家二房的错,却叫谭家大房和三房担了! 他原话骂的难听,说狗皇帝不做人,生的儿子也不是人! 谭家大爷平日仗着那个七品芝麻官的势行事霸道,死了也就死了!谭家三爷虽说窝窝囊囊靠女人养着,但罪不至死! 凭什么犯欺君之罪的罪魁祸首谭家二房被完好地归置在云安街!凭什么谭三夫人的心血要给他们做了嫁衣!不该啊!不该的!如果你还是许三娘子该多好,该多好…… 似一记猛锤砸在谭真真的脑门上,她整个人都是晕晕乎乎。 原本她还怨怼那个粗鄙不堪的土匪胡乱编排阿爹,阿爹根本不是他口中的无用之人。 可是,可是她听到了什么? 听到云安街非但没有被查封,还让二房一家高高兴兴住进了小院! 这不可能! 定是山贼胡言乱语! 她的火气一下子就被点燃到九霄! 连日来家破人亡的悲痛瞬间被催发到了极点! 心间有股想要摧毁一切的欲念破土而出! 冷静之后,她又觉得心如刀绞。青山寨能够在此盘踞多年,实力自是毋庸置疑的,打探山下那么一点小事,必不在话下。 往日的孺慕之情,一寸一寸地被瓦解,化作齑粉。 二房欺君罔上却被保下了吗? 还用了阿娘辛苦半生的积蓄做了嫁衣?做了谁的嫁衣? 还有阿爹阿娘大伯大伯母堂哥堂嫂……谭家那么多条人的命呢? 她好疼,好恨,到底是谁?! …… 至于她为何相信那位二当家的话,不仅是因为青山寨的实力,更因为这个声音太过熟悉。 她曾在马车里听过几回他的声音,每次都是突然冒出来拦住阿娘的马车,强行示爱。 虽然每次她躲在车厢里,未见过他的面容,但她听音辨力强,几次就记住了这个对阿娘爱而不得的陌生男人。 这一次更是下山想要劫囚救阿娘。 因而,她相信他醉后真言,多半为真。 只是今次被掳到山上才知,原来那个时常拦着阿娘的男人竟是个山匪。 听口音,她一直以为那男人是淮枳村的同乡,没想到……想必也是因为穷闹得落草为寇吧! 今日他原是下山去打劫流放队伍的,是想抢回阿娘的,不想,却闻听噩耗。 二当家浑浑噩噩地上山,一路砍倒了多少大树都不知道,也是想着寻找谭三夫人的尸首才走了回来的那条小道,这才碰见了两个小家伙,顺手捆了带上了山。 …… 谭真真本来是想趁夜里迷晕山匪带着阿弟偷偷下山的,但是背着阿弟走不远。又想起听了二当家的醉言醉语,和他伤了心昏了头的举动,她才改了主意。 藏好阿弟后,趁山匪下山,她伺机钻洞进城。 她先是佯装成乞儿,混到那群时常被阿娘接济的小乞儿群里,不动声色地与他们探听云安街的消息,确认了商铺无事,只是易主,主子正好是安安稳稳住进小院的二房一家。 最后一点念想终于破灭。 全身像是被千万根细针扎进,细细密密地疼入骨髓。 她不管背后隐情如何,她的心比针眼儿小,阿娘的东西,是一分也不能给旁人用着,暂用的也不行。 她一刻都受不了!尤其是那罪魁祸首!别说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有什么苦衷抵得上谭家那么多条人命? …… 她也是算好山匪袭击贵人必然有去无回,加上前不久唐家堡灭门惨案,定会引来官府的人,这才大着胆子独自下山。 怀中的小人儿慢慢停下哭泣,抬着湿漉漉的眼眸看她,“可是我不喜欢阿姐留下,我希望阿姐走得远远的,远远的……” 带着他,只是拖累。谭毅眸光暗了暗。 “不许胡思乱想,阿姐还等着你长大考取功名,过好日子呢!” 谭真真被他软乎乎的声音堵得心里又酸又软,扯着衣服里面干净的一角给他擦了下眼睛周边。 脸不能擦得太干净,但是不能让阿弟胡乱擦了脏东西进去,阿娘说了染了脏东西容易得眼疾。 她动作轻柔又细致,惹得谭毅又想阿娘了。 看到阿弟又瘪嘴,她哄了句,“放心,我们等下就离开这里,山匪不会再找到我们。” “真的?” “真的,官兵很快就会来剿匪的。” 小孩儿的眼里亮起星光,糖糖从来不和他说假话的。 第3章 混入队伍 果然如她所料,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青山寨就闹哄哄的。 外面金属兵器的交接声,和喊杀声不绝于耳,屋里头被绑着的人也陆续被惊醒。 “是官兵剿匪!” “真的!太好了!我们有救了!” “杀千刀的土匪终于有人治他!” 一个个一改昨日颓丧模样,全都目含期待地望着紧锁的房门,等待解救。 他们身上中了药,到现在仍是全身酸软,不然早想冲出去了! 也正是因为山匪给大家下了药,所以看守才会那么松懈。 而谭真真与谭毅体内的药效只过了一阵子就消无,她猜测是跟前几日服下的那枚解药有关,除此之外,他们姐弟也没有服用过别的东西。 虽然以往阿娘给他们吃的山珍海味补身体,但在那之前,他们两人的身体委实可以称是两病弱秧子。 大家都是昏睡后被丢进来的,谁也没有发现他们其中少了两个不起眼的小孩。 就连外面看守的两人也在官兵手起刀落间,两声咕咚咕咚重物滚地,人头落地。 而谭真真他们早已在夜里循着隐蔽小路下山,翻到淮枳山的背面。 得亏以往跟着外祖母上淮枳山摘草药,她才能轻车熟路地穿梭在淮枳山,悄无声息地来到山外围,混入正在安睡的逃荒队伍中。 天转凉了,亮得晚,卯时了还是黑乎乎的。 两人累极了,寻了离队伍近些的大树靠着,依偎在一起休息。 再睁眼时已是半个时辰后,耳边尽是大家悉悉索索忙着收拾东西的声音。 有些手脚快的,还熬了清粥喂家中小儿。不多的米香飘散在晨风中,倏尔消逝。 勾动了两人的馋虫,好几日未闻热米饭香味,有些想念了。好在两人在下山前吃了糕点垫肚子,这会儿才不至于那么难熬。 放眼望去,一众衣衫褴褛的队伍中,也只有两处有人烧着热锅熬粥,这两家人当中都有婴孩尚在襁褓。其他人都是就着水,啃着干粮。 初来乍到,谭真真没有和他们一样起火烧水,只拿着竹子筒给谭毅,“水凉,小口点,慢慢喝着。” “好的。”谭毅接过竹子筒,小口小口抿着,水很凉,他含在口中,慢慢咽下去,竹香清新怡人,闻着有些驱散疲乏。 他欣喜道,“糖……阿姐也喝。” “你喝吧,我这里还有。”谭真真晃了晃另一个竹筒,也喝了起来。 没过一会儿,队伍前面的人就喊着出发,谭真真两人一人拄着一根小竹竿,混入队伍中一起前行。 两人翻山越岭,穿越无路可走的山野,身上的衣物早被树枝荆棘勾扯得左一个小洞又一个小洞,小脸上也被划拉出几道小口子。 瞧着比乞丐还要落魄,与荒民们走在一起丝毫不显突兀,倒也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天不知不觉地大亮,晨光落下,身上渐渐有了暖意。 许是光线好了,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多了些,不过都只是匆匆一瞥,没什么惊讶的。 一路北上,偶遇过许多一样逃荒落伍的人,大家早已见怪不怪了。何况只是两个单薄的小孩,瞧着就没什么武力值,伤害不了他们的队伍。 只有一双眼睛落在他们身上的时间较长,逼视得谭真真不得不回望过去。 那是一个黝黑的青年大叔,身材高大,握紧的拳头和阿弟的脑袋差不多大,腰间还别着一把大斧头,泛着亮光。 谭真真心间一颤,呼吸都停了半拍,却见那人忽然收回目光,朝一位老者走去。 两人说话间,时不时望着这边,看来已是发现他们是新凑上来的陌生面孔。 老者正是云河村的村长姜云峰,而那位魁梧青年正是村里的猎户葛庆,负责队伍安全的领头人。 姜云峰眯缝着眼眸,远远打量着两个狼狈的孩子,若有所思,两孩子不知怎么避开葛庆的耳目混入队伍? 两张瘦尖污黑的小脸与村里的孩童差不多,想必又是哪个队伍落下的孩子,他本不想多事的。 但是,猛一对上两双亮得熠熠生辉的眼睛,他忽然心生不忍,沧桑的老眼中泛起丝丝怜悯。 “想必是在黎明时过来的。” 那个时候,正好几个守夜的人都犯困了,想着天快亮了也松懈下来。 葛庆点了点头,“正是。”他就那时候眯了会儿眼。 姜村长摆摆手,“罢了,他们若跟得上就跟着吧,左右不过两个毛娃子,碍不了事。” 葛庆听姜村长这么说,皱了皱眉,“先前大雷村的遭袭就是收留了一个半大的孩子,引来的祸端……” 逃荒路上,发善心就是给恶人可乘之机,为了队伍安全不得不防。 姜村长自然也知道一路行来千难万险,不可随意动恻隐之心。 他又往谭真真他们那边瞟了两眼,思忖片刻后,嘱咐道,“辛苦你多看着他们,若有异动也能早做防范。这里离玉泽县不远了,应当无事。” 姜村长对自己的判断还是十分自信。 葛庆只好点头,与另一个小伙子附耳说了几句后,神色如常地赶路了。 此番他们要去的玉泽县在北泽州,那里是泽王的封地。 泽王,是大渊国的七皇子,前皇后嫡次子,被送往邻国为质子十年,回大渊国不足一年,北泽州尚在建设之中。 他们一路北上,途经的各处地方官对他们都避之不及,唯恐他们入城引起麻烦。 只有泽王放出风声,北泽州地广人稀,欢迎遇难灾民们前往。 算算脚程,再过七八日,应当就可以抵达最近的玉泽县了。 那边,谭真真见没有人打量自己,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暂时顺利留在队伍中了。 两姐弟走在队伍中,竖着耳朵听着周边的人聊天,浓重的口音听得她一知半解。 大渊国各地的语言虽然一样,但是因着地方差异,口音不同,出口时还是可以明显听出不同。 为了尽快融入大家,她让阿弟也认真学习他们的方言。两人混了好几日才适应他们的口音,跟上他们的语速。 “阿弟真棒,等下阿姐就给你煮野菜馍馍汤。” 谭毅小脸一僵:“……” 谭真真好笑地捏了捏他的脸,“阿弟再忍忍,过几日安定了,阿姐再给你做好吃的。” 谭毅懂事地点点头,他自然知晓条件不允许,他只是天天吃那个,吃腻了。 “阿姐,我要学武。”他眼巴巴地盯着郁郁葱葱的大山,要是会武,他就可以打猎吃肉了。 谭真真愣了愣,笑得温柔,“可以啊,强身健体,还可以自保,甚好。” 以前身体不好,阿娘遵医嘱不让他们动武,现在解了毒,他们的身体受得住了。 谭毅微微张口,欲言又止,心道,算了,还是不说了,省得阿姐以为他馋得受不了,上山冒险去了。 第4章 村长夫人 谭真真悄悄往他口中塞了块饴糖,甜得谭毅两眼发亮,他吸了吸,刚要张口说话就被谭真真竖起的手指捂了嘴。 “乖乖坐着,阿姐去去就来。” 谭毅点点头,像极了乖巧的小奶狗,惹得谭真真忍不住揉了把他的头,才提起草篮子往村长一家过去。 篮子是她学着村里人用草藤编的,新手做得怪模怪样,但是胜在好用,不枉她的双手被扎破了好几个血口子。 当时可是心疼得谭毅要掉眼泪,本来挖野菜就够伤手的,现在还要扯韧藤扎手指,光看着就好疼。还是谭真真反过来安慰他,一路逃荒,手脚护得太好看了,反而招人怀疑。等到了地方,再用阿娘留下的方子折腾点护手的就可以养回来的。 “姜奶奶好,村长爷爷和叔伯们都还没回来啊?”谭真真笑吟吟地和村长夫人打招呼。 村长夫人也是姓姜,娘家原与云河村不远的。姜氏正忙着做饭,三个幼童在一边安静坐着,听到声音,几双眼睛都刷刷刷地朝谭真真投来。 谭真真温和一笑,看得几个小孩也笑出小白牙。 “丫头,是你啊!你村长爷爷和叔伯们又馋嘴,到山上去转悠了。哟,你可真能干,又挖了这么多野菜啊。” 青翠欲滴,看着就喜人,姜氏笑得眯眼,说来也是这丫头有本事,几日过来,就她找到的野菜又多又嫩,别家的都不如她的。 先前她还以为是因为大家都忙着找野味,才没空挖野菜,囫囵抓的几把,现在看来确实是人家有本事。 “是啊,今日遇见得多,多带了些过来给你们添口新鲜的,姜奶奶可莫要嫌弃。” “使不得,使不得,前几日一小把一小把,我老婆子嘴馋不害臊地收了,今日这么一大篮子,老婆子可没脸敢要呢!你赶紧拿回去,你自个儿还要照顾你家的小哥儿呢!” 姜氏面上一板,佯装生气,心里却是受用的,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 说来这恩,她也只是看他们可怜,送了个家里不用的小破罐子给他们煮水喝,和两个豁了口子的旧碗,别的家里也分不出来了。 倒是这丫头,每日给她送野菜,想到这里,她老脸一热。 “不碍事的,姜奶奶,你瞧,我那边还有那么多呢,我和阿弟可吃不了那么多。” 姜氏闻言,往谭毅那边一瞅,还真的是,满满一篮子的野菜,她心口一跳。 她低头看看谭真真递过来的菜,咽了咽口水,天天吃干粮,有新鲜野菜解腻真是极好。 重要的是,这丫头送来的野菜比家里媳妇找回来的爽口,没那么苦涩。 她看了看周围看过来的几双眼睛,大手一伸,“那老婆子我就不客气了,别的不爱,我就爱这口。” 谭真真也跟着笑,“姜奶奶喜欢就好。” 姜氏麻利地把篮子里的野菜捧了出来,然后放了个小布袋进去。 谭真真一愣,伸手握起小布袋递回给她,“不可,姜奶奶可不兴与我这般生分。” 收回手,她捏了捏指尖,刚刚的触感,那是大米! 她有些惊讶,大米在逃荒队伍中可是十分精贵的,便是村长他们自己都没有天天吃的。 先前她也起过交换点大米的念头,但是这个队伍里每个人的警惕心都很强,她也只敢拿出几根野菜,断不敢张口。 至于入林中打猎,她是不敢想的,如今没有必要独自翻山越岭,她可不会带着阿弟往深处去冒险,更不能将他独自放在队伍。 “拿着!老婆子都敢接你的菜,你有何不敢!再说了,便是你不吃,你家小哥儿可还小呢!别把孩子的身体熬坏了。” 谭真真眼眶微热,打开篮子里的布包,细细碎碎的大米露在眼前时,她忽然忆起阿娘以往常说的,我要多赚钱,让孩子有饭可以吃……昔日不觉得什么,此时才觉得深刻。 她伸手往布包里抓了一小把,放入自己的袖兜里,剩下的还给姜氏,“姜奶奶,谢谢您,我和阿弟胃口小,这些就够了。” 姜氏看出这孩子实诚,多的也不会再收,就不和她多言了,“行了,赶紧回去开火做点吃的,别把小哥儿饿坏了。” “好的。”谭真真提着空篮子回去。 其他人看到她是与村长夫人换了粮食的,也都歇了心思。 谭真真回去位置,很快生火烧水煮粥。 久违的米粥味道溢出,往日山珍海味满桌都不为所动的两人,此时却是露出开心的笑颜。 用竹筒削的勺子打出野菜粥,两人捧着发烫的碗,边吹边喝。 “真好喝,和阿娘煮的青菜粥一样好吃。” “好吃明天阿姐再煮。” “还有米吗?”谭毅抬起清澈的大眼睛看她。 她笑得狡黠,“还有一点点,够再煮一锅呢!” “村长奶奶可真是个大好人。” “是呢。” 他们一家确实心善,不然也不会容许他们两姐弟慢慢接近,还送锅碗给他们。 两人吃饱喝足后,收拾了碗筷,就坐在一旁看星星月亮。 村里的小孩都跑到山脚等他们家的长者下山。 听那些媳妇们的交谈,这么晚了,他们村的男人多半是猎到野物了。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群男人从远处的山坡下来,个个手上都拎着个树叶包的东西回去各家安置的地方。 血腥味随风阵阵,还有浓浓的野猪膻味,看来收获颇丰。 谭真真下意识往葛庆那边看去,他也拎了个树叶包,身上衣服湿哒哒的,应该是在河边洗去血迹回来的。 “阿姐,这个村的人可真谨慎。在河边就将野物处理好才带回来,省得在这里把地弄脏,血腥味还会把狼引来。” 谭毅瞧着他们将肉块撒入锅中,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和他之前看过的话本子不同呢! 谭真真也附和他,“他们确实谨慎,但是这味道还是挺浓的。” 她用手背蹭了蹭鼻尖,拿起竹筒,用力吸了一下清新的竹香,才觉得舒服。 从包袱里翻出两件衣裳把阿弟包好,“我们还是先休息吧!明天还要赶路的。” 两人躺在旧衣裳上,靠在一起看天上稀稀疏疏的几颗星星。 村里人都忙着炖肉,四处生着火堆,倒也不觉得冷了,赶了一天路的两人很快入睡。 第5章 夜半遇袭 夜半子时,眠浅的谭真真被一阵寒意惊醒,侧首看向阿弟时,冷不丁地望见山下草丛里几双泛绿光的眼睛,她不寒而栗。 坐起,轻声唤醒谭毅后,她望向火堆旁几个守夜的大汉,葛庆也在其中。不巧,他正背对着大山,几人不知在聊着什么,还笑出声。 她捡起旁边的泥块,朝葛庆背上丢去。 嘭——,瞄歪了,打到他后脖颈了,泥块刷拉落进他的衣服里。 光线昏暗,谭真真没看到细节,只见他起身掸衣服,回首不善地看了她一眼,继而,目露惊讶和戒备。 谭真真知晓他已经看到后方的狼了,暗松了一口气。塞了一把竹片削的小剑给谭毅,她自己也捏了根竹竿走向被唤醒的人群。 云河村的村民显然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他们井然有序地把老人孩子护在中间,女人们也拿起能拿的武器,菜刀锄头木棍,总之没有空手的。 男人们又围在女人们的外面,另外一队则是有些身手的大汉。 葛庆领头,泛着银光的斧子对着疾驰过来的野狼,重重一劈! 头骨开裂,鲜血四溅,瞬间倒了一匹。 同伴的鲜血刺激了野狼的兽性,扑向他们的攻击更加锐利刁钻。 好在二十几个大汉配合默契,严防死守,并没有让剩下的八头大狼讨到好处。 饶是如此,狼的凶狠还是惊得圈在里面的老人孩子倒吸冷气。 “丫头,过来。” 谭真真和谭毅站在边缘,紧张地望着外面的局势,也是心惊肉跳。尤其是看到一头大狼扑倒一位大汉时,她紧张得掌心都冒汗了。 听到姜奶奶的喊话,她看了过去,弯唇一笑,牵紧谭毅的小手就挪步过去。 在离他们三四步远的时候,忽然,她看到了姜氏身侧站着的小身影对面不知何时钻进了一头小狼,狼口微张,正对着小孩的小腿。 “小心!”与惊呼声一起出去的,还有她手中的细竹竿。 削尖的细竹竿猛地扎进小狼脖颈,谭真真也疾步过去扑挡在小孩儿跟前。 不料,那小狼忽然挺起,梗着汩汩喷血的脖子咬了谭真真的左手。旁边的老人拿起大石头朝狼头上砸了过去,它方才倒下。 鲜血溢出衣裳,村长家的那个小孩才惊哭出声。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先前大家都紧张得关注着战圈,加上夜色昏暗,谁也没有注意到竟然还躲藏了一匹小狼到人群中。 “丫头,你没事吧?”姜氏也吓得掉出眼泪,刚刚要不是这丫头挺身而出,她家孙子可遭大难了。 这挨千刀的狼子,她气得恶狠狠地踢了狼头一脚。 谭毅看到阿姐被狼咬了,吓得魂都飞了,“阿姐,你受伤了。” 他挽起谭真真的袖口,离手腕处不远的位置赫然一个大口子,小狼临死前发了狠的。 她忍着疼,安慰他,“阿姐没事,别怕。” 姜氏放下怀中的幼孙,到后面的布包里翻来覆去找出一瓶药粉,拉过谭真真的手,对着血淋淋的伤口撒了上去,“丫头忍着,姜奶奶先给你止血,等会儿再喊村医爷爷给你清理伤口。” “谢谢姜奶奶。” “别谢,你今儿个救了我家宇哥儿,还替他受了罪,是姜奶奶对不住你。” 姜氏眼窝子红红,心中担忧,被狼咬到可不是小事,只希望这个好姑娘可以没事。 谭毅见阿姐的伤口包扎好,蹲身在小狼前,双手用力拔出细竹竿,在狼身上蹭了蹭,擦去沾上的血迹。 他不知道阿姐哪来的竹竿子,但也知道与平常竹子的不同,不好落入他人之手。 谭真真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心中自豪。 大汉们好不容易解决完野狼,又听说村长家的孙子差点被狼咬伤,吓得村长和三个儿子全都火急火燎地往孩子处赶去。 姜村长朝姜氏和孩子上下打量,紧张问话,“你们没事吧?” “我们没事,是这丫头救了宇哥儿,她自己反倒被狼伤了。” 几人看向谭真真被血浸染的袖口,全都倒吸冷气。目光又瞟向地上的小狼上面,脖颈处的小血洞却引得他们诧异。 “还愣着干嘛!你们倒是赶紧去喊你们葛二叔来给丫头处理伤口啊!” 姜氏一喊,几人纷纷回神。 “我去,我去!” 边喊边跑出去的人,是村长的二儿子,也是姜宇的父亲。 姜村长有三个儿子,大儿子姜大海两个男娃,二儿子姜大河也是,三儿子姜大山一男一女。 最小的孙辈正是家中唯一的姑娘姜乐乐,天天被姜氏抱在怀中,捧得跟珍珠似的。 不多时,姜大河就领来村医葛二。 葛二叔一身长袍,背着个陈旧药箱,一上来就问,“伤者呢?” 姜氏连忙拉起谭真真的袖口给他看,“这呢!” 葛二叔放下药箱,解开缠在伤口上的布巾,左右看了看,眉头微皱,“小狼牙锋利,伤口挺深的。” 他翻开药箱,拿出一个药葫芦,一边问,“还有没有烧过的水?” “有,还有的。”姜氏一听要用水,撒腿就往自家水壶奔去。 葛二叔捏碎一颗药丸撒进水壶中,摇了摇水壶就往伤口上冲洗。 嘶——,好疼,谭真真疼得额上都沁出冷汗。 葛二叔眉心跳了跳,手上的动作可不温柔,倒水的动作只快不慢。 谭毅见阿姐疼得厉害,伸手握住她的右手。 葛二叔冲洗完一整壶水,才抬眼看谭真真的脸。小女郎的眼睛都红了,愣是没喊一声痛。他暗自点头,然后大发善心又喊来一壶水,放了两颗药丸下去,再次冲洗。 谭真真疼得想缩回手,但是手腕被葛二叔握得紧紧的,有些欲哭无泪。 外头看着的葛庆,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药水冲洗有多痛,他是多次领教过的。 捡起边上那只被人遗忘的小狼,左右看了看,狼颈脖的两个血洞将他的目光引到了谭毅手上的细竹竿上面。 瞧见削尖的底部,他没有多想,只小声嘀咕了句,“小丫头力气还挺大。” 可惜准头不足,才让小狼有了临死反扑。 谭真真也在遗憾呢,若是有迷药抹点在竹竿上,她就不必遭这份罪了。 第6章 高热昏厥 处理完几头狼,队伍在破晓前就出发了。 因着谭真真受了伤,姜氏请他们姐弟坐到她家板车上,但是瞧见他们一大车子的东西,她实在不好意思,只让谭毅上去坐了。 谭毅坐在姜乐乐的旁边,眼睛时不时地望向自家阿姐。他心里有些忐忑,那个村医爷爷只给阿姐敷了药粉,服了药丸,也不知靠不靠谱。 他暗暗下定决心,以后一定要好好学武,文武双全才能保护好阿姐。 想着想着,两小孩靠在麻袋上睡着了。 再醒来时都快午时了,太阳晒得刺眼。 谭毅揉了揉睡眼,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阿姐的身影,却见她满头大汗,小脸红扑扑的,眼皮子还在打架,看着有些有气无力。 他心口一紧,连忙喊道,“大山叔,我要下车。” 姜大山以为他内急,没多问就停住车,伸手把他抱了下来。 谭毅一下车就跑去谭真真那边,拉住她的手,“阿姐你没事吧?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他伸手想要摸摸阿姐的额头,奈何身高不够。 “没事,阿姐就是被日头晒热了。” “那我去给阿姐摘片大树叶遮一遮。” “别,你可不许乱跑。”谭真真拉住他的小手,“等下队伍停下来了,我们再一起去摘,现在多喝些水就好了。” “好吧。”谭毅不情不愿,小手紧紧拉着她的手。 刚走出十几米,谭真真就头晕目眩,最后摇摇欲坠地倒了。 “阿姐!” “阿姐!” “丫头!” “丫头!” 姜氏一惊,赶紧招呼她家儿媳妇过来把人扶到板车上去。 姜村长抬头看看日头,也吩咐下去,让队伍就近休整用饭。 葛二叔被请来,查看了她的伤口后,斟酌着出言,“伤口所致高热昏厥,我去配点草药熬水喝喝看。” “我阿姐会没事的吧?” 葛二叔听见孩童稚嫩的声音,视线落在谭毅脸上,清澈的目光里盛满担忧和期待,他忽然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看着姐弟俩握紧的手,他点了点头,“会没事的。我去那边山坡寻点草药,你先照顾好你阿姐。” “好,劳烦葛爷爷了。” 小家伙挺有礼貌的,大家看在眼里都在心里称赞。 葛二叔和姜村长说了一声后,径直往一边的山坡走去寻药。 姜村长朝二儿子招手,“大河,你和我一起过去帮你葛二叔找找看。” “好。”姜大河放好东西,紧随其后。 大家见此也都各自忙去了。 姜氏看着昏睡的谭真真,叹了口气,开始安排活儿了。 “老二媳妇,你拿块布头给那丫头擦擦汗去。” “好的。” “老大老三媳妇,去看看附近有没有野菜,弄点回来搭肉吃。” “好的。” 几个小孩子自发地到旁边捡柴火去,姜氏则是架起大锅,把水囊里的水倒进锅里后,丢给两儿子,“你俩去找水。” “知道了,娘。” 周围人来人往,都在忙碌着自家的活,谭毅眼里只有自家阿姐,手上的灼热让他晓得,阿姐定是不舒服的。 “金花婶婶,我来帮阿姐擦吧。” 姜大河的媳妇蔡金花,笑呵呵地指了指他们的手,“瞧你阿姐把你抓得这么紧,你还能动吗?” “可以的。” “那行,有什么事情你随时唤婶婶过来。” “好的。” 家里人多,活也多,蔡金花把湿布巾递给谭毅,大步过去姜氏那边帮忙干活了。 谭毅小心擦拭着阿姐额上的冷汗,却不知她早已深陷梦魇。 …… 那日,天光正好。 谭真真正与阿弟在屋内耍着小泥人玩,那是阿爹悄悄买来的,阿娘不许他们玩玩具的,说要用功读书,读书才能改变命运,沉溺玩物容易丧志。 听见外面的动静,二人还没来得及收拾,阿娘已经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 两人傻愣愣地,以为又要挨一阵骂。 哪知阿娘二话不说拉着他们来到梳妆台边,取出一盒黛粉饼,倒桌上磕碎了,两手一抹,就往他们脸上蹭。 还一边语出惊人,“二房的大姑娘女扮男装考了状元,犯了欺君之罪,判了谭家满门抄家流放。” “什么?欺君之罪!” 姐弟两人俱是一惊,甚少露面的堂姐竟然干出这么大一件事!还抄家流放了! 他们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乍一听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都懵了! 两人任由阿娘搽了脖子后又搽了双手双臂,把两个孩子整得灰扑扑的,才放手。她自己也搽了些。 阿娘从柜子里取出两双鞋子给他们换上,是陈年旧布,瞧着像是旧鞋。 阿娘轻轻附在他们耳边说,“鞋底藏了银票,用油布包着。” 她又捏起剩余的黛粉往鞋子边缘也蹭了些,让他们等下到院子泥坑里踩踩,弄脏点。 谭真真听着听着就哭了。 “我的傻闺女咧,这个时候你哭,不是白瞎阿娘刚折腾的功夫吗?” 谭真真吸了吸鼻子,“阿娘不是说特地寻了人调制的,可以防水的吗?” 阿娘嗔了她一眼,这孩子真是心大,这个档口还有心思调侃。没空和她说道,拔下姐弟两个头顶的玉簪,换上了两个朴实无华的木簪。 跟着把身上的衣服也给剥了,换上了颜色不显的普通衣服,内里布料却是舒适的。 谭真真瞧着阿娘把能换的都妥帖地换了,有些忍不住了,“阿娘你莫非早已预料今日这一遭?” “没有。但谭家水深,居安思危总是有的。你们记住,不论如何,活着才是紧要。若能好好活着,那就争取可以读书。” “堂姐读书考状元,落了个抄家流放,竟还没让阿娘失了读书的热情。”谭真真叹气,真是服了这个爱读书的阿娘。 “阿真记住了,读书明志,哪怕只是识字做生意也不容易被人糊弄。”顿了顿,阿娘又说,“女子也可以考女夫子,做女先生,甚至其他更多,总之,可以做的事情并不比一个有功名的状元少,知道吗?所以切记,没钱没势之前没必要往那条道上去死磕。” 阿娘说得极快,手下动作也是不停。她自己也换了身朴素衣裳和发饰,就连她最爱的白皙脸蛋也整得光华尽失。 “可惜了我这大半辈子心血,好不容易奋斗成个小富商,皇帝一怒,我这又被打回原形了。唉,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刚叹完这话,外面就嘈杂一片。 阿娘可以提前一点时间得知消息,也是缘于名下有店铺送货到府衙后院,送货的小哥匆忙听了一嘴。 这店铺并不在云安街,除了掌柜的,没人知道东家其实是阿娘,不然也不会那个时候让阿娘的人送货上门。 但也只偷得一小会儿的时光,官兵就上门宣旨抄家了。 真真切切听闻自己奋斗大半生的家底被抄了去,视财如命的阿娘还是止不住吐了口血。 谭真真一急,心口绞痛了起来,两眼一花,旧疾发作了。 她浑浑噩噩地被阿娘背着进了大狱,昏睡了两天只听得见阿娘一直焦急哭泣。 隐约是在祈祷阿弟不要被施以酷刑。是了,谭家男丁都被施了杖刑。 约莫是第五日,谭真真才无力地撑坐起身,看了失去了半数精气神的阿娘,她喉咙似有什么东西梗在其中,她的目光又在寻找阿弟的小身影,可惜没找到。 阿娘回神,连忙伸手探她额头,“不烫了,幸好不烫了。” 见她口干舌燥,又想询问什么,安抚道,“没事,你阿弟那边有你阿爹在。” 谭真真的心却提起,阿爹自己受了刑,如何照顾得了阿弟,阿弟的身子比不了自己强多少。但是她满口苦涩,喉咙里都是干喇喇的疼,连发个音都难受,只能轻轻点头不让阿娘伤心。 好不容易挨到饭时,狱卒照例送来能照面的粥水和黑馍馍。 馍馍太硬,谭真真吃不了,泡了粥也吃不下,只捏着鼻子喝了小半碗粥水,喝完馊味还萦绕在口中,她有些反胃,但硬忍着不能吐。 阿娘看得心疼,谭真真笑了笑,说,“阿娘,我没事。” 第7章 梦回流放(一) 阿娘擦了擦眼角的湿润,没有多说,默默吃着。 她喜欢在吃饭的时候琢磨事情,东西吃得极慢,细嚼慢咽的,硬馍馍倒是让她吃完了。 谭真真静静看着囚室里的另外几人。 大伯娘是个能吃苦耐劳的,便是落得这个境地,还是一身韧劲,愣是把两个孙女都照顾好了,又嘱咐两个媳妇吃饱。 大堂嫂和二堂嫂都只默默吃着,脸上灰败一片,连眼神里都是无光的。 倒是大侄女,抬着一双滴溜溜的眼神看着谭真真,“小姑姑,你好点了吗?” 谭真真轻轻点了下头,“好多了。” 谭真真除了上学堂,出门的机会不多,但是这个侄女却是爱到她屋里玩的。她也蛮喜欢这个娇俏可爱的侄女。 看了一圈下来,也没瞧见二伯一家。 “二伯他们呢?” 阿娘吃东西的动作一顿,大伯娘和两位堂嫂也看了过来。 阿娘只说,“许是另外看管吧!狱卒不让打探。” 一听她这话,几人便知阿娘是塞过银子的,至于如何藏的银子谁也没问,阿娘攒银子的法子那是谁也想不到的。 但是二伯他们没有消息,也不知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祖母也不在这里,碍于阿娘与祖母的婆媳关系水深火热,谭真真没有多问。 又过了七八日,他们就像是被世人遗忘了一般,每日仅靠着馍馍苟延残喘着。 这日狱卒发饭时,三堂哥终于熬不住酒瘾,扑上去抢夺狱卒腰间的酒壶,狱卒一个没防,竟被夺了去。 那是他准备午间休憩时小酌一番的,没成想竟然被一个囚犯污了去,气得狱卒挥鞭就打。 整个狱中回荡的都是三堂哥的哀嚎声,和大伯娘的哭泣声。 谭真真只觉得无语,阿娘说的没错,果真是祸害遗千年,一样受了杖刑,那酒鬼竟然好得这么快,还能惹事了。 她们看不见那边的情景,只希望那狱卒千万别迁怒阿爹和阿弟。 好在外面来人了,说是解押流放犯人的官兵来了。他们被带出了牢狱。 城外十里亭,押解的官差照例让大家在此停留与家人告别。 别的犯人都好说,哭哭啼啼的也是闹哄哄,谭家这么大一家子,却是冷冷清清。 大伯娘的娘家送了一个包裹来,便匆匆忙忙走了。 两堂嫂都是穷苦人家的闺女,是远嫁来的,和卖入谭家也没甚区别。 阿娘的娘家那头,娘亲当日就让那个传话的小哥递了话过去,不要他们过来趟浑水。 谭真真有点失望,不是失望外祖母没来,而是遗憾没能见上外祖母一面,她可真是想念外祖母的紧。 又一边庆幸外祖母没来,谭家出了事,沾亲带故的指不定要碰上哪些不快之事。 外祖母为孩子辛劳一生,却总觉得自己做的不够。她总说愧对阿娘,家里太穷没供完阿娘念书,阿娘在学堂成绩顶顶好,只差一年,就可结业当女夫子的,可惜家里出了事,不得不退了束修。 好不容易另拼出路,如今又惹一身囚衣,外祖母该哭坏了眼。 直到一个小乞儿跑过来,塞了两个灰扑扑的包袱给阿娘,谭真真的思绪才回拢。 官差皱着眉打量着那个乞儿,觉得可疑,非要阿娘打开检查。 阿娘无奈打开,里面全是烙饼,闻着味儿,谭真真就知全是外婆所做,眼眶一热,视线有些模糊了。 官差又看了另一个包袱就几件旧衣衫和三个水囊,并没有夹杂书信或者其他,又把每个饼都掰开了察看。 谭真真心有忿忿,外祖母家中并不富裕,最是珍视粮食,怎么可能糟蹋粮食,在其中藏东西? 阿爹不满,想制止,但被阿娘拉住了。 大伯只两眼黑黝黝地盯着官差的动作,什么也没说。 官兵明显有意刁难他们谭家人,别的犯人都没有他们这种特殊的待遇。 官差没查出异常,阿娘才整理好凌乱的饼子,包好给谭真真,“阿真收好,阿娘要抱阿弟,可以吗?” “可以。” 谭真真瞧了眼病恹恹的阿弟,也是心疼不已,小弟虽然没有受刑,但是十多日牢狱之灾也吓得不轻,与她一样旧疾复发。 她接过包袱,双手刚一抱上包袱,她就觉出其中异样,外祖母把东西缝在布头里了,先前阿娘拿的角度正好遮住了旁人的视线。 心中又忍不住暗叹,外祖母辛劳,好在阿娘还有一些暗里的商铺,那些掌柜的定会帮忙照顾他们。 以前还不理解阿娘辛苦折腾的行为,如今倒觉得阿娘未雨绸缪。 果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等到队伍启程,也没见到有其他人来给谭家人送行,往昔巴结的亲朋好友全都失踪了。 谭家外嫁的三位姑母今日也未曾过来,哪怕远嫁,若是有心,这么多日也该赶来了。 人心凉薄可见一二。 谭真真靠着伤势未愈的阿爹昏昏沉沉地走着,走得双腿如灌了铅的一般,脑子也有些发懵。 阿爹疼惜她,取下了她背着的包袱,“真真能走吗?走不动的话,阿爹背你。” 她发昏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几分,耳根子有点发热,连忙摇头,“不用,能走。” 阿娘听见动静笑话他,“阿真如今可是大闺女了,怎好意思叫你背?” 阿爹笑着揉了把谭真真的头,不以为意,“那有什么,不管几岁,真真都是我的宝贝闺女。” 阿娘看着他一瘸一拐的样子,没和他争辩。 辩什么?这一家子都是病秧子,都怪她自己当初贪图颜色,以为谭家三郎好样貌,家世不显但也过得去,总是十里八乡里头算富有的,嫁过去必不会饿肚子吃苦了去。 怎料一大家子,除了娶进门的妯娌和婆母,竟然都是天生有疾的,就连自己生下来的一儿一女都是身患心疾的,且还治愈不了。 她求过许多医师,都道从未见过的心疾症状,只怕难治,只能每日好吃好药供着,大把大把的银子花着。 这也是令她不得不埋头苦干,非要行商的原因之一。 没法子,谭三爷性子散漫,做事也无定性,平日写点字,偶尔卖几两银子,根本没有正经事做,还三天两头偷着读话本子,被她抢去烧掉的都能堆两个大屋子。 为这事,夫妻俩吵了又吵。奈何谭三爷嘴上知错,骨子里就是死性不改。 不像谭大爷,在县令手底下干活,那是阿爷以前退下前让他顶上去的,他干得有模有样的。 大家都说他干得比阿爷狠,不喜他的人多,巴结的人更多。看他扶持三个堂兄的小家就知道积蓄不少。 看到阿爹蹲下要背自己,大伯一双黑黝黝的眼睛转了过来,谭真真瘦弱的身子一凛,也不知他是什么个意思。 大伯这不怒自威的眼神,连阿爹的肩膀都僵了僵。 碰巧,官差喊了停下来休息用饭。 阿爹起身扶着谭真真靠着阿娘坐好,他自己一瘸一拐走向大伯。 谭真真不解地问阿娘,“阿爹去作甚?” 阿娘看着阿爹的背影,只道了句,“傻子。” 坐了一会儿,听见官差招呼大家排队,她扶着阿弟靠坐在谭真真旁边的树干,嘱咐道,“你们两个坐好了,阿娘去领吃的。” “好。”两姐弟乖乖应话。 谭真真用手背探了探阿弟的额头,嘶,好烫! 她翻出包袱里的水囊,又找了块布巾,倒了点水沾湿了,敷在他的额上。 谭毅眨了眨热得发红的眼睛,弱弱地喊了句,“糖糖……” 雾蒙蒙的双眼,直看得谭真真心里发慌。往日生病阿娘都要好汤好药地伺候他们好几日才见好,如今这光景可如何是好,阿弟还这么小。 她把水囊往他嘴边凑了凑,“来,喝点水,舒服些。” 谭毅乖顺地喝了几口水。 第8章 梦回流放(二) 阿娘端着两大碗米粥过来,原是一人半碗的,她家四口,合在一起了。 她递给谭真真一碗,又扶着谭毅喝了一些。从袖口里拿出几个馍馍,也是刚发的,一人一个。 阿娘把馍馍撕碎了,泡在粥里,“来,都吃一点,吃饱了才有力气。” 谭毅很懂事,阿娘喂啥吃啥,丝毫不见往日那个无肉不欢的少爷脾性。 谭真真也默默吃着,比在牢狱中的饭食好一些,起码没有馊味。 目光寻找着阿爹的身影,却见阿爹一瘸一拐地走向领头的官差那边,谭真真的心突突直跳。 她扯了扯阿娘的衣袖,阿娘也往那边看去,又看了看旁边不远处也一瘸一拐走回去吃饭的大伯。 骂了一句蠢货后,放下碗,就朝阿爹奔了过去。 还没走近,官差就已经挥鞭子打人了。 阿娘急急塞了几个碎银两才让官差住了手,扶着旧伤未好又添新伤的阿爹回去。 原来是阿爹去问了二伯一家的近况,缘何他们没有一起流放在此,官差只道不该问的别问,然后就开打了。 “真是不讲理。” “没银子,谁给你们讲理。” 阿娘不悦地端起碗往阿爹手里塞,“偏偏就你爱当出头鸟。” 她埋怨地瞪了一眼大伯一家,谭真真知道她意思,再怎么着,两个堂兄也比阿爹年轻力盛扛打得多。 谭真真也往那边看了去,又撞上大伯沉沉的目光。明明和阿爷最是相似的眼睛,阿爷看来,她只觉得高深,大伯看来她却觉得寒意莫测。 “行了,毅儿还小,以后我们麻烦他们照看的事情还多着呢!” 阿爹惯是看重几位堂兄,尤其是去参军的大堂兄。往常大堂兄在家时老往三房跑,多是来借银两的,还都是因为赌博欠债的钱。 阿娘不借,阿爹便会生气,说他会改的。 有人这般纵着,改是改不了的,后来赌得凶了,还跟人打架,把人家腿给打断了。听说对方家里有靠山不好惹,大伯赔了好大一笔钱,最后把大堂兄折腾去参军了才作罢。 这话听阿爹说了许多年,阿娘是半个字也不信,她只想翻白眼,明明只有你傻。 谭真真默默地给阿弟头上的布巾翻了一个面。 “夫人,有没有伤药?”阿爹放下碗,眼巴巴地望着阿娘,“身上疼得厉害。” 阿娘瞪了他一眼,“疼死你活该!” 嘴上说着狠话,手却翻起包袱里的旧衣服,果真在衣兜里掏出一小瓶伤药,这是她早先让掌柜备下的。 谭真真暗暗给阿娘竖了个大拇指,阿娘可真厉害,她刚刚翻过都没有觉察。 两人动作很快,快速上好了药,生怕被官差盯上。 用完后,阿爹拿上药瓶起身。 阿娘喊住他,“你要干嘛!” 阿爹眸光微闪,“给大哥他们送点。” 阿娘一哽,一口气不上不下的。今时不同往日,平时好东西贵东西搬也就搬了,现在流放路上,有银票都未必买得到东西,尤其是这上好的伤药,这一路下去不知还要挨多少伤。 阿爹在阿娘的怒视下,一步一挪,走向大伯,悄悄递给他。 谭真真明显感觉到阿娘怒气上涌,要不是怕引来官差,她相信阿娘定要骂阿爹个十条八条街不可。 阿娘气呼呼地收好包袱,叮嘱谭真真收好东西,别让你阿爹那个狗男人瞎翻,她自己端了碗过去给官差。 她动作很快,回来就抱着小弟照顾,从包里翻出一颗乌黑的小药丸往他嘴里塞,“有点苦,忍着,别吐。” 谭真真一看阿弟皱成菊花的小脸,就知道不是有点苦,而是非常苦,刚想笑他好像一个小老头,嘴里也被塞了一颗,又苦又臭!直逼天灵盖! 她艰难咽下,一张口就想吐,喝了两口水才压下味道,整个人都麻了,“阿娘,你是喂我们吃了什么屎?这么臭!” 阿娘嫌弃道,“小女儿家家的,怎么说话的?” “阿姐真傻,哪有人说自己吃那污秽之物的。” “就是。” 谭真真看着娘俩一唱一和,白了一眼,“就你们文雅,本小姐粗人一个,不妨事。” 阿娘叹了一口气,摸了摸谭毅额头,絮叨着,“你阿姐顽劣,你可要快快好起来,将来就指望你帮衬着她了,省得她犯傻没人兜得住。” “知道了,毅儿定不负阿娘所望。” 谭真真撇撇嘴,这娘俩真是没眼看了,谭毅也不瞅瞅自己小豆丁大的身子,竟然大言不惭,到时候谁罩着谁还不一定呢! “你别不服气,你阿弟比你定得下心,学习也比你用功,记性也比你好,还比你懂事。” “对对对,你们说的都对。” 她真是佩服阿娘,这才过了十几天,阿娘好像又有了新的方向。 挺好的,只要阿爹阿娘没有一蹶不振,他们两姐弟便觉得身处光明,哪怕现在环境恶劣,也全当阿娘说的磨炼心志,锻炼身体了。 又赶了大半日的路程,终于在夜幕低垂时停下。 走了一天路,可把往日养尊处优的一群人给累坏了,除了受了伤的人难受得哼哼唧唧,大多吃过东西了就早早睡下,真的太累了! 一夜无话,次日天微亮就被官差骂骂咧咧地喊醒,吃了后又开始上路。 第二日的进程明显就慢了下来,大伙儿脚底下磨得都是泡,一踩一个疼,每一步都像踩在心窝上。奈何官差的鞭子就落在身后,慢半步就得挨上一鞭。 折腾了几天下去,阿爹身上的伤没好,倒是越发多了。 而且祸不单行,竟还下起了雨。秋日的雨倒也不大,并不阻碍队伍前行,故而押解的官差没有停下脚步耽误行程。 但是一个个的都没有雨具,全都淋了个湿透,只能眼巴巴张望着官差大发慈悲。 阿娘使了好些银子,才跟官差换了个破斗笠。 可惜官差没有多余的第二个。 阿弟退了烧又复发,不能淋雨,阿娘抱着他用一个斗笠,勉勉强强遮雨。 谭真真只能用阿爹摘来的大树叶遮头。 这雨下了一日又一日,她只觉得比春雨还要没完没了,而且夜里还凉极了。 队伍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染了风寒,咳嗽声此起彼伏。 谭真真感觉自己的意识混沌了起来,嘴里时苦时甜,不知是什么东西,只听见阿娘的声音,阿真吃下去才会好。 好的,阿娘,我吃。 但是她睁不开眼,说不了话。 后来她感觉自己趴在一个宽厚的背上,有点熟悉。 像是她九岁时,下了学和小伙伴们跑去学堂附近新挖的山坡玩耍,耍开心了,后来玩大发了,脚腕摔断了。 她怕阿娘责骂,让人递了话给阿爹,阿爹黑着一张比天还黑的脸,把她背回家了。 她一边觉得安生,温暖,一边又如坐针毡,阿爹黑着脸,可比阿娘骂她一箩筐话还要难熬。 唉,她真不是想闯祸,就是觉得从高高的山坡滑下来好玩。 还有一回,是年中时学堂要大考,准备升班。考试前夕,她和朋友相约出去书坊买话本来着,不巧,被疾驰的马车撞飞了。 落地时,她眼前一片黑,当时她只觉得完蛋了,吾命休矣。 同伴吓得花容失色,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生生把晕死的人摇醒过来。 回去后,谭真真没敢说被车撞飞,只说撞到了脚而已。 阿娘问她有没有看清是谁家的马车。 她想了想,没有看到,天暗了,车太快。 阿娘把她骂了一通,活该她甩开接她回家的小厮丫鬟。 然后第二日,阿娘不放心小丫鬟,亲自把她送去了学堂,还背进课堂,引得人人注目。 谭真真觉得脸上燥热,换别家的娘亲早就请假休息了,就她家阿娘学业最重要,尤其是考学。 唉,哪家夫人像阿娘这样,在外躬身背闺女的,真是给她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再惹事。 难受,一受伤怎么就是断脚呢?哪怕是断了右手,她用左手写字,也好过不能走路。 下学时竟然有几人跑来询问她背她来的人是不是家里的阿姐,长得真美……渐渐的,她也觉得引以为豪,后面几日也不怕大家看阿娘背她进学堂了。 考学结束,学堂也就放假了。 “啪啪啪……”官差抽鞭子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把谭真真飘飘忽忽的意识拉了回来。 隐隐约约听着,像是三堂兄冒犯了哪家女儿,被告发给官差,又领了一身鞭子。 第9章 梦回流放(三) 这一顿打,指定不轻,因为谭真真恍惚睁眼就看到了一个血人,约摸是雨水拍打的缘故,地上淌了一滩血水。 大伯娘看不下去了,趴在三堂兄身上替他挨打,这可惹恼了官差,打得更加凶了! 凶狠的模样把谭真真的心悸吓得更甚。 唉,这个混不吝的,天天只会拖累家人,上个月把三堂嫂气得和离回娘家倒是做了件人事。 雨水模糊了谭真真的眼睛,她索性闭上眼休息,太累了,她要养足力气才好下去走路,阿爹也好累的,他身上还有伤。 细雨如幔,雾蒙蒙的看不清景物,谭真真只觉得脸上凉丝丝的,脖颈也是凉意冻人。睁眼不知哪里是天,哪里是地。 全身无力,四肢都还在,但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一般,心里无比绞痛,脑子也胀痛,她又病发了吗? 该死的心疾,三堂兄那么会闹腾还酗酒,怎么都没事?她平日就只顽劣一点点,如何就这么严重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谭真真又被哭天喊地的哭喊声和鞭挞声吵醒。 模模糊糊听着,似乎是因为久雨,本就陡峭狭窄的山路被踩踏了,不巧踩下去的那人正是三堂兄。 下面可是深万丈的渊谷,便是一头牛下去也是落地成泥,十死无生的。 大伯娘哭得撕心裂肺,不肯过去,押解的官差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无情地挥起鞭子。 两堂兄早护着妻女往前去了,回头看着她,都过不来劝解,旁边的官差还虎视眈眈,他们谁都不敢动。 阿爹气得气息浮浮沉沉,还是被阿娘按住了,没法子,两孩子都旧疾复发,他们自顾不暇。 最后,大伯伸手拉住了官差的鞭子,塞了一把东西给他,才罢了手。 他扶起气息奄奄的大伯娘,刚要问询,猝不及防被大伯娘甩了一巴掌! 许是这一巴掌太过用力,大伯娘又站在边缘,哗啦,脚下松软的泥土又滑塌下去了! 大伯娘也掉了下去! 大伯终年不变的脸,终于裂开了,“安娘!”他着急伸手,也只抓住了半个破裂的袖子。 “娘——” “祖母——” 几声破碎的心痛声回响在雨里。 谭真真强撑着眼皮看着前方,阿娘哭了,她也想哭,那个时常做糕饼给大家吃的大伯娘不在了。 然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入夜,雨终于停了,大家总算松了一口气。 一家生着一个火堆烤着湿衣物,虽然刚开始总是冒烟,呛得很,但也觉得温暖。 谁也没想到,一簇火竟成了流放路上的一道暖光。 谭真真病得迷糊的脑子,也难得有片刻的清明,吃饱喝足,得了空闲,便静静坐着发愣。 一日连失了两位亲人,她有些怅然,这场流放之行,远比她想象的更加凶险难测。 默默地打量起一同流放的人,虽然都套了囚衣,但是从行为举止不难看出,他们当中有些人也曾是身份不俗的。 视线掠过大伯时,她吓了一跳,大伯的头发白了半头。昔日保养良好,虽然五十出头,但他头发不见微白。 这会儿竟然一下子白了头,她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悲凉。 这才半月多,阿爹阿娘也是双目难掩沧桑。 唉…… 夜漫漫而过,却还是希望天亮得再晚一点,这样大家就可以多休息一会儿。 一场秋雨一场凉,不过一夜,谭家的几个孩子都发起高热,求医无门,求药也无门。 押解的官差个个凶如虎,同行的流放者看出官差对他们的严苛,也是避他们如蛇蝎,唯恐被官差记了去。 一个发须半白的老者终是于心不忍,休息时去捡了把草药给阿爹,让他洗洗煎药,给孩子一人喂一碗。 阿娘拿了几个饼子酬谢他,老者只收了两个。 与他同行的还有一个少年,瞧着十五六岁的模样,脸上也不知抹了什么,有点显黑,但是一双眼睛灿若星光。 他与大家不同,不着囚衣,故而谭真真对他还是有几分印象。 官差好似也不大管过他,想来应该不是犯人。至于为何会在此处,便不得而知了。 谭真真原本是被老者看阿爹的神情吸引,那种好似透过阿爹看别人的眼神,叫她生疑。虽然只是一瞬,但她敏锐地捕捉到了。 现在又被少年深邃犀利的目光看得晃神,她收回目光,也不知和他在一处的善心老者会犯什么罪而被流放? 刚这么想,她又鄙夷自己,真是好笑,当权者想要治罪谁,何须多言有罪与否。 老者的药很管用,一人一碗下去,两侄子两侄女出了身汗都好了。 谭真真姐弟二人因心疾发作时日较久些,退热后还是显得病怏怏的。 同样身有顽疾,他们年少不知事,承受得总归少一些,还没到触及心疾发作的地步。 谭真真姐弟俩就不同了,半大不大,懂得都懂,身体又不硬朗,遭罪了。 更遭罪的是照顾他俩的谭三爷夫妇。 阿娘身体本就气血亏损得厉害,平日在家食有温补,最近连日劳累,食不果腹,脚步都是虚浮。 阿爹身体有伤,还要背着个累赘,亦是负重前行。 谭真真有些气馁,气自己不中用的身体,却别无他法。 她也知道阿娘找过押解官差中面目瞧着最和善的那个,塞了银子打探路过城镇时能不能弄个板车来,但被告知不可能。 谭家人本就被刻意磋磨,又怎么可能被优待。到底是谁要对付谭家? 谭真真想着事情,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秋高气爽,不过一两日,湿漉漉的林间已然干燥。燃烧的火堆释放着光芒和暖意。 流放的日子里,连有一块干燥可躺的地都难得得叫人觉得舒服。 月黑风高,秋意真的越来越浓,谭真真被冷醒了,身上只披着层旧衣衫,紧挨着阿娘,还是觉得冷。 但是又撑不开眼皮,奇怪,好像有什么让她的眼皮变重,她想睡过去,但是寒意入骨,冻得她发颤。 耳边传来几道不寻常的声音,噗嗤噗嗤,好像是刀剑入肉的声音。 糟糕!是谁在杀人吗? 半夜遇到劫匪了吗? 哪来的劫匪这么不长眼劫一群比乞丐还要落魄的流放犯? 不对,如果是劫匪不会这么安静! 谭真真想动,却抬不起一根手指头,脑袋昏昏沉沉,嘴巴也张不开。 这时,她才注意到入鼻的馨香,与草木相近,却又不同。 难道是被歹人投了迷香? 难怪意识混沌,要不是被冻着了,她根本醒不来。 如今半梦半醒的状态,却更叫她心焦。因为她听见动静离他们这边越来越近! 怎么回事? 莫不是冲着他们谭家来的? 她急得哼哼出声,但是吸了迷药的声音发出来,比孱弱的猫儿还弱。 阿爹阿娘没有被惊醒,倒是引来了黑衣人的注意。 第10章 梦回流放(四) “锵!” 短兵相接的声响落在谭真真的头顶上方,她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命悬一线的感觉真是刺激! 也是这一声尖锐的金属碰撞声,刺激得她睁开了眼,一眼望进了一双晶亮眼眸,是那个少年,送药老者身边的那个。 两人目光对视一瞬,那清澈的眸子里闪过一抹讶异,或许是惊讶她这个病秧子吸了迷药居然还能醒来。 他很快就移开了视线,把黑衣人引走,交手间还往火堆里丢了个东西,没过几下,阿爹阿娘也随之醒来。 两人茫然四顾,入鼻的血腥味,令得迷茫的阿爹一怔,随即火急火燎地跑到旁边大伯他们休憩的地方。 一声不大的惊呼入耳,谭真真心里咯噔一下,顿感不妙。 阿爹一手捂着嘴,一手颤抖着伸向大伯他们,一一探脉过去。 每探一个,他手就抖得更厉害一分,谭真真的心跟着震颤。 心中有种可怕的念头,她只觉得兜头被浇了一桶冰水,寒意遍体,艰难起身,缓步过去。 脚下湿漉漉的,都是血液,是从他们身上流淌的。 云散月出,微光洒落。 鲜红夺目的伤口上,一刀两洞,正中心口,还在汩汩冒血。 伸手拂过四张稚嫩的小脸,全都一片冰凉。两侄子和两侄女,往日嬉皮笑脸喊着自己小姑姑的小娃儿,此刻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凉的土地上。 谭真真的心口发疼得厉害,心像被劈开了一样,生疼生疼的。 谭家到底犯了什么错?天要赶尽杀绝! “回去!” 阿爹的声音冷厉无比,谭真真吓得一抖,尽管他背对着自己,她也能想到阿爹的表情此刻有多么吓人。 他的大哥死了,他的好侄儿也死了。 谭家大房只剩下远在军中的大堂兄,不知生死。 谭真真倔强地蹲在旁边整理几个小家伙的衣冠,这还是她头一回正面对抗冷厉的阿爹。 阿爹平常温和惯了好说话,要什么给什么,几乎无不配合。但是动怒时也是真的吓人,一个眼神就能让她退避三米远。 当然,那种情况只在祖母污蔑她不敬重不孝顺祖母之时,才会出现。 醒的人越来越多,那几个黑衣人见势不妙,避着少年的锋芒,交手了几个回合后便脱身逃走。 少年过来看了一眼后走去找半合着眼的官差。 领头的官差喊了个小官差过来查探情况,确认谭家大房无一活口,还有那位老者也被一剑毙命。 谭真真几人皆是心神一震,那个非亲非故的老人,就因为善心的一帖药夺了命。 阿爹和阿娘的精神气瞬间萎靡,谭家到底被什么样恐怖的人盯上?二房的人呢?会是如何? 谭真真不敢想。 她还是蛮敬重二伯的,他虽然止步于秀才,但却是学识渊博的。 我们都不知阿爷当初为何禁止他上京赶考,只允许他在这个小城当了教书先生。因为这事,父子离了心,但他也未曾忤逆,只搬去了隔壁州城当夫子。 十里八乡都有他的桃李,考出大出息的门生也不在少数。按他的话说,就是上了京都他也有许多人脉,虽然二伯娘说他爱吹牛,但是谭真真却深信不疑。 只是没想到,阿爷不在世了,二伯转头就让堂姐考了状元。 落得如今这个场面,也不知二伯有没有后悔。 他们有那么多门路,想必定有人会帮忙照拂一二吧! 谭真真迷茫望月,不知该叹什么。 问她有没有怨?之前想着记忆里那个风清朗月的身影却叫她怨不起来。 可现在,面对着一个个倒下来的亲人,活生生的生命流逝在她眼前,她又不得不怨。 昔日谭家家世虽然不显赫,但是儿郎们都是好的,出嫁的四位姑母们在闺阁时也都是女学学堂里的佼佼者。 大姑母嫁入高门大户作了当家主母,传出的名声也是叫人赞颂的。 二姑母嫁人后,夫妻同入学堂当夫子,也是受人尊敬的。 三姑母比较强势,不甘拘于后宅,帮着夫家打理商铺,在临河一带也打出名堂来。 四姑母素来娴静,嫁人后在家相夫教子,孝敬婆母,其余时间全都用来琢磨她钟爱的绣技。多年苦练也是颇有成效,一幅《春风十里》千金难求。 …… 往日的美好,全叫一纸圣书打碎了! 家破了,人也亡了!果真是圣意如雷霆。 愣神的功夫,阿爹已经跑去官差那里,求小官差给个方便,他想收殓亲人。 官差怕他耽误大家明日的行程,起先是不允许的。 阿娘塞了好些金叶子,才让官差松了口说,不要影响明日行程即可。 谭真真拿着树干帮阿爹挖坑,却见旁边的少年一掌劈开一个大坑,把老人放入躺好,扬了几把土,把老人遮盖住了,又一掌把土盖回坑里。 阿爹拉着谭真真过去给老者磕头。 无声的内疚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老人家,真是抱歉,因你善心,惹来杀身之祸,是我们谭家之过。” “你们无需如此,阿爷早料到会有这么一遭,只是他曾受过谭家之恩,无法安心看你们落难而不顾。”少年声色微凉,语调没有起伏,仿佛看淡生死一般。 他眸光如冰寒湖面,静止无波,没人看得到他心底涌动的风暴,若不是他因事离开,断然不会让那些人轻易得逞。 “如此说来,应是故人?”阿爹试探着询问,同时心里也更加内疚了。 “算是吧!”少年忽然拿出一个包袱递给谭真真,阿爹想阻止来着,但见自己双手泥巴又不好伸手。 他目光紧盯着少年,少年只回了个不以为意的眼神。 谭真真被手中的东西吸引,没注意到他们的暗流涌动。 “这是什么?”包袱一开,竟是几本医书。 “阿爷的心血,我不喜此道,你们都是读书人应该看得来。里面的东西,路上应当也能帮上忙,也算圆了阿爷想帮你们的心愿。” 少年说话的声音依旧不大不小,也没什么起伏,明明顶重要的事,却说得好像十分普通的小事。 谭真真捧着如有万斤重的医书,思绪纷乱,“这么贵重的东西,放我们手中恐怕会埋没。”因为他们未必会活下去,她怕辜负老人的一番心血。 她不知自己说这话时,语气有多悲凉,倒是惊得阿爹侧目,他大约想不到昔日跳脱的大闺女如今说出这种话。 少年像是听出了她的未尽之言,动了动眸子,平淡启唇,“那就发挥它的作用,努力活下去。” 没有多话,他径直走到阿爹找好的位置,用内力劈开了三个大坑。 大伯,大堂嫂和两孩子,二堂兄一家四口。 泥土撒落他们身上时,谭真真的心又开始绞痛,她没有哭,但是泪水还是无声滑落着,真的真的很难过。 上个春节,大伯刚办了寿辰,儿孙满堂,姑母他们也回来贺寿,那时候阖家欢乐好不热闹…… 眼前一片模糊,谭真真意识浮沉,几欲昏厥。 忽然,一声细微的叮咛惊醒了她,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细听。 又一声,比病猫儿还要细弱的哭泣! 第11章 梦回流放(五) 她确定了,是大侄女的声音! 她疯了似的跳入泥坑,扒着土。 少年也听到异常,只是声音细弱不太确定,毕竟官差都确认了他们没了气息,加上谭家人一路上病怏怏的,又受此重伤,他更没往那边想。 “小云云,小云云……” 阿爹被谭真真的突然举措惊了一下,“真真,你做什么?快上来!” 谭真真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说小云云还活着,但怕被官差听见,默默扒着土。 阿爹也深一脚浅一脚滑入泥坑,着急询问,“真真怎么了?阿爹知道你舍不得,但是死者为大,让他们入土为安吧!” 谭真真含泪笑了,“阿爹,小云云还活着,快抱她出来!” 低低的声音,只够阿爹听见。边上的少年也只能望着她的口型辨别内容,看着父女俩的动作,心间震颤无比,久久不能回神。 直到少女抱着气息奄奄的小女童跪在他身前,请求带小女童离开,他被塞了满手银票,看着哭得比黑猫还黑污的小姑娘,他一时语塞。 少年蹲下检查大侄女小云云的情况,“这一剑虽偏了些,但也凶险万分,即便及时就医也未必可以活下来。” 说着,顺手点了几处穴位,又往她口中丢了一颗黑乎乎的东西,伤口的血液明显止住。 谭真真见此,又听到他那么说,便觉得所求之事有希望,认真答道,“只要带她离开,能不能活下来,全看小云儿的造化。” 少年被她眼里的光芒惊愣住,谭家明珠即便蒙尘,光华也是难掩。 捏了捏手中厚厚的一叠银票,于他而言不算什么,但于目前的谭家而言应是所有。 他递还给她,“举手之劳,用不着这个。” 拎个孩子去就医,确实太不费力了。 谭真真推了回去,言辞恳切,“要的,救命之恩无以为报,等我们来日再报可能不太实际,不如眼前实惠。望公子莫要嫌弃。” 阿爹暗暗垂泪,闺女平日嬉打笑闹,何时这般郑重与人说话,老父亲心痛难忍,他亦朝少年拱手行礼,“公子莫要推辞,倘若留着烫手,来日小云大了些便给她做嫁妆。” 少年平静的脸庞龟裂,隐隐露着不快。 谭真真扯了扯父亲的衣袖,“阿爹莫要得寸进尺!” 阿爹脸一垮,赔笑道,“谭某随口一说,公子莫要介怀。” 救人出去已是不易,还要人养孩子到出嫁,确实不厚道。他那么说,也只是一个念想罢了。 谭真真又是一拜,“救这孩子出去即可,日后命运如何,不敢多求。” 少年脸色虽然还是不大好看,但也缓了许多,招招手示意谭真真起来。 谭真真一喜,又一叩首,“多谢公子!若有来日,定然还恩!” “甚好,在下等着!” 她一怔,连她自己都不知有没有来日呢。 阿爹连忙扶着他的宝贝闺女起来,这闺女平日天地不敬,父母不跪,连祖母也敢违逆,今日竟然跪了一个外人,着实吓了他一跳。 “你们就不怕我拿了银两跑路?”少年幽幽说道。 “信则不疑。”父女俩异口同声,斩钉截铁。 得,谭家人果真与众不同。 少年抱起女童就欲离开,谭真真轻呼一声,“等等!” 阿娘已经把谭家大房的东西掏过来,装了一个包袱拿过来给谭真真。里面的是大房他们带来的仅剩的值钱玩意儿,当中谭家大伯的私藏可不少。 看得少年不由咋舌,谭家人可真厉害,落魄至此,竟还如此富裕,也不知是怎么藏住的。 她又快手塞了两件疑似谭云的衣服进去后,打包好,郑重递给少年,“有劳了,小云若是福泽深厚,便给她留作念想。” 少年终于点了下头。 “小姑姑……”,一声弱如猫儿的叫唤,划过几人的心间。 阿娘双目早已通红,单手抱着阿弟,另一边手抚了抚谭云的发顶,“小云儿乖乖,你小姑姑最疼你了,你可要好好的,知道吗?” “小姑姑……” 谭真真握住她的小手,“小云儿乖,好好活着,等小姑姑接你回家!” “好……” 一声细若蚊蝇的应诺后,谭云又昏了过去。 少年离开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幕里。 阿爹和阿娘填好土,几人回去草堆边。身心俱疲,躺下却没了睡意。 黑夜漫长无边,何时是个头。明知前路杀机四伏,说不畏惧,那是假的。最惧的是不知敌方都有哪些人物。 “阿爹不知是谁对我们谭家赶尽杀绝吗?” “……” “阿爷生前没和您说吗?” “……” 她不死心,“是京都某位大官吗?” “……” 阿爹装睡,响起轻微的鼾声。 …… 天亮起来,谭真真又发高热了,整个脑子都快烧糊了。谭毅的情况也越发不好,退了烧竟然开始昏睡,越睡越沉。 阿娘急得掉泪,医师说了,发病期间,昏睡时间变长,心疾会加重。 谭真真就是前几日昏睡,昨日被大房的事刺激得起来,今日病来如山倒。 “你们两个要好好的,阿娘只想要你们好好的……” 阿爹使了银子,到附近的山间捡草药。许是谭家人昨日死得太多,官差居然痛快答应。 草药没寻来,倒是抓来了一只鸡。 没有锅,也借不到,直接烤太招眼了,便拿洗干净的大树叶包好,裹上泥巴放火堆底下烤着。 香喷喷的鸡肉还没吃上呢,就听见一群穷凶极恶的悍民气势汹汹地追来。 “就是他!就是他抢了兄弟们的鸡!” 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上前就要揍阿爹,“是你冒犯我兄弟的?” 谭三爷脚步轻移,躲开了,“鸡是我自己打的,是他们企图抢我的猎物,还敢恶人先告状!” 那个大汉满脸不屑,“一群流放犯还想吃肉?也不想想,你们配吗!” “少说废话!” “大哥!他们有吃的!” “有吃的!有吃的!” “……” 那些冷眼旁观的流放犯这才慌了神,原来这是一群流民! 南方夏季连月大雨滂沱淹了一个郡,灾民们逃荒北上,怎会路过此处? 容不得他们想清楚,饿极了的流民碰上有食物的人,简直疯了一般,只知道抢抢抢,连官差的板车都被拉走了! 阿爹被一群大汉按着打,有流民想抢阿弟,吓得阿娘跑去官差身后躲着。 差爷恼怒食物被夺,抽刀砍了几个流民,这才吓退了他们,抱着抢到手的粮食连滚带爬急速退走了。 几个官差追到山上也没有追回半点东西,那群人显然对山上的地形甚是了解。 官差回来,自是把怒气发泄在阿爹身上,“谭三爷,真是好样的!” 鞭打声久久不停,昏昏沉沉的谭真真好怕,怕阿爹被他打死,我芝兰玉树的阿爹啊,可千万要挺住! “官爷饶命!官爷饶命!……” 听见阿娘求饶的喊声,和不住磕头的砰砰声,谭真真用力眯缝眼瞅着,却睁不开眼。 阿娘,不要…… “官爷,还有那个孩子,明明没气了,她还天天背着拖延行程,这不是给队伍添晦气嘛!” 顺着尖细的声音望去,谭真真只模模糊糊看了个少妇的轮廓,她那没来由的仇视目光从何而来? 噢对,第一日见她还抱着个活泼的一岁多孩童,但没几日就受不住恶劣条件夭折了。 这是自己的孩子没了,见不得别人家的孩子好了吗? 大家也跟着骂晦气。 终归是因为食物被抢,惹了众怒。一群不敢抵抗流民的人,却把狠劲全往谭家人身上使了。 “三夫人,丢掉那个死孩子!”官差发了话。 “不可!我家孩儿还活着!还活着!你们不能这样!” 阿娘惊惶的声音叫得谭真真急得要掉下眼泪。 “交出孩子!” “不要!不可以!你们是官差,不可以草菅人命!” “嘿,流民伤人,误杀几个,与我等有何关系?谭三夫人,谭许氏,别给脸不要脸!若再满口胡言,休怪我等不客气!” “……” “交出来,免受皮肉之苦,谭许氏,生意人应当知道如何做划算吧?” “绝不可能!” “啪!啪啪啪!……” 细细密密的鞭子落在阿娘的身上,她咬着牙把谭毅牢牢护在身下。 第12章 梦回流放(六) 昏沉的谭真真眼见阿娘口溢鲜血,她焦急不已,却只能无声发着,阿娘,阿娘,阿娘…… 心好疼好疼,疼得她要失去所有知觉。 耳边回荡的污言秽语更是令她愤怒不已,无耻!卑鄙无耻! 官差大抵是气狠了,下手毫不留情,鞭打得谭三夫人身上的衣裳层层裂开,透着衣帛裂缝露出白嫩的肌肤,映着鲜红血液。 引得那些苦行多日的男人皆咽了口水,心猿意马,有些胆大的,调笑着说着露骨的话…… 谭真怒极攻心,气血逆流,一口血吐了出来。 阿娘,我的阿娘…… 该死! 你们这些混蛋! 统统该死! 啊啊啊! 我谭真真今日发誓,若有来日,定要叫你们生不如死,挫骨扬灰!! 被抽得昏厥的谭三爷终于动了,他挣扎着起来踱步过去,以身扑挡在自家娘子身上。 官差发狠踢了几脚,愣是没把他踢开。 “嘿,真是一家子硬骨头!” 铺天盖地的鞭挞声,将谭真淹没了,泪水混着血水划入口中,她难受得要失去意识。 突然有一只手攀上她的肩头,推倒靠着大树的身子。 谭真真被满满的恶意激得睁眼,入目的是一张狰狞的脸,妇人五官阴狠扭曲,眼底满是报复的快意,正是先前推阿弟出去的那人! 她心中恨意涌动,不知哪来的力气,伸手拉住那个女人的手臂,趴上去狠狠咬了下去,生生咬断了她的一个手指头! 是的,手指头! 咬手臂掉块肉,于她没什么影响,只是白费力气。但是断指就不同了。 女人惨叫着,一脚踹开谭真真,她摔倒在地,昏死过去,手中的石沙也随着这个力道扬了出去,甩了旁边几个官差一脸。 “该死的娘们,真是不叫人安生!” 一个官差呸呸吐掉口中泥巴,踢了踢谭真真,没有动静,“喂,给老子起来!” 少女瘫软无力。 他下手探了探鼻息,“没气了!” 起身恶狠狠地看着那个踢人的女人,扬鞭过去!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都被流放了还敢行凶!” 长鞭扬起,女人的哀嚎声响起,谭真真飘忽的意识渐渐暗了下去。 鞭挞声此起彼伏,围拢的人群渐渐散开,官差的火气大了点,这回真是往死里打。 不知打了多久,官差只觉得饥肠辘辘,鲜血从两个血人身上流淌而下,漫上他的脚边。 他晦气地踢了踢旁边的石子,上前探鼻息,全都没气了。 “老六,走了!” 那人踹了踹遍体鳞伤的女人,“不想死就给老子爬起来上路!” “这一遭真是受累!” “谁说不是呢!谁叫咱们运气不好碰上谭家人……” 官差渐行渐远。 那个气息奄奄的女人,跟着爬起来,艰难前行。 …… 夜半时分,谭真真方才醒来,耳边安静得没有任何一个呼吸声。 她意识到她被队伍抛弃了。 阿爹,阿娘,阿弟…… 她伸手,够着了阿爹的衣裳。 泪水决堤,阿爹被抛下,只有一个可能。 不,不行,不要,不可以。 谭真真摇摇晃晃着起身,入目的是触目惊心的一幕。 血肉模糊的阿爹和阿娘。 “阿弟呢?” “糖糖……” 她一惊,推开阿爹和阿娘,看到被阿娘拱身护在身下的阿弟,他身上衣裳被他们鲜血浸湿,紧贴瘦骨嶙峋的身子,还好,还活着。 “糖糖,阿爹阿娘……”谭毅没哭几声,就昏了过去。 谭真真不知他撑了多久,一把抱着瘦弱的谭毅,哀恸哭泣! 无尽的痛,无尽的恨,把她深深地包裹住!天旋地转,不知方向。 忽而一口心血涌了上来,两眼发黑,脚下微晃,一头栽了下去,她抬手擦拭,无力地望着苍茫星空,心中只剩无尽苍凉。 蓦然间,手中一片灼热,摊开一看,一枚竹叶状的精巧玉珏嵌在掌心,在吸食她方才擦拭的心头血。 “这不是阿爷的玉珏吗?” 何时到了她身上? 伸手拂过玉珏,忽然身子一轻,眼前一花,便换了位置。 闻着清新的空气,谭真真通体舒畅,抬手间发觉自己手掌有些清透,不似身体,倒似灵体。 “莫非我灵魂出窍了?” 行走间轻飘飘的,确实没有身体的笨重与拉扯的疼痛。 目之所及,只有一个小竹林,和一个小楼阁。 竹香阵阵,引着她不自觉地挪步过去。 竹林前,有一个小坑,摆着一个精致好看的琉璃瓶。 瓶身大字刻着「竹叶露」,小字刻着「十日一凝,珍之慎之!」 “这般难得也没说什么功效,真的好香!” 谭真真最是抵挡不住竹叶的清新,刚想着喝一滴吧,一滴水珠就自行飞出,落入她的口中。 她愣愣地品着,味道果然清新极了,而且通体舒畅无比,先前的疲乏好像一扫而空,心虽然还在绞痛,但是没有之前那样难以忍受了。她一喜,要给阿弟喝。 这才回神,自己现在身处何方是个问题,这个小院子又是谁的? 想到先前的竹叶玉珏,她心中有个匪夷所思的猜测。 难不成是阿爷读的话本里的神仙宝地? 她想着去阁楼看看,然后身形一动就过去了。 能随她意识控制,看来真是她的地盘,她恍恍惚惚只觉得不可思议。 推门入内,满目金灿灿的金子,差点晃瞎了眼。 一楼除了金子,没有其他。 谭真真来到二楼,满室珠翠玉石,靠窗位置有一桌案,上面整齐摆放着一摞书籍,和文房四宝。 几步过去,一眼望见正中摆放的《谭氏一族》,有些厚,她没时间看。 压在书籍上头的有一个小葫芦,应是药瓶,下面压着一封信,没有封蜡。 她抽纸读了,不是阿爷的字迹,但确实是谭家人惯用的字体。薄薄一页纸,却叫她遍体生寒。 原来谭家人之所以生来带疾还短寿,其实是因为谭梓钰,也就是阿爷的祖父,被迫服了宫廷秘药中毒所致,根本不是心疾! 难怪,难怪阿娘花重金求医也无门。 上位者的一个贪念,一个忌惮,便令谭家陷入万劫不复。 滔天怒意,压得谭真真有些呼吸不过来。 伸手捏住药瓶,随即意识被弹回体内。 她睁眼,手中的玉葫芦还在! 这是谭家花费许多精力研制出来的解药,因着药材特殊,只得到了两枚,抉择不定给谁服用,只能存在小楼里,待百年之后,有希望的小辈他日开启,自然便知,该是谁的。 高祖一定想不到,时至今日,那人的后辈对谭家仍旧不放心,但凡一冒头就被掐尖,穷追猛打,险些灭门。 谭真真给阿弟喂服了一粒,自己也吞服了一粒。 瞧着阿弟脸色难看,想到芥子空间里面的竹叶露,学着书信里的附笔提示,里面的东西可凭借意识取用移动。 她心心念念着竹叶露,果然多了一个小小的琉璃瓶,往阿弟的口中滴了一滴,就收了回去。 等他气息逐渐平稳下来,这才放心,想找身衣物给他盖着,却见包袱凌乱散落。 想来是被那些人翻的,好在阿娘东西藏得严实,几件破衣裳脏脏臭臭的,也没人愿意要。 另外几件换洗的衣物却是不见了,应是被人拿走了。 整理好阿爹阿娘,她就近捡了一堆枯枝。 许是解药的药效起了作用,又服了竹叶露的缘故,她的力气见长,竟能拖着两个大人躺到柴堆上。 凝望着他们许久,她仍是接受不了失去阿爹阿娘的事实,懊恼为什么要那么迟才发现那个存在,若是早发现心头血可以开启……可惜没有如果。 她唤醒谭毅,“谭毅,你认真听我说。” 谭真真难得严肃与他说话,谭毅想到什么,睡意瞬间全无,正襟危坐起来,“阿姐,你说。” “我不想将阿爹阿娘随意葬在荒野,来日祭拜时我俩都寻不着方向。所以我想学寺庙僧人,火葬阿爹阿娘,这样我们可以背着他们的骨灰继续行走,到时候寻个好山好水风光安葬他们,你觉得如何?” 阿爹阿娘都是好颜色的人,喜欢风光美景,这里荒山野岭,他们定是不喜的。 闻言,谭毅泣不成声,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听阿姐的。” 两人跪在地上,无声告别。 此处不安全,给他们的时间不太多,谭真真没空伤怀。 从空间里取出火折子,又加了点燃料。 火光烧灼着阿爹阿娘的身体,却像烧灼在他们的身上一样,好痛,好痛…… 亲手点燃阿爹阿娘身体的痛苦将谭真真淹没,可是她更怕来日寻不到阿娘。 那群人或许还会回来,她不敢想,更不能独留他们在这里。先前也试过了暂时存入空间看看,但是挪移不动半分。 带不走,只能出此下策。 眼泪无声掉落,阿爹阿娘原谅孩儿不孝!下辈子真儿还来寻你们,做你们的孩子孝敬你们! “阿爹——” “阿娘——” “……” 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似暗夜里啼叫的杜鹃,声声泣血。 直到火光燃烬,谭真真双手捧着骨灰放在摆好的大树叶,谭毅也颤抖着小手,含泪捧着。 嘴上却在安慰她,“阿姐别难过,阿爷说人死后只是一抔黄土,阿爹阿娘这样,也是殊途同归。” 谭真真擦干眼泪收拾好心情,整理起包裹,两人换了一身衣裳,准备离开。 此时,天已经渐渐破白。 谭真真只背了个包袱做样子,其他东西其实都已存入空间。 第13章 梦回流放(七) “糖糖,我们去哪里?” “安河郡流民北上,我们从淮枳村后面的大山翻过去,混入流民队伍,一起北上。到时候混个新身份,安家落户。” 谭真真回身看了眼背后的大山,这个令她失去父母的地方,深深地记下那片染了血红的土地。 那些流民本不该从这里路过的。 两人顺着来时的路往回走,之前两人时常昏睡,偶有睁眼时刻,只能靠着两人过人的记忆力和判断力拼凑着回去的路。 吃的东西都被人抢了去,阿爹拿回来的最后一只鸡也烧成黑炭。 沿途中,只能靠着山上的野果子和野菌子野菜裹腹,好在外祖母教过谭真真辨别哪些菌子能吃,哪些有毒不能碰。 空间里没有备用的生活用品,她只在堆满竹箭的角落找到一个裂了个大口子的陶土矮罐。 弄到竹林边的小溪里洗了洗装水,勉强用着煮了菌子汤。 竹林溪水虽然没有竹叶露那般有神效,但是清新甘甜,煮汤饮用也是极好,省得担心外头的溪水不干净。 谭毅身子孱弱,即便解了毒,连日奔波劳累,也使得他一停下来就倦意难耐。 谭真真趁他休息间隙做些小动作,倒也不用解释太多。时机未到,他知道得多了反倒危险。 只是他时而目光幽幽地看着她拿出的东西,看得谭真真心里发毛,这眼神惊人得熟悉。 不过谭毅也没多问,小小年纪的他总是过分的冷静。 纵使如此,她亦不敢多用,次数多了头昏脑胀的,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日,寂静的林间突然传来了男人骂骂咧咧的声响。 听声音便知那人不善,谭真真拉着谭毅躲在草丛后,透过草木间隙,他们看到两张熟悉的面孔,竟是唐嘉和唐荣。 两人都十分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他们,呼吸放得更轻了,唐家两姐弟可是认识他们的。 虽然他们现在灰头土脸,还一身破衣烂衫,正常情况下都认不出的,但是万一呢,要是被发现了,可是要脑袋搬家的。 认识他们,也是缘起于阿娘与唐家堡生意上的往来,一来二去的,阿娘与唐夫人成了交情不错的朋友。 唐夫人原是京都的贵女,因不服从家中安排,执意嫁入唐家而与娘家断亲。 年轻时意气强盛,只身远嫁唐家也不觉得什么,上了年纪后思念家人,但是年节送礼都被退还,家人不认她。 久而久之,不免郁结于心,加之产后身体不好,平日更是甚少出门,连带俩孩子也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她与阿娘相谈甚欢,羡慕她亲人和睦,便寻思着,让阿娘送货时带两姐弟一起上门与孩子玩耍。 谭真真本是个爱玩的性子,自是乐意。谭毅也是,想着是阿娘的朋友,便带上了新得来的伙伴猫猫小画一起过去。 哪知,只一日便结下了梁子,唐嘉性子刁蛮动辄打骂下人,才一盏茶的功夫,不是嫌茶太烫,就是嫌点心不够甜,挥手就拖人下去打板子。 谭真真觉得她扫兴,还无礼,扰乱大好玩耍时光,好意与她说道,谁知却因此触怒了唐嘉,她竟然下令直接杖杀那个侍女。还指着她大骂刁民,说她冒犯郡主之女其罪当诛,甚至上手打人。 见大家满脸菜色,却也习以为常,谭真真有些不可置信。这一出神,冷不丁就挨了一掌。 她可不是个会吃亏的主,脾气上来了,当即还手,两姑娘打成一片。 下人拉架不成,还被唐嘉甩了几巴掌,只得悻悻地跑去喊唐夫人。 唐荣见到亲姐被欺负,又插不上手,转身抢了谭毅怀里的小画,狠狠摔在假山上。 猫猫脑瓜开裂,嗷呜几声就没了声响,谭毅被惊哭了,急得谭真真一脚把唐嘉踹翻在地,不太巧,正好摔到赶来的唐夫人脚边。 唐夫人被吓得当场昏厥。 就这仇结得可深了,断不能叫他们发现了。 两人躲在暗处听着那个不善的男人打骂唐嘉他们,惊大了嘴巴。 原来唐家堡遭山匪报复满门都被屠戮,除了溜出玩的两孩子,唐家堡只剩下一片废墟了! 唐嘉他们回家时被这个山匪发现,这才绑了过来。 看他们一身伤,一路走来没少挨揍。 忽而一道银光闪过,谭真真两人惊大眼睛。 只见唐荣从靴子里拔出短匕,弹跳起身,重重插进正在掌掴唐嘉的男人后心。 男人的尖叫声惊飞了林间燕雀,鲜血不断从他口中溢出。 刀上有毒! 谭真真瞧见唐荣露出个诡异嗜血的笑容,寒意爬上手背。 山匪勾舌舔了舔嘴边的鲜血,反手拔出背上的短匕,一刀插入唐嘉身上。 唐荣转身欲要逃离,男人生得高壮,三步并作两步,一把捞住唐荣也是一刀毙命。 随后,他也如高塔倒地,轰地一下,没了动静。 林间惊得落叶可闻,谭真真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 等了片刻,确认四下再无来人,两人才冒出头来。 原本还想着拿上他们的信物,顶上身份,既然唐家堡被烧毁,前去补个户籍路引什么的,也合情合理。到时候雇辆马车北上,更加方便安全些。 但是转念一想,唐家不知何故得罪了山匪,引得灭门之祸,如此大事定会惊动官府,贸然顶替,后续麻烦只怕不少。想想还是作罢。 无意间目睹唐家两姐弟的下场,她心中感慨万千,真是世事难料。 “阿姐,他们……” “恶人自有恶人磨。”谭真真幽幽说着。 谭毅污黑的小脸,他的目光有些怅然。 谭真真不知他在想什么,张口问他,“你可是觉得阿姐狠心?” 谭毅摇头,“恶有恶报。” 谭真真抬手想揉揉他的小脑袋,不过看到手上脏污,还是作罢了。 谭毅扯了扯唇角,正色道,“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吧!” 见他一本正经的模样,谭真真也收敛了神色,“走吧。” 两人沿着草丛缝隙,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为躲避山匪,两人远远地绕开了大青山,在山间安全行走了两日,不曾想还是时运不济,碰见山匪了。 所幸那些山匪都不识他们的身份,只是随手把他们给绑回了青山寨。 当天,谭真真得知了二伯一家安然无恙的消息,夜里下山到云安街小院确认了消息无误,她收走了仓库的东西,一把火烧了云安街的商铺。 火光与从小院里逃窜出来的人的哭喊声融成一片,无限蔓延…… 蔓延到她看到了阿爹阿娘的身影,那个染满鲜血的荒山,映满了火光,刺目的,炽热的,炙痛的…… “阿姐,阿姐,阿姐……” 一声声熟悉的低唤,急促地回荡在耳畔,谭真真终于从梦中惊坐起身,身下摇晃,这是?在板车上。 她竟做了这么长的梦。 第14章 新的户籍 “哎哟,好丫头,你可算醒了。” “给大家添麻烦了,真是过意不去。” “好孩子,别这么说,没事就好。” “谢谢姜奶奶,我们这是?”谭真真看着前方的府门,有些恍惚,那好像是府衙的大门吧? “这里是玉泽县,我们来这里登记户籍,准备安家落户了。” “这么快?”谭真真有些意外,先前还以为没那么快呢。 “不快了,阿姐你都昏迷三日多了。” “是啊,丫头。” 谭真真心惊,她之前服用了两滴竹叶露的,没想到还烧了这么久,这身体还真是有够废的。 姜氏见她还在迷糊中,倒了碗水给她,一边笑问着,“对了,我家老头子说你们俩姐弟没有亲人投奔,不如和我们村一道去安家落户,如何?” 谭真真喝了一口水,润了嗓子,脸上喜意难掩,声音也甜糯了起来,“乐意之至,那就劳烦村长爷爷了。” “太好啦,这样乐乐还可以跟着小哥哥听好听的故事咯。阿奶快去阿爷那。”姜乐乐忽然拍掌叫好,笑得可欢了。 “好好好,阿奶这就去。乖囡囡坐好等着哦。” 姜氏走向前方,谭真真狐疑地望了眼自家阿弟,居然有耐心给小娃儿讲故事? 谭毅神色如常,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道,“她老在我边上哭唧唧,吵得我耳朵要长茧子,干脆给她讲了个之前从话本子里看来的故事。这两日就老拉着我给她讲故事。” 原来如此,把村长家的掌上明珠哄开心了,难怪姜奶奶今日尤其热情。 姜村长很快就过来询问他们两人的情况。 “姜砚秋,十三岁。” “姜砚珩,五岁。” “好。”姜村长记好后,又风尘仆仆地走了。 村里人的户籍都在大水中丢失,所以统一登记了名字补办,有村长背书,户籍还是很快补办下来。 姜姓在安河郡比较常见,大家都不觉得奇怪。 至于年龄,她故意多报了一岁自己的,少报了一岁阿弟的。 “阿姐,我有这么小吗?”谭毅嘟着小嘴,有些不满呢,他可想早点长大照顾阿姐了,阿姐怎么还把他往小了写,不开心。 谭真真捏捏他没有肉的小脸,点点头,眼神看向村长的小孙子,其意思不言而喻。 姜乐乐也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小哥哥很小,比我哥哥还小小的。” 她哥哥姜冬,今年正好五岁,瞧着却比谭毅壮实,嗯,还确实高出一丢丢。 明知阿姐是为了安全才那么报,谭毅还是有些挫败。 谭真真觉得好笑,轻声哄了句,“没事,等安顿好了,阿姐天天做好吃的给你吃,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 谭毅还没说话呢,姜乐乐先抢过话头,“姐姐,是阿奶说的福娃娃那样吗?” 小家伙好奇的模样可爱极了。 谭真真听得乐了,应了声,“是呢。” “福娃娃好看,小哥哥变成福娃娃更好看了。”姜乐乐笑得更欢了,似小银铃般悦耳,一路的疲乏似在这一瞬间消除。 谭毅面无表情:“……” 谭真真理了理衣物,起身下了车,和姜家人道了谢后,把阿弟也抱下车一起排队候着。 姜乐乐见谭毅下去,也喊着要下去,然后又缠着小哥哥讲故事。 谭毅眺望向府衙大门,前方什么动静也没有,村长爷爷应该没这么快办完事,索性给她讲起了小故事,后面几个半大的孩子也凑着脑袋听故事。 几个萝卜头安静地凑在一起,谭真真看得稀奇,这是他们以往不曾体验过的情景。 往常堂哥家的几个小孩虽也喜欢凑在阿弟这个小叔叔跟前玩,但多少都恪守些礼仪规矩。今日这般不拘礼节,反倒显得小孩儿生动活泼了。 可惜忘我的时光不久,姜村长一出来,小家伙就板正了身体,又一本正经起来了。 他比谭真真还要紧张地望着姜村长手中的户籍,那是他们获得新生的文书。 姜村长被他灼灼的目光盯得发笑,只当是小孩子好奇,顺手把最上面的户籍递给谭真真,“来,你们的,秋丫头收好了!” “多谢村长爷爷!” 姜村长呵呵笑了两声,往后走去,边发放户籍给大家,边与大家伙说着等下的安排。 他们都满心期待,等着衙门里的人出来带他们去安家。 不多时,出来两个衙役,他们左右看了看衙门外面排成长龙的队伍,大喝一声,“云河村的,跟我们走!” 浑厚的声音落到大家耳里,像甘霖洒落每个人干涸的心里。 一路过来,终于有官府愿意管他们了,好些人眼眶都热热的。 谭真真还听见了几耳朵赞扬泽王真是个好人的,她不置可否。 北泽州地广人稀,百废待兴,正好需要人手,接纳难民也是双赢。 跟着两位衙役出了城门,往北面又走了半个时辰,路过青竹镇。 姜村长能说会道,两个衙役乐意与他交谈,和大家介绍了镇子上哪里有大家需要的东西。 但是碍于队伍人多又乱,衙役没有领着他们往镇子的街道过去,而是在外围绕道过去。 平易近人的模样,让谭真真有些觉得自己在梦里一般。毕竟,她是亲身体验过官差如恶狼般虐杀人的。 落叶纷飞,往来无人,只有他们这支行走在长满荒草的山地,不过,荒草也枯黄枯黄的,很快就会化作新泥。 远处错落着一些农庄,炊烟四起,遮得村庄朦胧似梦。 红日已然西斜,她望着空中那几只盘旋的大鸟微微出神,日落归鸟。 漫天红霞落进她的双眸,与梦中的火光汇成一色。 她隔着衣料,轻抚着贴身放着的户籍。 从今往后,她是姜砚秋,阿弟是姜砚珩。 第15章 安家落户 衙役带他们到石竹山脚下的不远处,那里地势平坦,极适合建宅,土地宽旷足够云河村的人安家落户。 村里的青年跟着姜村长帮衙役丈量土地,搭建房子的土地按家中人口的数量分配,想要更多的就要花银子购买。 田地也是,男丁每人三亩旱田和两亩水田,女孩只能领两亩旱田。立了女户的,则与男子领的一样。 “秋丫头,到时候让你村长爷爷帮忙看着,你家十亩田就挑着离我们家近点,也好有个照应。” 姜氏欢喜得拉着谭真真说道,哦不,现在是姜砚秋了。 姜砚秋笑着应和,“那就麻烦你们了。”她实在不懂田间的活计。 村里的老婆子小媳妇已经商量起来到时候要种什么东西了,热闹极了。 那边姜村长和两位衙役也聊得开怀,只听见衙役说道,“你们也是赶上泽王恩典,勤快些,那边的荒地能开垦多少都算你们的,前五年不收赋税。” “五年不收税?” “是啊!” 别的地方开荒最多免税三年,泽王真的是大好人!一个个听得心窝子火热,恨不得现在就去挖地。 衙役见村民们激动,也引以为豪,“不过你们得先建房子才行,最好年前完成,落成后再一并到府衙办理契书。” 特殊时期,一些手续上的事情与平常时候不太一样。姜村长边听边记,微微点头。 “那要是赶不上工的,年后就不能办了吗?”不知哪个小伙子好奇问了一嘴,惹来姜村长的一个闷头敲,“大人的话照办就是,哪有你小子插嘴的份。” 衙役拂手笑道,“无妨。年后也能办,就是慢了些麻烦了点。当下泽王为安置你们特意行的方便,自然是越快完成越好,姜村长,您说是不是?” 虽然与姜村长预想的一边办理契书一边着手建房稍有些出入,但是之后可以无阻碍统一办理,省银子省时间的事情,他又哪能说不好。 姜村长脸上笑出褶皱,连忙拱手道谢,“多谢大人提点。” “不必客气,行了,你们自个儿好好安置一番。我等还要回去向大人复命,就不多留了。”衙役挥挥手就走了。 近日来的难民多,府衙缺人手,他们只要能动弹的,都被大人派出去干活了。晚上还得熬夜班,没工夫多耽搁。 大家这才发现日头早已悄悄滑落山下。 姜村长回头看看大家,又看看宽广的土地,还有后面连绵的大山,眼中闪烁得激动的光芒。他姜云峰要带着父老乡亲们建设新的家园了! “大家快点弄点吃的填饱肚子,吃饱后年轻力壮的,全都随我到后面的竹林去砍竹子,我们先建一个大棚子,在房屋落成前好有个挡风遮雨的地儿。” “好!都听村长的!” “听村长的!” “村长,我现在就能干活!” “我也能干!” “……” 瞧见大家激情难掩,姜村长心里乐呵,面上却横了他们一眼,“都滚去吃饱再说,我这把老骨头也得休息喘口气。” 姜村长一挥手,大家都散开去干活了,他们高兴不觉得饿,但是家中老娘媳妇孩子可都饿坏了。 姜砚秋俩姐弟没有村民们那么激动,但也有尘埃落地后的安定,两人都在心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姜砚秋低头看了眼小大人一样的弟弟,笑着摸了摸他干枯的发顶,“这几日辛苦阿珩了,你等一下,阿姐做饭给你吃。” 姜砚珩对自己的新身份适应得极快,“我也可以帮忙的,阿姐。” 姜砚秋看到村里的小孩都在边上帮忙捡柴火,点了点头,“行,你帮我也弄点柴火过来。小心点。” “知道了。” 如今安定下来,姜砚秋也放心下来,没再像在路上时那般紧张地防着了。 今夜各家都用白日刚才官府领来的赈济粮米下锅,粥米香飘满石竹山脚。 姜砚秋也大方地往锅里添着大米,空间里放着许多当初从云安街的大仓库搬来的物资,从粮食到各种货物,还有小院库房的财物,全都是阿娘留下的,日后都可以适当地挪用出来。 热粥下肚,个个幸福感洋溢。当然也有一些人为家中或因灾情失去亲人的,或在逃荒途中遭遇不测的,而默默垂泪。 姜村长听不得那些哭家中亲人福薄之类的话,匆匆吃完饭,大手一挥,大伙儿一人举着一个火把上山了。 女人们收拾好家里的锅碗,也都结伴上去帮忙了。 没过多久,一根一根的长竹就被扛下山来。 或锯成等长的竹子,或劈成相近的竹片。 姜砚秋和姜砚珩不大懂他们的活计,但也不闲着,过去帮扶着,不懂就问,也能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大伙儿热火朝天地忙碌了一晚上,总算把大棚子搭成。 云河村原本剩下二十六户人家,三百多口人,现在又多一户姜砚秋他们。 这么多人一同住在大棚子里肯定拥挤,不过姜村长说了,明日起,谁家觉得挤得不舒服的,也可以自家出力搭个临时棚搬出去。 次日一早就有好些人上山砍竹,准备自行搭建竹棚。 姜村长没说什么,一如既往安静用过早饭,才集合大伙儿议事。 “今日第一件事情就是大家房子的位置,咱们村祖祖辈辈传下来都是知根知底的,废话就不多说,老规矩,为了公平起见,咱们按号抽签。 昨天官爷大人丈量土地,大家伙儿也都看到了,从路口到山脚下这么大一块地,从村口到村尾,咱按抽到的顺序划地。乡亲们可有异议?” 衙役画的两条线,粉末还在那里呢,土地很宽,道路两侧都可以建房,总归排不到山脚下那么偏去,因而大家都不担心抽到后面的数。 “没有异议。” “我们也没有异议。” “村长,这就抽签吧!大伙儿都等不及了。” “是啊!” 看着大家搓搓手,都迫不及待想知道自己以后的家在何处,姜村长都笑乐了,拿出他备好的二十七根竹块,上面都用小刀划了字。 “来,舒哥儿过来帮阿爷掌眼看看上面的数,要是没记错的,咱们就开始。” 在人群中站出一个年轻小伙,衣裳陈旧,但收拾整齐,五官也清秀,只是皮肤经历风吹日晒显得略黑了些。 他是林舒,村里为数不多的读书人之一,当初十岁就考上童生。只是好景不长,因为他父亲得了重病天天需要花费银两买药,这才耽误了他的学业,一直止步于童生。不过村里人还是有几分敬重他的。 林舒朝村长行了一礼,也不推辞,上去一一看过。 大家深知村长办事历来守规守矩,也不说客套话。 林舒将看过的竹块放入布袋中,最后握着一枚竹块摩挲着,温文说道,“村长叔平日有需要帮忙的尽管唤小子过来便是。” 姜村长听见他的话,瞥了眼他手中的竹片,上面正好有昨晚划字时,不慎被刀割到滴下的血迹,用布擦过了,仍有残留血痕,这小子倒是心细。 他笑道,“好,最近可有得忙了,等下你就帮忙登记一下大伙儿抽到的结果。” “好,小子记下了。” 第16章 抽签分地 二十八位户主排队抽完签后,姜村长又安排第二轮抽签,这次抽的是先建谁家的房子。 家中出得起劳动力的,才能参与抽签。村里有一户孤寡老人,一户孤女,一户独身寡妇,还有一户姜砚秋他们那样的,也就是说只有二十三户参与建房先后抽签。 姜村长一边指导林舒记录,一边安抚这几户出不起劳动力的,“你们也别担心,等大伙儿忙完就会抽空来你们这儿帮忙。” 他们也不担心,晚就晚些,谁让他们家里没有男人呢,反正村长也不是不管他们,别人来不来不知道,村长应了这话,到时候一定会来。 而且他们几户人少,划的地不多,建的房子也小,用不了多少人。所以都乐意配合村长的安排。 田地的位置也一并抽签了,昨日村里的男人都去看过位置,等下抽完签,连同房子和田地一同过去作标记。 之后,各家的事情也好各自排开,毕竟一路过来,大家都没有什么余粮,除了干活的,其他人还得去找营生。 一切进行得都很顺利,只是田地事情解决之后,有一位大娘却是不满。 “村长,田地这事不能通融通融吗?我家小儿媳妇肚子里可是也有一个的啊!怎么着也该给分点啊!” 姜村长不悦地皱眉,“这事昨日和官爷上报过了,官爷说得很清楚,落地的娃儿才算。” 大娘不服气,错过这个机会,等孩子生下来后,以后就得等到满十五岁才能分田地了,多亏啊! 一想到这里,她就心痛得像被割了肉一样,囔囔起来,“凭什么啊!他们两个外乡人都可以分到十亩田地,咱们老乡亲了,怎么就不能?” 姜砚秋两姐弟安静地站在一旁看着,没想到事情还落自个儿头上了。 姜村长脸沉了下来,“陈林氏!注意言辞!秋丫头两姐弟已经落户咱们云河村,就是咱们村的人,在官府也是盖了大印的!” 其实村里还有另外两户也不是他们原本村子的人,而是他们隔壁村的隔壁村,也是逃难路上遇见的,但是他们家里人多,那位大娘自是不敢拿他们作筏子。 陈林氏脖子一缩,梗着脖子嘴硬道,“那她一个姑娘家凭什么分那么多?别家丫头都只有两亩。”就不能匀点给她家乖孙孙吗? 村里的其他人也开始小声议论起,他们家里的丫头片子也只分到两亩。 一旁的姜氏一看这情景,不干了,这个陈林氏,一路上被磋磨得安静下来,还以为她懂得安生了,没想到才刚安定下来就要作妖。 她放下怀中的姜乐乐,就冲陈林氏喊道,“人家秋丫头立的女户的,怎么?你也想立女户出去单过不成?你一脸老褶子还害不害臊?” “你!”陈林氏被噎得不上不下。 她身后的男人拉了拉她,“娘,别说了!” 那丫头对村长家有救命之恩,村长家摆明了会照顾他们,陈林氏本就不占理,多说下去只是闹笑话罢了。 其他人也都噤了声,立女户的大多不是被分出去的寡妇就是孤女,他们家里人丁旺盛可不兴找这种晦气。 “行了,都随我去忙去,各家都认好自己的地,到时候可别弄错了。” 一通忙活下来,大半天已然过去。 下午大家都各自忙开了,有去镇上寻活计的,有去山上找吃的,也有忙着砍竹子的。 姜村长带着一群人上山,去看衙役昨日说的可以用来建房的土。以他们村目前的情况只盖得起土房子。 姜砚秋和姜砚珩也上山找野菜去了。 “阿姐,盖房子需要请干活的人吃饭,我们要怎么挣钱?” 虽然他们身上有阿娘藏的银票,但是现在还不适合拿出来。 “阿珩不用愁,等过两天我拿个银镯子给姜奶奶,请她帮忙典当,这样就有银子买肉请饭了。” 姜砚珩眼睛一亮,“嗯,就说是阿娘留下来的,大家也不会多问什么。” “是啊。” “可是阿娘给你的手镯都不是普通货色,不太好拿出来吧!” “你傻了,阿娘做了那么多准备,自然也备了普通货色。”姜砚秋笑了,阿娘没给,不过她空间里面有。 姜砚珩听自家阿姐这么说,不疑有他,“以后我们都住这里了吗?” “暂时的,来年开春我们就去城里读书。不过在房子落地后,我得先去书肆里找个抄书的活干,咱得攒点银子交束修。” 两人相对而笑,都领会其中的意思。 “阿姐,我也可以抄书的。” “你确实也得练练,咱们要把以前的字迹改掉,练习新的字体。” 谭家人惯用的书写字体自是不能再用了,这也是她想找抄书的活的目的之二,而其一自然是为了她钱财来源有个明面上的出处。 “我知道了阿姐。”姜砚珩一脸严肃。 正说着话,身后的草丛忽然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声音,两人回头就见到一只野鸡猛地从里面飞出来。 姜砚秋拿起边上的细竹竿用力一掷,那野鸡十分灵敏咯咯咯地一下子飞出两米远,又落进另一个草丛里。 一根鸡毛都没掉下,徒留两姐弟在风中凌乱。 “真的得找个师傅好好学两招。”姜砚秋无奈地拔出插在地面的竹竿。 姜砚珩撇撇嘴,“可不是,到嘴的肉都让它给飞了。” 姜砚秋往前几步扫视过去,没看到有什么动静,肯定跑远了。 回头看见阿弟撅着个小屁股在草丛处,不知道干什么。 “阿珩,你在做什么?” “这里有鸡蛋啊!” 鸡蛋! 姜砚秋扔下竹竿过去帮忙。 “一二三四……阿姐,这里一共有十三颗鸡蛋!” “阿珩真棒!” 姜砚珩真的很开心,刚刚还为飞走的鸡肉遗憾呢,没想到扭头时无意间瞥见蛋壳。 姜砚秋小心地用树叶包好鸡蛋放在篮子里,用野菜遮好,实际上已经收进空间里,省得路上不小心磕着碰着了。 想到空间里也有鸡蛋,她的心情有点开心,这几天可以给阿弟多加几个鸡蛋补补。 两人提着篮子下山,大家也都陆陆续续地回去了,收获都不错。 葛庆一人就猎了一头野猪,他家明日第一户建房,应该是特意寻的大家伙。 也有人猎了山鸡和兔子的,总之,晚上的香味添加了不少。 一切都在往好的发展。 第17章 想当镯子 一连几日姜砚秋都去山上挖野菜,第二日一大早又和村里的几个大娘媳妇到镇上去卖。 第一日在镇上,她的一篮子野菜才卖了两文钱,可把她心疼的。要不是她直接将野菜随手丢进空间里给种活出一片,她还真舍不得劳动大半日的成果就那么低价卖了。 芥子空间不大,就一个小院子外加一片竹林和小溪,野菜就长在竹林边上的空地里,不大的一片,但是每日摘完长得也快。 她试过种其他粮种,不过没有发芽,不知是她方法不对,还是其他原因。 随手放进去的几种野菜倒是长得极好。 镇上卖菜的摊子多,价格低,之后她就独自去了县城,一篮子五六文,七八文的都有,总之有人开价她就卖。 卖完菜后就到处逛逛,将几条街的商铺都走了一遍,还顺手在店铺里买了些瓜果蔬菜的种子。 打道回村前,照例到包子铺买了五个大肉包子,一个两文,一共十文。 还没到村子就远远地看到两个小身影站在村口玩耍,姜奶奶坐在一旁,好像在做着针线活。 这些天下来他们都这个时候等在这里,村长家的其他几个小子都被喊去帮忙干活了,连五岁的姜冬也没闲着,就剩最小只的姜乐乐跟在姜氏身旁耍。 姜砚秋就让姜砚珩留在村里同她玩,托姜氏一起帮忙照看。 姜乐乐瞧见远处的身影,欢腾地喊了起来:“秋秋姐姐回来了,秋秋姐姐回来了!”一边撒丫子往姜砚秋那里奔。 姜奶奶看小孙女跑得快,真怕她一不小心栽跟头了,“哎哟奶的小乖乖,你慢点儿跑啊!” 姜砚珩在后面稳稳地走到两人跟前,“阿姐你回来了。” “来,看阿姐给你们带了什么好吃的?” “还是大包包吗?”姜乐乐顶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期待地问。 “是啊,乐乐猜对了,还是大肉包。”姜砚秋给两孩子一人分了一个肉包子,从县城走到村里,包子早已凉了,不过在大家眼里还是喷喷香的。 姜氏见她又花钱买肉包子,还给自家小馋猫吃,有些过意不去,不免嗔怪,“秋姐儿,都跟你说了,你每日挣点菜钱不容易,哪还能天天给孩子买肉包子。过些日子要盖房子了怎么办?要吃饭,还要置办家伙器具呢!钱得攒起来。” 虽说村里的老刘头会用竹子编家具,且特殊时候价格收得不高,但也是不小的支出。 “姜奶奶,我正想跟您说这个事儿呢。”姜砚秋说着从手腕上拿下一个银镯子,这几日戴着上山已经磨出许多划痕,颜色也显得暗沉。 “听说大海叔在县城做工,要是有空闲的话托他帮我把这个镯子当些银钱,到时候好盖房子用。” 姜大海在县城的酒楼里找了个账房先生的活计,抽空走一趟当铺并不会耽误太多时间。 姜氏愣了下后,微眯着眼睛看银镯子上的花纹,“孩子,这可是你父母留下的东西,不留着做点念想吗?” “姜奶奶,这也是没办法的不是,现在正是用钱之际,等来日有钱了我再去当铺赎回就是。总归得先过好眼前的日子才是紧要。” “也是,那我先给你收着,晚上你大海叔下工回来了我再和他说说,明日叫他带去城里看看能值多少银两。”姜氏掏出一块银灰色的帕子,摊开把银镯子包好了,贴身放在怀里。 瞧她这般仔细的样子,倒叫姜砚秋有些不好意思。 姜氏摸了摸怀中的东西,低头看她的小孙女,却见她吃得满脸流油,像个大花猫似的,有些好笑地抽出别在她衣襟处的帕子给她擦了把脸。 “小乖乖真是个大馋猫,天天吃你秋姐姐的大肉包子也不见你脸红。” “大包包好吃的,乐乐喜欢吃,来,阿奶也吃……”两只小手捧着半个包子就往姜氏口中送,给她蹭得满嘴油。 “真香!谢谢阿奶的小乖乖咯。” “香香吧,等乐乐长大了,也给阿奶和秋姐姐买多多的包包吃。” 四人有说有笑地走回大竹棚里,这些天好几家都搬去自家划好的土地边上搭棚子,里面宽阔了不少。 姜砚秋在路上吃了包子,晚上两人做了白米稀粥浇了两颗鸡蛋进去,吃完后两人一边捡柴火一边消食,回去后早早就歇下了。 夜里,姜氏和村长及儿子说了姜砚秋要当银镯子的事情。 姜大海掂了掂手中的分量,感叹了句,“这秋丫头也是有本事的,一路走来这么难,难为她还留得住这东西。” “可不是,大海你可得帮忙好好掌掌眼,乐乐这些天可吃了秋丫头不少肉包子呢!” 姜大海被自家老娘说得笑了,“瞧娘说的,乡里乡亲的,儿还能让村里人吃亏不成?” “行,知道你心里有成算。赶紧去休息吧,明早还要去城里上工呢!” “好的,爹娘也早些歇着。”话毕,姜大海打着哈欠回去休息了。 姜村长用树枝拨了拨火堆,随后视线又落在不远处的大棚,似乎在找两姐弟的身影。他们早已睡下。 “那俩孩子看着出身应该不差。” “看他们说话处世都不是我们村里娃儿能比的,不说秋姐儿,就那珩哥儿小嘴一张,讲了这么多天的话本子都没重复过,别说乐乐爱听,就连我这个老婆子有时候听得都要入迷。那小脑袋瓜里怎么能记下那么多东西。”姜氏一提起姜砚秋两姐弟,话就越发多了。 姜村长听着也露出笑意,“那个小家伙瞧着气度比林舒还要强上许多,要是有条件好好栽培,将来肯定有出息。” “晚上瞧见秋丫头在地上比划着写字,像是在教珩哥儿写名字,我看以后应该会让他去读书的。” 读书人好啊,有出息的读书人也是村里的荣耀。 姜村长点点头,“等日子安稳了,咱家里头几个小子也得送去念书。”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得先把肚子填饱了,一家人全靠大海一份收入撑着,日子过得紧巴巴的,你也敢想。” “等过些天村里没那么忙了,让大山也去镇上找点活干,他力气大又勤快,找活应该不难。” “嗯,到时候家里农活咱们几个干着就成。” “至于老二爱跟着葛庆学打猎就随他去了,老婆子你也别拘着了。” “我拘得着他吗?拘得着他今晚怎么还待山里头?” 姜氏瞪了他一眼,他笑着拍了拍姜氏的肩膀。 …… 月光微凉,一夜好眠。 第18章 一起挖菜 翌日,天刚蒙蒙亮,姜砚秋两姐弟就醒来,到河边洗漱后就上山了。 路上,两人边走边啃着肉包子,这两个昨晚放在空间里面还是热乎的,姜砚珩还以为阿姐烧水时顺带蒸热的。 这几日他们都是这样,四个肉包,下午一人一个,早上一人一个。没有刻意躲着人吃,但也没太好意思在人前连续吃两个大肉包。 这样错开,正好能填饱肚子,又不招眼。等房子落成后就可以不用这么麻烦了,到时候关上门来,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两人刚吃完包子,下面就跑来三个女孩,约摸十岁左右。 她们怯生生地盯着姜砚秋他们,不远不近地站着。 姜砚秋觉得奇怪,平时他们也碰到过人,不过大家都很快散开,她也感觉到村里人大部分都是有意避开他们的。 大约是瞧他们姐弟两个孤苦无依,走太近了怕给家里添麻烦。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姜砚秋也不觉得有什么。 见她们不走,姜砚秋干脆问话,“你们是有什么事情吗?” “秋姐儿,我奶说你捡的野菜可以换肉包子吃,我们可以跟着你一起挖野菜吗?” 其中一个较高的女孩儿站出来说话,说话时还悄悄嗅了口空气里残留的淡淡的肉包子味,轻轻地咽了咽口水。 原来是这个事,姜砚秋唇角勾出笑意,小姑娘还真是实诚。 她欣然应允,“可以啊。” 她常去的几处野菜地,一般来了就会给浇点空间里的溪水,因而长势极好,够几个人摘了。 三个小姑娘听见她答应带着她们一起,都喜不自胜,路上话也多了起来。 刚刚站出来说话的女孩叫林婧,另外两个叫陈兰花和张小霞。 到了地方,望见一大片青翠欲滴的野菜长得齐整,三人都有些惊讶。 “秋姐儿你真厉害,找的野菜长得真好。” “是啊,我们每次找的又矮又老。” “你们两姐弟胆子也大,敢走到这边。” 三人感叹不已。 路窄草密,还有大树遮着,一般情况下大家都没往这缝里面走。 这也是姜砚秋有意为之,外面的野菜大家经常路过看着,要是突然间暴长起来,那怕是会引来麻烦。 姜砚秋笑笑,“想吃点嫩一点的野菜,就往里面走了。而且山上人很多,虽然都分散开了,有事大喊几声应该也能喊来村里人。” “这倒也是。” 几个小姑娘一边挖菜一边闲聊,手上动作一点也不慢,她们干惯活儿的手速极快,没一会儿就满载而归。 姜砚秋动作比较慢,主要是想着空间里面有很多,就没多摘外面的。 姜砚珩一路上都很安静,乖巧极了,惹得另外三个姑娘都羡慕得不行,都道她们家里的小弟闹腾得叫人不能安生。 夸起弟弟,姜砚秋也有些小自豪。 到了山下,三人原本是想跟着姜砚秋一起到镇上卖菜的,但是听到她要到县城去,几人都面露难色,她们得回家干活的,去城里的话太远了,家里人怕是不会同意的。 姜砚秋也觉得不太好办,她一个人可拖不动四个篮子,尤其是她们三个装的还厚实。 正为难之际,林婧突然朝村里大喊,“大哥,你要去哪里?” 姜砚秋转身望去,走来的那人是林舒,原来他们是兄妹。 林舒目光掠过几人,温和笑着,“我去镇上买点东西。” 巧了,林婧立刻笑眯了眼,“太好了,那大哥帮我们提菜,送我们到镇上去坐牛车,可以吗?” 林舒皱了皱眉,“你们要去县城?” “是啊,我想跟秋姐儿到县城里卖,镇上卖不上价。她们两个又没空去城里,我和秋姐儿拿不下这么多菜。”林婧指了指旁边的陈兰花和张小霞。 三人都是眼巴巴地瞅着林舒。 姜砚秋两人则是神色淡淡地站在一旁。 本来林舒是不放心妹子去县城的,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转念想起村里人闲聊时说起过姜砚秋去县城几回了,便把不赞成的话咽了回去。 等林舒点头后,姜砚秋才问静默的阿弟,“阿珩想去吗?” 姜砚珩摇摇头,“不了,我回去等阿姐。” “好。” 林婧交待张小霞帮忙和她娘说一声,省得她回来晚了会担心。 “走吧!”林舒提上两个篮子,率先走了。 姜砚秋和林婧也挎上篮子跟在后面。 一路上林舒都不远不近地走在前头,可以照顾到又不至于尴尬的距离。 两个小姑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多半是林婧在说,姜砚秋在听,顺便应几声。 以前姜砚秋也是个爱说话的主,阿娘总嫌她叽叽喳喳静不下来,现在倒是能安静下来,一整天没有开口说话也不会觉得不舒服。 林婧也没觉得什么,因为她家大哥也是,人很温和,但是静也是真的静,她都习以为常了。她甚至觉得厉害的人通常都惜字如金。 有这只欢快的小麻雀,徒步的时光似乎过得也快了许多。 林舒把她们送到镇口的牛车边,朝驾车的老汉问价,“大爷,到县城要几文钱?” 老汉抬了抬头上的草帽,看了过来,竖起两根手指,厚着嗓音回答,“两文钱。” 话音刚落,林婧就从荷包里掏出四文钱,“我们俩坐。” “好咧,姑娘坐好。”老汉乐呵呵地把铜板放入兜里。 见此,姜砚秋挑了挑眉,把手中的两文钱放进林婧手上,“收起来吧,我自己有的。” 林婧还要说什么,老汉忽然一挥鞭,“大家都坐好了,马上就走咯!” 牛车晃悠起来,她只好收起铜板,朝还站那里的林舒挥挥手,“大哥再见!” “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林舒嘱咐了句后,也转身离开了。 牛车颠簸得厉害,但好在比起脚程快上许多。 两人到县城时都过了辰时,林婧有些担心,“秋姐儿,这个时辰了我们还去菜坊卖吗?那里的人怕是许多都已经买完回家了。” 姜砚秋吃力地提着两个篮子往前走,“先不去那边。昨天有个富户说他家老夫人爱吃野菜,让我有的话给送过去。我们先过去看看,他们若是都要的话,我们就可以早点回去了。” 林婧听见她还有这个门路,面上大喜,“好。” 不多时,两人来到蔡府的侧门。 姜砚秋卸下手中篮子,微喘着气对守门的笑着问,“这位大哥,昨日你家管事的说府上需要新鲜野菜,不知道现在可还要?” “稍等。”那个小哥喊来另一个家丁进去找管事的。 两人静候了一盏茶的功夫,陈管事就出来了。 “小姑娘送菜来了啊!” “是啊,今日来得晚些,这些菜,陈管事还需要吗?” “要的要的!” 陈管事翻看了几下,就招呼身后的人把篮子里的菜小心放进筐子里。 他取下腰间的钱袋子,拿出四串铜板给姜砚秋,“姑娘送的野菜好,老夫人喜欢,咱还按十文一篮子给你。” 姜砚秋接过铜板,笑着道谢,“多谢陈管事。” “不必客气。下次再有好的野菜再送过来。” “好的。” 陈管事挥挥手,带着人和菜进去了。 两人也带着空蓝子往回走,姜砚秋把其中三串铜板递给林婧,“这是你们三人的,你一起收着吧!” “多谢秋姐儿。”林婧没想到这么快就挣到钱了,心情美得要飞起,“我们现在去买肉包子吗?小花和小霞说也帮她们一人带一个。” “可以啊,我们去前面街道第二家的包子铺买,那家的肉包子好吃。” “好啊!” 第19章 五两银子 回到村里已经大中午了,好些人家都忙着做午饭,村长家也是。 姜砚珩坐在边上用树枝在地上练字,姜乐乐也拿着一根树枝在旁边画着。 “阿珩,小乐乐,洗手吃好吃的咯。” “哇,秋姐姐回来啦!”姜乐乐立马丢下手中的树枝,朝姜砚秋扑了过去。 小娃子这几天被投喂得都跟他们姐弟俩亲了,逗得村长家的几人都哈哈大笑。 姜砚秋轻轻拍拍她的背,“乖,找你阿奶洗干净手哦。” “好哇~”姜乐乐屁颠屁颠往姜氏那边跑去。 姜砚珩也随自家阿姐走了过去。 姜砚秋从篮子里拿出一大包东西给姜氏,“姜奶奶,给几个孩子都分分。” 姜氏解开带子,一看里面有十个肉包子吓了一跳,“秋姐儿,你自己带回去给你们俩姐弟当饭吃!这几个小子饿不着他们,不用你破费。” 姜砚秋制止她包回去的动作,直接拿出两个包子塞给乐乐和阿珩,又招呼旁边的几个孩子也过来。 但是姜氏没有开口,他们哥几个全都不敢挪动步子,给了也不敢接。 见他们明明馋得很,却仍不敢动,姜砚秋只好又同姜氏小声说,“姜奶奶不用担心我们,我今日又到县城富户家卖了野菜,一篮子可以卖上十文钱呢!” “你啊,花钱大手大脚的,可怎么好。” “钱花了可以再挣嘛!”姜砚秋笑得甜滋滋,把姜氏绷着的表情也给看得融化了。 姜氏也不忍心看那几个小子眼巴巴地瞅着流口水,大手一挥,“吃吧,要记住你们秋姐姐的好,知道吗?” “知道了,阿奶。” 几个小子开心极了。 分完后,还剩三个包子,姜氏又要包起来给她放回篮子里。 姜砚秋直接拿了一个塞到姜氏手中,自己也拿了一个,“姜奶奶我们一起吃,剩一个给村长爷爷吃。这些天村长爷爷最是辛苦了。” 可不嘛,那老头忙前忙后,脚不沾地。姜氏眼眶微热,一时竟说不出拒绝的话。 那边姜大山的媳妇谢月梅从远处走来,看到家里几个孩子都在吃肉包子,眼皮子跳了跳。 却见小闺女乐乐捧着一个包子拿给也在往回走的公爹,甜甜地喊着,“阿爷,秋姐姐又买包包了,哥哥阿爷一起吃,包包香香。” 姜村长一如往常,一见着小孙女就往怀里捞,把小家伙给抱了起来。 姜乐乐顺势把包子往她阿爷口中一塞,“吃吃。” 再不吃,她的小手可就抓不住两个肉包子了。 “欸,谢谢爷的小乐乐,也谢谢秋姐姐。乐乐谢过姐姐了没有?” “谢过了哦。” 谢月梅看向姜砚秋时,眼睛有些发亮,她刚从村尾过来,听说张陈还有林家那三个女娃子,跟着秋姐儿去摘野菜,卖出了好价格,看来是真的。 近日她闺女天天吃人家肉包子的事情,她也是知晓的,还怪不好意思的,但是她实在也想挣几个铜板帮家里添点进项。 谢月梅把提来的水放在边上,也坐在姜氏她们旁边。 “秋姐儿,听说你今天带村里的人上山挖野菜,还卖给了富户?” 姜砚秋一听她这话头,便猜出她的意思,笑着直言,“确有此事,婶子要是想去,明日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的。” 谢月梅有点傻眼,她还在斟酌着要怎么说才不会太尴尬,结果秋姐儿主动给她搭了梯子,真是好姑娘。 “一起去,野菜够摘吗?”她有些忐忑,要是坏了小姑娘的生计就不好了,他们家里再怎么着都是有壮劳力在的。 “够。”姜砚秋笑意更深了,她喜欢村长家这样的,心善,也有分寸。 “那好,明日婶子同你一起。” 姜氏没说什么,秋姐儿既然带了其他人过去,那迟早整个村里的人都会知道那几个地方的,她们也没必要避着什么。 ****** 午休过后,姜砚秋带着姜砚珩上山捡柴火,下面的柴火这几日都被大家捡完了。 路过几处野菜地时,她又悄悄浇了些空间溪水,希望明日多长一些。 两人下山时,碰见姜大山在河边洗手。 “大山叔。” “诶,秋姐儿珩哥儿,你们上山捡柴火呀!”姜大山生得一副圆脸模样,笑起来显得憨厚和气。 “是啊!” “来,叔帮你们。”姜大山大步过来,一手拎起他们的柴火。 两姐弟折腾了半天才拖下来,结果人家一只手轻轻松松提起。 姜砚珩突然就生出几分好奇,“大山叔是不是天生神力?” 姜大山被他的童言童语逗乐了,圆脸笑得更憨了,“哈哈哈,神力算不上,大力还是有的!” 姜砚珩嘴角抿紧,他可不是在开玩笑,他就是叹自己力气太小,想练武的念头在他心中越扎越深。 其实他这段时间到处跑,身体比以前结实了不少。两姐弟毕竟当了药罐子那么多年,身体不可能朝夕之间就变得很强。 姜大山似乎是看出他的烦恼,又笑着说道,“小孩子多吃饭,长大了就会长力气的。” “嗯,我知道了大山叔。” 村里又炊烟四起了,映着落日霞光,还有大家忙碌的身影,有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姜大山将柴火放到他们那边后,又去工地继续干活了。 天越来越冷,为了大家早日住上房子,最近大家干活的时间都变长了。 当然也有一部分原因是想早点完成,早点拿到契书,那样在田里干活才安心。 姜砚秋两人煮了鸡蛋粥吃饱后,静静等着姜大河的好消息。 映着火堆光芒,两人在地上写字,一个教一个记。 姜砚珩学习能力很强,几乎过目不忘,《三字经》和《千字文》他以前就学过了。这会儿没法拿书出来看,姜砚秋就教他写村里人的名字。 认字也顺带认人,最重要的是打发时间。村里的孩子有的在玩石子游戏,有的在玩官兵抓小偷的游戏……可惜他们不感兴趣。 姜大海今晚回来的比较晚,到村里时已经月上中天。 原来是有钱人家临时包了酒楼过生辰,酒楼人手不够,掌柜的拉上他这个账房先生一起顶上。当然也不是白干的,掌柜的善心,给他打包了只烧鸡回来。 村长家和气融融,欢声笑语不断。 姜氏过来找姜砚秋时,还给他们带了个鸡腿和鸡翅,把姜砚秋也整得怪不好意思的,托人家办事,还吃人家肉。 “你们俩跟我客气什么,老婆子我都没跟你们客气过,你就别推了。你叔他们酒楼里办喜事,咱们也跟着沾点喜气。来,拿着!” 姜氏将肉硬塞到两人手中。 姜砚秋不再推辞,朝阿弟点点头,“吃吧,以后咱们也孝敬姜奶奶。” “好,阿珩谢谢姜奶奶。” 姜氏听得眉开眼笑,又从怀里掏出布袋给姜砚秋,“这是你叔今日抽空去当铺换来的当票,和五两银子。你叔说村里花钱用铜板方便,帮你换了两贯铜板,和三两碎银。你数数看。” 姜砚秋欣然接过东西,还挺沉的,感激地望着姜氏,“真是辛苦大山叔了,谢谢你们。” “行了,收好东西,早些歇息,我得过去看看了。” “好。” 姜氏起身拍拍屁股,走了。 姜砚秋拿出当票看了看,连着银钱一起放进兜里,收进空间。 姜砚珩也松了一口气,“有了这些银钱,阿姐就不需要那么辛苦了。现在也可以把里面的拿出来花用一点点。” 他手指着脚下的鞋子,姜砚秋笑了,“不急,明日阿姐带你去买新鞋子换下了,再拆洗。” “好。” 第20章 蛮不讲理 第二日早上,姜砚秋没有带小弟上山,给他煮了两颗鸡蛋后,她如约带着谢月梅上山。 这一日跟来的人又多了好几个,除了昨日那三个女孩卖菜的事情传开,也有姜砚秋当镯子的事情。 盖房子安新家需要花用银钱,这些都是明面上的,所以当镯子这事情,姜氏也没太瞒着,只不过是旁人问及当了多少银钱时少说了数。 大家自个儿猜测着两三贯钱,那也比他们其中大部分人现在的家境强许多。 以前怕挨近了被拖累,现在都不怕了,也冒出头来凑近乎。 这样子也是姜砚秋乐见其成的,以后大家要生活在一处,村民们对他们姐弟没有了排斥的隔阂,于他们的生活也是好事。 因而,一路上她都大方地和身后十几人,分享了好几处她知道的野菜地的位置。 一大群人看她的目光都带着点奇异,要知道邻里关系再好,但是为了家里糊口,大家遇到好东西都是心照不宣地藏着掖着。 她倒好,一股脑全都倒出来,就不怕之后没得挣吗? 她们却不知,她本来也不靠这个营生。 只是令她们没有想到的是,来到第一处时,整块野菜地都被薅干净了,只剩下一些刚冒头的。 地上有散乱的菜叶子和大脚印,一看就是刚有人来这儿摘野菜。 “这里怎么回事?” “薅得这么干净,地里除草都没这么除的吧!” “哪个丧良心的,这是要绝了这块地的菜种吗?” “……” 大家都四处张望,想把作怪的人找出来,不过四下哪有什么影子。 姜砚秋脑中闪过那人的身影,林婧和张小霞对视一眼,两人也不约而同地想到同一人。 谢月梅皱着眉看着大家,最后目光落在姜砚秋身上,猜测道,“秋姐儿你昨日也带陈兰花上来过,该不是她把她家那个老太婆喊来了?” “不知道。”姜砚秋此时还不知道她口中的老太婆是谁。 谢月梅见她反应淡淡,又说,“陈林氏,就是上回说她家地分少了,想给她媳妇肚里的孩子多要点地的那个。” 姜砚秋这才把陈兰花和陈林氏联系在一起,“是她啊,没关系,我们再去别处看看。” “走吧,赶紧去看看。” 一群人的步伐快了起来,生怕去晚了又遇到这种情况,连叶子都捞不上。 果然,她们没走太远,就在第二处野菜地看到陈林氏带着她媳妇,还有陈兰花,正埋头摘野菜呢!她们身后的麻袋装得鼓鼓囊囊的,看来收获颇丰。 这一家人下手可真狠,这里又大半块地给她们薅干净了。 谢月梅走了过去,不悦地喊了句,“婶子。” 陈林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往后面的一大群人看去,笑呵呵地说,“你们也来啦!”手下的动作更快了。 谢月梅亲眼目睹她把幼苗也拔了,眉心狂跳,火气有些压不住,“婶子你们这般拔野菜,是要绝了这块地吗?” 陈林氏皮笑肉不笑,“哪能呢,这地儿这么肥,指不定过几日就要长出新的了。” 谢月梅被她的厚脸皮气得不轻,可是更气人的还在后头呢! 后面的几个小姑娘瞧着野菜长得好,也去边上占了位置,但是刚上手摘了两棵就被陈林氏喝止住了。 “喂,那几个丫头,这块地是我们家发现的,你们去别处挖去!” 她嗓门有些大,平日行事泼辣,几个小姑娘被她一吓都红了眼睛。 “你胡说,分明就是秋姐儿先发现这里的!”林婧不服气地顶回去。 陈林氏一听她这话,立马站起身叉着腰,大声道,“这山是大家的,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反正今日是我们第一个发现的,就是我们的!” 老不羞的,真是蛮不讲理。 谢月梅真气狠了,正欲和那老婆子理论,便听姜砚秋凑近耳旁说话。 “婶子,这里已经这样了,我们留下来也挖不了多少。与其在这里和她们浪费时间,不如早点去下一块地先占了地方。” 谢月梅一想也是,若是和这死老太婆掰扯起来,指不定要闹到什么时候,她们这边人多,等到了后面的地方就没有这老太婆的事情了。 她点点头,“行,都听你的,咱们走吧!” 姜砚秋走在前面,气呼呼的林婧也被张小霞拉走。 她们又回头看了陈林氏几眼,陈兰花全程都没有抬头,她们好像在把幼苗分开装,莫不是想把野菜带回去种起来? 路上,林婧和张小霞两个仍是愤愤不平。 “亏咱俩平时有好事情都想着小花,没想到她今日竟然带着她奶干这种事情。” “就是,真过分!分明就是秋姐儿发现的这里。” “算了,以后离她们远些。” …… 她们走后,陈林氏也招呼大儿媳妇和孙女动作要快,不然后头的都被姜砚秋她们给挖完了。 但是三个人就是手脚再快,又能快过一群人吗?自然是不能的,等她们赶去下一个地方,谢月梅等人早已又到了另一个地方。 地上只剩下一些半高的野菜,陈林氏囫囵扒拉了几把,又追去下一个地方,然而,接连几处都是这样,给她整郁闷了。 “这群小蹄子坏起来还真是坏得很!哼,咱们把这些小的带回去种起来,以后要多少有多少。” 三人悻悻下山,却不知姜砚秋已经带着大家,到她昨日上山浇灌的那几处野菜地去了。 今日的菜比较多,下山后谢月梅回去拉了家里的板车过来装着,把她二嫂也拉过来帮忙了。 另外十几个小姑娘得回去干活就不去了,只有林婧还跟着。 姜砚秋回去带了姜砚珩过来,大家就出发往县城去了。 有了板车,几人路上的速度很快,谢月梅两妯娌干惯农活,手上有把子力气,全程都不需要两个小姑娘帮忙。 辰时末到了蔡府,正巧碰见外出回来的陈管事。 “陈叔好。”姜砚秋含笑着与提着大包小包回来的陈管事打招呼。 “小姑娘又来送菜呀!”陈管事没忽略她今日的称呼,乐呵呵地把手中的东西递给守门的小哥,自己亲自过去查看野菜品相。 不看不知,一看吓一跳,“小姑娘今日送这么多野菜?” 姜砚秋笑着应答,“今日村里小姐妹一起赶早上山摘的,所以多了些,特地送过来给陈叔先挑上,您看你们府上需要多少就拿多少吧。” 小姑娘这话说得漂亮,陈管事乐意听,也笑了,没想着把他们蔡府当成冤大头就好,小姑娘是个拎得清的。 “菜多没关系,家里吃的,我们酒楼里也需要的。”那些有钱人就喜欢尝个新鲜。 姜砚秋有些意外,“陈叔这意思是,都要了?” “对,都要了。” “那就多谢陈叔了。” 一旁提着一口气的谢月梅三人,都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陈管事数过篮子,喊人拿筐子来装,又从钱袋子拿出二十五串铜钱给姜砚秋。 “今日你们这边有二十五篮子,叔还是按十文一篮子给你算。不过下回要是送的多了,可就得过秤按斤两算了。” 姜砚秋接过铜板道谢,“明白的,陈叔,那不知过秤的价格怎么算?” “集市上一文钱一斤,咱就算两文钱一斤给你们吧!”陈管事捏着钱袋子,笑着注视姜砚秋。 一斤两文,她们逃荒路上编的篮子不大,一篮子装满也才三四斤,七八文左右也还行。 稍作沉吟后,姜砚秋便行礼道谢,“行,那就多谢陈叔。” 谢过陈管事后,又向他介绍了谢月梅她们。往后她没空,她们也可以自己过来,露个脸以后行事方便。 等陈管事进府后,几人也拉着板车走开。 姜砚秋自己取了一串铜板,也给林婧拿了一串,其他都交到谢月梅手中。 “婶子先收着吧!” 谢月梅没有推辞,这边二十三串里面有六串是她的,剩下都是早上那群小姑娘的。 她取出自己的六串给她二嫂,“二嫂,咱们家的六十文先放你这里,等下买东西方便。” “行,那咱去买点粮食回去。”姜二嫂喜笑颜开,早上三弟媳妇提着大篮子上山,回来还用小篮子分装,她还疑惑呢,没想到这么快赚到了六十文钱。 谢月梅没有意见,林婧也被她家阿奶嘱咐去买粮食,而姜砚秋则想带小弟先去买衣服鞋子,于是她们就分开逛,约好时辰在城门口一起回去。 第21章 添置衣物 成衣铺里。 姜砚秋二人购买衣物并不太顺利。 年轻的小伙计看他们两人破衣烂衫,一看就是刚逃荒来的难民,身上能有几个铜板呢,别白得蹭脏了店里的衣裳,所以都不大乐意接待他们。 姜砚秋喊了几声小伙计,他都充耳不闻,原本他们都想扭头走人,赶巧碰见从外面回来的掌柜,撞上那一幕。 掌柜是个年轻妇人,她将小伙计训斥了一番,又向姜砚秋二人道歉,还亲自接待起他们。 姜砚秋确实看上了她家的两套成衣,一件深蓝色,一件绛红色,衣服布料普通,但胜在颜色好看又不打眼,心想着阿弟穿上一定好看,也就没有再计较。 掌柜让伙计取下那两套衣服,亲自给姜砚珩比划起来,“姑娘眼光真好,这成衣小哥儿穿起来正正好。” 姜砚秋瞧着也合适,便询问姜砚珩的意见,“阿弟觉得如何?喜欢吗?” 姜砚珩没什么意见,点头应道,“还行。” 既如此,姜砚秋便干脆拿下,“这两套我们要了,掌柜的再帮我们拿几身棉布里衣,我俩各两套。” “行,姑娘等着。” “好。” 掌柜的亲自去里间取衣裳,等她出来时,姜砚秋又给自己挑好了两身衣裳。 见此,掌柜笑得越发热情,若不是眼前人衣着破旧,皮肤暗沉,发质干枯,她都要以为是哪家千金小姐了呢。 但是看人不能只看表面,这小姑娘通身的气度也绝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还有那小哥儿,小小年纪便给人一种端方如玉的感觉。 思及此处,她态度越发客气起来,把四套里衣一并叠好放在柜台上,又问,“姑娘还有需要的吗?” 姜砚秋自然也觉察到她的态度变化,不过并没有放在心上,“有鞋子吗?我们一人一双。” “有的。”掌柜只往两人鞋上瞟了一眼,就精准地拿出适合他们的鞋码。 两双鞋子,再加一床普通被子和一份针线。 小伙计越看越心慌,尤其是她家掌柜拨着算盘的时候,他额上的冷汗嘀嗒嘀嗒直掉。 “成衣,两套小的五百文,两套大的六百文。” “棉布里衣,两套小的八百文,两套大的一两银子。” “棉被一床五百文,两双布鞋五十文。” “总共三两四钱五十文,五十文咱就给贵客抹了,权当先前本店招待不周的赔礼了。针线也当添头了,希望姑娘以后多多光顾小店!” 姜砚秋掏出银子往台上一放,“那便多谢了。” 掌柜的收下四两银子,又找回六百文给她,然后手脚麻利地打包起衣物棉被。 “掌柜的,我们去前边的肉肆买点东西,等下过来拿衣服。” “好的,没问题。” 姜砚秋牵着姜砚珩出了成衣铺,直奔肉肆那边。 他们走后,小伙计又被掌柜给训了。 小伙计是万万想不到逃荒来的难民居然能在他们家成衣铺,眼不眨一下地买下衣服和被子。虽然只是普通料子,但价格也不低,他自己都舍不得呢。 城里的衣物布料价格可比镇上高出不少,寻常村民都只在镇上挑选划算的,而且一般都舍不得买成衣,自个儿扯布回去做衣裳可以省出好多个铜板的。 那边。 姜砚秋买了两斤猪肉四十文,选了肥瘦相间的,让老板帮忙切好,省得回去不方便处理。 瞧着日头,离约定的时辰差不多了,两人取了衣服被子就往城门去。 “本来阿姐还想带你到面馆吃点汤面解解馋的,今日是不成了。改日有空再带你来吃好吃的。” “阿姐,没关系的,咱们不是买肉了嘛,回去自己煮也一样。” “嗯。小糖人想吃吗?” “不了,糖吃多了会长牙虫。” 平日姜砚秋时有投喂饴糖,因而他也不馋甜食。 两人抵达城门时,谢月梅三人刚好过来。 看到姜砚秋买了被子,她们都有些意外,城里的物价不低,这丫头花钱真是舍得。 林婧三两步跑到姜砚秋跟前,“秋姐儿,你买了被子呀!” “是啊,天冷了,我们没有被子,晚上披着旧衣服睡觉耐不住寒凉。” “来,秋姐儿,把你的东西放在板车上,珩哥儿也上去坐着。” 姜二嫂帮着把东西放在板车上,顺手把姜砚珩也抱了上去坐好。 “多谢婶子。”姜砚珩礼貌道谢,走了大半日,他两个小短腿早累了。 几人有说有笑地回去了。 她们不知道的是,在她们走后半炷香,陈林氏和她大儿媳妇也怒气冲冲地出了城,口中还骂骂咧咧地说着姜砚秋她们的坏话。 原来是她们在姜砚秋之后找到蔡府,地方是找对了,人也找对了。 那陈管事一看野菜品相和早先收到的一样,交谈间得知她们都是来自云河村的,便没有拒绝,按着一斤两文钱给她们过秤。 陈林氏一看这架势不干了,说好的一篮子十文钱,怎么到她这里就变了价格? 她还特地跟邻居多借了几个篮子,装得松散了些,这要是一过秤不就没有重量了嘛。 陈管事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自然也一眼看出了这个老婆子在耍什么门道,直言爱卖不卖,不卖滚蛋!敢在蔡府撒野,休怪他不客气了! 陈林氏被唬得一愣,她在村里是滚刀肉,但是面对城里有钱有势的人立马就缩了脖子,两文钱一斤也比外头卖的价格好,自然卖了。 结果她准备了十多篮野菜,过秤后才三十五斤。预想的一百多文,变成了七十文。别提她脸色有多精彩了。 临走时陈管事还警告她,以后再带这么多泥巴来,他可不收。 婆媳两人脸红一阵白一阵的,灰溜溜地推着板车走了。 守门的小哥不解,“管事的既然不喜,为何还要收她们的菜。” 陈管事望着远去的身影嘲讽一笑,“人不咋样,但菜是好的。咱们家少爷酒楼需要这菜,何必跟菜过不去呢!” 他一边迈步往里走,一边吩咐,“你赶紧把门口的泥巴清理干净了。” “知道了,小的马上就去。” 第22章 抵住咽喉 陈林氏刚刚回到村口就开始骂骂咧咧,没有指名道姓,但是指桑骂槐说了不少难听的话,谁都听得出她在骂姜砚秋。 有看不惯的几个老妇人叫她吃相别太难看,她早上干的好事早就在村里传开了,如今得了好处还敢骂秋姐儿,简直不要脸! 陈林氏被说得越发恼怒,“我呸,那死丫头就不是什么好货!联合富户欺负我个老太婆,丧良心的!” “陈林氏,不兴这么诋毁人家小姑娘的!” 边上几个老妇都不喜她的无中生有,心里全是鄙夷。 陈林氏的大儿媳见众人不信她的婆母,急忙跟着帮腔,“我婆母说的是真的,都说野菜拿到那富户家一篮子十文钱,结果我们去了,十几篮菜只给结算了七十文。” “还有这事?” “当然!” 几人不明情况,见陈家媳妇信誓旦旦,全都面面相觑。 陈林氏看到她们无话可说了,还真当她自己有理了,气势汹汹地扭着胯到正在煮粥的姜砚秋那里。 闻到阵阵肉香味,陈林氏更气了,“臭丫头!是不是你和那个管事的算计我,让他低价收我们家的菜!” 姜砚秋不屑地睨了她一眼,冷笑着反问,“低价?多低?” 陈家媳妇立马竖起两根拇指,气愤道,“一斤只有两文钱!” 后面的人听见这个价格都无语了,野菜一斤卖两文钱算哪门子低价,她们到镇上卖,一文钱卖两斤的也是常有的事情,这个老货真是不知足! 姜砚秋唇边的笑意更深了,“一斤两文钱,这么说来,你们十几篮子菜也才三十五斤,”她顿了顿,又说,“我若是管事,门都不会给你开的!” 姜砚珩抬着无辜的眼眸,凉凉地问道,“一篮子菜都不足三斤,陈阿婆家里的篮子是不是太小了点?” 陈家两婆媳脸色瞬间涨红,这死小孩怎么脑筋转这么快。 旁边的几个阿婆也才反应过来秋姐儿两姐弟的意思,都笑开了,“哟,陈林氏的老脸可真大张,一篮菜都没有三斤重就想要人家给你十文钱,一斤三四文,你那里卖的是什么神仙菜啊!” 周围的笑声刺激得陈林氏越发懊恼,气得破口大骂:“小蹄子!就是你背地里使坏,你还敢在这里颠倒黑白!你个丧良心的,明明说好十文钱,结果给我们都不到一半!坏了心肝的……” 陈林氏骂得起劲,手指越来越靠近姜砚秋,丝毫没有注意对面的姑娘被她口中飘出的恶臭熏得脸上寒意渐浓。 姜砚秋握起细竹竿,猛地朝陈林氏伸出,细尖处抵住她的咽喉。 “啊——”陈林氏吓得惊呼,旁边的人也被这一幕惊得大气不敢出。 姜砚秋皱眉,眸光里尽是冷意,“闭嘴!别把你口中的污秽之物喷到我的锅里!” 她进一步,便逼得陈林氏后退一步,几步下来,细竹竿都没有离开陈林氏咽喉的意思。 “你……你想干什么?我可是长辈,你个小辈竟敢如此无礼,可是要逐出村子的。”陈林氏两腿都在打颤。 往日她仗着年纪大,别人不敢拿她怎么样,没成想这个小丫头片子竟是丝毫不顾忌。 姜砚秋鄙夷一笑,“你算哪门子长辈?打从一开始就想踩着我们作筏子,你配吗?父母不慈,子女尚可不孝,何况你我非亲非故!” 陈林氏心惊不已,声音都有些发颤,“村里都是我们的老乡亲,你个新来的就不怕吗?” “我怕什么?我行得端坐得正,今日之事本就是你挑起事端的,你若是不服,我们现在就上衙门找县老爷评理去!” 一听到要上衙门,陈林氏腿一软,直接坐地上了。 陈家大儿媳也哆嗦起来,“姜……姜砚秋,你别太过分!你这么对老人家,再怎么着都是你不对!” “呵,逃难到这么远的地方来,大家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过来的,没有谁比谁容易。我遇见点好东西也没藏着掖着,念着乡里乡亲的,大家一起得好处才好。 便是你们家今日偷偷上山独霸了那几块野菜地,也没有说过一句你们不是,更别说让管事的给你家使绊子。 你们倒好,得了好处,还骂了我一路,我没同你们计较你们恩将仇报就算了,你们还非得舞到我面前指手画脚乱骂一通。这是什么道理? 怎么着?就可着欺负我姐弟两人孤苦无依?前几日霸占不了我们的田地,如今又想来图我们的钱财?到底是谁人黑了心烂了肝的,乡亲们的眼睛可全都亮着呢!” 一番话下来说得陈林氏脸色发白,她确实眼馋她家的田地,更眼红她当镯子得来的银两。只是她还没提呢,怎就被小丫头先发制人了,她真是又气又心虚。 不得不说,就她那满眼子算计,莫说姜砚秋了,便是小阿珩也看得透透的,骂来骂去就是想讹钱,妄想他们给她补上少掉的一大半银钱。 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想得美! 周围的人原先还忌惮姜砚秋的举动,听她这么一说,也都有些动容,一路逃荒过来吃尽苦头,还要被这个老婆子可劲儿欺负,不被逼急了才怪!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 姜砚秋视线扫过大家,见他们神色缓和过来,便开口对众人提议,“各位婶子阿婆要是也想挖野菜去卖的话,明早可以一起去。管事的说好了,一斤按两文收,不过,菜要保证新鲜好看,不得以次充好。” 大家都意动了,不过还是有人问出疑惑,“之前不是说十文钱一篮子吗?现在怎么变了?” “之前十文,那是人家管事看两个小姑娘走这么远的路不容易,现在我们大人去了,一次还送这么多,做生意肯定要计较斤两的啊!大家去买粮食,难道店家是用手随意给抓几把的吗?” 说话的是谢月梅,他们一家人在溪边洗东西,准备中午饭的事,一听说这边的情况就着急忙慌地往这里奔来。 姜二嫂也来了,“两文钱不少了,我们一篮子装四斤多的菜,过秤也有八文钱了。” 大家听着觉得有理,都纷纷点头。 “说得也是。” “那我明儿个也和你们一起去。” “我也去。” “都去都去,明儿个大家早点起。现在婶子们都赶紧回去做饭吃吧!”谢月梅笑着挥散了人群。 那陈林氏两个本就不怎么受村里人待见,这会儿大家惦记着明日也可以一起卖菜挣钱,更没有心思管她们了。 两人一时间也被姜砚秋吓住了,灰溜溜地走了。 谢月梅这才拉过姜砚秋左右看看,关切问话,“怎么样?你没伤着吧?” 姜砚秋心中微暖,“多谢两位婶子关心,我没事呢!” “真是个傻丫头,以后有事情喊婶子们一声,你别自己和那个老太婆对上,你还小,传出去对你名声不好,吃亏的还得是你。” 姜二嫂也拍拍她的肩膀,认真叮嘱她。完了后又蹲身问姜砚珩,“珩哥儿有没有被吓到?” “婶子,我没有被吓到。那个阿婆就是只纸老虎,阿珩不怕。” 两位婶子都被姜砚珩人小鬼大的话语逗乐了,“嘿,这小家伙真是好胆量。” “行了,你们没事,婶子就去忙了。” “好的。” 两位婶子走后,姜砚秋发现林婧兄妹也在不远处站着,她朝林婧微笑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林婧也是听说了陈林氏来找姜砚秋闹事,这才拉了她哥过来帮忙,结果被姜砚秋的反击给惊艳得回不过神来。 “大哥有没有觉得秋姐儿刚刚那个样子好飒?真的好厉害!”林婧两眼里满是小星星。 林舒不置可否,曲指敲了下她的脑门,“行了,你赶紧回去帮阿娘做饭去,我那边还没忙完呢。” 林父生病了,林舒和林母就成了家里重要的劳动力了。 两人渐行渐远,林婧还在喋喋不休说着刚才的事情,林舒脑海里也浮现起方才那一道凌厉的身影。 他也有些期待这个姑娘会给云河村带来什么不一样的东西,过去六年如一日的重压般的生活早已压得他喘不过气,如今好像有新的光彩透过乌云间隙洒落下来。 新的云河村正在拔地而起,新的生活也在悄然开启。 第23章 百里追鸡 人都散了,姜砚秋姐弟开始吃起肉粥。 “阿姐,我们今日会不会太凶?我看有几个阿婆脸色变得厉害。” “不凶起来,他们还以为咱们俩是小白兔好欺负。如今不过就是点野菜也能闹起来,那往后我们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岂不是天天有人找麻烦?与其那样,还不如我们一开始就立起来,让他们忌惮,也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扼杀在摇篮里。” “阿姐说得对。” “你就安心吧!对了,我下午还要上山,你就不必跟着了,你跟着姜奶奶,记住不要落单了,知道吗?” “我知道了。”姜砚珩晓得阿姐是担心陈家人报复,“阿姐一个人上山也要当心。” “好。”姜砚秋拨弄着手中的竹筷,暗忖着陈家人若真敢再来,那她定要他们悔不当初。 姜砚秋放下手中碗筷,从布袋里拿出两支竹簪,“本来想等刻好花纹后再给你用的,现在先换上吧,以作防身用。” 这竹片和细竹竿都来自空间,坚韧,也锋利得很,别看她磨得光滑,斜着插入也很容易破皮,用上劲足以伤人。 两人都换下了当初阿娘给他们簪上的木簪,他们知道这两木簪里面也藏了东西,姜砚秋把它们收进空间。 姜砚秋又走到边上的石块旁,从兜里取出几样东西,在那里敲敲打打鼓捣着什么东西。 隔着空气,姜砚珩闻到几种不同的粉香,他皱着鼻子问,“阿姐这是在制香吗?” 姜砚秋头也不抬地嗯了声,“整点迷香防身用。” 姜砚珩嘴角抽了抽,“就你以前调制的那种只能迷死蚂蚁的香吗?” 就那,小阿珩还怀疑蚂蚁不是被迷晕的,而是被熏晕的。 姜砚秋汗颜,小家伙许久不抬杠,一抬起来就拆台,不可爱了。 “那铁定不能够啊,现在是改良过的,我最近在老大夫的医书里看到了香料篇,调整过几次肯定能成,药倒一头大野猪都不在话下。” 香料都是阿娘库房里的存货,如今在空间里,她暗里悄悄捣弄过几回。 姜砚珩仍是抱有怀疑态度,“既然这么厉害,你还在这捣鼓,不蒙个面巾啥的,就不怕咱俩倒在这里吗?” 闻闻就倒,那得点火让它挥发得快些才行。 姜砚秋默默翻了个白眼,这小家伙吃肉了有力气调侃她。 “姐现在还没那样出神入化的技术,不过以后会有的。” 她会把阿娘留下的香料发挥到最大的用处,只不过阿娘是用在胭脂水粉上,她可能会用在别处。 鼓捣好,她拿出两块灰麻布包着,谁家都有的料子。 递了一份给吃完粥的姜砚珩,叮嘱了句,“小心着点用,你这小胳膊小腿的,别撒自己脸上了。” “知道了,你看我像那么傻的人吗?”姜砚珩翻翻小白眼,猪都不会干这么蠢的事,何况是他。 “是,你不傻,你心眼子比筛子都多。” 姜砚秋被他傲娇的小模样逗乐了,秋日的阳光下,盛满笑意的眸子熠熠生辉。 “阿姐,咱们什么时候可以不往脸上抹这种暗沉沉的黛粉?” 阿娘的黛粉好是好,搽了遮掩光华,还可以养颜。但他喜欢看阿姐以前光鲜亮丽的脸。 姜砚秋指尖点了点下巴,说,“起码得等过了这个冬天,不然村里大家都黢黑黢黑的,咱俩顶着两张大白脸太招摇了。” 姜砚珩无奈叹气。 姜砚秋以为小家伙又爱臭美了,安抚道,“没事,往后可以渐渐地减少用量,到时候不知不觉地白回来就不会引人怀疑了。” “嗯。” 姜砚秋往村长家的位置瞅了瞅,见他们吃过饭又散去干活了,只有姜奶奶和几个娃儿在那里。 她拍了拍小家伙的肩膀,“你去姜奶奶那边,阿姐收拾一下就上山了。” “好,那你早点回来。”姜砚珩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理了理衣物,才迈开小短腿往姜氏走去。 姜砚秋到溪边洗了锅碗之后就上山了。 边走边往空间里面捡柴火,有碰见认得的草药也往空间里放,种不种得活不知道,放在里头可以保持新鲜是真的。 当初把食物放在里面几天不坏,就连她收进去的玉石玉器,也在存放了一段时间后,质地变得更好了。她才确定空间养物。 姜砚秋识得的草药不多,大多都是跟外祖母上山摘草药认得的。外祖母经常摘草药到药铺去卖,她只要有在外祖家就会跟在外祖母身后当小尾巴。其他的,便是她久病泡在药罐子里的时间长了,耳濡目染记得了一些。 走过几处没什么人踏足过的地方,她撒了些空间里面收集起来的野菜种子,又洒了些水,确保多长点野菜供村里人摘。 她寻的位置都比较分散,不会亲自带他们到每个地方的,村里人为了寻口吃的眼尖得很,早晚都会自己发现。 之后她也会减少浇水,等过些日子入冬了,野菜慢慢变少也是正常。 倏尔,一抹鲜艳的色彩从她的眼角余光划过,她侧首望去,只见一只色彩斑斓的野鸡正昂首走在她身后的空地上。 瞧着还有点眼熟,莫不是山上的野鸡都长得差不多? 她收起刚挖出的草药,捡起一旁的细竹竿,起身轻手轻脚的过去。 野鸡在她扑过来之前,先扑腾翅膀飞出两米远了。 姜砚秋:“……” 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回,她不要面子的吗? 更可恶的是那鸡落地后还回头看了她一眼,明晃晃的嘲讽。 姜砚秋又跟上去,这次不用手扑,在离得近些的地方她就将手中的细竹竿飞掷出去。 眼见就要插进野鸡的身体,它又一个灵敏的飞身,踱步到两米外。 又接连两次这样,姜砚秋都怀疑这鸡是在故意整她玩,每次都飞落在她看得着的地方,等她一靠近它又总能灵巧地躲开飞走。 “可恶!” 几番下来,姜砚秋也给整出火气,较劲着非要逮到这只狡诈的野鸡不可。 若是有人在,就能看到一抹纤细的身影追赶着野鸡,在树间草丛里到处乱窜。 她追鸡追得太投入,日头西落都没有发觉,还越跑越往林间深处去了。 “啪嗒!”又一次竹竿落空掉地上。 姜砚秋气喘吁吁地捡起细竹竿,抿了抿唇,望着还在前边晃悠的野鸡,神色复杂,“要是有弓箭在手就好了。” 忽然一道光闪过她的脑门。 对啊!她有弓的,空间小楼里第三层堆满了竹箭和弓的,最近忙得把这茬给忘了。 心念一动,一把精巧小弓和竹箭出现在她手中。 挽弓,射箭! 这一次,再不是擦着它的尾羽而落,而是插进它的身体。 伴随着一声尖锐而短促的鸡鸣声,腾空的野鸡扑腾坠地。 呼~ “总算到手了!” 为了一只鸡,百里追击可还行? 姜砚秋轻呼了一口浊气,走过去捡起断气的野鸡。 整根竹箭都插进鸡背,穿胸而出,只剩末端的箭羽还在鸡背上。 她自认为自己的力气没有那么大,拔出竹箭,往鸡毛上擦了擦血迹,又搭弓射箭。 咚!竹箭插进十米开外的树干上。 她踱步过去,使了好大力气才把入木两寸多的竹箭拔出来。以她的力道可以射进这个深度,只能是这弓箭的穿透力强。 折腾了这么久,她也累得不行,把鸡装进菜篮子,提起就想往一旁的大石头上坐会儿喝点水。 谁知她刚走两步,就踏了空,跟着一堆细树枝地旋天转地下坠,直她摔得七荤八素。 结果一抬头,猛地对上一颗硕大的脑袋,又把她吓得一蹦三尺高! 第24章 深藏不露 倒霉催的,她竟然不小心落入了猎户的陷阱里! 要命的是陷阱里还有一头大野猪!受了伤,但还活着的!! 更要命的是,野猪朝她走来,而她的弓还落在上面! 空间里的都是大长弓,不说拉不拉得动,就算拉得动,这么近的距离她也不会使。 噗通,噗通,噗通,她的心猛跳不止。 凶狠的猪脸上两只闪着寒光的大眼珠子,紧紧盯着姜砚秋,随着逼近露出尖利的獠牙。 猪背上的伤口还在汩汩流血,地上倒着好几根沾了血的木锥子,应该就是让野猪受伤的利器。 野猪吭哧吭哧地冲过来,姜砚秋惊险躲闪了两回,后背都冷汗浸湿。 悄咪着摸出布包,瞅着时机就要撒出手中的迷药。 忽而,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径直射入猪耳,瞬间穿脑而过! 仍处于进攻姿势的野猪,轰然倒地。 看着穿在两只大猪耳朵上的长箭,姜砚秋心惊不已,是谁来得这么赶巧? 抬头望去,陷阱上面的遮掩树枝竟然还有一大角挂在上面,而那个角落中有一个大缺口,应该就是那野猪掉落的地方。 谁整得陷阱这么坑人? 刚这么想着,一根草藤朝她甩来。 “小丫头,抓住!” 是葛庆! 一个猎户箭法竟然这么好,对上他深邃的目光,姜砚秋总觉得这个人不简单。 姜砚秋手刚抓住草藤,葛庆轻轻一提就把人带了上去。 才一个晃神就到了上面的姜砚秋:“……”这是高手吧! “你没事吧?”葛庆语气不带波澜地问话。 他没想到村里还有人敢往深山里跑,还是这么个小丫头。得亏今日宋老头的房子落成,完工得早,他才得空上来看看。 姜砚秋摇摇头,“我没事,多谢葛叔。” 葛庆眸光深深,“你一个人跑这里来做什么?” 姜砚秋左右看了看,寻找洒落在边上的菜篮子和野鸡,“我追鸡来的,一时忘了方向。” 葛庆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眼尖地看到掉落在草丛里的弓箭,眼中的光芒流转。下晌听闻这丫头怒指陈老太,他还觉得奇异,如今看来她身上果真藏着许多秘密。 他将草藤再次扔进陷阱里,一个提气便落入下面。 熟练地绑好野猪,又一个足尖点地,提气飞上来了。 大手轻轻一提草藤,野猪便上来了。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好像吃饭喝水那么简单,姜砚秋都看呆了,“葛叔真厉害!” 真是深藏不露! 葛庆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一边把大野猪扛上肩头,一边提醒她,“天色不早了,你该下山去。” “嗯。”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到了山的外围才分开。 姜砚秋下山回去,葛庆往另一个方向去了,那是县城的方向,他应当是想送进城里卖。 到了山下,初见雏形的村庄已经被暮色笼罩。 “秋姐儿,你怎么这么晚才从山上回来?” 溪边传来一道欢快的声音,姜砚秋闻声看去,是林婧在那里洗菜切菜。 她走了过去,放下手中篮子,笑着和她说,“为了追这只鸡,把时辰给忘了。还不小心掉进陷阱里,幸亏遇见葛庆叔了。” 林婧惊得小嘴微张,“这么惊险啊,你下次别往深山里去了。” “嗯,不去了。”下次想吃什么直接去镇上买。“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洗菜?” 这个时候大家都备好食材,下锅煮了。溪边已经没有什么人了。 “我爹身体不舒服,刚刚找葛二叔给他瞧病,耽误了一会儿功夫。” “哦。” 姜砚秋第一次拔鸡毛,有些无从下手。 林婧切好菜收进篮子里,没听见旁边动静,侧首投去探究的目光,冷不丁地惊叫出声,“秋姐儿你受伤了!” 姜砚秋一愣,顺着她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左手,衣袖被哗啦了一个口子,袖子上全是血渍。 一路上紧张赶路她也没有觉察不妥,这会儿林婧轻轻挽袖,倒叫她感觉到阵阵抽疼。 “这么大一个口子,你怎么不知疼呢?到时候留了疤怎么办?”林婧絮叨着,眼里满是关切。 取出帕子要缠上,姜砚秋连忙说,“我这里有。” “没关系,先用我的。”说话间林婧已经手快地缠好、绑好。 姜砚秋抬抬手,冲她暖暖一笑,“谢了,等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没事。”林婧摆摆手,又把野鸡提溜过去,“你受伤了,我来帮你。” “这不好吧,没得耽误你回去做饭。” “耽误不了几下功夫,这野鸡皮薄直接拔毛反而快,不像家鸡还得烧水烫了才行。”林婧嘴上说着,手上速度很快。 姜砚秋不懂这些,看得认真,她这拔毛的方法也是有讲究的,并非乱拔一通,速度确实很快,没一会儿就整干净了。 “阿婧好厉害。”姜砚秋由衷赞道,以前的她十指不沾阳春水,能知道粥米怎么煮的还是在外祖母家里看来的,上手都不曾有过,更遑论杀鸡拔毛。 得到夸赞,林婧也笑开了花,“嘿嘿,以前我爹经常进山逮山鸡,都是他教我的。” 弄干净鸡毛,放水里洗干净后又给捞起来开膛破肚、去内脏。 十一岁的林婧做起这些来轻车熟路,一把菜刀舞得虎虎生威,姜砚秋也是佩服,蹲在一旁认真看她如何拆解斩肉,并悄悄将一步步记在心里。 林婧把切好的鸡肉捧进篮子里,连带篮子一起泡进水里,冲了冲血水才提上来。 回头又将菜板和刀子一洗,便起身招呼姜砚秋回去了。 见此,姜砚秋连忙抓了一把鸡肉到她的篮子里。 林婧有些急了,“别这样啊,秋姐儿你自己带回去吃!” 作势就要拿回来。 “你也知道我们早上买了猪肉的,我和阿珩就两张嘴,到时候吃不了搁着坏掉了,岂不是浪费?” “那也不能拿这么多,太不好意思了。”她感觉自己脸上都有些发烫。 姜砚秋笑了,“不多的,你刚刚还帮了我大忙,就当我请你吃肉。快回去吧!我也得赶紧回去,省得阿珩等急了。” 盛情难却,林婧只好收下,心里对姜砚秋越发喜欢了,秋姐儿人真好! 第25章 不好糊弄 姜砚秋回去的时候,小阿珩居然自己在烧水了。 “阿姐。” “抱歉啊,阿姐回来晚了。你怎么自己烧上水了?” “姜奶奶他们准备吃饭了,我就回来了,左右是要生火,索性就烧了水。” “阿珩真能干,正好我这里有野鸡肉,放几块进去煮粥肯定香。”姜砚秋从篮子里捡了几块进去。 姜砚珩却是眼尖地发现她左手腕的伤,“阿姐受伤了?怎么弄的?” 小脸上满是担忧和关切的责备。 “别这么紧张,应该是追鸡的时候无意间被树枝划拉到的。” “就只是这样吗?” “嗯啊!” “那我怎么闻到了一股子野猪味了?” 姜砚秋:“……” 捏了捏他的小鼻子,无奈笑道,“阿珩什么时候长了狗鼻子?” 姜砚珩别开他的小鼻子,轻哼了一声,摆着一副本公子不好糊弄的样子。 小家伙兴师问罪的模样和阿娘有的一比。 姜砚秋便将她追着鸡跑,后来落入陷阱里被葛庆所救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 为了减少他的担忧,着重讲了葛庆的身手不像普通农家猎户,虽然她也就看到了那么两下子。 小家伙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过去,村子来回就那么点大,整天待着没事做,有个他感兴趣的事物,立马就把他的心思引了过去。 不过他也没忘记叮嘱姜砚秋,“阿姐以后不许往深山里去了。” “放心,不会了。” 姜砚秋把淘洗好的大米加入锅中,搅了搅。 看到几个竹筒里都没水了,她又起身提着木桶和竹筒走了,“我去提水回来,等下烧水给你擦身子,然后换身干净的衣裳。” 姜砚珩想拦的话都还没出口,她就走远了。 手都伤了还那么急做什么,又不是不能多等一日。 真是的。 姜砚秋走向最近的溪边,做了个样子,又提着空桶回来,等到了才从空间里调水到里面。 盆子木桶和砂锅,还有碗筷等都是在云安街小院子的厨房收来的,最近时不时地拿出点什么添置着。 鲜美的鸡肉粥下肚,身上的饥饿和疲乏一扫而空,两人都十分满足。 烧了水,用了几件旧衣服和树枝简单搭了个小帐子,就让姜砚珩进去擦洗了。 悄摸着往锅里加了水,给自己也烧上水。 等小家伙换好干净衣物出来,姜砚秋只觉得眼前一亮。 精致的小脸似粉雕玉琢,一双明眸亮如星辰,湛蓝衣裳衬得他越发端方如玉。 “我家阿珩真好看!”姜砚秋夸了一句,又立马递了一盒黛粉给他,“喏,赶紧把脸擦擦。” 姜砚珩接过东西,“你也去洗洗吧!” “嗯。” 洗是不敢洗的,在这里姜砚秋也只敢趁着夜色没人过往,胡乱擦几下,就这样还整得心惊肉跳。 换好衣服后,又是大汗一身。 “唉,不行,明日我就去城里买宅子。”有了自己的宅子,就可以放心地沐浴了。 姜砚珩也赞成,“委屈阿姐了,早买晚买都得买,不如早些买。” 眼下北泽州正在兴建,房价较低,往后人多了起来,房价肯定得涨。 “行,那早点歇息,我明日就去。” 两人收拾好,一起抱着跟村民学着编的干草垫子铺好,就入睡了。 白日买了新被子,今夜不用半夜悄悄从空间里面挪用了。 许是换了干净衣服和新被子,小家伙身上舒适,片刻间就已然酣睡。 姜砚秋阖着眼睛却未入眠,正凝神将意识沉入空间里。 将旧衣服上所有暗藏的碎银和金叶子都找了出来,还有纳在鞋里的银票。 四只鞋子竟然掏出了六千两。 难怪晚上换了新鞋走路跟光脚踩在地上似的,总觉得鞋底太薄。 两支木簪平平无奇,她翻来覆去地摸索也没有瞧出什么,整个严丝合缝,没有一点痕迹。 一寸一寸地,敲敲旋旋,总算在无意间旋开了暗扣。 凝视着拧开的两个端口,忍不住叹服,本就严丝合缝,又利用木质的本身纹理很好地掩饰住了。 若是在以前,她定要缠着阿娘给她找这位师傅学习,她就喜欢摆弄一些像这样精巧的小玩意儿。 她小心翼翼地抽出里面的东西,张开一看,是三张康阜钱庄的票据。 大渊国最大的钱庄,遍布全国各地,凭票即可存取银两。 又把另外一支簪子里面的东西也取了出来,同样是三张票据。 每张都存了二十万两银子,六张署名各是不同。 应是阿娘在外行商时,在不同的地方存下的,她总是那般谨慎。 看着眼前的东西,她的眼睛忽然酸涩得厉害。 他们的好阿娘,总是费尽心思地为他们做着一切。 可是,一切都静止在这个秋天。 她会好好地、好好地记住这个秋。 收好银票和票据,盯着对面随意摆放的大箱子出了神。 那些都是从小院库房里搬来的,其中也有十几大箱的黄金白银和珠玉宝器。 本应在谭宅被抄家送到官府的,却有一部分被送到了那里。 她冷笑,不管怎样,总归是物归原主。 还有小楼里原本的财物,她该好好想想之后该做的事情。 夜深风凉,一床软被将萧萧秋意隔绝在外,星月也钻进了云层里。 第26章 珩哥真牛 天刚蒙蒙亮,一群人又上山挖野菜了。 姜砚秋发现陈林氏和她大儿媳也跟在人群后方,那两人倒是学乖了,不抢位置,只是下手时却一点也不慢。 当然以她那种人的性子也不是吃了亏还能静下来的,时不时地和身旁的人碎嘴几句姜砚秋的闲话。 什么丫头片子不懂得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房子还没盖呢就穿新衣,白糟蹋银子,看以后谁家儿郎敢要她…… 在乡下,被冠上大手大脚乱花钱的名声,确实不是什么好事,大家说亲都奔着姑娘能干、勤俭持家才好过日子。 其他人虽然不赞成姜砚秋这样一赚到钱,转手就花,但也只敢在心里嘀咕。 再说了,小姑娘爱美也是人之常情,就是他们自己也想早点给家中的孩子换下那一身打满补丁的衣裳,只是苦于兜里比脸还干净,没个多余铜板。 都是这灾年闹的,把大家半生的积蓄全都打了水漂。 好在都还活着,活着就可以把失去的那些挣回来,活着就有希望把往后的日子过得更好。 陈林氏的闲言碎语自然也顺着风吹进姜砚秋的耳中,她并没有放在心上,不痛不痒的,无需她浪费时间。 一旁的谢月梅倒是气得不轻,欲要过去和她说道说道,却被姜砚秋拦住了。 “婶子不必动怒,同她理论才真是抬举她了,还不如多挖点菜还能多赚几文钱呢。” 姜家大嫂和二嫂也跟着附和。 “秋姐儿说得对,那个老家伙还不值当我们花银钱和她说话。” “就是,弟妹别去,那老婆子脸皮子比天还厚,和她说道,只会平白给咱们自己一肚子气受。” “那也不能让她青天白日的胡乱传秋姐儿的闲话。”谢月梅恨声道,她说亲前也是吃过那种亏的,差点蹉跎成没人要的老姑娘,所幸后来她婆母慧眼识珠。 姜大媳妇立马拔高音量,“咱们看看谁要是敢胡乱编排秋姐儿,乱传闲话,日后秋姐儿的好处他们就谁也别想沾了!” 姜二媳妇也跟着放开嗓门,“没错,我蔡金花记性可好着哩!” 那几个靠着陈林氏两婆媳附近的人,立马挪开了位置,远离这两个人。 真晦气!大清早的就沾上她们挡财运。 对边的林婧竖着耳朵听着,时不时地觑两眼姜砚秋,只觉得秋姐儿真能沉得住气,换做是她,早就被气哭了。 在她又一次偷看姜砚秋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林婧的耳朵刷地就红了,笑了笑低下头专心干活。 早上秋姐儿还她帕子时,她就被惊艳到了,没想到秋姐儿换了嫩绿衣裙变得这么好看,真的贼漂亮贼漂亮的,她都以为是城里来的千金大小姐呢! 姜砚秋不明所以,有些狐疑,但心里记着事情也没过多关注。 今日上山的人多,菜也多。 到了山下就过秤,托村长家的一起带去卖。 县城太远了,当日衙役带着他们拖着长长的队伍可走了两个时辰左右,现在自个儿去,脚程快也得一个时辰多,来回一趟大半日过去了,他们家里还有活等着干呢。 谢月梅他们倒是没有意见,就是人太多,她怕记错。 姜砚秋灵机一动,喊来小阿珩帮忙记下大家的斤两。 小手捏着木炭在木板上,一笔一划记着字,大伙儿看他的眼神全都惊奇得不得了。 村里人的名字这几日姜砚秋都教他记过,所以他记得很顺畅。 平日里跟在他身后听话本故事的小萝卜头们,全都抬着崇拜的眼神看他,珩哥儿真的太牛了! “没想到珩哥儿小小年纪就会写这么多字!” “真真是有出息啊!” “谁说不是,我家的二蛋都六岁了,还只会玩泥巴。” “……” 一时之间,称赞珩哥儿的话语萦绕不绝。 姜村长也在边上静静地看着,目露精光,那是激动的光芒。他一直知道这孩子不凡,没成想小小年纪居然就识得这么多字。 他盯着姜砚珩手中的黑炭,双眼发亮。 姜砚秋晓得村民们敬重读书识字的人,且是不分年龄的那种敬重。 这些从林舒身上就可以看出,即便他许多年不曾踏足过书院,大家也依然敬着他。 所以故意叫阿珩露得这一手,这样一来她独自外出时,也能放心些。 称好的菜用大筐子装好后,搬上两个板车,这就出发了。 依旧是村长家的两位媳妇推板车,只不过是姜二媳妇换成了大媳妇。 林婧今日也去,她家对她好像管得挺松的,平时出门也不怕回去晚了挨骂。 几日下来,混得相熟了,姜砚秋也就直接问出口了。 林婧笑得坦然,“那是我活儿干得快啊!” 手脚麻利,这个确实,光看她砍鸡切肉的架势,姜砚秋都看得眼花。 “我奶也说了,我每日可以帮家里挣几文钱也很厉害了。得了空多出去走走看看学点东西也好,她可不想养一个只会干活的呆子孙女。” 林婧说着自己都乐了,姜砚秋有些理解她这性子怎么养成的了,家里情况虽然不好,但是她仍旧乐观开朗。 姜砚秋一时不知说什么,只道,“你奶很好。” 脑海里浮现出大火那夜,在云安街尾骂话的身影,那是她的祖母,只喜欢男孩的祖母。 就是因为她的重男轻女,阿娘又经常外出办事,怕闺女待在家里受磋磨,所以姜砚秋的大半个童年都是待在淮枳村外祖家的。 外祖家境贫寒,但所有人都把她如珠如宝地捧着,后来大了该入学了,阿娘才将她接回去。 也不知道外祖母他们过得怎么样呢?这些年有阿娘的帮扶,表哥他们也各自有了家业,就是不知他们有没有受那事影响? 这里离淮枳村不远,但是他们不能回去。 离得远一些,大家才是安全的。 “终于到了!秋姐儿你等下要去哪里逛?”林婧的叫唤,拉回了姜砚秋飘远的思绪。 “我到处看看,不确定的。” “这样啊,可惜我今日得早点抓药回去给我爹服用,就不能跟着你长见识了。” “你爹不是葛二爷爷给看的吗?”她记得路过葛二新家时,院子里面晒满了药材,应当都是最近新摘的。 “葛二爷爷那里还缺了几味药,所以让我来城里抓药。” “原是这样。” 姜砚秋记起葛二还给自己治过伤,后来忙着把这事给忘了,现在问医药费未免有些突兀,不如直接带块肉答谢他。 她悄悄地将这事记下。 蔡府侧门。 陈管事一如既往笑得温和,过秤,结账,没有旁的多话。 只是临进府时提了一嘴陈林氏。 “那个老婆子怕不是善茬,回去后没有找你麻烦吧?” “多谢陈叔关心了,我有婶子们护着呢,她找不着我麻烦的!就是给您添麻烦了,还请陈叔多担待着点。” 姜砚秋笑得灿烂,陈管事一时看花眼,小姑娘换了一身装扮,整个人立在那里都显得不同。 只不过他清楚,这该也不是她本来的面目,她眼底的锋芒藏得极好,身上的气势也收敛得叫旁人察觉不到。要不是他见过的人多,险些也得被她糊弄过去。 小嘴儿还会说话,没瞧见她这话一说,边上的两个妇人脸上都满是自豪的笑意吗?真是个机灵的丫头! 陈管事摆摆手,不以为然,“添不了麻烦,她要是不怕死就尽管来我们这里闹事。” 几人都笑了,就是笑容背后的寒意,各自体会不同。 谢月梅照旧把她们的三份铜板先分出来。 姜砚秋得了八文,林婧十文,她们三个妯娌挣了一百三十文,各个喜滋滋。 谢月梅禁不住感叹,“要是可以一直这样就好了!” “弟妹想多了咯,天气冷了,到时候菜会渐渐没了的。” “也是,不过现下这样也不错,刚好度过眼前难关。等地里的活干起来后,一家子的肚子也就有了着落。” “嗯。” 第27章 宅子到手 分开后,姜砚秋先去了粮铺。 糙米一斤五文,精米一斤二十五文。 说是精米,却还不如她从小院厨房收来的大米好看。 但也正因为如此,她更不敢将现有的大米往老大夫家里送。 没错,她这一趟进来是想顺带一些米粮搭着肉送。 早些买了放空间里,等回去了就可以直接送过去。 她买了两斤精米和两斤糙米,又去隔壁肉肆买了两斤猪肉。 等走到巷子里无人处,悄无声息地将东西收了起来。 路过井口时,她探脑照了照面。 以前的婴儿肥在奔波的日子里消失了,略圆的小脸消瘦下来,五官比以前更加精致立体,加上她故意给自己加粗的眉毛添了几分英气。 一直以来谭家人的眼眸都带了点朦胧的紫色,而现在她和阿弟的眼眸都是深褐色的,明亮极了。 她猜测是因为他们两人服用了解药的原因,因为就是从那之后,阿弟的眼眸越来越亮,那层朦胧的紫色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 连她自己都觉得和以前那个额前留着几根俏皮碎发的自己很不一样,想必再过些时候就不会有熟人认出她了。 原本认识她的人也不多,以前身子不好总被阿娘拘在家里,随她出门也是怕吹风,总遮着面。 因此,相识的也只有同窗的几个小姑娘,莫说她们不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只怕就是见着也认不出。 若非亲身经历,她也很难相信一个人会在短时间内变化那么大。 确认妆容没有问题,她就径直往牙行去了。 招待她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伙子,名唤苏南。 苏南讲话风趣,人也有耐心,带着姜砚秋看了好几处宅子,没得到一句表态也不着急。 不仅如此,还带她去面馆吃面。他说买宅子是大事,姑娘慢慢想,不过得先填饱肚子,正好可以边吃边考虑。 姜砚秋早上煮了两个鸡蛋给阿珩当早饭,两个鸡腿留着给他当午饭,她自己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这会儿确实饿了,便也没拒绝。 “姑娘,这家是城里最好吃的面馆,保准吃了下回还想来。” 姜砚秋好笑地颔首,“那就尝尝看!” 来这儿吃面的人确实很多,还有好几个都是书院的学子。 她正在书院附近看宅子,想着离书院近点方便。 两碗热面上来,两人就开动了。 苏南隔着朦胧的热气,边吃边和她说着几处宅子周边环境的不同。 话不密,都是姜砚秋需要知道的小事,提到周边邻里,他也点到为止,不蒙蔽也不多言。 姜砚秋安静吃着,没有说话,偶尔点头表示她有在认真听。 嗯,一起入耳的还有一些其他的闲言碎语。 “此次太子南下不仅治理了水患,还严惩了那一带的贪官污吏,真是大快人心!” “若非那些贪官中饱私囊,贪墨修建堤坝的银两偷工减料,也不至于数个堤坝齐齐决堤冲入数座城池,令那么多百姓无故遭难,他们便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听闻赵将军也在此次治水中贡献良多,亲自带着精兵开凿河道,排除积水。” “在下怎么听闻是赵将军之女与太子殿下一起为治理水患殚精竭虑的,据说那河干与分流,乃至沟渠的线路,都是他们亲身勘测过后测算敲定的。” “赵将军之女?是前不久刚被认回去的嫡二小姐吗?” “正是!” “虽是流落民间十多年,但是关于这位的传言全是有勇有谋,才华过人,这不她一入京,就因着回京途中,献策助太子剿匪有功,力压京都所有贵女,一跃成了准太子妃!” “真的假的?不是说太傅之女与太子……” “你那消息落后了,我亲友近日刚从京都过来,那赐婚圣旨已下,只是消息还未传过来而已。” “不是、他们剿的是何处的匪?” “青山寨啊!你不知道青山寨那个大土匪窝子被铲除了吗?” “知道是知道,但是只听到官府剿匪,今日才知原来竟是太子。” “那是太子行事低调,也是圣上赏赐后才传开的。” “……” 姜砚秋握筷的手忽而一紧。 青山寨,剿匪。 所以景岳别院的贵客是当今太子? “姑娘,还需要再来一份吗?”苏南含笑望着她。 她低头一看,碗里就剩小半碗清汤了,她放下筷子,自然而然地用帕子轻拭着唇。 “不必了,多谢。” 两人走到柜台,同时递出银两。 苏南带客人看房子,还是头一遭遇见掏银子比他还快的,愣神后,马上咧着大白牙说,“今日这顿小的请了,来日姑娘乔迁大喜再请我,可好?” 姜砚秋挑眉,不咸不淡地道了句,“多谢。” 收回银两,迈步出去,在外面等他。 苏南出来见她直直地望着一个方向,开口询问:“姑娘现在可是心中有数了。” “有了,就选皖西巷的那栋吧!” 皖西巷只有一栋二进院落空着,北房七间,三间正房,两侧各两间耳房。 她原先是想买三进宅院,所以才犹豫着。 不过皖西巷胜在离书院近,离女学也近。 索性那院子的房屋和游廊,乃至垂花门,全都修葺过,他们随时都可以入住。 “皖西巷二进宅子,二百两,姑娘确定的话,咱们现在就签契书,钥匙立马给你。” 姜砚秋挑眉,说他不急吧,他现在讲话又一气呵成,仿佛讲快些她就能立刻签字似的。 她慢悠悠地开口,“在玉泽县,二进宅子二百两,怕是有些虚高吧?” 苏南闻言笑了,“在别的地段肯定高了,但在皖西巷,背靠书院和女学,那就不算高了。现在北泽政策下来,鼓励学子求学,短期内书院招收学生的考核也响应政策降低了许多,往来求学的学子多了,临近书院的宅子这不就抢手起来了吗?姑娘也是这会儿寻来才有的,来年开春肯定寻不到这么合适的!” 姜砚秋没有被他唬住,依旧老神在在,“苏大哥说个实在价格,合适就定下来,咱们俩都不白走这么多路。” 苏南低眸沉吟,默了默,才说,“最低一百八十两,若是换成别处的,就是一百二十两小的也能给姑娘您谈下来,此处却是不行了。” 瞧着他连连摇头,姜砚秋笑了,“我还寻思着苏大哥这边价格公道的话,便将置办庄子和田地的事情一并托你帮忙了呢!” 苏南像是被定住了似的,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姑娘半日都没透露半点风声,一下子来了个重大的,他有些没接稳。 姜砚秋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与他谈价格,不过就是为了后面的大头他别胡乱开价。 好在这人也算实诚,给出的建议也算中肯,她不介意让人家多赚一点。 “姑娘当真还要置办庄子和田地?” “当真。” “那行,这宅子就一百六十五两给姑娘吧!再低的话小的可就坏规矩了,到时候可就没机会帮姑娘跑腿干活了。” 姜砚秋被他故作可怜的语气逗乐,“行了,成交。”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牙行。 交银子,签契书,拿钥匙,宅子到手! “姑娘在门口稍等片刻,小的去后院架辆马车。” “好。” 苏南和管事说了带客人去看庄子田地,带上备好的文书,又领了牌子去后院取马车。 第28章 三个都要 “姜姑娘除了希望庄子在百亩之上以外,可还有其他要求?” 苏南驾车过来,待姜砚秋刚坐下,便认真询问。 回来牙行的路上说过要百亩之上,那是姜砚秋不想庄子分布太散,日后没有时间过去。 “苏大哥干这行的,定是耳听八方,想必对各处庄子的佃户都有所了解。我想要省心点,佃户老实本分为上,小打小闹的那种也不打紧,反客为主的那种便不必去看了。” 苏南一怔,平常客人大多看重田地如何,收成几何,打探佃户的少有。 毕竟有钱有势者,哪会将佃户看在眼里,左右不过是依附他们挣口饭吃的。 而且寻常庄子里的事情,没得主人默许都不会传到外面,除非闹大了,否则外人是打探不到的。 当然,他们牙行就另当别论了,总有门道知悉一些内里的事情。 “姜姑娘真是抬举小的了,不过听姑娘这么说,小的心中也有数了,这便出发了。” “嗯,有劳苏大哥了,今日若是办着合心意,明日的事还得继续劳烦你呢!” “姜姑娘放心,小的定是将最好的捧给您看。” 马车动了起来,苏南还竖着耳朵,等着帘子里的人继续说明日的什么事情。 可是,里头的人已经没了下文。 等了片刻依旧没有声音传来,整得苏南抓心挠肝的痒痒,这姑娘真能吊人胃口! 苏南暗笑自己,还不如一个小姑娘沉得住气。 *** *** 苏南带着姜砚秋看了三个庄子,分别有五百亩,八百亩,一千五百亩。 地广,看是不可能全部看过去。姜砚秋也只让苏南驾着马车,沿着庄子里的河流跑一段,有河流绕田,她日后引水悄悄改善田地才方便。 顺道也看看周边的田地,以及佃户的生活模样。 苏南还找了个老佃户一起聊着地里的事,种哪些粮食,收成怎样……几处田地看着就是用心打理过的,都挺不错,姜砚秋都要了。 说来也巧,这三个庄子的主人还是同一个,因为在京都谋了差事,离着玉泽县太远,打理庄子多有不便,索性卖了到京都附近重新置办。 打理不便或许是托词,京都寸土寸金倒是真的。 三个庄子,其中水田一千九百亩,旱田九百亩。 旱田二两银子一亩,水田五两银子一亩,这得一万一千三百两。 “苏大哥,劳烦你走一趟问问主人家,三个庄子一起一万两如何?成的话,明日一早我们就交银过契。” 姜砚秋望了眼天边浮云间的霞光,笑着等苏南的回复。 苏南还有些回不过神来,三个都要?一万两? 他看出小姑娘有意要置办,却没料到她胃口这么大,小小年纪就敢自己盘下这么多良田。 他在心间小算了一下,一万两,直接砍掉了一千三百两!换成别的时候怕是不成,但那家主人急着出手,或许能成。 姜砚秋也是看在同一个主人,才好出这个价格。 眼下已是深秋,再过一月,到时候出了北泽州后北上的路线便会开始下雪,那主人家若是急着上京定会赶在雪天前。而从玉泽县过去,到出北泽州的地界,也得半月有余。 当然,他们若是不赶时间也无妨,左右她也不急,多等一个晚上说不定就能省下一千多两银子,何乐而不为? 苏南斟酌过后,点头,“那小的就帮姜姑娘问上一问,今日时辰不早了,明日给您答复。” 姜砚秋莞尔,“好,那我就等苏大哥的好消息了。对了,我明日还想看看粮铺,还请苏大哥回去帮我张罗一下,物色个地段好一些的。” “姜姑娘还要买铺子?”苏南惊喜,他今天是遇见了财神爷吧! “是啊,最好是能留下掌柜的那种。” “成,小的记下了。” 一日下来,苏南也有些摸着这位姑奶奶的脾性,就是喜欢省心省事,想赚她的银子可以,但是别想坑她。 马车在皖西巷缓缓停下,姜砚秋下车后,苏南便离开了。 姜砚秋开了门进去,小院子还算干净,除了院落地上的落叶有些多外,别处的看着都像前不久打扫过。 她径直去了厨房,灶是空的,原先的锅已经被前主人带走。 她心念一动,在空间里选了一个不大不小,瞅着与那空位差不多大的铁锅,放了出去。正好! 手一碰,又将铁锅收进空间小溪里冲了几把,洗干净了才放出来。 注了水后,生火烧水。用的柴火正是每次上山捡的,一直堆放在空间小院角落。 火烧得旺起来以后,她就在空间里翻找大浴桶,一样弄到小河里刷刷洗洗后才弄出来。 葫芦瓢一瓢接一瓢,热气升腾着冲上脸,水汽珠子挂上眼睫毛,润得她的眼眸灵动得像小鹿一般。 装好热水,把桶挪进空间,去了卧房才放出来。 美美地沐浴一番后,才出门,给宅子换了把新锁,方才来时路上经苏南提醒买来的。 城门外还有牛车,姜砚秋神色一喜,递了两文给拉车的老汉,抬步上车坐着了。 霞光渐退,天色随牛车晃晃悠悠地向前,也不知不觉地暗了下来。 姜砚秋垂眸凝思,脑海中映现出今日所见,满山红澄澄的柿子,佃户在树间忙碌的身影,孩童在边上嬉闹的欢笑声…… 庄子里的溪流似一条蜿蜒的银绸,在她的脑中盘旋、延伸,它要流遍庄子的每一寸土地,流过玉泽县,流进北泽州,流向大渊国的大江南北…… 第29章 未来师父 回到村里,天已经黑透了。 姜砚秋提着东西进了葛二家,新修的院子里仍是摆满药材,葛二正蹲在地上收拾整理药材。 “葛二爷爷好!”她甜甜地唤了一声。 葛二听见有人来,他站起来问:“丫头有事?” 见他手里捏着药材,姜砚秋直接把手里的东西放在一旁的桌上。 “我来谢谢葛二爷爷前些日子的救治,最近忙忘了,今日才记起,还望葛二爷爷别见怪才好。” 姜砚秋有些不好意思,她真是忙忘了这事,有些不应该。 葛二笑了,“不必了,村长已经给过诊金。” 逃荒路上诊金大约就是半个饼子,或者一个馍馍什么的。 姜砚秋摆摆手,“那我也得来谢的,二爷爷就别跟我见外了,就一点点小心意,不是什么精贵的,说不得来日还得再麻烦您呢!” 葛二的婆娘洪秀珍从屋内出来,恰好听到这么一句,嗔怪地瞪了姜砚秋一眼,“你这傻丫头,哪有人这么不盼着自己好呢!” 姜砚秋讪笑,礼貌打过招呼后就想逃之夭夭,省得他们又把东西往她怀里塞。 “我得先回去了,阿珩还在等着我回去煮饭吃呢,二爷爷奶奶再见!” 说完,快步出去了。 “嘿,这丫头!” 葛二抬了抬下巴,示意自家婆娘看桌上,“那是小丫头带来的东西。” 洪氏打开小麻袋,然后就被吓得倒吸冷气。 “这个秋姐儿,还真是个爱花钱的主儿!瞅瞅这猪肉,都有两斤重了!” 她提着猪肉掂了掂。 葛二眉心突突,“你拿远点,别滴在我药材里了!” “嘿,我说你个死老头,眼里只有药药药了吗?没瞧见人家秋姐儿给你送的肉吗?” “看见了看见了,看见了不也得等我收拾好这些,等你做好了我才能吃嘛!” 洪秀珍真想把手里的肉给他甩脑门上,整日眼珠子跟粘在草药上似的,白天上山挖,晚上回来炮制,就差抱着药炉子睡觉了。 但是,他有时候半夜发癫爬起来,抱着药炉子在那里搓药丸子,别提有多瘆人了! 洪秀珍沉了沉上浮的气流,问道,“真要吃了?” 这可是两斤猪肉! 还有精米和糙米! 葛二头也不抬,稳如老狗,专心摆弄自己的药材,“吃啊,难不成你要提着肉还回去?让全村人都知道她给我们送肉吗?” 洪秀珍:“……” 和你说话,犹如对牛弹琴。 我又不是缺心眼儿的,能大张旗鼓地送回去吗? 葛二听着婆娘的气息变重,轻咳了一下,“咳,行了,去做了吃了,那小丫头一看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你送回去她下次还得找补回来,白得耽误那些功夫。” 你有功夫,还不如白日给我翻翻药材啊! “这儿还有米呢!”洪秀珍边说,边提着东西进去。 葛二应了句,“知道了,我记着呢!” ****** 姜砚秋回去,看到阿弟安好,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阿珩,饿不饿?” “阿姐回来了,我不饿,中午吃了两个鸡腿呢!” “那就好,咦,你和人打架了?” 姜砚秋看到他衣服上一屁股干涸的泥污,心中的小火苗在腾腾升起。 “没有打架,就是没有设防,被陈风推了一把。” 一听见是陈林氏家的小孩,姜砚秋脸就沉了下来,这一家人没完没了了,赶了老的又来小的! 姜砚珩看出阿姐要动怒,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 “阿姐我也没有吃亏的,我趁他冲过来时,悄悄伸脚绊了他一跤,把他摔进泥沟里吃了一嘴的污泥呢!” 姜砚秋扑哧笑了,转而又问,“那他吃了亏,不得回家找大人来?” “他不敢。” “为何?” 姜砚珩轻咳了咳,像是不好意思,眼里却全是笑意,亮得跟小星星似的。 “我提醒他,他落进的那块地是宋阿婆的菜地,她早上刚施了肥。如果让人知道他掉进去那沟里,还啃了一嘴污秽之物,全村人都会笑话他,到时候大家都不想和他玩了,他爹娘也不敢和他一个锅里吃饭。” “这就把他吓住了?” “对啊。” “行吧,他偷鸡不成蚀把米,没什么好说的。以后可不兴这么吓唬别的小孩子。” “知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 姜砚秋将锅摆上去开始煮粥。 “对了,你刚刚埋头做什么?” “早上那木板不是写过字了嘛,我方才用布擦洗不干净,寻思用刀能不能削去痕迹。” “何必这么麻烦,村里最近建房,不要的木板什么的还是很多的,等下阿姐过去捡两块就好。” 姜砚秋刚说完后,一个身影就朝着这边过来。 两人笑得打招呼,“村长爷爷来了啊。” “诶,你们俩煮饭吃呢。”姜村长笑呵呵地走过来,把两块木板子放在姜砚珩跟前,“喏,给珩哥儿带的。” 姜砚珩喜笑颜开,“多谢村长爷爷,村长爷爷要不要一起吃饭?” “不用,你们吃着,阿爷要先去洗洗,这手脏得嘞。” 姜村长摆摆手,走远了。 姜砚珩把木板放一边,便凑到自家阿姐边上。两人蹲在锅前,像两颗蘑菇似的。 “阿姐今日顺利吗?” “还不错,买了二进宅子,离书院很近,徒步一盏茶之内能到。还看了三个庄子,不过明日才能定下来的。” “哦,顺利就好。” “把你留在村子里会不会太无聊?” “不会,我有去处。” 姜砚秋疑惑地盯着他的小脸,“你去哪里?” 姜砚珩煞有其事道,“我去蹲守未来的师父。” “谁啊?怎么就师父了?还未来的。” “葛庆叔啊!我今天观察了半日,他确实很厉害。” 姜砚秋有被雷到,“你怎么判定他很厉害的?” “阿姐还记得与阿爹交好的那个老和尚吗?你九岁那年有一次爬树失足掉下来,还是他飞上去救的。” “记得啊。”她像小鸡一样被拎下来,自然是不容易忘记的,尤其是当时一大群人看着她呢! “对啊,阿爹说他是高手,而我觉得葛庆叔身上的气息比老和尚的还要深沉。” 姜砚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阿珩慧眼如炬,话说回来你这记性,三岁时的事情都还记得?” “记得。”小家伙答得认真,大眼睛布灵布灵的,好像在笑。 姜砚秋:“……” 那岂不是记得她以前的所有糗事? 想把头埋锅里静一静。 实在是以前做过太多没脸的事情。 晚间,她还是多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的话。 “修建房屋对小娃娃来说比较危险,你过去的时候要注意安全,不能靠太近,知道吗?” “阿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而且,我不是小娃娃。 第30章 有好消息 第二日卖完菜,姜砚秋就和村长家的两媳妇分开了。 今日林婧没有跟来,说是家里要整地里的活,她也去帮忙了。 姜砚秋直接去了牙行。 苏南早已等候多时,“姜姑娘来了。” “嗯,早啊!” 苏南迎着她进去坐着,倒了杯茶给她,开门见山地提着他问询过的消息,“庄子那事有好消息,那家主人同意三个庄子一起一万两。只不过要求您将他的铺子一起盘下。” “什么铺子?” “正是粮铺,主要是粮铺带大仓库,里面堆放的存粮数量比较大。他说您若是有意向的话,仓库里的存货以成本价格六千两出给您,加上他的渠道,一条线也给您,另外三个庄子一共两万两,铺子就当添头了。” 姜砚秋可以断定那主人应该是急着用钱。 “苏大哥去仓库看过吗?货物成色如何?” “姜姑娘放心,小的都一一查看过,都是近期的新货,保存良好。这才敢和您提这事,这是那存货的进货清单,您看看。” 姜砚秋接过他递过来的单子,仔细查看起来,一一核算下来,确实如他所言,是成本价格,而且还是压得极低的成本价格。 见她合上单子,苏南接着说,“掌柜说那些货物约摸够粮铺卖到来年的现在。” “这么久?”忽然想到什么,姜砚秋没有多问,直接说出决定,“他的渠道我就不用了,三个庄子和粮铺、粮仓、以及里面的货物,一起一万六千两。” 这个结果,苏南没有太意外,他一直觉得以姜姑娘的能耐背后定有她自己的门道。也好在昨夜多准备了一手,若是她不接受渠道买断该如何,免得再多跑一趟。 他笑着说,“若是不要渠道,那就再加一千两,三个庄子上的猪羊鸡鸭都留给您。本来他说您若是两万都接过来,就不计算这些的。” 姜砚秋毫不迟疑,“那便再加一千吧!一万七千两成交。” 三个庄子上的牲口数量还是可观的,尤其是猪羊,年末正是丰收,一千两不过是它们身上的一点皮毛。 苏南眨了眨眼,这姑娘看来是打定主意不走别人的路子,“姜姑娘这就确定了吗?不去看看商铺如何?” “先不急着去看,有苏大哥看过,我相信定也是没什么问题。” 这话说到苏南心坎上了,他确实看过店铺,觉得合适才又去仓库查看的。 白鹿街。 泽阳茶楼。 姜砚秋正端坐二楼临窗位置,喝茶吃点心。 窗户对面的正是她刚盘下的粮铺,掌柜的瞧着三十有五,总热情和善地招呼着往来的客人,小伙计手脚也麻利。 苏南上衙门办理后续事宜去了。 也没让她等太久,人就回来了。 他抹了把额上的汗,将所有相关文书一并交给姜砚秋,这才端起茶水一饮而尽。 姜砚秋浅笑,这么凉快的天给他跑出汗来,也是不容易。 这人办事牢靠,她挺看好的,说不定以后就把他挖过来到自己手底下办事。 结了账,两人过去对面粮铺。 “方掌柜。” “小苏来了啊!” 两人熟稔地寒暄了两句,苏南便向他介绍起姜砚秋。 “方掌柜,这位姜姑娘便是你们现在的新东家。” 方掌柜早已不动声色地打量过这位气势不凡的小姑娘,听他这么说,连忙微行一礼,“方玉山见过新东家。”还唤了小伙计也过来。 “张启见过新东家。” 姜砚秋:“都不必多礼。” “东家过来,不知对咱们店铺有什么提点之处?”方掌柜客气问询。 姜砚秋笑道,“暂时没有,你们还按原本的做事即可。” “那行,日后有什么不足之处,东家尽管指正,我和小张都会好好配合。” 方掌柜说得很是诚心,他十分珍惜这份工,在这里干了几年,现在每月月钱有五两,别的铺子掌柜一月才二三两。 他原先还担心换了东家,势必也要换人来接手,但好在新东家都还留着他们。 方掌柜欲带她去看仓库。 苏南见没他事了,该办的都办完了,佣金也付过了,便要告辞离开。 姜砚秋喊住他,“苏大哥稍等一下,等会儿还有点事情要麻烦你的。” “行,那就一起吧!” 从粮铺后门出去,后面一条街都是比较安静,街道比较窄小,所以基本上都是各大店铺的仓库。 其中粮铺的仓库最大,占了几乎半条街,远比姜砚秋想象的要大得多。 “这么多货囤在这里,晚上有人守着吗?” “有,肯定有的。晚间我侄子和我几个儿子会过来轮流守着,他们都有点身手,东家尽管放心。” 不说平时,最近玉泽县收了那么多流民,方玉山每到夜里就紧绷起来,生怕那些人饿极了来抢粮偷粮。 所幸泽王让府衙给灾民发了米粮,城内的巡视也加强了防卫。 姜砚秋还以为他是雇人来的,没想到他是辛苦自己人吗? “方掌柜,守夜可是个苦差事,该给多少工钱就给多少,别短了缺了,这些你来定夺。” “好好,我记着了,东家放心。”方玉山的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浓。 “嗯,我先走了,对了,你们得空了,把铺子和这里的门锁换换新的。” “好的。” 离了仓库后,姜砚秋才从苏南口中得知,方掌柜的侄子在衙门当差,下了值,往这边转悠几圈,贼人都不敢靠近了。 方玉山一到前面铺子,小伙计张启就凑上来,“方叔,没想到咱们新东家就是个小丫头片子,瞧着挺好说话的,这几日我还一直担心会不会换了个厉害的东家对我们挑三拣四的呢!” 方玉山笑了笑,“是挺好说话的,但是你也别想偷懒,俗话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说不定她这段时间就是在考察咱们,要是不合心意,转手把咱们给换了也不是不行。” 能买下三个那么大的庄子和仓库,又岂会只是简单的小丫头。 张启憨笑,“那哪儿能啊,小的干活可从来不省着力气的,卖力得很,方叔都看在眼里的。” 方玉山笑着把他凑来的脸盘子拂到一旁去,“干活去,好好干,放心,咱们新东家不是个会亏待人的主!” “好咧!” 第31章 会杀猪吗 姜砚秋寻思着年后入学,小院子里得添几个人干活,索性这一次一并办了,故而请苏南推荐靠谱的人牙婆子。 行走在抄手游廊上,牙婆陶大娘正询问着姜砚秋,“姑娘有何要求?” 姜砚秋不假思索,“没有亲人,签了死契的。” 陶大娘招了跟在身旁的小厮,“去,你赶紧把符合姑娘要求的人喊到院子里来。” “是。” 小厮动作快,等他们走进院子的时候,人已经被集中在院子里了。 一排排站得整齐,除了旧衣烂衫面黄肌瘦的穷苦孩子,也有一部分身着小厮丫鬟服侍的,应当是大户人家发卖出来的。 陶大娘见姜砚秋打量他们,眸光一亮,这些在大户人家学过规矩的价格,可不是那些什么都不会的丫头片子能比的。 不过,若是看上那些乡下丫头片子也不错,灾年间一袋粮就换来一个孩子,转手就能挣几两银子。 他们当中有些是没了亲人庇护,被村里人联手卖了换粮;有些是太饿,想把自己卖进高门大户里挣口饭吃;也有卖身葬父的,几文钱的草席换来的…… “姑娘放心,这些都是手脚干净的,只是前主家为了缩减开支才割舍出来的。” 姜砚秋点了头,往前走了两步,提声问话,“你们都会什么?” 大家齐齐看向陶大娘。 陶大娘一挥手,扯开嗓子,“还愣着做什么!姑娘问话,大声回答就是!” “我会洗衣做饭,还会裁衣纳鞋。” 先开口的是一位十二三岁的女孩,身上的衣裙打满补丁,脸上干干净净的,一双清澈的杏眼里满是忐忑和期待,她会的这些都是乡下女孩都会做的,也不知能不能入姑娘的眼。 姜砚秋抬手点了女孩,“好,就你。” 那女孩喜上眉梢,连忙道谢,“多谢姑娘。”然后随着陶大娘身边的小厮引着,站到一旁候着。 有一就有二,其他人见此,也踊跃了起来。 “我会绣花。” “我会种菜。” “我会种花。” “我会梳发,各种样式都会。” “我力气大,会砍柴做饭。” “……” 姜砚秋移步来到说力气大的女孩跟前,站定问话,“力气大啊,那你会杀猪杀鸡吗?” 此话一出,别说那女孩愣住了,旁边的声音也都安静下来了,那些在大户人家干过活的丫鬟全都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恨不得姜砚秋看不见她们。 那女孩眨巴眨巴大眼睛,耿直地回话:“杀鸡我会,杀猪还不会,以前家里没有养过猪,姑娘若是需要我会的话,我可以学的。” 姜砚秋瞅着这个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的女孩笑了,“行,就你了。” “多谢姑娘。”她说着也走到另一旁候着了。 这时,一个小厮装扮的少年抬手出声了,“姑娘,我会杀猪!” 姜砚秋打量着他,五官周正,身上收拾得干净,瞧着年纪和苏南差不多。 她也不是真的要找会杀猪的,不过他既不嫌弃这个活,想必也不是个眼高手低的,便问,“你还会什么?” “小的还会丁点拳脚功夫,给您看门没有问题。” “哦?”这倒是让姜砚秋有些意外了,她也点了他。 继而,又有一个男孩弱弱出声,“我会木工,简单的桌椅板凳,都可以做出来。” 姜砚秋点了头,“大娘,就这四个吧!” 两个乡下丫头,一人三两,那个男孩五两,小厮八两。 结了银子,办完相关文书,姜砚秋便领着人回皖西巷。 “往后你们便是我姜家的人了,家里只有两位主子,我和小公子。规矩不多,但要身正、嘴严。知道吗?“ “知道了!” “以后你们两个叫千山、千竹,你们俩叫南枝、南禾。” 姜砚秋分别给几人改了名,四人齐声应和,“多谢姑娘。” 其他的繁琐规矩她们不会,这点儿简单的,陶大娘还是教过大家的。 “一会儿千竹和南枝随我去一趟庄子,千山、南禾留在家里打扫一下院子。” 她要去庄子上见一见管事,带上力气大的南枝和会拳脚的千竹方便些。 “是,姑娘。” 千竹想到出行需要备车,便开口询问,“姑娘是要去哪里的庄子,可是要雇辆马车?” “要去青荷镇的,确实得弄辆马车。”姜砚秋从袖中掏出一张五十两银票给千竹。 “你去看下,有合适的马车买一辆,普通的就行。另外去成衣铺子买几套成衣,你们一人先置办两套,鞋子也给买两双新的。” “南禾会裁衣,跟去选两匹棉布回来,得空了给小公子裁几身里衣,对了,我的也要。” 姜砚秋笑眯眯地看着南禾,可把南禾给看得脸都红了。 “好的,姑娘。” “行吧,你们俩快去快回!” 两人出去后,南枝就凑上来问,“姑娘,那我俩干啥?” 姜砚秋挑眉,“你不是力气大吗?去把厨房打扫干净,水缸刷洗一下,把水装满了。然后烧几桶热水,等千竹他们回来后就可以洗了换干净衣物出门。” 要去庄子见管事,自是不能叫他们穿着一身破衣过去的。 “知道了,姑娘,我这就去。”她刚填饱肚子,浑身都是力气,一听见干活就热情澎湃。 千山站那儿,显得有些局促,十三四岁的少年瞧着有些稚嫩的孩子气。 姜砚秋让他也跟去帮忙,看看厨房和家里头还缺什么,回头让千竹一并补齐。 锅碗瓢盆,木桶柴火之类的,她上次放了不少,其他的就让他们自己去置办。 姜砚秋回了正房里,沉了意识进去空间查看里面的东西。 布匹被褥什么的,她倒是有许许多多,只是云安街的货品大多都是精品,价格不低。 她翻翻找找了许久翻出一列箱子,里面装的都是一些普通料子,多半是大户人家预制家中下人统一服饰和被褥所用。 取了四套被褥,又拿了两匹湛蓝色的布料和两匹藕粉色的,届时给千竹他们自行裁制衣物。另外又取了两床较好的被褥,给他们两姐弟自己用。 千竹他们办事利索,出门半个时辰左右就回来了。 “姑娘,马车一辆二十三两银子,成衣一身一百八十文,鞋子一双二十文,八身成衣八双鞋子一两六百文,另外棉布两匹一两,一共用了二十五两六百文。这是剩下的二十四两四百文。” 姜砚秋听着千竹一口气把话说完,明眸微眯了眯,比她自己去买的价格便宜很多呢,另外,这人算数似乎不错。 “你识字吗?” 千竹愣了下,回答:“以前当过几年书童,跟着学了几个字。” 说几个字是他谦虚了,实则是他学得比那位少爷好,天天被少爷各种威逼着代写课业。后来被那府上的夫人发现,夫人震怒他耽误少爷学业,把他分配到大厨房干最脏最累的杂活,嗯,杀猪也是那会儿学会的。 姜砚秋点着头,将他递来的钱袋子推了回去,“那以后家里的事情就由你来记。院子里还缺许多东西,这些银两你先留着置办和吃用吧!” “好。” “以后千竹月钱一两,你们仨每人三百文,好好干活,干得好以后再给你们加月钱。” “谢谢姑娘!”几人都好一阵欢欣雀跃,没想到刚到姜家不仅吃上了酒楼里的饭菜,还有月钱领。 千竹也有些惊讶呢,他还不曾领过这么高的月钱。 姜砚秋将他们的神色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能者多劳,以后要他出力的地方多了。 “行了,千竹、南枝去换身衣裳,随我出门。” “好的姑娘。” 他们两人走开后,姜砚秋领着南禾进房,指着成堆的被褥交待她,“你们几个房间打扫干净后,把被褥拿过去铺上。” “这几匹布料你也拿去做衣服,你们四人一人一匹,你看看,做得来就慢慢做,做不来请人做也可,你们自己定。” “多谢姑娘。”南禾开心得眼泪都要掉出来,她们家姑娘真好,她从来没有摸过这么多好料子。 “另外两床,等打扫后,晒晒阳光,再给我和小公子的房间也铺上。” “好的,南禾记住了!” “嗯,你也下去洗洗吧!” “是。” 第32章 白云山庄 青荷镇。 白莲山庄。 大门下,姜砚秋顿了顿足。 引路的管事也跟着停下,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匾额,疑惑问道,“东家可是觉得此处有何不妥?” 姜砚秋指着上面的【莲】字,“把‘莲’字换成‘云’吧!” “白云?”管事不解,“为何?” “白云,四海为家,四海皆是家。” 轻悠悠的声音传入耳中,三位管事都听得不太懂,千竹却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家姑娘的身影。 三位管事都是一早收到换了新东家的消息,就过来青荷镇了。原因无他,这里离县城最近,以往主人家过来都会先到这里,也会招他们来这里议事。 新东家姜砚秋,昨日他们也见过,印象还不错,谁也没有想到小姑娘出手这么快,这雷厉风行的行事风格可见一斑。 三人捧上各自管理的庄子账册,上面记着庄子上现有的一些收成,山上的花树果树,地里的青菜和鱼塘,还有猪羊鸡鸭…… 花树较少,一般是一些富户自己上门选购。青菜鲜鱼,猪羊鸡鸭,除了大户人家预定,也有送往酒楼。自然也有一些散户过来进货,到城里摆摊子售卖。 姜砚秋翻阅着册子,觉得他们管理得还行,各项事务都记录得井井有条。 她将册子递给千竹,“你也看看。” 三位管事齐齐将目光落在少年身上,在三位老管事的审视视线之下,千竹依旧镇定自若,认真记着上面的记事。 三人眸光相接,先前只当少年是东家身边的小厮,没想到也是个管事的。 姜砚秋端起茶盏,慢慢饮着。 宁管事见她闲下来,便将心中所思问出,“东家,以后庄子的每月收益应该送往何处?” 一旁的傅管事和梁管事也竖起耳朵,他们都不了解这位凭空冒出来的东家的底细。 姜砚秋放下茶杯,视线落在他们身上,“这个,以后每月月初我会派人过来。至于其他的,诸位暂时还是照常办事,如需要改动,我会派人知会你们,届时还请管事们多加配合。” 她的目光掠过几人,含笑的眉眼里带着几分锋芒,让人一眼便知若是不好好配合,定也没有好果子吃。 随她站立起身,凌厉的气势丝毫不再掩藏,堂内的空气似被秋意渗透,满满的尽是凉意。 唬人的架势她和阿娘学了个十成十,不怒自威的气势也真得阿爷真传。 三个管事都是后脊一寒,那种被世家大族强压在头顶的感觉,跃然撞进心间。 不过几念之间,就将小姑娘背后的身份猜了个十个八个,总归没有一个简单的,谁都不敢再小觑眼前的小姑娘。 在这偌大的庄子上管事,除了粮食不愁,月钱不少,对他们来说一些额外的油水更是一笔不菲的收入,没人愿意丢了这份好差事。 “应该的,应该的。” “嗯,诸位放心,差事做得好,我也不会亏待你们。年关将至,到时我会抽出这一季的千一收益给诸位和在庄子上做事的人,以及佃户,置办年礼。” 三人望着笑眯眯的姜砚秋,心口嘭嘭嘭地跳,千一收益可真不少,光是那些猪羊鸡鸭都是一笔可观的收益了,若是果子和菜没有烂在地里,那盈利可就……嘶,不敢想。 不行,得多找找门路,不能让银子烂在田地里。三人都在心里动起心思。 姜砚秋既然来了,就没有白走一趟的道理,搭车到了上游,趁着洗手的功夫放了好些空间里的溪水,看着水流缓缓流进各处田地,心间欢喜。 但是看着满山的苹果和各种不认识的花树又沉下心情,得想个法子把烂在山里的东西变成银子。 她站在高处往下眺望,目光随着溪流蜿蜒游动,视线忽然定格在河岸边的道路,因为要上下运货的缘故,庄子里的道路都留得很宽敞。 视线一遍又一遍地描绘着河道的线条,她闭上眼眸想象花开在岸边的景象。 忽而,她睁开眼眸,眼中盛满亮光,“宁管事,你们去弄些梅花来,种在河岸边,到时候我们弄个梅林。” 宁管事不解,“种梅林做什么?” 姜砚秋笑道,“冬季到了,赏梅的人多了。” 傅管事皱了皱眉,搞不清楚东家把心思动到那种花钱的事情上面做什么用,“请大家跑我们庄子上赏梅?那不是亏本买卖吗?” 姜砚秋继续,“凡是来买咱们庄子上的果酒,就可以免费进来赏梅。” “可是我们庄子上没有果子酒,”梁管事话说到一半,忽然想到什么,急忙问,“莫非东家有法子将我们庄子里的果子变成酒?!” 姜砚秋胸有成竹,“自然是有法子的。” 傅管事摩挲着下巴的几根短短的胡渣,若有所思,“若是能酿出品质良好的果子酒,那冬日赏梅便是替我们庄子的果酒在打名声了,便不是亏本买卖。” “即便果酒不成,若是能将梅花种好,冬季再卖出去,也是一项不错的营收。”宁管事是爱花之人,故而一想便想到这一层。 姜砚秋点点头,“就是这么个理,若是办得成功,以后咱们的果子就都是金子了。” 一句果子都是金子,把大家的心情都调动了起来。谁不喜欢金子呢,谁不想将烂在地里的泥变成金子呢! “等下我把方子给你们誊抄,明日就将果酒酿起来。” 几人听见方子,俱是微讶,市面上流传的果酒秘方甚少,即便有,也是祖传不得外扬。不然庄子上的果子,也不会因为之前的酒商不合作了,就闲置下来。 如今东家这么轻易就给了,令得他们纷纷震惊,同时又有些动容她的胆大和信任,心思多的还在想,这莫不是一次考验? 一旁静默听着的千竹,眼里的光芒也闪得飞快。 南枝听不大懂,但是听见自家主子有酒方,可以把满山的果子变成金子,她还是惊得小嘴微张。姑娘好厉害! 不待他们反应过来,姜砚秋就继续吩咐,“梁管事那边的葡萄要抓紧了,果期要过了,晚了果子就没了。” 被点到名的梁宝镜心肝儿一颤,连忙应话,“欸,好好好,我回去就喊大家干起来!” “另外买花的事情也不能耽误,总之你们三人相互帮衬着点。” “好。” 下山后,姜砚秋就誊写出酒方,这是阿娘在外经商时从西边小国得来的。 她以前就爱鼓捣新奇玩意儿,因而亲自动手尝试过,味道确实比市面上的普通果酒好上许多。 可惜阿娘的酒坊才建到一半就出事了,花费巨资得来的方子都还没用上呢! 当时说酒坊和方子要留给她当嫁妆,所以方子一直存在她手里,她还将酒方埋在了淮枳村外祖家,后院里那棵不开花不结果的枇杷树底下呢! 写好方子,又将做法与该注意的地方,事无巨细地讲给他们听。 夕阳西斜时才带着千竹和南枝回去。 第33章 我是灾民 青竹镇,姜砚秋三人上了酒楼,店小二推开二楼的包厢,热情地请他们进去坐。 方才在马车上,姜砚秋就是被他用烧鸡引诱下来的。 这家店小二居然提着新烧制的烤鸡在店门口叫卖,香飘飘的烤肉味传入饥肠辘辘的几人鼻尖,实在难以拒绝。 想着她也实在好久没有给阿弟吃上一些有滋有味的东西,索性就进了酒楼,带个烧鸡回去给他尝尝。 点了三只,她带一只回去,另外两只给千竹他们带回去。 不过小二哥说烤鸡现做,需要等候,请他们上去坐会儿,顺便吃点小菜什么的。 嗯,现做的好处这就来了,等着等着,不得吃饭喝酒? 重要的是刚出炉的,十里飘香,引得人来人往。 “姑娘,你就那么把酒方给他们,不担心方子流出去吗?”南枝憋了一路,终于忍不住问出担忧。 姜砚秋反问:“流出去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卖一个方子出去几千两银子会比在我这里赚得多吗?” “啊?几千两还不多吗?!”南枝傻眼了,几千两怎么不多了!够她吃一辈子的饱饭了! 千竹也笑着说,“你担心什么,他们在庄子上办事,也是和姑娘签了契书的,若是背主,后果可是很严重的。” 大渊国对于违背契约文书的惩治还是相当严厉的,尤其是背主的这类,更为严苛。 “真的吗?”南枝不大明白,仍是半信半疑。 千竹点头肯定,“千真万确。” 南枝又道:“那如果他们悄悄做得天衣无缝,不留痕迹呢?” 千竹:“……”这丫头突然聪明起来,怎么回事? 姜砚秋轻笑出声,“你就别操心了,即便泄露出去了,我还可以继续改善方子,保证他们学不出其中精髓!”明眸一转,“嗯,我还可以让他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今年这些果子先销了,把银子先赚到手再说。她能保证明年新结的果子品质肯定更好,并且是别处弄不到的好品质,届时果酒滋味自然也不是别处的果子能够酿出来的。 因而,纵使别处有方子出酒,也只能做她家的陪衬,和免费的推广。以后她的果子只会越来越好,酒也是。 千竹和南枝都被自家姑娘的自信笑颜晃花了眼。 南枝不担心了,开始专心干饭起来。哇,饭好香,菜好好吃!平生两次上酒楼吃饭,居然都在今天,真的要幸福死了! 阿弥陀佛,菩萨保佑姑娘发大财,各路神仙保佑姑娘永远这么有钱,天天请我吃好吃的,哈哈! 姜砚秋将视线落在千竹脸上,“你今日也看了那账册,你怎么看?” 千竹放下竹筷,思忖着开口,“三个庄子很大,产物产量也不在少数,但是销路窄,他们只在庄子所在本镇销出,如此就造成姑娘说的那样,许多好东西都烂在地里了。即便姑娘提出解决果子的办法,地里的菜还有那么多,牲口也是。” 姜砚秋不置可否,不过眼中含着笑意,掏出五千两银票放在他面前。 “这五千两你收着,这几日你去周边的镇子走走,盘几家合适的酒楼,最好找那种掌柜可以留下且肯干事的,打理起来省心。” 千竹看着面前的一叠银票,耳中响着姑娘好听的声音,只觉得今日是他人生中最是跌宕的一日。从杀猪匠到看门小厮,再到管事。 千竹斟酌过后,说,“附近十来个镇,远的暂时不去,从庄子运送过去不划算,所以不需要花这么多银两。” “无妨,你留着,该打点的时候用起银子就不必束手束脚。” 认真干饭的南枝看着姑娘随手就拿出一叠银票来,吓得都打嗝了。难怪姑娘会说在她手底下做事比赚几千两多。 千竹谢过后,收起银票。 姜砚秋摆摆手,“快吃吧!等下送我到那边半山路上就成,我走回村里。” 南枝不懂就问,“姑娘为何有马车不坐?” “因为姑娘我是云河村逃难来的灾民。” “怎么可能?!”南枝盯着刚刚还放着一叠银票的桌面,眼神似是在说姑娘你是不是故意逗我玩呢? 姜砚秋伸出双手给她看,“姑娘我真是逃荒来的,你瞅瞅我这双手就知道了。” 千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仔细看耳尖还泛着微红。 南枝则细细地看着上面的茧子,还有一些小伤口,心疼坏了,“姑娘你是不是为了自保故意装穷啊?” 姜砚秋心间突地一跳,这丫头!语不惊人死不休啊! 又听她说,“财不外露,我晓得,逃荒路上有钱都买不到吃的,露财更是只有死路一条。” 这个确实,而且遇水灾,丢了户籍文书,被认定是难民,有钱也不给进城。 南枝已经自己在脑中补充想象了一长串自家主子受苦的画面,筷子往桌上一搁,“不成,姑娘,我要跟你回村子帮你干活。你放心,我嘴巴严实,不会说不该说的话。” 千竹瞧着她,微微皱眉。 姜砚秋眨了眨眼,“倒不是因为这个,而是我这刚逃难过来,就请个人到家里干活也太招摇了吧?” “这有什么,就说我快饿死了,被姑娘救了,现在跟着姑娘报答救命之恩。” 南枝大咧咧地说着,心里也这么认为,姑娘确实是她的救命恩人,有姑娘她才有饱饭吃。在牙婆那里也不给吃饱的,喂饱了怕人跑了。 姜砚秋嘴角微抽,这丫头什么都敢说。 见姑娘不开口,南枝又动员千竹,“千竹,你说我这么跟姑娘回去,是不是就不招眼了?” 千竹也赞成,“现在四处都有难民,虽然官府有发粮米,但也只提供前面三四日,有些人被抢了粮,有些粮食吃完还没找到活计的,所以饿晕在路边的也是有的,捡个人回去不奇怪。” 姜砚秋也有些意动,最主要的是多个人到时候可以照看阿弟,便同意了。 南枝笑起来招呼千竹,“你快吃,吃好了带我回皖西巷拿衣服。” “拿什么衣服?” “我今天上午穿的那身旧衣裳啊,不然我穿身上这一身这么好看,村里人不信怎么办?” 姜砚秋:“……” 考虑得好生周到。 第34章 南枝进村 暮色低垂,周遭的群山在暗光里显得幽然深邃。 路上来往的人很少,这几日走惯了,姜砚秋倒也不觉得害怕。脑子全是关于梅林的事,除了梅花和果酒,还有许多事情可以准备起来。 比方设三两个茶摊供游人途中休憩,林中梅花雪水煮茶,别有一番滋味;亦可出一些梅花酿、梅花糕,赏梅饮酒,吟诗作乐。 梅花酿可以用空间里的水酿制,到时味道必定一绝。 另外也可设一些小玩意儿添加赏梅的乐趣,以梅花为噱头,可制作梅花簪子,真花簪子、木刻梅花簪、绢纱梅花簪。 其中绢纱款的,她可以教给佃户里的女农一起制作。木簪子则由她自己来刻,不必精贵,就近取材即可,反正意在添趣,加深游者对庄子里产品的印象。 还有文人赏梅吟诗,该置办一些笔墨纸砚,也可在这上面做点小心思。她要抽空自制一些毛笔,笔杆上刻上梅花。 竹子和猪毫羊毫兔毫,庄子上应有尽有,或许往后也可以教授佃户制作,弄个小作坊添加收益也无不可。 一想到刻制各种小东西,她的手就痒得很,各种图样在脑中飞快游走着。 “哒哒哒……”马蹄声混合着车轱辘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的身侧。 千竹从车上跳下来,“姑娘,上车。” 南枝也从车厢里探出头来,唤了一声,“姑娘久等了。” 姜砚秋神思还有些游离,点了下头,就上车了。 南枝又换回早上初见时的那一身行头。 马车摇晃起来,姜砚秋收拢思绪,暗忖着晚上回去再写下来,便把脑子里的事情先搁置一旁。 她望向对面探脑看车窗外风景的南枝,“你们来回还挺快的。” 南枝放下帘子,回头看她,“可不嘛,担心姑娘走快了,千竹就差没有把马车赶飞起来,这还是抄了近道来的。” 差点把刚刚下肚的鸡腿给颠出来。 见她说得眉飞色舞,姜砚秋笑了,“东西都带了吗?” 南枝拍拍脚边的布袋,“带了,我还特地到铺子里选了床麻布被套给我的新被褥套了呢!” 姜砚秋:“倒也不必这样,本来给你们的被褥是普通料子,也不花哨。” “那不成,作戏要做全套。”南枝并不认同姑娘口中的料子普通,在她眼中已是极好,长这么大都没盖过这么好的被子,村里人定也能看出来。 姜砚秋:“……” 丫头戏挺多的,心思也细,这是好事。她知道他们也是好运才遇着云河村这群心存善念的村民。 云河村在姜村长的带领下还是挺和睦的,村民大多谨守本分,这么长时间以来她还没见过什么人会乱翻别人家的东西。 别处的村子可没这么安生,灾难面前,为了生存,大家什么都干的出来。 南枝之前就经历过许多恶人恶事,因而凡事也会多想一层。 马车行至半道便被姜砚秋喊停,三人下了马车。 “姑娘,明日早上可要上来接你?” “不必,明日我不出门。后日再去庄子,给他们一日时间,应该可以先弄到一些梅花,到时候我过去看看。” “好,那我后日过来接姑娘。”得到答复,千竹坐回车驾。 姜砚秋却摆手道,“你不用过来,先去办好交代给你的事。我会同村里的婶子一起进城,到时雇辆马车过去庄子上,左右没有急事,而且庄子上也有马车。” 千竹点头应道,“好,我知道了。” “嗯,回去吧!” *** *** 一到村口就有阿婆们眼尖地看到背着个大麻袋的陌生姑娘。 陌生面孔总是让人下意识生出好奇和防备。 “秋姐儿,这是什么人啊?” “阿婆,她叫南枝,也是逃难来的,饿昏在路旁被我撞见了,给了她一口吃的,就跟回来了。” “啊?眼下这个光景你还往家里捡人?不是阿婆说你,你自个儿还要养弟弟呢,现在还多添一张嘴,这不是给自己找累吗?” 几个阿婆纷纷点头。 姜砚秋讪笑,“阿婆放心,她说她有力气的,可以帮我干活。” 阿婆撇了撇嘴,挑剔地瞅了南枝几眼,“她要是能干的话,能把自个儿饿晕在路边吗?” 啊这,姜砚秋眨巴眨巴眼眸,宋阿婆原来也这么犀利的吗? 宋阿婆继续劝她,“你个小姑娘家的别太心善,知道吗?” 姜砚秋:“……”讷讷点头。 一旁的南枝见状,哇的一声就哭了! 把姜砚秋吓得眉心突突直跳。 只听得南枝泪汪汪地道出她的粮食如何被村里的乡亲合力抢走,又如何被赶出去,总之要多凄惨有多凄惨,把那些个凑热闹的婆子媳妇们都给听得抹泪,直道她是个苦命的孩子,多亏遇见了心善的秋姐儿。 这样的事情,路上他们也瞧见过不少,知道南枝没有胡诌,加上她哭得令人动容,也就信了个七八分。 自然也有个别防备心强的,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看她,但也没多说什么,反正不吃他们家大米。 回到住处时,姜砚秋还有些懵,这丫头眼睛跟安装了开闸似的,眼泪说流就流,说停就停。小嘴还特能说,偏偏句句都带着股耿直的傻劲,让人不由分说地就信了。 南枝左右瞅瞅,“姑娘,这就是咱家的位置吗?” “对。” 大棚里的人越来越少,稀稀拉拉的,地方都宽阔起来。 “奇怪,今日阿珩怎么还没回来?”姜砚秋起身欲要往村长家去,恰巧姜氏听说秋姐儿捡了个姑娘回来就过来见见。 “姜奶奶,您怎么过来了?阿珩有在你们那里吗?” “珩哥儿还在宋老六家前边蹲着呢。” 宋六家,正是这会儿修建房屋的那家。 “今日怎么干到这么晚?” “这不是你村长阿爷和几个叔伯说明后日可能要下雨,所以把人都喊了过去想赶着今日给他们完成。” 宋阿婆家里分了家,宋六郎夫妻两口子还没有儿女,所以分到的地方不大,加上宋六的媳妇身体不太好,他们为图方便,就在屋前屋后留了菜地,因而房屋建得小。 村里人多力量大,而且建房用的材料平日也一边用着一边备着,要是全力赶工,一两日给他们盖完也不成问题。 姜砚秋了解情况后就没有那么担心了。难怪一路进来没见着几个男人。 “姜奶奶这是有什么事情吗?” 姜氏看了看在一旁认真生火烧水的南枝,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姜砚秋也看了过去,心中了然,姜奶奶也是为着村里来了生人过来的。 姜氏拍拍她的手臂,笑得慈祥,“没什么事情,就是过来看看,你呀以后别乱发善心,现在外面那么乱,要是让那些无处可去的人知道你这么个善心人,不天天都得拦你?” 姜砚秋会意,姜氏这是担心她被人讹上。 “多谢姜奶奶提点,您就放心吧,我可不会那么傻的,不会做那个冤大头。” “哈哈,也是,咱们秋姐儿是个机灵的!行了,你赶紧去喊珩哥儿回来吃饭,都守了一天了,也不知那孩子在看什么,能杵在那里一日。我也回去忙了。” 姜砚秋抿了抿嘴,自然是在那儿看他未来的师父咯~ 和南枝说了一声后,她便和姜氏一起走出去,然后转道去喊姜砚珩了。 第35章 砍竹搭棚 宋六家前方火堆燃得火光通明,大伙儿也忙活得热火朝天,一圈看下来也没见着有人因为饭点到了就消极怠工。 嗯,姜砚秋还闻到了香喷喷的炒菜香,原来宋六的媳妇厨艺这么好,难怪大家干活的劲头这么足。 “小阿珩在捏什么呢?” 她凑近蹲在地上的小蘑菇。 好家伙,他也用泥巴捏了一座院子呢! 有房子,有院落,有菜地,还有小桥流水,这会儿小手上还捏着一只猫。 姜砚秋没有催他回去,而是静静在一旁候着,目光瞟向工地那边,轻易地就捕捉到那道高大的身影。 火光映在他轮廓分明的侧颜上,她不禁在想,若是刮去胡子,葛庆叔应当也是个俊大叔。 那边的葛庆似有所感,深邃的眸子探了过来。 姜砚秋丝毫没有偷看人的自觉性,还对他笑笑。 葛庆无言,别开眼继续干自己的活。心中却在思量这两姐弟到底想做什么?他总觉得被什么东西盯上了似的。 要说是那小家伙来盯他,也说不过去,小娃子来了不是在用碎木块玩木搭子,就是蹲那儿玩泥巴。 就是两只小手捏出来的东西有些不一般,连他有时候路过都忍不住驻足多看几眼。 半炷香后,姜砚珩才将所有物品捏完摆好。 “阿姐,我好了。” “好,回去吃饭,阿姐给你带了烧鸡。” 姜砚秋小心地捧起木板,把他的杰作带回去了。 “谢谢阿姐。” 路上,姜砚秋与他说了南枝的事,还有小院那边添的几人。 回去时,南枝已经把粥煮好了,让她到刘老汉家里买的桌椅板凳也摆好了。 之前想着等房子落成后再置办,现在三个人吃饭,还是得有张桌子比较方便。 “姑娘回来了,小公子好!”南枝盯着姜砚珩,双目发亮,小公子真好看! 姜砚珩轻点了下头,“嗯,唤我阿珩就好。” “好的,阿珩小公子。” 姜砚珩:“……”小眼神幽幽地看向自家阿姐。 两姐弟默契非常,一个眼神便知他心中所想,姜砚秋眨了下眼,轻轻摇了下头。 别看她憨,人还是怪机灵的。 靠近了才看清楚姜砚秋手中捧着的东西,南枝被惊艳到了,“这么别致的小院子哪来的呀!” 姜砚秋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看正在洗手的姜砚珩,“喏,就是阿珩大师今日的手笔。” 南枝看看精巧逼真的小院子,又看看个子小小的公子,嗯六岁不到的模样,玩泥巴居然玩得这么厉害! 她这么丁点大的时候,只会用泥巴搓面条搓鸡蛋,面条还老是断,土蛋也总裂开! “小公子真厉害!” 姜砚秋挑眉,与有荣焉。放好东西,也去洗手,“开饭吧,南枝,你也一起再吃点。” “好的姑娘。”南枝手脚麻利的盛上青菜粥和酒楼里带回的烤鸡。 饭后。 姜砚珩拿着小树枝,坐在火堆边给他的小房子划瓦片的纹路。 南枝和姜砚秋在邻居家借了砍刀,举着火把去后边的竹林,一个砍大竹子,一个削小竹竿。 砰砰砰——,南枝的力气真的很大,三两下就砍倒了。扛着两棵大竹子回去,步伐轻松得如若无物。 按着姜砚秋的要求,将竹子砍成小截后,便闲着凑去姜砚珩那边看他在地上画图。 小家伙画的还是院子的图,和泥巴筑起的那个不大一样,显然是又有了新想法。 “公子小小年纪居然就会画这么难懂的图。” 姜砚珩闻声抬头看了看她,又看看边上专心烤竹子的阿姐,缓缓说着,“我阿爹教的。” 姜砚秋手抖了一下,险些被火星子扑到,不过没有抬头,继续忙活手中的细竹。 南枝没感觉到有什么不妥,只是赞道,“那老爷一定也很厉害吧!” 姜砚珩点头,“对,阿爹很厉害。” 他丢掉手中的树枝,用石块擦掉地上的画,洗完手后跑去姜砚秋身边坐着。 姜砚秋刚把烤软的细竹绑在木板上,此时已经拿起圆竹筒在打量。 姜砚珩盯着她手中的刻刀,“阿姐你又手痒了。” “许久没碰了,我先练练手,过几日整些小物件,到时候有用处。” “嗯,不过晚上太暗了,伤眼睛,阿姐还是明日再做吧!” “知道了,我就磨一磨,不干细致活。”姜砚秋转头,唤了南枝去烧水给小家伙擦洗擦洗,换身干净的衣服。 南枝备好水后,又提起砍刀,“姑娘,我去再砍一些竹子到我们的地盘那里搭个棚子吧!有自己的棚子换洗衣服方便些。” 姜砚秋眸子亮了亮,“你会搭棚子?” 南枝挠挠头,“搭个简单的不成问题。” “今日天色不早了,不如明日再去。” “那不成,明日大娘家里也要用砍刀了。” 也是,白日大家都要干活。 “那你小心些。” “没事,竹林这么近,那边盖房子的人都还没撤呢,亮堂着呢!” 南枝说着,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姜砚秋也起身将这边的东西简单收拢了一下。 等姜砚珩穿戴整齐出来,两人一起过去分给他们家建房的地方。 那位置靠村口第三户,背后有溪流经过,溪流的对面正好有一大片竹林。 南枝正扛着几棵大竹子,踩着独木桥咯吱咯吱地过来。 她确实是干活的好手,这才刚一会儿的功夫,家里已经一大堆竹子了。 姜砚秋帮不上什么忙,顶多帮扶一下子。 这边敲敲打打的声响,把隔壁的孙大娘给吵得过来了。 “哟,秋姐儿珩哥儿,你们也过来搭棚子啊!” “是啊,是不是吵到大娘你们休息了呀?不好意思啊!” “没有的事,今晚男人们都在那边干活,家里哪会这么早歇下!”孙大娘说着还上手去帮南枝。 孙大娘干惯活有力气,与南枝配合得很好,姜砚秋在旁边根本插不上手。 “秋姐儿,要不你带着珩哥儿上我家屋里头坐坐去,让香姐儿给你们俩冲碗糖水喝喝。” “这怎么好意思……” 姜砚秋拒绝的话还没讲完,就被热情的孙大娘截了话头。 “这有什么!给大娘的新屋子添添人气哪不好意思了。” “没事,我们站这里看看有什么帮得上的也可以搭把手。” “不是大娘说你,你小胳膊小腿的,站着也帮不上忙,还不如过去坐着等,白白累着了咱们珩哥儿。” 小胳膊小腿的姜砚秋看向在认真看南枝干活的珩哥儿,“阿珩累了吗?” 姜砚珩摇了摇头,冲孙大娘甜甜地喊着,“谢谢大娘,我不累的。晚上贪嘴多吃了些,这会儿正好消消食。” 水灵灵的大眼睛,看得大娘的心都要化了。 孙大娘笑了,道了句,“这俩孩子真是的。”便没再说了。 姜砚秋朝阿珩竖了个大拇指,轻声说道,“待会儿送些柿子和青菜过去大娘家里,谢谢她的帮忙。” “好。” 从庄子里带回来的还有苹果,不过这果子精贵些,不太方便这个时候送人。 第36章 浣衣捕鱼 翌日一早。 “嗞嗞嗞”的油锅炒菜声从外面传入竹棚,香味随着晨风吹进棚内。 被窝里的姜砚秋迷糊醒来,混沌的大脑还想着,南枝在用那口砂锅炒菜吗? 昨晚整顿棚子折腾得有些晚睡,而且躺入被窝后她没有立马睡觉,而是将意识沉入空间里,将白日所思的计划和点子记录下来。 只是一动起笔来,才思如泉涌越写越精神,以至于奋笔疾书到快要破晓时才入睡。 翻了两次身后,她还是挣扎着起来了。 桌子对面的地铺被窝里也探出一个小脑袋瓜。 “阿珩要是困的话,再多睡一会儿。” 姜砚珩睡眼惺忪,小手揉了揉,才撑开眼皮子,看见阿姐手中提着的布包形状有些好奇,“阿姐,这是什么?” “书啊,是三本游记,还有纸张笔墨。今日你若是不想出去,或者玩累了回来可以看看,打发时间。不会的字,你先抄在纸上,回头阿姐教你。” 一听到是书籍,姜砚珩的睡意瞬间散去了一大半,掀开被子就爬起来穿戴衣物。 姜砚秋看乐了,“别着急,天还没大亮呢!此时起来也看不了书的。咱们现在有了棚子和桌子,白日里你随时都可以读书写字的。” “没关系,左右我都醒来了。”小家伙动作利索得不行,没几下就把鞋袜也穿好了。 “随你吧!不过咱们现在在这里,吃穿嚼用都不能太打眼,所以阿姐给你准备的纸张笔墨都是最次的,你先凑合着用,过阵子再给你换好点的。” 最次的一套下来也要三百多文,所以之前不好叫他在外面用。 “知道了阿姐,虽说由奢入俭难,但我也不是只会骄奢之辈。”姜砚珩一脸正色,他心里清楚,幸得阿娘有先见之明,和阿姐在外奔波辛劳,否则便是最次的,于他怕也只是奢望。 “是,我家阿珩最懂事了。走吧,出去洗漱了。也不知南枝做了什么,还怪香的。”姜砚秋拉起他,推开竹门出去。 “吱呀——”,南枝听见开门声回头,看到他们出来,当即加快手中打菜的速度,“姑娘、阿珩,你们起来了啊,正好洗洗可以吃早饭了。” 她把炒好的猪肉青菜和煎蛋端上桌,拿来竹筒,将里面的白粥分到碗里,摆上筷子,二人正好也进来了。 姜砚秋看着桌上的饭菜,笑得眉眼弯弯,“南枝真厉害,一口砂锅也能做出这么多花样。” 不像她,只会用它水煮粥菜,水煮蛋。哦,还水煮过肉呢! “嘿,都只是简单的家常菜而已。”南枝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 姜砚珩没有说话,不过吃得明显比之前香很多。 饭后,姜砚秋照旧和村子里的婶子们一起上山挖菜,南枝也跟去了。 至于姜砚珩,他迈着小短腿往村边的荒地去。 葛庆在那里绑着沙袋跑步,小家伙跑过来朝他甜甜地打了个招呼后,默默地跟在他身后小跑起来。 小短腿不疾不徐地,还没一会儿就跑得满脸通红。 因是绕着荒地跑圈,葛庆从他的前面,又跑到了他的后头。 小家伙几次三番出现在他身边,他就是反应再迟钝也能觉察到他的接近。就是这孩子太耐得住性子,除了和他打招呼之外,没有别的话语。 也不知道在玩什么把戏。 一念至此,葛庆忽的一凛,眸光深了深,这么些年,还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引起他的好奇,这小孩差点儿把他绕了进去。 待他再看去时,姜砚珩已经气喘吁吁,缓步回去了。 喘成这样,看来三圈已是极限。 葛庆抬手挥了挥汗,轻呼了一口气,自己怎么会关注起一个小毛孩的事情了,真是……他是不喜欢和小孩子打交道的。 *** *** 初见南枝时,大家都觉得姜砚秋乱发善心给自己招揽麻烦,但是见着南枝干活的劲头后,又有些眼红。 不说昨晚连夜搭棚子,便说眼前卖菜这事吧!往日姜砚秋只挖个四斤左右的野菜,今日多了南枝一起,过了秤居然有十二斤! 一日就多出十六文银钱!怎么不叫人羡慕嫉妒呢! 然而羡慕归羡慕,他们也心知肚明自己享不来这份福气的。自个儿家中几口人的肚子都填不饱,就算遇见了饿昏的南枝,他们也只会绕道而行。 南枝不知他们所想,此刻又抱着一堆衣服去溪边浣衣。 姜砚秋在摆弄她的竹子,削削磨磨,埋头干得认真。 阿珩在边上看书,偶尔读到游记中的趣味事,也痴痴发笑。 日光微移,明净的蓝天里不知何时飘来了层层浮云,铺开了大半个天幕。 “姑娘、阿珩,你们瞧我弄到了什么?” 人未到声先至,说的就是南枝。 两人闻声齐齐抬头,见着南枝兴冲冲地抱着一盆衣物,拎着一条鱼。 姜砚秋愣了下,挑眉道,“浣衣,顺带捕鱼?” 别说,这鱼还挺肥的。 “我本来洗好衣服都要走了,这傻鱼忽然从上面游过来,我就顺手给逮上来了。” “还活着吗?”姜砚珩忽然问。 南枝放下盆子,低头瞅瞅手中一动不动的鱼,摇了摇手中的草绳,才见它一张一合微微跳动着,“被我拍大石头上,八成是摔坏脑子活不了了。” 心说,要是手边有刀,这鱼早都被她给开膛破肚了呢! “……” 姜砚秋放下手中的东西,掸了掸身上的碎屑,“怎么?阿珩是想养鱼吗?” “没有,随便问问。” “我刚才特地看了,沿着水流再往上一些,那里有很多鱼,咱们去再捞一些就是。”南枝把鱼挂在边上的杆子上,洗了把手开始晾衣服。 姜砚秋见她眉眼间都是跃跃欲试的小兴奋,便开口问她,“南枝会做鱼饵吗?” “我等下弄点蚯蚓来,应该可以用。”南枝以前看过村里的邻居哥哥那么弄,想着应该能成,不成的话顶多浪费一些面粉,明日多拔几棵菜补回来。 说干就干,南枝三下五除二,麻利地晾好衣服,然后不知道跑去哪里弄回了一窝蚯蚓。 “姑娘,我手脏,你帮我打一点点面粉,就一点点。”她用手指头比划着一点点。 姜砚秋依言照办,还趁机滴了几滴空间里的水,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处。 阿珩难得小孩子兴起,跟着南枝去捉鱼了。姜砚秋则继续忙着手中的活,今日做的是笔筒,正好可以给阿珩先用上。 做得认真,不觉时间流逝,再抬头时,南枝两人已经提着一篮子鱼回来,欢乐得不行。 家里的桶太小了,鱼儿往里边一倒,上面的几条就蹦到地上了。 “这么一会儿功夫抓了这么多鱼?” “可不是嘛,不行,我得去大娘家里借个大一点的桶过来。”南枝起身欲走。 姜砚秋喊住她,“不用借了,左右以后都要用,你直接去买一个回来。” “好的,姑娘。”南枝改道往刘老汉家里去,昨天买桌子板凳剩下的铜板还在她身上,姑娘让她攥身上说买东西方便。 安置好那些鱼,已是午时。 “南枝,送条到隔壁大娘家,也送两条去村长家。阿珩一起去吧,南枝还没去过村长家。” “好的姑娘。”南枝手脚麻利地捞着一条出来,抱着就往隔壁家里走。 姜砚秋:“……” 姜砚珩:“……” 两人四目相对,默默无言。 这丫头说风就是雨,做事跟一阵风似的。 很快地,又一溜烟跑回来,捞上两条大肥鱼,草绳子一串,便嚷着阿珩一起去村长家。 第37章 是变天了 这个时候快到饭点了,各家都忙着准备午饭,两人不多时就回来了。 “阿姐。” “嗯,婶子她们都回来了吗?” “都回了。”姜砚珩应了声,自己倒了杯水喝。 南枝掏出二十四文钱,“姑娘,卖菜二十四文,本来交了车费一文钱的,后来婶子又追出来偷偷给我了,她说要是不收回,她就把我拿过去的鱼,给我们送回来。所以我就收了。” “没事。” 送菜这活,村长家干了一天两天后就提议大家轮流去,但是大家都知道卖菜那活干不了多久,还是地里的活重要,所以都没有人得空去。 于是就有人提出每人交一文钱当路费,这样大家都省了时间,也不白耽误村长家的。 “姑娘,给你。”南枝把钱往她跟前送了送。 姜砚秋笑道,“你挣的归你吧。” “那哪儿成,我现在是姑娘的人,替姑娘干活是应该的,挣来的东西自然都归姑娘的。” “不必这么算。” “该的。” 姜砚秋见她态度坚决,便换了个说辞,“那就放你那里,爱吃什么爱用什么你看着添置。” 目光一转,落在那满桶的鱼里,“还有鱼,我们吃不了这么多,留两三条小的养着,其他的你得空拿去镇子上卖了吧!” “好的,姑娘。”得了银钱的南枝很开心,小心地把铜板装回钱袋子里,一边念叨着,“我先做饭,饭后再去买个扁担和水桶,明儿个就可以挑着去卖鱼。” 听着她充满喜色的声音,坐着的两人也觉得心情明朗了许多。 今日姜砚秋做这个笔筒,总能想起年幼时的事情,原因无他,那便是她这一手雕刻技艺都是阿爷一点一点教出来的。 打小她就爱折腾小物件,但是阿娘只想她多花时间念书,不愿她折腾有的没的耽误学业,甚至连绣花棚子都不让她碰。 后来无意间瞧见阿爷在雕刻木匣,木匣里居然还设了精巧机关,当场就把她迷住了。之后就三天两头往阿爷院子跑,捧着截小木枝跟在阿爷身边玩,阿爷见她手巧,也有巧思,便乐意教她点微末东西闹着玩。 但是好景不长,阿娘知晓她又寻到新玩法,那玩意儿每日一折腾就是大半日以上,费工夫不说,一双手还折腾得都没好皮,可把阿娘气坏了。 阿爷没有规劝,反而一脸严肃地说,这孩子折腾坏了他珍藏多年的紫檀木,得罚她每日过去他那边干活一个时辰。阿娘本就敬重阿爷,自然没再多话。 这一罚就罚了好几年,到后面阿娘都没了脾气,因为她时常拿着自己做的不同花样的木簪子、镯子……各种哄阿娘开心,尤其是她还讨巧地做出各种和学业相关的物件。 这些事情阿弟最是清楚不过,所以两人坐那里没说什么,却总萦绕着些淡淡的忧伤。 之前刚见到南枝带着鱼回来,阿珩也是想到当初父亲带他们下河捕鱼的事,才会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这会儿都叫南枝欢快的声响打破,油爆姜葱的香味散开,浓浓的烟火气将两人拉回现实。 姜砚秋起身收好自己的东西,擦了桌子,出去帮南枝打下手。 姜砚珩也合上书,帮着摆上碗筷。 有鱼有肉,有菜有蛋,三人吃得有滋有味。 期间,南枝说饭后还要再去整一筐鱼,这样明日就可以都带去镇上卖了。 姜砚秋看着天色,虽是正午,但天阴着倒也凉爽,索性饭后一起去,当作消食了。 三人到溪边时,从上游到下游,三三两两的蹲着好些人。原以为都是在洗东西的,走近了才知道好几个在捞鱼。 村里的人之前也有在这里捞过鱼,但是能够捞到鱼的人不多,所以来抓鱼的人也就那么两三个人。 今日是听闻南枝用篮子捞了许多鱼,这才又起了心思,都想着来碰碰运气,要是运气好,逮到鱼了就可以给家里开开荤腥。 “奶,这边这边!” “不对,是后边后边!” “对对对,再往右一些!” “扑通!”陈林氏上身前倾,手中的篮子用力往水中扣去。 片刻后,再提起来,只听得溪水哗啦声,几根水草和几颗石子,一个鱼影子都没有。 “奶,你又没捞着鱼!”陈风气得撅嘴。 一旁的陈荷花叹了口气,“风哥儿你喊得太大声了,会把鱼都吓跑的。” 陈风不服气,“你胡说,是奶自己手笨。” 陈荷花翻了个大白眼,气得陈风伸手就推她,不巧,对上姜砚珩看来的眼神,陈风的手像被什么烫了一下,立马缩了回去。 姜砚珩却像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一样,拉着阿姐的手往下边走去。 南枝寻了位置把篮子沉进水中,那边有石块挡着,倒是不担心篮子飘走。 姜砚秋蹲在篮子旁边洗手,悄悄放水,她就是想验证一下,是不是真如她所想那样。 不多时,一群群鱼儿从下游上来,扎堆地往篮子里游。 南枝傻眼了,“我天,这些傻鱼集体不想活了吗?居然比上午还多!” 姜砚珩看着倾巢而出的鱼群,也吃惊不已,“阿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一下子来了这么多?” 密密麻麻的鱼,几乎要把水面铺满,上游的鱼也陆陆续续下来。 姜砚秋甩甩手上的水,心也在扑通扑通响得大声,面上却一脸平静,抬头望天,煞有其事地说,“应该是变天了,水中鱼儿才会跑出来吧。” 话落,细雨就随风而落。 姜砚珩将信将疑,“……” 我怀疑阿姐在蒙我。 不过此时却是没空多想了,得赶紧回去,淋湿了可就没有干衣服换了,南枝早上洗的衣服还晾在外面呢。 南枝更不会想那么多,反正这些鱼儿在她眼里就是白花花的银钱,多多益善。而且天气变化鱼儿闹腾,她隐约也听村里老人说过,不晓得对不对。反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她管不着。 三人拎起装满鱼的篮子就往家里奔,水边的其他人也七手八脚地收拾东西赶回家了。 第38章 凑合凑合 下了一夜的雨,第二日风都是凉飕飕的。 昨夜风吹雨打的,压在棚顶的大树叶都被风吹散了一些,雨水漏了进去,三人只能挤在没有漏水的一边。 所幸后半夜雨停了,不然姜砚秋还真担心棚子会漏成筛子。 她早早醒来,坐在那里盯着漏风的竹棚子皱眉沉思。 这天气,要是再来一场雨,可有罪受的。 要是可以,她还真想花点银钱请人,把自家房子给盖了。 可惜村长给排好的顺序,不说被她打乱了,后边的人肯定怨声载道,连她自己也觉得不厚道。 天寒了,大家都急需房子,人家拖家带口的,全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可若是请外村人来干这个活,未免显得也太拔尖儿了。 更重要的是,云河村的乡亲挺好的,她这个时候散工钱却不请自己村子里的人来挣,也说不过去。 肯定得挨骂,想想一人一口唾沫星子就头皮发麻。 算了算了,还是先到店里看看有没有油布,买一些回来遮风挡雨,再凑合凑合一些时日。 呼~姜砚秋起身准备烧点水喝,暖暖身子。 幸亏昨日南枝把柴火搬进棚子里,不然这会儿可就没得用了,她轻手轻脚地搬了一些出去。 夜里风大,外面石头搭建的临时小灶上的水已经被吹没了,不过还是有些潮湿。 好在柴火是干的,就是用火折子点了之后,一直冒烟,熏得她两眼发红。 水自然是用空间里的水,烧开后,舀了一碗,捧着暖手,一边小口喝着。 嗯,去买个汤婆子给阿珩备着。 想了想,又往里边加了滴竹叶露,眼下要忙的事情很多,可不能着凉生病了。 空间竹林一个月就只能存下那么点竹叶露,她平时都舍不得用,想留着以备不时之需,反正溪里的水也有调理身体的功效,只是慢一些而已。 甘甜入口,身上的疲乏和寒气散去了许多,暖意也在体内慢慢升起。 她又拿了两个碗出来,也各自滴了一滴竹叶露,等下也叫阿珩和南枝一人喝上一些热水暖暖身子。 这两日煮饭用的水,都是姜砚秋趁南枝不注意时悄悄换成空间里的水,蒙在鼓里的南枝还一直以为是村里的水好。 “姑娘你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睡得不好?”南枝推门出来,面露担忧,她自己皮实,睡着了什么都不觉得。 姜砚秋笑着给她舀了碗热水,“天气冷了,我就醒得早,不打紧的。来,你也喝点。” 南枝接过,“姑娘怕冷吗?” “以前身体不好,有些畏寒。” 所以天一冷,她就更加浅眠了。 南枝想了想,非常认真地说,“那我待会儿到镇上买条厚实一些的棉被回来。” 姜砚秋点点头,“可以,我们仨的衣服也得买,这漏风漏水的,得穿严实些。不过我今日要去庄子上,你带阿珩逛吧!” “好的。”南枝捧起碗一饮而尽,完了还咂巴咂巴嘴,“这水真好喝,莫不是姑娘往里头搁了糖?” “嗯,加了比糖还甜的东西。” “居然还有比糖更甜的东西?”南枝表示怀疑。 姜砚秋挑眉,神秘一笑,“自然有的,你现在喝的不就是吗?” “也是。” 南枝喝下就开始干活,把里头的柴火都搬出来,准备一会儿煮饭用。只是才忙活几下,身上就出了一身汗,还是带点泥垢,有点味道的那种。 连她自己都皱眉,“奇怪?我这两日怎么老是出汗,还臭臭的?” 姜砚秋知晓她这是排除体内郁积的杂质,他们之前也这样。 不过最初在逃荒路上并没有往这边想,也是后来到了这边才有所觉。近来身体越来越轻盈了,确是深有体会。 “没事,出汗排毒,祛除体内杂质,这是好事。” “啊?”南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下意识想挠头,但是怕抠出一手头油,还是僵僵地忍住了。 姜砚秋听见里面的动静,把剩下的水倒在碗里。 “你赶紧烧些热水,等下阿珩出来了,你去换身干净的衣服。” “好。” 姜砚秋进去时,就看到小家伙团在被窝里,露着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还有些懵懵懂懂的,显然没有睡好。 “醒了啊,阿珩冷不冷?” “有点冷。阿姐怎么样?身体会不会难受?” “不会难受,你放心吧!来,喝点水。” 水一直在火上温着,所以这会儿还是有热气升腾着。 等阿珩起来穿戴整齐出去时,南枝已经又下锅开始熬米粥了。 唤姜砚秋帮忙看着火后,她快步捧着装着热水的盆子进屋去换衣服。 再不快些,她怕把小公子熏哭,虽然才相处一两日,但是她已经看出来小公子特别爱干净。 * 今日要去卖鱼,他们就没有上山挖菜了。吃饱后,三人就带着鱼出门赶早市。 村里人看着南枝挑着满满的两大桶鱼,都眼热得不行。 “啧啧,我瞧着那两桶鱼得有五六十条了吧?那丫头力气可真是大,刘老头家里最大的桶,我一个人都拎不起来一桶。” “可不是,秋姐儿也是走运,白捡了这么个能干的丫头。那么多鱼,就是按小鱼的个头都能挣一百来文了。” “呵呵,你们也别太羡慕了!没瞧见南枝那丫头身上的衣服吗?我可看过了,成衣铺子里面一套起码要两百文左右呢!要换你们,舍得给一个捡来的丫头穿吗?” “别说捡的,我自个儿肚子里掉下来的闺女都舍不得给穿这么好的。” “就是啊!也是秋姐儿对人家好,人家姑娘才肯卖力干活。” “秋丫头也是实心眼儿,非亲非故的给穿这么好,要这姑娘一直这么好着也就罢了。” “……” 这些话,姜砚秋他们是听不见了,三人到镇上集市占了个小位置就开始叫卖起来。 大鱼一条三文,小一点的两文,买两条的还给少一文钱。他们的鱼个头大又肥,姜砚秋给放的水,挤在桶里一夜还活跃得很,一捞起来鱼尾巴甩得啪啪响。 来往的人看上几眼就会顺手带上一两条,这可比吃猪肉实惠多了。 南枝麻溜地抓鱼绑鱼,姜砚珩也帮着收钱。 姜砚秋瞧着他们两人游刃有余,便要走了。留了十两银子供他们置办东西,并嘱咐他们,“你们注意安全,逛完了早些回去。” “知道了姑娘。” “阿姐也早点回来。” “好。” 挥了挥手,走去搭车往青荷镇去了。 第39章 种摇钱树 白云山庄。 宁管事的动作很快,姜砚秋到的时候他已经和佃户们在忙着种梅了。 “东家,你来了啊!”宁管事一手搭着锄头,一手拭着额上的汗。 姜砚秋浅笑,赞了一句,“想不到宁管事的速度这么快。” 这么多的梅花,可不好寻,何况还是在一两日内购买到手。 宁管事轻咳一下,两眼笑成老狐狸,“哈哈,有钱能使鬼推磨。” 姜砚秋眉梢微扬,明眸含笑,“这么说宁管事是花了大价钱找来了这些梅花?” 宁管事心里咯噔一下,糟糕,一时得意忘形。 他讪笑着,“倒也不全是这个,主要是咱们要的数量多。十里梅林,五米一株,并列两侧,约摸算着要两千株。一株梅花十两银子,所以拢共花费两万银子。” 两万银子啊,姜砚秋在心中算着,果子还没卖出去,又多增了梅花这么多成本,该从哪里入手快速回本呢? 宁管事见她许久不说话,还以为她不悦了,紧张得手心都冒汗了。 这一次进货,他非但没有帮东家节约成本,还为了拿到梅花,故意高出对家进价一两银子,才拿下这一大批货。 虽说多花了两千两银子,可他觉得也是行情所需,情况所致,他们自己要的多要的急。 却听东家的幽幽问道,“宁管事,你说市面上梅花酿一坛子多少银钱?” 宁管事愣了愣,讷讷说道,“梅花精贵,所以最次的梅花酿也要一两银子,稍好一点的十两银子一坛,上品的要百两一坛,上品之上的从百两到千两,价格不等,各种情况皆有。” “所以说,从梅花酿入手,咱们回本是最快的咯。”姜砚秋手指点着下巴又在思索着,这梅花什么时候可以开花? 宁管事:“……”真是十个车轱辘都赶不上东家的思路。这厢才说到进价,她那边已经把以后开的每一瓣梅花都给算计上了,真不愧是东家。他还以为就只是单纯的赏梅吸引人流。 “如果咱们出的是普通梅花酿,那得卖出四五万坛才能回本,需要的时间可不短。” 梅花的成本,粮食的成本,酿酒和卖酒的人工成本。 姜砚秋含笑看着宁管事,这是个懂泼冷水的管事,不过她不介意,“咱们要做自然得做最好的。” “最好的?”宁管事一惊,眸光飞烁,想到东家手里酒方的事情,忽然也期待起来。 姜砚秋却没再说这事,话头一转,“什么时候结款?” “约好明后日。” “行,先种树吧!” 眼下这些梅花才是最重要的,伺弄好了,就是今年冬季的摇钱树了。 宁管事操起锄头接着干活,他是真爱花之人,所以干起活来认真极了。 姜砚秋也跟在大家边上帮着干活,当然最主要的目的是给已经种好的梅花悄悄浇上空间的水。 庄子上二十几户佃户,一百八十多口人,基本上都上这儿干活了,而且除了吃饭,几乎没有怎么停下来过,显然是得了管事的命令,所以植树的速度还是很快。 加上昨日也已经干了半天,今日正好赶在夜幕降临前完成所有种树的活计。 大功告成,望着一片蜿蜒如龙的梅,姜砚秋的心间也生出许多期待。 不过,也是累得够呛的,回到房舍里,她喝了好一会儿茶才缓过劲来。 宁管事就更别说了,灰头土脸的,整一个活脱脱的玩泥巴的花农无疑,但是神情还是很兴奋的。 尤其是看到东家递到他手中的一沓银票,双目瞬间放光,“多谢东家信任。” “将事情交给你办,自然是信你的,宁管事尽管放心去办便是。接下来可还有你忙的呢!除了好好照看那些梅,另外果酒准备酿起来,还有其他一些该准备的事情我写下来了,你可以看一下。” 姜砚秋说着,又从小布包里掏出一卷纸,里面记得正是关于赏梅的一些计划,和一些需要准备的东西。 宁管事小心地摊开纸张,入目的是一卷簪花小楷,娟秀灵动,叫他惊艳的是字迹之下的一条条对赏梅的策划与别出心裁的点子。 先不说东家的巧思妙想,便是这小小年纪会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会酿酒,还会许多珍贵物件的制作方法。 这世道,寻常人便是会其中一样都是世代相传的,眼前之人,说不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孩子他宁宏璋都不信。 姜砚秋慢慢喝着茶,等着他一页一页翻看过去,将他的神色变化收进眼底,亦判断着这事上他的配合度能达到如何。 宁管事看完后,还沉浸在思绪中,似乎在思考着某些可行性与否。 姜砚秋看了下外面的天色,天暗了,她没有时间和他多说了,“这个你留着慢慢看,天色已晚,我得回去了,你给我安排一辆马车送我到青竹镇。” “哦、哦,好。”宁管事卷起纸,往袖中一塞,带着姜砚秋往外走去。 刚走出几步,姜砚秋忽然想起一事,便向宁管事打探,“宁管事,你可知道哪里有卖油布?我早上在青竹镇问了一圈也没见着有这东西。” “油布平常大家不怎么用到,一般都要特地预定。东家若是需要,我们庄子上还有许多,之前储存粮食用的,可以先拿一些去用。” 姜砚秋一听,眼眸亮了亮,“正好,那就帮我带上吧!” “好!”宁管事朝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一个随从喊道,“家福,快过来!” 家福疾步上前,恭敬行礼,“见过东家,见过管事。” 姜砚秋微微颔首。 宁宏璋摆了摆手,“你快去备马车送东家到青竹镇,顺道去仓库把油布给东家带上一卷。” 想到什么,他又看向姜砚秋,“东家要不要带点吃的回去,让来福去抓两只鸡给您一并带回去?” 姜砚秋不假思索,“带一只就够了,另外带些鸡蛋和青菜。” “好的,小的这就去。”家福得令,又快步走了。 宁宏璋笑眯眯着询问,“东家明日还要过来吗?” “这几日没什么事情的话,我都会过来。”姜砚秋心里可还惦记着那些梅花呢!还有其他的一些小活计要操办起来。 宁宏璋点点头,“那明日早上也让家福到青竹镇接您吧!” “如此也好。” 家福手脚很快,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驾着马车过来的。 “东家,东西已经备好了。”家福跳下马车,站一旁候着。 “好,走吧!” 第40章 能装活物 青竹镇外,姜砚秋艰难背着东西挪动步子,油布太重了,压得她小身板都直不起来。 挪到几米远之外,瞧不见人影了,迅速往空间一收,才呼出一口气。 顺势把手边的两个布袋也收了进去。 嘶啦! 大脑里似乎有一道惊雷落下,劈得她脑袋撕裂般地疼痛。 缓了好几口气还是生疼得很,心念一动,分了滴竹叶露到口中。 竹香沁入口鼻,发胀的脑袋这才好受了一些,她按了按太阳穴,琢磨起自己方才怎么回事? 收放东西进空间? 不对,以前一开始收的东西多了,脑子会发胀发热,但是后面随着身体调理上来,已经很少会这样了。 况且刚刚收进去的东西也不多。 “等等。”她顿了顿足,惊疑不定,“刚刚那只鸡是活的!” 空间收不了人,甭管有气的没气的,统统不行。 也收不进去活的动物,这个她是试过的,不然昨日她就把鱼带进空间里养着了。 可是这一次怎么可以了?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乱了,原来这个芥子空间是可以变化的,只是促使它变化的是什么条件? 是她的身体或意识变强了? 亦或是她做了其他什么事情? 回想今日就是种了些树而已,不至于吧,她之前还给山上的野果子树浇过水呢! 知道村民爱摘果子回去给孩子吃,路过时随手浇的,那时候空间可没有出现什么变化。 百思不得其解,算了,总归不是坏事。 一身轻松地小跑回去云河村,临近村口时才把东西挪出来,拖行往前走。 刚进村子就瞧见一群半大的孩子,围在一起在玩石子。 她停下来喘了几口气,眼珠子一转,招手喊了其中一个最大的孩子,“小虎。” 张小虎迈着小短腿笑嘻嘻地跑过来,好奇问道,“秋姐姐喊我有什么事?” 姜砚秋伸手到他面前,摊开,掌心里躺着一颗薄纸包着的饴糖,“小虎可以帮姐姐回去喊一下南枝吗?” 张小虎眼睛一亮,吸了吸空气里的甜香味道,疑惑地问:“秋姐姐,南枝是谁?” 啊这,忘了南枝初来乍到,大人们可能都知道,小孩子就未必了。 姜砚秋把饴糖放进他的手中,“这样吧,你帮姐姐喊阿珩就行,好不好?” “好的,没有问题,秋姐姐等一下哦,我跑得很快的!”张小虎撒开腿丫子,一下子就跑没影了。 姜砚秋轻呼了一口气,坐到旁边的石头上等着。 没等多久,南枝就兴冲冲地赶来了,“姑娘,你回来了啊?” “嗯,东西有点重,我弄不回去,喊你来帮忙。”姜砚秋说着,往她身后看了看,张小虎和阿珩还在后边。 “姑娘放着,我来就行!”南枝利索地把一大卷油布往肩上一扛,一手拿过姜砚秋手中的两个布袋就往前走去。 “咕咕。”两声鸡叫从布袋里传出,南枝乐了,“姑娘,你还带鸡回来了啊?” “是啊。” “是要养起来吗?” 养起来?姜砚秋摇头,“不是,带回来吃的。” “这样啊!” “怎么?你想养鸡?”庄子上有那么多鸡鸭了,姜砚秋倒是还没想过养鸡的事情。 “没有,我就随口一问。”南枝也想到他们年后就会去城里住,不会在这里长久居住。 她就是习惯性使然,以前她家买了鸡什么的,她阿奶总要养上一段时间让鸡下蛋,等鸡不下蛋以后才舍得吃掉。 “你慢着些,里面还有鸡蛋。” “好咧!” 路过小虎的时候,姜砚秋又递了一块饴糖给他:“谢谢小虎哦,这块给你家妹妹吃。” 张小虎七岁半,有个小妹五岁,村里人都道他是个会宠妹子的,他家爷奶免不了俗重男轻女,都亏了小虎偏护着妹妹。 张小虎躲了一下,抬着小脸,认真说道,“秋姐姐,不用了,这块我和妹妹分着吃就够了。吃多了长牙虫就不好了。” 姜砚秋眯眼笑了,村里的孩子哪会吃糖吃得长牙虫。 “小虎真懂事,那就留着明日吃。” 姜砚珩也跟着附和,“收着吧,吃一块不会长牙虫,我也吃过的。” 张小虎一时语塞,他哪是真怕长牙虫,就是记着阿娘说的饴糖精贵,不好意思多要。 姜砚珩他们自然也看出来了,不过没有说什么,从阿姐手中拿过饴糖,往张小虎手中一放,就拉着阿姐径直往家里走去。 晚上南枝焖了大白米饭,煎了一条鱼,又炒了猪肉和青菜。 鱼是今日下午抓的,肉是白日在镇上买来的,青菜则是庄子上带回的。 “那河里的鱼应该是昨日被我们抓怕了,今天我折腾了一下子只捞到一条大的。” 南枝一边打着菜,一边说道着今日的收获,语气里颇有些遗憾。 毕竟早上才刚体验了一把卖鱼的快乐,下午快乐就消失了,换谁都会觉得可惜。 姜砚秋心里门儿清是怎么回事,面上神色不变,“没关系,有一条也不错的,我看其他人捞了好几回连片鱼鳞都没捞着。” “那是,今日村里人听说我们卖了鱼,他们好多人又去河边了,不过也没捞着什么。也不知道昨儿个那么多鱼都躲去哪里了。” 南枝皱眉,想不明白,不过她这人想不明白就不想了,也不为难自己,又说起开心的事情。 “姑娘,我们早上的鱼一共卖了一百三十五文哦,全是阿珩算的。” “那么多鱼居然全都卖光了吗?” “对啊,大的好卖,很快就卖完了,后面小的很多都便宜卖了。” “你们俩干得不错。” “嘿嘿,花的也不少呢!买了这口小铁锅三百文,锅铲子也花了六十文,还有菜刀,我选了把最普通的都要三百文。对了,我还买了一把柴刀五百文,到时候上山砍柴方便些。姑娘想要多少竹子,我也可以随时上山给你砍去。” 南枝说得眉飞色舞,心里不住叹气,东西太贵,这钱真不经花,要不是姑娘有钱,她还真不敢一次花用这么多。 把菜端上桌,欢喜地喊了声,“开饭了!”啥都不想,还是吃饭最快乐! 姜砚秋都被她欢乐的样子逗乐,拉着阿珩洗了手后,一起入座吃晚饭。 香飘飘的烟火气萦绕在小棚子里,瞅着碗里的菜都是油花花的,青翠可口,看来下了不少油呢! 南枝扒拉了几口饭后,似是突然想到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是了!我们今天还买了两条被子一两银子,六身夹衣也是一两,还有棉花十斤六百文。姑娘怕冷的话,晚上我就给你填一些棉花进去,明早就可以穿上。” 姜砚秋指了指靠着竹棚脚下的油布,“不急,晚上先把油布挂上,遮了风夜里睡觉就不会那么冷。” 南枝往那里瞟了一眼,用力点头,“好的,姑娘。对了,你明日去庄子上,我可以带阿珩到城里去吗?我想让南禾给阿珩量量尺寸,咱们自己买棉布裁些冬衣划算些,也能知道里面塞的是什么棉。” “可以啊,你想得倒是周到。”姜砚秋想也不想地就点了头,自己做得冬衣确实穿得放心些,特别是阿弟还小,若是买到以次充好的棉衣,对身体不好。 南枝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主要是今日花了太多银钱,我都算不出来花了多少,想想就心疼。” 长这么大头一遭花这么多银子,既心疼又开心,感觉晚上做梦都能笑醒。 一旁静静听着的姜砚珩,适时地补了一嘴,“加上猪肉一斤二十文,猪板油五斤一百文,肉包子两个四文钱,我们一共花了三两八百七十四文。” 南枝一拍脑门,“对啊!瞧我这记性!”又冲阿珩比了个大拇指,“小公子记性真好,才刚炒完猪肉,我就把这些给忘了。” 姜砚秋也揉了把阿珩的头发,笑看着他,“那这几日家里采买就由你来记账吧,剩下的银钱放在南枝那里,你们需要花用什么就买什么,用完再和阿姐说。” “好的,阿姐。” “嗯,记得别太招摇。” “知道了。” “还有,你可不能偷偷买糖吃,不然以后牙坏了,学堂里的同窗会笑你的。” 姜砚珩无语地翻了个小白眼,阿姐真幼稚,我又不是三岁小孩,用得着这么吓唬我吗? 再说了,明明爱吃糖的人是阿姐自己。不过,好像很久没有见过阿姐吃糖了。 第41章 招人做活 次日,姜砚秋和南枝跟大家一起上山挖菜,小阿珩又跑去荒地找葛庆锻炼身体去了。 姜砚秋也没管他,反正他人小鬼大,做事也有分寸,只要没有危险就不拘着他。 近日山上的野菜少了一些,姜砚秋篮子里的大半多都是从空间里面悄悄挪移的,加上南枝的,一起过秤只有九斤多。交了九斤,多的几两菜带回家自己吃了。 到了镇上,三人就和谢月梅她们分开了。 姜砚秋送他们去搭乘马车到县城,大人五文钱,小孩三文。 南枝肉疼地掏着银钱,关切地嘱咐自家姑娘,“姑娘今天早一些回家,别忙太晚了。” “好的。” 姜砚秋到了昨日与家福约定好的地方。 家福来青竹镇有半个时辰左右了,没见着东家的身影,也不敢走远,就坐在那边巴巴地望着,这会儿瞅见东家的身影,一个激灵弹跳起来。 “东家,你来了啊!” “家福早啊,你等很久了吗?” “还好,不是很久。” “辛苦了,用过早饭没有?没有的话,去那边买几个肉包子吃?” “用过了,不敢劳烦东家费心。”家福笑呵呵地婉拒,但是肚子却是不配合地咕咕叫了,这下子他更尴尬了。 姜砚秋拿出一串铜板丢给他,“你去买五个肉包,分成两份,我要两个,剩下的你够吃吗?” “够了,多谢东家。”大肉包子吃两个都够他撑了。 姜砚秋上车坐着,摸着小布包里的铜板,学着蔡府陈管事把铜钱分成十文一串,平时散用的时候方便许多。得空了,百文一串的也整理一些出来。 不稍片刻,家福就抱着大肉包子回来了。 “东家,肉包子买来了。” “好。”姜砚秋接过热乎乎的肉包子,等车帘子一放下,就一个念头收进空间了。 早上南枝做了白粥,炒了鸡蛋和青菜,这会儿她肚子还是挺饱的。 家福拿了一个包子出来,叼在嘴上,剩下的两个包好放进怀里。伸手拿下嘴上咬了一大口的包子,喊了一声,“东家坐好了,我们这就走。” 马绳一扯,马车就哒哒哒地跑了起来。 车内的姜砚秋,闭目靠在车厢上,在脑海中将用绢制作梅花的步骤,简单回想了一遍。 马车晃悠到白云山庄时,已是将近巳时。宁管事和一众佃户已经到山头上摘果子去了。 家福将姜砚秋引到房舍,带她看了宁管事准备的一部分东西。 她一一看了过去,做绢花的材料都配齐了,连桃木枝也备好了,宁管事办事确实快。 “家福,你可知道佃户里面有手艺比较好的吗?” “东家是指哪方面的手艺?” “手巧的,喜欢做手工活的。” “这个……”家福挠挠后脑勺,“一时半会儿的,还真想不起来。” 姜砚秋也不为难他,“这样吧,你帮我去问一下,就说有想学做绢花发簪的来这儿找我。我先上山一趟,下来就开始做。” “好,东家上山要安排马车吗?” “不用了,我一路看看昨日种下的梅花。你去忙吧!” “好的,东家自己路上小心些。” “行。” 看着家福往佃户那边的房舍走去,姜砚秋也转身往梅林走去。 梅怕涝,即便是空间里的水,她一下子也不敢多浇,一株浇上一捧水,看着土壤瞬间将水吸干,想来应该无事。 一口气走了十里路,浇了一千株梅花,约摸用了一个时辰。 抬头一看,宁管事他们还在远远的山上,姜砚秋抹了把汗,徒步上山真的太远,不由得打了退堂鼓。 索性直接在边上的河流里放了些空间里的水,这边的水流不大,涓涓细流,各处都有分支细流,流过四处的田间。 最下面还有一处鱼塘,和大蓄水池,佃户们会用蓄水池里的水来喂养鸡鸭牲口,以及冲洗饲养牲口的地方,所以她放出来的水一点儿也不会浪费。 坐在河边一盏茶的功夫,她就上去了。回去房舍的路上,浇了另一侧的梅。 回到房舍时,只有家福一人在堂外等着。 “东家回来了,可是要先用饭?” 姜砚秋看了眼只有他一人的房舍,微微皱眉,没有说话。 家福意会,连忙说道,“我估摸着东家上山来回没那么快,所以让他们午时之后再过来,想来应该再过一会儿就会到了。东家不如先吃点饭。” 姜砚秋点头,“也好。” 这来回一趟走,她都没觉察已经过了午时。想了下,又问,“宁管家他们的午饭送上去了吗?我下来时没瞧见有车上去。” 家福一边打开食盒,拿出饭菜,一边回话,“送了的,让人挑着上去的,走小路快一些,驾车上去绕太远了。” “原来如此,你也去吃吧!” “我吃过了,东家慢用。” 姜砚秋点头,不再说话,认真吃起饭来。 三菜一汤,有鱼有肉有青菜,再加一份蛋花汤,味道不错,庄子上的伙食还是挺好的。 许是走得累了,姜砚秋一下子吃下了两碗米饭,才放下碗筷。 外面已经来了几个人,她听着动静,守在外面的家福让他们在等着。 她不急不徐地倒了杯茶,慢慢喝着,听着外面细细碎碎的声音。 “家福,东家让我们学做绢花发簪做什么用?是不是要办个小作坊?” 家福:“不知道。” “我们跟着做,给工钱吗?” 家福:“不知道。” “你们说,要是不给工钱,你们做吗?” “那不能够吧?不给工钱,那我们白干活,还耽误了地里的活,不得被我老娘骂死?” “那不是学了手艺?” 家福:“都小点声吧!吵着东家用饭了。” 其实他们的声音不大,但是架不住服用过竹叶露的姜砚秋,如今耳聪目明,所以就是再细碎的声音也全都落入她的耳中。 原本她是想着市面上长工一日三十文,短工一日十五文,她一日给她们开个二十文钱,还可以学个手艺,日后她们自己做活也是可以添加进项的。 不过,她现在改变主意了,反正她想要的簪子数量也不多。 打定主意后,放下茶杯,缓步出去。 第42章 没有工钱 “东家出来了。” 家福笑着唤了一声,边上的二十多个人也齐齐喊了声:“东家好!” 姜砚秋微微点头,视线扫过众人,大多数是未及笄的小姑娘,少数及笄的,还有五六个年轻妇人,瞧着也不过二十岁左右。 她们也没想到新东家这么稚嫩,有些好奇,有些敬畏,也有些不自觉地生出轻视之意。 姜砚秋将她们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并不在意,直接开门见山,“今日招呼你们过来,是想找几个手巧的与我一起制作绢花发簪,主要是做一些梅花的样式,为我们庄子上冬日赏梅所备。” 一群人听了,各种小心思浮动。 姜砚秋继续道,“所以你们谁想学谁愿意做的,站过去。” 她指着自己右手边,家福站着的位置。 话音刚落,就有三个小姑娘走了过去,也仅有这三人。 其他人虽有意动,但是心有疑虑,故而没有轻易做下选择。 姜砚秋认真打量起那三个姑娘,年纪都不大,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娇滴滴的样子和满脸喜色不掩,可以看出她们的天真活泼,想来在家中也是受父母偏疼的,脸上全然没有其他人有的愁容。 她将目光重新落回人群中,没有急着发问,似是在等待着什么。 后面有个年轻妇人迟迟没有听见东家提到自己想听的东西,忍不住抬手发问:“东家,我可以问个问题吗?” 姜砚秋微笑着点头,“自然可以,你们有什么问题尽管提出来。” “东家让我们来做这个活,我们每日可以领多少工钱?” “对啊,是每日结算现银,还是记账日后抵租子?” “我们一日要干多少活?” “东西要是做坏了,可要扣工钱?”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各种问题都冒出来。家福耳朵嗡嗡的,偷偷瞧着东家不动如山的神色,额上冒了一堆冷汗。 他朝东家微微行了一礼,得到东家的默许后,转向大家冷喝了一声,“大家都安静些!东家说了有问题可以提出来,但是你们得一个一个问!这么一股脑儿全倒出来,叫东家听得见谁说话?” 这群没眼力见的,连管事都对东家毕恭毕敬的,她们约摸是忘了在大渊国,佃户除了缴纳地租,平日里无偿为主家提供劳力也是无可厚非的。 也就宁管事和前主家心善,大好瓦房给住着,平时喊佃户干活供好饭不说,也会算点工钱抵租子。 换做别的苛刻的主家去,别说一点微薄工钱了,就是人身自由也未必有的,好些个佃户的户籍都得跟着主家走,同奴籍没甚区别。 思及此处,家福又狠狠擦了一把汗,也不知新东家会怎么想。 姜砚秋就只是纯粹想找几个想做活的人,单纯喜欢这个活计的,她不求量,但求精。这东西不难是不难,但也细致。 若是粗制滥造的东西摆到赏梅上去,只会坏了气氛;若是真心实意喜欢做,自然有巧思有灵气,拿出来才会多添一道意趣。 姜砚秋含笑看着大家,徐徐道出:“工钱是没有的。” 此话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 “啊?没有工钱?做白工?” “我们可是耽误地里的活来的,东家多少都得算点吧?家里一大家子要吃饭的。” “是啊,以前老东家可没让我们白干过活……” “……” 姜砚秋笑着看那几个说话的姑娘,尤其是那位提起老东家,挑动大家情绪的年轻妇人。 “各位懂得这么多,想必也知晓绢花簪子也是一门手艺吧!学得好的,莫说给自己攒点嫁妆,就是日后养家糊口也不在话下。” 大家静了静。 姜砚秋继续道,“大家也知道城里学手艺的学徒都是需要给师傅交修金的,今日我免费教授愿意学的人,工钱没有,至于成品卖出的收益可以归你们自己。” “也就是说,我们做的东西,卖多少银钱都算我们的?” 姜砚秋的目光落在问话的姑娘身上,“没错。” 听见卖出的收益归自己,大家的心思又活跃了起来,这岂不是说自己活干得越多,东西就越多了?到时卖的银钱自然也会越多。一个个地忍不住在心里打起小算盘。 算盘小珠子拨得正欢呢,却听见姜砚秋如珠如玉的声音落下,“扣除掉你们耗损的材料费用,卖多少都算你们自己的收入。” “还要扣除材料费用啊?” 姜砚秋挑眉看着她们,眼里含笑,意味不明,不答话,但是意思很明显,材料自然要收费用。 家福也觉得东家甚好,传了一道手艺给大家,收益还归她们自己,只收了个材料费用,那东家什么挣头都没不说,还白白给大家开了课堂。 他都恨不能替姑娘们答应下来。 但是就有许多姑娘不领东家的好意,“东家,那这么算的话,我们手笨的人岂不是亏大发了?” “是啊,万一卖的都没有我们损耗的材料费用多,那我们可不就白白折腾了吗?” “……” 姜砚秋差点儿气笑,也不惯着她们,直言道,“所以我想请的是心灵手巧的姑娘,你们当中自认为手笨的,可以马上退出,不必耽误我的时间,也不会耽误你们回去做活计。”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那几个说自己手笨的姑娘,脸色难看得可以开染坊了。 东家明明还是笑脸看她们的,她们却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离她最近的家福,最是能够体会到来自上位者的威慑,也终于理解为何管事会对东家的那么恭敬。 他悄咪咪地抬眼,觑了觑东家。不太巧,一眼对上东家审视的眼神。 家福一个激灵,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东、东家有何吩咐?” 长长的睫羽如蝶翼般跳了跳,姜砚秋轻挥了下手,“这事就这么定了,家福你登记一下,愿意留下来做事的,带进来。不愿意的就散了。” “好的,东家。” 姜砚秋转身走向之前那三个女孩,轻声问话,“你们可听清楚了?在这儿干活没有工钱,还想留下来学吗?” “听清楚了,我想学。” “我也要学。” “我也是。” 见三人初衷不改,姜砚秋也缓了神色,又问,“你们想清楚,你们学会了,做出的东西未必可以全部卖出去,就算全部卖出去,未必会得高价。这就意味着,你们未必会挣到钱,反而可能需要支出材料的费用。” 虽然最后她会收下滞留的成品,但她现在不会和她们明说。而是将不好的情况,掰碎了说给她们听。 毕竟做事难免会遇见一些不可避免的意外,她想找的是可以一起做事挣钱,一起解决事情的人,而不是遇难则退,或易生事端之人。 家福又抹了一把汗,东家真是的,咋就把自己刚画好的饼子给扯烂了呢? 不挣钱,反而亏钱。 瞧那几个还犹豫不决的人,一听到这话,一个拉着一个走了。 家福都还没发话呢,就走了一大半,生怕被强行留下干活似的。 家福气得不轻,好得很,你家福爷还没张嘴呢! 哼哼,回头就叫管事给你爹娘扣工钱! 第43章 先试试看 姜砚秋也没管那群人去留如何,只领着三个点头的小姑娘进屋去。 她已想好,若是这庄子上的人做不了,明日就去陶大娘那里买几个手巧的人来,反正她日后还要用到许多精巧的小玩意,身边没个手巧的掌事也不方便。 “你们三人叫什么名字?” “我叫胡小蝶。” “我叫李青梅。” “我叫周婵。” 姜砚秋看着最后答话的周婵,她脸上显得有些复杂,似是在纠结什么,便开口询问,“周婵可是没有想清楚?” 周婵看着东家,两只小鹿眼睛微动,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姜砚秋笑了,“不必紧张,有什么话直接说来就是。” 周婵点点头,鼓起勇气,“东家,我是真的想跟您学本事,我阿娘也希望我能够会点手艺,但是我自己害怕学不好,挣不到钱,会给家里添加负担。” 姜砚秋了然,“这样吧,下午你们先上手试了,看看自己能不能做得来,行的话晚上回去可以跟你们的家人再商量一下,确定下来后,明日再来我这里报到。如何?” 周婵脸上的愁云瞬间散去,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谢谢东家。” 另外两人也跟着开心,先回去和父母商量一下总归安心些。 “东家,这里还有五个。”家福的声音传了进来。 姜砚秋抬眸看了过去。 其中一个小姑娘赶忙牵着另一个年纪与她相仿的小妇人上前,“东家,我和我家嫂子也想学。” 两个都是一家的呀,姜砚秋有些好奇了,不是都怕耽误活吗?这一家子一下子耽搁了两个干活的人? 这么想着,也就这么问了,“你们两个都过来做事,家里一下子少了两个人干活,不会耽误活计吗?” 小姑娘摇摇头,“东家放心,我家地里的活不会耽误的。我哥哥成亲后分出去,地里的活计都是哥哥包圆,嫂嫂就在家里干活,过来这边学手艺没人敢说她。我更清闲了,家里的活计有我娘在,地里的活我爹和二哥、小哥包圆。” 一通话说下来,被她拉着的小妇人脸红得不行。小姑子还是这般,三两句就把自家的事情倒得一干二净。 姜砚秋愣了下,庄子上的佃户生活这么自在吗?竟比云河村的村民还要自在许多许多啊! 家福适时地提了个醒,“东家,他们王家的男人个个力气大,所以干活利索,地里的活计确实都是他家几个老爷子们干的。” “这样啊!” “是的,嗯……就是前几日种树时加饭加得最多的那几个。” 经家福这么一提醒,姜砚秋也有了印象,她瞟了家福一眼,当着人家姑娘的面这么说她爹她哥,家福你礼貌吗? 家福呵呵笑着退到一旁。 小姑娘和她嫂子都红了小脸。 她挠了挠耳后,“我爹他们就是干的多,吃的也多,所以一年剩不了几个子儿。我就想着和嫂嫂一起添点进项,东家你看我们行吗?” 姜砚秋觉得怪有意思的,喝着茶,掩了下笑意,“行不行的,你们先试试看。” “好的,多谢东家。” 姜砚秋看向几人,“你们几人一起过来看看图样先?” 几人闻声,纷纷上前探头看着。 “东家画的是红梅吗?真好看!” “我看看……真的跟活的一样!” 栩栩如生的红梅跃然纸上,瞧得几个小姑娘一个赛一个惊叹。 “嗯,是梅花,这次我们要做的就是梅花簪子。这下面是用绢制作梅花的步骤图示,我等下教你们做一遍,之后你们就可以按着图纸画的做。” 趁几人在看图纸的功夫,姜砚秋招呼家福去把隔壁屋的方桌也搬了过来,两张方桌拼在一起,八个人分两边坐着,正好不拥挤。 一人裁了一块手帕大小的绢,准备做花瓣。 姜砚秋率先剪出花瓣样式给几人照着样子剪出来,上一层薄薄的浆微微定型,之后又手把手教她们如何将绢花瓣固定成花朵。 花蕊是用棉花捻出来的,固定形状后上的颜色,连着棉线固定在花瓣里。花骨朵也是用棉花裹上绢做出来的。 发簪上的梅花小而精致,大家做得仔细,好半晌才将三两朵做好的小梅花固定在一个花枝上。 抬头就见东家的已经将桃木簪子的雏形削了出来。 姜砚秋似有所感,抬眸望向几人手中的活,梅花枝都完成的差不多了,“花朵数量你们自己定数,花枝形状也可以自己调整。” 周婵举起她做的梅枝,小心问话,“东家,你看我这样固定,成吗?我的三朵梅花好像大小相差太多。” 姜砚秋闻言看了过去,“可以的。花的大小也不是固定的,这个搭配你们可以自己琢磨。” “另外就是木簪,先画出你们想要的样式,再削出来。这些刀具的用法,我方才和你们说过了。等削出轮廓后还要打磨簪子,这整个过程有些费时。 现在市面上简单一点的桃木簪子卖个十来文、二十文左右的都有,添上我们做的梅花,可以定个三十文左右。当然做得精致些、花样特别的价格自然不同。” 加上特别的景致,届时定高点价格也无不可。 想了想,她又说,“以后你们若是想做了拿出去卖,可以选好一些的木,卖出的价格会更高。” 桃木在大渊国不太稀罕,所以价格也就一般。除非手艺好,那就另当别论了。 八人将东家的话一一记在心里,虽然只跟东家待了一个下午,却感觉被塞了一脑子的东西。 夕阳西斜,屋内的光线也暗了下来,姜砚秋将手边的图纸交给家福,“图纸只画了一份,先放家福这里,你们若是忘记步骤的就找他借阅。” “好。” “今日天色不早了,你们可以带回去做,明日将做好的簪子带过来上油。” 姜砚秋起身掸了掸身上的木屑,将自己做到一半的木簪子收进布袋里。确实不太容易,她用了阿爷教的方法使的巧劲,削了一个下午都还没好。 “东家,我们可以把工具带回去用吗?” “可以,你们让家福登记一下,记得别弄丢了就行。” 事情交待得差不多了,便让几人领着东西回去了。 待人都走后,姜砚秋冲门口的家福招招手,“家福,咱们庄子上有鸡仔鸭苗吗?” “有啊,东家想要带吗?” 姜砚秋笑了,“带,你看下帮我带十只鸡仔,十只鸭苗。” “好的,没问题。东家在这里等一下,我顺道把马车也驾过来。” 家福拔腿出去,房舍顿时安静下来,姜砚秋自己倒了杯茶喝,望着渐渐暗下的天色,想着阿珩他们应该回村里了吧。 没过多久,外面响起哒哒哒的马蹄声,姜砚秋走了出去,确实是家福回来了。 他不仅弄了二十只鸡鸭崽子,还特地让养鸡的老妇人给选了公一半母一半。 不过,这个姜砚秋自然是看不懂的。 马车上,她正兴致勃勃地盯着袋子里的小东西,跃跃欲试。 看了许久,终于决定试上一试,伸手进去,指尖碰上毛茸茸的小脑袋,“收!” 手下一空,真的收进去了!而且她的身体也没有出现不适情况,太好了! 意识沉进空间,小家伙真的完好无损地出现在竹林,正茫然四顾呢! 姜砚秋一喜,再试了一下,又收了一只! 不知道极限数量是多少,所以只敢一个个收。昨日那般撕裂的痛实在太难受,她可不想再受一次。 接二连三收了十多只,她心中似有雀鸟要飞出来! 剩下几只便先放着,等会儿下了车再收。 第44章 挺傻气的 马车到了青竹镇边上停下,“东家,到了。” “好的。” 姜砚秋提着布袋出了车厢,跳下马车后,朝家福怀里丢了一串铜板,“辛苦家福了,请你吃包子!” 家福愣了下,看到手中的十文钱,乐呵呵地道谢,“多谢东家。” 姜砚秋摆摆手,走远了。 身后的马车轱辘声也动了起来,渐行渐远。 姜砚秋边走边收着布袋里面的小家伙,一次一个,把剩下的都收完了。等到没人的地方,把布袋也顺带收了。 两手空空,一路小跑着回村里,许是心情好的缘故,往常要走将近一个时辰的路程,今日竟是快了许多,还不觉得累。 今晚南枝和阿珩都等在村口,一瞧见人影,就欢喜地迎了上来。 “姑娘是跑着回来的吗?” “对啊!” 南枝一听,心疼极了,姑娘忙到这么晚,还得走这么远的路,“辛苦姑娘了。” 姜砚秋揉揉阿珩的头顶,笑着说,“没事,我这锻炼身体呢!” 刚缩回手,又想起来自己方才摸过小鸡仔,有些心虚。 一见她露出这种神色,姜砚珩就警铃大作,“阿姐的手没洗?” “呵呵,不脏的,就是摸了几只小鸡仔而已。” “……” 姜砚珩抿唇不语。 “真不脏的,小鸡仔还挺可爱的。” “……” 姜砚珩依旧不语。 姜砚秋无奈了,“行,回去就给你烧水洗发。现在还早,擦擦还能干的。” 姜砚珩小脸上的神色微松,点了点头,往家里走了。 姜砚秋默默地叹了口气,“真不明白,明明可以抱着猫玩的人,怎的碰根鸡毛鸭毛就要跳脚?” 南枝静默看完两姐弟的互动,恍然大悟,难怪她今日杀鸡的时候,小公子躲得远远地,让他帮忙递个碗过来盛放鸡血,都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两人一回去就把烧热的水倒给姜砚珩,去洗头了。 南枝原本想帮忙来着,不过被小阿珩拒绝了。 她索性进去,拿了个包袱出来给姜砚秋,满脸笑意,“姑娘,这是南禾给你新制的衣裳哦。” 一套云白色上襦,加深蓝色碎褶裙,深蓝腰带上缀以云白小花,与裙上的绣样相应。 另一套通身淡绿,白色腰带以绿色简约锦纹点缀,衣裙之上亦是缀有或白色或嫩黄小花。 姜砚秋看得惊讶,款式是常见的,用料也一般,不差也不算好,主要是这做工和颜色,还有细致的绣样,让她眼前一亮。 “呐,南禾还给搭配了两个小布包。”南枝又掏出两个精致小巧的小布包,在她面前晃了晃。 姜砚秋笑了,“没想到南禾小心思还挺多的呢!” 南枝十分认同地点点头,“那是,她说要是时间充足的话,她还可以给姑娘纳两双可以相搭的鞋子。” 姜砚秋低头看了看自己脚上沾了泥泞的鞋子,“倒也不必那么麻烦。” “我看她乐在其中,一点也不觉得麻烦。”南枝又打开另一个小布包,“这里还有呢,姑娘你自己看吧,嘿嘿。” “还有什么?”姜砚秋好奇地看了过去,只一眼就面红耳赤,居然是几件亵衣亵裤,小南禾真是贴心得很,姜砚秋只觉得耳朵发烫。 特别是当她看到有几条陌生的布带,瞅了好几下,没看出什么用处,后面还是南枝凑过来问,姑娘你瞅着月事带做什么,有什么问题吗。 啪嗒,姜砚秋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碎开。 尴尬了,她还真不知道月事带长这个样子。 她本就病弱身子长得慢,又才十二岁,故而阿娘也没和她说过这些。 抬手敷了敷脸,她的脸好烫,感觉要熟了。 南枝见着自家姑娘今日奇怪得很,脸红了又红,忽然笑眯眯地问她,“姑娘,你不会是不认得那东西吧?” “对啊,没用过。”姜砚秋嘴上坦然,手上整理包袱的速度飞快,心中悄悄地骂了句,臭南枝。 南枝瞅瞅自家姑娘还没长开的身体,想着姑娘还小,不认得也正常。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煞有其事地说着,“姑娘以后要多吃点滋补的,平日少操劳,记得不能受寒。” 姜砚秋点头,“知道了,你快去看看阿珩好了没?赶紧开饭,你姑娘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好。” 南枝出去,姜砚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开了桌上的竹筒,倒了杯水,一饮而尽。 安静下来后,又想起新衣服,正好阿珩进来,她又眼尖地捕捉到他绑着半干的头发的新发带。 “这也是南禾给你做的吗?” “是。” “南禾这是什么都会做吗?”姜砚秋小声念叨着。 南枝直接将一锅鸡汤端上桌,给三人都打了一碗鸡汤,和一碗米饭。 坐下来后,才接了自家姑娘的话,“我觉得她会的东西不少。她说她外祖父是秀才老爷,外祖母在绣楼里当绣娘,绣工很好,她的母亲真得外祖母的真传,而她只学得她母亲的十之一二。” 十之一二就这么厉害? 姜砚秋夹起一根青菜,细细嚼着,脑海中的想法噼噼啪啪地响着。 小阿珩见她吃饭心不在焉,忍不住皱眉,“阿姐是想让南禾到庄子上帮你吗?” 姜砚秋喝了一口鸡汤,嗯,鲜美好喝。 “是想让她去试试。” “那就叫她去,有什么好想的。专心吃饭。” 姜砚秋好笑地扶额,用公筷夹了个大鸡腿塞到他嘴边,“小屁孩管得真宽。” 姜砚珩的眼睛瞬间红了,吓了姜砚秋一跳,“不是,你……” 小阿珩委委屈屈:“你撞到我门牙了。” 姜砚秋有些无措,“啊,我这么轻,你牙齿长牙虫了吗?这么不经磕?” 南枝有些看不下去了,伸着脖子过去,“小公子,你张嘴我看看。” “啊……” “出了点血……”南枝刚要上手碰,就被姜砚珩躲开了,“行,你自己小手摸摸,是不是牙晃了?” “是有点晃。” 南枝看向姜砚秋,“姑娘,小公子这是要换牙了。” “啊?”姐弟两人都有点愣神,然后两人齐齐关心的是,“现在换牙,来年开春的时候新牙会长出来吗?” 南枝:“离开春还有三四个月,长是能长的。不过眼下不是应该想想先拔牙吗?” 姜砚秋回想起自己以前换牙的经历,“我以前都是吃东西掉的,要不阿珩等下啃个苹果?” 姜砚珩:“……” 南枝也出主意,“以前我娘是用线给我绑着,然后用力一扯就掉了。” 姜砚珩:“……”听着都疼。 “不用你们两个操心,我自己来就行。” 再听这两人说下去,他身上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行吧,要是你自己整不好的话,到时候咱问问葛二爷爷。” “嗯。” 三人继续吃饭,就是吃饭期间姜砚秋频频关注着阿珩有没有把牙给吃得掉下来,弄得小阿珩无语死了。 他扒饭的速度越来越快,没办法,阿姐有时候真的挺傻气的。 第45章 六家铺子 凉风习习,悄然拂开笼罩大山的迷雾,晨起时的寒意在徒步到青竹镇后驱散消无。 “阿珩要注意安全哦。”姜砚秋如常叮嘱着上了马车的小阿珩。 “知道了阿姐。” 马车里的小家伙,望着阿姐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疾步而去,心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浮动。 视线里的人,着一身新衣裙,云白与深蓝相接,衬得单薄的身影精致又干练。 晨曦照耀,马车渐行渐远,他与南枝去了城里皖西巷的小院,姜砚秋依旧前往白云山庄。 到房舍时,宁管事他们也如昨日一般,早早地上山摘果子去了。 白日摘果子,晚上酿酒,地下酒窖也挖好修得妥妥的。 宁宏璋确实把能做的事情都安排得井然有序,叫姜砚秋看得十分舒心。 昨日那八位姑娘也等在房舍前,其中六位已经把发簪做好了,等着给东家察看有没有过关。 还有两位姑娘没有做完昨日带回去的活,并且还是想来退还东西的。 姜砚秋看着她们手中的桃木,连轮廓都未曾削出来,并不觉得奇怪,“你们想好了吗?若是做不来木簪,也可以做梅花绢花或发带、腕花,只要会针线活就成。” 两人想了想,做其他的,市面上的价格都不及木簪,花的时间可能也不少,也都偃旗息鼓了。 “不了,谢谢东家的好意。” “好,你们把东西交给家福就行。” 两人把昨天带回去的东西全部交给家福。 姜砚秋则是看向另外六人,胡小蝶、周婵、李青梅三人,王家姑嫂二人,还有一个安静乖巧的小姑娘,她一直不怎么说话,但是学东西很认真,干活也细致。 “你们六人呢?” “东家,我们都想接着做。” “是呢,簪子有哥哥帮着削,我们自己再磨磨,我觉得可以做的。”王家姑娘顶着晶晶亮的眼眸看着姜砚秋。 另外几人也跟着说了起来。 “我让我爹给削的。” “我也是呢!” “……” 将几人做的木簪看了一遍,姜砚秋才缓缓开口,“大致是这个样子,磨得挺光滑的,就是有些簪尾太尖的要再磨磨,整圆润一些,省得伤人。另外,簪子磨不圆的,磨成偏扁圆也是行的,就是注意一下簪头与偏扁的方向就好。” 除此之外,样式简单中规中矩的,都不出错,晚些时候别上花枝就该不一样了。 几人说话间,家福已经将堂屋隔壁的房屋,布置成昨日几人做活时的样子。 房屋很宽敞,中间摆放着两张大方桌和长板凳,周围空空的,就靠墙位置多了一些矮柜。 家福指着那些矮柜说,“管事说那些柜子用来放这些材料,东家看着给安排。” 姜砚秋看了过去,将布袋里的东西拿出来分门别类,这样取用起来确实方便。 与几人讲了下将花固定到簪子上的细节问题之后,姜砚秋又去梅林浇水了,临出门时让家福在这边帮忙记一下她们领取的东西。 秋风拂落叶,山上劳作累了的宁宏璋站着休息,目光随落叶飘零,偶然发现山下穿梭在梅林的娇小身影,一眼认出那是姜砚秋,不由得眯眸。 小东家对这片梅林还真是上心。 探着脖子也看不出底下的人在做什么,索性继续干活了。 专心给梅花浇水的姜砚秋可不知有人在瞧她,速速到河边加了空间里的水后,又把另一列梅花也给浇着回去了。 回来时,堂屋里正坐着千竹、千山和南禾。 “你们都来了啊,南枝和阿珩呢!” 三人起身见礼,“姑娘,小公子说要回去写字,就没跟过来了。” 南禾认真打量着姑娘身上的衣裙,不错,正合身量,姑娘穿得真好看!瞧得她小心思都雀跃起来,回头要给姑娘和小公子再做几身。 千山举手,说,“姑娘,小公子让我来帮你做木簪。” “哦。”姜砚秋挑眉,小家伙都会帮自己安排人了,不错不错。 “行,那你和南禾一起到隔壁房屋先看看。家福在隔壁吗?” 左右没瞧见他人影。 “在的,方才隔壁有人喊他,刚过去。” “那行,图纸在他那边,你们两个过去先看看。” “好。” 两人相继出去,姜砚秋拂了拂手,“坐吧。” 千竹依言坐下,给她倒了杯茶。 姜砚秋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十里梅林一趟来回走,可不容易。 放下茶杯,才开口问千竹,“你今日怎么有空过来?事情这么快就办完了吗?” 千竹微笑,“姑娘说笑了,千竹断不敢这么草率行事,不过确实有些眉目了。” “哦?不妨说来听听。” 千竹又给她倒了一杯茶,坐正身子,将近日所为娓娓道来。 “我先去了北安镇的,想着那边不仅与青荷镇相邻,也与县城相接,而且与之相挨着的松山镇的人要去县城多半也会经过北安镇,所以人流多一些,酒楼生意也好些。” “在北安镇客流最大的安和酒楼看了两日多,昨日中午找酒楼东家谈过。她说她有五家酒楼,一家茶馆,要盘的话需要一同入手。” “还有这样的事?”姜砚秋端起茶杯,低垂的长睫羽掩去了她的神色。 “老东家病逝,掌事的是他的遗孀,带着个两三岁的孩子。老东家族中还有好些兄弟,孤儿寡母怕守不住家产,所以想在他们反应过来之前趁早变卖了,好回去娘家相近的镇子找个地方重新起家。” 姜砚秋听着千竹的话,眉头微皱,“若是我们接手后,他们又三天两头找上门闹事,六家铺子,耽搁生意不说,麻烦更是不少,我可没有闲心逸致处理这种事情。要是将所有掌柜活计换一遍,那也麻烦。” 千竹早料到怕麻烦的姑娘会有这层顾虑,不慌不忙地说,“那倒不至于那么糟糕,他们家的兄弟也只知道老东家在县城开了一家酒楼,就是泽华书院出来过两条街的那家琼华楼。” 提起琼华楼,姜砚秋还是很有印象的,之前遛街时经过好几次,次次都是客朋满座,上门吃饭的大多是高门大户的人,还有许多不缺钱的书生。 “另外几家都在镇子吗?” 千竹点点头,神色认真,“是。琼华楼的生意最佳,她出价一千二百两。” “另外四家酒楼分别在北安镇、松山镇、东水镇和南溪镇,地段也不错,每家八百两。我打算过去这几个镇子再多看看。” “还有茶馆六百两,也在泽华书院附近,就在出院出来第一条街。” 姜砚秋回想着,“泽华书院出来,那离咱们小院很近了。皖西巷出来斜对面的街上,是面馆隔壁的玉竹轩吗?” “正是。” 那便是她去过的那家茶馆了,玉竹轩里面的修葺皆以四君子之一的竹君子为主,便是茶具也用青竹巧制,不仅环境清雅,更是淡淡竹香萦绕。正是文人雅士流连之地。 姜砚秋没想到找酒楼找到自家边上,倒是意外之喜。她着实没有想到琼华楼生意那么好,那老板说盘就盘,千竹确实有些运气。 “六家铺子下来五千两,你身上的银钱可还够用?” “这么说,姑娘是愿意接手下来吗?” “嗯,生意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接手了。”姜砚秋还是挺看好这两家铺子的,顿了顿,又说,“至于他们那边的亲戚只知道一家铺子,就算来找麻烦,集中一处也好处理。北泽兴建,县令要发展经济势必保障商家权益,不会随他们胡闹。” 不然最近各大街道商铺也不会一家接着一家,那么容易就开起来。重学重农重商,北泽才会吸引更多的人来安家落户。 千竹也是这般觉得,点头说道,“我与张夫人说了,若是定下来,琼华楼势必得换上一大批人,因为里面许多都是他们族亲安排的。她愿意降低二百两以作酒楼大换水损失的补偿。” “换人不是小事,你可有人选?” 第46章 开花长籽 “这个我昨日向方掌柜打探过,他举荐他的老友,之前是在酒楼当掌柜的。去年上山时不慎摔断腿,卧床修养了数月,如今康复,原本的活早被人顶替了,想重新找活。 他大儿子和方掌柜的侄子一起在衙门当差,二儿子是个秀才,在泽华书院念书,小儿子以前也跟他在酒楼干活,当过跑堂,后来辞工回去照顾他生活起居,现在也是在打零工。 方掌柜说以他的能力足以应付张家那群关系复杂的族亲,可以将影响降到最低,让张家人不敢暗里使绊子。” “这人你见过吗?”姜砚秋悠悠问道。 千竹摇头,“还未,我寻思着等另外四家酒楼一并看过后再去拜访。若是定下来,到时候可以从镇子上的酒楼里,各选一两个机灵的跑堂活计拨到琼华楼。这样就不会影响琼华楼的营业,其他酒楼的空缺可以重新招人。” “可。”姜砚秋还在琢磨着另外几家酒楼的位置,“好巧,这几个镇子都围着青荷镇。” 千竹想了下,还是说了,“不巧的,他们以前也住青荷镇的,先在青荷镇开了酒楼,后来才去周边镇子上又开了其他几家。但是因为青荷镇上的亲戚老是打秋风,做不下去了便转了出去,这才去了城里安家。” “原是如此。” “东家吃饭了!” 家福乐呵呵的声音从门外传来,随后便见他提着两个大食盒进来。 千竹帮着他一起将饭菜取出摆好,末了,他又提着另一个食盒问,“千竹兄弟,你们三人一起到隔壁屋吃吗?做活的姑娘们已经回去了,只有千山兄弟和南禾姑娘在那边。” 千竹未语,姜砚秋先开口了,“不用那么麻烦了,就在这里吃吧,家福也一起。” 家福摆手,“不用了东家,小的已经吃过了。我过去喊隔壁两位过来用饭。” “那行,辛苦家福。” “不辛苦,东家甭客气,都是家福该做的。” 南禾和千山过来后,四人就开始用饭。 饭后,千竹去隔壁镇子办事了。 姜砚秋与南禾二人说了下关于梅花小物件的一些想法,南禾看着图纸基本就可以独自做出她想要的东西,不管是绢花,还是发带,腕花,南禾基本一点就通,也能举一反三,巧思甚多。 千山默默捧着桃木在做木簪,神情专注,炯炯有神的两眼像粘在木枝上似的。 姜砚秋也不打扰他们,喊了家福备马车,上山去看大家摘果子去。 “东家来了。” “东家好。” “东家好。” “……” 姜砚秋微笑着点头走过去,“宁管事,辛苦你们了。” 宁宏璋抬手擦了擦汗,笑呵呵,“不辛苦,大家有银子数都不辛苦。” 姜砚秋挑了挑眉,喜欢银子是好事,喜欢银子才有激情干活。 “东家可是有事情要吩咐?” “没有,我就是上来看看,大家都忙自己的吧。” “那好,东家自个儿转转,小心脚下。” “好。” 一眼望去,林间一派丰收的喜气。闻着果子清香,姜砚秋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见他们在山中间直接用石块围了个大水坑在这边洗果子,她也过去帮忙了。 水是活的,从上边下来,又流向下游,她边洗果子边放着空间里的水也没有人察觉异样。 盯着手中的苹果有些出神,泡过空间水的果子会不会比较清甜? 姜砚秋晃了晃脑袋,自己真是想多了,哪有那么神奇。 就是这天天上山浇水有些不实际,太累了不说,主要是花用的时间太多。 要是空间能种树的话,倒是可以捡几根他们剪下来的果树枝回去扦插,说不定可以养出品质更好的果子,之后再来移植出来,那就好了,产量和品质一定都能够提上来。 上回撒下的种子都不知道长了没有,上次那个掌柜给她包了好几种,里面瓜果蔬菜都有,她寻思着那么多种,多少能给长点吧。 凝神将意识沉入空间,定神一瞧,好家伙,这回真的长出青菜了,好几种!里面有两棵大白菜还开花结种子了! 就是她的菜长得有点密,有点大了,以后得弄松散一些。 看到空间里可以种菜了,她有些迫不及待想试试种树能不能成。 起身甩了甩手上的水,就四处溜达,悄悄地捡了些新折下来的果树枝进空间。 和宁管事说了一声后,又招呼家福驾车下山了。 心里面惦记着事情,和南禾他们打过招呼后,就离开庄子了。 南禾和千山晚上住在庄子上,姜砚秋见他们两人做的东西都不错,让他们留下来,若是那几个姑娘有问题可以指导一二。 到了青竹镇,照例丢了一串十文给家福,就直奔粮店去了。 “掌柜的,店里有粮种吗?” 正在拨弄算盘的掌柜,抬头看了她一眼,问道,“有粟种、稻种、麦种、玉米种,姑娘想要哪种?” 姜砚秋想了想,稻谷脱了壳,她能认得大米,玉米剥了叶子也认得,至于粟和麦怎么整,还弄不懂。 “我要稻种和玉米种。” “稻种二十文一斤,玉米种三十文一斤。姑娘要多少?” “种子这么贵的吗?” “嗯,店里留的都是好种的,等种出来了就不觉得贵了。那玉米种的人少,留的种子更少,自然会贵上几文。” 掌柜往袋子里抓了一把稻种给姜砚秋看,颗粒不是特别饱满,但也还行,没有空壳子。 她点了点头,“稻种五斤,玉米种两斤。” “好的,姑娘稍等。” 掌柜动作利索,很快就称好东西,放在姜砚秋面前,“姑娘,一共一百六十文,布袋一文钱就不收您了。” 姜砚秋没有多言,拿了串一百文的放在柜台上,又数出六串十文的。 “正好,掌柜的数数。” 掌柜满脸笑意,“多谢姑娘惠顾。” 出了粮店,她又去打铁铺,花了三百文买了把小锄头,空间里倒是有把之前收的大锄头,可惜她挥不动。 之后没在镇子上多作停留,疾步快走出了镇子后,就在无人的山道上收了东西。 今日早了些,还能瞧见夕阳西照,霞光披洒在连绵的大山上,静谧又美好。 一身轻松地小跑在晚霞中,秋风迎面相拂,拂动她心中的湖面,阵阵涟漪清脆地回响着水滴声音……她似乎离想要去的地方,更近一步了呢! 第47章 掐着挺嫩 回到村里,小阿珩正在竹棚里看书写字,连姜砚秋进门都没有发觉。 “看什么书这么认真呢?” 她放下怀中抱着的大白菜,走过去帮他点了油灯,又念叨了句,“天暗了,少看书,要看也要把灯点起来。” 浅黄的光影照在书页上,姜砚珩这才抬头,“阿姐回来了。” “嗯,南枝呢?” “去洗菜了。” “好,那我也去看看。”说着,她又把地上的大白菜抱了起来,出去往溪边去了。 虽然大白菜是从空间里面拔出来的,很干净,但也不好当着两个人的面不洗洗就煮了吃吧。 她还没走近呢,南枝便听见动静转头来看,“呀,姑娘回来了啊!今日早了些,我得赶紧回去做饭了。” “不急。呐,把这颗菜也洗洗,我们晚上吃这个。” “这大白菜怎么长得这么大个?不会老了吧?” “应该不会,掐着挺嫩的。” 姜砚秋蹲下就把菜放进水中,一叶一叶掰下来冲一冲就放进篮子里。 结果菜洗到一半,忽然围了一大群鱼过来。 她眨了眨眼,方才好像没有放空间水出来吧? 垂眸看了看剩下半颗的大白菜,难道是刚刚菜叶子上面的水珠招来的?应该是了。 南枝被一大群鱼吓得连忙把篮子里面洗好的菜,一股脑儿全倒了出来,直把篮子往水里捞鱼。 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姜砚秋:“……” 无语地盯着满地沾了土的菜叶子。 南枝真棒,你是懂轻重缓急的。 一群鱼没有那天那么多,但也不少了,被南枝捞了一篮子,居然还不跑。 南枝提起篮子,把鱼往地上一倒,“姑娘看着鱼啊!” 她叮嘱了一声,又开始捞鱼。 姜砚秋瞅着满地胡乱蹦跳的鱼儿,有些哭笑不得,我家南枝真是太能干了。 “哗啦!”她又提起篮子,“呼,差不多了,嘿嘿,姑娘,晚上有鱼吃了。” 洗菜的篮子不大,捞了两篮子也才十多条鱼儿。不过,也是意外之喜。 “嗯,这么多鱼,我回去拿个木桶。”姜砚秋把手里的菜递给她,起身往回走。 身后的南枝盯着大白菜,碎碎念着,“这白菜还怪香的,难不成刚刚那鱼是想来吃这菜来着?” 姜砚秋脚步一顿,回身就见南枝摘了一片菜叶子往水里晃了晃。不过,这会儿几条鱼只在远处游荡着,没有靠近。 这在平常时候,也能见到这样的几条游鱼,多半只能见着却捞不着。 姜砚秋快步回去提了桶过来,来时就见一群大娘婶子围着南枝,好像是在卖鱼。 “秋姐儿也来了啊!” “秋姐儿,你家南枝可真能干,又捞着这么多鱼。” “正说呢,家里孩子嘴馋,咱们几个婶子占点便宜,两文钱跟你们家要一条鱼回去给孩子沾点荤腥。” 姜砚秋往南枝那边看去,她亦点头笑着用草绳绑鱼。 “婶子说的是,这天冷了鱼不好抓,亏得南枝运气好,婶子喜欢就多带两条回去。” 边上的婶子听她这么说,连忙将手中的铜板往南枝的篮子里一放,“我家也要呢,别都给她了!” “哈哈,瞧把你紧张的,秋姐儿就那么一说,我哪能都拿走呢!” 几人说说笑笑就把十几条鱼给瓜分了去,只剩下一条半大不小的鱼儿自家吃。 南枝数了数,“二十四文钱呢!” 瞧她傻乐的劲,姜砚秋也笑了,“赶紧收起来,把菜洗了回去。” “好咧。” 南枝把钱往兜里一塞,从桶里面拿出刀子就开始处理起鱼来。 姜砚秋把地上的菜捡起来重新洗了一遍。 “你和阿珩在村里面待着,会不会无聊?” “不会啊,我今天去咱们地里挖地了。” “去挖地了?” “对啊,我让小公子带我去的。上午去挖地,下午去砍柴,天冷了要多备点木柴。” 木柴,姜砚秋回来的时候看到过了,挖地确实没有想到过,她大抵是把村里的那几亩地给忘记了。 也是因为那些地的契书还没到手,她总没有意识那是自家的田地。 “别太累了,其实你照顾好阿珩就行。” “姑娘,我不累的,我现在每天都吃得又好又饱,不让我把身上的力气用出去,我才会觉得浑身难受呢!” “还会这样?” “真的。” 姜砚秋看她认真的模样,也没说不让,只道,“你自己看着安排,别累坏了身子,那地种不种得上还不知道,不想挖放着也没事,以后也可以租给别人。” “知道了,姑娘你真好!以前我阿奶不给我吃饱饭,还恨不得把我当牛使唤。” “以前没吃过饱饭?” “没有。”南枝的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在遇见姑娘之前,我从来没有吃过饱饭。天天下地干活,我就希望可以多分到一口粮食。” 南枝的力气是干活练出来的,不像王家男人天生力气大。她饭量大也是饿出来的,总想要多吃点,吃饱饱的,加上干活又容易消化。 “行了,以后跟着本姑娘好好干,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会饿肚子。” 姜砚秋抬了抬傲娇的小下巴,把南枝笑得都掉出眼泪。 “知道了,南枝一定好好给姑娘干活!鞠那什么躬,死那什么已。” “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对对对!戏文里都这么说。” 姜砚秋一脑门黑线,“你瞎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别胡说。回头你也跟着阿珩认字去。” “啊?我也要学认字吗?” “要的,你要想一直跟着我们,就趁阿珩现在有空,和他一起多认几个字,省得以后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南枝感觉认字有点难,不大乐意,“姑娘,我没那么笨的。” 姜砚秋幽幽地瞅着她,那眼中的意思似乎在说,你不笨怎么被人卖到牙行里? 南枝尴尬地脚趾抠地,“那个,姑娘,我都是你的人了,谁还敢卖我啊!你说是吧?” 姜砚秋被她气笑了,“好了,快回去做饭吃,我晚上想尝尝这颗大白菜,要是好吃的话,我就分点种子给你种,怎么样?” “好啊!”南枝两眼一亮,可以自己种菜吃,以后就不用姑娘大老远提着回来,太辛苦了。 姜砚秋想的则是,正好试试空间产出的菜籽,在这外面种出来的品质怎么样。 南枝把鱼用盐巴和姜丝腌好,放一边去。先焖了一锅大白米饭后,才搬来炒锅炒菜。 白天买了一斤猪肉,中午煮了一半,现在一半和大白菜一起炒了,香味飘进里面,认真看书的姜砚珩都止不住食指大动。 大白菜炒猪肉上桌,不等南枝把鱼煎出来,姜砚秋就迫不及待想尝尝这大白菜的味道。 只一口,她的眉眼都亮了起来,仿若星辰。 “好吃,清甜脆口!” 姜砚珩刚要说她,这样不妥。也被塞了一口,美食入口,顿时噤声。也只剩下两只发亮的眼眸。 姜砚秋轻咳了一下,放下筷子,出去帮南枝端鱼了。 “姑娘小心烫,算了,还是我来吧!”南枝三两步把鱼端了进去,又急火火地出来,“我再做个鸡蛋汤,咱们就开饭。” 两姐弟都眼巴巴地盼着南枝动作快点,一块大白菜把两人肚子里的馋虫都给勾了起来,好想立即开动。 毫无悬念,晚上这顿饭,最先光盘的就是大白菜了,连与大白菜一起炒的猪肉也沾了光,滋味很是回味无穷。 “姑娘,这大白菜真的太好吃了!我还担心炒了半颗太多了呢!没想到都被我们吃光了。”南枝摸着溜圆的肚子,一脸餍足。 “确实不错,到时候拿点种子给你,就种在家边上。” “好的,那我明日去镇上买把锄头回来。今日借了隔壁大娘家的,她早上扭了脚没去干活,明天自己买一个来,用得方便。” “好。” “阿姐,我们出去消消食吧!”姜砚珩今晚也吃撑了,主要是菜大颗,一半量也多,都没忍住。 “走吧!南枝要不要一起?” “姑娘你们先去吧,我把碗洗了再去。” “好。” 第48章 打起来了 消食回来,早早洗漱换衣后,三人就各自钻进被窝里。 没过多久,小竹棚里就响起轻浅均匀的呼吸声。 只有姜砚秋的意识钻进了空间里,提着把小锄头,准备大干一场。 她先去了菜地,左边是野菜,右边是大白菜,边上还有好几种菜,还有瓜果藤蔓。 之前觉得这里面种出来的野菜味道不错,现在尝过大白菜之后,觉得野菜可以少种一些,当然之前也没有特意种过,一直都是它自个儿绵延生长的。 想了想,她把菜地里挤在一起的菜给拔了一些出来,到时候可以拿出去吃。剩下的菜,她想多留些做菜种子。 心念一动,溪里的水便飘了过来,浇在菜地里。 望着这一幕,她又忍不住感叹,在空间里就是方便,要是挖地也能这样就好了,这样水稻田就不用愁了。 竹林旁边的空地不多,除了菜地,剩下的约摸只有一亩地,再过去的话,就是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但是一亩地对她来说也很大很大啊,什么时候能挖完? 忽然想到之前的菜地不也没挖过吗?菜也长得好好的不是? 她的小心思又开始浮动起来,挥挥小锄头给下面的土地整了一垄田埂,垒得有些高,她想把地围起来,到时候直接引水进去。 吭哧吭哧地干了好久,终于把地圈完,她又兴致冲冲地引水进去。 地有点宽,引了好久才装了一点水。 忙活了一宿,才把稻种撒了进去,也不知道能不能长。 后面又提着玉米种子到菜地边上种了一些,地不太够,回头看看竹林,她不厚道地把玉米种进了竹林间。 瞧见之前放进来的小鸡小鸭,还给撒了几把玉米。 也没有给它们喂东西吃,也不知道有没有饿着,不过瞧着它们一个个精神头这么足,应当是没事的。 为了防止它们跑去菜地,她用竹枝把菜地围了起来,又在竹林边挖了个大坑引水进去,把小鸭子们放进去养着。 寻思着得去河边抓点小鱼进来养着,还可以顺带喂鸭子。 说干就干,她一睁眼就见天已破晓,起身穿好衣服,喝了杯水去去疲乏就往外走。 天还蒙蒙亮,她伸了个懒腰,往溪边走去。也不知是干活上头,还是呼吸太多空间里的空气,一夜没睡神思倒还清明。 这个时辰,溪边各处都分散着一些村里的人,借着天色还暗,姜砚秋悄悄引了好些鱼儿进空间。 大的小的全都丢进里头的溪里,反正到了空间,要怎么摆弄全凭她一个念头的事情了。 今日阿珩在家,南枝和姜砚秋一起出发去镇上,一个去买东西了,一个照旧去庄子上。 南禾早已和六个小姑娘开始做活了,千山也坐在边上安静忙着手里的活。 姜砚秋没有打搅他们,径直去浇了梅林。午饭后,拿了千山做好的三支木簪,她准备带回去精雕一番。 出来白云山庄的时候,让家福送她去了一趟城里的墨雅阁,泽华书院附近的一家书肆。 在墨雅阁耽搁了小半日,回去云河村的时候又是日落西山时。 刚走进村里子几步,就被一个婶子着急忙慌地喊去。 “秋姐儿,快些,你家南枝和陈林氏那个老婆娘打起来了!” 姜砚秋心里咯噔一下,“婶子,她们在哪里?” “在溪边呢!你快去看看。” “好!” 那婶子说着话也直喘气,她是要去村长家喊人的,老远地瞧见姜砚秋的身影就跑过来了。 见小姑娘往溪边去了,她才折道又去村长家里喊人了。 姜砚秋循声来到吵嚷的溪边,彼时南枝还与陈林氏打成一团,几个婶子围着想要劝架,但是因为陈林氏那德性,怕被讹上,不敢上手拉扯她。 还有两个婶子围在小阿珩身边嘘寒问暖,姜砚秋见此情景,脸一下子就白了,寒气从脚底直冒到天灵盖。 三步并作两步跑了过去,“阿珩你怎么了?” 小阿珩嘟着嘴,一见着她,眼泪要掉不掉的。 姜砚秋还以为他受了伤,急得不行。 实则,他是被陈林氏气的。 旁边的婶子见她着急,连忙帮着解释,“秋姐儿,你先别急,珩哥儿身上没事,就是磕到牙了,掉了两颗牙。” “怎么回事?牙怎么磕掉了,你让阿姐看看。” 姜砚珩咬紧嘴巴,不好意思张口。 旁边的婶子以为他是痛的,帮着说话,“珩哥儿帮着拉架,被那个老货推搡,摔跤磕到的,不过你先别急,已经叫人去喊葛二叔了,他很快就来了。” 姜砚珩也冲她微微点头,她心定了定,继而,腾腾的火气直冒上头! “麻烦婶子看着阿珩了。” 她说了一声,就走向人群,拨开大家。 南枝正骑在陈林氏上捶打她,两人你一拳我一巴掌的,又扯耳朵又扯头发的。 “南枝,起来!” 姜砚秋把脸上顶了两个大红印子的南枝拉起来,又看看脸上干净的陈林氏,南枝估计是念着她年纪大,还是手下留情了,没往她脸上招呼。 姜砚秋可就没那么客气了,一脚踏上陈林氏的胸口,蹲下就是几个大巴掌甩了过去! “啪啪啪……”现场瞬间一片安静,只有响亮的大巴掌声回响起在周围! 大家都被姜砚秋怒气冲冲的样子吓住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心里面都齐齐冒出这个小丫头果真不好惹。 姜砚秋太气了,一连抽了好几个大巴掌,把陈林氏的脸皮都给抽厚了一层。 “姑娘,姑娘……”南枝心疼自家姑娘的手,轻拽着她,想让她停下来,“姑娘,这个老东西皮实得很,伤了你的手可就不值当了。” 周围的人听了她的话,不是眼皮子乱跳,就是嘴角抽抽。果真,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姜砚秋手都打麻了,气也出了几分,握起拳头,一拳打在陈林氏侧脸的牙床上! 砰! 牙没崩断,却也让陈林氏痛得不轻,一口酸水喷了出来。 南枝眼疾手快,拉着自家姑娘往后躲去。 边上几个看傻掉的婶子们,也一脸嫌恶地往后躲去。 陈林氏痛得嗷嗷乱叫,之前她和南枝对打,那丫头手重是重了些,但她的力气也不小,你来我往,她也没觉得被占了便宜。 但是姜砚秋来了就不同了,她先是条件反射地被吓了一下,后又被踩着胸口和手臂,喘不过气不说,还无力还手。小丫头片子损招太多了! “嚎什么呢!都嚎什么呢!家里没活干了吗?都围在这里闹事!”姜村长一过来就冷眼横了过去。 听说姜砚珩出事,他更是着急得直接放下手中的活,立马跑了过来。 “二叔,快给珩哥儿看看。”他挥手唤了葛二过去给姜砚珩看伤。 姜砚秋也过去看着。 姜村长这才看向坐在地上的陈林氏,冷冷问道,“陈林氏,这才过了几日安生日子,你就又要闹事,是吗?” 陈林氏捂着吃痛的脸,控诉道,“村长,我可没有闹事,都是这两个丫头打我的!你自己看看我脸上的伤!” 姜村长瞅着她脸上什么印子都没有,更是窝火,“瞅啥,瞅你比猪还大张的脸,两个小丫头的手能盖得住吗?!” “扑哧!”不知是谁笑了,然后一群人都笑开了。 第49章 要报官! 大猪脸陈林氏摸着火辣辣的脸,又羞又愤,“不是,村长你怎么可以睁眼说瞎话呢!我这脸真的伤了,大家都瞧见的!” 那几个围观全场的婶子瞧着她脸上干干净净的,一点印子也没有,都暗自在心里叹气,小丫头狠是狠了点,但是手劲儿未免也太小了吧,一点印子也没留下。 南枝也傻愣愣地眨巴眼睛,她离姑娘最近,姑娘有没有用力,她最清楚不过,可是陈林氏脸上怎么什么痕迹也没有。 她看了看自家姑娘,她在专心看葛二处理阿珩的伤牙。 南枝往前站了站,向姜村长行了一礼,“村长爷爷,是这个老婆子先挑事的。她四处说我家姑娘的坏话,污蔑姑娘的名声! 我与她说道,她还打我,珩哥儿拉架还被她推得磕伤了牙,才五岁的孩子啊!她都下得去狠手!村长爷爷您一定要帮我们做主!” 南枝眼中含泪,说着就要跪下,村长家的三媳妇谢月梅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好丫头,说话就说话,可不兴这样的!” 南枝不说话,呜呜呜地就哭了起来。 谢月梅拂了拂她凌乱的发鬓,心疼道,“好丫头,脸都被抓花了,这个陈林氏真是目中无人。” 姜村长也见着了,此刻更是恼火陈林氏恶人先告状,分明就是她自己伤了人在先。 “陈林氏!你还有何话说!” “村长你可不能听那丫头的一面之词啊!我又没有污蔑秋姐儿!那丫头每日进了城里,天黑了才回来,她要不是进城去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为什么要避着大家,为什么她家里总有银钱吃大鱼大肉!” 姜村长的脸刷地一下就黑了!这老货竟然这么编排一个小姑娘家! 谢月梅见公爹气得,又说不出话,先忍不住了,“大婶子,你眼睛不干净,看什么都是脏的。你自己没本事,就非要把别人想得跟你一样窝囊吗?” 大家也跟着附和。 “就是啊,人家秋姐儿就是有本事,凭什么乱污蔑人家。丧了良心呢!要不是秋姐儿,你这会儿哪还能上蔡府去卖野菜换银钱!”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就骂娘,狼心狗肺都没你陈林氏不要脸!” 陈林氏气得胸口疼,死丫头那一脚真的不轻。急哄哄地大嚷着,“那你们倒是说说,你们家里一个大老爷们进城去上工,一日也才挣个十几文,回来不照样省吃俭用吗? 她一个丫头片子做什么事,每天回来想吃啥有啥,想买啥有啥,家里还养着两个大闲人?!” 众人哑口无言,这上哪儿知道去? 大闲人南枝连忙举起手:“村长爷爷,她胡搅蛮缠!我一点都不……” “村长爷爷!”处理好牙伤过来,姜砚珩端端正正朝村长行了一礼,“村长爷爷,这事,我看还是报官吧!” 报官? 怎么就报官了? 这么严重吗? 一听见找官府,大伙儿心里都七上八下的。 陈林氏的脸也吓白了。 姜村长面色沉沉,一言不发。 姜砚秋也走过来,“村长爷爷,陈林氏三番五次诋毁我名声,昔日碎嘴几句也就罢了,我权当狗吠,置之不理。今日她变本加厉竟敢动起手来,不仅伤了阿珩,又伤了南枝,现在磕的是牙,若是来日磕了脑袋,又有谁可以兜底?!” 小姑娘冷冷清清的声音似碎珠落玉,砸进大家的心间。 姜村长的心也被锤了一下,是啊,若是磕了脑袋呢? 他抬眼仔细端详眼前的小姑娘,单薄的身影笔挺有力,轻柔的眉眼之间暗藏着几分凌厉,真是小瞧这丫头了。想到这丫头的本事,惊讶之余,又似乎没有太多意外。 陈林氏不服,破口大骂,“小蹄子!你骂谁是狗呢!你若是没干那档子事,你家里花用的钱都是从哪里来的?!你敢说说这么些天你都去干了什么吗?” 姜砚秋看了她两眼,不屑地笑笑,不急不缓地走向一旁的石头上拿过来一个包袱。小包袱在大家面前打开,露出一卷纸张和两本书,还有纸张笔墨。 大伙儿都有些好奇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更多的是惊叹小姑娘居然用得起文房四宝,这读书人的东西可都精贵着呢,她们摸都不敢摸的。 “村长爷爷,我只是在城里找了份抄书的活。家里还没建宅,不方便写字,所以在外面逗留的时间长了一些,没想到到了陈林氏口中竟成了那般龌龊之事。今日我一定要讨回一个公道!” 陈林氏这回是真的六神无主了,村里人有多偏帮读书人,她最是深有体会,她真是没想到这丫头懂得舞文弄墨。 忽地瞧见站在旁边的姜砚珩,她眸光亮了亮,“你说这些东西是你用的就是你用的吗?老婆子我长这么大个岁数都没听说过有女娃子会抄书!别是你想借着珩哥儿的名头在这里骗大家吧?” 惊愣中的大家也都回神过来,全都怀疑地看着姜砚秋。女娃子认得几个字就了不起了,能干得起抄书这种活吗?人家书肆掌柜的能收吗? 姜砚秋勾唇浅笑,老家伙反应挺快,不过要让她失望了。 她也不多说什么,走到一旁石头边,拿了纸笔,打开墨水蘸墨后,就写了个“姜”字。 规规矩矩的簪花小楷,看得姜村长眼眸缩了缩,先前听老婆子说这丫头在教珩哥儿写字,看来是真的了。 他高高举起姜砚秋写的字,喝道,“陈林氏,你说这样的字不能接抄书的活?那你的眼睛真的要搁水里泡一泡了。” 姜砚珩板直小身板,又唤了一声,“村长爷爷。” “嗯?”姜村长看向小家伙,门牙磕坏了,还有血迹,瞧得他都有些心疼,多好的孩子幸好没有磕破相,不然还怎么走仕途之路? “我们大渊律例规定,不可无故污蔑女子名声,毁坏女子声誉者,至少杖打十大板子!陈林氏一犯再犯,少则杖责二十板子,重则免不了牢狱之灾,且还动手伤人,重上加重……” 稚嫩的声音,却如惊雷般落入众人耳中。 姜村长有种被无形的压力覆着的错觉,他扯了扯嘴角,“珩哥儿,你看咱能不能就在村里处理这件事?传出去了,对你阿姐影响也不好。” “村长爷爷,陈林氏屡教不改,您一再姑息,只会养虎为患,虽然她不足为虎,但是倘若今日她污蔑的不是我阿姐,而是其他不敢说话的姐姐呢,那是不是得被她害得丢了性命?!” “嘶——” 人群里有闺女的都倒吸了一口冷气,是啊,倘若是她们的闺女,没有秋姐儿这么胆大直怼,又没有本事自证清白,那岂不是被毁了? 姑娘名节何其重要! 毁人清白,与杀人无异! 一瞬间,大家都想起以前隔壁村子就有姑娘被谣言害了性命的。 姜村长的心口也是猛地一跳,面色为难。 “村长叔!万万使不得!” 第50章 不能善了 陈大和陈二一听说自家老娘在这里和人干架,还要闹上官府去,急匆匆地赶来了。 “村长叔怎么可以听信黄口小儿吓唬人的话呢!我娘再怎么说也是村里的长辈,怎么可以随随便便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儿诬告上公堂呢!” 姜村长眉眼一厉,喝道,“陈二!不许无礼!珩哥儿是读书人,断不可能信口雌黄!” “那也不能让我娘上公堂啊!传出去岂不是坏了村里的名声。” “让让,让让!”林婧听见风声也拉着自家哥哥过来。 姜村长朝挤进来的两人投去目光。 林舒微微作揖,“村长叔。” 姜村长点了下头,“林舒也来了啊!” 林婧扯了扯自家哥哥衣袖,示意他帮着秋姐儿他们说话。 林舒无奈,默默扯回袖子,缓声开口,“方才远远地听了一耳朵,小子可以作证,珩哥儿所言属实,大渊律例确实明文规定,毁女子清誉者,轻则杖责重则入狱。不仅如此,还要视情况赔付银两。” 闻言,姜村长的脸色越发严肃了。 陈大的脸刷地白了,扑通一声,给村长跪了,连连磕头,“村长叔,这可使不得啊!我娘她年纪大了,那官府的板子打下去可是会出人命的啊!” 陈林氏脑袋也嗡嗡的,什么? 什么杖责? 什么入狱? 她不就说了那丫头几句话吗? 能掉她几块肉吗?还要赔银子?! 陈林氏自己怕得腿哆嗦,但一瞧见自家大儿子没出息的样子更来气,一巴掌挥到他肩膀上,“你哭个什么劲!你老娘我还没死呢!再说了,上官府去,指不定还谁有理呢!瞧那丫头把我打得一脸是伤的!” 陈大抹了抹脸,不耐地唤了句,“娘你别说了,你脸好着呢!谁家的脸都没你白嫩!” “扑哧——”,林婧一时没忍住笑了出声,见大家朝她看来,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别,别看我,我真忍不住!” “噗!”旁的人也跟着悄悄笑着,以前没发觉,今儿个才注意到陈林氏真的白白嫩嫩,啧,逃荒过来竟然还这么白嫩,看来家里真藏了什么,难怪整日闲得慌净惹事。 陈林氏不信邪,拉着自家二儿子,“你瞅瞅,娘脸上真的有伤。” 陈二皱了皱眉,“没伤,你好着呢!” “不可能!”打死陈林氏都不信,她脸上还火辣辣地疼着呢,她扭头看见葛二,“对,葛二,葛二你快来帮我看看。” 一旁看戏的葛二看了看老神在在的姜砚秋,面无表情地走了过去,围着陈林氏左右看了看,伸出手,“诊金五文。” 陈林氏问都没问今日看诊怎么要先付诊金,干脆地掏了五文钱给他。 葛二沉吟片刻,才说,“你的脸无碍,平日少吃点荤腥,脸就不会这么大了,上了年纪的人要多吃点素菜,省得火毒上头,冒到了脸上可就不好治了。” 猛一听得葛二的话,陈林氏像吃了那啥一样,“不是,葛二,你啥能胡说八道呢!我的脸分明是被那丫头打的!” 陈林氏怒指姜砚秋。 姜砚秋一脸坦然,面色不改冷笑一声,目光掠过葛二的时候,眸光不由地微跳了一下,心中默默念着他说的“火毒上头”,觉得有点意思。 巧了,葛二也觉得这丫头有点意思。他也好奇这丫头用的是什么药粉? “二叔,那珩哥儿怎么样?伤势如何?”姜村长懒得理会陈林氏,他更关心的是姜砚珩的牙齿还能不能长好。 葛二幽幽地瞅了一眼陈林氏,一如既往地冷色说道,“这一下磕得不轻,两颗门牙磕断了,伤了牙根,要养好的话,需要不少好药材。” “需要什么药材?” “我这儿暂时没有,得去城里药堂配。准备好银两吧,少说也要二两银子左右,好些的就不一定咯。” “嘶——” “这么贵吗?” 葛二并没有危言耸听,“孩子摔猛了,牙床磕肿了,明日会更痛,还会发热,若是不服药,会连着高热不退。” 高热不退对一个孩子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姜砚秋的心也像被什么东西抓了一把,还好,还好她还有竹叶露。 姜村长眼皮抽抽,这事恐怕真的不能善了了。他转头看向一脸懵的陈林氏,“陈林氏,你这一巴掌下得可真不轻,今日之事,我这个村长是管不了,我看咱们还是上官府吧?” 村里的地契文书都还没办下来,他不想闹去官府,给大人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也不好一口说断不去官府,怕伤着孩子的心,就想吓唬一下陈林氏,让她自己求情去。 陈林氏见村长来真的,这下真的怕了,“不是,村长,平时咱们谁家孩子没磕着碰着了,偏就她家孩子精贵了?” “怎么?老婶子是想拆了我葛二的招牌不成?”葛二脸一沉,不怒自威的架势,连村长的脸皮都跟着抖了一下。 “荒谬!谁敢怀疑二叔的医术,活不耐烦了吗!” “就是,陈林氏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大家都义愤填膺地声讨陈林氏,生怕葛二生气以后不给村里人治病了。 葛二的医术,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这一路逃荒过来,要不是有他在,村里人多少得再折一半。 他平日收的诊金少不说,用药也不含糊,有药的给药,没药的上山采,家里困难拿不出银钱的,也会教村民自己去山上哪里摘需要的草药。 陈林氏哪知一句话会引得众怒,她现在是八张嘴都说不清楚了。 “行了,既然陈林氏屡教不改,那就上衙门找县令老爷断案吧!”姜村长一声令下,全场都静了。 陈大头上豆大汗水滚滚而落,这要是去了官府,他老娘还有命在吗?他老林家还有什么名声可言?他急声求道,“村长叔,别去官府,我们赔钱,我们愿意赔钱!” 陈二也绷紧了脸,脸黑沉得不行。 唯陈林氏大吵大闹,“赔什么赔!哪来的银钱赔!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姜砚秋拍手,“好,南枝!带去官府!” 说完,朝姜村长微行一礼。 第51章 签下欠条 南枝上前就扭了陈林氏的胳膊。 “你们想干嘛?你们想对我娘做什么?”陈大作势就要扑上来。 南枝一躲,扯着陈林氏后退,“不做什么,上官府找青天大老爷评理去,顺便问问伤了我家阿珩的事情二两银子能不能解决。” 陈林氏呸了一声,“小蹄子想屁吃呢!上下嘴皮子一碰就想讹我家二两银子,想得美!” 她真是被这两个丫头狮子大张口气得不轻。 “嘴巴真臭!”南枝弯腰抓了一把泥巴就往她嘴上一堵,完了还对着村长不好意思地笑笑。 “村长爷爷,我不是故意的啊,您也瞧见了她嘴巴实在太臭了,这泥能去味呢!” 姜村长看在眼里,一言不发。村民们都捂着嘴偷笑。 这时,陈家小儿媳挺着大肚子挤进人群,“村长叔,秋姐儿,别把我家婆母送官,我们愿意赔银子!” 陈林氏刚呸完口中的泥巴,就听见小儿媳说要赔银子差点儿没气晕过去,“胡香儿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咱们家里哪来的银两?” 那可是二两啊!哪来的银子!卖了她都没有!! 胡香儿挺了挺肚子,看向自家婆婆,“娘您闹够了没有?您是不怕丢了命,但是我们怕啊!还有,你去了官府当众挨板子,以后叫风哥儿和我肚子里的孩儿还怎么上学堂念书?让人知道他们有一个被下了大狱的亲奶,你让他们怎么抬得起头?” 三言两语将陈林氏的气焰瞬间打进泥潭,就连陈二握紧的拳头也松了。 陈大的媳妇也来了,“村长叔,秋姐儿,真是抱歉了,我娘年纪大了,脑子糊涂,我们替她道歉。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还请你们高抬贵手,放过她这一次吧。咱们一个村的一起逃难过来多不容易,和和气气的才好。” 姜砚秋嘴角边噙着抹冷笑,淡淡地看着她,不说话。 姜村长见她没有一口拒绝,便试探问陈家的,“既如此,那你们陈家就拿出银钱赔给秋姐儿,抓紧的去城里给珩哥儿抓药去。” 说着,视线还扫过姜砚珩,小家伙嘴角边还溢着鲜红,又催了一句,“赶紧的,别耽误了伤情,到时候可不是二两能够解决的。” 陈家两媳妇都尴尬地静了静,之后才面露难色地开口,“那个,秋姐儿,我们家里暂时没有这么多银钱,能不能用田地抵?” 大家都惊了一跳,田地可是农家人安身立命之本,怎么能说抵就抵。 陈家媳妇想得就聪明多了,反正地还没挖,到时候让家里的男人去开垦荒地,一样可以挣回田地。 而姜砚秋抢了他们的田地,以后村民们可就会忌惮着她了,纵使有本事又如何。 然而,姜砚秋想也不想,一口拒绝,“田地,我不需要,我家阿珩现在急需抓药治伤,田地可换不来半帖药。” 没有契书的地,更是什么都不是。 “对啊,对啊,孩子治伤要紧。” “我看你家婆母吃得白白胖胖的,家里肯定少不了东西的,赶紧凑一凑吧!” “就是,搁这儿装穷呢,亏得我婆母在逃荒路上还可怜你有身子,送了你好几次饼子吃,没想到都是坏心的。” “……” 陈家媳妇脸色难看极了,唇瓣都快咬出花了。 姜村长也被他们一出又一出闹得不耐烦,“行了,孩子吃药要现银,你们有就赶紧拿来,没有就去官府,趁天还没黑,都快着些!大山家的,你把家里的板车拉来。” “好嘞公爹,儿媳这就去!”谢月梅应了一声,拔腿就走。 陈家大儿媳妇眼明手快,一把拦住她,“大山家的,咱有话好好说嘛,做什么这么急躁。” 谢月梅白了她一眼,“你们是不急啊,但是珩哥儿的伤可耽误不得。” 陈大媳妇干笑了两声,“你等等,我和我家婆母说说。” 说罢,朝陈林氏过去,几人走至一旁去,不知道嘀咕了什么,后面就见陈林氏从身上掏东西,东掏掏西掏掏,瞧得姜砚秋两姐弟不自觉地皱眉。 片刻后,陈大媳妇捧着一捧铜板过来,“秋姐儿,这里有一千一百个铜板,咱们家实在没办法了,你看都是乡里乡亲的,能不能给通融通融?” 周围的人早被她手中的铜板晃花了眼,惊讶极了。一个个悄悄议论开了,陈家人还真是厉害,居然攒了这么多银钱。 姜砚秋视线扫过她手上的铜板,也没料到陈家还能拿出这么多铜板。 她笑了笑,说,“行吧,那剩下的就欠着吧,我给你们写张欠条,以后你们每个月初一还三百文给我,直到还完为止。” “怎么还要欠条?”陈大媳妇张大嘴巴,不是,这姑娘怎么总不按她想的说呢!写什么欠条呢,纸张多精贵啊! 姜砚秋理所当然,“欠人钱财,理应签下欠条。”她挥挥手,示意南枝接过铜板,“数数清楚。” “好的。”南枝皱着鼻子数完,“正好够数。” 那边姜砚秋也正好写完三份,“呐,让你们家按上手印,这事就暂时揭过。” 陈大媳妇还没回过神来就被塞了欠条,几个人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按下手印。 陈林氏早在掏完银钱就肉疼得昏了过去,这会儿她家两个姑娘在后面扶着,前面的人都没有注意到她。 姜村长看着手中按好手印的欠条,又看了一眼姜砚秋,这么快写好条理清晰的借条,他可以确定这姐弟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的。 大渊国虽然开放女学,但也只有大户人家的闺女才上得起学堂。 欠条一式三份,村长那边放着一份,他们两家各收一份。 姜砚秋一遍折着欠条,一遍提声开口,“我家阿珩这事暂了,但是南枝这脸,也得给治治,劳烦葛二爷爷也给看看。” 姜村长太阳穴突突,小姑娘今天是非要让陈家掉一块大肉不可吗? 大家听见她的话,也有些呆愣,一两银子不少了,这丫头也真敢说,也就陈家人拿的出来,换他们得割肉。 这几日挣得那些钱都添置家用了,逃荒过来许多农具都坏了,还得换新,可费了不少银钱。 葛二煞有其事地看了看,沉吟后说道,“伤得挺重,恐怕……” 陈二听得眼皮子直跳,连忙打断他,喊了后面的陈风,“风哥儿,把你手上的野鸡给他们。” 陈大媳妇也生怕他们又喊出个什么一两二两的,急声道,“对对对,鸡汤好,给南枝姑娘补补。” 这话说得,差点没咬掉她自己的舌头,自己都没吃上一口的鸡肉,便宜丫头片子了!哼,为了儿子的前程,她忍了。 可是一只鸡少说也得二三十文,陈大媳妇想来想去,心里还是郁结得不行,要不是自家婆母惹事不占理,还碰着个强势的,她可真是不愿意。 那么多铜板,可是他们挖了好些天野菜辛辛苦苦才存下来的,她还想给儿子存束修呢!天煞的,怎么没人告诉他们背后嚼舌根还要见官挨板子的? 想想婆母若是当众挨了板子,丢了脸面毁了名声不说,回家来还得花银子养伤,还要伺候她吃喝,她更是一个激灵。 目光触及到姜砚秋,她简直比吞了苍蝇还要难受,这一家人简直就是他们老陈家的克星! 第52章 不是琉月 姜村长见差不多了,就让人散了,赶紧回家做饭去。 又训了陈大陈二几句让他们看好老娘,别再随便出来伤人。把哥俩说得脸红一阵白一阵的。 事已至此,姜砚秋谢过村长和几个婶子后,回头想找葛二来着,却没瞧见他身影。 “姑娘可是想找葛大夫拿药?”南枝问道。 姜砚秋点点头,“诊金也还没给呢。” “姑娘,我去吧,你带阿珩回去歇着。” 南枝说着转身就要走,却被姜砚秋拉住了,“你脸上还有伤呢!” 南枝不以为意,“我皮糙肉厚,这点小伤不算什么,还是赶紧去抓药给阿珩熬上。” 姜砚秋看了看蔫蔫的小家伙,点了头,“行,那你让葛二爷爷也给你的脸瞧瞧,看需不需要拿点药搽?” “好的。” 回去后,姜砚秋立马从竹筒里倒了一杯凉白开,加了滴竹叶露给姜砚珩喝下。 瞧见他一滴不落地喝完,才放下心,轻声询问,“还疼吗?” “还好,没那么疼。” 姜砚秋才不信,先前看他疼得小拳头都握得紧紧的。 姜砚珩也不想她担心,便转移话题,“阿姐什么时候接了抄书的活?” “今天啊。” 她也是今日想起老往外面跑,得找个活才说得过去。 下午刚到墨雅阁的时候,年轻掌柜的埋头在话本中,听她说想找抄书的活还爱搭不理的,头也不抬地说抄书的话,寻常书生一本一百文,秀才一本三百文,举人一本四百文。 随手拿了张纸叫她写个试试。 姜砚秋朝他读得津津有味的书上瞄了几眼,写下了第一行的字。 那人瞧着一模一样的字迹,一模一样的笔锋,愣了好半晌,才找回出壳的灵魂。 “我滴娘哟,你不会就是琉月公子本人吧!” 姜砚秋连忙否认,“我不是,我就是仿个字迹。” 什么琉月公子,她听都没听过。 年轻掌柜的不信,“这怎么可能,琉月公子的字迹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仿得来!” 凝视着那字迹暗藏的锋芒,姜砚秋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但她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的,她让掌柜的又拿来两三种不一样的字体,一一写给他看。 他才信了,“哎,我就说嘛,琉月公子已经神陨,怎么可能出现在这?还是个黄毛丫头……唉,琉月公子也断不可能落魄到接个抄书的活。” 黄毛丫头姜砚秋满脑子问号,“这个琉月公子很厉害吗?” “那当然,当下最是风靡的话本子当属琉月公子之作。可惜了,天妒英才,琉月公子最近的佳作只完成到一半就……” 姜砚秋还真不知道这号人物,她与阿弟以前天天听阿爹讲话本子,听阿娘讲传奇故事,也听阿爷讲故事。 加之阿娘管得严,两人根本不敢逛书肆的话本子。至于学习上的书,家里的书房里,全部都有。 因而,即便和同窗同去,她也只是挑挑拣拣一些好玩的文房四宝。 “掌柜的,依你看,我这字抄一本书的话,价格怎么算?” 她一句话把沉浸在缅怀中的掌柜拔离出现实,他一直盯着姜砚秋的眼睛,企图想找出一些伪装的痕迹,“你当真不是琉月公子?也不识得他?” 姜砚秋非常无辜且无奈,“非常非常肯定,我不是琉月公子。骗你,我有银子赚吗?” “也是,还不如说你是琉月公子呢,我还能把大几千两的稿酬结算给你。”掌柜的悠悠说道。 姜砚秋:“……” 这位二世祖真是开店做生意的吗?怎么瞧着读话本读傻了? 掌柜的忽然眼睛一转,狐狸眼笑得勾起,“小姑娘,这样吧,你帮我抄琉月公子的话本,就按着他的字迹抄,我给你一本一两银子如何?” 姜砚秋没有立即答应,“这样好吗?” 掌柜的这会儿倒是机灵起来,立刻意会到她的顾虑,“你放心,你抄的书都会留有你的印记,不会和琉月公子的真迹混为一谈。咱们墨雅阁不会做唯利是图的事情,不会为这点小利影响姑娘的前程。” 能把字写这么好,定也是想走学习之路。 姜砚秋虽然不是很懂抄书的门道,但是这话她是听懂了,墨雅阁不会因为琉月公子的书火,就用她的字来冒名顶替。 如此甚好。 “冒昧地问一下,琉月公子的话本一般卖多少银子?” 掌柜的狐狸眸眯了眯,也没瞒着,左右琉月公子的话本随处都可以打听到。 “以前琉月公子的真版字迹,一本五两或者十两,现在绝版了,最近拍卖到百两,甚至千两的都有。 至于其他字迹版本的,就是佣书人抄的,大多都是一两银子,现在也是。” “抄的书卖一两?” “能抢到琉月公子的书来抄,对那些书迷来说都是幸事。不仅可以免费读书,还可以挣到抄书费,所以其他样版的就多了起来。” 掌柜的为了让她写好字,连墨水纸张毛笔都一笔包了,都是不差的品质。由此可见,他对琉月公子有多着迷。 姜砚秋无语地看着一堆东西,她只抵押了三百文,结果抱回这么一摞东西。 掌柜的还让她放心拿回去用,他一点都不担心,毕竟没人敢赖墨雅阁的账。 看来这人背后的势力也不简单。 “姑娘,姑娘,粥要糊了!”南枝唤着发愣中的姜砚秋。 思绪沉在话本中的姜砚秋回过神,连忙把手中的勺子放进锅里搅了几下。才看向南枝,“怎么去了这么久?” “葛二爷爷跑山上去挖药了,我在那里等着。呐,药拿回来了,他说这药,每副药按四碗水熬成一碗后服用。小公子呢?他还好吗?” “没事,我看他有些疲乏,便叫他睡一小会,等粥凉了再喊他起来。”姜砚秋接过药,“你快去喝点水,再去把脸洗了,盆里的水我加了药粉,你洗洗会好一些。” 喝的水里也加了竹叶露,好好的姑娘别给留疤了。 “谢谢姑娘。”听见小公子没事,南枝才松了一口气,端起水杯,咕噜咕噜几口灌了下去,才去洗手洗脸。 “姑娘这药粉真好使,洗完冰冰凉凉的,一点都不痛了。” 姜砚秋笑了下,“没事就好,晚点拿罐膏药给你搽搽。” “姑娘用不着这么费心,就这么点小刮痕,用不着一两日就好了,以前也不是没受过伤,我没那么金贵的。” 姜砚秋小心将案板上切好的白菜叶放进锅里,还有瘦肉末也一起放了进去。 南枝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自责地说,“姑娘,对不起,是我没照顾好小公子,要不是我冲动和那个老婆娘动手,也不会害得小公子受伤。姑娘罚我吧!” 第53章 是该罚你 姜砚秋睨了她一眼,一边搅拌着锅里的粥,一边说,“是该罚你,就罚你跟着阿珩认《论语》吧!明日把‘三思而后行’抄十遍,我检查。” “啊?”南枝头都大了,想到家法伺候,也想到扣月钱,更想到罚她不许吃饭,怎么也没想到姑娘要她抄字。 “姑娘,要不罚我上山砍八百棵树回来当柴火,好不好?一千棵也成呐!”她是宁可多干点活也不想写字。 “不好。”姜砚秋笑得狡黠,“你方才不是说你冲动行事了?读书练字正好可以磨磨。” 再说了,你把山给薅秃了,到时候村民不找我拼命? 南枝闻言,脸都皱巴起来,姑娘一定是故意的。 姜砚秋轻笑一声,“诊金可付过了?” “付了,诊金十文,五副药一共两百文。他说先喝着,到时候喝完了他再看看。” “嗯。” “姑娘,咱大渊国律例真的有规定污蔑女子名声要受杖刑吗?” “真的。” “居然真的有,我们竟然一直都不知道。” “十多年前就有了,具体时间我也记不清。当年长公主还是未及笄的小姑娘,被人污蔑,险些被谣言害了性命。后面查明真相,先帝心疼最宠爱的闺女,就添了这条律例。” “长公主因为谣言险些丢了性命?怎么和我听到的巾帼英雄长公主不一样?”南枝惊讶,有种英雄幻梦被打碎的感觉。 姜砚秋瞧她的样子,心下了然,又说,“传闻长公主在宁渊寺静养了两三年,期间受明隐大师点拨,之后才披甲上阵,大败敌军。” “原来如此,姑娘你怎么懂得这么多?” “话本子听多了,就记了一些。” 南枝点点头,想到什么,又皱紧眉宇,“姑娘,那个陈林氏那么诋毁你就这样算了吗?虽说赔了银钱,但也只是给小公子看伤,她都没有真的受到惩罚。按我说就该扭了送官府。” “二两银子不就是在割他们的肉吗?”姜砚秋反问,眸光忽闪,明明灭灭。 在村里因为碎嘴污蔑名声就被送去对簿公堂,等阿珩的伤好了后,村民们冷静下来就觉得他们过于小题大做,到时候只会对他们敬而远之。 所以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吓唬陈家人,让陈家人知道他们不是好惹的,敢碰他们一下,就能让陈家人掉一块肉。 南枝撇撇嘴,“还有九百文没拿呢!虽然写了欠条,依我看他们未必会按时还,指不定会躲着咱们。” “要的就是他们躲着我们,最好见着我们就绕道而行,这样耳根子才能清净。”姜砚秋淡淡一笑,眸底的晦色不是南枝能懂的。 “便宜陈林氏了,要不是她昏倒了,多少得请村里的族老来行族法,打她个几板子不可。”南枝嘀咕着,将煮好的粥端到一旁放凉去。 晚上吃白菜瘦肉粥,清淡了些,不过有大白菜添味,粥很鲜美。 姜砚珩吃饭后没多久,又被哄着喝下一碗汤药,小脸苦得皱成一团。 “乖啊,等下喝点水就好了。” 现在换牙,不敢给他吃糖了。 南枝端来一杯水,“来,阿珩喝水,去去嘴里的苦味。” “嗯。” 姜砚珩在自家院子里消食了几圈,便被姜砚秋喊去睡觉了。 “早睡早起好得快。” “知道了,阿姐也早点歇息。” 许是服了药的缘故,阿珩入睡得极快。 姜砚秋拿出木簪子开始细细雕琢起来,昏黄的油灯映照下,少女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桌子对面,南枝也在与毛笔对抗着,原本轻若树枝的毛笔,握在她的手中简直比重锤还要笨重。“一”字在她手下练习了数页,仍像条爬行蠕动的毛毛虫。 专心致志的姜砚秋偶有抬头,见着她举轻若重的样子,暗觉好笑,这丫头真是的,叫她干重活反倒乐颠颠的,写个字却苦大仇深得像要了命。 轻瞥了眼桌上的大字,也没多说什么,左右不是要她把字写得有多好看,能认得一些就是极好。 不知不觉地,已至深夜。 姜砚秋轻轻吹开梅花簪子上面的细碎木屑,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纹路,满意地将它收进空间放好。 抬眼就见南枝趴在桌面上睡着了,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唤醒她。 “南枝,起来,去被窝里睡。” “嗯?”南枝抬起头,迷迷瞪瞪地看着她,“天亮了吗?姑娘这么早起?” 姜砚秋瞅着她侧脸沾的笔墨印子,轻敲了下她的额头,“起来去洗把脸,准备睡觉。” 南枝摸着额头,“哦”了一声,乖乖照办。 姜砚秋从空间的库存箱子里翻找出一罐紫灵膏,凝视着上面的花纹有些出神。 “吱呀”,南枝洗好脸进来,打了个哈欠,“姑娘你还不睡吗?夜深了,还是明日再做吧!” “嗯。”姜砚秋将凝膏放在桌上,洗过手后,冲南枝招了招手,“你过来,我帮你搽点膏药。” 南枝一见玉瓷小罐精巧莹润,睡意都消了大半,连连摆手,“姑娘,这膏药一看就精贵,南枝哪配得上用这么好的膏药,还是不要浪费了好。” “坐下。”姜砚秋轻声命令,语气不凶,但也令人不敢忤逆。 南枝咽了咽唾沫,乖巧地坐下。 膏药敷上脸颊,冰冰凉凉的,叫南枝舒服极了。 她低头瞅着晶莹剔透的凝膏,好奇问道,“姑娘,这是什么膏药?抹了好舒服,还有淡淡的清香。” “紫灵膏。”姜砚秋语气淡淡。 南枝却惊得要跳脚,“这是紫灵膏?!千金一罐的紫灵膏?” 这下倒是轮到姜砚秋好奇了,“你认得紫灵膏?” 阿娘的紫灵膏价高产量少,只在贵人圈里流传,南枝竟也认得? “洪涝之前我们镇上有富户收集草药,好像是叫什么紫丹草。当时就有人传言说是贵人用来制作紫灵膏的,我便是那时候听说紫灵膏的。” “这样啊。”姜砚秋点头,也打了个哈欠,“去睡吧。对了,这个放着给你用吧!” “不不,这么贵重的东西,还是放姑娘这儿吧!” 姜砚秋看着她脸上的伤痕,坚持道,“你收好便是。” “姑娘,我白日干活,放在身上容易磕碰坏了。这小竹棚可藏不了这样的好东西。” 姜砚秋一想也是,免得多生事端,“行吧。” 洗漱后,又去看了熟睡的姜砚珩,还好,没有发热。 又顺势给他喂了滴竹叶露,掖好被角后,才回自己被窝安心歇下。 第54章 十七大师 因着阿珩受伤的缘故,接下来的近一个月的时间,姜砚秋只每隔一日去上庄子小半日。 庄子里所有的事务都进行得如火如荼,就连收益也因千竹盘下酒楼,又谈了周边几家铺子合作,而日益丰收。 值得一提的是,村民们的宅子也全都在小雪时节之前落成了。 起先过来姜砚秋家里帮忙的人并不多,只有几个顾念着卖野菜的情分,和想着她家有读书人才分身过来帮忙。 后面因着她家每日伙食丰盛,顿顿大白米饭配猪肉青菜管饱,每日下工还可以多盛点带回去给孩子分食,或者领个大白馒头和鸡蛋回去,于是来的人越来越多,活干得就快了。 就连之前大家商定好的,院墙各家自己后期想办法围砌的,村民们也给热情地帮着砌完了。 初来此地,村长念着大家现在生活拮据,但是日后日子好过了,总是要扩建宅子的,所以各家之间留下的空地较为宽裕。 因而,除了官府批定的一亩地之外,姜砚秋又花了三两银子圈下了周边的一亩地。 两亩地建了三间敞亮的正房,中间为堂屋,东西各两间厢房,前边的院落和后院的菜园子都挺宽敞的。 夕阳下,温柔的霞光笼罩在院子里的两人身上,一个安静抄书,一个安静看书。 南枝推开院门进来,“姑娘,钱交好了。” “好。”姜砚秋抬头看了她一眼,又继续低头写自己的字。 新宅全都落定,昨日姜村长便匆匆去县衙办了地契和田契。契书顺利发放到每个人手中,举村欢乐。 村长提议新宅乔迁宴由全村人一起凑份子钱,统一办一次酒席热闹热闹。 大人每人交二十文,小孩子五文,约摸有七两银子左右。村里有猎户,买肉可以省许多银钱,所以也够办个简单的席面。 南枝见两位主子认真写字,没再说话,安静地将晾在衣杆上的衣服收进屋里叠好,又把晒在院子里的柴火搬进厨房里开始做饭。 炊烟一起,小院里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姜砚秋写完最后一个字,提笔收工。 “阿姐抄好了?”姜砚珩合上书,望着桌面上两份一样字迹的书册,见怪不怪了。 他家阿姐打小为了逃避责骂,模仿爹娘签字的本事是越练习越强大,到后面为了哄人,连先生的字迹也仿得。 “抄完了,明日拿去墨雅阁交差。”一个月了才抄完第二册,掌柜催得不行。 半个月之前她去交了一本书,掌柜的看完满意归满意,但是嫌她太慢,恨不得她能长出十只八只手来一起抄。 倒不是她写字慢,主要是时间花用在雕刻木簪和毛笔,还有竹筒这些小玩意儿上花用了太多。 “你想去吗?阿姐带你去逛逛。” 自打没了门牙后,小家伙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她想带他出去走走。 “不了,我在家。” 小嘴讲话时,可以看见牙门处已经微微露白了,想来用不了多久就会冒出来了。 姜砚秋也不勉强他,第二日自己一人去了墨雅阁。 “咚咚”姜砚秋敲了敲柜台,把书籍放了上去,“风掌柜。” 风云玦闻声拿下盖在脸上的话本子,连忙起身,笑颜如花,“姜姑娘,总算把你给盼来了。” 姜砚秋笑了笑,“这也没多久,而且我也见着你们书肆里不缺琉月公子的书,我觉着耽误不了风掌柜的生意。” “姜姑娘别开玩笑了,预定你这一手版本的都排到明年开春了呢!” 姜砚秋无言,默默接过他递来的一两碎银。 这时,有个书生打扮的少年急急地闯进来,“掌柜的,那位十七大师有来过吗?江湖救急啊!我想请他帮忙抄两篇策论,二十两银子一篇。” 风云玦摇摇头,“没来过,大师懒散,神龙见首不见尾,我也急着找她呢!”狭长的狐狸眸还瞥过某个不说话的小姑娘。 姜砚秋:“……”上回那本书她抄了十七天才交差,然后就被风掌柜赐了个“十七先生”的名头。 书生神色急切,“风掌柜真的不知道吗?要是知道还请告知在下一声。” “好。不过你最好另谋法子,稳妥些。”风云玦认真地敷衍着。 “多谢风掌柜提醒。”书生作了一揖后,转身出了墨雅阁。 见人走远,姜砚秋有些好奇地问,“怎么有人找我抄策论?” “见你字仿得好呗!别说,近日有好几个来打探你的消息。” 姜砚秋抿唇不语,要说会仿字迹的人不是没有,会仿两三种的也不足为奇,且当初她选的另外三种都是较为普遍的字迹,相近簪花。 后来得知仿写琉月公子字迹的人不在少数,她也就没有将这事放在心上,没想到还有人找上门。 看来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 “这事就多谢风掌柜了。”给书院的学子作弊可不是什么小事,钱虽好挣,但是一经发现,后果就不太好看了。 风云玦笑笑,“应该的,姜姑娘为我们书肆做事,我们理应如此。再者,墨雅阁向来不做弄虚作假之事。” “极好。”姜砚秋说着就要拿起这次要抄的书,准备走人。 不想,风掌柜“嘭”的一下,又放上来十几册书。 “我说姜姑娘,能否劳烦你勤快点,多动动你的金手指帮忙多写些字?我都和我书友说好帮他在年前弄到一套你这一版的,你总不好看着我失信于人吧?” 姜砚秋被他的一摞书给惊了一下,而后,想也不想地拒绝了,“风掌柜,不好意思呢,我忙不过来。” “我可以加银子。” 姜砚秋摇头,不是银子的问题,而是她忙不过来,梅林那边的梅花似乎因为她时常浇灌空间水的缘故,要提前开了,所以得抽时间过去。 风云玦不死心,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我出双倍价钱。” “风掌柜你给的这一套有十几册呢,我真没时间,不是不帮您。” “三倍呢?”风云玦就不信邪了,两个月挣四五十两的活儿,小姑娘也舍得推掉吗? 姜砚秋:“……” 默了默,她忽然眼珠子一转,凑近风云玦,小声询问,“风掌柜,要不,你把你的墨雅阁转让给我,这样我可以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赶在年底之前帮你抄完一套。” 小姑娘的大胃口惊得风云玦差点儿咬到自己的舌头,表情有些一言难尽,像是受到了惊吓一般,瞅着狡黠的丫头,好半晌才憋出话。 “姜姑娘是拿我当三岁小儿哄吗?墨雅阁都成你的了,你抄好的书不还是你的?” 姜砚秋顶着含笑的明眸,真诚说着,“这好说,我可以免费送你一套。书肆价格也好商量,定然可以让掌柜满意,而且以后这里的掌柜照旧是你,我只当个隐形东家而已。” 风云玦生动的表情僵了一下,从未想过会遇到比自己脸皮还厚的人,且还是个小姑娘,有点被噎着。 姜砚秋见他不说话,不过也没有露出反感厌恶的抵触模样,便再接再厉,“左右我瞧着你开这个书肆就是图个读话本子的安逸地方,我请你当掌柜,你照样可以安心看书,且还有收入,你觉得如何?” “不如何,既然左右我都要待在这里,为什么还要再给自己招来一个东家?图什么呢?图找个人来管我干不干活吗?还是图你一个月给我几两银子的月钱?”风云玦笑眯眯地反问道。 姜砚秋点了点柜台,笑眼如星,“不止几两,书肆每月收益的两成归你。” 这个诱惑并没有打动风云玦,却引得他忽然有些好奇小姑娘想打什么主意,“两成太少。” 姜砚秋又指了指他手上的话本,“我可以每月让你有新话本子看,保证新鲜不重样。” 风云玦皱了皱眉,摇头,“就这些好处,尚不足打动我。” “行,那风掌柜的,下次再见。”小姑娘拿起这次要抄的书,干脆地转身走了。 风云玦:“……”刚吊起的胃口,啪的一下被摔在地上。 怎么有种被耍的感觉? 低头看看柜台上的一摞书,他懊恼地拍了下额头,“这丫头可真是会转移注意力!” 忽的,一道人影飘下,“公子,可要给这个胆大的丫头一点教训?” 风云玦斜睨了他一眼,“教训什么?多事。” “可她觊觎公子您的墨雅阁。” 风云玦:“你很闲吗?很闲就把这些书抱去给我抄完!” “使不得,属下干不来这样的精细活。” “干不来就滚。” “是。” …… 出了墨雅阁,姜砚秋还在寻思收购书肆的事情,她也不是心血来潮。 不过,就这两三次的接触,她亦知晓风掌柜不是短银子之人,兴许还得从话本子入手。 回到村里,大家正忙得不亦乐乎,都在为明日的酒席筹备着。 男人们在杀野猪,近日葛庆都会上山,每每下山都没有空手而归过,所以村长特地向他定了野猪肉。 因着是给村里办席用的,葛庆定的价格也比平日低了一半,只按八文钱一斤收,两百斤野猪肉只花了一两六百文。 剩下的几十斤肉也被村民们趁机抢购了,这个时节正好可以做腊肉,到时候过冬可以吃。 女人们则忙着杀鸡杀鸭洗菜,整个溪边热闹极了,一派和乐融融。 南枝也在那边帮忙,所以姜砚秋回去的时候,只有姜砚珩一人在家。 “阿珩吃过午饭了吗?” “吃过了,先前南枝有回来煮了面条。” 姜砚秋从布袋里取出肉包子,“肉包子,可以趁热吃点。” 回来的时候去了皖西巷,正好千竹在小院里,所以叫他驾车送回村的,才会这么快到家。 “谢谢阿姐。” 两人啃起大包子,完了后一起去村长家,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手的。 村长家的大院里坐满了人,瞧着闲聊的人比干活的人还多,实在是大家手脚太利索,活儿都分不到每个人头上。 姜砚秋把姜砚珩放在孩子堆边玩去,自己凑去南枝边上一起擦洗鸡蛋。 她懵懵懂懂地听着大家闲聊,隐约晓得鸡蛋是要拿来做红鸡蛋,村长家晚上就要煮了。 南枝凑近她身旁,小声问,“姑娘,你吃过饭了吗?要不要我回去给你做点?” 中午煮面,留着怕糊,所以没有多煮。 “不用,我刚吃了肉包子。”姜砚秋小心擦洗着鸡蛋,洗干净后放进堆满鸡蛋的篮子里。抬头时不经意间触到陈林氏怨怼的目光,她眨了眨眼,面无表情地移开了视线。 陈林氏不甘地瞪了她一眼,这一个月多来,她可遭罪了,每天脸都火辣辣地疼,看了好几个大夫却只瞧出她是火气上头。 硬生生吃了一个月的素菜,半点荤腥都没有便罢了,葛二那个死老头还叫她天天喝苦汤药,她简直要呕死了,之前的圆盘脸都瘦了两大圈。 她之前怀疑是姜砚秋那丫头给她动的手脚,去镇上的医馆查了没有问题,买了药膏来涂,结果痒得更厉害。跟撞了邪似的,她现在看到姜砚秋还有点儿怵。 姜砚秋没有理会她,心里琢磨着风掌柜总看的那本断篇的话本,琉月公子的未完之作,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似乎听过那个话本。 琢磨了好久,晚上回去就循着记忆将印象中的下篇故事,浅浅记下。 夜半时分,望着记下的故事大概,她心砰砰乱跳。 拿起厚厚的书页,凑近油灯,就欲燃尽它们。 临了还是罢了,收进空间里的匣子中藏好。 望着映照在窗户上的树影发呆了良久,才起身去睡。 翌日一早就被村里的热闹声响吵醒。 起来才知,原来是大家用过早饭就将家中的桌子板凳搬出去摆好了。 村里的桌椅板凳都是刘老头家里买来的,摆在一起倒是挺规整的。 风风火火地忙碌了一个上午,中午才开席。 酒席上,姜村长说了些开场的话,把乡亲们说得热泪盈眶。 最后才道,“行了,大家今日全都给我痛痛快快地吃,往后咱们云河村就在这里扎根了!” “好!” “好!扎根了!” 第55章 花开酿酒 “阿姐,你瞧我抓到了什么?” 一团雪白的影子晃过,唤醒了正在发呆的姜砚秋。坐了一个下午,竟然一个字都没有写。 她惊奇地看着姜砚珩手中的小兔子,“兔子?你抓到的?” 小家伙骄傲地挺了挺胸脯,“对啊,我抓到的。” “你怎么抓到的?就你这小身板,兔子跑得都比你快。” “阿姐莫要小看我,我现在每日晨跑,已经练得很快了。而且这是葛师父教我布置陷阱抓到的。” “师父?他收你为徒了?”姜砚秋竟不知这一个月的时间他只每日晨起时出门跑步一小会儿,居然办了这么大一件事情。 “自然是……还没有,不然我怎么喊葛师父,而不是直接喊师父?” 姜砚秋:“……”区别很大吗? “不过,他已经答应教我捕猎了,离成为我师父不远了。” 瞧着小家伙脸上开心的神色,姜砚秋有些好奇,“你怎么让他答应的?” 姜砚珩咳了咳,故作神秘,“我和他说我想给阿姐弄肉吃。” 姜砚秋嘴角微抽,家里哪天短着肉了,“就这么简单?” 小家伙两手一摊,“就是如此,其他的就不能多说了哦。” 姜砚秋好笑地扣了下他的小脑袋瓜,认真叮嘱他,“那你得答应我,不许一个人乱跑到山上去,尤其是深山里面。切记不能以身涉险。“ “知道知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嗯,这兔子你打算怎么办?养起来,还是吃了?” “叫南枝做来吃吧,说好的要给阿姐弄肉吃的。南枝呢?” “她散席后在村长家帮忙还没回来,我先帮你打水,你去洗个热水澡吧。” “嗯,阿姐你明天要去庄子上吗?” “对啊,你要不要一起?我算着梅花应当提前开了,去做点梅花酿。” “我不去了,阿姐去干活,我也帮不上,还是在村里吧。” “不碍事啊,你可以去看看十里梅花盛开的美景,很美的,保证你没见过这么美的梅花。”姜砚秋很自信经过空间水滋养的梅花比别处更加绚烂芬芳。 姜砚珩摇摇头,“不了,我和葛师父说好了这几日都跟他学习捕猎,可不能言而无信。” “真是人小鬼大。” “彼此彼此。” …… 翌日一早,姜砚秋就去了白云山庄。 “东家,你来了,我正想叫人通知你呢,这梅花昨日就开了。”宁管事脸上难掩喜色,昨夜风起时梅花飘香,这才意外发现花开了,激动得宁管事一整晚睡不着。 “宁叔早,走,我们去看看。”姜砚秋听到花开的消息,也十分愉悦,脚下的步伐都加快了。 十里梅花,绚烂芳华,凉风拂过时,阵阵清香迎面而来,叫人心旷神怡,偶尔三两片花瓣飘零落下,恍惚间似闯入仙境。 “东家来了。” “傅叔和梁叔也来了啊!” “是啊!我们昨夜收到消息还以为老宁哄我们开心呢!” “没想到这批梅花开得这么早,还这么好。” 大家都十分稀奇。 姜砚秋走进梅林,凑近花枝看了一圈,花开得极好,后结的小花苞大小不一还有很多。 “宁叔,喊人来摘梅花。” “摘梅花?”三人异口同声,满腹疑问。 “对,我要做梅花酿。” “梅花酿?东家不是要留着游者赏梅吗?” “赏梅还早,等下雪了再办,意境更美。现在枝头花苞这么多,这些花落了还会再开,飘零了岂不是可惜。不如做成梅花酿,到时候可以先少量送一些到酒楼里,为咱们庄子的梅林做前期的宣扬。” 三人惊讶之余,又连连点头,尤其是宁管事想起东家最初种梅之时就提起过梅花酿的事情。 傅管事若有所思,缓声说道,“若是梅花酿能成,说不定还可以带一带咱们的果酒。” 姜砚秋方想起来果酒已经进了酒楼的事情,“对了,果酒推出几日了,食客们反应怎么样?” 提到果酒,最开心的还得数梁管事,“几家酒楼的反响都不错,食客们甚是喜欢我们的果酒,凡是喝过的人,都对我们的果酒赞誉极高。有些食客还特意带一些回家给老人和姑娘们品尝。” “那便好。”姜砚秋转而看向宁管事,“宁叔快喊人来干活吧!这一批梅花酿我也要亲自酿一些。” 三人看管的庄子近日天天都有账可入,对于姜砚秋可以化腐朽为神奇的本事越发信服,自是豪无二话,全都积极配合。 摘花洗花酿造……废寝忘食忙碌了几日,除了姜砚秋独自酿制了五百小坛梅花酿之外,大家也酿了五百大坛的。 小坛的只有两斤,酿制过程用的全是空间水,大坛的则没有。 她想着,若是自家庄子上的梅花酿受人欢迎的话,自己一个人肯定忙不过来,其他人来做的话,也做不出一样味道的,不如分为两种品质来卖。正所谓物以稀为贵,极品产量恰恰难出。 “好了,下个月就可以开坛试试。宁叔记住千万别把我做的这些和其他的弄混了。”姜砚秋细心叮嘱。 宁管事不明所以,“东家做的,难道和大家做的不一样吗?” 姜砚秋弯唇一笑,“记住我说的话就行,具体的,到时候自然就知道了。” 宁宏璋瞧着古灵精怪的东家,脸上也不自觉溢出笑容,“东家放心吧!” “对了,你不是说梅枝太多,叫人修剪一些吗?把剪下来的梅枝拿来,再准备一些花坛子过来,我想扦插一些,看看能不能养活?” 宁宏璋真觉得自家东家想一出是一出,他每日的行动都有些跟不上东家了,不过还是尽心跑去喊人准备了。 待瞧见宁管事待人搬来的梅枝时,姜砚秋有些傻眼,“这么多吗?” “是,枝桠太多,交错生长影响美观不说,也影响整体发育。”宁管事也有些疑惑,他总有种错觉,就是一两日不见那些梅树,再见时总觉得梅枝又繁茂了许多,甚是奇怪。“留太多了,我怕梅树养分不够。” 姜砚秋点头,养分不够是不可能的,她现在虽然没有每日浇水,但有空时就会走上一圈。看来不能浇太勤了。 “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这里我自己摆弄就好了。” “好。”宁管事应了一声就去忙了,他昨日刚从姜砚秋这里得到一些菜种子,正要喊人去种呢! 他喊人带来的一百个花坛,全都装好了松土,所以姜砚秋只要将选好的梅枝插进去,用空间水浇透即可。 见左右没人,她又将堆在地上的梅枝收了一部分到空间里面。 上次种在空间里的苹果树早就长成小树了,照这个趋势,明年应该就可以开花结果。 瞅着地上剩下的梅枝,想到房舍后院还有空地,她索性将它们抱了进去,抄起后边的小花锄挖起坑来,一并扦插起来。 等宁管事带着糕点过来的时候,看到后院的情况,有些傻眼,他以为东家玩玩就算了,一百花坛够多了,没想到全都给种上了。 “宁叔来了啊!”姜砚秋累得满头大汗,接过宁宏璋递来的茶水就一饮而尽。 “东家这是想自己培养花苗吗?” “宁叔你不觉得咱们的梅花品种有些优异吗?若是可以自己培植出来,以后就不必找别人购买了啊!” “确实很是特别,但是培植花苗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这个宁叔就不用多虑了,左右种一种也不用花费什么,对了这些就不用叫人来浇水了,我自己先伺弄一阵子。” “行。”既然东家爱玩,那就玩吧,宁宏璋没有什么异议。 姜砚秋走到井边的水缸里打了一瓢水洗手,一边说,“你叫人把那些花坛一起搬进来吧!放里边一起照看,方便些。” “好。”宁宏璋喊人送来午饭,又一刻也不耽误地命人将外面院子里的花坛一并挪移了进来。 ****** 第56章 初雪试酒 一月之后,恰逢冬至,玉泽县迎来了第一场雪。 古语说得好,冬至时节雪茫茫,来年粮食堆满仓。 所以大家是受寒也欢乐。 这一日,也是之前定的梅花酿开封的时间。 姜砚秋、千竹,还有三位管事及家福一起聚在酒窖之中。 几人先是开了大坛子,试喝起来。 “这、这梅花酿怎么与我们以往所喝的差别这么大?” 闻言,众人纷纷看向傅管事,“有何不妥?” 傅管事细细回味了一下说,“口感更佳,细绵轻盈,醇香怡人。” 闻着萦绕在身的清纯酒香,几人松了一口气。 梁宝镜好笑地拍了下傅管事的肩膀,“老傅真是吓了我一跳,咱们的梅花开得那么好,出的酒自然也是比别处好的。” 说了,他也举起酒杯,轻抿一口,然后面色一僵,缓了缓才舒出一口气,感叹,“味道差别真的很大,难怪老傅会一惊一乍的。” 宁管事也是一副回味无穷的样子,“这滋味,比之十里坊的上品梅花酿也不差多少了。” 十里坊是名扬在外的酒坊,姜砚秋也没想到他们对大家做的梅花酿评价这么高,除了梅花品质佳之外,是不是还与她近日改善了庄子上水源有关? 不管了,出了好结果就是好事。 她也抱起一个小酒坛过去桌上,小心掀盖,瞬间,醇厚酒香溢满整个酒窖,清新怡人的梅香让几人都忘了说话。 姜砚秋也有些惊喜,迫不及待地将酒倒入新摆上的干净白瓷碗中。 酒气随酒水流动而出,闻着仿若置身梅林,沉醉其中的几人伸长了脖子,盯着碗中的酒水,色泽清透,一两片花瓣漾在其中,更添几分意趣。 姜砚秋放下坛子,盖好盖子,“请吧!” 说罢,自己也急切地端起碗来,酒水入口,她的眼眸瞬间亮若繁星,绝了! “简直了!神仙酿的琼华玉液也不过如此了吧!” “是啊是啊!这酒能饮上一杯,我都觉得人生圆满了。” “东家真是妙!” “东家厉害,我老傅真是佩服之至!” 宁管家见着两个酒鬼赞不绝口,也是乐呵呵的,“东家这手艺,我敢打包票十里坊的极品梅花酿也及不上。” 一直安静守着的家福也忍不住称赞,“实在太好喝了!” 千竹亦是叹服,上月推出的果酒就已经火遍整个玉泽县,甚至邻县的商家也闻讯而来谈合作。没想到姑娘居然还有更大的惊喜等着大家,他如今对姜砚秋是越发的敬重。 “东家这酒酿的这么好,何不再酿一些?”梁宝镜忽然出言。 众人想到梅林的梅花四处飘散,若是能够全部变成琼华玉液,那岂不……都纷纷看向姜砚秋。 姜砚秋却摇头,“物以稀为贵,咱们庄子上的梅花酿有这些镇宝足矣,以后酒楼主要推出的还得是那些。” 她伸手指着不远处的那些大酒坛子。 几个管事一想也是,“确实如此,是我们一时迷花眼了。” “咱们酒楼可以推出梅花酿了,十里坊里上品的十斤一坛卖百两,那咱们酒楼就用一斤的小坛子分装,定价十两吧!”宁宏璋提议道。 傅管事点头复议,“如此价格上便一样也算百两。” 姜砚秋没有意见,只是建议,“价格你们定好,就是供应量要控制一下。特别是这些小坛的,等新品梅花酿稳定了,可以每隔七日限售一坛。多留着些,到时候赏梅上才有看头。” “东家言之有理。” “近来按着东家吩咐,每日送些梅花到茶馆里插着,一个月下来已经有些人在打听咱们梅林的事情了。” “如此甚好。”姜砚秋想着又叮嘱了一声,“现下初雪,我想请周老来我们庄子是画梅,到时候将画装裱挂在茶馆里。” “周老?贺兰县的周老吗?” “正是。” “若是能够请来周老,那我们白云山庄的梅林,定会成为附近城县文人墨客趋之若鹜的地方。” “就是不知东家有何法子请来周老先生?” “对啊!周老先生德高望重,不是重金就能请来的。” 管事们神色严肃起来,全都思索着可能性。 “周老先生难请是难请,但却也随性,若是遇着看上眼的东西,只要对方不是品行不端之辈,且又出得起价格,便会不吝出手。”虽说如此,但能入他的眼的东西也确实不多。姜砚秋指了指几人刚喝完的酒碗,“素闻老先生爱酒,尤其爱这梅花酿,这个诚意应当够吧?加上咱们的梅花数枝。” 几人眼前一亮,“确实可以一试。” 确定下来后,又觉得有些肉疼,因为周老先生的画作千金一幅,实在昂贵。在场的几位毕竟都不是那些喜好追求诗情画意的文人墨客。 第57章 慕名而来 “这位大哥,你就通融一下行个方便吧,我们找你家管事真的有重要的事情。” “对啊,我们也来好几次了,看在我们诚心诚意的份上,就让我们进去和管事谈谈吧!” “不行不行,各位还是先回去吧!” “大哥行个方便吧,不然我回去没法和我家老爷交待。” “……” 马车哒哒从另一侧门进去庄子,着一身男装的姜砚秋下了马车,好奇问话,“家福,方才大门口怎么围了那么多人?” “东家不知,自打前几日桃花酿进了琼华楼,就有人打听到咱们庄子了。那些人都是慕名而来的。” 姜砚秋没想到消息传得这么快,“有没有打探一下都是什么人?” “有几个是其他酒楼的人,还有些想买酒的人,酒楼那边限购,就寻到这里来。” “十里坊的人没有来吧?” 家福摇头,“没有,管事一直防着呢,不过他们没有动静。” 他们的酒都只在自家酒楼售卖,并没涉及那些酒坊的生意,且又是限量的,所以就目前来说,并没有真正影响到十里坊的生意,因而十里坊的人也只处于观望。 宁管事从梅林处回来,见着两人,匆匆上前,“东家来了。” 姜砚秋转身看向他,见他身后无人有些疑惑,“宁叔怎么一个人?这般匆匆可是有什么事情?” “走,进屋说吧!”宁管事拍了拍手上抱的木箱子,里面装着画呢,外面还在飘雪,不便打开。 “周老先生呢?” “他刚完成画作,因府上有事,便告急离开了,是千竹送他回去的。东家放心,按着你的吩咐,回去之时也送了两坛极品梅花酿给老先生,他也十分满意。” 宁管事将木箱摆上桌子,拂了拂上面的雪花,又拿来一块布仔细擦着,这可是东家花了万两白银和三坛极品梅花酿求来的宝贝。 前些日子让千竹去请周老先生的,果不其然,一坛美酒和满枝梅花引得先生出手作画。 周老先生在七日前就到庄子上了,只是近日恰逢风雪天,姜砚秋在云河村不便出门,这才等到今日过来,没曾想竟然错过了。 宁管事小心翼翼地取出画卷,缓缓打开,画作展开,几人脸上的笑意都逐渐变浓。 “真不愧是周老先生,看着画就让人如临其境。” 家福也伸着脖子看,“这就是老先生这几日精心作的画呀!真厉害!” 姜砚秋看了一遍,也道,“甚好。等下我去一趟茶馆,把画带过去。” “好好好。”宁管事将画收好放回箱子里。 姜砚秋先去后面的院落看了之前扦插的那些梅花,瞧着都活了,又顺手提了水桶,拿上葫芦瓢浇水。想着空间里的梅花不仅生根了,还长出新枝,这里的梅花应该也会养好的。 宁管事看不懂,按说地上也有雪水,不过见东家浇得不多,或许特意调配了什么养料也不一定,所以没有多话。 这边完事后,姜砚秋又带着数枝梅花和周老先生的大作去了玉竹轩。 “客官里边请,不知客官想要喝什么热茶?小的这就为您去准备。”小二哥热情地迎了上来。 姜砚秋的目光扫过,馆内茶烟袅袅,茶客不少,一进到里头,身上都多了几分暖意。盘下这家茶馆后,还是第一次上门。 小伙计见她不说话,还要再问,却见停好马车,抱着一摞梅枝过来的家福,朝他笑了笑,又碍于面前有客人,不好过去,便示意他稍等。 自己则耐心问姜砚秋,“这位客官,要不小的先迎您到楼上的雅间坐坐,您想好了再唤我们。” 姜砚秋点头,“也好。” 家福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个小伙计不认识东家。 到了二楼雅间,姜砚秋便道,“麻烦小哥喊一下掌柜的,我找他有点事情。” 方才在楼下没有看到掌柜的身影,不知有没有在茶馆里。 小伙计面露为难之色,“我家掌柜这会儿在忙,不知客官是有什么事情?” “阿胜,你去和齐掌柜说,东家找他有重要的事情。”家福抱着梅枝走了进来。 小伙计惊讶,“东家来了?不是,家福兄弟你怎么把梅枝带这里面来了。” 家福将梅枝放在一边的椅子上,笑着道,“我是和东家过来的。” “东家?”小伙计一惊,顺着家福的视线看向姜砚秋,“难不成这位公子是东家?” “正是。”家福干笑了一下,也不知东家怎么装扮的,一个小姑娘活脱脱变成一个小公子,许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加上脸上画浓了的眉眼,竟叫人瞧不出端倪。前些日子见时他们也没有认出来。 小伙计连忙赔笑,“是小的眼拙,还望东家见谅。” 姜砚秋浅笑,“无妨,我没来过,你不识得也正常,去请掌柜吧!” “好的,小的这就去。” 小伙计出去没多久,就带了齐掌柜上来。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家福过去开门。 进来一位眉目清朗的年轻男子,瞧着年纪应当才二三十岁。小伙计只在门口稍停片刻,便下去准备茶水点心了。 齐掌柜见到家福,便知来者真是东家,一进来就朝姜砚秋行了礼,“见过东家,不知东家要过来,失礼了。” “无妨。”姜砚秋开门见山,说明来意,“齐掌柜,我今日带了一幅画过来,想放入咱们茶馆三楼的展画室。” 三楼不仅有展画室,还有品茗室,琴音室和棋艺室。 齐掌柜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东家,一边询问,“不知东家带来的是哪位大家的画作?” 姜砚秋打开木箱,取出画给他,“便是这幅画,齐掌柜可以先看看。” 齐掌柜接过,只一眼便惊叹不已,“这是周老先生的画作!” 他又想起前些日子庄子上传来的消息,说东家要请周老为庄子上的十里梅林作画,动作竟然这么快。 齐掌柜越看越惊喜,“东家放心,我会安排好的。” “好。” 两人又将茶馆的大小事宜详谈了一番,之后姜砚秋打包了一些茶点回村了。 第58章 林婧借钱 不知不觉地就忙到了小寒天,四下瑞雪纷飞。 南枝在院门口来回踱步,不时地哈着气搓搓双手,偶尔探脑看看外面有没有人路过。 寒风渗进屋内,姜砚秋轻拢了一下身上的裘衣,唤了声,“南枝,进来等吧!” 南枝又探脑看了下,外面无人,才移步屋内,靠近火炉旁烤火。 “唉,小公子天还没亮就出去锻炼,到这会儿都还没回来。这地冻天寒的,姑娘也不拦着点,小公子还那么小,要是冻坏了怎么办?” 姜砚秋自然也是担心的,但是小家伙主意大得很,而且她也不能娇养阿弟。 她拍了拍手上的碎屑,抬头看南枝,“放心吧,他心里有数,家里备好姜汤和热水就好。” “嗯,都在锅里温着呢!”南枝叹了口气,也坐下来,安静看自家姑娘雕花。 外边,姜砚珩晨练结束,正迈着小短腿往回走。 葛庆的身后忽然出现一个人,“大哥,你不会真想收了这个小豆丁吧?” 葛庆不说话,等了许久才开口,道了句,“只是觉得这小孩有点特别。” 那人小声嘀咕着,“可不是特别嘛,和你一样能憋话,说起来你们还真是臭味相投,不如就把他给收了。”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一张嘴只会用来说话。”葛庆转身走了。 那人不服气,“那嘴不用来说话,还能干嘛?” 后面又探出一个人,“用来吃饭啊!” “你个老六,就不能别每次都跳出来拆我台吗?” “我没有,我实话实说罢了。” 两人围着大树追打起来。 忽然,“咻”的一根树枝从远处射来,插入树干上,震得满树雪花簌簌而落,差点儿把两个盖成雪人。 两人拔了那根树枝,灰溜溜地走了。 * 南枝一听见动静,就跑了出去,“小公子,你可算回来了,怎么样,外头是不是太冷了?” 姜砚珩吐了口冷气,“是有些冷的。” “来,你先来喝点姜汤,换身衣服。”南枝把人带进厨房,里面生着火,比外面暖和许多。 姜汤下肚,顿时散去了身上的大半寒意,就是有些太过辛辣了。喝完一碗姜汤,姜砚珩的眉头都快拧在一起了。 “好了,小公子快回屋里换身衣服和鞋袜,准备吃早饭了。” “好的。”姜砚珩转身出去,回自己房间了。 南枝掀开大锅盖,端出煮好的白粥,和大肉包子,还有水煮鸡蛋。 肉包子是她早上做的,猪肉白菜馅,味道顶好。 姜砚珩换好衣服,来到堂屋,南枝已将早饭摆好。 他唤了一声,“阿姐。” 姜砚秋抬头看他,“来了。”顺手给他打了一碗粥,“先吃饭。” “嗯,你们以后自己先吃,不用等我。”姜砚珩拿起鸡蛋,敲了敲,剥了一个给阿姐。 姜砚秋点头,“若是有事,我肯定要早些吃的,今日没事,就多等一下了。” “阿姐今日不去庄子了吗?你那边帖子不是都发出去了吗?” “明日才开始,我明早再过去。” 之前几人私下商议购买果酒者就可以进庄子赏梅,但是近日来寻梅问酒的人实在太多。 特别是周老的画作上了玉竹轩三楼之后,白云山庄的梅林一下子就传扬了出去。 原本玉竹轩茶室内,每日插着的梅枝就叫人惊喜,这下听闻原是出自那十里梅林,还引得周老先生不吝出手,大家都越发地好奇和向往。 又有几家酒楼的极品梅花酿惊艳出场,吸引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多。 几位管事和掌柜的商议着,需要控制人数以确保大家安全,如此一来,也就有了请帖一说。 在酒楼里消费上百两者,免费获赠请帖一份。除此之外,玉竹轩也应众学子要求,请来百份请帖,每份按一两银子售卖,每张请帖可以带十人进庄子赏梅。 梅林开放三日,过后请帖作废。 三人正闲聊着,院外忽然响起拍门声。 “奇怪,这么冷的天,谁还跑出门来。”南枝疑惑地出去开门。 院门一开,门外站着一脸急色的林婧。 “咦?林姑娘,是你啊!” “南枝,我找秋姐儿有急事,她在家吗?” “在呢。”南枝合上院门,拉上她,“走,进屋里,外面太冷了。” 小姑娘进屋,一看到姜砚秋就红了眼睛。 “怎么了这是?”姜砚秋拿起一个干净的碗给她打了一碗热粥,“来,暖暖身子,慢慢说。” 林婧摆手,“不,不用了,我吃过了。秋姐儿,我来找你借银两的,我阿奶在雪地里滑了一跤,磕到头了,腿还折了,这两日反复高热,葛爷爷说家里药材不够,我们得去镇上抓药,家里的银钱不够,所以……所以想问你有没有多的借用。” 小姑娘说到后面,脸都涨红了,眼眶也湿润。 三人听了都是一惊,林家奶奶那么大年纪了,大冷天摔一跤可不得了,还反复高热。 姜砚秋立马放下碗筷,问她,“你要多少?” “一、一两银子。”林婧实在有些不好意思,秋姐儿一个人要养家,虽说会挣钱,但是一两也太多了。 特别是入冬了,出个门都难,大家存的银钱都拿来囤粮过冬了。她哥先前去了村长家借的,但是不巧,村长家刚囤了冬粮,只剩余百来文借他们,根本不够阿奶抓药。 “别急,你先等下。”姜砚秋起身去旁边的柜子,拿出小布包,翻出一两银子给她。 银钱到手,小姑娘的眼泪都止不住掉了,“谢谢你,秋姐儿,我一定会尽早还你的。” “不着急,先给你阿奶抓药要紧。” “对,我先回去。”林婧转身要走。 姜砚秋给她塞了两个大肉包。 “不用了,我不能要了。你们自己吃吧!” “没事,南枝做了很多,我们吃不完的,你拿着吃,暖暖手。” 小姑娘手都冻红了。 “谢谢。” 南枝送她出去后,回来收拾了碗筷。 没一会儿,姜砚秋也去了厨房,“南枝,装二十个鸡蛋,我们一起去看望林家奶奶。” “好的,姑娘。” 老人家受了伤高热不退,这有些危险了,姜砚秋还是不忍心小姑娘难受。 之前阿珩受伤,林婧也送了六个鸡蛋过来,她正好也可以过去一趟。 两人来到林家的时候,院门都没关。 南枝唤了声,“林姑娘在家吗?” “在,在家的。”林婧从厨房里跑出来,“秋姐儿,南枝,你们怎么来了?” “过来看望林奶奶,她现在怎么样了?” “阿奶刚睡下,我在给她熬药。唉,我刚摸了她额头,还是烫得吓人,希望哥哥他们快些把药买回来。” 说着,把人领到厨房,小火炉上正熬着汤药,浓浓的苦药味飘逸出来。 南枝把鸡蛋放在柜子上,“你家怎么这么安静?” “我哥和娘亲去镇上了,阿爹和阿奶都在自己的屋子里躺着。”林婧看到南枝放下的鸡蛋,嗔怪道,“你们人来就好了,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叫我们多不好意思。” 姜砚秋伸手拿下她头顶上的一根枯枝,“都是乡里乡亲,不好意思什么。放心留着,你阿奶受了伤,得吃点补补身子。” “谢谢秋姐儿,你真是太好了!” “那可不,我家姑娘人美心善。” “没错。” 姜砚秋看着两人一唱一和,怪好笑的。心里面寻思着,等下把竹叶露悄悄放进药罐里。 可是转念一想,要是林家奶奶一下子好了起来,那岂不是怪异?到时候肯定会被葛二那个老狐狸察觉到端倪,不妥不妥。 想着想着,目光落在了林家的水缸上。 见林婧出去搬柴火,她唤了南枝一起去帮忙。 确认四下无人,她走向水缸,伸手抚上,收了缸里一半的水到空间里的田间,又换上了空间水。 有这些水在,林家奶奶必能退热脱离危险。 这几日外头的水面结冰,村里又没有挖井,大家挑水不容易,家里用水还是省的,所以也不担心会浪费。 第59章 梅林意外 翌日。 姜砚秋去了白云山庄,小阿珩打定主意这个冬天跟葛庆耗上,就是不离开村子,南枝便也跟着他留在村子里。 她到的时候,白云山庄已经来了一些人,守门的护卫正在核对请帖。 千竹驾着马车,从另一侧毫无阻碍地进入庄子。 边上排队核查的人奇怪,“他们为什么不用出示请帖就可以进入?” 护卫礼貌回话,“这是我们庄子里的马车,所以不用请帖。” “原来如此,那是庄主来了吗?” “这个,我们就不知道了。”护卫说着,继续手上的事情。 后面排着队的人,慢慢议论开了。 “也不知道这白云山庄的庄主是个什么样的人物,竟然弄出了果酒,还有梅花酿。” “在下也好奇,什么样的人出得如此奇酿,连我这般不胜酒力的人,饮了果酒也忍不住贪杯。” “我们是为了周老先生的《十里梅》来的,若能一睹梅花胜景,这一趟来得便值得。” “……” 姜砚秋来到房舍,宁管事正命人将后院那些长得好的花坛搬了出来,在前院摆了一院子的小梅花。 “宁叔这是?” 宁管事笑呵呵地解释,“赏梅嘛,四处都是梅花才好看。” 他没说的是,东家把这些梅花种得这么好,说不准就有人看上,可以增加一笔收入。 姜砚秋也没管他,“我去梅林看看布置得怎么样?” “东家放心,都安排妥了。”宁管事伸手抬了抬脚边的花坛,挪到他中意的位置。 姜砚秋和千竹一道往梅林走去。 此时,也有一些赶早的人,陆陆续续地进来了。 他们刚行到梅林,就看到南禾和另外六个姑娘摆的摊子,小摊子上面摆了许多精致的东西,各种发簪发带小布包……琳琅满目,无一不是围绕着梅花设计的,还有一些花环,简直可以瞬间俘获少女心。 几人浅浅打过招呼后,便继续往前走了。 管事已经打过招呼,近日庄子上来往人多,让大家莫要随意泄露东家的消息。 茶棚子不大,一里一棚子,让人有个休憩的地方。可供游人煮茶暖酒,赏梅吟诗。对,茶棚里除了茶点,还有笔墨纸张供应。 一路下来,各处的安排都井然有序,梅林外也让护卫守着了。 十里路下来,用了一个时辰。回去时,两人从小桥过去河岸对面,沿着河岸慢悠悠地往回走着,一边望着对面越来越热闹的梅林。 “张家还有再来闹吗?” “没有了,自从上个月被县令大人统统打入大狱之后就不敢再来了。” “那群无赖这回这么乖了?上次不是被官府板子打脱一层皮都要再来?”姜砚秋折了身旁大树上的一根小枯枝,在手中晃荡着把玩。 张家那群无赖就想闹着她做不了生意,好将酒楼低价卖回给他们。可惜,何掌柜是个有手段的,次次都没有叫他们讨着便宜。 “听说是何掌柜的儿子,拿到了张家几个子弟赌博和书院考试作弊的证据,把张家人拿捏住了。” 就是再混蛋,碰见家族子孙前程的事情,也不敢浑来了。 “原来如此。何家父子三人倒挺厉害的。”姜砚秋漾笑。 第一回前来闹事,被何掌柜好言好语请进酒楼包厢,好吃好喝供着,还把人灌醉了,后面绑着上官府,告他们吃饭喝酒不给银两。张家人挨了板子,还要付饭钱。 第二回,张家人气不过雇了几个混混上门打砸,何掌柜当即喊了小伙计跑去喊人。 张家人不知道,为了防着他们,那一段时间何家大儿子特地和人调了岗,就在那附近巡视。 这不巧的,让官差们逮了个正着。上酒楼打砸,罚银百两,板子也没少挨。带头的那人还蹲了几日牢狱。 后来听说,张家兄弟还被那几个混混狠狠教训了一顿。 第三回,就是上次,张家人学聪明了,没有亲自出马,而是买通了一个伙计,请他帮忙在后厨里下药。 那伙计的爱财,但也胆小,怕闹大了脱不了干系,只选了平日趾高气昂的几位客人下手。 隔日酒楼就被告上官府,说酒楼饭菜有问题,那几人拉肚子,人都虚脱了。 县令也是个心明眼亮的,一番询问下来,发现出事的食客都是同一个伙计上的菜。 加上他叫人查过后厨和酒水都没有问题,于是就将嫌疑锁定在那个小伙计身上。 小伙计经不住几句责问就招供了。张家人屡屡闹事,被打得不轻,还罚银赔偿酒楼损失,以及那几个被下了泻药的食客的医药费,最后被丢入狱中。 所以等姜砚秋收到消息,赶到酒楼时,大家已经安然无恙。官府还给贴心地出了告示说明情况。 两人边走边聊着几家酒楼的营收,忽闻对面有人大喊,“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两人俱是一惊,看向水面,今日的冰面融化了,对面水中确实有一人在扑腾。 “姑娘别急。”千竹脱下身上的外袍,扑通一下跳下水去。 第60章 县令之子 担心庄子上闹出人命,姜砚秋没命地跑向远处的独木桥去,脚底生风似的过了桥,跑到对岸。 千竹已经将落水的人救上岸,几个护卫也帮着把人抬到水边。 姜砚秋喊了其中两人,“你们一个人去准备披风和担架过来,一个快去通知大夫到梅苑等着,对了,还有马车!动作快一些!” 近日姜砚秋时常在庄子上小住,便叫人新建了一个小院子,在之前的房舍附近,取了名字叫云霞苑。 宁管事便寻思着先前那个房舍后边种满了梅花,也给挂了个梅苑的牌匾。 “是。”两人应声,快步跑上斜坡,上了梅林大道。人命关天,谁也不敢慢怠半分。 姜砚秋蹲下,看着不省人事的人,伸手扣住他的下颚,“千竹你等一下按,我先看下他口中有没有异物?” 用力掰开他的嘴,应是刚刚落水就被救上来,他口中干净,只有两片小枯叶,姜砚秋伸手拿出时,顺势滴了一滴竹叶露进去。 此时,她胡乱蹦跳的心才稍稍安定了些。 几人配合着按压,加上竹叶露的缘故,落水的公子没一会儿就吐出水,悠悠醒来。 就是刚醒,人还有些恍恍惚惚。迷糊间,却还知道安慰旁边的人,“沁儿别哭,我没事。” 姜砚秋这才注意到,身边多了一个狼狈的姑娘,瞧她身上沾着的泥土和发上的枯草,应是着急间不小心从上面滚下来的。 “康哥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神情慌乱,显然是被吓得不轻。 恰好护卫带着担架过来,姜砚秋便唤了一下那位姑娘,“姑娘,先送这位公子到房舍那边就医要紧。” “对,快,快送康哥哥找大夫医治。” 几人扶着那位公子,躺上担架,盖上披风。 那个取披风来的小护卫把手里的另一件,递给千竹。 姜砚秋赞赏地看了他一眼,这人挺细心的。 上去梅林的时候就看到了,附近的好些游客都朝着一位三四十岁的大叔行礼。 姜砚秋狐疑了,这又是什么大人物?千竹靠近她,低声说,“公子,这是县令大人。” 张县令也来了? 张县令一家三口和亲家相约来赏梅,并没有带下人,所以阵仗不大,要不是他家公子出事,大家还没有注意到他们。 几人也要行礼,便听得县令摆摆手,“行了,本官微服出来游玩,诸位不必多礼,自行游玩去吧!” 他和夫人来了一小会儿,看到自家儿子落水,差点没吓死。 但是念着溺水之人情况紧急,见姜砚秋他们急救有方,生怕过去会打断他们,就提着一口气,拉着他夫人止步在这里,两人冷汗冒了一身。 夫妇二人此时才心急地上前,“康儿没事吧?” “父亲母亲,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吓死娘亲了!” 姜砚秋心又怦怦跳,落水的竟是张县令的独子张钦康。幸亏人没事。 朝二人作了一揖,“让大人和夫人受惊了,现在还是快些送公子到房舍,已经请好大夫在那里候着了!” “对对对,你们动作快些,莫要让我儿受了风寒。” 县令夫人让出路来,姜砚秋也没客气,带着几个护卫快步将人带上马车。 几个护卫下车后,县令夫妇也上了马车,姜砚秋随千竹坐在马车外面驾车。 姜砚秋见千竹一身湿衣,“你也进去,我来驾车吧!” 千竹心间一暖,笑意自脸上绽开,“没事,就这么一段路很快就到了,公子不必担心。” 车里面有旁人,姜砚秋没有多说,只道,“那等下让大夫也给你开帖驱寒的药。” 千竹淡笑,没有拒绝。 到梅苑时,就见到候在门口焦急等着的宁管事。 一见马车到了,他立即上前问话,“公子,怎么样?” 姜砚秋跳下马车,只轻声说了句,“暂时无事,大夫呢?” “已经候在里面了。” “好。” 姜砚秋转身掀开车帘,带着歉意道,“马车颠簸,辛苦几位了。” 县令夫人率先下来,“不妨事,先带康儿去换身衣物。” 宁管事叫人上去帮扶下来,又迎着他们去干净的房屋,“热水和衣物都已备好。” 见庄子的管事将事情安排得面面俱到,县令夫人心里郁结的气也熨帖了些。 张公子换好衣物,请来大夫检查。 那老大夫反复看了好几遍,也不说话,只一直皱眉,搞得旁边的几人都提心吊胆的。 之前那位叫沁儿的姑娘又急得哭了,“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非要到那桥上去够那支梅花,也不会脚底打滑,康哥哥就不会为了护我而落水。” 姜砚秋一听,恍然大悟,原来是跑到河桥上去够花枝,难怪会落水。她就说梅林大道那么宽敞,就算滚下河边也掉不进水里。 那姑娘的母亲跟着嗔怪,“叫你平日莫要那么贪玩,现在可害苦了康儿。” “行了,你们先别哭哭啼啼,打扰大夫诊治。” 张县令见老大夫许久不说话,走近询问,“大夫,我儿身体如何?可是有何不妥?” 老大夫收回把脉的手,看向张县令,“公子救治及时,已无大碍。只受了些风寒,等下喝下驱寒的汤药即可。” 张县令如释重负,“多谢大夫。” 老大夫摆摆手,沉吟着,又问,“冒昧问一下,令公子往日是否有旧疾?” 张县令神色微敛,“大夫这是何意?” 老大夫慢条斯理,斟酌着说话,“您别着急,老朽就是探到公子体内原本似乎有血气郁结之症,眼下却是散开,好奇你们可是给他用了什么奇药?” 几人相视,似是狐疑又似是惊喜。 只张县令面上依旧冷静,只道,“并未。” 也不知说的是并未有旧疾,还是并未用过奇药。 只姜砚秋心口突突地狂跳,心间惊涛翻腾,一滴竹叶露保了溺水者一命,还治好了他的旧疾,更要命的是还被老大夫看出端倪,幸亏她做得隐秘。 张县令向姜砚秋道谢,“今日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我张府必会奉上谢礼。” 姜砚秋受宠若惊,“张大人言重了,今日让几位受惊,是我们照顾不周,大人胸襟豁达不治草民之罪便已是万幸,理应我们送上赔礼才是。” 张县令抬手制止,“公子此言差矣,我瞧着你们梅林意趣颇甚,便是周边防护也做得到位,如若不然护卫也不能出手得及时。再者,今日意外乃是小儿自己顽劣,怪罪不到你们头上,不必放在心上。” 姜砚秋听着他言辞真诚,也放下悬着的心,“多谢大人体恤。” 待人走开,她狐疑地盯着自己的手掌看,方才县令大人道谢时,她的掌心一阵发热,好像是玉珏的位置。还有一股暖意涌入体内,到现在身体还是暖洋洋的。 这是怎么回事? 宁管事带了两坛极品梅花酿出来,给他们两家各送了一坛,见他们家两位夫人都喜欢院子里的梅花,又一人送了两坛花。 张县令上任以来,除了官员之间的礼节相交之礼,旁的别人孝敬的礼是从未收过,今日自然不肯白收,付了五千银两便匆匆走了。 宁管事忐忑不安地拿着银票给姜砚秋,“公子,县令大人真是太轴了。” 姜砚秋轻笑一声,“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不随意收礼,办起事情才不会束手束脚。” 宁管事也知道张县令为官刚正不阿,在玉泽县风评极好。 “那咱们收了这么多,会不会不太好?” 十两一株买来的梅花,叫他卖出了千两银子,他的手怎么有些颤抖?虽然他也知道是上品,比起别处几千两的梅花也不差什么,但是就感觉有些不真实呢。 姜砚秋眉梢微挑,不以为意,大大方方地将银票收了起来,“别想了,咱们庄子上的东西都是极品,值这个价。他们见多识广,自然能看懂其中的价值。” 张大人为官清正,但是他们一家低调的行头可都不便宜,他家夫人一看就是有钱的主,手上随便一个镯子都价值不菲,头上一支瞧着朴实无华的鹿角木簪,实则乃是麒麟簪。 可见他们非但底蕴不浅,而且身份远不止县令那么简单。 东家的淡定自若,让宁管事也放下心,活了几十年还真没指望过挣官府的钱,今日出息了,面对面挣了官老爷的钱,整个人都有些飘飘然,点头赞同,“那倒也是。” 姜砚秋想起刚才的事情,“对了,刚刚参与施救的几个护卫,每人赏二两银子。 另外,这三日庄子上的护卫都辛苦了,等三日顺利落幕,每人额外奖赏一两银子。” “东家真是心善又大方。” “当然,若是有玩忽职守的,也打发出去,永不录用。” “是!” “这边你们先照看着,我过去休息一下。” “好。” 第61章 筹备粮种 先前心情紧张没觉得什么,现在一松懈下来,她也觉得有些疲乏。 回到云霞苑,一进到房间,先喝了杯水,便将意识沉入空间查看情况。 这一看,吓了一跳。 里面居然多出了一亩水田,旁边的稻子也突然成熟了,稻穗都重得下垂,简直不可思议! 原以为开春前能够成熟就已经是奇迹,没想到还有这般神迹。 小楼前面的院子也大了一圈,之前堆积着东西,还显得拥挤,现在都变宽敞了。 有此变化,是因为用竹叶露救了人吗? 姜砚秋不由得深思,那之前空间从不能种植除野菜之外的东西,到后面什么都可,是因为帮了村民卖野菜吗?还是因为吃了空间野菜之人的身体变好的缘故? 或许两者都有,以后总会知晓。 目光落回那些稻子上,现在收了,再种一波,兴许可以赶上来年春耕前凑齐几个庄子的稻种了。 她心念一动,尝试着用念头收了田里的稻子。 哗啦啦,没一会儿一田的稻子全都整齐地躺在田边。 饶是早有所料,这一情景还是惊得她小嘴微张,走过去拿起一根稻穗,“颗粒多,又饱满,与之前买的粮种完全不同。” 按捺住心中欢喜,一念之间,将所有稻谷从稻禾上面分离出来,堆在小院里。 瞧着小山一般的粮食,心生欢喜,等这些谷子干了再称重装起来。 三个庄子的水田一共一千九百亩,每亩按四斤晾干的粮种算,备下七千六百斤也就够了。这里不知道有多少斤? 眼下还是先播种重要,她称了两份五斤的稻子,把那两块水田都撒上。 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民以食为天,这些稻种很快就会播种出去的。 完事后,随手在葡萄架上摘了一串葡萄出来吃。 这是前些日子去另外庄子上弄来的小藤,葡萄种在空间里面长得很快,她都摘过好几轮了。 不仅如此,前些时候大雪封路,在家里的时间多了,她还趁着空闲将里头的葡萄酿成果酒,味道极好。空间出品的葡萄,酿成的果酒自然也是极品佳酿。 想到这里,她又从空间里面弄出二十坛子葡萄果酒。 喊了千竹过来搬去给宁管事,一并安排。如此一来,桃花酿有极品,果酒亦有。 姜砚秋只说让人送来这些极品果酒,千竹和宁管事也没有多问这酒从何处来的。 他们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主子神秘,总能弄出许多好东西,身边有一些暗卫或者身手不凡之人来无影去无踪,也不足为奇。 千竹更是谨记第一日到姜家时,主子所说的话,主家的事情不过问不外传。 申时未过,宁管事就急急跑来,“东家,你可否再请人送些极品果酿来?” “那么多还不够吗?” 平时果酒一坛十两,这极品佳酿的价格可不低,销得这么快吗?姜砚秋合上书,认真听他说。 宁管事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她手上的书,竟是医书,心中一跳,莫非东家乃是医药世家的后人。 他收起小心思,言归正传,“才二十坛,刚摆上酒棚就被人定走了。不光这个,原先定下的赏梅期间售卖两百五十坛极品梅花酿,也全都一售而空。这里是二十七万两银票,都是极品佳酿的收入,东家收好。” 想过极品佳酿受人喜爱,不过没有想到这么火热。姜砚秋还是有些好奇,“怎么会卖得这么快?一坛子一千两,可不是小数目。” 宁管事笑了,“这还多亏了县令大人购买了咱们的极品梅花酿和梅花,被好些游客看到了,就传开了。对了,这里还有卖小梅花的,四十五株四万五千两。” 姜砚秋接过银票,笑着说,“辛苦宁叔了,这些你也记一下账。” 宁管事惊讶,“这些也要记账吗?这些都是东家自己弄的。” 姜砚秋肯定道,“记上,到时候这一季的营收一起算,早先答应你们的年礼可不能少。” 宁管事心中狂喜,本来这两个月庄子的收入就翻了又翻。 第62章 是她吗? 以前庄子丰收月整个一两万两不是问题,但是前主家把粮都收走了,后面剩的一些瓜果蔬菜和牲口,每个月有几千两算好的了,当时还想着一季抽出收益的千一也有十几两,平分下来也有一份不差的年礼。 以前只能领个月钱,他们三人也就他月钱最多三两银子,另外两人一个二两,一个一两。 在庄子上做工最大的好处就是一家人吃住不愁,便是灾年也不必担心养不活自己,如此便已经胜过在其他地方做工。 而自从东家来了后,每个月收入都是数万。东家拿出的酒水,和菜籽种出的菜都深受酒楼欢迎,连牲口的销路也多了…… 莫说这些大额数目,就是东家自己出品的那些极品,五百坛佳酿加一百株梅花,若是全部卖出去也有六十万银两,千一收益都有六百银两。于他们而言便是几年也存不下来的。 且他今日还听说东家出手的那些簪子、毛笔、笔筒……亦有人出高价购买,这些账他都还没核算。 姜砚秋手指轻叩桌面,算着空间里的余量,目光一转,应了下来,“我知道了,你明日早上叫人过来搬。对了,帮我再多备一些空酒坛,就放在这个院落即可。” 云霞苑就她一人居住,南禾千竹千山近日忙,还住在原来的房舍那边,并未搬过来。如此倒是方便了她行事。 之前用的不多,她是自己到店里订购的,现在用得多,还是让人送来方便些,反正宁管事也以为是有人在暗中帮忙。 她越不解释,他就越确定。那些高门大户的暗卫就是那么神出鬼没的。 “好好。”宁管事喜笑颜开,东家果然神通广大,这就要转身去办事了。 “等等。”姜砚秋忽然想到稻谷的事情,喊住了他,“宁叔,还有一事要与你说,就是我们庄子上来年的稻种先不要买了,到时候我让人送一批好的过来给你们用,保证来年收成更好。” 宁管事没想到还有这等好事,之前的粮食全都被前主家收得一干二净,他正寻思着得花大价钱出去买粮种呢! 没想到东家已经为他们绸缪了,想到之前的菜籽品质优佳,他也期待起粮种来。 “那就辛苦东家准备了。” 姜砚秋摆手,“去忙吧!有事在喊我。” 宁管事出去,她又继续看起手中的医书,倒不是想学医,就是认识一些基础医理,和识得一些草药。主要是她想加深了解那些香料的药用,和禁忌。 庄子和酒楼的事情已经成功铺展出去,那就要将精力放回制香上面。 焚香,在大渊也算得上是一大雅事,从皇室贵族到文人学子,甚至家中略有小资的平头百姓,无一不喜品香、熏香。 想要她的香悄无声息地进入那些人的生活之中,除了品质好,必得有巧思。她将看好的花草香树名字一一记在白纸上。 改日叫宁管事帮着寻一些来,种入空间,慢慢研究…… 夜里,她悄无声息地将摆放在院子里的几百个酒坛收入空间。 又弄出种在空间里的二十坛梅花,瞬间,梅香芬芳充斥满院。 取出短笛,吹了三声后,回到堂屋。 千竹闻声而来,“主子有何吩咐?” 姜砚秋往火盆子添了两块炭,抬头看他,“今日在茶棚里干活的,你喊几个机灵点的过来。” “是。” 千竹出去,不多时就带回来五个人,三个是玉竹轩过来帮忙的伙计,两个是从佃户那边选过来干活的。 “主子,人带来了。” 千竹行礼,后面五人跟着行礼。 “见过东家。” 姜砚秋见他们几人战战兢兢的样子,笑了,“你们不必紧张,我就是白日睡多了,晚上睡不着,便想听些新鲜事,打发一下时间。” 说着,掏出几两碎银放在桌上。 不明所以的几人,眼睛俱是一亮。姜砚秋注意到只有站最右边的一人,神色谨慎,那人好像是王家小儿。 见几人光顾着盯银子,千竹轻咳两声,提醒他们,“主子爱听新鲜有趣的事,你们随便挑些新鲜的说说。” 那几人本就是机灵的,尤其是在茶楼当差的伙计,聊起这类事最是顺溜。 其中一个小伙计立马抬手,笑眯眯地说,“东家,小的今日在茶棚里听见几位公子在聊京都的新鲜事,不知东家感兴趣否?” 姜砚秋瞧着这个眼眸发亮的小伙计,“说来听听。” 随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有些凉了。 千竹见她皱眉,过去重新泡了一壶茶,茶香在炉子上缓缓上升。 小伙计也将所听的娓娓道来,“据传新晋的准太子妃,不仅引得太子殿下豪掷千金寻名砚,更是引得不近女色的五皇子殿下,用了整整两座玉石矿换来那什么神女图,只为博美人一笑。” “《四海神女》吗?” 小伙计一拍自己脑门,奉承道,“对对对,还是东家见多识广!” “就这些吗?”姜砚秋抬眼看他,心里也越发好奇这个横空出世的太子妃,“未来的太子妃真的这么厉害吗?” 一听东家问话,小伙计将往日在茶馆听见的消息一起糅合了,扬高了声调说,“何止厉害呀,传闻都说她吟诗比得过新科状元,琴艺也压过京都第一才女——太傅爱女一头! 就连那位有文曲星之称的丞相之子都甘拜下风。武也能剿匪赈灾,解百姓之难。咱们的巾帼英雄长公主殿下近日的风头都没有她强盛呢!” 听见“新科状元”,姜砚秋握杯的手不由地一紧。那事之后,新科状元严海清的名头传向大江南北,猛一听说,能比得过他的女子,脑子里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人的身影。 是她吗? 出现的时机未免也太凑巧了些。 当初太子确实也现身在景岳别院来着。 捏在杯上的手指微微发白,她面上不动声色,举起茶杯,一饮而下,掩下眼中的风暴。 放下茶杯,见小伙计久不开口,只期待地看着她,便知他没事可说了,丢了二两银子给他,“口才不错。” 小伙计领了赏银,乐不可支,“谢谢东家的赏赐。” 姜砚秋抬手示意千竹带他出去,自己则看向其余四人,百无聊赖地问,“你们呢?有什么趣事说来听听。” 第63章 女学年考 “东家,小的这儿有件趣事儿,嘿嘿……”小伙计笑得谄媚,等姜砚秋示意他说下去,便继续说道。 “听说周老先生从咱们庄子上回去,得意洋洋地请了好友到家品酒赏梅,结果带回去的两坛极品梅花酿都被他的老友瓜分走,气得周老先生闭门不见客。” 姜砚秋喝了一口茶,带着玩笑的口吻道,“这么说来,咱们当初送得少了?” 小伙计连连摆手,“不不不,小的不是这个意思,小的就是听好些公子小姐称赞咱们庄子的美酒好喝。” 姜砚秋抬抬手,“没事,你继续说。” 小伙计点头,继续,“今日还有好几位公子向我打听极品梅花酿的事情呢,说是想要带几坛去拜会老先生。小的还真是好奇周老先生会不会因为咱们的极品佳酿就收了他们做弟子。” 姜砚秋笑意加深,“我也好奇呢,要是真的能成,咱们的梅花酿价格可得往上提一提了。” 几人都被逗笑了,东家真是风趣。 千竹安静地给主子重新沏上热茶,眼底浮动的暖色也加浓了些。 只有他知道周老先生有多难见到,若非主子特地让他带上的那枚琉璃印章,他断然没有那么容易请来周老先生。 只是这事没旁人知晓罢了。 那位小伙计见东家盯着他看,想了想又说,“其他的就没什么了,都是张家短李家长的,多半都是讲家里为了准备年礼费了许多心思之类的。 哦对了!小的想起来还有一事,听闻今年岁试的蔡案首弃笔从戎去了,不过具体的如何小的就不知了。” 蔡府大公子弃文从军了?这还真是有魄力。姜砚秋随手拿起二两碎银给小伙计。 小伙计欢喜接过,自行退出堂屋。 其他三人还在唏嘘蔡案首从军之举。 姜砚秋发觉王家小儿子,除了唏嘘,更多的是跳跃的小火苗。 最后一个小伙计一直默默观察着东家的反应,猜测东家可能对京都的事情比较感兴趣,转动着脑筋,自觉地接了下一个话题。 “小的这边也有一件新鲜事,京都传来消息,长公主设立了一支女子军,县城里的女学已经收到诏令,岁末年考时,骑射优异者可以特招入队。” “噢?” 见东家不了解,小伙计跟着解释,“诏令刚抵达,且是先到的女学,还未经县衙张榜,所以还未传开。小的也是偶然听那几位在女学念书的千金交谈得知。” 姜砚秋点头。 * 在大渊国,女学岁末年考,参加的只有及笄的女子。成绩优异者,可以选择继续上女学,为女子大考做准备。 但是女子大考不易,除了考君子六艺,还要以四书五经题文,五言六韵也是要的,法令算术更是少不得。 所以许多姑娘得了好成绩,也会与其他学子一样申请结业,回家待嫁。 不过,对于一些有其他志向的女子,还是愿意努力一搏的。 女子大考有年龄限制,满了二十岁的便不能参加。 大考每年都有,分为两次。一考在各府城,榜上前十的,方可上京都参加二考。 榜上前十者,有资格入宫任女官;但,不得入朝堂议政。 榜上前二十者,可以入各地女学当夫子。 其中魁首可入京学任女子课堂的女先生,虽不似做女官有品级,但是京都女学与国子监一样受京中贵族尊崇。 榜上前三十者,每人得皇后赏赐的玉如意一柄。 * 而在及笄之前,还有一次年中大考,便是在满十二岁后的预选班考试。 十二岁之前,除了蒙学,主要学琴棋书画、诗词歌赋、礼仪女红、还有简单的算术以及四书五经等。 满十二岁这年,许多女子结业归家,将定亲之事提上日程,跟着家中母亲打理商铺账目,学习各种规矩,为待嫁做准备。 而预选考完,继续上女学的,升班后要学习的课程变多了。 君子六艺是首要,律令算术更精深了,自然,女子的《女则》《女训》也少不得,还有持家之道、经商算账之法,等等。 * 她上一次参加的年中大考,便是为升班准备的。 从前,她并不热衷女子大考。不想进宫当女官,怕一不小心被锁深宫里头。 也没想教书育人,肩负重任,受礼教束缚。更不想搏个美名寻好婆家,只想逍遥自在清闲人间。 不过如今却是要认真起来了,念及至此,她正了正色,来年要入学,需得补考了。 小伙计得了二两赏银,感恩的话说了好几句才高高兴兴地退下。 姜砚秋看向最后两个不说话的人,喝了杯茶润喉。 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开口道,“李金宝,平日见你能说会道的,今晚怎么这般安静,莫不是今日茶棚的活太累了?” 李金宝受宠若惊,有些不敢相信,“东家怎么记得小的?” 说着,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小的就是怕粗言粗语污着东家的耳了。” 千竹看了他一眼,默默为主子续上茶水。 姜砚秋笑着敲了两下桌面,“李家阿婆可是咱们庄子上种菜出了名的厉害,我自然记得你们。” “原来是这样啊!”李金宝咧嘴笑开了,“我家阿奶别的不敢说,种菜确实厉害,连我都学不来。” 姜砚秋微微点头,含笑着又举起杯子,“今日你在五号茶棚,应该挺热闹的吧?” 李金宝点点头,“确实热闹,刚开始人来人往的很多,后来有几位夫人坐那里闲聊了半日,才闲了些。” 李金宝一打开话匣子,就滔滔不绝起来。 什么城中的林富户娶了小妾,把原配气得难产,险些一尸两命。 隔壁镇的小林村,有个村民捡了个手镯,见里面刻了“吴府”字样,不敢私藏,拿去吴府归还,结果被当成吴家三奶奶的姘头,差点被打死。 …… 他讲了许多,姜砚秋倒是记下了城里哪几个富户喜欢自家的美酒了。 千竹见主子没什么话说,便笑着与李金宝说,“你小子记性不错,一个脑子能记下那么多事,比城里的说书先生也不遑多让。” “哈哈,千竹管事过奖了。” 拿到二两银子,李金宝的心里乐开了花,激动得快要跳起来了,如果不是在东家这里,他一定能蹦个三尺高! 真他丫的太爽了!只讲了几句话就赚了二两银子! 啊啊啊!二两银子啊!他家得种多少地才能存下来!! …… 姜砚秋自然不知那货傻乐的模样,此时正瞅着王家小子。 第64章 不祥之兆 “小的不敢妄议朝事。” 王家小子言简意赅。 千竹轻笑一声,“王家兄弟说笑了,咱们就是闲话家常。” 姜砚秋指了下千竹身旁的空位,“坐下说吧!” “这不好吧?小的站着就成。” “别客气,过来喝杯茶。”千竹笑着给他也倒了一杯茶。 王家小子刚坐下,又听东家问话。 “方才你为何说妄议朝事?” “这……”王家小子接过千竹递来的茶,几经斟酌才道,“小的也只是听见几位公子交头接耳时,提到今次祭天大典上,天子送帝神时,燎炉焚烧起了冲天大火,而后忽然裂了……” 说这话时,他还有些心有余悸,眼前仿佛出现了那个场景一般。 姜砚秋心中错愕,原是这般大事,难怪他不敢妄言。 冬至祭天乃国之大典,出了这种事可是不祥之兆,才半月就传到这里,莫非是有人刻意传播? 想到那燎炉是专为祭天而设计的,平日也有专人保养,会出此大错,或许真是人为也说不定。只是大典当前,会有人如此胆大包天不敬神明吗? 王家小子见东家平静如常,暗暗佩服,又接着将自己所听见的事情继续说下去,“皇上震怒,此次筹备祭天大典的主事人太子被禁足一月,罚俸两年。协助太子筹备大典的八皇子和九皇子也被禁足一月,罚俸一年。另外,太常寺卿和礼部侍郎都被停职查办。” 姜砚秋看他的眼神亮了亮,看来这人真的如他小妹所言,不甘于田农之事。 王家小子喝了杯茶,神色轻松了许多,笑道,“之前八皇子和九皇子二人,明里暗里争着求娶镇国大将军之女,皇上都不予理会。 没想到这回夏大将军班师回朝,皇上当日就给将军府下了赐婚圣旨,将夏将军嫡女许配给闲名在外的六皇子为正妃。” 闲名在外的六皇子? 许多人怕是忘了十一年前六皇子参加科举,连中三元,才名在外盛极一时,只是后来忽然消沉下来,诸事不管,还只爱玩乐,喜游山玩水。 有传言说是因为与他一起长大的七皇子被送去为质子,对他打击太大,但事实如何谁也不知。 姜砚秋随手拿起桌上剩下的五两银子递给他。 实实在在的银子到手,王家小子只觉得喜从天降,正欲起身行礼道谢,就被姜砚秋制止,“不必多礼。” 如此,他想着东家应该是还有话说,只坐着低头道谢,“王奇谢过东家。” 姜砚秋摆手问道,“院子里的那些梅花,你可看到了?” “看到了。”王奇点头,脑子里全是雾水,不知东家这是何意。 姜砚秋浅浅笑着,“今日梅花大卖想必你们都听说了吧?” “是。” 一千两一株! 吓死个人了! 王奇脑中忽有了头绪。 “外面那二十株梅花比梅苑的那些品质更优,若是送上京都必得大卖。特别是先前听闻丞相之子年年搜罗梅花,去年还以万两高价入手一株梅花,我寻思着咱们的梅花应当可以入他的眼,不知你可愿意走这一趟?” 姜砚秋说完,抓了个饼子放炉上的架子烤着,麦香味慢慢传开,似浮动的心思渐渐铺开。 王奇再三沉吟后,问出心中疑问,“东家为什么选我去?” “因为你力气大,人也机灵,有自保的能力。还有之前你妹子拿来的图纸花样说是你画的,我觉得不错。你进京若是能将所见所闻,或者有趣的事有趣的人画成小画,那可比大家闲话来得有趣。” 姜砚秋实话实说,看似随意,又不乏诚挚。 王奇拱手行礼,“承蒙东家抬举,王奇愿意一试。只是梅花一定要卖给丞相之子吗?” 姜砚秋笑了,“那倒未必,京中不乏买花之人,只他较出名了些。你自己见机行事,顺便帮我看看新晋的准太子妃是怎样惊才绝艳的天仙。” 王奇忽然抬头看她,却见东家带着几分慵懒之态,仿佛刚才所说的都是随意提起。 姜砚秋没有错过他的神情变化,但也不甚在意,继续将自己所想的安排清楚。 “你扮作游商进京,户籍路引,等下千竹取来给你。” “此事若是办成,银子少不了你的,另外,来年可以送你去从军,你看如何?” 王奇震惊了,“当真可以吗?” “自然可以。” 王奇喜不自胜,如今不是战乱年代,有租赁在耕的佃户想参军都要主家开具证明文书,而他之前一直得不到前主家的允许,没想到现在倒是叫他迎来了柳暗花明又一村。 “多谢东家,王奇一定将事情办得漂亮!” 见他豪气应下,姜砚秋也许下一诺:“若是办得漂亮,回头便许你们一家恢复良籍,并赠以律令规定的良田数亩。” 喜从天降,王奇却挠挠头,不敢接下。 这倒是让姜砚秋惊讶了,“你们难道不想拥有属于自己的田地吗?” “这倒不是,就是近两个月我们庄子上天天有活干,还管饱饭,我家三个大老爷们力气大干的活多,管事给我们的工钱也比较多,三人一天都可以存一百文了。 又加上买了东家给的神奇菜籽,卖菜给管事也挣了十多两银子,算下来这段时间都快存了二十两,我觉得我爹娘和大哥他们可能都不想离开庄子。” 姜砚秋:“……” 默了默,才说,“这些等你回来再说也无妨,你现在先回去和你家人说一声,记得带上冬衣。等下让千竹安排你出门。” “好。”王奇知道卖花之事宜早不宜迟,片刻没耽误就回家去了。 千竹也道,“我去取辆运货的马车过来。” 姜砚秋点头,“顺道去厨房看下有没有可以带的干粮,给他备上一些。还有你上次买的防身用的匕首,也给他一把。” 两人退出,堂屋里安静下来,她提起茶壶,往炉子里又添了几块炭,火星子明明灭灭,目光也随之飘忽。 这么长时间了,谭家女郎考取状元,扰乱科举,欺君罔上,落得抄家流放之事,似乎没有传开,像是被人掐灭了火星子一般。 添了水,将茶壶放回炉子上。靠在椅子闭目养神,脑海中将当日在墨雅阁无意间听见的只言片语重新过了一遍。可以确定的是,与丞相府脱不了干系。 王家人行事果决,没过多久,王奇就背着包袱过来。 千竹也恰好将马车赶了过来,还提了个包袱给他,“王奇兄弟,路引和吃的都在里面,你自己放好。” 王奇接过,手指触到僵硬物体,伸手一摸,眼睛瞬间亮了,“多谢。” 千竹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去搬花坛。 姜砚秋拿了个钱袋子给王奇,里面有五十两银票,五十两银子和散用铜板。 王奇谢过,贴身收好钱袋,也去搬花了。 姜砚秋看着两人忙碌的身影,伸手抚了抚马儿,又悄悄凝了一滴竹叶露喂它,“乖!记得护主!” 马儿轻轻蹭了下她的手,又低头有一口没一口地吃地上的干草,那是千竹拿来垫花坛的,顺便也喂它吃几口。 姜砚秋心思一动,趁两人没注意,变了一把稻草出来给它。 “咔擦咔擦……”,马儿吃得还挺欢的,没几下就被它啃完了。 夜色朦胧,干活的两人也没细看她手中拿的是什么草。 千竹拍了拍手,走过来禀报,“主子,好了。” “嗯。”姜砚秋应了一声,转向王奇,“一路平安,记得安全第一。” 王奇郑重行礼,“王奇谨记!” 千竹也行了一礼,“我送他出去。” “好。” 马车渐行渐远,很快消失在夜幕中…… 第65章 求购佳酿 第二日,宁管事一大清早的就喊人来搬葡萄酒。 “咚咚咚……” “东家……” “嗯?” “东家,我来取酒了。” “隔壁屋,你自己取。” 姜砚秋早在夜里就将剩下的五十坛放在隔壁房间,夜里睡得迟,还做了梦,这会儿脑子昏沉,迷迷糊糊应了话就又睡着了。 直到日上三竿时,又被一阵敲门声叫醒,还是宁管事过来叫人。 “稍等。” 她起身穿衣,洗了把脸,对着铜镜涂涂抹抹折腾了一会儿才开门出去,走到井边打了点水洗牙漱口。 折腾妥当了才往梅苑过去。 一出院外就听见热闹的人声,瞧着今日的人似乎比昨日还多。 她特意往河边望了一眼,甚好,今日桥上也有护卫守着。 迈步进入梅苑,便听见堂屋里,宁管事与一道年轻男子的谈笑声。 她一进去,宁管事就起身,“东家,这位是宋府二公子。” 宋府,是玉泽县里数一数二的富户,宋府嫡女上京考学时,与四皇子相识相知,后顺利成为四皇子侧妃。 虽不算正经的皇亲国戚,但在玉泽县,宋府的地位已是不凡。 “宋公子,幸会。”姜砚秋顺势看去,男子面容俊毅,瞧着二十有余。 她今日依旧是男儿装扮,宋二公子没瞧出端倪,亦起身作揖,“幸会。没想到庄主如此年轻有为。” 姜砚秋浅笑,不知来者何事,便直接开口问了,“宋公子今日来此难道不是为了赏梅?” 宋二公子朗笑,“赏梅只为其一,主要是为求极品梅花酿。不瞒庄主,我家阿爷上次在琼华楼喝过如此佳酿后,便念念不忘。 起初我还当他老人家是贪杯,后来细问后才知原来是他喝了那酒后老寒腿不犯了!这可真是让我们一家人好生惊喜,以往这毛病可闹得我们全家人都揪心不已。” “原来如此。”姜砚秋也不知极品梅花酿有这么明显的效果,不过想想那里面用的都是空间水酿的,加上梅花的效用,那是不是还可以调理咳症? “昨日听说白云山庄有售卖极品梅花酿,这不,今日一早我便来了,谁知竟是卖空了。这才求着庄主割爱再卖几坛,也好让老人家过好冬日。” 宋二公子言辞认真,语气也亲和,不卑躬也不倨傲。 姜砚秋正沉思着,外头又走来几人紧跟着附和。 “听者有份啊!这等好东西,怎么能少得了哥几个啊!” “对啊!庄主可要多多算上我们哥几个啊!”先进来的两位公子朝她作揖。 姜砚秋回礼,爽朗笑道,“好说好说。” 后面又进来两人,四人都凑到宋二公子身边。 “哈哈!宋兄也来赏梅啊!真巧真巧!” 最后又蹦进来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跑到宋二公子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胳膊,“二哥真不够意思!我只迟了半盏茶而已都不等我。” 宋三撅着嘴,一副气嘟嘟的模样。 宋二公子敲了一下他脑门,“二哥没等你,你不也来了吗?” 宋三仰头,得意洋洋,“那还不是我杨大哥够义气!” 几人好一阵寒暄,宁管事趁着间隙让人上了茶和点心。 其中一位蓝衫公子摆摆手,“庄主不必麻烦,快快定了极品梅花酿,哥几个还赶着去赏梅呢!” 宋二公子含笑,“杨安如此着急,不妨先去。” 杨安摆手,“那不行,等会儿你把我的份额也贪了去,回家了我老子非打死我不可。” 宋二淡笑,也不与他争辩。 姜砚秋算着极品梅花酿,送去酒楼五十坛,昨日卖掉两百五十二坛,试酒开一坛,前后送了周老共四坛,现在库存只剩下一百九十三坛了。 她轻敲了下桌面,对宁管事说,“宁叔,那就将最后的一百五十坛也拿出来吧!” 堂内瞬间安静下来,几道目光都炙热地望着二人。 宁管事愣了愣,这样一来只剩下四十几坛子够几家酒楼分吗?他有些犹豫,“可是酒楼那边……” “没事,酒楼那边还有果酿。” “是。”宁管事下去安排。 见事情成了,宋二脸上的笑意越发真诚,“庄主真是大方。” 姜砚秋亦笑,“没办法,各位特意赶来捧场,我自是不该让大家败兴而归。不过你们也看到了,庄子上真的只有这一百多坛了,改日再来不一定还有了。” 杨安点头,“都懂都懂!好酒难求,极品更是难遇!” 说着又从兜里掏出一把银票,数了一万五千银两,递给姜砚秋,“庄主,我定十五坛。” “你小子定这么多做什么?”一直站杨安身后的青衣公子一边问话也一边摸银票。 杨安:“不多,我老子要十坛,老娘要五坛。” “我来十坛。” “我来五坛。” “我也五坛。” 等四人定好后,宋二公子也慢条斯理地掏出五万两银票,“我府上人多,便多占点,来五十坛吧!” 五十坛?有些多了吧! 极品佳酿一直都是限量售卖的,姜砚秋没想往一个人手里送这么多。 不过转念一想,年关将至,近日大家出手阔绰,多半是为了筹备年礼。 宋二见她没有立即回话,问了声,“庄主可是为难?” “确实有些,想必你们也知道极品佳酿产量极少极少,一直都是限量售卖。所以……”姜砚秋没把话说尽,不过在场的人都懂。 宋二公子却不想减量,若不是怕做得太过,他都想把剩下的全部带走。 “正因难求,才趁此机会多藏着些,为我家祖父备着,还望庄主成全我们的一片孝心。”说到这里,他还拱手又作了一礼。 至此,姜砚秋自然应下,一共收了八万五千两。 宁管事把酒搬来院子里,暂放在隔壁屋里。 五家公子唤了家丁过来,将酒抬上自家马车。如此,才安心去赏梅了。 第66章 收下谢礼 姜砚秋不知的是,宋二公子转身就去找了其他相熟的人帮忙以他们的名义,将剩下的极品佳酿,包括梅花酿和葡萄果酒,买走了七七八八。 宋府人多,往来的亲友更多,还要往京上送年礼,要用到的地方实在太多。 但是宋家与十里坊有着多年来的合作往来,甚至京都里的酒楼生意也是用着十里坊的酒水,他怕明目上要多了,影响了合作关系。 至于白云山庄,尚不知底细深浅,他也不想把对方的规矩破得太过。 待姜砚秋用过早饭,出来时就见到宁管事正皱着眉数银票。 “宁叔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噢,倒是没什么事情,只是我竟不知咱们县城里何时多了这么多出手阔绰的公子哥,一个个一出手就是十坛五坛,甚至二十坛极品佳酿。呐,这才一会儿功夫,我又收了七万两。” 姜砚秋接过他递上前的银票,“有钱的只有那么几家而已,宁叔不必多虑。” 宁管事立刻想到其中门道,点头道是,“不过,这边极品佳酿只剩下十五坛梅花酿,和三十坛葡萄果酒了。” “无妨,卖完便罢了。咱们庄子这回高调行事将酒水打出名号,已是达成预期目的了,以后我们的果子都不会烂在地里了。” “那是,想不到东家说让果子变成金子,还真成了金子。” “对了,其他的酒水卖得如何?” 一提到这个,宁管事差点笑出后槽牙,从袖中掏出小本本给姜砚秋看。 “其他的卖得也是极好。昨日一天就接到了一千多坛的订单,都是年底家里要办喜事的。这些定金还在账房里,我寻思着明日送完酒,结了尾款,到时候一并交给东家。” 姜砚秋翻看了几页,年底喜事多,各家都是百坛百坛地来,价格上实惠一点点,但是销得快,这也是她喜闻乐见的。 “行,辛苦宁叔了,你看着安排。” 宁管事小心地折好小本本,往袖里一塞,两人边说着话边走出房屋。 巧了,正好碰见县令夫人派来的人来到梅苑。 昨日张县令一回到府中,便招来府医,再三确认,困扰他儿子多年的旧疾好了! 张县令反复思量事情前后,终百思不解。他目睹了救治的全程,根本没有什么异常之处。 府医也说不出所以然来,只道,“或许是按压换气时,无意间按到穴位疏解了公子瘀滞不化的症状。” 倒是县令夫人确认儿子身体健康,乐得开心,“管那么多做什么,只要我康儿身体健康便是最好。不论如何,这都是康儿的造化。那白云山庄的人先救了康儿,后又歪打正着解了康儿的顽疾,合该重重酬谢才是。” 张县令:“夫人所言极是,这事就劳烦夫人安排。” “知道知道。对了,还有一事。此次你也看到了康儿对沁儿的感情。我瞧着沁儿那孩子也是不错的,遇事不躲避,没有因为害怕我们责罚就推卸责任躲在康儿身后。 我觉得定个日子,先办个订婚宴,老爷意下如何?若是同意,我便让人今日就去白云山庄把酒水一并定了。” 张县令安静听完自家夫人倒了一车轱辘的话,倒了一杯茶给她,“但凭夫人做主。” 于是就有了梅苑里的这一场热闹。 院子里,一个四十来岁的婆子,领了一位丫鬟,身后跟着三四位家丁。 婆子一见人就笑道,“想必这二位就是姜公子和宁管事吧?” “正是,不知你们这是……” “老奴奉夫人之命来送谢礼,感谢你们昨日对我家公子的救命之恩。” 婆子笑着挥手,身后的家丁见此,打开了地上的木箱,露出了几匹绸缎。 丫鬟也打开手中的锦盒,一支白玉流云簪映入眼帘。 阳光下,温润白玉光华通透,镂雕流云,精巧流畅,简约而富有韵味。 姜砚秋连忙作揖,婉拒道,“夫人着实折煞草民了,如此重礼,草民受之有愧,还请嬷嬷……” 张嬷嬷抬手打断她,笑得十分和善,“姜公子无须如此,我家夫人敬佛,信奉因果,你若是推辞,反倒叫她心难安。” 闻言,姜砚秋大方应下,“既如此,那便多谢夫人。” 宁管事也热情招呼他们进堂屋喝茶。 张嬷嬷摆手,“喝茶就不必了,老奴此番过来还有另一件要事呢!” 宁管事:“夫人有何事,尽管吩咐。” “过几日府上要办酒宴,夫人吩咐我来定酒水。三百坛果酒,三百坛桃花酿,可还有货?” “有有有。” “那好,这是六千两,管事数好了。” “不着急,等酒水送到府上再结款。” 张嬷嬷干脆地将银票送上,“无须如此麻烦,我家夫人信任你们,便先付了。” 宁管事当即返还一张千两银票,“嬷嬷不知,量多价格从优。” 张嬷嬷笑了,“心意领了哈,夫人可是特地吩咐让我们照原价下单的。” 宁管事坚持退还,“不不不,做生意嘛还是要守信的。嬷嬷回去照实与夫人说便是。” “那行。”张嬷嬷收下银票,又问,“对了,你们可还有极品桃花酿?” “有的,剩下不多,只有十五坛,倒是极品葡萄果酒多一些,还有三十坛。” “那一种给我们来十坛吧!这里是两万两。这二十坛,我们现在就先带回去了。” “好好好。”宁管事笑得合不拢嘴,这就喊人搬酒装车。 张嬷嬷办完事,没做逗留就走了。 马车上。 丫鬟不解,“嬷嬷,夫人好像没有让我们再买极品桃花酿啊!” 最近城中女眷多是疯迷果酒,所以夫人听说还有极品果酒,便让他们定上十坛。 张嬷嬷笑了笑,“这不是听见宋府的人说喝极品桃花酿对身体有益处,我寻思着若是能祛除夫人的体寒之症,让夫人可以得尝所愿再得女儿,岂不是美事?” 丫鬟嘟囔,“可是宋老太爷的是老寒腿,跟夫人的体寒可不相同。” 虽说如此,张嬷嬷还是带着期待的,“总归都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万一有用呢!要是能再得个一儿半女的,也可解了老夫人的心结。” 当初她家夫人产子不久后,与老夫人一同到宁渊寺烧香还愿。一日,老夫人头疾忽然犯了,不慎跌入湖中,周围又没什么人。 跟在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年纪也大了,只张嬷嬷一人下去救人,可是冬日穿得厚重,她一人拖不动老夫人,夫人不顾自身安危下水帮忙。 冬日水凉,她本就产后不久,身体尚未恢复,这才落下病根。 丫鬟点点头,“确实,总比夫人每日服用那么多又苦又难闻的汤药好。” 关键是,一点用都没有,白遭罪不说,还特别费银子。 第67章 镇店之宝 那边,姜砚秋将流云簪送给宁管事,“宁叔,这段时日辛苦你了。这簪子,你用着正好。” 突如其来的富贵,吓得宁管事当即给她跪了,“不可不可,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姜砚秋搀扶他起来,笑言,“我说使得就使得。” 宁管事脸都挤出褶皱,“真的使不得啊,这可是如意银楼的镇店之宝啊!之前有人要出一千两,人家银楼掌柜都不肯卖,言明了是镇店之宝,多少都不卖的。小的怎敢佩戴如此贵重之物!” 他虽然买不起,但是眼光不错,而且对县里的许多事情都十分了解。 姜砚秋笑着拿出玉簪,在手上转了一圈,瞧得宁管事心惊肉跳的,生怕她手滑,一不小心摔碎了。 她笑着,眼里透着狡黠的光芒,“宁叔,正是如意银楼的镇店之宝,才要给你戴的。 我们此次弄出这么大动静,可惊动了不少人呢!光是年末的酒水,咱们庄子就占了大半去,已是动了有些人的利益。保不准过几日就会有人找上门来呢! 我不会天天在这里,你戴上这个,不管来者善不善,总会看在张夫人的面子上,对你客气几分。如此,你行事也方便些。” 眼见着她又将手中的玉簪转了一圈,宁管事心颤颤的,嗯,怎么还有点酸酸的,东家可真是会替人着想。 他悄摸着摸了一把眼角,接过玉簪,“那我就斗胆戴着了。东家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嗯,近日不要再忙酿酒的事情了,梅花酿够了。” “为何?咱们的梅花开得还那么好那么多,花期还很长的。”落了成泥,岂不是可惜? 姜砚秋莞尔一笑,“因为我怕你出门订不到酒坛子,惹得一肚子气,伤身。” “这怎么可能?玉泽县还有我老宁吃不开的道?” “你不信邪,到时候可不要找我哭鼻子。” 宁宏璋:“……” 四十来岁的人,被十几岁的东家笑话哭鼻子,有点脸热。 “至于这些料子……”姜砚秋翻看了一下,一共八匹绸缎,拿了三匹出来,“这三匹,你和傅叔梁叔一起分吧!剩下的就交给南禾来处置了。” 这上好的绸缎,宁管事是摸都没摸过的,下意识就想推拒,但是想到白玉簪都戴了,配几身好衣物出门办事也好行事,便应下了,“好。等南禾姑娘回来后,就给她搬过去。” 姜砚秋点了下头,又回去云霞苑。 宁宏璋望着她的身影,眼里心里都是火热的。 *** 转眼便到了赏梅第三日尾声。 堪堪未时,南禾就欢欢喜喜地带着六个小姐妹一起回到梅苑,对了,还有跟在后头搬箱子的千山。 “主子,我们回来了!” 南禾开心地像只小雀鸟似的,飞奔过来。 另外六人也跟着过来,“见过东家。” “怎么都过来了?你们都卖完了?”姜砚秋瞧着几人乐开花的样子,猜测着。 “对啊,我们摊上的东西都卖完了,她们想着过来跟主子道谢的。”南禾上前,接了茶壶帮她倒茶。 姜砚秋笑意嫣然,“那可真要恭贺几位小老板了。这几日你们也辛苦了,中午一起留在这里吃饭吧!叫厨房多加几个菜,庆贺一下。” 千山立即接话,“主子,我这就去厨房传话。” 姜砚秋看向他,“好。” “不用了,我们就是过来道谢的,感谢东家给我们这么个机会。”等那六人摆手拒绝的时候,千山已经出去了。 姜砚秋并不是与她们客气,“都坐吧,一起吃一顿饭,也算聚一下了。” 继而又望向门外千山的身影,赞了句,“不错,近来千山也开朗了许多。” 南禾也点着头说,“是啊,跟大家混熟了,他就没那么拘谨了,有时候还挺有意思的。” 姜砚秋笑眯眯地看向几人,“看你们个个红光满面的,想必收获不错吧!” 王家小妹得意地扬起小下巴,“收获确实不错,我和嫂子两人一起卖了近二十两银子,扣除材料费还有挣十多两呢!可真是乐死我了!” 她家嫂子也跟着点头,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胡小蝶轻叹了一下,“你就乐吧,还不是有你们两个哥哥帮忙,不然你们哪能做那么多。” “胡小蝶,你也不差啊,一个人干活还挣了近十两啊!” “我那是运气好,遇见几个公子小姐大方,丢下碎银都不让找零的。”胡小蝶乐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像偷了鱼的小猫似的。 “嗨,要说最厉害的还得是南禾,路过的公子小姐最喜欢她做的东西了。” 几个都跟着点头称赞。 南禾有些不好意思,“都过奖了,那里头有很多东西都是主子的杰作,且还是占了大头的。” 这话几人没有反驳,事实如此。 南禾又道,“主子听说了吗?方才七号茶棚闹了一桩事情。” 姜砚秋还真不知,便问,“什么事情?” “七号茶棚不是设了灯谜吗?” 那边茶棚的灯谜猜中了,可奖木簪、毛笔、笔筒、佳酿、梅枝…… 姜砚秋没有说话,静静等她接着说下去。 “方才有两人同时说出来最难的那个谜底,两人都要那个头等奖励,便闹了起来。” 头等奖励:精品梅花木簪一支,果酒一坛,竹制雕花笔筒,和与之配套大小毛笔六支,还有十二支梅枝。 姜砚秋微微蹙眉,“猜谜不是按号码顺序的吗?即便有人说出一样的答案,也是以先轮到号码牌为准。” 南禾神秘一笑,“这个主子就想不到了吧!他们其中有一个人的号码牌竟是昨天领的!这不就与今日领的那人撞上了。” 姜砚秋扶额,“原是如此,倒是我疏忽了,没有写上时限。” 王家小妹掩唇笑道,“怪不得东家啊,谁能想到会有人把牌子领回去搬救兵,第二日再来写谜底呢。” “是啊,要是会的话,当场就写了谜底,何必等第二日。” 几个姑娘都跟着轻笑。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重咳。 姜砚秋望去,就见宁管事领着一位青年男子进来,还一个劲儿朝她使眼色。 她心间咯噔,说闲话说到人前了?完犊子。 男子进门就向姜砚秋作揖,“鄙人不才,没有教导好学生,让公子见笑了。” 姜砚秋看着他服饰上的云纹,这不是泽华书院的夫子服吗? 第68章 夫子言重 “夫子言重了,小子不敢担。”她侧身避了避,歉意行礼,“是我等言行无状,望夫子莫怪。” 后面几个小姑娘都吓得站了起来,全都低垂着脑袋。 夫子笑颜温文,“小公子多礼了,几位言语属实,算不得无状,该自省的是我等。” 宁管事上前介绍,“公子,这位是谢夫子,方才多亏了先生解围。” 适才茶棚里闹得,两方人对谁拿头等奖都不服气,一方揪着规则没有言明时限,一方不服他们投机取巧,是为作弊。 正焦灼之际,谢夫子到了。双方之中,都有泽华书院的学子,只是不同班,未见过面。谢夫子一露面,便像老鼠见了猫似的,大气不敢多出。 谢夫子了解事情起因,当场出了几个谜,让其中一人输得心服口服。 宁管事便将人请过来喝茶小坐。 姜砚秋恍然,竟是泽华书院严名在外的谢夫子,想到明年阿珩还要进泽华书院,便对眼前之人又多了几分恭敬。 “原是谢夫子,真是失礼了。”转而对南禾说,“南禾,带几位姐妹过去用饭,再上点好茶和点心过来。” “是。”南禾应话,其他六位姑娘也如蒙大赦,欣然跟着出去。呼,跟这些大人物站一个堂屋里,连呼吸都不敢用力,差点儿憋坏了。 这时,后面又进来两位少年和一位女子。三人衣着光鲜,腰坠佩玉,一看便知是富家子弟。 两位少年,一个神色淡然,一个面红耳赤,神态略显尴尬。 而那女子鼓着腮帮子,轻哼一声,目光不善地看着姜砚秋,心中不忿,这人分明就是在为他的婢子开脱!她方才在门外听得清清楚楚。 这不,历来规矩严明的谢夫子,竟是不计较他的御下不严,还略有些赞赏之意。 “原见这簪子不俗,如今,一见公子本人亦如雕花一样灼灼其华。” 姜砚秋刚还暗暗捏了一把冷汗,听见这话,她又扯了扯嘴角,“夫子谬赞了,不过都是些雕虫小技罢了。” 谢夫子抬手,“公子莫要谦逊,若只会雕虫小技断不会在短短时间之内教出这么多徒弟来。” 姜砚秋瞥了眼宁管事,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说了。 宁宏璋没来由的心里发毛,方才见人家夸赞自家主子,他一时得意忘形,就多说了几句。 后边那个女子见他们二人你来我往地说着恭维的话,又哼了一声,低语了一句,“虚伪!” 不太巧,正好落入几人耳中。 谢夫子脸一沉,转身看向三人,“你们进学多年,道德仁义礼都没有学明白吗?先生难道没有时常与你们说,作学识的人,更要内修于心外修于行吗?你瞧瞧你们,才犯下错,非但不自省,还敢如此无礼。” 女子脸一阵红一阵白,不服气地辩解,“先生也说了,明明有本事,却还要过于自谦,那就是虚伪了。” 要不是那簪子刻得好,她能喜欢的紧吗?她能央求她二哥过来帮她解题吗?哼,害她又多花了五两银子跟同伴买的请帖,结果又进来一趟,没拿到头等奖,还丢了脸。 姜砚秋:“……”我只是稍稍自谦那么一点点,而已吧! 她拱手作揖,笑得灿烂,“姑娘说的是,小子在此多谢姑娘的肯定。” “你!”那女子被她的厚脸皮气到了。 那两位绷着脸的公子差点笑出声,小庄主挺会顺杆爬的。 原本被气得气息起伏不定的谢夫子,听见姜砚秋自然又大方地解下了尴尬,瞬间就不气了。 只冷冷道出,“有本事之人尚且知道谦逊,没本事的更应该知道时刻自省,而不是一再重蹈泥坑,谁知哪一日踏的会不会是深渊。” 瞬间,女子脸色发白,双目蒙雾,泫然欲泣。 姜砚秋:“……” 谢夫子果真自带寒气,刚刚才缓和一些的气氛,瞬间又冰冻三尺。 一位书生站出,“老师教训得是,学生与妹妹一定多多自省。” 说罢,还轻轻扯了下自家妹子。 姑娘声音微颤,“学生知错了,定会将谢夫子的敦敦教诲谨记于心。” 见妹子行礼认错后,谢夫子脸色缓和下来,他又转向姜砚秋,作揖赔礼,“今日给白云山庄带来麻烦,还望庄主莫要与我们计较。” “公子言重了,都是小事,没让诸位玩得尽兴,是我们招待不周。”姜砚秋说着,见到千山提着两个大食盒过来,便又道,“想必几位还未用午饭吧!时辰已晚,不妨就留在这里用饭吧!” 谢夫子见摆上桌的饭菜别具一格,且道道都用着梅花精心装饰,意趣横生,也来了兴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反正庄子上本就有为游客提供饭食的,等下只要照价付银子即可。这般想着,他亦招呼他的学生一起用了饭再回去。 宁管事得了眼色,出去酒窖里取了极品梅花酿过来,院子里的已经尽数卖出。 饭桌上,谢夫子对极品佳酿也是赞不绝口,酒兴上头,时不时地还让他的学生吟诗两首。 姜砚秋默默吃着饭,暗叹谢夫子果真言传身教废寝忘食。 今日饭时晚了些,她吃了两碗才觉得饱,放下碗筷,忽觉那个姑娘出去有些时候了。 她好像是往后院方向去的来着,姜砚秋看向那人座位斜对着的后窗,梅花圃,那位大小姐去那里做什么? 想着,她也安静地往后院去了。 第69章 差一点点 寒风阵阵,梅香飘飘。 那姑娘正蹲在一株小梅花前,轻轻嗅着梅香。 姜砚秋停下脚步,这么瞧着,那姑娘还挺美的。 她轻咳一声。 谁知,那姑娘一惊,吓得往后倒去。 眼见她要压向梅花,姜砚秋夺步上前,拉了她一把,“小心。” 待人站稳后,才想起自己现在是男儿装扮,急忙后退一步,作揖,“吓着姑娘,是在下失礼了。” 那姑娘拍拍手,“不怪你,是我擅闯你的花园了。” 姜砚秋没有接话,心下诧异,这姑娘忽然变了性子?莫不是受这梅香熏陶? 那姑娘小声嗔怪,“你这般看我做甚?本小姐又不是蛮不讲理之人!之前只是刚被夫子当众教训,心中有气,又见你不诚实,才那般顶撞夫子。” 姜砚秋轻“哦~”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那姑娘觉得没趣,又赏起梅花来,随口问道,“你这里的梅花,每一株都是一千两吗?” 姜砚秋不知她想做什么,点头应是。 姑娘叹了口气,“唉!真贵啊!” “贵吗?”姜砚秋淡淡反问。 “贵啊!”姑娘点头,“要不是我身上银两不够,我直接买株花了,便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喊我哥来丢洋相了。” 姜砚秋挑眉,笑问,“姑娘这话的意思是说,这花比起在下的簪子强上许多?” 姑娘摇头,满脸真诚又无奈,“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那支簪子自然是极好极好的!但是那个字谜太难了,我想破脑壳也想不出来。如果我银两够了,我肯定直接认输,乖乖买花省事。” 见她识货,姜砚秋语气也轻缓下来,“原是如此。不知姑娘缘何对梅花这般……执着?” 姑娘听着问话,目光在姜砚秋的脸上转了两圈,心道这庄主年纪小,说不定本小姐实话实说还能感动他一把,给我便宜一点点呢? 酝酿了一下,她就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通,“昨日我带了几支梅花回去,我母亲甚是喜欢,本想着过几日她生辰送她一株梅花,但是我翻了私房钱,不够一千两。 这才想起那个字谜,那个头等奖的梅花发簪,我甚是喜欢,我觉得娘亲也会喜欢。这才……” 说到这里,她也说不下去了,谢夫子说得对,投机取巧不是君子所为。 刚要熄灭的火焰,忽然听闻对面的人说,“既是一片孝心,那给姑娘一个优惠也无妨。” 姜砚秋自然没有错过她眼里的小心思,但是见她人不坏,给一点甜头化解先前的怨气,也不是不可以的。 姑娘惊喜,“真的吗?” 姜砚秋点头,“真的,不知姑娘还差多少银两?” 姑娘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还差一点点。” “多少?” 姜砚秋话刚出口,手上便被塞了三张银票,小姑娘一气呵成,“呐,三百两,成交了!庄主你可真是大大大的善人!” 姜砚秋呆了呆,姑娘你管七百两叫差一点点?那这三百两算什么? 她轻呼了一口气,难怪谢夫子要生气,她也有一点点想生气了呢! 转身出了花圃。 “喂,你等等我啊!我的花还没选好呢!” “去前院选,这里的花太贵,你买不起。”姜砚秋没好气道。哪是花贵,纯粹就是懒得叫人过来挖土。 “噢,好,你等我一下啊!” 姜砚秋忽然停下,语气微凉,“不过今日之事你可不能跟别人提起,不然……” 不然价格差这么多,有些说不过去了。 “不然怎么着,你难不成还想杀人灭口?” 姜砚秋:“……”这人还真是口不择言,她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她。 姑娘被她深若寒潭的眸光盯得心里发毛,不自觉后退一步,“别,别生气,我这里还有镯子,两个都给你,水头不错的,能当三百两银子。” 她几下子脱下两个玉镯,塞进姜砚秋手里,抬手又拔了头上的发簪,“这个刚从如意银楼买的,一百多两呢,才戴了第二次,也给你!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姜砚秋见她说着就要往脖颈处掏坠子,瞬间一个头两个大,转身不看她。 不想,却对上她家哥哥阴沉沉的脸,“你们在干什么?” 姜砚秋没好气,“在打劫。”说罢,扬袖走了。 这话一语双关,可惜他没听懂。 “芙蓉,你说你在做什么?” “哥,我用三百两跟他买了一株极品梅花,把他给惹毛了,所以拿首饰抵了。反正家里还有许多我都用不上。”她和小姐妹在外面经常这么干,没觉得什么。 “三百两?你才刚得罪完人,就敢这么砍价?人家能答应?”要是我直接把人给轰出去了。 安芙蓉点点头,“算答应了吧!他说去前面选梅花。” “那他还真是大人有大量。就是玉泽县何时出现了这么个少年郎,我们竟然都没有听说过。” “你没听过的人多了去了,又何止这个庄主。呐,今日那个赢了咱们的周君寒,还是你们书院的呢,你居然都不认识。” 安大哥语塞,抬手敲了一下她的脑袋,“还说我呢,要不是你非要闹,咱俩今天也不会这么没脸。” 安芙蓉没心没肺,“哎呀,多大点事情,你脸皮厚一点,这事儿就过去了。” “哼,以后没钱了和哥说,不要随意用首饰抵,女儿家贴身之物要收好。” “知道了,哥你真啰嗦。”心里嘀咕着,就你那么点零钱,天天买书,还有余钱给我花吗? 她哥一瞧她这样,准是没把话听进去,望着前边远去的身影,忽然问话,“不是,你之前还对人家那么无礼,怎么转身就又敢占人家便宜了?” 安芙蓉理所当然,“我都说了,已经翻篇了。” 安大哥:“……”忘性真大!你问过人家忘了吗? 姜砚秋想得简单,来白云山庄游玩,让人乘兴而归是最好的。 反正她也不亏。 再者,有钱人家与人交谈,往往都喜欢把东西的价值往高了说,给自己添面子,极少会拆自己的台。 不过,这姑娘脑子路数和其他人好像不太一样,所以她才收下镯子。万一日后被人问及,也不至于差价太大,落人话柄。 回到堂屋,众人已然酒足饭饱。 谢夫子有些微醺,见人来就微笑,瞧着比先前温和可爱许多。 “今日多谢两位款待。” “夫子客气,来者是客,理应如此。” 送完几人,见还逗留在庄子上的人不多,宁宏璋便撤了一部分护卫,安排下去,一起运送酒水去各家。 傅管事和梁管事也带着人和他们那边的货车过来帮忙。 最近这边忙着梅花酿的事情,他们那两边则忙着种菜。 因着发现姜砚秋给的菜籽,青菜长得快,大而又嫩,还耐寒,他们正研究着能不能也在冬日种菜。 但是大雪天把他们先前用油布搭的棚子全给压塌了,所以两人这几天忙得焦头烂额,这边赏梅也只过来一小会。 云霞苑。 南禾端了茶盘进来,将汤婆子递给姜砚秋,“姑娘,暖暖手。” “嗯。” “姑娘,那人先前那般无礼,你为何还要将梅花卖与她?” “开门做生意嘛,何必跟银子过不去。”姜砚秋拿起热茶,饮了一口,眼前又浮现起安芙蓉腰间的那枚佩玉…… 第70章 发放奖励 “东家,各家的货都送完了,这是结算的款,两万九千七百五十两。” 这是订单数量多的,每坛按八两五百文算,所以宁宏璋就这些与其他的分开。 姜砚秋奇怪,庄子上没有那么多人和车吧,“怎么这么快送完的?” “东家不知,有好几家怕过几日天气不好,到时候大雪封路了就不好运送,所以都自己过来拉货了。还有那份一千坛的订单,是隔壁县的酒坊来下单的,我让人去探了下,竟是十里坊的对家。” “百步醉?”一直低十里坊一头的百步醉。 宁宏璋拧眉,几丝忧愁爬上眉宇,“正是。我猜着,他们会不会是想用我们的梅花酿和十里坊打擂台?” 姜砚秋放下账单看他,“打擂台用上品梅花酿怕是不够吧,算了,这些就别管了,酒卖出去,人家要怎么用,咱们也管不着。” 宁宏璋轻咳一声,又道,“还不止呢,东家可知道下午最后来的那一拨人,买走了最后四十二坛小梅花,那是十里坊的人。” 说着又掏出四万两,四十株按千两一株卖的,另外两株当添头。 “十里坊的人也来了。” “肯定是尝过我们的极品梅花酿,发觉我们的梅花品质不一般才出手的。” 宁宏璋的猜测不错,十里坊的掌柜确实先派人过来,买了一些梅枝回去,确认过与他们庄园里所种植的品质不一样后,才果断出手的。 姜砚秋没想到他们出手都这么温和,以前阿娘做点什么,对家都要折腾出许多花样。 她最近搞出这么大事,他们居然这么君子,只是买走大量的货。难道都是在等对方先出手,好坐收渔翁之利? 她不知的是,正因为她凭空出现,叫人摸不清她的深浅,不敢轻举妄动。 自从北泽州封给泽王之后,就有许多京都的富商到这边来发展,而姜砚秋一人就坐拥那么大的庄子还有酒楼,更让人觉得身后不简单。 原本还在观望的十里坊,更是在他们这次出了四百多坛的极品梅花酿后,更加谨慎了。 要知道他们每年为了能出一百坛极品,可是付出了许多代价。酿酒的泉水取自不远万里的雪岭山上的一品天然泉,除此之外,不止梅花精挑细选,粮食也是万里挑一。 全都是花费人力一颗颗、一瓣瓣挑选出来的,甚至柴火也是费了心思的,这才保证了一年一百坛极品的量。 可是他们白云山庄不动声色地就出了四五百坛极品,日常所出的果酒和梅花酿也是上品,这如何不叫他们忌惮? 那日张县令之子落水被救之事,也是随众人回去传开了。县令夫人让人登门道谢,与他们买卖酒水,那么大动静,也都落入各家耳目。 因此,便有人打听到此前张家与琼华楼的龃龉,张家人几次三番闹事,都未曾讨得半分好处,不仅如此,下场还实惨。 张家当家人至今还在牢中,一个赌鬼儿子被赌坊打断一条腿,另一个秀才儿子因为作弊被废,其余几个晚生也因此被连累退学,闹得张家人个个离心,正吵着要分家…… 这更让人觉得白云山庄背后的主人不好惹。 姜砚秋数好银票放进匣子里,匣子里装的是三个庄子这个月的盈利。明日是月末,三位管事想着东家这次回去,可能没有这么快再来庄子,所以今日就将银子和账本一起带过来。 “没关系,接下来的时间,我们要把精力放在种菜和养地上。冬日的菜,可以保证我们酒楼的生意更红火。” 她不跟别人挤大马路,她要走没人走过的野路。 还要骑着大马过去,让后头的人只能跟着跑。 虽然她也不知道大冬天里,她给的菜种子在外面能长到什么时候,但是能多长一时是一时。 “嗯,我就是担心他们神仙打架,咱们小鬼遭殃。”宁宏璋笑着,又打开另一个信封,“这些是这三日散卖的,加上茶棚的一点收益,一共六千一百两。另外打赏护卫的那些银两是从之前账户里挪用的现银。” “行,辛苦宁叔了,这些你自己记好账。对了,后日就进入腊月了,这样吧,不如我现在就将这两个月的千一收益先算给你们,也好给你们先去准备进年货,过个好年。至于这最后一个月的,就等来年年初再来算。”姜砚秋又翻起账册来。 宁管事喜上眉梢,“那就多谢东家了。” 姜砚秋边写边说,“这两个月三个庄子共盈利七万多两,加上这次赏梅的六十多万两,差不多六十八万了。” 宁宏璋探头看着上面的字,心里怦怦乱跳,吓死人了,这几日收钱收到他手软。 可惜不是自己的,但好在也过了把手瘾不是? “千一收益就是六百八十两,”姜砚秋放下笔,从匣子里抽出七张百两银票。 “这七百两,你们三人自行分配。你们三人做事都是一起的,梁叔的葡萄酒卖得好,傅叔的菜种得好,这边梅花酿做得好,他们也没少帮忙,这次赏梅也是出力不少。” “是啊,很多大客户都是他们两个找过来的。”宁宏璋跟着点头。 “嗯,所以你们三人自己商量。” 这回到手的银票是属于自己的,宁宏璋笑得满眼都是星光,“东家放心,我们自会安排妥当的。” 太好了,明日就带婆娘去买镯子,金的银的,全都来一对! 还要给乖乖孙女买头花,赤橙黄绿青蓝紫通通买一对! 哦不对,绿的不要。 再给大孙子多买两刀纸,叫他多写点大字! …… 姜砚秋见他傻乐,也跟着笑,又抽出三张银票,“这三百两就给你们底下的人分一分,也一起过个好年。” 宁宏璋又是一喜,原还想着从七百两里面抽出一部分犒劳大家,没想到东家另外准备了。 这三百两发下去,一个人也可以领到一两了,加上月钱,比别处的很多掌柜和管事月钱都高了。 “那我就替大家多谢东家了。” “咚咚——” “进来。” 家福推门进来,行礼,“东家,管事,吴倩倩和她哥哥在梅苑等,说是有事情。” 宁宏璋收好银票,跟着把脸上的笑容也一并装进袖兜里了,“东家先忙,我过去看看。” 姜砚秋见他这样,心里觉得该是来者不善吧,不过没有多说什么,只应了声,“好。” 宁宏璋出去后,一直静默在侧的千竹过来,将几家酒楼的账目也放到姜砚秋面前。 姜砚秋喝了口水,又翻看起账册。 “酒楼这个月的生意应该不错吧?” “确实不错,五家酒楼收益都翻倍了。” “这么说琼华楼这个月的盈利破两万了?” 千竹点头,将盘点好的银两放在桌上。 姜砚秋将几家的账册都翻了一遍,这一个月五家酒楼的有三万多,加上茶馆的都有三万五了。 粮铺的生意多了几家酒楼进货,又有神奇菜籽做名声,加上百姓冬日囤粮,这个月的生意也是涨了几倍,货又都是现货,所以也净赚了三四千两银子。 核对完账目,她拿出三张百两银票给千竹,“这是你的奖金。” 千竹推拒,“主子,我就不用了。帮主子做事都是应该的。” 姜砚秋把银票往前一放,玩笑道,“有银子不要,你还真傻。拿着吧,事情办得好,就该得赏。去置办些好的衣物,以后还要出去办事的。” “那也太多了,我拿一百两就够多了。” “都拿着,过几日还要你去看看别处的庄子呢!” 千竹惊讶,“主子还要置办庄子?” 第71章 聚众闹事 “是。可以往隔壁县,来年有空了就往远一些,分散一些。”她垂眸寻思着,“这事不着急,慢慢来。” 又抽出两张百两,“几位掌柜也按千一收益给他们发,一起过个好年。 另外,何掌柜应对张家人有功,额外奖励二十两。方掌柜举荐也有功,奖励十两银子。 至于伙计和大厨,你看着也给些相应的奖励。对了,别忘了看守粮库的人,大冬天的,得加钱。” “知道了。”千竹被主子生动的表情逗笑了,接过银票,心叹,这些掌柜和伙计收到奖励该乐开花了吧!特别是何掌柜,这两个月的收益算下来奖励该有三十两了,加上额外的二十两,一次性可以收到五十两。 说到粮仓的事情,姜砚秋就又想起另外一件事情,“之前让你打听的事情,如何了?可再次确认了那些粮食来处没有问题?” 上个月查了没有问题,但是没打探仔细,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让千竹再三确认。 “没有问题,他们之前低价囤粮,是因为几家粮商合伙准备弄去南方高价售卖。谁知太子跑去赈灾,先去的几家高价卖家都被处置了,前主人家听见风声就没有动了,恰逢在京都摊上事情,需要银两,所以贱卖了。” “没事就好。” “咚咚——” 千竹过去开门,又是家福,“何事?” 家福往里看了一眼,“是吴家兄妹带了几个佃户在梅苑,非要见见东家。” 千竹:“为什么事情来的?” 提到这个家福就气愤,“因为做簪子的事情,之前东家喊大家来学的时候,他家带头不做的,现在见人家赚到钱了,又非要学。” 书房里的姜砚秋也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蹙眉,这点事情闹了这么久,看来这些人真是被宁叔惯坏了。 “千竹,你先过去看看,我随后就到。” 千竹出去,关上房门。 姜砚秋将所有银钱全部收进空间,账册也一起收好。 出来时,外面一片漆黑,唯一轮下弦月垂挂天边。 原想着冬日村里人早早吃过晚饭就歇下,她待会儿让千竹送到村口也无妨,没想到一忙就到了这么晚。 还没进梅苑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 “我们也想学啊。” “管事就帮忙和东家说说吧!” “对啊,王晓莲她们几个都学了,都是一个庄子里的佃户,东家不教我们,岂不是厚此薄彼。” “既然想学,那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和王晓莲她们一起跟东家学?”宁宏璋的声音低沉,应该是气得不轻。 “那不是不知道东家教大家做的簪子这么值钱嘛,我们要是知道肯定不会放弃的。” “就是啊,东家肯定早就知道会大卖,所以才说没有工钱吓唬我们,不然我们也不会担心入不敷出就吓跑了。” “我吓唬你们?”姜砚秋提高音量,迈进院门。 院内瞬间安静下来,几十双眼睛通通投向她。 那个说话的女人在她的威视下,缩了缩脖子,颤声应,“难道不是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姜砚秋脚步不停,目光扫视过在场的人。 大家都一时哑然。 她又笑了笑,视线掠过方才慷慨激昂的那几人,“我的手艺,我想教就教,不想教就不教。在我的庄子里,我做事,莫非还要过问你们?” 真是笑话。 再说了,这个时候学做簪子有什么用,拿去大街上卖几十文几百文的,然后回头还要来骂她骗人吗? 赏梅的游者应景而买,情愿高价买下那些东西。拿到外面大街上去卖,可就未必那么吃香了。 这些她之前可都和那六人说过了,她们也晓得,能来游玩的那些公子小姐大多都是有钱的,出手阔绰,才有那么些收入。 一道轻佻的戏谑声打破凝滞的空气,“东家这么厉害,那是不是也不需要我们给你干活咯?” 宁宏璋的脸,沉了下来。 姜砚秋看着说话的男子,脸上的笑意渐浓,指着边上带头的女子问他,“你们两个是兄妹?” “吴倩倩,正是我吴大兴的小妹。”男子傲慢。 姜砚秋点着头,“长得确实很像。” 一样长得不咋地,想得却特美。 话锋一转:“既然你们不想干活了,那请宁叔将这几家闹事的契书拿来,咱们当面锣对面鼓,将契书解了吧! 反正现在地里没有庄稼,清算也方便。哦对,宁叔让人查一下,有种菜的,咱大方一点把菜钱结一下。然后直接打包,全部送出庄子。现在、立刻、马上。” 话到最后,许多人都不自觉地一个激灵。 吴大兴傲慢的神采凝固在脸上,而后寸寸碎裂,变得五颜六色,难看至极。 宁宏璋犹豫了一下,欲言又止,转身去账房。 那几家前来要求学做簪子的佃户,见东家一言不合就动真格,吓得连连跪地。 “东家,我们错了,我们不敢了!” “我们也错了,我们不学了,是我们自己先前不识趣,还恶意揣测东家的好意,是我们蠢笨,还请东家高抬贵手放过我们吧!” “求东家放过我们吧!这大冬天的离了庄子,我们肯定活不成啊!” “求求东家放过我们吧!都是吴倩倩,都是她怂恿我们一起来闹的,她说只要我们一起闹起来,东家就一定会同意的。” “对,就是她仗着家里人多,当初也是她叫我们不要学的,不要免费帮东家做事。” “……” 没有人注意到,伴随着一声声的指责,吴大兴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吴倩倩也气得胸腔起伏不定,脸色涨红,眼眶也红了。 姜砚秋抬手,示意大家安静,“你们都听她的,那她给你发工钱吗?”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开口说话了。 吴大兴忽然哈哈大笑:“别问她们了!因为没有我们家,就没有人给你的庄子干活了!” 姜砚秋含笑看着他,眼中盛满寒意,“噢?那就试试,没了你吴家,我的庄子会不会变得更好!” “你个小娘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吴大兴本就被大家跪地求饶,还指责他妹妹,气得发狠,现在更是被她轻蔑的眼神气得失去理智,竟是从袖中掏出匕首,冲向姜砚秋,想劫持她。 在这个庄子上干了这么多年活,从来没有这么吃瘪过!以前主家很少过来,只有宁管事在这里,平日他说什么事情,宁管事大半都会同意。 “啊——” “小心!” 第72章 二十板子 南禾惊呼一声,奋不顾身夺步过去,挡在姜砚秋的身前。 千竹与家福齐齐出脚,将暴起的吴大兴踹倒在地。 “哐啷”,匕首落地,所有人的心都吊在嗓子眼里。 取了契书过来的宁宏璋目眦欲裂,“放肆!吴大兴!你活腻了!” 被千竹踩在脚下的吴大兴,仍不知悔改地发笑。 他有恃无恐的模样,气得宁宏璋心梗,真是被吴家人宠坏了! 姜砚秋没想到自己的庄子上,竟还藏着这么不怕死的。真是平日不发威,都拿自己当软包子不成! “千竹,将吴家人和契书都带去县衙报官!” “啊!不行!”一听见报官,吴倩倩吓得花容失色,佃户袭击主家被扭送官府,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她哥可是他们吴家唯一的儿子,要是没了,他爹娘一定会打死她的。 “求求东家放过我哥吧!” “求求东家饶命,我知道错了!” “我以后再也不敢怂恿大家闹事了!” “求求东家……” 吴倩倩磕头磕得砰砰响。 奈何姜砚秋就是不为所动,“还愣着干嘛?给我绑了!” “是。” 再看向吴倩倩,“别磕了,你带头闹事,也免不了问责,留着力气去官府磕青天大老爷去。” 轻飘飘的一句话,似一盆冬日的雪水浇灌而下,将吴倩倩浇得从头到尾透心凉。 也将四周的人浇得遍体生寒。 姜砚秋冷冷地扫过众人,这些人真是好日子过上头了,分不清主次。 家福拿来麻绳,千竹三两下就将吴大兴捆得严严实实。 “放开我!” “放开我!你们凭什么绑我!” “……” “哎呀!我的儿啊!你这是怎么了?”一道鬼哭狼嚎声划破夜空。 随后,两个老人跌跌撞撞地闯入院子,扑在吴大兴的身上。 姜砚秋看向两人,第一眼觉得有些熟悉,再看一眼,这不是每次庄子上干活时浑水摸鱼的那两位吗? 吃得多,干得少。起先还以为是上年纪,没力气,宁管事照顾他们。 后来看见他们在自家地里种菜,那劲儿可大了,那么大的锄头,她都抬不动几下,他们能抡半天都不带喘气的。 吴老头抬头问冷睨着他们的姜砚秋,“东家,不知我儿犯了什么错?不管犯了什么错,都请东家开恩。” 吴老太也跟着求情:“求东家开恩,我老吴家就这么一个儿子啊……” 南禾快被他们的厚脸皮气死了,“你们可真有意思,来了也不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就一个劲儿地求情。” 吴老头和吴老太的声音戛然而止,吴大兴厉目冲南禾射来。 姜砚秋拉开被惊得一抖的南禾,挡去不善的目光。 “吴大爷,你家儿子说,你们吴家人不想在庄子上干活了,我们正准备解除契约呢!你们来得正好,我便不必再派人通知你了,一道去官府解除吧!” “为什么要解除?” “还要上官府解除?!” 被主家押送官府解契的佃户,以后哪家庄子还敢要?就是卖身为奴还要受人忌讳的,哪还有好路子活? 宁管事气呼呼地甩了下衣袖,大声道,“因为你的好儿子说不想干啊,他还拿刀袭击东家。” “这不可能!”吴老太下意识反驳。 吴老头也不相信,“这不可能,我家大兴这么乖的孩子,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家福腿一伸把落在脚边的匕首踢了过去,“你的好儿子还随身携带利器,可真是吓死我了,一言不合就拔刀,青天大老爷都没有他威风呢!” 吴老头被落在面前的匕首吓了一跳,他也认出了那是他儿子时常把玩的短匕,想到这里,大冬天的吓出一身冷汗。 “不,东家饶命,我儿一定不是有意的,还请东家给他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吴老太听见自家老头这么说,嗷的一声大嚎起来,她不相信她的好大儿这么蠢。 家福指着后面的人,“这么多人看着呢,你不信可以问大家啊!” “对啊!我们都看见了。” “就是吴大兴想要伤人的。” “……” 姜砚秋不耐烦,“行了,带走吧,多说无益。” “嗷!”吴老太忽然扑上前。 姜砚秋本能抬脚欲踹,又见她一把年纪,立马缩脚往后躲开,省得着了她的道。 吴老太扑了个空,仍就地央求,“东家饶命,东家饶命……” 见东家不为所动,她又转向宁宏璋:“宁管事,我家老头当初可是救了你一命,你就这么见死不救吗?” 宁宏璋面露为难。 “好啊!原来你这般忘恩负义!亏我家老头当初为了救你,被歹徒打得半死,险些没了命,你就是这般冷眼旁观我儿去死的!” 宁宏璋牙都快咬碎了。 我忘恩负义,能有你们的好日子过?能让你儿子女儿嚣张到东家面前? 吴倩倩见状也过来拉扯宁宏璋的裤腿,“宁叔求求你,就帮帮我哥吧!我家不能没有我哥啊!今日这事,我愿意受罚,求东家原谅我们吧!” 宁宏璋被救命恩情压得无奈,只得向姜砚秋求情,“东家,我知吴家之过情节严重,也是我平日过分纵容,救命之恩不得不报,今日我老宁就斗胆求东家开恩,放过吴家,权当抵了这份恩情!日后定当严格管教!” 姜砚秋没料到还有这一出,沉默了许久,才说,“那就看在宁叔的份上,饶过他这一回?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将吴大兴拉下去杖责二十。” 吴家人不满,“怎么还要杖责?” “不想受责罚就去官府。”家福对他们实在没好气。 姜砚秋不想多说什么:“拖下去打。这是最后一次,日后若有人再犯,甭管是谁,一律送官查办!” “是!”众人齐声应道,唯吴大兴的嘴被他爹死死捂住。 家福在旁边的木架上拿了块抹布过来,堵了他的嘴,“省得污言秽语污了东家的耳朵。” 说罢,提着人给外边的护卫。 棍棒声响起,呜呜咽咽的哀嚎也随之不断,还有吴家老太哭天抢地的喊声。 千山搬来椅子,请自家姑娘坐着。 姜砚秋便稳稳坐在那里,她没有开口说撤,其他人都不敢离去,全都战战兢兢地目睹吴大兴被杖打的全程。 一盏茶之后,二十个板子打完,吴大兴皮开肉绽,气息都弱了下来。那血淋淋的模样,看着就叫人心惊。 姜砚秋起身,“今日之事到此为止,大家引以为戒,日后安分守己好好干活,我的庄子可不养闲人。” “是!” “知道了!” “……” “都散了吧!” “宁叔收拾好这里。” “千竹,我们走吧!” 南禾与千山送二人到马车后,才回院子休息。 马车行得不是很快,姜砚秋坐在车里还是可以听清楚千竹的话。 “其实宁叔也不单单是为了还恩情,吴大爷在庄子上的时间太久了,家里生养了九个女儿,一个儿子。其中八个都嫁给了庄子上的佃户当媳妇,又生了孩子与其他佃户结了亲,所以庄子上的大半多佃户都与他家有关系。” 姜砚秋:“这么能生?” 比我祖母还厉害。 千竹:…… 第73章 阿珩拜师了 他轻咳了一下,“吴大娘每次怀得都是双胎,且都是女儿,最后一次怀了龙凤胎。佃户们也是看他家的好生养,就都爱和他们结亲。” 说到后面,千竹的脸都红到耳根子了。 “玩姻亲关系啊。”姜砚秋都有点佩服吴大娘了,梅苑的一幕又浮现在她面前,难怪吴大兴会说出他吴家人不干活,庄子上就没人干活了。 千竹轻笑一声,并没有将那些人放在眼中,“那倒不至于,我瞧着宁叔还是有些手段的,只是吴家人牵扯的佃户多,突然要动他们,要想不影响庄子上的劳作,估计需要一点时间。再加上恩情……平日干庄子里的活时,也只有吴家两位老人会偷奸耍滑,其他家的都挺安分的。吴大兴平时倒是会找些轻松的活干,这个宁叔也一直顺着他,所以没见过他闹事。” “你得空了去陶大娘那里看看,有合适的人就买一些,放在庄子里干活。”姜砚秋想了下,来年耕种用新粮种,还是要安排一些自己的人才放心些。 “好。” 回到家里已是亥时过半。 南枝欣喜,“姑娘你回来了啊,你等一下,我去煮碗姜汤,再烧些热水。” “好。” 门吱呀一声,姜砚珩也从房间里出来。 “阿珩怎么还没睡?” “阿姐,我在练功,忘了时辰。” “练什么功?这么刻苦。” “练师父给的心法。” “葛庆收你为徒了?” “对啊,他昨日告诉我心法第一篇,若我能在两个时辰内突破第一层,就收我为徒。结果我只用了半个时辰就完成了洗髓第一层哦。” 洗髓,莫不是和当初给他喝竹叶露有关系吧? “那你可真厉害,恭喜你了。对了,可要阿姐帮你准备什么拜师礼吗?” “不必了,师父说不要虚礼,到时候我自己做吧,方显诚意。” “他怎么突然愿意收你了?” “自然是觉得我根骨奇佳,又有恒心,是个可塑之才啊!”小家伙夸夸自谈,给个尾巴都能摇到天上去了。 姜砚秋怎么不太信,“你没做什么事情?” “没有。” 行吧,高人行事,向来随心所欲。 “阿姐,我教你一起练吧,这样坏人就不敢欺负你了。” “别,你师父没告诉你,师门功法不可随意外传吗?” “可是阿姐又不是外人。” “那也不行,你自己好好学习就是。” “那我问问师父,他人虽有点方,但是不小气的。” “方?” 是个什么鬼? 姜砚珩压低声音,小声解释,“就是有点像方方硬硬的石头。” 姜砚秋:“……”你可真是个大孝子。 葛庆:“……” 葛庆他小弟:“……” 姜砚秋眨了眨眼,打断他的童言无忌,“别问了,你自己才刚入师门,就不怕他不开心把你扫地出门。” “别唬我,拜师收徒又不是儿戏,师父怎么可能这么草率。大不了我收阿姐做徒弟就是。” 姜砚秋敲了一下他的脑门,“小子志向不小,还想当我师父,等你师父说你可以出师了再说吧!行了,这么晚了,赶紧去睡!小孩子家家的,晚上不睡觉长不高了。” 把小家伙带去房间,打发他睡下,姜砚秋直接进了厨房。 屋后的两人正是葛庆兄弟,方才他们从外面回来,看见姜砚秋从陌生马车下来,这才顺道跟了过来。 “大哥,看来拜你为师都是那小孩自己的主意。” 葛庆点头,“你确定那丫头是在庄子上做活计吗?” “不然还能做什么?估计是天太晚了,那小伙计才给帮着送回来的。话说回来,最近那个白云山庄还挺热闹的。” 葛庆也没有往其他方面多想,村民们到城里找活计的比比皆是。 就是这丫头也太拼了吧,白天出去干活,晚上回家抄书,也是不容易。 难怪那个小家伙总想上山弄肉吃。 两人渐行渐远…… *** *** 翌日,日上三竿,姜砚秋才悠悠醒来。 在后院编竹篮子的两人见她出来洗漱,都齐齐朝她打招呼。 姜砚秋见着他们在弄怪篮子,好奇极了,“你们整这个做什么?” “小公子说用这个做陷阱,抓野鸡。”南枝手下生风,几根竹条在她手底下扭来穿去,听话得不得了。 “这能行吗?” 姜砚珩抬抬小下巴,水灵灵的双眸里满是自信的光芒,“自然能行,这可是我特地想出来的。阿姐不信就等着瞧吧!” 看他这样,姜砚秋心里也乐得开心,“你啊!就天天折腾南枝吧!” 南枝笑着打断他们二人,“没事,就这点活,动动手指头就完了。姑娘先去吃早饭吧!早上给你炖了红糖鸡蛋,温在锅里,拿出来就可以直接吃了。还有馒头放在锅盖上温着,可以拿来配着吃。” “好。”姜砚秋起身要走,又听见南枝小声絮叨,“家里鸡蛋好像快没了,等会儿我得去镇上买点。” 她顿下脚步,凝神看了下空间。果不其然,里面还真的存了好多鸡蛋和鸭蛋,不止如此,鸡鸭也多了好些! 还有菜地,也变大了一圈。 “不用去买了,我昨晚上有带的。” “有吗?”南枝一脸迷惑,皱着眉想自己错过了什么。 姜砚秋脸不红心不跳,“有啊!许是天太黑了,你没有注意到。” 南枝想想,可能也是这样,昨晚她太困了,光记得给姑娘煮姜汤,“那应该是。放在哪里,不会撞坏吧?” “没事,我过去放好就是。” “好。” “对了,林家奶奶身体怎么样了?” “已经稳定下来了,听林姑娘说,接下来好好休养就好了。” “没事就好。” 姜砚秋快步往厨房走去,在空间里装了一篮子蛋放好。 心不在焉地吃完早饭后,就往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了。 坐在书桌前,安静地查看着空间的变化,看来帮助人真的可以提升空间。 将菜地里成熟的菜籽收了一遍,抱着汤婆子暖了暖手后,便坐下来安静抄书。 原打算就这么安静地在村里等腊八节,不料,才过了五日庄子上就出了大事! 第74章 强买强卖 马车疾驰进入白云山庄。 “传令下去,封锁所有出入口,谁也不许出去,若是有人违抗,直接绑了!” “是!” 守门的护卫听着东家的命令,有种山雨欲来的急迫感,难道先前进来的那个贵客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吗? 他们还不知道梅苑那边发生的事情,那附近的护卫都被人控制住了。 姜砚秋和千竹到的时候,梅苑里东倒西歪躺着都是附近的护卫。 “东家!” “东家,宁管事被他们绑了!” 姜砚秋看向被捆成粽子一样的宁管事,被随意丢在地上。 她才上前两步,周围立着的十人就一副要拔刀的样子。 便是这十名高手,将一院子护卫打得落花流水。 上座的那位男子,挑眉打量着她,“你就是白云山庄的主人?” 姜砚秋不答反问,“你又是何人?” 那人轻蔑一笑,继而用不可一世的口吻介绍自己,“本公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周渝广是也。” “周渝广?没听说过。” 姜砚秋漫不经心的态度,将上座之人的侍者看得气恼,“大胆!我家公子乃是府城周家的大公子,知府大人的大外甥,你竟敢如此无礼!” “原来是知府大人的大外甥啊,这么威风,我还以为是知府大人亲临呢!” “少说废话!交出酒方和梅花,不然你的人……” 那侍者一脸凶狠地走向昏迷的宁宏璋,提脚踩向宁宏璋的手,“咔嚓”一声。 “啊——”宁宏璋疼醒过来,看清上座的人,呸了一声,“要杀要剐随你,我是不会将酒方交出来的!梅花更不可能卖给你!” “老东西还真是硬骨头!”上座的那人不悦地皱眉,看向姜砚秋很是随意地挑衅,“想要他的命,就把你的酒方和梅花卖给我。” “周公子平日都是这么做生意的吗?”姜砚秋笑了一下,“知道的是你与知府有亲,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与山匪是一家呢!” 周渝广轰然起身,一脚踹翻旁边的椅子,“要不是你们白云山庄几次三番推拒本公子的帖子,本公子何至于如此?我都说了要以十倍的价格买下梅花,结果这个老家伙还是这么不识趣!” “即便如此,那也没有强买强卖的道理。” “你这小子,是不是看不清眼前的局势?”他指着宁宏璋高声说道,“你的人在我手里,还有,你别忘了,当初那批梅花原本的主人应该是我,要不是半路被你截了,哪会有你们白云山庄的风光。” “不是,”宁宏璋挣扎着解释,“东家不是这样的,当初那家人根本没有下契书,也没有交定金,而且对方主家是个女子,根本不是眼前这个卑鄙之人。” 周渝广忽然抽出匕首,一把扎进宁宏璋的大腿。 “啊——” 姜砚秋的心一揪,脚步欲动,被千竹拉住。 周渝广抽出匕首,“老东西,再敢辱骂本公子,我要了你的命!芜娘就是本公子的女人,我给她定的东西,你敢说与我无关?” 宁宏璋身子一软,真是自己给东家招的祸?玉鲤镇的玉梅园竟然是这纨绔的后花园,只是往年也有别人捷足先登买下梅花,也不见得玉梅园的主人有多在意。 没错,就是今年白云山庄的梅花和梅花酿红火了,才招得这个纨绔关注起来。 周渝广拿着沾了血的刀,把玩着,“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要他的命,还是要梅花?” 姜砚秋调节好心情,一样玩味地看着他,“一个下人的命,你若想要,你就拿去。” “原来你不在意啊!那本公子就弄死他!” “噗嗤!”又是一刀。 姜砚秋面上镇定,心里却是又怒又急,药效怎么还没发作?还是太慢了。真被阿珩说中,只能药倒蚂蚁。 她话锋一转,“就是不知道县令大人和县令夫人,还有他家公子到时候会不会找上你。” 周渝广有恃无恐,“山高皇帝远,就算你报官也没有用。” “不不不,我只是提醒你,你要杀的,是县令家的救命恩人。你猜,到时候县令夫人会不会很生气?会不会觉得是知府大人不希望她的宝贝儿子好起来?” “区区县令,我还怕他不成?再说了,这人到底和县令有没有关系都……” 周渝广的话还没说完呢,就被身旁的人拉了把袖子,小声说着。 “公子,之前传闻白云山庄的人救了张县令的儿子,看这人头上的流云簪,是如意银楼的镇店之宝,应该就是县令夫人所赠。” 如意银楼不止玉泽县有,周边的几个县城都有。 “那又如何?本公子还能怕了一个小小县令不成?” “公子你忘了,张县令和别的县令可不一样,要是被他盯上,别说你我了,就是知府大人也得被他咬掉一口肉,何况咱们大人现在……” 他们的声音压得极低,别人或许听不清楚,但是姜砚秋服用过竹叶露,耳聪目明,自然听得清楚。 她走上主位。 “锵!”周围十人齐齐拔刀。 姜砚秋扫了他们一眼,无所畏惧地坐下。 朝千竹使了一个眼色,千竹会意,立即将宁宏璋扶起来解绑。 周渝广心中有了顾虑,又见她这般气定神闲,反倒不敢轻举妄动了。怕真的将张县令的恩人给弄死了,便也由着他们收拾。 堂内的形势一下逆转起来,连后面的护卫底气也足了起来,一个个全都站了起来。 外面的护卫也恰好在这个时候闯了进来,“东家。” 周渝广一见这架势,连连冷笑,“就凭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连我身边的一个侍卫都打不过,就不必这么兴师动众了吧!” 姜砚秋摆了摆手,“都到外面候着。” “是。” 护卫们得令,鱼贯而出。 姜砚秋挪过旁边的火炉,丢了几块炭进去。 周渝广见不得她这般不把他当回事的样子,“你究竟要如何才肯卖梅花?” “周公子势在必得?” “对,本公子此行一定要带走梅花。” “那周公子可知我这庄子上的梅花一株卖一千两?你出一百两就想买走,是不是痴人说梦?” “难不成你还想要我两百万买下?” “有何不可?” “小子!你别拿我当冤大头,我见过你们的小梅花,和大梅花的品质根本不一样,怎么用一样的价格算?” “既然周公子觉得价格不合适,那就另寻别处采梅吧!” “你!” 随行的侍从拉住又要发火的周渝广,“公子,以大局为重。” 第75章 算你狠! “好,不过最多一百万两!”周渝广掏出一叠银票,拍在姜砚秋面前。 “不卖。” “再加二十万两。”周渝广咬牙切齿,又放了一叠银票上去。 “再加一块玉佩。”姜砚秋指着他腰间悬挂的佩玉,那是昆仑古玉石打造的松鹤长青,可惜了,戴在这人的身上都显得黯淡了几分。 周渝广愣了一下,随手拿下玉佩丢给她,“一块玉佩而已,我当你眼界有多高呢!” 姜砚秋:“……”果真是不识货的蠢猪。 她拿起一盆水,轻轻浇着玉佩。 周渝广对她的行为感到迷惑,“你做什么?” 姜砚秋头也不抬地回道,“去去晦气啊!” 周渝广:“……”小爷我真是忍不住想砍人了! 看着姜砚秋将玉佩收起来,又把银票数了一遍,他才没好气地问:“酒方呢?” “什么酒方?”姜砚秋疑惑地看着这个人,这人莫不是傻子吧,还想买花送酒方不成?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把酒方交出来。” “周渝广,谁和你说买花送酒方的?” “你们没了梅花,留着酒方还有什么用?” “花没了可以再种,纵使不种花,酒方我也可以卖人,凭什么给你?” 周渝广一噎,一时竟说不出话来。他不缺银两,平时买东西从不会白抢,但也是仗势欺人惯了,想要什么都一定要的,仗着身份,别人也愿意给,一时还真没有想那么多。 也就在这白云山庄,屡屡碰壁。 此时买梅花和梅花酿,对他们来说有大用途,必须确保来路名正言顺,才和她讲这么多的。 可是他现在又有些忍不住,正欲发火,他忽然一阵眩晕,旋即很快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惊讶地指着淡定喝茶的人,大骂,“无耻!你竟敢下药!” 噗通几声,周围几个侍卫都半跪在地。 “公子!炭盆里有毒!” 周渝广一怒,一脚踹飞炭盆。 姜砚秋扫过几人,果真,这款香,有内力在身的人倒得快。 重伤的宁宏璋直接昏了过去。 千竹也有些酸软无力,主子你还真是无差别攻击啊!难怪那么果断地让自己人出去。 其实她一来就散在空气里了,只是那样太慢了,还不行,药效太慢了。 周渝广没想到自己会着了一个小孩子的道,此刻简直怒不可遏,“你们白云山庄好大的胆子,竟然对我们下毒,你以为你用这种手段就可以保住你的酒方吗?我告诉你,你的酒方是要献给大人物的!不管你卖不卖都得卖!” 姜砚秋眸光微动,原来是被上面的人盯上了,“周公子何必这般动怒,我只是不喜欢谈生意的时候,被你的人拿刀吓着。” 那人的随从一甩衣袖,冷冷斥道,“哼!你若是敢乱来,知府大人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姜砚秋横了一眼说话的随从,“你闭嘴,若是再嚷嚷,小爷我先剁了你!” 那人一噎,脖子都哽得涨红。 周渝广身上软绵,找了椅子坐下来问她,“你想干什么?” “我想和周公子好好谈谈这笔生意。” 姜砚秋想得明白,能让周渝广这般费尽心机的贵人,肯定不是自己现在可以招惹得起的。 “你想怎么好好谈谈?” “谈生意嘛,自然是用银子说话啊!” 周渝广:“……” 为何有种进了黑店的感觉? “我出五十万。” 姜砚秋:“黄金吗?” 周渝广:“你做梦呢!” 姜砚秋笑了笑:“周公子说笑了,五十万两黄金,本山庄只要卖出五千坛极品梅花酿就可以赚到。也就是说,用不着十年,我们就可以赚到五十万两黄金,所以不需要做梦!” 周渝广:“……” 这么赚钱的吗? 难怪大姑丈要他不惜一切代价买到酒方。 “你们庄子上还有果酒的酒方吧?不如两个一起卖给我?” 人心不足蛇吞象,姜砚秋暗暗鄙夷,“周公子说笑吧,你一个都买不起,还想买两个?” “谁说我买不起,两百万两银子,都卖给我!” “不卖,就算卖给你,你未必做得出和我们一样好的极品佳酿,周公子又何必浪费功夫。” “你们做得出,我们必然也会想办法做到那些。” “周公子此言差矣,俗话说得好,一方水土养一方滋味,并不是你有方子就可以做得。” “这些就不用庄主操心了,你们能弄到的东西,本公子必然也能弄来。” 姜砚秋忽然压低声音,“听闻府城几大粮商被太子捉拿,严查赈灾粮食之事,周公子可知?你家知府大人没有受到牵连吧?” “荒谬!那些人被严查,与我姑父有何干系!” 周渝广虽然极力掩饰,但是姜砚秋还是看出了他的心虚。 “没有就好,既然没有影响,那想必再加一百万两,对周公子来说也只是小事吧?” 周渝广:“……” 一百万两是地上的泥吗?还是溪里的水?这人怎么随口就来? 可是对上对面之人的眼神,仿佛他拿不出来就说明知府大人有事一样。 这一气,身上的药效便加重了些,他只觉身子越来越软,懊恼地掏出三百万两银票。 姜砚秋照旧数了一遍银票,数目无误后,才收起来。 看得周渝广肉疼:“现在可以交出酒方了吗?” “不急,你把我的人打成重伤,我总得要点医药费吧?” “给你!一千两,够了吗?” “还有门外的那群护卫呢?” “那些只是皮外之伤,我的人并没有下重手。”周渝广原本不想给,但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下,没坚持几下就付了银票。 算了,先让你得意一阵子。 姜砚秋笑眯眯地收起两千两银票,心里翻了个大白眼,没下重手才有鬼。 “还有一个问题,今日是谁带你们进大门的?” 她家庄子不是随意什么人什么马车都可以进来的。 梅苑出了事情,而外面的护卫之前还不知情,说明他们进来的时候是有人带的,还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周渝广笑得幸灾乐祸,“自然是你们庄子上的人啊!好像叫吴什么……” “公子,叫吴大兴。”随从适时地提醒了一句。 “看来小庄主年纪尚小,自己庄子上的人都不服气呢。” 姜砚秋的心情很不美好,看他更加不顺眼了,“周公子这般挑衅,是不想要东西了?” 周渝广:“……” 姜砚秋拿出两张酒方,在手中晃了晃,“周公子你也看到了,我的人都被你们打伤了,既然你带的人各个都是武林高手,想必挖几棵梅花,也很容易吧?” 周渝广:“……”真的想砍人,谁也别拦我。 姜砚秋笑得跟小狐狸一样,“那就请便吧!” “哦对,你要租用我们的农具吗?给周公子一个友情价,一晚上一千两,如何?” 周渝广掏出一千两丢给她,“算你狠!” 等我从京都回来,再找你小子算账! 第76章 打断他的腿 周渝广气呼呼地带着手下去梅林挖树。 “公子,那小子看到那么多银两,居然眼都不眨一下,说不定背后真有厉害的人撑腰呢!” 带头的侍卫也跟着附和,“还有那迷香,和炭火熔在一起,居然悄无声息地就软化了我们一身的力气……” 提到这个周渝广就来气,“你们还说,这么多人都没有发觉异样,本公子真是白养你们这群废物!” “那小子不是说吹吹冷风,力气就回来了吗?你们几个都给我把衣服脱了!赶紧恢复力气挖树!” “今晚要是没有挖完,明日早上他还要再收一千两,到时候,就从你们的月钱里面扣!” 十个侍卫,一个随从,全都欲哭无泪。两千棵树,是要一个人挖一百多棵吗? 砍树倒是可以,可这一个晚上挖这么多,可以吗? “公子,我们要不要出去再叫几个人来?” 周渝广斜睨了他一眼,这个时候倒是无比清醒起来,“你觉得那家伙会让我们再喊人过来吗?” “可是两千棵树,我们怎么挖得完?” “你的意思是要本公子去求他吗?” “公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这个意思,那就给我使命挖,平日不是说一拳可以打倒一棵树吗?挖树对你们来说又有何难?” “……” *** 千竹出去叫人找大夫过来。 姜砚秋倒了杯水,悄悄换成空间水,又加了滴竹叶露进去,一滴不落地喂进宁宏璋嘴里。 她刚松开手,他就醒了。 谁知他一开口,就问,“东家,那些人走了吗?酒方还在吗?” “宁叔,你觉得怎么样?” 他动了一下身子,疼得发颤,但是更关心的还是庄子上的事情。 姜砚秋的心,再一次被他不要命的样子,重击了一下。她笑着说,“卖了,不过宁叔先别急,到时候咱们把后院的梅花挖去再种就是,那些小梅花长得更好。” 宁宏璋知道东家是在安慰他,眼泪情不自禁地就落了下来,“都怪我,识人不清,救了吴大兴那个白眼狼。” “宁叔没怪我先前那般说话吧?” “怎么会,我知道东家都是权宜之计。” 若真是不在意,便不会大晚上的,明知有危险还赶过来。 更不会拿张县令一家的救命之恩,来恐吓周渝广那个混蛋。 这些宁宏璋心里都清楚,他还记着她自己也才是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儿家。 “大夫来了!”千竹匆匆进来,身后跟着老大夫和几个护卫。 姜砚秋招呼几人抬他去房屋治伤,“宁叔先去治伤,这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好。” 安顿好宁管事,姜砚秋才想起来问护卫,“家福呢?家福没有回来吗?” “没有。” “怎么会?” “千竹,你不是说家福通知了你后就赶回来吗?” 千竹点头,遂,又担忧起来,“难道是出了事情?” “我、我在这……”一道虚弱的声音闯了进来。 众人闻声看去。 只见家福鼻青脸肿,踉跄着步子往里走,“宁……宁叔没事吧?” “大夫在给他医治。”千竹过去扶住他,这才发现他后脑勺在流血。 “怎么回事?” 家福:“我急着赶回来,不小心把马车赶沟里,磕到后脑勺,昏了过去。” 他本来就被周渝广一行人痛揍了一顿,忍痛去找千竹,之后赶马车速度太快,脑子昏昏沉沉的,加上天又黑就翻车了,所幸醒了过来。 “东家,都是吴大兴搞的鬼,我和宁叔去找酒坛子,谁知被出去药铺看诊的吴大兴盯上,还联合外人抓了我们。” 姜砚秋看到他后面的伤势,也是心惊不已,对今日的始作俑者越发嫉恨了几分。 她倒了杯水,一样放了滴竹叶露,递给家福,“我知道了,你先别急,喝点水,然后进去叫大夫包扎。” 家福端起杯子,一饮而尽,“多谢东家。” “别谢了,赶紧进去包扎!” 家福人走后,姜砚秋坐下,气愤地捶了一下桌子。 千竹也走了过去,“主子生气?” “气啊,医药费要少了。” “还有炭盆的钱忘记要了。” “被他踢坏的桌椅也忘了。” “家福的马车翻了,也算他的。” 千竹:“……”怎么听着主子这一笔笔账,都像是一刀刀,想要插在周渝广身上一样。 姜砚秋确实想那么干,不过眼下先处理吃里扒外的东西要紧。 “吴大兴人呢!” “回东家,绑来了!” “带进来。” 吴大兴被带进来,他被堵了嘴,一看到姜砚秋就怒视着她。 “挨了板子都学不安分,怎么,周渝广给了你很多银两,让你不惜坑害救你的恩人?” “你让宁叔断了一条腿,还丢了半条命,那今晚,我应该怎么奖赏你?” 姜砚秋招手,“来人,先打断一条腿!” “是!” 吴大兴此时才感到害怕,挣扎着,疯狂地摇头,不要!我不要断腿! 但是没有用,一个高大护卫提棍打了下去,咔嚓一声,骨折了。 千竹已经将吴家人的契书,和所有与吴家人有亲戚关系的佃户契书,全都拿来了。 他招手,护卫在将绑在外面的吴家人带了进来,还有一众与他们相关的佃户。 姜砚秋冷冷地扫过众人,不想说话。 千竹拍拍手中的契书,“各位,今日吴大兴联合外人,坑害宁管事和家福,险些要了两条命,还引狼入室,打伤我们庄子里的大半数护卫。” 千竹指着一众鼻青脸肿的护卫,继续道,“他为了一己之私,出卖我们的庄子。今日必须送官严查!从今日起,白云山庄与吴家人再无契约关系!” 吴家人全都被堵了嘴,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爹娘!” “东家,我弟也是受人蒙蔽,他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人是恶人。” “还请东家开恩。” “就是我弟犯错,东家不也惩罚他了吗?为何还要送官!” “东家你做事一点情面都不留,就不怕寒了各位为庄子做事的人心吗?” “……” 吴家外嫁的八个女子哭喊起来,犹如一百只鸭子,吵得姜砚秋头都大了。 吴家人确实会鼓动人,她看了看外围的一圈佃户,个个面色凝重,不过她也没说什么。若是没办法认清自己的位置,走了便走了,她不介意。 “你们几个人准备一下,带他们一家去官府。”千竹也是个冷面的,并没有受那几个女人影响,而是喊人拦住她们几个,又指了几个鼻青脸肿的护卫,又嘱咐了一声,“记得,走着去!” “是!”几个护卫看着彼此的伤,面面相觑。 那几个女人仍然喋喋不休,千竹才问,“你们几个也要一起去官府尽孝,那就一道绑了去。多费几根麻绳的事情,不碍事。” 吴家众女:“……” 姜砚秋:“……” 众人:“……” 第77章 老大夫奇怪 吴家人被带出去之后,就轮到与他们有亲的佃户。 “今日吴大兴犯下大错,我们庄子也留你们不得。都排队上来领了地里的菜钱,立即搬出庄子!” “不,东家,我们不想离开庄子!” “对,是吴大兴犯错,又不是我们!” “我们不走!” “……” 护卫拦住那几个想要靠近的人。 姜砚秋将杯子重重放下,“给银子不走,那就一起带去官府。泄露主家机密,上官府告你们个连坐,也不是不可以。” “东家你这是不分青红皂白啊!” “呵,平日吴家得好处的时候,你们一个个没少沾着,怎么,一出事了,个个都想撇清楚?” 众人哑口。 姜砚秋:“只能同甘不能共苦的人,我的庄子更要不起了。各位,要么领了银子,画押走人。要么和吴家人一起上官府,让官老爷来判这个解契的事情。” “你就不怕把我们赶走以后,没人给你的庄子干活吗?” 姜砚秋看向拿话威胁她的大娘,笑出皓齿,“我不怕。” 大娘不依不饶:“外面的人要是知道你待佃户这么苛刻,谁还敢上你这里来干活!” “就是!没人干活,再大的庄子都只能变荒地……” “……” 一群大娘自以为用这个可以威胁人,喊得唾沫横飞。 姜砚秋不气不恼:“那你们就睁大眼睛看看,有没有人想来干活。” 本姑娘有的是银子,还能被你们几个拿捏? 大娘:“……” 姜砚秋扫视过忿忿不平的佃户,“千竹,动作快些,半个时辰内没领完银子画押的,一并送去官府。” “是。” 千竹搬了张桌子在前头,“想要银子的快点,过时不候。” “东家,我们家休妻,和吴家断绝关系,可以留下来吗?” “我们也休妻,求东家网开一面,我们真的不想走。” “我们也……” “……” “都别闹了,再闹全部拖出去!” 大家见真的没有回旋的余地,都怕晚了领不到银子,全都争先恐后上前去。 千竹挥手,“散开些,排队领银子,没排队的等最后。” 少年的声音冷肃,丝毫不留情面。 姜砚秋看着乌压压的一众人,来庄子这么久都没有发现这么大群人都是一个团体的,也是平日给的太多了,大家有收入都和和气气的,一经有事才能发现端倪。 想当初还特地跟苏南打听佃户的情况。 处理完佃户的事情,姜砚秋又让千竹给今晚被打伤的护卫,每人发了二两银子看伤。 把周围的护卫和过来看热闹的佃户看得都眼馋了,哥儿几个伤势看着严重,但是养几日就好了,再不济拿点伤药擦擦也才几十文,就算拿药喝也才几百文。 东家狠起来是真狠,但是人好也是真好,关键是银子多,还大方。 姜砚秋睨了一眼先前守门的那个护卫,应该是轮岗换过来了,“办好差事,好处少不了你们,但是若再有吃里扒外的事,绝不轻饶!” 那个守门的护卫,噗通一下跪了,“东家,我今晚上放那群人进来,是因为吴大兴拿着宁管事的令牌,我以为真是你们请的贵客,还请东家明察。” 姜砚秋让他起来,“以后做事都动动脑子,那吴大兴才刚被打了板子,管事会将令牌给他使?我又有何重要之事非要交给他去办?” “小的知道了。”他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吓人,东家的眼睛好像什么都能看透。 “行了,这么晚了,大家都散了吧!” “护卫长,安排几个人盯着梅林那边。” 护卫长:“东家放心,已经安排好了。” 大家都走后,千竹见主子还在那里沉思,“主子可还有事?” “我在想,是不是得请个身手好的师傅来教教他们?”姜砚秋说罢,起身去看屋里头的人。 千竹随后,“我会留意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好。” 两人进屋,老大夫正好在洗手。 “陈大夫,他们二人伤势如何?” 老大夫原本还在沉思,奇怪二人看着伤势分明十分严重,但是把脉时却无大碍,思来想去,只能归结于二人身子底子好。 “年轻人底子好,伤口虽大,但是恢复也快。就是宁管事左腿骨折有些严重,里面还有一些碎骨,得找专门接骨的大夫来瞧瞧。” “我去城里请大夫。”家福一听就急得蹦起来。 可把老大夫吓了一跳,“哎哟喂,你个年轻人底子再好也不能这么玩命,给老夫坐下好好休息。” 可是家福觉得自己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姜砚秋也让他回去休息,“放心吧,我会叫人去城里找大夫的,你先养好身体了,再过来照顾宁叔。” “咚咚咚——” “何事?” “东家,周公子身边的人找你。” 姜砚秋走了出去,语气不善,“找我何事?” 那随从讪笑:“庄主,你看,那么多树,我们人手实在不够,能不能借点人?” 姜砚秋弯了弯唇,“行啊,先把我们家福的医药费补上再说。” 那人看了看跟在她身后的小厮,忍气吞声地交出一千两银票。这个人果真和公子说的一样,掉进钱眼里了。 “现在可以借人了吗?” 姜砚秋指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和堂屋,继续伸手,“还有你们打砸坏的东西,也一并赔了。” 随从深呼一口气,“要多少?” “我就不多要了吧,也算一千两就好。” 随从:“……” 一千两是天价,好吗?! 大奸商!! “行,给你。” 姜砚秋这才看向外面的护卫:“各位兄弟愿意帮他们挖树吗?” 大家齐齐摇头:“不愿意!” 那人深吸一口气:“给银子,一人一两银子。” “不去!” “二两银子!” “不要!” “十两银子!” 姜砚秋抬手打断他,“你家公子怎么让你这么一个抠抠嗖嗖的人过来?” 随从:“……” 姜砚秋:“行了!一人百两,小爷借你三十人。” 早点挖完,早点滚蛋。 她可不想这群人一直待在她的土地上,污染空气。 随从也不想和她多说,恨恨地交出三千两银票。 又听姜砚秋说:“先前你家主子说的,我的人都是酒囊饭袋,待会儿干活力气没你家侍卫大,可不许骂人,不然就不干了。” 随从:“……”所以我花银子请的是大爷呗。 等人走远,千竹忍不住叹道:“没想到周家这么富有,一个公子出门随身就带了这么多银两。” “未必就是周家的钱,那位知府大人平日的油水定是没少捞。”不然也不敢养成这样的大外甥。 姜砚秋将手上的五千两银子给千竹,“让人进城请大夫,务必用最好的药治好宁叔的腿。还有家福,也得养养。” “另外,买些包子馒头发给城里和镇上的乞儿,有合适的带回庄子上养着也可。” 全当用这民脂民膏行善积德了。 “把佃户的事情处理好了就去休息,明日周渝广离开后,你陪我去一趟青竹镇。” 千竹应诺,就是有些狐疑,主子急着去青竹镇做什么? 第78章 清风阁主 青竹镇,巷尾的小酒肆。 小伙计一见姜砚秋就热情地上前招呼,“公子又来买酒坛子了,今日要几个?” 姜砚秋之前来过两三回,都是买酒坛子的。今日出来,依旧女扮男装,她瞥了眼酒肆后面的那扇窗,笑道,“今日我要见你们东家。” 小伙计热情的神色微微凝滞,眸子里闪过一道锐光,很快就婉拒:“公子若是有生意要谈,我去喊掌柜的来就是。” 见他如此,姜砚秋拿起手中的布袋,直言道,“听闻你们东家是爱箫之人,我这里恰有一管竹箫,乃世间独一无二的好箫……” “你跟我来。”小伙计身上的气息一换,俨然成了另外一个人。 姜砚秋点头跟上。 随后的千竹大骇,在这个镇子上来往这么多次,他从来不知这个不起眼的小酒肆后方有这么大的院子,真是好奇主子怎会知道这里。 小伙计让二人候在院中,自己拿着竹箫进入屋中。 不多时,他就出来唤人:“我家主子有请。” 姜砚秋提步进去,千竹也想跟上,不过被拦住了。 “我家主子只见一人。” 姜砚秋回头和他说:“没事,你在这里等我就好。” 姜砚秋进屋,里头只有林立的守卫,五步一岗,沿着过厅,走了两三扇门,才见得一白衣男子倚窗而立,正低眉打量着手中的竹箫。 正是姜砚秋送来的。 听见人来,他抬头看向姜砚秋,深邃如星的眼眸漾起淡淡的笑意,“姜庄主今日前来应该不是为了几个酒坛子那么简单吧。” 姜砚秋心中微凛,清风阁果真不简单,一眼就看穿了她的身份,那他提的这个酒坛子的事情,恐怕指的是那些为难宁叔,不让白云山庄购买酒坛子的事情吧! “自然不是,我奉上如此至宝,又怎会是为了区区几个酒坛子?” 空间里的竹子,不论是制成武器,或是其他,都是上品。 她也是看在清风阁从不滥杀无辜,才会拿出来。 “这么说姜庄主是想买周渝广的命?”男子微扬的语调里透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笑意。 姜砚秋全然没有被看穿的局促感,“清风阁果真无孔不入,名不虚传。” 男子不置可否,拿起竹箫吹曲。 似清风拂过,似轻雾缭绕,飘逸空灵。 没过几下,悠扬的笛声便招来一只又一只的信鸽、鸿雁……有的落在他的肩上,有的落在窗台上,还有的直接登堂入室…… 这……姜砚秋惊异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来清风阁可以控百鸟是真的,难怪可以搜罗天下事。 外面的守卫也有些惊讶,自家主子怎么在外人面前露这一手? 阁主也有些收不住,他原本就是想试试这竹箫的,哪曾想随便一吹就招来了这些小家伙们。一曲未了,他又不能胡乱断曲,伤了自家的小家伙们。 姜砚秋站累了,自顾自坐到一旁的椅子上,欣赏眼前美景。 美人奏曲引百鸟,不是仙人胜似仙。 待他曲罢,屋里院外的鸟儿散尽,才问,“阁主验过货了,怎么样?我这箫可抵得上清风阁为我办三件事吧?” 阁主见她神色如常,只微露一些小小得意,他剑眉微挑,也坐下来煮茶倒茶。 “你可知周渝广出了白云山庄往哪里去了?” 姜砚秋不假思索,“往京都吧。” “既然知晓他往京都去,那应该知道他身后的人不是你可以动的。” “所以我才忍痛割爱找上你们清风阁啊!京都遍地都是王公贵族,随便制造点意外,一个知府外甥的小命也惊不起多大浪花。” “就因为他抢走了你的梅花就要赶尽杀绝?” “阁主觉得等周渝广得势回头,我们还有好日子过?再者他这样仗势欺百姓的人,杀了也是为民除害。话说回来,你们清风阁做生意还要问这么多由头吗?” “自然不是,不过是看你合眼缘,便多聊几句。”阁主眸中笑意加深,似湖水波澜荡开,轻轻点头,“那第二件事呢?” 姜砚秋无语,自己顶着一张假脸,有什么眼缘,不过是看在箫不错的份上吧。 她接过热茶,缓缓道出第二件事,“将知府的罪证交给朝廷,让他们受到应有的惩罚。” 阁主笑了,“姜庄主想得果然长远。” “应该的,都是为了自保。” 不然等知府大人回过神来,就算没有证据周渝广的死与她有关,也难保不被迁怒。 “那第三件又是什么?” “慕洲谭家,被抄家流放的真相。” 正在倒茶的阁主,忽然抬眸看她。 姜砚秋有一瞬的恍然,似有刀剑划过脸颊。 阁主放下茶,“不知姜庄主与谭家有何关系?” “看来清风阁收钱办事的规矩真的变了,竟还要调查清楚雇主?”姜砚秋好奇地看着对面的人。 阁主淡然回之,“不过是好奇罢了,姜庄主若是不方便说就算了。” “只是昔日得过谭三夫人的恩惠,乍一听闻噩耗,有些难以置信,故而想查明真相。” 阁主淡笑,“查明真相又如何?”人死不能复生。 姜砚秋:“有冤伸冤,有仇报仇。” 似一颗石子打入水中。 阁主看了眼放在手边的竹箫,走到一旁的架子上抽出一份书卷,递给姜砚秋。 姜砚秋心口微跳,时至今日,看到关于谭家的事心间依旧是惊涛骇浪。 谭家二房长女谭瑛当上状元不过几日,就在宫宴上秽乱宫闱。后又被揭穿其女扮男装,皇帝震怒,丞相谏言,扰乱科举、欺君罔上,应当满门抄斩。 正当危难之际,长公主进言状元虽是女儿身,但也是巾帼不让须眉,请求皇帝网开一面。太子亦请求暂时将人拿下,待严查此事后再作定夺。 经过几月严查,证据确凿,谭瑛罪不可恕,判其满门抄家流放。 小字批注: 长公主抛出橄榄枝,被谭英拒绝。 皇帝、太子、丞相一致认为,谭家人不可留。 姜砚秋合上书卷,不对,后续的不对。 “清风阁的消息,不会弄虚作假吧?” “你只问真相,那这便是真相。” “据我所知皇帝与太子并未对谭家二房的人赶尽杀绝,那未来的太子妃是不是就是昔日的新科状元?” 阁主含笑看着她,“姜庄主,这是下一个问题,是另外的价格。” 姜砚秋拿出那块昆仑古玉,“我想知道事情的全部。” 那枚玉佩在空间蕴养了一夜,浑然一新,瞧着灵气十足,十分喜人。 阁主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玉佩,“玉是好玉,可惜今日的时间到了。姜庄主应该知道我们的规矩,一次只能求三件事。” 姜砚秋收下他递回的玉佩,起身告辞。 待人走后,酒肆的掌柜进来,“主子,需要派人查一下这个小姑娘吗?” 阁主正擦拭着竹箫,头也未抬,“不必,若是来我们清风阁做生意的都要被扒个清楚,以后谁还敢与我们做生意。” 顿了顿,又说,“这边的事你去办好,我回族里一趟。” “是。” 第79章 青阎军 清风谷避世于一座小岛上。 “阿予怎么回来了?” 凌清予,清风阁的阁主,问话之人正是老阁主。 “父亲,老祖爷爷生辰,我自然要回来的。” 老阁主叹了一口气。 焦急之色瞬间爬上凌清予的眉宇间,“怎么了?老祖爷爷的身体没见好转吗?我派人找来那么多名贵药材都没有用吗?” 老阁主又叹了一口气,“以前老祖精神硕硕,除了功力深不可测,更是有着一个念想支撑着。” 一百多岁的老人,平日里看起来比六七十的老人还要年轻,还有一身好功夫,这和清风谷常年食用的谷粮与泉水亦有关系。 只是几月之前,老祖忽然大梦一场,醒来跑到院外的竹林,发现竹子一夜之间枯黄了一大半,惊得猛吐了一口血,他的精气神也是由此去了大半,一夜之间,发须全白了。 他们亦是从那日才知,原来清风阁的前身竟是早已陨落的青阎军。 传闻青阎军战无不胜,个个身披长弓,百发百中,所用竹箭皆是穿重甲破巨石,从未虚发,不仅被称为神箭手,更是令敌军仓惶的活阎王,故而被称为青阎军。 只是西峡关一战,敌军来势汹汹,几国联手,兵力悬殊,青阎军虽大败敌军,但最终也无一生还。自此,青阎军变成了大渊国虚无缥缈的神话。 老祖却说,当年援军迟迟未到,而他们的人却发现有一小队人马一直守在不远处的后方,隔岸观火,正是一直与青阎军作对的昭炎军。 当时的老皇帝明知统率昭炎军的昭武侯,与元帅龃龉颇深,却在那般情况之下派他们前去支援。此举无异于说明,老皇帝忌惮青阎军功高盖主,忌惮青阎军在民间的声望,为了给储君扫除威胁,不介意新刀换旧刀。 虽然提前探知昭炎军的狼子野心,但是当时的青阎军已无力抵挡,更糟糕的是元帅身中剧毒,只好当机立断遣散剩余的青阎军,在他们到来之前,换下身上的战甲给敌军穿上,又一把火诈死。 自此,青阎军元帅谭梓玉的名头就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抹除。 被遣散的青阎军没有就此散去,而是悄悄聚起来,隐居在这一山岛,成立了清风阁。 也是后来才知,皇帝不只是忌惮元帅用兵如神,更是忌讳青阎军不仅手握神兵利器,还从不缺粮草,一个个伤势再重,只要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就很快又会恢复,仿佛真是神从天降,这无疑不叫当权者惶然。 帝王的猜忌,真是令这些保家卫国的青阎军心寒又痛恨,但是为坚守着元帅所说的等待主人的召令,否则不得打探谭家的消息。 他们隐姓埋名,没再关注过谭家之事,对于后来加入的人,和子孙后辈,也全都只字未提当年之事。 他们是军人,更是青阎军,军令如山,早已融入他们的生命。何况他们也知道,这是为了谭家好,也是为了青阎军好。 只是没想到,等来的不是复起,而是谭家人的灭亡。清风阁遍布大渊,却不曾真正关注过谭家,真是悔不当初。 父子俩走到老祖的院子里,白发老头静静靠坐在枯黄一半的竹林边。 两人于心不忍,静默而立。 凌清予摸着手中的竹箫,想到祖爷爷最爱听他吹箫,便缓缓吹起曲子。 清幽的韵律响起,似山中潺潺的泉水淌过,划过几人心间,流入枯黄的林间…… 林间的鸟儿扑棱着翅膀过来,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院子里就聚满了鸟儿。 老阁主震惊,不只是眼前的鸟海,更是那一片片活过来的竹叶,“活了……活了……” 他惊喜得瞠目结舌。 老祖也震惊了,身影一闪,来到凌清予身边,一把夺过他的竹箫,左右看看,摸了又摸,闻了又闻。 还从屋子里拿出一支竹箭仔细对比,“一样!真的一样!” 凌清予也十分骇然,这竹箫竟是与祖爷爷的竹箭一样吗? 那竹林里的竹子? 当初说是他们用竹箭种出来的,他还不信,今日一瞬之间,全青了,他还有些恍惚,这太玄幻了! 青阎军真的是这人间的人吗?为何使用的竹箭这般神奇? “阿予,你祖爷爷问你话呢!”老阁主推了他一把,他方才回神。 “祖爷爷怎么了?” “小予,这竹箫你从何而来的?” “几日前从一个小姑娘手中得来的。” 凌清予将姜砚秋来清风阁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提到她也在查谭家的事情时,三人都想到某种可能。 “之前以为谭家只剩下那几个叛族之人,如今看来,未必了。”老阁主若有所思。 凌清予也曲指扣着下巴,一副思索的样子,“但是他们是南方受灾的难民,与流放的路线正好相反。如何混入流民之中?而且我查过大房和三房的人无一生还。难不成还有流落在外的孩子?” “莫要胡言乱语,谭家祖训,男子只娶一妻,女子也不为妾,何来流落在外的孩子?”老祖爷爷也有些激动,沧桑的双目中重新亮起星光。 “那这?”凌清予欲言又止。 “你确认过无一生还吗?” 凌清予点头。 “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没有亲眼所见,就未必是真,哪怕是亲眼所见,也不一定为实。”他们当年不就是那么诈死的吗? 老祖越说越急迫,“小予,你要尽快确认竹箫的真正来源,找到吾主。” “是,清予遵令。” 于是,刚回家的凌清予就这么被自家老祖爷爷无情地赶出岛了,连新得的宝贝都被没收了。 第80章 十里坊东家 宁宏璋的腿,几乎找遍城里和附近的大夫,都没能有一个给接好的。 这一日,姜砚秋刚到庄子上没有多久,护卫就进来报,十里坊的东家来访。 “东家,他们带了个大夫过来,说是擅长接骨的。” “那就请进来看看。” 姜砚秋坐在堂屋,轻饮着热茶,暗自琢磨着十里坊这次上门,莫非也是为了酒方? 没过多久,护卫就迎来一位长身玉立的锦衣公子,身边跟着一位青衣小厮,一位老者和背着药箱的药童。 锦衣公子彬彬有礼,笑得温文尔雅,“姜公子,久仰大名,在下苏临玉。” 姜砚秋笑脸相迎,“苏公子,幸会。不知今日过来,有何贵干?” 苏临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姜砚秋,心中忍不住感叹,便是这般稚嫩的少年将白云山庄经营得风生水起。 他笑了笑,“在下听闻姜公子四处寻找名医,正巧在下在玉宁的药堂里有位擅正骨的老大夫,便冒昧登门来了。” 姜砚秋心中诧异,十里坊的人在玉宁县有药堂,这么说来,他们不单单只经营酒水这一块了。 她看向几人礼貌回话,“苏公子真是客气,不知这位老先生如何称呼?” 老大夫笑答:“老夫姓穆,不知患者正在何处?” 姓穆,玉宁?姜砚秋眼皮子微跳,脱口而出,“莫非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医穆老?” 苏临玉愣了下,没想到这就看出穆老的身份,“姜公子还真是见多识广。” 这么说来,就是肯定了眼前老者的身份了。 见老者没有否认,边上的几人都暗自窃喜起来,太好了,宁管事的腿有救了! 姜砚秋亦是惊喜,“苏公子过奖,我也只是以前听家里人提过一嘴,神医虽不常现身,但是神医的救命药丸却是时常出现在玉宁县,故而猜测。” 宁管事近日都歇在梅苑,姜砚秋亲自引着穆老大夫过去,一通检查下来,得到能治的确切答案之后,方才放心。 这才回到堂屋,与苏临玉面对面烧水烹茶。 姜砚秋端起茶,“今日之事多谢苏公子,我以茶代酒敬苏公子一杯。” 苏临玉笑着饮下茶,“姜公子客气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能猜到苏某过来,也是有所求的。” 姜砚秋放下杯子,“那不知苏公子想要什么?” “酒方。”苏临玉又重复了一遍,“果酒的酒方。” 果真是。 但是姜砚秋现在不想做一锤子买卖。她想的是以十里坊的能力,若是可以长期合作,那也可以给白云山庄避免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也可以扩展庄子的生意。 “酒方不卖。” “可是在下听闻,你先前卖给了周渝广,苏某愿意出双倍的价格买下。” “即便他有酒方在手,也未必可以酿出与我们一样品质的好酒出来。苏公子做这一行的这么久,想必也清楚。” “但是我们十里坊就未必了。”对于这点,苏临玉还是十分自信。 “可是苏公子这个时节买去果酒酒方,怕也是起不到什么大作用吧?何不如与我们白云山庄合作?” “哦,你想怎么合作?” “很简单,你直接从我们庄子上拿酒去卖。” “你是想抽取分成?” “不必这么麻烦,苏公子从我这里拿酒,一坛八两,你拿到京都或是其他地方,卖到五十两百两都是你的本事。” “就这?”虽说白云山庄的酒拿到京都,确实可以提高许多价格,利润空间很大,但是苏临玉还是不满意,货源没有捏在自己手中,便有种不随自己控制的感觉。 “不止,我这次还可以提供一百坛极品果酒给你,这个诚意够吧?” 一百坛极品! 苏临玉心间微动,这个对他们诱惑确实很大,近来京都宴会多,他若是可以带回极品果酒,无疑可以令他们苏家的十里坊更上一层楼。 姜砚秋继续加重筹码,“来年若是还要合作,我可以继续为苏公子提供五百坛极品佳酿。我相信这极品佳酿对于你们十里坊的价值,应该不亚于一张酒方吧。” “姜公子的算盘确实打得极好。”有十里坊替他们卖酒,可不是无事一身轻嘛。 “过奖,合作共赢嘛,我也是为苏大哥考虑,若是来年你们的果园建好,你还想买酒方,到时候我们可以再商量的。” 苏临玉觉得好笑,这就唤上苏大哥了,瞧着他笑成小狐狸一样的明眸却也不觉得反感。“确如你所言,果酒正是兴起,与其等来年的果子,不如先赚这一波。” 姜砚秋目的达到,会心一笑,“苏大哥想要多少酒?” “你们能出多少,我就要多少。” 这是想要买断她的酒,胃口真大,不过也好,正合姜砚秋的心意。 两人谈妥,姜砚秋让人盘点了库存,三种果酒只留下自家酒楼需要的量,其他的全都给苏临玉了。 宁宏璋的伤,穆老大夫治了大半日才处理好。 姜砚秋让人备了酒菜款待他们,饭罢,又奉上千两白银作为诊金。 不过被穆老再三推辞了,“诊金老夫已然收过。” “既然如此,那便多谢二位了。不过这个,老先生还是不要推辞了吧!”姜砚秋拿起一旁的锦盒打开。 穆老的眼神立即亮了:“两百年的人参!还是上上品!” 无论是五形还是六体,皆赛过他药庐里所藏的人参品相。 姜砚秋笑道:“穆老喜欢就好。” 收在空间里面放了几个月,品质自然是上佳。 突然想到,是不是可以去找些种子回来种上? 苏临玉见此,对她不免又高看一分,心里好奇,这姜公子到底是什么人,随手一出就是这等东西?不禁怀疑,他们白云山庄当真会让周渝广那样的人占了便宜去? 穆老沉浸在得遇好药材的喜悦中,拿着锦盒爱不释手,“那就多谢小公子了,这人参对老夫确实有大用处,老夫就不客气了。” 临行时,姜砚秋让千竹到云霞苑将一百坛极品果酒搬出来装车,跟着苏临玉他们一道给送了过去。 酒自然是她提前从空间里面拿出来,放在那边的。 至于其他的酒,也陆陆续续装车送货。 第81章 路遇风云玦 忙了一天,夜里让千竹送她回村的时候,坐在马车里都睡着了。 忽然,马蹄高仰,千竹骤然扯住缰绳,才堪堪稳住。 睡梦中的姜砚秋猝不及防,一头碰在车厢上,疼得差点掉出眼泪。 “千竹,怎么回事?” “有人晕倒在这里,我们的马车差点踩到他。” 姜砚秋掀开车帘,“这么晚了,谁啊,是村里的人吗?要不是的话,绕道走就是了。” 听过太多话本了,她可不敢在外面随便救个人回去,万一是坏人就完蛋了。 千竹嘴角微抽,“主子,这人好像是墨雅阁的风掌柜。” “风云玦?” 那家伙怎么会跑到这里来? 姜砚秋跳下马车,就着千竹提的灯笼细细看去,“还真是他!” 瞧着他衣衫破裂,露出血淋淋的伤口,什么仇家这么狠,这要是不管,准得血尽而亡。 姜砚秋拍了拍昏迷的人,毫无反应,只得吩咐千竹,“先抬上马车。” 两人合力将人抬上马车。 千竹看了看四周的环境,“主子,风掌柜的伤得赶紧处理,这边离村子近,要先带回家吗?” 姜砚秋瞥了眼不省人事的人,“先带回去吧!” 这要是摇到城里,血流光了怎么办?好歹认识一场,不能见死不救吧! 她伸手向靠坐在地上的人,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这么弱,不会快死了吧?” 吓得她赶紧给他喂了一滴竹叶露,见他唇上都是干涸的血迹,又好心地变出一个竹筒杯,盛了杯空间水给他慢慢喂下。 马车摇晃,水洒得到处都是,看着都觉得冷。 姜砚秋扯着他的衣襟给他擦了擦,把车上的薄毯给他披上,便没再管他。 马车沿着溪边走,来到家里后院。 千竹把人背进家中闲置的房屋,之前备着来日千竹他们回来时住的。 南枝早被血呼啦的人吓了一跳,“姑娘这谁啊?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小声点,别吵醒阿珩。你去打点热水来,还有拿一些干净的布料过来,再弄个炭盆。” 这屋里实在太冷了,姜砚秋自己回屋,拿了一大堆伤药过来给千竹帮他处理伤口。 千竹让她出去,“主子放心,这边我来就好,你也去换身干净衣物,不然等下吵醒小公子可要把他吓一跳。” 姜砚秋出去,合上房门,自己也去沐浴换衣了。 半个时辰后,她再过去时,千竹也处理好风云玦的伤势,“伤口都包扎好了,现在不宜移动,今晚只能暂时放在这里。” “我知道了,死不了就好。” “……”千竹默默去马车上,将带回来的食物拿了下来之后,就回庄子了。 原先是想回墨雅阁报信的,但是姜砚秋还不知是什么人伤了风云玦,还是等他自己醒来再作定夺。 千竹刚走没多久,天就下起雨来。她把南枝也喊去睡觉后,方才想起来,刚刚好像忘记给风云玦准备干净的衣服。 回去房间,又在空间里东找找西找找,找着一套差不多身量的衣服拿了过去。 进屋时,瞧见一张棉被把人盖得严严实实,而他那一身破烂黑衣放在柜上。 她把衣服放在柜子的另一边,正要离开,突然瞥见衣服堆边有一枚玉珏,见玉珏形状有些奇怪,她顺手拿起一看,“赤玉羽翎?这不是凤家人的信物吗?” 风云玦,凤云玦? 她摩挲着玉珏上的纹路,应该是不会错了,小心地把玉珏放了回去。 “你是谁?”床上的男人忽然开口,戒备满满的冷声,吓得她差点儿惊叫出声。 她轻拍着胸口,怨道:“风云玦,你吓死我了。” “是你?”风云玦透着窗外洒进的微光,看清她的容颜,心中骇然。 姜砚秋往前走了一步,“就是我,你还真是命大,伤这么重,还能这么快醒来。” “是你救了我?” “这不是废话吗?” 风云玦重重咳了几声,想要坐起来。 姜砚秋想到某种可能,连忙制止,“你先别起来,我刚刚叫人给你包扎好,这是刚找来的新衣服,等下你自己换吧。” 风云玦身子微僵。 姜砚秋瞧见他苍白的俊脸,忍不住生了恻隐之心,“需要给你找个大夫过来吗?” 只要死不了,她是不想半夜跑去找葛二的,省得不好解释。 风云玦:“不用了,今日多谢姜姑娘了。” “那行,你先休息,外面下雨了,你这伤还是先别淋雨了。” 姜砚秋说完,转身就打着哈欠出去了。 风云玦抿唇,这丫头还真是放心。 姜砚秋确实放心,都服用了竹叶露,还给他用了上好的伤药,再那么容易死那就说不过去了。 回到房中,躺在床上,却忽然没了睡意。 不知是因为家里突然多了个陌生男人,还是发现了他是凤家人。 又是什么人想要置风云玦于死地? 额,这个好像不关她的事。 闭上眼,沉入意识进入空间干活,把这几日存在空间里的葡萄,全都酿成葡萄酒。 空间比之前大出很多,之前的葡萄藤已经扩种成了大葡萄园,方便酿果酒。 第二日起来时,外面还是大雨。 姜砚秋起来洗漱好,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人,过去敲了敲门。 “进来。” 她闻声,推门进去,还有些惊讶。 “你这是什么表情?看到我还在这里很失望?”风云玦好似恢复得不错,都有力气开玩笑了。 “风掌柜看错了吧,”姜砚秋笑笑,“我先去给你拿点吃的吧。” 不等他回答就转身出去,她虽然希望人早点离开,但是这还下着大雨,倒没那么丧心病狂得赶人。 风云玦坐起来运功调息,感受着体内的变化,禁不住诧异,自己的伤有多重他比谁都清楚,“这小丫头究竟给我用了什么药,伤好得这么快?” 姜砚秋很快就用餐盘端来了一大碗白菜粥和两个馒头进来,“粗茶淡饭,风掌柜将就着用吧。” “多谢。” 第82章 凤家十三? “阿姐,那屋里的人是谁?” 姜砚秋刚回到堂屋,就被姜砚珩逮着问话。 她也没想要瞒着,“是墨雅阁的掌柜。” 小家伙蹙了蹙眉,“阿姐怎么会把他带回家了?” 姑娘家的,带个男人回家可不是什么好事。 姜砚秋见他板着小脸,一眼看穿他的顾虑,轻轻捏了捏他的小脸,小声解释,“昨晚上在路上见他昏迷不醒,想着好歹认识一场,就顺道捡回来了。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姜砚珩缓了神色,“可是阿姐和南枝都是姑娘家,不方便照顾他的,这样吧,等下有什么事情,阿姐喊我过去,我来代劳。” 姜砚珩叮嘱着,爹娘不在,他得看好阿姐。 姜砚秋拉住他,压低声音,凑近他耳边,“你还是别去吧,我觉得他可能是凤家人。” “什么?”姜砚珩惊得小嘴微张,天大地大,还能在这个小地方遇见凤家人? 姜砚秋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说,“风云玦他有凤家的赤玉羽翎。” “阿玦?阿姐怀疑他是凤家十三叔?”姜砚珩一双明亮的眼睛闪动得飞快。 听到这个称呼,她还有些别扭,那家伙看着年纪也就比自己大三四岁的样子,居然和阿爹同辈。 姜砚秋点头,“有可能,所以你还是少露面,待在自己屋里看书。” “阿姐怕什么,就算真的是,十三叔又没见过我们。” 确切的说,凤家的人全都没有见过他们。 但是姜砚秋不放心,“阿爷那么爱和凤爷爷显摆你,谁知道当初有没有说过你的样子,还是小心一点为好。” 关于这个,姜砚珩倒是没有那么担心,“就算说过也认不出来的,我们的样子和之前早已大不相同。” 以前病怏怏的样子,经过几个月的锻炼和调理下来,两人都变了模样。而且光是一双眼睛的瞳色就变化那么大,一般人怎么也联想不到。 “行了,你吃好了就进屋看书吧。今日下雨正好不要出门了。” “知道了。” “南枝呢?吃得这么快吗?”她才一出一进,南枝就没影儿了。 “南枝去杀鸡了,说要煲鸡汤。” 闻言,姜砚秋看了下外面的雨,想着南枝天还没亮就冒雨去溪边洗了血衣,这会儿又杀鸡。 明年得在家里挖口井才好。 她刚把碗筷收进厨房,南枝就提着篮子回来了,进门脱掉一身蓑衣挂好,上前来挽起袖子,“姑娘放着,我来刷。” 姜砚秋让开位置,给她多加了些热水暖暖手,一边嗔怪道,“外面还下着雨呢,你这么急做什么,要是着了凉可有的受了。” 南枝不以为然,“我这不是想着姑娘近日劳累,今日正好做点鸡汤滋补滋补。” “那也不差这一日。”大冬天的淋雨多冷。 南枝笑笑,忽然压低声音问,“姑娘,那里头的人没事吧?” “我瞅着应该是没事了,练武之人恢复得快。” “一个书肆的掌柜也会武功吗?” 姜砚秋一顿,“应该会吧,不然被人砍了这么多刀,还能逃出生天?” 若是凤家人,个个武学不凡,才学也超群。 但是凤家人一向不入仕,按理说应该没什么仇敌才是。 “也是。”南枝点点头,“那我等下多放点汤,给他也补补,昨天流了那么多血。” 姜砚秋微怔,旋即笑道,“你今日还真是大方,连好吃的都愿意让出来,不会是看人家长得好看吧?” 这话把南枝给闹了个大红脸,“姑娘可别取笑我了,我就是想着姑娘在他书肆里抄书,他也算是照顾咱们的生意。” “嗯,那你煮清淡一点。” 姜砚秋回屋里,看见空间里又多出的水田,有些小激动,收割了成熟的稻谷,又种下一批。 太好了,谷子越来越多了。 就是鸡鸭有些多了,幸亏这里面的泥土可以自动净化,不然可就愁人了。 还有窝里的蛋,掏了好几个篮子,改日到了庄子上,再弄出来,带去酒楼里做菜。 她在家里忙得不亦乐乎,却不知前脚十里坊刚把她庄子上的酒拉走,后脚百步醉的掌柜就命他们城里的酒楼明月楼与琼华楼打起了价格战。 两个酒楼相隔不远,一样的菜品,明月楼的价格降了三成,才一日就吸引走了许多顾客。 毫不知情的姜砚秋和自家阿弟,还有南枝三人,满足地喝着鲜美的鸡汤。 “鸡汤的味道好,姑娘和阿珩多喝点,多补补。” “嗯,你也多吃点。” “阿姐,要去找大夫过来给他看看吗?可以说是我不舒服的。”姜砚珩抬眼看着阿姐,又补了一句,“葛二爷爷平时不多话,不会往外说的。” 姜砚秋想起方才送午饭进去时,那风云玦还问她给他服用了什么疗伤药,见效极好。 知道他是习武之人,对自己的身体情况比常人了解,说没有他肯定不信,便顺着他的话说是家里人留下的,不知哪里买的,搪塞了过去。 她当即摇头,“不用了,雨快停了,他应该很快就回去了。” 第83章 便宜他了 数九隆冬,一场雨后,天气又格外冷了几分。 入夜,几个人没事早早备了汤婆子暖好床铺就睡了。 地冻天寒的,姜砚秋熄灭灯火后,也钻进被窝里,只是又将意识沉入空间干活。 意外发现之前在花坊市买来的几种花卉开花了,还有两棵在一家富户手中买来的荔枝树,居然也结果了! 那日去买花树,想种来做香料用的,选了好些珍奇树木。又碰巧有户人家嫌两棵荔枝树种了几年都不曾结果,觉得种在家里坏了风水,便在那边贱卖处理,这才让她捡了个便宜。 她满心欢喜,摘了一颗尝鲜,果肉饱满,味道鲜甜! 望着满树的红荔,忍不住感叹,“这要是能弄出去,生意一定爆火。” 只是荔枝果珍贵,除了上贡皇宫,向来也只有达官显贵和有钱富商享用得起。 她若是贸然拿出新鲜果子,那定然会引来许多目光。 稳妥起见,还是算了吧。 可惜了这么多的果子。 转念一想,不如酿成酒好了,改日卖出去,照样也能大赚一笔。 说干就干,荔枝肉做酒,荔枝核拿来种植,荔枝壳也暂且放着,说不定改日制香可用作配料。 一夜过去,不出意外地,姜砚秋起晚了。 起床时,南枝正晒着被子。 “怎么这会儿洗被子?” 莫不是那人走了? 姜砚秋洗漱完,过去那屋一看,果真空无一人。 南枝也随后进来,“姑娘,那位公子应该昨夜就走了。我早上进来换炭盆时,盆里的炭都没燃多少。对了,他还留下这个。” 姜砚秋接过一看,是银票,“一百两银子。” “对啊,风掌柜出手挺大方的。”南枝笑眯眯的,一副见钱眼开的开心模样。 姜砚秋随手收起来,“救命之恩,便宜他了。” 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并不在意。说着往外走去,“阿珩又去葛庆那边了吗?” “对啊,小公子一早就过去了。” 这小家伙对练武之事倒是上心,姜砚秋在心间感叹了句,瞧了眼上升的旭日,也道,“我吃一下饭,也要去庄子上,辛苦南枝乖乖在家里了。” “好的。”南枝把早饭拿过来。 今日吃鸡蛋饼配白粥,味道不错。 饭后,叮嘱了南枝几句,她就出门了。 到村口时,碰见好几个婶子结伴要去镇上。 姜砚秋微笑着和她们打招呼,“婶子们,都要出门呀!” “对啊,难得今日好天气,去城里买点粮食。” “秋姐儿这也是要去镇上吗?” “对啊,我也去镇上。” “好几日不见秋姐儿,这小脸养得越来越白嫩了。” 听着称赞,几位婶子都朝姜砚秋脸上看去。 半个冬日没怎么见,小姑娘容貌越发清秀了。这小巧精致的五官跟特地往好的捏似的,明亮的眼睛上,一对浓黑的睫毛,扑闪扑闪的,瞧着就灵气十足。 跟着,几人也纷纷赞道。 “还真的是,越来越好看了。” “这么标致的模样,也不知要便宜哪家小子。” 听得姜砚秋脸都微微发热,“婶子们过奖了,一入冬就窝在家里,大家都白了很多。婶子们瞧着也是年轻了好几岁。” 好听的话,谁都乐意听。几位婶子乐着乐着又聊开了。 原来这几位婶子家里的男人前日结伴去山上打猎,猎到了大野猪,不巧半夜下山的时候碰见大雨,几人抬着野猪一起滑到山坡下,一夜未归。 本来猎户进山好几日都是常事,但是村里那几个半吊子的,从来没有因为狩猎在山里过夜,又加上下雨,所以家人才会担心,跑去村长家求助。 村长请了葛庆和另外十几个年轻力壮的青年上山,才找着几个人下来。幸亏坡不陡,几人也只是磕了点皮外伤,今日天未亮就推着野猪进城去卖了。 一行人走到镇上就分开了,有往城里的,有往镇上的。 姜砚秋也和她们分开,去了先前那家小酒肆。 “小哥,我来订酒坛子。” “姑娘要几个?大的小的?” “两千个小的,两斤装的。五百个大的。一起送到白云山庄。”她准备放进空间里面备用的。 “白云山庄?”小伙计一听送货地点,面露迟疑。 “对啊,怎么有问题?”姜砚秋看向一旁的掌柜,“掌柜,送到白云山庄有问题吗?” 别家店铺被人打过招呼,不敢跟他们白云山庄做这酒坛子买卖,她相信这对清风阁来说应该只是小事。 掌柜打量着姜砚秋,想必这个小姑娘就是前不久过来和主子做生意的那位吧。 他放下手中的东西,走过来笑道,“没问题,马上帮你安排送货。” “那就多谢掌柜了。” 姜砚秋付了定金后,往平日马车接她的地方去。 千竹老远的见到她身影就下车,立着等她过来。 “主子来了。” “嗯,今日晚了些。宁叔怎么样了?” “他的气色好了很多,穆大夫的医术确实高明。” “那就好。” 两人到了庄子上,宁管事正满脸凝重地听着下面的人汇报情况。 姜砚秋认出,那是每日送货到琼华楼的人。 “怎么了这是?” 宁宏璋忿忿道,“小田刚从琼华楼回来,听说明月楼昨日降价活动,凡是与我们酒楼相类似的菜品全都降了三成价格,抢了咱们许多生意,昨日送过去的货都没有用完。” 姜砚秋一听这是要搞事啊,君子了这么久,一来就打价格战,“有说明月楼为何突然这么干吗?” “主子,明月楼的东家也是百步醉的。”千竹适时地提醒了一下。 姜砚秋轻拍了下额头,小声惊呼,“ 倒是把这件事情给忘了。百步醉的东家一定是看我们庄子和十里坊的合作了,才故意针对我们。” 宁宏璋赞成地点点头,“东家,那咱们要怎么做?也要降价把那些顾客吸引回来吗?” 姜砚秋摇头,想了想,才说,“降价就算了吧,他们要是摆明了跟我们过不去,那我们降了,他们还能再降,没有最低,只有更低。也是自砸招牌,得不偿失。咱们保证好酒楼的食材品质才是最关键。之前收得瓜果蔬菜量多吗?” “多,很多的,全都存在地窖里了。” “那就成,冬日青菜是稀罕物,新鲜果子也是,把之前剩下的那些苹果也送过去,让何掌柜安排一下,来酒楼吃饭的都给送道青菜,或者送盘果子。” 姜砚秋说着,想到空间里的葡萄,也是可以送一些过去的,那味道绝对招人喜欢。 宁宏璋听着觉得有理,又风风火火地想去忙活,可惜腿伤限制了他的行动,“我这就让人去办。” “别急,菜先别装,把苹果装两筐,待会儿我和千竹过去一趟。” “好。” 姜砚秋安排好就去看前几日刚种下的小梅花,从梅苑后院挖出来种植的。和之前一样,刚种植下来的总是要浇灌些空间水。 这边忙完已是午后,用过午饭就去往县城。 走之前,她想起酒坛子的事情,便嘱咐宁管事,“等下有人送酒坛子过来记得结账,然后放一半在云霞苑的杂物房里就可以。” “明白。” 第84章 不请自来 难得今日晴好,街上往来的人都多了起来。 马车里,南禾见自家姑娘靠着窗户看了良久,忍不住劝道,“姑娘别看了,虽说出了太阳,但这风还是冷得跟刀子似的,吹多了不好。” 姜砚秋听话地放下窗帘,回头看冷得瑟缩的南禾,把手炉给她,“我用着暖炉不觉得冷,倒是忘了你。你等下去补针线布料的时候,记得给你们几人也多弄几身厚衣服。别成日就知道给我和阿珩做,我们现在够穿了。” 南禾听得心里暖融融的,“知道了。” 想到现在已是未时末,再过一个时辰多,日头就要沉了,她便又问,“姑娘今晚还要回去吗?” 姜砚秋沉吟,还要将空间里面的东西弄到酒楼里,晚上还是住在这边,方便一些。 于是回道,“不回去了。” 家里的话,之前庄子上忙的时候,也和阿珩他们打过招呼,偶尔会宿在庄子上。所以不用担心。 “好,那我买完东西就去小院打扫一下。” 南禾刚说完,马车就停了。 千竹在外面提醒:“布庄到了。” “好的。”南禾应了声,看向姜砚秋,“姑娘,那我先去买东西了。随后再去寻你们。” “好。” 南禾下车后,马车继续往前行驶。 姜砚秋看着她走进店铺,放下窗帘,闭目养神。 一盏茶之后,两人来到琼华楼。 姜砚秋在酒楼门前下了马车。 千竹则驾着马车去到后院,把带来的苹果送到后厨。 完了之后,又驾着马车往城外而去,他这两日在旁边的一个小镇上又买了一个小庄子,有些事情还没交接清楚。 前边,何掌柜看到姜砚秋,亲自迎着到二楼的包厢。 一楼大厅食客稀稀落落,就几个人。到了二楼,路过好几个包厢都可以听见里面有食客在高谈阔论,饮酒划拳。 “东家这边请。” 姜砚秋坐下,“何掌柜也坐吧。” 何掌柜依言坐下,小伙计也正好奉上茶水。 冬日干燥,姜砚秋捧起热茶喝了口,润了润喉。 “何掌柜,酒楼今日怎么样?” 何掌柜实话实说:“一如东家所见,今日的生意比昨日更加不好。” 姜砚秋:“我见这二楼的包厢倒是挺多人的。” 何掌柜点头,笑着提起茶壶,一边斟茶一边说,“是,那些不差钱的贵客一般都是认咱们酒楼的酒和菜品的。不过,还是有被吸引去了一大半,三楼的包厢都是空的。我刚让人打听了一下,明月楼今日的酒水也削价了。” “连酒水也削价,就不怕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姜砚秋放下杯子,正色起来,“何掌柜,这削价吸引食客,咱们酒楼就不跟风了。不过我们可以送东西,凡是来用饭的,都送一道青菜。还有鲜果,这个赠送对象由你来定,果子记得要选新鲜的,像在家中食用那般切好再上。” 何掌柜认真听着,脑子也跟着转动起来,“东家的法子挺好的,但若是人人都送菜,那有些人节俭,说不定只点两份米饭,就着吃了。” 两碗米饭才几文钱,一道菜可是比之贵了许多倍。 姜砚秋一想也是,“那就每日限量送。也不要把数目限制得太少,少赚一点没事,人多了生意就会好起来的。” “另外,顾客在本店花费满百两者,送一壶上品佳酿;满千两者,送一壶极品佳酿,或送两坛上品佳酿。这个可以累积的,不限什么时候,金额满了就可以换。” 何掌柜听着,双目发光,东家这是想将食客长期捆绑在此!他频频点头,“好好,那我马上再做一个账本来专门记录这些。” “嗯,辛苦你们了。其他的便没什么事了,耐心等咱们的食客回来就是,毕竟吃惯咱们酒楼的菜,未必吃得惯别家的。” “那我先下去忙,东家可要用点什么?” “暂时不必,等下差不多饭点时候,给我上一桌招牌菜就好。” “好。” 何掌柜出去,顺带合上了门。 姜砚秋起身来到窗户边,站在这里,往东北方向望去,正好是明月楼的正门。 比起那边的热闹,这里确实门可罗雀。 “咚咚咚——” “进来。” 姜砚秋坐下,看向推门进来的人,却见着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怎么?才十多日不见,姜庄主就不认得在下?” 来人依旧白衣飘飘,皎若玉树。 姜砚秋回过神来,轻声说道,“并未,只是有些意外会在这里碰见阁主。” 心里想的却是,清风阁的阁主怎么会找她?总不会是因为早上订的酒坛子吧?应该不至于为此惊动他吧,已经订过几回都没他什么事情。 凌清予走向临窗位置坐下,含笑看她,“姜庄主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姜砚秋:“……”我敢吗?再说了,坐都坐了,还说这话,多余。 “阁主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凌清予。” “嗯?” “姜姑娘,出门在外,唤我名字就好。” 姜砚秋怎么觉得这人今日有些怪,上次还疏远得厉害,仿佛远在天边的谪仙,今日好像……好像在跟她套近乎。 想到这人的势力,她从善如流改了口,“凌公子有事不妨直说。” 凌清予听了,淡淡笑道,“确实有事找你,早上听掌柜说你订了酒坛子,送到白云山庄才知你来了这里。” “凌公子亲自送到庄子上?” 凌清予点头。 姜砚秋冷不丁一个激灵,这人到底想做什么,居然屈尊降贵来做这等小事。 “还真是抬举我们了。” “不瞒姜姑娘,我来是为了竹箫的事情。”凌清予停下,看着对面的小姑娘。 姜砚秋不做反应,她很自信竹箫是没有问题。若是有其他事情,也只当不知晓。所以等着他接着说下去。 这时,小伙计送进来一壶热茶,换下了桌上已经冷掉的茶水。 凌清予提起茶壶倒茶,又接着之前的话,“前几日我祖爷爷生辰,原想吹支曲子给他开心开心,哪知他却盯上了我的竹箫。所以只好再来找姜姑娘问问,何处可再寻此竹箫。” 姜砚秋垂眸看着杯中茶水,掩去了心中诧异。缓了缓,才说,“那日便与凌公子说过,此箫独一无二,世间难再寻其二。” 凌清予看似闲散,目光却紧锁着她,将她所有的神色都收进眼底,可惜没看出什么破绽,于是便直言心中所思,“不是姜姑娘所制吗?我知姜姑娘雕刻技艺不俗,还以为是你所作的呢?” “凌公子谬赞了,我只会做些小玩意而已。再说了,那竹子,以我之力,恐怕连一丝痕迹也留不下来。” 要不是用空间里的竹刀,她根本削不断,更刻不了。 凌清予没有说话,静静喝着茶,好像在斟酌她所言是否可信。 小姑娘看上去十分坦然,丝毫不掩藏那竹箫的特别之处。 沉吟片刻,凌清予幽幽叹道,“寻不到第二管那等好箫,还真是遗憾。” 说着又拿出玉箫,“我这有玉箫,可惜上面的刻纹摔裂了一点小角,不知姜姑娘的巧手可以帮忙看看?” 良玉琢翠竹,玲珑无瑕,刻纹精美,线条更是流畅,浑若天成。 她皱眉思索,没瞧出何处有瑕疵,难道是裂口太小? 这般想着,便随手接过他递出的玉箫,想要细看一下。 哪知,变故突发! 第85章 从长计议 那箫突然间与她的手紧紧黏住,确切地说,是与嵌入她体内的那枚玉珏相连。 骨肉互相吸扯的痛感,弄得她瞬间冷汗涔涔。 手上鲜血沁出,沾上玉箫,刹那间一道青色光芒亮起。 凌清予惊愣之际,挥袖震出几道风,关紧了门窗。 “竟真的是你!” 姜砚秋没来得及回话,就疼得昏了过去。昏过去之前还想着,凌清予你个大混蛋!!亏她那么信任清风阁,以为清风阁都是为民除害的好人。 凌清予见此也吓了一跳,“姜姑娘!” “姜姑娘!” 见人真的晕过去了,紧张地为其把脉。 “痛得昏厥过去?” 凌清予松了一口气,想用内力帮她疏解疼痛,不想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了。 他凝视着收敛光芒的玉箫,心中久久无法平静,这到底怎么回事? 太祖爷爷说这是号召青阎军的信物,拿来一试便知是不是主子。可他没想到玉箫一接触到她,就会出现这种现象。难道青阎军真的与皇家所猜测的那般,与神兵有关?此刻心情有些复杂。 看到她满头大汗,他拿起一旁的披风给她盖上。 这丫头莫非是谭家三房的孩子? 可是年龄容貌对不上。 年龄可以编,至于外貌,一个小孩子在流放途中如何改头换面? 若真是,那逃出生天后还敢大张旗鼓地做起生意,这胆子魄力确实不是寻常人所具。 …… 一炷香之后,姜砚秋才悠悠醒来,头还阵阵刺痛。 凌清予见她醒来,关切问话,“你没事吧?” “凌清予,你跟我有仇吧!痛死我了!”脑子要裂开了,她难受得按着太阳穴。 凌清予突然躬身行礼,“清予不敢,冒犯之罪,还望主子见谅!” 姜砚秋混沌的脑子被他的一声“主子”,吓得清醒了大半,连痛都忘了。 什么情况?! “别开这种玩笑,本姑娘胆小,不禁吓的。” “姜姑娘,我没有开玩笑,你就是我们的主子。” “真别这样,我又没找你赔偿。”清风阁办事这么草率的吗? 凌清予神色冷肃,直接单膝跪地,“清予所言皆是属实,有此箫可为证。” 姜砚秋一个激灵,打了个喷嚏。都是刚刚,流了一身冷汗。 看向半跪在地的人,他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似的,先前的光风霁月收敛得一丝不剩,此刻神色冷峻,锐气难掩,一身挺拔韧劲坚定不移。 惊艳之后,她摆摆手,“你先起来说话吧,这样我怕折寿。” 凌清予没听她话,“姜姑娘可听说过青阎军?” “听说过。”以前阿爷讲故事常提,只是不让他们在外面乱说而已。 “那你可知这玉箫是号召青阎军的信物?” “不知。”姜砚秋摇头,随手扯下还黏在自己手中的玉箫还给他,“物归原主。” 说完,她也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清风阁是销声匿迹的青阎军?!这可真真是骇人听闻! 也不知那人若是知道,会不会吓得从龙椅上滚下来。 凌清予坚决拒收,“主子,这东西本就属于你。” 姜砚秋被他整得又要头疼了,靠近他说,“凌阁主,你看清楚,我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丫头,如何能够号令那神传一般的人物?你这样瞎认主人,就不怕给你们带来麻烦吗?” 转念回想先前的情况,这玉箫莫非与阿爷给的玉珏是一对的?她越思量,越是惴惴不安。 凌清予虽然也不解,祖爷爷让他找的主子居然是个不会武的小姑娘,但是玉箫不会认错人的。 他坚定道,“不会认错的。” “你先起来说话。”姜砚秋别开眼,不去看他那深邃又含着真切的眼神。 凌清予不动如山。 姜砚秋也恼了,这非得逼她认下,才同意起来吗? 是真的认主,还是为了她空间里的那些竹箭和武器? 抛开别的不说,清风阁隐藏的势力,毋庸置疑令人眼馋。 但是与他们捆绑在一起,无疑又成了皇帝的眼中钉,目标太大了,若是被皇家查到端倪,那她想做的事情,就做不了了。 思及此处,她断然拒绝,“凌公子还是起来吧,不管你有没有认错人,但我能力有限,当不了你们的主。你也知道一个小小的周渝广就可以整得我的庄子元气大伤,何况你要找的是在战场上运筹帷幄的大元帅。” 凌清予:“……”是元气大伤吗?而不是挣得盆满钵满,还把人戏弄了一通? “咚咚咚……” 姜砚秋的目光飘向紧闭的房门,提声问话,“谁?” “姑娘,是我。” 门外的是南禾。 姜砚秋看向凌清予,“你还不打算起来吗?” 南禾没听到回应,又问了一句,“姑娘,我进来了。” 姜砚秋横了一眼地上的少年,低声恨恨道,“凌清予,起来坐吧,这事咱们从长计议。” 凌清予见她态度有所缓和,听令起来,掸了掸衣物上的灰尘,重新坐回位置。 姜砚秋才发现身上的披风,一把扯下丢了过去,“谢了。” “不客气。” 南禾进来看到两个正襟危坐的人,吓了一跳,“姑娘,这是?” 姜砚秋的眸光掠过凌清予,随口回道,“这位是凌公子,之前帮过我们一点小忙,方才遇上了,正好请他吃个饭以作答谢。” 凌清予又变成了那个光风霁月的阁主大人,听着她的说辞,嘴角微翘。 南禾点头,走到她身后,心里嘀咕着,以后还是得跟着姑娘才好,不然这孤男寡女独处一室,还关着门,传出去对姑娘多不好。 “别站着了,一起坐吧。应该快上菜了。”姜砚秋转头望向窗户,想看看外面的天色,结果看了个寂寞,窗户都是紧闭的。 第86章 拿到竹简 美食上桌,姜砚秋的注意力便扑在桌上的荷包里脊、清蒸狮子头、酱香蒸鱼片、清炒玉菜…… 全程安静无话,专注而又优雅地享用美味,似乎把旁边的那尊大神,连同先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凌清予也默默用菜,瞧着她心无旁骛的样子,心间发笑,先前来找他办事的时候,还高深莫测、一身冷傲的样子,这会儿又扮起天真无知的少女,还真是善变。 南禾总觉得氛围有一点点奇怪,不过主子没说什么,她也就静静吃着。 饭毕,两人虚意逢迎了几句就分道扬镳了。 带人走远,凌清予身后的人才上前,唤了句,“公子。” 凌清予收回目光,“走吧,你们多留意一下白云山庄和这边的事情,记得别靠得太近。”那丫头本就排斥他们,要是发现有人在监视她,还指不定怎么恼火。 “是。” “这边的事情交给你们了。”他还得回清风谷一趟。 *** 回到小院,姜砚秋才松了一口气,好在这人没再纠缠。应付这人还真是费神。 南禾栓上大门,“姑娘,我去烧水给你沐浴。” “好。”姜砚秋回去房间坐了一会儿后,拿了一身干净衣服去浴房。 热气蒸腾,白雾缭绕,映着小姑娘冰肌玉骨。 她拂着细嫩的手掌,轻声呢喃,“奇怪?先前分明那般难受,现在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倒是没有往邪物上去想,毕竟那箫富有灵性,她还是辨认得出来的。 晚上两人坐在堂屋里,围着火炉闲话家常。 南禾拿了今日刚买的布料裁衣缝制,一拿起针线来,她就如鱼得水,快活得紧。 姜砚秋也来了兴致,跟着学绣手帕。 南禾见她绣法生疏,好奇了,“姑娘很少碰女红吗?” “嗯,以前只在书院课堂上学过,其他时间便没有碰过了。” 两人坐到亥时,未见千竹回来。 姜砚秋放下绣了一半的帕子,起来伸了个懒腰,晚上做这个太费眼睛了。 “宵禁了千竹还没回来,兴许是要宿在那边的庄子上了。你也去休息吧!太晚了伤眼睛。” “好,听姑娘的。” 南禾收了东西,装了个小炭盆送去姑娘房里,又准备了汤婆子过去,忙完之后才回自己屋里。 过了一会儿,姜砚秋听着外面没有动静,小心翼翼地出去,往隔壁房间里进。 把空间里面先前收好的蔬菜带了出来,大白萝卜一大筐,又弄了两三种青菜,其中白菜居多,之前种的葱姜花椒等配料也弄了一些出来。 最重要的是葡萄,多拿了两筐出来。哦对,还有鸡鸭,意念一动,四个笼子里各装了十只,鸡鸭各半。 水里的大肥鱼不能忘了,除了之前抓的河鱼,还有庄子上鱼塘那边捞的鱼苗,现在都长得又大又肥,数量还挺多的,她给挖的小鱼塘都有些装不下它们了。 找了个大木桶,装了满满的半桶多。鱼儿们一出来外面就扑腾得厉害,担心它们会扑腾出来,她干脆拿了盖子给它们盖上,只留下一些缝隙。 “这些差不多了。” 转身出了房门,恰巧院子响起了敲门的声音。 “谁啊?”她往院门走去。 屋里听见动静的南禾也披衣出来。 门外的千竹应话,“姑娘,是我,千竹。” 院门应声而开。 姜砚秋见着一身风霜的少年,笑道,“这么晚了,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呢。” 千竹进来关门,“踩着时辰进城门的。” 他进城没多久就宵禁关门了。 “以后太晚了就不必赶着回来,在那边歇息也成。” “好,你们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我们在堂屋等到宵禁没见你回来,就回屋了,没想到你就回来了。”南禾说着,拢了拢衣襟,打了个哈欠。 姜砚秋见她一脸倦色,让她进屋睡觉。 又与千竹说了那屋里的东西,明日送到琼华楼,之后也去休息了。 回屋熄灯,躺在床上却有些辗转难眠,脑子里不断蹦出白日里的事情。 “算了,先去空间里看看。” 刚凝神想让意识沉入空间,忽然,嘭的一声,她整个人落地! “嘶——,好疼!”今日的脑子二次受伤,想哭。 “不是,我这是……身体也进入空间了。”她坐起来,摸了摸身下的土地,又捏了捏手臂,是真真实实的触感! “竟是真的!”姜砚秋有些难以置信。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能进来了?” 今日有做什么好事吗? 不对,是那把玉箫,想起下午的场景,她还能感觉到全身骨头撕扯的疼痛,“一定和那玉箫有关!” 话音刚落,眼前蓦然浮现出一面水镜,镜中人正是白日刚刚见过的凌清予,他正闭目睡觉,他怀中隐隐闪过一道青色光芒,是那玉箫。 姜砚秋目瞪口呆,“这玩意儿也太邪门了,怎么还能看到他在做什么?” “谁?”睡梦中的凌清予陡然睁眼,锐利如刀的视线扫过四周,随着他起身转动身体,姜砚秋也瞧见了他这是宿在野外,四下黑暗,唯有跟前一堆火。 这人的警觉性未免也太强了吧!这样也能察觉到有人在看他? 她抿紧唇瓣,生怕吓得出声,被他听见了。那人太吓人了,隔着空间都能感受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杀气。 抬手拍向悬浮着的画面,“啪——”,画面消失。 见此,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真是吓到她了。 出了这事,也不知是好是坏,心里面总是七上八下的。 “不行,清风阁的水太深了,必须弄清楚怎么回事。”知己知彼,方才知道以后怎么做。 她想起竹楼里的那一卷关于青阎军的记载,之前意识进来的时候,总是碰不到那卷竹简,现在身体进来了,去试试能不能打开看看里面究竟记录了什么。 心念一动,人已到了阁楼。 心急火燎地打开了桌案上摆放着的紫檀木匣子,匣子的盖子上刻着「青阎军」三个字。 带着忐忑的心情,伸手探入匣子内的竹简,当指尖碰上冰凉如玉的竹简,她眸光一亮,迫不及待地拿出竹简。 坐下时,她又顿觉心情沉重,若是谭家真的和青阎军有关,那谭家是因此被害的吗? 铺开厚重的竹简,一列列遒劲有力的字迹展现在眼前,一笔一划,皆犹如刀剑长枪舞动在眼前,一场又一场惊心动魄的战役,刻录下了一行行用鲜血染过的字迹。 简单的文字记录了每一场战争的凶险,也记下了一个真相。 她是万万没有想到,青阎军的元帅还真是自家人——谭梓钰。 难怪阿爷要求谭家的每个孩子把字写好,却不要求考取功名,更不许北上京都。 大堂哥当初没办法,被悄悄改名换姓送去参军,阿爷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可是即便再低调,一切也是枉然,一朝被皇家忌惮上,哪怕被他们用了秘药控制了谭家人的身体,个个体虚命短,最后还是要被赶尽杀绝。 …… 用了大半个时辰,理清这些事情,她的胸腔里已然被怒火填满,胀得她难受。 “阿爹阿娘,我不会让所有人枉死的,那些人,都要偿命!” 终有一天,谭家人要光明正大地活在阳光底下! 第87章 梦魇发热 这一夜,她睡得并不安稳。 梦里全是漫天的火光,和流放路上,如若魔音绕耳般的鞭挞声,还有押解官差的咒骂声…… 后来又是烽火狼烟,战鼓隆隆,喊杀声与长兵交接声融为一片,血染大地马革裹尸、赤地千里…… 这些断断续续的碎片画面,似梦魇般将她牢牢囚住,击得她痛苦挣扎…… 翌日。 南禾见日头东升了许久,也不见姑娘起来,便来到房门前喊人。 “咚咚咚——” “姑娘,起来用早饭了。” 等了片刻,依旧无人应答。 “奇怪,平日姑娘就算不想起来,也会应一声的。” 南禾有些担心,继续敲门,可是敲了好几回都没人应答,她意识到情况不妙。 转身去叫了千竹过来,帮忙打开里头的门栓。 “咔哒”,门栓落了,门开了。 “我先进去看看。”南禾急哄哄地迈步进去。 千竹守在门外,也是满心焦急。 床榻上的人,满头发丝都被汗水湿透,脸蛋还红彤彤的。 南禾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好烫!” 心惊了一下,伸手摇了摇她的肩膀,“姑娘,姑娘,姑娘……” 她唤了好几声,可是姜砚秋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南禾急得眼泪都掉了出来,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门口,“快!千竹快去喊大夫!姑娘高热昏迷了!” 千竹大惊失色,“我马上就去,你照看好主子!” 南禾去厨房端了热水过来帮姜砚秋擦身子,换下了一身湿漉的衣服。 一通整理下来,大夫也请来了。 回春堂的王大夫几乎是被千竹拉着跑进来的,到了房里好一阵喘气。 “得亏我年轻身子硬朗,方才要是陈老跟你走,一把老骨头准被你拉散架了。” 千竹拱手行礼赔罪,“得罪了王大夫。” 王大夫摆摆手,没放在心上,病患家属着急乃人之常情。 他气喘匀了,坐下来给姜砚秋把脉。 边上的两人都提着一口气,紧张地等着他的诊断结果。 一看到王大夫收回手,南禾立即问话,“大夫,我家姑娘如何了?” “你家姑娘昏厥是因为感染了风寒,加上疲劳所致。开几帖药熬水服用,休息几日就无事了。不过,小姑娘平日里还是要多注意调理身子,切不可太过忧思。” “谢谢大夫。” 王大夫摆摆手,起来开药方,一边嘱咐着一些该注意的事情。 千竹付了诊金,又把人送回回春堂,抓了药回来。 沉睡中的姜砚秋,是被满口苦涩的药汁苦醒的,这久违的苦药味,她差点儿以为回到了过去。 睁眼看清眼前的人,心里面有一阵失落,原来不是阿娘啊! “姑娘,你可算醒了!吓死我了!”南禾说话都带着哭音。 姜砚秋坐起来,身上还有些软绵无力,一夜梦魇还真折腾人,“我没事了,别担心。” 南禾打了一勺药凑过来,“那姑娘快些把药喝完,要凉掉了。” 姜砚秋皱眉,满口的苦涩可真不好受,“不用了,我已经好了。” 南禾愣了下,平日看姑娘那么强势,她差点忘了姑娘还是个小姑娘,也怕喝苦药。 心疼归心疼,她并没有心软,一直记着王大夫说的话,“不行的,大夫说姑娘感染风寒,得喝药调养几日才好。姑娘也不想小公子担心吧?” 想到小阿珩,姜砚秋叹了一口气,拿过药碗,本想一口喝完了事,可是药才入口就苦得难以下咽,好不容易喝完,又被南禾塞了一颗蜜饯。 平日单独吃蜜饯觉得太甜,这会儿压一压苦味,倒是还行。 “好了,姑娘好好休息。” 南禾扶她躺下,端了药碗出去,合上房门。 姜砚秋凝神,弄了滴竹叶露服用。 猛然间发现,空间里的变化已然翻天覆地。 田地多出了几块,是空的。只有一块药田里面种满药材,瞧着大半都是治疗伤药的,这是谭家那位高祖种下的吗? 往那些田里放了水进去,又撒了稻种,奇迹的一幕发生了,原本光秃秃的田里冒出了一簇簇禾苗。 “这?!”以前没长这么快啊! 看看之前种的禾苗,还是和昨日一样,没有什么变化呀! 一样的种子,那是田地不一样?还是……她的目光落在河上,水面好像变宽了,难道和水也有关系? 拿杯子打了一点点,尝了一口,“还真是比之前甘甜许多!” 想了想,她拎了一桶水到边上的苹果树去浇。 果不其然,果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高生长。 看来真的是这水的缘故。 她又看看手中的竹叶玉珏,眸光深凝…… 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直接睡到了入夜。 醒来看到南禾坐在一边绣着什么,昏黄的灯光落在小姑娘的身上,一片祥和。 “你一直守在这里?” 南禾听见声音,惊喜抬头,“是啊,姑娘醒了,我去拿粥过来。” 姜砚秋后知后觉,“天这么黑了,我这一觉睡了这么久,怎么不叫醒我?” “大夫说你太累了,多休息休息对身体好。家里的事情姑娘别担心,千竹已经过去送信了。” 第88章 讨回公道 琼华楼这两三日不光吸引回了许多老顾客,上好的食材口感和新鲜果子更是引来了不少新客的青睐。 尤其是听说了在琼华楼吃饭花用的账目可以累积,等到了一定金额就可以品尝极品佳酿。 这让不少想喝却点不起的顾客来了兴致,约着几个好友共同用一页账目,给酒楼拉来不少生意。 远的不说,近的就是冬日里也有这么甜美可口的鲜果,真的叫人惊艳。 可把明月楼的掌柜气得摔了算盘,“混账东西!这个琼华楼,生意没有受到影响就算了,反倒还把菜品价格提高了,一个个还跟傻了一样往那边去!” 一旁的小伙计装鹌鹑不敢接话。 掌柜瞪了他一眼,“没用的东西,不是让你去多收购一些大白菜了吗?为何不让大厨多做点?咱们也送啊!” 小伙计唯唯诺诺,小声解释,“昨日大师傅做了很多的,但是很多顾客说味道不及琼华楼,剩了许多,所以今日做少了。而且琼华楼那边的鲜果太招人馋,据说吃上一颗就叫人回味无穷,通体舒畅……” “啪!”掌柜拍了下柜台,“再好吃又能怎么样?大冬日的,他们又能有多少鲜果可以送?等送完了还不是和我们一样。” 只是,一样都是大白菜,味道还能差那么多? 忽地,不知想到什么,他眼皮子一颤,眼珠子转了转,想到一计。 他凑近小伙计耳边,小声与他说着事情。 小伙计一惊一乍,频频点头。 “听好了吗?” “好了。” “嗯,你去办好这事,事情成了重重有赏。” “好咧。” 掌柜瞧瞧外面天色,“酉时末了,你先去准备一下,争取今晚把这事定下来。” “是。”小伙计放下布巾,整了整衣物就出门了。 望着消失的身影,掌柜冷笑,琼华楼啊琼华楼,给你们来一个釜底抽薪,看你们接不接得住? *** 天刚蒙蒙亮,千竹又从皖西巷的小院出来,给琼华楼送来新鲜食材。 何掌柜家里远,一直和他儿子住在酒楼后院,还有几个伙计也是。 一见到千竹送过来的食材,他就开心得合不拢嘴,这些可都是宝贝啊! 要不是东家吩咐,食材不能外卖,而且每日还要限量供应,他差点儿顶不住那些富家子弟的高价抢买了。 只是他没有高兴多久,就收到今日大师傅和他的两个帮厨没有过来上工的消息。 “出事了吗?”他忧心不已,顾客可预定了不少大菜,都是大师傅的拿手好菜。 喊了店里的伙计去大师傅家里看看,得到消息说是大师傅身体不适,不能过来上工了。 何掌柜只能一一向那些顾客致歉,给预订的每桌顾客都多送了一盘葡萄才平息了顾客的怒意。 第二日连二师傅也没有过来了,三师傅过来时鼻青脸肿的,何掌柜这才意识到不对。 “你这是……谁人打的?” 三师傅杨耀没有隐瞒,将事情如实相告,“何掌柜,昨晚下工后,明月楼掌柜找了我,想让我过去明月楼做工,他们开了高价,还说可以帮我支付这边的违约金。但是被我拒绝了,后来我在回去的巷子里就被人打了一顿。” 何掌柜听了他的话,气愤不已,“混蛋,这群家伙居然使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千竹过来,正好听到这事,“这么说大师傅和二师傅都被明月楼挖走了?” 杨耀:“八九不离十了。” 千竹略一沉吟后,与何掌柜说:“何掌柜,你派人过去核实一下,那两位师傅是不是已经与他们签下契书,在那边上工了?明月楼想打压我们,必定不会瞒着这事。” 让大家都知道琼华楼的大厨都去了明月楼,自然会让许多人弃琼华楼而去明月楼。 何掌柜慎重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千竹走了,“我回去和主子说一下这边的事情。” 姜砚秋得知这事之后,赶到琼华楼。 见到焦急跺步的何掌柜,上前问话,“如何了?确定了吗?” “确定了,我亲自过去确认的。他们两人当着大堂食客的面承认了,那掌柜还拿契书炫耀。”何掌柜拱手行礼,“是我识人不清,管教不力,还请东家责罚。” “这事暂且不论。”姜砚秋看向受伤的杨耀,“杨师傅身体如何,可要先去药堂看看?” 杨耀摆手,“不用了,我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 “那你可记得什么人打得你?” “那些人……有点印象,但是一时想不起来是谁。” “那我们上官府找县令大人帮我们讨回公道吧!” “那酒楼怎么办?” “今日酒楼关门,休整一日。何掌柜,带上那几个背主的契书。正好上官府与他们划清界限,顺便讨要违约金。” “这……” 两位大师傅都被招去了,连他们的帮厨也被带走,杨耀平日不做主菜,今日即便开张也讨不着好,还是先去讨回公道要紧,回头再来想办法解决大厨的问题。 姜砚秋下定主意,便是何掌柜担心这事情传出去对酒楼不利,也只能这样,左右没了大厨这事是瞒不了大家的。 何掌柜转念一想,把事情闹大,或许也能让大家看清楚明月楼的卑鄙嘴脸,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他带上契书,和杨耀一起去县衙击鼓鸣冤。 姜砚秋和千竹混在外面的人群中,围观里面的情况。 张县令着青色官袍,肃然危坐,一身正气。 “啪!”惊堂木一落,张县令喝道,“何人击鼓鸣冤?” 杨耀回话:“回县令大人,是草民杨耀。” “杨耀,你有何冤屈?”张县令问道。 “回大人,昨晚草民自琼华楼下工后,被明月楼掌柜请去说话。他想以高价聘草民到明月楼做工,草民拒绝了。离开没多久,就在渝庆街的巷子里被几个人围殴了。” “你可有看清楚是什么人打的你?当时又是什么时辰?” “回大人,当时已是戌时末,夜里巷子光线昏暗,草民并未看清他们的模样。不过他们走后,草民在地上捡到一块木牌。” 杨耀从怀中掏出东西,双手奉着。昨晚捡到这东西时,见上面没身份标记的,他一人无凭无据,又人微言轻,便想着就算了。没想到今日东家做主,来官府讨回公道,他底气也足了起来。 “呈上来给本官看看。” 张县令接过木牌仔细打量,上面虽有一些记号印记,但是没有写明身份。 一旁的县丞见着,觉得似曾相识,细细琢磨后,提醒道,“大人,这个似乎是鸿福赌坊的。” 张县令闻言,当即下令,“传鸿福赌坊掌柜。” 第89章 公堂之上 不多时,鸿福赌坊的掌柜就被提来了。 “草民钱明华拜见大人。” 张县令将木牌丢给钱明华,冷声问道,“钱明华,你可认得此物?” 钱明华看到东西,眼皮子猛跳,这东西怎么落到官府来了。他拿起木牌认真看了看,之后才回话,“回大人,这是在我们赌坊赊账后发的牌子。” 他家赌坊里有些账本是不记名字的,只记牌子号。用这种牌子号的人可在赌坊借银钱赌博。当日赢钱,三倍还之;若是输钱,不止要房产孩子女人抵押,还要高息偿还。 “那你可识得这是何人之物?” 钱明华将事情前后捋了一遍,寻思着这也就是把人打了一顿,又没出什么人命,不会有什么大事,更何况也不是赌坊指使,便实话实说了。 “回大人,这是吴三源的牌子。” 于是吴三源也被提了过来,看到鼻青脸肿的杨耀,还有他身边的何掌柜,他顿时明白怎么回事了,想到连赌坊的钱掌柜都把他给招了出来,他双腿发抖。 带他过来的衙役一脚踹在他的膝盖窝,“大胆!见到大人还不跪拜行礼!” 吴三源疼得嘶牙咧嘴,却顾不上,连忙磕头,“草民吴三源见过大人!” 张县令一拍惊堂木,厉声喝问,“吴三源,昨夜是你带人到渝庆街的巷子打了杨耀?” 吴三源叩首喊冤:“大人,冤枉啊!草民昨夜一直待在家中未曾出门。” “大胆吴三源!本官面前你还敢弄虚作假!昨夜你分明去了鸿福赌坊,为何说一直待在家里?” 张县令再拍惊堂木,目光扫过钱明华。 钱明华:“……”张大人不会是在诈吴三源那个蠢货吧? 吴三源确实以为钱掌柜将他的事情招了个清楚,又有木牌落在现场,有钱掌柜指认持牌人,他根本无从抵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吴三源,你说还是不说?” “大人,草民真的没有伤人,真的没有……” “哦?那你说说,你的这块木牌为何掉在渝庆街巷?据本官所知,你回家的路并不是往那边走的吧!” 吴三源冷汗涔涔,但就是咬死不承认,“回大人,这牌子是我之前就掉的,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之前是何时?” “是……是昨日……下午掉的。”对,钱掌柜昨日没见过他,肯定不知道。 “看来你是不想说实话了,来人,把人带上来!” 张县令一声令下,两位衙役又带上一个人,是鸿福赌坊的伙计。 “草民赵东拜见大人!” 钱掌柜悄悄摸了一把汗,张县令还有后手呢,得亏他刚刚没隐瞒。 张县令挑眉,看向堂下,“赵东,你昨夜可见过吴三源?” 赵东偷瞄了一眼钱掌柜,低眉回话,“回大人,草民见过。” 张县令亮起木牌,“抬头看看,吴三源昨夜可用过这个牌子?” 赵东依言抬头,看了一眼之后,连连点头,“回大人,用过的。” “那他何时离开赌坊的?” 赵东低头思索,而后才道,“戌时一刻左右。” 张县令把目光落回吴三源身上,“来人,把这个满口谎言的吴三源拖下去,先打二十杖,以儆效尤!” 一声“杖二十”,把吴三源吓得瘫软,立马磕头求饶,“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草民招了,草民什么都招了!” “说!” “是明月楼的伙计找我们几个兄弟,让我们教训他的,这是那伙计给我们的五十两银票。”还没来得及分呢! 至此,何掌柜行礼出言:“大人,区区一个伙计何来这么多银两使坏,主谋定是另有其人。大人,草民这边还有几份契书要呈于大人过目,这几人原本皆是我们酒楼的大厨和帮厨,这两日无故矿工,今早才知已是签到了明月楼上工去了。还请大人为我们做主。” 事到如今事情已经十分明朗,就是明月楼使坏的。围观的百姓纷纷议论开了,有骂明月楼卑鄙无耻,也有说琼华楼没了大厨,这是要完蛋了…… 明月楼的伙计和掌柜,还有那几个被挖过去的厨子也被带了过来。 明月楼的黄掌柜没有想到,琼华楼竟然不顾他身后的主子,直接给告上了官府。 公堂上,张县令先是对那几个违反契书的人一一进行问话,确认无误,责令他们赔付违约金。 在县令大人的眼皮子底下,明月楼的掌柜不敢抵赖,当场为他们赔付了银两。 张县令这才追究其他们的罪责,“黄文坤,你可知罪?” “大人冤枉啊,草民并未雇人伤人,定是杨耀那个小人污蔑草民!” 杨耀一听他竟敢倒打一耙,满心不服,“你胡说,分明就是你看收不买不了我,就怀恨在心,对我下手!” “荒谬!我们堂堂明月楼连大厨都可以请来,如何请不动你一个小小厨子,何须用这种方式逼迫你!” “那是因为我不屑你的银子,琼华楼与我有恩,我不会要你的银两,你恼羞成怒!” “啪!” “肃静!” 张县令目光直视抖若筛糠的小伙计,“这么说来,都是吴岳一人所为?吴岳,你来说说,你的五十两银子从何而来?” “小的,小的……” “说不出来?那就拖下去,买凶伤人加上偷盗银两,两罪并罚,杖打五十!” 惊堂木一拍,吴岳脑子炸开了,脸色苍白一片,五十杖?这不得要了他的小命?不,张大人你不能这么草率的啊!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银两是掌柜给我的,是掌柜吩咐我去找人教训杨耀的,我便去找了吴三源一伙人!求大人开恩!小的知错了,小的再也不敢了!” 小伙计把头磕得砰砰响,明月楼掌柜听得脸都青白了。 鸿福赌坊的掌柜又抹了一把额头,心道,张大人你老可真会唬人! 第90章 一律鞭笞 证据确凿,与吴三源一起围殴打人的另外几个同伙也被衙役抓了过来。 主谋黄文坤被判鞭笞五十,并赔付伤者医药费,其余从犯一律鞭笞四十。 一干人等被剥了外裤,当堂执行,一时之间,公堂上鬼哭狼嚎声接连不断。 围观的百姓热闹看得津津有味,对那些人指指点点。 黄文坤羞愤欲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可真的是将琼华楼给记恨上了! 一受完刑听完张县令的训斥,就让他的人以最快的速度把他接走了。 何掌柜和杨耀,还有那几个投奔明月楼的厨子一起出了县衙。 那几人虽未受刑,但是亲眼目睹他们的新掌柜受刑,脸色也不甚好看。 可是输人不输阵,面对何掌柜的怒目而视,两位大厨色厉内荏,轻蔑冷嗤。 “何掌柜,咱们好歹共事一场,又何必如此锱铢必较,闹上公堂,多不好看。” “就是,这般刻薄,我看以后谁人还敢上琼华楼做工!” 两人一唱一和,把何掌柜气得够呛,“你们二人贪财背主,还敢公然恶意抹黑我们酒楼,简直不知羞耻,当真是枉费东家的厚待!” 两人脸上神色骤变。 “何掌柜,切莫胡乱污蔑我俩!平心而论,在琼华楼的每一日,我们都是尽心尽力为酒楼办事的。我们拿的每一份工钱都是我们应得的!” “哼!再说了,咱们签的契书都是活契,何来背主之说!” 听着两人着急辩解,何掌柜反倒不那么气了,轻笑一声,“虽是活契,但是契书上明明白白写着,必须提前一个月辞工,或者在酒楼找到可替代的大厨之后方可。若有急事,也应提前告知。 而非像你们几人这般,未曾辞工解约,就已与下家契好文书。诸位说,如此事二主者,难道不是背信弃义之辈?!” 周边看热闹还没离去的百姓,听了何掌柜的话,纷纷点头,指着那几人嘲讽说笑。可把几人说得面红耳赤,气愤难当。 “何掌柜,何必把话说得这般难听!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等又何错之有!” 何掌柜笑了笑,“既如此,那何某就祝几位可以一路直上,飞黄腾达!” 明明是祝贺的话语,落在几人耳中,却饱含讥讽意味! 该死的! “你以为没了我们几个,琼华楼还能一直嚣张下去吗!” 何掌柜摆摆手,“那就不关诸位的事情了!杨师傅,咱们回去了!” “好!”杨耀应声,与之一同离开。 那几人望着两人的背影,满是轻视。 “哼!就凭杨耀那家伙,能做出什么大菜!” “走吧!回去干活了!” 几人走后,围观的百姓见没戏可看了,也散了。 这时,巷子里走出两人,若是姜砚秋在此,定能认出是苏临玉和他的随从。 “公子,我们来晚了,事已经了了。” 苏临玉摆摆手,不甚在意,“瞧这样子,琼华楼大获全胜啊!这一言不合就报官,还真是特别,也不知谁给他们的底气。” 明月楼在此地的根基明显比琼华楼的东家要稳扎,怎么就不担心官府因为某些原因偏袒呢? “公子,莫不是因为白云山庄对张大人家有救命之恩,才……” “想多了,张大人可不喜欢挟恩图报的人。姜庄主不会不知。” “公子,那我们要帮帮他们吗?琼华楼没了大厨,生意危矣。” “不必,正好看看他们东家到底有多少能耐。” 说来也怪,自那日从白云山庄离开后,他就派人暗中探查他们东家的底细。 可是这么多天了,竟然一丝消息也没有收到,他总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抹除那些痕迹。 越是如此,他便越加好奇。 *** 琼华楼,大厨房里。 姜砚秋看着杨耀和另外一位厨子,还有三位帮厨。 “你们几人都擅长做什么菜?” 杨耀:“我擅长烤肉,各种肉都会。不过咱们酒楼平日主要以蒸、炒、炖为主,所以我一般只炒一些简单的菜。” 另外一位厨子,名叫张平,平日与杨耀干差不多的活,前两日请假陪他妻子回娘家去了,刚刚才回来,故而没碰上明月楼那档子事。 张平:“东家,我擅长甜口的菜和炖汤,甜汤的话,擅做鲜果甜汤,另外,二师傅会的那几道甜菜我都会。” 就是平时厨房里的事情分工严明,没有机会让他上手过。 姜砚秋了然,将目光落在三位帮厨身上,“那你们呢?” 三人互相看看对方,皆没有说话。 姜砚秋:“会什么就说什么,若是做得好的话,给你们涨工钱。” 三人羞赧,摇摇头。 “倒不是,我们三人除了帮忙处理食材之外,也只会炒几道简单的菜。” 姜砚秋点头,“如此说来,咱们的招牌菜你们都做不出来吗?” 无人应答,五人面面相觑。 姜砚秋明了,“这样吧,杨师傅,你现在做一只烤鸡和一只烤鸭来试试味道。” 何掌柜闻言,略一思索便意会了她的用意,于是问了一嘴,“东家是想出新的菜品吗?” 姜砚秋应道,“确有此意,若是做得好,便以此推出新菜品吸引食客的注意力。” 杨耀眸光忽亮,若是他做的菜可以成为酒楼的新品,那就太好了! 他整个人都活跃了起来,“东家想要什么口味的?香辣的,咸口的,还是甜口的?” “你都会?那就每个味道都来一份!对了,记得用今日千竹送来的那些鸡鸭。” 姜砚秋有些期待,他若用空间里的鸡鸭炙烤起来,会是怎样的滋味? 这几日蒸炒卤炖反馈都很不错,若是炙烤的味道也好,且能独具一格的话,那明日就多送一些过来。 “张师傅也就这里的食材做些拿手好菜吧!” “好嘞!” 几人忙碌起来,店里的伙计也跟着帮忙杀鸡鸭,打下手。 姜砚秋与何掌柜来到大厅商讨起请大厨的事情。 被明月楼挖走的那两位大厨实力不容小觑,在整个玉泽县中都是排得上名号的,不然先前琼华楼的生意也不会这么好。 “明月楼原先的大厨实力就不错,加上柯、刘二人,更是如虎添翼。时下年关将至,也是不好招到大厨,且还是要不差于他们的,最近的恐怕也只有湳大师才赛得过他们。” 若是请个厨艺不如他们的,那酒楼的生意可就真的会一落千丈。 不得不承认,明月楼这一招走得真是阴险狡诈。 “唉!” 一想到招人的事情,何掌柜就满脸愁云,恨不能去庙里烧香拜佛,求菩萨给赐个神厨。 姜砚秋喃喃重复着:“湳大师?是那个李峪湳吗?三年前在云泽洲与慕洲的厨艺大比上获得头名,荣获「烹调小圣」的那位?” 烹饪大圣,则是举国选拔,层层上选,自然只有皇宫里的御膳房才有,其他地方只能冠之以「小」。 何掌柜点头应道,“正是!就是不知为何,这位湳大师傅自比赛之后就退隐了。 许多酒楼想聘他为大厨都被拒之门外,还有一些高门大户也想高薪请他入府,全都一一被拒。” 说完,他的眉头又要拧在一处。 姜砚秋垂眸思索,如此说来请他出山,难度还是极高。 “何叔说他住得近,是在何处?” “湖陵县的东陵山。” 东陵山? 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 她皱眉思索,以前似乎在哪里听说过,奇怪,一时想不起来了。 算了,想不起来,想必不重要吧! 她搁下这个,说起湖陵县,“那就在邻县,这边过去确实挺近的。” 明日小年夜,若是今日过去,事情顺利的话,明日晚上还可以赶回家陪阿珩过小年夜的。 本来打算今日回去的,碰巧遇见酒楼出现这棘手之事,只能耽搁了。 但是就是不知如何才能打动李峪湳,只听过他的盛名,却不曾听说过他退隐之事,这事还得去打听清楚。 只是连何掌柜都不知,想必外面也不好打听得到。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清风阁买消息,千竹便拿着一封信进来。 “主子,我方才进来时有人给我递了一封信。” 姜砚秋接过一看,信封上写着「姜姑娘亲启」。 她刚要打开,又被千竹阻拦。 “主子,我也不知对方是什么人,还是谨慎一些为好。” “无事。”她没有闻到异味,相反,还有一股熟悉的墨香,她记得那是在清风阁闻到过的。 打开信封,拿出里面的纸张,果然是与清风阁里看到的卷宗一样的纸张。 她飞快浏览了一遍,上面大致的意思是说—— 李峪湳在大赛结束归家后,发现母亲病逝,悔恨自己因为痴恋厨艺,而忽略了至亲,还错过了见母亲最后一面。 因此退隐,并立誓要找到母亲此生最钟爱的那幅画——《芙蕖美人争莲蓬》。 那幅画是李父年轻时所作的,画中人正是李母。 据传当时的李父已是久病缠身,有一日,夫妻二人路过莲塘,见到夏日芙蕖潋滟,李父忽然想念妻子曾经所做的莲子羹。 李母欣然泛舟到藕花深处,为其摘莲蓬取莲子。李父在岸上看着,感念非常,回家就作了此画。 在这之后没过多久,李父就病逝了,因此李母十分珍爱这幅画。 遗憾的是,因为当时的李父也是当地小有名气的画师,遭了盗贼惦念,导致家中财物尽失,连画作也尽数被盗。 李母终身寻画,却郁郁不得。 …… “《芙蓉美人争莲蓬》?” 不会这么巧吧?! 姜砚秋默念着,忽然闭眸将意识一沉,往堆在空间小院里的几个大箱子里探去,片刻之后就找到一幅画卷。 在空间里缓缓打开,见着真容,她心口微滞,这也太巧了! 莫非又是凌清予那家伙特意用来试探她是否见过这幅画? 难道他已经怀疑自己的真实身份了?! 不得不说,这还真是误会他们了,以往清风阁并不曾密切关注过谭家的消息,更何况只是这种小名气的画作。 而谭家有此画作,也不过是因为谭三爷,也就是她父亲的几个书友互赠礼品中的一样。 至于怎么去了云安街的小院里,只能说他们三房的书房,里面所有的藏书挂画,以及其他名贵砚台笔墨等,全都莫名去了那边的库房。 “主子,可是出事了?” 千竹见她久久不语,不禁担忧起来。 何掌柜也跟着眼皮子微跳,时运不会这么不济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姜砚秋抬眸看向二人,笑了,“你们不用担心,我想到法子请湳大师了?” “真的吗?” “不敢打包票,但是勉力试一试吧!”姜砚秋舒出一口气,“千竹,你回小院让南禾收拾一下,等这边的事情安排好,咱们就出发!” “好的!”千竹马上回去。 何掌柜也道,“我去厨房催一下他们。”说完就神色匆匆地进去了。 姜砚秋这才注意到萦绕在鼻间的烤肉香味,“这味道闻着还挺诱人,想必味道不会差。” 想着等下就要出发,那鸡鸭就得现在弄出来了。 她左右看看,大厅正好无人,但是她没有那么大的笼子。 额,只能拿起堆在一边的大麻袋,鸡鸭各装了三百只。 想到张平说的甜汤,她大着胆子摘了几捧荔枝! 这个时候推出荔枝甜露羹,必能吸人眼球! 其他菜也加倍拿了出来。 等何掌柜出来的时候,差点儿被满堂的东西吓了一跳! “这?” 天哪!哪来的,他在后厨竟然一点动静也没有听见。 “东家,这些都是什么?怎么这么多麻袋?”还会动。 “那是鸡鸭,让人弄到后院里面关着养起来,这几日可以用。” “居然还有荔枝!!!”何掌柜眼眸忽睁,这也太稀罕了吧! 姜砚秋忽略掉他眼中的震惊,指着那一筐鲜红的荔枝,认真说道,“何叔,这些荔枝让张平做甜汤用,对外就不要特意说我们酒楼有荔枝鲜果。” 何掌柜震惊之余,连连点头,“明白明白。” 心间震撼无比,东家竟连这等果子都可以弄到,真的是……他有预感,琼华楼来日的盛况,定会叫转投明月楼的那群家伙悔不当初!! 第91章 到东陵山 一个时辰之后,两位厨子做的菜全都上了桌。 望着满桌色香味俱全的菜,掌柜和大家一样,统统都满脸期待等着东家的评定。 但是姜砚秋一一尝过,就是默不吭声,将所有人的心情都高高吊了起来。 “东家,到底如何?”何掌柜忍不住了,率先问话。 姜砚秋未作评价,只道,“你们一起尝尝。” 话落,几人也不客气了,这香气四溢的烤肉味早就霸道地冲击着他们的嗅觉,叫他们垂涎三尺。 大家纷纷拿起小碟子和筷子夹了烤肉,都试吃了起来。 这! 外皮酥脆,肉质嫩滑,咬一口,鲜美的汤汁就爆在口中! “这也太好吃了!” “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烤鸡!” “甜口的居然也不腻人!杨师傅真是太厉害了!” “烤鸭的滋味也甚妙,你们试试!” “……” 一群人全都赞不绝口起来,张平尝试过后,也是不吝称赞。 同样的,他做的菜,大家尝了也是赞誉有加。 见此,姜砚秋也有些自得,不愧是出自空间里的鸡鸭。 “既然大家都觉得不错,那这几日就可以推出这些,「香炙神仙鸭」「秘制神仙鸡」「白玉神仙露」,你们觉得如何?” 荔枝可补气血健脾胃,还能养颜,可不就是神仙露嘛,何掌柜点头称道,“好!” 至于其余的新品菜,姜砚秋让何掌柜来定。 被选上的新品菜,一道奖励五十两银子。 只卖菜不卖方子,就有这么多奖励,可把大家都给羡慕坏了。 那三个帮厨暗暗立誓,一定要好好学做菜! 新品菜的事情暂定下来之后,就是要再招几个人到厨房做事。 眼看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想在短时间内招到合适又忠心的人不太容易,她便让何掌柜去陶大娘处,直接买几个合适的人回来。 *** 湖陵县,东陵山脚下。 马车内,主仆二人早在一摇一晃中,睡着了。 一直到千竹停下马车,她们才悠悠醒来。 “主子到了。” 南禾背上行囊,扶着姜砚秋下马车。 三人驻足于一家客栈之前,还未抬步进去,里面就走出来一位小伙计。 “三位客官是想住宿,还是用饭?” “住宿。” “那就抱歉了,小店现在房满了。” “房满了?” “对啊,红霞书院要放假了,好些个学子的家人都来接人了,所以我们镇上的客栈应该都满了。” 小伙计没说的是,还有好些是来拜请湳大师傅的。未来的一两月内,好些高门大户家中宴会较多,故而慕名而来。 “那小哥可知何处有房舍可以租赁?”千竹递出一块碎银,“最好离东陵山近一些。” 小伙计一听这话,便将他们的来意猜了大半,收下银子,眉开眼笑。 “离东陵山近的空房子,那得去红霞书院边上的那些院子看看还有没有多余的。不过那边没有租单间的,都是按院落外租的,价格会贵上许多。” 另外就是那边院子在山上,冬日住着更冷不说,吃饭也没有镇子上的方便,所以来的人都优先住在山下的镇子上。 红霞书院,书信里面写的,李峪湳的家与那里相距不远。 这么说,他们现在就得上东陵山了。 问了小伙计东陵山的方向,千竹又给了他一块碎银。 此时已是日暮西沉,三人买了些吃的后,就匆匆上山去了。 红霞书院在半山腰,上来时,天已经暗沉下去。 运气不错,他们租下了最后一个小院。 那个院子的隔壁家就是红霞书院的院长府邸,所以院子不大,价格却是比其他院落都高出一倍,故而空置了下来。 三人稍微收拾了一下,就准备往李峪湳的家里去。 南禾抱来裘衣,温声提醒,“姑娘,山上寒冷,你身子初愈,还是再披件裘衣吧!” “好。” 三人提着灯笼,路上遇见了好些人。 “姑娘,这些人好像都是从那位湳大师傅家中出来的。”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来请他。” …… 李府门前。 家丁将所有拜帖和礼品,一一退还给来寻湳大师傅的人。 “我家主人不见客,天色已晚,诸位都请回吧!” 家丁有些不耐烦,说好了主人不接活,一个个还是跟蜂拥似的涌来。 姜砚秋三人等在后面,待众人都走后,才上前去。 千竹将装着画作的盒子递上前,礼貌与家丁说道,“小哥好,听闻湳大师在寻芙蕖美人图,我家主子机缘巧合下得到此画,想……” “走走走!”千竹话未说完,就被家丁打断,还将他手中的盒子推翻在地。 画与拜帖一同散落地上,千竹面色微寒。 家丁却不以为意,口气不善,“都说了我家主人不见访客,更不会出山接活,你以为拿一幅假画过来就能得见我们主人吗?” 他家主人寻画的事情并未公开,知道的人不多,却有那么几个带着假画过来招摇,害得主人一再失望,到现在都有些提画色变。 “大胆刁奴!来者是客,怎敢对客人如此无礼!” 几人齐齐看向说话之人,来人是一位面容清秀的年轻妇人,她和善地冲姜砚秋三人微笑致歉。 姜砚秋敛下薄怒,回以一笑。 家丁见是自家有着菩萨心肠的姑奶奶李玉兰,暗道一声“糟了”后,连忙躬身,为自己辩解。 “姑奶奶,小的不是有意的,是老爷下了命令,不接见访客。天色已晚,这人还拿着假画过来,所以……所以……” 李玉兰轻哼了一声,轻声斥责他,“你都未见过画,如何知晓这是假画?怎么就敢断言不是真画?倘若真是哥哥寻了许久的那幅画,那你又该当何罪?” 家丁虽然觉得没有那么凑巧的事情,但是听着姑奶奶的话,一滴冷汗从后背滑落下去。 他唯唯诺诺,冲千竹道歉,“抱歉了几位,小的不是有意的,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无妨。” 见此,李玉兰才稍稍满意,她伸手询问,“可否让我看看这画?” “自然可以。”姜砚秋示意千竹打开画盒,任她取画。 昏黄的灯光下,一幅芙蕖满塘的美人图缓缓展现在她的眼前…… 第92章 送菜为礼 李玉兰有些出神,这与兄长所描述的画作内容好生相似! 她收起画卷,小心放入盒中,“多谢,只是我也未曾见过原画,烦请公子与我一道入府,让我兄长一辨真伪。” 原以为今日拜访之事该是没戏了,没想到还能峰回路转,姜砚秋欣喜作揖:“乐意之至。” 有真画在手,她自是不愁能否与湳大师见上一面,只是能快些将事情办好,自然是最好的。 家丁还欲说什么,但是李玉兰此刻心急火燎,哪里顾得上他。 几人走过抄手游廊,进入正堂。 “兄长。” 厅堂里的中年男子听见唤声,欣喜回头,“欸,玉兰,怎么这么晚了回来?” 李玉兰上前,笑道,“明日小年夜,云哥从玉泽县带回了一些好东西,这不,急着让我送回来给你尝尝鲜。” 李峪湳闻言,朝后望去,并没有寻得妹夫的身影,“启云没有过来啊?” “没有,他被几位学生给缠住了,没法离开。明日我也不得空,所以赶着这会儿回来。” 李玉兰说着,让出位置,介绍道,“兄长,这几位是我在门前遇见的。他们带着画来拜访你的,我看了画,与兄长之前所述内容甚为相似,所以将人带了进来。兄长不会怪我自作主张吧?” 李峪湳听了她的话,脸上的喜色收了一大半,他刚还犯嘀咕呢,妹子身边怎么多了这几个生面孔。 想到来人居然连自家妹子的主意都打上了,他心间的不耐就多了两分,但是又不想驳了妹子的面子。 他含笑回了句,“怎会。” 又看向姜砚秋,语气立即变得疏离起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姜砚秋将他的前后变化看在眼里,觉得这位大厨怕是不好请动,她款款作揖,“在下姓姜,冒昧来访,还望见谅。” 李峪湳颔首,“姜公子请坐吧!来人,奉茶!” 姜砚秋从善如流坐下,千竹将画呈到桌上,也将带来的东西放在一边,便回到姜砚秋身后,与南禾站在一处候着。 “这便是你们特地带来的画?” “正是。” 李玉兰帮着兄长打开画作。 画卷缓缓展开,起先李峪湳还不以为然,可是看到全貌之时,他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了一般。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脸上的神情变得紧张严肃起来,从左到右,从上到下,他眼珠子转得飞快,将整幅画检查了一遍,还有画的背面。 之后又认认真真地细看了画作的每一处,绷紧的脸色终于缓和下来,眼眶也红了,“真的是!真的是那幅画!” 他捧着画起身,向姜砚秋深深鞠了一躬,十分激动,“姜公子,今日得以重见此画,李某感激不尽!” 姜砚秋起身,作揖相对,“在下机缘巧合得到此画,如今算是物归原主,当不得先生如此大礼。” “我说当得便当得。”他招手,让身边的人下去,准备银两。 这做法,很明显就是银货两讫的意思,连姜砚秋他们的来意都不让说出口就给堵上了。 尽管如此,姜砚秋还是真挚说道,“先生客气,在下说了,此画物归原主,无需其他。” “诶,话怎么能这么说呢!姜公子得到此画,肯定也是花费代价的,我又怎会白白拿走这画呢!” 姜砚秋还未说话,他又接着道,“我知道你们来此一遭,定也是想邀我上门做厨子。承蒙看得上,但我在山上住了几年住惯了,自己种菜做饭,觉得甚是不错,如今没有想法下山去掺和热闹了。” 李玉兰放下茶杯,插了一句,“呵,我看兄长就是觉得自己种的菜好,看不上山下的菜了。” 李峪湳没有反驳。 她又看向姜砚秋,“实不相瞒,这山上的水好,养得菜水灵灵的,这才迷住了我兄长的眼睛。你看,连我夫君出门都不忘记给他带菜种子回来。所以你们想请得动他,怕是不容易。” 眼前的人寻来母亲心心念念的画,李玉兰心怀感激,虽不能替兄长允诺下来,但是该有的善意还是不能少的。 还没开口就被拒绝,姜砚秋暗暗在心间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确如二位所想,我们自玉泽县过来,想请先生入我们琼华楼。” 李峪湳微讶,没想到今日的访客竟是近日因为极品佳酿而风头正盛的琼华楼,想到极品果酿的味道,他的心动了动。 “琼华楼?那不就是上次云哥给你带的极品佳酿的那处酒楼?对了,兄长,那里边的青菜果子还是这回云哥央求掌柜,许了特例带来的。”李玉兰挥手,让人将带来的东西拿上前。 下人依言打开布袋,姜砚秋三人抬眼望去。 这是自家酒楼的大白菜? 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 李峪湳也没想到会这么巧合,“让姜公子见笑了,我爱做菜,这妹夫每每出门遇着好食材就会给我寻回一些来,没想到今日这般巧合。” 姜砚秋浅浅笑道,“确实有些巧了,在下也带了一些过来。” 知道湳大师傅什么礼品都不收,所以她就带着一些食材过来。想着若是得见,兴许会用得上。 千竹上前解开袋子,几种空间蔬菜暴露在眼前,还有小篮子里的葡萄和荔枝,清新甘甜的味道扑鼻而来,李峪湳不动如山的神情当场变了。 李玉兰看到鲜果,也是眼前一亮,竟然还有荔枝!这琼华楼的好东西,比云哥讲述的那些还要多哇! 姜砚秋见此,眨了下明眸,趁热打铁,“这些是我们酒楼日常用的食材,先生不妨先试试。若是可以,我们酒楼真心诚意邀请你作我们的大师傅。我们庙虽小,但是厨房之事必以先生为尊。” 这回李峪湳没有急于回绝,而是掰了一小片白菜叶,在鼻尖闻了闻,之后又撕了一小块放进口中嚼了嚼,神情十分慎重。 在场之人,除了姜砚秋三人微微惊讶之外,其他人都见怪不怪了。 大家都没有打扰他,也没有出声说话,只静静看着他的动作。 试完白菜,其他的青菜,他也一一探了一遍。 见他眼中绽放异彩,姜砚秋反而有些紧张起来,这人不会这么精吧? 李峪湳放下东西,饶是他极力平复自己激动的心情,语气之间还是藏不住喜悦,“非常感谢姜公子的礼物,甚合我心。只是进琼华楼这事,我还得与家人商量一番,今日怕是不能给你答复了。这样吧,我明日再给你们答复,不知你们下榻何处?” “云初院。” “好的好的。” 至此,姜砚秋起身告辞,“今日天色已晚,便不叨扰了。” 李峪湳兄妹二人送客至府门前,临走时还不忘奉上画作的银两。 姜砚秋有求于人,自是不愿收下。最后,李峪湳只得作罢。 回去的路上,寒风刮面,姜砚秋却微微松了一口气,事情办了大半,明日就可以回家找小阿珩了,几日不见,还真是想念小家伙了。 此时她还不知,第二日不仅没能如她所愿回家,还卷入了一件大案之中。 第93章 无故入狱 晨曦微露,云初院的院门就被拍得砰砰响。 睡梦中的三人都被惊醒,纷纷起身穿好衣物。 听着外面不善的声音,姜砚秋将屋里要紧的东西收进了空间。 出来时,南禾与千竹已经等在门外。 “主子。” 敲门声还在继续,姜砚秋:“开门吧。” “是。” 千竹过去开门,外面的官差一拥而入。 “怎么这么迟才开门?!” 带头的官差目光不善地扫过三人,最后落在姜砚秋身上,冷声问话:“你是主事人?” 姜砚秋颔首,“正是草民。” “昨夜只有你们三人住在这里。” “是。” 官差大手一挥,“将他们三人带走!” 三人惊骇,姜砚秋作揖,恭敬问道:“敢问大人,不知我等犯了何事?” 官差上下打量了她几眼,“你们一入住这里,夜里隔壁院子就出了十几条人命,自然是带你们回去好好查查。” “官差大人是不是弄错了,我们从玉泽县过来此地,只是为了请湳大师到我们酒楼的。这是路引,还请差爷大人明察。” 官差草草看了几眼,“即便如此,你们也有嫌疑,还是乖乖跟我们走一趟吧!” 三人被官差带出院子的时候,外面也有一些其他人家被带了过来,全都是这几日刚刚住进来的人。 听说院长家十几条人命,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大家的神色都不太好看,这太吓人了!他们住得这么近,万一歹徒发疯,把他们也给杀了,可就…… 更吓人的是,他们还被当成嫌犯带进了大牢里。 *** 湖陵县衙,昏暗潮湿的牢狱中。 “快些进去!” “快些快些!” “都快些,没吃饭啊!” 一群人被推着踉踉跄跄地进入牢房,个个心中憋屈得很,确实还没吃饭呢! 除了几个平日赶早的人吃了点东西,大多数都是还在被窝里就被带过来了。 因着姜砚秋与南禾都是女扮男装,于是和千竹一起,被分到与其他男子一处关押。 千竹自是不敢叫她们与那么多男子共处一室,给狱卒塞了好些银两,帮忙给换了间牢房。 “多谢狱卒大哥。” 那狱卒笑呵呵,“好说好说。” 千竹又悄悄给狱卒递了银子,“可以帮忙弄点吃的吗?”折腾了小半日,主子该饿坏了。 “等着吧,午饭时间快到了。想吃好的,就等晚上再说。”狱卒说着走开了。 千竹回身,看向愣神中的姜砚秋,“主子,没事吧?” 姜砚秋叹了一口气,无缘无故地就摊上事情,能没事吗? “没事,我就是在想,昨夜发生了什么事情,十几条人命就那么没了。” 千竹听了,也有些后怕,想到他们昨夜与那边,只有一墙之隔,还真是危险。 南禾默默走过去,把地上干燥的稻草拢在一起铺好,“主子,坐下休息吧,这事还不知要闹到几时。” 姜砚秋“嗯”了一声,走过去坐下。 南禾与千竹也铺了两个位置坐下。 “千竹,你昨日过去租房时,可有向那个牙子打听过那附近的消息?” “有”,千竹拧眉思索,“牙子说租赁在那边上的约摸有一半是来寻湳大师傅的,还说我们住在李院长家隔壁,沾沾福气,定能心想事成。” 这么说来,有一半的人都与红霞书院有关? “福气?何以见得?莫非这李院长还有什么福运绵长的传说?”姜砚秋继续问道,无故被牵连,虽说清者自清,但是他们也不能干坐着,她想尽量找些有用的讯息。 “李院长确实是个有福之人,自己是红霞书院的院长,她夫君也是湖陵书院的山长。” 自女学在大渊开办以来,圣上便将女子学院的负责人称为院长,与各地书院的山长区分开来。 因各地的山长不仅学识渊博、德高望重,而且都是经过科举考试,算是学官。 而女子却未曾参加科考,若是一概而论,朝堂上的官员基本上都是一致反对的。 “不过,他们说李院长是有福之人,主要是因为她帮助了湖陵县的许多人家想要上学的姑娘。不论家中贫穷富裕,只要是真心想上学者,她都会鼎力相助。为贫困学子免除束修,还设立考试奖励,奖金数目都不少,真正帮到了不少穷苦人家。” “李院长希望天下女子亦如男子一般,皆有书可读,有学可上,所以除了湖陵县,边上还有几个县里的女学也是她帮着创办的。众人熟知的就有七八个书院,皆与红霞书院师出一脉。” 愿天下女子,皆有书可读,有学可上。 姜砚秋心上像是被什么撞击了一下,阿娘的声音又回荡在耳边。 想到李院长一个女子居然有这么大的能耐,她心间油然而生出一股敬意。 “可有说起过李院长的名讳?” “没有。” 铛铛铛,“起来吃饭了!晚上睡白日也睡,真把自己当猪养了!” 狱卒粗鲁地敲击着栅栏,丢下几个馍馍,挨个给牢房中的人打了粥水,又去了下一间…… 等到了姜砚秋他们这边的时候,脸上的凶相一收,给他们三人一人拿了一个大白馒头,又打了三碗满满当当的米粥。 “三位先吃着。” “多谢狱卒大哥!”千竹顺手又给他偷塞了一块银子,“就是我们这事,现在不知如何了?” 狱卒摆摆手,“还不知呢,等着吧!或许大人晚些时候就来提审了。” 边上牢房里的人见他们三人有大白馒头吃,也喊了狱卒,悄悄塞了银子换馒头吃。 只是这一关就是一天,晚饭时辰都过了许久,也不见有人来提审他们。 第94章 桃李师叔?! 到了二更天,那位狱卒才提着食盒过来。 听见锁链响动声,靠坐的三人睁眼望去。 “呐,好吃的给你们带来了。” 千竹上前接过,热情相邀,“狱卒大哥一起喝点吧!” 狱卒搓搓手,“嘿嘿,那我就不客气了。” 姜砚秋扫视过各处牢房,大部分人都睡着了,有些没睡的也不敢往这边多看,生怕被狱卒发现挨骂挨打;还有几家也和他们一样,向狱卒塞了银子请他帮忙带好吃的,此刻正在食用。 狱卒坐下,与姜砚秋相对。 千竹先给狱卒倒了杯酒,之后给他们自己也满上。 “辛苦狱卒大哥,这一杯先敬你。” “兄弟客气了。”狱卒举杯喝下,话是与千竹说的,眼神却时不时瞟过姜砚秋。 姜砚秋早发觉了,见他眼神清澈,才没有反感遮掩。 几杯酒下肚,几人就聊开了。 “狱卒大哥,昨夜李院长也遇害了吗?”姜砚秋询问。 “你们不知道?” “不知,今早官爷只说十几人遇害,也没说谁人遇害。” “李院长也遇害了,还是十几人中最惨的一个,死后还遭了非人折磨,整张脸都像被猫爪一样的利器抓花,面目全非惨不忍睹。我们老大进那屋时,她整张床都是血水。”狱卒说着,还打了个哆嗦,好似他亲眼见过一般。 千竹又给他满上一杯,“死了都不放过,难道是仇杀?” “兴许是吧,唉,谁能想到这李红桃做了大半辈子好事,下场竟是这般凄惨。”狱卒摇头叹息,他村里好几个姑娘都受了李院长的恩惠呢,故而他对李院长的遭遇感到十分惋惜。 “李红桃?”姜砚秋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是红霞书院院长的名讳吗?” “是啊。” 见吃得差不多了,千竹又给他塞了三张银票,“这么晚了,大人怕是不会再来提审了吧?劳烦大哥帮忙弄几床棉被过来。” 狱卒看着手中的银票,一张十两,一共三十两。不错,今日在这小子身上就赚了四五十两银子。 他熟练地收起银票,好声好气地说,“今日大人收到一封信就带着人匆匆出去了,应该明日才有空找你们咯。别太担心,咱们湖陵县的牢房虽然冷了点,但是没有那么多大刑,你们且安心住着吧!” 姜砚秋:“……” 千竹:“……” 南禾:“……” 大兄弟,你自己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还能叫人安心住牢房的? 狱卒没管三人僵化的神情,悠哉悠哉提着食盒出去了。 他一回到班房,原本打呼的另一个狱卒也醒了,打了个哈欠,“大哥,你跟几个嫌犯聊这么久做什么?万一他们真的犯事,沾上了,岂不是麻烦。” 那狱卒并未太当回事,随手放下食盒,“就那三个白切鸡,细皮嫩肉的,我看他们连杀只鸡都费力,还能杀人?” 另一位狱卒打开食盒,看到里面还有大半只鸡,提出来就扯了一块吃,“人不可貌相,谁知道他们是不是装的。” “我瞧得大半不是,顶多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子弟,喏,我还得给他们送被子去。” …… 三人一人一条棉被,还是冷得哆嗦。 而且被子上还有浓重的霉味,姜砚秋根本睡不着。 夜已深,牢房中除了此起彼伏的打鼾声,连声猫叫声都没有。 “猫叫声?” 她忽然睁眼,黑暗中,一双明眸亮若繁星。 想起她昨夜似乎听见过狸猫的叫声,联合狱卒所言,李院长被猫爪般的利器所伤,“莫非伤了李院长的并非什么利器,而是狸猫?” 可若是狸猫,没道理官差看不出来。 忽地,她又想起今早那个官差身上的异香。 白日事发突然,她倒是忽略了许多细节,这会儿夜深人静,脑子却是格外清醒。 李红桃,李红桃,这个名字到底在哪里听说过? 还有东陵山,她以前必定听说过的,为何想不起来了? 越想不起来,就越跟自己较劲,越是较劲,便越往死胡同里边钻。 不知不觉中,她亦昏昏沉沉地睡去了,梦中阿娘熟悉的声音又萦绕在耳边。 “真真好好读书。” “读书读书,整日读书,女子又不能科考,有什么好读的!” 我读自己喜欢的就好了,何必非得读先生指定的那些书。 “今日天下女子都读书,来日才有可能与天下男子一样参加科考!” “……” “难道你也想来日与我一般,为了生计,行商奔波?阿娘不想你这么辛苦,只希望你以后安安稳稳,有自己选择的权利,而非别人选你。也像小桃李师妹那般,做欢喜之事,遇良善之人,夫妻志同道合琴瑟和鸣……” “……” “和你说过多少次,读书要坚持,当初小桃李的课业还是抄的你阿娘的,可她坚持下来了,她现在的日子可比你阿娘舒心……” “你再这么野下去,阿娘就把你送去东陵山!没你阿爷护着,我看你还敢不敢贪玩!……” 小桃李,小桃李……李红桃! 睡得浑浑噩噩的姜砚秋,猛然惊醒! 她想起来了,东陵山李红桃,那不正是阿娘的小师妹吗?! 怪阿娘甚少提及她的名讳,只道小桃李,她才没想到。 所以…遇害的是……小桃李师叔吗?! 不会这么巧的!或许是同名同姓而已…… 可若是……她不敢往深处想,酸胀感顿时盈满她的眼眶,温热的晶莹划过脸颊。 为什么会这样? 她的小匣里可还放着小师叔寄来的书帖呢。 …… 好一会儿,她平复下心绪,起身走到牢房门前,敲了敲门上的锁链。 千竹与南禾都醒了过来,“主子,怎么了?” 姜砚秋只道,“想法子出去。”便又继续敲着锁链。 南禾悄悄扯了千竹在后面,无声地用口型说着,主子是不是有事? 千竹摇头,没有说话,走到姜砚秋的身旁。 那边的狱卒闻声过来,“什么事?” 姜砚秋一看还是昨日那个狱卒,作揖道,“狱卒大哥,草民有线索需要向县令大人禀报,还请通融一二。” 那狱卒打了个哈欠,一副还没睡醒的样子,“天色还早呢!大人说不定还没醒呢!哪能……” 话还没说完,手上就多了一叠银票,一样是十两面额的银票,不过有十张。 “劳烦狱卒大哥了。” “行行行,等着!”狱卒睡意顿消,整个人精神抖擞起来,喜滋滋地转身走了。 天老爷哟,这是给他送了个财神爷过来啊! 他三步并做两步,出了牢狱,直往县衙后院奔去! 狱卒走后,南禾上前询问:“主子发现了什么吗?” “昨日狱卒说李院长是被利器所伤,但我觉得更像是狸猫所为。” “什么猫这么凶残?” “我曾听闻有个山寨的山匪擅养狸猫,以毒饲养……” 第95章 焉知你是不是共犯 三人被狱卒领去县衙后院。 院中,两人端坐石凳上,其中一位面具遮脸的玄衣公子正在煮茶,人来时,也不曾抬头。 另一位身着深蓝便服,凝眸看向款步进来的三人。 想必便是县令大人了。 姜砚秋垂眸,跟着差役走上前。 “大人,人带到了!”差役说完,撤到一旁站着。 三人行礼,“草民见过大人。” “你们见本官有何要事?可知若是没有重要线索,一律等同谎报案情,本官是会治你们罪的。” 县令大人笑着说的,却叫三人脊背一凛。 千竹还好,南禾头低得更低了。 姜砚秋不卑不亢,“回大人,草民不敢。”她顿了顿,又说,“昨夜在狱中,草民记起前日夜里曾听见过狸猫叫声。” “夜里听见狸猫叫声有何稀奇?” “草民猜测伤害李院长的,并非利器,而乃夜风玄狸。” 县令大人手指微动,看向姜砚秋的眼神锐利了三分,“何为夜风玄狸?” 姜砚秋面色不改,言简意赅,回道:“夜风寨毒玄狸。” 此言一出,县令大人的眼神越发尖锐,似要将她看穿,他直视着眼前单薄的少年,“何以见得?” 姜砚秋明显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多了几丝寒意,她斟酌了一下,继续说,“昨日草民从差爷身上闻见异香,清凉如薄荷,隐隐间还有几分浅淡的果酸香味似洛神香,草民推测此香乃是夜魅。” “继续说下去。” 姜砚秋望了他一眼,接着刚才的话:“冷香夜魅,常人初闻只觉得安神,入睡后陷入梦魇,并会于梦中心悸而死。” “是吗?冷香夜魅出自毒怪之手,但是他已去世多年,大渊明令禁止此香,市面上根本没有,你又如何解释?”县令大人语气冷肃。 “大人,市面上虽无此香,但是不乏有人自产自用。” “自产自用?” “是,冷香夜魅对人来说是致命毒药,对某些动物却未必致命,玄狸便是其一。玄狸夜间不睡,闻此冷香反而躁动、兴奋,甚至会因为上瘾而食用它,久而久之,性情变得乖张暴戾,猫爪也会异于寻常狸猫爪子,并且带毒。” “这些你从何得知?” “书上看的。”姜砚秋不假思索。 “医书里读到的,有人欲使夜魅毒害他人,却被那人的狸猫误食,接连数日下来,狸猫变了模样,毛发黑亮,爪如弯钩,且还带毒,性情更是变得嗜血暴戾。” “仅仅只是书上记载,你如何就能断定衙役身上的异香就是那味冷香?” 县令沉着着脸问话,究竟是天赋异禀,还是本就知情? 那位一直专注煮茶的面具公子,此时也抬眸望向姜砚秋。 姜砚秋似有所感,回望了过去,莫名觉得此人有些熟悉。 她敛眸别开他探究的目光,“夜魅味道虽然浅淡,但是可以三日不散,在此期间遇水不化。大人可以请大夫一辨真假。” “那就请周天和府医一道过来。” “是。”一旁的差役下去。 不多时,就领来昨日那位带头的衙役,和一位背着药箱的中年大叔。 “见过大人。” “无须多礼,秦府医,你给辨别一下,周天身上可有什么异香?” 周天一进来就瞧见姜砚秋三人,还奇怪这三个嫌犯怎会在大人院子? 又听大人这个吩咐,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大人,卑职没有用过香。” 县令大人懒得多言,“少说废话。” 秦府医围着周天转了一圈,后又拿起周天的手闻了闻,十分认真。 整得周天浑身不自在,也不知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片刻之后,秦府医才转身回话:“大人,周天身上的异香似是冷香夜魅。” 周天愣神,什么情况,他身上还真有香? 又听秦府医接着道出,“但是它的味道又比真正的夜魅多了丝血腥之气。” “那你可曾见过以夜魅喂养狸奴之说?” 秦府医沉吟,“医书上确有记载……若是毒夜狸所携,那多出的血腥气就不足为奇。” “行,本官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秦府医退下,县令看向姜砚秋。 “你一介平民,竟能辨别失传冷香,本官焉知你是不是也是知情者?” 这个知情者,无疑是在怀疑她也是凶案参与者。 千竹南禾二人心间咯噔一下,大冬天的吓出一身冷汗。 姜砚秋听了县令的怀疑,虽可理解,但还是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她不慌不忙道,“大人,夜魅三日不化,草民若是共犯,身上必也沾了异香,可请秦府医辨证。” 县令分毫不退,“若是你作案,本官焉知你没用药物洗去异香?” 被忽略的周天总算听出了怎么一回事,一滴冷汗从他额间滚下。 姜砚秋:“大人,毒怪一死,至今尚未有人研制出解药,草民见识浅薄,更是无法制出洗去异香的药物。” 县令大人:“……” 这话怎么听着在说本官见识浅薄,连夜魅无药可解都不知道。 面具公子轻笑一声,得了县令一记白眼。 千竹和南禾齐齐抹了一把冷汗,主子可悠着点吧。 “报!” “大人,人抓回来了!” 一群差役带着风霜进入院中,众人闻声望去,他们当中还抬着一个铁笼子,笼中堆叠了数只玄狸。 “这是?” “回大人,这是在夜风寨擒到的毒狸猫。夜风寨的一干匪徒已经尽数落网,现已关入大牢。” “这么顺利?干得好!” “卑职不敢隐瞒,其实我等到时,那些匪徒已然伏法。” “哦?是什么人干的?” “卑职不知,那里只留下这些东西,卑职猜测与给大人送信的人是同一伙人。” 县令闻言,坐下翻开其上面的书信和一摞证据。 一片竹叶自其间飘零而下,煮茶的公子伸手接住,不自觉地吐出,“清风阁?” “你确定?” 那人颔首,“竹叶不忘青,清风不知寒。” 姜砚秋原还意外县令大人的动作神速,难怪他们今日可以轻易见到大人。现又听闻有清风阁的手笔,心间不由微动。 县令大人刚将所有证据过目了一遍,管家又送来拜帖,“大人是李府的。” 这个李府自然是李峪湳的李府。 “可有说为何而来?” 管家听见问话,附在他的耳旁低声回话。 了解情况后,县令又将目光重新落回姜砚秋身上,此子小小年纪洞若观火,就连不理世事的湳大师傅也被他请动,还真是叫人意外。 “本官今日公务繁忙,不便见客,管家,你带姜公子他们出去吧!” 忽然被点名的姜砚秋,狐疑地看向县令大人。 县令一改先前的犀利,用公事公办的口吻说道:“既然姜公子与本案无关,那便先请离去。” 姜砚秋三人行礼:“多谢大人明察秋毫。” 管家带着三人出去。 那位公子的目光却落在姜砚秋的背影上,似在探究着什么。 第96章 你是谁?! 管家带着三人来到李府的马车前,他与马车夫说了两句就回府去了。 马车夫请姜砚秋他们上车。 姜砚秋上去才知,李峪湳也在车上。 南禾与她一起进入车厢,千竹坐在外面,与车夫一起。 姜砚秋道谢:“劳烦先生走这一趟了。” 李峪湳抬手,笑道,“姜公子身正,即便我不过来,你也会平安无事。” 他也是在妹夫那里得到消息,县令大人已经派人出去,疑是去逮捕真凶了。所以今日才过来一探,也算还点赠画之情。 “多谢信任。” “不用客气。对了,你们酒楼的事情我已知晓,眼下你们酒楼缺厨子,我可以答应你过去,不过,先说好,我只能过去一年。” “那便多谢先生,我们琼华楼热忱欢迎湳大师的加入。” 为期一年,也是解了眼下的燃眉之急。 “再过五日便是岁除,正月初六酒楼开张,那我便年后初五过去。” “行,先生看着安排。” 解决完这一桩大事,姜砚秋心情也松解了不少,寻思着明日让千竹备上年礼送上,就该打道回府了。 之所以不是今日,那是因为刚从狱中出来,她就算不信这些,也不好将晦气带上门去。 马车哒哒上了东陵山,只是上山没多久就被拦了路。 原来是碰上了送葬队伍,只得靠边等着。 等了一刻钟,也不见马车动一下。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马车夫说着,跳下马车,“老爷,小的过去看一下。” 李峪湳摆摆手。 马车夫往人群中钻了进去。 片刻之后才满头大汗地回来,“老爷是李院长出殡。” “今日就出殡?这般着急下葬?” “回老爷,听说那唐山长一听闻噩耗伤心过度昏厥了,缓了好半日才醒过来,结果一看到妻子的惨相,又晕了,要了半条命去。唐老夫人担心唐山长的身子骨受不住,也怕李院长泉下有知,魂魄难安,所以匆匆请了风水先生看了地方,让她早日入土为安。那老道还在路上作法,祈愿李院长来生喜乐安康,富贵无忧。所以一直占着道。” “……” 姜砚秋掀起车帘,望向外面的队伍,寥寥数人,瞧穿着多半还是家中下人。 不是说桃李满县吗?竟是没有一位学子来送?还真是人走茶凉……也不知他们去往山上何处。 * 回到云初院,姜砚秋独自回到房中,翻出匣子的字帖,默默地看了许久。 南禾与千竹烧了热水,备好之后,才来唤她。 三人都换了一身干净衣物。 “千竹,你去探一下李院长的墓地在何处,晚些时候我们上山祭拜一下。” 千竹有些意外,他家主子不是多事之人,今日怎么想去祭拜一个陌生人。不过,他没有多话,应了声就出门了。 夜深人静时,三人提着小灯笼上了深山。 墓地前,他们点香烧纸,神色冷肃。 纸钱一张接一张地燃着,她有些怅然,即便不是小师叔,为人师者都该受人尊敬。 “主子,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好。” 这时,不知从何处冲出一群黑衣人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想走?这会儿你们怕是走不了了!” 为首之人缓缓靠近,语气森冷玩味,“李院长死得那么惨,吓得人人都避之不及,你们竟还敢来,这般深情厚谊,想必她会十分感动的吧?” 姜砚秋只觉得毛骨悚然,“你们是谁?!” “我们是谁?跟我们回去,不就知道了吗?上!” 为首之人一挥手,一大群人一拥而上。 纵使千竹有点拳脚功夫,但是双拳难敌四手,何况对方都是有武功在身的,不消几下,就将千竹踢飞倒地,三人全都被制服了。 那些人拿着事先准备好,沾了迷药的布巾,捂上三人的口鼻。 三人当即昏了过去。 为首之人指着姜砚秋,吩咐下去,“把这小子绑回去,另外两个下人丢到山间去自生自灭。” “是!” 这么冷的天,就算不喂野兽,也难保不会冻死。 等姜砚秋再醒来之时,入眼的是一室昏暗。 这是哪里? 四周无窗,全是石墙,墙上几盏微弱的油灯。 她的对面还有一张石床,床上似乎还有活人…… 那一起一伏间,还发出吓嗬嗬的破嗓子音…… 在静谧的密室中显得有些诡异,听得她身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双手被反绑在后面的架子上,她心念一动,手中多了一把小刀,小心割着绳索。 那床上的人似乎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侧首朝她看来。 猛地对上一双眼眸,姜砚秋呼吸微滞,也惊得瞪大双眼。 快点,快点! 不是,何不直接收了绳子,真是一紧张就忘了这事。 她回头看了看,架子与墙壁镶嵌相连,她必定收不走,正好收了绳索。 起身活动了下手腕,便往外走去,可是路过石床时,她的手腕忽地被床上的人一把拉住。 姜砚秋用力挣脱,那瘦如枯骨的手掌却抓得越紧,细长的指骨几乎嵌入她的手腕。 她发现这人五指的指甲全都被拔除,敞开的衣袖下露出皮包骨一样的手臂,上面鞭痕累累。 惊得她差点忘了反应。 她看向床上之人,瘦得已经辨不出模样,只有一双凹陷的眼睛又大又亮。 见姜砚秋看她,两串眼泪从她干涸的眼窝子流了出来。 她张张嘴,阿真—— 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可姜砚秋看清楚了,她叫的是自己! “你是谁?!” 第97章 人面兽心! “啊——” 见她嘴唇干裂,姜砚秋看了一眼室内的桌子,上面有茶壶,还有不知放了几日的馊饭。 “你先放开,我给你倒杯水。” 许是察觉到姜砚秋不会离开,那人才安静下来。 姜砚秋走过去,拿了个倒扣的茶杯,欲提茶壶倒水,却摸了一手灰尘,算了,她直接装了空间水端过去给那人喂下。 久旱逢甘霖,那人贪婪地喝了三杯水才停下。 缓了几口气,才重新开口,“阿真,你是阿真,对吧?” 许是空间水给了她气力,她此刻声音虽不算清晰,但也听得懂了。 姜砚秋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静静看着她,眉头蹙起,可以肯定的是,在她的印象中,没见过这个人。 “阿真你没事,真是太好啊,师姐在天有灵一定会很开心的……” 姜砚秋有些凌乱:“……” “你这样装扮,和师姐女扮男装真是相似。” “你师姐是谁?”姜砚秋凑近了一些。 那人却没有回答她的话,手在激动得乱蹭。 姜砚秋不自在地往后撤了撤。 床上的人深深地看着她的脸,“师姐也是这般画眉。” 莫非……姜砚秋脑中似有霹雳闪过,“你是桃李小师叔吗?” “是我……我就知道我没认错人。”干瘦的人喜极而泣。 “小师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床上的人笑了,声音有些沙哑,“唐嵩那个畜牲!在师姐出事后,就将我囚禁起来……还找了个人假扮我!……” 唐山长竟是这般人面兽心的吗?姜砚秋想到那群黑衣人,也是他派的人吗? “为何?” “我也不知他从哪里得到的消息,我们建的女学银两都是师姐所出,夜夜拷问我,师姐的金库藏在何处……他如今失去耐心了,就想用我的学生威胁逼我就范……” 竟是谋财害命!这么说来,小师叔就是李院长,而死的那人其实是冒牌货。 “阿真,云初院……师姐的金子在那里,你找机会带走……” “别被唐崇那个畜生不如的家伙拿到……我怀疑师姐的死和他身后的人有关。” 姜砚秋:“!!!” 她有些没回过神来,待沙哑的声音在她耳边提到那个地方后,她才沉下语气问:“小师叔不曾见过我吧?就不担心我是唐崇派人假扮的?” 李红桃定定地看着她,“师姐曾提过你年幼时贪玩,额发间和眉间被香烫烧,险些毁了眼睛,她虽然为你寻觅祛疤偏方,但也除不尽痕迹。这事唐崇不可能知道的。” “……”姜砚秋看着她,一时无言,所以她方才扯着自己,伸手乱摸并非因为太激动,而是在确认她脸上细小的疤痕。 这事是在外祖家发生的,阿娘怕祖母和阿爹责罚,连他们都未曾告知,所以家中几乎没人知晓,没想到阿娘竟和小师叔提及过。 “你等等,我再给你倒杯水。”姜砚秋说着,不等她回应,就走过去拿起方才那个杯子,又装了空间水,放了大半杯竹叶露进去。 头一遭用这么多竹叶露,也不知对小师叔的身体有没有帮助,她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 “来。” 看着她将水一滴不漏地喝完,才起来看向石床旁边的门。 “我出去探探,我们得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别管我,你自己出去!” “……” 石室外面是一间更大的石室,姜砚秋刚迈出两步,那边门口就出现了一道黑影,缓步进来。 男人的脚步声落在静谧的石室里,轻轻回荡着。 “你醒了,那么重的迷药居然这么快就醒来了,还真是叫我意外。” 这声音与先前在墓地时听见的那声音,好像是同一个人,姜砚秋试探道,“唐山长?” “不错,正是我。”唐崇放下披风帽子,“看来你已经认出李红桃了,那不知她有没有认出你这个好学生?” 他步步逼近,姜砚秋后退了一步,看了下大石室内的木架,不能往后撤,里间空间太小,不好逃脱,她侧身往旁边跺步。 唐崇看出她的意图,轻笑一声,“你说你们女人安安分分在家不好吗?整日穿得不男不女不伦不类,尽想着凭一己之力改变天下,真是不知所谓!” 姜砚秋:“……” 这怕是个疯子吧! 其实她的装扮没有问题,唐崇要不是因为认定她是李红桃的学生,也不会猜到她是女扮男装。 “你到底想做什么?堂堂书院山长,却将学生无故掳来,就不怕传出去了身败名裂吗?” 唐崇不屑地看着她,眼底暴露出的疯狂叫人心生寒意,“这就不劳你费心了,我自然不会让事情传出去!”更不会让你活着走出去! “昨日与我一起的人呢?你把他们弄去哪里了?” “丢到山里喂狼了。”唐崇笑了一声,“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心思关心他人。真不愧是李红桃的学生,一样的妇人之仁!” 听见他的话,姜砚秋微松一口气,总比都落入这人手中要强。 她挪开步子,右手上多了一把短匕,想到眼前之人会武,她没有贸然出手,在他靠近之时,左手一伸,拨下木架上的花瓶,砸向唐崇。 唐崇机敏一躲,“砰!”花瓶落地,四分五裂—— 见此,唐崇脸色甚是难看,“你知不知道这个花瓶有多名贵!!你竟敢把它摔了!” 姜砚秋:“……” 我自然知道,但你这种道貌岸然的家伙不配拥有它! 唐崇伸手欲抓她的肩膀,姜砚秋险险躲过,朝他又扔了一个花瓶过去! 咔嚓! 又一个价值不菲的玉瓶落地摔碎! 姜砚秋:“……” 可惜了,这么厚实的玉瓶要是能够砸到他,准能脑瓜开裂。 “臭丫头!你知不知道一百个你都换不来这个瓶子!!啊!” 唐崇心疼肝疼,怒火顿生三丈高。 姜砚秋防备地看着他,这人真是个爱财的! 她趁机又选了两个更名贵的瓶子,接连砸了过去! “这么贵,那你可接好了!” 两个瓶子往不同的方向飞去! 唐崇的心都提起了,只能朝其中一个扑去,“臭丫头,等我抓到你一定捏死你!” 趁此间隙,姜砚秋飞速冲门口跑去! 眼见只差两三步就到门口了,可是,轰! 一道厚重的石门从上而下,轰然落下,震得地面微颤。 “!!!” 姜砚秋回头,看见站在木架旁边的唐崇。 他正一脸得逞地笑着,“真是只狡猾的小狐狸!不过,还是嫩了点,进了这里竟然还想逃出去?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 姜砚秋看了,石门四周都没有开关,看来只能从架子那边打开了。 她看向唐崇,“你我无冤无仇,你抓我做什么?我早上方才见过县令大人,与湳大师傅约好明日上门拜访。他们若是发现我不在了,定会找上门来!” 这话半真半假,唬得唐崇动作微滞。 就这一愣神的功夫,姜砚秋手中的匕首朝他刺去! 第98章 不配为人! 遗憾的是,唐崇避开得及时,只擦伤了肩膀。 他捏住姜砚秋的手腕,匕首掉落在地。 反手一掌,“咔嚓”一声,卸了她的手臂。 “啊——”,豆大的汗珠瞬间冒上她的额上。 “知道疼了?” “知道疼了,就给我安分点!” 说着,唐崇又凶狠地打出一掌,落在她的胸口处,她整个人被力带得向后倒去,后脑勺狠狠撞在石壁上,撞得她脑瓜子嗡嗡的。 这边的动静断断续续传到里间,床上的李红桃心急如焚,一直苟延残喘着一口气的她,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爬了起床。 此刻突兀地走出里间,来到大石室。看到外面的场景,她怒极了,扶着墙壁直喘气。 “唐崇,你这个狗东西,又在干什么丧尽天良的事!” 李红桃的声音不大,还带着尖锐的嘶哑,落在封闭的石室内,突兀极了。 唐崇看向形容枯槁、形销骨立的李红桃,十分意外,“你竟然还有力气起来!” 他伸手抓住姜砚秋受伤的手臂,露出一抹奸诈的笑容,“看来你们还真是师徒情谊深厚似海啊!” 这几个月下来,他想尽办法折磨她,逼她开口,可这女人又臭又硬,愣是一声不吭!这回竟是为了这个臭丫头爬了起来。 他拔出腰间佩剑,架在姜砚秋的脖颈上,“李红桃,快将许三娘的金库位置交代清楚!不然,我就杀了她!” 许三娘,便是谭三夫人,她的母亲。原名许云苒,因家中姊妹排行老三,在村里得名三娘。 见他将目光转向李红桃,姜砚秋意念一动,那只完好的手中又多了一把匕首,她微微晃动着手腕。 李红桃眼角余光瞥见那一抹冷光,亦是察觉到她的意图,便开口吸引唐崇的注意力,“你就那么想要知道金子藏在何处吗?” “对,快说!藏在何处!” “谭家啊!已经被抄了,或许在皇帝的库房里啊!” “噗嗤!”短匕入肉,唐崇吃痛,一脚踢开姜砚秋,反手一剑扎进她的腹部。 “臭女人!竟敢联合起来耍我!!”唐崇发狠地抽出长剑,血水随剑而出,洒了一地。 李红桃看到这一幕,瞬间红了眼眶,但她不敢叫出声,悄悄捡了落在不远处的匕首,藏在袖间。 姜砚秋受了一剑,痛得差点站不住,以手掩唇偷偷喝了几滴竹叶露才好受些。 唐崇拔了腰间匕首,冲姜砚秋逼近几步,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语气森冷道,“小丫头爪子还真锋利!” 他唐崇活到这么大年纪,还真是头一回在一个丫头片子手上连续栽了两回。 姜砚秋扭头想要撇开他的手,可是他的手像铁爪般,像是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他侧首看向李红桃,冷言威胁:“李红桃,你再不说实话,我就刮花她的脸,让她再无可能上女学,参加女考……” 李红桃慢慢靠近他们:“我说了在谭家,你问一千次一万次都是在谭家。” “不可能!爷说了根本就没在谭家!!”唐崇一急便将心里话喊了出来。 李红桃目不斜视,直凌凌地盯着他:“你口中的爷究竟是谁?莫非他还能去翻皇帝的库房?” 唐崇恶狠狠地瞪了回去,“不该问的别问!” 姜砚秋想到唐崇背后的人,可能与害死谭家的人有关,抬脚发了狠地往他的脚背上踩去! “啊!”唐崇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个死丫头还敢反抗。 脚上的疼痛还没缓和过来呢,噗嗤!后背又中了一刀! 是李红桃!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快死了的女人会给他这么一下! “你……”他伸手掐住李红桃的脖子,力气之大,不过几息,本就撑着一口气的李红桃就昏了过去! “死女人!还给我装!!”唐崇将手上的人往墙上一丢,转身再次逼近姜砚秋,只是他刚走两步,便觉得头昏,差点儿一个踉跄栽倒。 他怒视着姜砚秋,“你在刀上抹了药?!” “对!” “毒妇!” 姜砚秋没空搭理他,趁他脑子不清楚,捂着肚子挪到边上的木架旁,拿起一个花瓶朝他头上砸了过去! 砰! 花瓶碎裂! 唐崇也扑通倒地! 见人没有动静,姜砚秋连喘了好几口气。 缓了缓后,走向墙边昏迷的李红桃身边,小声唤着,“小师叔,醒醒……” 把人扶起来之时,却摸了一手湿黏,一看,她满手是血。 唐崇竟将李红桃的后脑勺摔出了一个大窟窿! “别!小师叔别睡!别……” 对,还有竹叶露! 她手忙脚乱地给李红桃灌了一大口竹叶露,一定有用的! 果然,李红桃被呛得醒了过来,“你快走!” “起来,我们一起走!”姜砚秋使劲拉着她起来,可就是撑不起人来。 李红桃费劲地扯出一个惨白的笑容,轻轻拍了下她的手,“别白费力气……我本就是将死之人,留着一口气不过是不放心师姐所托……担心……担心落入狼子之手,如今有你在,我……放……心……了……” 鲜血从她口中不断涌出,没几息,人就没了气息。 姜砚秋愕然,小师叔!! 不,不要! 她颤抖着手探向李红桃的脖颈,没了! 为什么会这样?! 为什么! 唐崇!! 你背后的人到底是谁! 尝试着将小师叔收入空间,可是,面前的人纹丝不动! 她有些气急败坏,起身来到唐崇身边,瞥见他手中的长剑,她眼中杀机迸现! 唐崇,不论你奉谁的命,你虐杀妻子,你便不配为人!你该死!觊觎我母亲的东西,你更该死! 她抓起匕首,往他心窝子捅了一刀进去! 被药迷晕的唐崇瞪大双目,“你……”,脖子一歪,死不瞑目! 她起身,双手颤抖着,来到李红桃身前拜了三拜,小师叔,对不住了! 她现在没法带人离开。 起身,来到木架前,找到了室内开关。 玉瓶一转,石门缓缓上升。 她抬步往外走,却因为走得太急,扯到伤口,疼得小脸变形。 她又喝了口竹叶露,拿了块沾了空间水的丝帕捂住腹部的伤口,这才疾步往外走去。 甫一出门,就被门外的亮光吓了一跳!竟是…… 第99章 不好,有机关! 长长的通道两侧摆满了木箱,箱子里装满了金银珠宝,满得盖子都合不上。 这个唐崇到底想做什么? 这么富有还要为了钱财谋害妻子? 还是说,这些都是他背后的人想要的? 她走了十几米远,发现这些箱子之间全都用锁链扣在一起,想来是唐崇用来防盗贼的。 既然如此,那她就不客气了,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在背后搞鬼! 双手放在两侧的箱子上,意念一动,将它们全部收入空间里面。 咔哒咔哒! 空旷的通道里忽然响起木板转动的声音,姜砚秋看向地面,先前摆放着箱子的地面全都弹出了一方木块。 不好,有机关! 咻咻咻——数支羽箭从地上斜斜发出去! 姜砚秋变了脸色,正准备闪进空间里面躲一下,等箭雨停了再出来。 忽然一道白色身影飞闪进来,挥剑打落了四面射来的箭雨。 “凌清予?你怎么来了?” “我再迟来一些,你就要变成刺猬了。” 凌清予没好气地说着,揽住她,提气飞起,数着时间,在箭雨发射的空隙冲了出去。 姜砚秋回看着身后密如细雨的箭支,冷汗冒了一身。 凌清予带着她,到了密室尽头才察觉她的异样。 “你怎么了?” “疼。” 腹部那一剑贯穿后背,刚刚勉强止住的血,又在这紧张的动作之间扯开了。 凌清予看向她手捂住的地方,伤口还在往外冒血,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他将人横抱起来,疾步出了密室。 密室之外,是唐崇的书房。 “主子。” 守在外面的人看到凌清予出来,连忙围了上来。 “下去处理干净,唐府有罪的人一个也不许放过!” 凌清予的语气像是可以冻结冰霜,对面的几人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是!” …… 姜砚秋再醒来时,已在云初院,她之前的房间里。 “别动。” 蓦然听见男子的声音,她微惊,瞧见凌清予正坐在她的床榻边,她还衣衫不整,顿时慌了,抬手就想赶人,“登徒子!” 凌清予一把捏住她的手腕,语气不是太好,“都说了别动,我在帮你处理伤口。你再乱动,血崩出来了,那只好解开重新再包一遍。” “你!” 凌清予轻笑一下,专注手上的活,“这么生气做什么,你这布带从上到下绑得前后跟块木板似的,谁看得着。”也不怕喘不上气。 姜砚秋:“……” 她气得大喘气,扯过一旁被子盖上上身,连头一起蒙上。 “都说了不许乱动。”凌清予直接点了她的穴。 姜砚秋动弹不得,更加局促了,耳朵都要充血了。 “南禾呢?回来了吗?你叫她过来帮我。” 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 “回是回了,不过你这伤,她处理不了。”唐崇那个狗东西下手是真的狠。 凌清予快速打了个结,完了后,扯过被子将她整个人盖上,又往下拉了拉,露出她的脸,“好了,你好好休息。” 见她小脸通红,不禁微微皱眉,“这是高热了吗?” 姜砚秋有些无奈,闭了闭眼,“我没事,你可以出去了。” 他伸手探了下她的额头,又把了脉,确认没事才起身。 “等等,你先给我解开。” “防止你乱动碰着伤口,就不给你解开了,睡一觉等时间到了,自然就解开了。”说完,他便转身出了房间。 只有两眼珠子能动的姜砚秋,瞪大眼睛盯着床帐。 我真是谢谢你了,怎么不直接给我点了睡穴? 这人真的好气人! 这一夜折腾得太累了,没过多久,她就睡着了。 约摸一个时辰之后,她被伤口疼醒,发现自己能动了。 小心地坐起身,被子滑落,才发觉身上束胸的布带都松散了,小脸又是好一阵通红。 喝了杯加了竹叶露的水,凝视着空杯子,想起小师叔的事情,她轻轻叹了一口气。 心道,这竹叶露虽有奇效,却非万能,以后还是要悠着点。 与此同时,空间里面盛放竹叶露的琉璃瓶上,忽然浅浅显出一行小字:福泽万民,可得灵露。 字迹很快又消失了,她对此毫无所觉。 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左右,感觉身上的伤好些了,她起身换了一套衣服。 把凌乱堆在床上的布带一股脑收进空间后,望了眼紧闭的窗户,外面还是黑暗一片。 她移步到屏风后的衣柜前,视线快速扫过这个看起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衣柜,打开柜门,又将空落落的衣柜上下看了一遍,什么也没有发现。 敲了敲隔板,似乎有轻微的响动传来。 她侧耳贴在隔板上,又慢慢地敲了几下。 听着里边的响动,她开始有规律地敲击。 直到里面的声响连成一长串的轨迹,她方才停下。 看着面前的衣柜缓缓下沉,之后显露出一个石梯通道,纵然事先知道,她还是感到微微惊讶。 走进台阶,到了底下地面之后,上面的衣柜再次升起合上。 下面一片黑暗,她从空间里拿了个火折子和灯笼点上。 看清面前的是一堵石门,她提着灯笼照了照石门的两侧。 左侧有明显的机关,不过,瞧着好像是需要钥匙的。 “奇怪,小师叔没说要用到钥匙啊。” 小师叔说了,谭家出事后,守着院子的哑奴就按早前商定好的,若有意外便卖了这个院子,那他应当不知道这事。 她凑近了看,“有四个孔洞,这得是什么样的钥匙?” 敲了石壁,什么声响都没有听见。 她拿了根银丝,伸进去挑了挑,照样什么都没有够着。 树枝、竹枝都试了下,没有用,孔太小,眯眼看不见里面的纹路。 她静下来凝思起来,想到阿娘似乎从没有给过类似的钥匙啊。 想到再一会儿天就亮了,她有些焦急,不由来回踱步。 第100章 放心,吃不死人 愁眉不展地挠了挠头,忽然灵光一闪,她想到阿娘最后给他们的两根发簪,这粗细,好似可以对的上! 可是他们只有两支,能行吗? 不管了,她想着,手上多出两支发簪,拿起其中一支往空洞插上,缓缓转动着进去,咔哒一声,合上了! 见此,她连忙将另一支发簪也插了进去,一样咔哒一声,之后圆石便转动了起来。 “原来两把就可以打开!” 石门缓缓打开,她提着灯笼进去,里面堆满了大箱子,开了几个,里面满满当当都是金锭! 真是想不到,小小的宅院,看起来普普通通不怎么起眼,底下却是别有洞天! 她边走边收了东西。 好不容易收完,却发现里面还有两个房间,也是摆满了箱子,银子和玉器等等。 她都不知阿娘做了什么了不得的生意,居然这么富有。 最里间,除了几箱子字画,还有上好梨花木桌椅。 她打开上面的匣子,里头的书信,是阿娘的字迹。 “凤鸣书院!” 原来阿娘与小师叔建女学,背后还有凤家叔伯的帮衬。 她想起前段时间风云玦身受重伤的事情,若他真是凤十三,那他出现在这附近,莫非也是为此而来? 来不及细看,也来不及细想,她将所有东西全部收了起来,连桌椅书架全都带走,只留下空荡荡的石室。 出来时,拔下两支簪子收好,默默看着石门合上,转身上了石阶。 回到房中时,外面的天色已经微微露白。 想着身上的伤,躺着也是痛,索性披上大氅开门出去。 院外,凌清予正在听着手底下的人汇报事情。 “主子,全部处理妥当,唐山长将李院长囚禁密室,欲谋夺其嫁妆,李院长不堪受辱,二人争执间触发密室机关,导致密室自毁坍塌,引得唐宅部分墙根坍塌,唐老夫人被砸伤身亡。” “唐崇养的那些暗卫全部处理妥当,确保无人知晓姜姑娘到过唐宅。” “嗯。”凌清予摆摆手,转身看向出来的姜砚秋,不赞成地说道,“有伤在身,应该多加休息。” 姜砚秋见这人神态自若,丝毫没将昨晚的尴尬放在心上,她也一晃而过,不再回想,“没事,躺着也不舒服。” 翻个身都要扯到前后的伤口,不动又难受死她,还真不如起来舒服。 凌清予听她这般说,也想到这个,越发觉得夜里点了她的穴乃是明智之举。 “昨日,多谢你了。”姜砚秋谢道,明眸落落清澈。 凌清予微微挑了下眉,“救命之恩,一句话就过了?” “那你想要什么?” “自然是想要你收下它。”凌清予拿出那个玉箫。 姜砚秋默了默,拿过那玉箫,细细摩挲了一番,还真有片竹纹缺了一个细角,几乎微不可见。 “我若收下,需要为你们做什么?” “带大家走回光明处,为青阎军讨回公道。” “这些你们自己就可以做得。” “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 “青阎军誓死效忠主子,一切听令主子。” “不,青阎军效忠的是谭将军,谭元帅。而我,不是他!” “你是他选中的人,便是。” 姜砚秋败给他了,“真是愚忠。” 其实凌清予信服的是祖爷爷,而他祖爷爷认定了玉箫选定的人,便是元帅所选之人。 见她久久不语,凌清予便换了其他话题,“李院长的那些产业,你有何安排?” “你又知道了什么?” “没什么,见你们情谊深厚,她见的最后一人又是你,便问下她有没有什么安排。对了,那些山匪也是唐崇找来的。” 听见是唐崇干的,姜砚秋没有太意外,“她无儿无女,父母也不在了,就变卖了吧,用作她的女学资金。” 留着,说不定没过几日就被唐家那边的人抢了去。 “甚好。”他一招手,面前多了一人,“去办一下。” “是。” 南禾与千竹醒来,着急地跑出来找自家主子。 见人没事,松了一口气,这心还没放下呢,又见到院子里多了一个陌生男子,千竹又戒备起来。 南禾见过凌清予,倒是不紧张,“原来昨夜救了我们的人是凌公子。” “凌公子?”千竹望向院中的人。 “是啊,上回我跟主子在琼华楼见过他,没想到凌公子也来了湖陵县。” 凌清予察觉到身后的视线,便知他们起来了,唤了姜砚秋进屋,“外面风大,还是进去吃点东西,等下马车到了就回玉泽县。” 还是早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好。 “我们有马车。” “你要坐那个马车,今日便走不了。” “为何?” “太颠簸,你的伤不想好了?” “……”姜砚秋想了想,又道,“我们还要备份年礼给湳大师。” 来都来了,总不好什么表示都没有。 “放心,已经备好了,马上就到。” “主子,凌公子。” 南禾上前见礼,千竹也默默行礼。 姜砚秋见他们二人没事,也放下心来,“先吃一下东西,等下收拾一下,我们回去了。” “好。”二人转身回去洗漱了。 姜砚秋两人刚进厅堂,外面就有人乘着大马车过来,那人下来,将车上的东西带了出来,还有两食盒。 那人把食盒放下就要出去,又被凌清予喊住,“你去把这个药熬了。” “是。” 那人拎着药包往厨房去。 姜砚秋听见药,舌头就开始发麻。 看着凌清予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你还会开药方?” “会点皮毛。” “会点皮毛你就敢开药?” “放心,吃不死人。” 姜砚秋:“……” 不行了,这人得军法处置! 千竹二人刚刚进来,并没有听见这些,也不知姜砚秋受了伤。 匆匆吃了饭,就被派去给李峪湳送年礼了。 回来看向自己主子捏着鼻子在喝药时,才知晓了昨夜的惊险,两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看向凌清予的眼神里多了好些感激之情。 知道了主子身上有伤,他倒是没敢拦着主子与凌公子共乘马车,喊了南禾跟上照顾主子。 那马车夫一见这个小丫头也想上前,手中佩剑横了出去,“我家公子不喜外人靠近。” 南禾被他吓了一跳,定了定神,坚定道,“我家姑娘受伤,我得照顾她。” “让她上来。”马车内传出凌清予的声音。 南禾上了马车,差点被内里的华丽晃花眼,坐垫又宽敞又柔软,人都可以躺着睡觉了。中间的小桌上,摆着小火炉子在煮茶,还有几盘精致点心。 凌公子真是太会享受了! 她坐下,把抱着的手炉捧给姜砚秋,“主子,给!” 姜砚秋拿出毯子下的精致手炉,晃了晃,“我这有,你用吧!” 南禾张了张嘴,没有说什么。看向对面的凌公子,他已然闭目养神。 第101章 拖下去,杖毙! 湖陵县的事情传到京都时,已是五日之后。 这一日正值岁初,宫中举行年夜宫宴。 然而,被禁足的太子和另外两位皇子皆不得出席。 东宫里,太子得知唐崇已死,杀妻夺财产的事情还败露了,气得怒拍棋桌,震得棋盘上的棋子乱跳。 “真是废物!一个女人都搞不定。” “殿下息怒。”对面坐的人,是太子的幕僚韦亭枫,他慢条斯理地捡着被打乱的棋子,放回棋盒之中。 “那位李院长原本就不是普通女子,他会失手,实属正常。” 太子冷哼,“再厉害又能如何,不愿为孤所用,便是无用。” 韦亭枫不语。 太子捏起棋子,“那个湖陵县的县令怎么敢动孤的人?” “殿下忘了,那位县令可是丞相的门生,他自然有胆量。”韦亭枫将手里的棋子放入放入棋盒中,盖上盖子,“况且,无人知道唐崇是东宫的人。” “丞相那只老狐狸说是保持中立,孤瞧着他不过是在估量,如今见孤被禁足,越发地偏向老八了,想必已经决定拥护老八了。” 八皇子得皇帝宠爱,又有继后为其铺路,还有强大的外戚帮衬,丞相倒向他也不足为奇。 “叩叩叩——” “进来。” “殿下,是太子妃送来书信。” 准确来说,是准太子妃,还未过门呢,只是东宫的人遵太子之令,都奉她为太子妃。 “拿来。” 太子拿过纸条,打开一看,“太子妃说,丞相要将他儿子买的那些奇梅敬献给父皇,说那些梅花实则是为了宫中梅花宴所采办的。” 送信进来的人是他的亲信,忍不住插了一嘴,“可是丞相公子不是办过赏梅宴吗?还用这批梅花,不怕圣上怪罪。” “呵,人家可以说只不过请人参谋,有何不可。而且那日老八也去了,他若说什么,其他人又怎敢说别的。” “丞相真是老谋深算,眼见圣上龙心不悦,竟然想出这一招,不仅化解了近日的流言蜚语,还能立功。” 太子眸光忽凝,“他想让流言平息,那孤偏不让,吩咐那边的人动手。另外,将韩烨与梅妃的流言闹得大一些。” “是。”亲信领命,正要退下,忽的想起一事,又报,“殿下,周渝广送来的梅树今日已经全部抵达。” 前有丞相之子招眼,惹来风波,太子如今还被禁足,与他对立的那些人都盯着他出错,他不好那般兴师动众,所以周渝广送来的梅花都被分批送进太子的别院。 “你去看了,如何?” “属下以为,那些梅花虽不及韩烨所进的那些小梅花,但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品相。” “很好。明日大家都赶着去宁渊寺上香,郊外必定热闹,你带周渝广出去见识见识。”太子吩咐。 亲信会意,“是。” 亲信走后,韦亭枫看着太子,“殿下这么做,会不会激进了些?” 太子看向他,“太子妃说,韩相已经属意老八,欲将嫡女许配给他。” …… 宫宴上,韩丞相果真将韩烨花重金买来的小梅花,如数献给皇上。 近日因为韩烨购梅,传出他实为想念与他青梅竹马的梅妃,所以年年不惜万金购买梅花,睹物思人。 这事被后宫与梅妃作对的嫔妃有意传入皇帝耳中,引得龙颜震怒,只是找不着韩烨的实质错处,只能憋闷,有意无意地冷着韩丞相。 人家虽然花了重金,但是可以说是丞相夫人经营有方,手底下的商铺财源广进,因而连斥责丞相的话头都找不着。 皇帝气闷不已,一度怀疑先帝在位时准了朝臣家眷可以经商的政令,是不是着了韩丞相的道! 先帝准了官眷行商,同时他们的税收也比寻常百姓行商要高出两成,也算充盈国库。 只是没想到丞相府那么有钱,区区二十株奇梅就花了二十万两银子,真是不可谓不奢糜。 更可恶的是,还敢惦记他的梅妃! 今日丞相将那些梅花奉上,美其名曰是为宫中梅宴所求,就算皇帝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但也知韩丞相已是在低头认错。 皇帝神色微松,只道,“爱卿有心了!”便将此事略过。 岂料,宫宴未散,就有宫人来报,小梅花尽数枯死! 皇上震怒,不给韩相辩白的机会,就罚了韩烨去殿外跪着。 宫宴散去,韩相看着百官及众位家眷绕着自家儿子而过,心中屈辱至极。 一回到府中,便命管家去将卖梅花给韩烨的贩子抓来。 管家察言观色,小心回道,“老爷,那只是个游商,卖完梅花后就出城了。老奴早前查过,身份没有什么问题。” “那怎会那么凑巧,烨儿买了他的梅花后,就三番五次出事。” “老爷,是公子自己找上那游商的,原本人家是要散卖给别的人,是公子看上梅花,出了高价买下所有梅花。” 不错,王奇是经过乔装打扮后进京都的,租了个小院子置放小梅花。 之后出去打听了丞相公子平日的去向,还有其他几位喜爱风花雪月的大臣公子。 韩烨被他刻意放出的消息引来之时,他正与其他几位公子小姐讨价还价。 韩相脸色十分难看,“若非有人故意使坏,梅花如何能在半日之内尽数枯萎?” 他午时才去梅园看过,那时小梅花还是满枝艳红,生机盎然。 “莫非出了家贼?” 想到这个,他的脸色简直可以滴墨。 “老奴已经让护卫严查,将下午靠近梅园的可疑人等捉拿过来。” 管家话音刚落,护卫就押着一个丫鬟过来。 “回禀老爷,已经排查过了,今日下午只有香荷进去过梅园,还待了一盏茶之久。这是从她房中搜来的药物,已让府医确认过,是让植物快速凋零的药粉。” 韩相怒目而视,“日防夜防,还真是家贼难防!” 管家看到来人是香荷,也十分意外,“香荷,你自小便跟在公子身边,公子待你不薄,你为何要陷害公子!” 香荷满脸涕泗横流,连连磕头,“冤枉啊!奴婢冤枉啊!老爷开恩!是有人告诉奴婢,晚宴上皇上要对公子发难,若是能将小梅花除了,公子便能平安无事。” 她信了,毕竟梅花死了,皇上就算想发难,也死无对证。 “荒谬!真是荒谬至极!”韩相气得气喘不定,“你既然收到消息,为何不上报!谁给你的胆子自作主张!!” 香荷缩了缩脖子,小声啜泣,“那些梅花价值昂贵,奴婢怕公子不愿意,所以……所以……” “所以你一个小小丫鬟就敢毁了所有,说!谁给你的胆子!!”韩相一拍,桌上的茶杯震得乱跳。 “没有……没有谁,奴婢也不知是何人传给奴婢的信。”香荷慌乱争辩,忽然想起那张纸条,“对,纸条,纸条还在。” 管家将她找出的纸条呈上给韩相,“老爷。” 韩相看完,气笑了,“为了立功攀上烨儿,你还真是有胆量。” 香荷听得头皮发麻,“奴婢不敢,奴婢再也不敢!奴婢再也不敢!求求老爷再给奴婢一个机会!……” “将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婢拖下去,杖毙!” 第102章 丞相嫡女当街杀人 这时,丞相夫人与几位小姐也过来了。 跟在大小姐身后的小丫头听见丞相要杖毙香荷,惊得身子一抖。 丞相夫人听说了香荷的事情,也十分气恼,“都怪近日流言,才使得这小丫头片子被人抓了空子。” 韩丞相没接茬,而是将目光落在嫡女韩昭月身上,“上献梅花之事,昨日我只在书房里提及过。” 而当时,除了韩烨,只有韩昭月在场。 韩昭月心里咯噔一下,立即解释,“父亲,女儿并未将此事说与他人听,除了兰香。兰香自小与女儿一起长大,断不可能做危害相府之事,还请父亲明察。” 韩相刚见识过香荷之事,此刻丝毫不信这种话了,“带下去,严刑拷问。” 管家招手,门外的护卫进来,立即将哭喊的兰香拖了下去。 韩昭月脸色发白,差点儿站立不稳。 丞相夫人面色不变,朝身边的丫鬟使了眼色,“还不快扶小姐坐下。” “是。” 韩昭月被扶着坐下。 没过多久,护卫就前来禀报:“兰香受不住酷刑,咬了藏于齿间的毒物,已经毒发身亡!” “废物!嘴里藏了毒,你们都没有发现吗!!” 韩相抄起茶杯,砸了出去。 护卫立即跪下,不敢争辩,是他们的疏忽,没有想到自小养在府中的丫头竟然敢在口中藏毒,他们只以为是丫头见识短浅被外人收买了。 韩昭月没想到多次以命护她的大丫鬟,竟是旁人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气急攻心,险些晕了过去。 “月儿,月儿……”丞相夫人着急女儿身体,急忙宽慰,“切莫为了一个下人气坏了身子。” 韩相轻哼一下,“月儿身体不适,夫人带她回去休息吧!” “是。” 一群人纷纷退出厅堂。 韩丞相吩咐下去,严查兰香近日的去向。 两个时辰之后,下人就已回来禀报:“近日小姐爱吃甜心斋的点心,兰香每日都会独自过去买点心,停留的时间都不久。只今早过去听说无意间冲撞了准太子妃,才耽搁了些时候。其他时候,兰香都是跟在小姐身边的。” “知道了。”韩相摆摆手,让人下去。 准太子妃? 看来是太子急了。 他端起管家新奉上的热茶,喝了一口,而后招手,唤来亲信,“你上回说给太子送礼的那位周什么的,查查他家的那位乐阳郡知府。” “是周渝广,属下这就去办。” 韩丞相望着他的背影,目光冷凝,太子既然想动起来,那本官自然该替君分忧,如君所愿。 只是,他这边还没得到回应呢,第二日韩昭月又出了事情。 年初一,按照往年惯例,各家夫人小姐一道上宁渊寺烧香,祈求平安。 郊外甚是热闹,周渝广十分巧合地撞见了韩昭月,果不其然,被她的美貌深深吸引,几欲与她结识交友。 然而他见色起意的意图太明显,令韩昭月十分反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丞相夫人与其他夫人一起留在大佛堂诵经祈福,韩昭月上完香,称是身体不适就自己带着丫鬟小厮乘着马车回府。 今日郊外来来往往都是官家之人,丞相夫人自是放心的,却是没有想到,会有周渝广这般厚颜无耻之人,紧随韩昭月的马车回城。 韩昭月实在忍不了,让人拦下尾随的马车,训斥了周渝广一顿。 哪知周渝广刚刚得了东宫青睐,有些膨胀起来,仗着有太子撑腰,完全不惧相府的势力。 说起来,也是东宫的人,故意在他耳畔吹的风,把他捧得忘记自己几斤几两了。 “丞相官再大,又能大得过储君吗?” 韩昭月怕给父亲招祸,自然不敢接这话,气得小脸煞白。 周渝广以为她是怕了太子,一得意,就将在老家时调戏姑娘的老毛病带了过来,他靠近韩昭月的身侧,语气轻佻又油腻。 “韩小姐何必动怒,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与姑娘做个朋友而已……” 韩昭月闻着扑面而来的肉包子大蒜味,差点作呕,气急怒斥:“放肆!周渝广!你别以为本小姐不敢动你!” 相府的护卫也怒了,他家小姐可是丞相府的掌上明珠,平日便是皇子公主也是以礼相待,何曾受过这等委屈! 当即便动起手来,想给周渝广一个教训! 韩昭月想起父亲说的话,兰香就是太子的人,心里也早憋着一口气,便也由着护卫教训人。 只是没有想到,争执之间,周渝广被推倒,撞上一旁的石狮子上,当场身亡。 丞相嫡女当街欺压平民,将人打死的消息,像瘟疫一般,传遍京都。 不仅如此,还被大理寺卿押入大牢,看守起来。 韩相收到消息时,怒急攻心晕了过去,府医针灸之后,才悠悠醒来。 他起身更衣,一言不发地出府,带了亲信查到的乐阳郡知府贪赃枉法,收受贿赂,草菅人命,还有企图伙同粮商挣国难财的证据,进宫面圣。 第103章 知府斩首示众 皇帝刚刚才收了东宫敬献的梅树,心情不错。 梅花在大渊的意义非同寻常,传闻守护大渊的神明爱梅,梅宴办得好,则将意味着接下来的一年,风调雨顺。 这也是大渊人追捧梅花,和梅花相关之物的重要原因之一。 可惜好心情没有维持太久,便有人来报,丞相之女杀人了,杀的还是献梅之人! 这不是在给梅宴找晦气吗? 合着丞相家呈不上梅花,也不许旁的人好? 原本皇帝念丞相劳苦功高,也是颇为敬重,只是出了梅妃与韩烨的事情之后,看到他就如鲠在喉,加上昨日与今日的事情,真的绷不住了。 一见到丞相,就厉声喝问,“韩丞相,你可真是教了一对好儿女!” “陛下教训得是,老臣有罪,忙于政务,疏忽了孩子教养,日后定当严加管教。” 韩丞相磕头谢罪。 同一块地,他早上来时,磕头给皇上拜年,此时却是磕头请罪,还真是……巧。 皇帝没好气,“韩相刚刚出宫,你这又进宫来做什么?” 韩丞相呈上自己带来的证据,“老臣要参乐阳郡知府勾结粮商,南方涝灾之时不仅哄抬粮价,致使百姓买不到粮食,食不果腹,更是殴打灾民,以致数人死亡,险些引起灾民暴乱!” 当初灾民遍地,时有饿死之人,所以这事轻易地就被掩盖了。 一听见与南方灾民有关,皇帝果然震怒,“他一个北泽州的小郡知府,手竟伸得这么长!查!给朕彻查!” 看韩相的目光也有些不善,年初一就给朕找事,可真有你的! “陛下息怒,乐阳虽是小郡,但是上通北,下通南,西面还与慕洲相邻,知府结交甚广也不足为奇。再者,泽王刚上任北泽不久,而知府却是根深蒂固,欺上瞒下,实在容易……” 韩丞相火上浇油,这话不仅拱得皇上对乐阳郡知府的火气越发大起,也对泽王管教不力有所不满。 皇帝黑沉着脸看完所有证据,全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丞相果然有备而来。 乐阳郡知府落网,知府大人斩首示众,家人流放。 同时也扒出其外甥周渝广仗势欺人,将人殴打致死致残的数桩案件,桩桩铁证如山,周渝广罪有应得,周家亦是抄家流放。 韩丞相又唤来下人与围观了街上那一幕的百姓,为韩昭月作证,此事皆是因为周渝广无礼在先,而他之死却是因为与下人争执不慎所致,并未故意杀人。 一介平民,还是身不正的,放在平时,敢冒犯一品大官的千金,被打死也就打死了,皇帝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了。 可是他现在对相府还有郁气,没错,先前的事情他还余怒未消,此时有意给相府一个教训,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把丞相打发出宫了。 丞相出宫,皇上转头就去了东宫,原想狠狠责骂太子一番。 赈灾的事情交给他,严查的事情也交给他,结果竟然漏了这么一条大鱼,怎么办事的这是。 没想到太子竟在后院种起菜来,说是从游商手中得了神奇菜种,故而尝试种植,看看是否属实,来日多培植一些,为百姓造福。 太子一心为民,把来势汹汹的皇帝给整熨帖了,口头警告了一番后,就离开了。 皇上一走,太子换下一身粗布麻衣,脸色沉得发黑。 他明明将所有证据和痕迹都抹除了,证据怎么还会落在那个老狐狸手中? 方才要不是太子妃提前递了消息,他被禁足东宫还真没这么快反应过来。 他自然想不到,清风阁的人在暗中,悄无声息地将证据送到丞相的人手中。 “殿下,这菜还种吗?” “你去种。” “大冬日的,当真能活?” “管它活不活,种了便是。” 种不活,是常态。 种得活,就奇怪了。 太子走开,那亲信愣了好半日,觉得地太冷了,挖了一些泥土,把菜种子种到花坛里,找了个空房间搬了进去。 “大人,咱们有必要整得这么麻烦吗?” 和太子一样,没有人相信这菜能长。 “随便种着呗,万一哪日圣上兴起,又来东宫,咱们主子也好交差。” …… 三日之后,韩昭月无罪释放。 这三日,丞相夫人虽然打点得极好,将牢房布置得十分舒适,但是她回来还是大病了一场。 休养了七日,才见好转。 只是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 京中竟然流传起一个话本子,原本只是风流才子与小青梅生死相恋的故事,只是多了些梅花精怪的色彩,吸引了大家好奇的心情。 话本之中,才子没能如愿,因为家中安排,小青梅成了富老爷的贵妾。他爱而不得,只能移情于青梅最喜爱的梅花上,日日与院中那株青梅所种的梅花倾诉衷情。 终有一日,梅花成精,幻化成他心爱女人的模样,他不顾父母反对,与其长相厮守……只是好景不长,被富家老爷知晓此事,梅花被挖,一夜之间成了枯木,女子也如烟雾般消散于世。 …… 不过几日,流言再次四起,有东宫的人暗中操作,丞相之子与梅妃青梅竹马之事,很快就再次回到风口浪尖。 韩烨气得,差点儿吐血。 皇帝也是直拍龙椅扶手。 “查!给朕查!到底是谁写的!” 可惜查来查去,十多日过去了,都找不着源头,哪怕皇上派遣出了最高级的影卫,愣是蛛丝马迹也没有寻得。 而那位写话本子的作者,此刻正在学堂上认真听夫子讲课。 刚出炉的新鲜话本子,则乖乖躺在她的课桌之下。 不用问,正是姜砚秋。 王奇正月初赶回来,她便写了那话本子。京都流言,也是她早有所料,然而捕风捉影的事情,尚不能伤到相府分毫。话本故事,才是加剧搅乱京都的水。 下学了,姜砚秋独自一人走进皖西巷。 姐弟二人元宵节过后就入学了,如今已经上了十多天学。 刚走没几步,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又是凌清予那厮。 “你怎么又来了?” “我来送润例啊!” 姜砚秋折了个道,带他去了琼华楼,三楼包厢里。 去年他们去湖陵县时,酒楼的神仙鸡鸭卖得很好,只是没过两日被怀恨在心的明月楼掌柜派人一窝毒死了,导致酒楼提前歇业。 那明月楼掌柜最后也没能讨得好处,被手下的人供出,后被县令大人判了罪行,罚了款,现在已经被明月楼背后的东家抛弃了。 今年琼华楼年初开业时,有了湳大师的加入,生意空前绝后得好! 明月楼几次三番都未讨着便宜,还失去了得力掌柜,见此,自是不敢再轻易出手。 到了包厢,凌清予掏出一叠银票给她,“我已经收了两成,这些都是你的。” “多谢!”姜砚秋也没数,直接就收进布袋中,又拿出新话本子,“这是新的话本。” 他拿起来一看,“这回又是什么?……《李公子的二三事》?” 略翻了一些,他耳根子都微红起来,“你个小姑娘,怎么竟写些风流韵事?” 姜砚秋笑了,不以为然,“大众喜欢就好。” 这话凌清予没反驳,只玩味地看着本子,“这回又烧到璃王家了啊!” “嗯。”让看戏的人都动起来,那才好玩。 第104章 来日京都再见 凌清予合上话本,说起正事,“你上回让我找的那人,并没有消息,我猜测那人是易容了。也没有画中小女童的踪迹。” 那人是救走小云儿的那个少年,姜砚秋将人画了出来,原本想着,虽不能上门相认,但若能确定小云儿的安危也是极好,没想到希望落空了。 连清风阁的人都找不到,难道小云儿没有获救…… “另一位老先生是宫里的御医,因为犯了事被流放,我查了与他关系要好的少年,没有一个符合你所描述的少年。” 姜砚秋点点头,“那就这样吧!” 查不到,暂时只能这样,若是大动干戈,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就糟了。 见她出神,凌清予又拿出另一卷书册,吸引住了她的目光。 “这是什么?” “这是你之前要的南方水涝遇难的那些村子的讯息。” 姜砚秋拿过,一目十行,将各村的信息全部过了一遍。 最后选定江家村,一个临江而立的小村子,洪水来时,举村淹没。 那日只有村中一个老人带着两孩子上山祭拜儿子儿媳,才得以幸免。 不过底下带红小字批注了,祖孙三人在逃荒路上被山匪斩杀。 黑字代表官府确认信息,红字则是清风阁自己所查,而官府不详。 “你能确定这些信息为实吗?” “确定,当初那一带的山匪流寇还是我们亲自收服的。” 清风阁时常干这个事情,她倒是不疑有他。 拿起书卷又细细看了一遍,姜老头原本也是个秀才,后父亲娶了恶毒后娘,就没能继续读书。 这境遇倒是与她的外祖父十分相似,而且两人都一样是自己无法读书,就竭力想让闺女学有所成。 只是姜老头更加不幸,妻子难产而亡,家中也早被继母把控,令他与家中断了亲。 闺女念他一人辛劳,放弃了学业,招了上门女婿,生下一女一儿。只是没多久夫妻二人在进山挖菜时不幸遭了虎口,双双身亡。 姜老头深受打击,一人带着两个孙子避群而居…… 姜砚秋叹息,折好这份信息。以后,他们便用这个了。 阿珩要参加科考,势必要将身份信息坐实、做全。 她从布袋里掏出毛笔,墨已经干了,她沾了点水,将底下的小字批注涂抹掉。 凌清予见她动作,也明白了她的意图,确定了他心中的猜测,不过也没有挑明。只是问道,“那事你考虑得怎么样?” “哪事?” “就是让我留在你身边,保护你啊!”上回意外,他差点儿没被祖爷爷揍死。 姜砚秋:“……” 抱歉,我没考虑过这事。 “我可以易容的,也可以换我自己的脸。”他抬手掀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比之前更加令人惊艳的脸。 姜砚秋差点被他晃了眼,搞了半天,这人一直顶着个假脸在她跟前晃。 “不用了,你这张脸跟在我身边,我感觉会更危险。” 我只是个平平无奇的小农女,身边跟个绝世美男做护卫,那还像话吗? 凌清予一想,也是这么个道理,“那我易容成丑一点的。” “大可不必,有碍观瞻,影响本姑娘食欲。” “那你要怎么样?” “除非……你能扮成姑娘,我才会考虑考虑。” 凌清予想也不想就拒绝了,“绝不可能!” 姜砚秋两手一摊,那不就得了。 “可是我不留下来,祖爷爷会打死我的。”凌清予愁得要抓头。 姜砚秋托腮看着他,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喝下一杯茶,才与他认真说道,“其实你不需要这么为难的,这样吧,你带着兄弟们去投军吧!不是想讨回公道吗?那就从头开始,重回你们的战场。” 凌清予一时回不过神,脑中似有钟鼓重击,心间激荡无比。 姜砚秋又拿出一本册子,那是她从空间竹简上,抄录下来,关于青阎军战役和所用兵法的部分,内容还是很多,抄录了厚厚得一个册子。 也将玉箫重新交回他手中,“我虽不能与你们一同上战场,但是我会在你们的后方为你们备好粮草与衣物,尽量保你们无后顾之忧。” 边关苦寒,战士的御寒衣物与粮食一般重要。这些,早先未遇见凌清予之时,她就已经想到。如今已经寻到棉种,正准备培植。 凌清予意外她的大言不惭,一个小姑娘竟敢口出狂言想保一方军士后顾无忧,连朝廷都难以保证军士年年无后顾之忧。 可是看到手中书册,他又深深地被震撼到了。略略浏览了几页,他的心就被昔日的青阎军荣光所折服。 “待你们在军中站稳脚跟,我会有一份大礼送上。” 空间里的那些兵器,现在拿出来自然是不合适的,只能等来日他们有了自己的一方势力才能手握利器而不被人觊觎。 “清予定不负所望。” “甚好,那来日京都再见!” 凌清予行礼后就先走了。 姜砚秋一人对着满桌美食,正想着找人回去喊阿珩他们过来吃,还是带回去给大家一起吃。 就听得千竹在外敲门,“主子。” “进来吧!” “你怎么来了?” “小公子见你久不回家,让我出来看看。” 姜砚秋起身,“那叫人收一下菜吧,咱们带回家吃吧!” 千竹应声去寻了食盒过来,“我方才遇见凌公子了,主子当真不留他们在身边吧?” 有他们在,主子身边乱七八糟的事情都少了许多。 “他们有他们的事情。咱们也培养自己的人好了,庄子买好了,过几天种植新粮种了,还有人手也培养起来。” “是。” 后面买的几个庄子,虽然面积不是很大,但是里面的人基本上都是千竹经过挑选,签了死契买回来的。 有些是小乞儿自愿签下契书,想要干活换口饭吃的。 他们请了当地的夫子到庄子上教大家识字写字,还请了教头教大家武艺。 第105章 夫子罚了课业 “阿姐,你去哪里了,今日怎么这么晚回来?” 姜砚秋刚进门,在院子里扎马步的姜砚珩就过来打招呼了。 “去了琼华楼,带了点好吃的回来。”姜砚秋拿起晾在一边的布巾给他擦汗,“怎么样?饿了吧?” “还好,有一点点。”上了大半天课,他的小肚子早饥肠辘辘了,和千山一起下学回来,两人一人吃了一个肉包子,这才坚持到这会儿没喊饿。 “那走吧,进去吃。” “好。” 姜砚秋拉着他一起去洗了手,回堂屋时,千竹他们已经将饭菜摆好。 饭桌上,姜砚秋夹了块烤鸡腿给他,“来,辛苦阿珩了,多吃点。” “不辛苦,阿姐也多吃点。” “嗯。” “对了,阿姐,咱们村的张铁壮也来我们书院上学了,还跟我们一个班。” 这个,姜砚秋还有些意外,“张阿婆舍得他来上学了?” 张铁壮是张家阿婆小儿子的儿子,是小孙子,不过,张阿婆素来疼爱大孙子,偏疼大房的,有什么好事都紧着大儿子家的。 姜砚珩点点头,“铁壮说,他爹跟我师父上山打到打猎物,然后有了钱交束修了。” “原来如此。” “不过,那张铁壮今日叫我拿课业给他抄,我不同意,然后他就告诉夫子,说我是作弊,抄了书籍的,所以才写得那么快。” 姜砚秋一听这个,不禁笑了,“诬陷你作弊,那他岂不是找罪受?” “就是自作自受,夫子原先很生气,我就把整篇书全背了下来,他还不服气,我便当众默写了整篇书。最后他被夫子罚了十倍课业。” 姜砚珩说完,夹了一块肉到嘴里,咬得两腮帮子鼓鼓的,可爱极了。 姜砚秋往他碗里夹了一筷子青菜,“阿珩很厉害,不过这般自证也累了些。” “不累的,我早就想告诉夫子,这些课我都会的,可惜他教了十几日,还是只讲学了一点点。我才刚入学不久,又不便直言,今日总算有机会告诉他,说来,我还得谢谢张铁壮。” 姜砚秋扶额,小家伙才几日就憋不住了,“所以你现在得偿所愿了?” “对了,夫子考校了我几个问题之后,下学前给了我另一本书,让我学习。” “那就恭喜你了。你自己记得顾着点身体,不要太过用功。”她一点儿也不担心阿珩贪多嚼不烂,就是怕他太过勤勉,伤了身体。 姜砚珩点点头,嚼着肉,他没说的是,可惜夫子新给的书,他也会的。 “阿姐,你们明日上骑射课吗?” “对啊!明日去郊外的马场上课,我得赶早出门。” “那阿姐晚上早些休息。” “嗯。” 两姐弟吃完饭,在堂屋看书写字。 千竹也带着南枝南禾,还有千山,在隔壁屋习字。 千竹会的本就多,自然是他在教。南禾懂一些,但识得不多。千山以前虽然没学认字,但是如今成了阿珩的书童,学得十分认真。 南枝就别提了,还是老样子,十张纸练不出一个能叫人入眼的字。好在她自己的名字倒是写得能看了,主要是练习得多了。虽说写得不好,但是识的字已是不少。 戌时过半,大家就各自回屋休息。 姜砚秋自然是躲进空间里面干活去了,似乎是因为越来越多人食用了她空间出品的东西后,里面的田地也在慢慢变大。 之前囤的稻种和玉米全都拿出去,几个庄子分着种植,留下的不多,一部分已经重新种在空间里生长,另一部分还没用。 看着满树红彤彤的荔枝,还有果粒饱满的大葡萄,可惜都不是应季水果,不能大把大把地拿出来吃,这几日,她也就偶尔拿几颗出来给家里人尝尝鲜。 桃花倒是开得灿烂,可惜刚种植几日,还没结出果实。 她围着桃花树打转,“桃花开得真好。” 要是拿来酿酒,肯定是极品。不过桃花酿不值钱,换句话说,除了梅花酿,和新出的果酒,其他的酒都卖不出那么高的价格。 花十倍多的功夫才能挣到一样的价格,还是算了。摘摘葡萄,省事许多。在市面上还没有出现大量的果酒之前,多多挣点果酒的银子。 过些日子,把空间里面培植的那些葡萄苗拿给梁叔,让他给庄子上的葡萄园添上新的品种,看看这些苗养出的葡萄品质如何。 忙得差不多了,就出去睡觉了。 第二日卯时,琼华楼的人过来取完货,千竹也备好马车,准备送姜砚秋去郊外马场。 小姑娘身着干练的骑马装,头上依旧只有一支桃木簪,看起来整个干净利落极了。 南禾抱着大氅,给她披上,“姑娘,今日要去郊外,还是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去上课,可不是去游玩的。” 南禾还想说,别家也有小丫鬟跟着呢! 不过被姜砚秋看穿了,“放心吧,有夫子在,没什么事情的。” 第106章 最后一匹马 抵达马场时,大家已经选好自己的马匹。 教习马术的是李珂夫子,见着姗姗来迟的姜砚秋,清丽的面容立即沉了下来,“昨日不是通知过你们今日要提前半个时辰过来吗?你缘何这般迟才到?” 姜砚秋一凛,昨日陈夫子喊她过去,回来时课室里面已经没有人,未听见有任何通知。 想起方才在半道上几辆马车故障,堵着道路的事情,恰好又是唐瑗柠她们几家的马车。 她还疑惑她们的马车怎么会那么凑巧,都故障了,原来是想让她迟到。 想必昨日那个通知消息的人,也是深受各位夫子看重的唐瑗柠了。 姜砚秋深知李珂夫子严苛,最是守时,所以她也不多加辩解,直接认错道歉。 “抱歉了夫子,学生知错,下次必不会再犯。” “行了,去选你的马吧!” 见她认错快,李珂倒是没有多加责备,但也不怎么待见就是。她径直往人群前方走去。 “好了!要领上节课都讲过了,方才也和你们又说了一遍,你们现在便按分组依次上场。” “是。”众人齐声应道。 人群中瞥来几道不善的目光,姜砚秋直直地对了上去,然后径直走了,把那几人给气得不轻。 “可恶,李夫子今日怎么没有狠狠地训她?” “夫子应该是有事,才没有功夫教训她。不过,坏印象肯定是留下了。” “可惜了,让她逃过一劫了。” “……” 唐瑗柠、李雪珍、杨月枚、赵楚楚、宋琪几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入姜砚秋的耳中,她无语撇嘴,这些人可真闲。 过去马棚的时候,里头只剩下安芙蓉一个人在那里哄一匹小懒马。 安芙蓉就是之前在白云山庄赏梅之时见过的那位,可巧,她们刚好一个班。 不过,安芙蓉还没有认出姜砚秋便是白云山庄的主人。 “走啊!” “快走啊!” “本姑娘都喂你吃了这么多好料了,就陪我遛遛两圈呗!” “……” 看到还有人过来,安芙蓉还有些惊讶,“不是吧,姜砚秋,你的胆儿比我还肥呢,李夫子的课也敢迟到!” 她来晚了,只捡到一匹懒马。 姜砚秋无奈,“纯属意外。” 她看看一人一马拉锯中,又看看棚子里仅剩的另一匹马,那匹马明显高大许多,马眼微微睨着边上的闹剧,颇有种睥睨的感觉。 这么好的马落在这里,定是野性未驯。 按理说,这种马不该出现在学生的校场里。 安芙蓉注意到她在打量那匹骏马,“姜砚秋,你不会是想打这野马的主意吧?” 姜砚秋看向她,“不然呢?只剩下它了。” 别无选择,不是吗? 安芙蓉站直身体,拉住还要靠近野马的姜砚秋,“我劝你别靠太近,听我哥说,上回他们有个同窗想驯服它,被摔断了手。” “你认得这马?” “第一次见,不过我哥说了,那匹马通体乌黑,颈部有一撮白毛,我方才看过,应当就是它了。也不知圉人怎么安排的,居然让这马混了进来。” 安芙蓉捏着小下巴,打量着懒得搭理她们的马儿。 “可能是弄错场地了吧!”这话,姜砚秋自己都不信,掌管马场的圉人不可能出现这样的纰漏,那除了夫子和跟在她身边协助她的何敏葭之外,在场的估计也只有唐瑗柠,这位县丞嫡女做得到吧! 不怪姜砚秋怎么一想就联想到唐瑗柠,实在是今日的太多巧合都指向她。 学堂里的大多都是镇上或县城里的千金小姐,她们当中又多以唐瑗柠为首,不仅仅因为她是县丞之女,也因为在学堂里,唐瑗柠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但是今年多了姜砚秋之后,这个第一的名头就有种将要被取代的趋势了,虽然还未进行测验,可是最近每日的课业,完成得最好的都是姜砚秋。 而且姜砚秋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捧着唐瑗柠,想必是惹她不快了。 “你们两人还磨蹭什么呢?大家都跑远了,你们居然还待在棚子里偷懒。” 一道冷肃的声音,与马蹄哒哒的声音一同传来。 二人齐齐看去,喊话的人正是何敏葭。 她虽然只是跟在李珂夫子身边的人,但是大家面上也都尊称她一声“夫子”。 “夫子,并非我们不想动啊,实在是这马匹太懒,学生带不动它。”安芙蓉说着,还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何敏葭面色沉沉地走进棚子,提起马鞭,往懒马蹄子边上的空地用力甩了一鞭,“啪!!” “起来!不然今日和明日都别想吃饭了!!” 懒马打了个响鼻,立马站了起来,抖抖身上的毛。 姜砚秋挑挑眉,还真是人善被马欺。 安芙蓉:“……” 不是,这马成精了吧?咋还看人下菜碟呢? 姐姐哄你大半天了,蹄子都挪不动半分,夫子一来,鞭子摔一下,你就乖了!过分,你这懒马真真过分! 安芙蓉委屈,但她不说,她又指着边上的野马告状,“夫子,也不知是谁把今日的马换成这匹野马,这让姜砚秋怎么上场?” 何敏葭也早注意到这个情况了,不过她没有多说,只道,“上不了,那就到场上去观摩。” “不能给她换一匹马吗?” “不能。你俩快点,别掉队太远,不然今日马场和马棚都由你们来清理。”何敏葭说完,转身就出了马棚,利索地上马离开了。 李夫子方才有事被人叫出去了,她还得赶上去登记今日的成绩。 姜砚秋回头对安芙蓉说,“你先去吧!我自己想办法过去。” 安芙蓉不放心,“能行吗?要不,你就按夫子说的,上场去观摩就好了。” 姜砚秋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 不上马是不可能的,骑射课,除了大考时的成绩分,平日课堂上的评定也占了一大部分比重,她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安芙蓉把手中的缰绳递给她,“要不我的这马给你骑吧!它虽然懒了点,但是起码安全啊!” 姜砚秋有些意外,“你不上马?” “唉,”安芙蓉叹了一口气,摸着马背,一脸不开心,“下个月我就要进京嫁人了,女学还能不能上都不一定。上不上马场,好像也不重要了。” “你都还没及笄,怎么就嫁人了?” “说是定亲宴,但是丞相夫人要我之后就留在他们相府学习,那不就和嫁人一样嘛!” 一想到还没及笄就要和自己家人分开,安芙蓉就满心惆怅。 “你是要嫁给韩相之子吗?” “对啊,就是韩烨表哥,也不知他们怎么突然就来我家提亲了。” 姜砚秋一时不知接什么话了,韩相权势滔天,安家在玉泽县算有头有脸,有点钱财,但是与京都的世家贵族相比,便不值一提,助力不了相府什么。 难道是因为韩烨与梅妃的流言,他们想要堵住悠悠众口,所以着急找一个名正言顺的夫人? 选的家世太好,皇帝的盛怒难消,找个身份地位不显,不仅能让皇帝消气,也好拿捏,毕竟京中贵女都不愿意在风口浪尖时嫁入相府。 若真是如此,那相府的动作未免也太快了吧。 姜砚秋看了下眼前的姑娘,除了最初时的矛盾,后来进女学时再遇见,好几回以唐瑗柠马首是瞻的几个姑娘故意刁难她,安芙蓉都会显露善意主动帮忙。 她忍不住提醒,“嫁人是终生大事,你应当好好了解一番。另外,你还是快上马吧!即便要入京,学堂上的事情也不能敷衍,以免入京后遭人话柄。” 京都宴会何其多,世家贵女们之间整日聊的,无非就是那些七七八八的闲言碎语。 特别是小门小户嫁入高高在上的相府,更是引人注目,各种小事都可能会被扒拉到明面上的。 “那好吧,我娘亲也这么说,不然我今日都懒得过来了。”安芙蓉上马后,看了看她,摆了摆手,走了。 姜砚秋收起心思,看向依旧老神在在的野马,“没时间和你闹腾了,看来只能喂你吃口好的了。” 她提起背着的竹筒,打开盖子,凑到马嘴边上。 空间水,就不信你不心动。 果然,马儿低头嗅了嗅。 “快点儿喝,不然赶不上大家了。本姑娘可不喜欢给你们铲大粪。” 黑马朝她的手喷了一口热气,然后张嘴了。 见此,姜砚秋顺势将竹筒里的水给它喂了进去。 “乖啊,喝了我的水,可要乖乖听我的话,回头我再给你更好喝的。” 黑马舔了舔嘴边沾湿的地方,前蹄下蹲。 第107章 敢不敢赌 姜砚秋上马,出了马棚,半盏茶之后追上安芙蓉。 安芙蓉见到她竟然成功骑上马背,甚是惊叹,“姜砚秋,你居然成功骑上这匹马了!” “嗯,我们快些追上去吧!”姜砚秋冲她一笑,话未说完,马蹄子已经跑远了。 见状,安芙蓉也提速追了上去。她的马虽然性子懒了些,但是真跑起来,速度也是不慢的。 没一会儿就追上了其他同窗,正当她暗暗窃喜自己已经超越过好些同窗,可以不用留下来打扫马场了,身下的马蹄子突然慢了下来。 安芙蓉两眼瞪大,拍拍马儿,“不是吧,这才一会儿的功夫你就要犯懒了吗?” 懒马自是不会回应她,不过仔细瞧瞧,它懒得还是很有节奏的,一直维持在倒数第十名左右的位置,就挺精的。 而姜砚秋早已遥遥向前,瞅着都已经超越了半数同窗,那黑马越跑越快,惊掉了好些人的下巴。 “不是吧,姜砚秋驯服那匹野马了?” “不是说她只是个村姑吗?怎么又会骑马又会驯马的?” “谁说农女就不能懂这些了?听说他们村里的男人擅长打猎,说不准涝灾之前还是个富裕的村子呢!” “行了,快跟上。” 跑在最前边的唐瑗柠几人也发现了后面的动静,全都难以置信。 赵楚楚:“她竟然骑上那匹烈马了!” 杨月枚:“还追上来了……” 二人说完,都看向唐瑗柠。 此时的唐瑗柠脸色也不甚好看,手中的缰绳扯得死紧,目光紧盯着后方由远及近的人。 不过,姜砚秋的速度好像慢了下来。 唐瑗柠提着的心也慢慢放松下来,微眯的眼里浮起一抹笑意,她就说,烈马怎会那么听话。 后面的姜砚秋远远地看见她们几人停下来,想到今日一堂课,她们给下的绊子,心中便有了个主意,故意慢下步伐来。 以唐瑗柠要强的性子,看到她成功骑上马,定是不服气的。特意留下那匹马就是要她出丑,现在却出了风头。 在瞧见这未驯服的马与她配合度不高,时而快时而慢的,定会趁机寻找机会与她赛马,找回颜面。 唐瑗柠确实是这么想的,甚至还想着比赛过程中,那野马或许会野性大发,带来意外之喜也不一定。 于是,任由其他同窗一个又一个地越过她们。 等到姜砚秋上前时,她们几人才将她围堵住。 唐瑗柠看了眼姜砚秋身下的黑马,心道,真是匹好马,可惜了眼瘸。 “姜砚秋,没想到你还真有两把刷子,这么快就赶上来了。” 姜砚秋轻扯缰绳,微笑回话,“多谢夸赞,主要还是得多谢那位为我选马的好心人。” 她的意有所指,让唐瑗柠脸上的笑容僵了僵。 唐瑗柠的闺中密友李雪珍,轻哼了声,“姜砚秋,你少得意了,你说你是不是作弊了?不然怎么上的这马背?” 她们连靠近它都不行,她才不信一个村姑能有本事驯服它。 姜砚秋眨了下眼,笑出声,“李雪珍,你可真有意思,你倒是说说骑马这事,如何作弊?” 她是作弊了,但是谁会知道呢? 李雪珍张了张口,一时哑口。 “谁说不能作弊,你这么晚才出来,说不定就是去请外援了。” “对啊,我们方才还瞧见了何夫子回去马棚找你。你说你待在马棚那么久,不是请人帮你吗?” 姜砚秋眼看着赵楚楚与宋琪,你一言我一语的,就要给她定下找外援的名头,也挺无语。 “你们胡说,方才在马棚里只有我和姜砚秋二人,哪来的外援!”安芙蓉终于追上来了,远远地就听见她们又在刁难人。 突然插入的声音,让唐瑗柠本能地不悦,看清楚是安芙蓉时,她眸光微闪,父亲说相府来人给安芙蓉下聘,现在的安芙蓉,她开罪不起。 她下巴微抬,“姜砚秋,既然你这么厉害,那敢不敢与我赌一局?” “赌什么?” “从这里,谁先到达终点,谁就赢。” “就这样?” “对,就这样!” 李雪珍见她不应战,笑了,“怎么?你这是害怕输给柠柠,不敢应战了?” 姜砚秋:“自然不是,我只是在想比赛没有彩头,不划算。而且这马还这么野,万一出个小差错,那我可就亏大发了。” 黑马扭头,朝她喷了口热气,似是不满她那么说它。 唐瑗柠:“你想要什么彩头?银子是不可能的,赌银钱会被夫子记过的。” “自然不是赌银子,这样吧,谁输了谁就打扫马场和马棚,再加上课室一个月的洒扫。你看如何?”姜砚秋看着她,等待她的回复。 唐瑗柠皱了皱眉,输了要清理马棚,那可太丢脸了,转念想想她唐瑗柠是不可能输的,便爽快地答应了。 一旁的安芙蓉见她们三言两语就定下比赛,有些担心,“姜砚秋,你当真要和她赛马?” “自然。”姜砚秋应声,她们老是狗眼看人低,总要给点小教训,好让她们管好自己的舌头。 她是不在意别人怎么说她,但是耐不住听力好,听着烦。 “行吧,那你记住安全第一啊!”安芙蓉实在担心这马,万一半道上行凶,那姜砚秋可就惨了。 “放心。” 唐瑗柠与姜砚秋二人做好准备,李雪珍一声令下,两人拍马如箭般奔驰出去。 看着的几人,也连忙追了上去。 起先那两人齐头并进,迅猛的架势都惊到了跑在前头的同窗。 没过一会儿,唐瑗柠就领先了,姜砚秋骑着黑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看起来好像是怎么奋力追赶也赶不上似的。 “我就说柠柠一定会赢的。” “区区农女也敢在柠柠面前装冷傲,这下好了,要留下来打扫马棚了。” 安芙蓉听不惯她们的嘲讽,忿忿道,“你们高兴得未免太早了些,离终点还有一段距离呢!” 赵楚楚白了她一眼,“安芙蓉,那姜砚秋给了你什么好处,哄得你天天为她说话?” 安芙蓉也瞪了回去,“是你们太欺负人了,自己学业不精,还不许旁人比你们聪明,比你们勤勉好学。” 赵楚楚还要说回去,被宋琪喊了一声,“楚楚,你忘记柠柠说的话了吗?” 人家很快就要嫁入相府了,你有几条命跟她吵架? 赵楚楚也很快反应过来,咽回去刚要冒出来的话,笑了笑,“安芙蓉你这么好心,那等会儿姜砚秋打扫马棚的时候,你一定也会帮她的吧?” 相府未来的儿媳打扫马棚,想来是件蛮有趣的事情呢! 安芙蓉一噎,望向远处的身影,呛声回去,“胜负未定,你就这么狂,小心待会儿扫大粪的人是你!” 说完,她提速跑了。 天狂下雨,你狂就等着被下脸子吧! 第108章 别招惹我 前方的两人很快就超越了所有同窗,原先她们身后紧跟着几人,后来队伍越来越庞大,大家都想看看她们两人,谁会先抵达终点。 等候在终点的何敏葭,远远地望着奔腾过来的队伍,一时有些发懵,这群学生是怎么了?整得这般来势汹汹。 唐瑗柠也瞧见何夫子了,嘴角边不自觉地溢出得意的笑容,马上,她就要赢了。 正当她拍马,准备奋力奔向终点,一举拿下第一。 身后的马蹄声忽然变急,没几下就超越了她! “……”唐瑗柠眼睁睁地看着姜砚秋与黑马,飞一般地冲向目的地,欣喜的笑容一寸寸碎裂,她非但追赶不上,还被马蹄卷起的尘埃扬了一脸的灰。 姜砚秋,过分了! 又踩着本小姐的脸面出尽风头! 姜砚秋抵达终点,下马与夫子行礼后,转身看向气急败坏的唐瑗柠。 她也随后到达,被姜砚秋挑衅的目光气得差点儿内伤。 她又输给姜砚秋了!! 何敏葭看看二人,问,“你们这是在赛马?” “不是。”二人异口同声。 夫子只让大家上马练习,可不敢说赛马这回事,省得挨罚。 何敏葭显然不信,静静凝视着二人,像是在等一个合理的解释。 姜砚秋指着旁边的黑马,“夫子,是学生骑术不精,未能驾驭好这匹烈马,才一时没控制好速度。” 唐瑗柠也跟着附和,“对对,我们大家担心她出事,所以都追上来……” 何敏葭不语,现在的孩子真是越发皮了,这种鬼话也能编出来,不过她也无意拆穿。 马背上的女儿家合该有点血性,若是规规矩矩,那还来做什么。 她打量着姜砚秋,先前迟到被主子训了,原以为这学子多半不会上场了,没想到竟然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之内驯服这匹烈马,当真叫人另眼相看。 “既然如此,那你们就带着大家再跑跑两圈,就回去了。” 李夫子有事,不会再进来了,在场的学子她都一一看过,大家骑马都没有问题。射击的话,只能等李夫子下节课再教。 “是。” 二人重新上马,慢慢跑了出去。 刚一跑远,唐瑗柠就忍不住怒意了,“姜砚秋,你赢了,你很得意吗?” 原想说没有,但看她这么在意,姜砚秋就故意改了口,“还行。” “你!” “怎么?难道我们一起比赛,还不许我赢你吗?” 唐瑗柠也是个高傲的,哪里听得人家这么说自己,更气了,“你瞧不起谁呢,我何时说要你让着我了!” “那就好。” 唐瑗柠:“……” 她咬了咬牙,又问,“姜砚秋,你之前是不是故意慢慢走,落后在我后面,又在我以为可以赢的时候提速超过我?” 姜砚秋没有否认,笑着看向前方,语气淡淡,“唐瑗柠你是个聪明人,你想学业独占鳌头,就把心思放在学业上,而不是耍小聪明在我身上,我又不是夫子,没办法赋予你智慧。” “姜砚秋!你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教训本小姐!” 唐瑗柠小脸气得涨红,平日那些为难人的小事都是跟在她身边的人,为了巴结她而做的。 虽然没有她的示意,但也默认的,现在被人当面说开,她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爱听不听。” 话不投机半句多,姜砚秋驾马跑了。 “你给我站住!”唐瑗柠也追了上去,她不允许一个小小农女毫不将她放在眼里。 姜砚秋勒住缰绳,停了下来,“唐瑗柠,别再招惹我,不然我不介意做点让你后悔的事!” 唐瑗柠愣了一下,她居然被一个小小农女威胁到了,“姜砚秋你疯了吗?竟敢威胁本小姐,我爹可是县丞!!” 姜砚秋点点头,“我知道啊!听说县丞大人与知府大人私底下关系还不错,韩相此次严查知府大人,以及和他相关的人。你说,他若是知道,是不是也会顺带查一查……”你家。 清风阁的人从京都飞鸽传书来说,韩相已经递交证据,处决那位知府大人的圣旨已经快马加鞭在路上了。 唐瑗柠立即变了脸色,她不知道父亲私底下有没有做不好的事,但是那位知府确实没做什么好事,与他沾边必不得好事。 何况是韩相想查的人,那就是没事也得拉去断头台上死一死啊! “你怎么知道这些?” 张县令公正廉明,所以唐县丞从未承认过自己与知府有私交。 还有,知府被严查的事情,他们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一个小农女怎会知晓? “难道是安芙蓉告诉你的?” 姜砚秋不置可否。 见此,唐瑗柠只当她是默认了。 一时之间,也没顾得上找她麻烦了,连后面的人追上来了也没有察觉。 “真没想到姜砚秋不仅写得一手好字,连骑术都是咱们班上数一数二的。” “人不可貌相。” “有天赋的人,不管出身如何,都是闪耀的。” 安芙蓉听着大家的赞誉,乐得像是夸她一样,并不是因为她与姜砚秋的交情有多好,只是因为她看不惯唐瑗柠几人瞧不起人的德行,现在被下了脸子,她就开心。 李雪珍她们与她正好相反,听得脸色越发黑青,想到待会儿还得帮唐瑗柠那位大小姐清理马棚,之后还要洒扫一个月的课室,她们就觉得凄凄惨惨戚戚。 现在只能祈求,姜砚秋不敢让唐瑗柠履行赌约。 可惜了,她们的盘算要落空了。 第109章 接下请柬 姜砚秋回到马棚,喂给黑马早先说好的水,慢慢等着唐瑗柠几人回来。 那位看守马棚的小秦此时已经回来,看见她与黑马的互动,惊愣住了。 见姜砚秋打量着他,他才挠了挠头,装傻充愣,“这马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了,没伤着人吧?” 姜砚秋不答反问,“你不知它怎么来的吗?这里不是你看守的吗?” 小秦一噎,极力掩饰自己的心虚,“一定是它自己混进来了,马太多,没注意到。” 姜砚秋也没拆穿他,弄来这马,大抵只是要她知难而退,未必是要伤人。 “那以后可要看仔细了,不然伤了人,可就没有好果子吃了。” “是是是。”小秦应着话,不知为何有点发怵,直觉这个小姑娘怕不是普通的小农女。 什么样的小农女,能有本事骑得了这匹祖宗。幸亏今天人没事,不然他还真得吃瓜落。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过来,他也转头去收管其他马匹。 姜砚秋等在一旁看着姗姗来迟的唐瑗柠几人,“来得这么慢,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谁说本小姐要跑了,本小姐岂是那种言而无信之人!”唐瑗柠气呼呼地跳下马,直视姜砚秋。 她自然不会说是怕大家看到她的狼狈模样,才故意拖缓脚步。 姜砚秋做了个请的动作,“那就请唐小姐动作快点,我才好早点回去。” 李雪珍听了她的话,脸色骤变,“你什么意思?你还、还要站这里监督我们干活不成?” 宁芙容帮懒马送回马棚,也凑了过来,“自然是要盯着的,不然你们赖账了怎么办?” “你们太过分了!” “我们怎么过分了?” “你们……你们……”李雪珍一时也找不出好的说辞,只喊道,“你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噢,行吧,那是我们想多了,那就请你们快快动手吧!”安芙蓉捂着嘴笑。 唐瑗柠恨恨地盯着姜砚秋,见她无动于衷,显然没有可商量的余地。 她拿出帕子捂住口鼻,“你们也把脸遮着,省得熏坏了。” “不是,柠柠,我们真的要听她的?” “不然,你要我出尔反尔?” 唐瑗柠郁闷得很,又瞥了眼姜砚秋,她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们几人。 唐瑗柠只能硬着头皮进去找干活的工具,这可把小秦吓坏了。 “唐小姐,这可不是你可以干的活计啊!你还是快快离开吧?” 这要是让县丞大人知道了,他脑袋还要不要了? “你别管,一旁待着就是!” 小秦见拦不住,只能在一旁帮着他们几人。 天老爷哟,有这一群千金小姐在,简直比他一个人干活还要累上十倍不止! 姜砚秋面无表情地看着里面的一切。 安芙蓉倒是看得津津有味。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要是叫人知道了县丞之女,鼎鼎大名的才女在这里铲马粪,洗马棚,也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姜砚秋后退几步,坐到后面的树下,“凑那么近看,你不觉得臭吗?”还笑得出来。 安芙蓉搓搓鼻子,“是挺臭的哈,姜砚秋,你就不怕县丞找你麻烦吗?” “找我麻烦?是她自己找我赌的,也是她自己输的,何况这马也是她自己找来的。” 姜砚秋敲了敲竹筒,本想喝水来着,但是想起来今日用来喂马了,回头得换一个新的。 安芙蓉也过去坐在旁边,“人家有权有势,要折腾你,哪里还用什么道理。” “在张大人的眼皮子底下,他们应当不敢做什么的。” “你怎知张大人就不会偏袒他们,毕竟他们共事了那么久。” “那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咯。” 安芙蓉给她竖了个大拇指,“你还真是勇敢不畏强权。” 姜砚秋:“你想多了,平头百姓怎么可能不怕呢。只是如果什么都要让着她,那我上这个女学就没有意义了。” “也是。” 两人坐着无聊,安芙蓉就又提起她的亲事。 原来到她家帮韩烨提亲的是他的兄长韩礼,他原本在外游历正往回赶,收到京中传书,便就近来了玉泽县。 韩礼是韩相的庶子,在他之上还有一位嫡长子,不幸夭折。如今相府嫡子,只有韩烨。 “虽说我娘与丞相夫人是表姐妹,关系也还不错,但是我这心里还是不安,特别是韩烨还是个才子,而我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姜砚秋自是体会不到她的忐忑和惆怅,只道,“你也不差的,何必妄自菲薄。若是不愿意嫁,你母亲还会逼你不成?” “我娘虽然不逼我,但是我爹说了,得罪相府,会影响我哥的仕途。” “这么说来,你还真是不想嫁入相府啊?” “我……我也说不清楚。” 姜砚秋旋着空竹筒,“定亲之后,还是可以上女学的,相信相府也需要一个有见识的女娘做未来的当家主母。” 定亲之后上女学,虽然难一些,但是相府若是愿意帮忙,让她进女学还是不成问题。 来日大考,榜上有名了,再请个恩典,退个亲什么的,也不是不可以。 虽然有点过河拆桥,但是相府来人不一样也没有问过她的意愿吗? 安芙蓉立马想到这些,心情都明朗了许多。 其实姜砚秋想说的是,上女学后就不必天天住在相府了,其他的在大考后或许也可以改变。 只是与相府的婚约,怕是没那么好退的。 见里面的人忙得差不多了,两人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准备离开。 这时,迎面走来了一位男子,玉冠高束,面目俊美,行走间带着几分潇洒肆意。 姜砚秋停下脚步,这又是谁? 安芙蓉眸光微亮,“唐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唐瑞轩摆摆手中的请柬,浅笑回道,“我来接柠柠,顺道给你们送来请柬。只剩下你们在这边吗?” “对啊,大家都回去了,还有几个在里面打扫马棚。” “那就先给你们俩吧!”他说着,递出两份请柬,一份给安芙蓉,一份给姜砚秋。 “下次休沐正好是柠柠生辰,你们都是她的同窗,可都要赏光来桃花源热闹热闹。” 安芙蓉一听要去桃花源,更是兴奋起来,“听说那个庄子从来不对外开放的,没想到你们竟然可以到那里办生辰宴。” “是啊,柠柠想去那里很久了,正好趁这次带大家到那里聚聚。” 安芙蓉接下请柬,“多谢邀请。” 姜砚秋未动。 “大哥!”唐瑗柠忙完出来,看到自家大哥居然在和姜砚秋说话,有些不满。 过去拉着他就要走。 唐瑞轩捂着鼻子打量她,“柠柠,你这是掉粪坑里了吗?怎么这么臭?” 唐瑗柠撇撇嘴,委屈巴巴,“哼,我和人打赌输了,打扫马棚呢!” 说完还气嘟嘟地瞪了姜砚秋一眼。 唐瑞轩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不会是赛马输给了姜砚秋吧?” 唐瑗柠见他一猜即中,忽然警铃大作,“大哥怎么认识她?” “这个你就不用管了。都是同窗,冤家宜解不宜结,正好趁你生辰宴邀请人过来一起玩。” “可是我不想请她,一个小农女凭什么来本小姐的生辰宴。” 唐瑞轩压低声音,“母亲常说要与人为善,你忘了吗?再说了,请了她,不正好更能显出你这位大小姐的尊贵与众不同吗?” 唐瑗柠想了想,觉得也是,“那好吧!” 唐瑞轩见把妹子哄好了,再次过去,递出请柬,“姜姑娘,我家柠柠被宠坏了,有些任性,你们都是同窗,若有怠慢之处,还请多担待着些。” 姜砚秋看了眼他手中的请柬,没有接,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拒绝了,“唐公子客气了。不过我家中繁忙,怕是无暇去参加宴会了。” 唐瑞轩被拒也不恼,反而将请柬再往前递了递,“平日课业辛苦,难得休沐可以放松一下,到时候林夫子也会过来,还请姜姑娘与班上同窗一起过来吧!” 林夫子是负责她们班的夫子,也是林院长的妹妹,她最是不喜不合群的人。 姜砚秋接过请柬,“那就多谢唐公子盛情相邀了。” 她侧首,唤了安芙蓉,“走吧!” 两人走远,安芙蓉还回头看了一眼。 姜砚秋皱眉,“你不会是喜欢那个人吧?看你平时和唐瑗柠那么不对付……” 安芙蓉立即否认,“才没有,我就是单纯地觉得他长得有点好看而已,谈不上喜欢。” “哦。” 第110章 带上南枝,她能打 马车上,南禾好奇地拿过姜砚秋带回的请柬,“姑娘,这是什么?” “请柬,是唐瑗柠的生辰宴。”姜砚秋语气淡淡,没将这事放在心上,随手拿起茶几上的茶杯倒水来喝。 南禾听了,却有些担忧,“唐瑗柠不是一直和姑娘你不对付吗?怎么还宴请你去?该不会是没安好心吧?” “她在书院里没讨着好,顶多就是宴会上借着身份奚落我几句,找回场子。” 姜砚秋凝视着水中的微光,心里想的是唐家那位公子,有种感觉,他并非表面上表现的那般大度和温雅,或许宴会上该防的应该是他。 奇怪的是,她从未与此人有任何交集,他怎会认得她?难道只是想替唐瑗柠出气而已。 “姑娘,那要准备什么生辰贺礼吗?” “你看着准备吧,看得过去就行,无需浪费心思。” 反正不管她送出什么,他们都看不上,省了她的银子。 “好的。” …… 兴许是在马场吃了教训,这十多日以来,唐瑗柠几人都消停了。 耳边安静了,姜砚秋也乐得自在,每天在学堂时就将夫子布置的课业写完,回去之后就专心研制调香。 千竹已经在府城买下香铺,一如之前一样,铺子并没有大张旗鼓地重新开业,不过铺子里面的陈设和商品都是调整过的。 买铺子的时候把原本店里的人手也一并续了约,包括制香的师傅。 当然,新店里主打的香,由姜砚秋自己这边做出,送货过去。 她打算自己调教几个人,以后分派到铺子那边去。 从陶大娘处选了几个手比较巧的小姑娘,晚上教大家,白日里由南禾带着她们练习。 家里日常都饮用空间水,养得大家的五感灵敏度与旁人不同,闻香识香便也优于旁人,制作方面上手得也快,不过要达到店铺的标准自是还需多练。 姜砚珩见她整日这般忙碌,担心她累坏身子,晚上写完课业就过来找她。 “进。” “阿姐。” “阿珩,你今夜不看书了?怎么有空跑过来找我?” “我看是阿姐太忙了,整日鼓捣这些香,都废寝忘食了。”姜砚珩不赞成地看着她,唉,阿姐一认真起来就容易入迷,跟走火入魔似的。 “才没你说的这样,我就是有一味香没找准料子,多试了几次而已。好了,今日就这样了。”姜砚秋把桌上的东西收好,伸手捏了捏阿珩的小鼻子。 小家伙当即打了个喷嚏,嫌弃道,“阿姐,你的手太香了,熏到我了。” 姜砚秋起来洗了个手,顺手拿起桌上的荔枝剥了一颗给他吃。 “甜不?” “甜。” “牙已经长出来了,就让你多吃几颗好了。” “这个太难剥,扎手。” 难得看他这样,姜砚秋笑了,“练武之人还怕剥个荔枝?” “你会剥就多剥几颗呗!” “好,给你多剥几颗。” 姜砚秋拿过一旁的碟子,把剥好的荔枝放了进去。 “阿姐,你明日要去参加的宴会是县丞家举办的吗?” “是啊,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砚珩慢慢吃着荔枝,吐出籽后,才缓缓道出,“我今日在书院里看见唐瑞轩和温铭相谈甚欢,阿姐去了还是要小心一点。” 温铭是明月楼背后的人,而温家正是百步醉的东家。 姜砚秋平日与千竹谈话,并没有避着阿珩,所以过来城里住了一段时日,阿珩也弄清楚他们现在的生意,以及那些不对付的人。 “难道他们知道了我是琼华楼的东家?” 阿珩摇头,“不确定,他们在假山下交谈,我在远处没有听见。” “我知道了。” “阿姐可以不去参加吗?” “不能,我们夫子都去的。他们若是真的要使坏,即便我明日不去,他们还会有别的招。我不可能一直躲着他们的,索性去会会好了。” 她心里清楚,以后进了京都,明枪暗箭只会更多,现在就逃避,那以后该如何? 而且温家敢与京城苏家竞争那么多年,一直安然无虞,背后的势力想必在京都也是地位不低的,她也想知道是哪个大人物。 看阿珩小脸挂满了不乐意,她又捏了下,“你放心,我把解酒药、迷药解药,统统备上了,保证万无一失。” “那好吧,明日带上南枝吧,遇事她比南禾能打。” 听着小家伙一本正经地嘱咐,姜砚秋忍不住想笑,“好吧。” “阿姐,你不要太辛苦了。我明年就参加县试府试,到时候有了功名就可以帮你了。” 虽然知道他的能力,但是小家伙说这么窝心的话,还是把她感动得不行。 “那些辛苦你了。话说回来,你刚入学,你们夫子到时候会让你去考试吗?” 阿珩点头,小脸认真,“会的。上次夫子给我的书,我隔天找他,倒背给他听了,差点把他给吓傻了。他不信邪,又找了两本比较难的给我,结果还是没难住我,他那天就拉着我去见了他师兄,推荐我拜他师兄为师。” 姜砚秋点了点他的鼻尖,“原本不想你这么冒尖的,你夫子给你推荐的老师是谁?” “是谢夫子。” “是他?” “阿姐认识?” “之前庄子上赏梅见过。你想拜他做你的老师吗?” “我觉得可以。” “那你觉得要准备什么拜师礼?” “不用准备了,我把你上回给我的木簪送给他了,老师十分喜欢。” 姜砚秋愣了下,“你动作还真是快,也不和我打声招呼。” 小阿珩翻了个小白眼,“哼,还不是你自个儿太忙了。” “是我的错咯。”姜砚秋撇撇嘴,谁让小家伙太懂事了呢,整日又埋头看书,整得都没她什么用处。 “不过你用我给你的木簪送礼,会不会有点轻了?” “哪里轻了,那可是阿姐亲手雕制的,我又没瞎,阿姐给我的,都是挑了最好的,送给老师,够够的了。” 姜砚秋笑了,小家伙真会说好听的话。她想着之前谢夫子也蛮喜欢当时头等奖励的那木簪,而阿珩那支更好,想来阿珩送的也是合他心意的,便不纠结了。 “你想学吗?想的话,以后阿姐把阿爷教的,全都教给你。” “现在不想,等以后再说吧!”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111章 到地府报到了 翌日,姜砚秋如约前往桃花源参加宴会。 桃花源在西郊的月霖山庄,庄子里有天然温泉,所以里面的气候总比外面温暖。 每年二月左右,庄子里的桃花就整片整片地盛开,远远望去,浪漫极了。 因着里面的温汤,曾有许多人花重金求上门,但那庄子的主人从未开放过。 今日得此机会踏足此地,大家的心情都十分愉悦。 “姜砚秋,来这边坐。” 听到叫唤,她循声望去,是安芙蓉,正坐在不起眼的角落,手里还拿着吃了一半的果子。 姜砚秋走过去坐下,“你们来得真早啊!” “是你来晚了,我到的时候夫子都已经逛过园子了,已经被唐夫人请走了呢。对了,我们方才也去后面的桃林逛了一圈,这里的桃花开得甚是娇艳,还有温泉的热气氤氲,瞧着像是仙境,美极了。” 姜砚秋听了,也做遗憾状,“那真是可惜了,我早上睡迟了。” 安芙蓉闻言,凑近她小声说,“没关系,你若是想看,晚些时候我们一起溜出去走走也行。” “好。” 桃花她天天看,没什么稀罕,就是想看看温泉。 宴会开始,一直到酒过半巡,唐瑗柠都没有找过姜砚秋她们事情,好像真把两人遗忘在角落里了,连玩游戏都不带她们。 两人有的吃有的喝,还有节目看,倒也乐得自在。 不过,清静没多久,就有人找了过来。 “安芙蓉,你今日怎么这般文静了?快来和我们一起玩啊!” “对啊,一起玩才热闹,难得有唐大公子亲自为大家弹奏。” 安芙蓉摆摆手,最近心绪不佳,没心思和大家闹腾,“不了,我诗词不好,玩不来曲水流觞。就在这里看你们玩,也挺好的。” 她又不傻,现在过去就是给唐瑗柠当陪衬的。 “没关系,玩个热闹。不想吟诗,那我们就去投壶。”说着就把人拉起来了,她又问,“姜砚秋,你要不要一起来啊?” 姜砚秋往那边看了一眼,男男女女还挺热闹的,她摇了摇头,笑着拒绝,“你们玩吧!” 玩诗词歌赋,她没兴趣,投壶一样也没兴致。 “那好吧!”那姑娘也只是客气一下,就带着几人走开了。 姜砚秋自饮自乐,其他席座上亦有如她一样静静坐着或饮,或与身边人聊着话语,倒也不觉得格格不入。 边上的婢女侍奉得倒是勤快,酒水一没就替换,果盘点心也是。 弄得姜砚秋都差点信了,唐家兄妹真的对之前的事情既往不咎了,如果不是她现在忽然觉得头晕目眩。 迷药下得无色无味,还真是挺费心思的。 酒杯滑落,一旁的婢女连忙上前关切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她左手掐紧掌心保持清醒,“没事,喝多了而已,帮我叫一下和我一起来的小姑娘。” “好,奴婢这就叫人去找南枝姑娘。” “多谢。” 那位婢女与旁边的人说了一声后,回到姜砚秋的身边,“姑娘,要不奴婢先带你到厢房醒醒酒吧!” “好。”药效上头,任由婢女搀扶她离席,往厢房过去。 到房中时已经人事不省,那婢女把她放在榻上。 “姑娘、姑娘……” 婢子唤了好几声,确认姜砚秋已经晕迷,才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关上房门。 听着四下没有声响,姜砚秋才睁开眼眸,之前的混沌全都变成了明澈的湖水。 她伸手按揉下额头,还好提前备好了解药,方才悄悄服下过。 “公子,人在隔壁。” “做得很好,你下去吧!” 声音是从隔壁房间传来的,姜砚秋敛眸,这是唐大公子的声音和方才那个婢女。 “公子,现在该做什么呢?之前小姐想让她参与游戏叫她出丑,你老拦着,怎么现在又把人弄来?” 这又是另一道男声,听语气应该是唐大公子身边的下人。 “不拦着,等下丢了脸,柠柠更该不乐意了。而且叫她在大家面前出了风头,今日若出事,众人岂不是一下就想到我们唐家?” “还是公子想得周到。” “少废话了,温铭不是想用她引出琼华楼背后的主人吗?快去喊他过来。” “是。” 姜砚秋站在墙根,听着隔壁一主一仆的对话。 原来是想利用她找出琼华楼的主人,这么说来,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只是,找她做什么?难道是为了给明月楼报仇? 反正不是为了整琼华楼,就是为了给十里坊下绊子。 正寻思着,隔壁又有新的动静。 “温兄,来了。” “人呢?可有问出她与白云山庄的主人是何关系?” “没问,人还晕着呢!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可有叫人看好?” “放心,就在隔壁。温兄既然想要姜庄主的秘方,何不直接找他要?以你的实力应该不难的。” “你可知上一个抢了白云山庄梅花的人,现在身在何处?” “周渝广?在何处?” “到地府报到了,乐阳郡知府也被判了死罪,还抄家流放了。” “!!!”唐大公子大骇,这么惊悚,那他还把姜庄主的人给绑了?! 温铭见他一头冷汗,拍了下他,“怕什么,你这不是还有我们在吗?” 第112章 极品百花香 唐瑞轩听说周渝广是在京遇险之后,便觉得都是巧合罢了,京都遍地是贵人,姓周的还那么自大找死,实在再正常不过了。 温铭却不觉得,与琼华楼交过手,他总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总归能让他交出秘方和种子,这些黄金都是你的,还有这封推荐信。事后,璃王定也重重有赏。” 温铭挥手,身后的人打开旁边的两大箱子,里面装满了金锭。 唐瑞轩眼瞳微微一缩,不过,更令他心动的是推荐信,他想拜入青山先生门下许久。 “那就多谢温兄,多谢璃王了。对了,璃王要的什么种子?” “菜种子。” 唐瑞轩不解,“要菜种子做什么?” 温铭挥手,“你们下去。” 退去了屋中的其他人后,他才说,“太子寻了一种菜种子,据说冬日也能发芽生长。璃王想先一步拿到种子呈给圣上。” 也好将功补过,想到这个温铭还有些郁闷,也不知是谁写的话本,把璃王私底下的事情扒得一干二净。 引来了几个皇子的注目,将璃王男女通吃,在别院里养人的事情捅到皇上面前。 其中有几个相貌好看的公子,还是外地进京赶考的书生。虽然落榜了,但好歹还是个秀才,也是有功名在身的。 气得皇上当即杖责了璃王五十大板,还罚封了璃王府的库房,并命令璃王用私库安抚那些人,以平息百姓怒火。 如今的璃王就是个穷光蛋,所以才这么迫切想要拿到秘方和种子,挣银子重要,邀功更重要,只要皇上怒消了,归还宝库和铺子,他就有银子了。 以前有穆国公罩着,璃王荒唐也有人兜底,大家不敢明着对他做什么。 可自从穆国公认回失散了几十年的妹子之后,还因为他妹妹与赵将军之女投缘,就认作了孙女,这心就开始偏向太子那边。 其他的王公大臣,也跟着一边倒,才使得璃王现在这般狼狈。 温铭是不理解穆国公,亲外孙不亲,居然去亲一个认来的、没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只能说未来的太子妃,甚是会蛊惑人心。 唐瑞轩眼前一亮,“这还真巧,我们玉泽县就有这种子,我之前还以为是商家夸大其词了,并没有往心里面去。” 温铭笑了笑,说,“应该不是夸大其词,你看琼华楼整个冬日都有新鲜果蔬,兴许那个手握种子的人就是他们东家。”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隔壁屋的姜砚秋,将两人的谈话听了个七七八八。她在屋中的香炉里,又加了一把迷药后,才躲进空间里等着那两人过来。 她刚进入空间,之前贴着的那面墙就动了起来,然后开出了一道门。 姜砚秋的心都跳了起来,还好躲得快,没想到这里还有机关。 “咦?人呢?” 两人疾步走向床榻,床上没人,床底下也没有。 两人骇然,“逃了?” “你不是说万无一失吗?” 唐瑞轩冷汗落了下来,“不可能啊,我还叫人点了迷香的,她怎么可能逃走?难道丫鬟没点香吗?” 他走到香炉前,掀盖看了看。 “噗通!”人晕倒了。 “不好!”温铭刚捂住口鼻,人也晕了过去。 姜砚秋等了几息之后,见两人真的没有动静了,才现身出来。 走到二人面前,看着那位陌生男子,她抿了抿唇,还真是个道貌岸然的家伙。 抬头看了眼小香炉,端下来凑近两人的鼻息,叫他们多闻了几口。 又踹了两脚昏死过去的人,跟个死猪似的一点反应也没有。 这才穿过墙门,走向隔壁房间。 这山庄的主人也不知道是谁?一个小小的屋子,居然还打造了暗门。 两间屋子没什么两样,看到两人方才说的金子,手一探,不客气地收了,反正都是卖她的金子,她就笑纳了。 还有那封推荐信,敢算计她,自然不能让唐瑞轩那个家伙得逞。 这边屋子没有看到,她又回去往唐瑞轩兜里摸了摸,信没找到,银票倒是收了一叠,最后在他怀中拿到了信。 原想就这么走了,但又觉得便宜了他们。 她索性又取了一包香粉,全往两人身上撒了,把窗户开了个缝。 月霖山庄二月回春,想必蜂蝶也不少吧,就让他们尝尝她亲自配制的百花香的厉害。 空间里养的花,可都是极品,那味道绝对比外面店铺卖的精纯! 原本只要一指甲盖那么多,就可以用上两天,她方才可是用了一整包,估计能把他们鼻子都熏坏。 得赶紧跑路了,要是他们被熏醒了,她就惨了。 小心翼翼地开门出去,他们的人都守在隔壁屋门口,不知这边的动静。 姜砚秋悄悄出了院子,然后就迷糊了,七拐八拐的假山小径,给她绕得脚都酸了。 先前也没觉得那婢女带自己走了很久啊,怎么就走不出去了呢? 她驻足东张西望,都是小路,看起来都一样。 没办法,她只能循着声音,往热闹的方向走去。 而屋里头的两人,此时正被一大群蜜蜂围着蛰,动静太大了,引得外面守门的亲信都觉得奇怪。 “砰砰——” “公子,公子,你们没事吧?” “公子……” 他们在外面叫唤了好几遍都没有回应。 “等等,你听没听见什么声音?” 两人侧耳细听,“好像是蜂群!” “屋里面怎么会有蜂群?” “不好!” 二人推门进去,看到屋里还开着一扇门,都诧异极了,不过此时不是寻思这个的时候。 两人飞快过去隔壁屋,看到一屋子嗡嗡叫的蜜蜂,吓得胆汁都快炸出来了。 “哪来这么多蜜蜂!” “别看了,快救我!”温铭被疼醒过来,抱着头,无处可躲。 两个随从手忙脚乱地脱下外套,挥舞驱赶蜂群,之后把外套往他们身上一盖,拉着二人往屋外跑。 可怕的是,蜂群又追来了。 “公子,又追来了,要不我们都到水里躲躲吧!” 四人噗通噗通跳进水池里,蜂群在这里绕了几圈才离去。 藏在水下的人,才敢冒出头来。这里可不是温池,水都是冰凉冰凉的,把吸了大量迷药的二人整清醒了。 “混蛋!到底是谁动的手脚?”温铭气得怒拍水面,水花四溅,落回他的衣领里,冷得他脖子一缩。 唐瑞轩爬上岸,一边拧着身上的衣物,一边问话,“你们在门外守着,没有听见什么动静吗?” “没有啊!” 两个随从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两位公子顶着红肿的猪头脸,他们怕。 “没有人出入过吗?” “没有。” 唐瑞轩不信邪,往怀里一摸,信没了! 拔腿就往屋里跑,两箱金子也没了! “这叫没有动静?贼人都偷到屋里来了!” “快去搜!我倒要看看,哪个贼子这么大胆,敢暗算本公子!” 刚喊完话,脸上的肿包就疼得他龇牙咧嘴。 在水中冰着不觉得,现在脸上的水干了,才后知后觉,真的太疼了!! 别说脸了,手和耳朵、脖子也疼!只要裸露的地方,都没一块好皮。 天杀的,要是让他们抓到人,一定要将他狠狠地抽上一顿! 第113章 把方子交给我 终于走出了七拐八绕的小路,就又听见后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听声音,来人还不少。 “不会吧,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姜砚秋左右看看,选了右侧的路,那边是温池,边上有假山石遮挡。 她疾步过去,池面上热气氤氲,扑面而来。 身后纷乱的脚步声也越发接近,隐约间还听见有人喊着往这边来。 她挥了挥眼前的雾气,小跑起来。 “快,这边有动静!” 糟了!快追上来了! 她转身要钻进假山缝里。 忽然飞来一绸带缠住了她,将她拽入水中。 姜砚秋猝不及防跌入池中,还没冒出头,就被一只手按住脑袋。 是谁?! 一群追赶小贼的下人正好过来,瞧见水中泡浴的公子都吓了一跳。 水汽朦胧,他们看不真切水中人的模样,虽不知眼前人是谁,但知能在此处泡浴的,除了山庄的主人,就是与主人关系匪浅的贵客,不是他们能冒犯得起的。 “抱歉,公子,小的们不是有意闯入,是有贼人往这边逃了,才追赶至此。” “滚!” 那人挥掌打在水面,水花溅起,打向那群人,把他们全都打飞出去。 一群人被摔得七荤八素的,痛得嗷嗷乱叫。 “小贼应该不是往这边跑的,那位爷性子这么暴躁,他要是往里面跑肯定也被丢出来了。” “走,我们往另一边去找。” 一群人又一瘸一拐地跑远了。 水中的姜砚秋终于脱离魔爪,浮出水面,大口喘气。 看清眼前人时,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风云玦,你恩将仇报啊!” 没吓死,也差点憋死她了! “姜姑娘说哪里的话,刚这不就帮了你吗?”风云玦挑眉,提着人往岸上飞去。 姜砚秋刚站稳,就被劈头盖脸丢了一件披风。 “多日不见,姜姑娘这是改行了?”风云玦调侃道。 姜砚秋听出他是揶揄自己被人当贼追赶,披好衣服,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碰上了宴会上的几只臭虫而已,风掌柜应该不会不懂。” “是吗?我怎么瞧着那是温家的人?姜姑娘还挺会招惹事端的。” “比不得风掌柜招人惦记。”她瞥了眼他的肩膀处,白色里衣晕染出的一点点淡红血迹,方才在水下也闻见药材味道,想必他是在这里疗伤,刚刚应该用了力,才会出血。 风云玦侧身避开她的视线,拿起一旁的外套披上。 “走吧!” “去哪里?” “带你去换身衣服。” “可是……” “放心,你的小丫鬟已经让人去请了。” 姜砚秋一怔,他什么时候让人去请人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是暗处还有人吗? “风云玦,这个山庄是你的吗?” “不是。” 姜砚秋跟在他身后,走进假山小道,也不知他按了哪里,前面的路就变了。 确如他所言,南枝已经等候在房门外。 风云玦:“好了,赶紧进去换身衣服。” 姜砚秋道谢,“多谢。” 两人进了屋,南枝才关切询问,“姑娘,你没事吧?” “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他们把我们喊过去吃东西,之后又一直拖着我们,不让我走,后来出来都找不着你的人影,可吓死我了!” 说起这个,她还有些后怕,小公子再三嘱咐要跟紧姑娘的,结果还出了纰漏,幸亏姑娘没事。 两人快速整理了一番,换上了与先前一样的衣服。 开门就撞上已经换好衣服的风云玦。 “风掌柜,还劳烦你让人带我们出去宴会那边。” 姜砚秋方才问过南枝,她也不记得这里面的路是怎么绕的。 这里太神秘,弄得姜砚秋都有些好奇了。 “走吧!” 风云玦迈步走了出去。 姜砚秋二人快步跟上。 没走几步,风云玦突然放慢脚步,落在姜砚秋身旁,“姜姑娘,被温家人缠上可不是一件好事,可需要帮忙?” 刚得知了温家是为璃王办事的,姜砚秋又岂会不知这点。 “风掌柜想如何帮我?” “你把秘方交给我。” 听他说要这个,姜砚秋心中微讶,这人消息还怪灵通的,“什么秘方?” “温家要的,无非是能挣银子的方子,你手中的酒方,也只有果酒的方子令人眼馋。” “风掌柜怎么就确定我有?” 风云玦微微一笑,不答反问,“你见过谁家农女三天两头去琼华楼吃饭?” 这还真是。 姜砚秋没有反驳他的话,而是问,“可是即便交给你,他们还是会再寻过来。” 风云玦顿足,看着她笑说,“给我,我帮你卖给京城凤临阁,他们的东家实则是当今圣上,那几位皇子即便拿到了方子也无大用处,甚至不敢再找你麻烦,而且价格上至少给你二十万两黄金。” 和他们老子抢生意,谅他们有十个胆子也不敢。 这个姜砚秋倒是不知,没想到京都最大的酒楼,背后真正的主人竟然是皇帝,还真是出人意料。 想到之前卖给周渝广的方子不知道有没有落在太子手中,若是她这边卖给了皇帝,那也能顺带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 想到这些,她也觉得可行,不过没有立马就答应下来,“风掌柜为何要帮我?得罪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事。” 在她寻思的期间,风云玦也一直在暗暗观察着她,眼前的小姑娘听见皇帝也没什么神色起伏,他也越发好奇小姑娘的不简单了,笑着答话:“自然是报答姜姑娘的救命之恩。” 话说到这个份上,姜砚秋也没什么好问的,便点了头。 “那行吧,回去之后我就将方子送到墨雅阁,风掌柜会在的吧?” 她倒是想现在给他,省得回去还要跑一趟,不过刚刚落了水,总不能掏出一张干的纸来吧? “自然在。没想到姜姑娘这么爽快。” “做生意嘛,自然是有的挣就赶紧出手了。” “你就不担心我拿走方子?” “拿走就拿走,我有两万两黄金也不亏。风掌柜总不会是想白拿走吧?” 风云玦:“……”我能说我就是那么想的吗? 他想的是事成之后再一并结算给她,不过看来不行了。 没有一手交钱,小姑娘肯定也不会一手交货,反正这小姑娘是半点亏都不吃。 “当然、不会。” 宴会的喧闹声渐近,风云玦拿了个面具戴上。 姜砚秋瞧见也没有说什么,心想戴面具方便是挺方便的,就是也挺招摇。 临近宴会的院子时,侧边的小道走过来一位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姑娘,“表哥!这位就是你说的十七大师吗?也太年轻了吧!” 她一双含笑的漂亮眼睛像是会说话,闪烁着盈盈水光,盯得姜砚秋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风云玦抬手敲了下她的脑袋,“小声点,叫人听到就麻烦了。” “我知道了。”她立即压低声音,对姜砚秋介绍自己,“我叫季文珺,特别喜欢琉月公子的话本,真没想到十七大师居然比我还小。” 季家! 第114章 我哥会打女人 姜砚秋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身上的装扮,衣料上乘,样式也新颖,不是玉泽县有的款式,最主要的是她腰间佩戴的,那枚季家身份象征的玉佩。 医药世家——季家,与季家是表亲关系,看来风云玦真的是凤家十三爷了。 她浅浅一笑,“幸会,叫我姜砚秋就行。” 风云玦低咳一声,虽然小姑娘看着没有生气他擅自做主告知她的身份,但是他还是解释了一嘴,“这是我表妹,之前就是她求着要你抄一整套的话本,我被她缠得没办法才告知她,不过你放心,她嘴严。” 嘴要是不严,我打断她的腿。 季文珺只觉得一阵寒风刮过,缩了缩脖子,轻哼了一声,表示不满,“还表妹呢!一直都不肯告诉我,刚刚有事叫我帮忙才透露给我。” 风云玦两手一摊,没有接茬,只是看向姜砚秋,“你离席这么久,叫她过来给你当个幌子,也好堵住那些人的嘴。” 姑娘家在宴会上醉酒,离开时间太长,免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 姜砚秋倒是不在意这些,不过还是感激他们考虑得周到,笑着道谢,“多谢。” 季文珺拉着她就走了,“行了,别谢他,我表哥这人可小气了,我跟他打听你的消息,他半个字都不肯多说,后面还是我偷偷跟到这边来。幸亏我来了,不然今天就不会遇见你了。” 姜砚秋不得不叹服这姑娘对琉月话本的痴迷程度,“其实我也就会写几个字而已,担不得你们的喜欢。” “会写琉月的字已经很了不起了,之前有人将琉月的一个话本只字不差地背下来,我们都将他奉为了上宾。” 季文珺说话的时候长长的睫羽微微晃动,话语之间满满的都是对琉月的崇拜。 姜砚秋觉得夸张的同时,也很佩服琉月公子。 两个小姑娘聊了会儿关于琉月的话本,风云玦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跟着,没有插话。 姜砚秋见她带着自己往宴会那边走去,便问,“你今日也来参加宴会吗?” “对啊,我在你们隔壁班上课,前几日唐瑗柠邀请我来,我想着左右也无事就来了。” “原来如此。”姜砚秋虽然疑惑季家的姑娘怎么会跑到这里来上学,但是两人并不熟悉,也就没有多问。 几人正走着,迎面就碰上唐瑗柠带着一行人过来。 “姜砚秋,你怎么在这里?”唐瑗柠有些意外,目光上下移动,甚是疑惑,姜砚秋的身上居然一点异样也没有。 姜砚秋大声回怼过去,“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了?” 一群人整得这么来势汹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去抓奸呢! 唐瑗柠一噎,放低声音,皱眉道,“你不是喝多了,去房里休息吗?” 姜砚秋点了下头,像是才刚想起来似的,“对啊,先前喝急了是有一点,不过周边一安静下来,我就清醒了,便出来走走。你们这么多人,该不是来寻我的吧?” 唐瑗柠咬了咬唇,笑容微僵,“自然不是,只是听说这庄子上出了贼人,我们担心大家的安全,所以寻大家聚在一起。” “这样啊,那抓到贼了吗?” “没有。”唐瑗柠不大想搭理她,转向季文珺,笑脸相迎,“文珺,你也认识姜砚秋?” “对啊,我们方才一直在这边逛着,并没有什么人。不过唐姑娘,”她话锋一转,“我们好像还没那么熟吧!”季文珺的眉眼还是笑着的,语气却有些凉。 唐瑗柠微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么说,她有些下不来台,但是顾及面前的人来历不凡,她不敢得罪,只得低头道歉,“抱歉了季姑娘,是瑗柠唐突了。” 季文珺莞尔,大度地说,“没事,小事一桩。” 唐瑗柠双颊憋得涨红:“……”小事一桩你何必特意提,叫人难堪。 姜砚秋暗暗憋笑,还真是欺软怕硬。别说,有权势背景,还是怪好使的。 唐瑗柠眼角余光瞥见她在笑,一双明眸里倒映着枝头上的桃花,好看极了。 气得她怒瞪了姜砚秋一眼,混蛋!凭什么她巴结了好几日的季家小姐,好不容易请来参加宴会,却让这个小农女捡了便宜! 姜砚秋无语,无缘无故又扛了一波怨怒,她表示很无辜。 唐瑗柠沉了沉气息,看向二人身后的风云玦,摆出一副主人家的模样来,温柔大方地询问,“这位公子是?” 风云玦面无表情,没有搭话。戴着面具,即便有表情也看不到。 姜砚秋见她的注意力转移,乐得自在。 季文珺一看自家表哥这反应就知道他嫌麻烦,于是她往前一站,挡住唐瑗柠的视线,“这是我哥,你别靠他太近。他脾气不好,会打女人的,缺胳膊少腿的那种。” 唐瑗柠愣了愣,下意识要后退,反应过来后小脸红彤彤的,神色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把边上的人都看愣了。 后边几位春心荡漾的姑娘,也都悄悄歇了心思。可惜了这么好的身姿,和如此出众的气度。 姜砚秋:“……” 风云玦:“……” 他忽然觉得拳头好痒,真的想打死这个季文珺。一张嘴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尽知道胡诌。 一群人回到宴席,院子里明显多了许多护卫,似乎在查探着什么,弄得大家都不自在了。 其他人倒是没什么,唐瑗柠只担心会怠慢了季文珺,语带歉意,“听说庄子上的贵客丢了重要的东西,所以才过来探查,招待不周,还请季姑娘谅解。” 季文珺非但不在意,还有点想看热闹,“你可知是丢了什么东西?这么兴师动众。” 唐瑗柠摇头,“不知。” 话落,她的视线又移到姜砚秋的脸上,企图找出一丝破绽。 姜砚秋神色自若,任由她打量。 唐瑗柠垂眸思索,奇怪,下人明明说她中了迷药,怎么会突然消失? 难道是季文珺的哥哥救的?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直接否认了。 不可能的,一个村姑怎么可能认识季家公子。 都怪大哥大意,以为把人药倒就万事大吉,叫个人守着都不会。 第115章 买断方子! 那些人什么也没有发现,也就散去了。 安芙蓉从人群外面扒拉进来,看到姜砚秋,喜出望外,“姜砚秋,你在这里啊,害我找了老半天。” “怎么了?” “没事,就是去换了身衣服,回来就不见你的踪影。”安芙蓉凑近她的耳畔,细声说,“她们拉我去玩,又弄湿我的衣服,我担心是唐瑗柠故意叫人支开我,好对你使昏招。” 姜砚秋也瞧见她换了一身衣服,来时还是淡粉的衣裙,现在换了身鹅黄色的。心间微暖,“让你担心了,我没事。” 宴会也接近尾声了,大家都陆续告辞离开。 回到家中,姜砚秋和阿珩闲聊了几句后就回到自己屋里。 进到空间里面选了几株葡萄苗,用布包好泥巴,一并装进麻袋里。 又提了两坛子极品佳酿出来,一坛葡萄酒,一坛荔枝露。 准备好之后,又推门出去找南枝。 姜砚珩见她一副又要出门的样子,便过来问,“阿姐,你才刚回来,又要去哪里?” “趁天色还早,去一趟墨雅阁。你有需要带的东西吗?阿姐帮你买回来。” “没有,那你早点回来。” “好。” 两人出门,墨雅阁离她们的小院很近,很快就到了。 风云玦并未和她们一道回来,不过人已经候在墨雅阁了。 “姜姑娘来得挺快。” “有银子赚,自然要积极些。” 姜砚秋笑得明媚,像是得了大便宜似的,拿出酒方给他。 风云玦也推出摆在面前的小匣子给她,姜砚秋拿过细数了一遍。 瞧她认真的样子,风云玦笑了,“没错吧!” 姜砚秋收起金票,“没错,风掌柜大方,这两坛佳酿就送你了。” “那就多谢了,这又是什么?”风云玦指着地上的麻袋问道。 姜砚秋看了眼,说:“葡萄苗。” 风云玦一听是这个,想来她拿出来的不是什么凡品,便好奇地打开来看,瞧见里面用布袋包着的幼苗,嘴角微抽。 这么好的苗子居然不用坛子装好,也不怕弄坏了,小姑娘还真是会省钱。 姜砚秋表示冤枉,她房里有酒,拿出来大家不觉得奇怪。 可她房里只养了一坛花,要是平白拿出那么多花坛,还是在白日,那就奇了怪了。 事情办完之后,她也没有多做停留,带着南枝回家去了。 风云玦好奇地打开酒坛,葡萄果酒他喝过,没有太意外,这么馥郁的荔枝酒,却是头一次见! 下意识望向小姑娘离去的方向,不由深思起来,这小姑娘到底什么来头? 竟然连荔枝酒都能弄来。 看来琼华楼又要热闹起来了。 确如他所想,姜砚秋正打算推出荔枝酒,空间里面已经存了不少,可以慢慢拿出一些售卖。 夜里,昏黄的烛光旁,姜砚秋卷好纸条,装起来后,点了点桌案上三只白鸽的小脑袋。 几只小家伙最近被她养在空间里,比凌清予送来时更加有灵性了。 开窗,将它们放了出去,三个小家伙立即扑棱着翅膀,往不同的方向飞去,钻进了夜幕之中。 三日后。 晚上,温铭赶至琼华楼。这两日他的人打探到琼华楼东家的消息,特意寻过来。 “咚咚咚——” 何掌柜带着人来到三楼包厢,“东家,明月楼东家温公子求见。” “进来吧!” 里面应话的人是姜砚秋,和往日不同,今日里面站了好些人,个个气息内敛,都是有武功的人。 何掌柜把人带到,就退出去,走到门口的时候还抹了一把汗,东家今晚的气势实在唬人,还有站着的那几位,看着也吓人。 总感觉今晚有事要发生。 上座的姜砚秋手一挥,门口的人就把包厢的门关上了。 其他几人二话不说,拿了早先备好的抹布,粗暴地塞进温铭主仆二人的口中。 温铭主仆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就被一阵铺天盖地的拳头猛砸。 “嗷嗷嗷……” 住手! 放开我! 放开我…… 两人叫都叫不出来,双手被制住,连抱头都做不到,简直欲哭无泪。 一直打到两人气息变弱了,姜砚秋才起身,缓步过去看他们。 温铭一口气还没缓过来,脖颈又一凉,看清楚眼前的少年拿着匕首抵着他的咽喉,他只觉得此人恐怖无比。 这怕不是什么土匪头子吧! 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往死里打! 到底是哪个家伙说这人像姜砚秋那个小丫头的,长得不一样,身材身高也不一样,最重要的是这人如此暴戾,怎么就和那个丫头像了! 大意了,没有多带些人就过来了。 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姜砚秋微微勾唇,一抹冷笑吓得温铭后背湿了一片。 “温公子别乱动啊,我这刀子可不长眼。” 她说着,拔下他口中的抹布。瞅着他细嫩的脸皮,心道,才三日的时间,这人恢复得还挺快的,只有一点点蜂蛰的痕迹了,也不知用了什么良药。 嘴巴一空,温铭就开始喷火,“你知道我是谁吗?!就敢这么对我!” “知道啊,温家三少温铭,上头还有两个兄长,一个庶长子,一个私生子。” “!!!”温铭惊得瞪大双眼,家中隐秘他怎么会知道? 定了定神,色厉内荏:“姜东家,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在下今日是过来找你做生意的,并非来寻衅滋事的。” “有误会吗?温公子还真是贵人多忘事,欺负了本公子的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掀过去了?” 姜砚秋轻轻地滑动手上的匕首,冰凉的触感划过,温铭的身体都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如果不是一来就被下狠手痛揍了一顿,他现在也不至于这么慌张。 “误会,都是误会。其实我们就是想寻姜东家谈合作的,所以才想请姜姑娘帮忙牵个线。” “一句误会就完了?” “不、不止,我今日亲自过来致歉,是带了诚意过来的。” 温铭语速极快,生怕说慢了,脖子上的刀就会割下去,言辞也十分恳切。 姜砚秋收起刀,走回去坐下。 “说说看,什么诚意?” 温铭见这煞神缓了语气,跳到嗓子眼里的心终于落回肚子里。 他拉着座椅,站立起身,只是简单的几个动作,疼得他嘶牙咧嘴。 该死的,这些人下手也太重了! 也不知道这人到底什么来头,连他都敢打。 他挪步到桌边,打开方才带来的木匣子,“听闻姜东家喜欢香料,那这众香之首的沉香木,不知能不能入你的眼?” 他笑容真诚,只是脸上带着伤,笑得多少有点难看。 姜砚秋抬眸,望向他手中的东西,还真是上好的沉香。 这等品质,也确实只有皇家贵族拿的出来。 “既然是误会,那温公子请坐吧!” 温铭闻言,总算松了一口气,盖上盒子,把东西往她面前送了送。 待人坐下来后,姜砚秋又明知故问,“不知温公子想要谈什么合作?” 温铭刚领会了这人的手段,也不拐弯抹角,直言道,“我想买断你手中的果酒方子,还有种子。” 姜砚秋轻哧,“一来就想要我手中最赚钱的方子,还想买断,温铭,你是当我傻呢?还是你出门的时候忘记带脑子了?” 温铭脸皮子僵了僵,这人真是心黑口毒,但他现在待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好发作,只能忍了又忍。 “姜东家莫要动怒,价格好商量嘛!你看你又不经营酒坊,卖给我们,其实也不耽误你挣银子的。” “你的意思是说,你买断方子,我的酒楼也能照旧卖酒?” “这个自然,在下是真心求合作的,可不是来断你财路的。” 姜砚秋淡笑,话说得真好听,但是你自己听听这说的是人话吗? 买断方子,还不算断人财路? 她沉吟一下,笑着问道,“可若是我不止这一家酒楼呢?” 温铭见着对面的人有所松口,笑得更加灿烂了,“姜东家名下的铺子自然都行,只要你不要将方子卖给同行就行了。” 他嘴上大方,其实心里面的算盘打得哗啦响,他们拿方子回去,目标自然不是玉泽县这么个小地方。 这里也就和富庶的慕洲临界,才会聚集了一些小有钱财的富户而已。与京都比起来,不过九牛一毛。 再者,百步醉的铺子各地遍布,只要能上果酒,必定能挣个盆满钵满。 他自然不介意他们琼华楼这点小利。 第116章 十分意外! 姜砚秋叹息,“那可要让温公子失望了,我们还与十里坊有些合作,怕是不成了。” 温铭没想到他都让步了,这人还拒绝,实在压不住怒意,沉下语气,“姜东家就不怕璃王怪罪下来吗?到时候别说酒方了,我怕你连酒楼都保不住。”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就围拢上来,压迫性十足。 温铭小心肝一颤。 姜砚秋笑了笑,挥手退开了几人,笑意不达眼底,“璃王,一个连自己外家都把握不住的璃王。你说,他连认来的孙女都斗不过,还能斗得过太子吗?” “你什么意思?!”温铭骇然,难道他是太子的人? 不,不可能,如果是的话,周渝广就不会来抢他的东西敬献给太子了。 那这话的意思是说,若是拿璃王压他,他就倒戈向太子吗? 不论是什么意思,温铭都气恼不已,原想威胁人,没想到反被将一军。 姜砚秋倒了杯茶,面无波澜地喝完后,才缓缓开口,“以璃王现在的处境,难道不是这样的吗?不然你又怎么会这么着急要我手中的东西?” 温铭着实没有想到面前的人对他们了解得这么透彻,如此看来,他更要先太子一步买下方子。 他好脾气地说,“姜东家言之过早了,璃王毕竟是穆国公的亲外孙,现在不过是因为犯了错才被责罚,等气消了,这心,自然还是偏向血脉相连的亲人这头。” 姜砚秋点头,也不拆穿他的牵强说辞,只是幽幽说道,“听闻这未来的太子妃与新归的穆国夫人,十分投缘。不仅一双眼睛有六七分神似,饮食爱好也相近,就连忌口也一样,食不得半分羊肉。你说,这么投缘的人相处久了,她们会不会也会更亲近?” 穆国公那么疼爱失散多年的妹妹,会不会也与她更加亲近,从而更加倒向太子?毕竟太子可比璃王争气多了。 后面的话虽未明说,但温铭也想到了,实在有点诛心,温铭没法接。 她的话半真半假,温铭却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人。先前只把她当成有些来头的商人,现在则不然了。 连这么隐秘的事情都能打探到,还真是深藏不露,也不知是哪方势力。 他凝视着姜砚秋面上的每一个表情,看似都是不经意间提到的话,可是每一个字都叫他生出一种怪异的感觉。 只是一时之间,他也没能想到是什么原因。 不过,他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这人一早就知道他是璃王的人,还敢动手伤人,显然威胁对其根本无用。 非但不惧怕璃王的权势,甚至对穆国公府的事情都了如指掌,他越发地忌惮起来。 深知来硬的不行,他只能软下语气,“言归正传,我知道你们和十里坊合作的是梅花酿,我只要果酒方子,不冲突的。” 姜砚秋故作疑惑,“温公子难道不知?我们在果酒这块也有合作的。” 她闲闲地叩着桌面,听得温铭心烦意乱,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人就是故意噎他,压根儿没有合作的心思,可是他非要不可。 他想了想,又让了一步,“那这样吧,只要你不把酒方卖给苏临玉,酒的话,少量供应也无妨。” 姜砚秋笑了,坐正身子往后椅背靠了靠,一副闲散模样,“温公子这是一定要拿到酒方不可?” “是。” “那你出得起多少银子?” 出得起多少银子? 温铭脸色又黑了黑,居然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给看瘪了。 “周渝广给你出价三百万银子两张方子,我只要一张,一样三百万,如何?” “看来温公子也不是很想要嘛。” “你嫌少?” “你是想要买断,可当初周渝广出的价格并不是买断的价格。” 温铭:“……”本公子与那个蠢货能一样吗?买方子都不知道买断。 他心一横,不甘不愿地报出:“五十万两黄金,只能这么多了。” 要是不同意,他就只能另寻他法了。 姜砚秋没说同意,也没说不行,只是提醒他,“可是我这酒方也是从别处得来的,也就是说,除了我有,别人手中也有。” “你没有买断?” “没有,我可买不起。” 温铭一噎,想了想,别处也没有听说过有售卖果酒的,想来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即便有,璃王的势力,也不是每个人都敢像这个臭小子一样胆大冒犯。 这么一想,他便放下心来,“这些不用你管,到时我们自会处理。” “那行,那你可得写清楚,别到时候赖我头上。” 见温铭实在上道,姜砚秋也干脆地命人拿来笔墨纸砚,逐字逐句盯着他写好契书。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按下手印,成交了。 “好了,银货两讫。”姜砚秋收起契书和钱庄票据,心情很是不错。 温铭拿到酒方,心也落了一半,总算是拿到了,他把方子包好,贴身放在怀里,抬头看向姜砚秋,“那种子?” “种子,姜记粮铺就有售卖的。你若想要,我这里也有一些,便给你了。”这回姜砚秋没有为难他,拿出了精心挑选的精品种子给他。 这人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温铭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喜笑颜开地接过东西,“那就多谢了。” 姜砚秋:“不必客气,这种子也没有传闻中的那般神奇,不过是庄子上的农人多花费了许多心思,才长得好一些罢了。” 温铭打开了其中一个小布包,颗粒饱满的菜籽一览无遗,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普通种子。 不过他现在更想知道,他们庄子上的人是怎么照料种植的,于是又虚心请教。 “不急,这个等下说。”姜砚秋抬手叫了边上一人,把手中刚刚拿到的票据递给他,“你去康阜钱庄一趟,看看是不是如温公子所言,可以随时取用五十万两黄金。” 温铭转喜为怒,不悦地质问:“康阜钱庄还能作假不成?” 姜砚秋笑了,“康阜钱庄是不会作假,但是耐不住温公子在我这里没有什么信誉可言,毕竟为了利益可以将主意打到弱小女子身上,可不是君子所为。” 温铭:“!!!” “而且你们明月楼,对我们酒楼下黑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我只不过是核实一下,不过分吧?” 姜砚秋说着又给自己续上一杯茶,她自然分得清票据是真的,不过就是想故意为难他罢了。 温铭:“……” 是他理亏。 瞧着对面的人自顾自喝着茶,他来了这么久,合作也谈成了,连滴水都不给他上,还真是小气至极。 只能询问种子的事情来转移话题。 这种利民的事情,姜砚秋倒也没有藏私,把她知道的和能说的,都告诉了他。 约摸两盏茶之后,去钱庄的四人回来了,“主子,已取回黄金。” 姜砚秋点头,“好。” 温铭说不清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这些人的身手究竟有多好,这边离钱庄虽然不远,但五十万也不是小数目,居然这么快就办好了。 他看姜砚秋的眼眸又暗了暗。 姜砚秋可不管他在打什么鬼主意,钱一到手,立马就下了逐客令。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温铭忍了,他日璃王得势再来算账也不迟。 温铭前脚刚离开,后面就又有人来找。 来的还是一位令她十分意外的人! 第117章 无福消受 “在下穆言,远道而来,求见姜东家。” 门外的人原是尾随温铭过来的,后来温铭上了三楼,上面就被人封锁了,没再让其他人上来。 本来还担心叫温铭夺了先机,不过看到他们主仆二人鼻青脸肿狼狈不堪的模样,便以为他们定是没有谈拢,还惹怒了人。 想来也是,温铭的酒楼一直与琼华楼颇有龃龉,谈不拢才是正常。 厢房里的姜砚秋听见这一道清亮的嗓音,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似的,继而压抑了许久的怒意忽然被掀起。 会是她吗? “让人进来。” 姜砚秋周身的气息忽冷下来,连旁边的那几位武功高强的人,都免不了多看几眼。 若是仔细看的话,定能发现此刻她握杯的手指,早已捏得发白。 门开了,进来一位翩翩公子,身后跟着一位小厮。 “在下穆言,冒昧打扰了。” 姜砚秋没有搭话,反而明目张胆地打量起来人,强烈的视线,压迫性十足,似乎想要将人从头到脚探究个透彻。 没有听错,来的还真是她的好堂姐谭瑛,一年多不见,养尊处优的日子倒是将她养得丰腴了不少。 不得不说,她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女扮男装连耳洞都没忘记遮住。 姜砚秋与她不同,打小怕疼,连耳洞都没有穿过。 对上她疑惑的目光,姜砚秋也未曾收回自己的视线,目光仍流转在她的脸上。 读书人养尊处优,大多白嫩,也有不少男生女相。她这位好堂姐容貌清秀大方,也难怪让她混了那么久书院,都没叫人发现女儿身。 只是她还没找上门,她倒自己送上门了,这还真是意外之喜。 姜砚秋这么久不开口,穆言倒是沉得住气,身后的小厮却没那么好的气性,频频抬眼怒视姜砚秋,眼神里颇有怨怪之意。 很不巧地,被姜砚秋对上了。 “姓穆?国公府的?” “正是。” 还挺会扯大旗的,姜砚秋也不拆穿她,慢慢走近她,直视她的双眼。 和他们一样,她深紫的眸色也荡然无存了,看来真是有皇家人替她解了毒。 “看来国公府管教下人的手段不怎么样,一个小厮都敢拿眼瞪人,要不要本公子替你调教调教?” 话音刚落,守在最近的那位,一脚踹向小厮的膝盖窝。 砰! 女扮男装的“小厮”猝不及防地跪倒在姜砚秋的脚边,疼得眼泪都冒上来,“大胆!你知道我家主子是谁吗?!” 谭瑛也冷下脸,先前收敛的傲慢全都展现出来,“姜东家还请慎行,我的人可不是谁都可以教训的。” 当着她的面,教训她的人,就是明晃晃地打她脸。 她都搬出了穆国公的名头来,没想到这个小小酒楼的东家居然还敢挑衅,是她始料不及的。 “那可真是抱歉了,本公子脾气不好,看不惯的东西不教训难受。”姜砚秋语气淡淡,说的话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谭瑛目光冷厉下来,“姜东家就不怕与国公府为敌吗?” 姜砚秋笑了一下,这就忍不了了吗? “这么一个东西就能代表穆国公府,那国公府还真是不值钱呐!” 这话分明就是在影射她,近半年多在京都顺风顺水惯了,谭瑛还真没遇到过这么难说话的硬茬,真的气结。 姜砚秋也不给她发作的机会,当即下了逐客令,“如果穆公子上来就是为了显摆你们国公府的威风,那就请回吧!本公子时间宝贵,恕不奉陪!” 谭瑛深吸了一口气,很快换上一张得体的笑脸,“姜东家误会了,小秦,向姜东家赔礼。” 小厮咬了咬牙,生硬地道歉,“小的知错,还请姜东家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 “知错就好。”姜砚秋甚是大方地放下这事,转身回去坐着。 “天色不早了,穆公子有何事不妨直说。” 闻言,谭瑛也走过去,不请自坐。 姜砚秋不觉得奇怪,这人一贯骄傲,不过今日想在自己面前彰显上位者的气势怕是打错算盘了。 她一个算盘珠子都不会让她拨动。 谭瑛直言,“我想买你手中的果酒酒方。” 梅花酿,有苏家和温家两头相争,她不想参与其中。另外就是在京都养梅园的事端多,她不想趟浑水。 而果酒,时下刚刚兴起,深受那些官员女眷们的喜爱,就连后宫的娘娘们也是赞不绝口,不惜花费重资求购。 显而易见,卖果酒赚头更大。 好在苏家还没有获取酒方,无法大量引入京都。 若是此时她能拿到酒方,再订购一批果酒,以作她与太子婚宴上的酒水,京都里的贵女必将跟风,之后再开铺子售卖,生意也会火爆。 姜砚秋微讶,竟是为此而来。 如此看来周渝广也是藏私了,没有将所有东西都敬献给太子,还算做了件人事。 “酒方卖不了。” “做生意都是有商有量的,怎么能像姜东家这么一句话谈死。你留着酒方无非就是想要酒楼赚钱,我可以出高价买下,你一样可以挣到银子。” 姜砚秋好笑地看着她,“你们穆国公不是璃王的亲外祖吗?你这么和璃王抢东西,没关系吗?” 谭瑛眼眸微深,看向对面玩世不恭的少年警告道,“姜东家越界了。” 姜砚秋两手一摊,不说话了。 谭瑛:“你开个价吧! “我不缺银两。” “那你想要什么?” “我什么都不缺。” 真是油盐不进,谭瑛就不信了,是个人必定有所求。 想了想,她又说,“听闻你们姜记粮铺里有许多精品粮种,想必姜东家会对田庄感兴趣吧?我在慕洲正好有几个大庄子,可都是良田,不知姜东家可有兴趣?” 谭瑛此番便是去慕洲整理之前谭家的资产,下月就是她与太子大婚,她将那些资产能变卖的都变卖了,好为自己准备嫁妆。 谭家的东西,以她现在的身份,拿在手里总觉得不安生,所以早早处理了。 如今只剩下几个较大的庄子,短时间内还没找到合适的买主。 姜砚秋也是心神微动,难道是谭家的那几处庄子? “良田庄子自然是好,可是慕洲也太远了些,我恐怕分身乏术。” 谭瑛听她这般说,心中的成算又多了几分,“放心,给你的自然是离此处不远的淮云县,几个田庄正好分布在与玉泽县最近的淮枳村周边。这里到淮枳村,快马加鞭只要三日左右。” 姜砚秋听她说着,心中怒意难抑。那周边的庄子,正好都是阿爷和阿娘置办的。 谭家的产业有幸留在她手中,竟是这般不知珍惜,还急不可耐地出手,真是可恨! 也罢,你本也不配拥有谭家的一切! 姜砚秋假装惊讶,“我怎么记得枳云山庄就在那附近?可那不是谭家以前的产业吗?被查封的产业也能拿来交易?” 谭瑛的脸白了白,婶娘的枳云山庄确实有名气,不止因为庄园大而美,更因为里面建了个马场。 马不多,只有几匹家人自用,别人想进去也可以,自带马匹就行。因着里头种植许多花卉,风景甚美,来来往往的人也就多了起来。 她没想到名声都传到这边来了。 她微扬下巴,“几个庄子而已,以我们国公府的能力,买下来,难道很奇怪吗?” 说着又从袖兜里掏出四个庄子的契书,一副坦然的模样,“你若不信,可以验验是否为真。” “穆公子还真是有备而来。” 姜砚秋说笑着拿过几份契书查看起来,确实是,谭家的东西果然都落在了二房的手中。这四个庄子,每个都比她现在的白云山庄要大上许多。 “自然是带着诚意来的。”谭瑛也一直观察着对面人的神色,发现他的目光停留在枳云山庄的契书上最久,心中生出喜意,看来事情要成了。 只是她没窃喜多久,就听见姜砚秋说,“庄子虽大,但想必风水不太好,本公子福薄,怕是无福消受。” “你这话什么意思?”谭瑛听得云里雾里,心里也是真的生气了。 第118章 晦气东西 “难道不是吗?要不是风水不好,怎么会养出一个祸害整个家族的不孝玩意儿?” 姜砚秋凝视着她越发变白的唇色,继续道,“那可是抄家灭族的祸害,本公子迷信,怕沾上晦气。” 听到“抄家灭族”,谭瑛差点咬破自己的唇瓣,抬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喝下,才掩饰过自己的不自然。 “姜东家言重了,我们国公府拿到手上半年之久,并未发生过什么不好的事情。” 见她这么快调整好心绪,姜砚秋还是挺佩服她的,不愧是她好二伯精心培养出来的。 不过姜砚秋可没这么快就放过她,像是突然才想到,“其实你这么一说,我反而觉得还是有点关系的。你看啊,要不是沾上晦气,穆国公怎么会和璃王闹僵?璃王又怎么会出事,还被圣上抄了库房?别说,风水这东西,还真是玄乎,晦气东西真是沾不得。” 站在姜砚秋身后的那位,清风阁现在的管事,要不是知道璃王的事大半也是坐着的这位主子暗中操作的,他都要信了这种鬼话。 晦气东西,谭瑛好气,如果不是在说自己,她还真能被这个臭小子绕进去! “姜东家年纪轻轻,竟是这般杞人忧天。” 看着她咬牙切齿,姜砚秋心情好了不少,真想当场把她气死,好去地下给谭家老少赔罪。 “老祖宗说得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本公子如此年轻,尚未娶亲,可还想要长命百岁。” 就是谭英再能忍,也有点受不了这字字句句暗含着,沾上她就会短命的说辞。 若是这小子说的是别的,她还能发作一下,可他说的是谭家人,在别人眼里,确实与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连连饮下三杯茶水,才压下翻涌的怒意。 她抬头,叹了口气,“实不相瞒,我想要这个果酒方子,也是为了我故去的远房表妹。她母亲原本连酒坊都给她建好了,打算做她的陪嫁。可惜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表妹与姨母不幸丧生,酒方也不知去向。 姜东家既然这么忌讳死人的东西,不妨就将酒方让给我,除了这四个庄子,我再加一百万银两,也算圆了我姨母和表妹临行前最后的心愿。” 谭瑛的话也不算现编,她在整理谭家资产的时候,发现她那位婶娘建了一个酒坊,问过经手的人才知道原本是要酿造异域果酒的,连果园都准备好了,可惜一朝出了事,才停歇了下来。 三婶经商是把好手,从不做空穴来风之事,所以她断言他们三房手中有果酒方子,之所以没在家中传开的,多半是要留给堂妹谭真做私产。 其实谭瑛来玉泽县的初衷不是为了酒方,而是她的人探查到去年从游商手中买到的种子出自玉泽县,当今陛下对此十分看重,所以她才在回京时,绕道过来一探究竟。 碰巧,一到玉泽县就撞见温铭,他在为璃王筹划买卖酒方和种子的事情。 璃王与她不对付,因为穆国公的站队,他们几乎已是对立面。加上这一次璃王受罚,其中谭瑛的功劳也是功不可没,因此谭瑛断不能给璃王翻身的机会,才来抢方子。 思来想去,这何尝不失为一个不错的生财之道。以前谭家婶娘倒是手握许多挣钱的秘方,可惜都在云安街的大火里化作了乌有。她日后要扶持太子走上高位,需要花用的银两还多着呢。 姜砚秋瞪大双眼,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这人脸皮真厚,活学活用啊!居然拿她的话堵她。 以前谭瑛傲慢得不行,二房一家不住淮云县,每年只有年夜宴上一聚,基本上说不来两句话。 她还真是想不到原来清高自傲的谭瑛,如此厚颜无耻。 虽然有些膈应,但是戏还是要接着演下去的,姜砚秋配合地露出几分忌讳,“这么凑巧,你既说圆你表妹的心愿,那是她陪嫁的酒方……难不成她之前许配给你了?” 谭瑛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为了减少事端,只能僵着脖子点头了。 姜砚秋见状,幽幽道了句,“那你命还挺硬的,居然克死了你表妹,和你表姨。” “咳咳咳……”谭瑛刚入口的茶水还没咽下去,就被他的语出惊人呛到,咳得眼泪都掉出来了。 边上几个冷肃的大汉,也差点儿绷不住冷脸,他们家的主子也太会损人了吧! 不过怎么那么好玩呢! 等她咳完,姜砚秋佯装同情,“没想到穆公子对你故去的表妹感情如此深厚,才提到她两句,你就激动成这样,连眼圈都红了。果真是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你表妹若是知道你这般想念她,一定会到你的梦里来寻你。穆公子,切勿过于伤怀了。” 嗯,看谁更膈应谁咯。 姜砚秋悄悄地,自己先呕了一口。 同情自己一刹那,唉,为了膈应这个祸害,她连自己都编排,阿娘在天有灵,可千万别怪她,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谭瑛有些惊恐地看着他,真是谢谢你了。叫谭真来梦里找她,不把她撕了才怪。 姜砚秋不等她开口,一拍桌面,大方道,“本公子最见不得你们这种生死相离的有情人,那就送你……” 她停顿了一下。 谭瑛更惊恐了,这个神经病不会是想送她下去和“表妹”团聚吧?! 旁边的人也跃跃欲试,还轻轻挪了一步。 气氛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谭瑛身后的小厮感觉到危机,挺身挡在她的身后,戒备地看着他们,“你们想干什么?” 姜砚秋轻咳一声,把笑意咽下肚子,挥手,“都站回去。” 转头看向谭瑛,情真意切地说,“别这么紧张,本公子是说送你一个机会圆你表妹的遗愿。毕竟君子有成人之美,今日我便将酒方让给你,好成全你缅怀你表妹的心意。 不过在商言商,本公子可不做亏本的买卖,你这几个庄子加上一百万两银子,也远远不值我这酒方的价值啊!至少得翻一番,另外再加一块你腰间的玉佩。” 玉佩是阿爷亲自雕琢的,大房无女,谭瑛是谭家孙子辈的第一个姑娘,才佩有的这枚玉佩。 而现在的谭瑛,根本不配拥有它! 不,应该说现在的她已不是谭瑛,不配拿着这枚玉珏。 第119章 套上麻袋打! 谭瑛低头看向自己腰间的佩玉,微微失神。 见此,姜砚秋也有一刻的错觉,竟觉得这人还是有点顾念旧情,她垂眸看向桌上茶杯,掩下了眸中的冷意。 果然,刚升起的感觉很快就幻灭了。 只见谭瑛摘下玉佩,和着两张钱庄票据一起叠放在桌上的四份契书上面。 “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 “好。”姜砚秋将桌上的笔墨纸砚推了过去,“既如此,那就请穆公子写一下我们交易的契书吧!” 谭瑛一向谨慎,让她来写,自是乐意。 等她写完,按了手印,姜砚秋才拿过契书来看,写得比温铭的那份还要全面严谨。 确认没有什么后续问题之后,也按了手印。旋即,从空间里面找了张字迹最丑,纸张也弄得最旧最破的酒方出来给她。 “这就是果酒的方子,也不知是不是你表妹遗失的那一份,我也是从别人手中买来的。” 谭瑛可不在乎这个,接过方子,从头到尾看了两遍,确定他不是在糊弄人的,终于绽放出了一个愉悦的笑容。 “姜东家,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姜砚秋拿着那枚玉佩在手中摩挲着,明眸里的深意,却非旁人看得懂。 就是不知等你回京后,还能不能愉快得起来。 算算时日,权当是给你的大婚贺礼吧! 谭瑛收起方子,心思微转,又向姜砚秋打探起另一件事情。 “能否冒昧问一下,姜记铺子里的那些良品种子,姜东家是从何处寻来?” “穆公子,就算你们是国公府的,我也劝你,吃相还是不要太难看了。” “姜东家误会了,我并非是想与你抢生意。不瞒你说,当今陛下重视良种,若是能将培植出良种的功臣举荐上去,何尝不是为大渊黎民做好事。” 谭瑛顿了顿,见他歇下怒气,又接着道,“陛下必定也会对有功之人进行封赏,届时,我亦可为姜东家美言,毕竟姜东家举荐也是有功社稷。” 姜砚秋淡淡看着她画饼,不为所动,“穆公子还真是忧国忧民,可惜了,本公子也只是偶然得到一些种子,后面庄子上的农户种出来,觉着好就留下种子了,并不知来源。 而且,如今这种子也并非只有我们姜记粮铺有,玉泽县和周边的许多农户田中都种着这些。说起来大家都为良品培植出了力,也是有功之人,穆公子既然这么有能力,那就为大家都谋些福祉吧!” “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谭瑛起身告辞。 不告诉她,那她就自己查! “慢走,不送。” 门一关上,姜砚秋脸上的表情一收,提起桌上已经凉掉的半盏茶就往玉佩上倒,一直冲洗到壶里的水没了,才拿起帕子轻轻擦拭。 后面的沈黎眸光微微闪动了下,走过去提着空茶壶给旁边的人,“去添点茶水。” “是。” 沈黎拉开椅子,也坐了下来,问出心中疑惑,“主子明明看不上璃王,为何要将种子的事情告知于他,给他翻身的机会?” “自然是不想国公府真的成为太子的助力。” 拿璃王开刀,除了看不惯他的做派,也是因为从他入手,最能搅动几位皇子之间的暗流涌动。 而且有璃王这盏不省油的灯在,太子和太子妃的日子就不会安生。她自然乐意帮他一把,为皇族萧氏多添一些热闹。 沈黎弯了弯唇,暗暗期待起几位皇子相争的大戏。 一盏茶过去。 早在谭瑛进来时,就出去探查的人回来了。 “主子,查到了,太子妃赵若瑜此番来此只是回京路过这里。他们前不久去了慕洲淮云县,处理了之前谭家遗留下来的资产。那些本应充公的,却在太子的运作下落到了太子妃手中。 赵若瑜将能卖的都卖了,不能卖的也全带走了。只剩下几处大庄子被当地的地头蛇看上,可她似乎和那家人有过节,不愿意低价便宜他们,而别的人又不敢掺和,所以才滞留在手。” 姜砚秋:“这么说来,她是将烂摊子甩给我了。” 大家不说话了。 姜砚秋却没太大意外,谭瑛那个人,哦不,现在应该是赵若瑜。 没错,晚些回去她就将族谱上谭瑛的名字划去。 赵若瑜那个人又怎么会做乖乖吃亏的事情,被她下了面子,还能那般干脆,绝对也是给她挖好坑了。 不是让地头蛇来为难自己这个外来人,就是等她回京了再来算账。 那些东西都是太子经手的,只要她吹吹耳边风,不仅可以收回庄子,甚至还能倒打一耙,让姜砚秋沾上谭家的麻烦。 可惜她失算了,淮云县的地头蛇——霍家,姜砚秋还真认识。 不止如此,她还知道霍家背靠的那位隐秘人物,正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德安公公。 思及此处,她提笔蘸墨,写了一封书信,吹干墨迹后折起来。 又拿出那四份田庄的契书,一并递给回话的那人,“你去一趟淮云县,将四个庄子转给霍家二公子。” 沈黎有些意外,他们与谭家的关系,他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主子舍得放弃?” 姜砚秋笑了笑,“没事,只是暂存霍霆手中,他不会糟蹋庄园的。” 好歹与他有着过命交情,姜砚秋知道他再混不吝,骨子里还是讲义气的,对待故友之物会有分寸的。 那人收好东西,贴身放好,眼珠子一转,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对了,赵若瑜他们现在歇脚在城西,似乎是因为东西太多,直接在那边买了处旧宅子安置。” “知道了。”姜砚秋起来,看向沈黎,“走吧!带我去找她们。” 沈黎下意识应了声,“好。” 随后就又听见前面的姜砚秋说:“记得带上麻袋。” 沈黎:“……” 这位小主,貌似在将他们清风阁往山匪的方向引去。 没一会儿,一干人等就出现在城西的旧宅区。 这里的宅子大,离城门近,赵若瑜他们带的东西多,所以选在这里就近入住,既方便,也不必招摇过市引来温铭的关注。隐藏身份,才好方便行事。 沈黎带着姜砚秋落在巷子里的墙角处。 “人就在前面了,”沈黎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子,作势就要丢出去。 姜砚秋见状,拦住了他,“不要将人打晕,直接套上麻袋就好。” 昏过去了再打,还有什么意思? 就是要她醒着打,生生地挨着,才有意思。 沈黎听了她的话,掏出一个瓷瓶,“那要不给她们先喂下这个?” “什么东西?” “吃了后,痛感加剧。” 姜砚秋听了,眼前一亮,“一次可以吃几颗?” 沈黎:“……” 还几颗,正常人一颗都受不了。 他竖起两根手指头,“最多两颗。” 再多的话,一定会疼死,救不活的那种。 “好。” 见她点头,沈黎朝远处的两人投了枚石子。 两人齐齐朝后面看来,“谁?!” 姜砚秋他们站在暗处,所以前面的人看不见他们。 也就在她们主仆二人张口的时候,沈黎丢出的两枚药丸正好落入她们口中。 咕咚一下,咽了下去。 两人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从天而降的麻袋套住了。 “啊——” “放开我!” “你们是谁!” “……” 天黑风高夜,杀人放火时。 这会儿可没人管赵若瑜主仆的叫喊。 姜砚秋上前,对着被套了麻袋的赵若瑜就是狠狠一脚。 疼得麻袋里的人,差点叫破喉咙。 拳头落在麻袋上,粗糙的麻料硌得她的皮肤生疼生疼的,可是她此刻却像是没有知觉一般。 一拳又一拳,狠狠地落下去。 耳边似乎又听见那些官差抽鞭子的噼啪声,一下又一下! 和着雨,和着血,和着痛苦的叫喊,和着没有尊严的求饶声……所有的一切,融在一起。 该死,谭瑛你真的该死! 谭家那么多人的命断送在你手中,凭什么! 凭什么你还能那么风风光光地活着! 哪怕你只是一个引子,也是不行! 太子妃,是吧? 是不是还想登顶后位,母仪天下? 真好,真好,那我就成全你,让你与萧氏永生永世捆绑在一起,让你与萧氏一起陪葬! …… 第120章 又是大火!! 一旁的沈黎见她的状态不对劲,过去扯开她的手,心中大骇,连忙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盖住她血肉模糊的手背。 把她推到一边去,自己亲自动手教训赵若瑜。 他沈黎从不乱打人,一旦打人,也从来不分男女老少。 本就被姜砚秋揍得气息奄奄的赵若瑜,在沈黎手下没撑过几拳,就昏死了过去。 她的小跟班也好不到哪里去,两个大男人密如雨点般的拳头可不是吃素的,此刻也早已瘫软昏厥了。 其他的人,都被派去了前边的院子里抓人了。 冷风侵袭,姜砚秋也渐渐冷静下来。 褪去那股冲动之后,只觉得手上好痛。 然而皮肉上的疼痛,再怎么样也不及那种失去至亲的心痛。 没人知道午夜梦回,她常常因为痛得无法呼吸而醒来,然后整宿难以入眠。 寂静的黑夜里,拳头的砰砰声还是格外响亮。 “主子,宅子里的人全都已经解决。” 来人正是刚刚派遣去处理赵若瑜带来的人。 当然,他口中的解决,也只是把人打晕了而已,只是他们下手比较重一点,估计要冻到明早才会醒来。 姜砚秋回神,“都弄到院子外面了吗?” “是,全都丢在外面了。” 姜砚秋没有说话,走过去沈黎那边,“别打死了,还有用处。” 沈黎顿了顿,撤开。 姜砚秋上前扒拉开麻袋,将赵若瑜身上所有财物全都没收,一个铜板也没给她留下。 剥削干净后,才转向沈黎,“让你准备的药丸喂给她吃吧!” “好!”沈黎又掏出另一个瓷瓶,利落喂药。 几人这才提着昏迷的二人往前边的院子走去。 到了宅外,把人往昏死过去的守卫堆里一丢,完事。 姜砚秋让他们全都守在外面,自己进去宅子里,把赵若瑜此行带的值钱东西全都收走了。 即便她变卖了大部分的东西,这里还是装了十几口满满的大箱子,全都是奇珍异宝,其中有好些贵重的头面,还是以前谭真屋里的,有点可笑。 她真是一点都不忌讳。 之后又在她的卧房里找到了放置银票的匣子,数目可观,若是真叫她陪嫁带去东宫,那谭家祖坟估计都得气炸天。 赵若瑜,幸亏你自己来了,不然还得晚些时日才能取回了。 扫荡完院子里的东西后,她一把火烧了这院子里的房屋。 守在外面的人发觉腾起的火苗,全都惊骇地探头去看。 好在很快就看到姜砚秋安然无恙地出来了。 “走吧!” 姜砚秋没有管他们好奇的眼神,也没管身后的火势。 旧宅区人不多,宅院相隔不近,况且赵若瑜的这宅子院落宽敞,即便房屋烧光了,也蔓延不到院墙,无需担心会烧到别人家。 想到这些,沈黎也招呼大家撤离,只留下一人在暗处盯着。 * 许是被打狠了,火势那么大都没有吵醒那些人,直到拂晓时分才被冻得醒过来。 赵若瑜睁眼就对上了一双双陌生的眼睛,那些人还对着她指指点点。 她不明所以,慌张坐起,才发现自己身边躺满了男人。 全都是她的随行护卫!! 天哪!这要是传到京都,她可没法活了! 不对,她现在是男装,旁人不知她是女儿身的。 对,别慌。 刚冷静下来的她发现自己头发凌乱,往头顶一摸,发冠竟然不见。 该死! 难怪大家要用怪异的眼光看她。 她惊恐难堪地掩面,跑进院门。 只是才一踏入院中,赵若瑜就被眼前的场景惊得尖叫:“啊——”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房屋怎么全都化为灰烬了! 她的那些宝贝呢? 她疯了一样跑去每个屋子查看,可是除了黑漆漆的墙壁,只剩下一些乌漆嘛黑的破烂! 完了! 她的金银细软,还有那些绝版雕作……全都烧光了! 她一口气没缓过来,差点晕了过去。 幸亏听见声音跑进来的小琴,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小琴便是先前那位“小厮”小秦,既担忧又害怕,“主子,你没事吧?” 赵若瑜快要吐血了,没事?她怎么可能没事? 那么多财物,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她真的要呕死! 大火,又是大火! 到底是谁在跟她作对?! 云安街的那场大火,她还曾怀疑过谭真的外祖许家人。可是淮枳村的那些个泥腿子,根本什么都不懂。查来查去,最终只得出个意外走水的结果。 可这一次,她相信绝对不是意外! 她们先是被打了一顿,身上的财物还被劫了,之后还被烧了房子。 她忽然想起身上的东西,伸手摸向怀里,拿出了一方手帕包着的东西。 “酒方和契书还在。” 那应该不是琼华楼动的手。 是了,那个小子虽然猖狂,但是温铭那个家伙几次三番欺负到他头上,最多也就是报官打板子。 她们初来乍到,也只昨夜见过一次,虽不太愉快,却也没有结下梁子,他没道理来寻仇。 小琴给她顺了顺气,惶惶不安地询问,“主子,这会不会是温公子干的?” 赵若瑜闻言,握紧了她的手臂,厉声问话,“你何出此言?温铭怎么可能知道我们在这里!” “昨晚温公子好像看见奴婢的脸了。”小琴低声说着,心里忐忑不已。 赵若瑜推开她的手,望着焦黑的残壁,目光越发冰冷。 想到她害璃王府被抄了库房,温铭以牙还牙夺她宝,也不是不可能。 第121章 捉贼拿赃 二月的寒风如刃,吹得小琴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主子,用不用报官?我们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官府或许可以更快找到线索。” “不用报官!” 赵若瑜的声音有些凌厉,还夹杂着一丝慌张。 若是报官,那她躺在男人堆里昏睡一夜的事情,岂不是人尽皆知! 小琴后她一会儿醒的,所以不知这么一回事。 “大小姐。” 十几个随行护卫全都慌慌张张地进来,也不知昨夜的贼人对他们做了什么,先前那些人对着他们指指点点的,他们全都能够听见,可就是起不来。 败坏将军府大小姐的名声,他们可一百条命都赔不了。 此刻再看面若寒冰的赵若瑜,衣衫不整,破损的衣袖处还隐约可见青紫……这般模样确实令人想入非非,难怪那些人说话那么难听。 “昨夜我们在旁边的巷子里被人暗算,你们在宅子里面可有听见什么动静?” 赵若瑜看向他们问话。 “没有,什么都没有听见。” “那么大动静你们怎么会听不见?难道你们在我回来之前就被人暗算了?” 赵若瑜越想越觉得像是温铭的手笔。 “你们进去找找看还有什么可以用的,另外派个人去打探下温铭的消息。” “是。” 一群人分散开,走进焦黑的破屋。 小琴取了晾在院子里的披风过来,“主子,披上。” 赵若瑜看了下自己身上,厌烦地皱眉,若是叫她抓住贼人,一定要将他剥皮抽筋! 小琴一边帮她系上带子,一边叹道,“幸亏这披风昨日洗了晾在外头,不然全都烧毁了……”连个遮挡的衣物都没有。 意识到什么,小琴忽然住了口。 赵若瑜又怎会不知她想说什么,她也气,更气恼她现在身无分文,连买身衣裳的银钱都没有。 她忽然看向小琴,“你身上的银两还在吗?” 小琴点点头,“还在。” 赵若瑜听了,惊喜的同时,也十分恼火,就是明晃晃地针对她。 小琴从怀中摸出一个小荷包,里面装着银票,“奴婢这里面有一百二十两,上次买宅子后,主子说先放着以便路上花用,奴婢怕丢,一直贴身放着。” “好,我们先去客栈梳洗一下。” 到客栈没多久后,出去打探温铭的护卫就回来了。 带回来的消息竟是,温铭昨晚连夜离开玉泽县,往京都去了。 “都宵禁了他还能来去自如?” “听守城的士兵说他用了璃王的腰牌,而且现在也不是战时,各地宵禁并没有那么严苛。” 那人停顿了一下,又说,“属下还打探到温公子走时还拉了好些大箱子,听他们说看痕迹还挺沉的。” 什么东西需要连夜? 难不成真是她的那些东西? 赵若瑜猜得不错,温铭带走的还真是她的那几个大箱子。 昨晚温铭离开酒楼后就去姜记粮铺,买走了所有种子,又听说花市里有一家铺子极其擅长种植,只要经那位掌柜之手,就没有不发芽的种子。 风风火火地找了那位花市铺子的掌柜,买走了铺子里掌柜特地准备来种植花卉的肥土。 至于后来之所以用箱子装土,那是因为他担心用布袋装,会让土壤里的水分风干,所以选中了箱子。 好巧不巧地,正好选中了姜砚秋他们路过温宅时,她临时起意放入他家杂物房里的那几口空箱子。 这事神不知鬼不觉,连沈黎他们也不知她使了什么坏。 原想着等赵若瑜晚些时候查到线索,就有好戏看了。 没想到温铭自己就把线索送到赵若瑜面前了。 等到姜砚秋收到消息的时候,还有些乐。 那家鲜花铺子也是她的,故意透露消息给温铭,也是想助璃王早日种出他们想要的东西。 箱子装土还真是个巧合。 不过这样一来,赵若瑜应该会更加怄火吧! 赵若瑜确实怄得不行,他们的马车和马都被偷了。一群人凑了身上所有银两,把能当的也当了,买了新的马车和马匹后,身上的银两只够凑合吃用了。 北泽这边并没有他们将军府的产业,太子的,她也不甚熟悉在何处,只能尽快赶路回去。 出了城,她便派了两个人先去追赶温铭,“一定要确认清楚他们带走的是不是本小姐的东西!” “是,属下领命。” 二人驾马,疾驰而去。 两日之后,后他们一步的赵若瑜一行人也赶了上来。遇见那两个狼狈不堪的护卫还被吓了一跳。 两个人身上没有一块好皮就算了,两张脸又肿又青紫,要不是他们身上的服饰眼熟,都没人认得出来。 “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回大小姐,我们追到温公子他们,已经确认那就是我们之前丢失的东西。只是不慎被他们发现了,所以被当作盗贼痛揍了一顿。” “温铭没有认出你们是将军府的人?” “没有。” 听到护卫的回话,赵若瑜又皱了皱眉,也对,先前缺银子,把这些护卫原来的衣裳都当掉了,现在只穿着便宜的衣料,被当作普通小贼也正常。 要是被发现是她的人,兴许还没有命回来了。 只是温铭,敢叫她这般狼狈,定会叫他后悔万分!! “走!追上去!捉贼拿赃!” “是。” 数日之后,赵若瑜终于在一个夜幕刚刚降临的夜晚,追上了温铭。 他们这些日子风餐露宿,样子看起来狼狈极了,加上他们来势汹汹,所以一上来就被温铭的人当作山匪狠狠教训了一顿。 “温铭!!” “放肆!!” “连本小姐你都敢伤!!” 正在看好戏的温铭,被赵若瑜这么一喊,一口鸡肉噎在了喉咙里,好不容易才吞下。 他震惊地起身,围着那群被打得遍体鳞伤的人打转,“赵若瑜?” “哼!不是本小姐还能是谁!” “不是,你们将军府的人怎么这么弱?”还这么狼狈? 赵若瑜怒瞪了他一眼,“还不是拜温公子所赐?” 要不是你盗走了本小姐所有的财物,会害得大家吃不好睡不好吗! 温铭还以为她说的是,被自己的人打了一顿。只是略带歉意地说了句,“抱歉了,荒郊野外,又黑灯瞎火的,别说下人眼拙了,就是连我也没有认出赵大小姐呢!” 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赵若瑜,“不过话说回来,赵小姐怎么出现在这里?还这么一身行头?” 要不是认出声音,他还真看不出是赵若瑜那个大美人,他的视线忽然在她胸前打了转,有些好奇缠得这么平,这女人不憋得慌吗? “难道咱们未来的太子妃特意赶在大婚前,出来体察民意?” 赵若瑜早被他看得一阵羞恼,本来这副狼狈样子就令她觉得不堪,他还不知羞耻地盯着那里看,还用轻佻的语气与她说话,这些天积攒的愤怒一股脑冲了出来。 抬手就给温铭来了一巴掌,“啪!” 力气之大,直把温铭打得脸都偏了,嘴角还渗出了血水。 “温铭!谁给你的狗胆敢冒犯本小姐的!” 这女人明明势弱,还敢出手打人,是温铭始料不及的,所以才没来得及躲开。 脸上的火辣也激起了他的怒意,“我说赵若瑜,你都还没嫁入东宫呢,天天在外面摆什么太子妃的谱!” “那又如何?我爹乃堂堂将军,我是将军府嫡女,教训你一个温家三公子不够资格吗?” 赵若瑜倨傲不已,完全不把他放在眼中,若是平时她不会在自己势弱的时候激怒对方,但是这些日子实在憋屈,长到这么大吃的苦都没有这十多日来得多。 又气又怒,忍不了,同时她也有故意虚张声势的成分在。 温铭这种人欺软怕硬,她示弱,他就会蹬鼻子上脸。相反,在被他阴了之后,她还这么嚣张,温铭反倒会越顾忌她还有后手。 “少说废话,把东西给我交出来!” “什么东西?” “别给我装傻充愣!你在玉泽县带走的东西,立马给本小姐尽数交出来!” 温铭反应过来,原来竟是她派来的人! 第122章 喜上加喜 这女人真是狠毒,害了璃王府一次还不够,现在还追到这里来明目张胆地抢东西。 还好那日经了那事,他怕夜长梦多,当时就派了人带着东西快马加鞭,日夜兼程赶回了京都了。 只是这赵若瑜未免也太嚣张了,当真是一点都不把璃王殿下放在眼里! 温铭声音也冷了下来,“赵大小姐还真是好笑,找东西居然找到我这里来了。” 赵若瑜懒得和他掰扯,挥手让人过去搜查。 一群人立即听令过去翻看起来。 “赵若瑜,你凭什么搜查我的行李!” “就凭本小姐是赵将军之女!” 大家都在赶路,带的东西一目了然,过去搜查的人很快就回来了。 “大小姐,没有找到东西。” 赵若瑜大吃一惊,“怎么会?” 继而瞪向温铭,“一定是你提前把东西转移了。” 温铭冷笑,“我不明白赵大小姐在说什么。” 他心中却在得意,猜得不错,想必东西都已经送入璃王府了吧! 东西确实早就抵达璃王府,不仅如此,璃王在将那些土转移到王府后边的田圃后,还随手命人将赵若瑜心心念念的那几口箱子劈了当柴火烧。因为装肥土多日,有了异味,他嫌脏。 温铭不再理会她,转身招呼他的人,“都吃好了就起来,把东西收拾一下,我们启程,老太爷病重,本公子还得尽快赶回去尽孝呢!” 原本准备搭棚子的那些人,全都麻溜地收拾起来。 吩咐下去之后,温铭也转头笑着和隐忍着怒意的赵若瑜告辞,“赵大小姐,我家中还有要事,便先行一步了,咱们京中再见了,告辞!” “哼!”赵若瑜一拂衣袖,不屑理他。 心里面其实有些后悔了,这一路风餐露宿让她急躁了,没有算到温铭早一步将东西送走了,方才那么对他,现在连与他虚与委蛇的机会都没了。 温铭也不在意她的冷脸,他可不想和这个惯会做戏的女人同处一处。瞧这群人的狼狈装扮,也不知是得罪了哪路神仙,他可不想与她一起赶路而被波及。 之所以那么说,不过是念及她的身份,不想在明面上将人得罪狠了。 等赵若瑜赶回京都时,又是半月之后,彼时璃王虔心忏悔,亲自下田耕种,研究良种,已小有成效的事情传入皇帝耳中。 本来皇帝觉得他在胡闹,并没有放在心上。要不是璃王妃这个时候诞下一对龙凤胎,他是绝对不会踏入璃王府的。 这还是皇家许多年来,第一对龙凤胎! 皇帝自己多子,膝下有十一位皇子,五位公主。 前皇后诞下两位皇子一位公主,除了早夭的大皇子,还有七皇子泽王和大公主。 二皇子,也就是当今太子,乃是贤妃所出。与他同母所出的,还有二公主和三公主。 璃王排行老三,是淑妃穆如月所出。 四皇子与八皇子,都是继后宋朝宁所出。原本宋朝宁还只是贵妃,当初先皇后难产诞下七皇子后,血崩而亡。 同年年底,宋贵妃产下八皇子,当时天出异象,恰逢昭炎军在边关得胜的消息,于是被视为祥瑞之兆。又有兄长宋朝华立下赫赫战功,宋贵妃也就顺理成章成了继后。 五皇子和四公主都是德妃所出。 六皇子出生即丧母,当时先皇后健在,自然养在她的身边。 四、五、六皇子都是同年出生,同为二十二岁。 六皇子只比七皇子大一岁,先后薨逝后,一直是大他七岁的大皇子照顾他们。 只是后来大皇子为救六皇子意外溺亡了,不久后七皇子也被送去敌国为质子。 九皇子与十皇子,皆是蓉贵妃所出。她是太后的亲侄女,在后宫有太后护着,任凭继后嚣张也不敢对他们怎么样。 倒是诞下了十一皇子和五公主的梅妃,因为太年轻,在后宫实在招人嫉恨。她是先后的继妹,身上有先后的缩影,故而入了皇帝的眼。 皇子公主这么多,却一直久无皇孙,皇帝也是暗暗苦恼。 众多皇子要不就不近女色,老大不小也不成亲,要不就胡来乱来。 老四倒是正常些,后院热闹,但是也闹得太过,没有一个皇孙可以顺利诞下。 现在倒好,璃王府诞生了皇孙,皇帝龙心大悦,连被下旨封锁了宫门的淑妃都被放了出来。 说来淑妃也是受了璃王牵连,为儿子求情时,被皇帝训斥她教子无方,还下令封锁了她的寝殿,让她闭门思过。 帝妃大驾到璃王府,瞧见一双皇孙可爱极了,喜不自胜,也就顺了璃王府的人去参观了璃王亲自耕种的地。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是喜上加喜。 “好!好!好!” “父皇,儿子还寻了这个,父皇请看。” 璃王趁机拿出一小袋稻种,颗粒饱满色泽金黄,细闻之下还有浓郁的稻香味。 这也是姜砚秋空间里拿出的精品粮种,皇帝自然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上佳的稻种,惊喜不已。 “好好好!你从何处寻来?” “儿子寻菜种的时候,无意间从粮商手中发现,他亦不知源自何处。后来又去各地探查,未有人见过这等品质的粮种。儿子想着自己培植,有一生二,二生四……只要种好了,以后就不愁粮种不好了。只是菜籽易种,而这稻种贵重又难得,儿子不敢随意糟蹋,才一直留着,想等父皇来了再作定夺。” 皇帝听了他一番情真意切的感言,也颇为动容,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看来朕近日断了你的俸禄,叫你体会体会百姓的艰苦生活,还是有所收益的,身为皇子理应为黎民百姓多做着想。现在璃王妃还为你诞下一双儿女,你切不可再似往日胡闹。莫要叫你的外祖太过失望。” 璃王猛地一震,惊讶地抬头看他,耳边回荡着,莫要叫外祖太过失望。 父皇这是不希望穆国公和太子走得太近吗? 是了,父皇身体还健朗,定也是不希望太子势头太大,威胁到他的位置。 想清楚这个,璃王乐呵呵地行礼,“儿臣谨遵父皇教诲,一定痛改前非,绝不会再胡闹。” “那就好!” 皇帝当即撤了璃王不得进宫的禁令,除了归还之前财物,另外也赏赐了许多金银珠宝。 同时也传召了司农前来璃王府。 第123章 大渊祥瑞 司农秦征来时见着一院子的菜苗,只是微讶一瞬。 陛下重农桑,信奉君明则民不冻不饥。故而他身为司农,自然也是耳听八方,十分关注农事。 早在神奇种子在玉泽县传开,他那远在慕洲的老丈人就已经将种子送来了。此时,秦家的后院里,也是种满了郁郁葱葱的菜苗。 算起来他比太子还早一些得到种子的,且还建了棚子。 之所以没有透露半点风声,那是因为太子先一步禀明了圣上这回事,他的好大儿劝他不要掺和皇子之争,他才按耐住激动心情没有上报,寻思着等菜籽成熟再说。 今日又在璃王府看到这一幕,他庆幸听取了儿子的建议,幸亏忍住了,没有搅和进皇子之争。 不然看看璃王府,这大起大落的遭遇,换做他,一把老骨头这么折腾,估计命都得搭进去。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他心里面还是有点生气的。民乃国之根本,而谷为民之命也,身为皇子却利用民生大计,为自己牟取利益。 要是他亲儿子这么干,他非得将人打残不可。 好在璃王虽然荒唐,倒还种出了真东西来。 太子就离谱了,博了圣上的赞誉,结果只搞了个幌子,这些事他暗里都派人打探过,气得差点想骂娘。 所以听见皇帝诏令,他原本想着若是璃王也胡闹,那他就不忍了。 不曾料到,皇上给他看的竟是稻种。 “秦爱卿,这是老三寻来的粮种,你可要助他好好将这些种子培植出来。” 秦征双目放光,激动不已,“是,老臣领命,定当竭力。” 原本只当圣上为给璃王洗去污点,才叫他在璃王府配合璃王种植。 不过,看了璃王地里的沃土之后,他也发现了土壤的不同,欣然之至。 能为百姓干实事,他也不吝啬说几句好听的话,“老臣贺喜陛下喜得皇孙,喜得良种!” 皇帝开颜:“好好好,确实是大喜事!” 德安公公也顺着龙意奉承,“陛下福泽,两位小皇孙又带来此等良种,真是我们大渊的祥瑞啊!” “哈哈哈!德安说得对,龙凤呈祥,朕的小皇孙可不就是大渊的祥瑞!” 皇帝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一回到宫中就拟了圣旨,封了璃王的长子为世子,长女为郡主,赐封号元安。 元,乃大渊国号,连几位公主都不曾得用,而今小皇孙得封元安郡主,可见陛下有多荣宠皇孙。 太子与赵若瑜得知消息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两人大婚在即也无暇顾及璃王府那边,特别是赵若瑜遗失了大量钱财,还找不到证据夺回,只能暂时咽了哑巴亏。 如今将军府给她准备的嫁妆,虽还不错,但比起之前的那些,她根本看不上眼。 这几日又频频出入穆国公府,倒是从国夫人手中得到了好些不错的东西。 原想着等大婚之后,再着手准备酒坊的事情,万万没有想到,凤临阁竟然在他们大婚那日,正式推出果酒! 大婚第二日得知这一消息的赵若瑜,差点一脚踩空从马车上摔下去,幸亏太子及时搀住了她。 与她一样手握酒方的温铭更惨,已经花费大量银钱收购果苗,种植果园了,满心满眼以为这一波要比过苏家的十里坊了。 岂料这个时候出了个凤临阁,他们竟然比琼华楼还要豪气!极品果酒的供应没有限日限量,不仅有大家之前尝试过的几种果酒,还有荔枝酒。 不用问,那些酒都是风云玦牵线搭桥,从姜砚秋手中进货的。 不然等凤临阁自己的果酒出来,可还要好长一段时日,凤临阁的掌柜也知道温家在准备果园的意图,所以先下手为强。 反正凤临阁里头的东西价格都是比较高的,即便姜砚秋开了原价,他们还能赚取许多,何况量多,她不可能不给折价。 不过凤临阁的掌柜对外只说是他们自己的果酒,旁的人也无从得知其实是进货来的。 这真真是打了温铭一个措手不及,特别是在尝过凤临阁的果酒之后,那熟悉的味道,更是气得他差点昏厥! 那就算不是琼华楼的酒,也一定是一样的酒方,不然绝对不可能做出如此相似的味道! 气愤之余,他也想到琼华楼的东家指不定就知道这事,所以才会故作大方地卖出方子。 意识到自己可能被人坑了,他气得把脚边的花坛都给踹飞了。 “王八蛋!竟然耍我!欺人太甚!!” 把身边能砸的坛子都砸了之后,他才稍稍冷静下来。 “那个臭小子那么嚣张,面对璃王的势力也有恃无恐,对各家府邸的秘史还了解得那般透彻,有这样的能耐,莫非背后的人就是凤临阁身后的那位爷?” 想到这里,温铭打了个哆嗦,难怪琼华楼总能化险为夷。 想找姜砚秋算账的心思,突然就歇了。 记起那小子提起过别人手中也有酒方,是他自己不当一回事,他就想甩自己一巴掌,连那小子明晃晃的阳谋都没看穿。 是他大意了,没有想到这个别人,竟然比皇子还要大。幸亏如今璃王重新获得陛下的信任。 转念想到那些种子也是那个臭小子事无巨细地教他们的,才能获得这样的成果,他的脑筋就又开始打结了,什么样的人,会一边坑他们一边帮助他们? 是姓姜的那小子脑子有病吗? 还是因为之前明月楼的再三冒犯,所以他想给他们一个教训,才坑了他们一把? 算起来他们损失的也只有一些银两,比起种子的事情,还真是不值一提了。 温铭思来想去,竟然自己把事情给想通了,也不那么气了。 而接连受挫的赵若瑜,可就没有这么好脾气了,坑害了她的人,没有还击回去她心难安。 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她如今乃是大渊的太子妃,即便姜东家是皇上的人,也只是个下人而已! 她只要不从正面打压,转而从慕洲的那几个庄子入手,也一样可以教训他,还能叫皇上捉不到错处。 可她哪里知道,她一而再再而三,招惹和为难的庄子主人,是德安公公的本家。 这事传进德安公公耳中时,时逢夏四月,皇帝正在为西北漠地黄雾四塞,导致人畜饥疫的问题得不到解决,而苦恼数日。 德安公公有意无意地提起太子与太子妃去年联手解决南方涝灾之事,不着痕迹地将二人夸赞了一嘴。 他浅浅一提,皇帝却忍不住往深里想去,漠域情况紧急,随便派一两个大臣过去,怕是不足以安抚百姓,别的皇子确实也不如他们夫妇二人适合。 太子大婚也过了一月有余,身为储君理应多出去历练,为民解忧。而太子妃才名在外,也有勇有谋,有她一同前往定能早日解决大漠困境。 随即又想到赵将军也在家里赋闲多日,于是大手一挥,便下旨让他们带上十多位御医,一起前往西北漠域。 第124章 书肆偶遇 一晃眼,数月过去了。 书院给的授衣假接近尾声,几个庄子的秋收行动也完成得差不多。 今年用的全都是好的稻种,产量翻了五番,所得谷子的品质也是大渊市面上从未有过的好。 这等前所未有的收获,可把庄子上的人都高兴坏了。个个都是感叹不已,这简直就是神迹! 姜砚秋把收获的谷子,一半用作粮种,分别运去各地的姜记粮铺售卖;另一半运往边塞,一边囤着也一边卖着。 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姜记粮铺以及姜记酒楼早已渐渐地花开各地,香粉铺子和花铺也从玉泽县开到府城。 “主子,咱们自己不用留种吗?” 几位管事见她把粮食的去处都给安排妥当了,唯独没有留下自己庄子上的粮种,还有些疑惑和担忧。 姜砚秋只笑笑,给了他们一个安心的眼神,“放心,我自然不会忘记咱们庄子上的,到时候自会给你们送来更好品质的粮种。” 几位管事见她夸下海口,有些不敢相信。倒不是不相信姜砚秋说的,就是不大敢相信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比今年的还好?” “对,比今年的还好。” 她的空间里已经存下了许多粮种,而且经过一次又一次的种植,里面生长出的稻谷的品质越来越好了。相信来年拿出来种植,产量就不止翻五番了。 基于东家说过的事情几乎都能按照预期办到,各位管事也就放心了,同时也十分期待起来。 交代完粮食的事情,姜砚秋便去休息了,大家也都笑容满面地回去了。 夜里,姜砚秋在空间里将所有的荔枝都收了,还整理了一部分之前收的稻谷,一起挪进外面的房间,便是她平时用于囤货的那屋子里。 第二日吩咐宁叔他们拿去酿荔枝酒。 给稻谷脱壳麻烦,所以她之前做的荔枝酒,从未用过空间里面种植的稻谷。 现在取出来让宁叔他们拿去酿酒,加上空间出的荔枝,想必酿出的酒也不会差。 之前一直供货给凤临阁,所以她还不曾在琼华楼售卖过荔枝酒。 算起来,卖给凤临阁比自己的酒楼挣得要多一些,而且还省事情,所以她就没有费那个心思去出风头了,而是专心发展粮铺。 她盘的粮铺虽多,但是看着都不大,也就没有引起各地大粮商的注意。 不过,这一次的稻谷一上市面,或许会引来一些不一样的关注。 这边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他们几人又乘着马车回城去了。 这一个月的长假,他们只回去过云河村两三日,其余时间都在几个庄子来回奔波。 至于村里的田地,当初租赁给了村里人,所以不必操心。 只有家里后院的几块菜地,因为没有人在家里打理,后来姜砚秋全都改种成香料,混合了空间里的土壤,不必天天照看,也可生长得好好的。 小阿珩与村长爷爷说了夫子让他准备明年县试的事情,因而他们不常回来,乡亲们也只当他们是学业繁忙,走不开身。 当初姜砚秋刚带着幼弟进城读书,还住在县城,村里还有好些人不太看好,觉得他们坚持不了多久。 村里人一大家子都供不起一个读书人,姜砚秋一个小女子敢供年幼的弟弟入学就算了,还把自己也送进了女学里,且还在城里住了下来。 简直不敢想象。 大半年下来,姜砚秋他们甚少回村,乡亲们佩服的同时,也觉得秋姐儿肯定是忙着抄书忙着赚钱的活计,才会一点点空闲都不得。 不然也不能逼得一个刚刚六岁的阿珩,就开始准备起县试来。 在此期间,最受触动的还是林舒。看到姜砚秋一个女子都要供着家中弟弟和自己读书,他麻木的心也有了许多变化。 这几个月以来,他除了家里的活,也和村里的叔伯们学起了打猎,每日把自己忙得连轴转,只想挣来的银钱支付林父药费之余,也攒些铜板,好到书肆里面找抄书的活。 抄的书价格高,相应的押金也要高些。 他从价格最低的做起,即便如此,也给来年入学带来了盼头,给林家带了不少的变化。 这一日下学,姜砚秋去墨雅阁买纸张,恰巧遇见林舒来交抄好的书。 与往日冷漠的礼貌不同,今时的林舒看起来生动了许多。 “秋姐儿,真巧,你刚下学吗?” “是啊,林大哥。” 姜砚秋笑着回了句,平日和他只是点头之交,一时倒不知说什么好。 直到瞧见书肆的伙计给他数了一百文钱时,她眸光微动,又开口,“林大哥,姜记粮铺出了一批上好的稻种,据说产量比现在大家地里的高出好几成,你听说了吗?” 林舒点了点头,“确实听说了。” 姜砚秋眸子一亮,待在村里消息还挺灵通的嘛,她又问,“那要不要和村长爷爷说一声,若是我们村子也能用上,说不定来年不但能解决温饱和赋税,还能多出来换银钱。” 今年村里第一年种植,收成一般,也幸亏是逃荒过来第一年免税,不然大家又得不好过年了。 如果能让村里人种上她的粮种,那也可以多一份收入。她想着这个许久了,只是总没想到合适的方式。 林舒笑了,“好虽好,但是那么好的种子,咱们乡亲怕是买不起。” 姜砚秋愣了下,为了防止有些人哄抢,她确实将价格定高了许多。 心思微转了转,她又压低声音说,“用作粮种,其实不需要买很多的。而且我听同窗说,姜记粮铺对我们逃荒过来的村子都给了额外的优惠。” “还有这样的好事?”林舒微讶,这年头开铺子不想挣钱的还是少见。 姜砚秋微点了下头,碍于是”听来“的消息,也不好把话一口气说满了,于是提议,“要不,趁天色还早,我们现在过去看看是否属实?” 林舒看了看天色,“这……不会耽误你的课业吗?” “不会,就算没有碰见你,我也得过去问一问情况的,若是属实,说不定还得跑一趟回村。现在碰见林大哥了,反倒省事了。” 听到小姑娘心系村里人,林舒也舒心地露出笑容,“那走吧!” 二人说着,转身就要出门了。 后边的小伙计见状,连忙喊话,“等等,姜姑娘,你上次定的纸张已经裁制好了。” 姜砚秋方才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上前拿过,装进了装书的布袋里,实际上是放入了空间里。 “多谢了,瞧我这记性,转身就给忘了。” “应该的,姜姑娘慢走。”小伙计笑得恭敬,风云玦虽然许久不曾来过这里,但是伙计和她可是很熟悉的。 姜砚秋挥了挥手,走了。 第125章 新品粮种 姜记粮铺。 方掌柜看见东家过来,亮起眸子就要打招呼。 姜砚秋微微摇头,止住了他要破口而出的话。 小伙计看着,眨了眨眼,装作不认识,扭头继续干自己的活了。 走在前边的林舒,没有觉察到他们的小动作,笑着向方掌柜询问:“掌柜的,听说你们家铺子的上品稻种,卖与去年逃荒过来的几个村子有折价,可是真的?” 方掌柜乍一听,愣了愣,下意识看向姜砚秋,见她微微点头,立刻意会过来怎么回事。 他也笑得温和,“确有其事。” 林舒大喜:“那不知价格几何?” 方掌柜又悄悄看了眼姜砚秋,见她伸出三个指头,大方地回道,“半价。” “一斤三十文?” “是的。” 林舒算了下,他家有四亩水田,需要十六斤稻种,先前六十文一斤需要近一两银子,他拿不出来,现在折算下来不到半两银。 买完父亲的药后,剩下的银钱留出抄书花用的纸墨,也够凑合。 姜砚秋见他没有说话,自己上前去,走到那一袋稻种前,和方掌柜说,“掌柜的,能帮我包点起来吗?带回村里给村长看看。” 方掌柜笑呵呵,“可以是可以,不过这稻种精贵,可不能白拿。” 姜砚秋嘴角微抽,从布包里抓了铜板出来,数了五个给他,“够吗?” “够的。”方掌柜看她细数铜板的样子,也忍不住发笑。平日东家上百两地发给大家都不见眨眼睛,今儿个这样还真像个勤俭的小丫头。 等林舒回神过来,方掌柜已经将五文钱收起来了。 边上的小伙计见状,连忙拿了小布袋,就往里面抓稻谷。 方掌柜一看就知道他拿多了,喊了一句:“悠着点。” 小伙计讪讪一笑,手抖了抖,把里头的谷子倒出了一半。 姜砚秋:“……” 这两人戏这么多,这么好,待在她这里卖粮食,还真是屈才了。 装好粮种,方掌柜又和林舒说,“不过这上品粮种的数量也是有限的,你们若是想要,得抓紧让你们村长统一来买,并且每家每户所购的量,都不能超过家里田地需要的。” 林舒略一思索就明白,姜记粮铺这样既可造福困民,又可避免粮种哄抢,确实不错。 “明白的,多谢掌柜提醒。” 二人出了粮铺后,姜砚秋把拿来的粮种给他,“林大哥,这些你带回去给村长爷爷和大家看看。” “好。”林舒接过,新粮种刚出来不久,不是所有的村民都知道,带点回去让大家亲眼看看,比什么好的说辞都强。 他要还铜板给姜砚秋,不过自然是被拒了。 事情已经确定了,天色也暗了,二人就此分开,各自回家了。 刚进入皖西巷,迎面就撞上从河边跑完步回来的姜砚珩,千山背着书,跟在他的身后。 “阿姐,你也回来了。” “嗯,你又去跑步了?出了这么多汗,可别受寒了。”姜砚秋见他满头大汗,怕他吹了风着凉,拉着他急急地走进前面的院子里。 “阿姐放心,我现在的身体强壮着呢!对了阿姐,我今日和张铁壮说了粮铺出新稻种的事情,他爹应该会去买。张叔和姜伯伯他们要好,到时候村长爷爷也会知道的。” 听阿姐说了一嘴想给村里人都用上新粮种,他就把这事给记下了,只是他们近日忙,无暇回村。 之前有事还可以找在县城酒楼当账房的姜大海说。 不过他因为那份工是去年临时找的,东家给开的工钱不高。 干了大半年多,涨工钱仍是无望,所以在农忙时辞了工。现在已经找了新的活计,在府城上工了。 至于张铁壮,上回在书院时被其他学子为难时,是姜砚珩看在同村的份上给解了围。 在那之后,就被他缠上了。不过还算听话,他现在妥妥的就是姜砚珩的小跟班,阿珩让他往东便往东,往西便往西。 主要是因为张铁壮其实没那么想念书,他喜欢学武行侠仗义。所以当他看到比自己小两岁的阿珩,撂倒了压着他打的几个少年,立马就被折服了。 姜砚秋笑了,“真巧,我今日碰见林舒,这事已经让他去办了。” 阿珩听了也开心,村长待他们不错,他也希望大家的日子越来越好。 旋即,他又想到另一个问题,“那价格呢?” 铺子里的售价对村民来说,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放心,让方掌柜给去年逃荒来的十多个村子全都给了半价。” “嗯。” 再低的话就和普通粮种一样了,到时候就说不过去了。 “阿姐真好。” “行了,你去洗洗,换身干净衣服。” * 林舒回到家中,天刚刚黑下来,把他爹的药交给林婧之后,就匆匆去了村长家。 “村长叔。” 他这一声叔是按村里的辈份喊的,算起来姜村长与他林父是同辈人。 不过因为他的年龄比姜大海几个兄弟还要小上许多,所以大家也没那么计较辈份。 “诶,林舒来了啊!吃了吗?要不一起吃点?”村长笑眯眯的,就要拉着他往堂屋里走。 林舒摆手,“不用了,家里都做好了的。” “你这是又去城里给你爹抓药回来啊?” “是啊,叔,给你看个东西。” 他没有挪步进去,在院子里就拿出稻谷给村长看。 村长看到东西时,整个人惊愣住了,等他反应过来,激动地抓了一小把放到自己的掌心反复看着,“这……这……” 种田种了一辈子,姜云峰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好的谷子,还带着稻香味,他实在激动,话都说不完整了。 “爹,这是怎么了?” 姜大河和姜大山二人挑着柴火回来,一进院子就见自家老爹激动得发抖,都好奇极了。 除了村里的孩子上了学堂,读书有出息,能让他激动之外,平时还是很难见到他这样。 姜村长笑哈哈地招呼他们过来,“你们也来看看。” 两人更加好奇了,把柴火往边上一丢,也都凑了过来。 这一看,兄弟二人也激动起来,“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城里姜记粮铺新上的粮种。” “这城里的粮种就是好啊,咱们家里头自留的粮种精挑又细选的,跟这些一比,都变得干瘪了。” 姜大山感叹着,还伸手拿了一颗谷子,三两下剥掉了壳子,白胖的大米看得几人都欢喜。 姜大河也微微点头,“确实没法比较,这粮种应该不便宜吧?” 林舒点了下头,“原本价格是蛮贵的,要六十文一斤……” 他话还没说完,姜大山就惊得打断了他,“六十文!这么贵!!谁家买得起!” 也不怪他这般大呼小叫,之前家里买的粮种一斤才二十文,这已经是粮铺里较好的粮种的价格了。其他人家银钱不够的,也有买稍微差点的,只要十五、六文的。 林舒也不奇怪他们这个反应,又接着没说完的话,“不过姜记粮铺的掌柜说了,咱们去年逃荒过来的村子可以只收半价,就是三十文。” 村长父子三人的面色都缓了下来,林舒又将方掌柜说的话,与他们讲了一通。 即便半价,也比之前的价格多了一半的,若是全换上新粮种,一家子的田地算下来可要多花出不少银钱。 但是只要收成真的可以多收三四成,那也是赚到了。 村子里大家基本上都靠地里的收成过活,新粮种的事情关系重大,村长是一刻也不想耽误。 “老二老三,你们去各家通知一下,让当家人都出来集合一下。” “好!”兄弟俩异口同声,拔腿往外跑去。 乡亲们听说村长要商议来年粮种的事情,也没有多加耽误就过来了。 他们各家都有自留了一些当种子,但都不是很理想。 村里的人陆陆续续地来到村长家边上的空地,等人来得到得差不多了,村长就把林舒和姜砚秋去姜记粮铺看新粮种,以及掌柜给的折价的事情,都跟大家仔细说了。 完了后,又把粮种给大家看了。 此时的天已经黑透了,大家只能在火光下看,虽然没有白日那么清楚,却也足够叫他们都心动。 等大家都看得差不多了,村长清了清嗓子,大声说,“这个新粮种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一斤三十文,大家想买的,来我这边登记一下,我们明日就去一趟城里。” “村长叔,明日就去,这么急吗?这价格多出了一半,可是要多花销不少银钱,我都还没回去和婆娘商量呢!” “不急不行呐,好东西哪能经得起等,而且虽然掌柜规定大家不能超量购买,但是周边可是有十多个和咱们一起逃荒过来的村子呢!要是听见风声了,那不一下子抢光了?” 大家一听也是,都纷纷议论起来。 听见大家担心银两的问题,还有这新粮种从未种植过,也不知收成能多几成,顾虑还是不少。 村长便提议:“要是担心新粮种收成不好的,也可以先买一点来试种,新旧种子一起来,你们自己想清楚,总之咱们村子只明日去这一趟,以后你们个人再想买的话,可就得按原价了。” “村长,我家要买!新旧种子各一半试一下看看。” 大家看向第一个说话的婶子,那是姜砚秋隔壁家的孙大娘。 “婶子这么快就决定好了,你当家怎么想的?” “能怎么想,你婶子说啥就是啥了。” 夫妻二人妇唱夫随,把大家都给逗乐了。 婶子也咧开嘴笑了,“之前听了秋姐儿的话,买了城里的菜种,赚了点菜钱。我瞅着,这回粮种的事情肯定也差不到哪里去。” 经她这么一提醒,大家也都想起来地里的菜,今年因为那菜种得好,各家各户都挣了一点银钱。 于是,又接二连三有人去林舒那边登记购买粮种。 没过多久,就有大半多人家已经登记好,没有确定的也让回去好好商量,晚些时候过来登记,或者明日赶早,总之过时不候。 最后又喊了几个汉子,明日抽空一起推板车进城运粮种。 事情商定好之后,大家也就渐渐散了。 只有陈林氏和她的儿子还在那里争执不下,陈老大想要定粮种,但是陈林氏一听这事情里头有姜砚秋在掺和,就满心不爽,拦着他去参与。 “家里有粮种了,何必再浪费那个钱去买!再说了,三十文可不便宜呢!” “娘,家里的种子和这种子能一样吗?” “我不管,反正老娘没钱!” “……” 实在是前不久才刚与姜砚秋犯冲,因着她们去年白纸黑字写好的按月还银钱,但是陈林氏一直拖欠,加上姜砚秋她们也没在家里,没人提起这事,陈林氏就企图赖掉。 可惜村长一直记着这事,这次秋收直接勒令让他们用粮食抵债,可把陈林氏气得连村长也记恨上了,直到今日气还不顺畅呢! 村长一家远远地听见他们吵闹,也没有搭理,关上自家的院门就回屋里了。 第二日清晨,村长和村里头的几个青壮小伙子,按着约定好的时间出门进城了。 到了姜记粮铺,又和方掌柜了解了一下粮种收成之类的问题,几个跟来的汉子,当场把家里原本订购的数量改成了全用新种。 买粮种的事情进行地很顺利,姜村长带着一行人拉粮种的动静不小,云河村周边的几个村子都瞧见了,有相熟的也会过来问话。 一样都是南涝逃过来的,姜村长也没有藏私,把姜记粮铺新粮种的事情一一和他们说了。 接下来的几日,姜记粮铺可就热闹起来了,每日都有各个村子的人前去拉粮种回家。 玉泽县本地的村子发现姜记粮铺在粮种上的价格区别对待太多,不服气地闹起来。 凭什么都是村民,他们就得原价购买呢!他们也要半价购买。 但是方掌柜不是个怕事的,先前说好如何就如何,不可能因为一些人不满意就全盘推掉。 而且自家的东西,想卖多少银钱就多少银钱,就他们目前这个价格而言,还是符合市场规定的。 那些人见掌柜油盐不进,竟还告去官府。 张家近日喜得新孙,张县令忙着含饴弄孙,所以才后知后觉新粮种的事情。 等到张县令问到姜记粮铺时,新粮种已经售罄。 方掌柜镇定自若地说着口不对心的话,“草民倒是也想给他们折个半价,但是现在苦于无货,只能请各位另寻别处了!” 张县令一听他这话,也知这说的不是真心话,不过他不在意价格的问题,他关心的是新粮种的事情,什么样子,在哪里? 在他的管辖地里出现了新粮种,他竟然毫无所知!真是失职!真是失职! 思及此处,张县令有些汗颜,“方掌柜误会了,本官并非来指责姜记粮铺的。你们开门做生意,自然有权决定自家铺子的折价活动,一切合法合规。而且,你们姜记粮铺扶持新居民,乃是一大善举,本官应该表彰才是。” 外头联合在一起的几个村的人,原本听见粮种没货了,都急得不行,现在又听见连县令大人都这么说,全都后悔莫及。 闹了几日,结果没占着便宜就算了,还竹篮打水一场空。 方掌柜没管外面的嘈杂,欣然作揖,“草民多谢张大人体恤。” 张大人虚扶了一下,“不必多礼,不知是什么样的粮种,引得大家这般哄抢?” 对上张大人期待的眼神,方掌柜面露为难,“实在是抱歉了,草民这里已经没有货了。最后一位顾客,连袋子都一并提走了,现在铺子里是一粒新粮种都拿不出来了。” 第126章 待客之道别出心裁 方掌柜说的是实话,在新粮种折价之前,来姜记粮铺购买粮食大多都是县城里的人,其中那些不差钱的占了大头。 他们名下多半都有田庄,买起好的粮种可不会手软,总按着铺子里限定的最高份额购买。 而那些村民闹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在帮忙传播新粮种的名气,把那些本来不知消息的人,都给吸引过来了。 这才令粮种被一抢而空。 张县令没办法,只好回去。琢磨着叫人打探一下,最好去买了新品粮种的百姓手中弄点回来,瞧瞧看是否真有那么好。 若当真有百姓所言的那般好,到时候再寻找源头。 “庆东,庆东……” 守在门外的亲信,闻声推门进来,恭敬行礼道,“大人何事吩咐?” “你去寻一下买了姜记粮铺新品稻种的村民,跟他们买一点回来。” “是,属下这就去。” 庆东刚踏出书房,就被人拦住了。 “大人?”庆东顿足,看向突然出现的清秀少年,十分意外。 来人只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里面走,庆东被他带来的风霜惊得不自觉地微颤了一下。 原本要退出去的步伐,转了方向,默默回去县令大人身边。 之所以没拦住来人,是因为他认得这位大人,去年安置荒民一起共事过几日,他是泽王的人。 “张大人,粮种这事情,你就不必管了。” 正陷入沉思的张县令,被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好在很快反应过来,他是柏悦。 他眸光闪了闪,泽王的人那么快就收到风声了? 定了定神,起身行礼,“见过柏悦大人,不知大人今日过来,下官有失远迎。” 柏悦随意地挥了挥手,“行了,张大人不必整这些虚的。” 张县令迎合地点点头,想到他方才说的话,有些不明其意。 泽王这是什么意思? 不想上报新品粮种? 北泽州虽为王爷封地,不必上交税收给朝廷。但是粮种乃是大事,若有高产量的粮种出现,不可不报呀! 他欲言又止,思来想去还是忍不住说了,“柏悦大人,这新粮种若当真有百姓所言的那般好,我们却没有上报,届时圣上定会怪罪下来……” 泽王也得跟着吃瓜烙。 “这个张大人就不必担心了,圣上早在今年开春时就已经得到了新粮种。据我所知,便是从玉泽县所出的,如今司农也培植出来了。算算时候,应该跟粮铺上新的这一批差不多时间。” 听了柏悦的话,张县令又惊又喜。 惊的是,原来璃王献上的良种竟是来自玉泽县,他却毫无所知。 喜的是,若司农真的培植出更多的粮种,那他相信再过不久,或许就可以慢慢在大渊国推行起来。 “是下官失职,这么大的事情,竟然浑然不知。” “不关你的事,这事情隐秘,你没有收到风声也实属正常。” 莫说他一个县令了,柏悦自己当初也是费了老鼻子劲,才查到玉泽县的。 可惜到了玉泽县后,线索就断了。他还以为是玉泽县与慕洲交界,或许是南来北往的人多,路过时留下来的,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这一次又出了新粮种,他才确定下来是从白云山庄出来,还真是出人意料。 这事前后一看,柏悦也反应过来,定是有人在背后抹去了痕迹,不然他当初不会查不着线索。 也不知是璃王动的手,还是另有其人,总之不会是皇帝。 确实不是皇帝,当初把粮种给了温铭之后,姜砚秋就已经令沈黎抹除了痕迹。 便是皇帝当初三番五次派暗卫打探消息也是无果的,都只当是路过的游商带来的。 张县令默默作揖点头,心中寻思着往年玉泽县都不曾出现过新品粮种的事情,难道是去年逃荒来的新民带来的? 柏悦不管他在思量什么,只道:“如今璃王与太子为粮种一事闹得不可开交,上个月大司农还被他们气得病倒了。张大人这个时候还是不要去捅马蜂窝了,其他的事情,殿下自有安排。” “是。”张县令俯首,默默抹了一把汗。 柏悦见状,剑眉微挑了下,露出笑意,“其实张大人不用这么紧张的,王爷的封地又不必上交税收给朝廷。再说了,大家都知道咱们北泽去年收了那么多难民,家园新建,王爷给免了税赋,特别是玉泽县这边。这没有税收,故不知百姓手中有良种,一点也不为过。” 张大人会意,他也不是迂腐之人,既然皇帝手中已有新粮种,那就不多事了。 不然此时上报,难保圣上不会收回那些到了百姓手中的粮种。 粮食不是一日两日能够种植出来的,到时候最初的那一批,指不定又要落在那些有权有势的人手中,以牟取更多利益。 等到可以全国推行,能落在百姓手中的那一日,恐怕还要等上一等。 这么一想,还不如一开始就握在百姓手中,那是他们的生之根本,花费的心思绝不会比京中的那些官员少。 与此同时,张县令也越发赞赏姜记粮铺的做法。 他也歇了去农家一探究竟的念头,主要是怕自己一去,难保不会招来其他牛鬼蛇神的关注。 只是想到良种售罄,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不禁叹息,“可惜了,姜记粮铺的良种也有限,要是可以让更多百姓都耕种上就更好了。” 柏悦笑了笑,并没有告诉他,云衡郡过去一带也有姜记的分铺,而且几处铺子都上了良种,也和玉泽县这边一样低价售与穷苦百姓。 那几个铺子小,原本面向的顾客,就是一些比较节俭的平头老百姓。 后来又得了姜砚秋的特意嘱咐不必传扬,所以等粮种全都卖完时,当地的大户和官府都没有所觉。 柏悦嘱咐完事后,就走了。 …… 那边,方掌柜在张县令离开之后,就喊了小伙计去皖西巷小院,告知姜砚秋今日的事情。 小伙计路上跑得急,一进门又讲了一大堆话,瞧得姜砚秋都替他觉得累,倒了一杯水给他,“喝点水,不用这么急。” “多谢东家!”小伙计接过水,一饮而尽,完了后轻轻将杯子放回桌上。 奇怪,东家家里的水怎的如此甜! 小伙计只觉得一身疲乏都消了大半,心情舒然。 “东家,事情就是这样的,县令大人还将我们铺子好一通夸赞呢!不过,方叔说张大人对粮种的事情颇为上心,可能还会再找来,他让我知会你一声。” 姜砚秋点了下头,“我知道了。” “行,那小的就回去干活了。” “好,路上慢一些,不必着急。” 姜砚秋把人送出门后,就把这事暂时搁置脑后了。 这事吧,也没什么好说的,反正就是她从别处买来的种子,交给庄户种活而已。 这也并非瞎掰,她的种子,源头可不就是青竹镇粮铺买来的嘛。 这一等,便等了十多日,也不见张大人的任何问话。 她想着,或许是皇帝当初得到的那些空间种子培植得不错吧! 不过,再怎么不错,也应当比不上她种在庄子上的。 那可是她时常趁着休沐日到几个庄子上溜达,浇灌空间水才得来的成果。 窗外,寒风呼呼,刮得半合着的窗户摇晃,桌上的烛光也跟着晃动,倒映在白纸上的烛影似鱼游走。 她望向黑漆漆的窗外,“是要变天了吗?” 算起来今年的雪比去年晚了许久,已经进入冬月了,还未见初雪的影子。 她起身过去,来到窗前正要合上,却被突然落下的黑影吓了一跳。 第一反应就是从空间里面拿出一把迷药,二话不说往来人身上甩。 那人反应也是极快,飞快往后躲开,还用衣袖遮住了脸。 “姜姑娘,你的待客之道还真是别出心裁。” 第127章 姜姑娘,别来无恙 “是你!”听见熟悉的声音,姜砚秋心念一动,收起了手中的利器。 惊讶之余,也有些无语,谁家好人半夜跑别人闺房外作客,怕不是想被人打死吧? “是我,姜姑娘别来无恙。”风云玦上前两步,凑近窗户。 姜砚秋没好气,“如你所见,好得很。” “看起来确实不错,还长个头了。”风云玦的视线掠过她的发顶,大半年不见,小姑娘长高了不少。 话落时,一阵寒风袭来,带进了几分血腥气,姜砚秋不自觉地皱眉。 “风云玦,怎么每次遇见,你都身受重伤,你该不会在做杀人放火的勾搭吧?” 风云玦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夜行衣,低笑了起来,“姜姑娘的鼻子真灵,不过,今日这不是我的血,放心,没有受伤。” 姜砚秋抿唇:“……”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担心了? “没有受伤就好,那你赶紧回去休息吧,夜深了,咱们明日再叙旧。” 风云玦的宅子就在隔壁不远处,姜砚秋还以为他只是路过,就开始赶人了。 也是因为她瞧见阿珩的屋里还亮着灯,小家伙居然还在屋里看书,熬到这么晚了也不怕伤身体长不高,她得过去说道说道。 “等等。” “有事?咱这么说话不太方便。” “那我进去说。” “……” 姜砚秋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凤家可是书香门第,这是他作为凤家子弟代表凤十三能说的话吗? “风云玦,你爹要是知道你深夜闯入女子闺房,一定会拿大板子抽你的。” 风云玦的动作微滞,这的确像他爹会干的事情。不过,他很快又转为不以为然,“说得好像你认识我爹一样。” 天高老子远,他怎么会知道呢! 姜砚秋眨了眨眼,“重点是认不认识吗?” 风云玦轻咳一下,又看了眼她乌黑的发顶,“你一个还没我肩膀高的小丫头,至于这么见外吗?” 说话就说话,还可恶地伸手比划了下高度。 姜砚秋轻哼了下,半年不见,这人说话怎么变得这么损。 眼角余光瞥见阿珩房里的灯熄灭了,她也放下赶人的心思,抬眼看向风云玦,“对,不必见外,风大叔有何急事?我洗耳恭听。” 听到她这么唤人,风云玦的俊脸僵了僵,一时适应不过来,“我有那么老吗?” 姜砚秋真诚地点了点头,“还行吧,跟我阿爹差不多。” 她说的是辈份,不过听在风云玦耳中,却误解成了她父亲早逝的意思。 “抱歉。” “没事,风大叔需要进来喝杯茶吗?” “不必了,谢谢好大侄女。” 姜砚秋扶额,这人挺会顺杆子占便宜的。 “好了,不跟你贫了,我今日过来是有事情想请你帮忙。” 风云玦脸上笑意一收,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夏将军受伤了,还中了毒,这毒和当初你救我那日的毒有些相似。军医解不了毒,我们请了穆老神医为夏将军医治。但是因为耽搁时日多,而穆老配药还需要几日,怕将军等不了那么久,所以来寻你,不知还有没有当日的药?” 知道小姑娘不是多管闲事的性子,若是不把事情说清楚,断然不会随意出手,所以他一口气把事情都讲了。 “镇国大将军?你这半年下来跑去边关了?” “是。”风云玦也没瞒着她,如实相告。 “你赶回玉泽县来找药,再带去边关,来得及吗?” 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低语,“怕时间来不及,所以我们悄悄把将军带到了城外的别院里。” 姜砚秋惊了一跳,将军无诏擅离边关可是死罪。 旋即,姜砚秋又想到另一个问题,“你当初还中了毒?” “对啊,你竟不知?” 她摇头,“不知道。” “那你哪来的药?” “我也不知,你去问我爹。” 风云玦:“……” “行了,你等我一下。” 人命关天,姜砚秋也不想耽搁,转身去梳妆台那边,假装从小匣子里翻出一个瓷瓶,其实是从空间里面拿的,里头装着几滴竹叶露。 夏大将军戍边大半生,守护百姓安宁,是名副其实的镇国大将军。 如今大渊朝中的武将也只有他,能与统领昭炎军的宋朝华,分庭抗礼。 而且凌清予他们之前也是投军在他麾下的。 因此,于公于私,姜砚秋都不想他出事。 “就是这个,你给他试试。” 只要不是病入膏肓,毫无生的意志,那这竹叶露就可起到作用。 即便解不了毒,也可以缓解多拖延几日,给穆老留出配置解药的时间。 风云玦接过瓷瓶,修长的指尖轻轻摩挲了一下,这就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瓷瓶,他有些不放心地打开看了看。 蓦然间,一股清新沁人的竹香扑面而来,只浅浅闻了下就通体舒畅,他连忙盖上盖子,甚为大喜,“多谢了。” “夏将军是我们大渊的大英雄,我这点东西,不足挂齿。”姜砚秋话锋一转,“就是以后有急事的话,烦请风大叔直言便是,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绕了一大圈,也不怕赶不上救人。 风云玦神色有些不自然,被看出来了吗? 他看了看边上的屋角,“先前有人在附近,我担心是有心之人想要阻拦夏将军解毒,所以不便明言。” “原来如此,明白了,救人要紧,你快去吧!” 她垂眸,心间骇然,有人尾随他来吗?家里可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不会带来危险吧? 转念又想到,风云玦这人虽然行事随意,但还不至于到不靠谱的地步,也就不多想了。 风云玦又抬手喊住她,“等一下,还有一事,穆老还让我去一趟白云山庄寻药。他说姜庄主手中的药材,药性极好,不知能否帮忙凑一些?” “穆老说的?”姜砚秋都已经将当初送了穆老一根人参的事情抛掷脑后了,没想到他还念念不忘,他怎么就断言她手中还有药材? “对。” “药方拿来!” 风云玦把药方拿了出来,放在小姑娘手中。 薄薄的纸张上还存留着他的体温,姜砚秋打开微皱的纸张,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穆老的药方写得很工整,也不知是习惯如此,还是怕写潦草了她看不懂。 风云玦一直注视着她的脸,小姑娘的神色之中没有迷惑不解,有的全是了然之色。他又被惊艳到了,“你竟然还识得药材?” 她将视线从药方上移开,微微点头,轻描淡写地回答,“制香时也顺带认了一点,你等我一下。” 说完话,不等风云玦回神,就砰地关上了窗户。 门外有人,她只意识沉入空间的那一块药田,寻找药方上的药材。 三十多味药,一半以前就认得,摘起来顺手,剩下的三四成只识得图,花了些时间也凑齐了。 剩下的不确定,她就没有拿了。穆老那边不可能一点药都没有囤的。 准备好药材后,她换了一身男装,重新束发,又画了男装时的容貌。 开门出去找还站在窗户边的风云玦,“走吧。” “你这是?” 风云玦还以为小姑娘是在里头翻找药材,没想到竟然换了一身装扮。 “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帮穆老打打下手。” 要是那点竹叶露不够的话,到时候她还可以悄悄多加点在药里。 风云玦没有多言,点了点头,带上她就飞上屋檐,提气掠向城外。 “你半夜离家,明日家里人发现你不见了,怎么办?” “不碍事,我留了字。” 寒风似冰刀,贴着双耳刮过,小姑娘冷得缩了缩脖子。走得急,忘记套件挡风的了。 风云玦微有所察,扯下披风,往她头上一罩,而后飞掠的速度更快了。 虽然没了凉风侵袭,但是像被套了麻袋的姜砚秋,感觉不甚美好。 她应该学武的,不然总被人当成小鸡拎着脖子走,这滋味当真不太好。 第128章 还真是不虚此行! 到了地方,才知风云玦口中的小庄子在西郊,不过,这边离月霖山庄甚远。 风云玦带着人落在院子里,此时院中安静,只有一人抱剑守在房门口,里面灯火通明。 他看到来人,立即露出欣喜之色,“公子回来了,可寻到药了?” 风云玦颔首,“寻到了,将军怎么样了?” “方才将军又高热了,穆老正在里面为他行针。” “我进去看看。” 那人闻言,让出位置。 风云玦侧首看了下姜砚秋,推门进去。 姜砚秋望了眼守门的男子,跟上了风云玦的步伐。 “慢着!”男子抬手,用剑横在姜砚秋的跟前,“你是何人?” 已经进去的风云玦听见动静,转身抬手一道劲风打了出去。 男子手腕一痛,手中的长剑就脱了手,哐啷落地。 也不知风云玦怎么动的,只见着他的身影一下子就来了姜砚秋的身前。 “陈都蔚,我带来的人,烦请客气些!” 满满的压迫感,使得陈星不得不低下头。 “走吧!”风云玦唤了姜砚秋一声,她点头,大步跨入,身后热辣的目光却没有移开过。 其实姜砚秋也可以理解,事关大将军的安危,她一个陌生人出现在这,他们小心谨慎些也不为过。 二人进去时,穆老恰在收针。转头看见姜砚秋的身影,两眼瞬间放光,“姜公子竟然亲自来了!那药材,可是有?” 姜砚秋拱手作揖,“穆老,药材配了一些,还有几味没有找到。” 关键是那几味她也不认得。 风云玦递上装药的布袋。 穆老听见姜砚秋的话就已是惊喜,此时看到袋中的药材更是大喜过望。 原本想着能得其中几味药,提高药效,便让他的解毒方子更上一层楼。 没想到竟是给凑了这么多,这小子果然深藏不露。他就说白云山庄能够频频种出别人种不出的好东西,说不准姜公子手中就有不一样的药材。 “好好好,你们等着,有这些药,老夫马上就能够配制出解药。” 穆老激动地提着布袋就要往外面跑,他得赶紧去处理药材,这么好的东西,那姜小子也不知珍惜,好些年份极久的药材根须都被扯断了,还给胡乱一锅装了,多损药性哪! “穆老等等,帮忙看看这药对夏将军的伤有没有帮助。” 风云玦把人喊住,将怀中的瓷瓶掏出给他。 “什么药?”穆老打开瓷瓶,本来没当回事,他不觉得这会儿能有什么东西会比他手中的这一袋药材还要重要。 只是这扑面而来的气息,将他整个人定住了,他闭着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受着这股气息给身体带来的感觉,他惊喜之后,郁卒了,因为他辨别不出其中的药物,只闻得出浓浓的竹叶香气。 不信邪地拿起桌案上的茶杯,将里面的东西倒了一滴出来。 姜砚秋目睹他对着一滴竹叶露,瞧了又瞧,闻了又闻,最后还伸手沾了一点到舌尖。 然后整个人炸了,“云玦小子!你这个东西从何得来?!” “无可奉告。”风云玦心中诧异穆老头的表现,面上仍是不露声色,催促道,“能不能服用?一句话。救人要紧!” “能,自然能!” 穆老走过床榻边,捏开夏将军的下巴,把瓷瓶的竹叶露倒了进去。 放下空瓷瓶,他的目光又落在刚刚那杯子上,“这个也不能浪费了。” 说端起杯子,也将剩下的一点晶莹水珠抖进夏将军的口中。 做好后,起身又看向风云玦,欲言又止,最后只说,“好了,老夫先去配药。你们看着点,有什么事情喊我一声。” “是。”应话的是方才守在门外的那位男子。 待穆老出去之后,他走到姜砚秋面前,拱手赔礼,“先前是陈星冒犯了,还望姜公子见谅。” “无妨,陈都蔚也是职责所在,我并未介怀。”姜砚秋大方应道,确实未曾在意过这事。 陈星这才认真打量起眼前的少年,眉若秋月,目若朗星,瞧着瘦瘦弱弱,经不得风吹的样子,可是先前利剑突然横亘在前,也不见他皱眉让步。 风云玦觉察到陈星的打量,侧身走了一步,不着痕迹地挡着他的视线。 “走吧,守在这里也没用,我们过去看看穆老头有没有需要帮忙的。” “好。” 两人来到厨房,路上没见着有其他人,厨房里也只有穆老一人,正忙得手忙脚乱。 “你们来得正好,快来搭把手。”他是临时被带过来的,小药童并没有跟来。 “风小子,你去把小炉子的火升起来。” 风云玦依言拿了火折子过去生火。 穆老将处理好一半药材捧起来,塞进药罐里,然后递给姜砚秋,“你去加六碗水,等下熬成一碗即可。” 姜砚秋接过,去水缸边取水,当然她加的自然是空间里的水。 刚刚看了榻上昏迷的夏将军,脸上血色全无,应当伤得极重。 “我来吧!” 风云玦接过装好水的药罐,往火炉子上一放,又拿起一边的扇子扇起风来。 姜砚秋无所事事,来到穆老身边,帮他分拣着药材。 “老先生只用了一半药?” “一半解毒,一半治伤。” 当然,解毒的药远不止他药单上写的一半,其他的他先前已然备下。 “原来如此。” 穆老微微点着头,忽然看向边上的人,夸了一句,“姜公子的药材种得不错。” 姜砚秋淡笑着接受,没说不是,也没应是。 她倒是想说不是她种的,但怕说不是,穆老又问太多。等下要是说出她的药是新鲜刚拔下来的,那她就没法解释自己怎么在屋里种的药。她的屋里头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有一个盆栽,可种不下这么多药的。 “不知道药田在何处?可否带老夫参观参观?” 之前穆老只是猜测他有药田,而今晚一下子得了那么多珍贵难求的药材,他可以肯定这人手中必有药田的。 姜砚秋拨动药叶的手指,微微一顿,对上他充满期待的双眼,大方一笑,拒绝了,“现在怕是不成。” 她倒是在白云山庄里种了一些药材,不过都是用来制香用的,不是什么特别的,或者名贵的药材。 “真的不能吗?老夫可以保证只是看看,绝不乱摘。” 姜砚秋摇头,“真不能。”我都不知我药田在哪儿呢,如何带你去? 穆老犹不死心,“现在不行,那以后是什么时候?” 对于一个大夫来说,明明知道有一个地方种满了珍奇药草,却不得见,这心里就跟被猫爪挠了一样难受。 姜砚秋有些无奈,“这个我也说不准的。” 穆老沉默了,低头专心忙活手中的事。 没过一会儿,他又再提,“你手中有这么好的药,一不行医,二不卖药,岂不浪费?” 姜砚秋:“……”不浪费啊,囤着,以后军用。 穆老见他不为所动,又说起上次人参的事情,“你可知你上次给我的人参救了多少人?” “多少人?” “十一人。” “这么多?” “可不是嘛,其中有两位是妇人难产,有一个一胎双胞,得亏了那几片效果奇佳的参片,那妇人才有力气坚持到最后。” 姜砚秋没有说话,她也不清楚,当初那株只放在空间存放了几个月而已,虽然吸收了些空间精华,但也不是种在里头,也有可能是当初阿娘寻来时它就已是珍奇。 “你看看,你有好药,拿出来救人,多好啊!” “穆老医者仁心,好药自当救人。” 穆老点头赞同,突然话风一变,“那你把药材给我,我制成丸药,卖出去后我们五五分,你看如何?你放心,我做的成药,绝对高价大卖,亏不了你的。” 姜砚秋愣了下,没想到穆老神医还是个财迷,她瞥了眼旁边的风云玦,他在专心熬药,好似没有听见两人的谈话一样。 她想了下,问道,“穆老手中是不是有许多草药种子?” “是有留了一些,不过不好种活。” “不妨给我试试?” 穆老戒备起来,虽然不好养活,但都是他的宝贝。 “你当真懂种药?” “略知一二,你也瞧见了,可能比你种出来的要好许多吧!” 穆老一哽,年轻人这说的是什么话,略知一二就比老夫强上许多,到底是自夸还是谦逊啊! “给你一些也不是不行,不过你得把你的药材给我。” “好。” 姜砚秋想好了,给出一部分,以后她有空了多种些补回来。 与穆老合作以后,寻药种子肯定比之前来得容易。再一个就是,日后若有需要请穆老出手制作成药供应,也更加容易了。 这意外之喜让小姑娘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愉悦的弧度,今夜还真是不虚此行。 第129章 敢迟到第二次的人 穆老制的药有些繁琐,忙到天大亮了才捣鼓好,姜砚秋也跟了一夜。 夜里风云玦把煎好的药端给陈星,看着夏大将军喝下药后,独自出去了一趟,一直到此时才带着一身风霜回来。 姜砚秋只觉得他身上的血腥气更浓了,抬头看了他一眼,这是出去杀人了? 风云玦正好也朝她看来,四目相对间,他淡淡笑道,“你这是偷师来了?” 穆老头居然把自己的制药手法都教给小姑娘了,还真是大方。 姜砚秋亦笑:“我这不叫偷师吧,分明就是光明正大地学习啊!穆老说是吧?” “是,小子悟性不错,上手挺快。”穆老点点头,口中冒出的话语,一半夸张,一半感叹。 但是目光一转,落在风云玦身上时,就没有那么和善了,“都怪你,把老夫招来,却不把小张带来,害得老头子我忙活了一夜,多亏了有姜小子搭把手。” 小张正是穆老的小药童。 风云玦对他怨气满满的话毫不在意,心里却颇为讶异,穆老头居然能这么夸赞一个人,且还是在医药这一方面上。 姜砚秋没有放在心上,知道穆老心系她手中的药材,只当他是说些好听的话哄人开心。 天已经蒙蒙亮了,她转身打了点水洗手。 “这边忙完了,我要回去了。” 今日要去马场上课,虽然都是郊外,但是这里是西郊,马场在东边,离这里还怪远的。而且今天还是李珂夫子教学的。 至于夏将军那边,晚间服下药后一个时辰时,穆老已经过去查看过了一番,将军已脱离危险,慢慢好转。 夏将军的恢复速度之快,远远地超出了穆老的预期,他猜测着除了姜砚秋带来的药材药效好之外,也有风云玦拿出的那不知名的药水。 可恨那小子最是嘴严,但凡他不愿意说的事情,谁问都不愿意透露。 穆老正是深知这一点,才没有揪着他问到底,不烦他,说不准以后还能从他手中弄点儿来用用。 只是自己心里忍得难受。 这世道,也就欺负他老头。 别人求着追着他收的,他偏看不上。 他看上的,想要的,这些个小子们都又小气的很。 姜砚秋不管他心中瞎琢磨什么,与他道了别就要出门。 “诶,你等等啊,你都没有说清楚,到时候我上哪儿找你拿药啊?白云山庄吗?” “琼华楼,穆老到时候有事情可以到琼华楼留个话给我就成。” “成,那改日再见!” 望着二人走出去的背影,穆老不禁低笑出声,“这小子不错,救了大将军居然不留下来居功。” 镇国大将军的恩情,那可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轻易攒到的。 …… 从小院出来,风云玦让人去大厨房备了饭菜。 庄子上的下人已经起来劳作,来来往往的,各司其职,看见他们两人也只微微点头。 那些下人应该是得了吩咐,都有意无意地避开了那个小院。 “我们过去用些早饭,之后再送你回城上课。” “不用了,今日要去马场,等吃完了就赶不上了。” “那就带着路上吃。” 这个姜砚秋没有拒绝,她现在长身体呢,一顿不吃就饿得慌,况且昨夜忙了一整晚,消耗了不少。 光靠几口空间里面的水,虽可勉强饱腹,但总不得劲。 对了,以后要多上琼华楼,每次都多叫些菜,存在空间里头,以备不时之需。哈哈,真真真聪明! 宽敞的马车上,两人用着可口的早饭,十分惬意。 “其实你不必送我的,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也不算特意送你,庄子上就这么一辆马车,送你去马场后,我正好也要回城一趟。” “你不是会飞檐走壁,还用马车?”姜砚秋睁着大眼睛问他,好奇极了,坐马车多慢啊,施展一下轻功,方便得不得了。 风云玦不吃了,放下筷子,“你当我不会累的吗?” 姜砚秋打量了他两眼,脸上毫无倦色,看着精神奕奕,比她这个偷偷喝了空间水的人精神还要好。 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风云玦被她气笑了,也不多说,自己靠在车厢上,闭目养神。 姜砚秋本来打算聊几句,问问他在边关做什么生意,看看自己的粮铺能不能顺带发展一下。 不过见他如此,也就噤声了。 吃饱喝足后,她也靠着休憩。 想到先前穆老对夏将军恢复之快的疑惑,她也确定了竹叶露对解毒是有用的。 但应该也并非对所有毒都有效果,不然他们谭家人以前中的剧毒,就不会代代相传。 想着想着,她也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连马车何时停下来了都不知道,还是被梦里的响雷劈得惊醒。 睁眼就瞧见风云玦正在惬意地喝着茶,看着书。 “什么时辰了?” “巳时过半。” “什么?这么晚了,你为何不叫醒我!”姜砚秋掀开帘子,一看外面旭日悬空,只觉得完蛋了! 风云玦合上书,“叫了,但是你睡得跟猪一样,根本喊不动。” 姜砚秋对他的这话,表示深深的怀疑,这里又没有点香,她不可能睡得那么死。 对面的人也不等她说话,又塞了个包袱给她,“还去上课的话,就换一下衣裳。” 说完就出去,下了马车。 姜砚秋看看手中的包袱,又看看自己身上。 真是忙糊涂了,衣服没换就跑来了。 听了听外面没有动静,才红着脸换起衣服。 一身劲装正好合身,如果不是这种粉粉嫩嫩的颜色就更好了。 她随意挽了长发,拿了沾了空间水的湿帕子,往脸上抹了几把,把脸上的妆容擦得干干净净。 然后挎上装了自己衣服的包袱,跳下马车,说了一声“告辞”就快步往马场入口去了。 守门的老伯认得她是女学的学子,开门的同时,随口问了句,“怎么这么晚到?” 姜砚秋匆匆应了,“睡迟了,多谢刘伯。”话还没说完,人就已经跑远了。 去马棚的途中,她把包袱悄悄收到空间里面。 本来就迟到了,来到马棚里才发现还有更糟糕的事情,那就是此时此刻,马棚里一匹马都没有。 姜砚秋只能两手空空去了马场那边,路上时还有些狐疑,以往就算真有人迟到,马棚里也不可能没有马的。 今日莫非又是故意的? 年初时月霖山庄的生日宴会之后,唐家大公子被人莫名其妙套了麻袋,打了个半残,还找不到行凶之人。他们都隐隐猜测与姜砚秋背后的人有关系。 不久后,又得了温铭的一番警告,唐瑗柠对姜砚秋就更加忌惮了,打那时候起,便没再来招惹她了。 半年多都没有再闹事,或许只是巧合吧! 等她跑到马场的时候,已经累得气喘吁吁。 此刻马场上的学子们,都在为唐瑗柠的好成绩欢呼。 飞马疾驰,红装飘扬,她一番连射下来,箭箭命中靶心,无疑成了此次小测场上最受瞩目的存在。 “这是临场考核?”姜砚秋的视线越过人群,扫过前方的一排靶子。 彼时,结束考核的唐瑗柠翻身下马,瞥见姗姗来迟的姜砚秋,十分得意的仰了下下巴。 姜砚秋无视她的挑衅,径直来到李珂夫子跟前行礼赔罪。 “夫子,学生来迟,还请夫子责罚。” 李珂气哼了一下,责备道,“姜砚秋,你是唯一一个敢在我的课上迟到第二次的人。等下学后,沿着马场跑上二十圈再回去。” 姜砚秋看了看偌大的马场,弱弱问了句,“骑着马跑吗?” 此言一出,众人哄笑一片。 站在李珂身边的另一位陌生女子也笑了,“师姐,你这个学子有点儿意思。” 她走过去拍了拍姜砚秋的肩膀,笑着说,“小姑娘别顶嘴,我师姐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说一不二,多顶一个字,惩罚都是翻倍的。不想跑断腿的话,就乖乖领命。” “学生知错。”姜砚秋嘴上认错,心中叫苦不迭。这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马场,让人用双腿跑完二十圈,她是真的没有听说过这种惩罚。 “行了,今日临时小测,全班只有你一人还没上场,赶紧上去。”李珂不悦地催促,“你的马呢?” 第130章 箭无虚发! 姜砚秋:“夫子,马棚里没有马了。” “没有马?” “是的。” 李珂眉头深锁,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现在才是真的不悦,她最是不喜有人在她跟前耍小心机。 指着不远处大树下的一匹枣红色的大马,对姜砚秋说道,“没马,那你就骑红豆上场吧!” 姜砚秋闻言望去,入目的是一匹矫健的骏马,通体枣红,马尾中藏着几缕雪白,后蹄亦是白色。 似是觉察有人在看它,侧首过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闲闲地睨了这边一眼,又无聊地回过头去,晃得马鬓飘扬似火。 “师姐不可,红豆认主……”容易伤人! 李珂抬手制止住身边的女子,“余姝师妹不必担心,我相信姜学子自有办法,对吧?” 虽是问话,但是姜砚秋从她的眼中看到的却是肯定的神色,她好像知道什么一样。 “学生可以试一试。” “嗯,去吧!” 姜砚秋往红豆的方向行去,恰与满目挑衅的唐瑗柠擦肩而过。 后边,看好戏的几个小姑娘,不爽地瞪了一眼她的背影,又凑在一起咬耳朵了。 “柠柠,怎么办?夫子居然亲自为姜砚秋寻了马。” 唐瑗柠不以为然,反而兴味盎然,“担心什么,那红豆可是战马,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几人也想到红豆是李珂夫子的师妹骑来的,她可是女子军里的校尉,她的马岂非一般人能够碰触。 今年长公主部下的女子军特招令,便是余姝带来和负责的,所以才有了这一场临时小测。 比去年的时间早了一点,来得也十分突然,因而大家之前都不知晓。 “就算她上马了,也比不过柠柠,柠柠可是拿了满分。” “也是,姜砚秋再厉害也越不过满分去。” …… 余姝看着姜砚秋在离红豆两米处停下,原本不以为意的目光里,也闪过一分亮彩。 “这丫头还挺敏锐的,初次接近红豆,但凡再近半步,都要被它所伤。” 李珂凝视着那边,没有说话。 只见着姜砚秋突然朝红豆伸手,原本不屑一顾的马儿竟然扭头过来,嗅了几下,接着就主动凑近姜砚秋。 姜砚秋知道身后有许多双眼睛,不好表现得太过奇异,在马儿卸下防备靠近之时,她也迈出步伐凑近,借着抚摸马儿的遮挡动作,将手中的竹叶露喂给红豆。 其实拥有空间的日子久了之后,她也发现到,动物们对她都比以前更加亲近了。 莫说她常年受空间气息影响了,便是家里的其他人常年饮用空间水,受空间水的洗涤,身上的气息也与周边的自然有着不一样的亲和力。 不用竹叶露,她未必不能驯服马儿,不过,既然有更省力的方法,她又何必舍近求远。 喂完后,就着那只手摸了摸马的耳朵,“你叫红豆是吧,报酬已经给了,今日就借你一用了。” 红豆没有躲开,但也没有什么回应,只马眼微眨了几下。 都说吃人嘴软,姜砚秋瞅着,这马的嘴八成是硬的,她又拍了拍红豆,“放心!本姑娘今日绝不会堕了你战马的威风!” 马耳微晃,红豆动了动,低头蹭向姜砚秋的手。 姜砚秋瞅着空空的掌心,福至心灵,又变出了竹叶露。 见着它不客气地享用,她不得不叹服,这战马是真精啊! 在这个马场上,她只用空间水收买过一匹烈马,竹叶露可是动都没动过。 今日居然用了足足三滴竹叶露,才收买了它。 十日一凝,三滴可是凝结了一个月的精华! “等下要是表现不好,你可要把吃了我的给我吐回出来!”她肉疼地拍了拍马背,背上弓,将箭挂好,利落地翻身上马。 手上缰绳微微一动,红豆就撒开蹄子,朝马场上画好的线路奔驰而去。 场内三十多双眼睛,此时全都露出惊讶之色。 姜砚秋是背对着大家的,所以她们也没有看清楚她对红豆做了什么。 隐隐约约听着她在红豆耳边低语了几句什么,然后就开始动手动脚,当时就惊得好些人大气不敢出一声。 这个姜砚秋真的是,每次要么不出声,要么就胆大得要命。 连让人望而却步的战马都敢上,真是不知死活。 不过,怎么那么好看呢! 日光下,威风凛凛的枣红色大马,衬得马背上的浅粉女子越发明亮澄净。 墨发飞扬间,随风散开的还有她肆意张扬的笑,比冬日里的艳阳还要明媚三分。 众人都看呆了,此时的姜砚秋,与往日安静的模样,迥然不同。 一直到她弯弓射箭,身下的马儿也未曾缓下速度。 可是,惊人的一幕发生了,在红豆不曾减速的情况之下,姜砚秋射出的第一箭,正中靶心! 长箭直直插着中央那支正中靶心的箭羽穿射进去,那是唐瑗柠射的箭! 唐瑗柠的箭被劈成两半,之后落地! “这不可能!”唐瑗柠惊呼出声,她话音刚落,她的第二箭、第三箭也都被射穿,裂成几瓣! 若说一箭是巧合,那连续射中唐瑗柠的所有箭,那一定就是故意的! 往日那些瞧不起姜砚秋的人,此刻全都噤声了。 场上女子驰马挽弓,精准射箭,箭箭不走空,速度之快,直叫她们眼花缭乱。 即便她们不愿意承认自己输给一个乡野丫头,但是她这般英姿飒飒,是她们望尘莫及的。 “这样的姜砚秋,真的好像战场上的女将军。” “真的太可怕了,这样的速度,我连靶子在哪里都还没看清楚。” “别说看靶子了,马速太快,箭都搭不稳当。” “……” 余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从姜砚秋靠近红豆的那一刻起,她就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高傲的红豆大将军,居然轻易地向一个比她弱的小姑娘,低下了高贵的头颅! 之后,姜砚秋又从一个乖乖女娃,跃身一变,成了个纵马恣意的飒爽女将一般。 分明是头一回骑上红豆,却仿佛与它并肩作战多年,一人一马疾驰中,默契地仿若融为一体。 每一次弯弓射箭的她,全身都迸发出一股不可言说的凌厉气势,那种感觉好似换了一个人一样! 箭出马过,丝毫不拖泥带水!如此的胸有成竹,也是在场的学子中无人有过的。 莫说这些学子了,便是她的军营里,那些射手训练时都不见得有这般果决、精准。 李珂夫子此刻也是如此想的。 平日女子骑射课,最多只立五个靶子,也不要求几环,只要命中靶子就是及格。 并且在射箭时,稍稍停下片刻,也是不会扣分的,只要不超过限定时间就好。 没想到今日的测试临时多加了十个靶子,不但没难住晚到的姜砚秋,反倒是测试出了她的水平。 骑射连中十五个靶心,还箭箭射劈了唐瑗柠的箭,出手又稳又狠! 人群中也有不同的声音,在小声说着姜砚秋过分,行事太张狂了! 厉害就厉害,何必踩着唐瑗柠的脸面上?大家都是同窗,同为女子,理应惺惺相惜才对。 姜砚秋离她们远,什么都没有听见,不过即便听见了,她也不在意。 她之所以这么不留情面,是因为在她听夫子的话,转向去红豆那边时,正好路过唐瑗柠。 那会儿,刚刚夺了头名的唐瑗柠得意极了,“姜砚秋,别以为你身后有人替你撑腰,你就了不起。我告诉你,本小姐今日就让你高高在上的才女名头,原形毕露! 哦对,你这么晚才到,一定还不知今日的第一名,可是能够进入长公主的女子军的。长公主的势头连皇帝陛下都得避让三分,你和你的好阿弟可都要给本小姐好好等着!这半年多的欺辱,本小姐一定要好好还给你们。” 她的话触到姜砚秋的逆鳞,这是姜砚秋头一次正视她的挑衅,“那你可要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手下败将,永远只能是手下败将。” 唐瑗柠口中的欺辱,不过就是姜砚秋的成绩比她好,一个县丞之女被一个农女狠狠压了一头,害她每每都被人笑话。 技不如人,却要怪别人太强。还硬要来挑衅,姜砚秋也不介意教训回去。 倘若唐瑗柠只威胁她一人,那姜砚秋想抢这个第一名,也只需要射落她的箭即可。 可唐瑗柠千不该万不该,竟拿她的阿弟作威胁,那就休怪她不留任何情面! 她不止要射落唐瑗柠引以为豪的箭,还要打碎她自以为是的美梦! 收起弓箭,马背上的姜砚秋往人群中的唐瑗柠睨了一眼,眸中的冷意犹如利剑般,顷刻间贯穿她的胸膛。 一股莫名的恐惧袭来,唐瑗柠的脸瞬间苍白,浑身凉意四起。她错了,她不该好了伤疤忘了疼。 第131章 实至名归 她不该因为梓牧哥哥多看了姜砚秋两眼,就来招惹这个可怕的女人。 秦梓牧是她的未婚夫,中秋节前特地从府城过来给她家送节礼。 节前下学时来女学接她,不巧碰见了姜砚秋,他多问了几句,就引起了唐瑗柠的醋意。 本来念着他们不会再见,唐瑗柠也就隐而不发。 谁知这一两个月来,秦梓牧对她的态度渐冷不说,一过来玉泽县,又再次提起姜砚秋。 她就把气转移到姜砚秋身上。 “好!真是太好了!!”余姝拍掌叫好,爽朗的声音盖过众人的低声议论! 随她一声叫好,在场的学子们也都纷纷鼓起掌来。 “姜砚秋你真是太棒了!” “太给我们女子班长脸了!” “……” 姜砚秋也不谦虚,将大家的夸赞全盘接收,“谢谢大家。” 连一直冷肃着一张脸的李珂,嘴角边也泛起笑意,眼中满是对姜砚秋的赞赏,出手果决,落落大方,不扭捏,甚好。 “师姐,你是不是早就知道姜学子这么厉害的,所以才让她上?”余姝碰了碰李珂的肩膀,含笑的眼眸眨了眨,这生动俏皮的样子,估计她手底下的兵士看到了都不敢相认,“亏我白白担心一场。” 李珂看了眼牵马回树下的姜砚秋,“一半一半吧!” “什么一半一半?” 李珂沉吟一下,说,“让她骑红豆,只是想验证我的猜测。” “什么猜测?” “还记得长公主身边的陈怡侍官,当初提及过的万马认主的传奇吗?” “自然记得,以前大渊马匹短缺,骑兵更是少之又少。那时的大莽国眼馋我大渊的物资,率军攻来,那可是生来就在马背上生活的国家,大渊被打得节节败退。 郧渊关一战险些全军覆没,千钧一发之际,是一个少年横空出世,一箭射杀了敌军的马王,打乱了敌军战马的步伐。二箭射穿了敌军元帅的头颅,动摇了敌方的军心。第三箭,直接令奔腾的千军万马匍匐在地。” 这事过于神奇,当时的将军原想等核实少年的真本事之后,再行上报。 但自那之后,少年精湛的箭术,直接盖过他那空穴来风的御马之术,这事也就不了了之。 余姝说着说着,顿住了,“不是吧?师姐你该不会觉得这个小姑娘也有什么过人之处,能令马匹自主臣服吧?” 她看了看小姑娘纤细的背影,摇了摇头,否定了。 李珂不置可否,只是反问,“那你觉得她凭什么一靠近红豆就能上它的马背?当初你可是跟红豆耗了足足一个月,最后才勉强坐稳马背的。” “……” “不止红豆,她来上我的第二节课就驯服了一匹野性未驯的烈马。之后我也观察过,不管落在她手中的是什么马,结果无一例外,那些马不仅不会排斥她,而且配合度都极高。” 余姝点了点头,“或许她确实有点特别。不过,像这样会驯马的人军营里也不是没有,便是在民间也不少见。师姐拿那人与之相比,未免太过抬举她了。” 余姝心直口快,她不否认姜砚秋的表现优异,但也不足以惊艳到让她觉得匪夷所思。 那种匪夷所思的存在,只有曾经的谭帅有,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与之相提并论的。 没错,她先前提的那位少年就是谭元帅年少之时,当时的他尚且只是无名之辈。 他是在大莽国的那一战中,初初崭露头角。虽然捷报里只写了他一箭射落敌军大帅力挽狂澜,但是他三箭扭转乾坤的传奇早在军中传开。 即便后来他再也没有展露过任何过人的御马之术,那些一同奋战过的战友却不曾淡忘。 只是可惜,往事已矣。 “或许是我多想了吧,就是觉得姜砚秋与马之间的交流,太过简单和自然了。”李珂会这么想,也源于她对周围事物敏锐的感知,这事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道不明,所以她没有固持己见。 且看着吧,若当真是明日星辰,终会绽放璀璨光芒。 余姝笑了,“我看是师姐安逸久了。真要说起来,这马场上给学子们用的马,一点野性也没有,实在探不出御马能力的高低。” 李珂若有所思,“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所以师姐说的一半,是指她的骑术?” “是啊,没想到这丫头箭术也这般厉害,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我还当她只擅骑术。” “难怪连师姐的课,她都敢这么狂!哈哈……”余姝说着,笑开了。 那边,何敏葭已令大家重新列好队,“今日考核成绩已经出来,现在请李夫子与余校尉为考核获得第一名的学子颁发奖励。” 二人款步过去。 李珂接过何敏葭递来的成绩记录单,略扫了一眼,就收回目光,看向大家,提高声量说道,“今日的临时考核,大家表现得都不错!至于第一名是谁,相信大家有目共睹,也知是姜砚秋实至名归。” “先前说好的,第一名奖励一百两银子,以及进入女子骑射营的资格令一枚。姜砚秋,上前领奖。” 李珂夫子的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都齐齐落在姜砚秋身上。 听到还有奖金,姜砚秋有些意外,想必是长公主想鼓励女子进学,培养人才。 她不疾不徐地走至上前,接过何敏葭递来的绣着“奖”的荷包。 “多谢夫子。 何敏葭点了点头,站至一旁。 余姝亦拿出一枚碧色玉环,慎重道,“恭喜姜学子,欢迎你加入女子骑射营!” “多谢校尉大人赏识,但是……”,姜砚秋面露难色。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另一道声音打断,“夫子,学生不服。”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喊话的李雪珍看去。 只听到她说,“夫子,要说第一名,那柠柠也是拿了满分的。就这么定下姜砚秋,未免太过草率了吧?再说了,考核当前,姜砚秋却姗姗来迟,分明就是不把夫子和校尉大人放在眼里。” 余姝笑了,只不过笑意里带了几分冬日的凉意,“今日考核乃是临时安排,她并不知情,谈何不重视之说?难道说,你们与她不同,提前得知今日之事?” 凌厉的目光射来,吓得李雪珍双腿发软,她岂敢说是,胆敢探听校尉的行踪,她活腻了吗? 她连忙摇头:“不曾,学生也是今早得知。” 余姝:“那你这般无中生有,是觉得我们处事不公,还是想拿我们当枪使?” 李雪珍头垂得更低了,“学生没有这个意思,学生只是觉得柠柠的成绩也好,替她鸣不平而已。” “虽然明眼人都看得出高低,但,既然有人不服,那你们二人就再比一次,姜砚秋,你可有异议?”余姝也想再见识一下姜砚秋的箭术,先前太快,她都没瞧仔细。 姜砚秋应诺,“可以,只是……” “只是什么?莫非你怕了?” “并不是,学生只是觉得十五个靶子比高低,或许不明显,有些人会看不清。不如再加十五个,同时将距离拉远,如此,也好一次分出高低,叫人心服口服。”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姜砚秋也太狂了吧! 李雪珍俨然成了她们口中眼神不好的人,真是又气又恼。 余姝与李珂对视一眼,两人的眸子里都亮起一道精光。 余姝迫不及待地应下她所提之事:“行,这事就按你说的办。” 然后才在人群中寻找唐瑗柠的身影,“唐瑗柠,你既然不服,可敢应战?” “我……”,唐瑗柠的掌心都冒出冷汗,姜砚秋,你怎么敢? 十五个命中靶心,已是她现在的极限。若是再提高那么大的难度,她绝不可能拿到那么漂亮的成绩。 再一看姜砚秋,她那胜券在握的眼神,令人心头震颤。她就这般厉害吗? 深吸了一口气,她大方回话,“回大人,学生并未不服气。学生以为姜砚秋夺得头名,实至名归,无需再战。” 李雪珍愣了愣,碰了碰她的手臂,“柠柠你在胡说什么,你的能力也不输于她,为何要替她说话?” 唐瑗柠低喝:“你闭嘴。” 姜砚秋悠悠地叹了口气,用颇为遗憾的口吻问她:“唐学子,你当真服气吗?没关系的,你若是不服,实说便是,无需碍于同窗情面,今日我可以奉陪到底。” 唐瑗柠差点咬碎一口银牙,这话与“你若是不服,我就打到你服气为止”有何区别! 分明就是明晃晃地逼自己亲口向她说认输的话,真的太过分了! 然而心里再气,她还是得干笑着认下,“不必了,是瑗柠技不如人,瑗柠输得心服口服。” 姜砚秋:“承让了。” 分明是得体的微笑,和认真的神色,此时此刻,却要多气人,有多气人。 唐瑗柠:“……”过分! 众人:“……”就挺过分的。 余姝和李珂:“……”这就被吓退了,真是好可惜。 第132章 心意已决 “既然没有异议,那今日考核便到此为止,大家可以散了。”李珂一锤定音。 众学子闻言,纷纷行礼,“是。” 李珂看向姜砚秋:“你今日上课迟到,留下来跑马场,一圈都不许少!” 被点到的姜砚秋,脸立刻垮了下来,“是。” 救命,我不想爬着回家。 听见夫子让她罚跑,大家都不禁同情起她,李夫子真是严苛,连第一名都不能通融。 一群学子们各自散开去牵上自己的马匹,骑着回马棚了。路上三五成群地结伴,聊着今日之事,总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余姝晃了晃手中的玉环,“姜砚秋,你方才想说什么?” 姜砚秋看看余姝,又看看李珂,水灵灵的眼睛转着,好不灵动。 余姝催促,“有什么话直说。” 姜砚秋行礼,“夫子,学生能否换一个奖励?” 余姝惊了,“什么意思?你不想入骑射营?”一股无形怒意油然而生。 姜砚秋腰背挺直,言辞恳切道,“抱歉,是学生辜负了夫子和大人的厚望。学生家中还有幼弟需要照顾,实在无法安心将幼弟一人留在家中。望夫子与大人能够体谅!” 听到她拒绝的理由,余姝神色微缓,但却不想轻易放弃,“你可知入了骑射营后,你每个月都可以领到份额不低的补贴,改善家中生活。另外,即便你一年之后未达成女子营的考核,殿下也可为你安排女官,比你参加大考更稳妥。不论之后如何,你都会有更强大的能力护好你的家人,你难道不想要吗?” “多谢大人抬爱,但是学生不想在幼弟尚不知事的年纪离开他,如此有违我祖父临终嘱咐,我心难安。” “你既然不能入骑射营,为何要与唐瑗柠争这个第一?你不会不知这个头名就是为了骑射营而设立的名额。”余姝大声质问。 若说先前不知,那是情有可原,但是后来何敏葭都当众又说了一遍。 姜砚秋不卑不亢,反问:“大人的意思是要学生放水吗?难道入长公主的骑射营只要一个名不副其实的头名即可吗?那学生知错了。” 砰,这话像一簇火焰,在余姝的脑子里轰地炸开,“放肆!小小学子,竟然如此曲解我的意思!” 姜砚秋微低下巴:“学生不敢,学生只是不想让小人得逞,污了大人的英名。” 余姝冷笑,“不敢,哼,我看你胆子大得很,不过你说这话是何意?” “今日学生到马棚时,看马的小秦和马全都不在。” “这能说明什么小人?” “往日就算有人迟到,或者请假,剩下的马也依旧会放在马棚里,小秦的职务也是看守马棚和马场,不会在上课期间随意离开马场。今日却空无一人,常言道事出反常必有妖,结合过往经历,学生猜测有人不想让我参加考核,那学生自当不能如那人所愿。” “凡事讲究证据,你这般推测未免太过武断。” 姜砚秋点了点头,一副乖巧认真的样子,“确实有些武断,所以学生没有贸然检举此事,只是遵守内心,好好考核。” “好个遵从内心,倘若小秦只是因为急事而离开片刻 ,那岂不是被你白白冤枉?” “大人,学生未曾说是小秦做了什么。大人可以请来小秦问上一问,自然就能知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来人,去带小秦过来问话。” “是。” 何敏葭刚走,余姝就反应过来自己被一个小姑娘给带了节奏,瞪了李珂一眼,哼,都是你的好学子。 也罢,她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想要阻挠她为骑射营吸纳人才! 李珂笑而不语,静默着重新审视起姜砚秋。 不多时,何敏葭和另外两位身着简装的女兵,一同带着小秦过来。 “大人,人已带到。” 候在原地的姜砚秋三人都向小秦看去。 小秦赶紧上前行礼,“小的见过大人,不知大人唤小的过来有何吩咐?” 余姝见自家师姐不开口,便自己问了,“你就是小秦?我且问你,今日马棚里的马为何不够,你又为何擅离职守?” 小秦听见问话,心头一慌,连忙为自己辩解,“回大人,小的并没有擅离职守。原本马匹是够数的,只是剩下的那匹马忽然腹泻不止,小的怕它拉坏便带它去就医,这才离开的马场。守门的刘伯也知晓这事的,请大人明察。” “哦,医师可有说那马为何忽然腹泻不止?” 小秦微有踌躇,小声回话,“医师说马儿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余姝与李珂二人,四目相对,还真有人在她们眼皮子底下使坏。 不过她们也没有就此便下定论,余姝继续问话,“不干净的东西?马吃的不是你统一喂养的吗?怎么会有不干净的东西?” 一个又一个问题丢下,校尉大人的压迫感直面而来,一滴冷汗从小秦的额上滴落,他看看她们,欲言又止,之后又垂下头。 余姝见他这个样子,便猜他八成知道点什么,他常日与马待在一处,马有什么异样,他都是最先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但说无妨。但若是隐而不报,那就让你试试军棍的滋味。”余姝盯着他警告道。 小秦身子颤了颤,“小的不敢隐瞒,今日只有唐大小姐给马儿喂过东西。” 唐瑗柠? 余姝看向姜砚秋,只见小姑娘神色不变,似乎早已了然于胸。 她继续问,“你凭何确定她喂的就是不干净的东西?” 小秦看了下姜砚秋,既然已经出卖完唐瑗柠了,他也就没那么纠结了,索性一口气道出他所知道的。 “今日除了她,没人喂过东西。再说了,其他人也不敢啊,马场的马都是官家记录在册的,出了事情都是要担责的。平常大家想喂东西都是小心翼翼的,断不敢出差错。 只有唐大小姐一直不服被姜学子压一头,曾不止一次暗中下手,想要姜学子出丑难堪。幸而姜学子聪敏机警,次次都能化险为夷。” “次次?这么说来,你一直知而不报?你可知错?” 小秦膝盖一软,跪在地上,脸皱成苦瓜,“大人,小的知错!但她是县丞之女,小的就是一个喂马的,岂敢违背?” “欺软怕硬的东西,那你今日又敢说了?” “今日大人问话,小的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小秦笑着奉承,心道,我不说你不是要杖打我嘛,保命要紧。再说姜学子就要入女子营了,改日翻旧账岂不是要他的命,还不如今日卖个好,讨个饶。 “趋炎附势!”余姝骂了一句,又警告道,“记住了,以后在我师姐的课堂上,不许出现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情,否则唯你是问!滚下去吧!” 小秦怔了怔,师姐?平日那般低调朴实的李夫子,竟然是校尉大人的师姐! 他暗暗为自己捏了把冷汗,都说长公主殿下的女子军,个个都是眼中容不得沙子的巾帼英雄,得亏李夫子平日不怎么管事,不然他就完了。 “是是是,小的记住了,这就滚。” 走的时候他还在心中嘀咕,想要无事端发生,谈何容易?别说女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就是男子那边也是争强好胜,事端不断。 姜砚秋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倒是将他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了。 不过算起来他也没做什么多过分的事情,无伤大雅,她也懒得多说。 “姜砚秋,我再问你最后一遍,你当真要放弃入骑射营的机会吗?”余姝直视着她,等到最后答复。 姜砚秋十分坚定,“真的。” 见她执意如此,一直静默的李珂开口发话,“行了,既然心意已决,那你便去罚跑吧!我会命人在此盯着你,不许偷懒。” “夫子,我不能把奖励换成免罚吗?你看,功过相抵,正好……”姜砚秋弱弱问话。 只不过话没说完,就被李珂冰冷无情地打断了,“不能。” “知道了,夫子。”姜砚秋向二人行过礼后,转身准备去跑圈了。 当然,跑圈之前,她得先补补,拿起布袋里的小水囊就喝起水,这个自然是她过来的时候路上悄悄从空间里面拿出来的。 空间水一下肚,浑身瞬间来了力气。她开始跑了起来,只是望向前方的时候,她有些欲哭无泪,一圈都这么远,二十圈,真不会要了我的老命吧! 第133章 来送谢礼 从接近正午时开始跑圈,到了日暮时分,居然都没跑完。 要不是有空间水和小果子悄悄补给,姜砚秋估计整个人都要累昏了。 跑了大半日,她只有一种感受,马场真的好大,不是她的脚步能够丈量的。 眼见天色越来越暗,她又喝了一点水,然后加快步伐往前跑去。 …… “好了,姜砚秋,二十圈跑完了,你可以回去了!” 李珂她们留下监督的人,骑着马儿从树下过来,通知完之后,缰绳一扯,哒哒走了。 姜砚秋:“诶,倒是……”带上我啊! 然而,前头的人已经绝尘而去。 “李夫子的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无情啊!” 姜砚秋哭丧着脸,天都黑了,还要让她靠两条腿从这里走出马场啊! 夫子太过分了,罚她跑了这么久,一匹马都没有给她留下。 要不是有空间里的东西支持,她今日估计是别想走出这个马场了。 一步一步挪着,等她走出马场时,天已大黑了。冷风呼呼,吹得她汗湿的衣服冰凉冰凉的。 “姑娘,姑娘!” 姜砚秋循声望去,南枝正飞奔着过来。 “南枝,陈叔,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陈叔是千竹从庄子上带回来的人,因为千竹老往外跑,就找他来家里做事,顺带驾车,他身手不错,出门安全些。 “天冷,姑娘先上车里坐着。”陈叔笑着掀开车帘。 “对,姑娘先上马车再说。”南枝扶着她上了马车,给她倒了一杯茶,“姑娘,喝点热水。” “嗯。”姜砚秋接过,一饮而尽。 南枝看着她,眼中尽是担忧,“姑娘你没事吧?有哪里不舒服的吗?” 姜砚秋摇头,“没事,我好着呢,就是太累了。” “没事就好。早上小公子看到你留的字了,让我们晌午就来接你。可是大家都出来了,也没见着姑娘,后面问了看马的那个家伙,他说姑娘你被夫子罚跑马场了。” 南枝一口气说完话,又提起食盒,翻出来里头的糕点,“姑娘一定饿坏了吧,来,先吃点垫垫肚子。” 姜砚秋擦过手,捏起一块糕点,“你和陈叔也吃点。” “我们都吃过了,姑娘不用管我们。今日怎么回事啊?姑娘怎么那么早就出门了呢?” 为了不叫他们多虑,她的纸条上写的是有事先出门了,所以他们不知她半夜就离开了。 “有点急事出去了一趟,不过已经解决了,没事。”姜砚秋随便搪塞了句,便没再提,吃了两块点心,就靠着休息了。 “姑娘,我们在门口的时候,听说你今日考核获得第一名了,把那个唐瑗柠鼻子都给气歪了。” 说起这个南枝就乐不可支,原本在马场外等候姑娘的时候,被唐家的马夫笑话,气得她就想不管不顾地上前揍人,没想到后面他们唐家大小姐一副狼狈模样出来,笑死人了。 “你看见她了?没对你们做什么吧?”姜砚秋担心唐瑗柠在自己这边受了气,转头把气撒到她的人身上。 “没有,不过,我看见她一身狼狈,脸上鼻子上全是泥巴,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听说是因为别人说姑娘你厉害,十个唐瑗柠都比不上,被她听见了,气得她从马上跌落下来。哈哈,可乐死我了,真是老天开眼了!” 南枝边说边拍手叫好,看得姜砚秋也不由得乐了,“活该。” 敢拿阿珩作威胁,真是摔残了也是活该。今日断了她入女子军的念想,便也是断了来日她攀长公主的高枝。 确如姜砚秋所料,在马场的时候,余姝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一回去就派人去彻查唐瑗柠的所作所为。 得到证实之后,已经将此人登记在禁用名单之列。 今日敢为考核成绩,对同窗对马匹下手。难保日后不会为了争夺军功或者其他,而对战友对战马下手。 何况作为骑射营的战士,更是应该珍视马匹,而她却不止一次对马儿下手,实在不配。 这个名册一上,哪怕她日后大考成绩再好,也难再得重用。 …… 皖西巷,小院中。 风云玦正在指导姜砚珩打拳。 别看小家伙小胳膊小腿的,动起拳脚来一套一套的,颇具模样。 一拳一脚间,还带着劲风。看得风云玦都咋舌不已。 “行啊阿珩,我都好奇你师父究竟是何方神圣了!传授给你的心法如此精妙,小小年纪便能修得内劲,居然能在我手底下坚持这么久。” 和小孩子玩,他当然是收着力。但也并非糊弄小孩,两人过招都是有章法的。 姜砚珩擦擦额上的汗,神情傲然,“那是,我师父说了,我年纪尚小,对付你们大人,在身量和力量上都没有优势,但是可以用四两拨千斤,借力打力啊!而且你们总因为我人小,就小看我,正好可以给你个出其不意。” 风云玦抬手揉了下他的小脑袋,“还是个小机灵鬼呢!” 姜砚珩不悦地推开他的手,“别乱摸,我已经长大了!” 姜砚秋回来时,瞧见院中的人,吓了一跳。 这人怎么又来了? 哼,要不是他不喊醒自己,也不会被夫子罚跑了二十圈。 大混蛋。 昏黄的灯光下,一大一小亲近的场面,让她的心猛地砰砰乱跳。 这两位可都不是什么可以轻易亲近人的主,今日怎么会凑在一起,还聊得这么开心? 她带着满腹疑问,走进院内,“阿珩。” 院中的人闻声看来。 阿珩脸上的傲娇一收,立马换上一张笑容,开心地迎了上去,“阿姐,你终于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晚?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情?” “没事,就是上课迟到了被李夫子罚跑,才耽搁到这么晚。”姜砚秋与他解释完,看向风云玦,没好气地问:“你怎么在这里?” 风云玦指向石桌上的一叠册子,“听说阿珩要参加县试,小脑袋瓜要装七八十本书籍可不容易,所以我让人整理了往年的考点重点,应当可以帮上些忙。” 姜砚秋没想到他居然操这份心,“那真是有劳风大叔费心了。” 再次听见风大叔这个称呼,风云玦还是有些生硬,轻轻咳了一下,笑着说,“不客气,都是街坊邻居的,只要对阿珩有用就好了。” 姜砚秋微微颔首,又催阿珩去擦汗,“外面风大,你流了一身汗,还是先进屋去。南枝,让千山备水,阿珩沐浴好了,我们就吃饭。” “好的,姑娘。”南枝提着从琼华楼带回的东西,进了厨房。 “我这就去。”阿珩也应着,转头朝风云玦行了一礼,“多谢风大叔。” 风云玦干笑着点头,“去吧!” 见阿珩抱着石桌上的东西进了屋去,姜砚秋走过去坐下,“风云玦,你上门来,可是,”她顿了一下,没有说出那个名字,“还有什么事情?” 风云玦也走过来坐下,从袖中取出一物给她,“没事了,人已经回去了。这是他给你的谢礼。” 姜砚秋望向他手中的契书,“一品阁,京都最大的香铺?” “是啊,听说你的鹿灵阁经营得不错,还想去京都发展,将军就投你所好。”他把契书直接放入她手中,“收着吧!” 这算是银货两讫? 看着手中的东西,她好奇地唠了一嘴,“将军行军打仗怎么还随身带着这东西?” 风云玦微愣后,笑了笑,“你这个脑子想的东西,尽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拿到东西早开心得忘乎所以了,你却想这些不相关的。” 姜砚秋刚说完也觉得不大妥,“随口一提而已,不必放在心上。” 风云玦也没在意,直言道,“将军的祖籍在附近县城的村子里,之前老夫人过世,他将老夫人的东西全都带回祖宅里存着。” “这是老夫人留下的?那我拿走了,岂不是不太好?”姜砚秋想到这个,只觉得手上的东西烫人。 “不会,将军不擅打理香铺,夫人又在早年病逝,夏小姐也不喜香。一品阁存活着全赖将军的名头,和当初老夫人打理得好,才一直安然无虞。不过若是继续放任下去,迟早也会被同行压下去的,到时候老夫人的心血就付之东流了。给你,说不定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 “听你这么说,我怎么感觉自己有点像大冤种?” “话也不能这么说,这一品阁的价值摆在那里,至于日后如何,那得看放在谁的手中,不是吗?我相信你能让它变成稀世珍宝。将军对这个铺子感情还是颇深的,要不是遇上合适的人,他也不舍得,不然早在最鼎盛的时候转手了。以后你铺子里有事,想必他也不会袖手旁观。” “那就承你吉言,一品阁我收下了,替我谢谢将军。”姜砚秋收起契书,虽然没有被他的迷魂汤灌晕,但是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得了这个铺子,确实省了她不少力气。 她本来也打算在京都开铺子,只是那边不止寸土寸金,繁华地段的商铺,更得有权势才挤得进去。 “你这么熟悉他的家事,难不成你是他的人?” 第134章 交不上货? 瞧着小姑娘目光灼灼的样子,风云玦原本想吓唬人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了。 “小孩子好奇心挺重的呀。” 姜砚秋:“是挺好奇,你到底在替谁办事,总不会是皇帝吧?” “怎么?我在替谁办事,与你的发财之路有影响?”风云玦反问,眸中的兴味藏都藏不住,这姑娘果真对皇家人没什么敬畏之心。 姜砚秋给他倒了一杯茶,“自然有影响,毕竟咱俩还是合作伙伴不是?” 风云玦点头,也没卖关子,坦言,“我不是谁的人,也不替谁办事。凤临阁是皇帝的没错,但是我只是与他家掌柜交情不错。将军那边也是有些交情,算是相熟。” 他不遮不掩的样子,倒是叫姜砚秋陷入沉思。 凤家教书经商,就是不近皇权,这个她知道。就是奇怪他每回那么重的伤,从何而来? “那你呢?” “什么?”姜砚秋懵了懵,反应过来他在问什么之后,笑着拿起茶杯,“我自然是为我们老姜家做事,挣银子考学名过好日子。” “就这么简单?”风云玦一副不信的样子盯着她。 姜砚秋点了下头,认真极了,“顶多再把目标放大一些,争取做大渊最富有的商人。” 风云玦好似来了兴趣,放下茶杯,问她,“怎么样才算最富有?” “富可敌国。”她笑得灿烂,眸中的狡黠和张扬丝毫不掩藏。 对于她的张狂,风云玦早有预料,不想,还是被震了一下,迄今为止还没有人敢这么明言要做到可以“富到敌国”的程度。 “野心倒是不小。” “还行吧!” “我今日在禹岐山,看到一幕令我十分震撼的画面,不知姜姑娘可否为我解惑?” “禹岐山?”想到城东禹岐小山坡的背面与马场相邻,姜砚秋不禁怀疑他是看到了今日马场上的事情,所以过来试探的。 那阿珩? 不会,阿珩聪慧,才不会那么容易被套了话。 说不准他们过招,就是阿珩提出来的,以消除他的怀疑。 毕竟以他原本病弱的身子骨,可不会有现在的身手。 要不是时常有竹叶露滋养,哪怕正常健康的孩子,习武一两年也不可能有阿珩现在的功力。所以他断然想不到。 “今日姜姑娘在马场上大展身手,真是令人意外之至。” 果然是这事。 姜砚秋故作骄傲,“那是,本姑娘既然出手,那必不能铩羽而归。” “平日以为你手无缚鸡之力,没想到你出手还挺凌厉的。” “今日也是被小人气狠了,就想灭了她的威风,不让她如愿。” “那不知姜姑娘的骑射之术,师出何人?” 闻言,姜砚秋的脑中自然而然地浮现起,祖父和阿爹的音容笑貌,敛下心事,她理所当然地回答:“李珂夫子。” “李珂?你跟她学了一年就有这等造诣?”风云玦全身上下都写满了不信。 “自然不是只花了一年时间啊,以前没肉吃,可都是阿姐上山打的野鸡,阿姐人聪慧,这去的次数多了,准头也足了。”阿珩换好衣服,出来时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就插了一嘴。 连小家伙都这么说了,风云玦也就没有继续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只道,“说来你的骑射之术,还与我熟识的一位世伯的骑射术颇为相似。” “那还真是巧了。” “确实巧,说明了你天赋异禀,他们家中的孩子自幼就坐在马背上玩耍,习得多年才有你这般程度。” 风云玦说这话的时候,一直不着痕迹地观察着姐弟二人。 姜砚秋没说什么。 阿珩倒是先夸了起来,“早和你说了,我阿姐和我一样聪慧。只要是想做的事,就没有做不好的。” 他的话把两人都逗乐。 “你可真是自信,夸你阿姐,也不忘自夸。” “我说的难道不是事实吗?” “是。” “姑娘,吃饭啦!”南枝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姜砚秋招呼风云玦,“一起吃点?” 风云玦摆手,“改日吧!我还有事,先走了。” “那好。” 姐弟二人将他送出门后,一起回去吃饭。 “阿姐,他不会真怀疑我们吧?” “人有相似,物有相同,这很正常。你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不必过分遮掩。放心。”姜砚秋拨弄着手中的饭菜,又说,“而且我们家的骑射术,甚少在人前显露,即便他真见过阿爷展露过一二,也断不出全貌。” “阿姐的意思是,其实风大叔也不确定像不像,只是想诈一诈我们?” “八九不离十。” “真狡猾。” 姜砚秋笑了,“你也不赖。” “阿姐,我这叫机敏,不是狡猾。” 姜砚秋好笑地应着,“是哦,来,吃个大鸡腿补补。对了,你晚上不许读到半夜,伤脑又伤身,知道吗?” “知道了。” 饭后,与阿珩简单说了下,今日马场考核的事情。 讲完之后,也不忘再三叮嘱,“近日你出门都要小心些,记得别往河边跑步了。” 冬日河水太冰,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下了黑手,即便会水,也太危险了。 “好,那我明天就不往那边去了。阿姐是担心唐瑗柠狗急跳墙吗?” “很难说,但是我们自己小心驶得万年船。你在家里院子练练就好,也可以让千竹给你弄些木桩回来。” “行,都听阿姐的。” 姜砚秋想了想,还是决定叫个人暗中保护着,才更放心。 “我叫沈黎安排个人护你,你到时候可别戏弄人。” 虽觉得阿姐有些过于紧张了,书院离家这么近,又有千山一起上下学,不过他还是点头应下,“阿姐安排就好。” 消食完,姜砚秋就去沐浴了。 一夜没睡,白天又忙活了一天,泡着热水舒适得险些睡着了。 又累又困,这一天下来,真的太想念她的床了。 好不容易弄干头发,放好琼华楼明日要的货,回屋里一沾床就睡着了。 第二日休沐,她睡到了中午才起来。 出来时,院中还挺热闹的。 “南禾、千竹,你们都回来了啊!” “姑娘起了。”二人微微行礼。 姜砚秋抬头看天,日头都到了正中,晒着还怪暖和了,“昨天跑步太累,今日起晚了。” “你们俩怎么样?铺子和庄子上个月的营收应该不错吧!”她看着二人问话,两人出去几天了,去几个铺子那边收了上个月的盈利。 南禾主要是往鹿灵阁那边送原料,看看上个月送过去的香反应如何,顺便核对月盈利。 千竹:“回主子,几个庄子和铺子的盈利都正常,冬日囤粮,所以粮铺的生意要比之前几个月好,还有一半也是因为之前粮种太好,吸引了很多新顾客。不过如今天越来越冷,大家出门不易,之后应当就没那么好的生意了。” 待他说完,南禾也立即接上,“府城那边的粮铺情况与千竹说的差不多。另外,鹿灵阁因为上个月推出的「玉霄神」,生意十分红火,盈利直接翻了三番。” 一入冬,梅花就稀罕起来。而新品玉霄神,清幽淡雅的梅香,清新怡人,让人在室内也能够体验到犹如身处雪中梅林之境,总叫人心驰神往。不论男女老少,都十分喜爱。 姜砚秋笑了,“都不错啊。” 南禾小脸一垮,“可是秦记香铺把我们的大师傅给撬走了。知府家的千金前些日子刚在我们这边定了一百份玉霄神,库存只有二十几份。眼看交货日期就要到了,逾期交不上货可就麻烦了。” 玉霄神是新品,只有三位大师傅经验丰富上手快,调出来的香可以达到标准,其他人制作的还是差些火候。 “姑娘,你先吃点东西吧?其他事情坐下来,慢慢说。”南枝端着餐盘过来,瞪了南禾他们一眼,“你们真是的,也让姑娘先吃点东西再说事情啊,这都饿过头了。” 第135章 逛街偶遇 “南枝说得对,姑娘先吃点东西。”南禾帮着摆放碗筷。 姜砚秋吃了碗米粥后,三人就去了书房,继续刚才没有说完的事情。 “三位大师傅真是忘恩负义,拿着姑娘那么多银两,还把从姑娘这里学来的东西带去别家去。” 那几个大师傅是原本香铺的,与她们铺子也只是雇佣关系,为了银子离开,姜砚秋不觉得奇怪。 “熙熙攘攘皆为利,你也无需为此动怒。她们现在离开,总比以后再走损失得更少。对了,既然选择离开,那就将关系断干净,绝了后患。” “还是姑娘看得远。只是她们肯定会把那些香方泄露给秦记铺子的,到时候我们的生意会受到影响的。” 姜砚秋浅笑,秦记挖走她们,可不就是为了香方嘛,但是她的东西岂会那么好拿走的。 “放心,制香可不止香方配法重要,原料也重要。他们那边绝对拿不出和我们一样好的原料。” 她们并不知晓这边送过去的原料,可不是单纯的原料。 所谓的方子,也只是按着她提供的原料,来配比制作。 换作他们自己找的原料,那效果如何,只有等他们做出来之后才知晓了。 千竹:“若是原料比不上我们,那等他们香铺推出我们的那几款香,对比之下,高低立见,生意未必比他们差。” 即便如此,南禾眉目间的愁色也仍未舒展,“可是眼下铺子里的几位制香姑娘,对新品香还把握不好。” 姜砚秋放下账册,看向二人,“你们去南郊庄子上找云兰、云梨,让她们和你们一起过去鹿灵阁。有她们加入,那些订单就可以如期交货了。” 南禾一拍额头,“对啊,我怎么把教大家制香的云兰和云梨给忘了呢。有她们过去助阵,这事就能迎刃而解了。” 云兰和云梨,是最初领回来学制香的姑娘们当中,做得最好的两位,所以就被留在了庄子上教授新手姑娘制香,为香铺准备人手。 南禾一直把她们当作先生了,所以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让她们也去铺子那边帮工。 “另外,前几日刚给庄子上送了款新品「冬临梨梦」,正好也一并带去。还有这个,也给你们。”姜砚秋取出一个瓷罐。 “这是什么?” “千水遥。” “失传的古香?” “正是,制作「冬临梨梦」的时候,加一点这个,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用千水遥来调配其他的香料,是不是有点儿浪费了啊!” 其实南禾想说的不是有点浪费,而是太浪费了! 这可是失传的古香哪!要是能在鹿灵阁推出,那还有秦记什么事儿呢! 姜砚秋看到了她的肉疼神色,忍不住笑了,“不浪费的,只加一点点就好 ,具体份量让云梨她们自行斟酌。记住,别泄露了千水遥的消息,以后就是鹿灵阁的秘密武器了。” “明白了。” “主子,要把庄子上的那些小姑娘都带过去帮忙吗?” “让云兰和云梨挑上几个一起去帮忙吧!” “好的,那我们去收拾一下就出发。” “你们先去吃饭,吃饱了再去。记得去我屋里,把那一箱存货带去,里头有一些是玉霄神,你们自己点点数。” “好。” 南禾忽然记起一事,急忙说道,“哦,对了姑娘,秦记铺子的秦公子,好像在打探你的消息。我上次去鹿灵阁的时候,还见着他在我们铺子外面和人问起你。说来也怪,我瞧着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但是又想不起来。” “姓秦?”姜砚秋皱眉思索,印象中没有认识姓秦的这一号人,“知道了,我会注意的。你们自己也小心些。” 她看向千竹,神情比之前严肃了些,“那边的护院要是不够的话,再派些人手过去,保护好大家的安全。” 千竹点头,也朗声回道,“主子放心,现在南郊庄子上的棉花收完了,大家都比较闲,我会多带一些人过去府城那边帮忙盯着的。” “好,你们看着安排。”想到庄子上的那些人,练了那么长时间,带去府城镇一镇小人,还是绰绰有余的,姜砚秋也放心了。 等他们两人出了书房,她将桌案上的账册和银两一并收进空间。 …… 晌午用过饭之后,姜砚秋带着阿珩和南枝上街去了。 今日准备买一些冬日的衣裳和其他用品,特地让陈叔驾车,方便带东西。 千山在家里守着,顺带温习功课。小公子学得太快,他这只笨鸟得多花功夫才行。 听说府学那边,书童也是要经过考核,达到要求的标准才可以进入书院的,所以他要抓紧用功。 当然,只要不和小公子比的话,千山的课业还是学得不错的。 几人刚出了巷子就瞧见斜对面,玉竹轩门口的唐家两兄妹,恰好他们也看了过来。 南枝翻了个大白眼后,跟着两位主子大步流星地走了。 这可把那位大小姐给气狠了,“哥,他们真的太过分了!一个泥腿子而已,也配在我面前趾高气昂,真是一点也不把爹爹放在眼里。” 唐瑞轩也不爽,但是想到之前的断骨之痛,他不由地心生惧意,“行了,柠柠你别闹了。” “我没闹,好不容易走了一个安芙蓉,又来一个更目中无人的泥腿子,还把我的考核成绩给废了!今日连她身边的一个砍柴丫头都敢不把我放在眼里,叫我怎么忍得了!”唐瑗柠越说越气,越想越火大,这个姜砚秋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提起成绩的事情,唐瑞轩也一脸阴沉,碰上姜砚秋之后,他们就没有遇见过好事。 他不仅赔了温铭一大笔金子,还被人揍得卧床一个多月,更可恨的是还莫名其妙地被他心心念念的青山先生,以品行不端为由,拒之门外。 被青山先生评定为品行不端的学子,其他有名望的夫子顾惜羽毛,也不敢收他为弟子,连他老爹出面都没有太好的效果。 “走吧,回去再说。” 姜砚秋他们并没有理会身后阴冷的目光,几人径直地朝成衣店走去。 “南禾这些日子估计会忙一阵子,没空给我们裁衣了,等下我们就多买几套。” “姑娘,我也会点针线活,可以帮小公子裁衣的。” 阿珩记起南枝那蹩脚的针脚,小脸微皱了下,委婉地拒绝了,“天冷,还是别累着了,听阿姐的,直接买几套成衣就好了。” 姜砚秋一见小家伙这爱美的模样,有点想偷笑,不过忍住了,她也跟着附和,“直接买,南枝也看看有没有喜欢的,一起买了。这几日你得帮忙多晒些干花,可没有功夫拿针。” “好吧!” 进了成衣铺,问过价格后,南枝才觉得自己答应得太快了。 “这里的成衣好贵啊!姑娘,要不买些布料,我有空的时候试试。我之前和南禾学了一点,应当不会浪费布料的。” “你若是有那个兴致,那就去挑布料。” 掌柜听见二人的谈话,笑道,“咱们铺子里衣料都是好的,这个价格不贵了。你们看看,款式也时新得很,都是从府城里刚进回来的,这可是咱们县城里的独一份。想想你们要是自己去一趟府城,来回马车费用都不少了呢!” 姜砚秋让阿珩自己选了几套,她也选了几套,叫掌柜一起拿下来看看。 衣服拿到手,她只比划了下,与自己身量差不多就成了。 倒是阿珩的,她直接给他披上了。 “小公子真俊,这套月白色的穿上真真见着了如玉小公子啊!” 南枝抱着布匹过来,笑呵呵地接上,“掌柜的还真夸对了,我们家的小公子就是最好看的!” 她这又笑又自夸的,引得铺子里的其他人都看了过来,原以为小丫头说笑话呢,怎料一看到姜砚珩的模样,眼睛全都亮起来了。 “这款好看,我也要给我儿子买一套,掌柜的还有吗?” “娘亲,我也想要!” 掌柜笑得像朵花似的,“有有有,不过只有其他颜色了。” 小孩子穿月白色的不耐脏,县里买这个颜色的人不多,所以她只进了一件。 掌柜招呼伙计去给她们拿,自己过去给姜砚秋那边打包结算,“你们还需要什么?” “不用了,就这八套成衣。” 鞋子家里有了,就不需要再看了。 南枝又执意只要布匹,姜砚秋也就由着她去。 结账出了铺子,把东西放上马车。 三人走走逛逛,又买了一些好吃的糕点,和许多小玩意儿。 姐弟二人正讨价还价着可以给阿珩吃几颗冰糖葫芦时,身后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秋姐儿,珩哥儿,还真是你们啊!” “姜奶奶,真巧啊!”出来遇见姜奶奶,阿珩十分开心,因为长牙而吃不到冰糖葫芦的烦恼一扫而空。 “姜奶奶好!婶子好!”姜砚秋和南枝也与她们打了招呼。 “你们今日进城买粮吗?” 这话刚问完,姜家两婆媳的脸色瞬间布满愁容。 “不是买粮,是我公爹被陈林氏那个疯婆娘推倒,摔折了腿。” 第136章 药堂风波 南枝一听惊了,“什么?那个老婆子胆子这么大,连村长都敢推!” “还不是因为陈林氏贪图银子,把她家的孙女卖给城里的富户当小妾,我公爹说她这么做是在糟蹋咱们村姑娘们的名声。 大伙儿也跟着劝她,以前逃荒那么苦的日子都撑下来了,现在有地有粮的,何至于让好好的姑娘去给人家当妾。 那该死的老泼妇非但不听劝,还恼羞成怒推了我公爹一把。真是气死我了!” 姜二婶子说得胸腔起伏,真是气狠了。 “那村长爷爷现在怎么样了?在哪里医治?” 姜奶奶急急说道,“还不知道到底伤哪里了呢,昨儿个说痛,他还强忍着,以为磕着了,睡一觉会好。谁知今日起来腿肿得比大馒头还大,都不能下地了。葛二也不在村里,只能一大早折腾着把人送去回春堂了,大山走得快,和他媳妇推着板车先去了。” 姜砚秋见她眼圈微红,显然是担心坏了,安慰道,“姜奶奶别太担心了,走吧!咱们一同过去看看。” 姜奶奶闻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你们课业忙,难得休沐也要置办什么,还是先去忙吧!我们这边忙得过来。” “不妨事的,回春堂离这儿也不远,费不了多少功夫。”姜砚秋牵着阿珩,率先往回春堂的方向去了。 “秋姐儿,不要去了,听老婆子的,这天气冷了药堂里得风寒的人多,到处都是病气,珩哥儿年纪小,你带他回家去。”姜奶奶拂了拂阿珩的小肩膀,小哥儿越长越招人稀罕了。 “姜奶奶你就别担心了,我现在身体壮着呢,才不怕过病气呢!咱们快走吧!我还挺想村长爷爷和大山叔他们的。” 听小阿珩这么说,姜奶奶也不能再拒绝,“好孩子。” 跟在后面的南枝跑去和候在街尾的陈叔说了一声,也追去回春堂了。 路上还带了些点心和热包子,一起带了过去。 几人到回春堂的时候,里头闹哄哄的一片,外面围着三三两两的人在看热闹。 进去才发现在争执的人,是大山媳妇和陈林氏。 姜砚秋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衣着光鲜亮丽的陈荷花,她身边还跟着个小丫鬟。真没想到几日不见,她已嫁作人妇,“她们怎么也在这里?” 阿珩看到陈林氏额上的伤,“那个惜命鬼应该是来治伤的吧!” 那边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药堂的大夫和药童喊话都没有听见。 姜奶奶见状,撒开步子就往里面走,高声喝道,“好你个陈林氏,昨日把我家老头推倒摔骨折了,老娘都还没上门找你算账呢!今儿个还敢在众目睽睽之下欺负我儿媳妇!给你脸了是吧!真当我老婆子是死的吗!” “你个老婆娘以为巴上了城里的有钱人,就可以目无王法了吗?!” 姜奶奶气势十足,刚刚还气焰嚣张的陈林氏被吼得一愣一愣的。 陈大媳妇看不过眼,走上前去,阴阳怪气地说,“婆母你怕她做甚!荷花还在这儿呢!” 陈荷花微抬眼眸,目光飘在她们头顶上,也不说话,只任由她们闹腾。 陈林氏瞅了瞅光鲜亮丽的陈荷花,瞬间来了底气,她抬了抬圆润的下巴,老脸上的横肉抖了抖。 “姜氏,你们别以为你们是村长就可以仗势欺人了!昨天我就是不小心碰到他了而已,能有多大力气啊!顶多磕了一下,小孩子都没有这么脆弱。再说了,他昨儿个还能走着回家,今儿个就跟我说腿折了下不了地,这不是明摆着讹人嘛!” 姜氏被她的泼皮模样气得直喘粗气。 姜大山出来,挡在他娘面前,“陈大娘,大夫给我爹检查过了,这伤就是昨日那会儿摔骨折的!你抵赖不了,今日这医药费必须你来出!” “大夫说骨折就骨折啊!我还说是他装的呢!嘴巴张张就要我五两银子,真当我是傻的吗?”陈林氏双手叉腰,讲得唾沫横飞。 她的口不择言,把里头的大夫都给气出来了,“这位老婶子,你这话可不行乱说了,我们回春堂可是百年老字号,店铺开设至今,从未误诊过,并且也没有多收过一文钱的医药费。” 药童也见缝插针,嫌弃地白她一眼,“就是,要不是我们念及你们村民贫寒,这五两银子还不够呢!也不知哪个坏心肝的下手那么重,分明就是想把人给废了。” 陈林氏一见药堂的人都向着村长一家,更恼了,“你小子怎么说话的呀!开药堂的了不起啊!一个小药童就敢胡说八道。” 大夫瞪了药童一眼,“闭嘴。做好你的事,不许碎舌根。” 药童“哦”了一声,过去矮榻那边给姜村长擦药去了。 见此,陈林氏越发得意,“心虚了吧,我看你们就是故意合起伙来骗我这个老婆子的!亏你们还是大药堂,也不亏心啊!” “你!你……”,大夫见过泼皮,却从未见过如此无赖的泼皮,气得说不出话。 陈林氏不依不饶,“你什么你,老婆子我说错了吗?” “王大夫,何必与不通道理的人论理呢!”姜砚秋缓步上前,走到几人中间,“我方才来时见着咱们县衙的巡卫,就在前边的茶馆歇息,王大夫不如叫人把官爷请来做主。他们都是练武之人,又见多识广,定然可以看出姜村长的腿是骨折还是磕伤,是昨日伤的还是今日伤的。” 大夫看见姜砚秋,微微颔首,“姜姑娘所言极是,小何,去请官爷过来。咱们回春堂的名声可不准他人随便诋毁!” “好嘞!”伙计应了声,拔腿就往外跑。 陈家几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姜砚秋,气得不轻。 陈大媳妇上来就说,“秋姐儿,好歹咱们都是同村人,你怎么能偏帮外人?” 陈林氏一见着她就烦,“就是,动不动就报官,你真当衙门是你家开的啊!” “衙门自然不是我家开的,但是衙门管治安,管老百姓的死活,除暴安良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我路见不平报个官,不过分吧!” 陈林氏暴跳如雷,指着姜砚秋大骂,“你说谁是暴民?谁是!” “放肆!哪来的野丫头,竟敢这么污蔑我们罗家人!”小丫鬟在陈荷花的示意下,盛气凌人地指着姜砚秋。 姜砚秋的目光朝她射去,“罗家人?她们什么时候改姓罗了!” 知晓他们都是云河村的村民,小丫鬟底气十足,“她们是我们姨娘的娘家人,自然也是我们罗家罩着的。” “城东街的罗家?”姜砚秋垂眸思索,原来前几日李雪珍她们笑话她,说村里的姑娘自甘堕落给罗思思的哥哥当妾室,说的就是陈荷花。 “正是!”小丫鬟看她呆愣的样子,还以为她害怕了,罗家可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家,一个泥腿子听了,可不就得害怕嘛。 “怕的话,立即给我家姨娘跪下磕头,赔礼道歉!” “要我跪下磕头?”姜砚秋好笑地看着她,别开眼,凝视着默不作声的陈荷花,“陈荷花,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陈荷花睨了她一眼,低头玩着手指甲上新涂的丹蔻,和声细语地说,“秋姐儿,都是一个村的,我也不想闹得太难看啊!但是我阿奶本来就受了伤,没想到过来药堂,伤没看着,还受了这么大惊吓,可不得哄哄么?秋姐儿是个读书人,肯定知道百善孝为先的吧?” 姜奶奶看不过眼了,这个陈荷花!搁这儿阴阳谁呢!读书人名声重要,她不能让陈荷花乱说下去。 上前把姜砚秋拉到自己身后护着,“陈荷花,你别太过分了!秋姐儿做错什么了,你要这么侮辱人!” 被护在身后的姜砚秋,心间暖暖的,拍拍姜奶奶的手臂,“没事,别动怒,气坏了身子可不值当。” 她转头唤了南枝,“你去一趟城东街,把罗思思找来,问问他们罗家是不是新姨娘当家了?又或者是轮到一个丫鬟当家了?” “是!姑娘,我这就去。”南枝接过她手中的玉牌,又找王大夫借马车,“王大夫,你看我这两条腿跑去城东可要花不少功夫,你们药堂马车能不能借我?” 王大夫满口应下,“可以,可以!” 这一年下来,姜砚秋可在他这里订了好些药材种子,其中好些珍奇药材,说好了等种出来了,要给他们药堂留一份的。 算起来,他们也是合作伙伴。 那丫鬟早在听见她们要去喊自家小姐过来,脸都白了,“你认识我家小姐?” 陈荷花也才想到姜砚秋和罗思思都在女学,难道她们是同窗? “认识又怎样?难道你想下跪认错?磕头求饶?”姜砚秋嗤笑,“可惜了,本姑娘不喜欢这一套。” 她深深地看了陈荷花一眼,以前觉得这姑娘只是自私一点,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冷漠,当初她被重男轻女的陈林氏苛待的时候,村长一家可没少帮她,全都喂了白眼狼。 原本人各有志,人家为了过好日子给人当妾,这个无可厚非,她不想说什么。 但是想踩着她立威,那可真就怪不着她姜砚秋了。 第137章 穆老来了 “谁在这里闹事?” 一道中气十足的冷喝声传入药堂内,引得大家纷纷看去,原来是衙门的差爷来了,众人全都自觉地让出一条道。 七八个差爷鱼贯而入,跟在他们身后的小何立即上前告状。 “回差爷大人,就是这位老大娘!她污蔑我们回春堂的大夫误诊,还说我们串通病人讹她。” “究竟怎么回事?”为首的官差扫视过几人,最后目光落在姜砚秋身上。 姜砚秋也瞧见他了,可真巧,居然是何掌柜的儿子何年。 姜大山上前行礼,“官差大人,事情是这样的,陈大娘昨日把我爹推倒,摔骨折了,方才大夫才刚诊治完的。碰巧,我媳妇见着她也来这里,就让她赔付药费。结果她抵赖不说,还非要污蔑我们与药堂串通。” “是这样吗?”何年的视线扫过陈林氏几人,冷厉的目光让她们全都不由自主地生了寒意。 没办法,平头百姓怕见官,尤其还是被告的。她们真的没想到姜砚秋那个妮子说请官差,还真就给请来了。 陈大媳妇戳了戳陈林氏,小声嘀咕,“娘别慌,咱家女婿可是罗家公子。” 陈林氏听了她的话,挺了挺腰板,扯了一嗓子哭腔,“官差大人啊,我昨天只是不小心碰着他了,他今天就要我五两银子,谁家好人能干这种事啊!” 何年身后的官差忍不住笑了:“人家回春堂这么大一个药堂,还会坑你五两银子?” “怎么不能?五两银子可不少了,照大人这么说,那我孙女婿可还是罗家公子呢!有的是银子!老婆子我要是真干了那事,能抵赖吗?” “罗家哪位公子?” “罗大公子。” 一听是罗大公子,后头就有人议论开了。 “罗大公子什么时候娶填房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嗐,哪是什么填房,没听见那个丫鬟之前说是姨娘吗?” “姨娘?一个妾室的娘家也敢自称罗家公子的老丈家?那可真是扯虎皮拉大旗,不要脸啊!” “可不是嘛,一个妾室的娘家都敢出来仗势欺人……” “……” 大家的声音都不小,全都一字不落地进了几人耳中,羞得满脸通红。 “都安静!”官差吼了一声,目光冷凝逼视向陈林氏,“你既然说回春堂的诊断结果不对,可有什么证据?” “这…这…”,陈林氏嗫嚅老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后头的陈大媳妇和陈荷花,也都没了刚刚盛气凌人的架势。 陈荷花拉了拉身边小丫鬟的衣袖,想让她说点什么,但是差爷当前,小丫鬟又岂敢造次。 “让让,让让,老夫倒要瞧瞧是什么样的病症,连王家小子都看走眼了!”一个小老头从人群后方挤进去。 “锵!”两位官差横刀拦人,“不得乱闯!” “诶,老夫我怎么能算是乱闯呢?”老头面不改色,还伸手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大刀。 姜砚秋听见熟悉的声音,回头看他,穆老居然还在玉泽县。 小老头看见她,还古怪地眨了眨眼睛。 姜砚秋:“……” 穆老这是认出她了? 何年瞧见来人,立即上前恭敬行礼,“原来是穆神医大驾,兄弟们眼拙,穆神医切莫见怪。” “穆神医,失敬失敬!我等不是有意的,还望见谅!”两位拦路的官差连忙作揖赔罪,原来小老头就是穆老神医,之前大人还曾亲自登门为公子求医的。 穆老摆手,笑得一脸无害,“无妨,不知者不怪。快说,患者在哪里?老夫倒要看看王家小子如何作假?” 大夫走过去,面上微囧,“见过穆老。” 穆老拍拍他的肩头,调侃道,“行啊你,当着几十年老好人,今日居然有人指着你的鼻子骂你坑人,还真是稀罕。” “穆老你别说笑了,病人在这边。”王大夫领着穆老过去姜村长那边。 原本坐在矮榻上和村长说话的阿珩见状,起身作揖,“有劳穆神医和王大夫帮村长爷爷医治了。” “这小公子真招人稀罕!”穆老说着,坐下来给村长把脉,又拆了包扎,重新检查。 陈荷花几人看着这一切,又听着大家议论穆神医的事迹,此刻是冷汗涔涔。 不为什么,只为她们听见,只要穆神医一出手,那诊金最低都要一千两,药费还要另算。 陈大媳妇怕了,“荷花,现在怎么办?” 陈荷花自己也慌得很,又是官差,又是神医的,“我哪儿知道怎么办?” 真是晦气,刚嫁入罗家,就来触霉头。都怪她奶和她娘抢彩礼银子,抢就算了,还那么不小心磕到门上去了,奶那个惜命的,不给她看大夫还要骂她不孝。 陈荷花想想就怄火,这事儿闹大了,传回罗家,她还得受责罚。 罗大公子现在正新鲜她,上面也没有正头娘子压她,但是他娘罗夫人可不是好说话的主。 思及此处,陈荷花忍不住怒瞪了眼姜砚秋,都怪这个野丫头多管闲事! 姜砚秋似有所感,转头就看见陈荷花拉着小丫鬟悄悄挪步,连忙提醒,“大人,有人想要肇事逃跑!” “站住!”大刀横在两人面前,吓得主仆二人花容失色。 陈荷花缓了缓,连连赔笑,“误会,误会,我们没有要走,就是站久了,腿有点酸,活动活动。” “没有最好!”差爷收起长刀。 陈荷花舒了一口气,转头对上姜砚秋含笑的明眸,气不打一处来,“姜砚秋,你给我把话说清楚了,谁肇事了!村长又不是被我推倒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啊?跟你没有关系啊——”,姜砚秋瞅了瞅还没反应过来的陈林氏,“你不是说百善孝为先嘛,我还以为你祖母的事情就是你的事情呢!” “秋姐儿,你啥就这么实诚呢,人家那什么好听的话就是说着哄人的,傻子才当真。”姜大山的媳妇谢月梅,听见她们又在说姜砚秋,把药包塞给她二嫂,就气冲冲地过来了。 陈林氏转头一个眼刀子飞向陈荷花,“荷花你什么意思?才刚嫁了人,就不管奶的死活了吗?你别忘了,昨日要不是为了让你顺利出嫁,怎么会有这回事!” “奶,奶,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恼,我只是气她多管闲事,才话赶话了。” “最好不是,别以为嫁人就可以……” “别吵吵了!”何年瞪了几人一眼,拱手问穆老,“穆神医,诊断结果如何?” 穆老摇了摇头,“不太好,小腿骨骨折移位了,还有点粉碎骨片,应当是撞击在尖锐物体上了,比如尖石。另外肿成这样,那是里头大量出血,要是不及时消除血肿,腿危险了不说,人也得高热不退。” 何年皱了皱眉,“所以穆老的意思是,回春堂收五两银子是应当的?” 穆老看了下王大夫,又摇头,“哪能啊!” 听到这里,陈林氏眼睛一亮,大掌一拍,“哈,我就说回春堂讹人,看吧,连神医都这么说了!” 穆老嫌弃地斜睨了她一眼,“老夫说什么了!老夫说的是五两银子哪能治得好!伤筋动骨一百天,至少也得吃进去五十两银子的汤药才能养好!” “五十两!!这不是吃药是吃人吧!” “哼,五十两还嫌多,也就王家小子心善,爱干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搁老夫药庐里,想要一个月内康复,至少得收你五千两!” 穆老起身,甩了甩衣袖。 他的话镇住的不仅是陈家几人,把村长一家也给镇住了,姜奶奶的眼泪立即就飚了出来,“老头子啊,这可怎么是好?” 姜大山的脸也惨白惨白的,跑到何年面前就是重重一跪,连连磕头,“请官爷为草民做主!为我爹做主!我爹这一辈子都在为整个村子做事,从没有一天松懈过,就连逃荒路上对大家也是不离不弃,有什么吃的喝的都不忘喊上村里乡亲们一起,到头来却糟了这毒妇的手!请大人为我爹做主!请大人为我爹做主!” 一番话说得大家都为之动容。 “这老妇人不仅为老不尊,还忘恩负义,连村长都敢欺负,真是比恶霸溜子还强!” “可不是嘛,罗家好歹也是高门大户,居然能看上这样的人家。” “……” 姜砚秋被这突如其来的场景整无奈了,瞪了穆老一眼,这老头怕不是来添乱的吧!玩过火了。 村里人平时有个病痛啥的,几十文都舍不得。这张口就要五十两,不得吓死? 她走过去,拍拍泣不成声的姜奶奶,小声与他们说,“姜奶奶,你们先别慌,穆老是在帮咱们吓唬她的,村长爷爷一定会没事的。” “真的?” “真的。” 第138章 不吃好人 “娘,你擦擦,别太担心了,有官爷在,不会叫那个老货赖账的。” “她要是敢赖账,回头爹就把她家赶出村子,再也不要管他们一家了。” 话虽如此,但是几人心里面还是忐忑不安的。这么大一笔药费,即便陈家愿意赔偿,怕也支付不起啊!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官差他们身上,希望能有个好的结果。 只见何年拦住姜大山,拍拍他的肩膀,“起来说话,放心吧,今日这事我等管定了。一村之长,也是公职在身,岂容这个无知老妇随意以下犯上。” 一直沉默隐忍着的村长,此时脸上才有了些微变化。 姜砚秋在心中轻叹了一口气,走至边上的茶座上倒了一杯茶,端过来给姜云峰,“村长爷爷,喝点水。” “好,谢谢秋姐儿。”姜云峰笑着接过,一口气喝下了。 见着他把加了竹叶露的空间水喝下,姜砚秋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 转头也给姜氏倒上一杯空间水,年纪大了,大悲大忧容易伤身,补点精气神。 “头儿,事实摆在眼前,就是这老妇伤人在先,为了抵赖不赔偿,还诋毁回春堂的名声,她要是不赔上医药费,就带回衙门让大人仔细审一审吧!” 其中一位官差说道。 何年点了下头,看向陈林氏问话,“你是要现在赔药费诊金呢,还是跟我走一趟衙门让大人来断断?不过得提醒你一声,张大人铁面无私,可不会看在你那什么罗家女婿和年纪大的份上,就对你轻拿轻放。相反,你伤人,该赔的银子不会少,污蔑回春堂的名声,这板子也免不了。” 上公堂,挨板子? 陈林氏脸一白,脚软得差点跌倒,事到如今,她是想不赔银子都难了,“不是,大人,就摔一下,哪里就得花五十两了?咱能不能商量商量?” 何年不悦,“穆神医都说了得五十两银子,难不成还能出差错?” “不是,老妇不是这个意思。”陈林氏急得冒汗,慌乱中瞥见王大夫,她急忙朝他求情,“大夫你之前不是说只要五两银子吗?这五两银子我付!” 反正她孙女发达了,以后还会有银子。 王大夫张口刚要说话,就被穆老抢了先。 “先前王小子说收五两诊金,那是以为你贫寒,自掏腰包帮你们垫药材。这种事情他没少干过,城里和附近村子家境贫寒的人都可以作证。别人都是感恩戴德的,就你不领情,还污蔑他。” “我…我不知道啊,我错了!王大夫,求求你……” 穆老冷哼一声,“现在求他也没有用,回春堂惠泽需要帮助的贫寒百姓,而你不是。仗着有个有钱的孙女婿欺负人,还有脸面再占贫穷老百姓的便宜!哼!” “对啊!真不要脸!” “不能给她占回春堂的便宜!” “污蔑回春堂,以后不要再让她进回春堂!” “……” “都住嘴!有你们什么事情!”陈林氏羞恼地吼了一嗓子,梗着脖子说,“五十两银子没有,只有五两,你们爱要不要!” “谁说你没有五十两了?” 是罗思思来了,路上听南枝说了这边的事情,她就气得不得了。 到了这里,亲眼见到这一幕,她只觉得脸上烫得很,他们罗家怎么会和这种人搭上关系,也不知她的好兄长怎么被人迷了眼。 陈荷花慌了,南枝居然真的把罗思思给请来了。 “思思,你来了?” 罗思思不耐烦地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她的贴身小侍女不悦地横了满脸堆笑的陈荷花一眼,“放肆,没规矩的东西,大小姐的名讳也是你一个小小姨娘配叫的!” 陈荷花惊得缩了下脖子,“是妾一时忘了,请大小姐不要和妾计较。” “行了。”罗思思拂手,侧身朝姜砚秋行了一礼,“姜学子,家中下人无状,让你见笑了。” 姜砚秋微愣,罗思思平日行事正派,遇见时有几分客气,但不至于这么谦逊。随即,又想到应当是还以为她要入长公主的骑射营,才会这般。 不过,现在也不是解释这个的时候,她浅浅笑着,“不妨事,只是有人仗着你罗家的势欺负人,所以请你过来问清楚。” “这到底怎么回事?” “哼,还能怎么回事!那老婆娘推伤我们村的村长,仗着有罗家女婿撑腰,非但不道歉赔偿,还污蔑回春堂讹人。更可恶的是你们罗家的小丫鬟仗势欺人,居然要我家姑娘给她跪下磕头认错!” “混账东西!谁给你的胆子敢叫姜学子下跪的!”罗思思怒火中烧。 她身侧的侍女见状,抬手一巴掌甩向陈荷花身边的小丫鬟脸上,“不长眼的东西,尽给主家惹祸!” 那个丫鬟本来就被罗思思对姜砚秋的恭敬态度吓得发抖,现在直接被甩得歪在地上,哭啼啼地道歉,“大小姐,我知道错了,是我狗眼看人低,求姜姑娘原谅!求姜姑娘原谅!” “行了,以后别再仗势欺人了。特别是你,陈荷花。” “姜学子,放心,回去我就将她的所作所为告知我母亲,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还有王大夫,今日是我们罗家御下不严,回春堂的损失,我们罗家会负责的。请王大夫莫要见怪。” 王大夫摆摆手,“罗大小姐言重,这事也没那么严重。我们回春堂百年传承,行事如何,大家都看在眼里,也不会被她一张嘴说坏。今日受罪的还是那位伤者。” 罗思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到村长一家子,眸光微动,走向为首的官差面前行礼,小声提醒道,“差爷,陈家人前几日刚收了我哥给的五十两彩礼,还收了我罗家许多礼,七七八八的算起来百两不止,不可能没银子付的。” “五十两彩礼啊!” “一个妾室居然这么多彩礼,人家娶正头娘子都没花这么多,这罗大公子还真是大方啊!” “我看是魔怔了,前不久西街的赵老爷娶的侧室,比这还要如花似玉,才花了十两银子……” 罗思思听见大家议论,也在心中腹诽她哥,谁说不是,也不知她哥怎么回事,什么银子布匹都往一个妾室娘家送。 村长一家子听见这个,也是感慨不已,“原来收了这么多彩礼,难怪非要把闺女送去当妾。” 陈大媳妇没想到罗思思居然把这事说给官差知道,着急了,“罗大小姐,你……” 罗思思往前走了一步,气势十足地打断了她的话,“我什么?难道本小姐有说错吗?” 见几个妇人还要掰扯,何年直接发话了,“行了,不必再浪费时间了,陈林氏,你究竟想要如何?是要随我们回衙门一趟吗?快一些,我们可没有功夫陪你在这里瞎耗!” 陈林氏舍不得银子,依然嘴硬,“银子花完了!我没有银子!” “你们两个,把人带走!”何年大手一挥,两个官差上前,一人一只胳膊将人反扭了,就要带走陈林氏。 两位差爷可烦这种人了,下手可不轻,痛得陈林氏嗷嗷乱叫。 “别带我走,我赔银子,我现在就赔银子!” 何年一挥手,两位官差立即松了手。 “快些,别再耽误老子功夫!”其中一个差爷抬脚踹了她一下。 陈林氏又气又怕,不甘不愿地走向村长那边。 刚到他们跟前就哭哭啼啼起来,“村长啊,我昨天也不是故意的,现在家里真没有那么多银子,你知道的,我们一大家子要吃饭呢,你能不能看在老陈的份上,少给点?” 姜氏差点被她气笑,这会儿还有脸来讨价还价,“你一大家子要吃饭,我们一大家子就活该喝西北风吗?活该我家老头子就得受这个罪吗?” “姜氏,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我也不是这个意思……”一想到要白白掏银子给别人,陈林氏就心肝疼得厉害。 姜氏还要说什么,不过被村长拦住了,“行啦,那就看在老陈的面子上,你赔一半吧!不过,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再有什么事情,就是搬出老陈来,也和我们无关。” 姜云峰说完,把头瞥向一边去,不想再看到她的嘴脸。要不是念在当初与老陈的交情,他们陈家的糟心事,他哪会一次次去管。 “一半?那不还得要二十五两?”陈林氏肉疼不已,还想压压价。 谢月梅不干了,“你什么意思,我公爹都愿意自己承担一半药费了,你还想得寸进尺?” 姜老二的媳妇也跟着往前一站,“你要是再赖下去,我们老姜家就冲着一文钱也不要的劲头,直接把你送进官府去,让你好好蹲蹲大狱去!” 谢月梅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问,“二嫂,一文钱都不要,咱爹这腿怎么办?” “你傻啊,她敢去衙门吗?” 谢月梅看看纠结紧张的陈林氏,又看看虎视眈眈的官差,“行啊,二嫂聪明。” “都是跟秋姐儿学的。”以前她连衙门都不敢随便提,现在发现秋姐儿用这个吓唬人挺好使的,而且玉泽县的衙门和别处的不一样,它不吃好人。 谢月梅咳了咳,又说,“陈大娘,你孙女都嫁入城里了,你咋还这么抠抠嗖嗖的?” 经她这么一提醒,陈林氏纠结的神色顿时松了,转头看了看陈荷花,满头珠翠,随便拿几个去当都可以值不少银两。 这罗大公子这么宠她孙女,她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可不能被送去官府。 “给!我给还不成吗?” 陈林氏想清楚了,从衣兜里掏出荷包,数了二十五两银子丢给姜氏。 转头和罗思思赔笑了下,喊了陈大媳妇和陈荷花走人。 罗思思身边的丫鬟瞅着四人走出去的背影,问,“小姐,不拦着陈姨娘吗?” “拦着她们做什么,她又不是不回罗家了。”何必在外面丢人现眼。 姜大山见事情已了,又向官差行礼道谢,“今日多谢几位差爷为我们做主。” “职责所在。”何年说完,向姜砚秋点了下头,领着兄弟们离开了。 不巧,罗思思瞧见了这个细微的动作,心间微讶,这个姜砚秋果然不是寻常农女,难怪唐瑗柠会一次次地栽在她手里。 见着姜砚秋过去村长那边嘘寒问暖,她也跟过去道歉,还给了三十两银子作为赔礼。 姜村长本来对她家来村里娶姑娘做妾一事不喜,此时也摆不出好脸色,只是客气地把银子推回去,“这事与罗大小姐无关,不必如此。” 姜砚秋也跟着说,“罗思思,收回去吧!无功不受禄,村长爷爷不会收的。” “可是他们还差那么多药费,而且她们今日仗的是我们罗家的名头在外欺负人,我们也有点责任。”罗思思这话是真心的,算起来这姜村长受伤也与她哥娶亲有关,要是她祖母知道,肯定也会生气。 姜砚秋笑笑,“陈林氏那人的脾性不是一日两日那样了,只要你们罗家日后不偏帮她们欺负村民就行了。至于村长爷爷的医药费不用你担心,我姜家几个叔伯婶子都能干,不会短了药钱。而且我昨日刚领了奖金的,也可以帮衬他们。” “也是,我倒是把这事给忘了。”罗思思收起银两,看向姜村长他们,笑着说道,“你们村可真有福气,出了姜学子这么优秀的人才。那村长爷爷你好好休息,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 待罗思思他们走后,姜氏又愁眉苦脸起来,“怎么办?还差二十五两银子?” 一直默默看着的阿珩笑着说,“姜奶奶,别担心,阿姐昨日考核拿了头名,得了奖金,一定够给村长爷爷治腿的。” “那怎么行,你们两个读书要花那么多银子,怎么能随便乱用!”村长家几人一致不同意。 姜砚秋凑近他们,低声说,“不碍事的,我这次奖金可是有一百两银子,若是需要的话,尽管开口。” “一百两!这么多?”姜大山都傻眼了,“原来姑娘家上学也这么有出息,回去就让咱家姑娘也上学去。” 谢月梅拍了下他的脑袋,“做什么美梦呢!你闺女才多大点啊!” 第139章 弄个药田 姜大山摸摸脑袋,“那不是秋姐儿说的嘛,小孩子早学早开窍。” “行了,先把爹的腿治好再说。”谢月梅看向王大夫和穆老二人,先前大夫跟她交代得好好的,五两银子给治好,怎么会一下子翻了那么多。 “王大夫,治好我爹的腿,真的需要五十两银子吗?” 此时看热闹的人都散了,药堂里面也没有别人了,王大夫看了看穆老,笑着说,“你们别担心,不用那么多,按我之前和你们说的就行了。” “真的?只要五两银子就能治好我爹?”几人都不敢相信,看看老神在在的穆老,又心生狐疑,“可是神医说至少得花五十两。” 王大夫见穆老没有开口,笑了笑,和他们解释,“穆老说的是用贵的药材,那个效果好,好得快。我这边用平价的药材,一样也能治好,就是恢复的时间需要长一些,所幸现在冬日,你就躺在床上多休养休养,正好也可以补补之前的亏损。” 姜氏听了,又要喜极而泣,对着他们一直道谢。 姜大山他们也明白过来,原来穆神医是故意说多了诊金,帮他们讨补偿。 “今日真是多谢穆神医和王大夫了。” 姜大山把陈林氏赔的二十五两银子,全都捧到王大夫面前,“大夫,给我爹用好的药,不用替我们省钱,不够的话我们回家再拿,只要能把我爹的腿快点治好就行。” “够了够了。”王大夫伸手拿了五两银子,笑着和村长他们说,“你们确实有福气。” 姜大山一见他才拿了五两,有点急了。 阿珩拉住了他,“大山叔,别担心,王大夫一定可以治好村长爷爷的。” “可是……” “行了老三,我这会儿觉得腿好多了,王大夫给包的药已经极好了!你就不要再添乱了。” “是,爹。” 姜砚秋瞅了瞅村长的伤腿,又见他神色舒缓了许多,看来是竹叶露起作用了。 耽误了老半天,天色已经不早了,他们抓好药,就急着回家了。 “婶子,这么晚了,去吃个饭再走吧!” “不去了,家里一群孩子,大嫂看不过来,得赶紧回去了。” “那婶子们把这些收着,路上吃。”南枝把带来的点心塞给他们。 几个人拗不过她,只好收下。 临走时,姜氏也不忘嘱咐姜砚秋:“你那奖金的事情,回去别乱说,省得回头个个都来找你借钱。藏着点,知道么,这不珩哥儿明年还要去考试,要花不少银子。还有,大冬天的,你也可以少抄点字,别把手冻坏了。” “知道了,姜奶奶。” “嗯,知道就好,珩哥儿也别把自己累坏了。好了,别送了,有事就回村找我们。” 望着一家子走远,穆老的声音悠悠响起,“没想到你还有这么乖巧的一面呢!” 姜砚秋回头看他,“穆老真是好眼神。” 穆老颇为自得,“那是,老夫好歹也被称一句神医,这点眼力劲还是有的。” “穆老今日怎么会在这里?” 一听她问,穆老乐了,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铺子,“呐,老夫在前边开了个小药堂。” “在这里开药堂?” “这不是方便找你拿药材?” “穆老这是想把我这当你的药园子了?” “嘿嘿,咱们不是商量好了吗?对了,你不是要种子吗?已经准备好了,你跟我过去看看。” “好。”姜砚秋颔首,转头吩咐南枝,“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你带阿珩先回家,我晚点儿回去。” “好的,姑娘。” “阿姐早点回家。” 阿珩与穆老作揖后,随南枝回去了。 百药堂内,姜砚秋与穆老来到后院取种子。 “东西都在这里了,里头都有标注药草品类和注意事项,你要是有什么不懂,随时来问老夫。” “你不是说都是稀罕药种吗?怎么这么多?”姜砚秋没有想到他的药材种子居然可以多到用麻袋装,虽然是小麻袋。 之前叫王大夫帮找的种子,顶多只有一小钱袋,少的一纸包里都不到十颗。 “那是,这可是老夫收集了许久的宝贝,你可千万别给我糟蹋了。” “放心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她瞅着鼓鼓的麻袋,眸光动了动,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穆老,你和将军相熟,那是不是也有提供伤药给他的军队?” 穆老笑了下,直言不讳,“有。” “那你用的大量药材是自己请人种的,还是找药商采购的?” “老夫之前一直研究药方,哪有空闲管人种药的事情,就算有点时间也是研究那些稀有药种怎么种植。身边倒是有一两个会种植药材的管事,不过就折腾了一小块药田。” “这么说,你制药用的药材都是向外收购的。” “基本如此。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想回去问问村长,要不要带着村里人一起弄个药田。” 穆老顿了下,“肥水不流外人田啊,你这脑筋动得还真快。” 姜砚秋笑了,“村长一家子,你今日也瞧见了,有他们负责帮你种药,你就偷着乐吧!就是不知道人家愿不愿意,毕竟谁也没有种过。” 穆老沉吟,金疮药、麒麟散、止血散……其中几味用量较多的药材,也比较好培植的,交给村民来种,倒也可行。 他点了点头,大手一挥,“你们自己商量吧,等下我把另外的种子也给你,到时候他们要是能拿来草药,我肯定是有多少收多少,放心,只要品质好,价格绝对不会低。” “好,那我到时候回去问一下。” 还得问一下葛二叔能不能教大家种植药材,不愿意的话,就得从穆老这里喊人过去教大家了。 至于品质的话,先在空间里面种着,出苗后再移植出去给大家。 穆老招呼小药童又提过来一袋种子。 姜砚秋乐了,“还得是穆老大方!” 药草种子可不是随意能够弄来的,穆老却仅凭几句话就愿意拿出来给村民用。 “小丫头,你先别乐得太早,你得先给老夫将这些稀有药草种植出来啊!这些药草不太好伺候,你别随便给村民嚯嚯了。” “放心,这个我有分寸。” 她也投桃报李,“你上回不是说要制作什么药丸吗?你把需要的药单给我,我回去看看有没有?” “好嘞。”穆老掏出几张单子给她,“先配益气丸、补血丸和养颜丸。” 姜砚秋一看他的药方,“你这用的药材都是上好的,只有富贵人家买得起,难怪说能挣钱。” 穆老轻哼,“你这话说的,我又不是不卖给寻常百姓。” “他们买得起吗?”姜砚秋表示怀疑。 “有人替他们买单,咱们不亏不就行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你柜台里的那些药丸其实都一样,价格高低只是因为瓶子不一样而已?富人高价,平民低价。” “差不多,不过也不尽然如此。总之,老夫不做亏心买卖,也不做亏钱买卖。” “你不怕被同行拆穿?”姜砚秋嘴上虽然这么问,但心里也是清楚的,那么多名贵药材配制出的药丸,怎么卖都不会亏心。 穆老挑眉,“老夫又不傻,那自然也是有略微的差异存在。” 姜砚秋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穆老高明,还医德仁心。” “小丫头少给老夫戴高帽子了,拿点实际的过来。” “知道了。” 穆老见她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又嘱咐了一声,“明日就送来。” “好。”瞧他两眼放光的样子,姜砚秋都分不清他是急着捣鼓药材,还是急着挣银子了。 两人交谈了一会儿,姜砚秋又向他讨了一些防身和整人的药粉,然后拎着两袋子种子和一本穆老关于种药的笔记,满载而归。 第140章 找到那人 回到家里,她匆匆吃了饭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实际上,人早已溜进空间里面了。 随着空间里的东西,帮助到的人越来越多,空间也越来越大了。 田地果园,药田水流,还有小院,都在不知不觉地扩大。甚至还有后面的山峰,迷雾也渐渐退散。 按着布袋上做的标记,她做了一些竹牌,上面写好各种药草的名称,分别插在田埂上,然后毫无技巧地将种子种下,浇好水。 两袋药种子,分别种到了两块空地里。数量实在是多,忙活了老半天才整完。 之后开始整理穆老需要的药材。在百药堂的时候,特地请教了穆老,看了实物和图片,此时辨认起来,并不费力。 不过空间里面的药材,仍是治伤的药材偏多,补气补血的也有,养颜的就只凑了几味药材。 整理好药材,又去收割了已经成熟的稻子,还有满园的荔枝,她不打算自己酿荔枝酒了,先囤着,等合适的时候带出去叫庄子上的人帮忙酿造。 葡萄酒比较容易些,有空了就随手酿上一批。 …… 夜深人静,飞鸽扑棱着翅膀落在窗台上。 屋内,正在看书的姜砚秋听见响动,起来走向窗户边。 她打开了一个小口子,小鸽子机灵地钻了进来,随它一起进来的还有彻骨的冷风。 “这么冷,没冻坏吧?”拿下信,她抱着小鸽子来到火炉边烤火。 不多久,窗户又有响动。 是沈黎来了。 “主子,你要找的人已经找到了。接下来要做什么,送去京城吗?” 姜砚秋眼眸亮了,里面有点激动的光芒,“不急,人如何了?” 沈黎摇头,“不太好,长年吃不饱穿不暖,还饱受欺凌。” 她听后,慢慢踱步,“先给她好好养养,再找个夫子好好教她。” “知道了。对了,还有一事,就是那位罗家公子找上云河村的姑娘,似乎并不单纯,好像是为了猎户从山上获得的什么东西。” “猎户?是葛庆吗?” “是。” “哦,那就别管了。敢算计葛庆,指不定吃亏的会是谁呢!” “嗯。” “帮我安排两个身手好的兄弟,暗中保护阿珩。” 闻言,沈黎身上的气息忽变,“有人想对小公子不利?” 姜砚秋:“防范于未然。” “还是唐家那对兄妹吗?”沈黎略一思索,猜测道。 姜砚秋微微皱眉,“确实在防他们。” “主子,为何不一次性解决了他们,好让他们不要再来招惹不该招惹的人。” 姜砚秋叹气,“你之前不也查过唐县丞,他没有问题,而且确实帮着张大人做了不少利民的好事,他只是比较溺爱孩子而已。” “管不好自家,做得再多,也迟早败光。” “主要还是县丞夫人为他们兜底惯了。算了,跳梁小丑,懒得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姜砚秋从抽屉里取出一个布袋,“这些是我从穆老手中拿来的,可以保命的药,你安排一下,带给凌清予他们吧!” 沈黎想也不想地就拒绝了,“不可,穆神医的保命药千金难求,主子你自己留着用。公子他们武艺高强,会保护好自己的。” 姜砚秋笑了,直接把东西放在他手中,“不必和我客气,我若想要,过几日叫他再给我一些就是了。” 手上忽地一重,沈黎还有些惊诧,“这么多?” “嗯,我和穆老有些合作,放心用吧!但也别浪费。” “知道了,穆老的药自然不敢浪费。” “回去吧!对了,阿珩的事,今夜就安排好。” “是,立即安排。” …… 翌日一早,姜砚秋让陈叔先送她去了一趟百药堂。 穆老拿到心心念念的草药,开心地合不拢嘴,“好丫头,果然实诚,来,这个好玩的东西给你。” 姜砚秋被塞了一大堆瓶瓶罐罐,“什么东西?” “你自己回去慢慢研究,老夫现在没有空了。” “哦。” “记住别用在自己身上。” 姜砚秋一下子明白了,这些好玩的东西,都是整人的东西。 正合她心意。 马车轱辘轱辘到了女学,姜砚秋刚下车就碰见几个同班的学子。 “咦?姜学子,你今日怎么还来上女学?” “对啊,不是说她们天一班被选上的师姐们都不用过来,回家准备进京的吗?” “……” 第141章 丢到县衙 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询问,姜砚秋只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我没有加入骑射营,以后还和大家一起学习。” 说完也不管大家惊得张大嘴巴,径直走向罗思思的座位,从书袋里拿出一本册子给她,“这是你之前问我借的笔记,还需要吗?” “要要要!”罗思思受宠若惊,拿着笔记如获珍宝,“谢谢你了。” 姜砚秋不在意地笑笑,“不用谢,就当还你昨日辛苦走一趟了。” 之前罗思思问过几回都被拒绝了,但也不是她不愿意借,而是她以前压根儿就没有做过学习笔记,学的东西全记脑子里了。 而她在课堂上写的大多是当日课业,或者话本。这笔记还是后来夫子说要抽查,她才给临时补上的。 一个上午过来,时不时地有人往她那里瞟,交头接耳嘀咕着什么。 姜砚秋这个当事人却好像浑然不知,一如往常听课写字,下学后,也是匆匆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出来才知,天气骤变,早晨的晴天不知不觉地转至阴冷,灰沉沉的,像是要下雪了。 寒风迎面,她疾步走进巷子里,想要早些回家烤火。 “站住!” 姜砚秋闻声望向拦住去路的唐瑗柠一群人。 “有事?” “姜砚秋,本小姐还以为你有多大本事呢,没想到即便你抢了第一名,校尉大人还是没有选中你。” 唐瑗柠幸灾乐祸地围着她身侧转悠。 姜砚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不管有没有选上我,你都是我的手下败将,这一点永远无法改变。” 唐瑗柠冷哼,十分不屑地看着她,“你少得意了,听说你不仅进不了骑射营,还惹到了校尉大人。农女就是农女,上不得台面,机会摆在面前也把握不住,本小姐还真是替你可惜呢!” 姜砚秋无语望天,“我爱去就去,不爱去就不去,这与你有关吗?我看你真是粗盐吃多了,脑子中毒,闲得慌!” 唐瑗柠双目瞪圆,“你!你不想去,还抢本小姐的第一名做什么!” 姜砚秋对她的厚脸皮简直叹为观止,“谁抢了?那第一名是你的吗?一个手下败将而已,也配第一?说出来也不怕闪了你自己的舌头。” 一张口就把唐瑗柠气得憋红了脸,“不是,你又不想加入骑射营,你干嘛要抢名额?害我不能进。” “如果你没有咄咄逼人,我或许不会让你输得那么难看。如果你没有故意给马下药,夫子就不会叫我骑红豆,我也拿不到那么好的成绩。如果你早点告诉我,第一名是进骑射营的名额,求求我,说不定这个名额啊,现在已经是你的了!”姜砚秋杀人诛心,“可惜啊,你自以为是,把一切都搞砸了。” 几句话把周围的人都听懵了,姜砚秋很少正视她们的针对,今日算是头一回听她讲这么多话,不过句句都好扎心。 唐瑗柠娇嫩的脸庞变了又变,气恼大吼,“姜砚秋,你少在这里给本小姐装善良了!你要是知道了第一名的奖金有一百两银子,你这个穷酸农女只会全力以赴。” 姜砚秋笑了笑,明眸里笑意仿若星光灿烂,“唐瑗柠你还挺聪明的嘛,你既然知道我爱财,那你去给马儿下药干嘛?你直接送我银票不就好了吗?这样啊,我有银子,你也能有名额啊!哎呀,真是可惜了,你要是早些找我,我还可以多挣点银子。” “姜砚秋!!”唐瑗柠被她气得心口疼,竟然生出一种悔意来,她之前怎么就没想到过这个! 她越是暴怒,姜砚秋笑得就越灿烂,“这么大声干嘛,是发现你自己太笨了,恼羞成怒了吗?” 看戏的李雪珍终于从恍神中清醒过来,拉住唐瑗柠的手,安抚道,“柠柠不要听她胡说八道,我们不就是过来给她一个教训的吗?和她说这么多做什么!” “对,都给我上,好好给这个农女一个教训!哼!得罪了长公主的人,我看如今谁还敢为你撑腰!” 唐瑗柠抬手一挥,边上围着的几个下人全都围拢上来。 只是几人还没靠近几步,就噗通噗通倒地了。 莫名其妙的变故,惊得唐瑗柠几人慌神了,“你……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你猜我做了什么?” “什么?” 姜砚秋神秘一笑,摊开手,将手上的粉末往唐瑗柠几人身上一撒! 又是几声噗通,几人全部晕倒在地。 姜砚秋拍拍手,“还得是穆老配的药,晕得就是快。” 沈黎这时才从暗地里现身,“这些人怎么处理?” “全都绑起来,挂上牌子,扔到县衙门口去!” “是。” …… 第二日上学时,唐瑗柠几人看姜砚秋的眼神都如见鬼一般。 真的想不通她怎么让他们那么多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县衙门口,还整了个认罪的牌子!要不是冬日天冷人少,她们真真是要丢死人了! 更可恶的是,这事情本就是她们先来挑事,告状也占不到理,反而还会被责罚。为了名声着想,几人也只能默默吃下哑巴亏。 这回连一直力挺唐瑗柠的李雪珍都有些害怕了,“柠柠,要不就别再招惹她了,我感觉姜砚秋很邪门。” 唐瑗柠听着,没有说话。 她身边的几人到现在还后怕不已。 “对啊,我长姐昨天也教训我了,不让我再找她茬,还说要是她起坏心思,就不是把我们丢到县衙了,而是随便找个乞丐窝。” “要是那样,那我们可就全完了。” “……” 姜砚秋没管那几人怎么想的,安安静静地趴在桌子上看书,其实魂已经跑空间里面去烤玉米和烤鸡了。还一边摘着鲜花,准备香料,忙得不亦乐乎。 下学时,罗思思兴冲冲地拎着书过来找她,“姜砚秋,谢谢你的笔记,你写得真好,简单还易懂。” “不客气。”姜砚秋礼貌地笑了下,收起册子就往外走。 罗思思也跟上她,“姜砚秋,你有安芙蓉的消息吗?她走了大半年多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我也不知道。”想到以前安芙蓉与罗思思的关系挺好的,姜砚秋又补了一句,“她在京都上了女学,应该也不错的。” 两人说话间,已经迈出女学大门。 这时迎面上来一位陌生公子,笑着与她打招呼,“姜姑娘,真巧,又见面了。” 姜砚秋看了看他,没想起来是谁,什么时候见过了,“我们认识吗?” 那人脸僵了僵,尬笑一下,自我介绍,“在下秦梓牧,之前见过一面的。” “哦,没印象。”姜砚秋说完,转身就走了,心里却在思忖,他身上的味道有点像是玉霄神的味道,但又不是,难道他是秦记的秦公子? 秦梓牧迈步挡住她,“姜姑娘,不知能否交个朋友?方便的话,赏脸到玉竹轩喝杯热茶。” 姜砚秋:“不方便。” 她话音刚落,身后就响起一声娇喝,“姜砚秋,你在做什么!” 唐瑗柠急急地跑上前,拉开姜砚秋,挡在秦梓牧的跟前,“姜砚秋,你别得寸进尺,昨天的事情还没和你算账呢,今天还敢来勾引我的梓牧哥哥,你要是再敢胡来,本小姐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姜砚秋白了她一眼,“不仅人傻,脑子还有病,眼神也有问题!” 她绕开二人,径直走了。 唐瑗柠气得跺脚,“姜砚秋!!……梓牧哥哥,你就这么看着那个乡野丫头欺负我吗?” 秦梓牧皱了皱眉,“是你误会了。” “我怎么误会了!那个坏女人就是爱跟我抢东西!”唐瑗柠要气死了,怎么连秦梓牧都在帮她说话。 罗思思听不下去了,“唐瑗柠,人家姜砚秋根本就不认识你口中的梓牧哥哥,你却张口就说她勾引人,你就不怕再被教训一顿吗?要说她也是心善,换做别人,不先打你一顿都说不过去。” “喂!罗思思,你怎么回事?她对你都爱搭不理的,你怎么还要硬凑上去?还帮她说话。” “不是帮她说话,我是担心你啊,看在你爹和我爹是朋友的份上,才提醒你一句,你看重的,在人家眼里未必一样,别天天上赶子找虐。” 罗思思说完,也不等她回答,就扬长而去了。 她的话,气头上的唐瑗柠是半个字都没有听进去,她只听到了罗思思在说她不如姜砚秋。 倒是旁边的秦梓牧将她们的话听了进去,“听你们的意思,这位姜姑娘还挺不简单的?就是屡屡让你吃瘪的那位?” “可不就是她嘛,这次骑射营的名额我本来势在必得的,都被她搅黄了。气死我了。”唐瑗柠抱怨道。 秦梓牧诧异,“这么说来,她的骑射术比你还厉害?” 一个农女这么有天赋?秦梓牧疑惑地望着姜砚秋离去的方向。 唐瑗柠:“……”后知后觉,自己好像无形中夸了姜砚秋。该死,好气。 “梓牧哥哥打听她做什么?” 秦梓牧想了想,还是说了,“府城出了一家鹿灵阁,抢了我们秦记香铺的不少生意,我打探到他们的东家与琼华楼的东家是同一人。不过来了玉泽县几次也没见着其人。” 唐瑗柠恍然大悟,原来秦梓牧几次三番打探姜砚秋的事情,是因为秦记香铺的生意。 “琼华楼的东家确实挺神秘的,那个姜砚秋与他的关系还不一般。梓牧哥哥还是别轻易招惹她,之前我哥与温家公子为了酒方,想从姜砚秋身上下手,结果便宜没占着,反而吃了大亏。” “还有这么一回事?”秦梓牧听着,若有所思,想到新挖到的调香师傅配出来的香味道一直不对劲,莫非真的是因为那个东家留了一手? 若是真的,那他费了那么大劲,岂不是白费功夫? “走吧,我们上琼华楼吃个饭再回去。” “好的。” 知道了秦梓牧对姜砚秋不是那个目的,唐瑗柠心中也没了膈应,高高兴兴去了琼华楼。 *** 姜砚秋那边,一回去就找人去查探秦梓牧的消息。 如果真是秦记香铺的人,那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肯定是因为那几位大师傅没有制作出他想要的东西了,所以还想来找真正的配方了。 “南枝,你下午把家里的那些花送去庄子上,提醒一下管事,加强庄子上的安全防患,别随便放外人进去。” “好。” 两人刚说完话,沈黎就带着另外两人从墙外飞进院中,“让阿奇和阿远一起去吧,最近可以叫他们守在那里。” “你的意思是,那人就是秦记的?还是冲着香料来的?” “对。” 姜砚秋不疑有他,秦记香铺在府城规模和名声都挺大的,在这也不难打听到他们的消息,只是她之前也没有特别关注过秦家的某位公子。 “你看着安排吧。”姜砚秋与沈黎说了一声。 之前清风阁的人被凌清予带去了半数多,剩下的一些除了打探消息的,就是在经商,很多生意上的事情姜砚秋也有帮着打理,一起挣了不少银子。现在用起人来也是得心应手。 出了北泽州,其他地方的姜记粮铺也一直在慢慢拓展,而且每一家姜记粮铺都会上新一些她空间里面的稻种,那些都是由沈黎安排的人在办。 姜砚秋拿出一品阁的契书给他,“你安排几个合适的人手过去交接,原本铺子的制香师傅,愿意留下的,还留着制作店铺本有的香。至于鹿灵阁的香,到时候用我们自己的人。” “好。” “招牌先不必换了,也不用挂上姜记。” “你的意思是?” “以后再换吧!” “明白了。” 姜砚秋扣了扣桌面,忽然想到什么,兴奋地看着沈黎,“再帮我弄一些制作蜡烛的原料过来。” “你要做蜡烛?” “对啊。” “要做烛火生意?” “不是,暂时就做着玩。” 太子不是喜欢灯火通明吗?那她可以试试把香也融进去。比起焚香,烛火用到的地方可多了。 沈黎不再多问,反正也见怪不怪了,姜砚秋总叫他弄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第142章 请你吃饭 翌日黄昏,唐瑗柠又来拦住姜砚秋回家的去路。 “又是你,唐瑗柠,狗皮膏药都没有你烦人的。”姜砚秋嫌弃地说着,就要绕开过去了。 唐瑗柠伸手拦住她,“姜砚秋慢着,本小姐不是来找你麻烦的。那个……昨日是我误会你了,我和你道歉。” 姜砚秋狐疑地审视着面前的人,那满眼打转的算计,还以为别人看不出来吗? 她笑了笑,不在意地说,“难得唐大小姐对自己的言行有了准确的认知,你的道歉我听见了,天要黑了,我赶着回家吃饭,麻烦让让。” 唐瑗柠精致的小脸僵了又僵,衣袖下的拳头都捏紧了,又松开,指着红霞似火的天,说,“天色还早呢,你看要不要一起到琼华楼坐坐,我请你吃点心喝茶,权当给你道歉赔罪了,好不好?” “不好,饭点到了,我要回家吃饭。”姜砚秋也算明白了,这位大小姐想必是为了那个姓秦的公子才来这么一出的。这个心高气傲的大小姐居然可以为了一个未婚夫,伏低做小。 唐瑗柠陪着笑,“还早呢,不然我请你吃饭也行,琼华楼的烤鸡和新出的糕点都很好吃,我们一起去尝尝。” 姜砚秋后退了一步,这虚假的亲近,还叫人怪不适应的,“不用了,我家里还有人等我回去吃饭。” 唐瑗柠被她避之不及的样子,气了一下,悄悄捏了捏拳头,又挤出一个温婉的微笑,“你是担心你弟弟没饭吃吧?你放心,等下给你带一份一样的饭菜回去给你弟弟吃。” 姜砚秋不想与她虚与委蛇,冷声直言,“我是担心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你!姜砚秋,我可是真心想请你吃饭道歉的,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 “难道不可以吗?你说你一夜之间变了性子,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我怎么就不能?不是,我以前有那么坏吗?” 姜砚秋点点头,意思明显,你以前就是那么坏。 唐瑗柠一着急,竖起手指,指天发誓,“我唐瑗柠发誓,今天要是做对不住姜砚秋的事情,我就天打雷劈!你看,这样总行了吧?” 看了半天的李雪珍,见姜砚秋还是不为所动,上前来打抱不平,“我说姜砚秋,柠柠愿意请你吃饭,你怎么还推三阻四的?这谱摆得也太过了吧?” 唐瑗柠拉了一下她,“没事,以前我们做的不好,姜学子怀疑我们也是应该的。雪珍,你也给她道个歉。” “我、我……”李雪珍瞠目结舌,抬头看看橙红色的夕阳,“今日这太阳也没有从西边升起来啊!柠柠你是不是昨天被她忽悠傻了啊!她的那个入营名额都没有拿到手,你现在哄着她也没有用处啊!” 见她们说话,姜砚秋绕过二人,走了。 “你瞎说什么呢!我不是为了名额来的。算了,我现在和你们说不着,你们几个先回去了。”唐瑗柠把跟着的几个人赶走后,又追上姜砚秋。 “姜砚秋,你等等我。” “你到底想做什么?” “刚刚不是说了,请你吃饭。” “你说实话,我就考虑考虑。” 唐瑗柠顿了顿,欲言又止,嗫嚅了几下,还是说了,“前天的事情,我爹知道了,他让我必须跟你赔礼道歉,让你原谅我,不然就不让我再上女学了。” “就这样?” “对,这还不严重吗?” 姜砚秋沉默了,你上不上女学关我什么事。 唐瑗柠也被她的油盐不进磨得没什么耐心了,“行了,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还要不要和我一起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急着回家是为了干什么,不就是抄书挣银子嘛。这样,你随我去一趟琼华楼,本小姐这五十两银子就归你了。” “区区五十两银子,就想让我配合你?” “你嫌少?五十两已经是我好几个月的月钱了。”要不是她娘给的零花钱,她可存不下来银子。 “呵,这么穷还想去琼华楼吃饭,差点就让你骗到了。” “谁说我骗你了,银子我肯定是有的。哼,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在激我,我看你就是想要狮子大张口。行了,本小姐大方,再给你五十两。” 姜砚秋凝视着手中的银票,心中思忖着,她肯定没有说实话,即便唐县丞真的说了那样的话,有县丞夫人护着,以唐瑗柠的性子根本不会当回事。她肯定是另有目的。那个秦梓牧,去会会也无妨。 “那走吧,早去早回。” 二人刚到琼华楼,唐瑗柠的丫鬟就迎了上来,“小姐,定好位子了,在二楼。” 唐瑗柠看了一眼姜砚秋,“走吧!” 姜砚秋默不作声,随她们来到包厢。 下面的掌柜和伙计见状,便知东家不想暴露身份,也都佯装不认识。 厢房里,姜砚秋果真见到了秦梓牧。 “姜姑娘,又见面了,幸会。” 姜砚秋没有应他,只是看向唐瑗柠,问她,“你确定是请我来吃饭的?” “自然,梓牧哥哥是我的未婚夫,不是外人,他来陪我一起请你吃个饭的。” 秦梓牧也不尴尬,笑得自然,“是在下唐突了,姜姑娘别介意啊。” 姜砚秋落落大方地坐下,“不介意,反正掏银子请客的又不是我。” 秦梓牧咳了咳,唤道,“小二哥,点菜。” 小伙计倒好热茶,热情应着,“欸,几位想要吃点什么?” “柠柠和姜姑娘喜欢吃什么?” 姜砚秋不等唐瑗柠说话,率先开口了,“小二哥,琼华楼的招牌菜全都来一份!” 小二哥乐呵呵的,“好嘞!” 姜砚秋:“对了,一样的再来一桌,记得打包,我要带回去。一并记在唐小姐账上。” “好的,几位还要喝点什么?”小伙计笑嘻嘻地问着。 唐瑗柠气得说不出话,琼华楼的招牌菜全都来一份,那可要好几百两银子了,这个姜砚秋可真敢点,还点了两份。 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淡定地说,“来点儿极品葡萄酒和桃花酿吧!” “好的,几位稍等,饭菜马上就好!” 小伙计下去,很快又送上来几个小菜和酒。 秦梓牧接过酒壶给她们斟酒,“听说姜姑娘的学习十分优异,以后可要劳烦姜姑娘多照顾照顾我们柠柠了。在下敬姜姑娘一杯。” “秦公子说笑了。”姜砚秋端起酒杯,一饮而下。请她吃饭,还点极品酒,倒是舍得下本钱。她也不能浪费了。 唐瑗柠见状,又给她补上一杯,“姜砚秋,这一杯我敬你,就当是给你赔罪了。” 说完,举起自己面前的酒,一口气喝下了,然后眼巴巴看着姜砚秋。 姜砚秋一见这架势,难不成是想来灌酒的? 她端起杯子,笑着说,“赔罪的话,一杯可不够,至少得用碗,才显得你诚意。从你年初算到现在,就你做的那些事情,一件喝一碗,这一壶可不够喝。来,小二哥,给唐大小姐上坛大的!” 正好端着菜进来的小二哥,应了声,连忙下去搬酒。 唐瑗柠:“……”我答应了吗? 她望向秦梓牧,眼神求救。 秦梓牧小声安抚她,“别担心,有我在呢!” 唐瑗柠没办法,只好咕噜咕噜地喝起酒来。 秦梓牧笑着招呼姜砚秋吃菜,“我们也陪柠柠喝点。” 姜砚秋也没说什么,来者不拒,自家的酒,味道还是很不错的。 而且她刚刚悄悄吃下了解酒丸,喝多少酒都不怕醉。 等唐瑗柠喝得差不多的时候,秦梓牧拿出一个锦盒,递给姜砚秋,语带歉意地说,“姜姑娘,你看柠柠已经喝了这么多了,不如就这样吧?这是在下从府城带来的印香,当是赔礼送给姜姑娘了。这是新品,在府城十分盛行,冬日读书点在书房里,不仅清新提神,还可提升意境,正好适合你们使用。” 姜砚秋并未接过,“无功不受禄。” 她侧首看向唐瑗柠,几大碗酒下肚,脸颊已经泛红,一双眼睛里也喝得迷离了,便说,“差不多得了,喝不了就算了。” 唐瑗柠重重把碗一放,“谁说本小姐喝不了了,来,我们再喝!” 她给自己满上,也不忘给姜砚秋倒上。 姜砚秋也没拂她的意,配合着她喝下酒。 秦梓牧摩挲着手边的锦盒,看着专心吃饭的姜砚秋,眸光浮动。也不知这女人是不是在装傻充愣? “听说姜姑娘与琼华楼的东家相熟,想必你对鹿灵阁也不陌生吧?” “熟不熟悉,陌不陌生,与秦公子有关吗?” “自然有关系。在下想与姜姑娘谈个合作。” “什么合作?” “若是可以引荐在下,与姜东家见上一面,必有重谢。” 姜砚秋笑了,“秦公子还真是高看我了,话说你想找他,何不直接问酒楼掌柜,问我,岂不是舍近求远。” 秦梓牧一直凝视着她,没瞧出什么,叹了一口气,“那人神秘得很,要是那么容易见上,在下也不必这么苦恼。” 姜砚秋差点被他故作深沉的样子呛到,这是想用姿色勾引她? 肤浅! 她一连喝了三杯酒洗眼睛。 “连你们都见不上他,我更做不到了。秦公子恐怕找错人了。” “姜姑娘别急着拒绝,在下寻他也是好事一桩。想必姜姑娘还不知道吧?鹿灵阁的制香师傅全都另谋高就了,鹿灵阁没了她们,用不了多久就会关门大吉了。在下找他也是想帮他一把,想在铺子亏损太多之前,帮他盘下鹿灵阁,以免他白干一场,什么都没有挣着。” 姜砚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合着这是想要趁着人手流失之时,吞并鹿灵阁。 “秦公子还挺心善的,不过我真帮不上忙。”她放下筷子,“我吃饱了,今日多谢唐大小姐款待了。” 唐瑗柠晕乎乎的,听见喊她名字,就迷糊地应着,“不用谢不用谢,嘿嘿……再来,干一杯!” 姜砚秋起身,“天色不早了,那我就先告辞了。两位继续。” 说完也不等秦梓牧说话,就出去了。 守在外面的小丫鬟难得礼貌地唤了一声,“姜姑娘,你们吃好了?” 姜砚秋点点头,“吃好了,你家小姐喝醉了。” “哦。”小丫头一听小姐喝醉了,立即推门进去。 另一旁秦梓牧的随从也跟着进去。 见此,姜砚秋淡淡一笑,往三楼去了。 何掌柜早已在包间里等着。 “主子来了。” “嗯,何叔,有件事情想麻烦何年大哥帮忙办一下。” “主子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便是。” “云河村西面的那个小山头,我想买下来。” “主子要买山?” “对啊,我想开垦出来种草药。那山上的地方便开垦,比底下零散的荒地方便管理,小山头也没有野兽出没。” 姜砚秋寻思着叫村民们种药,不如她自己先来做第一个。这样子想来她这边做工的也行,想带苗回去自家地里种的也行,或者以后也可以直接在她山上租地种,怎么着都成。 何掌柜有些意外,没想到主子现在还往药材这方面发展,他点头应下,“行,晚些时候我和他说一声。” “好,那我先回去。” 姜砚秋提着装满饭菜的食盒回去,没过多久,唐瑗柠他们也下来结账。 原以为姜砚秋只是多外带了一桌菜,没想到结账时居然要六千多两银子。 秦梓牧不可置信,“掌柜是不是算错了?我们只点了两桌菜,和两坛极品酒,顶多三千两。” 何掌柜笑笑,解释道,“公子算错了,你们中途还点了一坛大的,那也是极品酒,那可是三坛多小坛子的量。” “那也是极品酒?不是说极品酒限量吗?” “限量的,大的也限量一坛。” 秦梓牧脸色不太好看,总感觉哪里不对劲,“可是我们也没有说要大坛的极品酒。” 何掌柜也沉下脸,“本店大坛的酒只有极品酒,来吃饭的人都知道。公子是想赖账吗?” 其他的酒只有一斤装,和二十斤装的,所以不可能上大坛的。 “不赖帐不赖帐……嘿嘿,好喝,好喝……”唐瑗柠笑呵呵地摆手。 小丫头赶紧把她按住,“小姐你别说话了。乖。” 秦梓牧黑着脸拿出银票结账。 第143章 以牙还牙 本想从姜砚秋口中套点有用的东西,谁知那个丫头油盐不进。也不知是真不懂,还是装不懂。 不过眼下看来,琼华楼也没有因为他们与姜砚秋在一起,就对他另眼相待。 忙活一晚上,全都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了。 想到这里,秦梓牧十分气闷,敲了敲柜台,对着掌柜语气不善。 “掌柜的,还请你转告你家主子一声。本公子奉劝他,趁现在鹿灵阁还有些价值尽早转了,免得最后开不下去了,血本无归。” 何掌柜扯了扯嘴角,笑着回道,“有劳公子提醒了,我们一定转达。今日多谢公子捧场,欢迎公子明日再来,明天一定为你破例,让你那桌多点一大坛佳酿,以示感谢。” 秦梓牧心口一哽,谁要多点一大坛了! 一大坛三千两,两大坛六千两!盘一个铺子都没这么贵的呢! 要不是惦记着那人手头上的香方和原料,他疯了才要给那人送银子! 衣袖一甩,带着人走了。 在旁边低头擦桌子的小伙计,这才凑上去,给掌柜竖了个大拇指,“何叔,你可真是这个。” 何掌柜瞥了他一眼,低头算账目,“你小子少拍马屁了,要说厉害,还得是主子机灵,不动声色地挣了对手一把,还让他们有气也发不出。” 小伙计嘿嘿笑,“可不是嘛,谁让他们有眼无珠。” 何掌柜笑着摆手赶人,“行了,少在这里偷懒,快去干活!主子说了,今晚给大家加餐,每人一只鸡!” “一只鸡啊!得了,小的这就去!”小伙计乐开了花,抄起抹布,麻溜地跑去后厨。 另一边,姜砚秋熟门熟路地拐进皖西巷。低头看了看手里提着的两个食盒,还怪沉的,才走了几步路,手都勒疼了。 想到这么多菜,今晚上也吃不完,不如先存起来好了。 她前后看了看,见着周围没人,便将手中的一个食盒收进空间里面,提着另一个大食盒回家。 阿珩在院中等了她许久,这会儿听见动静,第一个跑上去开门,“阿姐,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天都黑了。” 小鼻子动了动,又问,“你还喝酒了?”稚嫩的声音里带着点责备。 姜砚秋笑着合上门,“喝了一点,不过你放心,我吃过解酒丸的。呐,这是给你们带的。” 她把食盒提起来晃了晃,看见南枝走过来,急忙递过去,“有点儿沉,小心点。” 南枝一看这食盒就知道是从琼华楼带的菜,拎着食盒进去,打开一看,乐了,“姑娘带了好多好吃的呀!不过这么多菜,我们几个人也吃不完。” “今天有人请客,不吃白不吃。”姜砚秋坐下来,倒了杯水喝,见南枝摆放碗筷,便拦了一下,“我已经吃饱了,你们好好吃,我去沐浴了。” “好,姑娘我给你备水去!” 沐浴之后,姜砚秋回到屋中把之前调配的「月华吟」拿出来,分成几份,尝试着添加了不同香料,继续调配。 几番对比下来,已经不知不觉地到了半夜,中间南枝进来添过暖炉,她都没有觉察。 轻烟溢出,随之飘出淡淡的馨香,若有似无,朦胧如月。 闭上眼,仔细感受其中的轻柔细腻,浅香流动间,好似宁静渲染,无形中拂去心间的疲惫与燥意。 她起身,放了只信鸽出去。 不多时,收到传信的沈黎过来了。 姜砚秋把备好的东西给他,“把这些送到鹿灵阁。” “这是什么?” “「月惜香」,比「月华吟」好上十倍的香。这是方子,让她们忙完手上的事情,就配制这款。另外这个香丸,也是「月惜香」,可以多做一些小香囊,方便随身携带。” 沈黎嗅着香丸的气味,问道,“这个莫不是与秦记香铺的镇店招牌之一的「月华吟」相似?” “就是用「月华吟」改良的。秦记送了我们一份大礼,还想吞了我们铺子,我不回个礼给他,都说不过去了。”姜砚秋把东西一一收进小匣子里。 这么做虽然有些不地道,但是以牙还牙也不算过分。让他们看看,同款印香,鹿灵阁可以做出比他们更好的,才是有意思的打击报复。 沈黎眼皮跳了跳,莫名地有些同情秦记的下场。 想了想,他又说出心中顾虑,“主子此举明着挑衅秦记,恐怕他们会狗急跳墙的。没法再从制香师傅下手,他们兴许会对店里的香品下手。其他香料包封完好,带回家中才使用,这个还好说,但是香丸随身携带,让有心之人钻空子的机会太多了。” 姜砚秋拍拍包好的布袋,笑得狡黠,“这个你放心,防贼防假冒的法子我都写在里面了。交给南禾她们去办,没有问题的。” “好,我知道了。”沈黎拿过东西,走了。 *** 一夜过去,第二日起来,外面竟然飘起雪来。 姜砚秋有些惊喜,“终于下雪了。” “是啊,今年的雪来得真晚。姑娘今日可要多穿点,别冻着了。”南枝端着热气腾腾的早饭过来摆上。 “嗯。”姜砚秋坐下,先喝了一杯热茶,看向在剥蛋壳的阿珩,叮嘱他,“阿珩也多穿点,记得换上上次南禾给你准备的那双靴子。” 阿珩把剥好的鸡蛋给她,“穿了,你看我都快成棉团子了。” “嗯,阿珩变成棉团子也好看。”姜砚秋自然而然地接过来,吃了起来。 瞅着外面越下越大的雪,南枝有些发愁,“姑娘,这雪瞧着下到中午都不会停。要不今日中午我给你们送饭吧!省得你们来回跑,湿了鞋子。” 姜砚秋也往外面看去,刚刚还只有一点点鹅毛般的飞絮,现在已是纷纷扬扬。 “不用给我送,我带两个肉包子就够了。你给阿珩和千山送吧!阿珩早上不是要在谢夫子那边吗?顺带给夫子也备上午饭吧!” 南枝一听这话,不乐意了,“这天气,包子留到中午都冻僵了还怎么吃?还是我送吧!多走几步路而已。” “没事,我到厨房热一下就成,大厨房离课室也很近的。”姜砚秋随便找了个话搪塞过去,反正她等下放空间里,中午再拿出来还是热乎乎的。 南枝却信了,因为平日也有好些人不回家,自备饭菜到大厨房热菜的。 “那好吧!那我给姑娘多带些!”说完,人就往厨房跑去了。 姜砚秋原本想说不用准备太多东西 ,但转念一想,多就多吧,反正也想在空间里存粮。 今日女学里的小姑娘,个个毛团锦簇,小脸埋在毛领里,瞧着都多出了几分可爱。 课室太冷了,饶是门窗紧闭,大伙儿还是松不开手炉,没法子,手炉一放下,手就冻得发僵。 夫子特地叫人烧了暖炉,烘得大家的小脸都红扑扑的。 室内书声朗朗,室外白雪簌簌。 到了午时,果然越下越大,学堂内基本上没有人回家。 平日自带饭菜过来的学子不用说,提着食盒就往厨房去。 那些没有带饭来的,家里也给送了过来。 姜砚秋最方便了,手往书袋里一探,就从空间里面拿出一个热乎的肉包子来吃。 坐在她不远处的唐瑗柠,好几回想叫她,但是可惜姜砚秋目不斜视,一边看书,一边津津有味地啃着包子,完全没有瞧见。 等唐瑗柠吃饱后,姜砚秋也吃完一个包子。 她走过去,在旁边坐下来,“姜砚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姜砚秋只觉得莫名其妙,“什么怎么样?” “就是梓牧哥哥和你说的鹿灵阁,你考虑得怎么样?要是你可以帮帮梓牧哥哥,我保证好处少不了你的,你以后可以天天吃上像昨晚一样的大餐。” 唐瑗柠含笑看着姜砚秋,又看看桌上那张方才包过肉包子的纸张,眼神里的嫌弃和得意不言自明。 姜砚秋故意拿起那张纸,摊平了折起来,“昨晚上就和秦公子说了,他找错人了。” 唐瑗柠不太相信,以前温铭分明隐晦地提过姜砚秋与琼华楼的关系不一般的。 “姜砚秋,不就是想请你牵个线搭个桥而已嘛,又不是让你干什么坏事。这样吧,事成之后,我给你二百两银子,怎么样?” 唐瑗柠下巴微抬,为了帮助梓牧哥哥,她这回可是下本钱的,就不信姜砚秋不为所动。 姜砚秋随手一翻,把纸张变成了一朵纸花,在手中转着玩,“唐瑗柠,我说了做不到,你该不是昨晚的酒还没醒吧?” 说着,斜睨了她一眼,可也是这一眼,让姜砚秋微讶,才一个晚上不见,唐瑗柠的肌肤就嫩得像刚剥了壳的鸡蛋一样白嫩水灵。 “不过,看你今日肌肤格外娇嫩,这一坛极品佳酿还真没有白喝。”姜砚秋夸着,对自己的极品酒越发满意。 也就是极品葡萄酒,酒楼里才有大坛装。梅花酿是没有的,因为梅花酿用到的空间水太多,不好一下子给人喝太多,不然效果太过明显容易引起祸端。 而极品葡萄酒,就纯粹只用果子,上上乘的品质保证了酒香和与众不同的效果。 听到有人夸自己,唐瑗柠也乐了,今天最开心的就是这件事了,憋了一个上午终于有人发现了,“是吧,你也觉得我变美了吧!我今日早上起来就发现了脸颊处的小疙瘩和后背上的小疙瘩都不见了,脸还嫩嫩的……”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顿下来,笑容微僵,一时高兴,连这么私密的事都秃噜出来了,还是对着一个她平日看不上眼的人。 姜砚秋忍笑,拿起竹筒杯,轻抿了一口,凉意一下子传入心口。 咽下凉水,盯着唐瑗柠的脸,仔细打量起来,笑着说,“那你以后可要多多上琼华楼。” 唐瑗柠一想起昨晚她一个人喝了三千两银子,整个人就不大好了,要是以后都点极品酒,她爹非得打死她不可。 “咳咳咳,姜砚秋你别给我转移话题。你就说鹿灵阁的事情,你愿不愿意帮忙?” 姜砚秋两手一摊。 李雪珍哼哼了一声,“姜砚秋,你少拿乔了,我看你其实连鹿灵阁是做什么的,又开在府城哪里的都不知道吧!还敢骗柠柠哄着你。” 姜砚秋点点头,大大方方地承认了,“你说得对,我确实不知道鹿灵阁开在哪里。” 她去都没去过,还真不知具体位置在哪里。 扬起笑脸,看着李雪珍,淡淡地反讽,“说得好像你去过一样。” 李雪珍不服气被一个农女看不起,大声反驳,“我是没有去过,但是我知道鹿灵阁是香铺,我还知道鹿灵阁的新品香叫玉霄神。” 她边说边扬起衣袖,轻轻晃荡了几下,得意洋洋地问,“闻到了吗?这就是用我表姐送的「玉霄神」熏出来的味道。” 姜砚秋瞧着唐瑗柠变得不太好看的脸色,幽幽说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们关系这么好,用的都是秦记的香料呢。” “你!”李雪珍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姜砚秋,你少挑拨离间了。我这香是我表姐送的。柠柠,你可别多想。” 唐瑗柠没有说话,心里却在想,如果鹿灵阁和姜砚秋有关系,那她不应该希望鹿灵阁的生意越多越好吗?何必那么说雪珍? 李雪珍还以为她生气了,赶紧过去哄着。 “柠柠,我看她根本不清楚鹿灵阁的事,才故意那么说岔开话的。” “是这样吗?”唐瑗柠想不通。 李雪珍撇了撇嘴,嫌弃地说,“如果她真与那个东家有关系,怎么可能还在这里啃冷包子?连去厨房加热一文钱都舍不得花。” 杨月枚也点头附和,“对啊,前几日我去墨雅阁的时候,还碰见她去领书回去抄呢!” 沉思中的唐瑗柠抬眸看她,“你说真的?” 杨月梅信誓旦旦,“千真万确,我还问了那个伙计几句,姜砚秋每个月在他们墨雅阁抄书可以挣几两银子。你们算算,一般一本书才挣几百文,她一个月要抄好多书才能攒几两。要真的有其他关系可以攀,她用得着这么累吗?” 唐瑗柠若有所思,回想昨晚上的前前后后,琼华楼的人好似也不认识姜砚秋,难道之前温铭指的不是那个意思? 姜砚秋可没管她们几个怎么想的,拿出纸张,开始写起今日的课业。 早些写完,晚上回去还要将秦记香铺的另外三款香也调配出来,若是他们还是不老实,那下次就可以再放出两款香。 秦记的一年四季主款印香,也是他们的招牌四香,要是全在鹿灵阁改良后上架,那后果可真是叫人不敢想象。 之前她只是想好好开个铺子而已,没想与同行恶性竞争。但是人家不择手段,那她也不是墨守成规的人。 接下去的好几个晚上,她都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专注改良调配秦记的另外招牌三香。 第144章 香丸有毒 秦梓牧待在玉泽县好些日子,都没有打探到鹿灵阁东家的消息,反而收到了来自府城的消息。 鹿灵阁失去了大师傅后,竟然还是按时交货了。不仅如此,还在短短几日之内又推出两款新品,颇得知府千金的青睐。 闻见「东临梨梦」的时候,他还只是惊艳,没想到鹿灵阁的压箱宝贝这么多! 可闻见「月惜香」的时候,他整个人都不淡定了! 这…这分明就是他们秦记香铺的「月华吟」! 更可恶的是,他们鹿灵阁的「月惜香」品质竟然更胜一筹! 这次香丸一上架就被哄抢一空的消息,也传到皖西巷小院,姜砚秋的耳中。 “秦梓牧收到信之后,已经火速赶往府城了。” 沈黎顿了顿,又说,“看他气势汹汹的样子,应该不会善罢甘休的。毕竟这次鹿灵阁的香丸可是重重地打了秦记的脸,同时也让秦梓牧这个秦家三少,接手秦记的考验带来了不利影响。” 姜砚秋点点头,“你说的是,我们也不能干坐着等他先出手。” 沉吟片刻之后,她拿出三颗香丸,“这是在秦记另外三香的基础上改良的新香,你带给秦家大公子。告诉他,如果他愿意合作的话,我可以将改良过的方子卖给他,前提是不许再犯我们鹿灵阁。” 沈黎眸光亮了亮,“主子想利用他们内斗来解决。” “算不上吧,借力打力,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不然卖个东西,还要天天防贼,可太累了。” “可是如果秦家上下沆瀣一气,想要强取豪夺呢?” 姜砚秋看着他,像看白痴一样,“清风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没出息了?居然问出这个问题。” 他们要是动手,咱们不会打回去吗? 沈黎轻咳一下,神色有些不自然,“这不是现在有人养了,大家都懒散了。” 姜砚秋笑了笑,“那下个月少拨点银子给你们了。” 沈黎:“……” 姜砚秋抽出桌上的信,晃了晃,“查来的消息不是说了吗?秦大公子是秦家先夫人的嫡子,与秦三这个继母的孩子面和心不和,都在竞争秦家的继承权,现在有机会摆在他面前,就不信他不愿意合作。” “他要是不愿意的话,那就和他说,我们也可以把方子低价卖给被秦记打压过的其他对家。” 到时候秦家想再黑吃黑可就不容易了,毕竟一次吃一家容易,一次吃几家可就难了。 沈黎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拎了东西就走了。 姜砚秋关好门窗,踱步到屋内的几口大箱子处,这些都是沈黎叫人刚送过来的,里头全是真金白银! 她手一探,全都收进空间里了。 这一年来,已经断断续续地让人,将手上的钱庄大额存票换成了现银,这样用起来方便,也放心。 收了这么多金银,她的心情都好了起来,伸了伸懒腰,“连续忙碌了好些日子,可真是累坏我了,现在就等着秦大公子的回信了,鹿灵阁也就能够安生一段时间了。” 换好衣服,心满意足地进入梦乡了。 可惜,这边还没收到秦大公子的回音,鹿灵阁那边就已经出了事情。 「月惜香」一出,秦记的「月华吟」受到了不小的打击。 尤其是鹿灵阁还推出了方便携带的香丸,可谓是吸足了各家千金小姐的眼球。 负责秦记铺子的秦梓牧首当其冲,成了秦家老爷责问的对象。 香铺损失了那么多,挨一顿臭骂是免不了的,更严重的是,秦老爷勒令要秦梓牧解决此事,若是不行,那就取消他接手秦记香铺的资格。 秦梓牧自然不甘心,他不惜花重金挖了人家的大师傅,现在才回味过来,人家鹿灵阁早就留了一手,他的举动只是让人家多赶工了几日而已。 反倒是鹿灵阁把他家的香给上了,重重地踩了他一脚。 思及此,秦梓牧一口老血哽在喉咙,他想要的「玉霄神」都还没做出十足十的成品! 他们倒好,反过来先剽窃了秦记的香!还做得那么成功!简直令他措手不及! 不止他这么想,秦家上下也怀疑家里香方泄露。 要不然秦老爷也不至于那般怒不可遏,严令他弥补过失。 看着客似云来的鹿灵阁,想到他这些日子的损失,秦梓牧心里面的怨气,压都压不住。 于是隔天,鹿灵阁就被告上了府衙。 “你就是鹿灵阁的负责人?”知府大人俯视着下方跪着的南禾,厉声问话。 南禾恭敬回话,“回大人,正是民女。” “今日有人告你们鹿灵阁的香丸有毒,她们都是买了你们铺子里的香丸,之后个个全身长红斑,脸上起疹子,你们可知罪?”知府大人声色冷肃,手中的惊堂木重重一拍。 面对知府大人的威压,和满堂的肃静,南禾心里面还是有些慌的。但是姑娘信任她,才将鹿灵阁交给她管的,她不能惧怕。 她挺了挺脊背,大声回话,“还请知府大人明鉴,我们鹿灵阁出品的东西都是经过严格检查的,不可能出现危害身体的东西。而且,这几位小姐虽然脸上出了疹子,但是民女还是可以辨认得出,她们从未在本店买过香丸。民女怀疑,她们所佩戴的香丸,并非出自鹿灵阁。” 南禾话音一落,边上的十多个女子全都七嘴八舌地争辩起来。 “你胡说,我分明就是从鹿灵阁买的。” “我也是在鹿灵阁买的。” “好你个黑心店家,出了事就不认账!请大人为我们做主啊!” “……” “啪!啪!啪!” 惊堂木一拍,南禾与鹿灵阁的伙计,还有制香师傅们的心,也跟着猛跳起来。 “都给本官肃静!”知府大人犀利的目光直视南禾,“你何出此言?可有证据证明她们的香丸并非来自你们铺子的?” 南禾看了看那些女子手上拿着的香囊,郑重地点了点头,“回大人,民女有法子自证清白。” “本官有必要提醒你一句,公堂之上,你若是为躲避罪责,口出诳语,戏弄本官,可是要罪加一等的。到时候不仅要赔偿受害者,还要查封鹿灵阁,并且将你们押入大牢,严惩不贷。” 知府大人的声音回旋在南禾的头顶上,她心间颤颤,手上都紧张得出汗了,她深行一礼,“大人,民女所言属实,如有不实,愿意接受一切后果。” “那你且说说,如何证明香丸不是鹿灵阁的?” “回大人,我们鹿灵阁的每一颗香丸之中都有一个标记,刻在米粒之上。” “来人,拿一颗上来试试。” 知府大人一声令下,衙役立即从下面的女子手中拿了一枚香丸上来,敲碎来看。 “大人,这里头也有米粒,上面还有墨迹标识!”衙役将东西呈给知府查看。 “啪!” 知府大人这一下可谓怒气高涨,惊得堂外之人都抖了抖。 站于人群之中的秦梓牧见到这一幕,得意至极。 “大胆南禾,你还有何话说!” 第145章 辨认真品 南禾一惊,急急道出,“大人息怒,这颗米粒根本就不是我们所用的米粒,我们用的都是姜记粮铺新出的良品稻种,颗粒饱满。而且上面所刻的标记用的也不是普通墨水。” “不是普通墨水?”知府大人眉头紧皱,这鹿灵阁到底什么来头,连墨水都能做文章? “对!”南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起头来,“恳请大人容许民女示范辨别真假香丸的法子。” 说完,俯身重重拜了一礼。 知府大人招招手,“你且来试试,本官倒是要看看你如何证明?” 南禾起身,强忍着心慌,缓缓走向桌案。 她拿下自己身上佩戴的香囊,取出香丸,“大人可以先看看民女带来的这颗香丸,再对比其他的。” 知府大人抬手,示意她来。 南禾先用指甲在香丸上划了一圈痕迹,又取了桌案上的毛笔敲了敲香丸,“请借烛火一用。” 一旁的衙役帮着点上了火,她拿起香丸子,在火上烤到发热,随着香气越发馥郁,下边跪着的十多位女子都有些不安起来。 南禾把烤热的香丸放在知府大人面前,“大人请看。” 笔杆敲下,香丸整齐地从划痕处裂开一层,露出来的还是一颗圆润的丸子,只不过是上面有一小行的标记。 “这……”,知府大人惊了。 “大人,我们的每一颗香丸都会用特殊的手法做这样的一个分层。” 知府大人拿起小丸子仔细打量着,还一边点头,他是真的没有想到,也从来没有听闻过,这么小一个东西还能做这样的文章。 他看向南禾,询问,“那你说的特殊墨水,如何证明?” 南禾拿起小丸子,掰开,里面的米粒也随之掉了出来,对比之前的那颗,确实圆胖了不少。 “这上面的记号瞧着是黑色的,但是加热之后,会变成蓝色的。”她又将米粒放在加热的铁板上。 果真,上面的字迹一点点变成蓝色的。 知府看得都有点儿瞠目结舌,这样的人才还去卖香丸,这不是大材小用吗? 他拿起之前那颗米粒,好一会儿过去,米都烤变色了,就是不见字迹变蓝色。 又喊人拿来一颗那些女子手中的香丸,试图以一样的法子辨别,结果那丸子一烤热就碎成渣了。 接连三颗都是如此,结果不言而喻。 下面的女子见形势不好,连忙争辩。 “大人,万一她们鹿灵阁的香丸就是真假掺着卖呢!她给你看的是真品,卖给我们的却是劣质品。真是狡诈又黑心!” “对啊,大人千万不要受奸人蒙蔽。” “……” 南禾现在没有那么害怕了,恭敬行礼,“大人可以请人到我们铺子里随意抽查,也可以到我们的作坊里查看,民女保证,我们的每一颗香丸都是真材实料!” 知府大人闻言,立即派遣人前往鹿灵阁取证。 这时,门口衙役一声,“证人到——” 外面便进来了好几个侍女打扮的姑娘,“知府大人,我们几位的主子都是鹿灵阁的顾客,这些香丸可以作为证据,可以呈给大人先做检验。” 知府大人一看,为首之人不正是他家闺女的贴身丫鬟吗?瞎凑的什么热闹。 “啪!” “都拿上来验验!” 他不光自己动手,还叫几个人一起帮着检查了。 也另外安排了几个人检查那些来报案姑娘,带来的剩下的香丸。 最终结果全都是一样的,从报案人身上拿来的香丸全都是假的。 “这么多香丸验出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鹿灵阁的香丸与你们佩戴的完全不一样,你们还有何话说?” “求大人明鉴!一定是鹿灵阁看人下菜,将真品卖给有钱有势的,而我们不幸成了受害者!” “是啊!大人!请大人明察!” “……” “啪啪啪!” “公堂之上,岂容尔等喧哗,都给本官安静!” 待安静下来,南禾又行了一礼,说道,“大人,其实本店用来装香丸的香囊也与她们带来的不一样。” “噢?有何不一样?” 不单知府大人好奇,外面的观众也好奇了,谁也想不到一颗小小的丸子,居然暗藏这么多玄机,难怪人家东家能挣银子。 南禾拿起香囊,指着上面的圆月,缓缓解释,“大人请看这个绣样,这轮月亮表面上瞧着只是简单的绣样,但是实际上是我们鹿灵阁特意设计的双面绣样。不信的话,大人可以剪开香囊里面的内衬,便可以看到我们鹿灵阁的字样。” 知府大人拿起小小的香囊看了看,又招了招手,边上的衙役会意,三五下剪开了手边的香囊。 他自己也剪开了手上的香囊,「鹿灵阁」三个小字,赫然映入眼帘,“还真是!” “大人,这边的每个香囊全都有!”说话的衙役,手中拿的是刚刚那群各家侍女送来的香囊。 而下面跪着告案的女子呈上来的香囊,无一例外,全都不是真品。 出去取证的衙役们此时也回来了,“回禀大人,我等已经严查过鹿灵阁,确如南禾姑娘所言,所有香丸都有独立的标识。这些都是我们随机带回来的。” 知府大人挥挥手,边上的人又将带回来的香囊全都拆了,“回大人,都有鹿灵阁的标记!” “大人,即便如此,也难以说明民女买到的香丸不是她们故意掺假的!求大人为民女做主,民女不能白遭罪啊!” “求大人为我们做主!” “……” 十多个女子哭啼起来,场面又开始混乱一片。 “啪!” 知府大人看向鹿灵阁这一方的人,“她们说的也不无道理,即便如此,也难以洗刷毒丸子不是出自你们鹿灵阁!” “大人,草民可否请大夫辩一辩她们身上所中之毒?”千竹挤开人群,走到前面,不过被守在门口的衙役拦住了。 “你是何人?” 千竹行礼,朗声回道,“草民也是鹿灵阁的管事。” 第146章 一人所为 听到熟悉的声音,南禾话到口中,又咽回了下去。 知府大人招招手。 拦人的衙役见状,连忙放行。 千竹与随行而来的大夫一起步入公堂。 “草民拜见知府大人!还请大人明鉴,我们鹿灵阁绝无动机对自己的货品动此手脚,做这种自砸招牌的事情。不过,她们既然执言香丸有毒,那草民也不惧,就请大夫帮忙辩一辩究竟是何种毒,也好查清毒源,还我们鹿灵阁一个清白!” 知府大人点点头,“这是回春堂的王大夫?” 老大夫进来,恭敬行礼,“正是草民。” 府城也有回春堂,这位王老大夫正是玉泽县王大夫的父亲,在府城还是颇有名望的。 知府大人拂手,“王大夫不必多礼,劳烦王大夫给几位姑娘看看,是不是真的中了毒?” 王大夫一一给那些女子把过脉,最后回到堂中回话,“大人,这些姑娘身上都沾染了蜈蚣粉。” “蜈蚣粉?”知府大人指着桌案上的一堆粉末,“王大夫瞧瞧,这里面可是含有蜈蚣粉?” “老夫看看。” 带他走近之时,知府大人又指着其中一小撮粉末,提醒了一句,“王大夫,这是一枚香丸的份量。” 王大夫用薄竹片将一枚的量刮到薄纸上,刮开看了又看,细闻了闻,之后才回道,“大人,这里面确实含有少量蜈蚣粉,不过,这里头的份量并不足以让她们身上的症状那么严重。” 知府抬眸,认真看着他,“王大夫的意思是,她们身上的病症,还接触过其他的蜈蚣粉?” 王大夫点头,不再言语。 话已至此,在场的人也都明白过来那些姑娘身上的蹊跷。 “那这些呢?”知府大人又指着那些验证出来是正品的香丸碎末说,“王大夫再看看这些,里头可有不妥之物?” 王大夫依言检查起来,片刻之后,回道,“大人,这些并无不妥之物,都是上好鲜花香料和调理之用的药材,搭配也巧,也无相克之处。” 千竹见状,趁热打铁,“大人,据草民所知,蜈蚣粉虽然对某些病症有奇效,但也是五毒之一,各家药堂不可随意售卖,大人只要查一下哪家药堂近日出售了蜈蚣粉,便可顺藤摸瓜查到凶手。” “啪!”惊堂木一响,“来人!立即去各大药堂查!” 下面跪着的那些姑娘,全都埋头发抖了起来。 知府大人的视线落在她们身上,“你们还有何话要说?这香丸上的蜈蚣粉并不足以令你们变成这样,本官且问你们,你们又是在何处接触过蜈蚣粉的?” “大……大人……” “民…民女也不知啊!” 一个个惊颤不已,吞吞吐吐,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眼见事情即将败露,外面看戏的秦梓牧也惊出一身冷汗。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鹿灵阁的手段居然如此层出不穷,这心眼子简直比筛子还多! 这时,人群中忽然闯入一行人,为首之人高呼一声,“慢着!” “啪!” “何人敢阻拦本官查案!” 男子身袭翠色长袍,清秀的眉宇下,炯炯有神的眼眸透着一股清正之气,举手投足间彬彬有礼,“大人误会了,草民不敢。草民只是发现了此案的关键人物,特地将人送来。” “带上来!” “你是秦梓辰,秦家大公子?” “正是草民。” “莫非此事乃是你们秦家所为?” 秦梓辰作揖,恳言,“请大人明鉴,此事不是秦记授意,皆因此人私怨所为,草民也是刚刚发现不妥,便急急将人带来!” 那人砰地一声跪倒在地,一瞬间涕泗横流,“大人,是小的该死!是小的猪油蒙了心!” “啪!” “堂下何人?立即将事情如实道来!” “回大人,小的朱宇,是秦记香铺的小伙计。”那人战战兢兢地把事情道出,“因为鹿灵阁屡次推出新品,抢了秦记香铺的生意,害得小的几个月都没能拿到奖金。这次香丸推出,小的更是好几日都没有出过单子了,一文钱提成都没挣到,眼见就要过年了,小的心急,所以……所以想出这个法子,想给她们点颜色瞧瞧。” “啪!” “大胆!公堂之上还敢糊弄本官!你一个伙计哪来的银钱购买蜈蚣粉!还有,暂且不说这香囊的做工费几何,便是丝绸价格也不俗,你又是哪来的银钱置办?说!这事当真是你做的?” 朱宇身子抖了抖,磕头痛哭道,“是小的做的,是小的猪油蒙了心,偷了铺子的银两!小的知错了!求大人网开一面!” 知府大人闻言,脸上的神色变了又变,手中的惊叹木又是一敲,“啪!” “那这些人,是被你暗中下手害成这样的?还是你雇来闹事的?” 朱宇的头低得更低了,嗫嚅着,“回大人,是小的花银子雇来的!” “啪!” “大胆朱宇!抬起头来!本官问你,”知府大人双目如炬,紧盯着朱宇发颤的脸,“此事可有人指使?” 面对知府大人的犀利,朱宇只觉得头皮发麻,只能仓惶磕头,“回大人,这些人是小的自己找的!布行和药堂的掌柜都见过小的,小的真的不敢有所隐瞒,此事皆是小的一人所为。求大人看在小的知错的份上,网开一面。小的再也不敢了!” 南禾与千竹对视一眼,两人都对这事的定论有了数。 知府大人眸光幽深,视线扫过堂下众人,流转两圈后才举起惊堂木重重落下,盖棺定论。 “大胆朱宇!下毒陷害,雇人闹事,恶意打击坑害同行,行为恶劣之至,不但如此,还行盗窃之罪!数罪并罚,本官判你,现杖责一百!行刑之后,押去北山服役半年!” 杖责一百,还要去北山挖矿! 这可真是要命,众人都纷纷议论起来。 那些前来报案的女子惊恐极了,恨不得可以原地消失。 听到判决的朱宇更是头晕目眩,打完一百杖足以要去他的半条命,若是立即押去北山,那里没医没药的,他这条小命还保不保得住,真的就难说了。 这回真的是涕泗横流了,“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杖责一百,小的会没命的,求大人开恩!小的家中还有老母要赡养,求大人开恩!求大人开恩!” 知府大人一甩衣袖,“多行不义必自毙!” 秦梓辰作揖求情,“大人,朱宇此次犯错,虽说是他个人所为,但也是我们秦记御下不严,我们秦记愿意赔偿鹿灵阁的损失,只求大人开恩,可以减缓朱宇的杖刑。” 听见他求情,知府大人的目光冷了下来,语气也沉下来,“朱宇盗窃了你们铺子的银两,这些你们也不追究了?” “不管怎样,他都在秦记干了十多年,草民也不忍心看着他家中的老母亲无人照顾。” 知府大人一拍惊堂木,“既如此,盗窃杖刑可免,改为六十!但是服役不可少!立即行刑!” 秦梓辰:“多谢大人!” “至于给予鹿灵阁的赔偿,就按鹿灵阁昨日的营收,双倍赔偿,限你今日之内偿还!你们双方可有意见?” 秦梓辰作揖,“草民没有意见。” 千竹亦云,“草民没有意见。” “那好!”知府大人抬起惊堂木,又是重重一拍,“现已查明,鹿灵阁香丸一事乃是受人诬陷,鹿灵阁相关人等无罪释放!” “来人!将这些诬告者统统杖责五十,并,每人罚银十两!以儆效尤!” 判决落下,那些人都慌了神,外头围观的百姓全都拍手叫好!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 “……” 第147章 达成交易 一时之间,求饶声响彻公堂。 知府大人不耐烦地摆摆手,“聒噪!” 也不知衙役从哪里拿出来的抹布,一人一块,把她们的嘴塞得严严实实。 “砰砰砰——” 这一波杖刑,击打声此起彼伏,热闹极了,看得鹿灵阁的人个个心里舒爽无比。 唯一不爽的是,秦梓辰的突然出现,不仅对他们赔礼道歉,还大义灭亲,使得秦记香铺的名声在人群中居然没有收到损害,反而因为他的深明大义,拔高了一点点。 这可真是叫人意难平啊! 南禾愤愤不平,“秦记真是太奸诈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他们主子干的,居然随随便便推了个下人出来挡刀子。要我看,这位秦大公子也不是什么老实人。” 千竹笑了,“行了,如今看来秦记香铺管事的人也是换了。只要他们真的愿意和我们达成协议,以后与咱们井水不碰河水,管他们是谁出来当刀子的呢!” “嗯。”南禾点点头,能安心做生意才是正事,“就是便宜了秦三公子!居然一点事情也没有。” 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应该套个麻袋把他打一顿才解气。 千竹看着走进人群里的秦梓辰,他这一招,保了秦梓牧是为了秦家,保了秦记,则顺利地拿到他想要的东西。 想来这几日也并非只是在考虑,更大可能在等秦梓牧出手,他好在关键时刻及时出手,以博取得秦家人的信任。 或许也想趁机卖鹿灵阁一个好,只不过是建立在算计之下的好。 忽然想到什么,南禾又问,“对了,你不是去粮铺了吗?怎么来得这么及时,还把王大夫给请来了。” 千竹轻笑一声,娓娓道来,“刚到粮铺就听说鹿灵阁出事了,我打听到受害者的症状,觉得有些熟悉,就去药堂找王大夫询问,想到可能和我们猜测的一样,就把他请来了。” 也是凑巧,以前的主人家中老爷的药里就有一味蜈蚣粉。当初小公子调皮跑去厨房捣乱,就不慎沾染上。千竹更是因此受了重责,所以印象深刻。 “原来如此!” 几人谢过王老大夫之后,一同回鹿灵阁了。 当日,秦梓辰就带着银票上门了。 “这三千两是作为今日之事的赔偿,还请两位见谅,希望此事能够就此揭过,以后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但愿如此。”千竹不客气地接下银票,一边翻找出三两银子还给他。 秦梓辰推拒,“千竹兄弟不用这么客气。” 千竹执意给他,“知府大人说赔多少,我们就收多少。” “好吧!”秦梓辰收下三两银子,又掏出四张银票,“这四千两是买四种香丸的香方。” “恭喜秦大公子顺利接手秦记香铺。”千竹笑着接过银票,南禾也适时地送上契书和香方。 秦梓辰接过东西,弹了弹几张薄纸,笑道,“还得多谢你家主子,以后就请两位多多指教了。” 交易达成之后,两人把他送了出去。 南禾还有些可惜,“这「月惜香」做成香丸好挣钱的,我们才卖了几日,主子就低价给他们了,真可惜。” “不可惜了,主子不喜麻烦,一千两当作一个小警告送给他们,换个安生也不亏,再说了,主子手中的东西就够我们挣的了,你还不知足啊?” “多多益善啊,谁会嫌银子多呢!” “行了,你赶紧去把手头上的那些材料做完,然后就停掉这款香丸。主子说换成「冬临梨梦」丸。” “好,我这就去安排!” 将鹿灵阁这边的事情全都安排妥当之后,已是几日之后。两人回到玉泽县时,正值腊月。 隆冬时节,街上往来的人少了许多,倒是酒楼和茶肆里面的人挤了很多。还有不知何时开张的一家热闹的茶楼。 白日有说书先生讲话本故事,晚上还有戏班子唱曲的。 马车一晃而过,也能听见里头人声鼎沸的叫好声。 南禾听见热闹声,放下手中的针线,掀起车帘望去,“这里头可真热闹。” “大冬天的都没什么活干,全都往这里跑去找乐子了。”千竹目不斜视,扬起马鞭轻轻一拍。 马车径直向着皖西巷而去,路过玉竹轩的时候,恰好里头的小伙计出来,撞见了,就喊住了他。 “千竹大哥!好多日不见了啊!” “是啊,去府城办了点事情。”千竹停下马车,往里头看了看,白云山庄今年虽然没有准备赏梅,不过茶馆里的梅枝可没少供应。 腊月寒梅,瞧着就清新怡人。 他抬起握鞭的手,指了指小伙计的手,“你这是要去哪里?” “掌柜让我给东家送梅香糕,这不就看见你来了。” “那就给我吧,正好带回去。” “行,那我先进去忙了,改日再聊!” “好!”千竹把糕点递进马车,随后快步赶着马车回家了。 第148章 碰巧 小院里,姜砚秋与家福正说着小西山的事情。 前些日子托何年买的小山头,他不仅把小西山买下来了,还把山脚下的一大圈荒地也一同买了。 家福被派去云河村那边管理开垦的事情,这些天雇佣村民开荒,已经将山脚下的荒地全都开垦好了。 家福这次是过来询问,山下的空地除了建座院子之外,其他位置是要种植果树,还是别的什么。 “种些榆树吧!” “这个好,铜钱串串必主富。” 姜砚秋笑了,“竹子也种一些,其他的,你先看着安排吧!” 草药的话,得等过几日书院考试之后,回村过年时,她才有时间照顾上,所以晚些天再给他们送去。 “好。”家福乐得嘴就没合上过,能得到主子的重用,他可不乐得用尽全力好好干活嘛。 想到村里的事情,他又问,“我们给云河村村民的工钱比较高,这些天下来周边的村子也有人知道了,这两日还跑过来问能不能上咱们那里做工?” 姜砚秋不假思索,“自然可以,只要勤劳肯干的都可以。人多力量大,也能早点把地开垦出来。” “那工钱方面?” “一视同仁,云河村附近的那几个村子都是去年新来的,大家的家境都差不多。” 家福点点头,表示明白。 为照顾村民,他们给村民开的工钱是按照长工的价格,一日三十文,而且当日就能结算。 中午还包一顿有菜有肉的大白米饭,要知道,别处做工的有两个大白馒头就不错了。 算起来,他们比别处的短工开销多出一倍多了,所以他才多嘴一问。 “要是有浑水摸鱼的,也别客气。” “这个主子放心。”家福笑笑,村民还是比较朴实的,有钱人家在前,他们还是有所畏惧的,都不敢乱来。 再说了,大冬日的还可以干活挣银子吃大肥肉,一个个都积极得不得了呢! “姑娘,我们回来啦!” 南禾进来就看到自家姑娘亭亭立于院中,不知是不是错觉,一些日子不见,姑娘好像又长高了。 雪白无瑕的脸被毛绒绒的大氅毛领堆衬得十分娇艳,姑娘的眼睛也越来越好看了,灵动得像闪烁的星光。 南禾兴冲冲地提着大包小包进了院子,千竹也随之进来,跟在他们身边的还有一人。 姜砚秋和家福二人都转身看向他们,“都回来了啊!” “南禾姑娘,千竹兄弟,好些日子没看见你们了呀!还有何时,天天忙得见不着人影,今日倒是巧了。” 家福热络地与他们寒暄,上前帮他们解下提着的东西。 “是啊!那边有些事情耽搁了一段时日。” 姜砚秋瞧着他们这样子好像大半年没回家似的,有些乐了,“这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搬家呢!” “嘿嘿,从府城带了些吃的和玩的回来,想着小公子和姑娘你放松放松。”南禾说着,还拍拍手边的包袱,“这个瞧着大件,其实里边没什么东西的,就是我闲暇之余给姑娘和小公子做的衣服。冬天的衣服就是占地儿。” 姜砚秋心里头热热的,“以后出门了就别忙这些。” “那不行,一天不摸针线,我还睡不着了呢!” 南禾一句话把大家都逗笑了。 在厨房忙活的南枝听见外边的热闹,也跑出来了。 “南禾、千竹,你们回来了呀!” “对啊!南枝,你怎么一身酒味?” “我在整理之前的梅花酿。” 现在的极品梅花酿,都是让南枝在小院子里酿的。 因着空间水比以前的更好,怕饮用效果太过不寻常会引来麻烦,都是用井水兑着用的,南枝不知,只以为自家姑娘在加什么秘方,主子没有多言,她再好奇也没有多问。 加上用的大米是空间出品的稻谷,品质一看就不一般,所以出了极品酒,南枝也不觉得奇怪。 在她们寒暄之际,姜砚秋的目光落在旁边安静看大家说话的何时身上,“何时,你现在过来,是酒楼那边有什么事情吗?” 何时这才上前微微行礼,“主子,酒楼那边没事,就是今日温公子又上门来求购极品梅花酿,我爹让我过来和你说一声。” 一听到这个人,姜砚秋就忍不住皱眉,“不是和他说了数量有限,没有他的份吗?” 何时点头,又面露难色,“可是他死皮白赖地,非说之前和你有过合作,想让你再给通融通融,还说他可以按高出我们价格两成的价格购买。” 姜砚秋丝毫不为所动,“告诉他,我们的极品梅花酿都是有数的,十里坊的那批货也是年初时就定下的,所以才有货,剩下的只够我们酒楼自用了。 还有,你回去告诉何叔,不必与他太客气了,我们现在和温铭没有什么生意好合作的。” 百步醉沉静大半年多,这个时候突然冒出来求购极品梅花酿,或许又是要和十里坊打擂台。 比起温铭,她还是看苏临玉更加顺眼一些。实在没道理去帮一个坏心眼子多的人。 而且他们现在的极品酒,就只有南枝在小院里做的这些了,数量堪堪够用,必须得用在刀刃上。 上品梅花酿倒是不少,都是从白云山庄送来的,今年用了她送去的稻谷脱壳的米,庄子上的酒品质都提升了不少。 至于她空间里的梅花酿,那些全部用的空间水,是留着以后家里人自己喝的。 何时一边点头,一边应好,“我这就回去和我爹说,把他赶出去。” 姜砚秋被他的憨样逗笑了,“倒也不必这么急,这样吧,你回去看看,温铭要是还是死赖着不走,就给他贴个单子,他喝的茶,一壶算十两银子,看他能坐几盏茶。他要是待在包厢里不走,那就按时辰收费,一个时辰二十两银子。” 何时从未听说过这样收费的,惊奇得张大了嘴,“还能这样吗?”会不会有点黑了? “当然能,谁让他耽误咱们做生意。”姜砚秋肯定道,语气里颇有些不爽。 何时觉得这事有点难,有些犹豫,“可是他要是没有吃饭,不愿意结账怎么办?” “他不会不结账的,要是敢的话,那就告诉他,敢赖我们琼华楼的账,那以后走夜路可就要小心了。”小姑娘笑了,眼里满是危险的光芒。 何时缩了缩脖子,看着她,有些恍神,咋感觉自家酒楼有点变黑店的趋势? 千竹忍笑拍了拍何时的肩膀,“行了,你快回去吧!按主子说的做,错不了的。” “好,那我先回去了。” “去吧。” 见状,家福也跟着告辞,“那我也回去忙了,村里头还有好些事情呢!” “家福那么远,要不要先吃点再回去啊!”南枝指了指厨房,“里头正煮着呢,等会儿就能吃了。” 家福连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的饭也都做好了。” “那行吧,就不留你了,路上小心点!”姜砚秋嘱咐了一句,忽然想起什么,又说,“对了,若是下雪,就停工,另外雪刚停的时候,也不要急着上山上工。” “主子放心,这些我们都会注意的。” “好。” 千竹把两人送出去。 南禾提起先前玉竹轩送来的糕点,“姑娘,这是梅香糕,刚刚路过玉竹轩的时候碰巧看到小梁要往这边送,就顺带回来了。” 姜砚秋一听有新糕点吃,两眼都亮了,“梅香糕啊,拿出来试试味道怎么样?” 南枝抢过活干了起来,一边赶着南禾,“你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到房里去,洗洗手,一会儿要吃饭了。” “好,对了小公子和千山呢?”南禾提起东西,想到这么一会儿了,家里也没有其他人的声响,有些好奇,小公子平时没有这么晚下学的。 姜砚秋抬头看看天色,如血的残阳已经暗去,“阿珩今日下学后又去了谢夫子那边,算算时辰,应该也快回来了。” “噢,小公子真是用功。”南禾留下这么一句,回自己屋里去了。 南枝也拿了吃的进去厨房里整理。 院子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独留姜砚秋一人,捏着精致的糕点,有些出神。 可不是用功嘛,打从决定明年要参加县试,小阿珩每一日都在用功,他虽然记忆力过人,读过的东西几乎过目不忘,但是从来不马虎、也不自以为是地托大。 要不是她隔三岔五的就给他泡上一杯放了竹叶露的茶,她都担心小家伙的身体遭不住 。 现在不光家里饮用的水里有加空间水,食用的大米也是空间里种的,还有蔬菜瓜果,无一不精,倒是把大家的身体底子都养得不错。 正沉思着呢,院门响了,进来的有千竹,还有姜砚珩和千山他们。 “阿姐,我们回来了。”小家伙瞧着身姿沉稳,脚下却三步并作两步快走进来。 姜砚秋拿起盘子里的糕点,晃了晃,“回来得正好,去洗个手,来试试新的糕点。” “好的。”阿珩很快洗好手,过来坐着,随手捏起一块糕点就往嘴里送。 “这是饿了?”姜砚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 他慢慢咽下口中的糕点,又喝了茶水,才回,“有点。” “怎么样?喜欢吗?” “还不错,微甜,还带花香,糕点也细腻,入口即化,深得我心。” 姜砚秋抬手敲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就你懂得吃。” 小阿珩摇摇头,“我可没你懂,都是跟你学的。” 姜砚秋怀疑地看着他,“我的嘴可没你这么刁。” “不不不,你以前的嘴,比我刁一百倍。”小家伙说完,又捡了一块糕点细细吃了起来。 姜砚秋微顿了下,下巴微仰,死不承认,“我才不信。” 姐弟俩你一语我一语的,把盘中的糕点给吃完了。 姜砚珩伸手还想拿纸包里的糕点,但是被拦住了。 姜砚秋对他笑笑,“够了,今日份已经吃完了,等下就要吃饭了。这些给南枝他们也尝尝。” “好吧!”爱吃甜食的小家伙有些不太尽兴。 姜砚秋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脸,“别这样,想吃明天再给你带。” 手感真好,一上手,就想再多捏一下,不过已经被他躲开了。 “别玩了,对了阿姐,你猜我刚刚回来的时候碰见谁了?” 姜砚秋想了想,还是摇头,“你在书院里,能碰见谁?” “我碰见林舒大哥了,他好像在询问入书院的事宜,应该是想来书院读书了。” “原来是这样啊!”姜砚秋想起上次碰见他,还因为粮种的事情一起去的粮铺,当时就觉得他和以前有些不一样了,看来他之前就打算重新捡起书本了。 “村里要是多出几个读书人,村长爷爷一定乐开花了。这么多天了,也不知道村长爷爷的伤怎么样了?”说着说着,姜砚珩又开始惦记起村长来。 “放心吧,我今天刚问过家福,家福说村长爷爷恢复得很好,都可以下地走路了。” “真的?不是说伤筋动骨一百天吗?这么快就能走路了?王大夫的医术这么厉害?” 姜砚秋:“真的,可以拄着拐杖走了,那不是还有穆神医在旁帮忙嘛,有奇效也是情有可原。” 嘿嘿,有奇效的自然是竹叶露。 唉,村长爷爷就是闲不住,大夫都说了要卧床休养,可惜他一觉得自己有些好转就下地,藏都藏不住。 两人聊了一会儿,就开饭了。 饭后,又是收到新衣服,又是好玩的小玩意的,把一本正经的小大人都乐得高兴极了。 南禾他们也把在府城发生的事情一一讲给大家听,听得南枝一会儿开心得哈哈大笑,一会儿又气得捏得拳头咯咯响。 “姑娘,要不咱们知会沈大哥一声,叫人把那个秦梓牧狠狠揍上一顿吧!” 姜砚秋瞅着南枝气愤的傻样,没有马上回话。 倒是阿珩望向千竹他们,“那个秦梓牧现在怎么样了?” “那日秦家下人顶罪之后,秦梓牧被带回去受了家法。我打探了下,是挨了三十棍。本来秦老爷要罚他去庄子上做活的,但是因为身上有伤,加上要过年了,秦老爷受不住夫人求情,就延缓了。” “那可惜了,说不准等过完年,秦老爷听听枕边风就把这事忘了。” “可不是嘛。” 第149章 海棠 不出几日,秦梓牧被罚的消息也传到了唐家人的耳中。 这天刚下学,唐家的小丫鬟就急急进来接人,并告知了唐瑗柠这件事。 “小姐,奴婢一听见消息就跑来找你了。你说现在怎么办啊?三公子要是不受秦家重视了,明年你及笄后嫁过去,岂不是也要跟着受委屈?” 小丫鬟越说越着急,因为她也是要跟着陪嫁过去的,若是小姐过不好,那她也甭想有好日子过了。 关于这个,唐瑗柠倒是没那么担心,她相信以秦梓牧的才华,一定可以重获秦老爷的信任。 毕竟秦梓牧深得秦老爷的器重也不是一日两日,如今只不过是正当气头上。 只是一想到这事发生得突然,她又觉得气闷,“这事一定和姜砚秋脱不了干系,我们前头才找了她,后脚梓牧哥哥就出了事情。不行,我要去找她问清楚!” 唐瑗柠急冲冲地跑去追姜砚秋。 姜砚秋平日来去学堂的时间都比较固定,来得不早不晚的,也就比夫子早到一盏茶的时间。 回去也是一刻不耽误,只要夫子说下课,没事再绊着她,她收拾好东西就会立马走人。 今日也是一样,一下学,学堂里就没了她的踪影。 唐瑗柠刚拐进庭院,就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在院中缓步行走着。 “姜砚秋,你给我站住!” 然而,一声娇喝并未让前面的人停下步伐,唐瑗柠只好迈步跑了上去。 听到逐渐靠近的声响,姜砚秋侧身看去,只见唐瑗柠气冲冲地撞上来。 许是跑得急,加上夜里微雪薄霜经过一上午的融化,此时地上湿泞,她脚下打滑,有些收势不及。 眼见就要被她拉扯上,姜砚秋赶紧又是侧身一避。 砰! 来不及惊呼的唐瑗柠,什么都没抓着,华丽丽地摔了个大马趴。 见此,姜砚秋轻轻抚着胸口,佯装惊吓,“唐大小姐,你这次又是为了什么事情找我?还给我行如此大礼。大庭广众的,这样多不好啊!” “小姐,小姐……”后头追着的小丫鬟惊了一跳,连忙跑过来,手忙脚乱地把人搀扶起来。 “小姐你没事吧?” 唐瑗柠这一跤摔得,一袭青色夹袄沾了一身泥不说,口中还吞了一口泥,根本无法开口说话,真是好不狼狈。 “呸呸呸!” “小姐,注意点,好些人看着呢!”小丫鬟轻声提醒,用身体遮挡住她的不雅动作。 唐瑗柠有气不能发,好不容易用帕子擦干净,起身怒瞪姜砚秋,“你是不是故意的?” 姜砚秋不置可否,只问,“找我什么事?” 唐瑗柠气鼓鼓地指着地上的泥坑,“姜砚秋,你是不是听见了我喊你,所以故意往这边走的。” 姜砚秋静静地看着她,明眸里流转着愉悦的光芒,唐大小姐摔一跤变聪明了呢! 不过,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呢,她当然不会傻傻地认了。 “唐大小姐这话说的,谁人背后长眼睛呢?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你追上来就是想推我的啊!” “你胡说,我家小姐只是想找你问点事而已,何时要推你了。” 小丫鬟急急争辩,这个野丫头害得小姐摔跤,还敢倒打一耙,真是气死人了! 姜砚秋将信将疑地看着她们,“那你跑得也太急了吧?说吧!问什么事情?” 小丫鬟看看周围都驻足下来的人,小脸忽然就一阵热意,“问…问……” “问什么?快点哦,我还急着回去吃饭呢!”姜砚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唐瑗柠她们哪好意思在这么多人面前说她未婚夫君被责罚的事情,嗫嚅老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正当这时,一道严厉的呵斥声传入人群,“你们在干什么?!” 姜砚秋朝着来人恭敬行礼,“夫子!” 其他人也行礼,“夫子!” “发生了何事?”郭夫子望见被围在中间的两三人,其中一个一身狼狈,还是自己班上的学子,神色越发不悦。 又是唐家这位。 以前还对她寄予了厚望,谁知这一年尽知道挑事,不务正业。 见夫子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姜砚秋言简意赅地回答,“地上湿滑,唐学子走太急,不慎摔跤。” 夫子皱眉,“既然如此,还不赶紧回家换衣,大庭广众的,如此这般成何体统?” “学生知道了。”唐瑗柠不情不愿地说,又瞪了姜砚秋一眼,哼!你给我等着! 姜砚秋无辜地眨眨眼,礼貌地与夫子行过礼,之后便和大家一起径直往大门行去,回家了。 步入巷子里,还没到家门口呢,远远地就听见那边一片闹哄哄的。 “怎么了这是?” 怎么还听见了南枝与人吵架的声音?莫非有人来家里闹事? 另一道声音听着比她还要泼辣几分,不过陌生得很,应当是不认识的人。 姜砚秋疾步往家赶去。 只听得南枝正扯着嗓子与对面的人嚷嚷,“大娘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什么妖树?这是我家风水好,我家的树才长得好!你不懂就不要瞎说!” “大冬天的谁家海棠还开得这么妖艳!还说不是妖树!赶紧给我砍掉,不然回头破了我家风水福气,老娘跟你们没完!……” 南枝对面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妇人,容颜秀丽,着装也得体大方,如果不开口大声喊话的话,也是一位十足的美人。 “这是怎么了?” 姜砚秋大约听懂了两人是因为什么事情争执了,上前又问了一句。 那位妇人扭头看她,精明老练的目光上下打量着来人,“你是这家的人?” “对,这里是我家,不知这位婶子是为了何事闹成这样?” 妇人狐疑地看着她,“和你说,你能当家作主?” “自然能。” “那行,你自己看看,你家的妖树伸到我家里去的,遮了大半个庭院呢!” 姜砚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一树淡粉海棠迎风峭立,似天边明霞浮动,确有枝头悄悄伸向隔壁庭院,但并不多。 “原来婶子是新来的邻居啊,不过婶子误会了,我们家中的海棠只是照料得好一些罢了,所以冷天也会开点花,并不是什么妖树。” 都怪家中水太好了,其实她们已经好几个月没浇过水了。这树是前头主人种着的,可能是之前浇多了空间水,打从春天开花之后,就落了又开,枝头上从没有秃过。 “我长这么大岁数,见过十月早冬海棠的,还从未见过腊月开海棠的。”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我不管,反正伸到我家去了,就是占了我家地,破坏我家风水,我可跟你说了我家里是有读书人的,坏了运道你负责不起。你必须把这树给我砍了!不然我就亲自动手了!”妇人胸脯一挺,气势十足。 姜砚秋微蹙眉头,各花入各眼,有些人见着海棠花,觉得它是富贵花,也有些人觉得它是断肠花,不喜欢也不稀奇。 她正要说什么,后方又传来一道声音。 “娘,你又在做什么?” 门口的几人都闻声看了过去,只见一个年纪约摸十五六岁的少年书生,疾步行来,俊朗的眉宇间带着点焦急之色。 与他同行的还有姜砚珩,以及各自的书童。 妇人一见着自家儿子回来,立即换了一张温婉笑颜,迎了上去,“策儿,你下学回来了啊!” 明明方才还是一身犀利的刺花,南枝简直叹为观止,这位大娘好生会变脸。 少年上前,不赞成地说,“我在巷子口就听见你在胡咧咧,也不怕街坊邻里听了笑话。” 他这话有些夸张了,这边离巷子口还有些距离的,她们说话的声音还不至于传得那么远。 不过附近趴在门缝边偷看的,还是有些人的,这条巷子大多都是读书人,平日里比较安静,难得今日有热闹瞧,可不叫人好奇嘛。 妇人面色不改,“你听错了,娘亲哪能干那样的事,你说是吧?小姑娘。” 一双含了秋波的眸子望向姜砚秋,满是澄澈的真诚。 南枝瞠目结舌,“你……” 姜砚秋也是抿唇不语。 妇人却见怪不怪,拉起姜砚秋的手,看着自家儿子,“以后都是邻居了,我和小姑娘多说几句话,又不碍事,别人爱看就看吧!” 少年一点也不信,“只是如此吗?” “真的,行了,大中午的,娘给你弄饭去,你快些进来吃!”妇人撒开姜砚秋的手,若无其事地进了自家门。 姜砚秋还有些没回过神来,看了眼进门去的身影,有些无语地揉了揉眉心。 这时手心一暖,阿珩的小手牵住了她,唤了一声,“阿姐。” 瞧见可爱的小脸,姜砚秋一喜,“阿珩回来了。” “嗯。” “阿珩,这位是你家姐?”少年礼貌询问。 “正是,真巧,我们居然还是邻居。” “确实很巧。”少年向着姜砚秋作揖,“在下程瑱策,刚从北安镇过来,现在与阿珩是同窗。我知道我母亲行事有些张扬,如果给你带来麻烦,还请多多包涵,在下先在这里给诸位赔个不是,还望姑娘莫要见怪。” 姜砚秋微微笑着,“程公子客气了,婶子也没说什么。” 南枝不乐意地嘀咕着,“哪里没说什么,都和我吵了老半天了,一敲门就一嗓子把我喊懵了,说什么我们家的妖树必须砍了。” 程瑱策讪讪一笑,也向南枝作了一揖,“真是抱歉了,我母亲就是太信老话了,什么事出反常有妖异,加之她过于担心我的学业了,所以才会这般。” 阿珩见他诚心致歉,便开口了,“行了,师兄不必这般客气,中午休憩时间不多,还是先回去吃饭休息一下吧!” “也好。” 各自回家,关上门后,南枝还有些摸不着头脑,实在摸不准新邻居的脾性,有些怀念以前的邻居了,以前都安安静静的,见面就打个招呼,一直都相安无事。 这新邻居刚来一天,就把她吵得嗓子都冒烟了。 南枝进去灌了两大碗水,才觉得嗓子舒服些。 把饭菜摆好了,见姑娘还在院中打量那棵海棠,她好奇地走过去,问,“姑娘莫不是真想砍了这树?” “这海棠长大了,小院子确实装不下它了。” “不是吧?这么好看的海棠花,砍了多可惜啊!” “砍倒是不会砍,我在想着或许可以移植到村里。看这树,还能再长,种在这里不合适。种在村里就可以多留些地方,随它怎么长了。” “也是。” 姜砚秋转身,环视了一周这个小院,“而且明年之后我们就不住这里了,放这里也没人照顾。” “那下午千竹他们回来了,我叫他喊人来挖走吧!”南枝听风就是雨,立即就给安排上了,说完了还叹了一口气,“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又何必跟她吵了那么久,真是白瞎我的口水。” 姜砚秋看了她一眼,有些好笑,“我怎么记得你之前好像也念叨过一嘴,想给这棵树换个宽敞地方的,今日怎么就杠上了。” “那不一样,那大娘讲话就是太气人了,她要是好好说话,我哪儿能和她吵个没完。不过她家儿子一回来,她立马就变得温柔可人,还挺吓人的。” 南枝说着,还往隔壁墙头看了看,那样子好像怕隔壁也有人在听她说话似的。 别说她了,姜砚秋也觉得这新邻居有些稀奇。 “不过下次她若是再来势汹汹,你也别明着与她吵了,附近都是书院的人,传出去也不太好,先敷衍一下,等我回来了帮你一起出气。明年阿珩要考试了,还是要多注意点。” 南枝点头应下,“好的,我记住了,姑娘快去吃饭吧。” 饭桌上,姜砚珩提起程瑱策的事情。 原来他是谢夫子师兄的弟子,因为明年也要参加县试,所以过来请谢夫子一起指导。 “程师兄他们之前住在北安镇的一个小村子里,那边村学条件有限,又因为家中某些原因,他延迟至今才准备参加考试。” “我看他们不像普通农家人。”姜砚秋回想方才所见,不说程夫人娴静时的气质温婉大方,便是她的妆容衣着也是讲究的。 南枝也点点头,十分赞成,谁家农人有她这么咄咄逼人的啊! 第150章 唐夫人 两人出门上学堂,碰巧程瑱策也推门而出。 “巧了,你们也出来了。正好这些点心送给你们尝尝,都是我娘亲手做的,希望你们不要嫌弃,以后大家一起和睦相处。” 姜砚珩作揖,“师兄真是客气,既是一片心意,那我们便收下了。” 南枝依言接过东西,又嘱咐了一句,“姑娘和小公子早些回来吃饭。” 姜砚秋笑着点头,“好。” “走吧!一起去书院。”姜砚珩与程瑱策结伴去书院了。 姜砚秋到学堂时,早已等了许久的唐瑗柠立即凑了上来。 “姜砚秋,你还敢来!” “女学又不是你家开的,为何不敢来。”她淡淡一笑,视线掠过唐瑗柠身上新换的衣裳,“你的动作还挺快的。” “哼,要你管。” “嗯,我不管,麻烦你让让,这是我的座位。”姜砚秋抬手请她离开。 唐瑗柠听了她的话,故意坐下了,“我就不走,你能怎么着?” “幼稚。” “你说什么?” “我说你幼稚。” “我哪里幼稚了!” 姜砚秋嫌弃的目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就你现在这招,我两岁起就不玩了,你说你幼不幼稚?” 唐瑗柠气结,“姜砚秋你说,梓牧哥哥被罚的事情,是不是跟你有关系?” 姜砚秋用看傻子的眼神看她,“他被罚了,你不应该问问他做了什么坏事吗?跑来问我,真是莫名其妙!” 唐瑗柠被说得有些脸红,“难道不是你看我不爽,所以故意叫鹿灵阁给梓牧哥哥使绊子吗?” 姜砚秋被她逗笑了。 唐瑗柠被她灿烂的笑颜,惹得更加气恼,“你笑什么!” 姜砚秋收敛笑意,淡淡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挺有自知之明的。但我就是有一事不明白。” “什么?” “就是你明知道我看你不爽,为何一再地凑上来呢?” “你…”怎么敢和我这么说话! 唐瑗柠的话还没说完,就咽回了下去,因为这一刻她在姜砚秋的眼底看到了冷意,仿佛一瞬间就可以把她淹没的冰凉,令她有些愣神。 “让开。” 大脑一片空白的唐瑗柠听话地站了起来,呆呆地让开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竟被一个小丫头片子震慑到! 她咬了咬牙,恨声道,“姜砚秋,你别以为拿了几次甲等成绩就敢骑在本小姐头上了?我告诉你,以前那是我没有花心思,才让你侥幸了几回,这次年末大考,本小姐不会再让你那么得意了。” 姜砚秋笑颜不变,不紧不慢地说:“噢……那我还真挺期待唐大小姐不忙着谈情说爱之后的全力以赴。” “你……你怎么……”,唐瑗柠吃惊地差点喊出话来,这人怎么知道自己在忙什么?她定了定神,强势地横了姜砚秋一眼,“你少装模做样了,每次也就比我考得多出一点点而已。” “那我这次就考多一些吧!希望你到时候别哭鼻子。”姜砚秋笑得风轻云淡。 唐瑗柠气得怒火翻涌,冷哼一声,冷冷笑道,“你这么自信,那敢和我赌吗?要是这次年末大考不能考得比我好,那你就退学!” “你要是考得比我差,也能遵守赌约,主动退学吗?”姜砚秋定定地注视着她,眼中满满的都是怀疑。 唐瑗柠昂首挺胸,斩钉截铁道,“我当然能!” “行吧,那就请唐大小姐赶紧回去温习功课吧!省得到时候输得太惨,有损你的芳名。” “哼,我自然知道,还用你提醒?”唐瑗柠不屑地翻了个小白眼,转身就走。 只是回到位置上坐下时,又想起方才姜砚秋的那个眼神,和那身气势,那种感觉比她见过的所有贵女都要矜贵,冷厉。 一直到回家之后,唐瑗柠还有些恍惚。 唐夫人见她心不在焉的样子,还以为她是在担心秦梓牧的事情,便安慰她,“柠柠可是在担心梓牧的事情?” “啊?”唐瑗柠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还有些迷茫。 唐夫人轻拍了下她的手,“柠柠不必担心,娘亲在百药堂买了上好的伤药,已经派人以你的名义给梓牧送去了。” 闻言,唐瑗柠的脸上总算有了笑容,“娘真好,不过百药堂的药能管用吗?我怎么都没有听说过这个药堂呢?” “百药堂虽然只是个小药堂,不过听你爹说,那是穆神医悄悄开的小药堂。娘去看了,里面的很多药丸也确实只有穆神医才有的。” “穆神医跑来玉泽县开药堂,还只是一家小小的药堂?” “谁说不是呢!这些有本事的人,行事就是奇奇怪怪,叫人摸不着头脑。”唐夫人说着,又想起中午的事情,便问,“你中午走得匆忙,也没和娘说仔细,你为何弄得那么狼狈?” 唐瑗柠脑子里浮现起姜砚秋那张含笑气人的面容,第一反应是在心里啐了一口,好可恶,那个乡野丫头居然长得那么好看! 想到和姜砚秋的赌约,怕被唐夫人责怪她行事草率,正要脱口而出的话又咽回肚子里了。 她扬起笑脸,“没事,就是不小心滑了一跤。” 唐夫人当然不信,自己的女儿她还是了解的,如果是不小心摔的,她回来时不会那么生气,还气得连饭都吃不下。 “你中午就气得没吃饭,晚上也没吃几口。现在你爹爹和哥哥都不在这里,就和娘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一顿饭光在拨弄米饭了,明眼人一看就知有问题。只不过唐父与她兄长都以为她又在为秦梓牧的事情瞎操心,早已见怪不怪。 唐瑗柠抬眸看向关切望着自己的娘亲,随口搪塞,“还不是在气梓牧哥哥被罚的事情嘛,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秦伯伯下重手罚他。” 提起秦梓牧,唐夫人温柔的脸上也浮出不悦来,“这事本来就是他行事欠缺考虑,才让秦梓辰有了机会钻空子。” “娘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这事是秦大哥在背后搞的鬼?” “都不是一个娘胎里爬出来的,两兄弟相争不是很正常吗?你不会到现在连这个都不懂吧?” “不是,只是我每次看到秦大哥都一副不争不抢很好欺负的样子,还以为他就是个软包子。” “软包子?依我看,就是包藏祸心的软刀子。”唐夫人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语带担忧,“你说你,自打给你定亲之后,整日就知道儿女情长,不务学业,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以后嫁过去了,可要怎么办?” 唐瑗柠听得满脸娇羞,略有不满地推开她的手,“娘,你说这个干嘛,女儿又不是傻子,怎么会都不懂呢!行了,女儿要去温习功课,不和你说了!” 唐夫人看着她回屋去,隔了一会儿后,又叫人喊来唐瑗柠的贴身丫鬟来问话。 小丫鬟如实禀报了事情的经过。 得知女儿真是自己摔倒的,唐夫人还有些不相信,“你确定那个姓姜的丫头没有对小姐动手?” “没有。她在小姐跑过去的时候,人就躲开了。” 躲开了。 唐夫人在心中重复了一遍,眸底闪过一丝幽暗的光,她缓缓咽下口中的茶水,又问,“那晚上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奴婢也不知,小姐一上马车就在出神,什么话都没有说。” “没用的东西!让你贴身照顾小姐,连小姐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来人,给我拖下去打……” “夫人饶命,夫人饶命,小姐中午的时候说要去找姜砚秋,奴婢猜测与她有关!” 唐夫人摩挲着手腕上的玉镯,“上次把你们丢到县衙门口的,也是那个姜砚秋吗?” “回夫人,奴婢不确定,但是一定与她脱不了干系。” “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好好伺候小姐。” “多谢夫人,奴婢知道了!” 小丫鬟走后,唐夫人身边的亲侍察言观色,小声询问,“夫人,这是…想要自己出手对付那个乡野丫头?” “有些好奇罢了,究竟是什么样胆大的丫头。梅姑姑,县令夫人过几日不是要办冬日宴吗?” 梅姑姑眸子一转,附和道,“对的,到时候还会邀请女学里一些成绩优异的学子一起参加。往年县令夫人都是让夫人你帮忙举荐发帖的,这次应该也快送来了。” “那到时候也请那个丫头过来。” “好,奴婢记下了。” 第151章 出事了! 刚在家中美美用饭的姜砚秋,全然不知又有人惦记上她了。 姐弟二人才到庭院之中消食,就听见有人来敲门。 “怎么又有人来了?”她望着那个秃了的空地,微微皱眉。 阿珩看她这反应,小眼神微动,小声问她,“阿姐是不喜欢程师兄他们吗?” “不是,就是不喜欢与不熟悉的人来往频繁。” “嗯。我猜这次来的应该不是他们。” 说话间,陈叔已经领着来人进院子里来。 两人转头看去,月光下,两双清亮如水的明眸犹为神似。 “这是?” 来的是墨雅阁的人,两个小伙子抬着一个花坛子进院来,坛中植株比一人高点。 二人小心地放下花坛,其中一个小伙计拍了拍手,笑嘻嘻地说,“姜姑娘,小公子,这是我家主子特地送来的文冠树。文冠当庭,金榜题名。希望二位喜欢。” 这话,大家听了都心生欢喜。 状元花,谁家能不爱呢! 正寻思院中突然没有了海棠,空落落的不习惯,该种点什么合适,风云玦就及时地送来文冠花。 姜砚秋惊讶之后,开心地说,“风掌柜有心了,替我多谢他!也辛苦你们了。” 小伙计摆摆手,“嘿嘿,应该的,姜姑娘甭客气。对了,我家主子说了,你上回送表姑娘的一套书册,她很喜欢。” “季小姐喜欢就好。” 当初季文珺只在玉泽县呆了一个月多就离开了,姜砚秋答应她帮忙抄写一整套琉月公子的话本,拖拖拉拉抄了半年才好,前不久才刚送给她。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好。” 大家都很熟稔了,也不见外,说了一声就回书肆了。 高兴之余,姜砚秋还是有些奇怪,“风云玦怎么这个时候送棵树来?” 千竹想到下午的事情,便说了,“我们下午运海棠出去动静比较大,正好碰见风掌柜了,没想到他晚上就把花给送来了,那我们就不必再让花铺送花苗来了。” 他解释完,又指着先前种海棠的那块地,问,“主子,要将这文冠树移出来种到那边吗?” “不用了,就种在这坛子里吧!瞧着长势也不差。” 姜砚秋担心种在院子里,到时候又长得太快太高,占地儿。院子不大,还是适合种些小花小树灵活些。 “好。”千竹与陈叔一起将花坛挪到边上的空地。 *** 隔日,姜砚秋与姜砚珩二人都收到了冬日宴的邀请帖。 烛火跳跃,昏黄的灯光一晃一晃的,映照着两份帖子忽明忽暗的。 姜砚秋拿起阿珩的帖子,“阿珩,你要参加吗?我记得往年这个宴会是不会邀请你这样刚入学一年的学子的。我觉得这帖子要不是冲着谢夫子的面子给的,就是唐家人有意发的。” 她担心唐家人想在宴会上为难阿珩,明着来她倒是不担心,就怕暗地里下手。 姜砚珩笑笑,小脸上满是不在意的神色,“阿姐不必多虑,谢夫子说了,我不去也可的,到时候只说身体不适不便参加,反正我年纪小,他们也说不了我什么。而且考试当前,他希望我以温习功课为主。” 有谢夫子的话,姜砚秋就放心了,“那成,到时候你就不用去了。” “嗯,那阿姐要去吗?” 姜砚秋点点头,“要去的,若是我们都不去的话,到时候传出去我们姐弟俩妄自尊大,那就不太好了。” 两人商量好,就各自回房间忙自己的事情。 亥时过半,姜砚秋正欲更衣入睡,院子外头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几个房间几乎同时开门出去。 “怎么了这是?”南枝揉着睡眼,向院门看去。她睡眠好,也睡得早,一般一进屋就睡下了,这会儿是被敲门声吓醒的。 “我去看看。”千竹大步向外走去。 正巧,陈叔搀扶着一个人,一瘸一拐地走了进来。 待走近了,才看清鼻青脸肿的人是何时。 “何时?你这是怎么回事?谁打的?” “东家,酒楼出事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们刚刚准备打烊,忽然有一伙人闯进来,想要强买我们酒楼的极品梅花酿,我们才说了一句限购,他们一言不合就打砸我们酒楼。” “人没事吧?” “大家都受了点伤,不过不太严重,那伙人已经冲着我们的酒窖去了。” 酒倒是没事,就怕把人打坏。 姜砚秋拿了短笛吹了几声,暗中保护阿珩的几人率先跳了出来,“主子。” “看好院子。” “是。” 这一幕把院子里的几人都惊了一下,虽然知道一直有人在暗中帮忙,但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多人一起出现,最吃惊的要数何时了。 姜砚秋回头吩咐道,“千竹和我过去琼华楼,你们都在家里好好休息。” 又抬手摸了下阿珩的头,“进屋睡吧,别担心,我喊沈黎一起去看看。” “好的,阿姐小心。”阿珩说完,带着千山一起去休息了。 “走吧!” 三人出了院子,直奔琼华楼。 沈黎与他们同时出现在琼华楼。 见到大厅里的桌椅没有一件完好的,沈黎怒不可遏,“岂有此理!” 几人找到后院,只看到何掌柜几人狼狈不堪地,相互搀扶着出来。 何时急忙跑过去扶住他爹,“爹,他们人呢?” “他们搬了酒,跑了。” “也不知道是什么人?毫不讲理,还说他们是什么皇亲贵戚,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谁也拦不得。” “我呸!什么皇亲贵戚,我看分明就是一群强盗!” 姜砚秋一眼望去,几人脸上都挂着彩呢! “千竹,你带他们上百药阁治一下伤。” 说着又看向何掌柜他们,“酒楼里的事情你们先不要管,我会让人来处理的,你治一下伤就先休息。” 几人听了纷纷摆手。 “不用了,都是皮外伤,没什么大碍的。” “是啊,我也只是挨了两拳,看着狼狈其实没事。” 姜砚秋没管他们说的,只让千竹去给他们处理好。 她自己与沈黎一起走向外面大厅。 “你叫几个人过来把这里处理一下。” “好,马上。” 两人边说着边往外走,正当这时,一人急掠而来,“主子,查到了,那群人是璃王的表哥派来的,他们正往温宅行去。” “璃王的表哥?穆国公府吗?” “不是,不过也是穆国公府嫁出去的女儿所生的孩子。” “原来如此。” 她就说呢,穆国公府与璃王的关系还没修复好到与温铭合谋了。 “需要去拦截吗?”沈黎问道。 姜砚秋环视过安静的街道,神色不善,“不用拦了,他们都打上门了,我们自然也得回件大礼。” “明白了。”沈黎让等候命令的兄弟回去多叫些人。 去温宅的途中,也顺道回了趟沈黎他们的落脚点,姜砚秋利索地换了一身夜行衣,还带了面具。 黑夜里,一群人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来到了温宅之中。 那群抢了酒的人正在享受美酒,其他全都叫人搬进库房里。 没错,极品梅花酿大有用处,全都是宝贝,不必放入酒窖里,省得与温家的那些酒弄混了。 沈黎他们一人一颗石子,将所有醒着的人全都打晕了。 “你们几个留下来,好好伺候他们一顿。缺胳膊少腿的都没关系,只要打不死就好。”姜砚秋指了几个看起来比较魁梧的人吩咐道。 “是。” 随后又看向沈黎,“我们去库房和酒窖吧!” 沈黎毫不迟疑地点头,一群人又往库房去了。 不是第一次来温宅了,大家对温宅的布局还是轻车熟路的。 无声无息地打晕了守门的护卫,一剑劈开门锁。 “你们在这里守着,我进去看看。” 姜砚秋自己进屋后把门关上。 外头的沈黎见状,脑中忽然就浮现起上回的那场大火。 “今日会不会也这样?” 小姑娘虽然没说什么,但是大家都可以感受到,她动怒了。 第152章 焚毁酒窖 温宅毕竟只是温铭平日在玉泽县的一处落脚点而已,库房里的宝贝并不多,除了两大箱子银子之外,其他东西加起来还不及他们从琼华楼搬来的那些极品酒贵重。 转了一圈这个显得有些空荡的库房,她回到外间堆放琼华楼的酒的墙角处。 视线扫过那些酒坛,这些人还是怪懂得挑的,抢来的每坛子都是极品。 刚想收走这些酒,忽而又停下动作。 还是先不收空间了,等下直接叫大家把这些送回琼华楼。 才下了决定,忽然瞥见酒窖的入口。原来就在酒坛堆放的侧边后面,刚刚光线昏暗都没有注意到。 走进梯口,便闻到一股酒香,想必这个库房之所以重要,其实是因为这里是他们的酒窖入口吧! 姜砚秋往下走了两台阶,又停下脚步,手中的灯笼往下照了照,底下只有一片黝黑。 这么黑,应该没有人守着吧? 她细听了听,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意念微动,手中多了一颗小石子,她捏起石子往底下扔去。 石子落地的声音清晰入耳,不过下面依旧一片寂静,她这才缓步下去。 下面的酒是真的多,瞧着该有好几千坛了,看来这边的库存,应当是百步醉附近几个镇子的供货。 “既然你们搬了我的酒,那我也不客气了。至于其他的账,就明日再算了。” 走了一圈,收得都累,数量真是太多,也难怪他们的库房要独立建一个小院,这要是底下酒窖失火一冲上天,指不定怎么吓人。 “一个县城的库存就有这么多货,想不到百步醉还蛮有底蕴的。” 姜砚秋没和他们客气,打破了几大酒坛子,其余的全部收走。 回到上面的库房,又顺手从空间里面挪了几坛酒出来,摆好位置,将酒坛打破。 然后开门喊大家进来,“把我们的酒带回去!” 一群人无声地进入外间,闻着冲鼻的酒味,骤然明白刚刚在门外听见的响声是怎么回事了。 他们只瞥了眼从里间大库房流淌出来的酒水,谁也没有多话,搬了酒就出去了。 姜砚秋拿下烛台上的蜡烛,随手推倒烛台后,与他们一起出去。 沈黎见她拿出火折子,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看着,“还是我来吧!” 她专心点着蜡烛,头都没抬,“你先把那个酒坛子打破。” 那个也是她从下面弄出来,怕弄湿大家鞋子,所以还没打破,特意等大家出来再砸。 沈黎也想到这点,他笑了,“考虑得还真周到。” 说话间,手中的细小石子也飞掷而出——,“砰!”顿时,酒坛爆裂,酒水四溅。 姜砚秋点好烛火,递给他,又确认一遍,“附近都没人了吧?” “没有。”沈黎接过,挥手让后面的人都撤离先。 他把烛火往里面一丢,合上门后,带着姜砚秋离开了。 两人回到那几人醉酒的地方,不,是被揍的地方。 瞅着一堆认不出原本模样的猪头,姜砚秋掏出一瓶药粉,往他们身上全都洒了点。 沈黎看得有些好奇,“什么东西?无色无味的。” “好东西,你等下看看就知道了。” 她刚收好瓷瓶,地上的人就动了。 所有站着的人全都戒备起来,还以为他们这是要醒过来了。 岂料几个大猪头爬起来后却像看不到他们一样,反倒是把他们自己的同伴当成仇人狂揍。 “这是产生了幻象?”沈黎惊讶了,穆老居然给她这种东西,还真是信任她。 “对啊。” 面具挡着,瞧不清楚她的真实神色,不过眼眸里一闪而过的狡黠,沈黎没有错过。 小姑娘越来越腹黑了,把人狠狠教训了一顿,还要让他们以为是喝醉耍酒疯,自己人打自己人。 先前打人最卖力的那位兄弟看到这一幕,摸着发麻的拳头,有些回不过神,“早知道有这个好东西,咱们还费这个力气揍他们干嘛?” “自然是因为你们打起来更疼啊!”姜砚秋说完转身走了。 沈黎随后跟上。 后面的人看着越打越凶残的一堆人,略显迟疑,“他们这么打下去不会死吧?” “死就死呗,反正他们自己打的。” “……” 一群人还没走多远,温宅库房就燃起熊熊大火。 沈黎回头看了一眼越燃越旺的火势,“就这么回去吗?” 方才那群人里面都没有看到温铭,就这么便宜地放过他? 姜砚秋猜到了他的所想,头也不回地往前走着,“温铭没这么大的胆子,不过是他带来的人,这账,明天还得找他算。明天派人通知他到琼华楼一趟。” “好。” “对了,我记得璃王这位表哥的父亲是户部尚书吧!你们手上有他的把柄吗?” “有。”沈黎毫不迟疑地回答,“有他克扣军饷的证据。” “克扣军饷?胆子还真大。”姜砚秋震惊了,难怪养出的儿子也这么胆大妄为,“这事若要追查起来,那自上而下,从尚书、郎中到通判……恐怕牵扯的人会不少。” 不太好弄。 沈黎点头,神色严肃起来,“确实不少,有璃王的人,也有八皇子的人。这些年璃王的身后有穆国公府,八皇子有继后和昭武侯,两人暗地里一直在争夺户部的掌控权。太子也盯着许久,但应该顾忌甚多,一直不好动手。” 没有一击中之的可能,所以他们收集到的证据也没有投放出去。 “或许他现在敢了呢?”她抬头看了下天边浅月,心中补了一句,毕竟以前是一个人的胆子,而现在可是两个人的胆子,加在一起,没有熊心大,也有豹子胆那么大了吧! 听她这么说,沈黎也想到现在的太子已经今非昔比,虽然偶尔被皇帝惩罚,但有太子妃这个贤内助帮扶,又得了穆国公府的支持,野心长了许多。 “你的意思是,透露给太子,让他动手?” 姜砚秋不假思索,“以太子的习性,肯定不会自己动手,估计会借八皇子的手。” “八皇子的人不止一个,即便被牵连一个,还可以让其他人上位,说不准他真的不会迟疑。”沈黎若有所思。 “嗯,他若是动手,势必得罪璃王和穆国公府,到时候太子的人便坐享其成。那时,再将事情透露给他们。”她明眸微转,幽冷的光芒明明灭灭。 “让穆国公知道暗中对付他的女婿的实则是太子,他必不会再诚心扶持。八皇子要是知道自己当了太子的刀,肯定也不会罢休。届时,我们也可以趁机让自己人顶上。”说到这里,沈黎也期待起来。 “自己人?谁?” “秦司雨,户部郎中。他爹是秦司农,负责大渊农桑水利事的那位。” 闻言,她点了点头,没有再问。 夜风寒凉,冻得面具都快成冰了,一回到琼华楼,她就利索地摘下面具,进屋找热茶喝。 原以为这身子养好了,不曾想还是畏寒。 大厅的新桌椅已经摆放好,破的那些全都被整理到后院去了,到时候劈了当柴火。 千竹和大家刚把拿回来的酒送回后院的小酒窖,出来时看到他们回来,悬着的心也都落了下来。 “主子回来了。” “嗯,你们怎么样?” “我们没事,都上过药了。” 看了看几个挂彩的伙计,姜砚秋转头看向清一色夜行衣的人,指了几个容貌平凡的,说,“你、你。还有你们俩,留下来当跑堂吧!” 说完又看向何掌柜,还好他脸上没有伤。 被点到的四人齐声应道,“是。” 小伙计们见状,顿生出一种饭碗要被抢的危机感,慌了,“东家,我们没事的,我们明日也能上工的。” “对啊,我们真没事。” 姜砚秋笑了,“没说不让你们上工,不过你们这样子出来晃悠恐怕会吓到客人,先在后厨帮忙,等脸上的伤褪了再出来,这两天让他们几个帮忙跑堂。” “明白了。” “今日大家都受惊了,快去休息吧!何叔给他们四人也安排个住处,今晚就让他们住在这里。有他们在,你们可以安心睡觉。” “好好好,多谢主子,也辛苦几位小兄弟了。”何掌柜紧皱的眉宇也舒展开了。 护院安排妥当,姜砚秋便放心地回家了。 第153章 又挨揍了 温宅走水,瞬间惊醒了整个宅子里的人。 一个个的能用的都拿上了,可是火势太猛了,他们拿来的那点水根本不够用。 等火势熄灭之时,整个库房里面已成灰烬,焦黑的墙壁也开裂了。 地窖也是,通道那边已经爬上裂纹,像是要坍塌了一般。 不过具体如何尚且不知,因为底下太烫,没人能够靠近。 幸亏…幸亏这个院子是独立的。 只是想到地下所有的酒都没了,温铭真是心疼肝也疼。 他震怒不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走水?” “主子,找到看守库房的人了,他们被人打昏,丢到隔壁院子里了。” “把人拖上来!” “是。” 几个睡得跟死鱼一样的护卫被拖了上来。 “给我泼醒他们!” 几桶水浇下去,昏睡的人一个激灵,都陆续醒来了。 看到面前站着的人,全都吓了一跳,立马规规矩矩跪好。 “公子。” “公子。” 温铭气愤地冷哼一声,目光如剑恨不得剐了他们,“说!好好的,为何会失火?” 几人这才反应过来,鼻间萦绕的烧焦味,偷眼看了一下前方,只见焦黑狼藉一片,全都慌神了。 “不…不知道啊!昨晚还好好的。” “那又是谁把你们打晕的?”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叫你们看守库房,走水了都不知道,要你们还有何用!拉下去!给我乱棍打死!” 温铭气得眼睛都快瞪得掉出来了,一脚踢飞脚边的木桶,砸向了跪着的为首那位。 几人吓得颤颤巍巍,慌张求饶,为首之人捂着伤口,忽然急中生智,大喊道,“主子,晚上最后来库房的是魏公子!” “魏明齐?”温铭抬手制止住上前来拖人的下人,“他来库房做什么?” “回公子,魏公子带人抢了琼华楼的极品酒回来,他说先放在库房里,后面说心情好,要喝酒庆贺。” 怎么又惹上琼华楼了? 温铭心里咯噔一下,又惊又怒,“你说的可是真的?” “真的,我们大家都见着魏公子的。”几人为了活命,全都拼命地点头。 “对,我们还听见他说公子你……” “说我什么!” “说公子你没用,要几坛极品酒而已,搞了一个月多都没到手,成天只会玩……玩……” 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 温铭也知道,昨晚他就是与喜欢的姑娘寻乐,才会不知道魏明齐那个胆大的玩意,竟然干了这么大一件蠢事! “混账东西!吃我的喝我的,还敢背后说老子坏话!” 正说话间,忽地轰隆一声,地窖塌了,连带着上面的墙壁也倒了! “主子快走!”亲信拉起温铭拔腿往外跑去。 其他人也都争先恐后往外跑,“都快撤!” “……” 一大群人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跑到外面去了,还是被热气和灰尘扑了一身。 “主子没事吧?” “没事。” 温铭吐了口浊气,回头看向塌陷的院子,气得青筋暴起,魏明齐这个瘟神! 神他奶的本事,这下所有的东西都成了废墟! “魏明齐呢?!” 目光扫过在场的人,居然没有魏明齐的影子,闹出这么大动静,魏明齐居然还敢安生睡着!! 他怒气冲冲地带着人寻到魏明齐住的客院,一进院子就瞧见一群醉醺醺的大男人打成一团,都看不出人样了,还在往死里打。 那凶狠的劲,看得他眼皮子狂跳,瞥见满地琼华楼的酒坛子,他顿时生出不祥的预感。 “去,把魏明齐给我拖出来!” 别让人死在他这里! 真是晦气! 身后的人得令,立即上前从一堆人里面找出了面目全非的魏明,要不是他的衣裳,还真认不出他来。 “滚,别碰我!老子打死你!” 神志不清的魏明齐对着搀扶他的人又是拳打脚踢,又是胡乱辱骂的。 温铭被他这醉鬼疯劲气得直打转,“疯了!真是疯了!给我把这个醉鬼打晕!丢回房里!” “是!” “叫人看住他,不许他出去,等人醒了叫我。” 魏明齐被打晕了,像一滩烂泥一样拖下去。 剩下的那些人,温铭也没管他们死活,任由他们继续互殴下去! 他现在正气头上,这些助纣为虐的下人,打死一个是一个,反正又不是他温家的人,他一点也不心疼。 他现在头疼的是,琼华楼的事情怎么善了? 以姓姜的那小子睚眦必报的性子,他要是不脱层皮,这世上恐怕都得有鬼了! 他所忌惮的人,此刻正在家中安稳地睡着觉,一夜无梦。 晨起后,一如往常若无其事地去学堂上课,入夜了才去琼华楼。 忙得焦头烂额的温铭,忐忑不安地推开包厢门。 他刚看清楚里面的人,还未张口,雨点多的拳头就落下来了。 他爷爷的,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动的,一下子就到了他的身边? 三两下就将温铭揍得失去自主思考的能力,痛得嗷嗷叫,可惜嘴里被堵了抹布。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还有熟悉的危险气息! 呜呜,物是人也是! 为什么时隔半年多,受苦受难的还是他! 姓姜的,老子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温铭在心中狂怒咆哮,原想着好歹之前有过交易,这小子多少能够有商有量的。 哪曾想,姓姜的光长个子,不长良心啊!上来就揍!也不分青红皂白! 今日这一趟他还特地多带了几个身手好的,结果也被按在地上揍。 太丢脸了! …… 姜砚秋见差不多了,起身过去看他,结果看到他泪糊了一脸的样子,“!!!” 有那么一刹那,她都有种自己过分了的错觉。 “咳咳,温公子,这就受不了了?挨几下就哭成熊样,还敢来我酒楼闹事?”姜砚秋嫌弃地拔下他口中的抹布。 温铭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死要面子,嘴硬道,“胡说,我这是流汗了!” 他忍着痛起身,倒吸了一口冷气,刚才也不知哪个家伙专门往他的痛穴上下手,他一时没忍住才飙出泪水。 丢脸丢到外祖奶奶家了! 姜砚秋眉梢微挑,笑了,“是吗?那看来温公子是勇气可嘉,半年多不见,别的不见长,熊心豹子胆倒是又长了!” 浅浅的笑意,却让温铭感觉到了深深的威胁。 他立马怂了,忍痛折腰道歉,“不不不,姜东家,对不住了,不过昨夜之事都是魏明齐那个狗东西一人所为啊!可不是我授意的,我都不知道他居然跑到你这里来闹事。” 姜砚秋勾唇,轻嗬一声,“那也与你脱不了干系,毕竟他是你带来的人。” 温铭苦笑,“是,我错了,我叫他赔偿你们酒楼所有损失,你看怎么样?” “赔偿损失就可以了吗?”姜砚秋反问,眉眼里的不屑与冷意毫不掩饰,“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要不,我也去把你的酒楼砸了,过后再照价赔给你,如何?” 温铭闻言,怀疑地看着他,难道库房走水,真的只是魏明齐那个狗东西醉酒大意惹的?人也是姓魏醉酒打晕的?而不是这人搞的鬼? 想到他的人夜里也查过,院子里并没有其他人来过的痕迹。 而且走水的时间与魏明齐回去的时间很近,如果是琼华楼的人,应该来不及那么快赶过去。 再说了,以姓姜的性子不可能追到温宅了,还白白便宜魏明齐糟蹋那么多极品酒。 温铭:“那你想怎么样?” “放心,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你得把人交出来。” 她笑得意味深长,看得温铭心里发毛,“他不能死在这里。” 姜砚秋笑得更加灿烂了,“这个你更加可以放心了,杀人偿命,本公子可不做违法乱纪的事。” 几个被揍得浑身酸痛的人,撇撇嘴,心里腹诽,所以打人就不犯法了吗! 她身后的自己人也都眼观鼻鼻观心,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温铭迟疑,“真的吗?” 姜砚秋忽然坐正,随手拿起桌上的筷子朝桌对面的人掷去! 眼见筷子向着眉心飞来,温铭吓得矮了矮身子,筷子直直地插入他的发中。 温铭的心都跳到嗓子眼了,目光有些呆滞。 只听得对面的人,不耐烦地说,“说了不杀他,你再磨蹭下去,本公子可保不齐要再打你一顿出气了!等下可说不准你身上会不会少点什么。” 温铭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瞅了瞅周边虎视眈眈的眼神,他吞了吞口水,又被威胁到了。 “叫!阿东,你回去请魏明齐过来。” “是。” 阿东是他的亲信。 沈黎挥手,守在门边的人退开,放人出去。 第154章 玩你的命 魏明齐被请过来时,还自以为是地认为,定是昨日的教训让琼华楼的主人识时务了,今日特地设宴款待他。 果然贱民就是欠收拾,这不,现在就学乖了。他沾沾自喜地推开门进去,“温铭啊……” 猛一对上座上的少年,明眸皓齿,鼻梁高挺,肤若白玉的面容,衬得薄唇不点而红,还有通身清冷不羁的气息,更是直直撞向他的心尖尖。 魏明齐原本欲出口的话都忘了,像被勾了魂似的往姜砚秋那边靠近。 “行啊,温铭,居然帮我物色了这么一个娇俏尤物,你魏哥我回京了一定帮你多多美言。” “不是,魏明齐,你可别陷害我,我什么时候帮你了!”温铭面露惊恐,早被他的语出惊人,吓出一身冷汗,脑袋嗡嗡的,像是被五雷轰了。 温铭敏锐地感觉到包厢里的气息陡然变得可怕起来,他求生欲极强,想要向姜砚秋解释的。 不想,魏明齐的爪子已经先一步伸向姜砚秋,脸上还挂着猥琐的笑,口中唤着,“美人,爷就喜欢你这样……” 见此情景,他的眼珠都要掉出来了,脑子里一片空白,他怎么就忘了这厮的独特癖好了! 别说,静下来一看,姓姜的小子长得还真不赖。以前他老被气着,只记得此人可恶非常。加上他对男人不感兴趣,也没在意这小子长相多好。 “放肆!”沈黎出手,一把捏住魏明齐的脏手,反手一拧,“咔擦!”一声,手腕骨头断了。 抬脚利落一踹,魏明齐砰地一声,跪倒在地,痛得他惨叫如疯狗。 “啊啊啊——,好痛,你们大胆!知道我是谁吗?就敢打我!” 魏明齐使劲挣扎,用尽身上力气,却撼动不得沈黎半分,“放开我,本公子是你们得罪不起的人!你们敢动我,小爷诛你们九族!” 一直不动的姜砚秋,这时才微微动了一下,伸手拿了桌上的另一根筷子,漫不经心地转了一圈,唇边噙着一抹冷笑,看着不知死活的魏明齐。 “原来你这么厉害啊!” “对啊,我很厉害的,跟了我,小爷一定会让你玩得开心!” 少年眼眸一厉,桀骜与野性,勾得魏明齐一下子找不着东南西北。 温铭捂脸,心中大骂蠢货! 姜砚秋被放光的恶心眼神膈应到了,手腕一转,手中的筷子急急地朝他的眼睛戳去! 被沈黎按住的魏明齐根本躲无可躲,急急地喊出,“住手!我爹可是户部尚书!我娘是穆国公最疼爱的女儿!我还是璃王的表哥!我姨母可是皇上最宠爱的妃子!你敢伤我,我不会让你有好过的!!” 筷子出得急,停得也急,正好落在他的眼睛前! 再进一毫,他的眼睛就瞎了。 魏明齐吓出一身冷汗,四肢有些发软,差一点,差一点他就变成瞎子了,心惊之后,愤怒更盛,“你怎么敢的?我身后那么多有权有势的人,你不怕吗?” “怕?”姜砚秋将手中的筷子再往前送了一点,贴上他的眼球,“少蒙我,淑妃可不是最受宠的妃子,而且本公子听说,穆国公最偏疼的是那位干外亲,咱们大渊的太子妃。连璃王也争不过她一个干孙女,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像,真像!她的好祖母,也长着这样一双令人不喜的眼睛。 方才要不是惊讶这一双眼睛,她也不会让他有机会靠近。 实在令人厌恶! 原本温铭还想提醒姜砚秋一声,打算做个和事佬,早早将这件事情糊弄过去,岂料姓姜的疯子还真是无所不知啊! 魏明齐面色骤变,“你到底是谁!” 姜砚秋随手丢掉脏了的筷子,“你昨晚砸了本公子的酒楼,打伤了人,还抢了酒,说吧,你想怎么赔?” “什么?你是这酒楼的主人?”魏明齐贼眼乱转,上下打量对面的人,想到面前的可人儿,只是一个小地方的酒楼东家,他不屑极了,“想要赔偿,没有!不过,你若是愿意陪爷玩玩,想要什么,爷都给你。” 他可不信就凭这个细皮嫩肉的小子,有胆子得罪他身后这么多强大的势力。 可惜他还没得意几息,就被沈黎又踹了一脚,直接按趴在地上。 姜砚秋不言不语,拿起桌上的辣菜,加了热茶进去,然后一盘子盖在魏明齐的眼睛上。 “长了蛆的眼睛,不要也罢!”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双目热辣刺痛,难受得魏明齐痛哭哀嚎。 他的随从这时才挣脱开桎梏,跑过来给他擦脸,“公子,公子,你没事吧?” “痛,眼睛好痛!” 沈黎早在姜砚秋动手的时候,就撒手躲开了,冷冷地看着这一幕。 活该!胆敢冒犯主子,应该活剐了这双眼睛! 温铭与他带来的人,大气不敢出一下,此刻才知道,原来被揍一顿算是轻的。 魏明齐的人着急忙慌地从衣袖里掏出伤药给他吃,这是早上刚在百药堂花了重金买的,效果极好,不然魏明齐昨晚脸上的伤,也不能好得这么快。 “混账,你给我吃了什么,一点用也没有!”魏明齐痛得丑态百露。 “用水洗洗,用水……”温铭怕他真瞎了,忍不住开口提醒。 那随从连忙抄起桌上的水壶,往魏明齐的脸上倒。 姜砚秋看着,也不阻止,只冷睨了温铭一眼,吓得温铭顿时抿紧了唇。 热水浇下去,魏明齐叫得更欢腾了。 姜砚秋皱眉,招了招手,“吵到旁边的客人了。” 沈黎捡起地上的抹布,作势要塞进魏明齐的嘴里。 “你们要干什么?”随从伸手挡在魏明齐身前,被沈黎一脚踹开。 魏明齐顶着一双比兔子还红的眼睛,厉声喝问,“你要做什么?” “看你舌头有点多余,帮你拔了。” 魏明齐被沈黎的话,吓得瑟缩了一下,不过在京都什么样的刺杀没有经历过,他才不怕,“大胆!你敢胡来,小爷我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姜砚秋轻扯了下沈黎,笑问魏明齐,“魏公子,玩够了吗?现在能不能赔偿了?” 玩? 你管这叫玩? 爷差点瞎了一双眼睛! 魏明齐气不打一处来,“想要赔偿,你休想!” 等入京后,小爷定要让你跪着给我舔鞋! “那看来魏公子是没玩尽兴了。”姜砚秋指向门口的那人,说道,“你去拿些苹果上来,绑在魏公子的腰上,再取副弓箭上来。” “是。”那人领命出去。 剩下包厢里的人,有兴奋期待的,也有不明所以的。 只有沈黎回想着姜砚秋说的话,一脸古怪,主子你忘记自己是女儿身了吗? 魏明齐慌了,这小子该不会是想和他玩命吧? “你想干什么?你敢跟我玩命?” 姜砚秋挑眉,清澈明眸里漾起一丝玩味:“有何不敢?” 反正玩的是你的命。 很快的,魏明齐就被两人,一左一右固定住,拿上来的苹果也绑在了他的腰腹处。 见此,沈黎眉心突突,有些一言难尽,他到底跟了个什么样的主? 姜砚秋起身走到后面,拉弓对向魏明齐,“既然魏公子这么喜欢玩,那本公子今日一定叫你玩个尽兴!” 箭头上上下下地移动着,魏明齐额上的冷汗大滴大滴地落下,此刻已经没有之前那么硬气了,他嘴唇都有些打颤,“你这算什么玩法?我们都是头顶果子的,没听说过绑在身上的。” 这家伙是想要毁了他的命根子吧! “没听说过?不会吧?那魏公子还真是孤陋寡闻。今日本公子更要让你好好体验一下。”姜砚秋弯了弯唇,手中的弓箭又往下移了一下。 魏明齐双腿颤抖,他的人又被控制住,他只能将眼刀子丢向温铭,“温铭!你就这么看着吗?别忘了,我要是有事,你也讨不着好!” 温铭张张口,想说什么,不过被他身边的亲信拉住了。 他顿时清醒,忌惮地觑了觑姜砚秋,这个不按常理出招的人,他可不想也落个断子绝孙的下场。 姜砚秋没管他们几人之间的眉眼官司,注视着晃动的苹果,提醒道:“魏公子,你再乱动的话,射到哪里,本公子可就保证不了了啊!” 说完,又拉了下弓。 看着被拉紧的弓弦,和不断下移的箭头,魏明齐心中的恐惧骤然剧增。 包厢里的紧张气氛,也在这一刻达到极致。 “我赔!我赔!我赔——” “咻——” 第155章 多多练习 姜砚秋手中的利箭与他的话,同一时间发出。 “啊啊啊——救命!” 空气似乎在这一瞬间冷凝住,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不由自主地紧了紧双腿。 噗! 箭头精准无误地射中果子,果汁溅在魏明齐的身上。 还好射中了! 魏明齐的随从急得眼睛都红了,他的嘴巴被死死地堵住,只能发出呜呜咽咽的声音。 沈黎带来的那些人,全都晶晶亮地看着被射中的果子! 仿佛那是什么大宝贝。 “噗通!” 被人控制住的魏明齐没有倒地,倒是看戏的温铭腿软得跌坐在地。 见大家都向他投来目光,他俊脸一红,连忙摆手,“没事,你们继续,继续。” 他连滚带爬起来,小心翼翼地往姜砚秋那边挪一下,又一下。 太吓人了,他不能站在姜疯子的对面,实在危险。 “同意赔了,看来魏公子还挺喜欢这个游戏的,来人,再来!”姜砚秋笑着又拿起一支箭,再次拉弓,对着新苹果,准备射箭。 “不是吧?还来?”魏明齐好不容易逃过一劫,没想到他还敢再来,“我都说了我赔!” “噢…不知魏公子打算怎么赔?” “银票,我身上的银票全赔给你!” 旁边一人得了姜砚秋的示意,上去将魏明齐身上的银票掏了出来。 “主子,这里是三万两银子。” 姜砚秋手中弓弦一拉,目光凌厉如箭,“逗本公子玩呢!区区三万两,也只够赔付医药和桌椅!” 魏明齐:“不可能!什么药这么贵!” “自然是穆神医的药。” 一听是穆神医,魏明齐没法反驳,“那你还想怎么样?” 作壁上观的温铭又抹了一把汗,之前就听闻姓姜的给下人请的大夫是穆神医,他还不信,原来竟是真的。 姜砚秋松了松弓弦,明眸流转,“你抢了我五百多坛极品梅花酿,我给你算个整的,就按六百坛算吧!赔付六十万两…黄金。” “黄金?!不是白银吗?你是不是弄错了?”魏明齐差点儿被她的狮子大张口气得跳脚。 姜砚秋挑眉,理所当然地回他,“白银是买的价格,黄金是你不问自取,赔的价格。” 话落,箭出! 咻—— 魏明齐惊恐万状,双目瞪突,这人怎么还玩上瘾了! “我答应!我答应!” 再一次眼见利箭射入身上的果子上,他真的没有力气再挣扎了。 惹怒此人,再往下一点,他的子孙后代都要葬送在此了! 姜砚秋冷哼,真是欠收拾! “拿来吧!” “我身上没有那么多……” “没有?”姜砚秋作势又要再来。 他连忙唤道,“等等!我脖子上带的玉石是我娘亲给我的信物,用它可以到钱庄取用我娘账户上的银两。” 沈黎过去,一把扯下他脖子上的东西,拿过来仔细端详,“确实是康阜钱庄的信物,有它可以任意支取千万两以下的黄金。” 姜砚秋脸上没什么变化,魏大人管着皇帝的口袋,魏夫人又是淑妃的钱袋子,魏明齐手上有钱也不足为奇。 她指向魏明齐的随从,“叫几个人带他去取。” 小随从惶恐不安,求助地看着自家主子。 魏明齐又被换上新苹果,紧张地催促他,“还愣着干嘛!快去取钱!” “是,公子!我这就去!这就去!” 姜砚秋瞥了一眼唯唯诺诺的随从,“动作快点,不然等这些果子用完,本公子还真不知要对准你家主子身上的哪一个物件了。” 那人不敢接话,快步跟着前面的人走了。 姜砚秋拿起弓箭,“来,继续玩,干等着多无聊。” 魏明齐欲哭无泪,“我一点都不无聊,真的。” 她下巴微仰,“我无聊。” 难得有个活靶子,她手痒得很,就是这里太近了。 咻! 一箭射穿果心,果子一分为二。 在旁的人熟练地上前换苹果。 “等等,就用刚刚那两瓣,不要浪费了。绑在眼睛上,一边一块。” 大家听到这个吩咐,眼睛都亮得像野狼遇到了猎物一般。 只有魏明齐与温铭面色发白。 “姓姜的,你玩我呢!我都答应你了!为何还来!!” 姜砚秋转了转手腕,心平气和地解释,“不是和你说了嘛,金子到手,这游戏自然就结束了。” 忽然想到什么,她又说,“拿块布绑住他的嘴,省得客人以为酒楼闹鬼了。” 一切准备完毕,她搭起两支箭,同时射出! 咻! 两箭齐发,两块果子瞬间碎成果泥,糊了魏明齐两眼。 这!!这么近的距离,射中果子,还震碎了,竟然没伤到眼睛分毫。 一切发生得太快,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两支箭已经落地。 清风阁的人全都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姜砚秋好笑地看着他们,“怎么?你们也想玩?” 不等他们回答,她率先指了指之前负责换果子的那个小伙子,“你先来!” “好咧!”那人把果子绑在魏明齐的腰上后,就过来了。 原本他的箭术尚可,只是从来没玩过这么新鲜的靶子,还被这么多人盯着瞧,他一时紧张,手滑了。 长箭飞向魏明齐的下盘——,幸亏,只射下了块破布。 “这?”小伙子不好意思了。 姜砚秋也没去探究他是不是故意演的,只道,“没事,多多练习。” 魏明齐:“……”去你祖宗的多多练习。 温铭:“……”敢情射得不是你子孙,你不心疼呗! 第156章 气急攻心 取完金子,魏明齐的随从战战兢兢地回到包厢里。 见到他家公子被折腾得不成人样了,从头顶到鞋面,全都是果泥果汁。 脖子上还挂着几条布带,腰上、双臂上也有,一看就知道都是用来绑果子的。 更吓人的是,锦袍上多出了好几个破洞!从未见过公子如此狼狈模样,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再一看桌上的一篮子果子全都用完了,再晚一些,他们是不是真的要往公子身上射了! 真是太过分了! “你们怎么可以言而无信!我都去取来了,为何还要这般伤害我家公子!” “莫要胡说,是你家公子自己爱玩,只不过现在玩累了,坐着歇会儿。不信你瞧瞧,他身上可一点伤都没有。” 当然,断的手腕不算。 姜砚秋笑笑,淡淡的语气里有些无赖了。瞥了眼瘫在地上的人,心中没有半点起伏,没有戳瞎他的眼睛,已经算她脾气好了。 倒是瞧着小随从有些跛的样子,多问了一句,“他这是?” 话音刚落,立即站出一人恭敬回道,“是他想偷偷报官来着,但是太紧张了,扭了脚。” 小随从畏惧地抖了下,心中咒骂,呸!分明就是被你踹伤的! 都是一群丧心病狂的家伙! “报官?”姜砚秋来了兴致,“报官好啊!张大人铁面无私,像这样打砸店铺,打伤了人,还抢劫的,而且金额数目如此之大,可以当劫匪处置了吧?” “不斩首,也可以流放了。”沈黎适时地附和一句。 小随从不服气,“他敢!” 他家公子可不是寻常人,岂能与平民一概而论! “要不你们试试?” 姜砚秋一笑,温铭立马戒备起来,赔笑着,“好了,好了,都别动怒了。这事是魏明齐有错在先,姜东家你看,他歉也道了,赔也赔了,你能不能大人有大量,放过他了?” 小随从也不是傻子,看到久居玉泽县的温公子这个态度,也知晓了闹到官府或许还真讨不着好。 只能吞下火气,心疼地给魏明齐整理身上的脏污。 一个下人的几句牢骚,姜砚秋没太在意,视线落回温铭身上,他这回倒还挺知趣。 反正今日的账已算完,也就顺着他的话,轻轻点了下头,“那就慢走不送了!” 闻言,温铭等人都如蒙大赦,这个疯子,总算消停了。 温铭招呼他的人,帮着将气息萎靡的魏明齐搀扶出去,临走时又对坐着的人作揖,“告辞!” 房门合上,温铭长舒了一口气,眼底的幽光闪了闪,今日这一遭,让他对姓姜的有恃无恐又有更深一层的认知。 这个姜东家是真的不怕得罪权贵,也是真的对各府之事了如指掌。 而且他也不像表面上的那般柔弱,那样的箭法,无论是准头和力道都把控得极好。 即便是深得昭武侯真传的八皇子,恐怕也及不上一半。 走至楼下,被冷风一冻,精神恍惚的魏明齐也清醒过来,瞅见心不在焉的温铭就气不打一处来。 “温铭你个王八羔子!把我骗过来让人戏耍的吗!!” 沉思中的温铭猛地被吼了一嗓子,也十分不爽,“你还说我,要不是你昨晚擅自行动,我们今日也不用遭这些罪!” “我们?”魏明齐呵呵冷笑,盯着他白净的脸,咬牙挤出,“是我遭罪吧!你遭哪门子罪了?我看你,看戏看得倒是挺爽的啊!” 温铭恼怒,“因为你,我们白白被那小子揍了一顿,你现在倒好,还要说我落井下石!你没瞧见那人那么疯,我要是不认怂,后面谁管你!” 谁给你收尸啊! 魏明齐忽然转身,鄙夷冷哼,“到现在还想骗我,你看看你这张脸,哪里像挨过揍的样子!” 温铭也才回神过来,伸手摸摸脸,“好像真的不疼……” 他转头看看自己的人,个个脸上都没有伤痕。 “姓姜的一定是故意的,我们脸上没伤,但是身上可是着着实实挨了一顿毒打!” 他掀起衣袖,然而灯光下,手臂上什么痕迹也没有。 “不可能啊,这里还很痛的,一定是光线太暗了。” 魏明齐不耐烦了,“你少装模做样了,今日之辱与你脱不了干系,回京了再与你算算。” 他哼了一声! 温铭被他倒打一耙的态度气得不轻,当即把一肚子火全都发了出来。 “你怎么蛮不讲理啊!今天的事情本来就是你招惹的,与我有什么关系!我还受了你的牵连呢! 哼!挨打事小,重要的是,被你这么一闹,害得我更加无法完成殿下交代的任务了!你说你来帮我,我看你是来添乱的吧! 还有,昨晚仓库走水的事情,你还没给我交代呢!” 提到璃王交代的事情,魏明齐自知理亏,也缓了语气,“不过就是一些酒嘛,我都说了给你补上。” 昨晚喝醉了,他也不知自己究竟干了什么,脑子里只有一点他们喝醉打成一团的模糊记忆。 醉成那样,说他大意失火,他也没有多加怀疑。 他理了理衣襟,故作姿态,想找回面子,“璃王交代的事情…不就是几坛子酒嘛,大不了我花双倍价格买了苏临玉的酒回去交差就是了。” “拉倒吧你!苏临玉怎么可能轻易给我们!”温铭觉得他又开始想当然了。 “这个我自有办法!” 魏明齐自信满满,苏家又不只苏临玉一个人能说话,正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他一点儿也不担心。 话锋一转,“不过你得帮我拿下这小子。” 灯光映照下,他发红的眼里泛起一抹狠戾的笑意。 在温铭看来,他这是想要找死的节奏。别问他怎么知道,问就是他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在姓姜的手里占到便宜。 “你还敢惹他?”温铭忽然有点佩服这人,真是色胆包天! “哼,今日之辱,我必要加倍还他!” 温铭叹了一口气,“奉劝你,别再招惹他!” “此仇不报非君子!” 温铭小声嘀咕,“你本来也不是君子。” 魏明齐没听见,又问,“你知道他的底细吗?” 温铭摇头,没有告诉他心中的猜测,这人口不严实,还是少知道点好。 “瞧不起谁呢!” 魏明齐不信邪,处理完手腕上的伤,便派人去打探琼华楼的底细,结果几日下来,什么信息都没有得到。 甚至还让人寻到衙门去查,依旧未收到一丝有用的消息。 想到这边人手有限,魏明齐只能暂时作罢,“算了!等回京了,再派人把他带回去!下次再见,定要他好看!” 可惜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回京的半道上,魏府就已经不复存在了。 贪墨军饷一事被揭露,皇帝震怒万分,户部尚书以及相关大臣已被斩首示众,涉事府邸皆被查抄。 这事由八皇子的人在推动着,动作又快又狠,原本皇帝要将各家府上男丁一并问斩。 但因穆国公一再求情,加之太子想雪中送炭,趁此机会更进一步地笼络穆国公,也从旁谏言,才求得皇上网开一面,改为全族流放,并且成年男子需得服苦役。 魏明齐还未入京,就被当地的官兵拿下,丢入牢狱之中。 昔日被他欺压过的公子小姐们闻讯,一个个不谋而合,大老远的遣人给狱卒使银子可劲儿地招呼他。 等到穆国公府的人寻来时,差点没认出比乞丐还要落魄的魏明齐。虽然愤怒,但是国公府的人也不好大动肝火,魏家被流放,这个时候盯着他们的人有许多,只能好生打点那些狱卒官差。 彼时,穆国公正因感念太子帮忙救了女儿和外孙性命,借着送年礼,又给太子妃送了好几个铺子。 不料却听到下人回禀,从魏明奇口中得知此次魏家大难,乃是太子借刀杀人。 穆国公没有轻信,而是命人去查。实在是因为消息来得太过凑巧,他担心是有心之人故意挑拨。 只是万万没有想到,结果当真如此! 穆国公气急攻心,当场吐了一口老血! 与此同时,与璃王争得两败俱伤的八皇子也得知这个消息,他大动干戈,居然是给太子做了嫁衣! 岂有此理! 这哪里能忍,于是雷厉风行的八皇子,又将太子暗搓搓想推上户部尚书的官员给参了一本。 不声不响的秦司雨,便是在这个时候被皇上点中的,无他,只因他不是哪个皇子的人。再多点的话,就是他爹是皇帝信任的人。 *** 京都离玉泽县太远了,那边的风风雨雨短时间内是刮不到这里来的,这边依旧有条不紊地过着日子。 第157章 宴会 十多日过去,琼华楼的生意依旧红火,那一晚的事情像是落入河面的一片落叶,随波而去,过后无痕。 若有不同,那也是大家更多的心安,以及更加的死心塌地为东家做事的决心。 酒楼被打砸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想到玉泽县内竟然有人敢明目张胆上门抢东西。 东家没有怪罪他们没守好酒楼,反倒安稳他们的心,求来神医的伤药,也请了武功高强的护院,还用银子把他们砸得晕乎乎的,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干活。 要说酒楼目前最大的事情,那就是他们的大厨湳大师傅要走了,距离他与姜砚秋的一年之约即将到期。 不过这次琼华楼一点也不慌,因为早几个月之前就已请到可以顶替的大厨。 也亏了有湳大师这个活招牌在,很多大厨为了能够学习到他的一星半点,不远千里前来。 这一年因为湳大师的加入,琼华楼的生意更上一层,在附近的县城和府城都是可以排上名号的。 甚至有人千里迢迢过来,只为吃上一顿湳大师的菜。 想到明年没有湳大师在这里坐镇,生意肯定会淡一些,何掌柜就有些不舍。 莫说他了,便是湳大师也有一点点不舍,毕竟去了别的地方,兴许就遇不上这里的好食材了。 倒是姜砚秋淡定多了,连续多日的岁末考核,终于在今日下午结束,她现在无事一身轻。 明日宴会之后,再去学堂三日就放年学了。 南禾端茶进来,笑嘻嘻地问,“姑娘明日要穿月华锦衫那套,还是绛色梅花裙?我先拿去熏熏香。” 姜砚秋没有立即回话,写完手中的字,才抬眸看她,这丫头只要一见他们要穿她新做的衣裳就喜滋滋的傻乐,可惜这回要让她失望了。 “都不穿,就穿你之前做的那套水仙裙就好了,也不必熏香。” “啊?”南禾的快乐散了,“会不会太过素净了些?” 她好想看姑娘穿着自己做的衣裳,艳压群芳。 姜砚秋换了纸继续写,“明日宴会说白了就是为那些考完及笄大考的师姐们准备的,一半为答谢恩师,另一半也为想嫁人的女子相看。你姑娘我可不想出这种风头。” 南禾明白了,也不想着明日怎么精心打扮自家姑娘了。 见这边没什么事,便不打扰姑娘写字,安静退出去了。 南禾走后没多久,又响起敲门声。 姜砚秋一听便知是沈黎来了,“进来。” 沈黎一进来,就将手上的包袱放在桌上,“二十个庄子,十五家粮铺,契书都在这里了。” “动作这么快?” 上次酒楼那事收到的赔偿都交给他们去置办了,一部分囤地买铺子,一部分囤粮,以原价或者稍低一些的价格出售给百姓。 冬日各处粮铺都在涨价,她这高价进,原价或者低价出的,并没有挣什么银子,甚至亏钱,不过她也不在意,这银子花得不心疼。 当然也不是一无所获,除了粮铺的发展越发畅通,空间里也在渐渐地发生变化。 沈黎只是点点头,没有过多解释,反倒是问起明日的事情,“明日宴会可要我暗中跟着?” 姜砚秋静默一下,颔首,“跟着吧!” 翌日,天光甚好。 宴会上的女子们盛装出席,似百花争奇斗艳,比起往昔院服简装娇俏了不止两三分,连寒风都知怜惜她们,消停了许多。 宴会开始时,县令大人也过来说了几句,不过很快就随泽华书院的山长和几位夫子,去往另一个亭子喝酒品茗下棋,只偶尔往宴会那边瞅上一两眼。 每年都是一群孩子吟诗作乐,弹琴作画,表演才艺的,他们早不新鲜这些了。 姜砚秋也不新鲜这些了,她静静坐着,像个吃茶看戏的看客,偶尔给身后的南枝递些吃的。 南枝这个馋鬼来者不拒,吃得比她还欢,南枝低着头悄悄吃着,倒也没让人看出有何不妥。 前面的县丞夫人瞧了她们这里好几眼,“就是个中规中矩的丫头,没什么特别的啊!” 诗词歌赋一般,不出错也不出挑,怎么就总压过她的宝贝闺女一头? 她的目光落回光彩照人的唐瑗柠身上,犀利的审视立马软化成柔和的爱怜。 她的柠柠才是明珠。 她身侧的梅姑姑微微俯身,贴耳与她说,“会不会是藏拙了?若是藏着,那她这样不抢风头,也是不失礼,反倒是知礼明理。” 唐夫人若有所思,“是啊,之前还以为她会争强好胜抢风头,在宴会上失礼,现在看来应该不简单。” 对于唐夫人的打量,姜砚秋早有所觉,她一样也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位与唐瑗柠的容貌有七八分相似的贵妇人。 与县令夫人看大家的随和眼神不同,这位唐夫人看向每个人的眼神都带着一种审视,还有一种自觉高高在上的轻视。 姜砚秋觉得挺没趣的,垂眸拿起酒杯。犹记得上一回参加宴会,身旁还坐着个安芙蓉叽叽喳喳的,倒也热闹。 自从安芙蓉去了京都之后,她在女学里面就没有什么说得上话的同伴,今日来的同窗可是没有说过一句话。 一个是因为她待在女学的时间甚少,按点上课按点下学,课间也在写夫子刚布置的课业,基本没时间与人玩闹。 另一个也是大家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知道唐瑗柠与她不对付,都不想惹祸上身。 许久不见,也不知安芙蓉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正想着,侍女又端上来一盘新的糕点,瞧着花样精致极了,闻着味道也不错,姜砚秋捏起一块先给南枝,“来,尝尝这个。” “嗯。”南枝接过,一口吃掉,眼睛瞬间发亮,“姑娘,这个好吃。” 姜砚秋也吃了一块,然后给她倒了一杯茶。 “多谢姑娘。” 这一幕正巧被坐在唐瑗柠身旁的李雪珍瞧见,她讥讽一笑,“乡野村姑就是乡野村姑,来到这里也只是蹭吃蹭喝。” 唐瑗柠听见她的低语,也扭头过去寻找姜砚秋的踪影,看见只顾着吃的人,露出疑惑,“她今日怎么回事?不像她平日的水平呢。” 李雪珍笑了,“还能怎么回事?乡下人上不得台面呗,一来到这里就怯场了。平时都是拿着纸笔写,今日可是有那么多夫子和各家夫人小姐,还有那些公子看着呢!” 唐瑗柠想起她纵马的样子,不太像是会怯场的人,不过也懒得管她,反正等明日成绩出来之后,她们俩的账就可以算一算了。 那边,姜砚秋没想到李夫子居然会屈尊降贵走过去找她。 用帕子轻拭一下唇角,起身见礼,“夫子!” 李珂拂手,“不必多礼,我来就是好奇,有一问。” “不知夫子有何问题?” “姜学子的射术如此精湛,不知师出哪位大师?” 姜砚秋没有迟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夫子课上教得好。” 李珂轻哼一下,“莫要说恭维的话,我李珂什么水平自己心里清楚,可教不出你这样的高徒来。” 若说骑的是寻常马,寻常速度,那她箭无虚发,李珂还能信是自己课堂上学的。 可她不是,她那天骑的是红豆,射的箭还箭箭都落在别人中在靶心的箭上。 把旁人的箭射得不是劈叉,就是粉碎,最后还能稳稳地插入靶心。 这等功力绝不是一年之内可以练就。 姜砚秋收敛笑意,露出一丝隐隐的忧伤,“夫子抬举了,其实就是家里穷,饿的,只能学着村里的叔伯进山寻吃的,这次数多了,准头就足了。” “只是这样?” “山上的野鸡跑得快,想要吃肉,手里的东西可不是要比它们快一些嘛!” 这个说辞,似乎也说得过去吧。不知道夫子信不信,反正旁边听见的人信了。 人在困境时往往可以爆发出特别的能力,尤其是为了生存。 而且托了唐瑗柠的福,许多人也都知道她是云河村的,那里猎户多,会点箭术也不奇怪。 第158章 抚琴 李珂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点了下头就走了。 南枝望着她潇洒离开宴会的背影,不由感叹,“李夫子真恣意,来去自如也没人敢说她的不是。” 姜砚秋也望向那一抹越来越淡的身影,不置可否。 没有想到隔了这么多日,李珂居然还记着这回事。亲自来问她,是好奇,还是另有所想? 前几日大雪纷飞,马场积雪深厚,学院没给她们再次组织考核,岁末成绩以上次考核为准。 “烈马踏雪……”她低喃一声,声音微不可闻。记忆中那道纵马踏雪折梅的俊逸身姿,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模糊,反而越发的清晰。 以前身体不好,可她偏偏羡慕别人在风雪中驰骋的飒爽,阿爹为哄她开心便自己上场,殊不知他自己也是个病秧子。 “姑娘、姑娘……” “嗯?” 南枝唤了两声才把她叫回神,小声提醒,“姑娘,县丞夫人让你给那些师姐们抚琴做伴奏,喊你上前说话。” 抚琴? 姜砚秋往台上望去,十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孩们都在台上等着,前面的夫人小姐们也都向她看来,还有不远处的男席也在翘首以盼。 她们的节目应该有自己准备的伴奏才是,再不济宴会也有乐师,却特意喊她? 她起身走向前面,站至中央行了学生礼,“学生见过夫人、见过院长、诸位夫子。” 县令夫人笑吟吟地抬手,“姜学子不必多礼。” 院长也跟着微微颔首。 唐夫人有些不悦,这一礼,看起来是给她们二位夫人都见了礼,但她却觉得这丫头敬的只是县令夫人。 掩下心中不快,她笑道,“姜学子,你们师姐精心准备了一舞,奈何之前伴奏的学子贪杯醉了,乐师方才调琴不慎伤了手。我听闻你琴艺了得,想必愿意为你们师姐弹一曲《阳春白雪》献一份力吧!” 话是问话,语气却是肯定的。 众人都在等待姜砚秋的答复,都好奇玉泽县何时出了个小才女,他们竟是不知。 也有些人议论开了,关于她的身份,这些都不是什么秘密,没一会儿,不少人都知道了。 台上的诸位不仅是及笄班上成绩优异的学子,也都是玉泽县,或周边城镇各家有钱势的千金小姐。 唐夫人这个时候推举一个没有背景的丫头上去,也不知是抬举她,还是她真有本事。不论如何,事后都免不了要给她拉一波仇恨。 表现得好,抢了人家的风头。 表现一般或不好,坏了人家的出演。 若是不上台,那更是不识抬举,拂了县丞夫人的面子。 姜砚秋波澜不惊,“唐夫人谬赞了……” 她话还没说完,唐夫人就接过话头,“姜学子不必谦虚,我已唤人取来月弦琴,我可是十分期待你们的表现哦!” “月弦琴?”县令夫人也来了兴致,月弦琴可是古琴,大渊的十大名琴之一,“这不是你的宝贝吗?今日竟然舍得拿出来。” “英雄配宝剑,才人配名琴。我也是许久不曾动过这琴,有些想念它的妙音了,正好今日带出来润润光泽。” 唐夫人笑容得体,言谈大方,引得好些人都佩服她的慷慨。 唐瑗柠的眉头越皱越紧,有些不解了,她母亲把姜砚秋请来了就算了,怎么还给她表现的机会?居然还把月弦琴给搬了出来! 李雪珍也撅着嘴,“柠柠,夫人怎么回事?这琴这么贵重,她平日碰都不让你碰,今日怎么让那个人碰?要是沾染了她的穷酸气怎么办?” 唐瑗柠咬了咬唇,她怎么知道!她顾虑的是,要是真让姜砚秋表现好了,那她以后岂不是成了玉泽县的才女,可以一飞冲天了? 备受众人关注的姜砚秋并没有觉得荣幸,唐夫人为了捧杀她,还真是下了血本,连月弦琴都搬出来了。 不过,她怎么记得在家时有听阿爹提过一嘴,月弦琴在前年时断过弦。 当时阿爹在感叹可惜,因为大渊能修复那古琴的,只有她家阿爷和另一位谷大师,可惜他们都仙逝了。 其他大师再厉害,也修复不到原样,差些的兴许只能用上一两次。 唐夫人这是在何处寻了名师修复? 正说话间,梅姑姑已经抱着古琴过来,路过姜砚秋的身边,径直向台上而去。 她瞥了古琴一眼,潋滟明眸微微一动,漾起一汪忧色,举出双手,“多谢唐夫人赏识,不过学生今日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还望夫人恕罪!” 一双红肿得跟小萝卜似的手,早惊得诸位夫人捂嘴惊呼。 县令夫人与唐夫人也变了神色,前者是关切的,后者则是失算懊恼的表情。 县令夫人心生不忍,“好好的小姑娘,手怎么伤得这么重?阿芮,唤府医来给姜学子瞧瞧。“ 姜砚秋面露感激,恭敬回绝,“多谢夫人关心,我已擦过药了,就不必劳动府医了。” 唐夫人没想到会这样,见县令夫人这般关切学子,也只能假意关怀了几句,最后叹了一口气,“是我顾虑不周,不知姜学子双手受伤,看来今日没有耳福了。” 姜砚秋将手藏回袖中,诚恳说道,“唐夫人,若论琴技,唐学子的琴技在我们班上是数一数二的,想必《阳春白雪》她也是烂熟于心。” 闻言,李雪珍乐了,“柠柠,你上,一定能惊艳全场!这个姜砚秋,机会摆在她面前都抓不住,果然就是穷酸命。” 她身侧的小丫鬟也顺着她的话接,“就是,我看她这手定是冬日浆洗衣物生的冻疮,我们府上的浆洗嬷嬷的手就和她差不多样子。” 不等唐夫人回话,唐瑗柠理了理衣物,站立起身,走了出来。 “学生见过夫人、院长、夫子,母亲,学生愿助师姐抚琴。” 唐夫人想也不想地就低声呵斥,“柠柠,不得造次!” 语气有些急,惊得唐瑗柠一滞,扬起脸委屈地看着前面的人。 “欸,唐夫人莫要苛责。”县令夫人看着亭亭玉立的唐瑗柠,眉眼含笑,“早就听闻柠姐儿弹得一手好琴,今日我们也有耳福了。” “对啊,我们也早有耳闻唐大小姐才华绝然,今日真是有福了。” “可不是嘛!” “……” 县令夫人的话一出口,各位夫人见风使舵,也跟着纷纷附和。 与方才的安静相反,之前喊姜砚秋上去时,县令夫人不明所以,只是观望,那些个夫人也就隔岸观火,看热闹。 未料到事态会如此急转,唐夫人欲言又止。此番情景,若是再三阻止,大家难免不会想到她之前极力推姜砚秋上台的猫腻了。 思及此,她只能默认允许了,目带担忧地瞥了眼月弦琴。 梅姑姑看着大小姐迈向古琴的身影,紧张得手指都不自觉地握成拳。 姜砚秋盈盈一礼后,回去座位。 走动时,红肿的双手在袖间若隐若现,也坐实一些人对她家境不好的猜测。 南枝也急得不行,待她一坐下来,就蹲身仔细查看起手上的伤势。 “姑娘,疼不疼?” “疼。” 一听她说疼,南枝可心疼坏了,“姑娘什么时候受得伤?是不是碰了什么不能碰的东西?” 她仔细回想今日,姑娘出门到这里只碰过宴会上的吃食和茶酒。 “难道是有人给姑娘下毒?” 姜砚秋被这傻姑娘逗乐了,真是关心则乱,要是中毒,那她们两人吃的不都是一样的吗? 她视线掠过四面,好些眼神还在看着她们这边,她轻咳一声,想解释来着。 谁知这丫头紧张得很,“怎么了?连嗓子也开始不舒服了吗?” 姜砚秋拿起桌上的酒杯,佯装喝酒,袖口宽大遮着她的半张脸。 她附在南枝的耳朵上,细声解释,“别急,不疼,我自己弄的。” 南枝顿时恍然大悟,原来是姑娘不想抚琴,才把手弄成这个样子。 再一看这手,肿得也太惨了吧,真的不痛吗? 穆老神医真是名不虚传,连这么厉害的药都有。 她也想要。 琴音响起,流畅清新的旋律,轻快地响起在宴会之上。 众人的目光重新聚集到台上,诸位才女的舞姿曼妙,有柔软,也有飒爽刚毅,与时而轻盈,时而铿锵的琴音相映相衬,完美融合。 姜砚秋与南枝也看得津津有味。 书院里平日的宴会或比赛,一般都是琴棋书画,舞蹈大多在考核时有。 今日冬日宴时,这一舞,有谢恩师之意,有祝前程似锦之寓。 “锵——” 第159章 栽赃 沉浸在歌舞之中的众人,忽地被一声刺耳的弦音惊醒。 “琴弦断了!” “弦怎么断了?” “……” 奏乐戛然而止,台上女子正舞在高亢急促时,骤然停顿,有一两个没把控住力道的还扭了脚。 唐瑗柠也惊得花容失色,好好的,弦怎么断了? 忽然灵光一闪,她反应过来什么!抬眸望向她母亲。 唐夫人此时也是焦躁不安,倒是梅姑姑老狐狸反应快,着急忙慌地过去台上。 “哎哟,我的小姐啊,手怎么伤成这样了!”她既心疼又内疚,“没想到上次那个琴师竟然是个骗子,说好的已经修复好,竟然在这个关键时候断了!” 梅姑姑似是无意抱怨,之后又对着四面的人赔罪着说,“今日让各位夫人小姐们受惊了,都怪老奴识人不清,也不懂检查古琴,疏忽了。” “行了!”县令夫人不悦地看了她一眼,旋即,吩咐身边的人,“阿芮,带人上去扶几位小姐去厢房休息,喊府医过去给她们瞧瞧,可别伤着了。” “是。”那位个子高挑的侍女微微俯身后,便带着后面的几个小丫鬟一起过去帮忙。 县令夫人目光扫过台下,见好几位夫人都焦灼地望着台上的闺女,又道,“辛苦各位学子的精彩表演,大家现在可以去厢房小憩片刻,也可在园中随意逛逛。晚宴稍后开始。” 话音落,众人起身微微行礼后,便随着丫鬟带路去各自休憩的院子。 台上的人散了,唐瑗柠闷闷不乐地随梅姑姑下去了。 唐夫人看见她的手指缝里都是鲜血,心疼地牵起她的手,打开来看,“怎么流了这么多血!” 说着,着急地掏出洁白的帕子把唐瑗柠的手掌包好。 其实琴弦只是伤到她的手指,掌心的伤是被她自己的指甲掐的。 她突然抬头,“娘,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 不然怎么会这么巧? “我……”,唐夫人有口难言,“我们先回去包扎伤口,乖,别留疤了。” 一听要留疤,唐瑗柠也不纠结古琴的事情了。 县令夫人看着唐家母女离去的身影,轻轻摇了下头,“我说她今日怎地这般大方。” 原来真在这里埋了祸端,得亏那丫头知进退,没有逾矩上台,不然还得多担一份破坏古琴的罪名了。 破坏十大名琴之一,这对许多家族来说都是不轻的灾难,对家境贫寒的学子来说更是灭顶之灾。 她身边的另一位侍女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眸光微动,“夫人,可要查查看这件事?” 张夫人轻叹了一下,“派人暗中查着,本夫人举办的宴会自然不容有无辜之人遭罪。” “是。”侍女转身与后面的一个小丫鬟耳语了几句后,回到张夫人身侧。 那个小丫鬟得了吩咐,踩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 张夫人主仆看了眼远处的姜砚秋,也回去院子了。 姜砚秋二人与其他几位女子跟着领路的丫鬟,快到一处院子的时候,迎面来了一个丫鬟,服饰与领路的一样。 “这边的院子房间不够了。” 领路的丫鬟没有说话,往身后看了看。 那位显然气势更足些,也不等她说话,便指着姜砚秋说,“她们都是一起的,你是一个人的就随我来吧!” 姜砚秋瞧瞧旁边四人,都是手挽着手走的。她没有异议,点了点头。 被忽略的南枝:“……”敢情我不是人,是吧? “走吧!” 那丫鬟说了一声后,就快步走了。 她们俩也跟上。 不过,见前面丫鬟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像是在故意为难她们一般,姜砚秋反而缓下脚步,按着自己的速度悠哉地跟着,双方很快就拉开了一段长长的距离。 南枝看见前面的身影快消失了,担心等下找不着路,“姑娘,我们要不快一些,快看不到前面的人影了。” 姜砚秋不以为然,闲闲反问,“怎么?是这园子的风景不好看?还是你闲得慌,想上赶子找累受啊?” “不是,我怕在别人的地盘上迷路了,找不到房间给姑娘休憩。”南枝撇撇嘴。 姜砚秋浅笑,“没事,今日光吃喝了,也不累。她们特地带我们过来,肯定不是为了甩下我们这么简单。” 南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这倒也是,起先我还以为她是要把我们往偏僻的院子领去呢,没想到这边越来越奢华热闹。” 亭台楼阁,奇花绽放,路上偶尔遇见三两个人,大多都是泽华的学子。 南枝又怒了,“姑娘,她不是要把我们带去男子休憩的院子里去吧?” “不会,县令夫人安排的宴会,旁人想使手段也不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打她的脸。”她捏了捏肿胀的手指,有些麻,真不习惯。 那个小丫鬟果真等在小径的尽头,看到她们终于来了,微有愠怒,“你们快些跟上!” 语气虽然不善,但是现在她没敢走那么快了,要是把人带丢了,那她就完不成事了。 姜砚秋没有说话,不疾不徐地走着。 南枝扬声问,“这位姐姐,我们还要走多久到啊?” “快了,马上就到!”小丫鬟略带不耐地回了句,又加快步伐,与她们拉开了三五米的距离。 拐过假山小径,三人来到院门侧方。小丫鬟把她们带进院子,走过回廊,来到一个房门虚掩的房间前,她推开门,转身与她们说,“就是这里了。” 姜砚秋环视了一圈,四面宽敞,院落修葺得比后面几处院子都要好上许多。 小丫鬟催促一声,“行了,你们好生歇息,这边的屋子里有好些夫人小姐在小憩,你们莫要喧闹,惊扰她们可不好。” 姜砚秋道了句谢后,迈步进屋。 南枝紧随其后。 两人方一进入,小丫鬟就将门重重合上了。 南枝跑过去开门,没上锁?看来是她多虑了,探头看了看走远的小丫鬟,嘀咕了一句,“莫名其妙。” 又关上门,进屋去了。 见姜砚秋在拨弄小香炉,她也好奇地凑过去,“姑娘,你在做什么?” “这里面有迷香。” 姜砚秋刚说完,深吸了一大口香的南枝砰地一声,倒在桌面。 姜砚秋:“……” 她无奈地按了按眉心,早上不是给过她解毒丸了吗?定是这丫头心疼银两,舍不得服用。 她拿出一个瓷瓶,正想倒出药丸喂给南枝,突然一顿,算了,该让你长长记性。 这么想着,手中的瓷瓶换作了一个茶杯,悠然地喝起早已备下的花茶。 空间水加空间里的花,这茶真香。 一盏茶之后,屋外响起脚步声,她伸手收起了桌面上的东西,也趴在桌上,佯装昏迷。 “吱呀——”,房门果真被推开,轻轻的脚步声慢慢靠近。 来人轻轻地摇晃了下她们两人,“喂,醒醒,醒醒……” 见她们真的昏死,便掏出怀中的东西,探手向南枝而去。 姜砚秋听出来只有一人进来,还疑惑她想做什么,这时耳边又响起珠玉锒铛的声音,悄悄眯了点缝,便瞧见她将什么东西往南枝怀里一塞。 原来是想栽赃陷害,毁她前程! 正寻思着,那人转身也给她塞了好几样东西。 完了后,那个小丫头提起水壶和香炉走到另一旁,往小炉子里加了点水。 “大功告成!” 小丫鬟愉快地退出房门。 等到没有动静的时候,姜砚秋才起,侧首看了眼小炉子,已经熄灭了,那个小丫鬟还开了后窗通风,用不了多久迷香就会散去。 思虑得真是周全。 她拿出怀中的东西,还有南枝身上的。 “一整套金镶玉梅花头面,还真是大方!” 她冷笑着将桌上东西笑纳了。 起身来到后窗边,这后窗外面只有几棵树,一堵墙,这个小丫鬟做事确实心细。 关上门后,换上迷香重新点上,又趴回桌上小憩,坐等贼来捉贼。 第160章 事情闹大 凌乱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惊动了周边休憩的夫人小姐,好奇跟着过来的人越来越多。 打听之下,才知原来是唐夫人丢了贵重物品。什么贼人这么胆大,竟敢偷到县丞夫人头上? “夫人,就是这里了。”领路的小丫鬟停在房门前。 张夫人狐疑问道,“你确定?” 小丫鬟低下头,认真回道,“应该是的,先前瞧见那身影鬼鬼祟祟地从唐夫人房内出来,奴婢觉得疑惑,便多看了几眼,见她往这边来的。奴婢还以为是自己多心了,没想到回去就听说唐夫人丢了贵重物品。” 张夫人听了皱眉,她与几位夫人方才在花厅喝茶,谁知丫鬟忽然来报,唐夫人的东西不见了。这才不得不跟着过来查看情况。 她微微颔首。 小丫鬟上前敲门,“开门!开门!” 里面没有半点响声,张夫人疑惑,“这里面是何人在休憩?” 那个引路的小丫鬟欲言又止。 张夫人最见不得别人在她面前做这种欲盖弥彰之事,不怒自威:“说吧!” 小丫鬟头低得更低了,小声说着,“瞧着衣裳花色,像是……像是那位姜姑娘。” “是她?”张夫人脑中浮现起那个不卑不亢的小丫头,第一反应就觉得那丫头落落大方,不可能会干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阿芮顺着夫人的意思问话,“奴婢记得姜姑娘不是安排在这个院落的,怎么会出现在此?” 靠近夫人这边的院落房间,都是安排给有家世身份的几位夫人小姐,断没有随意将没有身份背景的丫头带进来冲撞她们的。 小丫鬟依旧低着头,“兴许是走错院子了吧!” 阿芮可不好糊弄,“一个在东一个在西,如何走错?” “这个奴婢就不知了,兴许那边没有房间了,她就往这里来了。” 小丫鬟弱弱辩解,她被阿芮问得手心都沁出汗了。 这时,跟在唐瑗柠身边的贴身丫鬟不满出声,“不管怎么样,先找到我们家夫人的东西才是最重要的!” “对啊!那套金镶玉头面可是我夫人娘家大哥刚从京城送来的,价值好几千两银子呢!”扶着唐夫人的丫鬟也焦急地附和着。 一听说丢了这么贵重的东西,看热闹的也跟着着急起来,“进去看看吧!万一真是贼人,可不能姑息啊!” 她们来的时候都带了备用衣裳,与之相映的不同头面,准备晚宴时换的。 要是真有贼人盯上,岂不危险,所以都纷纷要求开门进去查看清楚。 但是张夫人没有开口,小丫鬟不敢擅自开门。 于是,唐夫人自己上前去推门,“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如此胆大包天,青天白日的也敢在冬日宴上行此偷鸡摸狗之事,简直有辱斯文、品行败坏!” 张夫人面色不虞,却也没有多加阻拦,遗失贵重物品,这事还是要弄清楚为好,不然对谁都不好。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门并没有栓上,一推就开了。 众人进屋,看到两位姑娘正趴在桌上酣睡。 “这么大动静还能睡得这么踏实。” 不知是谁轻笑一声,后面那句「乡下孩子就是好养活」的话虽未出口,但是大家也听懂了话中的鄙夷。 “阿芮,去把人唤醒。”张夫人冷声吩咐,她已经从两人的发饰衣着看出,正是姜砚秋主仆二人。 阿芮领命过去,唤了几声,没叫醒人,差点将软绵无力的南枝摇倒在地,才发觉出异样。 “夫人,她们好像中药了。”阿芮说完,环视四周,发现了旁边小柜上的香炉,还在飘着细烟。 “不好,还有迷香!” 话音刚落,阿芮率先倒地,一大群人大惊失色要往外走! 但是紧跟着,她们也噗通噗通,倒了一片。 装昏的姜砚秋听着砰砰的响声,都替她们觉得肉疼。 一道身影悄然进入房中,门又“吱呀”一声合上了。 “主子,接下来怎么做?” 听到沈黎的声音,姜砚秋起身伸了个懒腰,看看一地的人,走到唐夫人身边停下,“又是她安排的好事吧?” 沈黎:“是,她的那位嬷嬷,正在送那个引你们过来的丫鬟离开。” 姜砚秋又看了眼地上,那个嬷嬷没有跟过来啊,“那正好!” 两人低声耳语了几句之后,她从自己袖间拿出那套金镶玉梅花头面,交给沈黎,“放去她房中吧!” 本来想着今日避过这事就算了,她也懒得去理会她们。 可是唐夫人在门口时说的话,着实气人。 有辱斯文、品行败坏。 好个县丞夫人! 既然爱闹,那她索性将事情闹大,让张大人好好查一查好了。 因而在她们推门进来之前,她又撒了把迷香。 能够主事的人都倒在这里了,到时下人自得请来张大人,那么此事就不会按照后宅之事草草了了。 沈黎收起东西,开门出去,没再关上,与之前一样敞开着。 姜砚秋又看向昏死的唐夫人,心思微动,就只是这样,是不是有些太便宜她了? 想了想,又翻出一瓶点点粉往她身上撒了点。 点点粉,顾名思义,碰了之后脸上身上会长红点点,还会奇痒难耐。 让你痒个三五日也不过分吧! 收起东西,回到之前的位置,重新趴好。 有沈黎在暗中指引,别处的下人很快发觉了这边的异样。 前后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县令张大人也知道了这边出事了! 彼时,他还与山长和另外几个夫子在饮茶,不过身边多了几位泽华书院的学子。 大家听闻这边的事情,全都惊骇无比,因心系自己家眷,也跟着张大人过来。 事关多家夫人小姐,张大人自是不好再以礼节名义拦着他们。 待一行人匆匆赶到时,府医正好也到了院门。 张大人他们已将各位家眷扶起,看到府医到来,如见救星。 “府医,快来瞧瞧,夫人她们这是怎么了?” 府医不过三十几的青年,因为蓄满胡子,模样像是有四十出头。 他一进房里就皱起鼻子,大喊着,“快开窗通风!” 张大人闻言挥手,“快去开窗!” 身旁的人立即跑去将所有窗户全部开启。 府医径直走向小香炉摆放的位置,转身提了水壶浇上去。 张大人上前,“迷药?” 府医点头,“正是!” 说完,从药箱里拿出几个香包,“给她们闻闻就好了!” 果然,过了片刻,众人便悠悠醒来。 张大人见自家夫人终于醒来,急急问道,“夫人可还有不适之处?” 张夫人按了按眉心,摇摇头,“我没事了。” “那就好!”张大人放下心后,便开始查问事情原委,“夫人缘何带人来这里?” 阿芮见夫人还有些迷糊,不爱张口,便替她说了,“是她!她说贼人往这里来,把大家都引了过来,结果一进屋就看到姜姑娘她们晕在桌上,然后我们也中了招!” 张大人勃然大怒,“混账东西,是何居心!竟敢加害诸位夫人小姐!来人呐,给我带下去,严加拷问,究竟是何人指使!” 小丫鬟没想到张大人问都不问就要给她定罪,被吓得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不要!大人饶命!大人饶命!不是奴婢加害夫人的,奴婢冤枉!” 她不知的是,对张大人来说,自己夫人的事,哪怕只是一根针大小,那也是大事,何况今日这般大的事情。 唐夫人也急得捏了捏闺女的手,唐瑗柠会意,上前一步,温声说道,“张伯伯,这位小婢子只是看见小贼往这边走的,才帮着引路过来,怎么可能有这么大胆子加害我们这么多人。” 张大人闻声,抬眸看向唐家母女二人,深邃的目光来回审视着她们。 “贼?贼在哪里?”张夫人起身走到那位求饶的丫鬟跟前,厉声喝问,“你说你看到了姜姑娘从唐夫人房间里出来,可是当真?” “奴婢…”,小丫鬟心慌,想说的话堵在口中,焦急间,眼角余光瞥见唐夫人捏了捏腰间的玉佩,她全身如坠冰窖,大喊道,“奴婢真的看到了!” “你胡说!我家姑娘进来后就没有出过这扇门!”南枝醒来还没有弄清楚情况,又听见有人在污蔑自家姑娘,急忙辩解。 “也不知道是哪个丧了良心的,竟然在屋里点了迷香,害我们一进屋就昏过去了!醒来就看到大家都聚在这里!你倒是说说你怎么在外边见的我家姑娘!难不成我家姑娘还能灵魂出窍!” 阿芮观她神色不似作假,也跟着帮衬,“大人,进来时奴婢检查过,她们确实不是装的。” 张大人自然相信夫人的人,不过这次没有妄加断论,唤了府医上前检查。 众目睽睽之下,府医向着南枝过去,给她把了脉,“回大人,她这体内的迷药,至少吸了半个时辰之久。” 闻言,张大人的目光越发深沉,居然有人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耍阴谋诡计,他倒是要看看是什么人如此阴险,还拉着他家夫人下水! “庆东,把人带下去,严加审问!” “是。”身侧的亲信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块抹布,一把塞入小丫鬟口中,提着人就走了。 众人皆惊! 第161章 全部彻查 扶着唐夫人的小丫鬟嘀咕了一句,“谁知道她们是不是自导自演的。” 声音不大不小,正好所有人都能听见。 那些无故受牵连的夫人小姐们,此时心情都不太美妙,在场之人唯有姜砚秋这个小农女,看起来更有可能因贪图钱财而做这种事情,所以也将矛头对准了她。 “对啊,万一她出去后,回来才点上迷香的呢!” “直接搜一下,看东西有没有在这里,不就知道了吗?” 众人七嘴八舌,脏水没泼在自己身上,全都不觉得有什么。 张大人沉着声音问,“丢了什么东西?” “唐夫人丢了一套金镶玉梅花头面。”张夫人看着他回道,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只有他们自己懂。 张大人望向姜砚秋,这个一直不说话的小丫头,方才他就注意到了,面对这么多人的指控,她却淡定自若。 “姜学子,今日有人指控你盗窃,你怎么说?” 姜砚秋行了学生礼,“回大人,学生原本是与邻座的几位师姐一同跟着引路婢子到西院的,但是临进院子时出来一位婢子说,里面房间不够,便带学生过来这边。只是一进屋,我们就什么都不知了。直到方才……” 张大人听后,看向自己夫人。 张夫人懂他眼神,摇了摇头。 阿芮见此,便问,“你说有婢子带你过来,是谁?有没有在这里?” 姜砚秋扫视过在场的丫鬟,“没有在此,不过学生记得有人喊她‘椿荷’。” 其实一路上并没有人喊过那个丫鬟的名字,她也是听沈黎说的。 张夫人看向门口的婆子,吩咐道,“去把椿荷叫来。” 张大人招呼守在他身侧的另一个亲随,“你也去看看。” “是。” 唐瑗柠见母亲不安,给身侧的丫鬟使了眼色。 小丫鬟会意,提声说道,“奴婢们都知晓张夫人的规矩,平日府上姐妹们办差事途中遇见也只点头而过,断不会大呼小叫,你却说听见有人喊她,该不会是胡编的吧?” 她的话提醒了张夫人他们,都狐疑起来。 姜砚秋也觉得这丫鬟怪机灵的,她又不慌不忙地对张大人说,“大人,椿荷领我们过来时经过一片小竹林,学生记得当时有人在那品竹。” “这么说你记得是谁在那?”张大人问。 姜砚秋指了下人群中的一位温润公子。 虽然她手收得很快,但是大家也都看清楚了她指的是,泽华书院的大才子周君寒。 正是当初白云山庄赏梅游园那日,与安芙蓉他们起争执的那位。 张大人:“周学子,你可见过她们?” 面对众人好奇打量的眼神,周君寒依旧神色淡淡,朝着张大人作揖,如实答话,“学生确实有在竹林处见过一位婢子领着两位姑娘,不过未曾看清容貌。” 这话,合乎礼节,不过南枝听着就有些不带劲,幽怨地看了他一眼。 果然,唐瑗柠笑了,“姜砚秋,人家周师兄根本就没有看清是谁经过,你该不会是胡乱认领了吧?” 周君寒又道,“学生也并未确认路过之人不是姜师妹她们。” 他身后的书童见自家公子这般说,也帮腔,“小的记得路过的姑娘衣服样式与她们身上的一样。” 姜砚秋抿唇,这人说话真绕,不过还是道了句谢。 之后又转向张大人,“大人,与其在此猜测,不如让学生将那婢子的模样画下来,便知学生有没有弄虚作假。” 那丫鬟出了府,带回来肯定还需要一段时间,她懒得与她们打口水战。 “也好。”张大人吩咐下去,“笔墨伺候!” 笔墨纸砚及桌案很快被送上来,姜砚秋对着铺好的纸张,提笔蘸墨落笔,没有一丝毫的犹豫。 她的落笔极快,线条流畅,笔触游走犹如行云流水,不过片刻,一位妙龄少女便跃然纸上,面容栩栩如生,服饰细节也面面俱到。 画完椿荷,姜砚秋并没有停下来,又将第一个给她们引路的那个丫鬟,也一同画了出来。 大家看得入神,口中还啧啧称赞,尤其是爱作画的学子们,越凑越近,似乎都忘记了这里是什么场合。 这一幕令唐瑗柠更加生气了,凭什么姜砚秋被指认为小贼,还能够这么耀眼! 还有周师兄,他平日都不理会女子的搭讪,今日竟然帮她,真是可恶! 现在还在看姜砚秋作画,真是的,一个肿得跟猪蹄一样的手作画,有什么好看的! “好了,大人,左边是椿荷,右边这位是原先领路的那位。” 姜砚秋搁下笔,奉上画像。 张大人接过细看了几眼,问,“夫人,这确实是椿荷?” 张夫人颔首,“是她。” 阿芮也探头来看,“旁边这个是椿芽。” “把椿芽带过来。” “是。” 又一个婆子领命,带着两个小丫鬟去了。 先前作画夺得头名的那位学子感叹,“没想到姜师妹画技如此精湛,看来我先前头名拿得有些名不副实了。” 几位夫子也微微点头。 姜砚秋浅笑,谦逊道:“师兄谬赞,先前主题与此不同,不可一概而论。” 确实,之前考的是写意,现在她作的是写实。 一直在旁默默关注的谢夫子眼中也漾起赞赏之色,不骄不躁,确实不错,难怪那小家伙天天挂在口中。 唐瑗柠看到这其乐融融的场景,差点气吐血了,大家都忘记了过来做什么的吗? “姜砚秋,即便你能够证明是婢子安排你在这个房里休憩的,也说明不了这件事情就不是你干的啊!” 唐瑗柠的不和谐声音提醒了大家,方才稍缓的气氛,瞬间又变得怪异起来。 这时,唐县丞也站出来,“大人,既有人证亲眼所见贼人进了这里,那便搜上一搜。” 张大人望了下外面的天色,时候不早了,晚些大人还要来呢,“搜吧!” “不可!”谢夫子终是上前阻拦,“大人,没有确凿证据,怎可随意搜查一个读书人的住处?” 唐县丞愣了下,也不退让,“有人证指控,自然可以。” 谢夫子:“人证身上疑点重重,不足为证。” 唐县丞笑笑,缓缓说道,“谢夫子此言差矣,张府的下人与她素不相识,又怎会平白无故诬陷她?” 姜砚秋见谢夫子还要力辩,抢先一步开口,“大人,学生身正自是不怕影子斜,但也怕日后有人以讹传讹。大人若要搜查,理应公平些,彻查所有房间。” 搜一人房间,即便她没做过,以后传出去也不好听,还会影响阿珩,所以谢夫子着急。 但搜查所有房间,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然而谢夫子并没有松口气,心里暗叹,年轻人还是太单纯,这又是迷药又是人证的,摆明了有人构陷,人家还不会栽个赃吗? “这不妥吧!”唐夫人不想其他夫人小姐也被牵连冒犯。因为她丢了东西而搜查她们,以后想起此事免不得要膈应,她还怎么与大家相处? 不过张大人可不会理会她,冷眸扫向门口的守卫,“传令下去,彻查每一处!” 张县令的人动作都很快,一声令下,立马行动起来。 屋内的人全都出去院子里,等待搜查结果。 里头搜查的动静不小,听得院子里的人都紧张起来,当事人姜砚秋却老神在在。 “你就一点也不担心吗?”谢夫子不赞同地看着她。 姜砚秋莞尔,“清者自清。” 谢夫子默了默,又说,“你就没想过有人会趁你昏迷之时,将东西偷偷放进你房里?不然为何房间里会有迷香?” 姜砚秋睫毛微颤了一下,明知故问,“会有人用这么贵重的物品来构陷他人?” “贵重才能引人注目,置人死地。”说完,谢夫子有些嫌弃她,阿珩的长姐果然没有小家伙机灵。 “那她可以提前放在房中,为何要点迷香,还留下证据?” “点迷香,或许是因为他们原本的计划,不只是栽赃这么简单。”说到这里,谢夫子顿了一下,宴会上往小姑娘房间塞不知来路的男子的意外也不是没有。 几个心念回转间,薄怒已染上眉眼,他蹙眉接着说,“也可能是为了将东西放在你们身上,而迷香是匆忙间漏了。” 姜砚秋看出他的担忧,“夫子放心,我身上可没有脏东西。” 赃物,脏东西,没毛病。 里面的人出来,大步流星走到张大人面前,“回禀大人,已搜查完毕,里面没有。” “她们身上还没搜过呢!万一放身上了呢!”唐家的下人又跳出来了。 第162章 搜到东西 “搜!”唐县丞一挥手,守在旁边的几个衙役立即上前将人围住。 见状,谢夫子忍无可忍,一贯冷脸的他,此刻的俊脸更是冷若寒潭,“放肆!” 与此同时,张县令的脸色也黑黢黢的,怒喝,“住手!” 泽华书院的山长与女学院长,还有她们班的夫子也都怒气冲冲地过去。 唐县丞显然没有想到会碰上这样的情况,躬身解释,“大人,下官只是例行公事。” 张县令冷哼一声,“你越俎代庖了!” 唐县丞委屈,平时这些小事不都是他去办的吗?怎么不说越俎代庖了? 女学院长冷笑一声,“县丞大人的例行公事就是这般折辱我们女学的学子吗?” 张夫人也道,“唐县丞此举确实太过了。” 唐县丞冷汗滴了下来,大意了,平时搜身哪里需要顾及什么男女大防,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整得他像是什么罪人。 被院长和夫子护在身后的姜砚秋,还不忘适时地插上一嘴,“县丞大人是要搜查院子里每个人的身吗?” 嗞啦,像是一滴水落入滚烫的油锅里,在场看戏的人都回过神来。 对啊,方才张大人可是下令彻查每一处,那搜了姜砚秋的身,岂不是她们每个人也得被搜查! 这下唐县丞不是像罪人,而是真罪人了。连带先前提醒东西藏身上的那个丫鬟,也快被大家的眼刀子戳死。 唐县丞说是也不是,说不是也不是,百口莫辩。 唐夫人也有些弄巧成拙的感觉,今日这事即便成了,这些夫人小姐以后怕也是很难再与她们交好。 真是因小失大! 没想到姜砚秋一个乡野丫头这么能闹腾,还引得两大书院的重要人物争先为她说话。 不光是她惊奇,其他人也是,难道只是为了维护书院的名声? 泽华书院的山长确实是不想书院名声受损,因为她是姜砚珩的长姐,而姜砚珩现在是他们泽华看重的重要人才。 女学院长可不仅是为了维护学院名声,也因为她曾是长公主要招揽的人才。虽说姜砚秋拒绝了,但是校尉大人并没有说以后不许她再入。 而且今日李珂还当着众人的面找她来着,说明她并没有将人得罪狠了,日后还是很有可能成为长公主的人。 姜砚秋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相帮,不过也猜到了多半是沾了阿珩的光,小家伙真是能干,想到这里,心里就满满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 这一笑恰好落入唐瑗柠的眼中,“姜砚秋你少胡说八道,我爹何时说了要搜查所有人!” 姜砚秋:“可是张大人说了,要查大家一起查。” “你……”唐瑗柠甩了下衣袖,“哼!”以为现在搜不到东西就没事了吗?今日的事情,人证可不止一个,等下他们来了,你还不得乖乖配合! 她不知的是,另外两个证人早被沈黎丢去了猪圈里喂猪。 “大人,东西搜到了!” 搜到了! 唐家母女两人互视,眼中满是疑惑。 张大人看了下呈上来的东西,问,“唐夫人可看清楚了,这是你的东西吗?” “是、是的。”这个惊喜惊得唐夫人都有些颤音了。 “那就好。”张大人挥手,衙役便将盛放头面的承盘,递给唐夫人身边伺候的丫鬟。 围观的夫人们看着那套精致又华贵的头面,也忍不住赞赏,“这般精贵,难怪要大动干戈。” 就在大家的注意力被那套头面吸引之时,姜砚秋站了出去,“张大人,学生今日受邀参加冬日宴,却被人无故栽赃,恳请大人、夫人为学生做主!” 张大人眸光幽深,再看小姑娘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打量。 张夫人走过去拉起她的手说,“你放心,大人一定会严惩心怀不轨之人。”想到有人敢在她的宴会上使坏,她也心气不顺。 “……”张大人停止思考,夫人说啥就是啥。 “多谢夫人,多谢大人。” 张大人下巴微抬了下,“东西从何处搜出来的!” “回禀大人,从伺候唐夫人的一个嬷嬷房中搜出来的!”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 “天哪,这监守自盗,还贼喊抓贼!” “听说今年女学来了几个新生,其中有个家境不怎么样的,但是成绩一直压唐家大小姐一头,不会就是这个姓姜的吧?” “这么说来唐家人这是在给大小姐出气?” “嘘——少说两句……” 你没看见唐县丞的脸都快变成猪肝色的吗? 唐夫人也觉得头晕目眩,东西怎么会回到嬷嬷房中? 梅姑姑被人拉了上来,双手被反绑,嘴巴里也堵了破布,塞得严严实实,看到唐夫人只能摇头。 “这不是梅姑姑吗?”阿芮甚是惊讶,“姑姑不是唐夫人最得用的人吗?怎么能干出监守自盗的事情来?” 梅姑姑拼命摇头,奴婢没有,奴婢没有。 阿芮:“难道是之前古琴断弦,受到唐夫人责罚,然后心有不甘?” 这个阿芮!真是气死人了!唐夫人拂胸。 梅姑姑平日与她形影不离,方才他们一起喝茶时,却不见梅姑姑,就有人问起。唐夫人随口说她被罚了,所以没在,其实就是去安排事情了。 没想到阿芮这个丫鬟,竟然拿信口拈来的话说事。 这还没完,就听阿芮又说,“哦,对了,方才几位夫人在花厅里喝茶时,你就没在,是不是就是那会儿去干坏事了?” 唐夫人心间一紧,深吸了一口气后,再看阿芮的眼神都染上一层毒霜,不过就是张夫人身边的大丫鬟而已,也敢这般质问她的人! 张大人凑近夫人耳边,“夫人,你看你把这丫头惯的,为夫都没有说话的机会。” 张夫人勾唇,“我觉得阿芮说得挺好的。” 张大人摸了摸鼻子,轻咳一下,挺了挺腰杆子,厉目射向梅姑姑,“说,椿荷也是你安排的吗?” 押着梅姑姑的衙役,一把拔掉她口中的破布,梅姑姑连连摇头,“不是,我不知道什么椿荷。” “那丢失的东西为何出现在你房中?” “奴婢没有偷夫人的东西。” “还不老实招来!” 张大人严肃起来,官威甚是唬人。 梅姑姑慌了神,求助的目光投向唐夫人,却见她在摇头。 想到被押来的途中听闻,那个引各位夫人过来的丫鬟被带下去审问,姜砚秋房中的迷香也被发现了,现在想继续攀咬她是不成了。 “大人,奴婢没有偷东西,定是帮夫人收拾东西的时候不小心落下的,旁的人不知,才误以为丢失了。” 她说完,又伸着头冲唐夫人喊道,“夫人,你相信奴婢,奴婢真的没想偷你的东西,真的没有……” 唐夫人正想说,信她。 却被唐瑗柠拉住了,“娘,你想因为梅姑姑的疏忽,而让所有人觉得被我们戏耍了吗?” 唐夫人一怔,是了,闹出这么大乌龙,折腾了这么多人,老爷还搜查了所有房间,哪怕只是误会,也得给大家一个交代。 “我自然信你,可是因你一人疏忽,害得这么多人受委屈,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多谢夫人信任!奴婢愿意领罚!” 主仆二人一唱一和的,把张大人和张夫人都给忘了。 “唐夫人这么草率下定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你一手安排的呢!”张夫人不满道。 原本差点儿信了的人,也反应过来,“就是!要是不小心落下,第一时间不是应该先在自己人的几处地方查找清楚吗?怎么一上来就喊抓贼?” “话不能这么说,说不定唐夫人也是被这婢子蒙蔽了!” 各种声音议论不绝,唐家母女此时境遇,与先前姜砚秋所遇的差不多。 不同的是前者心虚恼恨,后者坦然自若,还有点儿看好戏。 瞥见远处的人影,姜砚秋又与张大人说,“大人,不妨让学生问这位嬷嬷几句话吧?” 第163章 没有意外 “问吧!” 张大人也看出唐家人这是高高拿起,又想轻轻放下。 想得挺美!害了他夫人,他怎么可能姑息! 姜砚秋走近梅姑姑身侧,“嬷嬷说是不小心落在房中的。那为何有婢子言之凿凿,说看见我去了唐夫人房间,还拿了你们的东西?” “这……” “还有,我房中为何会有迷香?” “奴婢不知!” “不知吗?”姜砚秋含笑,凑近她轻声低语,“不知道的话,嬷嬷为何要给椿荷银钱,还送她出府?” “你知……”惊恐万状的梅姑姑差点喊出口,还好及时闭了嘴。 姜砚秋也不等她继续说,拿过衙役手中的破布塞了回去。 看得大家眉心突突的,连县丞夫人的嬷嬷都敢动手。 不过三言两语就将这位嬷嬷的说辞打碎,大家也是佩服的。 当然更多的是佩服她的勇气,毕竟县丞夫人都默许那个嬷嬷那么说了,若是换作他们当中的其他人,未必敢再继续追究下去。 姜砚秋没管大家怎么看,回到张大人跟前,“大人,嬷嬷收买了椿荷,让她在房间里点了迷香,等椿荷来了一问便知。” 张大人点了点头,怒瞪了梅姑姑一眼,果然迷香的源头是这个坏东西! 旁边的人心有疑惑,挺好奇她是怎么令嬷嬷开口说实话的,他们怎么都没听到。 梅姑姑倒是想说她没招,但是嘴巴被堵得死死的,因为挣扎剧烈,还被衙役强硬按住。 “大人,椿荷、椿芽二人带到!”又有衙役押着两个丫鬟过来。 椿芽早听说过这边出的事情,一上来不等问话就说,“大人、夫人,奴婢领着姜姑娘她们去西苑的时候碰见椿荷姐姐,她说里面的房间不够,便带着姜姑娘她们走了。之后的事情,奴婢就不知道了。” “你尚未确认清楚事情就轻信他人,也是办事不利,罚你一月月银。” “是,奴婢领罚。” “椿荷,你可知罪!” 张大人威严的声音响起,吓得椿荷噗通一声跪下了。 “奴婢不知,奴婢什么也没做过。” 见她狡辩,阿芮气不打一处来,夫人体弱,今年好不容易养好了些,今日嬷嬷忙,只让她贴身跟着,没想到就让夫人吸了迷香,她真想打死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大胆!梅姑姑都说了,是你收了银子在姜姑娘房中点了迷香!” 椿荷这才看向狼狈不堪的梅姑姑,不可置信,这个婆子把她给出卖了? 姜砚秋见她目光漂移不定,又趁势打了一棍,“梅姑姑说你收了她三十两银子,她的银子都是有做标记的,大人一查便知,你狡辩不了。而且大人已经从她的房中搜出赃物,你若是此时坦白为何在房中点了迷香,兴许大人可以从轻发落。” 梅姑姑:呜呜呜,有标记个屁,你的银子才有标记呢!死丫头竟敢诈人! 可惜没人懂她的意思。 只姜砚秋朝她挑衅地看了一眼,差点没把她气死。 椿荷心中越加惶恐,她下意识往梅姑姑那边看去,可惜那边已被衙役挡住了。 坦白了,还能从轻发落?不可能,不可能,可是不坦白,梅姑姑也招了,到时她会死得更惨。 不对,姜姑娘说从梅姑姑房中搜到的东西!她分明已经放入姜姑娘她们身上,这怎么可能? 椿荷抬头看向姜砚秋,却撞见一双似是含笑的眼眸,她瞬间福至心灵,姜姑娘没被迷晕?还是后来提前醒了? 不管怎么样,她既然没有当场拆穿,还特意提醒,那就……椿荷灵机一动,“大人、夫人,奴婢知错了,是梅姑姑用银子收买了奴婢,说把姜姑娘主仆带至东院的房间,她还拿了一套金镶玉梅花头面给奴婢,让奴婢放入姜姑娘她们身上。 奴婢因为家中母亲病重需要银两,一时着急想错了才会应下,但是最后关头即使醒悟,将东西放回了嬷嬷房中。奴婢愿意领罚,请夫人网开一面!” 一番话下来,全场寂静一片。 原先一直挣扎的梅姑姑,此时也像被抽干了力气一样,软在地上。 姜砚秋微微挑眉,小丫头果然机灵,只是可惜了。 这时,庆东也回来禀报了,“大人,冬儿招了,她说有人给她塞了银子,叫她那么说的。其实她并未见过姜学子。” 事到如今已经十分明朗了,张大人挥手,庆东退至一旁。 “梅姑姑,说说你为何要栽赃陷害,可是有人指使?” 衙役拔下梅姑姑口中的破布时,唐夫人紧张得掐了下身边丫鬟的手腕,疼得她吸气。 梅姑姑抬头望向焦急担忧的唐夫人,眸子里深沉的主仆情意大概只有她们自己才能够体会,她摇摇头,“回大人,没人指使。” “那你为何要这么做?” “是老奴今日得知姜学子在女学处处压大小姐一头,惹大小姐不快,奴婢心疼大小姐,才擅自出手,想给她一个教训。” 梅姑姑脸上的不忿犹在,确实像个护主心切的嬷嬷。其实直到现在,她心里也是那么想的,一个寒门学子,凭什么越过她家尊贵的大小姐去! “荒谬!女学是学本事的地方,不是叫你们来攀比的,更不是你们耍手段就可以提高学习成绩的。”女学院长气得拂袖。 她这话说得,有人连连点头,也有人满脸火辣辣的。 唐瑗柠第一次觉得,接收到这么多人的目光,也会是一件这么难堪的事情。 “奴婢知错。” “知错就好!”张大人冷哼一声,唤道,“来人,把她拖下去杖责一百!” “是!” 拖走她的正是何年,姜砚秋的眉心突然就猛跳了两下。 “把椿荷也拖下去杖责五十!” 事已至此,也告一段落了。 张夫人招呼着大家回去开宴,途中大家还就着这事,议论不休。 姜砚秋不想继续待了,谢过夫子与院长、山长他们之后,便以受了惊身体不适为由,先行告辞。 唐夫人为了撇清那事,挽回一点颜面,当着大家的面送了好些赔礼。 姜砚秋自是不会与她客气,全都收下了。 “姑娘,你收了她的东西是原谅她们了吗?”南枝不解,她不喜欢坏人的东西。 “现在不收,显得我们小气,抓住那事不放,反倒让人小瞧了去。我们收了赔礼,别人再传话就会说她们心虚了。再说了,白给的东西干嘛不要,拿去换银子了,给城西的乞丐多买几个馒头也好!” 南枝点点头,前面的她不太懂,后面的她理解得透透的,姑娘的意思就是好东西给乞丐也不留给唐家母女! “还有那个人,险些害得姑娘身败名裂,张大人就只是杖责她们,是不是太便宜她们了?” 姜砚秋回想起先前那一幕,笑了,“何年出手,一百板子,应该没有意外吧!” 南枝疑惑:“没有啥意外?” “不死,也得半身不遂。” 古琴一事,加上栽赃陷害,这个后果不过分吧? 况且还连累了张夫人,瞧张大人那个紧张愤怒的样子,怕也是不会手下留情,毕竟明眼人一看都知道她是替主背锅。 把心思动到上峰头上,死个奴才警告一下,无可厚非。 哦,姑娘说的没有意外就是最大的意外,南枝在心中又记下一笔,然后又想起另一个人,“还有那个椿荷,要不是她骗我们过来,我们也不会被人诬陷。可是我瞧着张大人好像不会严惩她的样子。”虽然挨了五十板子也不轻。 “毕竟她及时悔悟了嘛。”别人都以为椿荷把东西放回原处了。 “姑娘不气吗?” “不气,我们也借着她的手揪出了梅姑姑,也算给唐夫人回了一礼。” “这有什么,不过就是说了实话而已,她要是不害我们,不就没这事。要我说,恶人就该重罚。” 姜砚秋闻言一笑,“救母心切嘛,我要是有法子让我母亲活下来,说不定连杀人放火都愿意干呢!” “那不一样,姑娘不会祸及无辜之人。” “她指认了梅姑姑,唐夫人肯定不会轻易放过她的,要是没有张夫人护着,怕是不会好过。” 南枝撇撇嘴,不以为然,“不好过就不好过呗,姑娘管她做什么。” 姜砚秋:“……”还不会怕你气得把家里的柴火都剁碎了,顺便提醒一句。 想到唐夫人最后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她的嘴角微翘,嗯,明天又有好戏看了。 第164章 相由心生 翌日一早,唐夫人就被痒醒了。 她的动静惊动了守在外间的丫鬟,两人闻声进来,却被她满脸的红点吓得失声尖叫。 唐夫人瞬间清醒过来,不悦地斥责两个丫鬟不懂事,“大呼小叫什么!吓我一跳!” “不是…夫人,你的脸……”小丫鬟欲言又止,怕被责罚,不敢再看她的脸。 “我的脸好痒,这是怎么了?”说话期间,唐夫人已经往脸上抓了好几下。 丫鬟担心她抓破皮,硬着头皮提醒道,“夫人你别抓了,你的脸上…长了东西!” “什么?!” “快!快拿镜子来!” 唐夫人强忍着痒意等铜镜过来,可是当她看到镜中长满红麻子的自己,差点吓昏厥过去。 “啊!我的脸怎么啦?” “不知道啊,奴婢一进来就看到…看到这样了。”小丫鬟忐忑不安,生怕被殃及。 “好痒,脖子也好痒!”唐夫人还是忍不住往脖子上挠了挠,“快帮我看看!” 小丫鬟凑近一看,又是一惊,“夫人脖子也开始冒红点了!这可怎么办?” 痒意从脸上到脖子,不断蔓延向全身,说句话的功夫,手臂上已经爬满红点。 唐夫人的双手根本不够用,“快去请大夫!” “好!奴婢这就去!”小丫鬟领命后,急忙跑了出去。 “让公子和小姐今日不必过来。”唐夫人不想自己这副难看样子吓到他们。 “是。”又一个小丫鬟不安地出去了,这东西长势这么快,也不知道会不会传染? 屋内的唐夫人痒得快疯了,强忍着不去抓,双手扯得床帐都要落下来,还是没能忍住。 “不行,夫人你不能这么用力抓,会破相的!” “夫人忍忍,奴婢给你拿凉水来敷一敷。” 凉凉的帕子敷上,唐夫人的脸才稍稍缓了些痒意。 但是身上还是奇痒无比,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钻来钻去,怎么也抓不住。 “备一桶凉水,我要泡浴。”她实在受不住了。 “可是这么冷的天泡冷水,夫人会受寒的!” “快去!你们两个都去!动作快些!” “是!” 两个小丫鬟一起退出房间,去打水了。 后面的那个丫鬟合上房门后,跟上前头的那位,“你说夫人这得的是什么?” “从未见过,不知道是什么怪病。行了,我们动作快些,不然晚了要挨训了。” 两人来回走了好几趟,提的都是凉水,看到的人都惊诧不已,大冷天打井水泡澡?夫人不会是疯了吧! 事实证明唐夫人还没疯,她就着里衣才跨入一个腿,已然冻得快呼吸不上来了。 真的太冷了,她受不了,退回出来,哆嗦着说,“你们给我擦擦吧!” 两个丫鬟也松一口气,还真怕夫人被冻坏了,她们两人准要被老爷责罚。 只是凉水没过多久也不起作用了,反倒是冻得三人都只打喷嚏。 此时的唐夫人真的有种痛不欲生的感觉,“不擦了,擦了也没用,把火盆子端过来暖暖。” “是。”小丫鬟赶紧把熄掉的火盆子重新点好,拿到靠床附近。 唐夫人冻得全身不自觉抖动,牙齿都有些发颤,“拿过来一些。” 小丫鬟看了下垂地的床帐,不太放心,“太近了不好。” “那你们就看着点。” 小丫鬟闻言,听话地把火盆子移进床边。 身子一暖,唐夫人身上的痒意又如涨潮的海水冲击而来,一浪更比一浪强。 她真是欲哭无泪。 好不容易熬到大夫来,结果啥也没看出来,只说唐夫人身体康健,除了肝火过旺。 一连请了好几个大夫,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毛病,也并非是毒。 折腾到傍晚,唐瑗柠都下学回来了,仍是没有寻到任何缓解法子。 今日书院公开了岁末考核成绩,唐瑗柠的名次又在姜砚秋之下,加上昨日的事情渐渐传开,她今日可在女学受了一肚子气。 “娘到底怎么了?中午不见我,这会儿了还没起来吗?”她拍开小丫鬟阻拦的手,闯了进去。 猛地撞见一张长满红麻子的脸,猝不及防地吓了她一跳,“啊——” 唐夫人也被她的惊呼吓到了,拉过面纱遮脸,“柠柠回来了。” “娘?你这是怎么啦?”唐瑗柠试探着走上前。 “娘也不知道。今早一醒来就这样了。” “找大夫了吗?大夫怎么说?” “大夫也看不出什么。” “怎么会这样?” “娘也不知道。” “娘,你不是说穆神医在百药堂吗?请穆神医来诊治啊!” 一听穆神医,唐夫人就面露纠结之色。 身侧的小丫鬟急了一天,见她不言语,赶紧说道,“大小姐,穆神医不外诊,夫人也不愿意去药堂,所以就……” “娘,都什么时候了,还怕出门?身体要紧,让穆神医给你看看,不然你这脸都要留疤了。而且昨日那事已经惹爹不快了,他昨晚都去了芙姨娘的院子,你要是再不快点好起来,他们娘俩都要骑到我们头上了。” 唐夫人知道闺女说姨娘和庶弟骑到他们头上,是夸张了些,但也知道闺女金贵,受不得半分委屈。 这次本来也是舍不得她受委屈,想替她打压打压那个小丫头,没想到却栽了这么一个大跟头,人没有教训到,反倒折了梅姑姑,半身不遂,人也被老爷送去了庄子上。 失了左膀右臂,还害得老爷不快,还有这恶疾也来得莫名其妙,确实不能矫情了。 唐夫人冷静下来后,梳妆打扮,与唐瑗柠一道去百药堂。 夕阳斜照,金黄的余晖映照在百药堂上。 不足回春堂一半大小的百药堂,堂内挤满了排队的人。 其实算算人数也不多,不到二十人,只是地方小。 坐堂看诊的不是穆神医本人,是他的徒弟,还没有正式拜师的那种。 不过,他的水平已在回春堂的王大夫之上,他看的都是疑难杂症,大半数的病患还是王大夫那边介绍过来的。 穆神医在内堂。 唐夫人他们直接从旁边留出来的一条道,走向守在内堂门口的一个小童跟前。 “穆神医可在?” 小童从桌上拔起脑袋,脸颊上还留着衣袖褶皱印下的红痕,他打了个哈欠,看了下面前的三位妇人,指了指桌上的牌子,“先付诊金。” 一千两黄金。 这是富人治病的通道。 平头百姓的话,大堂大夫拿不定主意,再请穆老定夺。 收到诊金之后,小童领着三人去了内堂。 里面没有人。 “你们坐一下,我去喊师父。” 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下特意提醒了一句,“不要乱碰东西,否则后果自负。” 师父的药无处不在,乱碰的话,非死即伤。 “知道了,还请小哥快一些。”跟来的唯一一个丫鬟赔笑道。 半盏茶之后,穆老就过来了,带了另一个药童。 先前那个小童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守着了。 唐夫人见穆神医进来,掀了幕离,“请神医帮我看看,我这是得了什么怪疾?还是吃错了什么东西?” 穆老一看她症状,眼皮跳了跳,好家伙,这不就是他给那丫头玩的点点粉吗? “夫人是不是全身长满红点,并且还奇痒无比?” 唐夫人原想伸出去给他把脉的手,顿了一下,又收回去了。 随侍的丫鬟惊喜不已,“是是是,穆神医你真是太神了,竟然一眼就能看出我家夫人的症状!” 旁边的药童,面无表情地抬眸望天,哦不,望了望屋檐。 唐夫人拉了拉衣袖,盖住挤满红点的手背,“穆神医,我这是怎么了?该如何治?” “夫人不是吃错东西,也不是中毒。”那东西不管谁来测,都是无毒。 “那是为什么?”唐夫人被折磨了一日,也琢磨了一日,到底是哪个小蹄子给她下了东西,没想到结果不是。 “相由心生。” “什么?” “夫人心火内炽,热邪外放,定是这两日经历了大悲大怒大恶之事,心气不顺,火热之邪内侵所致。” 说到这里,穆老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瓷瓶,“不过夫人热邪外泄也是好事,不然积压久了,像有些人怒急攻心,轻则吐血昏厥,或中风瘫痪的,重则一命呜呼的。” 唐夫人听到后半句时,后背都凉了,连身上的痒意都给忘了,怒急攻心不治而亡的人确实不在少数。 难道她真的是因为昨日之事才这样? 唐瑗柠听了也急了,“还请穆神医帮帮我娘?” 第165章 真会忽悠 穆老递出手中的瓷瓶,“呐,这个药丸可以帮你缓解,每六个时辰服用一颗,这里面一共有十颗,用完即好。” 唐瑗柠接过瓷瓶,“多谢神医,那有没有去除疤痕的药膏?你看我娘脸都抓成这样?” 唐夫人难为情地垂眸,她已经极力克制了,还是抓出了不少细口子。 “有是有,不过你得等脸上红点褪尽了再用。” 穆老又拿出一盒膏药给她。 “多谢神医,一共多少银钱?” “药丸一颗三千两黄金,十颗三万两。玉肤膏两万黄金,一共五万两黄金。” “什么?” 唐瑗柠被这高价吓了一跳,五万黄金,岂不是五十万银子! “柠柠,不得无礼。”唐夫人拉了她的衣袖,虽然她也被价格惊到了,但是神医开的价格不敢质疑。 好在她来时做了准备,把嫁妆和公中的银票都带了出来。 肉疼地掏出银票付了,“穆神医,服用完这些药丸,我的病症就会根除吗?” 穆老高深莫测地点了点头,“是这样,但会不会复发得看夫人怎么做了。” “此话怎讲?”唐夫人刚放到一半的心,又嗖地一下高悬起来。 穆老不急不徐,煞有其事道,“夫人心火旺与平日所行之事密切相关,心静则安。” 药童翻翻小白眼,一会儿看屋檐,一会儿看脚尖。 看病看出了禅意。 我师父真有当大和尚的潜质。 还不如直接说,施主平日要多积德行善,切莫再生恶念,否则,恶疾必再缠身。 丫鬟听得懵懵懂懂,“那夫人近日饮食有什么忌口?” 穆老眼皮微抬,“明华寺的斋菜挺适合的!” 唐夫人三人:“……” 明华寺的斋菜可不容易学,想吃的话只能上山。 可是要能吃到明华寺的斋菜,必须从家中徒步到寺里! 还得静坐听禅!她这身子如何熬得住静坐? 而且这么冷的天要徒步上山,想想唐瑗柠就头皮发麻,“都怪姜砚秋!要不是她,娘也不会气成这样!” 唐夫人也轻哼了一下,谁说不是,要不是因为那丫头,她也不会因为梅姑姑被打伤而气急。 穆老眉头深了深,“送客!” 药童把人带了出去,回来时穆老还在内堂翻找东西。 “师父,你可真会忽悠。本来熬过两三日也就好了,你硬给人家治成了五日。” “小小年纪,你懂什么?有些患者该治的不是身,而是心。老夫这般用心良苦,怎能是忽悠?” “……” 药童撇撇嘴,“身体坏了尚且能治,心眼坏了还怎么治?” “惩治。” 师徒二人的笑闹声,连带先前内堂的动静,全都传入里间。 姜砚秋放下茶杯,笑眯了眼,“小老头太会挣银子了。” 上下嘴皮子一碰,就赚了五万黄金,还不动声色地把人给整了。 关键是,人家不仅心甘情愿,还感恩戴德。 真是个大腹黑。 沈黎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听唐家母女的口气,她们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都是闲闹的。”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那这样吧,要过年了,你给唐县丞送份礼物好了。” “什么礼?”沈黎满脸疑问,猜不到小姑娘又要给人送什么吐血三丈的大礼。 “去花满阁找几个愿意入唐家当妾的姑娘,给她们赎身。县丞大人喜欢英雄救美,尤其是貌美柔弱的。记得找机灵点的,别是进去送菜的就不好了。对了,你适当地给她们透露一些唐夫人的把柄,便于她们保命。” 沈黎听完,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抽了一下,八字还没一撇呢,你这后续都想好了。 “这能行吗?唐县丞每月就那么点俸禄,唐家平日都靠唐夫人的娘家和嫁妆维持体面的,他至今只因意外才纳了一门妾室,怕是不敢多要。” 姜砚秋挑挑眉,意指内堂那边,“唐夫人刚把体己掏出来买药了,加上昨日犯的错让唐县丞觉得没脸,正是好时机。她既然喜欢玩后宅手段,那就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叫她们好好热闹热闹。” 沈黎轻咳一声,“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玉柳巷就有一位现成的,已经身怀六甲。还有唐县丞乡下老家也有一位,孩子七八岁了。” 姜砚秋惊了一下,唐县丞看起来斯斯文文,没想到内里还藏了这么多花花肠子。 “之前查他的时候,怎么没听说过这些?” “玉柳巷的那位是今年他刚遇见的,是在你查完消息以后才发生的,如你所言,唐县丞英雄救美,女子以身相许。不过唐县丞不敢领回家,把人藏在那里。另外乡下那位一直以兄妹相称,后来细查才知,唐家每次寄回去的孝敬老人的银钱,实际在养那对母子。” 姜砚秋听完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还挺惨的!不过这唐县丞本事还真大,那就不要再祸害别人了,让他们一家年终大团圆就好了。” 沈黎点点头,唐家这个年怕是过不好咯! “吱呀!” 穆老推门进来,“什么大团圆?” “回村过年大团圆。”姜砚秋眨巴着眼睛,目光掠过他的脸,落在他手中厚厚的一叠银票上,给他竖了个大拇指,“穆老真厉害!” 和他相处久了,她也晓得了穆老的不少事情,割富人权势者的韭菜从不手软,但是穷人的药连成本价都没收回,边关缺药找他,他也总愿意倒贴银子不计成本地给将士们送去。 “喏,给你咯!” “给我做什么?”姜砚秋将这烫手的银票塞了回去。 “这是给你出气的,何况也是用你给的药材做的药丸。” 姜砚秋心里又是一暖,在听见十颗药丸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穆老又将唐夫人惩治了一番。 “多谢穆老了,方才你已经帮我出过气了,这银票就不用了。” “哼,我看你是看不上吧!”小老头气鼓鼓,竟是比阿珩还要稚气。 姜砚秋也不上他的激将法,反正分成按原先说好的,“随你怎么说吧!” “既如此,你们走吧!人年后给你送到!”穆老摆摆手,开始赶人了。 姜砚秋两人也不作逗留,今日就是过来问哪些药材适合现在的气候种植,哪些适合年后种,以及找个懂种植的师傅到山里教大家。 恰巧唐夫人她们也来了,就多坐了一下。 皖西巷小院。 站在门外都能听见里面欢声笑语一片,几个人又是在夸阿珩。 “小公子能干。” “小公子聪慧!” “小公子一定能考上状元!” 不要钱的夸赞都溢出墙外头了。 姜砚秋急急推开门,走进小院。 那张笑得像向阳花的小脸,立即粘了上来,“阿姐你回来了啊!” “今天有什么喜事这么开心?” 南枝迫不及待地指着桌面上的一摞东西分享喜讯,“姑娘你看,小公子考核成绩得了甲等奖励,有十两银子和这些笔墨纸砚呢!” 姜砚秋半蹲下来,与他平视,“阿珩真厉害!” 姜砚珩原本觉得这些没什么,不过看大家这么高兴,就配合一下了。现在阿姐也夸他,心里美滋滋的,小嘴巴都弯到月亮上去了。 小家伙高兴之余,也不忘给站在一旁傻乐的千山邀个宠,“千山考得也不错,夫子也奖励了他一套笔墨纸砚。” “千山干得也不错嘛!” 可不是不错嘛,说是书童,可他学得很好,一个名次在千山之下的人,差点找他打起来了。 书院奖励虽然并非珍贵名品,可对于寒门学子来说,异常宝贵。那人也是因此才急的。 但是千山也是靠自己的努力,不可能让他,何况他们成绩相差得也不是一星半点。 主仆二人相视而笑,都默契地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大家。 “看来今日要庆祝一下了,南枝,去琼华楼带点好吃的回来!” “姑娘,都准备好了!” 南枝小下巴微仰,一副我聪明吧,快夸我的表情,把大家都逗乐了。 第166章 回村 两日后。 书院的课业全部结束,学子们欢欢喜喜地散学了。 琼华楼也年关歇业。 下学后,姜砚秋到酒楼送别湳大师。 送别礼到位,山高水长,来日再见。 她知道李家兄妹年后是要入京的,而他们离入京的日子,也不远了。 出来后,姜砚秋又去了一趟百药堂,却扑了个空。 百药堂的大门紧闭,只有房檐下的两盏灯笼,在风中摇摆得欢腾。 小老头跑得还真快,不说一声就没影了。 都这么归心似箭呢! 姜砚秋轻叹一声,声音弱得大概只有鼻子才能听见。 折道回家,街道上左右两侧摇摆的昏黄灯光拉长了她的身影,走在行色匆匆的人群中,却显得她形单影只。 路过的商铺都关得七七八八了。 昨日还是十分热闹的,那个茶馆里的说书先生,朗朗声音都能隐约飘到街上,还有听客们哈哈大笑的声音。 今日突然安静下来了,不过各家铺子门口都整齐地挂上了红灯笼,新对联,一派喜气。 都回家过年了。 她也很想回家呢! 也想家里有爹有娘,有热菜有热汤…… 要是可以回家,哪怕阿娘一日三餐都叫她喝苦苦的汤药,她都愿意。 心口漾起一阵熟悉的抽疼,似是从骨子里挤压过来的疼。 一点一点,然后愈演愈烈,她不由地加快脚步。 …… 小院里,一片热闹。 南枝装好了各种吃食,什么鸡鸭鱼肉蛋菜,样样不落下。美酒也不忘带,过年嘛,就是要吃好喝好玩得好! 南禾收拾衣物,大包小包塞了半车子,其中一大半还只是姜砚秋姐弟俩的。 小阿珩呆呆地望着黑得只看得见云影的天出神,幸亏家福早把需要的棉被,和其他东西带回西山宅院了,不然今日得赶一个马车队回村了。 还是千山简单些,只带了一大包图纸,那些都是他自己画的一些木工图纸。 待回村后就可以在西山宅子里做他的木工活了,山上的木材可以供他取用。 陈叔把两辆马车的马匹都喂饱了,候在门外,等大家装好东西出发,见着姜砚秋笑吟吟地上前。 “姑娘回来了。” “嗯,陈叔今年想在庄子上过年,还是在云河村?” 这两日来来回回,一直觉得自己忘了点什么事情,看到陈叔时,姜砚秋才想起来,陈叔的闺女去了府城鹿灵阁做事。 算算时间,也应该回来了。 “姑娘在哪里,我就在哪里。” “不用随我,过年不怎么出门,陈叔想待哪里都可以。要是想在村里过年,回头玉枝回来了,把她也接过去。” 陈叔激动地笑了,眼眶子还有一点点水星子,想到闺女去了府城,还老惦记她之前照顾的那一片花树,回来许是得先看看那些花树有没有长好,所以就没有再坚持说跟着姜砚秋的话了。 “好,那我等她明日回来了再问问。” “也好。” 庄子上人多热闹,吃的喝的一应俱全,那些千竹都安排好了,姜砚秋也没再过问。 南枝又提着大篮子小篮子出来,看到马车前的人,开心极了,“姑娘回来了,那我们可以出发了吧?” 姜砚秋看了下这个归心似箭的丫头,一双明眸笑出星花,走近了些,她还闻见一股香喷喷的烤鸡鸭香味。 “你这一篮子又一篮子的,跟老鼠搬粮仓似的,不会是一次就备齐了一个月的饭菜吧?” 她想说其实不用的,有马车,每天去庄子上带点新鲜的就成,而且她空间里也有。 “一个月的倒没有,就是多带些零嘴,姑娘和小公子课业学得好,村里肯定有很多人来串门子。烤鸡烤鸭给村长爷爷他们带两只,还有小公子的师父,孝敬师父的酒肉少不得。嗯,还有隔壁大娘,我们不在村的时候,她帮我们照看门前屋后,也得意思意思……” 南枝说得头头是道,一边利索地把篮子提到马车上,堆到了箱子上的最高处,伸手往里推了推,用另一个高一些的箱子顶住了,又用手摇了摇,确认这样就不会被晃下来了,拍了拍手。 她自己觉得非常满意,琼华楼的烤鸡烤鸭,是整个玉泽县最最有名的好吃,给他们带上,绝对心意十足。 虽然葛师父会狩猎,但肯定做不出这个味道的。 回身时,姑娘已经进了院子。 姐弟两人大眼瞪大眼,不知道在交流什么,不晓得是不是错觉,南枝看出了一丝丝无奈感。 不过她现在想着要过年了,被开心冲昏了头脑,其他的都忽略了个透彻。 “姑娘,你看看你们还有没有要收拾的东西,我们早些出发。” 姜砚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向天,黑幕里稀稀拉拉亮着几颗光点。 “没有了。”姐弟两人异口同声。 说完,相视而笑。 姜砚秋屋子里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她平时重要的和常用的东西,都随身收着。 阿珩的贵重物品也是交给她帮忙保管,屋中一些不太重要的手札,他都锁在大箱子里了。 这边院子搬家搬得热闹,隔壁院子里的母子二人,相对坐在院子里,静默无言。 望着天上那一抹峨眉弯月,浅浅的,快淡去一般。少年还是张口了,“真不回外祖家了吗?” “不回,你只管好好准备你明年的考试,吃的喝的,娘都备好了,饿不着咱们娘俩。”美妇人起身进屋,留下一个微凉的背影。 少年张了张口,又闭上嘴。 外祖父病了也不回去吗? 真怕你以后会后悔。 …… “哒哒哒哒……” “吱呀吱呀……” 马车摇摇晃晃地驶向云河村。 黑暗里,群山环抱的小村子十分安静,就是马车快靠近村口时,三四道狗吠声突然响起。 南枝新奇地掀起窗帘,探头看去,“村子里都有余粮养狗了?上次回来还没有呢!” “是啊!”南禾拉紧了衣襟,山里的风比山下的更冻人,得多添两三件衣裳才够。 直往骨子里吹。 前面马车里,在打瞌睡的阿珩也被狗吠声惊醒,“阿姐,到了吗?” “到了。”姜砚秋扯了扯围拢在他身上的大氅,直接把小家伙整个埋在里头了。 村里晚上真冷,抱着手炉呢,鼻头都冻僵了。 陈叔到了庄子里去,这会儿驾车的是千竹与千山。 两辆马车,一前一后,拐进离村口不远处的另一条道去。 正是通向西山宅院那边的。 狗吠声突然消失,不知是被主人训了,还是发现原来是西山院的人,就不叫了。 天寒地冻的,大家都早早钻在被窝里,做美梦去了。 近来这边多有马车来往,村里的人已经见怪不怪了,无人起来查看。 宅院里,家福与其他几个守院子的人,远远地听见马车声靠近,都竖起了耳朵。 家福是知晓东家归期的,听到千竹敲门和说话声,轰地一下站了起来,还带倒了凳子。 一蹦越过地上的凳子,飞奔去开门。 围着火堆的几个汉子,相互看了看,也起身过去。 这几个都是从白云山庄拨来的,也都认得姜砚秋他们。 看到来人,全都恭敬行礼,“见过东家、小公子!” 姜砚秋点点头,“辛苦你们了,以后在村里就不用这么喊了。” “知道了。”之前家福说过,不过现在反正没人。 她牵着阿珩往火堆边走。 南枝提着一个篮子和两个酒坛子下来,带给家福,“喏,都是从琼华楼带回来的好东西。” 家福掀开篮子上的薄布看了下,眼睛亮了,“谢谢南枝姑娘,谢谢东家。” 后边的几人闻着肉香味,也都笑了,口中的舌头不自觉地动了动。 南枝摆摆手,转向姜砚秋,“姑娘,你带小公子在这里坐一下吧,我们先把东西搬回家,把家里烧暖了,再烧点热水。” 姜砚秋看向阿珩,裹在毛裘里,小小的一只,不放心他一个人在这里,“好,你们慢点。” 宅院侧边出来的后方,就是他们家后院正好对着那片竹林,小西山坐落在竹子山靠前一些。 家福留下两人在院子里,其他人都帮着把东西送过去。 原先的独木桥,已经被村里人修得变宽敞了,三人并列着走都没有问题,这样来回方便多了,加上人多,没一会儿就把马车上的东西搬完了。 房子,前几日南枝回来打扫过了,铺上被褥就可以睡。 千竹千山,还有南禾,住在西山宅院。 南枝与姜砚秋姐弟回去家里住。 其实千山书童的身份,村里人还是知晓一二的,毕竟村里也有孩子在书院读书。 不过千山自己想在那边找木头,阿珩也都由着他。 南枝打了热水,三人洗漱之后,全都窝被窝里去了。 深夜宁静,躺在床上依稀可闻,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 第167章 不在了 梦里,冬日晴好。 好不容易熬到女学岁末散学,她躲开了随侍丫鬟,拎着小包袱上了去淮枳山的马车。 淮枳村的村民们都很熟悉她,因为她长得像她阿娘,村里的一枝花。 他们都不理解这位大小姐为何放着城里的日子不好好过,却老喜欢往乡下跑,陪老许家吃咸菜稀粥窝窝头。 但是他们都很热情。 七八岁的她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就是在这里,她可以跟着表哥表弟上山下河,上树下田,磨石子捏泥巴……也没有人说她不是。 村里的孩子都那么玩,而且每天都有新的欢乐。 那天,他们在小土坡打滑挞。 不知道是谁家的孩子,从家里偷拿了兽皮垫出来,铺在冰面斜坡上滑得很快。 几个孩子轮流着坐上垫子,滑下去。 带着风,带着笑,滑到了坡底,欢乐得不行。 然后提起兽皮,绕过斜坡,从旁边的田地,一块又一块地往上翻爬,递给下一人。 她也玩了好几把,好开心,好过瘾。 又轮到她了。 表哥帮她铺好,扶着她坐稳,叫她小心。 再轻轻一推,她就顺着斜斜的冰坡飞了下去。 风不住地往她的嘴里灌,越来越大,越来越急。 忽地,不知怎么回事,她的身子迅速朝前栽去。 整个世界颠来倒去,等她安然落地时,一脸懵地往上面看了看。 一群孩子兵荒马乱的,口里喊着,完蛋了,完蛋了。 表哥像只灵巧的猴子,从田埂上一块一块地往下跳,三两下就来到她的跟前。 看她没有被吓到,先是拍拍她头上的冰渣子。 又拉拉她的两手,没事。 抬抬双脚,也没事。 不是,左脚脖子有点不对劲。 但是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不能说自己摔坏了,那样显得她太弱了。 她忍着痛,踩着正常的步子回家了,然后一个下午都乖乖地坐在院子里,一动不动。 表哥一到家就被二伯爷喊去帮忙,所以外祖母还不知她摔跤,都看得稀奇了,这猴精今天怎么学乖了? 她笑了笑,心里面觉得有些尴尬,不能给外祖母添麻烦。 小小的孩子,不说以为就没事了。 她以为休息一下就好了,她以前也经常摔的,没事没事。 可是她还没休息好,她就在院子里看到了风尘仆仆的阿爹。 提着一大堆礼品的阿爹,从霞光中走来。 肉来了! 她眼睛一亮,每次阿爹来都会给外祖母他们带很多很多肉。 比阿娘带的多,阿娘带的更多的是银子,可是外祖母藏不住银子,吃不到肚子里。 走近了些,她发现阿爹的脸色不太好看,小心脏忐忐忑忑有点疼。 一定是因为被他老娘训了。 老夫人骂的凶,大过年大过节的,孩子跑去娘家过年,像话吗?连自家祖宗是谁都不记得,这么离经叛道,数典忘本,以后能有什么出息! 她只看了阿爹一眼就知道,肯定是阿奶又说了那些,他才亲自追来。 生气,奶不疼爱孙女,还不许外祖母疼! 她低哼一声,低头看脚尖,很快又缩了缩脚,心虚地藏了藏。 阿爹也只看了她一眼,就知道了她的不对劲。 坐着不动,还用衣裳遮掩着什么。 他什么也没问,放下提着的东西,上手就扯起她的小腿丫子,把她嘶哈出一把眼泪。 阿爹无声地瞪了她一眼。 她不敢说话,生生地把水盈盈咽回下去,也错过了阿爹眼中又气又好笑,还有些心疼的神色。 直愣愣盯着阿爹手中托着的大肿馒头发懵,完蛋了,真把自己摔残了。 她想问她会不会变成小瘸子,还能不能爬高高跳高高骑大马。 但是阿爹一言不发地给她穿好鞋袜,她又不敢出声了。 父女两人都默契地不想外祖母担心,都没提受伤的事情。 阿爹像没事人一样和外祖母寒暄,大家以为他就是来送年礼的,顺带接孩子回家过年。 都了解家里那位老夫人的脾气,外祖母没有多留他们,煮了甜蛋汤叫他们吃了,就让他们回去了。 阿爹不想家里老夫人骂人的话传这里来,过来的时候人都没有带一个,马车也没有。 他背着她走进夕阳里,红红的霞光将他们包裹住。 一大背着一小,长长的影子一点点移动,向前,向前,再向前… 忽然,前方火红的霞光,变成火红的火焰,将他们的身影撕碎—— …… 姜砚秋从梦中惊醒。 “咕咕喔~~~~~” 村里的公鸡打鸣了。 她看了下窗户,还是一片漆黑。 没打算这么早起,不过衣服汗湿了,得换一身,不然睡着不舒服。 干净的衣服贴上身体,冰凉冰凉的,一下子扑灭了她骨子里的烈焰。 枕头也湿了,她拿开,把里面那个挪了出来用。 躺回被窝里,方才梦里的霞光又漫上脑海。 那个温柔又好看的阿爹,不在了。 她闭上眼睛,重新陷入黑暗。 第168章 是你太慢 鸡鸣三遍,五更天,许多人家的厨房都亮了。 姜砚珩也从睡梦中醒来,昏暗的光线里,一双眼睛明澈得不见半点迷糊。 虽然早起,但是小家伙的精神头很足,小小的身体也充满了力量。 他将这个归功于坚持习武健身所得,所以练起武功越发不会松懈。 起来披了身衣服后,就盘坐在床上,运转心法,练习内功。 小模样十分认真。 半个时辰之后收功,起来,就着窗外映进来的微弱光芒,换衣梳发。 没有点灯,但也看得清楚。 在书院久了,他也发现了自己比之常人更加耳聪目明,力量也在一天天见长。 他猜测应该是解毒后,身体恢复原本的天赋,而谭家,或许就是因为某些天赋才被忌惮。 推门出去,往厨房过去打水洗漱。 南枝已经起床,在厨房里生火烧水了。 阿珩进来时,她正打面粉,准备和面做面条。 “小公子起来了。” “我洗漱一下,要过去师父那边。” 南枝已经见怪不怪了,端了木盆和竹杯,打热水给他洗漱。 洗漱后喝了杯水就出门了,临走时,南枝还不忘让他带上一鸭一鸡,两坛佳酿。 “这鸡鸭你们得用火烤烤再吃,比较香。” “知道了。” 南枝看他两个小胳膊拎满东西,不放心地问,“用不用我帮忙?” “不需要,我能行。”阿珩提着东西,不费力地走了。 天还是蒙蒙亮的。 小家伙一步一步走得稳当。 等到看不到他的身影,南枝才进院子,关上门,虚掩着。 姜砚珩来到葛庆家,敲了敲院门,虚掩的门开出了一道缝,没人应声,他推开门,熟门熟路地进去。 手中的篮子和坛子刚往院子的石桌上放好,身后就传来一道破空声。 小身子迅速往下微蹲,躲过偷袭,而后飞快来了个回旋踢。 葛庆侧开,伸手欲要擒住他的脚。 谁知小家伙竟是机敏地避开了,他惊诧,一段时日不见,小家伙反应速度见长。 他又出拳,时而攻其上,时而攻其下。 小家伙像是小泥鳅在他的身侧游来走去,似乎他一出招,就能猜到会落在何处。 一大一小用的是同一套拳法,你来我往,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 葛庆也看出来了,小家伙的听音辨位能力很强,他刚出掌,风流动的声音便能让小家伙巧妙地预判出招落之处。 他打出一掌,掌风随内力而出,待小家伙身形微动,他反手向着相反方向攻去。 砰,小家伙果真中招,倒飞出去。 他抬脚踢动脚边的草垛,稳稳地接住了小家伙的屁股。 “吱呀。” 房门推开,走出一人,看着院子里的场景,啧啧两声。 “亲徒弟待遇就是不一样,咱们亲兄弟可从来没有过这个待遇。” 每次被练的浑身是伤,也只得两个字,再来。 葛庆似笑非笑,“你也想坐坐草垛子?” 感觉到熟悉的危险气息来临,葛洪摆手,“不想不想,我都这么大人了,坐进去多滑稽。” 阿珩从稻草堆里爬起来,拍身上的草,“师父真狡猾。” 老奸巨猾。 “是你太慢。”不咸不淡的话,从葛庆的大胡子间冒出来。 阿珩想了想,也是,他快,敌人可以比他更快。 所以他要快到不管敌人从哪个方向攻来,都可以迅速避开才行,并且抢先击中对方。 葛洪嘀咕一声,“以大欺小。” 葛庆抬腿踹向他的臀,然后葛洪“啊啊啊——”乱叫着,倒插进草垛子里。 两条大长腿在空中划着,配着从草堆缝隙里传出的闷闷的叫声,还挺有节奏的。 阿珩乐了,“洪叔能自己出来吗?” 葛庆:“你猜?” 葛洪不乱叫了,开始喊着,“珩哥儿,快救救你叔,回头叔给你买糖吃。” 姜砚珩看看葛庆,“师父。” “随你。”葛庆说着,转身提上篮子和酒,进了厨房。 阿珩从袖中拿出随身带着的竹片小刀,一把割开边缘捆着草的草绳。 “哗啦。”草堆散了。 “砰!”葛洪倒地。 阿珩收起小刀。 葛洪起来,拍着身上的草,又委屈又开心,“还是珩哥儿最好了,珩哥儿可要加把劲,争取早点打败你师父,看他还敢不敢整天欺负咱们。” 阿珩:“师父听得见。” “听得见就听得见。”葛洪嘴硬道,在小家伙面前他可不能怂,不过声音明显压低了。 “嗖——”,一根细长的烧火棍从厨房的窗户飞出,直直地插入葛洪的发中,落了他一脸的灰。 葛洪瞬间噤声,“噗噗噗——”吹着脸上的灰。 姜砚珩投去两个同情的目光,然后也转身进厨房了。 葛庆在小火炉上烤热了烤鸡,扯下两腿,拧开两翅膀,一刀斩了长脖子,随后快刀过去,一只鸡就已经整齐成块,装盘上桌。 他盛了三碗大白粥,叫阿珩一起吃。 “吃了,上山。” “好的。” 三人白粥配鸡肉,吃得欢,中间那盘水煮的黄黄的青菜,被忽略了个彻底。 …… 辰时。 晨光透进窗户。 姜砚秋睡饱起床,出来没看见阿珩,就知道他又去找他师父了。 洗漱后,和南枝一起吃早饭。 鸡蛋面,鸡蛋煎得香脆,面条打得筋道,好吃得紧。 “这菜是隔壁大娘送的,我早上给她送了一只烤鸡,一篮子鸡蛋,和一些果子,然后大娘就回送我们一大堆青菜。我本来不要收的,但是她说她家地窖里藏了许多,我们不收,她也不好意思要,所以收了。” 南枝说完,吸溜了一大口汤,太好喝了,简直人间美味。 姜砚秋看她的模样,轻笑一声,和她吃饭就是能胃口大开,因为她不管吃啥,都像是在吃最美味的食物,“收吧,有来有往,相处才踏实。” “嗯,”南枝点了点头,又说,“孙大娘很早就出门了,说是早点去西山干完活,早点回来准备过年的吃食。” “那边现在还有开工?”昨晚上回来得晚,她也没有过问那边的事情。 “是啊,大娘说那边的管事说了,要过年了,想准备过年的可以歇着,想继续干活的也行,工钱还给加了十文钱,所以村里好些人和她一样舍不得歇着,早早去干活,完了后回来一样可以准备家里的事,反正咱们村离得这么近。” 姜砚秋认真吃着,也认真听着。 “大娘说,咱们村里的人都去西山头干活,只有陈林氏一家没有去。说他们家发达了,陈荷花前不久有了身孕,那罗家的姑爷送了许多礼过来。大伙儿都说陈荷花要母凭子贵了。要我说,他家不去西山干活,我还松了一口气呢,就烦万一那老婆子又在咱们的地里闹幺蛾子。” 姜砚秋赞成地点了下头。 那罗家夫人可不是什么善茬,陈荷花还能笼络罗公子一直照顾娘家,也是本事不小。 南枝又碎碎念念了一些村里的事。 什么寡妇和村里逃荒途中没了妻儿的汉子凑对了, 张家居然圈了地,围了猪圈,养猪了, 刘家女娃子也想上女学,和家里的男娃子吵得不可开交, 老朱家的小孙女看陈荷花嫁的好,也想去给富人当妾,被他阿爷饿了两天,还扬言她要是想给人当妾过富贵生活,那就断亲。 …… 姜砚秋也不好奇她是怎么和孙大娘打了个照面,就聊了那么多东家长西家短。 主要还是习惯了。 两人吃好,收拾完后,挎上篮子往村长家里去。 不太远的一段距离,却走了挺久的一会。 路上时不时遇上一两个叔婶大娘,秋姐儿长,秋姐儿短地寒暄了几句。 昨晚回来大家都不知道,今早乍一看到人,都格外热情。 第169章 长公主? 当然,问得更多的还是阿珩。 昨日张铁壮和他爹回村来,小嗓子就把阿珩岁末考核得了甲等奖励的事情嚷嚷开了。 十两银子,还有金贵的笔墨纸砚,这些都是他们一家子刨地一年都攒不下来的,可把大家都羡慕坏了。 还真是那什么书中自有黄金屋。 今日遇见一个人都要夸一遍。 “珩哥儿小小年纪真厉害!” “珩哥儿有出息!” “珩哥儿有前途!” 姜砚秋高兴地与大家寒暄。 南枝也与有荣焉,比自己被夸了还要开心。 “姑娘,他们要是知道你上次得了一百两奖励,这次又拿了十两奖励,肯定得吓晕。” 上次那个奖是校尉大人设立的,这回才是女学发放的岁末奖励,规章与泽华书院的差不多。 姜砚秋笑笑,“村长他们确实是半个字也没透露。” 虽然她觉得没有关系,但是他们为她着想,她是知道的。 财不外露,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两人来到村长家,院门敞开着。 院子里,姜奶奶正拉着姜大媳妇喝鸡蛋羹。 “喝了再去,不然不许去。”姜奶奶坚定道。 姜大媳妇推着碗,“娘,我真吃饱了,给孩子们吃吧!” “他们几个小兔崽子都吃过了,我现在是给你肚子里的娃儿吃。” 两人争来争去,都没发现门口站着人。 还是姜乐乐第一个看到她们,一下子奔了过去。 “大包包来了!” 姜砚秋:“……” 南枝噗嗤一声笑了,“包子没有,糖瓜倒是有。” 伸手从篮子里拿出一包糖瓜,打开,拿了个塞小嘴里。 这家糖瓜,她特地选的,小颗,不怕小孩噎着。 姜乐乐嘴里被塞得一口甜蜜蜜,整个人都亮了,用力吸了一口,“好甜。” 院内的婆媳也看了过来。 “呀,是秋姐儿回来了啊!” 姜奶奶把大碗塞进姜大媳妇手里,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了。 “姜奶奶好,婶子好。” “好好好,”姜奶奶应着,脸上笑出褶子,粗糙的手掌往姜乐乐的头顶薅了一把,“是秋姐姐和枝枝姐,什么大包包,你这个小脑袋瓜里就记得吃。” 姜乐乐眨巴眨巴大眼睛,嘴里吃着东西,瓮声瓮气地唤着,“秋姐姐,枝枝姐。” “乐乐乖。”姜砚秋抬手轻轻按了按她头顶上,被她奶薅起来的呆毛。 小孩子的记性就是那么神奇,给她带了几回包子,她就可着那个记着。 以后是不是该换成糖了? 南枝也稀罕地戳了下她的小酒窝,又拿出一些糖瓜给她,夹着声音和她说,“小乐乐真可爱,呐,拿去跟哥哥一起吃。” “谢谢姐姐,”姜乐乐扭头跑去找哥哥,“哥哥吃、哥哥吃。” 姜奶奶:“都说了别破费,你们自己花银子的地方多着呢!” “回来的时候顺手带了一点点吃食而已,给孩子们尝个新鲜。南枝拿进去吧!” “欸!”南枝绕过姜氏,熟门熟路地向着厨房走去,站在门口把篮子往里头一放,就过来了。 姜氏又好气又好笑。 姜大媳妇趁婆婆与秋姐儿说话,一大碗鸡蛋羹给旁边的两个孩子,一人喂了一些,自己只喝了碗底的一口。 “娘,我喝完了,现在可以去上工了吗?” 姜奶奶是什么眼神,一眼过去,就知道她做了什么。 “哼,我这个老婆子说的话不听,等大海今天回来了,叫他好好管管自己的媳妇。” “娘,我早点去,干完活就回来,还可以休息的,一定不会累着你孙女。”姜大媳妇保证。 姜砚秋:“婶子这是…有了身孕,还要上山干活?” 方才在门口听见的,原来姜奶奶说的不吃不许去,是不许去西山干活。 “没有去山上干活,就在山下,不远的,活也不重。秋姐儿在家里坐坐哈,婶子先去忙。”姜大媳妇扛起大锄头,出门了。 姜奶奶朝她背影瞪了一眼,嗔怪道,“秋姐儿甭管她了,你婶子轴得很,非说她身子硬朗不怕干活。上次晚上都被我骂哭了,第二天早上她还是照样扛着锄头去干活,整得跟我们老姜家磋磨她似的。” 语气里除了生气,更多的是担心。 姜砚秋听着也有些担心,上次回来还没听说大婶子的喜讯,想来是最近刚发现。 南枝走过来,“听说头三个月要多休息的,婶子还真是不注意。” “谁说不是。”姜氏也拿这个爱干活挣银钱的大媳妇没办法,就连吃一口也要省着给孩子吃。 姜砚秋提议:“让婶子去大厨房帮忙,会好一些吧?” 最好让家福停工,让大家都休息休息。 “大厨房的活计让人占着了,现在哪还有位置给她。”姜氏随口说了句,端起大碗去厨房,“你们坐着,我给你倒点水去。” “好。”南枝应了一声,回头看自家姑娘在出神。 “姑娘你想什么呢?” “南枝,等下过去那边的时候,让家福把婶子喊去厨房,帮忙做点轻松的活。” 姜砚秋寻思着,就算现在停工了,年后开工,婶子她们应该还是会去干活,还是得让家福注意点。 “嗯,知道了。” 说话间,姜氏已经端着两碗糖水出来。 “来,喝点儿水。” 一人接过一碗就喝。 热乎乎的,带着柴火的味道,很甜。 村长家除了在府城的老大,和在家看娃子的姜氏,其他人一早就去上工了。 她们坐在那里唠了会嗑就回去了,刚回家呢,家里许多地方都还没整好,姜氏也没有多留她们。 都一个村里的,几步路就过去了,没什么好留的。 两人刚到家不久,就有人登门了。 “咚咚咚!” “来啦!” 南枝开门看到是林婧来了,热情地邀她进来。 “你们坐会儿,我去烧水。”南枝把人领进堂屋,转身去了厨房。 姜砚秋刚烧好炉子,指了指旁边的位置,笑着招呼刚进门的林婧,“坐,虽然出了太阳,出门走一圈还是怪冻的。” “可不,就是太冷了。”林婧也不和她客气,一屁股坐下。 姜砚秋瞅了眼她提过来的篮子,几棵青菜,一条腊肉,还有一小窝鸡蛋。 “来就来,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 “这不是念着你们刚回来,家里没有准备东西。” “怎么会,我们从县城回来,肯定带了吃的。你等下带回去吧!” 林家有林父这个药罐子,生活拮据,姜砚秋又怎么会收他们东西。 林婧笑而不语,从怀里掏出一串银钱给她,“秋姐儿,这是我阿奶让我拿来还你的。欠了一年多,这点东西你要是不收的话,我们一家人都会过意不去的。” “一点小事而已,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她要是不提,姜砚秋还真忘了之前借了一两银子给她奶看病的事。 “哎呀,你就放心吧,这些东西都是不花银钱的。菜是自家地里种的,鸡蛋也是家里母鸡下的,这块肉是我娘去西山宅院那边干活,我跟着去帮厨,那个管事好心送了我一条。” 林婧眨着眼睛,嘟着嘴,像在说收吧收吧! 这姑娘,好似不管什么时候都这么生动,明朗。 挺好的,有活就上,有乐就享。 既是一片心意,她也没再推脱,回头让南枝送回点东西就好了。 南枝端了糖水给林婧喝,姜砚秋方才喝过一碗,自是不想再喝。 她又弄来蜜饯梅干,还有糕点来。 三人闲聊起家长里短。 林家今年的情况好了许多,先是林父身体有所好转,省了一半买药钱。 后面林舒抄书挣了点,最近西山头那边的活,他娘也去了,攒攒也够她哥重新读书了。 林婧坐了一会儿就回去了,说是要帮她奶做年糕。 左右无事,两人关了门,过河去西山宅院那边。 “咚咚咚~” “谁啊?”是千山的声音。 “千山,是我啊。”南枝应道。 门开了。 姜砚秋看了下,里面好像很安静,“大家都不在吗?” 千山边点头边回,“都去干活了,千竹也跟家福上山了,留我在家看门。” 他指指院子的一角,那边横着几棵长木,显然是他方才在做的事情。 边玩木头,边看家。 南枝捡起一旁的斧子,跃跃欲试,“他们不在这边做饭吗?” “他们现在在山的另一面干活,在那边搭了灶,做饭烧水都近一些。” 姜砚秋见他们俩,一人提斧子,一人握刀子的架势,便挥了挥手。 “你们忙去吧!我自己转转。” 二进宅子,比皖西巷的小院多出一重院落,坐地位置也宽广许多。 院子里也打了水井,方便家里用水。 家福确实是用了心的,各处修建得都很别致。 宅子后门出去的不远处,是一片新归拢整齐的地,还没种上东西。 她左右看了看,地很大,往上五层的地也开垦出来了。 这里似乎可以先种上一些穆老说的那几种适合的草药,白术、柴胡、桔梗……这么想着,她就回去干了。 出去前院时,看到南枝帮千山砍树砍得兴起,和她说了声后,自己先走了。 回到家里,进了自己房间,锁好门窗后,就闪进空间里面去整理那些早已长成小苗的草药。 是想给它们带上空间土好养活,所以一铲子下去,泥巴比苗儿还要大坨。 一株一株地,全都排好。 中午的时候南枝回来煮了饭,喊她吃,完了后,南枝又过去西山宅院了,带了饭过去给千山。 姜砚秋继续回空间里头挖土去。 还别说,一下又一下,次数多了也怪累人的,给她干出一身汗。 当然,空间里头的气候,也不是外面那样的冬天。 晚上,南枝又回来了一遭,阿珩都还没有回来。 两人围坐火炉旁等他。 小家伙还没有等着,却等到了神色匆匆的沈黎。 南枝见他神色凝重,知道定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姑娘说,自觉地退去了厨房准备宵夜。 看他这般神色,姜砚秋也莫名地升起一股不太好的感觉,她倒了杯热茶给他。 沈黎坐下,喝了一口热茶后,拿出一封信。 确切的说,只是一张小纸条,同样的,上面的字也是很小的。 “刚收到京城那边的密报,你母亲,夫人私底下的那些产业的盈利和账本,都送去长公主的京郊别院了。” “长公主?” 听到是她,姜砚秋十分意外,盯了将近一年都没有动静,没想到阿娘的那些东西竟是落入了长公主的手里,她一直以为会是太子。 “我也没有想到会是她,长公主的人都很谨慎,那些账目都一年多了,这次才终于核算了。一路的行程也十分隐蔽,若不是我们的人,怕也查不到。” 沈黎喝完杯中的茶,又倒上一杯。 茶水的幽光倒映在他的眸子里,显得越发深沉。 长公主,是大渊的巾帼英雄,同样也是上位者。 喝掉茶,他又说出一个不太好的消息。 “顺着这个线索查到,当初在你们流放途中,夫人的人是要在途中接应的,但是被拦截了。” “是长公主吗?她拦截了那些人,然后顺藤摸瓜,将我母亲的东西收入囊中?” 她说完话,感觉喉咙间溢上来一丝丝血腥,伸手拿了茶往嘴里送,苦苦的茶水滚落喉间,压下了不适感。 沈黎动了动唇,忽然有种不知道该说什么的错觉。 大概是觉得她还小,却要承受太多。 但,沉吟也只是一瞬,他们的心都是炼过的。 “你猜得没错,夫人的后路都被长公主堵住了。她们抓了人,严刑拷问,还让人带了人皮面具假冒他们,一点点地潜入,瓦解和吞并了那些产业。” 听了这话,姜砚秋好似旧疾复发,双耳里满是心脏砰砰跳动的声音,别的,什么也听不见了。 她极力克制着,捏起茶水,直往口中灌。 滚烫的茶水划入咽喉,失了分寸的心,才渐渐安静下来。 “那些人呢?” “目前只查到两百多人,无一活口。” “噗!”她终是没忍住,吐了一口血。 “你没事吧?”沈黎被她吓了一跳,欲要起身扶住她。 姜砚秋抬手,随意用手背擦了下,舒了一口气,心口虽然还在疼,却扯了个笑,“没事,这样反倒畅快了。” 沈黎心里担心她的身体,但也清楚小姑娘其实很固执,她说没事,旁人说什么也没用,只能继续说事。 第170章 听见就听见了 “在此之前,长公主的人曾招揽过夫人,不过都被拒了。在狱中,也有她的人暗中给夫人递信,只要与三爷和离,与谭家断绝关系,她的人就可以安排夫人无罪释放。” 姜砚秋听得都觉得讽刺,好个无罪释放。 想到昏沉的那些日子,阿娘经历了那么多,她都毫无所知,心中就被酸涩感塞满。 沈黎没说三夫人是怎么回复的,不过看最后的下场也知道。 被谭瑛拒绝,被谭三夫人再三拒绝,长公主自然得疯一下。 对于谭瑛来说,选择太子,有朝一日,可以登顶后位,这些长公主给不了她。 而对三夫人来说,谭家有她的至亲至爱,断不可能弃之不顾。 沈黎如是想着,又道,“刺杀谭家的那些黑衣人是太子的人,他以为拿下了谭家的东西,就想永绝后患。” “不料谭三爷一家却被人救下,所以后来又有了难民抢粮激起众怒,而押解官差被提前打了招呼,又有合理的理由,下手招招致命。” “而你说的那位少年,在刺杀前一阵子离开,是因为当时附近出现了一行人,是昭武侯的人,他们是冲着那位老御医来的。那人出去就是解决他们的。” 昭武侯对付一个被流放的御医? 她的脑海里现起那张沧桑和蔼的脸,心情有些复杂,那人赶跑了刺杀老者的人,可还是因帮了他们家,被太子的人杀了。 在当权者眼中,底下的人,真是命如草芥。 “御医都是在宫里当差,也许要他死的是宫里的娘娘。或许可以往继后身上查查。”姜砚秋说着,又饮下一杯。 沈黎应是。 两人不知,院中的姜砚珩已然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他原本是想给阿姐一个惊喜,才悄悄进了院子,却没想到听见这一番话。 家里的事情,姜砚秋没有瞒过他,但也没有详细说起细节。 乍一听到这些,手中的兔子都快被他捏活了。 小孩急促的呼吸,惊动了屋里说话的沈黎。 “砰!” 门豁然打开。 两人出来,只见到走进来的阿珩。 “阿珩回来了。” “阿姐。” “小公子。”沈黎问候了一句后,环顾四周,查看是否有异样之处。 “沈大哥好。”姜砚珩回应一声,提着兔子,笑嘻嘻地站到姜砚秋跟前,“阿姐,你看我打到兔子了。” “第一天上山就有这么多收获,太厉害了,我看看。”姜砚秋走近一看,他手里提着两只大兔子,身后还背着一个小背篓。 “还真是。” 伸手帮他拿下背篓,一探,里面堆着几只小兔子,还扑着热气,看来是在呼呼大睡。 “都还活着呢!” 阿珩嗯了一声,“还有两只大兔子在师父家,这里面的小兔子是两窝的。” 沈黎没有发现异样,想着方才可能是错觉。目光落回小公子身上,眸子里不自觉地含上几分笑意。 真不愧是小公子。 “你先去梳洗,洗好了吃点东西,南枝在做了。” “好。”阿珩把兔子提去厨房了。 姜砚秋随手将背篓放在堂屋的火炉边,靠近些,暖和点。 “小公子武功见长了,什么时候进的院门,我都没有注意到。” “阿珩自然聪慧。” “也不知道听去了多少?”沈黎念叨了一句,担心会不会吓到小公子。 姜砚秋心微疼,如果可以,自然是不想他经历这些事实,但是不行。 她挪了挪背篓,反到另一面对着火炉子,“不打紧,听见就听见了,知道敌人是谁,以后行事才更有分寸。” 沈黎嗯了一声,再次确认之前谈的事情,“确定宫宴时动手吗?” “嗯,你等下,我去拿些东西给你。” 姜砚秋去房里,挪出窝在空间里睡大觉的信鸽老大。 这只最大最胖的,不过不是因为它贪吃,而是因为上次她好奇,给它喂了一滴竹叶露,隔天这鸽子就长大了一大圈。 她还担心一不小心把它养肥了,不好送信,没想到这家伙速度竟是比以前快了不知多少倍。 沈黎看到她抱着一只肥肥的信鸽出来的时候,也是眼皮跳了跳。 白白的羽毛,胖胖的身子。 主子不是拿来当猫养了吧? 似乎是察觉到他的异样目光,胖鸽扭头朝他睨了一眼。 眼睛光亮有神,隐约间还带着点不悦。 沈黎讶异了,“这信鸽的眼睛好像有些不一样。” 肥鸽听了他的话,立了起来,扑扇了下双翅:算你识货。 沈黎这才注意到它脖子上挂着的小锦袋。 姜砚秋见他疑惑,便说,“三瓶药丸。” 一瓶毒药,一瓶解药,一瓶比较特别的迷药。用法写了,都是出自穆老之手。 “你有什么安排可以一起带上,它的速度比较快。”她指着飞去背篓上停着的肥鸽说,又补了一句,“夜里也可以很快,大概一日左右就能抵达。” “好。”沈黎不再迟疑,这一年来,她给的东西都不是什么普通之物,光是他们众兄弟与日俱增的功力就可以明显感知到,何况只是喂养一只鸽子。 姜砚秋手指轻轻点了下肥鸽的脑袋,“快去。” 肥鸽看了她一下,扑进沈黎的怀里。 沈黎点了下头,抱着鸽子离开了。 阿珩沐浴好出来,只看到阿姐一人在逗弄小兔子。 “醒了?” “对啊,方才被鸽子吓醒了。” 虽然肥鸽不吃肉,但是光盯着也吓兔子的。 阿珩笑了,“胆子真小。” 边说着,边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这些兔子你有什么打算?” “没有,给阿姐,阿姐看着安排吧。” “安排什么啊!”南枝端着两碗饺子进来。 前两天在皖西巷包的饺子,天冷冻僵成一块了,所以刚才折腾了好半天才化开。 “小兔子,明天你给林婧送两只过去,给村长和孙大娘家也送两只。剩下的,先放着吧!” 姜砚秋想着,这才一两斤的模样,他们多半会再养一养。 南枝看到肉,眼睛就发亮,“我来看看是公是母?” 这话没人接,不过两个吃饺子的人,都竖着耳朵等她说结果。 “不错不错,有公有母,可以配四对了,还剩下两只公的,要不也一块煮了?” 南枝笑得有点荡漾。 姜砚秋:“……” 姜砚珩:“……” 南枝拿了个大鸡笼过来,把几小只放了进去。 还给放了碗水,然后又跑去厨房找菜叶子。 姜砚秋吃完,见兔子真的在喝水,悄悄加了空间水进去。 几只小兔子闻着味,都争先凑着脑袋过去饮水。 她看得满意,这样就可以保证,明天它们还是活蹦乱跳的了。 他们几家要是把兔子养好,说不定也能多添一份收入。 等阿珩吃完,她带着阿珩打水洗漱,去睡觉。 南枝在屋里点了小炉子,窗户处留了一条小缝。 姜砚秋把小家伙塞进被窝后,才说,“好好睡觉,你现在只要好好的就行,别的不用多想。” 有我在呢。 阿珩乖巧地点点头,“我知道,阿姐也早点休息。” 他肯定要好好的。 好好长大,好好地陪着阿姐,看那些人下地狱,以慰爹娘和谭家列位的在天之灵。 一夜无话。 第二日。 腊月二十七,宰鸡赶大集。 村里很多人都去镇上赶集买年节用品。 虽说他们什么都带了,不过还是一同去镇上凑了个热闹。 坊市上,卖的最热闹的还是春联、香烛,还有许多小吃食。 街边还有卖女孩的头花,头钗,各种各样的颜色都有。 南枝看得新鲜,虽说自家也会做,但是不会做这么小孩子气,又可爱的大红色头花,因为家里没有这么小的女娃娃。 “这个大红的小花,戴着喜气,我给小乐乐带一对。” 没等姜砚秋看清楚,她已经付了银钱。 两人又往下一家走去。 …… 第171章 辞旧迎新 山下人声闹闹,山上梵音渺渺。 宝相庄严的佛像,檀香萦绕。 下面,盘坐着的妇人专心拨弄着手中的佛串,口中念着旁人听不清的经文。 虔诚又认真。 只偶尔身子发颤几下,面目僵硬少许,那是痒意难忍之时。 来寺里前后近五日了,唐夫人脸上的红点退了,只有一点点痕迹用粉盖住了。 身上的红点也在今早淡去,现在只偶尔痒一下,她能忍住。 她想着等下用过斋饭,她们就可以下山回家了。 山上寒冷,寺内每日清粥小菜,她家闺女都清减了。 昨日还偷偷派丫鬟下山买肉包子,结果被寺里的小师傅撞见了。 急得她闺女差点噎坏,一通道歉后,允诺抄十遍往生经,以示诚心悔过,请佛祖原谅。 也罢,让柠柠养养耐性也好。 在寺里清修几日,唐夫人身上的病症消除,觉得沐浴在佛光之下,人都不一样了。 看什么都多带了几分悲悯,连蚂蚁过道,都会让一让的那种。 而她以为应该在认真抄经的唐瑗柠,此刻正在后面的溪水边,气恼地扔石子。 抄经抄得她手又酸又痛,越想越气。 山上又冷又缺炭,写会儿字,手就冻得受不了。 都怪姜砚秋,要不是她把母亲气坏,她也不用上这儿来。 想到发考核结果那日,她还扬言要那个臭丫头履行赌约,滚出女学。 结果成绩一出来,她自己先闹了个没脸,她成了那个该履行赌约,自行退学的人。 堂堂县丞千金,赌约输了,自行退学。 这事要是传开,真的太没脸了。 也不知她爹知道了,会不会气得罚她。 所以她毫不迟疑地陪母亲上山礼佛了,至少可以赚个心善、孝顺的名声,弥补弥补。 唉,早知道赌银子好了,输了,给她点银子打发了,也不怎么丢脸。 而她一个农女输了,付了银子,十有八九就没有束修上女学了。 一样可以达到目的,可惜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 她拍了拍自己脑门,每次一碰见姜砚秋,脑子就像被封印了一样。 不行,得去佛祖那边拜一拜,让佛祖给开开光。 这般想着,抄经书的动力也有了。 她回去厢房,认真洗净双手,用熏了檀香的布巾,仔仔细细擦了每一根手指。 然后小心跪坐下来,虔诚地抄起往生经。 一旁,帮她代抄经书的丫鬟,傻了眼,她家小姐是不是傻了? 不对,小姐脸上好像带了佛光,下笔也是如有神助。 一点也不像先前,写一行字就要哼哼唧唧不舒服。 现在瞧着,好像很受用的样子? 小丫鬟一怔,莫不是明华寺的佛光真是有灵?小姐就出去转了一圈,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看看跟着小姐一起出去的那位丫鬟,眼神询问,那我这…还抄吗? 不愧是日日相处的小姐妹,一个眼神便会意了,那丫鬟伸手挡在侧脸,小声回她,“抄吧,夫人也急着下山。” 大家都急着回府。 只是她们想不到,府中还有大惊喜等着她们。 母女二人从寺里归来,看什么都带着笑意。 唐瑗柠趁着下山的空隙,将她和姜砚秋的赌约说了。 唐夫人也不动怒,面上说着无碍,心里暗暗思忖,回头和陈夫人说说,让媒婆跑一趟云河村,给陈家二公子说个媒。 陈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之家,却也是小有钱财,嫁进去吃穿不愁,也是好事一桩,阿弥陀佛。 至于陈二公子不学无术,喜流连花满阁的事情,那就不是她能管得着的了。 那姜小丫头应不应下,媒婆说的成不成,后面大家怎么传的,也不是她能左右了。 这般想着,她越发觉得妥帖。 路遇衣不蔽体的乞丐,随手将身上的碎银都打赏出去,心情满满地回家了。 然而,进入唐府的那一瞬间,她自以为完美的面容,碎裂了。 咔擦咔擦,不知是心碎了,还是指甲碎了。 应该是都碎了,在看到府内添了两位新人的那一刹那。 两位还不够! 那如花似玉的美娇娘,还挺着个大肚子! 那个大胖娃子,吭哧吭哧跑过来,居然唤她:“大娘好!” 见她没应,扭头喊着“娘亲娘亲”,跑回另一个妇人怀中。 那不是她相公的表妹吗? 以往他们不是唤她“嫂嫂,舅母”的吗? “大娘”和“姐姐”是什么鬼? 莫不是明华寺的佛光给她开了光,看到了妖魔鬼怪? “大娘怎么了?今日看到轩儿,怎么这么不开心?” 小胖子从他娘怀里探出大脑袋瓜,有点怕怕,大娘今天一点也不温柔。 唐瑗柠率先反应过来,大声呵斥,“小胖子,你乱喊什么娘,谁是你大娘!” 小胖子十分诚实地伸手指,指向气得说不出话的唐夫人,“爹爹说了,大姐姐的娘,就是轩儿的大娘。” 唐瑗柠的脸绿了,“你爹不是早死了吗?” 小胖子反口就是一个,“你爹才死了呢!” 骂完了又觉得不对劲,呸呸呸,“大姐胡说,咱爹好好的,早上还给轩儿买了冰糖葫芦吃呢,可甜可甜了。” 轰,唐瑗柠刚刚开光的脑子,懵掉了。 唐夫人眼前发黑,身上也发虚,心里默念一百遍“阿弥陀佛”也不管用。 这几日清粥小菜吃的,走到山下时她就饿了,本来她都没力气了,这会儿听了胖子的话,她全身蓄满了火力。 几个仆妇丫鬟齐齐半张着嘴,天老爷哟,她家夫人就去礼佛几日,她家老爷的儿子都这么大个了,还带一个小的在腹中。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当然,她们也没见过海是什么样子的。 “夫人这是乐傻了吗?” 甜脆的声音顺着冰凉的风刮来。 芙姨娘扭着腰肢过来,笑得花枝招展,“之前还听你说喜欢轩儿,这下好了,轩儿也是咱们府上的小公子了,以后夫人可以使劲疼着了。” 唐夫人看见是她,这个化成灰她都不会认错的女人,终于清醒过来,眼前的不是在做梦。 好个府上的小公子。 她一直当好妹妹、好侄儿养着的,竟是和她夫君暗度陈仓的下贱胚子。 竟敢如此羞辱她! 当真是不要脸至极。 她集聚全身力量,抬手给胖子她娘来了重重的一巴掌。 “啪!” 正得意的胖娘,猝不及防,脸都被打偏了,圆润的脸更圆了。 唐夫人看着这张脸,恨极了,这张厚脸皮居然都是她自己养出来的,打得她手疼。 圆脸姨娘被唐夫人捧惯了,没想到她居然真会打自己,有些转不过脑子。 小胖子像只小母鸡一样挡在她跟前,与唐夫人对峙,“坏大娘,不许打我娘亲!” 芙姨娘看戏不嫌热闹,掩嘴一笑,提醒道,“小公子可要改口了,得喊姨娘,在府里,只有夫人一个娘亲哦。” “我不,爹爹说了,随轩儿怎么高兴怎么喊。” “不知礼数!”唐夫人抬手给小胖子也来了一掌。 “啪!”嫩嫩的胖脸,响得格外清脆。 这下好了,唐夫人两只手都疼得紧。 见儿子也被打了,圆脸姨娘终于回过神来,“姐姐怎么可以动手打人?” 她把哇哇大哭的儿子拉到身后,揉了揉发疼的脸,挽起袖子,跃跃欲试。 不就是打架嘛,她没在怕的,在村里时,她都帮邻居杀过猪呢! 芙姨娘看到她胖藕一样的手臂,往后退了退,眼里的小光芒,一闪一闪的。 要来了,要来了。 唐夫人见她摆架势,当家主母的威严受到挑衅,气得肝疼,“张嬷嬷,李嬷嬷,掌嘴,一人二十下,一下不许少!” “是。” 话音落,两个膀大腰肥的婆子迅速上前,一下子制住他们母子二人,连让他们叫喊的空隙都没留,就直接上手了。 院落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巴掌声,和着隔壁家的爆竹声,有点热闹。 芙姨娘微微有点失望,暗叹不中用,打就打,还磨蹭,这下好了吧…又看了看唐夫人,多年的姐妹情深呢,说打就打,夫人的心果然不凡。 那位身怀六甲的新姨娘,悄悄挪着小步子后退,一步,又一步。 唐夫人目光忽然落在她的身上,又冷又犀利,像要刺穿她的胸膛,她的腹部,她明媚的脸颊。 她猛地打了个激灵,腿一软,给夫人跪了。 小丫鬟扶都来不及,也扶不住,姨娘身子太重。 “妾,见过夫人。” 笨重的身子跪在冰冷的地上,摇摇欲坠,楚楚可怜。 这一副模样,落在唐夫人眼中,那就是狐媚子一个,拱得她心火旺盛。 她们的存在,简直就是明晃晃地打她脸,她那位千依百顺的夫君,竟然悄悄养了外室,他怎么敢的! 怒火攻脑,扬手就要教训这个不知廉耻的女人,然而…… “啪!” 厚重的巴掌先落到了她自己的脸上。 “毒妇!” 顿时,地转天旋,要不是有仆妇及时当肉垫,唐夫人该被这一巴掌打得在地上滚了。 在场之人全懵了,老爷竟然对夫人动手了! 有史以来第一回。 可以记入家史了。 唐瑗柠顾不得看她怒气冲冲的爹,伸手扶住她娘,“娘、娘、娘,你没事吧?” 唐县丞这一巴掌是怒极之下,下了重手的,被打得晕眩的唐夫人,在看清他凶神恶煞的表情之后,直接昏死。 唐瑗柠见此,仰头控诉,“爹,你怎么可以打娘呢?” 唐县丞动了动手指,背到身后,“你看看你娘,一回来就打这个打那个,像个泼妇,亏你们还是去寺里礼佛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们刚从战场上回来呢,一回家就喊打喊杀。” 大家都在心里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谁家夫人出门几天,回来看到一窝子新人庶子,不得发疯? 要是她们,准得提刀,打死狗男人。 “那也是他们无礼在先,娘亲身为当家主母,教训他们有何不可?”唐瑗柠争辩道。 唐县丞一向宠惯了这个闺女,并没有计较她的无礼,反倒解释,“你小娘挺着这么大的肚子跪在这里受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母亲的声誉还要不要了?你也是的,礼佛回来,还带了一身戾气,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吗?” 本来怒不可遏的唐瑗柠,突然哑口了。 爹还是那个爹,可是她总感觉哪里不对劲了。 她还没说话,她亲爹便招呼人,“把夫人送回房间。柠柠,你赶紧回去照顾你娘。” 他自己则去安抚,受了惊的姨娘和孩子。 芙姨娘也凑过去,左一句“天可怜见的”,又一句,“我的乖乖哦”,像苍蝇一样萦绕在侧,赶都赶不走。 唐瑗柠咬了咬牙,跟着仆妇送娘亲回房。 等母亲醒了,有你们好看的。 …… 二十八,把面发。 红枣白面大馒头,来年早早发大财。 南枝厉害一些,还会蒸枣花,花卉、雀蝶、龙凤,兔马,捏了一箩筐。 就是凤不像凤,像雄赳赳的大公鸡。 龙像刚刚跃龙门的锦鲤,约摸是还没蜕形成功。 不过比去年做的,赏心悦目了许多。 贴对联,剪窗花,这个南禾在行,除了刚回来那晚,之后晚上她都会过来和南枝挤一屋,又暖和,又热闹。 小小的山村,全都沉浸在辞旧迎新的喜庆氛围中。 夜晚在院子里烧火围暖的人多了,整个村子都是亮堂堂的,串门子的人多了起来,小孩子嬉闹的声音也不停,一点也不像前几日,天一黑就静悄悄的光景。 还有烤玉米的香气,也飘在小山村的上头。 香香的,甜甜的。 过年了,连风都是好闻的,热闹的。 尤其是年夜,家家户户门口的火堆都能燃到一丈高。 有余钱的放爆竹,没余钱的烧竹节。 哔哔啵啵,噼里啪啦,从村头响到村尾,响彻山间林里。 孩童们的欢呼声,淹没在爆竹声中。 姜砚秋他们在家里放过爆竹,燃了火堆。 又去西山宅院,放爆竹,燃火堆。 那边可热闹了,人来一个,就给放一次爆竹,引得村里不少老少爷们都过去凑热闹。 有银子真好。 自己玩,还请别人玩。 家福搬了桌椅板凳,摆了酒菜、点心、果子,还有给小孩子的大红封。 来的人都能吃上,喝上,玩上。 于是来的人越来越多,一直到后半夜,还有大半个村子的人在宅院这边玩闹。 一群人一起围在大火堆旁守岁,火红的火光,映着火红的希望。 同样的,火红的光芒,也昭示着,污的去,新的来。 姜砚秋目光灼灼地凝视着眼前的那一片火,全村燃得最高最旺的火。 好似穿过这片火光,看见了京都郊外的那片滔滔大火。 第172章 京郊别院出事了 京都大道,张灯结彩。 老人妇孺,夫妻情侣,姐妹兄弟,挤满了整个大道。 欢乐声与烟火气,洋溢满城。 疾行的骏马急急地转了头,绕开大街,穿进一旁的小巷,七拐八绕,熟门熟路地穿行至城门口。 城门的守卫看到车驾,自动避让,开门恭送。 出了城,骏马扬蹄飞奔,如离弦利箭,不稍片刻便绝尘而去。 被扬了一脸土的瘦条守卫,拉着袖子擦了一把脸,望着黑乎乎的道路,喃喃,“大过年的,长公主这么急着往外跑做什么?” 对面的高壮守卫,也朝那个方向瞟了一眼,“谁知道呢,兴许是想念驸马爷了呗,大过年的,个个都是阖家欢乐。” “唉,咱们长公主真可怜,年纪轻轻就守寡。”瘦条守卫叹息道。 高壮守卫“噗嗤”笑了。 “你笑什么?” 高壮守卫拿起腰间的酒壶,仰头喝了一口,才回,“没什么。” 往黑黢黢的道上又望了一眼,心道,长公主才不可怜,各家青年才俊都排着队想给她当面首呢。 他们孤家寡人的才可怜呢,要不然也不会愿意大年夜的来替人轮岗。 马蹄高扬,马车摇晃,车内的人却稳稳地端坐其中,发丝都不见飞扬一丝。 唯有发髻间的步摇珠翠,摇曳叮咚,给这沉闷的气氛添了一点生气。 美人闭眸,静若诗画。 纵使如此,伺候在侧的婢女依然垂眸,不敢正视冒犯长公主威仪。 今夜宫宴,十分顺利,宴会上,还喜获了太子妃有喜的好消息。 引得满堂朝臣恭贺连连,皇上龙心大悦,流水的赏赐送去了东宫。 阖宫上下,无不欢欣。 自然,某些不欢欣的,只能藏在酒里,咽进肚里。 酒过三巡,太后老人家借着身体乏了,最先离席。 长公主与帝后夫妻前后脚离开。 只是未出宫门,她就撞见急急寻来的蓝叶,她的亲信之一。 与她身后左侧那位,大丫鬟装扮的蓝芩并列。 蓝叶今晚本是守在长公主府的,可是负责送年菜到京郊别院的婆子车夫回来禀报,别院出事了。 偌大的别院,几百号的人,不知何故,全军覆没! 守在别院的,可都是精锐,以一抵挡十个御林军不在话下的,竟然说遭遇敌袭,一夕间全军覆没了。 怎么听怎么觉得匪夷所思。 但是,婆子和车夫断不敢拿这种事情玩笑,况且那两人是真的被吓得不轻,至今惊魂未定。 蓝叶不敢耽误,拿了长公主令牌进宫找人。 通知了长公主后,她又回去调派人手。 此刻,马车外驾车的是蓝芩,在车内的是平日伺候长公主起居的随侍苳青。 “吁——” 马车终于停下,“殿下,到了。” 芙蓉美人睁眼的那一刹那,锐气迸现。 方才静若画,此时利如刃。 苳青的头低得更低一些,率先下车,站在车旁,伸手欲扶殿下下车。 长公主却没有扶着她,撩起宫装,自己跳了下去。 匆匆过来,她连宫装都未曾换下。 不过,这也不阻碍她的脚步。 三人齐齐停在了别院大门,刺目的鲜红从里面流出。 风吹来时,浓浓的血腥气,铺天盖地而来。 蓝芩推开院门,里头各处横躺的场景,瞬间染红了她的双目,那是怒焰。 她神色凝重,躬身请求,“还请殿下在此等候,等里面排查清楚情况,再行进去。” “不必!”长公主越过她,白玉锦鞋踏上湿漉的鲜红,狭长的凤眸横扫过四处。 蓝芩不放心,“殿下不妥,万一还有贼人埋伏……” “蓝芩。” 冷冽的声音灌耳,蓝芩一凛,顿时噤声,随长公主俯身查看地上的人。 他们的身躯已然冰凉,每个人都是一箭毙命。 这时,十几个劲装女卫从别院四处聚集过来,她们是蓝叶得知消息后,派来查看情况的。 一队人来到长公主跟前,单膝跪地,为首之人回禀道,“殿下,没有活口,全都是一箭穿心。” 她双手奉上长箭。 蓝芩接过一看,骇然不已,“殿下,这是八皇子暗卫营专用的羽箭!” “小八?”长公主冷眼瞥过,“不会是他。” 这么做,对他没有好处。 “还有一事。” “说!” “库房被洗劫一空。” 话落,空气安静得可怕。 全空了,花了那么多精力,岂不是白搭了? 长公主怒而不语,径直往前走去,脚下白玉,一点一点变红。 很快地,锦面也慢慢被浸透,晕染,像极了雪里开出了一片红梅,渐渐地,越来越绚烂。 身后的人,个个噤若寒蝉。 从前院走至后院,她们的心,一点点下坠,变凉。 又一下下燃烧,沸腾,全身上下每一处都在叫嚣着愤怒。 “近日别院可有什么人来过?” 长公主终于开口。 蓝芩想了想,说,“各位皇子照例差人送了花卉过来,不过都没有进门,管事都是在门前接收的。只有东宫的人送来宫灯,进了别院,帮忙挂灯布置。往年都是如此。” 太子对宫灯情有独钟,也颇有研究,这点与她的驸马很像。 所以太子总寻一些别出心裁的宫灯,来讨她这个姑姑欢心。 这些年来,别院的灯火,都是他那边送来的。 “往年都是如此。”长公主重复了一句,脚下步伐不停。 蓝芩见她要往那个地方去,顾不得尊卑有别,上前阻止。 “殿下不可!地下深冗,容易藏匿,还是等蓝叶多带些人过来,再一起下去吧!” 长公主顿下脚步,广袖一甩,不怒自威,侧眸睨向身后的那些女卫,“你们可有下去看过?” “回禀殿下,属下已查探过,底下情景一如这般。而且,地下金库也被搬空!” “什么?!”蓝芩吃惊,那金库可是积攒多年的,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她觑了眼殿下,又道:“看来出手之人对别院的部署情况了如指掌。” 不然难以解释他们如何做到个个一箭射杀。 “噗嗤!” 长公主随手拔下边上的一支长箭,箭上的血珠滴嗒,落在她华贵的宫装上。 她将箭头凑近,仔细闻了闻,除了血腥味,没有其他药味残留。 “紫一,查过没有,他们有没有中药?” “回殿下,查过了,并没有任何中药的迹象。” 紫一回话,她擅长医药,对于她的判断,长公主不疑有他。 没有中药,就可以这般近身守在这里的人,要么武艺高强,要么就是熟人作案,出其不意。 思及此,长公主的眸光越发凌厉,她很自信,要派出这么多高手,且个个身手都在她的麟卫之上,少之又少。 唯一可能就是,麟卫没有防备,着了道。 “殿下,不如先回正院,等她们过来再做商议?” “也好。” 长公主应声折返。 蓝芩见状,吩咐那些女卫先行一步过去清理场地。 女卫们领命奔去。 蓝芩、苳青二人一左一右护在殿下身后,亦步亦趋。 只是,三人还没返回正院,不知从何处冒出大火,顷刻间吞没整片别院。 “殿下快走!” 蓝芩与苳青及时做出反应,齐齐掩护长公主翻墙出去。 三人刚跳出高高的院墙,整座别院轰地一声巨响,冲天的火光照亮了半边天。 纷纷扬扬的碎片从半空落下,滚烫滚烫的,不知是碎木,还是深埋底下的枯骨被掀起。 那十几个去了正院的女卫也噗通噗通,逃了出来。 正院那边的火势较大,她们个个灰头土脸的。 那一声巨响,是地下暗牢被焚毁了。 “放肆!本宫的侄子真是长能耐了。那批东西才到这里几日,他就急不可耐地动手了!” 在场的人纷纷垂眸,她们都知道,东宫的人也一直在寻找谭三夫人的金库。 “殿下息怒。”蓝芩也是又惊又怒,不过还是说出心中所思,“这事未必是太子干的吧?以他的性子,不会蠢到给自己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不然你说这火从何而来?” “这?” 面对着滔天的烈焰,蓝芩根本答不上来。 别院虽大,但她们十几人也不是吃素的,可以确定方才别院里并无旁人,也无箭矢过来。 而这火势起得如此猛烈、诡异,若非天降,便是早早被人动了手脚。 “太子何时会做这般蠢笨之事了?”蓝芩还是不太确定,毕竟以太子的性子,总是迂回,再迂回,最是真得陛下真传。 长公主冷哼一声,凤眸里映着滔滔烈焰,“他还不是想着,我们都会觉得,这么明显的事绝不会是他的行事风格,而他偏偏就反其道而行之,混淆视听,这不就是那位太子妃一贯用的手段吗?” 蓝芩恍然,太子妃确实喜欢反其道而行,出其不意。 “如此说来,那些箭,才是真的幌子。” 按照原先思路,率先排除掉东宫的嫌疑,那她们就会认定箭的出处,锁定是八皇子所为。 毕竟这种专用箭,不是什么人都能弄来。 还有,八皇子手中能够对付麟卫的,她们自然而然地会想到,昭武侯的昭炎军。 蓝芩被自己的推测吓到,“太子妃这是要我们对上昭炎军吗?” 长公主没有反驳,也就是默认了。 “好个一石二鸟!太子妃真是好计谋!” 既拿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又嫁祸给八皇子,让公主府对上昭炎军,替东宫削减八皇子的实力。 他们夫妇二人借刀杀人这一招,用得真是炉火纯青。 蓝叶带着一队人马,远远地,就看到突然腾起的火光,吓得她们全都奔命而来。 别院对面的山头上,男子满意地看着那炫彩的光芒。 他轻轻抚着站在他手臂上的肥鸽。 “血债血祭,这下主子该满意了吧?” 肥鸽点了下脑袋,似是在回应他。 他笑了,“可多亏了你。” 肥鸽天上过,便悄无声息地药了他们的知觉。 今日的迷药果然特殊,不会让人昏死,只是麻痹了他们所有的行动能力,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点点失去生机。 那座别院,那座暗牢,那底下成堆的骨头,可都是他们折的,他们埋的,也不算枉死。 “那把龙椅还真是可怕。”男子叹息,声音很轻,和风一样。 为了争权,昔日守卫江山国土的巾帼英雄,也可以不择手段。 肥鸽啄了他一下。 他哎哟叫了一声,用力揉了一把肥鸽,“对对对,不该叹息。” 皇子驰骋沙场守卫疆土,归来后不也照样争权夺嫡,也没人觉得意外。 缘何到了公主这边,他就觉得不一样了呢? 他轻笑一声,都是皇家之人,权力中心,有何不一? 第173章 东宫的交代 长公主的别院着火,引来了八方关注。 群臣担忧,百姓叹弗,都隐隐觉得要有大事发生。 各府正在守岁的几个皇子闻讯,全都心思各异。 那座别院可是驸马送给长公主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是他精挑细选的。 打从驸马殁了后,长公主宝贝得都舍不得让人踏足,今日居然焚毁了! 想要上长公主府关怀的,有之,想要静待好戏上场的,也有。 总之,各府都派了暗卫出去打探消息。 东宫里。 灯火通明,璀璨的宫灯点亮庭院,远远望着,确如群星争华。 原是要守岁的,但是太子妃有了身孕,困乏得厉害,太子便让人送她去休息,自己独自守岁。 蓝芩与蓝叶上门问责时,太子刚听了下人禀报长公主的事情,正吩咐人去准备礼物,明日拜年时带去,好好关怀一番他的长公主姑姑。 二人进来,也不见礼,反而气势汹汹,瞧着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太子心有不悦,顾及她们是长公主的亲卫,只能忍了。 “两位连夜过来,可是姑姑有何指示?” 蓝芩神色不善,“哼,太子又何必明知故问?” 太子一噎,今晚的火光,他自然不能装作不知。 莫非长公主是因为他送了宫灯,要迁怒于他? 不等他理清思路,蓝叶又冷声道,“太子自己做了什么,难道自己不知吗?” 见太子欲要狡辩,她又添一句,“别用糊弄八皇子的那套,来糊弄我家殿下。” 太子:“……” 这话的意思就是他对八皇子做的那些事情,长公主都看在眼里了? 他眸中的幽光深了深,转了转手指上的玉扳指,含笑问道,“蓝侍卫这话是什么意思?孤何时敢糊弄姑姑了。” 蓝芩闻言,心中怒火腾腾,身上气息更冷冽了,“什么意思,那别院的宫灯,难道不是东宫送去的?” 一听宫灯,太子咯噔一下,脑海里突然闪现过凌崎的话。 凌崎,他的暗卫首领。前几日打探到他一直寻匿的金库消息,他让盯着点,等待合适时机,伺机而动。 难道这一回就是凌崎的动作? “蓝侍卫此言何意?莫非真是宫灯出了问题?” “太子还搁这儿装糊涂,是吧?” 蓝芩不依不饶的态度,也把太子给气到了。 他剑眉微蹙,语气沉了沉,“蓝侍卫讲话可得凭依据,若真是宫灯的问题,孤自会寻来那店家来质问清楚,给姑姑一个交代。” 一听太子这是又要找替罪羔羊,两人皆是不忿,真当她们不知那个宫灯作坊,背后真正的东家其实就是太子本人吗? 蓝芩几乎就要喊出,被蓝叶拦住了。 “太子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请尽快将人交到公主府。另外,负责送宫灯的齐侍卫,督查不严,酿成大错,烦请太子也交出来。” 蓝叶口中的齐侍卫,正是凌崎,明面上是东宫的侍卫,实则暗卫营统领才是他的真实身份。 太子沉默了,脑中各种想法飞掠闪过,长公主不是无的放矢之人,既然这般笃定大火与东宫有关,必然是掌握了确切证据。 联想到前几日太子妃也召见过凌崎,想必真的是他们兵行险招。 近日皇上身体欠安,把他留在御书房协理政务,东宫的一切事务都交给太子妃打理了。 太子妃一向聪慧过人,行事甚少出错,所以给了她最大权限行事,他十分放心,也没闲暇过问细节。 没想到向来无往不利的太子妃,这回居然出了这么大的岔子,难道真是一孕傻三年? 几经权衡利弊,他喊人唤来凌崎。 凌崎晚上喝了酒,不知不觉睡去,并不知道他昏睡的这两个时辰内发生了何事。 听见太子传召,他边走边给自己探脉,结果没发现有异样,看来真是喝醉了,以后这种酒可不能再碰。 太子一见凌崎到了,立即喝问,“齐侍卫,长公主别院的一应宫灯可是你一手负责操办的?” 凌崎俯首应道,“是。” 听见他肯定的回复,太子的脸黑了又黑,蠢货!就不能随便说个人吗? 蓝芩蓝叶跟前,太子也找不着别的说辞,他脑中已经在寻找可以替代凌崎位置的合适人选了。 凌峰,暗卫营的副统领,实力不亚于凌崎,上个月冠云山剿匪,他的表现也是异常突出。 蓝叶执剑起身,“既然如此,那就请齐侍卫……” “噗!”刀剑入肉声,惊了堂内几人。 “齐侍卫办事不利,虽是无心之举,但冒犯长公主,罪不容诛!” 太子冰冷的声音劈落头顶,凌崎不可置信地抬头,看向自己忠心以待的主子,然而一个字都没吐出来,就气绝倒下。 匕首上抹了毒。 太子怎么会让自己的人落入旁人手中,何况还是凌崎,他的许多事情都有凌崎经手。 蓝芩气得发抖,好一个“办事不利,无心之举”! 今晚的事情,又岂止只是冒犯她家殿下这么简单! 太子还真是会避重就轻,懂得取舍。 …… 两人回到公主府,将太子的“交代”回禀给长公主。 长公主听罢,不怒反笑,“揣着明白装糊涂,既然要跟本宫玩这一出,那本宫就叫他知道知道,玩火是会自焚的。” “蓝叶、蓝芩。” “属下在!” “召集兵马,上大龙山剿匪!” “是!” 二人领命出去。 大龙山上只有一个向阳村。 那个村子前几年还只有几个农户,近年来确实添了许多人家,已经有两百多户人在山上耕地种植。 当然这只是大家表面上看到的而已。 实际上,大龙山的深处还有一个大寨子,藏得极深。 那边草木茂盛,毒虫猛兽多,旁人甚少会进去,进去的人多半也是出不来的,所以几乎无人发现。 公主府要不是这回与太子他们争抢寻找谭三夫人留下的东西,恐怕也很难觉察到太子竟在那个毒障林里,藏了个秘密基地。 没有人注意到,琉璃瓦上猫着一抹小身影。 肥鸽藏匿起来时,呼吸轻得如同死物。 双翅一震,飞入高空,速度快到让人毫无所觉。 穿越层云,飞向东宫。 在所有人都没有觉察过来之时,它就已经回到了男子的住所。 男子坐于桌案前,托腮假寐。 肥鸽仰头欲啄,男子忽地睁眼。 两个大眼瞪小眼,都是一顿。 男子一笑,伸手点了点桌上摊开的大字书。 肥鸽扭头看了看,啄了书页上不同位置的三个字:大龙山。 男子眼眸忽闪忽闪的,亮得出奇,“今年这个年夜,过得还真是别具一格。” 他伸手摸了摸肥鸽,雪白的羽毛,顺滑极了。 他忽然盯上它的毛,左右看看,“太白了,要是黑的就更方便了。” 端起一边还未干涸的墨汁,“我帮你染个色,保证你夜行如入无人之境。” 肥鸽抬起翅膀,不客气地把墨蝶盖了他一身。 大胆,小爷现在也能如入无人之境。 男子猝不及防,染了一身墨,还有些没回过神,就见着肥鸽飞快地在书面上啄着:狗凌霄,我要告诉主人,你想玷污我。 玷污? 狗凌霄抽了抽嘴角,瞅瞅落在身上的墨蝶,这个词,用得好像也没有毛病。 “咚咚咚。” “谁?” “副统领,主子召见。” 凌霄“嗯”了一声,写好纸条卷起,塞入肥鸽腿上的小竹筒,与它低声说了两句。 而后起身利索地换了身衣物,往太子寝宫去了。 “凌峰,过来。” 他刚一露面,太子便唤他坐下,还倒了杯茶给他。 这一点架子也没有的太子,让凌霄“受宠若惊”,急忙谦卑道谢,“多谢太子,属下万不敢逾矩。” 太子温和一笑,“无妨,不必紧张,孤有事和你说。” 凌霄没有说话,一副认真听候命令的模样。 心里其实在腹诽,要不是知道他如何将匕首插入,他自己最信任之人的心窝子,真还会叫人误会太子仁和、亲民。 不过,都是一些收买人心的手段而已。 “凌崎办事不利,以死谢罪。孤现在任你为暗卫营统领。”太子将手边的令牌递给他,“好好干,莫要叫孤失望。” 凌霄双手接过令牌,起身,微微躬身行礼,“属下定不辱使命!” 太子点点头,吩咐道,“嗯,大龙山那边,你去一趟。” 往年大年初一都是凌崎去的大龙山,偶尔也会唤上凌峰一起,所以太子对该做什么就没有再多加赘述。 凌霄自然也不会多问,退下后,带上人就往城外的庄子而去。 该送往大龙山的东西,早已备好在那里。 大家连夜出发,一路快马疾驰,约摸寅时三刻抵达。 方一到地,凌霄便将太子与太子妃的赏赐,交予大龙山的大统领。 亮了令牌后,随大统领去查营。 那些山匪出身的私兵,经过几年调教,确也像那么一回事。 哨子一吹,还在睡梦中的全都立马跳起,整齐划一地集结在校场。 大龙山连绵蜿蜒,凌霄自然不会挨个查营,只随意点了几个营,结果喜人,就说了几句激励的话,便去查库房了。 大统领见过凌峰几回,毫不怀疑他的意图。 加上来时,凌霄特地给他带了他最钟爱的梨花白,使得他更加坦诚相待。 只因他落草为寇前,他妻子生前最爱酿梨花白与他同饮。 可惜到了大龙山,被殿下禁了酒,只逢年过节可以享受一番,也得适可而止。 正当他们畅聊时,山里忽然传来号角。 紧接着,又有一个兵士从山坡上连爬带滚,下来跪在大统领跟前,“大统领,不好了,有敌袭!” 大统领惊骇,这么隐秘的地方竟然被人发现了,“可有看清对方是什么人?” 小兵士慌张摇头,“看不清,但是都是女人的声音。” “女人的声音?人多吗?” “多,黑压压的一片。” 天还未亮,根本看不清对方带了多少人马,但是随着山颤动的越来越剧烈,可以断定,定然不少。 两位统领四面相对,一同说出,“是长公主的女子军!” 大统领着急往外走,快得都带上了轻功,“传令下去,速速集结所有人!” 兵士领命而去,守在这边的兵士也出动,去往不同方向通知下去。 凌霄随行在大统领身侧,神色凝重“听这个动静,长公主怕是带了不少的兵力。” 大统领头大,长公主威名赫赫,她的娘子军更不容小觑,“这长公主大过年的,不好好在家吃酒玩乐,竟跑来这里打打杀杀。” 凌霄顿了下,说,“长公主的别院走水了,她的人上东宫讨要说法,兴许是殿下给她的交代不满意,所以……今日怕是不能善了。” 大统领若有所思:“竟是如此,那她们铁定是奔着山里的兄弟来的。” 两人抵达前方时,双方早已战成一片。 短兵相接,鲜血四溅,四下还有烟火的焦味。 是那边的营帐,一个个的,全都落了火箭。大宅子那边,也被烧了把大火。 山里风大,火燃得很旺,树木繁盛,火势蔓延得也很快。 不过她们并不担心会蔓延到别的山脉,山的外围,已然被她们整理出了隔绝带。 长公主只是要将这个阴暗的无人踏足之地,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之下。 太子豢养的私兵虽然英勇非常,但是作战能力始终不及训练有素的女子军,战况很快就呈现了一边倒的局势。 火势越来越大,他们不仅被女子军死死围困住,也被火包围了。 除了这里的一万女子军之外,大龙山外围也驻守五千人马。 想要活命,要么击退女子军,突破重围,要么弃械投降,否则,将被困在这深坳中,活活烧死。 长公主这招不可谓不毒辣、狠戾。 大龙山五万多私兵,源源不绝,可惜在女子军手底下,竟只有节节败退的份。 尽管如此,大统领也不气馁,私以为靠着人力多,时间拉锯久了,足以耗掉她们的精力,届时便可反攻。 然而她们根本没有给足够多的时间,女子军上了弓箭手,不再是之前的一两人放火箭而已。 围困住他们的一大圈女子军全都搭上弓箭,目测得有一两千人。 一轮射击下来,私兵得倒一千左右的人,可想而知,局势有多么不利于他们。 就在大统领要绝望之际,凌霄带了一支人马隐在暗处,也搭弓射箭。 噗通,噗通…… 不过片刻,那些女子弓箭手,全都被射中,翻滚下坡。 私兵们见此,士气大涨。 长公主的人见到这一幕,惊骇太子手底下竟然有这么一支神箭手,也越发确定别院的麟卫都是被他们所杀。 第174章 深藏功与名 藏于灌木丛之后的暗卫,全都蒙着脸,看不清谁是谁。 凌霄也蒙上脸,收敛气息,混迹其中,叫人看不出他就是他们的“头儿”。 在他们后方各处,还混着另一支队伍,趁乱射杀女子军。 他们的装扮与太子暗卫无异,所以大家都以为他们也是暗卫营的人。 蓝叶见局势不妙,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反正殿下的目的已然达到,这把火烧得这大龙山再也藏不住这些“山匪”。 她们拿不下他们也无妨,太子最后还是得乖乖交出去,她们没必要在此多添无谓的伤亡。 大军来得飞快,撤得也神速。 山中某处隐蔽洞中,凌霄不知何时出现在这。 只见他蹲身解开地上的麻袋,露出了一张清秀俊脸,只是这人气若游丝。 凌霄撕下了脸上的人皮面具,仔细地贴在昏迷男子的脸上,又给他换上自己来时穿的衣裳,玄色锦袍,黑金暗纹。 而他自己则穿着与其他暗卫一样的墨色劲装。 重新戴好面巾,拎起地上的人,出了山洞,疾行飞掠过丛林。 待到人声附近,将手上的人丢在地上,拔剑刺向男子胸膛。 顿时,血染衣袍。男子眼睫颤动,却愣是醒不过来。 凌霄拔剑,将剑上血迹擦在地上男子的身上后,收剑归鞘。 瞥了眼昏迷不醒的人后,飞身而起,轻点着树枝尖,消失在林间。 而地上的人,他特意偏离了心脏位置,让其伤重,却不会立即死去。 如他所料,很快就有人发现了他们的“凌峰”统领。 这一次退敌,多亏了暗卫营的人相助,看到奄奄一息的“凌峰”,大统领不敢怠慢。 前方的营地已然毁了,只能带着大队人马退离火场,往后方隐去。 那个方向正是库房的位置,那边除了存放金银财宝,也会存一些生活物资,更有重中之重的兵器。 只是他们还没靠近,远远地就看见一支女子军的尾巴,正是从地库离去的方向。 大统领大骇,“娘的,跟老子玩声东击西啊!” 大统领派遣大队人马下去查看情况,其他人守在上面,以防敌人偷袭。 地库蜿蜒而下,里面空间极大,一层又一层,向下凿进。 可是原先存放满满的东西,全都不翼而飞了! 只有一些地洞中还摆放着几张桌椅床铺,瞧着萧条无比。 金银没了,大批大批的粮食没了,堆积小山的兵器也不见了…… 大统领得知消息,怒火难抑,这么多张嘴等着吃饭呢,可怎么得了? 长公主这是给他们来了个釜底抽薪啊! 杀不死他们,就饿死他们? 满山的大老爷们见此场景,全都忍不住开口咒骂。 与他们一样愤愤不平的,还有蓝芩和蓝叶她们。 因为她们的人寻到地库时,里面已然空无一物。 “可恶,太子真是狡诈,竟然提前转移了东西。” “他的心眼确实比莲子还多。也罢,转就转了,反正这里他是藏不住了。” “哼,要是没有转移,就可以多告他一条私造兵器的罪名了。” “豢养私兵,也够他喝几壶了。” “陛下会不会直接废了他的太子之位。” “难说。” …… 长公主此番这么大的动静,旁的人不知道有没有觉察,昭武侯却是第一时间知晓她的动向。 他的人悄然跟着去了大龙山,发现了太子竟在暗中练兵。 昭武侯当即给八皇子递了信。 闻听此事,八皇子又惊又怒又喜。 风风火火地进宫,向皇上禀明了这事。 御书房里,还坐着另外一人。 闲王悠然坐于棋桌旁,安静地捡着棋子,一颗一颗极为认真。 月白色的锦袍衬着俊美清贵的他,仿佛与另外相谈的两人,并非同处一个世界。 皇上脸黑如墨,“老八你此话当真?” 八皇子:“儿臣句句属实。长公主连夜带兵剿匪,大龙山战火绵延,引了边缘几个城防前去探查,父皇亦可遣人一探便知。” 皇上沉吟未语,他的人已经派出去了。 这时,守在门外的御前太监呈进来一份折子,“陛下,长公主派人递来折子。” “快拿来给朕。”皇帝伸手,心中对这位总喜欢先斩后奏的皇姐,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心情。 打开折子,一目十行。 长公主的折子,一如既往地简单明了,直击要害。 总之一句话,大龙山藏兵五万,请陛下立即调遣兵马,清剿匪兵。 折子里还附上了,向阳村的村民,是如何由山匪悄悄更换户籍,成为良民的证据。 皇帝心口起伏得厉害,“立即传召太子!” 太监领旨出去。 闲王殿下也起身,拂了拂衣袍的褶皱,“父皇,儿臣先行告退。” 身后的棋盘,已然摆放整齐。 皇上嗯了一声,又嘱咐了道,“别惫懒,你与夏家小姐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别整日招猫逗狗,不务正业,耽误人家姑娘。” 语气微沉,听不出喜怒。 边上的八皇子也不知父皇这是关心老六,还是斥责老六。不过这招猫逗狗,说的好像是老九吧? 闲王一走,御书房里只剩八皇子,和上座面色沉沉的皇帝。 顿时,氛围变得有些凝滞。 八皇子抬眼瞄了瞄,认真看折子的皇帝,看一份脸就更臭一分,接连看下去,他感觉父皇就要摔了那些折子。 心里打了嘀咕,什么折子,竟比太子屯兵还要叫父皇动怒? 不过,眼下只有他一人在此,万一父皇的怒火朝他而来就不好了,也学着闲王告了退。 皇上现在根本没心情看他,挥挥手,让人走了。 八皇子出来时,闲王还没走远,他迈步追了上去。 “六皇兄今日怎么有空进宫来陪父皇下棋?” 闲王温和一笑,淡淡说道,“昨晚父皇留我问了几句游历的见闻,后来聊到兴起时,便忘了时辰,索性一道守岁了。” 早上起来原是来说一声,要出宫了。但是被皇上留了午膳,就一起下了盘棋。 八皇子听得鼻子都要皱成一团,父皇什么时候会与一个闲散皇子彻夜长谈了?他不是最不赞成不务正业的吗? 闲王自然不会给他解释困惑,他在御书房里当然也不是与皇上闲聊。 皇上案上的那些折子,就是他一路游历所记的,尤其是关于太子剿匪的这一块,尤为浓墨重彩。 …… 东宫里。 那些暗卫用最短的时间,将重伤的凌统领带了回来。 彼时,太子正与太子妃在寝殿外的院子里用着茶点。 当然,喝茶的是太子,太子妃有身孕,太医说了不宜多饮茶水,所以太子特意嘱咐给太子妃上了燕窝。 太子妃害喜害得厉害,暗卫们一出现在院子里,那扑面而来的血腥气,顷刻间,让她干呕不止。 贴身服侍的寒露见状,立即给她含了颗酸梅,方才缓了些。 太子吩咐婢女带太子妃下去休息,然而太子妃心忧发生了何事,不愿回去。 她拿了熏了清新果香的帕子,捂住口鼻,“这样就好了,你让他们上前吧!” 太子这才令他们上前问话,“发生了何事,凌峰怎么伤得这么重?” 太子妃也有同样的疑惑,往昏迷不醒的人看了过去,想到凌峰奉令去了大龙山,她心中猛地一跳,“莫非是大龙山出事了?” “大龙山”三个字一出口,太子不悦地看了她一眼。 他养着那些人的事情,虽然没有与太子妃明说,但是也没有特地瞒着。 远的不说,就说他这一两年里,几次剿匪都有太子妃的参与。 只要不傻,都能猜到一二。而太子妃知道的,显然不止一二。 “大龙山暴露了,长公主的人以围剿山匪为由,突袭了我们的营地,还搬空地库里的所有东西。” 暗卫小队长飞快地说完,又补充一句,“她们利用火攻,毁了我们的营地,也将大龙山给烧起来了。此刻恐怕许多人已经知道那里了。” “什么?!那大家现在如何了?”太子不可置信,他就是去小睡了一会儿,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情? 长公主!看来是他给出的交代,不合她的心意。 她居然连大龙山内里的事情都知道…还真是惹谁都别招惹她。 暗卫队长答:“后来我们也用弓箭击溃她们,现下大家转移到隔壁山去了。” 太子妃也被这个消息震得脑子发麻,连恶心想吐都忘记了,“那凌峰又是被什么人伤的?” “属下不知,看到凌统领时,已是不省人事。”其他暗卫也觉得奇怪,但是战乱时,刀剑无眼,受伤也是难免,只是凌峰可能刚好不凑巧,伤到了要害。 “不知?”太子妃又望向昏迷之人,“他的身手在你们之上,你们都没事,他怎会伤重至此?” 太子妃这话有点太绝对了,不是武艺高强的人就一定平安无事。不过,自然也有一定的道理。 没人可以回复她答案。 太子妃起身走近凌峰,这人她也见过几次的,今日怎么感觉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府医过来救治,诊断出,凌峰是失血过多,加上后脑勺撞击在地面的石头上,而且这一剑差点穿心,伤得极深。 “差点一剑穿心?”太子妃探头望了过去。 却在府医扯开凌峰衣袍,给他垫上药包止血时,不经意地瞥见一抹火红,像是羽毛。 她连忙问,“殿下,你之前说麟卫身上的都是什么印记来着?” “火羽。”太子疑惑,“怎么了?太子妃可是有何发现?” 太子妃顾不得血腥气,捂着鼻子上前,端详凌峰的脸。 “府医看看,他这脸有什么不对的吗?” 府医闻言,细细查看起来,从发际线到脖颈。 太子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是怀疑麟卫假扮成凌峰?” 太子妃闻言,点了点头。 太子不等府医说出结果,上前一把扯开凌峰的衣襟。 一枚火红鎏金的羽毛,赫然出现在他的左肩下,靠近锁骨的位置。 与此同时,府医也掀下了凌峰脸上的人皮面具。 众人齐齐一震!!! “还真是麟卫!” 太子愤怒不已,“长公主真是好样的,麟卫都安插进我们的暗卫营里了!” 太子妃也是没有想到,轻叹道,“这么一来就可以解释的通了。” “什么解释通了?” “长公主的人达到目的,这人任务完成,也就成了弃子。他若是死在战乱中,我们的人一把火将他尸身烧了,丝毫不会发现凌峰被人替代了,也就不会想到暗卫营的事情泄露,或者其他的……” 只要他们不知,那把柄就会一直握在公主府手中。 一番话下来,太子听出了一身冷汗,当然更多的是愤怒。 拔了暗卫腰间的佩剑,一剑割了他的咽喉。 血水喷涌而出。 太子妃又开始呕了起来。 太子黑着脸丢了手中长剑,“把他抬下去,处理干净。” 转而对太子妃说,“太子妃身体不适,回去休息,孤得出去一趟。”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一定要给父皇一个说法。 太子妃好不容易呕完,不放心地拉住他的衣袖,“我陪你一起去吧,父皇兴许可以看在孩子的份上,不那么生气。” 太子一想也是,父皇那么喜欢皇孙,便点了头。 夫妻二人都去换了身衣裳。 出来时,正好宫里的人来传唤了。 “太子爷,陛下召见,还请殿下速速过去。” 太子妃令身侧的大丫鬟,给安公公塞了一大包银票,才笑容温婉地开口,“安公公,新年大吉。” “大吉大吉,太子妃大吉大利。”安公公笑得一脸灿烂。 “不知父皇这么急召见,所为何事?” “这……”安公公笑了笑,“奴才也不是很清楚,不过,陛下方才正听闻昨夜有两处大火,惹得大家人心惶惶……” 来了,果然如此。 安公公见太子妃也要同往,便提醒了一句,“太子妃现在可是双身子,该仔细养着。” 太子妃莞尔一笑,“多谢安公公关心,今日大年初一,本宫去拜见一下皇祖母母后、母妃她们,不会累着的。” 第175章 要回城了 …… 玉泽县,云河村。 肥鸽再回来时,已是十多日之后。 彼时,姜砚秋正在西山头的田地里,忙着种药浇水。 经过这些天的努力,她已经将现在能种的都挪出来种了。 初七开始,村里就有不少村民跟着过来领活干。 大家都想趁着春耕之前,多干一些,不然等春耕开始了,就没有那么多时间。 家福也趁机与村民们说了种草药的事情,可以让大家在山上租地种植,等草药成熟以后,他们照药店价格收。 至于药苗的话,第一批种植,可以按大家开垦的地有多大,来领取相应数量。 当然,不想租地自种的,也可以继续像现在这样,有活的时候过来干,每次给发工钱。 许多人犹豫了,虽说初次种植,药苗不用成本,山上划出的地也随他们开垦,还免地租三年,但是没有工钱了。 自种药材,后面的收成会比较可观,可是毕竟大家都没有种过,就算有药堂的师傅指点,心底还是没啥底。 因而对于大部分村民来说,不如每日拿实在工钱香。 只有村长和其他几户人家想要自种,让家福给划了地,准备自己开垦种植。 这些事情,姜砚秋都交给了家福去办,并没有过多询问。 倒是山顶上的水源,她去看过几回,水流不大,但是涓涓不止。 和白云山庄一样,每隔两层梯田,水流边都给挖一处小水坑蓄水,以作地里使用。 这会儿,夕阳西下,大家正给地里的苗儿浇水。 小水坑被堵了活口,慢慢蓄着水,姜砚秋趁机将空间水放入其中。 肥鸽扑扇扑扇着翅膀,想凑上去啄姜砚秋指尖的水。 “秋姐儿!” “嗯。”姜砚秋闻声看去,是林婧提着空木桶过来打水,身后还跟着好几个半大的孩子。 这些孩子们每日下午过来帮忙浇水,可以领到三文钱,全都积极的很。 肥鸽一听见其他人的声音,就飞到水坑边的大树上了。 几个人说说笑笑,轮流装了水,又提走。 水坑里的水,瞬间见底,姜砚秋重新放了空间水,这回放得快,没几下就快满了。 看装得差不多了,她起身唤了一声。 肥鸽听话地从树上下来。 她拿下它腿上的信,展开阅览。 看完忍不住感叹,“这太子会诡辩,运气也好。” 豢养私兵,也能歪解成,他招安山匪,是为大渊增强兵力,而非为自己屯兵。 之所以还未上报,只是因为山匪的匪性难除,他想调教好后,给皇帝一个惊喜。 这一番说辞,引得皇帝博然大怒,真当他傻呢! 随手丢出手边的砚台,砸破了太子的额头。 不大的伤口,可是没过一会儿,太子却突然口鼻流血,昏了过去。 太子妃也吓得差点小产。 好在太医来得快,太子被及时救治。 原来皇上的砚台不知被谁浸了剧毒,平时皇上闻着墨,还只是慢性毒药,没什么明显不适。 太子今日见了血,毒药渗入体内,才会发作得这么快。 这也算是替皇上遭了罪,挡了灾,要不皇帝长久使用这个砚台,等到毒入骨髓,那可就不大好说了。 御前伺候的宫女和太监被抓起来彻查,很快揪出了一个罪臣之后,想要刺杀,但苦无机会,才用这种隐秘方法。 有了这一插曲,加上太子的再三保证,皇帝也就顺水推舟接下了那五万私兵。 算是功过相抵。 当然,太子在兵部的职务还是被卸去了,美其名曰,在家好好养病,照顾好太子妃。 毕竟太子妃这次被吓得不轻,太医说,胎象极为不稳。 原本都在等太子被废的人,差点瞪掉大眼,犯了这么大的错,只是被卸了职务?皇帝未免也太过偏袒太子了吧。 各家都颇有微词,但是圣意已决,加上毒砚台之事,宫中在进行严查,几个皇子也不敢随意去触霉头。 大臣们不满的折子,也都被打了回去。 皇上是打定主意不追究的样子,让大家都有了更多猜测。 莫非那五万私兵,也是圣上暗中属意太子为自己囤积力量所用? 毕竟其他皇子外家实力都很强大,八皇子的身后更是还有昭炎军。 而太子的外祖只是正三品礼部尚书,不折不扣的文官,几个舅舅,要么从文,要么经商。 只是大家还没想明白,皇上转手就把五万私兵交给了镇国大将军。 …… 姜砚秋将小纸条揉成小团,收了起来,见眼下无人,便将肥鸽也一起收回空间。 夕阳已经坠落山后,山间的风都变大了,刮得人不自觉地缩了脖子。 她沿着田埂慢慢走了下去,路上偶尔遇见几个叔伯或者婶娘,都会礼貌打个招呼。 回到家里,只见阿珩在院中仰头望天,一脸认真。 “你这是在看天象?”姜砚秋随口一问。 阿珩收回目光,看向阿姐,“没有,只是方才听姜奶奶念叨了一嘴,她说这次冬天的雪水比去年少了许多,也不知今年春日会如何?” 姜砚秋一想也是,这回冬日,好像只有腊月里下了两场雪,第一场小雪飘了一天,第二次雪下得大一些,断断续续两三日。 “阿姐累不累?” 阿珩看她提着篮子往兔子窝过去,也跟上。 “不累,也没做什么。” 她笑着拿起篮子里的野菜,丢到兔窝里,四只小兔子闻着味就过去吃了起来。 确实没做什么,这些野菜都是在空间里拿出来的。 不过,山上也有长这些野菜,婆婆丁随处可见虽然不多,也没这个嫩,但是大家也看不出来。 荠菜也悄悄出苗了,走在小山坡上,时不时都能看见几棵新苗,她路过的时候给浇上一点水,第二日就能看见郁郁葱葱的野菜了。 她放了半篮子的野菜进去,然后把剩下的半篮子交给阿珩。 “这些够它们吃了,你把剩下的给姜奶奶他们送去吧。” 上次也给了他们一对兔子的,还有林婧和孙大娘。 下午在山坡的时候,她们也一起在那里摘过野菜的,够她们家兔子吃的。 所以就不必再送,都是浇过空间水的菜,相信大家的兔子都会长得很好。 小家伙接过篮子,转身出了院子。 看着他稳稳地提着篮子,姜砚秋莫名觉得欣慰。 二月就要县试了,她可要仔细养好小家伙的身体。 给小兔子添了些水后,她就去厨房烧热水了。 南枝还在西山头忙碌,还要在等一会儿才会回来。 阿珩回来的时候,提回了一篮子鸡蛋。 他一脸无奈,“阿姐,姜奶奶说我们明日就要去城里读书了,非要送这些鸡蛋给我们。” “应该是看你要参加考试,才特地把家里攒下来的鸡蛋给我们吧。” “是这么说。” “那就收着吧。” 她起来,拍了拍手,把鸡蛋捡到家里放鸡蛋的篮子里。 数了一遍,一共三十颗蛋。 真是有心了。 水开了,姜砚秋提水去沐浴。 洗好出来的时候,南枝已经回来,在厨房里做饭。 南禾也过来帮忙。 因为前些日子那边没有上工,没有厨娘给家福他们做饭,南枝便在这边一起做好了,带过去给他们吃的。 这么一来,他们来来回回,熟稔起来,大家也不觉得奇怪。 每天鸡鸭鱼肉的香气从他们家的厨房飘出去,也没有人觉得不对。 鸡肉烧蘑菇,大鸭炖萝卜,再加一道炒鸡蛋,一道炒青菜,满满一锅的大白米饭,齐活了。 千山闻着味过来拎饭菜,走时特意问了一嘴,“主子,咱们是明早去县里,还是明晚去?” “明日早上。” “好,知道了。”千山迈着大步走了。 饭后,各自回屋收拾东西。 南枝屋里没什么好收拾的,倒是把厨房收拾了一通,只留下了明早要吃的东西,还有鸡蛋和米面,其余的鸡鸭果蔬都按照姜砚秋的吩咐,送给左邻右舍了。 第二日一大早,几人就从西山宅院乘坐马车出发。 村里的人还以为是家福管事要进城办事,顺带捎上他们。 好些人知道他们要去读书了,都来村口等着送他们,祝愿阿珩金榜题名。 小阿珩下了马车,站在人群前,给大家作揖回礼,谢过大家。 小家伙身量挺得板正,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不凡的气度,看得大家连连赞叹。 告别过大家,马车哒哒地跑远了。 身后的村民也都陆陆续续上山干活了。 这个年的喜气余温还在,今年多了西山宅院这个地方,他们的年都过得热气腾腾。现在给他们干活,也是满身力气。 …… 马车一摇一晃地拐进皖西巷。 姜砚秋似有所觉地醒了,她伸了个懒腰,跳下马车。 路上睡了个回笼觉,现在精神头十足。 回头要牵阿珩下马,小家伙砰的一下,自己跳了下来。 好吧,以他的身手,确实不需要人扶了。 不过,阿珩下来后,还是牵上她的手,一起进去院子了。 大半月不见,院子里的文冠树又新增了几根枝条,郁郁葱葱。 南枝直呼家里的风水好,养什么都长得好。 确实,有了之前整年开花的海棠,再有其他的什么,都不觉得奇怪。 姜砚秋笑而不语,回村前,她给这棵树浇过空间水。 风云玦特地寻来的状元花,她当然得养好了。 大家将东西搬进院子里,归置妥当后,就开始忙碌起来。 千竹与南禾要去府城一趟,放好东西,就要走了。 附近的几个庄子和酒楼,这几日千竹都已去查看过,并且安排了春耕前的任务,眼下只要去各处粮铺转转,顺带一些新的菜种过去。 南禾自然还是去鹿灵阁,新年开业,该去一趟的。而且这次还要带一个姑娘过去,那是沈黎送来的人,叫沈辞,要去京都管理一品阁的。 之前镇国大将军送的那家香铺,原本的掌柜合约到期,不想再续了。 他留在那里,原是想替老夫人守着香铺的,没想到夏将军转赠他人,他难以接受,所以辞了。 因而沈黎举荐了沈辞姑娘,她懂香,也懂点药理,人也机灵,正好顶用。 南枝与千山打扫院子和厨房,姜砚秋和阿珩也不闲着,各自整理着自己的房间。 忙到午时,终于把家里清洗一新。 四人把家门一关,直接上琼华楼吃饭去了。 何掌柜一看到几人过来,笑得后槽牙都露出来了,热情地迎着他们上了三楼的专用包厢里。 楼下的客人看得稀奇,还以为他们几个是什么大人物呢,平时可没有见过何掌柜如此热情。 饭菜很快上来了,干了一上午的活,南枝与千山都吃得格外认真。 姜砚秋姐弟二人倒不怎么觉得饿,他们都没怎么干活,活都被南枝包揽了,不让他们碰。 吃着熟悉的饭菜,听着耳边的嘈杂。 这里的嘈杂是说外边的,好多人也是书院的学子,许是新年初见,各个心情都比较激动,说话也比较大声。 姜砚秋听到有一道声音在说京都的事情。 “当今太子真是仁德,这些年清剿的山匪,原来都被他给招安了。” “可不是嘛,让他们在战场上出力出汗,保家卫国,可比一刀杀了他们来得有意义得多。” 一堆奉承的话语里头,突然响起一道不怎么和谐的声音,“有些匪徒恶贯满盈,留着只怕后患无穷。” “兄台此言差矣,恶贯满盈者,毕竟占少数。还有很多山匪其实也是生活所迫,才落草为寇,本心也是不坏的。” 那人不赞成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朝能为了生存,落草为贼,虐杀他人。难保他日在战场上不会为了自保,出卖同袍。而恶贯满盈者,更是因为受到压迫才降服,谁能保证他日得势,不会变本加厉?” 空气安静一瞬。 姜砚秋与阿珩对视一眼,显然两人都听出了这道不赞成的声音,其主人是隔壁家的程瑱策。 包厢的声音隔绝效果其实还是不差的,只是他们耳力好,才听得清隔壁的隔壁包厢里的声音。 他们便听不见这边。 姜砚秋给阿珩打了一碗汤,隔壁的声音又响起来了。 “程兄说得也不无道理。不过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能够改过自新,也是难得。” “……” 一通话听下来,姜砚秋多吃了一碗大白米饭,也听了个明白。 太子豢养私兵的事情,传到了民间倒成了一段仁德佳话。 更有人传,他是奉皇帝旨意,暗中招安山匪的。 之所以秘而不宣,是不想让各处匪徒知道了,即便被清剿也有活路可退,而令他们更加肆无忌惮地做坏事。 听听这冠冕堂皇的理由,也不知是皇上为了皇家颜面,还是太子与太子妃挽尊的诡辩。 第176章 少年英雄 一夜醒来,外面锣鼓喧天。 各家商铺门前的爆竹声,不绝于耳。 那家茶话楼更是请了舞龙舞狮,来庆贺新年开张。 姜砚秋打着哈欠,推门出去,昨夜太晚入睡。 半个月多没怎么消耗空间里的东西,昨晚一扎进去就忘了时辰,整理了许多好东西出来。 今早南枝带人进去隔壁屋搬东西的时候,还吓了一跳,姑娘这是叫人把整个坊市给搬来了吧! 整个屋子塞得满满的,硬是拉了好几趟车才搬完,把琼华楼的库房都给塞满了。 何掌柜看数量实在多,还派人给最近两个镇子的酒楼,也各拉了一车送过去。平常时候,他可舍不得给。 “姑娘起来了,咱们今日要不要出去逛逛?外头可热闹了,那个茶楼今日请了舞龙舞狮在表演,还说今天开张头两日全场半价。” 南枝一大早就被热闹声吸引了过去,茶楼门口张贴着大红纸,上面写了好些个大字。 别的她没有看懂,但是“全塲半价”四个大字她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姜砚秋一看她这两眼亮晶晶的样子,便知她这是馋他们茶楼的海棠酥了。 “那就去看看吧,等下把阿珩也叫上。” 透过半开的窗户,看到里头的人又在伏案看书了。 小家伙可真勤奋,不过今日叫他玩一天,全当放松放松了。 不然明日去书院了,估计谢夫子就要抓着他练题了。 她洗漱之后,进去把人喊了出来。 四人吃了些东西后,一同出门了。 今日上元节,街头巷尾都是张灯结彩,比前几日还要热闹许多。 还有孩童,白日就提着充满童趣的灯笼,在街上穿行玩闹,欢快的笑声洒了一路。 几人慢慢悠悠地转到茶楼前。 门前还在舞龙舞狮,引得好些人拍手叫好,还有小伙计在旁,时不时洒一把花生,里面夹着几个铜板,把路过的人都给招来了,围观的人群都占去了大半条街道。 不过,进门的通道倒是留出了一条,刚好够一人通行。 一楼的座位已经坐满了,四人跟着小伙计上到二楼雅座。 “客官要点什么?小的这就下去准备。”小伙计礼貌问话。 姜砚秋看向三人,“想吃什么?” 阿珩:“梨花酥。” 南枝:“芙蓉酥。” 千山:“桂花糕。” 还真是一人一个味,姜砚秋看向小伙计,“再上点花生果脯和清茶。” “好咧,客官稍等。” 小伙计下去了。 几人的目光,全都落到楼下台上的人身上。 “咦,今日怎么换了个说书先生了?” 以前是个中年大叔,语言诙谐生动,声音也洪亮,常常听得大家如临其境。 今日台上的说书先生是位唇红齿白的小公子,看起来年纪只有十六七岁的模样,说起话来,眉飞色舞,生动极了。 他正在讲边塞将军的故事,清亮的声音传开,几人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话说那敌军士兵乔装打扮,深入深山,越过防线,佯装成遭了地龙翻身的灾民,潜入我们边城。 聚集了所有难民后,一把迷药,药倒了大家! 然后把提前买好的烈酒,将大伙儿浇了个透心凉。 就在此时,大将军赶到了! 敌国细作,举着火把要挟大将军,要么弃械投降,要么他们一把火,烧死那些百姓。 只要大将军一动,火把便会落在百姓身上。 一百多条人命,大将军投鼠忌器,不敢妄动,只能被迫放下手中长枪。 敌军细作见他没了武器,上前便是一剑刺入他的腹中。 噗! 那鲜血溅得细作一脸,那狗贼还猖狂的大笑! 你们说大将军明明可以躲过,却为何不躲啊!” 台上说书先生声音起起伏伏,勾动着大家的心情,说到悲愤之处,他还一掌拍在面前桌上。 “啪!”一声震响,把听众的愤怒也都引了出来! “可恶!大将军应该一枪捅死他们!!” “大将军肯定是怕那狗贼把火丢到百姓身上!不然怎么可能受伤!” “啪!”台上少年又是一拍,“这位兄台说的没错!那细作啊,就是不要脸地威胁大将军,若是反抗,就让所有百姓一同丧生火海! 好,接着往下讲,四五个细作见大将军乖乖受着,都握紧手中的短刀,跃跃欲试。 这可是大将军啊!军功榜上排前三的大将军!一人插一刀都能给他们记上一大功劳!于是几人全都围了上去!” 气氛拉到紧张处,白面少年忽然停了下来。 把台下的人给急得不行,“说呀!几人围了上去,那大将军怎么样了?” 少年笑出两排大白牙,挥挥青色衣袖,“且等一等,容我喝口茶水!” 然后就见着他,端起桌上茶水,牛饮三杯后,抬袖擦了擦嘴。 动作一气呵成,看得出这是位不拘小节的。 “大将军怎么样了呢?大将军以身诱敌,等那个举着火把的人也上前之时,突起反攻,迅速从袖口里抽出短匕,抬手一划!” “只见寒芒一闪,顿时,破庙里鬼哭狼嚎!” “原来是那举着火把的手被大将军切了下来!而那火把,也随之落下,眼见就要着地,那地上可还浇着烈酒呢!” “一个不小心,轰的一下,整个破庙可就燃了!” 少年故作神秘的唬人声音,吓得不少女子和孩子惊呼。 “火把当然被大将军接住了!他抬脚一踢,伸手一接,火把就到了手中。随后以最最最快的速度,咻——一下子丢出庙外,深深地插进外面的土堆里!” 少年两手一摊,“火灭了!” 大家听到这里,都齐齐松了一口气。 可是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少年突然拔高音量。 “火是灭了!可是大将军身上的毒也发作了!原来是那该死的细作在刀剑上抹了剧毒! 因为大将军的反抗,他们恼羞成怒,群起而攻之!” “砰砰砰,几人用尽招数,将毒发的大将军压制住!” “举起手中的刀,就要重重落下!” “嘶——”,少年声情并茂的表演,令好些人禁不住倒吸冷气。 “千钧一发之际!” “锵!一支冷箭从庙外飞射而来!正好射中细作手中的刀! 那人虎口一麻,刀落地了! 这一突变惊得几人纷纷朝外看去! 可是外面竟然没人! 见鬼了! 还是庙里的神像显灵了? 不不不,都不是! 就在几人惊疑不定之时,少年英雄踏马,逆光而来,弯弓搭了三箭,在几人还没看清楚啥东西的时候! 咻! 三箭齐发! 命中四人! 别问怎么三箭中了四人! 问就是,还有一个被串在后头!” 说书少年拉弓的动作还没收回,堂下掌声已然响起一片。 “好!” “射得好!” “那少年英雄是谁啊!” “对啊,是谁啊!” “神了都,咱们大渊真有这么厉害的少年将军吗?” 说书少年神秘一笑,在这里卖了个关子,直接继续他的下文,“大将军一看这小士兵正是自己人,放心地昏了过去。等他醒来,确认那些百姓被安然救下后,全军寻找那个及时出现的少年!你们猜,找没找到?” “肯定找到了啊!这么厉害的人,藏也藏不住啊!” “欸,你说得没错!大将军找到他了!原来他也是军中的伍长!铲除细作,救下大将军和百姓,乃是大功!加上敌军趁着大将军毒发昏迷之际,几次发动攻城,少年伍长英勇杀敌积累的战功,他一跃成了百夫长!” 说书少年满眼都是星光,仿佛看到了那位传奇少年一般。 “那后来呢?”听众迫不及待地想知道下文。 少年衣袍一撩,坐在椅子上,悠然呷了一口茶水,“后来啊,年关将至,天气越来越冷,敌国资源匮乏,总想方设法来破城,想要占领土地,掠夺粮食和布匹。 不过呢,每一次敌军都被弓箭手挡住脚步了。可是他们屡屡落荒而逃,却仍不死心。后来少年百夫长率领弓箭队,将来犯的敌军为首的几位大将全都射杀了,叫敌军再不敢来犯!屡建军功的少年也顺理成章地被提拔为千夫长!” “好!” 台下又是一阵掌声响起,说书少年抬手作揖,“好了,今天咱们的少年英雄就讲到这里了!大家吃好喝好啊!” “再讲讲呗!” “对啊,说说是哪位少年将军呀!” “先生倒是说清楚啊,这到底是真人真事,还是杜撰的啊!” “要是真的,可就传奇了,三箭齐发,还百发百中,岂不是神箭手!” “……” 少年一个问题也没有回答,转身扬了扬手,一跃跳下台去,往楼梯口行去。 他挥挥衣袖走了,可把大家好奇地心肝肺都痒痒了。 南枝也是好奇不已,“他说的是不是真的啊?咱们大渊真的有这么厉害的少年将军吗?” 姜砚秋晃着手中的茶杯,心里面想到一个人。 阿珩与她一样,都想到了凌清予。 为了掩藏,他们甚少书信来往。 姜砚秋知道刚去的前半年里,他们一直在藏拙,那时候关注他们的人不多,还偶有书信来往。 后面很少联系,许是因为落在他们身上的目光多了,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索性暂不联系。 正巧小伙计过来添茶,姜砚秋随口问话,“小哥,你家这位新来的说书先生,是从边关来的吗?” 小伙计嘿嘿笑,“这个小的也不知,客官还是自己问林先生吧!” “问我什么?” 忽然,一道熟悉的清亮声音插入。 正是刚才那位说书先生,他要去自己的雅座,正好路过听见。 小伙计躬身回答,“没什么事情,就是这桌客人好奇公子是不是从边关回来的?” 少年视线扫过姜砚秋几人,兴味十足。 姜砚秋一眼瞥见他耳垂上细小的痕迹,眼睛微亮,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 没错,虽然他做了掩饰,但是姜砚秋还是可以通过细小痕迹看出端倪。 他还没开口,他身后的小厮倒是先发声了,“你们打听我家公子作甚?” 默默打量他们二人的姜砚秋,笑了笑,起身客气说话,“二位莫要见怪,就是我家小弟好奇先生所讲的故事,里面的大将军是不是咱们的镇国大将军,所以才冒昧一问。” 说书少年明媚的眸子落在小阿珩身上,小家伙配合地露出期待的目光,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着渴望的光芒。 看得他都觉得自己不回答,都会亏心了,轻咳了一下,笑着回答,“你们猜得没错,我们是年前从边关回来的。” “多谢先生解惑。” “小事一桩,不必言谢!”少年挥袖走了,悠然洒脱,不见一丝扭捏。 南枝有些激动,“没想到咱们大渊真的有那么厉害的小将军啊!” 姜砚秋和阿珩齐齐瞥了她一眼,要是你知道小将军的小弟还被你使唤过干活,是不是得激动到哭啊! 姜砚秋看着那人的背影,若有所思,举手投足间都带着尊贵,这人的身份非富即贵。 从边关回来,还这般不拘小节…… 又小坐了一会儿,见再没有说书人上台,四人意犹未尽地从茶楼里出来。 路上,遇见好看的花灯,顺手买了,晚上可以出去放河灯。 只是四人刚进皖西巷,就听见吵吵嚷嚷,那方向好像是自家院子,那熟悉的女声,似乎是隔壁家的那位。 “隔壁大娘这是又和哪家干上了?”南枝撇撇嘴,探头看着,脚下步子明显也变大变快。 越靠近,越清晰了。 陌生声音:“我说妹子,我们来求娶的又不是你家姑娘,你凭什么赶我们走!” “谁说不是我家姑娘,我就管不着了,我们住一个墙根下的,能不比你亲近吗!我说让你们滚就滚!”隔壁婶子一如既往地霸气。 “嘿,我说妹子,看你长得如花似玉的,说话怎么那么难听呢!” “我实话实说,怎么就难听了呢!” 陌生声音提高音量,“我今儿个就不走了,就一定要看到姜家小姑娘,就一定要谈成姜陈两家的亲事,我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刚走到自家墙根的姜砚秋冷不丁打了喷嚏,引得那边争吵不休的两个女人都看了过来。 隔壁婶子眼中喷火似的,长臂指着姜砚秋几人,“你、你、你、你,还不快点给我进来!蹲那里是想沾染着晦气吗!” 姜砚秋:“……” 姜砚珩:“……” 这莫名有点熟悉的感觉,怎么回事? 南枝:“……” 千山:“……” 想起被阿奶压迫的那些日子…… 在那个陌生红婆子还没反应过来,四人在婶子的威视之下,溜进她身后的院门。 第177章 天煞克夫 “砰!” 院门被重重合上。 门外的媒婆刚准备了一肚子对骂的话还没用上,就没了? 婶子锁好门,回身看向四人,此时已经恢复冷清模样。 “门外那个媒婆,是给城西陈家那位不学无术、喜流连花丛的二公子来说亲的。” 姜砚秋还挺意外,这婶子来这边也不久,就已经将城中各家大户的情况都摸清了。 南枝一听就炸了,“什么!那种人竟敢觊觎我家姑娘!看我不出去打死他们!” 她撸起袖子,探脑乱转,想要找趁手的东西出去干架。 千山拉住她,伸手捂住她骂骂咧咧的嘴,“你小点声,没听见婶子说的嘛,那种烂人,咱最好沾都别沾,才是对姑娘最好的。” 不然,好的坏的,传出去都恶心人。而且小公子要参加考试,若是此时和这家人掰扯上,那于小公子的名声也是不利。 南枝气闷,“那怎么办,留他们在门口堵着,也是败坏姑娘名声,我可气不过!” 千山:“咱们迂回点,也能叫他们讨不了好。” 婶子忽然笑了,轻拍了下千山的肩膀,“小伙子脑筋转得挺快。” 他脸微微发红,看向姜砚秋二人,“回来时我看到何年大哥他们在前面的面馆吃饭,我去喊他们。” 二人点头,“去吧!” 县试在即,县衙的人近日都在贡院布置考场。 而玉泽县的贡院,恰好在泽华书院附近。 所以这些日子,时常都有衙役巡视或者路过这边。 不多时,门外就响起浑厚的声音。 何年:“你们在做什么!” 张媒婆拍在门上的手一缩,脸上的肥肉颤了下,笑出花来,“巡捕大人,民妇来给姜家姑娘说亲的。” 何年威严一喝,“张婆子,你是来说亲的吗?我等先前过去时,你们就在此喧哗吵嚷,回来时你们还逗留在此喧闹不止。你莫不是来结仇的?” 张媒婆一听,连连摆手,赔笑道,“不不不,大人说笑了,民妇怎么会是来结仇呢。” “不是结仇,你这般吵闹作甚!难道不知这条街住的都是即将参加县试的学子?影响了考试,县令大人可饶不了你!” 一顶高帽子扣下来,张媒婆整个人都颤了起来,“大人冤枉,民妇真的不敢!老妇人只是耳力不好,嗓门大了些,可不是有意闹事啊!” “还敢狡辩!贡院附近,岂容你们如此喧哗!再不离开,就押回衙门,听候大人发落!” 何年说完,后边的差役也跟着帮腔,“恶意扰乱学子考前温习,我看这十板子少不了咯!” “去,十板子哪儿够啊!这一整个巷子,有一个考生算十板子才是!” 几个差爷一唱一和,把张媒婆几人吓得不轻,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吧。 “离开、民妇这就离开!”张媒婆推着边上两个抱着红木箱子的人,催道,“走走走、快走!” 剩下的两人也低着头,大步跟上。 五人灰溜溜地跑远,走到拐角处,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张婆子狠狠地啐了一口,晦气,忙活半天,什么都没办成。 “哼,不过就是贱民,拿着鸡毛当令箭!” 一旁另一个比她年轻些的妇人,脸色大变,连忙紧张地捂住她的嘴,还伸着脖子往后看了看,生怕后头的差爷听见了追上来把他们给抓了。 “我的好姐姐哟,你可别瞎说,这位爷可不是什么贱籍,人家民壮出身,家里头清白着呢!前年还因为安置流民一事中表现出色,被泽王亲自提拔为巡检大人!” 巡检,官从九品。 玉泽县独一个的。 当然,并不是泽王亲临,而是他亲信提拔的。不过在百姓看来,与他本人钦点的也无异。 她边说边拉着人快步走开,“咱一个县就这么一位巡检大人,你可当心着点。也就是他人老实,还以张县令为尊,我看别的县的巡检,可比县老爷还要神气。” 张媒婆也摸了一把汗,咋就把这回事给忘了,也怪何年平日太低调了。 今日这一趟真是把她气昏头了。 姜家姑娘没见着,倒是跟那凶婆娘吵了一个上午,嗓子都要冒烟了。 出门不利! 这桩亲事怕是不好办啊。 可惜了我那么多银子啊,还没捂热乎呢,就要退回去了。 …… 千山从拐角处出来,冲几位差爷拱手,谢道,“劳烦几位大哥了。” “不必客气,本来也是职责所在。”何年不甚在意地笑笑。 身旁的几人也都摆手,大人重视考试,确实令他们多加巡视这一片地区,保证考前和考试的安全。 千山:“何大哥,你们等一下。” 说完,转身开了院门进去,径直跑进厨房,拿了南枝备在那里的美酒,又从篮子里提出一只烧鸡拿油纸包好。 然后蹬蹬蹬跑出去,把东西往何年身上一塞,“请几位大哥喝口酒。” 都是老熟人了,何年也没有与他客气,“走了!” 隔壁院里头的人听见外面没有那个媒婆子的声音了,也在谢婶子。 南枝现在也不喊她大娘了,改叫姨,叫得亲近极了。 秦姨长,秦姨短,一点儿都不记得先前还说过的,隔壁大娘有多么多么的气人。 不过,人家秦如萱依旧不冷不热,“行了,都别自作多情了,要不是看你家小子与我家策儿师兄弟一场,还跟我家一个墙根的,怕影响不好,我也懒得管。” 又是一个墙根的。 以前姜砚秋都没有发觉,原来隔壁院子的关系,是这么近的? 三人笑笑,都没有反驳。 咳,刀子嘴豆腐心,大抵就是这样吧。 别说,只要刀子嘴对准的是别人,就还挺舒爽的。 三人出去,回到自己家里。 南枝还在奇怪,媒婆上门提亲,这事发生得太突然了,“这媒婆怎么找到咱们这里来的?咱们门上也没挂匾啊!” 这个倒是不难解释,姜砚秋徐徐说道,“媒婆走东家串西门的,知道城里云英未嫁的女子情况也不足为奇。只是,我根本不认识城西的陈家人。” 姜砚秋托腮回想,平日除了上学堂,就是去一下酒楼,再多的就是待在庄子上,甚少在大街上闲晃。陈家怎么会寻来? “阿姐不认识,多半是旁人介绍来的。能把这种坏人介绍来,必然和阿姐有仇,而能够与城中那几位夫人说上话的仇人,不外乎就是那么一两位。” 阿珩道破关键,小家伙的口吻不急不徐,语色却有些沉冷。 如果不是看他小小一只,姜砚秋都怀疑他要去把人痛揍一顿。 她一定想不到的是,以他现在的能力,已经足够把那个陈二公子痛揍一顿。 “阿姐我先回屋休息了。” “好。” 等小公子进屋了,南枝才气闷开口,“那个唐夫人心眼子怎么这么坏?亏她还是个县丞夫人,居然一点容人之量都没有,简直就是小肚鸡肠。” 姜砚秋笑了,弄残她一个贴身嬷嬷,她只回这么一份礼,算是轻了吧。 虽然,名声这东西,可大可小,有时候可能会要了一个姑娘的一辈子,乃至性命。但,绝不会是她。 那陈家也不过就是有点小钱财,翻不出什么大浪花,所以她也没太往心里面去。 “行了,你快去做饭吧,我们都饿了。” …… 是夜,寒风如刃,早早催人入眠。 花满阁,温柔乡。 一阵乒乒乓乓,响得楼上楼下的客人和姑娘们都一阵面红耳赤。 不知是哪只胖手不小心碰翻了烛火,轰的一下,香闺燃起大火。 一声“走水了!” 惊起了沉醉在美人怀的大老爷们。 姑娘们顾不得穿上衣裳,裹着被子就跑了出去。 一群大老爷们光着的屁股蛋子跑到楼下,冻得骂骂咧咧。 尤其是看到火源在二楼,更是将里面的人祖宗十八代都拖出来,亲切地问候了一遍。 好在火势不大,只烧了一个房间,就被扑灭了。 屋里头的人也没事,就是被房檐压断了腿而已。 很巧,这个人就是陈家二公子。 更巧的是,他爹也在三楼会美娇娘,逃跑时不慎被人绊了一跤,摔了个大马趴,后又被后面跑出来的人接连踩踏,生生踩断了腿。 父子二人不仅折了腿,还赔了老鸨一大笔银子。 不单单是烧毁房间的赔款,还有这么多顾客退的银钱,自然全都双倍算在陈二公子的头上了。 谁让他喝多了,打翻了烛火呢。 陈二公子倍感委屈,他怎么记得自己是被人套了被单,狠狠揍了一顿? 可他爹说他身上没有伤痕,定是喝醉,出现了幻觉。 倒是喜提他爹赏的两个大耳刮子。 啪啪! 晦气玩意,把老子的一世英名都给毁了。 …… 第二日一早,天光正好,阳光明媚。 城西陈家二公子醉酒烧花楼,父子二人慌乱中摔折了腿,传得满城风雨。 大家伙们都在说他们上梁不正下梁歪,指点得陈家人都不敢出门了。 “啊,噗噗噗——” 南枝笑得直不起腰了,她今早去了回春堂,打听到的消息还更多一些,那陈家两位歪脖子父子俩,摔断的可不止走路的腿哦,还有那什么。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陈家父子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果然老话说得好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不,报应就来了。哈哈哈……” 姜砚秋无奈扶额,这家伙都笑半天了,从早上她去上学堂,都下学回来了,她还没笑够。 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提起茶壶倒了一杯茶。 喝完,杯子一搁,去学堂了。 今天在女学没有看到唐瑗柠,看来她还算信守承诺,没再来上学了。 …… 大家都以为陈家的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怎料,隔日竟又传出了,姜家有女,天煞克夫,陈家才刚刚上门提亲,转头就遭了大难。 别说,传得还挺有鼻子有眼睛的,不认识姜砚秋她们的人,大半都信了,跟着以讹传讹了。 南枝气得想哭,“太欺负人了,怎么这么说姑娘,姑娘以后还怎么嫁人!” “可打住吧,你姑娘我不嫁人。” “那也不兴别人这么说!” “克夫就克夫呗,省得麻烦。”姜砚秋依然自在,反正她也不想嫁人,正好替她挡了那些不必要的打扰。 她是不在意,但是她身边的人,可容不得有人这么诋毁她。 于是,流言传出的第二日。唐县丞的夫人,不知得了什么怪病,一夜之间,掉光了所有头发。她现在的脑袋,比庵里的尼姑还要光亮。 这消息传得比年节的爆竹还要欢快,日头才刚刚升起没多久,城里城外都传遍了。 就连唐县丞去衙门当差,都收获了一路异样的目光,气得他每根脚趾头都想抠地。 丢人现眼啊。 甚至还有人来劝他,家和万事兴,好好劝劝夫人,不就是男人三妻四妾嘛,何至于想不开去出家。 唐县丞真是太想爆粗口了。 …… “唐夫人竟然掉光头发!哈哈……” 院子里,又是魔音穿耳。 这姑娘的嗓子,是真的好。 姜砚秋都担心隔壁的秦姨会不会突然跳过来,给她嘴里塞一口泥巴,好叫她安静安静。 原以为流言传着传着就散了,无关紧要,没想到,还真起了个小波折。 之前,谢夫子举荐的五童互结保单,报名考试。 其中一人的嫡亲祖母,因为听信谣言,觉得与天煞之人沾上边不吉利,强烈要求她家孙子退出他们五人之列。 任凭夫子摆事实,讲道理,老人家就是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只得作罢。 这可就有些尴尬了,姜砚秋过意不去,备了份小礼给谢夫子。 换一个人,对谢夫子而言,一点都不难。 他就是可惜那学子,读书之人,将来还要为官,可他却立场不定,没有自己的观点认知,明知谣言是无中生有,仍一味听信老人之言,是为愚孝,枉费几年寒窗苦读。 姜砚秋可不管他人如何想的,只要大家顺利报上名就成了。 这次与阿珩互结的另外四人是,隔壁的程瑱策、周君寒、安芙蓉她哥,还有一个刚刚唤来的宋清越。 第178章 县试 春分来,玄鸟至。 转眼到了县试日。 二月十八,寅时三刻,姜砚秋就已醒来。 窗外,依然漆黑一片。乍暖还寒天,从被窝里爬出来,都会打寒颤。 她多穿了一件,才推门出去。 寒风拂面,瞬间驱赶了她的睡意。 厨房的灯火亮着,南枝和南禾已经开始准备阿珩的吃食了,千竹与千山也都在。 小公子参加县试,大家都十分重视,早早地处理完手头上的事情,全都赶回来等他考试。 几人都默默干着活,似是怕大声说话会扰了小公子休息。 姜砚秋进来,他们也只是问过一声后,便继续干自己的活。 南枝在做面条,等下让小公子吃碗热乎乎的面条,再出门。 南禾准备的干粮已经做好,甜的咸的都备了一些。 知道等下搜子要查吃食,特地自己用刀整齐地将饼子切成小片。 这样子,便可一目了然饼里面有没有塞东西,避免他们胡乱撕碎。 足以可见,他们很早就起来准备这些了。 家里的水,都让姜砚秋换成了空间水,所以她也不急着去插手帮忙。 就只烧了一壶水,给阿珩装了两个水囊,虽然忙于考试,可能用不上两个,但是有备无患。 另外,在姜砚珩起来洗漱之后,泡了一杯茶给他醒神。 自然,这杯茶里少不得要加上竹叶露,保证小家伙精精神神一整日。 清新茶水刚进肚子,南枝就端上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外加一盘烧得金脆猪蹄膀。 “来,预祝咱们小公子今日考试面面俱到、顺顺利利。” “辛苦大家了。” 他的小肚子自然装不下那么多东西,面条吃了大半碗多就饱了。 千山拿来考篮,上层装好了考试要用的文具。 南禾把准备好的干粮、肉干,还有水囊,一并装好。 千竹与陈叔已经备好马车等在外面。 阿珩出门时,正好隔壁的程瑱策也闻声出来了。 他与阿珩同乘一辆,千山和千竹驾车。 秦如萱也要去给儿子送考,便上了姜砚秋的马车。 四个女人在车上都安静不说话,整得气氛都紧张了。 反倒是前面车里的两位考生,此刻正在悠然自得地谈天说地。 姜砚秋其实不担心的,就是看身边三人都紧张着,她似乎也不大好说什么,索性闭眸假寐。 家里与贡院很近,马车出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 若是徒步的话,抄小路走,还会更快些到达。 只是现在天早寒冷,家里反正有马车,过去若是还要等候,还可以坐上一坐。 此时,天仍未亮。 贡院,龙门外的大院里已经有好些考生在排队,等候点名。 下了马车,姜砚秋来到阿珩身边,帮他理了理衣物,轻声嘱咐,“写累了就停下来,喝些水吃点东西,休息一下再写。” “知道了阿姐,你们都不用担心,安心在家等我就是。” 阿珩成竹在胸的样子,让南枝几人紧张的心情都松快了下来。 姜砚秋笑了笑,没再多言。 秦如萱也在一边给程瑱策叮嘱着吃食上的事情。 程瑱策全程认真听着,微笑着一一应下。 那模样倒像是他在安抚因考试而紧张不安的母亲。 等他们说完,一大一小各自提着考篮过去,点名,搜身搜物,入场,唱保。 小小孩童,吸引了不少好奇和探究的目光。 “谁家孩子这么小就送来童试?” “不会是闹着玩的吧?” “不能够啊,要不是有底气,人家夫子怎么举荐去考试?” “……” 姜砚秋没有理会,瞧着看不见两人的身影了,就回到马车上,准备回去了。 秦如萱想去庙里一趟,所以没和她们一起走,姜砚秋让陈叔送她过去。 回来的时候,人更多了,乌泱泱的。 平时不觉得,现在才发觉,原来玉泽县这么多人。 贡院外边不远处的巷子口,还有好几个商贩来摆摊子卖吃食,来往生意还挺多的。 不过,他们也就现在可以在此卖一会儿,等下考试开始了,贡院里维持考场秩序的差役就会来驱赶了,毕竟香味飘飘也是会影响到部分考生的。 今日泽华书院和女学都照常上课,所以姜砚秋还要去上女学。 几人回去,把剩下的面条也下了,吃了。 饭后,南枝收拾碗筷,见天色还早,便想让姑娘多去休息一下,“姑娘,现在时辰还早,你要不要先去睡个回笼觉?” 姜砚秋看着蒙蒙亮的天,确实很早,“也好,我回屋休息一会儿。你们今日都早起,要是累了就去睡会儿,左右家里也没什么要忙活的。” “知道了。” 姜砚秋回到屋里。 院子里又安静下来。 今日的南枝格外安静,洗刷完后,打了桶井水,仔仔细细地把院子里的那棵文冠树,从枝叶到树根浇了个透。 完了后,又开始蒸泡好的糯米,她要酿状元红。等以后小公子考上状元了拿出来庆贺。 南禾也精神着,回屋拿了女红,来灶台边坐着,这里暖。 今日发现小公子的脚又长了一些,脚上穿的那双刚刚好合脚,再过几日就该紧了。她得抓紧时间纳几双新鞋,还有新衣袍。 千竹也闲不住,和他们说了一声后,去城外庄子里了。 春耕在即,庄子上的事情还是蛮多的,今年的粮种都是主子弄来的,比去年的还要好上许多,珍贵得很,他得多盯着,不能叫人糟蹋了。 千山又在做木工,没办法,闲着就会着急小公子怎么样了,只有做木工的时候,不会想别的。 回到屋里的姜砚秋并没有去补觉,喝了空间水,和大家一样,都是精力充沛。 她跑去空间里面忙活去了,前些日子去庄子上的时候,把里面的粮食给腾了出来,分出去当粮种,准备今年的耕种。 空间里的稻田刚种下一半,还有一半田地空着呢!正好趁这个空闲种下了。 田地变多了,纵使不用自己动手,光靠集中注意力,一个念头就可以办到想做的效果,但是全程下来,也会疲乏。 只不过,睡一觉之后,很快就会精力充沛,而且精神头比之前还足,更奇妙的是,五感六识也会有所增强。 干完活,随手摘了个大桃子啃上一口,满口香甜。 这桃树倒不是特地去弄来的,只是之前吃桃子的时候,随手将桃核丢了进去。 吃一颗,丢一颗,长一棵。 日积月累,没有十里桃林,也有二里了。 每棵桃树上,都挂着好多好多的桃子。 虽然没有对面的十里梅林红火,但是耐不住它们果子多。 拿了几个筐子,把树上的桃子收了。 外面的桃花开了,等夏日来了,就可以把这些也弄出去。 其实现在也可以弄一点到琼华楼,让厨子做成甜品,也可销售一些。 …… 一个时辰后,姜砚秋出去上学堂了。 女学里今日也很热闹,大家热议的自然是今日县试的事情。 基本上都围绕着“你家今日有人参加考试吗?” 然后去过的人就会说说,县官如何点名,搜子如何搜身…… 不知怎的,就有人引到,那女子大考之前是不是也要脱衣服搜身之类的? 一顿乱七八糟的猜想之后,成功地吓唬到了她们自己。 甚至还有人以为自己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呢,难怪有人成绩那么好,及笄大考后,却放弃继续考学了。 埋头看书的姜砚秋:“……” 诸卿太闲,庸人自扰。 “姜砚秋,你今日也去贡院了,该不是送你那才七岁的弟弟去参加考试的吧?” 李雪珍忽然凑了过来,故意提高声量,吸引大家的注意力。 她大约是觉得,一个七岁孩童参加县试有些儿戏,以为大家也会和她一样,笑话他们姐弟二人不自量力。 姜砚秋抬头看她一眼,不咸不淡回道,“去贡院自然是去送家弟进考,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特地赶过去看外男?” “噗嗤——” 不知是谁笑了,随后,全班学子都哄然大笑。 李雪珍闹了个大红脸,急声辩解,“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是去送我大哥考试的,才不是去看什么外男,你要是再败坏我的名声,我就告诉夫子。” “有没有看,你自己心里清楚。”姜砚秋老神在在。 回去时,她在马车上恰好看到后面来的周君寒三人,还有躲在后面悄悄看周君寒的李雪珍。 “我说了没有就是没有。”李雪珍气得跺脚。 姜砚秋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样子,说,“你说没有,就没有吧。” 李雪珍:“……”你这副样子,更让人觉得她有什么! 虽然她确实有,但是怎么可以说出来。 再说了,偷偷去看的人,又不止她一个。 李雪珍早忘记了自己过来找姜砚秋干嘛的,气呼呼地回去自己座位。 …… 傍晚,下了学,姜砚秋直接去了贡院。 南枝他们早已等在贡院外边的巷子里,不止他们,还有别的学子的家人。 贡院周边都被官府的人看守起来,不能靠近,好在这边的巷子比较宽敞。 一个个都张望着龙门打开,放排,迫不及待想知道家中孩子考得如何。 “都还没出来啊!” 正焦急等着,身边突然多了一道声音。 南枝扭头朝她身上看看,“秦姨你这是烧高香回来了啊!” 秦如萱也不介意她打趣自己,大方地掏出两枚符纸,“喏,我去给策儿求了道平安符,这个顺道给你家小公子求的。拿着。” 阿珩那个小家伙,粉雕玉琢的,又一派大家气度,她总忍不住喜欢。 大抵是觉得她家策儿小的时候,也是那么可可爱爱的一小只。 可惜长大了,就不可爱了。 “多谢秦姨。”姜砚秋道了句谢。 “出来了,出来了,小公子出来了!”千山激动地跳起来招手。 这边的动静惊动了守在门口的何年,他也往里头看去。 没想到姜小公子还真是第一个走出来的,他上下打量着小孩,步伐稳健,目光清亮,精神抖擞,一点也不像辛苦了一日的样子。 小公子也是深藏不露啊。 何年冲他笑笑,姜砚珩也回以一笑。 外面的人看到一个七岁孩童出来,众说纷纭。 阿珩走到姜砚秋身边的时候,后面挤出来的李雪珍也凑了过来,“小家伙,你这么快出来,该不是交了白卷吧?” 原想喊阿姐的姜砚珩,顿住了,正要开口说话,姜砚秋忽然侧身,挡住了他,对着李雪珍,“交白卷你也管不着。” 和秦如萱说了一声后,他们几人先回家了。 被忽视了个彻底的李雪珍,跺跺脚,向着外面的马车走去。 车里面的是唐瑗柠,她明日要去府城了,来找李雪珍告别的。 李雪珍知晓她是因为和姜砚秋打赌输了,才不上这里的女学,所以故意找姜砚秋的茬,想替她打抱不平。 …… 回到家中,千山赶紧去备了水给小阿珩沐浴。 他们出门时就已经备好热水,在大锅里温着的,就备着小公子回来,一解疲乏。 晚上南枝做了米饭,也煮了青菜猪肉粥。 阿珩喝了些粥,与大家聊了一会儿话后,就回房间睡觉了。 今日太早起来,终归还是个小孩子,一闲散下来就觉得困乏了。 县试连考五场,每场考试都是一日,考完休整三日。 每场考完第三日就会发榜一次,只发坐号。 阿珩自己没去看,也没叫人去看,家里人也不问。 直到末场考试结束,三日后,官府发布长案,张贴在贡院。 千山得了信,天刚蒙蒙亮就跑出去守着,他以为他来的够早的了,谁知别家的人来得比他还早。 所幸也没让他们等太久,天还未大亮之前,榜单就贴了出来。 挤在前头的千山,一眼就看到了小公子的名字。 姜砚珩。 是第一名! 是县案首! 是他家小公子! 千山的心,激动得都要跳出来了! 把小公子的名字笔画来来回回看了七八遍,才觉得妥妥了。 然后又开始寻找与公子一起互结的另外四人的名字。 程瑱策第二名。 周君寒第三名。 宋清越二十名。 安耀铭二十七。 …… 第179章 中了 “中了!中了!都中了!” 千山终于挤出人群,往家里跑去。 心情太激动了,以至于没注意到地上的石子,一脚踩了上去,重重地滑了一跤,痛得他龇牙咧嘴的,脸上还是带着笑意。 爬起来,拍了拍后,又跑了起来。 家中院门敞开了,南枝站在门外,探脑等着。 隔壁家的秦姨也是,开了半扇门,等着动静。 千竹早早地把货送去了琼华楼,这会儿回来,正好撞见往家里跑的千山。 “中了!中了!” “太好了!小公子太厉害了!”南枝开心得直拍手。 千山喘了口气,又激动道,“何止厉害啊,小公子简直了不得了,他拿下了案首!” “天哪!” 南枝南禾惊得伸手捂住了嘴,回头看姑娘好像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有些不知道说什么了。 隔壁的秦如萱,正在厨房里忙着早饭,听见这边的热闹,捡起柴火往灶口里塞了一把后,转身出去了。 一上门就问,“千山回来了?放榜了吧?怎么样了?” 千山笑嘻嘻地走过来,“中了,五人都考中了!” 秦如萱一听互结的五个孩子都考中了,大喜,“好好好,都是好样的!” “你家策公子中了第二名。” “周公子考了第三……” 周君寒是他们五人中最为年长的,已有十七了。 这却是他第一次参加考试,前些年原是要参加考试的,不巧他祖父病逝,长孙守孝期间不能参加科考。 等到三年后准备报名时,祖母又意外身故,便又耽误了。前前后后得有六年多的时间了。 秦如萱听了几人的排名,心里越发佩服谢夫子,眼光果真独到。 “那你家小公子呢?” 她有些好奇那个小家伙的表现。 南枝凑过来,神气地插上一嘴,“我家小公子可是案首!” 什么? 秦如萱愣愣地眨了两下她的如水秋眸,脑筋有点反应不过来,知道那孩子聪慧,但是没想到那个孩子如此出色,竟是将她的亲亲策儿都给比了下去。 她都有些好奇这俩孩子的爹娘,到底是怎么生出的两个妖孽。 转念想到这么小一点的孩子,就要起早贪黑读书用功,她又有些心疼,“小公子好样的,真是辛苦了,你们可得给娃好好补补,这读书用功费脑,要多吃点……” 程瑱策过来,就看到他的娘亲拉着南枝,在一边传授补脑大法,听得他脑子有点发疼。 什么以形补形,吃脑补脑。给他吃鱼头就算了,还天天变着花样做猪脑花,合着猪脑子还能比他聪慧? “程师兄过来了。”阿珩从房里出来,正巧看到一脸无奈的程瑱策。 他原本在屋里晨练的,但是外面实在热闹,便提前收功了。 程瑱策笑笑,拱手贺道,“恭喜阿珩,喜得案首。” 在自家院子的时候,就听到这边在说案首的事情。 姜砚珩回礼,“师兄同喜。” 说着,请他坐下喝茶。 程瑱策也不客气,对姜砚秋作了一揖后,坐了下来。 端茶品茗,看着眼前姐弟虽也喜悦洋溢,却淡定非常的心境,心中不免再次感叹,姐弟二人皆不是一般人。 知道小师弟聪慧过人,才思敏捷,总有见微知着的能力,平日课业夫子稍一指点,他便能举一反三。 因而料定过县试于他而言,十拿九稳,却万万没想到,他竟然拿下了案首。 怕是谢师叔也预想不到吧! “咚咚咚!咚——” 忽而金鼓大作,犹若惊雷。 鼓声是从贡院的方向传来。 卯正了,这是官府正式发榜时间。 周边的巷子一下子都热闹起来了,脚步声,说话声,都随着晨风传来。 秦姨回家拿了爆竹出来放,南枝和千山也有样学样。 这边的爆竹声引得路过的人都来祝贺。 今日放爆竹的,绝大多数都是考上了的。所以也不用问姓甚名谁,考了第几,直接道贺就是。 毕竟玉泽县有十二个镇,那么多学子,只考上了四十人,不论中了第几名都是厉害的。 南枝提着篮子出来,里头装满了果脯、饴糖、花生、甜瓜等,各种孩子大人都爱吃的零食,给道贺的人都抓上一把,幸运的还可以抓到用红纸包着的铜板。 弄得门外一片热闹。 姜砚秋也没管她,随她开心闹腾去。 用过饭后,她又得去女学上课了。 今日三月初九,女学还没休沐。 和阿珩说了一声后,就出门了。 刚走进巷子几步,对面拐角就走过来三人,是周君寒他们看了榜单后,结伴过来。 周君寒礼貌作揖,“姜姑娘,早。” 宋清越和安耀铭互视一眼,疑惑这姓周的今日怎么这般有礼貌了。 却听姜砚秋亦微笑回话,“周公子早,你们是来寻阿珩他们的吧?他们俩正在院子里喝茶等你们。我还要去上课,便先告辞了。” “好。”周君寒侧身微让。 待姜砚秋走后,宋清越和安耀铭二人才开口询问,“这位莫非就是咱们姜案首的长姐?” 周君寒清凌凌的眼神掠过二人,没有反驳。 三人往前行去,一眼就看到两个相挨着的院子,门口地上铺满红色爆竹碎末,还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在那里说着“恭贺老爷中榜”的好话。 童言童语,十分悦耳。 南枝给他们抓了一把又一把,把几个孩子乐得好听的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孩童们手中装不下,全塞进怀里了,塞得鼓鼓的,心满意足地跑了。 千山认得他们,看到他们过来,连忙招呼进去。 “三位公子来了啊,快进来喝茶。” 三人进来就见庭院中,一大一小正在泡茶喝茶。 当然泡茶的是程瑱策,茶水太烫,不兴让阿珩动手的,千山他们又被赶到一边玩自己的去。 程瑱策抬眸看了三人一下,又拿了三个杯子摆上,给三人都斟上茶。 “你们也来品品,阿珩家里的茶,绝对是别处喝不到的。” “还真是,还没喝就闻到茶香了。”宋清越不等坐下,就先抓起桌上茶杯,喝了一口。 本来以为程瑱策是因为心情好,才觉得茶好。没想到,这茶是真的香,茶香沁人,清新怡人。 他抬手,将茶一饮而尽,放下杯子坐下来。 程瑱策又给倒上一杯,这小子二话不说,端起茶杯又喝了。 接连三杯,看着程瑱策都笑了,“你真是的,如牛饮水。” “不不不,就是茶好,才忍不住多喝点。”宋清越也不尴尬,端起杯子又是一口,好东西到自己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他现在感觉神清气爽,心情也很愉悦。 姜砚珩笑了,露出两排可爱的小白牙,“宋兄若是喜欢这茶,可以上玉竹轩看看,我们便是从那边带的。” “玉竹轩的茶叶还可以外带了?”安耀铭好奇地端起茶,闻了闻,这茶真有宋清越说的那么好吗? “你们不能带吗?”阿珩含笑反问,见他们皆是点头,又煞有其事地点点头,“那看来是我生的可爱,人家掌柜才愿意给我。你们若是喜欢,下次就报我的名头试试。” 虽然你是小孩,但是姜案首你用可爱一词来形容自己,不觉得有一点点的奇怪吗? 几位少年忍不住轻笑,连刚刚被茶惊艳到的周君寒也勾起了嘴角。 之前觉得这孩子话少,但每每一开口就是一语中的,像个稳重的小大人,没想到也有孩子气的时候。 姜砚珩低头看茶,茶水里照的眼眸,真是单纯又清澈,特别真诚呢。 不说可爱,说啥呢,总不好说那玉竹轩就是我家的吧。 几人坐了一会儿,就一同去泽华书院,拜见谢夫子。 到谢夫子的院子时,原先与姜砚珩他们互结的那位学子也在。 看到姜砚珩他们的时候,那人面色有些不太自然,他去看了榜。 原以为这小娃娃就是去练练胆子的,没想到他居然拿了个榜首。 先前他祖母还担心他受姜家女所累,影响考试,结果今日出了长案,他们五人的排名个个都比他靠前。 他自己倒是拿了个垫底的名次,三十八名。 一共中了四十人,他是第三十八个。 方文远现在感觉脸上有点火辣辣的。 他以为几人都在看他笑话,其实阿珩看都没看他,另外几人也是。 他们五人都在一边静静等待谢夫子与方文远交谈。 原来之前与方文远一起互结的五人中,有三人榜上无名,他过来想请谢夫子帮忙推荐考生互结。 毕竟五人互作保证,若有一人舞弊,其余人也得连坐,品行需得靠得住。而这个,有谢夫子的推荐,自然可以多些保障。 但是,谢夫子现在却是不大信得过他了,自然,这个信不过也不是说他会舞弊,只是觉得他轻诺,夫子不喜这样的,更无法为此作保什么。 所以谢夫子直言推辞了,理由也简单,他认得的那些学子全都考上了,无需重新互结。 若是放在平时,以谢夫子的性子和平日行事的风格,肯定直接一顿疾言厉色把人送走。 但是方文远下个月还要参加府试,谢夫子不想给应考的学子平添负担。 那人走后,谢夫子立马扯起温和笑颜,对着阿珩好一顿夸赞。 等他夸完了,才看向另外几个少年。 周君寒跟着他学习多年,他的文气,谢夫子是知道的。 算起来,他和阿珩才是亲师兄弟。 程瑱策是谢夫子师兄的弟子。 宋清越是临时塞过来的,他的老师也是书院里的夫子,与谢夫子关系不错,也算知根知底。 安耀铭成绩尚可,以前有些不着调,还撞到过谢夫子手上几回,因此混了个脸熟。不过,谢夫子也知道他秉性不坏,就是爱玩,而且在他妹子入京后,就开始发奋图强,进步了很多。 府试报名与县试差不多,就是保结的廪生要多一名。 这个谢夫子已经安排好了,他们也只是过来与他说一声,就准备去县署礼房报名了。 谢夫子也没有什么好叮嘱的,该讲的平日早已讲过,他这里不兴临阵磨枪的,平时应该磨得够够的了。 五人拿了结状,告辞谢夫子,直奔县署礼房去了。 …… 女学那边,姜砚秋今日可算出尽了风头。 没办法,有个那么聪明厉害的阿弟,她想低调都不行。 昨日还笑话她家小孩去县试闹着玩的李雪珍,此刻见着她都绕道走。 打脸来得实在太快,她家兄长没有考上,那个小屁孩子却考了个案首。 这两姐弟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都这么出人意料? 李雪珍想不明白,也不想想。她不想看大家都跑去巴结姜砚秋的样子。 现在学堂里没了唐瑗柠的身份制压,大家都乐意与姜砚秋交好。 她本人学习好就算了,家里七岁的小弟都能考上案首,谁不乐意与他们打交道呢! 姜砚秋脸都笑麻了,她感觉去年在女学上了一年课,都没有今日半天讲的话多。 今日几个夫子不知道去做什么,都默契地不讲课,把课堂丢给女红老师了。 教习女红的夫子把任务一布置,也不见了踪影。 这下好了,堂内的学子都在畅所欲言。 好不容易捱到下学,她书袋一收,立马闪人了。 “姜砚秋,你过来!” 刚踏出院子,又被夫子喊住了。 她只好倒回来,行礼,“夫子还有何事吩咐?” 夫子笑笑,“没什么事,就是院长听闻你家出了个案首老爷,让我恭贺你呢。并且准许最近这段时日直至府试结束,都可以随你家里情况安排上下学时间。” 这么好? 姜砚秋惊喜,还没等她告假,夫子就帮她行了方便,还真是打瞌睡给递来了枕头。 “学生在此多谢夫子和院长关怀。” “不必客气,照顾好咱们玉泽县的案首小老爷才是重中之重。当然你自己的课业也不许落下,到时候我们也是要考校你的功课的。” “夫子放心,学生必不会落下功课。”姜砚秋保证道。 夫子欣慰点头,“回去吧。” 姜砚秋行礼后,转身回去。 “姜砚秋你可真爽啊,可以光明正大地休沐一个月多啊。”罗思思好生羡慕。 第180章 赔偿 不过她也就随口一说,毕竟心里面也门儿清楚,夫子可以给姜砚秋行方便,也是因为他们家中无长者照拂。 姜砚秋浅笑,“是挺舒服的,以后早上就可以在被窝里多躺一会儿了。” 罗思思听她这么说,还觉得新奇,“你也喜欢赖床吗?我还以为你们学习这么好,都是起的比鸡早,睡的比狗晚。” 姜砚秋干笑,“你想多了,睡够了,精神头足了,课业才学得进去。” 罗思思赞同地点点头,“也是。” 说话间,两人已然来到女学大门口。 罗思思突然问道,“姜砚秋,今年及笄大考之后,你还要继续参加女子大考吗?” “要。”姜砚秋不假思索,她自然是要的。 摆了摆手,走了。 身后的人也转向大院门口另一侧,去搭坐早已等候多时的马车回家。 皖西巷。 家门口已经恢复往昔安静,只有门前的两盏大红灯笼,在风中摇来摇去。 地面上的爆竹末,也早都被打扫一新。 她推门欲要进去。 “姜姑娘。”身后忽然响起陌生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只见一辆马车哒哒地跑了过来。 马车停住,从马车上跳了下来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笑着过来她跟前行礼,“见过姜姑娘。” “你是?” “小的奉公子之命,前来接姜姑娘过府一趟,姜案首吃醉了酒,闹着要找阿姐。” 姜砚秋差点以为自己听错,“府上何处?阿珩年纪尚小,怎么会饮酒?” “姜案首正在张府,今日几位学子报了名后,相聚一起,席上有甜汤加了酒酿,姜案首可能多吃了点,所以才醉了酒。” 那人回完话,见她似乎不大相信,又拿出一枚玉佩,“这是姜案首交给小的,让小的给姜姑娘你传话。” 姜砚秋接过玉佩,一眼看到上面的划痕,心里微惊,确实是阿珩的那枚。 看向那人的眼神忽然变得犀利起来,“他没事吧?” “姜姑娘放心,小的过来的时候,姜案首还没什么事情。” 小厮笑得憨厚,姜砚秋看不出什么异样,但她知道阿珩出门在外,不会那么不小心的,但是这玉佩却在别人手中? 她往院子里看了看,家里这么安静,都没人在吗? 平日她一推门,准有人说话的。 “你稍候片刻,我进去给他带身干净衣裳。” 不等小厮回话,她已经进了院子。 小厮只能对着她的背影回了句,“也好。” 她进了院子,家里确实没人。转身去了阿珩的房里,没有看出什么异样,也没有阿珩留的字,想来应该是自己出门的。 随意带了身衣裳,就出门了。 马车上,她把肥鸽从空间里面弄了出来。 “小非,去张府转转,看看阿珩在不在?有没有危险?” 正睡懒觉的肥鸽忽然被弄出来,茫然一瞬。 姜砚秋又道,“就是县衙后面的那座宅子。” 小非鸽这才扑扇翅膀,飞出车窗,一下子就融进天空,不见了踪影。 姜砚秋随着小厮领进张府,原是该去拜见县令夫人的,不过府上的人说夫人带着儿媳和孙儿出门了,并不在府上,直接让她去寻阿珩了。 七拐八绕,来到客院。 随着小厮推门进去,姜砚秋也进入其中,但是房中并没有见到阿珩的踪影。 “人呢?你到底是谁派来的?” 小厮耐心解释,“姜姑娘稍安勿躁,姜案首就在隔壁院子,那边现在聚着各家公子,姑娘多有不便,待小的过去把姜案首请过来。” 说完快步走出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姜砚秋夺步过去,却听见外面上了锁。 大意了,真没有料到青天白日的竟然还有人敢在张府这般行事。 门打不开,她转身环顾四周,还有后窗,窗户她有树影晃动。 只是窗户紧闭着,过去之时,她注意到窗边的小柜子上面有香炉在燃香。 “竟是迷情香。” 什么人这么龌龊。 是针对她,还是针对阿珩? 这时,门外过来两道影子。 还有两道声音。 “你确定这里面的就是姜案首的长姐。” “是的公子,就是那位姜姑娘,前几日夫人让张婆子去给你说亲的那位。” “罢了,看在她弟有点出息的份上,本公子就勉为其难收了这个煞星。看好院门。” “知道了知道了,这院子有我们的人守着,公子就放一百个心吧!” “……” 姜砚秋皱眉,想起上次上门来闹的张媒婆,今日竟也是陈家人使坏。 轻声推开窗户,后面果然有棵大树,正好够着外面的围墙。 想好脱身方法,她回身往香炉里加了点料。 然后爬上窗台,从窗台上够着树枝,爬了过去。 房内响起脚步声,她迅速攀上树干,伸手往围墙够了过去。 好不容易爬上墙,还没看清墙下情形,突然被墙下一声冷喝,吓得脚底打滑。 “啊——”,完蛋了,熟悉的记忆再次涌现而来。 每次爬树都要重重摔一跤的恐怖历史重现,不同的是今日没有人救她。 “砰——” 飞旋坠落的心终于落地。 姜砚秋只听得耳边一声闷哼,睁眼一看,一张因为痛苦快要扭曲的俊脸,正苦大仇深地瞪着她。 我的天,不会是砸伤人了吧! 她往下一下,轮椅? 造孽,她这是砸伤了行动不便之人。 顿时,只觉得罪恶感满满。 “起——来——” 男子一字一句,咬牙挤出,额上青筋暴起,冷汗直冒。 姜砚秋一个弹跳起来,“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被你吓的。” 后面这句虽然说的小声,但是男子听得一清二楚,冷哼一声,“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姜砚秋张了张口,有些无言以对。在别人府上爬墙头,怎么都解释不清楚。 默了默,又说,“那你可以躲开啊。” 说完又觉得这话说得不厚道,人家一个伤残人士,多少有些伤人了。 那人倒是没有生气这个,指了指车轮下的石头,“我倒是想走。”你给我机会了吗? 姜砚秋:“……” “算了,我给你请大夫,赔偿你医药费,总可以了吧?”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从那人身上迸发出来的杀气。 她抿紧唇瓣,这人不会这么小心眼吧?被砸了一下,就要杀人报仇? 却见他抬手一弹,一根树枝插向墙头上去。 只听见一声尖叫,和重物落地声。 原来是有人要翻上墙来。 见此,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真真是吓到她了。 “你是谁?在这里偷偷摸摸地做什么?” 男子的声音比冬日的冷风还要冷上三分。 这压迫感,压得姜砚秋反骨都冒出来了,“我来找人,迷路了,也不是偷偷摸摸,就是抄了个近路而已。” 男子笑了,不知是被她的说辞气笑了,还是逗笑了,总归是头一次听人说翻墙抄近路,虽然事实如此。 姜砚秋有被冒犯到,瞟了眼他的腿,“你这伤,不要紧的话,我就先走了。” 有些狐疑,这人哪位? 男子剑眉蹙起,不知在思索什么。 姜砚秋在心中默数,一、二、三……不说话,就当作没事了。 转身走了。 “砸了人,还想轻轻松松走人了?” 男子忽然拉住她的衣袖,力气有些大,差点把姜砚秋又给扯得再次坐到伤腿上去。 幸亏姜砚秋及时扶住把手,“放开。” “你们在干什么?” 又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 姜砚秋才刚甩开男子的手,站直起身,还没看向来人,又听见来人大叹,“世风日下啊,世风日下啊……” 姜砚秋扭头看向老头,“闭嘴。” 穆老嘴巴一张一合,乖乖抿紧了。 男子剑眉微扬,有些意外,堂堂穆神医,居然被一个小丫头吓唬住。 姜砚秋指了指他的腿,对穆老说,“你来得正好,我刚不小心把那人给砸了,你给看看,能治就治,不能治就赔银子,算我账上。” 男子嘴角抽了抽,后面那句,你大可不必说。 穆老却有些激动,“你真要给他治?” 姜砚秋:“你给他治。” 好歹人家刚刚给自己当了把肉垫,花点银子,权当积德行善。 穆老揉了揉鼻子,笑笑,“你知道我的意思。” 姜砚秋当然知道了,这小老头又在打她药材的主意,点了点头,“我行善积德,好了,我先走了。” “你去哪里?” “我接阿珩回家。”刚说完,姜砚秋又顿下脚步,心道,这里穆老更熟,带着他过去阿珩那边更方便。 “这里你熟,要不你先带我找阿珩,回头再给他看看。” “好。”穆老自然没有二话。 被忽略了个彻底的男子,“你们就不问问我的意见吗?” 穆老摆摆手:“遵医嘱。” 姜砚秋:“爱治就治。” 不爱治就算了,省银子。 “往这边走,刚老夫还瞧见他们在花园喝茶呢。”穆老拉了她一把,往边上的石板小径走去。 姜砚秋顺势问道,“你瞧见阿珩了?” 方才也没有听见那位小厮他们说起阿珩的情况,也不知有没有事情。 “瞧见了,小家伙好得很。听说今日还拿了案首,真是不错。” 听见穆老这般说,姜砚秋也就放下心了,“穆老头,你今日怎么在这里?” “喏,给身后那位主瞧伤来了。” 姜砚秋眸光微闪一下,能被穆老这么称呼,看来那人的身份不一般,想到他先前的气势,俨然是久居上位养出来的。 “你不是不出诊的吗?” “人家给的多。” 姜砚秋忍不住笑了,“敢情是银子才能丈量你脚下的步子能迈多远。” “彼此彼此。”穆老哈哈大笑。 身后的男子,不远不近地跟着,听着二人的谈话,越发感到诧异。 原来这个小姑娘,就是姜案首的长姐。 不是说,他的姐姐是个文静知礼的才女吗? 今日这一见,翻墙,伶牙俐齿,说赔银子也不心疼,怎么和传闻的不一样? 刚这么想着,又听见前面的人说。 “他这伤不太好治。” “哦。”女声淡淡。 “药不太好弄。” “哦。”女子依旧淡漠。 穆老微急,“你不表示表示?” “表示什么?”姜砚秋明知故问,小老头怕是又手痒了,想玩新的药方了。 “你不是说赔偿?” “知道了,我帮你多种些药材。” “这还差不多。”穆老满足了。 男子恍然大悟,原来就是给穆神医种药材抵药费的啊。 “阿姐——” 一声清脆的叫唤声从走廊中央传来,随后一个小团子飞奔过来,直扑姜砚秋身上。 “阿姐来了。” 姜砚秋蹲下,仔细打量着他,“你没事吧?” 阿珩:“我没事。” 姜砚秋拿出玉佩,“不是你让人带着它来找我的吗?” 阿珩摇头,接过玉佩,确认是自己的,“我今日并未佩戴这枚玉佩,一直放在房中。” 他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怕是有人暗中使坏,难怪阿姐让小非非来寻他。 姜砚秋也明白过来,陈家那位竟然敢让人上家里来偷东西,简直胆大包天。 近日沈黎他们都被派去送粮种到外地的粮铺和庄子了,没想到这就有人敢摸到家里了。 “没事就好,你这边完事了吗?” “没关系,我方才已经和周师兄打过招呼了。” 姜砚秋嗯了一声,没有再说。 阿珩这才看向后面那位沉默,但又叫人忽略不掉的男子,问道,“这位是?” 姜砚秋与穆老二人,也齐刷刷地望向男子。 男子动了动唇,“在下姓李,名哲。姜案首,幸会。” 一句姜案首,告诉了大家,他知道他们的身份。 阿珩也端方作揖,“幸会。” 几人正说话间,忽然有几个下人匆匆从隔壁小径跑过,像是赶着去看热闹的。 “听说陈家公子在客院里胡闹,把床都给弄塌了。” “要死,等夫人回来一定会被气坏的。” “谁说不是,不过更气的应该是唐夫人才对,听说那姑娘是她娘家侄女。” “嘶——,京都来的,怎么会和那种人厮混在一起?” “谁知道,说不定大城都里来的人,比较会玩啊。” “……” 姜砚秋抿了抿唇,她先前看了,那个院子里面进去的只有陈家几个男的,怎么冒出来一个姑娘。 目光忽然扫过坐着的男子,灿若繁星的眸子,让她一怔,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但是这张脸,确确实实是第一次见。抛开那种错觉,再次审视起他,见他了然于胸的样子,刹那间就悟了。 你丢进去的? 男子看着她的唇形,微微挑眉,没有反驳。 也回了一句,自食恶果。 姜砚秋看了看他,心中腹诽,都残了,还被姑娘算计,这张脸还真是祸害人。 第181章 上药 能把姑娘往那里头扔,想来也不是什么善茬。 姜砚秋收敛神色,拉起阿珩,对穆老说,“那我们先回去了。” “好。”穆老也觉得这地不适合阿珩待着,连连摆手让他们回去。 两人刚离开不久,一位清秀少年便从另一边过来了。 “爷、穆老,你们怎么跑这里来了?” 穆老一甩衣袖,拿出一瓶药粉,扔给柏悦,“看好你家爷,别让他伤还没好就到处招惹小姑娘,省得暂时没知觉的腿变成永久的了。” “什么?”柏悦俊脸上写满了懵懂,他才离开了一会儿,他家主子就又招惹了一位?还伤着身子? 男子挑了挑眉,穆老神医这是在护那个小姑娘? 穆老指着男子染了血迹的袍子,口气不善,“赶紧给他重新换一下药。晚了,残了,老夫可不负责。记得,这回药粉得下双份的量。” “……”男子抿唇,严重怀疑,双份的量,是穆神医在故意针对他。 “行了,老夫先回药堂配药了,有事情你们自己过来,再敢拎老夫,下次一把毒药阉了你。” 穆老目有所指,柏悦只觉得下身一凉,躬身拱手,“柏悦不敢。” 心中念着,事急从权。下次的事情,下次再说。 上前一步,果真看到自家爷长袖遮盖下的膝盖位置,微微露着些鲜红。 他大惊,“爷怎么受伤了?” “没事,回去吧。” 柏悦听了,想喊穆老一起回院子帮他家爷再看看,可惜人已经走了。 只能自己推着,往回走。 走至半路无人处,坐着的人忽然开口问,“你把那女人扔进那个房间的?” 柏悦听着皱起鼻头,嫌弃道,“属下没有,是那个女人自己跑进去的。” 那个女人端来下了药的茶,想给他家爷喝,结果被她自己误喝了。 原本他只是想把人丢出去给她家丫鬟认领,谁知她自己跑去了那里。 “属下查过了,那女人在京都因为与人私相授受,珠胎暗结,事发后,那个男人跑了,她家人给她喂了药后,丢到乡下去了,不知怎的,又被唐县丞的夫人接了过来。” 男子听着,没有说话,只是时不时地摩挲着袖下的佛串。 回到住处,才突然问话,“那屋里的男人怎么回事?” 柏悦愣了下,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自家爷还会过问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不过还是将自己所知的一一回禀了。 “屋里的是陈家二公子,也是个出了名的浪荡子,常年流连花丛。属下过去时,还隐约闻见有迷情香,且还是最烈的。” 他怕中招,所以跑去找了井水喝,又冲了几把脸,然后才回来。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张公子宴请了几位学子,他是跟着张大公子来的。” 听到这里,回想姜家姐弟的对话,他已然猜出陈二公子要算计的恐怕就是她吧。 难怪要爬树上墙。 “那陈二公子也是真不要命,上次在花满阁弄断了腿,都还没恢复就出来鬼混,竟还能把床都折腾塌了,属下也是真心服了……” “怎么?你是不行吗?还是太闲了?” 柏悦的笑卡在嗓子眼了,爷,不带这么人身攻击的,我怎么就不行了? 收了收脸上的表情,正色道,“属下不闲。” “京都那边如何了?” “京都那边,继太子兵部的职务被卸了之后,吏部和刑部里他的人也被拉下马了一大半。” “这些都是我那个好姑姑干的?” 他是萧泽,七皇子。 李,是他母亲姓氏。 “明面上是那几位皇子针锋相对搞的,暗地里都少不了长公主的手笔。长公主怕是坐不住了。爷,这回刺杀你的人,会不会也是长公主派的?” 提到这个,柏悦的脸色就不大好看。 在京都三天两头遭遇刺杀就算了,这次竟然在北泽对他们主子下手,更可恨的是还在暗器上淬毒。 他们此番来此,就是寻穆神医帮忙解毒的。因为毒性太强,没办法一次排完,为了不让毒素侵染五脏六腑,所以穆老行针暂时将毒素封在他的下肢。 用穆老的话就是,坐一坐轮椅,正好也可以养养腿上的伤口。 确实也是,被剧毒腐蚀的腿伤,虽不至于残疾,但现在却比烧伤痛苦数倍。 “未必是她,我对她构不成威胁。” 至少大家看到的,都是这样的。 他总觉得,还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推动着大家争斗。 他摘下腕间的佛串,沿着上面的纹路一点一点的摩挲着,任由柏悦清理伤口,撒药,重新包扎。 痛得捏着佛珠的指节都发白了,也是一声不吭。 柏悦看着又裂开的伤口,心疼极了,想到穆老的话,有些生气,“爷,你这伤,是被人冒犯的吗?谁这么大的胆子,属下去把人抓来严惩。” “一只受了惊的小猫。” “什么大肥猫能把爷砸得伤口都裂开?爷怎么不躲开?是这轮椅不好使吗?” 柏悦碎碎念,低身查看轮子。 萧泽沉默,为何不躲,似乎是她转身的那一刹那,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让他犹豫的? 柏悦见他脸色难看,想到穆老说的,这药粉刚敷上去的半盏茶内,十分痛苦,刚刚还下了双份的量,定然是难熬的。 想着说点事情转移主子的注意力,便又说道,“正月里皇上让六皇子到镇国将军府下了聘,第二天夏大小姐就逃婚了,听说夏大小姐又跑去边关了。” “我们的人说,夏大小姐之前还路过玉泽县,在茶楼里当起说书先生,大肆宣扬了一番那位少年将军。” 萧泽目光幽远,若有所思,“才用了一年多时间就被提拔为校尉,看来夏将军委实很看重那个凌清予。” 柏悦点头,“那可不是,依属下所见,要不是有圣上赐婚,说不准夏将军就会将自己的宝贝爱女下嫁给那个凌清予了。” “莫要妄言,夏将军向来公私分明,能得他赏识,说明那人定也是有真本事的。”萧泽口吻严厉,心里面也有些好奇那人。 “是。”柏悦自知口误,夏将军的军中最是军纪严明,从来都是以军功论赏的。 他也是说笑,不过戏言要是被有心之人谣传出去将军不满圣上赐婚,那就不好了。 他讪讪一笑,给他家主子泡茶去了。 …… 那边,姜砚秋带着阿珩回去。 临近家时,阿珩说去墨雅阁买些笔墨。 她见天色不早了,也想去琼华楼,订桌饭菜回家吃。 闹腾了大半天,她的肚子早饿了。 于是,两人兵分两路。 来到琼华楼,却听何掌柜说,南枝几人已经过来带回去了。 原来先前家里没人,就是出来置办好吃的了。 回家,推门而入。 阳光下,庭院里,三位正在高谈阔论的少年闻声看来。 虽然阿珩小了点,不过和他们坐在一起,姑且也算个小“少年”。 姜砚秋愣了一下,程瑱策在这里,她不觉得奇怪。那个浑身写着生人勿近的周君寒,这会儿怎么也在这里? 说实话,周君寒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应下了,与他们一起吃饭。 一没递帖,二没带礼,本来他是做不出这么失礼的事。 转念一想,“表”师兄都来蹭饭了,他是正儿八经的亲师兄,吃一顿饭也不过分吧! 于是就鬼使神差地坐下来了。 今日得了好成绩,原本秦如萱想喊他们一起吃饭,稍作庆贺。 但是南枝也准备了大餐,阿珩见她们争来争去,索性让她们合一起做得了。 这边厨房里面的东西比较齐全,所以便在这边做饭。 好菜的话,南枝他们在琼华楼那里带回了不少。 阿珩一如往常,起身迎了上去,“阿姐回来了。” “回来了,都在啊!”姜砚秋冲院内的另外两位少年微微一笑,以作招呼。 程瑱策与周君寒亦是含笑点头回之。 阿珩提前离开,所以他们过来看看,是否安然。 恰好撞见秦如萱留饭,就又聚在一起了。 周君寒:“冒昧打扰了。” 姜砚秋:“周师兄客气了,都是阿珩的师兄,不必见外。” 浅浅微笑,端庄大方。 “这是桃子?” 阿珩新奇地看着她手中的桃枝,枝头上还挂着小桃子。 “是,路上遇见的,买来尝个新鲜。也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先来尝一口。” 说着,姜砚秋随手摘下一颗桃子,往阿珩嘴边塞去。 她自己怕酸,以前家里有什么新果子,都是让小阿珩先试了酸甜,才敢去吃。 阿珩也习惯地接下,咬了一口。 咔擦。 嚼了几下,咽下去。 “又脆又甜。” “甜的就好。” 姜砚秋把桃枝给候在一旁的千山,“洗一下,给大家尝尝鲜吧!” 与几人点头一笑后,往厨房去了。 她原本是想拿几个大桃子出来给家人尝尝的,在门外听见动静,所以临时换了,随手扯了一把桃枝,特地挑着最小的个头。 不然院子里坐着的几个都是人精,不好糊弄了。小桃子的话,这个时候虽稀罕,但有游商过往,也不太奇怪。 厨房里十分热闹。 “姑娘回来了。” “回来了,秦姨在做什么好吃的?” “竹筒饭。”秦如萱应了声,回头看了她一下,就开始赶人,“你出去坐着,这里不用你帮忙。” 南枝南禾也跟着附和,“对啊,饭菜都好了,姑娘还是出去坐吧,这里头又熏又燎的。” 姜砚秋左右看看,见确实没有插得上手的,便想回屋换身衣服,“那就辛苦秦姨了。” 秦如萱专心摆弄着手里的活,没有抬头看她,“不辛苦,你出去吧。” 姜砚秋回到屋里,先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端着水杯,想着今日的事情。 家里得有人看着,或者养条狗看门,最好凶一点的,下次再有贼人上门,可以一口咬残的那种。 身边也得留人,遇事才不会这么费劲,还出这么大的糗,险些招惹不该招惹的人。得亏今日穆老也在。 换了身衣服出来,却见南枝在井边给木桶结麻绳,“怎么了这是?绳子断了吗?” 南枝绑好麻绳,用力扯了扯,将绳子拉紧了些,才回话,“绳子没断,就是短了。” “噗通。”木桶砸落井中。 “短了?”姜砚秋疑惑上前,往里看了下去,水面好像真的下降了些,南枝新换的长绳刚刚好。 她微微皱眉,算起来,从去年入冬开始就没下过雨,雪花也只下了两场,如今已是三月了,也不见春雨降至,难怪井水都下降了。 也不知道庄子上的水源如何了。 心里想着事情,饭桌上她也没有怎么说话。 只有秦如萱问了他们关于府试的一些安排事宜。 下月十八府试,他们需得提前过去。 这次有书院的夫子,带着他们泽华里获得府试资格的学子,过去府城参加考试。 领队的是泽华书院的沈夫子与谢夫子。 谢夫子本是不会参与这些事宜,但是谁让他的两个弟子都要去考了呢,特别是姜砚珩那么小,他不放心。 考场上的事情他不担心,就怕下了考场后,孩子小,阅历尚浅,被有心之人误导就不好了。 人多,队伍行得慢,所以定在初十出发,可以保证至少提前两天到那边。 大家都将时间一一记在心里,剩下一个月的时间,说快不快,说慢不慢,都寻思着将该准备的东西早些准备起来。 从琼华楼带回来的菜品美酒,大家自是吃得宾主尽欢。 酒足饭饱,都告辞回家。 秦如萱原是要留下来帮忙清理厨房,不过被南枝挡了回去。 “我要去一趟白云山庄,你们要去吗?” 见日头还早,姜砚秋想去庄子上看一下,她有些放心不下,那么多粮种撒出去呢。 刚问完,又想到今日阿珩考上案首,眼下可能正有人盯着他们家的,一起出动实在引人注目,便又改了口。 “阿珩今日出过门了,不如先留在家里休息。” 阿珩与她一样,有着同样的顾虑,点头应了,“也好。” “南枝陪我去就好,我们换身衣服去。” “南禾给阿珩准备下月的衣物,府城的气候你熟悉一些,多安排几身,鞋袜也是。” “是。”南枝南禾应道。 姜砚秋又看向千山,“以后阿珩出门你都跟着。” “是。” …… 第182章 人傻钱多 斜阳夕照,小山丘上,一抹蓝珀色身影凌立其上。 春风拂面,轻轻吹动衣袍。 山下田里,一个个身子穿梭其间,辛苦劳作。 山上,果树下枯黄的草叶早已不知不觉间化作春泥,重新冒出新芽。 流水依旧潺潺,若不是山下河边的水位见浅,断然看不出变化。 庄子上的田地,短时间内并不会受到影响。 希望春雨早点到。 以防万一,上山时,姜砚秋就在路过山下的田地时,浇了空间水。 一个人在山上待了小半个时辰,才往山丘的另一面下去。 虽然山上的水一样会流过底下的田地,不过她多走一圈,顺带多浇点水,也没什么不好。 下来时,庄子上的农舍上空已经升起袅袅轻烟。 忽来的晚风又冷又大,田间泥里新芽的清新味,和动物粪便的味道 ,都变得清晰起来。 她转进梅林大道,顿时,鼻间只有一片清新的梅花香气。 之前被破坏的梅林,早让大家补种回去了,而且经过了一年多的时间,十里梅林已经不止有十里地。 现在的梅花是经过“特别 ”培植的,品相比之前的还要好,花期也长。 开得早,谢得晚。 梅花酿也成了白云山庄的主要收益之一。 南枝与马车已经等在梅林处,看到她来,抱着一只黑狗跳下马车,跑了上前。 “姑娘,你看看这只黑狗怎么样?” 方才,她就是和宁管事去牲口棚那边挑小狗去了。 小黑狗轻轻摇着尾巴,双眼闪着机敏的光芒。 姜砚秋点了点它的脑袋,“蛮好看的,就是不知道吓唬人的本事怎么样?” “宁叔说了,看门的本事绝对是有的。”南枝下巴微抬,这可是她十里挑一的狗子。 “那行,带回去养养。” 姜砚秋想着,到时候也给它多喂些空间水,养的聪明一些。 她上了马车,南枝把小黑狗往车厢里一放,架起马车来。 今日只有她们自己两人乔装出门,南枝之前向千竹学习了驾车,所以也没让旁人驾车了。 “哒哒哒……”,马儿跑了起来。 马车里,姜砚秋将小黑狗抱了起来。 一人一狗,大眼瞪小眼。 看得后面小狗子都不好意思地扭头“嗷嗷”叫了两声,她才把小黑狗放回地上。 姜砚秋意识探入空间,从里头的溪流中摘了一朵莲叶,掬了一小捧水出来,拿到小黑狗的跟前。 “来,小黑喝点水。” 小黑狗闻着味,狗狗眼亮了亮,不过没有马上下口,凑近闻了好几下,才开始喝起来。 舌头一舔一舔的,喝得很快,而且一滴也没洒出来。 等它喝完,姜砚秋将莲叶收回空间,摸了把它的头,“以后好好看家。” 小黑嗷叫一声,乖巧地坐在它的脚边。 见此,她笑了下,没再管它,掀帘子,看向车窗外面。 临近房舍,周边多了好些热闹。 孩子们在道上、田埂上欢闹的声音。 大人们闲谈笑闹,高声唤着孩童回家吃饭的声音。 天黑老牛归棚,时不时地传来几声“哞哞”的叫声。 …… 每每穿行过大半个庄园,这里宁静的生活,总让她有些恍惚的感觉。 昔日的笑闹,真的远得恍若隔世。 到大院那边,与宁叔说了一声后,两人便直接乘着马车出庄子了。 不多时,马车就到了庄子大门口。 南枝勒住缰绳,停下马车,“主子,门外好像有人在吵闹。” 姜砚秋掀起窗帘,往外探去,大门遮挡着,并没有看见门外什么人。 倒是守门的护卫看到了她们的马车,上前行礼,“东家。” 姜砚秋点了下头,问道,“门外怎么了?” 护卫答话:“是有人想来庄子上购买粮种,但是之前宁管事有交代过,粮种都送往粮铺了,这里并没有多余的。那人便说想见见东家一面。” 又是为了粮种来的,她上次已经多放了一批好的粮种到粮铺了。 “见我也没有用,想要粮种就去粮铺购买,咱们庄子上没有了。” 说完,她放下帘子,唤南枝,“走吧!” “好咧。”南枝欢快地应着。 可是马车刚走了两步,便又停下了。 “敢问阁下就是姜庄主吗?” 南枝收敛笑意,警惕起来,“你是哪位?找我家主子有何要事?” “冒昧打扰了,我与我家公子特地从州城过来,就是听闻白云山庄有上好粮种,想与姜庄主谈笔生意。” 南枝:“想要粮种就去姜记粮铺购买。” “我们要的多,粮铺那里的量,不太够。” 南枝:“那就没办法了,我们庄子上已经没有多余粮种了。你们想要的话大抵只能等秋收了。” “真的没有了吗?我们可以出高价。” 南枝:“出高价也没有用。粮食这东西,不是有银子就能长的,你们还是等着吧!” 车内的姜砚秋静静听着,没有说话。现在确实没有,大部分都给自己的庄子送过去了。 等秋收了,那时候就有大量收成了,到时候可以考虑批量卖给别人了。 “小哥,可以和你家主子谈谈吗?我们买回去只是在自家田庄上种的,给家里人吃的,不是拿回去转手买卖的。” 对方锲而不舍,言语也算耐心客气。 姜砚秋掀起车帘,看向外面,猝不及防地,又看见那个坐着轮椅的男子。 李哲? 这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萧泽也猛地朝她看来,换了一身玄色衣袍的他,比中午一身白袍的样子看着更添了几分凌厉和深沉。 姜砚秋压下心间诧异,淡定看向外面两人,“你们需要粮种的话,就到姜记粮铺购买,找到这边来是没有用的。” 那人不为所动,“既是商人,那总是有法子商谈的。” 姜砚秋默了默,想到这人不明的身份,不给他个说法,恐怕不会轻易放手。略一沉吟,她开口说道,“现货确实没有,你若想要,只有提前预定下半年的了。” 萧泽好奇地开口,“还能提前预定?” 姜砚秋:“在商言商,只要银子到位,自然可以预定。” 萧泽:“你们能够保证到时候出来的粮种,也是上好品质的吗?” “自然可以。” 少年成竹在胸的口吻,令得萧泽心思微动。 “如何预定?” “想要一百斤粮种,定金一千两,两百斤,两千两,三百斤三千两,以此类推……先说好,这个只是预定名额的定金,不是买卖粮种的价格。” 柏悦听得瞪直了眼,“你这是狮子大张口啊!” 姜砚秋笑了笑,又道,“别急,本公子还没说完呢。另外,我们粮铺暂时还没推行买多优惠,就这批粮种的现况,铺子里是买的越多,价格越高。所以你们现在预定的话,名额的银两和粮种的银两要按现在的价格一并付了,不过后期要是出现了折价优惠,可就不能退款了。” 柏悦是真的没有想到这人是明目张胆的厚脸皮啊,“你这分明就是霸王条款啊,什么都是你说了算!” 姜砚秋淡淡反问:“你的东西,你说了不算吗?” 柏悦张了张口,一时之间,竟找不到合适的话来反驳。 南枝白了他一眼,“刚刚还说要高价购买,现在我家主子都没有抬价呢,你就急眼了。脸白就是爱装。” 柏悦:“……”我脸再白,能有你白吗?你个白切鸡,还斗鸡眼。 萧泽抬眸,看向车内的人,“可以,价格随你开。” 姜砚秋:“……” 她其实不打算和他做生意的,这么说也是想让他知难而退的。毕竟没有人会傻到白白扔银子给她。 她轻咳一声,厚着脸皮说,“我说的定金是黄金。” “黄金?!你怎么不去抢呢!”柏悦有些无语,这人真当他们人傻钱多吗? 姜砚秋真诚的笑了笑,“没办法,找我们预定的人多,若是门槛不设得高点,本公子也难办。” “你少蒙人了,真以为大家会这么傻吗?一千两黄金在外头都可以买到无数粮食了,谁会来要几颗粮种回去辛辛苦苦地种地啊!” 柏悦一语拆穿她的胡话。 姜砚秋点头微微思索,“小哥说得有理,有钱不如直接买粮食去,还花高价买什么粮种,种什么地,多浪费力气。” 柏悦吃瘪:“……” 这人是脑子有毒,还是嘴巴有毒? 分明就是顺着他的话说,却怎么拿他的话砸了他的脚? “黄金就黄金。” 众人齐刷刷地看向人傻钱多的萧泽。 南枝不太意外地笑了,又要收银子啦。 姜砚秋的笑容却僵了僵,敢情这人伤的不是腿,是脑子吧。 不光她这么想,守在大门口的几个护卫也是这么觉得,真有那么多黄金,谁还乐意去地里刨食啊。 有钱人的脑子,果然和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的不一样。 柏悦愣了一下,很快换了一副面孔,“既然要商谈,那可否请姜庄主带我们一程,也好在路上仔细说说这合作细节。” 姜砚秋看了看厚颜的柏悦,又看了看轮椅上默不作声的人。 他就静静地坐在那里,也自有一派矜贵气息。 婉拒了,“我这马车简陋,恐怕怠慢公子。你们若是需要车辆的,本公子叫人帮你请一辆过来就是。” “不妨事,不妨事,我家主子不嫌弃。” 柏悦说着,也不知他怎么用力的,忽的一下,就将轮椅送上马车上。 一点儿也没碰着南枝,却是把姜砚秋吓得闪身进去了。 小黑狗嗖的一下跳上姜砚秋的怀里,对着突然闯入的男子,一阵汪汪怒叫。 “姜庄主,你家的狗,似乎很不欢迎在下呢。” 姜砚秋:“……”本庄主也很不欢迎你呢。 “我家小黑不比你家小哥自来熟,它认生。” 车外,刚坐上车架上另一边位子的柏悦,耳根子猛地抽搐了一下,俊脸立马黑了下来。 这到底是什么少年,竟敢拿他柏悦跟一只狗子相比! 南枝抿紧唇,憋着笑,就喜欢她家姑娘这样,信手拈来,骂人不带脏字。 马车还是挺宽敞的,多了一个轮椅,也不算太逼仄。 萧泽握拳掩唇,轻咳一声,心间思忖,确实是一个不吃亏的主,难怪那几位在他手中都没有讨到好处。 姜砚秋心里微有不快,但是转念想到这人是穆老愿意救的,便又释然。 左右今年秋收的粮食肯定比去年多出许多,到时候也是卖出去的,提前收了银子也不亏。 于是就快刀斩乱麻,狠狠坑了他们一笔。 萧泽也一一照单全收了。 姜砚秋拿出来车上备用的笔墨纸砚,认认真真地写起契书。 一手交了银钱,一手按了契书。 契书一式两份,姜砚秋将其中一份交给他,“收好,到时候凭证取货。” 契书在,货则在。 萧泽看着两人的落款处,姜记粮铺,笑了笑,“那在下就等着姜庄主的好消息了。” 马车进城后,把两人送到了县衙后的张府门外,然后一刻不停地就走了。 柏悦望着那绝尘而去的马车,直道驾车马夫没有礼貌。 萧泽倒是没说什么,只让他推车进去。 “爷,你为何不亮明身份,与他直言,还白白被他坑了那么多金子去。” 柏悦有些不甘心,要不是有自家爷的命令,那白云山庄手握那么多好东西,哪里会这么安生。 萧泽不答反问,“你若是知道有人惦记你的好东西,你会怎么做?” “肯定是要藏起来,不让人发现。”柏悦不假思索,忽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却听萧泽低笑一声,“那些金子也不算白白给他,毕竟他们姜记粮铺利的是北泽的民。” 也算在为他做事。 柏悦明白,北泽的百姓生活好了,他家爷自然也会好。 “可是那小子也太贪财了,简直就是在明抢。” “你不觉得他是不想卖给我们,才故意那么说的吗?” 柏悦一叶障目了,之前看姜记不将粮种大量卖给富商的时候,还觉得畅快,现在到自家爷身上了,就忘了这茬。 总是下意识觉得这天下的好东西,只要爷想要,都该给他。 …… 姜砚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让南枝在琼华楼停下了。 趁南枝去停车的时候,她在包厢里,拎出小非鸽,让它出去探哨。 南枝上来的时候,它恰好也从窗口飞进来了,直接落到姜砚秋面前的桌上。 第183章 回来了 “可是有人跟着?” 小非鸽点了下脑袋。 南枝见此,有些不开心了,“还真的有人跟踪我们?” 姜砚秋看向她,点了下头,“今天先不回家了。” 方才就是察觉到有人跟着,才往琼华楼来的。 “不回去了?那小公子那边?” “等下写个字条传回去。” 南枝一听,又起身了,“我下去找何叔拿纸笔。” 纸笔很快拿来,姜砚秋简单写了两句,让小非送回家。 两人用过饭后,又驾着马车返回庄子上了。 接下来的十多日,她们都往返在周边的几个庄子之间。 姜砚秋也趁此机会,将几个庄子上的庄稼作物全都浇灌了一番。 一阵忙碌下来,已是临近月底。 “该准备回家了。” “好,那些人已经走了吗?”南枝抱起洗的湿漉漉的小黑狗,拿了布巾给它擦净毛发。 “还没走。明日我们去一趟西山宅院,看看山上的药田如何了。晚些时候就换回女装回家了。” 姜砚秋抱起小黑,养了半个月多,个头长了不少,全身毛发黑亮黑亮的,眼睛也越来越亮了,就是不知发威起来是个什么样的。 南枝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那些人也太有耐心了,都跟了她们这么多天,每天都只是在几个庄子上转来转去照顾庄稼而已,也有得跟。 她都好想小公子了,也不知道小公子准备得怎么样了?南禾整天只知道缝衣服,能照顾好小公子吗? 姑娘说她杞人忧天,就算南禾做不好饭,也知道去琼华楼带饭食回家吃的。 琼华楼最近的用料都是她们这边让庄子上的人送过去的,包括她给阿珩准备的茶水点心。 那边有很多学子都是在琼华楼带饭菜回去吃的,倒也不必担心让人看见了,怀疑什么。 第二日一早,两人就出发去了云河村。 近日家福回庄子上见过她们几回,每次都拉了药苗过来种植,现在山上已经种下了一大半。 到西山小院的时候,她们看见好些村民在溪边挑水。 而那条溪的水位,明显也比之前的下降了好多。 现在之所以看着深,还是村里人将溪水下游拦截了,才积存了这么多水。 姜砚秋看得皱眉。 家福过来问候,见她望着那边,应该是担心田地的事情。 他也有些忧心,“今年都快四月了,还没下雨,村民田地那边的水流都干了,这几日都是过来这边挑水过去田里浇灌的。也多亏了之前买了咱们庄子的新粮种,田地的庄稼还算正常,那些旧粮种长的秧苗都快蔫巴了。” 他还挺担心庄子上的事,毕竟那么多农作物,要是缺水久了,损失可就大了。不过近些日子过去看,庄子的水源还是可以,虽然水量减少,但是不影响,而且田地的作物长得都很好,并没有受到影响。 “咱们药山上的水源如何了?” “咱们这边还好,药苗没有用到那么多水。” 姜砚秋微微点头,想着药山的水流是引到了宅院后边,流入溪中的,便说,“你喊些人在宅院旁边挖个深水潭吧,把山上的水先接着。” “主子是怕这雨会一直不来吗?” “不知道,有备无患。”姜砚秋随口说着,万一真到那时候,有个水潭在,她在山上弄些水出来,也不突兀。 但愿不要有那么一天。 家福想说,弄个水潭积水也会被热天蒸干,还不如院子里的深井,那底下可是有泉眼的。 不过,想想弄个积水潭,浇灌下边的这些田地也没什么不好的。 “好,我等下就安排人去挖。” “嗯,村长早些时候说要给村里挖井,挖了吗?” “挖了,已经在村中心的那块空地边上打了口井,听说出的水还挺净的。” 后日要去府城了,姜砚秋与他交代了一些事情之后,就上山去了。 南枝也带着小黑上山巡山了,一人一狗,雄赳赳气昂昂地走着,引得村里不少好奇的目光。 不过碍于他们的身份,也甚少有人敢上前搭讪。 没看见家福管事都对他们毕恭毕敬的吗?他们上去,要是冲撞了贵人怎么办? 姜砚秋上山自然还是浇水,山上的田确实比之前干了许多。 行至半山上,还可以看到底下溪边仍有许多人在挑水往田里去。 她心念一动,索性加大了空间水的流速,水顺着水流下去山下的溪流里。 许是人多心急,又忙于挑水,村民没有发觉水流变大,实际上速度快了许多。 一直到山下再无人挑水到田里,姜砚秋才收起手,一忙就忙了大半个时辰,应该是用水过多,精神都疲乏了。 她望着山下那些挑水回家的,就让他们自己多等等吧。 没力气再上山了,她折道下山。下来的时候,往药田里稍稍浇了点水。 一回到宅院里就钻进自己的房间睡觉了,连南枝唤她起来吃饭都没有听见。 一觉睡到晚上了,猛地醒来,看到黑乎乎的一片,吓了一跳。 “南枝、南枝……” “诶,主子醒了。”南枝推门进来。 姜砚秋见她还是一身男装,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南枝打量着姑娘的神色,见她没有不舒服,才放下心来,“现在戌时三刻了,我们进城怕是来不及了。” 姜砚秋按了按眉心,本来是想让家福换上南枝的衣裳,驾车回庄子上,引走那几个尾巴。然后她与南枝换回女装,回去城里。 但是,城门口有宵禁。 “你把你衣服换给家福穿,让他赶着我们来时的马车回到庄子上。我们等明早回去。” 南枝立刻会意了,“主子早就有法子回家,怎么不早说。” 害她白着急了。 姜砚秋笑笑,没有说话,一开始也没想在外面待这么久,这不是见着一天又一天的,就是不下雨,担心影响田里的收成,便顺带多转了几天。 南枝刚出去没多久,窗外就响起“砰砰砰——”,五道重物落地上。 姜砚秋神色一凛,提声问话,“谁在外面?” “是我。” 是沈黎的声音。 看来大家回来了。 姜砚秋开门出去,只见沈黎带着几人将五个黑衣人团团围住。 那五人鼻青脸肿的,身上衣裳被刀剑划烂,露出了些许伤痕。 沈黎上前,“主子,这几人在桥道附近的大树上鬼鬼祟祟的,要怎么处理?” 姜砚秋扫视过几人,这些天就是这几个人跟着她们,不远不近的。 也是知道他们没有靠得太近,她进庄子时,他们就在庄子外等着,她上山时,他们也只在山下守住几个出口。 所以她才能容忍,不然早就该解决他们了。 “先揍一顿。” 话音刚落,砰砰砰的拳头声就响起来了。 那几个人被堵了嘴巴,只能“唔唔唔”地叫着。 正往这边院子进来的家福看到这一幕,惊了一头汗水,天爷,早知道他们东家身边有神秘的暗卫跟着,没想到竟然这么凶残。 他收起迈出去的步子,后退,后退,再后退……退下台阶后,转身想要回去前院。 “砰”地一下撞上身后过来的南枝。 “哎哟,家福你做什么呢!” 南枝没防备,被撞得不轻,屁股都要摔成八瓣了。 家福把人扶起来,赔笑,“对不住了南枝,主子院子里有一群蒙面黑衣人在教训另一群黑衣人。” “什么乱七八糟的?你在说什么呢?”南枝听得云里雾里的。 “就是主子在命人教训别人。” “哦。”听到里头的动静,南枝懂了,定是沈大哥他们回来了。 “主子教训人,你这么紧张做什么?”南枝上下打量着他。 看得家福心里头都发毛。 “你该不会做了什么对不起主子的事情吧?” “绝不可能,我家福可不是那种人。” “没做亏心事这么紧张?” “没有紧张,我就是看他们下手怪凶残的。” 南枝被他逗乐了,“胆子真小。” 家福嘿嘿笑,“那现在还需要我回庄子上吗?” “应当是不需要了,再等等看主子的意思。”南枝竖起耳朵听。 院子里面,姜砚秋走到那几个又被暴打了一顿的五人跟前,一人赏了一枚药丸,“不想死就赶紧回去,还有的治。哦对了,顺便给你家主子带句话,做生意讲究诚信,他若是再使这些伎俩,那就终止合作。” 五个人动作一致,齐齐往嗓子眼抠去,奈何毫无作用,药丸入喉即化。 姜砚秋抛了抛手中的药瓶,勾唇笑道,“没有用的,想活命就赶紧滚。” 五人看她像是见了鬼似的,相互搀扶着回去了。 张府。 柏悦看着自己派出去的五人,不成人样的回来,实在不可置信。 “谁把你们打成这样的?” 五人之中,为首的那位回道,“那个姜庄主身边的人。” 柏悦拧眉,“你们不是说他整日不是在地里干活,就是在牲口棚里喂猪吗?怎么还有这个本事?” 那人汗颜:“兴许之前只是溜着咱们玩的,现在不想玩了,就……就……”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早就知道你们在暗处跟着吗?” “属下猜测的,但是应该错不了。对了,那位姜庄主还让属下转告主子,做生意要讲诚信,要是再耍小伎俩,就终止与我们的合作。” 话罢,屋内噤若寒蝉,大家连呼吸都放轻了。 那人也将头低得很低。 柏悦听后,眉心突突的,看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主子,“爷,看来那小子早就知道是我们的人。” 萧泽搁下手中毛笔,看向几个下属,这几个可是他们当中数一数二的高手,居然轻易被制服了,还被揍成这样。对方不动刀剑,只动拳脚,既是教训也是警告。 “你们五人有看清对方的模样吗?” “没有,他们全都蒙住脸了,除了为首之人听声音只有二十岁左右,其他人也看不出老少。” 萧泽:“是本王低估了他们的实力,罢了,既然他们不是想与本王为敌,那就先放着。” 柏悦心里也是惊骇,他还一直认为白云山庄可以顺风顺水,多亏了他家爷的照拂,如今看来,人家本来就有那些实力。 他低头领命。 萧泽扫过几个属下,五人皆因药效疼痛得面容扭曲,他挥手,“柏悦,带他们去一趟百药堂。” “是。” 几人换了身衣服,跌跌撞撞地来到百药堂。 好家伙! 穆老一看到几人心肝脾肺都痛苦得扭曲的症状,激动地拍桌子。 把柏悦都给整糊涂了,“穆老这是什么意思?能不能治?” 穆老望着柏悦,意味深长地说,“你家那位让你们去做亏心事了?” 柏悦反驳:“没有。你老就说能不能解?” 穆老哼了一声,“当然能解,就是配置解药的药材太贵,老夫怕你舍不得。” “要多少,穆老尽管说个数。”柏悦十分大方,反正是爷买单。 穆老慈祥一笑,“都是老熟人了,老夫给你折个价,五个人十万两好了。” 柏悦张了张口,想反驳来着,但是见着穆老老神在在的模样,又住了口,掏出银票就要付款。 穆老眼皮微抬,“小子,十万两金子。” 他轻笑一声,哎,得罪了小丫头,不坑一点回来做补偿,他心里过意不去。 没错了,他一看到这个药就知道是姜砚秋给他们整活的。 那丫头跟他一样喜欢玩新药啊。 一个制药,一个用药。 一个下药,一个解药。 多玩几次,百草堂都可以成为大渊首富了。 穆老想得眼皮子微抽,给小姑娘药的时候,可真的没有想到还可以扩展药堂的生意。 不过小姑娘也是心善,给敌人下的药都是不致命的,那些致命的药都没有用上。 全然忘了,若是姜砚秋给人下了致命毒药,对方怕就走不到百药堂就一命呜呼了,他又怎么会知道呢。 柏悦不情不愿地付了金票,心里面又给白云山庄的主人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那个混蛋小子,简直与他们王府的金库相克。 碰上他前后不过一个月,爷就多花了好多好多金子。 真是天生破财,还都是破别人的财。 …… 姜砚秋那边,有了沈黎的及时归来,两人也不必等第二日了,几人略一施展轻功,便把她们带回了皖西巷。 第184章 去府城 一夜醒来,空间里又发生了许多变化。 昨天已经把空间里面的青菜和鸡鸭鱼蛋等清了大半多出来,存于白云山庄,吩咐宁叔他们每日送去自家的各处酒楼。 没想到一觉起来,刚种下的青菜又拔苗而出,郁郁葱葱。之前种的稻谷也全都成熟了,金灿灿的一片。 新孵出来的小鸡遍地唧唧叫,小乳鸭子也在水塘里追着小鱼苗。 平常时候,空间里的东西虽然会比外面的长得快很多,但也不会一夜就长成。 只有做了好事,才会这般。想来是昨天放出的那些水,帮到了村民们。 她不知的是,昨天的水顺着水流往下,也有流到下边的村子,虽然不多,但也确实帮助到他们。除了庄稼,也有人喝了水的。 想到沈黎昨夜说的,南方那边风调雨顺,各处庄子也都一切安然,她也放下心来。 伸个懒腰,掀了被子,起身穿衣。 一打开房门,一团黑影忽然朝她扑来。 她本能一侧,敏捷躲开了,小黑扑空往前,眼见就要撞上房门,它忽地刹住了,急急转了个身,落在姜砚秋的脚边。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看得姜砚秋眸光一亮,小家伙反应挺快的,看来昨晚上的那一滴竹叶露没有白喝。 她蹲身下来,敲了下它的脑袋,轻声斥责,“不许莽莽撞撞的。” 小黑:“嗷嗷嗷……” 姜砚秋又敲了一下,“听见没有。” 小黑又嗷嗷叫了两声,抬着湿润的狗狗眼看她。 双目比之前清澈,锐利了。 南枝端茶路过,看到姑娘和小黑在说话,也多看了两眼。 “这小黑还是认得主子的,一大早的就蹲在姑娘房门口,给姑娘守门。” 姜砚秋抚了一把它的脑袋,“还挺乖的。” 南枝放好东西,也过来撸了一把,“奇怪,怎么感觉小黑的毛又变长了。” 她抬起小黑的两只前腿,伸手往它肚子上抓了一把,柔柔滑滑的,挺好摸的,“真的长了。” 被“非礼”的小黑,嗷叫一声,溜走了。 跑到正好出房门的阿珩身边,左嗅嗅,右嗅嗅。 阿珩看得有趣,一伸手,把它拎了起来。 “阿姐,它叫什么?” “叫小黑。” 阿珩抱着它坐下来,薅了两把狗脑袋,小黑乖乖配合,还伸舌头舔了下阿珩的手。 “看着还挺机灵的。” “嗯,以后让它当你的小跟班。”姜砚秋随口说道。 阿珩:“……” 千山:“……” “不是说看家吗?”咋还要看他了? 姜砚秋想到自己读书时,小非鸽跟在旁边都能学会,说不定小黑也可以。 便说,“我瞧着它挺聪明,你读书的时候,带着它一起,说不准也能像小非那样识字了。” 院子里的几人都纷纷看来,姑娘要小公子教一只小狗认字? 鸽子认字,虽然神奇,但是在坊间传闻里多多少少还有一些痕迹,狗狗认字却是闻所未闻。 他们家姑娘的想法还真是独特。 连阿珩都有些不大相信,“阿姐你认真的吗?” 姜砚秋挑眉,戏谑道,“怎么,让你个案首教小狗认字,屈才了?” “倒不是。”就是他寻常读书都是一目十行,还没有一字一字读过。 倒是学堂里的夫子会逐字逐句读书,好像可以悄悄带去试试。 他伸手戳了一下它的狗鼻子,“那以后就跟着千山一起读书吧。” 小黑:“嗷嗷~” 千山:“……” 就挺好,多了一个新同窗。 南枝忍着笑问,“那这次要带小黑一起去吗?” 姜砚秋不假思索,“带上,路上可以帮咱们看着东西。” 阿珩听了摸了一把小黑,笑着说,“看来小黑的任务还挺重的呀。” “那兔子呢?”南枝指着院子里的一大窝兔子问。 之前只有四只的,上回生了一窝,现在有十六只了。 不过那只母兔子看着,好像又怀上了。 姜砚秋:“晚些我叫人带走。” 南枝听了,给它们喂了菜叶后,就没再管它们。回去厨房准备干粮去了。 晚上,姜砚秋并没有把兔子送走,而是带去了空间。 现在空间里的地方变大了,多养些小动物在竹林里也不错。 至少,可以当作储备粮。 最重要的是,反正也不需要她来清理它们的粪便。 不知道空间是怎么吸收的,反正她每回进来,里面都是干干净净的,没有臭味。 她还寻思着,是不是猪羊牛马也可以整些活的进来养着。 翌日,一家人兵分两路。 南禾与千竹先带着大半行李往府城去了,提前过去收拾那边的院子。 姜砚秋与南枝,还有陈叔,随书院的队伍而行。 天还未亮,书院门口,已经等候了十多辆马车。其中有些学子,是半夜就从别的镇赶过来的。 因为担心独自赶考不安全,所以张大人提前与泽华书院的夫子们沟通过,让玉泽县的学子结队赶考。 当然,前提是以考生自愿为主。毕竟那些没有来泽华书院就读的学子,家境确实较为贫寒,或许会担心与大家一起,一路吃喝住行开销太大。 来送考的家人们围满了书院大门,全都殷殷叮嘱着自家的孩子。 夫子提前通知了,此行除了原有的书童,不能再带其他奴仆,路上的事情学子们要亲力亲为。 除了阿珩年纪小,许了姜砚秋她们不远不近地跟着,并且可以帮他做饭之类。 另外就是宋家,宋清越他哥安排了一队护卫,跟着保护队伍安全,这个宋二公子提前与书院打好招呼。 安家也整了一队护卫跟着,不过听安耀铭的意思,除了为大家保驾护航,他们更多的任务怕是看着他,不让他乱跑出去玩。 等到四十位赶考的学子全部到位,队伍就启程了。 两队护卫都只远远跟在后面,姜砚秋的马车在他们之前。 阿珩和千山与谢夫子同乘,就在她们之前。沈夫子则被打发到前头去领队了。 小黑很听话,让它跟着阿珩,就乖乖地盘在阿珩脚边假寐。 出了城,队伍直奔官道。 马车上,南枝刚开始还有些小兴奋,看着沿路的风景叽叽喳喳,后来累了就打起盹了。 姜砚秋也闭目养神,她的神跑进空间了。早上起来,里面的稻谷还没收呢!趁这会儿空闲,正好收了。 这些已经十分熟练了,一次收割一块稻田,一割,一甩,雨点似的稻谷哗啦啦地堆到了院子里了,稻禾也乖乖地垒在墙院外面。 全部收完之后,又无间隙地播种。得亏这里面的地,有水就成,不然还不知要累死多少牛来犁地。 一番劳作下来,肚子都空了。 睁眼一看,外面大日头当空。 已是午时了。 前面的队伍已经停下来了。 南枝也醒来,开始掏篮子里的吃食,“姑娘,咱们中午把早上做的大肉包子蒸一蒸吃了。等晚上队伍停下来了,再蒸饭吃。” 她来时整了好些个竹筒,准备路上蒸竹筒饭的。 上次秦姨做的腊肉竹筒饭,大家都很喜欢吃,她便跟着学了一手。正好路上带着腊肉容易存放,不怕坏。 “好,多蒸些,阿珩过去的时候也顺带给夫子他们带上。” 姜砚秋叮嘱了一句,与她一起跳下马车。 见南枝寻位置,搬石头打灶,阿珩也去捡柴火了。 她从马车里提了木桶,跟着大家去河边提水,自然,她的水是空间里的水。 旱了几个月,山中的水虽然还有,但是水流变小了。 提回来的时候,南枝已经搭好锅了。 锅在家里洗好了的,竹编的蒸架也洗过了。 她直接舀了半锅水,就开始烧火了,等水快开了,把蒸架摆在锅口,放上大肉包子。 早上刚做的包子,本来就软,蒸上半盏茶后就可以了。 热了两锅包子,也才用了一盏茶的功夫。 见其他人还在忙着烧火做吃的,南枝索性将桶里的水倒去,煮了一锅肉菜粥。 肉菜切得碎小,装在竹筒里,路上也可以喝。 空间水加空间米,还有蔬菜鸡肉糜也是,撞击在一起,香味飘出二里地。 他们自己一家子天天吃不觉得啥,旁的人闻着都快馋哭了。 手中刚烤热的鸡腿都不太香了,那些啃饼子的更不用说了,都有点羡慕姜砚珩这个小屁娃子了。 四人就着肉包,一人喝了一碗粥,剩下的刚好分了三个竹筒。 给谢夫子带了一个,另外两个阿珩拿给了周君寒和程瑱策。 宋清越与安耀铭,一个在队首,一个在队伍中心位置,自然不在他们考虑范围。而且,与他们也并未太熟悉。 别人不知竹筒里装的是粥,还以为是水,也没说什么。 就是谢夫子喝上粥的时候,神色还有些不太自然,他定的规矩,途中大家要自食其力。很好,他先破例了,没法子粥太香。 之后,阿珩每次吃饭都会多给他带上一份。 晚上,队伍行至有驿站的地方,就入住驿站,没有的话就宿在荒郊野岭。 这些姜砚秋他们都不担心,有沈黎他们在暗中保护,几人的状态都很放松。 行走在山野,谢夫子不仅教这些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学子们自己动手烧火煮饭,还教他们辨别野菜和一些常见的毒草毒果,以及若是不慎被毒蛇毒虫咬伤,如何紧急处理,和就近寻找可救治的草药。 万物相生相克,许多与毒蛇毒虫相伴相生的草药,往往可以解它们身上的毒性。当然,出门在外,谨慎行事,不让自己受伤才是上上之策。 山地干燥,大家摘回去的野菜味道不是很好。不过姜砚秋也没有将阿珩摘回来的野菜换掉,反正经自家的水一煮也能减去不少涩味。 而且她有时候也会趁南枝不在车上的时候,拿出一些新鲜的青菜瓜果,南枝也只以为是沈黎他们悄悄送来的,并没有多问。 路上用水,也是姜砚秋每次抢先一步去水边提回来。 几日下来,以前有走过这条道去府城的人都发现了溪流变小,天却一天比一天热起来,免不得要担忧。不过,眼下他们也只能将心思都放在考试上面。 队伍人多,一路行来,也算安生。 第五日下午就进了府城,沈夫子带着队伍,径直去了早些时候预定的住处。 贡院附近的院子,是那些客栈老板专门修建来给赶考的学子们居住,所以房间不大,但是数量多。 对于他们这么多人来说,还是方便许多的,价格也比直接入住客栈的客房价格低一点,就是这边没有店小二随叫随到,厨房也只有一个负责送柴火的大爷。 大爷帮忙看院子,若是打赏点小费,也是可以招呼他帮忙干活的。 院子是沈夫子定的,依照往年经验,定了两个院子,住下那些学子正好。 也就没有姜砚秋他们的房间了,所以他们自己去找住处,还“运气贼好”的在附近找着了院子租赁。 这个自然是自家院子了,之前就让千竹置办的,想了以后可能要来府城上学,就提前备下了。 阿珩邀请了谢夫子过来一起住,不过谢夫子拒绝了。除了阿珩,其他人都留在那两个院子里住着。 那两队护卫的住处,也都是他们自行解决的。 第二日夫子与大家说了府考该注意的相关事项,然后就让大家备好食物,没事的话,考前就安分待在院子里休养生息。想要出去玩的,等三场考试全都结束之后再去。 大家自然没有异议,府试连考三场:帖经、杂文、策论,每场都够他们喝一壶的,哪有心思四处闲逛。 宅子里,南枝又在忙着准备食物。现在四月天了,东西放着不怕冷,也不怕闷坏。 她和阿珩商量之后,决定做饼子,肉饼、菜饼、甜饼,全都整一些,还有别的一些点心。 这次进考场不能带笔墨纸砚,考篮也就空了下来,她寻思着各种花样,想要把篮子填满。 就算阿珩说了,他吃不了那么多,也挡不住南枝的热情澎湃。 姜砚秋向来不怎么限制她做这些,左右吃食都是健康的,吃不完的还可以带回来吃,也浪费不了,便由着她多做些也无妨。 第185章 月泉农庄 为防止分到臭号房,影响考试,南禾不止准备了香囊,还将阿珩的衣服都特地选了熏香熏了,淡淡的清香,却可以持久清新提神。 之所以整这么麻烦,主要还是因为听说了有些考官不让考生带香囊入考场。 虽说通常情况下,考官都喜欢将各地排名靠前的考生安排在跟前考试,他们阿珩应当是排不上臭号的,但是难保不会有不按常理出牌的。 正所谓有备无患。 府试当日,大家都早早起了床。 出门时,天还未破晓。 迎考的学子们,已然聚在贡院外。 卯时一刻,贡院开门。 考生依次检查入场,随执灯小童引去各自的考场,再按着考引寻到自己的位子。 辰时一到,外面的人全都被官兵驱散,不得逗留在贡院附近。 回到家中,姜砚秋便让千竹带她去看看城外的几个庄子。 临出门时,又拿了新款香给南禾,让她带去鹿灵阁,顺带喊上陈叔,叫他也去看看他的闺女。 南枝留在家里张罗吃的,这里没有琼华楼,啥都要自己动手。 千山搬了桌椅出来院子,陪小黑晒太阳,一边写字教它认字。 “来,跟着我读。” “小、黑。” 他写了两字,手指着,一个字一个字,反反复复地念着。 小黑趴在桌面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他,有些看傻子的感觉。 千山也不恼,趴在它耳边吓唬它,“小公子喜欢聪明的狗,傻狗他不会养的。” 小黑:“……” 千山继续:“小公子不喜欢的狗,姑娘也不会喜欢。” 小黑:“汪汪汪汪汪汪……” 千山:“对嘛,好好跟我读,晚上给小公子一个惊喜,奖励你一个小鸡腿。来,看这边,小、黑……” “嗷嗷……” “小黑。”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边上劈柴的南枝,笑得都快劈叉了,“千山,你也太逗了,笑死我了,哈哈哈……” “你别笑,保不齐小黑学得比你还快呢。”千山羞赧。 南枝一斧子落下,“我才不信呢!” “不信你过来瞧瞧,我才教了它一遍,它就能记自己的名字了。”说完,又摸了把小黑,“要是认错了,晚上就告诉小公子,小黑太笨了。” 小黑:“汪汪汪……” 这个眉清目秀的人类,竟比癞皮狗还会赖皮。 南枝虽然笑得不行,但还是捧场地上前观看。 千山:“小黑,哪个是黑?” 小黑默不作声,扭头看四方。 千山把它的狗头摆正了,抬了抬它的前腿,慢慢说,“哪个字是黑?” …… 城外,月泉农庄。 姜砚秋乔装过来,主要还是担心天旱,这边的田地庄稼会不会缺水。 所以并没有惊动庄子上的人,太多人看着她,反而不太好做小动作了。 只有几个管事人知道东家来了,不过她让千竹与他们去忙了,自己到田地里随意转转。 月泉农庄因一汪涌泉而得名,农庄里的水田绕着这口涌泉而开,一环又一环,层层而下。 待潭水涌上,漫出时就会流进边上挖好的沟渠,潺潺流向四处田地。 也因此这个庄子上主要种植的还是水稻,只有最边缘的一部分田地种了青菜。 菜地与水田之间隔着一条河流,三四米的河床,原先水流是活的,不过,月前管事已让人封了出水口,积聚水流。 当初就是看上这个水源,才花了重金买下这个农庄的。 其实有这个泉眼在,看上这一处庄子的人不少,都想着随便弄点别的什么都可以赚不少银子。像慕洲的天下第一泉,泉水都可以卖出天价。 不过,月泉农庄的前主人都拒绝了,因着他崇尚农耕,认为民以食为天,坚持下家主人用这个庄子也必须继续种田,养庄稼。 本来传给孩子最是妥当,但是他家中只有一个远嫁的闺女,夫家家境殷实,看不上相距千里的小小农庄。 所以他才想找个合适下家卖了,不过,他要看到下家的真心实意才同意转手。 可巧,千竹带着姜记粮铺的粮种找上门了,有姜记粮铺背书,买卖农庄自然很顺利。 …… 泉水虽然有所减少,但是还未影响到秧苗的成长。 目之所及,一片青翠。 不过,听边上干活的小伙子说了,前日水面离河岸上还不到半丈,今日已经有一丈了。 这般看来,水量减少得还是十分明显。 这么多庄稼,要养到秋收才成,还有四五个月,也不知熬不熬得住。 她抬头望天,日光还真是热烈。 原以为今年可以大肆收获,大肆推广新粮种,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 唯今之计只能多浇点空间水了,给这些秧苗多储存些力量,让它们坚强地扛到大雨降临。 她走近水潭,探头过去看潭中的泉眼,泉水汩汩,不大,但一直在涌。 泉水冰凉,很是舒适。 没有耽搁,她坐在潭边就开始放出空间水来。 这边田地许多,她也没限着速度,越来越大,可是等了许久也不见沟渠里的水位上涨,她索性发大力了。 一直到沟渠里的水位明显上升,才收了力,缓下速度。 庄稼对空间水的吸收也是很快,所以河岸那边的水位看着还没有明显的变化。 当然,明日起来,田地的庄稼或许也会长猛了。兴许会有些离谱,但是只要她不说,别人也想不到什么。 反正这里本来就有一口活泉,水质变好,庄稼长势优,也是说得过去的。 况且这上好的粮种,与往日的庄稼有所不同,也无可厚非。 突然发现,她每次都拿比上一年更好的粮种给大家去种植,也是明智之举呢。 有什么特别之处,都可以推给新粮种,品质佳,长势自然与众不同。 第186章 莲子饮 忙到申时,他们才从月泉农庄离开。 马车上,原本精神疲乏的姜砚秋,啃了一个大桃子,又精神满满了。 靠在窗子边,看着沿途的景致,说不出是什么感觉,路边的花草都枯黄了。 行至半道,却听路边的小河边有孩童哭得厉害。 孩子母亲心疼哄孩子,“玲姐儿,照顾好阿弟,娘再挑点水过去。叶哥儿乖啊,娘知道你饿了,再等等就回家吃饭了。” 小女孩带着哭音,“娘,我也饿……” “玲姐儿乖,娘再挑几担,再两担就好,不然田里的庄稼没了,到时候咱们娘仨可就没饭吃了……“ 举目望去,河对岸是一片田地,临近河边的显然长得葱郁许多,离得远的,都渐渐的有些发黄。 像这样的田地,水若不够,一般村里人都会商量着,轮流引水到各家田地的。 看那夫人挑着水疾步远去的方向,这般着急,想必她的田地隔得较远。 思量间,看到两个小娃,深一脚浅一脚地跟在妇人身后,许是哭泣泪水模糊了眼,啪嗒一下,小的那个孩童一不小心摔了一跤,牵着他的小女娃也被拽了个踉跄。 小女娃抱起哭得更厉害的男孩,伸手捂住他的嘴巴,笨拙地拍了拍他的背,等他不大声哭了,两姐弟又跟了上去。 “千竹,停车。”姜砚秋放下车帘,唤了一声。 千竹闻声,停下马车,“主子有什么事情?” “没事,我去河边洗个手。”姜砚秋跳下马车,往河边走去。 千竹没有多想,以为她是吃了糕点,粘了手。 只是,等了一会儿,还不见她回来,千竹才过去。 却见主子在拣水中石子,有些好奇,“主子拣这些石子,可是有用处?” 姜砚秋头也不抬地捡着石子,“我见这些石子形状特别,颜色斑斓,想拣一些回去,阿珩兴许会喜欢,用来造个石屋摆件也不错。” 捡石头是一时兴起,放空间水才是真的。但她也不能平白无故泡那么久的水吧,所以才随意扯了个幌子。 不过这河里的小石子确实好看,浑然天成。 千竹一听如此,便指了指远处的村落,“那边是石流村,村子里的人依着这河生活,河里多见石子,那头石子更多。” “那我等下走过去看看。” “我来拣吧,水凉,主子泡久了对身子不好。”千竹蹲身下来就要拣。 姜砚秋:“不用了,这天气,水不凉的,你去车上给我拿个麻袋过来。等下我就沿着河边走,你驾车往前。” “好吧。”千竹应了一声,转身去马车上取麻袋。 姜砚秋蹲的位置离对面的妇人有些距离,见她打水的时候,加大空间水流,流向妇人那里。 不知是不是错觉,妇人也觉得自家的秧苗,喝了水后,青郁了许多。 连干涸的沟渠都漫上来一些水,到她家的地里,她喜悦地望向河水的方向,河岸已经空无一人,原先那位陌生的小公子正顺着河流往下走去。 姜砚秋在自家田地里浇过数回,她也是有经验的,所以估摸着水量,目测那边的田地都有引过去一些空间水后,就挪步往下边的位置过去,一边捡着合心意的石子,一边放大水。 一主一仆,一个在河边走,一个在路上驱车并行。 如果不是想赶着回去接阿珩,姜砚秋估计可以沿着水路走回城里了。 马车上,筋疲力尽的人喝了杯空间水后,闭目养神,不过还是一下子就睡着了,直到家里才悠悠醒来。 下了马车,又与南枝千山他们一起,马不停蹄地走去贡院接阿珩。 染了金的霞光,映在大门上。 最先出来的还是姜砚珩,小家伙一点也不低调。 小公子端方,淡定自若地自众人瞩目中走出来。 一起从泽华书院来的书童们也与姜砚秋他们站在一处。 瞧见他出来,都纷纷礼貌问候,左一声珩公子,右一声珩公子,引得许多人好奇不已,有些人甚至跑来打听。 阿珩与他们说了声后,便随家人先回去休息了。 回家,沐浴,吃饭。 饭后,几人坐在院中吹风,一起逗小黑玩耍。 姜砚秋端着刚做好的清心莲子饮过来给阿珩吃。 莲子出自空间里头的,十分好吃,她经常剥着生吃,清香脆甜。 今天在外面晒了一天日头,回来就想做点甜汤喝,便拿了一大包出来煮。 她拿来两碗,给阿珩一起喝。南枝也在后头盛了大家的份过来。 “怎么样?可有累着?”姜砚秋坐下来,看了看他的小手。 阿珩会意,转了转小手,“不累。” 平日谢夫子让他们写的可比这些多多了。 说完,认真喝起甜汤,“阿姐做的真好喝。” 姜砚秋挑眉一笑,“那是当然。” 可是给你加了好东西的,保证喝完手不酸也不疼,身体还格外舒畅。 “喝完了,去洗漱,这几天都要早起,也早些睡觉,不要再看书了。” 她捋了捋小家伙背后的头发,软软滑滑的,心疼地嘱咐了一句。 “知道了,阿姐也辛苦了。阿姐明日还要去庄子上吗?听千竹说月泉农庄有泉眼,那边的庄稼应该还好吧?” 一路上行来,他也是看到了有些比较干涸的田地,秧苗还没长大就枯死了。另外,也有听到不少同窗的议论,所以担心阿姐要顾着那么多农庄,太累了。 姜砚秋理了理他的头发,放好,“明日去别的庄子看看,月泉农庄那边挺好的,泉眼还在出水,浇灌庄稼没有问题。新粮种长势不错,想必会给大家带来惊喜的吧!说不定会提前丰收的。” 这话,她可不是说着安慰人的。不过,周围的几人也只听着,没太当真。 能够提高稻子品质已是难得,再想缩短生长时间,是大家不太敢想的。都觉得瓜熟蒂落,如此东西才算成熟。 阿珩放下勺子,“但愿如此。” “不用担心,说不定过几天就下雨了。”她捏开青色的莲子壳,拿出一枚圆润白胖的莲子,塞进阿珩口中,“生的也好吃,你尝尝。” 阿珩一咬,咔嚓,小鼻子皱了皱,“好苦。” “一点点,别有风味。”姜砚秋笑了,也放了一颗到自己口中,以前她也不喜欢莲子芯,都要阿娘去了莲心才吃。 现在这么吃着吃着,觉得也挺好吃的。 阿珩也拿起青色莲子,剥了壳,给她,“给你吃吧!” 姜砚秋不客气地笑纳了,又拿过他手中的莲子,催他去洗漱,“行了,别伤了手,等你考完试再帮我剥。现在快去准备睡觉。” “嗯。” 阿珩去洗漱了,姜砚秋把手中的几颗莲子一起剥完了,一颗接一颗,嚼叭嚼叭吃掉了,剩下三颗去了莲心,喂给小黑吃了。 “乖小黑,你去阿珩房前守着。” 小黑摇了摇尾巴,嗷嗷叫着跑去找阿珩了。 刚陪小公子去洗漱的千山,折回来抱小黑,正好看到了这一幕。 他训了一天小黑,结果这位狗大爷都不怎么买账。姑娘才说了一嘴,小狗腿子就听话的不行。 小小年纪居然学会区别对待,这算不算亲身体验了一把“狗眼看人低”? *** *** 往后三日,一家人都是这般,送了阿珩去考场,然后就各忙各的。 姜砚秋把几个田庄都转了一遍,随着一日更比一日热起来,庄子里的水量明显减少,但是都是自家的地盘,无需像外头那些农户那边争抢水源,也就省了许多事情。 管事统一安排,水先灌哪些地,后灌哪些地,全都会轮上。流下去的水,也都会引到水塘里,储蓄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除了玉泽县那三个庄子里面有原本的佃户之外,后面买的庄子,都是不带佃户的。 庄子上的人都是自家人,签了死契的。 所以,她虽然低调过来,但是大家也都是认得她的,只是她不喜欢别人跟着,自然就没人敢去打扰。 每日行走在田间,大家以为她在观察稻子,为培植新粮种在努力,心中很是佩服。 其实她就是在浇水而已。 每天回去的路上,见着有农家田地,也会下车走着,能浇上一些空间水,就多浇上一些。 千竹以为自家主子在观察别人家的稻子,与自家种的做对比,也没有打扰她办事,静静地并行在道路上,视线时不时地落在她的身上,以确保她是安全的。 姜砚秋的动作隐蔽,暗中跟着的沈黎也未曾看清,也以为她在为庄稼操心。 …… 府试的第三场要考两天,阿珩需要在考棚里睡一夜,还不能自带被子。 好在可以携带香囊,南禾给阿珩准备了驱蚊的,提神的,去异味的,该有的都有了。 食物有南枝准备,姜砚秋不用操心,只一一检查过没有问题,她能准备的自然是阿珩喝的水。 除了带去的水囊,还有早起的一杯茶,都会加上竹叶露。 这天晚上不用接娃,姜砚秋与千竹去了稍远一些的田庄,白天去了一处,傍晚时又去了另一处。 连着两个庄子,险些把她的精力都给抽空了。夜里一沾床,就进入梦乡了。 第二日又神清气爽地爬起来了。 她一起来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情。 赶紧穿戴整齐后,出去外院,却见千竹正被几人围在院子里说话。 似乎是在向千竹打探什么秘方。 她皱了皱眉,“发生了何事?” 千竹行礼,“主子,是这样的,今早起来,大家发现田里的庄稼似乎在一夜之间猛涨了许多,都十分高兴,便随口问问是不是主子用了什么妙法。” “原来如此。”姜砚秋走向几人面前,停下来,“我确实用了点好东西,上次穆老给的养花的好东西,不过东西不多,你们别往外声张。” 穆老确实有养植株的好东西,还给了她。 千竹摸了一把汗,“穆老神医的东西都是价值千金,就算传出去也没人愿意去弄来往地里撒。也就主子你……”有钱任性,啊不,是有穆老在,任性。 其他几人也恍然,敢情连庄稼也是吃银子的。 几人听听也就过了,都谨记着家里的事情不往外传。 用过早饭,姜砚秋又去往下一个庄子。 这一处庄子不大,所以她午后早早地就出来了。 沿途帮忙润泽田地,一边往附近的那个私人马场行去。 听说这个马场很大,也不是单纯意义上的马场,准确的说,算是牛马市场,有交易牛马,不过近期好像在转让。 大渊引进战马之后,为了寻找和选拔懂马、会驯养马匹的人才,这几年一直鼓励民间百姓也可参与经营马市,马匹交易兼一些牛羊。 当然只可以买卖,不可以随意打杀那些牛马。 她想来看看,既然是要转让的地,那些牛马什么的,是不是也要折价发卖了? 或许她可以趁机盘下这个马场,这样省得平日购买,数量还要受官府限制。 还没靠近马场大门,就远远听见一个孩童的干嚎声。 没错就是在嚎叫,嚎得很伤心,像是天塌了似的,但就是不见下点泪珠。 “公子,我们回去吧!” “不回去,不回去,我现在回去,二爷一定会打死我的!” “不会的不会的,明儿个就是二爷四十寿宴,见血多不吉利啊,二爷才不会给自己讨霉头的。” …… “二爷寿宴,还是在明日?”姜砚秋眸光一动,莫非就是庄子上管事说的钱家二爷? 一样明日四十寿宴,多半错不了了。 她抬眸望向那个坐地上干哭得无比绝望的孩子,八九岁的孩童,一身精致,若是那个钱家的话,那就是马场的主人家中的孩童了。 “喂,你看什么呢!看小爷半天了,你礼貌吗?” 小公子指着她,大声喝问,声音十分洪亮,姜砚秋都有些羡慕他的好嗓子了。 “冒昧了,在下也是见小公子生的精致,才忍不住多看了一下,却见小公子如此伤怀,不知……” 姜砚秋还没说完,就被面前的小公子打断了,“哼,你知道又怎样?知道也帮不上我。” 第187章 一场交易 姜砚秋:“……” 她轻咳一下,微笑道,“小公子所言极是,在下就是想问下,今日这马场不开门吗?” 小公子嘴一瘪,又要干嚎起来,“没看到小爷不开心嘛,还开什么门!做什么买卖?!” 姜砚秋看向他身边的小厮,“这……听说这马场在转让,可是已经易主了吗?” 小厮笑笑,“公子见笑了,我们马场还没易主,主人还是我们钱家六公子。” 他抬手介绍自己的小主子。 “原来是钱公子,失敬了。” 钱小公子没有理睬她,只管哭自己的。 小厮讪笑,“公子别见怪,我家小主子遇上不开心的事情了,所以才会这样。不知公子是想要买马,还是想盘下马场?” 姜砚秋摆手,“无妨,可否先看看?” “不行,没有把小爷先哄高兴,你什么也买不了!”钱小公子起身叉腰看着她,有些任性的语气,但是不太凶。 小厮冲姜砚秋笑笑,拉了下小公子,“主子,办正事要紧呐!” “命都没了,还办什么正事。” “哎呀,不过就是一些鸡,你好好跟二爷解释解释,他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不,他会的,他会把我丢去书院的,那跟要了我的命有何不同?” “那也是为了你好……”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把跟前的姜砚秋给忘了。 听着他们的争执,姜砚秋也隐约明白了,大概是这个小公子弄死了钱二爷寿宴用的鸡,怕被责罚,才有的这么一出。 “小公子再寻一些鸡来不就成了,为何要这般?” “你懂什么?二叔的人再过会儿就到了,我上哪儿去找三百只好鸡来交差。” 小厮也解释道,“公子有所不知,这批鸡不是本地鸡,是二爷花重金在别的地方购来的,我们若是在城内购买,他一准知晓。” 姜砚秋眉头微微蹙起,这钱家二爷办个寿宴用的鸡还得是外地购买? 刚刚把沈黎叫去查马场主家的事情了,这会儿也没得喊人询问。 她试探着说道,“我这儿正好有一批外地送来的鸡,说不定还真的可以帮上公子一个忙呢。” 钱小公子停止干嚎,怀疑地看向她,“你真的有?” 姜砚秋点头。 钱小公子小眼珠子一转,问道,“有三百只?” 姜砚秋眸光微动,也不好说的太准了,便道,“本来有三百三十只,不过现在只剩下三百一十五只。” 钱小公子脱口问道,“死了十五只?” 姜砚秋摇头,又点头,“是我路上肚子饿,烤了吃的,味道太好,没忍住,就多吃了。” 钱小公子小嘴张得溜圆,转了转小眼珠子:“你先给我看看你的鸡,若是小爷满意的话,多少银两,小爷都买下,马场的马,你想要多少就挑多少,全部半价。” “要多少挑多少?官府……” “放心,官府那边,小爷自有办法。” 姜砚秋看向小厮,认真询问,“这么大的事情,你家小公子一人说了算吗?” 钱小公子对她不信任的态度感到非常不满意,从怀中抽出地契,展开给她看,“看清楚了,这马场就是本小爷的,如假包换,你问旁人做什么?” 姜砚秋看了,还真是。 这小孩想转让马场,随身携带契书,倒也不觉得奇怪。 “看清楚了,那请小公子等等,我去取货过来。” 姜砚秋转身要走。 “慢着。”钱小公子忽然走到她的面前,指着她的面具,语气强势:“你得让小爷看看你长什么样子,万一你骗了小爷,小爷可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姜砚秋有些无厘头,“我骗小公子作甚?我若是不想要与小公子做买卖,一开始就不会说这话。” 钱小公子抱着双臂,仰着小脑袋,微眯着眼睛,审视着她,“你说的也有道理,那你为何戴着面具?还出现得这么巧合,要不,你把面具摘下来,让小爷看看。” 姜砚秋嘴角微微抽了下,抬手掩唇轻咳,一枚黑色药丸悄然滑入口中,她耐心解释,“我之所以戴着面具,是因为我脸上有烧伤,拿下来怕吓到人。” “马场上来来往往的人那么多,本小爷什么样的没有见过呢?区区烧伤,小爷才不怕呢!你尽管拿下来。” 钱小公子半步不退。 姜砚秋如他所愿,拿下面具。 满脸坑坑洼洼的疤痕,裸露在众人面前。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 小公子跟小厮一同尖叫,周边的几个护卫也配合极了。 姜砚秋挑眉,一抹得意之色一闪而过,继而抿了抿唇,“看吧,就说会吓到小公子的。” “你…你…你这伤……”小厮指着她的手微微颤抖。 姜砚秋叹了一口气,道,“数月前家里着了大火,不慎被房梁压倒,幸亏我福大命大,逃过一劫,却是因为面容已毁,难以再入书院读书,只得捡起父母蓄养牲口的旧业。听说北边人爱吃鸡,价格卖的高,故而从南方过来,想卖一笔银钱好做生意起家,刚到这边就听说这里有马场要转让,就过来了。” 钱小公子三魂七魄都快吓飞了,天爷,这也丑得太太太恐怖了。 他定了定神,同情道,“你这也够惨的,不过你今日遇上小爷了,便是你的运气。要是你的鸡养得好的话,小爷就出高价买了。快去把鸡拿来!” “好咧。”姜砚秋迈步走了。 等她走出一段距离后,还能听到身后同情的声音。 “太惨了,戴上面具温润如玉,取下面具丑陋如鬼啊!” “主子这么同情他,为何不告诉他,二爷的鸡,其实都是斗鸡啊。要是被二爷知道有人拿别的鸡来糊弄他,我们岂不是也要吃不了兜着走?” “唉,管他什么鸡,反正都是外地鸡,本公子年幼被人骗了,这能怪谁?” “……” 听力甚好的姜砚秋,顿了顿,扶了扶额,敢情这个小家伙想看清她的容貌,是为了找好背锅的人,这世道,还真是险恶,幸亏她也留了一手。 她边走边细数着空间里的鸡,不就是斗鸡吗?还能比慕洲南麟山的南璘鸡更厉害的吗? 啊不,在空间里养了这么久,南璘鸡的子孙后代,早就比刚带进去的时候更厉害了。 随便抓一只都比阿爹当初养的那只“将军王”更厉害。 所以,她挑着空间里比较弱的那些,抓了一百只,其他的两百多只,都是普通的家鸡。 装好了,她正想把三个大鸡笼弄到外面隐蔽的草丛处,突然一顿,她往过来时的方向看去,这么提过去也太重了,况且她是赶路来的,也不合理。 心念一动,一辆板车突现在她的跟前,车上正好摆着大鸡笼。 “不错,这样像样子多了。”她推起板车,过去了。 这次还真多亏了当初风云玦为了试探他们,弄来一大笼子斗鸡,还说是从以前谭家斗鸡城弄来的将军王的后代,正好给阿珩补补身子。 犹记得姐弟二人当时都有些吃惊,没有想到阿爹斗鸡的名声居然传到凤家去了,还被风云玦拿来试探他们。 不管是不是那些斗鸡,反正那鸡是被姜砚秋偷偷换下了。 “哐啷哐啷——” 板车还没到跟前,钱小公子就第一个冲上去看。 三个长长的鸡笼,居然真的装满了鸡。 天,他看到了什么! 毛薄,颈粗长,眼大,腿也长,鹰嘴喙,胸肌壮。 这不比他家二叔的常胜将军差呀! 还有好几只! 一眼过去,不下五六十只,就是这小子傻乎乎的,居然和家鸡混在一起。 不过这些家鸡瞧着也很厉害的样子,精神奕奕的,看来这小子养家禽果真有一手啊! 钱小公子敛了敛激动的神色,与身边的小厮互视一眼,显然两人都看出了那些鸡的不同之处,但是两人都不想提醒眼前的倒霉小子。 姜砚秋看破不说破,“小公子觉得怎么样?咱们家这些鸡可都是吃精细谷子长大的。” 钱小公子点了点头,“还不错,你开个价。” 姜砚秋憨笑,竖起三根手指,“三十两一只。” “你抢银子呢!谁家的鸡卖这么贵啊!”钱小公子瞪大眼睛,刚还以为这是傻的呢,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呢。连他钱小爷的银子都敢坑,简直活腻了。 “小公子莫要动怒,这些鸡舟车劳顿,还这么有精神,那真的是因为口粮好。不信你看,”姜砚秋从车上拿下一个小布袋,掏出一把谷子给他们看,“喏,这就是他们天天吃的口粮,换了别的还不爱吃呢,这一天下来就要吃掉我不少银钱呢。” 小厮探脑一看,不用摸就认出来了,“这是姜记的精品粮种啊!你居然用这些喂养一群鸡。” 天爷哟,他一个大活人都没福气吃这么好的粮食啊!这小子居然拿来喂鸡!到底是真穷,还是装穷! 别说他了,钱小公子也有些汗颜,敢情自己吃的还比不上一只鸡。 姜砚秋见他们表情精彩,又将手中的粮食撒入笼中,笼中的鸡瞬间动了起来,啄起谷子,吃得欢快。 周边的人看着肉疼,那可是金贵的粮种啊。 钱小公子眼睛乱转,好一会儿才说,“你可真是舍得。” 姜砚秋卖惨:“没法子,这些鸡都是家父在世之时看重的,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饿死。” 钱小公子撇撇嘴:“难怪你要拉着鸡大老远地过来。” 这么贵的鸡,寻常人家谁会要啊! 姜砚秋点点头,“没办法,便宜卖了,我连老家欠下的债务都还不上呢,所以至少三十两一只。” 听她语气肯定,钱小公子低头沉吟思索,又围着板车转了两圈。 小厮也跟在他身后转,忽然附耳,小声与他说,“主子,小的略数了一下,那鸡啊大概有一百只左右。这些鸡,咱们全部要了也才九千多两银子,当初二爷的常胜将军可是花了一千两才拍到手的,算起来还是我们赚大了。要不咱就买了,顺带马场也可以脱手了,还能挣回一笔。” 钱小公子走回姜砚秋跟前站住,“行吧,那小爷就全要了。今日你帮了我,你说你想要马场,那小爷也你个半价。” 姜砚秋微愣,这么干脆的吗? “怎么?给你半价,你还犹豫?小爷我卖给别人可是要四万两银子的,现在给你半价只要两万,抵上你这些鸡九千四百五十两,你只要再付一万五百两银子给我,这个马场就是你的了,五十两就当是给你的辛苦费。” 钱小公子摆出一副“我很大方”的模样来。 姜砚秋没有立即答应下来,而是略显犹豫:“可是我还没看过里面的牲口,数量和情况都不详。” “这个你无需担心,我们钱家人诚信做生意,牲口若有问题,你可以随时上钱家来寻小爷我。至于数量,这纸上都写了,上等马中等马下等马一共一千匹,牛五百头,羊两百头,驴和骡子也是各两百。” 钱小公子念完,晃了晃手中的两份文书,“快些决定,小爷赶时间,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姜砚秋没有犹豫太久,先前就让小非鸽进去打探过,里面的牲口都很健康。 但她也不能太容易就答应下来,“想是想盘的,但是我现在最多只能再掏出三千两。这还是我用了家里所有家当和田地房子抵押借来的,再多的真就没有了。要不,小公子留下马场,或带走一部分马匹?” 她是想要买马,但没有打算买那么多。 “让我带走?”钱小公子小眉毛拧起来,上下打量面前的人,一身衣袍沾着泥,边缘还被树枝划烂,“算了,给你就给你,来人,去把里面的牲口每种都带走一百头。” 等下拉到市场上低价卖了就是,反正养是不可能再养了。 钱小公子把契书都交给姜砚秋:“这里就是你的了。” 姜砚秋认真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便从鸡笼下取出一个钱袋子。 她亮了亮三张带着有味道的银票,连着钱袋一起递到小公子面前。 钱小公子圆润白净的小脸,顿时四分五裂了。 小厮见状,很有眼色地伸手接过,干笑着,“小哥还真是会藏银钱。” 姜砚秋笑笑,“没法子,出门在外,总得多个心眼。” 钱小公子:“你就不怕有人偷鸡的时候,顺手牵羊了?” 姜砚秋摆手:“不会不会,咱们家的鸡可凶着呢,坏人敢抢东西准要被啄个半死。” 两人听了,皆是大喜,也不嫌弃了。 小厮将有味道的钱袋扔回给姜砚秋,银票叠好了,塞进怀里。 完了后,又拍了拍胸前。 不多久,马场里钱家的人就全部退了出来,带着一车一车的牲口走了。 姜砚秋看了下,他们还挺厚道的,拉走的一百匹马居然都是下等马。 只是,她翘起的嘴角还没两息,又听见钱小公子两人咬耳朵。 第188章 奇货居 “这傻大个还以为捡到大便宜了呢。阿爷说了,这天一天天旱着,保不齐人都吃不上饭,哪顾得上这么多张嘴。现在也就下等马拉到市场上,还有人敢买。那中上等马买回去,要是没几天就被渴死了,那多亏啊。” “是啊,马场里的草料刚种不久全都枯死了,溪水也干了,这么多张嘴,要是饿死了,官府还得问责。这小哥还挺倒霉的。” “倒霉什么,咱们可是将健健康康的牛马交给他了,后面如何可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这俗话说的好,做生意都是有风险的,赚头越大风险也越大。是吧?” “主子所言极是。” “……” 姜砚秋:“……” 钱家人果真没有一个简单的,连一个小小孩童都这么精于算计。 亏她还稍微不好意思了一下子,是她自作多情了,人家根本就是冲着坑死她的节奏来。 等他们的人全都走光后,姜砚秋走进大门,“砰”一声,关上大门,上了锁。 高空一抹白色身影冲了下来,盘旋在她头顶上方。 姜砚秋仰头吩咐,“小非非守好了,要是有别人靠近马场,立刻通知我哈。” 小非鸽:“咕咕。” 叫了两声后,飞回大树上,藏匿了身形。 姜砚秋径直走向牲口棚子,一一查看过去。 确实如他们所言,这里面的牲口都没有问题,就算有,也只是瘦了一点,应当真是饿出来的,棚子里的草料粮食都没有多少,水盆也是干涸的。 一个一个看了过去,数目都是对得上的,这点倒是没有坑她。 只是到了驯养上等马的地方时,出现了不一样的场景,一匹匹马匹养得精壮,走近细看,她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耳小眼大,肩高胸阔……这! 竟是战马! 钱家马场竟然暗中做着战马的生意!这可是要杀头的大罪! 一连十多个马棚子看了下来,都有在其中找到战马的影子。 她轻抚了抚胸口,“冷静冷静。” 想坑她,门都没有,就算她没有空间收养它们,也有沈黎他们,轻轻松松转移所有。 不过眼下只有自己一个人,那就趁现在,赶紧收了这些牲口。 只是这些数量有些多,不知道能不能装得完。 她开了门,走进去。 往食槽里添了半槽子空间水,那些马儿当即闻着味过来了。 趁它们喝水,姜砚秋一一将它们收了,放到空间竹林里的另一面空地上。 这片空地是最近刚有的,那边还相连的一座山,已经隐隐露出了些轮廓。相信用不了多久,上面的大雾也会消除。 她的动作很快,九百匹马儿,只留下一匹骑着,其他的全收了。 “幸亏装得进去。” 吓死人了,光是九百匹马儿里面就有五百匹战马,剩下的才是寻常的上等马和中等马。 这哪是捡了个大便宜,分明就是捡了催命符。钱家真是太大胆了,居然这么明目张胆地养在这里。 不对劲,不可能这样,还会安然无恙? 细思极恐,此地不宜久留。 她骑上马,加快动作,将场内的牲口全都带走。 仓库里的一些粮草和口粮,或者其他有用的东西,也都收了起来。 最后,把骑着的那匹马也一并收了进去。 一番下来,筋疲力尽。 她坐下来,拿了一杯水喝。 稍坐一下,就起身出了马场。 简单锁好门,毫不留恋地走了,反正里面也没什么东西了,只剩下一大片地皮。 刚走出没多久,沈黎就急色匆匆地来了。 “主子,这马场不能买。钱家涉嫌买卖战马,被太子和六皇子的人盯上了,派人过来彻查。钱家老爷子早早得了消息,故意借孙子之手,假意以旱情为由,哄他出面转手。” 姜砚秋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钱家人的心眼子怎么这么多?” 沈黎点头附和,“老奸巨猾,让小孩子来交易,叫对方放松警惕,还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不假思索就答应了……对了,还有一事,他们马场里的水已经干涸了,近几日用水都是从别处悄悄运来的。” 姜砚秋:“……”难怪钱小家伙那么怕旱灾饿死马匹被官府问责。 “你来晚了,马场已经买下了。” 沈黎一顿,看清面前的地契后,面色微冷,“不好,钱家已经安排人准备打劫马场,我得叫人立即转移那些马匹。” “啥?”姜砚秋怀疑自己听错,“钱家人打劫马场?” “来不及多说了,回头再跟你解释。”沈黎转身要走。 姜砚秋拦下他,“别急,里面的牲口,我已经让人全部转移了,他们钱家人绝对找不到的。” 沈黎惊讶,知道她的身边有神秘人存在,却不知道他们的力量这么强大,这么快就转移走了。 “走吧,边走边说。钱家为何要这么做?” “根据我查到的消息,这个马场每隔一段时日就会遭受山匪洗劫,不过钱家当事人总说损失不大,所以官府那边也是不了了之。” “难不成是借着山匪之手,转移战马?”姜砚秋惊骇。 沈黎颔首,“确实如此,这一回转手马场,也是因为上头有人来查了,不得不转移视线。” 姜砚秋冷笑,这哪是转移视线,这摆明了就是找个替罪羔羊,“你说六皇子也插手了,他不是从不正面参与这些事情的吗?” 沈黎:“因为钱家私下买卖战马是昭武侯授意,他们为了洗清嫌疑,一开始就将路线特意绕向北边,从北边过来,意欲嫁祸夏将军。六皇子许是想要好好表现一番,好获取夏大小姐的芳心吧。” 姜砚秋把契书给他,“等这波平了,把这块场子拍卖了。” “好。”沈黎收下。 走了一会儿,姜砚秋突然道,“既然那些山匪屡屡犯事,那就将他们一网打尽,替天行道吧!” “是。”沈黎领命,心道,小姑娘还是生气了。 “到时候把六皇子的人请来,他不是想表现吗?给他个机会。” “好。”沈黎不自觉的勾笑。 走了几步后,他又说,“不过恐怕六皇子他们也没那么容易抓到钱家的把柄,钱家人藏得极深。” “你说明日钱二爷寿宴大办,宴请了各大商铺的管事人,那奇货居的人也会参加吧?”姜砚秋问道,奇货居是太子的重要铺子之一,许多地方都有分铺。 沈黎闻其声,知其意,“寿宴人多热闹,趁乱做点什么,轻而易举,太子的人自然不会错过。我们姜记粮铺也收到了邀请帖,主子想去凑热闹吗?” 姜砚秋略一沉吟,点头应道,“去吧,明日阿珩在家休息睡觉,咱们正好出去转转。” 沈黎没有意外,问道:“那要准备什么贺礼吗?” “贺礼?”姜砚秋心念微转,忽然眼眸一亮,“不用了,贺礼我已经准备好了。” “准备好了?” “嗯,明日就送一份特别的生辰礼物给钱二爷。” “好。” 两人回去,将考完试的阿珩接了回家。 连续在考棚待了两天一夜,小家伙累得不轻,早早地就睡下了,第二日姜砚秋出门的时候,他还没起床。 难得赖床一朝,姜砚秋自然叮嘱大家不要吵醒他。 她自己拎了个鸡笼上了马车,从后门出去。 驾车的是沈黎,他也易了容,扮成普通小厮的模样,随行在她身侧。 “这就是主子准备的贺礼吗?” 沈黎看着她给鸡笼绑上大红花,嘴角微抽了下,知道的是去送礼,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公鸡去迎亲呢。 姜砚秋忙着,没工夫抬头,只嗯了一声。 沈黎:“这算不上特别吧,往年给他送斗鸡的人也不少。” 姜砚秋绑好大红花,抬头神秘一笑,“这才哪儿到哪儿,你就等着看吧。” 钱家办的是晚宴,虽然白天就有人上门贺寿,也有节目,但是姜砚秋他们没有那么早过去。 先是逛了大半个府城,好东西买了不少,还去了一趟奇货居。 还别说,奇货居里头好东西还真是不少,不说别的奇珍异宝,光是那些玉石玉器、金银首饰,品质都是上乘,款式设计也有些偏向宫廷样式,大方端庄,贵气十足。 一楼金银首饰为主,二楼玉石玉器,和一些罕见的文房四宝,三楼尽是一些名家大作,孤本书籍…… 这些姜砚秋都不感兴趣,只在二楼挑了一堆价格便宜的玉石。 把原本热情招待她的小伙计给看傻眼了,原以为来了个大肥羊,没想到居然来了个抠搜的,挑的全是大家看不上的。 装了一麻袋玉石,才花了一百一十八两银子,还不到别的顾客花销的一个零头。 小伙计苦口婆心,凑近她小声提醒道,“这位公子,这买玉石不能光挑数量大小啊,好的玉石就算它再小,它的价值也是不可估量的。实不相瞒,你现在挑的这些,在我们仓库都是拿来当垫桌石的,你买了这么多,也做不出更有价值的东西,还不如买块好的,它就是放在家里睡觉也会涨值的。” 姜砚秋一脸动容,“多谢小哥提醒,在下也只是帮别人带的,人家就是说要垫桌石,这不是正好吗?” 小伙计脸僵了僵,眉头抽了抽,心里嚎了一声,他太奶的,竟还真买回去当垫桌石,亏他还以为这个傻货,胸口突然有点闷是怎么回事。 沈黎低头抿笑,他家主子可真是太会顺着人家的舌头气人。这算不算是借力打力? 姜砚秋要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定然是要大喊冤枉,她就是为了省下口舌麻烦,才顺着小伙计的话说的。 毕竟,不管啥样的玉石,抱进去空间里养一养,它都能蜕变成好玉啊。左右不过只是时间问题,所以她买啥不是买。 待付完银子,姜砚秋又拿出一枚玉佩,在小伙计面前晃了晃,“小哥,听闻你们奇货居也收金银玉石的,不知道我的这枚玉佩如何?” 样式只是寻常青云图样,但是玉却是上上好的玉质,入手温润,灵气十足,只拿着就有种舒适的感觉。 小伙计神色大亮,“公子想要卖这块玉吗?” “是的。” “公子等着,我喊管事来。” “好的。” 小伙计拿着玉佩上到三楼喊人。 “嘭嘭嘭——” 没多久,楼上就传来两人下来的脚步声。 小伙计迎着一位三十出头的男子过来,“管事,就是这位小公子的玉佩。” 姜砚秋二人朝来人看去,青年男子面宽体胖,五官平平,笑的时候嘴边的那颗黑痣也跟着动了动。 “管事好。” 那位管事也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姜砚秋二人,公子俊俏,气度不凡,想必非富即贵。 他走近,笑道,“阁下想要出手这枚玉佩,不知开价几何?” 姜砚秋也不和他客套,直接报出价格:“一万两银子。” “什么?”管事微微讶异。 小伙计也是半张着嘴巴,果然,没见识的人只有自己。 姜砚秋淡然拿过自己的玉佩,举起到面前,身侧窗户的日光正好照射进来,青云玉佩,顿时更显晶莹剔透,她笑道,“这么好的玉,若是拿去拍卖,十万两银子都不是难事。” 管事看着那璀璨的光芒,平淡的眼眸里亮起精光,真是好东西。 他收敛神色,老练说道:“玉确实是好玉,但是样式太过普通了,若是换成其他花样,那公子要个十万两,我们奇货居也是愿意的。” “好吧,既然如此,那就先不卖了吧,等改日遇上有缘人再说。”姜砚秋作势收回玉佩,忽然玉佩一滑,从她的手中滑落。 “小心——”,身边三人齐齐喊道,连旁边守着的另一个小伙计也被他们吓了一跳。 管事弯腰去接,不过沈黎比他更快一步接到玉佩。 谁也没有发现,姜砚秋趁乱探了把管事腰间挂的腰牌。 “主子小心。”沈黎把玉佩交给姜砚秋。 见玉佩完好,管事也舒了一口气,“公子,还真是要小心一点,这摔着碰着,可就不值钱了。” “多谢管事提醒。” “不必客气,这样吧,我们以五千两高价买下公子的玉佩,如何?” “不了,一万两已是低价,管事要是做不了主,咱们就下次再合作吧。”目的达到,东西卖不卖得成不重要了,姜砚秋转身就要走了。 沈黎同步跟上。 管事见他们来真的,急声唤道,“欸,公子别急,咱们有话好好商量吗?这样吧,我们再多出一千两,六千两,你看成吗?” “不成。” “最多六千两,公子若是坚持要一万两,另外四千两可以随意在我们这边挑选喜欢的货品。” 第189章 钱宅斗鸡 姜砚秋一听还可以这样,也有些服气,四千两的货品,他们还是可以赚取不少利润,也算是别样的砍价了。 想到先前小伙计说的,他们家库房里有很多“垫桌石”,她也有些心动了。 “管事说的可是所有货品都可以吗?” “自然是真的。” 姜砚秋点点头,又问,“先前小哥说你家库房里有很多那样的玉石,可是当真?” 管事愣了愣,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不确定的问,“公子想要那种低劣玉石?” 那玉石与这枚玉佩的品质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啊,这怎么? 姜砚秋:“对,就是那种,有的话,我这一万两也可以都换玉石。” 小伙计听得都傻眼了,嘴巴都能塞进一颗鸡蛋,花一万两买一堆不值钱的玉石,还不如直接换五千两值钱啊。 管事却皱了皱眉,暗忖,天降馅饼,莫非有诈? 姜砚秋察言观色,也不催促,只是手中扇子一撇,随意说道,“家中修缮新宅子,奇货居这边若是真有那么多那样的玉石,那正好可以带回去建个假山。” 以低等玉石修建假山的富贵人家不是没有,管事一听瞬间了然,“原来如此,那可真巧,咱们奇货居应有尽有。” 姜砚秋点头,这事算是成了。 那位小伙计带他们去仓库拣货时,感觉自己像踩在棉花上似的,整个人都飘飘然的。 像那种切开了的低劣玉石,在仓库那边都是随意堆放的,姜砚秋一过眼就让人收了。 一万两真的可以收很多很多那种玉石,做两个宅子的玉石假山都够了。 所以小伙计想推荐姜砚秋选一些未开的玉石,说不准运气好就赚大发了。 可惜姜砚秋不想赌石,只想拣现成的,还得越大块越好。 到后面小伙计都麻木了,反正帮仓库清理了常年滞留的玉石也是大功一件。 今日他收进一枚上好玉佩,又卖了一万多两玉石,双份收益,也是赚多了。 五大车玉石用大麻袋装好,运往姜记粮铺,到了那边沈黎又唤了人悄悄转进自家宅子,姑娘的院子里。 坐在酒楼里吃饭的姜砚秋舒畅了,当初大街上随便买的十几两的玉佩,经过滋养,居然换回了一院子玉石。 真不错,养一养,来年雕一枚最简单的玉环,再去奇货居换一换。 心情美美地多吃了一大碗米饭,饭后,从袖兜里掏出一个小布袋,拿出一块黑色方木和几把刀具,开始干活。 沈黎微愣,连雕刻家伙具都带来了,看来主子今日是有备而来啊。 见她动作熟练,不一会儿一块令牌就显出雏形,沈黎也敛下心神,安静喝茶看她做事。 直到一枚与奇货居管事令一模一样的令牌出现在眼前,他还有些不可置信,这才只有一面之缘,她就将管事贴身带着的令牌复刻出来了? 主子记忆真是超群。 姜砚秋把处理好的木牌拿给他看,“怎么样?像不像?” 沈黎反复查看,各个细节之处做得极好,他中肯道,“足可以假乱真,但若是他们自己人查看的话,应当还是有办法辨别真伪的。” 这个姜砚秋也知道,之前太子的暗卫营被人混入之后,太子对底下人管理得更是严苛,生怕再次被人假冒顶替误了大事。 她浅笑,随手收起,丢进空间里的小洼池里,“没关系,只要别人相信就可以了。” 反正这次也不是要潜入他们当中。 两人来到钱家的时候,已是日暮时分。 钱宅大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钱家的老管家在迎接来往贺寿的客人。 看到姜砚秋提着个鸡笼上前,门前的一众家丁和过来的客人全都露出鄙夷神色。 “这哪来的穷小子,居然提着个十几文的鸡笼就敢上门来给二爷贺寿?” “怕不是来搞笑的,我见过那些给二爷送斗鸡的,哪个不是用金屋玉屋金笼子装的?还是头一次见到用一个小破竹笼装的。” “……” 姜砚秋目不斜视,走向钱管家面前,“在下前来恭贺钱二爷大寿的。” 钱管家扫过沈黎手中的鸡笼,客气笑问:“不知公子是?” 沈黎上前一步,递上请柬,“这是我家公子收到的邀请帖。” 钱管家打开一看,竟是姜记粮铺的人,也不管他们带来的是否只是一只上不得台面的家鸡了,立马热情相迎,“原来是姜公子啊,二位这边请。” 钱管家说着,亲自迎他们进去花厅。 走至半道遇见下人,说二爷他们不在花厅,和几位爷们去花苑里斗鸡了,便直接过去了。 钱宅府邸怪大的,一路过去见着了不少亭台假山,也绕了至少有四五个游廊,这才来到他们口中的花苑前。 “加油、加油、加油……” “咬它、咬它、咬它……” “唉,果然还是二爷的常胜将军最猛了。” 还没踏入院子,便听见里面的热闹喧嚣。 “姜公子这边请。” “钱管家请。” 钱管家领着两人踏入院中,走向院中上座的男子跟前,行礼,“二爷,姜记粮铺姜公子前来贺寿。” 管家此言一出,场内顿时少了一半声音,纷纷停下来看向来人。 十五六岁的少年,端的一副如画容颜,淡然行来间,难掩一身矜贵气息。 在场的人不少都是知道姜记粮铺的,都知晓其背后主人神秘非常,难道就是这位少年,怎么会如此年轻? 钱二爷同样也是惊诧,弄得各地粮行震荡的姜记背后主人,就是这个毛头小子吗? 不过,也只有一瞬间诧异,或许是姜记的少主也说不定,管家说完话,退至一旁,他便笑着接话,“姜公子有心了,久闻你们姜记大名,今日你们能应邀上门,真是蓬荜生辉啊。” 姜砚秋亦是微讶,钱家二爷保养得挺好,若不知年龄,瞧着还以为才堪堪三十出头。 他一张口就将姜记捧高了,引来众人的关注,不过她也没有错过他眉宇间藏着的锐利。 “二爷客气了,听闻二爷酷爱斗鸡,小小薄礼,祝贺二爷生辰安康,事事顺遂。” 姜砚秋说完,沈黎将鸡笼往前面一呈。 钱二爷还未说什么,底下有人忽然“噗嗤”笑了,先是小声憋笑,继而越发大声,“哈哈哈……抱歉哈,本公子实在没忍住,你们姜记该不会真的只是乡下农户出世的吧,二爷生辰,送一只土鸡过来,真当是乡下走亲戚啊。” 旁的人听了也没忍住,笑声此起彼伏,见二爷没有阻拦,又有人接茬,“这话不对吧,我怎么听说乡下送礼都不止一只鸡了吧?说不准这位姜公子的鸡还真有什么过人之处呢?” 话落,又是哄堂大笑。 姜砚秋眉梢微挑,见钱二爷这般姿态,也悟了一些过来,看来府城里大多数的商家都是服从钱家态度,且对他们姜记不甚友好。 话说回来,他们姜记售粮,对富户也不是很友好,所以她也不奇怪大家会有这般行为。 沈黎附耳,低声提醒,“带头的那位蓝衣公子是张记粮铺的,之前上门想买断我们的新粮种,但被拒了。” 张济见她默不作声,更加猖狂,“不管怎么样,总该带个好点的鸡笼吧,这么个寒酸玩意就拎上门,知道是来送贺礼,不知的还以为是来羞辱人的呢!” 姜砚秋侧身看向他,瘦高瘦高的,肩宽脖子长,眼里傲慢神色毫不收敛,倒是与他脚边金笼子里的斗鸡,神态颇为相似。 “张公子此言差矣,好鸡弱鸡可不是靠一个笼子可以彰显出来的。若非要论个鸡笼贵贱的话,那在下甘拜下风,我家的鸡都不住鸡笼,只住玉石砌房。这也是寻思着二爷久经斗技场,定然可以慧眼识英雄,所以不拘一格,在街上买了个寻常鸡笼,没想到还真没人看出……” 小小少年,三言两语就将在场之人的眼光都贬低了一番。 钱二爷止不住大笑:“哈哈哈,多谢姜公子费心了,那钱某就不客气地笑纳了。” 他示意下人添座,给姜砚秋上茶。 姜砚秋坐下,悠然品茗,一边饶有兴致地听起他们的议论。 钱二爷见她始终不动如山,又开始猜测究竟是哪里的世家贵族出来的孩子。 张济只觉得此人巧舌如簧,弱鸡说谁呢,他气得冷哼,“说什么大话,就你那鸡还叫什么英雄,都这会儿了还躺在那里睡觉,该不是要盘着下蛋给你当晚膳吧?” “哈哈哈……这么没脾性,确实很难让人相信姜公子的话啊。” “就是啊,说什么玉石砌屋给鸡住,这牛是不是吹过瘾了啊!本公子今日受教了。” 姜砚秋扫了眼说话的几人,最后落在几人中间的奇货居管事身上,笑着与他打招呼,“于管事,真巧啊,这么快又见面了。” 安静喝茶,高高挂起的于管事,冷不丁被这一问候,差点儿要被茶水呛到,他放下杯子,笑着回话:“确实有缘,没想到公子也来给二爷贺寿。” 玩闹的几人都打起嘀咕,怎么回事,奇货居的于管事何时对人这么和善了? 钱二爷也来了兴味,“噢…于管事还与姜公子相识?” 话到这里,于管事也不好再作壁上观,思量着姜记有新粮种,说不定以后对主子有用,现在为他们说句好话,有益无害。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真诚笑容,“早上姜公子刚从我们奇货居买走了几大车的玉石,自然是认识的。” “什么?几车玉石?” “这小子该不会真给鸡搭屋子睡?” 张济不信,“就算是买了玉石,他也未必是搭给他的斗鸡住的。你们想想看,咱们玩这行这么久了,可曾听闻过他姓姜的名头?” “不曾。” “确实不曾。” 看见大家连连摇头,张济挑衅地看向姜砚秋,“别装了,有本事把你的鸡放出来比一比,若是不敢,讲什么都是扯淡。” 姜砚秋微微一笑:“张公子说错了,它现在已经是二爷的了,比不比,你得问过二爷。” “你!”张济没想到这家伙这么会祸水东引,哼,只要二爷同意,到时候输了,丢脸的还是你们姜记,二爷肯定也会迁怒于姜记的。 张济拱手问二爷话,“二爷,姜公子如此笃定他送的这只是英雄,那不如让我等见识见识它的雄风。” 张济的狗腿子也跟着附和,“对啊,我们也想见识见识!” 钱二爷大手一挥:“这有什么不可?咱们在这里聚着不就是在玩这个嘛。” “好,二爷干脆,那我的牛将军先上。”张济提着脚边的鸡笼过去那边围着的场地。 姜砚秋见状,咽下口中茶水,对钱二爷说,“二爷,这鸡有些凶残,今日二爷寿辰,怕是不好让它上场。” “嘿,看你就是没玩过斗鸡的,咱们玩这个,自然是斗得越凶残越有乐子嘛。” “就是,你这般阻拦,该不是怕了吧?” 姜砚秋明眸里满满的真诚,“在下只是怕冲撞了二爷。” 钱二爷摆手:“姜公子无需多虑,钱某不信奉那些,大家玩得开心才是正事。” 姜砚秋不再说话,那就玩个尽兴吧。 钱二爷身边的下人得到指示,也把鸡笼提了过去。 “我赌牛将军胜,押一千两。” “你真小气,我押三千两,也赌牛将军胜。” “我也押……” 大家都动了起来,纷纷掏银子过去押注。 钱二爷见姜砚秋没有动作,笑着问:“姜公子不玩一把吗?钱某坐庄,现在没有人押英雄胜,押一赔百。” “那我也来一把。”姜砚秋起身,走到赌桌旁,掏出五千两银票押了“英雄”。 怪不好意思,上门贺寿还要白挣人家银子。 要不是觉得自己脸皮太薄,怎么也得下个五万两黄金才是。 这边大家买定离手,那边钱家下人也将酣睡的鸡抱出鸡笼。 那鸡瞬间一个起飞,飞到场里正中。 把一众看笑话的人都看愣了,躺着和站着怎么看着像是两只鸡。 正当大家以为要开战了,那鸡居然转身跑了,冲着姜砚秋的方向跑来。 顿时又是笑声不停。 姜砚秋也不急,慢悠悠地走过去场地边,轻轻弹了下它的喙,“别给你的祖宗们丢脸。” 熟悉的味道入口,那鸡顿住身形,感受到身后的危险,它本能一躲。 飞撞过来的牛将军扑空。 第190章 大杀四方 莫名被袭击的“英雄”全身炸毛,飞身似闪电,瞬间扑上扑棱着翅膀飞到一半的“牛将军”身上,伸头一啄,精准封喉。 噗通,牛将军倒地抽搐。 “嘶——” 这一幕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大家都以为自己眼睛花了。 “这么快的吗?我都还没看清楚发生了什么呢。” “天哪,牛将军不是素以大力出名吗?怎么被压得毫无反抗之力? “果真是鸡不可貌相。” “……” 原本漫不经心的钱二爷也被惊艳了一下,“不错不错。” 张济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牛将军”驾鹤西去了。 “这不可能,你是不是使诈了?” 姜砚秋无辜摊手,“众目睽睽,我如何使诈?张公子还是三思而言吧,从一进门就再三针对本公子,本公子看在今日是二爷寿辰面上,多有礼让,莫非真以为本公子是好欺负的不成?” 她扬眉冷笑,不怒自威的气势陡然而出,惊得在场的公子哥们都有些讶异,连钱二爷的眼神都不自觉地深了几分。 奇货居于管事见状,心中又打起了小九九,笑着出来打圆场,“张公子方才这话说的,确实不妥,在场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依我之见,这英雄的确深藏不露。” 张济脸色涨红,嘴硬道,“哪里深藏不露了,一只贪睡鸡而已,不过就是我家牛将军轻敌了,才会着了它的道。” 于管事笑着走近,望着场内雄赳赳气昂昂的鸡:“你还别不信,我瞅着这鸡颇有慕洲斗鸡城的‘将军王’之风。” “将军王?” “这怎么可能?” 于管事一语激起千层浪,只是将军王早就销声匿迹了,怎么可能还有后代。 姜砚秋也不管他们怎么想的,看向于管事赞道,“于管事果真慧眼如炬,难怪可以将奇货居经营得如此红火。” 于管事谦让:“姜公子,过奖。” “难道还真是将军王的后代?” 姜砚秋看向说话之人,肯定回话,“的确是我友人在拍卖行寻来的‘将军王’之后。” 张济反驳:“谁人不知慕洲的‘将军王’早就没了,你这空口白牙就说这是‘将军王’之后,还真是能编。” “怎么?张公子是还没见识到它的本事吗?”姜砚秋微笑反问。 张济一噎,哼了一声后,大声嚷嚷,“刚刚只是意外,若真是将军王,那势必要打败在场的所有鸡才算。二爷,何不继续比下去?” 钱二爷眼中含着意味不明的笑意,点头,“也好,钱某也想见识见识‘慕洲将军王’的风采。” 闻言,下人立即将没了气息的牛将军清了出去,下一位提着鸡笼上场。 赌桌那边也重新清盘,负责赌局的下人亲自将赔付的五十万银票交给姜砚秋。 既是赌桌,自然没有相让推拒一说,姜砚秋毫不客气地收下了。 全场只有她一人收获,看得不少人眼红,一出一进就挣了这么多。 于管事亦有同感,难怪先前随手就丢一万两给他们奇货居,收一些没有价值的玉石回家。 这一局,“英雄”只有押一付十,姜砚秋照例下了五千两。 除了于管事跟她押了一千两,其他人还是不看好她带来的鸡。 这也是姜砚秋乐见其成的,不然要是人人都押了“英雄”,那钱二爷亏大了,岂不是都要算到她的头上? 这一次,“英雄”没有一上场就把对方啄死,而是在躲避了对方三次攻击之后,一翅膀把飞来的敌军拍飞出去。 就是那个力道可能有些过大,一不小心把对方的鸡脑花给摔出来了。 有那么点点凶残。 就有些意外。 不过这意外,没有让这些公子们生气,反倒是越发兴奋起来。他们平日玩得就很出格,越犯规越欢乐,有点像斗鸡城里的生死斗。 只是下一场,“英雄”没有暴力出击,倒是追着把对方的鸡啄成了秃毛鸡,砍了脑袋下水洗洗,都可以直接下锅的那种。 姜砚秋看得眼前大亮,要知道这鸡有这个本事,当初就应该拎去厨房杀鸡啊! 接下来的几场,上场的鸡不是被啄秃,就是被踩断骨头,脖颈、翅膀、大腿…… 玩到后面它都有些蔫蔫的,大家还以为它这是车轱辘战累了。 “终于等到这一刻了,二爷快让常胜将军上吧,为咱们一洗雪耻。” “对对对,快让常胜将军上去治治它。” “哼,战胜我们的有什么了不起,有本事就打败常胜将军。” 姜砚秋老神在在地听他们发牢骚,心情极好,坐着就能有这么多银子数,难怪阿爹会喜欢斗鸡,她都有点想子承父业了。 二爷的常胜将军确实凶戾,一上场,高昂的鸡头就冲英雄炸毛,快速啄去。 英雄比它更快一步,抬脚一踢,躲开了。 两鸡相互追逐了十几个回合,仍未分出高低,战况越发激烈。 这回对战这么久了,常胜将军依然完好无损,大家都以为英雄战胜不了之时,它突飞猛进,尖尖的鸡喙啄向常胜将军的颈部。 与此同时,双腿朝常胜将军的翅膀蹬蹬两下,“咔嚓咔嚓”,两声清脆的骨折声响起,顿时,那些大喊加油的人,全都噤声了。 钱二爷的脸色也布满了寒霜。 姜砚秋扫视过大气不敢出一下的众人,转身笑着向钱二爷道喜:“恭贺二爷喜获神将。” 于管事立即跟上:“恭贺二爷喜获神将。” 其余众位公子哥都惊呆了,个个都在心中腹诽姜记的这小子真是厚颜无耻啊,把大家的面子都扔地上踩碎了,连二爷的也没手下留情,这会儿却给二爷贺喜,真是太会膈应人! 奈何人家说得也没有错,二爷今日获得这斗鸡,大杀四方,可不是有喜嘛。 众人皆以为钱二爷会勃然大怒,不曾想他却开怀大笑:“不错,这是钱某今年收到的最特别的大礼了。来人,把‘小将军王’带下去,好好梳洗,伺候好了。” 默默看着这一切的沈黎,看到主子又收获一笔银票,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小姑娘的脑筋到底是怎么长的,只拎了一只鸡过来,既教训了对方,还顺带赚了一笔巨款。 话说,咱们清风阁是不是也可以往斗鸡方面发展发展? 见这边玩得差不多了,先前离开的钱管家又过来喊人了:“诸位贵客,晚宴即将开始,还请诸位移步隔壁庭院。” 闻言,众人纷纷随管家过去了。 钱二爷走在姜砚秋身后,“姜公子今日玩得可还尽兴?” 姜砚秋:“托二爷的福,确实不错。” “哈哈,开心就好,一会儿好酒好菜可要一起多喝点。” “多谢二爷款待。” 两人又就着喂养训练那只新封上的“小将军王”探讨了几句。 姜砚秋只知喂养精粮,喝上等泉水,至于驯养的话是不怎么懂的,直道那斗鸡自有灵性。 “行,那钱某先回去换身衣裳,二位先行过去。” 出了院门,钱二爷转身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前头的人走得快,都已经过了桥。 这边只剩下姜砚秋和沈黎,还有在后面小跑着追上来的于管事。 沈黎:“主子,那个于管事似乎在追我们。” 姜砚秋放慢脚步,往后看去,见他招手,便停下略等了下。 “于管事怎么这么着急?” “也没什么事情,刚去方便了下,怕宴会迟到,所以走急了。” 姜砚秋点头,没有说话。 几人一起往前走去。 “今日托姜公子的福,于某也小赚了一把,改日姜公子若是有什么玉石需求,尽管来奇货居寻我,定给你最优折价。” “那就多谢于管事了。” …… 另外一边,张家老爷在前院与钱家老爷子会话之后,进来里边,听说了这边的事情,抬手就给张济甩了一巴掌。 张济本能地往下一蹲,躲过了一掌,“爹,你又抽我干嘛!” 张老爷差点闪了腰,气得舌头都大了,“你……你个不孝子,出门前老子有没有叮嘱过不要给家里招惹是非,你看看你干得什么好事?你非要把我们张记粮铺搞得关门大吉才甘心吗?” “爹爹,先别气恼,先听听哥哥是怎么说的吧?”跟在张老爷身后的张家小姐,小心扶着他的手臂,生怕他又跳起来打张济。 张济撇撇嘴:“就是嘛,爹也不说清楚,儿子今日可是什么错事也没做,一点也没有顶撞到二爷。” 张老爷见他死性不改,气得吹胡子瞪眼,“你没顶撞二爷,那你就可着姜记的人一个劲儿针对,你到底想做什么啊!” 提到姜记,张济便想到刚刚的事情,他也气得不轻,“那还不是他们姜记非要和我们粮铺作对嘛,今日终于碰上正主,儿子岂能轻易咽下这口气!” 张老爷哼哼冷笑:“那你现在就能咽下气了吗?” 张济讪讪地低下头:“没有。” 脸都快被那个小子打肿了,怎么可能咽的下。 “蠢货,偷鸡不成蚀把米。被人当枪使了,还不自知。”张老爷恨铁不成钢。 张小姐拍拍他的手臂,“爹爹别恼,哥哥这也是好心办坏事。” 张济点点头,委屈巴巴:“就是,儿子哪里知道那小子会那么阴险,明明带来的斗鸡那么凶悍,居然用一个破鸡笼装着。害得儿子轻敌,才闹得颜面尽失。” “鸡鸡鸡,你脑子里除了斗鸡,还能装点别的嘛。” “爹,那不是正巧赶上了姓姜的也带鸡来了嘛。” “他带来了又怎么样?你看看,人家秦记香铺与他过节更甚,今日秦梓牧可有说什么做什么?” 听到他爹的话,张济仔细回想了下,“还真没有。” “就你沉不住气,明知他家有上好粮种,不与之交好,反倒与之为敌,你真是要将我们张记逼上绝路啊!”张老爷想到后果就担忧不已。 张济觉得他危言耸听:“爹,你是不是言重了,哪有那么严重。” 张小姐看着这个榆木疙瘩,也有些生气了,“哥,爹爹已经收到小道消息,有其他粮行向姜记提前预定了大批新粮种,秋收一到,便可交货。现在其他粮铺都已经找姜记打探,寻求合作。若是别人都有新粮种了,咱们张记却没有,岂不是死路一条?” 张济先是一惊,旋即又哈哈大笑起来,“你们担心什么,就这个天气,地里的稻子能不能活到六七月都不知晓,他们姜记凭什么拿出粮种?” “蠢货!”张老爷实在忍无可忍,抬手一巴掌甩了上去,“你以为姜记粮铺就只有北边这么点地吗?人家东南西北都有,那边风调雨顺,庄稼长得好着呢!” 张小姐眸光一转,“爹爹莫急,女儿倒有一个法子,或许可以缓和我们张家与姜记的关系。” 张老爷闻言,认真看看自家闺女,忽然灵光一闪,“敏儿,你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张敏羞涩一笑,嗔怪道,“爹爹莫要胡说,女儿就是想多结识一些朋友,多学习学习,好能够帮上爹爹。” 话虽这么说,但是父女心思相通,都在彼此的眼里看出了计量。 张老爷拍拍她的肩膀,委以重任:“还是敏儿懂事。” 张济懵懵懂懂地被他爹揪着耳朵,往举办宴会的庭院走去。 张敏带着两个丫鬟往湖边走去,她沿湖走着,一边喂养水中鲤鱼。 看似是在瞧鱼儿,实则是在照看自己的妆容,有没有不当之处。 从湖中走过来,接近桥这边,瞧见桥上过来三人。 一个俊秀少年,一个高个小厮,一个中年大叔。 张敏双目泛起桃光,方才在花苑门前匆匆一瞥,还不觉得什么,现在桥上灯火通明,照着他的容颜俊美得果真难以用言语比拟。 “姜公子可真好看。” “啊——” 原本只想假意落湖,不曾想,她竟真的看呆,不小心扭了脚,直接摔入湖中。 “救命!” “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了……” “快来人救救我家小姐……” “来人啊……” 一个丫鬟往里面人多的庭院跑去喊人,另一个冲着正好过到桥这边的姜砚秋他们求救。 “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求你们救救我家小姐。” “我家小姐落水了。” 小丫鬟惊慌失措,连连磕头。 于管事听说有人落水,连忙问询,“在何处,我们过去看看。” “就在这里。”小丫鬟起来带着三人来到桥边,指着里面起起伏伏的黑影,声泪涕下,“那就是我家小姐,呜呜,小姐要是出事了该怎么办?求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吧。” 第191章 于管事也落水了 姜砚秋没有说话,看了看湖中扑腾的人,又垂眸看了看湖中水。 这边灯光虽然没有那么亮,但是湖底的大石头她与沈黎都看得清楚,两人互视一眼,没有多言。 小丫鬟见他们无动于衷,心里着急,“求公子救救我家小姐。” 说着,就要冲上来磕头求助。 姜砚秋察觉身后不对,侧身一避,那丫鬟跑得急直接把站在姜砚秋身侧的于管事给撞了下去。 “小心!”姜砚秋伸手想拉住他,却只碰了下他的衣裳,人就已经“噗通”一声落水了,巨大的水花荡起。 站在另一侧的沈黎冷喝:“放肆!你这婢子好生无礼,于管事好心来帮你救人,你竟恩将仇报,将他推入湖中!” “不是的,奴婢只是脚滑了一下,并非有意。奴婢只是心急,想求公子救命。”小丫鬟没预料到这一幕,脸都吓得发白。 姜砚秋看向小丫鬟,认真回答:“求本公子也无用,本公子不会水,也怕下水,实在爱莫能助。” 小丫鬟脸更白了,小姐草率了,都没有打听清楚。 望着湖中扑腾的人,要是让小姐出事或者落了面子和名声,那她定要被老爷责罚,她心焦如焚,朝着沈黎磕头,“这位大哥,求你救救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是张家的千金,是老爷的掌上明珠,事后一定会好好答谢你们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反正只要是姜公子的人碰了小姐,就算是小厮也一样,老爷仍然有法子让小姐嫁给姜公子。 姜砚秋叹了一口气,“别磕了,他也不会水。你磕死在这里也没有用,还不赶紧去找竹竿过来。再耽搁下去,你家小姐都要学会凫水了。还有,这奇货居的管事,要是出事了,你们十个张家都赔不起。” 都会凫水了?沈黎差点没憋住笑。 那丫鬟听了也是脸一阵白一阵绿,怎么会这样?这位姜公子怎么和别个公子不太一样?可是听到后面的话,顿时一凛,急得眼泪真掉出来了。 姜砚秋冷声斥道,“还愣着干嘛,没瞧见于管事都沉下去了吗?” 小丫鬟往湖面看去,自家小姐还在浮浮沉沉,那位被她撞下去的老爷好像真的沉下去了! 完了,她腿一软,差点儿起不来身,“奴婢这就去,这就去!” 她跌跌撞撞跑到旁边树下,寻找合适的杆子。 希望清理湖区的家丁有把长杆子搁这边吧,不然她的小命就交代在这里了。 姜砚秋看着于管事落下的地方,狐疑问道,“你说他有武功傍身,那刚才是在顺势而为吗?” 沈黎微微沉吟后,“我觉得他是没有防备,毕竟常人都觉得人家小姐落水,公子总会出手救人,哪知遇见了主子你这样的……只是落水之后,他没有马上上来,应是有意闭气,顺势而为。但如果全是装的,那他也太能装了。” 姜砚秋挑眉,问他:“本公子这样的?哪样了?” 沈黎张了张口,轻咳一声,没有说话,心道,这是重点吗? 姜砚秋笑着轻哼一声,“你自己不也看到了吗,这旱了这么多日,钱家的湖还这么大,要蓄满一人之高的水根本就不可能。” 沈黎笑了,“人家姑娘可是冲着公子你来的,公子不救吗?” 姜砚秋:“看她那个扑腾的劲,应该挺会玩水的,无碍,而且先前跑去喊人的那个丫鬟也该回来了。” 这种把戏她以前见多了,那些千金小姐为了嫁给她爹当妾,什么招式没有用过。只是用到她身上来,可真是……反正她不想趟这浑水。 但见于管事落水后就没了动静,便又指了指边上的大树,“行了,那丫头找不到竹竿,你赶紧把那树枝折下来,够一够于管事,好歹人家今天也帮本公子说了几句话,本公子不能见死不救。” “是。”沈黎转身去了最近的那棵大树,弄了根大树枝过来。 折掉上面的树叶,和多余的枝桠,只留着一处勾,弄好后就往水里探去,用弯勾处勾住水中人的衣领。 姜砚秋看得真切,“会不会把人勒死?” 沈黎面无表情、理直气壮:“小的也没辙,总不能勾腰带吧,要是毁了于管事的清白,那张家小姐愿意负责吗?” 姜砚秋差点没憋住笑。 沈黎把人弄上来后,两人低身一看。 这人脑袋磕了个大包出来,还出血了。 姜砚秋:“……” 沈黎:“……” 难道是我们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其实他们也没猜错,起初于管事是没防备落水的,落水之后就是顺势而为了,湿身换衣、落水不适,正好有了空隙去办正事。 于是他闭了气,想假装严重一点点,这样多休息一会儿也合情合理。 只是他没有姜砚秋他们这么好的视物能力,并没有瞧清楚下面正好有块石头,华丽丽地把自己撞晕了! 这时,侧边传来了一群凌乱的脚步声。 “人来了,快把他弄醒。” “嗯。” 说话间,一群人已经来到跟前,为首的也有钱二爷,还有那位钱小公子。 钱二爷看着地上人事不省的于管事,惊诧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张家小姐落水了吗?怎么于管事也落水了?” 姜砚秋叹气,“别提了,那丫鬟说她家小姐落水了,兴许是太着急了把于管事给撞下水了。瞧这脑袋,都撞出大包了。” 众人一看,倒吸一口凉气,这又是溺水,又是出血的,可怎么是好? 闻听此言,张老爷心中的暗喜荡然无存,只剩下乱撞的慌张,蹲下来询问,“怎么样了?于管事不要紧吧?快、快请大夫来给于管事瞧瞧。” 钱二爷抬手唤人,“快去喊大夫。” 话音刚落,那边于管事就哇的一下,吐出了一大口水,随即,幽幽醒来,看到沈黎两人,一下子清醒过来,“小兄弟,是你救了我啊,于某在此多谢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于管事不必客气。”沈黎说完,又看向大家,好心提醒:“各位,水里还有一位姑娘,可是我这树枝不够长,够不着人。” “小姐,小姐还在水里。老爷,快救救小姐。”小丫鬟急得涕泗横流。 张老爷也是一惊,抬脚一踹,把张济送下去救闺女了。 张济凫水很厉害,没几下子就游到张敏身边,很快又把人带了回来。 姜砚秋淡淡地收回目光,看向于管事笑道,“幸亏你落得近,不然我们两个旱鸭子还真拿你没辙。” “多谢了。”想到自己在水中晕厥,于管事就出了一身冷汗,差点交代在这儿了。 他起身,冷哼,“今日是我于某命大,不然就折在这张家小丫鬟的手里了。” 张老爷额头冷汗沁出,“于管事息怒,这恐怕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什么?我自己亲眼所见,难道说我堂堂奇货居还能污蔑你们不成?” “不不不,张某不是这个意思,只是眼下还是请大夫先给于管事看看身体如何,待明日张某一定亲自登门致歉。” 钱二爷见没闹出人命,也就没太在意,只是于管事代表的是奇货居,太子的人,他亦不好怠慢。 “于管事,不如先移步去厢房换洗一下,也请个大夫好生检查一番,可别落下了什么伤才好。” “那就有劳二爷安排了。” “于管事这边请。” 于管事随家丁带领去往厢房休整。 钱二爷留下管事照看后头快要上来的张家小姐,自己则带着其余客人走了。 姜砚秋二人自然也随他们一起过去宴会那边了。 姑娘家湿了身,一群大男人留在这里看,确实失礼。 张老爷明知二爷好意,却还是百般不得劲,气得鼻子都快冒烟了,他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要生出这么两个混账玩意儿来坑亲老子。 原以为闺女是个聪慧的,没想到人家姜公子瞧都没瞧她一眼,还让张家得罪了奇货居。 等到张济拖着张敏一起上岸,那个找竹竿的丫鬟才姗姗来迟,扛着根大竹竿回来。 “混账东西,等你回来,你家小姐都活不成了。” “怎么会,小姐不是会……”,小丫鬟差点脱口而出,连忙闭紧嘴巴。 张敏有气无力,她在水中扑腾得久了,有些耗体力,加上脚还扭伤了。 她倒也并非全是装的,等了那么久都没人来救她,她也气得一不小心喝了好几口湖水。 …… 庭院里,鼓瑟吹笙,歌舞升平。 红绸高挂,灯笼满园,照着宴席,映着忽深忽浅的曼妙舞姿。 钱家子孙满堂,个个穿金戴银,就连小小孩童身上也都是珠光宝气,从头装扮到脚。 钱家可真是富裕。 钱老爷子六十有余,发须已然半白,却依然精神奕奕。钱老夫人亦是富态慈祥,精神矍铄。 老夫妻俩坐了一会儿就先行离开,带着他们各自的老朋友去花厅叙话家常,把这里留给了年轻人。 有了先前在花苑的那一出,现在没人再来招惹姜砚秋,她也乐得清净,安静享受美食佳肴。 钱家出手阔绰,请的歌舞乐师都是一流,一边欣赏,一边享用美食,倒是惬意。 席间,邻座的公子时不时与她打探张敏落水的事,奈何姜砚秋一问三不知,把那位公子都给气笑了,直道,“张家小姐花容月貌,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姜砚秋无语望天,正好瞅见了,上座的钱二爷匆匆离开。 她举杯的手一顿,视线亦随着他们离去的方向飘去。 不多时,被下人迎去用饭的沈黎回来。 “主子,马场事发,钱二爷收到消息,已经带着家中精锐赶去了。” “看来那批战马对他们来说十分重要。” “他把守在书房那边的人都调走了,必然是想不惜一切代价追回那些战马。” “于管事呢?” “他吃了大夫开的药,估计要小睡一会儿。” 大夫开的只是驱寒药,这天气,一个大男人便是不驱寒也无甚大碍,但是钱家照料周到,于管事也乐意顺水推舟,多休息片刻。 原想趁着休息时间,金蝉脱壳去搜集钱家买卖战马的证据,不料他真睡着了。 也不知沈黎怎么动手的,只见邻座公子醉意太甚,一个不当心,推倒了手边的酒壶。 酒壶落地,砰然碎裂,酒水四溅,湿了姜砚秋的衣袍。 伺候在侧的婢女连忙上前帮忙收拾残局,姜砚秋二人也正好借故去整理衣物。 二人悄无声息地躲过外面的护院,潜入了钱二爷的书房。 沈黎四下摸索了几下,便找到了暗格的开关。 墙面转动,现出一个通道。 “等等。” 姜砚秋回身走到桌案边,掀了桌上的一块锦布,抱起被放在桌案上照明的夜明珠。 二人一前一后,进入其中。 两人很快来到底下的暗室,只是,不知是钱二爷做过的事情太多,还是早知有人回来找东西,才故意准备了一室又一室的书籍账册。 姜砚秋有些犯愁,“这么多,想要快速找到证据有些难度。” 沈黎将几间暗室全都走了一遍,确认没有危险,回到姜砚秋身边,提议,“我找前面这三间,你去后面三间找。” 若是有人来,他在前面可以解决掉。 姜砚秋没有多话,往后面去了,看到有可疑的账册和书信,甚至书籍里夹着的一些印着特殊印鉴的夹页都带走了。 搜到最后一个暗室时,她发现书架上有一个古朴木盒,虽然有些不起眼,但是能被收在这里面的,或许里面装了什么重要东西。 她几次想尝试打开,可惜都没有成功。 看来这里面的东西一定很重要,那就带回去琢磨了。 意念一动,欲将木盒收了起来。 不料,靠着墙面的整个书架都消失了。 她被惊了一跳,盒子和架子居然是一体的? 可是她方才明明可以移动盒子的,都没有出现什么机关。 不过眼下不是思考这个的时候,她看到原本书架后面的墙壁中,整齐摆放着一大排大木箱,还真是别出心裁。 姜砚秋不得不感叹钱二爷藏得真深。 她打开其中一个箱子,果真在箱子里的第一层就看到了一叠书信。 书信之下是一层层金锭,不对,金锭底下还有东西。 她伸手拨开了两层金锭,中间果然还藏着其他的书信账册。 几个箱子都是如此,每隔两层就夹进去一个时期的账册和书信。 收完这边的东西,她把那个书架原封不动地放回出来。 顺带掏出了那枚令牌扔在地上,往架子底下踢了踢。 两人离开后不久,又有一人悄悄摸进了底下暗室。 第192章 路遇绑匪 姜砚秋他们回到宴席上,一切如常。 他们离开的时间很短,钱家的人也没察觉到异样。 直到宴会结束,大家陆续离开。 马车行驶进小巷子里,忽然被人拦住了去路。 “车上的人,下来!” “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来拦我们的马车!”沈黎厉喝,目光扫过四下,除了前面挡着的七八个歪瓜裂枣,暗中并没有其他人埋伏。 “哟呵,兄弟们,这小子竟然说大哥我放肆。我还就放肆了,你能怎么地。” 他身后的几人都跟着大笑起来,“哈哈哈……” 车内的姜砚秋掀开车帘,看到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匪徒。 匪徒们也看到她了,“大哥,快看,还真是娇滴滴的小白脸呢!” 姜砚秋:“……” 你才娇滴滴,你们全家都娇滴滴。 为首的匪徒闻声看去,双目一亮,“小美人,快下车,乖乖听话,咱们兄弟几个今日还能留你们一命,不然的话,整死你们!” 沈黎一抬手,马鞭甩了过去,瞬间缠住了带头的那人。 又飞身起来,连着把他身后几个人全都飞踹在地。 “砰砰砰——” “哎哟,哎哟,哎哟……”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出师不利啊! 这连一招都还没过呢,一群人就被打得落花流水,几人叫苦不迭,这买卖忒不划算! 姜砚秋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走到几人面前,“是谁派你们来的?” “没有,没有人派我们过来。” 匪徒眼神躲闪,一看就知道没有说真话,姜砚秋又问了一遍,“真的?” “真的,是我们兄弟几个没有酒钱,就想来碰碰运气。公子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你们就把我们几个当屁给放了吧!” 姜砚秋轻笑,“既然不想说真话,那就全杀了。” “是。”沈黎抽出腰间软剑,月光下,剑上晃动的冷光,吓得几人浑身战栗。 “我说我说,别杀我——”,闪着寒光的冷剑直逼面门,绑匪吓出了一头冷汗,舌头都在打颤。 “是…是…是秦家公子。” “秦家?秦梓牧?” “是是是,就是他。” 整个寿宴上,秦梓牧几乎没在他们跟前晃过,没想到居然是他派人截他们。 沈黎勒紧鞭子,“说,他让你们来做什么?” “啊……做……做……”,那人惶恐得说不出话,他有预感,说出来后,脖子上的鞭子一定会把他勒死的。 沈黎指向他身边的一个小弟,“你来说。” 那人打了个激灵,强忍着惧意回答:“秦公子给了我们一千两银子,让我们绑了这位公子,然后……然后……”,绑匪小弟支支吾吾,“然后让我们兄弟几个挨个凌虐他……” “岂有此理!”沈黎恼怒不已,手上一动,将被鞭子缠住的绑匪老大甩到墙壁上。 “砰!”绑匪老大滚落在地,痛得猛咳,他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撞移位了。 然,这并不解气,沈黎执剑上前,欲要取了他们性命。 “大侠饶命,小的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几个匪徒噗通噗通都给跪了,连大哥都挡不住他一招,他们更是逃都不敢逃。 沈黎眸子杀意迸现:“敢冒犯我家主子,岂能留你们狗命!” “慢着。”姜砚秋唤道。 沈黎停下动作。 姜砚秋:“杀了他们,岂不是便宜了那个秦梓牧。” “对对对,秦梓牧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一定不能便宜他了……”,几个绑匪连连附和。 沈黎心道,不会便宜他的,解决了这几个脏东西,晚些时候就让人将那个姓秦的玩意儿也丢去乞丐窝,让他好好享受。 姜砚秋看向绑匪老大:“派个人去,就说人已经抓到了,但是我出一百万两买命。秦梓牧若想继续这笔生意,那就亲自带三百万过来,不然明日就把这事捅到他老子和他大哥那里去。” “这不能够吧?他又不傻,怎么可能轻易相信?”几个绑匪一听到一百万两,都觉得离谱。 沈黎也提醒了一嘴:“秦梓牧现在恐怕拿不出三百万两,最多两百万。” “这么穷。”姜砚秋改口道,“那就让他带两百万两过来,告诉他过时不候,后果自负。” 绑匪老大:“……”怎么感觉你比我更像绑匪? “不是,他怎么就能相信你身上有一百万两呢,你看,我们虽然是绑匪,但也不能随口胡诌,是吧?不然以后还怎么在道上混。” 姜砚秋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讲道义的,那你该不会让人去通风报信了吧?” “没没没,绝对没有,小的怎么敢阳奉阴违?” 姜砚秋没有和他们多言,一人塞了一颗毒药,“好了,不想肠穿肚烂的话,就立即按照我说的做,本公子今日在钱家斗鸡赢了一百万两银子,大家有目共睹,不然秦梓牧也不会派你们来。” “什么?他是想抢你的一百万?” “大哥,他挣一百万,却只给我们一千两,我们亏大了。” “太过分了。” 看来这几个人对银子还是很敏锐的啊,姜砚秋没再说话,任由他们自行想象。 …… 秦宅。 刚到家的秦梓牧,收到传信,先是大喜,可是听到姓姜的居然拿一百万两买命,气得差点把舌头给咬了。 更可恨的是,居然还要他再加二百万两银子! “你们怎么可以临时加价?这不是坏规矩吗?” “呵,秦公子,我看坏规矩的是你吧,那么有来头的人,你却只付给我们哥儿几个一千两银子。兄弟几个再讲道义,也不能犯傻,是吧?” 秦梓牧担心绑匪真的寻到秦父那边,只得找到他娘要走了她的体己银子。 拿两百万两去对付那个小子,怎么想都不舒坦! 但是想到只要姓姜的出了事情,就没有人再帮秦梓辰了,到时候秦家的产业还会回到他的手中。届时,要多少银子,还不是轻而易举。 这般想着,秦梓牧利索地带着银票,随那人过去。 破木屋里,姓姜的主仆二人果真被反绑在那里。 “秦公子,来得还挺快啊!”绑匪头子笑眯眯地上前。 秦梓牧脱了斗篷帽子,神色不耐,“废话少说,让你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绑匪头子指了指昏迷的两人,满脸堆笑,“呐,人不是在这嘛,就等秦公子发话了。” 说着,伸手出去要银子。 秦梓牧手指微动,有些舍不得掏钱,“你们这是坐地起价。” 绑匪头子皮笑肉不笑,“秦公子既然不想做这笔买卖,那就算了,后果自负。” 被这么明晃晃地威胁,秦梓牧虽然气恼,但也不得不给。 “拿好,快点把事情给我办好了!不许留下马脚,否则本公子要你们好看!” “好嘞,秦公子放心。”绑匪头子接过银票细数了一遍,确认无误,奸笑一下,朝后边的小弟使了个眼色。 “砰!砰!”木棍敲下,秦梓牧晕头转向,“你……” 噗通,噗通,秦梓牧主仆二人一起倒地。 装晕的姜砚秋二人起来,把手中的麻绳丢给旁边人。 “把人绑好。” “是是是。” 几个小弟凑上去把地上的两个人五花大绑起来。 绑匪头子捧着刚拿到手的银票到姜砚秋面前,“大哥,这是两百万两,对了,这里还有一千两。” 他伸手往怀里摸了摸,又摸出几张银票,一起放了上去。 赔笑着讨好他们,“大哥,你看,解药能给我们了吗?” 沈黎见他贼眉鼠眼的,极为不爽,伸手夺过银票,“谁是你大哥了,别乱喊!” “口误口误,是大侠,”他伸手拍了了把嘴巴,又觍着脸问,“大侠可以给我们解毒了吗?” 姜砚秋睨了他一眼,丢了个瓷瓶给他,“别急,先把人揍一顿。” 绑匪头子欲拔瓶塞的手顿住,在两人的威视之下,只得把瓶子塞进怀里。 “兄弟们,给我上!” “砰砰砰……” “啪啪啪……” “咔嚓咔嚓咔嚓……” 秦梓牧主仆被揍得醒来了,又晕过去,又醒来了。 他眯缝着被揍得肿胀的眼皮子,看到模模糊糊的影子。 “姓姜的,是你搞的鬼?” “秦梓牧,这可都是你雇来的人。” “你们…你们这几个背信弃义的混蛋!”秦梓牧破口大骂,一不小心扯动嘴角的伤,“嘶…好痛——” 姜砚秋浅浅笑道:“痛就对了,以后再犯我姜记,那可就不止这一点痛这么简单了。” 她抬手,给秦梓牧塞了一颗药丸,也往他旁边人事不省的小厮口中丢了一枚。 乌黑乌黑的,还有点臭屁臭屁的。 “呕——”,秦梓牧想吐回出来,可惜已经咽下了,“你给我吃了什么?” “吃了什么,晚些时候你就知道了。”姜砚秋起身拍拍手,又扇了扇风。 不行,这味道太冲了,差点把她晚上吃的美食给翻出来了。 她转身,快步走了,“我们走吧!” 秦梓牧还不知道自己被喂了什么药,见他就那么走了,急得不行,“别走!你给我站住!给我站住!” “聒噪!”绑匪大哥上前就是一个大耳刮子,“啪!” 秦梓牧脑瓜子嗡嗡的,红着眼睛吼道,“混账东西,你敢这么对本公子!你们这群无耻的狗东西!” “嘿,大哥,他骂我们!”绑匪大怒,一个碗口大的拳头砸落秦梓牧的脑袋。 秦梓牧再一次晕倒,整个人倒在地上。 沈黎抽出手中的一千两银票给绑匪,“你们几个,收了秦公子给的银子,可要把秦公子想要你们做的事情,继续完成。” “好好好,保证完成任务。”那人没想到还有银子收,乐得一口应承下来,转身看看秦梓牧,也是细皮嫩肉,唇红齿白,顿时狼光毕现。 唔,虽然有一点臭。 沈黎:“完事后,滚远点。日后再让我知道你们作恶,必要收了你们的狗命。” “不敢不敢。” “小的们以后一定会改邪归正。” “对对对,绝不再犯!” “……” 马车赶在宵禁之前出了城门,往姜记名下最远的那个庄子上去了。 不过,姜砚秋与沈黎已经不在车上了,二人飞檐走壁,早就到家了。 在路上的时候,姜砚秋在马车内将收集到的证据全部归整出来。 这会儿一到家里,她就把所有证据,乃至钱家的其他一些账册之类的东西,全都交给他。 钱家这事,必须趁热打铁,趁胜追击,不然等昭武侯收到信之后,反应过来,那一准儿又要白费功夫了。 府城的宅子较大,阿珩他们还在前边院子玩耍,所以姜砚秋他们落在后边院子里时,没有惊动他们。 她也不急着过去,先回屋中找身衣服沐浴再说。 推门进院,就看到堆积的麻袋,才想起来今天购买的玉石。 关上门,快步过去,一一收走。 这才回屋,跑去空间,用浴桶装了水,沐浴换衣。 前边院子里,几人又围坐在一起喝着甜汤。 天上星光繁盛,如果没那么闷热,倒是十分安逸。 洗去一身尘埃的姜砚秋,很是清爽地过来了。 “阿姐回来了。” “姑娘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没有发现。” 姜砚秋笑着走过来,坐下,“刚回来。” “姑娘等着,我给你盛一份甜汤,这天闷闷的热,喝点莲子饮舒服。” 南枝动作比嘴快,已经往厨房跑去了。 “阿珩今天休息得怎么样了?” “休息好了,早上起来后,去了一趟夫子那边了。” “哦,夫子可有说什么时候回去?” “夫子说后日放榜后,当天下午就启程回去。” “这么急?” “没办法,这旱天,大家都担忧家里的情况,所以想早点回去。”一提到这个天气,阿珩两个眉毛都快拧在一起了。 “也是。”姜砚秋点点头,若有所思。 南禾也说,“我在鹿灵阁也听一些客人说,家里的田地有些都干涸了。这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下雨。” 正说着,南枝端着莲子饮过来了。 “姑娘,来,先喝点。” “好。” 天色不早了,几人又说了会儿话,就各自洗漱,回屋休息了。 姜砚秋去了一趟书房,原想核对一下之前还没看完的账册。 千竹见她往书房过去,他又带着一些账目过来,把东西放在桌上,便问,“主子今日参加宴会怎么样?” 千竹的话,意有所指,姜砚秋了然:“府城的各大商家对姜记确实不太友好,但这也是情理之中,不过,他们也只敢怒不敢言。” 起初他们都没有把小小姜记粮铺放在眼里,门面小,价格也低廉,瞧着就不像能赚钱的铺子。 可是后来新粮种的名声鹊起,他们反应过来了,那时想压已经压不住了,想拉拢也拉不到。 如今的姜记,已然遍布大渊各地,更不是他们区区一隅之地的商家可以随意欺压的。 第193章 坐等放榜 千竹基本上可以想到大家不满的模样,那些人都想要新粮种,哪怕只是弄到他们自家田庄里种植,那也能多添许多收成。 他拿出一张名单,“这些人想要预定我们秋收的新粮种,现在还没应承,不知主子这事是如何打算的?” 姜砚秋拿过名单,阅览了起来: 张老板,酒楼,饭食; 陈老板,酒坊,酿酒; 杨老板,田庄,自种; …… 她一一看了下去,这里头还有今日刚见过的张记粮铺的。 “暂不接受预定,这边的天气都如此了,想必北地那边的情况只会更差。我们的粮食,最要紧着那里。” “我明白了。”千竹点头,又问,“那上回那人订购的,到时候能够交货吗?” 姜砚秋指了指窗外的天:“看天吧,如果那边情况不糟,我们的粮也够,那就交货。没的话,就延缓,反正我都在契书里面写了,若遇天灾人祸,延后交货。” 就怕京都也旱,皇帝到时候顾不上北边的战士。 所以,近日也让姜记其他地方的分铺慢慢囤收粮食,以备不时之需。 得到明确指示后,千竹心中有数,又说了下庄子上的一些事宜,便回去休息了。 姜砚秋对完账册后,也回到房里,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了。 也不知北边情况怎么样了,前些天只收到信,说凌清予已经在夏将军的许可下,组建了弓箭队——青羽军。 索性掀了被子,起来穿鞋,进空间干活了。 她这几日在城外悄悄用空间水给一些村里的农地浇水,也是做了不少好事,空间里的稻子又熟了,还多出了三块田地。 而且,根据往日经验,看那雾气后退的样子,田地应该还在增加中。 先把成熟的稻子全部收割了,再种下新的稻种,抓紧时间多存点粮食。 等这头忙完,也把菜地里能收的蔬菜瓜果,全都收了,重新种上。 还有水果,也不挂着占枝头了,能摘的全都摘了。反正摘完还能再长,多存点水果,万一到时候拿不了水,果子的汁液也能给大家解渴。 于是,空间里头所有的水果,全都来了一场大丰收。 外头,别家宅院里的鸡都鸣叫了,她却还未曾歇下,累了就喝点水,然后继续干活。这会儿,又忙着插枝,想要多种点水果。 将空地都种满后,又开始酿葡萄酒。 这一整宿,她在空间里面忙得热火朝天,钱家那边也忙得人仰马翻。 钱二爷他们匆匆赶去马场,到的时候只剩下一片废墟。 马不见了,那些“山匪”全都葬身火海,成了一具具焦黑的死尸。 暗卫清点过人数,派过来的人全数歼灭,现场还多了一具尸体,经核实,便是那个刚刚接手马场的倒霉蛋。 那个籍籍无名的小子,死便死了,钱二爷毫不奇怪。 一个毫无背景毫无武力的普通人而已,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那小子接手。 他只是没想到六皇子的人会突然出现到这里。 他分明提早做好了准备,六皇子的人也才刚到此地,反应怎会如此迅速? 那个游手好闲的闲王,手底下怎会有如此能人? “六皇子他们不是盯上了金氏车马行吗?怎么又突然跑去一个不相干的马场了?” 如果不是有万全之策,他自然不会把马匹安置在城外那里。 他坐靠在椅子上,闭眸沉思,那些马七拐八绕来到这里,按理说能留下痕迹的地方也只有金氏车马行。 他们这几日也只将目光放在那里,如何突然就转移了目标? 钱二爷恼火,然而令他更加恼火的是,下去暗室之后,发现那些账册全都不翼而飞。 “该死,中计了!” 他转身一掌打在身后的那个亲随身上,“混账,你不是说宴会没有出现异常吗?” 那人神色骇然,立即跪下,“二爷饶命!宴会上确实没有出现可疑人物,也没有什么人长时间离开宴会。若说有什么奇怪之处,那一定是奇货居于管事。他喝了大夫开的药,然后就睡了,整晚都没有来过宴席上。属下还奇怪他喝的驱寒药物,怎会睡着,特地喊了丫鬟进去查看,现在想来,他多半就是装的。” 钱二爷气恼甩袖,“没用的东西,给我搬开书架。” 话落,暗处又出现三人,四个大男人合力抬起书架,挪出一个仅一人可进的位置。 书架落地,咔嚓一声。 “好像有什么东西压在底下?” 四人再次搬起架子,弄出了被压在底下的东西。 “这是什么?”其中一人捡起东西。 “废物!东西都被人搬空了还不知道!”钱二爷看到里面空空如也的一片,气血翻涌。 外面的那些账册丢了就丢了,里头这些……一想到那些东西若是暴露,那钱家就完了! 顿时,一股冷气从脚底蹿上天灵盖! “到底是谁!”他伸手夺过暗卫捡起来的那块东西。 “爷,这好像是于管事今日戴着的那枚令牌。” 亲随话音刚落,“咔嚓”一声,原本被重木架压出裂缝的令牌直接被二爷折断。 “立即派人去盯紧奇货居!” “是。” 不久之后,一只信鸽从钱府飞出,向着京都而去。 …… 清晨,阿珩起床后就与千山一起出门了,与师兄他们约好一起去的。 姜砚秋日上三竿时,出来吃了早饭,饭后又回去空间干活去了。 之前囤积的葡萄太多了,干了大半宿都没搞定,所以今日闭门造酒,尽可能多的酿一些酒来,反正平日时常囤积酿酒用的那些材料,东西都够的。 昏天暗地地干了两夜一天,终于消耗了大半窝的葡萄,也备下了一大堆葡萄酒。 要是放在外面来干这些活,她一个人肯定是做不来这么多的。 翌日一早,她神清气爽地从房间里出来,她可没忘记,今日放榜。 南禾候在院中刺绣,听见动静,立即回身问道,“姑娘也起了,姑娘早上想吃面,还是喝粥?我去准备。” “阿珩吃过了吗?” “小公子已经吃了。” “那就吃面吧!”姜砚秋随口说了一个,抬头看了下天色,已然大亮了,又问,“放榜了吗?” 南禾往院门望了望,回答她:“南枝与千山天还未亮就去等着了,现在应当也快回了。” 她也心急,坐这儿望眼欲穿了都。 姜砚秋洗漱完,南禾已经端来饭食。 她一边吃着,一边听南禾提起在鹿灵阁听到的新鲜事。 “听闻前天夜里,秦家三公子外出遭遇劫匪打劫,次日归家后就精神恍惚,家里人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却什么也不知道。” “哦?”姜砚秋没有说话,专心吃着,安静听着。 南禾:“也不知道会不会变成傻子,要是真傻了,那才好,以前可没少迫害过我们鹿灵阁。” 姜砚秋微微点头。 不过,真变傻,那倒不至于,她给秦梓牧喂下的药丸,也只是放大他的恐惧而已,顶多噩梦缠身几日,这应该也是他精神恍惚的原因所在。 “钱家那边可有传出什么消息?” 南禾摇摇头:“没有什么,就是这两日从他们家里出去的车辆有些多,应当是前些日子上门贺寿的亲戚,这会儿都归家去了。” “不一定吧。”姜砚秋幽幽说着,语气很轻,似乎只有她自己听到。 或许是钱二爷发觉证据丢失,遣散家里的一些人,也说不定。 填饱肚子后,她往阿珩院中走去。 阿珩正在院子里打拳,也不知道练了多久,满头大汗。 见到姜砚秋过来,他打完这一式就收功了。 “阿姐。” 姜砚秋取出帕子,给他擦去汗水,“累不累?” 阿珩摇头:“不累。” 他感觉现在身轻如燕,甚是通畅,就算有一点点疲累,也是甘之如饴。 “你去换身衣服,我们去前面看看千山他们回来了没有?” “好的,阿姐等着。” “嗯。” 瞧着他健步如飞的样子,姜砚秋不自觉地笑着。 习武怎么会不累呢? 这小家伙真是只会报喜不会报忧,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姐弟两人出来前院时,南枝与千山正风风火火地从外面往家里头跑。 “中了中了!” “小公子又中了!” “小公子又中了!” 在喂马的陈叔,一听见动静,直接把抱着的草料,往地上一丢,也吭哧吭哧地跑过来。 千竹在帮着准备他们回程用的东西,本来就竖着耳朵在等门口的动静,这会儿大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过来了。 “又中了?小公子真是太厉害了!”南禾跑得气喘吁吁,小脸都有些通红。 南枝头一仰,笑得得意洋洋:“那可不,你猜小公子这回考了什么名次?嘿,你一定想不到!” 南禾杏眼一转,配合地猜测:“第一?” 南枝愣了愣后,大喊:“你怎么知道小公子又拿下了府案首的?” 南禾也惊了下,还真是啊,她笑笑:“还不是见你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姜砚秋听了,也甚是欢喜,再次确认:“千山,阿珩又得案首?” 千山连连点头:“是的。” 闻言,姜砚秋侧首向阿珩道喜:“恭喜你了,童生小老爷。” 阿珩也被她一本正经贺喜的样子逗笑了,“多谢阿姐。” 说完,又向千山打听一同参加考试的同窗成绩如何。 千山一边回忆着,一边说:“我看了玉泽县一共考上八人,周君寒和程瑱策考上了,宋清越也榜上有名,还有另外四人,我不太熟悉。哦对,有两个不是咱们泽华书院的。” 府试一次录取三十人,他们玉泽县占了八个名额,也是地灵人杰了。 仔细想想,玉泽县那里四通八达,比起北泽洲的其他地方确实好的不止一星半点。 阿珩点点头:“我知道了,都去收拾一下吧,夫子说午时过后就出发。” “不等一下报喜的衙差吗?”南枝还想着给他们包红封呢,哎呀,府案首的赏钱,可太荣光了。 然而,阿珩兜头一盆冷水下来,“只是童生而已,他们不会往这边送捷报的,夫子只报了同一个地方,他们要送也是往那边院子送去。” “原来是这样啊。”南枝悻悻回去收拾东西了。 其他几人也欢欢喜喜地去收拾行囊了。 午后。 依旧是陈叔驾着马车,带着他们一起过去夫子他们租的那个院子汇合。 南禾与千竹并没有一同离开。 前几日过来这边,巷子里还十分热闹。 今日放榜后,租住在此的考生都陆陆续续离开了,显得宽阔得很。 “阿珩来了。”宋清越从里边出来,笑呵呵地拱手贺喜:“恭喜我们的府案首,再夺第一。我宋清越长这么大,除了佩服我大哥,现在又多了一个你。你可真是厉害!” 阿珩微笑回礼:“宋师兄,同喜。” 宋清越看着还不到自己胸口高的姜砚珩,心中是满满的佩服,“你说你这小脑袋瓜到底是怎么长的?” 姜砚珩给他一个灿烂微笑:“父母生得好,夫子教得好。” 心里面也不忘补上一句,阿姐养得好。 并肩出来的两位夫子,正好听见这一句,都乐了,“哈哈哈,还是阿珩会说话。不像你们这些个,天天就只会对夫子喊苦喊累,怪夫子对你们不够温柔。” 众人听了都笑了,其中有人喊道,“夫子说笑了,学生哪是怪夫子,学生是怪自己没长一颗跟阿珩一样聪明的脑袋瓜。” 夫子轻哼一声,“怨天尤人都没有用,多下功夫才是真。” “是,学生谨记夫子教诲。” 众学子齐声回道。 没有耽搁多久,大家把自己的东西带上马车后就启程了。 和来时一样,阿珩又被喊去谢夫子的马车那边。 虽是午后,但是日头依然热烈。 两人坐在车里还没一会儿就热得不行。 南枝摇着扇,犹不解热,“待在家里不觉得,出来路上才觉得天气一天更比一天热了。” 姜砚秋掀起车帘,望向外面的地面,“马上要五月了,到时候只会更热。” “是啊,到时候端阳节一到,日头也会更加毒辣了。也不知道这会儿玉泽县怎么样了?”南枝看到外面马路边枯黄的野草,也有些忧愁,最是挡不住的天灾。才刚安稳下来的日子,又要经历大旱吗? 姜砚秋也不确定:“玉泽县邻近慕州,水源情况应该相对这边会好一些。” 南枝索性卷起厚帘子,只留下一层薄纱遮着车窗。 马车跑着,有风吹拂进来,总算凉快了些。 第194章 凿竹取水 从府城出来,上官道回玉泽县,需要往北绕过两座大山,之后才往南走,向着玉泽县去。 这两日,他们越是往前走,所见的地就越荒芜。 来时见到的那些田地,不过数日已经干裂了,地里种植的东西也都不复存在了。 之前的一点点细流,也干涸了,有些河床甚至出现了裂纹。 幸亏回来之前,夫子就提醒过大家多准备一些水囊。 这两日大家都没有烧火煮饭,一个个都是就着水囊里的水,配着干粮吃,能填饱肚子就成。 姜砚秋他们也不例外,不过她也发觉了,南枝准备的吃食都用空间里的东西做出来的,那些放着隔夜了也不会出现馊味。 而在街上买来的烙饼,放着就有异味了。 倒不是她不想把东西存放在空间里,只是眼下这个光景,遭遇过涝灾的南枝对食物实在是看得紧,所以她也没法子。 不过,给阿珩吃的食物,她还是偷偷替换成了之前存在空间的那些,小孩子长身体,要尽量吃新鲜健康的。 那些同样都是南枝以前做的,所以他们也看不出什么。 这一路上,人喝的水是备下了,但是马匹也得喝水啊。 日暮停下歇息时,他们就成群结队到山上找水。 每到这个时候,姜砚秋就会自告奋勇,提着木桶跟着大家一起去。 一开始南枝还会担心,抢着要去,但是姜砚秋告诉她,要看着行囊和食物,万一有歹徒来抢食物和水…… 一听见这个,南枝比谁都懂其中的利害关系。 上山的人那么多,姑娘提着的木桶也不是很大,装了水也不会太重。另外千山和小公子也有上山,南枝更加放心了,别看小公子人小小的,但他可以打过千山,千竹也不是他的对手。 倒是这边,若有饿极了的人来抢夺食物和水,那都是拼了命来的。 “姑娘放心,我一定守好东西。” 姜砚秋一看她这凝重又认真的神色,忍不住特意叮嘱她:“若是真有意外,人最重要,东西没了就没了,还能叫人再送,也能再买。明白吗?” 南枝懵懂地眨了下眼睛,然后一脸感动地点点头。 边上的陈叔也深有同感,“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这么好的主子。” …… 一群人在山上寻了许久,才发现了一条干涸的河床中还有一条细细的水流。 水流太小了,他们只能先用石块拦截水流,等蓄够一池了再行装桶。 蓄水不易,大家干脆把木桶都摆在地上,留几个人在此接水。然后各自结伴去边上看看有没有什么野果,也有人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猎物。 “阿姐,我也去看看有没有什么吃的。你在这里等我?” “好。”姜砚秋虽然有些担心,但也没有阻着,不让他去,只是叮嘱他,“小心点,天要黑了,不要往深处走。” “放心,我很快就回来。”阿珩说着,很快就走远了。 这两日一直吃干粮,他想给阿姐弄肉吃,阿姐最近操劳庄子上的事情,都累瘦了,也不知如今山上还有没有猎物。 姜砚秋在上游洗了下手,几位看水的学子就在边上不远处,坐着休息一边等着。 她也安静坐着休息,一边悄悄往水里加着些空间水,希望这些马儿喝了水后,接下来可以行得快一些。 坐着无聊,她索性翻出了空间里之前收集的野菜种子,随手撒了些在地上。 接了二十多桶水而已,就用了半个时辰多,就这,还是姜砚秋偷偷加速过的,水流真的太慢了,她都不敢用大力。 她还寻思着,要不要找个地方,放几只兔子出来给大家捉回去加餐呢,没想到阿珩还真拎回了一只野鸡。还有几位有点身手的师兄们,也打到了野物,其中就有周君寒和程瑱策。 “还真打到猎物了。” “是啊,晚上烤鸡吃。” 看着阿珩手中的野鸡,她又有了新的想法,改天得买些野鸡养在空间里,不然在荒郊野外的,也不好弄只家养的土鸡出来。 几人在水边处理了猎物,便准备下山了。 走时,周君寒几人把拦截的那些石块搬走开,让水重新顺流而下。 虽不知这水能流多远,但下游处肯定还有人等着。 他们顺着水边往回走,姜砚秋也提着木桶,一手握着竹竿,沿溪往下走。 她手中的竹竿是特意通过节的,此刻,手中的水流顺着竹竿流进溪流中,随波而下。 山下等候的人看到他们寻到水,都欢喜不已。 自然,最欢快的还是那些马儿,这两日都没怎么喝水,现在闻了那清新味道更是忍不住,一桶水很快就见底了。 本来蔫蔫的马儿,也慢慢地精神起来了。 “小公子,你可真厉害,每次上山都能打到猎物。”闻着烤鸡飘出来的香味,南枝垂涎欲滴,她真是太崇拜小公子的身手了,次次上山不走空。 陈叔是第一次知道阿珩会捕猎的,惊叹不已:“本来以为小公子小小年纪文采了得,就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还有这一手。” 平常在家见小公子打拳,还以为只是打着强身健体的,没想到是真的有两下子。 阿珩笑笑,习武后五感六识强了,他每次上山,只要集中注意力认真听着,就能听见附近活物的动静,因而每回都能够有所收获。 “好啦,你们也多吃点,早点休息,明日早起赶路呢。” 姜砚秋扯下两个大鸡腿,两姐弟一人一个,把烤鸡递到陈叔他们跟前,让他们自己掰下来吃。 配上些干粮就差不多了,她又从布袋里拿出四颗不大不小的桃子,一人分了一个。 夫子那边,阿珩刚刚过去送鸡肉,但是夫子说赶路太热吃不下油腻之物,所以阿珩给送了两颗桃子过去,这会儿也与他们一样,在啃桃子。 炎热天气行路,大家都甚是疲乏,很快就入睡了。 吃饱喝足的小黑被指派来守夜,小非鸽也蹲守在大树梢上。 一夜无话。 翌日,天还未亮,大家又按说好的时辰起来赶路了。 清晨赶路凉快些,能多走一段是一段。 这一日过后,他们就绕过了这山,往南走了。 后面的路上,虽说没有前边的路程干燥,但也不遑多让,下面的河里已经没水。 大家水囊里的水都已经喝完了,沿路的驿站也没人在,想喝上一口水,都要到深山里寻。 好在有姜砚秋暗中做的小动作,大家有空间水的滋养,路上也不算太难熬。 只是这一日,不太凑巧,他们走的那路,河流都干了,上山也没寻到水源。 没水可不行,他们还得再走一日多才能到家。大家都口干舌燥,一刻都等不下去。于是,他们连夜赶往青竹坡。 青竹坡,顾名思义,就是长满青竹的山坡。来时,他们还远远地瞧见过,那一片苍翠欲滴的竹林。 夫子说,若是那边土地没有干涸到一滴水都没有的话,兴许可以在竹子里寻到竹子水。 一群人饱含期待地奔着青竹坡,终于在夜半时分抵达。 夜风轻拂,竹叶萧萧。 久违的清新,久违的凉爽。 两位夫子教导大家如何敲竹子,寻竹水,又如何在竹身上凿孔取水。 “砰砰砰——”,大竹子上凿了孔,插上小竹竿。 明明是在夜里,一个个眼睛却亮得惊人,都在盯着竹子里滴出的水珠,一滴、两滴、三滴、四滴……等不及多装些就先喝上了。 好多学子还觉得甚为惊奇,“以前就听闻竹露煮茶,原来这露就是这么来的。” “味道不错,就是太慢了,不够解渴。”大家都渴得不行。 两位夫子瞧着可怜兮兮的竹水,有些忧心忡忡,他们早渴得嘴唇起壳了,嗓子也冒烟了,可眼下也只能耐心接着。 姜砚秋盯着一滴又一滴的竹水,也有些苦大仇深的模样,这怎么加水呢? 没有水源,真不方便,思来想去,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她悄悄往自己跟前的那颗竹子脚下浇空间水。 咦,刚刚还在慢慢滴的竹水,突然变快了。 姜砚秋心中一喜,看来这么做是有用的,她赶紧把时常带着的那根细竹竿,用力插入竹子脚边,然后加快水流。 紧接着,她就看到了面前的竹水,也随之变快。 突然,与她相邻的一位学子惊呼起来,“水好像变快了。” 他话音刚落,又有一人跟着反应,“我这边也快了一些。” 姜砚秋看向大家,似乎都有所变化,看来她这边送水,相近的竹子也能吸收到,这就好办了。 她慢慢加大水流,一边观察着大家的情况。 竹子吸收了空间水之后,枝叶都在生长,尤其是地下的根,吸取深处土壤里的水也更快更多了,所以大家接到的竹水,相比姜砚秋送出的空间水也快上许多,也要多上许多。 辛苦了一夜,总算解了燃眉之急。 谁也没有发现,这片竹林在这一夜里悄然拔高了许多。 …… 第195章 去琼华楼 这日黄昏之际,队伍回到玉泽县。 沿途过来,他们看到了玉泽县的情况也十分糟糕,大部分的田地都干涸了。 仅存的只有一些靠近水流位置的田地,还有一些则是靠着人力大老远地挑水过来,一担一担的浇着。 就是那水也越来越少,谁也不知道那些庄稼可以坚持到几时。 进入城门,大家拜别夫子,各自归家去了。 回皖西巷小院的路上,见着城中多了许多往来的华丽马车。 五人回到家中,卸下行囊后,小坐了一下,便要一起去琼华楼吃饭。 这一路过来可不容易,大家都累得不轻。当然,最累的还得属她家马儿,一回来呼啦呼啦喝了好几桶水,差点没渴成水牛。 幸亏家里的水井里还有水,虽说水位又下移了,但只要有水就好办了。 陈叔把家里原本存着的干草料搬出来给马儿放着,也随着大家一起去酒楼。 琼华楼。 几人还没上到台阶,何叔就热情地迎了出来。 “姑娘,小公子,你们可算回来了,这一路都还顺利吧?” “同行的人多,一路上都挺太平的。”姜砚秋笑着随他进入大厅。 琼华楼依旧满堂宾客,瞧着衣着风格差异,便知南来北往的人不少。 何掌柜请他们上三楼,“姑娘楼上请,饭菜已经备好,这就可以上菜了。” 南枝一听饭菜都备好了,可乐呵了,“何叔动作还真快!” 何掌柜爽朗一笑,“那可不,我可是让人看着外面的情况的,一瞧见自家的马车过去,就招呼了厨房准备起来的。” 要是他们没有过来,他这边一准儿要叫人把饭菜趁热送过去。 “何叔怎么知道我们今日回来?”千山好奇地看着何掌柜。 何掌柜:“我也是听何年推测的,府城的衙差前日就送来了官文,县令大人当日就在县衙门口张贴了红榜,告示了八位童生老爷的名单。张大人还说等大家回来后,第二日就要派衙差挨个到村里报喜。” 原来是府考成绩出来后,知府那边就将各县考上的名单分派出去,负责送信的衙差快马加鞭,所以比他们大队伍走的快了许多。 姜砚秋:“没想到张大人弄得还挺隆重的。” 何掌柜:“张大人近日也因为大旱的事情弄得焦头烂额,想弄点喜事冲一冲城里的愁云。” “站住!” 几人刚上了几个台阶,就被下面的客人喊停了。 何掌柜停下来,转身望向楼梯下边不远的那桌客人,笑着与他们说,“客官有何需要可以传唤咱们店里的伙计。” 那桌的锦衣公子皱眉冷色道,“掌柜的,你方才不是与我们说楼上的雅间满了吗?怎么这会儿还能领着他们上去用饭?” 坐在他边上的一个青衣少年也跟着抗议:“就是,先前问过你们好几回,你们愣是腾不出地了,现在怎么就有了?” “就算有了,先来后到,也应当是喊我们上去,我们早就打过招呼了。”和他们坐一起的姑娘也嘟嘴不悦。 何掌柜拱手,依旧温和笑着,“客官误会了,上面的包厢是这位客人早前就预定的,所以他们可以直接上去。” “这么小的地方,上酒楼吃个饭还要提前预定?”小姑娘撇撇嘴。 与他们同桌的妇人听见掌柜这么说,才开口轻斥:“小四不得无礼。” 小姑娘努努嘴,不做声了。 妇人的目光转向掌柜那边,见姜砚秋他们要继续往上,唤了一声,“几位留步。” 然后起身走了过去,“抱歉,是我们冒昧了,家中孩子无礼,烦请几位不要见怪。” 姜砚秋见她端庄有礼,也不想与他们多做计较,不在意地说,“无妨,夫人不必挂怀。” 说完,几人就要走了。 “姑娘留步。”那位妇人看出这几人当中姜砚秋才是主事之人,便与她说,“姑娘,不知可否与你们换个位置,我家中婆母身体不适,实在听不得嘈杂之音,你们若是愿意,预定的费用我们出双倍价格补给你们。” 姜砚秋听了她的话,往下看去,他们那桌,还端坐着一位脸色不太好看的老夫人。 还有先前说话的三人之中,年纪较小的一男一女,还拿眼瞪他们。 想来是不服气这位夫人过来好声好气与他们交涉。 “我家夫人问你话呢,你怎么不说话,这般无礼……”,妇人身边的丫鬟不悦抱怨。 一个小丫鬟都敢说自家姑娘,虽然她的口气不凶,但是南枝也不同意,“我家姑娘考虑一下怎么了?你们求人还这么嚣张,我可真是头一回见,亏我还小小地动了下恻隐之心。” 在南枝看来,这位妇人明显是受她婆母压迫的,才会不顾脸面追上来。像极了往日她娘亲被她奶逼着做事的样子。 那丫鬟没想到自家夫人纡尊降贵与他们商量,这小地方的丫头片子竟还敢这么蛮横。 妇人嗔怪身边丫鬟:“不得妄言。” 下面几桌正在吃饭的客人都看了过来,姜砚秋也不想在自己的酒楼闹事,便说,“夫人想要出双倍价格可不便宜,只是吃一顿饭而已。” “我们行路辛苦,累及老人家,要是能让老人家舒心一些,多花些银两也是值得。而且早就听闻玉泽琼华仙液露,今日要是可以好好品尝一番,也不枉此行。”妇人一笑,精致的容颜更显雍容大气。 姜砚秋重复着,“玉泽琼华仙液露。”她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说辞,“行吧,那就让给你们了。” “多谢几位。”妇人道谢,招手让身侧丫鬟付银子。” 姜砚秋:“不急,等下交给掌柜即可,正好抵用饭钱。” 夫人微微颔首,转身下去请老夫人上来。 姜砚秋他们也下楼,到了一楼靠近厨房那边的位置坐下。 何掌柜跟着过来,低声与他们说,“姑娘其实不让也无妨,这几日北边下来的人多,店里位置本来就紧缺,碰了壁他们自然都会在大堂吃的。”这样的客人他见多了。 姜砚秋笑了:“不妨事,我们吃个饭就要回去了,也不多待。他们既然愿意出高价,那我们又何乐而不为呢?” 何掌柜一听这话,心道,那等下预定费用可要多收一些。 “何叔,近日从北边过来,路过去南下的人很多吗?”阿珩先给阿姐倒了一杯茶后,才问何掌柜。 何掌柜点头,神色也有些凝重,“确实每日都有好几家,拖家带口的要南下避灾。” “这该死的老天,真是害人不浅。”南枝抱怨道。 千山和陈叔都跟着叹气。 姜砚秋:“何叔,咱们庄子上的情况怎么样?” “主子放心,咱们几个庄子上都还有水,虽然没有以前多,但是也够庄子上用了。”何掌柜笑着指了指后院的方向,“咱们酒楼后头的井也还有水,近来酒楼的生意也多亏了这口井。” 他开心地笑着,“西山药田上面的水源,也和之前一样细细地流着。之前我们还都担心那里水流太细,怕是快要干了,没想到昨天家福过来时说那边水还流着。另外,我还听说很多人家里地里庄稼旱死了,不过那些用了咱们姜记新粮种的庄稼都还长着,这可真是大大的好事。” “那就好。”听到那些粮种能够顽强生长,姜砚秋也蛮惊喜的。 不光是她惊喜,在场的几人听了也是开心,民以食为天,有庄稼有粮食,大伙儿才能活下去。 不然大旱一场,百姓颗粒无收,届时又是民不聊生,惨不忍睹。 好在之前姑娘让那些百姓都低价买上了新粮种,陈叔在心中感慨。 “对了,还没恭贺小公子再次考上案首呢!”何掌柜拱手,喜洋洋地贺道,“小公子连续两次夺得案首,真真是太厉害了。” 阿珩扬起嘴角,笑得纯净,“何叔过奖了。” 提到这事,几人总算都露出喜色。 说话间,小伙计已经将菜送了上来。 第196章 上山种莲 三楼包厢里,那一家子坐定,伙计按吩咐下去上酒上菜。 此时厢房里只有自家人,老夫人理了理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襟,清了清嗓子。 那妇人一见她轻咳,连忙给她倒上茶水,“娘,请喝茶。” 老夫人伸手接过,目光不悦地扫过三位孙子孙女,“早和你们说了,出门在外,收敛点脾气。在大堂就与人争执,也不怕再引来那些人吗?” “祖母,大哥与父亲已经引着那些人往西北去了。他们又怎么会那么容易再追来,就算追来肯定也想不到我们往玉泽县过来。” “还敢狡辩!” 老夫人语色一厉,三人都低下头,“祖母教训得是,是孙儿心急了。” 妇人见状,亦忙帮着说好话:“母亲莫恼,孩子们也是担心夫君伤势。” “行了,盛儿赶紧去马车上请你大哥和父亲上来。” “是。”年纪较大的那位公子疾步出去。 “祖母,爹爹的伤那么重,不去药堂找大夫真的没有关系吗?我听说神医就在附近,不如去……” “你爹说了,不能求医,留下痕迹,那些人马上就会追上来的。”老夫人脸上愁云密布,“试一下这里的极品梅花酿吧,先前我的脚扭伤,喝了这个总觉得伤好得很快。” 那位夫人本来还想让酒楼伙计帮忙去神医的药堂里买点伤药,但一听会留下痕迹,又打消了念头。 …… 楼下,酒足饭饱后,姜砚秋去到后院,看了下水井。 听说城中的有些人家家中水井已经干枯,这里还好,依旧有水。 院中还摆了一排大水缸,那是何掌柜每日让人打水,蓄在那里。就怕哪天井里也没水了。 几人一回到小院,又开始准备回村了。因为缺水,书院和女学双双停学了。 阿珩把之前风云玦送来的那些习策收拾起来,那里面涵盖了科举各个环节考试的复习范围,他要带回去为下一场院试做准备。 “咚咚咚——” “谁啊?”陈叔放下手中东西,健步如飞,跑去开门。 一看竟是谢夫子身边的童子,立马咧嘴笑了:“原来是阿信小哥儿,快快里边儿请。” 童子随他进去,“陈叔,我来寻珩公子,夫子有东西要我亲手交给他。” 阿珩在房中听见他的声音,出来院中,“老师有什么事情嘱咐?” 童子拿下肩上背着的包袱,双手奉与他:“夫子刚知道书院停学,想着你们可能要回村,便赶紧让我将这些书册送来。” 阿珩作揖:“替学生多谢老师。” 童子:“珩公子客气了。” 阿珩笑了下,又正色问话:“夫子家里如何?还有水可用吗?” “尚且足够,珩公子放心吧!” “那便好。”他把包袱交与千山,“和我的书放在一处。” 而后,亲自送童子出门:“来日夫子那边若是有什么需要,你们在琼华楼留个口信。他们庄子有个管事在我们村边上种植药田,与村里大家都是熟识。” “好,告辞。”谢夫子的童子也有十二三岁了,听到这孩子年纪虽小却感念师恩,心里也热乎乎的。 马车上,姜砚珩拆开了包袱里放着的一封厚厚的书信,里面全是谢夫子写下的准备院试的学习安排。 一番浏览下来,他内心也是颇为触动,手中纸上的墨迹俨然是刚刚烤干的,这显然是夫子刚刚回家就提笔写下这么厚厚一叠的字。 阿珩将书信叠好,重新放回书册之中。 姜砚秋等他整理完,才开口说道,“谢夫子真是有心了。” 阿珩赞同道:“老师确实用心,回程的路上就教授了我许多与院试相关的学识。” “嗯,你也不必操之过急,累了就休息休息。”姜砚秋随手从矮几上拿起一个桃子递给他,自己也拿了一个,啃了起来。 “我不累,看个书而已,还能把我累着?阿姐未免也太小看我了。”姜砚珩仰起傲娇的小脑袋,眸子里满满都是势在必得的光芒。 姜砚秋咽下口中鲜甜的果汁,“知道读书难不倒你,我这不是怕你少了个有趣的童年嘛。” “像阿姐那样上树掏鸟蛋摘果子,结果鸟窝没碰着,果子也没摘着,反倒差点把自己摔残的乐趣吗?” 阿珩反问,天真无邪的笑容,真叫人想狠狠捏一把。 “还是像阿姐那样在颜料里掺了百花蜜,想画能招蝶的牡丹,结果画到一半就被蜜蜂蛰了满头包?” 姜砚秋:“……” 这个弟弟还能不能要了? 她忍不住了,伸手捏住了他的鼻子,“姜砚珩,我说你就不能记我点好事吗?” “阿姐说的有趣之事嘛。”阿珩瓮声瓮气地说着。 南枝坐在一旁啃桃子,看他们姐弟俩玩闹,傻乐着。 外边的陈叔和千山也静静听着,嘴角带笑。 月光浅浅,繁星点点。 路边的蛐蛐叫成一片,田间的青蛙也呱呱闹着。 夜风拂动,田地里的庄稼亦随风浮动。 马车摇摇晃晃,驶入西山宅院。 宅子里,除了家福和另外三人与他一起守着的人,还多了五六个护院。 山上种了不少好的药材,还有水源,所以宁管事多派了几个人过来守着。 家里房子还未打扫,晚上便住在这边。 翌日,天还未亮,姜砚秋便从空间里提着一株莲花出来。 家福在院子后面,正在挪动堵着大水潭出口的大石头,水流骤然加大,流向外面的溪流。 那边,云河村的村民们已经排着队装水,要挑水去田里浇地了。 “主子舟车劳顿多日,怎么还这么早起来?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一声就好了,我去办,你去多休息休息。”家福起身拍了拍手。 “不妨事,我已经休息够了。近日得了一株雾龙山的药莲,想着趁早带上去种了。”姜砚秋把木桶拿过来给他看。 家福一听来自雾龙山的药材,眼睛都亮了,还是莲花,“这么珍贵的药材,主子要种在哪里?不如就种在这里,这个深水潭种着正好,我们还可以时时照看着。” 姜砚秋拒绝:“不用了,我要种到山上,顶上的水源处你不是也围了一个小池子嘛,种在那里水源纯净,养出来的药效才好。” 她一本正经地编着,本来就是为了每日合理上山添加空间水的,才弄出这么一朵奇莲,她自然要到山上去了。 在这里虽然也可以,但是万一过几日山上不来水了,下面的水就不好解释了。 家福听她那么说,也觉得很有道理,“种在高处,更容易吸收日月精华,药效肯定也更好。” 都说一莲出九药,何况是来自雾龙山的珍稀药莲,家福也很期待。 “你去忙你的,不必管我。”姜砚秋自己提着木桶,继续往山上走去。 山上的情况和之前差不多,不同的就是药苗都长高了许多。 拂晓前山上还是有些凉爽,她快步往山上而去。 上面的水池并不大,但也装了近一人之深的水。 她把桶里的莲花种进水池之中,完了后坐下来,从空间里拿出一颗大桃子啃了起来,一边放出了空间水。 在山上,还是可以看到对面山下的地里,黄一块,青一块的。 之前那些地都是水田,种的自然都是稻子,所以还是有些人家的庄稼被晒得枯死了。 云河村的乡亲们才刚从涝灾中缓过一口气,又要再次经历旱灾,天地还真是无情。 她轻叹了一口气,加快水流,一边把啃完的桃核丢回空间里,埋了,也不用管它,新芽儿会自行破核而出。 …… 第197章 案首奖励 两个时辰后,姜砚秋起身拍了拍灰尘,下山去了。 南枝已经将家里打扫好了,见她回来,立即把做好的早饭盛出来。 “姑娘,先吃点垫垫肚子,我中午再多做些好吃的。” 她们回来了,家福又把肉菜送了过来,让南枝把大家的饭一起做了。 “好。” 饭后,她回屋整理自己的东西。 不多时,外头就响起热闹的敲锣声。 “姑娘,这一定是来咱们家里报喜的!” 在厨房里砍鸡的南枝激动地跑出去,手里的菜刀都没来得及放下。 姜砚秋也出来,看到她这样,笑道,“你先把刀放好,开门看看。对了,准备好赏银。” 南枝拍拍腰间的荷包,得意洋洋,“姑娘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大门敞开,没过一盏茶的功夫,敲锣声就上门了。 领头的两个衙差拉着一辆板车,身后跟着一群看热闹的村民。 “云河村姜砚珩可是住着这儿?” 是的,是的。”南枝早就迫不及待。 阿珩也出了房间,过来,“学生正是姜砚珩。” 衙差听了,连忙躬身道贺:“恭喜姜砚珩公子考得府试头名,再列案首!” 另一位衙差也嘿嘿笑着上前,“恭喜姜案首,贺喜姜案首。这是我们大人奖励成绩优异的童生老爷,还请收下。” “这是?”阿珩打开文书,原来是奖励粮食。 考上童生官府有奖励的,虽然比较少见,但不是没有。像县试府试考上头名的,不出意外,都会考上秀才,所以很多地方官都会自己根据情况加设奖励。 “大人说了,姜案首每月可以凭此证到衙门领百斤粮食,为期一年。这里是第一个月的粮食,我等顺路帮你们带回来了。以后的,就要辛苦姜案首老爷自己遣人去领了。” “嘶——”,村民们听到珩哥儿不仅考上了头名,还能上官府领粮食,都是惊叹不已,只是碍于官爷在此,大家都不敢说话。 两位衙差走向身后的板车,一人提着一个袋子下来。 阿珩彬彬有礼,作揖谢道,“辛苦两位差爷,劳烦替学生多谢张大人。” 南枝见状,立马掏出早就准备好的麻布小钱袋,一人塞了一个,“辛苦两位差爷大哥走这一趟了。” 姜砚秋也道:“二位不如进来喝些茶水,稍坐片刻,等下一起吃个便饭。” “不辛苦、不辛苦,都是我等该做的。” “是啊,吃饭就不必了,我等还有公务在身,不便多留。” 两位衙差接到赏钱还在惊喜中,本来以为云河村出来的学子,家中肯定非常贫寒,没有什么赏钱可领,他们能过来一趟也是看在案首的面子上,加上张大人也额外给了点喝茶的赏钱。 没想到竟然领到了不少赏钱,这个不起眼的袋子里头起码得有十两碎银了,简直就是意外之喜啊! 姜砚秋颔首,“那便不耽误差爷办事了,南枝,给差爷带几颗桃子路上解渴。” “好嘞。”南枝手脚麻利,飞快跑进堂中,抱了四颗桃子出来,给他们一人塞了两颗,“天热,差爷路上解解渴。” 鲜桃抱出来,顿时吸引了在场不少人的目光,珩哥儿家里居然还有这么好的果子。 连差爷也是微微惊讶,在城里都没见过这么好看的果子,这家人底蕴不俗啊,看来这位案首小老爷是要发达了。 两人笑呵呵地,“那就多谢了。” 大日头,一路过来,确实出了不少汗,大鲜桃子在前,两人都乐得接下。 “告辞。” 两位官差刚离开,乡亲们一下子都跟炸了锅的似的,一个个全都凑了上来,把阿珩团团围住了。 童生易见,但是这么小的案首还是头一回见,还是在自家村里,大家真的激情难抑! “珩哥儿,你这次去府城考试又得了头名?” “珩哥儿,你上回考了县案首!这次居然又考了府案首!你简直神了啊!” “珩哥儿真是太厉害了,太给咱们云河村长脸了!!” “我现在出门,一说我是云河村的,那些人都羡慕说咱们村里出了个案首。” “哎呀,别人家这么大的孩子才刚去书院启蒙呢,咱们家珩哥儿都当上府案首了,真是神气啊!” “……” 众人七嘴八舌的,姜砚珩也不必回答什么,只微笑回应着大家的热情和喜悦。 张铁壮终于挤进人群,大声贺喜,“恭喜珩哥儿!你太能干了,一年挣的粮食,比我爹种地挣的收成都多!” 一句话把在场的人都逗乐了。 有个大叔调侃道,“张铁壮,你也赶紧回家读书,以后也比你爹能干。” 张铁壮他爹也乐了,“这娃子,要是能把夫子教的大字都认会了,我都得烧高香谢谢各路神明了。” 张铁壮一撅嘴,给他爹翻了个小白眼,“你以为读书认字有那么容易嘛,我这脑子都没有珩哥儿一根手指头聪明。” 瞬间,全场爆笑。 “这娃还怪有自知之明的。” 大家都围着阿珩稀罕,连村长和他夫人都被挤到一旁去了。 姜砚秋招呼南枝进去把桃子搬出来,分给过来道贺的乡亲们吃。 “秋姐儿,恭喜你们了。咱们家珩哥儿果然是大才啊!”姜村长激动不已,他果然没看错,这两姐弟就是人中龙凤啊! 云河村出了县案首,就已让他们村名声大涨。以往在街上一说他们是云河村的,别人就会想到他们是灾民新村,少不得要遭几个鄙夷目光。而前几日他去县衙办事,人家一听说是姜案首的云河村,办事都方便了。 如今再得府案首,他们云河村出息了,真的出息了! 读书好,还是读书好啊,考得好了,连官府的人见了都得弯下腰说话。 姜奶奶也高兴得眼中都带上泪花了,拉着姜砚秋的手,一个劲儿感叹着,“好孩子,都是好孩子,小小年纪就能帮你这个长姐分担了,等将来珩哥儿高中状元,你的好日子也就来了。” 姜砚秋也有些招架不住大家的热情,只一直笑着点头。 两姐弟本来觉得只是一件平平常常的事情,但是在乡亲们热情的祝贺下,心中也喜气融融起来。 桃子搬出来,姜砚秋提高音量,笑着说道,“多谢大家的祝福,也感谢乡亲们平日的照拂。来,请乡亲们一起吃桃子!” 大家闻声看向前边摆着的桃子,个头大而饱满,个个娇嫩欲滴,靠近些都能闻到桃子独有的香甜味道。 “这是桃子?不会是仙果吧?” “这么大的桃子,我还真没见过。” “秋姐儿,你这就破费了啊,眼下这光景,城里随便一个果子卖的价格都翻了好几番,你这么好的桃子得花不老少银子吧!” “对啊,外边旱着,卖果子的贩子说都没人敢出门送货,现在果子金贵得很。” “那可不是,大旱天,拉着几车果子出门,这不是明晃晃地叫人来抢?” “还是有人从南边拉水果过来卖的,不过价格贵死,就是瞧着城里有些人家里没水,果子可是能解渴救命的。” 姜砚秋见大家都不敢接,又道:“大家尽管吃了,这可是阿珩特地从府城带回来的,大家都尝尝鲜,不然放着也会坏了。” 她自己先拿了两颗,给村长夫妇一人送上一个。 阿珩眸光微动,也搬了一个大桃子给姜乐乐,“给你。” “谢谢珩哥哥。”姜乐乐与他们甚是熟悉,对于姜砚秋姐弟俩的投喂向来来者不拒,抱起来就是嗷呜一口。 桃汁渗出,看得大家都禁不住咽口水。 南枝有样学样,也直接把桃子塞乡亲们手中,“乡亲们别客气哈,就当庆贺咱们家阿珩二次夺得案首哦,预祝阿珩下次再拿头名。” “珩哥儿一定会的!” “对,咱们珩哥儿这么聪慧,一定可以做到的!” 乡亲们都兴奋起来,欣然接下桃子。 她家的桃子可真大个,一只手都拿不住。甜香入鼻,大伙儿都馋得咽口水。 最近连水都不敢多喝,现在居然有大桃子吃,谁能不开心呢。 按照村里的习俗,考上秀才才要请乡亲们吃酒席的。 姜砚秋他们这个时候请大家吃这么金贵的桃子,已是大礼,乡亲们也心有感念,好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倒,夸得姜砚秋三人笑得脸都酸了。 看着大家吃上桃子,姜砚秋心里也有点小小的成就感,空间里的桃子,可不单单是味道好,对身体也是有好处的。 大伙儿聚在这里,聊了会儿就到了巳时末了。 日头太毒了,都回家去了。 待在外面久了,晒干了口舌,回去还得多喝水,浪费。 现在的水一天更比一天少,除了必要的吃喝,都要可着田里的庄稼。 不对,今早的水好像挺足的,大家浇完水时辰都还早。不过,刚刚被官府的捷报打断,大家这会儿还没有反应过来。 院子里没人了,南枝把空的筐子收回进去,里头还有两筐桃子。 姜砚秋让她待会儿有人来道贺就送。 果然,后面还是有村民陆陆续续地过来恭贺,有大人有小孩。 南枝也是受空间水滋养的人,记性甚好,领过的人都记的。所以有两三个来过又来的人,她是不给再送的。 凭良心说,他们送的大桃子,吃一颗都顶饱一顿。村里有三百多人,一人一颗就要三百多颗了,这边没有多余的给他们重复送的。 至于陈林氏他们一家,自然是没有来道贺的。早前结下了仇,她一听见阿珩考上,气得在家里骂骂咧咧的。 后来听说姜砚珩请大家吃桃子,那味道绝了,吃完后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舒服,有些夸张的还说旧疾都好了。 她又眼红了,又厚着脸皮,屁颠屁颠地跑过来说好听的话。这种天气,面子哪有大桃子香呢! 不过,南枝连院门都没让她进。 陈林氏没占着便宜,不服气,“嘿,我老远过来恭贺,连门都不让进吗?考上童生老爷了,就看不上我们这泥腿子了吗?” 南枝翻了个白眼,要不是顾及小公子读书人的名声,她都懒得理这个老太婆。 “不是,我们家里头现在没有人,而且我也正巧要出去,门早锁了,你来得不巧,你想上我家干嘛呢?” 陈林氏没占到便宜,岂能甘心,直接把话挑明了说,“不是说来道贺的都给大桃子吃吗?我和我孙女,还有大孙子,怎么都没有?” 南枝一听果然是来占便宜的,冷笑两声,“陈林氏,你是不是十年没洗过脸了?” “何止十年没洗了,就这厚度,少说也得三十年没洗了。”隔壁的大娘也过来搭腔。 陈林氏这才反应过来被骂了,气呼呼地指着南枝:“好你个臭丫头,我诚心诚意过来道贺,你居然拐着弯儿地骂我,你还有没有良心了!” 南枝假笑一下:“你要是诚心诚意也不会过了两日后才来吧?” 陈林氏想到这两日在家咒骂他们,一时心虚,“我这不是才听见消息就赶来了嘛,都是一个村的,哪能不替珩哥儿高兴呢!” “呵呵,那我真是替阿珩谢谢你嘞。不过我家果子第一日就送完了,这都第三日了,大家早就吃进肚子里头了。” 你想吃就去茅房里头找吧。 南枝默默地在心里加上一句。 陈林氏像是完全不知道脸皮为何物,“嘿,你是看不起我们,故意不想给我们的吧?” 南枝不耐烦,低头看脚趾,心道,对对对,就是故意不想给你们,傻子才把好东西送给你们这群乌龟王八蛋吃。 隔壁大娘都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行了,陈林氏,陈老婶子,一把年纪了还说这种三岁娃娃说的话,你自己也不想想,就这种天气,从府城拉回来的桃子磕磕碰碰的,能放得住吗?” 当然珩哥儿家里的都是好的果子,她就是故意那么说。 陈林氏气哼哼地拉着大孙子走了,边走还边小声咒骂,“哼,好东西不给我们吃!哼,老娘诅咒这些吃了桃子的人有一个算一个,通通都蹿稀。” 她孙子听她神神叨叨,皱眉问:“阿奶,你说什么?” 陈林氏:“没说什么,我们回家!奶有银子,想吃什么奶给你买。” “可是奶,爹说地里的庄稼全死了,银子要留着买口粮。” “谁说全死了,那么多地都还好好的。” “……” “呸,那么多地好好的,也不是你们家的。”大娘听见她现在就惦记大家地里的粮食,嫌恶得很。 南枝也觉得晦气,“唉,村长阿爷怎么还留着他们在村里。” 大娘也叹气,“没办法,老陈家祖上对咱们云河村也是有功的,村长重情义,不想寒了老辈叔伯们的心。” “原来如此。大娘,我还有事,先走啦。”南枝摆摆手,跑远了。 大娘轻笑一声,“这丫头真是的,风风火火的。” …… 第198章 难民来了 姜砚秋这几日一直辗转在药山和几个庄子之间,来回往返。 没办法,端阳节来了,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炙热,这该死的老天,愣是一滴水也不给下。 这个端阳节过得大家都蔫巴巴的,没有一点喜气可言。 村里头,家家户户都只煮了一锅草药鸡蛋给孩子们意思意思。 天热,连粽子也不敢多包,没有水供每日蒸煮,粽子容易坏,谁也不敢糟蹋粮食。 他们这样已经算好的了,只是没水沐浴而已,别处的人家,想喝水解渴都成了难事。 特别是端阳节一过,那天上跟架上了大火炉似的,一个劲地烤着大地。 每日都可以看见,有人跪在干涸的田地里,跪求老天爷开开恩。 可是都没有用,河水还是照样干了,井水也没了,一点点地把人往绝路上逼。 姜砚秋把养在空间里面的鸽子都放了出去,密切关注着各处水流情况。 到处都很糟糕,唯一让她惊喜的是,她的那些庄子和酒楼的水源都还在出水。 也不知道这与她经常往水源处注入空间水有没有关系,但不管怎么样,终归都是好事。 端阳节才过去半个月,好些人家已经捱不住了。四处求水,都求不到,已经打上了下边几个村子的主意。 在云河村下面的村子,水源也有从这上面流下去的。 多亏了姜砚秋,他们的用水虽然捉襟见肘,但也算过的去。 所以这一派田间青翠的庄稼就是明晃晃地告诉大家,我家有水,我家有粮。 于是,最下面的村子就遭了一些人的抢劫。 好在他们也是逃荒过来的,早有准备,才幸免于难。 姜村长也早在提防着这个,一听说这事,立即召集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整队起来,包围着村子,护卫村子与田地,领队的照旧还是葛庆。 姜砚秋也让沈黎喊了几个人守在宅院这边,时刻关注着村子的情况。 马车上,姜砚秋忧心忡忡:“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南枝这几日也晒得都瘦了一圈,“都怪这该死的老天,可着咱们小老百姓欺负!” “轰隆隆!” 突然一声雷响,吓了两人一跳。 “要下雨了吗?”南枝惊喜地掀开车帘,探了半个身子出去看。 赶车的还是陈叔,千山他们留在府城那边,姜砚秋让他们看着,那边若是不对,就带着大家赶回来玉泽县。至少,她可以保证一处有水。 陈叔爽朗大笑,“真的要下雨了。” “轰隆隆——” “轰隆隆——” “太好了,终于要下雨了。”南枝拍手叫好。 姜砚秋也开心地笑了,如释重负,这些日子往返几个庄子之间,也累得够呛的。 不过,效果也是喜人的,不仅自己的庄子保住了,还帮助了庄子周围的村民。 “轰隆隆——” 雷声不断,天也黑了下来,可是从庄子回来,一路到宅院那边,愣是一滴雨水都没有掉下来。 南枝从惊喜到着急,到哭丧,“干打雷不下雨,不会是故意折磨人的吧!” 她真的快急哭了。 姜砚秋也愁眉不展。 村里,大家都坐在院子里吃饭。 家里能接水的东西全都摆在院子里了,就等着大雨的到来。 可是这雷公像是吃饱了撑着,跟大家伙闹着玩似的,整的大家心里头都七上八下的。 直到饭后,雨点才从天上落下来。 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落在滚烫滚烫的大地上。 滚在干涸的心灵上。 乡亲们的眼窝子热了,跟着老天一起下雨了。 太好了! 大家都有活路了!都有活路了! 他们云河村虽然有水,但是有水也怕被有权势的抢啊。 每天忐忐忑忑,睡都睡不安稳。 这下好了,天,下雨了! 有水了,大家都有水了! 姜砚秋在家里都可以听见大家的欢呼。 别处,家家户户的人都在院子里欢呼,有人直接用嘴接雨水,有人在雨水里手舞足蹈。 也有人在雨水里哭泣,痛哭这雨为什么不早点来! 早点来,他家的地就不会干了,庄稼不会枯死,鸡鸭不会渴死,牛羊也不会被逼无路全卖了。 可是大家都还没发泄完,这雨就戛然而止。 夏天的雨,来得急,去得也急。 大家都安慰自己,没事的,有这一场,就还会有下一场。 可是第二日,是更毒的日头。 第三日的日头,也比前一日更毒。 第四日,还是没有雨。 第五日,依旧没下雨。 …… 那一场雨,仿佛只是大家的一场幻觉。 老天爷给了希望,又打破希望。 现在的天气比之前还要炎热,姜砚秋每日去庄子的时间更长了,每日要放出的空间水也更多了。 越来越多的人,顺着那边的绿意,求上她的庄子。 “主子,又来了几个村子的人。”身着男装的南枝,从外面急匆匆地跑进云霞苑。 “又来了?”姜砚秋眉头紧锁,“都让接着吧!多派几个人盯着,别让人闹事。” 她心里微沉,庄子上的水流到外面,也只有一条水流有水,只够周边的居民使用。远的,只能自己来接水。 她让宁管事叫人架了竹子,引水到侧门那边,让人接水。 安排了沈黎他们乔装成护卫的模样,守在几个庄子周边,大刀在手,加上有人胆敢闹事,他们也是真敢动手,一点也不让闹事者讨着半点好处。所以这些日子过来求水的人,也都安分守己。 南枝刚出去,又一个护卫着急忙慌地跑进来,“主子,不好了,来了好多难民围在咱们庄子大门口!” “难民怎么往这里来了?” “不知道,突然就来了,乌泱泱的,把咱们庄子都围堵了。” “走,出去看看。” 那护卫是骑马进来的,姜砚秋也牵了在院子里吃草的马儿一起去大门处。 近来事多,庄子上各处都安排了马匹,就是为了方便办事。 白云山庄,大门口。 一个个衣衫褴褛,干枯的面容,和一身馊了的臭味挤满了整条大道。 “求大善人赏口吃的。” “求大善人救救我们。” “……” 难民一个劲儿地求着,护卫也一个劲地解释说,侧门那边可以取水,大家可以去领水做饭。 但是他们去了那边喝过水,又过来了。 “水不顶饱啊,俺们的粮食都没有了。” “是啊,不是说这里有大善人吗?说我们来了,就会帮助我们解决困境吗?” “你们这里骗人的吗?” 两个汉子咄咄逼人。 “谁和你们说的,来了这里就有人帮你们解决困难?” 清脆悦耳的声音落入嘈杂的人群中。 众人闻声看去,只见一位俊美公子骑着高头大马而来,澄澈的明眸扫视过众人,仿若可以看穿一切。 姜砚秋勒住缰绳,马儿停在先前说话的那两位汉子跟前,她又问了一遍:“谁告诉你的?” “这……”,两人眼神闪烁,支支吾吾,“你们都在这里送水了,谁还能不知啊!” “是吗?”姜砚秋目光直视着他,一身破衣烂衫,脸上虽然污黑,但是与周围瘦得脱相的难民完全不一样,双手也不似缺水逃荒过来的那些人那般干燥起壳。 “是,求善心公子救救我们。”那人受不住姜砚秋的逼视,直接跪地磕头。 他这一跪,后面乌泱泱的人全都跟着跪了。 “砰砰砰——”,大道上的难民排到尽头,都看不到尾巴。 前头的人跪下了,后头的人也跟着,一排接一排,场面有点壮观,这是姜砚秋始料不及的。 到底是谁给她送了如此一份大礼? “求公子救救我们,赏口饭吃!” “求公子……” “……” 此起彼伏的声音,将姜砚秋淹没了。 旁边的护卫都替自家主子捏了一把汗,这么多难民,要是施粥养了,不得把他们庄子都给拆了? 可要是不管他们,那白云山庄见死不救的名声就会声名远扬,届时,他们姜记的生意定会受到震荡。 一个个护卫全都神色冷肃,心里边都替主子着急。 这时,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自里面走了出来。 小护卫一喜,“队长来了。” 是沈黎乔装的护卫大叔,清风阁的人只有在主子和主子特别信任的人面前,才会显露真实面貌。 沈黎来到姜砚秋跟前询问,“主子,没事吧?” 方才侧门那边也被突然冒出来的难民惹出事端,他一处理完,就过来了。 “没事。” 第199章 粥里加泥 “主子,现在怎么办?这些人摆明了就是要逼咱们就范,咱们要是不给他们吃的,恐怕不能善了。”小护卫有些着急。 沈黎睨了他一眼,“怕什么,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百姓而已。” 小护卫:“……”大哥,你以为谁都和你们一样都是个中高手啊! 姜砚秋面向众人,高声说道:“诸位都起来吧!本公子今日可以设棚为你们施粥。” “真的吗?” “真的吗?” 大家都面露惊喜。 “真的,但是!”姜砚秋话锋一转,“你们若是明日也想吃饱,那就需要做工挣饭食了。” “啊?什么意思?你发善心还要我们干活?” “你这也太伪善了吧?不想发善心就直接说,何必装好心人了!” 人群之前的两位大汉不满喝道,引得众人也议论纷纷。 姜砚秋笑了:“诸位若觉得给本公子干活换口饭吃不划算,也可即刻离开,本公子绝不强留。另外,本公子可从未说过我们白云山庄是善堂。我呢,不是什么善人,我只是商人。” “你……” 那人反驳的话还没出口,就被姜砚秋堵住了:“我如何?你若是不服,你只管回去找你家主子过来对质!” 那人眼瞳微缩,“你胡说什么!什么主子!” 姜砚秋冷笑一声,不予理会,只是再次扬声:“本公子再说一遍,想要天天有粥喝的,就留下干活,不然,喝完这一顿,就请你们离开。” “请我们离开,我们凭什么听你的?我们这么多人,反正都要饿死了,大不了一起攻进去,抢了你的庄子,还能有活路!” 那灰衣汉子扬拳喊道,他的话音一落,立即有人蠢蠢欲动起来。 姜砚秋冷冷一笑:“真是不知者无畏!” “锵锵锵——”,门口的二十几个护卫齐齐拔刀。 利刃寒光,晃得大家都不自觉地后退。 “你想干什么!难道你还敢杀人不成?” 姜砚秋神色一厉,拿起挂在马背上的弓箭,射向那人。 长箭瞬间穿进那人头顶的发冠! “啊啊啊——,杀人了!” 那人惊骇,吓得腿软。 众人也被这一幕惊住,公子年纪小小,气势却那般唬人。 姜砚秋气势未收,声色凌厉:“你若再胡乱煽动民意,本公子不介意现在就将你绑了,扭送官府。” “不敢不敢,小的再也不敢。”那人头顶长箭,吓得四肢打颤,欲哭无泪。 不是说姜记的人都心善吗?这一言不合就要人命,哪是什么善茬! 沈黎过去,拔下了他头发里的长箭,拿了回来。 “噗通。”那人腿软得跌坐在地。 姜砚秋不屑地收回目光,再次扫视过先前蠢蠢欲动的那些人:“大渊律例规定了,难民强闯民宅,抢掠东西,乃与山匪同罪,主人家不但可以自卫反抗,便是奋起杀之也无不可。” 除非你有本事,侥幸逃了,那就另当别论了,因为官府也不会去缉拿的。 沈黎也举起长剑:“我们庄子上兄弟们手中的刀剑都是砍杀过山匪的,所以诸位若是真想挣口饭吃活命的话,还是要安分守己一些。” 刚刚姜砚秋露的那一手,就够让人胆寒了,此刻沈黎如寒冰一般的言语更是叫人心口颠了又颠。 姜砚秋看着安静下来的难民,又说:“我知道大家来到这里都是迫不得已,你们若是愿意按照我说的做,那我们白云山庄即刻安排熬粥。” “我愿意!我愿意!老婆子别的没有,力气还有一把子,只要能给我的乖乖孙儿换口饭吃,让我干什么都成!” “我也愿意!我们力气小,但是我可以和妹妹一起吃一碗粥。” “我们也愿意!” “……” 一通闹腾下来,大家也都同意了。 姜砚秋也不管他们是真心愿意干活,还是只为了糊弄她混这一口饭吃。 只说,“那好,诸位稍坐片刻,最好自行排好队伍,等下施粥,要是有人扰乱秩序,本公子绝不会客气的。” 姜砚秋说完,转身吩咐方才报信的那护卫:“你去通知宁叔,拉几个炉子出来,准备施粥。粮食从云霞苑的库房里面出,把院子里堆积的野菜也全都运出来。” “是。”那护卫拍马飞奔进去。 待人走了,沈黎才问:“这么多人,主子想安排去何处?” 姜砚秋望向看不到头的难民,一张张脸甚是枯黄灰败,自然,其中也不乏一些颜色还好的人混入其中。 她道,“等下你随我去一趟县衙吧,把白云山庄周边几座山一起买下,届时就让他们去开荒。” 沈黎听了神色微亮,赞道,“这主意不错,既能解决难民事件,还可以借此扩大庄子。” 炉子和粮食,锅碗瓢盆,还有水和柴火,很快都搬来了。 “主子,东西都准备好了。”宁管事带人拉着板车,和水车过来。 姜砚秋勒马进去,“里面宽敞,就摆在这里做好了,等煮好了再抬出去。” “好。”宁管事应声,抬头往外一看外面,乌泱泱的人,吓了他一跳。 定了定神,招呼人把东西都放好,点上火开煮。 一瓢一瓢的水,从水车里打出来,倒入锅中。 大火很快烧开了水,大米倒入其中。 不是精米,只是普通农家人家中食用的糙米。 姜砚秋下了马,亲自处理从云霞苑搬出来的野菜。 这些野菜都是她从空间里面带出来的,本来是干净的,但是她想着拿来种,特意给它们都团上泥巴,这会儿整得菜叶子上都是泥点子。 她把泥团子扒了下来,甩了甩,有些泥太多的,就把菜根摘了。然后,一股脑把野菜放入熬得差不多的粥里。 “不洗……洗吗?”对面帮忙添柴的小伙计都看愣了,东家怎么把泥都加进来了。 姜砚秋头也不抬,继续手中的人:“这么多张嘴要吃,水要省着用。” 身边几个不解的,也瞬间悟了:“主子说的有理,大家都别浪费水。” 不远处的大树下,南枝和阿珩一起坐在树下看着大门处。 南枝:“小公子,姑娘为什么要把泥带进锅里去?” 阿珩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她:“你之前一路逃荒过来,沾泥的食物大家还吃吗?” 南枝不假思索:“别说沾了泥的,只要有的吃,就是沾了牛粪的,路上的人也能抢得头破血流。” 阿珩点点头:“那就是了。” 南枝似懂非懂。 …… 热腾腾的米香飘出,外面等的人馋得直咽口水。 全都伸长了脖子,往里看去,迫不及待想尝一口热粥。 煮好的粥陆续抬了出去,里面的大锅继续再煮下一锅。 姜砚秋出来看大家排队领取菜粥。 一个个吃到菜粥,有惊喜,有喜极而泣,也有恼怒…… “阿娘,这菜粥里面居然还加了盐!咸咸的,真好吃!” “慢着点,别烫到了。” “香!实在是香!谢谢大善人!” …… “呸呸呸,怎么这么多泥巴!白云山庄不会拿猪食糊弄人吧?” “滚,你不吃别吃!别糟蹋粮食了,我们这么多人可还饿着呢!” “就是,你家有好吃的,你还来抢食,黑了心肝的!” 那些个混在人群里想来占便宜的人,吃了一嘴泥,满肚子火气,可还没发泄出来,就差点儿被身边凶神恶煞的难民的唾沫淹死。 前有握刀护卫虎视眈眈,后有饿极了如狼的难民,那些人只能暗骂晦气,端着碗躲开到一边去。 姜砚秋将大家各种反应全都看在眼里。 沈黎亦是,“先前那两个拱火的人已经叫人绑了,这会儿已经往何年那边送去了。” 姜砚秋:“甚好,我倒要看看是谁在背后搞鬼。” “问过了,是唐瑞轩和秦梓牧指使的。”沈黎目光飘向前方的一大片难民,“这当中有些人还是他们在半道遇见,引导过来的。” “他们倒是会慷他人之慨。” 第200章 姜记贪心? 道路尽头。 大树底下,几位身材高大的男子围拢护卫着中间的三人。 他们都默默远眺着大门那边的形势。 “大人,弄到粥了。” 两个身着破衣烂衫的男子端着两碗粥过来。 三人凑近一看。 “不是白粥?” “不是。”其中一个端粥的男子回话,“菜粥是咸的,而且这野菜味道和琼华楼的那道野菜一样的。” 张大人惊讶了:“拿那么好的野菜来做给难民吃?” 琼华楼的这个野菜,一盘卖得可不便宜。 也别说野菜怎么卖那么贵,就是有人爱吃。 那人又说,“就是粥里有泥巴。” 张大人仔细看着碗里的粥,抢过来,喝了一口:“还真有泥。” “对啊,他们白云山庄明明有水,却要把菜泥带进锅里,大人,他们不会真是拿猪食应付难民吧?” 那人话落,旁边的老者笑了,“你说的没错,对于能吃饱喝足的人来说,确实难以下咽,但对于真正的难民来说,又怎么会介意这个味道?这就是他们救命的粮食。这小子不简单啊,转念之间就解决了难民的问题,还让那些想占便宜的人,敬而远之。” 张大人也明白过来其中关窍,“连食盐这么精贵都不吝啬给难民食用,可见并非随意糊弄人的。” 先前说是猪食的那人,也反应过来,一锅一锅下来,需要放的食盐可是不少,他脸微红。 另一位端粥的人这才回禀:“大人,那两个起哄的人跑了,卑职没寻见他们的踪影。” 张大人摆摆手:“那就再派几个人去找。” 一直默不作声的谢夫子,眼眸深深地望着那边:“依我看,那小公子不像是愿意吃亏的主,说不准那两人已经被控制住了。” 张大人想到方才所见,也微微颔首。 他们本来聚在一起探讨如何解决玉泽县的旱情,现如今的玉泽县已有大半多的镇子干旱无水,那些百姓聚集在县城得不到妥善安置。 却突然听见下面的人来报,城门外途经此处的难民忽然大批大批地朝着白云山庄过来。 这可把张县令吓得不轻,那么多难民可不是闹着玩的,他拉着两人十万火急地赶了过来。 白云山庄可是新粮种的重要培植地方,那位再三交代,不许人破坏粮种生长。这要是折在这群难民手中,他作为一县之长,难辞其咎。 幸亏这小子机智果断,做事不瞻前顾后,也不惧流言,没被这群人牵着鼻子走。 手段凌厉,胆子也是真大,这么多人在前,也敢放箭,就不怕被人诟病。 张大人往那边望去,眼里满是惜才之色。 …… 施粥一事稳定下来,姜砚秋便与沈黎一起策马去县衙,路上还遇见好些难民往这边汇聚。 县衙门口,守门的衙役拦住二人,“这是县衙,闲杂人等不许入内。” 姜砚秋从袖中掏出一锭银子,塞给他:“官差大哥,我们是姜记的,想找张大人商量买山的,还请通报一下。” 那衙差一听是姜记的人,手中的银两差点没握住,这不是张大人特别吩咐以礼相待的人吗?就连何年头头也罩着的。 他捧起银两,双手奉还,“姜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小的这就带你们进去。” 姜砚秋微微惊讶,衙门的人怎么还客气上了? 她面上不显,伸手虚推了一把,“官差大哥大热天的当差,可要多喝些茶水。” 那人咧嘴笑了,顺势收起银锭,“二位请。” 张大人与唐县丞正在里面处理公务,听见他们过来,立即让人进来。 “见过张大人。” “不必多礼,姜公子,你想买哪里的山?” 张大人直截了当,姜砚秋也不拐弯抹角。 “张大人,我想买下白云山庄周边的那几座山。” 张县令微愣,几座山,可不是小数目。 唐县丞没忍住:“白云山庄的周边可是有四五座大山,你想全部买下?” 买一座山的常见,连着买几座大山的,没点权势的,就算有钱也拿不下来。 姜砚秋点头。 唐县丞:“这不可能,你的山庄里本来就有山,再加上周边的山,超数了。” “可是据我所知,大渊律例并无规定购山数量,唐县丞的超数,又是从何说起?”姜砚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等待他的回答。 唐县丞一时语塞,律例是不限制,但是各地地方官都不想自己的地盘上出现一方势大,镇压不住的情况,一向都有这不成文的规定。 张大人沉吟后,问:“你买那么多山做什么?” 姜砚秋实话实说:“想必张大人也知道了,今天那些难民突然都结队到了我白云山庄求饭吃。那乌泱泱的一大帮子人,整得我是措手不及啊。” 唐县丞:“难民去找你,跟你买山有什么关系?” “那么多难民,不买山,把他们安置到哪里?唐大人家里吗?”姜砚秋戏谑地看着他。 唐县丞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说到那几座山安置灾民,他还是有话说的,“那山上没有几滴水,你买了也安置不了他们。” 姜砚秋微微一笑,“劳唐县丞忧虑了,我买来就是让他们以工抵饭钱的,吃喝我的庄子自然会管。” “你想让他们给你开荒?”张大人见她点头,又问,“那几座山水源并不充足,恐怕不适宜种植粮食,事后你想做什么?” 姜砚秋不假思索:“种药,种果树,都可以。” 唐县丞见张大人似乎要同意了,有些不悦,姜记此举不合规矩,“大人,你不会是要同意他了吧?他施个粥,却还要难民去为他开荒那么多大山,这有违贤德,简直就是奸商。” “有违贤德?”姜砚秋笑了,“什么贤德?乐善好施的贤德吗?” “难道不是吗?”唐县丞自认为熟读圣贤书,既要为民做事,就不该图谋私利。“姜记既然想要名声,就该有所取舍,如今施了粥,得了好名声,却还要趁民落难,无偿压榨劳力。还想要大人破格给你批购群山,你们姜记是不是太过贪心了?” 唐县丞言辞犀利,若是不知事情个中缘由,恐怕还真会以为姜记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姜砚秋依旧心平气和,“唐县丞,既是要与我算账,那便算算清楚好了。 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 这些难民之所以来我庄子上吃饭,是因为唐公子邀请他们过来的。所以大家记着的,是他呢。 众所周知,我就是个开酒楼的商人罢了。正所谓来者是客,自然要招待一下。 本来以为旱情严重,大人公务繁忙,这账就稍后再找大人结算。不过眼下大人就想清算,那这账单啊,可就要请唐大人现在结算一下了。 唐大人如此贤德,想必定然是不会赖我们一个小小山庄的账吧? 哦对,我们山庄实在庙小,饭后还请唐大人让唐公子把人领回去安顿。 如此呀,我也就不必大费周章地买山,浪费银子和力气了。” 姜砚秋一番话下来,把唐县丞都给说愣了。 唐瑞轩请难民吃饭? 还要他来买单! 发了哪门子的疯? 就连沈黎也没有想到,主子这就开始发难了,他也不屑冷哼:“不过就是几座荒山而已,公子,咱们别要了,就让唐公子把难民领回唐家住得了。” 张大人暗觉好笑,没想到还能这样算账,听着也挺合理的,心中对这个年轻人又高看几分。 不过,面上却佯装惊叹:“唐大人真是教子有方啊!教养得贤侄如此忧国忧民,心怀天下。唐大人今日之举,本官定然要上表圣上。” 好一会儿唐县丞才从茫然中惊醒,大喊着,“荒谬!简直荒谬!” 张县令脸一沉:“唐大人这是何意?责骂本官荒谬?” “不不不,下官不敢。”唐县丞差点儿从椅子上摔倒,“误会,误会,这当中恐怕有什么误会。” 他儿子怎么可能干出这种大事,还没和他通过气呢。 姜砚秋可没这么轻易揭过去,“唐大人这是想赖账了吗?” 第201章 杖责示众 唐县丞干笑着:“本官并未听犬子提及此事,想必姜公子是弄错了吧?” “不会的,带难民上白云山庄的人还是唐公子的人呢,听说与他一起的还有你的好女婿秦梓牧。唐大人若是不信,也可唤来难民对质。” 姜砚秋胸有成竹。 唐县丞不是没脑子的人,听她说的有理有据,加上姜记的口碑一向良好,断然不会无中生有。 他心里有些发慌,这事莫非真和家里人有关? 再一看张大人一点儿也没有反驳的意思,张大人出去就是为了一探难民之事,此时这个表现,这事恐怕还真与唐瑞轩有干系。 但他不可能养得起那么多张嘴的,此时也只能装糊涂糊弄过去:“人多言杂,许是有人听错,姜公子不可当真。” 话已至此,姜砚秋不再与他争辩,转而郑重与张大人说,“大人,那两人,我们已经交给巡检大人了。有没有弄错,待大人查过,自见分晓。” 话落,正巧何年带人押着两名汉子进来,“大人,这两人今日带头在白云山庄闹事,还鼓动难民强闯山庄,意图不轨。经过审问,两人已经招供,乃是受唐瑞轩与秦梓牧二人指使。” “大胆!朗朗乾坤,竟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人!速速将二人缉拿!押至县衙门口,每人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张大人怒不可遏,气愤地指着地上跪着的两人,喝道:“把这两人也押出去,即刻行刑。本官要让全城百姓看看,趁乱闹事者是何下场!” 唐县丞也不知怎么的,祸就从天而降了,慌乱地给儿子求情,“大人息怒!这事就算是与瑞轩有关,他定也是一片好心。想必他也是见难民围堵在城门口,想为大人分忧啊!” 何年:“唐大人,大多数难民只是途经我们玉泽县,停留在城门口也只是补给东西而已。这些张大人早就安排好了,唐大人应该心里有数,根本无需唐瑞轩多此一举。” 唐县丞慌张点头:“是,是犬子考虑不周,他刚刚从府城回来未曾了解事情来龙去脉,就鲁莽行事,但是他们初心也是好的,还请大人网开一面。” “是好的?”何年再次拱手向张大人说:“大人,据查,那些难民有一大半原本不是走这条路的,是唐瑞轩他们有意引导过来。又多次暗示白云山庄粮多水多,以此诱惑大批大批的难民涌了过来。此举明显是早有图谋,就是不知他们意欲何为。” 张大人听后,怒气汹涌,抬手重重拍了下桌子,“唐民澣!你们唐家究竟意欲何为!聚集民众,煽动民众制造混乱,你们是想趁乱造反吗!!” 造反的帽子扣了下来,唐县丞惊得“噗通”一下跪了下去,“冤枉啊,真是天大的冤枉啊!” 他举手发誓:“就是打死下官,下官也不敢哪!下官对朝廷,对陛下忠心耿耿,此生绝无叛逆之心!下官也可用项上人头担保,瑞轩他们定也是不敢的,这当中必然有什么误会!还请大人明鉴!” “行了,人证物证俱在,这一顿杖责势在必行!”张大人声色俱厉,说到此处,微微一顿,“至于有没有其他不轨之心,本官定会严查!” 唐县丞抚了抚受惊的心口,又想求情:“大人,可否……”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张大人就抬手制止了他,“你不必多言,今日本官念在你不知情的份上,暂且不治你的罪。但是,你若是再继续阻拦本官严惩煽动民乱者,本官就判你同罪,一并罚了!” 话罢,大手一挥,来了四人把地上的两个汉子拖了出去。 唐县丞识相地闭了嘴,哭丧着脸候着,心里头把惹祸的唐瑞轩和秦梓牧骂了一千遍一万遍。 真是蠢,把难民全都引来,万一难民暴乱攻城,到时候上头怪罪下来掉脑袋的还不是他老子!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唐瑞轩和秦梓牧就被带了过来。 因着二人一路喊叫,被何年堵了嘴巴,张大人也没有再多问话,摆摆手,让人拖下去,又吩咐唐县丞出去监督他们行刑。 动手的是何年的人,下手是一点也不敷衍,看得唐县丞心惊肉跳,奈何何年不听他的使唤,也不看他的情面。 县衙门口杖打犯人,一下子就吸引来了许多围观的人。 “大人,这几人犯了什么大罪?” 要不是干了什么大错之事,也不会被拉到众目睽睽之下行刑。 “鼓动难民闹事。” 何年与大家解释了他们四人鼓动难民去白云山庄要粮的事情,还说了他们威胁人家山庄,若是不给吃的,就要一起强攻进去掠夺。 如此行径,与盗匪无异。在场的老百姓一听,这哪里能忍! 要是抢了白云山庄的,下一个会不会也轮到他们家了? 还有白云山庄给大家发放用水,他们当中好些亲戚都上那儿领水呢,这要是被抢了,还能有水喝? 不说这个,就是平日姜记粮铺卖给老百姓的口粮都是物美价廉的,谁不念着姜记的好啊! “遭瘟的王八犊子!竟敢谋害姜记!打死他们!” 不知是谁往被杖打的四人身上丢了把泥块,旁边的人也跟着有样学样,一个一个从地上抓起干巴的泥块,丢了过去。 “什么玩意儿,居然教唆难民来打劫咱们玉泽县!你老娘生你的时候不会是把你脑子泡进恭桶里了吧?” 唐县丞的脸黑了又黑,他是真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唐瑞轩与秦梓牧的脸更黑,两人都紧闭双目,把头埋得低低的,仿佛只要他们不看,别人也就看不到他们,也就不会丢脸似的。 听着耳边的辱骂,两人都恨不得立马晕过去,也好眼不见心不烦。 “打死他们!” “打死他们! “……” 泥石块纷纷扬扬撒落,很快就把秦梓牧和唐瑞轩砸得灰头土脸,甚至还有人用了小石子丢。 唐县丞生怕儿子被人砸了脑子,焦急不已。 可是何年只管站立一旁,稳如青松,一动不动,任由百姓肆意打骂唐瑞轩他们。 他使唤不动旁边的人,只能自己站出去,摆出官威:“都住手!都住手!此事县令大人已经判决,他们此时正在受罚,诸位不可再胡乱伤人!” 民不与官斗,老百姓们见好就收,只是指指点点议论着什么。 外头的杖刑刚执行到一半,张大人就已经亲自将那些山头批好给了姜记。 “多谢张大人。” “不必言谢。应该是本官谢谢你们白云山庄才是。虽说许多难民只是路过此地,但还是免不得一些小混乱,你们也算是替本官分忧了。 而且咱们玉泽县的情况也并不乐观,想必姜公子比本官还要清楚,毕竟每日上你们庄子接水的人还不少,据本官所知,姜记名下的庄子都在施水,本官在此,替百姓多谢姜公子的大善之举。” 张县令是由衷的替百姓感激,城外施水,城里镇上姜记名下的各家酒楼,非但没有与其他商家一样趁机涨价,反倒是每日低价为百姓提供米粥。 这何尝不是别样的帮扶那些家中无水的百姓? “张大人言重了,天灾面前,我们也只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不值一提。”姜砚秋客气道,“庄子上还有要事,便先告辞了。” “好,若是有事尽管来县衙寻本官。” “多谢大人。” 姜砚秋二人走后,庆东才不解问话:“大人,何年不是也说了,难民多半只是路过,你缘何还要将群山卖与他?” 张县令看着门外,幽幽说道,“难民被引过去,他们若不施粥,必要闹事。若是武力压制,必要出祸事,不论是伤是亡,于咱们玉泽县都是不利。他若施了粥,有水有粮,谁还愿意疲于奔命?不过就是干点活而已,谁在家乡不是干活了?” 继续往前走,不说途中惊险,便是落脚地也难寻,实在很难遇见愿意让他们进城或收容他们的地方官。 “那也不必卖这么多山,等雨来了,那些人总要返回家乡。又不是涝灾,被毁了庄稼田地房屋。” “干旱,地里枯黄,百姓颗粒无收,岂能那么容易回去。别说他们,就是咱们县里那么多百姓没了粮食,指不定还得仰仗他们。” 庆东怔了怔,叹道,“还是大人想得长远,如此咱们玉泽县的百姓也能轻松些熬过这次旱情。” 张大人笑了,“不是我想的长远,是那小子想得长远。” 第202章 能力提升 山已买下,那些填饱肚子的难民就被分批领去各个山下。 初来乍到,也没让他们立马就干活,只是让他们自己动手搭个棚子暂住。 第二日开始干活,为了避免有人浑水摸鱼,混饭吃,派过来管事的护卫,也和家福之前那样给大家都划分了地,干完活才能领饭吃。 不想干的也可以即刻离开,无人阻拦。 前面几日都是粗粮粗面,野菜窝窝头。 期间又来了许多难民,也走了许多难民。 约摸过了七八日,几座山头那边干活的人数才算稳定下来。 姜砚秋给那些坚持留下来干活的人,做了名册登记,也改善了伙食。 早上有大白馒头,中午有干饭配肉菜,晚上也有粥喝,小孩还可领到一个鸡蛋。 多养了这么多张嘴,粮食倒是不成问题,就是用水量大大地提高了,十多日下来,饶是空间水解乏,姜砚秋还是累得不轻。 而且现在正逢六月,天气炎热,她还每每往小山头上去,一待就是大半日。 这日,又是暑气蒸腾之日。 “姑娘,这里暑气实在太盛,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会儿,这莲花,我来照看。” 南枝擦着不断下落的汗珠,劝道。 “不用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姜砚秋见她满头大汗,又道:“你怕热,你先下去吧。” “那好吧。” 南枝又看了眼池中的莲花,大热的天,莲花开得尤为耀眼。 原本以为姑娘在旱天种植珍贵莲花,即便种在了几处水源之处,怕也是不好养,没想到花开时竟然如此惊艳。 南枝下山后,姜砚秋又坐了一个时辰。 太阳太毒辣了,即便坐在树下,她整张脸还是热辣辣的。 听南枝说,今日又多来了好些人在庄子外面接水。 最近人越来越多,给每家每户分发的水量减了一些,但总的算下来,需求量还是在不断增加。 不知是不是因为连日暴晒,中了暑气,她竟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难道真的中暑了?” 她捧起水,拍了拍脸。 按了按太阳穴,又继续加倍引出空间水。 也就是这一瞬间,脑袋突然一阵抽疼,不过很快又消失了,只是一阵发晕。 “这日头也太毒了吧,连这水都防不了暑气?” 她拿出穆老调配的防暑药丸,配着空间水服下。 现在炎热,山里田间根本没人,她索性加大力气,一股脑把空间水引满山上河涧。 水流的速度很快,快到她都感觉到自己的手掌在微微发烫。 “奇怪,今日的水池怎么这么久都不满?” 平日只要眼前的水池满了,不再快速消耗,她便知道山下的用水够了。 可是今日这池子,久久不满,难道是今天接水的人太多了吗? 她不知道的是,今日庄子上,蓄水池出口处粘合石块的泥巴,因为天气太热被晒干裂,石头松动,被冲开了。 本来只是小口子往外流水,这会儿大口子不断向外面排水,源源不断地流向庄子外面。 不知过去多久,晕眩感突然再次侵袭,伴随而来的还有脑子里一抽一抽的疼。 奇怪,身体一向康健,怎么会突然这么痛? 不行了。 她收了力,想拿滴竹叶露先服用,可是念头一动,她就痛得昏了过去。 在她昏睡之际,手中的印记一直在发热,股股暖意源源不绝地涌入她的四肢百骸,全身上下。 …… 醒来之时,她已躺在卧房之中。 入目的是一片昏黄,窗户上映着黑漆漆的树影。 该死,她这是睡了多久? 她张了张嘴,想喊人来着,可是嘴巴好苦,一定是南枝又喂了她苦汤药。 侧头看向桌上,果然放着一碟蜜饯。 可是手酸脚酸,全身都不想动弹。 唉,要是在外面也能想想东西就飞过来了,就好了。 谁知她刚这么想,桌上的蜜饯就到了口中。 这!! 怎么可能?! 她惊得坐起,手脚也不酸了。 什么情况? 这不是她在空间时才有的能力吗? 手上阵阵发热,她抬手一看,之前印记的位置竟是透着一层金色光芒,不过光芒很快就隐没了。 莫非是得了福报? 还是有些难以置信,她想再确认一下,心念一动,桌上的水杯就到了自己手中。 握紧手中杯子,感受着手中的力道,居然都是真的。 慢慢喝下杯中的凉水,惊喜之意也在心间慢慢升起。 这么说来,她岂不是可以隔空收取物品了? 朝屋内左右看看,然后目光定格在靠墙立着的衣柜上。 收。 衣柜嗖的一下,不见了! 真的可以! 她惊喜地将衣柜放回原位。 “啪——” 屋外忽然响起一声拍巴掌声,把她惊了一跳,但后面又没了动静。 “是南枝守在屋外拍蚊子吗?” 刚这么想着,姜砚秋就感知到屋外的情景,南枝正靠在门上睡着了,还不自觉地拍打着蚊子。 姜砚秋:!!! 太不可思议了! 此时此刻,她的心里似有一只迷路的小鹿在砰砰乱撞。 她闭目凝神,为了验证猜测,一念之间,收了一墙之隔的小黑。 “汪汪汪汪汪汪……”,突然被转移到陌生地方,小黑吓得乱叫。 它的周围全都是高头大马,就它一只小狗子,瞧着格格不入。 吃草的马群被它的叫声吸引过来,全都围拢上前。 “竟然真能隔空收取了。” 她惊喜不已,竟然能将空间里的能力延伸到外面。 那是不是也能像空间里给秧苗浇水那样,给外界下雨? 她轻手轻脚地开门出去,没有惊醒睡着的南枝。 走至院中的野菜圃前,她想着像空间下雨般那样浇灌。 哗啦一下,兜头凉水浇了下来。 猝不及防地把她从头到脚,浇了个彻底。 “咕嘟。”她咽下口中的水,人还有点发懵。 就挺突然的。 一夜惊喜,被这一头凉水浇得清醒了。 果然,是她异想天开了。 只能换个小目标试试了。 她擦去脸上的水,目光飘向院子里的水缸,寻了个空的,心念一动,一缸水满了! 伸手进去拨弄了两下树影摇晃的水面,哗啦哗啦,竟真的可以,太好了!这下可以不用一点一点的放水了。 这边的水声惊醒了南枝,她一个弹跳起来,看到院中水淋淋的人影,又是一惊。 看清楚是谁后,连忙跑了过去,“姑娘,你这大半夜的弄一身水做什么?” 还怪吓人的。 姜砚秋尴尬一笑:“屋里有点热,我凉快凉快。” “热也不能浇凉水啊!你今日还晕倒在山上,这身体还没好,怎么能浇凉水,要是着凉了怎么办?” 南枝一边责备,一边拉着她进屋去擦拭头发,换衣服。 期间还一直念叨她不爱惜身体,简直比村里的阿婆还要能说。 姜砚秋无奈,“没事,我都好了。这么热的天,不怕的。” 南枝不信:“大夫都说了,姑娘操劳过度,耗损心力,又中了暑气,哪儿那么容易好了?” 姜砚秋挺挺后背,认真说:“你别不信,我可是服用了穆神医做的药丸,好起来自然是立竿见影。” 一提穆神医,南枝终于不唠叨了,“就算身子没事,也不能半夜玩水,还在院子里,容易吹风。幸亏小公子今日没来庄子,不然他准要生气了。” “知道了,下次不会了。对了,今天的事情就别和阿珩说了,省得白叫他担心。”想到今日脱力之事,她也有些后怕。 “姑娘现在饿不饿?我去厨房把燕窝莲子羹给你端来。” 经她这么一提醒,姜砚秋还真觉得有些饿了,“好。” “姑娘等着,燕窝在小炉子上煨着,马上就能拿来。”南枝说完,转身出屋去了。 见此,姜砚秋才松了一口气,这丫头就是太爱念叨了。 安静擦着头发,想起还在空间里一顿乱汪的小黑,一个念头把它弄了出来。 “汪汪汪汪汪汪……” 第203章 新的变化 听见小黑的叫声,南枝不由得加快步伐。 一推开门就呵斥道,“臭小黑,安静点,大晚上的吵什么呢!吵着姑娘休息,小心我揍你。” 小黑这才停下,摇摇尾巴坐下来,一瞬不瞬地盯着姜砚秋看。 姜砚秋笑了笑,没有说什么,坐下来吃东西。 吃完后,南枝收拾碗,“姑娘还想吃什么?” “不用了,你回屋去睡,我已经好了,你不用守在外面喂蚊子了。”姜砚秋随手倒了杯水喝着。 “那姑娘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随时喊我。” “好。” 南枝端着碗盘出去,临走时还不忘喊上小黑,“快走,让姑娘好好休息。” 小黑看了看姜砚秋,甩了甩尾巴,跟着南枝走了。 姜砚秋起身去漱了口,将门拴上,躺回床上。 隔着床帐看窗户上的影影绰绰,心中对于今晚的事情仍是感慨万分。 有些睡不着了,索性一个闪身,进了空间。 一进去就被里面的场景惊到了。 这么多田地!一块地一亩。 本来只是六七十块的田地,眼下竟有了近两百块地。 后面的药田,没有变多,但是变宽广了,连着后面的山都显露出来了。 种在药田里的花卉全都盛开了,一眼过去,仿若多彩花海。 不错,又可以收割下来做香料了。 还有那片从未有过变化的竹林,这次居然也扩大了,有两片原来的竹林那么大了。 原本摆放琉璃瓶的小坑,现在变成了一个小池子,在竹林中央。 周边的鸟儿动物似乎都很适应这边的变化,依旧绕着这里过去,欢快地玩耍着。 不仅如此,本来偶尔滴一滴的竹叶露,此时像是在下小雨,一滴接着一滴进入琉璃瓶中。 连竹叶露都能变多,看来这次变化真的巨大。不过,这么多,岂不是得溢出来了。 她惊喜地上前,却发现不管滴多少,瓶里的竹叶露愣是没有满出来。 真是神了。 小小瓶子,大有乾坤。 不对,上面的字变成竹叶灵露了。 “灵露?” 她尝了一滴,味道比之前的更加浓郁了,服下后通体舒畅,很是轻盈的感觉。双眸比之前更加明亮了,耳力也较之前更加敏锐。 真不愧是灵露。 只是不知现在的灵露,对动物和药植有什么效用。 她退出小池中心,唤来一只小鸽子,给它喂了一滴灵露。 灵露服下不到十息,未开智小鸽子就长大了一圈,毛发洁白柔顺,眼睛乌黑发亮,停在她的手上认真看着她。 姜砚秋满目期待地注视着它:“听得懂我的话吗?” 小鸽子点了点脑袋,还用喙轻轻地啄了下她的手掌。 “听得懂,那你去折颗荔枝过来。” 她话刚说完,小鸽子嗖的一下就飞走了。 还没看清它的身影,很快地它又叼回一颗荔枝,带着树枝的。 “速度真快啊!”她剥开荔枝吃掉,看了下那瓶灵露,也不知药植会有什么意外之喜。 向着药田里刚发芽的小人参苗过去,选了一株最小的苗,滴了一滴灵露上去。 灵露落下,立马就被吸收殆尽。 她目不转睛地看着人参苗。 一枚复叶,从细变粗,一点一点长高,从三裂到五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着。 待巴掌长好,枝叶上又慢慢冒出一枚新芽,从三花到巴掌……如此循环,连续长到六匹叶片,叶片才没有再出现明显变化。 不过她想着底下的根,或许还在增长。 她又给旁边的小苗儿滴了一滴灵露,同样的,它也很快长好了六匹叶。 她再滴了一滴灵露后,方才起身。 明日给穆老看看这两株人参,便可知道有何不同了。 转身去收了田里的稻子和玉米,重新播种了一番。 干完地里的活,她往外一探,天还未亮,可她也不困,便去了桃林和梅林,把桃花与梅花全都收了。 归整好,到时候用做香料。 泉水浇灌下去,各树枝头上,又冒出了一点点细小的花苞。 水果摘了,蔬菜收了,鸡蛋鸭蛋也捡了,她还是精力满满。 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干完这么多活,早就精神疲乏了。 现在精神抖擞,一点也不想睡觉,她又回到竹林里,砍了竹子,去竹楼上雕制竹箭。 以前摆弄这些竹子很是费劲,现在轻松多了。 …… 一夜过去。 拂晓时分,她牵了院中的马匹,出了院子。 今日不必上山了,凡是目之所及,空间里的水就能瞬间蓄满河中和水池,还有田间地里,正好可以出去转转。 接水的人凌晨就过来庄子外面排队接水了,所以她从院子来到门口处,一路上就添了好几次水。 出了大门,沈黎不知从何处出来,也骑着一匹马。 “主子这是要去哪里?” “随便走走,你不用跟着。” “不行,眼下这般光景,你一人独行太不安全。” 沈黎不同意,这时候好些高价卖水卖粮的商家都将她视为眼中钉,难保不会有人动歪心思。 姜砚秋就想一个人走走,便拒绝了,“不会的,现在来我们庄子这边的路上人来人往的,谁会那么傻的对我动手?就算有事,我让小非通知你,也很快的。” 小非鸽的速度确实不是一般的快,沈黎早已领教过,也就没有再多言。 姜砚秋走了两步,忽然想起一事,又停下来与他说,“对了,你去查查看凌清予他们现在的情况如何了?” 上次传信说,夏大将军三月时便奉旨回京为爱女筹办成亲事宜,军中的大小事宜交给他麾下的副将暂管。 后因旱情军中粮草迟迟不到,那位副将因不满凌清予在军中晋升得太快,故意趁夏大将军不在,将筹备军粮的事情交给凌清予负责,想以此为难他。 这不,凌清予就联系上姜记粮铺。姜记自是没有二话,一经下令,各地囤的粮食都迅速往北边送去。 沈黎听她问起这事,面色忽然凝重了几分:“前日收到信,粮食到了两批,还有一批被扣下审查,说是例行检查。” 姜记运粮的路线一向畅通无阻,这回为了安全快捷,更是将粮食分三条不同路线运往北边,却被扣下一批,姜砚秋担心是有人成心从中作梗。 “只是例行检查吗?你再去查下,现在如何了?” “是。”沈黎策马而去。 姜砚秋骑着马,循着河流慢慢走着。 昨日从庄子里流出来的水流大,今日的河床还是湿润的,虽然天色昏暗,不过河里的一些微光还是可以看出。 她边走着,边将水挪进河里。 路边有遇见田地,也悄悄往里头浇灌一些水。 一路到县城,她都沿着水流,并没有绕路。 好些人都发现了,今日河中竟然有水了。 “有水了!” “有这么多水,是不是要下雨了?” “昨天这河里的水就变多了,我们好些人上去看了,好像是从白云山庄那边流出来的。” “也真是怪了,别处水都干了,就算有也不多,就那个白云山庄的水又多又清,还甜滋滋的。” “怪?这有什么好怪的,说不定就是人家行善积德多了,神仙都在帮忙,我们才能捞到这么好的水喝。” “就是,不像其他铺子的,有点水而已,又浑又臭的,还拿出来卖银钱。” “就是太远了些。” …… 姜砚秋进城后,直奔百药堂。 小药童看到他来,开心地打招呼,“姜公子,真是稀客啊!” 姜砚秋下马,把缰绳给他,随手给了他一把荔枝。 小药童看到大个圆润润的荔枝,眼前一亮:“姜公子真是神通广大,上次弄了大桃子,这回居然弄来了这么好的荔枝。” “行了,帮我拴下马,我去找你师父。” “好的,师父就在里面摆弄药材,姜公子请便。” 第204章 两棵人参 姜砚秋才刚步入内堂,就听见了穆老的调侃声。 “你这消息够灵通啊,昨儿个刚把那些桃子卖光了,你今日就来收银子了啊!” 她听了,也没急着说不是,反倒与他玩笑起来,“那么多桃子,这么快就卖完了?你不会是贪图银子,全卖给富人了吧?” “哼,老夫我是那种见钱眼开的人吗?”穆老笑脸一收,气嘟嘟地甩了一把银票给她,心里清楚她是在玩笑,也没真的生气。 姜砚秋拍了拍银票,笑得明朗,“你老可不就是掉进钱眼里了嘛。” “嘿,你这小孩怎么说话的呢,一早过来,莫不是为了来气老夫的吧!” “哪能啊,我过来,自然是有好东西给你掌眼的。” 姜砚秋从包袱里掏出昨夜浇了灵露的那两棵人参,放在桌上。 隔着单薄的布料,穆老就已闻见了一股新鲜的人参味,也顾不上开玩笑了。 一把拿起桌上的东西,打开一看,“嚯!” 他眼瞳猛地一亮,“好东西啊!这比你当初送我的那株可要好上百倍千倍啊!” “真的好?” “那当然!看这芦碗紧密,圆膀圆芦的,根须长还条条分明,还有这上面的珍珠点串得多好,最重要的是整支人参灵气十足。这一支虽然只有两百年,却比我之前花重金找到的五百年的那支,参气更足。” 穆老左看右看,越看越爱不释手。 姜砚秋把另一个布袋也打开,推到他面前,“那你再看看这个?” 闻言,穆老低头一瞥,眼瞳猛地一缩,声音比方才还要激动,“这株年份还要更久些!” 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人参捧起了另一株来看,神色非常认真。 在他观察期间,姜砚秋也没有出声打扰。 坐着无事,她将注意力放到了一墙之隔的后院。 没人呀,那正好。 灵光一闪,趁着周边无人,从空间里最早期摘下的那些桃子和荔枝,各弄了三筐出来。 这些果子在空间里面长得最久了,吃了对身体的益处最为明显,所以她思来想去还是放在穆老这边售卖比较好些。 神医卖的果子,特别点,也无可厚非。而且有穆老的声望在,别人不敢哄抢,定什么规矩,就守什么规矩,免了不少麻烦。 “这个得有四百多年,近五百的年份了啊!不过这药力恐怕比五百年的更胜,你看,光是这一根须就能顶寻常百年人参的药力。” 姜砚秋只闻得到参味浓浓,可看不出什么药力,再次确认,“你没看错?” “当然没有!”穆老斩钉截铁,他只是年纪大,但是心明眼亮得很。 姜砚秋没想到灵露的效果这么逆天,才区区两滴就多长了这么多年岁,幸亏对人没有这样的效用,不然她都得变成老太婆了。 “行吧,那就放你这吧。”知道了灵露对药植的效用,她便起身准备回去了。 “放我这?你想做什么?”穆老小心梳理着根须,一边问。 姜砚秋掸了掸袖口,随意道,“不做什么,这不是许多天没给你送药材了,这一得了好东西,立马就给你送来了。” 好听的话一入耳,穆老脸上的笑意都快咧到耳根子了,“算你还有点良心。等着,给你拿点东西。” 他起身去架子上拿了两个盒子下来,将人参小心翼翼地装了进去。 确认妥帖后,才又提了一袋子瓶瓶罐罐给她,“这些给你咯,有救人的,也有防身用的,仔细点,别伤着自己。” “谢啦。”姜砚秋熟门熟路地收下东西,提醒他,“新果子在你后院,你自己看着卖了,要是喜欢吃就多留着点自己吃,不必都卖了,咱不差钱。” 本来想着大家缺水,才平价卖果子的,不过琼华楼后面的井水可以源源不绝,于是便一直提供米粥,比起果子,米粥自然更受寻常老百姓需要,果子也就剩了下来。 “知道知道,瞧把你大方的,才挣一点钱就得意。这要是让你瞧见人家富得把上等玉石铺在地上当砖踩,夜明珠嵌得整面墙都是,不得把你吓死。” 穆老嫌弃道,一边心急地往后边走去。 姜砚秋笑了笑,也不反驳,只道,“那我先走了,你老慢慢看吧!” “走吧走吧!” 出了百药堂,她又去了一趟琼华楼。酒楼的生意依旧客似云来,何掌柜正在柜台拨着算盘。 她上前轻轻敲了下台面,“何叔,帮我准备些好吃的,带回去给阿珩吃。” 何叔抬头一看,立马扯开一抹热情笑容,“好的,主子今日这么早回去啊。” 姜砚秋点了点台面,应道,“对啊,昨天没有回家,今天早些回去看看。” “这样啊。”何掌柜乐呵呵地往后厨走去,姜砚秋也跟在他身后,往后院走去。 大家都很熟悉她了,看到她又来了,打了个招呼后就各忙各的。 姜砚秋进来,也就是探看一下井水的情况。之前井水变少,她隔三岔五地给加点空间水,后面又变多上来了。现在看来还好,基本都稳定着。 “主子,备好了。这里是三只烤鸡三只烤鸭一只烧鹅,还有一些点心,还需要准备别的什么吗?”其他的菜,何掌柜见她骑马不方便带,就没有装了。 “这些就够了。”姜砚秋拿了东西,骑上马,晃晃悠悠出城了。 县城到云河村,一路上虽不及往日绿意盎然,但比起别处的萧条真是好太多了。 各村田里的稻子都还好好挺立着,溪流虽很小,却总归是没有断绝的。 整个玉泽县旱了一半多的地,还有近一半的庄稼还在,比起邻近的几个县情况实在好太多。 大家都以为是因为这边与慕州最是相近,所以水流才没有断绝。 “哒哒哒……” 骏马疾驰,转进西山宅院。 守在村口的两位汉子,亮着星星眼望着,叹着。 “真俊哪!” “那可不,有钱人才骑得起这么俊的马儿,啧啧,太威风了。” “唉,都是姓姜的,人家怎么就能骑着高头大马招摇过市,咱们连个马车轱辘都摸不着。” “人家会投胎呗。” 两人说着说着就扯远了,两双眼睛也跟着马蹄子跑了。 打从白云山庄那边发放水,又请没水没粮的难民去开荒后,村里的巡逻队就撤了。 现在每日只轮了两个人在村口守着,以防突发状况。 毕竟雨水未来,旱情还未曾解除。 …… 院中大树底下,一老一少正在下棋。 阿珩听见熟悉的马蹄声,随手丢下一子,起身往门口走去。 老者皱眉喊道:“还没下完呢,你跑去哪儿?” “你输了。”阿珩头也不回,三步并作两步走远了。 老者低头一看,还真是满盘皆输。 怎么可能? 刚刚小家伙还举步维艰,怎么会一子扭转乾坤? 回想他方才随意的样子,分明就是早有成算。 好家伙,遛着他玩了一个上午! 老者气得咳嗽起来。 “咳咳咳咳咳……” 那边下马与阿珩说话的姜砚秋,也被老者的咳嗽声,吸引了过去。 只见一位发须半白的老者,他缓缓起身行来,笑得慈眉善目,身着洗得发白的布衣,却难挡他一身的儒雅之气。 “这是?” 姜砚秋的第一感觉就是熟悉。 老者身上除了布衣,一件挂饰也没有,头顶发带也只是普普通通的便宜布料所裁。 老人家看到来人,心中郁结之气突然就散了,喜出望外,“原来是你啊!” 姜砚秋怔了下,心间一紧,不会是…… “你认识我?” “认得认得,当日在白云山庄门前,这位公子可威风了。” 闻言,姜砚秋放心了,不过有些不解,“白云山庄?” 阿珩眸光浮动,想到了什么,便说:“是难民找上白云山庄那一日吗?” “正是正是,当日公子一箭便制服了闹事者,可真是英姿飒爽!” “老人家谬赞了,不过我怎么不记得当日有在人群中见过你?” 话虽这么问,不过姜砚秋越看这人,还真越发熟悉了,奇怪了? 她看向阿珩,如果没看错,小家伙刚刚是和这个老人家在下棋吧? 莫非是旧识? 第205章 白眉老头 老者笑着捋了捋胡子,“人太多了,当时老头我被挤到道路尽头了,那路边正好有一棵玉兰树。” 姜砚秋自然记得那棵玉兰树,可那里离大门口甚远,当时人又那么多,老人家眼力再好,也最多看个大概,个中细节不是他在恭维,就是在套话。 她注视着他又长又厚的眉毛,笑着说道,“老人家还真是好眼力。如此说来,你也是北边逃难过来的?” 老者毫不迟疑地点头:“是啊是啊。” 闻言,她笑意微敛,正色问话,“那你怎么会出现在此?”还这么巧地寻到西山宅院这边。 老人没有马上回复,而是看向阿珩,神态略显委屈。 阿珩解释:“我昨天上山,发现他掉进我的陷阱里。他说他被我的陷阱伤了,扭了脚,要我负责。” 姜砚秋:“就这样?” 阿珩点点头。 能让这小家伙领回家的人,怕是不简单,姜砚秋看老者的目光又多了些警惕。 不过,也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请大夫了吗?” 阿珩冲她一笑,“请了,大夫说他身子骨硬朗,没什么大碍,休息几日就好。” 听他这语气,姜砚秋也明白了,伤应该没有大碍的,带他回来恐怕也不只是因为养伤。 那边老者听见说他身子骨硬朗,又连咳了几声。 她佯装好奇,“看来老人家伤得不轻啊,没事跑到山上去做什么?” “找吃的啊。”老人家应得理所当然。 姜砚秋不解问道:“白云山庄那边不是有吃的吗?怎么还自己去山上寻吃的?” 老者面露遗憾:“老头子年迈,干不动那里的力气活。” 姜砚秋摇扇子的手微顿,那边下派给大家的活也不多吧? “干不动重活,可以跟孩子们一起拔草,不至于饿肚子的。你自己上山能寻到什么吃的?” 老人家轻轻叹气,“那哪里好意思白吃人家的。” 阿珩见两人你来我往,出口喊停:“好了,这里日头毒辣,我们还是进屋说话吧!” 又听见小家伙维护这老头,姜砚秋心有狐疑,但也没有继续追问。 三人刚进堂屋,外面又进来一辆马车,是南枝回来了。 她背着大包小包进来,热得一直挥袖扇风,“主子起得真早,都不喊我一起。” 姜砚秋看了下她背着的果蔬鸡鸭,有些无奈,这丫头真是走哪里都不忘记准备吃的。 浅浅笑道,“你昨晚休息得晚,今日又没什么事情,便没喊你。现在回来的正好,这里面有些吃的,你拿去厨房,准备一下吃饭了。” 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盒点心,摆在桌上,请老者享用,又问,“不知这位老爷子可有什么忌口?” 既是阿珩留下的,自当以礼相待,其他的,稍后再探。 老者摆摆手,爽朗笑道,“不忌口不忌口,姜公子不必特地照顾我这个老头子。” “身上有伤,自然要多注意点,才能好得快些。”姜砚秋客气道,随手倒了一杯茶,摆在他的面前,“不知老人家如何称呼?” 老者端茶浅闻一下,轻抿了一口,“老头子姓白,姜公子唤我白老头就好了。” 姓白,没有印象。 不过看他举手投足间的细枝末节,也不似寻常平民,尤其是这份气定神闲的姿态。 白老头似是反应过来眼前之人在打量他,端起茶杯,一口牛饮下去。 姜砚秋眸光微跳一下,侧首嘱咐南枝,“白老爷子伤着腿脚了,你给炖个汤滋补滋补。” “好的。”南枝本来还想问问那老爷子是什么人,这会儿抱上一大包香喷喷的肉,啥都忘了。 她下去后,姜砚秋又与白老头聊起了因旱情逃荒的难民。 老爷子有问必答,而且讲得绘声绘色。 天干地燥,京都那边的形势不知如何,但是北地边境那里的百姓真的是流离失所,饿殍遍野。 或饿死渴死病死,或为了争夺口粮而死,亦或是被野兽袭击……每日都有不同的伤亡。 姜砚秋原是不大信他是逃难过来的,才随口探探,不曾想,他竟描述得仿佛身临其境。 他说的若是真的,那北地的旱情,远比于她收到的消息还要严重。 …… 饭桌上。 老人家一点都不生分,鸡腿鸭腿啃得喷香,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待在自己家呢。 就是时不时地捋一下又长又厚的眉毛,看得姜砚秋都替他累得慌。 “你这眉毛太影响你吃饭了,要不我帮你剪剪?” 专心吃饭的阿珩心里一突,阿姐这是…爱玩的劲头又上来了?抬眸一看,果然见着她跃跃欲试。 老者扶着长眉,抬起精光熠熠的眼睛,戒备地看着她:“这可使不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使不得。” 姜砚秋却被他露出的面容惊怔住了,凤爷爷! 常听阿爷提及凤家之事,见面却是不凑巧的,每每阿爷会友,她都在病中。 加之祖母严苛,不许女娃在男客跟前晃悠,所以不曾去大厅。 不过,她早就对阿爷的挚友好奇不已,自然是想了法子悄悄溜去看了一眼的。 那时候的凤爷爷丰神俊朗,神采奕奕,比同龄却受毒侵染的阿爷年轻好几岁。 这才几年光景,他瞧上去竟是年迈了十岁不止。 阿珩发觉她发愣,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袖。 她回神,笑了笑,低头吃了一口饭,还不忘调侃,“留着像白眉老怪,还是剪了英俊。” 谁也没有瞧见,一滴晶莹泪珠落在她的碗中,混合在饭里。 南枝也点头附和,“看着确实像是两个人呢!” 正在喝汤的老者,早被她的一声“白眉老怪”呛得咳了起来。 “再不然,绑个辫子,也方便视物,对吧?省得下回再不小心落入陷阱里,到时候可遇不上阿珩这么好心的猎人。”姜砚秋笑着瞅他的眉目,似乎在看从哪里下手比较方便。 老头咳得脸更红了。 阿珩扶额,给两人都夹了个大鸭腿,堵住二人的嘴,自己也快速扒饭。 …… 午后,姜砚秋上山去了,说是去摘莲蓬,其实就是满腹心事,想上去吹吹风,顺便看看天地。 阿珩也跟去了。 “你一早就认出了吗?” “没有,变化太大,第一眼没认出来。” 姜砚秋瞅了他一眼,这孩子,意思就是说第二眼就瞧出来了? 好吧,也不奇怪,算起来阿珩见过凤老几回了。 只是幼儿的他,一天一个长,回回见面都不长一个样的,估计老头儿现在也认不出来他了。 阿珩:“他说好友家中遭逢巨变,一家老小无一生还,他闻听噩耗受不住,一夜间白了发须。” 姜砚秋猛地顿住:“他主动和你说这个?” 阿珩摇头:“是我好奇他的眉毛又白又长。” 姜砚秋听了,没有说话,继续往前。 许是阿珩感觉到她的心情有些沉重,想转移她的注意力,“阿姐不必多虑。此前沈黎说过凤老有意收徒,说不定就是看我过了府试,才奔着过来的。” 姜砚秋一想也是,这个老头眼光高得很,说不准真是听着消息过来的,“也不乏有这个可能。” “不过他的棋,下得真是不如阿爷。”阿珩小眉头都皱在一处了。 “你用阿爷和阿爹教的,和他下吗?” “没有,我才没有那么傻。” “就你最机灵了。”她笑着看向天边的红日,眼底的笑意渐退。 转身之际,唤了一只小白鸽出来,正是刚刚喂下灵露的那只白鸽。 她冲空中招手,“下来。” 阿珩也抬头望向半空,只见一抹白色小身影,飞快蹿来。 “好快的速度!” 姜砚秋得意笑了,“那是,”她把小白鸽放在阿珩手中,“喏,把它给你了,以后你来教它识字传信。” “好。”阿珩乐意之至,一路上都逗着小白鸽玩,还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豆子。 日头一点一点下坠,红霞染遍了群山。 姐弟二人,走在下山的小路上,一人抱着莲蓬,一人举着莲叶,一前一后,说说笑笑。 回去后,她将莲蓬交给南枝,叫她拿去做汤。 自己进了屋,躲进空间里,又去磨竹子制作竹箭了。 一直到天黑,南枝喊吃饭了,才出来。 晚饭后,老头儿又缠着阿珩下棋,并且要求阿珩必须显露真本事。 姜砚秋端了炉子过来,亲自烧茶给他们喝,顺便看阿珩行棋,他时而急时而缓,把小老头惹得气急败坏。 “嘿,你这个小家伙,忒坏了,跟那个老狐狸有十八分像啊!” 一旁蹭茶喝的南枝,两眼珠子左转转右转转,想问句,十八分像是多像啊? 阿珩捡着棋子往棋罐里放,脸上笑容天真无暇,“白爷爷说笑了,我还小呢。” 老头子冷哼,“小狐狸。” 第206章 父词子笑 在空间里做了一夜竹箭,凌晨时分才进被窝里。只睡了一个时辰,便又醒来。 天还蒙蒙亮,家福几人已经上山去给药植浇水去了。 河岸水声哗啦,是对面有人在挑水,准备去地里浇灌。 她走进竹林,上了山坡,沿着熟悉的路线爬上半山腰。 在这里,可以看到小西山,也可以一览山脚边的农田。 她百无聊赖地走在草木枯黄的山间,几经兜转,来到农田附近。 田里的稻子已经结穗了,瞧着长势不赖,想必是平日吸收了空间水的缘故,看来之后可以不必折腾水了。 她脚下生风,边往回走,边寻思着,或许庄子上的庄稼过些天就可以提前收割了。 她想得太投入,都没发现斜侧方走来一个人。 “姜公子去田地里做什么?” 突然冒出来的浑厚嗓音,吓了姜砚秋一跳。 看清眼前之人是葛庆后,她微微一笑:“原来是葛先生,失敬。” “在下一介莽夫,可担不起先生的称呼。不知姜公子绕这么一大圈子过来看农田,是有何指教?”葛庆神色平静,可是不知为何,他人站在那里就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势。 姜砚秋仰头看看他的个头,难道是因为他高大威猛,所以有身高上的压迫感? 她笑颜和煦,轻描淡写道,“早起无事,闲来看看我们粮铺出来的新粮种长得如何。” 葛庆观他一身坦荡之气,也软和了些语气,“原来如此,说来都是托了姜公子的福,你们粮铺出来的粮种确实厉害,这大旱天的还能长得如此好。” “多亏乡亲们每日不辞辛劳地浇水,不然再好的粮种也是无用。” “天灾在前,大家能做的也只有这些。”葛庆收回目光,放眼山下,“要是可以惠泽更多百姓,就不会有那么多流离失所的人了。” 姜砚秋一怔,狐疑地看着身边这人,今日的葛庆大叔好像有什么不一样。 她微微点头:“姜记已经逐步在各地开张,新出的粮种也渐渐在各个地方推出,相信要不了多久就会铺满整个大渊。” 姜记的事情早已摆在台面上,她也不怕说出来,何况他还是阿珩的师父。 葛庆低笑一声:“姜公子野心不小,不过,这天下可不止一个大渊。” 说完,快步走了。 独留姜砚秋一人在原地,“这人什么意思?” “许是觉得大渊第一粮商这个饼太小了。” 身后突然飘来一道陌生又阴恻恻的声音。 姜砚秋一惊,动作比脑快,反手就是一把药粉。 “又来!”领教过一回的风云玦,一见她这动作就知道她想做什么,比她更快一步捏住她的拳头,“是我!” 看清楚来人,姜砚秋没好气地挣开了手,“怎么是你?许久不见,没想到风掌柜竟然喜欢装神弄鬼。”居然故意改变声色吓唬她。 风云玦讪笑,摸了下鼻子,狡辩,“我路过,这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嘛。” “你确定不是惊吓?”姜砚秋看了下天色,往回走去。 风云玦亦步亦趋,“你胆子那么大,哪那么容易吓到。” 姜砚秋懒得与他一般见识,明知故问:“大半年不见,你这回来玉泽县做什么?该不会是又来找穆老治伤的吧?” “这都能被你看出来,你该不是得了穆老头的真传吧?”风云玦语气有些夸张。 “得了,你少拍马屁,我可没那么大本事能看出来,就是闻到一股子血腥气。”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风云玦抬袖自己闻了闻,不会啊,没什么味。 上回听她说闻到血腥味,之后受伤他都会叫人好好处理了,大家都没闻出味。看来是这小姑娘的嗅觉异于常人。 “鼻子真灵,比我院里的大黄还厉害。” 姜砚秋:!!! 不气不气,大黄那么可爱。 她加快脚步,一边嫌弃,“确实比你爱惹是生非,还总折腾一身伤来得强一些。” 这话风云玦就不能苟同了,他据理力争,“话不能这么说吧,人在江湖飘哪能不挨刀呢。何况本公子心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刀剑无眼难免受伤。” 姜砚秋:“多管闲事。” 风云玦手中树枝轻轻敲了下她的脑袋,“这叫乐于助人。” “那便祝你早日功德圆满。” “借你吉言,借你吉言。” …… 宅院里,南枝已经备好早饭。 阿珩与老头儿刚坐下,就见姜砚秋领进来一人。 小家伙面露惊喜,“风叔叔,你来了。” 久违的一声叔,喊得风云玦差点脚底打滑。 面上还要笑得和煦:“对啊,来给案首小老爷送点小贺礼。” “那就多谢风叔叔了。”阿珩谢完,转头瞅瞅老头儿。 老头儿连忙收起瞪圆的眼神,露出和蔼笑容,心里面却犯起嘀咕。 这姜记的势力这么强大? 这么快就把这个逆子寻来了? 还是这个不孝子多事,寻到这里了? 不过,看他们这么平静的样子,好像也没有发现什么,他亦假装不认识,气定神闲地坐着。 姐弟两人相视一笑,坐下吃饭。 风云玦也不客气,熟稔地入座,略带深意的目光瞟向老头儿,“家里这是来客人了啊?” 姜砚秋本来不想说的,听他这么装,也就顺口接了,“白老头嘛,阿珩在后山上捡回来的。话说风少侠古道热肠,不如帮忙找找他的家人呗!不然阿珩一个小孩儿怕也照顾不好他。” 还没动筷子呢,风云玦与老头儿便先噎住了。 老头儿摆手,连声拒绝:“不用不用,阿珩照顾得极为妥帖,比我那不孝子孙贴心多了。” 风云玦:“……” 姜砚秋微微一笑:“原来白老还真有家人的,那不知家住何处,我遣人帮你寻寻?” 老头儿一愣,咋就被套了话呢,不过也就一瞬,他就自然接话:“我家逆子居无定所,不好找,不好找。” 姜砚秋瞧了眼低头扒饭的风云玦,笑着与老头儿说,“白老你就放心吧,别的不好说,寻人的话咱们姜记还是可以帮上一二的。” 阿珩见阿姐想玩,也跟着帮腔,“对啊,白爷爷,你就放心吧!我风叔叔也很厉害的,他武艺高强,寻个人而已,完全不在话下。”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推脱下去就显得可疑了,老头儿也就应承下来了,“那就辛苦风少侠了。” 难得见老头子骑虎难下的样子,风云玦看得津津有味,可惜还没尽兴,便感觉到后背一片凉意。 抬眸对上老头子的眼神,逆子,多事! 风云玦咬了咬腮帮子,轻挑眉梢,关我什么事。 阿珩剥了个鸡蛋,放进老头儿碗里:“白爷爷,你家人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 小家伙好奇的样子,甚是纯真可爱,老头儿实在拒绝不了,随口回道:“白三石,大鼻子大眼睛大眉毛大嘴巴大耳朵大脑袋。” 瞧见风云玦憋屈的样子,姜砚秋有些憋不住,差点笑出声:“白三石,名字起得挺随意的。” 凤十三,白三石。 “穷名字,好养活。”老头儿笑得淳朴极了,两排牙齿都露出来了。 阿珩又问:“大鼻子大耳朵,是有多大?” 老头儿睁眼说瞎话:“很大很大,长鼻子招风耳,脑袋有你的两个头大。” 姜砚秋:“……”这形容,真不愧是亲爹。 风云玦忍不住了,也插了一嘴:“瞧你说的,倒像是在形容猪。” 老头儿一乐,“还别说,你这说辞怪生动的,我儿子还真是猪头猪脑,不太聪明的样子,所以寻得到就寻,寻不到就算了。” 风云玦:“……” 姐弟二人默默对视一眼,这两人的嘴确认是一脉相传了。 阿珩也剥了颗鸡蛋给风云玦:“风叔叔也吃。” 难得收到小家伙献的殷勤,风云玦的心情稍稍熨帖,却又听见阿珩接着说,“吃完了才有力气去找猪……不对,是白三石。” 刚还觉得这鸡蛋格外香,忽地就索然无味了。 一丘之貉,全是一丘之貉。 第207章 收回玉令 …… 来了两三日了,每每姜砚秋回来,不是看见风云玦在与阿珩练剑过招,就是瞧见他捧着话本子在树下摇椅上躺着。 这惬意的模样,真是比老头子还要悠然自在。 姜砚秋上前,拿起他盖在脸上的话本,“今日又看什么故事?” 还不待她看清书名,一张纸条从里面飘出落地。 她俯身捡起。 “赈灾钦差抵达青州后,不知所踪。” “皇帝与众大臣居行宫,每日歌舞。” 风云玦坐起身,含笑看她:“大忙人回来了。” 姜砚秋把书和字条放回他的手中,“京都这么太平啊。” 皇帝可以每日歌舞,说明那边的情况不会糟糕。 风云玦转起手中的书,轻笑一声,“京都的情况确实比青州和这边要好,加上行宫那边有水道,引自东灵海的,他们水源充足,自是感受不到外面的困境。达官显贵们想要水,只要有银子总有门路弄到。至于城里城外的百姓,那位太子妃领头施粥,其他朝臣家眷也纷纷效尤,几个皇子也不甘落后,所以还真没什么大难处。” 京都离东灵海可不近,想必他们这次去的行宫,便是先帝在位时大兴土木修建的龙渊宫。 “还真是安逸。” “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挤破脑袋都想上京都?怎么?你也想去?”风云玦挑眉看她。 “去,当然想去啊。”姜砚秋毫不掩饰,坐下来,倒了杯茶一饮而下。 风云玦轻勾唇角,又躺倒摇晃起来,右手弯臂枕在后脑上,悠哉悠哉摇了几下,又想起一事,“对了,那个傅江海让我问问你,能不能多提供些极品佳酿,可以加十倍价格。他说你这三个月以来拢共就给了他们三坛子酒?” 傅江海,京都凤临阁的掌柜。 一开始这边是给他们大量供应极品酒的,到后面姜砚秋改成限量供应,这几个月借由旱情索性不给了。 她单手托腮,手指沾水,不知在石桌上画着什么,不甚在意地回着,“旱情当前,无能为力。” 这话,风云玦自然是不信的,光是这两日在家,他们喝的都是极品酒,显然是不缺酒的。 姜砚秋眨巴眨巴眼,“真的,酒楼那边也停了极品酒的供应。” 风云玦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等旱天过去了,可能就没有这么好的价格了。那么大一笔进账,你还真舍得?” “当然……舍不得。” 姜砚秋口不对心,她才不会舍不得,好东西往那里送多了,她才觉得亏呢,反正她也只是借凤临阁的势力,来减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已。 看看天色,不早了,她起来往里走,“进去吃饭了。” 望着她脚下生风的轻快模样,风云玦是半点儿也没感觉到她的不舍。 …… 翌日清晨,姜砚秋出来时才知风云玦那家伙又走了。 “就那么走了?不把那老头儿带走吗?”望着院子里提水浇菜的身影,她有些脑壳疼。 阿珩摇头,“不知呢,不过附近多了几道气息,应该是他留下来保护凤爷爷的暗卫。” “行吧,那我去庄子上了,你们自己在家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情随时叫人传信给我。”姜砚秋嘱咐道。 他们自己的人,也在暗中保护着阿珩的安全,所以她才会那么放心地把他放在家里。 在白云山庄待了一日,傍晚时分才看见终于归来的沈黎。 “查个消息去了这么久?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沈黎神色警惕,查看周边无人后,才说明缘由,“去往北边的粮食还被扣押着。不过绊住我的是另有其事。” “什么事情?”姜砚秋疑惑望他。 “镇南王到我们阁内下单,要求护送他们一家老小回家。阿何他们在途中遇到昭炎军的围剿,因他们人数太多,我们的人不敌他们,发了求救信号。” “原来如此。人呢,现在如何?可有受伤?” “镇南王与世子受伤,其他家人无碍。” “不是,我是问我们的人。” “我们的人没事,有主子给的药,大家都没有大碍。” “那便好。”她放下心来,又觉得诧异,“昭炎军怎么会和镇南王他们对上?还下这么重的杀手。” 要不是事态严重,想必镇南王他们也不会来清风阁求援。 “镇南王一家奉旨回京给太后贺寿,在京期间与镇国大将军多有接触,因为朝廷储备粮不够,镇南王答应支援北边的军粮,这事不知怎么被昭武侯知道了,也就有了后面的追杀。” “竟是这样,这昭武侯还真是狠辣。” 沈黎从怀中掏出一枚玉令:“镇南王要求见主子你。” 姜砚秋接过翠色的玉令,“这是清风阁发出去的最高级别玉令?” “是的,拥有此玉令者,可以要求见清风阁的主人。”沈黎颔首,静静等待她的答复。 “见就见吧。”姜砚秋没有犹豫太久,敌人的敌人,最适合做合作伙伴了。 是夜。 易容后的姜砚秋,随沈黎来到一座隐蔽宅院。 刚进院子,就听到屋里的啜泣声。 “爷,你可千万不能有事!” “父亲,父亲,父亲醒醒……” “怎么办?你这大夫怎么这么没用!” “……” 门没有关,沈黎带着姜砚秋径直入内。 浓浓的血腥气扑面而来,还带着些许腥臭。 屋内的人见着沈黎过来,连忙上前央求:“我父亲毒发,麻烦公子帮忙请神医医治。” 沈黎:“诸位稍安勿躁,这是我家主子。” “这位便是阁主吗?”那位哭得花容失色的夫人上前请求道:“还请阁主施以援手。” 她仪态端庄,语气恳切,却不失威仪。 姜砚秋定睛一看,瞧见这位夫人的面容,微微一愣。 这不是那日在琼华楼遇见的那位夫人吗?没想到他们竟然就是镇南王一家。 “我先看看。”她微微点头,往床边走去。 几人自动退让出位置。 老大夫在把脉,还一直皱眉叹气。 姜砚秋走近了些,看到大夫在拨弄几根银针:“如何了?” 大夫起身回话:“回主子,这位爷体内的毒已经深入骨髓,除非有穆神医亲自出手,不然恐怕难解。” 姜砚秋视线落在床上半昏半醒的人脸上,唇色暗紫,面白无色。 这镇南王,和她想象中的英姿有些出入,看着像病娇大叔。 她又问大夫:“那穆老的百毒丸给他吃下,可有效用?” 老大夫听了,连连点头,“有用有用,此毒霸道,但穆老的百毒丸可解百毒,虽不能全解,定然也是可以暂缓的。” 姜砚秋听后,拿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枚黑色药丸,看向半睁眼眸的男人,“这是穆老亲制的上品百毒丸。” 她的语气生冷又强势,不似询问,也不似解释。 周边的几人听见后,并没觉得受到冒犯,反而激动又紧张,眼中都露出惊喜的光芒,真的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太好了,阿爹有救了!” “老天保佑。” “我就说嘛,我儿福大命大,不会有事的。” “多谢阁主赐药。”男人虚弱道谢。 姜砚秋见他配合,利索地将药丸丢入他的口中,一抬下巴,咕噜咽了下去。 动作一气呵成,看得老大夫眼皮子微跳。 他端过柜子上的茶水,姜砚秋接了,悄然间换成空间水给床上的人服下。 完了后,起身,把床边的空地让给他们一家人。 自己站着等待效果,心中有些不解,如果只是想叫人过来医治,直接让沈黎去请穆老头过来,不是更加稳妥?喊她过来,拖到现在,还差点丢了性命。 “大夫,我家老爷现在怎么样了?”那位夫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询问了好几回。 老大夫一直把着镇南王的脉搏,稳稳地,一点儿也没有受到周围人的干扰。 直到一盏茶之后,他才惊喜说道:“稳住了,真的稳住了!真不愧是穆神医啊!” “大夫你说真的吗?我儿真的没事吗?”坐着等待的老夫人听见好消息,一个猛起,险些晕了过去。 幸亏她身侧的孙子扶住了她,“祖母,你没事吧?” “没事没事。” 老大夫点头,又摇头,“只是暂时没事,毒还是未清的。” …… 第208章 割腕取血 “那怎么办?” “这毒在他体内拖得太久,只能请穆老亲自出手,不然即便服了百毒丸,加上老夫的针灸之术,也只可缓解三日。三日内毒若不解,届时还要再复发的。” 老夫人听了大夫的解释,只觉得一阵眩晕,被人扶着到一旁坐着。 坐在床边替镇南王擦拭的夫人闻言,手上动作也是一滞,放下帕子,起身来到姜砚秋跟前。 她郑重施礼,“我夫君以玉令相请,其一便是想请阁主找来穆神医,替我夫君医治。” 用清风阁最高玉令,换一个救治的机会,多少有些亏了吧,姜砚秋如是想着。 清风阁发出的青玉令不到十枚,凭令可向清风阁提出三件天级任务,而且只能一次使用。 用完后,这家人此后便无法再从任何渠道获取青玉令,即便侥幸拿到,也是作废的。 “一旦用出这枚玉令,那便断无收回的可能。镇南王妃确定要用掉其中一个机会来请神医为王爷医治吗?” 王妃坚定点头,“确定。” 姜砚秋欣然应下,“可以,那不知另外两件事情是什么?” 听见对方允诺,王妃甚是欢喜,“那便劳烦阁主了,至于另外两件事情,还需等王爷好些,亲自与阁主相谈。” 姜砚秋颔首,径直走到床边。 一把匕首从她袖间滑出,她拔出短匕,划开镇南王的手腕。 “你做什么!” 镇南王府的人都被她的动作惊到了,两个少年齐齐朝姜砚秋扑去。 沈黎脚步微移,一晃眼就来到姜砚秋的身后,一道气劲冲出,两个少年全都被反震得倒飞出去,摔落地上。 本就受伤的世子这一摔,伤上加伤,气急问话,“黎公子这是何意?” 沈黎冷眸扫过,“我家主子取血给神医配药而已,世子不必大惊小怪。” 他微微停顿一下,又提醒道,“奉劝几位,在我阁内行事,还请注意些。冒犯我家主子,便是青玉令也可作废。” 世子恍然,“原来如此,是我们关心则乱,误会了,还望阁主莫要往心里去。” 姜砚秋专心做事,并无搭理他们。 年纪稍小的少年受到轻视,有些不服气,撇撇嘴,低声嘀咕:“分明就是他什么也不说,就拔刀伤人,谁看了不误会呢。” “阿弟少说一句。”世子低斥了他一句。 清风阁行事一向出其不意,人也少言寡语,说来确实是他们少见多怪了。 何况他们还用了青玉令,清风阁怎会出尔反尔。 床边,姜砚秋稳稳地拿着空瓷瓶接毒血,一滴,一滴,又一滴。 她抬眸看向老大夫吩咐道:“太慢了,你行针让他流得快些。” 昏昏沉沉的镇南王身子一颤,心道,这清风阁的阁主果真不是个善茬,一点也不顾忌他是个险些一命呜呼的伤患。 老大夫听话地施针,看着自家主子毫不客气地接完两瓶血水,贴心地问:“主子还需要再取吗?若要的话,那我再施一次针。” 镇南王:“……” 听见这话,强装镇定的镇南王妃心口猛地一跳,“王爷他方才已经吐了好多血,再出这么多血,王爷的身体会不会受不住?” 姜砚秋收起两个瓶子,丢了一个瓶罐给老大夫,“够了,你给他止血。” 老大夫一拔瓶塞,乐了:“这是穆老的顶级金创药!” “神医还有顶级金创药?我怎么没有听说过?”小少年伸着脖子探看。 世子倒是淡定一些,“药铺里售卖穆神医的药,只有上品中品下品,你自然不知这些顶级药品。这些他只赠予交情匪浅的朋友,或者卖与某些合作较深的重要伙伴。旁的人花重金也求不到。” “世子说的没错。”老大夫给镇南王的伤口敷上一层薄薄的药,主子下手快,刀口微深,但是创口小,敷上药就止血了。 旁边几人也是惊奇,刚刚还淌着血,居然这么快就止住了。 王妃凝视着老大夫给王爷包扎的手腕,美目里的光芒越发明亮:“能否请大夫也给我家大儿子也上点药?他身上也伤得厉害。” “这……”老大夫转向姜砚秋,眼神询问。 姜砚秋大方点头:“上吧,剩下的你留着,今晚照看好他们,我明日再过来。” “好好,主子慢走。”老大夫喜笑颜开,穆神医的药品他从主子手中拿了很多,但是这顶级品质的,还是第一次摸到。 “多谢阁主。” “王妃不必客气,几位今晚便先在此安心养伤。”姜砚秋说完转身迈步出去,清冽的目光掠过边上的几人。 沈黎如影随形,立马跟上。 “你们都没把神医请来,就这么走了,我父王要是再毒发怎么办?”一直没说话的小姑娘忽然跑出来,拦住了他们的去路,还险些撞到姜砚秋。 “放肆!我清风阁行事,自有章法!”沈黎一声冷喝,惊得小姑娘脖子一缩。 姜砚秋冷眸睨向这个刁蛮的小姑娘:“小郡主这是不相信穆神医的百毒丸,还是不相信我清风阁的林老,亦或是不相信我清风阁?” 此言一出,屋里众人都变了脸色,这话要是传出去,便是镇南王府也承受不起后果啊。 本来理直气壮的郡主,被面前之人眼中的寒意吓得一个哆嗦。 好可怕,比父王盛怒时还要吓人,她刚刚怎么会觉得这人好看? 她眸光闪烁不定,袖下手指不自觉地搓动着,“我没有……我只是担心我爹爹出事。” “小妹不得无礼,快向阁主道歉。”世子见妹妹手足无措,立即站过来相护,拱手道,“阁主言重了,我家妹妹年纪小不懂事,还请勿怪。” “既知不懂事,那便该好好管教。”姜砚秋语气沉沉,身上不怒自威的气势半点没有遮掩。 世子脸色白了又白,阁主说话还真是半点不留情面,本来见他一身飘逸出尘,过来也未曾为难他们,还以为会是好相与的。 刚刚还敢贸然拦路的小郡主现在也知道害怕了,就连平日咋咋呼呼的小少年这会儿也有点怵。 别说他们了,便是沈黎也觉得后脊凉凉,他也百思不解,主子身上的这股气势究竟是从何而来。 她明明没有习武,可是怒时身上的威压却不比习武者弱,而且跟着她久了之后发现,她的气势越来越强。 老夫人见势不对,连忙过来圆场:“家中孩子愚钝,还望阁主大人有大谅,原谅则个。” 姜砚秋翻手拿出方才那瓶百毒丸,递给沈黎,“拿给林老,留着备用。这里面还有十一颗百毒丸,便是一个时辰发作一次,也够用了。” 沈黎嘴角微不可见地抽了抽,主子这张嘴,真是不饶人,一个时辰发作一次,便是不死也能半残了。 果不其然,在场的人脸色都不甚好看,只有林老欣喜期待。 他抬手往林老头那边一丢,“林老,接着。” “好咧。”林老伸手一接,把药瓶抱进怀里。 姜砚秋与沈黎走了。 林老看看被王爷扯住的王妃,“不是老夫说你们,你家姑娘都这么大了还不长记性。先前黎公子都说了,在我阁中不许冒犯我家主子,你们居然还敢质疑我家主子的决定,也是真的勇气可嘉。” 王妃脸上也露出不自然的神色,不过她也是久居上位,这点事情很快就调整好了,“是我们管教无方,让你们见笑了,日后一定严加管教。” 她晃了晃被王爷紧握着的手,问林老,“林老先生,我家王爷这是醒了吗?” 连阁主都奉老大夫为“林老”,镇南王妃自然也更加敬重他几分。 林老一边收着桌上的药箱,一边解释:“镇南王刚服下药缓解了症状,是有意识的,但是解毒过程损耗精力,一时半会儿的清醒不过来。” “那我儿什么时候能醒?”老夫人焦急问道。 林老:“睡一觉,明日就能醒来。” 老夫人双手合掌拜了拜天,“还好,还好,谢天谢地。” 林老招呼世子坐下,“世子留下上药,其他人都回去休息,挤在这里影响伤者休息,不利于恢复。” 王妃配合地将几个孩子打发回去休息,又亲自把老夫人送回房间,交代嬷嬷照看好老夫人,这才折返回去照顾受了伤的爷俩。 …… 第209章 千鳞蛇毒 出了清风阁的宅院,姜砚秋去了脸上的易容,褪了身上外袍。 沈黎亦是。 他俩转身的功夫,俨然又变成了另一个人的模样。 “走,去百药堂。” “好。” …… 来到百药堂时,已是后半夜。 静悄悄的后院,隐约传出几道轻鼾声。 “咚咚咚……” “咚咚咚……” 里头的人被敲门声吵得翻了个身,“谁啊!大半夜的不就诊!滚!” 喊完用被子蒙住了头,继续酣睡。 门外二人面面相觑。 沈黎收回敲门的手,“穆老如此熟练,想必是被荼毒颇深。” 姜砚秋摆摆手,他退开一步。 “砰砰砰——” “穆老头,你的人参跑了!” “跑了就跑了,别扰人清梦,老夫不夜诊。”穆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出来。 沈黎蹙了蹙眉:“穆老晚上不会是喝酒了吧?要不我直接进去叫人?” “不用了,这老头屋里到处都是毒药,进去还要浪费解毒丸。” 姜砚秋转身看看四周,正好瞧见墙角处有一堆干柴,伸手一指,“抱些柴火过来点上。” 沈黎立即会意,又在心中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在神医的屋门前放火,也就主子你敢想。 他大步过去,抱了一堆柴火过来放到门口的台阶下,掏出火折子就点上。 姜砚秋在一边的石桌边,坐等看好戏。 她拿出刚刚取来的两瓶毒血,一左一右摆放在桌上。 开了其中一瓶,顿时,一股浓稠的腥臭味溢出,“才放了一会,味道就变浓了,这到底是什么毒?” 她往里边滴了一滴竹叶灵露,然后静静等着味道变化。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腥臭味就变浅淡了。 她惊喜,灵露居然可以解百毒丸解不了的剧毒? 那边,火堆哔哔啵啵地燃着,火光跳动,映在门上窗上,躲在被窝里的穆老竟然没有察觉。 沈黎只好坏坏地将烟雾全部扇向穆老的门缝。 不多久,里头便响起咳嗽声。 “咳咳咳……” “走水啦,走水啦……” “吱呀——”,房门打开,穆老头仓皇地从里面蹿了出来。 沈黎怕他蹿进火堆里,一掌将火堆推移一边。 穆老头惊呆了,“你、你、你……竟然是你们两个在捣鬼!你可真是我的祖宗嘞,半夜来烧我院子,老头子都被你吓出心悸了。” 姜砚秋眨了眨眼,笑着招呼炸毛的老头过来,“快来,给你看个东西。” 穆老气嘟嘟地走过去坐下,“哼”了一声,故意扭头不看姜砚秋,却发现几个药童还在酣然大睡,“这几个孩子居然睡得这么死,院子都被烧了,还不知道起来。” 沈黎轻咳一声,并没有告诉他,方才那几人开门出来,瞧见是他们,又放心地回屋睡觉了。 姜砚秋拿起另一瓶毒血,轻轻磕了一下桌面,拔了塞子,“也不知这是什么奇毒,居然连百毒丸都解不开。而且啊,听说百毒丸也只能抑制两三日,你之前居然还和我夸夸其谈说这可解百毒,莫不是在哄我开心?” 穆老头早就皱着鼻子在嗅瓶子里的味道,听了她的话更是不服气,“胡说,老夫的百毒丸如假包换,你碰上解不开的毒,那是你自己倒霉。” 姜砚秋扑哧一声,笑了,“真不愧是你,耍赖的本事也不输于医术嘛。” 穆老伸手拿过瓷瓶,仔细闻了闻,面色微变,“这是千鳞蛇毒,你哪儿来的?” “千鳞蛇毒?我记得只有西琼国的毒师才豢养有千鳞毒蛇吧?” “正是,不过这个毒性似乎比被那蛇咬了还要更毒三分。”穆老头锁眉思索,他他起身走到一旁的花盆前,往枝叶上滴了一滴血。 不过片刻,盆中的花就整株枯萎变黑,“果然如此。” 他塞紧瓶盖,回去坐下,“应该是千鳞蛇齿间分泌的毒液混合了它鳞片上的毒。” “厉害啊。”姜砚秋真心佩服。 “废话,你以为老头我神医的名号是白的来的吗?”穆老抬抬傲娇的下巴,不过很快又话锋一转,“这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大渊?还在你的手中?” 姜砚秋神秘一笑:“这个你就别管了,你老能一眼看出这是什么毒,想必以前见过吧?” “确实解过一回。” “这么说来,你现在就能配出解药?” 穆老头实诚地摇摇头,“若只是被千鳞蛇咬了,是可以现在就配出解药。但是这个,还需要点时间再探究探究。” “需要多久时间,三日之内可以吗?” “用不了那么久,两日之内即可。” “那就辛苦啦,对了,你再看看这个。”姜砚秋把另一瓶加了灵露的血递给他。 穆老打开闻了闻,奇怪地看着她,“这个没有问题啊。” “这当中无毒吗?”姜砚秋问道。 穆老又闻了下,确定道,“无毒。” 闻言,她眸子里的笑意绽放,如水月涟涟。 “你再仔细看看,有什么特别之处?” 穆老又仔细地闻了闻,拿起桌上的空茶杯,往里面倒了一滴出来查看。 沈黎不知从何处弄来一盏烛火,放在桌上。 烛光下,血珠摇动。 好半晌,穆老再次确认:“这么看着闻着,就是寻常血液。若是还有其他的,那我得拿去配些药材查查看。” “那就不必忙活了,你先帮我配出解药,这个比较要紧。”姜砚秋收起那个瓶子,连穆老都没有看出这血先前也是毒血,看来灵露解毒还蛮彻底的。 静默一旁的沈黎满腹疑问,若是没有记错的话,方才两瓶都是毒血吧?难道他错过了什么重要的细节? 不待他想清楚,又听姜砚秋语出惊人:“穆老头,你说这毒这么稀罕,是不是可以取些血来给你制毒?” 沈黎望着那张狡黠的笑脸,默默地同情了一把镇南王。 得亏他家主子不学医,不然王爷这一身血恐怕不保了。 痴迷制药的穆老也被她的鬼点子惊到,“难得是难得,可是中了这么深的毒,身体本就不济,谁能不要命让你这么取血?” 姜砚秋敲了敲桌面,“放心,这个我自有办法,要不了命的。”大不了多给他喂些空间水。 “你别乱来啊,中了这等蛇毒,就算解了毒,也是要去了半条命,哪经得起放血。”穆老虽也心动,但是想到能够中这般高深的毒药,那人身份定也是不简单,若是小姑娘没把握好分寸,得罪了人岂不是危险? “行吧。”姜砚秋打了一个响指,小非鸽从天而降,“小非留在这里,好了就让它通知我。” “行行行,回去吧,大半夜的不要到处瞎晃悠。”穆老这会儿瞌睡全无,抱着瓶子就往药房里面去了,走的时候还不忘带走桌上的烛火。 今夜太晚,姜砚秋二人直接回了皖西巷小院。 此时才有时间细说粮食被扣一事。 青州那边负责粮铺的总管事多次向官府询问,后来也被扣押。 两人一番详谈之后,姜砚秋决定亲自过去一趟。 “此次赈灾钦差不知所踪,也与他们有关系。钦差是户部侍郎,陈侍郎的夫人是镇国将军府老夫人娘家的侄女。他这些年在户部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中规中矩,本来也没什么人注意他。这次却突然有很多大臣推他出来,多半也与夏将军有关。” 姜砚秋静默听完沈黎的话,才说,“一直闲着的六皇子忽然在朝中显露了本事,自然要让人坐卧难安了。” 上次战马一事,证据确凿,即便昭武侯最后无事,却也失去了好几位得力干将,连钱袋子都丢了一半,搁谁身上都要动怒。 也难怪这回昭炎军会不惜代价地去对付六皇子的一切助力,镇南王一家便是首当其冲。 “确实,六皇子韬光养晦多年,一出手就是精准重伤昭武侯的势力,这些年来不管几位皇子怎么斗,昭武侯可从未吃过亏。” “等镇南王的事情安排好了,我们就出发。” “收到。”沈黎出去,唤人安排事情。 姜砚秋也回屋休息。 第210章 解药来了 夜深人静,几只信鸽从小院里飞出,不见踪影。 与此同时,唐府的上空亦有飞鸟行过。 唐瑞轩关上窗户,转身,一瘸一拐地回到桌边坐下。 对面的秦梓牧放下茶杯,看向他:“信传出去了?” “放心吧,传出去了。”唐瑞轩气闷地拿起桌上的茶杯,一口闷掉,“这个该死的姜记怎么这般狡猾,那么多难民都没能搞垮他们,还让他们姜记白白得了好名声,更是害得你我二人躺在床上这么久,还险些落个半身不遂的下场。” “谁说不是。”秦梓牧亦是面色不虞,在姜记身上栽跟头不是一回两回了,他真是不服。 作为秦家曾经最受宠的公子,从出生以来一直顺风顺水,却因为一个鹿灵阁害得他与父亲离心,还被同父异母的兄长夺了家业。 上次挨了家法不说,这回更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受了杖刑,这事情要是传回秦家,他在家中还有何颜面? 越想越是气愤,他捏紧拳头,“不过会使一些小手段罢了,待大人出手,看他们还能如何翻身!” …… 刚过了一日,穆老就送来了解药。 彼时姜砚秋正与宁管事他们交代庄子上的事情。 庄稼长势良好,在她看来不日就可以收割,也就无需多加担心。 “荒山那边的难民,就按照之前商议的,谁想离开就按照名册里登记的天数,以市场价格的工钱结算给他们。” “若是想要粮食的,也可以按粮铺那边一半的价格折算给他们。只要记得每个环节都要签字画押,不要出错,便可。” 几位管事连连点头,“好的,我们都记下了。” “行吧,我还有事,几位先回去吧!” 众人散去后,她才打开从小非身上拿下来的小布袋,里面有三个小瓷瓶,一个是解药,两瓶是之后调理所用,还有一张巨额账单。 “千年人参、百年野生紫灵芝、百年何首乌、千山雪莲、花甲万灵桂、东灵海底珠……” 沈黎有些念不下去了,合上单子,“看来制出这个解药费了穆老不少珍贵药材。” 姜砚秋不置可否。 两人又一番装扮后,趁着夜色,悄无声息地来到那个宅院里。 这个时辰不算太晚,镇南王夫妇还在庭院里纳凉。 两人一进来,他们便起身,笑脸相迎。 与昨日的狼狈相不同,今日的镇南王虽显病弱,但是玉树临风。 姜砚秋笑着走近,“看来王爷恢复得还不错。” 镇南王望着风度翩翩的少年,亦笑:“多亏阁主不吝出手相救。” “阁主今夜过来,可是已经请到神医为我家王爷医治了?”王妃翘首以盼了一天,现在看到人来,早就迫不及待了。 姜砚秋也没卖关子,直截了当:“已请穆老配出了解药,等林老过来,即刻就能为王爷解毒。” “真的?”惊喜来得太突然,王妃激动地抓住镇南王的手掌,“太好了!王爷的毒可以解了!” 镇南王也没有想到清风阁办事如此雷厉风行,竟然可以令穆神医在短短一日之内就配好解药。 “多谢阁主,萧某感激不尽。”他拱手谢道。 姜砚秋掩唇轻咳一下,“王爷别高兴得太早,你此番身中的奇毒,乃是千鳞蛇毒,且还不是一般的千鳞蛇毒。穆老花了不少功夫和珍奇药材才研制出解药。这个,便是他开出的诊费。” 镇南王接过,夫妻二人一起凑在灯火下看了起来。 “王爷,这其他的倒是好说,府里有珍藏一些,可这千山雪莲只有国库里一株,还有这东灵海底珠……莫不是鲛人凝珠?” 姜砚秋摇了摇手中扇子,打断他们的相谈:“王妃多虑了,穆老平日要求虽然古怪,但不会出这世上不存在之物。” 她视线转到一脸凝思的王爷脸上,“若我猜得没错的话,当初先皇命人引东灵海水时,曾在海底偶然获得一枚明珠,约摸有六十斤左右,这珠子……应当是在王爷手中吧?” 姜砚秋也不知道穆老是凑巧要的这东西,还是知晓求医的是镇南王,不过她也不好奇。 倒是王妃吃了一惊,狐疑地望向镇南王:“王爷,我们府中还有如此奇珠?” 身为王妃,奇珍异宝见过不在少数,可是如此硕大的明珠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寻常时候,指甲盖宽长圆润的珠子就已是珍贵,那么大一颗,岂非价值连城? 镇南王收下单子,眸中含笑:“清风阁果真手眼通天,萧某还以为这事,当今世上除了皇帝与我,再无旁人知晓。没想到是萧某狭隘了。还请阁主转达穆老神医,单子上有的,萧某会命人尽快送达,没有的也会让人全力寻来。” 说话间,林老已经到了。 几人一同进屋。 “解毒期间不可受到打扰,还请王妃先到门外等候。”林老刚刚在药房听姜砚秋提了一嘴,还要取血。也不知主子要多少,反正为避免吓着人,先把人支出去才是。 “好,那就有劳林老先生了。”王妃嘴上应得痛快,实则一步三回头,极其不放心地出了房门。 “砰!”林老干脆地合上房门。 镇南王没来由地眼皮一跳,看着三人,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林老拿着针包过去,“王爷,这便开始吧!” 镇南王依言褪去外衫,坐靠在床头等待施针。 几针下去,他便没了知觉。 林老从药箱里找出最大个的瓷瓶,然后熟练地割开了镇南王手腕处的伤口,又轻车熟路地施针让血流加快。 沈黎看见他用的瓷瓶,简直能顶十个主子昨儿个拿的瓷瓶,有些没眼看。 医毒真是不分家啊。 一刻钟过去,瓶子才装了三成不到。 两刻钟过去了,满了一半, 又一刻钟,王爷的脸越来越白,看得姜砚秋都于心不忍了。 不过林老头说了不碍事,排了一部分毒血,再行解毒也不是一点益处都没有,只要事后喂颗补血丸就好了。 屋外的王妃等得心焦万分,一直来回踱步。 王府的其他几人听说镇南王在医治,也都过来等候消息了。 世子见礼后询问:“母亲,父亲如何了?” 不得不说,年轻人恢复得就是快,才休养了一天一夜,世子的气色都好了起来。 王妃满脸愁色,“尚且不知。” “是穆神医在里面吗?”小少年挤过来问话。 王妃轻摇了下头,“并非,是阁主带回了穆老研制的解药。” “才一日就研制出解药,神医不愧是神医。”少年叹道。 小郡主不解:“既然配出了解药,那服下不就好了?为何还要等在这里这么久?” “你们有所不知,你父亲他中的毒乃是千鳞蛇毒,此毒霸道,解毒过程没那么简单。”王妃越说越是担忧。 世子脸色大骇:“这是西琼国的奇毒!昭炎军怎么会有他们的奇毒?” 少年忿忿道:“定然是昭武侯与西琼国有所勾结!真是可恶!” 王妃正色提醒,“现在还不能妄加定论,你们谨言慎行。” “是。” “知道了。” 几人齐齐回话。 屋内的人已经解了毒,喂了补血丸,喝了空间水,此时已经悠悠醒来。 镇南王撑手就要坐起。 林老连忙扶住他:“王爷小心着手,方才为了医治,再次割开伤口,还需注意一下。” 镇南王垂眸瞥了眼地上的木盆,盆底只有一点点发黑的血水,莫名地松了一口气,体内的疼痛似乎真的停下来了,“本王身上的毒解了吗?” “解了,穆老出手,必然马到成功。”林老笑着拿出袋子里的另外两瓶药丸解说:“这两瓶药也是穆老配的,后续休养身体用的。” “多谢。” 第211章 侯府罪证 身上的毒已去除,镇南王也将所求的另外两件事情道出。 “请清风阁秘密护送我们一家人回到云莱州。此前我们为躲避追杀,隐藏身份,不曾想,昭武侯不仅雇了杀手,甚至出动昭炎军。这一路回去,必定杀机四伏。” “可以。”姜砚秋点头允诺,“那不知,最后一件事情是什么?” “此次昭武侯对我们一家痛下杀手,本王自是要报仇,让他们血债血偿。烦请阁主帮忙搜集昭武侯私自调兵,剿杀本王一家人的证据。” 镇南王的话,令姜砚秋心间一动,她睫毛颤了颤,抬眸间锐光难掩,“王爷若是真想要昭武侯血债血偿,仅凭他行刺的证据怕是不够的。昭炎军兵力强盛,又立有军功,且还有继后帮衬,届时即便推脱不了罪责,找个顶罪羔羊,这事情也就平了。” “砰!”镇南王大怒,一掌拍向桌面:“宋朝华这个老狐狸实在可恶,上回私下囤售战马一事就让他轻易逃过一劫,此次本王必跟他没完。”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的人既然在王爷面前暴露了身份,必然与王爷不死不休。除非王爷扶持八皇子,成为八皇子隆登大宝的助力。不过……”姜砚秋停住,后面的话没说下去。 镇南王自个儿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真到了那一日,这大渊的江山怕也是成了他们宋家的,届时我们镇南王府一家还不是要被卸磨杀驴!本王才没有那么愚昧无知。” “王爷果真通透。” “阁主谬赞,本王要是早能看清这些小人的嘴脸,也不至于落得此等境遇。” 镇南王左思右想,终是不能咽下这口气,想到当日清风阁的人对上昭炎军游刃有余,若非昭炎军卑鄙使诈,他们以一敌百也能突破重围。 “萧某不才,不知阁主有何良策?” 姜砚秋笑了:“王爷真是过谦。” 能在夺嫡中安然存活下来,至今还与皇帝兄友弟恭,多年稳坐物产丰富的云莱州王位,又怎么会是无才之辈。 她扇子一收,提声直言:“昭炎军如日中天,必得有一件足够大的事情,方能撼动他们。” “何事?”镇南王有些好奇,除了宋朝华带着昭炎军谋反,别的,他想不出。 “王爷等等便知。”姜砚秋看了眼沈黎。 沈黎会意,无声地出去了。 外面的人先前听林老说了,王爷无事,在与阁主商议事情,也就都坐到院中的石桌边去安静等待。 听见开门声,王妃率先起身,看到只有沈黎一人出来,且还带上了门,她又缓缓坐下。 沈黎动作很快,一来一回没让人等太久。 “这是当初昭炎军谋害青阎军的证据。” 镇南王大惊失色,接过卷宗查看起来,越看脸色越是铁青。 “西峡关一战,几国联手,当中竟有昭炎军的手笔!” 姜砚秋不说话,倒了一杯,静静喝着。 镇南王用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平复心情,“清风阁果真神通广大,此事确实足够分量撼动昭炎军,但是事关重大,又涉及我皇爷爷,我皇兄未必愿意兴师动众旧事重提。” 姜砚秋在心中哀叹一声,皇家之人果然都是极会顾全大局的,镇南王作为亲王亦是不能免俗。 镇南王见她久久不语,便开口问:“阁主可是失望萧某不替青阎军伸张正义?” “王爷说笑了,我清风阁只为你提供证据,至于要如何做,全由你自己决定。”姜砚秋浅笑,不甚在意地饮着茶水,仿若真的置身事外。 镇南王垂眸看向杯中水光倒影着的眉眼,“青阎军可是我大渊守护神一般的存在,却被那般无耻小人算计,全军覆没,后代凋零……”甚至抄家灭门。 他也叹了一口气,“每每想起,本王也是痛心疾首。” 听见“后代凋零”,姜砚秋便知道了他的顾忌,“王爷是怕揭开这一事,会令大家重新挖掘谭元帅的后人?可是谭氏一族早已被抄家流放,并且在流放途中不幸身死,这事一旦掀开,怕会引起大家对皇室的不满?” 镇南王眼眸深深,凝视着姜砚秋,“阁主真是无所不知。当初谭家女娘犯了欺君之罪,一介女流冒名科考,之后还登朝堂乱朝纲,性质恶劣,当时丞相与众朝臣联名谏言,皇兄定也是不得已才下令抄家流放,谁能想到后来的事……说来也是谭家时运不济。” 时运不济? 姜砚秋不置可否,只是淡淡一笑,“说起来坊间百姓,如今只有老一辈的知道青阎军,小的们几乎不知。即便是当初青阎军盛极一时,坊间也只知青阎军,知晓大渊有个战神元帅,却不知元帅是谭家之人。” 镇南王转动眼眸,微微沉思,确实是这么一回事,听说当初谭元帅是为了躲避家中长辈定下的婚约,前去参军特地隐了本名。 成名后,因他不慕名利,亦是十分低调。他的威名,只在于当时的朝中与军中。后来因为某些缘故,便是知晓者也不敢妄自提及。 如此想来,即便将这些证据提到台面上,萧氏皇族的名声也并不会受到影响。 几经思量,镇南王心中已有了些微摇摆,他道,“谭元帅不在乎名利,却甘愿用身家性命,为大渊子民搏一份安宁,确实是大义之辈。” “与生死相较,一点名声又算得了什么。”姜砚秋语气不变,依旧淡淡如水,只是睫羽下掩着的,尽是冷意。 生死面前,名声算什么! 镇南王脑中嗡鸣,如遭鼓击。 若不除了昭炎军,他们镇南王府都要没了,哪还顾得上什么皇室名声。 但一想到昭武侯重兵在手,他又觉得呼吸急促,“可是宋家于皇兄有从戎之功,边境也需仰仗昭炎军守卫,皇兄十分信赖宋家人,对继后也甚是爱重。” 姜砚秋也是服了,这人瞻前顾后,难怪当不上皇帝。 镇南王注视着沉默不语的她,谦逊问道:“不知阁主有何高见?” 闻言,姜砚秋看了眼沈黎。 沈黎得令,奉上另一份卷宗。 “这又是什么?”镇南王疑惑接过。 姜砚秋答:“这也是侯府的罪证之一。” 镇南王低头翻看起来,这回看完,他整个人都气得发抖。 “小八竟是宋家嫡孙!” “这怎么可能!” “荒唐!荒唐!”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 “竟敢李代桃僵,混淆皇室血脉!!!” “看来宋家早就存了狼子野心,想要取代我萧氏的江山!” 镇南王气得病颜都添了几分血色。 沈黎看了眼老神在在的姜砚秋,也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地。 镇南王气闷地往下看去,忽地眼眸一缩,一口血气涌了上来。 “该死!用宋家的孩子顶替皇家血脉便罢了,那宋氏所生的公主竟还是与御林军统领苟且而来的!简直混账!如此这般,将我皇室颜面置于何地!” 待镇南王发泄完情绪,姜砚秋才问:“我们提供的这些罪证,王爷可还满意?” “自是满意的,多谢阁主。”镇南王感激道,有了这份证据,就不担心皇帝不愿意与昭武侯发难了。只有除了宋家,他心中那口恶气才能消除。 “既已确定,那便不得变更了。三件事情达成之时,便是青玉令之约终止之时。现在,我们即刻安排人护送王爷回去。”姜砚秋说着,便起身了。 这波赶客来得有些突然,镇南王差点没接住,“有劳阁主安排,待我们安然抵达云莱州,萧某定会双手奉上盘云山玉矿以作酬谢。” 姜砚秋摆摆折扇,大方地拒绝了,“不必了,王爷既是持青玉令而来,自然不必再额外准备酬金。” “阁主不必见外,只是萧某的一点心意而已。”镇南王还是希望他们能够收下,毕竟往后可就没有青玉令可用了,若是能够多留点情分,以后再办事时也好说。 姜砚秋坚持不收:“规矩不可破。” 镇南王无可奈何,只能随她。 一行人收拾完,连夜启程了。 这处宅院一夜之间就空了。 第二日又以低价转卖了出去。 第212章 收了粮仓 半月之后,姜砚秋与沈黎抵达青州。 此时已然入夜,二人来到清风阁的落脚点。 “连日马不停蹄地赶路,辛苦主子了,今晚先好好休息一下吧!”赶路辛苦,沈黎担心小姑娘的身体吃不消。 领他们过来院子的小兄弟也跟着附和,“对啊,主子先休整一番。袁大哥已经回来了,此事不着急。你的身体要紧。” 姜砚秋一路服用空间水,并不觉得疲乏,心里记挂着这边的事情,可没有心思去休息,“放心吧,我没事。袁管事人如何了?” “这……,”小兄弟有些欲言又止。 沈黎:“林诺,有什么便说什么。” “是。”林诺得令,如实回话:“袁大哥人是回来了,但是被用了刑,这会儿用了药睡下了。好在都是皮外伤,没有动到筋骨。哼,要不是怕暴露身份,袁大哥岂会白白受伤!” “无故动刑,真是欺人太甚!” “何止欺人太甚,简直厚颜无耻。那章知府将我们的粮食查了又查,实在寻不到任何错处,没有名目留下咱们的粮食,居然睁着眼睛说瞎话,谎称咱们的粮食全都被山上的匪贼掠夺了。” 林诺越说越气,“真是把我们当傻子耍,我们的人就没见过有人去他们粮库拉粮食,我敢肯定粮食一定还在那边!” “被山匪抢了?他们这是想直接昧下我们的粮食。”姜砚秋小拳头有些痒了,又有人想来抢她的东西了。 “没了粮食,交不上货,青羽军便要接受军法处置,凌阁主可是立了军令状的。”沈黎有些担忧。 姜砚秋低眸沉思,此事关键是必须要赶在约定时日内交付粮食,而官府明显就是有意拖延时间。明的来怕是不稳妥,那就用她自己的法子来吧。 “带我去他们的粮库看看。” 林诺一听这个,连忙反对,“不妥,那边重兵把守,就算到了,也拿不走粮食的。不然我们阁里的兄弟早就动手了。” 沈黎也道:“粮食笨重,不似别的物品,可以悄无声息地带走。” “放心,我就去看看。听说赈灾钦差也失踪了,不知道他带来的粮食是不是也被收在那里?”姜砚秋微微一笑,眸底藏了几分狡黠。 林诺想了想,又说,“根据我们的调查,钦差带来的粮食应该是被山匪劫了。而章知府与山匪暗中也有所往来。 “如此,我们更要过去看一看了。”姜砚秋看向沈黎。 沈黎会意,吩咐林诺去把地形图拿来。 虽然还是猜不到她想做什么,但是沈黎习惯性地信任她。 按照她说的办,总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发生。 林诺很快就拿来了详细的地形图,“官府的几处粮库都标记好了,这章知府对外宣称粮仓空虚,无可奈何眼睁睁地看着百姓活活饿死。 可是据我们所知,其实不然,他就是想要贪了这粮食,故意不开仓放粮。 还有这个方家,虽然只是知府夫人的娘家,但是章知府大部分的家产和粮食都藏于其中。说起来,方家人只是帮他守财的奴才而已。” “章守仁这么胆大包天?”姜砚秋接过地形图。 “还不是仗着背后有人,就常年鱼肉百姓,连官府的粮仓也早被他看作了他家的粮仓了。”林诺最是厌恶贪官污吏,提起章守仁就捏紧了拳头。 “那今晚就去走走。”姜砚秋从包袱里拿出一个小布袋,交给林诺:“这些伤药给袁管事用上,好得更快一些。” 出发之前,她可从穆老那边拿了不少东西。 嗯,不太夸张地说,她把穆老头的存货全都搬空了。 惹得小老儿心疼肝也疼,她用了好些珍奇药材才把人给哄好。 “多谢主子。” 林诺拿着东西,看着沈黎带着姜砚秋离开了,幽幽叹道:“主子还真是心急,长途跋涉,到了这里,都还没坐上一坐就又去忙活了。” 转身去袁管事的院子了。 …… 姜砚秋二人先去了几个大粮仓那边,果真有重兵把守。 他们悄无声息地停落在屋顶上。 沈黎凝眸观察守卫之人。 姜砚秋凝神探查仓库里的情况,与林诺所言的不差,这里头真的有粮食,而且还不少。 章守仁既然说了粮仓无粮,那便无粮吧。 这便坐实他的说辞,她心念一动,便收了所有,神不知鬼不觉。 完事后就默默招呼沈黎去下一个地方。 一样的法子,将第二个粮仓也收了。 直到第三个粮仓,姜砚秋发觉了其中的异样。 里头没有粮食,只有几袋沙子,其他全都是石头。 沈黎见她神色不对,无声问话,“怎么了?” 姜砚秋张了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怎么和他说这里没有粮食? 却听见底下的人喝酒闲谈。 “大哥,你之前说护送姜记的那些人武艺不凡,结果我们都守了这么多天,也不见他们来啊。他们是不是早就知道章大人把粮食掉包了?” 一道更为粗犷的声音响起,“不可能,他们进入青州被拦下的那日,大人提前安排的队伍就已经将那些粮食调换了,可谓天衣无缝,他们断不可能发觉异样。” 另一个公鸭嗓亦道,“我看是你小子多虑了吧,前些天我们的人,还见过他们在附近晃悠,若是知道这里面的都是些废石料,岂会徘徊在附近。” 先前那人笑笑,说道:“你们说得在理,就是我今儿个眼皮子跳跳,总担心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就怕误了主子交代的大事。” 粗犷男子不以为意,“能有什么意外,不过就是几个商贾贩子而已,就算他们骨头再硬,他们也只是商贾,还能与我们主子为敌不成?” “我说你要是守着无聊,学阿四进去拿两块石头出来刻花,虽然是废玉石,但是给小孩子把玩也不差。省得胡思乱想,还眼皮子跳跳,笑死我了。” 公鸭嗓笑得刺耳,姜砚秋有些受不了。听他说里面放的是废玉石,便想到可能是从玉矿上拉来的。 也是,当初姜记运粮队伍的路线与青岳山玉矿的路径最为相近。在关口被拦,用那边的东西调包最为方便不过。 她再次往里头一探,这些石料,倒也不全是废料,养一养,还可以变废为宝。神念一起,全都收了。 离开那里后,沈黎见她忧心忡忡,想到方才那些人的对话,他多少也猜到了一些她之所想。 “我们的粮食藏在方家,这个袁棋他们一早就知道,此处的临时仓不过就是个幌子而已。” 姜砚秋:“那你不早说。” “来看看,他们究竟想耍什么把戏。” “那你可看出来了什么?” “那些人像是军中之人,守在这里怕是想等我们逼不得已时直接来抢,届时他们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拿下我们。” 姜砚秋听着,从袖口里拿出一个细竹筒子,开盖饮水。 甘甜泉水入口,心中烦躁去了大半。 随手也给沈黎丢了一个。 沈黎瞅着手中不到三指宽的竹筒子,确实还挺方便的。 “走吧,去方家看看。”姜砚秋收起空竹筒,往前走去。 风高月黑,夜深无人。 方宅一片安静。 章知府隐藏的好,方家明面上只是小门小户的商贾,家里也就一些家丁丫鬟,看起来与普通商户没什么两样。 实际上他们宅子大,各处的家丁加起的人数却是众多,而其中一半家丁其实是家中护卫。 沈黎带着人直接落在了地形图上面标记的仓库位置,库房前有几人在打盹。 姜砚秋刚想说他们这般懒散,东西会在这里吗? 忽觉后背一片凉意,她回头看去,猛地对上一双冒绿光的眼睛! 第213章 连夜进山 惊得她一个激灵,将那东西收进空间了! 好险,方家居然养狼守卫仓库,难怪这些人敢这么放心地睡懒觉。 同一时间,沈黎也警惕地往后看去,却什么也没有看到。 他又目扫四周,依旧空空如也。 奇怪,方才分明感觉到危险气息,怎么没了?莫非是错觉? 姜砚秋见他没有察觉到狼狗的存在,也安了心,幸亏收得及时。 稳住心神后,她又一刻不停歇地查看起库房里的情景。 里面的金银珠宝、绫罗绸缎,果真不计其数。 各种奇珍异宝多得架子都摆不下,堆在地上的箱子上,这些都是各县的富商所贡的。 听说这位章知府断案手段高明,之前民间还传他从不冤枉好人,所以他说官府无粮,百姓也信。 但是仔细去打听,也会发现他亦不会严惩恶人,除非那人实在太穷,掏不起买命钱。 同样的,有冤情的,他可以伸张,只是若使的财力若没有对方多,那惩罚也落不到实处。 不仅板子可以挨假的,牢狱之罚也可作假,哪怕那人被惩罚去挖矿,也可能只是假象。 或者获罪者之后随便找个人顶替,或者打了招呼,直接到那里当大爷。 甚至判了砍头的死罪,只要银两够,也是可以假死的。 只要谎称囚犯畏罪自杀死在牢里,便可借机逃出生天。 总而言之,他的敛财手段,层出不穷。 只是这些内幕,那些小老百姓不知道而已。 这位章知府可谓是将面上的事情做得天衣无缝。 若不是这次灾情严重,赈灾粮和钦差不知所踪,民间百姓还不会怨声载道。 姜砚秋没有手下留情,将库房里的东西尽数收了,又探向库房隔壁的地窖入口下去,她知道那里是粮仓。 果然,他们姜记的粮食被藏到了这里。 方宅真是坐卧金山啊,这下面藏着的粮食比前面收走的两个粮仓还要多出十倍。 一夜间多收获了几万石粮食,姜砚秋心情也是颇好。 这心情一好,便顺便把方家各处大小库房全都光顾了一遍。 完事后,直接上了章府,不用问,除了老鼠洞,什么也不给姓章的留下。 也不担心会把人饿死,那方家城中还有铺子,必然有货。 章知府动动嘴的功夫,城中富商又能屁颠颠地奉上孝心。 走在山道间,沈黎还记着之前在方家时的那一股危险气息,“我觉得方家有些不同寻常,恐怕真的有高人坐镇。” “高人坐镇?那怎么会任由我们来去?”姜砚秋甚是奇怪,仔细回想,她似乎没有发觉有什么别的危险气息。 “我亦不能确定,只是转瞬即逝的感觉。”沈黎皱眉。 姜砚秋眨眨眼,不会是说那头狼狗吧? 她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转移话题:“我们快些上山,把钦差救下来再说。” “好。”沈黎带着她飞掠上山。 不稍片刻,二人就来到半山腰。 “前面有人。” 姜砚秋闻声看去,那边就是个峭壁,有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在巡逻,像是不想被人发现此处,他们连火把都没点燃,只有地上一堆小小的火堆,将灭不灭。 “山匪守在这里,里面的不会是钦差吧?” “有可能,把人藏在如此险地,白日没有火光很难叫人发现,我们过去看看。”沈黎带着她悄无声息地靠近那边,他的轻功极好,没人发觉他们已经到了边上的树后。 “里面有人。”姜砚秋指着旁边矮树遮挡的位置说,那边是一个洞穴。 沈黎望了眼,轻点下巴,“等我一下。” 话音刚落,他的身影已然飘到外边。 不过几息的功夫,就要了那几人的命。 他的身法太快,那些山匪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剑封喉了。 沈黎转身,送剑入鞘,若无其事地走过来,“我们进去。” 姜砚秋随他进入山洞之中。 一踏入便觉得此处别有洞天,前方空地竟是摆着两张长木桌,看来守在这里的山匪人数不少。 洞中依旧昏暗,只有里边甬道中透着些许微弱灯火。 两人深入甬道,行至拐角处时忽闻里面有轻微的脚步声响起。 “有人来了。”沈黎低声提醒,一个闪身带着她贴向墙面隐藏身形。 “谁在那里!”一道厉喝声,伴随着一支利箭而来。 姜砚秋看着脚跟前不远的地方插着一支箭,暗道这山匪还挺敏锐的。 听着慢慢靠近的脚步声,她猜测着对面有五个山匪。 忽然,沈黎飞身而出。 昏暗中,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噗通噗通……”,五道重物倒地的声音响起。 姜砚秋收起手中的药粉,走了出去。 路过没了生息的山匪时,顿下脚步,捡起了山匪手中的长弓,和背上的箭支。 沈黎瞧见她的动作,眸中漾起笑意,倒是忘了给她准备趁手的武器。 甬道里回音动静大,很快又引来山匪过来巡查。 两人配合默契,一个在前,剑过封喉,一个在后,箭无虚发,在最短的时间内解决了山匪。 姜砚秋边走边收了山匪带着的武器,特别是弓箭,此时正是得用。 一刻钟之后,二人出现在暗牢入口。 沈黎先一步进入其中,守在牢房的山匪正在饮酒,见着生人闯入,暴跳而起,他抄起桌上的大刀,“你是什么人!” 然,话音刚落,四支利箭从沈黎后方飞射而出,转瞬之间就插入了四个山匪的咽喉。 “四箭齐发!箭箭致命!”牢中之人见着挽弓的人禁不住惊叹,他刚被山匪的厉喝惊醒。 “怎么了怎么了?” “大人,这是发生了何事?” 牢房里的人一个接一个地醒了。 姜砚秋二人互视一眼,往那边走去。 沈黎看着牢中之人问话:“你就是赈灾钦差陈大人?” 牢中之人凝视着蒙面二人,十分警惕:“阁下是谁?” 姜砚秋安静站于一旁,暗暗打量着牢中人的狼狈相。 别说他们见过陈侍郎的画像,便是没有见过,这一身官服虽然脏污,却也不至于认不出来。 沈黎看向姜砚秋,见她点头,才道:“我们是姜记的人。” “姜记粮铺的那个姜记?”陈侍郎不确定地问,心中疑惑丛生。 “正是。” “姜记的人怎么会来这里?” 沈黎直言:“此事说来话长,前些日子运粮路过此地,被章知府扣留。 经过多日监察确认无错处,只不过章知府告知我等,扣留的粮食不幸被山匪所盗。 耽误了数日,我们的交货期将至,等不及官府派兵,只能自行上来一探究竟。 行至半山时听见几个山匪闲谈,方才得知不知所踪的钦差大人被困于此,所以寻到此地。” “原来如此!”陈侍郎微微点头后,又破口大骂:“这窝山匪属实猖狂!连我们赈灾队伍都敢拦截,简直目无法纪!” 说话期间,姜砚秋已经将山匪挂在腰间的钥匙拿来,递给沈黎。 牢门打开,里面的人一一出来。 “走吧,先离开这里。” 陈侍郎十几人跟着他们一路出去,半途遇见好些倒地身亡的山匪都是惊叹不已。 这些山匪竟然全都是一招致命,若是没有使用迷药,那当真是武艺高强,这姜记还真是能人辈出啊。 一行人来到安全隐蔽的位置,停下休整,他们被困暗牢中多日,每天只给喝一顿稀粥,连日下来人都饿虚脱了,此时赶了这么多路,早就没了力气,走不动道了。 沈黎将从山洞里带出的食物放下,“陈大人你们先在此休整一番,补充一下体力。我们先上去探探山匪将粮食藏于何处。” 陈侍郎累得气喘吁吁,一听见粮食也顾不上喘气了,“也好,你们注意安全,我们恢复恢复体力就来寻你们。” 第214章 杀进山寨 没有十多个伤员跟着,两人很快来到山上的寨子。 只是脚尖刚着地,“嗷呜——”,一声狼嚎响彻山寨。 打盹的盯梢人一个猛起,眼睛都还没睁开呢,就大声嚎了起来:“敌袭!敌袭!兄弟们抄家伙,有敌袭!” “没想到匪寨里的狼这么警觉。”沈黎拔剑出鞘,蓄势待发。 姜砚秋亦搭箭挽弓,“知道有狼还不提前说。” 早说的话,在外面的时候就一箭解决了它,省得一下子就惊动了所有山匪。 沈黎笑笑:“早说晚说都一样。” “也是。”语落,她眸中的光芒似是一道流光,随箭而出,射向往这边狂奔而来的大狼额上! 长箭穿脑而过,直直插入后方的土地。 大狼噗通落地,抽搐了几下,没了气息。 飞掠上去击杀山匪的沈黎听见身后动静,微微一惊。 回身望去,姜砚秋正在拣插入地上的竹箭。 大狼凶狠,骨头又硬,所以她将普通长箭悄然换成了空间里坚不可摧的竹箭,以确保一击毙命。 真可惜,要是不叫的话,她还能收入空间养起来,养熟了以后可以帮忙看护院子。 这个虎头寨四面都是悬崖绝壁,进出只有一条道,山上还有水流,只要山匪手中有粮食,还真是易守难攻。 想偷袭也不成,山贼们还养了野狼守门,叫人防不胜防。 沈黎解决完边上的几个山匪,飞身过来,“没事吧?” “没事。”姜砚秋重新挽弓,瞄向里面杀出来的山匪。 长箭离弦,噗嗤噗嗤,正中面门。 “大胆!” “何人敢在我虎头寨闹事!” 一道威严冷喝,从里面响起。 “嗖!”一柄大刀从里头直直砍来,速度快得他们都能听见破空声了。 “小心!”沈黎抬手,手中宝剑劈开大刀,两道寒光交锋,“锵!” 大刀被剑挑开,插入左侧三步远的大树之上。 大汉见状,狂奔过来,抡起碗口大的铁拳朝沈黎挥舞:“小子!吃你爷爷一拳!” 沈黎轻轻推开姜砚秋:“找个安全地方避一下,这边交给我就行。” “好。”姜砚秋搭箭解决了后面跑过来的几个山匪。 趁着间隙,她跑向侧边的房檐下,企图躲开山匪的视线。 那个提刀匪汉见自己带出来的几个手下,才一个照面就被那个臭小子解决了,气得蓄满全身力气,将手中大刀朝姜砚秋的后背丢去。 “王八犊子!老子要了你的命!” 然而,沈黎又岂会如他所愿,眸中杀机毕现,手腕一转,宝剑几个翻转便解了刚刚飞出的大刀。 两力相抗,大刀反转猛地插入匪汉的心窝处。 闻讯而来的山匪见此情形,大惊失色,连忙唤来寨中兄弟。 沈黎往姜砚秋离开的位置看了一眼,那边没有响动。以主子出神入化的箭术和身上各种防身之物,应当没事。 虽这么想着,但还是免不得担忧,他手下招式越发狠戾快绝。 姜砚秋沿着围墙,深入往里。外面的动静闹得太大,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她。 只是这寨子也太大了,也不知道粮食被山匪藏于何处。早知道应该让林诺把虎头寨的地形图也一起拿来了。 正探着边上院子里面的情景,忽然听见对面有细碎的脚步声。 她举起弓来,正要发射,可是看清对面仓皇失措的人影,又是一怔。 季文珺? 怎么会是她? 对面的人也被蒙面的姜砚秋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稳住心神,黑衣蒙面,气息冷冽,一看就不是山寨里的人,想来就是今夜的剿匪者。 她紧张地盯着对方手中的弓箭,求饶道,“别杀我,我不是山寨里的人。” “不是山寨里的人怎么会在这里?” “真的,我是被山匪掳来的,听见外面有人打进山寨,趁乱偷跑出来的。” 姜砚秋直视着她的眼睛,神情不似作假,“当真?那你被带来多久了?可知寨中情况?” 季文珺有些说不出口,女子名节大过天,被山匪掳来,实在难以启齿。 姜砚秋语色变冷,“莫非是在骗我?” 季文珺心中微苦,罢了活着才是要紧,她道,“不,不是骗你。我被掳来半个月了,不过我会用药,这些天来一直用药防身,山匪拿我奈何不得,所以我还是清白之身。你出去后可别毁我名声。” 姜砚秋差点儿笑出声,这位大小姐还真是,命在别人手中,还敢提要求。 只是,以风云玦的本事会让他的表妹被掳来山寨半个月? “你这么有本事,想来家世不凡,家人怎会这么久都不来救你?我看你还是在诓骗我。” 姜砚秋扮男装时都会服用穆老给的药丸,可以改变声色,所以季文珺一点儿也没有认出她来,着急忙慌地解释。 “是真的,我去拜师学艺的路上被掳来,家人肯定还不知我失踪了,所以才没有寻来。我敢对天发誓,我真的真的不是山匪!我若骗你,天打五雷轰!!” “行吧,那你可知山匪抢来的赈灾粮食藏在何处?” “赈灾粮食?”季文珺一头雾水,摇头道,“这个我不知道啊,不过我知道他们的库房在何处。” “谁在那里!” 突兀的男声吓了季文珺一跳,“糟了,被寨子里的人发现了。” 姜砚秋闻声看去,手中的箭迅速射向由远及近的男人。 “咻——”,一箭穿心,山匪倒地不起。 “啊——”,季文珺惊得大叫。 姜砚秋走近她身前,她吓得合上嘴,连连后退,眼中满是惊惧。 “怕什么,这些山匪作恶多端,死有余辜。” “我不怕。”季文珺摇头否认了,她就是没有想到眼前之人真的说杀人就杀人。 姜砚秋:“张嘴。” 季文珺有些心慌,“你要做什么?” 姜砚秋拿出一枚药丸,“这是毒药,你若没有诓我,出去后我便给你解药。” 季文珺听后,小脸皱成一团,“毒药啊,我保证乖乖听话,可不可以不吃?” 姜砚秋没功夫与她多言,伸手一丢,药丸便入了她的口中。 “你,你不讲武德!”季文珺嘴里苦得想哭。 看到她想抠嗓子,姜砚秋好心提醒她,“别白费功夫,没有用的。快点走。” 季文珺欲哭无泪,张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姜砚秋淡笑:“你太吵了,容易引来麻烦,就这样带路即可,等出去了就给你解开。” 突然说不出话来,季文珺心惊极了,她给自己把脉也探不出所以然来,只能沮丧地点点头,伸手指了个方向。 有了指引,姜砚秋很快就来到山寨的库房背面。 虎头寨的库房比章知府收藏的还要更多,金银珠宝就不用说了,所藏武器也是甚多。 粮食更是不在少数,而且她确实在其中找着了一处堆放着用官家粮袋装着的粮食,想来便是钦差带来的。 一步一收,除了赈灾粮食,和山匪平日囤放的腊肉等食物没动,其他东西几乎都被她收走了。 事情办妥后,她便拿了解药给季文珺。 两人又悄悄地离开库房,向着中央位置的院子走去。 季文珺不知道她乱走是要干嘛,但也只能跟着。 一盏茶后,她终于可以发出声音了。 “喂,你不是说等出去了再给解药吗?” “怎么?你还不乐意现在解毒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我就是好奇你怎么突然改变主意了。” “见你表现得不错。” “哦。”季文珺撇撇嘴,心里嘀咕,还真是随心所欲啊。 走着走着,姜砚秋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你的人呢?看你一个千金大小姐做派,不会只有自己孤身一人出门吧?” 若是逃了,应该也能发消息回去求救才是。 “他们都死了,为了保护我,被山匪活活砍死。”提及他们,季文珺顿时陷入伤怀之中。 要不是她任性,故意躲开母亲派来的护卫,也不会让山匪钻了空子,可怜了从小就照顾她,与她一起长大的小环。 姜砚秋微微蹙眉,没有说话,沉默着往争斗声的方向行去。 第215章 罪行昭昭 “喂,你去哪里?”季文珺也快步跟上。 才走了几步,前面的人突然停下,“咻咻”两箭飞出,不远处的地方就倒下两个山匪。 季文珺惊得小嘴微张,“你们习武之人眼神都这么好吗?天这么黑,还隔这么远,你居然也能看清楚?” 不待姜砚秋说话,她又自顾自答,“不对,一定是听见声音了,听我大哥说习武之人的耳力都好。” 姜砚秋:“……” 能说啥呢,她没有习武,但是她就是看得清楚,也听得远。 不过,这位季大小姐真是再一次突破她的认知了,以前只觉得季文珺活泼爽朗,今日怎么觉得还有点缺心眼?才被喂过毒药,这会儿就这么毫无芥蒂地与她热络攀谈。 两人继续往前,越来越靠近争斗的地方。途中,又遇见几个山匪想要回去打包行囊,偷偷跑路的,全都被她解决了。 一刻钟后,沈黎忽然出现在她们面前。 “没事吧?” “没事,你在这里,那外面的打斗声是谁?” “剩下几个小罗罗,陈大人他们在应付。” “他们恢复得这么快。” “被虐待了这么多天,终于有机会报仇,总要出一口恶气的。” 何况剿匪可以将功补过,免得日后皇帝追究起他们延误赈灾日期时,无可辩驳。 姜砚秋了然:“赈灾粮就在后面的仓库里。” 沈黎点了下头:“陈大人很快就过来了。这位是?” “季家小姐。”姜砚秋随口应道,说完才觉察一时嘴快,说漏了。 季文珺惊讶极了:“你知道我是谁?” 姜砚秋淡定反问:“你不是说你擅长医药,那除了季家这个医药世家培养出来的千金小姐之外,还有别人吗?” 听着有些道理,季文珺纳闷地点点头,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不对,那你既然知道我是季家人,为何还要给我喂毒?” 姜砚秋神色淡淡:“你突然出现在山寨之中,说是被掳来的,却毫发无损,难道不值得怀疑吗?” 听到被怀疑,季文珺语气微急,“都说了,是我擅长用药才防住的。” “我看你熟知山寨地形,既然擅长用药,为何不药倒山匪,伺机逃脱?” “你说得轻巧,且不说我虽然行动自由,可是每日都有人跟在我身边监视我。我就算想下药也找不到机会。便说这山寨里那么多个厨房,我总不能全都下一遍药吧?就是有那个心也没那个能力啊。” 季文珺越说越委屈了,还有点气。 沈黎听着二人对话,面无表情地提醒:“他们来了。” 陈侍郎他们的动作挺快的,才几句话的功夫,就追进来了。 听着脚步声渐渐靠近,姜砚秋眸光微转,掏出一块黑色面巾递给季文珺。 “戴上,不想坏了名声,就尽量不要出声。” 季文珺微怔过后,不假思索地带上面巾:“多谢。” 方才被冤枉的委屈,瞬间烟消云散。 想想也是,她安然无恙地站那里,的确不像受害者,人家有所怀疑也是正常。 “陈大人。” “哈哈,虎头寨的山匪已经全部伏诛。”陈侍郎开怀大笑。 没想到奉旨赈灾,还能顺带捞个剿匪的功劳。 “那便好,陈大人,我们已经找到赈灾粮了。” “太好了!今日多亏了你们相助,你们放心,待赈灾一事办妥,本官一定会上奏陛下,言明你们功劳。” “陈大人言重了,我们还是先把粮食带下山再说吧!” “对对对。”陈大人回头看向身后的十几个官兵,“你们都快跟上。” “是。”刚刚剿灭了山匪,官兵们个个都跟喝了鸡血一样,干劲十足,全都快跑起来。 到了库房,瞧见他们运来的粮食还在,全都如释重负。太好了,这下不用被陛下砍头了! 陈大人更是激动地爬向粮堆,一袋袋翻看起来。 “这位陈侍郎办事还真是谨慎。”季文珺小声赞叹。 姜砚秋看着他摸来摸去的动作,有些狐疑,不太像检查大米的样子呢。 在找什么呢? 她微微凝神感知。 不稍片刻,便知晓了他所寻何物。 下一刻,听见陈侍郎惊喜大喊:“还在,还在。” 随后他就开了袋子,从中拔出尚方宝剑,宝贝地擦了擦宝剑。幸亏没丢,不然他陈家九族性命可就不保了。 季文珺看得两眼放光:“这是尚方宝剑吗?” 居然藏在米袋里,这位侍郎大人也真是个人才啊! “正是。”陈侍郎笑着走到沈黎二人面前,郑重拱手:“今日大恩,陈某感激不尽,来日若有需要,陈某定当竭力相报。” “陈大人不必言谢,这些山匪作恶多端,人人得而诛之。”姜砚秋从袖中掏出几本账册,交给陈侍郎,“这是从匪窝里搜寻来的账册和信件,里面详细记载了章知府的种种罪行。” 陈侍郎捏着手中厚厚的账册和信件,气得发抖:“竟是官匪勾结,我说这山匪怎么敢这么猖獗!” “陈大人,当务之急,是速速下山,省得章知府提前收到这里的风声,再设诡计。” “你说的对。” 陈侍郎一声令下,大家都纷纷扛着粮食到外面的板车上去装好。 回城后,陈侍郎持御赐尚方宝剑直入章府,将知府一家全部打入天牢。 又在章府搜出许多收受贿赂罔顾律法的证据,章守仁的死罪已是板上钉钉,便是方家也难以幸免于难。 翌日,章守仁收受贿赂、包庇罪犯;贪墨官粮,对百姓不管不问等种种恶行,被张贴在府衙门口,昭告众人。 百姓们还不敢相信,直到清风阁的人秘密将那些曾被章守仁定了罪判了刑的犯人送来。 那些假死脱罪的犯人,或者用了替身去挖矿、去坐牢,而罪犯本人却在家里吃喝玩乐的公子哥……好端端地站在苦主面前,大家才恍然大悟。 “请钦差大人做主啊!” “请钦差大人为草民做主,章守仁这个狗官,骗得草民好苦!草民的女儿死得冤哪!” “请钦差大人为草民做主……” 陈侍郎在府衙歇下还不到一个时辰,又被外面百姓的呼喊声吵醒。 听到下面的人回禀情况后,将那些罪犯重新判刑,贿赂逃罪,罪加一等,这一回再没有人侥幸逃脱。 连同那些包庇罪犯的家人也被罚了杖刑,算是替那些苦主出一口恶气。 一时之间,府衙门口行刑的场景可谓是声势浩大。 城中,那些怨怪钦差赈灾却迟迟不到的百姓,也因此举而稍稍抚平了一些愤懑。 激动过后,百姓最关心的还是赈灾粮食。 当然,这事陈侍郎也没令大家失望。 府衙里的人将钦差大人昨夜剿匪,寻回赈灾粮食一事公之于众,一时之间满城百姓欢呼雀跃。 “杀得好,钦差大人英明!” “钦差大人英明!” 可不是英明嘛,虎头寨山匪猖獗,章知府一直拿他们没有法子,没想到钦差大人一来就给一网打尽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粮食找回来了,那大人什么时候发粮?” “是啊,我们一家老小饿得快撑不住了。” “我娘子怀胎八个月了,大夫说再吃不上饭就要一尸两命了。呜呜,求大人放粮吧!求求大人……” 一人落泪,引得在场的人全都心酸起来。 一旁的衙役见状,连忙出来安抚百姓。 “大家放心,钦差大人不会忘记大家的,大人一回来就吩咐下去给大家熬粥了,等会儿就可以施粥了。” “对对对,惩罚完那群该死的罪犯,咱们的粥棚也就搭建好了。大家稍安勿躁,可以先排好队。” …… 粥棚搭好,百姓排队领粥,陈侍郎处理好事情出来观看。 前方,排成长龙的百姓,一个个都饿得脱了相,有的甚至只有一层皮挂着,又黑又皱的,走路一步三晃。 陈侍郎看得心中五味杂陈,这边的灾情远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偌大的城中,只有少数人家有深水井的,每日有一点点水供用。 府衙里的和章府里,倒是有章守仁后来多弄的几口深水井,但是一样的,每日的水都是有限的。 还有他们带来的粮食也是远远不够的,想到这里,他即刻转身去了牢中,想要询问章守仁把官府的储备粮食弄去了哪里。 然而,他去晚了一步,章守仁畏罪自杀了。 第216章 捐粮赈灾 城外,庄子上。 姜砚秋也得知了这一消息。 “章守仁和知晓他所做事情的亲信,都被灭口了。”沈黎说着林诺汇报的消息,丝毫没有意外。 姜砚秋拨弄着刚泡开的茶,“背后的人,胆子还真是大。” 沈黎可不在意他们的死活,他关心的是粮食现在何处,“我们的粮食不翼而飞,该怎么办?” 闻言,姜砚秋手指微顿,想到背后的人费尽心机捣乱,若是此时弄出来,接下来的行程还不知要发生什么麻烦事端,还不如将计就计,让对方以为姜记的粮食丢了,交不上了,如此便能放松他们的警惕。 打定主意后,她便不想多耽搁,“时间来不及了,明日我们继续赶路,到时候我自会让人从其他门路调货。至于这边,就交给林诺他们继续查找粮食下落。” 沈黎听见有其他法子弄到粮食,心中大定,“好的,我这就去告知林诺。” 正说着呢,林诺就领着一人进来。 “主子,陈大人来访。” 姜砚秋起身相迎,“陈大人亲自登门,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陈侍郎开门见山:“青州灾情严重,百姓的境况刻不容缓,陈某也不与姜公子兜圈子了。” 求人办事,便是钦差也低下头了。 这年头,有粮有水就是大爷啊! “陈大人请坐,有什么事但说无妨。”姜砚秋给他斟上一杯茶水。 “姜公子,城中水源短缺,陈某听说你们庄子上水源充足,不知可否借水一用?实不相瞒,周边的几个庄子我们都去看过了,水都不多,独独你们这边。” 姜砚秋毫不迟疑地应下了,“可以的。” 当初念着有空间水,偶尔可能做点小动作的缘故,买的庄子都要求水源条件好的,且庄子也够大,有地儿蓄水的。 “当真可以?”答应得太痛快,陈侍郎准备的说辞都还没派上用场呢。 “当然是真的。”姜砚秋微笑点头,又道:“之前不知道这里的情况,来了才知困难,我们姜记也打算调些粮食过来,与大人一起帮助青州的百姓度过难关。” “姜记愿意捐粮?”陈侍郎大喜过望,有些不可置信。 姜砚秋:“是。” 林诺:“可是我们的粮食不见了,庄子上和城中粮铺里面的粮食,之前低价贱卖给百姓,已经所剩不多了。” 听到小伙计的话,陈侍郎也在心中思量,早就耳闻姜记赔本卖粮救济百姓,今日更是愿意直接捐粮,果真是大义之辈。 姜砚秋:“无妨,先将附近几个粮铺上剩余的存货都先调过来。其他的,等调度。” 原先她还想将收进空间的粮食直接放出来赈灾,不过眼下这边的发展情况,若是突然多出许多粮食,可能会引起有心人的怀疑,只能绕个圈子了。 陈侍郎见姜记如此,不禁动容,起身躬身行礼:“姜记大义,陈某替青州百姓感谢公子。” 姜砚秋虚扶一下,“陈大人这是做什么?快快请坐。我们姜记经营粮铺,为的就是大渊的百姓都能吃上饱饭,如今大家有难,理应出上一份力。” 陈侍郎闻言激动不已:“姜公子心怀天下,陈某自愧不如。” “大人过奖,大人一路不辞辛劳,前来为百姓解忧,才是真的忧国忧民。” 后方的沈黎听着小姑娘的话,有些惊奇,这是头一回听她如此客套奉承人的,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陈侍郎被夸了一天了,这会儿又听见人家夸他,又是一阵飘飘然。 却听姜砚秋话锋一转:“可是陈大人,我这庄子上虽然有水,却也不足以养活那么多人。” 陈侍郎一听,忧色再次浮于眉目之间,“也是,这可如何是好?” 姜砚秋也没有说话,她不可能此时留下来放空间水的,延误送粮,不光青羽军千人性命危矣,其他将士缺粮也难熬。 厅堂里忽然安静下来,几人都陷入沉思。 片刻后,姜砚秋忽然想到昨夜去过的山寨。 “陈大人还记得虎头寨上面的情况吗?那边有水,且还挺充足的。” “对啊!”陈侍郎惊喜拍手,“但是百姓众多,那个寨子也容不下。” “那若是将被山匪堵截的水道打通,重新让水流下来呢?” 陈侍郎豁然开朗,“这个可行,虎头山上水源充足,若能开渠引流而下,百姓便有地方接水了。” 粮食的问题解决了,水的问题也有解了,陈侍郎多日来的愁云终于散了一些。 “多谢姜公子,我这就回去召集百姓一起去开凿引水。” “行,那就不留大人了,我这边也让人开始熬粥。大人可安排人过来。” “那便有劳了。” 陈大人快马加鞭回去。 百姓听说有地方取水,全都回家扛起锄头,跟着去干活了。 晚上干到天黑漆漆的,才来到姜记的庄子前,排队领粥。 姜砚秋亲自参与熬粥的,期间,悄悄加了一些空间水,想着帮助大家改善一下健康状况,以免大灾大难,疫情横生。 这一夜,她的手心一直都有暖流涌进,只是赶路数日,昨天又连夜上山没有睡觉,今夜睡得格外沉,对此毫无所知。 一夜无话。 第二天一早,庄子上就没了他们二人的身影。 与此同时,庄子上的人也惊奇地发现,田间的稻穗一夜之间垂下了头。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稻谷颗粒比之前圆润滚胖了好几圈。 陈侍郎那边,有了姜记的承诺,他大胆地将赈灾粮食下发给各个县衙,由各处县令安排赈灾。 府城和附近的百姓,则跟着他到姜记的庄子过来。 庄子离城有些距离,他们几乎都拿了草席到庄子外面就地住下了。 山匪已剿灭,晚上也有几个官兵一起留下,大家睡得很是安心。 …… 姜砚秋他们离开后,马不停蹄地往边境赶去。 路上再有遇见贪官不顾百姓死活的,也照之前的法子快速处置了,然后把得来的粮食投放于当地姜记的庄子上,施粥给百姓,也算是劫富济贫了。 五日后,锦北城。 一抹白色的小身影飞入巷子里,一座平平无奇的宅院中。 刚沐浴完的姜砚秋,看见停在窗棂上的小非,甚是欢喜。 “我们前脚刚到这里,你后脚就跟来了,真厉害!” 她抱起鸽子,取下信件,把它收进空间里面去休息了。 打开一看,是家里传来的好消息,玉泽县下雨了! 在他们离开七八日后,下了雨,之后每日断断续续又下了几场。 “太好了,这场旱情总算要过去了。” 沈黎洗漱捯饬后,过来唤她去吃饭,见她如此开心,便问:“主子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姜砚秋举了举手中信纸,笑道:“阿珩来信了,玉泽县下雨了,几日下来已经下了几场了,看样子这次应该是来真的。” “这的确是一个好消息。” “嗯。” “天色不早了,我从外面酒楼带回了一些饭菜,我们先去吃饭吧,这些天都没有好好吃饭。” 听到饭菜,她也觉得有些饿了,出了房间,与他一起往大厅过去,“有凌清予的消息吗?” “还没有,传信的人都在另一处宅子那边,这边无人,我们的人收到消息还需一点时间。”沈黎略一沉吟,“饭后我亲自走一趟吧。” “好。”姜砚秋爽快应道。 这边宅院没有其他人,等下正好可以趁他出门的间隙把粮食弄到库房里。 事不宜迟,沈黎用过饭后就匆匆出门了。 此时,宅院里空无一人,姜砚秋也开始行动起来。 第217章 神兵利器 沈黎归来时,已是夜半。 出去一趟把凌清予带回来了。 “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 姜砚秋觉得惊奇,原以为经过战场磨砺,身上的气息多少都会有所变化,这人却看起来还是如同过去那般出尘若仙,风度翩翩。 除了脸上的线条变得更加棱角分明了,肤色也稍微深了一点。 凌清予含笑看她,小姑娘长高了许多。 他身后的十几人也跟着行礼,“见过主子。” 姜砚秋拂手,“大家辛苦了,当务之急是先把你们要的粮食运回去。” 明日便是最后期限了,大家对此都没有反驳,便是凌清予想多寒暄几句也先忍住了。 一行人来到地下室,皆被眼前所见惊了一下。 偌大的地下室里,堆满了一袋袋粮食,这量比之前运来的两批合在一起都要多了。 “这么多都是粮食吗?” “都是。” 得到确切答案,众人欣喜若狂,心中悬着的石头都落地了,太好了,将军的军令状可以如期完成了。 “这也太多了,我们的人加上候在城外的队伍,一晚上好像也拉不完。” “管他呢,先把曹副将要求的数量凑够了提交上去,其他的,回去后再多叫些人来就是。” 一直安静在侧的沈黎开口:“不用那么麻烦,姜记那边还有我们的兄弟,等下可以一起帮忙。” “也是,忘了这茬。” 几人三言两语就说定了,凌清予也默认赞同。 沈黎出去了一下,很快又进来了。 除此米粮之外,隔壁的两屋子里还有一大堆蔬菜,几个长笼子塞满着鸡鸭,还有兔子。 这些都是之前囤放在空间里的,她刚刚也拿了一些出来。 凌清予与跟来的十几人看到三大室的吃食,都惊呆了。 “这么多吃的?” 姜砚秋淡定笑道,“不多,一千只鸡一千只鸭一千只兔子,给咱们的兄弟改善改善伙食。” 十几人都乐呆了,这些天旱情严重,军中食不果腹,附近山上的野物早都被大家打得毛都不剩,没想到主子还能弄来这么多好吃的,都要馋哭他们了。 “多谢主子。” “主子真是太好了!” “不必客气,大家在前线杀敌辛苦了,我说了不会让兄弟们饿肚子的,必然做到。”姜砚秋挑眉看向凌清予,“这些够吗?” 凌清予压了压唇角的弧度,回答:“可能有些不太够吧,我们的青羽军现在有五千人了。” “这么快?”姜砚秋有些意外,不曾想到他们动作这么快。 边上的小弟得意洋洋,“那是,我们将军可厉害了,屡建奇功,所以镇国大将军给了他特权独立发展神射营,我们青羽军现在还有独立的营地。” 凌清予点点头,肯定了他所言,“正是因为青羽军壮大得太快,所以曹洋才会着急了。这一路上他给你们使了不少绊子吧。” “还好,全都解决了。”姜砚秋笑得狡黠,她侧首对沈黎说,“那镇南王那边的进度也可以加大火力,推他一把了。” 沈黎颔首应诺。 “镇南王?”凌清予不解,这丫头又算计上镇南王府了? 投军之后,他就将所有精力放在军中,每日都在筹谋建功,快速站稳脚跟,发展自己的势力,而清风阁的事情早已全力交给了他们。 姜砚秋眸子一转,笑答:“扳倒昭武侯。” 众人一听要揭露昭炎军当初的罪行,全都热血沸腾起来了,“太好了,终于可以处置了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 惊喜来得太突然,连凌清予都有些雀跃起来,祖爷爷若是知道,定然高兴。 不过欢喜之余,他又有些遗憾:“可惜不能将给大元帅下毒的人一并处置了。” 姜砚秋:“不远了。先看看对面屋子里的东西吧。” “还有?”都弄来了这么多东西,大家都没想到还有其他的。 吃的安排完了,接下来便是用的了。 推开木门,一箱箱弓箭赫然展现在众人面前,旁边还有一些别的兵器,看着就不是凡品,都是藏于空间竹楼里的那些,今日一并拿出来了一部分。 “这是青竹神箭?”凌清予激动道,他一眼认出了这些弓箭的与众不同,简直与祖爷爷收藏的那些一模一样。 “你还怪识货的。”姜砚秋多看了他两眼,这些箭都用特殊颜料处理过,除了精致些,其他的看起来与寻常弓箭差不多,这人还是一眼识出了,不错不错,省了她许多口水。 “我在祖爷爷那边见过。” “原来如此。”姜砚秋了然,她便是照着空间里存放的那些样式制作的,不过她做的只有少量,拿出来的这些当中大部分都是以前原有的。 见大家两眼放光,却不敢随意触碰,她笑了,“既是神射营,自然少不了这些弓箭。这里一共五千多套,带回去,大家人手一张。” 说着,她将摆在上面那张最精美的那张弓拿起来给凌清予,“这个给你。” 凌清予双手接过,两眼亮亮的,满是兴奋,“这是当初大元帅用的那张弓!” “不是。”姜砚秋很是诚实地泼了凉水。 高祖用的那弓,上头还刻着他的大名呢,她可不敢随意送人。 可凌清予非常肯定,这就是元帅所用的,“不可能,我看过图纸,连这上面嵌着的曜石都一样。” 姜砚秋会心一笑,“那看来是我的手艺又精进了,这个的确与元帅当初那张弓一样,可却是我复刻的。” “你做的?”凌清予惊讶不已,旁的人听了也诧异地往这边看来。 姜砚秋,“是我做的,不过你放心,我试过了,此弓张力与弹性丝毫不亚于它。” 凌清予没有多说,抬手拉弓,一箭射向墙面。 “砰!”厚厚的墙面炸开一个洞,竹箭直直穿向隔壁。 “天!” “牛啊,将军功力越发深厚了。” 凌清予也抑制不住地兴奋起来:“我刚刚没有催动内力。” “什么?没用内力就这么厉害?若是催动内力,另外那道墙壁岂不是也要没了?” “这箭该不是仙人神器吧?” 驱使内力打破墙壁的见过,这仅凭力量就能做到这一步的,大家是真的未曾见过,都纷纷打量起手中的弓箭,跃跃欲试。 凌清予神色严肃下来,“大家谨言慎行,日后不可在外说什么仙人神器之类的话。” 一句话让大家的激情也都收敛了起来,心里面都记起当初青阎军遭人忌惮的缘由。 十几人异口同声:“是。” 姜砚秋还在惊喜凌清予一箭穿墙的功力,之前还以为自己喝了灵露,力气见长了不少,今日一见他使出的威力,才知道自己见识得还是少了啊。 一行人一起过去,拔下隔壁墙面的竹箭。 竹箭丝毫无损,凌清予甚是欢喜:“确是好弓,多谢赠予。想不到你还真继承了谭老的手艺。” 提起阿爷,姜砚秋的心间便会漾起一阵阵的酸涩感,她面上带笑,“那是自然,阿爷精心教导,岂能辜负他的一番苦心。” 凌清予的眼中满是赞赏,高兴过后,还是不忘提醒一嘴:“不过,若是让人知道你可以制作出这般神兵利器,怕是会对你不利。所以,这事暂时不可对外宣扬!” 他视线掠过在场的人,大家齐声应话,“遵令。” 姜砚秋自然是认同的。 沈黎也是与有荣焉,纵然已经多次见识过她的不凡,还是忍不住惊叹。包括这个地下室里的东西,一路上他都不知她已经安排了人送来的这些东西。 一群人把东西搬出去装车。 凌清予又让人拿来麻袋把那些笼子装了起来,这些肉是要运回自己营地,带给自己人吃的,遮一下,以免别人眼红。 “你要不要去军营看看?”凌清予问。 姜砚秋愣了下,心中也有些好奇:“可以吗?军营重地,外人应该不能随便进吧?” 凌清予不以为然,“你又不是外人。” 旁的兄弟也道:“就是啊,咱们军营里都是自己阁内的兄弟,没有别人。他们大营那边的人也管不着咱们这边。” “这样啊。”姜砚秋还没去过军营呢。 凌清予点头:“放心,神射营是军中机密营地,除了青羽军,旁的将士都不能随意踏入或靠近。” 见姜砚秋还是有所顾忌,他又道,“即便有人撞见也无妨,姜记为我军捐粮数万石,本将军为表感谢,小小招待一番,无可厚非。” “那走吧。” 本以为都到这里了,那些人总该消停了,没想到去军营的路上还能再遇祸端。 第218章 军法处置 出城不到百里,就遇见了两波拦路虎。 虽然对大家来说,这些人都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是应付起来也浪费时间。 于是,他们改了道,继续往前。可奇怪的是,他们连续改了两回近道,还是被拦截了。 “咻——”,一支利箭从暗处射来。 凌清予抬手一剑劈落,落地的断箭,猛地炸开了烟雾。 “不好,是迷烟,大家快服解药!” 一声令下,所有人整齐划一地掏出怀中的锦袋,拿出药丸服下。 凌清予服了解药,来到中间查看姜砚秋的情况,“怎么样?服了解药没有?” “服了,我没事,不必分心我这边。”她服了灵露,照样可以解毒。 正说着,她看到烟雾对面又有一群人悄然靠近,还有七个人企图趁着烟雾,朝他们放箭。 她眸光忽冷,快速搭箭,七箭齐发! “砰砰砰——”,数声重物落地声响起。 凌清予惊喜,没想到她的听音辨位能力丝毫不亚于自己啊!真不愧是元帅选中的人! 沈黎是见怪不怪了,但是一起随行的兄弟却是真真被震撼到了。 这烟雾这么浓,他们都还没辨别清楚方位,她却已经出箭,七箭齐发,不同方位,皆都命中!难怪阁主非要认她为主。 见周边再无人暗藏的弓箭手,姜砚秋才稍缓神色,视线不经意地瞥过沈黎, 他似乎也与大家一样看不清前方雾气里的情况。 离开玉泽县时悄悄给他服用过灵露,当时他只说功法突破,内力大增。 经她数日观察发现他的敏锐度是提高不少了,但是似乎不能像她与阿珩这般夜视如白昼,甚至就是这些轻薄的烟雾也无法阻碍她的视线。 当初南枝也只有力气变大,身体变得矫健,夜里视物能力稍强一些,却没有他们这样。 莫非只有与她血缘相近之人服用才有各种奇异反应。 几个念头转动之际,青羽军已然飞身出去将对面埋伏的人全部解决了。 劫掠军粮,格杀勿论。 烟雾散尽,大家落回自己马上。 “他们怎么能算得那么准?” “确实太奇怪了,总不能在我们里面安排了细作吧?” 不知是谁嘴快,凌清予冷刀子立即横了过去。 又有人辩驳:“咱们都是自家兄弟,绝不可能。” “将军,这样延误下去,怕是会误事,不然让大家检查检查身旁的人有没有被冒充。”有人提议道。 他们自家就惯会用这招,难免对手不会。 凌清予还在斟酌,却听姜砚秋高声阻止:“慢着!” 众人都朝她看去。 只见她挽弓射向夜空。 黑漆漆的一片,连星星都没有几点,这是要射什么? “咻——”,长箭向上而去。 大家都仰着脑袋,好奇她射了何物,可惜箭飞得太快,他们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唳——”,一声鹰鸣划过长空,众人变了脸色。 片刻之后,一道破空声自上而下,快速下落。 “噗通!”黑物重重砸落地面。 “这是海东青!”说话之人一跃而下,捡起串着竹箭的黑鹰。 众人看看嘀嗒着血水的海东青,又抬头看看黑不见底的夜空。 神了,今夜天这么黑,这家伙飞得那么高那么快,躲在哪里他们都没有察觉到,竟然被他们家主子射下来了! “我看看。”另一个好奇的也跳下来看,“毛色光亮,眼神凶狠,确实是万鹰之神啊!” “主子厉害啊!” 今晚上真是一次又一次地突破了他们对她的认知。 凌清予见大家这回是彻底被她折服了,也替她感到高兴。 “看来是这家伙在监视我们。” “难怪不管我们走哪里都有埋伏,真是小看曹洋那个狗东西了,居然能弄来这玩意。” “曹洋什么时候养了海东青?” “我记得我们大营里没人养这个,军师那也只是苍鹰而已,倒是听说北昭国的摄政王驯服了一只海东青,不会是这只吧?” “听你这么说,难不成曹洋还有狗胆子跟北昭国合谋不成?” 此言一出,大家都安静了下来。 姜砚秋视线一直落在那只黑鹰身上,她拉了拉缰绳,上前两步,“给我看看还有没有救?” 凌清予不在意地瞥了眼呼吸微弱的海东青:“救它做什么,认了主的东西,留着也是无用。” 姜砚秋神秘一笑:“那可未必。” 她接过去,一个用力拔出了贯穿海东青身体的竹箭,顿时,血柱喷涌。 众人:“……” 你这不是想救它吧,是想直接了结了它才是。 姜砚秋没管大家的目光,直接把它丢进马背上的布袋里。 凌清予见此也放了心,省得小姑娘给别人做了嫁衣。 他却不知,那只奄奄一息的黑鹰,实则被她收进了空间里。 将它困于一处,里边开了个小水洼,移了点泉水过去给它泡着,养伤。 一行人又继续赶路,那几个去处理死尸的兄弟回来,快速汇入队伍。 急赶慢赶,终于赶在午时之前抵达军营,青羽军的所在之地。 东西拉进去营地,却发现其中没有几个人。 “将军,不好了,曹副将说约定的日期过了,粮食却未到,将军迟迟不到说不定就是不想受军法处置跑了。还把咱们兄弟拉去罚军棍了!” 大家听了都气炸了,“混账!这个曹洋脑子是不是坏了!明明今日还没过呢!” “将军,现在怎么办?” 大家都纷纷看向凌清予。 凌清予镇定自若,只是语气变得冷凛了,“一半人随我清点一半米粮送去大营,其余人先整理物资,备好午饭。” “是!” 说完,他又喊了人来给姜砚秋他们安排住处,之后才带着人离开。 姜砚秋安静看着这一切,从进入军营里,他身上的气息就变了,像换了一个人似的,杀伐果决,还有一股肃杀的气息。 队伍浩浩荡荡地往大营而去,凌清予先一步催马疾驰过去。 大营那边,练兵场上,此时棍棒击打肉身的声音起起伏伏。 “住手!”一道蕴含内力的喝声,灌入场内的众位将士耳中。 凌清予从马背上飞掠到场中央,“曹副将这是作何?” 曹洋得意地反问:“做什么?凌清予,你说我们这是做什么呢?约定日期已过,你们该履行处罚了吧?“ 凌清予:“谁说我们没有做到了!再者,今日还未过去,如何算是违约!” 曹洋最看不惯他这样一副不急不徐的样子,仿佛所有一切都胸有成竹胜利在握似的。 “凌清予,你什么态度,本将乃正三品副都统,你一个从四品的飞骑将军也敢如此与我说话,可是在藐视军威?” 凌清予丝毫不退,“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将军莫非是自觉自己无理,便想以权压人!” “放肆!”曹洋怒指满场挨罚的人,“你既违约,这些人还敢违抗军令,横加阻拦,如此藐视军威,难道不该严惩吗!” 凌清予随他所指,一眼望去,好得很,三千多人,竟是全都挨了军棍,曹洋这是疯了吧! 曹洋确实气疯了,凭什么这个凌清予才来了一年多,就有那么多人与他一起上下一心,受罚也要挡在他前面,简直该死。 “谁说我们没有做到了!” “开什么玩笑,你说你们做到了,那粮食呢?” “那不是。”凌清予抬手指向大营外面的道路上,运粮队伍排成了长长的长龙。 曹洋不相信眼前所见:“这怎么可能?” “曹副将要是不信,可以亲自过去检查,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粮食。” 话音刚落,一抹深蓝色的身影,缓缓走入场内,“不必去了,我已经派人检查过了!” 第219章 两百军棍 曹洋面色瞬间黑了,手中佩剑被他握出声响,该死的,这人怎么总是那么好运。 凌清予朝来人行礼:“云军师,军粮已然送达。当初约定,我若是做不到,以死谢罪;我若是做到,草副将自领两百军棍。可否履行?” 云军师淡淡一笑:“军令如山,不可儿戏,曹副将堂堂副统领自然说到做到。” 曹洋脸色一白,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凌清予:“曹副将,请吧!” “你!”曹洋想反驳,却找不到词。 云军师又道:“曹将军,夏大将军最是看重守信之人。” 一句话把曹洋想脱身的想法给打回原形,罢了,都是自己的人,他们也不敢下重手,两百棍而已,谁怕谁。 凌清予一个眼神,边上几个挨了棍的青羽军立即来了力气,四人上来就把曹洋押了过去。 凌清予伸手夺过曹洋狗腿子手中军棍,“我来。” 局势扭转得太突然,那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对着凌清予伸过来的手,如临大敌,额上冷汗滚落,“这……不好吧。” 凌清予笑若挽刀:“兄弟辛苦了,我来。” 曹洋后脊发寒,气恼大喊:“凌清予,你想做什么?” “兄弟们累的累伤的伤,便由我来代劳吧!”他含笑说着,手中军棍随之落下。 “你敢!” “砰——” 边上那些曹洋派来行刑的人,全都不自觉地缩了缩脚步。 凌将军这力度,一杖下来都得皮开肉绽啊!两百杖打完,不会把人打废吧? “砰!” 又一杖重重落下,疼痛从后背传入四肢百骸。 曹洋咬牙,凌清予,你怎么敢! “砰!” “砰!” “砰!” 凌清予像是在试他的扛揍能力,一棍更比一棍用力。 周围都是驰骋沙场的士兵与老将,看得心肝儿颤颤。 那些手持军棍的,都悄悄挪到一旁,把棍子丢回远处,拍拍手假装他什么也没干过。 今日起床的姿势不对,才会走霉运被曹副将抓来罚人。 凌将军那是什么人,可是能以一挡千的人,他们居然打了他的人,完了完了。 那几位老将,看着曹洋受罚,有些快感,更多的却是对凌清予的忌惮。 此子属实胆大妄为。 虽说军师是夏大将军的心腹,大将军赋予他督管曹洋的权利。 但曹洋在军中也只在大将军之下,凌清予竟敢这般嚣张动手,未免太过鲁莽,来日曹洋定会更加变本加厉地针对青羽军。 曹洋也是这么想的,这个凌清予当真过分! 下手死狠,他用了内力护体才撑了七十多棍,差点痛得昏厥过去。 凌清予可不会让他昏过去,每每他要晕厥,便引入内劲,令他清醒地惨痛。 两百军棍,一下不多,一下不少。 生生地捱完罚,曹洋只觉得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 被人搀扶起来的时候,还有些眩晕,疼得说不出话来。 凌清予把棍子丢回给先前那人,笑着嘲讽:“曹副将身子骨不太行啊,我这没用多大力啊。” “你……”曹洋有气无力。 众人也是撇撇嘴,你没用力,那可真是见鬼了。 凌清予:“哟,大老爷们还装晕,看你皮糙肉厚都没出点血就装晕倒,戏过了啊!” 众人一看,曹洋的白色里衣确实染了血,但是和他们想象中的血淋淋竟然不一样,难道凌将军只是做戏?其实手下留情了? 曹洋一个气不顺,真的晕了。 “快快快,郝军医,快上来给曹副将瞧瞧。” 军医一个健步跳了上去,当即给曹洋把脉,片刻后说道,“没事,曹副将这是气急攻心才晕倒,身上只是皮外伤,没有动着筋骨。” 嗐,凌将军这是雷声大雨点小啊! “先把曹副将带回营帐医治,你们也回去医治。”云军师从头至尾,风轻云淡,仿佛见惯生死。 顿了顿,他又补充:“让军医用上好的伤药,务必尽快养好。” 白挨了几十棍,结果就给点伤药而已,将军就该打死那个姓曹的! 大家的目光纷纷投向凌清予,见他点头,方才有序离开。 凌清予随军师回去营帐,“云先生,此次运粮途中,曹洋百般阻拦,这是姜记管事交上来的证据,曹洋他不仅交代各处地方官刻意为难,似乎还与昭武侯有所联系。” 云军师接过一封封书信,一一查阅,饶是看清信中内容,依旧处变不惊。 凌清予:“云先生,此事若是不能给姜记一个说法,不但会寒了人家义捐的心意,锦北城里的那十几万石粮或许也不知要花落谁家了。” “义捐?”云军师此时脸上才见变化,“二十万大军的口粮可不是小数目,你确定他们是义捐?” 镇北军原有五十万,夏大将军被召回京之时旱情初现,皇帝担忧民乱,让他领着三十万回京都外驻守,靠近东灵海那边,还可以帮忙引水。 凌清予“嗯哼”点头,“粮食都拉到你军营里了,这还能作假?” 云军师面色微凝,点头道:“确实不能寒了义士之举,你放心,此事我会即刻上报给大将军。” 凌清予又从袖中掏出两根海东青的羽毛,“昨夜我们从锦北城回来,一路上遇见了不下三波的阻碍。中间还换过两次道,结果都遭到埋伏,最后发现了原来是这东西在作祟。” 云军师接过两根羽毛,细细打量起来:“这是海东青,还是黑羽的,莫非是北昭国那位的?埋伏你们的人可是北昭国的人?” 凌清予干脆摇头:“绝对不是,就是我们大渊的人。” 闻言,云军师陷入沉思。 凌清予再接再厉:“北昭狼子野心,屡屡来犯,我军将士却因为旱情食不果腹,屡受挑衅却心有余而力不足。 倘若敌军趁我们粮草断绝无力之际杀来,届时我们又当如何? 曹洋明知自己肩任统帅大军之责,却因为一己之私,置大军于不顾,今日更是公然报复、发泄私怨。 云先生,你说如此公私不分、不顾大局之人统帅大军,咱们镇北军还有何未来可言?” 一番言辞,铿锵有力,听得云军师心中也是骇然不已,眼眸深深地凝视着面前少年,凌清予,你还是一如既往地什么都敢说。 “凌将军多虑了,曹副将只是暂代统帅一职,待大将军处理完京中要务,便会归来。大将军历来严明,绝不会容许有人做出对镇北军不利之事,但凡有错者,定会重重严惩,绝不姑息。” 云军师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曹洋从小便跟着大将军,大将军待他如师如父,他花了十多年才走到今日的位置。而你只花了一年多的时间就博得大将军的青睐与信任,甚至超过他,令他生了嫉妒之心。说来说去,皆是他心性不稳。” “既如此,那姜记之后所捐军粮的运输途中,还劳烦军师照看一二。”凌清予将清单与证据交予他后,告辞回去。 云军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目光悠远,看来这次是动真格了。他疾步回到桌案边,铺开信纸,提笔蘸墨,开始写信。 …… 青羽军的营地里已经开始飘香,满满的肉香,新鲜爽口的青菜,还有久违的大白米饭。 姜砚秋悄悄将伙夫用的水换成了空间水,一个个身上的都是伤,该好好补补,早些好起来。 凌清予回来看到一伙人把三千只活物全都变成了锅中肉,心情有些复杂,“我让你们干别的事情也不见得你们手这么快啊!” 现在都什么情况了,还敢这么吃? 他那么有钱都不敢在这里这么吃啊! 大家伙手举着鸡腿,猛摇头:“主子吩咐,不敢不从。” 好吧,突然被戴了个大锅的姜砚秋,眨巴眨巴眼睛,无辜地说:“放着,你们也养不活啊!趁新鲜吃了好,大家都补补。” 凌清予:“……” 养不活可以晒干。 姜砚秋:“没事,过几日再给大家送好吃的。这边能喝酒吗?能的话,也给你们送。” “能!” “能!” “能!” 凌清予:“……” 第220章 解毒 “将军,大事不好了!兄弟们全部出现高热呕吐的症状!” 凌清予一惊,从营帐中出去,“所有人都这样吗?” “不是,是今日受罚的兄弟全都这样。” 不远处的帐子里,刚刚和衣躺下的姜砚秋也听见了,一骨碌起来了。 出来就瞧着凌清予他们正往大军的营帐过去。 她也跟上,“怎么了?” 那个过来禀报的士兵,看了眼凌清予,又看看她,“军医正在查看,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姜砚秋微微点头。 凌清予放缓脚步,“你不多休息一会儿?” 担心大家的身体之余,也怕累坏她,他听沈黎说了从玉泽县一路过来都没有休息,小丫头自己骑马日夜兼程地赶路,以前确实小瞧她了。 “没事,晚些时候再睡。” 大家都被搀扶去外面的空地上,他们过去时,只见着一张张发白的脸。 “他们这是怎么了?”凌清予大步上前,询问正在诊脉的军医。 军医起身,给二人行了礼。 姜砚秋瞧见他行礼的手势,这位军医大叔也是清风阁的人。 他思索着回话,“兄弟们是中了毒。” “中毒?” “什么毒会让他们这样?” 军医解释:“七日活血散,与寻常所见的活血散有所不同。无色无味,但因为用药特殊,含有毒性,使用在伤口上可以强行破坏创口,使伤口越发溃烂,难以愈合,且还血水不止至少七日。” “怎么会中毒?”凌清予上前一步,一把掀开伤患的上衣,裸露的后背伤痕累累,不过目之所见的伤口已经不淌血了。 “血止住了?” “幸亏主子带来的新伤药效果甚好,直接解了大半毒性,也正是因此,两种药物相互作用,才出现了呕吐高热的现象。若非如此,寻常伤药下去,咱们也只当是伤口愈合得太慢,不会察觉到别的异样。” 说到这里,军医觉得有些惭愧,之前以为大家受了杖刑,就是寻常伤口,没有多加检查,才会出现这样的纰漏。 “眼下需要再配些汤药解了剩下的毒性。” “那就快些配药解毒。”凌清予垂放在侧的拳头渐渐捏紧,这个曹洋,只是废了他,真是便宜他了! “已经让人过去大营那边配药了。” 军医的话才刚刚说完,过去取药的兄弟就火急火燎地狂奔回来了。 “将军,曹洋的人说这些药方上的药材全都没有。” “混账!我亲自过去取药!” “等等。”姜砚秋拦住盛怒的凌清予,“他现在肯定想办法把那些药材藏起来,你过去要他拿出来还得费工夫。而且他敢在演武场上动手脚,难保不会在药材上面做小动作,等军医核查完毕,还不知大家要遭多少罪。” 凌清予见她不着急的样子,猜测着询问,“那……你还带了别的药可以解吗?” “嗯,我回营帐里拿一下,你们先准备几锅可以饮用的水,记得一人一杯,刚好下口就行。”姜砚秋说完,转身快步往她的营帐里面去了。 她用灵露试着解过几种毒,对于七日活血散这种程度的毒,必也没有意外。 等她提着几个竹筒杯出来,那边已经摆上三四张桌子,桌上摆满了碗。 她过去往每个碗里都滴了灵露,“给他们喝下吧!” 碗里的水,看起来没什么变化,只是多出了一股清新的竹香。 军医还有些好奇,这里头加的是什么解毒圣药。 不过,沈黎径直过去,先端起一碗水给最近的伤员喂下,军医也就暂时歇了心思。 其他的人也跟着照做,一个接一个,动作越发快了起来。 等最后几人喝完的时候,最先喝下水的人已经好了许多。 军医见着一个个方才还是半死不活的,现在都有了血色,还有精神说笑。他赶紧上前,把完脉后惊叹不已,“穆老配的药果然非同凡响啊!” 姜砚秋笑笑,不置可否。 凌清予也放下心来,“今日多亏你了。” “都是自己人,客气啥。话说,这毒又是曹洋做的吗?” “八九不离十。” “他怎么敢如此明目张胆地下药?”姜砚秋没想到军中也会出现这种人,突然间对镇国大将军也产生了一丝丝的怀疑。 “流点血而已,他又没有直接要人性命。再说了,今日要不是你带来的极品伤药,这群大老爷们粗枝大叶的没准儿还真没有发觉。” 凌清予面上平静,然而心间也是怒意滔滔。 不过小半日,大家便神奇地发现身上的伤好了七七八八,背上的伤也只有表面上微有不适。 凌清予亦有些诧异,穆老的医术居然如此出神入化了,他看了眼在收拾竹筒的姜砚秋,对着众人朗声说道,“穆老的圣品良药极其难求,大家切莫不可外传。” “是!” 嘱咐完众人,见姜砚秋在发愣,他走了过去,“怎么了这是?” 姜砚秋回神,略一思量,便将心中疑惑问出:“你知道千丝绵吗?为何穆老说此毒无解?” 先祖手握灵露都不能解身上之毒,她百思不得其解。 凌清予恍然,原来她是想起谭家之事,“千丝绵乃宫廷密药,毒如其名,中药者毒入骨髓,心脉,不仅能慢慢废除人的功力,吞噬心力,还能延绵到子嗣后代身上。” 姜砚秋听得手心后背寸寸冰凉,难怪穆老说此毒恶毒阴狠,不要她打听。 见她面色发白,凌清予心中轻叹,继续道,“而穆老之所以说无解,那是因为想解此毒,需要下毒之人的心头血。因为千丝绵当中加了一味蛊毒,是下毒之人用心血喂养的蛊毒。” “原来如此。”难怪当初她们心疾发作的时候,那么多名医都探不出个所以然,直道先天不足。 看她心情不美,他想着将之前查到的那件隐秘事情告知她,“说来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知道,当初知晓你们身份后,我们又查了一些事情。” 姜砚秋好奇看他。 他压低声音,“当初害元帅的老皇帝并非老死,而是因为遭遇刺杀,之后元气大伤,没有修养多久就薨了。而刺杀他的人,我秘密查到是凤家人,当时的凤家老家主,为救好友,冒险刺杀君王。” 凤家人如此仗义,她说不感到震撼是假的。 “你也不敢相信,是吧?我看到结果的时候,也是惊诧不已,凤家果然卧虎藏龙。那凤老家主做得天衣无缝,连他们自家人都不知晓,皇家人也从未怀疑过他。至今还几次三番礼贤下士,想邀凤家人入朝堂,为他们萧家效力呢。” 凌清予说着说着,也从桌上端了碗水,咕嘟咕嘟下肚了。 姜砚秋确实不知这个,想到那两颗解药,还是有些疑惑:“当初得了解药,为何不用?” “刺杀皇帝本就不易,取来心头血更是难上加难,想来得到的也不多,配出的解药更是少之又少。” 凌清予点了点桌面,示意她坐下,才又凑近了些说,“就算解了毒,当时的谭家人也早被皇家人监视着,躲无可躲。而且你难道忘记了,这毒最大的弊端就是,解了毒,你们的瞳色就变了,准要被皇家人一眼认出。所以没有脱离皇家掌控之前服用解药,反而会暴露,说不定还要牵连到凤家。” 是啊,情急之下倒是忘了,谭家人眼瞳泛紫之事。 “可是上次你不是说,谭瑛在参加科考之前就解了毒,而非后来解的。解药如此难得,那她如何解的?” 一开始她只以为是谭瑛不知从何处寻来洗眼睛的药水,掩藏了瞳色,后来才知根本不是。 也是,穆老说那种药水只有几个时辰的效用,而且药材价格昂贵,她不可能天天使用。 提及这个,凌清予忽然一笑,“这个说起来就有些吓人了,她当初心疾发作,请来了一位老大夫,没想到她曾经偶然间救过这位大夫,那人许是看出她身体的端倪,便想报恩,拿了颗祖传药丸给她,说是可以压制她病情。” “就这样?”姜砚秋糊涂了,“这有什么好吓人的?” “能压制蛊毒,必得是更凶的蛊毒。万一那丸子里有蛊呢?”他说着,长长的睫羽都遮挡不住眼中的幸灾乐祸。 姜砚秋:“……” 第221章 御敌 安逸不过两个时辰,又有士兵匆匆来报。 “凌将军,敌军兵临城下,曹副将身受重伤,他命你携青羽军退敌。” 有兄弟忍不住轻嗤,“他那也叫重伤?” 来传令的士兵脸上微囧,虽然吧…他也觉得没什么,但是军令如山,不得不传:“曹副将说军情紧急,不得延误,请凌将军务必即刻点兵御敌。” 凌清予:“这回北昭军来了多少人?” “十万大军。” 不等凌清予发话,又有人问,“这么多人马,就让我们青羽军去?大营那边哪位将军领兵?” “曹副将说……说之前凌将军能领一千人退两万敌军,如今这么多青羽军退敌十万,也理应不在话下。” “这说的是人话吗?他不知道兄弟们身上都带伤吗?” 青羽军们都愤愤不平,曹洋摆明了就是在给他们挖坑。 传令士兵讪讪僵笑着,“军令已传达,卑职便先回去复命了。” 凌清予摆摆手,“传令下去,集结青羽军,随我出战。” “是。” …… 大营,副将营帐中,曹洋趴在床上听着手下回话,痛快地大笑,“凌清予他不是很能打吗?今日本将军就看看他如何带着一千多人杀退十万大军。” “这怎么可能?就算他长出三头六臂也做不到啊!” “那肯定是不能长出三头六臂啊,不过那么多人马,就算他长出三头六臂也没有用啊,不过凌将军诡计多端,今夜风又大,他会不会用火攻啊?” 曹洋听后,眸子转得飞快,“张贺,你们出去探探,看他们青羽军用何计策对敌?” “好咧。” 张贺出去后,曹洋又吩咐另一人:“陈宇,周将军那边准备如何得了?” 陈宇俯身回话:“副帅放心,周将军正在点兵,十五万兵马需要一点时间。不过副帅放心,不会太久,只待你一声令出,便可即刻出兵御敌。” “嗯,等青羽军兵败,便让周明即刻出兵,打得北昭军措手不及,务必擒住北昭摄政王,不论生死。本将要用他,来令北昭彻底跪服在我们大渊脚下。” 曹洋眼里精光闪烁,这才是他筹谋多日的目的,哼,只要能灭了北昭摄政王,便能永久地掐灭北昭的威风和狼子野心。 “哈哈,副帅高明,假意与北昭摄政王合作,实际不过是诱敌深入,再来个出其不意、一网打尽。” “呵,兵不厌诈。区区北昭摄政王,他以为他能驱使本将?青羽军不过就是本将抛出去的诱饵罢了,谁知那个蠢货那么容易上钩。” 陈宇嘿嘿笑着,“凌清予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士,却一连射杀了北昭数名大将。北昭王朝上下对他恨之入骨,都想尽快除之而后快,有这么个大好机会摆在眼前,他们岂会放过。” 曹洋一时得意,笑到后背抽疼,“嘶——,这个该死的凌清予,下手真狠,打得我全身难受。你快帮我看看背上的伤口是不是裂开了?” 陈宇上前掀开被单,一看,疑惑了:“没有裂开啊?” “不可能,没裂开我怎么这么疼?” 陈宇又仔细检查一下他的背,正想说没事,看他扭来扭去的背,便顿了下,改口道:“肯定是刚刚扯到伤口了,这样吧,我再给副帅上点药吧。” “快点。”锥心刺骨的疼痛袭来,曹洋冷汗都冒出来了,他就知道凌清予那个家伙心肠坏得很。 陈宇赶紧拿出药膏,挖出一大块来给他敷上,“郝军医说这款药里面添加了止疼的药材,用了之后可以好睡一些,不过不能多用。” 冰冰凉凉的,难受的疼痛感瞬间消失,曹洋舒了一口气,“知道了。”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放下多久,那出去打探消息的张贺又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不好了,副帅,不好了。” 曹洋喜出望外,“什么不好啦?是不是青羽军兵败了?快让周明赶紧上场力挽狂澜啊。” 张贺连连摇头,双手也摆得跟两扇子似的,“不是的,青羽军个个都如狼似虎,勇猛无比,一箭射出,居然能够穿透五六个敌军!” “这怎么可能?你是不是看错了?” “你当人人都是凌清予啊,他们怎么可能一箭穿透五六个人,真当北昭军的盔甲是纸糊的不成?” 曹洋与陈宇两人皆是不信。 张贺又道:“千真万确啊,卑职亲眼目睹,还有一个小兵站在城楼上就可以数箭齐发,瞬间要去了十几个北昭军的命啊!” 现在想起那个场景,张贺还有些腿软,那个小士兵明明看着瘦瘦弱弱的,可是一眼望过来的时候,他只觉得全身都遍布寒意,像是被什么恐怖大人盯上一般,惊得他下城楼的时候,还不小心绊了一跤滚了下来。 陈宇不相信:“你说凌将军这般厉害我还相信,别人也能如此,我才不信。” “真的,不信你自己去看。”张贺跟他们解释不清楚。 曹洋压下惊涛骇浪,冷笑一声,“就算他们厉害又如何?一千多人对付十万大军,谈何容易。” “不是的,副帅,那青羽军五千士兵全部就位啊!” “什么?受了八十多军棍还能上阵杀敌?就这么想死吗?”曹洋气愤难当。 他还想着除掉了凌清予,那么这个神射营就会落入他的手中,到时候青羽军便是他的囊中之物了,今日杖责之怨,来日便成了救命之恩。 张贺连连点头,“真的。” “这个凌清予还真是会收买人心,一个个身上带伤,还愿意给他卖命。” 真是气死他了,这一动怒,身上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起来。 该死的凌清予! “副帅,现在怎么办?以他们这勇猛杀敌的速度,怕是很快就会把北昭军吓跑的。” “青羽军个个有伤,能坚持多久?”曹洋觉得他们只是在强撑罢了。 张贺摇头:“这个卑职不知,但是依卑职方才所见,那些北昭军士根本就近不了青羽军的身。以前只知道青羽军射的一手好箭,擅长远攻,可是刚刚我看了,他们近战功夫也不弱。” 甚至比他们强上百倍。 陈宇听了,心里也有些打鼓,“副帅,之前凌将军能以一千人马退敌两万,今日五千人,会不会又赢了?” 这话无疑是踩到了曹洋的逆鳞上了,若是让凌清予再次赢战,且还是对敌北昭摄政王,那莫大的军功又要落在他们头上了。 “不行,你让周明尽快出手。” “好,卑职这就前去传令周将军带兵支援。”张贺说道,又要出去。 陈宇拦住他,询问曹洋:“副帅,我去吧,我的马儿跑得快。” “随你。” 陈宇与周明率领大军来到城门时,北昭军士早已倒了一大片,他们的士气早被青羽军杀神一般的气势灭得一干二净。 一箭双雕已是难寻,他们这一箭数雕的,还是人间活物吗? 简直妖孽啊,不是说大渊旱情,镇北军饿得快死了吗? 这些青羽军到底哪儿来的力气,连他们北昭军中的精制盔甲都能洞穿,简直可怕! 周明也有些傻眼,一时忘了动弹,“那上面打斗的两人是凌将军和北昭摄政王吧?” 陈宇讷讷点头:“应该……是吧?” 两人踏于马背,刀剑交锋,较量不过三四个回合,北昭摄政王便被凌清予一脚踹落马下,长剑直指咽喉。 “这就被擒住了?”周明惊喜,擒贼先擒王,好小子竟然生擒了北昭摄政王。 陈宇瞪大双目:“不是说北昭摄政王武艺高强,乃北昭第一高手吗?怎么这么轻易落败了?” 周明目睹着凌清予将那位摄政王拎起来点了穴,他兴奋地拍手笑道:“这说明咱们凌将军比他更加厉害呗!” 陈宇见周明这一副崇拜的狂热样子,心里咯噔一下,“周将军,你还不快上场?” 周明看着那边,移不开目光:“上什么上,没看到凌将军都已经赢了吗?我现在过去捡漏,你把本将当成什么人了。” 陈宇:“……” 完了,刚刚路上你老还说凌清予这个毛头小子就爱逞能,这回都改口成凌将军了。 第222章 摄政王 北昭摄政王被生擒的消息传入曹洋耳中,他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他们不是身上有伤吗?” “不知道啊,他们怕是不知疼痛,而且一个个如有神助,利箭飞出那敌军的人头跟串葫芦似的。” “还有那凌将军,依卑职所见,他的内力深不可测,连北昭摄政王那件特制的玄金铠甲都被他一箭贯穿,简直可怕!” 曹洋听了他们描述,一个气血攻心,浑身疼得抽搐晕了过去。 …… 青羽军大获全胜,全军都处于兴奋状态,今日的弓箭实在是太给力了,削铁如泥,不外如是。 以往需要催动内力才能达到的程度,如今不需要了,只需花点力气就行! 看来老祖宗所言不虚啊,神箭在手,所向披靡。 那北昭摄政王也还处于震惊之中,这才是青羽军的实力吗?果真恐怖如斯。 他被凌清予封住了武功,套了黑袋押进营帐中。 “凌清予,本王都说了,成王败寇,本王愿赌服输,何必如此折辱本王?” 凌清予伸手摘了他头上的黑色麻袋,又正了正他的衣物,笑道,“摄政王误会了,在下一名小将岂敢折辱王爷,奈何军令难违,我们曹副帅说了,北昭摄政王神功盖世,定要谨慎,不可出一点点纰漏。” “什么?”北昭摄政王的俊脸瞬间黑了,“你说这是曹洋安排的?” “那是自然,我们副帅料事如神,他说只要王爷的海东青海大人一死,王爷必然震怒,定会亲自上阵。届时再略施小计,要了你的命,也就断了北昭的命脉,他便可领军踏平北昭。” 帐外的姜砚秋听着凌清予的话,微挑了下眉,没想到这家伙也挺会的,说的跟真的一样。刚刚他们一起过来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讲的。 北昭摄政王急了:“放肆!你们竟敢弄死了本王的海东青?!” 凌清予拍了拍他的肩膀,同情道,“别说一只海东青了,就是王爷你的命,我们曹副帅也要定了呢!” “你胡说,曹洋他怎么敢!” “我有没有胡说,王爷眼睛看不见吗?要不是我将你擒回来,后面来的十五万大军都能把你们踏成肉泥了。”凌清予见他咬牙生气,又道,“想必王爷也知道能够调动大军的,唯有曹洋了吧?” 北昭摄政王虽也想到其中关键,但仍然嘴硬,“不过区区十五万援兵,你当本王奈何不了你们吗?我北昭大军后方亦有二十五万兵马,只要本王一声令下,即刻便能前来支援。” “嗯,王爷所言极是。”凌清予点点头,看起来十分赞同他的话。 整的摄政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了,警惕地看着他,质问:“凌将军与本王说了这么多,有何意图?” 凌清予微微一笑:“王爷不必紧张,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在下呢,不过就是想与你合作一番,不会要你的命的。” 毕竟活着的摄政王才能创造更多价值,死了可就只有一份军功,无关紧要。 “与本王合作?凌将军这是想叛国?” 凌清予竖起一个指头在唇边,“嘘——,王爷可别想多了,你先看看这个。” 他掏出一份认降书,摊开了,摆在摄政王的面前。 “什么?你要本王签了降书?不仅要我北昭退兵,还要我北昭割让十五座城池,且要年年进贡!你简直痴心妄想!” 北昭摄政王气不打一处来,这降书里头的条款简直都是霸王条款,太过分了! 凌清予不紧不慢:“王爷这么生气做什么?你们北昭屡屡进犯,不就是因为粮食短缺吗?成为我们大渊的附属国,两国便可交易往来,届时粮食必然也可以供应北昭。” 一语戳中北昭的痛处,摄政王沉着脸,冷笑,“你一个小小将军竟敢大言不惭,如今哪个国家不缺粮少食的,怎么可能让粮食随意流通交易。” 越是思量,摄政王越觉得自己被耍了,居然用此诱他。 “王爷难道不知,我大渊如今已经推出了新的粮种,亩产收成已是过去的四五倍不止了。” “当真?” “自然当真。” “就算是真的,本王也不信你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粮食交易到我们北昭。” “谁说他不行?”姜砚秋掀了帘子,端着大白米饭和鸡鸭肉进去。 “你又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两国交易门路打通,我便能让粮食卖到北昭,让北昭的子民亦能吃上饱饭。” “本王不信你有这么大的能耐。” “摄政王若是不信,那这仗就继续打好了,反正有我在,我们镇北军的粮草必然不断。如今北昭没了摄政王,踏平北昭更是轻而易举。”姜砚秋把食盘往他面前一放,“军营里只有粗茶淡饭,王爷将就一下,做个饱死鬼比较好投胎。” “你——”,摄政王刚想发怒,浓香的米香就飘了过来,他一看碗里圆润饱满的大白米饭,惊到了,他们皇室御膳房里的精品米粮都没有这么好的成色,“这是粗茶淡饭?” “对啊,我们军中只有这个,王爷若是嫌弃,那就只能饿着了。”姜砚秋心中暗笑,空间里种出的大米,可不馋死你。 摄政王还是不信,转头看看凌清予,见他点头,又看看姜砚秋。 不对,不对,不对,这个小小兵士,怎么敢在凌清予眼前这般造次?凌清予居然也不介意。 还说出能令粮食卖给北昭的话,突然,他又想起曹洋提过的姜记运粮之事。 他忽然一震:“你是姜记粮铺的主人?” 姜砚秋没有隐瞒,点头承认了。 “难怪,难怪……”,难怪青羽军气势如虹,曹洋那个狗贼真是欺人太甚! “就算如此,本王也绝对不会签下认降书,你们杀死了我们的鹰神,便是我们北昭的死敌,我们北昭绝不向死敌俯首称臣。” “死也不降?” “对,死也不降。” “这般忠于你的鹰神,为何这么草率地让曹洋驱使?” 摄政王一时语塞,盯着凌清予,心中忿忿不平,还不是为了尽快除掉这个心头大患。 凌清予仿佛感觉不到他的视线,下意识看向姜砚秋。 只见她气定神闲,“谁说那只海东青已死?” “难道还活着?”摄政王抬头凝视着她,又惊又喜,满满的期待。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看重那海东青。姜砚秋抬手一个响指落下,忽地一道影子从帐外飞入,围着她打转。 她一声:“回去”,海东青方才回去摄政王身边。 摄政王惊呆了,“你……你把它给驯服了。” 别说是他了,连凌清予也有些意外。之前见到送给她养的小非时,就觉得惊奇非常,这会儿连有主的海东青都这么听她的话了,真不可思议。 不是,重点是它身上的伤呢?这就好了?瞅着它身上缠着的布带上透着一点点淡红,凌清予都有些说不出的感觉。 姜砚秋实话实说:“没有,只是给它治了个伤而已。” 确实只用了点空间水给它泡药浴而已,就是这泉水威力太大。 不但治好了一大半伤,似乎也把射杀之仇都给洗干净了,现在甚至还有些亲近她。 本来她只是想着好歹是只海东青,死了可惜,没想到还会物归原主。 摄政王与他的爱宠感情甚笃,如今失而复得,心情颇好,面色也没那么臭了。 凌清予趁热打铁:“王爷现在可以好好谈谈了吗?” 然而,一提认降之事,摄政王的俊脸就垮了,“即便你们没有对海大人下毒手,但是这认降书条约也太过分了。” “王爷何不换个思路看待?只需把这些上贡的东西,看作用来打通交易道路之用,便不会觉得亏了。再说了,年年征战,劳民伤财,哪个更消耗国力,想必王爷也心知肚明……何况北昭盛产宝石,那点岁贡对你们来说也不在话下。” 什么叫那点岁贡?你们是对金银有误解,还是对奇珍异宝有误解? 他咬了咬牙,又问,“那这十五座城池如何说呢?” “摄政王是觉得你自己不如十五座城池吗?” 摄政王:“……” “我也觉得要十五座城池说不过去,”姜砚秋煞有其事地点点头,“怎么着也得要个北昭国的半数之多,方才彰显北昭摄政王的赫赫地位。” 凌清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要不,我再改改?” 摄政王被两人的一唱一和,气到了。 割让城池,奇耻大辱。 可若是不投降,镇北军粮草充足,如今青羽军势不可挡,以北昭军里剩下的那几个草包将军,定也是胜不过他。 说不定还会像之前几位将军那样,白白折在凌清予手中。 该死,曹洋这个卑鄙小人,竟敢算计本王!都怪本王小看他了! 在心里骂完曹洋,又瞪了一眼凌清予,这人简直就是北昭的克星! “凌清予,你究竟是什么人?”武功在他之上,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如你所见,镇北军士。” “既然你只是一个小小将军,凭什么与本王谈判?”摄政王扬眉冷哼,高傲至极。 “就凭…你是我的手下败将。”凌清予气死人不偿命。 事实如此,摄政王辩无可辩,闷声问话,“那你们青羽军与青阎军是何关系?” 第223章 开小灶 凌清予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三言两语绕了过去。 留了一夜时间给他思考后,二人出了营帐。 临走时喊了军医进去给他止血,又吩咐外面的一队人马守好这里,就各自回去休息了。 明月隔着帐子,透进一些微弱的光芒,外头一串串脚步声来来回回。 今晚奋战的激情与那些残肢断臂飞舞的血腥画面,还在她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姜砚秋睁着大眼睛看帐子上映着的缥缈的影子,不知在思量着什么,眼中一片清明。 许久之后,她轻叹一声,“但愿四海升平海晏河清的那一日早些到来。” 闭上眼,进入梦乡。 军营重地,眼下又要忙着与北昭谈和之事,姜砚秋也没想多待,寻思着给大伙儿再整点吃的喝的,便启程回家。 于是,翌日一大早,她便与沈黎往锦北城赶了,随行的还有一列队的青羽军,他们跟去运粮。 见识过这帮人的食肉能力,姜砚秋这回直接整了些大的,一千只羊! 大伙儿看到一头头肥羊乖乖地趴在笼子里,简直不敢相信。 除了肥羊之外,鸡鸭鱼肉自然也少不了,要不是担心运的太多动静太大,影响不好,她真的可以把在空间里繁殖得快泛滥的小家伙们多带一些出来。 还有之前说好的美酒,极品葡萄佳酿,果酒不醉人,而且对大家的身体都有好处,必须人手一坛,正好这回庆功宴可以喝上。 反正神射营这边有独立的伙房,可以自主安排,旁人干涉不着,所以她就怎么丰盛怎么来。 甚至连果子都给他们配上了,特别是平日都难得吃上一回的荔枝。 大伙儿看了都忍不住说上一嘴,太奢侈。 其实她就是图这个果子方便运输,不易磕碰坏,当然也有寻思着好东西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吃得,咱们为国出生入死的将士更是吃的。 不仅要吃,还得多吃,吃最好的。 本来这上百号的人是得令过来运粮到大营那边的,结果光是拉自己营地的小灶伙食就拉满了一半多的车,一个个都被主子的豪气震的说不出话了。 然而,等他们去地下室搬粮食的时候,才发觉自己还是惊叹得太早了。 下面的粮食堆满了整个地下仓库,连同过道,堆得都看不到一丝缝隙,直接堵到了门口。 就这样,姜砚秋还说,有些还在路上。 这边的,只是她来时囤在空间里的,都清出来了。 来的两百辆车装不下,又从姜记那边借了车队过来,但也只搬了九牛一毛,他们留下一队人看守院子,其他人先把东西带回去了。 被晾了一天的北昭摄政王,虽被封了武功,但是听觉还是甚好,听着外面杀鸡宰羊的热闹声音,心中的堡垒也渐渐出现了裂纹。 这大渊的将士,不光能吃上精米饭,还能吃上好肉好菜,太不可思议了! 晚膳的时候,他被兵士带到帐外,与众兵士一起吃饭。 看着一个个青羽军,全都捧着大块大块的肉大快朵颐,他心中的防线终是如弦断裂。 人家有吃的有喝的,是真的不怕继续战下去啊! 他被身旁的将士塞了一块鸡腿,还倒了一碗酒给他。 摄政王甚是郁闷,这些青羽军似乎并不把他这个摄政王看在眼里。 他实在不知,他们从何而来的底气敢藐视他。 闷闷地举杯独饮,然,只喝了一口,他整个人就像是定住了。 这般甘甜且香醇浓郁的酒水,是极品佳酿无疑! 大渊军营里的将士,居然喝着比他们皇室的酒酿还好,这简直了。 摄政王忆起姜记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心思百转。 …… 第224章 下雨了 离开锦北城的第四日,天色大变,久旱的晴空下了一场大雨。 雨势来得有些猛,二人骑马不宜赶路,只好折道就近寻了家客栈休整,暂待雨停。 客栈门前窗边都围满了人,都在欢喜这一场久违的甘霖。 “太好了,终于下雨了!” “雨来了雨来了!” “镇北军刚打了胜仗,这雨也来了,还真是双喜临门啊!” 欢乐声中却有不和谐的声音响起,“这有何喜?回回打胜仗,可那些北昭军就像狗皮膏药似的,一养好精神就又缠上来,惹得我们这边境都不得安宁。” “不不不,这回可不一样了,这次镇北军不仅打了胜仗,还拿下了北昭领军的摄政王。” “我也听说了,我兄弟就在里边参军,他说这回啊还是神射营的人以少胜多击退大军,还有那北昭摄政王也是被神射营的凌将军亲手拿下的。” “厉害啊,我可听说了,北昭摄政王可是北昭第一高手。” “想不到这位凌将军的身手竟然如此之好,真不愧是能一手创建神射营的将军啊,难怪能够屡建奇功,说着我也想去参军了。” “去你的,你去,人家还不一定收你呢!” “那可不一定,我早就收到消息,神射营正在征招士兵。” “嘿嘿,这位兄台说的不错,我兄弟也说过这事,不过可得赶早,晚了不知道还收不收。” “为什么?” “因为我听说凌将军已经让那位高傲不可一世的摄政王,签下了割让十五座城池的认降书,两国不日就要正式签订和谈书了。要是战火停息了,那边征兵的消息不知道会不会也被撤回。” “原来如此,这可真是大喜事,咱们北边的百姓总算可以过上安稳的日子了。” …… 两人开了两间客房,上楼准备换衣。 北地缺水许久,这雨也才刚下,客栈还提供不了水给客人沐浴,所以姜砚秋自个儿闪进空间里,弄了锅水烧热,好好沐浴了一番。 待她神清气爽地出来时,便听见“咚咚咚”的敲门声。 开门一看,是沈黎抱着小非过来,“凌大哥来信了。” “进来吧!”姜砚秋说了句,便往回走,来到桌边坐下倒茶喝。 清新的竹叶香袭来,沈黎微微愣神,他关上房门,也坐了过去。 沁香的茶水摆在面前,他不自觉地笑了,“还是主子带的茶叶香。” “你要是喜欢,回头也给你带一些。”姜砚秋随口说着,打开小非身上的锦袋,倒出了里面的东西,一块金色令牌和一卷信纸一同掉了出来。 沈黎拿起令牌查看,“这是北昭摄政王的令牌。” “看来是谈和成了。”姜砚秋打开信纸,细看起来。 果然,北昭摄政王不仅签了降书,还给了这枚令牌,让姜记以后在北昭畅通无阻。 更意想不到的是,因为被曹洋摆了一道,摄政王怀恨在心,不仅揭露曹洋与他的合作,还公然刺了曹洋一刀。 虽然没有一击要命,但是这一刀也让他身受重伤,加上怒火攻心,激发了之前被杖打的暗劲,他身上不少处的筋脉都开始断裂。 军师因为他与敌军勾结,责令军医不予治疗,且还将人关押起来,等候夏大将军的处置。 就是不知道,他还能不能熬到大将军来的那一日。 姜砚秋看完信后,笑道,“看来得赶紧回家种田了。” 来一趟北边,顺带把生意做到了北昭,看来他们姜记不仅要做大渊的第一粮商,北昭的也指日可待。 沈黎也笑了,“凌大哥的动作很快,不费吹灰之力就除了曹洋,这次咱们的人可以没有阻碍地加入青羽军了。” 她也开心地笑“嗯”了一声。 凌清予立下大功,神射营的名额也自然跟着扩充,那些散落在其他队伍的兄弟可以借此机会回到自己的队伍了。 当然也无需全部回笼,留下少数人继续待在各处也便于收集信息。 除了自家兄弟,大营那边的兄弟,他们也开始招收,注入新鲜血液,通过考核,分别设立一营、二营、三营…… “咚咚咚——”,忽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两人的谈话。 沈黎警惕问道,“谁?” 小非鸽听见有外人的声音,机智地飞上房梁。 门外,店小二提着食盒上来,“客官,你们点的饭菜到了。” “进来。” 第225章 拍卖行 姜砚秋随手收起桌上的令牌,连同书信一起丢进空间里。 小二哥推门进来,看见两人端坐在桌边,径直提着食盒过来。 除了两碗杂粮米饭,四菜一汤全是黑乎乎的颜色,姜砚秋都没看出是什么东西来,“这是什么?” 小二哥笑着介绍:“客官,这是野菜干炒蛋,这道是野菜干炒肉,这道是牛肉干,这个是蛇麻子,这汤不用说,也是野菜汤。” “蛇麻子?”姜砚秋问道,“不是药材吗?这个看着像肉。”闻着也一股子腥味。 小二哥笑了笑,解释:“确实不是药材,这可是咱们客栈最有特色的一道肉菜了,就是蛇肉干炖花椒。因为吃起来又麻又爽,大家便唤蛇麻子了。” “原来如此,行吧,你先去忙吧。” 小二哥却没有马上走,从怀中掏出一份帖子,“今夜珑昶拍卖行有奇珍异宝出手,不知道客官感不感兴趣?” “珑昶?地下拍卖行?” “正是,凭此帖,不仅可以进场参与拍卖,还可以临时出手宝物哦。”小二哥极力推荐,两眼中都是跳跃的光芒。 姜砚秋接过帖子,翻起来看了眼,里头的字迹居然还镀了金,“多少银两?” “不贵的,只要这个数?”小二哥竖起两根手指。 沈黎不耐烦猜他的数目,直接问:“多少?” “二百两。” 姜砚秋从袖中掏出两张百两银票给他,“去吧,有事再叫你。” “好的,客官请慢用。”小二哥开心地出去,贴心地关上门后,又把手中的银票反复看了个遍,“就知道这两位公子气质不凡,果然出手就是大方啊。” 后边路过的小伙计见着他又在美滋滋地数银票,跟着上去,拍了下他的肩膀,羡慕极了:“老二,你可真有你的,又卖了一张金帖子,这要是他们在拍卖行产生了交易,回头你是不是又可以收一笔辛苦费呀?” “那是必须的呀,羡慕你就跟着哥干,保证你也能早些存下老婆本。” “不行,地下拍卖行鱼龙混杂,我娘不许我掺和进去。” 声音随着他们渐行渐远。 屋里,姜砚秋翻阅起今晚要拍卖的物品列表,方才就是见着上面有万年雪莲子和另外几株珍奇草药,她才想去看看。 远行一趟,正好遇见了,顺手给穆老头带着珍奇药材也不错。 “这个万年雪莲子,会是真的吗?”姜砚秋不大相信这世间真的能有雪莲可以存活万年之上,当然她的空间除外。 沈黎不假思索:“万年是没有的,但是千年应该是有的。至于说这个万年雪莲,也不是虚假之说,只不过是那个雪山族落的人传承下来已有万年之久。那莲子应该是出自他们守护的第一朵雪莲盛开之处。” “竟是这样。雪莲对解毒制药有奇效,雪莲子倒是未曾听说过。” “这个我们阁中之前倒是有得到过雪莲子,药效确实不如雪莲本身,只是雪莲不宜存放,摘下后三个月内就得入药,且还是要在存放条件适宜的情况之下。而莲子就不必如此麻烦。” 听了沈黎的话,姜砚秋暗搓搓地寻思着,下个冬天,她是不是得趁着冬日下雪,弄一些雪进空间里。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反正现在的空间里也有山了,隔着下面的田地也很远,冻不着庄稼。 值得一提的是,经过数日的奔波折腾,空间里的田地真的是与日增长。 尤其是这回运粮过来,大战之后,一千亩田地翻到两千亩多了,而且每日都有粮食收获。 种在里面的稻子收成自然也比外面好,两千多亩收获两三万石的粮食不在话下。 不过,北边旱地多,她暂时还没有在这边的粮铺投放太多的新粮食,倒是空间里面囤积的玉米弄了好些在附近几个城的粮铺中。 玉米比水稻耐旱些,加上被空间里的土壤精养过,生长能力比较强,在这边或是食用,或是种植,都是不错。 …… 夜里,两人准备前往拍卖行。 外面的雨,还未停歇。 先前卖帖子给他们的店小二贴心地上前询问:“客官,本店有马车可以租赁,出行一趟只需三十两,需要小的帮你牵来吗?” 姜砚秋瞅了他两眼,这家伙还真是见缝插针地挣她的银子呢。 她点点头:“牵来吧!” “好的,客官稍等。”小二哥麻利地往后院跑了。 不多时,马车哒哒哒地从大门外的侧边过来了。 姜砚秋丢了张三十两的银票给他,上车去了。 沈黎坐在外边驾车,手刚刚抬起,便听到一声叫喊。 “欸,公子等等,在下也想去拍卖行,可否捎我一程。” 一个身着淡蓝色的少年从门后的饭桌起身,跑了过来。 “可以,三十两。”清冷的声音从马车里传出。 少年一听,脸色微变:“你们租赁一辆马车才三十两,在下不过顺带怎么也要三十两?” 沈黎看了他一眼,心道,我家主子就是不想带你的意思呗。 不过,他还是客气地说,“雨天路滑,客栈马车太小,公子不如自己另租一辆。” 那人还没说话,小二哥先赔笑了,“不好意思了,这是客栈的最后一辆马车了。” 客栈一共三辆马车,第一辆租了五两银子,第二辆十两银子,这第三辆三十两……小二哥心满意足。 那少年闻言,掏出三十两银子丢给沈黎,然后也爬上马车。 沈黎见他要进车厢,手腕一转,佩剑挡住了他的去路,“要坐就坐外面。” 少年愣了下,有些生气:“外面还下着雨呢!我可是花了三十两的。” “不想坐就下去。”沈黎把银子丢回给他。 少年也看出来了,这就是不差钱的主,罢了,他乖乖坐在外面,规规矩矩地把银子递给沈黎。 至少头顶还有车篷遮着,总好过走着过去淋一身雨。 开心数着银票的小二哥傻眼了,原来这才是高手啊,三十两租赁的马车,转眼就有别人买单了。 有沈黎在外面,姜砚秋很是放心,并没有理会外头的事情。 她在车内翻找着可以拿来拍卖的玉佩,当然,并非拿竹楼里原有的那些玉佩,而是后来她自己收藏进去的普通玉石。 最早收入的那些,泡在空间水中蕴养时日较久,即便没有竹楼里的那些好,但玉佩质地在大渊也算达到顶级,而且灵气十足,堪称灵玉级别。 整个大渊也不出十枚灵玉,拿出来拍卖,最为合适不过。 她随便选了三样出来,一枚玉锦鲤,一枚梅花玉,再一枚青雀玉。 拿了方帕子拭去上面的水,之后随意寻了个灰布袋装进去。 车外,那位少年闲来无聊,与沈黎搭讪。 “这位大哥,你们今晚去拍卖行可是奔着那件墨玉麒麟去的?” 沈黎不冷不热,“随便看看。” 少年见他不知麒麟玉的事情,还有些吃惊,忍不住介绍起来:“听说那墨玉麒麟乃是顶级灵玉,乃绝世珍宝,若是拍到了还可以得到原主人额外赠送的三件礼物。” 沈黎随口一问,“玉麟楼的主人?” 少年惊喜:“原来你知道啊,正是玉麟楼的主人,想那玉麟楼收藏的尽是名画古籍,随手三件定是无价之宝。” “你怎知楼主送的就是里面的宝贝?”沈黎语气平平,心中暗忖,玉麟楼的主人此举必然是有其他目的,不然何须赘加三件礼物。 “看来你还不知道,若是不喜三样赠礼,可以向楼主提出其他要求,金银钱财,高官厚禄,美妾环绕,皆可满足。”少年说着,得意洋洋,他就是奔着这个去的。 第226章 竞拍 马车驶入寂静的小巷,巷子深处有拍卖行的人候在那里指引来客入内。 门口侍者拦住马车,“客人请出示帖子,下车入内。” 三人下了马车,沈黎与少年同时递出帖子。 侍者察言观色,见姜砚秋二人站于一处,给了他们两面银色面具,少年持玉麟帖给了一面鎏金色面具。 姜砚秋看了看手中面具,从善如流戴上了。 另一位侍者给了他们一块对牌后,将马车牵走。 三人随引路侍者进入宅院中,七拐八绕,约摸一盏茶后,才进入卖场。 拍卖台在一楼大厅,下边坐着的客人全都戴着黑色面具,座无虚席。 姜砚秋二人被带到二楼包厢,里面窗户大开,正好对向下面的拍卖台。 那位同行而来的少年,被侍者领去了三楼包厢。 “客人需要茶点可随时唤人。”走廊外面有侍者候着。 “好。” 见二人没有其他要求,侍者便退出了,顺手带上了门。 姜砚秋看了下下面台上此时在拍卖的珍珠,眸光平淡,显然对此不感兴趣。 她拿出小布袋给沈黎,“把这三枚玉佩拿去拍卖了。” “好。”沈黎接过东西,什么也没问便出去了。 姜砚秋看向下方,此时正热闹着。 台上主持拍卖的是位年轻俊美的公子,他拿过旁边娇媚女子手中捧着的拍品。 “七珍八宝,诸位可知咱们当朝皇后的珠冠造价可是花费了多少白银?” “多少啊?” “百万白银。” “嘶——” “而这百万珠冠当中,最大的八分明珠也才寥寥几颗,可见大品珠宝之珍贵。诸位再看我手中明珠,这个可比凤冠明珠还要大上两分,而且珠光宝气,我敢说整个大渊都找不出第二颗如此宝珠!” 大渊只此一枚吗?姜砚秋收回目光,她的竹楼里可就有好几箱宝珠,比那人手中的还要大呢。 “现在,两万两白银起拍!” 台上之人话音刚落,台下就争先竞价起来。 “我出三万两!” “我出四万!” “五万!” “五万一千两!” “六万!” “六万一千两!” “十万!” “……” 不过片刻,便有人喊价到了五十万两。 “好,五十万两一次,还有没有要出价的?”台上男子看向四面,无人作答,他又高声喊道:“五十万两第二次……” “一百万两!”一道清脆的女声从三楼传出。 台上男子欢呼:“好,三楼贵客出价一百万两一次,一百万两第二次,一百万两第……” “两百万!”又一道声音从三楼的第一个包厢传出。 姜砚秋看着斜对面三楼窗口的那抹蓝色身影,听声音像是刚刚一起来的那位。 “三百万!”女声继续追加。 台上男子喜笑颜开:“三百万一次,三百万两次,三百万三次,好,成交!南海宝珠归三楼地字号客人所有。” “接下来有请下一件拍品,极品百毒丸。” “是穆神医的解毒丸吗?” “没错,正是穆神医所做的百毒丸,顾名思义,可解百毒,大家应该不陌生,市面上寻常可见下品、中品、上品,而这极品,只有咱们拍卖行有!一颗极品药效强过十颗以上的上品药效。” “我拍,快开始吧!” “好的,这一瓶里面十颗极品百毒丸,十万两起拍!” “十五万!” “二十万!” “二十一万!” “三十万!” “……” 姜砚秋一边倒茶,一边饶有兴致地看着下面大家激烈竞价,没想到穆老的药丸拍卖到了这里。 “吱呀——”,沈黎推门进来,“都办妥了。” 姜砚秋点了下头,又看向台下,眨眼的功夫就已经竞价到了两百万两。 这要是把穆老用空间草药做出来的圣品药丸拿出来拍卖,估计大家都得抢破头了。 “今日玉麟楼的主人不仅拿了墨玉麒麟来拍卖,还有几件玉石珍品,我总觉得他们像是冲着什么人来的。”沈黎坐下,说出刚刚打探到的消息。 “楼主也在这里吗?” “在这。” 闻言,姜砚秋笑了,“管他,反正我们对那些东西不感兴趣。” 说话间,下面的药丸已经以五百万两白银成交了。 台下人激情澎湃,上面厢房里的两人平静如水。 下面又接连拍出几件宝贝,两人皆不感兴趣,只有遇上药材才参与一下竞拍。 因为他们出价快又高,又是药材,与他们竞争的人倒也不多,台上出的药材都被他们收下了。 直到万年雪莲子出现,三楼的好几位客人还在竞价,尤其是先前竞拍宝珠的那道女声,似是势在必得。 “两百万两。” “五百万两。”沈黎喊完价,喝了口茶水润嗓。 “六百万两!” 姜砚秋皱眉,“太慢了,直接喊到一千吧!” 沈黎点了下头,提声喊道:“一千万!” 顿时,台下一阵哗然,没想到二楼包厢的客人出手如此霸气,一颗还不知道能不能发芽的种子,一千万两拍下来,也不知道会不会打了水漂。 “一千一百万!” “两千万!” “两千一百万!” “三千万!” 台下的惊呼声一浪盖过一浪,别说他们了,就是沈黎喊完,也有些犹豫,“这价格虚高了吧!” 姜砚秋却满不在意:“无妨,他们一枚玉石都能拍卖一千万,我们的灵玉想必价格也不会低,亏不了。” 沈黎:“……”是这么算的吗? “三千万第一次!” “三千万第二次!” “三千万第三次!” “恭喜这位客人再次拍得珍品!” 台上的男子笑得满面春风:“接下来的拍品是一枚灵玉级别的青雀玉,大家请看!” 正是沈黎送去拍卖的玉佩之一。 “自古以来,青雀神鸟都象征着智慧、高贵、美丽、与灵性,乃是神圣的代表。青雀玉,更是寓意着祥瑞与福祉。” “此玉光泽内敛,线条细腻浑然天成,这上面的青雀更是栩栩如生,灵气十足。不仅如此,雕刻手法也是世间罕见。大家再看这里!” 只见男子拿起青雀玉,放在台上最亮的夜明珠之上。 突然,一团青雀光影投射到了台上的幕帘上,展翅欲飞。 “快看!飞出来了!” “哇!” 男子一笑,再换了一个角度,青鸟也随之又换一个姿势。 如此几番,把大家都看花眼了。 “这是青鸟?” “这雕刻技艺绝了啊!简直活了!” “我要拍!” “我也要!” “……” 莫说下面的人惊奇,便是沈黎也有些惊讶,“主子这玉不一般啊。” 姜砚秋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这个拍卖行还能看出其中门道。” 台上男子走回前面,笑道,“来,再说回这玉佩本身,入手温润不说,还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就好像咱们古书上所言的「集天地之精华,韵山水之灵气」,堪称绝品灵玉!” 他说着,还闭眼感受了一番,仿佛真有他所说的那种感觉。 “宝物价高者得,现在一万两起拍!” 话落,场内又沸腾了。 都说好玉养人,何况还是灵玉,更是可遇而不可求,每每出现都是无价之宝。 连楼上的贵客都按耐不住,直接喊价一千万,把下面激烈叫价的人都给按停了。 “一千一百万!” “一千五百万!” “两千万!” “两千五百万!” “……” “一千万黄金!”一道成熟的中年男子声音从三楼传出。 拍卖场内有一刹那的寂静,旋即,是更多的吸气声。 “一千一百万!” “两千万黄金!” 嘶,一加就是一千万黄金,这谁能喊得过。 于是,第一枚青雀玉,以两千万黄金的价格成交。 第二枚玉锦鲤,一样品质的灵玉,男子舌灿莲花将之夸得天上有地上无。 还用一盆清水与夜明珠辅助,映照出了一幅鱼跃龙门的光影,惊呆众人,最后拍出了三千万黄金的高价。 第三枚梅花玉,虽然没有暗藏玄机,但却是这场拍卖的最后一枚灵玉。 况且梅花是大渊的万花之最,竞先争抢的人不在少数,成交价也达到了两千一百万黄金。 三枚玉佩拍出了七千一百万黄金,沈黎暗暗惊叹,自己是跟了个什么财神主子。 姜砚秋摩挲着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珑昶拍卖行的鉴宝师如此厉害,短短的时间之内就能看出她给出玉佩的不同之处。 她低头看了眼手中的梅花玉,原先是拿这个出去的,临时换了的。 要是拿这枚出去,方才就能在台上看见梅花绽放、纷飞的画面光影了。 这个闲王,果真不是等闲之辈。 第227章 为民除害 之后的拍品都没有再出现药材了,其他的奇珍异宝,他们一件也没有看上。 与他们结伴而来的那个少年,如愿拍到了压轴藏品——墨玉麒麟,还有一本失传的练功心法。 拍卖结束,两人驾车离去。 此时已是深夜,雨停没多久,房檐上的雨水还在滴答。 马车拐入深巷,马蹄忽然加速,沈黎低声提醒:“主子坐好。” 话落,他飞身至半空,长剑划过围拢过来的黑影。 “噗通,噗通……”,数道黑影跌落地面,失去声息。 后面的人又立即补上位置。 姜砚秋掀开帘子一角,四面八方涌来一群黑衣人,向着马车围拢上来。 还真是夜黑风高,杀人夺宝时。 “不想死就交出万年雪莲子!”一道骄横女声打断了她的思路。 这声音,是与她竞价的那位三楼客人。 她循声看了过去,那人一身红裙,面上也戴着红巾。 面对敌人,沈黎向来话少得可怕。一剑挥出,几个趁机靠近马车的黑衣人就倒飞出去,旁侧的红裙女子也被他使出的内劲震得倒退了好几步。 那女子稳住身形后,气恼挥鞭,拍得地面噼里啪啦,“夺我宝物,还敢伤我的人。敬酒不吃吃罚酒!给本小姐杀了他们!” “是!”黑衣人一拥而上。 沈黎身形快若闪电穿梭在人群之中,不过片刻,那些黑衣人就全部倒地身亡。 那女人惊骇无比,“你是什么人?我的人可都是精锐,怎么可能……” 许是沈黎身上的煞气太过吓人,在最后一个黑衣人倒地之前,女子就吓得住了口,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转身想逃。 然而,沈黎轻轻抬脚一踢,地上大刀飞向女子身后,直直把人撞吐了一口血,晕了过去。 “喂,你们怎么跑得这么快,也不等等我。” 先前那个少年突然从巷子外面冲进来,看着一地死人,吓得一蹦三尺高。 “我的天,你们遇上埋伏了。” 他抻着脖子往地上的女人身上瞄,还真是这个目中无人的坏女人啊!死性不改,幸亏小爷出来的晚了一些。 他看看沈黎手中的剑,夸赞道,“大哥真是武艺高强,小弟佩服。” 沈黎没有回应,反倒看着他,似在斟酌什么。 忽觉空气安静得有些不对劲,少年反应过来什么,连连摆手,“别误会啊,我与他们不是一伙的,我就是路过,和你们一样要回客栈的。” “是吗?那还真巧。”沈黎神色不变,看不出喜怒。 少年怕他抬手把自己也给灭了口,赶紧拿出身份铭牌,“真的,你看,我是穆如简,与田诗诗最不对付,绝不可能把今天的事情说出去的。” 姜砚秋下车,正好听见这里,“说出去?” 穆如简闻声,转头看去,只见一少年缓缓过来,几步之间,却让他觉得威严尽显,他默默地咽了咽口水,这又是哪路神仙。 姜砚秋停在他面前,“穆如简,穆国公的庶出小公子,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国公府被老妖婆整的乌烟瘴气,我父亲是庶出,被分出国公府,母亲让我出来另谋出路。”穆如简说完后惊觉,自己怎么就全盘托出了,他忌惮地看着姜砚秋,这人莫不是给自己下了降头吧? 姜砚秋没有理会他的纠结,暗忖,老妖婆是说老太太吧? 果然,不管走到哪里,她都会兴风作浪。 穆如简见面前之人没有因为他是穆国公的人,就改变态度,暗叹,还真是碰上了硬茬。 旁的人,只要听见他是国公府的人,哪怕他说在国公府打杂,他们都会卑躬屈膝,谄媚巴结他。 姜砚秋指着昏迷的女子问他,“你知道那人是什么身份?” 穆如简点头回答,“知道啊,田诗诗,璃王妃的胞妹,田家最受宠的小姐。” 沈黎补充道,“上次太后寿宴,她敬献宝物有功,被封为郡主。想来此次夺宝也是想要邀功。” “原来是盐商田家,难怪这么嚣张。”姜砚秋拍了下穆如简,小声问他,“那你知道田司源是做什么的吗?” 穆如简不假思索:“田家大公子开茶楼,贩卖……” 他忽然顿住,怎么什么都说出来了? “贩卖什么?”姜砚秋再问,平平淡淡的声音,落在穆如简的耳中却充满了蛊惑。 “贩卖女子到青楼卖身。” 穆如简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巴。 姜砚秋轻笑,“你去把她身上的外衣扒了,能表示身份的东西也都取下来。” “我……一个大男人扒她衣服?”穆如简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想做什么?”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你想杀了她?” “不杀她,你把她绑了,送进烟雨楼。” “为什么是我?” 姜砚秋:“因为你知道得太多了。” 穆如简:“……” 沈黎手腕一翻,剑又要出鞘:“还不快些。” 穆如简缩了缩脖子,瞅了眼不省人事的田诗诗,“别,我这就去。” 也罢,反正田诗诗也不是什么好人,上次酒会上还诬陷他轻薄她,早就想给她点教训了。 穆如简依言照办,将田诗诗身上头上值钱的物件全都拿了过来,“老大,给,她身上的东西和银票全都在这了。” 他又低头看了眼手中一沓厚厚的银票,这盐商出身就是不一样啊,财大气粗,连他看了都有些心动。 姜砚秋瞧着他的样子,莫名有点想笑,这人还怪好玩的。 “你自己留着吧,就当作你为民除害的辛苦费了。” “啊?”送上门的银子都不要,穆如简傻眼了,“这可不少的。” “动作快些,不然天要亮了。”姜砚秋回到马车上。 穆如简收起东西,走到田诗诗身边,喃喃道,“一报还一报,要怪只能怪你们作恶多端了。” 他扛起田诗诗,转身出了巷子,把人带到隔壁的烟雨楼。 沈黎驾着马车,驶出小巷,“那位穆公子怎么会如此配合?” 姜砚秋神秘一笑,“一点点迷人心智的药粉而已,主要还是因为他本来就与田家小姐结怨已久。” 在拍卖时,他们二人就故意相互抬价。 …… 与此同时,拍卖行三楼的一处厢房中。 一男子高坐上首,沉着脸,轻甩云白锦袍长袖,“你们不是说了那位姜公子喜好玉石吗?为何今晚没有见他出手?” 下面半跪之人低头回话,“主子,根据查到的消息,他确实喜欢玉石,今晚没有出手,会不会是因为他看不上这些玉?” “看不上这些玉石……”男子低声重复,他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的正是今晚拍卖的玉锦鲤,“那不是还临时加了三枚灵玉吗?也没见他拍。” 花了这么多心思,好不容易打探到那人的行踪,还拿出了墨玉麒麟,结果鱼儿竟然没有上钩,男子甚是不悦。 “属下不知。”回话之人小心翼翼,生怕惹怒男子。 “不知不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想要的是奇珍异草,你却给本王弄些玉石来。信息错漏,办事不利,回去自罚五十鞭!” “是。” 这时,管事匆匆从外面进来,“回禀主子,没有找到出手灵玉的那人。” “在自己的地盘上,连这点事情都办不好,留你们还有何用?”男子一掌落在桌面,桌上茶杯跳动了一下。 “主子息怒,那人恐怕是故意隐了身形,往返后台这边都没有留下踪迹,寄卖与取银皆是神不知鬼不觉,加之他还有意变换声音,这才没有找到是谁。” “罢了。” “主子不想拉拢姜记了吗?” 男子听了,眸光忽闪,脸上金色面具也在摇晃的烛光中明明灭灭。 “民以食为天,得民心者得天下,拉拢姜记为本王所用,势在必得。既然这些小恩惠他看不上眼,那本王就从其他地方光明正大地让他受着恩泽,迟早有一日,会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于本王脚下。” “主子英明。” “少拍马屁,准备回京。对了,镇南王那边怎么样了?” “按照主子吩咐,一直按着他的消息,并未让皇上看到。” “做得很好,镇南王与太子达成共识,眼下还不是让他们扳倒昭炎军的最好时机。” 一旦昭炎军倒了,皇帝再出个什么意外,那太子就没有什么人可以制衡,轻轻松松便能顺理成章地即位。 他可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主子放心,我们已将消息透露给昭武侯,他定然会不惜一切代价阻止镇南王的。” “好。” …… 第228章 封侯 京都皇城,御书房内。 薄烟轻旋,龙涎香溢。 皇帝正与六皇子相对而坐,执棋相谈。 “儿臣听闻,此次青州赈灾,钦差大人办得很是漂亮。” “这次陈侍郎办得确实不错,不过,主要还得归功于姜记粮铺。要不是有姜记捐粮赈灾,陈侍郎怕是难了。不止如此,这折子里还说剿匪也是姜记相助,才得以平定。” “这事儿臣也略有耳闻。” “哦?你也知晓此事?” “是的,父皇。此事在青州都传开了,钦差一到青州地界就被山匪劫掠,不知所踪。正巧,姜记原本运往镇北军的粮食被章知府无故扣押,后还不知所踪,姜记寻找粮食之时,无意间救下了钦差大人,一起剿匪,取回赈灾粮食。之后又不计前嫌,捐粮献策,协助钦差救济百姓。” “朕还以为是陈侍郎夸张了,原来这个姜记还真是功不可没。” “姜记心怀天下,关爱百姓,是我大渊之福。” “没想到皇儿对于一介粮商有此等评价。”皇帝放下一子,拿起旁边的折子,“前日收了陈侍郎的折子,今日又收到镇国大将军的折子。这个姜记还真是了不得。” “父皇此话怎讲?”六皇子佯装不知,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皇帝把折子递给他,“你自己看吧,你的老岳丈也是上表姜记义捐军粮之事。” 六皇子低头,“儿臣不敢僭越。” “无妨,帮朕看看,这姜记赈灾救民捐粮数百万石,后又义捐数百万石军粮,该如何赏赐,以示吾皇恩浩荡。” 六皇子一目十行,折子里除了请求表彰姜记捐粮之事,也有为凌清予请封。 他合上折子,小心翼翼地放好。 皇帝看在眼里,甚是满意,“此事,你怎么看?” 六皇子略略斟酌,缓缓道出,“旱情当前,粮食金贵,已不是用金银来衡量的。姜记捐粮捐水,还收容灾民,救济百姓,安定我军将士,此乃大义之士。” 他的话倒是提醒了皇帝,前不久收到消息,北泽有粮商收容灾民,却要求用苦工来换口吃的。 “这姜记该不会就是上回昭武侯参的那位奸诈粮商吧?好像也是姜记来着。” 皇帝按了按眉心,因着北泽是泽王的封地,他没有太往心里去。 另一方面,他也觉得旱情当前,能给口饭吃让人不饿死就已是善良,干点活怎么了,也就没有深究此事。 六皇子笑了一下:“看来父皇还不知晓,儿臣从北边游历回来,正巧遇见好些从玉泽县回去的灾民。父皇你肯定想不到那些人有多不舍离去。” “还不舍离去?莫非是膳食太好?” “膳食好是一方面,主要是那东家善心,在他们提出离去的时候,就给他们结了工钱。原来从他们第一天干活开始,那姜记东家就让人做了名册,离开时人人都结了工钱。还念在他们家乡遭了灾,工钱都比平日里多出了两成。” 皇帝听了,赞叹不已。 “这个姜记还真是不同凡响。既是如此,那昭武侯怎么会那么说?” “姜记粮铺明明有上好的粮种,却要低价卖与百姓,定然是得罪了不少人。”六皇子轻飘飘地提过,似是不经意地一说。 皇帝却不得不深思起来,早前璃王献上粮种之时,他就派遣暗卫前去打探消息,结果一无所获。 如今看来,肯定是有人想要掩藏姜记,想要留作己用,才会不想让他发现。 “贤儿以为姜记是得罪了京中权贵,所以才没开到皇城脚下?” “这……也未必吧,说不定是觉得京都乃天子脚下,百姓安居乐业,吃得饱穿得暖,才还没有……” 话说得好听,但是皇帝却没有听进去,他断定了是有人故意为难,不想让他这个皇帝发现姜记。 真是好得很,明知朕重视农耕,一直寻求精进粮种,甚至不惜花费巨大代价。而这一个个的,居然为了贪功,阻碍朕发现贤能。 若是能早些发现姜记和那些高产粮种,便能早些让大渊的百姓都种上,收成提上来了,朕的国库又何至于空虚? 想到之前璃王献上粮种,还赏赐了他无数钱财,忽然觉得有点憋闷。 什么无意间从游商手中得来的,那温家孩子频频行走于北泽,他与璃王走得那么近,璃王定然也知道姜记的事情,居然敢欺上瞒下。 “砰!”皇上突然拍案。 一旁的太监丫鬟齐齐跪了一地,德安公公也躬身,小心说话:“陛下息怒,莫要气坏龙体。” “哼,德安,你把孝经送到璃王府,让璃王亲手抄录一千遍,中秋宴时朕要亲自验收。” “是。”德安领命出去了,顺手带上御书房大门。 合上门之时,又往里头六皇子身上看了一眼,离中秋宴不到半月了啊,璃王可有的受咯。 “贤儿,你说朕该如何奖赏这个姜记?”皇帝眉宇紧蹙。 “儿臣听闻南漓国的皇叔曾经放言,只要有人能够让南漓国的百姓吃上饱饭,不管男女老少,南漓国定为他封侯拜相,世袭罔替。” “确有此事。”皇帝微微点头后,又有些惊讶,“你的意思是给他封侯?” 六皇子干脆点头:“只要能将人留在我们大渊为父皇所用,封侯又有何不可?”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一个粮商还能不听朕的命令?” “民以食为天,父皇重视为民造福的粮商,亦是民心所向。” 皇帝听了,略一思索,也有几分道理,姜记在危难关头解百姓苦难,正是民心所向之时,此时他若下旨封侯,百姓便会将姜记的功劳分到皇家头上,感念皇恩浩荡。同时,旁人也没法再利用权势拉拢姜记。 “可是,姜记的主子是男是女,朕都不清楚,这爵位如何封得?” “是男子还是女子,并非关键,只要他能令大渊不缺粮少食且国库充盈,便是功臣。退一万步说,即便是女子,咱们大渊早有女将军女元帅,再有女侯,也不是什么不合理之事。” 六皇子笑着说完,心道,要是女子,那一切都好办了。 闻言,皇帝茅塞顿开,是男子或女子都无妨,反正不入朝堂。 如今能出入朝堂的女子,也只有长公主一人,她是先帝给的旨意。 他抬手拍拍六皇子的肩膀:“还是你游历四方,看得宽广。 古有入粟拜爵,可这五大夫之爵,朕又觉得低了些,那姜记会不会觉得朕处事不公。” “确实低了,以他之能,父皇收做大司农也不为过,不过看姜记如今的发展,想来他志不在此,父皇不如封个千户侯给他当当。” “一介粮商,还真封侯?”皇帝有些迟疑。 “姜记于旱灾之际捐粮数百万石,救万民于水火。更送粮安定边关军士,助镇北大军平定北昭。父皇嘉奖并为之封侯,以昭皇恩浩荡。 儿臣相信满朝文武无人敢有异议。若是谁有异议,便令他们返还半数捐粮。”六皇子勾唇一笑。 依照律例,若是姜记向官府申请,朝廷也是有义务在灾后返还半数粮食的。 就是这返还的时间并无规定,可能会有些微妙。 皇帝也笑了,“几百万石的粮食,朝中怕是无人敢接。罢了,反正都是虚爵,一点点俸禄安定他为大渊尽心办事而已。” “不,父皇可以将连安县与暹月县划给他。” “这两处可都是大县,加起来不止千户了。” “无妨,皇城边上,父皇还怕他作乱不成?”六皇子笑着反问,见皇上疑惑,又解释:“儿臣是觉得,这两个县的田地多,父皇若是划给他,那他必定劳心劳力培植新品粮种。儿臣可听闻了,这回旱情,他姜记卖出的粮种所种出的庄稼,至少还存活一半。” “这姜记的粮种当真如此厉害?”皇帝看着对面的儿子,这个儿子要么就啥事都不干,但凡动手都是一击必中,献策也是从不让他失望,就是太懒了,整天游手好闲。 六皇子点点头,“父皇遣人一探便知。” “如此说来,一点点食邑比起他所创造的价值,确实不足为道。” …… 第229章 团聚 秋雨连绵,骑马多有不便。路上,沈黎买了马车厢装上。 反正书院那边,要等到秋收后授衣假结束才开始上课,所以他们也不急着赶路。 两人辗转到了沿途的县城里,顺手置办了一些田庄与铺子。 回到玉泽县时,正好是中秋佳节。 斜阳夕照,村庄之上轻烟徐徐。 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欢闹声。 姜砚秋从包袱里拿了些饴糖给在村口玩耍的孩童们。 然后几个孩子就笑着跑开了,还一路喊着:“秋姐姐回来了,秋姐姐回来了。” 村庄好像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好些婶娘从家中院子里探出头来打招呼。 “秋姐儿回来了呀。” “回来了,婶子做饭吃呢!” “是啊,今日中秋呢,秋姐儿等下过来一起吃饭啊。” “好啊。” …… 一路过来,她只觉得飘着的心,渐渐落了下来。 看到家中厨房飘出的烟雾,她忍不住笑了,终于回来了。 家中小院里,南枝与南禾正在准备晚上的饭菜。 阿珩和送饼过来的姜奶奶说话,瞧见姜砚秋回来,几人无不喜出望外。 “阿姐回来了!”阿珩跑过来激动地抱住她,小胳膊有些用力,他真是太想太想阿姐了。 “回来了,怎么样?家里都好吧?”她抬手摸摸阿珩的头,又向姜氏打招呼,“姜奶奶。” 阿珩乖巧点头:“都好着呢。” 看到她归来,姜氏也打心眼里欢喜:“今天过节,秋姐儿回来的正是时候。” 南枝与南禾都丢下手中的活,跑过去接住姜砚秋身上的包袱,“姑娘可算回来了,小公子看着村口都盼了一天呢!” 姜砚秋又抚了抚阿珩的头,抱歉道:“绕了点路,这才晚了些。” 阿珩甜甜一笑:“没事,阿姐辛苦了,我给阿姐倒水喝。” 姜氏:“回来就好,秋姐儿这一路辛苦了,可寻到了故人没有?” 姜砚秋笑着点头:“寻到了,一切都好,让大家担心了。” “那就好。”看她一身麻布男装,沾着尘土,姜氏眼中尽是疼惜之色,女子出门多有不易,她拍了拍姜砚秋的手,说:“你舟车劳顿,先去休息吧,我过来有一会儿了,也得回去准备晚饭了。等会儿你们几个一起上家里吃饭啊!” “好的。”姜砚秋唤了南枝:“路上带了一些地方风味糕点,你拿过去给婶子和孩子们尝尝。” “好咧。”南枝拿了东西,乐呵呵地跟着姜氏过去。 姜砚秋取出一袋木制机关锁,“给你带了些小玩意,你自己玩一会儿,阿姐先去沐浴了。” “好的。”阿珩乐得傻笑,总算回来了,出去了这么久,可真是担心死他了。 南禾帮忙弄来沐浴用的热水,看着姜砚秋褪下的粗麻布衣微微皱眉。 “姑娘,我之前不是给你准备好几身男装吗?你怎么穿这个粗布,伤着肌肤怎么办?” 姜砚秋看她那紧张样子,笑了,“没那么娇贵。回来的时候被人盯上,所以乔装了一番。” 脸上易容的妆是刚刚走在路上擦掉的,没弄干净,看起来就有些脏污。 南禾听了,立马紧张起来,作势欲要检查,“怎么样?姑娘身上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有沈黎在,还没人能近我身。再说了,你家姑娘我也不是吃素的,谁敢上来,一把毒药喂饱他。” 南禾被她的语气逗笑,面色微缓了些:“听小公子说,姑娘你去了那里,还上了战场。刀剑无眼的,姑娘你怎么还敢上去啊?” 语气中略带一点责备,战场那是什么地方啊,她听着都有些害怕,姑娘怎么可以以身冒险。 “没去,我就在城楼上看了下而已。” “站城楼上,那岂不是成了活靶子?”南禾越听越惊,姑娘真是胆大包天。 “就那些小罗罗,你觉得他们的箭术能比我好?” 南禾有些无奈,姑娘这样子还有点像骄横小姐,有些可爱。 不过,战场可不是儿戏:“自然是姑娘的箭术厉害,我就是担心敌军中万一也出现一个厉害的。” 姜砚秋笑了笑,没有说话。 当初在城楼之上,那个摄政王见她射杀了好些北昭将士,确实朝她射了一箭。 那一箭带了内力的,若是射中,她的脑袋怕也和城墙上的石块一样四分五裂了。 幸亏她眼睛够亮,速度也够快,躲开了,还反手射了他一箭。 当时场面混乱,大家没有顾得上看清,理所当然认为就是凌清予伤的摄政王。 凌清予为保护她,并没有多余解释。而那摄政王更不会无聊到提起自己被一个无名小卒所伤。 沐浴出来,便瞧见厅堂里一大一小两颗脑袋凑在一起折腾机关锁。 这……风云玦怎么还没把人接回去? 姜砚秋过去坐下。 “你就是阿珩的长姐啊!”老头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又低头忙活手中的东西。 “是。” 老头儿放下手中东西,笑容慈祥:“你把阿珩教得极好,老夫颇为喜欢这个孩子,故而想收他为徒。” “收他为徒?”姜砚秋满心狐疑,没听阿珩提及过这事。 小阿珩摇摇头,他也不知。 老头儿清了清嗓子,郑重介绍自己:“重新认识一下,老夫乃凤鸣书院的山长,正是听闻了阿珩这个案首的大名,特地寻过来的。” 姜砚秋佯装不明所以,故意问道,“我记得凤鸣书院的山长,年纪没有你这么大啊?” 凤老一顿,又笑开了:“没错,现任山长正是老夫的第二子,老夫现在已经不怎么管事了。” 姜砚秋:“当真?可我听阿珩说,你的孩子居无定所,查无可查。” 凤老尴尬一笑,“这个嘛,不是重点。你若是不信,张县令可帮老夫证实身份。” 姐弟二人对视一眼,“连县令也知道你在这里?” “那没有,张大人并不知道老夫在此,不过他识得老夫。” “这样啊,凤鸣书院确实名震天下,可是阿珩他已有师父了。” 姜砚秋婉拒了,能有凤老教导阿珩固然是天大的好事,但是她所做之事还未有定数,不想牵连太多人进去。 “老夫知道啊,谢夫子嘛,这个你们不用担心,他教他的,我教我的,不起冲突的。谢夫子不会介意我们一起教导阿珩的。”凤老爱才惜才。 姜砚秋:“……”谢夫子当然不会介意,有你这个凤鸣书院的老山长在,谢夫子高兴还来不及。 她望向阿珩,询问他的想法:“你怎么看?” 阿珩瞧见南枝端菜过来,便顺势说,“还是先吃饭吧!这事晚些再说。” 他快速收拾起散落在桌上的东西。 “也好,先准备吃饭。”姜砚秋也起身去帮忙了。 待她走后,凤老才别有深意地说了句:“你阿姐果真如你所言,宠辱不惊。” 寻常人只要听见凤鸣书院的夫子,哪个不是激动有加,巴不得立即跪地拜师。 到了这里,两姐弟却是平平淡淡,恭敬有,恭维无,瞧着颇得他心。 阿珩默默收好东西。 凤老左思右想,问:“你阿姐是不是有什么顾虑?” 阿珩微微歪头,信手拈来,“阿姐兴许是觉得我年纪尚小,我们又无背景,怕我承受不住凤爷爷的威名。” 多少权贵想要拜入凤老门下,都被回绝,甚至当朝皇子公主,也无一例外。 他一个贫寒农家子,偏偏入了凤老的眼,怕是会成为许多人的眼中钉。 凤老想也不想就反驳:“胡说,怎会没有背景!成为我的弟子,老夫就是你的背景,凤鸣书院就是你的背景!”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凤老听了,眨了眨深邃的眼眸,忽而大笑着摸摸他的头,“难为你一个小家伙还能想到这个。也是,你小小年纪就夺得案首,本就瞩目,若是再添名头,怕是会徒添麻烦。” 阿珩没有再说什么,阿姐推脱,定是有缘故的。 中秋团聚,他们很快就将这点小事抛掷脑后了。 千山千竹,还有家福陈叔,以及宅院那边的另外三人都一起过来吃饭。 几人刚落座呢,风云玦也来了。 姜砚秋姐弟二人心知肚明,这人定是来看凤老的。 “风掌柜也来了,今日我这小破院子倒是热闹。” 风云玦把带来的礼递给千竹,熟门熟路地找了个位置坐下,“中秋佳节,我在城中孤家寡人的,过来凑个趣,不打扰吧?” “来都来了,还能赶你不成?”姜砚秋招呼千山赶紧添置干净的碗筷。 阿珩也笑脸相迎,“风叔叔,别来无恙。” 唯有老头儿的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风云玦有些无语,这么苦大仇深的样子,到底谁才是亲生的。 他目光又转悠到姜砚秋身上,刚想开口,又察觉老头儿眼神不对,便又转向阿珩:“才两三个月不见,阿珩又长高了。” 阿珩:“……”我坐着,你怎么看出来我长高的? “上次留给你的九转连环迷宫解出来了吗?” 阿珩点了下小下巴,“我解开了,凤爷爷也解开了。” 凤爷爷? 老头儿这是表明身份了啊。 风云玦倒了杯酒喝上,“那你们可真聪明。” “多久解出来的?” “我用了一天,凤爷爷用了……”,阿珩忽然一顿,看向凤老。 “寝不言食不语,赶紧吃饭。”凤老神色有些不自然,原来那个难题竟是这个不孝子出的,害他冥思苦想了三天三夜。 过节开心,大家多喝了几杯,一个个都醉醺醺的。 凤老被扶去对面宅院休息了,其他人收拾好后,也过去那边。 皓月当空,后院的石阶都照得明亮。 瞧着对面的人又开一坛,姜砚秋不自觉皱眉:“喝这么多,你不撑吗?” “怎么?心疼你的酒了?” “这话说的,我有那么小气吗?” 风云玦看着她,认真地点点头,“睚眦必报,确实小气。” 姜砚秋摊手,不赞成地微笑,“我一直觉得我很大度的。” 风云玦也笑了,忽然想起季文珺的事情,便顺口提了,“对了,上回季文珺的事情,还多亏了你帮忙。” “顺手而已,不必客气。”姜砚秋不在意地说,最近事情多,她早把那事情给忘了。 风云玦蓦然凑近,表情神秘莫测:“不过,我很好奇,你对我表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姜砚秋不明所以,难道是她告状,自己给她下毒之事? “没有的话,她怎么对姜公子念念不忘,还一直寻我打探姜公子的消息?” 风云玦一口一个“姜公子”,还念念不忘,害得姜砚秋差点被口中酒水呛死。 “你这是心虚了?” 姜砚秋起身拍打洒在身上的酒水,“我看你是喝多了,同为女子,我为何要心虚。再说了,我与她在青州也就剿匪那晚上见了一次,后面不是让庄子上的人通知你了吗?” 风云玦望着她,笑而不语,不知不觉中,小姑娘居然长得这般高挑了,难怪女扮男装会把姑娘都给迷住。 他话锋一转,“话说回来,你胆子还真不小,不仅敢去剿匪,还敢跑去北境那个地方。” “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都是巧合罢了。”姜砚秋提起酒壶,又给他满上。 两人天南海北地聊着,大半夜才回屋休息。 …… 第230章 旷古奇谈 历经旱灾,云河村虽然没有伤着根本,但也损失了不少,都在后悔当初没有学村长他们全用好的粮种。 要是都用上了,他们如今也能像村长家那样,准备大丰收了。 还有药山包地的活,当初不想租地自种的村民占了大多数。 可是后面那边的药材种上后,药山便不再需要那么多人干活了,他们也没法每日都有工钱入账。 而和村长一起的几家人租地自种药材的,并没有因为旱情受到波及。 听管事的说,再过一两个月就能卖出第一批药材了。 想想那个进账,大家就有些后悔,当时怎么就目光短浅呢! 可惜现在药山上的荒地都开垦完了,他们想要自种药材就得交租子。 但是,大家都不想花那些银钱,于是纷纷求上家福,家福又来询问姜砚秋。 姜砚秋淡淡一笑,“他们地里的庄稼虽然枯死不少,但是剩下的新粮种,产量都是之前的两三倍了,比起往年,收成只多不少。说白了,他们就是不想花银钱,想要白白赚银子。” 家福连连点头:“主子说的是,那你看这事怎么说?” 本来将药山弄在云河村,也是想带大家一起挣钱,他们想种,她自然乐意。 “他们不想花银子也成,你让他们去开垦别处的荒地就行了。 无主的荒地嘛,开垦多少就算谁的。反正在哪里种都是种,照料药植的方法也都教过大家。 但是药苗的话,就得收点成本意思意思了,不然对不住早些信任咱们的那些乡亲。” “好的,我明白了,我这就回村去安排。”家福心中暗暗佩服,若是放在以前说这话,村民怕是不会干,有那力气开垦荒地,也只会用来种植粮食,何况荒地开垦几年之后还要上交田税。 家福出去后,姜砚秋也收起桌案上的账册。 “咚咚——”,两声敲门过后,千竹推门进来,把手中的匣子放在桌上,“主子,李公子定的粮食已经交付。” 李哲,便是萧泽,也是北泽州的泽王。他一直不表露身份,他们也只当不知。 庄子上收成之后,就把早前预定的这批货备下了。这不人一来要,就早早地给他送去了。 姜砚秋随口回答,“好。” 千竹又说,“李公子还说想要约见主子,不过我以主子在外游历,不知归期婉拒了。” 姜砚秋抬眸看他:“这个萧泽想做什么?” 千竹摇头:“他只说想谈谈下一笔生意。” “若是生意,你与他谈也是一样,无需找我。” “好。” 千竹刚点头,方才出去的家福又急匆匆地跑进来。 “主子,泽王和张县令带了一位公公来宣旨,让庄子上的人都过去听旨。” 圣旨来了? 泽王也来了? 姜砚秋与千竹相视一眼,才与泽王说了她不在,就又来了。 她这会儿若是出去,岂不是告诉他,他们在耍他。 姜砚秋轻点了下头:“你去吧,便按你说的,我出外游历了。” 反正姜记的主人常年行踪不定,管事代为接旨也情有可原。 “是。” 家福有些紧张:“主子不去接旨,会不会被扣上藐视皇家的罪名?” 圣旨到了,不去接旨,那可是杀头的大罪。 千竹看了他一眼:“我刚和泽王说了,主子不在。你出去后,若有人问,就说是进来找我的即可。” “好好。”家福点头,跟在千竹身后出去了。 看着紧闭的房门,姜砚秋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沙沙——”,秋风吹动落叶,在寂静的院中尤为清晰。 不对,好像是有人闯进院子。 难不成萧泽还派人寻到书房这边来? 她定神一探,外面还真有两道陌生身影向着书房过来。 姜砚秋收起桌上的东西,二话不说,闪进空间。 外面的两人推门进去,左右看看,“真的没人?” “莫非主子判断错了?” “仔细找找。” 安静的书房里,响起两人的脚步声。 还有一人的小声嘀咕:“这里就这么点大的地,也没有机关暗室,藏不了人。再说了,他也没必要躲着主子。何况圣旨当前,他要是在的话,一介商人还敢不出去接旨?” 另一人飞上房梁,一无所获,“看来是真的不在,想来也是,圣旨带来的是好消息,他确实没有必要躲着。” “那就走吧。我还挺好奇圣上赏了些什么给姜记的。” 二人将书房的摆设恢复原样后出去,书房重新恢复安静。 “好险,差点儿就被发现了。这个萧泽到底想做什么?” 姜砚秋想不明白,也就不想了。 担心他们去而复返,她没有马上现身,索性待在空间里干活了。 中秋过后,空间里的田地原本已经没什么变化了。可是,今早起来发现竟在一夜之间又忽然增长了一倍。 思来想去,昨日唯有一件大好事,那就是北昭使臣与大渊皇帝签订好合约了。两国战争停歇,也算功德一件。 五千多亩的田地,就算她不必动手干活,光是动脑子也得搭上好些时间,而且特别费精神。 好在她现在寻到了一个好的法子恢复精神,那便是啃人参。 空间水浇灌出来的人参,白白胖胖,比果子还好啃,主要是精力恢复快,比喝水好使。 “咔嚓咔擦——”,她啃着人参,缓解熬了一夜又对账一日的疲累。 看着中间那几株用灵露浇灌过的人参,琢磨着每隔几日浇一滴灵露,坚持下去,会不会长成人参精? 那些参味太浓,她怕太补,不敢直接吃,都留着给穆老用。 外面,大家都被聚集在一处。 公公他们已经了解,姜记的当家不在此地,一点都没有怪罪,反倒客客气气地让管事他们代为接旨,这让千竹他们松了好大一口气。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兹有姜记大义捐粮千万石,解旱情救百姓,助大军平北昭,功在社稷。 朕承慈谕,特册封姜氏为千户侯,世袭罔替,赏府邸一座,京都玉街旺铺一间,玉如意一对,东海珍珠一匣,黄金万两,良田万顷,今景安郡连安县与暹月县为封地,钦此。” “谢主隆恩!”众人谢恩。 在场的人无不惊骇,他们东家被圣上封侯了!还有封地!还赏赐黄金和良田! 这简直是无上荣耀啊,宁叔他们都激动得快抑制不住喜悦想要大笑了。 千竹心中也是震撼,不过想想主子付出的那些,这点赏赐与之相比,也不过是微末。 只是这封侯? 他起身恭敬接旨,又悄悄塞了一把银票给宣旨的公公:“辛苦公公了,小的代主子谢过公公。” 公公顺势收起银票,喜笑颜开,“千管事客气了,你们姜记的义举,咱们六殿下游历四方可都看在眼里,陛下也无不知晓。姜侯若是感念皇恩,便尽快将京中旺铺开张起来,陛下很是期待呢!” “多谢公公提点。”千竹躬身行礼。 张县令这才上前道喜:“恭喜啊,你家主子真是令下官佩服之至。” “张大人过誉了,我家主子说了,同为大渊子民,我们姜记自当尽些绵薄之力。” “姜侯果真心怀天下,下官叹服。莫说捐赠军粮救济百姓,便是咱们玉泽县可以顺利度过难关,姜记也是功不可没。” 张县令是真心钦佩。 泽王全程安静看着,默不作声。 一行人送着他们上车上马。 千竹略一思量,来到泽王的马前。“先前不知王爷身份,多有怠慢,还请王爷恕罪。” 萧泽淡淡回道:“无妨,转告你家主子,本王还要一批粮食,单子稍后送来。” “是。” “驾!” 马儿奔驰,后面两人随后踏马追上。 “爷,姜记那小子真的不在白云山庄。” 萧泽冷言:“注意言辞。” “是,属下没有找到姜侯,他会不会被六皇子拉拢去了。” 之前那位公公说话虽然小声,但是他们习武之人都听得清楚,公公那么说无非就是要让姜记承六皇子的恩。 萧泽不假思索:“不会。” “为什么?”另一个侍卫好奇问道。 萧泽默了默,说:“直觉。” 两人:“……” 许久之后,才听见他们家爷说:“姜记如今的铺子到处都是,虽然没开进京都,但是宣旨太监出京许久,他怕是早收到消息了。” “既然知道了,那不是更应该提前准备接圣旨嘛!他怎么不在?” 泽王反问:“是啊,他为什么不在?” 另一人随即接道:“明知,却不在,该不会是他压根儿就没看上这个侯爵之位吧?” …… 送走那些大人物,几位管事喜不自胜,“东家成了千户侯,这下今年的税赋就可以免了。” “是啊,本来要上交那么多粮食,就算是用旧粮食顶,看着也心疼。” “老宁,快吩咐厨房准备好酒好菜,请……”傅管事说到一半顿住了,笑着改口:“请大伙儿一起庆贺一番。” “没问题,这就安排上。” 千竹神色凝重地捧着东西,往书房走去。紧随其后的几人,抬着皇帝赏赐的东西。 敲了几次门,没人回应,他便令人直接抬进去。 “放着吧。” “是。” 待人退去,他又左右看了看,难道主子回房去了? 把东西放在桌上后,他也匆匆出去,往姜砚秋房间寻了过去。 结果扑了个空,奇怪了。 他又往书房回去。 进去看见,人好好地坐在桌案前翻看圣旨,他还吓了一跳。 “主子在啊,还以为你出去了。” “方才是去了一趟地窖。” “原来如此。”千竹恍然,看到摊开的圣旨,有些焦急,“主子,皇上封你为千户侯。” “千户侯。”姜砚秋喃喃重复,拿起匣子里的两枚官印,一枚大铜官印,一枚女官银印。 千竹惊讶:“这…皇上这是什么意思?莫非他是认可女侯?难道他知道主子是女子?” 姜砚秋摇头,应该是不知,要是知道,顶多给个县主,又怎么会兴师动众地封侯,怕又是那人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她指着圣旨上的一行小字:「后代子孙,不论子女,皆可承袭。」 “应该是认可的吧。” 千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落了一半,“吓死我了。” 方才接旨的时候他就在紧张,要是知晓主子是女子,皇上会不会怪罪? 一个欺君之罪下来,岂不是完了? 平日主子男装惯了,庄子上的人怕是一时高兴糊涂都忘了这回事了。 想到那么多人见过主子女装的样子,他冷汗涔涔就没止过。 这下好了,千竹脸上终于有了喜色,“恭喜主子成为大渊第一位女侯。” 女子为侯,旷古奇谈。 大渊有女将女元帅,不过也只因她是长公主。 姜砚秋神色淡淡,心中却似有针尖扎过一般,“不过是虚名而已。” 千竹:“不管怎么样,以后行事也更加方便了。” “确实,可以省了许多麻烦。” “主子,那我们要不要趁现在多多扩张铺子和田庄。” “当然要,不过现在暂时不用姜记的名头。” “为什么不用?”千竹不解,主子如今被封为侯,买田开铺子可以省下不少税呢。 姜砚秋眨了眨眼,反问:“姜记刚捐了那么多粮食,不得缓一缓,恢复恢复元气?” 千竹微愣,随即会意,也是,圣旨都下来了,若是姜记表现得太过轻松,还那么明目地扩张,难免被人诟病野心勃勃。 何况主子还受封了景安郡千户侯,那儿离京都近,也是肥硕之地,寸土寸金,京中定有不少贵人盯着。 姜砚秋又指了指匣子里的田契:“再说了,这有良田万顷呢,皇帝还等着我们去种田呢!” “还有一间铺子。”千竹提醒。 “铺子的事情不用担心,京中会有人接手。” “好。”千竹想起宣旨公公说的话,“那位公公可能是六皇子的人,特地提了六皇子,想来应是希望主子承他的恩。可要给六皇子备礼?” “不用了,不必理会他们。”她又看了两枚印章,也不知道那人打的什么主意,如此大费周章。 “对了,今日得了赏赐,这个月大家的月银多赏五两银子。管事、掌柜和大厨每人赏银五十两。” “多谢主子。” “地窖里的那些烧酒我让人拿走了,你让他们有空再烧一些。” “一些白酒而已,主子拿它们作何用?” “穆老给了个药酒方子,我拿来泡药酒。” “这样啊,主子下次要做什么吩咐一声,我叫人来做就好了,不用主子亲力亲为。” “好。”姜砚秋点点头。 脑中想的却是,酒弄到空间里,那些药材她动动念头就配好了,比外面方便许多。 反正最后都要放在空间里蕴养蕴养,不如自己直接动手了。 眼下新铺子铺出去可要垫不少银子,她虽不想开酒坊,但是酒的生意还是可以做做的。 空间精粮酿造的酒,加上神医药方,和空间里头出来的药材,做出来的药酒绝对惊艳四方。 以穆老头的聚财本事,一坛没有一万金怕是拿不下来的。 之前只是让他卖些果子而已,就赚得盆满钵满。何况这个,与那些好药丸相比也不差。 她收起思绪,与他说:“我等会儿回城,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就不过来了,在家里陪阿珩。庄子的事情你看着,新开荒的那几座山,果苗和药苗都准备好了,先安排人种上。” “好。”千竹点头,又问:“不用我送主子回去吗?” “不用了,萧泽盯着你呢!” 千竹不解。 “你走后,有人来查。” 千竹大骇,一个欺君之罪,吓得他冷汗又要滴落。 姜砚秋挑眉一笑,“放心,他的人没有发现我。不过,之后你先待在庄子上吧。” “明白了。”千竹看看外面天色,已然暗了下来,“我去看看宁叔晚饭准备好了没有?” “好。” …… 第231章 出门逛街 沈黎办完事回来,又带她回了皖西巷,才一着地,便又被招呼去安排人接手京都的那些事宜。 这回事多,光是良田万顷就需要不少人打理,正好可以调度他们的人过去。 京中势力错综盘根,如此也能杜绝旁的人趁机安插眼线进来。 阿珩见她回来,开心不已。 中秋之后,听从夫子安排,提前来到县城学习,他每日都去谢夫子那边学习半日。 姜记的几座荒山开垦出来,还有各处庄子收成,姜砚秋也忙着,这几日都留宿在庄子上。 今晚回去,别提他有多开心了。 这会儿几人正在院中自己动手烧烤刚带回去的鱼。 其实这鱼也是她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格外的香。 “阿姐,这鱼真香,不腥不腻的,好吃。” 姜砚秋剥了颗葡萄给他:“好吃,下次再给你带。” 这鱼多得是,之前的小鱼塘早变成了大鱼塘。 “阿姐,我明天可能要晚些回来。”阿珩啃得满嘴流油,小嘴一张一合甚是可爱。 “谢夫子又加课业了吗?” “不是,凤爷爷今日也在,他说以后在那儿与夫子一起教我。” “他还真是不拘小节。也罢,那你就好好学。” “好。” “明日还要学习,那你早些去休息,吃完这个,再吃点果子就好了。” “知道了。” …… 夜里,原以为无事一身轻,她应该一躺下来就会睡着,没想到毫无睡意。 昨晚就没睡,今晚居然还这么精神? 不会是白天人参吃的太多了吧? 翻来覆去一刻钟了,“该不是养成了劳碌命了吧?” 睡前没干些活,还睡不着了? 她轻叹一声,进空间了。 现在里面没有那么多活了,北边安定,灾情解了,那些难民也安定了一段时日,如今没有大功德能令这里头的粮食一日一熟了,她也不必每日种每日收。 不过一日一长还是很明显的,毕竟空间出品的粮食一直四散出去惠泽万民,药材也是,途经穆老药堂救死扶伤。 之前没有大事,三个月左右收割一茬粮食,这回看着长势似乎要更快一些,也不知道这五千多亩地什么时候可以收。 她悠闲走过稻田,顺便把田间的鸭蛋给收了。 摘完果子,发觉果园和药田都空了许多,想到这些日子把果苗和药苗全倒腾出去了,准备拿到山上去种的。 好吧,又开始折枝扦插,种植新果苗了。药苗就方便一些了,直接拿种子撒撒就好。 折腾了一个时辰多,才渐觉疲乏,简单洗漱一番后,出去倒头就睡。 翌日,接近午时,她才悠悠醒来。 院中只剩下了南枝一人,在晾晒刚洗好的衣物。 “南枝,阿珩还没回来吗?” “姑娘起来了,小公子还没这么快呢,他说要晚一些回来,让我们先吃饭,不用等他。”南枝晾好衣服,拍拍手,走了过来。 “姑娘现在可要吃饭了?” “我现在还不饿,等等他吧?你饿的话,先做点东西吃。” “我也不饿,不然姑娘先喝些甜汤吧,小公子吩咐给你准备的银耳羹,他说秋日干燥,喝些汤水比较好。” 姜砚秋高兴应好,小家伙还怪贴心的。 “今日天气不错。” 她才刚说完这话,迎面一阵秋风拂来,冷不丁打了个小喷嚏。 南枝端汤过来,正好瞧见,提醒道:“现在秋意浓了,姑娘刚起来还是多披一件衣裳好。” “好。”她随口一应,便喝起汤了。 南枝他们对于她这样,嘴上应着,其实根本没往心里去的习惯,了然于心。 也不多说,转身进屋找了件轻薄的披风,给她披上。 “姑娘今日不出门吧?” “不出门……”吧? 她抬头看看外面的天,天蓝云白,阳光还那么灿烂,“不出门有些辜负这么晴好的风光啊。不如我们出去走走。” 南枝有些纠结,“可是我还要准备午饭,小公子晚些回来吃饭。” “不妨事,晚些我们上琼华楼带一桌回来就好了。” 听到带琼华楼的饭菜,南枝有点心疼银子,不过美食的诱惑更大些,“那好,正好南禾去府城前定的那批布匹应该到了,我去取回来。” “嗯。” 二人出门逛了几家布料铺子,取了南禾定的货,姜砚秋看到喜欢的,又添了一些。 不一会儿,南枝双手就拎满东西,“姑娘,东西有些多,我先拿到琼华楼放一下。” “好,我到这边银楼看看。” “嗯,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南枝话没说完,人就飞奔走了。 姜砚秋一笑,转身进了铺子。 小伙计见有客人过来,连忙热情迎了上来,“姑娘,咱们店里有最新的头面,可要看看?” “好啊!” “好什么好,你一个乡下泥腿子买得起头面吗?还时下最新的,真是笑话。” 这熟悉的刻薄声,真是好久没有听见了。 姜砚秋回头睨了眼李雪珍,还有站在她旁边的唐瑗柠。 “这么好的天气,没想到一出门就听见了狗吠,真是败兴。” “你说谁是狗呢!” “谁应谁就是咯!” “你!放肆,看本小姐不好好教训你!” 李雪珍抬手就往姜砚秋脸上甩去。 姜砚秋岂能如她所愿,一个灵巧侧身。 “砰!” “哗啦啦……” 一盒翡翠头面摔落在地。 几人大惊失色。 姜砚秋也佯装吓到,“天哪,李雪珍,你居然打翻了如意银楼的粉翡头面!” “你……”,李雪珍又惊又气,舌头都打结了,“不是我……” 小伙计一脸焦急:“李小姐啊,这可是十分难得的桃花玉头面啊,整个乐阳郡找不到第二套了,你怎么可以把它打碎呢!” 李雪珍看着姜砚秋幸灾乐祸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你是故意的吧!” 姜砚秋双肩微耸,“这怎么可能,我都没有碰到东西,堂堂李家小姐可不能胡乱污蔑人。” “你还敢胡说!”李雪珍有口难辩,抬手又想教训她。 眼见她的巴掌又要落下,姜砚秋又是一避。 “啪!” 第232章 折价玉饰 好么,又是一道清脆的响声落地。 “哎呀,我的白玉手镯啊!”掌柜的从里面跑出来,看到一对手镯双双碎裂,心疼不已。 李雪珍看看自己手,又看看地上的碎手镯,最后瞪向姜砚秋:“谁让你躲的!” 姜砚秋冷讽:“你当我和你一样,出门不带脑子?” 还站着让你打,可真敢想! 李雪珍又要动手,却听掌柜一声冷喝,“李小姐还要动手?是不是不把我们如意银楼放在眼里了啊?还是不把我家夫人放在眼里了?胆敢在我们如意银楼闹事?” 李雪珍缩了缩脖子,想反驳,却无话可说,她紧张地看向唐瑗柠,求救:“柠柠,都是姜砚秋害我的,我不是故意的。” 唐瑗柠温婉一笑:“张掌柜,莫要动怒,可否看在我的面子上,此事不要惊动夫人了?雪珍也是一时冲动,绝非故意闹事。” 掌柜冷着脸,不耐烦:“不想惊动夫人,可以啊,那就请李小姐照价赔偿。白玉手镯一对三千两,粉翡头面六千两,请结账。” 李雪珍一听要自己赔偿这么多银子,炸了:“这不是我,是她……” 姜砚秋懒得与之争辩,淡淡看着他们,不说话。 方才还觉得这掌柜的下手挺狠的,这一对白玉手镯的成色,最多一千两。 那头面也是,粉翡虽然难得,但是这套成色一般,两千两到顶了。 不过现在觉得,掌柜这么罚她,还是有些便宜她了。 掌柜厉声呵斥:“李小姐当我们的眼睛都是摆设吗!我亲眼目睹你打翻的白玉手镯,还能抵赖!” 小伙计也附和:“我也亲眼目睹李小姐打翻粉玉头面的。” “赔不赔银子?不赔银子就扭送官府!” 掌柜语气不善,李雪珍早没了先前的嚣张,看着盒子里的东西,不知所措。 这些东西放在府城里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她赖不掉的,何况这还是县令夫人的店铺。 她只能委屈巴巴地求唐瑗柠帮忙:“柠柠,我没这么多银子,怎么办?” 唐瑗柠面色不悦,今日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人又是她带来的,闹大了又要丢她的脸面,只好不情不愿地从荷包里掏出银票给她:“先借你。” 姜砚秋看在眼里,原来唐瑗柠对这个小跟班这么大方,难怪这个狗腿子会这么忠诚,走哪里都要吠一吠。 李雪珍欣喜不已,转头肉疼地把银票递给掌柜。 掌柜让小伙计把摔坏的头面和镯子装上给她。 李雪珍见事情摆平了,才松了一口气,心疼地看着盒子里的东西:“都坏了,修也修不了,留着还有什么用。” 小伙计微笑:“毕竟花了这么多银子,小姐留着当个念想也好。” “扑哧。”姜砚秋忍不住笑了,小哥是懂扎心的:“小哥说的对,带回家放着说不定可以长长记性。” “姜砚秋,你敢笑话我。”李雪珍面红耳赤,也不知羞得更多,还是气得更多。 姜砚秋笑得更加灿烂了,“怎么?你还想打我?”看来是刚给的教训太小了?想来点大的? 李雪珍很是上道地上前,“你别以为我不敢!” “行了,别闹。”唐瑗柠拉了把李雪珍,转而笑问掌柜:“张掌柜,我娘之前定的头面到了吗?” “到了,我这就取来。”掌柜警告地看了眼李雪珍,转身又进去。 李雪珍敢怒不敢言,望着若无其事在看首饰的姜砚秋,她只能气呼呼地瞪了她两眼。 “柠柠,你今日怎么带了这么多银两?” 平日出门有个一千两就多了,今日居然有上万两。 唐瑗柠得意笑道:“当然是我爹给的。” “唐大人真大方。” “嗯,爹爹说了,让我好好挑选几套头面,明日带我去拜访侯爷。” “拜访侯爷?白云山庄那位新受封的侯爷吗?” “嗯。” 李雪珍看她一脸娇羞,像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爹不会是想把你许配给那位侯爷吧?” “嘘,你小声些。” 专心看玉佩的姜砚秋,被两人的窃窃私语,雷得外焦里嫩。 这还没完,李雪珍还在那里沾沾自喜:“听说那位侯爷也是个俊逸少年,以我们家柠柠的仙姿玉容,定然会让他一见倾心。柠柠要是成为侯爷夫人,到时候就……” 有享用不尽的荣华富贵和银子了。 她一顿,又说:“还是你爹聪明,不像我爹抠抠嗖嗖的。” “瞎说什么呢,先前有些小误会,爹爹是带我兄长上门赔礼的。” “然后顺便带上你……”,李雪珍笑着打趣:“懂,都懂。” “你可真是讨厌,竟会打趣我。还不知道侯爷会不会原谅我兄长呢!万一他记仇……” “姜记东家心怀天下,都传遍了,你哥那点小事,他定然不会记着不放。” 姜砚秋抹了把额上不存在的汗水,准备离开。 小伙计见此,赶紧上前询问:“姑娘,这些都没有你喜欢的吗?要不移步二楼看看,上面还有一些珍品,小的可以带你上去。” 多亏了这位姑娘,他今日才有那么多分成,小伙计这会儿心里欢喜,乐意招待她。 李雪珍一看他放着唐家千金不捧,居然去奉承一个泥腿子,这嘴巴就闲不住。 她冷笑一声:“她一个农女,哪有什么银子看二楼的珍品,真是不懂得看眼色。” 姜砚秋无视她,礼貌与小伙计说:“多谢,不劳烦了,我不买珍品,只找点普通的玉佩就好。” “还普通玉佩,你不如直接说你只想要几文钱一枚的劣质玩意,省得耽误人家做生意。”李雪珍说着翻了个大白眼。 “没错,我就是喜欢几文钱的东西,总比某些人花了九千两买一堆破烂好啊!” 姜砚秋笑得灿烂,差点把李雪珍气晕倒。 小伙计闻言,却笑得更加热情了:“巧了,咱们楼上正好有一批要折价处理的玉饰品,姑娘若是不赶时间,就上去看看,不买也无妨。” 姜砚秋睨了李雪珍一眼,“那便去看看吧。” 见着二人上楼,李雪珍气得跺脚,“这个泥腿子,凭什么!” 唐瑗柠眸光闪烁不定,她也好奇如意银楼的伙计对一个农女的态度怎么那么友善,她侧首和李雪珍说:“要不,你也上去瞧瞧?” “好,我也去瞧瞧,看看她能买下什么货色。”李雪珍蹬蹬上楼了。 楼上,张掌柜刚从三楼拿货下来,撞见上去二楼的两人,“你们这是?” 小伙计笑着回答:“我带这位姑娘看看咱们楼里要处理的那批玉饰。” “哦,那些小玩意,姑娘若有喜欢的,随意拿去便是。” 掌柜笑得和蔼,姜砚秋看着总觉得他似乎是看出了,她是故意让李雪珍打碎那些东西的。 两人来到二楼角落处,一堆玉饰品胡乱放着。 李雪珍也大步过来,一看,笑了:“原来就是一些废品啊,放在大街上二十文都没人要的东西。” 姜砚秋没有理会她,随手拿起一个翡翠镯,因为保存不当,翡翠发黄发干,质地也变得极为粗糙,瞧着确实不值钱。 还有一些玉质地尚可,但是有了瑕疵,“这些瑕疵不能修复吗?” 小伙计:“咱们楼里的师傅修复不来,请其他大师的话更费银子,掌柜算过,还不如折价处理。” “原来如此。” 还有一些本来品质就不好,加上随意存放,时间久了,更显劣质。 姜砚秋翻看了几样,这些她都可以养好。 “这些怎么卖?” “方才掌柜说了,姑娘随便选,不要银子。” “那可不行,没有白拿的道理。” 一旁看着的李雪珍无语笑了:“不过就是几个破玩意,整的个什么宝贝似的,有必要吗?” 可惜,二人都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自顾自商量着价格。 “姑娘不必客气,这些都是不值钱的。” “不要钱的话,那我不要了。”姜砚秋作势要走。 “等一下,既然姑娘非要给,那就按一件十文算,姑娘要几件?” “这些全要了?” 小伙计惊讶:“全要了?但是有瑕疵的买回去也用不了。”十文也是银钱啊。 “无妨。” “那好吧,这里一共五十多件,姑娘给个五百文就行。” 姜砚秋拿了一两银子给他,“不必找了。” 她自己动手把铺在地上的布打包起来,提上,“走了。” 李雪珍又笑了:“明明就穷,还装什么大方,真是笑死人了!” 姜砚秋:“闭嘴!” 小伙计:“李小姐慎言!” 李雪珍气嘟嘟地下楼了。 姜砚秋乐了:“你们如意银楼还挺有意思的。” 小伙计笑得自豪:“那是,我们家夫人说了,来者是客,都要好好接待,同样的,闹事者必须严惩。” 两人还没到楼下,就听得底下吵吵嚷嚷,“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第233章 人命关天 “这是怎么了?”小伙计瞧见自家铺子出了事,着急忙慌跑了过去。 另一个一直守在门口的小伙计回话:“我只看到唐家小姐与这位夫人争抢这套头面,然后这位夫人就倒地上了。” “掌柜呢?” “刚刚李家铺子老板把掌柜喊了过去。” “什么?现在怎么办?” 瞧见倒地的夫人高挺着大肚子,身下还出血了,怕是要难产了。 小伙计焦急四望,随后与守门的小伙计低语一声,那人就急匆匆跑出去了。 他抬头看向唐瑗柠:“唐小姐,你看人命关天,你要不先救救这位夫人……” 唐瑗柠面露不悦,语带鄙夷:“凭什么赖本小姐,分明是她自己摔的,她上来就抢我的头面,还弄脏了,我都没有要她赔偿。” “话不能这么说吧,好歹两条命呐,就算不是唐小姐你撞的,也不能见死不救啊……” 小伙计的话让唐瑗柠的脸上微热,好在她身边的丫鬟帮着挡了回去,“这妇人生孩子的事情,我家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知道如何帮?” 小伙计张了张口,也不知如何反驳。 “求求大家,救救我家夫人,我家夫人还怀着孩子呢。”小丫鬟急坏了,奈何围观的人多,却没有一人愿意伸出援手。 “这么大肚子,怕是要临盆了,这么一摔,孩子还能好吗?” “难说,说不准还得一尸两命呢……” 听着围观人的议论,唐瑗柠也有些微慌乱。 这时,李雪珍拨开人群,看清地上的人,大喊道,“这不是罗家的小妾吗?一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居然也敢讹上唐家千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她的话让唐瑗柠心底的一点点小心虚全都驱散了,本来就是这贱妾不知尊卑,抢夺她的东西,还敢污蔑人。 围观的人一听是个妾,鸣不平的声音瞬间小了一半。 这世道就是这样,莫说主家不把妾当一回事,便是旁人也瞧不起。 如意银楼是张大人家的,他的人定然不容许有人在此出事,这般想着,姜砚秋也就寻思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实在不想沾染唐瑗柠的事。 看到南枝也在人群外面,她把手上的小布包塞进背着的小布包中,便想过去。 谁知天不遂人意,行走之间,身下裙角忽然被人拉住,“救我……救救我的孩子……” 姜砚秋转身看去,有些意外,“是你!” 罗家男子妻妾成群,她没想到李雪珍口中的罗家妾,居然就是陈荷花。 她想扯回裙角,但是陈荷花攥得太紧了。 “秋姐儿,救救我的孩子,看在一个村的份上,救救我的孩子。” 看到她求救的眼神,姜砚秋心情有些复杂,“放手。” 陈荷花不松手,哀求道,“你救救我的孩子。” 南枝瞧见,担心姑娘被赖上,也急了,用力挤过人群来到姜砚秋身边,掰开陈荷花的手。 “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谁伤了你,你找谁去啊,扯着我家姑娘算怎么回事。” 她手指着看戏的唐瑗柠,一下子又把大家的目光拉回唐瑗柠身上。 “她自己摔的,不关我的事,休要赖在本小姐身上。”唐瑗柠不动如山,区区贱妾,她还没放在眼里,只是猛一对姜砚秋的目光,她还是有点打怵。 “姜砚秋,你不会是想多管闲事吧?这女人早前还想害你的,你不会这么快就忘了吧?” 姜砚秋冷笑:“多谢唐大小姐提醒,我没忘呢。” 听了她的话,唐瑗柠莫名松了一口气。 只是这一口气还没松到底,又听见姜砚秋说:“唐瑗柠,你是不是忘记了这是谁的店铺,你认为张大人会任你逍遥、法、外?” 唐瑗柠惊得后退一步。 说话间,陈荷花又受不住痛吟起来,“好痛,救命,秋姐儿救我孩子……” 姜砚秋看着涌出来的鲜血,伸手:“银子。” 小丫鬟不明所以:“什么?” “想活命就掏银子。” “可是……,”小丫鬟看看陈荷花有些犹豫。 陈荷花忍痛说道:“把荷包给她。” “是是是。”小丫鬟连忙奉上荷包。 姜砚秋接过沉甸甸的荷包,看来罗家挺看重这个孩子,她看了一眼唐瑗柠,这下有好戏看了。 她打开荷包,掏出一锭五两银子,“谁帮忙去请个大夫过来?这银子就归他。” “我我我,我知道哪个药堂的大夫最擅长接产……”一个大娘眼疾手快,接过银子就跑。 姜砚秋又掏出一锭十两银子,举向人群:“谁有马车,去罗家,不,去最近的罗家铺子通知他们家公子过来。” “我去,我去,前面有马车,我租车过去……” 大叔接过十两银子,跑得比年轻小伙子还要快。 小伙计松了一口气,“姑娘,还是你有办法,今日真是多谢你了。” “客气了。”姜砚秋望向陈荷花,接下来会怎么样,还真不知晓。 “姑娘,你看能不能让人把她请到榻上?躺在这里,不是个事儿。”小伙计请求道。 姜砚秋看到他连矮榻都寻来了,也有些佩服,但是,这个她是真的不懂,也有些为难:“可是我也不知道她这个样子能不能移动。” “肯定得移动啊,总不能躺这儿生产吧?” 姜砚秋:“……”好像很有道理。 她又掏出两锭十两银子,“不知道哪位懂生产的大娘愿意帮帮这位罗家娘子?” 这人流了那么多血,大家就是想要银子也不敢上前啊,要是整不好怎么办? 安静了片刻,终于有两位大娘从人群里出来。 姜砚秋把手中的银子给了她们,一人十两。 “这不是接生的何婆子嘛。” 人群中有人认出其中一个婆子。 “巧了,老婆子正好买菜路过。”身着绸衣的婆子一看陈荷花的情况,就皱眉:“这位夫人情况不太好,先扶到榻上去,快搭把手。” 另一位妇人赶紧帮忙将人挪到小榻上。 何婆子看了看她裙子的血迹,给她把了脉,又摸了摸胎位。 一边温声安抚着她,“夫人放松些,你的胎象不错,只是这一撞动了胎气,只要大夫赶得及时,你的孩子就会没事,别怕。” 此刻的陈荷花已显虚弱:“好痛……” 何婆子看向一旁干着急的丫鬟:“你还不快点弄些热水来给你家夫人擦擦汗。” 小丫鬟六神无主:“哪里有热水?” 姜砚秋抬头望向斜对面的茶楼,把荷包丢回给小丫鬟:“对面有茶楼。” 小丫鬟捧着荷包跑了过去。 热水很快就送了过来,小丫鬟拿着帕子给陈荷花擦汗,妇人帮着喂热水。 何婆子专心按着她的肚子,也不知她怎么做的,陈荷花竟然不喊痛了,面色也缓了过来。 姜砚秋多看了两眼这位婆子,看来是位高手。 这厢刚缓过来,就听见有人喊着:“罗公子来了,罗公子来了。” “大夫也来了。” 两人几乎同时到达。 那大夫一看见何婆子,熟稔地问:“怎么样了?” 何婆子实话实说,“暂时帮她稳住,不过只有一刻钟时间,必须赶紧回去施针生产,不然腹中孩子怕会憋坏。” 大夫点点头,把脉确定如她所言,拿了颗药丸给小丫鬟:“喂给夫人吃。” 小丫鬟依言照做。 何婆子见事情稳了,想要转身回家,奈何陈荷花死死拉着她。 “别走,帮帮我。” 罗公子脸都吓白了,看到大夫诊脉大气都不敢出,一见这场景才上前请求:“还请大娘帮帮忙,事后我罗家定会重金酬谢。” “也罢,那就快送医馆。” 罗公子带来的人七手八脚地将人抬上轿子。 临走时,罗公子厉目扫向唐瑗柠,放下一言:“唐小姐,今日我家娘子所受之苦,来日定当向你一一讨回。” 说完,甩袖离开。 唐瑗柠面色铁青:“一个商贾之子也敢这样与本小姐说话,真是气死我了。” 李雪珍也愤愤不平:“这个罗公子真是昏了头了,居然为了一个妾室,这般威胁你。” 斜对面二楼的窗口,三人站在那里目睹了方才的一切。 不是别人,正是萧泽主仆三人,他的目光顺着姜砚秋离去的方向看去。 方才罗公子他们到时,她们就走了。 柏悦淡淡评价:“这姑娘还挺机灵的,不过,姑娘家还是太容易心软了,陈家一家子与姜姑娘她们那么不对付,居然还愿意帮忙。” 另一人笑了笑:“不然呢,明日传遍全城说姜案首的长姐见死不救,导致同乡姑娘一尸两命?” 柏悦:“……” 有唐瑗柠和李雪珍在场,说不准还真会传出这种谣言。 那人又说:“我可听说了,这位唐小姐几次三番为难姜姑娘。” 柏悦就不明白了,“这和她救人有关系吗?” “今日把罗家娘子救活了,罗家的金疙瘩顺利出世,事后罗家才会找唐家算账。要是死了,那也就一个不中用的妾室,罗家犯不着为一个未出世的孩子和县丞大人结仇。” 柏悦恍然大悟,“你是说这姑娘是想借罗公子之手报复唐家小姐?” “什么报复?就是罪有应得而已。” “厉害啊,小丫头居然一下子就能想到这么多,不愧是案首的长姐。” “不,她想得比你还更多一点,她今日出手,如意银楼还承了她的情。” 柏悦撇撇嘴:“至于吗?一个小丫头而已,能有柏宁你这么会算计吗?” 萧泽收回目光,睨了一眼聒噪的二人:“走。” …… 第234章 试探 “这个陈荷花也真是的,挺着那么大个肚子也敢出来招摇,得亏她今天运气好。” 南枝喋喋不休说了好一会儿,忽觉身边的姑娘一直沉默不语,才问:“姑娘怎么了?” 姜砚秋摇摇头。 南枝望着前面街道,又问:“姑娘,我们现在要去哪里?” 姜砚秋低声说:“本来想去百药堂,算了,先去琼华楼吧。” 南枝满腹疑问:“为什么?百药堂就在前面不远了。” 姜砚秋附耳告知:“我总觉得有人盯着咱们,你没有感觉到吗?” “没有啊。”南枝也压低声音回话,说着就要往后边看去。 姜砚秋连忙挡住她的脑袋:“行了,别乱看,往前走。” 南枝点了点头,安静地往前走。 来到琼华楼,何掌柜一见着两人就要过来相迎,姜砚秋摆手。 于是,他便唤了小伙计过来:“带客人上楼上厢房。” “是。”小伙计很有眼色地走在前面,“客人请。” 几人上到二楼时,身后传来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她们欲上三楼的脚步。 “姜姑娘,好巧,你们也来此用饭。” 看到三人,姜砚秋有些意外,难道是萧泽跟了她们一路? “原来是李公子,幸会。” 萧泽:“相请不如偶遇,在下也在此预定了一桌招牌菜,姜姑娘若是不介意,不如一起?” 身后的两个跟班吃惊地张了张嘴。 姜砚秋也微讶一瞬,不着痕迹地打量他。 这人腿治好了,站起来还挺高的,明明说着客气的话,却给人一种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与之前坐在轮椅上,一身白衣染血,病弱冰冷还真是判若两人。 “多谢公子美意,不过男女有别,今日便罢了。” 柏悦柏宁四目相对:居然有姑娘拒绝他家爷的美色,啊呸,拒绝他家爷的相邀。 姜砚秋转身欲走,却听那人又说:“姑娘上次伤了我,请我吃顿便饭不过分吧?” 姜砚秋顿住脚步,回身看他:“穆老不是把你治好了吗?” “确实治好了,但是诊金是我自己结的,应当不算姑娘的赔偿吧。”萧泽说完,面不改色。 姜砚秋:“……” 堂堂泽王,脸皮居然如此之厚。 回想之前,穆老好像真没找她说过这人诊金的事情,她也早就忘了这事,顿时有些懊恼,大意了。 姜砚秋抬眸,认真问他:“请你吃饭,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 “是,一笔勾销。” “那好,不过本姑娘囊中羞涩,可请不起公子享用镇店菜肴,李公子不介意吧?” “无妨。” “那就好。”姜砚秋朝边上候着的小伙计露出一个甜甜的笑:“麻烦小哥给我们上五份青菜面吧。” “青菜面?”柏悦没忍住,脱口而出。 姜砚秋看向他:“你若是不喜欢吃面,也可以来碗青菜粥。” 柏悦喜获萧泽一枚眼刀,连连摆手,“不用不用,吃面吃面。” “好咧。”小伙计直接引了几人在二楼空着的厢房里入座,把茶放下,“客官稍坐片刻,面条马上上来。” 包厢里一时静谧得有些尴尬,别人不知,反正南枝是浑身不自在。 萧泽提壶斟茶,倒了一杯给姜砚秋,盯着她端茶的手,问:“姜姑娘上琼华楼就是为了吃面。” 姜砚秋低垂的眼睫忽闪一下,果然是来试探她的,“当然不是,我家阿弟喜欢吃这里的烤鸭,过来带点回去给他解解馋,顺便吃个面。” 南枝眨巴眨巴眼睛,小公子喜欢的难道不是烤鸡吗?看来这位公子不是好人。 “原来如此。听说姜姑娘前不久奔赴北边寻找故人,不知可有寻到?” “公子如此打探一个姑娘家的行踪,不觉得唐突吗?” “姜姑娘莫要误会,在下只是颇为欣赏姜案首的才华,故想帮衬一二。正好手中有些人脉,姑娘若是需要,兴许可以帮上忙。” “不必了,人死如灯灭,做再多也是枉然。” “战死沙场?” “嗯。”姜砚秋点头。 “虽说沙场九死一生,但是战场混乱,也不是没有人被误认死亡,而后又从死人堆里爬出。不知姑娘所找之人,姓甚名谁,在下可帮你打探一番。” 姜砚秋一震,今日若不说出个名字,这人怕是不会打消念头。 能在敌国卧薪尝胆近十年的泽王,果真不是好相与的。 “汤勇。” 汤勇原只是阿娘手底下办事的伙计,曾派遣去安河郡做事待过一阵子,后遇山匪劫掠受害,大伯便是借用了他的身份让堂哥去了军中。 可惜,在她查到他的下落之时,他竟也牺牲在了谭家流放之时。 “面来了。” 两个小伙计进来上菜,五碗面条一一摆在几人面前。 “客官请慢用。” 姜砚秋此时心情不愉,自顾自吃面,想着早点回家。 只是那人虽然不问话了,但是目光却时不时瞟着她。 她有些狐疑,似乎是在打量她的手,难道她的手有什么破绽吗? 没道理啊,没有疤痕没有胎记的,白白净净的。 不对,当日在马车上她是用左手写的契书。 当时右手不小心受了点小伤有些刺痛,所以用的左手。 他该不会误以为姜记东家是个左利手吧? 所以才要一起吃饭试探她? 思及此处,姜砚秋忽然没那么郁闷了。 萧泽似乎是打消了疑虑,饭后也干脆离去。 何掌柜派了马车,帮南枝送东西回家。 姜砚秋又折道去百药堂,昨日准备了一些药草要给穆老的。 街上,萧泽三人渐行渐远。 柏悦此时才有机会问出疑惑:“爷方才那么直接,不怕吓到人家姑娘吗?” 萧泽:“他那么狡猾,我若不直接点,岂不是又给他时间找借口糊弄过去。” “这倒也是,”柏悦点点头,“属下就是觉得有点冒进,而且如今看来她应该不是姜记东家。” 萧泽反问:“不是吗?” 柏悦点点头:“这两人身高不一样,男子气息与女子馨香不同就不必说了,就是声色也是截然不同。属下断定,不可能是同一人。” 柏宁抱着双臂,幽幽说道:“身高可以垫,身上的味道嘛,你别忘了姜记除了卖粮食,还是经营香料的。至于声音嘛,江湖上有种鲜有人知的腹语,是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声音。” “柏宁你也太看得起她了,她才几岁,能懂这么多东西吗?” “姜案首也才七岁。” 柏悦:“……” 他用力踢开脚边石子,又道:“主子说了,当日姜记东家左手执笔写字,应该是个左利。可是今天我们都看到了,姜姑娘惯用右手。” 柏宁继续驳回:“如果当日他故意用左手写字来掩藏呢?” 柏悦被堵得没脾气了,“照你这么说,非得送几个女人试试看姜侯是不是真男人了?” “够了。”一直没有说话的萧泽忽然开口:“应该不是为了掩饰,本王观他左手写字自然有力,十分顺畅,甚至还有笔锋习惯,看得出是天天习之。” “看吧。”柏悦乐得拍了柏宁一下,“要我说,爷干脆直接与姜侯说明来意,不就好了。任他一个小小的千户侯也不敢忤逆咱们家爷。” 柏宁看了眼这个头脑简单的家伙,没有过多解释,只说:“爷这不正在找了吗?不过眼下没有时间了,祭天大典要到了,爷得进京了。” “明日进京。”萧泽望向斜对面的姜记粮铺,心中暗忖,只要姜记不被那人所用,足矣。 第235章 下雪了 自打上回出门逛街回来之后,姜砚秋就没再出过家门。 每日温习功课,准备及笄大考。 当初因为旱情严重,庄子上有事,生辰也只简单地过了。 及笄礼还未办,正好顺延到下一年再办。 读书累了,她便进空间练习骑射与古琴。 及笄大考的难度,虽比女学真正大考容易许多。 但是同样的,五礼六乐、五射五御、六书九数皆是要考,只不过是每门课程抽签考核,抽到什么便考什么。 除此之外,还要加上八雅之中的诗酒花茶棋画的综合评价。 每日一小考,前前后后加起来得要半个月才结束。 而这些都要在腊月之前完成,因为考核成绩需得在年关之前上交到京中。 所以九月半一到,授衣假结束,女学开课。 夫子们就赶着给学子们恶补今年落下的功课,每日忙得不可开交。 因着旱情,回来复课的同窗竟然只有半数。 听说有些已经嫁人了,有些则因为家中遭灾,无力继续上学。 闲时与阿珩提起这事,方知他们书院里,只有两三个缺席。 “对了,我今日遇见同窗姚鑫,他说他妹妹是阿姐的同窗,出嫁前有一物,想要送于阿姐。”阿珩从包里拿出一封信给她。 “同窗?”姜砚秋狐疑地打开信封,里头只有两张纸,一幅画,一页信。 画的是骑射课,马上驰骋的她。 署名姚谣? 她们学堂之前确实有一位姚谣,平日文静娴淑,学习认真,课业成绩也是位列前茅。 不过,她与姚谣学子并不相熟,好像唯一一次打交道的,也是因为李雪珍她们欺负她,推到了她跟前,她顺手帮了一把,还多赞了句姚谣的画。 没想到她竟铭记于心。 信上只有寥寥几语,只道辜负她的鼓励,祈愿她前程似锦。 “原来是她,她学习不错,若能坚持大考,必也能入围。” 姜砚秋微叹,折起信纸收起。 阿珩亦道:“那还挺可惜的,她兄长姚鑫学得倒不怎么好,一家子却是极力供他读书。” 世道如此。 …… 转眼间,及笄大考便开始了。 每日一早到学堂抽签,参加考核,基本上小半日就可以完成。 如此连续数日,终于在冬日初雪来临之际,完成了考核。 姜砚秋从学堂里走出,一到门外便听见南枝的叫唤。 “姑娘,这边。” 待她过去,南枝把手中雨伞递过去,“突然下雪,今日可太冷了。姑娘考核没冻着吧?” “没有,学堂里夫子添了炭火的。” 南枝为她披上狐裘后,才又开一伞。 有看到她们这边情景的同窗在交耳低语,“都说姜砚秋是贫寒农女,我怎么越瞧越不像?你看她那容颜配上那狐裘,我差点以为她是哪家的千金了。” “不然怎么说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话说回来,她怎么买得起这么好的东西,我之前在成衣铺子里看到一件成色不及她的,都要七八十两银子,她这个少不得要一二百两了。” “说不定是攒的呢,她在学堂里可拿过不少奖金呢。” “她也不一定是自己买的,他们村不就有猎户吗?说不定是托人家打的。” “也是,不过她确实懂得很多,文能吟诗作文引经据典,武能挽弓跨马百发百中,比那些千金小姐也不差。” “可惜了,出身不好。” “行了,我家马车到了,先走了。” …… 二人深一脚浅一脚,回到家中。 院门方一推开,忽地一团雪球飞来,正好砸在开门的南枝身上,“啊——” 姜砚秋朝院子里一大一小的两人,责备地看了一眼,问南枝,“没事吧?” “没事,就是吓了我一跳。”南枝拍打着身上的雪花,也望了过去,责备道,“千山,都跟你说了不要小公子玩太久,受了寒怎么办?” 千山讪笑:“一时高兴,忘了时辰,下次一定不会。” 阿珩走来姜砚秋身边,“阿姐,你都考完了?” “是啊。”姜砚秋拿出帕子帮他擦去手上的雪,“你可真是的,都冻成冰块了,快去换身衣服,烤烤火。” “知道了阿姐。” 阿珩转身冲千山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进屋去了。 “难得见小公子玩得兴起,姑娘就别担心了,小公子习武身体康健没那么容易受凉,我这就去煮点姜汤大家一起喝,暖暖身子。” “好。” 轻雪飘扬,寒冬彻骨,很快,又一年即将过去了。 她捧着手炉,望着外面的雪天,不知不觉地出了神。 “砰砰砰——” 院外急促的敲门声,拉回来她飘远的思绪。 陈叔急匆匆地领着家福进来。 “主子,不好了!” 第236章 遇劫匪 “何事如此慌张?” 家福顾不上喘气,一口气把事情道出,“千竹兄弟与南禾姑娘在回来的路上遭遇劫匪,逃跑途中不慎翻了马车,南禾姑娘滚落山坡,昏迷不醒。” “找大夫了吗?” “庄子上的大夫已经看过了,南禾姑娘小臂骨折,头还撞伤,而且一直未醒,所以希望找穆神医来看看,稳妥一些。只是百药堂今日没有开门,不知主子有没有其他办法寻到穆神医?” “砰!”端茶过来的南枝听到南禾受伤,惊得手中盘子掉落,“南禾怎么了?” 姜砚秋回头,“别急,我去看看。”末了又吩咐家福,“先等我一下。” 说完,她回屋去写信,又唤出小非鸽让它送信,这才与家福一同出门。 南枝站在马车前欲言又止,姜砚秋见状,安抚了一句:“放心,我不会让他们有事的,你们看好家里,快带阿珩进去吃饭吧。” “好。” 阿珩倒是冷静,就是小脸有些沉沉:“阿姐注意安全,不必担心家里。” 姜砚秋点了下头,上马车,“家福,千竹怎么样?可有受伤?” “手臂挨了两刀,还好伤口不深,已经处理好了。”家福轻甩马鞭,马儿急速奔驰了起来。 好在今日街上行人甚少,一路毫无阻碍地出了城门。 马车里,听着两边呼啸的寒风,姜砚秋陷入疑惑。 千竹他们多次行走那条道,从未遇见山匪出没,这次竟是碰见了,难道是因为要过年了,所以匪徒也猖獗了起来吗? 今日马车行得尤其快,出城不到一个时辰就走了一半多的路程。 只是行至荒无人烟的小道上时,突然一支利箭射来,马儿受伤,朝前摔去,马车厢也随之翻到。 姜砚秋从车厢内翻滚出来,手上已然多了一副弓箭。 家福从地上爬起来,惊呼问道,“主子没事吧?” “没事,站后边去。”姜砚秋看向前边的七八个大汉,瞧穿着打扮像是山匪。 几个大汉本来还一副严阵以待的样子,看到出来的是个小姑娘,顿时笑开了:“哟,还是个水灵灵的小姑娘呢!” “老大,我们是不是弄错了?” “弄错个头。”为首大汉拍了身边的小弟一掌,扬起下巴,轻蔑地说:“小娘子,乖乖束手就擒,把身上的东西全都交出来,爷可以饶你不死,还能带你上山吃香的喝辣的去,只要你能伺候爷。” 家福一听就恼了:“放肆!竟敢如此羞辱我家主……姑娘!” 姜砚秋:“谁派你们来的?” “哈哈哈,还谁派咱们来的?” “废话真多,大哥,我们直接绑了她,搜了身拿来东西,再来兄弟们爽一下,然后咔擦一下,不就行了吗?”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为首那人抬手一挥,几人瞬间爆冲上去。 姜砚秋拉弦射箭,砰砰砰,射中四人,一箭穿心,倒地不起,包括暗箭伤马的那个。 “不好!这女人竟然有点本事在身!” “现在才知道躲,晚了。”姜砚秋再次抬手射向闪躲的几人。 大汉们见状骂骂咧咧,仓皇逃窜。 然而他们躲藏的速度,终究是没有利箭快。 “咔擦!”为首的汉子举刀挡了一箭,可是箭却直接穿透了他的大刀,射入他的胸膛,见着喷涌而出的血水,他难以置信:“你到底是谁?” 姜砚秋轻呵一声,“连我是谁都没打听清楚,还敢拦车?你若交代清楚谁派你们来的,我兴许还能就你一命。” 她说着,拿出一瓶药丸。 匪徒一眼认出那是穆神医的专用药瓶,满目震惊:“你就是白云山庄的主人?!” 传闻只有那人与穆神医是忘年交,手中有大半的穆神医所制的顶级药丸。 姜砚秋没有说话。 那人笑道:“难怪,难怪你能够在半盏茶之内杀死我的弟兄。” 姜砚秋:“……”我有如此出名吗?难道是在北地回来途中暴露的实力? 可是当时遇见的杀手全都灭口了,又是如何传出? “家福,走……”话说到一半,身后忽地传来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主子小心!”站在她后侧方的家福,迅速挪步挡在她身后,接住了偷袭者的一掌。 “砰!”家福倒飞在地,头一歪,昏了过去。 “家福!” 她刚挪动一步 ,长剑便抵住了她的咽喉。 抬眸望向黑衣蒙面男子,“阁下是谁?” 蒙面男子低笑一声:“好个千户侯,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人啊!真是把大家耍得团团转。” 姜砚秋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男子见她腰背笔挺,不卑不亢,笑了笑,说:“不愧是被圣上封侯的人,果然好魄力。” 姜砚秋本就是想套他话而已,见他磨叽,不耐烦催促,“废话少说。” 男人一噎,语气眼神都变得不善起来,“交出你培育粮种的法子,我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一些。” “原来是想要这个,谁派你来的?左右都要我死,总该让我做个明白鬼吧?万一你家主子是我看的顺眼的人,说不准我还可以多送一些秘方给你们呢!” “你少诓我!真当我是蠢货不成!”男子长剑逼近,她白皙的脖颈立马沁出血珠,“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姜砚秋意念一动,一大包顶级迷药朝他面上扑去,与此同时,一支毒针从空间里飞出,射入他的手腕,他手中的长剑瞬间脱手落地。 “你个贱人!”蒙面人话音刚落,整个人无力倒地。 她抬脚踹了两下,没有反应,一把扯下他的面巾,“长得倒还不错,像个养尊处优的公子。” 不过,她不认识这人,那就不客气了。 捡起剑,利落地断了他的手筋。 又用剑撬开他的嘴,“没藏毒药,看来不是死士,” 也是,死士废话怎么会这么多。 她拿出一枚毒药丸子,丢入男子口中。 解除危机后,来到家福身边,给他喂下一枚最好的疗伤药丸后,过去检查马儿的伤势。 大马伤在腿上,虽不致命,但是伤口汩汩流血。 这里离庄子还有段路程,他们不可能走着回去,还得靠着马儿。 她瞥了眼还未清醒的家福,也罢,等下就和他说马儿伤得不重,用了穆老的药一下子就好得差不多了。 寻思间,她已拿了滴灵露喂马儿。 伸手摸了摸马儿,“你忍着点,我帮你拔箭。” 话还没说完呢,箭就被她拔了出来。 马儿虽有灵露安抚,还是忍不住发出嘶鸣。 家福也被惊醒,“主子没事吧!” “我没事,你感觉如何?”姜砚秋正在给马儿包扎,不包不行,现在伤口那么大,等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准要吓死家福。 “我也没事。”家福砸吧了下嘴巴,里头都是苦药味,想来是主子喂他服药了。 他又摸了摸胸膛,先前受那一掌的时候,感觉肺腑都移位了,完全呼吸不上来。此时却是舒畅的,虽然后背还是火辣辣地疼。 她指了指一旁的麻袋和麻绳,“没事的话,你去把那人绑了,装进麻袋里,挂在马车后面。” 家福瞅了瞅半死不活的黑衣人,还有些后怕,他左右看了看,看来是主子的暗卫在暗中保护。于是,麻溜地起来照办。 挂完麻袋才想起来爱马受伤的事情,“可是马儿受伤了。” “放心,它伤得轻,我给它服用了穆老的疗伤药,已经无碍了。” “那就好,那就好。”家福也跟着上马,“对了,那人托在后面会不会醒过来?他武功那么好,会不会跑了?” “他不会醒过来。”姜砚秋说完,便凝神收拾外面地上的竹箭。 这些人身上除了手中的武器,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携带,还真看不出是谁的人。 第237章 药来了 服了灵露的马儿不仅伤口好了,疾驰的速度更胜之前,简直把家福吓飞了。 他摸了摸额头,全是冷汗冻成的冰渣子,下雪天的,竟是惊得一身汗。 主子这是给马喂了什么灵丹妙药不成?总感觉这马都要乘风飞起了。 原本半个时辰左右的路程,硬生生缩短到了两刻钟不到,下车时,家福还觉得自己像飘在云里。 姜砚秋也被颠得七荤八素的,所以在半路上就躲进空间里面,马车停了方才现身出来。 下车时,她用力拍了下马头,“想过安稳日子,以后就悠着点。” 家福听了,还以为她被颠得生气了,连忙替马儿求情,“主子别生气,它今日可能是惊吓到了还受了伤,才会如此暴躁不受控的,以后一定不会的。” 姜砚秋看了他一眼,也没有解释,“南禾他们在哪里?” 家福指着边上的院门,“就在云霞苑,她自己的房间里。” “行,你先把麻袋拖进柴房里。”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往里面行去。 家福这才记起马车后面还挂着个人,想到一路上马儿的速度,他就浑身一抖,“那人该不会撞死了吧?” 他赶紧解开绳子,往袋子里一瞅,果然先前那人变得鼻青脸肿,一张脸都有原本的两张大了。 脸都摔成这样了,身上的其他地方就更不要说了。 “得罪主子的下场,还真是生不如死呢。”家福伸手一探,还有气息,“算你命大。” 重新绑紧麻袋,往肩上一扛,一不小心碰着背上的伤,他龇了龇牙,向着废弃的柴房去了。 姜砚秋进了院子,直奔南禾住的地方。 宁管事正搓着手,在门口来回踱步。 千竹也坐在外面等候,脸色沉得可以滴墨。 二人见到她来,都纷纷上前,“主子来了。” 又看看后边,“穆老没来吗?” “他不在药堂,你怎么样?可有大碍?” “我没事,但是南禾……她还没醒。” 姜砚秋掸了掸身上的雪,视线打量过千竹,见他气色尚可,想来应该是服用过药了,也稍稍放下心。 宁管事得知没找来穆神医,又着急起来,“穆神医没来,这可如何是好?大夫开的药,南禾丫头都喝不进去,好不容易喂点进去,也全吐了。” “我去看看,我这边有穆老留的药,兴许可以用上。” 她迈步进去,径直来到床榻边。 此时的南禾因为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唇无色,看着像是脱了色的花儿,叫人心疼。 “你们先出去,我检查一下看还有没有别的伤。” “也好,庄子上的婆子可能不够细心。不过姑娘要小心些,大夫说南禾丫头头上的伤有些严重,要不是她吉人天相,怕是……” 宁管事嘱咐完,与千竹一起退回门外,关上房门。 姜砚秋解开南禾额上的浸了血的布,触目惊心的伤口撞进眼帘,她瞳孔一缩,“伤口这么深,这是撞上尖锐石头了。” 她手指沾了点伤口边上的药粉,闻了下,这是穆老的止血散,虽然不是圣品,但是止血效果也是极好。 擦了擦手,立即从空间里取出一个装满水的小竹筒,这里面有加过灵露。 直接喂人服用灵露,别的内伤倒是好说,但是外伤的话,她怕伤口好得太过明显,所以用水兑了一些,备用着,以防不时之需。 好在水都喂进去了,灵露水的效果也是显着的,不消一会儿,伤口里面就没再溢血了。 她又拿出一罐,继续给南禾喂下去。 深处的伤口正在慢慢修复,见此,她也松了一口气。 忽然掌心一热,她低头一看,是玉佩在发热。 看来南禾应该没事了。 听着外面的响动,似是大夫煎好汤药过来。 她怜惜地看着南禾,只可惜不能一下子把你恢复如初。 “咚咚咚——” “主子,药来了。” “进来吧!” 她把伤口重新包扎好,起身望向大夫,“我给她头上的伤口重新上了药,大夫再给她把把脉看如何?” “好。”大夫坐下把脉。 忽地,表情惊骇,“这……这怎么可能呢?” 大夫这一声,可把大家吓得不轻,旁侧端药的叶琳姑娘吓得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药,“南禾姐姐怎么了?” “怎么了?难道是这丫头的伤势又恶化了?”宁管事急得冒出汗来,这小丫头年纪轻轻可不能出事啊! 千竹也捏紧拳头,自责道:“都怪我没有保护好南禾。” “怪我,是我砸到了南禾身上,才让她伤得这么深。”叶琳懊恼急了,眼圈都红了。 姜砚秋瞅着这位面生的姑娘,心中疑惑,她与千竹他们同行回来的?不过眼下不是问话之时,就没有出声。 大夫摆摆手:“不不不……是这丫头忽然就好转了许多,体内似有生机在自愈,简直就是奇迹啊!先前老夫就觉得这丫头的自愈能力非同常人,那么深的伤口竟能止住血。看来是她体质特殊,昏迷可能只是触发她身体潜能而已。她很快就会醒了。” 不明情况的三人皆是舒了一口气。 唯有知晓内情的姜砚秋无奈扶额。 自愈能力?身体潜能?或许与南禾之前服用过灵露有关。 不过,这大夫的想象力不错,也不知道是看过多少个话本才能总结出这个来。 要是把这种话传了出去,那南禾怕是危险了。 她淡淡解释:“并非自愈,是我刚刚给她喂了穆老的圣品疗伤凝露。” “啊?”大夫脸上的笑容一僵,然后啪的一下,碎了,还以为发现了了不得的体质。 他再次把脉:“奇迹啊,奇迹啊,穆老竟然能够研制出如此神效的疗伤凝露!” 千竹紧皱的眉宇也微微舒展开来,想着主子与大夫的对话,他也说了一句:“南禾能止住血,应该是因为之前我给她喂下了止血丸。” 大夫狐疑了,先前把脉的时候,除了止血丸的药力,明明还有另一种微弱的存在,难道是错觉? “这丫头现在脉象稳了,好好服药,晚上若是没有发热,便脱离危险了。” “那手上的伤呢,处理好了吗?”姜砚秋问道,要是没接好,到时候骨头长偏了可就不好了。 这个大夫还是很自信的:“放心,手上的伤已经处理好,好好养着便行。” 姜砚秋放心了,点点头,“辛苦大夫了,我来喂药吧!” 叶琳俯身恭敬道,“还是我来吧,主子交给我就好。” 姜砚秋坚持,“不必了,你与他们一路,想必也受了伤,让大夫仔细瞧瞧,下去好好休息。你们都去忙自己的,千竹留下。” “是。” 宁管事领着两人出去了。 第238章 有心了 姜砚秋喂药,千竹也坐在一边。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们在断牙坡的时候,突然冲出一群山匪劫道。他们二话不说就砍人,我见势不妙就驾车冲了过去。 幸亏马儿够快,我虽挨了刀,但马车也顺利冲出包围。只是他们紧追不舍,马车在狂奔之时轮子轧到了石头,当时速度太快就翻了下去。 南禾在车厢里被甩出去,磕伤了。那叶琳,如她所言,正好摔到南禾身上,所以只是轻微擦伤。” “她是你们新买来的人吗?” 千竹颔首,据实回话:“是南禾在伢子那里买来的,见她绣技不错,想着教一教,好给主子们裁衣,所以就带了回来。”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也是签了死契的。” 姜砚秋微微点头。 千竹继续:“幸而两匹马都没有大碍,我给它们服用了主子之前给的草药丸子,然后弃了车厢直接骑马回来,才躲过后面的追杀。” “追杀?”姜砚秋记起方才路上遇见的那几个人,会不会就是他们? “对,我们跌落山坡下,财物都在车上,按理说我们已经跑远,他们拿到东西就足矣。但是他们还是一路追杀过来,还好我们的马速度够快,才能躲过一劫。” 看来一切都是早有预谋,姜砚秋又拿出一个白瓷瓶,“给你,服了好得快一些。” 千竹却没有接,“我只是外伤,留着给南禾用吧!” 圣品凝露,定是价值不菲,纵然是穆老对主子再大方,也给不了多少,毕竟如此好药需要的药材必也是难求的。 姜砚秋直接塞他手里,“南禾的还有,不必担心,你现在喝了,我们来的路上也遇见几个匪徒,还抓了一人回来,若是有兴趣可以找家福一起过去审一审,或许都是同一伙人捣的鬼。” “好。”一听抓到歹人,千竹来了干劲,一口饮了瓶中水。 这白瓷瓶装的也是灵露水,只不过比南禾服用的要稀上百倍。 可以促进伤口恢复,但是不明显,但对于内调是十分有效的。 这些都是她自用,和给空间里小白兔尝试过,勾兑出来的。 千竹刚出去,床上的人就咳咳咳了起来。 姜砚秋拿出帕子帮她擦去吐出的药水。 南禾缓缓睁眼,一双杏眼红红的,“姑娘,真的是你?” 姜砚秋一喜:“是我,怎么样?是不是太疼了?” 南禾轻轻摇头:“不疼。” “别乱动,头上还有伤呢!” “嗯,南禾就是害怕再也见不到姑娘了。”南禾弯了弯唇,苍白的脸上扯出一抹笑容。 “傻丫头,放心,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南禾笑了,随即又想到一件事,“对了,马车翻倒之前,有个人跳到车厢,他原想钻进来,但是被我们死死挡住了。我听到他说,主子抢了他家公子的未婚妻,他们也要把我们掳走。” “抢未婚妻?”什么鬼? “我觉得那人有些熟悉,像是跟在秦梓牧身边的人。” 姜砚秋听着还有些无厘头,见她皱眉,想来是不舒服,便问,“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叫大夫过来瞧瞧?” “没有,就是头上有些疼,还有点痒。” 痒?姜砚秋一顿,难道伤口愈合得太快了?看来今日不能再喂灵露水了。 “饿不饿,要不要喝点粥?” “不饿。” “那行吧,”姜砚秋见她精力不济,便道:“那你再睡会儿,有事就喊人。” “好。” 姜砚秋开门出去,见着门口守着一人,正是大力王家的妹子,王晓莲。 她搓着手,巴巴地看着姜砚秋:“东家,南禾姐姐怎么样了?” 她一听南禾出事了,就急匆匆地过来了。 “刚醒了一下,不过身体太虚弱,又睡下了。” “那就好,那就好。” 姜砚秋笑了笑:“晓莲有心了,我正好想寻你来着。” “东家想寻我作甚?” “南禾伤了,我想寻你来帮忙照顾她几天,方便吗?” “没问题!我肯定方便的!” 找她过来,一部分是因为她与南禾熟悉,与庄子上的人也熟悉,方便照顾。另外的原因也是她对王家人比较信任,力大实成,办事牢靠。 “对了,我阿娘为了感谢东家对我兄长的栽培,还有上次东家帮忙带回兄长的书信和东西,特地做了一双牛皮靴给东家,希望东家不要嫌弃。” 王晓莲提起放在凳子上的小布袋,双手奉上。她哥王奇现在也是个百夫长了,简直光耀门楣了。他们一家子与有荣焉,别提有多高兴了。 “举手之劳,你娘真是客气。你哥靠的,可全都是他自己努力打拼。” 战场上的荣耀都是搏命赢来的,她还真没做什么,之前也只托凌清予多照料着,现在好了,听说也招进了神射营二号营帐里了。 “我娘说了不管咋样都有知遇之恩,东家就别推脱了,不然阿娘会伤心的。” 话说到这份上,姜砚秋只好笑着接过,“靴子很精致,我很喜欢,替我谢谢你家阿娘。” 说着把靴子装好,又提醒她,“今日风大,你去隔壁屋里守着就好,这几日晚上你就先住里边,屋里面都有棉被,你闲时带几件厚衣服过来就行。” 王晓莲摇摇头,实诚道,“我不怕冷,我就守在这里,听得清楚。” 知晓她是真的担心南禾,姜砚秋也不拦着,“那便随你,冷了就进屋里去。现在先去把炭火拿过来,别着凉了,染了风寒可不好照顾南禾。” 果然一听这话,这姑娘立马乖乖去屋里搬炉子过来。 她又往房间看了一眼,才出了院子。 里头的人,从她出了房门,便又沉沉昏睡过去。 …… 第239章 绝子药 姜砚秋出了云霞苑,来到隔壁梅苑,“宁叔在里面吗?” “在的,管事在账房里。”门口守卫回话。 姜砚秋疾步向账房过去。 宁管事见她过来,连忙起身行礼:“主子,有什么吩咐吗?” 姜砚秋坐到火炉边,暖了暖手,问他:“宁叔,近来唐县丞他们可有来过?” 乍一听南禾的话,她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过来时她忽然想起,之前在如意银楼听到唐瑗柠与李雪珍的私语,所以才有此一问。 宁管事点点头,“有,唐县丞亲自携一双儿女上门求见,说是特地带了点薄礼来给主子赔罪的。” “赔罪。” “是啊,他们带来的几箱礼物还在隔壁屋子堆着。” “不是说了不收礼吗?”这些日子不曾过问庄子上的事情,但是这事,在圣旨下来后就和他们说过的。 宁管事低头:“是按照主子吩咐的,概不收礼,但是县丞他们坚持不肯带回。第二日我们的人就把礼退了回去。谁知那唐公子又亲自将礼物再送过来,说一定要求得主子的谅解。” 唐瑞轩这般折腾,难道那些东西里面有问题? 她还没想明白,又听宁叔说:“今早我还收到消息了,说唐公子有带了礼物到咱们姜记粮铺去了,说要求见主子。” 送礼送到粮铺去? 姜砚秋皱眉,越想越不对劲,这是道歉还是添乱,明知她拒了所有人的礼,还上赶着来嫌烦。 “带我去看看那些东西。” “好。” 二人移步过去,姜砚秋将几箱东西一一查看。 一些名画和些许杂古器物,虽不名贵却也不便宜,还有一箱玉石金银。 “东西没有问题。” 箱子也查了,没有机关暗藏他物。 本来无感的宁管事,经她这么一查,反倒眼皮子跳跳。 纵然她说没问题,他还是有些不安,低声询问:“要现在派人送还回去吗?” 姜砚秋关上箱子,“先放着,到时候我再让人送回。” “好。” 姜砚秋回到自己屋里,又招出一只信鸽传信出去。 正往这边赶的沈黎收到信,又折道向县城奔去。 夜幕暗了下来后,他方才归来。 来的不是他一人,还有十几个兄弟抬着好几箱东西。 “这是什么?”姜砚秋奇怪,随即想到什么,“难道东西真的有问题?” 沈黎招了招手,“你们出去守着。” 待人出去,关上门后,他才说:“穆老去了京都,据说是太子妃再次流产,重金请他进京看,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姜砚秋恍然,难怪不在,“之前不是给皇族萧氏的人下了绝嗣药吗?她怎么还能怀上?” 既要灭族回敬,自然是提前除根,省得孩子白来这一遭,太遭罪。 沈黎面不改色:“兴许是太子妃体质特殊,毕竟她身上有蛊,很难说的。” 顿了下,他又有些迟疑:“不会被穆老看出端倪吧?” “他做的药,他若是查出来,岂不是自寻死路?” 何况生不出孩子,他们大多第一时间怀疑女子身体有恙,太子自诩尊贵未必会让穆老把脉检查。 再者,天下没有不漏风的墙,万一查出他身体有问题,岂不是告诉大家,太子无能。 看她笑得天真无邪,沈黎后背微凉微凉的。主子连穆老都敢坑,可真是… 姜砚秋视线落在一地的东西上:“这些都是唐瑞轩送的礼?” 沈黎点了下头,“主子看吧,这里头另有乾坤。” 开了箱子,取出里面的花瓶,又左右摆弄了几下箱里的机关,隔板就弄出来了。 里面的东西真叫姜砚秋惊诧不已,“这是食盐?” “正是,这几个箱子里面皆有,还有那两口大麻袋,里面是从琼华楼后院的那个枯井里找到的,足有三石左右。” 沈黎神色凝重,收到信他就立即赶去粮铺了。 发现箱子有问题后,让掌柜的彻查了铺子和仓库,其他都没有问题。 后又就近去了琼华楼,结果就在后院发现了这个。 后院有两口井,那口枯井常年不用,荒废着,竟叫人钻了空子。 姜砚秋一时怒从心中起,真是令人惊讶却又在预料之中。 “这就是唐家人的阴谋?所以,唐瑞轩不嫌麻烦地来回送礼,其实是在试探我们有没有戒心。发现东西原封不动地送还后,他便大胆地送铺子里去了,明晃晃地栽赃。” 沈黎略一思索,回道:“我方才去了一趟唐府,这事情唐县丞应该是不知情的,他还在极力催促他的闺女拉拢你的。” 话说到后面他的神情有些不自然,闻言,姜砚秋也意会过来什么,眉头紧锁。 沈黎轻咳一下,又道:“按照大渊律令,私自贩卖官盐,不论多少都是重罪,轻者一人游街砍头,重者抄家灭族。唐瑞轩这般恶毒心思,主子想要如何处置?” 抄家灭族,可真不是什么好词,一下子将她低沉的气息直接加重了。 再开口时,那声音仿若浸过寒潭:“这么多官盐,绝不是他一人能够弄来的。其他铺子都让人去查了吗?” 沈黎颔首:“我已传令下去,让各地的铺子酒楼茶楼,还有香铺,全都会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盘查,排除异样。并且又重新安排了阁里的兄弟前去各个铺子驻守,保证不会再发生这样的纰漏。” 之前的人,因为熟悉了铺子的经营事宜,都调遣进了京都,没料到这才没多久就叫人钻了空子。 姜砚秋微微点头,沉默着拿起匣子里的请帖,若有所思。 沈黎默了默,又担忧道:“要不先将唐瑞轩绑了,不然弟兄们排查下去也需要时间,若是期间爆出姜记私自贩卖官盐,那可就麻烦了。” 即便最后查出真相是被栽赃,坐店的掌柜依然会因为看察不严,而被官府脱掉一层皮的。 姜砚秋不赞成,“唐瑞轩肯定还有同伙,绑了他一人,反而会打草惊蛇。” 沈黎刚想说,多派几个兄弟,将他们的人一网打尽就好。 又听她说:“不如先稳住他。你把这个绝子药交给唐瑞轩。 就说他妹妹嫌贫爱富始乱终弃,自己不知羞耻不守约定单方毁约退婚,却让本侯背锅,害得身边得力之人惨遭秦梓牧报复,命悬一线。 他若将此药亲手喂给唐瑗柠吃,并在唐县丞寿宴之前将她送嫁出门于秦梓牧。 届时本侯便亲自登门贺寿,并与他商谈培植新粮种的合作。想必他身后的主子会很感兴趣。” 姜砚秋也合上请帖,“距离寿宴还有十日左右,够用了吧?” 沈黎听后,眸光亮起,如此一来,唐瑞轩在得到秘方之前必然不会轻易出手,姜记便能反客为主。 “够的,不用十日,五日便能保证所有铺子全部完成检查。 主要是传消息需要时间,不然盘点铺子根本花不了多少时间。 主子这招缓兵之计行得甚妙,还能不动声色地给千竹他们报仇。” 说是绝子药,但是以他的了解,这个药肯定不仅仅是绝子那么简单。 确如他所想,这个绝子药可不是上面所言的单纯的绝嗣药。 这东西服了,女子可以绝子,却也能够提高她的魅力,叫人欲罢不能。 一夜之后,毒素蔓延到男子身上,那男的下身也就瘫了,只能一直躺在床上。 思及此处,姜砚秋又嘱咐道:“叫个人看着,务必要确保唐瑗柠服下,并且服用之后不许亲近别的男子,直到她与秦梓牧洞房花烛。” “是。不过唐瑞轩愿意给自己的亲妹妹下药吗?” “绝子药而已,又不是绝命药。与前程相比,孰轻孰重?” 就算他找一千个大夫来查,也只能看出是普通的绝子药而已。 第240章 嫁人了 唐家,鸣轩院。 唐瑞轩的住处。 唐瑞轩拿着手中的瓷瓶,端详了好片刻,才唤来亲随:“阿泗,拿去药堂确认一下,是不是绝子药?” “是。” 阿泗走得快,回来得也快。 不多久就回到唐瑞轩身前:“回禀公子,小的问过几家药堂,确认是绝子药。” “那便好。”唐瑞轩收回瓷瓶,放进怀里,起身想要出去。 阿泗见状,猜测到什么,忙问:“公子真的相信姜侯爷会与咱们合作吗?” 唐瑞轩勾笑:“他若是平白无故说要与本公子合作,本公子反而怀疑他目的不纯,如今他身边的人受了重伤,他生气冲动想借本公子之手报仇,反倒是更加令人可信。” 阿泗不解,“可为什么要用绝子药?” 唐瑞轩猜测:“许是那位姑娘也被伤了根本,他想以牙还牙吧!” 唐瑞轩自圆其说,猜测得恰到好处。 他来到唐瑗柠的院子里,轻易地就将药下进了她的茶杯里。 唐瑗柠对自己的哥哥没有防备,自是让他得逞了。 暗处两双眼睛将这一幕全都看了去。 达成目的后,唐瑞轩又直奔他爹的书房,与唐县丞商量唐瑗柠出嫁的事情。 起初唐县丞是不乐意的,这些天花在闺女身上那么多心思和银子,要是换人,岂不是全都打水漂了。 “可是秦梓牧如今在秦家大势已去,你妹妹嫁过去,未必过得好。” “爹,你这就想岔了,柠柠与梓牧青梅竹马,二人成亲之后必然琴瑟和鸣,梓牧一定不会委屈柠柠的。 梓牧如今受家里冷落只是一时的,他亲娘可是秦家主最信任的人,假以时日定能消除梓牧与秦家主之间的误会。” 说到这里,唐瑞轩见父亲有所动摇,便又再接再厉。 “再说了,秦梓辰之所以能够掌控秦家,还不是因为有姜记的支持。若是我们也能与姜记成功合作,将来帮衬梓牧,这秦家的掌家权落在谁的手上还不一定呢!” “与姜记合作?”唐县丞不明白,“姜侯爷接受你的赔罪了?” “那是自然,经过儿子的不懈努力,侯爷已经不计较儿子当初的无心之过了。并且以后还可能一起合作。” “竟有这等好事?”唐县丞表示怀疑,姜记连高官皇子都不愿合作,怎会与他们唐家合作? 这么怀疑,也就这么问了。 唐瑞轩表示,“应该是不想与官员有太多牵扯,所以侯爷联系的是我,而不是爹了。 “是这样吗?” 见老爹疑神疑鬼,唐瑞轩又好一阵说道,直把唐县丞也哄得乐滋滋的,仿佛荣华富贵在即。 话说得差不多了,唐瑞轩趁热打铁,“爹,你现在莫要再用闺女去巴结姜侯,好说它不好听啊,而且生意人都讲究诚信,咱们无故悔婚,让姜记的人误会咱们人品,不见得就待见柠柠。” 唐县丞一琢磨,也是这么个道理。 于是,父子两人达成共识。 一个想着早点拿到育种秘方,抢得头功。 一个想着,闺女在家,总与两个庶子为难,搞得家宅不安。 这般一合计,竟然七日之内就把唐瑗柠成功地嫁给了秦梓牧。 唐瑗柠前年就已经及笄,嫁妆自然是早已备好了,所以也不算仓促。 又被她哥一哄,也美滋滋地上了花轿。 听说出嫁当日,唐家还挺热闹的,光是学堂里去送嫁添妆的,就去了一半。 第二日回来上课时,都在感叹迎亲队伍如何如何气派的,瞧着很是羡慕人家可以嫁进府城的高门大户。 听着耳边的这些话,姜砚秋含笑看着桌上的琴谱,似是听见了迎亲的乐声。 很快,到了府城,拜堂成亲后,好戏便上场了,报应也要来了。 李雪珍见学堂里的女子都聊得热火朝天,独独姜砚秋一人假清高,又看不过眼了。 “姜砚秋,怎么样?你是不是也很羡慕柠柠嫁去府城,还是秦家那样的门庭。” 姜砚秋:“……”狗改不了吃屎,狗腿子也一样。 见她不说话,李雪珍更来劲了,“哎呀,秦记香铺可是咱们大渊出了名的香料铺子,在京都都是排得上号的,你这个泥腿子一定没听说过吧!” 姜砚秋轻笑一声,反问她:“你觉得秦记很厉害?” 李雪珍沾沾自喜,仿佛与有荣焉:“当然。” “据我所知,秦记的香料远不及鹿灵阁的,有且几款镇店款还是从鹿灵阁手中买来的。”姜砚秋淡定笑着看她,噎得李雪珍想抽人。 李雪珍哼了一声,“那又怎么样,鹿灵阁也就一家,怎敌得过秦记?再说了,这鹿灵阁又不是你的,说来说去,还不是你这个泥腿子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 说完还狠狠白了姜砚秋一眼。 府城确实只有一家鹿灵阁,但是不代表别的地方没有啊,至于京都的香铺,还是挂着一品阁的门匾。 这块御赐的匾额,夏大将军他不收回去,她也不好处置,就一直挂着了。 有它在,一品阁行事还便利许多。 姜砚秋合上琴谱,平静地怼了回去:“李雪珍,你的主子远嫁府城,如今没人在此庇护你了,你怎么还这么得意?” “什么主子不主子,你把本小姐当成什么人了?”李雪珍又是一肚子火气,这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女人,每次和她说话都那么气人! “难道不是吗?” “你……” “我要是你,就乖乖夹着尾巴做人。毕竟啊,遭你欺负的同窗那么多,你自己说说,唐瑗柠嫁人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嫁到府城那么远,怕是回一趟娘家都难。 这没了后顾之忧,到时候大家合伙起来,把曾经被你欺负的账,稍微算一算,你说到时候你这张脸,会不会被打得连你太祖都被吓得从祖坟里爬出来?” “啊——”,李雪珍吓得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瞧见大家都奇怪地看着她,她气恼大喊,“姜砚秋,你怎么这么恶毒!” 姜砚秋笑笑:“李大小姐,我只是日行一善,好心提醒你。” 说完后,再也不搭理她,自己专心对着琴谱。 这种愚昧无知的人,想对付她的人大有人在,姜砚秋都懒得动手。 李雪珍面色纷呈,回头看过学堂里的人,确实好多都是被她欺负过的。 她心里一慌,腿脚发软,扶着课桌,踉踉跄跄地回到自己座位。 不会的,不会的,一定是姜砚秋故意吓唬我,一定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