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鬼术》 第一章 地府 柳子风呆呆的倚靠在一侧的石壁上，两眼无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放眼望去，这里漆黑一片，依稀只见远处仅有的几盏跳动着散发出碧绿色幽芒的鬼火发出惨淡的光，给这未名之地增添了几分阴森和恐怖。 没有一丝风，空气中散发出一种腐败的气息，骤然呼吸一下都感觉浑身难受。然而，透过那幽绿色的光看去，只见远处一个个黯淡透明的身影正缓慢前行。或高或矮，或胖或瘦各不相同，甚至还有四肢着地的不知名的各种虎豹豺狼，仿佛是中了迷魂术一样排成整齐的队伍。只不过它们的勃颈上赫然都带着一个个漆黑色的环圈，不时闪过黑色的亮光。 而在这一队队各种阴灵的一侧，每隔几米左右，不时有一个个身形凝实而又高大，模样凶恶尖嘴獠牙的壮汉，手持黑色散发着火焰的皮鞭，口中骂骂咧咧，时不时看到有停下来的阴灵，就是一鞭抽在身上。 那些个阴灵目光呆滞，被抽打了便痛的惨叫一声，本就半透明的身子似乎又清明了几分，脚下的动作也不由得加快几分。 奇怪的是，柳子风就在这过道的一侧，其中一个头生双角，模样如牛一般的恶鬼提着守中的鬼火灯一瞬间照在柳子风的脸上，却依旧如同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依旧没有理会他。 仿佛没有人能看到他，又似乎整个世界都将他遗忘了一样。 “最近有些不对劲，明明上面死了好多人，可来到这里的鬼魂却这么少，真是奇怪。” 只见两个凶恶的狱卒走在一起，一边看着身边的阴灵，一边轻声地交谈着。这话音便是从那高个子的大汉说道。 “说的也是，照这样下去，我们的任务什么时候才能完成啊。” 另一个身材矮小的恶鬼一脸惆怅，只是这样的神情出现在这张脸上，显得有些滑稽。 “你说，是不是有什么神秘的东西拘禁了一些灵魂，才使得我们这里的阴灵变少了？” 高个子挠挠头，一脸纳闷地问道。 “应该不可能吧，自从上次……” 说到这里，那矮个子恶鬼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根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也许我们应该向上边报告这里的情况了，不然最后怪罪下来，怕是永世不得超生了。” “这我又何尝不知道，只不过我半月前就报上去了，到现在只有一条奇怪的命令传了下来。” “哦？什么命令？” “就是不要管，干好自己的事，没有任何责罚。” “那不就得了？你还想干点什么？” “不是，我总觉得这次的事情有些不一般，心惊肉跳的。” 矮个子的恶鬼回想了一下最近的事情，那种一个个灵魂从身边消失的感觉，让他不禁打了个寒噤。 “算了，跟我没关系就没关系吧，八成也不是什么好事。这个东西就算告诉了别人，也估计没人相信。” 矮个子恶鬼心里嘀咕了几句，便跟那高个子两个往远处走去。 无边的幽暗似乎是这里唯一的色彩，这便是世人常言的地狱。这一群群生灵鬼魂便是那些刚刚逝去的生命，不过现在看来，在失去了生命的时间，似乎连它们的意识都消失了，留下了仅有简单的本能。 “唔……呼……” 柳子风似乎回过神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呼了出来，似乎有了点力气，脑袋轻轻地转动了一下，还有点不舒服。 “这里是什么地方……” 刚从无意识的状态苏醒过来，柳子风这才身体轻轻地动了动，但依旧没有力气站起身子，索性就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倚在一侧的墙壁上，一边活动，一边打量起这周围的动静来。 很显然，周围那排成一队一队的阴灵，和不时走过的一只只恶鬼，让他有些不寒而栗。 “这里莫非是九幽黄泉不成……怎么这么多阴灵恶鬼，难道说……我已经死了？” 只见他目光微微呆了一晌，眼睑耷拉下来，眼神也变得晦暗起来，一副死气沉沉的样子。 “柳子空，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少年脸上浮现出一抹血光，连声音都变得有些狰狞，目光凶狠，仿佛要择人而噬。 “你没有想到吧？……嘿嘿，我临死前发下的誓言，竟然应验了。我就算做了恶鬼，我也不会放过你……咳咳咳……” 少年情绪激动，忍不住低沉地喘了起来，整个阴暗的空间里，都回荡着低沉地喘息声，直到少年的呼吸渐渐平息下来。 伸了伸腿，柳子风感觉自己恢复了一些力气，一手撑地，一手扶着墙，慢慢站起身来。这里除了黑暗，就是惨绿色的鬼火灯，唯一的存在除了他自己，就只剩那些阴鬼了。 站起身来，柳子风打量了一下自己，浑身衣不蔽体，衣服都变成了一条条的布缕挂在身上，活像那街上的叫花子一般。不过此时他却顾不上这些心思，一步一步地冲着那长长的阴灵队伍走去。 不知道是光线太暗，还是没人注意到他，柳子风拖着身子一步一步地挪过去，一排排阴灵依旧浑浑噩噩毫无意识地前行，丝毫没有理会他的靠近。 柳子风心里有些疑惑，还有些忐忑，第一次见到恶鬼的他，说不怕是不可能的，尤其还是这么一大群的鬼魂。不过一想自己如今也是个孤魂野鬼，早晚要跟这些人走上同样的路，心中也镇定一些，只是莫名之中升起了些许淡淡的悲哀。 不多时间，一个狰狞的恶鬼头领出现在柳子风的视线里。每隔一段距离，总会出现一个手执鞭子的大汉，防止这些阴灵无意识地游荡。 柳子风闪到一边，等了一小会的功夫，那模样凶恶的大汉仿佛没看到他一样，自顾自地往前走着，不时扫视一下四周。 “那个……统领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 柳子风小心翼翼地开口，看着大汉那丑恶的面孔，心中也是有些紧张。 恶鬼模样的统领似乎没听到一样，头也没回，反手一鞭抽打在一个小鬼身上，那快要掉队的小鬼发出一声惨叫，脚步也不由的快了几分。 见那恶鬼大汉没有理会，柳子风略一犹豫，小走几步跟上了那大汉，刚伸手准备拍着大汉的肩膀打个招呼。然而，伸出的手什么都没有拍到，诡异地从大汉的身体一穿而过。 柳子风一愣，那恶鬼大汉也越走越远，仿佛毫无感觉一般，依旧骂骂咧咧，催促着那些小鬼前进。柳子风回过神来，看了看自己的手，不信邪一般地向一个小鬼身上拍去。 手臂依旧穿过了小鬼的身体，那小鬼毫无反应，渐渐远去。 “这……” 柳子风有些惊讶，右手狠狠地在自己胳膊上掐了一把。 “嘶……好痛……” 把自己掐得龇牙咧嘴，柳子风揉了揉发青的胳膊，看看那些阴灵，又看了看自己，眼中的光芒亮了起来。 “难道……我还活着？” 联想起刚才的种种情景，这个想法变得更加肯定起来。柳子风心中渐渐激动起来。过了好久，这股子情绪才平复下去。然而看了看四周，他又无奈地叹了口气。 茫茫黑暗，不知道该怎么出去。 四处环视了半晌，依旧没有任何头绪。柳子风看了看那长长的阴灵队伍，顺着来路不知道哪里是头，至于去向，也不知道通向何方。 柳子风想了想，循着这些阴灵的来路走去。这些阴灵八成都是刚刚死掉的亡魂，如果顺着来路过去，说不定能发现什么线索。这么想着，柳子风慢慢地朝那个方向走去。 这一走不知道走了多久，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更是让他险些坚持不住。终于，前方出现了一个仅容半人通过的闪着红光的洞口，一个个阴灵从那里钻出来。 柳子风振作一下精神，四周看了看发现跟其他地方毫无两样之后，慢慢向洞口处靠近。他伸出手尝试抓到一只阴灵，但那阴灵依旧从他的手臂穿了过去。 柳子风微微放下心来，整个人站在洞口前方。从远处看，仿佛从他的身体上散发出了滔天的红芒。只见他微微躬身，一个个阴灵从他的身体穿过，带起微微的凉意。然而，却有一股劲风从洞口吹出，费了好大力气，才站稳脚跟。 他努力睁开眼睛，除了那风，还有红白相间刺眼的光，使他看不清洞内的景象。柳子风一咬牙，一步向前踏去，钻进了洞口内。 刚钻过这洞口，那刺眼的红白光芒和狂风都消失了。柳子风身子一个不稳，摔倒在地。更是这斜着的仿佛是一面山坡，身子化作一个滚地葫芦向前滚去，狼狈不堪。 只听得“砰”的一声，柳子风撞到了一扇门上，这才停了下来，但也瞬间晕了过去。 过了许久，才睁开眼睛，揉了揉还有些发胀的脑袋，从地上慢慢爬起来，四处打量。 这是一个不知何时挖出来的大洞，内部宽敞，地面更是削得平平整整。正中间是一个四方高大的柱子，柱子的四面都刻着一些蝇头小字。柳子风正是一头撞在柱子上，此时再向着柱子上看去，想看看到底有些什么。 第二章 庸碌 这不知名的异地，柳子风看着眼前的神秘柱子，脑海一片迷茫。这文字细细看去，有的如龙蛇游走，有的如泼墨重彩，提笔弯钩处颇有神韵，让人不经意间想要细细琢磨。只是看了半天，柳子风却一个字也不认识。 “这些文字，好像和我见过的不大一样……” 柳子风绞尽脑汁想了半天，还是一个大字也想不出来。 神秘柱子上端不见顶，不知延伸有多长，只有下方一人高的地方大约有三十余字，这三十多个字似乎连成几句，有仿佛各有千秋，让柳子风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柳子风有点沮丧，感觉有些昏昏沉沉，还不太清醒一般。不过还是使劲甩甩头，站起身来，四处张望。 周围空空荡荡，连刚才那些走着的阴魂恶鬼都不见了。面前除了这高大不知为何物的神秘柱子，就只剩下一扇门。 一扇木门普普通通，横亘在这片空地上。斑驳的木门黝黑泛黄，上面布满了沧桑的痕迹，似乎很久没有开过。 柳子风盯着这木门好一会，也看不出所以然来。绕着木门走了一周，门后如门前一般，只是正中央处写着一个大字：“关”。 绕到门前，柳子风刚想推开这木门，突然又想起身后的柱子，不由得停住脚步。 这些奇妙的文字他虽不认识，但又觉得凭空出现的字体似乎会有些用处。况且此时又心里没底，这木门也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柳子风想了一下，又蹲在那柱子前方，屏息凝神，仔细端详起上边的文字来。 “这东西不知道有什么用，不过万一用得着也说不准，还是大概记一下比较高……” 然而，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他双眼布满了血丝，也未能在脑海里留下只言片语。甚至，他把这些字看成一个个图案，依旧记不下来。 他苦笑了一声，就这么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是记不起来么，脑袋真是太笨了…” 不过他并没有灰心，记不下来的话，那只好用最笨的办法了。身上的衣衫早成了一缕缕，还带着暗黑色的血迹。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身上的伤口又裂开了。 柳子风右手在伤处抹了一把，眼睛盯着那柱子，蘸着鲜血，在左手臂上开始描写第一个字。 第一个字笔画极少，十分简练，但写起来总是给他一种处处别扭的感觉，仿佛与他所认识的所有字体都是截然相反。 这种奇怪的感觉，一边描绘时，连鼻息都变得有些粗重起来，有种血液倒流的冲动。强忍着浑身沸腾的感觉，把这第一个字写在手臂上，就费了他许多精力。 这个诡异的字甫一完成，就见他的胳膊上有亮光一闪，那个字就突然消失了。 柳子风一愣，再细看自己的手臂，上面空空如也，竟是连血迹都不见了。 莫非这样的方法也不行么？他心中颓然，不知如何是好。只觉得莫名其妙被困于此，心中苦闷。既如此那只能作罢，他又回头望向神柱，却发现了异样。 那一个被他用血描画在手臂上的文字，竟然在那不知名的柱子上消失了。 柳子风精神稍稍振奋，虽然这文字不知道如何消失，但至少有了动静。这个发现，仿佛给他注入了生机。 一时间，精神也变得好了起来。他又正经端坐在柱子下，也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也只能依着这个法子，将这三十余字一一描画在手臂上。 于是乎，不多久，神柱上的文字一个个都消失了。 柳子风也脸色苍白，伤口经久不愈，失血过多，成了他巨大的负担。感受着脑子里传来的晕眩感，他竟是有些眼前发黑。 不得已，他挪了挪身子，靠在了身边的柱子上。 周围突然变得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柳子风索性闭上了眼，在这静谧到连呼吸都清晰可闻的地方，脑海里一片混乱。 回忆起这两天发生的种种，他就没来由地心中一痛。 痛彻心扉的感觉，让他脸色更加苍白惨然，只是这无边的黑暗悄悄遮盖了这一切。 柳子风突然想，若是融入了这黑暗之中，哪怕永生永世沉沦，也再与他无关了吧。 “可是，没想到死了，竟然还死的不透彻…大哥……柳子空……” 柳子风怔怔地愣在那里，一时间五味杂陈。 “以后，你怎么面对我？我，该如何对待你？为什么？” 想到最后，柳子风就忍不住心里一颤，心中有诸多疑虑，但更多的是无形的怒火，那一句为什么更是低声咆哮起来。 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回声阵阵，经久不息。只是这一声嘶吼似乎带动了体内的伤势，嘴角都溢出了点点血迹。 而后，他便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只觉得胸口气闷无比。原本斜倚着的姿势，也变成了平躺，这样仿佛好受了一些。 不多时，阵阵匀称的呼吸声响起，柳子风终究抵不过多日劳累，再加上失血过多带来的疲惫感觉，竟然是睡着了。 这一睡，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再度醒来，四周再度有了蒙蒙的黄光，仿佛朝日初升。似乎这不知名的地方，也有着日夜更迭一般。 这时候，柳子风就又看到了那跟神秘的柱子，以及那扇岁月斑驳的木门。 柱子还是像之前一样，失去了上边的文字，这柱子也就像一根普通的石柱一般，再没有丝丝吸引人的地方。 而那扇门，也依旧是黑黢黢的，矗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柳子风活动活动胳膊，虽然身上还传来阵阵虚弱之感，但精神已经好了许多。 他撑着地面慢慢爬起身来，直直地看着这木门。 这异地除了这根柱子，就剩下这扇门。连他之前滚进来的洞口，在他找了半天之后，也仿佛凭空消失了。 没有了一队队阴魂，也没有狰狞的恶鬼，仿佛这一切就是一场梦。 走到那木门之前，他又犹豫了一会儿，这才伸手，扣住了那泛黄斑驳的门栓，轻轻一推。 这一推没有推动，他又抓着门栓向外一拉，这木门依旧一动不动。 柳子风皱眉，又绕到木门的后面，依旧推拉试了几次，但木门仿佛钉在那里，纹丝未动。 他不甘心地来回打量着木门，想看出一丝究竟。只是兜兜转转看了半天，也没找到一丝可疑的迹象。 片刻后，他咬了咬牙，走到门的一端，双手用力抓着门栓，铆足浑身的力气，使劲一推。 没有推动，反而还带动得他浑身的伤势都隐隐作痛。之前凝固结痂的手指，都渗出鲜血来。 鲜血顺着指缝就流了出来，然后就滴在了那门栓上。 陡然间，柳子风脸色猛地一变。 他的双手被紧紧地吸在门栓上，再也不能丝毫活动。而那吸力让的他伤口血迹不断渗出，流向木门。 所幸这吸力只持续了片刻，柳子风还在使劲向后退着。这吸力猛然消失的瞬间，他身子一样，“噗通”一声就摔坐在地上，眼冒金星。 这时，那木门也有了动静。他急忙一骨碌爬起身来，凝视着前方。 木门上的血迹缓缓流淌，竟是泛出蒙蒙青光，以一种特定的轨迹，勾勒出一副奇妙的图案。 这图案熠熠生辉，看外形是一枚狭长的叶子，其中脉络纹理虚幻，但依旧清晰可见，甚至连叶子边缘的一个个锯齿小纹都栩栩如生。 “族标？” 柳子风愣住了，这枚细叶竟是一枚柳叶，赫然也是柳子风被强行要求记在心里的家族标志。 看着这青光流动的柳叶图案，柳子风熟悉又陌生，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什么。 熟悉，是因为这时大哥柳子空告诉他的，并让他细细观察铭记于心。而陌生，是因为整个柳家族人只有两人。 柳子空，柳子风。 他知道这个强大的家族，曾经人丁兴旺，盛极一时。只是后来销声匿迹，不知发生了何种变故。这一切都是柳子空告诉他的，至于消失的缘由，柳子空却从未说过。 柳子风只知道自己属于柳家之人，却从记事起便是跟着大哥一起生活。至于其他，所知了了。 木门上的青光依旧闪烁发光，隐隐间又比方才的光芒耀眼了几分。 四周忽然间就起了风，“呜呜”的响声传来，似有鬼神呜咽，又仿佛阴魂恸哭。 蓦然间，那青光亮到了极致，柳子风的眼睛也不禁微眯。 下一刻，那青光就突然暗淡下去，消失不见。四周的风也停了下来。 柳子风睁开眼再度打量那木门，胸口起伏。对刚才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就在他呼吸起伏还未平静下来的时候，那木门的门栓发出“啪嗒”一声脆响，就掉了下来。紧接着，一阵刺耳的“吱呀”声传来，竟是那木门朝里缓缓地打开了！ 木门朝里，露出一片黑暗。 黑色的仿佛山洞的洞口，又像是择人而噬的猛兽的森森巨口，一股阴冷的气息由内传了出来，经过柳子风的时候，他狠狠打了个冷颤。 一瞬间，异地阴风阵阵，比之前狂躁了太多的阴风再度呼啸起来，那呜咽声不绝于耳，吹得柳子风阵阵晃动，连身子都站不稳。 而那木门自从打开露出那黑色的洞口，就再无声息了。 但阵阵阴风围绕着柳子风打转，似乎在催促着他走向那木门露出的洞口，仿若无尽深渊。 第三章 噩梦 异地里阴风阵阵，门口幽暗深邃。 柳子风凝视着那木门，终于挪开脚步，一步一步走向仿佛择人而噬的深渊。 当他走向那门口的同时，周围阴风也似乎变得欣喜起来，没有了先前的狂躁，从他的腋下发间悄悄拂过，宛如与他嬉闹一般。 很快，柳子风就站在木门之前。稍一犹豫，他便再没有半分停顿，一步就踏入了黑暗之中。 在柳子风进入木门之后，异地里那木门陡然间化作了飞灰，之前黯淡不见得柳叶图案突然间自那门板上飘出，化作了一个虚幻的标记。 虚幻的柳叶图闪烁着青光，忽然变得巨大无比，一下子将那木门所在之地全部包裹，叶柄和叶尖卷曲。而后，就见这叶子“砰”的一声化作点点碎小光芒，炸碎消失不见了。 想象中的可怖没有出现，柳子风进入门内，却又是另一番光景。 青山巍峨，泉水叮咚，清风微拂过他的脸颊，这里竟有着一个小小村落。时间似到了傍晚，夕阳斜照，村子里炊烟袅袅。不时有三五成群的孩童追逐打闹，阵阵嬉笑声传出，充满童真与欢乐。 柳子风看着眼前之景，心中迷茫，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又往前走了几步。 走到那群小孩子身边，孩子们似乎看不到他，依旧嬉闹着。 两个约莫五六岁的孩童，此时正压在另一个稍小一些的孩童身上。两人摁住那小童的手脚，旁边另有一个小孩伸手朝被摁住手脚的孩童身上挠去，眼中带着笑意，口中却是说道：“柳子风，你还敢不敢了？” 那被摁倒在地的孩童倔强地挣扎着，被咯吱得浑身发痒，一边笑一边骂道“你们人多欺负人少，一会儿喊我哥来揍你们。” 这时，一声声催促声从村子里响起、几个孩子停下手中的动作，意犹未尽地爬起身来，各自拍拍身上的泥土。那两个年纪稍大的孩童中的一个说道：“又该吃饭了，时间过得真快。”然后，几个孩子就朝着各自家中跑去。 柳子风听到那小孩说话的时候就愣住了，此时方才醒转过来。看着几个小孩离开，他心中一动，跟上了那唤做“柳子风”的孩童。 村门口，柳子风看到了一块巨大的石碑，仿佛凭空出现一般，气势挺拔矗立在右侧。其上平滑如整，上有两个鲜红大字：“柳家”。 在那两个鲜红大字之下，接近碑底的位置，一枚小小的柳叶图案镌刻其上。 柳子风瞅了两眼，心中一惊。再看那“柳子风”已经跑远，登时顾不上多想，追了过去，不多时来到一处草房之外。 那孩童跑的气喘吁吁，刚到门口，那门就打开了。一道温柔的声音传出：“子风你又跑去哪里玩了？怎么浑身脏兮兮的。” 这是一个三十左右的妇人，衣着朴素，眉眼弯弯，一脸温柔地看着小童，方才那道声音是从她口中传出。 柳子风愣住了，只觉得脑海中有惊雷闷响，心中泛起无数波涛汹涌，胸口一口长气怎么也呼不出来，压得他万分难受。 片刻后，他眼眶湿润，泪水如决堤之江，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口中低呼道：“娘……” 此刻，他多想像那个孩子一样，扑进母亲的怀里，放声大哭。 尽管，他已经明白这一切的不真实，明白这个孩子就是他自己，心里却满是期念和羡慕。 夫人拉起孩童的手，走进了屋内。这一切在柳子风眼中，像是透明的一般。屋里赫然有一个中年男子和另一个年轻人。 “父亲，大哥……” 柳子风愣愣的看着那两个人。那中年男人脸色严肃，看着进屋的妇人和孩童，在孩童身上更是看了几眼，道：“整天就知道胡闹！” 孩童似有些畏惧，怯怯地躲在妇人身后。倒是那年轻人眼中带笑，走到妇人身后，拉起孩童的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口中道：“父亲，子风还小，你就不要说他了。” 那中年男子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吃饭吧。” 说罢，也没再多说什么，径自走到桌旁坐下。青年拉着小童坐在一旁，妇人在一旁盛菜上来。 一家四口吃饭的场景，温馨和睦。中年男人的眉头早已舒展开来，一旁青年不时和身边的小童说些什么，妇人在一旁听着，嘴角露出微笑。 屋外月明星稀，远处青山也被夜幕笼罩，山间偶尔响起几声野兽低啸。 也许是白天玩累了，孩童吃过饭后便早早地睡下了。妇人在收拾碗筷碟子，中年男人跟身旁的青年低语几句，两人便穿起衣服出了门，一路向村子中间行去。 柳子风带着好奇，跟了上去。 村子中央是一片巨大的空地，一间比茅草屋大出几倍的茅屋出现在柳子风面前。里面灯火明亮，还有不少人影晃动。 中年男子和青年推开门走向一旁的椅子上坐下，不多时有稀稀落落的村民赶来。直到那椅子尽数坐满之后，主位上一个面色威严的老者咳了一声，道：“关门吧。” 座尾两人起身关上门，那老者点了点头，目光扫了一眼众人，这才正色说道：“既然人已经到齐了，那就开始吧。” 接下来的声音小了许多，柳子风刚想靠近一些，就看到父亲身边的那青年说着什么，只是那老者轻轻摇了摇头。整个屋子中的村民也都激动起来，伸手对着青年指指点点，有的还在说着什么。就连青年身旁的父亲也皱起眉头，对青年怒斥：“子空，你在说些什么！” 下一刻，屋内仿佛起了风，那青年站起身，衣袍飘动，手中突然多出来一柄长剑！ 屋外，柳子风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冥冥中有种感觉，有一桩秘事就发生在眼前。 屋内剑拔弩张，屋外狂风猎猎，浓密的乌云遮盖了月光，整个世间就剩下了无与伦比的黑。 盏盏灯火熄灭，伴随着暗淡的灯火，一声声惊恐的惨叫从屋内传出！ 乌云蔽月，狂风呼啸，柳子风浑身冰凉，身子不禁轻轻地颤抖起来！ 良久，那一声声惨叫声消失。乌云过后，点点月光洒落而下。 紧闭的屋门这时一下子打开了，惨白的月光照在茅屋之内。 屋内已是一片狼藉，桌椅掀翻在地，碎片七零八落，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没了声息。 借着月光，柳子风怔怔地看着角落里那具没了声息的中年男子，身子踉跄了一下，瞬间就向前冲去。 “爹！” 眼中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还是个孩子，不晓得生死离别竟离他如此之近。 而这时，屋外却亮起了一点火光。紧接着，柳子风就看到汹涌的火势已经蔓延开来。 他怀中抱着父亲的身体，冲出屋子，却见整个村子都已经燃起了熊熊烈火。强忍着心中悲痛，他疯了一样地向着家的方向跑去。只不过才进家门，他就傻住了。 母亲倒在地上，一样没有了声息。 “娘！” 一瞬间，他跪倒在地，仿佛浑身都失去了力气。 就这么一步一步，柳子风爬了过去，抱住母亲的身体，失声痛哭。火光冲天，已经燃烧了整个村子。 然而柳子风感受不到丝毫的温度，一颗心都沉了下去，仿佛堕入无边的黑暗。 “柳子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 他仰天怒吼着，偏偏嘴里发不出半点声音。脑海里一向关爱自己的大哥，变得无比陌生和恐怖。 屋外，雷声响起，轰隆隆声不绝于耳，不多时，就下起了雨。 渐渐的，滔天火光抵不住雨水的侵袭，终于缓缓熄灭。 屋顶已被大火烧毁，淅淅沥沥的雨水洒落进来，落在柳子风的脸上。他一动不动的，就这么静静地抱着父母的身躯，身子颤抖。 柳子空才走没多久，柳子风却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 无神的眼睛动了一动，只见屋外漫天大雨中，一个黑色的身影正一步一步地走着，看样子像是个老头。 这老头一边左瞧右看，一边口中喃喃道：“全死了，连魂都不见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子风盯着那老头，却发现那老头口中轻“咦”一声，便向着他所在的地方走来。 柳子风没动，那老者看向地上的尸体，仿佛看不到身边的柳子风一样，鼻子轻轻动了动，口中道：“还有活口，已经离开……” 说罢，老头转身又没入茫茫大雨中，身影就渐渐消失了。 …… 神州浩瀚，山川险峻，沃野千里。 自太古以来，不知有多少奇人异士，穷极毕生精力，欲踏遍这无尽山河。然而这天下之大，疆域之广，又岂是凡人之躯能尽数窥探。游览记录之余，他们所见所闻，亦激发起心中触动，遂潜心摸索起强大自身之路。或宁心静气，呼吸吐纳，尝试沟通天地浩然正气；或临摹模仿，强身健体，增强身体伟力。凡此种种，不胜枚举，这无意识的感悟之下，竟是渐渐摸索到了修行的法门。 凡人虽生来躯体孱弱，不比野兽精怪，但乃是万物灵长之首。呼吸吐纳之余，亦发现这自然伟力绝非常人能窃取试探，但却有强身健体之效，更有甚至能长命百岁而不死，闻之者惊为天人。 于是，无数能人异士沿循前人足迹，开始了浩浩荡荡的寻求长生不死的修炼之路。神州有俊美山川，亦有诸多险地，入者九死一生。但在长生不死这无限缥缈的诱惑下，不凡有心狠手辣又或心智卓绝之辈苦求探索。虽中途夭亡者甚多，但也收获颇丰。 渐渐地，这天下之大也被世人所知。代代相传之下，对这神州大地也有了多方了解。 第四章 落霞 神州以东以南，土地肥美，山河辽阔，风调雨顺，是为人类发族起源之地。祖辈于此耕耘播种，繁衍生息。后代多延续祖辈生活之能，又有不凡之人开疆拓土，将人族生衍之地分为九州，是为人族繁荣昌盛之本。而九州以外，依旧诸多浩瀚，只是比之九州大地多穷山恶水，土地贫瘠，人迹罕至，猛兽甚多，但也有一个个或大或小族落世代不出，与世隔绝。 而在无数代人呕心沥血苦心钻研之下，修炼的法门也逐渐昌盛起来。只是长生之路虚无缥缈，修炼有成者又万中无一。而人心不古，在修行之路上更有诸多争斗，淳朴不再。渐渐依据这修炼法门之类，就有了派系之争，分类之别。 九州以西，这里有一片绵延不绝的山脉，唤做落霞山脉。落霞山脉连通南北，宛如一道屏障，坐落西边。山脉有大大小小数百座山峰，而最吸引人目光的，莫不是其北部的三座大山。这三山成三星拱月之势，牢牢将其内一方盆地围绕其中。 落霞山脉以西，密林浓郁，山石可怖，一副荒无人烟的景象。 山脉地势险峻，而三座大山更是守着唯一的出入口。除此以外，若想去往以西的地方，便只能翻越这巍峨山脉，危险极大。 若是不说此山因地势险峻而闻名，那便就只有那三山之上的落霞宗能被人说道一二了。 落霞宗自古传承下来，乃是当世了不得的四大宗门之一，门中修行法门皆是传自太古人族的先贤。不过这一路下来亦有诸多波折。传闻落霞宗的创始人青霞子乃是一游方散人，足迹踏尽当今九州大地，欲寻得修炼法门长生不死。这缥缈机缘如果真是这般轻易便能实现，那人族早已成为世间唯一。青霞子遍寻九州，心有所悟，但仍旧捉摸不到自己的修行法门路在何方。更因是那时法门极少，参悟有得而修行者大多隐而不出，更是无人能够询问。 万般无奈之下，青霞子一路西行，来到了落霞山脉。或许是早年间他踏山涉水，对这山川地貌隐隐有了几分亲和之感，又或是冥冥中自有天意，就在青霞子来到这落霞山脉这日，漫山遍野的枯草树木，竟是在这寒冬之月，抽芽开花。 青霞子啧啧称奇，一眼就看到远处那三山映月之景，当下毫不犹豫便疾行而去。 在那时，这山脉还未曾被九州熟知，人烟稀少，猛兽成群。但奇怪的是，那山间虎豹却对这青霞子仿若无视。畅通无阻之下，三天三夜之后，青霞子终于踏入这三山之中。 三山巍峨壮丽，怪石嶙峋，好似神来之笔。山峰挺拔直插入云，山间大河奔淌，一副鬼斧神工之象。 青霞子以为寻到乐绝世宝地，当时忍不住心情震动，沿着中间山路便往山上行去。 还没走到一半，山路就戛然而止。其实那山路说是山路，也不过是被寻常百姓踩踏许久，逐渐形成了的一条小路而已。这乃是山下村落里的猎户寻常时间入山打猎，久而久之就走出这样一条路来。再往上，就算那些村民也不敢上去。传言山顶有仙人静修悟道，而平日里偶然间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更是被村民传作天威。 青霞子心志坚定，这一点从他踏遍九州便能知晓。此时又遇到如此奇异之地，哪能放弃。 他认准山顶方向，一路披荆斩棘，身上衣袍早已被撕扯的破破烂烂，终于在五日之后踏上山峰。 饶是这大山远看奇妙无比险峻异常，但这峰顶之上却是光滑平坦，平淡无奇，不要说仙人，就算是连半个野兽一只飞鸟都没有见到。偌大的一片地方，唯一可见的只有一方丈许高的巨石。 巨石通体泛青，与峰顶那黄色山石格格不入，其上更是仿佛受不知道多少雷电劈打，一条条或深或浅的沟壑遍布其上。 青霞子在巨石下发现一个山洞，不知通往何处，而他的心也不由得“砰砰”跳动，一股若有若无的灵感袭上心间。 良久，他下定狠心，只为能一搏能够修得长生法门，就进入那山洞之中。 这一入足足有半年功夫，直到又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山顶狂风阵阵，电闪雷鸣，巨石下的洞口“轰”地一震，似有雾气从洞口飘了出来。 一道人影缓缓走出，脸上有欣喜，但又带着怅然，喃喃道： “只有十年的寿元可活了么……” 人影顶着漫天大雨，长发长至腰间，一身破烂衣袍，赫然是青霞子！ 言罢，他便起身下山，身形比之前似乎快了许多。仔细看去，又有些像仙人凌空！ 青霞子下山之后，便穿过落霞山脉，继续向着西方行去。一路上野兽嘶吼，飞鸟齐鸣，更伴随着青霞子的怒喝：“区区浑噩孽畜，也敢伤我？” 不知青霞子去了何处，又是半年功夫，他才赶了回来。 回来时，青霞子嘴角含血，长发飘散，状若疯癫，但眼神明亮，嘴角含笑。扭过头看了身后一眼，也不管此刻狼狈模样，便朝山顶前去了。 身后一尊黑影高大如山峰，发出阵阵怒吼。看着那三座巍峨高山，黑影发出一连串的吼声，竟是就此不甘心地退去了。 青霞子回到山峰上，又进了那山洞。这一次，他在洞里呆了将近三个月。 直到九九八十一天，这一日烈阳高照，天空却突然黑了下来，仿佛黑夜降临。不多时就见一轮明月自另一边升起，与烈日遥相呼应，周围繁星点点，一道道灰蒙蒙的光柱自那洞口传出，笔直射向天际！ 一瞬间，风云变色，神州震动，不知多少奇地，有无数的眼神看向天空异象，惊骇欲绝。 许久，天空恢复清明，烈日消失不见，竟是到了深夜！ “轰”的一声，就见那青霞子自洞口飘然而出，手持拂尘，紫气萦绕，仿若已成仙。 青霞子出山之后，施以法力，生生将两边山川挪移百里，留下一方通路。而后在他成仙得道之峰开宗立门，名曰落霞宗，广开山门，留下后世香火。青霞子号青霞散人，后人感念青霞子的贡献，尊称“青霞真人”。 如此一来，落霞山脉便真正热闹了起来。无数修行苦不得门道之人，纷纷拜入青霞真人门下，学习修行之法。落霞宗的昌盛，连带着山下村民也富庶起来。无数村民感念真人恩泽，立白玉雕像于村中祠堂，日夜供奉香火不断。 青霞真人虽修道有成，但似乎仍未挣脱生死束缚。他一生仅有三名弟子侍奉在侧，其余则都是落霞宗门人。百年后，他留下一封书信，其上寥寥数语，传于弟子，便不知所踪。 青霞真人仙踪缥缈，不知去了何处，又或是成为了一抔黄土。但落霞宗依旧繁荣昌盛，三位弟子潜心修炼，亦修道有成，名扬天下，隐隐间有九州之首的趋势。 但落霞宗偏居一隅，对门下弟子更有严格要求，故而也没有什么仇敌。而这时九州之上，看到青霞真人建宗立门，造福后世，不少奇人异士纷纷而出，更有甚者也学着青霞真人的样子，建立宗门，将修行之法传于后辈。 一时间，九州之上宗门林立，其中免不了混乱争斗，结仇厮杀，乱象丛生。这一番景象足足持续了十年，无数大小宗门被灭，修行法门失传。但也有宗门崛起强大，又成为一个个繁荣圣地。 最终，这乱世中崛起三个人心所向的宗门：玄心阁，无方门和惊雷谷。 三大宗门地处九州，比起当时青霞真人开宗之地好了太多，没过几年便人丁昌盛，追上了落霞宗的气势。如今，这三大宗门与落霞宗一道，被称为人间“四大宗门”。 …… 落霞宗，落霞山脉之下，有一古朴山村，村北有一条溪河，乃落霞山间大河“无定”河的支流，故而名为无定村。这村子自落霞真人未曾修道之时便已存在，属落霞山土生土长的小村落，村中人口一百有余，世代再次繁衍生息。 自落霞真人广开山门以来，尝试修行之人络绎不绝，也为这无定村增添了不少生机。好在无定村不远就是一处繁华小镇，这小镇乃是落霞宗人开辟拓建，名称自然也叫做落霞镇。落霞镇虽比不上九州内地大城，但在这西北边疆，又占通往西方关口地利之便，也是少有的繁华之地。 这样一来，无定村依旧保持着民风淳朴的模样，外来之人大多在落霞镇落脚，偶然有三两过路行脚商贩来村中吆喝叫卖，倒也给村民带来了诸多方便。 两年前，无定村来了三位生人。这三人着实有些奇怪，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满脸皱纹。身后则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青年，而这青年还带着一个五六岁左右的孩童。 三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但那些村民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了。落霞宗声名在外，这些年间闻名而来的人不知有多少，眼前三人怕也是想上山求得修仙法门之类。 只是那老者仿佛另有其意，满面笑容地在一个村民口中问出村长家的方位，便带着一大一小两人过去了。 而后，那老者也不知与村长说了些什么，又取出不少纹银细软之物递给村长后，便带着这青年和小童在村子里住下了。 第五章 后事 村子又安静了下来。随着时间流逝，村里人渐渐接纳了这三位新的来客，也知道那老者来自九州，本家姓周，名字倒是从无提起，村民平日里只唤做一声周老。那青年名为柳子空，那小小孩童的名字是柳子风，这是兄弟二人。当村民问及三人来历，只说是来自九州大地一不知名的小村，其中缘由也语焉不详。 时间久了，也就无人再度提起。 这周老面容和善，平日里话语不多，也是极少踏出房门，显然有些神秘。而那柳家兄弟二人中，年长一些的青年倒十分勤快，除去照顾老小之外，有时间就跟着村中壮汉进山打猎，一身技艺让这些土生土长的汉子都打心眼里佩服。每次回来都带许多猎物，青年只取自家份量的猎物，其余的就都交给那些壮汉分给村民。久而久之，村民也不再把这一家当做外人，招呼起来更是亲切有加。 那叫做柳子风的小童，因为青年的关系，在村子里也是颇为惹人疼爱。只是这小童也是言语不多，不像寻常小孩一样调皮捣蛋，时不时就呆愣半天。也只有柳子空回来时，脸上才会露出开心之色，追着他问东问西闹个不停。 转眼间，十年一晃而过。 柳子空的模样愈发俊朗，瘦削的脸庞棱角分明，尽管平日里时常与村中猎户进山打猎，但仍旧有着一种与周围人截然不同的气质。柳子风个头也长高了不少，模样看起来和哥哥有几分相似。两兄弟中，柳子风性格更加内敛一些，虽不与他人经常搭话，但是却与哥哥柳子空一样热心，时常会在村民需要时帮些小忙。 …… “啊！” 一声低呼响起，柳子风睁开眼睛，额头上冷汗直冒。 惨白的月光透过窗框照进房中，这屋子显得空空落落，没有几件像样的物件，不过却异常干净整洁。屋中只有一张桌子和一张木床，除此之外便是几样杂物堆在墙角。柳子风瞬间从梦中惊醒，恍惚间左顾右盼四下张望。 屋中一切照旧，没有梦中看到的阴魂鬼卒，没有神秘*的巨大柱子，也没有诡异的木门。 柳子风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这时才感觉有些内急，急忙起身披着放在床边的小褂，匆匆忙忙往外屋走去。 然而，刚推开内屋房门，他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外屋正中央处的宽敞空地，一个头发花白的熟悉身影静静趴伏在地上，一身衣衫上满是血迹，正被一柄长剑刺在后心处，显然已经没有了气息。 顺着长剑的方向朝前看去，只见一个黑袍青年安静站在一旁，神色冷漠中透出一股萧杀之意，正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一瞬间，柳子风的眼睛就红了。 …… 这一日，无定村还是往昔的模样。一大早，就见某处屋舍前围着一帮村民窃窃私语，不时指指点点。直到村长闻声赶来，那些村民才尽数散去，声声低语传来。 “那是周老吧，怎么成那个样子了……” “太惨了……” “说不定是在外的仇家寻上门来了……” 村民的低语声不时传来，他们对柳家兄弟熟悉，却对这个老头所知甚少，眼下更是胡乱猜疑起来。 小小孩童已经成长为青年，然而此刻他双目无神，脸上悲痛之色未消，跪坐在地，正是柳子风。 在他面前，一花白老者躺在棺木内，浑身衣衫平整，似乎已经被整理过。胸口依旧残留着点点殷红血迹，看样子是一击毙命。 村长站在柳子风一旁，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然而半晌后只是叹了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脑子里浮现出这老者三人多年前来到村里的场景，忍不住低声道：“子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子风没有接话，任凭村长站在一旁，久久未动。村长看他也没有说话的意思，没办法，转过身对身边两个壮汉道：“你们去镇上买些香符纸钱，拿回来给我。” 两个壮汉应是，转身离开。村长转过身来，道：“可怜的孩子，人死不能复生，节哀顺变。你要注意身体，天气尚冷，可别冻坏了身子。” 柳子风这时才嘴角动了动，僵硬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 “谢谢村长，我没事。” 听的柳子风说话了，村长这才长呼一口气，心中刚轻松了一些，但似乎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向四周看了一遍，口中问道：“子风，你大哥呢？” 闻言，柳子风身子一僵，浑身颤抖，眼中悲痛也被仇恨之色取代。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下心情，低低地对村长说道： “他走了。” 村长听的此话，目中露出疑色，但仿佛察觉到柳子风的异常，于是也没有再多问，又安慰了柳子风几句以后，便离开了。 村子里发生这样的事情，村民或多或少都受过柳子空的恩惠，对柳子风充满了同情。当天夜里，在村长带来几人的帮助下，柳子风强忍心中悲痛，将周老入土为安。然后，对那些援手相助的村民连连道谢。 直到村民尽数散去，老村长又不放心地叮嘱了几声，这才转身离开。 一下子，整个空荡荡的草屋内，就剩下柳子风一个人。他静静地呆坐在那里，这两天发生的一幕幕不停在思绪中浮现，周老的死，柳子空冷漠的眼神，还有那柄染血的剑。 忽然间，他又想起了那个梦！那个真实得有些凄惨的梦！ 梦里的柳子空就是这个样子，冷血的，屠杀了整个村子的村民！想到这里，柳子风心里一阵冰寒，如坠冰窟。 难道那个梦是真的？！那父亲，母亲，还有邻居的叔叔婶婶…… “啊”的一声，柳子风头痛欲裂，眼角不禁落下泪来， 他不敢再想下去。闭上眼睛，仿佛依然能看到柳子空的冰冷面孔，听到他那淡淡的声音。 “柳子风，与其任人宰割，终此一生碌碌无为，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躲藏。记住，除非你能杀得了我，否则，永远都不要出来……永远……” 夜如此漆黑，就如他的内心深处，也渐渐被漆黑吞没。 良久，只听到“吱”的一声，好像有只老鼠不知从哪个地方钻了进来。 屋内漆黑一片，掉针可闻。这老鼠似乎觉得屋里无人，兴奋的跑了进来。本来它准备找找有没有剩下的谷物粮食，但一下子看到角落里一个人形黑影，忍不住就“吱”地一声尖叫，一下就溜出老远。 仓促中，好像还碰到了什么东西，只听“哗啦”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依旧毫无动静。门口处，一个小东西伸出脑袋，贼头贼脑地张望着。 估计是看那黑色人影没有动静，小东西这才偷偷摸摸地又去而复返，竟是爬上了那黑色人影的肩头。而这时，柳子风身子一动，一个姿势坐了太久有些腰酸背痛的样子，活动了一下。 小东西还以为是个死人，也没有抓稳，一下子便从柳子风身上掉了下来。 “吱”的一声，被吓得半死，这小东西在地上滚了两滚，慌忙一溜烟又跑远了。 柳子风察觉到屋内的动静，轻轻侧了侧头，眼帘微抬，看着那逃走的老鼠，对比眼下处境，竟生出一种兔死狐悲之感。 “只身孤苦一人，不知道你也是否如此，有没有兄弟姐妹，父母师长……” 他长叹一声，对着那不见踪影的小东西说道，又像是与自己说话一般。同时，他伸手在衣袍里摸了摸，摸出一小块干粮，放在面前地面上。然后，就又一动不动地陷入沉思。 说来奇怪，这小东西不知是不死心还是好奇，足足过了一个多时辰，竟然又偷偷溜了回来。回来后就如方才一样，两只小爪子搭在门槛上，探着小脑袋张望着。 待它看到地上那块干粮后，小眼睛居然人性化地闪过一道精光，嘴角忍不住都流出口水来。 可看着那个人影，这小家伙有些犯怵。既舍不得那干粮，又怕是那人影设下的陷阱。 它那小小身子，被那人影一巴掌拍过来就得被拍个半死，当场毙命都不在话下。 不久，下定了决心，这小东西缓缓退了回去。这一点东西不吃饿不死，性命丢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柳子风似乎早已察觉这小家伙的存在，见它退去，柳子风抓起地上那块干粮，往外一丢。 “砰”的一声，夹杂着几声“吱吱”尖叫顿时响起。 那小东西还未退出多远，就被那干粮块砸了个中，登时眼冒金星，身子晃晃悠悠如喝醉了一般，显然被砸的不轻。 片刻后，小东西一下看到这物是那块干粮，当时就扑了上去，也不管被砸的头晕眼花，就啃了起来，一个劲儿地发出“吱吱唧唧”的声音。 不一会儿，这块甚至比这老鼠还大一些的干粮就被它啃下了肚，也不知道它怎么吃下去的。只见这小东西一副心满意足的样子，又跑到一旁的水罐喝了点水，眯着眼睛，竟然爬到柳子风屋里，找了个挡风的角落，打起盹来。 第六章 怪鼠 月光洒落，房间内一片寂静。 床榻上，只见柳子风盘膝而坐，身上像是披着青光，微微能看到他坚毅但略显稚嫩的脸庞。长发飘舞，口中念念有词，仿佛在修炼什么了不得的法门。 再然后，他口诀一变，双手掐诀的姿势也猛地一变。一手按在胸口，另一只手向前一指。 只听得“噗”的一声，凌厉的指风划过，一道淡淡青光从他指尖射出，落在屋内地板上，顿时出现了一个指头大小的小洞。做完这些，就见他浑身青光收敛，悠悠吐出一口长气，手决一变，缓缓收功。 柳子风抬手擦了擦额头，仿佛这术法并不如看起来这般轻松，，其中晦涩玄奥，也只有自己才知晓一二。 然而，这一下却把某物吓得够呛。 只见那正惬意打盹的小东西，“倏”地一下就从地上蹦了起来，活像一只受惊的兔子，浑身毛发炸起，惊疑不定地看着柳子风，一双小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 柳子风这时也看向这陪伴他的小东西，这一看不要紧，顿时眼光一凝。 这小老鼠身上的毛发炸起来，月光下，能清晰可见一条条金色纹路在那毛发下根部的位置！ 小东西此时似乎发现了地上的小洞，一溜烟跑过去，探出鼻头轻轻嗅了嗅，紧接着又颇为好奇地伸出爪子，在那小洞里挠了几下。 只见它掏出不少泥土碎石，一边掏着，一边粉嫩的鼻头不停地嗅着。不一会儿，仿佛嗅到了什么，发出“吱”地一声尖叫。然后，就跑到柳子风身边。 只见它靠着后肢站立，前肢翘起，两个小爪子在空中不停地比划着什么。然后，又在地上呼呼地跑了几圈。再然后，就见这小东西一只爪子撑着地，另一只则抚摸着肚皮，一脸的陶醉之色。 柳子风目瞪口呆，只觉得这小东西是不是被吓傻了，手舞足蹈地不知道抽什么风。 那老鼠见他除了一脸狐疑，再没有什么动作，忍不住急了起来，溜过来一口咬在柳子风衣摆下沿。不料这一口尖牙十分凶利，“刺啦”一声，衣服就被撕开一道口子。 柳子风当时就怒了，口中道：“你这没良心的小东西，我好心喂你干粮，容你在屋里睡觉，你怎地不知恩图报不说，还撕破我的衣服？” 柳子风作势起身，要给这小东西一点颜色瞧瞧，却见它连忙跑到那小洞前，只见那小洞不知何时已经被它用爪子刨出不少泥土来。 小家伙站在那小洞旁，一对小爪子连连比划着，一会儿指指那小洞，一会儿指指柳子风，急的口中“吱吱唧唧”叫个不停。 柳子风一愣，冲那小家伙说道：“你是说，让我把这里刨开？” 老鼠似乎是通灵一般，见他会意顿时喜的眉开眼笑，连连点着脑袋。柳子风不禁啧啧称奇，口中却道：“下边有什么？” 小东西闻言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连连摇头，小爪子摊开，那意思是它也不知道。 但转瞬它就指指下边，又摸摸肚子，脸上露出人性化地陶醉之色。 柳子风皱起眉头，不知道它搞什么鬼。这小东西三番两次地滑稽表演，令他感到一阵莫名其妙。而这小东西又颇为机灵，能通人言，想到这里，连他也被带着产生了好奇。 这小东西一闹，也让柳子风心情轻松不少。只见他起身下床，走到刚才被他一道青光射出的地方，凝神看去。 小洞口坑坑洼洼，周围还有不少被刨动的痕迹，一个接一个小小爪印遍布其上，显然是那小东西做的好事。 这时，就见那小老鼠从他衣领上一下窜了下来，小爪子抓着一丁点泥土，放在鼻尖嗅了嗅，发出“吱”的一声，满脸陶醉之色。 柳子风吓了一跳，也没料到这家伙竟然这么胆大，不知什么时候居然爬上他肩头，刚才就是从肩膀上下来的。 他看着那老鼠一副满足模样，像嗜酒如命的大汉闻到了绝世仙酿一样，迷醉得一塌糊涂，登时也有些无语。不过他心下也好奇起来，忍不住如那老鼠一般，伸手出指，指尖粘些泥土，放到鼻尖下一闻。 这气味温润又带些馨香，清幽又带些冷意，还夹杂着新鲜的泥土气味，十分怪异。 柳子风扭头看那小家伙，不料那小东西也正眯眼瞅他。见他瞧来，忙低下脑袋嗅了嗅爪间，不知足般地继续沉醉。 屋里黑漆漆的，只有月光透过窗棂，散落一地洁白。 柳子风起身，在屋里摸索着，紧接着又听到“咔嗒”一声，黑暗中蹦起了火星子。不一会儿，就见他提着一盏油灯走过来，房间里顿时明亮不少。 同时，他另一只手上还提着一个村子里常见的小铲子，蹲在小洞边上，一下一下地挖起土来。 小东西见柳子风有了行动，一铲一铲地往外掘着土，不知比它用爪子乱刨要快了多少倍，也高兴起来。只见它绕着小洞不停地“吱吱”怪叫，叫了一会儿似乎感到累了，又一下子溜上柳子风肩头，静静地看他往外掘土。 一人一鼠，极其怪异地在这房间里，一个满头大汗地掘着土，一个不时“吱吱”叫着，好像在加油打气一般，十分滑稽。 幸好村子里泥土大多比较松软，村民搭屋子也极为简单，地面铺满一层坚硬的小小碎石，再用泥土抹平石缝间隙。柳子风家也是如此，只不过那小洞表面的碎石已经被他一击粉碎了。 泥土松软干燥，他越往下挖着，也越来越诧异。泥土由松散变得潮湿，而越往下，则是越来越坚硬，还有丝丝寒气冒出。 约莫盏茶功夫过后，柳子风气喘吁吁，停下手中动作，一个几尺宽的小坑露了出来。 坑中泥土布满冰晶，坚硬无比，让柳子风有些吃不消。这时，那小东西从他肩头下来，一边指指那坑洞，一边又指了指油灯，做了个放下去的动作。 柳子风一愣，接着就把那盏摇曳着亮光的油灯提过来，慢慢地放下去。 “呼”的一声，油灯就熄灭了。紧接着，“吱吱吱”地一阵尖叫声响起。 柳子风莫名其妙，扭头看去。只见洁白月光下，那小东西趴在地上，翻来滚去，两只小爪捂着肚子，口中“吱吱”叫个没完。 柳子风看着发了疯一样的老鼠，又看看手中熄灭的油灯，一张脸也黑了下来。这般情景，他那还不知道这老鼠是在嘲笑他。顿时，他身上青光一现，“噗”地一声打在那小东西身前地面。 那小东西也吓了一跳，看着柳子风脸色不好看，也不再做那些滑稽动作。一溜烟爬起来跑到角落里，然后就见它叼了一根干树枝，跑回来，丢进坑里。 柳子风也明白了什么意思，起身抱过来半捆生火用的木柴，把那坑洞填了约莫三分之二左右，这才用火石打着火，把那些干枯树枝点燃后，又不忘把熄灭的油灯点燃，放在一边。 又过了一会儿，待那些树枝烧光以后，柳子风再往下看，就见那冰土层消融了不少。 于是，他又一铲子挖下去。 这一下不要紧，只听得“砰”的一声脆响，铲子不知道碰到了什么物事。下一刻，就看见坑下的泥土“簌簌”的往下落。柳子风一惊，连忙手脚并用爬了出来，惊魂未定地朝下看去。 小东西也吓得不轻，“吱吱”怪叫着，险些从柳子风肩头摔下来。 泥土散落只持续了片刻功夫，便停了下来。柳子风冲下看去，只见那下方露出一小片空地，还散发着隐隐约约的亮光。借着那细微亮光，能看到一阶一阶台阶向前延伸，不知通向何处。一股如方才嗅到的馨香冷气，从入口传来。 这时，屋里油灯“嗤”地一声轻响，不知是被冷气袭扰还是灯油烧尽，熄灭了。一时间，只剩下柳子风和那老鼠，看着那洞口若有若无的亮光闪动。 片刻后，那老鼠自柳子风肩头跳下，一溜烟就钻进那洞中。紧接着，一阵“吱吱”叫声传来，叫声中满是催促之意。柳子风心下好奇，咬牙一跃而下，落在台阶上晃了晃，这才向前看去。 一条通路斜斜地通向前方，通路两侧则镶嵌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洁白圆珠，发出淡淡白光。借着灯光，柳子风看着脚下一块块青石板堆砌而成的台阶，一阶一阶地通向前方。 那小东西正在一方石阶上蹦蹦跳跳，看到柳子风下来，又溜了回来，熟练地爬上他的肩头，口中“吱吱”怪叫，顺着前方一指。 远处一片朦胧，柳子风看不真切，听着耳边传来声声催促怪叫，这才脚步挪动，向前走去。 幽暗地下，亮光如呼吸一般忽明忽暗，阴森寒冷得让人毛骨悚然。 许久，随着那气息越来越浓，柳子风被冻得浑身打颤的时候，终于来到那台阶尽头。 一步跨出，通道里那些散发光芒的珠子陡然一亮，接着便尽数熄灭。 出现在柳子风面前，是一方几丈大小的山洞，洞内阴气森森，寒风阵阵，全部围绕着正中央一物缓缓转动。 那物是一枚尺许大小的莲花，遍体呈诡异的墨蓝之色，散发出阵阵寒气。花有九瓣，皆是晶莹剔透，托着其中深蓝色的莲蓬，一丝丝莫名馨香正从中传出，飘向四周。 第七章 黑莲 寒冬腊月，天上飘起了雪，给无定村披上一层厚厚洁白。还有村民屋舍灯火未熄，昏黄灯光透出窗户，不远处传来几声狗吠，不消多时又安静下来。 地下，无名奇地。 寒气飞舞，墨蓝色幽光阵阵，还夹杂着不知名的幽香，向柳子风和那小东西袭来。 顿时，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起来。 道道光芒冷气，好似变作了妖魔鬼怪，身形飘忽，踪影莫测，一个个“嘿嘿”狂笑着，在那黑莲四周飞舞。 柳子风眼中，却是另一幅景象。 滴血的长剑握在手中，身后一个个阴魂凄厉哀嚎，一个青年朝他缓步走来。 柳子风双目猩红，不停挣扎，却发现好似被定在半空，一动也不能动。抬头就看到一剑刺来，和那青年无言的冷漠面孔。 …… “吱吱”，“吱吱”，声音传来，柳子风身子一轻，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方才一幕，如噩梦再度袭来，那等惨状再度疯狂席卷他的心神，勾着他回忆梦中的过去。 村民濒死前发出的惨叫，夫妇到底毫无声息的身影，周老背心那滴血的长剑，一幕幕如同凶恶的洪水猛兽，狠狠撕咬在他内心深处！ “啊！柳子空，我要杀了你！” 柳子风怒吼，眼角仿佛渗出血来，黑发随风起舞，模样狰狞可怖。 “吱吱”声传来，小东西早已跳下柳子风肩头，一双小眼睛盯着他，闪过些许担忧之色。 这时，那墨蓝色莲花轻微抖动了一下，一股浓郁馨自蓝色莲蓬中喷出。 柳子风浑身一震，眼前景象如破裂的湖面，顿时消散不见。低头看去，身上衣袍不知何时，已蒙上一层灰蒙蒙的白霜。 “吱吱”！却是那小东西见柳子风醒转，高兴起来，爬上他肩头，叫了几声。然后，又伸出爪子指那莲花，口中叫个不停。 柳子风顺着方向定睛一看，只见晶莹的花瓣内，深蓝色的莲蓬中，生长着六个漆黑如墨的小小莲子。 六颗莲子在莲蓬里闪烁着幽光，忽明忽暗，仿佛有生命一般。 这时，肩头这小家伙似乎再也忍不住，口中一边“吱吱”叫着，一边就一溜烟冲向那墨蓝色黑莲。 速度极快，让柳子风都是一愣。再看去时，就见这怪鼠已经溜进莲花之内，将那六颗莲子抱在怀中，就要出来。 变故突生！ 只见之前还在滴溜溜转动的墨蓝黑莲，忽然间就停止转动。原本盛开的九瓣晶莹莲叶，瞬间将花心处的莲蓬包裹起来，连带着那小家伙也一起包裹进去。 这一幕来的突然，怪鼠都没有反应过来，更别提柳子风了。 怪鼠一张鼠脸人性化的大惊失色，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亡魂皆冒，怀中莲子一个个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又落在那莲蓬上。然后，不停地上下左右到处乱窜，却始终出不来，隔着透明的花瓣看向柳子风，小脸上露出可怜兮兮的模样。 柳子风登时无语，恶狠狠地瞪了那怪鼠一眼，看着眼前墨莲，也感觉一阵头大。若不是这冒失的家伙突然间闯入人家的地盘，哪里会发生这等变故。不过这一来二去的，柳子风与这小家伙也若有若无的有了一些“交情”，也断然没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再望向这黑莲，柳子风心下警惕起来，第一眼就知道其绝非凡物。 他小心翼翼地走到那黑莲前，也看到那怪鼠小嘴在动，但没有任何声音传出。 盯着那黑莲瞅了半天，柳子风一筹莫展。无奈之下，只好伸手，捋上九片花瓣中的一片。 一股淡淡冰凉的感觉传来，眼睛看去，只见那当中被包裹着的蓝色莲蓬如呼吸似的，吐出一道青黑色的光芒。 柳子风连忙收手，但为时已晚。那青黑色光芒在花瓣上一闪，就顺着他的手臂，就掠入他身体之中。 顿时，一股冷意传来。柳子风好像被一盆凉水浇下，从头到脚感觉彻骨冰寒。 那道光芒沿着柳子风的经脉，在他体内流窜一周后，又从他前胸一闪而出，没入黑莲之中。 下一刻，那墨色黑莲就缓缓漂浮起来，向着柳子风飘去。那怪鼠更是急的直跳，却没有丝毫办法地被带向前去。 直至黑莲飘在柳子风跟前，九片花瓣悉数展开，蓝色莲蓬一弹，就把困在其中那小东西弹飞出去，落在远处，发出“砰”的一声响。 柳子风忙扭头看去，只见怪鼠显然被摔地不轻，“吱吱”直叫，好一会儿才跑过来。也没窜上他肩头，而是在他脚下，手中献宝似的拿着两个黝黑发亮的莲子。 柳子风看向黑莲，发现那莲蓬上的莲子果然就只剩下四个了。 他有些无语又有些佩服地看着怪鼠，连命都快没了居然还惦记着宝物，当真是鼠性贪婪。 只是在他看向怪鼠的时候，那黑莲没来由地突然变大，接着柳子风就看到一片黑影闪过，以及那怪鼠惊慌失措的表情。 下一刻，就见柳子风如之前怪鼠一般，被那黑莲包裹在蓝色莲蓬中，飘回了原来的地方。 柳子风心里一惊，再想做出反应却为时已晚。那怪鼠也急了起来，“吱吱”尖叫着冲到黑莲上，小爪子又抓又挠，想把那花瓣撕开。 只是任凭它锋利的爪子撕扯半天，黑莲依旧纹丝不动，晶莹透明的花瓣上更是一点痕迹都没落下。 柳子风心底大骂，恨恨的看了那怪鼠一眼，暗道：怎的就成了以我一命来换这小东西一命，这上哪说理去。 然而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只见他口中默念口诀，登时浑身冒出蒙蒙青光，手势一变，一道青光就打在花瓣上。 那花瓣纹丝不动，倒是柳子风疑惑地察觉到体内动静，忍不住惊咦一声。 方才施展的青光神通，是周老传授予他修行，名为《鬼灵经》。至于来自出处，周老未曾提及，只教他每日按时修炼吐纳。而在刚刚施展时，柳子风似感觉平日里晦涩的口诀一下子流畅了不少，威力甚至都大了几分。 与此同时，蓝色莲蓬也在微微颤动，一缕缕青黑色带着馨香气息浓郁冒出，向着他的身体涌去。 柳子风脸色一变，整个狭小空间被这青黑气体填满，不由得意识模糊起来，仰头栽倒在地。 黑莲外，那怪鼠急的毫无办法，眼睛咕噜噜乱转。看着散落在地上的两颗黑色莲子，小爪子抓起一颗，送入口中。接着，怪鼠眼睛猛地睁大，似闪过一丝迷茫。 “咚”的一声，震得整个山洞都嗡嗡作响。 只见那怪鼠身体都大了一圈，浑身黑气缭绕，毛发竖起好似刺猬一般，一条条金色纹路在毛发根部亮起，闪闪发光。接着，它整个身体都失去了控制，猛地从那黑莲上方坠下，落在地上。 光听着那巨大声响，怪鼠的身体就不知道沉重了多少，这一下摔的它七荤八素。只是还未反应过来，整个小小身体又猛地浮在半空，然后又“咚”地一声摔在地上。 一时间，“咚咚”之声如巨锤砸地，其中还夹杂着愤怒的有气无力的“吱吱”惨叫。这怪鼠不知是什么种类，又或是吃了那黑色莲子的原因，这般折磨之下，浑身竟是坚韧如金铁，不见流血受伤。反而毛发间金光愈发耀眼，围绕周身的黑气也一点点变得稀薄。 足足摔了二三十下，怪鼠的身体停了下来。“咚咚”的声音消失，剩下“吱吱”的叫声不停。 这时，只见那怪鼠一骨碌爬起来，虽然并无多大伤势，但还是疼的它龇牙咧嘴。怪鼠背上，两道浅浅金线隐隐露出，光芒正在缓缓黯淡，不一会就消失不见了。 而黑莲中那蓝色莲蓬也不再喷出黑气，安静了下来。 怪鼠吃下黑色莲子之后，仿佛力量暴增，速度也更快。刹那间，就见一条黑影窜到黑莲上，爪子正欲撕开那花瓣，就见花瓣一动，一下子又把小东西打飞出去。 顿时，愤怒的“吱吱”声就响了起来。 …… 不知过了多久，柳子风才悠悠醒来。 这蓝色莲蓬颇为柔软，柳子风睁开眼睛，感觉周围似乎不如刚才那般寒冷了。 之前，他看到那青黑之气不停地朝他涌来，现在已消失得一干二净。他尝试着，运转起《鬼灵经》法门的口诀。 下一刻，柳子风浑身青黑色光芒大盛，比他之前的青色光芒不知强盛了多少倍！ 柳子风大惊失色，这修炼法门乃是周老传授，从未听说会有如此景象。当下发生这般变故，他吃了一惊，不知这般变化是福是祸。 浑身青黑之气流转，青光中道道黑色光芒流转。忽然，柳子风周身青黑之气猛地向他左手臂涌去！ 瞬间，他感觉左手如充血一般饱胀无比。青黑之光没入手臂，紧接着就有一行小字冒了出来。 柳子风如遭雷击，只瞅了一眼那一行似曾相识的古怪文字，脑海中如炸雷一般嗡嗡作响，思绪如狂潮翻涌，瞬间淹没了他。 一瞬间，他知道，那根本就不是一个梦！ 第八章 古卷 洞中寒气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股阴冷潮湿的气息。就连之前让人沉醉的馨香之气，此时也渐渐淡下去。 黑莲在洞中停止转动，包裹着柳子风的一片片花瓣徐徐展开，露出莲蓬上的身影。 只是这身影此时浑身抖个不停，双目通红，内心波涛起伏极不平静。左小臂上，那一行小字在青黑光芒地加持下，宛如活过来一般，一闪一闪地散发出诡异的红光。 良久，柳子风情绪才安稳下来。新仇旧怨，世间诸多残酷狠毒冷血无情之事，此刻却压在一个小小少年的肩头上，不知是命运不公，还是时运不济。 这般痛苦，非亲身经历着又如何能感同身受！ 他沉默着，也不管那黑莲放开了对他的束缚。黑莲也没有对他如之前对待那怪鼠一般，一下子就将他弹飞。片片莲瓣展开后，就静静不动了。莲心出蓝色莲蓬再无气息传出，但仍旧泛着蒙蒙蓝光，将莲叶映照得玲珑剔透。 远远看去，柳子风如老僧入定一般，静坐在莲台中央。周身青黑色的灵气环绕，身下泛着神秘蓝光，颇为诡异。 然而，一阵不合时宜的“吱吱”声传来。 却是之前不知被莲瓣甩到何处的怪鼠，见到那黑莲放下对柳子风的束缚再度打开，兴奋地一溜烟冲了上来，三下两下就窜上他肩头，一对小眼露出讨好之色。 柳子风感觉肩头一沉，险些栽倒。偏头没好气地看了这小东西一眼，若不是因为这怪鼠，自己哪会跑来这奇诡之地，惊心动魄地在生死间徘徊。 此时，只见这怪鼠黑色毛发似乎长了一倍，稀松地覆盖周身，隐隐间还能看到黑亮中透出点点金色。身体也是重了不少，落在他肩头就像扛着数十斤重物一般，极为难受。 怪鼠在他的注视下，小脑袋动了动，似乎是想了想，然后身体一缩，又变成之前一般老鼠的模样，身子也轻了许多。 柳子风这才感到轻松，动了动肩膀伸个懒腰，从黑莲上跃下。 他这刚一下来，黑莲这才又开始转动起来，在柳子风的注视下，渐渐缩小成一枚巴掌大小的精致莲花。然后，这莲花如同一道黑光，一下就没入他眉心，消失了。 柳子风只感觉一道黑光闪过，紧接着额头一凉，就再无动静了。 他修行时日无多，但也在书本古卷中见识过一些天材地宝。只是那些天地奇珍大多伴随霞光阵阵，带有祥瑞之气。如这黑莲一般鬼气阴森，带着黑光的东西，还真没听说过。 柳子风脸色难看，伸手摸了摸眉心，除了感觉有些冰凉，什么都没感受到。身体内部，依他此刻道行，也只能略作感应，显然是还未达到窥探己身的境界。 他使出浑身解数，也没发现个所以然来。半晌，脸色难看地心中暗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那怪鼠也感觉到他的烦闷，不敢出声却早就溜到一边，生怕柳子风一怒之下拿它出气。 这时，柳子风也拿那没入他体内的黑莲毫无办法，只得作罢。接着，令他感到奇怪的是，明明黑莲已经消失，可在之前那黑莲下方，依旧散发着蒙蒙白光。 一只怪鼠正爪子搭在一人高石壁上，探头探脑地向里张望，身子一个劲往上窜，眼看就要爬进去了。 柳子风心里一紧，暗道这小东西好事没它，惹起祸来则是在行。当时就快速起身，一把将它抓了下来。 怪事“吱吱”叫着，似乎气愤柳子风坏了它的好事。但随即又抓了抓头，向前指了指。 柳子风这才注意到，原本黑莲下方，竟是又一方古朴石台。石台中央则是凹下去的，内壁还嵌着两颗发着白光的夜明珠。 借着白光，能看到石台下两物。一物是一个通体黑褐色仿若壶形之物，另一物是一本古朴的书籍。 柳子风先看向那黑壶，这东西看起来更像一方缩小不知几百倍的阁楼。壶身上刻画着许许多多细小纹路，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壶盖在顶部正中，上面也刻画着四团诡异图案。而一侧伸出一节壶嘴来，才让它看起来像是一个茶壶模样。 柳子风看不真切那花纹究竟是什么，眼睛一转又看向一边的古朴书籍。 这般探望着，柳子风也看不清楚。索性一伸手，将那小壶和古卷一把拿了出来。 将小壶丢在一旁，柳子风看着手中古卷。 这古卷虽经历不知多少日月，但仍旧保存完好，只是薄薄的约莫十几页的模样。封皮上空荡荡的一个字都没有，着实奇怪无比。 他翻开那不知名古卷，只见那卷中赫然也是一页页白纸，什么都没有。 柳子风面露古怪之色，这地方诡异无比，这些东西也定然不是凡物。可是，这一本无字古卷放在这里，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他运起《鬼灵经》的口诀，顿时浑身青黑之色大放。片刻后，那青黑之气顺着手臂，缓缓注入那无字古卷中。 视线中，那古卷表皮似乎光芒一闪。柳子风心里一动，又默念口诀施起法来。青黑色光芒大盛，如潮水一般尽数涌入古卷。 只是那古卷似乎只发出一点动静，再然后对那青黑之气再无半分感觉，任凭柳子风累的气喘吁吁。 正当他准备放弃时，却陡然发现左臂一阵火辣辣地疼。 扭头一看，就发现手臂上，一行又一行血色小字不断冒出，足足有三十几个，散发着诡异红光。周身青黑色光芒正缓缓收敛，被左臂那血色文字吸收着。 看着那些字符，柳子风猛然一惊，才想起这些文字正是他在那神秘柱子上，用鲜血刻画下来的文字！ 只是，事后任凭他使出何种方法，那些文字都如同消失了一样。 现在，那些他不识得的文字却如同活过来一样，被青黑灵气激发着，蠢蠢欲动，闪闪发光，照的他脸色都泛起诡异的红色。 下一刻，就见那三十多个血红符文，陡然碎开，在他手臂上重新化作鲜血。接着，那股鲜血顺着他手臂缓缓流下，流入手中无字古卷中。 一声低啸仿佛自柳子风脑海中传来，回荡在整个洞中。石壁嗡嗡作响，尘土碎石滚落！ 一瞬间，柳子风手中古卷如沸腾的铁水般变得通红，滚烫感觉沿着指尖传来，疼的他龇牙咧嘴。而鲜血注入无字古卷中后，只见那古卷封皮上泛起一阵青色霞光，上面赫然出现三个大字！ “《地鬼术》！” 这三个字是寻常文字，柳子风忍下心中惊骇，一眼就认了出来，口中默念道。 这时，那变得通红的古卷竟从柳子风手中飞出，漂浮在他面前。柳子风看去，只见那古卷中，之前空白一片的前三页，布满了一个个细小文字。 血光映衬，古卷中那些血迹直到扩散至第四页的一半，才有些后继无力地停了下来。 洞中轻啸也随之消失，除了地上那些被震落而下的碎石泥土，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无字古卷”此时红光内敛，渐渐消失。书页合上，只看的到封皮上“地鬼术”三个大字闪烁暗青色的光泽。然后就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持，“啪”地一声落在地上。 “吱吱”声传来，一边石土堆忽然动了动，然后就见一个小脑袋冒出来。 却是那怪鼠不知何时被落下的泥土埋了进去，此刻刨开土堆爬出来，尾巴上还吊着一个暗褐色小壶，正“扑扑簌簌”地抖落着身上泥土。 显然，这小东西方才正好奇地摆弄那小壶时，猝不及防被落下的碎石泥土掩埋了。 看着面前那神秘莫测的古卷，尤其那“地鬼术”三个字极为耀眼。柳子风沉默片刻，待气息变得平和下来，这才拿起跌落在地上的古卷，有些疑惑地翻开。 “天地二气，二气分阴阳。阳气者轻而忽，阴气者晦而暗，是故……” 柳子风看着古卷中文字，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 这些文字晦涩深奥，是他从神秘石柱上所获的那些古怪字符所化。此刻，尽管他能一一认出，但读起来仍是云里雾里，没来由地一阵头大。只是读到后面，一种熟悉感却席卷而来。 “似乎有《鬼灵经》的法门在内，但比《鬼灵经》多了好多东西……” 柳子风眉头紧锁，苦苦沉思。但紧接着就感觉脚下地面一震，这个洞中都微微晃动起来。 他心中暗道一声不好，这可是地底，看这动静明显有要倒塌的架势。顿时，他一下子蹦起来，将那古卷收在怀中。左右一看，见那怪鼠摇摇晃晃“吱吱”跑来，尾巴上还挂着那黑褐色的小壶，叮当作响。 看那怪鼠模样，柳子风也一阵好笑。但此时也顾不上其他，一手拎着怪鼠，就往来时的通道跑去。 耳边石土滚落之声不绝于耳，柳子风浑身青黑之气缭绕，速度更快。 最后，当柳子风回到房间中时，只见他挖出的洞口，那些台阶已被土石掩埋。 村子里似乎没有什么动静，直至鸡鸣以后，新的一天到来。 第九章 三殿 又是新的一天，家家户户都起来开始忙碌起一天的事情来。 柳子风一夜无眠，累的筋疲力尽。回到房间后，见那洞口再没有动静传来，就略微将那洞口填平，然后倒在床铺上，不一会儿就睡着了。那怪鼠似乎也不轻松，爬上他的床角，缩成一团也休息起来。 这一觉足足睡到傍晚，直到门外传来轻轻的敲门声，和老村长声音。柳子风方才睡眼惺忪地爬起来，一骨碌起身下地，打开房门。 门外，就看见老村长身影略显年迈的身躯，身旁还跟着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少女看起来年纪比柳子风略大一些，一身桃红色衣裙，明眸皓齿，乌黑长发上别着一把玉钗，几缕黑发顺着腮颊散落，此时正笑盈盈地看着他。 “子风，看样子昨夜没睡好吧？怎么这个点才起来？” 还未说话，就听到老村长的问候，话语间满是对柳子风关心。只是白日里村中也有大小不少事情，故而傍晚得闲时，才过来看看他。毕竟只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经历这番变故，这个心坎还有些难了些。 “老村长，我没事，谢谢您关心。” 柳子风行了一礼，说道。他心中一暖，村长为人和善，以前对他也是多有照顾。整个无定村村民，都对这位老村长颇为尊敬。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老村长连连点头，又说道：“你这孩子也是苦命，哎，不知道老天爷造的什么孽，唉……” 村长长长叹气，脸上露出悲戚之色。这时，身边女子见状，急忙抓住村长手臂，口道：“爷爷，你也别伤心了，相信子风弟弟看到您这个样子，心中也不好受。” 柳子风也说道：“村长放心，我没事的。脚下的路还长，我不会那么想不开的。” 村长听的这话，脸上表情才好了一些，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对柳子风笑道：“子风，你来这无定村也有十年光景了。如今你一个人孤苦伶仃，若不嫌弃的话，以后就跟玉茹一样，喊我一声爷爷吧。” 柳子风一愣，看了那少女一眼。只是后者此时依旧笑盈盈的，仿佛早就知道了此事一般。 见状，他没多犹豫，朝老村长恭敬一礼，口中道：“爷爷在上，受干孙儿一拜。” “好！好！” 老村长脸上露出微笑，口中连连说道。这孩子如今无依无靠，如此这般他也能够稍稍安心，转头对身边的少女道：“玉茹，你和你弟弟多聊聊，一会儿记得带子风回来吃饭。” “知道了爷爷，您去忙吧。” 红衣女子乖巧点头，老村长见状便转身离开了。 老村长本家也姓周，与周老同姓。膝下仅有独子周云雷，两年前进山打猎时受了伤，便再也做不了重活，成了一个地道的庄稼汉。这玉茹便是周云雷之女，本名唤做周玉茹。小时候，他们还一起玩耍，感情极好。 “子风弟弟，姐姐我许久不来，你这屋子怎么又脏又破就像个狗窝似的？” 周玉茹说着，已经走进房间。柳子风循着周玉茹的目光看去，只见屋子里到处是干树枝子和尘土，地上凹凸不平，放着油灯和铲子，几个陶罐的碎片还散落一边，八成是那怪鼠昨晚溜进来的时候打碎的。 蓦然间，周玉茹明眸一转，看向柳子风床榻，登时一声尖叫，震得身后柳子风耳膜嗡嗡作响。 “啊！大老鼠！好大一只老鼠！它它它…它在你的床上！” 柳子风被这一声尖叫震得耳膜发疼，然后就见那周玉茹如一道红光“嗖”地一声自房门掠出，一张小脸有些苍白。 只见她腰间还悬挂着一柄佩剑，慌乱中，她六神无主，连自己修炼过法门都忘了个精光。 柳子风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床上，被那一声尖叫也震醒了的怪鼠，口中解释道：“玉茹姐，它不是一般地老鼠，不会咬人的。” 周玉茹此时也察觉到方才失态，不由得小脸一红，又气冲冲地冲柳子风喝道：“屋子又脏又乱也就算了，人家养宠物都是些猫儿狗儿什么的，怎么你就生生养了只老鼠来？” 柳子风还未说话，那怪鼠却是“吱吱”叫了起来。只见它一只小爪捧着肚子，另一只爪子却指着柳子风，两条后腿不停摆动，在柳子风床上一边打滚，一边“吱吱”个不停。 周玉茹看着像是抽风一样的怪鼠，有些发愣。柳子风脸色一黑，想起昨夜的这般场景，他哪里还不知这怪鼠是在嘲笑他。 登时，他走到床头抓起被子一抖，那小东西就一骨碌掉在地上，摔了好几个跟头才爬起来。摸了摸脑袋，冲柳子风龇牙咧嘴。 周玉茹顿时目瞪口呆，半晌无语。接着眉头一皱，脑中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怪鼠究竟是什么种类的小兽。但单单能通人言这般灵性，就不是寻常野兽能比拟的。 此时，周玉茹胆子也大了许多，又进入房间内，开始收拾起屋子来，弄得身旁柳子风一阵尴尬。 这个外秀慧中的女子动作利索，三下两下就把他的“狗窝”收拾得干净不少。原本连个落脚地方都没有的屋内，这时倒也算明亮整洁。 周玉茹走到已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床榻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又对旁边的柳子风道：“我们有一年多未见，当初我要你跟我去落霞宗修行无上道法，你却不肯。如今，你作何打算？” 柳子风略微沉吟，低头不语。 落霞宗虽广开山门，但真正能拜入落霞宗门下弟子的，却又少之又少。这般想着，那便周玉茹又从身上取出一本小册子，丢给了柳子风，说道：“这是落霞宗入门的基础道法，上面有修炼的口诀和招式，你有空的时候看一看能不能修炼。” 柳子风一愣，就看周玉茹就把那小册子朝他丢了过来。 柳子风接住，却是没有立即翻开。而是看向周玉茹，急忙摇头道：“玉茹姐，这是你们师门的机密，我可不敢随便修炼。要是被你师门长辈发现了，不光我没有好下场，你怕是也要受牵连吧？” 周玉茹“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看了一眼柳子风，只觉得他呆呆傻傻的，口中笑骂了一句：“笨蛋，算你还有点良心。” 柳子风被这一句“笨蛋”骂的摸不着头脑，只听那边周玉茹又接着说道：“你放心吧，这只是《九霞玄经》基础法门的抄本而已，在热闹一点的地方如落霞镇，只需花几两银子就能买下来，不是什么要紧东西的。毕竟落霞宗可不会收一个什么都不会的门人，再从头教起的。” 周玉茹见他不懂，当即在一旁耐心为他解释起来。《九霞玄经》乃落霞宗至高无上的修行法门，也是传说中青霞真人留下的法门。落霞宗能够屹立数百年而不倒，这《九霞玄经》则功不可没。其中，基础法门也与其他宗派法门类似，都是记述着一些呼吸吐纳之法，并不算得什么机密。 这呼吸吐纳之法讲究沟通天地，浑身毛孔张开以吸纳天地间灵气为主。修行时，尤注静心静气打下基础，待到真气进入身体，沿着浑身经脉流转，纳入体内而不至于流失，便是入门。但这仍是不够，想要拜入落霞宗山门，须得能对体内真气加以控制，在丹田处形成气旋。这时，才能算得基础法门大成。 基础法门大成者，真气内敛而不散，便能直接拜入落霞宗。毕竟能自行修炼基础法诀大成之人少之又少，百年难遇。落霞宗又重传承祖师香火，因而对能沟通灵气沿经脉运转熟练之人，适当经历一番考教，通过者方能入山。 落霞宗地处三山之地，早年被青霞真人改动过的三座山峰，如今正是落霞宗的核心所在。宗内现分为三大殿，是由青霞真人座下三位弟子开创。其中正峰名神阳殿，为落霞宗主峰，也是落霞宗掌门所在。两侧山峰分别为：落月殿，星华殿。为其余两名弟子掌管，挂落霞宗长老之名。三殿同气连枝，构成落霞宗的宗门所在。 三殿之中，尤以主峰神阳殿鼎盛，山峰巍峨，灵气浓郁，风景秀丽，又是青霞真人本人修炼无数年之地。其次则是星华殿，因当初青霞真人修道有成后，将主峰山顶那巨石以伟力移到星华殿所在之峰。故而这一脉虽不比神阳峰灵气充沛，但时常有雷电汇聚，风雨齐临，异象常现，也是一处宝地。落月殿则是垫底，既无主峰和星华峰那般神奇，又不占天时地利，几百年传承下来，人丁稀少，佼佼者更是寥寥无几。 欲拜入落霞宗的弟子，多半也是冲着神阳殿和星华殿而去。落月殿长老也多次与掌门商议，但多少年过去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来。更有甚者传言，落月殿三百年前曾辉煌一时，但随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门中许多惊才绝艳的弟子消失，一蹶不振，险些断了传承香火。 柳子风听得好奇，忙询问是什么变故。周玉茹摇了摇头，这传言也是捕风捉影听宗内师兄师姐闲聊时谈起，至于其真实性，那可就真的有待商榷了。 第十章 小镇 周玉茹这般与柳子风说着，不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柳子风虽有周老传授鬼灵经修行之法，但对村子外这些大小宗派秘闻却鲜有所知，一时间听得如痴如醉。直到一阵“吱吱”叫声传来，柳子风才低头看去。 只见那怪鼠，不知从何处找来几个果子，正一边有滋有味地嚼着，一边冲柳子风叫着，似在埋怨他不给自己东西吃。 周玉茹见那怪鼠模样顿时“啊”的一声叫出来，一拍脑门看了看窗外，懊恼道：“都忘记时间了，快跟我回去，爷爷怕是已经等急了。” 她急急忙忙起身，一边催促柳子风动作快些。那怪鼠看样子想跟着一起，被柳子风瞪了一眼，说道：“你就在屋里待着，我给你带些吃的回来。” 怪鼠想了想，然后点点脑袋，“吱”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当晚，柳子风便在村长家用过晚饭。村长等了许久才等到两人回来，又问周玉茹怎么回事。周玉茹只道是给柳子风讲落霞宗和基础法门的事情，便无其他事了。 用过晚饭，柳子风起身告辞。村长挽留不得，又得知柳子风养了一只宠物，不禁愕然。但随即就让周玉茹打点些饭菜，让柳子风带回去。 周玉茹将一个布包递给他，又叮嘱他好好研读《九霞玄经》基础法门后，柳子风方才离去。 …… 回到房间，柳子风点亮油灯，发现那小东西已经睡着了。借着昏暗亮光，他第一次仔细地看着这怪鼠的模样。 怪鼠此时有几寸大小，浑身毛发乌黑发亮，闪过绸缎般的光泽。耳尖上有些泛金色的黄色绒毛，一条尾巴卷曲着，上面黑色金色毛发交错，如一个又一个金黄色的圆环。 柳子风正看着这小家伙，却见它粉嫩鼻头动了动，似乎闻到了什么香味。然后就见它睁开一对绿豆大小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柳子风手中的布包，正是从村长家带回来的饭菜。 顿时，怪鼠眼睛似乎都在发光，嘴角都流下口水来。柳子风见状一阵恶寒，将手中饭菜放在一旁桌子上，瞬间那怪鼠就一溜烟窜上去，爪子不停地扒拉起来。 不得不说，这小家伙不知是饿坏了还是怎样，如风卷残云一般大吃大嚼，小小的身子更像无底洞一样，没一会儿就把那够柳子风吃上一天的饭菜扫了个精光。然后，才拍拍肚皮一脸满足之色。 柳子风早知这小东西饭量不可小觑，但还是心下吃了一惊，对这怪鼠来历更是好奇起来。 收拾完毕，柳子风正欲修炼，不料那怪鼠不知何时已经跳下桌子，跑到角落里。然后，就听到“叮叮当当”的声音传来。 只见怪鼠尾巴勾起，拉扯着一个小壶模样的东西，朝他跑过来。那小壶被它一路拖拽，与地面发生“叮当”的撞击声。 柳子风看到那小壶，这才想起在那地下奇洞中，除了那本叫做“地鬼术”的古卷，还有这么一个神秘不知做什么用的小壶。只是那时危急之下，他并没有好好察看。此时见那怪鼠拖着小壶过来，他一手将小壶拎起，仔细端详起来。 这世间除了修行法门之外，更有法宝法器之物。这些器物威力有大有小，用途也是万种千般，蕴含鬼神莫测之力。以前周老给他讲述过一些法宝法器的常识，能被修炼之人驱使，威力大小取决于修炼者的道行以及法宝种类。说到底，法宝法器其实还是相似的，九州大地上，人族对这方面更注重一些，称之为法宝；而九州之外诸如蛮荒等偏僻之地，炼制手法比九州内要粗糙许多，多称之为法器。 但即便如此，法宝法器还是少之又少。而九州以外，未知之地更多，外族以不知名的力量炼制的法器，虽声势不及法宝浩大，但蕴含力量却诡异无比，比之法宝有过之而无不及。 柳子风仔细端详着手中小壶，这物看起来并非中原大地所有。人族所炼法宝，大都是刀枪剑戟、宝塔圆珠这类模样。而且，这小壶通体遍布花纹，明显是外族之人炼器时的惯用手法。九州上的诸多法宝，都是法阵炼在法宝以内，很少有露出阵文。毕竟这些法阵蕴含威力，又是法宝核心所在，此等机密如何能轻易示人。 但外族就并非如此了，光文字语言就种类繁多，人口稀少，族落之间相隔甚远。常人得到这些法器也难以堪破其上符文含义，又岂敢贸然描绘施法。 柳子风端详片刻，也没看出个究竟来。蓦然想起在异地那神秘柱子上的文字，他当时用鲜血刻画在左手小臂之上。但转念一想，又放弃脑中念头。这些古怪花纹刻画在法器之上，说明这法器能够承受这种力量。若刻画在身体上，万一出了什么差错，那才是冤枉大了。 黑褐色的小壶静静躺在柳子风手中，没有一丝光泽。 他把那小壶翻过来，上边是一个壶盖。柳子风揭开盖子，朝里面看去。 里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他拿着小壶凑到油灯前，面色更为怪异。 诡异的小壶仿佛连亮光都吞噬掉一般，黑洞洞的，甚至地上连个影子都没有。 柳子风惊讶，又抓起脚下一颗石子扔进壶里。只见石头丢进去后就消失了，他耳朵凑在小壶边听了半晌，都没有一点声音传出。起身看去，不知何时这小东西也跑了过来，撅着屁股尾巴往小壶里伸。 柳子风好奇，眼睁睁看着那怪鼠尾巴居然一点点变长，朝着壶中延伸下去。不过这一刻他也没有阻止，倒也想看看这小壶有什么古怪。 又过片刻，柳子风心中有些焦急起来。再看那怪鼠，也不知道尾巴究竟伸出多长，“吱”地叫了一声，撅着的身子就被拖着眼看要掉入那诡异小壶。 柳子风面色大变，眼疾手快一把抓住怪鼠身子，一把抓了出来。 出来时，怪鼠尾巴已经变作寻常长短，只是尾巴根部光秃秃的，好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不少毛发下来。只见它一边“吱吱”尖叫着，愤怒地张牙舞爪。但对小壶却更加忌惮，离得老远，不敢再靠近半步。 柳子风见状，转头摸摸怪鼠身上毛发，安抚一下它。又转身将那小壶收起，这东西也不知是什么奇怪物事，更不知道有什么作用。眼下看不出一丁点名堂，只好先收起来，日后在做打算。 这般想着，他收好小壶，盘膝坐在床上，又从怀中摸出傍晚周玉茹送给他的《九霞玄经》基础，静静地翻阅起来。 这《九霞玄经》的基础心法倒是极为简单，只是周玉茹不知他已有周老传授的《鬼灵经》修行法门，才给他让他修炼。此时他看到那心法上与《鬼灵经》前期心法近乎一般无二的法诀，倒也没什么感觉。 合上手中小册子，他闭上眼睛，身上泛起青黑色光晕，静静呼吸吐纳起来。 两日后，柳子风从修炼中醒来。睁开眼睛，发现已经日上三竿，临近晌午。门外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有悦耳女声传来：“子风弟弟，姐姐来了还不快些开门？” 柳子风翻身下床，打开房门，门外站着的女子，赫然是周玉茹。 今日，她身着一身浅白道袍，腰间依旧斜挂着一柄长剑，发髻盘起梳在脑后，笑盈盈地望着他。 “怎么样？这两天有没有好好看书？” 闻言，柳子风点点头。那些基础法门他早就烂熟于胸，根本无需再多仔细研读。 周玉茹闻言笑容更盛，往前一步拉着他胳膊，道：“走吧，今日爷爷要你回来吃饭。然后，你就跟去落霞宗。” 柳子风脸色未变，口中应了一声。这两日中周玉茹来过一次，把她准备带着柳子风去落霞宗一事告诉过他。如今他只身一人，想弄清许多事情的原因，定然要四处流浪。先去落霞宗，有周玉茹这么一个熟人，也不失为当下最好的选择。于是没怎么想，他便答应下来。 在村长家，因周玉茹和柳子风要离开，饭菜也比往常丰盛许多。柳子风吃过饭后，又回屋简单收拾些行李，又把那小壶装进包裹。看了看那怪鼠，本想也一起装进包裹中，奈何这怪鼠如今见那小壶如同瘟疫一般，两下便钻了出来。无奈之下，只好将变小的小东西放在怀内衣襟。 柳子风和周玉茹在村口会面，周玉茹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柳子风转身向村长告别，在村长带着笑容的挥手中，两人便出发了。 出了村子，一路往西北方向行去。这一带柳子风比较熟悉，以前他与村中同伴玩耍，没少到处乱跑。 这一路也算平坦，无定河静静流淌。正是初冬之季，高矮山峰都是光秃秃的，也没有遇到什么猛虎野兽，让他暗自奇怪。 周玉茹仿佛看出他的疑惑，告诉他这附近有村子的地方，方圆十里内的猛兽早被落霞宗弟子赶杀殆尽，以免周边村子受到袭击。 柳子风点点头，心道：这落霞宗对周边村民都这么好，难怪名气很大。 走了差不多三四个时辰，两人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繁华小镇。远远看去，比无定村的屋舍不知好了多少，空中偶尔还能看到道道流光，阵阵吆喝叫卖声隐隐传来。 “走吧，这里就是‘落霞镇’了。” 周玉茹见他看着空中那些道光发呆，不由得轻笑一声，说道：“发什么呆呢？若不是带着你，姐姐早已御剑赶回宗门了。只是姐姐修为尚浅，还不能带你飞行。只要你好好努力，迟早也会如那些人一样的飞天入地的。” 柳子风下意识攥了下拳头，心中不知下了什么决心，迈步朝前走去。 身边，周玉茹看着少年身影，微微一笑，快步跟了上去。 第十一章 术士 落霞镇，九州西北一个边陲小镇。自青霞真人于此立宗，到如今已有几百年历史。虽然是一方边陲小镇，但这繁华热闹程度比中土大地的大城也不相上下。商贩林立，店铺繁多，还有不少奇装异形的九州外族，在街边售卖着一些奇怪物品，不时吸引游人驻足观看。 柳子风第一次见这般繁华场面，也被这熙熙攘攘的场面吸引目光，一时间倒不知该往何处去了。 周玉茹在身边，一脸笑意，看模样比柳子风好上许多，显然不是第一次来。看柳子风眼花缭乱的模样，笑道：“这里呀，是方圆十里最大的市集了，什么东西都有。既然也不着急，姐姐就带你到处走走吧。” 说着，就带着柳子风汇入人群中。 柳子风一边左顾右盼，只见那些商贩吆喝起来十分卖力，生怕自家声音低了别家。还有一些见柳子风和周玉茹逛过来，面露笑容不停招呼着。让柳子风惊奇的，是不少商贩赫然与他一样修行法门，甚至道行不浅的样子。 只不过这些人只在路边支起小摊，一张席子上放了一些物品，也没有吆喝叫卖，自顾自地闭目养神去了。 周玉茹看他不解，解释道：“落霞镇呲临蛮荒，又地处落霞宗下。时常有人去蛮荒险地探索修炼，带回一些珍奇特有之物。而他们自身又用不到，就拿出来换区一些其他用得上的物品。” 说着，只见她走到一个疤脸男子摊位前，看着其中一块亮晶晶的满是小洞的石头，说道：“这块‘天星石’我要了，这是一株‘烈阳花’。” 那摊主正闭目养神，闻言睁开眼睛，脸上露出笑容。拿起烈阳花放在鼻子下一闻，脸上笑容更盛，道：“没错没错，是新鲜的采摘不到半月的烈阳花，年份也够。”说着，就欢天喜地地把那柱通红花草收起来，“那天星石归你了，收着。” 说罢，就将那天星石痛快地丢给周玉茹，又看着一边好奇凑过来的柳子风，沉吟一下，拿起出角落里一物。 男子手中的东西是一块巴掌大小的铁片，只不过上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到。 “也不占你便宜，这小子是跟你一起的吧？那株‘烈阳花’不瞒你说正是我急需之物，换这石头倒是绰绰有余。也罢，这古怪的东西也一并送你们吧。” 说着，那疤脸男子一笑，就把铁片丢给柳子风。柳子风一愣，身边周玉茹看他手中铁片一会儿，问道：“这是什么？” 那男子收起笑容，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只是坚硬得很。无论火烧水浸，还是灌入灵气都没反应。我也没辙，才想给这东西寻个有缘之人。既得到了‘烈阳花’，心愿已了，这物就送给这小子吧。” 说着，那男子便不再多言，将摊子上其他东西一裹，就这么离开了。 周玉茹看了眼柳子风，只见他正看着手中漆黑铁片发呆，不禁好奇问道：“怎么样？能看出什么门道吗？” 柳子风只感觉手中漆黑铁片一阵冰凉，并无其他，哭笑不得地说道：“你这大高手都看不出来的东西，我哪能看得出来？” 周玉茹闻言瞪了他一眼，才揶揄道：“那你还愣着干嘛？你以为我出来一趟容易啊？再不走，天可就黑了。” 说着，也没管他，向前走去。柳子风把那铁片放入包裹，急忙追上快要消失在人群中的周玉茹。 就这么逛着，不知不觉太阳便落山了。周玉茹大包小包买了不少东西，柳子风隐约看到大多是些胭脂水粉绫罗绸缎什么的，估计是带给门中师姐师妹的。至于其他，也没再遇到什么让她感兴趣的东西。至于柳子风，周玉茹本是要给他买一身新衣裳。但在柳子风坚定拒绝下，不得已只好作罢。 但是，这并不代表柳子风轻松。此刻，他身上除了自己的包裹，肩头手臂，前胸后背，全是周玉茹的东西。周玉茹在前边走边朝他招呼：“弟弟你快点，前面就到地方了。”柳子风应了一声，心里也激动起来，脚步都快了几分。 又走了约莫半里地的功夫，前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 只见一个眉毛胡子花白，作道士打扮的老头迎面朝这边跑来，扛着一杆小幡。小幡上画着一个阴阳太极图，周边刻画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八门遁甲，旁边一个黑色大字：“算”。 后面，两个中年汉子正追赶而来，边追便骂道：“你个老东西，一把年纪了还出来骗人，还有没有羞耻心了你…” 说话间，那老头已经跑到柳子风近前。柳子风上前一步，正欲阻拦，不料那老头居然停在他面前，口中道：“小子，上至前世今生，下至姻缘财运。我观你气虚力短，印堂发黑，最近恐有不顺之事发生，要不要老夫为你卜上一卦？” 柳子风一愣，没料到这老头如此气定神闲，身后两个壮汉已经欺身过来，仍是面不改色。 “小子，有缘再见。” 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这老头化作一团白烟，突然消失。白烟散去，一张黄色符纸慢慢飘落在地，化成粉末。 柳子风吓了一跳，再看向那团符纸时，已经被风吹散。周围许多过往路人一边指指点点，一边议论着。 “这几个人应该是外地过来的吧？又被那老家伙给骗了……” “就是，谁敢让那老家伙卜卦，一卦就要十两银子……” 柳子风听到周围议论声，感觉出不对劲，又看向不远处的周玉茹。此刻，后者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两个中年汉子这时已追了上来，其中一个看向柳子风，有些关切地问道：“小兄弟，你没事吧？” “我没事。两位大哥，你们为什么追那个老道士？” 柳子风摆摆手，疑惑道。 “唉，都怪自己不长心，被那老家伙忽悠了几句，就让他替我们兄弟卜了一卦。谁知这老家伙卜上一卦竟然要十两银子，还说我双目无神，印堂发黑，近日有不顺之事发生。” 另一个汉子接着道：“后来，我向周围乡亲们一打听，这老家伙就是个骗子，不说找他算卦的人少，更是没几个灵验的。你说我们不找他麻烦，该找谁去？” “噗嗤”一声，一旁的周玉茹闻言，不禁笑了起来。好半晌才止住，说：“你们定然是第一次来这落霞镇吧？这里，谁不知道那老家伙叫‘算不成’呢？” 看着三人呆愣模样，周玉茹又道：“那老家伙名号叫做算不成，虽然卜卦不准，但也有几分逃命的真本事。你们今日遇到他，只能认倒霉了。” 两个中年汉子看到周玉茹笑的花枝招展，不禁脸上一红，其中一个挠挠头，道：“妹子，我们也是刚来这落霞镇，想去落霞宗碰碰运气，没想到遇到这桩倒霉事。既如此，那我们便告辞了。” 说完，两人朝柳子风抱拳离开。柳子风也有些傻眼，本以为遇到了高人，没想到是个江湖骗子。周玉茹在边看穿了他的心思，说：“那老家伙在落霞镇不知多少年了，只是那一手‘土遁符’的本事无人能解，所以也没什么办法咯。” 说完，也没过多解释。两人又走了半个时辰功夫，停在了一家客栈门前。 这客栈年代似乎颇有些救久远，门口招牌上斑驳的三个大字：四海楼。柳子风正打量着，周玉茹已经先一步走了进去。 门口伙计正热情地招待着，看向柳子风二人，满面笑容道：“两位是一起的吧？请到这边坐。”说着，便带着两人到一边一处空着的桌子坐下，端上茶水，问道：“两位想吃点什么？” 这客栈门面不大，进来才发现宽敞许多。吃饭的人纵然不少，仍却不显拥挤。周玉茹径自拿过菜单点了几样菜品，又看了看柳子风，眼中闪过一道促狭笑意，口中道：“再来一壶‘十年醉’。” 小二应了一身，转身离去。柳子风听到这一声，转过头看着周玉茹，一脸惊奇地问道：“‘十年醉’莫不是酒？你还要喝酒？” 柳子风喝过一次酒，是小时候见到柳子空喝酒时，偷偷尝了一口，喝完以后晕晕乎乎睡到第二天天明。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敢喝酒了。 周玉茹一脸鄙夷地看着他，问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六。”柳子风莫名其妙，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不过似乎觉得弱了一头，又忙补上一句，“再过几天就十七了。” “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连酒都没喝过，真是没出息。”周玉茹瞪着他，仿佛在看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柳子风脸红了红，记忆里父亲以前似乎每天也要喝酒，后来柳子空也学会了喝酒。唯独自己，偷偷喝了一口还醉得一塌糊涂，想起来属实有些丢脸。饶是如此，他还是在心里小声嘀咕一句：“喝酒跟有出息有哪门子关系。” 两人正说话间，菜已经陆续上齐。那一坛“十年陈酿”，正端正摆在柳子风手边。 第十二章 隐秘 菜品上齐，摆在桌上腾腾冒着热气。 周玉茹俨然来过几回，点的菜是三荤两素，颇为精致。柳子风一路上背着行李，其实早就饿坏了。此时也顾不得什么风度，抄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菜肴味道确实美味，做菜师傅手法可见非同一般。几块肉送进嘴里，柳子风却吃不出是什么动物的肉。不过这肉倒很有嚼头，直到咽下，口中劲感仍旧十足。 “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周玉茹吃起来可不像柳子风一样，风卷残云狼吞虎咽。浅尝辄止般夹着菜肴，像是细细品味。看柳子风的吃相，也是一阵摇头心中失笑，道：“你慢点，没人跟你抢的。”柳子风早就快要饿得魂魄离体了，哪里还听得到周玉茹说话，只是自顾自埋头苦吃。 周玉茹没再理他，而是把那壶“十年醉”酒坛抱起，拎过两个杯子，轻轻斟满。然后放下酒坛，将其中一杯推到柳子风面前。柳子风正吃着也觉口中干渴，看也没看一手拿起酒杯，喝了一大口。 “噗！咳咳咳……” 一阵辛辣感觉直冲咽喉，一口酒直接吐在地上，饶是如此，依旧有丝丝火辣酒液顺着嗓子就流进肚子里。柳子风只觉得喉咙似乎要冒出火来，一张脸也憋的通红。还好店里伙计正在一旁招呼着，见状忙倒了杯茶水递过去。 柳子风喝了口茶水，这才缓过劲来。看见一旁完全笑到没有仪态的女子，不禁气道：“你想害死我啊？咳咳。” 周玉茹被他狼狈模样逗得直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好半天才停住，道：“姐姐好心给你斟酒，你不客气一下也不说了，怎么还怪为我来？”言罢，似乎又想起柳子风被呛到的样子，捂着嘴低低笑了起来。 柳子风无语，仍感觉喉咙嗓子，甚至五脏六腑都如火烤一样，额头都发出汗来。 不过，经周玉茹这么一闹，他腹中饥饿感已经去了大半，倒不像方才那样饿死鬼一样地吃饭了。而是学着周玉茹，小口夹菜，细嚼慢咽起来。这四方楼在落霞镇本就十分出名，宾客喧嚣间，也没有注意到他们这边。 柳子风一口一口吃着菜，余光留意到周玉茹将手中茶杯端起，做了个“请”的架势，顿时面色一苦。 “这酒不是你叫上来的么？这时候你怎么又喝茶了？” 柳子风看着杯中酒液，就感觉肚子里仿佛有火苗乱窜，烧的他浑身一哆嗦。似乎感觉到柳子风浑身发热，一声“吱吱”叫声传来，然后就见一个小脑袋从柳子风怀中探出，四处张望。赫然是那怪鼠，这小东西一整天都没出来，柳子风差点都把它给忘记了。 小东西探出脑袋，顿时看到桌上饭菜。想扑上去，又犹豫地看了一眼柳子风。而对面周玉茹则取了一个空碟，夹了一些菜肴放在一边。怪鼠登时眼睛放光，一溜烟冲过去，大吃大嚼起来。一边吃着，又看到刚才洒在桌上的酒液，鼻头动了动，伸出舌头舔了舔。 柳子风脸色不禁变了变，一旁周玉茹见状也是一愣。 下一刻，怪鼠浑身毛发都一瞬炸起，眼睛里闪过一丝迷惑。紧接着，身上毛发又恢复原状，让柳子风惊呆的一幕出现了。 仿佛尝到了琼浆玉液一般，怪鼠一边吃着碟中菜肴，一边不时伸出舌头舔着酒液。 “哈哈……”周玉茹再也忍不住，拼命笑了起来。边笑边指着柳子风道：“你这点酒量，连这个小家伙都比不上。” 柳子风气结，一时想不到什么话语反驳。而这时，旁边桌子倒有些热闹。 那是四个穿着朴素长衣的中年汉子，模样像是附近做些杂活的农人。只听其中一个汉子道：“哥几个好久不见，来这‘四方楼’吃顿饭聊聊天多好。哈哈，年底我家小子回来，到时候咱哥几个还在这里，不醉不归！” 说着，四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听另一个汉子道：“老张，你家小子就是有出息，从小跟我家小子一起玩，就能看出来不一般。可惜我家那小崽子，愣是一丁点能耐也没学到。” 先前说话那汉子闻言，哈哈一笑。又说道：“哪有这档子事，你家小娃儿识文断字，是块念书的料，我家小子可就比不了。听我家小子说，落霞宗可不是那么简单，光是那落月殿，就诡异的很哪。” 另外三人闻言，一边喝着酒，一边追问起来。柳子风这时也支棱起耳朵，起了好奇之心。 那大汉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才说道：“听说，那落月殿三百年前可是三峰里最强的一峰。后来，那时的落月殿大长老在蛮荒险地中，救下了一个人。那人不像是我们人族的，似乎是一个小部族的巫师。为了表示感谢，那巫师用十年阳寿为落月殿推衍了一次天机。你猜怎么着？” 柳子风顿时就想揍这大汉一顿。那几人也正听的入神，闻言一愣，面面相觑，急不可耐齐声追问道：“怎么回事？” 大汉一乐，饮了一口杯中酒，继续道：“那巫师说：‘世间万物焉有长盛之道，落月殿十年内必有一劫。’后来果不其然，落月殿弟子八成以上失了心智，被关在落月峰后山里去了。” 柳子风一边听着，心中暗暗咂舌，不由向周玉茹看去。只见周玉茹眉头微沉，似乎不太高兴，正欲开导几句，门口忽然进来两人。这两人一个是约莫二十七八的青年，一身青色道袍打扮，长剑不似周玉茹那般挂在腰间，而是斜挂在背上，一双眸子如寒星一般，身材修长。另一个则是十七八岁的少女，长发飘摇，一身淡蓝衣裙，眉眼弯弯，不失纯真可爱。 有诗云：眉如秋潭眼如波，鼻腻鹅脂绝代色。 不过，此刻这女子却是另一番模样，两手叉着腰，冲柳子风身旁那四个大汉喝道：“何方鼠辈，胆敢在此乱嚼舌根！再多说一句，信不信本姑娘要你们好看！” 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四个大汉见状，连忙起身口中赔不是。那青年一脸无奈，拉了女子一下，冲四人说：“四位应当是有子辈在门中修行，故而知道些隐秘之事。只是希望诸位心中知晓便好，若传出去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 青年很是客气，话语到此戛然而止。四人忙道不敢，告罪几声回到桌子坐下，倒不敢再谈论落霞宗的事情了。 “小师妹！大师兄！你们怎么来了？” 只听一声轻呼，柳子风回头，看到周玉茹一脸惊喜之色，冲着门口两人连连招手。 “咦？周师妹，你不是回家探亲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那青年闻言朝这边看来，待看到周玉茹时，也是一怔，随即就笑着边说边走了过来。 “玉茹师姐，你也在这里？！太好了！” 淡蓝衣裙的女子也随青年一同过来，坐在柳子风这一桌。招呼伙计又点了几样小菜，和一壶“十年醉”。 “呀！好可爱的小东西，玉茹师姐，这小家伙是你的？” 刚一坐下，蓝衣女子就发现一旁吃的津津有味的怪鼠，轻呼一声，就一把将怪鼠小东西抱了起来。 怪鼠“吱吱”叫着，似乎有些不满，但似乎发现这些人与柳子风是一起的，故而也没其他动作，只口中叫了几声。 柳子风看向周玉茹，后者脸上一红，显然是想起自己初次见到这怪鼠的场面。这会儿，身边青年说道：“周师妹，我和小师妹受师命下山，说镇西密林里有几头猛兽伤人。这不才办完事，就在这遇到你们了。这位小兄弟是？” 说着，青年笑着看了一眼旁边的柳子风，问道。 “大师兄，他是我爷爷的干孙儿，自由孤苦伶仃，如今是跟我一起去宗门考教一番的。” 周玉茹回过神来，说道。听的此话，那蓝色衣裙的女子转过头来，放下手中“吱吱”叫的怪鼠，好奇地打量着柳子风，说：“啊，那岂不是我要有一个小师弟了？” 说着，眼睛打量着柳子风，口中评头品足：“嗯，模样还算俊朗，眼睛也比较有神，眉毛还不错，嘴巴冷酷了点……” “师妹，不得胡闹！” 青年瞪了那小师妹一眼，打断她的话，冲柳子风摆手，说：“小兄弟莫怪，师妹性子就是这样。小兄弟既然想拜入宗门，日后那我们就是师兄弟。如今你尚未入宗，我是神阳殿的大师兄，本名陈羽才。小兄弟唤我一声陈兄便好，还不知小兄弟姓名？” 眼前青年便是神阳殿的大师兄，柳子风吃了一惊。又听身旁蓝衣女子道：“大师兄为人极好，平日里对我们和其他师兄妹都十分照顾，你叫什么名字呀？” 柳子风闻言，又看向蓝衣女子，后者一双大眼睛水汪汪地看着他，不由脸上一红，低了低头，轻声道。 “我叫柳子风。” 第十三章 醉酒 “柳子风？好名字，闲话先不多说，我们边吃边聊，如何？” 陈羽才看柳子风有些窘迫，当即笑着说道。说着，拎起手边的“十年醉”，倒起酒来。 柳子风欲言又止，周玉茹狠狠瞪了他一眼，让柳子风口中那句“我不会喝酒”又咽回肚子里了。 “来，柳兄弟。这桌就我们两个男人，今日一见颇为投缘，愚兄就不跟你客气了，先干为敬！” 这陈羽才也是豪爽，杯中酒一干而尽。柳子风咬牙，端起酒杯，一口将杯中酒咽下，满脸通红，咳了几声，好半晌才喘了一口气。 “哈哈，看来你不怎么饮酒啊？哈哈！第一次就喝这‘十年醉’，你这样子比我当时可是好多了。” 陈羽才面色微红，比柳子风模样要好了太多。这杯酒下肚，陈羽才话匣子就打开了。柳子风也被这位大师兄一身正气豪气干云的样子打动，自从遭逢变故以后，难得露出些许微笑来。 这顿饭吃了许久，直到两大坛“十年醉”空空见底再也倒不出一滴酒液，方才作罢。 柳子风喝了将近一坛，只觉得后来那杯中酒入腹已经没什么感觉，满脑自昏昏沉沉，竟是什么事都不愿去想。迷迷糊糊中还能看到陈羽才指着他笑骂，以及周玉茹在一边嗔怪地说着什么。 “别拉……拉我，我没……没，没事。” 柳子风一边口中嘟囔着，一边甩开一条拉着他的手臂。这一刻，眼中似乎出现了另一个场景。 青山绿水，树木葱郁，山下小村，家家屋舍冒着炊烟，三五孩童在追逐嬉戏，一张张面孔不停在他眼前浮现。父亲严肃的脸色，母亲脸上的微笑，还有眼中带着温暖，望向他的……柳子空。 柳子风心中一痛！撕心裂肺，如刀如绞！ “扑通”一声，陈羽才也醉倒了。周玉茹叮嘱了小师妹一声，让她扶着陈羽才回屋休息。 “店家，拿酒来！” 柳子风一声大喝，把身旁周玉茹吓了一跳。顿时大怒道：“你还要喝到什么时候？” 柳子风说完，便爬到在桌子上，无意识地*起来。 周玉茹急忙扶着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客房，看着柳子风躺在床上四仰八叉的模样，心中就一顿来气。但完全是她招呼柳子风喝酒的事情，早被她抛到脑后了。 正欲离开柳子风的屋子，周玉茹忽然听到他口中说起话来。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周玉茹听着好奇，又被他“我”了半天，恼火道：“我什么我，你想做什么？” “我……柳子空，我一定……杀了你……” 柳子风身上的事情，从未开口说过。梦中发生的一切，他从未对人提起过。 悲哀，仇恨，隐忍，沉默。 周玉茹呆住了，她这才发现，她对这个从小就熟悉，才刚被爷爷收作干孙子的弟弟并不了解。只觉得柳子风是一个比她小几岁的少年，性格腼腆，带着几分笨拙。一时间，她不知怎么，突然有些后悔让柳子风喝酒。 柳子风躺在干净的床榻上，翻了个身，口中仍断断续续地不停嘟囔着。 “柳子空怎么了？”周玉茹在一边，轻声问道。 “柳子空……你丧尽天良……父亲，母亲……你如何下得去手……” 蓦的，柳子风眼中流下两行泪水，浑身紧绷，表情痛苦。同时，一股青黑色气体骤然从他身体喷出，环绕柳子风周身，阵阵耀眼的青黑色光芒，屋里忽明忽暗。 “轰隆！” 窗外一道惊雷响起，没过多久，淅淅沥沥的就下起雨来。 周玉茹被眼前一幕惊呆了。无论是柳子风的话，还是此时环绕着他的青黑之气，无一不透露着少年身上的隐秘。 惊雷滚滚，风雨齐临！声声炸响如魔神咆哮，令的天地变色！ 许久，雷声隐退，天地间一片寂静，只听到哗啦啦的雨声打在窗外。 屋内，阵阵鼾声响起。周玉茹眼神复杂，定定地看着这张熟悉的面孔，心中五味杂陈，没来由地升起一阵悲凉。 …… 第二天，日上三竿。 “啊！” 一声痛苦*，柳子风刚坐起的身子又倒了下去。脑中似有千万蚁虫一般，在疯狂撕咬着他的神经。 “咣当”一声，门就被推开了。柳子风强挣扎着起身，朝门口望去。 周玉茹依旧如昨日一身道袍，只是眼眶不知怎么有些发黑。立在门口看他半晌，才说道：“感觉好些了吗？” 柳子风被她这一句轻声问候，有些诧异。瞧了她半天，直到后者又说道：“怎么？难道没喝过瘾，还要再来两坛不成？” 他顿时脑袋一疼，浑身酸痛欲裂，连忙摆手摇头，口中道：“不来了，再说多少都不来了。” 周玉茹看到他一副胆战心惊的模样，“噗嗤”一乐，心中复杂也消散许多。 “那就赶紧起来，今日我们便回落霞宗了。” 说着，就帮他收拾起行李来。柳子风拍拍脑袋，又看到身旁桌上一杯茶水冒着热气，也顾不得烫抿了几口，低声说道：“谢谢。” 周玉茹闻言撇撇嘴，停下手中动作，揶揄地看着他：“什么时候开始跟姐姐这么客气了？” 柳子风一脸尴尬，不知说什么好。也忙起身，收拾起东西来。周玉茹见状倒是没有像平常一样拿他打趣，两人没再说话，不多时便收拾完毕。 到了客栈门口，陈羽才和那小师妹已经在等着他们。昨日一起吃饭的时候，柳子风也知道了这个古灵精怪的小师妹，名叫越紫萱，是被落霞宗掌门带回来的。无依无靠，身世未知，从小生活在落霞宗里，平日里师兄们也很喜欢这个聪明伶俐的小师妹，对她颇为照顾。 四人见面，都是一笑。陈羽才道：“收拾好了，那我们就回去吧。” 说完，一行人朝着落霞宗方向行去。 …… 落霞宗还在落霞镇西北，四人一路行走，虽比平日飞行慢了许多，但也不觉枯燥。除了周玉茹，陈羽才和越紫萱都不知道柳子风修炼过法门，赶路的速度并不快。至于周玉茹，更不会无端提起，同样佯装不知。 不过有陈羽才，一路上倒是为柳子风讲了不少落霞山脉的事情，再加上越紫萱这个丫头，时间倒也过得飞快。 这么走了小半日，眼中三座高大巍峨的山脉愈发清晰。 陈羽才看着仿佛近在眼前的三座山峰，回头冲三人笑道：“再穿过这片树林，我们就到了。” 柳子风看着前方，整个人都被这恢弘之景震撼了。 视线穿过密林上空，就看那三座奇峰青耸秀丽，直插云霄，霞光万道，瑞彩千条。半山腰间，雾气缭绕如珠玉美环，不时变换着各种形状。其中，不时有身影飞掠而过，道道仙光虚无缥缈，宛如人间仙境一般。 有诗云：紫气东来霞万道，云烟缥缈路千条。 不多时，四人便穿过那片密林，来到了山脚下。 山下并非空荡荡的，修建着成片的屋舍阁楼，十分整齐。与周围村镇不同的是，这里近半以上的都是身着道袍之人，看样子是落霞宗宗门弟子，少半是一些平民百姓，做些杂务。 几人脚步未停，来到这片屋舍中颇为显眼的一处阁楼。阁楼的门敞开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正在门口，靠在竹椅上晒太阳。听到脚步声，微眯的眼睛睁了睁，看见陈羽才几人，坐起来一笑：“羽才和紫萱，还有玉茹丫头也一起回来了？” 陈羽才上前一步，冲老头行了一礼，微笑说道：“季师叔，我们几人刚返回宗门。这位是玉茹师妹的小弟，是来准备考教一番的，还请师叔登记一下。” “哦？” 老者眼睛看向柳子风，打量几眼，目光有意无意看了看柳子风怀里，才道：“模样还算可以，这样吧，你把名字和年龄写上，明日还有九人，你与他们一起进行考教吧。” 周玉茹一旁连忙称谢，推了柳子风一把。柳子风上前，接过老者递来一张草纸，端端正正在上面写下“柳子风，年方十六”几个字。 “小子这字写的干练有力，不错不错。不如就跟着老夫得了，也省的明日参加什么考教了，怎么样？” 老者看着接过纸张，冲柳子风笑眯眯道。 周玉茹闻言脸色一变，陈羽才嘴角也是一抽，苦笑说道：“季师叔，这个……宗门规矩在那，不妨等到明日考教结束，再做打算如何？” “什么？你小子也拿宗门那一套跟我比划？” 白发老者闻言，顿时一怒，又看了看周玉茹，问道：“玉茹丫头，你怎么说？” “季师叔，我……我觉得大师兄说的不错，这样也免的师叔落下话柄，被师父和掌门拿来取乐。” “你们两个小家伙，师叔这些年可是白疼你们了。走吧走吧，明天按时过来！” 老者似乎很生气，冲他们摆摆手，又躺在椅子上晒太阳去了。 周玉茹忙拉着不知什么情况的柳子风，告罪一声，出了阁楼。周玉茹这才松了口气，看向柳子风，说道：“你知不知那季师叔是什么人？” 柳子风连忙摇头，身旁陈羽才接过话，说道：“季师叔是落月殿大长老！” 柳子风一惊，不由想起在落霞镇四海楼里，那几个汉子谈论的话来，不禁问道：“落月殿真有这般可怕？” “不是可怕，而是诡异，无奈地消磨意志和信心。”陈羽才缓缓说道，“所以，柳兄弟你若是有机会，就选神阳峰。” 柳子风也惊讶地半晌说不出话来。这话出自陈羽才口中，那之前传言怕是有八九分是真。 想到此处，他也一阵头疼。 第十四章 问心 顺着阁楼往东走，柳子风便看到几排整齐的屋舍。陈羽才告诉他，这边是为他们这些准备参加考教的人准备的。说着，领着柳子风到靠东边一间屋子。 推开门，房间内收拾得干净整洁，一股清香的檀木味扑鼻而来。屋内物件不多，仅有一张木床和一张桌子，地下放着一个打坐用的蒲团。床上被褥也是刚换洗过的，其他应用之物一应俱全。 此时天色未晚，不过一路旅途奔波，几人精神也不是太好。陈羽才安顿了柳子风几句，便带着小师妹离去。周玉茹帮他简单收拾一下东西，又叮嘱了他几句，也便回星华殿复命了。 送走几人，柳子风躺在床上，两眼无神地看着屋顶，屋里突然安静下来。不知为何，他心中突然有些忐忑。 这两日的所见所闻，将他过去十几年平静的心湖彻底打乱。饶是他已经十六岁，却从未见识过人世浮华。他的记忆，只是无定村的生活，周老和柳子空的陪伴。只是，这一切在周老去世，柳子空消失的时候，被无情打断。 像是在平静小湖中静守许久岁月的浮萍，蓦然遇到了滔天巨浪，身不由己，飘荡浮沉。 想了一会儿，也许是昨夜没有睡好，又加上今日一天路途，柳子风眼皮垂下，睡着了。 …… 等柳子风再度醒来，已是月上中天。 桌子上摆放着两个扣着的盘子，桌角放着一双筷子。怪鼠不知什么时候从他怀里钻了出来，正趴在桌子上用鼻子嗅着，一对小眼神充满渴望。 柳子风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气，起身下床。揭开盘盖，一样小菜和几个馒头，还有余温。他心中一暖，知道八成是周玉茹来过。估计看他睡得正香，放下饭菜后就悄悄离开了。 柳子风分出一些食物给那小东西，突然又想起这么久了，还没给这怪鼠取个名字。顿时来了精神，脑子里想了半天，才对那正吃的津津有味的小家伙说道：“以后，就叫你‘小鼠’，怎么样？” 怪鼠正吃的开心，闻言人性化的一愣。然后顾不得嘴里还在嚼着东西，小爪子捂着肚子，“吱吱吱”地叫了起来。 柳子风有些尴尬，但起名这个事情他也是头一回，琢磨了半天，也就想出这么一个土里土气但又比较适合的名字。 看着怪鼠在一边疯了一样地嘲笑，柳子风脸色愈发不好看。不过，眼角余光突然看到怪鼠那长长的尾巴，一圈一圈金黄色毛发，如同一个个火焰圆环，心中一动，道：‘黑炎’，这个名字怎么样？” 怪鼠以一种怪异地眼神看着他，半晌，好似下了决心一样点了点头。瞬间，怪鼠周身飘起点点金色。 柳子风大惊，只见那点点金光从怪鼠皮毛下，点点升起，汇聚在屋内中央。很快，整个房间内金光刺眼，柳子风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屋子里的动静不小，但在屋外却看不到一丁点动静。 房间里，金光尽数汇聚在中央，形成两个金光闪闪的小字：“黑炎” “这是什么？这小家伙到底是什么？” 柳子风强行睁开眼睛，也看到了那两个金色小字，心中充满震撼和疑惑。 片刻后，金色小字猛地朝柳子风掠去，没入他的身体。柳子风只觉身体一热，仿佛一颗火球在浑身经脉滚动，登时热的满头大汗，脸色通红。不过这状况并未持续多久，体内便恢复了平静。 手心突然有股灼痛之感，柳子风急忙看去，只见一个小小的“火”字在他手心出现，然后又缓缓消失。 他呆滞了片刻，看着一旁还在吃着东西的黑炎，一把抱过来，也不顾小家伙“吱吱”叫着，问道：“你究竟是什么啊？” 盯着看了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结果。柳子风叹口气，抓起一个馒头，吃起东西来。 经过刚才的那一幕，不知怎么的，柳子风感觉与黑炎又亲近了几分。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他也没有多想。这小东西虽然只跟着他几天功夫，但也能看出并非什么凶恶之类。 吃过晚饭，柳子风躺在床上，想想明天就要考教，打算好好休息。半天，他翻来覆去却没有丁点睡意，穿好衣服，打算去外边逛逛。 将圆未圆的明月，不知何时被一层淡淡乌云笼罩，宛如轻纱蒙面的仙女。山间微风吹过，丝丝凉意袭来。月光下，落霞宗三座巍峨巨峰如三柄出鞘利剑，一股清冷萧杀之意扑面而来。 屋外有一块大石，柳子风正倚靠着那大石，怔怔地看着三座山峰出神。 “小子，老夫看你愁眉不展，心事重重，要不要为你卜上一卦？” 突然传来的声音，吓得柳子风几乎从大石上滚落下来。站定身，这才看到一个眉毛胡子花白，身穿道袍的老头在他对面，正笑呵呵地看着他。 “是你？” 柳子风一愣，顿时想起这个骗子老道。若不是之前周玉茹提醒，以及那两个中年汉子的遭遇，怎么看都觉得像是一位高人。 “我……我没钱算卦。” 柳子风想了想，找了一个蹩脚的借口，不欲与他多说。只是这老头也不恼，更仿佛没听出他话语中的意思，反而说道：“我们有缘，我只先为你卜卦，然后你再决定付不付我银子可好？” 柳子风摇头，也再想不出什么借口，直接说道：“我不想算卦，也不会给你银子，你走吧。” 说着，便向房间行去。 老道一笑，口中缓缓说道：“小子，你心有猛虎，却无方向。纵然是柳家子弟，这般下去终将碌碌无为，你可相信？” 柳子风脚步一顿，站在门口不动，沉默了片刻，口中低低传出一道声音：“我不信。” 老道闻言皱眉，喃喃道：“果然，好重的阴魂之气，还有杀气……这小子……” 说话间，老道走到柳子风面前，捋着长长的胡子，缓缓说道：“若你心中执着，也是命数使然。明日考教之后，当进入落月峰。” 柳子风抬头看着老道，只见他花白的胡子被山风吹得不停摆动，脸上则是一片凝重。 “为什么？落月峰有什么？” 老道哈哈一笑，口中道：“世人皆知落月峰恐怖，可谁又知道落月峰因何恐怖？缘何恐怖？吃饭噎死了人，那便不再吃饭了吗？” 柳子风不解，只听老道又说：“恐怖在人心中。” 这一番话说的隐晦，但又像是暗示着什么。柳子风听了只觉有些道理，明白些什么却又说不上来。 他摇摇头，不知道这老道胡言乱语地说些什么，只感觉心中一阵烦闷。索性不理那老头，回屋睡觉去了。 柳子风离开后，老道面色才恢复正常，深深看了屋子一眼，似乎能看到屋子里柳子风的身影。 “淳朴天性，却是可怜的小子。” 说完，一声轻响。一张泛黄的符纸落下，化为灰烬，老道身影已然不知所踪。 …… 清晨，柳子风早已醒来，盘膝坐在床上，开始呼吸吐纳。 一道道青黑色气体由丹田开始，在浑身经脉四处游走。柳子风细看，发现皮肤隐约间泛着金黄色的光泽。 他一愣，想起昨晚从黑炎皮毛中飞出的那些金色光点，看起来倒有些相像。柳子风捏了捏手臂上的肌肤，感觉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筋皮一般，柔韧异常。看了看还在熟睡的黑炎，收起心底纳闷，继续吐纳起来。 又过了一阵，柳子风停下动作，长长呼出一口气，看了看窗外。 天已大亮，在那中央处一片平坦的地方，此时放着十座石台。石台通体呈墨绿色，打磨的圆润光滑，仿佛是玉石一般。阳光照射下，闪烁着绿莹莹的光泽。每个墨绿石台前都放着一个蒲团，是给那些参加考教之人准备的。 柳子风简单拾掇一下，就出了房门。一路上，也发现几个年轻男女从不远的房间走出，看样子是去参加考教的。 不多时，柳子风就来到中央处，看着面前十座石台，脸上露出疑惑，心底没底，暗暗道：这是要考些什么？ 这时，只见阁楼的门突然打开了，一个白发老者笑眯眯地走了出来，环顾四周一眼，说道：“参加考教的十人，上前来吧！” 柳子风闻言，上前一步。人群中也有几人向前走去，在蒲团前方站定。柳子风余光瞟了一眼，加上自己刚好十个。 他的位置，则是第十个石台和蒲团。 这十人中，三女七男。老者见状微微点头，说道：“今日，你们十人参加我宗考教。考教很简单，第一步运转真气，在周身四肢百脉形成循环；第二部，将你体内真气注入‘九转墨玉台’。最终由老夫评判你等成绩，明白了吗？” 十人恭声答道：“明白！” 这时，远处突然有云霞翻滚，顷刻间便到了广场上方。老者回头，云雾隐去，其中一位仙风道骨，一身墨绿道袍，上面镌刻着云雾图案；另一位看起来像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美妇，一身道姑打扮，肌肤若雪，细眉琼鼻，道袍宽大遮盖着婉约身姿。 “掌门师兄，师妹，你们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我这里的热闹了？” 老者看向两人，略显惊讶，随即笑道。 众人一惊，醒悟到这两人，应当是赫赫有名的落霞宗掌门和星华殿大长老无疑了。 这一代落霞宗掌门，名号落尘，修为通天，乃是当世不多见的高人之一，尊称落尘真人；另一位星华殿大长老同样修为不俗，比起落尘真人稍逊，道号玄玉，尊称玄玉大师。 第十五章 考教 柳子风也抬头，看向来人。片刻后，低下头，不知心中想些什么。 落尘真人摆摆手，对老者说道：“无妨，今日刚结束闭关，因而出来看看。季师弟，你继续吧。” 说完，便落在阁楼前一处空地上，坐在一把椅子上闭目养神。那美妇玄玉大师则没说什么，在落尘真人左手旁坐下。 老者看两人没什么事情，回过头来，对下方柳子风十人说道：“规矩和要求方才都与你们说了，一炷香的功夫，你们好好把握。” 说完，老者手指一指旁边香炉，炉中香顿时开始冒起青烟。 柳子风等十人，这时在自己面前蒲团盘膝而坐，闭目凝神，浑身隐隐约约散发出淡淡微光。不过这微光很弱，似乎还在调整心态，并未完全释放出自身的真气来。 柳子风同样没有着急，心中杂念在闭目后就抛之脑后，感应着《鬼灵经》中呼吸吐纳的灵气运转方式，在经脉流转起来。 周围已经围拢了一圈杂役弟子，只是见掌门高台就坐，也不敢靠的太近。远远看着场中十人，窃窃私语。 “吴师兄，我记得你当初考教的时候，九转墨玉台可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少废话，你以为那九转墨玉台有那么简单的？” …… 头发花白的季长老一言不发，默默看着场中十人，不时眼角余光瞟过柳子风，然后又若无其事地看向其他人。 这时，场中景象与方才已然不同。明显看到，十人衣袍无风自动，体表如狂风席卷一般，阵阵气息流动，散发着真气特有的光芒。地上沙石被这气流卷起，不停滚动。 十人中，足足有七人浑身散发着淡蓝色光芒，季长老见状不禁微微点头。 淡蓝光芒是修行《九霞玄经》的标志，吸纳灵气入体，依照《九霞玄经》基础法门的口诀运转，便会形成淡蓝色的真气。虽然修炼法门中蕴含淡蓝色光芒的不知多少，但在季长老这些高人眼里，自然能够一眼分辨出来。 其余三人中，一人浑身真气是赤黄之色，额头豆大的汗珠滚落，远远看去仿佛一团火焰，连不远处的柳子风都有种肌肤灼热之感。高台上的落尘真人不知何时睁开眼睛，看向这人。 “师兄，这小子似乎体质非同寻常，心智也不差。莫非，你想要收入门下？” 这时，落尘真人身旁的玄玉大师开口，声音有些清冷。 “再看看吧。” 落尘真人笑着回了一句，“玄玉师妹两年前刚收了周玉茹那丫头，不知今日有没有兴趣再收一徒？” 玄玉真人一愣，看向落尘真人，问道：“不知师兄有何高见？” 落尘真人摇头笑道：“我哪有什么高见，只是随口一提罢了。” 玄玉真人目光看向场中那三个女子，眼神微动，说道：“这三个女娃资质尚可，便让她们拜入星华峰吧。” 除去刚才提到那八人，最后两人便是柳子风和一个粗犷大汉。 这大汉倒是有些不同，身上真气不似其他人那般夺目，但却仿佛附着在肌肤上一样，不见流动，给人一种厚重之感。 柳子风在最后，此时他浑身青黑色真气遍布全身，比起前面几人，看起来竟有些妖异。真气运转时，也没有什么动静，仿佛延绵水波覆盖着周身。 期间，落尘真人和玄玉大师也看了他几眼，随后目光一转，看向其他人。 十人真气释放，场中光芒阵阵。下一刻，十人同时抬起手掌，向九转墨玉台中灌输起真气来。 顿时，那十座墨玉石台一震，便将汇入的真气吸收。片刻后，十座石台间，隐约亮起光泽。 这光芒愈来愈亮，前七人面前石台通体呈蓝色，色泽深浅不一。第八座石台通体呈暗红色，如同烧红的精铁。 最后两座石台，则没有丝毫动静，连一丝亮光都没发出。 台上，落尘真人和玄玉大师身后，站着不知何时过来的陈羽才和周玉茹。不过，周玉茹看道柳子风前墨玉石台毫无动静，不由得脸色难看起来。 这时，炉中香火燃尽，青烟飘散。众人前方不远处，季长老一声郎喝。 “停！考教结束！” 十人停下手中动作，墨玉石台的光芒也逐渐黯淡下来。按照规矩，之后便是公布考教结果了。 季长老看了落尘真人一眼，后者道：“季师弟，你主持这入门考教仪式多年未出差错，为兄就不掺和了。” 季长老点点头，转身看向面前站立的十人，道：“你们几人，上前一步。” 说着，随着他手指不停点着，七人往前迈了一步，包括柳子风在内，四男三女。其余三人，则是满脸苦涩，垂头丧气。 “你们七人的名次，依次是方炎奇，林之轩……” 季长老口中念完，也没看另外三人一脸哀求之色，转身对落尘真人道：“掌门师兄，名次已出，接下来是不是挑选弟子了？” 话音刚落，玄玉大师话音便已传来：“这三个女娃，拜入星华峰门下，你们愿意吗？” 柳子风看向那三个女子，年龄皆是十五六上下，闻言一吐舌头，有些俏皮可爱。三人向玄玉大师行了一礼，异口同声道：“我们愿意！” 玄玉大师闻言，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笑意转瞬即逝，柳子风正愣神间，又听落尘真人道：“好了师弟，星华峰本就只收女弟子，你就不要与师妹相争了。” 落尘真人面露微笑，看着季长老脸色难看，又说道：“眼下四人，你可以随便挑选，师兄绝不阻拦。” “我愿拜入神阳峰，请掌门真人成全！” “我也愿拜入神阳峰，还请掌门真人成全！” “我也是！” 季长老还未说话，身后三道几乎一模一样的声音传出。柳子风也傻眼了，看向身边三人，目瞪口呆。落尘真人显然也没想到这一幕，看了季长老脸色黑如锅底一般，表情也变得十分古怪。 “好！好！好！你们三个很好！” 一连三个好字从季长老口中，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明显是动了真怒。落尘真人微楞一下，就笑着道：“无妨，你们就进入神阳峰修行吧。” “柳子风，你愣着干什么？快说话啊！” 这时，一道清脆女声自玄玉真人身旁传来。顿时，一道道目光看去，只见一个身着月白道袍的秀美女子正神色紧张地看着柳子风，刚才声音便是这女子发出的。 “玉茹，不得胡闹！” 玄玉真人似乎颇为疼爱这个弟子，只是皱眉喝了一声。旋即看向落尘真人，道：“师兄，这小子便是玉茹的弟弟。” “这……” 落尘真人看了柳子风一眼，方才考教中对这小子也有留意。只是见柳子风表现稀松平常，资质一般，如今见到掌门这等重要人物，更像是傻了一样，不由得摇摇头。 身后陈羽才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落尘真人表情，只能将口中话又咽了回去。 柳子风看着周玉茹一脸焦急，心中一暖。面对着宗门三位修行绝顶的人物，身上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勇气。 “我愿意拜入落月峰！” 围观的一众杂役弟子傻了，周玉茹也傻了，陈羽才一脸不可思议，目光齐齐看向柳子风。 落尘真人目光微凝，看向柳子风，没有说话。一旁玄玉大师也平静地看了过来，不知道想看出些什么。 周玉茹回过神来，面色一变，就要张口时玄玉大师回头瞪了她一眼，道：“这是这小子自己的选择。” 玄玉大师的一句话，让周玉茹哑口无言。只不过心里还是不停痛骂着柳子风：“你个笨蛋、傻子、木头、呆鹅……” 柳子风浑然不觉已被周玉茹骂了个狗血淋头，他刚说完，季长老余怒未消，闻言也是一愣。 “你想拜入落月峰？” “是，弟子愿意拜入落月峰！” 柳子风行了一礼，声音大了几分，远远山间传来阵阵回声。 他抬头看着满头白发的季长老，恍惚间，似乎有些憔悴。 “好！” 蓦然间，落针可闻的情况下，季长老一声大喝，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只见他此时浑身似乎散发出一股莫名气息，看去隐隐有种时空错乱之感。面色红润，满脸笑容说道：“你是这一百年来第一个要拜入落月峰的弟子，老夫焉能不收！无论你资质如何，光凭这份胆气，便胜过世间无数人。” 说完，季长老心情好了不少，之前怒气似乎烟消云散。落尘真人和玄玉大师并未再做停留，带着陈羽才和周玉茹便离开了。这入门考教到这里，便已经结束。 季长老交代了柳子风几句，让他收拾一下行李，明日上落月峰。 场中人群散去，唯独一个白袍青年留下。这青年约莫二十六七左右，剑眉星目，鼻若悬胆，走到之前柳子风考教的地方。低下身子，手中蓝光一闪，没入那九转墨玉台中。 这蓝光颇为凝练，比起考教时那几人身上的蓝光不知浓厚了多少倍。 下一刻，白袍男子面色一变，眼神也变得震惊莫名。一手托着这方九转墨玉台，脚下遁光一现，急急向着落月峰掠去。 落月峰上，季长老显然余气未消，在屋内不停地走来走去。门口遁光一闪，白袍青年身影出现。季长老看向青年，却见青年一手托着那九转墨玉台，一边说道：“师父，你看这九转墨玉台？” 第十六章 碎玉 落月峰上。 白袍青年衣袖一抖，手中托着的“九转墨玉台”缓缓落下，落在季长老和白袍青年两人中间。 此时，这方墨玉石台不知为何，通体碧玉色的表面竟有些黯淡。 “这是怎么回事？” 季长老也是九州上叱咤风云的人物，眼光自然毒辣无比，一眼就看出九转墨玉台的古怪之处，转头向青年问道。 “师父，这墨玉台是小师弟方才考教用过的，我刚刚心里好奇，过去察看了一下，发现这石台变化异常，故而带了回来。” 白袍青年抱拳，向季长老缓缓说道。接着，又听他说：“师父不妨将真气注入这墨玉台，便知晓怎么回事。” 季长老对着墨玉台一指，顿时，九转墨玉台滴溜溜地旋转着浮至半空。 然后，就见季长老指尖蓝光一闪，一道雄浑真气没入九转墨玉台中。而后，季长老闭上眼睛，感应着什么。 季长老那道真气没入九转墨玉台后，玉台“倏”地震了一下，便停止了旋转。季长老脸色一变，又一道真气从指间发出，险之又险地将就要凭空掉在地上的玉台浮起。 玉台在季长老那道真气托浮下，这才缓缓落地。片刻后，只听“咔嚓”几声脆响，一道道细密裂缝遍布玉台表面。然后，在白袍青年不可思议的目光中，碎裂成一地玉石碎片。 季长老也被震惊得说不出话，好半晌，脸上涌现出一抹喜色，口中喃喃道：“天可怜见，天可怜见！这当是我落月殿大兴的征兆！” 白袍青年看着一地玉石碎片，傻眼半天。又看到师父一边踱步，一边口中念叨着什么，哭丧着脸说道：“师父，这九转墨玉台碎裂，被掌门真人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好！的确非常的好！……嗯？” 季长老正脑中想着其他，只听到青年后半句话，口中连道好几个“好”字。反应过来时，觉得似乎在小辈面前有些失了颜面，不由咳了一声，表情肃了肃，问道：“天成，你方才说什么？” 叫做天成的青年见师父一脸严肃，连忙说道：“师父，九转墨玉台可是宗门之物，如今却毁在这里，这如何是好？” 季长老眼睛瞅了一眼地上碎片，不屑一顾地说道：“怎么办？再做一个就是了。这十个东西，本来就是落月峰的。” 白袍青年傻眼，显然也不知这玉台竟是落月峰的，不过表情却是好看了许多。又想起刚才玉石碎裂满地的场景，好奇问道：“师父可是在玉台中发现了什么？” 季长老脸上依旧有淡淡欣喜之色，以及一丝忧虑疑惑。听到弟子询问，叹口气，说道：“天成，子风这孩子不简单啊。” 青年闻言，脸上表情一变，试探着问了一句：“您是说，这玉台这般模样，跟小师弟有关系？” “何止是有关系！” 季长老眉头更紧，脸上忧虑之色更显，“我方才真气进入这‘九转墨玉台’后，玉台里的一切已经完全毁坏了。也不知是什么样的法门，竟有这般强横威力！看不透啊看不透！” 青年面色一滞，声音也带了几分凝重，问道：“莫非是外族古术？或者是魔道邪法？还是有什么图谋？” 季长老转身看向远处，背影有些萧索，半晌才淡淡道：“这样的落月峰，还有什么需要图谋的？” 话语间，一股无奈悲凉之意，隐隐自老者的身影散出。 …… 柳子风回到住处，便开始收拾行李。至于上午考教一事，心里则并没有多少在意。 在他看来，无论是神阳峰还是落月峰，也只暂且待些时日而已。只是，昨日那算命老道的一番话，或多或少对他有了影响。白日里那场景，他至少不愿意委曲求全，让周玉茹引得掌门不快。同时，心中对落月峰一事诸多疑惑，至于那些捕风捉影的传言，也是半信半疑。 老道一眼便看出他是柳家之人，事后柳子风才想起这事，不由后悔没多问一些事情。 事已至此，也只能屡走屡看，借那老道吉言了。 正收拾着，闭着的门忽然“咣当”一声朝两边打开，震得窗户都颤了颤。一道女子身影站在门口，一脸怒色，口中说道：“柳子风，你是故意去寻死不成？” 柳子风听声音就知道来人是谁，心中暗道不好。放下手中衣物，看着来人，除了周玉茹还能是谁。 周玉茹心中愤怒如同要喷涌而出，气的七窍都像是生了烟，满脸通红，表情难看。见柳子风不说话，怒火更盛。 “问你呢？好端端的神阳峰不去，偏偏要去那落月峰？你是鬼迷了心窍还是胆大包天？还是觉得自己有点修为了不起了？” 连珠炮一般地语句，说的柳子风哑口无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解释来。 半晌，他苦笑了一声，口中道：“玉茹姐，你先进来再说。” 周玉茹见他那副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重重哼了一声，又觉得刚才在门口那般大喊大叫失了方寸，迈步进了屋。 柳子风忙给她倒了杯水，见她表情仍是刚才那副模样，顿时一阵头大。 周玉茹喝了口水，火气似乎被浇灭了几分，脸色稍缓。但目光仍是不善，一双无暇明眸恶狠狠地瞪着柳子风。 “玉茹姐，我那个……我拜入落月殿，其实是受一位前辈指引，至于原因我也不知道，想必不会有性命之忧。” 柳子风绞尽脑汁，不得已只得把骗子老道说了出去。当然，这骗子老道就是他口中这位前辈的事情，被他隐瞒下来。若是让周玉茹知道柳子风说的前辈，就是她数次提到过的“算不成”，估计就要动手了。 周玉茹一听这话，先是一脸狐疑，又问了几句这“前辈”何许人也。不过柳子风对其他一无所知，只能连说不知。 良久，柳子风额头见汗。周玉茹皱眉沉思，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看她脸色倒是没有来时那样生气了。 “子风，我告诉你，落月峰以前虽然能人辈出，但现在已经是一片奇诡之地。莫说落霞宗其他两峰弟子，便是九州上的其他宗门，都不愿经过那落月峰。既然事已至此，你定要万分小心，发现任何不对劲的地方，都要第一时间通知我，明白吗？” 周玉茹脸色少有的严肃，语气中也带着凝重，对柳子风说道。 柳子风不会说谎，心虚的紧，闻言连忙重重点头。见他如此，周玉茹才安了安心，帮他收拾好行李后，方才离去。 …… 天色接近傍晚的时候，一个白袍青年来到柳子风的住处。细看这青年模样，正是白天与季长老在落月峰研究“九转墨玉台”的季长老的弟子。 敲门进屋后，青年面带微笑，对柳子风说道：“这位便是小师弟吧？” 柳子风看着眼前俊朗青年，不由凭空生出几分好感，行了一礼，口中道：“柳子风，见过二师兄。” 青年忙上前一步，托住柳子风，口中说道：“小师弟可不敢这般，我们师兄弟间无需这般客套，只需在师父和宗门长辈前行李。如今你已是落月峰的一份子，更不用如此见外了。” 青年口中说着，见柳子风性子淳朴可爱，脸上笑意又多了几分。 青年一边笑着，一边说道：“小师弟，师兄奉师父之命接你上落月峰，不知你行李杂物这些，可收拾好了吗？”说着朝房屋四处看了看，又道：“看来是我多虑了，那我们便上山吧。” 说完，将柳子风两大包行李背在肩上，也不由柳子风多说，便出了门。柳子风急忙追上，见这位师兄也不施展凌空飞行这般仙家法术，好奇道：“师兄，你怎么不飞啊？” 青年闻言，回头笑骂道：“小师弟，你让我驮着两大包行李飞回落月峰，让其他师兄师弟看到，可是要闹笑话了。另外，师父让我带你熟悉一下落月峰。落月峰山间可是有不少密林，以后你若下山找不着道，迷失在自家山里，传出去可就丢人了。” 柳子风应了一声，脑中想着若是真的在落月峰中迷了路，怕是季长老的脸面都丢光了。到时候，老者脾气上来，保不准一怒之下得把他逐出师门。 这般想着，两人并肩而行。期间，柳子风几次想分担一些行李，却被青年阻止。走了没多久，便来到了落月峰下。 远处，夕阳余晖将整个天空染成火红之色，整个落月峰似乎都披着一层蒙蒙霞光。山脚下，一级接着一级台阶弯弯曲曲通向山峰之上。这台阶并不平整，大多是山间石头铺砌而成，并未雕琢。除了这台阶以外，放眼望去其他地方都是杂草丛生，土石遍布，平日里显然无人走动。 白袍青年领先一步上了台阶，转身对柳子风道：“小师弟，我们上去吧。” 说完，背着两大包行李，迈步前行。柳子风收回目光，跟着青年一同往山上走去。 第十七章 往事 落日西沉，残阳如血。 柳子风踏着台阶，跟在白袍青年身后。一路上，他得知青年名叫李天成，是季长老座下第二徒，来自九州中的幽州之地。小时家道中落，兄弟姐妹众多，不得已将他送了出去，被路过的季长老赶个正着。于是，便将他带回落月峰，收为弟子了。 说起往事，柳子风看到这位二师兄仍是面带笑意，似乎早就成了过眼云烟一般。 李天成在前，他在后。这山中石阶并不平整，有些地方岩石凸起的尖角还裸露在外，脚底板踩上去一阵硌脚。台阶宽度同样仅有一人半左右，左侧是厚厚山墙，右侧空空，往下看便是山脚。若是心性不够坚定，只怕走这一段路便要手脚酥软。 柳子风心里并不轻松，强忍着往下看的冲动，心中不由有些慌乱，身子紧紧贴着内侧山石，不一会儿便大汗淋漓。再加上脚下凹凸不平，步伐也越来越乱。 这时，走在前面的李天成忽然停下脚步，回过头看向柳子风。见他满头大汗地样子，不由一乐。 “小师弟，你没事吧？” 柳子风见李天成脚步停下，顿时也停下脚步，身子靠在一侧山壁，口中长长呼出一口气。浑身被汗水浇透，背心处湿了一大片。稳了稳有些慌乱的心神，开口说道：“师兄，我没事的。” 李天成闻言一笑，但也没打算立即前进。反倒弯下腰，吹了吹石阶上的尘土，对着他一屁股坐了下来。 两大包行李被他丢在一测，就这么坐在那里，身上白袍似有波光流转，不沾一丝尘土。 柳子风依旧有些怯怯，看到李天成坐下来，不禁一愣，不知道这位师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小师弟，你觉得这落月峰风景如何？” 没头没脑的一句，柳子风也不敢往下看，只能往头顶上方看去。只见丛林茂密，山石陡峭，除了被晚霞渲染得一片火红的天空，再无其他。本欲回答，见二师兄一脸笑意地看着自己。顿时一咬牙，朝下看去。 下方，最明显的则是山脚广场。那片广场这时看去，是成八角八边的形状。广场中央处是一座巨大石台，石台共有三层，呈四方形状，洁白如玉。晚霞映照在石台上，竟是泛起斑斓的七彩光芒。 广场外，则是一片绵延山脉，高低起伏作巨龙伏卧状，将广场围绕在正中。山脉西侧，一条湍急大河自远方流淌，绕过三座最高的山峰，向南流去。这条大河，便是“无定”河了。 柳子风看得痴了，一时竟忘了心中恐惧，半晌无语。直到李天成喊了一声，才猛然惊醒，手心处已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小师弟，我们该继续赶路了。” 李天成不知何时已经站起，笑着招呼着柳子风。刚才他本就有意缓解柳子风心中紧张，见他现在一副震惊模样，便知道柳子风心中紧张已去大半。 休息这么一会儿，柳子风精神也好了许多。看到山下那座七彩石台，心中倒是好奇，边走边问道：“师兄，广场那座石台是什么？” 李天成前面走着，没回头，话音同着山风传来：“那座石台叫做‘九霞唤灵台’，是一样奇物。来历几何师兄也不知晓，但却有莫大威能。一旦开启，这‘九霞唤灵台’便能唤醒人记忆深处的各种情景，如同身临其境一般。你可知道行到高深境界，往往伴随着心魔滋生。若是能在平时得到锻炼心魔的经历，修行起来定然事半功倍。” “唤醒记忆深处的情景……心魔……” 柳子风浑身一震，口中轻声重复着李天成说过的话，脑海中泛起了惊涛骇浪。若是能在“九霞唤灵台”上待上一会儿，也许一些疑惑便能够解开。想到此处，他急忙问道：“师兄，不知‘九霞唤灵台’何时开启？” 李天成脚步一顿，回头看了一眼。他的眼神如一汪幽潭，倒映着柳子风的身影。 柳子风目不斜视，眼神坚定执着，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狠劲，和一丝稍纵即逝的哀伤。 李天成看他身躯轻抖，眼神坚定，目光发狠，这样的眼神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只怕是那些经历过大风大浪，九死一生的人，才能有这般的目光。 李天成回过头，轻叹一声：“‘九霞唤灵台’已有十多年未曾开启，因为消耗太大，对道行要求又高。如若贸然开启，不仅威能不足，甚至能唤起开启之人的三世心魔。一世心魔我等便须十万分谨慎小心，更遑论三世心魔。那时，定然遭受心魔反噬，永生不入轮回！” 柳子风听着听着，脸色渐渐暗了下来，心中一丝念头也被无情地敲散。 “你听过落月峰的传说么？” 说起这些，李天成脚步慢了下来，声音也带了几分萧索，没有方才那般轻松。 柳子风心中希望破灭，情绪低落，闻言摇了摇头。又反应过来，轻声说道：“听过一些传言，不知真假。” “你听到的那些传言，姑且不说真假。但是，三百年前落月峰一蹶不振，便与这‘九霞唤灵台’有脱不开的干系。” 李天成话音传来，柳子风心里咯噔一声，看来那些传言并非空穴来风。还未开口，就听到李天成接着说了起来。 …… 三百年前，落月峰如日中天，弟子数百，个个精英绝伦。每每出世，便横扫四方，声名甚至盖过了落霞宗的名头。人间四大宗门，落霞宗隐隐已成四宗之首。当时，季长老同样是惊才绝艳，道行有成。只是他生性无拘无束，频繁出入蛮荒险地，倒也痛快自在。 《九霞玄经》心法共分三层，突破基础境界后，便是第一层境界，青霞境。青霞境之上，还有玉霞、紫霞两重境界。能修行道紫霞境者，已然是通天人物。落霞宗近千年来，唯有开宗祖师青霞真人似乎修炼到了传说中的紫霞境。除此之外，余者再无一人突破。及至这一代掌门落尘真人，也是玉霞境而已。至于玉霞境几重，便没几人知道了。 当时的落月峰，被看做突破玉霞境的希望。又或是因为在世间声名太盛，滋生了骄纵之气。那一代落月殿大长老唤做昆吾子，人称昆吾真人，道行高深，已至玉霞境大成。只得一步，便可探入传说的境界。昆吾真人和门下弟子四处搜寻奇珍异宝，欲开启“九霞唤灵台”以度心魔之劫。 而这时，季长老正从蛮荒一处秘地返回，救下一个外族大巫师。为了感谢季长老救命之恩，大巫师以部族古老的占卜之术，还损耗了几年寿命，为落月峰测算天机。卦象中，落月峰十年后将遭一劫，天地命数，牢不可破。季长老固然知晓这位巫师身份，奈何当时落月峰中哪个不是绝顶人，对此并未放在心上。就连大长老昆吾真人，也是一笑，并未多言。 搜寻奇珍异宝一事足足十年，却依旧有一样奇珍无迹可寻。那时，昆吾真人已能隐隐感觉天地召唤，自知寿元无多。无奈之下，决心冒险一试。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如今，眼看着寿元流逝，道行日渐消退，平日里坚守的本心渐渐动摇。 落月峰弟子众多，便由一名在阵法上颇有造诣的弟子做开启“九霞唤灵台”之人。阵法是旁门左道之一，其中诸多奥妙比之众多心法有过之而无不及。昆吾真人将十年中搜寻到的所有珍奇之物尽数交予这名弟子，并叮嘱众人：三日后，开“九霞唤灵台”。 三日后，午夜时分，正是阴气最重时刻。“九霞唤灵台”本就是锤炼心魔之地，须开启之人一身道行借天地至阴之力，于阵中凝练心魔，唤起真灵业火，突破魔障。包括昆吾真人在内，几乎所有落月峰弟子尽数入阵，欲借此良机，窥得境界奥妙。 阵法开启，顿时乌云漫天，黑气阵阵。落霞宗阴风四起，鬼哭狼嚎声大作，宛如九幽炼狱一般。 昆吾真人暗道不好，睁眼时发现那开阵弟子双眼通红，面带狞笑，犹如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魔。 只是此时再做什么都为时已晚，昆吾真人心魔滋生，在这阴气浓郁的大阵里顿时失了心智。连他都这般不堪，其余落月峰弟子更是早被心魔入体，变作了无意识的怪物。见人就杀，见物就砍，阵中乱成一片。 神阳峰和星华峰也有几名弟子在其中，见状顿时急成一团。神阳峰掌门和星华峰长老刚靠近那“九霞唤灵台”，就感觉阴气入体，一身道行都施展不出来，脸色大变。 阵中喊杀阵阵，不断有哭喊声，咆哮声，狞笑声传出。山中所有弟子都变了脸色，掌门真人和两位长老尽皆无力阻止。眼看这大阵就要爆发，积聚了如此之多的纯阴之气，一旦爆发定然将落霞宗山脉尽皆毁灭。 这时，阵中昆吾真人目中突然显现一缕清明，原来是一样蛮荒中不知名奇物被他贴身携带，一丝凉意深入心神。此时，他看着周围血流成河，弟子惨死，忍不住双目流出了血泪。口中嘶吼道：“命数使然，天意！天意啊！” 说完，他浑身青光大盛，如一条条青色小蛇，将那些迷失了心智的弟子捆缚。而他一身道行却是尽数散去，不多时便倒在了地上，已然西去。 第十八章 拜师 昆吾子一生弟子众多，一身道行更是冠绝三峰。然而却落得这般下场，令人可悲可叹。但是，即便昆吾子已然驾鹤西去，“九霞唤灵台”的动静仍没有停止。暴虐阴风卷着浓稠阴气，铺天盖地不断向阵中涌去。 阵中弟子已死伤过半，余者一双血目通红，仍不知疲倦地争相厮杀。石台上尸骨累累，血流成河，残肢横飞，一副人间炼狱之景。浓稠血水顺着地面缓缓流淌，渐渐将整个石台都染成血红色。 掌门真人和星华峰长老退至一边，面对眼前惨象竟也无可奈何。一旦靠近丝毫，四周阴气如跗骨之蛆狂涌而来。方才若非是昆吾真人死前一击，只怕现在连他们都要深陷魔潭。 蓦然间，黑暗里传出一阵猖狂大笑，只见那名开启阵法的弟子浑身浴血，目中一片猩红恐怖，死死盯着阵中厮杀的弟子。 落霞宗本就怀着悲天悯人之心，与世无争。奈何这般变故发生在宗门内，掌门真人痛心疾首，悔不当初没有横加阻拦。此时若再不做些什么，只怕祖师心血便要毁于一旦。如今，看那石台上明显是那名开启阵法之人入魔已深，再无半分挽回可能。 掌门真人浑身青光大盛，黑暗中隐约还能看到一丝紫气。真气散发，如穿云利剑，登时将那阴气破开，连天空中浓厚乌云都被击散几分，渗透出几缕月光。 星华峰长老大惊，见那一抹紫色更是激动不已，失声道：“师兄，莫非你已突破到传说中的紫霞境？” 掌门真人苦笑摇头，道：“紫霞境蕴含通天彻地之能，玄奥异常，我所能窥探的不过百之一二，还差的很远。” 说完，掌门真人一脸决然，浑身青光竟是缓缓变成紫色，掩盖了他的模样。远远看去，仿若一团光球，周身百米处再无半点阴气。随后，那紫色光球在星华峰长老和两峰弟子惊骇的目光下，狠狠撞向“九霞唤灵台”。 开启阵法的那名弟子名叫孔峰，不知被何种妖魔附体，迎着紫光桀桀怪笑：“七灵上人，别人或许还惧你三分，但在我鬼方面前，却不怕你！” 说着，那名唤做鬼方之人伸手一抓，四周顿时阴气涌动，一个个阴魂自阴气中不停出现。脸上模样，赫然是方才死亡的落月峰弟子！鬼魂齐出，丝丝缕缕不甘、怨恨、恐惧的气息，让这些灵魂变作了凶魂！ 疾驰而来的紫光见状一顿，停在距那些凶魂几十米开外的半空中。下一刻，紫光更胜，七灵上人的身影隐约可见。 鬼方与七灵上人战成一团，黑气翻滚，紫光飞溅，附近的山石都变成了碎屑。阵中已然只剩那些被昆吾子捆缚的弟子，再无半个活人。他们口中仍发出声声怒吼，却没办法挣脱身上青光。 这番斗法持续了许久，随着那些变作凶魂的弟子被逐个斩杀，七灵上人身上紫气也越来越弱。他自知今日此事难了，怕是要殒命于此，心底里发了狠，口中大喝：“师妹，助我一臂之力！” 星华峰长老看着两人斗法，却帮衬不了什么，那般阴气非她能承受。此时听闻七灵上人大喝，知道到了紧要关头，纵身飞起，只听那头七灵上人声音不断。 “天杀，天诛，天落，天阳，天退，天远！六星诛邪大阵，汇聚我身，成！” 星华峰长老面色大变，但已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强忍悲痛，一身青色真气尽数涌入黯淡紫光。顿时，整个落霞山脉都震动起来。紫霞满天，将阴气逼得节节退散。六道璀璨光柱从天而降，尽数汇聚到七灵上人紫气中。 那不知是何来历的鬼方也面色大变，一股毁天灭地之势扑面而来。 紫气汹涌，隐隐有雷光炸现。片刻后，紫气中七灵上人身影已然消失，只有一把通体遍布紫色花纹，电光环绕的古剑。 古剑有灵，瞬间夹杂着电蛇狂舞，朝鬼方所在之处刺去。一路所到之处，阴气退散，电光游走，声声凄厉惨叫不绝于耳。鬼方退无可退，周身如遭禁锢，被古剑一穿而过，化作黑雾飘散。 而七灵上人所化古剑，也在一击之后，片片碎裂，仿若魂飞魄散。 …… 柳子风听着李天成所说这些宗门往事，心中震撼莫名，尤其是那“六星诛邪大阵”，威力奇绝不敢想象。不过自那时开始，想必落月峰弟子折损殆尽，再无往日风光。想到此处，柳子风问道：“师兄，这鬼方是何许人也？” 李天成说道：“鬼方来历到现在都是无人知晓，自那一战以后，落月峰似乎都被诅咒。但凡是突破青霞境者，十之八九都会遭受心魔反噬，落得走火入魔的下场。” 柳子风骇然失色，心中忽然有些后悔听信了骗子老道的话。这落月峰的诡异可怕程度，远远超过他的想象。但此刻，再想说些什么都是晚了，怕是季长老一怒之下就能将他扔下落月峰。 李天成见他沉默，知道他此时心里或许已经打了退堂鼓，不由笑道：“小师弟，你害怕了吗？” “害怕？” 柳子风摇摇头，心中想起死尸遍地，火光冲天的场面，捏紧了拳头，心中对着自己说道：大仇未报，我怎能害怕。 说话间，两人一前一后登上了山顶。天空中繁星点点，忽明忽暗，一轮明月自远方升起，洁白的月光洒落，柳子风向前方望去。 山顶处树木丛生，不知是天然形成还是后人栽种。眼下寒冬腊月，枯叶树枝散落一地，踩上去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不远处有点点灯火，李天成指着那边，对柳子风笑道：“小师弟，看样子师父还在等着你呢。我们快些过去吧。” 说完，两人便朝树林中走去。待那些灯火在他视线中越来越清晰，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不一会儿，柳子风便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座大殿，差不多有十几米高，四周有几株五六人合抱的粗壮古树，不知有多少年月。夜幕高举，看不清这大殿颜色，仅仅看到四周檐角蜿蜒无棱，形如怪蛇。正中央是一条笔直小径，用碎石子铺得工整。殿门正开着，一道身影背对着他们。 李天成带着柳子风走入殿中，那道身影转过，果然是季长老。他一脸微笑，看了李天成一眼，又把目光转向柳子风，点了点头。 两人行了一礼，齐声道：“弟子见过师父！” “好了好了，不必多礼！” 季长老摆摆手，示意两人无需多礼。接着面色一正，看着柳子风，沉声道：“柳子风，你可是真心愿意拜入门下，成为我的弟子？” 话语中，柳子风听出一丝凝重。他扪心自问，虽然拜入落月峰并非本心，但他性子坚毅，做出选择断然不会去反悔，如此这般，也是真心。念头通达，他看着季长老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我愿意！” 季长老看着眼前年轻坚毅的脸庞，和那一分倔强眼神，心中欣慰，大声说道：“好！老夫就收你这个弟子了！” 一旁李天成也笑着催促道：“小师弟，还不快快行拜师礼，拜见师父。” 柳子风一愣，登时跪地磕了几个头，又看向四周，寻找香炉之物。 李天成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对柳子风说：“小师弟，拜师只需磕三个头便可。你那般三拜九叩之礼，是祭拜神灵时才需如此。” 柳子风一听闹了笑话，忍不住脸上一红。李天成兀自在一旁乐着，季长老说道：“好了，今日天色晚了，这些事情明日再说。天成，带子风回屋休息吧。” 李天成面色一正，带着柳子风出去了。 他两人刚走，殿中传来轻轻的脚步声。接着，一道身影走出，也是年轻模样，身形瘦高，脸上棱角分明，一身衣袍沾着些许尘土，面带疲惫之色。季长老仍在大殿中，淡淡声音传来。 “老四，你觉得子风怎么样？” 被唤做“老四”的瘦高青年，捋了捋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轻声说道：“您都已经收下小师弟了，又何故如此一问？” 季长老叹了口气，好半晌才说道：“我不是怕他是什么妖邪歪道，而是怕落月峰害了他啊！” 青年手中动作一滞，就听季长老接着说道：“子风是有大毅力大心性之人，偏偏选择了落月峰。这等品性，于修行时自然如鱼得水，只是心魔之坎，怕是难如登天。” “老四”想不到师父对柳子风评价之高，沉默了一下说道：“那便让小师弟跟我们一起吧！” 季长老点了点头，话锋一转，又问道：“三殿试炼又快开始了，你准备的怎么样了？” “呃……差不多……跟上次一样……” 季长老闻言，气的哼了一声，骂道：“你们几个不争气的，天天借着不敢修炼的幌子不目正经，真是要把我活活气死。明天我唤中阳出关，试一试你们的长进。” 青年闻言面露苦色，连连说道：“师父，大师兄修炼要紧，您就不用专程唤大师兄出关了……” 季长老没理他，一挥袖子，转身离开大殿。留下青年一人在殿中，愁眉苦脸低声嘀咕着：“这可怎么办……这几日赚的银子又打水漂了……” 第十九章 同修 星夜宁静，皎月高悬。 李天成带着柳子风来到侧面一处小屋，推开房门，点亮油灯，屋内还算干净整洁，似乎已经收拾过。正门进去是堂屋，放着一张茶几和几把椅子，墙壁上还悬挂着几幅字画，光线昏暗看不清楚。侧面有一扇小门，推门一看是一间卧室，床上刚换洗过的被褥散发着一股清新味道，地上还有一张小木桌子，桌子前放着一个草编蒲团。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倒也宁静温馨。 “小师弟，落月峰空屋子不少，不过这一间倒是颇为宁静。你先住着，如果有什么不便，再来找我便是。” 李天成笑着将柳子风的行李放在一边，对柳子风说道。柳子风对这个师兄好感更多，连忙说：“今天有劳师兄了。” 李天成笑道：“小师弟不必客气，明日正式行了拜师礼，我们就真正成为一家人了。以后有什么事，便来找我，我的屋子在你东南处不远。”说着，便指向不远处一处小屋。 “天也不早了，小师弟早点休息。明日我来寻你，一起去拜见师父。” 说完，他又叮嘱了柳子风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柳子风一天下来，也觉浑身疲惫，腿脚酸麻，也没管行李放在一边，仰面躺在床上。月光照在他的身上，胸前衣服忽然动了动，一个小脑袋冒了出来，却是怪鼠“黑炎”。 黑炎平日里倒是十分安静，不知是在睡觉还是做什么，有时候柳子风都忘了这小东西。只有吃饭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小东西的动静。不过黑炎倒颇为机灵，平素有人的时候从不发出声响，给柳子风省去不少麻烦。 黑炎从他怀里钻出来，在房间里蹦跳乱转，不时“吱吱”叫着，似乎对这新地方十分满意。 柳子风躺了一会儿，身上疲惫的感觉渐渐少了一些后，便起身合上上房门，坐在蒲团上，准备开始呼吸吐纳。只不过，他刚闭上眼，忽然想起从村子里家中地下那无名之地中得来的无名古卷。由于最近一直没有功夫细细研究，今日这般时候方才想起。他伸手入怀，摸出一本有些年月的小册子，正是那无名古卷。 借着微弱灯光，古卷纸张有些泛黄，不过四角极为平整，外面封皮上“地鬼术”三个大字镌刻其上。柳子风手指轻轻划过这三个字，指尖传来轻微凉意，有种浸润在冰水中的感觉。没多想，他翻开古卷仔细阅读起来。 “天地二气，二气分阴阳。阳气者轻而忽，阴气者晦而暗，是故万物负阴而抱阳，是为始一。” 第一页仅有这一句话，字体细小仅仅只占了十分之一。柳子风口中轻声念叨了几遍，觉得这段话并非是心法口诀，倒有些像是心法总纲，或者说是心法口诀来历也不为过。故而，他念了几遍后便翻了过去，看向第二页上的文字。 “世间有阴，有阴死轮回，有阴魂厉鬼，有幽冥黄泉。阴气多聚之地，魂之大益……” 接下来的文字，倒是容易理解了许多。柳子风本就按照《鬼灵经》的路子修炼，看到《地鬼术》中这些文字驾轻就熟。很快，他便翻过第二页，但这时，柳子风眉头却皱了起来。 神秘莫测的《地鬼术》，不知是何来历，这第三页和第四页的记述，与《鬼灵经》有不少出入。依柳子风之前修炼时，是将灵气汇入丹田，催动口诀时，丹田灵气转化成阴气，发出体外。但《地鬼术》上却说修炼的最好时间选在夜间，阳气退散阴气汇聚。当然，这并非是说白天无法修行。古卷中提到，白日里着重吸纳阳气，用作开辟经脉，汇聚丹田增加道行；傍晚以后，阴气渐盛，修行时以阴气温养灵魂。 古卷中说道：万物皆有魂魄，魂魄属阴而惧阳。魂魄强大者，身死而道不消，甚至脱离生死束缚，达成另类方式的长生。 柳子风看得暗暗咂舌，脑中想起睡梦中九幽黄泉一般的场景，一个个浑身透明浑浑噩噩的孤魂野鬼，对这古卷中所述已经相信了几分。同时，也猜测撰写《鬼灵经》心法的这位前辈，多半与《地鬼术》有些关系。 再往后翻，古卷便只剩一片空白。前几页中只记载着吸纳阴气温养魂魄的心法口诀，对如何运用阳气开辟经脉增加道行也仅仅只言片语一提。柳子风想着脑海里《鬼灵经》的内容，也没找到一点办法。 若按着之前的心法修炼，灵气无分阴阳尽数涌入丹田，道行倒是能够增加。只是思来想去，明显《地鬼术》的层次更高一筹，却苦于只是残卷，没有增加道行的法门。 柳子风只觉一阵头大，在屋里来来回回踱步，心中烦躁，不知作如何选择。 他正来回走动间，怀中另一物“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柳子风低头一看，原来是周玉茹给他的《九霞玄经》基础法门。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他眼睛一亮，连忙弯腰捡起地上的小册子，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仔细阅读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他面露喜色，合上手中书卷，盘膝端坐在蒲团上，沉下心来，将脑中诸多杂念甩开，打坐冥想。 《九霞玄经》中的内容倒是通俗易懂，想来是经过几百年后人摸索，对其完善修整，修炼起来颇为容易。柳子风打坐不久，浑身便发出一丝淡淡蓝光。这蓝光在隐隐约约，在他体表流动，然而只是片刻，蓝光如同被浇灭的烛火，“扑”的一下就消失了。 柳子风睁开眼睛，刚才他在运转《九霞玄经》心法的同时，又暗中催动了《地鬼术》的口诀，登时周身经脉灵气大乱，灵气溃散，显然是失败了。两种心法同修，想时容易做起来却是极难，若非他已修行《鬼灵经》有些小成，只怕刚才就已经遭受重创吐血不止了。 若李天成看到这一幕，只怕要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修炼本就讲究专心致志，心无杂念，才能控制周身灵气缓缓纳入自身。而柳子风这般一心二用，精力无法集中，同时吐纳两种真气，当场便得经脉寸断，落个走火入魔的下场。 柳子风只得到周老传授《鬼灵经》法门，其他诸多常识显然并不知晓。尝试失败后，以他坚毅的性子又如何能放弃，继而又闭上眼，打坐调息。 又尝试了数次，欲要同时修炼两种心法谈何容易。他按照《九霞玄经》的心法纳入灵气，灵气入体后又分出一缕心神将阴气按照《地鬼术》的口诀运转。顿时，那些灵气便如无头苍蝇一般，顺着他体内穴窍消散殆尽。反过来依然如此，阴气性寒，冻得他脸色苍白。 这样折腾了许久，柳子风睁开眼睛，只觉浑身酸痛，经脉中如扎入无数小刺，隐隐作痛。脸色苍白，嘴皮子都有些发青。 看来今日是没什么结果了，柳子风看了一眼窗外，皎月微移，已是深夜。 …… 清晨，柳子风正熟睡着，忽然被敲门声惊醒。慌忙起身顺了顺杂乱头发，拍拍身子，昨夜睡得太晚，也没有脱衣服。他打开门，外面站着李天成和另一个熟悉的身影——越紫萱。 李天成看他衣冠不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不禁莞尔：“小师弟，昨晚没睡好吗？” 一旁的越紫萱也被柳子风这般模样雷得有些发愣，好半晌笑出声来：“小师弟，你这个模样倒是挺特别的，师父见了一定特别高兴，说不定还会赏你几样宝贝。” 柳子风不知道越紫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一脸尴尬时顾不得想这些，口中说着：“师兄，你们等我一下。”便连忙回屋洗了把脸，又换上一身衣服，这才出了门。 三人并肩走着，一路上倒没见几个人，只有几个杂役弟子，身上没有修为，做些日常琐事。不一会儿，柳子风便看到了昨日那座大殿。昨天夜里看不太清楚，此时看去，顿觉心底震撼。 大殿通体呈青灰色，殿前四根巨大石柱，雕刻着猛兽图像，狰狞凶恶。四根石柱将大殿檐顶支撑，檐角形状如龙似蛇，张牙舞爪。檐下正中殿门上方悬挂着一道鎏金大匾，上面写着三个遒劲有力的大字：落月殿。 三人来至殿中，柳子风看到一个瘦高青年转过身来，冲他笑道：“这就是小师弟吧？” 李天成在一旁道：“小师弟，这是你四师兄苏黎。” 柳子风连忙喊了一声四师兄，苏黎还未答话，旁边一声轻哼传来。他扭头一看，却是越紫萱在那里叉着腰，哼道：“师兄师兄叫的可真甜，没把我这个师姐放在眼里是不是？” 苏黎顿时笑出声来，乐道：“师妹，小师弟还要一会儿行了拜师礼才算正式入门，你这小师姐的名头，还得等会儿才算得上。” 柳子风傻眼，心中一突，不敢置信地问道：“师姐，你……你也是落月峰的弟子？” 越紫萱被他一句师姐喊得眉开眼笑，正欲夸她几句。冷不丁又听到他后半句，登时不乐意了：“怎么了？我怎么就不能是落月峰弟子了？” 四人正说着，忽然门外进来一个高大身影，比柳子风足足高了一头，四肢粗壮有力，还未看清什么模样，就听到如闷雷一般地声音响起：“哈哈，落月峰可是好久都没这么热闹了！” 第二十章 入门 洪亮的声音在大殿中不停回响，震得人耳膜生疼。 直到这如大汉一般地男子走进殿中，柳子风才看清来人。这人身材魁梧，短发浓密，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鼻梁高耸，还有些胡子拉碴，看起来不像是宗门弟子，更像集市中挥刀宰肉的屠夫。 一时间，柳子风和两位师兄都没说话，倒是越紫萱嚷嚷道：“大师兄你吼什么吼？每次都这样把大家吓一跳，太坏了你！” 大汉挠挠头，看着越紫萱，声音依旧雄浑但明显已经努力克制，说道：“小师妹，我这人嗓门本来就大，改不了了。” 越紫萱也不气，揉了揉耳朵，像蝴蝶一样轻轻跑到大汉面前，拽着一条胳膊晃来晃去，问道：“大师兄，你不是闭关了吗？怎么今日就出关了呢？” 大汉洒然一笑，说：“师父喊我出关，也不知道是什么事情？不过倒是听说多了个小师弟，在哪儿呢？” 越紫萱朝柳子风方向努努嘴，又看到柳子风被李天成挡在身后，登时跑过去把柳子风拉到大汉面前，说：“就是他咯！” 柳子风感觉仿佛面对着一座小山，连屋外的阳光都看不到几分，一股压力凭空而生。 “哈哈，小师弟，听说你是自己要拜入落月殿的，胆气不凡啊！为兄都有些佩服你了。” 大汉爽朗开口，声音如雷，但这几句话却让柳子风好感陡生。眼前这人，便是季长老座下首徒了。 李天成脸色不好，狠狠地盯着身旁四师兄苏黎，问道：“老四，大师兄不是刚闭关不久吗？怎么现在就出关了？你是不是又哪里惹到师父了？” 苏黎脸色狂变，但更不想把这黑锅一个人背。明明大家修炼都很差劲，却要他做这个引子，那可不成。听的李天成问他，心底发虚，口中却怒气冲冲道：“二师兄，你说这话就像放屁！为什么大师兄被师父喊出关，就跟我有什么关系似的？” 李天成哼了一声，兀自说道：“哪次大师兄被师父喊出来不是因为你？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苏黎哑口无言，却不得不承认似乎真是跟他有关系。几人正聊着，忽听殿门外脚步声传来，登时站正。越紫萱拉了柳子风一把，把他拉到自己左侧。再看其余三位师兄，已是按照排位逐一站好了。 脚步声靠近，门口只见季长老身影出现。他走到大殿中央，拉开一把椅子坐下。而后看向两周，微微点头，说：“好了，你们也都坐下吧。” 五人闻言应是，都拉开身旁椅子坐下。只听季长老继续说道：“好了，人都到齐了。子风，你过来。” 柳子风精神集中，闻言顿时起身，几步走到季长老面前。只听季长老继续说道：“跟我拜见祖师！” 说完，季长老起身转向身后，往前走了几步，柳子风在后。李天成在一旁将三柱燃香分别递给两人，往后退去。 两人面前，是一副青霞真人的巨大画像。画中，青霞真人身着墨绿道袍，手持拂尘，足下尽是祥瑞浮云，仿若成仙。 季长老俯身拜下，将手中燃香插入香炉中。柳子风刚拜入落霞宗，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九个头，方才起身奉香。 拜完祖师，季长老回到位子坐下。柳子风站在季长老面前三米处，又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头，这才起身说道：“弟子柳子风见过师父！” 季长老点点头，微笑说道：“好了，子风以后便是落月峰弟子。天成，这几日便由你教授他宗门规矩和基础修炼。”说到这，话风一转，又对大汉说道：“中阳，这几日你便考教一下他们修行，若是三殿试炼仍旧垫底的话，看我不扒了你们的皮！” 李天成、苏黎尽皆一脸苦瓜色，口中惶恐道：“弟子明白了。” 季长老说完，便起身离去了，留下大殿中众人大眼瞪小眼。越紫萱在一旁“噗哧”一笑，幸灾乐祸地看着李天成和苏黎二人。却见大汉起身，走到柳子风面前，说道：“小师弟，你可要好好修炼，不然师父怪罪下来，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柳子风哑然，不知这“三殿试炼”是什么，但看到二师兄和四师兄一脸严肃，心里也稍微有些紧张。 “那个……大师兄，我们先去吃饭，老规矩，考教的事你可要手下留情。” 苏黎在一旁一脸肉疼，对着季中阳说道。柳子风看着几人，又看了看身旁的越紫萱，好奇道：“你也是落月峰弟子吗？” 越紫萱看他脸色奇怪，顿时一怒，说道：“没大没小，你应该喊我师姐。另外，我就是落月峰弟子呀！” 说完，眼睛笑眯眯地看着他。柳子风看着一边季中阳三人，脑中想了想，说道：“见过三师姐！” “噗哧！”越紫萱顿时笑了起来，宛如一朵盛开绽放的紫莲。柳子风看着眼前女子，不由呆住了。从小到大，他见过的也只有周玉茹能跟眼前女子相比一二。他傻愣着，看着眼前女子笑的前仰后合，乌黑秀发被微风轻拂，仿佛撩动着他的心弦。 好一会儿，越紫萱发现柳子风目光愣愣地看着他，脸上一红，止住笑声说道：“小师弟，你在看什么？” 柳子风轻轻“啊”了一声，反应过来，连忙垂下头，低声说道：“没什么。” 一旁季中阳几人也看到这边动静，李天成笑道：“小师弟，师妹可不是师父的三弟子哦！” 柳子风脸皮有些发烫，闻言抬起头来，诧异道：“那三师兄是？” “老三常年在外，还不知道现在人在何处呢！他一心想突破境界，所以很少在宗门里待着。你也知道，落月峰是个什么样子。小师妹虽然是掌门真人带回来的，但从小却是在落月峰长大，也是拜师父为师。神阳殿弟子太多，掌门真人又不放心。所以说，小师妹是我们落月峰弟子。” 季中阳接过话头，替柳子风解了疑惑。柳子风刚欲再说些什么，一旁四师兄苏黎摆摆手，说道：“走吧，我们边吃饭边聊。” 说完，几人直奔山下。这次是大师兄带着柳子风飞行，他脚下踩着一柄宽剑，御空飞行。柳子风感觉山风迎面吹来，眼睛都睁不开，紧紧抓着大师兄宽大衣袍，耳边听他说道：“小师弟，感觉怎么样啊？” 柳子风刚欲说话，一口风呛在口中，登时一句话也说不出。不远处，李天成的法宝则是一把双色匕首，赤红晶蓝两种光芒狂闪，煞是好看。苏黎的法宝是一枚宝印，散发出灰蒙蒙的光泽。 不过这两人都在大师兄前面，柳子风也只能微眯着眼睛看到两人法宝，心中艳羡。回头看去，看到师姐越紫萱脚下踩着两朵上下飞舞的紫色莲花，宛如花中精灵。柳子风看得眼花缭乱，却听越紫萱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师弟，怎么样？” 柳子风一脸羡慕之色，说道：“师姐，你这两朵花也是法宝吗？怎么这么厉害！” 刚说完，就见二师兄飞到他近前，笑道：“小师弟，师妹这法宝可不是普通的花，乃是东海极远之地，采得九千年方能盛开的‘双生紫晶玉莲’奇花，炼制而成的一对双环，全名叫做‘紫影双生环’，威能奇大。” 说话间，几人自半空落下。柳子风四下一看，不远处赫然是落霞镇。李天成和苏黎两人在前，很是熟络地朝落霞镇走去。身后跟着大师兄、柳子风和越紫萱三人。没多久，就在柳子风目瞪口呆下，来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四海楼。 几人刚一进门，眼尖的小二顿时一路小跑过来，口中陪笑道：“掌柜的，您二位怎么今日有空亲自过来了？” 李天成笑道：“今日小师弟正式入门，外加大师兄出关，可谓是双喜临门。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们了。” 小二口中称是，临走时看了柳子风一眼，感觉这青年有些眼熟，却想不起来什么时候来过。四海楼生意异常火爆，来来往往食客众多，这种情况实在是多了去了。 李天成带着众人穿过大厅，后面是一个小院子，种植着一些不知名的花草树木，在冬日里仍是绿意盎然。院子左右两边屋子冒着炊烟，估计是后灶厨房。西北角则是一间小屋，几人正向这小屋走去。 苏黎推开屋门，进去将两边遮挡窗户的木板推开，屋里瞬间明亮。然后朝柳子风几人招呼道：“进来吧！” 几人先后进了房间，屋里左侧是一张大方桌子，通体由一节古树树干打磨而成，周围放着几个木质小凳，看材料应该与木桌相同。右侧靠墙的地方是一处灶台，旁边堆积着一人高的木柴垛。灶台上锅碗瓢盆俱全，李天成走过去，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又取出几个小口袋。柳子风凑过去一看，登时愣了一下，里面竟然是各种盐巴调料。 他正愣神的功夫，李天成和苏黎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第二十一章 千夜 苏黎离开房间，不一会儿便扛着一堆东西回来。柳子风定睛一看，是一些瓜果蔬菜和肉类。 苏黎将这些东西放在一旁砧板上，然后低下身子取了一小捆木柴，熟练的打着火，回头冲着目瞪口呆的柳子风说道：“小师弟，过来搭把手！” 柳子风“哦”了一声就跑过去，苏黎将砧板上的蔬菜推给他，说：“你去帮我把这些菜洗一下吧。”说完，就拿着一个有些漆黑的蒲扇，呼呼地扇起火来。柳子风本想将那些肉顺便清洗一下，李天成走过来说道：“小师弟，这些肉我来处理。这些可不是普通那些牛羊的肉，今天就让你尝尝二师兄的手艺！” 苏黎正扇着火，闻言嗤了一声，灶底不知怎么忽然冒出一股浓烟来，呛得他连连咳嗽，眼泪汪汪。 大师兄和越紫萱两人似乎早有预料，正在院子里站着，看柳子风从浓烟中出来，被呛得咳个不停，顿时哄然大笑。 越紫萱正无聊着，平日里她根本没进过厨房，此时也帮不了什么忙。忽然看到柳子风端着一大盆的蔬菜出来，顿时跟了过来，要跟他一起洗菜。 大师兄季中阳几人年龄都比越紫萱大上不少，平时越紫萱总感觉他们有些老气，连带着自己都失去了活力。而柳子风年纪最小，被她看成了唯一一个有趣的同伴。越紫萱性格本就活泼，让她跟着几个老气横秋的师兄着实百般无聊。 柳子风心中对这个活泼美丽的师姐也很喜欢，见她蹦跳着跑过来，脸上一笑。越紫萱顿时像发现了什么稀奇事物一般，大声道：“师兄你们看啊！小师弟竟然笑了！” 季中阳扭头看向这边，房间里仍有轻烟飘荡，但门口却探出两个脑袋。几人瞅着柳子风，苏黎也笑道：“还没见过小师弟开心的样子呢！这样看起来，嗯……倒也蛮可爱的。” 苏黎想了半天，也只想出这么一个词来。顿时，李天成和季中阳哈哈大笑，越紫萱更是笑得直不起腰，对柳子风说道：“师弟，想到四师兄竟然夸你‘可爱’，哈哈……” 柳子风听到几人说话，脸上大囧，连忙抱着满盆蔬菜就往水池边上走，心中一阵无语。 越紫萱在他身边，挽起衣袖，露出一节手臂。柳子风看她这架势，忙说道：“师姐，我自己来就可以了。” 越紫萱瞪他一眼，老气横秋地说道：“我是师姐，你是师弟，师姐有必要帮助你解决一切困难。当然，你也要听从我的吩咐，明白吗？” 柳子风不知道眼前洗菜便是困难，扭头看到越紫萱一脸得意，洁白皓腕轻打着水花，手腕处还系着一个小小铃铛，轻轻作响。强行将目光收回，心中依旧泛起阵阵涟漪。抓起几株青菜默默清洗起来。 一时间，两人都没说话。不一会儿，越紫萱清脆的声音打破沉默：“小师弟，你是从哪里来的呀？” 柳子风手中动作一顿，口中说道：“我是从……我是山下村子里的人。” 说完，他有些犹豫，看了身旁美丽的女子一眼，问道：“师姐，你不害怕落月峰的传说么？” 越紫萱好看的眉毛一紧，脸色一正，一副语重心长地模样说道：“子风，我们修行之人要不惧艰险，迎难而上，区区心魔又有何惧？真要我们能战胜自己，那些困难到时候也只是过往云烟罢了。” 这一番话说得柳子风莫名其妙，还未开口，就看到越紫萱狡黠一笑，顿时明白过来。 越紫萱看他不说话，胳膊捅了捅他，问道：“怎么，生气了？我可是没修炼什么《九霞玄经》的心法，自然也不害怕那些心魔喽！” 柳子风心中一动，刚欲张口，就听到四师兄苏黎探着脑袋喊道：“小师弟，你好了没有？二师兄要下厨啦！”两人连忙起身，向屋子里走去。刚进房间，便看到李天成有些滑稽地围着一个浅色围裙，两手一手锅铲一手大勺，正比划着。柳子风连忙把洗好的东西端过去，李天成示意他们到桌子旁坐下，看他一展手艺。 苏黎这时也闲下来，跟柳子风三人一起坐在桌边闲聊。柳子风看着李天成在灶台前，忙而有序地烹饪着，露出佩服。 回过神来，他冲苏黎问道：“四师兄，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听小二说你们是这里的掌柜？” 苏黎一笑，说道：“没错，这‘四方楼’便是我和二师兄一起开的。平时也不需要那么多功夫修炼，这‘四方楼’主要是二师兄搭理。我呢，就负责在山中打猎。” 说着，他指着砧板上那些不知什么动物的肉，说：“看到了没？那东西活着的时候叫做金甲犀牛，皮糙肉厚的可费了我一番功夫。不过倒也值得，比起寻常野兽来味道好了不知多少倍。” 柳子风没见过金甲犀牛，但听苏黎所说似乎很是厉害，脸上露出一丝古怪之色，问道：“难道师父不催着修炼吗？” 苏黎叹了一声，看向屋外，声音低了许多：“我们又何尝不想修炼，只是心中还有魔障未祛，谈何容易啊！” 柳子风登时想到李天成说过的关于“九霞唤灵台”的往事，一时沉默不语。 不多时，桌子上摆满了菜肴，五颜六色，引得众人食欲大作。李天成解下围裙，对柳子风说道：“小师弟，尝尝二师兄的手艺如何？” 众人早已饿极，那顾得上客气。柳子风见几人狼吞虎咽模样，心中一丝客气顿时烟消云散，拿起筷子开动。 李天成掀开灶台旁边一块地板，拎出两坛子美酒。刚启开坛子，一股浓郁酒香散发出来。苏黎在一边嗅得酒香，眼睛一亮，惊呼道：“二师兄，你竟然又藏了好酒！” 李天成撇撇嘴，道：“我若不藏起来一些，只怕两三天便被你喝光了。”说完，抱起坛子斟满四个酒杯。除了越紫萱之外，师兄弟四人一人一杯。 季中阳明显也是爱酒之人，闻着扑鼻酒香，笑骂道：“你们两个不好好修炼，每次遇到师父要考教你们修行，便拿出美酒贿赂我，真是可恶之极！” 李天成也一脸苦色，看了苏黎一眼，说道：“还不是老四不争气，上次‘三殿试炼’一场都没赢下来，把师父气个半死。现在师父只要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 柳子风一旁听着，问道：“二师兄，这‘三殿试炼’是怎么一回事？” “还是让师姐我告诉你吧。‘三殿试炼’是宗门每隔十年的一次较量，神阳峰、落月峰和星华峰各自派出门下几名弟子比试，胜者更能得到宗门的丰厚奖励。如此，既能激发宗门弟子努力修炼，又能选拔出天赋异禀之人加以培养，保证宗门长盛不衰。” 越紫萱将这“三殿试炼”的事情说给柳子风，眼睛转了转，又道：“距离这一次‘三殿试炼’只有不到三年功夫了，师弟你可要加油喽！” 柳子风刚听明白，冷不丁被越紫萱最后一句吓了一跳，看向几人问道：“这‘三殿试炼’莫非我也要参加？” 季中阳点点头，道：“小师弟，落月峰人丁稀少。按照惯例，除了师父以外，我们所有人都是要上场的。” 说话间，几人推杯换盏已是过半。估计整个落霞宗弟子里，也只有眼前几人能如此潇洒自在。 他这么一说，柳子风顿觉世间紧迫起来。刚刚开始修炼《九霞玄经》法门，还有《地鬼术》的心法，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融会贯通。不过这些他不敢询问，事情太过离奇，也只能皱皱眉头，继续吃饭。 “唉，也不知道老三怎么样了。这些年来，他独自一人在外，想必是不好受的吧！” 李天成一边喝着酒，脸色怅然。季中阳也面带惆怅，苏黎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拽过另一个酒坛，一边倒酒，一边狠狠说道：“三师兄天纵奇才，只恨天道不公，宗门又太过迂腐，才……” “老四！” 季中阳脸色一变，顿时喝道。苏黎话语一顿，面色难看，好半晌口中才“唉”了一声，眼中竟是落下泪来。 柳子风不明所以，越紫萱凑了过来，轻声说：“你对落月峰还不太熟悉，大师兄、二师兄和四师兄你已知晓，师父本名称作季正法，道号乘虚。还有你未曾见过的三师兄，本名唤做杜千夜。三师兄是跟着师父从蛮荒回来，拜入落月峰门下。那一年‘三殿试炼’时，三师兄所向无敌，横扫三殿，但却被人识出是妖兽之体。最终迫于宗门压力，三师兄不想给师父带来麻烦，只得离开落霞宗。三师兄虽是妖兽，但为人极好，道行更是高深。只是如今，连师父也不知他身在何方。” 越紫萱想起过去事情，情绪有些低落。季中阳三人在一旁听着，陷入沉默之中。 几人吃过午饭，便驭起法宝回了落月峰。柳子风没像上次一样喝得大醉，但仍有些头重脚轻，只记得李天成将他送回房间。 他倒在床上，忽觉睡意袭来，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昆吾 一觉醒来已是傍晚，窗外夕阳西下，将房间里染成一片金黄。 柳子风这一觉睡得极为踏实，没人打扰，起来时精神十足。身边还有个毛茸茸的家伙，却是黑炎这家伙也在呼呼睡觉。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个师兄瞅了这小家伙半天，口中连连称奇，但却也说不出这小家伙究竟是何种小兽，端是神秘。 季长老平日里对落月峰几乎不管不问，任凭弟子们自己修炼。一来落月峰人少，恐怖之名吓退了不少外人；二来除了柳子风以外，其余如季中阳等人尽皆到了突破关头。突破时心魔危险极大，几人暂时还没有什么打算。 落霞宗除了三峰以外，还有山脚下一档子杂事。如果说神阳峰、落月峰和星华峰是落霞宗内门的话，那山脚下的区域便属于落霞宗外门。平日里外门事物繁多，季长老无事之下，便主动要求去外门镇守。掌门真人等人也无异议，便将外门长老一职交予他。 长久以来，外门倒也正规有序，杂务琐事井井有条。此番情景下，季长老在外门待得舒适，只隔三差五回落月峰一趟。殿中无事，便又离去了。 柳子风知晓了落月峰的往事，知道三百年前那些走火入魔的师兄，如今被束缚在落月峰后山中。昆吾师祖一身道行何其强大，那些束缚着心魔的青色小蛇一边吞噬灵气壮大己身，一边压制着这些师兄们的行动。如此，构成一个绝妙循环。季长老不愿再落月峰长呆，多半是不想回忆往事，徒增痛苦烦恼罢了。 只是，这等被压制的绝望与痛苦，也只有被心魔入侵的他们方能知晓。 柳子风起身，腹中也无饥饿感觉，中午几人吃了不少。天色尚早，他推门而出，准备到处走走，熟悉一下这里环境。 落月峰在三峰中最是陡峭，但山顶却一片平坦。三峰中，以神阳峰最高，星华峰和落月峰其次，相差不多。山顶上树木众多，还有不少野兔野鸡之类，平时都是李天成没事抓几只烹饪来吃。 柳子风沿着屋后走了一会儿工夫，便看到前方有一块巨大石碑。这石碑通体有两三丈长，横倒在地上，经历日晒雨淋不知多少年月，其上隐约字迹已模糊得无法辨识。 柳子风凑到近前，看那石碑仿佛不知多少年前屹立在此，又不知因何原因倒地腐朽。他瞅了半天，除了看到一些蜘蛛蚂蚁到处乱爬外，仅在碑底右下角部位看到两个小字：昆吾。 柳子风起了好奇之心，石碑多半与昆吾祖师有关，不知为何却变成这副模样。听李天成跟他说，昆吾祖师仙逝之前，被称为最有可能超过青霞祖师之人，入门仅四十余载，道行便高至玉霞境后期，傲视九州年轻一辈。到了后来，成为落月殿大长老之后，争名逐利之心渐退，反而用心培养起弟子来，造就了落月峰当初无上盛名。 柳子风听后，对这位师祖心中敬佩不已，暗暗发誓要努力修行，争取有一天能像昆吾真人一样傲视天下。 他围着石碑一圈，又蹲下身子来，仔细盯着上面残缺不全的字迹。昆吾真人一生惊艳绝伦，跟他有关的东西定不是凡物。 柳子风心中这样想着，愈发激起他好奇地念头。正聚精会神地盯着看，冷不丁背后突然冒出一声轻喝。 “师弟，你在看什么这么入神？” 柳子风吓了一跳，险些一头撞在石碑上。转过头来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越紫萱站在不远处。俏生生地乐的笑个不停，怀中还抱着黑炎。 一边笑着，越紫萱朝他走来。黑炎看到柳子风，兴奋地吱吱叫了几声，就一溜烟从越紫萱怀中挣脱，窜到柳子风肩头。 越紫萱顿时一瞪眼，没好气地指着黑炎骂道：“你这个可恶的小东西，亏我还带你出来给你吃好吃的。真是跟你主人一样，呆头呆脑的还没有良心！” 柳子风莫名其妙，问道：“师姐，我怎么没良心了？” “哼哼，师姐快无聊死了，你一个人偷摸出来闲逛，怎么不喊我一声？翅膀硬了，不需要师姐罩着了？” 越紫萱气呼呼地说道。李天成和苏黎两人要打理四海楼，经常不在落月峰，大师兄又常常闭关。整个落月峰除了一些杂役弟子，便再没其他人了。好不容易来了一个小师弟，没想到去寻他时却扑了个空。 柳子风看她生气，登时不知说什么。越紫萱见到他时，倒也没那么生气了。反而到他身边，问道：“你在这搞什么鬼？” 说完，又看了一眼石碑，不屑地撇撇嘴道：“你在看这块破石头啊？别费心思了，大师兄他们早就发现了这石碑，也问过师父，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现。你啊，就省点力气吧！” 柳子风看她模样不似逗他，疑惑问道：“这块石碑，是昆吾师祖留下的吗？” “是啊！”越紫萱一脸肯定，“听师父说，这里曾经昆吾祖师修炼的地方。后来，自从出了那件事以后，这里便荒废了，连落月殿都迁移到了前山。” 柳子风四处一看，果然有不少砖片瓦砾的痕迹。许久以前，这里应该有一片屋舍。 越紫萱见他发呆，颇有些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啊，还是老老实实地修炼，不要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二师兄说了，明天开始你便跟我一起做功课。” 柳子风知道入门功课，便是挑水爬山。每日从山顶下去，从山脚下挑水再上来，如此来回装满一大缸。从明日开始，他便要开始从山下挑水。柳子风在村子里长大，平时不少干活，力气倒也不小，故而也不觉有什么困难。 被越紫萱这么一说，他此时也无心再在破旧石碑上浪费时间。两人慢悠悠往后山走，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走过一个山头，柳子风便发现一道山涧。山涧两侧岩壁光滑平整，仿佛被人一剑劈开。中有溪流悄然流淌。顺着溪流望去，不远处有一大团紫色雾气，不时有电弧狂闪，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柳子风刚欲过去一瞧，被身旁越紫萱一把拉住。听她说道：“前面便是关着那些师叔们的地方，我们不能再过去了。” 看着山涧，以及前方莫名紫气，柳子风突然想起李天成告诫他的话。后山之中有一处禁地，不可贸然靠近。禁地是一套古老阵法为根基，乃昆吾真人亲手布置。只不过，如今却变成了囚禁他门人弟子的牢笼。 天色已经漆黑下来，柳子风无意在后山逗留，越紫萱同样对这里十分忌惮。两人对视一眼，便沿着来路返回。 …… 神阳峰，神阳殿。 神阳峰一脉弟子众多，山顶屋舍建筑连成一片，相比之下，落月峰倒颇有几分荒凉之感。神阳殿落于正中，模样与落月殿看似相差无几，同样恢弘气派。一方巨大石碑屹立在神阳殿右侧，上书两个大字：神阳。 天色刚暗，神阳殿中却并无几人。第二层阁楼上，一道身影负手而立，在窗前望向远处，看方向是落月峰所处之地。除这道身影以外，另有一白发老者坐在一旁椅子上，一脸*地喝着茶。 这时，那道凭窗远望的身影转过来，赫然是掌门落尘真人。他看着桌前之人，笑道：“师弟，你这模样愈发苍老了。” 老者抬头，竟是季长老无疑。他面无表情，没有平时对柳子风一众弟子那般和蔼，淡淡道：“师兄喊我来此，就是为了跟我聊这等无聊之事吗？” 落尘真人一笑，捋着长长胡须，轻声道：“师弟，那件事都过去几十年了，想不到你仍是耿耿于怀。” 季长老脸上表情一怒，片刻后又变得古井无波。口中哼了一声，说道：“当初，我把孤苦伶仃的千夜从蛮荒带回，看着这孩子成长。他对我如侍奉爹娘一般，却被你们赶出宗门。这等做法，便是正道所为吗？” 落尘真人沉默，显然不想再提旧事。脸色一正，道：“师弟，这次唤你来，是说说你门下弟子柳子风的事情。” 季长老脸色稍缓，闻言冷笑一声，说道：“怎么？不说别人，我门下弟子又怎么了？” 落尘真人看他这幅表情，眉头微皱，道：“柳子风当日参加考教时，我也并未看出什么。只不过他选择落月峰倒让我有些奇怪。此外，近几日宗内有人查过他的身世。只知道他六岁时和他哥哥以及一个老者在‘无定村’住下，而前不久那老者突然身死，他哥哥也消失无踪。” 季长老对这些显然了然于胸，不知落尘真人说这些什么意思，皱眉问道：“那又如何？” 落尘真人道：“如此一来，柳子风身世便成了谜。而他拜入落月峰这件事，我也不好判断。” 季长老嗤然一笑，目露不屑：“子风既然拜我为师，便是我落月峰之人。你们这些老家伙太过迂腐，自诩正义。可笑，我那徒弟何曾为害过宗门？只因非人之躯，便被无情逐出。如今，又对子风怀疑重重。哼，若不是千夜不欲回来，你以为我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外面受苦吗？” 这一番话说出，季长老起身便欲离开。只听身后落尘真人长叹一声，说道：“师弟，我们自由一起长大，情同手足。你不必如此急躁，乱了道心。千夜这件事牵扯颇深，远非你想的那般轻巧。师弟你资质不凡，比愚兄都强上几分，奈何被这些凡事所扰，耽误了修行，何苦来哉！” 季长老脚步一顿，语气低沉道：“修炼？你若有空，多去后山看看那些师兄弟吧！”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离开神阳殿。身后，落尘真人一脸无奈，目光遥遥看向落月峰，久久不语。 第二十三章 圆月 柳子风回到屋中，正欲打坐冥想，忽然觉得一阵饥饿。 闭目良久，心中却是如何都静不下来。无奈之下，他起身跑到厨房，发现厨房里那些锅碗瓢盆上都蒙着一层灰尘，不知有多久没人来过。他只得合上门，往屋外树林子走去。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柳子风也不例外。尤其是修炼过后，腹中饥饿感每每让他哭笑不得。虽说道行高深之人能辟谷数日甚至数月，但以他如今修为断断做不到这一点。 他一边走，一边苦恼地心中埋怨：“你这个家伙，中午吃了那么多，竟然又饿了。这么下去的话……” 树林里黑漆漆的，好在有淡淡月光洒落在地。柳子风运起真气，登时照亮周围四五米距离。他轻手轻脚地边走边搜寻着野物的踪迹，一直走出老远，才听到不远处发出几声脚踩落叶的“咯吱”声。 柳子风心中一动，就欲动手。却不料怀中一抖，一道赤黄色光芒猛然窜出。然后，只听远处咯吱几声枯叶轻响，便看到一只怪鼠有些滑稽地用尾巴拖着两只野兔的尸体，兴高采烈地跑来。 黑炎一路欢快地跑回来，柳子风一脸惊讶。这也是他头回看到黑炎动手，光是那般速度，只怕就赶得上一般法宝了。 柳子风蹲下身子，拍拍黑炎的脑袋，口中称赞了一句，便拎起兔子，准备回去。 黑炎“吱吱”怪叫，柳子风回头看去。顺着黑炎小爪子指的方向，不远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发光。光芒微弱，在皎白月光下不是很起眼。若非黑炎提醒，就被柳子风忽略了。 心下奇怪的他转过身子，黑炎落在他肩膀上，一人一鼠便朝那发出黯淡光芒的地方走去。 光芒似乎在树林之外，随着柳子风靠近，光芒顿时一闪一闪起来，宛若呼吸一般。 终于，柳子风走近，顿时一惊。这发出光芒的东西不是其他，正是那块刻着昆吾两个字的破旧石碑。他四下看去，只见周围月光似乎被这石碑吸引，尽数汇聚其上。相比之下，周围更加黑漆漆的，只能看到柳子风身上运起的青黑色真气。 圆月高悬，今天正是“望日”，柳子风忽然感觉到周围阴气比平时浓郁太多，不由大惊失色。 他忽然想起周老以前说过，每逢月圆不可修行《鬼灵经》，除非达到御物的境界。因为月圆之夜，阴气过猛过冲，修炼之人道行不够的情况下，便会直接被阴气冲垮经脉，变成厉鬼邪物。 柳子风只想抓着兔子便回，没成想被石碑吸引至此。石碑周围阴气更盛，仿佛四面八方的阴气尽数聚拢而来。待发现空中皎月明朗如盘，恍然大悟中为时已晚。 柳子风心中诧异，《鬼灵经》心法的口诀没有半点异动，让他不由对周老的话有些怀疑。正疑惑中，平地忽的刮起一阵山风。这风不知从何处来，吹得柳子风遍体生寒，仿佛身在千万载寒冰一般。从外看去，就能看到此时以他为中心，道道泛着灰黑色气体围绕旋转，声势骇人！ 这时，他眼睛已经难以睁开，耳边黑炎“吱吱”叫声越来越小，逐渐被呼呼地风声淹没。 落月峰安静无比，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后山处，一块横卧在地的巨大石碑通体泛光，似乎吸收月光而变成了皎白色。石碑前方一个人影长发飘飞，衣袍舞动，周身如被墨色笼罩，看不出究竟来。 柳子风心中大急，阴气飞舞间，脑海中《地鬼术》的法诀轰然运转。一时间，耳边传来无数呜咽之声。似乎又无数鬼怪凭空出现，游移飘荡，冷眼看着地上的他。 无数阴气，在《地鬼术》法诀的牵引下，如同泄了堤的山洪，一股脑儿朝柳子风身体涌去。 柳子风瞬间浑身冰凉，连意识都停滞了片刻。 无数黑蒙蒙的阴气在他经脉间游走，一条条经脉如被冻结，发出诡异的蓝光。紧接着，蓝光陡然破碎，柳子风浑身都渗出血来，染红了身上衣衫。这般疼痛，若非意识已被侵蚀大半，早便叫了出来。 此时的他，浑身浴血，经脉寸断，模样凄惨，仿若杀人饮血的外道邪魔！ 浑身经脉尽数断裂，那些阴气仍沿着《地鬼术》中运转路线，径直汇向百会穴。体内经脉寸断的地方，这时竟然发出无数青色光点，一点点地将那些碎裂经脉弥补如初。 柳子风两眼通红，状若疯狂。方才那般无意识的状况只持续了一瞬，接着他便感觉到体内传来剧痛。然而浑身被阴气冲入，他竟是一丝也动弹不得，眼睁睁地看着经脉寸断，目眦欲裂。一瞬间，胸中一股恨意油然爆发。 “大仇未报，我这就要死了么？” 《地鬼术》心法玄妙异常，对无数进入柳子风体内的阴气来者不拒，尽数纳入他头顶百会穴中。柳子风感觉不到的地方，脑海中的一处，一朵九瓣花瓣的墨蓝莲花悠悠转动，将那些阴气尽数吞噬。 体内，青色光芒大盛，一条条完整的经脉宛如新生。只是这青光不知何故，做完这一切便隐藏起来，再无踪影。 柳子风无暇顾及其他，此时身体已恢复了知觉。四周阴气已所剩无几，方才吹来的劲风竟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蓦然间，柳子风感到手中一阵凉意，慌忙看去。不知何时，他的一只手竟搭在石碑一角。 破旧石碑依旧恒更在地，碑面上泛起一片如玉光泽。冰凉感觉如寒波秋水，碑面字迹依旧模糊不清，但在他手掌覆盖的一片，恰好有两个字：昆吾！ 柳子风心底一惊，连忙抽手而回。定睛一看，那两个小字处有细微的裂痕出现！ “咔嚓！” 一声脆响，这裂缝越来越大，最后“啪嗒”一声，一节一尺来长的石块脱离石碑，掉落在地。 月行上移，光芒笼罩大地。柳子风惊疑地看向那节掉落在地的长条石块，一把抓在手中。石粉簌簌脱落，只见一把墨色断剑出现。 墨色断剑只有剑柄和半截剑身，样式古朴，隐约透亮，不知是什么材质。剑尾处作一狰狞异兽雕刻，双翅四尾，虎首鹿耳，头生两角。模样正昂首怒啸，煞气冲天，仿若活物。剑柄上刻着“昆吾”两个小字，此时散发出阵阵青绿光芒，似乎在镇压那尊异兽。半截剑身上，刻画着一道道繁杂的奇异花纹。 在那断裂处，裂痕弯弯曲曲，似乎被什么东西生生砸断。 柳子风看着手中断剑，不知从何生出一种莫名情绪，仿佛看破心中芥蒂，对世间再无留恋。 “吱吱！” 安静之下，猛然间传来几声急促叫声。柳子风一怔，手中断剑“咣当”一声掉在石碑上，顿时浑身都冒出冷汗来。偏过头，只见黑炎正蹲在他肩头，一脸焦急地抓着他的衣领，口中“吱吱”怪叫。 “这是什么邪物？怎么这般可怕？” 柳子风摸了一把额头冷汗，又看了一眼那墨色断剑，心中一阵后怕。方才着了这断剑的道，差点便要一命呜呼于此。 墨色断剑在石碑上，柳子风看到一丝丝黑色气体从剑柄上飘出。与此同时，石碑通体也发出青蒙蒙的光泽，凝聚成一个个细小符文，烙印在断剑上。 片刻后，断剑整体被一层青绿光芒包裹，再没有一丝黑色烟丝飘散。石碑上的光泽也黯淡许多，又变成了之前的破旧模样，仿佛元气大伤一般。 这次，柳子风没敢再去取那断剑，而是小心翼翼地瞅了许久。黑炎见他一脸紧张，“咻”的一声化作一道黄光。再看时，只见它拖着断剑，朝柳子风跑来。 柳子风吓了一跳，一把揪住黑炎的尾巴，拎起来看着它，见那双贼溜溜的小眼睛依旧灵动，也放下心来。不过还是呵斥了这小东西几句，这样莽撞冲过去实在是太过危险。 柳子风刚把断剑收入怀中，冷不丁面前出现一个人影，顿时吓得一跳，连忙抬头望去。 人影负手而立，眉毛胡子花白，一身道袍上沾满灰尘。手中还持着一个小幡，幡上一个大大的“算”字在夜间都异常醒目。人影静静地看着柳子风，似在思索怎么开口。 “你……前辈，你怎么在这里？” 这人影不是别人，正是被人称作骗子的算命老道“算不成”。上次在山脚下，老道也是凭空毫无声息地出现，这次依然如此。一来二去，柳子风惊讶过后，倒对他神出鬼没的方式习惯了。 老道看他一眼，视线移了移看向他的肩头，黑炎伏在柳子风肩头一动不动，一双小眼睛滴流乱转，不知在想什么。 “这小东西的模样……好像是西荒十六异地中的‘火光兽’。不过这皮毛上怎么会有黄黑色的花纹？” 老道捻着胡子思索片刻，竟然道出黑炎的来历。 柳子风眼神迷惑，不知老道说的这“火光兽”是为何物。老道也没吊他胃口，缓缓说道：“‘火光兽’又名火鼠，乃是上古奇兽，体重毛长，传说生活在西荒之地的炎洲。以前曾有《十洲记》，书中有云：‘炎洲有火林山，山中有火光兽，大如鼠，毛长三四寸，或赤或白。山可三百里许，晦夜即见此山林，乃是此兽光照，状如火光相似。’此兽不惧水火，神异异常。” 说道这里，老道自己也有些疑惑，又仔细看着黑炎许久，喃喃道：“这模样和毛发长度都是火光兽特有无疑，莫非是我认错了？” 柳子风头回听到这些奇闻怪事，忍不住问道：“前辈，那‘炎洲’也是九州之一吗？” 第二十四章 天命 “炎洲？” 老道一愣，旋即撇撇嘴说道：“以往这人族繁衍之地并非九州，而是十洲，其中便包括炎洲。不过，炎洲后来发生了一场大灾，毒烟弥漫，火光冲天，几乎所有人兽尽数灭亡。所以，后来多称九州大地，炎洲已是一处凶险之地了。” 柳子风听得如此奇闻暗暗咂舌，不知是何等灾祸变故，竟使得一洲之地变成死地。 “小子，今日乃十五望月之夜，阴气最盛。你小子竟然跑到这里修炼阴鬼之气，莫非是活腻了吗？” 老道看着他，毫不客气地说道。看了一眼地上石碑，目中露出追忆之色，又轻声说道：“这柄剑原名叫做‘十绝剑’，是昆吾子在蛮荒中斩杀一只上古恶兽，九死一生铸造而成。” 说完拿起那节断剑，看着其上青绿光芒不停闪烁，口中轻叹一声：“果然，这妖孽已经逃脱了。” 柳子风一惊，回想起方才似乎连自己的心神都被影响，心中骇然问道：“前辈，莫非这恶兽还未死去？” 老道手掌摩挲着剑柄上“昆吾”两个字，说道：“这等凶兽已如人类一样有了道行，论起实力还要比昆吾子高出不少。昆吾子当初也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厮斩杀。取其精魂，又请多位高人相助，才炼出这柄神剑。” 说话间，老道周身气势骤然起，右手中指猛然点在短剑尾部那妖兽头部。一时间，青绿色光芒大盛。青光中，只见点点黑色烟丝无形消散。冥冥中仿佛一声不甘嘶吼回荡，转瞬消失。 做完这些，老道又恢复之前那副高人模样，将手中断剑一抛丢给柳子风，告诫道：“小子，断剑里仍有那妖孽的部分残魂。虽有昆吾子真气镇压，但昆吾子仙逝多年，愈发难以压制这残魂暴动。你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用这法宝对敌。” 柳子风闻言点头记在心里。就算老道不说，他心中对这断剑都有十二分的忌惮。之前被影响心神的一幕，令他胆战心惊。哪里还敢随便驱使这等诡异之物，只怕当时就失了心神万劫不复了。 老道看他认真的样子，倒没再多说什么。柳子风将断剑收好，看着老道问道：“前辈，你今日来此，莫非有什么事情与晚辈说？” 老道不置可否，一晃身子便飘到柳子风面前，说道：“冥冥之中自有因果，既然我与你结下因果，自然有事寻你。”说着，手中蓦然出现一张秘纹黄符，一手抓着柳子风肩膀，口中默念口诀来。 蓦然间，只听“扑”的一声。柳子风顿时感觉一阵天旋地转，脑中传来阵阵刺痛。所幸这针扎感觉只是一瞬。待他回过神来，发现正身处一间房间中。 一间不大的房屋，几盏油灯微亮。面前是一张小小木床，床上躺着一个少年。 少年看似十二三岁模样，面色红润，仿佛大病初愈。闭着眼睛，仿佛熟睡。 似乎听到了什么动静，少年眼眸睁开，先是看向柳子风。柳子风心中一惊，这少年的瞳孔竟是非同寻常的银白色，眸中古井无波。而后眼睛一转，看到身旁的老道，神色一动就要坐起。柳子风见他这般虚弱模样，心中也捏了一把汗，连忙快走两步到床边，扶着少年身子。 “天命，你身子怎么样了？” 老道看着少年，高人模样早已不在，一脸关切地问道。 “爷爷，我好多了，不必担心。不知这位是？” 少年话语简短，极净干练。屋中油灯火苗微漾，映照着柳子风的脸色有些发黄。老道没有回答少年的话，反而用手拨了拨油灯灯芯，待灯光明亮了几分，扭过看看着柳子风，轻声开口。 “老夫本名‘算卜成’，复姓‘算卜’，单名一个成字。这一身相算之术自家中祖辈传下，如今已有千年历史。‘相算之术’可追溯到人类初始衍生年代，那时还没有各种口诀法门以供修炼，只有汹涌的天地能量和不可捉摸的冥冥之力。‘相算之术’，便是捕捉这天地间无形的神秘之力，卜算过去推衍未知。比起落霞宗那等心法口诀，不知早了多少年。” 柳子风心下骇然，自古以来人类便敬重天地鬼神。这天地间未知之物太多，究其原因怕是无人能解，修行之人讲究顺应天地，认为天地不朽。若参悟出这等奥秘，或许能破解长生不死之秘。 但是，常言道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这一丝天意便是命数使然，“相算之术”无疑是窃取天意，洞悉命理。如此一来，便是逆天行事，只怕要付出惨重代价。更有甚者，魂飞魄散，永世不入轮回。 这些东西，都是以前与周老闲聊时，周老无意间提起。但此时与算卜成这老道所说一一印证下，便有几分真实了。 这时，算卜成脸色郑重地看着柳子风，认真说道：“柳家小子，我与你说了这么多，便是有事情交代给你。” 柳子风见他脸色凝重，心中也有些紧张，连忙起身道：“前辈修为通天，如此这般真是高估了晚辈。只怕前辈未能完成的事情，晚辈也无法做到啊！” 算卜成摇了摇头，沉声说道：“你有几斤几两老夫自然能掂量的清，天命这孩子打一出生起便命魂有缺，虽然有‘通阴灵瞳’，但寿命绝不会超过三十年。今日我要交代你两件事情，第一，让天命跟随在你的身边；第二，希望你有机会的话，能寻找一味名为‘黑阴灵芝’的药材。当然，老夫不会白白让你做这些事情。” 说完，算卜成从怀中取出一本小册子。拿到近前，柳子风看到上面写着四个大字：相卜天书。 床榻上，少年也被算卜成取出的东西震住了，失声说道：“爷爷！你这么做……” 算卜成摆摆手，打断少年想要说下去的话，道：“这本《相卜天书》乃是家中祖辈传下，其中有各种奇闻异录，以及前人的诸多注解。无论你是否答应，这物都赠送与你。除此之外，若你答应老夫要求，我可以为你卜算三次，包括任何事情。这三次卜算，全部用命卦的方式为你卜测！” 算卜天命悚然变色，他自然也修行《相卜天书》，对其中一些禁忌知道的极为详细。“命卦”是卜书中的一种卦，手法简单，对道行要求极低，但是唯一一点就是需要消耗寿元。 柳子风虽不知“命卦”是什么东西，但看算卜天命的脸色便知道绝非容易之事。至于可以卜测天机，这一点确实是他所需。周老之死，柳子空的消失，柳家村落的灭绝，一切的一切都是一个谜团。 每每想起，便心如刀绞，夜不能寐！乃至于现在，他甚至不知道除了变强报仇以外，为了什么活着。 长生？ 他无心想过追寻高深道行，也无意与乱世纷争。柳子风自己也不知道，心中究竟想要为何？ 只是迫不得已，他就选择了这条茫茫没有尽头之路。从此抛下凡俗，纷争杀戮永不休。 “前辈，我答应你……” 他沉默许久，终于出声应下。在此期间，算卜成和算卜天命一直没有说话，前者皱眉沉思，后者同样沉默不语。 “好！如此性格又有担当，何愁他日不能搅风弄雨。老夫要告诉你一句话，凡事切记问心，问心无愧便是天意。若你问心无愧，又何惧冥冥天意？心之所向，便是天意所指！” 算卜成的话犹豫惊雷在柳子风脑海中响起，柳子风知道他的意思。落月峰并非不是善地，而是因为一些常人无法得知的事情，才变成人人谈之色变的禁地。 “问心无愧……” 柳子风心中默念，沉思片刻只觉这简单的四个字蕴含之大，超出了他的想象。 “柳子风，我会和季正法知会一声。以后，天命便跟着你去落月峰。你想要卜测的事情，待老夫下次回来便会寻你，少则一年多则三年。在此期间，你便先努力提高修为。你身上的心法我看不透来历，不过有天命在你身边，以后便没有那般禁忌了。好了，我便送你回去吧。” 说完，算卜成摸出一道黄符，贴在柳子风胸前，口中低声喝道：“遁！”。 …… 眼前一花，柳子风便发现又回到了后山处。地上石碑已经毫不起眼，旁边黑炎见柳子风突然出现，顿时吓了一跳。待看清人影模样，顿时欣喜地叫了几声，熟练地爬上他的肩头。 柳子风看看天空，圆月西垂，似乎再过几个时辰便要天亮。 他看了看四周，发现那两只死去的野兔仍在地上。走过去拎起死兔子，又回头望了石碑一眼，才往回去了。 回到住处，将死兔子扔在一边，这一夜折腾下来，腹中饥饿感早已消失。脑中不时想起算卜成对他说的那番话，心情复杂。 又过了一会儿，他才猛地一拍脑门，道：“坏了，天亮还要去做功课，得抓紧时间休息了！” 第二十五章 功课 柳子风和衣而眠，只是一直半梦半醒中睡不踏实。一会儿梦到自己回到了童年，父亲严肃母亲慈祥的样子；一会儿又梦到柳子空提着长剑指着他，说着些什么话。 这番情况持续了几个时辰，待到远方天空露出鱼肚白，柳子风悠悠醒来，脸上带着明显的憔悴神色。他捂着嘴打了个哈欠，仍感觉困意不断。但是看了看窗外天色，无奈地叹了口气。要不了多久，越紫萱便要来喊他做功课了。 功课顾名思义就是完成每天要做的事情，大师兄季中阳，二师兄李天成和四师兄苏黎是季长老早早收下，已是脱离了入门阶段，这功课自然也就无需再做。越紫萱虽自小成长在落月峰，但修行的时间却是从十五岁开始。 十五岁前，骨骼和身体都还没有发育完全，若是开始接触心法修炼，对身体有着不小的损害。 所以，现在落月峰上唯一需要做功课的就是越紫萱和柳子风了。季长老常常不在，几个师兄对这个师妹又疼爱的紧。柳子风还未入门时，越紫萱经常溜出去玩耍，功课便撂下了。只不过她天资聪颖，又有自己的修炼心法，道行精进的速度比起其他几人还要快出不少。故而，也对她这般行径视若不见了。 柳子风揉揉眼圈，下了床。看黑炎在一旁熟睡，也没管它。活动了一下身子，刚打开门，就看到一个人影，吓了一跳。 反应过来，门前站着赫然是越紫萱。后者一脸惊讶，问道：“笨蛋，你怎么知道我过来了？” 她今日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又黑又长的头发高高盘起，一柄淡紫色的玉簪加以固定。这般模样，倒是和星华峰玄玉大师的打扮有些像。柳子风也是首次见到她这般模样打扮，好像是落霞宗女弟子的标准服饰。至于男弟子，只要不是太过奢华惹眼，也是无人管的。 柳子风干咳一声，强行让自己看着有精神一些，对她说道：“师姐，你来的好早啊！” 越紫萱不满地皱皱眉，指着远处说道：“太阳都要出来了，你才刚刚睡醒，这怎么行？我决定了，明天做功课的时间再往前调一个时辰！” 柳子风看着远方刚探出脑袋的太阳，被她这么一说，似乎自己真的有些懒惰，连忙说道：“明天我一定早起。” 越紫萱这才点点头，口气老气横秋：“这还差不多！师姐入门时间比较长，这么做都是为了让你更快更努力地修炼，早日能达到师父那样的高度，明白吗？” 柳子风忙不迭点头，答道：“明白了。我以后一定刻苦努力，把超越师父当做目标！” 越紫萱看他一脸认真，顿时忍不住了，“噗哧”一乐，说道：“好了，我是逗你玩的，干嘛那么认真。师父那么厉害，你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赶得上。当下唯一目标，就是把功课做完。” 柳子风奇道：“师姐，我原先在村子里也经常做力气活的。光是挑水的话，我是没问题的。” 越紫萱狡黠一笑，眼珠子转了转，说道：“吹牛！如果你真有你自己所说的那么厉害，那就把我的功课也一起做了好不好？” 柳子风点点头，说道：“没问题，今天师姐的功课也就包在我身上了！” 越紫萱“戚”了一声，倒没再说什么，迈步朝前走去。走了几步，回过头来，冲柳子风道：“还愣着干什么？走啊！” 柳子风关好房间门，连忙追上前方快要消失的身影，一起往前山去了。 不多时，柳子风便看到了落月殿。两人脚步未停，又走了几十米，便看到两口大缸。大缸旁放着四个小木桶，其中两个似乎还未用过。不用说，那便是柳子风的木桶了。 “师弟，刚才可是你说的要帮我挑水的，可不是我占你便宜哦！喏，你就用这小木桶把这两口大缸挑满水，我们今天的额功课便完成了。” 说完，越紫萱便站在一边，饶有兴趣地看着。柳子风走到大缸近前，看起来并没有多深，和寻常村民家中的水缸一般无二。看着模样，估计挑满一缸水只要六桶便够了。他心下松了一口气，就欲拎起小木桶下山打水。 然而他刚提起水桶，顿时感觉两臂奇重无比，仿佛手中抓着几十斤的重物，十分沉重。 柳子风心下骇然，连忙看向手中木桶。只见桶里空空如也，只有枯黄色的桶壁带着零星白霜。 越紫萱看他傻在那里，故意问道：“笨蛋，你在那里傻着干什么？力气很大吗？还不赶紧去打水？” 柳子风看着她眼中狡黠，哪里还不知这水桶非同寻常，心中一阵暗骂自己自大。 但此时却有苦难言，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脸红，只好提着两只水桶，摇摇晃晃地往山下走去。 越紫萱跟在他身后，柳子风能听到她轻快的脚步声。虽看不到她表情，但想必是幸灾乐祸地模样。 自从上次爬上落月峰以来，这是他第二次走在这条山路。这一次可不比上次轻松，上次还有李天成帮他带着行李，饶是如此也把他累得够呛。常言道上山容易下山难，走在狭窄的山路上，眼角余光不是瞥向山下。没过一会儿，豆大汗珠便从他额头冒出，前心和后背都被汗水打湿了。 天寒地峭，但柳子风浑身冒着白气。此时他浑身大汗淋漓，汗水结冰粘在衣服上硬邦邦的。手中木桶感觉愈发沉重，勒的手指作痛，指关节隐隐泛青。 一边提着手中沉重的木桶，一边要克服心中的恐惧。柳子风倍感煎熬，行走间木桶不时撞在腿上山壁上，磕的他一阵咧嘴。但身后脚步声已然轻盈，越紫萱不紧不慢地跟着他。 他走快时，身后脚步同样加快；他慢下来时，那脚步同样放缓。 大半个时辰后，柳子风终于走下山路。前方不远处便是溪流，他精神稍振，脚步也加快几分来到河边。 河水清澈见底，即使是寒冬时节，也没有结冰的迹象。柳子风把木桶丢在一边，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行喘着粗气。抬起手看了下，手指头都被勒得发青，连握拳的有些困难。贴身衣物已被汗水打湿，冻成硬邦邦的。 坐着歇了好一会儿，柳子风感觉身上力气恢复了一些，便提起水桶在河边打了两桶水，转身往山上走去。 也许是下山时习惯了这木桶重量，这回感觉倒不如方才那般沉重。即便桶里装满了水，但比起这古怪重的有些吓人的木桶，就不值一提了。 柳子风两手生疼，但比刚才情况要好上不少。在他眼里，上山比下山容易太多，起码不会时刻看着下方，心中自然也没那么紧张了。 越紫萱果然跟在身后，不知是想看柳子风的笑话，还是怕他一不留神摔到山下去。毕竟，柳子风连法宝都不会驱使，一旦从山上摔下来，十有八九得丢了小命。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柳子风在前喘着气，满脸通红；越紫萱跟在他身后，脚步轻快，一脸笑意。 不多时，柳子风爬上落月峰，把木桶中清水倒进大缸。这一来一回就过了一个半时辰，除了自己大缸里还需要四桶，再加上越紫萱那口大缸，还得要五个来回才能完成。 算了一下时间，这样下去得到天黑才能做完功课。柳子风不敢歇着，抓起水桶就要下山，越紫萱在一旁叫住他，笑眯眯地问道：“笨蛋，吃苦头了吧？叫你在师姐面前狂妄自大。怎么样？要不要师姐发发善心，替你免了师姐的功课？” 柳子风苦笑一声，却连连摇头，坚定说道：“既然答应了师姐的事，那我说什么也是要完成的。” 说完，他不顾越紫萱一脸错愕，转身朝山下走去。 越紫萱看他背影一点一点消失，这才回过神来。不知何故怒气冲冲地一跺脚，口中骂道：“笨蛋！”本来，她想挫挫柳子风的锐气，没想到他居然这般死脑筋。不服软不说，还要硬着头皮挑满两大缸水。 这边，柳子风再度下山。碎石铺砌的台阶被他踩得“咯吱”乱响，不过走了两趟之后，柳子风倒也习惯了这山路。除了脚底硌得有些疼之外，偶尔看向山下时，倒也不至于那么害怕了。 越紫萱没再跟着他，而是坐在山顶一块巨石上，吹着山风，不时看一眼山路上挑水的人影。 柳子风一边走着，身后没有脚步声跟着，心中虽然安静下来，但不知为何袭来一股空虚之感。山风吹过，他放下木桶擦了擦额头汗珠，抬头仰望山顶上的一个小黑点。发现看不清人影，只好作罢，继续下山挑水去了。 时间一点点过去，转眼便日上中天，柳子风看了一眼日头，估摸已经到了晌午。此刻，他又打了两桶水。木桶手把处有丝丝血迹，再看柳子风双手，已经起了七八个血泡，其中几个已经破裂，流出血来。 他把手伸到河水中，一阵冰凉彻骨的感觉袭来，手中疼痛感顿时减少了几分。过了一会儿，感觉手指头冻得发麻，才将双手抽回。他一手捻着衣袖，探头用牙撕下几缕布条。然后把布条缠绕在血泡处，手口并用绑紧后，另一只手如是照办。 做完这一切，他提着水桶往山上走。越紫萱不知去了哪里，早就不在山顶上了。柳子风讲两桶水倒进她那口缸中，四下一看没发现她的身影，心中怅然若失。不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提着水桶往下去了。 第二十六章 温馨 整个下午，越紫萱都没有出现。落月峰冷冷清清，除了山路上能看到一个小小身影外，似乎也没有别人了。 天色渐晚，又过了四个时辰，隐隐约约看道柳子风冒出头来，提着两桶清水，从山下摇摇晃晃地爬上山来。寒风中，他小脸冻得通红，手上缠着一圈一圈的布条，步伐缓慢，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到似的。 他走到水缸前，像是铆足了劲把两桶水倒进去。看着面前两缸满满当当的清水，心底终于松了一口气，一屁股坐了下来，仿佛浑身骨头都散了架。伸出双手一看，之前缠裹好伤口的布条早已被渗出来的鲜血染得通红。这边心神刚松懈下来，变感觉两手钻心地疼痛阵阵传入脑海。 柳子风深深吸了口气，想暂时忘记手上的疼痛。坐在之前越紫萱坐过的那块巨石上，向着远处眺望。 山风阵阵，吹得他有些昏沉的脑子一阵清醒。看着远处，心中一阵迷惘。以他小小年纪，又哪里知道前路在何方。这些日子过去，他心中仇恨渐渐被冲淡了一些，剩下的，也许只是执念。 无论想多少都是虚妄，也许一切早已在命中安好。 柳子风正看着远处愣神，冷不丁背后被人拍了一把，顿时一跳险些摔倒。扭过身子一看，果然是越紫萱无疑，顿时心里有些恼火，大声道：“师姐，你想害死我啊？” 越紫萱“咯咯”笑个不停，似乎对于每次能以这种方式吓他一跳颇为满意。见他发火，柳眉一瞪，道：“怎么？长能耐了？还敢跟师姐发脾气了？” 柳子风气势只一瞬便低了下来，这些天几位师兄都找不到踪影，只有越紫萱天天寻他，告诉他落月峰的各种事情。虽然今天做功课的事情苦了点，但说到底是他自己答应的。柳子风想了一想，低着头没有接话。 越紫萱哼了一声，眼睛看到柳子风双手缠着破烂不堪的布条，脸上表情微动，问道：“笨蛋，你的手怎么了？给我看看！” 说完，便一步上前要抓柳子风的手臂。后者慌忙躲开，出声道：“师姐，提水的时候不小心摔了一跤，过几天就好了。” 这话说出，柳子风都有些底气不足。他本就不会撒谎，这时更不敢看越紫萱的眼睛。目光左顾右盼，想找些东西转移视线。越紫萱看他模样就知道怎么回事，顿时像小老虎一样大喝一声：“你给我过来！” 柳子风被这一声大吼惊了一下，扭头看到越紫萱双手叉腰，美眸怒气冲冲地瞪着他。柳子风这才发现，她又换上了那套紫色衣裙，长发裙角被山风吹得不停摆动。 柳子风心底一动，口中不禁问道：“师姐，你穿的这么些不冷吗？” 越紫萱见他不过来，反倒没头没脑问这么一句，火气嗖嗖往上冒，一把按住柳子风肩膀。后者根本来不及反应，只好无奈认命。柳子风道行比起越紫萱要差了好些，比划起来完全不是对手。 越紫萱见他不再挣扎，一手按着他的力气也小了些，口中语气轻了许多：“乖乖听话不就好了，非要师姐我收拾你一下才行？” 说着，看着被血红色破布缠着的双手，脸上不忍之色闪过。别看越紫萱平时急毛火燎，但到底还是个女孩子家，认真起来的模样让一旁柳子风都有些傻眼，感觉自己这个平日里风风火火的师姐一瞬间变了个人。 轻轻将破布条一缕一缕揭开，越往里柳子风就感觉一阵疼痛传来。到最后，越紫萱一张脸上都不由隐隐泛白。 那双比她大一些的手掌，此时血流如注。一个个被磨破的血泡濯濯地往外冒血，手指关节道道勒痕深可见骨。饶是如此，柳子风虽疼的冷汗直冒，脸皮子抖个不停，却只嘶嘶地吸着凉气，一声不吭。 越紫萱强忍着心中情绪，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瓶。打开瓶塞，把瓶中一些黄色看似药粉模样的东西均匀撒在柳子风手上。然后，又取出几缕崭新布条，把他手上的伤口包扎好，这才目光炯炯地看着柳子风。 柳子风正感觉疼痛难忍，然而片刻后就觉伤口处酥酥麻麻，好似蚊虫叮咬，奇痒难耐，但疼痛感却消失大半。抽手回来，只见两手上缠着平平整整的白色药布，哪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口中连忙说道：“谢谢师姐，下次我会小心的。” 越紫萱在那里兀自愣神，不知在想什么，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一脸认真地说道：“师弟，修炼要一步一步来，急于求成是要不得的。当时大师兄做功课的时候，第一天都没有完成自己的功课。你今天虽然做了双份功课，但是你这幅样子明天怎么办？道行是日积月累水到渠成的，千万不能操之过急。” 说完，她心情仿佛也轻快了些，冲他扮个鬼脸，又补上一句：“当然，这是师父给我说的。” 柳子风见她初始语气认真，心下当时提起十二分精神。说到最后又露出调皮模样，顿时感觉双手似乎都不疼了，笑道：“师姐，我会努力的，放心吧！” 越紫萱见他露出笑容，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你快去吃饭，在厨房里有做好的吃的。吃过以后就在房间里待着，二师兄要教你做功课。” 柳子风一愣，问道：“莫非除了挑水，还有别的功课？” “不是，二师兄是教你一些修行法门上的东西。本来让你上午挑水下午修炼的，谁知道你那么傻，还真把两大缸水都给挑满了，还做到这个时辰，快去吧！” 越紫萱一边解释，一边推着他。柳子风一看天色，顶多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天黑，连忙和越紫萱告别，朝厨房方向行去。 厨房蒸笼冒着白气，柳子风揭开一看，里面四菜一汤，一旁还有几个白花花的大馒头。一天没吃饭，此时只觉能吞下一头牛。顿时顾不得其他，端起来大吃大嚼。 也许是饿极了的缘故，不消片刻便是杯空碗尽。柳子风这才舒服地打了个嗝，端着一盘菜往房间方向去了。 刚推开房间门，一道黑影便闪电般地窜上来，蹲在柳子风肩头一个劲儿吱吱叫着，除了黑炎再无其他。黑炎一整天待在房中，又因为柳子风叮嘱它不准乱跑，可把他憋坏了。见他回来，早已按捺不住鼠性，亲昵地跑了过来。 柳子风把盘子放在桌上，任黑炎狂吃着。自己去里屋寻了一身干净衣物换上，将褪下的脏衣服放在一边，把屋子简单收拾了一下，静静地等着二师兄李天成过来。 没过多久，敲门声响起，门外传来一道温和声音：“小师弟，你在屋里吗？” 柳子风起身打开门，门外正是二师兄李天成。李天成显然也是刚忙完，迈步进了屋，口中有些歉意地笑道：“师父让我平时带着你，我这师兄也不称职，平时只顾着自己忙，倒没时间管你了。” 说完，又注意到柳子风双手缠着的药布，脸色一变，问道：“小师弟，你的手怎么回事？” 柳子风连忙摆手，说道：“没事的，今天上午做功课时摔了一跤，师姐给我敷了药粉，已经不碍事了。” 李天成听他这么一说，放下心来，说道：“师弟，我们修炼虽然要吃苦，但也要量力而行，下次可不敢这么冒失了。” 柳子风听得李天成话语间关切之意，心中一暖，口中连连应是。 李天成见状一笑，说道：“恰好今日也不教你心法口诀，倒也省去你双手的功夫。今天要教你的，是我们落霞宗的门规戒律。这戒律是青霞祖师立下，到现在千年未曾更改。一会儿我一条一条说给你听，你要用心记下，平日里切记遵守规矩，明白了吗？” 柳子风闻言面色一正，沉声说道：“是，师兄。” 李天成被他正经模样逗得一笑，但随即认真起来，说道：“倒也不用这么紧张，你用心听。首先，第一条便是尊师重道，不得……” 柳子风在一旁面色严肃，便听便记。如此过了一个时辰后，李天成终于停住口中滔滔不绝，看一旁柳子风听得认真，笑道：“小师弟，其实这十八条门规戒律，你只需稍加思考，就能发现它们其实大部分都是废话，只有开始的几条是务必要遵循的。” 柳子风脑中回想着十八条门规戒律内容，之前头大如斗的他顿时豁然开朗，说道：“是了，多谢师兄教诲。” 李天成哂然一笑，说道：“无妨，今晚师父要回落月殿，唤你前去。你吃过晚饭以后，记得过去。” 柳子风奇道：“师兄，你不一起过去吗？” 李天成脸色一黑，摆摆手说道：“师父只唤你一人前去，我就不过去了。你快去吃饭吧，上午你打的水去厨房烧热了晚上可以冲洗一番。明日，我再正式教你心法口诀。” 说完，李天成示意他不必起身，转身出门便离去了。 第二十七章 师嘱 李天成走后，柳子风又将他教过的门规戒律在脑中回想了几遍。过了一会儿，约莫能记得七七八八，更多的则想不起来。看着窗外越来越黑的天色，不由叹了口气，起身下床。 房屋角落里，昨晚打到的两只死兔子还在那里。也是天气寒冷的缘故，兔子被冻得硬邦邦的。柳子风出门拾了一些枯枝子，然后在门口堆起一个小火堆。将两只兔子扒了皮洗干净，用两根棍子穿起来在火上翻烤。 这会儿功夫，他又去厨房寻了些盐巴调料，将这些调料均匀地撒在兔子身上，不停地翻动着。不一会儿，一丝丝香气扑鼻而来。黑炎安静地卧在一边，两只小眼睛盯着翻烤的兔子，口中似乎已经流出口水来。 柳子风看到它那馋嘴模样，不禁笑道：“没想到你这小家伙竟然还是个吃肉的主儿！” 一人一鼠，围坐在火堆旁。这落月峰的树木也不知是何种类，连枯枝子都有很多树油，燃起无烟。火光照的柳子风脸色微微泛红，只见他专心致志地转动着木棍，不时抓起一旁调料撒上。 过了一会儿，就看到两只兔子周身变成金黄色，一滴滴融化的油脂不时掉在火堆里。柳子风又将兔子翻了几遍，便拿了下来。拿起其中一个放在一旁木板上，说道：“可以吃了。” 黑炎早被烤兔子馋的不行，闻言一溜烟窜过来，也不顾上面油脂滚烫，一口便将兔子的一条后腿咬下来，口中大嚼。 柳子风撕下一条兔腿，放在口中啃起来。这一招是跟周老学的，以前在无定村的时候，隔三差五周老便会烤肉给他吃。 吃着吃着，柳子风不禁浮想联翩，似回忆起过去的日子，脸色稍黯，默不作声。一时间，除了燃烧着的枯枝发出噼啪的爆裂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天色黑了下来，黑炎将一整只烤兔子吃了个精光，柳子风见状又将自己手中的半只扔给它。黑炎意犹未尽时顿时大喜，将那半只兔子同样风卷残云般吃干净以后，才人性化地打了个饱嗝，眯着眼睛在火堆旁休息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柳子风起身把火灭掉，转身回屋。手中布条已经脱落，露出结痂的伤口，看这趋势似乎一晚上就能痊愈。他心底对这疗伤药粉惊讶之余，同时升起对越紫萱的感谢之情。 简单拾掇一下，柳子风便把黑炎留在房间里，叮嘱它不要乱跑。方才李天成说师父唤他过去，看时辰也差不多了。 沿着熟悉的小路，很快柳子风便来到落月殿。殿门大开，殿内灯火亮着，只是殿中空无一人，静悄悄的。 柳子风见殿内灯火通明，连忙快走几步进去。待进来后才发现季长老还未回来，便站在一旁等候。一边等着季长老回来，一边好奇地观望起落月殿殿内的场景来。 大殿内部极其宽敞，正中央是过道，两侧分别立着六根柱子，成六对十二根模样。柱子上雕刻着一只只狰狞异兽，每根柱子上的异兽不尽相同。柳子风看了一圈，也只认出其中几种。不过这些异兽却尽显凶煞，而无多少祥瑞之气。为首的一对柱子上分别雕刻着龙凤，这两样异兽倒是常见，连寻常百姓都知道不少。左手边是一条狰狞恶龙，龙口大张，吐出一颗漆黑圆珠，龙眼中尽是愤怒不甘之色。右手处则是一只白色凤凰，凤尾处却冒出黑色火焰，双翅怒张，脖颈高高昂起，似发出尖锐凤鸣。 一龙一凤，雕刻逼真，仿若有无穷气势透体而出，近前的柳子风被这无形气势冲的脸色发白，连忙收回目光。 其余十根柱子上，柳子风只认出还有一只凶兽“饕餮”，一只单足白喙，通体红纹的怪鸟，是传说中的“毕方”。这两根柱子倒没什么异常，除了其上异兽面目依旧憎恶以外，也无其他了。 柳子风移开视线，只见六对柱子两侧到墙壁间，都是空荡荡的。只有靠近墙壁之处，地面上放着六七座窄小石台，上面点着油灯。柳子风靠近一看，墙壁上绘着一幅幅壁画。 这些壁画两张连成一幅，虽然不知过了多久，仍旧是色彩鲜艳细致入微。柳子风转身看了一眼，殿中仍无半个人影。索性不管其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壁画。 第一幅画中是一片连绵山脉，看样子是落霞山脉。山脉中有三座异常高大的山峰，如鹤立鸡群一般。一条大河将这三座山峰环绕一周后向南流去。依稀可见山脉中有零星几个房屋模样的建筑，代表着山脉中的原始村落。 第二幅画中，那些房屋放大了许多。这是一片村落，村民模样清晰可见，衣着简单。某一天，村中来了一个风尘仆仆的老者，看模样与落霞宗祖师青霞真人有几分神似。画中，老者与村民交谈，又取出不少应用之物。村民很是欣喜，与老者说了许多话。 柳子风接着看向第三幅画，老者选择了最左边一座山峰，登上山顶后直奔后山而去。不知多久才再次出现。脸上一副惋惜之色后，又把目光投向中央那处最高的山峰。 中央那处山峰，毫无疑问是神阳峰。第四幅画中，老者登上神阳峰后，发现了巨石下的山洞，便入内探索。看到这里，柳子风便觉索然无味。又粗略地看了后面几幅画后，果然便是青霞真人寻得妙法，纵横一方。 这些事情，古籍中都有记载，柳子风也知晓不少。但是，他把目光投向第三幅画，眼中露出疑惑。 青霞真人明显最先登上落月峰，为何却一脸惋惜之色？ 难道落月峰有什么奇物？ 柳子风脑中思索着，不由浮想联翩。好半晌，才摇了摇头，暗自嘲笑自己胡思乱想。千载岁月过去，只怕就算落月峰有什么奇珍异宝，也早被宗门发现取走了。 正想着，忽听门外脚步声传来。柳子风连忙在大殿一旁正经站着，待人影走进大殿，柳子风行了一礼，口中唤道：“师父！” 人影走进大殿转过身来，果然是季长老。见柳子风行礼，微微点头，说道：“好了，子风你等了多久了？” 柳子风看着季长老，见他一脸风轻云淡模样，说道：“弟子也刚来不久。” 季长老走了几步，坐在那张檀木座椅上，转身招呼柳子风：“老六，不要紧张，过来坐下。” 柳子风应言坐在季长老对面，心中却有些紧张，不知道师父唤他前来要做什么。他心中正疑惑中，大殿门口忽然进来两人。其中一个面容瘦削，正是四师兄苏黎。旁边一人看着眼熟，柳子风想了一下，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老六，”季长老开口道，“你见过那个老骗子了？” 柳子风一愣，说道：“老骗子？” 季长老看他模样，顿时失笑，说道：“是了，那老骗子常在落霞镇依着算卦骗人钱财，被人称作‘算啥算不成，吃啥啥不剩’。” 柳子风恍然大悟，听着季长老这般滑稽形容，心里一松也笑了起来，说道：“师父，我见过那位前辈。” 说完，他看着苏黎身旁面色有些苍白的少年，与脑海中算卜天命的样子重合。 “那就是了，老骗子跟我说让他孙子跟着你，自己又不知道去哪里逍遥快活去了。这段时间，便让‘天命’跟你住一起吧。这小子体弱多病，你平时多辛苦些。” 果然，算卜成已经跟季长老打好招呼，把算卜天命送来了落月峰。柳子风连忙说道：“弟子不敢，早先见到老……前辈的时候，便已答应前辈照顾‘天命’，这是弟子份内之事。” 季长老哈哈一笑，显然心情不错。又问柳子风：“你二师兄这两日可有教你门规道法吗？” 柳子风面色一正，说道：“弟子愚钝，二师兄今日刚把门规戒律教完，明日便正式学习道法了。” 季长老脸上表情稍敛，正色道：“子风，修习道法因人而异，快慢各有不同。为师收你与你其他几位师兄一样，并不注重资质。虽然比起常人，你资质差了些。但你要记住，首先要重修心。心中无愧，心志坚定，才能越走越远。其次是要有胆，有恒心。任何话语，任何困难，都阻拦不了你要选择的路。如此，才能在修炼上得有所成，明白吗？” 柳子风闻言心中一震，口中重重说道：“弟子明白！” 季长老看他一脸坚定，面露欣慰，说道：“只要你心有正气，无论什么事情，为师都会站在你身边。” 柳子风眼眶一热，心中涌出无限感动。 说完这番话，季长老起身朝殿外走去，不知去了哪里。依稀听着，几句古朴苍凉的声音传了进来。 “天道有，地道无。阴者有，阳者无。天地阴阳皆不见，两处茫茫觅长生……” 殿中，三人站在原地，听着传来的如诗如歌的声音，一时有些痴了。 第二十八章 资质 三人伫立良久，到最后，还是苏黎最先缓过神来。然后，他推了推还在愣着的柳子风和算卜天命，脸上表情奇异。好半晌，才说道：“小师弟，他就交给你了，好好努力。” 柳子风被推了下，醒转过来后，只觉刚才那几句话似乎高深莫测，其中道理玄奥难懂。他听到后，便感觉心神一震，好似那话如同磁石一般，将他所有注意力都吸引了去。若非苏黎喊他，不知还要多久才能醒转。 柳子风点了点头。苏黎看他模样，没再说什么。平时一向嘻嘻哈哈的他，此时倒少了几分轻快，脸色也出奇地正经。他上前拍了拍柳子风的肩膀，又看了算卜天命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算卜天命站在一旁，眼中神色大异，倒没有多少紧张。季长老是算卜成的故交，他也不是第一次见到季长老。今日虽听到这等奇异话语，但以他体质特殊，又有通阴灵瞳这等先天体质，自然影响不大。 苏黎走后，柳子风看向算卜天命。虽然之前见过一面，但似乎没有对过话。他张了张嘴，说道：“那个……你跟我回去？” 算卜天命看他一副不知怎么开口的尴尬模样，苍白的脸上竟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好啊！” 柳子风听他带着笑意地语气，又见他脸上笑意渐收，尴尬之意大减，也笑着说道：“嗯，那我们回去再聊。” 说完，两人便离开了落月殿。一时间，殿中空无一人，只有正面那巨大的青霞祖师画像，被烛光照的飘逸出尘。 …… 回到住处后，柳子风又急忙出去。落月峰上空闲的屋子很多，但季长老不知因为什么让算卜天命跟他住在一起，柳子风自然遵命。他去一间空屋找了一张木床，又搬了些日常用具。还好他那间卧室不小，虽然摆两张木床后看起来不如以前宽敞，但也整整齐齐。 算卜天命也要跟着他帮忙，柳子风看他脸色连忙阻止，生怕这家伙一不小心出点意外。待摆放收拾完毕以后，柳子风擦了擦额头汗珠，有些开心地说道：“好了，以后你就睡这里了。” 算卜天命看他累的满头大汗，心中感激，轻声说道：“谢谢！” 柳子风坐在自己床榻上休息，伸出双手看了看，上面伤口现在只剩下一道道浅浅红色痕迹，心中不禁对这药粉奇效大为吃惊。听到算卜天命说话，他转过身说道：“没什么，不知道以前你是怎么生活的。不过以后，怕是你要在这里呆上许久了。如果有什么不方便的，你尽量适应。我……” 他想说我尽量帮你，但一想似乎连他在落月峰也只呆了不到几天，两人说来倒是半斤八两。只能尴尬道：“我拜入落月峰门下也只有几天功夫，实话说对这里也是不太了解的。” 算卜天命大奇，问道：“你怎么会选落月峰的？” 柳子风淡淡一笑，苦涩说道：“我资质愚钝，不想受累于人，是我自己的选择。” 说完，他又朝算卜天命笑道：“不过，来到落月峰之后，师父，师兄们，还有师姐，他们都对我极好，我很喜欢这里。” 算卜天命看着他的脸色，不知是安慰还是什么，眼光奇异，低声说道：“我爷爷说过，落月峰的灾厄是有时间的，并非一直如此。也许过不了多久，就跟那两峰一样正常了。你也不必忧心，这一切不都好好的么。” 柳子风闻言心中一动，看着算卜天命银色的瞳孔，问道：“你爷爷当真这么说过？” 算卜天命点点头，柳子风心中忧虑顿时少了许多，心情不由轻松不少。转念一想，算卜天命说的也对，连师父和师兄都好好的，自己这般胡思乱想倒真有些杞人忧天了。 想到此处，柳子风只觉压在心中多日的一块大石尽数粉碎，念头通达，连精神都好了许多。 算卜天命看柳子风脸色变化，知道他心中忧虑去了大半。二人正聊着，冷不丁几声“吱吱”怪响传来，紧接着，一道黑光便掠到柳子风肩头，把一旁算卜天命吓了一跳。待看清是一只黑色大老鼠后，脸色似乎更苍白了几分。 “大大大……这……这是什么东西？” 柳子风看他那狼狈模样，也觉有趣，一边说话一边朝算卜天命走去。 “它叫‘黑炎’，你爷爷说它是一种异兽，名为‘火光兽’，水火不侵，十分厉害……” “你……你别过来！” 算卜天命脸色苍白无比，口中连连喊道，身子不自觉向后退去，缩在床边一角，目光惊恐。 柳子风面色一变，把黑炎一把抓下来放在自己床上，走到算卜天命身边，问道：“你怎么了？” 算卜天命见黑炎在柳子风床上，这才面色稍缓，口中气喘连连，眼神怪异地看着柳子风，问道：“你是……怎么遇到这个东西的？” 柳子风没把他当外人，便把在无定村跟怪鼠相遇的事情说了一遍，至于后边得到无名古卷和黑莲这些倒没多说。算卜天命在一旁听着，脸色愈发怪异，看得柳子风心中一阵发毛，忍不住问道：“天命，你怎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算卜天命没说话，反而一把抓住柳子风的手臂，拉到近前。摊开手掌，算卜天命那双奇异眼瞳泛着银光，盯着柳子风手掌。目光注视下，有痕迹一点一点显现出来，最后变成一个字：火 柳子风看着掌心这个“火”字，也吃了一惊。自从这个奇怪字体第一次出现以后，便再没出现过。此时似乎受到通阴灵瞳的激发，再度显现出来。与此同时，手心传来阵阵灼痛之感，好似火烤一般。 算卜天命看了片刻，眼中奇异之光消散，额头一层细密汗珠，看起来有些吃力。 柳子风掌心小字渐渐消失，他沉默片刻，待算卜天命缓过来后，低声问道：“你能看出来这是什么？” 算卜天命看着柳子风，并没有正面回到他的问题，说道：“我这‘通阴灵瞳’，传说是太极阴阳中的至阴之眼演化，能看穿阴物、阴气、阴鬼，若道行高深，便能看穿阴阳两界，看透阴死轮回。这便是‘通阴灵瞳’的逆天之处，但同时它也在消减我的寿命，每次动用，便让我离幽冥黄泉更近一分……” 柳子风脸色大变，失声道：“那你刚才还……” 算卜天命摆摆手，打断柳子风要说话的意思，继续说道：“听我说完，刚才我看到你这只老鼠，虽然躯体是火光兽无疑，但它的灵魂却非同一般。沾染了一丝阴鬼之气，又兼具火属性的本能，如此下去，它将跳出生死轮回，不再受制于命数。” 柳子风隐约听懂了算卜天命话语间的含义，惊声道：“那岂不是传说中的‘长生’之境？” 算卜天命摇头，说道：“‘长生’哪有这般容易？只不过是拥有无限可能，未来没有定数罢了。而且，”说到此处，他语气一顿，说道：“这一丝阴鬼之气，跟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柳子风莫名其妙，问道：“跟我有关系？什么意思？” 算卜天命神色认真，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因为，你本身就是超脱阴司轮回之体！” 柳子风神色一滞，看着算卜天命好半天，只觉这个少年此刻十分老成。半晌才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爷爷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你已修炼过阴气的心法口诀，难道不知其中道理？常人修炼这等心法，过不了多久便会变得阴气森森，心性大变。在九州上，这等心法都被称作邪门歪道。修炼起来，自身虽然道行增进极快，但对身体的损伤太大，寿元也不长久。而你本就修行了这等法诀，却依旧面色红润与常人无异，你可感觉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柳子风仔细想了一下，片刻摇了摇头，说道：“除了修炼时有些寒冷以外，倒没有其他感觉。” 算卜天命说道：“那便是了，这等资质已是非同寻常，超脱轮回，命数尽然掌握在自己手中。而且你这资质，似乎比那些天生之体还要好，想必是有什么奇遇。我终于知道，为什么爷爷让我跟着你了。” 柳子风好奇问道：“为什么？” 算卜天命眼睛好似放光一般，盯着柳子风，当然并非使用了“通阴灵瞳”，而是像看到了什么珍稀之物一般，说道：“如果你能到达玉霞境，便有办法解决我身上的问题！” 柳子风闻言一怔，苦笑一声说道：“不瞒你说，我所修的阴气法门是残缺的，想要继续修炼下去还要多般寻找，如今尚无半点头绪。而且这法门并非增强道行，所以我还要修炼落霞宗的《九霞玄经》。现在，我连基础还未修成，为你解决问题的话不知何年何月了。” 算卜天命也皱了皱眉，说道：“残缺不全？那倒有些麻烦了。”不过片刻后接着说道：“也无需如此烦恼，眼下不过是刚刚开始，冥冥之中有缘分一说。你既然能得到这法门，其他的想必也会有机会寻到的。” 柳子风听出他话语间的安慰之意，点了点头。消化一下刚才算卜天命所说之事，又看到在他床上已经呼呼睡去的黑炎，问道：“怎么你也会害怕老鼠？” 算卜天命脸上尴尬之色一显，不好意思道：“我小时候被这东西咬过，直到现在看到老鼠还是有些后怕。” 柳子风闻言一笑，说道：“黑炎不咬人的，这家伙很是通灵，平时你都可以和它简单聊聊天。” 夜已深，两人聊了许久，直到困意袭来，便各自回到床铺上休息去了。 第二十九章 修行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柳子风悄悄起床。一旁算卜天命仍在呼呼睡着，不时砸吧着嘴，似乎睡得香甜。柳子风轻手轻脚穿好衣服，正欲出门时又想到什么，从桌上抽出一张薄纸，写了几个字上去，方才出门。 出门直奔前山，还未到地方，柳子风便看到前方不远处立着一道俏生生地身影。清晨微寒的山风吹来，柳子风紧紧衣服，连忙跑去。走到近前，果然是越紫萱，不知她何时就已经到了。 此刻，看到柳子风一路哈着冷气跑来，柳眉一瞪：“笨蛋师弟，你怎么又这么晚？” 柳子风看看远处，太阳还不见踪影，比起昨天约莫早了一个时辰。本来今天还能更早一些，不过昨夜和算卜天命聊得太久，虽解了心中不少疑惑，但早上起床便又困难了几倍。此时听越紫萱喝问，也只能干笑一声。 越紫萱走到他身边，一丝如兰似麝的香气扑鼻而来，在晨风中轻微荡漾，钻进柳子风的鼻孔。顿时，一股清新之感油然而生。柳子风抬头看去，只见她*，碎发飞舞，不知是天气寒冷还是什么缘故。 “把手伸出来！” 越紫萱俨然一副长辈模样，对柳子风发号施令。后者连忙伸手，手上伤口早已愈合，疤痕退去，和其他地方并无两样。 柳子风知晓师姐越紫萱是关心自己，只是不知为何总是装出一副凶巴巴的样子。他将这一切归咎于越紫萱脾性严格，欲要锻炼他的性格。这般想着，他心中愈发坚定努力，不能让师父和师兄师姐失望。 若他知道这只是越紫萱觉着好玩，故意作如此姿态的话，不知心中作何感想。 越紫萱见他伤口已愈合如初，又叮嘱他做功课时要量力而行，不要再那般傻乎乎地拼命。而后，见柳子风点头后，便没再说什么，自顾自提着她的两只小木桶。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儿，一边下山去了。 柳子风看着她轻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小路上，这才回过神来。一边心中暗骂自己太过轻浮，一边提着木桶往山下去了。 饶是昨天已经习惯，现在再度抓起木桶，柳子风仍是肩膀一沉。调节了一下姿势，这才好受许多。这会功夫，他忽然看到前方一个身影。却是越紫萱已经提着两桶水，模样轻松地走上山来。 柳子风一呆，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约莫只走了山路的四分之一。 正愣神的功夫，越紫萱已经将水倒入缸中。没多久又走到他身边，说道：“师弟，你可要快点哦！你这个速度，慢的像乌龟一样，真是没用。” 说完，她轻哼一声，便下山去了。 柳子风感受的双肩传来阵阵压力，心中对越紫萱佩服更甚。常言道人比人，气死人。今日看到师姐越紫萱做功课的模样，不由心中愈发羞愧。想起昨日里吹的牛皮，更觉得尴尬了几分。 朝阳初升之际，越紫萱的那口大缸中水线已平，再看柳子风那里，还有一半多未曾挑满。 越紫萱做完功课后，便离开不知做什么去了，山路上只剩柳子风一人身影。 快到晌午时，柳子风终于完成自己功课。比起昨日来，今日倒没有多少狼狈，手上除了磨出几个茧子，也没什么伤痕。 简单拍拍衣服，柳子风四顾看去没看到越紫萱身影，便知道她应是回去了。看了看天，烈日当空，已是快到饭点。柳子风想起算卜天命还在房间里，一上午也不知道会不会烦闷无聊，便朝来时的路回去了。 柳子风刚到房前，便听到屋里有熟悉的女声说话。他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开心笑容，推开屋门。 房间里，一道红裙苗条身影正坐在他床榻上，与一旁算卜天命聊着什么，不时露出笑容。听见房门响动，两人同时看去，就看到柳子风浑身满是尘土水渍的模样。 算卜天命见状，之前一副少年老成模样的他竟然“嘿嘿”一笑，看了柳子风一眼，没再说话。那道红裙身影起身走到柳子风跟前，定定地瞧了他几眼，而后伸手“咚”地一下敲在柳子风脑门上。 柳子风额头顿时一红，有些吃痛，却不敢反抗，反而惊喜问道：“玉茹姐，你怎么来啦？” 红裙女子轻轻别了别耳边秀发，口中却是恶狠狠道：“怎么？你这里我来不得吗？你倒好，自从进了落月峰就没了信儿，是不是过得逍遥自在，把爷爷和我都给忘记了？” 这女子正是周玉茹，柳子风口中忙道不敢。两人坐下后，周玉茹便问起他在落月峰的情况。柳子风这几日也只是做些功课，至于其他倒没什么事情。周玉茹见他无事也放了心，便从衣物中取出一物来。 柳子风顿时好奇看去，只见是一方黑色铁片，有些眼熟。柳子风沉吟片刻，便在自己床下包裹里摸了摸，不一会儿也摸出一物，正是他和周玉茹在落霞镇时，一个疤脸汉子送给他的漆黑铁片。 周玉茹把两块漆黑铁片放在近前，一边端详一边说道：“我手中这枚铁片是前不久外出历练时，在一处古迹中得到的，想起来你这里还有一片，就拿过来给你。怎么样，你弄清楚这东西是什么了吗？” 柳子风摇摇头，这几日虽然并未修习道法，但杂事琐事颇多，早把这铁片的事情忘记了。今天要不是周玉茹提醒，只怕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想起。望着手中之物，柳子风一筹莫展，不知是何来历。 周玉茹说道：“这物我拿给我师父看过，师父也看不出究竟，只说或许是一枚法宝残片，也可能是一部心法残卷。不过，她老人家说这东西属于邪魔外道之物，以我们的手段难以解开，你……” 周玉茹还未说完，算卜天命早已好奇凑过来。之前柳子风做功课的时候，两人聊了半晌倒也相熟。算卜天命从她手中取过那两枚漆黑铁片，看了几眼才说道：“此物来历稀奇，倒不好判断是什么东西。表层漆黑之物像是一种卦门封印法术，可惜我爷爷不在，不然这些问题可以请教一下他。” 柳子风白了他一眼，心道这家伙净说些废话。周玉茹看他模样顿时一笑，说道：“既然没什么头绪那就算了，这东西揪留给你们吧。不过你们捣鼓的时候可要小心，别弄出什么动静来。师父她老人家眼界开阔，说它是魔道之物并非空谈。” 柳子风点头后，便将铁片收起。然后去后山附近捉了两只兔子和一只野猪，周玉茹在他带路下来到厨房，给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秀了一把厨艺。 吃过饭，周玉茹叮嘱柳子风几句之后，便驭起道光回星华峰去了。 柳子风躺在床上，感觉从今天开始，生活似乎才变得正常起来。上午挑水有些乏累，索性午休片刻，下午是修习门中道法的功课。也不知李天成今日几时过来，柳子风躺在床上便睡着了。 一觉醒来，柳子风精神十足，感觉浑身充满了力量，这或许是在落月峰几日以来睡得最舒服地一觉了。窗外，太阳已是移到西边，不显刺眼。再看旁边，算卜天命坐在床边，手中拿着那本《相卜天书》念念有词。 柳子风问了一下算卜天命，得知他这一觉睡了约莫两个时辰。于是起身去堂厅坐着，估计李天成也应该快到了。 他等了没多久，便看到二师兄李天成的身影。李天成见他早早在房间里等着，愣了片刻说道：“今天我又来晚了？” 柳子风说自己今日功课做得比较快，所以便早早等着了。李天成恍然，拉开一张椅子坐在柳子风对面，问道：“小师弟，昨日那些门规戒律还记得住吗？” 柳子风点点头，张口就道：“第一条，落霞宗弟子须尊师重道，不得……” 李天成连忙笑道：“好了好了，你记在心里便是，无需如此。今天我来教你一些粗道法，这样，你先在蒲团上打坐运气，就如考教那日一般。” 柳子风点头应是，起身后走到一旁蒲团上盘膝而坐。他屏息凝神，运转起《九霞玄经》的基础道法来。 片刻后，只见柳子风周身散发出微弱蓝光，仿佛寒风中摇曳的烛光，忽明忽暗。李天成见状眉头微皱。柳子风似乎能感应到李天成的视线，心中一乱，再也顾不上手上掐诀。他周身蓝光顿时哄然散去，化作星点消失。 柳子风睁开眼，看到李天成皱着眉头，疑惑问道：“小师弟，我记得你入门施展法诀时，身上明明是青色真气，如今怎么又变成了蓝色？看样子倒是宗门的基础心法，你原本的法诀为何不施展出来？” 柳子风心中一跳，却不知李天成对他知晓详细，脸上却毫不变色，尴尬说道：“师兄勿怪，我之前所修法诀乃是残卷，基础之后便无多少内容了。这几日才修行宗门道法，还未领悟透彻。” 李天成听他如此一说，顿时恍然，不过面色更加认真几分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大惊小怪了。不过这样的话，小师弟你可要努力修行了，基础心法虽说不难，但也要些时日方能修成。基础之后，便是《九霞玄经》青霞境第一重。这样，你去取一张纸来。” 柳子风取出几张薄纸递给李天成，后者提笔在上写了几段小字。写完之后，递给柳子风，说道：“这时青霞境第一重道法，你且收好，切莫丢失。一旦记下之后，便将这纸销毁。” 柳子风面色严肃，知道宗门门规戒律中有一条便是，不得将宗门道法外泄于非宗门之人，否则以大罪论处。 他接过那页写着小字的薄纸，沉声道：“祖师在上，弟子柳子风若泄露宗门心法秘密，必遭天谴，万劫不复！” 第三十章 道法 李天成见状点了点头，语重心长地说道：“小师弟，既然你要从头开始修行《九霞玄经》心法，师兄不妨与你说上几句。天下万般心法口诀，在最起初时本质均是相同，都要吐纳天地灵气来壮大己身。无论正道抑或邪魔，除极个别以外，都是如此。修炼之人，尤其注重打好根基，不论是身体，还是丹田。基础越扎实，在后面修炼时就越容易些。你可知，为什么落霞宗分为神阳峰，落月峰和星华峰吗？” 柳子风闻言诧异，答道：“难道不是因为落霞山脉只有这三座山峰最为高大，才分成三峰的吗？” 李天成哈哈一笑，说道：“哪有如此简单。神阳峰是落霞山脉核心，最为高大，山南平切削齐，山北为竖直峭壁，左右齐平，整座神阳峰边做猛虎下山之势。故而神阳峰阳气极重，又在山体气势上最为凌厉，因为修炼的是《九霞玄经》中的‘神阳篇’。” 柳子风睁大了眼睛，显然并不知晓这等机密。而后想了想，问道：“那落月峰和星华峰？” 李天成看他一眼，说道：“没错，落月峰地处神阳峰西北方向，山形被神阳殿遮挡了三分之一，论气属阴，山势属‘万法朝宗’之势。据传当年青霞祖师本欲在落月峰建立宗门核心，只是不知何故放弃而改选了神阳峰。至于星华峰，那里风景秀丽，山势低缓，虽无大势但胜在有‘陨星石’镇守，天地灵气反而比神阳峰和落月峰要浓郁许多。” 柳子风听得称奇，好多新鲜词藻都是从李天成口中蹦出，边听边问道：“师兄，山势是什么意思？还有那陨星石是？” 李天成对这个一无所知的小师弟关照有加，听他发问便耐心说道：“山势属于天地间的一种轨迹，常人捉摸不到更加猜不透。只有一些不休法门专修卜测相术一类的人，才能隐隐看出大概。”说到这，李天成扭头看了一眼正偷摸往这边看着的算卜天命，笑道：“你个小家伙，过来坐吧！” 柳子风愕然，方才听得专心竟不知算卜天命在门边偷听。这边卧室门一开，算卜天命有些尴尬地走出来，说道：“这个……” 李天成不与他计较，手一挥说道：“我知道你，也不算外人了，你就坐在小师弟旁边吧。至于……你就跟小师弟一样喊我师兄就可以了。” 算卜天命面露感激，低低喊了一声“师兄”，便坐在柳子风旁边。 李天成接着说道：“这小子若是在相卜一途上有所成就，待日后道行高深时，便能一眼看穿天地大势。同时，也能够利用天地大势，或是设下重重陷阱毙敌，或是聚拢周遭天地灵气为己所用。这些，便又跟阵法扯上关系，我也知之甚少。” 李天成越说越多，恍然间发觉越扯越远，连忙收住，继续之前的话题：“刚才说到首先要打好根基，之后修行的才是入门心法。落月峰修行的心法是《九霞玄经》‘落月篇’，宗门心法在呼吸吐纳时并无两样，你可知为何要分作三篇？” 两人齐声答道：“不知。” 李天成道：“分作三篇的原因，是因为青霞祖师座下的三名弟子，也是我们的师祖，在各自修行时，领悟了不同的招式。就好比神阳峰弟子，大多数时间都在吐纳赤阳之气，慢慢地他们的招式都会偏向火属性；落月峰弟子则多修行阴气，故而招式也多与阴属性有关。若神阳峰弟子突然想施展‘落月篇’中的招式，是断然不可以的。明白吗？” 柳子风恍然大悟，点头答道：“明白了。” 李天成看他二人听得入迷，一时间谈兴大发，拿起茶杯抿了几口，又继续往下说—— 落霞宗传承至今，虽然落月峰人丁稀少，但总体看来仍是九州大宗。当今掌门落尘真人是落霞宗传承第十三代，还有同样修为不俗的季长老和玄玉大师，道行极高，在九州之上有赫赫威名。除这三人之外，宗内另有五名长老，分主刑罚，药园，试炼，杂役和外事。只不过那名杂役长老的位置被季长老占了去，也乐的清闲，终日在九州和蛮荒之地云游，只偶尔间回来几次。 落月峰中，除季长老以外，便属大师兄道行最高，已经到了玉霞境第一重境界。大师兄季中阳，乃是季长老的独子。说到这里，柳子风一脸愕然，问道：“师兄，这个……师父……呃，师娘在哪里？” 李天成脸色也有些尴尬，说道：“师娘是玄心阁中人，至于身份我不敢说，你想知道还是去问师父吧。师娘性子比师父还要好，只是这些年来，师娘每每想让师父去玄心阁做长老，连掌门真人都同意了。奈何师父不愿舍下落月峰如此模样，始终没有答应。” 柳子风又是一愣，问道：“如此之事，掌门真人怎么会答应呢？” 李天成道：“我们落霞宗与玄心阁乃是世交，彼此同气连枝，互帮互助。况且只是让师父在那里挂个名而已，然而师父不肯，只说：待哪天落月峰再度能比肩神阳峰以后，再做打算。师娘被气个半死，好久都没有回来过了。” 柳子风心中暗自嘀咕：“师父莫非是不想见师娘？” 只听李天成继续说道：“师弟你也不要胡乱猜测，师父师娘感情极好，只是师父也许碍于往事，心中难受吧！” 算卜天命在一旁也问道：“那岂不是说，连师娘都很厉害？” 李天成瞟他一眼，对他喊出“师娘”倒没多少介意，说道：“师娘打起架来厉不厉害我不知道，但是道行高的没法说。甚至比师父还要高一些，只可以从未见过师娘出手。” 李天成一脸惋惜，砸吧着嘴，又补了一句：“师娘那么好的人儿，怎么就跟了师父呢？” “是啊是啊，师娘那么好的人，怎么就不能跟着师父呢？”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面色一顿，齐齐看向门口，只见越紫萱一脸俏皮之色，重复着李天成刚才说过的话。 李天成浑然不知，道：“真是可惜……” 说到这里时陡然一惊，李天成忙向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只见一身紫裙的越紫萱正在门口捂嘴偷笑，看他往来顿时做了个鬼脸，走了进来。 李天成面色一苦，连忙拉开一张椅子，哀声说道：“师妹，你不会把这件事告诉师父的，是吧？” 越紫萱坐在椅子上，表情洋洋得意，说道：“哼！说坏话被我逮着了吧？这下看你怎么办！不过，想让我不告诉师父也可以，就看你有没有诚意咯！” 李天成脸色更苦，说道：“师妹，你有什么要求，就说出来吧！” 柳子风二人看着李天成狼狈模样，又看一眼宛如小恶魔一样的越紫萱，额头冷汗直冒，不敢出声，生怕一不小心说错了话。 “哼，我只是无聊闲逛，没想到被我听到你在背后说师父的坏话。只要你给我那块‘紫云晶’，这事我就帮你保密咯。” 李天成一脸肉痛地点点头，说道：“好吧，明日我拿来给你。” 越紫萱见二师兄答应下来，露出开心之色，说道：“好吧，看在二师兄这么爽快的份上，我给你们做饭吃。” 说完，便冲出门，一路欢快地往厨房去了。 越紫萱走后，李天成脸色瞬间好看不少，还露出一丝微笑。看柳子风不明所以的模样，笑道：“小师弟，那块‘紫云晶’本就是帮小师妹寻的，借这个时机给她倒也省去一番功夫。平时你修炼时如果有什么问题，或者其他一些物品，就来找我。” 柳子风看他脸上笑容，心里一暖，对拜入落月峰的选择更加坚定起来。 而后，三人便继续聊着。落月峰上大师兄已到玉霞境一重境界，其次则是李天成和越紫萱，都有着青霞境顶峰六重的道行。说到此李天成一脸惭愧，越紫萱入门时间比他要短一倍，但是天资聪颖又有自己的修行法门，唤做《化神诀》。据说是掌门真人捡到她时，这心法便在越紫萱身下。多年下来，越紫萱修炼起来如鱼得水，道行境界精进极快，追上了二师兄李天成。 其次便是四师兄苏黎，也有青霞境四重境界，不过他入门较晚，在修行上不够认真。能有这份道行，已是马马虎虎。 现如今，落月峰最末的便是柳子风，基础未成之境。 李天成说完，拍了拍柳子风肩膀，说道：“小师弟，你不必为此忧心。古语有云：成大事者不拘小节。眼前你只是刚刚开始，想那么多干什么？一步一步脚踏实地，道行便会水到渠成一般越来越高。” 柳子风看着远处，眼神坚定，心道：“纵有千难万难，我也要努力修炼。” 这时，门外不远处一声轻呼：“二师兄！师弟！快来吃饭了！” 三人相视一笑，起身关好房门，朝厨房方向行去。 第三十一章 封印 三人来到厨房，只见屋里腾腾地往外冒着热气。天色已暗，一道身影在光亮下忙碌着。 李天成来到近前，鼻子轻轻动了动，然后说道：“好久不见小师妹下厨，如今厨艺倒是有些长进了啊！” 越紫萱围着围裙，身上换了一身干练道袍，听到二师兄说话，哼了一声，说道：“我的厨艺，你们岂能欣赏的了？” 李天成哈哈大笑，还好厨房不小，柳子风打开窗户让里面热气散去，只见桌上摆着七八样小菜，红黄紫绿，色泽鲜艳，一眼看去便食欲大增。 越紫萱捋了捋额头微润秀发，说道：“怎么样？” 柳子风看着桌上菜肴，又看一眼越紫萱，嘀咕道：“若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想象师姐还有如此贤惠的一面。” 一旁算卜天命和李天成似乎听到一些，顿时笑了出来。越紫萱眼睛一瞪，看着柳子风，喝道：“你嘀咕什么呢？” 柳子风连忙说道：“我是说师姐手艺真好，呃……真是太丰盛了。” 四人一边闹着，还有不时传出几声吱吱叫声，共进晚饭，热闹温馨。 …… 吃过晚饭，李天成和越紫萱两人和柳子风打声招呼，便各自回屋修炼去了。算卜天命虽然年纪最小，可今日看起来饭量却是极大。也许正是长力气的年纪，他二人走后算卜天命又吃了不少东西，才心满意足地和柳子风收拾碗筷。 两人动作也快，没过一会儿便收拾得干净利落。柳子风又去打了一些水来烧开。这几日白天做功课，晚上也没腾出时间。今天还不容易有空，准备烧点水洗个热水澡。 算卜天命没有洗澡的意思，柳子风也不管他。在厨房找了半天，只找到一个颇为沉重的木盆。看样子这落月峰上的器具都是与水桶一样的材质，沉重得令人发指。柳子风随口问道：“天命，你知道这木头是什么东西吗？” 算卜天命用手轻轻扒拉一下木盆，眼中惊讶之色闪过，说道：“没想到，这些不起眼的东西竟然都是阴沉木做的！” 不过，他仔细看了片刻之后，目露不屑之色，说道：“这些阴沉木都是下等货色，没什么实际用处，除了沉重结实一些，也只能做锻炼身体力气的东西。若是上等的好木材，那可是能锻造法宝的材料。” 柳子风不明所以，问道：“阴沉木是什么东西？” 算卜天命答道：“下午师兄不是说了么，落月峰本就地形偏背，又被神阳峰遮挡，灵气属阴居多。这山上原本的树木在接受数百上千年阴气滋养后，木质愈发坚硬结实。所以说，阴沉木并不是某一树种，而是一类被阴气侵蚀的树木总称。” 柳子风听他说完，顿时恍然。难怪这东西死沉死沉的，原来这木头本身已经变了质，树纹比寻常树木要密上十几倍。虽然明白，但他还是有些奇怪地看了算卜天命一眼，问道：“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算卜天命翻了个白眼，虽然他眼睛本就有些泛白，说道：“那有什么？你有空看看爷爷留下的那本书，便知道了。” 柳子风顿时想起算卜成送给他的那本《相卜天书》，这些日子也忙倒忘记了这回事。想到这里，他拍拍脑袋，这几日忙着修习道法和做日常功课，倒是忘记了好多事情。 一念至此，柳子风无心再浪费时间，飞奔出去打好了水，放在一边灶台上等着烧开。 这期间，他又问了算卜天命不少问题，后者一一解答，让他脑中概念扩大了不少。很快，水便烧开，算卜天命也不急着回去，就在厨房里等他。柳子风端水出了侧面，那里有间小屋是李天成告诉他在那里冲澡。 等这一切结束，两人回到房间中。此时已是月上中天，万籁俱寂。 柳子风把蒲团从堂屋拿回来，准备打坐修行。算卜天命习惯坐在床榻上修炼，这会儿倒没看书，拄着脑袋沉默片刻，对柳子风说道：“你把那两块铁片再给我看看。” 柳子风正欲打坐，闻言一愣，问道：“什么铁片？” 算卜天命对他这记性有些无奈，摊了摊手说道：“就是白天，玉茹姐给你的和你自己的那两块黑色铁片。” 柳子风“哦”了一声，顿时记起。不好意思地干笑一声，从床下包袱中翻出两块漆黑冰凉的铁片，递给算卜天命，奇怪问道：“白天你不是说看不出什么来吗？怎么现在又？” 算卜天命一边摆弄着铁片，一边说道：“白天我只是寻常看了几眼，并未动用真气。现在夜深人静，无人打扰，我便能略施法术，看一下能否解开这怪东西表面的封印。” 说着，他起身下床，学着柳子风模样从包袱中摸出几样古怪物事。柳子风定睛一看，只见是一块漆黑罗盘，一个不大的古铜色酒盅，一块泛着淡绿色光芒的石头，以及一截长长的不知什么猛兽的牙齿。 柳子风看去顿觉稀奇，连忙问道：“这些是什么？看起来似乎有些诡异。” 算卜天命将几样东西拿到近前，解释道：“这些东西叫做法器，跟法宝有些区别。法器就是取那些天地间的材料，不经任何锻炼，只在上面刻画一些奇异文字，使其拥有一些能力。有些奇珍比如这块‘原木灵石’，无需作任何修饰，便能发出莫大威力来。” 算卜天命拿起那块淡绿色的石头，在柳子风面前一晃，后者顿时感觉出一股生机盎然之感。 不过算卜天命显然还未准备好，又从身上摸出一张牛皮纸，这纸材质坚韧不易损坏。他把牛皮纸摊开之后，只见上面刻画着一副完整的奇门遁甲八卦图。柳子风看一眼后，顿时想起算卜成手中的那柄小幡。 做完这些，算卜天命神色明显认真许多。先把淡绿色石头放在阵图一角，然后又把漆黑罗盘放在正中，紧接着把两块漆黑铁片轻轻放在罗盘上，又取过那古铜色酒盅将其扣在当中。最后，则是轻轻咬破手指，滴了几滴鲜血在那截牙齿上。 这一截不知什么东西的兽牙，表面似乎闪过一道亮光，便瞬间把几滴鲜血吸收！ 然后，在柳子风惊骇的目光中，兽牙发出一阵血红光芒，把整个屋子都笼罩其中。正迷糊着的黑炎猛地惊醒，小眼睛中满是凝重之色，爬到柳子风肩膀上吱吱叫个不停。 柳子风轻轻拍拍黑炎脑袋，示意它稍安勿躁。然后目光投向算卜天命，只见他运起法诀，周身五颜六色光芒狂闪。柳子风看到他身上被一层透明的真气环绕，周围那些光芒尽是这屋中灵气。 此刻，这些灵气如同被无名之手操控，分属出天地五行阴阳的状态！ 红色光芒，是天地阳气；淡黑色的，是天地阴气；赤黄光芒，是火属性灵气…… 顷刻间，屋中似有狂风大作。柳子风面色大变，这番动静极其惊人，只怕会被师兄他们察觉。他四顾看去，只见屋中之物齐齐整整，除了他和算卜天命两人周身处，屋中其余地方一如平常。 阵图之前，算卜天命脸色被照的五颜六色。他一手掐诀，一手两指并拢在空中不停比划。柳子风看去，只见随着算卜天命每次挥动手臂，都有一道灵气注入那古铜色酒盅。不消片刻，便有数十道光芒掠入其中。 房内，随着算卜天命施法，红光渐渐黯淡下来，那些劲风似乎也消失无踪。 待到最后，算卜天命额头见汗，改两手掐诀姿势，冲着古铜色酒盅一点。 “砰”的一声，酒盅里发出一声闷响，而后又回归寂静。悬在半空中的兽牙，此刻像耗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掉在算卜天命面前滚了几滚，就不动了。 柳子风看算卜天命一脸虚弱模样，连忙凑过去扶着他，关切道：“你没事吧？” 算卜天命长长呼出一口气，这才坐起身子，脸上露出兴奋之色：“我没事，应该是成功了。” 柳子风无奈地看着他，沉声说道：“看起来你还是太吃力了，以后可不能这般行事。若是前辈回来发现你有什么大碍，我可就没法交代了。” 算卜天命不以为然，说道：“放心吧，这次解封这怪东西非但没有损伤，反而让我的道行又进了一步。说不定要不了多久，便能达到如《九霞玄经》中的青霞境四重境界了。” 柳子风脸色惊奇，倒吸一口凉气，问道：“青霞境四重？这也可以？你今年才多大？” 算卜天命没理他，一手揭开古铜色酒盅。柳子风见状，也朝阵图看去。 漆黑罗盘上，两块淡金色的“铁片”静静躺在罗盘上，表面凹凸不平。算卜天命拿在手中，两人一看，只见是一些细小文字。算卜天命似乎早有预料，表情淡然。但一旁的柳子风看到这些文字之后，面色大变！ 这些文字，笔画遒劲字体奇异，如同是寻常文字反转一般。 算卜天命瞅了几眼，就觉得难受至极，转头看到柳子风一副见了鬼的模样，奇怪问道：“柳子风，你怎么了？” 被他一喊，柳子风回过神来，表情震撼，脸上神色复杂。 他抬起头看着算卜天命，缓缓从怀中摸出一本古卷。算卜天命凝神看去，古卷上三个大字异常醒目：地鬼术。 柳子风看着手中古卷，低声说道：“我所修行的阴气心法法诀，便是它了。” 说完，在算卜天命惊讶地目光中，拿起那两块变成淡金色的铁片，放在古卷扉页之上。 下一刻，这两物金光大盛，两人强忍着金光刺眼望去。就看到金片上一个接一个字体犹如活过来一般，尽数向古卷中涌去。不消片刻，金片上字迹消失，化为一块普通废铁。 柳子风眼中带着激动，抄起古卷翻开。一眼看去却楞在那里，一脸目瞪口呆。 第三十二章 解惑 金光消散之后，算卜天命回过神来，显然被刚才一幕震惊。此时，见柳子风摊开手中古卷默默发呆，也不好直接拿来瞧上一瞧，连忙问道：“子风，你发什么呆？那些东西究竟是什么？” 柳子风闻言，又低头看向手中古卷，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你看看吧！” 算卜天命听他应允，凑过去拿起这本名为《地鬼术》的古卷，翻了几页之后，脸上表情有些难看。 只见他手中古卷翻开，前三四页文字细小紧密。紧接着，中间便有四五行空白。而这空白之后，又出现约莫半页左右文字，再然后又是空白一片。再翻几页之后，差不多在古卷倒数两三页的位置，有一页上面同样布满了文字。 柳子风心情大起大落，脸色不太好看，仿佛有些泄气般说道：“这就是我所修行的法门残卷。起初，我只得到前三四页内容，后面都是一片空白。只是以为这漆黑铁片中有着残缺心法，没想到居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其实，漆黑铁片中蕴含着残缺心法没错，但依然是断断续续，显然与前几页心法并不衔接。 无怪乎柳子风心情有些糟糕，算卜天命翻看古卷后顿时明白了所以然，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上苍捉弄之感。不过随后便平复下心情，对柳子风说道：“这古卷来头不小，怕是想要轻易得到全本是万万不可能的。今日机缘巧合之下，能够得到些许残卷已经是运气所在，你就不要这般不知足了。” 说着，将手中古卷合起，轻轻放在柳子风怀中。 柳子风听到算卜天命说话，心中一时醒觉。的确，今日破解这两枚铁片，能得到《地鬼术》中部分法诀已是意外之喜。而自己此刻仍是这般状态的话，便是有些贪心不足了。 他醒悟过来，脸色好看了些，对着算卜天命说道：“是我贪心了一些，只因为这心法对我来说太过重要。” 算卜天命示意他无需多话，说道：“我明白，这《地鬼术》非同一般，在落霞宗内你断然不可泄露出去。而且你这等资质，修行这门法诀更是如鱼得水。虽然只是残卷，但今日我们已经侥幸得到部分，加上你之前得到的内容，已是不少。日后，带你道行提高一些，我们便外出去寻找一番。” 柳子风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感激，说道：“天命，若我某天道行有成，定然为你改天续命，挣脱桎梏。” 算卜天命脸上一笑，说道：“希望吧！我可是早早盼着这么一天，你千万不要让我和爷爷失望啊。”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经此一番，两人关系似乎更加亲密了几分。看着窗外月色，估计刚才算卜天命解除封印大约用了一个时辰功夫。而这会儿，柳子风坐在床榻上翻着包袱，不多时找出一个黑褐色小壶。 柳子风此时已把算卜天命当做手足兄弟，趁此机会便把和古卷一起得到的古怪小壶找出来，对算卜天命说道：“天命，我之前得到古卷的时候，还得到了一个奇怪的壶，你看看能不能看出这小壶是做什么的？” 柳子风心中有些期待，感觉比他还要小几岁的算卜天命似乎无所不知，这种感觉连他自己都匪夷所思。 算卜天命出身相卜一道，本就对稀奇古怪的事物感兴趣。此刻，看到柳子风又摸出一个不知从哪弄来的黑褐色小壶，顿时来了兴致，一跃便到柳子风床上。也顾不得身体虚弱，口中说道：“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柳子风将手中小壶递给他，后者接过来一看，脸色猛然一变，嘴皮子都有些哆嗦起来。 “这这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柳子风看他仿佛被雷劈了一般，哆哆嗦嗦抖个不停，连话都说不利索，心中大急。 “你好好说，这什么？到底这是什么？什么是真的？” 他似乎被算卜天命断断续续的说辞带动着，口中一连问出几个问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算卜天命这会儿总算镇定下来，一手抓着壶把，一手轻轻摩挲着壶身上的古怪记号。他眼中银色光芒大盛，如同两道细小光柱一般，一点点在黑色壶身上扫视着。 过了片刻，他双目中光芒敛去，恢复正常。抬起头看向面露急色的柳子风，一脸怪异地问道：“这个东西，你怎么得来的？” 柳子风见他神色怪异，不知什么意思，想了片刻说道：“捡的。跟古卷一起捡到的。” “捡的？” 算卜天命听他这么一说，表情一愣，又打量了手中黑壶几眼，便扔回给柳子风。柳子风正欲询问，便已听到他的声音。 “这个黑色小壶，应当是传说中的‘炼妖壶’。传说此物是天地所生，过去几百上千年里始终有这宝物的记述。传言此物能收容炼化天地万物，内部蕴含无尽空间，是传说中的至宝之一。也有人说，‘炼妖壶’原本是南方大泽中妖族产物，炼化万物供妖族修行，故而名为‘炼妖’。只是没想到这传说之物，竟然落在了你手中。” 算卜天命一脸震撼，徐徐说道。本以为那古卷《地鬼术》已是古怪离奇非同小可，但他万万没想到柳子风手中还有这样一个高深莫测的炼妖壶。 柳子风听他解释过后，顿时明白这不起眼黑壶是一样厉害之物，脸上露出开心之色。算卜天命看到他一脸兴奋模样，忍不住朝他泼冷水道：“宝贝倒是好宝贝，可你没法使用它。” 心中正高兴着，冷不丁听到算卜天命一说，顿时凉了半截，转头问道：“你说这东西不能用？” 算卜天命老成道：“没错，你看到表面那些花纹没有？那些便是驱使这至宝的口诀。可惜这法诀是一种异地古文，跟妖气有些关系。所以，如果你想使用它，就必须修炼妖族法门了。” 柳子风顿时脸色黑如锅底，闷不做声半晌之后，苦笑说道：“《九霞玄经》和《地鬼术》我还没入门，还练什么妖族法门？” 说着，又把炼妖壶装进包袱里。算卜天命在一旁说道：“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等至宝，肯定还有许多功用未能知晓。只是现在你我根基浅薄，只能等日后道行高深一些，再摸索这至宝的用处了。” 柳子风点点头，将屋中杂乱收拾一番，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烦躁，便没有打坐冥想，仰身躺在床上。 算卜天命经过一晚上折腾，本就虚弱的他也是累坏了，没多久便躺在床上睡着了。 柳子风见他睡着，起身把被子掀开，给他盖上。不过，自己倒没有多少睡意。走出卧室，推开房门，顿时一股夜风吹来，说不出的寒冷，让柳子风脑子瞬间清醒许多。 柳子风身穿一件单衣，从小在村子里长大，身子骨颇为壮实。此时虽感觉有些寒意，但脑中清醒无比舒服，索性坐在门槛上。肩头一动，却是黑炎不知什么时候爬了上来。 落月峰上，寒风呼啸，吹过树林带得落叶哗哗作响。明月高悬，银白月光洒落一地，仿佛整座落月峰都泛着洁白色。 柳子风心绪飘飞，任寒冷山风吹过，望着远处，心中喃喃：落月峰，是说落在地上的月光？ 一时间，他脑中胡乱闪过许多离奇古怪念头。又过一会儿，似乎感觉到深冬寒意，他关紧房门，甩开脑海中乱七八糟的念头，休息去了。 …… 接下来的日子，便正常了许多。 每日清晨天刚微亮，柳子风便早早起床去做功课，越紫萱大部分时日也去做功课，但偶尔也会偷懒。毕竟对她来说，提着木桶挑水已经太过轻易。道行比四师兄苏黎还要高上一截，若不是入门晚了一些，只怕早已无需这般。 柳子风依旧每日勤勉苦练，一日不落地做好功课。两个月下来，身子又长高了一节，浑身愈发壮实，数九寒天也只穿着单薄小衫。对此，越紫萱倒是呵斥过他几次，但见他身体无恙，愈发健壮之后，也便不再提了。 除去挑水功课，剩下时间柳子风全部用来修习道法。但是，同时修行《九霞玄经》和《地鬼术》两种法门，却让他苦不堪言。 《九霞玄经》乃是完整法门，有纲有目，前期吐纳灵气用于打好根基。而其中基础心法，虽广为流传，却是重中之重。但凡能拜入落霞宗，成为门下弟子后，仍需在基础心法上锤炼几月，方能修习青霞境一重道法。这样才能打好根基，不至于体内真气虚浮涣散，影响日后修行。 《地鬼术》则是柳子风偶得残卷，将他之前所修《鬼灵经》包括在内，却苦于没有后续内容。而基础法门却在锤炼灵魂，引天地间阴气入体，直达百会，对道行并无要求。但阴气也是天地之气中的一种，非道行高深之人无法分辨。如此一来，修行起来更加不易。 柳子风每每打坐冥想之时，必定先运转《九霞玄经》法门呼吸吐纳，待到灵气入体时，又连忙变化手诀，牵引灵气汇入百会穴中。以他微末道行，根本不能将阴气与其他灵气分离。这般时候，灵气入体但真正能被柳子风运用的只占十之一二。 柳子风不知道的是，若非那次圆月之夜阴差阳错运转《地鬼术》心法，导致浑身经脉重塑之下，只怕按照他这等修行之法，早已走火入魔。 而现在，虽然修行时感觉浑身酸痛，经脉肿胀，但却在他控制范围之内。柳子风性格本就坚毅倔强，这些疼痛在他眼中则是无视了去，终日埋头苦练。 第三十三章 猎兽 这般勤修苦练之下，柳子风习惯了落月峰的生活。他自知基础浅薄，起步比师兄师姐晚了不少，平时更加勤奋刻苦，不敢懈怠。在他这般下了大功夫的情况下，在修炼上取得了一些成果。 一晃又是两月过去，转眼便将近年关，落霞宗同样气氛盎然。毕竟，一年中少有的团聚闲暇之日，也就属于年关这几天了。数九寒冬已过，天气渐渐转暖。落月峰上，一些树木似乎已经吐露绿芽。 柳子风每日照常做好挑水功课，无一日间断，整个手掌由白嫩渐渐磨出了老茧，清秀面庞似在寒风洗礼过后更为坚毅。上午挑水，下午修道，简单的生活让他心神宁静。过去的一些事情，被他深深压在心底，暂且埋藏。 这两月下来，柳子风终于将《九霞玄经》基础心法练至大成。当初李天成估计他需要一月左右，可事后远远超过了他的预期。尽管如此，他对柳子风关怀不减，平时过来总要鼓励几句。虽心底难免有些失望，但从未形于脸上，对这个小师弟关照有加，有问必答。 期间，季长老偶尔回来几趟。有一次问道柳子风修炼的事情，得知他要重新修炼，有些讶异。随后，同样没有多说什么，只告诫他切莫心急，道法自然，总有返璞归真之时。 落月峰本就没几个人，大师兄这两月闭关不见踪影，四师兄苏黎整日在外游猎，唯独师姐越紫萱常来找柳子风闲逛。在她看来，柳子风虽有坚毅品质，但资质平平，在修炼上难以有多大成绩。平日闲聊间，总是安慰他不要灰心，心底却暗暗定下要保护这个小师弟的决心。 柳子风对这些事情有些无奈，虽然算卜天命说他资质非凡，但却是在修炼阴气的资质上而已。这两月下来，《九霞玄经》基础心法已至圆满，《地鬼术》的入门法诀也达到基础大成境界。而道行增长，更多要看悟性心神。算卜天命看他修炼许久，在柳子风一再询问之后，只能告诉他：悟性一般，心神不稳。 其实无怪他这般说辞，柳子风修炼时动静颇大，灵气不受控制，四处逸散。每每天地灵气入体，便被《地鬼术》法门牵引着一道道阴气出来，涌入百会穴运转。而失去了阴气的灵气，则变得狂躁不稳，最终能在四肢百脉中的十不存一。 知道柳子风基础心法练成之后，李天成似乎看到了希望一般，兴奋无比。高兴之余，叮嘱他要戒骄戒躁，万事开头难，只要坚持下去，道行有成不是问题。说完这些，又给他说了一些青霞境心法的诀窍，方才放心。 《地鬼术》在基础法门之后，便再无后续法诀，只剩下一些粗浅常识和蛮荒南泽等九州之外的概述。那两枚铁片中所记载的内容，柳子风看过之后，便暂时放弃。其中一段话是讲述法宝的炼成，另一段则更加断续不全，无法看懂。 若想修炼法宝，按照《九霞玄经》上来讲，至少要达到青霞境四重境界。柳子风如今连一重心法还未修成，更不要说锻造自己的法宝了。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自从《地鬼术》基础大成之后，柳子风在打坐冥想时，再度运转《九霞玄经》法门后，灵气就变得温润起来，尽数涌入四肢百脉。而运转《地鬼术》法诀时，亦能专心致志汲取阴气入体。这一发现，让柳子风兴奋不已。这样看来，他总算摆脱了那等一心二用的困境，能够在一门道法上投入心神。 而更令他匪夷所思的是，他已能做到内窥身体究竟，脑海中赫然悬浮着一朵墨色莲花，九瓣莲叶时展时舒。莲花中央处，一个模糊透明人影盘膝静坐，模样和柳子风有几分神似。墨莲静静旋转间，一缕缕黑色气流凭空浮现，被莲花吸入其中。 那透明人影柳子风毫不陌生，“内窥出影，灵魂现形。”乃是《地鬼术》基础大成的标志。 柳子风凝神看了许久，不知道这奇怪莲花为何会跑到他脑海中来。但心底同样知晓这等奇物天地罕见，更能不停吸纳阴气，神异无比。无论是黑莲还是修炼阴气之法，他都不敢说与旁人。 放下心来之后，《地鬼术》法门只能暂搁一旁。如今紧要之事，便是修炼青霞境第一重心法。虽说距“三殿试炼”还有不少时日，但以他现在修炼速度来看，着实有些紧张了些。 柳子风不敢懈怠，更不想让师父以及师兄师姐失望，更加刻苦努力起来。 …… 这一日，越紫萱没来，柳子风早已习以为常。他一人默默做完功课，刚欲回去，便看到远处一道人影飞快向他行来。及至身边，这才看清来人面孔，竟是四师兄苏黎。平时，苏黎总在落霞镇呆着，不知今日为何会来前山找他。 柳子风平时极少见他，此刻看清来人，惊讶问道：“四师兄，你今日怎么不在‘四海楼’呆着了？” 苏黎性格外向，走到柳子风身边，一把揽住后者肩膀，说道：“小师弟，我们边走边说。” 柳子风被他揽住肩膀往前走，有些不明所以，问道：“难道师兄有什么事要我帮忙？” 苏黎眼中犹豫之色闪过，片刻之后正色道：“小师弟，帮忙的话倒也说的大了。实不相瞒，最近我在西边一处山谷里发现一只猛兽，我自己对付有些棘手。二师兄这几日也在修炼，找小师妹我又面子上过不去。一来二去，突然想到你似乎许久没下过山，这不就来寻你了。” 柳子风一听连他都难以对付的猛兽，脸上有些迟疑，说道：“四师兄，既然你都难以对付，那我去了岂不更添累赘？” 苏黎脸色一肃，摇头说道：“小师弟，你别多想，回来之后我已经有了对付那家伙的方法。过来找你，也是看你一人有些无聊，想带你出去见识一番，涨些经验。毕竟一味在屋中打坐修行枯燥无比，有时候还需要磨砺一番才是。当然，你若不愿师兄也不勉强，只是与你说一番心得便罢。” 他这番话说完，柳子风知道会错了意。这些时日他只是挑水打坐，确实是有些枯燥乏味。此刻，有四师兄带着出去见识一下真正的斗法，心中颇有些意动。想了片刻，他点点头说道：“师兄说的极是，我便与师兄一同前去。” 苏黎见他答应，脸上露出笑容，拍拍他肩膀说道：“好，就知道小师弟不是胆小之辈。那么一个时辰后，我们还在此相见！” 说完，他身上道光一现，便离开了。柳子风站在原地哭笑不得，若是不去，不就成了他口中那等胆小之辈？ 然后，柳子风回到房间，跟算卜天命简单说了一声。后者听他要下山，登时起了兴致，也要一同前去。柳子风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下来。简单看了一下，也没有什么要携带之物，就在屋中休息片刻。待离约定时辰将近，便唤了黑炎一声，与算卜天命一起往前山行去。 到了地点，发现苏黎早已等在那里，见算卜天命一同跟来，脸上没有意外。苏黎从背后取下一柄长剑，递给柳子风防身使用。同时，又对两人说了不少注意事项之后，带着柳子风驭起道光离开落月峰。 算卜天命这两月下来，道行已是隐隐要进入第五重境界，自然也会御物飞行。他的法宝有些特别，是一把古怪黑伞，上面刻着密密麻麻的古怪符号，不知是什么含义。 柳子风看两人御物飞行，顿时目中一片神往。 苏黎察觉到柳子风的变化，哈哈一笑说道：“小师弟，好好努力，等你修成青霞境四重境界，便能寻找材料锻造法宝。到时候天地之大，尽可去得。” 三人一路疾驰，途中苏黎对两人说了不少关于这片山脉之事，让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对落霞山脉认识多了不少。 不多时，柳子风便看到不远处出现一处山谷，夹在两座不高不低的山头中间。三人绕过其中一座山峰，落在谷中。 柳子风放眼望去，山谷幽静无比，枯木成林。中间有一道溪流，靠近岸边处结了一层薄冰。碎石遍地，但也还算平整。苏黎带着两人，沿着溪流方向向前走去。 拐过两个大弯之后，柳子风看到前面出现一个山洞，洞口高度有四五米的样子。苏黎此时脚步慢了许多，走到洞口附近，柳子风看到四处洒落着一些野兽尸骨，其中甚至还有一些人骨，令人胆寒。 这时，苏黎回过头来，指着不远处一株粗壮大树，轻声道：“小师弟，你们两人一会儿躲在那棵古树后面，远远看着便好，千万不要现身。明白了吗？” 两人点点头，一齐躲在古树背后，只探出脑袋向前看去。 苏黎见两人已躲在事先寻好的藏身之地，放下心来，从背后包袱中取出几样物品，开始布置起来。 第三十四章 恶斗 山谷寂静，天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朵云彩，将本就有些昏暗的日光遮挡了去。两侧峭壁沟壑丛生，此时竟有些黑了下来。偶尔传来一两声清脆鸣叫，气氛骤然有些诡异起来。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藏在古树粗壮的树干后，两人一鼠六只眼睛紧紧盯着前方不远处的苏黎。 苏黎取出的东西并不奇怪，像是一些布置阵法所需要的材料。这些东西，柳子风与算卜天命朝夕相处之下，早已不再陌生。看来，苏黎无法将那猛兽正面制服之下，便想布阵将那大家伙引入阵中剿杀。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苏黎小心翼翼地从阵中撤出。也不知他从哪学来这么一个阵法，看样子似乎十分陌生，每一步都走的小心谨慎。生怕一不小心触动阵法，到时候猛兽还没出来，就把自己先交代了。 阵法布置完毕，苏黎脸上神色一松，似乎对这东西颇有些信心。转过身来，看着不远处柳子风两人，点了点头，口中无声说了两个字：小心。便驭起法宝几个闪身就进了山洞，消失了。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见他消失，心中有些紧张，眼睛死死盯着洞口。不多时，就听到自那洞中传来一声怒吼，震得周围山石扑簌簌往下滚落。两人脸色一变，单是听到这孽畜一声怒吼，便知这家伙是极难对付之物。 很快，随着怒吼声传来，似乎有一尊庞然大物正在觉醒。整座山谷地面似乎都在摇晃，一声声沉闷的脚步声渐渐清晰。五六米高的洞口此时灰土弥漫，上方岩石不时滚落下来。柳子风心中捏了一把汗，暗道这孽畜好大的气势，竟然能造成这般影响。 两人眼睛不眨正看着，忽然自烟雾弥漫中飞出一道遁光，仔细一看顿时松了一口气，果然是苏黎无疑。只不过，此时他有些狼狈，浑身上下都是泥土杂物，说不出的难看。 苏黎飞出山洞之后，紧接着一声巨响传来。一侧山壁忽然破开一道大口，碎石飞溅，一尊庞然大物猛然掠出，二话不说就朝着苏黎奔去。 柳子风二人此时也看清了这孽畜的真面目，只见它浑身有两三丈高，四五丈长，一身白色毛发，头似恶龙，长有两角，四肢处毛发有淡淡金色，蹄足细小，宛若巨爪。行动时，劲风呼啸，紫光翻涌。更加惊人的是，这猛兽竟然凌空奔走，声势惊人，显然已是通灵。 算卜天命一手扶着树干，一手紧紧抓着柳子风的衣服，见状轻呼一声：“这哪里是什么猛兽，这明明是一只妖兽啊！” 柳子风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你说什么？这是一头妖兽？” 算卜天命脸色紧张，一边盯着前方，一边口中说道：“这大家伙能凌空飞行，本就脱离了寻常猛兽范畴，那些紫光是这怪物吞吐灵气发出，换人来说已有了道行。如此怪物，又怎能说是猛兽？” 两人这边正说着，谷中已是一片狼藉。苏黎见那妖兽冲来，脸色不由难看几分。几日功夫不见，没想到这孽畜道行居然又高深了几分，刚才在洞中与这怪物搏斗，险些受伤。此时，又见这怪物速度更快，登时法宝上灰光大作，朝事先布置好的大阵处飞去。 那妖兽见苏黎不停奔逃，忍不住又是一声怒吼，如一道白色电光在苏黎身后紧追不舍。 一人一兽，一前一后飞向大阵。待到大阵跟前时，苏黎驭起法宝猛然左拐，身形灵活地绕过大阵。紧追而来的妖兽来势凶猛，尚未反应过来，就一头撞进大阵中央。 登时，这妖兽四周猛然亮起道道蓝色光芒，一道道透明锁链从地底钻出，登时将它捆了个结结实实。锁链上，只见有道道蓝色火焰凭空而出，顺着锁链一股脑儿朝那妖兽涌去。 苏黎在阵前停下，回头就看到妖兽被困在阵中，浑身上下绑了个结实。也不管浑身狼狈，擦了擦额头汗水，哈哈笑道：“你这孽畜，若不是我今日有所准备，只怕真要被你给吃了。” 柳子风看那妖兽被大阵困住，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刚欲转头跟算卜天命说话，便听到后者一声大喝：“快跑！” 说完，也不知哪来这么大力气，算卜天命就抓着柳子风衣领，朝后翻滚而去。 苏黎这边刚松一口气，却看到大阵中妖兽怒吼连连，浑身锁链一根根崩的笔直，发出刺耳的“咔啦”声。下一刻，只见这妖兽周身紫气一敛，张开大口，所有紫气尽数汇聚在口中，形成一枚淡紫色光球。 苏黎脸色大变，同时耳边也听到了算卜天命的大喝，宝印顿时光芒大盛，护在身前。同时，口中大喊道：“师弟，快趴下！” “轰！” 一声巨响，整个山谷都颤了颤。只见那妖兽口中一道紫色光柱朝前贯去，顿时将困着它的大阵击个粉碎。大阵破裂之后，紫光去势不减，直接轰在不远处一侧山壁上，又是一声巨响，山壁上顿时出现一个不知多深的坑洞。 苏黎险之又险地避开紫色光柱冲击，但仍被这巨大冲击力抛向一边，只觉浑身剧痛，五内似乎都受了不轻的伤。但此时他顾不得自身伤势，强忍剧痛爬起身来，朝柳子风那边掠去。 柳子风两人与妖兽有些距离，幸得算卜天命发现得早，两人顺着一处斜坡滚落到一边。虽然擦碰出不少伤口，但都并非眼中。苏黎两下就跑了过来，看两人姓名无忧，这才松了口气。 不远处，那妖兽发出这一击后，气势有些萎靡。显然，如此强横的一招对它来说消耗也是巨大。 苏黎擦了擦嘴角血迹，苦笑道：“这下子可是玩大了，没想到差点害你们丢了性命。这孽畜不知得了什么好处，这几日来又强横了几分，真是怪哉。记住，你们俩待会离我远一些。一旦我吸引了这家伙的注意，你们就赶紧跑，明白吗？” 柳子风闻言感觉到一股不祥之意，急声道：“师兄，我们怎么能把你一人留在这里？” 苏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正色道：“虽然是你愿意，但毕竟是师兄我把你们带过来的。若是你们折损在此，只怕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心安。记住了，一会儿发现机会就赶紧跑，若是你们能快一些喊来师父师兄，说不定我还能跟你把酒言欢呢。” 说到最后，苏黎脸上扬起微笑，便起身看向不远处。那妖兽恢复起来似乎更快，浑身气势再度高涨，巨大双目死死盯着这边三人。 苏黎不再耽搁，那法宝浮在身前，灰气缭绕。他手中法诀一变，一把将那方灰色宝印按在手中，口中念念有词：“天为玄，地为仙，三才盖世，五方通灵，玄方通灵印，开！” 顿时，只见他手中宝印一下子飞出，闪道他头顶正中，一道道灰蒙蒙的真气如水流一般，尽数灌注在苏黎周身。与此同时，山谷中猛然黑了下来，宛如夜幕降临。天地间不知何处传来一个低沉浑厚的声音：“强开第一印，道行不足，你需用十年寿元换取，自行选择。” 这声音似乎来自四面八方，无迹可寻，柳子风张口大呼，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一点声音。 苏黎就站在他身前不远，整个身子似乎顶天立地一般，挡住了柳子风看到那妖兽的目光。 漫天黑云，漆黑如同锅底将整个山谷倒扣其中，直把人闷得难受无比，连气都喘不上来。 “我愿……” 苏黎缓缓开口，身子纹丝不动，任由那些灰光将他周身包裹。只是这话语还未说完，便又听到一道熟悉声音传来。 “老四！住手！” 柳子风听这声音传来，顿时激动起来，急忙扭头看去。只见空中划过几道遁光，片刻就落在柳子风身边。后者定睛一看，却是季长老和李天成两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赶了过来。 苏黎被刚才那道声音打断，手中法诀顿时停了下来。季长老在他身旁站定，单手一挥发出一道白色匹练，漆黑天幕似乎划过一道电光，然后便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变作粉碎。 眼前变得明朗起来，柳子风这才安心。李天成在他身边，看着他一脸乌青，并无大碍。虽心中大石落地，口中仍训斥道：“小师弟，你跟着四师兄出来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若不是师父感觉到这边动静，只怕你们今日就危险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身前苏黎，说道：“这件事等回去再跟你算。” 算卜天命和柳子风只是磕伤。苏黎虽内附受了些震动，但好在伤势不轻，回去修养一些时日便能痊愈。 季长老看了三人一眼，又听到李天成说话，不由摆摆手说道：“好了，老四带着子风出来也不是什么坏事，修行之人难免争斗，多经历一些对平时修炼亦有好处。不过要记住，以后做什么之前都要做好万全准备，可不能像这般冒失了。” 苏黎面露惭色，知道此番若非师父前来，后果不堪设想。 柳子风几人同时说道：“弟子谨记师父教诲。” 第三十五章 收服 谷中再现清明，柳子风一行人站在季长老身后，目光盯着不远处。那妖兽似乎感受到季长老的可怕，也停在原地一动不动，浑身紫光翻涌，似乎在积蓄力量。 季长老往前踏了一步，口上说道：“你既已通灵，能通晓人言，且拥有了不俗道行，实属不易。天道有情，我不忍将你毙于此地。你与我回去，做我落月峰守山灵兽如何？” 那妖兽似乎真能听懂季长老的话，一听这老头要他做守山灵兽，巨大双目中露出一丝不屑，重重打了个响鼻，发出哼声。 柳子风见状愕然，没想到这大家伙竟然人性化到这般地步。若是这妖兽能够说话，说不定此刻便会出言嘲讽一番。 季长老见那妖兽神情，也不恼怒，微微一笑，便放出浑身气势。这也是柳子风第一次见到师父出手，不由瞪大了眼睛。 也不见季长老掐诀，更没有什么法宝法器，只见他脚下出现一个白色光圈。紧接着，这光圈开始渐渐升起，形成一道光幕，朝外扩张开来。柳子风清晰感觉到，那光幕竟然是凝实无比的灵气形成，隐约能看到灵气如溪水般流动。 那妖兽周身紫光一敛，如临大敌。浑身光芒尽数涌入口中，巨口一张，一道比之前还要粗壮许多的紫色光柱喷出。 苏黎，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三人脸色一变，似乎仍心有余悸。而李天成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看着这一幕，脸上不见丝毫担心之色。 季长老见那妖兽出招，眼前一亮，笑道：“来，让我试试你这小手段。” 说话间，那光柱已经打在季长老面前，被那浑厚无比的白色光幕完全挡住。无论那光柱如何冲击，白色光幕犹如一道遮天屏障，巍然不动。阵中众人哑然，饶是他们对师父充满信心，但近距离感受到这光柱威力之后，脸上表情均不自然。 片刻后，紫色光柱后续无力，渐渐消失。 不远处，那妖兽见一击未果，昂起脑袋思量片刻，作思索状。季长老挡下那道攻击后，护着众人的光幕也化作碎散灵气消失。转过身子，看着李天成笑问道：“老二，是不是有所感悟？” 众人这才发现，李天成不知何时在一旁皱眉思索。闻言回过神来，对季长老说道：“似乎有些感觉，但还需要验证，只是徒儿有一事不明，为何我所做凝结出的真气总是时断时续，不能运用自如呢？” 季长老哈哈一笑，说道：“痴儿，你能做到这般已经颇为不易，你知道自己的问题在哪吗？以你如今控制真气的手段，只能算做‘念’，就是在凭借一丝淡淡念头在运转真气。想突破青霞境，便要产生‘心念’，‘意念’。” 李天成恍然大悟，快速接口道：“师父意思是说，如今我修炼注重的不应再是道行，而是……灵魂？” 季长老闻言点了点头，柳子风却心中一跳。 突破青霞境？灵魂？ 他知道《九霞玄经》青霞境中并无刻意修炼灵魂的内容，可他还身怀另一种奇异法门《地鬼术》，使得他早早便修出灵魂。此刻，听师父和二师兄两人对话中，似乎这修炼灵魂在突破青霞境进入玉霞境时颇为重要。 不过，纵然他有千般疑问，也无法向师父求教。类似于落霞宗这般正道宗门，在修炼灵魂时同样循序渐进，在灵气滋养下日积月累，将自身诸多念头凝聚后，形成灵魂之形。若是凡人之躯，则其三魂七魄尽数散布在身体之内，无法寻得踪迹。而修道之人在有了一定道行之后，便能将体内三魂七魄唤出，凝成与本人模样类似的灵魂。 当然，人死的一瞬间，肉体凡胎精气丧失，三魂七魄便会飘出，自行凝成阴魂，坠入幽冥地府，轮回转生。 而柳子风这般以阴气修炼之法，则被视为邪魔外道。急功近利，虽能在短时间内取得好处，但长远下去终将殆害自身。九州上不乏有魔道宗门，采取这般手段修行，被正道宗门嗤之以鼻。 众人正各自思索着，忽听到不远处那妖兽低吼一声，竟缓缓朝这边走来，登时脸色一变。但一想季长老还在身前，便没了多少紧张之意。季长老打个手势示意众人稍安勿躁，说道：“不用担心，这家伙看来是想通了。” 说完，只见那妖兽浑身光芒一闪，巨大身躯在众人眼中渐渐缩小，最终变成寻常大狗模样大小，站在不远处。 它面上没什么变化，浑身雪白皮毛，四肢处略显金黄。不过变小之后，则失去了原本的狰狞气势，竟然有些可爱。 柳子风几人目目相对，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谁能想到刚才那般威风凛凛的妖兽，竟变成了这般可爱模样。 白狗走到季长老几人近前，却出乎意料地停到柳子风身边。后者见状吓了一跳，额头冷汗都冒了出来。 这家伙鼻头轻微动了动，看起来倒很像柳子风在村中见过的那些大狗，心里紧张感去了几分。目光与这家伙相对，柳子风发现它眼中并无恶意之下，竟鬼使神差地伸手在白狗脑袋上摸了一下。 白狗任由柳子风轻抚，伸出舌头舔了一下他的手掌，便站在柳子风身边，一动不动。 众人傻眼，连季长老都有些发愣。片刻后，苏黎脸色怪异地看着柳子风，出声问道：“小师弟，这……这条狗怎么就像你养大的似的？” 柳子风反应过来，看着白狗同样莫名其妙，说道：“不是啊，我只是感觉这家伙对我没有恶意，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黎闻言，忌惮地看了白狗一眼，想起刚才与这妖兽斗狠的情景，叮嘱道：“那你要小心一些，这家伙可是差点要了我们三个的命……” 话刚说到一半，只见柳子风身旁白狗顿时面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他，让他后面的话顿时咽了回去。 “好了，此事回去再说，先离开这里。” 季长老无意在这山谷逗留，一道光芒自衣袖间掠出卷起众人，不知是何物。柳子风只感觉眼前景色哗哗旋转，没过片刻，回过神时已经到了落月殿中。 众人见已回到落月峰上，顿时安心。那妖兽所化大狗一脸好奇地四处张望，显然是第一次见到楼阁殿宇，比起它原本栖居的山洞好了太多。 季长老走到首位上坐下，众人依次在两旁坐定，只有那大狗在殿中东瞅瞅西看看，俨然一副欢快模样。这番场景，众人看在眼中，怎么都觉得有些滑稽。李天成坐在次位，见状干咳一声，对季长老问道：“师父，这……妖兽到底是何来历？” 坐在上方的季长老似乎对殿中一条大白狗跑来跑去视若无睹，闻言思索片刻说道：“为师也说不清这家伙究竟是何来历，只能略微感觉出有麒麟祥瑞之气，多半是一头异种。如今既然已被我收服，你们平日里须好生照看，明白了吗？” 苏黎闻言神色一动，忧声道：“师父，您这样就把这看似人畜无害的家伙丢给我们，如果这家伙哪天发了疯怎么办？” 季长老笑道：“老四，你多虑了。此兽现如今算是天生地养的灵兽，已如我等一样有了道行。它既表示成为护山灵兽，那就如同我等修炼中人发了道誓一般，试问若你发下道誓，可敢违背道誓行事？” 道誓是修道之人的一种承诺，就如同柳子风发誓绝不将《九霞玄经》外传一般。誓言有轻有重，一旦违背，轻则心魔横生，道行不进；重则五雷轰顶，神魂俱灭，着实严厉。 众人听季长老解释过后，恍然大悟，顿觉安心。今日之事，也给落月峰再添一份助力，倒也可喜可贺。 说完这妖兽的事情，季长老索性又问了问李天成几人修炼情况。苏黎经此一战，有些领悟，迫不及待地回去闭关去了。得知柳子风终于将基础心法练成后，季长老露出欣慰之色，叮嘱道：“勤能补拙，水滴石穿，只要有大恒心大毅力，脚踏实地，终能在道法上练有所成。” 柳子风对这个一向不关心弟子道行的师父颇为敬重，觉得他所说之言尽是天地至理，恭敬称是。 不多时，夕阳落山，天色暗了下来。落月殿中众人散去，至于那条大白狗则一路跟着柳子风回到住处，让他心升疑惑。算卜天命与他一起，回到房中后，两人换了一身干净衣裳，躺在床榻上休息。 冷不丁几声“吱吱”轻响声传来，柳子风衣服上一动，一个小脑袋从领口探出来。房间一角，正趴在那里打盹的白狗登时抬起头来，耳朵动了动就看向柳子风身上的一只黑色老鼠。 黑炎在他怀中憋得够呛，好容易回到房间探出头来，就感觉一个黑影冲来。扭头一看，只见一只大白狗扑了上来，登时吓了一跳，黑光一闪连忙溜走。 柳子风正有些迷糊，忽然感觉劲风扑面，刚一睁眼就看到一张狗脸迎面扑来，身子来不及反应，只顾得上侧过脑袋。 下一刻，柳子风就感到胸口一沉，仿佛被千斤巨锤猛锤胸口一般，险些没喘过气来。 再看那大白狗见猎物溜走，转身在屋中撵着黑炎四处乱跑。顿时，房内乌烟瘴气，“叮咣”声不停作响，不知摔碎了多少东西。 柳子风急忙爬起身来，看着满屋狼藉，不由火气直冒，大吼一声：“你们两个给我停下！” 这一吼威猛无比，气势惊人，整个落月峰都传出阵阵回声。 算卜天命早被动静惊醒，却在一旁看着狗拿耗子的好戏，只觉有趣。柳子风看着原本还算平整的房间被糟蹋得乱七八糟，又看了一眼似被他吼声镇住的大白狗和黑炎，一股无明业火愈发汹涌。 他打开房门，在算卜天命目瞪口呆之下，一脚把大白狗踹了出去。转过身，又拎起吱吱尖叫的黑炎，一把丢出门外。 第三十六章 小白 将这两个惹事家伙丢出门外，屋里总算安静下来。 屋中一片乱象，地上尽是碎片残渣，桌子床铺到处都有爪印，一张椅子都散了架，变成几块木头架子。 屋外，宁静了不知多少岁月的落月峰，从这一刻开始热闹起来。每天，不时传来“吱吱”尖叫和“汪汪”的狗吠声，偶尔还能看到一只大白狗对着一道黑影穷追不舍。在吵闹了诸多时日之后，众人对此无可奈何，季长老早先便说过要好生照看这只“护山灵兽”，倒也没人敢说个一二。 只不过某天越紫萱被这大白狗吵得心烦意乱，一怒之下要把这家伙打死。但是，任凭越紫萱使出种种手段，甚至连法宝“紫影双生环”都用上之后，仍不是大白狗的对手，最后只能气冲冲地离开，扬言要找师父给个交代。 整个落月峰上，怕是只有这个最受宠爱的小师妹敢如此说话了。 对于这大白狗的所作所为，柳子风早已无语。而更让他头疼的是，黑炎自那以后似乎寻到欢乐，也不在房间里待着，终日被大白狗追赶而乐此不疲。柳子风偶尔闲暇时，也暗自嘀咕：莫非这妖兽本身就是一条大狗？不然这“汪汪”叫个不停又作何等解释？ 转眼又过半月，年关已到。山下落霞镇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前几日，周玉茹来了一趟落月峰，想带着柳子风回家守岁。不过恰好今年正逢落月峰值山，所谓值山，便是在年关岁尾这等时节，在落霞宗内值守。宗内弟子虽修炼道法，但大部分弟子长老在外皆有亲属家眷。宗门对此多行方便，每年由三峰轮流值守，留下一些弟子值山，其余人皆可回家探亲。 落霞宗本就是四大宗门之一，宗外又有护山大阵，自家安危更不必说。这些值山弟子多半处理一些宗门琐事，接替一些杂务，倒也清闲。 今年适逢轮到落月峰值守，柳子风自然要呆在宗内。周玉茹无奈，不得已只能代他向爷爷问好。 掌门落尘真人孑然一身，自然深居宗内神阳峰。如此一来，季长老则无须值守，早早便去了玄心阁，自然是去找李天成口中美艳无双的师娘去了。 如此一来，落月峰只剩下一众师兄弟和小师妹越紫萱，还有闹个不停的一狗一鼠。 入夜，李天成和苏黎两人把“四海楼”生意尽数交给小二搭理，又招了几个勤快伙计之后，带着一堆食材放心地回到落月峰。众人在厨房就近找了一间空闲大屋，收拾得干干净净。越紫萱又找了一些窗花纸物，贴在屋内，倒也有几分氛围。 苏黎和李天成两人在厨房忙着下厨，算卜天命在一旁打下手。大师兄季中阳则去屋中寻找季长老的藏酒，扬言今晚不醉不归。柳子风在一旁生起一个火堆，旁边放着一只山猪和几只野兔。 这些日子，柳子风闲暇时也给这“护山灵兽”起了个名字：小白。 本来，柳子风要给这大白狗取名叫“大白”的，但是越紫萱却不同意，觉得有些傻了吧唧，就换成小白了。 虽然小白和黑炎仍是每天追逐不停，不过几日下来众人都已习以为常，带着整个落月峰都有了生机。而在某一天越紫萱做功课的时候，小白叼着木桶几下便帮她把水缸填满后，越紫萱顿时对这大白狗喜爱起来。 不过，在柳子风做功课的时候，大白狗只是跟在身后，除了在他停下休息时“汪汪”乱叫，更不见丝毫帮忙，气的柳子风直骂个不停。 柳子风一边专心翻动着烤架，一边四处张望。小白和黑炎弄回来这只山猪和野兔之后，又不知道去哪玩耍了。 不多时，肉已烤好。再看那边，桌子上菜肴陆续摆放整齐，足足放满了整个桌子。季中阳手中抱着一个比寻常酒坛大了一倍的酒坛，正一点一点地往下剥着封口处的泥土。 见柳子风看来，季中阳眉飞色舞，一脸酒鬼模样挤眉弄眼说道：“小师弟，你馋不馋？这可是父亲藏了近百年的好酒，要不要先给你来一杯尝尝？” 柳子风连忙收回目光，他喝酒满打满算超不过五次，又哪里会有酒瘾。只是看大师兄这般架势，今晚怕是不能善了。 炊烟滚滚，热气腾腾，火苗闪烁，落月峰难得今日这般热闹。李天成从厨房端上最后一盘菜肴后，众人在桌边坐下。 桌上，菜品丰盛搭配整齐，腾腾冒着热气。季中阳一边抱着大号酒坛给众人倒酒，一边说道：“哈哈，别愣着了，赶紧动筷子吧！” 他一发话，众人忙碌多时早已饥肠辘辘，都抄起筷子开吃。一边吃着一边不住点头，越紫萱夹着一道“笋片蒸鱼”，边吃边说道：“二师兄和四师兄的厨艺，今日算超常发挥了吗？” 众人齐乐，苏黎揶揄道：“小师妹，比起你那点三脚猫的厨艺，强了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吧？” 越紫萱气恼，夹起鱼头就朝苏黎飞去，后者一侧头躲过。然后，那鱼头却打在正欲说话李天成口中，众人顿时乐个不停。 柳子风一边吃着，感受着屋内欢乐气氛，脸上露出微笑，看着众人其乐融融模样，倍感温馨。 “小师弟，来尝尝师父的美酒。这等好酒平日里我们可是见不着，只有师父出远门才敢偷一些出来，难得啊！” 柳子风抬头一看，四师兄苏黎把大师兄季中阳那里倒好的酒杯，正往众人跟前送，连越紫萱都不例外。 端过酒杯，只见杯中酒液微稠，颜色淡红，阵阵清冽酒气扑鼻而来。柳子风闻着顿觉浑身清爽，精神一振。 李天成坐在他右手位置，见他模样笑道：“小师弟，怎么样，感觉不错吧？这酒可不是寻常之酒，可是师父采集了不少药材泡制的好酒，对身体好处极大。” 季中阳见众人吃的差不多了，举起酒杯说道：“来，在这难得团圆的时刻，我们先干一杯！” 众人举杯，满带笑意齐齐捧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一顿丰盛晚饭，在众人欢声笑语间进行着。到后来，便成了师兄弟几人拼酒的场面。越紫萱和算卜天命只喝了一杯，便脸色泛红停下，季长老的藏酒似乎名不虚传。柳子风放下心事后，也来了兴致，酒量都涨了几分。 “小师弟，酒量见长啊，莫不是平时偷偷自己喝酒去了不成？” “瞎说，我看啊，小师弟应该是天生好酒量，只是还没觉醒，来！再干一杯！” 柳子风被几人拥在一边，推杯换盏，满脸通红，神情振奋，丝毫不惧。 “师父倒是逍遥自在去了，把我们几个丢在这里，太不地道了！” 苏黎喝得正酣，忍不住把心里实话说了出来。李天成脸色微变，偷偷瞄了一眼越紫萱，见后者眼睛眯成月牙一般，心中连道不好。 苏黎浑然不觉，自顾自晃晃酒杯，看着其中粘稠酒液，评头论足道：“说起师父，你说他一个满头白发糟老头子的模样，怎么把师娘骗到手的？大师兄你说呢？” 师兄弟几人感情本就要好，酒到酣畅处更是无话不说。季中阳脸上也红扑扑的，闻言笑骂道：“什么叫骗到手的？四师弟，你说这般话可是不妥，先自罚一杯再说！” 苏黎毫无二话，把杯中酒一饮而尽，目光炯炯地等着季中阳说下去。苏黎是季长老六年前收下的弟子，说到底跟柳子风一样，也未参加过“三殿试炼”，对师父的事情远远不如李天成和越紫萱知晓的多。 季中阳看他干了一杯，收起笑容，看着窗外，口中缓缓讲述起来。 事情追溯到昆吾师祖还健在那时，落月峰如日中天。那一次三殿试炼中，季长老力拔头筹，技压群雄，争得了三殿试炼第一。同时，现在的掌门落尘真人和星华峰玄玉大师同样落败，季长老一时风光无匹。 正巧，那时与落霞宗交好的玄心阁，在北方发现一处险地，似乎跟传说中的至宝“绕梁”琴有关。 落霞宗和玄心阁，两宗一北一西，均不好争斗，平日多有往来。这次，玄心阁便向落霞宗发出邀请，邀请落霞宗弟子同去探索。一来，那险地有些诡异，玄心阁弟子法门多偏向宁和自然，不善交战；二来，那里还有着一个邪道宗门，叫做天阴谷，门内弟子专修鬼气，心狠手辣歹毒无比。 这种情况下，恰逢三殿试炼刚刚结束，落霞宗自然派遣弟子前去。季长老作为试炼之首，带着一众弟子前往玄心阁。也是在那时，季长老和季中阳的母亲秦淑云相识。” 后来，两宗弟子一同进入险地。在险地之中，果然遇到了天阴谷弟子。这些魔道弟子比起正道宗门之人道行只高不低，再加上人多势众，手段凶残歹毒，一时间将两宗弟子逼得分散开来。季长老一面保护着身旁师兄弟，一边与天阴谷弟子战斗。魔道弟子往往手段诡异，威力极大，季长老终究独木难支，再一次保护秦淑云时身受重伤。 而这险地中同样危机重重，毒虫猛兽，奇花妖草更多。一不留神，季长老便被险地里一株‘须臾’草缠住拖走。这‘须臾’草是乃是一种药材，但有了灵智道行的‘须臾’草便是妖物。当时，他已深受重创，虽拼尽全力之下斩了那妖草，但仍被那妖草汁液溅到。 ‘须臾’草的汁液，蕴含着无穷生机，但古籍中写道“须臾之间，毛发皆白”。若这妖草经过处理，能炼制成延年益寿的丹药。而一旦生服的情况下，虽药效不减，但不免落得毛发皆白的下场。 最终，在季长老出大力的情况下，玄心阁寻到了传说中的名琴“绕梁”。而一来二去，季长老与秦淑云互生情愫，结为夫妻。 季中阳再饮一杯，看了一眼众人，说道：“如此以后，我爹虽然性命无忧，但模样却是变不回来了。我娘自那时开始，便开始修习我爹的道法，弥补战力的不足。” 第三十七章 心夜 众人静静听季中阳说着往事，一时无话。 片刻后，苏黎猛地拿起酒坛灌了几口，脸色发红，说道：“师父竟然这般厉害，我竟然还拿师父打趣，着实该死！” 说完，便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啪”的一声，又脆又响。 众人又是一愣，不知道这家伙发什么疯。李天成从他手中抢过酒坛，照样猛灌几口，这才放下。 “我也说过，该打！” 说完，他也跟苏黎一样抽了自己一巴掌，脸颊顿时出现一个红色手印。 几人一呆，季中阳却是一把夺过酒坛，脸色不好看，说道：“老二，老四，你们是疯了不成？不过是一些打趣的玩笑话，何须如此认真？” 李天成和苏黎沉默不语，越紫萱在一旁也呆了一下，旋即起身围着李天成和苏黎看了几圈，一拍手掌，说道：“啧啧，二师兄这力道够狠啊，比四师兄脸上的手印红多了。” 话音一落，两人互相看着对方脸颊，顿时笑了起来。 气氛骤然开朗，苏黎端起酒杯发现杯中已空，抢过酒坛倒了一杯，说道：“大师兄，你给我们说说师娘的事情吧？” 良久，屋中杯盘狼藉，已是空无一人。窗外，隐约可见山下落霞镇上灯火通明，热闹非凡。众人吃过饭后，大师兄季中阳和李天成，苏黎以及算卜天命去落霞镇闲逛去了，柳子风不喜热闹，便呆在落月峰上看家。几人见他主意已定，便不多劝，直说会带些好东西回来与他。 柳子风将屋子简单收拾一下，便往前山走去。天气渐渐转暖，即便入夜似乎也比前段时间暖和许多。 在前山处，柳子风找到一棵歪脖子树，树下砌着一圈小圆台。他倚着树干坐下，朝前望去，正好能看到远方黑压压的山脉，以及亮着灯火的山下村庄。 曾几何时，记忆里也曾有过相似一幕？ 如今想起，为何心绪古井无波？ 往昔少年，似被天意捉弄命途多舛，无可奈何，踏上了修道之路。 …… 柳子风静静出神，不知何时他养成了这般习惯。每逢夜深人静时，从黑暗深处涌出的孤独感，竟莫名地让他感到心安。似乎，他整个人都融入了黑暗之中。过去往事，在他心底越埋越深。 梦与真实得双重处境，在他记忆里愈发模糊。也许只有某一天遇到那个人，才能得知真假。 现如今，柳子风脑中更多则是修炼。为了自己，也为不辜负身边关心他的这些人的苦心。 正望着远处出神的他，忽然眼神一动，表情并无异样，仍保持着坐姿。在他身后，一个在黑暗中的窈窕身影轻轻走来。待离他四五步距离时，猛地跳起一巴掌拍在柳子风肩膀上。 柳子风有些无奈地回过头，木然说道：“师姐，你这一套已经吓不到我了。” 人影一晃，顿时一张俏脸出现在柳子风眼前。越紫萱撅着嘴哼了一声，说道：“没劲！” 说完，她也不管石台上有无尘土，坐在柳子风身旁。 这样一来，那小小石台似乎有些拥挤，两人半边身子贴在一起。山峰吹过越紫萱的发丝，搔弄着柳子风的脖子，有些怪痒。他哪里跟女孩子这般接近过，登时脸色微红，感觉浑身都不自在，朝旁边挪了挪。 越紫萱一手杵着下巴，也看着远处发呆。柳子风望着眼前美丽女子的精致侧脸，有些失神。好一会儿，越紫萱轻轻一动，柳子风顿时惊醒。美丽女子转过头来，问道：“笨蛋，你心法修的怎么样了？” “呃，心法……青霞境一重再有几天差不多能修成了……” 柳子风低着头，脸色通红，不过幸亏树下黑暗，看不清他此时表情。 两人再度无话，饶是柳子风安静的惯了，这时都感觉有些尴尬。他垂着头想了半天话题，终于蹦出一句：“师姐，你在想什么？” 越紫萱眨巴着眼，奇怪的眼神看的柳子风有些发毛，说道：“你这家伙，什么时候学会主动问人了？” 在师兄们眼中，小师弟始终是一个有些无趣，话语不多的人，从不与他们主动打趣说笑。起初，还以为是他离家不适，尚未习惯修炼的生活。后来发现他性格便是如此后，也逐渐适应了柳子风这般模样。 越紫萱见他不答，也不介意，目光深邃又有些迷茫：“我在想，我的爹娘是谁……” “从小，我就来到了落霞宗，师父和掌门师伯对我极好。后来，我才知道自己原来是被捡回来的。我对爹娘一丝印象都没有，这些年来，我一直都想寻找他们的下落。只想找到他们，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把我抛弃？” 柳子风张了张口，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很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这个身世可怜的师姐，但不知怎么，这番话又勾起了他的心事。柳子风心中感慨，说道：“，师姐，也许他们有什么苦衷吧。这世上哪有这般狠心的爹娘……” 越紫萱轻轻摇头，低声说道：“不会的，这么多年过去了，纵然是有什么原因，也晚了。” 说完，越紫萱忽然破涕而笑，说道：“我想这些干什么，现在的日子多好，每天有师兄师父陪着，还有傻头傻脑的小师弟，还有小白和小黑，有什么不好？” 柳子风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有些神经质的师姐，瞬间从低沉变得轻快，有些缓不过神来。 越紫萱起身站起，对柳子风说道：“笨蛋师弟，谢谢你听我说话。不过你还是太弱了些，好好努力吧！” 说完，不顾柳子风一脸错愕，驭起一道紫色遁光，竟是朝山下落霞镇方向去了。 …… 第二日，柳子风刚刚醒来，就看到屋里堆满了各种东西。算卜天命在床榻上呼呼大睡，也不知昨夜什么时候才回来。他起身下地，扒拉着那一堆东西，顿时一脑门黑线。 只见里面有纸画，糖葫芦，小孩子玩耍的拨浪鼓，猴皮筋等等，还有几个小木雕。他拿起其中一个与他神似的小木雕，这小人身穿一件短小皮衣，露出肌肉，脸上表情严肃，两手分别提着一个木桶，似乎正费力地挑水。 也许是师兄几人觉得柳子风寻常的样子太过无趣，想来想去，便照着他做功课的样子做了个雕刻。 柳子风也是哑然失笑，但随后把其他东西扒拉到一边，而把手中小木雕小心用布包好，放进怀中。 然后，他简单洗漱一番，便出门往前山走去，继续从不间断的挑水功课。 年关一过，越紫萱的功课便已结束。至此，每日挑水只剩下他自己去做。这功课入门弟子须做两年，才算结束，柳子风到如今，也只不过做了三四个月，远远还没结束。 落霞宗也恢复正常，一切照旧。 如此，时间匆匆而过。柳子风照常每日早起，下午便全心全意修炼心法。在他修成青霞境一重之后，李天成便将第二重和第三重心法都传授给他，嘱咐他把这两重心法同时记下之后，再做打算。 柳子风将两篇内容记在心中，修炼时却感觉似乎容易了些。在他修炼青霞境一重心法时，要求将丹田真气尽数汇聚，精炼气旋。这算作基础法门的巩固积累，算不得高深。只是在寻常弟子眼中颇为简单的一重心法，柳子风却足足修炼了小两月有余。毕竟基础法门一旦修成，青霞境一重便如水到渠成一样，要不了几日便能参悟。 青霞境二重心法中，要求把浑身真气压缩在丹田之内，凝结为道家真气，这一步是施展法诀，驾驭法宝对敌的基础。其中，尤为考验对真气的控制。 柳子风本就在《地鬼术》这门法诀上有了基础，早早凝成自身灵魂。修炼时，他只觉在控制真气时有些轻松，似乎并非像二师兄所说那般困难。他并不知晓，灵魂本就是人心念意念集聚，否则断然不会如此容易。 这般情况，不出一月之后，柳子风便“轻而易举”地修成青霞境第二重道法。不过，他并无半点得意，只觉时间紧迫。峰内众人道行都比他高，又都能御空飞行，以他刚刚修成的二重道法，算不得什么值得夸耀之事。 而在他之后不久，苏黎则因为上次落险的缘故，闭关良久之后，顺利突破了青霞境四重。两人一先一后，在落月峰算的上双喜临门。就连时常闭关的季中阳都出了关，众人欣喜之下又小聚一番。 事后，柳子风便再度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之中。苏黎突破之后，他这点微末道行在众人中自觉更是累赘，如同发了狠一般，每日勤修苦练。青霞境第三重心他早已烂熟于胸，只差临门一脚。 就这样，落月峰再度宁静下来。当然，除了每日在山上追逐的一狗一鼠，其他人都是忙碌着各自的事情。距离三殿试炼还有两年功夫，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一时间，所有人都沉心修炼起来。 第三十八章 师娘 时光悠悠，转眼便是将近两年时间过去。 落月峰上，正是春夏交替之时。放眼望去，古木参天，绿意成片，整个峰顶都变作一片绿色海洋。这些古木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月，叶大似葵，纹理紧凑。众人居住的房屋，都被这些绿叶遮盖，丝丝缕缕阳光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下来，显得幽深静谧。 两年间，柳子风无一日怠慢，勤奋努力。个头又长高了一截，比起大师兄来也差不了多少，身体更加强壮有力，一张脸庞略显瘦削，头发剪去不少只剩短发，看起来精干简练。 除去每日修炼之外，偶尔随四师兄苏黎外出捕猎，期间也经历多次危险，与常人斗法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这一日，风和日丽，季长老回到落月殿，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位*美妇。两人回来后不久，便传唤众人去落月殿，就连闭关的季中阳也不例外。 众人听得师父传唤，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急忙往殿中方向而去。 苏黎是最后一个赶来，行至殿中，发现众人都已到齐，连忙向师父告罪一声，站在一边。 殿中众人中，除了柳子风，算卜天命以及苏黎，其他人或多或少见过这位师娘一面，此刻见到季长老身旁看起来约三十多岁的美妇，登时心中明白了七八分。而柳子风入门较晚，比他尚早几年的苏黎都没见到这位师娘一面，更不必说柳子风了。 不过，众弟子中季中阳憨厚大方，李天成温和儒雅，越紫萱俏皮可爱，苏黎则是最为聪明伶俐。此刻，见众人都未说话，眼珠一转上前拜见道：“师娘在上，我是师父座下弟子苏黎，排行第四。早听闻师父说师娘是美如天仙般的任人物，今日得见怕是只得师娘十之一二。” 他这番话说完，季中阳咧着嘴笑了笑，李天成对此则完全无视了去，柳子风一脸怪异地看了这位四师兄一眼，只觉他口才当真了得。越紫萱站在左排末尾，闻言翻了翻白眼，不知心中在想什么。 再看季长老身边的美妇，如玉的脸颊上隐约泛起一丝红霞，随后散去，眉眼一弯笑道：“嗯，你是老四苏黎，听你师父常说机灵的很，就是不把心思放在修行上。” 苏黎脸上堆笑，说道：“师娘教训的是，日后当更加勤勉，不负师父师娘厚望。” 首位上，季长老对座下几个弟子脾气性格早已了解，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你们都坐下吧。这次你们师娘来落月峰，一来是距离三殿试炼只有月许功夫，正好指导一下你们修炼；二来，也是与你们熟悉熟悉，为接下来一些事情作打算。”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明白了季长老话中意思。短时间内，怕是要到三殿试炼结束之后的这段时间，这位师娘都打算在落月峰呆着了。而至于师父话中接下来的一些事情，则有些不明所以。 柳子风在自己位置上坐着，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这位师娘自打他进了落月殿后，便一直在偷偷关注他。 这时，李天成站起身来，问出众人心中疑惑：“师父，不知接下来的一些事情，是指什么？” 季长老看他一眼，说道：“那要等到试炼之后，你们能拿到名次再说。不过，你们几个只要能不让我丢脸，我就已经谢过祖师了。” 这一下子，殿内众弟子都尴尬不已。倒是师娘秦淑云白了季长老一眼，说道：“你们啊，不要被你们师父说的泄了气。他这个人心底里对你们还是很有期望的，只要你们努力尽力就好。” 这一番话说下来，众人齐声说道：“弟子明白！” 季长老也许心中所想被美妇道出，有些不耐烦地摆手道：“行了行了，还有一月功夫，你们便回去好好修行，哪也不许出去。若是还如平常一般稀松了事，非扒了你们的皮。” 众人见季长老面色不好，登时行礼告退。柳子风也行礼过后转身欲走，忽听身后季长老唤道：“老六，你留下来。” 其他人见季长老留下柳子风一人，也不知原因，便悉数离开了。殿中弟子，除了柳子风以外，大师兄季中阳也没有离开。 季长老仍在那里坐着，倒是秦淑云走过来拉起柳子风走到一边坐下，打量了他几眼，温柔说道：“你师父说落月峰近百年来唯一一个自愿拜入落月峰的弟子，就是你吧？他平时老六老六喊得习惯了，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子风早先就察觉到师娘在关注他，之所以他有所感应，则是因为修炼《地鬼术》的缘故。好在师娘并不知道柳子风已发现一些端倪，后者听秦淑云问话，脸色一正说道：“弟子柳子风，见过师娘。” 秦淑云听他回话之后，眼神轻微一变，随即恢复正常。见柳子风这般正色，顿时面露笑容说道：“好孩子，不要这般紧张，师娘没有你师父那么多礼数，平常一些便好。” 一旁季中阳也对柳子风说道：“小师弟，你别紧张，我娘很平易近人的。” 柳子风闻言，心中紧张之感去了大半，不过仍对这位师娘之前关注他有些疑惑。但是，问不敢问，说又无从说起，一时间有些尴尬。低着头坐在那里，两只手也不知道往哪搁。 秦淑云看他低着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柳子风……子风，师娘有话问你，你跟我过来一下。” 说完，便向大殿后面走去。这落月殿中，正中央是铜柱和众人座位。在季长老首位之后是一道屏风，绕过这道屏风后面，便是落霞宗祖师青霞真人的巨大画像。秦淑云便是走到这边，在青霞真人巨大画像的下方，打开一道门。 屏风背后光线昏暗，柳子风来此仅有有数几次，更不知祖师画像之下竟然会有道门藏在其中。不过他倒没有犹豫，对季长老一礼。前面之人是自己的师娘，无论如何都不会加害与他。 季长老摆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脸上表情一动似乎有话要说，但最终还是只说了两个字：“去吧！” 柳子风循着秦淑云的样子，推开那扇门进去，只见里面是一间密室，空间狭小，估计也只能容下四五个人站立就再无余地。而且，似乎许久没有人来过，地面和一旁两处石台上都积满了尘土。秦淑云先一步进来，点亮油灯，衣袖轻拂之下，石台上尘土顿时散去。 她自己坐在其中一个石台上，又指了指身边对柳子风说道：“过来坐下，师娘有事问你。” 柳子风依言坐下，心中也充满了疑问，但不便直接开口，便静静等着秦淑云问话。 “子风，师娘问你，你可知晓一个叫做柳子空的人？” “忽”的一声，密室中仿佛突然起风，吹得角落里的油灯火苗不停晃动，险些熄灭。 秦淑云眉头微皱，玉手一挥，让那灯火平静下来。又看了柳子风一眼，虽心中有些猜测，但也并未出声催促，静静等待着他的回答。 再看柳子风，只见他周身气势顿起，蓝光乍现。也许是他已在《地鬼术》心法上修至基础大成的缘故，因而并无青黑之气出现，又或是他修了《九霞玄经》之后，两者并存发生了什么变故，并无阴气出现。 良久，他周身动静消失，心神再度归于平静，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柳……子……空，这个名字，纵然是死我也忘不掉的。” 秦淑云从他语气中听到的满是刻骨铭心的恨意，虽有些不解为何，玉手轻轻摸着柳子风的脑袋，说道：“这么说来，你就是子空的弟弟了？” 后者沉默。 片刻后，柳子风抬起头来，秦淑云与他目光对视之下，顿时一惊。 眼前少年一双眼眸，不知什么时候变作血红色，脸上表情更是难以形容。混杂着愤怒，悲伤，失望，和掩饰不了的孤独。 秦淑云强忍着心中情绪，轻声唤道：“子风？” 她轻呼了好几声后，柳子风眼中血色退去，仿佛才回过神来。似乎想起刚才模样，他低着头不去看秦淑云，低声答道：“师娘，您接着说吧。” 秦淑云也松口气，温柔问道：“子风，发生了什么事情，你能和我说说吗？” 柳子风依旧垂着头，半晌不语。秦淑云在一旁等他说话，许久没有声音传来，而眼前少年身子微微抖动着，一滴一滴晶莹液体低落在地，在安静的密室中传出轻微的“啪嗒”声。 凄惨一梦，冰凉现实！ 似乎再度回到儿时山村，黑暗笼罩，一个个身影尽数倒下，仍有哀嚎之声传出！ 冰凉长剑，扎在胸口！ 是不是，他以前对我的关心呵护都是虚伪？为什么我从来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你单单留下我自己，让我和爹娘一起消失不是更好么？ …… 秦淑云不忍再问，只觉眼前少年浑身缠绕着浓郁得散不开的悲哀。这只是一个刚刚十八岁的少年啊！不知道是什么样的苦难，让他心若炼狱，日夜煎熬。 她此时再也忍不住，把少年搂在怀中，一边抚摸他的脸颊，轻声说道：“好孩子，莫要悲伤，我给你说说你娘的事情吧……” 第三十九章 秦家 密室里灯火昏暗，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偶尔间，似乎又尘土落在那油灯之上，火苗发出“噼啪”轻响声。 秦淑云轻拂着柳子风的头发，一双美目盯着他看，似乎想从他脸上看出什么人的影子一般。过了许久，美妇轻轻一叹，手中动作停下，温声说道：“孩子，这些年你是怎么过来的？” 柳子风波动的心潮渐渐平息，看着师娘秦淑云，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亲切。也许是师娘身份并不简单，知晓关于他的许多事情，又或是刚才情绪波动之下，从眼前美妇手中传来的一丝淡淡温暖。 停顿了一下，柳子风眼睛仍有微红尚未消散，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悲伤。听得师娘轻声问话，柳子风垂着头答道：“师娘，这些年我挺好的，在宗门外山下的无定村生活。村长爷爷收了我做干孙，对我照顾的很。” 柳子风不知道师娘怎么会知道柳子风的事情，但以他性格来说，藏在心中之事轻易不会向他人吐露。故而在答话时，他故意没有提到周老，以及他的哥哥柳子空。 秦淑云看着眼前这个倔强得有些发傻的小子，不由眼中带笑，心中却忍不住叹息连连。以她阅人无数的眼睛，此时何尝看不出柳子风简单的回答里，并无多少有关事情。只是她不知该如何询问，明明心中想要知晓他这些年吃过的苦，遭过得罪，却又害怕再次触动柳子风的伤口。 “师娘，刚才您说要和我说说我娘的事情，你认识我娘吗？” 柳子风说到“我娘”两个字的时候，语气明显急切了几分。除了小时候对母亲有些模糊印象之外，再度看到父母的样子时，他已经深陷噩梦之中，无法自拔。 秦淑云见他一脸悲伤，有些疑惑，脑中想了片刻后，问道：“子风，你不记得你娘的模样了？” 柳子风痛苦摇头，说道：“只是小时候有些印象，之后……之后，爹娘就去世了……我再也没有见过……” 秦淑云眉头更紧，恍然间似忽然想起什么，脸上柔情更多，说道：“子风，你要努力，你娘说不定在天上默默地祝福着你，每时每刻都在看着你。看到你一天天长大，一天天变强，相信她也会很高兴的。” 柳子风闻言并无反应，好半晌才说道：“娘不会高兴的，只有哪一天我真正手刃了柳子空那个畜生，用他的鲜血祭拜爹娘，娘才会开心！” 字字如刀，声声如雷！ 仿佛一头正在蛰伏的阴暗猛兽，正在吸取无尽的滔天戾气！ 秦淑云是玄心阁长老，所修乃是玄心阁无上道法《清心玉册》。玄心阁中讲究三气合一，心静而不为物所动。 这世间，除却天地灵气以外，尚有其他不为人知的古怪力量，算卜天命所说的天意便是其中一种。而诸如其他的怒气，戾气这些，寻常道法无论修到何等阶段，皆无法看到这些力量踪影。而《清心玉册》则是不同，得道者眼中，人间戾气，晦气，怒气之类皆得所见，玄妙无比。 此刻，在秦淑云眼中，柳子风浑身都缠绕着暗红色的气体，正一点一点地钻入他的体内。这些暗红之气，正是所谓戾气。 戾气并非天地所生，而是在种种原因之下，或是人死之后心中怨气不得平息，或是凶恶妖兽周身散发而出，都是产生戾气的根源。而一个人性格暴虐，同样能产生丝丝戾气，但比起以上就显得微乎其微。 但柳子风却是不同！ 这般痛苦与仇恨，在他心中压抑许久，再加上他倔犟如牛一般地性格，从不与人诉说。日积月累，戾气竟已产生许多。起码在秦淑云看来，怕是连一般地魔道弟子都比之不及。 “子风！醒来！” 秦淑云方寸大乱，也不曾想到他身上戾气之多竟已如斯。照这种情况下去，只怕过不了几年，便会沦为邪道魔头，心神失守。情急之下，她一声轻喝中夹杂着《清心玉册》中无上妙音，传入柳子风耳中。 再看柳子风时，只见他身上戾气倏然一顿，却已是凝实到无法震散。停顿片刻后，如长鲸吸水般尽数涌入柳子风体内。 秦淑云一愣神的功夫，这些戾气已经消失的干干净净。 柳子风如浑然不觉一般，脸上挤出一个笑容，低声道：“师娘，我有在听你说。” 秦淑云脸上此刻是从未有过的紧张，眼神凝重地看了柳子风许久，也没发现这些戾气究竟去了哪里。无奈之下，视线上移看到柳子风坚毅平静的脸庞，轻轻说道：“子风，你的母亲是我的亲妹妹……” 柳子风顿时楞在那里，自从周老西去之后，他心中对家人的概念已经完全模糊。无论是周玉茹还是村长爷爷，内心深处纵然感激无比，但有些痛却只能一个人扛。 “师娘……你……这……” 莫名其妙多出来一个亲人，让他有些惶恐，口不能言，不知道怎么面对。 秦淑云拉着柳子风的胳膊，把他拉到身边更近一些，口中缓缓说道：“没错，我是你的师娘，同时，也是你的姨娘。” 柳子风呆住了，脑海中仔细回想母亲的样子，不由得眼眶湿润。秦淑云一手拉着他，一边轻轻地讲起他母亲的事情。 九州以南，高山险脉甚少，丘陵湖泽居多。气候湿热，雨水繁多，其中又多沼泽险境，故而被称为南泽之地。各种自上古遗留下来的草木妖兽大多在此繁衍生息。比起九州来，南泽之地人族同样稀少，与以西蛮荒相差不多。 然而不同于极西蛮荒之处的是，南泽之地是妖兽繁衍的热土，各种不知名的妖兽尽皆在此，道行高深的更是不少，比起落尘真人这等九州之上赫赫有名的强者，都不遑多让。南泽之中，大多延续了上古遗留下来的习惯，以各个部族的形式存立。部族中，以大长老和大祭司为尊，且各部族均有自身祭拜的图腾，将其视为力量的根源。这些图腾各不相同，其中大多是上古异兽，拥有各种滔天彻地不可思议之力。也有极少数是以草木土石、水火能量为部族图腾，威力不祥。 南泽再往南，便是一片无尽大海，是为南海。 南海之边，在上古时期同样是人族繁衍之地。此地人族皆以秦姓，在青霞真人那个时期，同样追寻长生之谜未果，而后改为追求自然之力。南泽之地，草木茂盛，种类繁多。秦氏先祖在无数年的苦心潜修之下，将南泽中所有草木尽数分辨，而后结合自身所修自然之力，留下三卷高深心法《草木异经》。 《草木异经》分为《本草经》，《异木经》，《毒经》三卷。是时，南海周边人族势弱。而这秦家先祖以这三卷心法，将来犯妖兽尽皆屠戮，奠定了此地人族根基。 此后，人心所向之下，此地所有人均改姓于秦，聚而成为一方不弱势力，唤做秦家。 秦家传承自此而下，本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道理，在南泽之地安稳下来。南泽部族对秦家多有忌惮，更不敢随便进犯。秦家之人以先祖遗留三卷心法为本，发奋苦修，日益强盛。 《草木异经》中的《本草经》，是详细说明南泽中各类草木的生长，作用，以及属性偏向。故而秦家之人还具备着医师之能，长久下来与南泽各部族的交流中，关系缓和不少。更有一些部族与秦家相交甚好，十分亲密。《异木经》中大部分是细说一些古木特性以及用途，小部分还有对各种奇石异物的介绍。而《毒经》便是秦家弟子修炼道法，运用自然力量结合草木之力，一念救人，一念杀人。当初秦家先祖便是以《毒经》之力，将许多妖兽毙于手下，恐怖绝伦。 柳子风的母亲唤做秦淑燕，与秦淑云是为亲姊妹，是秦家当代族长之女，秦家族长育有一子两女。南海有秦家，九州有柳家，同样是当初盛极一时的大派势力，比起如今四大宗门只强不弱。柳子风的父母在旁人看来，是天生的门当户对。 对此两家都无异议，秦淑云与妹妹秦淑燕来到九州之后，便在柳家住下。而后，在妹妹秦淑燕喜结连理之后，秦淑云意外被玄心阁上任掌门慧眼识中，拜入玄心阁门下。 及至后来，柳家生变，这些秦淑云都是知晓的。最终，柳子风的父母和一众柳家人在一处世外桃源安定下来。 这些年来，秦淑云与妹妹多次联系，但秦淑燕回复甚少。只在书信中叮嘱她，不可将他们之事告知柳子风。 秦淑云对此原本疑惑重重，直到今日见到柳子风这般模样之后，才感觉出事情似乎并非简单。 只是，秦淑云此刻心中暗道：“妹妹啊妹妹，如果你看到子风眼下这个模样，又怎么能狠得下心？可怜的孩子，你们到底要他做什么……” 柳子风静静听秦淑云讲完，面上毫无表情，看不出喜忧之色。秦淑云刚才说到柳家生变后，就一略而过，柳子风知道她不愿细说，但仍有些不死心地问道：“师娘，你能告诉我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章 手段 秦淑云欲言又止，从柳子风身上，她没有看出一点亲人相识的欣喜。这个少年似乎已经忘却亲人的概念，骨子里透露出来的都是淡漠。这是一种对亲情的无视与失望，对众叛亲离体会至深的绝望。 她一下子不知该怎么说了。 道行高深的玄心阁长老，却对眼前这个少年束手无策，说不去不知有多少人不敢相信。 柳子风就这么昂着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眼中还残余着淡淡血丝，狰狞可怖。对于亲情，他近乎失望，再没有半点感觉可言。这几年，他心中煎熬可想而知。从秦淑云口中说出的一些话来看，柳子风心中也有了猜想。只不过，他并不愿意问，更不想说。 是非善恶，对错曲直，又能如何？ 在他眼中，都是过眼云烟罢了。既管不到他头上，他也没有这个能力去管。 秦淑云面色变化，好半晌才苦笑一声，说道：“子风，这些事情你可以去藏书楼看看。至于其他，等你境界高深时，自然会明白的。” 面对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柳子风不置可否。转念一想，落月峰确实也有藏书楼，只不过他从未去过。藏书楼里，大多是一些史料典籍，并无各种心法，是故柳子风听李天成说过之后，也没放在心上。不过眼下看来，倒是有必要去那藏书楼一趟。 “谢谢师娘，我明白了。” 柳子风恢复正常，冲秦淑云行了一礼。 秦淑云心中难受，却无法言说，一把把柳子风抱在怀里，眼泪忍不住便往下掉。 “子风，姨娘知道你心中难受，看着你这个样子，姨娘心中更难受。你小的时候，姨娘亲手抱过你，给你唱歌哄你睡觉，这些你都忘了么？你有什么苦就说出来，这个样子……” 秦淑云声音哽咽，抱着柳子风不停说着。小时候看着他调皮可爱讨人喜欢，而此时多年未见之后，没想到竟然变成了这幅模样。 柳子风任由秦淑云抱着他，脸上表情抽动，眼眶忍不住一红，但终究还是被他生生忍下，只口中低低说了两个字。 “姨娘。” 秦淑云身子一抖，却没有松手，眼中泪水更多，打湿了柳子风的衣领。 哭了好一会儿，秦淑云才松开抱着柳子风的手，擦擦眼角泪水，又整理了一下妆容，看起来与来时并无两样。她怔怔地又看了柳子风一会儿，说道：“子风，平常你还是唤我师娘，中阳是你的哥哥。以后有什么事情，记得要跟我说，好吗？” 看到柳子风点了点头，秦淑云心中才好受一些。关于他之前的事情，既然柳子风不愿去说，秦淑云也就不再过问。但从今往后，秦淑云打定主意便要好好照看这个可怜的外甥，再不想让他受半点委屈。 …… 两人在密室中待了两个时辰，再出来时，落月殿中已空无一人。师父和大师兄应当是等了许久不见两人出来，便先行回去了。 行至殿中，秦淑云又想起之前柳子风浑身戾气的模样，面露忧色。以她的本事，虽说能将一些戾气祛除，但这戾气根源却在柳子风本身，一旦轻易撼动，不知会发生什么变故。她想了想，忽然想到玄心阁内有一方“清灵镜台”，或许对此能有些功效。 这么想着，她对柳子风说道：“子风，这些日子练功要好好努力，不过千万不要勉强，免得发生意外。方才我看你体内已经产生了戾气，待到三殿试炼结束，你与我去一趟玄心阁。” 柳子风也知道这戾气是什么，想了一下便答应下来。 待他离开落月殿回到房屋门前，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屋中闪烁着油灯的光芒，看样子算卜天命应该在房间里。 柳子风搓了搓脸，让自己看起来变得自然一些。 推开房门，算卜天命正在床榻上看着那本《相卜天书》，时而皱眉沉思不知想些什么。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他一下醒觉朝这边看来。当发现是柳子风回来，刚欲说话。 只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眉头皱的更紧，一双银色眼瞳已经开始泛光。盯着柳子风从头到尾瞧了一遍，这才出声问道：“你没事吧？” 柳子风看他的模样有些奇怪，但还是轻松说道：“能有什么事？就是跟师娘聊了一会天，问了我一些修炼上的问题。” 算卜天命不疑有他，只是感觉柳子风身上的气息似乎在短短半天之内又有变化，忍不住便运转了“通阴灵瞳。一眼看去，顿时心惊。 算卜天命在这两年里修行同样努力，道行境界已有了第五层的样子。除此之外，他所修的一些术法威力莫名，与大多数修道之人的口诀有些不同，但每每蕴含的古怪力量，让柳子风都诧异忌惮。 被这些不知名的力量缠身的话，不知道要倒什么霉。 此刻，算卜天命眼中却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柳子风体内的红芒。这些红芒便是之前秦淑云口中所说的戾气。这一团红芒此刻却是在柳子风头部百会穴之处，被一团模糊的阴影笼罩着。 若是柳子风能发现这戾气所在，便能轻易知道此刻戾气正是被脑中黑色莲花静静笼罩。方才在那密室中，戾气消失的一刹那，柳子风只感觉到脑海中一凉，却并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在他当初修习《地鬼术》时，天天都要与阴气打交道，对这样的感觉已是见怪不怪。那种冷嗖嗖的气流在身体里流转，最后归入脑海中头脑一凉的感觉，有时候还莫名让他觉得有些舒服。 柳子风见到算卜天命脸色不好，又用一双银色双瞳盯着他，便知他应当发现了什么，故而并未出声打扰。只是现在门口处一动不动，像是在接受审讯一般。 “子风，这半日你遇到了什么事情？怎么身体里……会有这么大的戾气？” 柳子风听算卜天命问完，眼睛一亮，想起走时秦淑云跟他说过的话，急切问道：“天命，你能够看出这东西？那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解决它？” 实话来说，柳子风其实并想去玄心阁。在他的想法中，只想在落月峰安心修行。等到三殿试炼结束之后，便要准备去寻找《地鬼术》残卷的事情。毕竟，就算是《九霞玄经》这等高深道法，在他这里也只是暂时修习而已。算卜天命也曾说过，他这般体质，修习这类普通道法成就有限，卡在一个地方无法寸进更是常有的事。 算卜天命脸上表情凝重，就算这时双眼银光渐渐收回，脸色仍是难看无比。事态似乎有些严重，之前这些戾气缩在柳子风体内从未出现，也从未被人察觉。而到现在不知积累多少，已是有了质的转变。 这些戾气但凡爆发开来，固然能给柳子风带来强横无匹的力量，但对身体的损害也是尤其之大。 “你身上这些戾气虽然有些特别，但归根结底它们的力量都是同出一辙。它既因你而生，那也定将因你而散。我知道玄心阁一些事情，的确有着能够帮你解决麻烦的东西。不过，你既然不想去，我可以试着帮你一把。” 算卜天命沉思片刻，缓缓说道。柳子风眼睛一亮，知道这家伙不会让他失望，忙说道：“你快些说来，有什么办法？” 算卜天命让柳子风把算卜成送给他的那本《相卜天书》取出，翻到后面。平时，柳子风也翻阅过这本奇书多次，知晓后面大多记载着一些奇术，效果各异。算卜天命指着其上记载着的一招名为“九宫炼气诀”的法门，说道：“就是它了，你先仔细看看再作打算。” 柳子风凝神看去，这“九宫炼气诀”法门高深神秘，晦涩难懂。九宫在奇门遁甲中代表地，大地，为奇门遁甲之基，是不动的，奇门遁甲分为天、地、人、神四盘，四盘之中唯有地盘是不动，为坐山。这法门便是以自身为山，再调集一丝他人之力辅以形成一道封印法阵。两者契合之下，则法阵可成。否则的话，断然不可第二次施法，有违天和。 算卜天命在一旁给他解释：“这法门看似简单，实则成功的希望不大，我们也可姑且尝试一番，并无大碍。届时，我会在我这里留下一道印记，若是哪日戾气爆发，我也能提前警觉助你一二。” 柳子风看了半天，这法门太过深奥，他只能略懂一二，便只能交给算卜天命主导。后者也知道这法门想要短时间修成根本不可能，说道：“子风，既然爷爷把《相卜天书》给你，自然你也算作这一门弟子之一。施法之前，你要与我先敬天地鬼神，才能继续。” 柳子风点点头，所谓各行有各行的规矩。照规矩办事，多半能行的顺利，避免生出一些意外。 这仪式倒也简单，算卜天命简单一讲，柳子风便记在心里。两人拜祭仪式过后，算卜天命依着书中所言，与柳子风对面盘膝而坐，开始施展“九宫炼气诀”。 一时间，屋里静悄悄的，一股大道之气隐隐弥漫出来…… 第四十一章 柳氏 落月峰，落月殿东南不远处，一间比寻常弟子屋舍大出一些的房屋。这里，便是师父季长老的住处。 这里树木葱葱，高大笔直，颇为幽静。平素季长老很少回来，大多数时间在峰下外门处的阁楼居住，这里也就只有季中阳一个人闭关。 不过，自打师娘秦淑云到来，师父季正法便大多数时间都会在落月峰呆着，一家三口难得团聚。 当晚，一家三口正在吃晚饭。季中阳也不再闭关，秦淑云亲手下厨，给父子俩烧了不少好菜。一家人其乐融融，倒也温馨满足。 吃过晚饭，季中阳回到屋中打坐冥想，另一间屋子里只剩季正法夫妇二人。收拾完毕，季正法在一旁喝茶，看着还在收拾屋子的秦淑云，说道：“好了，别收拾那么干净了，平时我也不常过来，犯不着这么打整。” 秦淑云瞪他一眼，说道：“你平日懒散惯了，可是中阳还要在这里住着，你自己倒是潇洒，也不管孩子是怎么想的！” 季正法一边喝茶，一边笑道：“好吧好吧，当我没说。你啊，多少年了，还改不了这爱干净的老毛病。” 秦淑云听着更加无语，什么叫爱干净的老毛病？ “对了，你今天跟子风说了这么久，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正法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地问了一句。而秦淑云听到这话，手中动作一顿，让季正法有些疑惑。 “正法，子风这孩子，你觉得怎么样？” 秦淑云借着话题，脸色异常认真地问道。季正法张口欲说，但看到妻子面色正经非比寻常，便停顿了片刻，似乎认真地想了一会，这才开口说道：“我这个老六啊，资质只算的一般，对道法领悟起来也只能算下乘。不过，这小子毅力非凡，心性坚定不移，倔强执着又带着一股狠劲。所以，若是说日后成就如何，我还真不好判断。” 秦淑云这时也做完了活，来到他身边，静静听他说完，微笑说道：“没想到，你对他评价还不低。若是放在你师兄和师妹眼中，只怕多半就是资质愚钝，不适合修道了。” 季正法眼睛一瞪，说道：“他们脑子已经太过迂腐，自从经历了师父那件事情之后，总是对落月峰有偏见一样。何况，那件事情当年七灵子师叔同意的，只是后来……” “正法！” 秦淑云直接打断了季正法说话，后者说不下去，顿在那里半天，只得口中长长“唉”了一声。 “正法，你记得当年我和你说过我们是怎么来到九州的吗？” 季正法点头，说道：“记得，当初你说是随你妹妹淑燕一起来的。不过后来淑燕嫁到柳家之后，你也随你师父去玄心阁修行。这么算来，倒是好久没有见过面了。” 秦淑云脸色变化，似乎在回忆着什么，说道：“当初本应该是我嫁去柳家才对。可惜淑燕从小胆子就比我大，又跟我关系最好。见我担心忧虑，便自告奋勇答应了这门亲事。这些年，也不知道她当初是否愿意，就……” 季正法听着妻子诉说，拉过秦淑云的玉手握在自己手中，说道：“若是当初没有淑燕，自然也没有我们今天这个样子，这份情我自然是记在心中的。你们姐妹感情要好，这些事情见面时说开了，就好了。” 季正法轻声安慰道，而秦淑云这时转过头来，凑到季正法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看到季正法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你是说，我那老六柳子风，就是淑燕的儿子？” 季正法吃惊不小，没想到这般凑巧的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身上。秦淑云连忙捂着他的嘴，示意他小声一些。 接着，秦淑云又把今天在密室中和柳子风说话的内容说了一遍。包括柳子风身上的戾气，以及不知有什么心事这些，都与季正法细说出来。 季正法一边听着，一边眉头皱的更紧。 “老六身上的戾气，这个暂时不必担心。他身边有算卜成那老家伙的孙子在，想些办法倒是不成问题。至于你说他和家人的事情，苦大仇深的，这又是怎么一回事？” 秦淑云无奈摇头，今天问了许久也没问出所以然来。只是感觉柳子风心中只有一个执念，便是要亲手杀了柳子空，方能泄恨。 这一下，季正法也苦苦思索着，好一会儿过去，也没想到什么好的办法。秦淑云看他表情便知一二，当即说道：“我也没什么办法，现在只能等到落霞宗三殿试炼之后，我带他回玄心阁一趟，用‘清灵净台’尝试一番了。” 这一下，倒轮到季正法迟疑了片刻，问道：“这‘清灵净台’我倒也听说过，只是以子风的道行，能承受得住这东西的锻炼吗？” 秦淑云说道：“你当初只试过一次，这至宝是根据个人道行不同来决定威力大小的，倒是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我怕子风戾气太深，在上面看到一些过去的事情，反而加害了他。” 季正法悚然变色，身子一下坐起，沉声道：“你是说……柳氏三族的事情？” 秦淑云叹了口气，目光中担忧之色更浓。与季正法坐在一边，缓缓说道：“是啊，自从有了道法之日，这世间便已经不得安宁。多少人为了追求浩渺长生之术，恶行累累，不择手段。你那些师兄弟里，不还有好几个是柳家之人吗？看看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样子？人不人鬼不鬼，终日浑浑噩噩，纵然是有悔过之心，又能如何？” 季正法听着身边秦淑云说话，眼神不由向窗外看去。远处后山，淡淡紫光依稀可见，那是巨大无比的封印阵法。此时此刻，也许师兄师弟们正在其中接受锻熬，不到魂飞魄散之时，便永无脱出之日。 “暂时也只能这么办了，等三殿试炼一结束，你便带着老六去玄心阁。也不知道他之前修炼的是什么心法，威力奇大。不过后来却是改修了《九霞玄经》，这一点倒可以放心了。” 秦淑云闻听此言，心底一惊，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连忙问道：“子风之前修习过其他道法？什么模样？有何等威力？” 季正法连忙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激动，口中说道：“那日考教时，他运转道法时浑身是青光遍布，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怪异之处。后来，在向九转墨玉台中注入灵气之后，却是有了古怪。子风那座墨玉台，内部材质被尽数摧毁，已经变成了废石。” 秦淑云一边听着，一边脸色不停变化。知道季正法说完，她口中轻声喃喃道：“没错，应当是《鬼灵经》无疑……” 随后，秦淑云接着解释道：“当初，柳氏三族中人族为主，妖族鬼族人丁稀少，成为两个偏族。后来，柳氏人族诞生了一名弟子，天纵奇才，另辟蹊径自创心法，而鬼族和妖族则日渐没落。这名弟子年纪轻轻便坐上族长之位，手段狠辣果决，现在看来只怕早已有了入魔之念。” “如此说来，子风之前所修的是柳氏鬼族的道法了？” 季正法闻言倒是松了一口气，又说道：“只要不是修了那魔子的心法，就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况且，他现在修习的是《九霞玄经》……” 秦淑云担忧之色不减，但却也毫无办法，只能说道：“希望他能安心修炼，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你要知道，我最担心的不是他修的什么道法，而是他心中的那股怨念。戾气怨念深重，一旦深陷纵然再做什么都于事无补。还有子空，不知道他们兄弟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然这般仇深似海……” 一想起之前提到柳子空，柳子风满脸恨意的眼神，秦淑云就忍不住落下泪来。季正法在一旁宽慰道：“子风还小，尚有回转的余地。此事听起来格局太大，短时间内我们还知道得太少。明日我便去打听打听消息，再做计较。” 秦淑云点点头，心中似乎平静了些，目光透过窗框遥遥看向柳子风房间的方向，仍是放不下心来。 …… 柳子风房间内。 只见两道人影相对而坐，手中掐诀的姿势赫然都相同。柳子风浑身红光闪烁，似乎有一股力量在他体内疯狂乱窜，脸上不时闪过一丝痛苦之色。算卜天命在他身下不知用什么东西刻下一道法阵，而柳子风就在法阵中央。 此时，算卜天命脸上表情满是凝重，额头豆大的汗珠不停滚落，显得有些吃力。这“九宫炼气诀”虽说布置简单，但运转起来却是艰难无比。这也怪他小觑了柳子风体内戾气的威力，所用的一些材料也算不上异宝。还好柳子风体内有一股阴魂之气，同时压制着这团戾气，才险之又险地没有爆发。 又过片刻，算卜天命沉声说道：“子风，逼出三滴精血给我！” 柳子风右手掐诀，左手毫不犹豫在嘴边一划，顿时冒出鲜血，飘向算卜天命。 “够了！够了！你这是要害死我吗？” 算卜天命只见一大团鲜血飘来，眼前一黑险些骂娘。不过此时显然不是骂人的时候，他心神一凛，手中法诀再变。 下一刻，那团鲜血就分出三滴飘了过来，在算卜天命手心处凝聚成一把小锁模样的标记。 算卜天命手心一攥，登时就见柳子风周身红光尽数消散，没入他体内消失不见。之后，算卜天命摊开手掌，只见手心处那闪着红光的小锁渐渐隐没，同样消失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对柳子风说道：“好了，封印已成，短时间内你倒是不用担心了。日后，若是戾气暴涨，我也会有所感应的。” 第四十二章 指导 落霞宗，落月峰。 柳子风房间内，只见算卜天命脸色红润，似乎刚才施法间费了不少力气，此刻正在一旁打坐调息。 柳子风坐在另一边，上身*，脖颈处有九道红线延伸出来，形成一幅诡异的纹路烙印在他的脊背。正中央处，依稀能看见似乎又一团猩红色的血云，被这九道血线困在中间，无法四处移动。 又过了好一会儿，柳子风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随着他睁眼的瞬间，背上血线顿时如活过来一般，一条条如水蛇矿物，卷着那团猩红色血云，快速缩回到柳子风脖颈处，消失不见。 算卜天命同样有所感应，睁开眼睛略显疲惫地说道：“子风，封印虽然成了，但是跟书卷中记载的有些出入，应当是发生了什么变故。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柳子风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身体，用手摸了摸脖颈处刚才缩回血线的地方，有些意外地说道：“现在我能清楚地感受到那东西了，只是其中的能量太过狂暴，我还无法驾驭得了。” 算卜天命闻言大吃一惊，道：“你说什么？你能感觉到那团戾气所在？” 见柳子风认真地点了点头，算卜天命先是惊讶又是怪异，最后用稀奇的目光打量着他半晌，说道：“应该不可能是开了天眼，或许只是因为这东西在你体内封印的缘故，故而你才能感应的到。” 这番话说的一点底气都没有，算卜天命不知是给柳子风解释，还是强行安慰说给自己听。 《相卜天书》上的记载，常人唯独开了“天目”之后，才能看到一些虚无缥缈之气。 柳子风倒不在乎这些，既然这烦人的东西已经暂时解决，心中的事情又少了一桩，不由轻呼一口气。那么接下来，便是能够按照他大致想好的计划进行了。先参加三殿试炼，然后再与算卜天命一同下山寻找《地鬼术》残卷。 这两年来，柳子风也曾多次翻阅过周老交给他的《鬼灵经》，想从中获得些线索。只不过，他反复看了好几遍之后，又与身上尚有的《地鬼术》残卷一作比较，差异就显现出来。《鬼灵经》中的内容比起《地鬼术》来粗浅易懂，其中部分疑难重要之处明显经过后人改良。虽说修习起来容易了不少，但道法威能却大打折扣，不足一谈。 或许留下《鬼灵经》心法的这位前辈，多半也是得到了《地鬼术》的些许残卷，而后又结合自身资质，从而改编出了*法，流传后世供人修习。 不过，周老尚在之时柳子风也从未问过《鬼灵经》的出处，此时想来倒是有些遗憾。 柳子风收回心神，心中不免生出几分感慨。自打拜入落霞宗以来，到现在已经有接近三年的光阴。这三年来，除去平时默默苦修，大多数时间都是静静呆着，性格似乎更加内向了一些。除了对算卜天命以及师兄师姐几人还算熟络热情，平时更是一句话也不多说。 不知不觉已是夜深，屋中灯火熄灭，不久便传出阵阵鼾声。 …… 第二日。一大早，柳子风房间外便传来“咚咚”的敲门声。 柳子风连忙坐起，天尚未放亮时他已出门将今日功课做好。待回到房间后，打坐片刻便又觉困意袭来，于是便又在床榻上眯了一会儿，不知不觉间便睡着了。 门外动静又响又大，八成是师姐越紫萱来了。柳子风对这个平日里既照顾自己又偶尔捉弄一下自己的师姐又爱又怕，忌惮程度超过了几位师兄，隐隐要赶上师父季正法的样子。 打开房门，果不其然门外站着俏生生的越紫萱，一身道袍一尘不染，乌黑秀发扎起显得十分干练。她两手叉腰，见柳子风探出头来，一把揪住柳子风的耳朵，说道：“好你个懒惰的家伙，你自己看看日头都几时了？怎么还在屋中睡大觉？” 柳子风被揪着耳朵，口中“哎呦”了一声，还好越紫萱及时放开了他。柳子风揉揉耳朵，看着眼前不施粉黛便俏意怡人的师姐，问道：“师姐，你这么急匆匆的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越紫萱柳眉一竖，目光中似乎透出阵阵杀气，骇得柳子风倒退一步，说道：“发生你个大头鬼的事！昨日师父不是说了么？从今天开始师娘要指导我们修行，你都给忘了？还要我亲自过来请你？” 柳子风顿时想起昨日大殿里，师父确实有这么说过。只不过后来与师娘聊了许久，又在房间里让算卜天命帮忙封印戾气，却把这事给忘记了。此时想起来，有些心虚说道：“对不起师姐，我睡糊涂了，那我们快去吧！” 柳子风刚欲走，越紫萱一把扯住他，朝屋里努努嘴：“把那个家伙也喊上，师娘说了，一个人也不能落下。” 于是，算卜天命睡意朦胧中被柳子风唤醒，三人匆匆赶向前山。 如今正是盛夏时节，漫山遍野绿意盎然。落月峰前山，离落月殿不远处有一处空地，周围树木环绕，鸟语花香。 空地上，在正中央处是一片弧形，平铺着整整齐齐的黑色石砖。石砖不远处则有几方小小石台，上面放置着一个个蒲团，用来打坐调息。而在中央处，此刻正有两道身影飞来掠去，阵阵道光碰撞，似乎是在斗法。 其中一人，身形苗条纤细，仪态轻松自然，一双玉手每每掐诀便是一道白光飞出。另外一人却是有些狼狈，周身环绕着灰色气流护体，但仍旧手忙脚乱。手指掐诀间，就见一道白光飞来，慌得后者急忙停下手中动作，连退数步。 “手法太慢，再来！” 蓦然间，那白光陡然加速一下子冲撞在灰色气流形成的罩子上。顿时，只见那灰气阵阵溃散，露出包裹在其内的一道狼狈身影，除了老四苏黎还能有谁。 苏黎一张脸憋得通红，脸上汗水如小溪一般流淌，灰头土脸说不出的狼狈。而对面那道身影轻轻落下，青丝高盘，卓尘脱俗，犹如九天仙子一般，正是师娘秦淑云。 方才两人斗法间，苏黎被师娘秦淑云逼得抱头鼠窜，竟是连道法口诀都无从施展，败下阵来。 不远处，石台上坐着季中阳和李天成二人似乎正打坐调息。两人同时眼皮微动，瞅了一眼场中情景，又急忙闭上眼睛，心中对苏黎升起阵阵同情，随后又表现出一副认真修炼的模样。 这时，远处三个人影急急赶来。行至近前，正是越紫萱和柳子风以及算卜天命三人。 秦淑云还欲训斥苏黎几句，转眼发现越紫萱几人过来后，又看到苏黎目光中露出的一丝窃喜，冷哼一声：“你先去一边休息半个时辰，一会儿再上来比划。” 苏黎脸上一苦，忍不住说道：“师娘，大师兄和二师兄都等了半天了，您是不是应该指导他们一下？” 这边话音刚落，季中阳和李天成同时睁开眼，两道目光如吃人一般盯着苏黎，恨恨不已。却不料秦淑云听到后，揶揄道：“不急，时间还多，从今日开始到试炼前一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平时，大家都只偶尔听说过这位师娘名头，甚至上次还把师娘和师父两人比较了一番。只不过此刻看来，明显还是这位师娘性子更急一些，严肃起来俨然像换了个人一样。这让在一边正打坐调息的师兄弟几人，对之前的时光无比留恋。 苏黎几人如何作想暂且不谈，秦淑云看着来到眼前的三人，先是冲算卜天命和越紫萱说道：“你们修炼的心法比较特殊，先在一旁呆着吧。”说完又看向柳子风，说道：“子风，你先上来。” 越紫萱偷笑一声，眉眼间满是幸灾乐祸，和算卜天命两人在不远处站定，静静望向场中。 柳子风有些发愣，他修道至今还从未与他人切磋斗法过，此时有些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怎么办了。 正愣神的功夫，不远处的越紫萱看不下去了，把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冲柳子风大声喊道：“笨蛋师弟！快运转法诀啊！你还愣着干什么？” 被越紫萱这么一喊，柳子风顿时会意，手中印诀一变，浑身顿时冒出浓郁蓝光。 正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忽然，在他右侧后方一股劲风袭来。柳子风心底一惊，脚下连忙退后三步，那道劲风擦着他的衣袖飞过，但还未等他站稳，白光一闪在前方拐了个弯，再度朝柳子风面门袭来。 险之又险地避过一招，柳子风气息还未喘匀，便看到那白光朝自己正正飞来。情急之下，他猛地一下子蹲在地上，又一次避开了白光的攻击。 不远处，越紫萱见他这般手忙脚乱的滑稽模样，不止她自己，正打坐着的大师兄季中阳，二师兄李天成和四师兄苏黎不知什么时候也睁开眼睛，看着场中柳子风斗法模样，都是捧腹大笑。 “小师弟，加油啊！” “小师弟，在你左边！快躲，又来了！” “小师弟，这回是右边！错了！是右前方……” 几人看着柳子风在场中斗法，似乎是看戏一般，不时吆喝着笑着，就连算卜天命也在一旁笑个不停。 柳子风耳中传来几人说话声，心底更乱，周身蓝色真气一阵翻涌，变得更加不稳。而面对师娘这简简单单的一招便束手无策，柳子风心中颓然。不过，他并非气馁，反而随之时间过去，更激起了他心中一股凶性。 “啊！” 柳子风大喝一声，借着那白光一掠而过的时机，手中法诀一变，顿时身上隐隐有青黑之光，但瞬间被蓝色光芒覆盖。一连打出三四道同样的法诀，只见那蓝光喷涌而出，在他身前凝成一柄长剑。 “嗖”的一声，长剑朝师娘秦淑云的位置疾驰而去。身背后，那道白光如影随形，柳子风已没有多余力气抵抗，只能看着白光朝他袭来。 “噗”地一声，那道白光飞到柳子风身前，便突然破碎消失了。 第四十三章 训练 弧形战台另一边，季中阳几人同时面露惊愕。看到柳子风居然能在师娘手下发出反击，皆是惊讶无比。虽然这么做与以卵击石没什么区别，但柳子风最后放弃抵御那道白光，转而拼出浑身真气一击的方法，也需要很大的魄力。 众人都比柳子风经历的多，自然之道面对那无可奈何的攻击时，究竟该怎么去做。而柳子风无疑是最直接的迎面而上，因为除此之外，他已没有了其他办法。与其被慢慢耗尽体力，还不如拼尽全力斗个你死我活。 柳子风性格使然，在他脑中，也从未出现过后退和后悔这两个字眼。 就如眼下，柳子风凝成冰蓝长剑之后，体内空空虚弱至极，竟是连身子都站不稳了，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喘粗气。那蓝色道光之剑朝师娘秦淑云方向飞去，柳子风都没有多看一眼。这两年虽说与苏黎外出过几次，但都是对付一些蛮横野兽，有时候甚至都用不上道法，光凭着头脑和力气便能满载而归。不过现在真正对上自己的师娘，还是一个道行高的没法说的高人，他心中自然没有半点担心。 凭着秦淑云的道行和手段，若是被他一个小小尚无任何对敌经验的弟子伤到，那才是真正的笑话了。 秦淑云玉手一指，顿时就将那飞来的蓝色光剑凝在半空，一动也不能动。接着，玉手握拳一捏，就看到那光剑陡然破碎，化成缕缕真气消散。做完这一切，秦淑云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目光望向坐在地上的柳子风。 “基础倒还算扎实，不过境界太浅，对心法里的招式领悟不够深刻。这一式‘蓝冰剑’虽然普通，但对你们来说仍有不少可取之处。我来演化一下，你们仔细看好。” 秦淑云面对着柳子风，话音似乎是对所有说的。说完秦淑云也不啰嗦，周身青光大盛，手中瞬间便掐起心法口诀，一柄玄色长剑顿时出现在柳子风头顶。 只见那剑通体晶莹如冰，玄光阵阵，比柳子风刚才凝结出的蓝色长剑不知凝实了多少倍。其上剑棱剑锋清晰异常，就这么虚浮在半空中，给人一种锋利无可匹敌之感。 “这跟道行没有多大的关系，而是在修习时对这一式究竟领会了多少。《九霞玄经》中的每一招一式，都有着其特殊的含义，远非简单两字就能轻易形容。就算是落霞宗的无上招式‘九霞唤灵剑’，也要有超绝常人的天赋，再加上大辛苦大毅力才能修成。” 季中阳几人在一边沉默不语，皱眉思考着什么。柳子风闻言心中一跳，刚刚听闻宗内有着这等奇招，瞬间就想起了山下那座许久岁月未曾开启的“九霞唤灵台”，心中暗自思忖：莫非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不成？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关心这两者有什么关系的时候，柳子风站起身来朝师娘一礼，然后走向一边。 见他走来，越紫萱美眸看着他，诱人红唇微微弯起，似乎又想到柳子风方才斗法时的狼狈模样。 “笨蛋，你过来！” 越紫萱朝他招手，柳子风抬眼看去。只见越紫萱站不远处，发丝轻舞，艳若桃花的俏脸上满是笑意，正招呼他过来。 “师姐，怎么了？” 柳子风刚一走近，就嗅到越紫萱身上传来的淡淡清香。他连忙定下心神，对越紫萱疑惑道。 两人站着还有一点距离，越紫萱毫不避嫌地一把扯住柳子风衣袖，把他往身边拉了拉。然后双手叉腰，训道：“笨蛋！你真是太笨了，一点经验也没有，怎么去参加三殿试炼？刚才斗法时，你怎么不用法宝……哦，你是不是还没有法宝？” 越紫萱说着说着，突然“哦”了一声，恍然大悟。怪不得柳子风刚才几乎都在被动挨打，倒是忘了他没有法宝这回事。 “师姐，我……我现在只修习到第三层圆满，第四层的心法还没来得及翻看……” 柳子风脸上一红，声音有些弱弱地说道。 自从柳子风“轻易”修成青霞境二重和三重境界之后，李天成便把第四重心法教给了他。这第四重心法和前两重有很大区别，乃是驭使法宝的前提。若是能够修成第四重境界，不单单能够驭使法宝对敌斗法，还能够御物飞行，真正畅游四方。 青霞境第四重心法的内容，主要突出了一个“念”的作用。修行时，要沟通自己体内念力，进而扩散到体外。初期能通过脑海中意念使一些小东西发出动静，到了熟练的时候，便能通过念力控制各种物体乃至法宝。总而言之，就是念力越强大，能够驭使的法宝就更为强大。而若是无法凝聚自身的念头，那么第四重心法永远不算入门。 柳子风自身念头早已凝聚成魂，按理说修习第四重心法更加轻松。实则不然，脑海中的灵魂自形成之后，便静静地盘坐在黑莲中修炼，从未有过动静。而柳子风修习青霞境四重御物时，每次呼唤脑海中那黑色小人都毫无反应。 若不是柳子风此时依旧活蹦乱跳的话，他自己都怀疑脑海中的灵魂是不是已经死去多时。 无奈之下，柳子风只能将这心法熟读，平日里每日都尝试几番，收效甚微。这般情况，他也毫无办法，心中更加坚定了寻找《地鬼术》后续残卷的决心。 “笨蛋，愣着干什么呢！” 柳子风正想的出神，冷不丁被耳边传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师姐，没、没想什么，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能修成第四重心法……”说完，他小脸有些沮丧，垂头看着地上的石子。 越紫萱本欲捉弄柳子风两下，但见他如此模样倒有些同情，宽慰道：“师弟，第四重御物境本来就是一道门槛，比第二重和第三重心法加起来还要难。你也不要灰心，第四重境界就是看你悟性了，急不来的。说不定你哪天吃饭啊，睡觉啊，什么的，就突然领悟到了，到时候就可以修习了呢！” 柳子风气结，心想你这话说了等同于没说。不过他显然不敢把心中所想的话说出去，口中只道：“我明白的，师姐！” 越紫萱仗义地拍拍他的肩膀，脸上摆明了一副不用客气的表情，说道：“没事的啦，谁让你是我的小师弟呢，只要你肯努力，相信终有一天你会修成御物境的！” 说完，也不管柳子风有些发黑的脸色，自顾自地朝打坐的地方走去了。 战台中央，自从柳子风下来以后，秦淑云也没有再点谁的名上去。此时，看着师兄弟几人大都结束打坐，精气神已恢复饱满，秦淑云看了几人一眼，好看的眼睛微微一眯，口中冷声说道：“苏黎！上来！” 话音刚落，正在一旁满脸笑容和大师兄季中阳聊天的苏黎顿时脸色一垮，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地笑容，说道：“师娘，您看我都已经上去两场了，二师兄一次都没有轮到过，是不是该让他上去跟您比划比划，让我多歇息一会儿……” “废话莫说，上来！就你这真气虚浮的样子，还想多休息一会儿？” 苏黎软磨硬泡之下，秦淑云面不改色，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盯着他。无奈之下，在季中阳和李天成两人同情的目光中，苏黎拖着脚步走进场中。之后，他脸色一正，那枚灰蒙蒙的法宝“玄方通灵印”顿时出现在面前，瞬间涌出无数灰气来。 秦淑云看他顷刻间变得无比正色，不着痕迹地眼中露出一丝赞许，不过转瞬间又严肃起来。 这一次，她一双玉手不停变换，齐齐掐诀，速度极快。苏黎还未看清师娘手中动作，就看到两团白光在身前不远出现，如云雾一般一阵翻涌。其中一团白光赫然变成了一头几丈高的巨象，长牙清晰可见；另一团白光翻涌之下则变作一条十几米的巨蟒，蛇信微吐，背上竟然还生者一对翅膀。 “苏黎，我知道你平时与猛兽打斗的多，这样吧，如果你能在这两头妖兽下坚持一炷香的功夫，我便让你歇息半天怎么样？” 师娘的声音在苏黎耳边淡淡想起，他表情微动，但是在看了看场中两头庞然大物之后，脸上表情满是凝重。这两头妖兽中的任何一头，他若在平时遇到也只能逃得远远的，不然便会有生死危机。 现在，苏黎同时要对上两头如斯妖兽，还不能退后，顿时压力倍增。到了如此关头，再说什么都是泄气，坠了男儿雄风。 “轰隆！” 场中一声巨响，却是那巨象朝前踏出一步，沉闷的声音让整个落月峰似乎都在颤动。紧接着，一声又一声闷响接连不断传出，那巨象竟然已经奔袭而来。到苏黎面前时，巨大蹄足高高抬起，似乎要一下子把他踩死。 而在他身后，那巨蟒行动间悄无声息，已是偷偷绕到苏黎身后，巨大的尾巴横扫向他，带起一阵劲风。 前有巨象，后有大蟒，两者几乎同时攻向苏黎。场外，季中阳和李天成等人也手心捏了把汗。面对如此攻势，几人扪心自问下，都感觉已经是十死无生的地步。 第四十四章 牛鬼 说时迟那时快，前有巨象小山一般地蹄足踏来，后有巨蟒之尾如闪电般横扫。二者夹击之下，生生将苏黎两面封锁。尽管这巨象和巨蟒都是师娘秦淑云的术法凝聚而成，但释放出的威力几乎与真正的妖兽相差无几。 苏黎满脸凝重，背后巨蟒偷袭过来的时候，他脑中已有察觉。计算了一下时间，苏黎双腿猛地一蹬地面，身体顿时向上穿起，迎着巨象的蹄足冲去。显然，身后蟒尾扫过来的速度更快，在他身体窜上去的一瞬，一道巨大尾巴扫过苏黎之前站立的位置，带过一阵劲风。 虽然躲过了巨蟒一击，但头顶上巨象的蹄子已经接近三米，像是一座小山落下一般。苏黎面不改色，手上法诀掐起，一道灰光顿时从身前“玄方通灵印”上射出，逼向那即将落下的巨足。 “嘭”的一声，灰光打在巨足上发出一声闷响，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威力。而苏黎却借着这股反冲之力，落在地面上一边。 “轰隆隆！” 这时，巨象一脚踏在地上，连带着落月峰都晃了晃。场外几人看着这巨象竟有如此威势，不禁砸吧砸吧嘴，有些口干舌燥。又见苏黎险之又险地避过两兽夹击之势，众人心中都生出几分钦佩。 但是，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下一刻，巨象猛一转身，那长鼻子高高扬起，以极快地速度对着苏黎抽来。 苏黎闪躲不及，只能将宝印横在胸前作防御状。只听“嘭”的一声，苏黎连人带法宝被这一击抽的倒退了十几米，这才站定。还未来得及喘气，就见侧手便巨蟒头颅一抬，张开大嘴喷出一道白光来。 也是由于是术法凝结而成的缘故，这两尊妖兽发出的攻击都是真气凝聚而成。否则的话，这巨蟒口中喷吐的就不是白光，而是要命的毒涎了。 饶是如此，苏黎也不敢硬接这一击，否则便是白白浪费浑身真气。借着这一击的空档，他连忙闪避到一旁，迅速将法宝掷出，运转起御物的法诀。 只见他周身都泛起蓝色光芒，正是《九霞玄经》中青霞境的心法。这蓝光耀眼无比，比柳子风方才强了不少。苏黎脸色一正，右手掐诀口中迅速念起法诀：“天为玄，地为仙，三才盖世，五方通灵，第四印，开！” 顿时，只见他面前那方灰色的“玄方通灵印”一下子漂浮在他的头顶，转动速度陡然加快。灰色的气流渐渐消失，一股股有些泛着黑色的真气从法印中冒出。与此同时，众人头顶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一片乌云，把阳光遮掩了大半。 秦淑云在不远处见此情景，眉头皱起望着半空，不知怎么居然有些压抑之感。以她这玉霞境巅峰的道行，有如此感觉实在是太过离奇。不过，她并未放在心上，仍是把目光落在苏黎和他头顶那件有些神秘的法宝上。 另一边正看着苏黎在场中斗法的众人，见天上突然出现如此情景，面色都严肃无比。李天成凝神看着头顶乌云，说道：“四师弟的那件法宝怪异无比，除他之外无人能够使用。眼下出现这般景象，应当是开启了最弱的一印吧！” 柳子风听着好奇，问道：“二师兄，法宝一旦炼成之后便只有本人才能够使用吗？” 李天成一愣，随后明白自己方才没有讲述清楚，顿时笑道：“哪里的话，小师弟，照你这么说，那这宗门里的炼器大师还有没有活路了？岂不是炼制出来的法宝都只能他们自己使用不成？” 柳子风有些尴尬，追问道：“那二师兄刚才说的是？” “你四师兄这件法宝不是他炼制的，是他当年在追逐一头重伤的妖兽时，在极西蛮荒之地边缘处发现了一座山脉。那妖兽就藏身在这山脉之中，后来被你四师兄猎杀。在那妖兽藏身之地中，发现了这件法宝，全名唤做‘玄方通灵印’。这法宝与寻常法宝法器有些不同，除了四师弟之外，放在其他人手中就是一块废铁，没有丝毫用处。” 说完，他又给柳子风简单说了一下这法宝的威力。 玄方通灵印不仅是一件法宝，似乎还是一样类似于算卜天命那些法器一般地奇物。其中，一共分为四印。从难到易依次下来是第一印到第四印，威能莫测。以苏黎如今道行只能施展第四印和第三印，若是强行施展第二印乃至第一印的话，便要付出极大的代价。 听他说完，柳子风忽然想到第一次随苏黎外出时，面对“护山灵兽”小白，生死关头之际，苏黎便欲施展第一印。 场中，苏黎头顶处法印不断冒出黑气，在他身旁簇成一团，不停翻滚，不多时便凝结出一头黑色大牛。 这黑牛犄角共有两对，生在头顶和耳侧，又细又长宛若刀剑。而更怪异的是，除了牛首之外，其上身赫然是一个精壮大汉的模样，下身是两只牛蹄，浑身披挂着漆黑锁链，一只手上还握着一杆黑魆魆的叉子。 这牛头人身的家伙刚显出全身，便化作一道黑光猛地冲向前方巨象。黑气中突然向着巨象头颅刺出一叉，那巨象并非没有神智，似乎也在这一叉刺出的同时发了狂，硕大头颅一低，就欲用长牙刺穿黑气。 “桀桀……” 似乎又低沉的笑声自黑雾中传出，那一叉去势又快了几分，一下子便钉在巨象头颅上。紧接着，黑雾消散了几分，这牛头人的身形显现出来，脸上狰狞嗜血之色一闪，左手化拳一拳打在巨象庞大的身躯上。 相比之下，这一拳渺小如同婴儿的拳头一样，可似乎其中蕴含着万斤力道。巨象被这一拳轰得飞上天空，还未落下便传出“砰”的一声，整个巨大身躯化作道道真气消散。 干净利落地解决了巨象，柳子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在牛头人周身的黑气中，柳子风感受到一种熟悉的感觉。脑中思索片刻，顿时目光中露出惊讶。 那黑气传出的阵阵阴冷之感，除了阴气以外再无其他。 在牛头人解决掉巨象时，苏黎也与那巨蟒战在一起。这巨蟒本就灵活无比，擅长偷袭，更生着一对翅膀，飞天遁地无所不能。苏黎只能将大部分精力用在防御上，被巨蟒不时发出的攻击打的连连倒退。 不过，这时牛头人已经解决了那边真气凝成的巨象，黑光一转便朝苏黎这边飞来。那巨蟒颇有些灵智地退后几米，与苏黎拉开一段距离。牛头人落在苏黎身边，丑陋脸庞露出一个怪异地笑容，嘴巴轻轻动了动，似乎对苏黎说了些什么。 苏黎脸色一变，脑袋偏了偏，眼角余光似无意瞟了不远处柳子风一眼，便冲着身边坚定地摇了摇头。 牛头人脸上笑意未减，又朝他低语几句，同时看也不看不远处的巨蟒，手中黑叉朝前猛地一掷。 那巨蟒尚未反应过来，就被黑叉刺中头颅，瞬间消散。 接连灭掉两头妖兽，牛头人似乎轻松无比，黑光一闪并非进入苏黎的法印，反而掠到他身边。黑光一顿，又现出原形来。苏黎脸色变化，身形一闪飞到一侧，盯着那牛头人说道：“你可不要胡来！” 一旁众人也发现此时情况有些诡异，登时一副如临大敌之色。秦淑云自不远处走来，在牛头人身边缓缓站定，脸上并无多少凝重，轻声问道：“你这小小牛鬼分身，不知想做什么？” 那牛头人见到秦淑云后，不敢怠慢，有些滑稽地拱手道：“有前辈在此，小的哪敢造次。只不过许久未能出现，想出来透透气而已。” 秦淑云闻言面色微变，随即又恢复正常，淡淡道：“我这弟子是落霞宗之人，虽然不知如何与你这等鬼物有了关系，但还算不得是你鬼族之类吧！” 被唤做牛鬼的牛头人有些尴尬，说道：“前辈说的不错，我只是这宝印召唤而来，这便退去。” “且慢！” 秦淑云声音一顿，目中透出威严，问道：“还有一事，你可知晓柳氏鬼族之事？” 牛鬼连连拱手，说道：“前辈，这些事情我不方便透露，若是言出，只怕要遭受炼狱锻烤一世光阴啊！” 秦淑云闻言眉头皱了皱，看那牛头人似乎急的都有些冒汗的样子，才说道：“好吧，那我便不问了，你走吧。” 牛鬼告罪一声，化作一团黑气没入苏黎的法宝之中。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听不到师娘和那怪物在说什么，不知师娘布置了什么手段。见那怪物离开，众人表情一松，目光看向苏黎。 苏黎苦笑一声，此刻也不知该作何解释。秦淑云站在众人跟前，口中淡淡说道：“怎么，都休息好了？” 顿时，众人都变了脸色。季中阳和李天成二人连忙进入打坐状态，越紫萱吐了吐舌头也找了一个蒲团修炼去了，算卜天命至始至终都在一边坐着没有下来。 场中，只剩下柳子风一人，似乎呆住了一样。 第四十五章 鬼族 指导修习的第一天，终于随着夕阳落于山之下，过去了。 苏黎一共与师娘斗法五次，堪称几人之最。其次便是李天成和季中阳，都有三四次的样子。越紫萱和柳子风都是两场，值得一提的是，越紫萱修习心法极为扎实，令的秦淑云都有些刮目相看，各种术法玄奥圆润自如。柳子风则是经验不足，故而被告诫在心法上还需多下功夫。算卜天命所修心法与众人完全不同一类，没有上场。 一天下来，苏黎浑身酸痛狼狈不堪，脸上满是苦色，直呼不公。众人见他那般模样，也是乐不可支。 …… 入夜，柳子风吃过晚饭，回到房间。 他盘膝坐在床上，却是没有立即开始打坐，而是静静思考起白天的事情来。苏黎召唤出的那尊牛鬼，竟然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在他脑中对他说了一句话。 “鬼族小子，我很看好你，但是你现在道行太低。如果有一天遇到了无法解决的事情，记得在心里呼唤我的名字，本尊唤作牛鬼。今日结缘，也为往后超生。我本为恶鬼之躯，只有完全赎掉罪孽，才有轮回的可能。” 柳子风静静思考着这句话，脑中不由浮现出自己在那神秘异地之中，看到的一幕恶鬼驱赶着阴魂的画面。 “鬼族……这些跟我有什么联系呢？” 他冥思苦想半天，也想不出究竟来。无奈之下，起身下床穿好衣服，出门往左去了。 走了几十米的距离，眼前出现一座小楼，上面一块斑驳小匾依稀能看出写着“藏书楼”三个字。这小楼只有两层，里面亮着微弱灯光，一闪一闪的颇为幽静。 柳子风推门进去，只见门口左侧摆着一张桌子，一个瘦骨嶙峋的老头正靠在椅子上呼呼大睡。听到门口传来动静，眼皮微微抬起，看了柳子风一眼，便不再搭理他了。 柳子风楞在原地，也不知该怎么做，只得拱手行了一礼，见这老头没有理会他的意思，便往屋内去了。 这藏书阁应该是有些年头了，里面第一层是一个个陈旧斑驳的书架子，上面落满了灰尘。有些地方尘土之厚，甚至连那些书籍的名字都看不清楚。 柳子风一边往里走，一边皱眉在左右两侧书架上看着。这些书也十分陈旧，看样子是老早以前放进来的，平日里无人打扫，就摆放着不知多少年。 柳子风随手拿起一本封页已经泛黄的小册，轻轻拍打了一下上面灰尘，露出几个字来：幽州天荒录。 他轻轻翻开书页，看了几眼之后边放回原处，其中记载的多半是一些幽州的奇特之物和有趣之地。又转过身瞧了几眼，从另一边拿起一本更薄的小书，上面写着：东南双巫轶事。书中讲述的是在九州东南出，南泽以东数百里的地方，有着两个类似于宗派的巫门，分别称之为白巫门和黑巫门。这本便是主要记载了巫门中的一些习俗及修习道法，颇为有趣。 柳子风对这些见识异闻之类的古籍颇感兴趣，不过眼下他要寻找的是关于柳家事情记述的书册。放下手中古卷，他在第一层转了一大圈后，却仍然没有发现一点关于柳家之事的线索。 既然这里没有，那多半就是在第二层中了。柳子风想到这里，便抬腿超二楼走去。二楼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似乎已经许久没有人来过了。 在柳子风身影消失在二楼黑暗中时，一层门口桌上正在呼噜睡觉的老头眼睛猛的睁开，向着柳子风的方向瞟了一眼，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点了几下，然后换了个姿势继续打起盹来。 二层，入眼一片漆黑。然而，在柳子风正欲寻找油灯所在时，四周墙壁忽然亮起了光，登时把这片漆黑抹去。 柳子风惊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稍显黯淡的白光亮起，倒也能照的清这二楼的物事。木质结构的屋顶上，镶嵌着六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柳子风朝前看去，顿吃一惊。 这个二层和一层规模相差不大，但是只有正中央摆放着两个书架。这书架一共分为四层，通体晶莹透明，散发出丝丝寒气。其上摆放着一个又一个漆黑如墨的大小盒子，仿佛将光线都吸收了去。除此之外，其他地方尽皆空旷，倒是一层不染，似乎有人时常打扫的样子。 柳子风扫视了一眼，心中暗道这藏书楼二层怕是有些不简单。左顾右盼之下，也没发现什么蹊跷。如此一来，便只有那些书架上的黑盒，不知里面装的是什么奇特物品。 他径直走向那书架，上面黑盒摆放得整整齐齐，每层四个共有三十二个黑盒。每个盒子上都贴着标签，柳子风定睛看向其中一个，上面龙飞凤舞地写着一个“秦”字。 将黑盒轻轻取下，柳子风打开盒子，只见其中放着一堆厚重竹简。拿起其中一节来，上面有一些不知名的字符，柳子风瞅了半天，也只能认出其中一些字迹。再往后，便再也读不懂了。 将竹简放入黑盒，又将黑盒放回原处，柳子风仔细沿着盒子一个个看过去。看到最后，他眼睛一亮，在另一侧书架下层最末尾的位置发现一个另一个黑盒，上面标签并没有文字，而是刻画着一枚清晰异常的树叶。 树叶细小狭长，脉络清晰可见，乃是外面常见的柳叶。柳子风见状心中激动不已，连忙弯腰将那盒子捧在手中，如获至宝一般轻轻打开吗。黑盒之内，依旧放置着一堆青色竹简。 “柳家！” 柳子风强行按捺着心中激动，将那些竹简拿在手中，凝神看去。片刻后，他眉头微皱，显然是读到了生僻处，不明所以。 “小子，你的方法不对。” 突然，一道略显沙哑的声音在柳子风背后响起。柳子风顿时一惊，忍不住浑身蓝光大盛，急忙转身退后两步，这才向前看去。 只见方才还在门口呼呼大睡的干瘦老头，不知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来到他身边，背着双手，头发稀松地耷拉着，一双眼睛明亮深邃，正静静地打量着他。 然后，那老头轻轻一挥手，顿时就把柳子风周身蓝光逼回体内。整个藏书楼二层，又只剩下夜明珠发出的黯淡白光。 “前……前辈，您怎么上来了？” 柳子风不敢怠慢，急忙行了一礼。这老头轻轻松松地一挥手，便能将他周身道光逼入体内，实在是了不得的高人。 老头单手一招，就把柳子风手中盒子连带竹简带了过来，然后轻轻合上放回原处。之后，才耷拉着眼皮看了柳子风一眼，说道：“小子，这东西你看了也没用，想知道什么，老头给你讲一讲故事如何？” 柳子风登时说不出话来，心中虽然有些急躁，但也知这老头道行之高绝非常人。俗话说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他此时只能点了点头，说道：“前辈愿意讲述，晚辈自然愿意倾听。” 老头见他这番模样，满意地点了点头，转身朝楼下走去，手上不知掐了什么法诀，顿时所有的亮光尽数熄灭。 “跟我下来吧。” 一道轻飘飘的声音如同响在柳子风脑中，后者当即随着老头下楼。到了一层时，老头又拐过弯去，朝楼梯里的黑暗处走去。柳子风跟在老头身后，这才发现楼梯背后居然还有一道暗门。 暗门打开，里面亮如白昼，一条长长走廊显现而出。每个一米便有一颗比二层还要大上好几倍的夜明珠，看起来极为奢华。柳子风心底大吃一惊，有些不明所以。莫非，这里还有更加贵重的东西？ 压下心底疑惑，紧随着老头脚步朝里行去。走了不远，只见老头抬起右手轻轻在墙壁上敲了几下，然后便听到“轰隆”一声，左侧赫然出现一间石室。 这石室似乎是由一块完整的巨石掏空而成，其内自有冬天。包括桌椅凳子，一间石床，还有几座石头雕塑而成的凶兽，都与这石室连成一体。老头在前进入室内，朝柳子风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柳子风进来后，有些惊奇地打量着石室内的一切，石室墙壁上掏出一个又一个小格子，放着各种各样的奇怪物事。有书册古卷、凶兽牙齿、发光的石头等等。更让他大跌眼镜的是，居然看到了熟悉的两个影子。 “吱吱!”“汪汪！” 一道小小黑影和一只雪白异常的大狗，正欢喜地朝他跑来，不是黑炎和小白还能有谁。柳子风这几日也纳闷这两个家伙没有在落月峰闹腾，不见了踪影，没想到居然跑到这里来了。 黑炎熟络地爬上他的肩头，小白也跑到他身边，用脑袋在他衣袍上蹭了蹭，哪里有半点“护山灵兽”的模样。 老头已经在一侧墙壁上取出一样东西，朝柳子风走过来，说道：“柳家小子，坐吧！” 柳子风心底一惊，被这老头一言道破身份，此刻心中更觉老头神秘莫测。在这老头之前，也只有算卜成这骗子老道知晓他是柳家之人，再然后是师娘秦淑云。只不过秦淑云是柳子风的姨妈，倒不足为奇。而这老头这般轻松说出之下，便有些骇然了。 柳子风依言乖乖坐下，心中有些忐忑犯着嘀咕，不知道接下来老头会说些什么。 第四十六章 破妄 石室内安静无比，黑炎和小白似乎对老头也有些发怵，在柳子风身边安生呆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柳子风心中闪过许多念头，气氛宁静得有些压抑，最终还是他先出声打破平静：“还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干瘦老头抬头，一双眼睛变得有神，闪过一道追忆：“老夫道号昆虚真人，这些年来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生人了。” 柳子风忍不住心中一动，脑中起了许多猜想，试探问道：“那前辈与师祖昆吾真人是师兄弟？” 老头忍不住哈哈一笑，说道：“没错，小子，你很不错！表象淳朴，心中却有大智慧，不简单，不简单啊！昆吾子本就是我师弟，当年他天生奇才，风光无二，只可惜……唉，先不说这个，你来藏书阁是想寻找什么？” 柳子风知晓了这老头身份，更是不敢怠慢，起身行礼答道：“师祖，弟子过来是……是想寻找有关柳氏一族的书籍。” 昆虚子轻轻点头，目中毫无意外之色。伸出一根手指轻点石桌，口中徐徐讲述起来—— 上古时期，伴随着各宗门刚有雏形之时，另有一些具有大智大勇之人独辟蹊径，揣摩到了常人无法理解的玄奥本领。类似于相卜之术，自然灵力，此类诸多。天地之大，尚无一人能够窥其究竟，也无人能寻到尽头。渐渐地，越来越多的人包括修炼之人，都对天地生出敬畏之心，认为天地无情无尽，视为大浩渺之存在。 九州之上，有一繁衍生存久远的村落。在某一年间，村中忽降下七彩祥瑞，诞生一子。此子生下来便能开口说话，至五岁便自行吐纳天地灵气，乃是实打实的天生奇才。后来，此子长大之后便将整个村落建成柳家，传下心法供后人修习，后人尊称其为柳家始祖。 自柳家始祖之后，柳家之人便逐渐繁衍昌盛，二代族长及三代族长都是当时道行高深声名赫赫的人物。随着修习道法的人数越来越多，柳家之势也愈发庞大。在传至第四代之时，便发生了一场惊天变化。 第四代族长天生体质异常，生有一双能看透阴阳的“破妄之瞳”。依靠着“破妄之瞳”，四代族长便发现柳家之人体质似乎与常人非同一般。在经第一代族长至今下来，特征愈发明显地显露出来。而后，这位族长在一次外出时偶得高人指点，将柳家传承之下的道法改为三册，名为《归人道》，《狂妖诀》以及《鬼灵经》。 自此，柳氏三族的形势基本确立。人族弟子修习的是《归人经》，注重道法口诀；妖族弟子便修习《狂妖诀》，术法神通乃是其次，注重身体之根本是《狂妖诀》的核心；而鬼族弟子的心法则是《鬼灵经》，吐纳阴气淬炼魂魄，最为神秘。 三族划分开来之后，依仗着三册心法，柳家比之前实力更进。但这其中，却蕴藏一个巨大阴谋。常言道：人心不古。修行之路苦短漫长，光阴稍纵即逝。修道者无不以长生为终极目标，只是长生之路何其漫漫，又岂是常人能捉摸得到。 柳家四代族长便有心将人妖鬼三族之术合一，借此窥探天机。他本是人族出身，故而心法便以人族之体为根本，强行锻入妖族弟子之身，又摄取鬼族弟子之魂，以为三者归一之下，便能摸索到长生之门。 然而，这番秘密尝试似乎有违天和，无一成功，反而令得大批柳氏妖族和鬼族弟子身亡。三族之中，人族最多，而妖族和鬼族弟子便显得极为稀少了。此番变故出现之下，顿时柳家之内人心惶惶，一时分裂之势不可阻挡， 柳氏妖族向南迁徙，进入南泽妖林之内，从此与九州断了联系。柳氏鬼族向北而去，无人知晓去了何地，更不见鬼族之人入世行动。 经历这番变故，四代族长自觉铸成大错，无言面对先代祖辈，自毁双眼后下落不明。而柳家也不可一日无主，新的族长年纪虽小却同样有天才之姿。只不过，这五代族长却似乎更加狠辣无情，欲完成四代并未完成的三族合一之术。 后来，五代族长如此执着之下，又或是老天开眼，最终竟落得一个走火入魔的下场，魂飞魄散。 自此之后，柳氏人族便隐没起来，再无任何声息。 …… 柳子风听的呆若木鸡，万不曾想到柳家竟然有这么一段复杂曲折的历史，心中感慨万千，久久不能言语。 昆虚子说了许久，此刻却凝神看着他，说道：“小子，你是不是修习了《鬼灵经》？” 柳子风顿时醒悟过来，有心避过这个话题但心中却是没底。而听昆虚子给他讲了如此之多柳家之事，估计也没有为难他的意思，登时实话实说道：“师祖，弟子之前确实修习过《鬼灵经》。只不过后来发现其中有些地方晦涩难懂，便放弃了。如今修习的心法，乃是宗门传下的《九霞玄经》。” 昆虚子闻言目露怪异之色，半晌才说道：“好小子，不知道是你运气好还是上天眷顾。告诉你吧，那《鬼灵经》我也曾见到过，只不过看起来更像是一本残卷，其中诸多地方是后辈妄自修补上去的。这本心法断然不能盲目修习，你现在修习《九霞玄经》倒是正好。以你鬼族之身，修习的又是心法中的‘落月篇’，根本就没什么问题的。” 柳子风闻言大吃一惊，虽然心中对《鬼灵经》早已有些猜测，此刻听到昆虚子的告诫，心底顿时生出一丝庆幸。 说着，昆虚子取出一物。柳子风凝神看去，只见是一根颜色略显暗红有些丑陋的物事，这物两头呈尖状，中间圆润，一股森寒之气从中传出。 “这是一样法宝，名为‘离魂刺’，是我多年前在蛮荒中偶然得到之物。你现在也没有趁手法宝，此物便赠与你了。” 柳子风感受着短刺发出的森寒之气，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些舒服，但他却不是贪婪之人，连忙拱手道：“师祖为弟子解惑之多，已不胜感激。此物看起来不是凡物，弟子无功断然不敢收下。” 昆虚子放声一笑，整个石室都回荡着他的声音。 “小子，我还没说完呢！此物赠与你，自然还有事情要交代给你。不然，我把这东西早早给了你不就可以了吗？” 柳子风身子一顿，实话说他心中对这短刺隐隐有了契合之念，一旦错过必将可惜。听昆虚子有事交代，连忙问道：“不知师祖有什么事情？” 听他询问，昆虚子脸上笑意渐渐收敛，表情变得失落而颓丧，口中低低说道：“我也是抱着一丝希望而已，你小子尽力而为便好。若是为此搭上了你身家性命，只怕正法这小子也不会原谅我，你明白吗？” 柳子风一听提到师父，脸色一正说道：“弟子明白！” “唉……当年师弟造下的孽，我这个做师兄的如何能够不还！本来，当初我寻找《鬼灵经》时，便有意寻找柳氏鬼族之人。因为‘九霞唤灵台’本就是一座封印之阵，其中封印之物乃是柳氏四代族长的‘破妄之瞳’！” “什么？” 柳子风顿时懵了，万万没想到这条件要求到苛刻的难以打开的大阵之下，居然封印着一双眼瞳。 “这些年来，我翻遍了所有有关的古籍，最终推算出一个算作可行的方法。按照‘九霞唤灵台’上的阵法，将之反向刻画出来，再以柳氏鬼族同宗同源阴气运转，便有一丝可能助那些入魔弟子恢复。要知道，阴气是灵魂所需之物，鬼气却是灵魂中的毒物。世间一些邪门歪道，大多修习的只是鬼气，所以才被视作邪恶，这便是魔道与正道的区别。况且，即便出现最坏的情况，那些弟子也是能够解脱了。” 说完，昆虚子看向柳子风，声音低沉：“这也是最坏的打算了，这些年他们在后山不人不鬼地活着，早已受尽了苦难。无论是重生还是解脱，都是最好的选择。你如今道行还浅，此事不急。今日与你说起这件事，其实我也有着一点私心……老夫希望你能够得到那对‘破妄之瞳’！” “这……” 柳子风心中大骇，单单是封印着这对眼瞳，便已经造成了这般影响。若是让他去得到的话，还不知到时候会是什么下场。 昆虚子一眼便看出他心中所想，眼中仍露出一丝灼热：“你是鬼族之身，与常人并不相同，说不定还真有着万分之一的可能实现。不过，当下还是以修炼为主，日后再做打算。” 柳子风身子一抖，连目光都变得有些怪异起来。这昆虚真人和昆吾真人倒真不愧是亲师兄弟，一个敢强行打开“九霞唤灵台”突破心魔；而另一个更加疯狂，竟然还打起了大阵之下封印的“破妄之瞳”？ 一时间，石室内安静下来，似乎一场惊天序幕便要从此拉开！ 第四十七章 初始 盛夏的天色亮得特别早，尤其是在山巅之上，浮云皆拢于脚下，仙意盎然，美不胜收。 “神阳殿弟子陈羽才，方炎奇，奉掌门真人之命，见过季师叔，见过玄心阁秦长老！” 落月殿中，季正法和秦淑云两人坐在首位，两侧按照次序依次站立着季中阳等一众弟子，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站在最末。场中站着两个白袍青年，其中一人正是当初带柳子风来落霞宗的大师兄陈羽才，另外一人柳子风只觉有些熟悉，片刻后想起是当初与他一同参加考教时，那名表现极为不错拔得头筹的弟子，被落尘真人收入门下。 一晃将近三年时间过去，这一同拜入宗门的几名弟子都变了许多。柳子风还从未与其他几人再见过面，直到今日看去，顿时心中升起一股恍惚之感。 季正法坐在正中，面色威严，打量了陈羽才几眼，更多的目光看向那名唤做方炎奇的弟子。当日在山下考教时，除柳子风之外的其余三人，尽皆心直口快地拜入神阳峰，惹得季长老当场大怒。而如今三年时间过去，这几个小辈已经成长起来。柳子风对其他两峰并不熟悉，但季正法平常出入宗门居多，又岂能不知这三年间的变化？ 那方炎奇站在陈羽才身边，气息自然圆润绵转悠长，明显是修炼到了青霞境六重巅峰的地步，只差一步便能破入玉霞境。场中众人除了季中阳能稳压一头之外，只怕其他弟子对上都免不了一番苦斗。 想到此处，季正法心中暗叹一声，目光在柳子风身上游移一瞬。饶是他平时自由散漫惯了，但遇到这等争头露面之事，也断然不想被其余两峰之人看低了去。一时间，心中复杂之意尽数涌现出来。 秦淑云见季正法面色连连变化，登时便知他心中想些什么。她温婉一笑，对场中二人说道：“不必多礼，以我和你们师叔的关系，也算是落霞宗的一份子了。今日你们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陈羽才倒是落落大方，两手抱拳又道：“禀季师叔，家师说七日之后便是十年一次的‘三殿试炼’，今日特命我和方师弟前来，三日后请季师叔和秦师叔前往神阳峰，共同商量关于试炼一事。” 另外那名唤做方炎奇的弟子则有些不太自然，自打进入殿中便不敢直视居于正中的季正法，似乎想起三年前山下考教之事，生怕季正法一个不高兴给他来个下马威。 季正法闻言嗯了一声，一听提到掌门落尘真人名号，不知怎么的态度变得有些散漫，说道：“该怎么来就怎么来，这些让他们商议不就行了？喊我过去做什么？” 陈羽才面露苦笑，幸亏到来之前师父落尘真人已经有过交代，故而对季正法这般模样也心中有数。 “禀过师叔，家师说这次‘三殿试炼’除去比试之外，另加了一项宗外试炼。具体的试炼之地目前尚不确定，季师叔在外宗呆过许久，见识广博，故而请您去参与定夺一番。” 季正法和秦淑云两人对视一眼，皆是有些意外。不过这变动倒也合情合理，因而季正法只是沉思片刻，便点头应允下来。 见季正法答应下来，陈羽才这才松口气。秦淑云轻拢秀发，又是抿嘴一笑，说道：“记得上次‘三殿试炼’中，我记得你可是大放异彩，剑拔头筹了吧？” 陈羽才面带微笑，抱拳道：“师叔过奖了，弟子不才，侥幸与季师兄比试时险胜一招，若不是当时季师兄与星华峰周师妹刚刚交手完毕，只怕最终多半我是要败下阵来。如此占得先机，不敢担师叔如此夸奖。” 一侧站在首位的大师兄季中阳闻言笑道：“陈师兄哪里的话，那一场比斗我输的心服口服。如今一晃又是十年过去，过几日我们还要在台上比划比划！” 说完正事，堂下众人这时也随着两人聊天热闹起来。陈羽才在宗内为人极好，深得落尘真人器重栽培，平常对另外两峰之事多半由他传达，此时自然跟众人混的很熟。柳子风也与他一起吃过酒，虽时隔两三年未见过面，但此时仍是熟络无比。算卜天命虽然是生面孔，但以陈羽才平时见多识广，三言两语之下，便将他拉拢进来。 众人聊得起兴，不是传出哄笑之声。要说场中唯一感觉别扭的人，便是那方炎奇了。此时他是想走又不能走，留下来又觉得如坐针毡。不多时，就见季正法颇为有趣地看着他，心中更觉慌乱。 “你叫做方炎奇是吧？” 众人说笑声一时停下，季正法声音响起，那方炎奇心中暗呼倒霉，不过此刻只能硬着头皮向季正法拱手一礼，口中道：“回季师叔的话，弟子本名确实唤做方炎奇。” 季正法从首位上起身下来，往前走了几步，似乎望着殿外几朵白云，说道：“不错！已经有了青霞境六重巅峰的境界，突破指日可待。幸亏你拜入了神阳峰，在落月峰怕是耽搁了你！” 最后一句话说出，一丝古怪之意在众人心头盘转。季中阳柳子风师兄弟几人倒是能听出一丝酸涩苦嘲的意味，而季正法这时已经朝着殿门外走去。 秦淑云起身，看了沉默不语的众人一眼，微笑道：“好了，你们之间平时不怎么见面，就在此多聊一会儿。你们师父（师叔）脾气就是这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说完，她轻飘飘地转身走出殿外，看方向是循着季正法去了。 陈羽才不疑有他，他本就是聪慧之人，焉能听不出季正法话语间的意思。但这本就是没有办法的事，他只能牵引话头，和众人聊些宗外异闻，奇珍异宝之类。众人对此都是颇有兴趣，一时间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季正法走后，方炎奇便放松下来，心中总算安宁了几分。若是过不了今日这关，日后说不定会成为他的心魔。此时，他与众人同样聊得兴起，眼睛似无意间落在一旁的越紫萱身上。 越紫萱今日身着一身浅紫小衣，藕臂洁白，纤细皓腕上用一串红绳系着一个小小铃铛，不时叮当作响。方炎奇方才太过紧张，此时眼睛一亮，微笑道：“这位姑娘便是师父口中常常念叨的越紫萱越师姐了吧？” 越紫萱柳眉一挑，问：“掌门真人真的时常在念叨我？” 方炎奇笑容不减，走过几步，说道：“掌门真人时常提起越师姐的名字，短短时间便修习到青霞境六重巅峰的境界，这份天资在宗内无人可比。我可是仰慕师姐许久了，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越紫萱轻轻撅嘴，不过脸上明显洋溢着开心之色，说道：“你不也一样是青霞境巅峰境界吗？” 方炎奇看着越紫萱如花一般的脸蛋，不禁呆了一下，说道：“不一样的，女子中如师姐这般人物少之又少，而男子中道行境界比我高的多如过江之鲫，数不胜数，算不得什么的。” 柳子风早在方炎奇与越紫萱说话时便心中有些烦闷，此时听到这番话语心中更是没来由地憋着一股气。但自己又转念一想，人家说话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他这边想着，只觉心中不快之意挥之不去，甚至连陈羽才讲述的各种奇珍异宝都没了兴致。 另一边，方炎奇从怀中取出一物，只见是一块遍体通红的美玉，一股温暖柔和之力从玉石上散出。方炎奇说道：“越师姐，这块‘炎阳玉’乃是我与大师兄在一次外出任务中偶然得到，落月峰地势夜间偏寒，师姐将此玉随身佩戴的话，倒也能驱逐这阴寒之气。” 越紫萱脸上蓦然一红，却没有立即接下，声音已是温柔了许多：“这‘炎阳玉’我也听说过，算得上一件宝物。如此贵重之物，方师弟还是自己留下用吧。” 方炎奇闻言一笑，说道：“师姐有所不知，神阳峰本就灵气浓厚，平日里我是用不着这东西的，自己带着也没什么用处，今日得见师姐境界高深，风华绝世，这美玉能赠予师姐手中，也是两全其美之事。” 越紫萱听他如此一说，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沉默了片刻，才红着脸接了过来，轻声说道：“谢谢方师弟了。” 方炎奇轻轻一笑，一副君子风范，说道：“师姐不必客气，以师姐这般天资，要不了许久便能修道有成，名扬各大宗门，我也是要甘拜下风的。” 方炎奇与越紫萱聊着，却不知这一幕尽数收在柳子风眼底，他心中没来由地一痛，面上涌现出一抹苍白。 “小师弟，你怎么了？” 李天成与柳子风离得最近，见他半天魂不守舍，突然间又是脸上一白身子一晃，连忙搭手扶住他的肩膀，关切问道。 听到李天成说话，柳子风这才缓过神来，双手在脸上搓了搓，道：“二师兄，我没事，应该是昨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 说完，他便一个人朝殿外走去。 殿中众人都愣了一下，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柳子风发生了什么事，就这般不打招呼一个人离开了。除了算卜天命见他离开跟了上去，其他几人中苏黎目中异色一闪，有几分怪异地朝方炎奇看了几眼，便继续和陈羽才几人聊天去了。 第四十八章 吞魂 不久，算卜天命随他之后回来，见柳子风一脸复杂茫然呆坐在屋中，眼睛一转问道：“子风，你该不会是因为看到小师姐跟那个方炎奇你侬我侬的，偷偷生闷气了吧？” 柳子风闻言大囧，急忙把眼神飘向窗外，口中辩解道：“少扯，我怎么会……怎么会因为这个生气？” 算卜天命见他这般模样，心中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偷笑道：“你啊，就是煮熟的鸭子——嘴硬的很。你说你是昨天晚上没睡好，可你昨晚睡得比我还早，早上我喊你起床的时候你还在打呼噜，你居然说自己没睡好？” 一番话说得柳子风满脸尴尬，却找不出理由反驳。毕竟两人同住一屋，事实也却如算卜天命说得那样。 片刻后，算卜天命又说道：“那个叫方炎奇的确实不错，修为境界也高，人也长得英俊潇洒。换做我当时是小师姐的话，多半也不会拒绝的。” 柳子风被他这句话噎得慌，心道这家伙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但是此时心中则是矛盾无比，一边是少年心事初被说破的害羞囧意，一边又是理智心念的不屈不挠。一想起还未见到柳子空这个敌人，他心底忽然平静下来。 算卜天命一边说话，一边盯着柳子风的脸色。见他从尴尬羞窘又到佯装无事，最后彻底变得平静下来，也不知他心中在想什么。对于这种事情，他比柳子风年龄还小，自然也帮不上什么忙的。 心绪再度恢复平静之后，柳子风从怀中取出一物，正是昆虚子交给他的那件法宝——离魂刺。算卜天命顿时好奇看去，面露惊色道：“子风，这法宝是哪里来的？怎么会有这般重的煞气？” 柳子风将昨日在藏书楼中昆虚子赠宝的事情与他说了一番，不过对于柳家那些事情倒没有多谈。听闻这番经历，算卜天命连连赞叹：“没想到啊，真是上天眷顾。眼看试炼就要开始了，我还一直发愁为你寻找一样法宝来着，如今看来倒是用不着了。不过，这法宝又凶又煞不知其下陨灭了多少生灵，你体内虽说戾气已被封印，但到时候还要加倍小心。” 柳子风点点头，又在床下包裹中翻找一番，最后找出了那把得自后山的昆吾祖师的断剑。 将断剑握在手中，同样是冰凉感觉，柳子风对算卜天命说道：“本来，我是打算在试炼中用这把断剑当做法宝的，不过如今既然得到了‘离魂刺’，那这断剑……” 柳子风还未说完，手中断剑忽然不受控制地自己飘浮起来，表面墨绿色光芒闪烁不停，似乎是在微微颤抖。而放在桌上的离魂刺此时黑光大盛，一丝若有若有的阴寒气息自法宝中传出，然后如同一缕缕黑色丝线缠绕在墨色断剑之上。 被这两样法宝突然间的变化惊住了，算卜天命和柳子风两人都有些傻眼，睁大眼睛死死盯着前方。 断剑上墨绿光芒闪烁不停，依稀间化作一尊狰狞异兽，双翅四尾，头生双角，昂首咆哮。异兽头顶双角颜色各异，一青一黑发出两道光芒，将缠绕而来的黑色丝线尽数绞碎。 眼看着，那异兽身影出现后断剑光芒愈发明亮，而离魂刺中的黑色丝线越来越少，隐隐有些难以支撑下去。 算卜天命见状急喝道：“子风！快将阴气注入法宝中！” 柳子风也感觉不妙，急忙上前两步抓起离魂刺，心念一动《地鬼术》心法便运转起来。 只听“铮”的一声，柳子风手中离魂刺陡然黑光大盛，发出一声响亮清鸣。与此同时，自离魂刺中涌现出的黑丝顿时狂涨许多，根根漆黑如墨，比之前更显粗壮几分，似乎得到了大补一般。 断剑上方的异兽虚影又惊又怒，虽不停发出青黑光芒，但无奈黑色丝线越积越多，且威力更不能同之前一般言语。两三个呼吸之后便落在下风，被黑色丝线层层包裹缠绕之下，“砰”地一声化作一团黑气。 离魂刺顿时离开柳子风手心，漂浮在断剑一边，将那团黑气尽数吸入其中。而后，离魂刺表面黑光一闪，便“咣当”一声掉在柳子风面前，滚了几滚就一动不动了。那断剑仿佛也失去了支撑，摔落在离魂刺一边。 柳子风仍惊魂未定，心中后怕不已。若是刚才没有算卜天命提醒，让那异兽得逞的话，只怕他们两人加起来都不是对手。 算卜天命走到柳子风身边，俯身捡起掉落在地上的两样法宝。离魂刺依旧是黑漆漆的模样，看起来毫不起眼。但经历了刚才一幕，两人都不敢再小看这根黑色小刺。 另一手上的断剑，柳子风定睛看去，只见上面原先存在的雕刻纹路尽数消失，变成了一柄凡铁。 柳子风从算卜天命手上拿过断剑，只见上面的纹路如今被尽数毁掉，尾端除了“昆吾”二字依旧清晰外，连那异兽的团雕刻都消失不见了。之前断剑通体呈墨绿色，而此刻断剑通体泛灰白之色。柳子风稍一使劲，那断剑犹如山间岩石一般变作了了一地碎渣。 “看样子这东西已经丧失了灵性，再也没有什么用处了。” 算卜天命看着一地碎末，轻轻说道：“方才应当是断剑内封印着那异兽的残魂，故而才有着不凡的灵性。而眼下随着异兽残魂被你那法宝吸收消化，此物灵性已失。不过，快看看那法宝怎么样？” 离魂刺被柳子风重新握在手中，黝黑发亮与之前似乎没多大区别，但从中传出的那种摄人心魂的力量，感觉比方才强烈了一些。他尝试着牵引体内一缕阴气注入黑色短刺中，顿时离魂刺便发出一缕幽光。 这次靠的很近的算卜天命被黑光照的脸庞发暗，脸色蓦然一变退后几步，离开那黑光笼罩的范围。然后，才心有余悸地说道：“这法宝太邪乎了，真不知道你那昆虚师祖怎么想的，居然把这东西给了你。若是落入极北那些修炼鬼气的邪道中人手中，只怕到时候会带来弥天大祸。” 黑光一闪一闪似乎要把算卜天命的魂魄都吸入其内，倒不负“离魂”这两字的盛名。 柳子风倒没有那种感觉，目光盯着离魂刺，只觉那一闪一闪的黑光紧随着他的心跳，一下一下地跳动着。他停下《地鬼术》心法运转后，黑光又闪一下便缩回黑色短刺之内。 算卜天命看他操控法宝驾轻就熟的模样，砸吧着嘴说道：“看来这东西也只有你能发挥出作用了，若是一般人操控使用，只怕还未来得及对敌，便先自己落得魂飞魄散了。” 柳子风将黑色短刺收起，对算卜天命问道：“这‘离魂刺’你可曾听说过吗？” 算卜天命想了一想，又翻出那本《相卜天书》翻阅了几页，才指着上面的一行小字，招呼柳子风过来看。 只见书上几行小字简短，赫然这般写着：离魂刺，取九幽神蚕体表之硬毛，于八卦离火位锻造七七四十九日成棒体；再取西北十万里阴阳山钩蛇之尾一对，以雷霆之力再锻七七四十九日，方成此刺雏形。离魂刺性属偏阴，催动时可令方圆五里之内生物魂魄离体，不得往生。 最后，还有一行小字注解：此物并非大凶，乃是大邪。一念善恶一念生，万法殊途在心中。 “这……” 两人看完书中详解，面面相觑，算卜天命皱眉说道：“这‘离魂刺’太过邪性……三殿试炼时不到万不得已，你还是不要使用为好，而其他法宝我身上暂时还没有……” 刚说着，就听房门一动，一道紫色身影出现在柳子风面前。屋中两人一愣，随即算卜天命脸上露出一丝古怪，而柳子风看着那张俏脸则是一下呆住了。 越紫萱走进房中，坐在柳子风旁边，笑嘻嘻地问道：“你们两个干什么呢？笨蛋师弟，你身子不要紧吧？” 柳子风心中一暖，登时笑道：“没事了师姐，回来休息了一阵子，现在感觉好多了。” 越紫萱听他没事，顿时眉开眼笑，搭配着她今日的一身浅紫小衣，更显娇俏可爱。 “那就好了，平时你都睡得跟猪一样，昨晚怎么会没休息好？真是奇怪，算了不说了，这个东西给你。” 说完，越紫萱变戏法一样从身后取出一样长条状东西，上面还缠绕着几块布条。她将那些布条解开，露出里面一柄青色长剑。越紫萱得意洋洋说道：“笨蛋，再过几天便是试炼大会，你还没有一样趁手法宝那怎么行，快注入灵气试试看。” 说着，便催促着柳子风快些试试。柳子风心下感动，但没有立即拿起，反问道：“师姐，这法宝你是怎么得来的？” “怎么得来的？当然是买来的。难不成我还去偷去抢不成？我像那样的人吗？” 说完，越紫萱似乎想到什么，面露狡黠之色，低声说道：“今天主峰的方师弟不是给了我一块‘炎阳玉’吗？正好加上我前些日子剩下一些家当，一块当掉之后就把这把‘青林剑’买回来了。” “噗！” 算卜天命正捧着茶碗喝水，闻言顿时噗地一声，把刚喝的茶水全吐了出来，接着便捂着肚子哈哈笑了起来。 柳子风听得越紫萱说完，心中不知怎么竟然有些开心，但更多则是佩服师姐的彪悍。他面色怪异地说道：“这个……呃……师姐，这样做似乎不太好吧？” 越紫萱好看地皱皱眉头，说道：“有什么不好的？是他硬要送给我的，那就算我的呗。少啰嗦了，快试试这把剑如何，虽然比不上一般的法宝，但至少足够让你驱使了。” 柳子风不忍推辞，这才拿起这柄翠绿如水一般的长剑，轻轻比划了几下。而后手指冲长剑上一点，周身灵气缓缓注入其中。 第四十九章 大会 长剑通体如碧，灵气灌入之后顿时散发出一层翠蒙蒙的光泽。柳子风法诀再变，冲墙角处一指。那翠绿长剑顿时“嗖”地一声破空而去，没入墙角地面处三寸有余。 “威力还凑合吧，你先将就着用。对了，你既然能御物，不知道心法达到第几重了？” 越紫萱看了看长剑威力尚可，转念一想柳子风既然已经能够御物，想必心法已经是有青霞境四重以上了。 柳子风面露难色，支支吾吾半天才说道：“师姐，我还不会御物飞行……” 登时，越紫萱一脑门黑线，有些奇怪地看着柳子风一眼，问道：“怎么可能？但凡门中弟子达到四重境界能够驱使法宝之后，用不了多久便能御空飞行。就算资质再愚钝一些的小半个月也是能够掌握，莫非你刚修成第四重不久？” 说到这，她想当然地觉得或许是柳子风刚刚掌握御物不久，故而才不会御物飞行。想到这里，他拍了拍身边这个小师弟的肩膀，说道：“没关系的，这次试炼你尽力便好，权当是去见识一番好了。等试炼结束以后，我亲自教你御空飞行。” 柳子风点头说好，自己也知道在落月峰里修为排行最末，即便参加试炼也是算个凑数之人，更没敢抱有什么期望。如今他所有心思都在试炼后寻找《地鬼术》残卷上，他修为境界之所以这般诡异，与这些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说白了，柳子风的心念神念已尽数凝聚在脑海中的灵魂之内，可这两年间灵魂仍旧在黑莲上不断吸纳阴气，对他的呼唤充耳不闻。似乎除去正常的打坐冥想以外，再无一丝杂念散出。 柳子风尝试了各种方法后，渐渐放弃了对灵魂的呼唤。或许某一天这家伙吸收够了阴气，便能够自己醒来了。 这当然是他心中安慰自己罢了。 又跟两人聊了几句，越紫萱便起身要走，柳子风拦了一下她，说道：“师姐，这把剑……” 越紫萱看了长剑一眼，又看了看柳子风，眼珠一转说道：“怎么，你是要拒绝我送你的东西么？这剑又算不得什么宝物，你若是真的不好意思，大不了日后送我一样更好的法宝便是了。” 说完，越紫萱轻笑一声，顿时如百花齐放，一把打开柳子风拦着的手，出门去了。 柳子风呆愣片刻，知道视线里那轻快活泼的紫色身影消失，才默默地收起翠绿长剑。收拾到一半又停了下来，抓起刚才包裹长剑的布条在剑身上轻轻擦拭了几遍，这才将其收好。 算卜天命看着他自打越紫萱来后便痴傻不少的模样，忍不住连连摇头，伸出手在柳子风眼前晃了晃，无奈道：“喂，我说能不能有点出息？怎么每次一见到师姐，你就跟犯了错误似的，头也不敢抬，连说话声音都小了许多？” 柳子风气结，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才幽幽说道：“你小孩子家懂个屁啊！” …… 转眼间便是七日过去。 这一日阳光明媚，一大早落月峰上便一阵鸡飞狗跳。消失许久的护山灵兽“小白”和黑炎这几日不知从哪回到山上，又开始像从前一样闹个不停。这一狗一鼠已经熟络无比，经常撵着后山的一些动物四处乱跑。“小白”似乎真正习惯了一只大狗一样的生活，偶尔见到骨头都会摇起尾巴来。 听说有天季正法回到落月峰上，见“小白”正抱着一根骨头啃得正香，也是愣了半晌，最后直叹道：落月峰没落也就罢了，连你这畜生都跟着一起走了下坡路。 落月殿前，众弟子都是整装待发，一个个脸上洋溢着兴奋之色。毕竟这乃是十年一次的大会，其热闹程度不比往常。本来是神阳峰、落月峰和星华峰各自派出八名弟子参加，然而落月峰算上算卜天命在内也只有六人。故而改成了由神阳峰和星华峰各自多出一名弟子参加，落月峰六人则全部参加。 众弟子中，大师兄季中阳和二师兄李天成入门修习较早，上一次三殿试炼便已参加。剩下的四师兄苏黎、小师姐越紫萱以及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现在还都是第一次，对这三殿试炼的热闹情景早已心驰神往。就连柳子风都是如此，三年间他勤修苦练，也没有见过多少同门。如今有此机会，也能一睹宗内弟子风采。 其中最为兴奋的是苏黎和越紫萱了。苏黎这些日子可没少受到师娘秦淑云的蹂躏，每天都是筋疲力尽之下才能回屋休息。此刻，苏黎摩拳擦掌，目中精光比前段时间更盛几分，对身边柳子风说道：“小师弟，今日我们就杀他个十回八回，好让那两峰的弟子知道我们落月峰的风采！” 柳子风看着四师兄一脸跃跃欲试的模样，也为他加油打气道：“四师兄这几日进步神速，定然能取得好成绩！” 越紫萱并没有像苏黎那般一脸好斗模样，转到大师兄季中阳和二师兄李天成身边，缠着有过经验的二人问道：“大师兄，二师兄，这三殿试炼是不是比年关时候的落霞镇还热闹？是不是其他两峰的同门都会前去？” 季中阳和李天成两人对视一眼，皆看出对方眼中一丝感慨。一晃十年过去，再度参加三殿试炼时身边已经多了几个师弟师妹。二师兄李天成最是温和，耐心为越紫萱说道：“‘三殿试炼’是宗门十年一度的盛事，届时，不仅宗门同门会尽数去往神阳峰，甚至还会有另外三大宗门之人前去观看，那场面着实热闹得很。” 苏黎这时也凑过来，忙问道：“是吗？那神阳峰我似乎还未去过，不知道那上面到底是个什么样子，与我们落月峰比起来如何？” 季中阳接过话头，笑道：“神阳峰是三峰中最为挺拔，比落月峰高出不少，山顶上自然也比落月峰整体要宽敞许多。不过要是让我说来，还是落月峰更好一些。神阳峰地势不同，又高又直，山顶上炎气颇为浓郁，极为适宜主峰弟子修行。但对于我们和星华峰弟子来说，便不太适合了。不过，那里毕竟是青霞老祖得道的地方，神秘好玩的地方自然不少。” 越紫萱虽小时候去过神阳峰，但到现在早已没有多少印象，闻言顿时开心起来。众人正聊得起劲，忽听到李天成道：“师父师娘来了！” 众人连忙分作两排站好，只见不远处师父季正法和师娘秦淑云两人迈步走来。季正法今日身着一身墨蓝道袍，气度*，隐隐与殿内壁画上的青霞老祖打扮有些相似。秦淑云今日身着一袭白裙，脸似桃花放蕊，身如弱柳迎风，眉似春山带雨，眼如秋水含情，仿若九天神女下凡，倾国倾城。 季正法和秦淑云在前，众弟子跟在身后。看了众人一眼，季正法微微点头，冲算卜天命说道：“天命，你的事情我已和掌门师兄说过，你便随他们一同参加试炼，”又看了柳子风一眼，说道：“尽力便好，不要伤了性命。”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同时出声应道：“是，师父！” 季正法一挥手，对身后众人说道：“人都齐了，走吧！” 说完，就见季正法周身青光一闪，那是《九霞玄经》玉清境的标志。浓郁青光厚实无比，柳子风也看不清师父所用的究竟是何等模样法宝。青光一闪，便朝远处神阳峰的方向去了。 秦淑云对众人微微一笑，嘱咐道：“中阳，你们快些跟上。”说完，她脚下闪过一道白光，身形如燕一般径直追着季长老的身影去了。 余下众人，苏黎最是心细，见几人中唯独柳子风面露尴尬之色，便在他耳边轻声问道：“小师弟，你怎么了？” 柳子风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呃……师兄，我还不会御空飞行……” 苏黎一愣，顿时一脸怪异。片刻后，他脸上露出恍然之色，笑道：“是了，你是还没有寻到法宝吧？也怪我这些日子被师娘逼得修炼，时间太紧竟然忘记了这事。也罢，等试炼结束以后，师兄便带你去寻找锻造法宝的材料。” 听他这么一说，柳子风倒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得点头。其余几人见状都不意外，也没再多问什么。苏黎手中捏诀，顿时他那方灰印法宝滴溜溜地变大，浮在两人身前。苏黎拉着柳子风上去，转身朝季中阳几人呼道：“大师兄，我们先行一步了！” 只是苏黎刚欲飞起，便感到脚下一沉，吃惊之下连忙看去。只见小白和黑炎不知什么时候居然跟着跳了上来，看样子有种一起去神阳峰参加大会的模样。 黑炎倒还好，柳子风可以把它藏进怀里。可小白这条“大狗”，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苏黎可是招惹不起。一来以他修为目前仍不是小白对手，而来季正法又明令众人对其多加爱护。此时，他只能朝大师兄季中阳看去。 “大师兄，这怎么办？” 季中阳想了一想，也觉头疼。片刻后才说道：“能怎么办？带着它一起去呗！” 众人傻眼，除了苏黎和柳子风之外，其余几人都笑出了声。脑中一想过会儿苏黎带着一只大狗参加试炼大会的模样，更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苏黎更加无奈，也不敢把小白赶到别人的法宝上去，只能黑着个脸对柳子风说道：“小师弟，抓稳了，我们走！” 说完，他手中法诀一变，顿时“玄方通灵印”发出一声闷响，接着便慢慢浮起地面，朝着神阳峰的方向进发。 虽不是第一次被苏黎带着，但此刻翱翔驰骋在云端的感觉，让柳子风心中既是羡慕又是享受。山间清风吹过，他顿觉心旷神怡，忍不住眯着眼睛静听耳边传来的呼啸声。 第五十章 神阳 漫山遍野，云翻雾涌。苏黎见柳子风一脸憧憬，忍不住又飞高了一些。此刻，这一方灰印在无尽的云朵中飞驰，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洁白。苏黎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得意，对柳子风说道：“小师弟，想不想自己飞啊？”、 柳子风睁开眼睛，不住点头说道：“想，当然想，做梦都想飞起来。” 苏黎哈哈一笑，正色道：“小师弟，我给你说，想要自己御物飞行呢，就先要有一件契合自己的法宝。什么叫契合呢？就是你能够往其中灌注灵气真气，发出威力的法宝。这个不难，待回去师兄帮你寻找一番就可以了。而最重要的事情呢，就是要学会御物中的操控。让法宝在脱离你的双手后，仍旧能接受你的控制，这个需要有凝结的念力才行。” 柳子风连连点头，脑中想了想又问道：“四师兄，若是我现在操控不了我的心念该怎么办呢？” 苏黎摇摇头道：“错了错了，念力都是在你的体内，是一直存在在你脑海中的。当初我修习第四重心法的时候，也走了不少弯路。你要记住，万物皆有灵，就好比我这法宝‘玄方通灵印’，它也是有灵的。它对我来说并不只是一件冷冰冰的法宝，而是我重要的伙伴，这么说你能明白吗？” 柳子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想起那把断剑中的妖兽凶魂，恍惚间似乎抓住了什么。 苏黎接着说道：“所以，想要驱使法宝或者御物飞行，就要和它产生感应。你和它要互相感应到对方，建立一层联系，这样便成功了一大半。再往后便是与法宝不停熟悉，密切配合了。” 苏黎讲的非常细致，柳子风这下倒是全听明白了，心想晚上回去定要尝试一番。 两人一边聊着，很快苏黎便操控着灰印下降。柳子风朝前看去，只见一座笔直宏伟的山峰出现在眼前。 神阳峰，落霞宗的主峰！ 远远看去，这神阳峰便是蔚为壮观，如一柄出鞘利剑，笔直地插向天穹。天空明亮如洗，山间云雾环绕，悦耳声鸣阵阵，真乃是一副人间仙境。柳子风低头朝向望去，一时有些痴了。 随着苏黎操控着“玄方通灵印”渐渐放低向下，远处山峰美景渐渐清晰起来。这十年一度的“三殿试炼”着实热闹非凡，空中各种五颜六色的遁光不时闪现，时而呼啸时而盘旋。苏黎手中法诀再变，也汇入那一道道流光之中。 蓝天明净，白云悠悠，雄伟的山峰上，更显出一股磅礴大势来。 随着眼前景色再变，苏黎操纵着法宝径直朝斜下方掠去，落在一方巨大的广场之上。在他们落下的瞬间，身边不时有道道遁光落地，走出一个又一个落霞宗弟子打扮的人来，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喜悦，或三两成群或驻足观望，目中尽是憧憬期待之色。 柳子风放眼看去，只见这片广场通体似完全由白玉铸造，两人落脚处乃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尽管如此，这片空地上仍旧站了不少刚刚赶到的弟子，显得有些拥挤。空地前几步远的地方，便是九方朝斜上方延伸而去的白玉石阶，每阶都有九层，暗含九九八十一圆满之意。 小白安静地待在两人身边，好奇地打量着前台广场周围。黑炎钻入柳子风怀中，此刻也探出小脑袋四处张望。苏黎左右看了一眼，并未发现大师兄季中阳等人的身影，便拉着柳子风顺着石阶往上行去。 沿白玉石阶上去之后，入眼处尽是缥缈雾气，在众人脚下不时婉转游移，这里便是广场的正中心了。朝远处望去只觉白茫茫的一片，落霞宗弟子更多了许多。中央处有一座巨大石台，上面是青霞子本人模样的巨大雕像，长须飘飘仙风道骨，目中似有神一般通向远方。 柳子风朝那祖师雕像看了一眼，顿时感觉似乎被青霞祖师眼睛盯着一般，吓了一跳连忙收回目光。 苏黎正巧注意到他的神情，略感奇怪地看了祖师雕像一眼，顿时也惊了一下说道：“听大师兄说，这祖师雕像无论每个人看去，似乎都有一种被祖师盯着的感觉，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柳子风听苏黎如此说来，心中害怕便去了几分，又偷偷看了那雕像一眼，才怯怯收回目光。 祖师雕像四周，分别矗立着四尊巨大石刻，作参拜匍匐状尽在青霞真人雕像脚下。四尊异兽柳子风只认出一头青龙，其余三尊便有些不太知晓。苏黎在他耳边说完才知另外三尊依次是獬豸、麒麟和白泽。 至于这四尊妖兽，苏黎解释道：“青龙象征着强大无比的道行，獬豸则寓意为正直不阿，麒麟代表着天地间的祥瑞之气，白泽意味着人间正气，鬼怪不存。总得来说，四方瑞兽均是寄托着落霞宗的希望，希望宗门弟子能够刚正不阿，道法高强，能辨忠奸善恶。” 经他这番解释，柳子风点点头，心中对这位创立了落霞宗的祖师顿时生出敬佩。 广场中央处再往外，便是整整齐齐的白玉石砖，边缘处是一道道墨蓝色的锁链相互连接，将整个广场围在其中。这些空地上一共有四座大小相仿的石台，临着柳子风最近的一座石台上，一块巨大牌匾挂在正中，上面似乎用朱砂写着两个鲜红大字：朱雀。 此时，广场上人头攒动，都是作落霞宗弟子道袍打扮。苏黎和柳子风还在好奇地四处观望时，忽然听到不远处一个清脆声音喊道：“四师兄！小师弟！我们在这里……” 柳子风循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立刻便看到了人群中的季中阳几人身影。越紫萱一身紫色道袍打扮，正不断朝他二人挥手。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越紫萱如此偏爱紫色，无论是平时穿着还是来参加这等盛会，她的身上似乎从来都不缺一抹紫色。 苏黎应了一声，和柳子风两人走了过去，来到几人站立处时已是离青霞祖师雕像不远。及至近前，柳子风才看到这巨大雕像下方修砌着一方小鼎，鼎中香火旺盛，轻烟缥缈，似乎是刚刚有人参拜过。 季中阳把两人招呼过来，一边看着雕像一边对众人说道：“每次‘三殿试炼’开始之前，每个登上神阳峰的弟子都要到祖师雕像前行礼参拜，然后奉上一炷香，以表敬意。我们亦是如此，就在这里排队吧。” 柳子风探出头朝前看去，只见那小鼎旁边赫然摆放着整整齐齐的燃香。 轮到他们几人后，众人依次上前奉上香火，又按照大师兄叮嘱闭目祈求一下心中所想之事。虽然修道者本就是与天争命，但这种自古遗传而下的习俗也寄托着一个人对漫漫前路的憧憬，众人都是虔诚无比。 拜过祖师以后，众人聚在一起。李天成朝他微笑道：“小师弟，刚到神阳峰感觉这里的风景如何？” 柳子风看着眼前云海，浑身仿佛置若梦中仙境，轻飘飘的要浮起来，面露笑容说道：“这里真是大气磅礴！” 苏黎却是撇撇嘴，眼睛看着周围浓郁无比甚至泛着微红的灵气，撇嘴说道：“除了地方比我们落月峰大一点，也没什么好的。单单是这股子热劲，就让我浑身难受的紧，若是让我在这里呆上三五个……不……呆上一个月，只怕我就没力气了。” 季中阳哈哈大笑，说道：“四师弟，那是你在落月峰呆习惯了，在这里有这样的感觉不足为奇。若是对神阳主峰这些弟子来说，这些浓厚的炽热灵气可是比法宝还要稀罕。不过，我和你感觉也是差不多的，真是太难受了。” 说完，季中阳似乎重重吐出一口灼气，脸色有些泛红。再看众人，包括越紫萱在内都是脸色微红，像苏黎这种耐寒不耐热的体质，额头上都开始渗出细密汗珠，打湿了额前头发。 李天成倒是习惯不少，微微一笑说道：“这里平时也不是这么热的，只是因为试炼马上要开启，故而聚集了神阳峰的炎阳之力涌入这片广场，每十年也只有这么一次，每次只有两个时辰的功夫。神阳峰弟子吸纳这两个时辰的炎阳之气，足足抵得上平时半个月的修炼。而像我们落月峰和星华峰这些弟子，吐纳一些炎阳之气也能够起到涤荡体内污垢的作用。” 说完，李天成朝远处一指，众人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约莫有数十人坐的整整齐齐，正闭目呼吸吐纳。不用说也知道，八成便是神阳主峰的弟子了。 柳子风看到那数十人中，那名与他同时拜入宗门唤做方炎奇的弟子也在其中，神色平静。方炎奇身边还有两人，面孔倒也熟悉，是跟他一同进入神阳峰的另外两人。但是这两人名字，柳子风却是怎么都记不起了。 虽说炎阳之气有着锻体功效，但广场上除了那数十名神阳主峰弟子之外，余下落月峰和星华峰的弟子大多没有闭目修炼的意思。一来这些炎阳之气功效甚微，二来平日里两峰之人几乎很少来神阳峰，此刻大多都是在欣赏主峰美景，早已无心巩固修炼心法了。 柳子风随着师兄师姐们站在一起闲聊，忽然耳边传来一阵莺莺燕燕的笑声，清脆悦耳。扭头一看，却是不远处一群女弟子正说笑着。这几名女子年纪都不大，一身道袍上有不少星星点点的印记，想来多半是星华峰的弟子了。 第五十一章 会前 随着笑声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几个妙龄少女正在落月峰众人不远处，一边指着远处云端美景，一边巧笑嫣然地聊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悦耳笑声，引得周围不少男弟子频频侧目。 落霞宗本就男弟子居多，而女弟子大多数更是都拜入星华峰玄玉大师门下，平日里难得一见。如今恰逢这等盛会，这些正值妙龄年华的少女们，一时间便吸引了众多男弟子的眼球。不过相比广场中浩浩荡荡的人群来说，倒也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柳子风朝这几位女子看了几眼，果然看到一个月白道袍的倩影也在其中，身边围着几个女弟子正说笑着。这女子道行不浅，感觉极为敏锐，顿时察觉到了目光传来的方向。待看清远处投来目中的那个小小身影时，目中闪过惊喜。随后，她便笑着朝落月峰众人站立的地方款款走来。 这身着月白道袍的美丽女子，正是许久不见的周玉茹。上次柳子风见到她时已经是半年之前，后来她回去便开始闭关修行，为即将到来的三殿试炼做准备，知道前几日方才出关。此刻见到柳子风站在不远处，心中也是欣喜。 落月峰众人对周玉茹早已熟悉，更知晓她与柳子风的关系。此时见她婷婷而来，季中阳笑着说道：“周师妹，好久不见。听小师弟说你闭关了半年之久，想必道行境界有所突破吧？” 周玉茹走到近前，而那一众女弟子似乎都是与周玉茹一起，见她朝落月峰一行人的方向而去，便也跟了过来。周玉茹在柳子风身旁站定，看着季中阳笑道：“季师兄平日勤修苦练，在宗门里可是出了名的刻苦，师妹远远不如。这一次闭关修为虽有长进，但比起师兄来就看不得了，季师兄还是不要打笑我了。” 同季中阳说完，她这才偏过脑袋看着柳子风，眼睛一眨不眨地打量了这个现在比她还要高出半头的少年，微微蹙眉道：“这才半年不见，你个家伙都已经长这么高了？” 柳子风见到周玉茹心中也是十分开心，不过一时间却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讪讪红了一下脸，才说道：“玉茹姐，你也变漂亮了呢！” 周玉茹闻言表情一愣，吹弹可破的俏脸顿时微微泛红，模样似有些羞恼道：“跟哪里学的这种话？半年不见长见识了？是不是讨打？” 柳子风连忙摆手道：“玉茹姐，我说的可是实话啊！” 落月峰和星华峰众弟子顿时哄笑，那群女弟子中一个女子笑问道：“玉茹师姐，这位师弟便是你口中常常说的那个不知好歹的家伙了？看起来倒是很乖巧啊，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差吧？” 周玉茹闻言转过头去，两腮依旧残存着淡淡如桃花一般的绯红，似乎想起什么事情一般气恼道：“哼！别看他一副老实巴交的模样，其实主意比谁都正，他要是想干什么事情，你给他说到死都拉不回头。” 看着周玉茹一脸气哼哼的模样，柳子风无奈地摊手。没想到事情已经过去三年，周玉茹仍然记在心里。不过他心里知道周玉茹是为自己好，也没法解释什么。 周玉茹不说话了，不过他身边一个星点装饰道袍的女弟子却很大胆，冲着落月峰众人方向说道：“苏……苏黎师兄，近一年时间没见，你还好吗？” “哗！” 话音刚落，落月峰众人哗然，先是看着周玉茹身边出声的女子。这女子一头青丝盘起，鬓角斜插玉簪，颜如桃李，柳眉弯弯。被众人目光看着顿觉得有些唐突，脸上一红便藏在周玉茹身后。 众人又看向苏黎，只见此时这位落月峰四师兄却是一脸严肃，连表情都有些僵硬起来。苏黎咳嗽一声，似乎很是辛苦地憋出几个字来：“我还好……” 柳子风看着这位平时机灵异常的四师兄，此刻也有些傻了。再看大师兄季中阳和二师兄李天成，也是用一种看着弱智的眼神看向苏黎，差点笑出声来。但此刻气氛有些古怪，他强行忍住了。 但是众人之中忽略了一个存在，那便是古灵精怪的越紫萱。从方才起她便一直盯着四师兄苏黎，见他脸色有些不自然。此时终于明白过来，连忙蹦跳跑到苏黎身边，一脸萌萌地问道：“四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大家？” 苏黎却不答话，仍旧一脸严肃模样似乎是很辛苦的样子。大师兄季中阳此时昂首看天，不知道在想什么。 众人都知道平日里除了柳子风以外，最数二师兄李天成与苏黎一起的时间最多。两人除去修炼以外，便要去落霞镇照看“四海楼”的生意。越紫萱见四师兄不语，气嘟嘟地噘着嘴：“什么啊，肯定是有见不人的事情。” 苏黎脸色一垮，顿时恢复常态，干笑一声说道：“小师妹，我哪里做过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越紫萱正欲说话，忽然听到一旁二师兄李天成的声音：“这位师妹便是冯若雪冯师妹吧？自从上次一别之后，可是有些日子了。只不过四师弟这段时间一直在峰上修习道法，故而没有再见到师妹，这家伙平时可是时有念叨着师妹的名字呢！” 苏黎忽的脸上一红，有些不太自然地抬头说道：“二师兄，我哪里跟你念叨过冯师妹的名字了？” 这一句话说完，越紫萱不知从哪跳出来，两手叉腰指着苏黎的鼻子说道：“你看吧？明明你自己都说没事了，怎么说起人家的名字就这么顺口了？还说没有什么事情，鬼才信呢！” 那唤做冯若雪的女子从周玉茹背后探出头来，眼角瞟过一眼苏黎，温婉大方对李天成行了一礼，说道：“李师兄客气了，不成想还记着师妹的名字，上次回去之后，才知晓李师兄和苏师兄的大名，真是抱歉。” 李天成笑着摆手，越紫萱却不知何时已经跑到周玉茹身边。自从柳子风在落月峰以后，周玉茹时常来看他时，便与这个小师妹最为熟悉。越紫萱跑到那位“冯师妹”身边，抱着后者胳膊摇晃几下说道：“冯师姐，你是怎么认识我四师兄的？四师兄真是坏透了，连我们都被瞒着，太可恶了！” 冯若雪脸上一红，对这个有些调皮的小师妹升起不少好感，拉着越紫萱的手在她耳边说道：“你这个四师兄真是太笨了，越到人多的时候越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越紫萱一脸肯定地点点头，十分赞同眼前这位冯师姐的见解，伸出葱葱玉指朝柳子风指了过去，说道：“冯师姐你说的太对了，我们落月峰最笨的两个人都在这里，那便是四师兄和小师弟了。” 柳子风见越紫萱朝他指来，又见她与那位冯若雪师姐低声耳语说着什么，然后两女便同时笑了起来，顿时莫名其妙。 周玉茹耳力却是极好，闻言顿时“噗嗤”一乐。 越紫萱一走过去，不消多时便和星华峰这群女弟子打成一片，有说有笑地聊了一会儿，感情愈发亲密起来。阵阵笑声传出，却把季中阳这些人晾在一旁。苏黎面色早已恢复正常，看样子似乎有心和那位冯若雪说说话，但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只得跟众人站在一起。 柳子风四顾欣赏着广场美景，忽听大师兄季中阳说道：“他们修炼结束了。” 几人朝前看去，只见方才端坐得整整齐齐修炼的那数十名神阳主峰弟子站起身来，分成几股汇入广场人群中。其中几人正朝着落月峰这边走来，个个身着洁白道袍，上面似乎与星华峰相对应的烙印着金乌图案，气宇轩昂。为首一人同样身着白袍，眸如寒星，一副丰神俊逸模样，正是神阳峰大师兄陈羽才。 陈羽才走在最前，柳子风看向他左侧身后一个身影，却是前几天刚刚见过的方炎奇。 柳子风盯着走来的这几人，心中低低念了一声，却听身边二师兄李天成忽然说了一句：“神阳主峰可真是人多势众啊！” 陈羽才走到众人跟前，便看向季中阳和李天成微笑道：“季师兄，李师兄，我们又见面了。” 季中阳连忙抱拳，说道：“陈师兄客气了，几日不见便感觉出变化，怕是师兄道行又有所精进了吧！” 陈羽才笑道：“哪里的话，若不是赶上三殿试炼这个时机，哪里能如此轻松。不过对于季师兄你们落月峰弟子来说，估计有些不习惯吧？” 李天成笑着接过话头：“也没什么不习惯的，虽然‘炎阳之气’我们无法修炼，但对身体还是有着不少好处的。” 柳子风见几人抱拳客气，心中自觉无聊四下看去，只见那方炎奇却无意与落月峰几人搭话的意思，而是随身旁几位师兄径直走向星华峰一众女弟子处，一眼便看到正在其中与一名女弟子说笑的越紫萱，顿时笑道：“越师姐，你果然来了。” 越紫萱听得声音传来，回头便看到方炎奇站在不远处，同样面露微笑，说道：“方师弟，你也来了。” 方炎奇身边几位师兄，此时都与那些星华峰女弟子闲聊起来。方炎奇走到越紫萱身边，看着她的样子心神一片晃动，说道：“几日不见，越师姐越*亮了。” 听着方炎奇的话，越紫萱面容升起一抹绯红。如果说上次是因为不熟悉，而把那块“炎阳玉”卖掉给柳子风找了一件法宝。而今日再见到时，心中似乎对这个天赋不凡的师弟生出一抹好感？ 越紫萱只不过比柳子风大一岁多些，正是少女情窦初开之时，又听到师弟夸赞她的美丽，心中自然开心无比。但表情却是羞恼道：“方师弟，休得胡言乱语。” 柳子风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忽然觉得遍体冰凉，眸中光芒黯淡下去。 “是了，我还是离师姐远一些罢。迟早是要走向鬼道的人，还有血海深仇未报，又凭什么胡思乱想这些东西？” 他捏紧了拳头，浑然不觉指甲已经抠进掌心肉中，一滴鲜血顺着他的拇指缓缓流下。 天怎么黑了？似乎连空气都变得稀薄？ 一颗尚未萌芽抽叶的种子，怎么刚刚探出头来，便看到的是这样一幕黑夜？ 算卜天命忽然感觉掌心一热，慌忙摊开手掌一看，一把赤红小锁浮现而出，一闪一闪发出深邃的红色光芒。他只看了一眼，便脸色大变急忙拍了柳子风肩头一把，沉声喝道：“子风！” 他站在柳子风身前，挡住了身边众人。 忽然被人拍了一把，柳子风顿时惊醒，眼中红光退去。算卜天命又看了掌心一眼，看到那红色小锁渐渐黯淡缩回血肉之中，顿时松了口气，连忙问道：“子风，怎么回事？” 他刚问完，便顺着柳子风眼睛看到了不远处的方炎奇和越紫萱，顿时明白了几分。沉沉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怎么劝说一下他，最后只得拍了拍他的肩膀。 柳子风醒觉之后，好半晌才用只有身边算卜天命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只是来涨涨见识的啊……” 第五十二章 抽签 自刚才那番场景之后，柳子风便移开视线不再盯着师姐，神情淡漠地看着青霞祖师雕像。因而，他也没有留意到越紫萱偷偷看了他几眼，便继续和那位方师弟闲聊去了。 算卜天命看他这幅样子，虽然心中也不知他身上戾气会不会再度爆发，不过短时间应该是平静下来了。借着这个时机，或许是为了转移柳子风的注意，算卜天命轻声说道：“子风，方才我听那便一个弟子说，这试炼大概有四五天就结束了。结束以后，我们下一步先去什么地方？” 柳子风看着雕像静静出神，忽然听到算卜天命说起试炼之后的事情，脑中想了想看着算卜天命说道：“我也没有什么头绪，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建议？” 算卜天命皱起眉头思索片刻，问柳子风道：“这个……你既然要寻找那心法残卷，之前不是有得到过那种类似的漆黑铁片吗？你给我仔细说一下你自己那两块铁片的来历。” 柳子风闻言顿觉有理，便把初次进入落霞镇遇到那疤脸男子的事情说了一遍。听到这男子手上有“星辰石”用来换取了一株“烈阳花”，顿时面露沉吟之色，喃喃道：“星辰石……烈阳花？星辰石大部分只有西北处一些山脉中可能会有，但依我们目前的状态来说无异于大海捞针。对了，上次你玉茹姐不是给了你一块漆黑铁片吗？你再详细问一下她不就得了？” 柳子风想想也是，不过现在人山人海也不是说话的好时候，也只能等晚上或者过两天再说这件事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不多时忽然听到周围人群说话声音渐渐小了下来。惊觉之下顿时朝前方看去，那里正是神阳殿所在之处。 此时，只见神阳殿大门似乎已经敞开，发出五颜六色的耀眼光芒。周围有仙鹤之影翩翩起舞，仙乐之声悦耳动听，从这道家仙境之中依稀走出十数位仙风道骨的高人来。 这十数人中，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落霞宗掌门落尘真人。今日他依旧一身墨绿色道袍打扮，神色不怒自威；在落尘真人身后便是柳子风的师父季正法和星华峰大长老玄玉大师，两人表情看不出喜怒来；再后面便是几位神阳峰长老，平日里偶尔见过几次。至于为何落月峰和星华峰没有其他长老前来，柳子风也不知晓。 这巨大广场正中央处往前，便是神阳峰的核心神阳殿。神阳殿高出广场数十米，有一方九十九层白玉阶直通而上。落尘真人高高站在台阶尽头，俯看下方广场中众弟子身影，一手摸着长须对身后的季正法和玄玉大师微笑道：“这些弟子，可都是我们落霞宗的未来啊！” 玄玉大师微微点头，季正法却一脸不置可否，面无表情。下方广场中，满打满算他落月峰的第一也只有五个，比起神阳峰和星华峰来说，连个零头都算不上。 然后，季正法这副表情落在身后那几位神阳峰长老眼中，顿时就变得不可饶恕起来。其中一个脸色发红看起来脾气火爆的红发长老，似乎比季正法还要高出一辈来，一脸不悦说道：“季正法，掌门真人与你说话，你怎么能以如此态度对待？” 落尘真人心中暗道不好，倒是忘了今日还有这群顽固的老头子们在此。刚听到那名长老质问起季正法，顿时心中为这位长老默哀起来。 果然，季正法听到有人质问，连头都不回一下，瞅着下方人群淡淡道：“怎么，我对师兄什么态度碍着你的事了？” 那红脸长老闻言大怒，被季正法一句话气的脸色更红，险些当着这么多弟子的面乱了方寸，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才道：“你……你你，季正法，你这般没有礼数，如何能当的好落月峰大长老之位？” 季正法本就心情一般，此刻更是垂下眼睑，似乎连眼睛都闭上了。 “我做不好落月峰大长老的位置？要不换你去做？” “你……” 红脸长老瞠目结舌，但却根本不知道该如何接着说下去。其余几位长老闻听此言，面色都起了变化。无论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人，都断然不会想去落月峰做大长老的。 “师弟，你就少说几句吧。” 落尘真人无奈地看了季正法一眼，心中却对那位长老不喜更多。明明知道落月峰这些年没有什么起势，还故意去触季正法的霉头，这不就是自找不痛快么。 季正法看向广场中落月峰众人站立之处，倒是没有再说什么。 落尘真人上前一步，朗声道：“诸位落霞宗弟子，皆是我落霞宗不可分割的一份子，是宗门最坚实的力量支撑。自古有修道之日开始，便有了派系之分，强弱之别。自古常言道：诸天万道，皆随我心。‘三殿试炼’自宗门开始传承而下，如今已有几百年光阴，既为印证各位十年来的道法所成，也为天赋异禀惊才绝艳的弟子提供舞台，做出标榜。无论是谁，只要你们刻苦勤勉，不骄不躁，于修道之路上走的更远，他日必能成为我落霞宗的长老、护法、乃至是落霞宗的宗主！” 落尘真人一席话说要，广场中众弟子有不少已经情绪激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这一刻，每一个落霞宗弟子心中，都生出一股斗志，定要努力修行，不能给宗门抹黑。 季正法上前于落尘真人并立，此时同样露出笑容，说道：“这一次‘三殿试炼’，按照以往的程序进行，先行抽签，之后每个人寻找与自己号码相同之人作为对手，次序稍后会贴出榜单。另外有一点变化的是，这次试炼除去对决比试之外，最终会决出前六名来，参加一次宗外试炼，具体地点和其他事情，等比试结束后再公布。” 广场上一众弟子议论纷纷，落月峰众人自然在陈羽才拜访那日便已知晓这个消息，表情没什么变化。方炎奇从刚才便一直跟着越紫萱身后，故而现在落月峰众人中，还有陈羽才和方炎奇两个神阳主峰之人。 只见方炎奇一脸笑意地对越紫萱说道：“越师姐，你知道吗？这次宗外试炼可是有意思的很呢。” 越紫萱眼睛似乎朝不远处瞟了一下，而后便一脸好奇地问：“宗外试炼？你知道要去哪里吗？” 方炎奇一副我当然明白的样子说道：“那是自然，前些日子听师父说起过，这次试炼的前六名，都会去宗门西北处的一个名叫灵鹤山脉的地方试炼。据说那里曾经出过一只道行高神的大妖，名为灵鹤上人。这一次说是宗外试炼，其实也是一场寻宝机缘，你说是也不是？” 越紫萱本就喜欢热闹，闻言顿时开心起来。但是目光忽然转到柳子风身上，见他面无表情地在一旁发呆，便拉了他一把。 “笨蛋师弟，你在想什么呢？” 柳子风恍然醒觉，一眼便看到越紫萱稍显生气的小脸，以及站在她身边的方炎奇。安静许久的心，忽然又开始泛起波动。 “我……我在听师父说话呢。” 他小声解释了一句，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越紫萱花儿一般的脸颊，越看便觉得心中越痛，直到痛的他呼吸都有些急促时，才垂下头来。 “哼！听师父有什么好说的。我看你呀，平时就总是胡思乱想些什么，不把心思放在修炼上。要是你能像方师弟一样达到青霞境巅峰的话，这次我们就可以一起出去玩了。” 越紫萱好似并未注意到柳子风的异样，琼鼻轻轻哼了一声，老气横秋地教训起这个小师弟来。 不过，在她说话间，目中却闪过一丝狡黠。 然而她浑然不觉的是，柳子风的手越攥越紧，就像落水拼命挣扎的凡人，想要抓住什么一样。 方炎奇这时也微笑着上前，冲柳子风说道：“柳兄，三年前宗门前一别，我们到今日也只见过两面。不过等试炼结束之后，还有一日时间能够在主峰逗留。我学了其他几位同时入宗的师弟师妹，到时候一起小聚一番。” 柳子风还未说话，越紫萱却凑上来问道：“我可以去吗？” 方炎奇满脸笑容，说道：“越师姐若是来的话，我和诸位师弟师妹定然是欢迎之至啊！” 方炎奇转过头看向柳子风，却见他身后冷不丁冒出一个少年，一双银瞳颇为奇异。这少年自然是算卜天命，他现在柳子风身旁，对方炎奇说道：“试炼结束以后，子风和我还有急事要做，无法去参加小聚，还请师兄见谅！” 方炎奇表情微滞，不过转眼恢复正常，一脸不在意地笑道：“无妨，大家都是同门，日后相见的机会还有许多，不必急于这一刻的。” 而后，他有冲着越紫萱说了一声，便离开几人朝神阳主峰弟子的人群中去了。 越紫萱似乎对比并不在意，倒让人感到奇怪。本来柳子风和方炎奇他们是同时入门的一批弟子，柳子风去时她正好可以与他同行。但是这样拒绝之下，让她自己单独过去，无论如何都有些抹不下脸。 以她之前爱凑热闹的性格来说，怕是早就气冲冲了。可现在她如此淡定，倒着实有些反常。 柳子风一直微垂着脑袋，根本没有注意到越紫萱神情变化。这时忽然抬起，目中平静如一潭死水，看着越紫萱的眼睛问道：“小师姐，你是不是喜欢他？” 第五十三章 心起 听到柳子风问话，越紫萱脸色一红，仿佛有心事被说中了一样。刚想说“你个笨蛋”的时候，却看到柳子风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尽是一片平静，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师姐想去的话，我很乐意去一趟的，无妨。” 柳子风忽然笑了，开心的像个七八岁的孩童。这一刻的他，忽似顶风沐雨，如同一颗参天大树，将浑身宽厚的枝叶覆盖下来，为这朵刚刚盛开的小花遮风挡雨。 为什么笑了呢？ 柳子风也不知道，明明难过得想哭，但无论如何都不想哭出来。 若是那样，师姐会更加看不起我的吧？ “师弟，你……” 越紫萱忽然语塞，没来由地心中一痛，好像失去了重要之物。 柳子风背转过身，不再看向那张无比熟悉的俏脸。脑中忽然想起周老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哀莫大于心死！ 修道之人，无数前人苦苦追寻长生之道，却最终在这条路上化为黄土。信念不死，无数后辈孜孜不倦，毅然仍在伛偻前行。 哀莫大于心不死！ 柳子风如是想到，放下吗？放不下！心死是何等的悲哀，而心不死，又何尝不是更加痛苦的悲哀？ 他喃喃道：“家事未果，我却又这个样子……” 纵然如此，他还只是个十九岁的少年。修习两种心法，日夜不敢懈怠。每每想要轻松一下，却总是不敢停下脚步。 算卜天命看着他的样子，心中慨叹。他对感情这个东西似懵似懂，但此刻却清晰感受到了柳子风的心境，告诫自己千万不能像他一样。 广场上熙熙攘攘，抽签已经开始，一时倒是无人注意到这里。 “柳子风！你转过来！” 越紫萱眼睛红红，忽然低喝一声，但随即便被广场上嘈杂人声淹没。但这一声却清清楚楚地传入柳子风耳中，让他浑身一震。 自从拜入落月峰那一刻起，自从见到越紫萱的第一面起，她从未直接喊出过他的名字。以往大多都是喊他笨蛋，正经的时候喊他小师弟，如此而已。 柳子风徐徐转过身来，看着越紫萱那双微微泛红的眼睛，努力克制自己波动的情绪，强装自然道：“师姐，怎么了？” 越紫萱看着他那不太自然的表情，忽然展颜一笑，顿时如春暖花开冰雪消融，整个天地似乎都明亮了几分。 “我们去抽签吧！” 说完，她上前一步一把拉住柳子风的胳膊，就朝远处人群中挤了进去。 捏着手中号牌，柳子风看到上面用朱砂涂抹着一个“贰”字号的图样，那么他的对手便是与他持有相同号牌的人。 越紫萱抽到的是十一号，算卜天命抽到的是九号，三人互相看了看对方手中号牌，都已心中有数。 “今天会进行神阳峰和星华峰弟子间的较量，获胜者能够参加后续试炼大会。我们落月峰因为人少，所以能直接跻身到后续试炼中。” 越紫萱在一旁解释道，柳子风定睛一看，果然在三人抽签的地方不远处，还拥挤着一群落霞宗弟子正在抽签。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大概每个人手中都持着一块号码牌后，季正法走到正中央处，清清嗓子说道：“下面，试炼便正是开始。一到五十号牌的站一号“青龙”台位，五十一号到一百号在二号“白虎”台位，依次下去是“朱雀”和“玄武”台位。今日进行普通弟子试炼，胜者可以跻身前二十四名，挑战其中号牌相同之人！” 柳子风这才听懂，他所在的这个抽签盒子中，只有一到二十四号牌子。而另一个抽签盒子中，却有从一到二百的号牌，如果遇到相同号牌之人，便要进行一场较量，若是没有便算轮空。今日最终胜利的二十四人，明日边要重新抽签与柳子风等二十四人对战一场，胜者留下，败者退出试炼。最终，才是二十四人的对决，一共争出前六名，进行最后的宗外试炼。 那么今日便没有柳子风什么事了，越紫萱拉着他的胳膊一直没有松开，白了他一眼道：“笨蛋，跟我去看看！” 四下瞅了几眼，越紫萱便挑选了离得最近的“朱雀台”。此时，台上两名弟子已经做好准备，各自御起法宝遁光，看衣服穿着应该是两名神阳峰弟子正在交战。 这两人修为都算不得弱，一个在青霞境第四层，另一个是青霞境五层初入模样，看起来是半斤八两。两人法宝都是寻常修道之人所常用的飞剑。 也许是神阳主峰之人大多道行都不低，战斗起来场面也是道光飞溅，你来我往，引得一群围观弟子纷纷叫好。越紫萱拉着柳子风汇入人群，也不知道怎么挤着便挤到了人群前面，顿时看到场中两人正斗得火热。 “‘赤焰’，疾！” 两名弟子中，其中一名肤色略显黑色的弟子一声令下，伴随着手中印诀一变，登时他身前那柄名为“赤焰”的仙剑法宝火光大盛，化为一道赤色流光向对面疾驰而去。对面另一名弟子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在方才斗法中落在下风，见到赤光一闪后，面色未变，急忙御起自身法宝发出一道白芒抵御。 说时迟那时快，赤光明显带着灼热的炎阳之力，在站台边上观战的众人都能感觉出一股热浪陡然袭来，不禁微微变色，一个个都屏住呼吸不再言语。 刹那间，赤光与白芒在两人中间相撞，顿时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一团混乱气流在站台中央处搅作一团，不时闪过两种颜色光芒，煞是好看。 而在这般纠缠之下，两色始终都没能占据上风，隐隐有些势均力敌的模样。在众人凝滞的眼光中，越变越小，当完全变成一小团透明气流时，又响起一声惊天动静。 “轰！” 两道各色气流自中间飞出，分别掠向手中掐诀二人，令得两人同时色变。想要作出抵挡已来之不及，赤红银白两道光芒径直没入两人身体。 肤色黝黑的那名弟子被这暗劲袭来一击，顿时整个身子不断向后倒退了数十步方才停止，一手拄剑撑着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痕迹。另一名面色苍白的弟子同样身子摇晃了几下，退了两步站定。 两人都没有再次出手，就在观战的众人正疑惑时，那名弟子拄着的长剑忽然断成两节，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摔倒在地，昏迷过去已没有再战之力。 随着负责“朱雀”战台的长老宣布结果，众人这才从方才精彩的较量中回过神来，顿时台下响起一片掌声。 越紫萱双臂交叉环抱胸前，对看的入神的柳子风说道：“走啦，这种较量有什么看头？我们去别处看看。” 柳子风“啊”了一声，便跟着越紫萱往外走挤出去。广场中倒是人少了许多，大多都是围拢在四大战台周围，一边狂呼呐喊着，好不热闹。 离开“朱雀”战台，再往前不远处便是“青龙”战台。此处同门尤为之多，更何况掌门落尘真人和一众长老尽数落座于此。虽然各峰内的精英弟子尚未参战，但相比之下此时的“青龙”战台倒是最为热闹。越紫萱拽着柳子风走去，然而前面一道熟悉的人影忽然停住，刚好不好挡在两人面前。 来人白衣白袍，正是那刚走不久的神阳峰方炎奇。其实方才他一直并未远离，虽然未曾听到柳子风和越紫萱之间说话，但目光却从未从越紫萱身上移开。见两人离开“朱雀台”又往这边来时，心下一动便装作偶遇模样。 “越师姐，此处我比较熟悉，不如由我带师姐过去一观如何？” 方炎奇的神情极为温和，仪态也是说不出缺点的圆润随意，他这般微笑着说着，末了又补上一句：“若是柳师弟也有兴趣的话，不妨跟在我和越师姐身后。” 柳子风面色一沉，如何听不出他话语中淡淡的轻蔑之意，不过是碍于越紫萱正在身前，没有明说出口罢了。反正在方炎奇眼中，这个样子的柳子风对他来说并没有丝毫威胁。无论修为，又或谈吐。 三人正站着，忽听高台之上一道温和声音传来：“炎奇，紫萱，你们都过来。还有你，一起上来吧！” 方炎奇和越紫萱仰头看去，只见高台上的落尘真人正满脸含笑地望着两人。柳子风也抬头看去，落尘真人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下，朝一旁季正法嘴唇动了动。 方炎奇神色倒有些以外，不知道师父为什么会把柳子风也喊过去。不过，他显然不敢质疑掌门的命令，三人绕过人群，同时走到高台之上齐齐行礼道：“弟子见过掌门真人（师父），见过师父（季师叔），见过各位长老。” 越紫萱装模作样地行了一礼后，便跑到掌门真人身边，眨着眼睛问道：“掌门师伯，你真的想我了吗？” 季正法闻言哈哈一笑，说道：“你掌门师伯平日里忙的要死，哪里有时间记起你这个小丫头啊？” 越紫萱顿时小嘴一撅，板起脸色，落尘真人也是一笑把她拉到身边，慈爱说道：“掌门师伯怎么可能不想你呢？不要听你师父胡说，好几次我都让你来神阳峰来，你师父应该是没有告诉你吧？” 越紫萱吐吐舌头，也知道这里人多不是嬉闹的场合，便站在季正法的身边。而落尘真人先是把目光看向方炎奇，问道：“炎奇，抽到的是几号签？” 方炎奇当着这么多人，不敢怠慢，躬身说道：“师父，弟子抽到的是‘贰’号签！” 落尘真人微笑点头，身旁的季正法同样问柳子风道：“老六，你是几号？” 柳子风面色古怪，半晌才吞吞吐吐说道：“师父，我的也是‘贰’号……” 第五十四章 神光 柳子风手中赫然出现一张朱砂涂抹的号牌，其上鲜红地写着一个大大的“贰”号字样。 按照规矩的话，当今日这第一轮结束之后，将会决出二十四名弟子与三峰尚未参加比斗的二十四名精英弟子较量。这新进的二十四人再度抽签，依次与号码相同的人进行较量。胜出之人，便可留下继续比试，失败者将结束试炼机会。 柳子风这时也才知道，他们二十四人同样抽签的是“一”到“十二”号签，而每一个号码的签都是有红色和绿色两种。柳子风手中的号牌正是红色，方炎奇手中的自然是绿色的“贰”号签了。 柳子风和方炎奇明日便会对上与他们持相同号牌的二十四人中的一人，若是两人都能胜出的话，那接下来的比斗，便是这两人之间的对决了。 落尘真人微微错愕，片刻便捋着胡子笑起来，说道：“好，明日好好表现，切记不可马虎大意，自视清高，明白了吗？” 方炎奇点头应是，但目中一丝轻色却早已落在落尘真人等人眼中。季正法哼了一声，落尘真人却是摇了摇头，也并未批评这个看起来如日中天的弟子，挥了挥手道：“好了，你去吧！” 这边，季正法也对柳子风两人点了点头，示意让柳子风和越紫萱离去。 待得三人离开后，季正法目光看着“青龙”台场上比斗，面无表情。落尘真人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等台上一场比斗结束时，落尘真人忽然开口道：“师弟，你觉得这个柳子风明天能到什么地步？” 季正法表情一愣，后又升起一丝恼怒转头没好气地问道：“怎么？师兄难道想看我的笑话不成？” 落尘真人轻轻摇头，看着不远处广场正中央处的祖师雕像，声音似乎变得幽远：“我是说啊，这小家伙身上的气息，可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啊……” 季正法脸色微变，此刻他还不知道柳子风见过昆虚子，并且得到了“离魂刺”的事情。饶是如此，他心中依旧没有抱太多期望。柳氏鬼族，对他们这些高人来说，自然是听说了解过的，并算不得什么骄纵天资，反是一道枷锁。若是不能够修成灵魂，那么修道的资质和普通人一般无二，甚至不如。 曾经有多少柳氏鬼族之人，终生卡在基础门槛不得根本，终其一生碌碌无为。 而若是修习灵魂有成，也只能算作开端，日后还需经历各种磨难，总之只能算作资质个异。这些秘闻落霞宗内也描述不多，但以九州之北的修习鬼气的邪道宗门天阴谷来说，就能看出一二。 若是被这些宗门长老发现柳子风修习过《鬼灵经》的事情，只怕此事都不会善了。 季正法在落尘真人和玄玉大师奇怪的目光中，闭上眼睛长吸一口气，这才睁开眼睛看向下方战台，坚定不容质疑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只要他没有做出背叛宗门的事情来，无论是谁都不能欺辱他！” 随着他话音传出，只见季正法背后忽然有青白色光芒一闪，除了离得近的落尘真人和玄玉大师脸色一变，其他长老尽是感觉身上一凉，顿时左顾右盼地寻找起来。 …… 柳子风一路上并未说话，似乎有些魂不守舍。倒是前方方炎奇一直在和越紫萱有说有笑着，让身后柳子风感觉十分不自然。走了一段后，他站住身子对身前两人道：“方师兄，小师姐，我还有些事情要做，就先离去了。” 方炎奇听他要走，眼底掠过一丝笑意，不过口中仍挽留道：“柳师弟，有什么事情这么着急？需不要帮忙？” 柳子风重重看了越紫萱一眼，让一旁的方炎奇有些尴尬。他收回目光，看着方炎奇淡淡道：“不用了，也不是什么困难之事，方师兄多陪师姐到处逛逛吧！” 说完，柳子风没再给他多言的机会，转过身朝着一处方向走去。 “方师弟，改日再聊，我去看看小师弟。” 柳子风刚走，方炎奇脸上笑容还未停止，便听到身旁的越紫萱突然说了一句。而后，不等他说话便朝着柳子风方向追去。方炎奇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手中拳头攥得紧紧，片刻后一甩衣袖才离开。 柳子风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有些疑惑地转过头，待看清那道熟悉的紫衣身影后，忽然间心乱如麻。有心想走，因为自从道破心中尴尬所想之后，着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于小师姐。可现在既然看到越紫萱追来，也不能装作不见。一时间，仿佛整个身子钉在原地一般。 越紫萱一路小跑追到他身边，小脸微微泛起红润，紫色衣裙随风飘舞，一边捋了捋额头微乱秀发，一边佯怒道：“干嘛跑这么快？我能吃了你不成？” 柳子风闻言心下嘀咕：你这凶悍的样子，吃了谁也不是不可能…… “你要干什么去？” 越紫萱一脸狐疑之色，见他神色有些不太自然，清丽明眸转了转问道：“笨蛋，你不会是骗我的吧？” “我……” 柳子风脸色一红，刚一抬手抓了抓后脑勺，就看到越紫萱脸色大怒道：“好你个家伙！居然连我都敢骗了？” 这两三年的相处，落月峰众人已经对柳子风的习惯颇为了解。比如现在，但凡柳子风说谎的时候，总是习惯性地会挠挠后脑勺，这已是众所周知之事。 在越紫萱面前，柳子风自然无法做到淡定自如，故而这动作刚一摆出，便立即被古灵精怪的小师姐识破。 柳子风暗道不好，左顾右盼之下也找不出个“救兵”来，只能摊摊手作无奈状，脑中灵机一动道：“师姐……那个，我却是有些事情，呃……今天还没有喂过小白和小黑……” 正说着，忽听远处一阵排山倒海般的呼声传来。两人也忘了说话，齐齐转过头看向呼声传来的地方。尽管离得稍远，但声音仍旧不时传来。越紫萱起了兴趣，一把拉住柳子风手开心道：“不用管它们了，有四师兄在肯定饿不着它们的，我们去那边看看！” 说完，不顾柳子风一脸错愕，便拉着他朝不远处的“白虎”战台跑去。 柔胰在手，柳子风感觉这只小手有些冰凉。清风拂过身前紫色丽影的发丝，一丝幽香钻入他的鼻孔。柳子风心中早已混乱无比，似乎有一团烈火熊熊燃烧，似乎有一道声音在疯狂呐喊。 “就这样吧！就这样吧！我所希望的，就是这样吧？！” 柳子风就这样痴愣着，被越紫萱拉着一路奔跑过去。 待两人到了“白虎”战台之外，这里早已是人山人海，比之前掌门真人和长老观战的“青龙”战台人数多出几倍。越紫萱一边张望着，忽然眼睛一亮，说道：“师弟，你快看，大师兄和二师兄还有四师兄都在那里……” 听得无人答话，越紫萱顿觉奇怪。回头一看，脸色不禁一红，拉着柳子风的小手轻轻用力一捏。 柳子风一脸迷茫，忽然感到手心握着的冰凉小手传来一股力道，顿时惊醒。看到越紫萱粉嫩的脸蛋一抹嫣红，以及那恶狠狠的恨不得咬他一口的眼神，登时有些无地自容，心中暗道乱了方寸。 越紫萱小手又捏了他一下，方才松开。抓着他的胳膊，脸上绯红未散，连声音都变得有些细微酥软：“笨蛋，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柳子风不知道为何前后小师姐变化这么大，但这样的感觉是他长久以来，丝丝缕缕逐渐集聚而成的情意。若不是有方炎奇的出现，或许至今他都不知道自己对越紫萱是什么样的感觉。亲情的伤痛，曾让他坠入深渊，而感情的漩涡，又让他无法自拔。 茕茕少年，初心意动；碧玉年华，芳心暗许。 所谓无尽黑暗，忽然迸射出一缕阳光，便撼动了整个世界。柳子风脸色忽然无比正式地、眼眸黑白分明地看着越紫萱，轻声说道：“小师姐，谢谢你！” 越紫萱忽然有些恍惚，感觉眼前这个呆笨的小师弟突然有些沧桑，一股疼痛在心间隐隐浮现。洁白小手顺着柳子风胳膊往上，轻轻拂过他的脸庞，片刻后使劲一捏。 “嘶……” 柳子风顿时感觉脸颊一痛，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到越紫萱银铃一般的笑声传来：“笨蛋师弟，我们去找大师兄他们去！” 说完，便拉着他朝人群中挤了过去。 人群熙熙攘攘，但好在广场极为宽敞，没用多久功夫两人便来到季中阳几人处。季中阳看到两人过来，顿时便将两人招呼到身边。李天成有些怪异地看着柳子风脸上明显的一道红印，问道：“小师弟，你这是怎么回事？” 柳子风一边揉着还有些发痛的脸颊，一边看了一眼偷偷发笑的越紫萱，淡定说道：“刚才过来时，不小心摔了一跤。” 李天成看着他的眼神，又打量了越紫萱一眼，揶揄笑道：“我看，你是摔在小师妹手上了吧？哈哈！” 被二师兄一言戳破，柳子风顿觉尴尬，但脸上通红已是分不出是羞窘还是其他。李天成倒也没继续打趣他，而是目光朝台上看去，一边看着一边说道：“小师弟，台上可是有更漂亮的美女，比起小师妹都毫不逊色的哦，错过了就可惜了！” 第五十五章 花火 暮色渐盛，神阳主峰处，依旧欢呼呐喊阵阵。 “三殿试炼”第一日的比斗已然接近尾声，虽然中途有不少人离开，但更多的落霞宗弟子尽数围在四大战台周边，一边鼓舞助阵，一边大声吆喝着，场面仍旧酣畅不停。 “白虎”战台西北角，季中阳等一众落月峰弟子聚在一起，不时对战台上的比斗评价连连。大师兄季中阳、二师兄李天成和四师兄苏黎尽皆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台上比斗，唯独柳子风面色有些不太自然，一会儿看一眼台上，一会儿又偷偷瞄一眼越紫萱有些气嘟嘟的脸色，紧张得有些心底发虚。 “小师弟，台上的美女有我好看吗？” 越紫萱忽然间换了一副口吻，两手背后笑眯眯地朝柳子风问道。后者急忙脸色一正，道：“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师姐是我见过的最漂亮的女孩子了！” 越紫萱微微一笑，却是闪电般地伸手向着季中阳三人腰间各掐一把，看三人顿时龇牙咧嘴倒吸冷气的模样，力道似乎并不是很轻。李天成一向和煦的脸色有些尴尬，强忍着腰间痛意对越紫萱说道：“小师妹，不要这么使劲的吧！” “哼！你们几个也不是好人，现在还把笨蛋小师弟都带坏了，这个怎么说？” 季中阳有些无语地转过头来，一手揉着腰间痛处，一边说道：“小师妹，好像是你拉着小师弟跑过来的吧？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呀？” 苏黎冷不丁被掐了一把，也是疼的要紧，闻言重重点头表示同意。 “这个……”四师兄苏黎眼珠一转，对越紫萱道：“小师妹，其实我们也不是那个意思。你想想看，也许明天我们就要和他们中的佼佼者比斗一番，现在过来熟悉一下招式也是好事呀！” “好你个头！” 越紫萱就像个发怒的小辣椒，张牙舞爪地就要扑过去，被柳子风一把拉住，低声道：“师姐，师父他们来了。” 越紫萱停下动作往台上一看，果然掌门落尘真人和师父季正法，以及星华峰的玄玉大师正朝这边缓缓走来。这四座战台之上，都有着一些白玉座椅，是给落尘真人和宗内一些长老所留。三人不知是在“青龙”战台看得厌烦了，故而来到了这边的“白虎”战台，掌门真人坐在中央，季正法和玄玉大师左右依次落座。 若是单单宅去神阳主峰，那星华峰和落月峰并无任何争端。星华峰尽数都是女弟子，落月峰人丁凋零无论如何也怪不得星华峰头上。故而落座以后，季正法面色明显好上许多，看着场中两名星华峰女弟子的比试，不消片刻便目露赞赏之色。 “师妹，那名使飞剑法宝的女弟子看起来有些眼熟，似乎是三年前刚刚拜入你门下的那三个小女娃之一吧？” “白虎”战台上，两名星华峰女弟子正火热交手，从那一身碎星点缀的道袍便能认出。其中一名女子稍长，看起来约莫有二十七八左右，青丝披落仅用一根发带系着，眼神如媚，使用着的是一件蓝色冰珠模样的法宝。出手间，那冰珠法宝发出明亮的湛蓝色光芒，一股股深蓝色寒气自冰珠内喷吐而出，不时凝聚成龙凤虎蜥各种异兽模样。 而另一名女子相比之下模样略显稚嫩，黑发如瀑，柳眉杏眼，粉嫩小唇带着一丝娇憨，手中握着一把有些奇特的长剑。这把剑通体呈黄棕色，有些类似于寻常驱邪避虚所用的桃木剑，剑柄处更有着如古树虬根一样的褶皱，剑身上却泛起一丝炎炎红光，仿佛真的有火焰燃烧。 寒气袭来，一股子冷意连靠的近的一些观战弟子都打了个冷战。持着怪剑的女子面色丝毫不见慌乱，一剑横劈之下，便是一道火光从剑尖射出，将袭来的寒气异兽绞成粉碎。 “师兄说的不错，花火正是三年前拜入门下的那三名弟子之一。这三年来，无论是修习还是历练，都是在峰内数一数二的刻苦。半年前，这小妮子修习到青霞境第四重后，便与玉茹结伴外出寻找法宝材料，却无意中得到了这柄唤做‘花火剑’的怪异法宝，威能之大着实有些惊人。想必，这也是上天眷顾她这番努力之下的造化。” 玄玉大师认真地看着场中自己门下两名弟子的较量，更多的目光却是放在那名唤做花火的女弟子身上。一番解释过后，落尘真人和季正法两人也仔细打量着那柄“花火剑”，看着几道剑光将那寒气绞碎，忍不住点点头道：“确实是好法宝！” 台上，那名御使寒冰珠子的女弟子，此时有些束手无策，对面花火手中的法宝明显是偏向火属性，与她的冰珠属性刚好克制。方才发出的几道攻击，尽数被对方轻易化解。如此一来，若是再不使出其他手段，这番消耗下去的话，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必然落败。 咬了咬牙，这女子伸手一招，顿时将寒冰珠子摄回身前，催动浑身真气尽数涌入冰珠之中。那冰珠吸收了真气之后，珠子表面上的蓝光更加璀璨耀眼，隐隐要向着白色的趋势发展。 对面的花火心下顿时生出十二分的警惕，自刚才珠子被对手召回之后，她便更加小心谨慎起来。此刻，见那蓝色冰珠光芒愈发耀眼，似乎有什么大神通即将出现，顿时莲足轻点地面，飞身向前发起攻势。 显然，对手这一击威力不容小觑，但也并非能够瞬间施展。花火如今想做的，便是在法诀施展出来之前，先行打断。 眼看着花火化作一道火光袭来，这女子面色凝重，一手保持掐诀姿势不变，另一手冲着冰珠分出一大团寒气出来，化作数条狰狞蟒蛇，齐齐朝着花火缠绕而去。 炽热红光中，花火也吃了一惊。万没想到对手在如此情况之下，竟还能分心制造这等手段拖延。但此时也顾不得其他，寒冰蟒蛇悍不畏死地张开大口，朝火光冲来的方向一口咬去。虽然只是在眨眼间，几条蟒蛇便被斩成一片寒气，但那道火焰遁光的来势仍被阻拦了几分。 也就是这转眼间的功夫，在那女子有些苍白的面色中，寒冰珠子完成了最后一丝变化，通体圆润化作银白之色。一层洁白的薄膜从珠子表面脱落下徐徐展开，好似一张轻盈白纸。 然而，这薄膜铺平展开的瞬间，“白虎”战台附近所有弟子尽数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着台上。季正法和落尘真人目中都闪过一丝惊讶，忍不住连连点头。 “这一招，有些不凡啊……不知道青青这丫头能不能施展成功……” 玄玉大师并未说话，只是目光炯炯地盯着场内，隐在道袍之下的玉手轻轻攥了攥。 薄膜之上，一张长弓呈冰蓝之色，在周遭的寒气浸润之下渐渐显出形体，通体晶莹仿若是蓝宝石铸成一般。弓弦分为两根，微微颤动似乎在“嗡嗡”作响。 碧蓝长弓完全显现而出，一闪便出现在召唤出它的主人手中。女子食指中指并立，一手持弓，一手轻轻拉起弓弦。 这时，冰珠周围的所有寒气如一道溪流，在弓弦上化成一杆长箭，冰珠本身则出现在箭头位置。 炎炎盛夏，燥热神阳，“白虎”站台上这名唤做青青的女子周身三尺范围内，竟然有片片雪花飘落而下。 箭尖遥遥指向不远处的花火，后者急忙退后两步，长剑脱手而出垂直漂浮在身前。花火手诀猛地一变，长剑法宝周身似泛起了熊熊烈火，映照得她脸色有些发红。这虚幻的火焰游动之下，居然变作一株与她本人高低大小相差不多的红莲，连带着她本身包裹其中。 “花火师妹！小心了！” 青青箭尖遥指花火，拇指一松。顿时，那带着寒冰珠的箭尖就像一道划破夜空的闪电，“嗖”的一声朝那朵红莲撞去。 “砰！” 寒冰长箭眨眼便撞在红莲体表，发出一声沉闷声响。一股股寒气自冰珠中喷涌而出，不断侵蚀着红莲体表的赤红火焰。奈何这“花火剑”不知是何来历，但同样不是凡物，一股股火苗从中溢出，将侵蚀而来的寒气烤成虚无。 不远处，青青看着陷入胶着中的寒冰珠子，媚眼一笑，口中一声轻喝：“碎冰河——爆！” “轰！” 一声巨响传来，整个战台周围一众弟子尽皆一阵耳鸣。寒气夹杂着火苗四处飞舞，靠的近的不少弟子都是狼狈不堪，一边身体上雪花冰碴，一边头发衣服被烧出几片焦黑。 场中，咔嚓咔嚓的声音突然响起。季正法一挥手顿时把那些寒气火苗驱散，露出台上情景。包裹着花火的那朵虚幻红莲，此刻透明的体表上尽是裂纹，不多时变成一地碎屑，化作灵气消散开来。 花火看着自身体表的一层蒙蒙寒气，苦笑着看着对面师姐道：“多谢青青师姐手下留情，我败了。” 台下一片寂静，显然也是被方才两名绝色女子比试的惊天动静震撼。不知过了多久，众人才反应过来，顿时响起了排山倒海一样的欢呼声。 “青青师姐，你太厉害了！” “花火师妹好样的！” …… 第五十六章 夜宴 皎月高悬，繁星点点，随着试炼第一日比斗结束，整个神阳广场已然恢复平静。 神阳殿前的一片空地之上，一张张木桌摆放有序，四周灯火通明，人声宴宴。此时，那些木桌上都摆满了热气腾腾的琳琅菜品，香气大作，周围不时有一道道忙碌身影手举托盘，在桌位之间招呼不停。 神阳殿殿门也是大敞开着，门口摆放着三张略小一些的木桌，比空地处的那些木桌要精致一些。通体呈暗红沉重之色，古朴桌腿上还雕刻着一些图案密文，看起来有些讲究。正中央处的一张桌子两边，季正法正百无聊赖地默默出神，星华峰大长老玄玉大师在另一边同样静默无语，望着远处天边明月不知在想什么。 正中央端坐着掌门落尘真人，先是看了看殿门前已然开始欢声笑语觥筹交错的一众弟子们，又望着季正法和玄玉大师微微一笑，目露感慨道：“师弟，师妹，一晃又到了三殿试炼的日子啊。每逢这个时候，为兄总能想起当年我们参加三殿试炼的那一次，那时候师弟和师妹两人可是宗门骄子，只有为兄我连个名次都没有拿到，哈哈哈……” 落尘真人似是想到了什么开心事，一改往日威严正式模样，放生朗笑起来。季正法从沉默中回过神来，认真地看着这个往昔师兄，今日名震九州的落霞宗宗主，瞥见他鬓间若隐若现的几缕白发，终于不像往日那般与他针锋相对，慨叹道：“师兄，你也老了啊！” “老了？” 落尘真人一怔，随即有些恍然看着披落下来的道髻，望着其中掺杂着的几缕白发，失笑道：“这有什么可奇怪的？古往今来，还未听闻真正有人能长生不死，饶是你我如今道行不浅，也未能跳出这世间轮回。长生何其苦，心途何其慢，莫道一意而争孤，无妄从头是归途……” 落尘真人一边感慨，言道心底深处不由生出几分惆怅，端起面前一杯清酒一饮而尽。 玄玉大师收回望向天边的目光，静静地看着眼前两位师兄，思绪一晃似乎回到当年。三殿试炼，三人偶遇，从起誓要勤勉修道，以争天骄。十年一晃，名震落霞，自此相扶，孜孜不倦追求浩渺长生，以报宗门栽培之恩。而后，落月变，神阳出，一代宗主无奈西去，属于三人的一代终究到来。 比起神阳、落月，玄玉大师心中自然明白的很。这些年来，神阳向来是落霞宗的核心，终日间繁琐之事从不间断；落月自昆吾子强开大阵发生剧变，这些年压在季正法心中的大石从来不曾停歇。而星华峰自始至终平稳宁和，自己作为大长老以来，几乎从未有过多少烦扰忧心之事。 “师兄，你们……何苦来哉！” 玄玉大师轻声开口，声音一如既往圆润动听，传入耳中似清风吹皱了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落尘真人闻言不以为然，转头笑道：“何苦来哉？人皆有苦衷，对你我如今而言，最大的苦莫不过于浩渺长生不是吗？” 季正法端起面前酒杯，仰头一饮而尽，定了定神皱眉道：“今日本是宗门热闹盛事，说这些虚无缥缈的话题做什么？常言道‘路到桥头自然直’，在我们之前不知还有多少隐士高人寻觅探索，先放宽心罢！” 季正法此言一出，落尘真人眉头却皱的更紧，思忖片刻，才一脸凝重地说道：“师弟此言说的在理，只不过为兄有这般想法也是近半年多才频繁起来。实不相瞒，两年前我去西方蛮荒之地寻找一样奇物，归来时却发现一件异常怪异之事。西荒素来荒凉，人烟稀少，险地绝地居多。然而，那一次我回来时，却发现那里居然有着一些外族之人活动。” 玄玉大师闻言细眉微皱，端起面前茶杯抿了一口，轻声道：“西荒本来不就是外族之人的地方吗？这有什么可奇怪的？” 落尘真人摇头，凝重之色不减沉声道：“很是怪异，那些人中有来自人族中正邪两道宗门之人，还有南方大泽中的妖兽和祭祀部族。虽然仅有几人，但以我眼力却绝不会看错。这些非同族之人前往西荒，也不知所为何事。” 季正法靠着的身子坐了起来，看着落尘真人问道：“莫非他们想要在蛮荒寻找什么东西？” “这便不知道了，自从那次以后我又去往西荒数次，但再也没有遇到这样的情况。这半年里，我每每打坐时总是偶尔间心绪不宁，感觉似乎会有大事发生。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却又无可捉摸。” 落尘真人一脸无奈地说道，一种“山雨欲来”之感频繁出现在心头，不知原因更无法细说，只能简略地说给季正法和玄玉大师两人一听，看看他们有没有什么想法。 “那……如此说来，也只能暂时搁下了。不过这次宗外试炼之地选择的是西北处的‘灵鹤山’，这一次我和师妹两人带他们过去之后，便去蛮荒边境小探一番，看能不能发现什么线索。” 季正法知道落尘真人不会无的放矢，既然有这种感觉那么多半是确有其事。思来想去，想出了这么一个法子来。 落尘真人思量片刻，点头同意下来。看了看一旁的玄玉大师，郑重说道：“师妹，此事并非小事，探察时定要万分警惕，不可轻视。这些年宗门安宁时日太久，已经没有了当初一往无前的锋利锐气，切记多加小心。” 玄玉大师看着落尘真人一脸凝重模样，点头答应下来。 …… 三殿试炼开始之际，神阳殿这几日都会准备夜宴，一来庆祝试炼大会，二来也是为增进同宗三殿弟子间的感情。当然，夜宴也并非强行要求每个人都参加，也有部分弟子或是三五结伴，或是抓紧每分每秒潜心苦修，都是个别例外。 落月峰众人围坐在一个大桌之前，这木桌倒是极大，众人加起来也只坐够了一半位置。不过此时，这张桌子却是显得有些滑稽般的拥挤。神阳峰大师兄陈羽才，方炎奇，以及另一个与柳子风他们同时拜入落霞宗的神阳峰弟子，星华峰的周玉茹，冯若雪，以及傍晚在“白虎”战台上看到的青青师姐和花火师妹，都是随着周玉茹落座于此。 这么一来，整张木桌就显得有些拥挤起来。 不过，其中最开心的算是大师兄季中阳和二师兄李天成了。上一次他们参加三殿试炼时，只是与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同门坐在一起，草草吃过饭便回屋休息去了。而这一次，看着桌前这些个姿色各有千秋的师妹们，饶是以两人的脸皮都有些招架不住。 苏黎显然是看得最明白的一个，冲柳子风露出一抹只可意会的笑容，悄悄竖了个大拇指道：“小师弟，你真是太棒了。” 众人的座次也有些特别，大师兄季中阳坐在首位，往下依次是李天成、苏黎、越紫萱，然后便是柳子风、算卜天命，再往后则是方炎奇和神阳峰另一名唤做王潮的弟子，后边便是冯若雪，青青师姐和花火师妹。陈羽才坐在最后，左手边是周玉茹，右手边是季中阳。 桌上菜已上齐，季中阳和陈羽才两人交换个眼色，而后齐齐举杯道：“难得今日这桌来了这么多师弟师妹，这第一杯大家一起，往后也算是相互熟悉了彼此间有个照应，来！” 众人同时起身，举杯遥遥致意。 杯酒下肚，场面瞬间陷入真空，有些尴尬。这时候，二师兄李天成微笑道：“大家不要看着了，都动筷子吧。陈师兄，还有玉茹师妹，这里面可是有一些生面孔的，也不介绍给大家认识认识？” 陈羽才和周玉茹彼此看了一眼，前者出声笑道：“是了，我把这茬给忘记了。那我便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神阳峰的方炎奇方师弟，和我一样是掌门真人门下，这两年进步神速，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这位是林之轩林师弟，师从华长老门下。林师弟性格比较活泼，现在大抵是有些紧张吧，哈哈。” 陈羽才依次为众人介绍神阳峰的两名弟子，方炎奇和林之轩都起身与众人见过一礼，方才坐下。 轮到周玉茹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已经换上了如往常一样的红色衣裙。周玉茹落落大方起身，搭配一身红衣显得热情似火，毫不扭捏地说道：“这位是阮青青师姐，在星华峰……” 随着两人说完，众人之间大抵都熟悉了不少，起码哪个是师妹哪个是师姐都已经论清楚了。不过这几人中，那名唤做花火的女子却让柳子风有些在意。同时入宗，修习天赋超绝，又得到了不知名的异宝“花火剑”，心中细想这些，柳子风不禁暗暗嘀咕起来。 “光是一个方炎奇就够厉害了，怎么连这么个小姑娘都这么强？” 柳子风心中无语，一边砸吧着嘴，一边暗自思量如果使用离魂刺的话，不知道能不能和这两人斗个一二。 心中正想着，忽然感到越紫萱桌下小手轻轻扯他的衣袖。柳子风侧过脑袋，就听越紫萱轻声说道：“少吃一点，一会儿我们去见三师兄！” 第五十七章 约战 柳子风听到越紫萱在耳边细语，表情顿时一愣。 “三师兄？” 自从在落月峰以来，柳子风倒是听过这位三师兄的名号数次，本名唤做杜千夜，曾在上一次三殿试炼中大放异彩。若不是因为其本体是异兽而非人族的话，那最终夺魁的多半就是自己这位三师兄无疑了。 从那之后，杜千夜便是孤身一人离开落霞宗，其间也时有与师父季正法联系，但却是很少回来。一则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二来宗门之外天地更是宽广浩渺，于他自己修行更为有益。 柳子风朝大师兄看了一眼，后者察觉到他目光中的疑惑，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 这时，席面众人从刚才起已经是能够放开手脚来，一边吃着一边说笑，气氛还算融洽。陈羽才挨个与众人推杯换盏，及至轮到柳子风这里，眼神忽然怪异了几分。柳子风看向他时，只见他此时已经红光满面，似乎有了几分醉意。 两人眼神相对，都是错愕了一下，然后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哈哈哈……” 陈羽才突然放声大笑，其余同门尽皆不解，只是忽然感觉平素温煦谦和的大师兄似乎有些异样。周玉茹瞪着眼睛，看看坐在身旁的大师兄陈羽才，又看了一眼同样笑着的柳子风，奇怪问道：“你们两个发什么疯？” “茹儿……玉茹师妹，刚才与子风师弟举杯的时候，不知怎么忽然想起当初在四方楼的情景。那时候，噗……” 陈羽才方一开口顿觉失言，连忙将口中称谓改了过来。再看周玉茹一张俏脸，精致脸颊却是突然升起两朵红霞，看起来更显娇艳欲滴。众人会意，都是埋头装作不知动起筷子，但是阵阵轻微的吃吃笑声依旧在桌间飘荡。 陈羽才也有些尴尬，一时间叫顺了口，没成想在这么多师弟师妹面前漏了陷。正想着如何补救这番场面时，忽然觉得腰间一疼，急忙倒吸一口凉气。看着悄悄缩回去的那只玉手，心中写满了无奈。 季中阳是典型的憨厚粗犷之人，见众人都在吃吃偷笑却不说话，忽然正经干咳一声，摆出一脸好奇之色试探问道：“陈师兄，方才我听你喊周师妹‘茹儿’来着？” “噗……哈哈哈……” 这一句刚问出来，却是有几人再也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柳子风也正喝一口水，闻言险些被呛到，咳嗽半天。周玉茹和陈羽才两人之间，已经算不得什么秘密，连寻常宗门弟子都是能够轻易看出。陈羽才沉稳睿智，温文儒雅；周玉茹性格活泼，秀外慧中。反正在柳子风看来，两人的确是才子佳人，能够彼此携手定是一段佳话。 众人都是欢笑不已，最数挨着周玉茹的几个星华峰女弟子笑的最欢。周玉茹满面绯红，第一次产生羞窘至极的感觉。陈羽才尴尬不已，看到自己身前杯子当中酒液晃荡，顿时借着酒意心下一横，把那杯酒喝得一干二净。 随后，便出现了让整个神阳峰目瞪口呆的一幕。 “我，神阳峰陈羽才，今日正式向星华峰周玉茹周师妹告白，希望周师妹能接受我的爱慕，从此以后，长路漫漫舟可渡，前路茫茫心不移，长生浩瀚始为尽，万法无情我有情！” 这一声大喝出来，声音传出不知多远，片刻后仍有阵阵回声不时传来。 所有的落霞宗弟子都安静下来，一脸不知所措。正在吃酒聊天的掌门真人，季正法和玄玉大师也被惊了一下，旋即就见玄玉大师似乎轻笑一声，对有些愕然的落尘真人说道：“师兄，你教导出来的精英弟子，果然是非同一般啊！” 季正法缓过神来便是笑个不停，边笑边说道：“师兄，羽才这小家伙就是不一般。平日里精明强干，外柔内刚，不过一旦发起疯来，倒也真有几分气势。不错！不错！哈哈……” 陈羽才这一嗓子吼完，身上酒意似乎随着这一声大喝都散去几分。四下看去，只见整个神阳殿前众人似乎都呆滞了一般，一双双眼睛全部凝聚在他的脸上。 周玉茹同样被这一声“惊天动地”的告白之言震得楞在原地，反应过来顿时感觉整个脸颊都似着火一般，滚烫发热。她双手捂着俏脸，却是万没想到就这么声势浩大的被倾诉爱意，心中既是感动又有羞恼。抬头看去，却见陈羽才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似乎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大师兄！好样的！” “大师兄，我们支持你！” “大师兄，周师妹就是你的，加油……” 安静了片刻的神阳峰上，忽然间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掌声和欢呼声，一声声加油鼓气助威之声此起彼伏。周玉茹听着一声声呼声传入耳中，又被身旁的冯若雪拉了一下，这才醒觉。 脸上绯红未去，周玉茹站起身来，一双美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陈羽才，随着殿前气氛再度安静下来，轻柔而又清晰的话语从周玉茹唇畔飘出。 “我愿意……” 更为响亮的欢呼声再度响起，一声声祝福不时传出。两人先是对着掌门真人和玄玉大师处行了一礼，而后又对四周诸多同门抱拳致意，表示感谢。 场面再度热闹起来，陈羽才和周玉茹两人齐齐坐下。周玉茹一脸羞红，事情虽然来得突然了些，但终归是一桩美事。陈羽才酒意稍减，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不见了平时的正派气度，更显平易近人。桌边众人也是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季中阳一脸佩服地说道：“陈师兄，你这一招可是有些不符合平时的做派啊，着实吓了大家伙儿一跳。” 陈羽才这时也放得开了，看了一眼身旁的周玉茹，笑道：“这些事情本是人之常情，但是憋在心里终归是有些难受的。有些事，有了机会就要抓住，一旦错过，便只能空留遗憾。” 这一番话说完，众人都是沉默下来，显然都是有着各自心事。苏黎低头不语，眼神却悄悄朝周玉茹身边瞟了一眼，见对面一双亮晶晶的眼眸朝他看来，顿时感觉浑身一震。 夜宴仍在继续，那名唤做王潮的神阳峰弟子不知什么时候坐到了柳子风身边。这个王潮性格的确外向，言语间诙谐幽默，很快便与柳子风和算卜天命聊在一起。众人三三两两间说些闲话，增进一下感情。 方炎奇并未与柳子风几人一起，而是端起酒杯遥遥向着越紫萱道：“越……紫萱师姐，自从上次落月峰一别，师弟便记住了师姐的容颜。这些日子以来，每每想起总是夜不能寐。今天见大师兄如此风范，故而向师姐表达心中所想，不求师姐即刻应下，只为一抒心中爱慕。” 众人又是哗然，眼神顿时看向面色大变的越紫萱，一时间脑中都是一片空白，难不成又要见识一桩喜事达成？ 越紫萱面色难看，一双玉手绞在一起，不知道该怎么答话。眼睛转动间，又感觉身旁一道眼神重重地盯着她。 那双眼眸的主人，赫然是柳子风无疑。 “我……” 越紫萱表情渐渐变得坚定，正欲说话时，冷不丁从左手身边传出一道声音，将她尚未说完的话语截住。 “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新花样？” 干净利落，直截了当！ 方炎奇脸上笑容再也无法保持下去，一张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不知是尴尬还是气恼，顿时憋得通红。就这么尴尬地举着酒杯，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定格在半空中。 其他人也愣了，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苏黎斜斜靠着椅背，一张脸上表情说是正经却又带着几分不羁，眼神有些嘲弄地看着方才似乎是在一个人表演的方炎奇，轻笑一声。 此刻，方炎奇心中怒火汹汹，但是却不好发作。在他眼里如仙子一般的越紫萱就坐在对面，况且还有掌门真人在不远处，一旦发怒形象尽毁。想到此处，他气的连身子都抖了两下，一口将杯中酒饮尽。 这时，季中阳也是说道：“老四！” 方炎奇一脸闷闷的坐下，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抬头说道：“苏黎师兄，不知师弟有什么地方莽撞了师兄，还请师兄言明。只是师弟对紫萱师姐一片真心，莫非师兄有什么疑义不成？” 苏黎丝毫不把方炎奇放在眼中，只是朝大师兄季中阳点了点头，而后又把目光转到柳子风身上。 方炎奇眼神一眯，双手在桌下不禁攥拳，沉声说道：“还是师兄有意偏袒，难道是为了自家柳子风柳师弟？” 一边的陈羽才忽的面色一沉，低喝道：“方师弟，不得无礼！大家都是同门师兄弟，哪里有什么自家别家之说？” 方炎奇起身向陈羽才赔礼道：“大师兄勿怪，师弟知错。只不过现在看来，这位柳师弟多半也是对紫萱师姐有些情意的，如此一来，为了能让师姐做出清晰的决断，不如……” 他眼神一冷，眼底似乎闪过一丝冷嘲，缓缓说道：“就以明后天的比试作为资格，谁能够胜出的话，那么失败的人便从此断掉念想，如何？” 苏黎脸色更冷，悠悠说道：“你以为你是谁？规矩可以随便定下的吗？” 方炎奇毫不退缩，正色道：“苏黎师兄，这是我与柳师弟之间的较量。我们是同时入门，又同时修习道法，彼此之间起步都是相同，这样看来也算公平。柳师弟，不知你意下如何？” 越紫萱表情再度紧张起来，一只小手悄悄探了过去抓住柳子风的胳膊，轻轻摇晃几下，示意他不要答应。 苏黎正欲发火，却看到柳子风忽然站起身来，脸上露出淡淡笑容，猛地抓起手边一坛烈酒，咕噜咕噜往嘴里灌去。 清冽酒水顺着他的腮边流下，一口气喝完之后，放下空空如也的酒坛，柳子风表情一变，嘴角第一次掀起一抹冷笑。 “好！” 第五十八章 天魂 “我等着你！” 方炎奇听着这豪爽的话音顿时一愣，原先心中准备的激将法，此刻竟然完全没有用到，这让他突然对柳子风生出一种异样之感，觉得这个人性格怪异，有些捉摸不透。 但柳子风显然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对于这种辞藻华丽惺惺作态的伪君子，柳子风内心最为反感，一刻都不愿意多待。他扔下酒坛，一个人离开桌子朝外面广场走去。 众人看着柳子风离开，越紫萱一脸平静地站起身来，美眸淡定如水，看着方炎奇重重说道：“方炎奇，你已经输了！” 说完，她同样脚步匆匆离开众人，像是一道紫色旋风朝柳子风离开的方向追去。 这下大家都有些傻眼，没想到最后竟然落得如此局面，看向方炎奇的目光带着丝丝同情。方炎奇紧紧攥着拳头，额头青筋似乎在噗噗直跳，一股极为不甘的情绪在心底轰然爆发。 “为什么？难道我还比不上那个平庸无能的柳子风？不行，这次我一定要他好看！” 月上中天，夜宴已是将近结束，开始有人陆陆续续离开。众人自柳子风和越紫萱离开之后，又闲聊了一阵，这才各自回去歇息去了。 …… 柳子风走下广场，夜晚的山风微凉舒适，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几分。感受着阵阵凉意，柳子风眺望着远处忽明忽灭的灯光，脑中回想着方才发生的事情，手臂一凉，似乎有一道黑色幽光猛的一亮。 “笨蛋师弟！”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柳子风蓦然回头，借着洁白月光向前看去，一道紫色倩影正朝他的方向追了过来。 “师姐，你怎么也跑出来了？” 柳子风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本来他自己出来已经算是很无礼了，没想到连越紫萱都跟着他一起出来了，这就有些小小过分了些。他脑中想着，也许这时候大师兄和二师兄应该在给他们两人圆场吧。 清爽的山风徐徐吹过，越紫萱身姿摇曳来到柳子风身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这个熟悉的小师弟。许久，柳子风面皮抽动，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然，再也无法保持远眺的淡定姿势，尴尬说道：“师姐，你老盯着我看，难道是我脸上有花吗？” 这般说着，他双手在脸上蹭了蹭，也没发现什么东西，却把越紫萱逗得笑了起来。后者这才收回目光，冲他哼了一声：“怎么，你还很金贵不成？连看都不让看一眼了？” 柳子风没有接话，因为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每到这种时候，他总能想起那个让他讨厌的方炎奇来，心中对方炎奇那种能说会道的嘴皮子极为佩服。自己有时候也想尝试学习一下，可真正到了越紫萱面前，却是一句话也想不起来。 想了半天，柳子风眼角余光似乎看到越紫萱在等他说话，心中不由又慌乱几分，终于憋出一句话来。 “师姐，你……你吃饱了么？” “噗哧！” 越紫萱闻言一愣，随后便噗哧一声笑出声来。虽然知道这个呆头呆脑的小师弟不怎么会聊天，但也没想到这家伙突然冒出这么一句。 “呆子，猪头……” 越紫萱笑声过后，似乎恨得牙痒痒，又给柳子风起了不少绰号，后者只能干笑不已。 又过一会儿，越紫萱忽然沉默下来，学着柳子风之前的样子看向神阳峰外，入眼处尽是星点灯火。柳子风也没有说话，气氛却忽然古怪起来，他有些奇怪地看了越紫萱一眼，顿时一惊。 不知何时，越紫萱望着远处出神，清秀的小脸上竟然挂满泪珠。其中一滴顺着那精致的侧脸，经过小巧的下巴，滴在地上。 泪水落地的瞬间，柳子风仿佛清晰地听到了“啪嗒”一声。 柳子风有些慌乱，对此他根本就是没有天赋，再加上毫无经验，只能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语气中也带着一丝慌乱：“师姐，你……你……是不是我惹你生气了？” 这一刻，他自己也发现了，对待感情的事情上，他真的是完完整整的一窍不通。 “师弟。” “啊？” “你过来。” “好。” “靠近一点。” “呃……是。” 越紫萱站在广场白玉石柱之前，柳子风在她身后。如此之近的距离，柳子风已经能嗅到越紫萱身上的淡淡芬芳，山风吹起越紫萱一头青丝，像是夜空中顽皮跳动的精灵。 越紫萱背对着他，模糊感受着身后少年的身影，飘忽不定的声音响起。 “伸手。” 柳子风此时一脸尴尬加不明所以，闻言照做两手平举伸开。如此做法，真是像极了传说中的笨头笨脑不可救药。 似乎轻轻叹了口气，越紫萱脸上露出一抹笑意，似乎能看到背后的柳子风此时模样，心中早已把他骂了个狗血淋头：傻子、呆鹅、不解风情、什么都不懂的家伙，还老爱耍小脾气…… “抱着我。” “嗯……？师姐你说什么？” “抱我…” “什么？师姐，你声音怎么越来越小了？” “笨蛋！傻瓜！你这头猪！” 越紫萱再也忍不住了，大声骂了柳子风一句。后者一脸无辜，显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正暗自琢磨着，却见一直背对着他的越紫萱忽然转过身来，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两手死死地抱着他的后背。 柳子风一下子蒙了。 感受着怀中佳人清晰的体温，柳子风仍旧没有反应过来，一张轮廓分明的脸上满是错愕，其中还夹杂着惊喜、不敢相信等种种表情。片刻后，他张开的双手缓缓落下，轻轻环住越紫萱的腰肢。 蝉鸣阵阵，山风徐徐，良辰美景之下，少男少女紧密相拥！ 世间纵有万般美好，也抵不过情窦初开时，你爱着的那个人刚好钟情于你。 多少年前，你是否也曾如此心动？多少年后，你是否会为此或惋惜或感慨？ …… 良久，越紫萱脑袋轻轻动了动，从柳子风怀中轻轻探出。柳子风感受到怀中动静，却是连看一眼的勇气都没，仰头望着夜空繁星，心中情绪仍是没有平静下来。 也幸得有夜色笼罩，不然此时定能看到越紫萱脸颊早已通红。就这样静静看着柳子风的脸庞，许久，她轻轻一笑，声音低若蚊语：“笨蛋，你看着我。” 柳子风“哦”了一声，脖子好似僵硬木头一般，一点点低下头来。于是，一张梨花带雨的秀美容颜出现在他眼中，脸颊红润，琼鼻微皱，明亮双眸中带着一丝俏皮，煞是可爱。 “笨蛋，我好看吗？” 脸上还有两行清泪留下的痕迹，越紫萱轻笑着仰着头，眼睛眯成了可爱的小月牙。 柳子风从发呆中缓过神来，抱着越紫萱的双手忍不住紧了紧，一脸郑重的说道：“好看，师姐是最好看的！” “哼！” 越紫萱挺翘的琼鼻一皱，轻哼了一声说道：“男人的嘴，骗人的鬼，才不相信你说的这样。笨蛋，以后你如果见到了更漂亮的女人，会不会移情别恋了呢？” 柳子风连忙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正色说道：“不会的，能跟师姐一直在一起，已经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看着柳子风认真地样子，越紫萱脸上露出明媚笑容，笑着笑着眼泪又不自主地流了出来。柳子风这阵子胆子大了些，但仍是有些慌乱问道：“师姐，你不要哭了……到底有什么事情你说出来……” 饶是如此，越紫萱脸上泪水却是越来越多，螓首埋在柳子风怀中，没多久他胸前衣襟便湿透了一大片。 哭了很久，越紫萱两眼红红抬起头来，环抱着柳子风的双手抽出一只轻轻抚过他的脸颊，低声道：“师弟，有你真好。” 柳子风从刚才的惊喜到现在心乱如麻，急声问道：“师姐，你有什么难过的事情，你说出来，我帮你想办法。就算我不成，还有大师兄、二师兄他们……” 柳子风正说着，一只小手轻轻掩住他的嘴巴，越紫萱轻轻摇头：“没用的，师弟。从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身上的故事很多。你的坚韧、不屈，我是知道的。而我，同样知道自己的命运。有一种人，被称作‘天生魂体’，就是刚一出生，体内三魂七魄尚未稳定下来，便已经汇到一起凝成灵魂。这些人在少年时，多半都是冠以天才之名，修习道法速度极快。但是吗，这样而成的灵魂最大的缺陷，便是魂体脆弱不堪，用不了多久便会夭折殒命。而我，就是其中的一个。” 柳子风睁大了眼睛，也是头一次听说这种奇怪体质，忍不住焦急问道：“师姐，你快说，有什么办法能帮你解决这个‘天生魂体’？” 越紫萱苦笑一声，容颜有些凄美动人，说道：“这些东西还是我费了很大功夫，才从一些失传的古籍中得知，至于解决方法，却没有找到。这么多年，我想估计是没什么好的方法了吧……” 说完，越紫萱猛地抱紧了他，呜咽说道：“师弟……师弟……” 一声声呼唤从她口中传出，带着复杂，带着悲伤，更蕴含了无尽的不舍之念！ “师弟……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就忘了我吧！你还有更多更重要的事，更远更广的世界，你还会遇到更好的人，不要执念于此，就把我当成一段回忆，听到了么？” 阵阵悲声传入柳子风耳中，让他整个心里都揪得难受，浑身都在颤抖不停。 正在他满心悲伤的时候，忽然一股凉意在他脑海中升起。一个虚幻的静默了不知多久的身影，面容与柳子风近乎一般无二，此刻突然睁开了眼睛！ 第五十九章 苏醒 夜色如墨，气温也下降了不少，吹在身上的清风带着丝丝凉意。 广场上尽管有些昏暗，但依稀间仍能看到有不少人影晃动，更多的看起来是青年男女弟子，借着这皎洁月光互诉衷肠。 此刻，柳子风心神狂震！ 脑海中，那朵不知名的九瓣墨莲仍旧滴溜溜地旋转，莲瓣周围阴气缭绕。而墨莲正中央处，之前一直闭目着的模糊人影此时好似苏醒过来一般。这人影依旧保持着打坐姿势，只是在柳子风意识传入脑海中的瞬间，人影双目陡然睁开。 一双黑色眼瞳，幽暗深邃地与柳子风的意识碰触在一起。 柳子风顿时感觉浑身一震，整个人似乎都进入了一个无边无际的漩涡之中，四周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到了。 紧张、担心、悲伤、焦急…… 种种情绪清晰地浮现在他脑海中，柳子风似乎变成了一个旁观者，静静地看着自己脑海中的情绪变化。 “这里……莫非是我的内心深处？” 柳子风不禁升起怀疑，那个虚幻人影是他的灵魂，凝聚着他的三魂七魄，而这一切又是他在人影的眼瞳中看到，那岂不是看到的各种情绪都是他自己？ 这般想法刚一生出，下一刻他周身忽然间青光泛起，《地鬼术》的心法口诀自行运转起来！ 他吃了一惊，连忙控制着脑海中的念头退出。这个念头刚传达出去，柳子风就看到墨莲上的虚影双目缓缓闭合，再度沉浸在打坐冥想之中。 从身外看去，偶尔有弟子目光看向这边，也只是看到柳子风周身青光一闪，然后便瞬间熄灭了。这些倒不足为怪，毕竟广场还有其他人在闲逛交流，偶尔亮出一下法宝感受威能也是常事。 “师弟，你怎么了？刚才是什么东西发光？” 越紫萱感受到柳子风浑身一抖，眼前忽然又有青光乍现，连忙松开双手，一脸疑惑地询问道。 “没……没什么，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 柳子风想了一下，这种事情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只能装作不知胡乱编个理由过去。《地鬼术》心法自行运转时，着实让他吃了一惊，一想到好就没有修习巩固这门残缺心法，心中对后续内容的渴望更多了几分。 “《地鬼术》残卷……灵魂……天生魂体……嗯？” 忽然，柳子风脸上闪过一丝惊喜，暗自小声嘀咕了几句。《地鬼术》本就是先手着重锤炼灵魂的心法，那么越紫萱的“天生魂体”岂不是正好符合这残卷上的要求吗？ 惊喜过后，他又冷静下来，转念一想这方法暂时也是行不通的。先不说这心法究竟需不需要满足鬼族之身这个要求，若是按照道行来说，越紫萱目前这种灵魂初成的境界，与他现在的境界明显一致。后续心法他也是等着三殿试炼结束后，便第一时间外出寻找。如此说来，能否解决问题的关键，则是压在了后续残卷上。 越紫萱向他表明心迹之后，态度比以前似乎温柔许多。虽然见他说话间有些言不由衷，却也没有多问，看着柳子风的眼睛忽而明亮忽而迷茫，不由笑道：“笨蛋，你在想什么呢？” “啊，我……” 柳子风思绪被打断，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娇俏可人的师姐，目中坚定之色更浓重了几分，沉声说道：“师姐，你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纵然是有千难万难，想尽一切办法，我都会让你开心地生活着！” 一字一句，重如千钧，仿佛亘古以来不变的诺言，重重落在越紫萱的心间。 婉约身影豁然呆住，越紫萱有些愣愣地看着这个三年来已经比她高出一头的小师弟，眼中水雾弥漫却仍是露出一个颠倒众生的笑容，螓首埋在柳子风胸口对着他的耳朵轻声说道：“好啊！” 柳子风紧紧攥着拳头，看着远方漆黑如墨的无穷黑暗，一时间思绪万千。 …… “呦，小师弟，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和二师兄可是找了你半天了……咦？小师妹也在这里啊？真是太巧了……” 两人相拥无言，正享受着这寻常难有的静谧时，身后忽然响起一道熟悉的阴阳怪气的声音。登时，越紫萱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挣开柳子风，有些害羞地转过身子，小手拨弄着额前青丝。 “啊，二师兄，四师兄，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见到李天成和苏黎两人身影，柳子风顿时又变回了那个听话懂事的小师弟，强装正色地打了个招呼。 “去哪里？小师弟，我看你是开心的昏了头了，连三师兄回来的事情都忘记了……” 不等柳子风说话，就听越紫萱忽然“啊”了一声，模样似乎有些慌乱道：“是了是了，三师兄回来了，我怎么给忘记了，真是该死！” 李天成看着她跳来跳去的模样，失笑道：“小师妹莫慌，刚才你们在这里‘幽会’的时候，我和四师弟在别处闲逛，看时辰差不多了才过来喊你们一声，免得耽搁了。三师弟好久不回来一次，你们俩尤其是小师弟，难道不想见识一下传说中上届三殿试炼的隐藏杀手？” “隐藏杀手？” 柳子风听着这个名号就感觉威风无比，心中对从未谋面的三师兄杜千夜更生好奇。苏黎在一旁则是撇嘴不满道：“本来，我以为小师弟是个呆头鹅，回头还想让若雪师妹在星华峰帮他寻个女弟子。没想到不声不响之下，竟然拐走了我们自家的小师妹，真是太可惜了……” 越紫萱登时气得小脸鼓鼓，佯装恶狠狠地说道：“四师兄，当心我在若雪师姐面前说你的坏话哦！” 苏黎顿时乖乖的不说话了，李天成见状一笑：“好了，我们也走吧！大师兄和师父师娘他们已经先一步去了‘四方楼’，我们也不能太慢，走！” 说完，李天成脚下遁光一闪，便是先众人一步离开。越紫萱和柳子风之间的窗户纸虽然已被捅破，但短时间内仍不好意思太过招摇，故而依旧是由苏黎带着柳子风，越紫萱驭起她的“紫影双生环”，三人追向前方快要消失的遁光。 不多时，四人便停在四方楼外。 此刻，镇上除了四方楼和其他几家客栈之外，尽是一片漆黑。四方楼店门敞开着，四人依次走进，绕过几张桌子，朝着柳子风已然熟悉的后院走去。 后院空地上，一张大的木桌早已支好，几个柳子风熟悉的身影落座其中。师父季正法，师娘秦淑云，大师兄季中阳，算卜天命……还有小白和黑炎在一旁嬉闹。 忽然见门口来人，桌边众人中一道身影站起，只见此人一身白衣若雪，身姿清瘦挺拔，一头黑发凌乱地披散开来，稍显狂野。再看面容，丰神俊朗，面带笑意，出声如李天成一般同样温润谦和：“二师兄，你们可算来了！快来坐下，四师弟，小师妹……嗯，这位就是小师弟吧？” 白衣青年一边招呼着，一眼便看到了四人中的柳子风，后者连忙道：“柳子风见过三师兄！” “哈哈，小师弟，不用这么客气，我们都是一家人，过来坐。” 这白衣青年便是杜千夜，一边笑着对几人说话一边不停摆手，招呼几人赶紧落座。 几人走到桌旁坐成一圈，看到师父季正法平时板正的脸色此时似乎带着笑意，看起来心情不错。老三杜千夜回来的这一刻，落月峰的一众弟子才算正式凑齐。秦淑云一边给几人酒杯斟酒，一边温柔笑道：“你们师父啊可是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了，趁着今天千夜回来，你们一群小家伙就陪你们师父多喝几杯。” 大师兄季中阳也是高兴道：“没错，今天老三回来，上一次见面还是在五六年前，这一次说什么也要好好欢聚一下的。” 众人无话，皆是把目光看向坐在上位的师父季正法，见他笑道：“好了好了，你们一群小兔崽子，平时什么样子我还不知道吗？不过高兴之余，可别忘了明日还有试炼。” 众人恭声应是，随后便大刀阔马地端起杯来。一身白衣的杜千夜则是恭敬起身，来到季正法和秦淑云身边，举杯面露感慨之色说道：“师父，师娘，弟子不肖无法留在师父身边，没能给师父争光露脸，反而惹出来一堆麻烦，愧对师父师娘对千夜的栽培。” 季正法轻叹一声，凝神看向这个最出色的弟子，似乎看到了这些年他经历的风风雨雨，说道：“千夜，事情本就不怪你，何必自责。只是宗门之人思想迂腐顽固，师父又人微言轻，没能让你安心在落月峰修炼才是可惜。” 秦淑云轻拢秀发，抿嘴笑道：“你们这一对师徒真是有趣，见面喝酒非得先道歉不可，现在千夜不也是好好的吗？” 杜千夜闻言顿时洒脱一笑，说道：“师娘说的对，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况且现在想见师父还是能够随时回来的，倒也没什么影响。这一杯，徒儿先敬师父！” 敬完师父，杜千夜回到座位上，却没有立刻动筷子，而是静静打量着众人。 五年未见，五年光阴，其中最大的也不过是大师兄，今年也才二十七八。而五年前，苏黎和越紫萱也不过才十四五岁，时间一晃而过，师弟师妹已经长成大人了。 第六十章 鸣蛇 尽管已是深夜，落霞镇四方楼后院却是好不自在，一副欢乐融融景象。 师父季正法以及师娘秦淑云与众人聊了一会，便离开回落月峰了。毕竟若是两人在这，虽然说让众人尽管随意，但大家仍是有些不好意思，谈笑聊天中也是有些拘谨。故而两人早早看出了这一点，颇为“识趣”地离开了。 离开时，季正法目光落在柳子风和越紫萱两人身上，似准备说些什么，然而却被身旁的师娘拉了一把，说道：“这么多人在这，有什么话明天再说不好吗？” 于是，在柳子风有些心虚的目光下，季正法夫妇化作一道遁光离去。 落月峰众人见师父师娘离去，一个个板正的坐姿顿时松垮下来，苏黎更是软在椅子上嘀咕道：“这下可算能舒舒服服地坐一会儿了，坐的我腰酸背痛的……”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听着他小声嘀咕面面相觑之下，顿时哄笑，气氛瞬间轻松起来。 几人中，季中阳年纪最大，但他长年呆在峰内闭关修行，很少外出。李天成和苏黎两人虽时有外出，但更多都是在落霞宗四周山脉活动，更远处也没有出去过。毕竟这落霞山脉绵延数千里，其中更有不少未知险地上古异兽，若是碰到定然是死路一条。年纪更小的柳子风等更不必说，根本没有离开过宗门百里范围。 “三师兄，这些年你都去了什么地方？和我们大家说说，尤其是小师妹，对你可是佩服的很呢！是不是啊？小师妹？” 苏黎斜倚着身子，摆出一个舒服地姿势，一句话便问出了众人心中所想。宗内的生活简单乏味，除了修行便是修行，再无其他。而外面的世界是如何精彩，每个人都有着各自的幻想。 “哈哈！” 杜千夜笑了一声，连忙摆手。当初他无奈离开落霞宗，年纪只有柳子风这么大。一路上各种艰难坎坷，如今回忆起来仍旧历历在目。也许当初被迫离开，也算是一件不错的事情。 “也没什么，无非就是各个地方到处逛游罢了。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天性懒散，又不喜欢受到约束。不过最近这两年，我一直都在南泽之地待着……对了，刚才忘记了这个东西。” 杜千夜忽然一拍脑门，想起一件事来，从身后包裹中取出一个黑漆漆的盒子，然后交给季中阳，口中嘱咐道：“大师兄，这里面的一些药草是我在南泽之地寻找得来，师父曾经被那‘须臾’妖草所伤，我也时常想为师父做些什么。南泽之地妖兽奇多，也盛产各类珍稀药材，所以我便搜集了一些回来，不知道有没有效果。” 季中阳郑重接过黑盒，看着杜千夜说道：“老三，我代我爹谢谢你了。” 闻听此言，杜千夜却是佯怒道：“大师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师父本来待我就不一般，哪能说的上谢？如此失言，你自己先罚一杯再说吧！” 众人皆笑，季中阳自觉说话有些见外，憨憨地挠挠头自己干了一杯。 这会功夫，杜千夜则是把目光看向了柳子风，如沐春风般笑道：“小师弟，我也是今日刚回来才听二师兄说起你。不错呢，我们落月峰很久很久都没有新血液注入了。今日初次见面，师兄也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把这东西送给你吧！” 说完，杜千夜一挽袖子露出一截手臂，柳子风看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那白袍衣袖下的手臂上，整齐覆盖排布着一列列青紫色的细小鳞片，虽然早已听说这位三师兄是妖兽之体，但此时乍一看到这一幕，柳子风仍然被吓了一跳。 那一枚枚细小鳞片，闪烁着青紫色的光泽，通体亮晶晶的呈菱形模样。杜千夜看到柳子风吃惊的表情，不以为然的笑道：“小师弟，第一次见到吓坏了吧？” 柳子风这才回过神来，面色有些尴尬道：“三……三师兄，我只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手臂，有些惊奇……” 在灯火的映衬下，那些晶莹的小小鳞片发出五颜六色的光泽，看起来十分漂亮。 紧接着，杜千夜脸色一正，在肩膀稍下一些两指并划，在众人脸色微变的目光中，取下一枚黑紫色的鳞片。 摘下那枚鳞片之后，杜千夜手上青光一闪，伤口处顿时愈合如初，没有一滴鲜血洒落下来。 他捏着那枚黑紫鳞片，往怀中一模又摸出一根小绳子出来，在鳞片上穿了一个小洞，做成一个挂坠模样的饰品，然后才重重说道：“小师弟，你体质非同寻常，这枚鳞片或许能够在你困难时助你一臂之力，就当做初次见面的礼物吧！” 柳子风结果这枚鳞片挂坠，感觉一股浓烈煞气顿时扑面而来。桌旁众人都是沉默不语，半晌后，苏黎才有些迟疑地开口问道：“三师兄，你第一次就把这枚‘鸣蛇煞鳞’送给了小师弟，他……真的能控制的住吗？” “鸣蛇煞鳞？” 柳子风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似乎正是眼前这个鳞片吊坠的名字。 “不会有事的，四师弟，难道你还不了解我吗？” 杜千夜微微一笑，俨然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见他这样，几人面色才好看了些，不过仍有些担忧地看了柳子风一眼。二师兄李天成面色凝重对他说道：“小师弟，这‘鸣蛇煞鳞’乃是世间不多见的几种至邪至煞之物。三师弟虽然有一半的鸣蛇血脉，但这煞鳞他也只有两枚。你好好收起来，不到玉霞境的道行，千万不要尝试动用。” 柳子风顿时一惊，这才知晓这枚黑紫色小鳞片的贵重，有些惶恐说道：“三师兄，如此贵重之物……” “你好好拿着便是，跟师兄还客气什么？不瞒你说，它真的对你极为重要，这属于我的一种预知之感。不信你可以问问大师兄他们，以前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对吧大师兄？” 杜千夜俊逸的脸上露出笑容，转头冲季中阳说道。 “三师兄！我们的呢？你打算送给我什么好宝贝呀？” 蓦然间，一道清脆悦耳的女声响起，却是一直听着众人说话的越紫萱，见到柳子风也得了宝贝，顿时有些不满起来。以前，落月峰上数她最小，而现在，这个光环似乎被年纪更小的柳子风夺去了一部分。 看她气鼓鼓又有些期盼的小眼神，众人顿时忍不住笑了起来。 “哈，小师妹别急，不光是你，大家都有份，都有份。” 杜千夜显然早有准备，又从身后包裹中取出几样东西，顿时散发出各色光芒。他也是个极为细心之人，送给众人的东西都是不凡，连算卜天命都得到一块奇特的兽骨，口中连忙称谢。 越紫萱仍有些小小不满，一个劲儿盯着柳子风手中那枚亮晶晶的鳞片，看得杜千夜一阵苦笑，无奈道：“小师妹，那个东西只适合小师弟，若是送你非但不能防身，反而会招来灾祸。况且……” 他神秘一笑，接着说道：“刚才听大师兄说，你跟小师弟关系似乎很不一般，在他手里和在你手中，也没什么区别了吧……” 越紫萱浑身气势骤减，瞬间闹了个大红脸，感受着众人似笑非笑的眼神，一下子捂着脸不说话了。 苏黎见状哈哈笑道：“真是没想到啊，我们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师妹，居然也有这么安静的时候，真是……” 被苏黎这么一说，大家顿时乐了起来，杂七杂八地聊了许久。最后，众人又喝了季中阳带出来的不少藏酒，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去休息了。 …… 第二天，日上三竿。 落月峰众人精神有些萎靡，昨日夜里休息太晚，直到现在仍是困意不断。今天他们每个人都有比斗，也都换上了落月峰统一装束，深蓝色道袍上有着一个月牙一般的印记。 苏黎一边打着哈气，一边说道：“今天按照顺序依次出战，我是七号，大师兄四号，小师弟是二号，天命是十一号，都是在上午进行，下午才是绿色号牌的对决。小师弟，你准备好了吗？” 队伍最末尾处，柳子风睡眼惺忪地听着四师兄说话，一对黑眼圈异常明显。越紫萱在他身边，见状卯足了劲掐他一把，顿时疼的柳子风浑身一哆嗦，答道：“嗯，我没什么可准备的了。” 季中阳站在前面，闻言狠狠眨了眨眼睛，强行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然后朝三人招呼道：“小师弟，你是在‘白虎’战台，我是‘玄武’战台，都是第一场比斗；老四是在‘朱雀’战台的第二场，天命也在‘朱雀’战台，是第三场。其他你们几个，想回去休息或者留下来都可以。好了，我们走吧！” 说完，季中阳便率先朝自己的场地走去。柳子风号码靠前，比斗同样排在第一场，也是急匆匆地往“白虎”战台方向行去。远远看去，四座战台下已经围起了不少观众，期待着这一日的精彩较量。 第六十一章 初战 落霞宗，神阳峰。 偌大的神阳峰广场，中央处青霞祖师的巨大雕像静静伫立。广场四角，分别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战台。此时，大多数弟子已经是各自挑选了一处战台驻足观望，等待着比斗开始。 柳子风一个走在白玉石板铺成的地面上，一个人朝着“白虎”战台方向走去。本来，越紫萱也是想过去为他加油助威的，结果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被三师兄杜千夜喊走了。不过这样也好，起码柳子风心中这么想道。若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出丑，那对他来说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嗨，子风兄，我们又见面了！” 正困意朦胧地往前走着，忽然一道声音从前方传来。柳子风抬头一看，却是昨日夜里刚刚认识的神阳峰弟子王潮。在王潮身边还站着一个个子稍矮肤色略黑的小胖子，正挤眉弄眼地朝他看来。 王潮瞧见了他，一边招手一边兴奋地朝他喊道。柳子风几步走到两人近前，看着王潮问道：“王潮兄，你也有比斗吗？” “我没有啦，我们神阳峰里师兄实在是太多了，以我目前的道行根本轮不到上场的机会。对了，这位是李木反李师兄，只比我们早一年入宗，和我一样是华长老的门下。” 柳子风朝这个小黑胖子行了一礼，说道：“李师兄，幸会幸会！” 小胖子李木反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像个落霞宗弟子，对柳子风露出一个略显精明的笑容道：“师弟太客气了，往后千万不要这样，这些虚礼什么的一点用都没有，我们年纪也差不了多少，就以名字相称好了，怎么样？” 看着李木反如此豪爽的样子，柳子风心中顿时好感大增，连忙叫了一声“木反”兄。小胖子回应了一声“子风兄弟”，瞬间两人感觉关系拉近不少。柳子风心道：比起方炎奇来，眼前这个王潮和李木反倒是没那么重的傲气，容易相处多了。 三人结伴而行，闲聊中柳子风也知道这两人的境界，王潮目前是青霞境五重的境界，李木反则是六重巅峰。不过饶是如此，却在神阳殿内依旧排不上名次，连参加比斗的机会都没有。 “子风，说实话我还真是挺羡慕你的，刚入宗门便能赶得上这‘三殿试炼’的盛会，不过我可没有你那么大的勇气拜入落月峰。若是能在试炼中一展风采，让星华峰那些靓丽的师姐师妹们看到……” 李木反一脸憧憬地幻想着，一对小眼睛似乎都放出光来，说得身边的师弟王潮都一脸想入非非的模样。 “所以呢，子风兄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争取能一举成为最出名的人物，从其以后鲜花美酒，师姐师妹……” “呃……你们……” 柳子风一脸无奈地停下脚步，越来越发现这两人似乎真是一对活宝，怪不得能凑到一起。他摊摊手说道：“你们俩能不能不要幻想了，就以我们三个现在的道行，做梦也轮不到一举成名的吧？” 王潮也停下脚步，似乎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过来，挠头不好意思道：“子风兄，开玩笑的哈。不过，我和师兄很看好你的，就凭你当初敢拜入落月峰的勇气，就已经胜过了我们几个。接下来的比斗，你还是要多多小心！” 李木反同时也说道：“对，多多小心，如果遇到了漂亮的师姐师妹，千万要手下留情。” 柳子风脸色一黑，却也接受了两人的好意，微笑着冲两人说道：“嗯，那我先过去了，回头见！” 待柳子风离开，王潮一脸无语地说道：“师兄，你不要这个样子好不好，每次见到新的师兄弟，我都要被你带着走，可怜我的形象毁于一旦……” 李木反诧异地睁大眼睛，虽然看起来仍是很小，不满说道：“哪里的事？每次不都是你先开的头吗？为什么要怪在我身上？” “明明就是你！天天脑子里全是星华峰的师姐师妹……” “怎么可能，是你每天在念叨师姐师妹……” “你不要学我的口气！” “……” 柳子风离开两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听着不远处两人正在争论，脸上浮现出一抹庆幸神色。 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白虎”战台，柳子风径直走到战台后面，那里才是入场的地方。他走上台阶后，第一眼便看到一个头发火红面色十分严肃的老者，正是昨日与季正法起了争执的那名长老。不过今天，这位姓云的长老正是负责“白虎”战台的比斗事项。 柳子风刚一上来，云长老便是一眼瞧见了他，看着他身上穿着落月峰的道袍，脑海中瞬间想起昨日发生的事情。这云长老本来就脾气暴躁，而且又是最为顽固迂腐心胸狭窄，此刻更是眼睛一闭，发出一声轻哼。 柳子风见那边坐着的红脸长老在他上来时朝他看了一眼，而后就闭上眼睛不做理睬，顿时有些奇怪。不过因为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大场面，也不知道比斗之前需要做些什么，所以也没有理会，自己在一边寻了个角落站着。 看着下方黑压压的人群，柳子风顿时有些紧张，心中一个劲儿给自己鼓气道：没事的，柳子风，你只是第一次参加试炼，输了也不要紧，师姐也不在，尽力就好尽力就好…… 他这边正紧张不停，一人不停地胡思乱想着，另一边闭着眼睛的红脸云长老则是有些气急。看着这小子一脸茫然的走上来后，居然只是朝这边看了一眼便走到一边，顿时有些火大。想起昨天在季正法那里吃瘪，云长老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连带着落月峰上的所有人都讨厌起来。 “那小子，我说……喂，小子！就是你，你是来做什么的？” 对于脾气暴躁的云长老来说，能忍受这种被人无视的滋味如此之久已经算得上极为不易，看到柳子风仍旧在角落里看着台下发呆，终于忍不住大声喝问。 柳子风吓了一跳，终于从内心深处的紧张世界跳了出来，一转眼就看到刚才那个闭着眼睛的红头发红脸的老头，正一脸严肃的盯着他，眼神中充满了厌恶和不满。他一脸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不知道怎么就得罪了这位长老，但也不敢怠慢，连忙行礼答道：“见过长老，我是来参加比赛的。” 自己刚一说完，柳子风顿时想起来之前大师兄教给他的流程，先去台上找到负责比试的长老，然后将自己的号牌姓名年龄登记，如此才可进行比试。他刚才上来时心中又过于紧张，再加上云长老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就把这事情忘在了脑后。 “参加比试？来参加比试怎么不过来登记？难道还要我亲自去找你让你来登记吗？” 云长老一脸怒气，也许是觉得自己先开了口有些丢脸，败给了这个无知的落月峰弟子。 柳子风也不知道为何这位长老这么大的火气，但终归是自己忘记了不对在先，急忙跑到云长老桌前，从怀中摸出那块刻着红色“贰”号的号牌，双手递了过去。 云长老哼了一声，摊开桌前一张白纸，一边写着一边问道：“姓名，年龄，快点告诉我。” “柳子风，今年十九。” 那云长老在纸上先写了一个数字“二”，然后又写上柳子风的姓名以及年龄。柳子风定睛看去，在他名字上方写着另外一个叫做赵方印的弟子的名字，年龄是二十六，显然是他这一战的对手。 云长老将白纸收起，起身朝另一边招了招手，柳子风这才看到原来在另一旁的椅子上还坐了一个人，看起来二十多岁的模样，一头黑发身着神阳峰弟子模样的道袍，走起路来轻飘飘的，好似没有重量一样。 这时，云长老又看了柳子风一眼，没好气地说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上台来，比试马上开始！” 柳子风急忙应了一声，和那名唤做赵方印的神阳峰弟子走到台前。先是向台下观众行了一礼，而后两人转身互相抱拳，柳子风脑中想起大师兄教给他的东西，沉声说道：“落月峰柳子风，请师兄指点！” 赵方印同样抱拳一礼，道：“神阳峰赵方印，请多指教！” 这番场面话说完，两人同时后退五步拉开距离。云长老站在中间见状点了点头，扬声喝道：“比试开始！” 云长老话音刚落，只见柳子风和赵方印两人同时掐诀，顿时耀眼的蓝色光芒从两人身上散发出来。看这蓝光的程度，大抵都是在青霞境五重左右，一副势均力敌的样子。 台下观战的一众弟子们此刻都安静下来，等待着两人接下来的战斗。 两人运转起心法之后，随即就看到赵方印背后一把长剑也开始亮起微光，这光芒越来越亮，与他身上的蓝光一致。柳子风见状同样心念一动，背后的“青林剑”顿时出现在手中，一股毫不逊色的碧绿色光芒缓缓溢出。 这时，柳子风心中却明显震惊了一瞬。方才心念刚起时，脑海中墨莲上的灵魂人影突然睁开眼睛，意念瞬间凝聚在“青林剑”上，比起原来快了不知多久。本来这虚幻魂影就是他三魂七魄凝成，大抵是昨日夜里突然苏醒之后，发生了一些连柳子风都不知晓的微妙变化。昨日与众人欢聚得太晚，也没来得及好好琢磨，故而直到此时才发觉其中不同。 赵方印与大多数同门一样，选择修炼的是仙剑法宝，他这把“蓝影剑”虽算不上出名，但也是他亲自下山寻找材料铸造而成，这些年来倒也心意相通。本来他在比试开始的瞬间便已认真起来，然而见柳子风只是运起心法，驭起法宝后，就楞在原地神游天外，顿时感觉自己被轻视了几分。 “看剑！” 赵方印手中法诀一变，“蓝影剑”顿时朝着柳子风激射过去。末了，他还有些不自然地喊了一声，毕竟在比试中严禁下杀手。他也怕柳子风一不留神之下，被这一剑伤了性命。 柳子风早在他御起法宝时便已察觉，看着一道蓝光朝自己破空而来，顿感熟悉。试炼前的那些日子，师娘秦淑云寻常就以一道白光来磨练落月峰众人。眼下，这“蓝影剑”刺来的方式方向，和师娘发出的白光简直如出一辙。 柳子风面上丝毫不见慌乱，右手持剑整个身子后撤一小步，将真气灌入“青林剑”中，右臂朝前斜斜一挥。 “砰”的一声，就像是贴身搏斗一般，柳子风挥剑一下子劈到迎面而来“蓝影剑”上。一声闷响过后，泛着蓝光的宝剑倒飞而回，漂浮在赵方印身前。 这一剑仅仅是试探而已，故而没有蕴含多少真气，被柳子风轻松挡住。饶是如此，台下观众也发出一片叫好声。 “好！” “接着上呀！” “赵师兄加油！” …… 第六十二章 首胜 神阳广场，四处战台周围人山人海，三殿试炼正在进行中，不时传出一阵阵叫好声。 四象战台中，处于东北方位的“白虎”战台之上，两道挺拔身影正紧张交战着。这两三年间，柳子风个头突发猛长，比起同龄弟子间都要高出半个头去，看起来更加魁梧雄壮。此刻，他面色严峻右手紧紧握着法宝“青林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赵方印。 自刚才一招飞剑攻击试探过后，柳子风显然压下心中对虚影的思考，全身心投入到比试之中。他自己也清楚，对方的招式剑诀还都没有激发出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较量。 赵方印脸色一肃，试探过后显然不想与这个比他迟入门一些的师弟过多纠缠，单手一招蓝影剑便飞入手中，周身蓝光一闪便是急速掠向柳子风。与此同时，蓝影剑猛地向前一挥，“嗤”的一声发出一道蓝色剑气，夹杂着地上土石沙块朝柳子风激射而去。 一道剑气过后，显然还不算结束。赵方印又是猛挥了三四下，一连五道剑气绵延不断，如大浪奔涌一浪接着一浪，同时朝柳子风袭来。 剑光未到，呼呼风声已是传来，吹得柳子风衣袍猎猎作响。剑气到来的角度也是极为刁钻，一道在前，两道在中，最后两道则是从左右两侧袭来。除了后退，柳子风哪怕是闪躲之下，也要至少接下其中两道才行。 但以他的性格如何能够后退，目中坚毅之色一闪，柳子风握剑在手结成一面青色气墙，心中一动猛地朝前冲去。看他的样子似乎想要直接破掉正面的剑气，转守为攻。 说时迟那时快，第一道剑气瞬间便撞在了柳子风凝结的防御气墙上，两者同时发出一声轰鸣。然后剑气爆碎，那面青色气墙也是散作灵气。然而，还有两道剑气已然袭来，台下众人传出一片惊呼。 柳子风的视线中，两道剑气同时而来充满了凌厉气势。这时，他前冲的姿势仍是不减，仰头的同时整个上身朝后完成弓形。在围观同门的近乎呆滞的目光中，两道剑气几乎是擦着他的前胸飞过，惊险无比。 “太……太厉害了！” “这是什么身法？他为什么不御空飞行？” “我怎么感觉这个落月峰师弟有些像是个练家子？用的根本不是修炼之人的招式？” 见柳子风险之又险地避过赵方印这一招，台下众人议论纷纷。若是他们知道柳子风至今尚未学会御物飞行的话，还不知会吃惊成什么样子。 赵方印同样眉毛一掀，对柳子风这番不按常理出牌有些意外。本来，这一招是要逼得他御空飞行才对，接下来便催动另外一招攻击的话，便是容易许多。但此刻，柳子风避过剑气后恢复了前冲姿势，已然接近他身前十米，看这架势似乎真的要与他做贴身近战。 赵方印眉头一皱，却是从未经历过这种战法。在他眼中，修仙之人都是相隔远远施展神通术法进行攻击，哪里会有人提着法宝一个劲儿跑过来找人拼命。不过此刻他也没有多少选择，不愿与比他高出半头的柳子风近战的话，也只能掐诀后退。 柳子风这一击虽然简单，但是其中仿佛夹杂着千钧之力，手中宝剑不似剑更似一根铁棒，重重朝着赵方印所在之处砸下。后者连忙飞身而起，却是率先御剑飞到半空中，堪堪躲过这一记重击。 青林剑仿佛一记重锤砸在地面，顿时战台上土石飞溅，尘雾弥漫。 铿的一声，柳子风拔出刺入地面几寸的青林剑，抬头望着御空飞行的赵方印，心中暗道可惜。 赵方印御剑与柳子风拉开一段距离，心中已经把他当成一个深不可测的敌人，感觉对方从一开始似乎就不按照常理出牌，一把长剑完全像是趁手的武器一样，说不定下一刻就会劈砍削剁齐齐招呼上来。 面露谨慎之色，赵方印右手轻点剑尖，左手法诀再变，蓝影剑表面顿时腾起一阵蓝光，璀璨耀眼。在其他人眼中，蓝影剑此时已然消失不见，只有一团蓝蒙蒙的光影浮在赵方印身前。 柳子风顿时眯起眼睛，从那团蓝色光影中感觉出一丝危险来。正当他凝神注视上前方时，忽然感到背后一道破风声响起，瞬间大惊失色。此时再挥剑反挡已经来不及了，只能强行朝一侧扭过身体。 一道微弱蓝光擦着他肩膀飞过，完整的道袍被切开一道口子，好险算是避过了。 赵方印不欲多言，神色更加认真，感觉柳子风此时还不御剑飞行，定然是有所隐藏。他心中对这种被轻视的感觉极为不喜，故而出手间也是变得狠辣刁钻了许多，手指冲着剑尖一点，又有数道模糊不清的蓝光隐现。 若是他知道柳子风并不会御剑飞行的话，只怕当场就要惊呆了。 这蓝影剑的威能此时才算是被激发出来，一道道剑光如影子一般难以捉摸，从四面八方朝柳子风激射而来。柳子风只能依仗着青林剑结成防御阵势，一边闪躲一边将袭来的剑光劈散。 在台下观战的同门弟子看来，两人比斗却是精彩无比。一个御物飞到半空中，不时发出一道又一道蓝色剑光；另一个持剑结成一道绿色光墙，有攻有守斗的不亦乐乎。 蓝光绿影不时相撞，如迸射的星点爆发出阵阵气浪。柳子风本来也在《九霞玄经》中学了几招剑法，但此时面对如此之多的剑气袭来，也顾不上掐诀进攻。而且，这结成气墙的防御招式又用不了多少真气，虽然被剑气攻击了如此之久，他仍没有半点疲惫之色。 不过，柳子风却不敢有半点大意，因为赵方印已是看出这剑气奈何不了柳子风。看到他周围严严实实的几道墙壁，脸色有些难看。 赵方印从空中落下，站在离柳子风不远处。道道剑气仍未停止，似乎比刚才还猛烈了一些。柳子风心中一凛，果然看到赵方印双手在胸前施展法诀，蓝影剑此时显出碧蓝晶莹的原形，随着他手诀变化发出一阵嗡鸣，整个剑体竟然变小了一倍，看起来倒像是一把小巧匕首。只不过，那剑刃上传来的锋利之感，连远处的柳子风都能模糊感觉出来。 “不好！” 柳子风心中大骇，蓝影剑体形缩小了一倍，但隐隐透出的威能却不知增涨了多少。他急忙运转起心法中的一式剑招，一记横扫将那些烦人的蓝光击散，接着手中印诀再变，低声喝道：“三才附魔阵！” 他话音刚落，整座战台顿时轰隆隆震了一下。于此同时，赵方印脸色有些苍白，朝着面前变成匕首一般大小的蓝影剑喝道：“疾！” 蓝影剑顿时化作一道流光，以一种无与伦比的速度朝柳子风刺去。 在赵方印一声喝出前，柳子风已经觉察到了危险，顿时施展出算卜天命教给他的一式防御阵法。这“三才附魔阵”本是算卜成所创，在防御上效用惊人，本来是需要几样布阵材料才算完美。但此时柳子风情急之下，只能以自身真气凝成阵眼，施展出这一招来。 柳子风前方白玉石转块块碎裂，一连三道巨大的黑色人影从地面钻出。这人影前后通体都是黑色，看不清面容长相，第一人眉心处有着一个发光的太阳标记，另外二人眉心处是一轮弯月和星点。这三尊足有四五丈高的人影出现，顿时如遮天盖日一般骇的台下众人接连变色，不时传出阵阵惊呼。 蓝影剑无声无息地刺入第一道巨大黑影体内，从其后心穿出时，速度已经慢了太多太多。接着穿入第二道黑影体内时，似乎如泥牛入海一般，许久都没有声息。 赵方印苍白的脸色涌现出一抹不可置信，半晌后一脸虚弱地朝着云长老苦涩说道：“我败了！” 柳子风听到对手认输，便解开了那三才附魔阵。“咣当”一声，那柄刺入黑影体内的蓝影剑掉了出来，已经恢复原样。 云长老点了点头，这场比试他从头看下来，柳子风的表现虽然平平，但胜在心法凝练，基础扎实。故而，云长老此时也没有多说什么，上前一步宣布道：“落月峰柳子风胜。” 台下顿时响起一片呼声，柳子风看着众多同门的眼神，抱拳行了一礼。 转过身，赵方印不知何时已经拿着蓝影剑离开了。柳子风也是累的够呛，在云长老那里取回自己的号牌之后，便行礼离开战台。 走在路上，柳子风看着自己手中的号牌，原本下面空荡荡的地方此时有一个小小印记，心想这应该是记录胜出一场的标记。将这东西收入怀中，上午第二轮的比试马上便要开始，四师兄苏黎在“朱雀”战台那里，正好和柳子风的位置相对，一个西南一个东北。 此时他刚刚比试结束，之前浓浓困意现在已经消散许多，无聊中便朝着“朱雀”战台方向行去，打算看一看四师兄和算卜天命的比试。 第六十三章 境界 “朱雀”台上，苏黎正摇头晃脑地活动身体，拖着一副明显的黑眼圈，一脸无精打采的样子。 他的对手，是一个名字叫做薛雅琪的星华峰少女。不得不说，神阳、落月、星华三峰虽然道袍大致相同，但星华峰弟子个个姿色不俗，又搭配着一身星光点缀的道袍，显得别有一番韵味。 “朱雀”台前，早已围拢了不少弟子，一个个眼睛大多是看向星华峰女弟子，眼神炽热似在无限憧憬。虽说修道之人清心寡欲，但漫漫长生之途终究虚无缥缈，若是能得一心意道侣久伴身侧，也不失人生一大快事。 落月峰四师兄苏黎，本来就是几人中最为聪明伶俐的一个，好动恶静，常年跟着老二李天成搭理四海楼的生意，在修炼上下的功夫还不及柳子风的一半，比起大师兄更是远远不如。饶是如此，众人也不敢小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落月峰弟子。 随着“当”的一声钟声响起，看台周围热闹非凡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一位神阳峰长老走到台前，看了一眼苏黎和薛雅婷二人，略微点头道：“你们准备好了吗？” 苏黎看似是在活动身子，实则心中却是大大不耐烦了。对面这位星华峰女弟子看境界只有青霞境五重的样子，一张小脸上写满了羞怯之色，也不知道是如何从昨日激烈的比试中脱颖而出。苏黎本来卡在五重境界有一段时日，奈何在试炼前被师娘秦淑云重点“照顾”，在试炼正式开始的前三日终于不负众望地突破到六重境界，给了他不少信心。 这女孩生着一张娃娃脸，声音更是小的几乎难以听到，对苏黎作揖行礼道：“苏……苏师兄，请多多指教。” 苏黎脸色一正还了一礼，说道：“师妹，请多指教！” 那位神阳峰长老见此，袖袍一挥朗声道：“比试开始！” 苏黎散漫的神色顿时一收，神色端是认真无比，这也是他异于常人的一面。两手掐诀之下，周身浓郁的蓝色光芒腾然而起，玄方通灵印漂浮在他的身前。一道道灰蒙蒙的光晕将这个身子笼罩其中，让人看不透虚实。 再看对面，那名唤做薛雅婷的女孩也是第一时间运转心法，蓝光中浮现出一条白色丝带，如同银蛇游走灵活无比。看样子，薛雅婷也没有选择寻常弟子常用的仙剑法宝，却不知这丝带威能如何。 苏黎认真起来毫不拖泥带水，手指冲前方薛雅婷处一指，玄方通灵印滴溜溜地朝前激射过去，那些灰光也不知是什么能量，顿时如海潮一般汹涌无比，径直对这薛雅婷覆盖而去。 没想到对方一上来便是如此攻势，薛雅婷银牙紧咬，灵活地白色丝带蓦然一盘，形成一枚白色尖锥，将到来的灰色光芒破开。紧接着，白色丝带再度一边，似乎化成千丝万缕朝着玄方通灵印缠绕过去。 苏黎眉毛一掀，似乎早预料到这番情景，右手抬起朝前一指，玄方通灵印瞬间速度更快，让那些缠绕而来的丝带扑了个空。数道灰气从其中喷涌而出，将薛雅琪整个人都淹没进去。 一声惊呼从对面响起，薛雅琪被灰气笼罩的瞬间，就已经感觉到了不妙。四周一片灰蒙蒙的，再也看不清任何东西，自己与白色丝带法宝的联系也有些模糊起来。一张小脸变得通红无比，心中更是焦急。 台下众多同门只见灰印一闪而过，而后便是一道灰气掩盖了薛雅琪的身影，仿佛凭空将整个人变作虚无一般，顿时惊呼连连。 众人惊诧间，忽然见空中摇摇欲坠的白色丝带猛地翻起一阵白浪，带起一阵狂躁劲风，将那些灰气吹散。灰气散尽后，薛雅琪的身影顿时出现，只不过一张小脸却是一片凝重，显然耗费了不少手段。 两人初一交锋，似乎已经是高下立判。 柳子风这会儿才刚刚来到“朱雀”战台之外，看着里三层外三层黑压压的人群有些傻眼。相比之下，刚才在他比试时，似乎也没有看到如此多的同门。心中叹息一声，他左右看了一眼，找了一个还算有些空隙的地方朝里挤去。 “这人这么多，四师兄应该已经开始比试了，算卜天命这家伙又跑到哪里去了？” 柳子风挤进人群中，左右尽是黑压压的人影，看了半天终于发现了算卜天命的身影，但是离他的距离很远，短时间内想要过去怕是不可能了。于是，柳子风就呆在原地，刚好这个方位能看到台上的苏黎。 “朱雀”台上，局势瞬息万变。这会儿，那名星华峰的女弟子薛雅琪似乎占据上风，白色丝带法宝变长了许多，正化作汹汹攻势一浪接着一浪朝苏黎袭来。与此同时，丝带法宝上一条条金色的奇异纹路发出淡淡金光，看起来极为不凡。金光闪烁间，令的这如浪潮一般的攻势威力陡增。 苏黎原本是占据上风，虽然心中对对方实力境界有了判断，但是却小看了这丝带法宝。待那些金光亮起，一连数重攻势叠加席卷而来，只好将还在远处的玄方通灵印召回身前，然后将护住周身的灰色气流尽数收在印中。 玄方通灵印表面灰光一闪，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影应声而出，台下的柳子风看的清清楚楚，正是那牛鬼无疑。 黑色牛鬼魁梧雄壮，手上黑色巨叉朝前一戳，顿时与丝带法宝相撞在一起，发出“嘭”的一声。丝带攻势一缓，顿时灵活地朝一旁缠绕过去，牛鬼发出一声冷哼，手中黑叉竟然比那丝带速度还快，一击便将前者拦截下来。 薛雅琪见这一招未能奏效，顿时虚手一招，将法宝唤回身前，似在酝酿第二波的攻势。 苏黎自然是开启了玄方通灵印的第四印，此时便决定乘势而上，心念一动，就看到牛鬼整个巨大身子双蹄猛地一蹬地面，地板上出现不少裂纹。再看牛鬼已是身在半空，手持黑叉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朝薛雅琪冲来。 薛雅琪脸色一肃，白色丝带带着她的身体朝后退去，一直退到后方半空离地面几米高的地方。牛鬼一击重重砸在地面上，激起一片土石瓦砾。 两人斗法比试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看得台下同门叫好连连，似乎比他们自己上台比试还要激动。 又过了半个时辰，薛雅琪终究是抵抗不住牛鬼攻势，丝带法宝也被牛鬼死死缠住，再也发挥不出作用来，只好开口认输。 这一场比试结束，下一场便是轮到了算卜天命。对于算卜天命，柳子风虽然和他同吃同住，但是说起这小子的深浅，他自己也说不上有多少了解。平常只见他偶尔只见打坐冥想，虽然也会教给柳子风一些阵法之类的知识，但还真的没见他出手过。 落月峰上人少，故而算卜天命刚一出场，引得台下众人一片吃惊。 “这个小子是谁啊？” “不会是季长老的私生子吧？年纪这么小就能参加试炼了？” “嘘……小声点，我看啊，多半真的是有可能……” 一道道千奇百怪的议论声传入柳子风耳中，顿时让他面色古怪，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而这个时候身边有同门注意到他道袍上的落月峰的标记，连忙噤声不言，朝着柳子风尴尬一笑。 “私生子？” 柳子风越想越觉得古怪，忍不住朝高台看了几眼，确认一下师父季正法是不是在这边观战。 上面一片空空，远处“青龙”战台传来山崩海啸一般的高声呐喊，不知道那边的比试有多么激烈。估计师父是在“青龙”台那边观战，柳子风心里如此想道。 台上，算卜天命的对手是一个小个子，运转心法亮起法宝之后，是一件寻常弟子很少铸造的“锥剑”。这“锥剑”法宝也属于仙剑之类，但是铸造起来确实有些繁琐，整个外形除了多了剑柄之外，整个剑身就像是一根磨尖了的铁锥。不过，这法宝也有着独有的优势，本身比起仙剑还要坚硬许多，必要时甚至能够化为枪戟戳刺，十分灵活。 算卜天命稚嫩的脸庞上稍显疲倦，周身猛然间亮起一层淡青色的光晕，惊得台下一片寂静，连柳子风都说不出话了。 “玉……玉霞境？” “我没看错吧？” “快，打我一拳……噗，混蛋，你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柳子风更是震撼，没想到不声不响间，算卜天命这家伙已经突破到玉霞境的境界，整个落月峰上也就只有季中阳和越紫萱是玉霞境而已。二师兄李天成因为“九霞唤灵台”的原因，在青霞境顶峰之境许久，迟迟不敢再进一步。 苏黎如今也到了第六重境界，也许不久之后就要面临二师兄李天成的困境。当初他尚未入山，而李天成却是亲眼见到了大师兄突破的一幕，若不是师父手段通天，再加上师娘那边玄心阁之人相助，只怕早已命丧黄泉。饶是如此，仍旧是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保全了季中阳。 “这个事情，一定要想办法解决吗，不然无论是二师兄还是四师兄，境界都不能再度突破。而且，我已经拿了师祖的法宝，没有别的方法的话，也只能依照师祖的想法试试看了。还有那‘破妄之瞳’……” 柳子风心中想道，良久之后眼神逐渐变得更加坚定。 第六十四章 完胜 “朱雀”战台，一片氤氲青光如虚如幻，映照着算卜天命稚嫩的脸庞。 台下，一众落霞宗弟子目中仍是久久不散的惊憾之色，连那名负责的长老都惊疑地看了算卜天命一眼，许久才以众人听不到的声音叹息道：“如此天资，却不是我落霞宗之人，可惜，可惜！” 修道之人最重心气，对手那个小个子虽然也被惊了一下，但瞬间回过神来，周身浓郁的蓝色光芒亮起，口中念念有词。 然而，这一切在所有人眼里大抵不过是负隅顽抗罢了。寻常的青霞境五重与六重之人遇上，都是难以抗衡。而青霞境突破到玉霞境又岂是一般困难，其中隐秘也只有真正突破之后方能领略。 这小个子是神阳峰之人，依仗着自己法宝之利，硬生生战斗到了第二日，原本看算卜天命年纪小小，心中对后面的比试还有一丝憧憬。只不过现在看起来有些困难，脚下的碎石块都在微微颤动，他眼神一狠，驭起法宝飞到半空中。 算卜天命一脸困意，不过还是稍稍认真了些，从怀中取出四样龟壳一类的东西，又运转心法布置了一个阵法后，就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了。 “这……” 台下众人有些傻眼，原本看到小个子眼中狠色一闪，以为两人之间要爆发一场惊天较量，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小子竟然只是布置了一个古怪阵法，就安心地待在里面休息起来。 “哼！” 矮个弟子脸色一变，被对方如此轻视当然有些恼火。既然算卜天命打算完全防御的话，那只能由他展开攻击了。 也无需什么招式口诀了，矮个弟子手持那件“锥剑”法宝直接冲了过去，看起来倒像是柳子风比试时使用青林剑的样子。不过这锥剑显然威力更大，一点蓝光如寒星一般出现在剑尖之上，朝着对面算卜天命身前的阵法冲去。 “嘭”的一声，锥剑猛地刺在半圆形的绿色阵法光罩之上，发出一声闷响。 紧接着，一道道蓝光接连不停。矮个弟子速度真的是奇快无比，众人只能隐约看到一个小小黑影不时围着半圆形光罩攻击着，“砰砰砰”的声响不停从台上传来，尘土弥漫间也不知究竟是什么情况。 好半晌，那声音才停了下来。烟雾散去之后，众人顿时目瞪口呆。 半圆形光罩依旧散发着淡绿色的光芒，表面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而算卜天命的对手，正提着锥剑在一旁喘着粗气。 “你就不能不缩在你那个乌龟壳子里吗？这还要怎么比下去？” 矮个弟子攻击了半天，除了感觉自身真气消耗了七七八八之外，再无其他收获。看到算卜天命一脸老神常在的样子，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朝他朗声喝道。 “呃……这要怎么办……” 算卜天命有些尴尬，虽然说这样有些欺负人，但他现在本来就困得很，一脸无奈地嘟囔几句，而后眼神一正：“好，我要出招了，你小心一些！” 矮个青年见他认真起来，心下一凛。虽然境界是比不上对面这个怪异的小子，但气势上却不能输给了他。当即手持锥剑摆出一副防御姿势来，大声道：“放马过来吧！” “轰！” 他话音刚落，就见算卜天命周身那个淡绿色光罩瞬间膨胀，轰的一声炸裂开来。一股滔天气浪顿时席卷了整个战台，像是化作一只巨大手掌朝前推去。这攻势来的太过凶猛，速度也是极快，转眼间便到了矮个少年身前。 “啊……” 此时，再灵活地修炼道法也起不了一丝作用，面对着能覆盖整个战台的气浪，矮个少年眼皮狂跳，一瞬间连呼吸都停滞了。 巨大气浪推动着他的身子，携带着万马奔涌之势，一直朝前方滚滚而去。台下正对着气浪而来的一群同门，忍不住脸色狂变，会御物飞行的已经腾起道光飞至半空，余下尚未达到四重境界的弟子纷纷四散奔逃。 场面一度混乱起来，众人纷纷狂奔逃命不迭，柳子风也在其中。眼看着巨大气浪就要冲出战台，忍不住脸上一黑，就想当场摁住算卜天命教训一顿。 这时，站台边缘处人影一闪，却是之前负责比试的那位神阳峰长老。只见他右手一抬，登时便有无数绿光聚集在他手中，形成一枚绿色光球。将那光球朝来至近前的气浪中一抛，就见那来势汹汹的无数气浪如同长鲸吸水一般，被那枚绿色光球尽数吸入其内。 左手轻轻一托，接住一个从半空中掉落下来的人影。众人一看，正是那矮个少年。 “好了，比试结束，算卜天命胜。” 这位长老脾气看起来倒是不错，轻松化解了算卜天命这一招余威过后，便是当众宣布比试结果。而后，又看了对面一眼，问道：“小子，你是刚突破到玉霞境不久吧？” 算卜天命早就被自己搞出来的巨大声势惊呆了，饶是他自己也没有想到会发生如此局面。听到长老问话，他忙不迭地一溜小跑过来，先是恭恭敬敬行了一礼，道：“长老勿怪，弟子也不知道会造成这个局面……” “哈哈，无妨。小小年纪能达到玉霞境界，已经称得上不出世的天骄，老夫又怎么会生气？看你刚才的样子，似乎突破之后便没有出过手吧。玉霞境已经是迈步进了‘道’的心路，一招一式都和青霞境有着质的不同，若是你日后遇到了什么困惑，尽可来神阳峰来寻我。老夫姓华，你成为一声‘华长老’便可。” 华长老脸上丝毫没有生气，反而笑着为算卜天命解释了不少疑问。 “是，华长老，小子算卜天命，日后若是有什么困惑之处，定会去长老处叨扰一番的。” “好，嗯？你叫做算卜天命，嗯……难道是算卜成那老骗子的什么人不成？” 华长老一听此言，顿时有些惊讶问道。 “华长老，您说的应该是我爷爷，他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离开一段时间才能回来……” “哦，还真是啊！好好好，没想到那老骗子居然有这么一个争气的孙子，真是了不得，了不得啊！” 华长老一边笑着，又叮嘱了算卜天命几句，这才离去。 上午的三场比试已经结束，“朱雀”台周围已经空荡荡的。算卜天命取回自己号牌，抬头就看到不远处柳子风在树下等他，顿时走了过去一把揽住柳子风肩膀，问道：“怎么样？上午的比试结果如何？” 柳子风一听他说到比试，脸色一黑脱口而出道：“还好，侥幸胜了一局。只不过刚才在台下看某人比试的时候，一不小心差点就被气浪给拍到落霞镇去了。” 算卜天命表情一滞，刚想炫耀一下战果的话顿时卡在嘴里说不出来，尴声道：“我这不也是对境界不太熟悉嘛……” …… 整个上午，落月峰参加比试的四人全部获胜，也算是开门红了。中午坐在一起吃饭时，众人表情都是兴奋无比。虽然还没有到真正的高手较量，但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的获胜也是让大家赞叹不已。而得知算卜天命已经突破到玉霞境的消息后，更是惊得众人一时都呆住了。 “什么？这小子都突破玉霞境了？不可能吧？” 苏黎口中含着食物，大呼小叫的吃惊不已。二师兄李天成笑道：“如此一来，我们落月峰今年的成绩定然要好过往年不少。有天命如此战力，再加上大师兄和小师妹，一定能拿到不错的成绩。” 苏黎兀自不满道：“二师兄，你也太偏心了吧？除了他们三个，难道我和小师弟就拖后腿了吗？我们两个今天可都是取得了胜利好不好？三师兄，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杜千夜微微一笑，脾气性格倒是和李天成有些相似，但是更加儒雅一些，开口说道：“没错，四师弟你可要好好努力，千万不要被看不了哦！还有小师弟，晚上吃过饭以后你来寻我，我有一些事情要跟你说。” 柳子风闻言点点头，放下手中筷子说道：“我吃饱了。” 越紫萱一脸狐疑地看着三师兄杜千夜，好奇问道：“三师兄，你和小师弟要去做什么？” 杜千夜嘿嘿一笑，有些诡异地看了柳子风一眼，低声说道：“不要打听，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 “哼！” 越紫萱顿时找不出理由反驳，哼了一声，继续埋头吃饭，众人哈哈大笑。 季中阳看着众人吃的差不多了，坐直身子正色说道：“看现在的情况，恐怕还需要两日时间试炼才会结束。下午老二和小师妹还有比试，其他人好好休息一下。听说，这次宗外试炼其中有些变化，但也是一场重要机缘，无论如何大家都要努力。” 众人脸色一正，同时说道：“知道了，大师兄。” 季中阳转过头，看向老三杜千夜问道：“老三，你这次若是不急着走的话，也可以和我们一起去‘灵鹤山’试炼一番。据说，那里曾经是一上古异兽‘灵鹤真人’的隐居之地，其中与妖族也有些关系，你去了说不定也会有意外收获，怎么样？” 杜千夜表情一怔，旋即看了众人一眼，问道：“时间倒是没什么问题，只是现在还不知道谁能拿到前六的名额……” 季中阳坦然一笑，说道：“确实如此，这事是我有些心急了一些。说实话，神阳峰和星华峰真正的高手还没出现，等下午比试过后，多半大家就心里有数了。” 第六十五章 神速 吃过午饭，众人各自回屋休息去了。上午参加比试的季中阳四人，早已困倦难耐迫切需要好好睡一觉。而下午要参加试炼的李天成和越紫萱，也在自己房中打坐冥想，准备下午的比试。 神阳峰极为宽敞，早在试炼之前已经为来自另外两峰的弟子们准备好了客房。柳子风回到房间中，一时睡不着倍感无聊。算卜天命住在他隔壁，好像是研究杜千夜送给他的那块兽骨去了。 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愣愣的望着房梁发呆，脑中回想着上午比试时的场景。忽然，柳子风眼中一动，顿时想起脑海深处的虚幻灵魂。自从他修成《地鬼术》基础心法之后，这两日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这东西的动静，之前因为是在比斗，故而也没有功夫细想。 他这个念头刚一生起，脑海中的墨莲上，那道盘膝静坐的虚幻人影顿时睁开双眼。只不过，这一次却没有那种诡异的暗金色，而是与柳子风神色相同的作思索状，一丝清晰的波动顿时传出。 “这……就是我自己？” 柳子风心中一动，感受到脑海中传来的一丝意念，运转起《地鬼术》的心法来。 在他心法运转起的一刹那，整个房间光线陡然昏暗下来，一丝丝阴寒冰冷的气息自他体内散发。一层许久不见得青黑色光晕笼罩柳子风的全身，在他右手衣袖间的法宝“离魂刺”，也在这时发出轻微颤动。 墨莲之上，虚幻人影似乎在一瞬间变得凝实许多，不但出现了与柳子风一模一样的清晰五官，连身上的衣袍都与他当下身着的衣服一般无二，厚重、深沉、诡异众多词语都不足以形容这个虚幻之物。 与此同时，他的心念仿佛同时沉浸在虚幻身影之中，窥视着自己身体内的一切。一条条闪着青色微光的经脉，跳动不止的心脏，不断起伏的胸腔……体内一切尽数在柳子风感应之中，无比玄妙。 身体本就是各族最为玄奥莫测的东西，无论是人族或者妖兽，各种术法神通追究到根本都是依仗身体发出。人族在久远的年代之前，领悟打坐冥想呼吸吐纳之后，也是将天地间的灵气纳入体内丹田，作为一身道行强弱的根本。各种野兽妖兽异兽，也是在漫长岁月中淬炼身体，接受天地间的洗礼化作各异神通。 只有鬼族，并非是修炼鬼气的邪道宗门，而是真正的只有灵魂的各种鬼怪，似乎才不受身体的限制，吸收至阴之气强壮己身。自古便有传言，九天之上是为神明居所，九幽之下便是幽冥黄泉，若不能修炼得道成仙，死后多半是要化作鬼魂步入黄泉。 这世间诸多传闻，天地神明似不多见，而孤魂野鬼传说更多。无论是善恶有报，又或是六道轮回，传闻已久不知出处，常人便将鬼神同为一谈，敬天地敬鬼神，至于其中有多少可信之处，便无从考究了。 柳子风躺着床上思绪飘飞，不知不觉想的极为遥远。 “鬼神……到底在哪里？我见到的，是什么？” 他忽然想到曾在梦中看到那些幽冥鬼卒，排成队伍的孤魂野鬼，神秘莫测的诡异之地……自从他离开村子以后，就再也没有经历过那番梦境。若非他得到的无字古卷上出现了从那诡异之地带出的《地鬼术》心法之外，这个梦似乎真的是虚幻无比。 “九幽黄泉，柳氏鬼族之门，它们在哪？” 柳子风感觉似乎抓到了一条线索，但是却始终无从将这些事情完整地联系起来。想起往事，他情绪顿时低落下来，闭上眼睛。 没过多久，便是一阵困意袭来，不知不觉中他竟然睡着了。 …… “哇，美女哎！我从来没见过如此美丽的仙女啊……” “太美了，没想到星华峰竟然有如此美丽的师姐，以后我要经常去走动一下……” “少来吧，就凭你这点道行，还想去星华峰拈花惹草？” 明晃晃的日头挂在天空，神阳峰上的灼热似乎更加惨重了些，连本来带着些许凉意的山风都变得有些滚烫，朵朵白云千奇百怪地萌发出各种形状，却完美避过了圆滚滚的太阳，似乎并不想让这些参加比试的弟子好过。 饶是如此，神阳广场上仍旧气氛火热，试炼照常进行，四座比试高台下已是人满为患。不过令人诧异地是，此刻的“青龙”战台下方人数明显更多，远远超过了其他几座战台的总和，看起来气势惊人。 人群外围，越紫萱跑到一棵粗壮古木下，借着古树阴影顿时感觉凉快许多。李天成的号牌是“六”号，越紫萱是“九”号，分别是第二轮和第三轮比试，倒是不急。不过，看到二师兄李天成正踮着脚尖朝台上张望，越紫萱登时没好气道：“二师兄！” 李天成一脸谦和微笑转过头来，问道：“小师妹，怎么了？” “难道那个宋惜彤就长得那么好看？” 李天成停住身子，皱着眉头似乎真的在认真思考，打量了一眼越紫萱，口中说道：“跟师妹差不多吧……就是气质好像有些不一般。” 越紫萱闻言也起了好奇，疑惑问道：“哦？有什么不一般的？” 她刚说完，忽然就听到周围不少弟子轻呼道：“来了来了！宋师姐出现了！” “青龙”台上，忽地看到远处天边一道白光一闪，一个淡淡的影子飘忽如幻，似乎一下子就来到台上。 一道娇小玲珑的身影，一头银白长直的头发披散在脑后，笔直地站在战台中央。山风轻轻吹动那一头白银色的发丝，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瞳，精致的面庞此刻却是没有任何表情，身上整整齐齐穿着星华峰的道袍。 高台上，落尘真人微微点头，对着身边的玄玉大师问道：“惜彤如今到了什么境界了？” 玄玉大师微微蹙眉，不确定地说道：“惜彤总是在闭关，很少出来。上次出关还是一年前，已经是玉霞境二重巅峰的地步，以她的修炼的呃速度来看，现在是什么境界还真是不好判断。” 落尘真人微微皱眉：“平日里，你可有教她什么东西了吗？”、 玄玉大师摇头，道：“对惜彤来说，似乎不存在修炼中的困惑，只需要境界足够便能自行突破。进入宗门这几年来，除了宗门规矩之外，我似乎真的没有教过她什么东西。” 落尘真人轻轻一叹：“你还是没办法让她拜入你的门下吗？” 玄玉大师闻言面露无奈之色，缓缓说道：“没有。这孩子平日里寡言少语，连本峰的师姐师妹都不认识几个。寻常我说的事情都能完成，但对于拜师的事情从来都是不行。” 季正法在另一侧皱眉说道：“这就有些奇怪了，当初这个女娃便是有些神秘，孤身一人来到宗门，所为何事你们也不知晓，怎么就如此草率让她进入星华峰了？” 落尘真人颔首道：“我也是没有办法，惜彤来宗时带来了一封书信，上有七灵子师父的真迹。其中内容大概是师父曾答应过她家人一件事情，故而惜彤来到宗门时，我也没有过多在意。这几年下来，惜彤一身道行突飞猛进，连带后山那些老家伙都吃惊不小，便是动了收徒之念。然而直到现在，此事依旧没什么进展。” 季正法这才恍然点头，可惜道：“原来如此，这事情确实有些为难。” …… “青龙”台上，宋惜彤银发飞舞，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着前方，身姿笔直。台下观望的一众同门已经炸开了锅，个个兴高采烈的大声呼喊，热闹非凡。 “什么嘛，二师兄，这就是你说的那什么非同一般的气质？” 李天成尴尬一笑，说道：“这个嘛，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我这也是第一次见到真人，气质好像真的很不一般……” “很不一般？面无表情，冷冰冰的就是很不一般？你这是什么品位？” 越紫萱哼了一声，顿觉无聊，自顾自找了个阴凉的地方休息去了。 台上，宋惜彤对面又走出一道人影，是一名叫做李出云的神阳峰男弟子。刚一上台，就对着宋惜彤抱拳笑道：“宋师妹，早就听说师妹道行高深，又是天姿国色，今日能和师妹交手，真是倍感荣幸。” 宋惜彤站在原地，打从她身影显露时就从未动过一下，此时仿佛没听到李出云说话一般，深邃的眼瞳直直地盯着对手，精致的小脸上无喜无怒，完全把所有人当成了虚无。 骄阳似火，尤其是午后的烈日更是难耐，众人等的眼疾心热。终于是一位神阳峰长老走到台前，左右看了两人一眼后，朗声宣布道：“比试开始！” 李出云听到比试开始，当即便习惯性地转过身子，面向台上掌门真人的位置，正欲抱拳行礼。忽然，感觉一阵劲风从身体一侧扑面而来。心下一惊，顿时转头看去，入眼只见一记明晃晃的手刃已经袭至身前。 快、狠、准，完美无差！ 李出云大惊失色，猝不及防之下，此刻只来得及抬臂抵挡。登时，他只感觉一道沛然大力传来，五脏六腑都在隐隐颤动，疼痛不已。整个身子不由自主的朝场外飞去，片刻后传出“砰”的一声，已经摔到台下人群中。 眼见这一幕，台下所有观战的同门都傻了，高台上的落尘真人几人的面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越紫萱目瞪口呆地看着摔在离她不远处的李出云，一脸怪异地看着台上宋惜彤的娇小身影，喃喃道：“这气质，的确是非同一般啊！” 刚刚宣布比试开始的那名神阳峰长老，也被这场面惊了片刻。按照不成文的惯例，在正式比试前两人都会向所有人抱拳行礼，之后才是正式开始比试。宋惜彤显然并没有想那么多，直接干净利落地结束战斗。那位长老有些为难地转过身子，面向落尘真人道：“掌门真人，这场比试……” 落尘真人回过神来，看到玄玉大师一脸早知如此的模样，咳了一声说道：“这一场宋惜彤胜！” 所有弟子哗然，都是有些不敢置信。如此快的结束的一场比试，已经算得上宗门稀有的事情之一。虽然有些趁虚而入的嫌疑，但宋惜彤的人气似乎完全压倒了一切。一时间，台下人声鼎沸，声声高呼呐喊不绝于耳。 “宋师姐太棒了！” “厉害！我也要像宋师姐一样，打对手一个措手不及！” …… 第六十六章 意外 落日余晖静静洒入房间，整间屋子都披上了一层金色，安详静谧。 柳子风一觉醒来，感觉神清气爽精神百倍，仿佛自身道行都有了些许进步。看天色已经是夕阳西下，再度伸了个懒腰，他一骨碌从床上翻身坐起，起身打开房门。 这一觉足足睡了有三个时辰，走出房门，整个院落里并没有大师兄几人的身影，黑炎和小白围着院子嬉闹玩耍着。看见柳子风走出房门，顿时兴高采烈地朝他跑来。 试炼这两日以来，柳子风也是极为忙乱，也没有理会这两个家伙。不过以这两个家伙的机灵劲儿，自然是不愁什么吃食。黑炎一溜烟窜上柳子风的肩头，小脑袋朝着他亲昵地蹭了蹭，以示友好。小白温驯地趴伏在他脚下，吐着舌头哈气。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小白来到落月峰以后，平常各种行为动作似乎跟一只大狗完全无二，无论是与黑炎嬉闹时汪汪大吠，还是此刻因为天气炎热吐着舌头的模样，完全没有柳子风初见它时的威风凌凌。 柳子风蹲下身子，抬手轻轻抚摸小白身上毛发。这两个家伙不知道去哪里鬼魂去了，浑身上下都是脏兮兮的。他左右看了一眼，在墙角处发现一个还算干净的木盆，对小白微笑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打些热水来给你洗个澡。” 不多时，柳子风端着一盆温水过来，小白温驯地趴在木盆中，只把脑袋露出盆外。柳子风一边给它清洗着身上脏兮兮的毛发，一边自言自语道：“应该快要结束了吧，不知道二师兄和小师姐怎么样了，想来是没有问题的，对吧？” 小白微眯着眼，一张毛茸茸的脸上满是享受，闻言脑袋轻轻点了点表示同意。 柳子风看着它这模样，也是会心一笑，两手又搓上了它的脑袋，半晌后惊讶道：“小白，你头上的角又变长了。” 小白头上的一对小角，比上次柳子风注意到的时候又变长了一截。 心中正想着，忽然看到对面房门一开，三师兄杜千夜从屋中走出，一眼便看到正在给小白洗澡的柳子风，顿时笑道：“小师弟，休息的不错吧？” 柳子风一边给小白冲洗了一下，看着它跑到一旁甩动着浑身水珠，一边站起身来说道：“睡了一觉，感觉精神百倍。” 杜千夜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点头问道：“那就好，身体才是修道之人的根本，其中蕴含着不下于任何高深术法的玄奥。若是没有强壮过人的体魄，就算是想要施展威力无匹的神通，也会因为身体无法承受而失败。对了，二师兄他们还没有回来吗？” 柳子风思考着他话中含义，觉得十分在理，又听杜千夜询问二师兄的事情，答道：“还没有，我刚醒来后便是出了房门，还没有见到其他人的踪影，应该还在休息吧。” 正说着话，两人忽然齐齐朝前方看去。不远处只见两道遁光一闪，两个人影落在院中，正是下午参加比试的二师兄李天成和越紫萱。但见两人表情不同的是，越紫萱一脸得意样子，反观李天成则是满脸尴尬，连平常的微笑都无法保持了。 柳子风见二师兄如此模样，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好问一旁满脸得色的越紫萱道：“小师姐，比试的情况怎么样？” 越紫萱顽皮一笑，挤眉弄眼地瞥了李天成一眼，才对柳子风说道：“你猜！” 看她一副似乎整个落霞宗都是我的这般模样，柳子风哪里还猜不出答案，开心说道：“是了，以师姐的道行身手，定然是轻松获胜！” 越紫萱老气横秋地点点头道：“算你识相！” 她迎着夕阳微光轻拢发丝，如梦似幻的余晖包裹着她的背影，仿佛天地之光尽收前最美的风景。 杜千夜听着两人说话，听到越紫萱获胜后顿时一笑，口中称赞道：“小师妹果然厉害，不过可不能骄傲了呢，明天还要稳扎稳打，争取到名次才行。”说完，又把目光看向一脸不自然的李天成，问道：“二师兄，你这副表情，莫非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李天成一脸无法言说的尴尬之色，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低声道：“千夜，你别问了，丢死人了……” 杜千夜和柳子风两人对视一眼，这才注意到李天成脸上似乎有些发黑，身上传出一股烧焦的糊味。他两手紧紧地捏着身上道袍衣扣，然而还是能看到里面似乎光溜溜的，连贴身衣物都不见了。 柳子风年纪尚小，只是感到万分奇怪：二师兄下午不是去比试了么？怎么回来之后连衣服都打没了？ 他脑中不断想象着，到底是多么激烈的比斗，竟然让李天成的浑身衣物都打碎了。杜千夜则是一脸怪异地盯着李天成，头一次对二师兄另眼相看，赞道：“二师兄，莫非你下午没有去参加比试？跑到落霞镇找了个风花雪月的地方鬼混去了？” 李天成再也不愿多待，口中说了一句“我先去换件衣服”，人影一闪便消失在原地，只留下笑的花枝招展的越紫萱，和面面相觑的杜千夜以及柳子风。 见李天成离开，杜千夜好奇问着越紫萱究竟是怎么回事。后者仍旧笑个不停，不停摆手道：“不行……哈，我不能说……哈哈，还是让二师兄亲口跟你们说吧。哈哈，说到底二师兄变成这个样子，可是有三师兄一份功劳呢！” 杜千夜一脸摸不着头脑，闷闷道：“什么意思？怎么会跟我有关系呢？” …… 夜晚，众人聚在一起吃饭。季中阳、苏黎、算卜天命三人果然睡了整整一下午，直到快要吃饭时才各自走出屋子。坐在饭桌前，李天成一言不发埋头吃饭，对下午比试的事情只字不提。越紫萱同样安静地吃着饭，只是嘴角一丝笑意怎么都掩饰不住。 季中阳看了两人一眼，一边吃着一边随口问道：“老二，下午比试可还顺利？” “顺利？” 李天成明显一愣，若是大师兄直截了当问比试是输是赢，那他也能干脆回答上来。可是要说起比试顺利的话……李天成脑中顿时想起下午比试时的场景，脸皮瞬间抽搐了几下，口中似嚼着东西很不清楚地说道：“挺顺利的……” 季中阳没注意到他脸上的表情，听话音便是笑道：“那就好，这一次我们都要使劲，让落月峰的名头在宗门内传开！” “噗” 越紫萱正端着汤碗，听着大师兄如此振奋的话语，忍不住噗的一声把刚喝的一口汤全吐在了地上。在众人一脸莫名其妙的神色中，捂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 李天成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知道这个事情迟早都是瞒不住众人，闷闷来了一句：“不用使劲了，落月峰的名头已经被我在宗门里传开了……” 末了，李天成对着越紫萱怒道：“有这么好笑的吗？小师妹你看看你，真是连一点形象都没有了！” 众人见状都是不明所以，苏黎奇道：“二师兄，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把小师妹乐成这个样子？” 李天成脸色一黑，仰头望着屋顶一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又垂头叹了口气，低声说道：“说来话长，得从头上说起。昨日夜里千夜不是送了我们所有人一样东西吗？我拿着东西回去一看，老三给我的是一盒‘万年松香油’。这东西你们也知道，打坐冥想的时候能快速宁心静气，妙用无穷，我便找了根绳子穿起，带在身上了。” 杜千夜点头说道：“没错，这东西是我在南泽中的古老密林中寻到，其中香气确实能助人快速进入空明状态。不过，这和你比试回来不穿衣服有什么关系？” “啊？” 这一下，季中阳、苏黎几人同时目瞪口呆。 李天成表情一滞，没好气地冲杜千夜说道：“闭嘴！是我说还是你说？” “后来，我就把这东西带在身上。下午比试时，估计是因为天气太热的缘故，那松香油竟然融化了。可那时候正是在比斗过程中，也没有分心注意到这一点。直到我驭起法宝的时候……” 柳子风有些奇怪，问道：“二师兄，驭起法宝怎么了？” 李天成似乎仍旧心有余悸，缓缓说道：“法宝，我那法宝你们也知道，唤做‘冰火奇寒匕’。偏偏对手还是星华峰的女弟子，属性偏寒。当时，我便朝火匕灌注真气，火光冒出来的一瞬间，然后就出事了……” 她刚说完，众人哄然大笑，整个房间里回荡着阵阵笑声。苏黎一手捶着桌子，一手指着李天成哈哈笑道：“二师兄，哈哈，然后当场就着火了吗？” 李天成脸上表情有些凄惨，茫然说道：“然后就完了……全完了，以后整个落霞宗都要流传我李天成的故事了……” 众人闻言笑声更是不停，大有笑破肚皮之势。李天成恶狠狠地看了这群毫不仗义的师兄弟一眼，心中不由哀叹几声。 过了许久，众人才强忍笑意，收拾碗桌之后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 第六十七章 夜训 回到房间，柳子风想起二师兄的事情，就忍不住想笑出来。以二师兄李天成平日里一贯的形象，算得上温文儒雅，如沐春风。然而经此一事之后，宗内同门再见到他时作何感想就不知道了。 杜千夜离开时虽然一直对李天成连说抱歉，但那副忍着笑意脸庞任谁都能看出大大的言不由衷。 柳子风盘膝坐在床上，抛弃心中杂念打坐冥想。明日便是又一轮的比试，以方炎奇的本事下午的比试应该不是问题，下一场便是柳子风与他之间的对决。想起那日夜宴时，方炎奇一脸不甘地发出约战，以及那副高人一等的跋扈姿态，柳子风就觉得心中不爽。 只是，以他现在青霞境五重的道行，看起来完全不是对手，那一日痛快答应下来，完全是心中憋着一股子气无处释放，事后想来柳子风也觉得当时真的是太过冲动。不过，既然事已至此，再说什么都是后话，除了硬着头皮比试之外，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 他心中这般想着，便再也无法凝神继续打坐。睁开眼睛看向右手手臂，感受衣袍下的手臂传来一丝彻骨凉意，稍觉心安。 “真是鲁莽啊……若是到了最后一刻，也只能这样了。纵然输了任何人，这一场关乎小师姐的比试我都不能失败……” 低声呢喃从柳子风口中轻轻传出，这一刻他似乎下定了决心，脸色也变得坚毅起来。 站起身来，柳子风看看窗外天色，已是月上柳梢。想起中午三师兄杜千夜说的话，他轻轻合上房门，朝杜千夜的屋子走去。 …… 落月峰众人居住的地方是一处小院落，杜千夜那间屋子本来是给师父季正法准备的。平常这里少有人来，只在试炼时这些屋子才会派上用场，因而杜千夜在这里呆了几日都没有人发觉。 季正法和秦淑云自然是不会住在这里，以两人的道行眨眼功夫便能回到落月峰，这屋子虽然是备用，但仍是空闲下来，正好留给杜千夜自己暂住。 茫茫月色，夜晚的气温与白天相差太多，柳子风甚至感觉有些寒冷。山上夜风比白天要强劲许多，他紧了紧衣袍看向面前一间宽敞了足有一倍的大屋，抬手就准备轻轻敲门。 “进来吧，小师弟。” 还未敲响房门，杜千夜的声音陡然响起，已经感觉到了屋外来人。 柳子风推门而入，宽敞大厅摆放着一张巨大的红木桌子，桌上两只茶杯冒着热气。杜千夜提着茶壶放在一边，转过头对刚进来的柳子风笑道：“小师弟，我还以为你忘记过来了呢，过来喝茶。” 一丝丝茶香伴随着氤氲水汽，弥漫整间屋子。柳子风这才发现，三师兄屋中似乎比外面还有寒冷，连茶杯上的水汽都看得清清楚楚。不过这茶品质应该不错，连他这个外行都感觉到一阵神清气爽。 “来，小师弟。这茶可不是落霞宗招待客人用的那些粗糙之物，那可是我在南泽里的一位朋友亲手炮制，一般人可是没有这个福分。快坐下，品尝一下滋味如何？” “三师兄，我……” 柳子风走进屋内，看着这个才见过两天笑容可掬的三师兄，也许是师兄师姐时常念叨的缘故，感觉十分亲切。 “小师弟，有什么话就说，不要吞吞吐吐的，这可不是大好男儿该有的样子。尤其是我们修道之人，更要做到心怀豁达，胸襟开阔。哦，我也不算是正常的人族，反正就是这么个意思就对啦！” 杜千夜微笑着看着这个小师弟，这两日以来也对这个话语不是很多，看起来有些木讷的师弟有些喜爱。尤其是在看到柳子风时而露出的坚毅神色，颇有几分他当初刚拜入宗门的样子。 柳子风应言坐下，端起面前茶碗在嘴边抿了一口，顿时有些惊讶地看着杯中茶水，奇道：“这茶水怎么这么冰凉？” 杜千夜看他一副惊奇的样子，顿时哈哈大笑。 “怎么样？感觉还不错吧？是不是头一次喝道这种特别的茶水？告诉你吧，这种茶叫做‘南山苦岐’，只有用最为冰凉的山泉水冲开，才会有茶叶特有的味道。若是以寻常烧开的水泡它，那便是人间至苦之物，绝对能让你痛哭流涕。这种东西向，你注意到那些腾起的水汽了吗？那些便是‘南山苦岐’中的苦味，一旦遇到热水的话，就会混入茶水之中了。” 盯着茶杯中还在浮浮沉沉的茶叶，柳子风不觉怔怔出神。这些说是茶水，又何尝不是一个人的人生？ 有些事情，也许需要很久很久，才能慢慢地融入身体各处，品尝起来才不至于那么苦涩的吧？ 过了许久，柳子风回过神来，望着一直没有出声打扰他的杜千夜，开口问道：“三师兄，不知你唤我过来有什么事情？” 杜千夜看了柳子风许久，脸上笑容稍减，正色道：“小师弟，说正事之前，我们先聊些其他的。我问你，你可是柳氏鬼族之人？” 柳子风面色一变，看着杜千夜的毫无杂质的眼睛，半晌才点了点头：“没错，我的确是鬼族之人。” 杜千夜闻言脸上毫无意外，接着说道：“你也不用担心，我能够看出你的身份，也跟我自身异于常人有着一定关系，这些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就好比说我自己，同样身怀着一半人族一般鸣蛇族的血脉，说起来只是个半妖，比起你来还要凄惨更多。” 柳子风顿时一愣，却是从杜千夜口中听到好几个没听说过的词语，问道：“三师兄，你说什么？” 杜千夜神色有些感慨，转过头不去看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漂浮的茶叶，喝了一小口。 “没听过么？我只是一个半妖，并非你师兄口中所说的那类妖兽。人族和其他种族之人成亲之后，子嗣后代偶尔会出现身怀两种血脉之人。一般这种后代，都不被两族所接受。而我，就是人族和鸣蛇族的后代，同时身怀两种血脉，却不属于任何一个族类。” 他话语虽然平淡，但是其中淡淡的失落之感油然而生。像杜千夜这样的存在，天地之大，却不知哪里是栖身之所。 “三师兄，无论如何，至少在落月峰上，我们大家都是把你当亲兄弟的。” 柳子风莫名的为杜千夜感到悲哀，转念一想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除了落月峰，现在的他同样无处可去。 杜千夜闻言一笑：“没错，这也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放弃的原因。追求长生又不是我的渴望，为了一己私心独攀高峰，纵然成了又有什么快乐？我只希望我身边的人能好起来，我不去做扯后腿的人便是了。” 他目光中深邃而认真的光，柳子风在他身旁看得清清楚楚。 “小师弟，你是为什么而修道的呢？为了长生？” 杜千夜话风一转，目光落在他的身上，用一种饱含深意的语气问道。 柳子风摇了摇头，神色认真的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之所以修道，只为了杀一个人。” …… 神阳峰，距离落月峰众人不远处，另有一片大出倍许左右的院落。院落正中央是一间大出一些房屋，与杜千夜居住的屋子大小相差不多，此时还亮着灯火。 屋内，几盏油灯发出明亮的光芒，一位三十左右的美妇坐在床榻上，看面容赫然是星华峰的玄玉大师。床边还站着一个娇小身影，一动不动。 “惜彤，我唤你过来，你可知是为什么？” 玄玉大师温声开口，心中却是有些犯愁。在她身前笔直站着的女子，正是白天仅是一招就败敌的宋惜彤。如此天资过人的女子，玄玉大师又何尝不曾动过收徒之念，只不过一而再再而三失败之后，念头也淡了不少。今日掌门真人问起这件事，她不禁又把宋惜彤唤了过来。 “知道。” 宋惜彤的声音有些空灵，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重量，传入耳中就像是清风微拂，不知何处。 玄玉大师叹了口气，有些希冀地看着宋惜彤，追问道：“那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没有呢。” 宋惜彤仍旧身着星华峰道袍，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玄玉大师，模样像是一只无辜小兽，呆呆地吐出三个字来。 “嗯……那你能告诉我，你来落霞宗是做什么的吗？” 宋惜彤脸上终于有了一点表情，好看的眉毛动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清楚。” 玄玉大师差点跌倒，与之对话感觉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有些气虚说道：“你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还有比试。” 宋惜彤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了。 …… 落月峰，季正法靠在椅子上，看着端着茶水过来的秦淑云问道：“你急急忙忙地赶回玄心阁，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杯中茶叶刚刚冲开，一股茶香沁入心鼻。秦淑云脸色有些难看，说道：“宗门前些日子忽然遇袭，闯入两个道行高深之人，盗走了阁中的一件宝物。” 季正法表情一滞，有些狐疑地说道：“按照正常的情况来看，玄心阁中的那些长老没有出手吗？” 秦淑云摇摇头，面色严肃说道：“这两个贼人境界高深，修炼的术法又非九州大宗之中常见的一类。若不是在临走时正巧遇到了从外归来的翼长老，只怕到现在还没有察觉到。” 听得此言，季正法忽然想起落尘真人与他所说的蛮荒之地的事情，心中暗暗嘀咕：这其中难道有什么联系不成？ 秦淑云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兀自在一旁面色愁苦道：“丢了什么不好，偏偏丢掉了那件‘清灵净台’，我本来还打算等试炼结束之后，就带着子风回玄心阁的，这下可如何是好？” 第六十八章 遥远 月上中天，屋外蛙鸣阵阵，微凉的山风卷走神阳峰积攒了一整天的炎热，让人觉得倍感舒适。 落月峰众人居住的院子中，那间最大的屋子门口，杜千夜和柳子风一人找了一块石台坐着。两人身前，摆放着五六个酒坛子，其中已经空了三个。此刻杜千夜正抓着一坛美酒往口中灌去，而后美美地打了个酒嗝。 他脸色红扑扑的，仰望着头顶白净如玉的月亮，嘴角露出一丝邪笑：“小师弟，你看这明月像不像刚刚出浴的仙女，洁白无瑕，空明剔透，一辈子若是能够逍遥自在无拘无束，那该有多自在？” 两人喝过茶后，柳子风莫名其妙的就被杜千夜拉出房门。不知道三师兄从哪里寻来师父的藏酒，两人索性坐在门前对饮。吹着凉爽得有些清冷的山风，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被他这一句话说的有些感慨，柳子风抱起酒坛咕嘟咕嘟喝了两口。不知何时，又或是在师兄们的带领下，柳子风已经习惯了这种隔三差五小酌几杯的日子。他很是感慨地说道：“哪有无拘无束的日子，心中所想之事千丝万缕，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做到。” 杜千夜没有理他，挽起袖子露出晶光闪亮的鳞片，笑着说道：“有什么不可以？小师弟，你有没有想过，将来某一天若是你完成了心愿，那接下来的日子你要做什么？” 柳子风沉默片刻，思考了许久才答道：“我自己也不知道，单单是这件事情，已经足够我去拼命修炼了。” 夜色漆黑，皎洁月光极不情愿地洒落在两个各有心事的人身上。 这个问题，柳子风早已想过，不愿再想也是无法去想。从开始修道的那一刻起，他就只有一个目标。何谓长生？柳子风同样没有想过，长生对他来说毫无意义。若是能够选择，他情愿做一个庸碌的凡俗之人，没有神通术法，没有你争我斗，安安静静的度过一辈子。 未来就是一片迷雾，他连当下的事情都想不明白，以后的事情就更不要提了。 想到此处，柳子风不由叹了口气。再有两日功夫试炼便会结束，到时就能去寻找《地鬼术》的其他部分，这件事是他目前的头等大事，耽搁不得。这边想着，他转头看向三师兄杜千夜问道：“三师兄，你对古卷的事情有了解吗？” 杜千夜擦擦嘴角，皱眉说道：“小师弟，你问这个干什么？莫非你对这个有兴趣？” 柳子风不知道杜千夜为何如此颜色，点头说道：“是，前些日子听师父说起过，有些好奇。” 杜千夜端正姿势，脸色严肃地转过身来正对着柳子风，沉声说道：“师弟，古卷之类我当然有所耳闻。说是古卷，其实大多是一些在上古时期没有传承下来的心法口诀，又或者是一些偏门之极的术法神通，在漫长岁月中被遗失在各处。虽然这些古卷上的内容深奥莫测，但是想要完整地寻找到全部几乎不可能。况且，一些神鬼莫测的心法古卷上还以各种不知名的手段封印着，就算偶然得到也极难破开的，你明白吗？” 他一边给柳子风详细说着，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张有些破旧的羊皮纸。柳子风定睛一看，上面密密麻麻刻画着一大堆他从未见过的文字图案，只有其中依稀几个类似于术法的人形图案能够辨认一二。羊皮纸的边角处，赫然有撕扯破损的痕迹，显然这上面的内容只是某册古卷中的一部分。 杜千夜毫不在意地把羊皮纸摊开，指着上面的内容说道：“这就是一册古卷中的部分残卷，上面用那些古怪符号记载着的就是心法内容，知道现在我还没有完全领悟，只能从那些图案里领会出一两招神通而已。饶是如此，这两招却是比我见识过的许多招式厉害许多。但是想要修习这上面的心法的话，怕是不可能了。” 杜千夜以为柳子风第一次见到古卷，便把羊皮纸递给他让他好生欣赏。他如此做法，自然是看出了柳子风对古卷的浓浓好奇。这显然并非什么好事，曾经有不少人意识到古卷上记载的心法威力更大，便抛弃了原有的心法改修，最终却平白耗费了无数精力，卡在瓶颈上毫无进展。 这羊皮纸摸起来柔软舒适，带着一丝温热质感。上面的字体与《地鬼术》残卷上的字体迥然不同，显然不是出自一人之手。这是当然，上古时期的文字各异，那时甚至还没有九州的界限，这些字迹当然也只有记载者本人才明白其中含义了。 看着柳子风虽然眉头紧皱，但却对这羊皮纸爱不释手的样子，杜千夜暗道无奈，沉声说道：“小师弟，这古卷在我手中已有许多年月，现在对我来说已无多大用处。你既然如此喜爱，那此物就送你了。不过你要记着，古卷上的内容只可作为参照研读，万万不可抛弃宗门心法一心研究。不然到时候缺少了后续心法无法修行的话，再后悔就晚了。” 柳子风啊了一声，也知道三师兄的脾气，顿时谢道：“谢谢三师兄，我心里明白。” 杜千夜见他模样认真，这件事便算过了。转念一想，他又接着问道：“师弟，你既然是鬼族之人，想必是修习了柳氏鬼族的心法吧？据我所知，那鬼族心法主修的是灵魂，倒是与宗门的《九霞玄经》没有冲突。” 经过刚才闲聊，柳子风此时哪敢告诉他自己修炼了《地鬼术》的残卷，只能点头说道：“是的，我体质有些特殊，除了《九霞玄经》之外，还修习了鬼族的心法。只不过我的悟性似乎差了些，还无法突破现在的境界。” “天资？” 杜千夜洒然一笑，脸上浮现出一丝嘲弄：“那些东西，能有多大用处？不过是比常人起步高出一些罢了，若是真正放眼于长生的目标，天资又能有多少助力？” 说完，杜千夜面色一正，看着柳子风的眼睛正色道：“至少，这天地是公平的。常言道：有得必有失。天资不凡之人必有其若与他人之处，一块凡铁若能锻造成千上万年，也要比玄金坚硬无数倍。大道殊途同归，完全是本心的作用。你可知我为何要与你说这些话？” 言及此处，杜千夜似乎颇为严肃，大有柳子风一个回答不好便要出手的架势。 柳子风一脸茫然，摇头老老实实说道：“不知。” 杜千夜捂着额头，叹气道：“坚毅、执着，修道之人最为贵重的品质，我都能在你身上看到。虽然，以后或许会经历一番波折，但若是没有这点道行，又怎么完成心中所想，寻觅长生？” 杜千夜毫不知情的是，柳子风已经坚定地走上了他口中所说的“弯路”。 《地鬼术》就是如假包换的古卷，被柳子风因缘巧合之下得到了前面的基础心法，也是因此，柳子风才放弃了《鬼灵经》。算卜天命曾说，这是一套完全适合他修习的心法。只不过对于寻找残卷的事，两人想的就过于简单了。 柳子风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低头时看到手边还有一个酒坛，便顺手拿起灌了几口酒，感觉肚子里暖洋洋的。 看着三师兄满面红光，柳子风感觉杜千夜差不多喝上了头，聊了这么久感觉脑中乱糟糟的。兴许也是自己也喝了不少，此时莫名的有些心烦，便在原地站起身来。 杜千夜见他起身，嘴角露出一丝无人觉察的笑意，也同样站起身来，看着远处几点灯火悠悠说道：“师弟，差不多该说正事了。” 话音刚落，杜千夜身上陡然爆起青光，一只手闪电般地扣在柳子风脖颈上。 柳子风顿时一惊，根本来不及做任何反应，便被杜千夜一把摁住不能动弹，脸上露出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三师兄？你……这是做什么？” 这一幕转变得太过突然，从杜千夜猛然出手到柳子风被制在身前，也不过是眨眼功夫。 杜千夜脸上露出一抹冷笑，扣在柳子风脖颈上的右手顿时青光大方。与此同时，柳子风猛然感觉到肩头脖颈的地方一凉，紧接着便是阵阵钻心疼痛传来，让他忍不住轻呼一声。 “啊！” …… 清风吹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星华峰上，因玄玉大师性子宁静，故而吩咐门下弟子栽种了许多竹子。多少年过去，这里俨然形成了一片竹林。无论是白天还是夜晚，星华峰都是颇为幽静。 因为三殿试炼的缘故，呆在星华峰上的弟子明显少了许多。在这片竹林西侧的一间小屋中，宋惜彤安静地坐在椅子上，她身上仍旧是那件干净朴素的道袍。此刻双手杵着下巴，一对迷人的眼睛默默看着桌上油灯发呆。 火苗轻轻晃了一下，宛如一个跳动小精灵。 “感觉到了，他离我很近……这几日能见得到的……” 空灵的声音在房间里悄然回荡，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说给谁听。 第六十九章 幽天 柳子风一声惨叫，感觉肩头地方仿佛被针扎火烤一般，阵阵剧痛传入他的脑海。 在他左肩靠后一点的地方，一团鲜红如血的云朵状之物正不停地变换形状。血云周围，九道血线被血云撕扯着如同断裂的绳索，已是有两条崩碎成一团血雾消失不见。 柳子风感觉浑身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整个人除了感觉之外，连手指头都无法活动。肩头传来的剧痛令得他牙关紧咬，额头上满是豆大的汗珠。此时此刻，他没有再度痛呼出声，看着杜千夜一脸认真地样子，似乎猜到了什么。 煞气的隐患由来已久，第一次被柳子风察觉到时是和师娘秦淑云在一起。而那次回来之后，依照算卜天命所说，两人合力之下将那团血云一般的煞气封印在柳子风的左肩。此时，他虽然无法运转任何心法，但透过心念仍然发现之前将煞气血云封印着的九条血线，在刚才短短的几下功夫就断掉了两三条。 这个发现，也让柳子风冷汗直冒。万没想到这东西竟然狡猾如斯，连他本人都骗了过去，看这模样似乎还借助柳子风的身体温养壮大，比起当初封印时又扩大了四分之一。 按照这般速度，若是哪天煞气突然破封而出，以柳子风的道行根本无法抵抗，当场便会变得疯魔。 一层浓郁的青光笼罩着柳子风的肩头，令得他痛感稍退。正在这时，他忽然感觉身体一轻，掌控权又回到了他的手中。 “小师弟，不要运转心法，用你的意念锁住周身经脉，千万不要让这东西跑了。” 杜千夜的声音传入耳中，柳子风顿时紧闭双眼盘膝坐好，依照他所言照做。 肩头青光一点点向着煞气血云处推进，这血云似乎感觉到了不妙，此刻挣扎得更为厉害，直疼的柳子风龇牙咧嘴。 又过片刻，青光已是完全笼罩在血云上方。杜千夜右手散出的青光更盛，掐诀左手手势猛然一变，急喝道：“快，把我送给你的那枚鳞片拿出来！” 柳子风取出那枚“鸣蛇煞鳞”，听杜千夜再度说道：“运转心法，灌入真气！” 灵气涌入黑紫色鳞片之后，这枚细小鳞片顿时通灵一般漂浮起来，如生出感应朝着肩头被青光笼罩的血云缓缓飞去。 漂浮在血云上方，一丝丝暗红色的血气从血云中分离而出，逸入散发着黑紫光芒的鳞片之中。 杜千夜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脸色有些苍白，右手离开柳子风的肩膀，在一旁打坐调息。 过了半个时辰左右，煞气血云中似乎传来一声不甘嘶吼，而后就见最后一丝血气缓缓飘起，没入鳞片中消失不见。鸣蛇煞鳞吸收了最后一丝煞气，表面光芒一闪，诡异地发出一丝红光。 红光并未持续多久，鳞片失去柳子风灵气的支撑，颜色一暗落在他的手中。 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肩膀，柳子风看到那些血线和煞气形成的血云已经消失不见，转过头刚好看到杜千夜睁开眼睛，脸上浮现出一丝疲惫。 “三师兄，多谢！” 柳子风心中感激无比，这次杜千夜帮他解决了一个大问题。若是任由这煞气发展下去，还不知会出现什么样的后果。 “我们本来就是师兄弟，还这么客气做什么？不过师弟你要注意的是，日后一定要把这枚鳞片随身佩戴，这样你体内再度生出煞气时也会被煞鳞吸收。以后若是有功夫，你可以去寻找鸣煞之地为它收集煞气，到了一定程度便可以唤出煞气凝结而成的鸣蛇。虽然比不上真正的鸣蛇本体，但威力同样不俗的。” 杜千夜仔细想了想，又如是对着柳子风叮嘱一番，才让他离去休息。 …… 回到自己住处，柳子风发现房门开着，屋内还亮着灯光。急走几步进了房间，发现算卜天命正一脸焦急地在屋中踱步。 听到门口处脚步声传来，算卜天命急忙转头看去，脸上表情满是担心，急声道：“子风，大晚上的你出去干什么了？” 柳子风进了屋子，有些奇怪的看着他的脸色，答道：“没事，三师兄唤我过去一趟，怎么了？” 上下打量了柳子风一番，见他模样还算正常，算卜天命伸出右手，只见他掌心处一把红色小锁正一闪一闪地发出浓郁红光。这小锁不是别物，正是和柳子风被九宫炼气诀封印的煞气血云相连之物。 柳子风恍然大悟，看来算卜天命在刚才就感受到了煞气暴动，所以才急不可耐的跑到他的房间。拉着算卜天命坐下，柳子风笑着说道：“不用担心了，刚才去找三师兄的时候，已经把煞气全部都解决了。” “真的？给我看看。” 算卜天命闻言一惊，脸色顿时轻松下来，但仍是有些不放心，一把按住柳子风肩膀就要扒他的衣服。 “别……我自己来。” 柳子风往后一退，被算卜天命的动作吓得够呛。解开外袍露出左肩，算卜天命凑过去凝视片刻，才认真点点头道：“确实已经消散了，当真是神鬼莫测的手段，你们怎么做到的？” 柳子风整理好衣服，摸了摸悬挂在脖颈处的小鳞片，道：“全给那枚煞鳞吸收了。” 算卜天命闻言，思考片刻说道：“那还算不错的，这枚鳞片可吸煞气和杀气，到了一定程度能幻化出威力惊人的神通。不过，使用时定要万分小心，一旦无法控制的话，连你自己都会有危险。” 柳子风点点头，道：“嗯，在玉霞境之前，我还暂时不考虑动用它的。” …… 柳子风离开不久，杜千夜一个人静静地打坐冥想。 桌上油灯安静缓慢地燃烧着，似乎突然吹来一丝微风，明亮火焰陡然跳动了一下，再度归于平静。 杜千夜睁开眼睛，起身看着桌旁悄无声息间出现的一个人影，恭敬行了一礼，道：“前辈。” 这人影转过身来，模样是一个看起来脏兮兮的老头，面容枯槁，一头杂乱的白发，唯有一双眼睛深深的陷入眼窝中，让人感觉有些狰狞可怖。他对着杜千夜摆手道：“跟你小子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对我行这么恭敬的礼，用不着。” 杜千夜脸色少有的认真，执意说道：“前辈对千夜的恩情，晚辈没齿难忘。” 老者摇头不语，抬手朝着桌上油灯一挥，屋子里顿时黑了下来。 “我也是没想到，这小家伙竟然是你的师弟，冥冥之中的天意倒也有趣。他身上的问题，你已经帮他解决了？” 杜千夜点头道：“是，小师弟身上的煞气已经解决，以后再遇到也不是问题。” “那就好，也真是辛苦你了。当初先是救了我这将死之人的性命，如今还要拜托你帮我的忙，真是不好意思。” 老者深叹口气，再度抬头时脸色严肃，仿佛下定了决心，开口问道：“千夜，你这孩子与我相识也不知是福是祸。不过现在，我有一样东西要交给你，你自行选择接受与否。不过你放心，无论如何老夫都不会强迫于你，一切遵循你的本心。” 看着老者一脸慎重之色，杜千夜表情也严肃起来，低声问道：“不知前辈所说之物是什么？” 老者一身黑袍，胳膊一抬手中顿时出现一块巴掌大小的石碑，仿佛是凭空出现的一般。 这块小碑在黑暗中散发着阵阵紫色微光，碑面上有三行蝇头小字，都是一些看不懂的古怪字体。 老者把手中小碑轻轻放在桌上，石碑背面刻着一个龙飞凤舞的大字：幽。 杜千夜盯着发出淡淡紫光的石碑，疑惑问道：“前辈，这就是你说的那样东西？” 老者颔首，略显沙哑的声音传出：“这物唤做‘幽天紫金碑’，至于来历已经无从考究。这样东西，也不能算作法宝，只能说是一样特别之物。从我得到它的那天起，才知道自己曾经犯下的错误是多么荒唐可笑。这些年来，我苦心钻研之下，也仅仅知晓这物与幽冥黄泉有着一丝联系，至于其他也是一无所知。” 杜千夜闻言点头，听这老者言外之意，应当是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才落的现在这幅模样。 “我要和你说的，就是这个东西。本来，这个忙是无需你来帮的。但是现在，我还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去做。此行凶险，若是发生什么意外，这‘幽天紫金碑’就会再度遗失。所以，我才想要把这个东西托付于你。一则是其上的秘闻或许柳子风能够破开，对你对他都会有极大好处；二则是老夫也没有什么东西能教你，索性就把这东西送你了吧。” 杜千夜连忙摇头，道：“前辈言重，千夜这些年数次蒙受前辈救命之恩，怎敢忘记。既然前辈想要把此物交给师弟，千夜自然会全力完成。只是不知道前辈想要在什么时候，才能把它交给师弟？” 在宗外漂泊多年，杜千夜本就聪明伶俐，瞬间便领会到老者此举含义。 老者目露赞许之色，嘴唇微动：“至少五年之内，不要让柳子风看到或知晓此物。在那之后，想必你也能够看出更多事情，到时候你便自行决定吧！” 杜千夜思索着老者话中之意，再抬头时对面人影已经消失。他看着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紫光的“幽天紫金碑”，小心翼翼地将之包好收了起来。 第七十章 御物 试炼第三日，神阳顶峰广场上。 前两日的天气似乎热过了头，这一天早上醒来，柳子风便发现屋外阴云密布，凉风阵阵。洗漱过一番之后，推开房门，看着有些阴郁的天空，心道总算是盼来了一场大雨，能缓解一下连日以来的烦闷燥热。 看着柳子风从屋中出来，一早便起来在院中呼吸吐纳的大师兄季中阳，一眼便看到了他，笑道：“小师弟，这几日起得可不比在落月峰上早啊？是因为在神阳峰待着不习惯吗？” 柳子风脸色微红，走到季中阳身前，道：“神阳峰太热了，晚上需要好久才能睡着。” 季中阳哈哈一笑，口中道：“也是，我也睡得很不习惯，所以一早便起来了。不过看这天色，等这场大雨下过之后，就应该能舒服许多了。对了，今天你的对手就是那个方炎奇吧？” 柳子风点了点头，道：“是，今天上午的对手就是他了。” 季中阳从打坐中站起身来，看着个头已是比他高出一丝的柳子风，拍了拍后者肩膀，鼓励道：“小师弟，尽力便好，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若是让我遇到了那个家伙，师兄一定替你好好教训他！” 季中阳此言也是一番好意，听在柳子风耳中却让他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说道：“嗯，我会注意的。” 两人正聊着，见其他几人屋子房门陆续打开，苏黎、算卜天命两人看起来休息得不错，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柳子风朝另一边看去，却是发现越紫萱也早早起来。 今日她身着一身紫色武者服，一头青丝简单扎起披散在脑后，显得英姿飒爽极为干练，柳子风顿时眼前一亮。 越紫萱走到众人身边，苏黎见状揶揄道：“小师妹，你是下午才有比试吧？起这么早，难道是要给小师弟加油助威？” 闻言，越紫萱脸上一红，有些恼怒地哼了一声，道：“哼，我就是去看小师弟的比试怎么了？不像某些人，明明心里有鬼还不敢说，过些日子我便去星华峰一趟，找若雪师姐好好聊聊天。” 苏黎顿时一脸苦色败下阵来，连声哀求道：“小师妹，我错了，你就饶了我吧！” 众人哈哈大笑，大有一副看苏黎吃苦头幸灾乐祸地样子，谁叫这家伙成天没事总爱拿众人打趣，这个时候无一人帮他说话。季中阳看着天空厚厚云层，摸着下巴道：“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很不错。”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同时点头，佯装望着远处，同时道：“大师兄说的没错。” 苏黎心中暗骂几人没有义气，却看到平时嬉闹不停的小白和黑炎也安静下来，与季中阳几人目光保持一致，登时怒骂道：“你们两个畜生装什么劲？我还没有落到需要你俩帮忙的地步！” 越紫萱见众人都不帮他，顿时咯咯笑道：“四师兄，现在你总算明白自己的人缘如何了吧？不过呢，若是想让我饶过你，甚至帮你在若雪师姐那里美言几句倒也可以，前提是师弟今天能把那个可恶的方炎奇揍个鼻青脸肿！” 苏黎顿时一愣，不加思索便说道：“怎么可能？那个家伙虽然可恶了些，但是道行却是不浅，小师弟怎么会有胜算？” 他刚说完，自己也感觉到话中不妥，感觉周围几人目光有些不善，连忙陪笑道：“啊，小师弟，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小师弟你可要努力啊，师兄的命运现在可是掌握在你手里了。” 话到这里，苏黎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下去，只能尴尬地朝柳子风笑了笑。 柳子风清楚感受到四师兄对他根本就是毫无信心，其实他心里也并无多少底气，一脸不在意地说道：“我会努力的。” 越紫萱面色老大的不好看，随着苏黎这话说完，气氛顿时有些尴尬。 季中阳见众人一时无话，且都是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一挥手说道：“既然都准备好了，那我们便出发吧。对了，老二不准备过去看一眼吗？” 众人面面相觑，果然又是老四苏黎蹦出一句话来：“二师兄昨日被看光了身子，我看只有在下午比试的时候才能看到他的影子了。” 想起昨日李天成的事情，几人不禁大乐，季中阳同样满脸笑意，道：“那算了，我们几个先去帮他打探一下虚实好了。” 落月峰众人临时居住的地方离比试广场倒也不远，故而几人都没有驭起法宝飞行，而是一路朝神阳广场走去。 途中，苏黎故意落在最后，在越紫萱有些不善的目光中讪讪道：“小师妹，我有些话想跟小师弟说，你能不能把他让给我一会儿？就一小会儿。” 越紫萱闹了个红脸，哼了一声便追着大师兄往前去了。 柳子风一脸莫名其妙，看着此刻这个笑的有些奸诈猥琐的四师兄，小心翼翼地问道：“四师兄，什么事？” 见越紫萱和两人拉开一段距离，苏黎这才脸色一正，问道：“小师弟，你现在还不会御物飞行的吧？” 柳子风听着大感奇怪，前两日不就告诉过他自己还无法御物飞行，怎么又特地跑过来询问？不过仍是老老实实答道：“是，这两日也没来得及修炼，不知道怎么做。” 苏黎脚步一顿，拉着柳子风停下，口中道：“这可不行，若是等下在比试中，你的胜算至少又少了一成。这样，你再来尝试一下如何？放心，四师兄我在一旁看着你，保证让你不会出任何差错。” 现在练习御物飞行？柳子风刚想拒绝，冷不丁想起脑中墨莲上虚幻灵魂已经能随时醒来，心中一动，点头说道：“那我试试看吧。” 苏黎见他答应的痛快，还以为是柳子风对他的事情比较上心，脸色也严肃起来，道：“小师弟，刚才是我说话不过脑子。不过你放心，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别人欺负你的。” 说完，他也不知柳子风有没有听到，只见后者从背后抽出一把碧绿长剑，对他说道：“四师兄，我要开始了！” 苏黎离柳子风约十米左右，点头说道：“好，试着用意念控制法宝，开始吧！” 柳子风心下稍安，闭上眼睛开始冥想。与此同时，脑海中墨莲上灵魂人影陡然睁开双眼，顿时柳子风感觉脑中一阵冰凉。模模糊糊中，柳子风感受到手中青林剑的影子，一丝念头循着感觉落了过去。 对面，苏黎看着柳子风闭目凝神的样子，自己心里也不禁有些紧张，目光死死盯着柳子风手中法宝青林剑。片刻后，在苏黎惊喜的目光中，青林剑微微一动，然后有些摇摇晃晃地漂浮在柳子风身前。 碧绿色的青林剑通体微颤，忽然间一个不稳，“啪”的一声掉落在地。 柳子风睁开眼睛暗道可惜，迎面看到苏黎满脸惊喜表情，顿时奇道：“四师兄，你怎么了？” 苏黎忍不住大笑几声，走过来捡起青林剑放在柳子风手中，一拍他的肩膀说道：“小师弟，真是看不出来啊，你在御物方面竟然有如此天赋，可着实让师兄吃了一惊。当初我刚刚开始修习御物的时候，用了半个月的功夫才让法宝微微动了一下。你现在的状态，可比我当初强多了。” 柳子风不疑有他，被四师兄夸赞一番心中很是高兴，兴致勃勃地问道：“四师兄，刚才我已经感受到了法宝的影子，接下来该怎么御物飞行呢？” 苏黎脸上笑容一收，正色给他解释道：“小师弟，御空飞行第一步就是要和法宝产生联系，依你刚才所说应该是做到这一步了。接下来，便是要在脑中念头联系到法宝的同时，运转起修习的心法，为法宝注入自身真气，这两者同时完成以后，只需要一个念头，你便能够御物飞行了，明白了吗？” 这道理听着简单，柳子风闻言思索片刻，便再度闭目尝试起来。 他再度用一丝念头沟通法宝，青林剑微微颤动，发出一声轻微嗡鸣，缓缓漂浮在他身前。而后，他心中一动陡然运转起《九霞玄经》心法，一道真气注入青林剑中。 然而，在他开始运转心法的一刹那，对法宝控制的念头顿时一松，青林剑顿时插在地面上。也在这时，那道真气才堪堪灌入法宝之中。 望着跌落在地还闪着青色宝光的青林剑，柳子风心中一叹，这一次尝试果然失败了。 苏黎从对面走来，看着柳子风鼓励道：“别灰心，你才刚刚听我说完，又没有时间琢磨研究，已经很不错了。刚才我看你在运转心法的瞬间，对法宝的掌控便是弱了许多。可是，你为什么不先在法宝中注入灵气之后，再尝试控制一下呢？” 柳子风恍然大悟，连忙说道：“对啊，我自己怎么没想到呢！” 苏黎见他这般模样，顿时笑道：“平常，无论是比试还是遇到真正的战斗，运转心法肯定是首先要做的事情。御空飞行也是一样，最难的沟通法宝产生联系已经完成，只剩下给法宝注入灵气，念头一动便能翱翔长空。” 柳子风迫不及待地再度尝试一番，身上蓝蒙蒙的光芒一闪，一道真气注入青林剑中。接着，柳子风心中一动，就看到青林剑摇摇晃晃地浮在身前，剑身表面碧绿色光芒闪烁不停。 正犹豫着不知该如何是好，四师兄苏黎的声音清晰传入他的耳中：“用意念让法宝飞起来，就可以了！” 柳子风闻言脸上坚定之色一闪，一丝念头传入法宝之中。 而后，在苏黎目瞪口呆的表情中，青林剑“倏”的一声飞出，一下子扎进他面前的地面上，剑柄摇摇晃晃颤个不停。 第七十一章 奇才 苏黎望着钉入脚下地面几寸的碧绿长剑，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看着对面柳子风投来的疑惑眼神，忍不住额头冒出些冷汗。 “小师弟，你这不是御剑飞行，这是飞剑！” 刚才青林剑冲他飞来的时候，苏黎整个人都没有反应过来。那等速度和威力，许多青霞境六重境界的弟子都无法做到。而柳子风明明只是五重境界的样子，怎么会发出如此强横一击？ 苏黎心中生出疑惑，不过转眼这个念头便消失了，兴许方才那一招只是偶然。现在最大的问题是，柳子风仍是未能掌握御物飞行的精髓，却莫名其妙的学会了飞剑。 看着苏黎也在一旁皱着眉头沉思，柳子风仔细回想了一下第四重道法的完整口诀。忽然，他眉毛一掀似乎想起了什么，对一旁愁眉苦脸的苏黎说道：“四师兄，我刚才是不是忘记了施展法诀？” 苏黎闻言一惊，顿时惊呼道：“对啊！御空飞行最重要的就是法诀，你怎么把施展法诀这件事给忘记了呢？” 柳子风脸色一黑，听着他三言两语之下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道：“四师兄，是你忘记告诉我了吧？” 看着柳子风脸色不好，苏黎干笑一声，连忙催促道：“好了，小师弟，既然找到了症结所在，那你赶紧再试试吧。” 拿这个无从下口的滚刀肉师兄没辙，柳子风也不愿浪费时间，登时开始运转心法。待法宝青林剑发出碧绿光芒漂浮在身前时，手上掐诀姿势一变，口中喝道：“疾！” 顿时，柳子风的身影猛地一晃，青林剑的绿光携带着他整个身体，摇摇晃晃的离地而起。柳子风念头一动，整个身子又开始朝着苏黎方向飞来。 苏黎见状大喜，不过口中仍是喊道：“小师弟，小心一些！” 两人在这片空地上，柳子风来来回回又练习了几次，算是能够平稳地施展御物飞行的神通了。苏黎大致估计了一下时间，两人在这里呆了差不多有一个时辰，再有半个时辰比试就要开始。 “小师弟，我们该走了。你应该是在‘白虎’台的第一场比试吧？” 柳子风仍有些意犹未尽，闻言点点头道：“没错，我是‘贰’号签，在‘白虎’战台比试。” 苏黎看了他一眼，取出自己的法宝玄方通灵印，招呼了柳子风一声，道：“上来吧，你刚刚学习御物飞行，施展起来也不够熟练，还是我带着你过去。等日后你熟悉了之后，也无需完全按照心法中的要求，只需脑中念头一动，便能自由自在的驰骋天空了。” 苏黎一边又给他讲解了不少御物飞行的窍门，一边催动这法宝朝广场试炼台飞去。 …… 广场中央，靠近祖师雕像不远的位置，越紫萱和算卜天命站在那里。 “他们两个怎么还没有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鬼鬼祟祟的，天命你知道吗？” 越紫萱表情有些不耐烦，眼看着比试就要开始，柳子风的影子都还没有见到。算卜天命闻言不停摇头，如同跟柳子风划清界限一般，道：“四师兄和子风偷偷摸摸地做什么，我是一点也不知情的。” “是吗？” 听着算卜天命信誓旦旦的话音，越紫萱则是半信半疑。正焦急左顾右盼着，忽然看到正前方半空中一抹灰色遁光疾驰而来，顿时挥手轻呼：“这里！这里！” 灰色遁光在越紫萱面前猛然停住，灰光一敛露出其中两人来，正是一路赶来的苏黎和柳子风。 看着两人表情，越紫萱顿时大怒道：“小师弟，你还参不参加比试了？怎么这么晚才赶过来？” 柳子风只能干笑，对三人说道：“四师兄，小师姐，天命，我这就去那边准备了，你们先聊着。” 说完，他逃一般地离开三人，冲着“白虎”战台的方向快步走去。 祖师雕像前，越紫萱看着柳子风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转头看着四师兄苏黎和算卜天命，有些心虚道：“我要去看小师弟的比试，你们两个准备去哪？” 苏黎眼珠一转，心想这个时候还是离小师妹越远越好，难保一会儿小师弟在那个方炎奇手中败下阵来，越紫萱会不会找自己麻烦。诸多念头在脑海中闪过，苏黎笑了一声，道：“小师妹，既然你们去看小师弟的比试，那我就去大师兄那边看看情况好了。若是我们都不去看大师兄的比试，那多不给大师兄面子是不是？” 越紫萱想了一想，感觉他说的很有道理，话风一转，道：“那我们还是都去大师兄那边好了，小师弟本来就信心不足，看到我们就更紧张了，还是不要过去为好。” 苏黎目瞪口呆，显然没想到越紫萱做出这么一个决定，当下心中安慰自己道：“如此也好，起码不至于让师妹当场暴走，等回去之后，我就能躲在房间里不出去了。” 他暗自偷笑一声，而后赶紧换上一副正经面孔，道：“那我们过去吧，比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不料一只沉默的算卜天命突然说道：“四师兄，师姐，你们去大师兄那边吧，我一个人去看看子风。放心，我不会让他发现的。” 苏力和越紫萱点头，旋即三人便是分开，分别往两座战台方向行去。 …… 柳子风仍和昨天一样，从台后顺着台阶走上去。桌子前方，负责比试的依然是昨日的熟悉面孔，那位云姓长老。 也许是昨日的比试中看到了柳子风根基扎实，云长老的态度比起之前好了不少，见柳子风走上台来便招呼一声：“这边，把你的号牌拿过来！” 柳子风依言走过去，从怀中取出自己号牌，交给云长老登记。而后，便站在台上一角静静等待。距离比试开始还是十分钟左右，柳子风并不着急，在僻静角落里平复一下心情。 这一战，不能输！ 纵然越紫萱与他之间已相互表明心迹，但这仍是一场尊严之争！ 若是失败，我又有什么脸面答应小师姐，为她解决身上的“天生魂体”？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柳子风捏紧的手掌心满是汗水。就在广场上钟声响起的一瞬间，一道红光自远处急射而来，落在台上。 “当！” 浑厚而低沉的钟声响起，那道红色遁光落地间便露出了其中人影，一身神阳峰弟子装束，墨染般的发丝在清风的吹拂下，张扬飞舞着，一张俊逸至极的脸庞挂着淡然清雅的笑意，正是那方炎奇。 他收起法宝遁光，先是转身对着云长老一礼，歉意道：“云长老，方才师父唤我有些事情交代，故而来迟了些，长老勿怪。” 云长老是虽然脾气暴躁，但一身道行同样不俗，见识经历更非方炎奇能比，如何听不出他话中借口。虽然方炎奇说是掌门真人唤他前去，但云长老仍没好气说道：“行了行了，过来登记，然后开始比试。” 方炎奇面上表情微滞，瞬间便恢复正常，满脸笑意地把自己号牌交给云长老。 片刻后，柳子风和方炎奇两人在台上对面站好，云长老走到战台中央，朗声宣布道：“比试开始！” 柳子风顿时心中警惕，昨日也听说了星华峰有个叫做宋惜彤的女弟子，开场便直接动手把对手轰到台下。而方炎奇这种在柳子风心中表里不一的人，难保不会耍出什么花样。 在台下熙熙攘攘的观战弟子面前，方炎奇还好没有立即出手。两人面向观众一礼，这才站直身子互相盯着对方。 柳子风身上腾起蓝色光芒，一把拔出背上青林剑握在手中，一脸凝重地看着对面。 方炎奇则是神色轻松，目光深处一丝若有若无的轻蔑被完好的掩饰下去，嘴角露出一丝笑容，突然开口说道：“柳子风，我们之前的赌约还算数吗？” 柳子风眉头紧锁，蓝色真气映照着他的脸庞，沉声说道：“当然算的。” “那就好。” 方炎奇顿时一笑，只见他身上豁然间冒出汹涌的红色真气，宛如锅中热油突然燃烧起来，一股热浪朝着四面八方席卷而来。一把赤红如血的长剑浮在他的身前，整个人像是被熊熊火焰吞没一般。 滔天气势，夹杂着滚滚热浪，仿佛不可一世的魔神出世。 两人道袍上，神阳和落月的影子仿佛凭空浮现，这是一场赌上了所有心气的尊严之战！ 神阳落月，一阴一阳，亘古以来仿佛就是彼此相容的两极，却也是明暗分明的对立！ 柳子风感受着滚滚热浪袭来，不知为何感觉心情烦躁无比，脑海中墨莲滴溜溜地转动着速度更快。 “来吧！” 他蓦然发出一声大吼，身上蓝光璀璨到了极致，携带着一丝阴森寒冷，与对面袭来的滚滚热浪撞在一起。 “轰隆！” 一道电光猛然在天上厚厚的云层中闪过，沉重响亮的闷雷声震得众人头皮发麻。片刻后，柳子风感觉到凉丝丝的水滴打在脸上。 他抬头一看，昏暗了许久的天空忽然下起雨来。 第七十二章 苦斗 乌云盖住了整片天空，随着雨水稀里哗啦落下，整个神阳峰上闷热顿减。 随着刚才一声惊雷落下，赤红凝结的气浪与蓝光汹涌的波涛陡然冲击在一起，两色真气似化作龙虎之形，腾飞撕咬间，却是红光所化赤龙渐渐占据上风，蓝光凝成的巨虎隐隐出现被压制的模样。 方炎奇天资不凡，在修行之路上精进极快，不然也不会被掌门落尘真人收为亲传。以他此刻青霞境六重巅峰的境界，的确可以傲视同辈中人。甚至连一些比他入门早上两三年的师兄，在道行上都比不过他。再加上掌门真人亲赐下的神剑法宝“红龙”，对方炎奇来说更是如虎添翼。 相比之下，柳子风则是凄惨许多。自从拜入落月峰后，便是过着无人看管的日子，除了每日做好例行的挑水功课，便是一个人钻研心法。虽说有李天成时常为他解惑，但不论是见识眼界上，还是一身道行，又哪里比得上掌门真人。 自昨日的试炼开始，目前在试炼中风头正盛的几人中，方炎奇无疑算的上其中的佼佼者。他在昨日的比试中，尽是两三个回合便击败了来自同一座山峰的师兄，这位师兄境界与他相仿，但仍不是方炎奇的对手。还有星华峰的宋惜彤，没有人知道她的境界底细，单单是人气便已经压制住了所有人。 台上，方炎奇神色淡然，手上印诀一变，顿时就看到赤红巨龙气势更涨，在半空中扶摇而上，巨大龙尾狠狠朝着蓝色巨虎抽去。 柳子风神色认真，浑身真气再度汹涌几分，蓝光愈发耀眼无比，所化蓝色虎影蓦然张口发出一声咆哮，竟也是悍不畏死地对着赤龙发起猛烈冲击。 “嘭”的一声，蓝光巨虎发出无声惨叫，整个身形更加虚幻了几分，被这一尾之力抽的倒退了数十米。赤龙甩尾过后气势不减，一声龙吟过后便再度张开森森巨口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赤龙速度极快，瞬间便到了巨虎身前。柳子风脸上闪过一丝狠色，一手在胸前比划，另一手猛地掐诀，口中大喝一声：“爆！” “轰隆”一声，坚硬的白玉石砖也挡不住这一击的威力，碎石土屑朝着四面八方飞溅，台下围观众人纷纷变色。这还只是两人道法上的比拼，连法宝都尚未动用，便已经发出如此大的动静。只是片刻功夫，原本光华平整的擂台，就被两人作法轰出了一个大坑。 尘土弥漫中，柳子风整个身子“蹬蹬蹬”后退了十几步，方才站稳。再看对面，方炎奇的身子也是一晃，却是瞬间原地站住，并没有像柳子风那样狼狈。 一招过后，似乎是高下立判。 方炎奇面色不变，手指冲着身前浮漂着的赤红长剑一点，登时就看到这唤做“红龙”的长剑法宝猛地冲天而起，速度快到众人仿佛只看到一条红线从方炎奇身前射出。直到“红龙”再度显形时已到半空，这法宝竟然脱离了方炎奇的身边，在空中颇有灵性地向下一划，顿时就有几道赤红剑气朝柳子风激射而来。 方才真气所化巨虎爆碎后，柳子风便身子一颤，一种淡淡的撕裂感弥漫肺腑。此刻抬头看去，只见对手那件威力不凡的法宝再度发起攻势，顿时牙关紧咬，握着青林剑作抵挡姿势。 “当当当”一连三声，好在这青林剑防御倒是不错，柳子风抬手轻挥间挡下了这三道剑气，但其中传来的巨大力道，又让他身子后退了几米。 他稳住身形，被一连串的攻击逼得怒上心头。脑中念头一起，青林剑陡然爆出一蓬青光，“倏”的一声直上天际，与方炎奇的法宝红龙斗在一起。 这青林剑是越紫萱送给他的，在柳子风熟悉之下，也摸清了其中些许威能。虽然杀伤力稍逊一些，但论起坚韧程度则是不遑多让。 半空中，红光熠熠，青光耀眼，两件法宝飞来过去，不时发出震耳欲聋的碰撞声。 台下众人都屏住了呼吸，全神贯注的观望场上争斗。方炎奇神色自然，赤红色光芒覆盖周身，掐诀的手不时变幻，操控着法宝“红龙”在空中急速飞转，横劈竖削，灵活自然；而柳子风同样心神专注，蓝色真气汹涌澎湃，靠着与青林剑的一丝联系操纵指挥，不时将一道道红光抵挡下来。 也在这时，柳子风才真正感觉出对方这件法宝“红龙”的威力。每次青光与红光碰撞时，都是有一丝炎阳之力透过青林剑，传入他的身体。三五个回合间，柳子风已感觉整个身体都变得滚烫起来，仿佛被人丢进了火炉之中。浑身衣衫尽数湿透，分不清是汗水还是雨水。 狂风呼啸，风雨侵袭，打在半空中“红龙”周围几米便化成水汽。柳子风脸色通红，连意识都变得有些模糊起来。 对面，方炎奇见柳子风姿势一松，连半空中的青林剑也为之一顿，瞬间脸色一狠。 “红龙”发出的红光顿时暴涨一倍，一道炎热剑风将飘落的雨水蒸发，朝着青林剑冲来。 猝不及防之下，众人便看到一个模糊影子瞬间倒飞而出，重重地撞在战台周围石柱上。柳子风遭此重击，连带着青林剑也从半空中倒飞而回，倒插在他身前不远处。 “哇”的一声，柳子风吐出一口鲜血来，只感觉五脏六腑都在震颤剧痛，还有丝丝热气从他口鼻中冒出。 台下，一棵足有几人合抱的粗壮大树后，算卜天命一脸紧张地看着战局。看到柳子风被重创吐血时，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口中喃喃道：“一定要坚持住啊！” 在算卜天命不远，一个穿着神阳峰道袍身姿绰约的女子，头上戴着斗笠，见到柳子风倒飞而出的样子，眸中闪过一抹煞气，紧咬银牙低声骂道：“小师弟真是太笨了，不过方炎奇这个家伙，我一定要让他好看！” 风雨更紧，方炎奇欺身而上，红龙剑灵活地飞到他的身前，带着他笔直地朝空中而去。人在半空，方炎奇一脸漠然，根本不想给柳子风任何机会，一手握住红龙剑柄，周身红光顿时如长鲸吸水般尽数涌入法宝之中。 刹那间，红龙剑如同活过来一般，剑身一震，发出一声滔天龙吟，将周身数十米雨水轰然震散。深红的有些发紫的光泽弥漫整个剑身，跟随着众人的呼吸一闪一闪发出诡异的光芒。 方炎奇手按剑柄，整个身子再度冲高一截，口中一声大喝：“去！” 顿时，原本被乌云笼罩的天空陡然爆发出一片红光，一丝丝灼热炎力烤的雨水“嗤嗤”作响，随着方炎奇一声大喝，红芒陡然凝聚成一道巨大无比的红色光柱，带着毁天灭地的气势直奔柳子风而去。 柳子风缓缓起身，嘴角还带着血丝，脸上通红散去隐现苍白，望着赤红光柱袭来的方向，握诀的手急速变化。 “三才伏魔阵！” 一连三道黑影在柳子风身前冒出，这一次是成众星拱月之势，把柳子风围在正中。这次，最先一道黑影猛然睁开眼睛，一把抓起地上的青林剑，对着袭至身前的光柱劈砍而下。 方炎奇这一击威力巨大，看他面色此刻也有些苍白，但目中露出一抹自信之色，坚信柳子风挡不下这一击。 巨响声再度传出，整个神阳峰似乎都摇晃了一下。这一瞬间的冲击，似乎持续了许久方才停息。 三个黑色人影消失不见，青林剑也消失不见了，连天地间的风雨似乎都停止了一瞬。 一阵绿蒙蒙的光雨凭空出现，落在柳子风的头上，身上，脚下。他抬头仰望着黑压压的天空，一节小小的散发着微弱翠绿色光芒的剑尖在他瞳孔中渐渐放大。 …… “师弟。” “啊？” “你过来。” “哦。” “再近一点。” “伸手，抱着我。” 娇俏可爱的少女，动听如天籁的轻声呢喃，仿佛在天地间阵阵回荡，成为这世间最动听的声音。 “这剑又算不得什么宝物，你若真是不好意思，大不了日后送我一件更好的法宝便是了。” 少女轻笑，如同百花盛开，让世间所有黑暗尽数退去。 “师姐，你放心吧，只要我还活着，纵然有千难万难，想尽一切办法，我都会让你开心地活着！” “好啊！” …… “啪！” 翠绿色的剑尖掉在柳子风身前，在地上滚了几滚，跌落在他脚下。 越紫萱送给他的青林剑，碎了。 他有些颤抖地蹲下身子，俯身小心翼翼地拾起仅剩的那枚剑尖。摊开手掌，眼神一凝，上面似乎还刻着一行小字。 “随风！” 口中轻轻念出这两个字，直到此刻，他才发现这柄长剑上的字迹。“随风”两个字前，似乎还有碎裂得只有一半的一个“萱”字，有些模糊难以辨认。 手掌握紧，丝毫不顾剑尖已经扎破了皮肤，一丝鲜血顺着柳子风的指尖缓缓流下。 第七十三章 疯狂 神阳峰上，天空中黑云更加厚重，一道道电蛇在黑云中狂舞，雷声阵阵，风雨更急。 “白虎”台下，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柳子风，不少弟子眼中露出同情之色。 “这也太过分了吧？” “一场比试而已，为什么要毁了对方法宝啊？” “这下仇怨可是大了，等着看好戏吧！” 一众同门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出，但更多人却是静静等待着接下来的比试。按照常理来讲，法宝被毁已然是再无多少战力，多半都会直接认输。只不过这番场景，在宗内已有数十年未曾出现，所有弟子心中都在暗自猜测不停。 算卜天命仍在那株巨大古木背后，脸色微怒，心中暗道：这次结束以后，要多给子风传授一些《相卜天书》的东西了。这么被人欺负着，连他心中都不由生出怒火。 人群中，戴着斗笠的女子此时满脸煞气，看着台上角落里显得失魂落魄的身影，没来由的一阵心酸。心中愤怒似乎顷刻间就爆发出来，一步迈出便欲冲到台上，好好教训一下此时有些趾高气扬的方炎奇。 念头刚起，猛然间一只手忽然搭在女子肩头。这女子顿时转头看去，一个黑袍遮住了全身，面孔都隐藏了一半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与此同时，一道熟悉有些温和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不要乱来，你这样冲上去也没有用，只会增添混乱。这一次，就当是好好磨练一下小师弟吧！” 斗笠女子闻言默然，不过还是依言停下身子，目中无限担忧地看着仍在台上一角的柳子风。 雨势骤急，台上台下地面上已是漫出一个个水洼。 柳子风浑身早已湿透，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身上的蓝光早已消失，他右手紧紧攥着那节翠绿剑尖，踉跄着缓缓站起身来，滴滴雨水顺着他的发丝流下。 方炎奇周身赤红如火，所有落在身上的雨水被赤阳之力瞬间蒸发，倒是与来时没什么两样。看着柳子风依旧踉跄着站起身来，他皱了皱眉问道：“怎么，你还不认输吗？现在你连法宝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手段来对付我？” 他心中一阵恼火，也许是柳子风如此执着倔犟的模样让他极为不爽。虽然他与柳子风之间有着矛盾，但却没有到要决出生死的地步。在他看来，毁掉柳子风的法宝已经是给他一个教训了。 “嘿嘿嘿……” 但见柳子风半天才终于站稳，漫天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与对面的方炎奇形成剧烈反差。他低低笑了几声，猛地抬头看向对面，顿时吓了方炎奇一跳。 一双赤红如血的眸子，蓬头垢面，嘴角血迹在雨水的流淌下若隐若现。湿漉漉的头发贴在脑门上，柳子风口中却传出一道低沉压抑的声音。 “认输？你以为你是谁？” 方炎奇顿时呆住，台下瞪着眼睛的一干同门也傻了，算卜天命、头戴斗笠的女子、一身黑袍的人影，都愣住了。连在台后不远一直盯着两人比试的云长老，都不禁微微侧目。 反应过来，方炎奇怒极反笑，周身红光剧烈翻涌间连声说道：“好好好，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 然而，他话音刚落，忽的感觉到天色似乎更昏暗了一些，连周围雨水都少了许多。再度看向天空时，只见不知何时开始，淅淅沥沥的雨水竟是变作片片雪花飘然而下。 方炎奇正疑惑着，蓦然间脸色一变，转头凝神看向对面的柳子风。 台上狂风呼啸，气候仿佛一下子由盛夏变成了寒冬，所有人都不禁裹紧衣衫，面色震惊地望着这一幕惊天之变。 青色、黑色、蓝色，一共三色光芒从柳子风身上亮起，混杂在一起形成诡异的墨蓝色。在他身前，之前落下的雨水凝结成一层薄冰，墨蓝色气流围着他的身子形成一道漩涡，柳子风正站在漩涡中心。 右手手臂一松，一根黑漆漆的尖刺从他衣袖间的手臂上滑落，幽暗阴森的黑光在尖刺上流转。 “方才，是你要我认输？” …… 第一座“青龙”台上，高处端坐着落尘真人、季正法和玄玉大师，三人此刻都在关注着台上的比试。 左侧一人，一身神阳峰道袍，丰神俊朗，年纪约二十八九，周身青光彰显着主人不凡天资，正是神阳峰大师兄陈羽才；对面一人，身材魁梧，虎背熊腰，身着落月峰道袍，面色憨厚表情严肃，却是落月峰的大师兄季中阳。 在此之前，两人显然已经交手数个回合。两人一个是青霞境三重境界，一个是二重巅峰，季中阳虽然境界稍逊，但此时却展露出他平日里苦修的功底来。青光萦绕间，驱使着那件名为“斩阳”的宽剑法宝，倒也不落下风。 台下人声鼎沸，五成以上的宗门弟子都是被这一战吸引而来，这也是间接属于神阳峰和落月峰之间的争锋。 台上高处，落尘真人面色带笑，看着场中比试二人，笑道：“师弟，中阳这孩子性子坚韧，能够耐得住寂寞苦修，达到如此境界，还真是不错。” 玄玉大师在一旁同时附和道：“没错，季中阳心法扎实，悟性比起陈羽才虽然稍逊几分，但这份坚持着实难得。” 季正法脸上表情不变，有些担忧地说道：“这些倒不必说，只是中阳平日里闭关时日太久，也未曾有过多少对敌经验，这样下去依然不是羽才这小家伙的对手啊！” 台上，陈羽才和季中阳两人都没有率先出手，而是目光紧盯对方，寻找着对方的纰漏之处。 转眼间，两人周身青光顿时一腾，身影模糊间，已是在半空中再度交手。 “嗯？” 玄玉大师发出一声轻呼，目光如同穿越了数百米直直看向远处“白虎”战台方向，蓦然间脸色一变。落尘真人敏锐的察觉到玄玉大师脸色变化，疑声问道：“师妹，发生什么事了？” 季正法同样疑惑看来，两人顺玄玉大师目光所到之处看去，登时面色都起了些许变化。落尘真人思忖片刻，转头看向季正法，道：“师弟，现在在‘白虎’台比试的两人，就是炎奇和你门下的那个柳子风吧？” 季正法微眯着眼，目光遥遥看向远处，那里白茫茫的一片，仿佛突然步入了寒冬腊月。 “师兄，师妹，你们先在这里看着，我去那边看看。” 季正法面色有些凝重，看模样中带着几分着急，不过临走前还是对二人知会一声后，才白光一闪消失在原地。 看着季正法匆忙离开座位，落尘真人和玄玉大师仍是在遥望“白虎”战台方向。片刻后，落尘真人出声道：“师妹，我们也过去吧。这个叫做柳子风的小子，可是不凡呐！” 玄玉大师沉静点头，温声开口：“玉茹的弟弟，这小子看起来有些呆笨，没想到竟然有如此厚积薄发之势。” 两道身影瞬间从高台消失，只有少数弟子发觉，大部分同门都是全神贯注地望着台上比试，不时高呼喝彩。 …… “白虎”战台，这里已然是一片冰雪之地。台下观战的诸多同门，此时都退后了十几米远，才感觉身体变得暖和了些。饶是如此，靠的近的仍面色有些狼狈，上下牙关不停打颤，但眼中的狂热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 方炎奇一身赤红色真气，此时不像之前那般汹涌狂躁，而是尽数收拢在身边，在体表形成一个护体光罩。法宝“红龙”亦是恢复了正常颜色，在他身前漂浮着散发出阵阵炎力。 此刻，方炎奇面色沉重如水，一张俊逸脸庞上满是匪夷所思之色。明明对方道行只有五重而已，偏偏在法宝碎裂受到刺激之后，又不知使出了何等手段，隐隐散发出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尽管已经周身被赤色护罩笼在其中，但仍有丝丝凉意如跗骨之蛆一般，穿过护罩侵袭在方炎奇的身上。无奈之下，他只得再度全力运转心法，注入到护罩和身前的“红龙”之中。 对面，柳子风脸上无悲无喜，只是一张面孔脏兮兮的，两只眼睛通红得有些吓人。他一步一步缓缓朝前走去，背后出现一道清晰的冰雪足迹。在他的头顶，青色、蓝色、黑色三色真气交互缠绕，远远看去更像是一株怒放的狰狞妖花，在风雪中不停地蜿蜒缠绕，释放出阵阵阴寒之力。 见到如此威势，方炎奇忍不住后退几步，身上的炎阳之力似乎有些后继乏力，赤红色光芒比之前黯淡不少。看着柳子风一步步朝他逼近，面色狠色一闪，指尖点向身前跳动不止的法宝“红龙”。 法宝顿时领会主人心意，光芒一闪再度变得耀眼。方炎奇身体飞掠到半空中，口中念念有词默诵口诀。 刹那间，一道赤红色光晕陡然从“红龙”剑体扩散，周身三丈之内，冰雪瞬间消融蒸发。而后，“红龙”剑体一颤，陡然间分出万千道红色剑影，半空中密密麻麻的剑影，在方炎奇苍白的面色中，随着他一生大喝，齐刷刷地指向柳子风。 “疾！” “红龙”分出的虚幻剑影，一如方才天空淅沥不断的雨水，朝着柳子风所在之处激射而去！ 柳子风脚步一顿，望着袭来的漫天剑雨，面色一动将“离魂刺”收在袖内。之前青黑色真气出现的同时，完美的将“离魂刺”隐藏起来。他眼角余光一瞥，看着远处三道遁光一前两后，眨眼便到“白虎”战台高处一角。 所有人都在凝神看着台上比斗，一时间竟是无人注意到掌门真人前来。 猩红的眸子中血色逐渐隐退，事情既然到了如此地步，如何收场已是后话。柳子风头顶三色妖花猛地腾空冒出各色光华，如同张开了森森巨口，一下子便冲向“红龙”本体所在之处。 方炎奇面色惨白，嘴角突兀地露出一丝苦笑，看着那巨大的花朵将“红龙”吞没后，他整个身子仿佛一瞬间失去支撑，像一只被电光击中的鸟儿朝地面坠去。 第七十四章 再胜 “落月峰柳子风胜！” 台上，云长老接住从半空跌落的方炎奇的身子，转过头来认真打量了柳子风好半天，这才对着台下朗声宣布结果。 “好！” “太厉害了！没想到这位师弟如此深藏不露！” “这一下落月峰可要出名了，可别忘了还有李天成李师兄昨日的风姿！” 一干同门听到云长老宣布结果，顿时齐刷刷地鼓起掌来。古木背后，算卜天命长长呼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开心之色。高兴之余，他又转念一想，柳子风回去之后该如何向众人解释这件事情，眉头不禁再度皱起。 人群中，斗笠掩盖着面容的女子，整个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在她身旁，一身黑袍的男子听着周围传来的议论声，一张脸色有些不太自然，不过若是有人能够看到他的正脸，便能察觉仍残留在黑袍男子眼中的几分震惊之色。轻轻拍了拍身前女子肩膀，黑袍男子轻声说道：“师妹，若不是亲眼所见，我可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的小师弟。” 女子此时转过身来，摘下头上斗笠，一张俏脸上不知何时竟然挂满泪珠，看清模样果然是越紫萱本人，不过却不知她什么时候寻了一件神阳峰道袍穿在身上。此刻，只见她明亮双眸中泪水不断，脸上却是一片欢喜，低声说道：“二师兄，我现在的样子是不是很难看？” 黑袍男子闻言一笑，道：“小师妹，你这是什么话？这话你一会儿可是要亲自问问小师弟才行，我也说不清楚。” 越紫萱面色一红，有些心疼地望着台上站在风雨中的人影，轻声道：“小师弟太草率了，明明告诉他要注意一些……” 话音未落，越紫萱以及身边的黑袍男子面色猛地一变，就看到柳子风身子陡然摇晃了一下，便直挺挺地朝后倒去。 这时，一道遁光从高台瞬间掠出，人影一闪便出现在柳子风身前。众人一看来人，竟然是落月峰大长老季正法。只见他抱着柳子风的身体，一手探入怀中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粒泛着绿色光泽的药丸在柳子风口中。而后遁光一闪，也不管比试之后如何，如一道风一般直接离去，看方向是朝着落月峰众人居住的院落去了。 台下，李天成也着急起来，连忙说道：“小师妹，我们回去看看师弟！” 他刚说完，发觉面前已经失去了越紫萱的影子。回头一看，一道紫光冲天而起，已然是追着季正法的身影去了。 “小师妹的速度还真是快！”李天成苦笑一声，却也是不再耽搁，同样驭起法宝追赶而去。 随着几道遁光一闪而去，台上只剩下云长老一人把方炎奇放在椅子上，然后目光朝高台上望去，道：“掌门，这……” 台下众人，这时已经有人发现了高台上的人影，说话声音顿时小了许多。落尘真人微微点头，道：“无妨，继续比试便可。这也是几日以来，我见到过的最精彩的一场较量了。把炎奇送回房间，让他静静休息吧。” 云长老会意点头，行了一礼后便回到后台，安排接下来的比试去了。 …… 意识昏昏沉沉，四周尽是无尽黑暗。一个透明虚幻之影在这里不知走了多久，浑浑噩噩更不知去向哪里。 忽然，四周黑暗如同镜面破碎一般，陡然间四分五裂。人影停住脚步，呆呆地看着前方。天空碧蓝，山脉巍峨，视线下移，只见青山下有一处村落，仿若与世隔绝，祥和安宁。 呆滞的目光停留至此，虚幻人影眼珠忽然动了动，口中无意识地呢喃道：“怎么又是这里？” 往昔一幕再度出现，村中男女老少皆被残害，熊熊烈火汹涌而起，将这美好的画卷毁于一旦。 “不……” 人影静静漂浮在半空中，但却一动也不能动，只有一股痛彻心扉地执念嘶吼似乎隐隐在天地间回响。 随着整座山村被烈火吞噬，一个青年腋下夹着一个四五岁的孩童从火海中走出，在上方人影的注视下，一步一步朝着山外的方向行去。 一直沿着山路行走，这青年也不知欲去往何处。先前由于着急而带着的小童，此刻已经趴在青年背上沉沉睡去。青年一边走着，不时回过头看看背上孩童，凝重的脸上便浮现出一丝笑容。 “子风啊子风，你长得这么慢，什么时候才能长大？本来哥哥是要保护你无忧无虑地成长，可是现在……” 这般赶路持续了有半天光景，青年体力有些难以维持，只得在一处矮山后停下脚步。轻轻把背上孩童放下，青年取出水袋喝了几口，目光又落在孩童身上，道：“鬼族中……” 后面的话音细不可闻，人影在青年背着孩童从村中走出时，便一直跟在青年身后。此刻，青年后边的声音几乎难以听闻，人影顿时焦急起来，脑海中意识波动强烈无比地挣扎着。 “从那之后，我去了哪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都想不起来？” 半空中，青年目光看不到的地方，一道虚幻人影身子不停地颤抖着。猛然间，只见那人影手指微微一动，下一刻便如同仙人御物飞行一般，自半空中朝着青年的方向而去。 矮山背后，正说着话的青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转过头来却是正对着人影飞来的方向，目中闪过一丝疑惑。 “奇怪，怎么感觉子风突然出现了一样？他明明在我面前才是啊？” 这时，人影已经一闪落在矮山一块巨石之上，看着距离不过十几米的青年，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神色。很快，这一抹复杂便被眸中坚定之色取代，脚步抬起便是朝青年所在之处走去。 然而，一步落下之后，虚影面前的青年瞬间消失。与他一同消失的，还有正熟睡着的孩童，四周的青山，澄净的天空 ，包括脚下踩着的巨石，都在一瞬间消失的干干净净。四周再度被黑暗笼罩，很快便漆黑得没有一丝光亮。 “柳子空，你给我出来！” 一声大吼从人影口中传出，在黑暗中不知飘向何处，如泥牛入海一般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 眼皮微微动了动，柳子风头一次感到睁开眼睛是一件如此困难的事情，挣扎了许久方才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个紫色身影，正两手杵着下巴趴在窗前看着外面发呆。 左右看去，柳子风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住处，屋子里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桌上还放着一盆不知名的花草，一丝淡淡花香萦绕整个房间。看着变得舒适整洁的屋子，柳子风嘴角微微一笑，便要坐起身来。 “嘶……咦？” 柳子风倒吸口气，就准备先忍痛坐起来再说。其实在比试的最后关头，柳子风并非是体力透支而晕倒，而是因为全力运转两种心法给身体造成了巨大负荷，获胜之后精神一松疼昏了过去。然而这一刻，除了身体还有少许疲乏之外，他已经感觉到几乎和往常没有什么两样了。 听到动静，望着窗外发呆的身影转过头来。看到柳子风苏醒过来，人影一闪来到床边，一脸惊喜道：“笨蛋，你醒了？” 柳子风有些无语，心道：我这都坐起来了，可不是醒了难道还能是睡着？心中作如此想，口中却是认认真真，道：“嗯，小师姐，你怎么会在这里？没有去比试吗？” 如同是紫色精灵一样的越紫萱，闻言不知为何顿时有些生气，小手捏起拳头在他胸口重重捶了两记，怒道：“比试？哼哼，你从比试过后就一直睡到现在，是死是活还不知道呢。当初不是告诉你要小心一些，你个笨蛋偏偏那么冲动，为了一把破剑连命都不要了？” 柳子风早知便要挨骂，自然老老实实的接受训斥。脑中灵光一闪，恍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抬起双手看去。只见自己左手空空如也，右手上缠着一圈又一圈的绷带，裹得十分严实，依稀有几分熟悉模样。 看到柳子风对着手上绷带发呆，越紫萱登时不满道：“怎么，难道对我给你包扎的伤口不满意吗？” 柳子风回想起在前山挑水的那些日子，顿觉温馨，不过此时还是焦急问道：“小师姐，你给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有没有看到一块翠绿色的碎片？” 翠绿色的碎片，自然是青林剑碎裂后仅剩的剑尖残骸，一直在昏迷前都被柳子风死死攥在手心。 听到柳子风问起，越紫萱脸上表情一动，方才满脸怒色就像仲夏时节的雷雨，来的也快消失得更快。 “喏，在这里呢！” 越紫萱伸出白净小手，摊开手指尖那枚翠绿剑尖静静躺在她的手心，上面的两个清晰可辨的小字“随风”，还带着一点血迹。越紫萱深深地看着柳子风的目光聚焦在掌心剑尖之上，忽然觉得心中有些慌乱。 以为柳子风会问些什么，然而越紫萱却没想到的是，这个家伙居然有些不好意思，抬起头时有些吞吞吐吐，道：“小师姐，这个……不小心把你的青林剑弄坏了，以后我会给你找一件更好的法宝……” “找你个头！” 越紫萱气的一跺脚，若不是柳子风还在床上称得上是养伤的话，她真想把这个比猪还笨的家伙暴打一顿。 柳子风尴尬挠头，其实前话本来只能算作铺垫，之后才是他想问的剑尖上的那些字。只不过还没说完，便被越紫萱一句话截住，登时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不过看到越紫萱并非真的生气，柳子风旋即放下心来。 活动了一下身子，感受到越紫萱一双眼睛盯着自己，柳子风也不好意思转过头去，只能看着桌上连花盆带泥土以及花朵都是紫色的花儿，低声问道：“小师姐，你下午的比试赢了吗？” 听他问起试炼的事情，越紫萱回过神来，走到他床边坐下。看着柳子风仍有些苍白的面色，越紫萱忽的一下捉住他没有受伤的左手，眉眼弯弯露出一个浅浅笑容，只看着柳子风一言不发。 柳子风这时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觉手中另一只冰凉小手柔若无骨，等了半晌也没听到越紫萱的回答，终于有些无奈地对上那双清丽眼眸，道：“小师姐，你想说什么啊？” 只见越紫萱轻拢鬓间几缕悄然滑落的青丝，眼波盈盈地看着他，道：“我输了啊！” 第七十五章 希望 “是啊，以小师姐的道行和手段，自然是要输……啊，师姐你刚说什么？” 也许是有些魂游天外的意思，柳子风想也没想便接着越紫萱的话头说着，刚说一般忽然感觉不对，顿时吃惊问道。 越紫萱却根本没有怪他的意思，抓着柳子风的手仍不放开，收回目光笑着说道：“对啊，我这点微末道行，肯定是要输的呀！” 夕阳落山，一抹余晖迸发出最后一道金黄色的光芒，恋恋不舍地缠绕万物。 柳子风为一时失言而大感尴尬，毕竟在落月峰长久以来，除却大师兄以外，要数小师姐越紫萱道行最高。出于平时的盲目自信，柳子风自然而然的觉得越紫萱拿到名次不是什么难事。 “呃，师姐，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你就不要放在心里呃……想必在比试中，定然有些平日里不显山露水之人……” 柳子风想了想，也只能作此安慰道。 说话间，只见房门忽的敞开进来一人。不是别人，却是二师兄李天成，只见他同样一脸沮丧，但看到柳子风醒来，脸上露出一丝开心神色，道：“小师弟，你身体怎么样了？” 言语间的温暖，柳子风感受的真切，连日来的阴霾一扫而空，对李天成笑道：“二师兄，我没什么大碍了。” “没事便好，你不知道，现在的落月峰可就指望着你和天命两个人喽！” 李天成走到桌旁坐下，端起一杯茶水抿了几口，旋即看到桌上摆放的紫色花朵，道：“小师妹可是很担心你呢，连她最喜欢的紫萱花都放到你屋子里来了。这不，下午刚比试完，就跑到你这里守着了。” 柳子风心中微动，目光看向脸色微红的越紫萱，同样有些不好意思的轻声说道：“对不起，师姐，让你担心了。” 这时，他才回想起比试最后关头。当方炎奇一击把青林剑轰成粉碎，那一瞬柳子风心中所有的想法全然崩塌，再也没有丝毫念想。这青林剑是越紫萱送给他的，被毁掉时柳子风已经完全疯狂起来。 《地鬼术》的心法在那时自行运转，丝丝阴气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在柳子风体内轰然爆发。伴随着《九霞玄经》的心法，二者协同一致竟然融合一起，衍生出一股不知名的庞然大力。 在此负荷之下，柳子风虽然理智尚在，但已经无法完全控制身体，只能将这股外力释放出来。 “二师兄，你的名头可比小师弟响亮多了，现在无论是神阳峰还是星华峰，哪一个不知道落月峰的二师兄术法高明？” 越紫萱心事被李天成说穿，登时面色通红，但向来只有她得理不饶人的时候，又如何会被李天成调侃？这一句话说出，李天成顿时喷出一口茶水，苦笑说道：“小师妹，你就不要取笑师兄我了。我都决定闭关一年，不再外出露面了。” 他这话一出，柳子风顿时笑出声来，转念问道：“二师兄，方才你说就剩我和天命两个人，又是怎么一回事？” 柳子风刚问出，就见二师兄脸色有些难看，连越紫萱都有些沮丧。李天成顿了片刻，才面露异色的说道：“没错，现在落月峰除了你和天命两人之外，今天的比试我们全部败北了。” “啊？” 柳子风面露惊色，不敢置信的啊了一声，道：“难道连大师兄都输了吗？” 李天成闻言点头，道：“大师兄今日的比试对手是陈羽才，虽然实力比起来不相上下，但是陈羽才突破到了玉霞境三重，最终还是大师兄败了。小师妹遇到了星华峰的宋惜彤，也是落败。至于我和你四师兄，更是境界不足，只是几个回合便被神阳峰两个玉霞境的弟子击败。” 说着话，李天成脸上浮现出一丝不忿，柳子风自然想到原因为何。李天成卡在青霞境六重境界许久，因为心魔缘故迟迟不敢突破，对上神阳峰重重选拔而出的精英弟子自然不敌。 想到此处，昆虚子的话陡然在柳子风脑中回想。若是能够解除这“九霞唤灵台”的问题，那李天成和苏黎的境界突破便再也不是问题。现在这般模样，饶是柳子风换位思考想来，心里也不是滋味。 从始至终，李天成和越紫萱都没有提及任何关于他境界心法的事情，柳子风索性也装作毫不知情。不过，他并不知道二师兄和小师姐几乎完整的看了他整场比试，对台上发生的一切清清楚楚。现在，唯一让柳子风有些担心的，是如何向师父及正法交代这场比试获胜的始末。 感觉身体恢复了不少力气，柳子风起身下床。李天成看着他仍有些疲倦不堪的脸色，连忙快走几步和越紫萱一左一右扶着他的身子。李天成走近时，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柳子风暗自奇怪，忍不住问道：“二师兄，怎么了？” 李天成脸上担忧之色一闪，道：“小师弟，以后除非是到了生死关头，你那几招奇怪术法还是不要轻易动用的好。据我说知，不同的心法口诀虽然可以同修，但是能合二为一者少之又少。像你现在能下床走动，是因为师父给你吃了‘灵草丹’的缘故，不出意外明日便能痊愈。不过接下来的比试，你万万不可再如此莽撞了。” 柳子风恍然，这才明白为何自己体内伤势愈合的如此之快，连体力都已是恢复大半，全是因为师父季正法的灵丹妙药。耳边听着二师兄慎重告诫，柳子风自然之道事情轻重，神色认真道：“二师兄，我明白的。” 在屋子里走动了一会儿，柳子风便不再需要两人搀扶。这“灵草丹”听李天成说来，是师父采集了不少灵草炼制而成，药效非凡。柳子风真切感受到腹部丹田处有一股温和之力，正慢慢扩散出丝丝药力在经脉中游走。 心中一动，柳子风摸了摸右手手臂，感受到离魂刺安静地贴附在手臂之上，顿时稍稍安下心来。 …… 神阳峰，神阳殿二层藏书阁中。 正中央处仍是那张古朴大气的黑木方桌，桌旁三把椅子上，落尘真人坐在中央。除他之外，季正法和玄玉大师在两旁落座。一名弟子奉上茶水过后，恭敬朝着三人一礼退下。 “师弟，这件事你怎么看？” 落尘真人沉默片刻，率先出声问道。虽然话音来的没头没尾，季正法和玄玉大师二人自然是知道掌门真人所问何事，此刻皆低眉垂头看着杯中茶水，并未说话。 好半晌，玄玉大师才抬头说道：“关于此事，我已经问过玉茹。柳子风在拜入宗门之前，似乎已经修习过其他道法，具体是何种道法尚不能确定。另外，柳子风并非无定村中土生土长之人，而是在他家中亲人离奇死亡之后，被玉茹的爷爷认下。如此说来，这个少年十几岁前的事情，却是一个谜团，无从得知。” 落尘真人颔首，闻言并无过多表情，随即转头看向季正法，道：“师弟，此处也只有我们师兄妹三人，你有什么顾虑不妨说出，为兄自然不会让你难做。” 季正法闻言脸色一沉，冷冷说道：“不会让我难做？当初也是在这里讨论千夜的事情，最后你们做出了什么决定？” 落尘真人自然明白季正法此时心中是何等感想，被如此说来也不见生气，只是一脸无奈，道：“师弟，当年事已经过去，而且宗门也没有再干涉你与杜千夜之间的事情。这些年，杜千夜仍是修习《九霞玄经》，每每回来仍与你师徒相称，这些宗门都没做理会。如此状况，杜千夜跟没被逐出宗门还有什么区别？” 落尘真人如此一说，季正法心中自然明白这些都与师兄有脱不开的关系，此时无言以对只得哼了一声，道：“如此说来，我还要感谢师兄一番不成？不知道这一次，你们要怎么处置子风的事情？” 落尘真人一脸为难的摇头，道：“当日比试，除去你我和师妹三人外，台下数千弟子尽数在场，云长老也正是主持比试之人。此事定然要有一个说明，否则宗门里众说纷纭，无端猜测之下，对落月峰的声名更加不利。” 季正法脸上嘲弄之色一闪，道：“落月峰的声名？这几十年来多少天赋卓绝的弟子，不都拜入神阳峰和星华峰去了么？我落月峰能有什么声名，好不容易出了子风这么一个奇才，现在又要被你们这些顽固之人揪出来研究一番？” 落尘真人眉头一皱，此事的确有些难办。若是柳子风是神阳峰之人倒还好说，然而却偏偏出自人才凋零的落月峰，又是亲口拜入季正法门下，若是一个处置不公，难保季正法不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想到此处，落尘真人也是一阵头疼，身为一宗之主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天色渐晚，阁楼中的三人一时都沉默下来，各自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七十六章 隐忧 山下，落霞镇已是灯火点点，盛夏时节的夜晚，往往比白天里要热闹许多。 落月峰几人，由大师兄季中阳带头，驭起道光朝着山下热闹小镇飞去。后面紧跟着李天成、苏黎众人，柳子风虽然已是能御物飞行，但热心的四师兄仍怕他出了什么闪失，执意抓着他落在自己的法宝灰印上。期间，还美名其曰的说道：“小师弟现在可是落月峰的希望，可不能还没参加比试就掉在山里摔死了。” 柳子风闻言自然没什么好脸色，心中也不气不恼，知道四师兄总爱拿师兄弟之间开玩笑。而算卜天命同样早被众人当成了落月峰的一份子，此时驭起遁光与苏黎的法宝并驾齐驱，口中不满道：“四师兄，什么叫落月峰的希望，别忘了还有我呢！” 众人大笑，李天成插嘴道：“我看啊，你跟子风两个人住一起习惯了，这样说来算不算是相爱相杀？” “哈哈哈……” 几人笑声不减，御物飞行的速度也是极快。没多久便在落霞镇外缓缓落下，目的地显然是熟得不能再熟的“四海楼”。 几人驾轻就熟的来到后院，这里俨然成为了落月峰小聚的一个理想场所。不多时，勤快的伙计便备好了各种果蔬肉类，李天成接过后便让小二忙活去了，看到苏黎已是熟练地生起火来，准备烹煮食物。 众人一边手忙脚乱地帮着忙，杜千夜更是找了一些干柴出来，在院中搭起一个烧烤的架子，把那些准备好的不知名的肉类放在火上烧烤起来。在他身边，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杜千夜不时拿起一个往烤肉上撒着调料，不多时便传出一股浓郁香气，钻入众人鼻孔。甚至连忙活着端菜的苏黎都忍不住停下脚步，凑过来狠狠吸了几口，道：“三师兄，你的手艺怎么这么好？莫非你在外修行的时候，经常就这么残忍地吃自己的同类吗？”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看起来十分滑稽，杜千夜闻言顿时笑骂道：“一边去，你才是天天吃自己同类的主儿。一会儿这半头烤山猪就全给你了，吃不完今天不准回去。” 越紫萱同样蹲在一旁，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闻着不时传出的诱人香味，催促道：“三师兄，你快一些，我早就饿坏了。四师兄的手艺虽然还凑合，但是跟三师兄比起来就不能提了。” 苏黎顿时气恼，道：“小师妹，你这话太过分了吧！三师兄不在的时候，平时不知道是谁经常缠着我，老是要去‘四海楼’饱餐一顿的？” 越紫萱轻哼一声，别过头不去理他。眼珠一转，又发现了不知何时跑到杜千夜身边的柳子风，顿时说道：“小师弟，你干嘛跑的那么近？是要抢三师兄烤好的肉吗？” 柳子风愕然，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想看看三师兄都用的是些什么调料，为什么会这么香气扑鼻。” 越紫萱哦了一声，旋即换了一个口气，吩咐道：“小师弟，你可要仔细看好了，以后三师兄的手艺可就传给你了。以后三师兄不在的时候，你就负责给我们烤肉吃。” 柳子风闻言一笑，应声说道：“好。” 不多时，菜已上齐，烤肉也摆上桌子，众人围坐在桌前。感受着夏夜凉风舒爽，不觉心旷神怡。季中阳招呼了众人一声，拿起筷子准备开动。 一边吃着，杜千夜环视周围一眼，先是看向正大朵快颐的苏黎，而后又看向大师兄季中阳，问道：“大师兄，听说今天的比试，除了小师弟和天命以外，你们几个都输了？” 季中阳闻言放下筷子，模样有些惋惜，道：“是啊，今天的对手是陈羽才，这家伙居然不声不响的突破到了玉霞境三重，真是厉害。虽然我在二重顶峰浸淫许久，但最后仍然真气不足，败给了他。” 听着季中阳有些惋惜的话语，苏黎则是不满道：“神阳峰真是太欺负人了，我遇上的那个对手，境界足足比我高了两重。也不用什么别的手段，只是靠着境界高深消耗我的真气，最后没办法只能认输了。” 杜千夜微微一笑，道：“如此结果倒也正常，本来也是我们不占上风，败了也是意料之中。不过，小师妹你的对手是谁？好像自从回来都没听你提起来过。” 越紫萱正抓着一块烤肉啃着，看样子吃的很开心。杜千夜的声音传来，她擦擦嘴上手上油渍，一脸不在意的道：“有什么可说的，对手就是星华峰的那个宋惜彤了呗。” 众人一愣，片刻后李天成先出声问道：“你是说那个银色长发的师妹？” 越紫萱嘟囔着嘴，显得有些俏皮可爱，道：“可不就是她喽！” 苏黎一脸好奇，凑上来问道：“什么什么？你们怎么一副很了解的样子？小师妹，你怎么会输的？”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越紫萱登时大怒，美眸恶狠狠地盯着苏黎，道：“输输输，就是输了怎么了？若是四师兄你去了，不出片刻就得被打成猪头！” 看着越紫萱一副生气模样，杜千夜连忙圆场道：“小师妹，你也不要生气，安静说说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明天小师弟和天命两人的对手，就可能是这个宋惜彤。” 越紫萱表情稍缓，有些担忧的看了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一眼，缓缓说道：“她的境界是玉霞境四重的样子，而且只是一招我便败了。当然，你们也肯定听说过，就是宗内最厉害的几式剑诀之一的‘九霞唤灵剑’！” 一语骤出，众人尽皆沉默。过了许久，李天成才轻叹一声：“没想到啊没想到，宗里居然出现了此等人才，太可怕了！” 柳子风见众人沉默，脑中想起试炼前的那段时间，师娘有一次提起过“九霞唤灵剑”的名字，听起来似乎很厉害的样子，隐隐似乎跟山下的“九霞唤灵台”有些关系。此时再度听到这个名字，不禁看向身旁的四师兄苏黎，小声问道：“四师兄，这‘九霞唤灵剑’是不是很厉害？” 苏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副略显僵硬的表情，道：“何止是厉害？‘九霞唤灵剑’是宗门至高无上的剑诀之一，想要修成必须要经过三个阶段。第一层是‘三霞伏灵剑’，只有三色道光，威能尚可；第二层是‘六霞聚灵剑’，掐诀时便会出现六色道光；最终修成则是第三层的‘九霞唤灵剑’，九色道光齐出，威力无匹，仿若九天神灵下凡，你说厉害不厉害？” 柳子风闻言咂舌，脑中想象着一柄绝世仙剑，其上九道各色道光流转不休，一击发出毁天灭地的情景，不由得心驰神往。 杜千夜显然对“九霞唤灵剑”早有耳闻，摇头说道：“如此说来，小师妹输的不冤啊！” …… 神阳殿二层。 只是在刚开始说了一句便沉默下来的玄玉大师，此时忽然出声道：“掌门师兄，季师兄，现在我们还不能确定柳子风到底是何种出身，所修心法为何，你们两个如此针锋相对又有什么意义？另外，柳子风既然是季师兄门下弟子，想必对这小子的了解比我和掌门师兄要多上许多，何不将他的情况说上一说，也让我们有个评判？” 场中唯一能置身事外全局考虑的人，便是玄玉大师了。此时她温声开口，劝住两人，一针见血便点出事情关键所在。 落尘真人和季正法两人对视一眼，都觉玄玉大师话中有理，也顿时安静下来。季正法思量片刻，这才缓缓说道：“关于子风，我了解并非很多。你们也知道落月峰本就人少，他们都是自行修炼，平日里对中阳他们少有要求。至于心法方面，柳子风自从拜入落月峰以后，便改修了宗门的《九霞玄经》，之前修习的心法……” 话到此处，季正法脸上异色一闪，声音也低了几分，说道：“子风之前所修的心法，名称唤做《鬼灵经》！” “《鬼灵经》？难道是……曾经的柳氏鬼族修习的那卷灵魂心法？” 季正法话音刚落，落尘真人表情微变，显然没有把柳子风跟柳氏鬼族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乍一听闻顿时一惊。玄玉大师在另一边，端庄俏脸上同样泛起些许变化，失声道：“就是那个不知遁向何处，已然没落的柳氏家族？” 季正法肃然点头，料到二人听闻此事定然会吃惊不已。半晌，落尘真人面色恢复正常，眉宇间闪过一丝疑惑，道：“自从柳氏一族发生那件事后，整个家族四分五裂，如今只有柳氏三族中的人族生活在十方城中，其余两族都是远远离开九州不知所踪。如今突然冒出一个鬼族弟子，莫非有什么打算？” 季正法闻言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是自从柳子风入山以来，从来没有任何异样，打坐修习都是勤奋无比。曾经我在‘天人合一’状态下考量过他的心意，能确定他拜入宗门的心念虔诚，别无二心。” 听到季正法如此说来，落尘真人二人面色稍稍好看了些。玄玉大师看到落尘真人面上忧色不减，顿首问道：“师兄，难道这里面还有什么隐忧不成？” 第七十七章 偶得 落尘真人站起身来，面色复杂的来回踱步，一手轻捋胡须，悠然道：“隐忧？倒也不是。你们可知，自从柳氏三族那第四代族长开始那名为‘三族合一’的尝试之后，便已经埋下了柳家没落的种子。之后，四代族长幡然悔悟，孤身一人消失，柳家五代族长虽说惊才绝艳，但却在这一方面比四代更加果决狠辣，最终自身被心魔乱入而死，柳氏一族也是分裂。自那之后，世间对柳家的评判已然不同，多数人将之定为邪魔歪道行径，为天下人所不齿。” 重新坐下，落尘真人捧起茶杯喝了几口，又接着说道：“现在，虽然事情已经过去许久，但只要提及柳家，多数人心里都会泛起忌惮之意。柳子风身为鬼族之人，又修习了鬼族心法，若是传入对柳家有些耳闻之人耳中，多半是要被定为邪魔之辈的。” 季正法闻言眉头大皱，脸上表情更加难看了几分，道：“虽说柳家曾经的做法有些丧心病狂，但是只是对自家弟子出手而已，这里又关其他人什么事？而且现在的柳氏人族，在十方城生活的不也很正常吗？” “不一样的，这方面师弟你就想的不周全了。柳氏人族说到底毕竟是人族的一份子，而同样的妖族和鬼族已经被划分出去。常言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柳氏人族经历这么多年修生养息，也逐渐获得了同为人族的九州之人认可。而鬼族和妖族自分裂之后，便离开九州远走他乡。这其中的道理，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落尘真人分析的头头是道，让季正法顿时没了脾气。脑中暗自思量师兄话中含义，片刻后季正法面色忽的一变，道：“师兄的意思是，现在的柳氏人族明着规矩行事，暗地里却在利用鬼族和妖族，从而继续尝试他们的长生之法？” 望着窗外，落尘真人一声长叹：“我也只是猜测，毕竟这趟浑水一旦踏入，席卷的可不仅仅是九州大地，整个天下都是要大乱啊！” 闻言，沉默良久的玄玉大师询问道：“依师兄所言，柳子风的事情要怎么处置？” 落尘真人缓缓摇头，看了季正法一眼，道：“此事就暂且搁下，方才师弟也说了，柳子风对宗门没有什么坏心思，我们自然不能再犯之前那般错误，只要他一心修习道法，也无需多加关注。道家之人，讲究顺应天地万法，若是整日被这些凡俗之事困扰忧心，又如何能称得上修道之人。如今，这天下看起来安定平和，实际上已经是波涛汹涌，暗流涌动，我们就静观其变吧！” 季正法知道落尘真人所说的那般错误定然是杜千夜的事情，此时对这个结果还算满意，不过还是追问了一句：“那宗内其他人说起这个事情，师兄准备如何解释？” 见落尘真人并未说话，玄玉大师却是说道：“季师兄真是糊涂，这事只有你我和掌门师兄三人知道，外人看来只不过是柳子风心法强横而已。宗内又没有规定只得修习《九霞玄经》，若是他人问起，只言柳子风曾修习过其他道法不就可以了吗？” 季正法恍然大悟，转头看到落尘真人抚掌大笑，道：“师弟，你这是当局者迷，太过上心了些，不如师妹看得透彻。你且放心好了，在我看来，柳子风或许对于落月峰来说，是福非祸啊！” 季正法表情一滞，诧异道：“师兄，此话怎讲？” “尚不能言，若那一天真的来临，整个落霞宗兴许都要感念于他！” …… 三殿试炼第三日。 在神阳峰最为广阔的神阳广场，原先的四座战台已被拆掉，而是在广场正中央，青霞祖师巨大雕像背后，再度搭建起一座庞大战台。战台前方距离祖师雕像约有百米，背后则是通往神阳殿的登云梯。登云梯的尽头，摆放着十几个青木座椅，从上方看去整个广场的景色尽收眼底。 广场上云雾翻涌，人声鼎沸，看起来比前两日还要热闹许多。不出意外的话，今日便是三殿试炼的最后一天，最终获胜的六人，将参加这一届三殿试炼的额外试炼。 一大早，柳子风便早早醒来，比平时更加精细洗漱一番，又换上一身崭新的落月峰道袍。用二师兄李天成的话来说，虽然落月峰人数不占优势，但气势上绝对不能落了下风。一觉醒来柳子风感觉身体已经跟平时没什么两样，精神也是格外的好，心中对今日的比试不由生出几分期待。 推开房门，院子赫然站着一个人影，却是三师兄杜千夜。柳子风走到他身边，惊讶道：“三师兄，你平时也起的这么早吗？” 杜千夜似乎已经打坐了一个周天，收起功法起身笑道：“嗯，其实早上的片刻功夫才是一天中的精华，我们平常所说的紫气东来，便是朝阳初升之际，刚刚撕破夜幕而产生的灵气。不说这个，现在距离试炼开始还有两个多时辰，你休息好了吗？” 柳子风一边活动身子，一边答道：“睡得很好，早上自然就醒过来了。昨天又吃了师父给的‘灵草丹’，感觉好像比之前还要有精神呢。” 杜千夜哈哈一笑，道：“没错，‘灵草丹’可是师父自己研究出来的药方，其中功效可是不简单呢。咱们师兄弟几个里面，除了大师兄以外，估计也只有你吃过这个东西了，小师弟你就偷着乐吧！” 正说着，柳子风住处隔壁的房门忽然打开，只见算卜天命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往屋外走，转眼便瞧见柳子风二人。 “三师兄，子风，咦？子风你怎么今天起得这么早？我还以为我是起得最早的呢！” 算卜天命也换上了一身干净衣袍，只是看他一副打瞌睡的惫懶模样，便让人浑身难受。柳子风看他这般疲倦不堪，不禁奇道：“天命，昨晚你是去做什么坏事了吗？怎么一大早就无精打采的？” 兀自伸了个懒腰，算卜天命舒服的啊了一声，才说道：“哪有啊，一想起今天要背着众师兄师姐的期望参加比试，我就有些兴奋的睡不着觉。好不容易睡着了还睡不踏实，这不听到你们在外边的动静，我就醒来了。” 柳子风心中有些纳闷，想不出他这个旁门左道的青霞境高手有什么可激动的，只得轻声说道：“兴奋的睡不着觉？现在还有两个时辰的功夫，你再去休息一会儿吧！” 算卜天命摇着头，眯着眼睛看着太阳升起的方向，道：“不睡了，万一耽误了比试怎么办？何况现在更睡不踏实……” 杜千夜闻言，想了想随即说道：“既如此，那就趁这点时间再做些准备好了。尤其是小师弟，你的御物飞行据说还没有完全熟悉，现在你再施展几次出来，我在一旁看着指点你一番。” 这个主意柳子风自然求之不得，当即便运转心法准备开始御物飞行。算卜天命洗了把脸，也找了个地方安静坐下，开始打坐冥想起来。然而这时，柳子风才感觉到似乎缺了什么东西，转头看看背后空空如也，这才想起自己用的法宝青林剑，已经在昨日和方炎奇的比试中毁掉了。虽然他袖中还有另一样趁手法宝离魂刺，但这物一旦驱使起来黑气腾腾，阴风呼啸，看起来就不是什么正派法宝，不到万不得已断然不能轻易使用。就这样，他身上蓝光阵阵，却站在原地发起呆来。 “小师弟？你怎么了？” 杜千夜看到柳子风原地发呆，顿时感觉十分奇怪。眼见他身上真气翻涌，半天却没有下一步动作，不由出声问道。 “三师兄，我……我的法宝昨日比试的时候被毁掉了，现在还没有什么趁手的法宝可用……” 柳子风支支吾吾的解释，其实内心颇为着急。昨天醒来之后，却是把这件事给忘了。要不是三师兄忽然提出要指点他一下，到了比试战台上再想就晚了。 杜千夜闻言一怔，旋即恍然，道：“原来如此，我也忘记了这回事。这样，你等我片刻，我那里还有几件在外面得到的法宝，平时也用不上，正好你现在没有什么趁手法宝，先将就着用吧。” 说完，杜千夜转回屋子，片刻后便拿着几样东西出来。来到柳子风身前，把怀中几样法宝放在一边，杜千夜笑着说道：“小师弟，你自己挑选一下试试看，看看哪一件用起来比较顺手。当然，如果你都喜欢的话，就全部拿去好了。” 看着堆放在面前一共六件法宝，柳子风定睛一一看去。其中有两件事常见的法宝仙剑，一红一蓝，红色的仙剑上似乎还沾染着血迹，给人一股凶煞之感。移开目光，接着三件法宝分别是一枚匕首，一节墨绿色长鞭以及一件玉钩。 当他的目光落在最后一物上，顿时整个身子微微一颤，目中闪过一丝惊喜、惊讶和不敢置信。 那时一枚对柳子风来说熟悉异常的漆黑铁片，上面沾了不少泥土，有些看不出这东西的原本模样。 见柳子风把目光投向那最不起眼的黑铁片，杜千夜顿时有些疑惑，道：“小师弟，莫非你看中了这个东西？这黑铁片我也忘记了从什么地方得来，研究了一段时间也没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东西，索性就放在一旁了。你若是喜欢便送你了，不过你要比试的话，还是要选一件法宝才行。” 柳子风闻言回过神来，看了前面几样法宝一眼，脑中思索片刻便指着那件玉钩说道：“三师兄，那就选它了！” 杜千夜点头，俯身把法宝玉钩和那枚脏兮兮的铁片拿在手里，递给柳子风说道：“嗯，那你先尝试驱使一下，看看是否顺手。” 收起其他几样物品，至于那枚黑铁片，杜千夜自然没当回事，只当是柳子风兴趣使然。柳子风先把那铁片上的泥土抠掉，然后放入怀中。又看着手中玉钩，选它来当法宝自然是因为这玉钩看起来和离魂刺的模样有几分相似，只是不知道驱使起来又是什么模样。 运转心法，柳子风将真气灌入法宝玉钩之中。登时，只见玉钩发出一团蒙蒙白光，一股森森寒气从玉钩表面散出。他心念一动，手中法诀一变。只见玉钩忽的掠上半空，一道白光陡然自法宝中飞出轰在地上，柳子风身前地表顿时凝出一层白霜。 收起法诀，柳子风单手一招，玉钩一转飞回主人手中。入手顿觉一股冰凉之意，柳子风不由说道：“好，就是它了！” 尝试了几下，柳子风大致摸清了这法宝的属性，似乎是由寒玉打造而成，攻击方式比较单一，用来防御效果则是更好。之前他用的法宝青林剑，也是属于偏向防守的法宝，所以用起这玉钩来倒也得心应手。 接着，柳子风一边用新的法宝尝试各种法诀，一边施展御物飞行，让三师兄杜千夜在一旁指点一二。 不多时，约莫又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其他几间屋子的房门陆续打开，大师兄他们几人这才起床洗漱完毕。众人都聚齐后，便朝着神阳广场的方向而去。 第七十八章 惜彤 神阳峰上，人山人海。落月峰众人来到广场外围时，看着面前黑压压的一片人群，都是有些目瞪口呆。 苏黎虽然排行老四，但也只比柳子风早了几年入门，参加三殿试炼也是第一次。不过看到这副场面，饶是以他平时见多识广也不禁瞠目结舌，道：“怎么会有这么多人？这怕是比起前两日人数的总和还要多吧？” 众人不禁把目光看向大师兄季中阳和二师兄李天成，在场众人中也只有他二人参加过上次的试炼，然而只见季中阳同样一脸迷惑，不知所云的模样，登时更加奇怪了几分。 李天成第一个回过神来，道：“今天这广场热闹的有些异常，我们进去听听不就知晓了吗？” 说完，便第一个朝着广场中行去。身后众人虽然不明所以，也只能跟着汇入场中人群。 “听说了吗？宋惜彤宋师姐已经是玉霞境四重的高手了！” “天哪！那今天的比试，还有谁是宋师姐的对手？” “听说，宋师姐并没有真正拜入宗门，来历十分神秘，若是能够……” “你别想了，就你这副模样，还做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美梦？” …… 一边走着，人群中不时传来阵阵议论，大部分都是在谈论星华峰宋惜彤这个名字。好不容易挤过人群，来到祖师雕像旁边，周围的弟子才少了一些。柳子风也看了个大概，人群主要拥挤在两个地方，一处是搭建在登云梯的战台周围，另一处则是广场入口处。而真正走进广场之后，地方还是很宽敞的。 苏黎一路上听着同门口中频繁念叨的“宋惜彤”这个名字，看了越紫萱一眼，好奇问道：“小师妹，这个宋惜彤长什么样子？看起来人气似乎很高啊！” 越紫萱白了他一眼，根本不想回答他的问题，口中说道：“你问二师兄去！” 苏黎闻言便凑到李天成身边，两人窃窃私语起来。偌大的一个广场上，其中大半是穿着神阳峰道袍的弟子，另一小半便是星华峰服饰的女弟子。几人身着落月峰道袍，在人群中极为显眼，没多久便是引起了周围同门的注意。 “那位身着落月峰紫色道袍的姑娘，就是落月峰越紫萱了吧？” “没错，越师姐不但长得漂亮，而且据说快要到玉霞境二重境界了，真是厉害！” 听着周围议论声，越紫萱顿时有些脸红。虽然平日里一副小恶魔的样子，但遇到了这等场面，她的性格就变得羞涩起来。左右看了一眼，越紫萱对这众人说道：“比试快要开始了，我们往战台那边去吧！” 几人当然没有意见，尤其是李天成忽然听到一句“那不是落月峰的李天成李师兄吗”之后，脸皮顿时抖了抖，脚步更快，竟然撇下众人自己先溜了过去。 柳子风几人失笑，也跟着李天成溜走的方向走去。今天参加比试的只剩最后的十二人，在进行新一轮抽签之后确定各自对手，最终决出本次试炼的前六名，不日前往落霞山脉西北一个叫做灵鹤山的地方，作为试炼的最终环节。 看着这座刚刚搭起，比之前四座战台大出一倍有余的巨大战台，柳子风不由赞叹几声。心中想到若是让自己来完成的话，估计至少需要一年半载才可。众人在台前一处还算人少的地方停下，李天成又对着参加比试的两人嘱咐道：“小师弟，还有天命，一会儿在台后抽签，抽签之后就和往常一样登记，接着等到主持比试的长老喊到你们的名字时，你们再入场。记住，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一定要小心为上，切记不可拼命做傻事，懂了吗？” 苏黎也在一旁附和道：“二师兄说的没错，小命可是只有一条，一旦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认真点头，随后和众人打过招呼，便朝着战台后方走去。一边走着，算卜天命突发奇想，怪异地看了柳子风一眼，道：“子风，一会儿如果我们抽签对上了，该怎么办？” 柳子风脚步一顿，看着算卜天命一副让人来气的表情，恶狠狠地说道：“若是让我对上你，一定把你打成猪头！” 算卜天命哈哈一笑，却也没有反驳。两人这么一闹，心中的一丝紧张顿时烟消云散，快步朝前走去。 从台后上去，台上已经站着几个青年男女，都是神阳峰和星华峰两峰弟子。这几人站在一边，里面赫然有柳子风认识的神阳峰大师兄陈羽才，以及其他几个神阳峰弟子。另一边，一身碎星道袍的周玉茹和几个美貌女子站在一起，其中一个是那日他见过的阮青青。除开这两伙人以外，在角落里还有一个银色长发的女子安然站立。 这银发女子自然是星华峰的宋惜彤，从柳子风走上台来，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便一直落在柳子风身上。 虽然有些奇怪，但柳子风仍是对着银发女子一笑，随后就看到周玉茹发现他上来后，便朝这边走来。 “子风弟弟，身体好些了吗？” 这是周玉茹对他独有的称呼，小时听起来还没什么，现在柳子风怎么听都觉得有些幼稚，开口道：“玉茹姐，你喊我名字就好了。而且，昨天休息了一天，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 周玉茹掩口娇笑，打趣说道：“呦，子风长大了呀！”不过她旋即又换了一副口气，以长辈训斥晚辈的语气道：“你给我听好了，待会比试的时候，尽全力可以，但是拼命可不行。若是再来个受伤昏迷，这次可饶不了你！” 柳子风悚然一惊，仿佛又回到小时候一起玩耍时，周玉茹仗着年长两岁总是撵着他到处跑。这一瞬间熟悉的感觉上来，他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道：“玉茹姐你放心吧，我会小心的！” 周玉茹这才稍稍安心，又把比试流程给他说了一番后，才回到那群星华峰女弟子中间。 转眼已是日上三竿，远处天空忽然间闪过一抹遁光，旋即一道人影落在台上。柳子风定睛一看，正是之前负责白虎战台比试的云长老。四顾看了一眼，云长老变戏法似的取出一个签桶，对等候着的十二人说道：“抽签吧！” 柳子风等人依言围拢上去，各自从签桶里抽出一根竹签。 摊开手掌，柳子风目中了然，竹签上一个大大的红色“一”号。身旁，算卜天命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竹签，是红色“五”号。只见他松了口气，对柳子风低声道：“还好还好，起码上天保佑，没有让我们两个一决生死。” 柳子风瞪他一眼，听得云长老说道：“好了，抽过签的按照顺序，依次过来登记。” 柳子风拿着红色的一号签，自然排在前面。站在云长老跟前，他刚准备把竹签递过去，忽然身旁一只小手已经递上一枚竹签，只见上面一个绿色的“一”号有些耀眼。转头一看，正是方才一直盯着他看得银发少女。 云长老接过竹签，口中不停说道：“绿色一号，嗯……星华峰宋惜彤，年纪十九……下一个……” “她就是宋惜彤？” 柳子风心中震惊，脑中想象不出这个看起来有些安静孤独的少女，竟然就是掌握“九霞唤灵剑”的天才。除他之外，其余几人中也有几人只听过宋惜彤这几日的传言，当即好奇地探出脑袋张望。 把手中竹签递给云长老，柳子风心中暗呼倒霉。抽签时他心中唯独怕抽到了算卜天命，没想到虽然成全了他这个愿望，但又遇到了一个更加神秘莫测的对手。 云长老将号牌竹签丢给柳子风，接着说道：“下一个……” 不多时，十二人都已记录完毕。云长老合上册子，只取了一张名单在手中，走到台前朗声道：“接下来，比试正是开始！第一场，落月峰柳子风对星华峰宋惜彤！” 全场哗然，再无一人冷静。台下，落月峰众人站在一处，听到云长老宣布时顿时目瞪口呆。李天成有些古怪的看了众人一眼，嘴上嘀咕道：“你们说，小师弟是不是很幸运？没想到居然和星华峰最漂亮的美女决战，就算是输了也值了吧？” 台上，柳子风和宋惜彤两人走出，分别在云长老左右两侧站好。左右看了一眼，云长老看向柳子风的目光不由带了几分同情。干咳一声，云长老朗声道：“比试开始！” “嗖”的一声，柳子风身子退开几步，身上真气顿时汹涌而出，发出腾腾蓝光，一脸警惕的看着对面的银发少女。昨天吃晚饭的时候，他也听二师兄说过，宋惜彤比试时向来没有客套一说，上来便是出手真章。 因而，柳子风在云长老话音落下的一瞬间，心中已经打起十二分精神。虽然高台上还有掌门真人和师父季正法等宗门长老，但也顾不上行礼，生怕一不留神便被对手占了先机。 然而，几个呼吸过去了，宋惜彤仍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丝微风吹起她银色的发丝，露出白皙恬静的脸庞，一对琥珀色的眼瞳此时仿佛有了一丝光彩，对着柳子风轻轻问道：“柳子风，你不记得我了吗？” 一句话，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除了她空灵的嗓音，整个天地似乎都安静了下来。 高台上，落尘真人眉毛一掀，随即问询的目光看向季正法和玄玉大师。季正法同样有些吃惊，转头看向玄玉大师问道：“师妹，难道你这弟子认识我徒儿不成？” 玄玉大师同样疑惑不已，皱眉说道：“没听说过，惜彤自从待在星华峰以来，我还没见她外出过。” 台下，同样因为宋惜彤一句话，一干同门都是震惊不已，旋即目光尽数汇聚在柳子风身上。苏黎有些目瞪口呆的看了台上柳子风一眼，转过头来看向自己的师妹，道：“小师妹，这是怎么一回事？” 越紫萱白了苏黎一眼，道：“你问我，我去问谁啊？” 苏黎脑中更觉不可思议，惊讶道：“你跟小师弟不是都……” 越紫萱脸上一红，连忙截住四师兄话头，心道那天晚上果然是四师兄偷偷跟着他们二人。只是现在看台上的模样，宋惜彤明显是认识柳子风的，这也让她有些疑惑。 “我怎么知道啊，等一会儿笨蛋师弟比试结束，你亲自问他去好了！” 李天成听着两人拌嘴，不由失笑道：“小师妹，你就不怕小师弟偷偷的……” 话没说完，他便先笑起来。再看越紫萱却是一脸自信神色，两手抱起哼了一声，说道：“你觉得这么笨的小师弟，真的会撒谎吗？” 李天成顿时噎住，脑中仔细回想着三年来与柳子风相处的场景，片刻后垂下脑袋，叹道：“不争气啊！” 第七十九章 名额 “柳子风，你不记得我了吗？” 空灵的声音在柳子风脑中回响，一会儿飘远，一会儿临近。他努力地回想着在哪里听到过这句话，然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他只能死死盯着对面一身白色衣袍的宋惜彤，对上这银发少女朝他投来的目光。 “这位师……师妹，你认错人了吧？” 柳子风警惕不减，口中沉声问道。虽然对方并没有运转心法，也没有催动术法口诀，但师兄们的告诫仍在他心中回荡。 台上的气氛一时变得有些奇怪起来，一旁柳子风神色紧张，全力运转心法身上蓝光闪烁，一副如临大敌模样；另一边银发少女宋惜彤，秀发飘摇，容颜绝美，单纯中带着一丝天真，静静站立。 台下议论纷纷，有人看着场中这副模样，小声嘀咕道：“这到底还打不打了？” 柳子风玉钩在手，却没有轻举妄动，虽然对宋惜彤早有耳闻，此时对上却仍不知对方道行深浅。这女子着实有些奇怪，柳子风心中这样想道。玉钩从他手中轻轻飞出，停在柳子风身前散出丝丝寒气。 突然，宋惜彤周身青光大盛。柳子风眼神一眯，知道对方已是运转起功法，登时心中告诫自己万分小心。然而，只见宋惜彤运起功法时，手中并未掐诀，而是直接飞身向他冲来，顿时一惊。 眼见对手既不催动法宝，又不念动口诀，就这么直接朝他攻来，柳子风更觉对方深不可测。不知对方是何种招式，他却不敢留有丝毫余力，周身大半真气尽数注入法宝玉钩之中。 玉钩顿时亮起耀眼白光，丝丝寒气笼罩着柳子风周身五米范围。指尖冲着宋惜彤攻来的方向一点，登时玉钩夹裹着一阵寒风，化为一道白色闪电呼啸而去。 瞬间，玉钩和袭来的青色倩影碰撞在一起，柳子风隐约听到一声闷哼。随即，只见玉钩兀自在半空中漂浮着，一道青色身影自半空落下，露出宋惜彤的娇弱身形，还未出声便是一声干咳，白玉石砖的地面上顿时出现一滩血迹。 抬起头来，柳子风看到宋惜彤的脸色有些苍白，一丝血迹挂在嘴角，似乎在他目光投来的一瞬间露出一抹淡笑。而后，她平静的站起身来，对着云长老的方向轻声说道：“我认输！” 柳子风呆在原地，在玉钩碰到宋惜彤的一刹那，他才感觉到这个女子竟然真的是只身冲来，完全没有一丝防御，当即便收回了六七分力道。然而不知是不是法宝威力过大，宋惜彤仍然受伤了。 云长老走到台前，脸色古怪地看了柳子风一眼，朗声宣布道：“落月峰柳子风胜！” 直到云长老宣布完毕，台下所有人都是静悄悄的，根本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落月峰众人所在的地方，李天成一脸难以置信地盯着季中阳，道：“这就赢了？小师弟进入前六名了？” 季中阳的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一脸茫然地点头道：“赢了……” 高台上，落尘真人眉头一皱，缓缓说道：“这又是怎么回事？” 玄玉大师同样不解，目光盯着台上的宋惜彤后，闭目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我感觉惜彤来落霞宗的目的，可能与这个柳子风有些关系吧！” 后话莫提，随着云长老的声音再度响起，第二场比试即刻开始。台上两道人影现身，左手一人俊朗飘逸，看模样赫然是陈羽才，右手一人同样是一名神阳峰弟子，刚至台前便对着陈羽才抱拳苦笑，道：“大师兄手下留情！” 陈羽才面色不似平时随和，严肃道：“方师弟，我会竭尽全力出招，所以你也不可草率了事，这是修道之人应有的风度。全力以赴，你要小心了！” 对面神阳峰的方姓师弟闻言，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似因刚才举动有些丢脸，眼神一定，道：“大师兄，请赐教！” 说话间，一柄仙剑漂浮在方姓师弟面前，运转道法骤然有绿色光芒自他体内涌出，彰显着主人青霞境的道行。陈羽才一声轻斥，同样祭出一柄白光耀眼的仙剑，浑身道光比起方师弟而言只强不弱。 手中法诀一变，雪白仙剑登时带着陈羽才的身子飞上半空，他背后是浩瀚无垠的碧蓝长天，长剑“秋水”正是陈羽才的成名法宝。静若处子，动如脱兔，用来形容这件法宝仙剑再为合适不过。 方师弟见大师兄驭起秋水飞入半空，心念一动，同样驱使着自己的法宝仙剑飞起。两人还未靠近，两件法宝便似乎感应到了敌人来临，发出的光芒愈发璀璨起来。 下一刻，两人在半空中各自掐诀，两件法宝顿时交战在一起。一时间，你来我往，各色光芒闪烁不停，金铁碰撞之声不绝于耳。相比之下，陈羽才显然更加轻松，不时控制着“秋水”仙剑灵活游转，或攻或守，细节地方掌握的恰到好处。反观那位方师弟就有些捉襟见肘了，时不时面露慌乱之色，法宝仙剑在他的操控下也是摇摇晃晃，被击退了数次。 两件法宝在台上斗的不亦乐乎，台下众人看的是眼花缭乱，纷纷喝彩。 如此片刻功夫，方师弟便已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按如此形势持续下去，再过不了多久自己便要被大师兄耗光真气，那时只能认输。虽然他自知不是陈羽才的对手，但如此能与大师兄过招的机会却不多见，就此错过未免可惜。 心中如此想道，方姓师弟身子陡然退后十几米，与陈羽才拉开距离。心念一动，仙剑顿时飞回他的身前。陈羽才自然不愿给他施展法诀的机会，“秋水”仙剑紧追着方姓师弟的仙剑而来。 眼见“秋水”急速飞来，方师弟只能放下掐诀的手，匆忙控制着仙剑抵挡陈羽才的攻势。 高台上，季正法看着陈羽才从开始到现在的动作，皆是行云流水，一气呵成，点头赞道：“羽才根基扎实，为人正派，当真是有大师兄的风度。师兄，你莫不是要把他当成下一任掌门来培养吧？” 闻言，玄玉大师也转头看来，落尘真人微微一笑，道：“羽才的性格我自然是知晓的，可是若论下一任掌门的话，还为时尚早了些。实力和脾性固然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但是其他一些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便只能靠他自己摸索去了。” 此时，台上比试结果已见分晓。方师弟被陈羽才步步紧逼，根本没有办法催动法诀，最终只能颓然落败。 台下高呼声响彻云霄，大师兄陈羽才果然是名不虚传。 接下来的两场，一场是阮青青对上神阳峰的一名叫做肖毅的弟子。阮青青如今是青霞境一重的境界，奈何神阳峰本就人数最多，到了最后这几人道行最低的也有青霞境二重。而且这肖毅动作刁钻，招式凶狠，阮青青最终只能遗憾落败。 另一场则是周玉茹和另一名神阳峰弟子交战，柳子风自然十分上心。只不过见她的对手赫然是他们十二人中除他之外，道行最低之人后，当下便松了口气。 果不其然，两人斗了半个时辰便是分出胜负。周玉茹下场走到台后，看到柳子风的目光看来，还不忘朝他哼了一声。 周玉茹抽到的是“四”号竹签，那么接下来便是轮到算卜天命了。果然，算卜天命方一出场，台下便传出阵阵惊呼。 “这位师弟看起来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太年轻了吧？” “看哪，是落月峰的人哎！落月峰这次要大出风头了！” 算卜天命听着台下同门的惊呼声，小脸上露出一丝无奈。柳子风看着算卜天命的身影，心里却是毫不担心。连他都不知道这小子的深浅，除去本身境界不低，还有一身威力莫测的相卜之术，绝对是这几人中最难啃的骨头之一。 随着云长老的声音落下，两人皆是运转道法，然后便互相盯着对方。片刻后，算卜天命从怀中掏出四个青色龟壳丢在地方，柳子风定睛看去，顿时脸色一变，心中暗道：比试结束了。 下一刻，一只体积如同战台大小般的青色玄龟幻化而出，张口便朝着面色煞白的对手咬去。 一招败敌！ 众人哑然，目光呆呆地看着算卜天命俯身拾起地上龟壳，朝着台后走去。如果连之前柳子风那一场比试算上，今天落月峰的两人，都是在这里一招败敌。 落尘真人脸皮抽了抽，转过头目光怪异地看了季正法一眼，道：“师弟，你们落月峰不简单啊？前有柳子风，后又有老骗子的孙子，真是了不得啊！” 季正法同样没有料到如此一幕，听到掌门师兄说话，顿时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落月峰虽然人丁稀少，但个个都是精英栋梁，若非如此，怎么能当得起一峰之地？” 玄玉大师看着季正法一脸得意，幽幽说道：“前几日，季师兄门下的一名弟子，据说在比试中自行烧光了衣服，可有此事？” 季正法的笑声戛然而止，感觉到落尘真人和玄玉大师投来似笑非笑的目光，登时脸黑下来，目光遥遥看向台下一处。 落月峰众人所在，李天成忽然感觉浑身一紧，汗毛直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苏黎在一旁见他这般模样，疑惑问道：“二师兄，你怎么了？” 烈日当空，李天成擦了一把额头汗水，左右看了一眼，道：“奇怪，刚才突然感觉到一股冷意……” 经此一幕，最后一场比试已经变得索然无味。尽管仍是刀光剑影激烈无比，但比起那巨大玄龟的冲击还是不可同日而语。最终，一个唤做石门虎的神阳峰弟子获得胜利。 至此，三殿试炼已然接近尾声。 第八十章 结束 神阳峰，烈日当空。 一连六场比试全部结束，最终获胜的六人走到台前，依次是柳子风、陈羽才、肖毅、周玉茹、算卜天命和石门虎。云长老站在六人身前，在他左手边站着的是方才在比试中失败的六人。只见云长老转向他们几人，朗声道：“现在，你们六人都有一次机会，挑战已经胜出的前六名。若是选择之前的对手，只需比试一场即可；若是选择其他人，那么便要先击败胜出之人的对手，才能接着挑战胜出之人，明白说来就是要比试两场，明白了吗？” 对面六人显然知道这个规矩，齐声答道：“明白！” 云长老满意点头，道：“既然明白了，那就从第一个开始吧！” 柳子风偏头看去，站在第一个的果然是宋惜彤。虽然她神色平静，目光出神，但丝毫没有一丝冷艳，给人的感觉更像是一个有些呆呆的乖巧女孩。只见她一步迈出，伸出手指指向站在第三位的神阳峰弟子肖毅，嘴里蹦出一个字：“他！” 柳子风顿时感到一阵无语，惜字如金配合着宋惜彤的娇小身影，竟然给他一种纯真可爱之感。 肖毅眉头紧皱，不过宋惜彤既然选择了他，那先要与阮青青战过一场才行。阮青青身为星华峰之人，自然知道这个师妹的恐怖，走到台上当机立断喊道：“我认输！” 云长老看了两人一眼，道：“那好，接下来是宋惜彤对肖毅！” 或许是觉得今日的宋惜彤和以往有些差别，阮青青离开时错过宋惜彤身边，鬼使神差的说了一句：“师妹，帮我出出气！” 说完，阮青青又自嘲一笑，暗骂自己是不是有些傻了，平常跟宋惜彤说话从来没见她回应过。在她脑中刚升起这个念头，耳边忽然传来一道空灵声音：“好。” 阮青青脚步一顿，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宋惜彤，只见她还是刚才那副神态，仿佛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过身来，阮青青心底纳闷：难道是我刚才听错了？ 肖毅走上台来，云长老淡淡说道：“准备好了吗？那就开始吧！” 话音刚落，宋惜彤便瞬间飞起，周身青色道光狂涌。肖毅不敢怠慢，同样飞到半空，祭出自身法宝，一脸警惕。 宋惜彤姿势优美，只见她娇小身影浮在空中，手中熟练地握着法诀。蓝光一闪，两柄湛蓝色的手刀出现在她的手背。 人影一闪，宋惜彤身形仿佛瞬间消失，半空中只能看到一个模糊影子。肖毅脸色大变，急忙操纵自身法宝抵御。宋惜彤的身影飘忽不定，但攻击却如狂风骤雨不断袭来，发出一阵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众人皆叹，只见肖毅的身影一点点地后退着，他前方似乎有四五个人影不停攻击。蓝色光芒已然连城一道光线，密集的攻击让他无处闪躲。 肖毅此时苦不堪言，心中更是怒吼不断。丝丝寒意顺着法宝传入体内，五脏六腑震得生疼。面对如此攻势，饶是他以招式凶狠出名，此时也是小巫见了大巫，不能再提。 又过一会儿，宋惜彤的攻势陡然停下，半空中虚幻的人影顿时消失。肖毅脸上一喜，刚欲掐诀反击时，耳边传来云长老清晰的声音：“星华峰宋惜彤胜！” 肖毅顿时一呆，转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已经被宋惜彤逼出场外。 听到云长老宣布结果，宋惜彤身影飘然而下，站在方才肖毅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了。 这一场比试过后，其余五人都沉默下来。之前的比试众人亲眼目睹，最弱的对手自然是柳子风。但是想要挑战柳子风，就必须与宋惜彤比试一场。而从刚结束的比试来看，几人根本没有什么信心。 台上一下子冷清下来，云长老对着高台上的落尘真人点了点头，上前一步，朗声道：“现在，我宣布这次三殿试炼的前六名分别是：柳子风、陈羽才、宋惜彤……” 待云长老宣布完毕，落尘真人站起身，看着台上台下一众弟子，道：“既如此，三殿试炼便圆满结束，前六名均可在落宝殿选择一样物品作为奖励。诸位，无论胜败，大家都是落霞宗不可或缺的一份子，希望回去之后，所有人都能更加勤勉，刻苦钻研，在下一次三殿试炼中取得理想的成绩。” 一众落霞宗弟子神色坚定，默默给自己定下目标。落尘真人停了停，又说道：“好了，经此三日，诸位也当回去好好休息一番。至于宗外试炼，便等候主峰通知吧！” 所有弟子、长老一并行礼，落尘真人微微颔首，飘然而去。季正法和玄玉大师同样离开，看方向是往神阳殿去了。 落月峰众人站在一起，等算卜天命和柳子风从台上下来，顿时发出一声欢呼。身材魁梧的季中阳更是一手一个把柳子风和算卜天命搂在怀中，口中称赞个不停。李天成、苏黎和越紫萱同样都是兴高采烈，一片欢腾。 …… 傍晚，随着三殿试炼结束，众人都回到了落月峰。 苏黎站在山顶，使劲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脸惬意的说道：“啊，还是我们落月峰的灵气舒服一些，神阳峰那鬼地方实在太热了，让人去过一次就不想再去第二次。” 季中阳一脸赞同，道：“没错，在落月峰呆习惯了的话，乍一去那么炎热的地方，定然是难以适应。” 柳子风同样感觉痛快不少，看着小白和黑炎在山上跑来跑去，忽然发现几日不见，这两个家伙似乎胖了一圈。尤其是黑炎，身体更是圆滚滚的。李天成见柳子风目光望着两兽出神，不由笑道：“这几日伙食真的不错，只可惜我们习惯了去‘四海楼’潇洒一把。小白和黑炎这几日可没闲着，听神阳峰做饭的师兄说，这两个家伙胃口可是大得很呢！” 柳子风恍然明白过来，又看到黑炎跳到小白身上，却被小白浑身一抖，摔到一边像个皮球一样弹了几弹。 季中阳看了看天色，道：“好了，大家都累了一天，先各自回去洗漱一番，半个时辰以后厨房见，今晚就在这里吃饭。” 这几日来，一来是季节正值盛夏，二来神阳峰太过炎热，所有人身上都是黏糊糊的。像越紫萱这种女子早就忍受不了，就算是试炼的这几天都要每天沐浴。而对于柳子风几人来说，都是忍耐着等待试炼结束。此时听到大师兄说话，苏黎第一个冲出，边跑边喊道：“打热水打热水，我要洗澡，再晚就没有热水了……” 众人顿时无语，李天成有些同情的朝着苏黎方向看了一眼，道：“真是个可怜的家伙，难道他忘了这几日山上的杂役弟子们都下山回家探亲去了吗？” 说完，他不疾不徐的朝着自己房间的方向走去。众人大笑，季中阳看着柳子风身旁的杜千夜，道：“老三，你的房间还是老地方，平日都有杂役弟子过去打扫。不过这几天他们都回家了，你自己简单收拾一下吧。” 杜千夜点头笑道：“无妨，那我们待会见。” 看着众人各自离开，柳子风看了算卜天命一眼，道：“我们也走吧！” 洗澡的时候，落月峰又发生了有趣的一幕。 “老四，你烧了这么多水，分我一些好吗？” “走开！这些水我自己用还不够呢，大师兄你想要热水自己去烧啊！” 苏黎一边哼着小曲，一边得意洋洋地往自己的大木盆里倒水，嘴上说道：“哼，让你们笑话我，现在着急了吧？这厨房只有两个水壶，小师妹铁定占一个谁都没法抢，至于剩下的一个，手快有手慢无哦！” 众人傻眼，这时才明白苏黎第一个溜走的意图，心中怒骂这小子果然狡猾奸诈，李天成露出招牌式的温和笑容，道：“四师弟，我看你的热水确实很多嘛，你只要分我一小半就足够了……” 苏黎坚定摇头，眼睛一闭鼻孔朝天，一副不可一世的模样，道：“二师兄，你这套对付小师弟还行，对我可是不管用哦，这些年跟你一起打理‘四海楼’，你的脾*好嗜好癖好，包括你有多少根头发，我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三师兄，你做什么？” 柳子风捂嘴偷笑，只见杜千夜不知何时冒出头来，端着一盆热水正往外走，苏黎盆中的热水已经少了一半。 “我干什么？我在打热水准备洗澡啊！” 杜千夜一脸正经严肃的表情，仿佛对苏黎问出的这个白痴问题有些诧异。 “那你自己去烧水啊！而且，这几日你都没用比试，既没流汗也没淋雨，洗的哪门子澡？” 杜千夜皱眉思考了一下，道：“嗯……你这么说也对，不过我就是想洗个澡，没有原因。” 柳子风捂着肚子笑个不停，三师兄捉弄起人来真是丝毫不留情面，直把苏黎气的眼冒金星。正笑着，忽然看到大师兄从灶台上取下一个小瓶子，见柳子风目光看来，顿时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的表情。 柳子风自然认识那是他烧烤时用过的辣椒粉，季中阳往手上倒了一把，微光一闪就见那些辣椒粉变成白色。见苏黎还在和杜千夜理论，季中阳一扬手就把辣椒粉撒进他的木盆中。 这时，苏黎接好热水，看着几人哼了一声，便回屋洗澡去了。李天成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水壶，对季中阳笑眯眯道：“大师兄，我想你自己应该就得需要一壶热水，不如让我和小师弟先来，我们两个分一壶水刚刚好，你说是不是啊小师弟？” 柳子风目光一转，见大师兄朝自己投来危险的眼神，只觉浑身一紧，忙说道：“我……我不是很着急，就让大师兄先来好了。” 第八十一章 安宁 季中阳接了一大壶热水后，心满意足的端着盆走了。李天成一脸无奈的看了柳子风一眼，道：“小师弟都怪你，害的我们两个最后才能洗澡，这帮家伙们真是太可恶了。” 柳子风左右看了一眼发现没人，伏在李天成耳边说了几句，顿时李天成脸上的表情极为精彩，丝毫不顾形象地哈哈大笑起来。许久，他才止住笑声，道：“这么说来，老四这个澡一定是热热乎乎十分舒服的了？” 烧好了水，李天成这时颇为大方，让柳子风全接了去。除了他和算卜天命，还有小白和黑炎，柳子风这里算起来人数才是最多的。忍者笑意，脑中想着四师兄洗澡过后的模样，柳子风同样忍俊不禁。 这般磨蹭之下，足足过了一个时辰后，众人才都来到厨房。苏黎是第一个洗澡，却是最后一个赶来。只见他脸上红扑扑的，露出来的胳膊小腿都是一片通红，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来到众人身边，道：“啊，热死我了热死我了。” 旋即，感觉众人都奇怪的看着他，苏黎疑惑问道：“你们看我做什么？对了，天气这么热你们怎么还穿这么多？” 知道内情的三人，季中阳面无表情的看着远处，李天成向来擅长控制表情，滴水不漏。柳子风强忍着笑意，直憋得浑身颤抖。越紫萱披散着头发在他身边，浑身散发着处子沐浴之后的迷人清香，见柳子风模样古怪，顿时转过脸凑过柳子风身边，问道：“笨蛋，你怎么了？” 越紫萱本就离他很近，此时她身着一身宽松的淡紫衣裙，睫毛轻颤，双眸犹似一泓清水，脖颈处肌肤雪白，如一朵含苞待放的出水芙蓉，美艳不可方物。柳子风本就高她一头，骤然看去顿时脸色一红，低下头去。 “没……没什么，小师姐。” 越紫萱敏锐的察觉到柳子风的目光，脸上先是一红，随即闪过一丝促狭，道：“小师弟，你害羞什么呀？” 柳子风面色更红，低垂着头更不敢抬起来，脑中闪过方才一瞬间眼角余光看到的画面，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听到越紫萱的声音，他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动得更加剧烈，暗自想到：师姐已经长成大人了。 这般想着，柳子风不禁脸皮发烫。苏黎看着他的模样，顿时摇头道：“你看吧？连小师弟都热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你们是不是在神阳峰呆了几天，不习惯落月峰的环境了。” 说完，苏黎上前一把揽着柳子风肩膀，道：“小师弟我们走吧，还是只有我们两个有相同之处，他们几个怪人……” 越紫萱看着柳子风被四师兄苏黎拉走，脸上露出一个俏皮笑容。再看季中阳见苏黎走进厨房，再也忍不住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一时间整个落月峰都回荡着他粗犷的笑声。他边笑边捂着肚子，骂道：“老四这个傻瓜，我不行了，哈哈……” 杜千夜、越紫萱和算卜天命三人莫名其妙，忙凑上来好奇问怎么回事。听李天成在一旁解释完，顿时大笑不已。 吃过晚饭，苏黎才知道自己的洗澡水被大师兄下了“毒”，顿时怒不可遏要找季中阳决斗。两人闹着冲出厨房，其他人吃饱喝足正在休息。柳子风吃得舒心惬意，一个人坐在屋外石头上吹风。 试炼结束，再等宗外试炼结束过后，自己便能去寻找《地鬼术》的残卷了。想到此处，柳子风心中猛的燃起一股斗志。道行境界，是他现在最为渴望的东西，不论是对柳家事情的探索，还是昆虚子的期望，还有越紫萱身上的“天生魂体”，都迫切的要求他不断进步。 正出神着，柳子风眉毛一动，身后一道窈窕倩影悄声走近。皎洁月光下，露出越紫萱迷人可爱的笑容。轻轻坐在柳子风身边，后者笑道：“小师姐，我以为你又要来吓我呢！” 越紫萱粉嫩嘴唇一撅，哼哼道：“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傻啊？知道吓不到你了还重蹈覆辙？” 两人同坐在一块巨石之上，感觉空中浑圆洁白的月亮如此之近，满天星斗如同宝石一般晶莹闪亮。不知不觉中，越紫萱的脑袋轻轻靠在柳子风的肩头，两人一时无话。 这一刻，柳子风感觉自己整个身心都沉静下来，脑中诸多想法瞬间烟消云散，什么道行境界，什么长生不死，尽皆化为虚无。他只想安静的呆在这里，与心中所念之人紧紧依偎。 良久，夜风微寒，越紫萱身子又往柳子风这边凑了凑，小脸一红说道：“师弟，我有些冷了。” 柳子风顿时一愣，哦了一声解开身上外袍，披在越紫萱身上，问道：“小师姐，现在好些了吗？” “那你怎么办？” 柳子风对感情之事一窍不通，只一脸不在意的笑了一声，道：“没事的，我从小就是不怕冷的。而且这三年每天挑水上山，这点寒冷根本不算什么。” 越紫萱心中暗骂柳子风一声“笨蛋”，也知道他性格本就如此。偷偷摸摸看了一眼周围，发现没人后越紫萱又把道袍披在柳子风身上，自己则是脸色一红，双手环住柳子风腰背藏在他怀中。 虽然这已并非第一次了，柳子风仍感觉浑身燥热。两手轻轻抱住怀中佳人纤细腰肢，他不由心生迷惘：我这是怎么了？ 目光炯炯地看着明光如玉的圆月，感受着师姐的体温，柳子风思绪一片混乱。蓦然，似乎感觉到越紫萱轻轻一笑，随即传来她轻柔的声音：“笨蛋师弟，你心跳怎么跳的这么快？” 柳子风登时无言，不知作何解释，心跳不由又快了几分。越紫萱见他不答，抿嘴偷笑一声，又问：“今天比试的时候，那个星华峰的宋惜彤，你以前认识她吗？” 柳子风回过神来，对上越紫萱投来的清澈目光，摇头道：“不认识，不过她说话的声音有些熟悉，但人我是没有丝毫印象的。” 越紫萱自然看出他不会说话，螓首轻点，又道：“那，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的故事吧？” 柳子风身子一震，仔细回想了一下，苦笑道：“师姐，不是我骗你，五六岁之前的事情我都记不得了。六岁的时候，便来到了山下的无定村，从那以后就一只在村子里生活，从来没有出去过。后来，玉茹姐带着我来到了落霞宗。那天在‘四海楼’第一次见面，就是这样了。” 柳子风的经历，说起来简单，只是诸多波折都是在他梦中出现，让他分不清虚实。若不是亲眼看到柳子空杀了周老，或许到现在他依旧不敢相信梦中之事。平日里偶然想起童年，只觉五岁之前的记忆完全是一片模糊，仿佛消失了一样。 越紫萱有些同情地看着他，浑然忘记了自己的身世，道：“原来你也是自己一个人呀？真可怜。” 旋即，她从柳子风怀中起身，颇有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吧笨蛋师弟，现在你道行没我高，师姐会保护你的！谁敢欺负你，就让师姐我帮你把他打成猪头！” 蓦然，林中一道阴阳怪气的揶揄声传来：“呦呵，好威风啊！我也让人给欺负了，怎么就没人帮我出头呢？” 听声音传来，柳子风就知道八成是四师兄苏黎。片刻后，人影一晃露出一张瘦削脸庞，果然是苏黎本人。只见他身上穿着只有干活才穿的短小薄衫，裤腿挽到膝盖处，一副热的要死的模样。 越紫萱见他这副模样顿时“噗嗤”一乐，道：“四师兄，你身上还是那么辣吗？” 苏黎“呸”了一声，骂道：“还不是大师兄那个缺德的家伙干的，等我找到机会一定要报复回去！” 柳子风忍俊不禁，失笑道：“四师兄，大师兄那么机警，平日又深入简出，你想找机会怕是难了。” 走到两人对面，苏黎一屁股就这么大刺刺的坐下。沉默了片刻，苏黎忽的开口道：“小师妹，小师弟，明日我打算出一趟远门了。” 柳子风和越紫萱两人对视一眼，前者奇怪问道：“怎么这么着急？三殿试炼刚刚结束，不需要好好休息几天吗？” 苏黎灿然一笑，道：“不休息了，本来也没什么事。这一次外出是和三师兄一起，去往南泽之地，以三师兄的广见博识，相信不会遇到什么问题。在落月峰呆的久了，性子也变得懒惰了，真是不上进呢！” 越紫萱想了想，问道：“那四师兄要去多久？” 苏黎仔细想了想，道：“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便回来了。不过，最让我放心不下的就是小师弟和小师妹了。尤其是小师弟的性格，万一被卖了该怎么办？” 柳子风脸色一黑，闷声道：“起码，我还是不会用辣椒水洗澡的。” 苏黎表情一滞，登时脸上青红交替，听到越紫萱咯咯笑个不停，摆了摆手，正色道：“不瞎扯了，这次去往南泽，是因为可能会有我的家人在那里。另外一件事，便是要打破魔咒突破到玉霞境。小师弟，你也要抓紧时间修炼，要好好保护好小师妹，等我回来之后我们再一起喝酒怎么样？” 柳子风知道苏黎决心已定，只能点头道：“四师兄一路小心，一定！” 说完这些，三人又聊着几年来的开心事，不多时把屋中几人也吸引过来。直至月上中天，困意袭来，众人这才分别回屋休息去了。 第八十二章 随行 第二天，一早便下起了倾盆大雨。柳子风早早醒来，不多时便看到两道遁光陡然从落月峰射出，直冲向远方消失不见。心中明白，三师兄杜千夜和四师兄苏黎已经离开了。 恢复到往常的生活，柳子风自然也不用再去做挑水功课，索性在屋中打坐冥想。神阳主峰那边并没有消息传来，看来宗外试炼还需要等待几日才能开始。算卜天命仍在呼呼大睡，柳子风看到他熟睡模样，心中就感觉一阵不爽。 他每日辛辛苦苦锻炼身体，下午打坐修习道法，一整天都没有多少闲暇时间，到如今也只有青霞境五重顶峰道行；而算卜天命只是偶尔打坐，平常大部分时间不是睡觉就是和小白黑炎一起玩耍，却莫名其妙的已是玉霞境一重。 望着窗外黑如锅底的天空，这场雨还不知要下多久，唯一的好处就是一扫前两日的闷热，空气陡然变得凉爽起来。坐在窗前，柳子风看着窗外大雨，心里特别喜欢这种万籁俱寂只闻雨声的感觉，只可惜算卜天命的打呼声完全破坏了这一切。 收回目光，默默瞪着窗框发呆。一连三四天的比试结束，柳子风一时感到莫名的空虚。正愣神的功夫，怀中忽然掉出一物，“啪”的一声落在地上，他定睛一看，原来是从杜千夜那里要过来的漆黑铁片。 “对啊！我怎么把这个东西给忘了？” 柳子风眼睛一亮，俯身拾起黑色铁片，如获至宝般在手中摩挲。这几天也没有功夫研究，现在的目的也就是要寻找《地鬼术》残卷。千难万难，没想到如此轻易便又到手了一份。 暗道老天有眼，柳子风急忙起身，到算卜天命床边把他摇醒，口中一个劲儿地催促：“天命，天命！快起来了，帮我解开一下这东西的封印……快点啊！” 一连晃了好几下，算卜天命这才睁开眼睛，一脸困惑地看着在床边拿着一枚铁片大呼小叫的柳子风，道：“干嘛啊？” 柳子风把铁片在他眼前晃了晃，道：“这个！你快起床，看能不能把这上面的封印破解掉。” 闻言，算卜天命顿时来了精神，搓了搓脸也顾不上洗漱，接过柳子风递过来的黑色铁片。瞅了半天，才幽幽说道：“这枚铁片……好像不是《地鬼术》的残卷。” 柳子风一愣，疑惑问道：“不是《地鬼术》残卷？何以见得？” 算卜天命穿好衣服起身下床，走到窗前。虽然屋外仍是雨下不停，但好歹还是白天，算卜天命示意柳子风凑过来，指着铁片上几处细小纹路，道：“看到了吗？虽然还不能确定，但是这枚铁片上的封印和上次我见到的那两枚不一样，这种封印手法应该也是一种心法之类的法门，封印不同的物品需要用到不同的封印法诀。” 柳子风有些失望，不过很快调整过来。若是《地鬼术》心法如此轻易便能得手，那也配不上古卷这个名称了。对于铁片中封印的东西，两人此时都十分好奇。算卜天命取出布阵用的物品，开始施法。 不多时，屋中灵气翻涌，霞光万道。随着“嘭”的一声，铁片上的黑色之物骤然化成粉末，露出一块暗金色的“铁片”。 柳子风看着铁片落下，急忙伸手接住。定睛一看，瞬间整个心神完全被吸引而去。 “幽冥奇宝之三，定魂珠？” …… 漫天风雨，四顾看去，目光所到之处尽数一片茫茫。 落霞镇口，苏黎顶风冒雨默然伫立。在他对面，是一名正值双十年华的美丽女子，只不过已是浑身湿透，在风雨中显得有些单薄无助。至于杜千夜，此时正在不远处一间客栈喝茶，不时目光遥遥看来，口中传出一声叹息。 “师……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苏黎艰难开口，头上脸上尽是雨水，汇成溪流顺着他瘦削的脸庞流下。他和杜千夜出了落月峰之后，本欲先去“四海楼”和二师兄李天成打个招呼，没想到在镇口处遇到了另外一人，便是星华峰的冯若雪了。 杜千夜看出这两人之间不对劲，自然不会舍身陪着苏黎一起淋雨，便跑到最近的茶馆，点了一壶茶水静观其变。 雨中的落霞镇人烟寥寥，偶尔有过路行人朝这对青年男女投来怪异地目光，而后便匆匆离去。冯若雪一身翠绿小衫，此刻尽被雨水打湿，几缕青丝湿漉漉的贴在腮边，只见她眼波迷离，道：“苏黎师兄，你要去哪里？” 也许是雨中人少的缘故，苏黎此时并无上回那般紧张，展颜露齿一笑，道：“我去哪里？当然是去四海楼啊！” 冯若雪盯着他的眼睛，莞尔一笑，道：“然后呢？” “去四海楼就是四海楼，哪里还有什么然后？” 苏黎有些心虚，眼神开始变得闪躲，这一幕自然逃不过冯若雪的眼睛。只听这女子陡然一声娇喝：“你骗人！” 平日里苏黎幽默风趣，机灵得很，但是此刻这些东西似乎完全被封印了一样，根本使不出来。慢慢的，苏黎脸上露出苦笑，神色一改问道：“师妹，莫非你已经知道了？” 冯若雪眼眶一红，似乎泪水就要夺眶而出，轻声道：“当然，都是紫萱师妹告诉我的。你怎么都要走了，也不来看我一眼？难道是我自作多情，苏黎师兄对我的关照都是作假的么？” 闻言，苏黎暗骂小师妹多嘴，现在这副情景该如何收场。深吸口气，他抬起头正视这个单纯无暇的女子，缓缓说道：“师妹，这次我是要去南泽之地，一路凶险皆是未知。不过，少则三年多则五年，我便会回来的。” 冯若雪抹了一下眼角泪水，目中一片坚定，大声道：“我也要去！” 苏黎顿时一惊，道：“你说什么？” 冯若雪踏前几步，来到苏黎面前。从远处看去，两人身影已在咫尺，冯若雪轻轻抬头，道：“我已经和师父说过了，从今天起便要下山历练。所以，我要和苏黎师兄一起去南泽！” 客栈内，杜千夜看着两人距离越拉越近，不禁摇头轻叹：“我们落月峰的人，都是一群傻子。” 恍然又想起什么，补充一句：“除了我。” 苏黎看着近在咫尺的冯若雪，一瞬间神色更加慌乱，急忙道：“师妹，不要胡闹！我是不会带你一起去的！” 闻言，冯若雪纤弱身影一颤，猛地后退两步。人在近处，苏黎清楚看到两行清泪自眼前女子目中溢出。露出一个凄婉笑容，冯若雪的声音登时变得轻了许多，道：“既如此，那就请苏黎师兄多多保重，我便一个人去历练。从此山高路远，险水大泽，莫不相忘。” 说完，冯若雪再度深深看了苏黎一眼，似乎要将他整个人刻在心中，转身沿着大路向落霞镇外走去。 雨势不停，丝丝凉意顺着衣领钻入苏黎体内。呆呆的看着前方孤单落寞的娇弱身影，苏黎忽然觉得胸口处似有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上气来。 无妄，试问此生谁作伴，今生今世不回头？ 雨水落地，溅起一个又一个小水泡。如若此时错过，何年何月尚能再重头？ “啊啊啊啊啊啊！” 雨中，苏黎仰天长啸，一丝愤懑自心中起。我在害怕什么？他扪心自问，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不知何时，杜千夜悄然来到他身旁，眼神看着远处因为苏黎一声长啸而停住的女子，道：“你害怕的是你自己，害怕自己没有高深道行，无法护的她周全；害怕自己庸碌无名，带着她平淡一生。如此种种，便是你本心害怕之物。” 苏黎双目无神，口中无意识的喃喃自语：“我自己……我自己……” 片刻后，他目光坚定猛然抬头，对着前方倩影高声喊道：“师妹，跟我一起去南泽！” 倩影一颤，面色带笑蓦然转过身来，她眼角晶莹闪烁，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 客栈中，苏黎运起真气烘干身上衣物。冯若雪是女子，又在雨中淋了那么久，自然不像他这般粗糙，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衣裙，又简单洗漱一番这才出来。 走到苏黎身旁，又见坐在对面的白衣男子目光看来，两腮微红温婉一礼，道：“小女子冯若雪，见过三师兄。” 杜千夜回了一礼，沏了一壶热茶倒给二人，欣然笑道：“师妹不必客气，方才跟着老四这家伙在外边淋了那么久，当心受凉，先喝杯茶水暖暖身子吧！” 冯若雪接过茶杯，口中称谢。苏黎轻轻抿了一口茶水，又见杜千夜目光似笑非笑的盯着他，顿时问道：“干嘛？” 瞅了两人几眼，杜千夜脸上笑意更盛，不紧不慢说道：“俗话说得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老四，你也知道我这个人感应一向很准，此行有这位师妹相伴，对你来说倒是一桩幸事。” 冯若雪脸上一红，轻声开口：“三师兄，如此称呼显得生分，你唤我若雪就好了。” 苏黎眉毛一掀，却也没问杜千夜到底预感到了什么，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确实无法言说，他自不必多问。喝了几口热茶，苏黎问道：“三师兄，我们下一步要去哪里？” 杜千夜思索片刻，手指在桌上比划着，道：“嗯，我们现在是从这里出发，一直向东南方向，就到了无方门的范围。之后，我们再向南走到一个万兽城的地方。从万兽城出去，就是南泽之地了。当初，我走的便是这条路，倒是没什么危险，安全得很。” 苏黎点头道：“没什么危险固然最好，就按着三师兄所说的路线来吧。” 第八十三章 惊变 一枚散发着暗金色光泽的铁片，静静躺在柳子风手中。 他仔细看去，只见上面赫然用一种古怪文字记载着一些内容。最上边刻着几个较大一些的字体，写着是：“幽冥奇宝之三：定魂珠”。再往下看，下面的文字便主要是描述这定魂珠的内容。 其上记载道：定魂珠，天地至阴之气凝结而出，落地而形隐，堕入九幽十八重地狱。于每层地狱中苦锻五百年，吸纳其间阴气、鬼气、以及诸多魂念，而后下沉。直至十八层地狱深处，历经九千年生魂淬炼，饱尝众生喜怒哀惧，方得成型。 得此珠着，可令阴魂显形，赦免其轮回所受苦难；活人得之，可安心定魂，号令百鬼，道行高深者更能逆转阴阳，起死回生，妙用无穷。 柳子风目光顿时呆住，眼睛死死盯着上面“起死回生”几个字，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算卜天命收好布阵的几样物事，见柳子风一脸心潮澎湃的模样，奇怪问道：“子风，上面写了什么东西？” 柳子风根本听不到任何声音，脑中不禁想起死去的父母和周老，以及柳家村落里的那些村民，心中忽然爆发出一股希望：若是我能找到这定魂珠，再努力修习到高深境界，是不是就能让大家都复活呢？ 他不知道的是，脑海中墨莲上盘坐的灵魂虚影，在他看向铁片的同时，一样睁开了双眼。 算卜天命见他不答，顿时摇了摇头，对他这种一旦出神便忘却所有的样子感到无奈。只好凑过身来，也想看看这奇怪铁片上到底有什么内容。 回过神来，柳子风尴尬一笑，把手中铁片递了过去，道：“喏，你看看吧！” 接过铁片，算卜天命瞅了半天，却发现一个大字都不认识。转过头去，见柳子风出神地看着屋顶，似乎在想着什么。拿着铁片翻来覆去又看了几遍，仍旧是什么都没有发现。 这时，柳子风转过脑袋，道：“天命，这上面记载的东西，你知道吗？” 算卜天命一头雾水，饶是他对相卜之术熟悉许多，各种古怪文字也见了不少，但对这铁片却是无可奈何。片刻后，他眼神略显奇异的看着他，道：“上面记载的东西？我一个字都看不懂啊！你这么说，难道这上面的字你都认识？” 柳子风点头道：“是啊，这不是我们平常见到的字体吗？” 正巧，桌旁刚好有一册书卷，是柳子风上次从藏书阁带回来的讲解山川地貌之类的书。算卜天命翻开几页，与铁片上的文字一比对，柳子风这才注意到两者之间的不同。 “奇怪，我怎么感觉这文字好熟悉的样子？算了，那我说给你听吧！上面记载着的是一件幽冥奇宝，名字叫做‘定魂珠’，下面讲的是‘定魂珠’的来历，以及最终说了这奇宝的作用。道行高深之人，据说可以用它‘逆转阴阳，起死回生’……” 算卜天命听柳子风娓娓道来，越听越是心惊，这种奇宝在《相卜天书》上也没有记载，简直是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算卜天命与柳子风不同，他所修习的道法蕴含天地至理，所学大多是虚无缥缈之物，上有苍天神灵，下有九幽黄泉，这些常人似信非信的鬼神之属，在算卜天命心中是真实存在的。 故而听到柳子风描述，他自然脑中浮现出“定魂珠”的模样，对自己的相卜之术更添了几分信心。 柳子风给他详细说完，又接着问道：“天命，这世间真的有幽冥黄泉吗？人死之后，是不是要化为阴魂，坠入九幽地府中等待轮回？” 算卜天命双瞳似放出银光，他这对“通阴灵瞳”已经好久没有动用，骤然间发出两道神光，骇得柳子风连忙退了几步。 好半晌，他目中银光消失干净，再度变回平常模样，沉声道：“这些东西，在我眼中看来自然是有的。所谓天道有轮回，阴阳二气，自然五行，相生相克，周而复始。天地间种种生灵，由生至死，定然会有从死而生。而所谓长生……” 说到这里，算卜天命忽然语气一顿，神色露出一片迷茫，喃喃道：“长生长生，这世间有什么东西能够长生？” 生与死之间，便是一个完整轮回。而欲要长生，便是要打破生死界限，谈何容易？ 尽管算卜天命已是玉霞道行，但若是想要参悟长生至理，那还差得未免太多了些。想到此处，算卜天命收回心思，将这些空虚杂念排出脑海，继续道：“至于灵魂，自然也是有的。就好比你我现在，脑海中不都是形成了灵魂虚影吗？不过现在我们道行低微，见识也不够多，自然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轮回一说了。” 听完算卜天命所说，柳子风一个人思考起来。先是上面的古怪文字，只有自己才看的懂；二来这奇宝“定魂珠”，属于上古流传下来的铁片记载，以他得到《地鬼术》的经历看来，为真的概率自然占了七成。 再者说来，不知为何，柳子风忽然想到自己是鬼族之人这一点上，心中种种念头混在一起，一时头大如斗。 算卜天命见他满脸纠结，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在一旁劝道：“子风，我知道你心事沉重。但是，凡事都要一步一步来，修道之人切忌好高骛远，这些你都忘了吗？我们当下要紧之事，应该是商量一下宗外试炼和寻找你那本心法残卷的事。” 柳子风顿时醒转，满脑子杂乱念头一扫而空，眼中再度变得有神，点头道：“天命你说的没错，是我太过于心浮气躁了，总想随便得来的一件东西就是宝物。不过话说回来，这次去灵鹤山试炼，你有什么了解吗？” 算卜天命摇头，没好气的说道：“我哪有什么了解？我现在不过才十六岁不到，你不要觉得我什么事情都知道好不好？” 柳子风讪讪一笑，道：“见识这种东西，又不是靠年纪来衡量的，谁让你小小年纪就跟个算命老头似的，整天神神秘秘的瞎捣鼓一些东西。” 算卜天命翻了个白眼，有些不置可否，想了一想，道：“子风，这些东西都是《相卜天书》上有记载的。平时你也比较忙碌，正好这几天闲暇有空，不妨多在它上面下下功夫。不是我说，相卜之术与所有的心法口诀都有相通之处，你看过后就明白了。” 见他神色认真，柳子风也收起那副开玩笑的姿态，点头道：“好，正好最近遇到了第五重瓶颈，那就研究一下《相卜天书》。至于灵鹤山的消息，待雨停了之后，我便去藏书阁找找相关典籍。” 算卜天命点头说好，不自觉又打了个哈气，随后仰面倒在床上，一手拉过被子盖着，口中道：“不行，有些困了，还是要再睡一会儿，子风你要好好努力……” 说话间，似乎已经沉沉睡去，进入梦乡。柳子风脸色一黑，强忍着冲动拿起《相卜天书》，在床上静静研究起来。 …… 转眼便到了傍晚，雨势仍然没有消停趋势，反而愈发紧密起来。 落月峰后山，林木葱郁茂密，在风雨中不时沙沙作响。平常，这里鲜有人来，故而此地杂草丛生，掩盖了昔日的破败景象。一块破旧石碑安静倒伏在杂草从中，边缘处已生出绿色苔藓。 “沙沙沙……” 密集的雨点打在这些古木宽阔的叶片上，蓦然间，只见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自密林中缓缓走出，方才传出的沙沙声，似乎是此人在林中走动时弄出的声响。 穿过树林，蓑衣人影径直朝着石碑的方向行去。来到近前，他俯下身来一手抬起，轻轻顺着石碑上的纹路抚摸着“昆吾”两个小字，口中重重叹息一声，似蕴含着无限惆怅。 “昆吾子……” 声音略显低沉，却清晰的在整个天地间回荡，似低嘲，似不甘，似苦涩，又似伤悲。 “阁下是什么人？为何擅闯我落月峰禁地？” 蓦然，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蓑衣人影身后不远，一个身着朴素衣衫的老者凭空出现，目光盯着前方人影，冷喝说道。 若是柳子风在此，定然能一眼认出这素衣老者，正是落月峰藏书阁里的守门人昆虚子师祖。 那蓑衣人影似乎也是一名老者，但见他伸出的手臂皮肤紧皱，兀自在“昆吾”两个小字上轻抚。昆虚子目光死死盯着这蓑衣老者，眼角余光蓦然看到他手臂上一处，顿时一惊。 “你……” 刚欲出声，蓑衣老者猛地站起。转过身来，斗笠完全遮住了他的面容，周身浓郁紫黑色光芒一闪，顿时有滚滚真气涌出。手中掐诀，速度极快，瞬间便化出一只漆黑巨虎，朝着昆虚子冲来。 昆虚子心底大惊，一边运起道法，一边急声道：“你是谁？阁下道行如此之高，难道竟是藏头露尾之辈？” 口中说着，手中动作却是不停，昆虚子周身同样泛起青紫色的光晕，竟然是摸到了紫霞境的门槛。紧捏法诀，真气凝成一把巨剑，朝着黑色巨虎一斩而下。 蓑衣老者纹丝不动，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没想到，你也快步入紫霞境了！” 昆虚子道行自然不低，但是此刻却是万分焦虑。面对一个境界和自己差不多的对手，这点他倒是无惧。只是对方目的不明，此处又是后山禁地，一旦发生什么事情…… 昆虚子不敢再想，却见那蓑衣老者一击过后，也是将昆虚子真气巨剑击碎。人影一闪，竟然朝着前山的方向去了。 与此同时，昆虚子身后不远处，泛着紫光的大阵发出一声轰鸣，滔天紫光如灿烂烟火，照亮了整片阴云密布的天空。昆虚子面色大变，心急如焚，前山是柳子风等人的居住场所，若是这神出鬼没的老者再对他们几人下手，那后果更加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昆虚子左手入怀取出一件小钟，周身真气猛然灌入铃铛之中。 第八十四章 蓑衣人 这古铜色小钟赫然是一件法宝，青紫色的真气注入其中后，只见小钟陡然从昆虚子手中飞出，漂浮在他头顶十几丈的处，整个体积变大了十几倍，一连发出“当当当”三声巨响，沉闷声音在山间回荡不绝。 瞬间，整个落霞宗一下子炸开了锅。 一道道各色遁光自神阳、落月、星华峰亮起，只见三座山峰顶部骤然放出璀璨光芒。神阳峰顶部，一道赤红色光柱直冲天际，瞬间撕破厚重云层。落月峰顶部同样有一道青色光柱发出，星华峰亦是如此。三道光柱齐齐冲天，彼此之间竟有着一丝联系，两两之间蓦然形成一道白色屏障，将三座山峰尽数围拢在内。 三道屏障，此刻成三角合围之势，完全封锁了内外联系。远处，三道遁光速度极快，转眼间便来到古铜小钟上方。光芒隐去，自是落尘真人、季正法、玄玉大师三人。见到下方一人，顿时落下，齐齐行礼道：“昆虚师叔，发生了什么事？” 话音刚落，昆虚子已经来不及解释，遁光一闪便朝着后山深处掠去，声音遥遥传来：“没多少时间了，跟我来！” 三人早先便看到后山紫光滔天，离得近些才发觉事情不对。平日里虽说有大阵封印，但那些疯魔的师兄弟们时常会冲击大阵，故而都觉习以为常。此刻，只见整个落月峰似都在微微晃动，山上岩石扑簌簌往下滚落，都是面色大变。 落尘真人不愧是一宗掌门，当机立断道：“师妹，你去安抚宗内弟子，让他们没有命令不得擅自行动。再挑出一些精英弟子出来，严密搜索各峰情况。师弟，你随我一起去后山看看。” 玄玉真人并无二话，点头后便消失在原地。落尘真人和季正法两人相视一眼，也登时化作两道流光消失。 以两人的速度，只是几个呼吸功夫便赶到了地方。落地看去，季正法顿时怒不可遏，只见前方原本是紫色大阵的地方，此刻已是变成一片焦土。阵基被毁，大阵破碎，一具具衣衫褴褛的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倒在地，场面凄惨无比。 紫气散尽，生灵被屠，所有人都是被一剑封喉，断绝生机。落尘真人见此惨状，闭目略微感应了片刻，才叹息着摇了摇头，道：“都死了，魂飞魄散，再不入轮回。” 季正法悲从心起，一时间心中的愤怒竟消失的无影无踪。这些横死在地的尸体，几乎都是他曾经熟悉的面孔。光阴似箭，三百年的时光过去，季正法不知这些师兄弟究竟遭受了多少苦难。每每想到此处，他便心生愧疚，只恨自己当时没能回来。若是自己能劝师父昆吾子几句，也许今天就不会是这般模样。 落尘真人见师弟一脸失魂落魄的样子，神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徐徐说道：“师弟，此事与你并无多少干系，你便不要太过自责了。与其在这里不人不鬼的日夜煎熬，也许逝去对他们来说正是一种解脱。” 季正法怔怔矗立良久，方才缓过神来，神色间尽是凄苦落寞。转过头来，落尘真人看着他的模样，似乎一瞬间变得更加苍老，别过头不忍再看，转向昆虚子一边问道：“昆虚师叔，到底是何方贼人入侵我落霞宗？” 昆虚子思绪翻涌，脑海中似回忆起方才那蓑衣老者露出的一截手臂，顿了一顿，道：“对方来意不明，一身道行已然接近宗内紫霞境的高手，方才只与我过了一招便抽身而退，待我欲追时，这后山禁地已经发生了异变。” 闻言，落尘真人面沉似水，言辞间颇有怒意，道：“如此看来，来此为祸的贼人不止一个，当真是好大的胆子！” 昆虚子摇头，旋即吩咐道：“落尘，正法，你们两个去前山主持搜捕适宜，若遇到了那蓑衣老者，切记不可盲目冲动，谨防宗门弟子死伤。这等高手，并非寻常弟子所能对付的了，到时放出警戒信号通知我。后山这边，就由我去搜索一番，事不宜迟，赶紧动身吧！” …… 事发时，柳子风正缩在床上研究《相卜天书》。虽然算卜成老早便把这书册给了他，但真正翻阅的次数却是少的可怜。这次试炼中，他使出的那招“三才伏魔阵”在《相卜天书》亦有记录。除此之外，算卜天命道行精进极快，在比试中使出的各种阵法，想必也与这些脱不开干系。 更何况，柳子风仔细翻开《相卜天书》后，才发觉其中真正是包罗万象，虽并无各类心法口诀，但却有对各类心法的详细注解以及强弱区分。除此之外，一些九州以及州外各处险地，山川大泽，洞府迷窟，《相卜天书》中都做了详细记录。最后面则是一些威名赫赫的奇物法宝，形色各异，威能莫测，看的柳子风眼花缭乱。 正看的投入间，柳子风忽然听到一声巨响，紧接着整间屋子都开始摇晃起来，顿时大吃一惊。转头看去，算卜天命同样被这巨大动静吵得坐起，一脸惊色说道：“子风，怎么回事？莫非是地震了？” 柳子风强忍着屋子晃动带来的眩晕感，踉踉跄跄起身下地，看着一地杂乱物事，道：“不可能，刚才我似乎听到后山传来一声巨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猛然间又听到“当当当”三声钟鸣，柳子风顿时脸色大变，道：“天命，快起来，出事了！” 算卜天命自然也听到了屋外的沉重钟声，急忙跳下地来，目中光芒一闪，急声道：“子风，先不要出去！” 柳子风正欲开门，闻言吓了一跳，脚步一顿转头问道：“天命……” “砰砰砰。” 忽然间，门外似乎站着一个黑色人影，抬手轻轻敲了敲房门。柳子风心头一紧，额头渗出些许冷汗，差点就失声大喊出来。定了定神，他小心翼翼地问道：“谁啊？” 门外人影似乎并不着急，轻轻放下手上动作，沉默片刻，道：“来者，远方之客，可否进屋一叙？” 算卜天命眼瞳银光乍现，直直看向门外黑影，转眼间神色大变，低声对柳子风说道：“子风，是堪比的紫霞境高手，不能开门！” 柳子风听他一说，顿时眼皮狂跳，心脏狠狠抽搐了几下，脑中不断回响着几个字：紫霞境高手…… 一颗心都到了嗓子眼，柳子风的凉了半截。这下该怎么办？这黑影似乎比起师父季正法还要厉害，说不定方才后山传来的那声巨响也跟此人有关。紫霞境，他直到现在还未曾见过，这等传说中的人物，怎会莫名其妙找上了他？ 正胡思乱想着，门外黑影似有些不耐烦，低沉沙哑的声音再度传来：“鬼族的小子，怎地连这么一丁点的胆量都没有？” 闻言，柳子风顺着门缝往外看去，只见门口赫然站着一个身着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想了一想，在算卜天命吃惊的目光下，柳子风一咬牙，伸手打开了房门。 黑影顿时出现在两人眼中，蓑衣斗笠打扮，身影有些佝偻，看样子似乎是个老者。忽见房门打开，人影轻笑了一声，戴着斗笠的脑袋微动，像是在看着柳子风，道：“我可以进来吗？” 柳子风强忍着心中震动，让自己平静下来，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前辈请进！” 蓑衣老者微微点头，迈步进了屋中，看了一边面色紧张地算卜天命一眼，道：“那老家伙算命的本事不知道你小子学了几成，不过这谨慎胆小的毛病，真是跟老家伙一模一样。” 算卜天命愕然，顿时明白这老者应该是认识算卜成的，登时起身行礼，道：“小子见过前辈！” 自蓑衣老者进屋，柳子风两人行礼过后，便大气也不敢出一口，静静等着这神秘人开口。屋子里由于刚才的震动变得乱七八糟，老者也不介意，自己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鬼族小子，你过来！” 柳子风一惊，但面对一名绝世高人，此时自然由不得他不去，只能依言站在老者身边，轻声问道：“前辈，什么事？” 老者一把抓住柳子风手臂，他那满是皱纹的手臂像是精铁浇铸而成，捏的柳子风生疼。强忍着手臂传来的剧痛，柳子风凝神看去，只见老者周身陡然泛起一层黑紫色光晕，声音沙哑道：“运转你鬼族的心法，快！” 柳子风疼得要死，但却不敢怠慢。脑海中念头一动，登时周身青黑色真气流转。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在《地鬼术》运转起的一刹那，手臂上传来的疼痛感顿时消散了几分。 青黑色光芒持续了片刻，之后便黯淡下来。老者松开柳子风胳膊，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不对劲……既像是《鬼灵经》的气势，可真气的感觉又有些差异，这是怎么回事？” 蓑衣老者喃喃自语，仿佛连他自己也糊涂了。柳子风此时已经稳住心神，感觉这老者似乎对他并无恶意，小心翼翼问道：“前辈，有什么问题吗？” 老者思绪被打断，索性不去再想，反而斗笠动了动，怪声问道：“嗯？你小子不紧张了？不怕我一招杀了你？” 第八十五章 赠血 窗外雨势不减，依稀可见几道遁光在山间徘徊。 谁也没有想到，造成了后山禁地大阵破碎的罪魁祸首，又或者是帮凶，此时正在柳子风房间中。 虽然老者言语直接，然而柳子风却没有感受到丝毫杀气。稍稍安心了一些，起码这蓑衣怪人目前没有恶意，不用担心自己会遭毒手，他坦然道：“若是前辈真的想要杀了我二人，又何须耗费如此之久，直接出手便是。前辈对晚辈并无恶意，这一点晚辈自然能感觉出来。” 蓑衣老者似乎轻笑一声，道：“并无恶意？方才在门口时，你小子一副怕得要死的模样。现在我进了屋，偏偏又说老夫对你并无恶意，是该说你机智还是迟钝？” 柳子风一脸讪讪，被老者道破心中想法，顿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过老者取笑他一番过后，却是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只见一道熟悉身影正朝这边赶来，模样身姿让柳子风瞬间面色大变。张口欲喊，却下意识发现身前还有这蓑衣老者，只能心中哀呼一声，希望这穿着蓑衣的怪老头不要发难才好。 越紫萱一脸焦急，根本连门都未敲就径直闯了进来，当然这也是她一贯进入柳子风房间的习惯。进屋一瞧，见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站在一旁，脸上神色一缓，道：“你们两个没事，我就放心了。” 柳子风盯着进屋的小师姐，眼角余光瞟过椅子上端坐的蓑衣老者，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越紫萱见他表情怪异，身子站的笔直，顿时几步朝他走来。到他身前，奇怪问道：“笨蛋，你怎么这副模样？” 柳子风脑中正不停思考着对策，万一这老者被发现了，究竟会不会放过他们还很难说。被越紫萱这么一问，他登时有些疑惑，目光朝老者方向看去，只见对方正在悠闲喝茶。 越紫萱见他不答，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脸上表情更加奇怪，道:“笨蛋，你刚才出去了？屋子里怎么这么多水？” 果然，从门口到蓑衣老者脚下，都是湿漉漉的一片，尤其是蓑衣老者身边，更有不少雨水流下，在地上积成一滩。 “我……我刚才是出去了一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那个……小师姐，如果没事的话，你就先回去吧？” 柳子风自然不想让越紫萱在这里呆着，虽然不知为何，越紫萱自从进屋就仿佛没看到那老者一样，但留在这里难免不会发生危险。 越紫萱顿时脸色难看，一脸不悦道：“你说什么？我好心冒着大雨过来看你，你个家伙竟然要赶我走？” “哈哈哈哈……” 蓦然，一阵低沉沙哑的笑声传来。柳子风神色一变，转头看向桌旁老者。只见他目光看着越紫萱，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 骤然传来的笑声，令得越紫萱同样脸色一变，四下看了一眼，周身顿时涌出青光，一脸警惕喝道：“是谁？” 老者止住笑声，目光炯炯的打量了越紫萱几眼，又转头看向柳子风，道：“小子，方才你是不是很紧张？” 柳子风干笑一声，抱拳行礼道：“小子一时惶恐，还望前辈勿怪。” 蓑衣老者不再逗他，而是吩咐道：“你去准备一个小瓶来，要巴掌大小的瓶子就行。” 柳子风左右看去，好不容易从地上杂物中找出一个小瓶，却听久未开口的算卜天命忽然道：“子风，用这个吧！” 转过头，只见算卜天命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玉瓶，其上光晕流转，看起来像是一件法宝。柳子风接住后慌忙递给老者，只听后者说道：“嗯，你对这小子倒是大方。既如此，那我便告诉你一个消息，算卜成那老家伙现在正被困在一个地方，短时间内怕是回不来的。不过那地方年代久远，想必再有个一年半载，就能脱困而出了。” 算卜天命闻言，并未多话，而是面露感激之色，说道：“多谢前辈告知！” 老者摆手示意他无需多礼，而后只见他右手上黑光一闪，在左手手腕处划开一道伤口，顿时就有鲜血流出。拿过小瓶靠近手腕处，鲜血一滴一滴流入瓶中，不多时便装满整个小瓶。 在手中掂量了一下，老头将小瓶一抛落在柳子风手中，道：“小子，好生收着这东西，日后会有大用。时间不多了，抓紧时间努力修行，希望老夫有生之年还能与你再会。” 说完，不等柳子风反应过来，椅子上的人影瞬间模糊，消失在原地。 柳子风看着怀中小瓶，里面装着那怪老头的鲜血，也不知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却见越紫萱一脸茫然地看着他，道：“师弟，刚才是谁在那里？你在跟谁说话？” 柳子风也纳闷不已，难道小师姐没有看到那蓑衣老者？正想着如何描述，却见算卜天命回过神来，正色道：“师姐，来人是堪比紫霞境道行的绝世高手，手段也是匪夷所思。如果对方不想让我们看到的话，自然是轻而易举的。” 越紫萱顿时脸色变了变，一脸震惊表情轻呼道：“你……你……你是说，刚才那个声音沙哑的怪人，是紫霞境高手？” 柳子风认真点了点头，下意识地四顾看了一眼，确认那蓑衣老者离开，这才松了口气。紧绷的神经刚一松懈下来，柳子风这才发现浑身已被汗水湿透。 三人都被吓得不轻，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柳子风这才想起正事，问小师姐越紫萱道：“师姐，下午那阵子地动山摇，你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越紫萱没像往常一样吊他胃口，而是一脸凝重说道：“的确出事了，后山禁地的阵法被人生生轰碎，被困在里面的那些师叔们全部殒命，无一活口。” 柳子风登时面露惊色，后山那座大阵他曾远远见过一次，光是气势便足以震慑许多人。如今被人生生毁去，想起刚才莫名到来的蓑衣老者，柳子风心道定然跟此人脱不开干系。只是这老者来无影去无踪，三人能平安无事已是万幸，柳子风自然不敢多想。 念头一转，柳子风顿觉此事复杂，脑中想起季正法的模样，口中道：“那师父一定很难过吧？” 越紫萱叹了口气，道：“岂止是难过？听那些杂役弟子们说，师父一个人在后山沉默了好久，现在正在和掌门真人商议对策。” …… 落霞山脉以西几百里处，一片枝繁叶茂的密林深处。 两道黑袍遮身的人影倚坐在一株粗壮古木的枝干上，宽大黑袍遮住了两人面孔，给人一股阴郁之感。 “依我说，你还是太无聊了，竟然要一个阵眼一个阵眼地毁掉大阵。要是按照我的方法来，我们早就回去了。” 其中一人声音尖锐，听着感觉此人年纪不大。正面看去，此人只露出一双眼睛，却是隐隐冒出红光，十分诡异。 “这大阵的手法我已经学会了，日后可能会用的到，仅此而已。” 另一人，语气轻柔随和，让人如沐春风。他一手捏着一枚细小狭长的树叶，眼神朝着落霞山脉的方向看去，怔怔出神。 “哈，你这家伙，我真有些喜欢你了，干脆你就跟着我混好了，要不了多久我就会再回赤狐族一趟，这一次定然要他们血流成河！” 那声音有些尖锐的黑袍人站起身来，看起来像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身材不高，言语间尽是狂傲不羁，杀意纵横。 “可以，不过要等我自己的事情办完。” 另一人同样起身，不巧忽然一阵狂风掠过，吹得两人身上的黑袍猎猎作响。少年连忙哆嗦着裹紧了身上衣物，抬头看向自己的同伴，才发现这风似乎真的有些猛烈，竟然露出了他半张侧脸。 这另一名黑袍人影，眼神锋利敏锐，脸庞棱角分明，嘴唇紧闭，面无表情，看模样与柳子风有几分神似。 “好，那我们一言为定。等此间事了之后，你就和我回一趟赤狐族，让他们尝尝死亡的滋味，哈哈哈……” 黑袍少年放声大笑，尖锐的声音震得周围树木不停颤抖，一些树叶纷纷落下。 “叱罗，那人还要多久才能过来？” 身材高出少年一头的黑袍人影皱眉问道，目光仍是停留在落霞山脉，似乎在眺望着什么。 “应该快到了吧？这老家伙也不知是怎么找到我们的，真是奇怪。对了，这家伙好像认识……咦？那人来了！” 黑袍少年话还没说完，忽然眼中红光一闪，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果然，又过了一炷香的功夫，一个身披蓑衣头戴斗笠的人影出现在两人视线当中。被称作叱罗的少年顿时一笑，道：“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没再理他，一个黑影从树干上跳下，转头看着树枝上的少年，道：“叱罗，你在这里稍等片刻。” 树枝上的少年一手抬起，只见一道红光骤然穿透一只飞鸟，伸手一拉便将那飞鸟尸体摄入手中，张口便嚼。听到声音传来，口中含糊不清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快去吧！” 这时，那蓑衣老者已经走到黑袍男子身前，摘下斗笠，露出一张脸满是皱纹，双目深深凹陷下去。只听他沙哑的声音，其中带着无尽的沧桑，说道：“柳子空，我们又见面了！” 第八十六章 谈心 随着遮天蔽日的乌云散开，下了一整日的大雨终于停下。 越紫萱呆了一会儿便回去了，屋子里只剩下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待她走后，算卜天命起身关上房门，这才拉过柳子风，轻声道：“子风，你怎么样？” 柳子风感觉他有些奇怪，答道：“我没什么事，就是太紧张了，怎么了？” 算卜天命摇了摇头，伏在他耳边，轻声说道：“方才那个蓑衣老者，应该是你们柳氏鬼族的人……” “什么？” 柳子风表情一变，神色中带着不敢相信，发出一声惊呼。 “忘了告诉你，之前那老者进来的时候，我是因为动用了‘通阴灵瞳’才看的到他。后来我没有激发眼瞳的时候，和小师姐一样看不到他的人影。而你，却是和我们不同，这说明了什么？而且，在他身上我感受到了与你相似的气息。” 回响起刚才的事情，结合算卜天命这么一说，登时脑中一些疑惑全部解开。无论是这蓑衣老者对他的态度，以及终了离开之前，又赠与他一瓶精血，其中过程并无丁点恶意，似乎真的没有害他的意思。 柳子风眉头紧皱，口中仍不确定的说道：“与我是同族之人？这点我倒没什么感觉，他没有为难我们倒是事实。不过……这瓶精血具体要做什么，还真是让人头疼。” 摸着手中还有些温热的玉瓶，柳子风愁眉苦脸。然而，只听算卜天命说道：“那等绝世高人，所作所为岂是我们能够猜透的？不过这精血却是一件宝物，有时候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好比《相卜天书》中的各种阵法，有好多都是要用到妖兽精血，阵法的威力才不会减小。” 柳子风想了想，决定先把这精血收起，再做打算。看着屋里一片狼藉，只好先收拾一下。 …… 落月峰，落月殿中此时灯火通明。季正法坐在首位沉默不语，下方季中阳、李天成等人同样神色严肃，分作两排站好。良久，季正法眼皮微抬，一挥手说道：“好了，都坐下吧！” 众人依言而坐，正中央处摆着一张桌子，季正法扫视了众人一眼，道：“你们几个，都还没有吃过晚饭吧？” 季中阳点头答道：“还没，爹，今日的事情可是有了眉目？” 此时，门口处几名杂役弟子端来饭菜，在桌上摆好。季正法见状捋起衣袖，道：“好了，先吃饭吧，边吃边说。” 众人动起筷子，平日里季正法少有与弟子们一起用饭，这等场面虽说简单但也难得。季正法尽管是一峰之主，但对门下子弟却是从未有过脸色，众人也不拘束，倒也温馨融洽。 吃到一半，李天成放下筷子，问道：“师父，今日来犯那人可是道行高深？听宗内同门说好像是堪比紫霞境的高手？” 季正法大摇其头，淡淡道：“不是，只是无限接近紫霞境的境界而已。大多数道行通天之人，哪里有闲工夫去找事，都是龟缩在常人难以发现的秘境险地冥思苦想，研究长生之道去了。” 季中阳点了点头，道：“即便如此，那也是我们无法企及的存在。不过话说回来，爹，后山禁地大阵真的完全毁了吗？” 季正法一时顿住，半晌后脸上表情灰暗，叹道：“是啊，你们的那些师叔们，已经全都毙命了。” 众人顿时一惊，这才明白为何师父今日看起来郁郁寡欢，死气沉沉的模样，多半是因为此事缘故。二师兄李天成见状，宽声安慰道：“师父，师叔们这些年来饱受折磨，过分一些说来就是生不如死。现在这般结果，也许不是一件坏事。” 季正法仰头看天，道：“你说的对，为师又何尝不明白这一点。早在心魔入侵他们心智的那一瞬间，他们就已经有了求死之意。只是，我和你掌门师伯与大家都是同门，又是修道之人，如何能下的去这般狠手？身为正道，如此行径和那些歪门邪道之人又有什么区别？” 后山禁地，向来是横亘在季正法心间的一根刺。如今这根刺碎了，他整个人忽然间感觉空荡荡的。 “师父，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您就不要再自己纠结了。想必师叔们在天有灵的话，也不愿看到师父这个样子的。” 越紫萱面露悲色，看着师父一脸憔悴，仿佛一瞬间苍老了许多，有些不忍劝道。 吃过晚饭，季中阳唤来杂役弟子将餐盘碗筷收拾干净，同时见季正法模样怏怏，众人一一行礼告退。及至柳子风上前时，季正法似恍然回过神来，一甩衣袖，道：“你们几个都退下吧，子风留下。” 众人看了柳子风一眼，也知师父许是有什么话要与小师弟说，应声散去。柳子风心里咯噔一下，自试炼结束以来，师父还未曾专门找他谈话。那一日与方炎奇较量时，因愤怒而无意中运转了《地鬼术》的心法，后来恢复一些神智之后，自然看到了师父和掌门真人等人的身影。故而在最后关头，他收起了离魂刺。 不过，柳子风自知鬼族身份这个秘密难以保全，有师娘秦淑云这一层关系，怕是季正法早已知道了一些事。 果不其然，季正法身子微微坐正了些，手一指身旁空位，道：“子风，坐下吧。” 柳子风依言而坐，抬起头时，低声问道：“师父，不知留下弟子是为何事？” 季正法为人向来随和，你不犯我我不犯你。或许正因如此，柳子风等门下弟子对师父更加尊敬。此刻，季正法沉重的脸色稍缓，看着柳子风，道：“子风，你那日与神阳峰方炎奇的比试中，那有着青黑色真气的心法可是你鬼族心法？” 柳子风张了张口，答道：“是，师父。” 这般回答，柳子风自然明白师父话中鬼族心法的含义，心中暗道：果然师娘已经把我鬼族的身份说出去了么？ 但见师父此时眉头紧皱，柳子风心中顿时有些忐忑，欲张口解释几句却不知从何说起，只得在一边垂头等待。 半晌，季正法脸上表情恢复正常，道：“子风。” 柳子风连忙应道：“弟子在！” “你是鬼族之人，这些我都已从你师娘那里知晓，但是对于鬼族的心法《鬼灵经》，那只是一本残缺不全的心法，修炼到后期困难重重，为师建议你放弃最好。《九霞玄经》虽说是寻常心法，但我们落月峰修习的‘落月篇’与阴气同样有共通之处，你修习起来同样不会有任何阻碍的。” 听完师父一番劝诫，柳子风心中这才松了一口气，原来师父刚才那般模样是担心他修习的心法所致，不由心生感动。虽然自己现在修习的是《地鬼术》而非《鬼灵经》，但仍不敢把此事说出。毕竟《地鬼术》更是残卷，说出来只会让师父徒增担心。 柳子风一脸认真，恭恭敬敬说道：“让师父担心了，之前在比试时被方师兄毁了法宝，心中愤怒之下才运转了鬼族心法。自入山以来弟子一直都是在修习《九霞玄经》，从无间断。” 季正法这才微微点头，放下心来，却又认真的看着柳子风道：“还有，当年柳氏三族分裂，妖族鬼族各自去了九州之外，唯独人族留了下来。多年过去，虽然柳氏人族已被慢慢接纳，但鬼族和妖族常长年不出，仍被九州各方宗门忌惮，这些都是你掌门师伯说的。所以，在外时你要当心，莫要随意暴露了你的身份。” 柳子风讶然，也是首次知晓九州之人对柳氏家族的看法，转念一想问道：“师父，这也是掌门师伯的意思？” 季正法站起身来，飘然向外走去，声音清晰的传入柳子风耳中：“没错，我和你掌门师伯，对你可是抱着很大的期望呢！” …… 回到房中，算卜天命正抱着两个馒头大啃，见柳子风回来，登时一脸不满的朝他抱怨：“跟你师父一起吃饭真是不好，连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打坐修行啊！” 柳子风看着他满口大嚼的模样，登时无语道：“落月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大家都是忧心忡忡的，谁能像你一样整天吃了睡睡了吃，一点其他的事情都不想？” 算卜天命对他的话充耳不闻，一脸不在意地说道：“我们担心有个屁用，对方可是接近紫霞境的高人，吹口气我们就没了，还担忧个什么？人家真的打上门来的话，我早先便躲起来了。” 柳子风一时气结，道：“你现在怎么这么多话？还有，怎么这么没有骨气？” 算卜天命一口吞掉最后一块馒头，道：“你那不叫有骨气，你那叫做傻！而且，以前话很少是因为我们不熟，现在不是很熟悉了吗？你身上有几颗痣我知道的一清二楚，你就不要客气啦！” 说完，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摸了摸肚子，一个人自言自语道：“没吃饱，好像还有些饿？” 第八十七章 大凶 入夜未久，天空在雨停后变得开朗清明，明月当空，只见两道身影在树林里轻手轻脚地走着。 “子风，我们只要抓到一只兔子……不，一只野鸡就好，这样总行了吧？大不了一会儿我来烤，你等着吃就好了。” 人影自然是算卜天命和柳子风两人，前者一边左顾右盼，一边轻声在柳子风耳边说道。 柳子风跟在算卜天命身后，算是被他半拉半扯着出了房门。其实早在进屋见他吃东西的时候，柳子风就感觉有些饿了，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后闻听算卜天命还要去抓只兔子烤着吃，也就半推半就的出了门。 星夜宁静，杂草茂盛的叶子上挂着晶莹露珠，夜风吹过树梢，空气中似乎都氤氲着水雾。不多时，两人身上的衣物就变得潮湿起来。 这种感觉颇为难受，贴身衣物都黏在身上，柳子风顿时后悔起来，这才想起似乎没有干净衣服可以换洗了。 这般想着，柳子风便催促着前方探头到处寻找猎物的算卜天命，道：“天命，你找到兔子的踪迹了没有？” 算卜天命仍然饿的心慌，被他这么一催，转头没好气地说道：“哪能那么快？我们不过是刚进了树林而已，想要抓到兔子，最起码还要往前走上一段路，估摸还需半个时辰左右。” 柳子风顿时一愣，接着闪身到算卜天命身前，疑惑道：“需要跑到那么远吗？我上次带着小白和黑炎出来的时候，只是走了一炷香的功夫，就抓了两三只兔子了，你该不会是糊涂了吧？” 算卜天命叹了口气，道：“子风啊子风，今天能跟往常相比吗？下午发生了那么大动静，整个落月峰都险些栽倒，更何况这些天生感知敏锐的畜生们，早就跑到林子深处藏起来了。” 说完，他也不再与柳子风争论，肚子又不争气的咕咕叫了两声，身子超前走去。 两人佝偻着腰，一前一后地仔细寻找着。小白和黑炎也不知去了哪里，柳子风来之前唤了几声，也没见这两个家伙的踪影。 又过了半个时辰，算卜天命脸色更加难看。 两人此时已是来到树林深处，一路上除了蝉鸣蛙叫，连一只个头大些的活物都没看到。转过头，看着同样脸色难看的柳子风，怪声道：“子风，莫非是下午震动得太厉害，把这些畜生都给震死了吗？不应该呀！” 柳子风这时哪想跟他闲扯，这家伙来之前好歹还吃了两个馒头，自己可是什么都没吃，又走了这么远一段路，只觉腹中饥饿感更加强烈。都走到这里了，就这么空着手回去，柳子风自然很不甘心。 一手扒拉开算卜天命，柳子风继续往前探去。算卜天命见状闭上了嘴，只得在后面跟上。 这下两人都是无言，仔细在草丛地面上翻找着，手上裤腿上满是泥浆。又走了一段，转眼已是来到树林另一侧的出口。从这里出去后，便是落月峰的后山了。 两人皆是低头细细寻找，柳子风身子在前，恍然抬头时发现已到树林尽头。刚欲回头，却是眼神一凝。 这树林出口地势偏高，若是要往后山去的话，便要从此处下去一个大坡。柳子风站在高处，整个落月峰后山的景象尽收眼底，包括已经被毁掉了的禁地大阵。 此时，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前方不远处，原本是禁地大阵所在之地，不知何时竟然蒙上了一层青蒙蒙的光晕。 算卜天命并没有发现柳子风的异状，低头前行中冷不丁撞到柳子风屁股上，登时起身怒道：“子风，你怎么不走了？” 刚说完，他也发现了不远处那团青色光晕，不显耀眼但却十分诡异，一时间除却他二人外竟是无人察觉。 “那是什么东西？” 算卜天命使劲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究竟来，转头对着柳子风问道。后者同样一脸疑惑，轻轻说道：“我哪知道？” 柳子风正出神地看着青色光晕，冷不丁脚下一滑，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朝山坡下滑去。慌乱中，他一手拉住算卜天命裤脚，后者顿时一个趔趄，同样顺着斜坡滑跌下来。 坡上尽是些泥土沙石，所生草木也是些长着硬刺耐旱一类，两人一前一后滑落下来，身上衣袍被划出一道又一道口子。直到下方的平坦地势，两人身影这才停住，浑身已是狼狈不堪。 “天命，你没事吧？” 柳子风一脸心虚表情，忙乱中拉了算卜天命一把，此刻在看他一身狼狈，顿时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事，你呢？” 算卜天命毫不在意，一脸关切地看了柳子风一眼，同样看到他满脸泥浆。两人对视一眼，顿时笑了起来。 “你刚才怎地不运转心法？” 柳子风这时才想起来，方才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太过慌乱，脑中一片空白，哪里还记得起运转心法。 算卜天命同样嘿嘿一笑，道：“我也忘记了，方才抓兔子的时候太投入了。这些家伙对灵气的感知太强了，一感受到不对就立刻逃回洞里，我们除非施展神通，否则只能用东西挖开才行。” 柳子风听来顿时惊讶，道：“这些家伙的感知这么厉害？” 算卜天命一撇嘴，道：“没错，野兽妖兽的感知本来就比人族要强大许多，他们本就生活在山川大泽之中，对天地环境的的熟悉自然要高过人族。其实要我来看，最有可能踏入长生之道的很有可能是妖族或者鬼族，人族嘛就有些悬了。” 末了，他又看了柳子风一眼，道：“像你这种不人不鬼的异类，就不知能走到哪一步了。” 柳子风脸色一黑，被他气得够呛。半人半鬼？这个字眼形容他现在来说，倒也还算贴切。 从地上爬起来，两人对视一眼，只见身上衣袍已经是破烂不堪。抬头看去，之前看到的那团青色光晕已是近在眼前。柳子风看了算卜天命一眼，道：“要不要过去看看？” 算卜天命神色一正，用手在怀里一摸，登时面色一松取出一张羊皮纸来。接着，他招呼柳子风在身边坐下，道：“先不要急，今天这里死了那么多人，我先来卜上一卦，再做打算。” 说着，算卜天命从指尖逼出一滴精血，又让柳子风如此照做。两滴鲜血落在羊皮纸上，算卜天命指尖青光微亮，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后一指朝着羊皮纸中心点去。 只听“扑”的一声轻响，羊皮纸上两滴鲜血消失不见，而后其上出现了两个红色闪光的大字。 “大凶！” 算卜天命脸色一白，看着羊皮纸上的红字一声轻呼。脸色狂变之下，只见他伸出双手，十指上各自冒出青色光芒，在羊皮纸上连点数下。 柳子风自然也看到了那两个血红大字，也不由得心生紧张，目光紧紧盯着算卜天命施法。 青光一道接着一道没入羊皮纸上，算卜天命额头上布满了细密汗珠。与此同时，只见羊皮纸上“大凶”两个字下方，又陆陆续续出现了一些古怪符号，让人难以辨认。 青光消散，算卜天命满头大汗，却是顾不得去擦，一把抓起羊皮纸看了几眼，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子风，我们出不去了，唯一的生机，就在那团青光附近。” 柳子风也被他的情绪感染，神经不由紧绷起来，紧张问道：“天命，这上面的字是什么意思？” 算卜天命有些垂头丧气，道：“这是一种卦象，共分为四种：吉，上吉，凶，大凶。我们现在就是大凶之象，说明白些就是九死一生，或者是十死无生。方才卜卦之后，我又耗费精力推衍了一番，确定还有着一线生机。” 柳子风对此半信半疑，站起身来朝着斜坡走去。 然而诡异的是，无论他如何前行，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隔着一道天堑，走了许久都仿佛是在原地打转。 良久，柳子风只能放弃。走到算卜天命身边，抬头看着天上青色光晕，道：“是不是这东西搞得鬼？” 算卜天命点头，道：“没错，看来那里无论是什么牛鬼蛇神，我们都要去闯一闯了。不然的话，迟早会困死在这里。” 这段时间，两人头顶上的青色光晕似乎变得更加厚重了些，一丝丝青色光点自头顶上方飘下，如梦似幻，美不胜收。柳子风边走边观察着四周动静，冷不丁感受到那些青色光点落下，仔细感应片刻，脑中陡然冒出四个字来。 “灵魂碎念！” 柳子风失声惊呼，一口道出这青色光点的名字。身旁算卜天命吓了一跳，连忙问道：“什么是‘灵魂碎念’？” 仔细想了想，柳子风登时想起这东西在《鬼灵经》里有过详细记述。世间生灵皆有三魂七魄，凝结而成是谓灵魂，诸般意念想法便皆由灵魂掌管。有传言道，生灵死亡之际，灵魂便会离体，意念不散，直至轮回转生前方才陨灭。而这“灵魂碎念”，则是生灵在肉身死亡时，魂飞魄散，死前的各种意念依附在一丝阴气上形成。只不过其存在时间极短，不出一个时辰便会消散。 算卜天命听他说完，仰头看着半空不断飘落的青色光点，艰难说道：“都大半天过去了，这种情况又是怎么回事？” 第八十八章 出世 浓密而厚重的青色光晕团团凝聚在半空中，一如白日里阴沉压抑的乌云，给人一股压抑之感。点点青光自上空缓缓飘落而下，看方向正是向着禁地大阵中央处而去，与此同时，还有一丝凉飕飕的感觉。 柳子风两人此时已是镇定下来，期间也尝试了各种方法，想要穿过回到那片树林中去。然而无论如何尝试，头顶上的青色光晕始终阴魂不散的跟着两人，让他们所有的努力都做了无用功。 被困于此，算卜天命驭起自己的法宝黑伞，所幸法宝还能使用，也让两人心中稍稍宽慰。这一阵子，天空中飘落的青色光点陡然密集起来，自成一体的空间里仿佛刮起了风，两人站立之处更是隐约传来一丝压迫之感。 “天命，看来我们不能在这里呆着了，要向里面过去才行。” 柳子风感觉身体一紧，有种仿佛被人攥着脖子往里拖的感觉，登时脸色起了变化。再看算卜天命同样小脸一白，两手抬起似在脖颈处撕扯着什么，顿时明白这种感觉并非他自己一人感受的到。 强憋着一口气，柳子风转身向着禁地大阵的中心处走去，算卜天命赶忙跟上。说来也怪，在两人转身朝着这边走来时，那种诡异的压迫感觉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算卜天命顿觉呼吸顺畅了不少，急忙深呼吸了好几口。 虽然他境界比柳子风高出不少，但论起体质自然比不上挑水三年的柳子风。这一点，算卜天命自问没有柳子风那般毅力，尤其是第一年的时候，柳子风每次做完功课回来，手上脚上满是血泡。饶是如此，柳子风依旧咬着牙坚持了三年。 “天道酬勤，若他不死，迟早有一天在这天地间会扬起柳子风的名字……” 看着前方不疾不徐的健壮身影，算卜天命脸上露出笑意，口中轻声说道。这样一来，之前的紧张感似乎退了几分。 两人超前走着，青色光点落下的速度则是越来越快，仿佛密集的雨滴一般，竟然连成一道道绿色丝线，尽数涌入禁地中心。在光点密集的同时，半空中的青色光晕则是愈来愈小。原来这青色光晕竟是无数“灵魂碎念”凝聚而成，此时禁地里不知什么东西吸引，其中能量不断流失。 两人看着周围变化，禁不住停下脚步。只是这稍一停顿，顿时就感到身后似乎有一堵移动着的厚重墙壁，推着两人不断向前。而且随着光点落下的速度加快，在两人惊慌失措的目光中，一下子将柳子风和算卜天命推出十几米远。 柳子风看起来还好，打了几个滚便坐起身来。算卜天命姿势有些偏差，慌乱中被推的飞出更远，一头扎进湿润松软的泥土中，起身便破口大骂，浑然不顾头上脸上满是泥垢。 柳子风看他一眼，见他的模样比之前更狼狈几分，不禁一笑。低头再看脚下，只见周围散落着不少黑漆漆的碎片，登时冲着算卜天命呼道：“天命，别抱怨了，快过来看看这些是什么东西？” 算卜天命心中愤懑不已，感觉自己这么多年来从未像现在这么倒霉，听道柳子风声音传来，满腹牢骚也得停下。走到柳子风身边，见柳子风从身前拾起一样漆黑物事递给他，问道：“天命，你看这是些什么东西？” 被刚才那股怪力一推，两人离着那青色光点汇聚的地方已然不远。虽是夜晚，但在如此之多的青色光点照射下，两人所在之处亦是明亮无比。算卜天命接过柳子风手中之物，定睛一看顿时惊讶道：“这是外族用过的法器毁掉之后碎裂的残片，你是在哪里发现这个东西的？” 柳子风向前一指，算卜天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顿时看到地上还有不少与他手中相似的法器碎片。站起身来，在前方不远处蹲下身子仔细看了片刻，转头对一脸疑惑地柳子风道：“没错了，我们现在已经进入之前的禁地大阵中了。” 柳子风一听此言，神色倒没有多少变化，心道果然如此。方才两人尝试半天，都无法摆脱这青色光晕，果然是被逼的进入了这里。站起身来，四周均被那青色光点照亮，只见一具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身上道袍隐约能看出有落月峰的标记。 算卜天命走上前来，也看到了周围的惨状，叹息道：“真是可惜，想当年落月峰辉煌一时，在九州内外赫赫扬名，这些前辈们功不可没。没想到，最终却是落得如此下场。” 柳子风同样目光扫过眼前这些尸体，片刻后神色蓦然涌上一丝惊疑，几步跑到一具尸体旁边，道：“不对劲！” 算卜天命顿时一愣，疑惑地看着柳子风的动作，道：“子风，发现什么东西了吗？” 这些尸体都是面朝地面，只能看出外形。柳子风蹲在尸体旁边，一手抓住身前尸体衣袍猛地掀起，顿时露出一具已然没有了血肉的白骨骷髅。尸体上零星还有着几丝青色光点泛起，除此之外再无他物。 算卜天命疑惑中走上前来，一眼就看到了地上那具只剩骨头架子的尸身，顿时吓了一跳，一声惊呼道：“怎会这样？” 柳子风不疑有他，又跑到另一具尸体旁边，掀起衣袍，果然和第一具尸体一模一样，只剩下惨白的骨头架子。 这些下午刚刚殒命的前辈们，又是几百年前的修道之辈中的佼佼者，尽管在心魔的折磨下殒命至此，但也不至于短短几个时辰内就血肉消散。柳子风抬头和算卜天命对视一眼，只听后者道：“这定然不是自然的血气消散，更像是有邪魔歪道之人的手段。” 两人脸色沉重，事情愈发变得诡异起来。想的正出神的时候，半空中的青色光晕此时只剩下最后一点，露出被遮盖了许久的天空。眼神不自觉的朝天上看去，柳子风神色一凝，心中暗道不好。 漆黑夜空中，一轮明月状大如盘，静静的挂在空中。不巧，今夜正是十五月圆之夜。 仔细看去，圆月上似乎笼罩着一丝黑气，整个月亮发出的光芒不似皎洁，反而有种白里透红的诡异色泽。这般情景，不用算卜天命解释，柳子风熟悉的《鬼灵经》中当有记述，这是有大凶之物出世的征兆。 《相卜天书》中同样也有望月之术，算卜天命对此一点都不陌生，低声道：“如此凶象，到底是什么东西要出来啊？” 忽然，在两人站立之处往外，地面上陡然蒸腾起一股青色火焰，不多时便蔓延到四周各处。在柳子风惊骇的目光中，地面上的杂草碎石尽数被青色火焰席卷，化作一团漆黑粉末。所幸两人所在之地并无火焰袭来，不禁心生侥幸。若是没有依照算卜天命的卦象所言，现在的两人只怕已经被烧成灰烬。 青色火焰过后，地面上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柳子风低头看去，但见无数蚁虫从地面钻出，如失了神智一般径直朝着禁地中央爬去，浩浩荡荡仿佛一条黑色溪流。这些蚁虫之后，另有一些模样怪异，体型大出寻常虫子数倍的怪虫目露红光，疯了一般的向前冲去。 算卜天命脸色煞白，身子似筛糠一样抖个不停，惊恐说道：“子风，这……这些不是一般的虫子，这是妖兽！” 柳子风闻言悚然一惊，目光看向随后而来的那些怪虫，虽目中红光大盛，但仍可见其中一丝挣扎，行动间似有真气裹身，把身边一些蚁虫震翻。这些家伙已然并非寻常虫类，而是有了道行的虫妖。 青色光点已完全消失，半空中涌现出各色光芒，仿若异宝出世前的征兆。头顶处的月亮表面黑气更多，光芒中血色更浓。 蓦然，一股莫名吸力自中央传来，两人顿时脸色大变。算卜天命体质虚弱，两手拼命抓着柳子风的脚踝。柳子风此时双手猛地插进地面，死死扣着泥土中的一块巨石。无数蚁虫从他的头上脸上爬过，汹涌不觉地涌向身后。 过了许久，这股巨大吸力方才消失。柳子风睁开眼睛，只见地面上已经没有蚁虫的踪影，算卜天命气喘吁吁地爬到他身边，道：“这是什么鬼东西，这威力也太可怕了吧！” 柳子风站起身来，这才看到身前一道明显被拖拽而出的沟壑，许是雨后泥土松软，刚才那股吸力又是强劲，拽了他好长一段距离。转过身来，柳子风定睛一看，前方十几米处竟然出现一个巨坑，此刻青紫色光芒正是从那巨坑中发出。 两人对视一眼，选择猫下身子朝前走去。及至近前，这才探头朝下方张望。 入眼处，一个巨大无比的深坑中，最中心处是一团青紫色的人影。此时，人影表面附着着一团团粘稠液体，青紫色的光芒若隐若现，正当空便是黑气缭绕，血色大盛的月亮，丝丝阴气灵气似随着月光中洒落，在人影处凝成一个个漩涡。 也在此时，那团似人非人的东西仿佛完成了最后的蜕变，整体变得乌黑发亮，形成一个巨大而厚实的蚕茧模样。 两人目光转动，只见这大茧周围，似乎刻画着一个玄奥古阵。柳子风看了算卜天命一眼，只听后者轻声说道：“这个阵法我也不认识，应该是上古时期的大阵，其中玄奥估计只有我爷爷才能参悟。” 正说话间，寂静的夜空突然响起几声脆响，两人急忙看去，只见一丝裂痕自那大茧表面出现。随后，咔嚓咔嚓声音响个不停，黑色碎片自大茧上剥落，露出其中一个清晰人影。 “唔……” 轻微的声音，顿时让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寒毛直竖！ 第八十九章 摩诃 落月峰，后山禁地。 一轮红月悬挂中空，模样中透着几分狰狞。一声轻噫自禁地中央处传来，柳子风和算卜天命趴着身子，胸口剧烈起伏。 大茧上的碎片尽数剥落，露出其中的神秘人影，刚才声音就是由此人发出。只见他身上裹着白色毛毡，领口处闪过银色光泽，身姿清瘦挺拔，脸上是一张完整的古怪面具，似鬼似妖又似佛陀，连眼睛都遮住了。 在这人影的手脚四肢处，赫然有四个紫光萦绕的圆环，似乎是把他整个身子禁锢其中一样。人影兀自虚空而立，仿佛在静静思考着什么。过了半晌，才有一声轻笑传出。 “这样么？这些东西，也想来困得住我？可笑。” 随后，在两人惊诧的目光中，人影陡然变得飘忽不定，仿若瞬间化成一道气流，欲从那四个圆环中挣脱而出。 顿时，紫色圆环发出夺目紫光，如跗骨之蛆一般不见脱落。待人影再度形成，那四个圆环依旧闪闪发光套在他手脚上。 “哼！果然是青霞贼子做的，千年过去，你这老贼怕是已经身死道消了吧？” 面具青年一声冷哼，周身黑色真气顿时一震，只听那两对紫色圆环似发出一声哀鸣，而后便碎成两半掉落在地。 轻轻活动一下手腕，面具男子仰头看向半空此时完全变成血色的圆月，轻声说道：“这样的身体，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整个山间忽然刮起风来，柳子风感觉体内传来丝丝凉意，恍然明白过来。这风赫然是阴气太重而形成的阴风，连四周地面上都凝结出一层白霜。算卜天命在身边不停发抖，牙关发出“咯噔”声响，显然是冻得不轻。 这会儿功夫，面具男子陡然转过身来，面朝着柳子风两人方向。阵阵阴风在他身体周围打着转儿，那一身白色皮毛的宽氅徐徐飘动。右手一伸，低沉的声音自面具下传来。 “你们两个，既然来了也就不要走了，通通成为我的食物吧！” 与之前一模一样的吸力传来，这一次的力道显然更大。只见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连带脚下的土石，尽数被朝着面具男子飞去。柳子风心中骇然，此时再也顾不得其他，浑身真气陡然爆发，尽数朝着衣袖间的离魂刺狂涌而去。 在他体表，青色黑色蓝色三色光芒再度亮起，一如与方炎奇比试时的疯狂模样，这次更是催动了法宝离魂刺，已是他如今道行下的最强一击。 算卜天命同样面露狰狞，牙关紧咬青光大盛，那件黑伞法宝一瞬间猛地张开，黑伞表面上一道道金色纹路亮起。 两人去势不减，各自使出吃奶的劲拼命催动法宝。饶是如此，心中不由还是生出几分绝望来。 面具男子手掌似乎变成了一个深不可测的漩涡，对两人发出的攻击完全无视。 眼看着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一个三色光芒闪烁，漆黑尖刺黑光闪亮；另一个青光弥漫，法宝上金色纹路狂闪。就要被那黑色漩涡吸入其中时，那巨坑中的大阵蓦然爆发出一片紫色光霞。 这紫霞来的突然，面具男子猝不及防之下，只好慌忙闪躲，但仍是被那光霞擦过右肩。顿时，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发现吸力消失，手中法诀一变，连忙在半空稳住身形。 再看那面具男子，紫光仿若锋利的仙剑一般，斩在他的右肩，登时就将他整个右臂斩落下来。右臂断裂跌落下来，又化成一片黑色雾气，回到面具男子身边。黑光一闪，竟然又接在他的肩膀处，完好如初。 算卜天命惊呼一声，虽然在古籍中听过有断臂重生的方法，但如此轻易就接上的简直闻所未闻。侧了侧头，遁光一闪飞到柳子风身边，低声道：“这人不人鬼不鬼的家伙，不会已经踏入长生之道了吧？” 柳子风凝神盯着面具人，片刻后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不过他刚才被斩断手臂，现在阴气已经没有之前强盛了。” 两人悄悄退后了一些，一直来到那座大阵上方，心底稍安。方才那阵法不知为何启动，看起来威力不俗的样子，似乎是面具男子的克星。没想到禁地大阵破碎之后，竟然还有这样一个阵中阵。 一时间，这片空间陡然安静下来。除了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低声喘息，再无其他。 良久，面具男子豁然转身，化作一道黑光向远处飞去，只留下一道低沉声音在两人耳边久久回荡。 “记住了，我的名字，叫做摩诃。” …… 后山禁地上空，月色又恢复了往常的皎洁，那些黑气烟消云散，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大阵中央，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背靠着，浑身被冷汗浸湿，正坐在一起大口大口地喘气。 “子风，你看那是什么东西？” 两人休息了一会儿，都感觉浑身发软。算卜天命忽然抬头，却是看到大阵中央处，正漂浮着一块发出紫光的圆形物事。 柳子风浑身力气去了大半，体内经脉都有些胀痛，闻言偏过头看向大阵中心，也是一愣，道：“我怎么知道？” 挣扎着爬起身来，两人艰难地走到阵法中央。只见那发出紫光的物事，是一块三角碎片模样的东西，外围一边是弧形。算卜天命仔细观察了片刻，道：“这个……好像是一个圆形法宝碎裂后的残片吧？” 紫光随着呼吸不停闪烁，散发着梦幻一般地光彩。忽然，两道紫光陡然从中射出，瞬间在两人指尖掠过。柳子风和算卜天命感觉指尖一凉，两滴鲜血被紫光卷走，回到了碎片之上。 在两人的注视下，那两滴鲜血蠕动中变成了两个古老字符，一下子烙印在碎片之上。柳子风定睛看去，碎片上赫然有着不少古怪字符，年代颇为久远。其中不同的是，代表着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的字符，此时闪烁着蒙蒙亮光，除此之外其余字符俱是一片死寂。 碎片不多时便逐渐归于黯淡，失去了力量支撑顿时掉落在地，在两人眼皮子底下，竟然没入泥土中消失了。 与此同时，大阵的痕迹同样消失不见，两人举目望去，只见身在一个巨坑中外，再无其他。 愣了半晌，算卜天命率先回过神来，道：“当真是九死一生啊，若不是这古怪阵法，说不定今天我们就交代在这了。” 说完，拍了拍柳子风肩膀，道：“走吧，这些事情明日给季师伯说去，我们两个怕是想破头也想不明白的。” 柳子风心中也是如此作想，看了看自己模样，一身道袍破破烂烂成布条状挂在身上，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完好。头上脸上满是泥浆，头发一缕缕粘在一起，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再看算卜天命同样如此，顿时哈哈一笑。歇息了一会儿工夫，体内真气恢复了一些，两人便驭起遁光向外飞去。 …… 第二日，柳子风早早起来，一把揪住算卜天命的被子，把他也叫起床来。匆忙洗漱一番，两人便朝着落月殿行去。 到了大殿门口，忽见门口走出一道熟悉人影来。柳子风定睛一看，却是几日未见的神阳峰大师兄陈羽才。陈羽才也看到了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登时笑着迎面走来。 及至近前，两人行礼道：“陈师兄，好久不见。” 陈羽才露出笑容，看着两人的目光满是欣喜，道：“真是巧了，没想到子风和天命你们一起过来了。” 柳子风面露疑惑，道：“陈师兄，什么事情这么高兴？” 陈羽才再度一笑，道：“自然是好事，宗外试炼的时间定在三天之后，届时师尊会让我们每人去藏宝阁选择一样宝物，作为脱颖而出的奖励，你说这算不算好事？” 两人面露恍然，同样露出笑容。算卜天命说道：“自然是好事了，陈师兄今日便是为此事而来？” 陈羽才道：“正是，除此之外，昨日落月峰后山发生变故，师尊同样有些交代，所以我便专程过来了。” 三人寒暄片刻，陈羽才便离去了。柳子风两人连忙走进殿中，只见季正法正捧着一本古籍，见两人进入殿中，神色有些意外，道：“子风，天命，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吗？” 两人不敢怠慢，上前行了一礼，而后柳子风便将昨日夜里发生之事说了一遍，算卜天命在一旁补充。除了两人鲜血被碎片摄取的事情没说，其余事情的全盘托出。不多时，就见季正法眉头紧皱，面上表情异常沉重。 “如此说来，那个戴着面具的怪人自称‘摩诃’？” 两人点头，季正法放下书卷，起身在殿中来回踱步，不时口中呢喃着，过后又叹息一声。 柳子风见状闭口不言，算卜天命迟疑了一下，低声问道：“季师伯，那个紫色阵法中的碎片，究竟是什么东西？” 季正法似乎没有听到他的话，来回踱步许久方才转过身子，面朝着正前方处，赫然是青霞子祖师的巨大绘像。 “这事说来就话长了，那件东西，可是青霞老祖亲手带回来的……” 第九十章 碎片 落月殿，季正法坐在椅子上，旁边坐着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正专心致志的等待季正法下文。 “当年，青霞祖师只身一人来到落霞山脉，一眼便看出神阳、落月、星华这三座山峰的不凡之处，后来更是耗费了五日功夫登上神阳峰，在神阳禁地洞府感悟许久顿有所得。事情便要从青霞祖师首次出关说起，也不知青霞祖师在神阳禁地中感悟出了何等大道，出关之后没有丝毫停留，而是直接往西方蛮荒之地去了。” 季正法娓娓道来，身为一峰之主，自然对落霞宗的传说了如指掌，讲解起来也是详细认真。 话说青霞祖师出了神阳峰，翻过落霞山脉便进入到西荒地境。那时的西荒更为古老，九州之地大概只有一个轮廓，并非像现在，东南西北各自有宗门驻守，靠近边陲之地还有大城。那时，注入落霞山脉这些荒僻之地，与蛮荒景象大致无二。 *边行去，据说青霞子赶路足足耗去半月功夫，这才来到一处未知之地。有传言说，青霞子遵循天道之意，寻得了世间几处刻有长生之道的铭文之地；也有人说，青霞子得到了秘宝地图，于蛮荒中寻到了无上至宝。此类传说虚无缥缈，大抵是后来者凭空臆造，着实信不得几分。 这蛮荒一行，青霞子得到了一样物品，便是落月峰后山禁地中的那枚半圆形碎片。这碎片本是一传说至宝，名为“轮回阵盘”的一角，周围似乎又有异兽把守。青霞子自出关以来，道行大进，自身已是紫霞境六重顶峰之境，堪称天底下一等一的高手。奈何这异兽同样是上古异种，一身本领通天彻地，竟与青霞子斗的不相上下。 一人一兽，均是当时天地间一等一的生灵，战斗余威波动至百里以外，地面土石都被两人生生打下七八寸有余。许是二者争斗过甚居然引来了天威，一道五色神雷蓦然劈下，劈在了两人身下的至宝“轮回阵盘”之上。 天地震怒，青霞子顿时脸色一变。尽管“轮回阵盘”乃是世间至宝，但仍是经不住这浩荡雷霆，登时便碎裂成了四块。那上古异种见状，顿时红了眼睛，气势暴涨之下已超过青霞子理解范畴。 无奈之下，青霞子只能退而求其次，卷起其中一块朝他激射而来的阵盘碎片，便匆匆回到了落霞山脉。那上古异种虽追击至此，但似乎对九州大地颇为忌惮，愤怒发泄了许久之后，才悻悻离去。 青霞子得到“轮回阵盘”碎片之下，便又入神阳禁地中闭关。再出关时，一身道行又有精进，不知是否步入了长生之道。 之后，青霞子便着手开宗立派。这时，他在阵盘碎片中悟得一阵，便将此阵刻画在落月峰后山之中，那枚“轮回阵盘”碎片对他已是无用，索性便拿来当做阵眼，一同放入了大阵之中。 柳子风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一丝惊色，这等高人传说知者甚少。尤其是听闻西荒之地深处，竟有着堪比紫霞境六重还要凶猛的上古异兽，更是震惊得久久合不拢嘴。 良久，柳子风理清头绪，侧头一想，问道：“师父，为何青霞祖师要把大阵布在落月峰后山呢？” 季正法端起茶水抿了一口，说道：“那是自然，神阳峰地势偏阳，并不适合布置这座阵法。而落月峰地势属阴，后山处更是阴气凝结之地，自然是布置这‘天阴轮回阵’的绝佳之地。此阵并非寻常阵法可比，乃是一座活阵，若是长久以来能受到阴气滋养，阵法威能便会不断变大。” 话说至此，季正法又补充道：“不仅阵法是活阵，那‘轮回阵盘’碎片同样有着灵智，等闲之人都发现不了它的踪影。这么长时间以来，为师也不过见到这阵盘两次而已。” 说完这些，两人也登时明白了不少事情。季正法则是起身出了大殿，看方向是去后山察看情况去了。 见师父已经离开，两人便也离开大殿，往回去的路上走。一边走着，只听算卜天命在身旁道：“如此说来，那发着紫光的东西就是传说中的至宝碎片了，不过那东西取了我们一人一滴精血，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柳子风一边走着，一边脑中思索着昨夜之事，听算卜天命声音传来，回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只要这东西不是什么邪物，就不会对我们造成影响。我感觉，那个面具人才是真正难缠的角色。” 算卜天命想了想，也绝柳子风说的有理，应道：“是了，那个叫摩诃的怪物，还真是捉摸不透。不说别的，光是那一招把身形化成水流模样的东西，就足够让大多数同道束手无策了，也不知那怪物到底属于什么，是鬼？是妖？还是人？” 说到此处，算卜天命忽然抓住柳子风胳膊，眼睛一亮，又道：“对了子风，我以前听爷爷说过，鬼族中有一门心法，修习到高深境界，据说能让整个身子化成虚无鬼气，刀剑不伤，水火不侵，堪称无敌。你什么时候能到那个境界？” 柳子风见他又开始想些有的没的，顿时别过脸不去理他，自顾自超前去了。 …… 回到住处，柳子风看了看昨日换下的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的衣袍，摇了摇头也只能当杂物丢掉。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便也无其他事情了。坐在床边休息了一下，柳子风转头看向算卜天命，问道：“我要去藏书阁一趟，你要不要一起来？” 算卜天命欣然应允，急急起身跳下地来。虽然这小子在打坐修行上不算勤勉，但是对一些秘闻史料有着难以拒绝的嗜好，平日里他诸多见识见闻，也都是得自书册之中。甚至，就连他的行李中都是算卜成给他留下的不少古籍。 来到藏书阁前，这是柳子风第二次前来，上次来的时候正是夜晚，看不清这阁楼全貌。此刻，但见这不大的二层阁楼，因年代久远，整个表面都是一层灰蒙蒙的土色，通体是由硬木建成，门匾上写着“藏书阁”三个大字。 此刻，藏书阁门前台阶上，一只白毛大狗正懒洋洋的趴在地上，眯着眼睛晒着太阳，脸上满是惬意舒适的神情。大狗背上，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老鼠裹在大狗白色的皮毛中，正在呼呼大睡。 一狗一鼠，自然是几日不见总用的小白和黑炎。 听到脚步声传来，小白耳朵支棱起一只，随后又耷拉下来，眼皮微抬看到来人是柳子风后，又合上眼睛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反而是它背上睡着的黑炎，睁开眼睛一眼瞧见柳子风的影子，登时眉开眼笑地爬上他的肩头。 柳子风看了看黑炎，又把目光落在小白身上，这才恍然道：“我就说这几天没见你们，原来是跑到昆虚师祖这里了。” 推开藏书阁的门，只见门口处那张桌子后面空无一人，柳子风顿时一愣。以往昆虚子便是在这里坐着，没想到竟然不在这里，这让他心中有些纳闷，暗道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这时，肩膀上黑炎见状吱吱叫了几声，从他肩头一下子跳到桌子上，跑到桌子里不知搞什么鬼。柳子风连忙上前一步，沉声道：“黑炎，出来！” 不过在他往前迈步时，柳子风忽然感觉撞到了一面墙壁一样。眯着眼睛后退一步，顿时发现面前似乎有一道透明屏障，把藏书阁整个笼罩起来。算卜天命同样注意到这一幕，当即说道：“这是封印阵法，是用来保护里面的东西的。” 柳子风不禁有些失望，来藏书阁有两个目的。一是想找昆虚祖师询问一下那面具人摩诃的事情，另外就是找几本关于灵鹤山的书册，为三日后的试炼做些准备。只是看到这无比厚实的阵法屏障，柳子风只好放弃。 刚欲转身往外走，黑炎从桌子下面溜出来，口中叼着一张黄色符纸，献宝似的用小爪子不停比划。柳子风顿感奇怪，拿过那张黄色符纸一瞧，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小子，赫然是昆虚子的亲笔。 “柳家小子，老夫有要事外出，你若要进入藏书阁的话，将这枚‘破界符’贴在阵上，封印自当破解。” 柳子风眼睛一亮，对黑炎竖了一个大拇指，随后便将那张黄符贴在屏障之上。不多时，那层透明墙壁缓缓消失，黄色符纸轻轻落下，被柳子风接在手里，揣入怀中。转过头对算卜天命招呼道：“走吧，可以进去了。” 藏书阁二层大多是些宗族秘闻，柳子风上次便上去过一次。灵鹤山只是落霞山脉西北处的一处山脉，自然不是什么秘闻宗族之属，故而两人在一楼几排书架中翻找起来。 “《十方城大事记》，《南泽兽图》，《百草书记》……” 挨个翻找中，柳子风也发现不少蛮有意思的书册，比如那《南泽兽图》，他对妖兽之类一知半解，大部分寻常妖兽都叫不出名字来。不过当下要找的是关于灵鹤山的书卷，也只能把其他书册放在一边，继续寻找起来。 不多时，柳子风便找到了两册关于灵鹤山地貌的描述的书籍，见算卜天命也拎着几册古籍朝他走来，问道：“天命，你边几个书架都找过了吗？” 算卜天命点头道：“找到一本，就在这里了；其他几本都是我看着很有意思，索性都带过来了。” 两人走出藏书阁，见身后那道透明屏障再度出现，这才放下心来往回去了。 第九十一章 祖师真迹 落霞山脉连绵起伏，山间有大河“无定”，中有落霞宗三峰高耸矗立，远远看去，气势磅礴，直插云霄。 这两日以来，落霞宗却是颇不平静。十年一度的三殿试炼刚刚结束的第二日，从落月峰传出的一声巨响，惊动了宗门上下所有长老弟子。自三百年前昆吾子强开“九霞唤灵阵”以来，落霞宗已是平静了许久，不料却突生变故。 尽管有宗门长老出面安抚此事，但仍起不了多少效果。一时间，诸多传言在宗门弟子中流传开来。有人说是四大宗门之间仇隙爆发，不久之后便要大战；也有传言说西荒之地有异兽来袭，当先袭击了落月峰；更有甚者，直言落月峰发生了天怒人怨之事，故而引下无量天威，才发出了如此巨响。若非是玄玉大师严声告诫门人不得进入落月峰的话，只怕早有好事之人前去察看了。 各种传言在弟子中广为流传，一时间落霞宗弟子人心惶惶，人人自危。又加上后来开启了护宗大阵，更让这些传言有了以假乱真之象。无奈之下，掌门真人只好出面，将落月峰后山发生之事详细说出，言明那神秘人已经遁离宗门，不知所踪后，一众弟子方才安心下来。 当然，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后来遇到的面具人，也只告诉了师父季正法。季正法也叮嘱两人不要说出去，否则又是一场慌乱。 …… “师兄，不知这叫做摩诃之人，你可有些了解？” 神阳殿二层，平素这里是掌门落尘真人打坐参禅之地，少有人来打扰。此时，季正法正坐在一旁，望着闭目凝神的落尘真人，脸上表情有些凝重地问道。 落尘真人睁开眼睛，似刚从冥想中回过神来，道：“那怪人自称摩诃？这名字我倒是没听说过，不过要说起落月峰禁地的阵中之阵，似乎在宗门典籍中有过记载，我去寻找一番。” 神阳殿二层倒是有几个书架，除了没有心法一类的书册之外，各种奇闻密录、宗门轶事却是不少。落尘真人起身走到角落处一处书架，上面堆满了厚厚的灰尘，看起来好像许久不曾翻阅过其上书籍。也不在意，在书架上细细翻找了片刻功夫，终于从一堆古籍中抽出一本纸质已然泛黄的古朴小册，翻了几页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个。” 季正法从师兄手中接过小册子，翻开一看，其上记载着赫然是落霞宗的各处所在。往后翻了几页，一直翻到记述落月峰的地方，其中一页上赫然写着四个醒目大字：落月禁地。 季正法眼睛一亮，登时往下看去，只见下方字迹明显不尽相同。第一段如此写道：天酉日，血月初临，阴鬼二气纵生，经卜而得是为大凶之象，邪物将出，天地动荡，故而布下“天阴轮回阵”，锁阴气，定轮回，后人须奢及，勿逸以待之。 落尘真人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当年青霞祖师留下真迹，那时便发现了一尊邪物蠢蠢欲动，故而才布下了‘天阴轮回阵’镇压此僚。只不过祖师似乎也没有灭绝这邪物的手段，便传言于后世弟子，时刻当心这邪物有所动作。” 季正法点头表示明白，接着往下看去，其上又换了一种字迹，记述道：毗玄之夜，有血月东升，三峰灵气尽聚落月，妖魔横行，鬼怪肆虐，天降神雷驱之，天阴阵现，拒妖魔鬼怪于阵外，落月尚存。 又是血月异兆出现，这一次似乎比青霞祖师那次还要严重，其上写道妖兽鬼物尽皆聚拢在落月峰，还好后来天雷落下，方才保全了落月峰的存在。 下面的几段内容，均是落霞宗历代掌门亲笔真迹，无一不在讲述落月峰禁地的邪物存在一事。翻阅了半晌，季正法把舌侧合上放在一边，脸色沉重到仿佛滴出水来，道：“如此说来，这摩诃就是那不知存在了多少年的邪物了？” 落尘真人平静点头，道：“没错，根据历代祖师传下的言语来看，多半就是那个东西了，真是多事之秋啊！” 闻言，季正法心中焦躁无比，站起身来又看到师兄一脸平静，顿时奇道：“师兄，你这副表情，莫不是已经有了对策？” 落尘真人见季正法满脸期望，摇头失笑道：“你真是太看起起为兄了，连历代祖师都解决不了的事情，为兄又有什么办法？不过是既来之则安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你说呢？” 季正法登时气急，道：“这些道理我自然都懂，就算搭上你我性命那又如何？我只是担心宗门基业……” 落尘真人摆手，打断季正法往下说话，长笑一声说道：“前些日子我便有所预感，这天下太平之象已维持不了多久，山雨欲来之感愈发明显，如今显然印证了此事。再且说来，落霞宗屹立九州以西上千年，岂是如此轻易便会倒下？” 季正法看着落尘真人一脸平静模样，登时说不出话来。 …… 又过两日，明天便是落霞宗宗外试炼的日子。 阳光懒懒地照进房中，柳子风罕见地睡了个懒觉，算卜天命更不用说，他本就天天如此。两人床上散落着从藏书阁借来的古籍，横七竖八的到处都是。 又过了一个时辰，柳子风悠悠醒来，睁眼发现已是日上三竿。美美伸了个懒腰，他打着哈气起身穿好衣服，心道这一觉睡得可真是舒服，没想到算卜天命这小子这么会享受。 洗漱一番过后，柳子风把散落得到处都是的书册收拾起来，转头看到算卜天命仍在大睡，登时把手中湿漉漉的手巾一甩，“啪”的一声落在算卜天命脸上，顿时屋中传出一声惊呼。 “啊！什么东西？” 算卜天命顿时一骨碌坐起，扯下脸上的毛巾，再无半点睡意。转头看到柳子风笑的弯下腰去，顿时知道是这家伙搞得鬼。 “赶紧起床，你忘了昨日大师兄说的话了吗？过一会儿要去神阳峰，去落宝殿中选一样宝物，你不想去？” 柳子风失笑过后，嘴上却是赶忙催促道。闻言，算卜天命一拍脑袋，顿时风风火火穿好衣服，道：“我把这事给忘记了，怎么会不想去？落霞宗毕竟是传承了上千年香火的四大宗门之一，其中定然有不少宝物。” 一边说着，算卜天命动作则是超乎寻常的迅速，转眼间便已洗漱收拾完毕，看得一旁的柳子风目瞪口呆。 随后，两人分别驭起法宝，两道遁光一闪而逝，朝着神阳峰的方向去了。 再临神阳峰，尽管已经见识过神阳峰的热浪，两人刚落下时仍感觉呼吸有些困难。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柳子风顿时额头见汗，身边只见两个身着神阳峰道袍服饰的同门快步走来，冲两人一礼说道：“是落月峰的两位师弟吧？大师兄他们都在神阳殿外等候，两位师弟这就过去吧？” 两人也是抱拳回礼，口中称谢，来到神阳殿门前时，另外四人已经到了，分别是陈羽才、石门虎、周玉茹和宋惜彤。 陈羽才正和周玉茹说着什么，眼角余光看到柳子风两人身影，登时转头笑道：“子风，天命，你们两个可算来了。” 周玉茹走上前来，一把揪住柳子风耳朵，道：“怎么来的这么晚？该不会早上睡懒觉了吧？才刚刚试炼结束，这便松懈下来，是不是找打？” 柳子风连声求饶，周玉茹这才松开了手，说道：“哼！既然学会了御物飞行，怎地也不来星华峰看我一眼？你眼中还有我这个姐姐吗？” 柳子风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周玉茹显然是因为这个生气，苦笑一声解释道：“玉茹姐，这几日我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总是抽不出时间来。下次，下次我一定去星华峰看你。” 周玉茹一声轻哼，道：“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陈羽才在一旁看着柳子风一脸窘迫，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道：“好了，玉茹你也不要耍脾气了，落月峰本就人少，子风已经长成大人了，自然有他自己的事情。再过几年，恐怕比我还要忙碌了，是不是？” 柳子风急忙点头，心道大师兄还是一如既往的睿智，及时为自己解了难。 正说笑间，柳子风冷不丁发现算卜天命脸色怪异，眼睛直直盯着他身后发愣，顿时有些奇怪。 转头看去，目光对上一双深褐色的眼瞳，登时吓了一跳。再看却是那位唤做宋惜彤的星华峰的师妹，竟然不知不觉中站在柳子风身后，身上依旧是比试时的那身装束，银白长发不加任何装束，自然的披在脑后。 “宋……惜彤师妹，你……你好！” 被眼前女子这么盯着看，柳子风直感觉浑身不自在。想起两人比试时，宋惜彤毫无防备的向他冲来，嘴角带笑的娇弱身影，心中忽然泛起一阵波动。 “宋师妹，你身体好些了吗？” 宋惜彤身材娇小，饶是此刻站的笔直，也直到柳子风胸口高度。目光盯着柳子风看了许久，才眨了眨眼睛，轻声说道：“我没事。” 柳子风干笑一声，委实不知道该怎么跟这个奇怪的师妹聊天，口中说道：“那就好，我还担心了好久呢！” 宋惜彤眸中光芒一闪，小脸一脸认真地盯着他，问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柳子风顿时噎住，愣了半晌才挠挠头笑着说道：“是啊！” 第九十二章 落宝殿 神阳殿外，几人目光都是看向柳子风，面容上都是佩服神色。宋惜彤俏然站在他身边，似乎并未感受到周围几人投来的奇异目光，往前去了一步离柳子风更近，道：“唔，是这样呢。” 此时，神阳殿殿门敞开，殿内传出落尘真人的声音：“你们几个，都进来吧！” 柳子风闻言如获大赦，挠头干笑道：“那个，我们进去吧？” 宋惜彤朝神阳殿中看了一眼，点头呆然说道：“好。” 六人依次进入神阳殿中，落尘真人起身，环视众人一眼，道：“这几日宗内发生了一些事情，你们都有所耳闻了吧？” 陈羽才上前一步，躬身一礼，道：“师尊，师弟师妹们已经了解，方才我已与他们说明情况，大家对试炼一事并无异议。” 落尘真人点头，微笑道：“如此甚好，宗门已经平静了许久，突然发生一些事情也是常事，万万不可坏了心境。明日便是宗外试炼的日子，地点选定在灵鹤山脉。今日唤你们前来，便是兑现之前承诺，让你们在落宝殿中选择一样宝物。” 听到掌门真人提到此事，几人都是眼睛一亮，目中都有期望神色，有些迫不及待。 看到众人反应，落尘真人也是一笑，再度说道：“好了，闲话也不多说，羽才，你这就带着大家前往落宝殿吧！” 陈羽才恭声应是，转身对柳子风几人笑道：“诸位师弟师妹，我们这便去吧！” 出了神阳殿，陈羽才在前带路，朝着神阳殿后方走去。神阳峰一年四季炽热如火，周围生长的一些树木都是奇形怪状，柳子风以前从未见过。算卜天命走在他身边，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宋惜彤，低声问道：“子风，你跟她是怎么回事？” 柳子风面色通红，不知是热的还是其他什么，道：“我也不知道，总感觉她怪怪的，似乎对我很熟悉的样子。” 算卜天命一愣，模样中带着些许不可思议，轻声说道：“啊？该不会是她对你一见钟情了吧？” 柳子风闻言一愣，旋即撇嘴说道：“没有那回事，我说你小小年纪，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东西？有这点功夫瞎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还不如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帮我寻找残卷才是。” 算卜天命看柳子风模样不似辩解，脑中也抛弃了之前的想法，思考片刻又道：“那你说，她是不是别的势力派出来的奸细，刚好发现了你与寻常弟子不一样，所以才会对你这般态度？” 脚步一顿，柳子风转过身来，脸上没好气的说道：“刺探我的情况？你脑子是不是坏掉了？我一个青霞境五重的普通弟子，有什么东西是人家想知道的？况且，你能不能给我正常一点，都说了不要瞎想了不是？” 算卜天命尴尬一笑，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过是开个玩笑嘛，有什么当紧的，不过依我看来，这女子很不简单。” 听到算卜天命最后一句话明显是认真的口气，柳子风目光落在前面那道身影上，心中道：看外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对，虽然行动举止方面奇怪了点，但终归只是个有些呆的女孩子啊。 陈羽才带着几人左转右转，走了约莫半个钟头，停在一座样式古朴的建筑之外。 柳子风回过神来，抬头向前看去，只见一座比神阳殿小了几分的古朴宫殿落在前方，四角处以四根朱红色铜柱为支撑，尖顶飞檐，其上各有龙凤飞舞的雕刻，正中央殿门上方高处挂着一块金色悬匾，上面写着三个大字：落宝殿。 陈羽才转过身来，对众人介绍道：“诸位师弟师妹，这里便是我们落霞宗的宝库——落宝殿。自从青霞祖师之后，便有了这‘落宝殿’，直到现在千年时间过去，宗内里的奇珍异宝大多数都在其中。待会进去之后，大家切莫慌乱争夺，一切有华长老告知。” 众人点头，陈羽才于是也不多言，带着众人进入殿中，便一眼看到正等候着的华长老。众人均上前几步，见礼道：“见过华长老！” 华长老就是几日前主持算卜天命比试的那位长老，性格温和，目光看过众人，在算卜天命身上顿了一下，笑道：“好，无需多礼。你们六人都到齐了，那我便说一下规矩。若是选择法宝或者其他奇珍之物，每人可以选一件；若是选择心法秘法之类，只能将其背记下来，不允许带出殿外。只有这两点要求，你们都明白了吗？” 众人相视一眼，点头答道：“弟子明白。” 华长老也是个痛快之人，侧过身子指着殿内说道：“上下两层，都有心法秘法和奇珍异宝，如何选择，便看你们自己的眼力了。不过，老夫建议你们还是选择自己适用的东西，并非越是珍奇之物，就越适合你们自身。就这么多，去吧！” 众人早已按捺不住心中激动，闻言纷纷入内开始寻觅起来。 落宝殿内部格局宽敞，最前方摆放着四个木架，左右两侧及后面靠近墙壁的地方，则是几座石台，上面都摆放着各种稀奇古怪之物。殿内光线昏暗，四面墙壁并没有窗框，而是靠着屋顶四角上镶嵌着的夜明珠照亮。 柳子风先向左侧石台处走去，到近前一看，这处石台上有着四柄寒光凛然的仙剑。落霞宗弟子多是以仙剑作为法宝，这四柄仙剑法宝看起来就是不凡之物。第一把仙剑剑身通体呈波纹形，剑刃也是弯曲形状，通体赤黄，隐隐透出一股灼热之气，看样子是一件火属性的法宝。另外三把仙剑模样各异，有的厚重，有的薄如蝉翼，都是宝光熠熠。 柳子风对仙剑法宝并无多少在意，除了当初师姐送给她的青林剑，再也没有试过其他仙剑法宝。而自从青林剑被毁掉之后，他心中更不愿选择一样仙剑作为法宝，故而只是粗略看了几眼，便向前走去。 往前走去，第二处石台上放着几样物品，看起来像是奇石，下面还有一行笔迹。柳子风凑上前去，定睛一看，果然是锻造法宝的材料之类，上面内容是对这些奇石材料的详细说明。仔细看过几样材料之后，柳子风顿时了解不少。 在他右侧，算卜天命则是率先跑到几个书架前看了一圈，转过身来看到柳子风的身影，登时跑过这边，道：“子风，一层这些东西虽然不错，但是并没有我看上的东西。方才我也帮你留意了一下，也没发现对你有用的物品。那么，我们就别浪费时间了，直接去二层看看吧！” 柳子风脑中一想，落宝殿二层也许比一层的东西更为珍奇，便点头道：“也好，我们就去二层看看。” 两人同时上了二层，只见二层与一层摆设大致相同。目光扫过，只看到陈羽才的身影，后者这时也发现了柳子风二人，登时笑道：“子风，天命师弟，你们也上来了啊？在一层没看中什么宝贝吗？” 算卜天命闻言笑道：“是的，没想到大师兄已经上来了，我和子风第一次来，所以上来见识一下。” 陈羽才笑容不见，道：“也是，二层的物品其实并非比一层好出多少，不过这里的宝物大多传承久远，有很多连宗门长老都看不出作用来历，索性都放在了这里供同门选择。你们若是发现想要的东西，定要仔细斟酌，不要错失良机。” 两人恍然，对着陈羽才谢道：“既如此，那就先谢过大师兄了。” 陈羽才微微一笑，便自顾自翻找心仪的东西去了。 两人也朝一旁走去，果然这第二层中所放之物与一层大有区别，其中许多看起来都是年代久远，散发着一股腐朽般的尘土气息。走到第一个架子近前，柳子风朝上看去，上面每层摆放着五个小台，上下一共四层。这里面有法宝碎片，奇珍材料，还有各种不知名的药草，稀奇古怪的碎片，应有尽有。 柳子风看向眼前一物，那是几块黑色透亮的暗黑色结晶碎片，散发着幽幽微光，随意的散在石台上。碎片下方刻着一行小字：疑似幽冥奇宝之一——暗魂玉的碎片，作用不明。 看到这行小字，柳子风顿时有些吃惊，脑中想起前两日得自杜千夜手中的那枚漆黑铁片，其上刚好记述着一样名为“定魂珠”的奇物，与眼前的这件暗魂玉似乎都是属于幽冥之物。 柳子风压下心中情绪，这才刚看到第一样东西而已，转头见算卜天命已经走出老远，不知他是没有寻到中意之物，还是走马观花似的随意乱看，总之速度比柳子风快了许多。 接着往下看去，柳子风表情愈发惊讶，这落宝殿不愧是宗门千年底蕴之地，简直是包容万象，各种他未曾见过听过的东西，此时一一出现在面前。看着下方刻字描述，柳子风轻声念叨着。 “七星花，北域奇寒山之物，上有星光之影……” “缚仙索，于不知名异地偶遇邪道中人缴获，灌注灵气便可使用，缚敌百里之外……” “龙炎扇，六代掌门极炎子的法宝，须玉霞境四重道行以上，修炎阳真气者方能使用，催动时可幻化四方火龙，威能……” 不知不觉中，二层空间柳子风已然走过一半，其中大半是法宝之流。想起之前华长老所言，登时明白这二层中的宝物尽管威能更甚，然而对法宝主人的要求却是更高。 目光看向另一侧，心中认真思量片刻，才往这边过来。。 第九十三章 选择 落宝殿二层另一侧，算卜天命正仔细端详着一块黑漆漆的物事，看起来像是某种不知名妖兽的骨头，黑色骨头之上竟然还有一点一点闪着红芒的细小斑点，映照在他脸上红光闪烁，有些恐怖。 “这是什么妖兽的骨骸？” 算卜天命疑惑不解，放着骨头的石台下面也有一行小字：疑似上古异兽残骸，种类不详，威能不详，内含杀戮毁灭之意。 听起来，这骨骸生前的主人似乎是一尊上古凶兽，也不知是如何落在落霞宗手里。算卜天命本就修习《相卜天书》，自然对这些妖兽骨骸、奇石之类的东西感兴趣，搜寻了许久才看到眼前这个东西。 “该不该选它呢？” 心中犹豫不决，在他看来，这块黑色骨头定然是一件不凡之物，可是却苦于不知晓是何种生灵残骸，若是取走也不敢贸然动用。可若是不选这黑色骨骸的话，其他的东西他还真有些看不上，或者说并不适合于他。 正犹豫间，只见柳子风忽从转角处过来。算卜天命眼睛一亮，连忙冲他招手轻呼道：“子风！子风！你过来一下！” 柳子风转过身，看到算卜天命朝他挤眉弄眼，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几步走到他身边询问道：“怎么了？” 算卜天命把手中骸骨递给他，说道：“子风，我觉得这个东西不错，但是又拿不定主意，你来帮我看一下如何？” 柳子风顺手接过黑漆漆的骨骸，拿在眼前仔细看了半天，除了上面一闪一闪的红色斑点，也看不出什么究竟来。把骨头翻转过来，柳子风再度仔细看去，忽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处凹陷下去的地方，对算卜天命说道：“天命，这里有字！” 算卜天命急忙凑了上来，忙问道：“在哪里在哪里？” 说完，他目光已经顺着柳子风手指的方向看去，那凹陷之地仿佛是被巨力狠狠击破一般，旁边还刻着几个细小古怪的字符。 这些古怪字符算卜天命似乎见过，脑中思索片刻，便缓缓念了出来：“天……殒……日，灭……穷……奇……” 后面似乎还有一部分内容，不过却是已经碎裂，无法看清。饶是如此，算卜天命依然惊喜不已，没想到这竟然是一块穷奇兽骸，一把揽住柳子风肩膀，模样十分亲热说道：“子风，你可是帮了我大忙，这要我如何谢你？” 柳子风见他喜不自胜，脸上表情满是暧昧之色，顿时脸色一黑，只觉一阵恶心。挣开他的胳膊，柳子风面无表情道：“那你自尽吧。” 算卜天命讪讪一笑，表情恢复正常，喜滋滋的把那块黑色骨头抱在怀中，也不顾上面尘土，自语道：“你是不知，我可是阵法中的行家，许多凶阵都需要一些特殊材料才能布成，尤其是各种凶煞之物。比如说这穷奇残骸，若是拿来布置杀阵的话，比起那些普通材料布置的阵法威力至少能提高五成。” 柳子风听他在耳边碎碎念，登时明白这小子刚才为何那副模样，说道：“走吧，我还要再看看才能决定选什么东西。” 算卜天命这才注意到他两手空空，问道：“怎么，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东西吗？” 柳子风摇了摇头，道：“算是吧，这里的东西许多我从未见过，不知道怎么选。最后两个架子，先看过那里再说吧！” 又过半个时辰，算卜天命在一旁细细观察，说道：“的确，这些东西我们暂且都用不到，而法宝你又有了那件黑刺，自然是无需再选，其他材料虽说都是寻常罕见之物，但对你目前用处几乎没有……” 柳子风蹲在一角，发现那角落中竟然塞着一张黄纸，疑惑中将之拿在手中。展开一看，只见上面刻画着一个圆形图案，正上方中央处有几个模糊不清的大字。 “天阴轮回阵？” 柳子风瞅了半天，这才认出这几个字来，顿时心中一惊。天阴轮回阵？不就是落月峰后山禁地中的那座大阵吗？ 纸上刻画着“天阴轮回阵”的整体轮廓，各处都有注解说明，包括阵眼、阵枢、阵眼等要害之处，均有详细描述。纸张下方，还有不少蝇头小字，看起来更加模糊不清，难以辨认。 虽然不知道这张阵图为何随意地丢弃在这里，柳子风脑中想了想，便暗自下定了决心。 站起身来，见算卜天命还在一旁翻找着，便转头对他说道：“天命，别找了，我选好想要的东西了。” 算卜天命抬头，见柳子风手中捏着一张图纸，顿觉疑惑道：“选好了？那是什么东西，拿来给我看看。” 才看一眼，算卜天命顿时如看白痴一般的目光投来，问道：“子风你是不是傻了，竟然选了一张阵图？《相卜天书》上的阵法你还都没看过，你选这个东西有什么用？” 柳子风神色坚定，坦然道：“那些东西我也不懂，这个阵图刚好我们前两天才见过，你莫非不想知道那东西究竟是做什么的？话说回来，有你这个行家在，我还怕什么？” 算卜天命登时无语，顿了半天，才迟疑问道：“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柳子风神色平静，道：“当然，我做什么事情可是从来没后悔过的。” 下到一层，此时只剩下华长老一人，听到两人脚步声，看了两人一眼，笑道：“你们两个小家伙选好了吗？” 算卜天命上前，抱着那块黑漆漆的兽骸，说道：“是的长老，我们选好了。” 华长老微微点头，两人把手中之物放在桌上。柳子风上前一步，问道：“华长老，我选的是这张阵图，是不是需要背记下来？” 华长老眸中闪过一丝意外，疑惑道：“柳子风，你选它做什么？这是落月峰后山‘天阴轮回阵’的阵图，没有了那件东西，这阵图根本毫无用处。” 柳子风尴尬一笑，口中道：“长老勿怪，弟子只是对这座阵法有些兴趣，因而便选择了它，不知长老之意……” 华长老蹙起眉头，半晌说道：“你们这些家伙啊，就是心思太多，什么都想尝试一下。也罢，这阵图本就是我丢在二层中的，也是无用，你若喜欢拿去便是。作为补偿，就在一层再选一样东西吧。” 柳子风先是一愣，回过神来口中连忙称谢，转身在一层看了几眼，便拿起一个小瓶状的东西回来，道：“多谢华长老！” 两人再度行了一礼，这才出门离去。 待两人走后，门后忽然转出一个人影，几缕白须飘然，神色不怒自威，竟是掌门落尘真人不知何时到来。 “华长老，那小子拿走了‘天阴轮回阵’的阵图？” 落尘真人目光看向殿外，如是问道。 “是，不过我又让他多选了一样物品，他取走了那瓶‘灵兽精髓’。” “这样啊……” 落尘真人轻轻点头，缓步走出落宝殿，竟是直接离去了。 …… 回到房间，算卜天命便把那穷奇兽骸小心收好，回头望着柳子风正打开从落宝殿得到小瓶，放在鼻子下轻嗅几口，顿时奇道：“子风，你最后选的那东西是什么？” 柳子风把小瓶盖好，一把丢给算卜天命，道：“是给黑炎和小白吃的，你要不要尝尝？” 接过小瓶，算卜天命打开一闻，一股似乎有些甘甜的清新香气传来，让他不禁眼睛一亮，道：“真的能吃吗？” 柳子风顿时大笑不已，从他手中夺过小瓶，转过瓶身凑到他眼前，道：“念！” “灵兽精髓！” 算卜天命顿时气恼，神色中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怒道：“都说让你好好考虑，你怎么净选这些东西？先是阵图，又是‘灵兽精髓’，如此大好机会被你浪费掉了，可气！” 柳子风浑然不在意，摆摆手道：“好了好了，都回来了就不要说这些没用的事情了，明日便是试炼之行，今晚我们去见一下师父，把要外出历练的事情告知一声。” 算卜天命见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登时倍感无奈，只得作罢。 时间还早，两人没吃午饭也无饿意，便在房中休息。柳子风取出那张刻有“天阴轮回阵”的阵图，将之摊平展放在桌上。刚欲凝神细看，冷不丁听到算卜天命一声惊呼，手腕一抖，竟把茶杯打翻在桌。 茶水顷刻间便漫到阵图之上，柳子风急忙用衣袖擦拭，也不敢把阵图拿起，生怕一不小心将之毁掉。一边小心擦拭着，还不忘回头怒视算卜天命，道：“你鬼叫什么？” 算卜天命正在一旁拿着穷奇骸骨，把那些骨骸一块块分离出来，见柳子风看来顿时不好意思说道：“没事，刚才不小心差点划到手……” 柳子风真想给这个家伙一脚，但此时哪里顾得上这些，整个袖子都变得湿漉漉的。再看桌上阵图，只见原本上面模糊不清的字迹，此时竟然变得清晰无比。与此同时，一道道五色丝线在阵图下方突然出现，隐隐能看出是山岳湖泊的轮廓。 “这是？” 柳子风惊诧不已，连忙凑到近前细看，忽然发现这纸张边角处似有重叠。他轻轻捻起一角，只见这阵图下方赫然还有一张黄纸，上面内容正是由五色丝线勾勒而出的山川大泽。 第九十四章 宝图 失手打翻茶杯，茶水顿时漫到刻有“天阴轮回阵”的阵图上，柳子风手忙脚乱的忙活着，没想到阵图竟然发生了异变。 揭开上面一层，只见下方赫然还有一层不知名材质的纸张。在遭遇茶水浸润之下，上面一道道五色丝线如灵活的小蛇一般，蜿蜒斗转，四处游动，不多时便密密麻麻爬满了整张黄纸，看得柳子风啧啧称奇。 把那张刻有阵图的黄纸放在一旁，柳子风见它并未受到什么影响，便放下心来，专心看着新发现的这张奇异黄纸。 这时，那些五色丝线已经布满了整张纸上，光芒一黯忽然又变得模糊起来。柳子风见状思索片刻，转身用木盆接了一大盆水过来，小心翼翼地拿起这张黄纸，轻轻放在木盆里的清水之中。 黄纸漫过水面直接沉入盆底，肉眼可见那些五色丝线再度活络起来，木盆中仿佛堆满了无尽财宝，霎时竟放出五颜六色的光芒。在木盆上方三尺高的地方，一座座山岳虚影忽然显形，河水流淌不息，再看去远处还有一片砂土遍地的荒漠，一尊高大如山的黑色巨影正守在一处山口，从虚幻图影中只能看到两只巨大如红灯笼般的眼睛。 算卜天命也看到了这番异象，连忙跳身起来跑到柳子风身边，看着上方的五色光影，惊呼道：“这是什么东西？” 柳子风目光同样满是惊色，万没想到自己无心之失，似乎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秘密。见算卜天命跑到身边，便将从阵图下发现黄纸，最后被茶水浸湿而出现的异状说给他听。后者闻言之下，口中赞叹连连，直道柳子风好命不已。 放下帘子，房间里顿时暗了下来，木盆上方的五色虚影更显清晰。光线昏暗中，只见其上一条金色丝线颇为耀眼，从虚影右下角的地方出发，沿经各处山峰大河，最终一直通向那座高大黑影的地方。 算卜天命挠挠头，手指在那虚影上点了几下，道：“这东西，我看着像是一张地图，子风，你觉得呢？” 柳子风心中与他所说相差不多，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这些山峰奇陡怪状，不像落霞山脉附近的山峰。” 虚影上的这些山峰，看起来更加巍巍高耸，彼此之间紧密相连，堪称重峦叠嶂。落霞山脉除了神阳、落月、星华三座高峰之外，其余山体尽皆平缓，再无险峻。算卜天命再度看着山脉虚影，道：“这虚影上山峰奇多，想来应该并不难找，只不过我们平时少有外出，偶尔出去也去不了很远，故而才对这图上刻画的山脉一无所知。不过，这地图究竟是指向哪里呢？” 柳子风想了一想，目光落在“天阴轮回阵”的阵图上，眼睛一亮，低呼道：“莫不成是当初青霞祖师发现的‘轮回阵盘’之地？” 算卜天命悚然一惊，越想越觉得有理，道：“也许真是那里，更何况这张纸本来就是跟阵图黏在一起，或许是青霞子祖师留下的后手，希望后辈弟子有一天能重回那里，找到‘轮回阵盘’的另外几块碎片。” 言罢，两人目光紧紧盯着金色光线尽头处，看着那道如山黑影半晌，柳子风叹了口气，道：“现在想来也是无用，当初青霞祖师紫霞境的道行都不敌这上古异兽，更不要说我们，还是收着以后再做打算吧。” 得到这副“藏宝图”，也算是意外之喜，柳子风自然不会奢求太多。 两人看罢，柳子风把盆中清水放掉，又把浸在其中的黄纸取出，和阵图一起摊放在桌上。拉起帘子，和暖的阳光照射进来，不一会儿便看到之上的线条勾勒渐渐消失，其上水迹已经晾干。 将这两物叠起贴身收好，看窗外天色已是接近傍晚，摸了摸肚子不觉感觉有些饥饿。喊了算卜天命一声，后者也是腹中空空，急不可耐地穿好衣服，两人便朝着厨房去了。 …… 第二日，天气晴朗，柳子风一早起床洗漱完毕。刚一开门，就见门口趴着一只大狗，背上一只懒洋洋的黑鼠，正是小白和黑炎。不知这两个家伙为何不在藏书阁里待着，反而一大早回到这里来了。 蹲下身来，轻轻拍了拍小白的脑袋，柳子风一脸奇怪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回来了？昆虚师祖回来了吗？” 两兽顿时摇头，柳子风把黑炎捉在手中，目中惊讶之色一闪，发现这个小家伙又变重了不少。仔细看去，皮毛间的金色底纹愈发明显，尾巴上的软毛也朝着金黄趋势衍变，不由多看了几眼。 小白似对柳子风的目光只落在黑炎身上有些不满，张口汪汪叫了几声，一副哀怨表情显得异常滑稽。黑炎一溜烟窜出柳子风手中，跑到小白头上，两只小爪子翻弄这小白耳朵，后者顿时眯起眼睛，完全一副惬意模样。 柳子风见状失笑，看到算卜天命已经收拾完毕，摸了摸小白光洁的皮毛，笑道：“我出发了，你们两个记得好好看家。” 两兽闻言却是大急，黑炎“嗖”的一声窜到他肩头，小白则是一口咬在柳子风裤脚上，死活不肯撒嘴，目中满是期望。 朝夕相处以来，柳子风哪里还不知道这两个家伙的意思，登时无奈道：“我这是去试炼，又不是出去打猎玩耍，你们两个跟来做什么？” 黑炎死死抓着柳子风衣领，小眼睛转了转，似又觉得肩头处不甚安全，趁他一不留神的功夫，竟钻入他怀中。在算卜天命目瞪口呆的表情下，黑炎小脑袋在柳子风胸口蹭了蹭，抬起头时小眼睛里一片水雾汪汪。 这分明是在神阳峰的时候，越紫萱扑在柳子风怀中的模样，不知这小东西什么时候竟然学了过去。 柳子风登时脸色变幻，一会变红，一会变黑，没好气的道：“不行！你们就给我乖乖留在这里，说什么我都不会带你们一起的！” 黑炎见柳子风有些羞怒，居然乖巧的放开爪子，落在小白头上，在它耳边吱吱叫了几声。 柳子风刚松口气，冷不丁见小白撒嘴，往后跑了几步，浓郁白光汹涌而起，不多时竟变成几丈高的模样，与柳子风初见这家伙时的体型一般无二。而在小白背上的黑炎，也在柳子风惊诧的目光中，金光一闪，竟然变成一只金黄色的小鼠。 算卜天命在一旁吃惊不小，连吸几口气道：“这两个家伙，道行似乎比子风你还要高啊？” 正惊讶间，耳边蓦然传来算卜天命的声音，柳子风顿时气的不轻。不愿再多搭理这三个讨厌的家伙，法宝玉钩出现在脚下，蓝光骤起，朝着神阳峰的方向飞去。 算卜天命嘿嘿一笑，眼珠一转，对着身旁小白轻声道：“你们两个若是想要跟来，就等我们出了神阳峰以后过来。不过，体型可不能如此醒目招摇，要变得像寻常小兽一般才行。” 说完，算卜天命同样驭起道光，直追着柳子风的身影朝神阳峰去了。 两人走后，小白体型恢复正常。黑炎跳在它脑袋前，爪子比划着吱吱叫了几声。而后，一狗一鼠便不知道跑去哪里了。 …… 神阳峰，柳子风和算卜天命遁光一闪，落在广场上。 神阳殿前并不允许御物飞行，以示对祖师的尊敬。两人走在广场上，并无几日前试炼那般热闹。云雾阵阵，朝霞蓬辉。尽管已经不是第一次来，两人仍觉得心旷神怡，心旌摇荡。 不多时，面前是八十一阶白玉石阶。登上石阶，气势*的神阳殿便出现在两人眼中。因为上次迟到的缘故，今日两人起的早了一些，洗漱收拾动作极快，因而到了这里才发现只他二人身影，别无他人。 柳子风望着石阶下的云海，雾气昭昭，如梦似幻，青霞子本人的巨大雕像圆润自然，似在镇守这方寸之地。目光看向远处，群山连绵，绿野成片，真是好一番人间美景。 两人并未等候许久，陈羽才便是率先到来，看到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已是在此等候，登时笑着过来冲两人打过招呼，口中说道：“你们两个来的这么早，莫非是迫不及待想要外出畅玩一番？” 中间有周玉茹这层关系，陈羽才与他二人自然亲近许多，说话间也无多少顾忌。更何况，两人年纪又比他小了将近七八岁，正是少年心性萌发之时，如此作想也不意外。 算卜天命见到陈羽才过来，回礼笑道：“大师兄说的不错，心中早就是迫不及待了，是吧子风？” 三人说笑间的功夫，又是三道遁光自远处疾驰而来，落在广场上。陈羽才见状一笑，道：“他们三人来了，你们两个先在这里帮我招呼着，我去向师尊禀告一声。” 二人点头，果然不出片刻，周玉茹和宋惜彤的身影出现，两人身后是那位同样出自神阳峰的弟子石门虎。三人走到近前，周玉茹看着柳子风，脸上露出一抹笑意，道：“今天来的挺早的嘛？对了，有没有见到大师兄？” 她今天一身贴身红色衣裙，头发上插着一枝珠花簪子，阳光一照更是耀眼。脸上笑盈盈的，眼眸弯弯，嘴角轻扬，看得柳子风眼神发直，好半晌才牛头不对马嘴说道：“玉茹姐，你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周玉茹听他夸奖，本就不错的心情更是美好，也不在乎柳子风根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自语笑道：“我们在这里等等吧！” 第九十五章 出发 柳子风看向其他两人，那名唤做石门虎的神阳峰弟子，披着一身简洁长袍，肤色暗黄，面色沉稳，柳子风一眼看去感觉此人像极了无定村里的那些猎户。无论是模样肤色，气息表情，都与山下猎户一般无二。 石门虎也发现柳子风的目光注意到他，转头冲他一笑回礼，柳子风这才看清他整张脸庞。长相有些凶恶，不过笑起来还是比较谦和，从外貌上来看，此人并不像什么心机深沉之辈。 接着，目标又瞟过兀自站在一边眺望的宋惜彤。今天她并非是道袍加身，而是一身月白色衣裙，衬托着她娇小身影更加可爱，长发仍是不加修饰的垂在脑后，似乎感觉到柳子风的目光看来，登时回头看了一眼，便再度转过头去。 柳子风顿觉尴尬，还好宋惜彤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未像之前那样过来。正当柳子风松口气，大殿正门忽然敞开，走出来一个小道童，道：“诸位师兄师姐，掌门真人有令，请随我来。” 道童引着五人进至殿内，正中央处落尘真人正襟危坐，两旁则是季正法和玄玉大师二人。柳子风抬头看去，见师父在自己进来时目光落在他和算卜天命身上，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 陈羽才已是率先进来，五人在他身边依次站好，只听落尘真人咳嗽一声，缓缓说道：“今日唤你们前来，所为何事你们已然知晓，本尊便不多说了。灵鹤山位于落霞山脉西北，其间路途千里，你们六人都是本次试炼中脱颖而出的精英，故而派你们前往灵鹤山试炼一番。” 六人包括陈羽才在内，皆是躬身答道：“弟子领命！” 一旁季正法接着说道：“灵鹤山虽地处偏远，但却是灵鹤上人曾经的闭关之地，此行你等收获如何，便要看个人际遇。除此之外，还有玄心阁和无方门的精英弟子同样会前往灵鹤山。你们虽然不可怠慢他人，但也不能折了我落霞宗的气势，对外定要同气连枝，团结一心，明白了吗？” 六人再度答道：“弟子明白！” 看着六人模样，季正法点了点头，落尘真人目中忧色一闪，又道：“此次试炼对于你们其中几人，是首次外出执行任务，其中凶险不可预测，切记万事多加小心。若是遇到邪魔歪道之人，力所能及之下定要除之，但万不可贪功冒进，凭白误了性命。好了，这些话希望你们记在心里，这就出发吧！” 陈羽才上前一步，几人同时躬身行礼，道：“弟子告退！” …… 出了神阳殿，算卜天命扭了扭身子，一脸抱怨道：“站了好久，我身子都酸了。” 陈羽才最后一个出来，听到算卜天命抱怨，也顿时笑道：“说实话，我也听的有些不耐，但是宗门礼仪尤其是在师长面前，我们更要遵守。若是平日里，就不用这么多虚礼客套了。” 众人点头，和陈羽才同属神阳峰的石门虎出声问道：“大师兄，不知我们何时出发？” 石门虎年纪与陈羽才相差不多，一贯以陈羽才为主，听他问起，陈羽才环视众人一眼，见大家都已换下宗门弟子道袍，登时说道：“大家既然都收拾好了，那我们这便动身吧？” 几人都无异议，各自取出法宝，驭起道光向着山下飞去。 脚下踏着法宝玉钩，迎面而来的劲风吹得柳子风眼睛微眯，蓝天白云在他身后，下方更是辽阔山川。看着眼前美景，柳子风顿时想起第一次随落月峰众人御物飞行的情景，当时心中艳羡不已欲要翱翔长空。时至今日，这在当时想来遥不可及的梦想已然实现。 周玉茹并未和陈羽才同行，而是遁光一闪落后一些，飞到柳子风身边。柳子风正沉浸在御物飞行的世界中，蓦然看到身旁一点星光绽放，周玉茹的身影出现，见她笑盈盈的说道：“子风，感觉如何？” 柳子风神清气爽，心中顿觉豪情万丈，洒然一笑，道：“自然是美妙无比了！” 周玉茹闻言更觉有趣，侧头打量着柳子风。一晃三年时间过去，这个被她带入落霞宗的少年已然成长起来，无论是道行还是心智，俨然都已成熟。这般想着，周玉茹忽的想起第一次带他到落霞镇的时候，柳子风酒醉之后说出的话来。 “希望你能轻松快活，不要被仇恨蒙蔽了内心……” 出神地看着柳子风的身影，周玉茹脸上露出感慨，心中默默说道。 一口气飞出老远，落霞宗三峰的影子被远远抛在身后，前方视野更加开阔。群山起伏，平原辽阔，无定河自远方奔腾而来，流向更远的地方。 见周玉茹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柳子风偏头奇怪问道：“玉茹姐，你一直看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周玉茹一身红衣猎猎作响，秀美侧脸上浮现一丝笑意，道：“没事，只是想起你当初刚来落霞镇的情景罢了。” 听到此话，柳子风顿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周玉茹想这些做什么。那一夜他酒醉后说的梦话，自己自然是不记得了。 落霞山脉横亘在九州与西方蛮荒之间，几人一路行来，入眼处大多是山峰怪石，并未见多少人影，十分荒凉。这也难怪，灵鹤山所在之地本就处于九州之外，自然显得有些荒凉孤僻了。 一路飞行，蓦然间众人忽听身后一声惊呼：“这是什么东西？不对，是妖兽！” 飞在最前方的陈羽才顿时停下，众人也急忙回头看去。 不远处，一只浑身白色的大狗正狂奔而来，身上还怪模怪样的套着一件道袍。大白狗身上，一只不起眼的黑色小鼠丝丝抓着道袍，被劲风吹得毛发竖起，十分滑稽。 算卜天命见状嘿嘿一笑，其他人神色古怪，目光皆是看向白狗身上印有一枚弯月的道袍。吃惊过后，齐齐看向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 柳子风脸色通红，差点一个跟头从半空中栽下，幸得算卜天命在身旁扶住了他。几人愣神间，大白狗已然飞到众人身边，模样乖巧的跑到柳子风一旁，脑袋在他腿上蹭了蹭。 脸色一黑，柳子风已是气不打一处来，怒声道：“不是让你们两个老实呆着吗？为什么又偷跑出来了？” 众人之间，宋惜彤神色平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看看大白狗，又注意到黑色小鼠身上，眸中闪过一丝惊讶。 周玉茹见状，又听柳子风这么一说，登时明白了几分，忍不住掩口娇笑起来。陈羽才和石门虎也有些忍俊不禁，刚才第一个发现这两个家伙的便是石门虎，陈羽才解释了一番之后，石门虎也知道了两兽来历。 场面瞬间变得滑稽，柳子风见这两个家伙完全厚着脸皮，只能恨恨的转过身子，对陈羽才尴声道：“陈师兄，这个……” 陈羽才笑着摆手道：“无妨，看这两个家伙也是有些道行，就让它们跟着吧，说不定关键时候还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呢！” 柳子风称谢不已，转过头脸色又是一黑，哼了一声，不再理会两兽。 然而，两兽竟然也没有缠着柳子风，而是溜到始终一言不发的宋惜彤处。小白又变成了寻常大小，站在宋惜彤身后。宋惜彤低头看到小白身上的黑炎，眼神微动，便伸出了双手。 黑炎一跃便落在宋惜彤手上，乖巧的模样惹人怜爱。把黑炎抱在胸前，宋惜彤神色淡然的站在原地，看着众人一言不发。 “呃……这个……” 柳子风刚想呵斥，又看到了宋惜彤的动作，登时把没说出的话憋了回去。看到宋惜彤抱着黑炎，柳子风也感觉有些奇怪。黑炎如此主动地亲近别人，还是首次出现，而且竟然是有些奇怪的宋惜彤。 陈羽才也愣了一下，见众人都沉默不语，便说道：“好了，那我们继续赶路吧！” 再度启程，柳子风驭起法宝，有意无意的靠近宋惜彤这边，见她只是面无表情地御物飞行，硬着头皮说道：“宋……宋师妹，这个家伙没给你添麻烦吧？” 在宋惜彤怀中的黑炎显然听懂了，挥舞着小爪子，朝着柳子风吱吱怪叫。 宋惜彤一手轻轻摸了一下黑炎的小脑袋，扬起头看了柳子风一眼，道：“没有。” 柳子风顿时一阵头疼，脑中不断思考如何接话，片刻后才说道：“那个，宋师妹，这家伙叫做黑炎，平时总是喜欢乱跑，还喜欢偷吃东西，到处惹祸，见了洞口就想钻，着实可恶，不如宋师妹把他给我……” 黑炎昂起脑袋，挥了挥小爪子，义正言辞地表态：不要。 宋惜彤的眼神如一汪幽潭，无喜无悲，听柳子风说完才轻轻点了点头，道：“这样啊……” 低下头，看着怀中一脸不忿的黑炎，宋惜彤轻声问道：“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黑炎大摇其头，一副要把脑袋摇下来的模样，口中吱吱叫个不停。 宋惜彤见状点头，抬头再度看向柳子风有些难看的脸色，定定说道：“它说你在说谎。” 第九十六章 栖霞镇 半日功夫过去，众人中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等人是第一次参加三殿试炼，一路行来虽然有些疲乏，但面上仍是神采奕奕，颇为兴奋。陈羽才虽在最前面带路，但不时转过头来为众人介绍眼前景象，倒也不算枯燥乏味。 小白安静的飞在宋惜彤的身边，黑炎则是在宋惜彤怀里同样乖巧无比，柳子风看两兽安稳无事，便也放弃了抓回来的打算。 此时，陈羽才回头对众人笑道：“大家都是第一次出来这么远，都有些累了吧？前面不远我记得有个小镇，今晚我们就在那座小镇歇脚，放松一下，明日一早继续赶路，你们觉得如何？” 众人自然都无异议，几人中属陈羽才最为见多识广，他的建议大家都不会反驳。而且一路赶来风吹日晒，心中虽兴奋不已，但仍有些体力匮乏，确实应该找个地方落脚，好好休息一下。 陈羽才见状一笑，转回头掐诀之下，“秋水”神剑蓦然爆发出耀眼光芒，遁速陡然快了几分。转身朝着身后几人摆手，大声道：“诸位师弟师妹，看到了么？前方就是目的地了，大家再加把劲，到了那里便能好好歇息了。” 众人抬眼望去，果然看到前方不远处有一片不同与周围的灰色群落，细看发现是一间间普通屋舍，登时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纷纷催动身下法宝，爆发出灿烂光芒疾驰而去。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众人只见那片灰色屋舍看起来距离不远，但却是足足又飞行了半个多时辰方才赶到。直到小镇前方不远处，六人纷纷从半空落下身来，收起法宝。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惊扰百姓生活，自然要做普通人装扮模样，这一点在赶路途中，陈羽才已经告知众人。 这小镇看起来比落霞镇规模小了不少，往来人口也比不上落霞镇热闹。众人站在小镇口上，柳子风看到前方矗立着一块巨石，上面似乎是有人用钝器刻出了三个大字：栖霞镇。 陈羽才走在前面，这处唤做栖霞镇的小镇，他曾经外出执行任务时有来过几次，也算比较熟悉。小镇虽有些古老，但一些应急之物，茶馆酒楼都是应有尽有，街旁还有几个零丁摆摊的行脚商人，贩卖着各式各样的物品。 此处已是离开九州，在西荒中这样的小镇已是难得，来此之人多是一些修道中人，在此路过或是歇脚或是贩卖一些物品。来往行人多是匆匆忙忙，与落霞镇的繁华热闹不可同日而语。 唯一特别的是，此地除去人族之外，到处可见一些异族之人，或头上生着独角，或肤色黑蓝，有的生着一条尾巴，也让众人大开眼界。陈羽才已是见怪不怪，习以为常，口中道：“这就是西荒之地的民风，在西荒大多数的异族都是以部落的形式存在，每一个部落间又相隔甚远，平日大家各自带着自己部落中的特产在集市相互交换，各取所需，栖霞镇就是这么一个集市。晚上你们若是还有精神，不妨在镇子里逛逛，也许能淘到什么宝贝。” 石门虎左右看了看，走到陈羽才身边问道：“大师兄，这些异族人都是交换物资，我们都是带着银两该怎么办？” 陈羽才闻言笑道：“银两也可以购买他们的宝贝，毕竟这小镇可是我们人族出了大力才建成的，银两是通用的。而且，如果同样的东西，在这里购买的话可要比回到宗门再买要便宜许多哦！” 有陈羽才给众人普及这些常识，不多时几人已对这边情况心中了然。陈羽才带着众人向前行去，不多时停在一座酒楼之前。柳子风抬眼望去，酒楼高有三层，这已经算是小镇里最高的建筑，两扇正门向内敞开，上面雕花赫然是九州人族的风格，大门正上方悬着一块四方大匾，上面写着“凤霞阁”三个金色大字。 陈羽才微微一笑，迈步朝里走去，众人在身后跟上。酒楼里空间宽敞，前来吃饭的人还不少，看起来比街上还要热闹。陈羽才走到柜台前，冲那掌柜模样的汉子打声招呼：“王掌柜，好久不见，进来生意可好？” 那叫做王掌柜的中年男子抬起头来，一脸络腮胡子，浓眉大眼，表情憨厚，一眼瞧见身着素衣的陈羽才，登时眉开眼笑说道：“原来是羽才小兄弟来了，真是稀罕，稀罕！一路赶来累了吧？我先给你们备些茶水，好好歇息一下。” 陈羽才似乎与这王掌柜十分熟悉，点头含笑道：“那便辛苦王掌柜了，不知三层是否还有空位？” 王掌柜爽朗一笑，满脸胡子大动，道：“羽才兄弟来了，空位自然是有的，这几位小兄弟和小姑娘是？” 陈羽才转头笑道：“这几位是我的师弟师妹，此次随我一同出来有些事情要办，故而前来叨扰了。” 王掌柜目光明显一亮，旋即笑道：“好，果然是英雄出少年，看起来就跟普通人不一样。羽才兄弟你们先去上面休息片刻，稍后我会把茶水和菜单送过去。” 陈羽才点头笑道：“好，那便辛苦了。” 言罢，几人顺着楼梯上至三楼，这里比一层稍小一些，装饰却是更精致了几分。几根棕黄色的古木作支撑，其上略作修饰，狂野自然；地板同样是用不知名的红木铺成，靠窗的地方还有木制栏杆，一眼便能看到整个栖霞镇的全貌。 陈羽才挑了一处宽敞又靠窗的位置，众人依次落座，算卜天命第一次出远门有些兴奋，道：“大师兄，你以前经常来这吗？” 陈羽才转头笑笑，说道：“也没有常来，前些年这个镇子刚建好的时候，我和几位师兄来此帮忙，一来二去，便认识了王掌柜。如此说来，到现在也有六七个年头了吧。” 这时，小二把泡开的茶水送来，又把菜单递给陈羽才，脸上满是笑容，道：“几位请用，菜单上的菜都是新鲜货色，诸位可以慢慢挑选。” 陈羽才把菜单递给众人，绕过一圈后，又加了几个招牌菜品，而后招呼道：“好了，我们就点这么多吧！” 看着小二离开，周玉茹问道：“大师兄，点了那么多，就我们几个能吃的完吗？” 陈羽才毫不在意的摆摆手，失笑道：“没关系的，师弟师妹们难得出来一次，自然要品尝一下这里的招牌菜，你们就多吃一点，晚上好好休息。王掌柜跟我很熟，不会多要我们钱的。而且，我们几个男人还要小酌几杯，好好放松一下！” 说完，又朝楼梯口处呼道：“小二哥，在给我们上几壶好酒来！” 这小二也是机灵，口中应道“好勒”，便忙不迭下去搬酒去了。不就，就见小二是端上菜来，不知是不是王掌柜特别吩咐，这速度快的倒也无话可说。待小二提着几坛酒上来摆好，陈羽才笑道：“都别愣着了，快尝尝吧！” “清炖鳍鱼，龙火雀肉，板烧双背……” 陈羽才一边吃着，一边与众人说着菜名，这一桌子菜多数都是山珍野味，烹饪手法与宗门里的手段有所不同，别有一番风味。眼见众人吃的开心，陈羽才说道：“西荒不比九州土地肥沃，通常野兽横行，能种植的作物很少，所以大多时候都是吃兽肉，这样的机会可是很难得哦！” 众人不觉间听着陈羽才讲述，又涨了不少见识。虽然味道与之前吃过的菜品略有差异，但众人似乎更为偏爱，连周玉茹、宋惜彤两女都吃了许多。推杯换盏间，一桌美味佳肴已是去了大半。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王掌柜从楼梯口上来，走到几人身前，笑道：“诸位都吃饱了吗？不知道还合不合大家口味？” 陈羽才饮了不少就，脸色微红，见状拉过一把椅子，笑道：“哪里，我这几位师弟师妹刚才还夸赞王掌柜的手艺呢！” 两人痛饮一杯，王掌柜看了众人一眼，又把目光看向陈羽才，犹豫了一下说道：“羽才兄弟，不知你们这次要去哪里？” 陈羽才面色一正，看了望王掌柜一眼，低声说道：“不瞒你说，这次是和师弟师妹去灵鹤山试炼。” 王掌柜表情一滞，片刻后似乎想到了什么，登时笑道：“是吗？不过有你这个师兄带着，倒也没什么问题。” 说完，又和陈羽才闲聊了几句，便转身下楼去了。 待王掌柜离开，周玉茹望着他的背影，疑惑道：“大师兄，这个王掌柜方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还是有事瞒着我们？” 陈羽才坐直身子，虽然脸色微红，但目中却是一片清明，摇头道：“他不是隐瞒，我看他更像是担忧，或许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吧。不过你们几个也不要多嘴去问，我们接下来正常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不要节外生枝。” 众人闻言点头，觉得陈羽才说的有理，便没有再说什么了。 第九十七章 神偷 天色尚未完全黑下来，众人吃过晚饭，那王掌柜早已吩咐小二给众人安排好房间。原本打算的是六人各自一个房间，然而不知为何最近住店的人变得多了一些，因而在王掌柜连声陪笑下，柳子风几人便住了三间屋子。 陈羽才和石门虎同住一间，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一起，周玉茹和宋惜彤两人住最后一间。在屋前分别时，陈羽才微红着脸，又叮嘱道：“大家若是乏了，就回屋休息；若是还有精神，也可以在镇子里逛逛。栖霞镇不同于落霞镇，这里三教九流正邪两道之人都有，龙蛇混杂，出门定要小心谨慎，低调行事，凡事以忍让为先，莫要与他人发生争执。” 说完，他又从怀中取出几个圆筒状的东西，将之分给众人，说道：“这几个是宗内常用来发出信号的信号筒，若是遇到了紧急情况，你们只需往里注入真气，信号筒便会放出信号，到时大家便会知晓了。” 几人把信号筒收好，陈羽才饮了不少酒，也并非是第一次来栖霞镇，故而跟众人打过招呼后，就回房间休息去了。周玉茹和宋惜彤两个女孩子，赶了大半天路，风尘仆仆，也要回房间梳洗一番。柳子风和算卜天命见众人分开，也便先回屋子去了。 虽然是两人同住一起，但这房间比柳子风在落月峰的屋子还要大上一倍，进门是宽敞堂屋，桌椅茶几一应俱全，右手边里侧则是卧房，算卜天命四仰八叉的躺在床铺上，一脸舒服惬意的表情。 柳子风也躺在床上，稍稍休息了一会儿，脑中想起小白和黑炎还在宋惜彤那里，不觉有些纳闷。也不知宋惜彤究竟有什么地方吸引了两个家伙，自从出了落霞宗便再没有纠缠过柳子风，反而从始至终乖巧的跟在宋惜彤身边。恍然间，怀中掉出一个小瓶，柳子风定睛一看，发现是从落宝殿拿到的“灵兽精髓”。 “这两个没良心的家伙，暂时先不给它们吃了……” 忽然有种自己辛苦养大的孩子被拐走的感觉，柳子风顿时有些不忿，脑中如此想道。 翻了个身，他又仔细琢磨起灵鹤山的事来。这次试炼，对他来说倒是次要，主要还是寻找《地鬼术》残卷，境界停滞不前已经持续许久，再这样下去只会与期望越拉越大。更何况，小师姐越紫萱的“天生魂体”，柳子风信誓旦旦的夸下海口，自然更要付出十二分的努力。 除此之外，眼角余光瞟了算卜天命一眼，见他双目闭合似乎在打盹，柳子风不由想起算卜成说过的话。算卜天命因为“通阴灵瞳”的关系，阳寿不过三十年，需要一味名为“黑阴灵芝”的药草才可破解，柳子风心中同样记挂着此事。 一边胡思乱想着，理了理脑中头绪，柳子风顿觉头脑清明了不少。看算卜天命似乎睡着，他轻手轻脚出了卧房，来到堂屋，取出那本《相卜天书》看了起来。 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然而只过片刻，算卜天命猛地坐起，把一旁看书入神的柳子风吓了一跳，忙道：“怎么了？” 算卜天命目露兴奋之色，看着柳子风兴奋道：“睡不着啊！子风，要不我们一起出去逛逛吧？” 两人都是小孩心性，柳子风也觉得难以专心下来，索性合上书册，点头答应道：“好，要不要给大师兄他们说一声？” 算卜天命摆手道：“不用不用，他们应该都在休息，况且我们不是有大师兄给的‘信号筒’吗？若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就用这个东西示警，我们也没有别的事，就不用去打搅他们了。” 柳子风想了一下，觉得算卜天命说的有理，便没有在多说什么。把一些日常用品放在房间里，两人便出门往外行去。 天色稍显昏暗，这个点来凤霞阁用饭的人倒是不少，两人走到门口，那王掌柜正不断吩咐着小二做事。忽然看到柳子风两人出来，边忙边笑道：“两位小兄弟，有什么需要吗？” 柳子风摇了摇头，说道：“没有，王掌柜客气了，我们两个是想去镇上逛逛。” 王掌柜闻言一笑，手中动作顿了一下，只见他凑过脸朝两人轻声说道：“出门多加小心，最近镇子里晚上有些乱。” 说完，也不顾两人疑惑不解的脸色，自顾自忙活招揽客人去了。 …… 凤霞阁位于栖霞镇中央，是整个小镇里最高的酒楼。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出来，左右四顾看去，家家户户已是点起灯火，来往路人都是行色匆匆，显得有些荒凉。算卜天命看着一处还算人多的地方，道：“子风，我们区这边看看！” 栖霞镇夜里似乎比白天热闹一些，平路两边有不少人在摆摊，上面大多是一些法宝材料和药材之类，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奇怪物事。这些人或是一些异族中人，又或是常年在栖霞镇的修道中人，甚至柳子风还见到一只猿猴，也在摆摊贩卖着自己的宝贝。 路过几个摊位之后，柳子风不知是见识不够，又或是囊中羞涩，并没有购买什么东西。而算卜天命却是兴奋不已，发现了好几样正需要的材料，登时便取出银两一一买下，竟然连讨价还价的环节都省去了。 柳子风不由佩服起这个冤大头来，虽说这些东西确实便宜，不过看到算卜天命心花怒放的样子，他顿时叹了口气，把想说的话憋会肚子里。不过，在算卜天命兴高采烈地买东西时，柳子风则发现了几分诡异。 这些摆摊之人无一不是坐在摊位近前，周身真气运起，与客人说话时仍是左顾右盼，神色紧张，不由让柳子风暗中奇怪。 他脑中想着这些事情，算卜天命又在一处摊位前发现一枚土黄色的晶石，惊呼一声便冲了过去。摊主是一个年过七旬的老者，眼睛眯起仿佛看不见两人，只是口中道：“小子，你看上这枚‘土行石’了？” 算卜天命点了点头，这次倒是和老者讨价还价起来。过了一会儿，算卜天命从怀中取出一物放下，把摊上那块“土行石”收好，看样子两人对这场交易还算满意。 柳子风见这老者慈眉善目，不像坏人，也便凑了过去低声询问道：“前辈，为什么你们摆摊时都要运转心法呢？方才我们在另一边的时候，看大家神色都有些紧张的样子，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老者闻言表情微动，语气顿了一下才道：“你们两个是外来人吧？是这两日刚来到栖霞镇吗？” 虽然有些疑惑，柳子风还是耐着性子，老老实实说道：“前辈说的不错，我们是今日刚来栖霞镇，前辈何出此言？” 老者叹了一声，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缓缓说道：“那就对了，也就是你们这些人不知道镇子里的情况。你既然唤我一声前辈，那老夫便给你提个醒，一定要看好自己的东西，千万别落了贼手。” 算卜天命得了那“土行石”正高兴间，听老者说了几句，便不以为然道：“不就是蟊贼吗？老丈你放心，如果有哪个不开眼的蟊贼打您的主意，我这边帮你收拾他！” 柳子风急忙捂住他的嘴，免得这小子得意忘形之下胡言乱语，转头对老者笑道：“前辈勿怪，我们两个刚来这里，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冒犯的地方还请前辈海涵。” 老者嘴角一弯，似乎是笑了一笑，说道：“无妨，你们这样的毛头小子我见的多了，没有什么怪不怪的。况且这小子刚才给我的那块兽骨，又是老夫急需之物，焉能责怪。也罢，看你小子顺眼，便给你细细说来听听。” 柳子风点了点头，道：“前辈请说。” 老者一边思量，一边缓缓开口道：“前些日子，镇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贼人，这毛贼似乎年纪不大，不过身手却是了得，出手时无声无息，人们便给这毛贼起了个名字，叫做‘无影神偷’。开始，大家都不以为意，觉得这个毛贼多半是路过此地，顺手偷些身外之物，也没有放在心上。” 算卜天命讶然，问道：“这么说来，这个毛贼现在还在栖霞镇了？” 老者点点头，接着说道：“栖霞镇鱼龙混杂，既有异族之人活动，又有正道邪道之人来往，而这毛贼竟然打起了这些人的主意，屡屡出手屡屡得手，简直是无人幸免。这些新来的宗门弟子，或是邪道修士，根本不知道是‘无影神偷’所为，彼此之间本就势同水火，更是为此争斗不止，这几日已经有不少正邪修士死于非命了。” 柳子风恍然点头，这才明白为何这些摊主都是一副小心警惕，无时无刻都在运转真气，显然是为了提防“无影神偷”。 算卜天命也是一愣，想了片刻，问道：“老丈，难道这栖霞镇这么多人，就没有人能抓住这‘无影神偷’吗？” 老者嘴角泛起笑容，涩声道：“是啊，的确没人能抓得住他。‘无影神偷’道行如何无人知晓，但是说起他的速度，只怕这栖霞镇方圆千里之内，无人能快的过他！” 第九十八章 盗宝 柳子风听老者说完“无影神偷”的事，登时警觉摸了摸身上，发现自己的东西尚都还在，这才松了口气。 老者虽眼睛眯着，但似乎能感觉到他的动作，笑道：“所以，你们两个可不要掉以轻心，当心那‘无影神偷’盯上你们。不过这‘无影神偷’也是个怪人，从来只是偷取他人法宝，而后留下一张字条，言明要用什么东西来换。这一点倒是可信，那些丢失法宝之人，如上照做之后，便能寻回自己法宝。” 柳子风适时插嘴道：“那若是没有他要求之物呢？” 老者哂然一笑，道：“这也是奇怪的地方，‘无影神偷’所要求的东西，恰好就是你身上带着的某件东西。若是他看不上你身上之物，想来对你也是没有兴趣的。” 算卜天命听的啧啧称奇，道：“这毛贼可真是神通广大，竟然连我们带了什么东西都能知晓？” 与这老者又问了一些情况，两人方才离开。路上走着，柳子风想起这“无影神偷”，说道：“这贼人真是可恶，不光是偷了人家东西不说，还留一张什么字条，让人家用东西来换，简直是变着花样取笑与人。” 算卜天命倒没想多少，这一趟出来收获颇丰，也懒得管这档闲事，转头对柳子风道：“子风，你可不要忘了大师兄说过的话，凡事多加小心，不可节外生枝，你可不要去管这档子闲事。” 柳子风看他一眼，淡淡说道：“我倒是想管，你方才也听了，以我们俩这半吊子水平，能追的上‘无影神偷’吗？” 算卜天命只挠挠头，干笑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转过巷尾，顺着另一条路走去。走了没多远，柳子风忽见一个熟悉的小黑影朝他跑来，一边吱吱叫着，三下两下窜上他的肩头。回过神来顿时一笑，手摸着小家伙的毛发，道：“还算你有点良心，没忘了是我把你捡回来的。” 抬头看去，不远处果然站着陈羽才四人，周玉茹正冲他招手。快走几步到几人跟前，柳子风讶然道：“玉茹姐，你们几个也出来了？” 陈羽才转过头来，脸色已经恢复正常，见柳子风两人顿时笑道：“我和石师弟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刚巧要出门时玉茹和宋师妹也准备去镇上逛逛，于是便结伴出来了。你们两个早先出来，逛得怎么样？” 两人对视一眼，柳子风把从摆摊老者那里听到的“无影神偷”的事情与几人说了，四人都有些惊讶。陈羽才仔细想了想，说道：“没想到竟然有这等贼人，我们可要万分小心了，千万不要被钻了空子，损失了法宝才好。” 几人都打起些精神，陈羽才又自顾说道：“若是遇到了那贼人，大家见机行事，虽然师尊让我们低调行事，但这等小人行径令人不齿，若有机会我们便顺手锄之，是为正道中人。” 这般说完，众人便顺着街道闲逛，不得不说这镇子确实小了一些，没过多久便是走到尽头。正欲回返，突然一直安静趴在柳子风肩头的黑炎吱吱尖叫几声，声音有些急促，而一直跟在宋惜彤身旁的小白，此时躬下身子发出一声低吼。 蓦然间，平地刮起一阵旋风，一阵刺鼻味道传来，众人纷纷掩住口鼻。只见一道黯淡白光忽的从几人头顶掠过，一闪便消失在远处，而后，又听到几声破空声传来，自半空中猛的出现几道人影，似乎是追着那道白光而来。 那几人飞到此处，为首一人看不清模样，似乎感觉到下方柳子风几人目光，登时朝这边看来。待看清几人模样时，目露惊喜，顿时朝这边落下，身后几人显然是以此人为首，便也跟着遁光一闪落下身来。 这几人从半空落下，柳子风这才看清是四人，一男三女。为首之人正是那年轻男子，模样生的俊俏，皮肤如女子一样细白，脸上带笑走到几人跟前，目光却是看向陈羽才，道：“陈师兄，好久不见！” 陈羽才也吃了一惊，看清来人面孔后，脸上也露出一丝欣喜，笑道：“原来是南宫寒师兄，当真是好久不见！” 众人面面相觑，那边三名女子凑在一起小声议论着。两人寒暄之后，陈羽才又把众人介绍给南宫寒，众人一一跟着见礼，后者笑着回礼，又把那三位女子喊道身边，打过招呼。 这三位女子生的漂亮，都是南宫寒的同门师妹。落霞宗与玄心阁向来交好，因而没过多久，众人便熟络起来。待众人介绍完毕，陈羽才好奇道：“南宫师兄，方才你们急匆匆的样子，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南宫寒闻言只得叹气，闷声道：“这事说来也是丢人，我们前几日便到了栖霞镇，听闻这里有一个‘无影神偷’。陈师兄也知道，前些日子阁中刚刚丢失了宝物‘清灵净台’，所以我便对这‘无影神偷’十分留心，没成想没有看到对方，就连自己身上的一样法宝都被偷了去，真是丢人！” 陈羽才也是刚从柳子风口中得知此人，又听到南宫寒此番遭遇，不由对那“无影神偷”又高看了几分，出声道：“我也是刚刚听说这‘无影神偷’大名，如今栖霞镇中人心惶惶，多半便是因此而起。不过话说回来，那‘无影神偷’不是盗了法宝之后便会留下字条吗？” 南宫寒从怀中摸出一张字条，递给陈羽才，说道：“没错，就是这个东西，这小贼不知如何知道我等身上之物，上来便是狮子大开口，真是可恨！” 陈羽才接过字条展开，众人也好奇地凑过脑袋，只见上面写着一行小字：“子时三刻，镇西三十里外，四枚清心丹。” 柳子风等人不知道这清心丹是什么丹药，陈羽才却是倒吸一口凉气，道：“张口便要玄心阁的至宝，这未免也太狠了些，你身上有那么多‘清心丹’吗？” 南宫寒哭丧着脸，恨恨说道：“此次外出历练，阁主赐予我和师妹每人一枚清心丹，没想到竟被这小贼惦记上了，这下该如何是好？” 陈羽才也是头疼无比，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转过头来，忽然看见石门虎背对着他，衣领上别着一个白色物事，登时问道：“石师弟，你背后衣领上是什么？” 石门虎愣了一下，探手把那白色物事拿在手中，众人一看发现是一张字条，与南宫寒手中的字条一模一样。 石门虎顿时色变，伸手往怀中一模，登时怪叫一声：“不好，我的法宝不见了！” 众人脸色都有些不好看，众目睽睽之下竟然被偷了法宝，这已经是*裸的挑衅。陈羽才面色微沉，道：“打开字条，看看上面说了些什么。” 字条展开，上面用同样的字迹写着：“子时三刻，珍惜三十里外，赤金石。” “竟然让我们同时过去，这小贼真是狂妄，陈师兄，此事如何定夺？” 南宫寒一捏拳头，似再也抑制不住火气，但还是对着陈羽才询问道。玄心阁弟子多修清心明神之法，术法攻击上不占优势，若是有陈羽才相助的话，再对上那“无影神偷”，就能保证不会出现太大纰漏。 “事已至此，现在也找不到贼人踪影，我们只能依照字条上说的地点，做好万全准备，看能不能捉到这‘无影神偷’。” 陈羽才思忖片刻，缓缓说道。 南宫寒一听顿时神情振奋，自信满满说道：“好，有陈师兄相助，这次我们定要抓到这无耻小贼！” 说到这里，众人也没有了闲逛的兴致，尤其是丢失了贴身法宝的石门虎，脸上表情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好在陈羽才看他满脸沮丧，出言安慰了他几句，并叮嘱他打起精神来，晚上好好和这“无影神偷”过上几招。 回到住处，众人打过招呼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陈羽才连声叮嘱看好物品，子时之前大家都要起床，就在房间门口会合。 柳子风推开房门，只见小白和黑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回来，方才众人与南宫寒说话间，这两个家伙却不知道去了哪里。蓦然，柳子风定睛看向黑炎身下，小爪子上正摁着一张白色字条。 拾起来展开一看，上面赫然是“无影神偷”的字迹，不过却是歪歪斜斜只写了一半模样：“子时三刻，镇西……” 看着上面慌乱中带着潦草的字迹，柳子风带着一丝不可置信，扭头看着黑炎问道：“你们刚才找到‘无影神偷’了？” 黑炎吱吱叫个不停，伸出爪子比划了半天。柳子风看着黑炎焦急的模样，仍是一头雾水，不知道它想表达什么意思。末了，才无奈说道：“好了，反正一会儿也要去见识一下‘无影神偷’的真本事，或许到时候，我就知道你想表达什么意思了。” 黑炎做了半晌动作，见柳子风一脸茫然，只能人性化的叹了口气，趴在小白背上睡觉去了。 第九十九章 无影 子时三刻，栖霞镇上除了零星几家酒楼客栈还亮着灯火，其余店家已是熄灯打烊，整个小镇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小镇西口，南宫寒带着三位师妹等在这里，不是朝着镇子里望去，神色有些焦虑。不多时，只见几道人影速度极快，眨眼功夫便掠到四人身前，南宫寒面色一喜，忙道：“陈师兄，我还以为你们睡过头了呢！” 陈羽才笑着看南宫寒一眼，知道这家伙担心几人不来，也懒得理会他心中的小九九，淡笑说道：“那倒不会，约好的事情我心中向来是作数的。时辰还早，我们边走边商量吧！” 南宫寒顿时有些讪讪，想起以前与陈羽才执行任务时，关键时刻他却打了退堂鼓。饶是陈羽才为人大度，但事后想起这件事来，再与陈羽才共事时总觉得不自然。方才陈羽才三言两语间，南宫寒不禁又想起往事来。 心中有些愧意，南宫寒和陈羽才在前并排走着，轻声说道：“陈师兄，那次的事情确实是我不对，害的你们大家落了险，真是抱歉。这些年一直没有和你联系，多半也是因为没有脸面，不好意思。这次在栖霞镇巧遇，也期望得到师兄原谅。” 陈羽才年长南宫寒两岁，入宗后不久，两人便是在一起任务中相识，彼此之间一见如故。这么多年过去，若不是当初那件事，两人感情只会更好。感受到南宫寒话语中的歉意，陈羽才淡淡一笑，道：“你们玄心阁这次前来，应该是知道落霞宗这边由我带队才是。你又是玄心阁这边的大师兄，在这里遇到我那是自然，何来巧遇一说？” 看着陈羽才似笑非笑的目光，南宫寒表情更加不自然起来，尴声说道：“这个……这个……” 支支吾吾半天，南宫寒一句话也说不上来。陈羽才收回目光看向远处，正色说道：“南宫寒，从我认识你的时候开始，你就一直是这个毛病，凡事总是漂亮话说的动听，到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几年没见，你还是这个毛病，一点都没有改。” 南宫寒心中一震，乍然听到陈羽才似训斥又似提警的话语，不觉生出几分悔意来。他修习的心法是玄心阁的《清心玉册》，卡在当下境界已是许久，多番努力不见成效。骤然听到陈羽才的训诫，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 《清心玉册》是玄心阁最为高深的心法，与落霞宗的《九霞玄经》一致，不同之处在于《清心玉册》主修心境，吐纳周天灵气提升心境，招式多半是与心境相关。如南宫寒这般模样，畏首畏尾，言不由衷，心境自然差上许多，故而才会久久无法突破当前境界，迈入下一层的门槛。 南宫寒沉默良久，片刻后露出一副目中似有精光闪过，对陈羽才说道：“陈师兄教训的是，是我太好面子，说起话来云山雾罩，莫说伤了别人，连自己的心境都破坏掉了，多谢师兄提点。” 陈羽才洒然一笑，接着说道：“南宫师兄能有所领悟自然是好事，不过要说起改变性子却是极难，希望你能记住今日所言，也不枉我们相交一场。至于约定之事，你大可放下心来。就算是为了石师弟，我也会*的。” 南宫寒自知理亏，也不介意陈羽才如此说他，当下点头道：“应当如此，我们定然与陈师兄共进退。” 两人身后，众人走在一起。一路闲聊，柳子风也知道了南宫寒那三位师妹的名字，分别唤做念琴、初琴和瑶琴，三人出自同一师门，竟然是师娘秦淑云的弟子。算卜天命本来困得直打哈欠，听得此事又凑上前来。 石门虎丢了法宝，一路上兴致怏怏，神色紧张。宋惜彤一向寡言少语，也不多话，只是抱着黑炎默然跟着。周玉茹性格活泼，不时和三女聊着天，还把柳子风和算卜天命拉上，气氛倒也融洽。 不多时，众人便到了一片树林之前。走在前方的陈羽才和南宫寒两人停下脚步，待身后众人齐齐赶到，陈羽才四顾环视一眼，道：“按字条上说的话，我们现在距离栖霞镇已经超过了三十里，若是猜的没错，‘无影神偷’选择的地方多半是这片树林。待会进入林子里之后，由南宫师兄和石门虎两人走在前面，其他人听我安排，如何？” 最后一句是向着南宫寒问道，后者并无异议，点头表示同意。随后，陈羽才将众人分开，两两一组。考虑到几人道行不等，便让柳子风和宋惜彤一组，他自己和周玉茹以及算卜天命分别带着南宫寒的三位师妹。 这边安排妥当，仰头看了看月色，时辰约莫刚过子时。陈羽才看了众人一眼，低声说道：“我们进去！” 这片树林不大，两侧是高矮起伏的山丘。林子里杂草丛生，许是没有人进来的缘故，都是长得有半人多高。南宫寒和石门虎两人走在前面，两人身后十几米处，众人两两一组分散开来，呈弧形角度向前走去。 在林中穿行不久，只见前方似有一片空地。柳子风和宋惜彤两人在最左侧，也不见她施展手段，空灵的声音在柳子风耳边响起：“那里就是放东西的地方。” 柳子风一直在左右凝神戒备，生怕那无影神偷来个顺手牵羊。冷不丁听到宋惜彤的声音，登时朝前看去，果然看到了一片空旷之处。因为在左翼的关系，他离着空地稍近一些。细看之下，却是地面上有着几个光秃秃的木桩，应该是此处生长的树木被砍掉了。 跟宋惜彤分在一组，柳子风虽然有些尴尬，但却是安全无比。心中忽然生出这种想法，他当时便觉得有些丢人。目光瞄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宋惜彤，不巧刚好遇上后者抬头看来。柳子风表情一僵，连忙偏过头去。 离子时三刻还有些时间，众人隐匿在商量好的位置。柳子风偷瞄被抓了个正着，转过头时仍有些尴尬，心中不知为何扑通扑通狂跳，佯作镇定道：“宋师妹，黑炎这家伙没给你捣乱吧？” 宋惜彤正看着前方，闻言收回目光落在柳子风身上，正色说道：“没有。” “呃……”柳子风再度头疼起来，果然还是到了这种地步，根本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脑中煎熬般的想着，半晌后才又问道：“宋师妹是何时拜入星华峰的？” 宋惜彤目中平静，语气顿了一下，道：“我不是星华峰弟子，我只是一个人。” “啊？” 柳子风顿时转过头来，对上那双深褐色的眼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你不是星华峰弟子？那你为什么在落霞宗？” 宋惜彤脸上神色未变，语气也没有丝毫变化，依旧遥远空灵，道：“有坏人要抓我，我就躲起来了。” 突然听的此言，柳子风险些栽倒。回过神来，只见宋惜彤神色正常，丝毫没有感觉到话中不对，眼神清澈无比，带着一丝疑惑问道：“你怎么了？” 柳子风连忙摆手，道：“我没事，刚才脚下一滑，差点摔倒。” 宋惜彤“哦”了一声，目光又警觉的看向四周，轻声说道：“你小心一些。” 夜风吹过树林，一阵哗啦啦的直响，几只夜鸦从柳子风头顶飞过，发出呱呱的刺耳叫声。随着时间过去，林子里气温越来越低，柳子风紧了紧身上衣衫，又转头看了一眼淡定自若的宋惜彤，低声道：“宋师妹，你不冷吗？” 宋惜彤清澈双眸微动，目光仍注视着前方，轻声说道：“有人来了。” 柳子风心底一惊，急忙凝神向前看去，只见除了被寒风吹得摇头晃脑的野草之外，一个人影都没有看到。仔细盯了半天，对宋惜彤的判断不禁有些怀疑，刚欲再问些什么，却忽然听到一道破空声传来。 仿佛有一道劲风袭来，林间树叶传出一阵响动，惊得几只夜鸦扑腾乱飞，隐匿在杂草从中的众人都是面色一紧，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无影刺客向来来去如风，无声无息，没想到这会儿过来却发出这么明显的动静。 或许是艺高人胆大，南宫寒和石门虎两人自然感受到了这边动静，虽然身后有众人埋伏，但仍不免心中有些紧张。两人站在树桩跟前，眼神一动，就见一道淡淡黑影轻飘飘的落在两人身前几米。 “说好的东西都带来了吗？” 人影身披一件宽大黑袍，身材瘦小，说话时刻意压低嗓音，看起来像是个少年。南宫寒见状一愣，问道：“你就是那‘无影神偷’？” 黑袍少年并未理他问话，只是静静站在对面默不作声，看模样是懒得与他废话。南宫寒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瓶，有些心痛的抛给对面的黑袍少年，咬牙说道：“四枚‘清心丹’，该把法宝还我了吧？” 看样子这黑袍少年便是“无影神偷”了，接住南宫寒抛过来的小瓶，黑袍少年拨开瓶塞倒出一粒丹药，轻嗅后放回瓶中。转头看向神色紧张地石门虎，问道：“你的呢？” 石门虎见南宫寒已经交出“清心丹”，便也取出一块赤黄发热的晶石，将之抛给那黑袍少年。眼看着对方把两人东西收下，却没有把从两人身上取走的法宝拿出，登时急道：“‘无影神偷’，你何时将法宝还给我们？” 黑袍少年轻笑一声，脑袋微动似乎在环视周围，片刻后从衣袍中取出两物，丢给南宫寒和石门虎。见两人把法宝收起，才冷笑一声说道：“就你们这点人手，也想擒得住我？” 第一百章 斗法 黑袍少年话音刚落，离得最近的南宫寒陡然面色一狠，一尊青蒙蒙的四足方鼎自他体内飞出，朝着对面的人影一砸而下。 与此同时，四周草丛顿时亮一道又一道光芒。其中，速度最快的要数当先一道青白光芒，仔细一看是陈羽才驭起法宝“秋水”，朝黑袍少年所在之地攻来。其他人也不敢怠慢，纷纷运转心法分散开来，把黑袍少年团团围住。 月色通明，林中一小片空旷之地，南宫寒的法宝小鼎一飞而出，顿时化作三四丈大小，猛地出现在黑袍少年头顶。同时，陈羽才速度却是更快，剑光一闪便掠到黑袍少年身前，“秋水”长剑直直向前刺出。 众人眼见那黑袍少年被“秋水”刺中，不由惊了一下，随后就听陈羽才声音响起：“还没结束，这是残影！” 顿时，只见被陈羽才刺中的黑袍身影陡然消散，上方的四足巨鼎直直落下，却是什么都没有砸到。林中风声簌簌，夹杂着黑袍少年嘲讽的声音传来：“速度倒是可以，不过和我比起来就有点不够看了，你们这么多人合在一起抓我，莫非是想要我的性命吗？” 南宫寒上前一步，盯着落在一株古木枝干的黑影，喝道：“无耻小贼，既然做了恶事，就要有承担的勇气，除了盗取我等法宝之外，还把栖霞镇搞得好不安宁。如此行径，即便不出手取你性命，也要好好教训一下你这小贼才是！” 这番话说出，众人心中也是如此作想。方才陈羽才一击也并未瞄准这黑袍少年要害，多半是想要擒下此人。但见“无影神偷”身形一晃，却是瞬间掠到树枝高处，这等速度快到连陈羽才都看不出来。 “教训我？” “无影神偷”声音一变，却也不做更多掩饰，听起来果然是个不大少年，只听他冷哼一声，道：“想要教训小爷，可不是光逞口舌之力就行的通的，小爷也不追究你们人多欺负人少，若是能捉得住我，你们尽管来试！” 似乎是被南宫寒一句话激起火气，“无影神偷”并未离去，反而懒洋洋地靠在树干上，似乎打量着下方众人。 陈羽才四下环视一眼，暗中打了个手势。登时，周围柳子风几人应声而出，各自驭起法宝朝“无影神偷”逼近，汹涌真气还未近前，便已是铺天盖地混成一团，向着“无影神偷”压迫而来。 “无影神偷”见状身形一闪，又是留下几道残影，众人攻击连番落空。陈羽才盯着那黑色身影，神色一动，“秋水”长剑陡然亮起。他手握剑诀口中厉喝一声：“三霞伏灵剑，起！” 这是落霞宗“九霞唤灵剑”神通的第一式，陈羽才酝酿已久，施法时速度极快，转瞬间便有三色剑光凝聚而成。一声呼啸，三色剑光便直奔一处荒草丛生之地。 黑暗中，猛地传来一声冷哼，然后又听到一声金铁交击之音，“无影神偷”的身影再度消失，片刻后，又出现在之前的树干上。显然方才一剑已经寻到这贼人的身影，两人过了一招。 接下来，战局陡然变得混乱起来。既然不用担心这贼人逃走，众人也把心思完全放在攻击上。柳子风驭起法宝玉钩，蓝光泛起随众人一起攻击，只是这“无影神偷”速度更快，除却陈羽才之外，无人能看透此人形迹。 陈羽才面色凝重，“三霞伏灵剑”虽不是高深招式，却也非寻常之人所能接下，登时对“无影神偷”高看几分。“无影神偷”一边四处躲闪，黑袍下的右手却是不为人知地轻轻颤动，低骂道：“疼死我了，这帮该死的家伙们……” 斗了许久，“无影神偷”心中烦躁，眼睛忽然盯向众人中看起来修为最弱的柳子风，登时便朝着他飞掠而来。陈羽才见此一幕，口中急声喝道：“子风小心！那家伙朝你过去了！” 柳子风正思索着要不要动用离魂刺，冷不丁听到陈羽才惊呼，顿时感觉一道劲风扑面而来，连忙把法宝玉钩挡在身前。不过似乎为时已晚，“无影神偷”一声轻笑，伸出手臂就要将他擒住。 关键时刻，柳子风身前青光一闪，却是离他最近的宋惜彤瞬间出手，双手上是水蓝色的锋利手刀，划过几道蓝色光线。“无影神偷”大惊，没想到这毫不起眼的女子竟比陈羽才速度还快，登时有些慌乱朝一旁闪去。 险之又险地避过宋惜彤一击，“无影神偷”顿时松了口气，只是还未来得及得意，蓦然间他感觉肩头一沉。扭头看去，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黑色小鼠伏在肩头，一口咬了下去。 “啊！这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老鼠？” “无影神偷”一声惊呼，其中还夹杂着惨叫，身形化作数道虚影，在林中四处飞掠。黑炎死死抓住他的肩膀，一口咬在肩头上，登时黑袍上渗出丝丝血迹。 众人大惊，齐齐看向柳子风和宋惜彤，回过神来则是大喜过望。陈羽才一声令下，道：“追！” “无影神偷”向着远处逃走，众人在后追赶，只听得声音越传越远，不多时已经遥不可闻。飞出一段距离过后，只见一个小黑影吱吱尖叫着，一溜烟爬上柳子风肩头，却是黑炎跑了回来。 众人停住身子，看着这小家伙在柳子风肩头胡乱比划着，都是一头雾水，柳子风也是摊开双手，表情无奈。陈羽才走到他身边，关心道：“子风，刚才没有受伤吧？” 柳子风摇了摇头，看了安然站在身旁的宋惜彤一眼，道：“我没事，多亏有宋师妹帮我挡了一击，所幸平安无事。” 陈羽才松了口气，这才露出笑容道：“没事便好，方才我可是吓了一跳，宋师妹的速度当真了得，若是换了我也要甘拜下风的。这一次对上‘无影神偷’，回去我会向师尊禀明情况，当记你们两个一功。” 南宫寒走上前来，看了看远处黑暗树林，询问道：“陈师兄，这贼人已经逃出老远，接下来我们如何打算？” 陈羽才皱眉思忖片刻，表情有些无奈，道：“‘无影神偷’功夫当真了得，若是要逃，我们当中无人能比得上他。这么说来，我们只好……” 依陈羽才心中所想，既然南宫寒和石门虎已经取回法宝，那“无影神偷”速度又是极快，自然是不能再追下去了。 “我能找到那家伙的位置。” 冷不丁一道女声传来，柳子风惊讶地看着身旁，宋惜彤微微蹙眉，表情很是平静，仿佛刚才不是她在说话一般。 陈羽才闻言一喜，大家费了半天功夫过来，自然不甘心就此回去，忍不住急声问道：“宋师妹你说什么？你能找到‘无影神偷’的位置？” 宋惜彤乖巧点头，看在众人眼里一阵古怪，若不是方才见她大显身手，都当她是一个受人关照的乖巧师妹。 在众人的目光下，宋惜彤眼眸清澈，转过头看了柳子风一眼，随即目光落在他肩头的黑炎身上。两手一拍，宋惜彤忽然露出一丝微笑，轻声道：“过来！” 宋惜彤脸上笑容初放，看得众人瞬间呆住，仿若深夜里悄然盛开的空谷幽兰，干净、无暇、、俏皮、惹人怜爱种种思绪浮现在众人心头。连陈羽才等几个同门都是一愣，表情一下子呆住了。 片刻后，几人回过神来，却听南宫寒的那位瑶琴师妹一声赞叹：“这位师妹当真是冠绝群芳，姿彩出尘，天仙下凡一般地人儿，无人能比啊！” 话语中浓浓的赞美之意，众人听的明白，却是无人反驳，都是赞同地点了点头。宋惜彤似乎没听到一般，兀自把黑炎抱起，摸了摸它的脑袋。黑炎口中仍有着淡淡血迹，是那“无影神偷”留下的，宋惜彤在它嘴角揩下一丝血迹，指尖蓦然闪过一道蓝光，竟是逼出一滴自己的精血来。 见此情景，众人纷纷凝神看去。只见来自宋惜彤的精血将那丝血迹缓缓包裹，而后似闭目感应片刻。睁开眼神，眸中闪过一丝亮光，转头看向柳子风，平静道：“找到了。” 柳子风表情一愣，不知宋惜彤为何看向他，顿时转头问道：“大师兄，我们该怎么做？” 陈羽才看向远处，定了定神，说道：“宋师妹和子风两人在前，我和南宫师兄在两侧，其他人跟在身后，我们追过去！” 柳子风点了点头，浑身蓝光一闪边驭起法宝飞在前面，宋惜彤在他身边。众人按照陈羽才的安排，跟在两人身后，朝着黑漆漆的树林深处掠去。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众人终于穿过这片树林。出来之后，但见前方是一片低矮洼地，附近有不少破木土石的痕迹，一条溪流静静流淌，发出哗啦啦的声音。看这景象，似乎久远之前，此处是一个小小村落。 此刻，众人目光却是凝聚在一处。破败景象之下，只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屋孑然孤立，其中还有灯火微亮，似乎有人在里面居住一般。 第一百零一章 破庙 苍茫月色，星点寂寥，原野空旷，一间小屋独立其上，荒凉中带着几分孤傲之感。 一行人望着不远处兀自矗立的小屋，目中皆有疑色。陈羽才看着宋惜彤，问道：“宋师妹，‘无影神偷’就在这里？” 宋惜彤略作感应，点了点头，说道：“就在那里。” 众人相视一眼，目中都提起了警惕。这空荡荡的地方，方圆十里不见一户人家，若是宋惜彤判断无误的话，这“无影神偷”多半就是躲藏在这小屋之中。陈羽才竖起手指在嘴边，示意众人小声前进，勿要打草惊蛇。 这会儿，前头就换成了陈羽才和南宫寒两人，将众人护在身后。一行人轻手轻脚的向前走去，不多时便来到这间颇为显眼的小屋之外。近处看去，这哪里是一间屋子，分明是一座小小的被人遗弃的破败寺庙，窗户上挂着几块尚未风化掉的碎布，墙壁上还有不少破洞，微弱灯光自庙内透出，着实有些寒酸了些。 众人脸色愈发奇怪，以“无影神偷”的身手，在栖霞镇中来去自如，却为何跑来这破败寺庙，似乎还是在这里居住一般？ 靠近破庙周围，柳子风猫腰蹲下，正巧跟前有一个似乎是老鼠打出的小洞，便凑上去一瞧。 破庙内部满是尘土，地上坑坑洼洼，一边还堆放着不少杂草。一盏小灯孤零零地放在地上，发出昏黄的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半坐在杂草上，侧脸看去有些脏兮兮的，少年身前似乎还有一人，只听到说话声从里面传来。 “无影，你身上的伤怎么弄的，又出去和人打架了？” “师父，我没事，就是干活的时候不小心擦伤了一点皮，你今日感觉好些了么？” 对面一人似乎是个老者，声音略显厚重，说道此处似乎语气一顿。破庙里沉默片刻，只听一声沧桑却显得异常洪亮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远来是客，诸位若是有意，不妨进我这三尺之地一叙。” 破庙外，柳子风等人都是一惊，顿时明白这老者道行不浅。众人在靠近之前，都用上了各自心法中的隐匿手段，却没想到被老者一语道破。无奈之下，众人只得现出身形，站在破庙门口看着陈羽才。 陈羽才虽有惊讶，但脸上并无慌乱，察觉老者并无恶意之下，就在门外抱拳行了一礼，朗声道：“前辈勿怪，晚辈几人冒昧来此，实在是又不得已的苦衷，还请前辈多多包涵。” 破庙里，老者似乎轻笑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猛烈的咳嗽声，听得众人眉头紧皱，不觉有些担忧。好大一会儿工夫，破庙大门忽然敞开，柳子风看到的那个脏兮兮的少年大步走出，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看着几人问道：“你们要做什么？” 现在事态有些古怪，陈羽才便没有接话，只听老者虚弱中有些严厉的声音传来：“无影，远来是客，休要对人无礼！” 少年小脸上一急，转头对着庙中老者急道：“师父，这几个人……” 少年的话还未说完，老者的声音再度响起：“不必担心，难道你还怕他们为难一个将死之人不成？不要说了，去烧些开水来，不可怠慢了客人！” 老者的声音不容置疑，少年虽然还想说些什么，不过最终沉默下来，狠狠地看了众人一眼，转头烧水去了。 “进来吧！” 听老者的声音传来，陈羽才当先一人走进庙中，后面才是众人跟上。 进至庙中，内部果然残破不堪，到处都是灰尘。正中央原先似乎是三尊菩萨佛陀，现在只能看到破碎残像，到处都是碎石土块。一面还算完好的墙壁处，堆放着几层厚厚杂草，地上一盏忽明忽暗的油灯发出黯淡的光。借着灯光，只见一个老者躺在墙角草垛之上，形容枯槁，正面对着众人。 见到如此情景，柳子风不知怎么心底忽的一酸，仿佛回忆起不知名的往事。这感觉来的毫无道理，连他自己都觉得奇怪。 不多时，少年提着烧开的水过来，这庙中唯一完好的物事便是一个水壶和几个茶杯。往杯中一一倒上茶水，少年有些不情愿地放在众人面前，口中嗫喏道：“请用。” 做完这些，少年转头一看，见老者正挣扎起身，登时小跑过去搀扶，急声道：“师父，你就不要勉强自己了！” 过了好一会儿，老者方才艰难坐起，众人见他脸色苍白，眉心处更是一片漆黑，都是默不作声。柳子风看着不忍，出声道：“前辈，您还是好生躺下歇着吧！” 老者微微一笑，浑浊的目光似乎变得明亮一些，眼睛一一扫过众人，笑道：“都是年轻人啊，个个都是龙凤之姿，上好的苗子，你们是四大宗门的弟子吧？” 陈羽才上前一步，抱拳答道：“前辈谬赞了，晚辈几人正是落霞宗和玄心阁的弟子。” 听得此言，老者微微点头，问道：“嗯，那便是了。不过现在刚刚过了卯时，你们几个是因何事来此？” 众人心底一紧，此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此情此景，几人心中不免感叹世态炎凉。陈羽才定了定神，佯装无事说道：“倒也没什么事，今日在栖霞镇和无影小兄弟偶遇，临走时掉了一样东西，便想要还给他。刚巧我和师弟师妹外出打探情况，一路走来便到了这里，说来也是缘分。” 老者表情微动，轻轻点了点头，而后看向站在一旁的少年，蓦然冷喝一声：“绝无影，你给我跪下！” 少年面露惶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身子簌簌发抖，似害怕到了极致。 “无影，我问你，当初你拜我为师的时候，我跟你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老者目中露出缅怀，但神色却是严厉无比，对跪倒在身前的少年漠然问道。 少年吹着脑袋，丝毫不敢抬起，颤声道：“不可以做恶事……” “声音大些！我要听原话！” 老者神色更厉，众人也被这一幕搞得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少年似乎低声啜泣起来，好半晌止住抽噎，低声道：“师父说过，不求我能尊师重道，把传承发扬光大，只求我能坚守本心，多行义举，莫做恶事……” 老者微微点头，神情有些激动，又开始剧烈咳嗽起来。少年慌忙起身给老者捶胸抚背，只听老者声音传来：“那……咳咳……那你给我说，咳咳咳……他们……咳，为什么来？” 众人皆面露不忍，齐声说道：“前辈保重身体！” 好半晌，老者才缓过一口气来。少年见老者不喘，便仍像刚才模样跪倒在地，低声道：“师父，弟子知错了，还请师父责罚！” 老者目光看着少年，目光深处涌出一抹慈爱，众人看得清清楚楚，一时无言。而接下来老者的话语，却让几人大吃一惊。 “责罚什么的，就不必了。从今日今时开始，你便不再是我的弟子，从此便自己去吧！” 声声如雷，清晰传入少年耳中。顿时，少年脸色煞白，嘴唇颤抖不停，泪水不断涌出，哭道：“师父！师父！弟子真的错了，请师父看在弟子跟随多年的份上，不要把弟子逐出师门！师父……” 众人侧目，纷纷别过头去不忍再看，周玉茹和南宫寒的三个师妹已是泪如雨下，抽泣不止，连宋惜彤都别过了头。众人何尝看不出老者已是重病缠身，自知难活几日，借此机会要把这唯一的弟子逐出师门，斩断枷锁。 老者似乎目中含泪，还未流出便暗自蒸干，叹道：“绝无影，老夫一身本事已尽数传授与你，日后有何造化全凭你个人努力。你我师徒一场，侍奉在侧多年情分已了。如今你既做恶事，便要有承担恶事的觉悟，不必称我师父了，起来吧！” 绝无影拼命摇头，跪地不住叩头，哭喊道：“师父！不要赶我走！弟子知错了，知错了……” 老者扭头看向破庙之外，眼中似有泪水流下。柳子风眼眶微红，眼前忽然闪过周老的沧桑背影，不禁喃喃道：“周老，师尊……” 许久，破庙中悲意弥漫，众人已经忘记来此所为何事。蓦然间，算卜天命眼睛微红，上前一步劝道：“前辈大可不必如此，无影兄虽然做错了事，但知错改过，善莫大焉，便是好事。想来前辈真正的意义是不愿拖累无影，才狠下心来借此机会将他逐出师门的吧？” 老者单手一招，只见一只小小黑虫从绝无影衣领内钻出，扑腾着翅膀飞到老者身上，钻入他衣服里消失。绝无影脸色一变，惶恐道：“师父，这些日子的事情，你全都知道了？” 老者并未理他，而是目光看向算卜天命和他身后众人，阖然长叹，道：“老夫道号灵蛊，世人多唤做‘灵蛊真人’，修习的道法便是养蛊之术。当年，我在外出寻找一种蛊虫时，遇到了孤苦伶仃的无影，便将他带回收为关门弟子。世人多对蛊虫之类心存畏惧，故而这些年来老夫从未让他施展蛊术。” 老者脸色似乎平缓了些，喝了口水又接着说道：“来到这灵鹤山脉之后，传言此地生长着一种奇虫，是当年灵鹤上人亲自饲养。如今灵鹤上人虽不知踪影，但老夫仍不死心想碰碰运气，不成想灵鹤上人的洞府竟有毒阵把守，将我精心培育多年的蛊虫毒伤大半，就连老夫都差点交代在那里。” 算卜天命面露恍然，从进来的时候他便看出老者身中奇毒，听此一说顿时心中了然。 老者叹了口气，看了一眼身旁止住抽泣的绝无影，叹道：“后来，便成了这副模样。无影心地单纯，老夫将一些宝物交予他去栖霞镇变卖，以换些银两和药材维持生计。不料他初与人打交道，便被那人骗走了所有东西，回来后也不敢与我说。无奈之下，便做起了偷窃的勾当。” 第一百零二章 压制 破庙之外，风声紧呼。 众人一言不发，静静站在一旁听老者讲述，这才知晓了“无影神偷”的来龙去脉。 “那时，无影身怀蛊术，却没有怒而杀人，心中多半是想到我对他的告诫。后来，老夫自知时日无多，见他这般行事后，忽然脑中生出一个想法，借此机会让他离开的话，就不会耽搁了他。其中缘由，便是如此了。” 老者徐徐说完，所有人都沉默下来。绝无影站起身来，眼神坚定，口中道：“师父，无论如何弟子都不会离开！” 黯淡灯火不时跳动，映衬着老者面容更显乌黑。算卜天命点了点头，道：“既如此，那便不要说逐出师门的事情了。不知前辈信不信得过晚辈，晚辈有一方法可缓解前辈伤势，或许他日能让前辈有复原之可能。” 老者闻言顿时抬起头来，目中闪过一抹惊讶，笑问道：“你是落霞宗弟子？” 算卜天命看了柳子风一眼，点了点头，道：“算是，但晚辈修习的心法并非宗门道法，而是家中祖辈相传。” 老者点了点头，脸上表情似不太在意，道：“有什么信不信得过的？老夫本就是将死之人，你这小子好心的紧，愿意上来折腾一把，老夫自是不会阻拦。不过要告诫你一句，这奇毒难缠无比，施法时定要小心谨慎，免受老夫牵连。” 听老者如此一说，众人不禁目光看向算卜天命，柳子风目中担忧之色更甚，低声道：“天命，你有把握吗？” 算卜天命撒然一笑，自信道：“不会有事的，以我目前道行只能略作压制，缓解症状，若是我爷爷前来的话，说不定还有根治的可能。” 柳子风看他自信满满，这才稍稍安心。老者看了众人一眼，问道：“你们几个落霞宗弟子，可有人知道季正法这个人吗？” 众人又是一愣，旋即目光看向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老者见状讶然，道：“你们两个认识季正法吗？” 柳子风抱拳一礼，道：“前辈，季正法正是晚辈师尊，难不成前辈和家师乃是旧识？” 打量了柳子风几眼，老者目光更加惊讶，道：“没错，老夫与他有几十年未曾再见，听闻那老家伙已成落月峰之主，真是天意弄人。不知道现在，这个老家伙过得怎么样了？” 柳子风听着老者一口一个“老家伙”，不觉有些汗然，猜测两人之间关系不错，神态很是恭敬道：“家师一切安好，多谢前辈挂念。” 老者说起季正法的时候，仿佛气色也变得好了许多，哈哈一笑，道：“没什么可挂念的，如此说来，你要唤我一声师伯当是。我一人无牵无挂，云游四方修习蛊术，倒是与老家伙难有联系。” 末了，目光转到柳子风和算卜天命身上，问道：“你们两个，都叫什么名字？”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对视一眼，齐声答道：“弟子柳子风（算卜天命）见过师伯！” 老者脸色微微泛起红润，绝无影连忙递水过去，生怕灵蛊真人咳嗽起来。接过茶杯抿了一口，只见他抚掌大笑道：“好，真是万没想到能多两位师侄，当真是一件喜事……嗯？你小子叫算卜天命？那你知道有个老骗子吗？” 算卜天命脸色一黑，笑容有些尴尬，回道：“灵蛊师伯，您说的老骗子正是晚辈的爷爷……” 这一下，轮到灵蛊真人吃惊了。一瞬间，就见他目中涌现出一片神采，又剧烈咳嗽几声，许久才平静下来，道：“原来如此，难怪有手段能压制老夫身上奇毒，不知那老骗子的相卜之术，你小子学到了几成？” 说到相卜之术，算卜天命显然自信起来，道：“总之，能暂时帮师伯压制奇毒是没问题的。” 灵蛊真人听到他这副口气，也不生气，笑道：“好，那就看你小子的身手了，尽管在老夫身上施展吧！” 灵蛊真人环视一周，众人皆是会意，听他说道：“无影，你带他们几个先去外面等候，让这小子专心施法。这破庙地方狭小，也是我偶然路过发现，怠慢之处还请海涵了。” 陈羽才连道不敢，抱拳一礼，又冲算卜天命叮嘱道：“天命，施法时量力而行，多加小心，我们在外面等你。” 说完，众人便跟着绝无影往庙外走。柳子风刚欲转身，却被算卜天命一把拉住，后者挤眉弄眼道：“子风你留下来，相卜之术你略懂一些，就待在这里帮我吧！” 柳子风看了算卜天命一眼，不知这家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对陈羽才道：“大师兄，那我也留下协助天命吧！” 陈羽才点头说好，最后一个出去。柳子风起身关上庙门，转头对上灵蛊真人的眼神，算卜天命和他站在一起，只听灵蛊真人赞道：“你小子很不错，身上的气息老夫十分熟悉，是消失的柳氏两族中的鬼族后人吧？” 柳子风心中讶然，面色却没有多少变化，灵蛊真人道行和师父季正法相当，根本看不出深浅来。 “倒也不是老夫胡乱猜测，你可知我修习的是养蛊之术，最熟悉的东西便是各类虫蛊。当初老夫还去过你们柳氏鬼族之地，那里有一种奇特的灵虫，竟然衍生出了灵魂，喏，就是这个。” 老者这边说着，抬起手臂，只见一只黄豆大小的甲虫从他袖口钻出，模样体型和寻常虫类相似，不同的是这甲虫通体呈碧蓝色，色泽鲜亮。柳子风看向这蓝色甲虫的眼睛时，仿佛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在耳边清晰回响。 柳子风有些急切，上前一步问道：“灵蛊师伯，你现在还知道柳氏鬼族之地的方位吗？可否说给我听？” 灵蛊真人摇了摇头，轻叹道：“没有了，后来我再去那个地方的时候，似乎已经被什么人毁掉了。况且，当初我也是误入那里，还没有如今的道行，若不是立下不可泄露秘密的誓言，只怕那些人不会让我离去。” 柳子风面露颓然，却也不好再问。算卜天命看到他一脸懊恼，出声说道：“子风，凡事一步一步来，我们目前最重要是努力修行，以你我当下境界，就算知道了这些事情，也断然不会带来什么好处。” 灵蛊真人听完算卜天命所言，赞许的点了点头，见柳子风面色好看一些，又说道：“这小子说的没错，老夫之所以和你说这个，也是希望你能刻苦修行，若有机会的话，再帮老夫寻几只这样的灵虫来。虽然养蛊之术重在养蛊，但这种灵虫却不是寻常虫蛊，无法像其他虫类一般饲养繁殖，着实头疼。” 算卜天命见两人聊完，便上前扶着灵蛊真人，道：“灵蛊师伯，施法时会有些疼痛，但请师伯坚持片刻，若是不能抑制毒素扩散，一旦再度反噬之下，只怕师伯会有性命之忧。” 灵蛊真人哈哈一笑，按他所说躺下，笑道：“小子尽管放心，无论如何老夫都不会哼上一声，你全力施为就好。活了这么久，世间虫毒老夫已体会大半，若是抑制不下这奇毒，也当是天意如此怪不得你，来吧！” 算卜天命郑重点头，先取出一张熟悉的牛皮纸，咬破指尖滴血在其上，随后就见一个红色罩子将三人周围笼罩起来。柳子风知道这红色光罩是隔绝外物所用，上次在落月峰破解漆黑铁片的时候，算卜天命曾有施展。 接着，他又取出一块淡绿色的石头，柳子风认得那是“原木灵石”。只听算卜天命吩咐道：“子风，你帮我从‘原木灵石’上削一些粉末下来，只需一小指份量即可，记得要运起真气来。” 柳子风依言照做，《相卜天书》他已看过两遍，上面的东西也记了个大概。“原木灵石”研磨时定要灌注真气，否则当场便会灵气消散，化为土屑。他运起心法，不多时便磨出一指头大小的一团粉末来。 这会儿功夫，算卜天命又取出一枚丹药，让灵蛊真人吃下。随后，他将脚下杂草移开少许，只留有灵蛊真人躺下的部分，开始刻画起阵法来。 “子风，这座阵法名为‘生息衍阵’，寻常大多时候用来疗伤和祛毒，一会儿我施法的时候，你要仔细观看。” 柳子风认真点头，知道这是算卜天命在亲自给他传授阵法知识，登时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动作，领会起来。 阵法刻好，其间又让柳子风取了几样材料。不知不觉大半个时辰过去，窗外天色渐明，算卜天命看着完成好的阵法，沉声对灵蛊真人道：“灵蛊师伯，你忍耐一些，我这就施法为你祛毒。” 灵蛊真人点头，神色淡然自若，道：“来吧，老夫早就等不及了。” 柳子风站在一旁，只见算卜天命手诀一变，登时便有青绿色的光芒亮起，那些研磨好的原木灵石粉末，此时宛如树林中的精灵一般，漂浮在大阵半空，发出晶莹的翠绿光泽。在算卜天命的指挥下，那些绿色光点缓缓朝着灵蛊真人全身涌去，穿过衣袍没入他体内消失不见。 顿时，就见灵蛊真人表情一抽，浑身上下皮肤都泛起一层绿光，看起来有些吓人。与此同时，他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一道道黑色气体如小蛇一般游动，身后是翠绿色光芒紧追不舍。 原木灵石蕴含的生机庞大无比，是算卜成走时留下，此刻发挥了大用。一道道黑气被翠绿色光芒分崩瓦解，灵蛊真人脸色蓦然变得红润不少。黑气消散的同时，一丝丝淡淡紫光在皮肤下若隐若现。 这下，不光算卜天命瞠目结舌，连柳子风都变得目瞪口呆，久久说不出话来。 “紫……霞境？” 第一百零三章 消息 破庙之外，陈羽才众人默然等候。绝无影出来之后，本想从破洞瞧一瞧师父情况，然而算卜天命设下了屏障，再看去时只有一片红芒。心中虽然紧张，但也知自己过去只会添乱，便蹲坐在墙角一言不发。 众人都是沉默不语，过了许久，南宫寒走到陈羽才身边，道：“陈师兄，你们是今日便要前往灵鹤山么？” 陈羽才目光看过众人，见几人都是一脸疲惫，想了想道：“此事不急，大家一夜未眠，我那两位师弟还在为前辈施法疗伤，想来不会轻松。依我看，还是先休息调整一番，再做打算。” 南宫寒赞同点头，说道：“没错，现在走的话未免太赶了点，还是休息一下最好，我们四人与陈师兄共同前往。” 陈羽才看了他一眼，略作思索后点了点头，道：“也好，大家碰巧在一起，人多也好有个照应。” 见陈羽才同意下来，南宫寒方才松了一口气。这一夜共处下来，陈羽才对他的态度稍有改观，但还未做到心中不存芥蒂，这些他心中自知，只能慢慢去弥补曾经的过失了。 破庙之内，此时灵蛊真人脸色红润，比之前好了太多太多。有微弱黯淡的紫光发出，与那些翠绿光芒一起，祛除黑气。 算卜天命脸色涨红，额头见汗，看起来并不轻松，柳子风一旁为他捏把汗，心中默道：一定要成功啊…… 这般模样再度持续了半个时辰，算卜天命控制着绿芒向最后一道黑气扑去，将之瓦解成一片虚无。法诀一收，他整个身子忽然摇晃几下，被柳子风眼疾手快赶来扶住，连忙问道：“天命，你不要紧吧？” 算卜天命深吸几口，这才脸色好看一些，虚弱道：“是我小看了这剧毒，若非是灵蛊师伯中途以真气助我，怕是要功亏一篑了。这奇毒如此厉害，真不愧是灵鹤上人亲手布置出来的毒阵……” 这时，灵蛊真人真气运转一个周天，看他气息绵长的模样，想来是已无大碍。睁开眼睛，灵蛊真人目中精光一闪，看向柳子风身旁虚弱无比的算卜天命，歉意道：“辛苦你小子了，这份恩情老夫当铭记在心，若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便是。” 算卜天命睁开柳子风的手臂，欣然笑道：“师伯说的哪里话，就凭我爷爷和子风师父和您的交情，晚辈也定当尽力的。” 灵蛊真人微微一笑，蓦然间站起身来，气色好了许多。算卜天命见状，叮嘱道：“师伯，这次施法只是将你体内的毒气祛除掉了，至于那毒气之源，晚辈道行不足尚无办法，只能再另寻他法了。” 灵蛊真人浑身紫光微闪，气息绵长有力，闻言说道：“老夫现在已经感觉好多了，至于以后，便用不着你小子再多费心了。”说完，朗声对庙外道：“无影，你们都进来罢！” 守在破庙外的绝无影，忽听道师父浑厚有力的声音，顿时表情一喜，当先一个便冲进屋内，惊喜地看着灵蛊真人道：“师父，你体内的毒伤已经恢复了？” 灵蛊真人一笑，口中道：“多亏有天命小子相助，身体已是暂无大碍，又能苟延残喘些日子了。我与季正法还有老骗子都是至交，借此机会，往后无影便与你们师兄弟相称如何？” 最后一句自然是说给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闻言相视一眼，柳子风欣然道：“师伯说的不错，我们自然是师兄弟。” 见灵蛊真人并未再说将无影逐出师门一事，柳子风自然不会再提。陈羽才几人进了庙中，见灵蛊真人气色大好，周身真气缭绕，也是欣然喜道：“恭喜前辈道行恢复！” 灵蛊真人见状摆手，转念一想，问道：“对了，你们这么些人跑到这个地方，难不成是要去那灵鹤山上去？” 陈羽才见话题终于扯到点子上，顿时来了精神，说道：“前辈说的不错，我等此行的目的便是那灵鹤山，不知前辈有何指教？” 灵蛊真人皱起眉头，似乎不知该如何开口。顿了半晌，才道：“无影，这些日子你对这附近颇为熟悉，有什么东西不妨给他们说说看吧！” 绝无影此时心中欣喜，更对算卜天命和柳子风二人感激无比，听到师父如此吩咐，当即便开口说道：“灵鹤山脉距此还有千里之遥，诸位师兄师姐若要前去的话，当真不是一个好的时机。” 绝无影一副彬彬有礼的模样，完全不同于众人初见他是“无影神偷”时，那副狂妄暴躁的模样。 柳子风见他如此说来，便问道：“倒是还有些路途，不知无影师弟所说的时机不好，是指的什么方面？” 绝无影目中忧色一闪，缓缓说道：“众所周知，灵鹤山脉乃是灵鹤上人曾经的栖居之地，传言灵鹤上人本就是一尊大妖，其寿元已然超过三千载，属实为世间最难以揣测之人。如今灵鹤上人虽不知所踪，但那座洞府却非寻常人所能开启。饶是以我师父的道行，都在靠近洞府时遭到埋伏，更遑论说我们了。” 灵蛊真人闻言，眉毛一掀，也是说道：“灵鹤上人洞府所在之地我可以告知你们，但其中凶险却是难测。当初老夫并无觊觎灵鹤上人宝物之心，故而也没有防备，才会被那毒阵所伤。若是你们执意要去，多半是会有些机缘的。这世间天意冥冥，有失必有得，机缘常常伴随着凶险，能得几分便要看你们个人造化了。” 陈羽才听着师徒二人所言，也是蹙起眉头，心中有些犹豫不决起来。加上南宫寒四人的话，众人中也只有他和南宫寒两人算是老手，其他师弟师妹均是在宗内修行，此番是首次外出试炼。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一来要被师尊责怪，二来凭白折损了性命。可若是退却的话，又有些折了落霞宗的微风。 陈羽才想到这些事情，一时竟是进退两难，久久难以决定。 柳子风见大师兄一脸纠结，自然明白他心中忧虑，目光一转看向绝无影，问道：“无影师弟，还有没有其他消息？” 绝无影皱眉思索片刻，恍然又道：“对了，我在栖霞镇活动的时候，期间还遇到了不少异族和魔道中人。现当今灵鹤山脉突发奇霞，也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引得附近宗派异族都是派人前往，只当是有异宝出世。不过，因为某些原因，异族个跟魔道之人发生了不少冲突，双方各有死伤。” 灵蛊真人干咳一声，淡淡道：“某些原因？若不是你盗取了异族的宝物，又适逢魔教中人贪婪找事，岂会出现死伤？” 众人目光登时看向绝无影，后者讪讪一笑，说道：“是了，师父说的没错，前些日子在一个异族群落中，发现了一块‘天青石’，刚好被我知晓，便顺手盗了回来。后来异族之人发现宝贝丢失，又被魔教那些蛮横之人欺压上门，当场便起了冲突，就是这样。” 几人面色古怪，显然在琢磨绝无影所言，“顺手”盗回？ 算卜天命却是忍不住大笑起来，说道：“‘顺手’盗回，你也太可恶了吧？若是让异族和魔教中人知晓此事，定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绝无影撇撇嘴，说道：“那有什么？凭他们这点本事，想要抓到我的影子都难。况且，我也只是需要他们身上的药材和银两而已，那块‘天青石’已经还给他们了。” 算卜天命一愣，诧异道：“什么？你将‘天青石’还给他们了？这东西可是破界之物，若是能有一块的话，我们此行去灵鹤山定会安全许多，你你你……你还真不识货呀！” 陈羽才摆手制止两人拌嘴，又问道：“无影兄弟，那你可知那些魔教弟子是哪一门派？有没有其他正道宗门弟子？” 绝无影想了一下，说道：“魔教中人……嗯，我和师父在这边呆了许久，那些人似乎是一个叫做血灵山势力的魔教中弟子，功法大多是与鲜血有关；还有那些异族人，衣装打扮有些奇怪，分明不属于同一族落，但都是一身黑袍遮掩，上面绣着一个巨大的恶鬼图案，仿佛是来自同一个势力一样。” 说完，绝无影在地上用手指刻画出那个狰狞恶鬼图案，指给众人，道：“就是这个样子，这些人行事异常神秘，就算遇到魔教之人都巍然不惧。要知道，异族生活的地方贫瘠不堪，大多时都是选择忍让，除非欺压到族落之中，否则不会无端与人发生冲突。” 陈羽才也来过西荒几次，对西荒中的异族有些了解。赞同地点了点头，说道：“确实如此，异族虽比不上九州人族，但却是世世代代居住于此，若是真有什么威胁，断然是悍不畏死，全族出动。” 绝无影见他了解，便不过多介绍，话风一转又道：“正道宗门的话，我并非十分了解。不过除了你们之外，还有几个像是正道宗门弟子，身边都有妖兽相伴，看起来不弱的样子。” 话到此处，陈羽才和南宫寒蓦然对视一眼，齐声说道：“无方门！” 第一百零四章 灵鹤山 身着正道宗门服饰，身边又有妖兽相伴，正是四大宗门之一的无方门的特点。 无方门宗门设在九州之地南方，把守着南泽与九州的出口，宗门弟子修习的是无上心法《万法图》。相传，当年无方门始祖便是在南泽之地修行，苦逾数载，遍观南泽无穷妖兽，以心为指凭眼为引，创出了《万法图》这一高深心法。 是以当时，无方门始祖已然修道有成，以《万法图》心法的最高之境，统御座下十二妖兽横扫四方，后人尊称其为“无方兽尊”。及至无方门始祖仙逝之后，十二妖兽仍镇守无方门至今，端是有情有义，传为佳话。 《万法图》主修御兽之道和拟兽之法，二者合一之下，威能无匹，远超同境。是以陈羽才方才听说有正道弟子身伴妖兽时，顿时猜到了是无方门的弟子。 南宫寒脸色严肃起来，在一旁说道：“这下灵鹤山就热闹了，既有魔教中人，又有不知名的势力和异族。正道宗门除了我们两家之外，还有一个无方门，也不知是好是坏……” 众人疑惑，就连南宫寒的三个师妹也是目露不解，显然也是第一次外出历练。陈羽才叹了口气，道：“他说的没错，无方门弟子向来战力强横，独来独往，心高气傲，想来也不会与我等联手。不然的话，此行又多了几分把握。” 算卜天命不屑撇嘴，有些酸道：“有什么了不起的，他们既然觉得自己厉害，就让他们和那些异族魔教打去，我们正好可以浑水摸鱼，去寻那灵鹤上人的宝贝去。” 南宫寒闻言苦笑，陈羽才也是哭笑不得道：“天命，人家虽然高傲，但也不是傻子，哪会去做这个冤大头？” 算卜天命嘿嘿一笑，又道：“我就是开个玩笑，不要介意，不要介意嘛！” 这时，灵蛊真人见众人都在冥思苦想，起身打断道：“其实你们也不必想的如此困难，依老夫的眼光，这灵鹤山虽然像是有异宝出世，但动静太小了些，想来也不会惊动多少人。你们师长既然放心让你们来此试炼，多半是心中有数，若是还未出发便折了气势，那你们这趟试炼注定是失败的。” 一语点醒众人，陈羽才目露坚定之色，道：“前辈说的不错，是我们考虑的太多，路到桥头自然直，既然是宗门试炼，那更不能退缩了。南宫师兄，你们几个有什么想法？” 南宫寒也站起身来，点头说道：“这一次我和三位师妹就跟陈师兄共进退，一切事情但凭陈师兄吩咐。” 柳子风他们几人自然没有问题，只见灵蛊真人微笑着点了点头，算卜天命见状问道：“师伯，接下来你要去哪儿？” 灵蛊真人看了绝无影一眼，眼神微动，对后者说道：“无影，你尚未离开过老夫，人情世故有许多不懂，此番也是个好机会，你便和他们一同试炼去罢！” 说完，又看了柳子风一眼，道：“在你们试炼回来之前，我便去落霞宗看看季正法那个老家伙吧！” 一道紫光闪过，灵蛊真人的身影顿时消失，留下面面相觑的众人。绝无影也愣了半天，回过头见柳子风看着他，目瞪口呆道：“灵蛊师伯真是说走就走，真有一番世外高人的模样！” 陈羽才见破庙中只剩众人，摆手道：“好了，我们也走吧，大家都一夜未眠，就先回栖霞镇休息一下，下午出发。” 来时，众人一路小心翼翼，生怕惊动了“无影神偷”。眼下回去，自然是驭起法宝，速度快出几倍，没多久便到了。 王掌柜见陈羽才等人归来，也是欣喜，陈羽才让他又准备了几间客房，安排给绝无影和南宫寒几人住下。打过招呼，众人便各自回屋休息去了。 柳子风坐在松软床上，算卜天命在旁一眨不眨的盯着柳子风的手臂，只见一只湛蓝色的甲虫颤巍巍的爬着，看模样竟然是灵蛊真人从柳氏鬼族之地得来的异虫。 黑炎和小白没有跟着宋惜彤，而是跟柳子风住进了他的屋子。骤然看到这蓝色甲虫，黑炎从柳子风肩头蹿下，伸出爪子便是一爪拍下。 “唧！” 一声鸣叫传出，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瞬间觉得灵魂刺痛，眼前一花，顿觉有些头重脚轻。惊慌之下，两人连忙运转心法，只见蓝光青光蓦然亮起，两人方才止住跌倒之势。 相视一眼，两人额头同时见汗，不禁狠狠瞪了黑炎一眼，不料见这家伙和小白同样是摇摇晃晃，仿佛喝醉了酒一般。收回目光，只见那蓝色甲虫一声过后，背后甲壳上的蓝色光泽顿时黯淡不少，趴着一动不动了。 算卜天命仍心有余悸，有些紧张说道：“这是什么怪虫？方才那一声鸣叫，险些把我震得魂魄离体，太可怕了！” 柳子风也是目露惊色，回过神来，又从指尖上挤出一滴精血，滴在蓝色甲虫的壳上。 异虫的蓝色甲壳将那滴精血缓缓吸收，身上蓝光似乎恢复了些，两根触角友好的蹭了蹭柳子风的皮肤。 将甲虫收在一个特制的罐子里，这是灵蛊真人临走时送给柳子风的，同时还传授了他几种简单的养蛊控蛊之术。转过头来，见算卜天命一脸紧张，登时笑道：“放心吧，等我再养它七日之后，这声音就不会伤害到自己人了。” 算卜天命不疑有他，盯着柳子风手中的罐子，道：“拿远一些，离我远点，我要休息了。” 柳子风哈哈一笑，把东西收好之后，也躺在床上休息起来。 …… 及至下午，柳子风悠悠醒来，看一眼窗外天色，约莫休息了四五个时辰，顿觉疲惫散去不少。扭头看去，算卜天命仍在呼呼大睡，仿佛做了什么美梦，嘴角还流出几滴口水来。 柳子风一阵恶寒，估计其他人差不多都醒了，便上前推醒算卜天命，喊道：“天命，醒醒，我们该出发了！” 算卜天命翻了个身，睁开惺忪睡眼砸吧着嘴，慢吞吞道：“别理我，让我再多睡一会儿……” 柳子风见状无奈，只好先起床洗了把脸。洗漱过后，转回房间便把湿漉漉的毛巾搭在算卜天命脸上。 果不其然，只听算卜天命一声惨呼，便一骨碌从睡梦中坐起，抓起脸上毛巾一把丢向柳子风，怒道：“又是这招？” 柳子风见状大乐，这一招自上次使用以来，百试不爽，端是叫醒算卜天命的制胜之宝。此刻，后者也再无半点睡意，只得悻悻然起身下地，开始洗漱收拾东西，准备出发。 没过多久，只听房门轻轻敲响，屋外响起陈羽才温和的声音：“子风，天命，你们两个起来了吗？” 柳子风应了一声，打开房门，只见陈羽才精神抖擞站在门外，回道：“大师兄，我们也都收拾好了，这就要出发吗？” 陈羽才没打算进屋，站在门口笑道：“不用这么急，玉茹和宋师妹她们梳洗有些慢，女人嘛都是这个样子。你们两个收拾好了的话，就去一楼，我们吃过饭后再动身不迟。” 柳子风点头应是，陈羽才转身离开，又去旁边几间屋子喊南宫寒几人去了。 不多时，众人在一楼一张大桌前坐定，陈羽才又是大方的点了一整桌菜，言道多吃一些。众人也不客气，都是放开肚皮大吃大嚼。许是将近一整天没吃东西，大家都是饥饿不已，直到将一桌菜吃了个七七八八，方才停止。 结过账后，在王掌柜喜笑颜开之下，众人便是朝着灵鹤山的方向一路行去。 出了栖霞镇，众人便改为御物飞行赶路。灵鹤山距离栖霞镇尚有近千里之遥，路程不近，陈羽才当先飞在众人身前，转头道：“我们离灵鹤山还有不短距离，接下来便没有如栖霞镇这种可以歇脚之处，大家做好心里准备。” 众人也非普通百姓，都是一言不发，加紧速度跟在陈羽才身后。这一去便是花了三天功夫，柳子风真气倒也算浑厚精纯，虽然在众人中境界最低，但仍是紧跟队伍不见掉队。这一幕落在南宫寒和他三位师妹眼中，登时对这个落霞宗弟子有些刮目相看。 这一日，终于是赶到了灵鹤山脉，自半空朝下方看去，周围山丘平缓起伏，林木郁郁。正中不远，便是灵鹤山兀自矗立，并非是如落霞宗三峰那般高耸入云，而是如一条长龙绵延，前后延伸约百里有余。 众人自云头落下，聚站在一处山丘之上。放眼望去，灵鹤山一片绿意盎然，前方尽是些参天古木，树干足有四五人合抱粗细，也不知存活了多少年月。 陈羽才四下扫视一眼，又看了看阴沉天色，登时面露无奈之色，道：“这周围没有什么族落，天色也阴沉的厉害，不如我们即刻往灵鹤山的方向前去，路上看有没有合适的地方休息，你们觉得如何？” 南宫寒也环视一眼，点头道：“陈师兄说的有理，时间紧迫，这鬼天气说不定一会儿便要下起雨来。” 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便看准灵鹤山的方向行去。山下树林人迹罕至，落叶堆积了不少年月，铺在地上厚厚一层，因这夏天闷热潮湿的缘故，一股特有的霉叶气息扑鼻而来。 第一百零五章 赶路 天空中阴云密布，闷热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黑压压的云层越积越多，最后连成一片，一副山雨欲来之势。 灵鹤山是因为有灵鹤上人隐居之后，方才有人给起了这么个名字。在此之前，这片山脉比正西方的蛮荒还要荒僻，不说没有人族异族之人，就连魔道宗门都不愿在此立足。久而久之，这里便成了野兽生灵们的宝地。 陈羽才一如既往走在最前，虽在云端俯视这树林面积不小，但直到进入林中后，柳子风才发现与脑中判断的情形差了许多。古木粗壮的枝干上生着大如蒲扇般的叶子，几乎遮蔽了头顶处的整片天空，林间光线更加昏暗，仿佛已是入夜一般。 然而才走了没多久，便有麻烦的事情接踵而至。 大如野猫般的老鼠，在林间四处乱窜；个头比起平常大出四五倍的蚊虫，生着一对赤红眼瞳，嗡鸣着便朝众人冲来。柳子风几个倒还算镇定，但几个女子就有些受不了了，周玉茹早已运起心法，仙剑飞起将一只老鼠斩成两段。南宫寒的三个师妹同样面露惊慌，强忍着害怕把几只指头大小的蚊子碾死。 这不知存在了许久年月的树林，几人不动还好，这般动静稍一传出，就看到地上不少落叶开始“滚动”起来。好几只巨鼠横冲直撞般的从众人脚下乱窜，一溜烟就跑远了，把周玉茹几人吓得哇哇大叫。不知名的鸟雀扑啦啦飞起，林中顿显一片鸡飞狗跳之势。 “这树林不比寻常，至少存在了上千年的岁月，大家运起真气护体，千万不要再度出手，免得引来更多虫兽。” 陈羽才身上腾起青色光芒，把这些虫兽之类都隔绝在外。众人也纷纷运起心法护住己身，见这些恶心家伙只是比普通的大上一些，在体表真气上无法再进一步时，这才稍稍安下心来。 柳子风身上蔚蓝色的光芒亮起，其实这大半天动静下来，并没有一只蚊虫靠近，让他有些奇怪。不过为了避嫌，还是像众人一样运起心法，肩头上黑炎吱吱叫了两声，仿佛感觉这一幕极为有趣。 这边安稳过后，一行人接着向树林深处走去。柳子风环顾四周，渐渐发现这里真是一片说不出的宝地，光是掩埋在厚厚落叶中的杂草，其中竟然有着不少药材。算卜天命显然早就发现了这一点，一直低头赶路中，也不忘左右翻找一边，不多时露出一个喜滋滋的笑容，手上已经多了七八样草株之物。 其他人显然不懂药材，根本分辨不出其中差异，几个女子更是小心翼翼，唯恐从哪里窜出一只老鼠来。 忽然，柳子风站住脚步，抬头一看，只见陈羽才停下脚步，正蹲在地上看着什么东西。 “果然，除了我们之外，已有其他人先一步到过这里，目标应当也是灵鹤山了。也不知这些人是何方势力，若是无方门的弟子，怎么会没有妖兽足迹留下呢？真是奇怪！” 陈羽才看着地上几个脚印，眉头微微皱起，却是想不明白。无奈，他起身指着前方不远，众人连忙看去。 一株像是千年树王一般的参天古木扎根在前方不远，与之相比，四周的诸多古木如向着它参拜致意，颇为壮观。 陈羽才看了看天色，对众人道：“时辰也不早了，正巧那里有一个能暂避风雨的地方，今晚不妨我们就在那巨木下休息，大家也商量商量接下来的行动，明日一早再向山里出发。” 柳子风也抬头看去，黑云密布，电光狂闪，看这架势多半是有一场好雨。跟着众人，不知怎么竟和宋惜彤并排走着，目光一转顿时讶道：“师妹，你不怕蚊虫之类的吗？怎么没有运转真气？” 宋惜彤朝前走着，神色不动，只是开口回道：“它们不咬我的。” 柳子风楞楞点了点头，转念过后暗骂自己多管闲事，这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吧？但与此同时，他心中也是生出一丝疑惑，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银发少女有种淡淡的熟悉感，那种靠近便忍不住心中一动的感觉从何而来？ 一边想着，柳子风脚下站定，一脸吃惊的望着面前的参天古木，久久合不拢嘴；其他几人，包括陈羽才在内，表情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天啊！难道这世上真有千年树王不成？” 看着除去树冠，俨然如一间屋子大小的树干，众人被惊得呆立片刻。回过神来，表情顿时变得惊喜异常。有这么粗的一株古木，众人今晚就不用担心露宿野外了。 陈羽才走近几步，指着树干前方，道：“那些家伙果然比我们要早，看这树洞，显然是之前有人进去休息过的。” 柳子风凑近一看，树干上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门”来，刚好容一人通过。巨木前方，还有几处灰烬痕迹，似乎有人在此生火一般。不过话说回来，巨木宽大的叶片完全遮住了天空，泥土都不似之前林中的那般潮湿。 一连赶路几日，众人都累坏了，几名女子率先进入树洞，柳子风等人随后。树干内里被掏出一个巨大空间，饶是这么多人进来也不觉得拥挤。此外，树洞里竟是干燥异常，与他们来时遭遇的闷热潮湿完全不同。 几人小憩片刻，在这段时候陈羽才也简单的分了下工。南宫寒和石门虎去找干枝子生火，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去附近转悠看有没有野物，打上几只做晚饭。至于陈羽才，只见他从怀中摸出几张蓝色符纸，解释道：“我去周围把这些‘引雷符’种下，否则这古木这么显眼，若是被电光击中，我们今晚可就遭殃了。” “引雷符”算不得什么稀奇东西，甚至就连落霞镇一些寻常百姓都会用到，上面用最基础的术法刻画，把雷电引入大地之中。陈羽才拿着四张“引雷符”，打算在东南西北各处布置一张，把整个古木环绕起来。 几名女子没什么事情，便简单在树洞里收拾一下。看南宫寒和石门虎两人去找干枝，也便和算卜天命行动起来。 带着黑炎，一拍趴在身边的小白，两人便朝树林方向过去。方才从林子过来时，也见了好几只山兔山猪野鸡之类，同样比寻常的大出不少，尤其是其中一只山猪忽然出现时，那赶得上一般牛犊大小的身躯，着实把几人吓了一跳。 两人没走多久，加上黑炎和小白两个家伙，没多久便是发现了猎物。不多时，两人拖着一只身躯庞大的山猪返回，算卜天命一手还拎着几只野鸡，准备烧烤。 南宫寒和石门虎先一步回来，在树洞前生起了火。柳子风和算卜天命把那山猪褪皮洗净，陈羽才回来后，也赶过来帮忙。不多时，一块块烤肉便是穿好，在篝火上不停翻转。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阴沉得不见半点星光，只有一声声闷雷伴着电光在云间游走，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如此情形持续了没多久，便听到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 此时此刻，众人都在大吃大嚼，完全迷失在柳子风的烤肉手艺中。自从上次和三师兄杜千夜一起烤肉过后，柳子风便偷学来了这门手艺，当时小师姐越紫萱还在一旁鼓励道：“好好加油，以后就由你烤给我吃！” 想到此处，心中一片恍惚，小师姐现在在干什么呢？三师兄和四师兄去了哪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 柳子风这边想着，远在数万里之遥的某处，杜千夜、苏黎和冯若雪三人一脸疲惫，三人竟然也栖身在一个树洞中，但是论起大小的话就与柳子风的差远了。 杜千夜脸色淡然，双眸如寒星般发光，似乎在为什么事情犹豫。苏黎懒懒的靠在一旁，口中嘟囔道：“真是邪了门了，这无方门的地界怎么有那么多妖兽？” 冯若雪白了他一眼，柔声道：“你这话就奇怪了，无方门本来就是以御兽为主的宗门，在这里遇到妖兽不也很正常嘛？” 杜千夜闻言摇头，沉声说道：“话虽如此，可这次确实有些怪了。我们一路赶来，不管有没有招惹这些家伙，都是被这些家伙追的逃走，凶狠暴虐与之前大不相同，其中定然发生了什么变故。” 苏黎稍稍坐直身子，看了杜千夜一眼，道：“变故什么的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就是这无方门自诩正道，居然还不允许猎杀妖兽，这算是哪门子的规矩？依我看，说不定这一切都是无方门自己搞的鬼。” 冷不丁的，两人同时打了个喷嚏，抬头对视一眼，忽的一笑，只听苏黎出声道：“离开有半个月了吧？也不知道师父他们过得好不好，小师弟和小师妹有没有想我，唉……” 杜千夜微微一笑，心情似乎瞬间轻松不少，道：“我能感觉的到，应该是小师弟没错，不知道这家伙在干什么，怎么会突然想起我们两个来？” 苏黎表情一愣，皱了皱眉，半天才有些不确定道：“你说，小师弟该不会是在烤肉吧？” 第一百零六章 雨夜 山间风雨忽急忽缓，沉闷的空气陡然变得清爽起来，林间风起夹杂着湿润雨丝，吹在脸上顿觉舒爽。 不得不说，柳子风的手艺确实不错，赢得了众人集体夸赞，就连不食烟火的宋惜彤都流露出几分意动神色。一整只庞大的烤山猪被吃掉大半，算卜天命自制的几只烤鸡也没幸免，已经是被众人拿去果腹了。 篝火静静燃烧着，跳动的火苗照亮四周，不时发出噼啪声。厚实紧密的枝叶完全覆盖了上空，只有零星几滴雨水调皮落下，众人吃过饭后，皆是靠在一旁休息。一想起连日来不停赶路，就觉着一阵疲惫涌上心头。 算卜天命似乎精神不错，坐在篝火旁拿着一根树枝逗弄火苗，只听他忽的问道：“无影，你以前来过这里吗？” 绝无影在一旁正逗着小白黑炎，闻言转过头来，摇头道：“来倒是来过，不过都是跟师父直接飞过去的，这山脉树林也没有进去过，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不过听师父说过，这里好像有道行高深的大妖隐居，具体是什么就不知道了。” 陈羽才看了看天，浓厚如墨的云层根本没有散开的意思，这场雨不定会持续多久，在这种古老山林中是常有之事。 “这样说来，想必灵鹤上人的洞府已经被人知晓，除去我们这些人，其他大小势力比我们快了一步，照这样下去，我们明日一早就得赶路。目前看来，这一路上倒还没有遇到危险，但凡事小心为上，大家都做好心理准备。” 陈羽才站在古木一侧，神色平静的看着前方黑暗，缓缓说道。 不知怎的，听他这番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下来，隐隐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好了，大家都休息吧，养足精神明日好赶路，灵鹤山的局势比想象的还要复杂，我们暂时还是不要御剑飞行，免得暴露目标落个被动。再辛苦一下，等穿过这片树林，说不定就能看清什么情况了。” 陈羽才伸个懒腰，脸上露出一个放心笑容，看着众人说道。在他身边，绝无影点头道：“陈师兄说的没错，再想多少也是无用，碰到了才能见分晓。大家尽管放心休息，夜里的警戒任务就交给我吧！” 算卜天命闻言一愣，有些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道：“你一个人真能看得过来？该不会来了敌人你就直接开溜了吧？” 毕竟绝无影可是栖霞镇赫赫有名的“无影神偷”，若是要跑众人还真没有谁能追得上他。 绝无影戚了一声，也许是跟算卜天命年龄相近的缘故，这几日下来两人没少拌嘴，关系愈发亲密。此刻，绝无影也不废话，身上微光一闪，顿时就见数百只黑色小虫从他袖中飞出，把在一旁的周玉茹几女吓得花容失色。 几个男子中，石门虎和南宫寒也是鸡皮疙瘩骤起，脸色有些不好。绝无影见几人神色变化，登时有些不好意思，尴声道：“师父说的果然没错，蛊术本就多传自异族手中，人族中修习蛊术的少之又少……陈师兄，你怎么了？” 只见陈羽才脸色苍白，忽的捂嘴跑出老远，只听“呜呜”几声，已是吐了起来。 过了许久，陈羽才才拖着身子回来，虽然离绝无影有些距离，但比起刚才已经好了许多，起码能正视那些黑色虫子了。 柳子风脸皮抖了一下，看着那些乌压压一群黑虫，强忍着心中难受，问道：“无影，让这些家伙去放哨靠谱吗？” 绝无影自信点头，手握法诀，在他身前的黑色虫子陡然没入泥土中，转眼那几百只黑虫消失的干干净净。睁开眼睛，绝无影洒然一笑，说道：“没问题了，方圆十里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我第一时间就能感觉的到。” 算卜天命看的啧啧称奇，凑到绝无影身旁揽着他，道：“这可是个好东西啊！无影，能不能给我一些让我使使？” 绝无影正色摇头，道：“这些‘遁土虫’虽然是最低等的虫类，但也是由修炼蛊术的人从小饲养，其他人根本控制不了的。除了这些，还有许许多多能力各异的蛊虫，都要按照蛊术修习之法操控，才能发挥出作用来，不然我师父为何会来灵鹤山脉，就是因为这里的奇虫，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算卜天命吃瘪，扭头走开，嘟囔道：“连这种破虫子都没法操控，没劲！” 如此一来，众人都觉安心不少，便都钻进树洞中休息去了。片刻后，空地上只剩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两人，后者问道：“子风，你还不去休息？” 柳子风眼皮微抬，安静的拨弄着身前篝火，随口说道：“我还不困，你先睡吧！” 算卜天命一走，忽然又见绝无影从树洞中探出头来，看着柳子风道：“子风，你不睡吗？那这个东西先给你拿着吧！” 说着，就朝他丢来一块黑色物事，柳子风拿在手中一看，是一块黑乎乎的硬木块。抬头疑惑地看向绝无影，只听后者说道：“这个东西叫做‘鸣虫令’，若是遁土虫发现情况，‘鸣虫令’便会发出响声，我怕我待会睡糊涂了，你帮我拿着怎样？” 柳子风“哦”了一声，摩挲了一下木质“鸣虫令”，点头答应道：“好，你放心休息吧！” 四周安静下来，小白趴在柳子风身边打盹，黑炎则是不知什么时候叼着一只野鸡跑来，放在柳子风脚下，眼神可怜巴巴的看着他。柳子风见状，笑骂道：“怪不得天命说有只野鸡找不到了，原来是被你藏起来了。” 黑炎搔了搔头上毛发，伸出爪子指了指野鸡，又指了指自己，吱吱叫了几声。柳子风连连点头，说道：“是是是，我知道这些野鸡都是你抓来的，现在就给你烤行了吧？” 黑炎顿时喜的眉开眼笑，一溜烟窜上他的肩头，小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柳子风手中动作。 天边电光狂闪，不时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大雨下的愈发紧密。不多时，柳子风拿着刚刚烤好的野鸡，放在一旁，笑着说道：“好了，可以吃了。” 黑炎一口咬下鸡腿，眼睛一眯，吃的津津有味。吃着吃着，发现柳子风只是看着，便又是吱吱两声，小爪一指。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柳子风见状失笑，摇了摇头。收回目光，看着林中黑暗处，不知怎么心中猛然一阵悸动，仿佛有什么大事发生。 整片树林黑漆漆的，除了雨声再无其他声响，四周唯一的光亮便是身前这堆篝火，照亮了十几米的范围。 忽然间，风声更急，雨势更大，柳子风不禁缩了缩脑袋，感觉些许寒意袭来，不知不觉已是深夜。他看了看四周，天上地下都是无尽黑暗，唯一的一丝温暖光亮便是这团篝火了。 雨夜，火光，像极了他梦中的场景，一如依山傍水的村落，被屠戮燃烧过后，任由雨水的洗刷。 心的黑夜，许久未曾有过的孤独涌上心头，似乎这茫茫天地间只剩下他自己，无处可去，无路可逃。 “嗤嗤……” 古木一片宽大的叶片上蓦然流下雨水，刚巧浇在快要熄灭的篝火上，顿时，四周微弱的光亮也被汹涌而来的黑暗吞没。 柳子风也是一惊，从遐思中回过神来，抬眼看去只剩漆黑。黑炎落在肩头，地上趴着的小白似感觉到了什么，蓦然站起身来，两只眼睛在黑暗中发出淡淡紫光。 心中一紧，柳子风顿时多了十二分警惕，感受着离魂刺传来的冰凉寒意，一丝不安再度凭空出现，可是思来想去却不知出现在何处。看了一眼手中黑色令牌，也并未发现有什么异动。 暗道自己疑神疑鬼，柳子风心中稍安，自嘲应当是有些疲惫，才会如此。刚欲转身去树洞休息，眼角余光忽然看向东侧，似乎有湛蓝色的微光轻闪。柳子风脸色一变，心中暗道不好，一个闪身便冲了过去。 散着微弱蓝光的东西赫然是陈羽才早先埋下的“引雷符”，此刻在“引雷符”周围围着一群黑色小虫，但却丝毫不敢靠近。丝丝电光在“引雷符”上游走，柳子风脸色更差，这由“引雷符”布置出的“引雷大阵”早已激活，不知什么原因竟把这些“遁土虫”隔绝在外。 柳子风不敢耽搁，一步跨出“引雷阵”外，顿时手中的“鸣虫令”亮了起来，发出一阵刺耳嗡鸣。他当即就变了颜色，抬头看去，不远处赫然有道光闪烁，不知是何人起了争斗。 “遁土虫”传讯的时辰不知过了多久，柳子风出了大阵方才收到。此时，他已是能看到那争斗之处越发靠近，隐约看到一红一白两道光芒在林间穿梭不休，还有一只模样四足着地似是妖兽，阵阵咆哮从远处不时传来。 就在柳子风愣神的功夫，那道白光似忽然挣出战局，朝这边疾速飞来。然而，红光似乎更加强横，三两下便追上了前者，只听一声狞笑传来：“想跑？怕是没那个机会了，去死吧！” 柳子风心中一紧，想赶过去已是来不及。正欲高声呼喊，冷不丁身旁一道倩影急速掠过，几乎是瞬间便到了那红光身边，顿时就听之前传出狞笑之人惊疑的声音响起：“什么人？” 之前那道白光瞬间感觉到了希望，一闪便是来到柳子风身前不远。白光隐去，只见是一个年轻女子，衣袍上血迹斑斑，似乎受了重伤，气若游丝，还未说话就朝着一旁直挺挺的倒下。 第一百零七章 邪魔 柳子风脸色再变，连忙上前扶住这年轻女子。再看时，见她已经失去意识昏了过去，便把她轻轻放在地上。 这时，古木树洞中亮起数道遁光，齐齐朝着发出动静的地方赶来。算卜天命一眼便看到不远处的柳子风，眼神一变，径直朝着那里落下，看到地上陷入昏迷的白衣女子，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是怎么回事？” 柳子风摇了摇头，看着昏迷中表情痛苦的女子，道：“我也不知道，方才雨势骤急，无影的那些蛊虫被‘引雷大阵’阻拦，我便走出大阵看了一眼，就发现了这一幕。” 说话间，陈羽才几人已经赶到前方。先前从柳子风身边过去的人影，赫然是宋惜彤无疑，此时与那道红光人影斗个不停。 宋惜彤的道行已然不低，众人中也就陈羽才能比她高上一些，若是比划起来还不知谁胜谁负。但此刻，那红光人影却是巍然不惧，与宋惜彤战成一团，阵阵轰鸣从二人交战的地方发出，声势浩大。 算卜天命也变了颜色，抬头冲南宫寒三个师妹喊道：“三位师妹，你们来这里帮忙照看一下，我和子风过去帮宋师姐！” 三女落下身来，把受伤的白衣女子挪到古木附近。柳子风和算卜天命飞身而起，直奔前方战局而去。 狂风不止，大雨不断，那红光人影反而越战越勇，声声厉笑从他口中传出：“嘿嘿，就你们这几个小虾米，不出来生事还好，如今坏了老子的好事，那就跟他们一起去死吧！” 这神秘人一身红色真气，威力大的出奇，每每出招便是一道红色匹练穿出，将宋惜彤等人攻势逼得一缓。与此同时，这人手中赫然捧着一件骷髅头模样之物，眼洞里冒着赤红色的诡异火焰，不断补充着神秘人的红色真气。 陈羽才等人援手上来，宋惜彤的压力顿时小了许多，见这神秘人如此难缠，陈羽才上来便是“秋水”仙剑出鞘，浑身青色的真气翻涌，口中默诵法诀，一剑刺出，只听到他的声音阵阵回荡。 “三霞聚灵剑！” 在陈羽才身旁，周玉茹也毫不示弱，自身法宝是仙剑“点星”，是玄玉大师亲手赐下，威能同样不容小觑。仙剑“点星”飞起，骤然如一道流星闪过，直刺向神秘人要害之处。石门虎挥舞着两柄巨锤，从后方堵住神秘人的退路。 三人夹击之下，神秘人似毫不在意，手掌对着骷髅头轻轻一拍。顿时，只见那骷髅头干枯的嘴巴一张，将那些红色真气吸入大半，而后漂浮在神秘人影头顶，张口发出一声咆哮。 “吼！” 一阵气浪肉眼可见般的散开，无论是仙剑“秋水”和“点星”，还是石门虎攻去的身影，瞬间被震得倒退数步。漫天大雨被生生震散，下方树林中的古木噼里啪啦倒伏不少，近处的一些更是连根拔起，模样惨然。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甫一靠近，就被袭来的气浪震得耳膜生疼，看到神秘人一招便将陈羽才三人合击之势打破，柳子风顿时惊骇莫名。神秘人一招过后，显然并不给几人机会，一道道红色真气漫天狂舞，如同一条条血色灵蛇，向着几人缠来。 算卜天命手中法宝黑伞抻出，上面金色的纹路亮起，登时将袭来的几道红蛇绞个粉碎。柳子风本欲出手，见他如此轻松将这攻势化解，也只好驭起法宝护住周身。下一刻，只听算卜天命凝重的声音传来：“小心，这是血灵山的邪法！” 他的声音虽小，但在场之人都不是凡俗之辈，瞬间知晓了这神秘人的来历。血灵山乃是魔教之一，所修术法多与鲜血相关，传言其创教老祖在血脉上得以突破，故而留下后世传承。但当今的血灵山却是出名的魔教之一，宗内弟子为修习术法不择手段，远远背离了始祖初衷，若是让他老人家知道，怕是会后悔此事吧！ 闲话莫说，算卜天命的声音传出，众人登时脸色变化。血灵山与落霞宗算是接壤，宗门设在落霞宗西南处，乃是西荒与南泽的交界地带，平日里没少发生冲突。这些魔教妖人最爱屠戮，换以“血灵大法”修习，不说正道宗门视之为患，就连其余魔教宗门都对血灵山避而远之。 神秘人昂首狞笑，声音中满是嘲讽之意：“怎么？你们落霞宗弟子就这么点本事？若是你们肯就此放下，从此拜入我血灵山圣教之下，老子倒可以放你们一马，如何？哈哈哈……” 陈羽才面色铁青，而身旁的周玉茹却是忍不住娇喝道：“住口！你这魔教妖人着实卑鄙，休得霍乱我等道心！” 神秘人一边催动着红芒攻击，一边冷笑道：“何为道心？不过是你们这些自诩正道之人编出的借口罢了，对付弱小之人还不是如我们一样？这般借口，也只有骗骗你们这些小孩子罢了！” 陈羽才手握“秋水”仙剑，将红芒道道斩断，沉声道：“正邪之分自在心中，若是活着像你们这般不择手段，涂炭生灵，处处被人喊打追杀，那还有什么意思，不如找个僻静之地刎劲自尽以谢天地！” 神秘人脸色难看，一时竟说不出反驳话语，只得面露阴狠之色，红芒攻势更急。众人压力陡然增大，也顾不上再跟他耍嘴皮子，全力劈砍四处袭来的红芒小蛇。 柳子风驭起法宝玉钩，经算卜天命一提醒，明白过来这红芒乃是生人血气所化，登时有种说不出的厌恶恶心，眉宇间的厉色更浓。蓦然间，一道红光从柳子风背后袭来，察觉到时为时已晚，只得身子一偏，右臂横在胸前挡下一记。 “扑”的一声，这道红光径直没入柳子风右臂，转瞬便消失了。柳子风顿时一愣，但见之前将那些红芒击碎成血气后，都朝着那神秘人手中的骷髅头飞去，而这一道却是无故消失，有些奇怪。 正思索着，右臂上忽然传来一阵冰凉触感，柳子风瞬间感觉浑身一凉，有种说不出的舒适。略一感应，却是衣袖中贴在胳膊上的离魂刺有了异动，微微颤抖，蠢蠢欲动中似乎有种说不出的欢喜。 柳子风心中奇怪，目光看向四周，只见陈羽才和南宫寒、宋惜彤等人身前红芒最多，其次是算卜天命和石门虎，反观自己这里倒是被冷落了，只是偶尔“照顾”一下，显然没有被那神秘人放在心上。 夜色漆黑，暴雨狂下不止，柳子风心下一横，将法宝玉钩收起，右手一抬登时将离魂刺握在手中。 一股熟悉的冰凉之感传遍全身，离魂刺通体发出幽幽黑芒，《地鬼术》心法自行在他体内运转开来！ 苍茫夜空蓦然划过一道惊雷，风雨更大，仔细听来仿佛有声声呜咽传出，令人头皮发麻。 柳子风身上的蓝光悄然隐退，取而代之的是青黑之气，此刻看去，仿佛是融入夜空中的一道影子。感受着熟悉的冰凉触感，柳子风纵身飞起，无声无息间到了算卜天命身旁。 “谁？” 算卜天命体表汗毛竖起，背后感觉一阵凉意传来，忍不住低声喝道。待他转过头来，看清是柳子风时，表情忍不住一呆。下一刻，神色有些变化，问道：“子风，你没事吧？” 柳子风轻轻摇头，身子一闪挡在算卜天命前方，离魂刺散出幽暗黑芒，在这黑夜雨中看不太清。随着柳子风一声低喝，离魂刺瞬间失去踪影，对着面前密密麻麻的红蛇飞去。 片刻后，在算卜天命呆滞的目光下，那些血气小蛇仿佛从未出现过，此时消失得干干净净。柳子风脚步未停，身形比先前快出数倍，陈羽才等人正焦头烂额间，冷不丁只看到一道黑影闪过，身前红芒便失去了踪影。 神秘人感觉出不对劲时为时已晚，纠缠众人许久的血气小蛇消失殆尽，露出前方一个黑衣人影，只见他手上的骷髅头血色不再，瞳孔中的血色火焰忽明忽暗，似乎轻轻一口气就能吹灭。 把离魂刺收在袖中，柳子风身影站定，陈羽才等几人还没有缓过神来。过了好半天，那神秘人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究竟是谁？敢坏了老子好事，给老子出来！” 众人方才转醒，目光齐齐看向柳子风，连宋惜彤都不例外。然而下一刻，宋惜彤的身影便一个模糊，手刀蓝光亮起，飞身朝着神秘人掠去。失去那些生人血气，神秘人的脸色陡然变得难看起来。 其他人也反应过来，登时法宝亮起，手中变化出各种术法，一齐朝神秘人攻去。也在此时，绝无影操控着一群蛊虫，铺天盖地般的席卷而去。 招式未近，便已是威能大显，神秘人表情愤怒到了极点，抬头看了众人一眼，恨声道：“落霞宗，玄心阁，你们很好！” 话音刚落，数道攻击齐声临近，登时将他淹没其中。 许久，半空中一道血光闪过，柳子风面色一变，失声道：“不好，那家伙逃走了！” 第一百零八章 危机 血光趁着茫茫夜色，在漫天大雨中一闪而逝，只留下一道透着虚弱的强硬话音：“你们几个，给老子走着瞧！” 众人抬头远望，只见除了黑漆漆的一片，再也那血灵山之人半点踪影。陈羽才面色铁青，不甘心道：“可恶！没想到最后还是让他跑了，真是太可恶了！” 不光是他，几人都是心有不甘，绝无影此时却是安慰道：“大家不必气馁，先前我已经说过这里有血灵山的弟子，要说也怪我没有解释清楚。方才那人使出的招式是消耗寿元和生机的脱身之术，除非生死危机之下，寻常那些魔教妖孽不会使用。不过短时间内，这人本身也去了半条性命，不会再对我们造成影响。”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脸色才稍稍好看一些。柳子风忽然想起什么，连忙对陈羽才道：“大师兄，方才在你们到来之前，那魔教妖孽正在追杀一名少女，后来多亏宋师妹来的及时，现在那女子还在昏迷中，我们过去看看？” 陈羽才点头说好，几人齐齐落下身来，见前方巨大古木下重新燃起篝火，瑶琴几女正在一旁照顾那昏迷的白衣女子。 柳子风走过几人身边，见靠坐在一旁的白衣女子仍是昏迷未醒，转头问道：“三位师妹，可有发现什么情况吗？” “柳师兄，从你们刚才离开她就一直是昏迷着，只是中途忽然迷迷糊糊喊着‘救人、救命’什么的，其他的就不知道了。对了，刚才她还挣扎了好一会儿，我和师姐好不容易把她摁住，现在才安静了呢！” 说话的是三女中更外向一些的师妹瑶琴，看着几人都回来了，目光转向南宫寒，道：“南宫师兄，那贼人抓到了么？” 南宫寒摇了摇头，神色有些沮丧，答道：“没有，那魔教妖孽太过狡猾，我们费尽手段，可还是一不留神让他给溜了。” 算卜天命扒拉开柳子风，凑上前去说道：“子风，让我来看看。”说着，他伸手探了一下女子鼻息，又细细看了一眼女子面色，表情一松，道：“没事，多半是因为被一路追杀，真气耗尽力竭之下才昏迷过去，只需喂服一粒补气的丹药，过半个时辰便能醒过来了。” 陈羽才从怀中摸出一粒绿色丹药，递给算卜天命，说道：“我这里有，这个是补气止血的，刚好能用在她身上。目前局势，还是先让她赶紧醒来，我们才好知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瑶琴接过丹药，就着水给白衣女子喂她服下。借此机会，众人坐在一旁倚着古木休息。此番一战，各人都对当前处境有了了解，不免变得忧心忡忡，其中更以南宫寒和石门虎两人为甚。 南宫寒面露忧色，神色间满是迷茫，看得一旁陈羽才不由暗暗叹气，转头对他说道：“南宫寒，若是你现在回去，我不会说些什么；但你若是像上次一样临阵脱逃，我可是不会轻易饶了你。” 陈羽才这番话说的明明白白，周围几人都听在耳中，不由齐齐转过目光。南宫寒面露苦笑，低声道：“陈师兄，我没有那个意思，这些天来我也没有退却半步，只不过是……” 见他顿住，又听他不似临阵脱逃，像是有其他什么难事，陈羽才疑惑道：“那你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是为了什么事？” 南宫寒叹了口气，忽然正色道：“陈师兄，若是有机会的话，可否请你们大家帮我们一个忙？” 众人一头雾水，陈羽才更不知他在说什么，道：“什么跟什么？你倒是把话说清楚，要我们大家帮什么忙？” 瑶琴几女的目光也是看来，南宫寒神色微动，缓缓说道：“之前，我们阁中不是丢失了一样唤做‘清灵净台’的宝物吗？实不相瞒，方才我在那个魔教妖孽身上感受到了宝物的气息，但却不是在他身上，想必这妖人定然接触过‘清灵净台’，否则不会留下特有的气息。” 柳子风一听南宫寒说起“清灵净台”，心中顿时一跳，这宝物还是师娘秦淑云告诉他的。当初，本打算让柳子风试炼结束后便前往玄心阁，不料却突生变故，“清灵净台”竟是被贼人盗走了。 听他一说，陈羽才这才想起落尘真人似乎交代过此事，略加思索便道：“这个自然不是问题，临走时师尊也交代过，若是真遇到了那盗走宝物的贼人，我们大家绝对不会袖手旁观的。” 南宫寒面露感激之色，口中称谢道：“多谢陈师兄，今日既然发现了宝物的气息，到时候说不定就要麻烦各位了。” 陈羽才答应下来，柳子风几人自然也没有异议。正在此时，只听旁边不远传来一声轻呼，顿时有瑶琴的惊喜的声音响起。 “南宫师兄，陈师兄，这位师姐醒过来了！” 众人也是一愣，旋即便起身走了过去。来到女子近前，只见她仍有些虚弱的靠在瑶琴怀中，目光看向众人有些警惕。片刻后，似是刚回过神来，目露感激之色，轻声道：“小女子段流萤，多谢几位搭救，身体虚弱不能见礼，还请见谅。” 而后，白衣女子目光看向柳子风，只记得当时情形紧急，似乎最后看到的就是此人，登时露出笑容，又道：“当时情况紧急，小女子慌不择路，给公子带来不少麻烦，真是抱歉。” 柳子风听她如此称呼，不禁脸上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道：“这位姑娘客气了，我也只是凑巧发现情况而已，后来还是师兄他们赶来，方才将那妖人击败。不过有些可惜，让那妖人给跑了。” 白衣女子闻言一惊，神色有些不可置信，问道：“你方才说，你们把那血灵山贼子给打跑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这白衣女子为何吃惊。柳子风点了点头，肯定道：“是的，后来那妖人施展了一种消耗生机寿元的遁术，一眨眼便是溜了，你可是有什么疑惑吗？” 白衣女子看起来二十出头，有种类似于师姐的派头，听着柳子风如此肯定的话语，目光又在几人身上扫视一边。众人此时浑身湿透，衣袍上到处都是泥浆，根本看不出是正道宗门出身的样子。 顿了片刻，女子轻声问道：“既然能击败那‘血魔赤练’，想必也当是同道中人，不知你们可是哪一宗门弟子？” 陈羽才从方才一直盯着这白衣女子，只觉有些眼熟，此时适时插话说道：“我们几人来自落霞宗，这四位是玄心阁弟子，不知姑娘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又是因何被那妖人追杀呢？” 虽然感觉有几分熟悉，但陈羽才此时顾不得多想其他，眼前女子说不定对灵鹤山的局势有些了解，此刻正是询问的好机会，陈羽才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白衣女子眉头紧皱，过了片刻竟然抽泣起来，这下轮到陈羽才傻眼，连忙说道：“这个……是我问的有些唐突了……” 说话间，白衣女子眼泪汪汪地抬头看向陈羽才，呜咽道：“这位师兄，可不可以请你们帮帮我哥哥，他……” 众人这才明白过来，陈羽才有些哭笑不得，随即脸色一收正色道：“你先别急，先给我们说清楚是怎么回事，我们才能想办法去帮你救人，对不对？” 白衣女子点头，止住抽泣，缓缓说道：“我和哥哥本来是一起灵鹤山脉深处去的，然而却在中途一处，发现几个魔道弟子和异族中人行迹可疑，我们便跟了上去。可这几个恶人似乎早已发现了我们兄妹，便把我们引到了埋伏之中。情急之下，哥哥只能拼命打开一道缺口让我逃走，在那之后我便被赤练一路追杀至此，遇到你们方才得救。” 陈羽才听她说完，眉头紧锁，难怪这林中只有脚印，却不见几个人影，原来都是藏在暗中，这下更是麻烦了。 柳子风想了想，好奇问道：“姑娘，你说的‘血魔赤练’是不是那个追杀你的血灵山妖人？” 白衣女子点头，解释道：“是，那恶人名叫赤练，‘血魔’之称是旁人给起的，近两年在魔教血灵山声名鹊起，一身道行突飞猛进，修习的又是《化血大法》，不知残害了多少生灵。虽然他还有个师兄，不过这人凭着一身手段张狂跋扈，术法神通又极为难缠，端是正道宗门大敌。” 陈羽才心中了然，合众人围击之力，却仍没能留下此人，足以说明这“血魔赤练”的厉害。照此看来，灵鹤山已是危机四伏，俨然不知在酝酿着什么阴谋。 众人皆愁眉不展，脑中都在想着白衣女子所言之事。忽然，一道白影蓦然从林中蹿出，登时吓了柳子风等人一跳，慌忙起身凝神戒备。然而下一刻，只听那白衣女子声音有些惊喜道：“雪灵，你回来了！找到哥哥了吗？” 众人连忙看去，只见一只小貂落在女子怀中，洁白皮毛上此时尽是雨水污渍，对着女子轻轻叫了几声。接着，又有几声脚步声传来，一道同样有些虚弱的声音传来：“流萤，你还好吧？” 第一百零九章 四剑 人影缓缓从黑暗中走来，仿佛是拖着身子前行一般，留下一行重重痕迹，身旁还有一只妖兽相伴，同样伤痕累累。 篝火跳动的火苗发出亮光，将来人的身影映出，只见他浑身上下满是血污，一头黑发杂乱不堪，半侧脸颊已是血红，唯独一双眼睛还算明亮，目光落在众人身后的白衣女子身上，陡然有一丝光彩浮现。 柳子风离得最近，看到步步走近的挺拔男子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连忙起身搀扶。男子嘴角微微扯动，似乎轻轻笑了一声，口中含糊不清说道：“谢谢小兄弟了……” 白衣女子露出惊喜神色，仿佛一下子有了精神，竟是不顾自身伤势站起身来，跑到男子身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哥哥，你没事！真是太好了，你还在，我刚才还想去找你来着，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呜呜……” 柳子风搀着陌生男子坐下，陈羽才早已取出一枚丹药，这男子也没犹豫，接到手中便是一口服下，让陈羽才有些佩服。 陌生男子坐地休息片刻，气息渐渐平复下来，转头刚想谢过陈羽才，但目光看去时脸上一呆，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敢确认的问道：“阁下可是落霞宗神阳峰的陈羽才陈师兄？” 陈羽才表情一愣，这陌生男子一脸血污泥垢，完全看不出模样，也不知是如何认识自己的，当即也不怠慢，客气回道：“不错，我正是落霞宗陈羽才，不知这位兄台如何称呼，我们可是相识？” 陌生男子服下丹药后，气色转瞬便好了许多。陈羽才身上的丹药是落尘真人赐下，也分发给柳子风等人不少，都是用作疗伤回气之用，品阶自然不差。与宗门的未来相比，这些丹药也就不显得那么珍贵了。 段流萤也坐在陌生男子身旁，小脸上满是开心神色，像是一个十二三的的孩童一般。陌生男子宠溺的拍了拍她的脑袋，听陈羽才回话之后，整个人似乎突然间放松，只见一手撑地缓缓站起身来，恭敬朝陈羽才见过一礼。 “陈师兄再救之恩，没齿难忘！如有吩咐，但凭差遣！” 陈羽才连忙回了一礼，登时被这一幕搞得云里雾里。目光忽然看到一旁，见柳子风正给那豹子模样的妖兽包扎伤口，脑中似乎闪过什么，却一时难以抓住。 陌生男子哈哈一笑，走出几步借着雨水洗了把脸，这才回来到陈羽才跟前，看着他道：“陈师兄，你可还记得我？” “这个模样……豹子妖兽……你……你是无方门的段北辰段师兄？” 陌生男子顿时一笑，口中抑制不住的激动语气，道：“是啊，多年过去，没想到会在这种时机和陈师兄再见，还累的陈师兄救了舍妹性命，当真是天意弄人，北辰在此谢过了！” 陈羽才见他又要行礼，连忙打住，脸上半是欣喜半感慨，唏嘘道：“几年不见，你竟然完全变了样子，我都不敢认了。” 两人客气时，柳子风正给这只豹子模样的妖兽包扎伤口。这家伙和他主人一样，都是去了半条命，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就倒在小白身旁。若不是黑炎把柳子风拉来，这家伙指不定无声无息的就变成一具死尸了。 此刻，这通体漆黑的豹子周身缠裹着无数绷带，饶是柳子风看去也觉得惨不忍睹。目光一转，忽的发现宋惜彤不知什么时候站在身旁，柳子风的脸色顿时尴尬起来，佯装随意道：“哈，这个家伙伤的可不轻啊！” 宋惜彤蹲下身来，点了点头，神色认真道：“嗯，它被你缠了一下，伤的更重了。” “啪！”“吱吱吱……” 柳子风吓了一跳，一看发现是黑炎忽然从他肩头摔落下来，仰面朝天，后腿乱蹬，小爪子捂着肚子吱吱叫个不停。 宋惜彤的话本就让柳子风有些脸红，此时又见黑炎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这家伙在嘲笑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口中骂道：“去去去，走开一点，别烦我！” 宋惜彤没理一人一鼠嬉闹，俯身给受伤的豹子松了几处绷带，又摘了几处无用的地方，嘴角隐约可见一丝笑意。 柳子风在一旁看着，不觉赞道：“师妹当真是心灵手巧，我这人有些笨手笨脚，老是给大家帮了倒忙。” 尴声解释后，只见宋惜彤起身看他一眼，便朝着众人方向走去，留下柳子风一人挠头，脸上堆笑。 这时，陈羽才唤众人聚在一起，给众人介绍道：“这位是无方门的段北辰段师兄，与我和南宫师兄乃是旧识，这位姑娘是段师兄的妹妹段流萤，大家也都知道了。段师兄，这几位是我的同门师弟师妹。” 众人一一见礼，段北辰洒然笑道：“陈师兄客气了，以后唤我一声北辰便好，我可是比陈师兄要小好几岁的。” 段北辰气色渐好，陈羽才也不客气，向他问道：“北辰，你们是什么时候进到灵鹤山脉的？究竟发生了什么变故？” 算卜天命也凑上来，问道：“对啊对啊，听说你们无方门都心高气傲的，怎么段师兄你就异于常人呢？” 陈羽才和段北辰都是一愣，柳子风顿时脸色一黑，强行摁着算卜天命拖至身后，尴尬道：“段师兄勿怪，天命这家伙口无遮拦，但并无恶意，人还是不坏的。” 段北辰回过神来，却是哈哈大笑，模样有些豪爽，回道：“不怪不怪，天命师弟说的不错，门中那些个师兄师弟多半都有些骄纵之气，也是事实。不过我个人还是喜欢结朋交友，所以跟他们有些不同。” 段流萤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呢，哥哥可不是那些自大的家伙们能比的！” 段北辰轻笑一声，旋即正色道：“这话就过了，门中算上我和舍妹这次共有四人前往灵鹤山脉，领头之人陈师兄定然熟悉，是江逸江师兄带队，中途我们分别前往时，我和舍妹遭到那些奸人埋伏，险些丢了性命。” 陈羽才“哦”了一声，神色有些怪异，语气不定道：“是江逸带队？这就有些……” 见陈羽才表情变化，周玉茹看他一眼，似乎也知道这江逸，转头对柳子风几人轻声解释道：“无方门的江逸，性格冷傲异常，凡事只看结果，执行任务从无失败，被称为‘四宗四剑’中的‘出鞘利剑’。虽然道行并非年轻一辈弟子最高，但名气已经稳稳当当盖过了无方门所有人。” 柳子风砸吧着嘴，目中涌现出佩服神色，转念一想，问道：“玉茹姐，方才你说的‘四宗四剑’，我们落霞宗也有这样的一人吗？” 周玉茹脸色一变，片刻后声音再度压低，有些顾忌地小声道：“自然有的，落霞宗的一剑被称为‘戮神鬼剑’，乃是四剑之首，出手间无声无息，一招制敌，那人你也熟悉的很，就是你落月峰的三师兄——杜千夜！” 柳子风顿时震惊无比，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低呼一声：“三师兄曾是四剑之首？这么厉害？” 周玉茹撇撇嘴，耐心道：“那是，有道是人不可貌相，别看你三师兄一副平易近人的模样，听大师兄说起早些年的时候，杜千夜此人深不可测，若非是出了那番变故，定然是落霞宗年轻一辈第一人！” 脑中浮现出杜千夜的模样，柳子风如何也想不到三师兄竟是如此耀眼。定下心神，柳子风心中决心更坚，告诫自己要专心勤奋修行，不过还是先要寻到《地鬼术》的下篇心法才行。以他目前《九霞玄经》第五重的境界，加上《地鬼术》基础大成，糅合之下也算初入玉霞境。但这终归不是办法，《九霞玄经》断然不能突破玉霞境的，若是再生出一个灵魂来，柳子风还不知要发生什么乱子。 当然，这些只是柳子风心中猜想，也不知按照宗门心法突破到玉霞境会发生什么变故，反正还是不要尝试的好。两种心法同修，这已然违背了正常规律，二者虽有些差异，但终归都是修习真气的法门，后果当然是无从猜测。 另一边，陈羽才仍在问询，只听段北辰的声音传出：“灵鹤山脉有一上古妖猿，至少存活了上千年之久，门中此行除却与魔教中人争夺灵鹤洞府的宝物之外，对这妖猿也有些兴趣，故而派出江师兄带领我们三人察看。但是目前来看，除了我们之外，尚还有魔教和异族之人也打起了这妖猿的主意，这就有些难办了。” 陈羽才听的认真，问道：“早先我也有所耳闻，灵鹤上人的洞府似乎有厉害的毒阵，如今从你口中听闻这妖猿，会不会这两者间有什么联系，难不成要降服了那妖猿才能打开洞府不成？” 段北辰想了一想，又道：“这我便不清楚了，不过若是能寻到江逸师兄，或许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众人默然，眼看天色快要大亮，众人几乎又是一宿没合眼。陈羽才四下看了一眼，见雨势未停，想了一下说道：“说的也是，不过大家几日来都没休息好，北辰你们兄妹伤势又不轻，我们便在此休整一日，待雨停之后再赶路不迟。” 段北辰露出歉意笑容，道：“如此也好，是我们拖累大家了。” 言罢，众人早已是疲累不堪。经此变故之下，陈羽才改为安排众人轮换警戒，其他人则是回到树洞，抓紧时间休息起来。 第一百一十章 异河 灵鹤山脉一带树木繁多，且加上雨水频繁的缘故，都是生的极为茂密。柳子风一觉醒来，浑身疲惫消失大半，转头发现众人还在熟睡，便一个人轻手轻脚的走出树洞。 行至外面，只见绝无影在古木外警戒，此刻正低头拨弄着几只蛊虫。在他身边不远，小白和黑炎也在目不转睛的看着那些小虫，不时伸出爪子拍打过去，似乎觉得十分有趣。另一边则是段北辰兄妹的豹子妖兽和那只白色小貂，看样子已无大碍。 走到绝无影身边，柳子风蹲下身子，道：“无影，你再去睡会儿吧，我来看着周围就好了。” 绝无影摇头笑笑，道：“不了，我已经休息好了，以前和师父四处游历，倒也习惯了那样的日子，睡上一会儿就歇过来了，还是你自己再去休息会儿吧！” 柳子风同样摇头，脸上涌现出一抹无奈，道：“我也不睡了，天命那个家伙在我耳边打呼噜，我睡不着了。” 绝无影顿时哈哈一笑，也不多说，转念一想又道：“子风，师父临走时给你的那只‘鬼虫’，你养的怎么样了？” 柳子风手臂抬起，心念一动，就见一只湛蓝色的甲虫懒洋洋的爬出来，头上触角一动一动的，十分可爱。 “咦？这家伙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绝无影目露奇光，见状顿时凑上前去，眼睛盯着蓝色甲虫瞅了半天，只见蛊虫背壳晶莹透亮，近看之下还有几条淡淡纹路，虽然模样是懒洋洋的，但小眼睛却分外有神，不时闪过一道精光。 蓦然，只见这蓝色甲虫背壳微动，忽然朝两侧张开，扑腾几下之下，在柳子风和绝无影的眼皮底下飞了起来。 两人同时目瞪口呆，绝无影回过神来看向柳子风，吃吃道：“子风，你给它吃了什么东西？这家伙似乎已经变异了呢！” 柳子风思索片刻，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小玉瓶，正是他从落宝殿得来的“灵兽精髓”，递给绝无影。后者接过手中，扒开瓶塞一闻，顿时目中异彩连连，惊道：“这是好东西啊！子风，你从哪里得来的这个东西？” 闻言柳子风也是一愣，没想到在算卜天命口中不值一提之物，竟然让绝无影有这般神色变化，随即开口解释道：“这个是宗门奖励给我的东西，唤做‘灵兽精髓’，至于这东西是怎么得来，我也不清楚的。” 绝无影眉毛一掀，思忖片刻后才道：“灵兽精髓……我倒是听过这个东西，传言是一些道行极高的妖兽死去之后，从其身体中提炼出来的一种东西，对妖兽来说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不过只有这么些就太少了……” 绝无影又低头看了看手中玉瓶，发现也只有半瓶左右，登时叹了口气将之盖好，丢给柳子风后说道：“此物不光能让妖兽迅速成长，乃至发生变异，同时也有疗伤的功效，但凡妖兽重伤濒死，只此一滴便能为其吊住性命……” 柳子风目光瞅了另一边的豹子一眼，说道：“这么神奇？那段师兄的妖兽岂不是可以瞬间恢复如初？” 绝无影连忙摆手，告诫道：“不不不，这东西贵重在有救命之效，你先前喂食给‘鬼虫’的已经是暴殄天物了，尽管那‘鬼虫’产生变异，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更何况，那豹子妖兽多是皮外伤，本体恢复能力又强，根本用不到此物。你还是好生收着，此物也十分难得，还是留到关键时候再使用吧！” 柳子风也觉他说的有理，便将“灵兽精髓”小心收好，心念一动，蓝色的“鬼虫”也飞了回来，也将之收入小瓶中。 雨势渐小，天空中的云层仍没有散开之意，这等阴雨连绵之景还不知要持续多久。不多时，其他人一一醒来，个个看上去都精神不少，段北辰气色也好了许多，看起来已经和常人没什么两样了。 林中小雨，似乎没有几日功夫停不下来，众人收拾好东西便继续赶路。听了段北辰兄妹的遭遇，所有人自是不敢御物飞行，只能以徒步赶路，脸上都是小心谨慎的模样，生怕不小心中了埋伏。 走着走着，段北辰不知有意无意和柳子风并排一起，扭头冲他笑道：“这位便是柳子风柳师弟吧？昨日没来得及感谢，听舍妹说多亏柳师弟发现情况，她才方能逃出生天，真是感激不尽！” 柳子风乍听道这番客气话语，连忙摆手回道：“不敢，段师兄言重了，这也并非我一人功劳，师兄找我可有什么事吗？” 段北辰哈哈一笑，直言说道：“柳师弟快言快语，那我也不兜弯子了，这两只妖兽是师弟养的吧？” 他指的两只妖兽，自然是小白和黑炎两兽，柳子风不知他打的什么主意，摇头道：“小白是师父收服的护山灵兽，并不是我养大的，黑炎是一直跟着我的，不知段师兄有何指教？” 众人也听到了两人谈话，陈羽才转头笑道：“北辰，你问子风这些，难不成是看上了这两只妖兽？” 段北辰被说破心思，也不生气，反而笑道：“倒也不是，我们无方门本来就是以御兽之道闻名，只不过柳师弟的这两只妖兽，我看起来虽然觉得熟悉，但却和史料中记载的有些不同，故而才有此一问。” 周玉茹看了柳子风一眼，对段北辰哼哼道：“你就别想了，那只耗子子风是不会卖掉的，至于小白，这你要跟季师叔去商量了，也许他一高兴，说不定就把小白送你了。” 段北辰顿时哭笑不得，这种事情他哪敢去落霞宗找季正法商量。尽管四大宗门对外同气连枝，但在九州内部仍有不少争斗，无方门给人的印象一向嚣张跋扈，以季正法见刚则刚的性子，还不知会是个什么局面。 柳子风一听心中了然，忽想起他方才所说，问道：“段师兄，你说看到小白有几分熟悉，不知道他究竟属于什么妖兽？” 段北辰盯着小白看了几眼，也许是目光不善，小白目中登时泛起一阵紫光，柳子风连忙拍它脑袋一下，这才安分下来。段北辰想了想，道：“嗯……看起来和瑞兽麒麟有几分神似，体内似乎又有着上古雷龙血脉，而且已经觉醒，真要区分的话只能算作种类变异，其他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了。” 末了，目光又看向柳子风肩头的黑炎，讶道：“这个家伙倒和传说中的‘火光兽’像极，只是传说‘火光兽’不惧任何火焰，但见水则死，你这个小家伙淋了这么久的雨，反而还是好端端的，当真奇怪，怪哉！” 听段北辰一说，柳子风感觉之前疑惑去了不少，但新的问题又多出许多，什么上古雷龙，瑞兽麒麟，种类变异等等，他都是只闻其名，一知半解，当下便跟段北辰结伴同行，将心中疑惑一一道出。 两人聊的兴起，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过去，约莫有半日功夫过去，看天色渐渐暗下来的时候，众人终于走出这片密林。 天色尚不算晚，只见众人前方赫然是高矮不断的几座山丘，其中最显眼的是中央处的一座山峰，比周边山头高出越两三倍，柳子风放眼看去，感觉只比落月峰矮上少许，半山腰以上全是浓稠雾气，看不出真切形状来。 众人脚下是一处开阔原野，再往前便是一条大河，自山间流淌而出。按照段北辰所说，江逸等人十有八九是进入了山间峡谷之中，传言那妖猿便是藏身其中，似乎是灵鹤上人洞府的守门灵兽。 山风吹来，众人身上衣衫皆是潮湿无比，几名女子更是打了个冷颤，陈羽才见状说道：“我们继续赶路吧，争取在天色完全黑下来之前进入峡谷，一边寻找一下他们的踪迹，一边看那峡谷中有无合适的地方休息，如何？” 众人依言前行，点头同意。出了树林之后，风势陡然大了许多，吹得众人都裹紧了身上衣衫，饶是柳子风等人都有些经受不住，牙关“咯噔”作响。陈羽才一挥手，道：“也罢，此地视野开阔，若有埋伏定然能一眼看出，我们便一口气飞到峡谷之外，再小心进入其内便是了。” 说完，众人赶忙运起真气，纷纷取出各自法宝，飞至空中。陈羽才照例飞在最前，天气寒冷，遁速不免比平时快了一些。如此一来，几个呼吸便是临近那条大河之前，正当陈羽才就要飞过时，蓦然身后传来一声大喝：“大师兄小心！” 陈羽才闻言一惊，连忙止住遁光，众人也纷纷停下，柳子风疑惑地看向算卜天命，方才便是他爆出一声大吼，此时见他脸色凝重，目光看着汹涌奔腾的河水，沉声道：“大师兄，我们下去再说，这地方不对劲！” 众人相视一眼，都有些莫名其妙。柳子风知道他不会无的放矢，当先便跟着他落下身子，见算卜天命目中异色一闪，对身边的绝无影说道：“无影，你让一只蛊虫飞过去试探一下。” 绝无影依言照做，袖间飞出两只黑色甲虫。在众人的目光中，两只甲虫飞至河面上空一半时，仿佛瞬间失去了所有力量，一下子坠入下方河水中。一旁的绝无影脸色一变，惊声道：“不对，我那两只蛊虫已经死了！” 听他惊呼出声，众人登时脸色大变，陈羽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暗道好险。不过这其中究竟，也只有算卜天命才能看出一二来。 第一百一十一章 黄泉 众人站在奔涌不息的大河前方，面色均是难看无比，目光看向算卜天命时，凝重中又带着几分钦佩之色。若不是算卜天命发现得早，只怕飞在前面的陈羽才等人已经遭殃了。 陈羽才仍是心有余悸，脸色不大自然的走到算卜天命身边，道：“天命，多谢你了，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情况？” 算卜天命顺着大河的方向看去，并未发现什么异常，再远处便是一片雾气茫茫，似乎是从灵鹤山主峰流下。收回目光，他又转身朝着四面望去，只见这片空旷之地三面是高低起伏的山丘，身后则是众人刚刚走出的密林，抬头看了一眼天色，忽然露出忽然大悟的神色来。 柳子风见他表情变化，也出声问道：“怎么样，想到什么好办法了吗？” 算卜天命摇头，随即口中解释道：“我还没有尝试，不过这长河先前看来很是诡异，所以我便在刚才留意了一下，如今看来的确非是善地。此地三方环山，后有密林聚气，再加上这灵鹤山脉时常伴有阴雨，故而此地聚集了大量阴气。” 众人听他所言，连忙仔细感应一下，只听陈羽才道：“的确如此，这里真气比山外稀薄太多，方才起风时大家都以为是天气寒冷，原来是这阴气作祟。” 算卜天命点头，目光又看向河边，接着说道：“那早先到来之人，借着此地浓郁不散的阴气，以这条河水的走势设下一个大阵，手法虽然简单，但威力却是不弱，名叫‘黄泉之阵’。若是死物便不会受这大阵影响，可若是生灵一旦踏入阵中的话，不出片刻便会失去一身道行生机，化为枯骨。” 南宫寒听得此阵如此邪恶歹毒，口中骂道：“这般狠毒手段，八成是那些魔教妖孽的手段，想在这里暗算我们，还好有天命师弟慧眼如炬，识破了这些歹人的计谋，真是可恨！” 陈羽才目露思索之色，目光看了段北辰一眼，道：“北辰，这布置阵法的手段，你有见那些血灵山门人施展过吗？” 段北辰脑中想了想，随后摇头道：“这点我倒是没有留意，也不敢说没有，只不过凭感觉来说，那些歹人应当不会下这么大工夫去阻拦我们。此外，这种能操控山脉风水的阵法大师，数百年不出一个，怎会做这种无聊之事？” 经段北辰一提醒，算卜天命顿时恍然，脱口而出道：“段师兄说的有理，或许这大阵本就是灵鹤上人留下的手段，灵鹤上人的宝物哪能轻易得到，多半是要经历多番阻挠，方才能顺利抵达灵鹤山吧！” 其他人这时也想明白了其中道理，柳子风闭目感受着周围情况，脑中那朵墨色莲花快速旋转，一道道阴气无声无息间被他吸收。这种阴气集聚之地对其他人来说无法修炼，但却是柳子风修行的绝好之处，只这片刻功夫，那朵九瓣墨莲吸收了许多阴气，通体色泽黑中透亮，表满都散发出一丝黑蒙蒙的微光。 这一切都是柳子风脑中景象，外人自然看不到，这片刻足以抵得上寻常几日打坐，柳子风自然欣喜无比。唯一遗憾的是没有心法可修，这些阴气尽数涌入墨莲之中，被它尽数吞噬掉了。 也在此时，算卜天命也是取出几样物品，都是用来破阵而用的稀奇物事。虽然像陈羽才、南宫寒等人也识得一些阵法，但却对阵道一窍不通，其他人更是一无所知，当下只能依靠算卜天命的手段了。 众人站在一侧，距算卜天命拉开一些距离，生怕打扰了他。此刻，只见算卜天命沿着河岸走出几步，目光仔细观察几眼，而后又换一处位置。不多时，见他回到原地，手中多出一枚小巧阵盘，闭上眼睛念念有词起来。 其他人都不敢出声，都是目光好奇的看着算卜天命施法。片刻后，只见那方阵盘开始发出蒙蒙光亮，灵动的从他手中飞出，一直往大河的上空飞去，直到抵达中间高出一些方才停下。 也在这时，阵盘散出的点点光芒似往下落，登时在河岸两旁出现一层透明屏障，似与整条河水连为一体，上方更不知有多高。透过屏障看去，只见河中水流湍急无比，颜色暗黄浑浊，仿佛有一丝腐朽气息自水中飘散而出。 算卜天命登时色变，急忙退后几步，惊呼一声：“子风！你快来看看，这难不成真是从九幽地狱流出的黄泉之水不成？” 柳子风正全神贯注的修炼着，冷不丁被算卜天命一声喊醒，连忙跑到他身边，关切道：“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一边冲算卜天命问道，同时目光已经看向河中，脸色也是一变。走近几步，算卜天命不禁提醒道：“子风，不可靠的太近！黄泉之水乃世间极致腐朽之物，无论是何等修为的生灵，被这黄泉之水浸染之下都会化成一具枯骨。” 柳子风曾修习过《鬼灵经》心法，后又转修《地鬼术》，对这类知识倒比算卜天命熟识一些。观察一番，又细细感知片刻，才转头没好气的冲算卜天命说道：“这里怎么可能出现黄泉？多半只是上游之地阴气太过浓郁，长年累月之下才让这河水变得如此浑浊不堪，虽说也有着腐朽之意，但还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 众人一怔，算卜天命也是一愣，旋即有些狐疑道：“是吗？可我怎么看这河水都跟古籍中描述的一模一样，不会是你看错了吧？” 见他不信，柳子风只好从地上卷起一把嫩绿杂草扔了进去，只见草叶顿时被河水冲向远处，过了许久才化成几节枯枝。而后，柳子风转头道：“若是真正的黄泉之水，不要说这些杂草，单是我们靠的这么近，早就被那腐朽之息侵染了。” 算卜天命恍然，顿时先松了口气，而后脸上又显难色，尴尬道：“这大阵似乎太过复杂，以我修为目前无法破开，不过却是有另外一个方法。这‘黄泉大阵’每个时辰都会变化阵眼，故而有一炷香时间的隔流，在那一炷香的时间里我们快速越过的话，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落霞宗众人在宗内已经见过这小子身手，但此时看那大阵河水颇为不俗，又听他如此说来，心中顿时稍稍平衡了些。若是这小子非但道行不差，连阵法之类都如此娴熟的话，其他人真是可以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陈羽才微微点头，询问道：“那这么说来，距离下一个时辰还有多久？” 漂浮在半空的阵盘飞回算卜天命手上，感应片刻，听他说道：“不急，还有半个时辰左右，我们可以稍稍歇息片刻。” 行至此处，众人尚未歇息片刻，索性从怀中摸出干粮啃了起来。段北辰看了一眼浑浊河水，叹了口气，只得从附近找了一片阔叶接些雨水，将脸上的血污洗掉。本想着见到一条河流，痛快洗上一番的，但现在看来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半个时辰很快过去，众人站在算卜天命身旁。蓦然间，只听算卜天命沉声道：“无影，你先试探一下危险。” 绝无影点头，登时有几只蛊虫飞出，在众人巴巴的目光中，直奔河对岸而去，果然没有再如之前一样坠落。见状，算卜天命低喝道：“好了，就是现在！我们都过去吧！” 说完，他第一个驭起法宝黑伞，众人也纷纷驭起法宝，跟在身后飞向对岸。直到最后的柳子风落下，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还好有惊无险。 趟过河流，前方不远便是两山相夹的一处幽谷，除此之外，四周便全是绵延山脉。陈羽才看了一眼，毫不犹豫道：“我们从峡谷这边进去，如果北辰说的没错，前面那些人多半是进入峡谷之中了。” 众人一路向前飞去，没过多久便是来到这峡谷外围。近处看去，脸色不禁都生出些变化。 峡谷两侧是两座高山，比其余山峰要高出倍许，生的怪石嶙峋，十分陡峭，仿佛是两座接天石壁。再看幽谷，只见其中林木葱葱，却多是一些不知名的草木，通体是非正常的暗绿色，还有不少诡异花朵，模样宛如女子笑脸，却是通体呈鲜艳的血红色，娇艳欲滴中又带着几分狰狞可怖。 柳子风站在原地，感受到脑中墨莲此时转动的速度明显加快，浑身都泛起一丝凉飕飕的感觉，顿时发现周围阴气更加浓郁，不由得暗自小心谨慎起来。同时，他扯了扯算卜天命衣袖，轻声道：“小心些，这里阴气浓郁得有些不正常。” 非但是他有所察觉，众人都感觉浑身上下寒毛直竖，有种如临寒冬之感。陈羽才眉头紧皱，心中升起一丝不详预感，久久没有说话。而正在此时，忽然在他身旁不远的石门虎蓦然生变，大吼一声道：“狗贼，我要杀了你们！” 这一声顿时吓了众人一跳，转头只见石门虎已是浑身气息流转，法宝巨锤在手朝着幽谷冲去。这一下，其他人都是脸色狂变，陈羽才大声吼道：“石门虎，你要干什么？” 但见石门虎此时已无神智，双眸中满是那血色小花之影；与此同时，几女中的那名活泼师妹瑶琴，此刻也是目露迷茫，浑浑噩噩的往前走去，口中呢喃道：“爹，娘，我来了……不要丢下我一个人……” 众人心中更急，陈羽才慌忙阻拦在石门虎前方，两人顿时争斗起来。南宫寒和念琴初琴两女死死拉着瑶琴，不让她走向幽谷，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夜鸦 这时，只见宋惜彤忽然来到绝无影身边，轻声说道：“你用蛊虫把这几朵妖花毁掉，他们便无事了。” 柳子风顿时看去，只见那几朵血色小花无风自动，宛如妖娆女子频频点头，登时有些恍惚。然而下一刻，脑中突然一凉，却是那九瓣墨莲轻轻一颤，将他从迷惘中唤醒。 回过神来，柳子风顿时吓了一跳，再不敢去看那诡异妖花。这时，算卜天命已经唤出一群蛊虫来，几下便是将前方几朵妖花蚕食干净。与陈羽才争斗的石门虎顿时目露清明，连忙收手惊声道：“等等，大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陈羽才见他恢复神智，顿时松了口气，另一边瑶琴也恢复正常，但见前方一片杂草已被蚕食干净，方才明白是被那妖花蛊惑了心智。 柳子风顿时露出佩服神色，对身旁宋惜彤道：“宋师妹，你认识那诡异妖花吗？” 宋惜彤看他一眼，却是没理他，自顾自走到一边，才有声音传来：“你心智不坚定。” 柳子风顿时讪讪，方才只是被那妖花迷惑片刻，却被宋惜彤刚好看到。只是他不知道的是，从始至终那双暗褐色的双眸都在留意着他，而在柳子风目光看来时，又不留痕迹的看向别处。 场面安静下来，陈羽才有些犯难。现在尚未进入谷中，便遇到了这等诡异之物，若是进去还不知道有什么山精鬼魅。仰头四顾，两侧山峰不知绵延多远，登时放弃了绕路的念头，沉声道：“我们进峡谷吧，从两侧走路途更远，也不知有什么凶险，接下来你们跟在我们三人身后，时刻小心谨慎！” 说完，陈羽才又转头对周玉茹道：“玉茹，把那件法宝取出来吧，有此宝在手，大家也安全一些。” 周玉茹闻言点头，取出一件三寸大小的圆环来。只见这圆环通体呈暗黄色，表面有七个小小凹槽，其中镶着几颗不知名的珠子。周玉茹催动真气注入圆环，下一刻，只见圆环上的七颗珠子发出耀眼白光，登时照亮众人周围三尺有余。 法宝圆环脱离周玉茹双手，静静悬浮在众人头顶，一层光幕如瀑般倾泻下来，将所有人护在其中，独显玄妙。 陈羽才见法宝亮起，脸色稍缓，转头笑道：“这是玉茹从落宝殿选的一样法宝，全名叫做‘七星环’，可攻可守，也算是一样不错的法宝，此时用上正是恰到好处。” 柳子风见身前有淡淡白光，不禁好奇伸出手来，顿时有种温润之感，白光从他手指绕过，与下方白光连成一片。 继续赶路，峡谷幽深僻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除却众人周身三米，放眼看去只能看到两旁漆黑树影，气氛平添了几分压抑。走着走着，忽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哗啦”响声，紧接着便是有“扑腾扑腾”拍打翅膀的声音。 走在前头的陈羽才、南宫寒和段北辰三人，听到动静传来顿时停下脚步，浑身真气运转起来，连忙凝神看去。 除却身侧，远处尽是黑暗，难辨东西南北。只见头顶上方不远处忽然有一群黑影飞来，扑腾着翅膀朝众人方向飞来，离得越近，越能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压迫气息扑面而来。众人神色微沉，但见这群不知名的黑影朝这边飞来，都是开始运转真气，手中法宝发出微光。 陈羽才凝神戒备，冷不丁似想到了什么，忽然失声道：“是‘七星环’！” 他这一呼，众人顿时明白过来，但此时那群黑影已经乌压压的一片飞了过来。柳子风凝神看去，只见是一只只通体生着黑色翎羽怪鸟，目光透出无情狠毒，与之对视心中莫名有些慌乱，仿佛看到了死亡一般。 众人纷纷色变，这黑鸟离得近了方才显出模样，陈羽才刚看这些黑影一眼，“七星环”的光芒陡然强盛几分。转头急忙一看，却是这些怪鸟从四面八方而来，层层水涌般的把众人围住，周玉茹慌乱之下连忙注入更多真气，而重载前头的几只巨大怪鸟已经悍然扑来。 众人不禁握紧法宝，一副便要动手的模样，却忽然听陈羽才急声道：“大家且慢动手，这些畜生名叫‘夜鸦’，骨子里出了名的记仇，但凡争斗起来便是不死不休。方才兴许是‘七星环’的亮光吸引了这些怪鸟，大家都躲在里面不要出去！” 说话间，只见这群名为“夜鸦”的怪鸟接二连三的冲来，前头几只撞在“七星环”的光罩上，登时被震得粉身碎骨，血流满地。柳子风见状不由暗自咂舌，忽的有些后悔没有在落宝殿用心寻找，说不定还有与这“七星环”威力相仿的法宝。 无数黑影在众人头顶上空扑腾着，四周此时连树木黑影都看不清楚，只剩声声怪叫从各处传来，十分刺耳。在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夜鸦群悍不畏死的冲锋下，地面上已经铺满了一层厚厚尸体，众人都是满脸警惕之色，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身前，时刻提防这群畜生冲破屏障。几名女子更是吓得小脸煞白，全所在中间周玉茹处，帮她一起稳固起“七星环”来。 蓦然，众人只听几声嘶哑怪叫，仿佛是铁片划过大理石地面的刺耳声音，都是眉头皱起。而后，只见那些夜鸦开始向外飞去，众人见状还未来得及松口气，忽然又见一只比方才几只还要大上几倍的夜鸦出现，墨黑色的眼眸中闪过一抹死寂阴毒。 在这片刻功夫，众人放眼望去，死在地上的夜鸦尸体堆起厚厚一层，光罩上满是黑血污垢，污浊不堪。所幸这“七星环”威力尚可，经受了这番暴风雨一样的攻击之后，依旧是白光熠熠，不见丝毫动摇。 段北辰看了一眼那只体积最大的夜鸦王，沉声道：“陈师兄，那夜鸦王似乎要冲过来了，我们能抵得住吗？” 陈羽才面沉似水，不知何时已和周玉茹站在一起，共同维持“七星环”的光罩，闻言回道：“无妨，‘七星环’是前任掌教亲手炼制而成的法宝，以我等道行虽只能发挥出一二成威力来，但对付这群畜生还是绰绰有余的。” 话音刚落，那夜鸦王蓦然“嘎啊嘎啊”凄叫起来，尖锐的声音直刺耳膜，搅得众人心烦意乱，脑中生晕。周围其他夜鸦见首领发号施令，登时一个个都红了眼，扑腾着便直直再度冲来。 “七星环”属实威能奇大，虽看起来模样普通，但这屏障却是牢不可破，反震的力道也着实不轻，但见周围的夜鸦冲撞在光罩上，噼噼啪啪的爆成一团又一团血花。一时间，一股刺鼻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直呛得众人连连皱眉。 柳子风静静的站在一侧，目视着这群怪鸟冲来，在面前爆成一团团血雾，脸色也是有些苍白。伸手一摸，后背已是全被汗水浸湿。细细感觉一下，顿时发现周围阴气更加浓郁，其中夹杂着一丝灰白色的死气，柳子风思索片刻，便停下了运转着的《地鬼术》心法，而是运转起《九霞玄经》来。 然而，那丝丝缕缕的灰白色死气，仿佛能嗅到柳子风气息，仍是围绕在他身边不肯散去，让他不禁眉头紧皱。这死气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常人一旦被死气入体，轻则生机损耗，衰老加速；重则寿元损耗，年早夭亡。此刻见那死气如跗骨之蛆般缠绕过来，柳子风登时朝旁避开。 此刻，众人本就挤成一团，柳子风根本挪不开步子，脑中九瓣墨莲蓦然一震，只见他浑身青黑之光一闪，那些灰白死气顿时被生生震散。柳子风这才大松口气，也感觉有些莫名其妙，按理说只有死人才会被死气缠身，而自己…… 想到这里，柳子风不知突然回忆起什么，惊出自己一身冷汗。 视线微移，柳子风眼神一顿，忽的发现身后正缩着一道娇小身影。转头看去，却是宋惜彤在他身后，此时只见她没了平常那般淡然平静，整个身子缩成一团，小手紧紧捏着柳子风的衣服，瑟瑟发抖，不敢抬头。 柳子风顿时一愣，连忙问道：“宋师妹，你没事吧？” 宋惜彤轻轻摇头，瑟缩的身影宛如雨中孤独的小草，也不说话，只是忽然伸手死死抓着柳子风的手臂。柳子风顿时感觉一阵冰凉，其中还带着轻微颤抖，想必是这漫天的夜鸦黑影冲来，把这个年龄不大的女孩吓得不轻。 越是这样，柳子风虽心中同样紧张，但此时更不能露出一丝马脚，模样还算镇定，转过身目视着前方夜鸦冲来的身影，硬生生站的笔直挺拔，把宋惜彤完全挡在身后。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夜鸦群如潮水一般不断冲来，死伤已然不计其数。这幽暗深谷中不知有多少夜鸦，尽管尸体已然快将众人淹没其中，但四周半空仍是黑压压的一片。过了许久，许是那夜鸦王见如何攻击都不见效果，终于是停了下来。 众人额头见汗，心中却是不敢有丝毫松懈，目光直直的盯着夜鸦王，时刻提防。 远方终于浮现一丝曙光，天色渐明，厚厚的云层开始向四周散开。那夜鸦王此时尖鸣一声，顿时围绕在“七星环”周围的无数夜鸦扑腾飞起，在夜鸦王的带领下，朝着幽谷深处飞去了。 过了许久，四周再度安静下来，除了被“七星环”笼罩当中的数人，其余各处都是夜鸦尸骨，黑血遍地，气味刺鼻。众人中周玉茹几女再也忍将不住，脸色一白，在一边干呕起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幽谷 天边朝阳升起，撕破连日来厚重阴沉的乌云，“七星环”依旧亮着白色宝光，将众人护在其中。 见几女吐得厉害，也不知过了多久，周玉茹等人才停止干呕，但面色却是异常难看，其他人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尽皆面沉似水。尽管这一夜未曾动手，但这般血腥恶心的景象在目中坚持一宿，却似乎比动手杀敌还要难受几分。 四下看去，众人所在之地已然被夜鸦尸体堆成一座小山，若非是头顶还有“七星环”亮着光芒，多半会被认为是一座尸山。陈羽才左右看过，见那些夜鸦已经确实消失不见之后，才开口道：“好了，那群出声也只有在晚上出没觅食，白日里是不会出现攻击人的，这地方太过恶心，大家都注意一下，稍后我撤掉‘七星环’的防护后，都要第一时间催动法宝脱身，否则被这污秽脏了衣物的话，那可是极为难受的。” 众人点头，柳子风朝身后看去，只见宋惜彤已经悄然放开他的手臂，依旧是低着头，露出的侧脸隐隐有些苍白。柳子风有些奇怪，不曾想众人中道行数一数二的她竟如此害怕，但现在也不是问这些问题的时候，只轻声道：“宋师妹，你还好吗？” 宋惜彤小脑袋微抬，目光对上柳子风看来的眼神，有些无助而又柔弱道：“谢谢你，我没事了。” 这时，陈羽才见众人准备完毕，登时表情一正，低喝道：“好，听我数道三，大家便一起往前方过去。一，二，三！” “七星环”光芒一散，周围堆积的夜鸦尸骨夹杂着无数血污顿时涌来，众人不敢怠慢，皆化为道道遁光冲出原地，一下子飞出几十米远方才站定。转头看去，原先所在之地顿时被尸骨淹没，皆是心中暗道好险。 缓过神来，气氛突然陷入沉默。自从密林中走出以来，众人便接二连三遭遇各种变故，而这才前行了不足十分之一。一想到接下来又会遇到如何凶险，连陈羽才都有些皱眉，半天想不出该怎么鼓振士气。 半晌后，谁都没有说话。陈羽才一时也不知怎么开口，便当先一人朝着幽谷行去，众人在身后紧紧跟随。这般沉默走了约有一个时辰，倒也没发生什么事情，大家心中暗暗松了口气。也在这时，走在前头的陈羽才忽然停住，口中道：“慢。” 众人在他身旁站定，身前是一面杂草丛生的斜坡，目光看去，登时有些色变。可怜的是几名女子更是俏脸煞白，探头张望过后，则在一旁再度干呕起来。 柳子风也觉得胃中翻涌，强行止住阵阵恶心之感，只见前方草丛中赫然有几具尸骨，身上穿着异族人的服饰，看样子已是毙命多时。浑身上下全无一处完好，血肉模糊，大部分露出森森白骨，着实有些恐怖。 陈羽才看了一眼，登时一叹，似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转头说道：“是了，夜鸦最喜欢寻觅腐肉而食。昨日我们催动‘七星环’的时候，这群夜鸦正在此处进食，却被法宝惊动，所以才会那般不要命似的对我们发动攻击。” 众人了然，这才明白怎么回事。段北辰目光直直的看向其中一具还算完好的尸身，思忖片刻道：“这个异族人我似乎有些印象，先前我与舍妹遭受伏击的时候，这个异族人似乎是其中一个，本领虽算不得强但也不弱，不知为何会葬身此地。” 陈羽才忽然想起先前两人被追杀而来，登时脑中闪过一道亮光，颓然叹息道：“果然如此，异族和魔教联手了么？” 柳子风几人顿时不解，只听算卜天命出声问道：“大师兄，那栖霞镇不是宗门帮助异族建成的交易之地吗？这些异族人非但不心怀感激，怎么还敢和魔道中人联手对付我们？” 陈羽才轻轻摇头，徐徐解释道：“非也，人族向来贪婪乃是本性，就算是建成了栖霞镇，异族人多半也不会感激人族，而是觉得是人族攫取奇珍异宝的地方。其实，这本就是栖霞镇建立之意，如今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毫无利益的好事？” 算卜天命登时语塞，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陈羽才见他不语，又道：“光凭我们几个，能够对待身边之人报以真诚，不求回报已是幸事，如何能够改变得了这茫茫世道？” 南宫寒闻言眸中一亮，而后又平静下来，另一旁段北辰则是满脸赞同，出言附和道：“陈师兄说的不错，一己之力对这天地来说犹如沧海一粟，何其渺小，或许已有高人默默无闻，已然修得长生大道，但这世道却已然如此。我们只是自己，这世间所有之物，都不完全是我们的。” 几人侃起长生大道，皆是语气唏嘘，目中流露憧憬，却冷不丁一声轻哼传来：“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这里妄想长生大道，若是不快些走出这片幽谷，今晚再遇到些什么强横妖兽，你们就在妖兽肚子里畅聊长生去吧！” 这一番话说的语气十足，众人皆是一惊，目光齐齐看向面色有些苍白的周玉茹，方才话语便是自她口中说出。要说这里有谁能对陈羽才呼来喝去的话，也只有周玉茹有这个能耐了。 本来刚从夜鸦尸堆中脱出，现在又看到如此惨象，周玉茹直吐得要把五脏六腑呕出来。回到众人身边后，又听陈羽才和段北辰两人聊得起劲，登时气不打一处来，听起来颇有些乃母训子的味道。 陈羽才顿时讪讪，段北辰也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笑道：“玉茹嫂子说的不错，我们得快些赶路才是，这些异族人死的凄惨，不像是被妖兽袭击身亡，更像是与人斗法遭了重创，古怪的紧。依我看来，还是快些往前追赶，说不定能找到那些凶手，也好把事情弄个明白，陈师兄你说呢？” 不等陈羽才接话，周玉茹就先脸色变得通红，口中啐道：“胡言乱语！哪来的说法就胡乱称呼人家！” 虽然嘴上如此，但周玉茹脸上的红霞却是更盛，一抹娇羞无论如何都是隐藏不住。 陈羽才摸头傻笑，随即回过神来，见众人脸上都有笑意浮现，心中忧虑不觉去了许多，正色道：“不错，我们也该振作精神，这才刚刚踏入灵鹤山脉深处，已经容不得我们打退堂鼓。况且身为修道之人，当穷竭己身，逆流而上，才能有所成就，我们走吧！” 一番过后，众人心情轻松不少，虽对前行之路仍心中忌惮，谨慎小心，但起码不至于像方才那般紧张了。 一路走着，似乎所有的危险都在幽谷前半段，自从经历了夜鸦袭击之后，一路上再无其他凶险。其间又遇到了在幽谷口处的那种血色妖花，登时被绝无影放出蛊虫啃食干净，并未对众人造成什么影响。 一天下来，直到夕阳快要落山之际，众人刚刚走出幽谷。虽然并无什么危险，但后边的道路却是险阻难行，忽而碎石遍地，忽而又是沼泽泥泞，又或者是溪流阻碍，总之到了最后，连陈羽才都有些腿脚发麻。若非是忌惮幽谷中再发生什么变故，众人早便御物飞行出去了。 此刻，柳子风等人站在幽谷出口，面前是一片巨石密布的丛林。在这石林前方，有着两条小径直通石林深处。近处看去，这些巨石仿佛是天然形成，其上光滑圆润，映射着夕阳余晖发出刺眼金光，煞是好看。 陈羽才一挥手，迈步朝前行去，口中道：“我们走近看看，再做打算。” 众人连忙跟上，来至近前，只见面前是两条不知通往何处的碎石小径，其间竟无半点杂草，俨然如一片不毛之地。柳子风凑近一侧石壁，目光看去顿时一愣，道：“你们看，这石壁上似乎有些文字图案，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其他人也注意到小路两旁各有一面洁白石壁，圆润透亮，宛如美玉。凑近看去，位于左侧的石壁上刻画着一个圆盘状的东西，周围用弯弯曲曲的线条勾勒出一圈波浪，看起来像是火焰。圆盘正中央处，赫然有一个大大的“玄”字，一旁似乎还有些蝇头小字，是对着圆盘模样的物事的说明。 柳子风看了一眼，虽然并非现今通用的文字，但却在《相卜天书》上见识过，也能认出个大概来。只见其上如此写道：此宝曰玄阳镜，众玄之玄，是为天玄；玄妙有道，故分阴阳；玄阳镜当为阳之所属，玄阳之后，当为少阴，阴阳际会，衍化万千；天地阴阳皆不见，两处茫茫觅长生…… 后面的小字有些模糊不清，许是经历了许久岁月，已然无法探查。陈羽才也在柳子风一边，同样通晓一些古字，便将其上所述尽数告知众人。柳子风看完这面石壁，对其上所说的“玄阳镜”倒是并无多少感觉，《地鬼术》本就是修习阴气的心法，与这“玄阳镜”显然背道而驰。虽有传言道修行至深处时，阴阳便可相生相克，生生不息，但对柳子风来说未免太过遥远了些。 压下心中念头，柳子风目光看向右侧石壁。也在此时，算卜天命的身影正在右侧石壁处，转头朝柳子风挥手喊道：“子风，你来这边，我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 柳子风顿时一愣，反应过来应了一声，便抬脚朝算卜天命的方位走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石壁 右侧石壁同样光滑平整，从其上刻画的图案来看，显然曾经被人细细打磨过。 柳子风走到跟前，算卜天命登时指着石壁，惊喜道：“子风，你快些看看，这上面的东西是不是跟你有些关联？” 左右看过一眼，只见众人已被陈羽才刚刚所说的“玄阳镜”吸引过去，便低头朝着石壁看去。这一看，只见这面石壁上图案却是多出不少，共有三排四列，每一副都刻着不同的影子，或是头生双角，或是身披锁链，模样有的凶恶，有的诡异，看起来宛如从地狱钻出的阴魂恶鬼，着实有些吓人。 柳子风又细细看了一遍，发现这面石壁上除了这些模样狰狞的恶鬼图案之外，并无半点文字记载，登时有些摸不着头脑。算卜天命见他发愣，在一旁疑惑道：“子风，看出什么没有，你不会连一个图案都不认识吧？” 蓦然听的此言，柳子风顿时一呆，转头问道：“虽然有些熟悉，我的确忘记了，你看出什么东西了吗？” 算卜天命顿时脸色一黑，凑到他耳边轻声道：“真不知道你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这是你曾经得到的《地鬼术》残卷铁片上的封印图案啊！这些我都还记得真切，莫非你已经忘记了？” 柳子风心中一惊，转瞬便是心跳加速，脸色都微微起了变化，声音急促道：“你是说，灵鹤上人的洞府中可能有……？” 这其实也无怪柳子风不知，当初那些漆黑铁片都是交给算卜天命解析，他脑中没有印象也是理所当然。只不过骤然听得会有《地鬼术》的残卷藏身于此，柳子风心中无论如何都难以平静下来。 算卜天命轻轻点头，随后又泼冷水道：“只是可能，但是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免得最后心里难受。依我看来，就算最终寻不到你那心法残卷，也多半能知道这种封印之术的秘密，或许从中能得出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这时，陈羽才等人已是走了过来，众人聚在一起，面前分明是一条岔路，如何选择目前还是个问题。陈羽才见众人不语，便当先开口问道：“大家有什么见解不妨说出来，我们稍后也好有个决断，到底该选择哪一条路。” 两侧石壁，一面上刻画着法宝“玄阳镜”，看起来威力非凡；另一面上刻画着妖魔鬼怪，不知是什么神鬼莫测的东西，众人听陈羽才说话，目中都有思索之色。过了半晌，只听段北辰先道：“陈师兄，此地有些古怪，来之前你们宗里师长前辈们有没有说过关于这石壁的事情？” 陈羽才摇头，反而是在他身侧不远的南宫寒插嘴道：“这石壁倒是没听说过，不过我曾听师尊提及过灵鹤上人，据说乃是一千年大妖，就算放在妖族中也是赫赫有名的前辈，手中一样至宝‘玄阳镜’厉害无比，乃是一件至阳至刚的无上法器。但是后来灵鹤上人似乎是修炼出了岔子，又或是触及到了什么隐秘，才离开了南泽之地，不知所踪了。” 算卜天命愕然，忙问道：“这么说来，灵鹤上人莫非已经是坐化掉了？” 段北辰闻言截道：“此事不可妄下结论，妖族寿命比人族长出太多，更何况是修炼有成的大妖，就算活到现在也不足为奇。我们如今就在这位前辈大妖的地盘，说话可是要小心一些，万一被这位前辈惦记上可就麻烦了。” 算卜天命顿时讪讪，有些心虚的四下看了一眼，心中连道几声抱歉。陈羽才见众人也说不出个一二来，便开口道：“既然大家也不知道该怎么选择，我便说一下我的看法。左侧石壁上是法器‘玄阳镜’，代表的是玄阳之力；而右侧的石壁上刻画着狰狞鬼物，此类属阴，应当是代表着天地至阴。自古常言道：‘天地分阴阳，阴阳生万物。’如我猜测不错的话，这是一条阴阳通路，最终到达的地方想必就是灵鹤上人的洞府了。” 众人根据陈羽才所言，再看了一眼石壁，觉得他所说颇有些道理。柳子风沉默不语，眼角余光微微瞟过右侧刻着狰狞鬼怪的石壁，心中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段北辰会意，问道：“照师兄这般说来，可是心中已经有了决断？” 陈羽才点头，环顾众人一眼说道：“照此情况，我们便只能兵分两路前进了。至于如何分配人马，我们……” 说话间，忽的众人头顶处传来一声清脆鸟鸣，顿时齐齐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小鸟在半空盘旋，方才声音正是从这小鸟口中传出。陈羽才面色微变，手指放在嘴边轻轻吹声口哨，而后就见那小鸟双翅一摆，朝着他飞了过去。 柳子风几人顿觉疑惑，只听石门虎在一旁解释道：“这时宗里常用的信鸟，若是有什么紧急之事，而又相隔不是太远的话，便可由此鸟传递消息，方便的很。” 柳子风看那小鸟飞到陈羽才身前，被陈羽才捧在手中，脚爪上果然绑着一个小小圆筒状的东西。陈羽才将小圆筒摄在手中，指尖上青光微闪，似乎在破解其上封印。而后只听“啵”的一声轻响，一张小纸条从小圆筒中跌落出来。 陈羽才将之拿在手中，其上约莫有四五行字左右，却是让他脸色稍变。不知怎么，似乎感觉到陈羽才目光朝这边瞟了一眼，柳子风再看去时，只见他眉头皱起，沉声道：“有些不妙，方才是门中的邱方师兄传信与我，说在前方已与敌人交战，让我等速去支援。他们走的是‘玄阳镜’这一侧，如此看来，我们也不能再耽搁了。” 说完，陈羽才又在周玉茹耳边轻语几句，顿时就见周玉茹脸色微变，莫名其妙的一副要发飙的架势。但陈羽才并未给她机会，对众人说道：“如何安排我已心中有数，南宫师兄和段北辰兄妹你们两方与我和玉茹以及石师弟一起从左侧进入，前去支援师兄；至于右侧，便由子风，天命，宋师妹和无影兄弟进入，如何？” 这般安排还算妥当，陈羽才一行人实力不差，而柳子风这一方同样不俗，算卜天命阵法造诣不浅，绝无影修习的又是难得一见的蛊术，宋惜彤道行本就与陈羽才不相上下，再加上柳子风这么一个异人，可谓是囊括个中，面面俱到。 见众人没有异议，陈羽才也是当机立断道：“那好，我们便分头行动。子风这边，若是遇到什么意外，能闯便闯，但也要万分小心，不可勉强。若有人力不可为之事，切莫盲目前行，记得提早催动真气注入信号筒，我们便可及时支援。” 柳子风郑重点头，忽觉周玉茹的目光看来，神色间满是担忧，顿时脸上一笑，口中道：“玉茹姐，放心吧，我可不是胡冲乱撞的莽撞之人，会小心的。你和大师兄一起，也要留心一些，避免受伤。” 陈羽才见状轻笑，旋即转头道：“好了玉茹，我们也该出发了，子风和天命可不是看起来这般脆弱，也该独立面对一些风雨波折，才能有所突破。师兄那里还等我们前去，我们走吧！” 说完，陈羽才几人周身亮起光芒，纷纷驭起法宝，遁光一闪便消失在原地。 顷刻间，岔路口只剩柳子风四人站立。宋惜彤站在柳子风身旁，表情淡然，一副毫无所谓的样子；绝无影眼巴巴的看着柳子风，等着他下一步动作。算卜天命见状顿时一笑，揶揄道：“首领，你倒是说句话啊，大家都是等着你发号施令呢！” 柳子风顿时一愣，扭头看去，顿时宋惜彤、绝无影和算卜天命三人六只眼睛齐齐看来，俨然一副等待命令的样子。见此情景，柳子风神色一呆，半晌后支吾说道：“这个……宋师妹道行最高，要不然听听她的意见如何？” 宋惜彤轻轻“啊”了一声，声音小到只有身旁的柳子风隐约听到。随后，只见她眸光微动，空灵说道：“我不知道。” 余下三人面面相觑，面色古怪，又听绝无影忽然道：“子风，这里数你年纪最大，你说怎么做我们照做就好。至于我们，我自己独来独往惯了，根本注意不到这些，要是让天命带队，我可是不敢拿小命开玩笑。” 他前半句说的还算正经，听到后半句柳子风顿时失笑，扭头果然见算卜天命张牙舞爪，怒视着绝无影道：“小贼，你这话什么意思？什么叫让我带队就是拿小命开玩笑？” 绝无影不屑撇嘴，又道：“难道不是么，你这家伙看起来就很不靠谱，我师父说了让我跟着子风，可没说让我跟着你……” 看着两人又要争吵起来，柳子风连忙摆手，道：“好了好了，那我们也快些出发吧，早些走出这片石林，也好去灵鹤上人的洞府寻些宝贝，你们两个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绝无影和算卜天命闻言，都是哼了一声，也没再多说什么，四人便带着小白黑炎朝着右侧小路行去。 第一百一十五章 幻阵 话说陈羽才几人御剑飞入石壁后的小路中，甫一进来，顿时发觉四周景色一变，连忙止住身形停下。几人落下遁光，只见方才在外面看到的那些奇石此刻忽然消失，两侧俨然是一排整齐山壁，平整如削，中间处是一条幽深小径，直直的通向前方。 仰头看去，只见头顶处完全是一片雾气茫茫，不见丝毫日光洒下，倒是还有一丝黯淡的黄色光芒照亮。陈羽才左右观察一眼，说道：“此地诡异，我们多半是踏入大阵之中了。不过，看这般通天手段，也不像是那些个魔教贼子能布置而出，应当是灵鹤上人留下的大手笔。既如此，天命也在另一边，我们只能硬着头皮闯上一番了。” 段北辰轻轻点头，道：“我的妖兽已经察觉到那帮妖人的气息了，但是离我们还有些距离，当下之际，还是小心为上。” 言罢，几人便收起法宝，沿着岩壁山路朝前走去。除此之外，其他地方也无路可走，陈羽才这次倒没有在前方带路，而是段北辰和那只豹子妖兽走在前面，走几步便停一停，而后再走几步，似乎是在寻找那些贼人的气息。 陈羽才和周玉茹并排走着，见周玉茹脸上满是担忧，不禁伸手握住她的白皙手掌，轻轻一捏。待周玉茹扭头看来，陈羽才宽慰一笑，低声道：“玉茹，放宽心些，我已经安排子风从另一条路走，又有天命和宋师妹一起，只要小心一些是不会发生什么事的。更何况，邱师兄也只是简单提起，具体要干什么不也还没说吗？” 周玉茹脸色微红，随即又被担忧神色替代，道：“邱师兄自从卸任大师兄后，便是归入了刑罚长老一脉，这些年但凡是他过问起的事情全无好事，这次又提到了子风，莫非是子风犯了什么错事……” 陈羽才一边左右看过，听周玉茹此言神情一愣，有些苦笑着说道：“玉茹，你说的也是没错，但是邱师兄毕竟是我曾经敬重的大师兄，行事斩钉截铁，光明磊落，依我看这次多半是其中有什么误会，只要见了面说清楚就好了，不是吗？” 周玉茹脸上忧色未减，只能闻言闷闷走路，轻声道：“希望如此吧。” 陈羽才见她这副模样，登时也不好再说些什么，心中暗暗希望柳子风等人行的慢些，待自己几人先见过这邱师兄后，再做决断。他这边分神思考着杂事，冷不丁在前面走着的段北辰停下脚步，口中道：“等等，好像有些不对劲！” 身后几人同样停下脚步，陈羽才目露疑惑，不知段北辰说的是什么意思。左右看去，只见两侧山壁平整，半空雾气昭昭，赶了这么久的路，两侧的景色依旧未变，不由得心中生出一丝怪异。 段北辰往左侧山壁一处靠近几步，凑近一看，只见一道尖锐刻痕清晰浮现，顿时脸上露出难色，低声道：“陈师兄，我们应当是落入幻阵之中了，刚才走了大半个时辰，现在我们又回到刚进来时的位置了。” 陈羽才也觉出不对劲来，靠近山壁仔细察*刻，缓缓道：“这山石和普通的山石没什么两样，问题多半是出在这条路上。北辰你靠后一些，换我来带路试试，你们再后方仔细观察，有什么发现及时出声。” 其他几人都无疑议，这次换陈羽才在前带头，后方几人都打起十二分精神，仔细观察周围动静。一时间，除了几人轻微的脚步声外，竟无一丝声音传出。再看几人，一个个眼睛瞪得如铜铃般大小，弯腰俯背，目光直刺刺的盯着各处，倒有些像丢了柴米钱的小气农妇，连一丝一毫之地都不肯放过。 就这样，陈羽才在前探路，后面是段北辰、南宫寒等人躬身跟着，看起来极为滑稽。蓦然，忽听到南宫寒身后瑶琴轻呼一声“哎呦”，而后就见她一个身子不稳，顿时向前栽倒。 正巧的是，在她前方赫然是一面石壁，瑶琴此时一头撞向那石壁，此下撞上去定然要起个大包。其余几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时为时已晚，只能心中默默替她分担这份疼痛。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瑶琴一头撞在山壁上，预想中的“咚”的一声并未响起，反而是传来瑶琴又一声惊呼。随即，只见她整个人瞬间没入山壁之中，在众人目光中消失了。 南宫寒脸色大变，手中法宝猛然腾起耀眼光芒，陈羽才见状目露惊喜之色，赶忙拦下南宫寒手中动作，沉声道：“莫要冲动，瑶琴师妹应当无事，我想我们已经找到这大阵的出口了！” 其余几人一听，顿时醒悟过来，面露喜色。南宫寒表情一愣，回过神来却仍有些担心，说道：“这是出口？那我先过去看看师妹情况，陈师兄你们随后跟上。” 说完，也不等陈羽才再说什么，便心急火燎的跑到山壁前，纵身一跃，整个身影顿时消失。 段北辰见状走到陈羽才身边，疑惑道：“陈师兄，南宫寒这家伙莫不是变了性子？上次记得和江逸师兄一起执行任务时，这家伙最后可把我们两家坑的好惨，明明是个前怕狼后怕虎的主儿，今日莫不是变了性子？” 陈羽才微微一笑，拍了拍段北辰肩膀，乐道：“往事都过去了，何必再提？这次我遇到他的时候，这家伙也后悔的厉害，我也不好意思再跟他计较。这不这段时间以来，南宫寒性子大变，看样子是知错就改了。” 段北辰闻言摇头，神色依旧是半信半疑，口中道：“陈师兄，俗话说的好：‘江山易改，禀性难移。’短短时间里有所改变倒是不难，怕就是在关键时候拖后腿，那时可就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了。更何况，若是碰到江逸师兄的话，他可不会像你这般轻易原谅他的。” 陈羽才顿时一笑，又道：“好了，此话暂且不提，我们也快些跟上，不知道他们两个进去是什么情况，我们也走。” 说完，几人都模仿之前南宫寒的动作，接连跃入那山壁之中。 …… 陈羽才这边尚且不提，再看柳子风四人，自从进了右侧小道之后，整个四周景象看不出多少变化，只是光线陡然暗了不少。身前是一条完全由碎石铺成的小路，左右两侧则是些奇形怪状的石块，有大有小，杂乱无章。 放眼看去，只见靠近四人身前处还能看清些碎石，再往远处便是光线更暗，直至到远方便是黑洞洞的一片。阵阵寒风从四面八方吹来，气温似乎瞬间到了寒冬，饶是以柳子风的体魄都觉得有些僵硬。 不得已，几人只能运气真气覆盖周身，这才感觉好受了些。接着往前行去，算卜天命看着左右黑漆漆的景象，道：“子风，这里非同寻常，似乎是一个破碎的大阵，不过具体是什么大阵，我就不清楚了，多半是跟阴鬼有关之类的。” 耳边听着算卜天命所说，柳子风自己也能感觉出来，寒风吹来时夹杂着阴气寒气，其中寒气锋利如刀，尽管柳子风发觉这阴气精纯无比，但仍是不敢运转心法修炼。一旦被那同样不凡的寒气侵入，还不知会不会被冻成冰棍。 四周光线愈发昏暗，又走过一段路途之后，除了几人身上真气光芒，便再也看不到一丝光亮。伸手不见五指，绝无影取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转瞬便被寒风扑灭。无奈之下，四人只得抹黑前进。 这碎石小路不知通向何方，算卜天命催动他那黑伞法宝，顿时有璀璨金光自伞面上亮起，但仍旧只能照亮周围三尺之地，再往外似乎所有光亮都被吞噬一样。柳子风眉头皱起，只觉头痛万分，这摸黑走下去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正当他冥思苦想毫无对策之时，宋惜彤空灵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往左前方去，那里的寒风比较强烈。” 柳子风顿觉恍然，一拍脑门说道：“对啊，有风吹过来的地方定然是有出口，还好有师妹提醒。” 说完，他扭头看向宋惜彤的位置，只见她依旧安静站在一旁，身上并无真气环绕，若不是算卜天命黑伞法宝的金光还算明亮，怕是看不见她那小小身影。此时见她半隐在黑暗中，肩头是黑炎一双贼溜溜的眼睛，脚边跟着小白，柳子风登时关切问道：“宋师妹，你怎地不运转真气护体？” 柳子风一说，顿时算卜天命和绝无影都扭过脸来，看清楚时都是一脸呆滞。这寒风有多么强劲之前几人都有感觉，走了这么一段后，此处风势比方才只大不小，而宋惜彤却只身孤立在寒风中，一身衣裙翩翩微动，脸上不见丝毫痛苦神色。 “不用的啊，这风吹过来的感觉……嗯……感觉非常舒服，好像被拥抱的感觉一样。” 宋惜彤俏然而立，轻轻捋了捋耳边被风吹起的发丝，说出一句让三人目瞪口呆的话来。 三人闻言对视一眼，柳子风默然说不出话来，绝无影只是沉默的叹了口气，只有算卜天命一脸半信半疑，在其他三人的注视下，蓦然停下运转心法，将上半身真气散去一半。 “嘶……啊啊啊啊啊啊！” 瞬间，只见算卜天命脸色惨白，眉毛鬓角迅速蒙上一层碎冰，口中发出一连串的惨呼，连忙将丹田真气激发护住身体。饶是这一瞬间的功夫，已经把他冻得魂魄都散去大半。 柳子风看了一眼神色未变的宋惜彤，而后转过目光看向算卜天命，心中没有丝毫同情。好奇害死猫，更何况宋惜彤本就非同寻常，天命这家伙不知死活的尝试一番，也活该让他长长记性。 绝无影罕见地没有嘲讽算卜天命，但看过来的目光明显有种看着白痴的意味。再度叹了口气，拍拍算卜天命肩膀，便跟在柳子风身后往前去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寻宝 寒风更紧，呼啸着朝四人吹来，尽管有真气护住周身，但柳子风仍感觉浑身上下都是麻酥酥的，劲风如刀刃一般吹卷，细密到直往骨子里钻，冻得他不禁转过身来，眼角余光看过绝无影和算卜天命，这两人同样好不到哪里去。 场中唯一没什么感觉的，可能就是宋惜彤了。无论柳子风朝哪边走，她都是一言不发默默跟上。饶是此刻寒风刺骨，也未见她皱一下眉头，仿佛吹在她身上的真的是温和春风一般。当然，若不是某个白痴亲自尝试过，柳子风差点就相信了。 四人顶着寒风，不，其实是三人，宋惜彤根本算不得其中。越往前走，寒风越是强劲，柳子风侧着脑袋，对三人道：“再坚持一下，这里寒风如此强劲，说明我们离那风口已经不远了，再加把劲，争取一口气闯过这里。” 说完，柳子风身体里不知哪里来的一股力量，登时大跨步朝前迈去，身后算卜天命两人顿时咬牙跟上。四周漆黑无光，算卜天命的法宝黑伞早已飞回身前，只照亮几人周围三尺。碎石小路坑坑洼洼，走的久了有些乏累。 终于过了不知多久，耳边风声似乎更大。四人站在黑暗中一处，柳子风催动法宝玉钩朝右侧看去，只见一个黑黢黢的洞口不断往外喷吐着阴冷寒风。算卜天命探身过去，奇怪的是，那寒风竟是从这两人多高的黑色洞口外围吹出，而洞口却是诡异的没有一丝动静。黑色洞口就像是一座小土包，挡住了从身后吹来的阵阵寒风，诡异的不知通向哪里。 柳子风看了洞口一眼，却不敢贸然进入。朝三人打了个手势，忽然指着四周道：“你们看，那是些什么东西亮起来了？” 其他三人顿时抬头看去，只见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蓦然多出一团团蓝色火焰，个个都如巴掌般大小，在远处一下一下的跳动着。算卜天命定睛一看，神色并未有多少紧张，轻声道：“嗨，我还以为是什么鬼东西，原来是鬼火呀！” 绝无影显然不知道“鬼火”是什么，但听算卜天命一副不在意的口气，登时紧绷的神经松了几分，问道：“‘鬼火’是什么东西？” 此刻，四人都躲在这个黑黑的土包之后，倒是没有多少寒风吹来。算卜天命哆嗦了一下，解释道：“所谓‘鬼火’，就是人死之后，灵魂还未散去之时，阴气会不断消散，从外面看起来就像是火焰一样，就叫‘鬼火’。” 绝无影闻言一惊，环顾一眼急忙道：“是跟死人有关？那我们现在这个地方，究……究竟死了多少人？” 四人朝前看去，自刚才抵达此处后，四周便不断有“噗噗”的声音响起，一团接一团的“鬼火”凭空出现。开始时只是几团而已，随着几人谈话间时间过去，到后来“噗噗”声几乎是响成一片。蓝白色的“鬼火”不停出现，放眼望去，密密麻麻。尽管黑暗中涌出成千上万的火焰来，但仍旧是看不清深处景况。 刹那间，“鬼火”几乎遍布整个黑暗之地，仿佛有一支来自幽冥的鬼物将四人包围其中。绝无影吓了一跳，身子像筛糠似的抖个不停，颤声道：“这……这……这究竟是要死多少人，才能出现这么多的‘鬼火’？” 柳子风也是眉头紧皱，心中暗暗留神戒备。此时，他脑中悠悠转动的九瓣墨莲，似忽然间生出感应一般，通体一阵，竟然爆发出一片黑蒙蒙的光霞，尽数涌入盘坐在其上的灵魂虚影中。而后，只见虚幻之影吸收黑色光霞之下，一直盘膝未动的身影蓦然起了变化，双目陡然睁开，两手在胸前握着不知名的法诀，口中念念有词。 黑暗中，蓝白火焰噗噗轻响，在寒风中巍然不动。除了宋惜彤之外，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脸皮发抖，眼看着“鬼火”就要扩散到四人身边，忽的感觉背后青光一闪，顿时回头看去。只见不知何时，柳子风已然盘膝坐好如老僧入定，两手掐诀，双目紧闭，口中念咒，周身湛蓝色的真气渐渐回缩至体内，转而蒙上了一层青黑色的微光，随着他的呼吸一闪一闪的起伏不定。 宋惜彤的目光至始至终都停留在柳子风身上，见他这时体表骤起变化，目光微微一动，转瞬又恢复平静。算卜天命不知柳子风这等时机为何还要打坐冥想，但也知不能轻易打扰，一咬牙从怀中取出三枚漆黑兽骨，冲另外两人道：“无影，宋师姐，你们两个留心一些，子风状态有些不对，我来布置一个阵法防止这些‘鬼火’侵袭。” 说完，他看了绝无影一眼，只见后者脸色苍白，但还是坚定的点了点头，目光转向宋惜彤时，只听她道：“也好。” 听宋惜彤应声后，算卜天命放下心来，将身前几块兽骨摆正，看模样正是从那块大的穷奇兽骨上剔下来的几根，其上隐约可见淡淡红芒，一丝若有若无的凶煞之气淡淡弥漫。就近在身前刻下一个阵图之后，只听算卜天命一声低喝：“起！” 顿时，三根短小却威力不俗的穷奇兽骨缓缓升起，在算卜天命的操控下分散在四人周围，呈三角之势将四人围住。阵眼处，赫然是他常用的那枚古朴罗盘，在他周身真气运转之后，三枚兽骨按一种奇怪的姿势排列定好，其中红芒蓦然闪亮了数倍，一团红色光晕自中央朝外扩散，直到十几米的范围方才停住。 红芒所过之处，只见一盏盏蓝白闪烁的“鬼火”应声熄灭，一股凶煞嗜血的气息猛的传来。 这时，算卜天命忽的睁开眼睛，沉声道：“凝煞！” 顿时，四人头顶处的红光汹涌而起，在中间凝聚成一尊足有五六丈高的巨人虚影，周身上下尽是红色光芒，双目圆睁，头大如鼎，体壮如山，模样狰狞。这红色虚影巨人冷冷的看着四周无数“鬼火”，伸手一拍，顿时就令得那一处“鬼火”密布之地归于黑暗，而后，又是再度挥手。几拍几合间，足足将这些“鬼火”灭掉了十分之一。 尽管如此，剩下的“鬼火”依旧数之不清，算卜天命自知凭自己一人之力无法将之灭绝，心念一动。随即，只见那尊巨大的红色虚影动作一顿，而后盘膝凌空坐在众人头顶，目光威严，注视四方。 此时，柳子风体表上的青黑光芒愈来愈盛，口中诵咒声也陡然加快。一时间，四人周围蓦然间冒出数团更大的蓝白火焰，算卜天命脸色一变，刚欲操控着巨人巨掌拍下，一旁的宋惜彤却是忽然说道：“别冲动，情况有变！” 算卜天命登时一愣，巨人虚影的手掌顿在半空，又缓缓收回。扭头看去，只见柳子风忽然睁开眼睛，脸色有些怪异，怔怔地看了四周一眼，才说道：“天命，把大阵收了吧，我找到好东西了！” 算卜天命一愣，目光看了漫山遍野的蓝白火焰一眼，不确定的问道：“撤掉阵法？这些鬼东西不会攻击我们吗？” 柳子风轻轻摇头，解释道：“这些‘鬼火’都是些毫无神智的阴魂，就是一个空架子，哪里会攻击我们的？” 算卜天命将信将疑，犹豫片刻，终究还是依言撤掉大阵，回过神来又问道：“子风，方才你在作什么妖？怎么好端端的就开始打坐冥想起来了？” 柳子风顿时一愣，方才他只觉得脑中一片恍惚，整个人忽然间如坠云端，飘飘然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眼下忽听算卜天命询问，奇怪问道：“我刚才在打坐来着？” 算卜天命脸色古怪，看了绝无影和宋惜彤一眼，肯定道：“是啊，方才见你突然盘膝坐定，就开始运气修炼，身上黑光一闪一闪的，手上还掐着法诀，口中还念着不知什么咒语，我还以为你要作法呢！” 闻听此言，柳子风更觉糊涂，念头停留在脑海中，只见那九瓣墨莲徐徐转动，自己的灵魂安静的在其上打坐，并无丝毫异样。方才那片刻功夫，柳子风只感觉在黑暗深处，似乎有一样奇特之物颇为不凡，这漫天黑暗兴许与这东西有关。 将自己的想法说给三人，宋惜彤并未开口，一脸无所谓的样子。绝无影似乎胆子极小，听闻这些妖魔鬼怪之类便是小脸发白，算卜天命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此时说道：“那我们还等什么？先去看看那是个什么东西，再决定要不要进入这诡异洞口。” 绝无影听得这“鬼火”并非恶类，脸上表情登时好看几分，也是点了点头，跟在柳子风的身后。 凭着冥冥中的一丝感应，柳子风四人便摸黑向前行去。这感觉来的也怪，只是方才回过神的功夫，柳子风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若非是算卜天命提及，还以为只是发了下呆。不过此时暂且不想其他，四人又走了约莫半个时辰，终于在前方不远发现一丝异动。 只见那是一处洼地，却有淡淡的光亮透出。凑近看去，只见一株通体呈墨色的药草轻轻摇动，一丝丝阴气在其周围徐徐流转。而在药草一旁，有数十只通体晶莹的白色甲虫，周身冒着丝丝寒气，与上方的阴气混杂一起，形成一股猛烈寒风，朝着柳子风等人吹来。 见此一幕，除了宋惜彤还算镇定之外，柳子风三人顿时满脸震惊，随后只听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惊喜地声音传出。 “黑阴灵芝！” “玄冰灵虫！” 第一百一十七章 残卷 四人身处黑暗的洼地之前，看着其中黑魆魆的药草和其下几只亮晶晶的白色甲虫，当属算卜天命和绝无影最为惊讶。 柳子风目光朝前看去，那药草的形状模样与印象中的一物完全吻合，的确是曾经算卜成那老道所说能治好算卜天命的顽疾之物。尽管之前已经有隐约感应，但此刻骤见如此奇物之下，心情不由得涌出欣喜，口中道：“天命，此物？” 算卜天命闻言转头，神色间满是大喜过望，目中闪过浓浓感激，顿了顿才说道：“子风，多谢你了！” 柳子风哂然一笑，开心道：“你我还需客气什么，这是我们的运气。方才我有些感应，不过直到此刻见到才敢确定，这样一来你的身体就不成问题了，待我们出去之后，你来告诉我该怎么帮你解决麻烦。” 两人说话间，绝无影的目光全然放在那些白色甲虫身上，已经是探出半个身子靠了过去，看样子是想把那些白色甲虫收起来。柳子风眼角余光瞟过，不知怎么心中一跳，刚欲开口时冷不丁身侧传来一声轻喝：“小心！” 话音刚落，只见那“黑阴灵芝”露出来的根茎顿时舞动起来，丝丝阴气在其头顶处汇聚。与此同时，那四面八方的无数“鬼火”犹如受到召唤一般，齐齐向着“黑阴灵芝”的方向涌来。不多时，便将这片洼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绝无影发觉四周惊变，急忙缩回身子，目光警惕的看着身前，一脸的惋惜之色。算卜天命看他一眼，认真道：“无影，莫要小看了这地方，但凡是奇珍异宝，周围必定伴随着凶险，可不是这般轻易便能得手的。” 这时，那无数“鬼火”已是涌入到洼地中，四人连忙向后退去，直至退至平地以上，这才停下。再看那洼地中时，只见其中蓝火幽幽，宛如一片诡异的火焰小湖，正中央处则是那株“黑阴灵芝”，似在吸收蓝色火焰中的阴气。 紧接着，又见那几只洼地中的白色甲虫飞起，在距离蓝白火焰上方半尺距离处盘旋不止，在其尾部有淡淡的白色光点落下，使得那蓝白鬼火似乎更旺盛了不少。绝无影盯着眼前一幕半晌，蓦然轻呼道：“好高明的手段！” 柳子风扭过头来，表情顿显疑惑，只听绝无影接着解释道：“这株‘黑阴灵芝’栽种在这里，看起来年份已久，这些‘玄冰灵虫’同样是不可多得之物，乃是世间几种奇寒之物之一。这些灵虫是以‘黑阴灵芝’根下的腐物为食，‘黑阴灵芝’则是吸收这些‘鬼火’阴气作为养分，‘玄冰灵虫’身上的磷粉又能给‘鬼火’助燃，三者之间相辅相成，当真是神来之笔！” 听他说完，柳子风这才恍然大悟，目光再看去时，好像还真是那么回事。随着白色甲虫不断洒下白色光点，蓝白色的火焰湖泊愈发闪亮汹涌，映着四人的面色都是蓝汪汪的，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算卜天命自然也听到了绝无影所说，盯了半晌，见前方动静不减，不由得愁眉苦脸道：“子风，这该怎么办？” 柳子风也是目露难色，一时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此时，兴许是白色甲虫和药草正吸收养分的缘故，周围的寒风明显小了许多。蓦然，眼前一道小小黑影闪过，却是一直老老实实呆在宋惜彤肩头的黑炎，忽然间便直奔汹涌燃烧的火焰小湖而去，速度快到柳子风只看到一丝残影，回过神来已见它落入“湖水”之中。 “黑炎，你做什么？快回来！” 柳子风一脸焦急，此刻只能让黑炎快些回来，这些“鬼火”还不知威力如何，但明显不容小觑。黑炎这般冒失的趟入进去，小小身躯似没重量一般漂浮在火焰上方，一双贼溜溜的眼睛微动，似乎并无任何不适之感。蓦然间，又见它游动几下，紧接着便是小嘴一张，一股吸力猛然间自口中传出。 顿时，整个蓝白火焰相间的“湖泊”刹那间翻涌起来，化作一道蓝色火线，被黑炎吸入口中，看得四人登时目瞪口呆。 过了好一会儿，随着最后一丝火苗被黑炎吞入腹中，小家伙站在再度出现的洼地之中，人性化的摸摸肚子发出“嗝”的一声，小脸上满是意犹未尽的陶醉神色。之后，黑炎一溜烟便是跑到“黑阴灵芝”跟前，张口“咔嚓”一声便将这奇药连根咬断，而后黑光一闪，邀功似的窜到柳子风肩头，一脸的洋洋得意。 柳子风愣愣的从黑炎口中拿过“黑阴灵芝”，半天都缓不过神来，口中喃喃道：“这么容易就拿到手了？” 黑炎欢喜的吱吱怪叫，在他肩头不停蹦蹦跳跳，柳子风发现这家伙似乎又重了一些，连忙将它提起放在小白身上。而后，又转过头来，看着兀自呆站着的算卜天命，递过“黑阴灵芝”道：“喏，到手了，先收起来吧！” 算卜天命看着手中的“黑阴灵芝”，忽然间眼睛放出两道实质性的光芒，却是惊喜难耐。目光看过柳子风，随后又对着绝无影和宋惜彤两人说道：“宋师姐，无影，这‘黑阴灵芝’对我有大用，你们两个……呃……” 绝无影对“黑阴灵芝”根本没有丝毫兴趣，目光只盯着那几只此时像没头苍蝇一般乱飞的白色甲虫，听到声音后不在意的摆手道：“不用管我，这东西对我无用，这几只‘玄冰灵虫’有些厉害，该怎么收服它们呢？” 相比之下，宋惜彤的表现的简单许多，口中只淡淡吐出三个字来：“我不要。” 见状，算卜天命自然是连番道谢，而后便有些激动的将“黑阴灵芝”收好，毕竟这可是关乎他身家性命的东西。做好这一切后，又见绝无影正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些白色甲虫，只是尚未靠近多少，就见一圈白雾从白色甲虫背后喷出，登时便将绝无影布置的手段全然摧毁。 绝无影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虽知道这些“玄冰灵虫”难以对付，但却没想到这些家伙竟能喷吐处如此寒力。若非刚才他眼疾手快，怕是整个手掌都要被寒气所伤。他修习本就是养蛊之术，一身道行都在操控蛊虫之上，为了能抓到这几只“玄冰灵虫”，此刻已经使出浑身解数，但毫无意外的都被寒气冻成一个个小冰块落在地上。 正发愁的时候，宋惜彤忽然跨前一步，眼见这些白色的“玄冰灵虫”就要逃之夭夭，顺着“黑阴灵芝”根部的那个小洞逃走。只见她白皙玉指间突然生出道道冰蓝色真气，似乎与“玄冰灵虫”身上的寒气如出一辙，对着前方蓦然一抓，就将十数只“玄冰灵虫”尽数握在手中。收手回来，摊开手掌时，只见十几只“玄冰灵虫”此时静悄悄的趴在宋惜彤的掌心。 宋惜彤看了几只灵虫一眼，神色淡然，扭头对上绝无影巴巴的眼神，伸出玉手，轻声说道：“给你。” 绝无影大喜过望，连忙称谢不止，从身上取出一个蓝色小坛，将十几只“玄冰灵虫”收入坛中，仔仔细细的又看了好几眼这才收好。之后，又对宋惜彤连连抱拳，道：“宋师姐，多谢你了，接下来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我定当竭尽全力。” 柳子风奇怪的看了宋惜彤一眼，忽觉她今天的表现有些奇怪，仿佛变得有些热心起来。尽管言语间仍旧是简单的几个字，但这种感觉却并非空穴来风。宋惜彤的目光此时看向洼地中，只见原本存在的“黑阴灵芝”和“玄冰灵虫”已被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得到，只剩下一根光秃秃的根茎留在外面。 柳子风见状蹲下身来，认真的瞅了半天，才狐疑的转头问道：“宋师妹，你可有什么发现吗？” 宋惜彤眉角微蹙，闭目细细感应片刻，才睁开那双动人的琥珀色眼瞳，盯着下方道：“挖开它，下边好像有东西。” 柳子风不疑有他，好在下方泥土松软，就算只用双手也能轻易刨开，算卜天命两人也过来帮忙。三人动作极快，没过片刻便在根部处挖出一个大坑来，一滴滴黑色汁液从根部流出，落在土里“嗤”的一声，化为一团阴气消散。 算卜天命抬头，有些为难的说道：“宋师姐，你说的不会是这‘黑阴灵芝’的根须吧？我看这地方几乎没有人来，‘黑阴灵芝’已经被我收走，留下这根须的话，也许成百上千年后还会生出一株来……” 宋惜彤轻轻摇头，看着被三人刨出的大片泥土，语气肯定的道：“不会，这里能生出‘黑阴灵芝’并非是这些泥土的原因，而是下面的一个东西。再挖半尺左右，就可以知道是什么东西了。” 算卜天命闻言半信半疑，柳子风倒是毫无二话，看起来对宋惜彤很是相信。三人又朝下挖了几寸，约莫有半尺左右的深度后，那“黑阴灵芝”残留下的根须已经全部清晰可见。柳子风定睛一看，从下方泥土中拨拉几下，探手一掏，手指触碰到一块薄片状的东西，口中说道：“咦？好像真的有东西，好像和这东西的根茎缠在一起了。” 算卜天命一听顿时来了兴致，在一旁催促道：“子风快挖，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说不定是什么宝贝！” 柳子风伸手探住那枚奇怪薄片，两指一捏，却是没能取出来。“黑阴灵芝”的根茎生的极为茂盛，在下方更是盘根错节纠缠不清，柳子风只得先将这些根须扯断，又挖出一些泥土后，才露出被根须缠绕成一团的奇怪薄片来。 好不容易取上来，将上面缠绕的根须泥土全部扒掉，顿时露出这东西的原形。柳子风瞬间一愣，目光直直的看着这枚熟悉又陌生的漆黑铁片，转过头对上算卜天命吃惊的目光，一丝激动溢于言表。 “这东西难不成会是……？” 第一百一十八章 遇敌 话说陈羽才几人破开幻阵之后，眼前景象忽然一变，仿佛进入了一片山腹之中。 待段北辰兄妹最后进来时，几人驻足观察，发现正身处一方极为宽敞的岩洞之中。前方，南宫寒和师妹瑶琴虽有惊色，但好在并未受伤。四下看去，这内部空间光线昏暗，两侧岩石似发出黯淡模糊的红光。 陈羽才走在前面，仙剑“秋水”发出“铮”的一声轻鸣，显然是他催动了法诀，顿时照的四周通亮无比。其他几人顺着光线看去，只见这不知名的洞穴内部，到处都是高矮起伏的乱石，不远处似乎还有一片黄色光泽闪耀。与此同时，一股稍显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令得几人呼吸都急促了几分，没过多久便渗出汗来。 感受着这股热浪，几人一时间都有些烦躁起来。陈羽才倒是还好，他本就是神阳峰之人，对炎热环境早已习以为常。深深吐出一口浊气，陈羽才沉声道：“此地如此炎热，看样子我们已经进入了灵鹤山的山腹之中，‘玄阳镜’乃是世间少见的至阳之宝，说不定就是被灵鹤上人放在这山腹之中。大家都运起真气护住身体，我们继续往前走吧！” 几人一听，都觉有理，又听陈羽才说道至宝“玄阳镜”，心中火热也更多出几分。摒弃掉脑中杂念，几人皆是手握法宝，浑身真气凝绕，跟在陈羽才身后朝前走去。 没走多久，陈羽才脚步一顿，似乎发现了什么。而后，他又转头望着段北辰，口中道：“北辰，你过来看看这个人？” 段北辰心中一动，走上前去定睛一看，只见地上一具干尸已是不成人样，浑身血肉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干瘪的皮肤和骨头架子。段北辰蹲下身子，只见干尸那枯槁的手中还握着一块拳头大小的令牌，上面刻着一个鲜红小字：“兽”！ 段北辰盯着半晌，才缓缓说道：“没错，的确是我无方门之人，只是并非是与我们四人一同前来，看模样也不像是江逸师兄和彩烟师妹，应该是宗门派出的其他弟子，看样子是发生了什么变故，连尸身都被烤干了。” 说完，段北辰摇头叹息，又道：“此行凶险，门中已经为此折损了数十弟子，希望江师兄和彩烟师妹能等到我们支援。” 陈羽才拍拍他的肩膀，见他把这具同门尸骨放在一旁角落里，准备等返回时带回门内入土为安。接下来，几人脸色都不太好，神色紧绷四顾观察，一边继续往里走着，皮肤灼热感觉愈发强烈，到最后已经是有着焦黄色的热风迎面吹来。 前方的路似乎是斜斜向着下方而去，整个山腹空间里热浪滚滚，连呼吸都带着一丝灼痛。若非几人都是四大宗门出身的佼佼者，只怕还未行至此地便坚持不住了。众人忍着愈来愈高的温度，咬牙跟在陈羽才身后，浑身上下已然被汗水浸湿，有种说不出的难受。陈羽才等男子还好，周玉茹、段流萤和南宫寒的三个师妹何时经受过如此困境，一个个都是眉头皱起，脸色难看，不是擦拭额头汗水，一脸恨恨的模样。 岩洞蜿蜒曲折，又因为太过炎热，故而几人赶路的速度不是很快，约莫又走了一个时辰功夫，陈羽才脚步一顿。身后几人连忙站定，只见他侧起耳朵倾听片刻，神色一动，语气急促道：“不好，前面不远似乎有争斗，我们快些过去！” 说完，此刻也顾不得何种情况，当先便驭起“秋水”仙剑，化为一道遁光飞身而起。身后几人见状，也急急忙忙催动法宝。视野中，前方那一丝黄色光芒越来越亮，转瞬之间便到了一处宽敞空地。 这是一个仿佛被掏空的山体中心，正中央处乃是一个巨大的岩浆湖，灼热浓稠的岩浆不停滚动冒泡，炙烤众人多时的热浪显然来源于此。 然而，此时岩浆湖泊上方并非空旷，正有几道人影飞来掠去，浑身真气光芒狂闪，施展出各色奇特法诀，不时轰在四周山壁上，顿时碎石爆溅，尘土飞扬。除去几个人影之外，其中赫然还有一只身长约莫六七丈，通体布满赤红鳞片的巨大蜥蜴，目中红光逼人，凶威甚至盖过了几人打斗的场面。 只见那巨蜥身下骑着火云，模样狰狞，每每张口便是吐出一团火球，逼着几人慌忙四处闪躲。 陈羽才几人出来之地是一个小小洞口，乍见此景顿时一惊，目光看过上方几道人影，其中有三人身着异族装饰，背后别着一根漆黑古木，还有两人周身血光弥漫，双目通红，出手角度刁钻狠辣，八成是血灵山妖孽。 对五人发起攻势的这边，其中两人身着落霞宗道袍，看样子还是神阳峰之人。其中一人眼神锋锐，身影纤瘦，使的是一柄黄灿灿的仙剑；另一个则是身形微胖，正催动着一根青光大盛的法杖，压制着对面几人难以喘息。除他二人之外，边缘处还有一个二十七八的俏丽女子，一身绒毛短裳，只遮住了要害部位，大片雪白肌肤裸露在外，容貌秀美中透着一丝英气，此时正闭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施展何等神通术法。 陈羽才目光微转，旋即停在身影纤瘦的落霞宗男子身上，一个纵身飞至半空，手中“秋水”仙剑微微一抖，一道如水光晕便想一侧射出，将其中一名异族人逼退，而后转头大声道：“邱师兄，还有岳长老，这是怎么回事？你们没有受伤吧？” 那邱师兄见陈羽才等人支援过来，目中明显有喜色一闪，回道：“师弟，你们来的正好，这些魔教妖孽和异族贼子一路尾随我等进入此地，目的便是灵鹤上人留下的至宝‘玄阳镜’。这头‘地火蜥蜴’本在岩浆中沉睡，我和岳师兄刚要搜寻一番时，却被这些妖人坏了大事，当真可恶！” 陈羽才一听果然如此，两人说话间，南宫寒和段北辰等人已经飞身支援上来。邱师兄见状神色稍定，对陈羽才说道：“师弟，你和岳长老在此灭杀这些贼人，这头‘地火蜥蜴’已被血灵山一个唤做‘血狂’的妖人控制，就在那五人身后的山缝中，我去会一会此人，你们几个千万小心，当心那‘地火蜥蜴’突然发狂！” 之后，见陈羽才定定点头，邱师兄又和岳长老交换个眼色，便直奔对面斜下方的阴暗角落而去。那五个魔教异族贼人神色一狠，欲要拦截，却被众人各种神通术法招呼过来，只能狼狈向一旁闪避。借此功夫，段北辰兄妹二人飞向之前闭目施法的女子身边，听段流萤惊喜道：“彩烟师姐！你没事吧？江师兄呢？” 这秀美女子此时已是睁开眼睛，一双瞳孔是异样的翠绿色，搭配着浑身穿着像一只山间精灵。只见她同样惊喜中站起身来，一把拉住段流萤的小手，问道：“流萤，北辰，你们两个怎么也来这里了？” 说完，秀美女子看向前面半空中的战局，又道：“也罢，现在不是说话的时机，我们先和他们一起，将这些异族邪魔灭杀才行，不然根本无法出去。对了……嗯？那个南宫寒怎么也在这里？” 被唤做彩烟的秀美女子眼神蓦然一动，便是看到了几人中催动小鼎的南宫寒，登时神色有些异样，其中夹杂着些许厌恶，回头不悦问道。也不知这南宫寒究竟做了什么，竟然接连得罪了不少人的样子。 段北辰听秀美女子问起，脸色有些不大自然，显然也对南宫寒有些成见，但终归还是叹口气，道：“苏师姐，这个是陈羽才陈师兄的意思，我和流萤被血灵山‘赤练’追杀，幸好遇到陈师兄才得救，之后便一直跟着陈师兄。南宫寒在这之前便与陈师兄一起，具体是什么情况，我现在也不太清楚。” 秀美女子全名唤做苏彩烟，此刻闻言先是皱了皱眉，随后又舒展开来，道：“原来如此，此事暂且不管，陈羽才为人正直靠谱，与我们一起执行任务已经不是两三次了，倒是可信之人，我们也上去帮把手吧。” 话音刚落，苏彩烟口中蓦然想起一声唿哨，顿时只听头顶处传来几声清脆鸟鸣。段北辰抬头一看，只见一只丈许大小的巨鸟双翅铺展，生的神俊，一身翠绿浅灰相间的羽毛，不由得惊呼道：“苏师姐的‘云罗雀’！” 苏彩烟纵身一跃，便落在迎面飞来的云罗雀背上。唿哨声再响，巨大的云罗雀双翅一扇，却是速度极快瞬间掠起。飞至半空中时，前方正对着凶猛无匹的“地火蜥蜴”，一个火球陡然朝着此处袭来。 云罗雀目中怒色一闪，只听背后的苏彩烟一声轻斥：“万兽秘法——云罗唤雨！” 云罗雀庞大的双翼顿时一扇，周身翠绿色的羽毛发出微微亮光来，竟然在头顶上方凝聚出一片绿色云彩，紧接着便是翠绿色的雨水不停飞出，打在“地火蜥蜴”身上嗤嗤冒着白气，看起来威力不小。只见“地火蜥蜴”仿佛吃痛，竟是忽然发出一声惊天咆哮，震得山洞两侧石壁上的土屑纷纷滚落。 一刹那，正在交战的陈羽才几人也赶忙脱身，退后几步拢在一块，注视着前方动静。 “地火蜥蜴”一声咆哮过后，眸中赤红光芒一瞬间黯淡不少。忽然，只见不远处有赤色光芒闪过，随即又有一道阴恻恻的声音传来：“一群送死的家伙，就让这头孽畜好好陪你们玩玩吧！” “妖孽，休走！” 话音刚落，紧接着便是一道赤黄色剑光闪掠而出，追着前方的赤红光芒往深处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狂暴 岩浆湖前，几人都看着两道追逐光芒一闪即逝，谁也没有注意到那“地火蜥蜴”双目红光退散之后，取而代之的则是滔天的狂躁恨意。以它的灵智来看，焉能不知正是眼前这些人的到来，不但搅了自己的美梦，更是让自己频频受伤。 眸中凶残神色一闪，只是在眨眼间的功夫，待众人转过头来，耳边蓦然传来一声巨吼。这一声比方才吼声大出几倍有余，顿时震得整个山腹嗡嗡作响，山壁上头颅大小的岩石接连不断往下坠落，掉在岩浆湖中嗤的一声便被烧成灰烬。巨大的动静，直把还在岩浆湖旁的正邪两道之人震得眼冒金星，一个个东倒西歪，耳中嗡鸣再也听不到任何声音。 慌乱中，苏彩烟趴伏在云罗雀的背上，一边闪躲着掉落下来的碎石，一边高呼道：“小心！这大家伙真的发狂了！” 动静这般巨大，在场众人又非是凡流之辈，虽被这异兽一声巨吼震得头重脚轻，但转瞬间便是回过神来。头顶上的泥土扑簌簌的往下掉，还夹杂着不少温度极高的岩石。一时间，只见这片空间中遁光飞闪，如鸟雀轰散一般。 地火蜥蜴如何是易与之物？方才一声怒吼不过只是将心中怒气发出个一二而已，此时又见这帮各宗弟子们纷纷飞起，各种法宝光芒狂闪，如苍蝇一般在自己身旁打转，顿时目中凶色一闪，张口吐出一个丈许大小的火球出来。 这火球比之前要大出不少，看方向竟是向着南宫寒的方向而去。南宫寒和念琴三人在一起，相较起来委实是目标明显。见那火球携着灼燃万物之势而来，南宫寒登时脸色大变，慌乱中只来得及将身旁的念琴等人朝下一推，自己已是来不及闪躲。 地火蜥蜴目中闪烁着凶光，双目间隐隐泛起另一种诡异红芒，盯着南宫寒的目光满是浓郁杀机。 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白色剑光闪过，陈羽才的身影瞬间出现在南宫寒身侧，左手将之朝身后一推，右手却反握住仙剑“秋水”，接连挥出五六次，加之开始的一道共七道白色剑光齐齐斩向那巨大火球，以及斜下方处的地火蜥蜴。 “嘭”的一声，巨大火球似乎只是声势浩大，仅仅是接了两道剑光后便被劈得爆裂开来，火星四射。余下的五道剑光去势不减，锋锐迅速。那地火蜥蜴见状，登时愤怒的低吼一声，而后只见这孽畜浑身厚鳞抬起，摆好姿势做防御状。 “铿铿铿铿铿！”一连五道剑光斩下，地火蜥蜴身子蓦然一沉，落在与岩浆湖平齐的位置。剑光消散之后，那些厚厚鳞甲又是覆盖而回，上面只有几抹淡淡白痕。饶是如此，地火蜥蜴仍是暴怒不已，像是尊严被挑衅了一般，低吼连连。 南宫寒从鬼门关逃过一劫，见陈羽才落在他身边，连忙感激说道：“陈师兄，多谢！” 陈羽才此时正神色严肃的盯着地火蜥蜴，脑中寻找着对付这孽畜的方法，闻言只是微微摆手，说道：“不客气，大家彼此都是伙伴，理应如此，道谢的话就不必多说了，有时间快想想如何解决这个*烦吧！” 地火蜥蜴一击未果，却并没有急忙再度攻击上来，似乎觉得这些小鱼小虾根本不是对手。趁着这片刻喘息功夫，苏彩烟骑着云罗雀飞了过来，落地时在陈羽才身旁站定，打招呼道：“陈师兄，好久不见！” 这会儿功夫，刚才四处躲避碎石的众人都聚拢过来，围在陈羽才等人身边。方才战斗慌乱，陈羽才也是这时才注意到眼前多出一个美丽女子，看清容颜之后连忙回礼道：“苏师妹，好久不见，怎的不见贵门的江逸师兄？” 苏彩烟听陈羽才问起，神色并无丝毫意外，解释道：“陈师兄，江师兄和我在石壁口处分头行动，我走的是左侧的小径，中途遇到了贵宗的二位长老，便结伴一路至此；江师兄那边只有他自己一个人，也不知是什么情况。” 陈羽才一听，想起柳子风几人还在另一侧石壁小径中，不知会有什么遭遇。自己这边已是连番遇险，希望他那边不要像这里才好。正分神担忧着另一边的情况，却见身旁周玉茹娇颜变色，轻呼道：“小心，那家伙又要过来了！” 站着的十数人顿时一惊，陈羽才转头看去，神色瞬间变得凝重万分。只见那异兽忽然间换了一副模样，周身淌着粘稠的岩浆汁水，整个身子缓缓向火湖中沉下。在众人的目光中，地火蜥蜴完全隐没在岩浆湖中，只露出一双满是杀机的眼睛。 “小心！都飞到半空去！” 南宫寒猛的一声大喝，这一刻，玄心阁的镇阁心法《清心玉册》发挥了大用。感受到地底忽然传来的隐晦波动，南宫寒登时警觉不对，连忙飞起。其他人闻言也没丝毫犹豫，急忙驭起法宝飞至半空。 只听“咔嚓咔嚓”一阵碎裂声，众人之前站立之地陡然碎裂，被从地下涌出的岩浆吞没焚毁，一个硕大头颅悄然浮现而出，显然是准备在众人措不及防之下，将几人一口吞掉。 擦掉额头汗水，陈羽才心中暗道这孽畜狡猾，尽管不知这异兽为何如此高的道行，却不能化为人身口吐人言，但这声东击西的招式端的是用的极为巧妙。 奸计并未得逞，地火蜥蜴顿时有些悻然，眸光一转，忽然发现角落里还有三个小虾米蠢蠢欲动，正是之前与众人相斗的异族人和魔教妖孽。三人原本见地火蜥蜴被陈羽才等人吸引，心中大喜之下就要趁乱溜走，却不曾想掉落的碎石竟将来路给堵死了去。刚将堵路的碎石轰开，见地火蜥蜴的目光望来，三人登时暗暗叫苦。 陈羽才目光一转，此刻哪能给这几个妖人机会逃走。见三人疯也似的向着来路冲去，陈羽才正欲动手，却听身旁南宫寒忽然道：“不要管，那三个妖人跑不掉的，这妖兽已经从地底堵截到前面去了。” 陈羽才神色一动，脑中似忽然想到了什么，转头对众人说道：“你们说，这‘玄阳镜’是不是可能在岩浆湖中？” …… 在陈羽才等人思考对策之时，柳子风正握着手中一枚沾着泥土的漆黑铁片，神色间有激动之情。 “这是什么东西？” 绝无影收好玄冰灵虫，适时凑过来瞧了几眼，还是没看出这黑糊糊的东西有什么用。宋惜彤眼眸微动，同样带着一丝好奇神色。算卜天命从柳子风手中取过铁片，将上面的泥土揩掉之后，这才露出其中的古怪来。 这是一枚形状还算规整的漆黑薄片，表面上刻着柳子风熟悉的鬼怪花纹，只是其中一侧却是不规则的斜四方形，仿佛是被一股大力硬生生掰成两截一样，断口处的裂痕同样年代久远，已是看不出什么线索来。 柳子风拿在手中瞧了几眼，这才对绝无影和宋惜彤解释道：“这是一枚古卷心法的残卷，我所修习的心法便是和这个有关。不瞒你们说，这次天命和我之所以来灵鹤山试炼，正是为了寻找此物而来。” 宋惜彤神色淡然，只轻轻点了点头，继而一言不发。然而，绝无影听得此言顿时吃惊不小，忙问道：“什么？子风你修习的心法莫非是上古时期的失传古籍？” 见柳子风点头，绝无影不由得轻抚额头，神色担忧道：“怎会这样？我听师父说起这些古籍，大多都已失传许久，寻找起来千难万难，还不一定适合每个人修习，你怎么就偏偏选了这么一条路呢？” 柳子风见他脸色不好，知道他是为自己担心。之所以把此事说出，一来是这一路走来，绝无影和他以及算卜天命感情极好，虽然时常拌嘴，但大多时间都是玩笑；宋惜彤尽管少言寡语，但自从三殿试炼与她比试之后，柳子风总觉得两人之间的关系十分微妙，再加上自己记不清儿时之事，却对宋惜彤有种颇为熟悉的信赖。二来的话，光凭自己和算卜天命寻找着实有些困难，若是绝无影和宋惜彤也能帮忙的话，那便再好不过了。 就好比现在柳子风手中的古籍残卷，若非是宋惜彤提醒，只怕几人根本不会发现黑阴灵芝根下的猫腻。 听得绝无影说完，柳子风只能尴尬笑笑，而身旁的算卜天命插嘴道：“子风这么做也没错，毕竟这门心法太过适合于他，换做是我也断然禁不住此等诱惑。依我看，现如今再劝说什么都没用了，你和宋师姐能够帮忙留心一下就最好了。” 绝无影见状也不再问，点头道：“好，我会留意的，此事我会保密。” 而后，柳子风目光又看向宋惜彤，后者见他目光看来，只微微颔首道：“我知道了，找到的东西都给你。” 柳子风闻言顿时挠头一笑，听她这话感觉自己这副做法有些强盗行径一般，只能尴尬道：“呃，宋师妹闲暇的时候帮我留意一下便好，这个我也不会勉强……” 第一百二十章 血融 幽寂黑暗，柳子风将得来的古籍残片收好，此刻显然并非研究这东西的时候。目光看去，四周黑洞洞的再没有一丝亮光，那些散发着蓝白色的鬼火已被黑炎吞噬，而喷吐寒气的玄冰灵虫和阴气纵生的黑阴灵芝，则分别被绝无影和算卜天命收走。 一时间，黑暗无边的空间陡然安静下来，之前的寒冷阴风消失不见，除了四人周身真气发出淡淡光芒之外，再无其他。 柳子风四顾看去，而后又把目光看向宋惜彤，方才也知道她感知敏锐，便出声问道：“宋师妹，你可有什么感应吗？” 宋惜彤轻轻摇头，轻声道：“没有了，这四周一片黑暗，我们想要走到头还不知要多久，不过来时的那个洞口有些神秘。” 听着宋惜彤的建议，三人对视一眼，由柳子风说道：“嗯，师妹说的有理，不知你们两个有什么建议？” 算卜天命得了黑阴灵芝，心情大好，眼珠一转，却是说道：“子风，宋师姐，方才哪个洞口处我已做了标记，现在此地已经少了寒冷阴风，我想我们几个就近察看一番，免得错过了机缘，一个时辰后再去洞口处如何？” 柳子风闻言心中一动，脑中委实也是如此作想，旋即目光看向宋惜彤，只见后者皓齿轻启，轻声说道：“也好。” 接下来，四人又往前方行去，这一次倒并无多少波折。走了许久，似乎此地除了那几样奇物之外，再无其他出奇之处。最终，算卜天命也是死心了，扭头冲三人说道：“看来是我想多了，能得到这几样宝物就不错了，我们还是原路折回吧！” 四人原路返回，来到之前所在的小土包处，那个黑幽幽的洞口依旧发出淡淡微光，看着有些渗人。柳子风绕着土包转了一周，在靠近洞口处发现不少碎石，蹲下身子拾起一块，只见上面刻着两个小字：“十灵…” 后边的字迹便是碎裂掉了，看不真切，柳子风见状又捡起几块碎石，但大多都是空白一片。站起身来，柳子风沉思片刻，有些迟疑的拉了一把算卜天命，又看了看绝无影和宋惜彤，低声道：“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个土包很像一座坟墓？” 经柳子风这么一提醒，三人顿时朝前看去。乍然一看，还真像柳子风说的一样，下圆上凸，洞口赫然就是之前的立碑处。 算卜天命瞧了半天，才有些不敢置信地说道：“还别说，似乎真的是一座坟墓，可是，有什么人会被葬在这种地方？” 如此黑暗之地，阴气肆虐，仿若永夜，以阴阳风水之术来看，根本不可能被选为葬地。自世间有修道一说而起，阴阳两界之说便广为流传，是故人死道消之后，还有着阴阳轮回之谈，就算是寻常百姓，在大事将近之时也会为自己寻个风水宝地，祈求超脱往生，赦免轮回业果，修得来世福报。然而，在这无名阴冷的黑暗之地，怎么会出现一座坟茔？ 绝无影似乎对鬼物之类惧怕的紧，只见他脖子一缩，迟疑说道：“这个……难不成是灵鹤上人的葬身之所？” 算卜天命闻言“呸”了一声，登时骂道：“你个混蛋，能不能不要这么乱讲，灵鹤上人乃是当世大妖，就算在妖族中也是长寿的主，怎会好端端的葬身于此？若是被灵鹤上人听到此话，我们几个这辈子就别打算出去了！” 绝无影吓得一缩脑袋，惶恐道：“怪我怪我，灵鹤前辈您好生安息，千万不要阴魂不散的来找我，我今年才……” 听到绝无影语无伦次的胡乱解释，算卜天命登时被气乐了，愣是半晌没说出话来。柳子风同样忍俊不禁，见算卜天命就要上前教训一下绝无影，连忙摆手制止道：“好了好了，天命，你说说看有什么发现，我们还要不要进去？” 算卜天命这才停下动作，目光扫视四周一圈，接着说道：“到目前看来，我们还未遇到什么危险，从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踏入了大阵之中，这漫天黑暗也是因大阵而起。依我看来，从这个洞口进去的话，多半便会脱离此阵，但也搞不好会进入另一个阵法之中。这般布局，倒是有些像上古流传下来的封印之法，这墓中一定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绝无影适时插嘴过来：“要不然我们回去吧？这里的宝物我们都得到了，万一在下面遇到什么鬼东西，搞不好这些宝物还是他们的，找我们索要的话，我们要不要还给他们？” 柳子风脸色一黑，算卜天命更忍不住赏他一个爆栗，没好气道：“你瞧瞧你那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和老鼠一样的胆子，说的怎么净是些废话？要是我能找到回去的道儿，还费得着在这里冥思苦想地研究这些东西？” 前半句还好，可后半句柳子风却听出不对劲来，登时疑惑问道：“天命你说什么？” 算卜天命叹了口气，颓然道：“返回的路已经消失，我们目前的出路只有这个洞口，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方法了。” 听得此言，柳子风不禁眉头紧皱，思索片刻后终于下定决心。刚想说话，却见算卜天命坐下身来，从怀中取出一张有些熟悉的羊皮卷来，对三人说道：“子风，无影，宋师姐，你们各自分出一滴鲜血来，我来卜算一下吉凶。” 见此熟悉一幕，柳子风登时想起前些日子在落月峰后山发生之事。那时，也是算卜天命卜算之术提前察觉有“大凶”之象，而后果然遇到了那绝世凶魔“摩诃”，最终的一丝生机应了卦象，九阴轮回阵救下两人。此刻，柳子风没有丝毫犹豫，登时逼出一滴精血，漂浮在羊皮卷的上方。 绝无影和宋惜彤两人虽有些疑惑，但见柳子风照做后，也毫不犹豫地送出两滴精血来。加上算卜天命自己的一滴，四滴鲜血颤巍巍的漂浮在羊皮卷上方。 忽然，算卜天命眼神一动，只见宋惜彤的那滴鲜血毫无征兆的动了一下，而后在三人惊诧的目光中，与柳子风的鲜血融在了一起。没有丝毫排斥的，羊皮卷上方赫然只剩下三滴精血，其中一滴略大一些，是另外两滴的一倍多。 “这……” 算卜天命顿时傻眼，不可思议的抬起头来，目光炯炯的看着柳子风和宋惜彤两人，迟疑片刻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子风，宋师姐，你们两个……该不会真的是亲兄妹吧？” 柳子风同样楞在原地，一脸的匪夷所思，盯着那滴鲜血说道：“这是怎么回事？天命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算卜天命目光看向宋惜彤，只见后者此时轻抬螓首，琥珀色的瞳孔直直的看着他，一时间两人都是无话。柳子风正盯着那滴鲜血，并未注意到两人表情变化。好半晌，宋惜彤脑袋微垂，轻声说道：“我们不是兄妹。” 算卜天命闻言“啊”了一声，一时间心中疑虑更多。方才与宋惜彤对视，从这个神秘师姐眼中，他清晰看到的满是对柳子风的关切、惋惜、感激以及一丝别样的恨意。种种感觉，由不得算卜天命不去猜测，这个神秘师姐究竟和子风是何关系，为何子风这家伙却是一点都记不起来呢？ 压下一瞬间心中升起的诸多疑惑，算卜天命颔首道：“算了，这也不影响施法的，你们屏息凝神，千万不要发出动静。” 三人依言照做，都是屏住呼吸目光落在算卜天命手上，点点青光泛起，随着他口中念念有词，三滴鲜血缓缓融为一体，滴在有些泛黄的羊皮卷上。末了，只见他手指轻点，顿时“噗”的一声，鲜血爆成血雾，浮现出一个红色大字来： “凶！” 见此一幕，柳子风和算卜天命神色微缓，毕竟两人连“大凶”之象都遭遇过，自然对眼前一幕见怪不怪。绝无影则是小脸一白，结结巴巴问道：“天命，这……这……这是什么……什么意思？我们几个下去了还有活路吗？” 算卜天命看他吓得半死的模样，顿时一乐，也懒得跟他解释卦象中的吉凶，随口说道：“这是‘凶’象，我们进去之后，肯定会遇到什么阴魂野鬼之类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敌得过，说不定就被这些鬼怪给打死了，到时候下地狱什么的……” 绝无影脸色再变，连嘴皮子都哆嗦起来，两腿一软就要坐下。柳子风见状失笑道：“行了，天命你就不要乱说了，这‘凶’象也仅代表有危险而已，难道你真的打算一个人在这里呆着？” 反应过来，绝无影脸色微红，恨恨的瞪了算卜天命一眼，选择跟在柳子风身后。柳子风转头看去，见宋惜彤已在身侧，目光直直的看着黑色洞口，便扭头冲算卜天命道：“好了没有？我们这就进去。” 算卜天命收好之前布阵的东西，应了一声，跟在三人身后。转眼间，四人便消失在空荡荡的黑暗之地。 第一百二十一章 十灵幽夜 柳子风四人踏入发出幽光的黑洞，有种走在山间小路上的感觉，山洞里一样是黑漆漆的，没有一丝灯火亮光。 好在走过不远，只见前方依稀有微弱的光芒发出，似乎已经到了出口位置。这一幕看得四人精神振奋，柳子风脚步不由快了几分，欣喜道：“大家跟上，前面不远就是出口了，我们快些过去！” 几人脚步很快便来到发出亮光的地方，柳子风在前忽然想起算卜天命所示卦象，登时将法宝玉钩握在手中，扭头又对众人说道：“大家打起精神来，不知这出口有没有危险，还是小心为上。” 见几人都将法宝拿在手中，随时准备应付敌人，柳子风这才小心翼翼的向前走去，及至出口边处，探出脑袋张望。 随着身子向前踏入，柳子风目光看去，只见前方赫然是一处石廊，弯弯曲曲的通向前方。石廊两侧凹凸不平，能看出大多是山体岩石，其中有不少暗黑色的石块加固，看起来结实无比。抬头看去，这石廊约莫有三米多高，那些亮光正是从头顶不远处的一个个小小石台上洒下，也不知是油灯还是夜明珠之类。 身后三人紧随柳子风踏入进来，骤见此景顿时一呆，也像柳子风一样细细观察，欲要看出个究竟来。果然，只见算卜天命看着地面，蹲下身来，指着一处说道：“子风，你们看，已经有人先我们一步进来了！” 这地方不知存在了多少年月，看两侧墙壁上的构建和头顶处的点点亮光，便知道是有人刻意为之。柳子风蹲下身子看去，顿时看到一层薄薄泥土中赫然有一行清晰脚印，却是冲着前面而去。他脑中一想，随即说道：“我们也过去看看！” 石廊里灯火黯淡，不知到底有多长。三人跟在柳子风身后，沿着这唯一的通路蜿蜒前行，左拐右拐绕过七八个拐角之后，左右两侧有一间间石洞出现。这些石洞有的还亮着灯火，有些则是黑洞洞的一片，看不清里面有着何物。 柳子风停下脚步，目光朝一处尚有亮光的石洞中看去，只见里面是两具骷髅骨架，摆出盘膝的姿势对面而坐，一盏油灯静静摆放在两人中央。从他的角度看去，正对上其中一具骷髅黑洞洞的瞳孔，此刻似乎有一丝诡异亮光一闪而逝。 他急忙收回目光，没来由地心中一跳，又看了石洞周围一眼，并未发现什么像样物事。四人往前走去，不久便来到一处空旷山洞；与此同时，光亮俨然比之前亮出许多，只不过其中夹杂着一丝阴寒之力，让几人不禁蹙起眉头。 四人站在原地，目光朝前方不远处的亮光看去，只见山洞居中之处，赫然有一座由几人之前见过的暗黑岩石达成的石台，石台上方摆放着四盏一人多高的巨大灯盏。此刻，其中两盏上亮起幽幽蓝光，阴冷气息正是从这里传出。 见此情景，四人均是脸色狂变。目光看去，那两盏燃起蓝色火焰的灯盏上，赫然是两具盘膝而坐的骷髅骨架，蓝色火苗自骷髅头顶天灵处燃起，隐约能看到一个虚幻人影模样狰狞，似在挣扎绝望中发出无声的痛苦哀嚎。 算卜天命脸色一紧，绝无影见状更是吓得不轻，就连宋惜彤目中都露出几分异样。 幽幽蓝光照在四人脸上，柳子风的脸色难看无比。这一刻，他才明白为何石廊两侧会有如此之多的石洞，多半是为这邪恶油灯储存的燃料。目光一紧，柳子风看向尚未燃起的另外两个灯盏，只见其中一个上面无声无息的坐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影，另外一盏上则是一头毛发染血的巨狼，此时均已昏迷过去。 此时，只见那两具燃烧的骷髅头顶上，一丝丝黑烟飘然而起，一直想着山洞的另外一侧飘去，没入一个漆黑洞口之中。 算卜天命此刻脸色再变，有些惊惶的低呼道：“不可能！‘燃魂术！’这地方怎么会有那个怪物存在？” 听他惊呼出声，柳子风三人顿时扭头看来，问道：“什么是‘燃魂术’？你说的那个怪物是什么？” 算卜天命倒吸一口凉气，看着头顶飘飞的黑色烟丝，连忙解释道：“传言，在上古时期异兽横行，妖魔丛生，其中有一黑*妖，达到了传说中的九尾九命之境，但仍未能够堪破长生奥妙，其名唤做‘十灵幽夜’。此名，一则是为了能够突破寿元限制，二则是它一旦成长到‘十灵’之境，或许便能长生不死。这妖孽极其凶残，专以吞吃灵魂修炼，我们怕是有*烦了！” 柳子风抬头看去，只见两盏蓝色火焰中的虚幻人影，此时变得愈发透明，仅剩的一丝神采也在渐渐消失。 宋惜彤看向前方的目光也是不忍，初次听到这般秘闻，想了一想，轻声问道：“那‘燃魂术’是什么东西？” 算卜天命眉头皱的更紧，接着说道：“‘燃魂术’是‘十灵幽夜’的独门邪术，此妖体内天生蕴藏着一种火焰，名为‘毗舍业火’，此火可燃尽灵魂甚至是其中七情六欲，最终化为精纯真气被此妖吸收，增长道行。除此之外，‘燃魂术’施展之物必须乃是活物，眼前这头妖孽不知道行几何，但这‘燃魂术’却是没差。” 说完，算卜天命目光看了黑色石台一眼，又道：“而且，‘十灵幽夜’天生便由‘封魂’的本领，那两具死去多时的骷髅之人，想必是在临死时被‘十灵幽夜’封魂入身，故而才会被拿来施展‘燃魂术’。” 说话间，两具骷髅身上的蓝色火焰渐渐黯淡下来，黑色烟丝也不再从头顶飘出。不远处的黑暗中，蓦然传来一声低沉的满足声音：“唔……还不错，接下来，就该这两个……嗯？又来四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下一刻，一声刺耳尖啸忽的从暗中传出，紧接着便是一股浓郁黑气喷涌而出，夹杂着阵阵阴气扑面而来。 四人脸色大变，匆忙运转心法后退几步，目光紧紧盯着从暗处飘来的黑影，直至手中法宝亮起方才稍稍心安。 刹那间，山洞中那两盏燃着蓝色火焰的诡异灯盏，忽然间似灵魂之力消散，一瞬间齐齐熄灭。顿时，山洞中只剩四人周身真气发出的璀璨光芒。那道黑气在众人之前站处上方停住，接着只见所有黑气一收，露出其中一个身材窈窕的人影来。 四人不敢大意，柳子风一手紧握法宝玉钩，另一手则是隐在袖间，不自觉的摁住了离魂刺。看到前方黑气消散露出的窈窕身影，只见是一个约莫二十七八的绝美女子，生的白皙，眉眼带俏，笑容妖娆，身着黑色薄衣，一副魅惑众生之态。 看到是个如此妖娆的美丽女子，饶是柳子风也是一愣，只听身旁算卜天命咽口唾沫，低声道：“不对啊，传言说‘十灵幽夜’只攻击对其心生怨恨之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找上我们？” 柳子风闻言一惊，旋即转头看去，只见宋惜彤神色自若，见他目光看来，并未有什么变化。再看绝无影时，只见他脸色难看，目中却有着强烈的愤怒之意，登时明白过来。 这时，只听那“十灵幽夜”变化而成的美艳女子轻笑一声，而后目光看向绝无影，咯咯笑道：“上次跟着那老家伙潜入进来人就是你吧？怎么，难不成吃了的亏今日要讨要回去吗？” 绝无影闻言脸色更加难看，口中却是怒道：“妖女，上次借着毒阵之利，害我师父重伤垂危，若是堂堂正正出手，你怎会是我师父对手？” “十灵幽夜”笑意不减，只是手中却有了动作，黑气汹涌翻滚化作一条绵柔丝带，向着四人缠绕而来。与此同时，只听她软酥得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不跟你们废话了，既然来了，那边把小命留在这里吧！” 柳子风见状顿时飞起，催动玉钩激发出森森寒气，令得黑气攻势一顿。算卜天命催动法宝黑伞，直到现在柳子风也不知道他这古怪法宝是什么名字，只见伞中忽然有金光涌出，登时将浓郁的黑气净化了三分之一。 宋惜彤身影飘忽，只在昏暗中留下一个个蓝色虚影，黑气似乎根本摸不到她的人影。绝无影虽惧怕鬼物，但并不代表他道行低下，在没了师父灵蛊真人对自己的约束之后，只见他双手抻出，阔大衣袖间蓦然飞出上千只密密麻麻的蛊虫，汇成一片黑压压的虫云，向着“十灵幽夜”的方向而去。 见状，“十灵幽夜”所化女子目中闪过惊讶，双手在身前比划，口中说道：“没想到还有些本事，但本座可没这么多时间陪你们戏耍，留下命来吧！燃魂术！” 只听“扑”的一声，四周的无名黑气登时爆碎开来，消失的无影无踪。算卜天命见黑气消散，脸色一变，急声道：“快关闭周身穴窍，屏息凝神！” 只是他声音传来的似乎晚了一些，柳子风吸气时陡然感觉到一丝灼热，紧接着全身上下都像是置身火炉一般，经脉中也是火辣辣地隐隐作痛。咬牙朝其他三人看去，只见算卜天命和绝无影同样脸色涨红，显然是受了“燃魂术”的影响。 此刻，四人中只有宋惜彤依旧看不清身影，蓝影飘忽，仿若无视那“燃魂术”，兀自一人与“十灵幽夜”斗个不停。 第一百二十二章 燃魂 “燃魂术”乃是“十灵幽夜”独有秘术，威能奇诡，世间古籍并无多少详细描述。此刻，只见柳子风三人脸色愈来愈红，周身更如之前黑色石台上的那两具骷髅一般，隐隐约约有腾起蓝色火焰的趋势。 这一刻，柳子风感觉浑身上下寒热交替，忽而如置身凛冽寒风中，冻得他直打哆嗦，忽而又感觉一股钻心的灼热窜入经脉，滚烫难受。两种感觉交替而来，将他折磨得面容扭曲，脑海中的九瓣墨莲此时也似无可奈何，转动的速度都慢了几分。 端坐在墨莲上的虚幻灵魂，也在“燃魂术”的作用下微微颤抖，整个身影突然间漫上了一层蓝光，尽管依旧是保持着盘膝而坐的姿势，但神色上却满是痛苦之色，丝丝黑色阴气自人影上飘散而出，缓缓飞向体外。 半空中，“十灵幽夜”与宋惜彤斗的不可开交，细看之下，宋惜彤虽然并无大碍，但神色已是出奇的凝重无比，额头见汗，锋利手刀在黑暗中闪过道道的蓝色弧线。而那“十灵幽夜”所化女子道行更是精深，身形飘忽，每每出手便是黑气纵生。 蓦然间，这妖媚女子一声轻叱，听声果真似一只野猫一般，只见其周身黑气大作，将窈窕身姿遮掩其中。紧接着，黑气再度变化翻涌，似鬼哭狼嚎，其中更有声声低泣，令人毛骨悚然。隐隐约约中，只见一头通体漆黑的妖猫显露出来。 这黑色妖猫高有三四丈，眼瞳是诡异的深蓝色，身后九条黑色长尾轻轻舞动。只见它眸中狠色一闪，却是口吐人言道：“该死的家伙，若非是本座有伤在身，早已将你们几个做成魂灯，既然逼得本座显露真身，你们也可以死而无憾了！” 柳子风见状心中大骇，若非是宋惜彤牵扯着那“十灵幽夜”，只怕三人此事已经灵魂出窍小命休已。此刻，忽见那妖猫现出真身，柳子风感觉“燃魂术”的威力又大几分，传来的疼痛感觉险些让他一头栽倒。 生死关头，柳子风强忍剧痛保持清明，周身早已泛起青黑光芒。在《地鬼术》运转开来之后，周身痛感稍稍消缓，但仍未能遏制“燃魂术”的作用。这般体悟之下，柳子风不禁有些惊讶，连向来无往不利的《地鬼术》都显得余力不足，可想而知这妖猫的道行着实高深。 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早已落下一旁，脸上均有痛苦之色。察觉到柳子风目光看来，算卜天命强咬牙说道：“子风，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只有将‘十灵幽夜’逼退至远处，我们才有机会化解这‘燃魂术’的古咒！” 话虽如此，然而等柳子风扭过头时，只见“十灵幽夜”巨大的妖身浮在半空，黑色妖尾扫过山洞岩壁，只见碎石如雨不停掉落，不由得心中苦笑起来。 “十灵幽夜”现出妖猫真身后，速度比之前更快了数倍不止，这下连宋惜彤都看不清这妖猫形迹。 山洞里的黑气愈发浓郁起来，威势不减，更显阴冷，妖猫黑色长尾摆动间更有凌厉风刃出现。不知怎的，妖猫似觉得地上的柳子风三人已是瓮中之鳖，故而并未多看几人一眼，反而尽数将凝聚出的狂暴风刃激射而出，向着宋惜彤飞去。 宋惜彤身形变幻，柳子风虽不知她为何已是玉霞境的道行，身上却是涌出蓝色真气，但见这覆盖她周身的蓝色真气似与青霞境有些不同，除了颜色更深之外，看起来也比寻常青霞境弟子凝练许多，其中还透出丝丝寒气。 风刃袭来，宋惜彤也不硬接，娇小身影如闪风躲雨的鹞燕，左右闪避之下，袭来的风刃尽数落空，全部轰在柳子风三人上方的岩壁上，发出“轰隆隆”的声音。 一时间，又是几块巨大岩石掉落下来，三人脸色大变，慌忙忍痛挪开身子，这才避免被落下的岩石砸成肉饼。 这时，宋惜彤闪过妖猫的攻击后，借着前冲势头却是猛然攻向“十灵幽夜”。蓝光隐现，呼啸中又听闻几声空灵之音传出，柳子风还未听清，只见宋惜彤手势蓦然一变，一张俏脸忽的发白，口中轻斥：“九色九光，九霞唤灵剑！” 刹那间，整个山洞中的黑气忽然似被定住一般，再不复方才猖狂狰狞，妖猫一双蓝色眼瞳顿露一丝惊色。 顷刻间，蓦然有一股浩荡天威凭空出现，地面轻颤，岩壁震摇，几人头顶上方竟不知从何处飞来九色光华。柳子风头一次见到如此莫大神通，瞬间被震撼的心神微颤，连体内传来的剧痛都顾及不得，只目光盯着上方的九色云层发呆。 九色光云之下，赫然是宋惜彤的娇小身影，只见她此刻脸色苍白，似乎施展这无上剑诀有些力不从心。九色光华不断收缩，山洞中遍地碎石疯狂滚动，在这股威压之下有不少竟变成粉末。那妖猫此时停在宋惜彤前方不远，蓝色眼瞳中同样有惊异之色，蓦然尖声叫道：“远古之灵！” 宋惜彤眼神坚定，俏脸忽涌出一抹狠绝，柳子风心中一跳，见她嘴角已是溢出淡淡血丝，登时心中腾起一股无明业火。 片刻之间，九色光华已然悉数凝聚成一柄彩色光剑，将黑漆漆的山洞内部照的大亮，黑气退却，两侧山壁震动比方才大了数倍不止，道道电光在光剑上奔腾游走，一片萧杀之势。 山洞里飞沙走石，宋惜彤盯着“十灵幽夜”的巨大妖身，纤纤手指轻点九色光剑，口中娇喝一声：“去！” 倏然间，就见那九色光剑“嗖”的一下消失在原地，下一刻登时出现在妖猫头顶，电光将黑气尽数驱散，光剑本体冲着妖猫真身直劈下去。 “十灵幽夜”眼神一变，欲要闪躲却发现一身法力如被禁锢，竟是挪不开半步，登时仰天尖啸一声，九条巨尾齐齐朝身前刺来，对上自半空中劈砍而下的九色光剑。 “嘭！叮！” 靠在岩壁一侧的三人，身子仿佛都在一瞬间被震得离地半尺，狼狈的摔在一旁。柳子风匆忙爬起身来，只见“十灵幽夜”巨大的妖身竟被九色光剑逼退数步，威力之大令人心惊。只是这异兽最后以九条黑尾裹住身体，看起来只受一些小伤。 宋惜彤凌空站立，忍不住喉咙一甜，“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 那妖猫身影再度飞起，见状却是得意笑道：“小丫头，中了我的‘燃魂术’，还要强行施展这般道法，想必此刻的反噬不轻吧？” 宋惜彤脸色苍白如纸，此时却顾不得其他，小手轻轻擦掉嘴角血迹。而后，那双琥珀色的眼瞳遥遥看向此时站起身来的柳子风，忽然露出一个甜甜微笑，似乎在说：“我没事。” 柳子风心中五味杂陈，只觉得一股怨气愈发狂躁，看向宋惜彤的目光有些心痛。从两人第一次相识起，这个神秘女子屡屡在他身边，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令他百思不解。而一路下来，其间发生的种种，更让他觉得有一段极为重要的记忆似乎凭空消失，任凭他如何作想，却无从想起。 “为什么……你到底是谁？” 心中怨怒升起，“燃魂术”的威力更显巨大，柳子风整个身子已是变成了湛蓝色。饶是如此，此刻的他目光却是平静无比，甚至都没有多看不远处的“十灵幽夜”一眼，轻声开口问道。 宋惜彤并未答话，从那妖猫话中，可知此时她同样被“燃魂术”乱了灵魂。九色光剑发出一击之后，便是轻飘飘的飞回宋惜彤身前，只见其上光华黯淡，剑体更是微微颤抖了几下，便“啪”的一声爆碎开来。 光剑破碎的一瞬间，一道黑影蓦然袭来，柳子风只来得及吼出一声“小心”，便看到妖猫的身影陡然出现的宋惜彤背后，抬起爪子便将宋惜彤拍飞出去，柳子风见状身体猛地爆出一股大力，竟比寻常速度快了不少，飞身上去将宋惜彤的身子接住。 看着宋惜彤落入怀中，柳子风刚松口气，忽然才发现她体表已是蓝火明烈，显然是被压制的“燃魂术”反扑所致。此时，宋惜彤自昏迷中微微抬眼，一眼便看到柳子风近在咫尺的脸庞，忽的嘴角露出笑意，沾满血迹的小手艰难抬起，拂过柳子风的脸庞，轻声道：“你不记得我了，能和你死在这里，这也是我的命了么，子风，你好辛苦……” 宋惜彤躺在他的怀中，衣衫嘴角血迹刺眼，但目中仍是一片平静，似在微笑又道：“可惜我现在无法帮你了……” 柳子风眼眶湿润，此情此景仿若生离死别，只觉一腔愤怒憋在胸膛。伸手在宋惜彤的洁白皓腕上探去，片刻后他松了口气，还好只是经脉受创，加上“燃魂术”的影响气血不稳，故而才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将宋惜彤的身子缓缓放下，目光对上她担忧的眼神，只听柳子风轻声道：“天命，无影，帮我照顾好宋师妹。” “柳子风，你不能去！你只有一命，已经没有重来的机会了！柳子风……” 忽然，宋惜彤猛地坐起，旁边算卜天命和绝无影竟被她生生挣开，反应过来顿时一愣。只见柳子风转过头来，看到她宛如变了一副模样似的一脸焦急，忽然笑道：“你在说什么傻话，大家都只有一条性命，怎么会有重来？” 说完，柳子风转过身子，对上正盯着他的“十灵幽夜”，只听后者揶揄道：“怎么，跟你那小情人互诉完了？” 柳子风闻言沉默，但见周身青黑色的气体蓦然爆体而出，右手一抖，一根漆黑尖刺出现在手上。再抬头时，只见他双目通红，离魂刺被他握在手心，脚尖狠蹬地面冲天飞起，直奔黑色妖猫而去。 顿时，叮叮当当的响声传来，柳子风周身黑光狂闪，离魂刺在黑气中灵活穿梭，或劈或砍或削或刺，凶威大盛。“十灵幽夜”与他交手几招，端是吃惊不小。这小子明明是一副正道宗门出身打扮，怎么施起法来就变得如此阴气森森，似乎比她这活了无数年的老妖还要邪恶？ “十灵幽夜”心中疑惑，忽然发觉周身黑气竟是少了几分，仔细一看，只见一根漆黑的尖刺法宝向她攻来的同时，又将周围的黑气吸走几分。 见此一幕，妖猫蓝色眼瞳中满是震惊，回过神来便是飞退数步。柳子风此时正杀得兴起，浑身上下黑气纵横，比起“十灵幽夜”都差不太多。宋惜彤三人在不远处看去，只见一大一小两个浑身黑气萦绕的身影招招凶狠，仿若两个起了争执的外道邪魔，厮杀不休。 第一百二十三章 江逸 山洞里阴风阵阵，“十灵幽夜”和柳子风越斗越是心惊，眼前这个青年道行不深，不知怎的却修了一门鬼类心法，出手间黑风呼啸，阴气翻涌，简直比它这个来自上古的异兽还要厉害几分。打着打着，“十灵幽夜”忽然心中有些憋屈，硕大眼睛看向对面，只见一团庞大黑雾中，柳子风的身形若隐若现。 反观自己周身，之前原本是遮盖全身的黑气，此刻竟然被那古怪黑刺吸走七七八八，已是能看出它整个妖身的模样来。 就像是一个在山湖雾气中沐浴的美妙女子，正流连戏水间冷不丁被狂风吹散了云雾，露出了大片美好春光。 “十灵幽夜”本就有伤在身，这些黑气均是之前石台上那两盏魂灯上的骷髅经“燃魂术”炼化而出的精纯魂力，还未完全吸收便遇到了柳子风四人。如今见到这黑色气流被那古怪法宝夺取大半，登时心痛的险些落下泪来。 它本来并非在这灵鹤山脉修生养息，只因某日被一神秘青年寻上门来，三招两招之下被克的死死。以它本性中的骄傲，断然是不可能屈服于人，然而那神秘青年先是道明两者关系，后又提出助其回复元气，“十灵幽夜”自是欣然应允。 此刻，“十灵幽夜”心中震撼，这小子招式之间，竟与那神秘青年隐隐相同，连心法都似乎是同出一辙。方才并未留意许多，此时看向柳子风的面容，其中隐隐与那神秘青年有些相似，登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柳子风这时心中怒极，脑中不断闪过宋惜彤被这妖猫一爪拍飞的情景，浑然不觉体内竟然渐渐安静下来，“燃魂术”的影响已是微乎其微，见那妖猫似在犯傻呆立，柳子风身形一展，便是再度向前攻去。 “十灵幽夜”见他再度攻来，目中明显闪过一丝忌惮，整个身形却是朝后退去，生怕被这小子凭白吸了魂力。虽然感觉到柳子风怨气不小，但“十灵幽夜”却是破天荒的再不想为难这小子，只想离得越远越好，照现在的形势来看，硬要拿下这小子的话，说不得便要牵动它的旧伤。到了那时，虽能将柳子风燃魂吸收，但明显是入不敷出。 这里只是那神秘青年为它寻到的休养之地，断不可为了眼前柳子风几人耗费精力。 心中如此想道，“十灵幽夜”顿时下定决心，庞大妖躯一收登时变成之前那个妩媚女子，轻笑一声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柳子风一击落空，连忙止住身形扭头看去，只见那妖猫忽然又变成人形，也不反击，竟然是朝着山洞一处黑暗退去，瞬间便消失在他的眼中。反应过来，柳子风目中红光退去，表情一愣，这传说中的异兽竟然逃走了？ 在他愣神的功夫，不远处忽然有算卜天命的声音响起：“子风！‘燃魂术’的咒法已破，你没事吧？” 柳子风闻言回过神来，赶忙回道三人身边，目光当即看向宋惜彤处，见她此时气息平稳，俏脸上恢复了不少血色，这才放了些心，问道：“宋师妹，你没什么大碍吧？” 稍稍恢复了一些元气的宋惜彤，仿佛又变回了之前那副呆然恬静的性格。听到柳子风问话，她不着痕迹的点了头，而后侧过头看向一旁，空灵的声音轻轻传来：“以后唤我惜彤便好。” 柳子风表情一呆，随即有些不明所以的点头应道：“好。” 没有了“燃魂术”的影响，四人只用了半个时辰便恢复过来，其中宋惜彤虽吃了“十灵幽夜”一爪，但好在她道行高深，只受了些许轻伤。算卜天命催动法宝，登时将洞中照的大亮，起身看去，只见四处都是从岩壁掉落下来的碎石土块，除了中间那块由不知名的坚硬黑石铸成的黑色石台完好无损，其他地方看去时俨然变了一副模样。 这会儿，黑色石台上忽然有了动静。四人一愣，顿时想起之前在黑台上似乎还有一个人影。转头看去，只见那个人影已是落下石台，看起来衣襟带血模样凄惨，正一步步朝着四人的方向缓缓行来。 柳子风并未有其他动作，目光看到对方身着与段北辰兄妹有些相似的长袍，身边还跟着一只妖兽，心中顿时有了猜测。 青年年纪不大，走到四人身前时微微抱拳，很是生硬的道谢：“多谢几位相救！” 此人面容清瘦，棱角分明，长发飘逸，唇如刀削，初看时便给人一股冷峻之感，言谈举止间干脆利落，似不习惯与人寒暄。此番向着四人道谢时，表情都是有些僵硬，看起来极不协调。 柳子风赶忙回礼，客气道：“师兄客气，委实是我们几人也被这妖孽盯上，无奈之下只好奋起反击，幸亏这异兽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最后却是直接溜走，我们才能幸存下来，不知师兄高姓大名？” 青年闻听那“十灵幽夜”不战而逃，脸上微微起了变化，转瞬间又平复下来，回话道：“我叫江逸。” 柳子风回想着这个名字，仿佛在哪里听说过一样，不料算卜天命在旁低呼一声：“你就是无方门的江逸？就是被称为‘四宗四剑’里的‘出鞘利剑’的江逸？执行任务从未失败过的江逸？” 柳子风反应过来，连忙捂住算卜天命的嘴，口中连连抱歉：“江逸师兄，这是我师弟算卜天命，平常就是这个样子口无遮拦，唐突之处还请海涵……” 江逸听到一连串的问题顿时一愣，回过神来冷峻面庞上涌出一抹尴尬，回道：“若是无方门没有第二个江逸的话，那便是我了。”说完，他又补充道：“那些赞誉之言都是他人传开，有些夸大，今日若不是遇到你们，我和银狼多半是要葬身于此了。” 柳子风目光一转，看向江逸身旁的妖兽银狼，只见此兽尽管白毛染血，却仍有一股说不出的高傲，与江逸倒有几分相似。 扭头再看自己身旁，小白旁若无人的趴在地上，一身雪白毛发已变成了土黄色，黑炎在它身上跳来跳去，高兴无比。 柳子风无奈叹了口气，心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连自己的伙伴都差了对方三分。正想着给这两个家伙一个下马威，只听对面江逸又道：“敢问师弟是从何知晓我的真名，莫不是在路上遇到了我无方门的其他师弟师妹？” 算卜天命嘿嘿一笑，觉得眼前江逸并非像大师兄陈羽才所说那般骄傲，也不由生出几分好感，半开玩笑半解释道：“师兄说的不错，来时我们在密林中遇到了贵门的段师兄和流萤师妹，便一同结伴至此，故而才听说了江师兄的事迹。” 江逸面露恍然，旋即看了四人一眼，目光在柳子风身上顿了一下，又道：“原来如此，若我没猜错的话，几位是落霞宗的弟子吧？” 之前，江逸被“十灵幽夜”禁魂在石台上，但对外界的感知却是清清楚楚，柳子风与那异兽战斗的场面自然收在眼底。虽不知柳子风为何比那妖兽还要鬼气森森，但终归是救下自己性命之人，故而如此问道。 柳子风点点头，这才想起忘记说自家姓名，说与江逸介绍之后，又问道：“江师兄，你可否说说灵鹤山的局势？” 江逸面色冷峻，闻言神色忽的严肃几分，沉声道：“灵鹤上人洞府之事已然传开，除开我们正道宗门，已有不少魔教中人和异族土著意图染指宝物，其中还有一些神秘存在搅风弄雨，局势堪忧。此地原本只是一处葬地，却不知何时出现了‘十灵幽夜’这尊异兽，猝不及防之下险些遭了大难。” 听江逸说起灵鹤山的形势，柳子风四人也是面露忧色。又交流了一番过后，柳子风站起身来，对江逸道：“江师兄，我们也要往前去寻大师兄他们，你若不介意的话，不妨与我们同行如何？” 江逸稍一犹豫，旋即点头道：“也好，我修为已恢复了一半，若有什么事情，你们躲在我身后就好。” 柳子风微微一笑，目光朝四周看去，山洞已经破烂的不成模样，唯一看似完好的地方便是那“十灵幽夜”逃走时的阴暗之地。几人来到近前，发现是一个幽深洞口，有微风自洞口吹出。 江逸审视一眼，了然道：“这里有山风吹出，想必是通向山外之地，我们可以借此脱出山腹，直达山外。” 其他人也知这个道理，登时面露喜色，纷纷跟在江逸身后，迈步进了幽深洞穴。 …… 不知名的山腹内部，一片岩浆湖泊咕嘟咕嘟的冒着泡，前方暗红色的地面上站着两人，正是陈羽才和南宫寒。两人身侧，则是段北辰和苏彩烟面色凝重。此刻，四人身上除了血迹尽是一片焦黑，目光死死盯着岩浆湖泊中的蜥蜴妖兽。 四人身后，周玉茹几女真气虚弱，面色苍白，更有两人已经昏了过去。不知何时，这洞中竟然泛起阵阵火毒，尽管陈羽才及时察觉慌忙提醒，但体质稍弱的几女仍被火毒入体，顿时失去战力。 再看那隐没在岩浆湖中只露出半个身子的地火蜥蜴，此时模样同样有些凄惨，尾巴被生生斩下一截，背后不少鳞片尽数剥落，丝丝金黄色的血液濯濯流出。饶是如此，只见它眸光依旧凶狠，似在等候时机发起攻势。 双方都在等待机会，以防先手被对方抓住破绽，一时间竟是诡异的对峙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琉玉通道 充满火毒的山腹内部，炽热的气息充斥每一个角落。陈羽才神情凝重，尽管在神阳峰早已习惯这般炎热，但此时紧张之下，握着“秋水”仙剑的手指指节发白，浑身上下亦是被汗水浸透，目光微凝。 身边的南宫寒几人更好不到哪里去，一个个脸色通红，看样子似乎同样被火毒入体，周身真气发出清濛光亮，不停闪烁。 几人身旁，两具焦黑尸体直挺挺的倒在一边，正是那三个血灵山邪魔，其中一人更被地火蜥蜴一口吞下，尸骨无存。 几人目光尽数凝聚在地火蜥蜴露出的半截身子上，忽然之间它庞大的身子一动，岩浆湖泛起一阵烈焰波涛。见此一幕，陈羽才面色顿时一紧，就要催动“秋水”攻击上去，却听苏彩烟的声音传来。 “等等！” 陈羽才动作一顿，就见那地火蜥蜴庞大的妖身一翻，竟是扭头不再看向几人，咕嘟一声朝着岩浆湖下面沉去。 见这异兽这番动作，南宫寒不禁脸色一变，连忙运转《清心玉册》，细细感应之下，目中忽然涌出一抹古怪。转过头来，看着面色紧张陈羽才几人道：“奇怪，这家伙竟然离开了，不知道藏到哪里去了。” 听得南宫寒此言，众人显然都松了口气。眼下，只有他们四人尚有一战之力，其他几人真气涣散，还要分心照顾他人。若是任由这地火蜥蜴从岩浆地下隐匿出手，周玉茹几女定然招架不住。 山腹之中，陈羽才走到周玉茹身旁，岩浆泛起的橘色光芒映照着他的脸色有些暗黄，看了几女一眼问道：“都还好吧？” 这时，那只云罗雀带着苏彩烟轻轻落在陈羽才身旁，模样看起来十分狼狈。苏彩烟一跃而下，目光却是看到陈羽才身旁的南宫寒，不由带上了一丝鄙夷，哼了一声移开目光。 南宫寒表情尴尬，自是明白苏彩烟为何对他这般态度，全是因为当年落霞宗、无方门和玄心阁三大宗门的一次任务，紧要关头南宫寒却是临阵退却，让落霞宗和玄心阁付出了不小代价。此时想起，仍让苏彩烟心有芥蒂。 见苏彩烟一副爱答不理的样子，南宫寒苦笑连连，原本两人之间还有一丝情愫，却被南宫寒一举撕扯的干干净净。此时，他只能抱拳拱手，歉声道：“彩烟师妹，当年之事我确实有说不出的苦衷，的确对不起大家……” 苏彩烟看他一眼，目中复杂之色一闪，蓦然又添了几分冷漠，淡淡道：“南宫师兄不必如此，那件事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用不着如此道歉。这次江逸师兄也在此地，师兄还是留些精力，等见了江逸师兄再与他详说吧！” 陈羽才正察看几女伤势，闻言却是转过头来，听到南宫寒话中有话，不由想起这一路走来，南宫寒的确未曾有半分惧色。就算方才与那地火蜥蜴厮杀时，也未曾退后半步。仔细想来，当年执行任务时，南宫寒的确算的上有勇有谋，年少有为，否则也不会被冠以玄心阁大师兄的称呼，更不会得到无方门出了名的美女苏彩烟的青睐。 脑中一瞬间闪过这些念头，陈羽才顿觉其中定有蹊跷，但此时并非思考这些事情的时候，顿了一下，起身劝道：“好了，你们两个就暂时不要提当年的事情了，眼下我们被困在此地，还不知那孽畜会不会偷袭回来，还是先找一找出路吧！” 苏彩烟呛过一次便不再理南宫寒，而是对着陈羽才道：“陈师兄说的极是，这孽畜活了经久岁月，心智已然非同常人。此地危险的紧，我和北辰两人去寻找出路，陈师兄你们就在此地驻守，以防那孽畜再度杀回。” 陈羽才迟疑片刻，又听段北辰道：“陈师兄，师姐说的没错，我们两个有云罗雀和雷豹在身边，寻找起来更快一些。这里也不能掉以轻心，需要陈师兄才能镇住那蜥蜴妖兽，不知师兄意下如何？” 听他这般说来，陈羽才也觉有理，便点头同意下来。看过两人一眼，又叮嘱道：“就按彩烟师妹所说，你们千万小心！” 苏彩烟点了点头，和段北辰对视一眼，起身掠上云罗雀的宽背，去四周察看通路去了。 陈羽才见两人离开，想了想又从怀中取出之前用过的布置“引雷阵”的材料，在众人身边布下阵法，以防那地火蜥蜴突然袭击。做完这些，他才松了口气，就在阵法中央的位置盘膝坐下，静静打坐恢复真气。 趁着这会功夫，南宫寒同样坐下身来歇息，见陈羽才已经闭目凝神陷入空灵，自己则并未急着打坐恢复，而是目光看向周围暗暗警戒。地火蜥蜴已然成妖，方才争斗中依托着这片岩浆湖泊隐匿身形，让几人吃了不少苦头，虽说当下感知不到这孽畜的位置，反而让众人更加紧张了些。 转眼便是半个时辰过去，陈羽才从打坐中睁开眼睛，气色看起了好了许多。视线扫过南宫寒后，他微微一笑，口中道：“南宫，我恢复的差不多了，你也安心歇息片刻，换我来警戒吧！” 南宫寒点头说好，刚欲说些什么，忽然看向后方处，只见一只云罗雀振翅飞来，两下落在引雷阵外。陈羽才眼睛一亮，撤去阵法让云罗雀背上的苏彩烟和段北辰进来，见两人面带喜色，顿时精神一振，问道：“怎么样？找到出口了吗？” 苏彩烟身姿娜娜来到近前，语气中带着一丝兴奋，冲陈羽才道：“陈师兄，方才大战把这里弄得面目全非，我和北辰细细找了一圈，虽然来路已被封死，不过却发现了一条琉玉通道，似乎是通向地心深处……” 陈羽才闻言一愣，下一刻瞬间领会她话中之意，忍不住惊道：“通往地心深处的琉玉通道？彩烟师妹的意思难道是？” 苏彩烟笑吟吟的站在一旁，又听段北辰接话道：“没错，陈师兄，说不定灵鹤上人留下的‘玄阳镜’，就在通道的另一端，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 听两人这么一说，众人显然都兴奋起来。周玉茹几女休息了好大一会儿，已经服下疗伤丹药，气色稍好，此时目光齐齐看向陈羽才，只见后者目光扫过众人，笑道：“既如此，眼下没有其他选择，那我们也只能去那琉玉通道闯一闯了。” 听陈羽才应下，几人都站起身来，苏彩烟美眸瞟了一眼周玉茹，柔声道：“这位师妹便是落霞宗的周玉茹周师妹吧？陈师兄果然福缘不浅，能讨的如此美人儿一样的师妹欢心，我看你们几个也没多少力气，就上我这云罗雀的背上来吧！” 周玉茹见苏彩烟看来，口中又是夸赞连连，登时脸上升起红云，赶忙回礼道：“不敢，彩烟师姐姿色无双，道行高深，大师兄可是好多次都提过师姐的大名，我对师姐可是很佩服的！” 苏彩烟听周玉茹这番中听话语，脸上笑意更盛，上前一步拉住周玉茹的胳膊，亲昵道：“师妹果然是个妙人儿，等这次任务结束，我们两个定要来个义结金兰才好。”一边如此说着，又把段流萤几女招呼到云罗雀的背上。 苏彩烟则是没有上去，和陈羽才几人站在一起。有云罗雀护住几人，想必是没有多大问题，陈羽才见她把周玉茹几女安排妥当，拱手说道：“彩烟师妹，多谢你了。” 苏彩烟摆手，乍看又有种英姿飒爽的感觉，说道：“陈师兄不必客气，眼下局势我们自当共进退，现在便出发吧？” 虽然不知道地火蜥蜴这个**烦去了哪里，但山腹中的火毒也不是什么善物，尽管几人都有真气护身，但却没必要在这上面浪费精力。苏彩烟说完，几人便跟在她和段北辰身后，朝着两人所说的琉玉通道行去。 没过多久，几人在一处被轰开的土石前停下。陈羽才扫过一眼，发现此处看起来原本是一整块岩石，许是后来众人与那地火蜥蜴争斗时，山体震动导致顶上的巨石落下，竟是将这坚硬地面砸出一个大窟窿。此刻，这块巨大的岩石已被段北辰轰开，露出下方隐藏的一个小小通道。 这通道看起来约有一人半高，斜斜向着下方延伸而去，铺砌着不知有多长的浊黄色略带透明的台阶，看上去密密麻麻，深不可测。两壁与石阶颜色相同，均是由同种材质打造，光滑平整，引人注目。 陈羽才探头看去，只觉一股异常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扭头说道：“不错，这通道整体是由‘琉玉’铸造，想来多半是灵鹤上人才有如此手笔，我先下去，你们跟在我身后。” 说完，陈羽才第一个下到石阶上，见内部并无什么危险，这才朝身后招手道：“好了，一切安全，大家都下来吧！” 没多久，众人依次下到通道。陈羽才走在最前，左右看去，只见这略带透明的琉玉墙壁外，到处都是滚烫炙热的岩浆缓缓流动，一眼看去不禁让人头皮发麻。几女更是脸色发白，根本不敢多看一眼，只盯着脚下石阶缓步向下。陈羽才见状笑了一声，宽慰道：“大家放心，‘琉玉’是火山中特有的坚硬古玉，质地异常坚硬，寻常法宝想要在上留下痕迹都十分困难，是极为难得的材料。我们现在在这琉玉通道中，就算那头孽畜过来，也绝对破不开这琉玉石壁。” 几女听到陈羽才如此肯定的话语，脸色顿时好看不少，又听陈羽才道：“不过，大家还是小心一些，这石阶不知通向何处，若是一不留神滚落下去，那可就有些危险了。” 第一百二十五章 玄阳镜 陈羽才在前走着，脚步不快，众人跟在他身后也在观察这条琉玉通道。说来也怪，随着几人缓缓向下行去，周围的温度不增反减，到了此时已经与外界寻常是的气温相差不多，再也没有丝毫的灼热之感传来。 众人一边走着，一边也发现了这内部与山腹中的差异，不禁脸色都好了许多，恢复到几分神采，连精力都变得旺盛起来。 一边呼吸着相比之前清凉不少的空气，只听走在前面的陈羽才笑道：“这‘琉玉’不愧为铸造法宝的上等材料，单是这水火不浸，就远远胜过绝大多数材料。不过以我等的法力，根本不可能从这么一大块‘琉玉’上弄出一点下来，真是可惜！” 像琉玉这等寻常不多见的材料，若能取下少许铸成法宝仙剑，其中威能非但不俗，对于陈羽才这等修习火属性真气的人来说，更是如虎添翼一般。 这会功夫，众人已是沿着石阶向下行了一段，身后情形渐渐看不清晰，前方原本的黑暗处则是继续有石阶出现。这条琉玉通路并非是笔直向下，而是呈波浪形通向下方。入目所见，两侧透明的玉璧上映照出深橘色的岩浆，看得众人脸色不太自然。 显然，随着众人愈发深入地下，周围的岩浆变得愈发炽烈可怖，若不是这琉玉墙壁阻挡，不消片刻便能把几人烧成灰烬。 接下来，许是众人连带着陈羽才也有些紧张，故而便没有多说什么，只一路沉默中向下而行。渐渐的，不知走了不远，一股异常炎热的气息轰然而来，冲在众人身上却并无任何威力，反而有种暖洋洋的感觉。 被这浓烈的热气一冲，本就昏昏沉沉的几人脑中一激灵，登时打起精神朝前看去。陈羽才看向前方不远，蓦然间神情变得激动不已，兴奋道：“没错，方才那股热浪是‘玄阳镜’发出的气息，诸位，我们就要到达目的地了！” 闻听此言，其余众人都是精神振奋，只听段北辰问道：“陈师兄，你怎知这气息是‘玄阳镜’发出来的呢？” 陈羽才略微加快脚步，边走边道：“不会错的，进来时我仔细感受过上面的字迹，其中有微弱的阳气与方才一模一样。” 听他这么一说，段北辰恍然大悟，忽的又想起什么来，脸上忧色一闪，又道：“既然陈师兄有这般感应，想必多半是不会错了，只是方才贵宗的邱长老和岳长老一同追向那血灵山贼子，现在迟迟没有回来，会不会已经发现了此地？” 陈羽才脚步不停，回道：“这也正是我心中忧虑之事，那血灵山贼子道行高深，两位长老久久都未能将之拿下，实力可见非同一般。除此之外，兴许这妖人还有帮手未曾现身，我们理应加快速度才是。” 想到此处，众人都觉他说的有理，纷纷加快脚步跟上。及至那闪着微光的出口处时，倒也一路平安无事。来到地心近前，左右两侧是翻滚的熔浆，陈羽才略微感应片刻，便一步踏入面前的出口。 入眼处景色一变，狭长而又弯曲的琉玉古道至此戛然而止，再往前看去便是一片昏暗空间。众人进来后站定，只见头顶处依然是山中凹凸不平，根根低垂的岩石，模样怪异，生的狰狞，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从洞顶掉下，扎入地面。 山洞中一片灰蒙蒙的，竟是从地面上微微泛起的薄光。低头看去，地面通体却是亮晶晶的赤黄色晶石，隐约可见下方深褐色的温度高的可怕的岩浆流动。这片赤黄色晶石将洞中地面整个铺满，呈圆形形状。 山洞正中央处，有一个三四丈见方的水潭，潭中是清澈见底的泉水，此时像是被地底岩浆加热一般，咕嘟咕嘟的不停冒泡。水潭中央处耸立着三根石柱，居于两侧的约有一米多高，其上隐约有文字图案，众人离得稍远却是看不清楚。 最吸引几人目光的便是处在正中央的一根石柱，看起来大约有三米高，通体是由完整的琉玉铸造，此刻发出淡淡黄芒。在琉玉石柱上方几寸高度，凭空漂浮着一块赤黄色的古朴圆镜，有成人巴掌大小，其上赫然有火焰虚影飘然晃动，古镜背后似乎还挂着一条金色小链，随着古镜闪闪发光。 陈羽才目光看到这古朴圆镜，登时眼睛一亮，感受着其上不断散发出的滚滚热浪，心中依然肯定下来：玄阳镜！ “呦，竟然是你们几个，怎么，跟那个大家伙玩的还算开心吗？” 蓦然，一声揶揄嘲讽打破了洞中宁静。陈羽才转头向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一眼便看到两个熟悉人影，正是之前追击而去的邱师兄和岳长老。此刻，两人神情都十分难看，目光死死盯着对面一道黑袍人影，却是那个血灵山的“血狂”。 嘲讽之声正是从“血狂”口中传来，陈羽才面色顿时难看起来。目光看去，但见那“血狂”身旁还有一个同样身着黑袍的清秀少年，身材不高，面带邪笑，一双眼睛红光闪烁，格外引人注目。 见陈羽才几人望来，清秀少年对上几人目光，嘴角一咧：“嚯，是九州正宗的弟子们啊？这么杀气腾腾的要做什么？” 陈羽才几人来到邱方两人身旁，见两人气色还好，并未受伤，方才松了口气，问道：“邱师兄，这是怎么回事？” 邱方摇了摇头，口中道：“那中央处的古镜便是‘玄阳镜’，我和岳长老追着那贼人一路至此，想必是他们早已发现了‘玄阳镜’，但不知为何没有动手取走。除此之外，此地有些诡异，你们要多加小心！” 陈羽才闻言四顾环视一眼，除去洞中那古怪的水潭石柱，也就只有赤黄色的晶石地面有些不同，不由问道：“怎么？” 岳长老法宝在手，见众人赶来也稍稍松了口气，解释道：“我和邱长老先一步来此，这晶石地面古怪的很，但凡激发法宝催动灵气，便会有炎阳之力从地面上射出，威能不容小觑。想必在那石柱上有着破解之法，只是我与邱长老每想靠近都被这两个魔教妖孽阻拦，你们赶来的正是时候。” 众人目光顿时朝中央处的石柱看去，上面果然有一些蝇头小字，不知记载的是什么。陈羽才转过目光，看向对面两人，又听那清秀少年道：“商量好了？你们是要一群人上，还是一个一个来？放心，这是‘血狂’一个人的事情，我不掺和。” “血狂”也不介意，反而哈哈大笑，说道：“你们尽管上，不说能不能杀得了我，先尝试一下这地底火焰的滋味吧！” 说完，就见他单手一招，一团暗红色的血雾登时朝着众人所在之地飞来。邱长老见状神色骤变，喝道：“快分开！” 说时迟那时快，众人及时散开，心中记着邱长老的告诫，都不敢动用真气飞起，只能奔逃而开。下一刻，就见那团血雾飘来，“嘭”的一声在众人身后爆开，登时赤黄色的地面微微一颤，数道刺眼的金色光芒飞射而出。 众人急忙闪躲，只见这些光芒没入洞顶，发出“嗤”的一声，竟是将其上的岩石熔掉大半，看得众人冷汗直冒。回过神来，又见一个黑影自头顶掠过，陈羽才抬头看去，却是苏彩烟站在云罗雀的宽背上，朝“血狂”所在之处杀去。 “血狂”和那清秀少年显然未曾料到这一幕，只见云罗雀飞至两人头顶，苏彩烟蓦然催动周身真气。下一刻，这两人慌忙向后退去，然而在不能动用心法之下，又岂能快的过云罗雀的速度？ 云罗雀盘旋在两人头顶，地表不断有金色光芒射出，直将两人逼得手忙脚乱，只得一边防止被金光射中，一边暗暗催动心法，周身冒出诡异红光，朝着苏彩烟围杀过来。 顿时，只见洞中金光道道，头顶处一个接一个小洞几乎连成一条曲线。苏彩烟见已将两人逼得运出心法，素手轻拍云罗雀的脑袋，浑身气势一收，就见后者在空中一个急转，而后飞回到众人身边。 清秀少年和血狂两人见苏彩烟驾着云罗雀飞走，也都急急停了心法落在一旁，身上已有几处被金光扫过，黑袍破出几道口子，看起来十分狼狈。 见到两人吃瘪，邱方只觉心中痛快无比，仿佛连之前的憋屈都讨了回来，哈哈笑道：“好！苏师妹道行果真了得，这一手御兽之术当真是玄妙无比，飘逸纵横，佩服佩服！” 苏彩烟身姿摇曳，闻言温婉一笑，回道：“邱长老谬赞了，彩烟不过是借了时机，才得以痛打落水狗，说不得什么的。” “血狂”一身狼狈，又听对面几人出言嘲讽，不由心中怒火更甚。正欲再度出手时，冷不丁从暗处传来一道温和声音：“好了，此地还有半个时辰解除禁锢，有什么不服气，半个时辰后再讨回来吧。” 此言一出，洞中众人顿时安静下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山神 另一边，柳子风四人和江逸顺着幽暗地穴前行，感受着凉爽山风吹来，顿觉满身舒爽。果然没过多久，前方便出现一个透着光亮的洞口，江逸率先一步踏出，柳子风等人随后跟上。 除了山洞，几人眼前是另一座低矮山峰。这山峰奇石遍布，通体暗黄，其上寸草不生，只有山下生着一片翠绿竹林，光秃秃的坐落在竹林前方，看起来有些怪异荒凉。 柳子风看向身后，只见出来的地方是一个狭小山洞，先前见到的石林玉璧此时早已不见踪影，不知何时却是进到了这连绵山脉之中。兴许那石林只是一道障眼法，而这山洞才是那刻着妖魔鬼怪画壁的真正模样。 转过头来，目光看过前方不远处的翠绿竹林，但见其中竹海滔滔，苍翠欲滴，惹人喜爱。竹林前方耸立着一块高大石碑，柳子风定睛看去，发现上面刻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仙鹤，脖颈细长，嘴巴尖尖，昂首望天，一双眼睛锋锐传神。几人走近，细看之下，不由惊叹这刻画之人鬼斧神工，将这仙鹤刻画得栩栩如生，一股若有若无的妖气扑面而来。 江逸来到石碑近前摩挲几下，又仔细看了几眼，说道：“这应当就是灵鹤上人的本尊画像，照此来看，前方荒山大抵就是洞府所在，我们快些过去，防止别魔教异族之人占了先机。” 穿过竹林，几人很快便来到荒山脚下。放眼望去，整个山体似乎是一块完整巨石，上面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靠右侧的地方，延伸出一条狭窄山路，弯弯曲曲直通荒山上方。目光一转，又见另一侧山壁上刻着两个大字：灵鹤。 灵鹤山寸草不生，连碎石都并无多少，显得十分陡峭。几人本欲直接飞上山去，又恐遇到什么危险，或是错过了山上机缘。商议之下，便决定徒手攀爬。果不其然，几人上到半山腰处，便发现一个隐秘洞口藏在一块巨石背后，若是御剑飞行而上，只怕还要花上不少功夫寻找。 山洞看去有些昏暗，江逸招呼几人一声，便是进了洞口。及至洞中，发现两侧墙壁上赫然有微微发光的晶石，两侧各有几个大小石室，其中摆放着不少瓶瓶罐罐，许是灵鹤上人离开许久，上面都落满了一层厚厚灰尘。 算卜天命对这些东西倍感兴趣，跑进一间石室中翻找起来。没过片刻，只见他一脸垂头丧气走出来，身后是几个丢弃在地上的瓶罐，闷闷道：“真是小气，里面的竟然什么东西都没有，害我白白满心欢喜忙活一趟！” 见他一副怏怏不乐的表情，几人都是一笑，连宋惜彤都嘴角一弯。柳子风看他一眼，说道：“这些东西看起来都不知道过了多久，就算里面有什么东西，估计也早就不能用了，偏偏你不信邪跑进去白费功夫。” 算卜天命闻言无奈，摊手道：“可不是嘛，我也就是心存侥幸，没想到灵鹤前辈还真是雁过拔毛……” 柳子风见他又要鬼扯，当时别过头不去理他，抬腿朝前走去。走过这三四个石室后，前方豁然宽敞不少，比起两侧的石室大了有十倍不止，只见是一间巨大石室。入目所见，一张由岩石打造成的矮桌，周围散着几个打坐用的蒲团，一侧还有一张石床，以及一个木制书架。 除去这些应用摆设，石室中空空如也，倍显凄寒，不过却是干净无比，比走廊的石室好出许多。细细看去，四周墙壁上刻画着不少文字图案，其中一侧墙壁之前，只见有六尊模样古怪的玉石雕塑立在一边。另一侧的墙壁前方，有一方一人长的供桌，上面摆放着一个香炉，却是没有香火燃起。 算卜天命一眼看到供桌时，惊讶道：“这里竟然有供奉香火，难不成此地有神祗山神不成？子风，你与我都修了‘相卜之术’，理应过来拜见一番。” 柳子风自然知道神明一说，这些对于修习“相卜之术”的人来说，更是万万不可亵渎的神灵。冥冥天意，幽幽黄泉，人世间不可捉摸的命运多半来源于此，欲要捕捉那一丝前世今生，多半离不开神祗相助。当然，这些大多是古籍上的记载，具体有多少真假，那就另当别论了。 见算卜天命跪拜在地，柳子风依着身旁跪下，虔诚的叩了三个头。站起身来，只听算卜天命说道：“这些事情都是我爷爷说的，就是不知道真假，你说我们现在苦苦寻找的宝贝，也没有神灵出现给我们指点一下迷津……” “砰！”“哎呦！” 只听一道脆声响起，紧接着就看到算卜天命捂着脑袋，口中哎呦一声。一手揉着脑袋上的大包，算卜天命看着掉落在地上的一个红彤彤的野果，顿时怒声道：“是谁打我？出来！” 柳子风在他身旁，也没有看到这个野果是从何处飞来，刚好不好砸在算卜天命后脑勺上，力道之大险些把他砸晕过去。见他一副狼狈模样，不由失笑，一想兴许是这洞中爬进来的猴子之类，便说道：“没人打你，估计是猴子什么的吧！” 柳子风话音刚落，只听“砰”的一声，一颗野果直直飞来砸在他脑门上，额头顿时红了一片，依稀还能看出野果痕迹。与此同时，石室中赫然有一道声音回荡：“两个不懂尊老爱幼的小辈，敢骂本神是猴子，你们才是猴子！” 柳子风捂着发红的额头，直疼的眼泪快要流下，眼角余光一瞥，只见供桌上的香炉中，不知何时竟然插上了一柱燃香。 心中一惊，顾不上额头疼痛，柳子风抬头看去，只见一只孩童大小般的猿猴虚影盘膝而坐飘在半空，眼神戏谑，一手怀抱着一堆野果，另一只手正拿着一个果子大嚼。 江逸几人正观察墙壁上的文字，见此一幕纷纷过来，抬头一看，只听绝无影忽然道：“这猴子是谁啊？” 果不其然，下一刻“砰”的一声，绝无影被野果砸个正中，脑门通红一片。又见那虚幻猿猴气的张牙舞爪，也不顾怀中野果扑通扑通全掉在地上，怒道：“该死的，你才是猴子，本尊乃是山神！荒山山神！” 看着眼前这只虚幻的猿猴手舞足蹈地咆哮着，几人面面相觑，算卜天命摸着后脑勺的大包，就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连目光都变得恶狠狠的，恨声道：“你是山神？你哪一点像山神？” 猴子一张毛脸满是趾高气昂，正欲好好吹嘘一番，却听宋惜彤轻声道：“它不是山神，它是山灵。” 几人闻言一愣，山灵又是什么？柳子风和算卜天命显然没听说过，身旁不远的江逸却是皱皱眉头，想了一下说道：“山灵我好像听说过，传说有的山脉经历无穷岁月，又有日晒雨淋雷火侵袭，如此之后会偶然生出一丝灵智来，山灵便是这种生灵，与其说是山灵，倒不如称呼它为‘山精’更好。” 算卜天命听后，脑门一黑，冲着那虚幻猿猴哼道：“区区山灵，还敢妄称山神，还不快滚过来道歉认错，不然……” 那猿猴脸色通红，显然是动了真怒，整个石室蓦然间开始震颤起来。柳子风面色一变，连忙道：“不好，整座山都在震动，天命你不要再刺激它了，搞不好我们都要被埋在这里了！” 算卜天命也有些慌神，但此刻也只能服软，忙道：“山神山神！你是山神，我相信你了，方才是我不对……” 虚幻猿猴哼了一声，神态又变得高高在上起来。地面的震动陡然停止，只听那猿猴道：“哼！本尊活了不知多少岁月，就连后来的灵鹤那小子都不敢在我面前造次，你们几个小辈如此污蔑本尊，真是气煞我也！” 一听这猿猴口气之大，竟然连灵鹤上人都是晚辈，算卜天命顿时一愣，旋即眼睛一转，问道：“这个……山神前辈，你可知灵鹤上人的洞府在何处？实不相瞒，我们几个欲要瞻仰前辈风采，所以……” 山神瞟他一眼，目光更多则是看向宋惜彤，最后才道：“想拿灵鹤那小子的东西，你们几个也只有这个小女娃有点希望。不过还有一件‘玄阳镜’，就在这山腹之下，已经有好几个进去了，你们倒是可以去搏一搏。” 算卜天命听完，神色一动，接着道：“原来如此，前辈告诉的如此详细，莫非是有什么事情需要我们帮忙？” 猿猴一听却是不在意的摆摆手，而后神色认真道：“我都活了这么久，哪里用得着你们帮忙，只希望你们这些人拿了东西快些离开，不要把我这山体毁了便好。当然，这些也是灵鹤那小子临走时交代的，本尊只是代劳一下，了却因果罢了。” 说完，虚幻猿猴身影一颤，便是在众人目光中消失掉了，与它一同消失的还有地上散落得不少野果。 柳子风回味着猿猴方才所说，目光看向宋惜彤时，只见她睫毛轻颤，目中闪过一道异色。 第一百二十七章 秘图 自称是灵鹤山“山神”的虚幻猿猴消失后，留下石室中的几人面面相觑，显然都是在琢磨那猿猴话中的含义。 过了半晌，只听柳子风率先说道：“依这猿……山神前辈所说，想必大师兄他们已经到了‘玄阳镜’所在之地，而我们这边似乎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宝物。不过灵鹤上人既然分出这两条通路来，自然是有他的道理，我们还是细细寻找一番如何？” 几人都是点头，继而在石室中翻找起来。从石室中的陈设来看，灵鹤上人似乎也是一个苦修之辈，除去桌椅床榻，几乎没有什么奢华之物。仔细想来却也正常，虽然有不少通灵大妖喜欢攫取财物，但大多数还是以修炼为主的。 石室空荡荡的有些荒凉，唯一看起来有些不同的便是墙壁上的文字绘画，以及矗立在一侧墙壁前的六尊塑像。柳子风凑过墙壁近前，入眼看去，上面的文字却是难以辨认，失传已久。瞅了半天，柳子风也没能从中看出一点有用的东西，还好这墙壁上的内容并非都是文字，他目光跳过这些古怪文字，目光认真的沉浸在其中的图案上来。 石室周围是四面墙壁，除却门口处的一面，其余三侧上都有内容刻画，尽管已经过去许久，上面的字迹镂刻依然清晰。柳子风目光看去，只见身前图案上像是一座磅礴宫殿，宫殿下方是卷曲勾勒出的云朵之物，仿若仙境。此刻，宫殿内外还有许多人影，一个个皆是仙风道骨，长须飘飘，目中带笑，冲着远处指指点点，欣然交流。 柳子风看得入神，忽觉这仙气磅礴的宫殿似曾相识，但又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一想到此处，脑中一时有些头痛，只好作罢。再看过去时，目光扫过宫殿中的人影，只见个个笔尽入微，似有仙光弥漫。 看到此处，柳子风心中作想，大概这就是世间所谓真正的神仙了吧。只是没想到连灵鹤上人这等高人，竟也会相信这等迷信传说，刻画出这么一副憧憬画面，可谓是修道成仙之心着实虔诚。 想到这里，柳子风顿时觉得啼笑皆非。或许是自己会错了意，而非灵鹤上人本意如此，那磅礴仙宫多半是灵鹤上人寄寓修道长生之意，以它老人家的通天道行，怕是走遍世间都会被认作是神仙下凡的吧！ 抛开杂念，无论第一幅画中是仙人还是长生，柳子风都觉太过遥远，自然没有多少兴趣琢磨。走了几步，蹲在第二幅图案前方，上面依旧是三排看起来有些杂乱的字迹，柳子风看了一眼便忽略过去，直直盯着下方的绘画。 下方是一片云海，在云海上方矗立着一座高大仙山，透过仙山向远处看去，依稀能看到一座巨大宫殿。柳子风脑中一转，登时明白过来是前一幅画中的磅礴仙宫，想必那些神仙谈论之物，便是这座仙山了。 仙山巍峨雄伟，山顶却是异常尖锐陡峭，上面只孤零零的生着一株灌木，长得有些像柳子风曾经见过的莲蓬，姑且称之为仙莲。奇怪的是，这仙莲似乎就是从这山石中生出，并无湖水池塘，扎根在仙山之巅，兀自成长。 看到这里，柳子风只觉脑中糊涂万分，索性看向这面墙壁上最后一幅图案。第三幅绘画中，仙莲已然成熟，顶端生出两个小小莲蓬。其中一个莲蓬挂在枝头，颇为怪异；另一个莲蓬似乎已经成熟落下，直直向着云海下方飘落。 图案至此戛然而止，柳子风也不知这墙壁画中有何含义，只是在这面墙壁最后，似乎有后人刻下一个四方大字：天！ 柳子风目光瞟了这个“天”字一眼，似乎能感受到刻字其上之人的心境。所谓神仙，抑或长生，又或是相卜之术中的冥冥天意，皆是世间修道之人执念，可望而不可即。如此一个“天”字将之囊括，却是恰到好处。 转过身来，柳子风看到的是另一面墙壁，文字依旧是难以辨认，他早已将之略过。目光看去，这次倒是能看出一些熟悉情景。落霞山脉、无定河、灵鹤山脉等等，柳子风大致能从中看出一二，乃至最后将整个九州大地收入其中，虽然还有许多地方未曾去过，但这次为了寻找《地鬼术》的残卷，他早已和算卜天命在藏书楼寻了一份地图仔细研究。 末了，这面墙壁的最后一篇空白处，又有一个大字刻在其上：人！ 柳子风转身走开，这边倒没什么可看的，感觉和翻阅古籍寻找资料相差不多，柳子风自然不会浪费时间在这上面。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还是将上面图案记个大概，至于那些不认识的文字，柳子风直接便是放弃掉了。 目光看向最后一处，这面墙壁看起来有些阴森，正处在石室靠里一侧。柳子风走到跟前，只是看了一眼，就感觉脑中仿佛有惊雷炸响，目中一片恍惚。身子晃了一下，就见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目光却是再也移不开丝毫。 黑测测的石壁，当先出现的是一大一小两只恶鬼，头生双角，体壮如牛，一手提着破旧灯笼，凶神恶煞的模样。在这两只恶鬼身旁，则是有一只只的虚幻阴魂，目光呆滞，排成长队，循序前行。 柳子风呼吸急促，心跳从未有过的如此之快，感觉浑身气血似都翻涌上来，脸色通红。此刻，他根本顾不得身在何处，脑中诸多想法完全抛开，心中只有一个念想：这个地方是哪？ 在柳子风身旁不远，只有宋惜彤悄然察觉到了他的异样，黛眉微蹙，却是悄无声息的来到他的身后。循着柳子风的目光看向面前墙壁，只看到几幅恶鬼图案后，又看了柳子风一眼，眸光一闪，静静站着一言不发。 柳子风此时满心疑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看向后面几幅图案。接着上面两只恶鬼之后，只见似有无边漆黑中出现一座阴殿。殿门正中敞开，清晰可见大殿中央是一个通往地下的阴森缺口。阴殿门前左侧矗立着一块小碑，上面有两个柳子风一眼看去便认出的古字。 “炼狱！” 轻轻念出石碑上的古字，柳子风倒吸一口凉气，但却毫不犹豫的看向最后一幅图案。这一眼看去，只见仿若是在炼狱最深处，一片不知名的阴森之地，一根粗壮神柱笔直伫立，直通上方不知多高，仿佛贯穿了整个炼狱一般。 看到这里，后面已然再无任何图案，柳子风神色一呆，忽然间感觉分不清真假虚实，就连灵魂都出了窍一般。 真真假假，仙魔妖鬼，猛烈的抨击在他内心深处，在他尚未对这世间有过清晰认识的脑海中轰然相撞。 “传说，曾经的柳氏一族中，有人在摸索修道长生之路中，感应到了一丝九幽之力，而后便有了柳氏鬼族一支。这世间的幽冥黄泉厉鬼阴灵之说，便是传自此人之口。上古典籍残卷中有言说，柳氏鬼族便是传自幽冥，有神鬼莫测之力，其后人依照先贤之言，若能修习鬼族术法到至深处，便能窥得长生奥秘。” 空灵的声音自身后传来，柳子风扭头看去，不知什么时候，宋惜彤已是来到身旁，方才声音正是从她口中传出。 柳子风神色一呆，顿时从迷茫中回过神来，目光惊奇的看着宋惜彤，问道：“宋……惜彤师妹，你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 宋惜彤神色平静，琥珀色的眼瞳迎着柳子风的目光，安静说道：“我也不知道。” 柳子风轻抚额头，暗道自己心急之下，竟然忘了这个宋惜彤的性格。转过头来，目光在这面墙壁上仔细看了几眼，仿佛要将这些图案生生铭记在脑海中。过了片刻，只见他站起身来，看向四周。 江逸对这些东西并无多少兴趣，只见他盘膝静坐在石床之上，看样子是在抓紧时间恢复真气。绝无影正在石室中四处察看，看起来也没有寻到什么有趣之物。几人中，唯独不见算卜天命的身影，柳子风看了一圈，问道：“天命去哪里了？” 他话音响起时，只见在另一边落满灰尘的书架旁边，算卜天命探出脑袋，呼道：“子风，你快过来，这里有些猫腻！” 柳子风和宋惜彤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朝着书架方向过去。来至近前，只见算卜天命已将书架挪开不少，露出其后一面通体灰褐色的石壁来。 看了半天，柳子风并未觉察出有什么异常，不禁问道：“天命，你搞什么鬼？这里有什么东西？” 算卜天命嘿嘿一笑，也不答话，伸手在墙壁上轻轻一敲，却是发出一声脆响，显然这墙壁只是薄薄一层。柳子风登时起了好奇，也学着他的样子轻敲几下，果然发现这墙壁单薄中空，似在其后还有一间石室一般。 算卜天命看了两人一眼，得意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但凡是得道高人，洞府中大多都是有密室，密室中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宝贝。方才那山神所说，既然大师兄他们那边有‘玄阳镜’，那我们这里多半也有与之相称的宝物，依我看多半就是这密室中的东西了。” 柳子风瞥他一眼，着实看不惯他得意忘形的模样，淡淡道：“多半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偏偏你还洋洋得意。” 算卜天命气恼，不忿道：“什么叫瞎猫碰上死耗子？你这是吃不着葡萄非说葡萄酸，既然你不信，待会进去之后，若有宝贝的话可没有你的份，怎么样？” 柳子风说不过他，却也看不惯这小子咄咄逼人的模样，登时催促道：“好了好了，这地方要怎么开，直接轰开是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仙术 石室中，除了江逸还在打坐冥想恢复元气，绝无影也被三人的动静吸引过来。一听墙壁后面可能是灵鹤上人掩藏宝物的地方，登时来了兴致，就要运转法力将之轰开，一副土匪下山打家劫舍的模样。 算卜天命连忙制止住他，一副看着白痴的眼神看向绝无影，恼道：“无影，拜托你用一用脑子好吗？莫非没有注意到周围那些古怪符文？照你这么一击下去，轻则受伤，重则我们几个都要陪你死在这里！” 绝无影登时讪讪，挠头干笑一声，要说对密室中的东西不好奇是不可能的，当下只能满脸堆笑，歉声道：“是我不好，我这不怕你耗费了真气，待会还要去山腹中寻那‘玄阳镜’，万一出个什么危险，我们还得给你收尸……” 柳子风仰天栽倒，见两人又要唇枪舌战论个高下，连忙道：“你们两个消停一下，天命，你快些把这上面的阵法打开，进去看一眼究竟。耽搁久了，怕是大师兄他们等我们都等不及了。” 算卜天命哼了一声，倒没再说什么，指尖青光一闪，顺着墙壁上的纹路轻点数下。及至最后，只见他目光一紧，似用上了全身的力气，冲着墙壁中央猛地一点，口中斥道：“破！” 随着算卜天命一通乱点，灰褐色的墙壁先是泛起微微亮光，而后便是“吱呀”一声朝内打开了。 四人迈入隐现而出的密室中，只见内部空间极其狭窄，仅有一人多高，两三丈宽。在四人站立身前不远处，只有一方一米多宽半米高的石台，上面搁置着一摞厚厚竹简。除此之外，密室中空荡荡的，再无一物。 算卜天命眼疾手快，当先跑到那石台边缘，抓起摞成一堆的竹简翻看起来。密室中空气干燥，又有阵法封住正门，故而这竹简并未潮湿腐坏，除了有些脏兮兮的，但几人也同样生出好奇，想看看上面有什么内容。 竹简上面都是一些奇诡文字，算卜天命翻了半天，却是大字不识一个。抬起头来，见柳子风和绝无影都是同样的神情，只好作罢。低头再看去时，只见那石台右侧似有笔迹在上，算卜天命目光一转，看向石台。 “天地二气，是分阴阳；道有三才，为天地人；万般妙法，皆在我心；长生漫漫，自在心经。” 靠上方的共有十六个字，算卜天命倒是认得，念出声后，仍旧是一头雾水。向下看去，只见还有一段文字：“吾乃凡妖灵鹤，生于平凡，性情淡薄，尝修道三千余载，看尽世间沧桑，苦寻长生之道；至此偶得，豁然开朗，大道从头始，吾随本心去，得上古心法一卷曰《妖转仙经》，后辈弟子有缘至此，当为我灵鹤之徒，勤勉修炼，他日再见！” 石台上的字迹至此戛然而止，算卜天命抬起头来，闷闷道：“这个就是《妖转仙经》？怎么听起来像是妖族心法？” 正愣神的功夫，只见一只纤纤玉手伸来，却是一把抓起石台上的竹简。柳子风扭头看去，只见宋惜彤盯着竹简上的内容，眸中不时闪过一抹神采。看了一会儿她方才将之收起，而后看向三人问道：“这个可以给我吗？” 绝无影见密室中只有一卷心法，早已没了兴趣转身出去，算卜天命奇怪的看了宋惜彤一眼，而后摆手道：“这上面的字我都不认识，况且宋师姐来时已帮我们得了‘黑阴灵芝’和‘玄冰灵虫’，我当然是没有什么意见的。” 最后只剩下柳子风，只见他点了点头，笑道：“我们都得了好处，这次理应轮到宋……惜彤师妹，我可以看一下吗？” 宋惜彤微微点头，将手中竹简递给他。柳子风一手接过，却是没有拿好，顿时只听“哗啦”一声，连成一片的竹简登时散落而开。他顿时一惊，连忙伸出双手抱住竹简，冷不丁传来“啪”的一声，半块漆黑铁片从竹简中掉了出来。 柳子风抱着竹简，顿时一呆。算卜天命过来俯身拾起，目中惊喜之色一闪，轻呼道：“子风，是你要找的心法残卷……” 听到算卜天命确定，柳子风顿时心中狂喜，将怀中竹简放在石台一边，接过那枚漆黑铁片。仔细一看，果然其上有不少奇特古怪的古朴花纹，想了一想，他从怀中取出之前在黑暗之地中得到那枚残片。 蹲在石台跟前，柳子风将两枚漆黑铁片放在一起，那斜斜地断口处刚好吻合，放在一起成了一整块黑色铁片。 算卜天命见状，登时心中升起几分佩服，由衷道：“子风，不得不佩服你的运气还真是好，这么一大块心法残卷，破解出来的话，大概是一个小境界的全部心法了吧？” 柳子风此时同样喜不自胜，闻言心中忽又有些忐忑，叹道：“说的有理，只不过希望这一大片残卷是心法的第一卷，不然的话，还是只能看的到吃不着……” 算卜天命拍拍他的肩膀，笑道：“不必担心，我看你就是和它有缘，好像是这心法追着你修炼一样。这次意外之下得了这么多残卷，说不定其他残卷离我们也是相去不远，不用太着急的。” 柳子风点点头，心中激动此时退去不少。将两枚残片收入怀中，目光看到石台上的竹简，柳子风过去将之抱起，转头对着宋惜彤笑道：“惜彤师妹，也要多谢你了，这些竹简你拿着不便，还是我帮你带着，出去之后再给你吧？” 他此时心情大好，连称呼都变得熟练了许多，见宋惜彤抿嘴点头之后，便将那摞竹简装入身后包袱中。 出了密室石门，江逸也是刚刚结束打坐，看到柳子风过来，微微点头，道：“你们发现什么了吗？” 随着几人短暂相处，柳子风倒是觉得并非像周玉茹所说的那般冷傲，除了脸庞看起来略显冷酷之外，脾气性格还算蛮好。此时听他问话，转头回道：“嗯，刚才我们发现了一间密室，里面只有一卷名为《妖转仙经》的心法，其他的倒是没有发现。惜彤师妹对这卷心法颇感兴趣，江师兄要看一看吗？” 江逸摇头，起身道：“这倒不必，我有宗门传下的《万寿图》已经足够，不需要其他的旁类心法了。” 柳子风点点头，不再多说。目光一转，发现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正在石室一侧，看着那里矗立的六尊雕像发呆。几步走了过去，但见那六尊雕像模样逼真，神色各异，有的生着翅膀，有的手持兵刃，还有的头生双角，模样狰狞。总的看来，六尊雕像尽皆昂首望天，似蕴含无穷气势，十分可怕。 走过去看了几眼，柳子风扯扯算卜天命袖子，见他表情异常凝重，奇道：“天命，这些雕像是什么东西？” 算卜天命目光扫过六尊雕像，想到深处不禁倒吸一口冷气，沉声道：“灵鹤上人当真是绝世高人，竟有如此魄力远见！” 柳子风不知他话中含义，但见他一副郑重模样，心中着实好奇难耐，围着六尊雕像转了一圈，依旧没看出什么究竟。转过头来，看见算卜天命皱眉思索，心中暗道这小子莫非傻了不成，竟是对着雕像发起呆来。 沉思片刻，算卜天命面露恍然，一手忽然重重拍在柳子风肩头，直把后者吓了一跳，缓过神来不禁怒道：“干嘛？” “这六尊雕像是以灵鹤上人本尊神韵打造，其中却是暗含六道轮回之理，世间皆传上有神明下有黄泉，身死道消步入轮回，便是往生之意。灵鹤上人想必是悟出了轮回之意，故而依着本尊打造了这六道雕像，实则是欲要通过体悟轮回之意，从而探索长生大道。” 算卜天命一副老成神色，这番话说的极为认真。柳子风听后沉默不语，忽然又想起墙上壁画中的炼狱场景，只觉一个巨大谜团悬在心间，一时间竟是七上八下惶恐万分，禁不住喃喃问道：“这世间的黄泉地狱，轮回往生，都是真的么？”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过了半晌，还是算卜天命清醒过来，见柳子风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登时笑道：“这些真假又有什么要紧，成日里思考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还不如好生修炼心法，真到了那时，这些问题自然会迎刃而解。” 柳子风也是一笑，压下心中几般疑惑。随着他进入落霞宗，直到如今，似乎有一团虚无谜云已经露出端倪，正等待他步步前行。每逢此时，柳子风总有一种**纵了命运之感。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这一切在他修习了《地鬼术》后，竟是朝着一条未知的道路前进了。 绝无影见两人神色惆怅的嘀咕半天，而后又同时哈哈大笑，不知这两人发什么疯。石室中已被几人翻了个底朝天，再无什么珍奇之物，只有那猿猴山神的供桌旁有一方地下通道，正是通往山腹中“玄阳镜”的地方。几人略一商议，便朝着山腹中进发。 第一百二十九章 相见 “玄阳镜”所在之地，自方才暗处传来一道声音过后，陈羽才等人却是没有再和“血狂”赤血交手，双方分别站在“玄阳镜”的一侧，神色各异。陈羽才几人面色颇为凝重，而赤血则是一脸不忿，是不是朝这边投来凶狠目光。 陈羽才懒得理他，直接将这目光无视了去，侧头看向近在身侧的邱方，问道：“师兄，那躲在暗处的也是魔教贼人？” 邱方摇头，不解道：“我也不知，从我和岳长老赶来此地，除了眼前这两个妖人以外，还未发现其他人物。这人既然躲在暗中，又能出言令得赤血罢手，多半是魔教中的一个重要人物，你们小心！” 陈羽才目光瞟向暗处，隐约可见一个高瘦身影隐匿其中，身子斜斜依着墙壁，似乎是背对着此处不知做些什么。 方才那般动静所有人都见识到了，赤血自知占不了什么便宜，便老老实实的等在一边。陈羽才几人中，虽然苏彩烟有云罗雀，但真正大战起来吃亏的还是众人，也没有轻举妄动。虽不知那神秘声音为何断言半个时辰后，此地异样就会消失，但山腹中的两方却都是乖乖停手，不约而同的等待起来。 中央水潭处，神柱上方的玄阳镜一闪一闪放着虚幻光芒，四周静悄悄的，唯独只有潭中水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随着这仿若热水沸腾的声音越来越响，众人脚下的赤黄色晶石地面开始泛起一层亮光，似有愈来愈亮的趋势。 邱方也察觉到了地面上的变化，神色一变，招呼众人道：“此地有变，大家退后一些。” 众人依然而退，看到这一幕纷纷心中惊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再看对面的清秀少年和赤血二人同样嗤笑一声，但也退到了山壁一侧，离开了赤黄色晶石地面的范围。 “咕嘟咕嘟”的声音不绝于耳，到了最后似乎潭水几被蒸干，发出连成一片的“嗤嗤”声。赤黄色地面上的光芒已然全部亮起，下一刻就见一道道赤黄光柱冲天而起，威力比起之前更要大出许多，直把山洞顶部岩石蚀出一个个拳头大小的窟窿来。 半个时辰稍纵即逝，但见洞中这恐怖绝伦的一幕，双方都没有率先动手，而是凝神等待着光柱消退。 从刚才那道温和声音响起，周玉茹神色便是有些变化，目光直直盯着暗处那道人影，神色间充满了惊疑。不知为何，心中忽然升起一丝熟悉之感，但似又想起了什么人一般，脸色变得担忧起来。 众人眼睁睁看着光柱消退，紧接着，就见镶满赤黄晶石的地面轰然一震，竟是开始微微颤动。这一幕令所有人大惊失色，下一刻，就见这块圆形地面一点点向着上方凸起，连带着地下的岩浆，似都被封锁在晶石中一般，一点一点漂浮起来。 陈羽才几人紧贴着岩壁，看着这一幕宛如末日袭来的景象，一个个眼神惊骇，嘴巴张的老大，久久不语。 赤黄色的地面飘起，巨坑中露出下方一块平整的暗褐色地面，丝丝微风忽的从下方吹来，将洞中炎热拂去大半。目光看去，只见一侧还有山泉流过，想来是与外界相通。 然而，此刻众人目光都凝聚在那巨大的赤黄色晶石地面上，上面的光柱已然消退熄灭，只见原本在中央处的神柱上，“玄阳镜”整个古朴镜身微微颤抖，喷吐出一大片赤色光霞，一下子将整块晶石笼罩其中。 紧接着，就见那块巨大晶石突然就像泄了气的皮球，开始急剧变小收缩，转瞬间已然变成承认巴掌大小，漂浮在神柱上方的“玄阳镜”头顶。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小片圆形的赤黄晶石缓缓飞向“玄阳镜”本体，“啪”的一声镶嵌在镜身之上。 “叮！” 一声轻响，只见“玄阳镜”骤然间发出耀眼光芒，刺的众人眼睛微眯。强睁开眼睛看去，只见原本显得古拙无华的“玄阳镜”上，蓦然间多了一枚闪亮镜面，赤黄色的镜面周围，一道道火焰图纹微微亮起，轰然一声，便是卷出一团火浪。 火浪尚未袭来，一股比岩浆还要炽烈数倍的气息已然传来。众人一惊，连忙催动法宝护至身前，神色紧张的朝前看去，却见那水潭中忽的腾出一道水墙，将火浪裹在其中，发出一阵“嗤嗤”响声。 片刻后，尘埃落定，“玄阳镜”漂浮在神柱上空安静下来，表面流光微转，煞是好看。 陈羽才也从方才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蓦然看到对面一道黑影向着“玄阳镜”激射而去，耳边同时传来邱方的声音：“动手！不能让‘玄阳镜’落入魔教贼子手中！” 对峙的局面瞬间打破，陈羽才、苏彩烟、南宫寒和段北辰四人第一时间亮出法宝，追至那道黑色人影而去。余下几女则是站在邱方和岳长老身后，目光盯着仍站在原处的清秀黑袍少年，局势瞬间变得紧张起来。 黑色人影正是赤血，此刻只见他一脸暴虐凶残之色，扭头看向追来的陈羽才四人，桀桀笑道：“不知所谓，就算这‘玄阳镜’落在你们手中，也是没有能耐守住，不如就让我来替你们保管吧，哈哈哈！” 陈羽才自知这妖人想激怒自己，脸色不变，速度却猛地加快，瞬间追到赤血一侧，“秋水”仙剑更是通灵，剑光跳跃，登时便是一剑向着赤血斩下。 赤血身影一闪躲过剑光，前冲的势头一减，苏彩烟三人同时追了上来。不由分说之下，南宫寒手中法宝小鼎忽然亮起，苏彩烟和段北辰同时盘坐在云罗雀和黑豹背上，口中念念有词，似在催动某种威力巨大的神通。 赤血孑然不惧，面上狞色一闪，狂笑出声，但见一片浓稠血雾氤氲而出，铺天盖地般向着四人袭来。 苏彩烟面色一变，只得停下手中动作，纤细腰肢上白光一闪，却是一条白色长鞭应声舞动，登时将扩散而来的血雾搅成粉碎。段北辰同样祭出一柄长刀，斩开血雾后顺势向着赤血冲去。 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息登时出现，只见赤血身如鬼魅，三晃两晃便脱出两人围击。一旁站定后，只见双手抬起，身前血光大盛中，赫然浮现出数枚血淋淋的骨针，大笑道：“一群蠢货，被我的血雾浸染，这下看你们怎么躲！” 邱方虽盯着身前的清秀少年，但心神却时刻注意着陈羽才几人，见状神色剧变，喊道：“师弟，小心！” 陈羽才不知其意，但见赤血狂笑一声，身前骨针倏地便消失了踪影。下一刻，陈羽才忽觉身后异动，神色一变连忙侧身闪躲，只见一枚血红骨针无声无息刺来，情急之下连忙握住“秋水”仙剑，反身一劈。 “当”的一声，巨大的力道震得陈羽才虎口发麻。还未等他松口气，被震得飞向远处的骨针通体一震，竟是再度向他飞来。陈羽才面色一变，向后退去，然而那骨针却如跗骨之蛆一般，死死锁定了陈羽才的身影，任他几度转身变向，依旧是离他越来越近。 余光瞟过南宫寒三人，只见三人都是被骨针追赶，分身乏术。一剑再度将血色骨针击退，陈羽才大喝一声：“不要管这个东西了，全力击杀这魔教贼子，不然这骨针会一直追着我们！” 说话间，又见追着段北辰的一枚骨针忽的转弯，一下子刺向陈羽才。后者慌忙闪躲已然不及，登时刺在他的右臂，穿出一个拇指大小的血窟窿来，血流不止。 一阵钻心疼痛传来，陈羽才紧咬牙关，手中“秋水”一抖，撒出一片剑花，顿时将两枚骨针劈出老远。段北辰见骨针忽的改变目标，神色一正，与身边妖兽雷豹化作两道电光，“嗖”的一声直奔赤血杀去。 陈羽才忽然受创，几女中尤其是周玉茹神色一紧，眉宇间不安之色愈发浓郁。在看对面，那黑袍清秀少年身子不动，只转头看向阴暗处，缓缓道：“你还不出手吗？以我和赤血两个人的力量，可是很难拿到这宝物的啊！” 暗处人影似乎轻笑一声，随即缓缓转过身来，脚步声响起，一如之前那般平和的声音传来：“差不多了，你这话说的可是不对，以你赤狐族的神通，在这火山腹地根本就是如鱼得水，哪有你说的那般困难？” 清秀少年哈哈一笑，伸出舌头舔舔嘴角，眸光变得异样猩红，盯着对面邱方等人，说道：“话虽如此，不过这些人也算得上正道宗门的佼佼者，看样子是要花费一些力气了。” 另一道修长身影自暗处走出，掀开头顶黑袍，一头黑发随意披散而开，却是露着真容。走到清秀少年身旁，呵呵一笑，抬头看向对面的邱方几人，最终目光落在一身红衣的女子身上。 周玉茹脑中如有惊雷炸响，呆呆的看着不远处的人影，看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庞，久久口中艰难的吐出四个字来。 “子空大哥？” 第一百三十章 兄弟 “玄阳镜”一旁，陈羽才四人与赤血战成一团。那些骨针威力奇大，就算被几人劈砍飞去，转瞬间便是再度袭来，直把几人震得气血翻涌，震撼莫名。还好有段北辰和苏彩烟两人身形灵活，给赤血造成了不小麻烦，方才不至于被这骨针逐个击破。 周玉茹表情复杂，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上前几步，看着那张与柳子风极为相似的脸庞，终于明白这一丝不安从何而来。 自从周老去世，柳子空同样消失，不知去了何处。这些年来，周玉茹一直不敢问及柳子风的家事，总觉他性情大变与这些有脱不开的干系。此刻再见，周玉茹忽的有种隔世之感。 她印象中的柳子空，还是当年待人温和的谦虚模样，是村子里猎户赞口不绝的青年小伙，是对着所有人都能露出微笑的邻家大哥。此刻，对面青年眼神锋利，脸庞棱角分明，虽仍面上带笑，却有种说不出的陌生之感。 一身黑袍的柳子空，目中闪过周玉茹的身影，忽的轻笑一声，口中道：“玉茹，你长大了，也变漂亮了。” 其他人尽皆不语，莫名其妙的看着周玉茹。看样子两人似是旧识，唯独邱方眉头一皱，看着柳子空的目光愈发不善。 周玉茹脸色一红，目光却是不闪不避，似要从柳子空身上看出什么东西来，轻声问道：“子空大哥，这是怎么回事？” 说话间，不远处血光一闪，一道人影忽的落在柳子空身旁，正是赤血本人。只见他一身黑袍破烂不少，露出的几片皮肤隐约带着焦黑，看起来受了些小伤。陈羽才四人见他溜走，遁光一闪飞回众人身旁，看向对面。 陈羽才乍见柳子空一眼，神色一变，口中一声“子风”就要喊出，却被身旁的周玉茹一拉衣袖，低声道：“不是子风，这是子风的哥哥柳子空。” 闻言，陈羽才顿时一愣，旋即似想起了什么，目光看向邱方邱师兄。见到后者眉头皱起时，不禁心中暗道糟糕。 柳子空看了赤血一眼，见他黑袍带血，目光凶狠，说道：“赤血，此事多谢，事后我会寻休养之地让你尽快痊愈。” “血狂”赤血却是盯着对面陈羽才几人，不以为然道：“这只是你我之间的合作，不必放在心上。若不是怕坏了你的大事，这几个人我早就帮你解决掉了，根本不会这么麻烦。” 柳子空微微一笑，口中道：“自当如此，赤血兄的实力我可是领教过的，当然是没有问题。不过动手之前，还有一点小事需要处理，你和叱罗稍等片刻，等……喏，他来了。” 只听“轰隆”一声，众人顿时一惊。扭头看去，只见一侧石壁蓦然破开，登时露出几道身影。尘埃落定，看清最前面的一道人影时，苏彩烟和段北辰两人惊呼一声，喜道：“江师兄，你终于过来了！” 这几人正是进入地下通道的江逸柳子风几人，走到最后，发现是一面被封印的墙壁。好在有算卜天命这个阵法高手在，捣鼓半天总算将这个出口破开。刚一出来，便是看到了陈羽才等人，算卜天命喜道：“大师兄，你们没事吧？” 朝着众人走去，见陈羽才周玉茹等都未答话，反而均是向着他身后柳子风看去，眼神怪异，不由奇道：“怎么了？” 柳子风在算卜天命身后，脑中还在想着上面石室中的事情，忽见众人都不说话，抬头看去，见几人眼神难以捉摸，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随即看了看自己身上，也没有发现什么奇怪之处，不禁莫名其妙。 陈羽才看向柳子风，眸光微动，脚步朝旁微微移动半步，露出对面身着宽大黑袍的三个人影。 柳子风察觉到他的动作，略带疑惑的目光向前看去。下一刻，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梗住了一般，连新呼吸都停止了。 当中一个略显消瘦，身材高大的人影，脸庞如削，表情淡漠，嘴唇微合，目光直直的向他看来。 曾经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身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掉的冷漠眼神，就这么突然的、直刺刺的出现在柳子风的面前。 再见面时，柳子风曾想过无数次，定是毫不犹豫的冲上前去，纵然身死，也要问一问当年之事。 此刻，柳子风看着那道熟悉又陌生的目光，一如当年他剑指自己，心中忽然有些瑟缩，还有无可抑制的滔天怨恨。 一步，又一步，再一步，最后一步。 来到周玉茹身侧，后者一脸担忧的盯着他，一手扶住柳子风微微颤抖的身子，小声道：“子风，不要冲动！” 柳子风微微摇头，往昔一个人回忆时的勇气竟是一丁点都提不起来，周身上下竟是蔓延出一股灰黑气息。陈羽才见状神色剧变，连忙把周玉茹拉至身旁，低喝道：“玉茹，不要靠近子风，那是‘幽冥鬼气’！” 刹那间，闻听陈羽才说话的众人退后数步，只剩下算卜天命周身青光一闪，旁若无人的站在他身旁。 将遮盖脑袋的黑袍褪下，一头长发散落下来，柳子空静静的看着多年未见的少年，察觉到那灰黑气息时神色微动，似有些疑惑不解。然而，他终究没有说话，目光平和而冷漠。 “你怎么会在这里？” “爹和娘，还有周老，还有村子里的乡亲们，都是你？” “为什么？” 沙哑的声音从柳子风口中传出，只见他面色苍白，额头青筋突突直跳，仿佛问出了这些话耗尽了他所有力气一般。 柳子空安然站着，听着柳子风一句一句问话，眼神漠然不变。过了许久，才听他说道：“你心中早有答案，何必问我？” 仿若一记重锤砸下，柳子风的心忽然沉了下去，原本苍白的脸上血色尽失，身子轻晃，低低地惨笑起来。 “果然……果然，是你这个天杀的畜生做的，你如何……你如何下得去手！” 身旁众人闻言纷纷变色，柳子风低沉的声音似从九幽传来，带着无穷无尽的杀戮恨意，如厉鬼呼啸，阴灵恸哭，就连赤血和那清秀少年都不禁微微皱眉。 “呼”的一声，柳子风周身忽然冒出无尽青黑之气，转瞬间便将他淹没其中，骇得众人连连退后。黑气中，一双猩红发亮的眸子死死盯着柳子空，蓦然间一根黑色短刺冲出，伴着柳子风的声音向前冲去。 “你去死吧！” 众人面色再变，周玉茹更是脸色焦急，在一旁催促道：“羽才，你快帮帮子风啊！快帮帮他啊！” 对面，赤血和清秀少年叱罗看着这一幕同样心惊，后者忍不住道：“这小子的气息，简直跟柳子空如出一辙，数十年难见的柳氏鬼族，没想到今日同时见了两个，还是生死相搏的亲兄弟，真是怪哉！” 赤血眸光微闪，看了一眼站在身前的柳子空，目中闪过明显的忌惮之色，低低道：“这个叫柳子风的小子要倒霉了。” 看着柳子风杀气腾腾冲来，柳子空神色不变，周身气势顿起。只见他右手探出瞬间成爪，一把握住柳子风刺来的离魂刺，盯着柳子风目中的疯狂杀意，轻蔑道：“正道不走，偏走旁门左道，不成气候，废物一个。” 说完，又见他一脚踹出，登时柳子风的身影倒射而回，撞在一侧山壁上发出“轰”的一声。 这一幕发生的极快，柳子空身影一颤，一步便追到柳子风跟前，一手提着他的衣领，将他死死摁在山壁上。看着柳子风嘴角渗出的丝丝血迹，淡淡道：“怨气不小，实力太弱，柳子风，你真是让我失望！” 五脏六腑都在震痛，柳子风目中杀意更盛。带着血迹嘴角一弯，露出一个邪魅笑意，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熟悉面容，柳子风惨笑一声，说道：“柳子空，你连爹娘都下得去手，那时候怎么不直接杀了我？嗯？” 柳子空眼神一狠，却是揪着柳子风的衣领朝旁一甩，又是“轰”的一声，力道之大将柳子风再度甩出数十米远。 所有人都在看着，渐渐似乎明白了这对兄弟间的血海深仇。柳子空缓步朝着柳子风的方向走去，蓦然只见一个身影挡在柳子风身前，却是算卜天命一脸凝重，手中已是出现数个闪着红芒的漆黑兽骨，喝道：“住手！” 柳子空脚步一顿，目光绕过算卜天命看向他身后。只见柳子风咳出一口血来，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爬起，看到挡在身前的熟悉身影，心中微暖，口中道：“天命，你让开，这是我和他的事情，你不要多管闲事。” 算卜天命转身看向柳子风，只见他满身伤痕，鼻青脸肿，但看到后者那虚弱中却异常坚定的眼神时，犹豫片刻只能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让你冒险的。” 柳子风嘴角一咧，浑身青黑之气竟然更盛，若是能看到他脑海中，便能发现那株九瓣墨莲此刻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旋转着，丝丝阴气不断散出，连虚幻灵魂此时都睁开了眼，神色与柳子风一般无二。 第一百三十一章 妖气 “玄阳镜”静静漂浮在神柱之上，然而意外的是，山腹中的两方众人却是无一看它，皆是静静看着身前两道人影。 柳子空神色冷漠，淡然看着柳子风从地上爬起，冷声道：“身为柳氏鬼族之人，未得修道精髓，就去修些旁门左道，就算再给你几十上百年，也依旧像如今一样废物不如。” 柳子风沉默不语，但周身气势却是不停，蓦然间挂在胸前的一枚紫黑鳞片泛起红光，接着便是一股滔天煞气涌出。红色煞气涌在柳子风身前，几经变幻之下，竟化为一条生着四翼的巨大蟒蛇。 正在不远处观望的清秀少年叱罗，忽见一条生着翅膀的红色蟒蛇凭空出现，定睛看去顿时惊呼出声：“上古鸣蛇！” 一股红色旋风自柳子风身边生出，远远看去，但见柳子风周身黑色红色青色各色光芒狂闪，煞气所结鸣蛇在他头顶盘旋。这一幕，连柳子空一直以来平静的目光都变了变，随即又不知缘何出现一丝怒意，冷声道：“三教九流！” 说完，也不管柳子风此刻气势狂涨，只见他转头对着赤血和叱罗道：“你们两个一起出手，此事成败全在一夕之间！” 两人不敢怠慢，同时行动起来。在柳子风身旁不远，陈羽才目光担忧的看了柳子风几眼，转头对上邱师兄的目光，只听后者道：“出手阻止他们，不论是‘玄阳镜’还是其他什么东西，断然不可落入魔教妖人手中！” 另一边，赤血已是浑身被血雾包裹，飞至众人身旁，看样子竟是想以一人之力拦截陈羽才等人。而那清秀少年叱罗，初次见他出手，只见一个小小身影猛地掠上半空，“呼”的一声涌出大片白色火焰，洞中温度陡然攀升。 火焰中，只见一只几丈大小的红色狐狸若隐若现，一双血红眸子宛如魔道修士，直接向着柳子风这边冲来。 “是南泽的‘赤狐族’，子风小心！” 眼见叱罗所化的赤红狐狸冲来，却是一直在不远处暗暗关注的江逸来到柳子风身侧，低声提醒道。宋惜彤娇影一闪，却是先他一步射向半空，周身湛蓝色的真气涌出，一股冰寒之力陡现，登时将汹涌而来的火焰截住。 红色狐狸大口一张，又是喷出一道火焰，宋惜彤怡然不惧，双手间手刀赫然出现，绕过火焰直冲狐狸面门而去。 山腹中顿时战成一团，赤血整个身子似化成了血雾，数枚骨针威力奇大。每当陈羽才等人就要冲出，都被那骨针逼退回来。叱罗与宋惜彤战成一片，心中却是越发吃惊，感觉自己传承自赤狐始祖无往不利的火焰似乎遇到了克星，一时间竟是斗的难分难解。 战局混乱，好在洞中内壁结实异常，除了不断滚落下来的碎石土块，便是众人发出的道道神通术法。 柳子空身影一闪，却是飞向潭水中央三根石柱。柳子风紧追其后，煞气鸣蛇挟带无上凶威，蓦然对着柳子空一口咬下。 与此同时，另有几道身影一同飞来，却是江逸、绝无影和算卜天命杀来。被赤血一人截住的众人中，邱方与岳长老对视一眼，点了点头。下一刻，只见邱方剑光一震，登时有九色光芒闪耀而出，一下子将一根血色骨刺劈个粉碎。 瞬间施展出落霞宗的无上剑招“九霞唤灵剑”，可见这邱方天资道行之高。赤血脸色一变，但根本无法分心应付，只得作罢对付岳长老几人。邱方斩碎一根骨刺之后，也是朝着柳子空的方向急速掠来。 刹那间，几道攻击齐声而来。绝无影衣袖一抖，随后便有数千蛊虫飞出；江逸法宝也是一柄不俗仙剑，道道剑气激发而出，竟是凝成一尊银狼虚影；算卜天命催动法宝黑伞，一连串的金色纹路亮起，不知是何等威力莫名的神通术法。 种种神通犹如浪潮一般，令得柳子空同样眉头紧皱，身子一闪出了下方水潭。下方劲风袭来，却是柳子风的煞气鸣蛇紧追不舍，柳子空冷哼一声，冷声道：“雕虫小技！” 双手一张，只见他一身黑袍无风自动，一股狂野浑厚的青色气息蓦然涌出。远远看去，柳子空背后忽的凝成一尊庞大虚影，如一尊击天青鹏，双翅一张，便是由数道劲风利刃激射而来。 算卜天命神色一变，目光看向柳子空背后青鹏虚影，惊声道：“好重的妖气！这个柳子空修得是妖族心法，是尊大妖！” 下一刻，只见柳子风身前的煞气鸣蛇被数道风刃击中，登时化为道道煞气消散。算卜天命趁机飞到他身旁，一拍后者肩膀，沉声道：“子风，莫要冲动，以我们几人之力，想要阻拦他都有些困难，你就不要逞一人之勇了。更何况来日方长，你的事情我们回去从长计议，现在切莫冒失大意了！” 柳子风此时已是醒转不少，听到算卜天命在旁劝告，当下明白点头道：“我知道了，看他要做什么，我们见机行事。” 算卜天命见他模样正常，也放了些心。看过身旁几人，唯有那邱方邱长老看了柳子风一眼，神色看不出喜怒，而后便是目光一转，直直盯着半空中青光弥漫的柳子空。 但见柳子空青鹏虚影加身，气势瞬间狂涨数倍，劲风吹得众人眼睛虚眯，心中更打起十二万分小心。柳子风的身份已然不是秘密，此刻只见他离魂刺紧握在手，周身青黑色真气盘旋萦绕，比起身旁几人玉霞境的气势也不逞多让。 一击过后，柳子空似突然有了耐心，也没有下一步动作，只目光灼灼的盯着低空的“玄阳镜”。不，确切来说是盯着下方快要干涸的小水潭。蓦然，又见他身前白光一闪，凭空多出一个两尺见方的莲花圆台来。 这一幕被远处和赤血纠缠不休的南宫寒看在眼里，目中登时精光一闪，遥遥喝道：“没错，那是阁中的‘清灵净台’！” 众人都听到了他的声音，忍不住转头看去，只见那白色的莲花圆台溜溜旋转，道道乳白色光芒纯净无暇，似能涤荡灵魂污垢一般，光是看上一眼便知是一样不俗至宝。 南宫寒目中怒意浮现，哪里还不知是柳子空正是那潜入玄心阁的贼人，当下出手更是狠了几分，直把赤血逼得手忙脚乱。赤血心中叫苦，虽说他修习的邪术威能不凡，但以一人之力拦截正道几人，却也显得余力不足。 心中暗骂一声，只见赤血再度催动《化血大法》，气势再起又把几人压制。若非是三人有任务在身，又答应了柳子空许诺给他的好处，只怕赤血早已撇下乱局，溜之大吉了。 柳子空目光遥遥看向赤血，见他依言将陈羽才几人拖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随即身影一颤却是一步踏在“清灵净台”之上。青光妖异，白光氤氲，一时间竟将他的身影映照的仙气盎然。与此同时，随着“清灵净台”上的白光浮起，柳子空身后的青鹏虚影愈发凝实，隐隐展露出一股上古凶兽独有的神威来。 柳子风几人身在半空，身前不远便是安静漂浮的“玄阳镜”，但此刻几人的目光尽皆凝聚在柳子空身上。见他只是遥遥等待鲜有出手，更似对“玄阳镜”兴趣寥寥，不禁生出几分警惕，都是没有轻举妄动。 之前咕嘟冒泡的小水潭，其中水流越来越少，几欲干涸。某一刻，柳子空忽然睁开眼睛，只见笼罩在他周身的青鹏虚影已然与实体无疑，同样睁开双目，透出一丝冷漠睥睨的意味。而后，就见青鹏巨翅一展，呼的一声向几人冲来。 站在几人最前方的正是邱方邱长老，见状目中同样厉色一闪，黄蒙蒙的剑光冲天而起。仔细看去，却是连出三道剑招，从“三霞聚灵剑”到“九霞唤灵剑”，一浪叠过一浪，招招凶猛，却是要将那青鹏以及裹在其中的柳子空斩成几段。 这一幕看得柳子风和算卜天命暗暗咋舌，惊呼之余不由生出几分佩服，不愧是陈羽才曾经的大师兄，看这几招能抵挡下来的人便是少数。但柳子空此刻似有仙气加持，见三道剑光汹涌而来，竟是不闪不避，双翅一裹将自己护在其中。三道剑光袭来撞在青鹏双翅上，接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轰隆轰隆！” 一时间，洞中顶部的岩石似经不起如此摧残，本就在刚才被金光射穿，此刻更是被摧毁了大半，尘土弥漫碎石横卷。待尘埃落定，邱方脸色蓦然一变，身子忽的向一旁飞退数十米。 下一刻，只见几道明晃晃的青色风刃破雾而出，打在他原本悬空之地，被他险之又险地避了过去。 柳子风也是惊出一身冷汗，旋即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目光直直盯着那道越来越清晰的身影，握着离魂刺的右手攥得更紧。 另一边，赤狐族的叱罗显然不占上风，看宋惜彤身影如电，每每出手便是寒气激荡，竟将他与生俱来的天赋火焰压制死死，不禁暗叫倒霉。目光瞟了柳子风和算卜天命一眼，又全神贯注的应付眼前的冰冷女子，叱罗只觉心中窝火，怒道：“该死的，你们不都是落霞宗的人么？怎么修习的净是些稀奇古怪的心法？” 第一百三十二章 图谋 山腹内部，“玄阳镜”孤零零的飘在半空，但周围却是一片打杀乱象，似将这个主角悄然遗忘了。 赤血一人拦下七八人，其中还有陈羽才和南宫寒等正道新秀，眼角余光忽的瞟了一眼叱罗，见他跟宋惜彤斗的你来我往，难解难分，不由骂道：“叱罗你个混蛋，老子一个人对付这么些人，你怎么还在那里磨蹭？” 叱罗心中叫苦，冷不丁又见蓝光袭来，慌忙便是喷出一口血色火焰将之逼退，还口道：“废话，老子哪里偷懒了？这娘们不知是哪里来的怪物，一身寒气根本奈何不得，真是该死！” 战局混乱不止，其他人也没有功夫听两个魔教妖人抱怨，只把手中不停的神通术法招呼过去。柳子风这边，只见邱方避开柳子空一记风刃过后，剑光一转又是再度冲上。几人见状，也不由分说接连出手，齐齐向着柳子空招呼上去。 刹那间，剑光飞闪，虫云凝聚，算卜天命也使出了全力，穷奇兽骨在手中放出异样凶光，却是化作一头巨兽向前猛扑。柳子风周身青黑之气流转，离魂刺如感应到他的情绪一般，通体泛起幽森黑光，向着柳子空杀去。 又是一番围攻，柳子空双翅一振，扶摇而上，强力劲风吹得砂石四处滚动，只见他身形飘忽，如深夜不可捉摸的鬼影一般，在空中只留下淡淡痕迹，一手成爪，向着邱方和江逸的方向一把抓下。 两人见柳子空袭来，神色微凝，当即不敢怠慢，早已心意贯通的法宝仙剑在身前灵活无比，边战边退，与柳子空斗的不相上下。当然，虽说两人道行高出柳子风几人一头，但也因有余下三人在一旁不停袭扰，才堪堪稳住了局面。 神柱下方，潭水只剩下最后一丝，在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被蒸干。与此同时，一直静静悬浮着的“玄阳镜”忽的发出耀眼光芒。赤黄色镜面上，璀璨无比的金色光芒喷涌而出，直把洞中照的大亮。 乍见“玄阳镜”突发如此动静，混战的众人纷纷拉开距离，目光直直看向中央，欲要看看宝物出了什么变故。 但见“玄阳镜”金光大盛，原本斜斜漂浮的模样忽的翻转半周，赤黄镜面对准下方已然干涸的水潭神柱。“嗤嗤”几声，只见数道更为浓烈的金光喷射而出，竟是一瞬间将中央处的神柱融化了去。 那神柱不知是何等材料，想来是支撑“玄阳镜”的宝物，品质自然差不到哪里去。然而此刻，却见那神柱犹如见了烈阳的冰雪一般，几乎在众人一愣神的功夫便被消去大半，下一刻潭底忽的露出一个圆形的坑洞来。 正道众人皆是不明所以，疑惑的目光向着邱长老和陈羽才看去，只见两人也是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会儿功夫，赤血和叱罗两人同样停手退后老远，与柳子空站在一起。见到潭底忽生异状，好奇之下心中同时俱是大大松了口气。赤血一人牵扯着陈羽才等人，此刻面色惨白，模样多了几分狼狈。右手旁的叱罗虽只有宋惜彤一人，但似乎同样吃了不小的亏，面色难看，化为人形后一身黑袍上尽是冰霜，看起来有些滑稽。 柳子空看了两人一眼，说道：“赤血，叱罗，你们两个辛苦了，答应你们的事情，你们不必担心。等此间事了，应下之物我定然如数奉上，不差丝毫，还望一会儿能使出全力，若是功亏一篑，约定自然就作数不得了。” 清秀少年叱罗闻言默然，只目光盯着宋惜彤，目中涌出浓浓的忌惮之色。赤色闻言冷哼一声，随即似有想起什么，脸色方才好看不少，说道：“放心，我自然会尽力，那样东西对我十分重要，希望你不是在捉弄我。” 柳子空目光看向水潭深处，微微一笑，说道：“放心，你可以问问叱罗，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是作数的。” 三人说话间，只见中间已然没了潭水的神柱下方，忽的吹出一股热风。柳子空黑袍猎猎，双目陡然明亮无比，仿佛看到了稀世珍宝一般，沉声道：“关键时候，就要靠你们两个的实力了！” 叱罗和赤血神色一正，肃然道：“放心！” 下一刻，只见赤血“嘭”的一声爆成一团血雾，把对面众人吓了一跳。这是《化血大法》的特有之处，将自身完全融入血液之中，难觅其踪。不得不佩服血灵山老祖真乃天纵奇才，创出这般心法已然是无限接近长生。但赤血的道行比起血灵山老祖来说差了不知有几万里，这般状态也只能维持一炷香的功夫，一旦时间久了，损耗的便是珍贵的生机寿元。 叱罗见赤血出手便是《化血大法》，顿时知道这家伙已然赌上全部身家，就算此番得手也要休养许久。也不知柳子空究竟许了这家伙什么好处，竟能让这个嗜血如狂的魔头如此拼命。 赤血化为一团血云，直奔对面陈羽才等人而去。趁此机会，叱罗周身白色火焰一闪，却是没有显出原形，而是化为一道白色流光，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上几分，直奔上方半空中的“玄阳镜”而去，似就要将宝物抢在手中。 正道几人见状，都是一声轻叱，哪里能让这三个魔头夺了先机？只见众人手中各色法宝光芒亮起，各色神通术法的真气寒芒混杂一起，五颜六色，威势无二，齐齐冲着赤血化作的血雨杀去。 赤血显然是铆足了劲，一滴滴鲜红闪亮的血液似蕴含种种奇妙之力，竟然扛下了众人的联手一击。不过，随后又听到他闷闷的声音自血雨中传出：“柳子空，你速度快一些，我可是没有把握拖延多久！” 在赤血和叱罗身影窜出的同时，柳子空早已来到水潭中央的洞口上方。自上而下看去，随着“玄阳镜”的炎阳之力朝着洞口注入，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出来一般。但此刻却少有人注意到他的动作。叱罗身形如电已然距“玄阳镜”不远，邱方和江逸等人见状不妙，也同时向着他追了过来，道道狠厉剑光激射而出，只盼能对其阻拦一二。 然而，叱罗面对袭来的数道剑光只看一眼，随即仿若没有看到一般去势不减，瞬间便来到“玄阳镜”前。目中喜色一闪，眼看“玄阳镜”就要落到这魔教妖人手中，叱罗脸色却是蓦然一变，只见一道湛蓝光芒眨眼间便袭至身前，。 慌乱之下，叱罗身形急忙暴退。退出十几米后，抬头一看脸色不由得阴沉无比，厉声道：“又是你！” “玄阳镜”前半米处，一道绝美倩影凌空浮现，小脸上淡然自若，目光盯着刚刚退后的叱罗，无喜无悲，正是宋惜彤千钧一发之际及时赶来。目光对视，叱罗只觉宋惜彤看来的目光中满是不屑与嘲讽，心中怒气更甚。正要出手时，冷不丁下方传来柳子空淡淡的声音：“你去对付那几个，幽夜前辈，这个女子就交给你了。” 话音刚落，猛然自不远处涌出一团浓郁黑雾。黑雾中，一个身姿窈窕仅着黑纱的妖媚女子缓步而出，目光扫过周围乱局，看到柳子风时目光明显一顿，旋即看向水潭中央处的柳子空，笑道：“放心，这些人交给我，没问题的。” 乍一见到这妖媚女子，陈羽才等人还好，柳子风和江逸几人却是脸色骤变，正是几人之前遇到的上古异兽“十灵幽夜”。尤其是江逸脸皮子一抖，似回想起被“十灵幽夜”折磨的经历，心中愈发没底。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几人脸色同样好不到哪里去，若是这异兽施展出“燃魂术”来，还有几个人能够抵挡的了？ “十灵幽夜”身影停在宋惜彤对面，只听她咯咯娇笑道：“小丫头，我们又见面了，有没有兴趣和姐姐一起修炼？” 宋惜彤的神色至始至终都是淡漠，回应“十灵幽夜”的只是两道蓝光呼啸的手刀。顿时，上方黑雾滚滚，其中不时有湛蓝光芒出现，已是战成一团。 赤狐族叱罗见宋惜彤被“十灵幽夜”缠住，登时没了顾忌。目光一转，就见邱方和江逸均是目光死死的看着他，嘴角一咧嘿嘿笑道：“落霞宗，无方门，今日就让我叱罗领教一下你们这些虚伪的正道人的手段！” “狂妄！”邱方面色一寒，口中如此说道。江逸虽不言语，但面色同样冷厉起来，身子如穿云一般一冲而起，手中银剑爆发出阵阵耀眼光芒。值得一提的是，南泽本就与无方门算是毗邻，自古以来恩怨仇隙自是不少，其间更是爆发过数次大战，两族弟子死伤无数。传承至今，无论是无方门还是南泽中的妖族，自出生以来便是互相敌视，虽说最近几百年间关系缓和不少，但争执冲突之事依旧时有发生。 江逸性子耿直，尽管对妖族并无看法，但眼前这赤狐族的少年明显入了魔教，正邪不两立之下，出招间显然是用了全力。叱罗双目红光大盛，看起来有种妖异之感，尽管他与赤狐族不知发生了什么过节，但与生俱来的仇视感觉同样让他招招狠毒，几次都让邱方和江逸两人险象迭生。 要说此刻唯一还算清闲的，便只有柳子风、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三人了。当然，三人对面还有一个柳子空神秘兮兮，端坐在水潭前方不知搞什么鬼。不过见他那般慎重模样，柳子风三人也不敢掉以轻心，手中法宝一闪一闪如呼吸般发着微光。 此时，“玄阳镜”投下的光芒越来越弱，反而是下方那个小洞中的光芒却是强了许多。片刻后，水潭附近的温度愈来愈高，在柳子风三人的注视下，只见一只巴掌大小的灵鹤虚影蓦然从洞口飞出。 小小灵鹤栩栩如生，憨态可掬，甚至让几人生出一种怜爱。然而，柳子风几人靠的最近，感受着从灵鹤虚影身上传来一丝让人震颤的气息，登时面色大变。 第一百三十三章 修妖 憨态可掬的灵鹤虚影自潭中洞口飞出，除了柳子风三人和对面的柳子空外，一时竟无人察觉到此地异样。 这小鹤看起来颇为灵动，刚一出来一双眼睛贼溜溜的一看，倏而就要逃之夭夭，结果被柳子空抬手挥出一道青光覆盖，登时动弹不得。算卜天命见状，低声道：“子风，情况不妙！这小鹤的模样与灵鹤上人本体一般无二，又带着这般威势，几乎与灵鹤上人青临一般无二，该不会是灵鹤上人已然仙逝……” 柳子风脸色一变，旋即皱眉思索片刻，回道：“应该不会，我们之前见到的灵鹤上人手书，上面还写着若有再见之日…”、 算卜天命闻言，眼睛蓦然一亮，恍然道：“是了，那卷《妖转仙经》就是灵鹤上人所修心法，妖转妖转，以灵鹤上人的通天之资，又明悟了天地人三才本意，摸索到了六道轮回的边缘，想来是下了莫大决心，转生重修去了！” 柳子风听得莫名其妙，问道：“什么？你说的转生重修还有那卷心法，都是什么意思？” 算卜天命解释道：“以前我听我爷爷说过，曾有一些高人修习到至深之处，却未能堪破长生之谜，故而这些前辈另辟蹊径之下，转而去放下之前体悟，去修习另一种心法。这卷《妖转仙经》，似乎就是灵鹤上人为自己选择的新的心法，妖转之意，就是要放弃先前的妖身和妖族修为，转而从头再来，重修道行。” 绝无影也听得愣住半天，才疑惑问道：“转生重修？那这多少年来辛辛苦苦凝练的道行境界，就这般轻易放弃了吗？” 算卜天命摇头，又道：“错了，不过要说放弃的话倒也没错。要知道，但凡是能将一门心法修至深处的绝世高人，又有哪个不是天纵之资？加上先前修习心法时有了心得，再修起来当然轻易不少。所谓‘道有不同，万法皆通’，就是这个道理。” 柳子风哦了一声，转头又看向前方。只见那只虚幻小鹤在青光中不断挣扎，但却被柳子空脚下的“清灵净台”克的死死，竟是脱困不得。若是算卜天命说的不错的话，那这小鹤多半就是灵鹤上人将自身修为封印而成的模样。 目光看向前方，算卜天命见小鹤被柳子空制住，急道：“子风，那个柳子空修习的乃是妖族心法，看现在这样子多半是图谋灵鹤上人的修为，我们若是再不动手，待会让他将之吸收炼化，那可就危险了！” 柳子风闻言心中一紧，却忽的有些犹豫起来。动手么？若是此时动手，柳子空全身心投入在吸收之中，被他干扰之下多半会走火入魔。可是……他脑中愈发有些混乱，儿时的几幕情景，诡异无边的噩梦，他已不再是当初懵懂的孩童，总觉得其中似乎有什么隐秘，在推动着他伛偻前行。 算卜天命知道他心中纠结，也不再催促他，而是转过目光看去，只见柳子空已是将灵鹤虚影扯到身旁，双手快速打出几道法诀，让那青光凝成一座小塔。小灵鹤挣扎许久，见周身青光变成了一座宝塔模样，竟忽然间安静下来。 下一刻，只见灵鹤身上忽然冒出一个赤黄色光点，随即光点越来越多，眨眼间遍布灵鹤全身，看起来像是一只金色小鹤一般。这些赤黄光点出现时，一股绝世凶威蓦然爆发，形成一股气浪将柳子空以及柳子风几人推开数十米。 这一下，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异样，登时退开目光朝源头看去。只见已经变成赤黄色的灵鹤身体陡然变大，瞬间将禁锢自己的青色小塔撑个粉碎。而后，只听“轰隆”一声，赤黄色的灵鹤陡然炸开，巨大的威力将所有人轰飞出去，尤其是离的最近的柳子空，更是吐出一口鲜血，身子在滔天火浪中倒飞出去。 这一击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料，众人面面相觑，心有余悸。柳子空身子撞到岩壁方才止住，“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但此刻他仍目中火热，顾不得擦拭嘴角血迹，一个闪身再度冲回到火海之中。 火海中，只见三只大小不一的灵鹤虚影忽然出现，双翅一展，分作三个方向就要逃走。柳子空脸色一变，旋即掠向其中最大的一只灵鹤。此时，众人不知这灵鹤虚影是为何物，但见柳子空追逐而去，想来也是了不得的宝物，登时出手阻拦。 “幽夜前辈，赤血，叱罗，帮我拦住他们！那两份修为之力，你们也可出**夺！” 柳子空的声音传来，赤血和叱罗以及妖媚女子“十灵幽夜”顿时出手，与邱方和陈羽才等人战到一起。柳子风站在原地，眼看着两只稍小的灵鹤虚影往自己这个方向飞来。正欲出手时，冷不丁身后窜出一黑一白两道光芒，速度极快，比起宋惜彤都不相上下，竟是各自朝一只灵鹤奔去。 半空中，两只飞来的灵鹤虚影本就是穷途末路，继而只见黑白光芒一闪，旋即又飞回柳子风身旁。转头看去，只见一直跟在柳子风身边的小白和黑炎口中，各自咬着一团赤黄色的火焰。在柳子风目瞪口呆之下，两兽一口便是将之吞下。 不远处，柳子空制住最大的一只灵鹤虚影，而后不知用什么东西将其收好。转身回来，只见交战双方此时如石化一般，尽皆愣在原地，目光看向柳子风身侧的小白黑炎。 柳子空顿时一愣，直到看到小白似回味无穷，直直盯着他手中玉瓶，这才有些明白过来。 眼神颇有深意的看了柳子风一眼，柳子空转头背身，竟是不再看水潭上方的“玄阳镜”，招呼道：“我们走。” 赤血三人没有丝毫犹豫，闻言登时化作一道流光，追着柳子空的身影退去。眨眼间，山洞中只剩下陈羽才等人。 几人来势汹汹，撤退时也迅速无比，待众人反应过来时，山洞中哪里还有魔教妖人的影子？ 邱方和岳长老也没有追击，光是柳子空四人便是难以对付，若是对方再有帮手的话，非但保不住已然到手的“玄阳镜”，只怕还要有弟子折损于此。 偌大的山洞这时显得空荡荡的，众人站在一起，只见南宫寒忽然飞到水潭跟前，面露喜色将一个缩小成巴掌大小的圆台拿在手中，兴奋道：“阁中的‘清灵净台’，没想到这些家伙走的匆忙，竟连这个东西都撇下了。” 柳子风闻言向他看去，而后目光又看向脖子上挂着的鸣蛇煞鳞，之前师娘秦淑云就想带他去玄心阁，借用“清灵净台”净化他体内的煞气。如今有了杜千夜赠与的这枚黑紫色鳞片，显然是没有多少后顾之忧了。 邱方静静站在原地，目光扫过众人，旋即停在柳子风的身上。陈羽才见状眉头一皱，心中暗道不好，连忙上前一步，口中说道：“邱师兄，魔教妖人已逃，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 此言一出，落霞宗几人尽皆看向邱方，这个宗门内的新晋长老。然而，邱方的目光只是看着柳子风，缓缓道：“倒没什么事了，其他的事情暂且放一放，你就是那个落月峰的柳子风？” 见邱方目光看着自己，柳子风没来由地心中一跳，又听他出声询问，尽管不知此人在宗内是何身份，但方才出手几招却是比陈羽才还要强出不少。心中疑惑之下，只见他上前一礼，低声道：“回师兄的话，弟子正是柳子风。” 邱方见他态度恭谨，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倒是没追究他该称呼长老还是师兄，转而又接着问道：“嗯……柳子风，身世不明，三年前由周玉茹自村中带来拜入宗门，修习心法不详，其中一门为《九霞玄经》，方才那个魔教妖人柳子空，可与你有关系？” 柳子风身子骤然一紧，抬头看了这位邱师兄一眼，见他目光炯炯看来，一副审视模样，没有说话。 周围众人除了陈羽才和算卜天命等人，此时都是一脸莫名其妙，感觉来自同一宗门的两人之间气氛有些异常。江逸见状本想说些什么，奈何这并非是自家宗门，脸色阴晴不定了好一会儿，也只能一言不发。 “哼！”却是邱方见柳子风久久不语，登时便是一声冷哼，带上了些许刑罚堂的架势，缓缓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是柳氏鬼族之人，方才那人正是你的亲生哥哥，名为柳子空，也是亲手杀掉你授业恩师的真正凶手，对吗？” 柳子风紧紧攥拳，手指关节咔咔作响，脸色难看万分，低声道：“他不是，他是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邱方并不在意柳子风的神情，自顾自接着说道：“鬼族之人，却又拜入我落霞宗，尽管修习了宗门心法，却又不专注认真，方才出手对付那几个妖人时，我见你几度犹豫，分明是没有使出全力，心怀鬼胎，你说该怎么办？” 说到后面，邱方的声音陡然洪亮无比，前面几句倒是只有落霞宗几人听到，后面几句几乎响彻整个山洞。登时，江逸和南宫寒几人目光朝这边看来，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陈羽才见邱师兄似动了真怒，虽然之前有传信交流，却没想到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急忙道：“邱师兄，子风他……” 邱方面色威严，朝陈羽才一摆手，厉声道：“师弟，此间事态严重，你不必多言。根据宗规戒律，凡有弟子心怀鬼胎或图谋不轨着，将驱逐出宗门，不得再为落霞宗弟子，也不得以此自称，可有此事？” 柳子风面色一变，前前后后想来这才明白，原来这个邱师兄的真正意思，是要将他逐出宗门！ 第一百三十四章 离开 “邱师兄，此事不可！” 陈羽才面色大变，上前连忙开口劝道。之前，在众人尚未分开时，陈羽才就收到了邱方的传信，心中点明了要对柳子风好生询问一番。对此，陈羽才自然不好阻止，邱方自从大师兄的位置上下来，便一直在刑罚堂中苦修，担任长老一职。无论是出于曾经的威望，还是如今刑罚堂长老的身份，他都没有理由阻止。 周玉茹同样脸色苍白，柳子风是由她带入落霞宗的，此时竟然面临被逐出宗门的凄惨下场，眼中顿时有晶莹出现。她身子轻轻颤抖，看着柳子风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童，不由更加伤心，一个劲儿的抓着陈羽才的胳膊，低声道：“大师兄……” 陈羽才早也慌了神，反手捉住周玉茹的玉手轻拍两下，而后转头又道：“邱师兄，子风乃是玉茹的弟弟，从小和玉茹一起长大。之后拜入宗门以来，三年间勤奋努力，未曾做过半点对不起宗门的地方，这等是不是太过严重了些？” 邱方转头看向陈羽才，神色颇有威严，淡淡道：“陈羽才，别忘了你的身份！身为宗门大师兄，却连这小子的底细都不知晓，你说他未曾做过有伤宗门之事，难道非要等宗门发生了什么灾难，再来向他问罪吗？” 陈羽才一时语塞，然而身旁却多出两人，正是闻声过来的江逸和南宫寒，只见江逸一抱拳，沉声道：“邱长老，此乃贵宗之事，我本不应当参与，不过在来此之前，我曾一度身陷险境，差点儿没了性命，幸得子风师弟几人出手相助，方才免遭一难。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还请邱长老能网开一面，免得错怪了子风师弟。” 南宫寒在一旁同样附和道：“见过邱长老，子风师弟确实为人正直，还请邱长老三思。” 邱方面色微沉，目光冷冷的看向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南宫寒，上次你把羽才坑了的事情我还没提，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还有，无方门的江逸，此话若是你师父来说尚还有些余地，只你一人的话，可还是不够资格。” 两人顿时脸色一变，南宫寒被刺激一通，此刻更是尴尬无比。陈羽才见两人败下阵来，上前又道：“邱师兄，子风不过是道行低微，出手时多有犹豫，此事不为过吧？另外，宗规戒律中，若要驱逐弟子出宗，可不是单单一句话就可以的吧？” 邱方冷笑一声，蓦然转头看向陈羽才，淡然道：“那是自然，我这刑罚堂长老自然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此事自然是宗门长老的一致决定，我知道你心中有疑，岳长老，把东西拿出来！” 在他身旁，岳长老微微点头，从怀中取出一块棕黄色的木牌来。邱方一把拿在手中，抬手露出木牌正面，陈羽才一眼看去，登时脸色大变，口中直呼道：“弟子驱逐令！这不可能！” 柳子风此时也抬头看去，只见一块巴掌大小的盾形木牌上，正中央处赫然刻着“驱逐令”三个血红大字。在这三个字的下方，则是用黑色写着柳子风的名字，异常显眼。 邱方又将手中令牌翻了个面，后面赫然有三行小字，分别是落尘真人，季正法和玄玉大师的亲笔。见众人都看的清清楚楚，邱方这才将令牌收好，冷声问道：“师弟，宗门的‘弟子驱逐令’，这下你可是看清楚了？” 周玉茹身子发软，陈羽才急忙扶着她，面露颓然之色，却是没有回答。转头看向柳子风，低声说道：“子风，对不起…” 邱方没有理会陈羽才，而是看向身前的柳子风，淡淡道：“柳子风，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 柳子风脑中混乱无比，仿若又回到当初周老身死的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再无半分依靠。回想起憨厚老实本分的大师兄季中阳，温文尔雅假装聪明的二师兄李天成，只见过一面却帮助他许多的三师兄杜千夜，机灵体贴的四师兄苏黎……这些熟悉的面孔，似在一瞬间变得遥不可及。师父季正法少有回来，却是每每鼓励自己，三年以来，落月峰早已是他另一个家。 还有印在心底的一道倩影，总是调皮捉弄他的一抹紫色，梨花带雨扑在他怀中的玉人，这个总能给他带来开心的师姐，也许要许久许久才能再见到了…… 柳子风情绪低落，瞬间如一个垂暮老人，复杂的心绪再填几分沧桑，颤声道：“我师父……师父他怎么说？” 邱方看他一眼，目中闪过一丝意外，缓缓道：“此事季长老自然知晓，是经由掌门真人和两峰长老同意后，方才做出的的决定。念在你昔日拜入落霞宗，刻苦勤勉，尚未做出出格之事，掌门真人和两峰长老决定将这次试炼的收获赠予你，作为补偿。至于季长老如何想法，我也不曾知晓。” 说完，只见邱方另一手中多出一件古朴小镜，赫然是方才收起来的“玄阳镜”。没有丝毫犹豫，将“玄阳镜”抛给柳子风，又听他叮嘱道：“此事过后，你与宗门再无瓜葛，在外不得以落霞宗弟子自称，尤其不可言明自己曾是落月峰的弟子，你可明白？” 柳子风此时却是楞在原地，手中接过邱方抛来的“玄阳镜”，感觉事情似乎并非简单，又听他再三叮嘱自己不得以落霞宗弟子自称，更不能说自己是来自落月峰，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陈羽才本来难看的脸色也是愣住，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柳子风手中“玄阳镜”一眼，转头看向邱师兄。只见他仍旧一脸冷色，似乎只是在完成宗门交付下来的任务，对其他事情根本不管不问。 在柳子风愣神的功夫，算卜天命在一旁再也忍不住，出声道：“子风，这什么落霞宗，狗屁的四大宗门，分明是欺人太甚，这种地方我们不待也罢。此处不留人，自有留人处，我们……” 算卜天命一出声，柳子风便知事情要遭。抬头看去，果然见邱方和那岳长老脸色都是一变，旋即一道劲风袭来，柳子风登时神色大变，慌乱中只来得及挡在算卜天命身前，根本来不及出言解释。 “砰”的一声，柳子风的身子倒飞出十几米远方才停下，脸色一红“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算卜天命脸色大变，和绝无影两人急忙跑去搀起他，一脸担忧之色问道：“子风，你不要紧吧？” 转过头来，算卜天命怒视邱方，恨声道：“欺负道行比你低的人算什么正道，你们就是一群强盗！土匪！” 正欲再说，却见柳子风伸手拉住他，摇头道：“天命，不要再说了，我没事。” 呼出一口气来，刚才邱方只是出了一掌，约莫只有两三分的力道，还算手下留情。柳子风缓步上前，走到陈羽才和周玉茹身边，后者已是泣不成声：“子风，对不起，姐姐没能把你护住，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你来落霞宗的……” 柳子风苦笑一声，伸手擦掉周玉茹脸颊清泪，笑道：“玉茹姐，你都哭成小花猫了，大师兄可是在一旁看着你呢！” 说完，只见他从怀中取出一张写满字迹的纸来，递道周玉茹手中，低声道：“玉茹姐，临走前还要麻烦你一件事情，帮我把这个东西交给小师姐，告诉她有机会我会回来寻她，不要为我担心。你和大师兄也要多多保重，早日结成伴侣；还有爷爷，你要代我向他问好，有机会我会回去看他老人家……” 周玉茹眼中泪水更多，不停点头。柳子风见状愈发苦笑不已，感觉似乎是周玉茹被逐出师门一般，目光看向陈羽才：“大师兄，此次一别，还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多多保重！” 陈羽才微微点头，看着这个在落霞宗成长三年的少年，重重说道：“子风，来日方长，不必伤心，总有机会再见！” 向两人告别后，柳子风转过身来看向邱方，抱拳一礼：“邱师兄，多谢手下留情，代我向掌门真人和师父问好。” 邱方冷漠的神色略微缓和，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转身挥手，岳长老跟在他身边向着通道走去。石门虎和陈羽才站在一块，面色复杂的看了柳子风一眼，抱拳道：“子风师弟，珍重！” 柳子风连忙回礼，口中称谢。陈羽才再度打量着柳子风，正欲再叮嘱几句，冷不丁一道空灵声音响起：“大师兄，代我向玄玉大师问好，多谢她这几年的照拂。” 几人都是一愣，齐齐转头看去，只见宋惜彤神色淡然的站在柳子风身后，方才声音正是从她口中传出。 察觉到柳子风疑惑的目光，宋惜彤似觉得有些别扭，但还是开口道：“有机会的话，我会回去看她的。” 陈羽才一时呆住，好半晌回过神来，看了柳子风几人一眼，终于露出一个笑容，说道：“好，放心吧！这样一来，子风你身边还有天命他们陪伴，倒也不算孤单。求道之人四海为家，再过几年，我也要外出游历，到时我们有缘再见吧！” 江逸和南宫寒也凑上来，前者见状脸色却不大好，说道：“南宫寒，你还有脸待在这个地方？以前你做的那事……” “师兄，你不要再说了！” 江逸话音未落，却见一身绒毛轻装的苏彩烟走上前来，目光瞟过南宫寒，而后冲着江逸说道。 闻言，江逸却是脸色更差，恨恨的看了南宫寒一眼，而后拍拍柳子风的肩膀，安慰道：“子风兄弟，莫要多想，外头的世界可比宗门要精彩的多，一味的苦修闭关不是长远之计，还要经历许多生死磨难方能成为强者，明白吗？” 柳子风重重点头，又听陈羽才道：“没错，宗门能教你的已经足够，剩下的东西只能靠你自己去领悟了。” 随后，几人寒暄片刻，最终在一声“有缘再会”中，各自朝着出口的方向去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决定 众人离开之后，柳子风身边只剩下宋惜彤、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三人，外加小白和黑炎两个家伙。看到小白时，柳子风不禁皱眉，暗道自己现在已非落霞宗弟子，小白又不肯跟着陈羽才一起回去，不知道师父会不会怪罪下来。 四人走出山洞，只见远处山头上的夕阳余晖，恋恋不舍的洒下万道金光，将众人脸色映的金黄一片。站在一座矮山之顶，柳子风朝远处望去，夏末舒爽的凉风吹在脸上，带着丝丝缕缕的清爽与不舍，似在向他做最后的告别。 落霞宗的三年，就这么突兀的结束了。柳子风心中只有无尽怅惘，尽管在此之前，他已决定自己背负血海深仇。 算卜天命朝背后群山看去，灵鹤山孤零零的坐落在正中。瞄了几眼，又听他说道：“这趟试炼可真是不简单啊！现在想来，只怕我们当初遇到的那条怪河，多半与灵鹤上人洞悉轮回之术有关。而这山中的其他布置，也多半是灵鹤上人当年故意为之，想着会有后辈弟子前来寻宝，故而设下了重重考验。不过还好，我们几个收获都不错。” 说完，算卜天命满脸笑意，看着柳子风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自己心中却并无多少感觉。自来落霞宗起，算卜天命本就是跟在柳子风身边，以前跟着爷爷算卜成也是东奔西走，四处辗转，对这种无家可归的日子早已习惯。若是要真说起来，他也只对季正法和其他几位师兄师姐有些不舍，对落霞宗根本没有多少感情。 柳子风听到算卜天命在身旁说话，转过头来，看着三人微微一笑，压下心中惆怅，缓缓说道：“还好，起码还有你们两个和惜彤师妹，不算太过孤单。对了，宗门那边也不能回去了，你们想好要去哪里了吗？” 宋惜彤没有吭声，似在望着远处怔怔出神，给几人一个倩然背影。绝无影闻言撇撇嘴，口中随意道：“无所谓，反正前些年跟着师父四处奔波，去过的地方有些我都叫不上名字来，看你们如何选择吧。” 算卜天命见柳子风神色正常，转而思考起几人的去处，神色颇为兴奋道：“这么久了，总算等到了这一天，这下我们可以无拘无束的四处历练了。让我想想，嗯……这里属于西荒地界，再往西就是西荒深处，史料中对那里的记载少之又少，不知有没有什么凶险；往北的话，便是到了北漠大地，山川密布，土地贫瘠，据说曾经有一个六部联盟盘踞于此……” 他说到这里时，背对着几人的宋惜彤明显神色一动，身子微微抖了一下，却始终没有转过身来。 算卜天命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这六部联盟却是起了冲突，分成了如今的金木水火土五族和中央处的寒天族。这些秘闻都是野史记载，至于究竟是因为什么，至今也没几个人清楚其中缘由。” 以几人所处之地来看，无疑是选择北漠或者西荒，至于南泽和东方大海，以几人的道行怕是难以到达。且不说如今西荒之地乱象丛生，柳子风脑中思考片刻，总觉得西荒似有什么大凶之物一般，这直觉来的莫名其妙，才试探性的问道：“要不然，我们去北漠？” 算卜天命和绝无影倒没什么意见，柳子风目光看向宋惜彤，后者如感受到他的目光，转过身来仔细盯着柳子风看了一眼，默默点头柔声道：“可以。” 北漠地处九州以北，相比于西荒来说，这里的山川大地更为险恶，且因地理地势的缘故，气温也比其他地方低上不少。正因如此，北漠中的凶险之处不少，其中尤为至深至远之地甚至从未有人踏足。柳子风作如此打算，一来想到西荒深处或许是九阴轮回阵的所在之地，贸然前去怕是十死无生；二来又听闻西荒最近异动不小，自己和算卜天命见过的那个古怪面具人“摩诃”也似乎奔向西方而去。几番考虑之下，才做了这般决定。 …… 无方门，万兽城。 天色邻近傍晚，这个时候出城的人少了许多，大多都是由城外匆匆赶回城中的百姓。出了万兽城外，便已经属于南泽之地，当地人多称之为南泽妖地。这里气候反常，一年四季大多时候都是闷热潮湿，草木疯长，丛林密郁，再加上地势平坦，少有起伏山丘，简直是虫鸟妖兽们的天堂。 但是，寻常百姓若是在这密林中呆上三日五日，少则是头痛恶心，浑身发虚，多则重病缠身，气血消散，当场毙命。南泽妖地雨水繁多，土地稀松，长年累月之下衍生了许多沼泽之类的险地。非说是平凡百姓，就算是道行不高的修道之人或者一些灵智未开的野兽之流，一旦被沼泽吞没，也只有呜呼哀哉等死的命运了。 靠近城门口的一家酒楼中，靠窗位置坐着三人，两男一女。两个男子正悠闲的喝酒吃菜，那名身着翠绿小衫的窈窕女子，笑容温婉，不时给两人斟酒，好不温馨。细看之下，对饮两人赫然是柳子风的三师兄杜千夜和四师兄苏黎，那名俏丽女子不是别人，正是星华峰的冯若雪。 杜千夜和苏黎两人各抱着一个酒坛，脸色微红，看样子还算正常。此刻，只见苏黎嘿嘿一笑，说道：“三师兄，好些日子没有像今天这么爽快了，若不是一会儿还要出城，我非要把你灌醉不可。你这家伙，真是坏透了，哈哈！” 杜千夜仍旧是一身白衣，纤尘不染，饮起酒来同样豪爽不羁，闻言哈哈笑道：“老四，你还是太稚嫩了，对这世间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知之甚少。不过，这其中还要感谢若雪师妹，你个大男人怎么连个女人都比不过，蠢得像个傻子一样。” 苏黎脸色一黑，旋即抱怨道：“这我哪里知道？无方门难道不是和我们落霞宗同气连枝的吗？谁知道这些家伙们在搞什么鬼，非但弄得他们本宗人心惶惶，就连城中的百姓都遭了殃，真是可气！” 冯若雪美眸看向苏黎，掩口轻笑道：“三师兄，你就别想改变这个家伙了。他呀，虽然平时看起来机灵的很，可一旦认准了什么事，九头牛都拉不回来。而且，又常常喜欢相信别人，还不知道吃了多少亏呢！” 杜千夜哈哈一笑，一脸赞同神色说道：“师妹说的没错，有句古话说得好，别人都是‘大智若愚’，老四你这就是‘大愚若智’，完全是表现出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次无方门大肆猎寻珍稀妖兽，的确有些诡异。” 苏黎眉头微皱，一边听着杜千夜说话，一边自饮自酌。冯若雪此时脸上笑容收起，正色道：“早先我离开宗门时，恩师曾与我说过一些无方门的消息。传说无方门自古传承下来，因其师祖发扬光大，最为出名的便是无上心法《万兽图》和十二尊妖兽。迄今为止，《万兽图》作为门中弟子的主心法，高深玄妙不在《九霞玄经》之下，但更出名的则是那十二尊妖兽，一度被尊称为‘十二地祖’。这么多年过去，有外界传言‘十二地祖’已去一半，此事是否与这些妖兽有关？” 杜千夜微微点头，缓缓道：“‘十二地祖’确实已濒临大限，但还有几分威力我们尚难揣测，这事说不定还真有些关系。若是没有了‘十二地祖’的名头，单凭《万兽图》的话，无方门恐怕难以震慑南泽妖地中的强横妖兽了。” 苏黎一脸不在意的放下酒坛，目光看向窗外斜阳，幽幽道：“这些也不关我们什么事，反正一会儿也要离开这个破地方了，还不知会变得怎样。对了，三师兄，你说小师弟他们试炼结束了么？” 杜千夜闻言一怔，一想也是这个道理，接话道：“也是，用不着我们瞎操心，无方门历史跟落霞宗差不多长，光靠我们揣测自然是道听途说。你说小师弟啊……这么久了，估计他应该回到宗门了吧？” 说完，杜千夜抓起酒坛灌了一口，又接着说道：“小师弟性格内敛，心事繁重，怕是多灾多难。不过，他可不是短命之人，虽然多有波折，但总能化险为夷。不过，你怎么又想起小师弟了？” 苏黎闷闷叹了口气，低声道：“那有什么？也就小师弟和小师妹比我小，何况小师弟跟我是最要好的，我如何看不出他有心事？你也知道，我那‘玄方通灵印’与阴鬼有些关系，最近我总是觉得心神不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冯若雪在一边为他斟酒，好奇道：“你们说的小师弟，莫非是玉茹师姐的弟弟柳子风？不过柳师弟还真是厉害，连我们星华峰的宋师妹都对她另眼相看呢！” 杜千夜微微一笑，缓缓道：“那是自然，那个叫宋惜彤的女子，和小师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小师弟好像失了记忆，想不起来罢了。你们这个宋师妹可不简单，或许只有你们师父才能看出一二吧！” 说到这里，苏黎忽然回头，哼道：“小师弟这个家伙还真是好命，明明有了小师妹，竟然还有一个神秘的宋师妹……” 话还没说完，苏黎耳朵忽的一疼，只见冯若雪笑眯眯的盯着他，小手揪着他的耳朵，轻哼道：“怎么？苏师兄，你一副羡慕的样子，难不成你也想像柳师弟一样找两个师妹的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师徒 灵鹤山脉。 柳子风情绪不高，一个人在先默默走着，宋惜彤跟在他身边，也是一言不发。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在柳子风身后，四人顺着狭窄山路向前走去。眼看天色将暗，算卜天命在后问道：“子风，宋师妹，天色已晚，我们今晚要去哪里？” 柳子风脚步一顿，抬头看向身旁宋惜彤，只听后者空灵的声音响起：“灵鹤山位于九州西北，我们现在往东北方向走，大概再有半个时辰就能出去，到那时再有一个时辰我们就能赶到一个叫做五光城的地方，今晚就住在那里吧。” 闻言，算卜天命眼睛一转，想了想道：“五光城？似乎以前听说过，是处于落霞宗和北漠边界的那座五光城吗？” 宋惜彤轻轻点头，肯定道：“是的，当初这座大城也是由落霞宗出力建造，是与北漠六族互通有无的地方。” 这时，绝无影忽的抬头，幽幽说道：“那是以前，现在的五光城可是荒凉了不少。十几年前，北漠六族突生变故，其余五族不知因何原因与寒天族决裂，纷纷各立门户，独立出来。现如今，虽然寒天族已无权统领五族，但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寒天族底蕴深厚，高手云集，实力依旧压了那五族一头，虽平时偶有冲突，不过至始至终没有爆发过大战。” 算卜天命啧啧称奇，赞道：“无影，你怎么知道的这么详细，莫非你以前去过北漠大地？” 绝无影点头，正色道：“我师父与五族中木族的大祭司乃是旧识，前些年曾来过这个地方，也得知了一些秘辛。现在的五族之所以能保持独立，是因为他们族中都有族器，威能颇大，联合起来可与寒天族较量一二。若非如此，以寒天族的霸道，早就将这五族再度收于麾下了。” 柳子风和算卜天命认真听着，显然是第一次听到这等秘闻，一时脸色精彩万分。好半晌，只听柳子风问道：“你说的五族可以族器联合，那岂不是现在是五族联盟？那个寒天族真有这么厉害，竟然能抗衡得了五族联合？” 绝无影肯定点头，回道：“是的，寒天族传承久远，乃是妖族中的大族，就算与南泽之地中的几大妖族相比也不逞多让。传承至今，寒天族已经算得上半个人族，脱离了妖族自古的吐纳之法，转而修习祭祀占卜一类的巫术，似乎还取得了不小成就。” 三人一边说着一边走着，唯独宋惜彤一言不发在前带路，似乎对这里十分熟悉的样子。没过多久，几人穿过另一片竹林地带，放眼看去，前方已然变成了开阔平原，其中生着尽是些高矮灌木，一眼望不到边。 宋惜彤转过头来，抿嘴道：“我们已经出了灵鹤山，这片荒野没有什么危险，我们御空飞行的话，大概有两个时辰就能赶到五光城，你们还有别的什么事情吗？” 三人齐齐向着身后看去，只见灵鹤山依旧孤零零的高耸在群山之中，不知为何生出几分感慨。相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只听算卜天命道：“灵鹤上人当真是有大魄力大毅力的绝世高人，就算并非我们人族先贤，也值得受人尊敬。” 听着算卜天命感慨，柳子风忽的又想起山洞中的那些秘图，那些关乎天地人以及六道轮回的描绘，一时间心乱如麻。 …… 落霞宗，神阳峰神阳殿。 落尘真人盘膝坐在蒲团之上，背对夕阳，宁心静气，双臂在身前抱一大圆，而后轻轻按下，口中“呼”的一声吐出一口浊气，看样子是到了收功之际。又过四五分钟，只见他闭合的双目缓缓睁开，目中一片平静。 这时，门外忽传来几声轻响，旋即一道声音传来：“弟子方炎奇前来拜见师尊！” “进来吧！” 落尘真人站起身来，转身看向窗外。只听身后“吱呀”一声传来，厚重木门被轻轻推开，露出一个高瘦年轻的人影，赫然是与柳子风同时拜入宗门的神阳峰弟子方炎奇。几步走到落尘真人身前，方炎奇恭敬行了一礼，再拜道：“师尊在上，今日唤炎奇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落尘真人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映衬着金黄的余晖，看不清他的面容神色。方炎奇静静躬身站在落尘真人身后，偶尔斜眼偷瞄，神色中带着一抹疑惑，显然不知道师父此时唤自己前来所为何事。 直至最后一抹夕阳余晖消失，天边还残存着几片状若燃烧的金黄云朵，落尘真人转过身来，眼睛看着这个刚入门几年的得意弟子，神色温和下来，开口道：“炎奇，这些日子道行可有精进？” 闻言，方炎奇神色有些怪异，心中却有一丝受宠若惊的感觉。自入门以来，寻常学习的道法包括《九霞玄经》，都是由大师兄陈羽才代为传授。落尘真人虽为神阳峰之主，但出任掌门的他却并无多少闲暇。又何况神阳峰弟子众多，尽管方炎奇天资不凡，但也只能算作上等之列。 故而，在听到师父问话之后，方炎奇明显一愣，回过神来神色愈发恭敬，行礼道：“劳烦师尊挂念，弟子不敢怠慢，前几日刚刚迈入玉霞境二层境界。” 落尘真人微微一笑，点头道：“不错，看样子这段时间你是下了大功夫。修道之人，勤勉好学是不可缺失的品质，以你现在的速度，比起当初羽才的速度也是差不了多少，但绝不可骄傲自满，沾沾自喜，明白了吗？” 方炎奇连忙应道：“弟子不敢，大师兄年轻有为，道行扎实，见识广博，弟子是远远比不上的。” 虽口中如此说着，方炎奇心中仍不免闪过一丝得意来。陈羽才目前似乎也只有玉霞境四五层的样子，自己虽做不到大师兄那般突出，但在境界上确实有不少信心。天生带有火属性的体质，修习《九霞玄经》中的神阳篇，对方炎奇来说简直是有如顺风顺水，毫无难处。 落霞真人见他神色无异，目光微不可查的一闪，又道：“上次你和季长老门下那个叫做柳子风的弟子比试，回去之后可是有什么疑问吗？” 刚听到“柳子风”这三个字，方炎奇表情顿时一变，目中明显露出一丝不甘，旋即恢复过来，拱手回道：“师尊明察，和柳师弟一战之后，弟子方才明白平日里看轻了许多人，这些日子便努力苦修，不敢丝毫怠慢，只希望有朝一日能光明正大的击败他，不给师父丢脸。” 落尘真人闻言哈哈一笑，而后微微摇头，正色道：“这些都是小事，你们无论是谁胜出，都是落霞宗的精英，我同样高兴的很。你应该明白，我问你的话，是你与子风一战之后，你回去都想了些什么？” 方炎奇表情一僵，却没有立刻接话。那日比试结束时，他已是昏迷不醒，直至第二天方才醒来。回想起昨日比试，那青黑色的硕大妖花，阴寒刺骨的诡异真气，方炎奇心中就是一阵后怕。以他的见识，自然不会想到柳子风是鬼族之人，但却对他修习的心法起了怀疑。 鬼气森森，又和炎阳之力相冲，显而易见是鬼道心法。尤其是柳子风之前一直以蓝色真气示人，直到最后才动用阴气，着实令人生疑。一想到此处，方炎奇不禁心中暗喜，以掌门真人和宗内长老的眼睛自然不会看错，说不得这个柳子风就要大祸临头。只是接下来的比试，似乎无人问津此事一般，柳子风非但进去前六，更妈蛋了去灵鹤山试炼的机会，这让方炎奇莫名其妙的同时，心中暗恨不已。 此刻，方炎奇抬头看去，落尘真人目光深邃，似能看穿他心中所有心思。犹豫片刻，方炎奇开口道：“柳师弟根基扎实，修习的心法异于常人，弟子自叹不如，甘拜下风。” 这番话说出，方炎奇忍不住手心冒汗。败给青霞境的柳子风，输了赌约，失去了越紫萱的好感，无论哪一点都无法让他甘心。一想起当初自己信心满满向柳子风约战，尽管占了道行上的便宜，但终归有些不齿。本想着胜出之后再与柳子风好生交流，化解间隙，却没有了机会。 输了比试，这几日方炎奇也寻借口去找过越紫萱，但每次都被冷眼相迎，除了能打个招呼之外，似乎已没有感情再进一步的可能。 落尘真人静静看着这个弟子脸上神色变幻，却是再度转过身去，悠悠道：“炎奇，你拜入我门下已经三年有余，你的那些个小心思为师一眼便能看出。俗家有言强扭的瓜不甜，更何况，你如今心神不稳，虽有天赋，但玉霞境后期并非你想的那般容易，你可有所准备？” 方炎奇脸色尴尬，索性不再隐瞒，问道：“师尊，柳子风所修的心法，明显是鬼道之流，这样的弟子在落霞宗，师尊不会烦忧吗？” 落尘真人眉头一皱，轻声道：“此事不用你想，落霞宗也并非你想的那般简单。况且，柳子风如今已被逐出宗门，哪里会有什么烦忧？” 第一百三十七章 五光城 “什么？” 方炎奇闻言大吃一惊，显然并不知道柳子风被逐出宗门的事。吃惊之下，心中似乎又有一丝得意，任凭你柳子风如何手段，还不是落了个被逐出宗门的下场。虽心中如此作想，但方炎奇面色不动，适时露出一副惊讶神色，问道：“师尊，柳师弟难道犯了什么错事，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落尘真人面无表情，安然说道：“这些都不重要，你往后只要记得柳子风已非落霞宗弟子便可，此事如何对待全凭你自己决断，不过为师要告诫你，一步踏错，再难回头，你可要仔细考虑。” 落尘真人声音平缓，却似句句直指方炎奇内心，令得后者面色接连变化，再不复方才一般平静。 “弟子愚钝，还请师尊指点。” 方炎奇脸色变化，额头似有汗滴渗出，在落尘真人的目光下，他似乎感觉无所遁形，心中所想被看的一清二楚。 “你年纪尚小，见识不足，目光仅仅局限于这小小的落霞宗。你可知这天地之大，至今无人能窥其全貌，只贪恋一时的虚荣情慕，非但会乱了你的道心，连你的意志都会受到影响，你本就天资聪慧，可知我话中之意？” 落尘真人叹了口气，似有些语重心长的对方炎奇说出这番话语。一直以来，他对方炎奇都抱有厚望，只是未曾形于颜色。在落尘真人看来，方炎奇天资出众，悟性又高，比起陈羽才还要出色不少；奈何因为柳子风的存在，在试炼中接连受挫，一度变得心浮气躁起来。 方炎奇冷汗涔涔，看出师父落尘真人是真的看穿了他的内心，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只在一旁垂头伫立，沉默不语。 看他似乎有所触动，落尘真人又道：“好了，这些话你要记在心里，想要修成大道，心胸定要宽广。再过几日羽才便要回来，你可以与他交流一番，过些日子再有任务的话，便由你接下外出历练一番吧！” 方炎奇张了张嘴，似乎有什么话想说，然而最终还是垂下了头，朝落尘真人施了一礼，道：“弟子明白，全凭师尊吩咐。” …… 转出神阳殿来，方炎奇神色有些难看，心中不断回想着方才落尘真人所说，更加难以捉摸其中的意思。本来心中因柳子风被逐出师门而略显得意的他，此时却是有些七上八下，总觉落尘真人话中有话，一时领悟不得。 脑中思前想后，方炎奇缓缓向前走着，不多时忽觉前方站着一个身影，连忙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年方十八左右的少女站在他身前，柳眉杏眼，一脸娇憨，正笑嘻嘻的盯着他，背着双手，一副天真可爱模样。 少女一把棕黄色木剑在背，一头青丝被风吹起，就这么看着迎面走来的方炎奇，清脆道：“方师兄，你怎么了呀？” 方炎奇抬头看着少女，面上却是难得露出一丝真诚笑意，说道：“原来是花火师妹，你怎么跑到神阳峰里来了？” 少女花火走近几步，脸上悄悄升起一片红霞，转瞬又消失不见，望着方炎奇身后的神阳殿，佯装不在意道：“我啊，师父交代的功课已经完成了，师姐们还在修炼，我一个人无聊，就跑来神阳峰逛一逛，没想到遇到了方师兄。” 方炎奇心中想着别的事情，忍不住魂游天外，点头道：“嗯，这样啊，神阳峰的景色的确很美，尤其是傍晚的时候……” 花火闻言噗哧一笑，嗔怪的看了方炎奇一眼，又道：“师兄，你怎么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莫非被掌门师伯责骂了吗？” 方炎奇反应过来，只能苦笑一声，回道：“责骂倒是没有，不过倒是被训斥了一番，直到现在还想不明白呢！” 闻言，花火咯咯一笑，却是挺胸抬头道：“这些都没什么的啦，师父平常也教训我很多，可是我从来不放在心上。”说完，又见她一吐舌头，一副鬼灵精怪的模样，调皮道：“师父让我去寻掌门师伯，我要过去了，师兄再见！” 望着一蹦一跳溜走的淘气少女，方炎奇先是一愣，转而轻笑一声，似乎一下子心情也好了许多。 …… 天色昏暗，平坦开阔的平原上方，几道流光一闪而过，依稀能从中看出四道人影，速度极快的向着北方飞去。 柳子风身在半空，这段时间以来，他已是能驾轻就熟的驱使法宝御物飞行，当初可是让算卜天命几人着实担心了一番。感受着迎面吹来的猎猎狂风，本就接近傍晚的天色又多了几分昏暗，似乎酝酿着一场声势浩大的暴风雨。 眼看着就要下雨，几人遁速更快，宋惜彤飞在最前，看起来对这里了解许多。其他人则是跟在身后，一言不发，显然是赶路许久都有些疲惫。就这样再度飞了半个时辰，天色已是漆黑如墨，算卜天命朝前看去，忽然发现远处有零星灯火跳动， 一下子来了精神，轻呼道：“宋师姐，前方那些灯火聚集之地，就是五光城了吧？” 宋惜彤轻嗯一声，率先加快速度向前飞去。自出了灵鹤山脉之后，几人便再没有见到半个人影，偶尔有几只野兽跑过，也都是一副灵智未开的模样。如今看到不远处的五光城，连心情一直有些压抑的柳子风都是露出一丝喜色来。 没过多久，那片灯火愈发清晰呈现在众人眼前。四人在城外落下，除了一脸疲惫神色，身上的衣物也是脏兮兮的，看起来着实不雅。好在天色已晚，似有大雨要来，倒是没有多少行人走动。黑炎趴在小白背上，一双眼睛滴溜溜的四处张望。 乍一看去，这五光城却是有些破败，比起栖霞镇都有些不如，更不用说与落霞镇相比了。近处看去，若非是门口断了半截的石碑上还有一个“城”字，多半会被人误以为是个小小村落。城中亮着些许灯火，却是显得格外冷清。 宋惜彤站在最前，翻手取出一顶斗篷戴上，将整个脸庞遮住，而后便迈步朝前走去。柳子风对她掩盖容貌的举动莫名其妙，却也不好意思开口询问，只得扯了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一把，跟着宋惜彤往城中走去。 一边走着，柳子风左右看去，暗道这五光城真是残破，非但没有几家店铺开着，就连这地面都是坑坑洼洼，碎石遍地，仿佛经历了一场大战一样。偶尔见到一两个路人，也都是行色匆匆，根本不曾抬头看人一眼。 走在身旁的绝无影似看穿了柳子风所想，解释道：“以前六部统一的时候，就是如今的六族，五光城的确繁华无比。不过，六族分裂之后，各种冲突争执接连不断，若非此城附近还有落霞宗和玄心阁两大正宗，怕是早已不复存在了。” 现今的五光城，除了还有零散几家客栈之外，已是没有多少人在这边做生意了。宋惜彤身子停在一家客栈门前，三人随后跟着进去，只见一个伙计正打着瞌睡。听到开门声时，顿时一个激灵清醒过来，礼貌问道：“客官几位？可要住店？” 柳子风点了点头，上前道：“小二哥，我们需要四个房间，另外，你这里可有酒菜之类，能填饱肚子的东西？” 闻言，小伙计却是露出一丝难色，说道：“酒菜之类的倒是还有，不过能住的客房只剩下两间了。不瞒几位客官，前几日来了几位凶横的主儿，起了冲突，差点把小店给拆了。若不是小的看几位是修道中人，绝对不敢留您住宿的。” “什么？”算卜天命顿时一愣，又道：“店家，是什么人这般不讲道理，竟在客栈里闹事？难道没有人管的吗？” 那小二看了四人一眼，回道：“看样子几位是从外地过来的吧，难怪不知这里的情况。这五光城鱼龙混杂，朝不保夕的，哪有人会来多管闲事？这间客栈实乃祖上所留，不然小的早就离开这是非之地了。” 柳子风感觉这五光城处处奇怪，听起来似乎还有些危险，口中道：“这样的话，我们可是有四人，你这里只有两间房间，不知别家客栈还有没有空的客房，我们……” 话未说完，只见几只黑色小虫悄悄钻入绝无影衣袖，后者抬头看着柳子风，说道：“方才我查探了一番，除了此地似乎没有别家客栈了，当真奇怪。” 柳子风心中生疑，目光看向年轻的小伙计，后者仍是一脸笑容，说道：“这位客官说的不错，前些日子出了大事，已有不少人逃走，附近的客栈几乎都打了烊，只剩下小可开着的这一家了。” 柳子风刚欲再问，却见宋惜彤忽的取出一块玉牌，“啪”的一声扣在柜桌上，说道：“两间房间，我们就住这里了。” 几人定睛一看桌上玉牌，只见这玉牌通体呈蓝色，上面正中央处刻着一个“寒”字，在“寒”字周围则是有金木水火土五个小字，将“寒”字围绕其中。宋惜彤见小伙计看傻了眼，又将玉牌收起，问道：“有问题吗？” 此刻，那小伙计一脸震惊神色，连态度都变得恭谨了不少，连忙道：“没问题没问题，前……小姐请随我来……” 第一百三十八章 疑窦 看着转眼间变得一脸殷勤模样的伙计，柳子风三人登时目瞪口呆，不知那玉牌到底是何种出处，看起来有些不简单。 四人跟着伙计上楼，一直走到最里侧的地方，才有着两间空下来的房间。算卜天命一把推门进去，内部陈设极为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桌子，四把椅子，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不过却很干净。另一间屋子与之正对，屋内摆设几乎一模一样。 宋惜彤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伙计退下。这小伙计应该是认得那蓝色玉牌，连忙告罪一声准备饭食去了。 赶了几个时辰的路，这会儿几人都是有些疲惫。算卜天命看看柳子风，又看看宋惜彤，嘴角一笑却是揽着绝无影的肩膀，笑着说道：“这样嘛只有两件屋子，刚好一间屋子睡两个人，我和无影住对面的那间，这一间就留给子风和宋师姐怎么样？” 绝无影也是邪邪一笑，点头道：“没错没错，我和天命就忍耐一下，两个人挤一间屋子好了，不用在意。” 说完，只见两人勾肩搭背就往对面走去。而后，在柳子风一脸黑线的表情中，嘭的一声关上房门。 顿时，屋子里只剩下柳子风和宋惜彤两人，还有小白和黑炎两个家伙。宋惜彤斗笠遮面，看不清什么表情，柳子风却是一脸尴尬，搓手说道：“那个……惜彤师妹，他们都是开玩笑的，你不要介意，一会儿我去那边和他们一起……” 宋惜彤起身关上房门，将头顶斗笠摘下，琥珀色的眼瞳看着有些窘迫的柳子风，轻声道：“我好困，我要睡觉，你没什么事的话，记得回来睡觉。” 随后，在柳子风愣住的眼神中，宋惜彤蹬掉鞋子，将身上外衣道袍褪去，只穿着一身贴身小衣，拉过被子倒头便睡。没过多久，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均匀的呼吸声。 银白发丝如瀑散落，宋惜彤像是一只毫无防备的小兽，表情恬静而温柔，鼻翼轻轻动着，将连日来的劳累完全托付在美梦之中。望着她的面孔，柳子风只觉心中分外安宁，似乎所有的杂念在一瞬间尽皆消失。 屋外，暮色消退，弦月东升。有风自窗外吹过，稍显清凉，柳子风起身合上纱窗，放下卷帘，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宋惜彤，而后轻手轻脚缓缓退出房门。 推开对面屋子，只见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又在争论什么，见柳子风进来，不约而同的露出一丝古怪笑意。看两人精神十足，柳子风苦笑一声，说道：“宋师妹睡着了，我就来你们这里凑合一下好了。” 算卜天命哈哈一笑，说道：“子风，我们两个还在打赌谁要谁地板，这样一来你就睡地板好了，我们两个不打紧，帮你多铺一些衣物还是可以的。” 柳子风瞠目结舌，看着一边明显足够三人休息的大木床，怒道：“你们两个太绝情了吧？这张床三个人挤一下都没问题，为什么要我睡地板啊？” 绝无影这时候显得老神常在，一脸无所谓道：“这是我和天命的屋子啊，你不满意的话就回去和宋师妹一起呗？刚才某人还在感叹命运无常，好事都被别人给占了去…” 柳子风瞪了算卜天命一眼，忽听到楼梯传来脚步声，扭头看去，却是方才那个机灵伙计上来。看到几人顿时一笑，招呼道：“三位客官，酒菜都准备好了，在一楼的房间里。几位若是觉得乏累，在休息一会儿过去也不迟的。”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腹中不由自主的发出“咕”的一声，登时有些尴尬。柳子风红着脸看向小伙计，吩咐道：“多谢，我们这就下去。”说完，又转头对两人说道：“你们两个先下去，我去把宋师妹喊醒，然后一起吃饭。” 两人说好，便是有些迫不及待的下了楼。柳子风回到屋子，只见宋惜彤已经站在门口，顿时一愣，而后说道：“惜彤师妹，饭菜准备好了，等吃过饭再好好休息吧？” 宋惜彤微微点头，仍是困意十足。不得不说，小伙计准备的酒菜十分上心，单是各种难见的肉类就有七八种之多，这对于仅有四人的柳子风等来说已是足够奢华。而接下来的一幕更是让小伙计看呆了眼，尤其是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一起，如蝗虫过境风卷残云一般，不到片刻功夫就将一桌酒菜扫去大半。若不是柳子风见势不妙，将自己身前两个盘子护住，还真要被这两人收拾干净。 宋惜彤也被两人吃饭的架势震住了，旋即看了柳子风一眼，目光平静。然而，柳子风恍若错觉，似乎从中捕捉到一丝促狭笑意。看着桌上杯盘狼藉，柳子风脸色黑如锅底，沉声道：“你们两个要吃什么自己去找，若是再打这两个菜的主意……” 算卜天命斜眼看来，哂笑道：“放心放心，不会抢你的就是了……” 如闹剧一般的吃过晚饭，算卜天命和绝无影直接回屋去了，嘭的一声直接把柳子风拒之门外。柳子风心中暗恨，却也无可奈何，有些心虚的看了宋惜彤一眼，低声道：“惜彤师妹，那个……打扰了……” 回到房间，宋惜彤一声不吭的接着睡觉去了，看到她转瞬又沉入梦乡，柳子风暗自羡慕她这般心地单纯没有心事的样子。房间一角有两个破旧蒲团，看样子似乎许久没人使用，柳子风走过去轻轻拿起其中一个，抖了抖上面灰尘，这才放在地上，似准备打坐冥想。 盘膝坐下，回想起这几日试炼的事情，对柳子风来说无疑是生平首见，各种奇险诡地，神通术法，在以往从未见过。尤其是灵鹤上人洞府中的炼狱图绘，更让他对往事一头雾水。 想到这里，柳子风心中一动，从怀中摸出两枚黑色铁片出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手中的漆黑铁片，柳子风心中不由升起几分紧张。之所以离开宗门，无非就是因为《地鬼术》残卷。修习《九霞玄经》的话，或许某天同样能达到至深境界，只是柳子风如何能做到心如止水？ 他心中澎湃激涌，仿若这两枚漆黑残片就是他的希望，是他继续修行的希望，是他挣脱命运桎梏斩断枷锁的希望。 世间大道千万条，总有寄存于黑暗中的生灵，不管再明亮的阳光，都会将之无意中悄然抹杀。于是，他只能选择靠近阴暗，直至归向黑暗深处。 摩挲着手中漆黑铁片，柳子风又伸手探入怀中，这次摸出一张皱巴巴的牛皮纸来。轻轻展开，只见上面写着两行小字：“九州异动，身份保密。”他微微皱眉，这字条是先前在玄阳镜所在之地，柳子风挡下邱方长老一击时，邱方隐晦的避过众人塞给他的东西。细看其上字迹，他一眼便认出是二师兄李天成的笔迹，与当初李天成传授他心法时的字迹一模一样。 “莫非是宗门发生了什么事？和将我逐出师门有些关系？” 这一路上，就一封信越想越觉此事处处古怪。邱方在柳子空逃脱后，不由分说便给他安下罪名，而后不容众人解释，便是取出了“弟子驱逐令”，直接下了定论。最为古怪的是，这次试炼出力的也并非是他一人，却把“玄阳镜”给了他。 想了半天，柳子风只觉脑中思绪混乱，处处都是疑点。狠狠甩了甩头，一想自己现在已经是无根之萍，神色愁苦的叹了口气，将手中字条卷起收好。 望着两枚漆黑铁片，柳子风看了熟睡的宋惜彤一眼，而后取出几样东西来。罗盘，兽骨，这几样东西倒算不得珍贵，在算卜天命帮他破解了两次封印之后，柳子风也是学会了这般手段。加上《相卜天书》也在身边，倒也不用担心会出什么差池。 卡在《地鬼术》基础阶段已经许久，心中早已对后续心法期盼不已。此刻，柳子风只能心中暗暗祈祷，希望这次得到的残卷能够接上基础卷。 暗红色的光芒自黑色兽骨上升起，徐徐扩散开来，将柳子风周身三米之地笼罩其中。如此布置，自然是不想惊动了宋惜彤，柳子风虽是首次独自施展，但也不是什么繁杂术法。做好这些后，他神色开始正色起来，周身猛的腾起青黑色真气，指尖冲着罗盘一点，将真气注入其中。 罗盘表面泛起一阵幽光，随后晃晃悠悠的漂浮起来，一直漂浮在离阵图上空半米多高。柳子风反手一抓，一个古铜色的酒盅出现在手中，又见他咬破指尖，往酒盅里滴入几滴殷红献血，旋即闭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 约摸半刻功夫，只见柳子风双目陡然一睁，伴随着他口中一声清喝：“开！”数道青黑色真气齐齐飞舞，似刮起一阵狂风。柳子风面不改色，闪电般的伸出手来，一把将酒盅扣在阵图上。 刹那间，青黑真气变得温顺无比，游荡了几周后归入柳子风体内消失不见，与此同时，红芒笼罩的屏障渐渐变得透明起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凝魂 夜色正浓，屋子里红芒褪尽，柳子风压下心中激动，深深呼出一口气，待心境平复下来后，这才看向身前阵图上的酒盅。 揭开酒盅，两枚金灿灿的铁片掉落出来，被柳子风一把接住，来回翻转看了几眼，他不禁苦笑一声，暗道自己急躁的性子怕是难改。解除封印的过程一切顺利，似乎由《地鬼术》凝结的青黑真气更为适合一些。算卜天命当初施法之后，可是费了不少精力，而看柳子风现在气定神闲的模样，仿佛根本没使多大力气一般。 取出熟悉异常的无字古卷，现在用《地鬼术》本卷形容或许更加合适一些。看着金色铁片上的细小纹路，柳子风心中着实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将《地鬼术》本卷摊开，将两枚金色铁片放在上面，凝神观察。 果然，金色铁片骤然如被催动，自古卷中传来一丝莫名气息，让两枚铁片轻轻颤抖起来。而后，只见铁片不停抖动中，道道金光如溪水流淌，朝着古卷中的空白之处汇聚而去。见到这一幕，柳子风心中自然狂喜异常，顾不得此刻金光耀眼，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古卷中的空白之处，拳头攥起，心中却是冒出无穷无尽的渴望。 屋子里静悄悄的，好在虽然金光夺目，但只在柳子风周身范围几米，却没有透出多远，倒给他省了不少麻烦。随着金光一点一点汇入古卷中，两枚铁片的光泽愈发黯淡，没过多久便失去了灵性，变得再不起眼。与此同时，古卷将最后一丝金光吸入其中后，忽的迸发出一道青黑亮光。 柳子风正全神贯注的盯着古卷，冷不丁发现一道青黑光芒亮起，顿时一愣。然而，还未等他反应过来，那道青黑光芒却是忽的一顿，似迟疑了一下，旋即“咻”的一声直奔柳子风而来，瞬间没入他的丹田之中。 见状，柳子风吓了一跳，一个激灵跳将起来，连忙看向自己丹田位置。身上衣袍完好无损，没有一丝痕迹留下。伸手一摸，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柳子风有些不放心，掀开上衣又检查了一遍，依旧毫无发现，仿佛方才一瞬只是他的错觉。 “什么鬼东西？莫非是我看错了？”柳子风暗自嘀咕，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放弃，看着地板上的《地鬼术》古卷，心中不由火热起来，连忙拾起翻开先前几页。才刚看了几眼，柳子风便要大笑出声，神色间满是激动。 “第一卷……是《地鬼术》的第一卷！” 柳子风激动若狂，转而想起宋惜彤还在休息，好不容易压下要狂吼出声的冲动，口中仍在不断嘀咕着：“第一卷，第一卷…” 房屋中，柳子风脸色通红，目光炯炯，几欲手舞足蹈庆祝一番。这种被卡在一个境界，还苦苦没有后续心法的日子终于结束了，就像身在囚笼中的可怜虫，面前忽然出现一条生路，感激涕零的心情无以言表。 没过多久，柳子风渐渐冷静下来，这种无法与他人分享的快乐着实持续不了多久。一念至此，心中却又升起一阵熊熊火焰，消退许久的信心与热情又一股脑儿涌上心头。在灵鹤山中与柳子空交战之后，两人之间的差距显而易见，此刻，柳子风不知从哪里来了一股勇气，暗暗道：“下一次见面……” 这般胡思乱想足足持续了一个钟头，《地鬼术》古卷静静待在柳子风手中，若是古卷也能拥有灵智的话，多半会向这个样子的柳子风投来鄙夷之色。但见柳子风一脸憧憬的傻笑几声后，终于正色起来，翻开手中古卷研读起来。 两枚残卷上的信息不多，但也占据了古卷一页半的篇幅。最前方的是《地鬼术》基础心法，在基础心法之后，赫然又多出不少新的字迹，最为显眼的便是开头的两个大字：“凝魂”，姑且将之称为凝魂境。 接下来的文字便是对凝魂境的阐述，看起来和基础境界的描述相差不多，主要还是以凝练魂魄为主，这一点倒是与大多数心法相通。柳子风修习过落霞宗的至深心法《九霞玄经》，玉霞境的内容同样是以灵魂为主，估计如玄心阁的《清心玉册》以及无方门的《万兽图》等大致无二。不过相比起来，《地鬼术》自然强出不少，单单是直接吸收阴气修习灵魂这一点，其他心法便要自愧不如。但凡生灵，若是直接吸收了阴气鬼气，非但体质变得衰弱多病，就连寿元都会受到莫大影响，这世间除了一些魔教弟子胆敢如此修习之外，还真无多少正道门人胆敢尝试。 柳子风接着看去，下面便是几句加快吸收阴气的口诀，以及凝练灵魂的作用所在。按照其上所说，当灵魂人影清晰如本尊，周身萦绕阴气之后，便可算的一个境界圆满。最后几行字迹，则是记述了一招名为“聚魂元力”的神通，柳子风看过后却是惊出一身冷汗。这神通听起来威力一般，却是能以阴气搅动自身周围十米左右的敌人魂魄，近身交战倒是颇有奇效。只不过这一招看得柳子风神色无比怪异，莫非是从离魂刺中领悟而出？ 当初昆虚子将离魂刺交给柳子风时，曾慎重的告诉他离魂刺的威力，尽管直到现在，柳子风依旧未曾动用而已。 压下心中诸多想法，除了“凝魂”篇之外，后面又是一片空白，显然这两枚残卷铁片的内容只有这一重境界，不过这已足以让柳子风欣喜若狂。当即，柳子风又仔细将前面一小段类似于口诀般的文字记下，而后合上书卷盘膝坐下，闭目凝神，开始打坐冥想。 这般境况持续了半个时辰，直到柳子风心中平静如水，脑中再无丝毫杂念时，一丝丝青黑真气自体内缓缓涌出，渐渐将他周身覆盖，身前地面如寒冬莅临，竟是蒙上了一层白霜。这一切柳子风却是浑然不知，双手掐诀连番动作之下，整个人似似陷入空灵无念无想之境，口中低吟起“凝魂”境的口诀来。 “阴阳若虚，则阴灵为虚，阴气为虚，魂为虚；魂之象形，拟以凝魂之本，五色五念之根，上存神明，下善阴灵……” 细若蚊吟的声音自柳子风口中传出，但见他神色平静，口中低诵法诀不止，周身青黑真气发出的光芒愈发明亮，最后竟交杂成惨绿色的模样，映衬着柳子风的脸庞颇为诡异。若从远处看去，便能看到似有一团墨绿色的浓雾将他周身包裹，阵阵阴寒料峭之意频发，仅仅注视片刻便能感觉到内部的森然寒意。 柳子风对周身的异变毫不知情，全神贯注施展“凝魂”境的口诀，一遍又一遍不知疲累。直到后来，又见他表情微变，眉头微微皱起，似遇到了晦涩难懂之处，周身不断游转的真气也是一滞，陷入胶着不化的状态。 “凝魂凝魂……吸纳阴气入体，汇聚灵魂之中，以灵魂之体运转心法……说来简单，到底怎么做才是对的呢？” 柳子风冥思苦想，却是苦苦寻不到门道，想来这天地间修习这般秘术的人估计也只有他自己了，遇到生涩难懂之处，也只能自己默默推敲。虽说世间万法皆通，但《地鬼术》又是异类中的异类，多半是没有几个人知道的。 就这样，柳子风静静坐着修炼，体表真气也随着他的心意时而飘忽，时而升腾，不时变化出各种状态，看起来十分怪异。 这般打坐持续了约莫两个时辰，看窗外月光皎洁，入夜已深。自进入灵鹤山开始，柳子风便再没睡过一个好觉，今日能坚持修习道法，多半是源于初得心法心中激动。此刻，尽管他在基础道法中做的极为踏实，但这“凝魂”境的心法自有其玄妙所在，柳子风苦苦思量许久，却仍不得其意，只好作罢。 呼出一口长气，柳子风收功起身，顿时一阵腰酸背痛之感袭来。精神松懈之下，连日来的劳顿终究盖过他的意志，浑身如散了架一般。 活动了一下筋骨，又将散落在地上的古卷以及兽骨罗盘之物收好，柳子风看向一侧木床，脸上露出一丝尴尬。 这张木床倒是不小，宽敞之处睡两三个人也不打紧。然而此刻，却是宋惜彤安然睡在木床一侧，美眸紧闭，鼻翼微动。身上被子被她蹬开了去，只盖着半个身子，穿着一件薄薄的蓝色绸缎小衣，银白长发如云铺散，显然睡得正熟。 柳子风见状摇头，走过去帮她把被子盖好，而后转身出了房门，准备去和算卜天命他们挤一挤。不过，还未推开房门，便有震天一般的呼噜声自屋中传来。柳子风脸色一黑，推门就进，只见两人四仰八叉的睡在一起，本就宽敞的木床硬生生被两人完全霸占。 听着一浪高过一浪的呼噜声，柳子风苦笑一声，轻轻将房门合上，心道跟这两个家伙睡在一起才是倒了大霉。回到自己和宋惜彤的房间，柳子风将两个蒲团放好，而后又从包裹中取出两件衣物铺在地上，今晚只好先凑合一下了。 第一百四十章 如梦 “哗啦啦……” 热气升腾，柳子风擦擦湿漉漉的头发，心满意足的哈了一声，顿时感觉浑身疲乏消散不少。虽说这五光城不复之前繁华，客栈也十分简陋，不过却是有热水供应，倒让柳子风有些意外。 自打出了栖霞镇这些日子，风吹雨淋跋山涉水之下，感觉浑身上下都是黏糊糊的，柳子风自是欣喜不已，慌忙洗了个澡换身衣物，此刻竟是有种身轻如燕的感觉。 回到房中，柳子风看了看还有一半空着的木床，又看了一眼地板上自己铺的寒酸小卧，不由默默叹了口气。吃饱喝足洗澡过后，若是再能躺在舒适的床铺上做个好梦，简直是快活如神仙一般。 刚欲躺下，冷不丁看到宋惜彤小脚动了几下，而后又是一蹬，却是又把被子蹬了开去。 柳子风一脸无奈，颇为头疼的爬起来，拾起被子又给她盖好。望着她仰面朝天的睡脸，安静均匀的呼吸，看起来像个孩子一样可爱，柳子风不禁微微一笑。 “我…我不是…” 忽然，宋惜彤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一张小脸上写满紧张之色，口中含糊不清的呓语，就连靠的近的柳子风也没听清楚她在说什么，只好侧着脑袋，低声问道：“惜彤师妹，你怎么了？”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宋惜彤神色愈发紧张，两手死死抓着被子，不断摇头道：“不是我，不是我，我不想……放过我……” 越到最后，少女的声音已是带着哭腔，仿佛梦中出现了曾经挥之不掉的梦魇，正在纠缠撕扯她的神经。 柳子风脸色同样不好看，但却毫无办法，只能在一旁轻呼道：“惜彤师妹，醒醒！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然而，宋惜彤始终昏睡不醒，口中无意识的梦呓时而清楚时而模糊，倒是把柳子风急得焦头烂额。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又见宋惜彤美眸紧闭，口中呜咽不已，两行泪水缓缓流下，委屈的样子像是被抢走了心爱东西一般。 柳子风楞在原地，不知为何却有一种感同身受的感觉，伸手轻轻擦去她脸颊两边泪水，轻轻拍打宋惜彤的肩膀，轻声道：“不要怕，都过去了……再难过的事情，除了在我们心里过不去，早已随着时间灰飞烟灭而去了……” 悲伤的少年，有些浑然不觉目中亦有泪水浮现，又能如何呢？又能如何呢？还能怎样呢？会变成怎样呢？ 宋惜彤安静下来，柳子风神色落寞，想必以前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会像这般梦呓不断吧？这世间果真是有诸般苦痛，有如凡尘业火一般，直叫人悲伤心死，无比绝望的吧？ 想到这里，柳子风忽觉凡尘俗世如此孤寂，兴许只有内心深处才是灵魂净土。正要起身，忽然一截手臂朝他伸来，一下子攀上柳子风的脖颈，紧接着另一只手臂同样环来，一把将他抱住，再也不肯松开。 柳子风猝不及防之下，顿时被宋惜彤抱的紧紧，整个人险些栽倒。侧头看去，两人脸颊近在咫尺，能看到她如玉般的俏脸上细小绒毛，以及干涸尚未消散的泪痕。柳子风脸色猛的通红，侧过头去不再看她，心中却生出如此一副倾城面孔的念头，一时间心中有些慌乱。 宋惜彤两手交错勾在柳子风脖子上，像是吊在他身上一般，场面暧昧不清，好在屋中并无旁人。柳子风两手抓住宋惜彤的手臂，也不敢使多大力气，挣扎半天也没能拨开宋惜彤的手指。反倒是宋惜彤似有感觉，由仰躺着一下子翻身侧过，将柳子风压倒在一旁。 柳子风双目无神，整个人如同傻了一样被宋惜彤侧身压着，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脖颈上传来少女肌肤细腻的触感，冰冰凉凉带着一丝寒意。 从未有过如此经历的他，整个人都傻住了，一时竟是茫然无措，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熟睡的宋惜彤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肯撒手，脸上表情渐渐舒缓下来，口中轻声呢喃：“……不要走……救我……” 一边口齿不清的呢喃着，小脑袋更凑到柳子风怀中，似乎这样感觉更安心一些。柳子风浑身僵硬，只傻愣着任她摆布，感受这边怀中娇小身影都在微微颤抖，过了许久方才安静下来，发出轻微的“呼呼”声。 柳子风两手抱着后脑勺，看着月光照进屋子里，浑然没有了半分睡意。宋惜彤如小猫一样挂在他身上，根本没有半分松开他的意思。 柳子风尝试着挪了一下身子，却被宋惜彤搂得更紧，急忙停下不敢乱动。看着她睡的安稳的样子，柳子风只能无奈叹了口气，不忍心把她唤醒。 “这算哪门子的事啊？”柳子风心中哀叹，肌肤传来的冰凉触感让他愈发清醒。他大睁着眼，脑中开始思考起《地鬼术》凝魂篇的心法来。 不知过了多久，柳子风才沉沉睡去。月光妩媚地照在两人身上，不知何时，柳子风一只手搭在宋惜彤的肩膀，像是两个无依无靠的旅人，寻觅到了心灵的宁静。 夜沉似水，窗外蛙叫蝉鸣，柳子风仿若做了一个长梦。 …… 一如既往的绿水青山，青山之间一处翠绿内谷，炊烟袅袅，嬉笑声声，一副世外桃源之景。三五孩童在村中玩耍嬉闹，其中一个约摸四五岁的清秀少年，浑身上下都是泥土，眉眼轮廓与柳子风有几分神似，此刻却是气冲冲道：“不公平！凭什么你们几个一直在跑，就让我一个人不停的抓你们？” 在他对面，几个男女孩童闻言齐齐停下脚步，其中一个男孩道：“这有什么不公平的？明明是子风太笨，不但一个人都抓不到，每次猜拳都爱出剪刀，输了还要怪我们。” 孩童模样的柳子风哼了一声，说道：“才不是，都是你们几个耍诈，一起约好了要赢我，不行，我们重来！” 周围几个男女孩童互相对视一眼，柳子风说的倒也没错，众人皆知他猜拳必出剪刀，但终归还是有些欺负他了。几人对视一眼，而后说道：“好吧好吧，我们重来。” 正在一群人嬉闹的时候，村子门口却是忽然来了一个陌生人。这人浑身是血，一头白发同样粘满血迹，站在村口已是摇摇晃晃几欲摔倒。 几人正要猜拳，柳子风正对着村口位置，顿时吓了一跳，惊声道：“不好了！你们快看，有人受伤了！” 另几个孩童被他突兀大喊吓了一跳，齐齐转头看去，目中皆露出惊恐之色，连忙跑到一处草垛后藏起，只探出几个脑袋不停张望。 这时，已有眼尖的村民发现了村口人影，慌忙喊来几个人后，将已经昏迷不醒的陌生人抬走休息，其中一个青年看到柳子风，喊道：“子风，快寻淑燕婶婶过来，这人有性命之危，晚些就来不及了！” 看到那中年男子一脸血污，背上竟还背着一个小女童，同样是满头银发，似也陷入了昏迷。听到那青年的声音，柳子风哦了一声，连忙朝家里跑去。 不多时，柳子风的母亲秦淑燕便是赶来，见她赶来，那几个村民都是微微一笑，已是不再担心。为这白发陌生人诊治一番后，没过多久这人便是醒转，对着秦淑燕一个劲儿的道谢。 柳子风站在门口处，探着脑袋向里张望。沿着他的视线看去，则是正巧看到中年男子身边的银发少女。此时，小女孩已经醒来，除了身上有些狼狈之外，神情脸色有些怯怯，死死抓着中年男人的胳膊。 小女孩的表情似有些害怕，偶尔看到众人的目光，便是急急忙忙低下头去。然而，似感觉一道目光偷偷摸摸的注视而来，小女孩抬头看去，只见门口处站着一个四五岁左右的男童，目光清澈，见她看来顿时咧嘴一笑，扮了个鬼脸就跑开了。 傍晚，村中炊烟袅袅，柳子风坐在饭桌一旁，看着忙碌的母亲好奇问道：“娘，今天那个受伤的大叔是什么人？他的病好些了吗？” 秦淑燕一边收拾桌子，一边笑道：“你呀，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他们是来自北漠的逃难者，不过伤势已经没什么大碍，子风，你吃饱了吗？” 柳子风点头，也不知他是否理解“逃难者”的含义，但见到那副浑身血污的可怕模样，想来不是什么好事。一想到这里，脑中忽然又浮现出银发女童的眼神，那是一双特别的琥珀色瞳孔，却满是害怕担心无助等种种情绪。柳子风神色古怪，只有四五岁的他自是不知苦痛伤悲，又如何能读懂这其中情绪？ 自那以后，中年男子便是带着小女孩在村中住下。平日里，中年男子少有出来，偶尔也会跟着村民上山打猎，种些谷物，话虽不多待人倒也和善，村子很快便恢复了平静。 没有人提起这男子的来历，只是随着时间缓缓过去，村子里却是发生了几件怪事。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赋 这一日，阵阵嬉闹声再度传出，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果然又是柳子风和其他几个玩伴。天气正热，几人也只穿着短小薄衫，正欢呼着向着河边跑去。 村子后有一条小河，自山间湍流而下，河水清澈，鱼虾成群，也是平日里村中小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之一。 河边不远处，有一座搭建起来的低矮草屋，看着十分简陋。柳子风从草屋前跑过，目光一顿停下脚步，转眼便被身后几人追上，其中一个笑道：“子风，怎么不跑了？” 柳子风摇了摇头，目光看着眼前草屋，低声道：“没什么，有些跑不动了，我们走着过去吧！” 说话这人个子比柳子风稍高一点，看起来憨厚老实，目光从柳子风身上移开，看向草屋，讶然道：“咦？这里怎么会有一间草屋？” 这话刚一出口，他就被身旁另一个孩童扯了一把，只见一个脸上表情认真的小孩，把众人围拢在一起，低声道：“嘘！不要乱说，我听我爹说了，这间屋子好像是给那个外乡人父女两人住的。” 柳子风神色不动，多半是听秦淑燕说过此事，其他孩童却是一脸好奇，顿时有人忙不迭的问道：“什么？那个外乡人，是不是我们上次在村口看到的那个重伤之人？” 先前叙述的少年点了点头，神秘道：“没错，就是那人，听说这人得罪了了不得的仇家，被人一路追杀到这里，如果不是村子外面的大野狼把这人的仇家咬伤，估计他已经被杀死了呢！” 听着他的讲述，一众小孩尽皆面露惊色，目中既是紧张又是敬佩，连柳子风也不例外，显然是把这些事情当了真。说起村子外的大野狼，可是村子里所有孩童的噩梦，但凡平日里做错了事，总会被爹娘训斥不少，若是顶嘴，就要被丢出村子被大野狼吃掉。 几人都听得入了迷，浑然不觉草屋门口半开，一头银发的中年男子坐在门槛上，一手端着烟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着几个小孩露出微笑。在中年男子身后，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几人，尤其是其中的柳子风。 柳子风听着滔滔不绝的故事，整个人渐渐都陶醉其中。过了一会儿，感觉似乎有目光看来，脑袋一偏，正巧对上看来的一双美眸，顿时惊讶“啊”了一声，一脸尴尬。 其他几人顿时发觉异样，顺着柳子风目光看去，却见被几人讨论的主人正坐在门槛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都是一脸尴尬紧张，唯唯诺诺愣在原地。 中年男人抽着旱烟，很是自然的吐出一团烟雾，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般，见柳子风几人都是一脸呆然模样，和蔼笑道：“你们几个小家伙，既然来了，要不要来我这小破屋子做客？” 闻听中年男人最后一句话，几个人脸色涨得通红，然而又听一阵低微的吃吃笑声从男子身后，却是那个和几人年纪相仿的银发女孩，见柳子风几人一脸窘迫，不由低笑起来。 柳子风看了银发女童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前道：“大叔，我们几个不是有意的，方才只是……只是闹着玩的……” 中年男子哂然一笑，自然不会跟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抽完一袋烟后，起身进屋边走边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小鬼头，快进来吧。惜彤，你去把你娘给你的糖果分给大家吃怎么样？” 女孩脸色一红，乖巧点头，转身便跑进了屋子。柳子风几人在中年男子的邀请下，也是一脸怯怯的进了屋。不多时，小女孩便捧着一堆糖果出来，分给眼睛放光的众人。 中年男子笑看着一群孩子，目光在叫做惜彤的女孩身上停留许久，满是疼惜恋爱。没过多久，这个全名唤作宋惜彤的女孩便和众人熟络起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没过多久，几个孩子就呆不住了，便朝着屋外跑去。宋惜彤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中年男人，轻声道：“爹爹，我……我也想出去玩。” 然而，从始至终面带微笑的中年男人，此刻笑容却是一滞，而后面色严肃几分，正色道：“惜彤，你忘记了答应你娘的事情了吗？” 宋惜彤脸色一黯，小脸顿时失去光彩，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还是被她忍了回去，低声道：“爹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屋子门口，柳子风一脸好奇的看着父女二人，不知说着什么奇怪的话。只见小女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莫名其妙问道：“惜彤，你怎么了？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宋惜彤嘴唇一瘪，却是摇头。倒是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柳子风，目中露出思索之色，脸上又带上笑容，问道：“你是叫做柳子风吧？” 见柳子风点头，男子又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原来你就是秦姑娘的儿子，不错不错，回去后记得替我谢谢你娘亲的救命之恩。” 闻言柳子风却是摇头，模样颇有些老气横秋道：“不必了，我娘说过：‘相逢便是缘分，不必记挂在心’，大叔，你也不要太记在心里了。” 中年男子明显一愣，回过神来却是哈哈大笑，忍俊不禁的看着柳子风道：“你这小家伙倒是有点意思，说起话来还真是有副小大人的模样，哈哈。不过，小家伙你听好了，我且问你，如果惜彤遇到了困难，你会帮她吗？” 柳子风不知道男人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目光看了正瞧过来的宋惜彤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一定会的！” “哦？”男子脸上带笑，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而后脸上神色一正，带上了几分严肃，接着问道：“是吗？如果我说的困难，可能会让你受伤甚至死去呢？” 这番话说出口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或许是因为柳子风清澈安静的眼神，亦或是其他之类，中年男子随即反应过来，脸上蓦然涌出一抹笑意，暗道自己昏了头，竟然跟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讨论起这种事情来。 “我不怕！” 斩钉截铁的声音，带着几分稚嫩，让中年男子和一只偷看的宋惜彤同时一呆。男子扭头看去，只见柳子风目光坚定，神色严肃而认真，仿佛下定了殊死一搏的决心，比方才的话语更加有力。 中年男子呆住片刻，目中猛的似有精光爆发，像是重新认识了柳子风一样，正色道：“好小子，心志坚定，胆量过人，姑且不说你说的话真假，单是这份胆识便已经胜过世间多少人了。” 末了，中年男子似叹了口气，回头有些心疼的看着宋惜彤，摇头道：“罢了，罢了，我终究不能始终在你身边。惜彤，还有柳子风，你们两个随我来。” 男人向着屋子后面走去，柳子风一脸不解，心中好奇，跟着来到屋后，只见前方是一个不大不小两丈见方的小水潭。潭水清冽，泛着幽幽如蓝似青的波光，煞是好看。柳子风看着一汪幽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好奇道：“大叔，怎么了？” 男子轻轻摇头，转身蹲下来拉着宋惜彤的小手，和声道：“惜彤，你怪爹爹吗？” 宋惜彤好看的眼睛眨巴几下，扑倒中年男子怀中，声音空灵好听，稚声道：“不怪，都是那些坏人，才让我和爹爹和娘亲分开。” 男子脸上笑容依旧，却凭空带着几分苦涩，这才转头对柳子风说道：“柳子风，你还小，但是勇气可嘉，叔叔不想搪塞于你，你可知惜彤为什么对我寸步不离吗？” 柳子风轻轻摇头，只见中年男子向着宋惜彤微微点头，后者挽起衣袖露出洁白皓腕，轻轻探入水潭之中。 在柳子风的目光中，那一潭幽静湖水本是平静如镜，在宋惜彤手臂探入水潭后，却是瞬间生变。 宋惜彤那一截入水的洁白皓腕，肉眼可见的变得透明起来，手臂上的脉络血管清晰可见。紧接着，一道刺眼蓝光突兀的扩散开来，下一刻，整个水潭顿时凝固，竟是蒙上了一层冰晶。 柳子风瞬间呆住，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幕，这等奇特变化，却是比他见识过的任何事情都要震撼。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抬手一挥，也不见他催动何等神通术法，只听“唰”的一声，整个水潭表面的冰层顿时崩溃，露出下面蓝汪汪不知多深的清澈水潭。 宋惜彤早已起身，小脸上表情瑟缩，偷偷瞄了被惊得张大了嘴的柳子风一眼，小手绞在一起，有些不安。 男人转过头来，拍了拍宋惜彤的脑袋，而后似对柳子风解释道：“孩子，看到了么？这就是惜彤的天赋，也是她的命运，终究是天意弄人，有时候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徒劳无功的。” 柳子风默然不语，心中却泛起了惊涛骇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疑惑问道：“大叔，什么是天意？” 第一百四十一章 天赋 这一日，阵阵嬉闹声再度传出，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看去，果然又是柳子风和其他几个玩伴。天气正热，几人也只穿着短小薄衫，正欢呼着向着河边跑去。 村子后有一条小河，自山间湍流而下，河水清澈，鱼虾成群，也是平日里村中小孩子们玩耍的地方之一。 河边不远处，有一座搭建起来的低矮草屋，看着十分简陋。柳子风从草屋前跑过，目光一顿停下脚步，转眼便被身后几人追上，其中一个笑道：“子风，怎么不跑了？” 柳子风摇了摇头，目光看着眼前草屋，低声道：“没什么，有些跑不动了，我们走着过去吧！” 说话这人个子比柳子风稍高一点，看起来憨厚老实，目光从柳子风身上移开，看向草屋，讶然道：“咦？这里怎么会有一间草屋？” 这话刚一出口，他就被身旁另一个孩童扯了一把，只见一个脸上表情认真的小孩，把众人围拢在一起，低声道：“嘘！不要乱说，我听我爹说了，这间屋子好像是给那个外乡人父女两人住的。” 柳子风神色不动，多半是听秦淑燕说过此事，其他孩童却是一脸好奇，顿时有人忙不迭的问道：“什么？那个外乡人，是不是我们上次在村口看到的那个重伤之人？” 先前叙述的少年点了点头，神秘道：“没错，就是那人，听说这人得罪了了不得的仇家，被人一路追杀到这里，如果不是村子外面的大野狼把这人的仇家咬伤，估计他已经被杀死了呢！” 听着他的讲述，一众小孩尽皆面露惊色，目中既是紧张又是敬佩，连柳子风也不例外，显然是把这些事情当了真。说起村子外的大野狼，可是村子里所有孩童的噩梦，但凡平日里做错了事，总会被爹娘训斥不少，若是顶嘴，就要被丢出村子被大野狼吃掉。 几人都听得入了迷，浑然不觉草屋门口半开，一头银发的中年男子坐在门槛上，一手端着烟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看着几个小孩露出微笑。在中年男子身后，一个小脑袋探出来，琥珀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几人，尤其是其中的柳子风。 柳子风听着滔滔不绝的故事，整个人渐渐都陶醉其中。过了一会儿，感觉似乎有目光看来，脑袋一偏，正巧对上看来的一双美眸，顿时惊讶“啊”了一声，一脸尴尬。 其他几人顿时发觉异样，顺着柳子风目光看去，却见被几人讨论的主人正坐在门槛笑眯眯的看着自己，都是一脸尴尬紧张，唯唯诺诺愣在原地。 中年男人抽着旱烟，很是自然的吐出一团烟雾，似乎什么也没听到一般，见柳子风几人都是一脸呆然模样，和蔼笑道：“你们几个小家伙，既然来了，要不要来我这小破屋子做客？” 闻听中年男人最后一句话，几个人脸色涨得通红，然而又听一阵低微的吃吃笑声从男子身后，却是那个和几人年纪相仿的银发女孩，见柳子风几人一脸窘迫，不由低笑起来。 柳子风看了银发女童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前道：“大叔，我们几个不是有意的，方才只是……只是闹着玩的……” 中年男子哂然一笑，自然不会跟几个小孩子一般见识，抽完一袋烟后，起身进屋边走边说道：“好了好了，你们几个小鬼头，快进来吧。惜彤，你去把你娘给你的糖果分给大家吃怎么样？” 女孩脸色一红，乖巧点头，转身便跑进了屋子。柳子风几人在中年男子的邀请下，也是一脸怯怯的进了屋。不多时，小女孩便捧着一堆糖果出来，分给眼睛放光的众人。 中年男子笑看着一群孩子，目光在叫做惜彤的女孩身上停留许久，满是疼惜恋爱。没过多久，这个全名唤作宋惜彤的女孩便和众人熟络起来，脸上露出难得的笑意。 没过多久，几个孩子就呆不住了，便朝着屋外跑去。宋惜彤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眼巴巴的看着中年男人，轻声道：“爹爹，我……我也想出去玩。” 然而，从始至终面带微笑的中年男人，此刻笑容却是一滞，而后面色严肃几分，正色道：“惜彤，你忘记了答应你娘的事情了吗？” 宋惜彤脸色一黯，小脸顿时失去光彩，小嘴一瘪就要哭出来，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终究还是被她忍了回去，低声道：“爹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说了。” 屋子门口，柳子风一脸好奇的看着父女二人，不知说着什么奇怪的话。只见小女孩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顿时莫名其妙问道：“惜彤，你怎么了？要跟我们一起玩吗？” 宋惜彤嘴唇一瘪，却是摇头。倒是中年男子看了一眼柳子风，目中露出思索之色，脸上又带上笑容，问道：“你是叫做柳子风吧？” 见柳子风点头，男子又笑了起来，接着说道：“原来你就是秦姑娘的儿子，不错不错，回去后记得替我谢谢你娘亲的救命之恩。” 闻言柳子风却是摇头，模样颇有些老气横秋道：“不必了，我娘说过：‘相逢便是缘分，不必记挂在心’，大叔，你也不要太记在心里了。” 中年男子明显一愣，回过神来却是哈哈大笑，忍俊不禁的看着柳子风道：“你这小家伙倒是有点意思，说起话来还真是有副小大人的模样，哈哈。不过，小家伙你听好了，我且问你，如果惜彤遇到了困难，你会帮她吗？” 柳子风不知道男人为何会问出这种问题，目光看了正瞧过来的宋惜彤一眼，毫不犹豫的说道：“一定会的！” “哦？”男子脸上带笑，早已预料到会是这个答案，而后脸上神色一正，带上了几分严肃，接着问道：“是吗？如果我说的困难，可能会让你受伤甚至死去呢？” 这番话说出口时，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或许是因为柳子风清澈安静的眼神，亦或是其他之类，中年男子随即反应过来，脸上蓦然涌出一抹笑意，暗道自己昏了头，竟然跟一个五岁的小孩子讨论起这种事情来。 “我不怕！” 斩钉截铁的声音，带着几分稚嫩，让中年男子和一只偷看的宋惜彤同时一呆。男子扭头看去，只见柳子风目光坚定，神色严肃而认真，仿佛下定了殊死一搏的决心，比方才的话语更加有力。 中年男子呆住片刻，目中猛的似有精光爆发，像是重新认识了柳子风一样，正色道：“好小子，心志坚定，胆量过人，姑且不说你说的话真假，单是这份胆识便已经胜过世间多少人了。” 末了，中年男子似叹了口气，回头有些心疼的看着宋惜彤，摇头道：“罢了，罢了，我终究不能始终在你身边。惜彤，还有柳子风，你们两个随我来。” 男人向着屋子后面走去，柳子风一脸不解，心中好奇，跟着来到屋后，只见前方是一个不大不小两丈见方的小水潭。潭水清冽，泛着幽幽如蓝似青的波光，煞是好看。柳子风看着一汪幽潭，倒映着自己的身影，好奇道：“大叔，怎么了？” 男子轻轻摇头，转身蹲下来拉着宋惜彤的小手，和声道：“惜彤，你怪爹爹吗？” 宋惜彤好看的眼睛眨巴几下，扑倒中年男子怀中，声音空灵好听，稚声道：“不怪，都是那些坏人，才让我和爹爹和娘亲分开。” 男子脸上笑容依旧，却凭空带着几分苦涩，这才转头对柳子风说道：“柳子风，你还小，但是勇气可嘉，叔叔不想搪塞于你，你可知惜彤为什么对我寸步不离吗？” 柳子风轻轻摇头，只见中年男子向着宋惜彤微微点头，后者挽起衣袖露出洁白皓腕，轻轻探入水潭之中。 在柳子风的目光中，那一潭幽静湖水本是平静如镜，在宋惜彤手臂探入水潭后，却是瞬间生变。 宋惜彤那一截入水的洁白皓腕，肉眼可见的变得透明起来，手臂上的脉络血管清晰可见。紧接着，一道刺眼蓝光突兀的扩散开来，下一刻，整个水潭顿时凝固，竟是蒙上了一层冰晶。 柳子风瞬间呆住，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一幕，这等奇特变化，却是比他见识过的任何事情都要震撼。 中年男子叹了口气，抬手一挥，也不见他催动何等神通术法，只听“唰”的一声，整个水潭表面的冰层顿时崩溃，露出下面蓝汪汪不知多深的清澈水潭。 宋惜彤早已起身，小脸上表情瑟缩，偷偷瞄了被惊得张大了嘴的柳子风一眼，小手绞在一起，有些不安。 男人转过头来，拍了拍宋惜彤的脑袋，而后似对柳子风解释道：“孩子，看到了么？这就是惜彤的天赋，也是她的命运，终究是天意弄人，有时候就算我们再怎么努力，终究还是徒劳无功的。” 柳子风默然不语，心中却泛起了惊涛骇浪，好半晌才回过神来，疑惑问道：“大叔，什么是天意？”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族 夜色融融，凉风轻拂，蛙鸣蝉叫响成一片，嘈杂糟乱中似有种别样的和谐。 北漠之地，向来有苦寒一称，就算是仲夏之夜，仍是让人感觉有些寒意。距五光城以北数千里之遥的某地，一座山崖绝地之下，这里有不少连成一片的屋舍。这些屋舍以附近林中颇为坚硬的硬木为基，墙壁则是由粗壮的竹节编制，屋顶乃是将阔叶以竹条加以固定，这是北漠居民的独有风格。虽然这屋舍搭建看似简单，但寻常百姓也要着实下一番功夫才行。更何况，这些木材经过火焰炙烤，硬度极大，还会散发出一种奇异味道，令得附近凶猛野兽不敢靠近。 入夜已深，除了其中一间屋舍外还有一堆燃着的篝火，其他地方已是万籁俱寂，偶尔从密林深处传来几声野兽低啸，却也没有胆量靠近这里。毕竟，这里乃是五族之一木族的领地，尽管木族族人少有为难这些凶兽，但也没少拿它们打牙祭。 篝火静静燃烧，此刻，火光映衬在围坐跟前的两道人影上。其中一道人影面容枯槁，双目紧闭，身着一件宽大长袍，上面印有各种奇特符文，安静不语。另一道人影则神色严肃，一身朴素布衣，瞳孔中似有火苗跳动。 “青罗祭司，听说这几日寒天族又有新的动作，可有此事？” 布衣男子望着篝火，脸上表情看不出喜怒，忽然对着闭目老者问了一句。听他话音，这老者似乎是木族大祭司。 老者依旧沉默不语，仿佛对身外之事置若罔闻。又过了片刻功夫，只见他静静起身，摸起放在身旁的一根虬木手杖。这时看去，这青罗祭司双目竟是一片漆黑，声音低沉道：“寒天族……真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什么……” 布衣男子眉头大皱，显然是想起了不好的事情，徐徐说道：“自从十几年前六族分裂，寒天族一直都是神神秘秘不肯示人，若非是当初族中动乱，寒天族定然能统帅五族。不过，也是因为那件事的出现，才令得五族人人自危，不敢与寒天族苟同，这才落得如今这个局面。眼下，寒天族再次动作，莫非是有了什么发现不成？” 青罗祭司身子摇晃了一下，手杖撑地，昂首不知想起什么，淡淡道：“如此局面，本就是他寒天族自食恶果，贪婪无限，否则怎会走到这步田地？不遵循先辈指示，却妄想挖掘先辈所留下的密藏，先辈怎会对这些亵渎之人予以护佑？” 布衣男子叹气，接着说道：“先辈之举我族自当遵循，只不过一年前，金族和火族已被寒天族蛊惑，对其他几族宣布与寒天族共进退。这等局面，我们木族就算能联合其余两族，也无法与这三族抗衡。更何况，我已听闻，寒天族已与土族有过交涉，最终虽未达成什么约定，但却是不妙的势头啊！” 夜风吹过，火堆里的木柴就要燃烧殆尽，此刻明显亮了一瞬，转而又黯淡下来。 “呵呵，金族和火族么……这两个老家伙本来就和寒天族交好，能忍这么久才和寒天族重修旧好，可真是辛苦了呢！” 青罗祭司低低一笑，却是有种阴厉之感，听起来有些刺耳，仿佛林中的夜鸦一般。布衣男子听到此处，表情顿时有些诧异，奇怪道：“祭司大人，金族和火族，莫非也有什么阴谋不成？” 青罗祭司拾了几根树枝丢进火堆，顿时一阵青烟腾起，而后他重新在篝火旁坐定，缓缓道：“族长大人，此事不必困扰，以就算寒天族真的和我们反目，金族和火族也不敢动我们一分一毫。这些年来，尽管对外宣称我们五族一心，但早有心怀叵测之人按捺不住，迫不及待想要横插一刀，寒天族便是如此。而且，当年那件事情，已经让五族心怀戒意，无论如何都再也无法回到曾经的六族联盟的。” 木族族长布衣男子闻言点头，这么一想念头倒也通达许多，口中道：“的确如此，当年‘寒蚕天女’一事，着实骇人听闻，及至后来‘寒蚕天女’失踪，有传闻是其族人相救，而后便是下落不明……祭司大人，莫非此次寒天族的动作，是跟‘寒蚕天女’有关？” 青罗祭司神情微动，神情忽而露出些许悲伤，声音沙哑道：“那是个可怜的孩子，我希望她不要回来淌这片浑水……” …… 月光明净如水，然而到了后半夜的时候，不知从何处飘来一团黑云，紧接着便是风静声止，过了片刻便有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又过不久，一场大雨便是稀里哗啦的下了起来。 安静的房间中，柳子风仰面朝天睡着。在他身侧，宋惜彤亲昵的环着他的脖子，小脑袋挤在他胸膛，睡得正熟。 窗外雨声细密，连成一片。不多时，只见柳子风眼皮微动，忽的睁开眼睛，目光茫然。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他目中有了神采，低头看去，宋惜彤依旧揽着他的身子，像只猫咪一样。回想中梦中的场景，此刻却是如何都记不起来，感觉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忘记掉了，只记得有一双同样的琥珀色的瞳孔，向他看来时满是怯怯不安。 宋惜彤安然熟睡，柳子风将她的小手拨开，这下倒没费多少力气。把被子轻轻盖好，只见他伸个懒腰，却是没有了多少睡意。轻轻出了房门，右走几步后便是一条长廊，黑漆漆的没有一个人影。此刻，除了这漫天细雨飘然落下，仿若整个世界都沉在睡梦之中。 微风吹来，带着潮湿温润的凉意，带着弥散而来的水雾，轻轻拍打在柳子风的脸颊。摊开手掌，看着上面残留的疤痕，不由想起在落月峰做功课的日子，更多的，似乎是想起了某个身影。 夜空中的黑云渐渐散去，雷声早已消失，也不愿吵醒深夜陷入美梦的人儿。没过多久，这场来势汹汹的大雨去势也快，随着月光再度洒落，只有阁楼上花草残存的水滴见证了这场雨水的侵袭。 柳子风怔怔出神，不曾注意到一个黑影猛地自夜空闪过，这一切他毫无感觉。下一刻，黑影却是突然出现在柳子风身后，一手探出猛地拍在他的肩头，一道略微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傻小子，大晚上的不好生休息，专诚跑出来淋雨来了吗？” 柳子风顿时一愣，身子瞬间紧绷，而听到熟悉中带着些揶揄的声音后，这才放松下来。随后，只见他有些别扭的转过身子，看着身前人影，迟疑半天才轻声开口道：“师……师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纤瘦人影从暗处走出，顺手从花丛中掐起一朵小花，这才看了柳子风一眼，道：“比起师娘，还是喊我姨娘更顺口些。” 柳子风垂头沉默，对秦淑云莫名其妙出现在这里有些奇怪。秦淑云见他情绪不高，摆手道：“好了，不勉强你了，你这孩子从小心事就重，就连你娘都对你毫无办法。不过，这次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心里是怎么想的？” 柳子风沉默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没头没脑的一个问题，只得硬着头皮开口道：“我也不知道。” 顿了一下，柳子风抬起头来看着秦淑云，神色认真，想了一想，本来想问问师父和大师兄他们过得可好，但转念一想又觉自己多嘴。再想问一下越紫萱的情况，却是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最终，只见他开口道：“师……姨娘，师父他们都还好吧？那个……你这么大老远的跑来，可是有什么事情？” 秦淑云微微一笑，看着柳子风一脸倔强的表情，忽然就想逗逗他：“我啊，没什么事情，你师父他们还是以前老样子。而且，我本来就在玄心阁，离这里也不算很远，没想到竟然这么巧，竟然遇到了子风。” 柳子风表情一滞，瞬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站在原地一脸尴尬，喏喏说不出话来。秦淑云看着他的样子，顿时觉得一阵好笑，随后，她忽的上前一步，一把将柳子风拥入怀中，几滴冰凉的泪水落在他的脖子上。 “子风，如果哪天坚持不下去了，一定要来玄心阁找我，看到你现在的样子，我很心痛……” 在她肩头，柳子风的目光温和，闭上了眼，伸手抱住这个如今唯一一个关心着他的亲人，低声道：“姨娘，我会的。” 秦淑云看着柳子风，注意到他脖子上紫色鳞片，若有所思道：“这个东西，就是那什么‘鸣蛇煞鳞’吧？我这次特地赶来，就是看看你身上的煞气，这么看来，似乎已经是解决掉了？” 经过方才一幕，柳子风对这个姨娘亲切不少，点头道：“没错，的确是‘鸣蛇煞鳞’，在试炼的那几天，三师兄就已经帮我把煞气封印，现在已经没什么影响了。” 秦淑云盯着看了几眼，又运起心法感受片刻，这才放心下来，说道：“嗯，煞气的确已经消失，千夜这小子手段倒是不凡，竟然能解决这种麻烦东西，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了。” 第一百四十三章 惊雷 柳子风摩挲着“鸣蛇煞鳞”，想起杜千夜在落霞宗为他做的事情，不禁涌出些许惆怅。 秦淑云明显是松了口气的样子，见柳子风如今安然无恙，心中自然是欣喜无比。转念一想，目光忽的又落在柳子风身上，而后向着房间的方向看了一眼，目中闪过一丝光芒。 “子风，屋子里的那个姑娘，就是原来待在星华峰的宋惜彤吧？” 柳子风闻言点头，想到之前两人休息时的旖旎情景，他不禁脸色一红，露出几分尴尬，心中暗自祈祷没有被姨娘秦淑云看到。 秦淑云见他忽然低下了头，神情都有些不自然起来，顿时失笑，更觉柳子风这个模样像极了小时候一般可爱。捋着耳边秀发，秦淑云笑道：“怎么，莫非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说来给我听听。” 柳子风连忙摆手，焦急的口中辩解道：“哪有……只不过我们今天赶到这里的时候，只剩下两间房间空着，没办法才住到一起的……” 秦淑云微微一笑，意外的没有调侃他，而是神色一正，问道：“傻小子，这个宋惜彤跟着你也有一段时间了，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 “奇怪的感觉？” 柳子风想了一想，回忆起这段时间与宋惜彤在一起的各种事情，其中不免有多少诡异。道行高的离谱，速度快的可怕，平时几乎没有见她如何修行，但依旧在飞速精进，仿若是天生一般。 秦淑云见柳子风想的出神，便没有打扰他，转过身去看着天边微微泛起的白色，怔怔出神。 过了不久，柳子风低低叹了口气，不知该如何说起，无奈道：“我也不太清楚。” 一层蒙蒙白光自秦淑云周身泛起，接着便有一团白光物事缓缓飘出。柳子风凝神看去，看清其中有一个两尺大小的莲台后顿时一愣，看起来似乎有些熟悉，却是忘记了在哪见过。 “这是‘清灵净台’，本来是打算净化你体内的煞气，不过如今倒是用不到了。” 秦淑云缓缓说道，周身白光一收，尽数涌入“清灵净台”之中。在她的操控下，两尺见方的莲台渐渐变成巴掌大小，落在秦淑云的手中，又听她道：“这宝物有些通灵，尤其对《清心玉册》极为敏感，我将自身的一部分真气封在其中，日后你会有需要它的地方。” 柳子风瞪眼看着素净莲台，听秦淑云的意思，是要把这“清灵净台”给他，顿时疑惑道：“姨娘，我体内的煞气已除，更有‘鸣蛇煞鳞’在身，还要这个东西做什么？” 秦淑云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嗔怒道：“我自然知道你不会有什么问题，不过你身边这个小姑娘就有问题了。之前我催动心法略微感应，宋惜彤同样没有修习《九霞玄经》，非但如此，在她身上还有一丝隐晦的妖气煞气，虽然不比你当初那般浓郁，但终究不是好事。” 柳子风吃了一惊，目光似穿透重重墙壁，看到熟睡的宋惜彤一般，惊讶道：“惜彤体内也有煞气？这是怎么回事？” 秦淑云无奈耸肩，撇嘴道：“这我就不知道了，多半也是有什么放不开的纠葛怨恨，才会如此。就像你一样，跟你娘一样犟的要死，什么时候才能学会像姨娘这样通达明理呢？” 柳子风顿时神色怪异，忽然感觉这个姨娘有些不太靠谱，具体哪里出了问题，他也想不明白。不过，这样的对话倒是很轻松，不知不觉两人之间流失的亲情似乎挽回不少，柳子风虽未察觉，但秦淑云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笑意。 “好了，这东西你就收着，必定有用。至于宗门那边，已经没有多少东西能够传授于你，当初杜千夜离开的时候，比你大不了几岁。无论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得正法从未将你逐出师门就好，当初的千夜如此，你也一样。” 秦淑云语气平缓，像是在诉说什么平淡的往事，目光柔和的看着柳子风，素手拍拍他的脑袋，笑道：“另外，万事小心，尤其是要提防惊雷谷的人，这才是最重要的。” “惊雷谷？” 柳子风思索片刻，这才想起“惊雷谷”是何物。惊雷谷与落霞宗一般，同是四大宗门之一，位置却是与落霞宗遥遥相对，位于九州以东。两宗之间路途遥远，向来联络甚少，几乎没有什么往来。值得一提的是，惊雷谷与玄心阁和无方门虽有毗邻，但关系却是一般，向来属于独来独往。 这些年来，也有惊雷谷弟子出世历练，惊才绝艳不在少数。对于惊雷谷之人，只能以道行武力相交，崇尚强者，似乎正是惊雷谷的传统。 据说，曾经落霞宗与惊雷谷相交甚好，然而自从落月峰突发大变之后，两宗便断了交情，已有上百年不曾往来。 秦淑云显然不想说多，只是隐晦的提点只字片语，便不欲多说。饶是如此，柳子风也从中听出一丝猫腻，索性也不多问，表情认真点头道：“我明白了。” 秦淑云再度看他一眼，天色已是大亮，拍了拍柳子风的头，柔声道：“我要走了，记着姨娘告诫你的事情，若是有什么事情，记得来玄心阁找我。” 说完，秦淑云身姿飘忽，在柳子风的目光中淡了下去，消失了。 朝日初升，新的一天到来。 柳子风有些怅惘，没来由的心中难受，只觉心中繁杂琐事如丝线一般纠缠不清，密密麻麻几乎缠绕整个心头。 回到房中，刚进屋子柳子风便是一愣，只见宋惜彤俏生生的站在窗边，换上了一身蓝色的贴身衣裙，更显冷艳。 听到动静，宋惜彤目光望来，依旧如平静的不起波澜的湖水，注视柳子风片刻，方才开口轻声问道：“怎么了？” “啊，没事没事，你怎么起的这么早？” 实话说，宋惜彤这身打扮颇为惊艳，如霜雪一般洁白的脸颊，眸光深邃，身姿摇曳，映着朝阳之影，美如画卷一般。 见柳子风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傻愣在原地，目光直直的盯着自己，宋惜彤小脸微红，别过头去不去看他。柳子风回过神来，顿时“呃”了一声，感觉方才行为有些失礼，满脸尴尬正欲说些什么，忽又见宋惜彤转过身子向他走来。 几步来到柳子风身边，个子只到柳子风肩膀为止，她仰着脑袋，异色瞳孔如直通心灵的魂束，看着柳子风一动不动。 “呃，惜彤师妹，怎么了？” 柳子风神色古怪，被如此近距离盯着细看，感觉浑身都有些不自在。 “方才你就是这么盯着我的，我也要看看你。” 宋惜彤面无表情，似乎刚才吃了大亏一样，这下要过来找回场子。 柳子风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也不知宋惜彤是如何想出这种古怪的的报复手段，但自己已经招架不住，只好说道：“不是的，方才看到惜彤师妹的穿着……嗯，感觉跟往常不太一样，有些惊艳呢！” “真的吗？”宋惜彤仰起小脸，模样认真的问道。还没等柳子风说话，又听她自顾自说道：“嗯，是真的，没有骗人。” 在她深邃如审视一般的目光下，柳子风感觉自己无处躲藏。 每次两人间的对话，不是气氛尴尬，就是内容无聊，柳子风虽心有准备，但到时还是招架不住。暗道一声无奈，柳子风推开对面房门，只见床上两人依旧鼾声震天，仿佛整个房间都在颤抖。 心中有气，更何况昨晚又没休息好，柳子风见两人熟睡模样，抬手将两块湿漉漉的手巾丢在水盆中，而后捞起丢在两人脸上。 “啊！”“该死的，是谁？” 接连两声惨叫应声而起，鼾声顿停，算卜天命和绝无影登时坐起身来，瞬间清醒再无半分睡意。 宋惜彤看到柳子风捉弄两人，顿时噗嗤一乐，转瞬表情如常，谁也没有看到。 吃过早饭，店家小二恭谨如昨，完全是一副下人姿态。也不知昨日宋惜彤那块令牌模样的物事究竟是什么，竟有如此威力。 四人坐在一起，柳子风问店家要了些剩饭给小白和黑炎。昨晚这两个家伙不知去了哪里，直到天明后才回来，浑身上下脏兮兮的，柳子风费了一番功夫才给两个家伙清洗干净。 “五光城就是边界所在，我们继续往北的话，便是真正进入了北漠地界。虽然以前听爷爷讲述过北漠的风土民情，但从未真正踏足过这片地方，你们几个有什么想法？” 算卜天命砸吧着嘴，望着窗外远处茫茫群山，心中不知是蠢蠢欲动还是担惊受怕。柳子风看着绝无影，问道：“无影，你当初不是来过北漠吗？” 绝无影点头道：“没错，不过时间相隔太久，当初也仅仅是去过木木族领地，我脑中只有大致印象，这么久过去了，也不知道木族是什么样子……” 宋惜彤奇怪的看了柳子风一眼，疑惑道：“你要去木族做什么？” 柳子风沉吟不语，片刻后说道：“也不是要去木族，多打听些消息，对我们接下来的路程也有大用。毕竟北漠比九州之地大出两倍不止，盲目寻常残卷的话无异于大海捞针。” 算卜天命闻言点头，赞同道：“子风说的没错，今日我们不妨在五光城再呆一日，在城中打探些消息，明日出发如何？” 三人同时点头，默然同意。 第一百四十四章 老头 五光城曾经是通往北漠的大城，人口众多，热闹繁华。奈何北漠六族生变之后，与四大宗门的关系一日不如一日，直接影响了城中百姓生计。异族横行之下，城中人族占不得半点上风，店铺纷纷倒闭打烊，大半百姓都是逃回九州谋生去了。 柳子风几人走在五光城中，所见之人多为异族人的打扮，只有零星几个作九州本土打扮之人，却也是在做些苦力，看着颇为辛苦。 一路上也没见几个修士，却是凡人百姓居多。柳子风向着做苦力的一个中年汉子打听一二，得来的尽是些无用消息，只好放弃了心中想法。转过一个路口，绝无影眼神一亮，忽然指着不远处，轻呼道：“你们看，那里有个摊位！” 柳子风顿时面露喜色，顺着绝无影手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干瘦老头孤零零的坐在小路一边，面前摊着一块不知名的兽皮，上面胡乱摆放着几样物件。 干瘦老头一个劲的打着哈欠，靠着一棵蜿蜒虬曲的老树，漫不经心，毫不在意这僻静之处是否有人会来。 明明是个死胡同，老头却是在这里摆着地摊，看得四人奇怪无比，一时停在原地。商议之下，柳子风觉得还是打听一番最好，毕竟几人已是逛了半个五光城，却没有打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宋惜彤轻纱遮面，看不清她的表情，亦步亦趋的跟在柳子风身后。及至行到摊位近前，干瘦老头竟是打起呼噜来，似乎已经睡着了。 四人面面相觑，均是面色古怪，更感觉这老头是个怪人。柳子风正想问话，却见老头一脸惬意的靠着树干，震天动地的呼噜声不时传来，顿时愣住。 “这……” 犹豫半天，只见柳子风轻呼道：“前辈！前辈！晚辈想要打听些事情……” “呼～呼～” “前辈！醒醒！前辈！……” “呼～吧唧吧唧～呼～” 柳子风喊了半天，也不见老头醒来，一脸悻悻，转头冲三人无奈摆手：“看来不行，我们只能再找找看了。” 绝无影嘟囔几句，小声道：“真不知道怎么想的，五光城本来就乱，居然还摆着摊位睡觉，若是遇到心怀叵测之人……” 他正说着，却见拐角忽的转过来一个异族人来，皮肤生的黝黑，长得贼眉鼠眼，一眼便看到了柳子风几人。似乎是发现几人并非北漠本土居民，这异族人胆子大了不少，嘴角露出一丝喜色，几步便来到摊位跟前。 见摆摊的老者还在熟睡，这异族之人更是眉开眼笑，口中生硬的骂到：“傻子，真是够……” 一边说着，这人便捧起摊位上一个皱巴巴的袋子，拿在手中看了几眼，又把一旁几样稍小的东西装去不少，完全不在意身旁柳子风等人。 直到把小袋子装满，这异族人才美滋滋的看了几人一眼，露出一丝得意笑容，就要转身离开。 “等等，你拿了这么多东西，可还是没有付钱呢！” 这人正欲离开，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出声。转头看去，却是方才站在一起的几个人，当中一个站的最前，正是柳子风。见这异族人就要卷着东西溜走，柳子风顿时大喝出声。 转过身来，异族人神色轻蔑，目光落在柳子风身上，用生硬的中土语言说道：“小子，你是哪里来的？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敢管这档子闲事？” 说完，这人也不再看柳子风，转身就走。柳子风抬脚欲追，却见这人忽的又回过头来，紧接着身影便是虚幻起来，最终消失在几人面前。 柳子风楞在原地，直到算卜天命上前，一把拍着他的肩膀，无奈道：“子风，不是我说你，这里可不是九州中土大地，异族向来都对其他族类饱含敌意。若不是此人走得快，我们与他争斗起来，定会惊动附近的异族，到时候可是不好收场了。” 算卜天命说着，半天不见柳子风回应，顿觉奇怪。只见柳子风盯着那异族人消失的地方，久久不语，额头见汗，也是吃了一惊，忙问道：“子风，怎么了？” 柳子风伸手指着前面，脸皮抽搐了一下，轻声说道：“那人……那个异族人……死了……” 算卜天命大吃一惊，跑到前面蹲下看去，果然地上有一小撮灰色粉末，看起来有些渗人。两人对视一眼，均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而后同时一惊，方才那般震耳欲聋的鼾声忽然消失了。 转过身子，只见刚才还睡的人事不省的干瘦老头，此刻手中提着那个皱巴巴的袋子，正一样一样的往外取着东西，口中还嘟囔着：“真是缺德，睡个觉还能遇到有趣的人……” 看着样貌通俗的老头，柳子风脸色几度变幻，这异族人的死亡与老头定有脱不开的干系，而老头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似乎更加神秘。咬了咬牙，柳子风上前至摊位跟前，对着老头施了一个大礼，恭敬道：“前辈，晚辈几人初来五光城，有些事情想要请教……” 干瘦老头自顾自的摆着东西，直到把袋子全部掏空，又把袋子拿起抖了几下，模样甚是滑稽，全无半分高人形象。做完这些，这才懒洋洋的靠着老树，眸光扫过几人，目中闪过一丝惊讶，口中道：“想问什么都可以，买我摊位上一样东西，就可以询问三件事情，怎么样？” 四人面面相觑，算卜天命干笑一声，如实说道：“前辈，这个我们几人也没带多少银子，也不知道前辈摊位上的东西价值几何，这般不明不白的交易，真的能做的了吗？” 干瘦老头嘿嘿一笑，眸光明亮，透出几分精明之色，摆手道：“这个你们不必担心，以老夫的手段，还不至于骗你们几个小娃。再者说来，你们身上有什么东西，老夫一眼就看的一清二楚，若是超过价格的消息，是断然不可能告诉你们的。当然，你们若是不愿，那就离开吧。” 老头说的清楚，但眼中精明神色却让柳子风等人心生警惕，抬头看去，正好瞧见对面似笑非笑的眼神看来。柳子风心下一狠，点头道：“好，我答应了！” 见柳子风同意，老头顿时喜笑颜开，整个人都精神了几分，开口说道：“好，老夫好久没做个这样的生意了，既然你第一个开口，那老夫就让你自行选一样东西买下，你们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好运了哦！” 柳子风闻言看向地摊，之前也没有细看，这么一看倒还真发现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就好比之前那个异族人拿起的皱巴巴的袋子，仿佛内蕴乾坤，竟是装下不少东西。 看着一堆古怪物事，柳子风瞅了半天，最终在角落里捧起一方黑漆漆的木盒，问道：“前辈，这是什么东西？” 干瘦老头瞥了一眼，不在意的回道：“我也不知，这东西自落在我手中后，除了阴气森森让人觉得难受之外，也没有什么稀奇。不过这盒子内里是从未打开过的，你想要吗？” 柳子风脸色古怪，老头的强悍可是能无形将人抹杀，却是对这个黑色小盒无奈，这让他心中犹豫不决，又问道：“敢问前辈如今是何等道行？” 老头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揶揄道：“你想知道？这可是第一个问题了？” 闻言，柳子风连忙摆手，干瘦老头哈哈一眼，缓缓道：“老夫的道行可是秘密，不过实话告诉你，这盒子就算是六族族长或者大祭司之流，都是无法靠蛮力破开的。” 听到这话，柳子风倒吸一口凉气，不过隐隐从中感受出一种吞噬人心之感。这感觉来的莫名其妙，仿佛有人在耳边轻声低语催促一般。不经意间，忽然自黑盒表面涌出一股凉意，无声无息的传入柳子风的手臂，登时令得他打个哆嗦。 “就选它了！” 柳子风目光坚定，而后在老头对面盘膝坐下，思索片刻，开口询问道：“前辈可知，这世间最为上等的鬼族心法是什么？” 干瘦老头此时正色坐起，脸上也无半分嬉笑表情，听到柳子风第一问，目光深深的看他一眼，缓缓道：“最好的鬼族心法？呵呵，当世怕是要属当初的柳氏鬼族的心法《鬼灵经》莫属了。不过在老夫看来，《鬼灵经》有诸多局限之处，并非是自古传承下来的高深心法，更像是某种心法的残篇总结。至于那等高深心法，曾经在北漠之地出现过一二残卷，而后又不知所踪，老头子对其同样知之甚少。” 柳子风郑重点头，干瘦老头说的与柳子风的情况不差丝毫，唯独没有说出《地鬼术》的名字，但柳子风已然对老头相信大半。一听《地鬼术》曾在北漠出现，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期望，不过转念一想，还是将这想法暂且压下。 沉吟片刻，又听柳子风再度问道：“前辈，这世间是否真的存在九幽炼狱，黄泉地府？” 这个问题问出，老头竟然笑出声来，仰头看天，答道：“当然，灵魂所在之处，便是幽冥地府，这是定然存在的！” 第一百四十五章 三问 老头大笑出声，一头乱发颤动不停，连身后的古木都是抖了几下，落了几片树叶下来。只见这老者似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疯癫的样子让几人侧目。 “前辈？” 柳子风也被老头的反应惊了一下，而后看着状若癫狂的对方，有些不明所以，轻声呼道。干瘦老头笑声过后，目光才看向柳子风，神色忽的变得正色，甚至带着几分审视意味，低声反问道：“怎么，不信吗？” 一阵风悄然吹过，望着对面老者忽然变得深邃的眼神，柳子风顿时感觉一阵凉意袭来。 “也难怪啊，我在如你这般大的年纪时，从来未曾想过这些事情，总觉得生死离我太过遥远，自己能做的事情就是努力修炼，寻找自己的道路。术法神通、法宝法器、秘术遗迹这些，直到某一天，我身边一个重要之人因此丧命，直到那时我才明白，原来曾经陪伴在身边的朋友，竟是如此的脆弱与短暂，岂是突然消失能够形容？” 说起往事，一股沧桑之意在老者周身弥漫，岁月留下的浓重哀愁，如拨不开的云雾，令人慨叹。 “从那时，我开始思考，我们修习的心法神通，与灵魂有着不可磨灭的关系，那么人死之后，灵魂是否仍能存在于世？后来，随着道行苦修增长，见到的匪夷所思之事愈发之多，渐渐明白了一些事理，如若不是魂飞魄散，灵魂的最终归处便是九幽地府，受制于冥冥之意，与我们来说便是另外一个世界。” 说完，老头斜睨柳子风一眼，淡淡说道：“这些东西，你应该比我明白的吧，何必问我？” 老头言下之意，精明目光自然是一眼看穿了柳子风的身份，如此反问，语气有些疑惑。面对这样一个无声无息便能取人性命的古怪之人，柳子风心中咯噔一声，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 “前辈……我，我只是一个灭族残存之人，对于这些事情半点也不知晓，还请前辈见谅。” 柳子风眼帘微抬，抱拳恭敬回道。然而，老头闻言却是一愣，诧异问道：“柳氏鬼族灭族了？谁告诉你的？” 言罢，两道如实质般的精光从老头目中乍现，看过柳子风一眼，奇怪问道：“小子，虽然你已去一命，但鬼族天生便是双魂，要想灭族谈何容易？老夫虽不敢自称消息灵通天下第一，但也未曾听说这等荒诞之言，你此言乃是何意？” 这下轮到柳子风吃惊了，瞪着眼睛问道：“前辈你说什么？鬼族天生双魂？” 在他身旁，宋惜彤闻言眸光一闪，欲言又止。只见老头看着柳子风，缓缓解释道：“自然，柳氏鬼族与人族一般无二，若非天生双魂的话，又怎会被称为鬼族？你小子虽然仅有一魂，但气息特征与鬼族一般无二，老夫怎会看错？” 闻听此言，柳子风心中一动，似是燃起来几分希望，转而又被浓浓疑云笼罩。思索片刻，柳子风神色严肃，目中带着几分希冀的看着老头，轻声问道：“前辈，晚辈第三个想问的是，前辈可知柳氏鬼族之地所在？” 干瘦老头闻言没有丝毫意外，淡定摇头道：“你果然会有此问，不过老夫却是难能知晓，就算知道，也不会告知于你。从你连番几问，老夫大概能猜到此乃鬼族之局。我与鬼族素来无冤无仇，何必将这趟浑水引来？眼下北漠六族暗流涌动，老夫再淌进你们鬼族的局中，怕是有几条命都不够活的。” “呃……” 四人齐齐傻眼，老头瞬间变成之前那副惫懒模样，又见他挥了挥手，说道：“这问题，老夫无可奉告，换一个吧！” 柳子风闻言一滞，神色略有失落，不过还是谢了一礼，转头道：“你们几个可有什么要问的吗？” 算卜天命三人相视一眼，绝无影摇了摇头，只有宋惜彤上前一步，冷声道：“我要知晓六族如今的情况。” 老头目光一闪，旋即在柳子风、算卜天命、绝无影三人身上扫过，呵呵一笑：“北漠六族，到现在已经分崩离析，除去木族、土族、水族，前不久寒天族说动了金火二族，现在是三族联合，想来不久以后便要有一番大动作。有传言道，曾经逃走的‘寒蚕天女’已是回到北漠，寒天族此番动作，定然与此有着脱不开的干系。” 宋惜彤身子轻颤，面纱下看不清她的脸色，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已明白，多谢前辈。” 老头一脸毫不在意，伸手将柳子风之前拿起的黑色盒子一抛，淡淡说道：“你们几个小鬼，虽然与常人有些不同，但是道行差得还远，看在之前帮老夫看着摊位的面子，奉劝你们早些离开这是非之地。尤其是鬼族小辈，曾经柳氏鬼族因为‘寒蚕天女’一事，与六族闹得不可开交，这般前去不过是白白送了性命，还是从哪来回哪去吧！” 老者态度转瞬变得不耐，也不管柳子风几人愕然神色，大袖一挥如此说道。然而，还不等柳子风再说什么，宋惜彤却是身子不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若是我们非要淌这趟浑水呢？” 柳子风面色一变，也不知什么使然，心中陡生焦急，一把将宋惜彤拉到身边，抱拳道：“前辈勿怪，晚辈同伴心直口快，但是并无半分不敬之意，唐突之处还请多多包涵！” 老头呵呵一笑，目中锋锐精芒渐渐隐去，看起来和之前那副不起眼的模样一般无二，淡淡道：“你们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与我老头子何干？方才不过是好意提醒，如何理解自然在于你们。人啊，从来都是只相信看到的，遇到的，却没有多少会相信听到的，到了那个时候，纵有千般悔不当初，也得痛呼哀哉，是也不是？” 这番话说的莫名其妙，柳子风从侧听出老头似有什么难言之隐，却也不好再问。望着手中黑黢黢的盒子，沉声道：“前辈所言尽是大道理，我等道行疏浅，还领会不到其中含义。晚辈三个问题已过，不知前辈需要什么东西？” “哦？你小子记性倒好，没想着诓骗老头子，不错不错。之前看你小子顺眼，本打算免费帮你一把，不过现在老夫改了主意，对你来说也是分外简单之事，你可愿意？” 老头一副意外神色，目光深深的看了柳子风一眼，似要把他看透。 “前辈但说无妨，晚辈自当遵从。” 柳子风总觉这老头不简单，被那双深邃目光看来，浑身都有些不自在，连忙说道。 老头反手取出一个小瓶，也不知从哪里掏出来的，一抛递给柳子风，认真道：“既然如此，我需要你身上的三滴精血！” 接过小瓶，柳子风毫不犹豫，咬破舌尖挤了三滴精血进去，然后递给老头。只见老头神色愕然，转而又变得怒气冲冲，张牙舞爪道：“混蛋小子，这么轻易就把精血交给他人，你家大人是怎么教给你的？” 柳子风也被吓了一跳，怔了一下，才摇头说道：“我都是自己一个人，没有什么人教我，教我心法的师父也因故去世，这些事情从来都不知晓。不过，前辈乃是不出世的高人，看起来不像那些邪魔歪道，晚辈自然是相信的。” 老头一愣，接着便是一阵狂笑传出，甚至连眼泪都涌了出来，略带嘲讽说道：“啥？不像邪魔歪道？哈哈哈，老夫才是真正的邪魔歪道，你这个小子真有些意思，死在老夫手里的人比你见过的人都多，你还敢这么说？” 柳子风讪讪一笑，尴尬说道：“那些人多半取死有因，晚辈就不做过多评论了。” “取死有因？” 老头颇为意外的看了柳子风一眼，而后盘膝坐下，一指柳子风手中的黑色盒子，说道：“拿来吧！” 柳子风楞了一下，不过还是把黑色小盒递了过去，疑惑道：“前辈，怎么了？” 只见老头把盒子放在身前，双目紧闭，下一刻便有一股热浪散出，连推得四人退后数步。此时看去，老头一头乱发飘起，周身似有无色不知名的火焰腾出。就在此时，他手指微曲，掐着一个古怪法诀，冲着黑色小盒连点数次。 刹那间，似有厉鬼哭啸的声音自黑盒中传出，一缕缕青色烟丝从黑盒表面溢出，形成一个个狰狞丑恶的鬼脸，咆哮不止。 然而，这些烟丝鬼脸还没完全形成，便遇到了老头周身的无色火焰，顿时就像被丢进了滚烫的油锅，发出一阵哧哧轻响。 没过多久，逸散而出的鬼脸便消失干净，黑盒再也没有发出动静，老头散出的热浪也被收回体内，恢复正常。柳子风凑到近前一看，只见原本黑漆漆的盒子上，此时却像被擦去了污渍一般，露出了青色的样貌，两道黑色锁链在中央交叉而过，细看之下是一个个黑色咒文，竟然在如水一般轻轻流动。 第一百四十六章 北漠传说 老头招了招手，见柳子风靠近上来，而后指着黑色小盒，现在应该说是青色小盒，说道：“虽然无法打开这盒子，不过里面封印的东西老夫却是能感应一二，多半是与你鬼族有着相通之处的东西。此物乃是北漠六族中寒天族中之物，后来落到了老夫手里，其中波折不必多说，但盒子内部当有大凶险，你小子应当心中有数。” 柳子风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从刚才那几道青烟鬼脸中，他已经察觉到了一股别样的阴寒之力，与他体内的阴气大相径庭。如被那些青烟入体，不出意外的话，只怕他辛苦凝结的灵魂虚影转瞬便会被冻成碎片。 “这道咒文锁链，看起来年代久远，应当是前人所为，目的便是封锁这盒中之物。奈何这魔物似有无穷力量，源源不断的在侵蚀其上封印，看样子已是坚持不了多久。这些年来，老夫苦心钻研之下，倒是能识得几个咒文，其中以‘幽天’二字出现最为频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收获。你是鬼族之人，此物说不定与你有缘，兴许他日能窥得其中奥妙。” 说着，老头又从怀中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皮纸，展开只见上面刻着两行咒文，下面则是对应的通俗文字。将之一同递给柳子风，笑道：“这是老头子多年来的一点研究，就送给你小子了。” 柳子风心中一动，接过之后连声道谢：“多谢前辈，晚辈自当小心谨慎。” 老头哂然一笑，蹲下身子把地摊上的东西收起，拍打一下身上尘土，又道：“如此甚好，道行不足，强行此物是凶非福。相逢也是有缘，若你们执意要走上一遭，也是冥冥之中天意使然。可怜的小家伙们，不回头的话，就准备好硬接生死吧！” 话音刚落，在柳子风四人目光下，老头身子陡然变得透明，旋即缓缓消失在几人眼中。 …… 四人与老头别过之后，又在城中四处逛了一遍，再没发现什么消息。眼看天色接近傍晚，只得无奈回到客栈中，计划今晚滞留歇息一晚，明日一早动身赶路。 吃过晚饭，几人都还没有睡意，便在柳子风房中坐在一起，商量明日事宜。算卜天命手中捧着从老头那里得来的盒子，指着上面的纹路说道：“子风，这里面究竟是什么怪物？这才半天不到，又有鬼气逸散出来了？” 柳子风扭头一看，果然之前被老头驱逐鬼气，露出青色光泽的盒子，此时又在隐隐发黑，朝着黑色的方向转变。本该露出的两条咒文锁链，此刻也被那泼墨一般的黑色包裹，渐渐变得模糊不清起来。 柳子风从算卜天命手中接过盒子，只听后者说道：“子风，这东西太古怪了，看起来太过邪门，我这里有两方爷爷留下来的印符，你把它贴在上面，说不定也能阻挡一二。” 说完，算卜天命从怀中摸出两张符纸，方方正正，上面刻画着一些蝌蚪般的符号。柳子风拿在手中不疑有他，径直往盒子中央和底部各自贴了一张。果然没过多久，盒子表面的黑气淡了不少，连传来的阴寒凉意都少了许多。 把黑色木盒收好，一齐放在贴身包袱里。然而，柳子风并未察觉到的是，在黑色木盒放入包袱中后，被同样收在其中的“玄阳镜”猛地亮了一下，黯淡镜面陡然喷出一道赤黄光芒，一下子打在黑色木盒表面。 赤黄光芒瞬间没入黑色木盒内部，木盒瞬间颤抖了一下，其中夹杂着几声低微的不似人声的惨叫，顿时一动不动了。 这一切发生得无声无息，唯有绝无影疑惑的偏了偏头，看向一边。只见一只指甲盖般大小的甲虫从角落里爬出，顺着绝无影的手臂没入衣袖。柳子风见他东张西望，不由奇怪问道：“无影，怎么了？” 绝无影左右看了一眼，摇头道：“没什么，刚才好像有什么动静，不过一下子就消失了，我也不太清楚。” 算卜天命嬉笑一声，随口道：“你太过疑神疑鬼了，我们几个道行低微的小喽啰，人家才懒得理会我们。对了，今天除了那神秘老头，也没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我们下一步该去哪？” 柳子风的身份在四人中早已不是秘密，此刻瞄了宋惜彤一眼，口中道：“下一步……那位前辈既然说北漠有我所修的心法残卷，那自然是要寻找一番的，只是现在线索太少，找起来无异于大海捞针。先前惜彤师妹说去北漠，可是有什么事情？” 自回来后，宋惜彤便没再开口，此时听到柳子风询问，好看的眉头微皱，想了许久才轻声说道：“我们分开吧！” 三人登时一愣，不知她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柳子风静静看着她，疑惑问道：“为什么？是有什么需要保密的事情吗？” 宋惜彤轻轻摇头，眼神定定的看着三人，声音空灵好听，然而说出来的话却带了几分沉重：“我要去一个地方，你们没必要和我冒险，那里险阻重重高手众多，一个不小心便会丢了性命。” 三人瞬间沉默，算卜天命偷偷看了柳子风一眼，见他神色严肃，顿时有些无奈，知道这家伙八成心中已经有了决定；再看绝无影，后者完全一副没听进去的模样，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手臂上的两只甲虫，不知在想些什么。 “危险的地方……”算卜天命思索片刻，旋即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要说北漠里危险的地方，不外乎就是些无名之地；可要说高手众多，呃……惜彤师姐说的该不会是北漠六族吧？” 听到算卜天命小声嘀咕，这下连绝无影都抬起头来，神色颇有些凝重，目光看向柳子风，显然是想听他的意思。 “北漠六族……虽说分崩离析，但各族仍有堪比落霞宗掌门的那般高手，贸然前去的话……惜彤师姐，你有什么打算？” 宋惜彤微微一愣，错愕的表情可爱至极，对面三人看她这副表情，由算卜天命颇为无语的道：“该不会直接冲进去吧？” 宋惜彤闻言坐直身子，一脸坚决无比悍不畏死信誓旦旦的表情，重重说道：“我就是这么想的！” 三人仰头栽倒，半晌才缓过神来，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一脸无奈的看着柳子风，可怜兮兮道：“子风，你快想想办法……” 柳子风也被宋惜彤想法惊呆，一手扶着额头，摆手道：“坐下坐下，我知道了，先问清楚，我们慢慢商议。” 不得不说，他的话还是管用的，算卜天命和绝无影神色一正，宋惜彤也是面色一板，身子坐的笔直，一副被师父训话的模样，乖巧无比。 看了两人一眼，最后还是目光定在坐的笔直的宋惜彤脸上，柳子风问道：“惜彤师妹，你要去六族之地做什么？” 宋惜彤眸光微动，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柳子风的眼睛回道：“救人，和你一样重要的人。” “呃……” 柳子风脸色一红，镇定的神色瞬间垮掉，尤其感受到身旁算卜天命别有意味的目光，更是尴尬万分。好半天才定下神来，皱眉说道：“既然这样，你自己一个人肯定不行，加上我们几个，若是能想些办法，还有成功的可能。不过，六族聚居之地分散开来，你要救的人现在在哪一族中？” 宋惜彤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当初我离开的时候，他还不在六族之中，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寒天族的可能最大。” “寒天族？” 绝无影眉毛一挑，沉声道：“若是寒天族的话，那就麻烦大了。那老头不是说了么，如今寒天族已经和金火两族结为同盟。另外，北漠六族都是有着族器，其中以金火二族族器最强，唯独水木土三族联合一致，才能与之抗衡一二。” 这些秘闻，除了宋惜彤之外，柳子风显然从未听过，这时竖起耳朵一听，好奇问道：“族器？那是什么东西？” 绝无影耐心解释道：“北漠自古传承而下，大约在千年之前衍变成为今天的六族。千年前，北漠曾有一绝世高人，以无边法力统一了北漠六族，斩杀了一头肆虐北漠的凶妖。据传，这凶妖本是高人坐骑，却不知何故反叛于他，最终凶妖尸身被高人炼化，诞生了六件绝世法器，分别赠予六族为镇族之物。此事过后，那绝世高人同样身受重创，心情郁郁，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自那以后，六族虽有各自族器，但仍以寒天族为主，保持着六族合一的形势。” 算卜天命也起了好奇，忙不迭问道：“那之后呢？怎么会分裂呢？” 绝无影摇了摇头，眸光异样的看了宋惜彤一眼，淡淡道：“弱肉强食乃是生灵铁则，何况六件族器威能不一，作用不同，更有传言说，若是能聚集六族族器，辅以先人五行合一之力，便能得到先祖之秘，成就长生！” 第一百四十七章 暴露 月色渐浓，也不知是不是柳子风的错觉，总觉得今日的五光城似乎比寻常热闹了些。平日里门可罗雀的街道上，这个时间竟还有着三三两两的行人，几间本该打烊的店铺此时仍旧亮着灯火，十分奇怪。 “莫非是昨日太过劳累，所以才没有注意到这些景象？”柳子风略一思索，却也没有过多留意，只道是太过乏累。 “大致情况就是这么多，据传是因为选择能接受五行之力的一人，六族开始陷入动荡，从而各族都开始挑选种子，结局无疑都以失败告终，不少天资出众之人死于非命，六族元气大伤。直到十几年前，寒天族确定了族中的一名女子，也就是后来人们所谓的‘寒蚕天女’。然而加持五行之力于一身的方法，仍是无人知晓。那时，六族之间已心生间隙，联盟已然名存实亡，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变作如今模样。” 绝无影显然对这些秘闻直到不少，娓娓道来，听得柳子风和算卜天命暗暗咋舌。算卜天命面色古怪，喃喃道：“真是丧心病狂，竟然能做出这种非人之事，听起来怎么感觉跟柳氏三族的举动没什么两样？” 算卜天命奇怪的看了柳子风一眼，只见柳子风果然脸色奇差。当初的柳氏三族，同样是为了堪破长生奥秘，想出了人妖鬼三族之力合一的办法，手段残忍，最终引得三族分裂，家族没落。 这时，楼梯处忽然有脚步声传来，几人扭头看去，却是那个一脸殷勤的店小二上来，满面笑容的走到几人身前，问道：“几位客官，方才有猎户刚刚送来几只凤翅稚鸡，此物在本地也是少见的食材，不知几位可有兴趣？” 柳子风和宋惜彤默不作声，绝无影闻言面露惊讶，随后说道：“凤翅稚鸡？这东西的确是北漠特有之物，但一来数量稀少，二来此物擅于飞行，速度极快，敢问这人是如何捕捉到的？” 店家小二见绝无影说的头头是道，不禁露出几分钦佩，解释道：“这位客官当真是行家，实不相瞒，这猎户与小的乃是本家，昨日外出打猎之时，不巧遇到一头修出妖力的巨蟒，费尽周折才将这妖兽斩杀。巧合的是，那巨蟒已是有了灵智，在巢穴中竟然发现三只‘凤翅稚鸡’，想来是这畜生贪图美味，故而豢养于此的。” 柳子风顿时愕然，神色古怪道：“妖兽豢养妖兽？” 小二苦笑一声，连忙说道：“是了，蟒蛇本就是有灵性的生灵，一旦修出妖力，灵智已与常人无异。这‘凤翅稚鸡’个头虽小，但用之炖汤却是美味无比，对修炼之人大有裨益，几位可有想法？” 三人都没说话，算卜天命却是听得两眼放光，说道：“当然，如此美味不品尝一下，如何对得起我们连日奔波？更何况，自从我们离开落月……那个地方之后，可是好久都没有品尝过野味了，是不是啊子风？” 柳子风没好气的瞪他一眼，却也无可奈何，冲着小二说道：“小二哥如此好意，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价格我们另算。” 店小二见柳子风同意下来，登时面露喜色，忙不迭的下楼准备去了。不过，在他转身的刹那，嘴角露出一丝古怪笑意。 没过多久，热气腾腾的“凤翅稚鸡汤”便是端了上来，热气腾腾，汤色乳白，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就连吃的饱饱的柳子风都有些意动。宋惜彤只淡淡的瞧了一眼，似乎并没有尝上一口的意思。 店小二伫立在旁，笑着介绍道：“这道‘凤翅稚鸡汤’虽然也是本店的招牌，但是想要吃到可不简单，还得运气够好，才能品上一品，宋小姐不尝一尝吗？” 宋惜彤摇了摇头，不过另一边的算卜天命就不客气了，一边往自己碗中盛汤，一边说道：“这可是好东西，你们竟然不吃，幸好我晚上吃的少，不然可就错了这等美味，先让我来尝尝看……” 汤汁入口，绵柔滑香，回味无穷，算卜天命闭上眼睛，好半晌才说了一句：“真是太好吃了！” 绝无影看着他狼吞虎咽，大快朵颐，脸上颇有些意动，拿起汤勺尝了一口，冲着柳子风点头道：“确实不错，尝尝吗？” 没过多久，一大盆“凤翅稚鸡汤”便是见底，算卜天命自己吃了九成多，只有柳子风和绝无影尝了几口，宋惜彤则是丁点未沾。算卜天命摸着圆滚滚的肚子，一脸满足神色，开心说道：“真是不错，这等美味若是每天能吃上一次，那么……” 站在一旁的收拾的小二，闻听此话脸色一抽，适时陪笑道：“这位客官说笑了，这东西乃是可遇不可求的，哪里能天天吃的到？这些‘凤翅稚鸡’不过是今年头一次遇到，再想吃到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 入夜时分，屋中漆黑一片。 算卜天命和绝无影屋中，四人盘膝坐在屋子一角，除了窗口透出的皎洁月光，再无其他光亮。 “无影，你说的是真的？” 算卜天命凝神戒备，目光紧紧盯着脚下几道粗浅痕迹。那店小二离开之后，绝无影不留痕迹的给三人使个眼色，示意三人不要休息。一齐来到房间中后，又让算卜天命布下两个大阵，这才微微松了口气。 “这店家有些奇怪，从当天我们住宿，后来惜彤师姐出示令牌之后，这人便殷勤的过分，我便留了几只蛊虫跟着他。昨日，这小二消失了一天，那几只蛊虫也失去了踪影，不知被什么东西抹杀掉了。依我看来，八成有什么事情发生，我们定要小心为上。” 绝无影目光微闪，说出来的话让几人不禁点头，忽又听柳子风低声问道：“那么，刚才那‘凤翅稚鸡汤’可有问题？” 绝无影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在桌下用蛊虫试过，倒是没有什么毒性，也不知这小二如此举动是为何？” 柳子风闻言心中稍安，然而还没来得及说话，忽然就见算卜天命双瞳银光乍现，顿时吓了三人一跳。 “天命，你做什么？” 算卜天命涨红着脸，感觉浑身上下滚烫难受，“通阴灵瞳”不由自主的催动起来，低声道：“有些不对劲！” 与此同时，绝无影也觉得腹中微热，仿佛吞了一块火油一般，却是没有算卜天命那般厉害。两人看了柳子风一眼，见他神情一呆，旋即又恢复正常，不禁奇道：“子风，你怎么没事？” 这会儿，柳子风同样纳闷不已。刚刚正说话间，明明感觉身体一热，然而脑中忽然分出一丝凉气，顺着他的经脉游走一周后，那股热气还未施展拳脚，便似被冷水浇头，一下子就熄灭了。 他整个人瞬间呆住，这才想起这道阴寒凉气，竟然是解开“凝魂”篇的封印时，自那两块神秘铁片上钻出来的东西。 柳子风摇摇头，低声道：“我没事，倒是你们两个，现在有感觉什么地方不适？” 两人对视一眼，也是奇怪：“除了身子发热意外，真气什么的都能动用，也没有什么其他感觉……” 窗外树影摇晃，夜空中黑云密布，说来这两日倒是奇怪，明明白日里都是一片大好晴空，而夜里却是阴云密布，看起来要不了多久便会下起一场大雨。而这暴雨前的片刻功夫，空气闷热，连一丝风的没有。 几只蛊虫静静趴付在叶片之上，唯有额头两根触角微微晃动，似在感应什么。 没过多久，只听几道破风声嗖嗖传来，几只蛊虫还未来得及示警，便是被一条长长的舌头卷起，缩回黑暗之中。 房间之中，绝无影身子一震，旋即压低声音对着三人急促道：“有人来了！我的蛊虫消失了！” 话音刚落，几人头顶处的风声想起，木质窗户被吹得七零八落。尘土弥漫中，四五个黑色人影陡然自窗外射出，一下落在房间中央。 算卜天命浑身滚烫难受，见状瞬间清醒几分，目中狠色一闪，双手掐诀，口中一声大喝：“凶魂之阵，囚！” 刹那间，那五人所站立之处，周围陡然多出六根赤红色的光柱，一股滔天血腥怨气喷涌而出，瞬间将五人包裹其中。阵阵兽吼声中，夹杂着五人又惊又怒的声音传来。算卜天命强忍体内异样，道：“我们快走！” 四人刚欲离开，却见楼梯处陡然出现一人，正是那店家小二。此刻，只见他神色似笑非笑，一副嘲讽的口吻说道：“走？结识了火族叛逆之人的你们，现在还想逃？” 说话间，已是破破烂烂的窗外又闪过一道人影，径直站在那小二对面不远，同样是黑袍蒙面，目光扫过柳子风几人一眼，随后定在宋惜彤的身上，身子一颤，而后便是一阵大笑声传出。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你烨凰不过只是一小小斥候，怪不得能在短短时间被火族族长器重，哈哈！天助我也，真是天助我也！”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追踪 落霞宗万里之外，五光城中。 浑身裹着宽大黑袍的男子，此时眼神冷冷的看着那店家小二，沉声道：“烨凰，你瞒着我金族至此，只道是协助你火族追查叛逃之人，眼前此事，你可否给某人一个交代？” 店家小二满脸堆笑，徐徐说道：“墨凡，金族族长派你协助我火族，这几人明显与那叛逃之人有过牵扯，你可明白？” “哈哈哈哈……” 被称为墨凡的黑袍男子闻言大笑，看不清他的面色，笑声中却是颇有讥嘲之意，揶揄道：“叛逃之人？且不说那叛逃之人是你火族，单说起那人身份，就不是你我能够拿得下来。事到如今，你烨凰还想哄我，当真以为我瞎了不成？” 店家小二烨凰脸色阴郁，心中却是暗骂不已，旋即目光看向柳子风几人，尤其看到四人中的宋惜彤，脸色更是难看了几分。 这时，算卜天命设下的凶魂之阵已是摇摇欲坠，阵中五人喊杀声愈发清晰，看样子不出片刻便要破开。算卜天命见状脸色一紧，低声冲柳子风耳边说道：“子风，看样子是冲我们来的，这大阵怕是坚持不了多久……” 话音刚落，只听“咔嚓”几声脆响，赤红色的光柱上裂纹密布，随后轰的一声破碎开来，露出五道浑身狼狈的人影。 烨凰见那五人冲出，顿时松了口气，旋即看着对面的墨凡，脸色难看道：“墨凡，今日我便要捉拿这几人，你若能相助一二，我定然会想族长禀明，到时候由族长出面，定然少不了你的好处，如何？” 四人心中一紧，顿觉大事不妙。这两人虽未动手，但气势却是不容小觑，若是再加上那几人，定然是一番苦战。 然而，墨凡却是嗤笑一声：“与你联手？难不成是你在这五光破城呆的久了，忘记了我墨某人的性格？” 烨凰脸色一变，那破开阵法的五人登时向他身边靠拢，竟是小心翼翼的提防起黑袍男子来。烨凰神色凝重，看向柳子风几人的目光大有不甘，随后死死盯着身前的黑袍男子，冷声道：“墨凡，你可不要忘了，金族和火族现在可是同盟……” 柳子风盯着两人，耳边忽听算卜天命轻声说道：“子风，准备好了，运转真气护体，第二道阵法马上要发威了！” 闻言，柳子风神色一动，心中默念出几个数字，直到默数到“一”时，顺手把算卜天命拉到背后，整个身子顿时腾起蓝色真气，“嗖”的一声朝窗外窜去。算卜天命在他背后，手中法诀一变，又是一声大喝：“凶魂阵基，爆！” “轰隆”一声，那间可怜的客栈登时晃了几下，旋即发出一声沉闷爆响，木质屋顶打着旋似的飞起老高，一股巨大的冲击力席卷开来。尽管柳子风四人逃得飞快，但仍是被这巨大浪潮猛地一推，险些喷出一口血来，只听绝无影低骂道：“天命你个混蛋，你想害死我们不成？” 绝无影和宋惜彤显然早就知道了算卜天命的计划，几乎与柳子风同时飞身而起，向着五光城外飞去。伏在柳子风背上的算卜天命闻言，同样感受到了后方阵法爆炸后的威力，干笑一声道：“这招我也是第一次用，还没尝试过威力……” 柳子风愕然以对，脑中想了一下，面色古怪问道：“这个架势，天命，莫非你用了几块穷奇兽骸？” 算卜天命点头，脸色恶狠狠的说道：“没错，我这人最讨厌被人算计，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用了六块凶兽残骸作为阵基，本想着能引出一条大鱼，没想到只是几个小喽啰，可惜可惜！” 四人化作一道流光，没过多久便是飞出了五光城。宋惜彤看准一个方向，低声道：“这边有几座大山，我们先去山中计较一晚，明日再做打算如何？” 柳子风点点头，这主意倒是不错，然而他忽觉背上一热，算卜天命的身子又变得滚烫起来。柳子风急忙加快速度，跟着宋惜彤飞到一座山头落下，放下算卜天命后连忙问道：“天命，你怎么样？” 算卜天命身子滚烫，方才施法的真气已是恢复不少，这会儿已能站起身来，摆手道：“没事，就是身子滚烫，也没有什么影响，那‘凤翅稚鸡汤’当真古怪，莫不是需要什么东西调理一下？” 绝无影缓缓摇头，面色忽然难看起来，沉声道：“不对，那些人还活着，已经朝我们这里追过来了！” 柳子风大惊，匆忙问道：“怎么回事？” 绝无影细细感应片刻，又见几只甲虫嗡鸣飞来，落在他的手臂上，唧唧尖叫不已。感受到蛊虫传来的不安情绪，绝无影眉头紧皱，缓缓说道：“那几人都还没死，已经发觉了我们的方位，嗯……有一条巨大的蟒蛇，那几人正是通过蟒蛇妖兽追踪到了我们的位置！” 说到蟒蛇，宋惜彤忽然转过身来，看了算卜天命一眼，轻声说道：“应该是白练巨蟒！” 绝无影点了点头，没好气的瞪了算卜天命一眼，道：“我早该想到是这妖兽，白练巨蟒乃是‘凤翅稚鸡’的天敌，天生能感应到这东西的存在。我们几个多半是被摆了一道，还好我和子风吃的少，九成都被天命一个人吃掉了。” 算卜天命脸色发红，还好夜色黑暗看不清他的表情，此时也只好讪讪道：“这……这下该怎么办？” 宋惜彤似是笑了一声，旋即说道：“‘凤翅稚鸡’是大补之物，没什么危害，这般状态大抵只需六个时辰便能消散，现在已经过了两个时辰，我们只要能熬过这四个时辰，便能无忧。” 柳子风也是无语至极，偏头看向算卜天命，问道：“怎么样，还能赶路吗？” 算卜天命有些垂头丧气，点头道：“没问题的，实话说，现在除了身子滚烫以外，浑身上下感觉有用不完的力气……” 三人顿时莞尔，奈何情势紧急，也顾不得再说些什么，四道流光同时拔地而起，向着前方群山飞去。 …… 五光城内，四人借宿的客栈已成一片废墟。废墟之前，烨凰和墨凡两人相隔老远，身后都有着不下数十人站立。此刻，只见烨凰嘴角带血，目光阴狠的看了远方一眼，而后目光盯着不远处的墨凡，冷冷道：“这下子你可满意了吗？” 墨凡一身黑袍兀自站立，闻言转过头来，讥讽道：“不过是某人自大，总觉计谋万无一失，才落得这般下场，是也不是？” 烨凰冷哼一声，一条半尺多长的白色小蛇从他袖间钻出，这一幕看得墨凡一愣，旋即有些意外说道：“没想到你竟有‘白练巨蟒’这种东西，那几人已经被你算计了吧？哼！你烨凰也就这点伎俩能派上用场罢了。” 烨凰看着墨凡，其实心中却是头疼万分。这个墨凡，虽是金族之人，但似乎与寻常的金族族人不太一样，无法无天，自由散漫，就连金族长老祭司等人都对此视若无睹。此人平日里独来独往，道行忽高忽低，让人难以捉摸，烨凰之前也是早有耳闻，直到今日见过之后，终于明白了此人的难与之处。 “墨凡，我还是那就话，你若能相助一二，我烨凰定然铭记于心；若是妨碍的话，我也不会客气，我们走！” 烨凰留下一句狠话，冲着身后众人一招手，率先向着五光城外飞去。白色蟒蛇缠绕在手臂上，一对眼睛射出骇人红芒，一闪一闪的盯着柳子风几人逃走的方向。 直到出了城中，烨凰手臂一抖，白色蟒蛇落在地上。在烨凰等人的目光中，小蛇身躯眨眼间变得数十米长，头颅也变得如屋子一般巨大，温驯的在烨凰身前低下脑袋。烨凰单手一招，冲身后众人道：“上来，这是个一箭双雕的好机会，你们定要全力以赴，不仅要把那个女人抓获，还要问出那个叛徒的下落，明白了吗？” 说完，白练巨蟒庞大的身子一扭，速度比几人飞行还要快出不少，朝着柳子风等人飞走的方向追去。 无名群山，柳子风四人飞掠而过，夜风阵阵，头顶处的黑云却是更厚，给人一种压迫的窒息之感。 算卜天命滚烫的身子似乎稍有好转，整个人也精神了不少，一边飞着一边口中嘟囔，听声音似乎是在骂那店家小二心思狠毒、诡计多端，绝无影本在他身旁不远，却忍不了他一路上碎念不断，与他拉开了不少距离。 柳子风面色阴沉，无端被卷入了混乱之中，事情来得莫名其妙，一边操控着法宝飞行，一边朝旁问道：“无影，现在情况怎样？” 绝无影叹了口气，沉声道：“不大乐观，那些人有‘白练巨蟒’，在这山林之中比我们御剑飞行速度要快，这般损耗真气飞行的话，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追上我们，到那时我疲敌盛，断然不是那些人的对手。” 柳子风闻言朝后望了一眼，似乎能感觉到远处又一个巨大黑影正朝着自己几人逼来。回过头来，一咬牙遁速又快了几分，说道：“还有一个半时辰，天命体内的感应便会消散，我们定要拖住这段时间，才有回转的余地。” 三人默不作声，又过一会儿，忽听绝无影声音一变，惊声道：“不好，那畜生速度变快了，我们快走！” 柳子风也是面色一变，只恨浑身真气不够充裕，却也是使出浑身力气，不要命般的往法宝中注入真气。远远看去，四道流光速度陡然加快，直直的向着黑暗笼罩的山中飞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禁地 苍茫北漠，几道惊雷划破夜空，轰隆隆的雷声震耳欲聋，不多时便是下起雨来。 火族烨凰站在“白练巨蟒”头顶，巨大宽阔的蟒身上站着十余名火族中人，明显察觉到烨凰怒火中烧，却是无一人敢说话。一根根粗壮巨树被蟒身扫过，速度俨然快到极致，沿着柳子风等人经过之处紧追不舍。 “真是该死，倒是忘了这墨凡曾去过寒天族，竟然认出了那人，险些坏了我的大事，此番回去定要让族长与金族交涉，这混蛋实在是太过无法无天……” 怒骂声从前方传来，几名火族人更是缄口不言，目光看向四周，生怕有什么遗漏之处，引得这位头儿不高兴。 随着“白练巨蟒”潜行，蟒头上一对灯笼大小般的眼睛红芒更盛，烨凰见状神色一振，朝身后几人招呼道：“打起精神来，那几人距我们已是不远，再有半个时辰，我们便能追上他们，切记不可掉以轻心，明白吗？” 身后几人恭声应是，尽管对这位刚刚被火族族长看重的斥候有些轻视，但也知事态轻重，都是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百里之外，算卜天命此时可是遭了大罪，本来渐渐褪去的滚烫之感此刻再度袭来，更何况随着“白练巨蟒”的追踪，灼热感觉犹如浪潮一般，忽高忽低，直把他折磨得死去活来，感觉整个身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柳子风一直关注着算卜天命，此时见他不再碎叨，飞在半空的轨迹忽上忽下，登时发现了异样，询问道：“天命，再坚持一个时辰，这异状便会消失，稳住心神，后面可是有要命的东西在追我们。” 算卜天命苦不堪言，只能冲着柳子风使劲点头，心中也是升起一阵悔意，暗骂自己太过粗心。 这会儿功夫，雷声过后，大雨倾盆而下，转眼间四人便是浑身湿透。绝无影一边控制蛊虫，一边说道：“这个方向是向着土族而去，一旦到了土族地界，火族之人也不敢轻举妄动，到时候我们就安全了。” 这般说着，下一刻绝无影脸色便是一白，紧盯着前方不远处一处峡谷，声音急促道：“不好，那孽畜速度太快，这样下去我们还没到土族地界便要被追上，我们先去那片峡谷，料想这孽畜速度再快，在峡谷中也要大打折扣。” 柳子风脸色一紧，知道此时已是生死攸关时刻，毫不犹豫的紧随绝无影向着峡谷飞去。 四人身后数十里之处，烨凰面露激动之色，似乎已是看到了柳子风几人行踪。然而，脚下“白练巨蟒”方向一偏，却是朝着右前方疾驰而去。 烨凰神色一怔，捏着下巴思索片刻，脸色阴晴不定，口中喃喃道：“这几人莫非是发现了我的追踪？果然有些不简单，不过在这北漠之地……嗯？那个方向该不会是……” 想到此处，烨凰神色又变得难看不少，索性坐下身来，一拍巨蟒头颅，催促道：“速度再快些！” 巨蟒嘶鸣一声，摇摆着巨大的身子，在山林中愈发无法无天的横冲直撞。饶是如此，烨凰脸色依旧不好，口中默念：“这几个不知深浅的外族人，想来对北漠了解不多，竟是向着那个禁地过去了……” 果然如不出绝无影所料，半个时辰过后，“白练巨蟒”停在一处峡谷外围。从外面看来，仿佛是一座高山被外力生生劈成两半，看起来极为狭窄，只露出一条幽幽的小路来。 烨凰从蟒蛇身上跳下，“白练巨蟒”顿时化作尺许大小，缠在他手臂上。望着前方黑黢黢的小路，烨凰面色凝重，犹豫片刻，终于脸色一狠，似下定了决心一般，冷声道：“我们进去！” 身后几个火族中人脚步未动，其中一个约莫四十左右的汉子顿了一下，迟疑道：“烨凰，那几个外族人进了这里，值得我们去冒险吗？要知道，这里可是族长叮嘱过的黑死之地，我们……” 烨凰脚步一顿，脸皮子抽了一下，心中更是恨死了墨凡。若不是被他耽搁了功夫，此时早已将柳子风几人拿下。只见他转过身子，冲着几人说道：“‘寒蚕天女’进了黑死禁地，你说我们要不要追进去？” 十余名火族族人迟疑片刻，咬了咬牙，看着烨凰快要消失的身影，终究还是快步跟了上去。 …… 北漠某处，木族领地。 一间朴素至极的小屋中，依旧有灯火闪亮。屋中陈设简单，仅有一张木床和一个蒲团，屋子一角处摆着一个两尺大小的花盆，盆中生着一株不知名的古怪植物，没有枝干，约莫有半尺多高，只在顶端生着两片绿油油的叶子。 此刻，木族祭司青罗正站在花盆跟前，一手抬起，丝丝灵力发出淡淡光晕，一点一点涌入那古怪植物中。 仔细看去，除了两枚绿油油的叶片，所有灵力都被植物粗壮的枝干吸收，这般景象持续片刻，直到两枚叶片中的一枚忽然落下，青罗祭司方才停下手中动作，小心翼翼的从花盆中拾起那片叶子。 将叶片贴在眉心，青罗祭司凝神感应，脸色阴晴不定。过了许久，原本绿油油的叶子仿佛历经深秋，色泽急速黯淡，转眼变成枯黄之色，再也没有半分生气。 青罗叹了口气，双目漆黑，佝偻的背影略带几分凄凉，转身走到蒲团近前，盘膝坐下。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人影闪过，正是木族族长。依旧是一身布衣，走到青罗祭司身前，疑惑问道：“大祭司，这个时辰唤我过来，可是有什么要紧之事？” 青罗祭司微微点头，声音沙哑道：“的确是有要事，‘寒蚕天女’归来，金族和火族已经开始行动了！” 木族族长闻言一惊，随后呼出口气，盘膝坐在青罗祭司面前，沉声道：“果然如此，前些日子便感觉金族和火族蠢蠢欲动，没想到是‘寒蚕天女’归来。这么一来，对我们倒算是一件好事？” 青罗摇头，淡淡说道：“情况不妙，‘寒蚕天女’道行尚浅，当初她已是将死之人，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死里逃生，能保住一命已是上神眷顾，道行哪里还能精进？方才我以古木之叶推衍一番，‘寒蚕天女’似被追杀到了某处禁地，生死未卜……” 木族族长一急，连忙问道：“怎会如此？难道她不知道木族一向是支持她的吗？” 青罗哼了一声，神色不便，徐徐说道：“当年惨剧发生之时，‘寒蚕天女’不过才五岁而已，身在寒天族中，又如何能知晓这些事情？况且说来，当年之事六族皆有参与，你如何能让这小女娃相信我们？” 木族族长一滞，登时没了脾气，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青罗见状，脸上忽的涌出丝许慈祥，继续说道：“‘寒蚕天女’是我看着长大，当年你父亲大错已铸，却也付出了性命的代价。事到如今，你身为木族族长，已是得到族中百姓信服，如何抉择，当然是由你做主。” 木族族长脸色再变，忽然向着青罗行了一礼，拜道：“祭司大人，此事如何定夺，当由您来做主。” 青罗微微一笑，摆手道：“青木你且起来，我如今年岁已高，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有意将族中琐事交付于你，你怎还这般推辞？夜半唤你前来，所为便是此事，你可明白？” 木族族长青木起身，望着青罗空洞的双目，以及苍老佝偻的身影，心中没来由的闪过一阵悲凉。 青罗似能察觉到他情绪变化，又是一笑，缓缓说道：“放心，坚持几年还是不成问题的。‘寒蚕天女’虽适逢险境，但无性命之忧，在她身旁也有奇异之人，可逢凶化吉。我们也该有所动作，明日你便派几个族中之人，以寻觅药草之名，秘密探查‘寒蚕天女’下落。切记，此事不可声张，水族相距甚远，土族至今态度不明，此事我们需从长计议。” 青木点了点头，目光看了青罗一眼，迟疑片刻，忽然问道：“祭司大人，如今六族族人已算半个人族，除却个别体内还有妖族气血，已与人族无异……那位‘寒蚕天女’，当真是完整的妖族不成？” 青罗面色一变，连身子都颤抖了一下，沉默许久才轻声说道：“若是没有当年之事，‘寒蚕天女’便是下一个上神！” 青木点了点头，虽然青罗没有直接回到他的问题，但这两句话中意思却是分外明显。想到此处，心中不由对素未谋面的“寒蚕天女”生出几分钦佩，由衷道：“果然是天纵之资，难怪会令得六族如此疯狂！” 青罗神色恢复正常，闻言笑道：“青木，天资不过是上神眷顾之物，但坚毅之心才是修行根本。在这世间，无论是上神也好，凡人也罢，永不熄灭的心火才是难能可贵之物。你过去的诸般努力，上神全部看在眼中，他日必将与你回报。” 青木神色一正，轻声说道：“是啊，上神永远都是眷顾努力之人的……” 第一百五十章 黑死之地 雷声不止，大雨倾盆。 群山绵延，其中一座光秃秃的山峰，远处看去仿佛是裂开一道口子，露出中间一道不宽不窄的细缝。整个峡谷至此戛然而止，似乎除了这道不知通向何处的细小山缝，只能翻山越岭才能过去。 从外面看去，整座山峰似乎有些与众不同，起初山脚下的土石还是正常的土黄色，然而随着向上延伸，土石色泽却变得晦暗无光，向着灰黑色的趋势发展。而这山峰峰顶，裂口之处两侧的岩石已是黝黑发亮，其中更带着几分莫名吸力，仿佛将两侧的光线都吞噬了一般。 这便是北漠之中的禁地之一，六族百姓称之为黑死之地。据传说，曾经上神统一了北漠之地，为六族兴盛奠定根基，上神便成了北漠诸族奉香膜拜的先祖，及至上神大限之时，却被坐骑反叛，心痛之下将之斩杀，铸就了六族族器。 迄今为止，六族族器依旧是北漠六族族中至强之物，尚无一样后世之器能与之相提并论，也造就了上神之无上威名。 黑死之地，据传乃是上神囚禁其坐骑魂魄之地，尽管在晚年遭受背叛，但身怀悲天悯人之心，将之打碎魂魄上神又于心不忍，故而上神便寻了一片奇地设下大阵，令坐骑魂魄在内偿还业果。须知，这坐骑伴随上神多年，早已有了道行境界，比起传说中的圣兽都差不了多少。然而，直至上神仙逝之后，这片土地却发生了不知名的异变。 随着一代又一代六族族人繁衍，也有不少族人曾进入黑死之地，但最终无一生还。自那之后，黑死之地显然成了六族族人口中的禁地，人人谈之色变，不敢再贸然前往，生怕一不小心误入其中，白白丢了性命。 更何况，黑死之地仿若介于阴阳之间，方位不定，亦有不少高人慕名而来，其中多是凶名，而欲要一探究竟。然而，这些人往往寻觅许久，却无法进入这恐怖禁地，当真古怪的紧。 此刻，山隙之间，柳子风四人正小心翼翼的走着，随着愈发深入，感觉空中雨势渐渐小了下来。在这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小路上，绝无影和算卜天命在前，柳子风和宋惜彤在后，天色漆黑，四人并未注意到两侧山石已是由黄转黑，四周声音微不可查，连温度似乎都下降了几分，有些阴冷。 凄凄夜色，一丝风都没有，只听见几人脚步踩过杂草的娑娑声。柳子风不时朝后望去，总觉这地方有几分奇怪。然而，入眼却是一片漆黑，莫说其他，就连两侧山壁都看不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四人心中忽然生出几分紧张，并非是因为烨凰追击，反而有种无形的压抑之感。算卜天命看起来已经好上不少，平素习惯抱怨的他，此时却沉默异常。最后还是柳子风咳嗽一声，但发声之后他却发现，喉咙竟是干涩生疼，镇定心神后说道：“无影，那人追来了吗？”. 周围静的可怕，柳子风仰头看天，也是黑蒙蒙的，也不知是不是上方岩石突兀陡峭，连一滴雨水都没有落下来。 “我们在进这条小路的时候，那人便已经追到峡谷之外了，只是过了这么久，也没听到什么动静。天命，你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绝无影也觉十分奇怪，按理说烨凰道行与几人相当，又有那孽畜“白练巨蟒”相助，速度定然要比他们快上许多。只是，如今一个时辰就要过去了，却依然没有看到这些火族之人的身影。 自从进入这山间小道之后，算卜天命便出奇的沉默下来。此刻，忽听到绝无影问话，他这才慢吞吞的转过身来，一双眼眸泛起诡异的银色，其中还夹杂着丝丝血红，出声道：“我也不知道，身体里的能量太多，不过倒是没有那种滚烫的感觉了……” 柳子风骤然对上算卜天命的目光，顿时被吓了一跳。算卜天命这番话说出，接着整个人忽的晃了一晃，沉声说道：“不行，我必须想办法消化这些能量，否则过会儿真气爆满，失去神智，麻烦可就大了！” 此话一出，柳子风顿觉事态严重，绝无影显然发现了算卜天命脸色不对，忙说道：“确实如此，我们还是快些赶路，这山间古道有些奇怪，说不定有什么危险……” 四人顷刻间便拿定了主意，算卜天命此时伏在小白背上，朝着前方疾驰而去。约莫过了半个时辰，眼看算卜天命浑身真气欲发，脸皮子都泛起了青，几人终于穿过了这条山道。 出了山路，四周仍是一片漆黑。柳子风左右看去，愈发觉得此地古怪。想了一想，稍稍提起一丝真气凝在掌中，茫茫黑暗中终于出现了一丝光亮。 算卜天命却是不管其他，登时盘膝开始打坐。手臂一抖，几样东西分散开来，瞬间凝成一座小型法阵，将四人围在其中，看样子是一个隐蔽阵法。而后，只见他神色一松，周身顿时被磅礴真气覆盖，如翡翠般墨绿色的真气汹涌而出，这俨然是《九霞玄经》玉霞境的道行，只是真气的颜**泽，却让柳子风大吃一惊。 “天命莫非已经修到玉霞境后期了？” 墨绿色真气充斥每一个角落，柳子风三人被推的退后几步，连宋惜彤都露出几分意外神色，目光一直落在算卜天命身上。绝无影也是第一次见到算卜天命修炼，奇怪道：“这小子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道行竟然如此之高？” 宋惜彤盯着真气源头看了几眼，末了微微摇头道：“不是，这是因为体内能量太多，已经发生了变化，待他将这些真气炼化吸收后，就会变成原来的模样了。” 果然，色泽浓郁如翡翠般的真气，在算卜天命潜心炼化之下，颜色渐渐变的浅淡起来。不多时，随着最后一丝真气缓缓融入算卜天命体内，只见他此刻气息绵长，面色红润，显然道行又有了精进。 见他终于是将“凤翅稚鸡”中的能量炼化，柳子风顿时大大松了口气，毕竟被人时刻追踪定位的感觉并不好受。不多时，算卜天命从修炼中醒来，睁开眼睛时，正好迎上三人看来的目光，顿时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挠头道：“抱歉，都怪我不小心，才害得大家落入险境。” 绝无影不置可否，却没有多说什么。柳子风并非计较之人，此时则是由衷为他高兴，说道：“此事并不完全怪你，就算你不吃那东西，这些异族人也不会放过我们。不过，常言道‘富贵险中求’，这次我们也不算没有收获。” 算卜天命点了点头，这下起身站在一边，把刚刚布置的阵法撤掉，借着柳子风真气发出的微光打量周围片刻，惊讶道：“这是什么地方？” 在他四顾看去的功夫，柳子风几人同样打量起周围来。只见这似乎是一个密闭的狭窄空间，周围赫然是暗黑色的石壁，表面光滑平整，甚至能微微看到自己的影子。 柳子风心中一动，下意识的再度运转真气。这下，手中的光团突然变得骤亮，刹那间四周变得通透无比。 蓝色光团漂浮在众人头顶，如瀑般的光华倾泻而下，四人抬眼看去，顿时大吃一惊。只见身前以及左右两侧全是黑色晶石筑成的墙壁，光洁平整，倒映着自己的影子。朝身后看去，柳子风豁然面色一变，只见那道狭窄山路竟然在缓缓收缩，最终合为一体。 在他的目光中，山路仿佛从来没有出现，一层肉眼可见的黑色晶面陡然自下方冒出，迅速无比的覆盖在前壁之上。 整个空间完全封死，四周突然涌出的诡异黑色晶石，映着四人脸色异常难看，心中也是多了几分慌乱。宋惜彤眸光平静的看着自己的影子，忽然周身真气一凝，右手抬臂凝结出一柄明晃晃的蓝色冰刀，“嗤”的一声朝着黑色晶面划去。 然而，除了一阵刺耳的声音传来，柳子风顿时转身看去。只见那黑色晶面依旧光滑平整，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 宋惜彤显然对这一击破有信心，此时却木然转头，看着柳子风呆呆说道：“划不开。” 柳子风一阵汗然，却不知如何安慰她。目光一转，又看到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个人蹲在地上，神色古怪的说着什么。 低头看去，也不知是不是柳子风的错觉，地面上似有黑光一闪，转瞬便消失不见。入眼处，地面则是由一整块灰黑色的巨石构成，质地坚硬，看起来稀疏平常。而在这巨石表面，一条条黑墨勾勒出的奇异纹路，中央呈圆形，外围则是五个不规则符号均匀分布。在这圆形中央，隐约可见一尊黑漆漆的人影，似盘膝打坐，又似静心冥想。 柳子风看着奇怪，也蹲下身来在算卜天命和绝无影身边。刚伸出手，就听算卜天命阻道：“不要碰这黑色晶石，这个圆形的古怪图案，有些像是异族族中常常用到的祭坛！” 第一百五十一章 符文 柳子风胳膊一顿，连忙收手回来，一听算卜天命所说，又仔细打量着脚下图案，心中不觉信了几分。 蓝光荡漾，好在维持这真气光团所需真气不多，柳子风伸手一招，那团蓝色的光球像是鬼火一般轻飘而下，落在距离地面半尺高处。 凝神看去，这古怪图案周围的五个符号，形状各异，字迹古老，显然是不知多少年前的文字。柳子风一个也不认识，只好看向正皱眉思索的算卜天命，希望他能从中得些线索出来。 余下两人，宋惜彤和绝无影也是无可奈何，索性待在一旁安静不语，轻轻的观察着这空间内的墙壁，看有没有什么奇怪之处。 不过事实注定要他们失望了，两人观察许久，却发现这空间整体似完全被那黑色晶石封死，连一丝缝隙都没有留下。眼前除了地面上这个算卜天命口中所谓的“祭坛”，再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 柳子风瞪着“祭坛”中央的黑影，总觉有几分熟悉，但仔细一想又想不出这熟悉感从何而来。 算卜天命全神贯注的盯着那五个字符，身边是从包袱里取出的几本古老书册。一边比对着书册中的内容，一边观察那五个字符，只见他眉头紧紧皱成一个“川”字，脸上表情满是迷惑。 就这样过了半个时辰，算卜天命绞尽脑汁之下，仍是不得这五个字的要领，目中已是带有血丝。柳子风见他盯了许久，整个人都像是石化了一般，便走过去一拍他的肩膀，道：“天命，你也歇会儿吧，这东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一时半会怕是解不开了。” 说着，柳子风便要搀起他来。浮在半空的光球没了限制，顿时向着地面落下，刚巧一下子撞在“祭坛”上的五个字符中的一个上面。 只听“嗤”的一声，光球顿时被字符吞噬，整个空间登时陷入一片黑暗。然而还没等柳子风说话，忽然有一丝亮光自地面升起，随后缓缓漂浮在几人眼前，最后停在柳子风的身前。 蓝色微光中，四双眼睛齐齐看去，只见这蓝光是一个古怪的符号，波光闪烁，在柳子风面前像是一个顽皮的精灵，蹦蹦跳跳，不断的催促着什么。 柳子风表情一愣，不知这东西是什么，但却有几分莫名的亲切感，下意识的伸出右手。蓝色字符跳动了一下，旋即“咻”的一下钻入柳子风的手掌消失不见。 其他三人一呆，算卜天命也是惊讶不已，回神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子风，莫不是这诡异之地与你有些关系？” 蓝色字符进入柳子风的手掌，略微感应片刻，发现这小东西只是附在他手心当中。心中一动，他微微运转真气，顿时手掌处一丝冰冰凉凉的感觉传来。摊开手掌看去，蓝色字符重新出现，像是一个印记一般。 听到算卜天命说话，柳子风摇头，运转真气又凝成一个光团。亮光再起，几人看向脚下，只见原本出现在圆形图案之外的五个符文中，果然有一个已经消失。 有了这番变化，四人表情才略微好看了些。算卜天命重新看向祭坛，而后缓缓说道：“这五个字符分别是金木水火土的古字，方才我便在琢磨如何开启，现在看来倒是我想多了，或许只要注入灵气，就能打开这祭坛封印。” 说完，他看向柳子风，又道：“子风，刚才你已经唤醒一个符文，再催动真气注入其他四个试试看！” 柳子风轻轻点头，运转心法过后，四道真气分离而出，直接向着余下的四道符文涌去。 然而，这次却没有再发生那般景象，真气覆盖着地面上的符文，飘忽游动，但丝毫没有引起这几道符文的兴趣。尝试过后，柳子风停下手中动作，表情无奈。 算卜天命脸色也难看起来，刚欲说话，忽然表情一整，似抓住了什么想法。转过身子，登时运起一道青色真气，直冲着其中一道符文打了过去。 “嗤”的一声，青色光芒一如之前一样顿时被吞噬，旋即一道绿色微光亮起，缓缓停在算卜天命身前。后者见状连忙伸手，字符化为一道流光钻了进去。 “一人只能对着其中一道符文灌注真气，这多半就是这祭坛的要求了。惜彤师姐，无影，你们两个也来试一试。” 算卜天命向着两人看去，似乎发现了祭坛的秘密。 果然不出所料。绝无影和宋惜彤依言尝试之后，两道符文同样由祭坛中飞出，一下子落在两人掌心。 算卜天命登时有些兴奋，然而柳子风却面露为难，眼睛直直的盯着祭坛中最后一个符文，问道：“这个该怎么办？” 祭坛原本有着五个古老符文，被四人唤醒四枚，余下一枚符文安静的躺在地上，诡异的笔画更像是在嘲讽四人一般。 “这……” 顿时，四人都犯了难。柳子风看着小白和黑炎，让两兽也去尝试一下，结果却是毫无反应。一时间，几人默然不语，不知该如何是好。 正当柳子风等人一筹莫展之际，四面墙壁上的黑色晶石忽然开始融化。几人一惊，目中皆露出几分警惕神色，只见黑色晶面融化而下，变成一滩黑色又有些透明的液体，缓缓顺着地面蔓延开来。 场面有些恶心，四人看着黑色液体流出，随后竟是向着祭坛上最后一个字符的方向过去。没过多久，随着熟悉的“嗤”的一声，在柳子风四人震惊的目光中，最后一枚符文陡然亮起，仿若感知到了真气一般，顿时从祭坛法阵飞出，一下子没入黑色液体中消失了。 在四人目瞪口呆之下，这滩黑色透明的液体似乎是过来帮忙一样，卷着祭坛上最后一枚符文，又是缓缓缩了回去。不过却是没有再变成黑色晶面，而是在墙壁一角凝成一团。 地面上，祭坛中央处的黑色虚影一颤，此刻周围的五道符文已经完全消失，各自飞入柳子风四人以及那黑乎乎的液体中。刹那间，那些黑墨色描绘的粗浅线条如同活过来一样，一时间只见黑蛇狂舞，幽光阵阵，说不出的奇特古怪。 地面祭坛发生这等变化，自然吸引了柳子风几人的目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疑神色。算卜天命比其他三人略懂一些，此时却同样有些紧张，背心处满是汗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祭坛变化，出声道：“当心一点，我们刚才催动真气，很可能将祭坛的封印开启了。这祭坛图案古怪，气息古老，也不知道下面有什么东西在等着我们……” 众人皆明白此刻处境，心中早就打起警惕，尤其是还有一滩恶心粘稠的液体在一旁，令得宋惜彤眉头紧皱，看样子很是不喜。 绝无影一向胆小谨慎，尤其对鬼怪之类更是惧怕的紧。此时，听着耳边传来的“呜呜”声，其中伴随着忽明忽暗的亮光，整个人不由汗毛直竖，轻声道：“这这这……这地方太太太……太奇怪了，我们还是离开吧？” 算卜天命一听他的声音，不知为何就气不打一处来，没好气的回道：“离开？怎么离开？要不是被困在这个鬼地方，你以为我会碰这个祭坛的嘛？” 绝无影看了看头顶，忽然“嗖”的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黑影向上空飞去。然而，在他身子飞起的一瞬间，那团缩在角落里的黑色液体却是更快，顷刻间顺着岩壁蔓延而上，比绝无影的速度还要快上几分。 “咣！”“嘶……”“哎呦……” 下一刻，一连串的响声顿时响起，其中夹杂着绝无影的痛呼。上当岩壁被黑色液体封住，瞬间凝结成硬邦邦的黑色晶面。绝无影速度极快，显然没有料到黑色液体速度更快，反应过来时已经一头撞了上去。 他修习的是蛊虫之术，在飞起的一瞬间便唤出许多甲虫，但仍不能与这黑色液体媲美。吃通之下，他身子朝下落去，眼看就要砸到地面上来，柳子风强忍着笑连忙伸手去接。 这时，黑色液体发觉绝无影朝下坠去，形状猛的一变又变成液体模样，“倏”的一下漂浮在他身后，接住他下坠的身子，缓缓从半空中落下。之后，这东西又是一缩，继续缩回角落之中。 绝无影捂着脑袋，感觉一阵头晕目眩，险些背过气去。反应过来，忽然觉得身上滑溜溜的有种说不出恶心，脸色一白，轻呼道：“好险，刚才是什么东西接住了我？” 柳子风三人表情异样，齐齐看向角落里的黑色液体，算卜天命伸手一指，幸灾乐祸道：“是它……” 角落中，黑色液体怪物仿佛发现四人看它，竟是凝出两节手臂模样的东西轻轻挥动，看起来十分滑稽。要说四人中，绝无影修习蛊虫之术，倒是对这黑色液体怪物反感不多，不过现在被弄了一身黏糊糊的东西，脸色同样有些难看。 不过，接下来绝无影忽然一愣，仔细感应片刻后猛的一惊，失声道：“不对，我的蛊虫呢？” 黑色液体仿佛听的懂他的话语，顿时从体内挤出一堆甲壳，果然是绝无影的黑色甲虫。不过令他心惊的是，这些蛊虫模样干瘪，甲壳颜色灰暗，看起来像是被吸干了精华，根本活不成了。 第一百五十二章 云海 几个时辰过去，远方天际渐渐变得明朗，浓厚昏黑的乌云碎成一块块，露出一丝曙光，下了一夜的大雨终于停了。 新的一天到来，峡谷所在的山峰峰顶，烨凰一个人站在巨石上，脚下便是那道狭长的山间小道。这一夜他带着手下几名火族族人，几乎将整个山头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有发现柳子风几人的踪迹。 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气息，望着山顶处的漆黑巨石，烨凰神色难看，却又不敢靠的太近。 在他身后，几名火族族人站成一排，默默看着烨凰的背影，脸色疲惫。这一夜，几乎翻遍了整个角落，除了靠近山顶处的黑色巨石，方圆十里已是再无任何隐蔽之处。 白练巨蟒此时变成普通小蛇一般大小，盘绕在一截又粗又长的岩石上，一双小眼睛贼溜溜的打量着不远处的诡异黑石，“嘶嘶”的吐着信子，满是忌惮之意。 不多时，只听“嗖嗖”两道破风声传来，最后两个火族族人归来，与那几人站在一起。烨凰头也不回，只声音阴沉道：“怎么样，有没有发现那几人的踪迹？” 两人垂头丧气，齐声说道没有，烨凰心中早已料到是这个结果，也没对这两人抱有多大期望。转头看着下方山壁，心头涌出一抹不甘，一手攥拳蓦然朝着地面捶去。 “砰”的一声，碎石飞溅，过了许久，烨凰才转过身来，咬牙切齿道：“我们走，那些人也许进入了黑死之地，我们先回族中禀明情况，再做打算。” 心有不甘，但此刻他却毫无办法，毕竟黑死之地是北漠各族凶名赫赫的绝地，入者十死无生，其中不乏他们火族中有名的前辈。尽管各族一直尚未放弃这块与上神秘密有关的地方，但随着一代又一代进入的族人杳无音信，令得诸族元气大伤，不得不暂且搁下这个念头。 再者说来，黑死之地向来玄奇神秘，想要进入也要有过人的运气，机缘巧合之下才能探知入口，如此下来各族对这凶地兴趣大减。近些年来，北漠六族动荡不断，继“寒蚕天女”一事过后，各种矛盾冲突不时发生，非但与九州几大宗门关系僵化，彼此之间也再无上神统治时期的那般信任，勾心斗角，意图将自家族群发扬光大。 这其中，最为遭殃的还是除六族之外的北漠各个小族。平日里，他们选择依附六族，靠着与六族互通有无得以繁衍生息，并得到大族庇护，传承得以延续。如今，六族各自独立，这些小族同样要作出抉择，只能选择其中一方依附，生存状况大大不如往日。而且值得一提的事，每每到了关系紧张矛盾激化的时候，这些小族便往往被推到最前，作为大族矛盾缓和的牺牲品。 现如今，六族之中，寒天族实力强劲，曾为六族核心，下属小族最多。在与火族和金族联合之后，势力更大。其次，依附木族之类也不在少数，木族族人少有奸诈阴狠之辈，口碑一向极好。只不过，当今格局之下，并未与寒天族达成共识的水、木、土三族形势堪忧，自是无暇顾及这些小族了。 虽然北漠以六族最为势大，但这些小族同样有传承久远之类，更有些默默无闻的小族，少与其他势力来往，古老神秘。 在之前柳子风等人进入的峡谷西北不远，距离土族尚有百里之余的一处山谷，远远看去白茫茫的一片，积聚着终年不散的白色雾气。尽管此刻是清晨时分，阳光自天际倾斜而下，照在这团茫茫雾气之上，却诡异的被吸收的干干净净。从这团雾气的正上方看去，便能看到白茫茫的雾气宛如一个巨大漏斗，由外至内是规整无比的环形。更显奇特的是，雾气圆环竟是在徐徐转动，从来不曾停下。 这片雾气，北漠中人称之为“云海古地”。“云海古地”同样是北漠一处奇地，虽然不曾听说有什么危险，但却会在其中迷失方向。无论道行境界多么高深，一旦进入“云海古地”之中，浑身真气如被封印，发挥不出平时半分的实力来，所能依靠的便是双眼身体。若是迷失其中，倒也不用担心会饿死，少则一日多则三日，雾气便会轻轻的将闯入之人推出，仿佛有了灵智一般。 据传，六族曾对这雾气颇有兴趣，若是能将之移来守护族地，定然能省却许多后顾之忧。然而，任凭六族想尽办法，也未能将之借来丝毫，更不知触怒了雾气内的何等存在，被生生震退百里，从此再无一人敢打这些雾气的主意。 雾气漩涡中央，被异族成为云海古地深处。此刻，这里却是有着一片屋舍，看上去约有三四十间左右，全都是以青绿色的巨石搭建。更令人感到奇怪的是，现在这片石屋之间，仰头便能看到明晃晃的阳光照射下来，仿佛外围的雾气根本不存在一般。 云海之中，竟有如此奇地，但见这片异族村落宛如与世隔绝，村中孩童嬉戏，村民各自忙碌，生活简单淳朴，与九州百姓无异。 靠北一户青石屋子前方，一块石板横在门不远，此时正有个约摸三四十岁的汉子懒懒坐着休息。一手扶着烟杆，一手抬至眉间仰头张望，末了突出几口旱烟来。 过了一会儿，只见一道人影顺着大汉遥望的方向走来，很快便来到大汉身前。眼前是一个短发青年，神色冷峻，身着一件不知名的黑色野兽毛皮，腰间挎着一把异族人常用的弯刀，颇有异域茹毛饮血的狂野气息。 汉子打量了青年一眼，丝毫不管青年神色表情，砸吧着嘴说道：“不错啊，阴罗，这段日子又有收获了吧？说来给我听听，这日子实在是太烦闷了！” 被称作阴罗的青年，闻言不置可否，轻轻“嗯”了一声，神色稍缓。在村子里，兴许也只有面前的汉子能与阴罗这般说话，其他人绝难从面前青年口中问出半个字来。十几年前，阴罗重伤濒死，昏迷在云海古地外围，幸得被大汉发现救回，便留在了这云海古地。 云海古地中，自久远之前便生存着一个名为洛水的小族，族中膜拜一尊名为“洛水圣女”的古神，更有传言说如今北漠六族景仰的上神，便是“洛水圣女”的后代。洛水族人丁稀少，族人遵循圣女遗训世代不出，仅在云海古地中繁衍生息。 千年以来，只有当初上神曾进入到洛水族中，阴罗是第二个得此殊荣之人。云海古地的迷雾，与道行境界无关，唯有心思通透之人方能通过。此刻，大汉望着站在身前的青年，目中睿智之色一闪，摇头道：“阴罗，你心中执念太深，这样下去可不好。这些年来你虽然勤奋努力，却始终不得秘法要领，其中缘由你可明白？” 阴罗神色并无多少变化，大汉这番话语想来不是第一次对他说了。眸中狠色一闪，阴罗开口道：“身为天女侍部，自当为天女阁下十死无生！” 大汉闻言无语，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旱烟，看着眼前这个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副脸的家伙，语气无奈道：“你这家伙，真是的死脑子！” 阴罗沉默，嘴角微动，又道：“不过，还是要多谢蝠暗前辈的救命之恩。” “咳咳咳咳咳咳……” 蝠暗闻言顿时咳嗽不停，好半天才喘过口气，怒道：“你小子来了族中这么久，每次就只会跟我说这么一句话？” 说完，蝠暗身子一跃，从石板上跳下，自顾自说道：“你一直都待在族中那里，你心中的事情我也能够知晓。这次喊你过来，是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也不知道对你究竟是好事还是祸患……罢了，你终究还是你自己，此事如果能助你消除执念，那就两全其美了。” 阴罗一愣，没来由的心头一跳，开口道：“什么事？” 蝠暗愣了一下，旋即狐疑的看了他一眼，目光古怪，道：“嗯？你小子说什么？” 若是以往，阴罗从来都是一言不发，静静等着蝠暗一人说完整件事情。然而，方才心中一乱，感觉似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一般，令得阴罗竟然破天荒的开口问了一句。 蝠暗见他毫无反应，并无多少意外，自己背过身子，声音缓缓传来：“黑死之地你是知晓的吧？这一次在封魂山下，有四个年轻人从那里进入了黑死之地，都是些有趣的人。其中一个，便是你以为已经死去的‘寒蚕天女’……” 再往后的声音，阴罗已经听不到了。 此刻，从始至终冷如冰山的青年，身子竟在微微颤抖，目中充满震惊和惊喜，嘴唇都在哆嗦着，结结巴巴问道：“蝠……蝙暗前辈，你……你你刚才说什么？” 蝠暗转过头来，看着阴罗一副震惊的模样，神色颇有几分认真，道：“没错，‘寒蚕天女’还活着，如今进入咯黑死之地，你要怎么办？” “身为天女侍部，自当为天女阁下十死无生！”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绝魇 “嗡嗡嗡”一阵轻响，声音像是从四周山壁中传来，不停响动。地面祭坛墨黑色的纹路此时骤然亮起，又听到“咔吧咔吧”几声，仿佛有沉重的机关被破开，足足过了一刻钟的功夫方才停止。 柳子风四人此刻无心去管那团黑色液体的古怪，至少这东西短时间里不会伤人，仅仅会阻人离去而已。 看到祭坛似被激活，四人登时下意识的后退几步。定睛看去，只见原本杂乱无章的纹路，竟是如同琴弦一般被拉直，呈现出一个方形格子的图案出来。在格子中央，原本是一团黑色人形虚影，不知何时却变成了一尊异兽，仿若正在挣扎。 在几人眼中，这尊异兽虚影徐徐化成一团黑气，竟然从祭坛中飘飞出来。柳子风脸色一变，登时握紧了右臂上的法宝。与此同时，离魂刺似乎感觉到了他的心意，骤然传出一丝波动，暗暗回应着他。 一股凉意从右臂传来，柳子风脑中一凉，神色稍安。再看那些飘出来的黑气，已然在祭坛上方凝成巨大一团，而后蓦然间变化起来。先是一足，然后又出现一根长尾，紧接着是黑色深浅不一状若斑斓的身子，背生双翅，最后凝结出的则是头颅。 黑色异兽身子约有成人大小，生的是一尊虎头模样的脑袋，头有两角，双目燃着两团蓝色火焰。最为奇特的是，在这异兽两角下方，双目以上半寸位置，有着五个黯淡无光的黑色斑点。 近处看去，这异兽生的也算威武雄壮，但不知为何却给人一种空虚乏力之感。算卜天命目光一凝，目光落在异兽眉心中的五个黑色斑点上，神色一动，转头看了绝无影一眼，低声问道：“无影，这大家伙是什么来头？” 见绝无影闻言摇头，算卜天命一愣，忽听柳子风身旁的宋惜彤出声道：“这是当初被上神亲手斩杀的坐骑——绝魇！” 柳子风显然没听过这个名字，打量着眼前异兽，偏头问道：“绝魇？那是什么凶兽，很厉害吗？” 宋惜彤神色稍显凝重，点头道：“上神能统一北漠，绝魇功不可没。绝魇是上古异兽，是天生地养的灵兽，世间也只有这一个，从未听说会有两头绝魇同时存世。绝魇具有五行相通的力量，本体却是超脱了五行阴阳，不死不灭，上神正是领悟了这种力量，才修习到至高无上的境界，统一六族。绝魇头顶的五个黑点，应该是方才落入我们手中的五行符文，所以才会看起来如此虚弱。” 看着绝魇，尤其是眉心中的五个黑点，柳子风顿时恍然。这时，只见绝魇目中忽然大亮，蓝色火焰腾的跳动起来，双翅一展，就要向着几人冲来。算卜天命站在最前，宋惜彤的声音自然清晰传入耳中，面对这失了五行之力的绝魇虽然不慌，但依旧神色一紧，右手抓起法宝“翼龙混元伞”，口中默念法诀。 “嗤”的一声，“翼龙混元伞”蓦然张开，伞面上的金色纹路登时亮起，化作一道金色屏障将众人护在其中。 绝魇虚影冲来的身影一顿，似乎对“翼龙混元伞”的金光十分忌惮，脑袋一转，竟是向着墙角处的黑色液体扑去。 这般模样，柳子风心中一想便明白过来，这孽畜多半是要夺回五行符文，而后从这个囚笼模样的祭坛逃脱。想到这里，他扭头看去，只见绝魇眨眼间便临近到黑色液体身边，大口一张就要咬下。 四人哑然，果然就看到黑色液体模样一变，瞬间变成一个刺猬状的圆球，一根根黑色尖刺闪着亮光，被绝魇一口咬下。 黑色晶面的硬度，绝无影显然是尝试过的，此时看着绝魇一口咬在硬度堪比晶面的黑色尖刺上，不由吞了吞口水。 绝魇不管不顾，大口一张便咬了下去，顿时数十根尖刺从它口鼻眼中冒出，硕大头颅“砰”的一声化成一团黑气，顷刻间又凝聚出来，颇有几分不死不灭的意味。 在黑色液体古怪的手段下吃了亏，绝魇目中凶光一闪，身子猛地后退几步，张口瞄准前方又是吐出一团黑火来。刹那间，黑色液体便被黑火包围，原本坚硬的躯体如冰晶一般竟然开始慢慢融化，同时传出嘈杂的“唧唧唧”的声音。 绝无影神色一愣，古怪的叫声传入耳中，他顿时目光一紧，死死盯着已经融化的黑色液体，目中露出几分疑惑。片刻后，绝无影忽的轻呼一声道：“天命，这是黑灵蚁后！你快帮它一把，不能让它死掉！” 听到绝无影的大呼小叫，算卜天命也没工夫考虑，金色光罩陡然扩大一圈，把黑色液体同样裹在其中。被绝无影称为“黑灵蚁后”的黑色液体，在进入光罩中时，表面的黑色火焰刚被金光碰到就熄灭了大半，变成一团黑气飘了回去。 黑色的黏糊糊的液体发现几人救了它，也向着柳子风这边靠近几步，看来刚才的黑火让它受伤不清，原本一大团的本体减去了约有一半。绝魇虚影身子一转，两团蓝色火焰对准金色护罩频频闪动，充满了忌惮犹豫。 趁这片刻功夫，算卜天命扭头问道：“无影，你刚才说什么？‘黑灵蚁后’又是什么东西？” 绝无影从刚才开始目光便一直落在黑色液体之上，闻言解释道：“‘黑灵蚁后’也是一种蛊虫，数目很少，只有在阴死之气浓郁的地方才有可能存在，能够吞噬阴气和死气壮大自己，表皮坚硬，乃是上三等的蛊虫之一。” 一听这东西竟是蛊虫，柳子风转头看去，细看之下果然能看到其中究竟。一只只黑色蚂蚁紧密贴合在一起，除了头顶生着两根弯小触角，浑身上下都是光溜溜的黑色，六条小腿蜷在一起，与另一只蚂蚁紧紧抱合，看上去宛如一体。 解释过后，绝无影蓦然涌出几分兴奋，接着说道：“这么一大群‘黑灵蚁后’，也不知道在这鬼地方呆了多久，竟繁衍了如此之多，若是能把它们作为蛊虫修习蛊术，那我们定然能脱离此地……” 柳子风摆摆手，截道：“先不说‘黑灵蚁后’本就难缠，眼前还有这个大家伙，不解决掉这个麻烦，就算蚁后愿意跟你，我们也没法脱身的。” 这边说着，那边绝魇已是不耐烦了，瞳孔中蓝色火焰疯狂跳动，似是发怒一般，身子一扭，粗壮的尾巴便向着护罩抽来。 “嘭”的一声，劲风呼啸，只见一条如黑色锁链般的影子袭来，重重击在护罩表面，发出一声巨响。算卜天命脸色一变，听着身前“翼龙混元伞”咯吱咯吱轻响，不由得脸色一白，吐出几个字来：“这家伙的力道，好强！” 黑色长尾一甩即收，上面沾上了“翼龙混元伞”的点点金光，登时将长尾灼去不少。然而，那些黑气仅仅消散片刻，便再度凝聚到绝魇的长尾上，根本没有受到半分影响。 紧接着，绝魇头颅一抬，口中发出一声轻啸，颇有几分示威的意思，而后继续甩动尾巴，接连不断的攻击过来。 顿时，狭小的空间中“嘭嘭”的声音连成一片，震得人耳膜生疼。黑色长尾舞出漫天虚影，像一张黑色大网将护罩拢在其中。尽管算卜天命拼命催动浑身真气，但每当“嘭”的一声传来，他的脸色便是一白，连结印的手臂都在颤抖。 柳子风三人看着算卜天命独自一人抗衡那绝魇，形势急转而下，前者不由急道：“惜彤，这怪物有什么弱点吗？” 宋惜彤沉吟片刻，摇头道：“绝魇本体的法力都在五行符文之中，之前这尊异兽是被封印在祭坛下，我们取走了五行符文，便放出了它。现在它尽管没有五行法力，但躯体却不知是由什么东西组成，根本无法伤害到它。” “五行符文……五行符文……” 柳子风口中默念几次，愈发觉得摆脱眼前困境的方法便在这五行符文之上。想了半天，目光又落到绝魇身下的祭坛上，忽然看到那些规整的墨黑线条，又见黑灵蚁后缩在护罩边缘，一个闪光的印记出现在表面。心中一动，道：“天命，惜彤，无影，用印着符文的那只手扣在祭坛上，按照原来的位置，试试能不能把这个家伙困住！” 算卜天命脸色愈来愈差，闻言没有丝毫犹豫道：“那就试试看！我这里坚持不了多久了，趁现在‘翼龙护罩’还没有被打破，我们快去！” 三人同时点头，只见一道黑影蓦然袭来之际，柳子风几人登时一蹿，带着护罩向前冲去，瞬间便落到祭坛上。绝魇一击落空，回头看到四人正在祭坛上方，模样更怒，咆哮一声便疯了一般向着柳子风冲来。 说时迟那时快，几人神色一白，连忙伸出手掌扣在祭坛上，就连黑灵蚁后都不例外。在绝魇身躯已然快要碰到柳子风的时候，祭坛忽然“嗡”的一声再度亮起，突变陡生！ 五根灰蒙蒙的柱子拔地而起，瞬间将冲撞而来的绝魇困在其中，丝丝紫色电光在柱子上游走，很快便蔓延到灰柱中央。 “噼里啪啦”一阵乱响，夹杂着绝魇声声痛呼怒吼，只见它庞大的身躯被电光击成道道黑气，转瞬又凝结出来。然而紫色电光仿若无穷无尽，不断将绝魇的身子搅得粉碎。 没过多久，绝魇巨大的身躯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团浓稠如墨的黑色球体。此刻，任由那紫色电光袭来，黑球巍然不动。又过片刻，紫色电光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五根灰色柱子将黑球困在其中，犹如一座坚不可摧的囚牢一般。 第一百五十四章 黑魂 九州北部地域，这里大多是横亘绵延的山脉，若是说道西部的落霞山脉绵延不止的话，那北部则是落霞山脉的数倍之上。相比于东、西、南三面，九州北域山脉更为险恶，草木稀少，怪石陡崖之类的山脉居多，其中最为绵长的当属岐虞山脉。 岐虞山脉西侧与落霞山脉接首，绵延上万里直至东海边缘，其中大小山峰不一，更有不少堪比落霞宗三山高度的雄伟山峰。九州地界北部便是由此划分，岐虞山脉以北多为异族，便是如今的北漠大地，以南则属于九州本土。在岐虞山脉以南四百里的地方，有着一片山势平缓的地方。千年以前，这里诞生了一位隐士，终年与山川鸟兽相伴，叩问内心，钻研出了一门高深心法，名为《清心玉册》。隐士功参造化之后，将隐居之地开辟拓造，又将《清心玉册》传于跟随在身边的弟子，而后便四方云游不知所踪。弟子们沿着隐士所传心法修行，渐渐有了高人之相，遂决定开宗立派，造化世人，创出了如今名震四方的玄心阁。 玄心阁弟子主修《清心玉册》，这是一门问心之法，修至大成境界时，外物随心而动，心静则万物止，玄妙异常。千年以来，玄心阁弟子沿着前辈高人指点，在心法上耗费苦心，总算没有辱没《清心玉册》的名头。 作为人间的中流砥柱，九州四大宗门之一，玄心阁弟子在术法威力上比其他三宗稍弱，但在参悟道法中却有得天独厚的优势。《清心玉册》一谓静心，二谓凝神，三谓锻魂，是世间为数不多的主修心魂次修肉体凡胎的心法。 玄心阁坐落在岐虞山脉以西，驻地山势平坦，其中两座略高山峰便是玄心阁的主峰。玄心阁东侧是另一座高山伏羊山，刚好成为玄心阁东侧屏障。两座主峰一为玄峰，二为心峰，有峰主二人管理两峰一切事宜。玄心阁阁主常年居于心峰之上，潜心修道，少有人能见到真人，也只有九州出了什么乱子才会出关。 玄心阁弟子多喜欢安静，性格随和，少有与人争执，这一点自然和心法《清心玉册》有关，弟子们居住的房屋都是自己搭建，位置自选，颇为自由。平日里宗门里安静无比，也只有大小集会时才会热闹几分。 这一日，秦淑云站在玄峰峰顶，遥望天边袅袅浮云，神色间有说不出的惆怅。忽然，她神色一动，转身望着身后忽然多了一道白衣身影，意外道：“月师姐，你怎么来了？” 秦淑云口中的月师姐，正是玄心阁玄峰峰主月涵。一身白衣，腰肢纤细，身后两条细软绸带随风飘起，一双眼眸微带笑意，道：“淑云，这一大早的你既不去打坐调息，也没有好生休息，竟然跑到这里吹山风来了？” 月涵声音细软温润，一如她身后的红色绸带，悦耳动听。秦淑云也有些意外，道：“月师姐，你今日不用去内阁闭关吗？” 月涵微微一笑，眼睛一眨带上些许调皮，低声道：“没办法，我已经修习到了瓶颈，已经在阁主那里闭关了一段时间，阁主害怕我走火入魔，所以就放我出来了。” “呃……”秦淑云顿时一呆，随后脸上涌出些震惊之色，道：“什么？师姐你又遇到瓶颈了？上次你出关的时候不是才……” 月涵点头，继续道：“是啊，所以阁主要我多来处理一些玄峰事务，也怕我这样修炼下去会影响到后来的境界。前些日子把玄峰丢给你，你不会介意吧？” 看着月涵面露调皮之色，秦淑云恶狠狠道：“当然，我怎么会介意呢？玄峰的大小事宜我都安排好了，不过那些长老和弟子们送上来的手卷我还没看，都帮你放在书桌上了……” 月涵一愣，旋即面色一苦，道：“不是吧？好歹我们也是一起拜入阁中的，师妹你怎么这么狠心？” 秦淑云瞪她一眼，也不管这位月峰主一脸苦色，自顾自进了大殿，月涵也踏了进去。果然，下一秒月涵脸色便是一怔，望着桌上堆积如山的手卷，喃喃道：“不会吧，这么多？” 秦淑云坐在一旁，又把月涵拉过来坐在首位，笑眯眯的看着月涵这副表情，心情愉悦。片刻后，月涵拿起其中一个手卷展开，顿时笑嘻嘻的冲秦淑云道：“师妹果然厉害，这些东西处理的太熟练了，我早先就和阁主说过，要把这个玄峰峰主的位置让给你，可你偏偏不愿意……” 秦淑云摇头，忽然正色道：“阁主之命，自然有她的道理，想必师姐心中清楚的很。除去季正法本就是落霞宗的一峰之主，我若是再做峰主的话，难免会遭人猜忌，玄心阁与落霞宗的天平就会倾斜；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 “秦师叔，弟子南宫寒求见！” 秦淑云正说着，忽然听到殿外传来一道声音，语气一顿，又道：“正好，我今日唤南宫寒前来，为的也是这件事情，就算你不出关，我也会去找云峰主商讨一下的。” 说完，秦淑云顿了一下，说道：“南宫寒，你进来吧！” 脚步声传来，一个熟悉人影走了进来，几步来到殿中。先是一眼看到坐在一侧的秦淑云，而后又看到首位上的月涵，连忙行礼道：“弟子南宫寒，见过月峰主，见过秦师叔！” 来人正是曾与柳子风在灵鹤山认识的玄心阁弟子南宫寒，此刻他安静现在殿中下首，气息平稳，眼神明亮带着几分疑惑，不知道秦淑云一大早的唤他前来有何吩咐。 看着南宫寒神态自若的样子，月涵和秦淑云不禁微微点头，自从从灵鹤山回来后，南宫寒便独自闭关许久，前些日子方才出关，这副模样显然是有所收获。 对此，秦淑云倒是没有多问，而是缓缓道：“南宫寒，你来的正好，恰好今日月峰主出关，我与你说的事情也需要得到月峰主的同意，你先坐下来吧！” 南宫寒微微点头，坐在秦淑云对面不远。这大殿中也没有旁人，秦淑云向来对弟子没有多少客套要求，只见南宫寒坐下后，这才问道：“秦师叔，你唤弟子前来不知有何吩咐？” 秦淑云摆摆手，转头看向坐在首位的峰主月涵，道：“月师姐，我所说的第二件事，便是这次我去北漠的发现。不久之前，寒天族与金族火族达成协议，形成三族联合之势，具体原因可能与十几年前的‘寒蚕天女’一事有关。不过，这些都与魔教妖孽没有瓜葛，还算是个好消息。” 月涵一边翻阅桌子上的手卷，闻言点头道：“如此最好，我这次闭关之前，便是听阁主说起西荒有异动，所以才会派南宫寒前去。至于魔教妖人，现在还真是没工夫跟他们争斗，听说落霞宗那边已经有季正法前去西荒查探消息，阁主一定也有安排，倒是不用你我担心。你唤南宫寒前来，莫非有别的安排不成？” 听到月涵说阁主已有安排，秦淑云明显松了口气，但仍是面色微凝，又道：“没错，还有一件大事，我们不得不防。月师姐，关于北漠六族供奉的上神，你可听过他的传说？” 月涵点头，徐徐说道：“自然，上神是北漠六族的信仰，这些事情我还是知道的，不过上神晚年时，被那孽畜偷袭得手……师妹，你莫非是说？” 月涵说起这件事情，开始时神情还好，旋即忽然似想到什么，脸色一变，沉声道：“难道是黑死之地出了问题？” 秦淑云脸色也不好看，点头道：“的确是黑死之地不假，这次与以往不同，似乎有人进入了那里，导致那里封印的绝魇灵魂提前醒来，看样子是想要吞噬那些人的力量冲破封印！” 月涵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绝魇是上神的坐骑，虽说被分解了躯体炼成六族族器，但仅是灵魂也不是一般人能对付的了，一旦它恢复了部分元气，估计连阁主都困不住它，这该如何是好……” 秦淑云沉默片刻，转头看向南宫寒，道：“东西带来了吗？” 南宫寒站起身来，取出一块深蓝色的玉石模样的东西来，递到秦淑云手中。月涵见状一愣，旋即惊讶道：“这东西……就是阁主所说的‘黑魂石’吧？南宫寒你是什么时候拿到的？” 南宫寒一拱手，回道：“这黑魂石是弟子几年前与落霞宗以及无方门执行任务时，经秦师叔提点后拿到的。这些年来弟子一直遵照师尊嘱咐温养此物，不敢有丝毫怠慢。” 秦淑云看着手中的黑魂石，接过话头道：“‘黑魂石’是镇压封魂山的重要之物，千年前上代阁主曾帮助北漠上神共同镇压绝魇，又以《清心玉册》中的无上秘法辅以布阵，最终将绝魇成功镇压。这‘黑魂石’能融入特殊法力，是镇压这孽畜的核心几物之一，不过需要每隔一段时间取出重新施法，这个期限到如今越来越短，距离上一次已是十年不到……” 月涵一惊，没想到这孽畜竟然凶悍到了这种地步，千年封印非但没有磨灭它的修为和戾气，反而变得更加棘手。 第一百五十五章 逆心 玄心阁玄峰大殿，峰主月涵皱着眉头，全无之前那副嬉笑神色，显然因为秦淑云口中说起的黑死之地的事情头痛。 见月涵沉思不语，秦淑云倒没有催促，美眸一转看向南宫寒，轻捋秀发，继而温和道：“南宫寒，前些日子你见过陈羽才和江逸了吧？” 一听到这两人名字，南宫寒点了点头，道：“是，落霞宗的陈师兄和无方门地江师兄都见过了，道行都有精进，十分厉害。” 秦淑云闻听此言，叹息一声，道：“你不必妄自菲薄，若不是这‘黑魂石’的缘故，你早已能突破如今境界，阁中的师弟师妹可都是以你为目标在努力着，知道吗？” 南宫寒苦笑一声，回道：“是，弟子自当努力，不辜负师叔期望。至于‘黑魂石’的事情，师叔无需介怀，这本就是弟子当初自愿，更何况这几年温养‘黑魂石’的过程中，弟子并非没有收获……” 秦淑云微微点头，端庄秀美的脸庞略一思索，忽的从南宫寒话中听出几分言外之意，疑惑道：“我听传言说，陈羽才和江逸对你当年所做之事有些误会，至今与你还有着间隙，这是怎么回事？” 朝阳升起，几缕阳光顺着百叶折窗洒落大殿，南宫寒神色一正，沉声道：“没错，弟子选择了‘逆心境’，故而没有向任何人解释这件事情，说到底也算是弟子故意为之吧！” “逆心境”是玄心阁心法《清心玉册》中的一门秘法，却并非人人能够修习，几乎没有人愿意涉及这个境界。“逆心”一说，是玄心阁二代阁主基于《清心玉册》创出的一门秘法，因为要在修习中多要磨砺内心，故而选择与本心相背的意愿，饱受挣扎犹豫困扰，从而达到锻心凝神的目的。 与这门秘法相辅的，是一门名为“乱心术”的神通术法，一旦施展开来，对手心神皆乱，真气不振，着实不容小觑。不过，若是不经历“逆心境”的磨砺而施展“乱心术”，其本人轻则心智迷失，道行不进；重则走火入魔，凄惨而死。 也正是因此严重下场，这门术法传承至今，修炼之人不超过五指之数。秦淑云也是惊讶不已，旋即殷切叮嘱南宫寒道：“‘逆心境’不比寻常心法，修习起来困难重重，这一点想必阁主与你也曾细细言明。如此说来，这几年的修习中，你自当有所体会，不过还需小心谨慎，万万不可急功冒进。” 南宫寒点头，认真道：“多谢师叔关怀，弟子晓得其中厉害，不到最后一刻大成，是万万不敢掉以轻心的。” 两人聊了几句，首位上月涵沉思片刻，衣袖一挥将“黑魂石”送到南宫寒身前，看着秦淑云缓缓道：“既然如此，黑死之地的事情不能放着不管，恰好这次我出关及时，玄峰由我镇守，就让南宫寒和瑶琴两人一同去封魂山查探情况，加固封印，师妹在暗中随行护的他们安全，同时防止六族生乱，如何？” 这样安排自然没什么问题，秦淑云对此早已心中有数，应道：“如此甚好，虽说由他二人前去有些匆忙，但有我陪同的话，应当不会有事。” 月涵松了口气，秀眉微蹙，无奈道：“如今乱象初显，未知之物蠢蠢欲动，师妹你也当多加小心，若遇到什么变故，一定要及时报告宗门，不要擅自行动，明白吗？” 说完，月涵目光一转，又对南宫寒道：“南宫寒，此次任务切记保密进行，避免节外生枝，遇到人力不可为之事，记得性命为重，莫要勉强为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说的就是这个道理，你通知瑶琴一声，做好准备，准备下山去吧！” 叮嘱完毕，南宫寒应声告退，殿中只剩下有些日子未见月涵和秦淑云两人，聊着最近发生的种种事情。 …… 封魂山，黑死之地中。 “翼龙混元伞”的金光护罩渐渐消退，露出里面几张略显苍白的面孔来。算卜天命神色微松，缓缓停下手中动作，其他几人一同看向祭坛上方。只见那五根灰蒙蒙的法柱牢不可破，内中依旧有道道闪电如狂蛇乱舞。 绝魇早已失了之前的威风，整个身子被撕扯成黑气之后，此时凝作一团一动不动。电蛇不断劈在黑球之上，却只能破出零星几丝黑气出来。没过多久，紫色电蛇也渐渐平复下来，散开后顺着灰柱攀爬而上，几个呼吸间便布满整个灰柱。 再度安静下来，柳子风不敢大意，身上依旧是青光闪烁，一步来到算卜天命身旁。静静望着被困在当中的黑球，转头又看到算卜天命眼眸泛出银光，当即明白他开启了“通阴灵瞳”。 片刻后，算卜天命恢复正常，松了口气道：“还好，这家伙被祭坛法阵困住了，不然我们定要有一番苦战了。” 另一边，五根灰柱上已是紫电密布，宛如不可逾越的囚笼。紧接着，电光如被收紧的绳索，一下子将黑球包裹起来。顿时，比刚才还要声势浩大的噼啪声再度响起，其中夹杂着绝魇声声怒吼，惨呼连连。 灰柱肃然，电光噼啪响个不停，这一幕看得一旁柳子风几人倒吸几口凉气。这等堪比天威的场景，直接呈现在几人面前，让众人均是不约而同生出一种渺小之感，对那绝魇凶兽凭空多出一丝同情。 没过多久，直到电光完全散尽之后，灰柱也是同样变得透明起来，渐渐消失在众人眼前。祭坛中，绝魇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多半是禁不住这威力莫大的电光冲击。然而，柳子风与算卜天命对视一眼，仍旧不敢掉以轻心。 随着突兀的一幕消失，不知名的空间中，又只剩下柳子风四人和那团绝无影口中所说的“黑灵蚁后”。此刻，因为方才联手对敌的缘故，这“黑灵蚁后”倒是没有急着退到墙角，而是“站”在绝无影身旁。 光芒一闪，“黑灵蚁后”如液体般的身子陡然一变，黑色液体尽数消失，转瞬间便只剩下一只甲虫般大小的蚂蚁来。这小小蚁兽浑身竟是干净的白色，头顶生着一对五颜六色的触角，眼睛只是两个小黑点，冲着绝无影发出“嘶嘶”的叫声。 绝无影顿时一愣，目中闪过一道精光，蹲下身子道：“看在你帮助我们的份上，就让你吞噬一些甲虫好了。” 说着，他衣袖一抖，顿时上百只黑色甲虫飞出。柳子风见状一呆，惊讶道：“这个小东西就是‘黑灵蚁后’？” “黑灵蚁后”看着一群甲虫飞出，兴奋的“嘶嘶”直叫，口中一下子吐出许多粘液来，将一大片甲虫完全黏住。在几人吃惊的目光中，只见这些甲虫浑身黑光一闪，旋即便一个个掉落在地，瞬间没了生息。 绝无影尽管早知“黑灵蚁后”的本领，但仍被这一幕惊了一下，目中更是涌出些许渴望来。不过他也知道，“黑灵蚁后”并非寻常蛊虫，乃是真正意义上的上古奇虫，非但拥有不在常人之下的智慧，更能借助天地灵气成长变化。就算放在上古时期，“黑灵蚁后”也是传说中的蛊虫之一，比他之前得到的“玄冰灵虫”还要可怕。若想收服这奇物，寻常蛊术根本无用，只有依靠慢慢接近培养感情，才有几分渺茫希望。 柳子风自然看出算卜天命对这“黑灵蚁后”的兴趣，但自己又不通蛊术，故而没说什么。祭坛中央处，原本有着一团绝魇虚影，此时已经消失。算卜天命正仔细查看时，整个地面忽然摇晃几下，祭坛上的纹路渐渐消失。 走上前来，算卜天命面露疑惑，又围着祭坛转了一圈。之后，他蹲下身子轻轻在地面上敲了敲，登时两声“嘭嘭”闷响传来。柳子风正在他身旁，听到这明显中空的声音传出，神色一喜，道：“这下面有什么东西？” “我也不清楚…”算卜天命摇头，不过还是十分高兴。起身让几人稍稍后退，法宝“翼龙混元伞”蓦的一亮，便朝着祭坛的方位戳去。 “轰隆隆……” 随着几块碎石落下，地面顿时出现了一个黑洞，一股潮湿发霉的气息从洞口传出。算卜天命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探头望去，只见洞中黑漆漆的一片，再无任何亮光。他看向身旁，顺手拾起一块石头丢进洞中，然而过了许久，依旧没有一丝声音传来，仿佛是个无底洞一般。 阴冷潮湿的气息，黑的深不见底的洞口，陷落在未知之地的四个小辈，一瞬间齐齐沉默下来。 世事无常，昨日几人还悠然自在，却不曾想一日功夫过去，先是遭人暗算，继而连夜奔逃，最终被困在这无名之地，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时间，四人都是默然不语，各自思考着当下窘境。最后，柳子风咳了一声，道：“这个地方……” 话还没说完，忽然一股莫大吸力自黑洞中传来，竟是将柳子风一下子吸了进去。余下算卜天命三人大惊，口中同时惊呼一声“子风”，旋即毫不犹豫的化作流光冲了进去。 最后，地上只剩下那“黑灵蚁后”。看着四人冲入洞中，头顶的触角微微一动，背上忽的冒出两片薄如蝉翼的透明翅膀，向着黑洞中飞去。 第一百五十六章 怪蛇 潮湿浓重的味道扑鼻而来，被一股莫大吸力扯入洞中，柳子风顿时一惊，反应过来急忙催动心法，法宝玉钩蓝光一闪出现在脚下，这才堪堪稳住身形。只不过奇怪的是，那吸力仿佛是他的错觉，仅是一瞬间便消失了。 若非柳子风此时身在半空，周围又是黑漆漆的一片，还真以为中了什么邪术。还没来得及打量周围，身后又传来几道破风声，柳子风回头一看，只见几道遁光急速向着自己这边飞来，转眼便停在身前。 算卜天命三人见他无恙，登时放心不少，又看了看周围，问道：“子风，刚才是怎么一回事？” 柳子风只能苦笑摇头，莫名其妙的被卷入洞中，连他都不知因为什么。算卜天命见他表情，便知道问不出答案来。眼前除了四人周身真气发出的微弱亮光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东西。 凝出一枚真气光球来，柳子风想了想，道：“方才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股吸力，现在又突然消失了。这地方古怪的紧，不过既然来了，外面也没有出路，我们还是下去查探一番，说不定能够找到出去的路，你们意下如何？” 正说话间，忽然听得有“嗡嗡”声传来。几人扭头看去，却是那“黑灵蚁后”落在最后，居然也跟着几人下了这无底洞中，两片薄翅扇动，小小身躯上发出与真气一般无二的白色光芒。“黑灵蚁后”飞到身前，或许是对绝无影给它喂食有些好感，又或是感觉飞起来十分乏累，竟是落在绝无影的肩头，两片翅膀隐没一收，好像从未出现过一般。 绝无影本就惧怕鬼物，正心中忐忑不定，忽见“黑灵蚁后”落在肩头，登时神情振奋，一下子连所有的恐惧都忘掉了。 这时，一直未曾言语的宋惜彤忽的身姿一展，真气汹涌，手中更是冰刀出现，“嗖”的一声向着柳子风脑后切去。 只听“噗”的一声，黑暗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斩断，柳子风顿时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时，只见一条又细又长的黑影向着深处遁去，看不出是什么怪物。反应过来，他也被吓了一身冷汗，道：“多谢师妹相助！” 宋惜彤脸色看不出喜怒来，怔怔的看着那缩回黑暗深处的未知之物，不知想到了什么。直到柳子风出声后，这才转过身来，摇头道：“没事，那怪物多半是感觉到了你身上的阴气，所以才会无声无息的靠近过来。” 话说至此，柳子风的建议倒是无人反驳。四人一路向下飞去，也不敢飞的太快，借着真气的光芒四处张望。随着愈发向下而去，那股阴冷潮湿的感觉愈发明显，两侧更是出现了一根根嶙峋石柱，看样子是天然形成。不过，这些石柱上却有着不少黑影窜动，隐约可见是一条条黑色怪蛇，以及外形大的可怕的蝙蝠，生着一口尖牙。 这些怪物比外面的毒蛇蝙蝠大出几倍不止，偶尔睁开的眼睛都是血红色，贪婪的看着几人，直让四人遍体生寒。然而诡异的是，尽管这黑蛇怪蝠蠢蠢欲动，似乎却又有些忌惮，一直围着石柱转来转去，发出“嘶嘶”的声音。 四人看得奇怪，但也不敢停下身来，仍是不断向下。随着潮湿味道越来越重，周围的钟乳石柱越来越少，那些黑蛇和怪蝠也少了许多。过了一会，飞在中间的绝无影身子忽然一停，低声道：“等等，前面有些不对劲！” 三人顿时停住，又听绝无影道：“你们听，前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柳子风不疑有他，仔细一听，只听到一阵“呼呼”风声，还带着“嘶嘶”的毒蛇吐信的声音，似乎正朝着几人的方向掠来。 算卜天命也听到了动静，脸色一变，低声道：“不好，有怪物向着这边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就见一条粗大长尾夹着千钧之势，由黑暗一头横扫过来。饶是算卜天命早有警觉，“翼龙混元伞”猛地张开护在身前，却仍被这一击拍的飞出老远，被柳子风接住方才停下。 另一侧，黑暗中一张巨口向着宋惜彤一口咬下，柳子风心中一紧，旋即又见一道蓝光闪到身前，不是宋惜彤又是何人？ 四人聚在一起，柳子风真气催动不少，那枚真气凝成的光球再度亮了几分，映照出黑暗中的怪物身影。看清之后，四人齐齐倒吸几口凉气，只见这怪物身长数丈，庞大如蛇般的身躯顿在黑暗中，身上如之前那些黑蛇一样的鳞片，生着像蝙蝠一般的头颅，背后还有一堆翅膀。 整体看去，这怪物根本就是之前四人见到的那些黑蛇和怪蝠的结合，狰狞可怖。相比起来，之前的黑蛇和怪蝠简直小如蝼蚁，眼前这巨大无比的怪物才是这些家伙的祖宗。 算卜天命遭了这怪物一击，脸色煞白，胸口发闷，好半天才喘过气来。一抬头，正对上怪物一对硕大如灯笼般的双目，表情一慌，怪叫一声：“天啊，这是什么怪物？怎么长得这么难看？” 柳子风苦笑一声，心道若不是法宝帮你挡了一下，你早已被这丑陋的家伙抽的魂飞魄散，哪里还能这般叫嚷？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眼下这怪蛇如此威猛，连道行最高的算卜天命都被一击震退，情况显然糟糕到了极致。 “不要与它纠缠，我们继续向下，这怪物多半是栖居在这里，误以为我们要侵占它的领地，快走！” 绝无影对蛇虫之类的物种的习性知晓不少，想起之前那些黑蛇怪蝠忌惮的眼神，此刻方才明白过来。一边说给三人，一边不停催动真气飞行。几道流光“倏”的一下飞出老远，向着深处掠去。 怪蛇愣了一下，随后发现这几个胆大包天的家伙竟然对自己理也不理，直接往黑暗深处逃走，登时大怒。 口中一声厉啸，发出的却是极其刺耳的“哇哇”声，怪蛇身子一扭，速度快的像是一条游龙，三下两下便截在四人身前。大口一张，却没有吞来，反而发出一阵“哇哇呀呀”的怪声。 柳子风顿时感觉一阵头晕目眩，五脏六腑都在震动，周身真气一下子变得黯淡无光，提不起半分力气来。 不光他一人如此，宋惜彤、算卜天命以及绝无影此时都是真气黯淡，眉头紧皱，再也无法保持飞行姿势，向下坠去。 怪蛇见这一击奏效，头颅一伸就要拿柳子风四人打打牙祭，冷不丁面前一道白光闪过，瞬间将落下的四人接住。怪蛇一口咬了个空，睁眼看去，只见身前忽然多了一尊异兽，一身白色毛发，头生双角，浑身紫色电光游走，不是小白又是何人？ 此时，小白变作了柳子风第一次见到的模样，身躯涨至几丈大小，原本蹄足处的金色毛发已蔓延至四肢，犹如金色的火焰。望着对面的丑陋怪蛇，小白目中人性化的多出几分鄙夷，周身紫气一敛，身前顿时多出一个萦绕电蛇的光球来。 怪蛇猛地后退几步，猩红双目中满是狐疑凝重，见那紫电光球袭来，连忙将身子盘成一圈，脑袋更是扎在其中。 “轰……噼啪噼啪……” 一声巨响传来，接着便是电光的噼啪声以及那怪蛇的惨叫声。只见怪蛇被紫电光球击中的地方，鳞片炸碎，血肉模糊，仅剩下一丝筋肉连接，险些被生生轰成两截。此刻，怪蛇再也顾不得柳子风几人，翅膀一扇狼狈逃回黑暗深处。 怪蛇狼狈逃走后，刺耳古怪的声音顿时消散。柳子风狠狠甩了甩脑袋，心有余悸的站起身来，看到算卜天命、宋惜彤和绝无影都是脸色难看，慢慢呼出一口气，道：“得救了……” 若是任由那怪声不断传来，只怕再有片刻功夫，四人都会心神俱裂，生不如死。 “吱吱”黑炎从他怀中窜了出来，一溜烟爬到柳子风的肩膀，一边伸手比划着，露出一副无比自豪的样子来。柳子风望着它面色愈发古怪，迟疑一下才道：“你是说……刚才是你让小白救了我们？” 见柳子风明白了它的意思，黑炎顿时连连点头，小爪子一拍胸脯，简直无法无天的样子，看得几人都是一愣。柳子风正不知该说什么，又见这小家伙忽的挺身，两只爪子作握杯状，仰头将手中“液体”喝下。 做完这些动作，黑炎便目光炯炯的盯着柳子风，眼神中满是期盼，就连身下的小白都哼了一声。 柳子风先是皱眉，随后似想起了什么，伸手入怀摸出一个小瓶。黑炎看到他手中之物，登时喜的小眼睛都眯了起来，口中更是“叽叽吱吱”叫个不停。 “你们两个家伙一直看热闹，关键时候才跑出来，就是为了这瓶‘灵兽精髓’吧？” 柳子风微微一笑，刚欲给这两个家伙一人一滴，却被脸色狂变的算卜天命拦下，急声道：“你疯了？这里面不知有多少怪物，你可知道这么做……” 话音未落，柳子风已是惊出一声冷汗，旋即赶紧将小瓶塞入怀中。然而，随着四周传来数不清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更深处蓦然涌出声声兽吼，柳子风的面色顿时难看起来。 第一百五十七章 旧友 北漠之地，封魂山巅。 一个短发青年站在黑石一侧，神色冷峻，腰挎弯刀，静静地看着山脚下的一处黑气萦绕之地，眉头紧皱。 青年自然是从云海洛水族中出来的阴罗，从蝠暗口中得知“寒蚕天女”的消息之后，他当即向族长辞行，一刻也没有耽搁，径直来到封魂山巅，寻找“寒蚕天女”的踪迹。依他看来，山脚处的黑气便是黑死之地的入口，只是他在那片黑气中寻觅许久，依旧没能进入黑死之地，无奈之下只得在山巅等待。 身为土生土长的北漠异族，阴罗自然对黑死之地早有耳闻。其中恐怖危险自不必说，更是与六族信仰的上神息息相关。只不过，黑死之地凶名在外，已有上百年未曾有人进入，如今宋惜彤柳子风等误打误撞冲了进去，消息定然会在六族传开。 想到此处，阴罗面上便浮现出一抹刻骨铭心的恨意。当年寒天族联合其余五族对“寒蚕天女”所做之事，如今想起依旧历历在目，抚摸着耳背后的一道疤痕，阴罗双手攥拳，越攥越紧，怒火难平。 天色已是傍晚，天边悠然飘着几朵浮云，金色的光华犹如烧起来了一般。阴罗独自一人站在山顶，默默等候了一整天。 封魂山因上神封印绝魇灵魂于此而得名，纵观北漠山脉，只有这里却是光秃秃的，草木稀疏，荒凉贫瘠，连飞鸟都不愿从此经过。此刻，封魂山不远处的峡谷中，正有四道人影向着此处赶来。这些人尽皆是黑衣蒙面，看不出属于何方势力，但行动间速度却是极快，几个闪掠间便到了封魂山脚下。 为首一人身材高大，一挥手示意身后几人停下，只见这头领模样的黑衣人俯下身子，仔细看着身前两截断裂的枯枝，低声道：“都打起精神来，有人先一步上了山巅，说不定就是金族和火族的家伙们……” 闻听此言，余下三人身影一闪，齐齐聚在黑衣头领身边。几人相视一眼，而后再度向着山巅掠去，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 山顶上，阴罗盘膝坐在黑石一边，仿佛察觉到了什么动静，眼皮微动，还是没有睁开眼睛。没过多久，只见他对面轻风吹过，“唰”的一声，竟是凭空冒出四个黑影来。 四个黑影正是刚刚赶来的四人，掠上山头后一眼就看到了盘坐在对面的阴罗。见对方只有一人，几人不免轻松了些，只有那黑衣头领表情疑惑，似乎在回想着盘膝而坐的青年面孔，仿佛在哪里见过一般。 黑石上泛着幽幽光泽，与阴罗的气息呼应着，远处落日一半隐于山下，另一半发出耀眼的光，将山巅几人影子拉的老长。 两方在山巅对峙，奇怪的是阴罗神色不变，对不远处多了几个人影视若无睹，仍是自顾自的打坐。气氛沉默中，那黑衣头领压下心中疑惑，沉声道：“阁下是何人，为何会在这里修行？” 阴罗置若罔闻，丝毫没有搭理几人的意思，口中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弯刀被放在身子右侧，锋利金光中带着些许寒意。 见状，黑衣头领面色一沉，心中忌惮之意更甚，一手背后向其他三人悄悄打个手势，示意几人不要轻举妄动。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山风吹起带着微凉寒意，夜色将近。黑衣头领此时已是惊讶不已，众所周知，封魂山本就是大凶之地，白日里还好，一旦入夜阴气浓郁，根本不是打坐修行的地方，只有极个别修习邪术妖术的异族才会在这种地方修行。再看眼前年纪不过二十八九的青年，从看到此人第一眼便在阴气最盛的黑石旁打坐，直到现在还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想起族长的叮嘱，黑衣头领咬了咬牙，生生扼住想要就此退去的想法。一转身，就要带着同伴往别处搜寻一番时，忽然发现对面的青年停下吐纳，蓦然睁开双眼，道：“你们几个，也是因为‘寒蚕天女’才来这个地方的？” 黑衣头领转过身来，发现短发青年已经站起，放在一旁的弯刀握在手中，神情冷漠。心中虽有忌惮，却是不愿节外生枝，不过听着青年的口气，似乎也是为了寻找“寒蚕天女”而来，登时多了几分警惕。 “阁下误会了，我兄弟四人来此凶地只为了寻觅几株奇药，对阁下所言之事没有丝毫兴趣的。” 黑衣头领心中清楚，“寒蚕天女”早已进入了黑死之地，看样子还没有出来。依照族长的意思，是在“寒蚕天女”出现时伸以援手，助其脱身。故而一听阴罗话中含义，便知此人也在寻找“寒蚕天女”，连忙矢口否认。 阴罗不为所动，淡漠的目光扫过身前四人，最终定格在黑衣头领身上，道：“说，你们是六族中哪一族的？” 黑衣头领脸色一沉，暗道不好，却也不是怕了对方，冷声道：“我们是何人，阁下管的未免也太宽了吧？” “嗖”的一声，阴罗身影忽然消失，黑衣头领面色一变，身子向后急退数步，喝道：“当心！” 又听“哧”的一声，只见寒光一闪，端是明晃晃的弯刀刀刃，阴罗身影再度回到原处。黑衣头领和身后三人连退三步，低头看去，胸前黑袍已被切开一道口子。 这般道行，果然是绝世高手，黑衣头领冷汗直冒，还好方才反应够快，不然这一刀定然会将他开膛破肚。惊魂稍定，对面仿佛未曾动过的青年又开口道：“反应不错，再不说实话，就把命留在这里吧！” 随着阴罗话音落下，黑衣头领的面罩“咔嚓”出现一道裂缝，裂成两半，“啪”的一声掉在地上，露出一张惊愕的脸庞。 “你你你……” 黑衣头领伸手指着阴罗，哆哆嗦嗦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神情却是一半复杂一半欣喜激动，身子都在微微颤抖。好半天，在阴罗眉头紧皱的目光下，终于颤声道：“你你……你是‘寒蚕天女’的侍部，你是阴罗……” 阴罗望着黑衣头领的脸庞，淡漠的脸色稍稍缓和，眉头舒展开来，心中一动声音依旧低沉：“你……你是木族枯叶？” 黑衣头领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与阴罗差不多年轻的脸庞，同样是短发，神色欣喜道：“真的是你，你果然没事……” 在他身后，余下三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一时不明白这生死攸关的场景反转如此之快。黑衣头领枯叶转过身子，道：“好了，你们先去周围搜寻一番，我与他在这里说些事情。” 木族三人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还是拱手应是，“嗖”的一声各自选择一个方向查探去了。 …… 黑死之地，幽深黑暗的无底洞中。 无数来自四面八方的窸窣声音响起，不用看便知道是之前见到的那些黑蛇，同时还有难听刺耳的哇哇叫声，定是与黑蛇聚在一起的无数怪蝠。整个黑暗中顿时热闹起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声音不断传入耳中，令四人心惊胆寒。 算卜天命有些慌神，一身道行没有施展的余地，身在黑处半空，根本没有一处地方能供他布阵施法，只能暗暗着急。一转眼的功夫，离四人最近的一大批黑蛇怪蝠已然冲来，透过真气发出的淡淡微光，只能看到一双双血红贪婪的眼睛和满口锋利的尖牙，一股脑儿的将四人淹没。 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响起，小白“汪汪”狂吠几声，本该威风凛凛的声音却是有些滑稽，潜意识里根本改不过口。紧接着，只见它四五丈大小的身躯蓦然又拔高一头，无数汹涌的紫色电蛇轰然爆开，将来临的怪物阻拦在外。 那些冲上来的黑蛇怪蝠，在雷电的威力下尽数湮灭，残肢碎屑如流水一般向着黑暗深处坠去。然而，柳子风神色却更加难看，涌出的怪物仿佛源源不断，杀之不尽，更有体型比之前大出不少的黑蛇怪蝠不断涌来。 就这样过了大半个时辰，怪物的攻势依旧不停，同伴的死伤非但没有让其生出惧怕，反而更激发了骨子里的凶性。其中还有不少黑蛇身子一转，竟是直接扑向同伴的尸体，大口一张便吞入腹中，转而继续悍不畏死的冲向这边。 远远看去，只能看到一大群密密麻麻如蚊蚁的怪物将柳子风等人所在之地完全包裹，透不出半点空间。除此之外，还有一只又一只的怪蝠抓着黑蛇，不断往前方丢去，似打算将众人真气消耗殆尽。 电光中央，小白模样有些疲惫，逸出的电弧也变得少了不少。周围已被怪物堵得满满，根本分不清方向，柳子风正心中焦急，蓦然听到黑暗深处传来一声兽吼，心中一动，一拍小白脑袋，道：“我们往下，先冲出这里再说！” 小白哼了一声，周身电光猛地亮起一瞬，凝成一股粗壮的紫色光柱，登时将下方无数怪物剿灭。趁着这眨眼功夫，小白四肢上金光一闪，瞬间消失在原地。直到怪物反应过来时，四人身影已是出现在下方数十里处。 “哇哇”无数怪蝠紧追其后，速度比小白仅仅慢了丝毫。柳子风心中焦急，一边不停的朝身后张望，一边轻声催促：“小白，快一些！” 呼呼风声传来，小白速度已然极快，朝着下方不知飞了多久，身后依旧能听到怪蝠刺耳的“哇哇”叫声。又过了一会儿，绝无影侧耳一听，忽而面露喜色，道：“子风，下方有水声！” 柳子风同样听到了下方传来的轻微水声，登时凝出真气光团看去。转眼间，一条暗河出现在四人眼中，不知从何处流出。此时此刻，柳子风也顾不得其他，四人从小白背上飞起，又见小白身躯缩小成寻常大小，“扑通扑通”几声响起，一头扎进这地下暗河之中。 第一百五十八章 无畏 黑漆漆的洞中空间，无数怪蝠哇哇乱叫，密密麻麻在暗河上空盘旋。与此同时，一条条黑蛇被怪蝠抓着，丢入暗河之中。 不知这暗河有什么古怪，只见黑蛇刚被丢下河中，下一刻仿佛碰到了灼热的岩浆一般，在河面上翻滚挣扎，不出半刻功夫就化成了一缕缕黑气。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这群怪蝠才安静下来，除了少数仍不死心的在暗河上方飞来飞去，大部分怪蝠都是沿着来路离去，遁入黑暗之中了。 若是这地下黑洞有些光亮，一眼便能看出这暗河非同寻常，河水浑浊不清，更加诡异的是上游地势竟比下游低出不少，整条河水显然是在逆流而上。 “扑通扑通”几声，柳子风几人坠入河中，情急之下根本顾不得查探情况。入水之后，这才发现河水冰凉刺骨，丝丝寒意仿佛刺入灵魂之中。柳子风赶忙运起真气护住全身，四顾寻找算卜天命几人的身影。 然而，在他运起真气的一刹那，一股猛烈的吸力轰然而来，。柳子风猝不及防之下，身子被扯向河底，反应过来的他不禁面色一变，连忙催动心法，真气运转更快。只不过这显然徒劳无功，反而来自河底的莫名引力变得更大，他整个人像是一块千钧巨石，直挺挺的坠向深处。 暗河约摸有五六米深，柳子风此时趴在河底，四肢如被禁锢，一动不动。只见他牙关紧咬，河底汹涌的暗流更加猛烈，刺骨寒意几乎无可阻挡。强行睁开眼睛，在他身前不远赫然还有一个纤弱身影，转眼间便游到他的身边，一双藕臂穿过柳子风腋下，带着他的身子向上游去。 与此同时，空灵又熟悉的声音在柳子风耳边响起：“不要运转心法，交给我来。” 意识被寒意侵袭的有些模糊，柳子风乍听到声音传来，顿时清醒几分，连忙不敢再催动心法。等他反应过来，宋惜彤已是在他身后，托着他的身子向河面游去。 “哗啦啦……” 柳子风整个人被宋惜彤抱着冲出水面，两人落在一处岩石上，大口喘气。转头看去，发现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浑身湿漉漉的，看样子也是刚从暗河中脱身。两人身侧，小白甩着毛发，背上黑炎聊柳子风目光望来，“吱吱”叫了两声就一溜烟跑了过来。 看到众人无恙，柳子风稍稍心安，目光一转看向蹲在身旁的宋惜彤，破天荒的伸手出来，抚过她还在滴着水的银色长发，笑道：“你没事吧？” 宋惜彤瞪着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柳子风，好一会儿才轻轻摇头，垂下眼睑遮住一半瞳孔，低声道：“对不起……” “哗啦啦……”暗河汹涌，周围静的只能听到水声。这等凶险，死里逃生的感觉，柳子风莫名觉得十分畅快，禁不住有种大吼一声的冲动。拍了拍宋惜彤的脑袋，柳子风洒然一笑，道：“没事的，我会保护你的。” 宋惜彤身子一颤，仰头呆呆的看着身前少年坚毅的脸庞，渐渐与心底深处一个稚嫩的脸庞重合，大睁着眼，小脸上瞬间如泛起了光，眼睛忽的弯成月牙状，重重点头道：“嗯！” 起身环顾四周，柳子风发现几人所在的地方像是一处洞穴深处，这暗河颇为诡异，之前的冰凉感觉还让他心有余悸。此刻，目光再度看去时，竟有青濛濛的亮光从水面散出，勉强能看清周围几丈之物。 一面像是山壁陡崖，几人脚下是一条通向前方的岩石小路，另一侧便是逆流而上的汹涌暗河。柳子风现在河边，蹲下身子看了半晌，也没看出什么异常来。想了想，见算卜天命和绝无影都已站起身来，道：“你们都恢复好了吗？” 两人脸色依旧有些发青，体魄比起柳子风大大不如，方才若不是宋惜彤及时赶来，两人早就被冻成冰块了。算卜天命哆嗦了一下，点头道：“没什么大碍，这条暗河当真古怪，本想着顺着水流的方向寻找出口，看样子只怕是奢望了。” 柳子风点点头，不说河边根本没有通路，更何况这河水处处透着古怪，一个不慎便能要人性命，的确并非良选。除了这个方法，柳子风顺着脚下岩石小路看去，此时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走了。 河水湍急，拍打在岩壁上爆成一团团水雾，通向黑暗的小路，仿佛前方有猛兽张开森森大口，嗜血贪婪，静静等候着猎物上钩。 “吼！” 一声凄厉咆哮传出，不断回荡在几人耳边，令得众人再度色变。 没有退路，没有选择，纵然是万丈深渊，也会毫不犹豫的迈过去吧。 柳子风走在前面，宋惜彤跟在他身后，小脸不自觉的扬起，步子带着几分轻快，完全忽视掉了未知之地的存在。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休息过来走在最后，看着前面两人，都是有些奇怪。 “他们这是怎么了？” 绝无影挠头不解，甚至还有点灰心丧气，暗河之下他的蛊术受到了极大限制，根本无法发挥出半分实力。最后被宋惜彤拖上来时，一路上跟在身边的“黑灵蚁后”也不见了。想到此处，心中原本的一丝期望登时化作泡影，提不起半分精神来。 算卜天命无暇顾及这些，踩着潮湿的小路往深处去，比之前在黑暗中御物飞行踏实许多。一边走着，算卜天命发现前方的潮湿的气息更加浓郁，正是从之前传出吼声的方向扩散开来。 心中一丝不安升起，算卜天命眉头紧皱，总觉得前方情形不妙。只见他脚步未停，一手从怀中摸出卜测用的羊皮纸卷，咬破舌尖喷了一口精血上去。 柳子风察觉到算卜天命的动作，没有说话，脚步慢了下来。其实在算卜天命心生感应的同时，柳子风同样心头一跳，一股莫大的恐惧战栗忽然袭至心头。 彷徨，无助，弱小，可怜…… 一如梦境中孤苦伶仃的少年…… “啪”的一声，柳子风一步落下，身子站定。转过身来，看着三人犹豫不决的神色，目光平静，语气却是带着不容置疑：“纵然前面是洪荒猛兽，我也要去看个究竟，你们呢？” 他神色坚毅，一下子如定下了生死决心，仿佛这句话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 精血在羊皮卷上流淌，在算卜天命的指引下，缓缓在中央凝成一团。只听“噗”的一声轻响，没有任何字迹出现，只有一朵闪着红芒的血花绽放。 从未有过的卜测之相，冥冥之中如被命运之手操弄，算卜天命整个人一瞬间愣住了。 三人没有说话，目光全部落在柳子风脸上，自始至终没有退却。后者目光一转，一眼暼见算卜天命手中的羊皮卷，鲜艳妖娆的血花异常夺目。 “这是？” 柳子风眉头微皱，算卜天命的卜测之术他已见识多次，从未有过这种妖异图案。 轻呼口气，只见算卜天命郑重的，缓缓的将羊皮卷收好，眼神凝重的扫过绝无影和宋惜彤两人，最后迎着柳子风的目光，沉声道：“生死血花之象，若是不能在卦象消散之前脱身，就是死路一条。” 三人闻言一怔，而后不约而同的看向柳子风，后者一愣，苦笑一声，道：“你们三个看我做什么，难道还有更糟的情况么？” 算卜天命适时上前，插嘴道：“也不是想象的那么坏，一般这种卦象展现时，碍于天天机遮掩无法言明，总之见招拆招才是最重要的。” “见招拆招？” 沿着岩石小道往前，约摸又过了几十米的距离，耳边水声已是弱不可闻，地穴再度变得黑暗下来。几人缓缓运起真气，透过微光隐约能看到两侧全是山壁怪石，潮湿味道渐渐淡了下去，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丝丝压抑之感。 低沉的、沉重的呼吸声，回荡在四人耳边，隐约有一股腥臭味从内里传出，弥漫扩散开来，令人闻之欲呕。 越往前走，难以忍受的味道越重。黑暗深处，突兀的亮起一点白光，紧接着只听一阵“噗噗噗”的声音响起，足足有四五十团白色光团亮起，飘飘荡荡，跳动不停。 “这是磷火，不用担心……”算卜天命此时也没有兴致和绝无影玩笑，见这家伙从第一团鬼火冒出来时，身子就开始发抖，连忙在他耳边轻声解释。饶是如此，绝无影依旧有些慌乱，身上真气都是一顿颤抖险些熄灭。 柳子风脚步一顿，只见周围的鬼火蓦然活动起来，速度极快，划过一条条白色光线，转眼间便是分成两排，从四人站立的地方开始，一直延伸到前方不远处。 一条由鬼火指引的道路，弯弯曲曲通向前方。鬼火尽头处，只见依稀有着一面石壁，石壁旁似乎还立着一尊雕像。 如此诡异一幕，柳子风丝毫没有犹豫，迈步向前走去。既然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退路。 没过多久，四人现在鬼火之路的尽头，神色各异，心中震撼难以附加。 一面石壁，一尊高大雕像，以及，一扇透着微光的石门。 第一百五十九章 敌意 鬼火并未消散，在柳子风四人身在石门前方时，这群鬼火似完成了任务一样，瞬间重获自由，围着几人身边打转。 白光顿时将周围照亮，包括那面石壁。石壁表面被打磨得光滑平整，一个巨大的阵法刻满了整个石壁表面，痕迹粗浅不一，纹路深处呈暗黑色，显然是由鲜血刻成。 复杂难懂的符文，纹路也与柳子风见过的阵图完全不同，如此庞大的阵图，不知是何方高人布下，看起来像是一个封印法阵。 算卜天命只粗略看了一眼，同样被震撼在了原地，内中各种纹路刻画手段，与他所知的《相卜天书》迥然不同，分明是独属于远古之前的异族手法。这类庞大阵图，多是异族族中不传之秘，由大祭司或是大巫师掌握，代代单传，甚至直到最终消失在岁月中。 庞大阵图上的血迹已然干涸，其中威能仍经久不散，隐隐间透出沛然大气，显然是了不得的术法。望着阵图，柳子风转念一想，看着身旁围着他打转的苍白鬼火，道：“这阵图上的血迹……难道是用这些鬼火生前之人的身体……” 绝无影微微摇头，鼻子一动，道：“不是，这血迹虽然干涸，但其中能量未散，还有一丝妖气，就算是得道高人都难有这等体魄，多半用的是什么绝世大妖的血液。至于这些鬼火……兴许是像我们一样误入这里，而后……” 绝无影的话没有说完，但话中之意分外明显。这一路惊险交加，直到现在，依旧没有脱身之策。 算卜天命整个心神都沉浸在了阵图中，《相卜天书》中的内容早已被他记在心底，尽管其中包罗万象，但对九州之外的内容记载甚少。单是眼前这个玄奥阵图，就已经胜过算卜天命所见阵图九成以上，若能从中领悟出几分精髓，简直比得上他数月苦修。 在算卜天命沉浸在庞大阵图中时，柳子风扭头看向一旁，这一侧立着一个两米多高的石像。 石像是一个朴素的异族男子，顶戴发髻，两耳细长，双目紧闭，一手背在身后，另一手竖起横在胸前，面上隐约可见痛苦神色。 石像右腿边还有一尊兽雕，看起来似狮类虎，通体呈暗青色，身子后弓，龇牙咧嘴，恶狠狠的盯着前方。 高大的异族男子，静静在这幽深地穴不知度过了多少年月，神似忏悔，表情苦涩，犹豫挣扎无有间断。 漫漫时光，还有多少执着之人苦苦寻觅无法解脱？ 耳边轻轻的脚步声传来，只见宋惜彤缓步走到石像前方，仰着脑袋，神色恍惚，目中闪过一抹虔诚，慢慢的、轻轻的向着石像拜了下去。 良久，宋惜彤转过身来，迎着柳子风的目光，轻声解释道：“这是北漠六族的信仰——上神，他身旁的异兽，便是绝魇……” 柳子风“嗯”了一声，心中大抵猜测个八九不离十，故而没有再问。转过身来，面前是一扇厚重石门，高高竖起呈拱形，残旧斑驳，满是岁月留下的沧桑痕迹。 丝丝腥气从门缝边缘探出，清晰可见青绿色的暗光微微闪烁，如故意般一停一顿，沉闷压抑，落在几人心灵深处。 在石门前伫立片刻，柳子风抬手轻轻按在石门上，入手一片冰凉，夹杂着一丝狂躁不安。他动作一顿，随后轻轻一腿推，厚重石门仿佛没有重量一般，瞬间便向内打开。 下一刻，一团汹涌无比的墨绿色火焰充斥了他整片脑海！ 不可一世的狂躁烈焰，如同是要焚尽世间万物的天火，一股脑儿涌了出来。 深沉的有些发黑的墨绿火焰中，一只巨大蹄足从天而降，向着柳子风一脚踏来！ 一瞬间，柳子风双目圆睁，连呼吸都停止了，目中只剩下一个无比庞大的黑色阴影。 “小心！”“子风！” 耳边传来算卜天命几人焦急的声音，然而他身子好似被钉在原地，一步也挪不开。站在石门之前，柳子风清晰感受到了这一击中的滔天愤怒，以及歇斯底里的无尽悲哀。 它，是谁？ 此时此刻，柳子风迫切的想看一眼对手的面目，迫切的、想要看透自己内心的恐惧。丝丝情绪同样撩动着他的心神，在墨绿火焰袭来，蹄足踏下的一刻，他面目陡然狰狞无比，猛地冲着前方一声嘶吼。 “啊啊！！！！！！” 声如惊雷，无边的滔天煞气自柳子风体内涌出，脖颈处的鸣蛇煞鳞红光一闪，在他身前凝成一片赤红色的煞气巨蛇。 “嘭！” 许久，煞气所结鸣蛇缓缓消散，化为一道红色气流钻入煞鳞中。 石门对面，墨绿火焰平静下来，巨大的蹄足同样消失不见，一层透明屏障横在石门处，只有幽幽绿光不受影响，淡淡从门中照了出来。 柳子风呆呆站在原地，许久两腿一软，身子向后仰倒，被赶过来的算卜天命和绝无影搀起。浑身汗如雨下，只见他表情迷惑，不知何故竟生出几分惺惺相惜，在石门中怪物袭来的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没事吧？”算卜天命搭手过来，扶着柳子风的肩膀，就地坐下。抬眼看了看身前仅几米远的石门，此时已经被映得发出惨绿色，面上闪过一丝忌惮，道：“石门里肯定有了不得的东西，你刚才太冒失了。” 绝无影在旁赞同点头，一边安抚受到惊吓瑟瑟发抖的蛊虫，一边皱眉说道：“方才那一击妖气磅礴，里面说不定封印的便是我们之前遇到那头黑色大妖，而又有这般道行的妖兽……” 三人对视一眼，尽管心中都有猜测，却不愿相信会是那物。身边动静一响，却见宋惜彤缓步走来，目光直直盯着前方不远的诡异石门，沉声道：“里面的妖兽，有一丝上神留下的气息……” 再看石门，此刻仿佛变作了透明，惨绿色的光泽愈发浓厚，向着深绿色发展。幽静空间中突兀般的刮起一阵微风，呜呜直响，像是幽怨的少女轻吹牧笛，如泣如诉。 周围的山石开始震动起来，尘土扑簌簌的往下掉，四人脸色一变，柳子风蓦然起身，神色难看道：“这里要塌了！” 苍白鬼火早已不知所踪，不知是消散掉了还是游荡去了别处，来路已被黑暗笼罩。四人身前，只有绿的诡异的石门万般醒目，同时还有低低阴沉笑声自石门背后传出，诱惑、恐怖、而又妖娆。 黑暗中，四人如临大敌一般，心法已然运转到极致。微末亮光中，又见身后一片黑影缓缓移动，发出惊天动地般的巨响。柳子风回头一看吓了一跳，黑影竟是另一侧的山壁，向着四人所在之处挤压过来。 “不好！”柳子风喉咙有些发干，从未见过如此巨大伟力，竟是将两座山壁生生合拢。这般情形下，显然已被逼到极致，柳子风心道不好，除却眼前这扇石门之外，再无一丝藏身之地。 算卜天命三人同样脸色难看，在柳子风看来时只微微点头。四人交换个眼神，旋即“嗖”的一声离开原地，朝石门遁去。 几乎在四人离开的一刹那，后方山壁移动的速度蓦然加快，转眼便与另一侧合为一体，发出“轰”的一声巨响。 出乎意料的没有任何阻拦，四人瞬间穿透石门前方的透明屏障，落在地上。这时后方震动猛地传来，几人被震得七倒八歪，足足过了一刻钟方才停止。 空荡荡的山洞，像是被人掏空了一样，到处都是碎石土块，这便是柳子风看到的第一眼。环顾看去，只见山洞正中央处是一个巨坑，妖异神秘的绿色光芒正是从这巨坑中发出，刺的几人睁不开眼。 浓烈的腥臭味道扑鼻而来，令得几人眉头紧皱，宋惜彤更是一手掩着口鼻，显然难以接受。在四人脚下，一道碎石铺砌的笔直小道直通那巨坑处，孤寂而又荒凉。 正当几人犹豫的时候，一阵猖狂而又略显悲凉的笑声猛的从那巨坑中传出，接着便是一团黑气飘出，在半空中凝成如之前一般无二的绝魇虚影，妖气滚滚，不由分说向着柳子风几人冲来。 “散开！” 柳子风一声低喝，整个人向后退去，算卜天命等人同时离开。这般时刻，柳子风再也不敢藏拙，浑身青黑色真气翻涌，直接运转《地鬼术》的法诀，右臂黑芒一闪，离魂刺被他紧紧握在手中。 一般无二的巨大蹄足再度袭来，直接奔着柳子风的方向过去，后者脸色再变，连忙驭起离魂刺飞向一边。绝魇一击落空，发出一声怒吼，接着又是两道黑影凭空罩下。 至于算卜天命、绝无影和宋惜彤三人，竟是被直接忽视了。 柳子风一边躲闪，浑身青黑色真气注入法宝中，离魂刺表面陡然亮起光泽，依旧是黑光幽幽，带着几分邪异，却是变长了不少。离魂刺握在手中，慌乱的心思顿时平复下来，隐约感觉有一股吸扯之力，将他周身真气源源不断的吸纳进去。 两道黑影已然落下，是绝魇双翅振来的浑厚妖气，柳子风哪里顾得上理会吸扯之感，手中离魂刺好似变成了巨剑长刀，横劈竖砍，飞来掠去，生生将袭来的妖气绞个粉碎。 第一百六十章 凶威 山洞中飞沙走石，风云变色，妖气弥漫，巨大的动静响个不停。黑光滔天，无边妖气充斥着每个角落；而在黑气肆虐中，又有青光蓝光时隐时现，更能听到蛊虫的嗡鸣声传出。 柳子风额头见汗，若非这凶兽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月，元气大伤，四人早便只支不住。饶是如此，绝魇的攻击袭来依旧声势惊人，挟着不可一世的威力，令得他心神一紧，不得不使出十分手段抵挡。 令人奇怪的是，绝魇大半攻势完全冲着柳子风而来，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两人只因上前相助，方才被绝魇反击；至于宋惜彤那边，更不见绝魇丝毫出手，完全任由她将妖气斩成粉碎。 心中虽然察觉出了古怪，但柳子风此时却是苦不堪言，这妖兽虽虚弱至极，但招式仍不容小觑。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明明是浓烈无比的妖气，却散发出与阴气一模一样的黑色，冰寒刺骨，逼的柳子风连连倒退。 似妖非妖，像鬼非鬼的黑色气流，兼具妖气的磅礴和鬼气的阴寒，毫无芥蒂的融杂在一起，竟生出这般巨大的威势来。 黑气如浪潮翻涌，柳子风四人所在之处已经难辨方向。柳子风一边小心防备着，一边焦急四顾看去，入眼茫茫没有一个人影。滚滚黑气中，除了不时冒出如黑色触手般的攻击，依稀传出一声声略带嘲讽的笑声。 战局一时僵持不下，又过了半个时辰左右，柳子风浑身真气已去大半，只剩下一层淡淡青光笼罩周身。这半个时辰下来，他一边催动心法凝结真气防御绝魇攻击，一边又被法宝离魂刺摄去不少真气，若非他意志坚定胜于常人，早已虚弱到站不起身。 此刻，只见他面色苍白，浑身上下俱被汗水打湿，黏糊糊的难受无比。仅仅靠着最后一丝真气支撑，手中离魂刺也失去了光泽，看起来毫不起眼，俨然变成了一把趁手武器。 黑气中，原本低微不可闻的嘲讽笑声忽然渐渐响起，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已是变作猖狂大笑，震得整个山洞都在嗡嗡作响。 “哈哈……哈哈哈哈……” 沙哑难听的笑声响起，音浪回荡在整片封闭空间，只把人震得耳膜生疼，眉头紧皱。声音过后，漫天黑气忽然急速收缩，向着原来巨坑的方向倒退而回，眨眼间便消失不见。 算卜天命，绝无影以及宋惜彤的身影再度出现，三人也瞧见了柳子风，身子一闪来到他的身边。只见算卜天命和绝无影同样有些狼狈，真气耗费得七七八八；宋惜彤却是一脸平静，除了看向柳子风的目光中有些关切，似乎并未遇到什么危险。 见到三人一切安好，柳子风松了口气，转头冲着前方看去。绝魇巨大的身影漂浮在巨坑上空，一双猩红血目死死盯着这边，准确说来是盯着柳子风，满是恨意。 其他三人自然也察觉到了绝魇看来的目光，任谁都能看出绝魇对柳子风恨之入骨。想起之前与这大家伙交手的古怪，算卜天命眉头皱起，道：“子风，你什么时候招惹这家伙了？” 柳子风轻轻喘息，洞中周围阴气倒是出奇的浓郁，没过多久便恢复了不少，听到算卜天命声音传来，自己也有些莫名其妙，苦笑道：“我哪里知道，从刚才到现在，我都被这大家伙追着打，哪里来得及想这些事情？” 绝魇也不着急，瞪着柳子风看了半晌，在四人忌惮谨慎的目光中，大口咧起阴森一笑，蓦然开口道：“小子，恢复得差不多了？那就去死吧！” 柳子风神色剧变，绝魇原本庞大无比的身子突然缩成常人一般大小，无数黑气在它头顶凝聚，转瞬间凝成一柄黑色长矛，液体如实质般的黑色在长矛表面翻滚流转，周围的空气陡然阴寒下来，鬼啸声声，阴风阵阵，仿佛瞬间跌入寒冬炼狱一般。 不远处，绝魇目中满是残忍戏谑，声音随着凝出的最后一击而变得无比嘹亮，狠道：“鬼族之人，罪该万死，小子，去死吧！” 下一刻，一道黑色闪电猛的划破黑暗，向着柳子风刺来！ 一击破空，万千攻势尽聚枪尖，如惊雷破晓，瞬间令得算卜天命几人汗毛直竖！ 不可阻挡，是死亡的味道！ 柳子风被这一枪惊在原地，根本来不及躲开，在这无与伦比的速度之下，一切抵挡只是徒然。嘴角露出苦涩，他运起体内仅存的最后一丝真气，朝着两旁狠狠一推！ 心中升起淡淡的失落，一瞬间他竟忘记了仇恨，好似放下了一切，脑中依稀出现了青山绿水，出现了柳子空的影子，转瞬即逝。生死之际，还有什么人难以忘怀？ 电光火石之间，柳子风已经感受到黑色长枪近在咫尺，下一刻就要刺穿他的灵魂。然而，身旁忽然闪过一道冰蓝倩影，同样带着令人心安的冰寒之意，一下子挡在柳子风身前，就连周围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柳子风悚然一惊，连忙睁眼看去。只见宋惜彤只身挡在他的身前，娇小柔弱的身影充满了斩钉截铁的味道，手中明晃晃的冰刀亮起，周身散发着惊人至极的寒气。 在她身前，黑色长枪静静的停在半空，仅有毫厘之间，却仿佛失去了控制一样。 愣了一下，柳子风一把抓着宋惜彤的手臂，将她拉到身旁，旋即目光奇异的盯着身前长枪，头也不回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宋惜彤目中升起一抹坚定，在他身前的柳子风自然没有看到。冰寒之意稍退，宋惜彤就这么被柳子风抓着胳膊，没有丝毫挣扎，轻抿着嘴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不知想起什么，小脸一红，随后悄悄低下脑袋。 不远处，黑气疯狂翻涌，阵阵波动从中传出，显然那妖兽绝魇同样情绪暴躁。但此刻，饶是再如何想要杀掉柳子风，却是不能避开他身后的宋惜彤。过了许久，黑气方才平静下来，绝魇一双红色眼睛盯着宋惜彤，低沉的声音在洞中响起。 “神崖子的后人，你可知他是鬼族之人？鬼族之人诡计多端，不择手段，当初便是如此，如今依旧好不到哪里去，你……” 绝魇突然出声，顿时吓了几人一跳，不过听它话中之意，倒是没打算接着出手。算卜天命和绝无影此时也飞到柳子风身边，之前一幕端是吓了两人一跳。柳子风听到绝魇开口，转头疑惑的看向宋惜彤，后者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黑雾中的绝魇，轻声道：“神崖子就是北漠六族的上神，上神本名唤作神崖子，只是随着时间流逝，本名渐渐被各族遗忘，便尊称为上神了。” 绝魇闻言哼了一声，柳子风身前黑色长枪陡然爆碎，化作阵阵黑气倒卷而回，被绝魇吞入口中。不过，这可怕妖兽却没有如之前一般变得几丈之大，反而身躯更加凝实，目光在四人身上扫过，最终看向宋惜彤，目中隐隐露出几分感慨。 绿色光芒渐渐亮起，洞中一时安静下来，正当绝魇恶狠狠的目光再度看向柳子风时，忽的似有狂风吹过，一道黑气猛的自石门处飘了进来，在两方愣神的功夫中，缓缓出现了一个妖媚女子的身影。 “咯咯，绝魇你这老家伙，这么多年不曾现身，没想到竟然躲到了这里，还欺负一群道行粗浅的小辈，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酥麻入骨的声音响起，柳子风顿觉有些耳熟，再看那妖媚女子面容，以及仅仅护住周身要害之处，大片肌肤裸露在外的模样，登时神色再变，口中低呼一声。 “竟然是它！” 绝魇听到冷嘲热讽的声音登时警惕，待看清这女子面容时，目中明显露出惊讶，旋即又想到了什么，冷声道：“十灵幽夜，你来这里做什么？” 妖媚女子咯咯笑个不停，风情万种的目光看了柳子风一眼，简直勾魂。回过头来，毫不在意的看着绝魇，媚声道：“我？我当然是跟着这几个小家伙一起来的，只不过刚才在外面待久了一些，险些被你坏了老娘大事。这个小姑娘可是神崖子那一族的后人，普天之下也未必能再有第二个了，你还下得去手？” 绝魇再度冷哼一声，对十灵幽夜看透宋惜彤的身份并不奇怪。毕竟都是存活了上千年的大妖，见识自然非同寻常。猩红眼睛一转，绝魇却是毫不客气，道：“你本就和柳氏鬼族一道，这个时候现身出来，是要阻我杀掉这个鬼族小子么？” 柳子风插不上话，但此刻心中却是震惊连连，十灵幽夜是与柳氏鬼族还是一伙？不过想来也是，在灵鹤山与柳子空交手时，十灵幽夜的确在旁相助。只是现在这大妖又来到自己身边，听话音还是尾随自己几人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十灵幽夜止住笑声，妩媚的样子也变的正色起来，目光似有意无意的瞟了柳子风一眼，缓缓道：“就算老娘不来，你也杀不掉这个小子，睁大你的眼睛，好好看看那个小姑娘的体内……” 第一百六十一章 金火 天边飘着几许浮云，天色渐渐亮起，微白晨光缓缓爬出，又是新的一天到来。 封魂山巅，两个彼此对坐的身影静默不语，一动不动仿佛石化了一样，身上单衣铺满了一层薄薄白霜。北漠大地早晚还是有些清冷，寻常之人根本无法如这二人一样彻夜静坐修行。 不知过了多久，其中一人睁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对面的年轻男子似有感应，同样收功睁眼，面容冷峻不苟言笑，目中平静如水，道：“枯叶，你的人回来了吗？” 这两人正是阴罗以及木族枯叶，也不知两人聊了些什么，旋即便打坐一夜，直到刚才收功。枯叶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朝身后看去，昨日前去打探消息的四人已然归来，其中一人神色阴沉，看向枯叶，道：“枯叶，果然不出族长所料，金族和火族的人已经发现了这里，不过并没有径直过来，而是在周围寻踪觅迹，似乎在寻找进入‘黑死之地’的入口。” 阴罗闻言眉头一皱，险些又要暴走，浑身煞气腾腾欲要杀人。枯叶同样面色不善，先是看向阴罗，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转头又看向那说话的黑子男子，沉声道：“详细情况了解多少？细细说来，我们商议一下再做打算。” 阴罗也知道不是冲动的时候，心中虽然焦躁无比，只好看向枯叶。后者沉吟片刻，又听那黑衣人接着说道：“金族大概只派了七八人，火族人数多些，有十四五人左右，离我们有三百里。金族所在之地比较隐蔽，在我们西南方向；火族在我们正北方向，是由那个斥候烨凰带队。” 枯叶听完，眉头皱的更紧，一边思索一边低声喃喃道：“火族这些年来太过招摇，如此行径也在情理之中，只是金族那边……” 脑中正思考着，却见阴罗漠然看向远处，目光如能穿透群山密林，良久叹了口气，道：“金族，来的人应该是那个墨凡吧？” 枯叶一愣，想到眼前之人在云海古地中呆了多年，顿时奇怪道：“咦？你也知道这个墨凡？” 阴罗点头，面无表情的接着说道：“有所耳闻。” 枯叶不置可否，能让这家伙说出一个字都是难事，这般交流已经是难能可贵。此时根本无心计较许多，叹道：“如果是这个墨凡，那我们就要当心一些了。据说此人并非金族族人，来历神秘，道行术法非同一般，似乎还修炼了一种邪术，极其可怕。” 说完，枯叶看着阴罗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仿佛根本没把墨凡放在心上，只得苦笑一声。阴罗又何尝不是怪胎？这两人若是遇到一起，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想了一会儿，枯叶一挥手招呼几名族人过来，道：“你们在火族过来的方向埋伏，也不用靠的太近，能发现他们的动向即可。烨凰手中有‘白练巨蟒’，嗅觉敏锐，当心着了这孽畜的道。” 待四人离开之后，枯叶转身看着阴罗，忽的笑道：“没想到我们两个也有合作联手的一天，金族这边就由我们一起过去看看？” 阴罗点头，漠然无话，遁光一闪，身影已是出现在几里开外。枯叶一愣，旋即口中嘟囔几句，连忙追着阴罗而去。 封魂山西南，有一长河，周围沟壑深谷奇多，林木茂密。这里原本是有着一条大川，然而不知何故河水越来越少，导致两岸树木枯败干死，只剩下一小片翠绿苟延残喘。说来也怪，这些仅剩的古木色泽暗黄，黯淡无光，看起来与枯死的树木没有什么区别，如果不走近仔细观察，还真看不出这些“伪装者”的真面目来。 黄褐色的土地，暗黄色的密林，看起来像是一片衰败残景，然而此时，林中却有几道人影攒动。 这几人身着与枯木颜色一致的外袍，半遮容貌，速度飞快的在林中穿梭，犹如微风卷起的落叶，几个闪身的功夫，身影已是落到几米以外。 穿过这片密林，封魂山已然清晰可见，尤其山巅光秃秃的，在群山中颇为醒目。这几人钻出密林，却没有急着向封魂山的方向赶去，而是静静待在原地，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过来。 没过多久，又是一阵轻风吹过，一个人影忽的落在众人身前，那几人连忙退后半步，口中齐齐道：“墨凡大人，一路上并未发现可疑痕迹，不过在赶路途中，似乎有人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如何处置？” 墨凡眉毛一扬，目光定定的看向远处，忽的摆手道：“无碍，不用去管别人，这次就让火族栽个跟头，别的事情我们静观其变。如今火族内乱尚未平息，祭祀与族长争权夺利，都想抓住‘寒蚕天女’向寒天族邀功。你们几个没我号令，万万不可鲁莽出手，明白了吗？” 几名金族族人齐齐点头，方才说话这人略一迟疑，有些不解问道：“墨凡大人，我们为何不去寻找‘寒蚕天女’？” 墨凡哼了一声，道：“此事若是真有你想的这般容易，火族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了。如今六族已非昔日，阴谋算计落井下石之类的事情比比皆是，更何况这本就是寒天族的事情，我们金族为何要做这个出头鸟？” 说话那人沉默片刻，又道：“可是大祭司那边……” 墨凡面色一冷，冷声道：“大祭司自有他的心思，而我只听从族长之命……”说着，墨凡目光忽的瞟过其中两人，接着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站在墨凡对面的男子目光一闪，手中忽的多出一把寒光匕首，朝着身旁一名同族心口插去。只听“噗嗤噗嗤”几声过后，三名金族族人双目圆睁，难以置信的盯着下狠手的几名同伴，无声栽倒在地。 墨凡神色淡漠，仿佛没有看到这一幕，目光看向远处。许久，才听到他的声音轻飘飘的传来：“处理一下，我们准备去封魂山。” 他原本站立之处，此刻仅剩三名金族族人，其中一人取出几张怪模怪样的符纸，丢在倒地的几人身上。这符纸看起来极为潦草，不知是否出于异族高人之手，刚触到几人身上便消失了去。随后，就看到几具尸体渐渐变成灰色，转眼间就成了泥土的一部分。 三人相视一眼，点了点头，向着墨凡离开的方向追去。 …… 另一边，几座高矮不平的山头之间，一条几丈长的白色巨蟒在灵活穿梭，速度极快。巨蟒硕大的头颅上方，烨凰目光火热的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黑色山峰，心中激动，手指攥紧。 在他身后，十几名火族族人正盘膝打坐，隐隐约约的强横气息从这些人体内逸散而出，远非当日他所带的几人能比。想到此处，烨凰嘴角不由露出一起笑意，对寻找“寒蚕天女”信心更大了几分。脑中回想起族长许诺之事，一时间他心神激荡，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在烨凰沉浸在幻想中时，那十几名火族族人中，一个年轻族人忽然站起，几步来到烨凰身边。后者察觉，转头看去，脸上笑意收敛不少，恭声道：“大祭司有什么吩咐？” 这生着一副年轻面容，略显瘦弱的少年，竟然是火族祭司！ 大祭司眸光一闪，盯着烨凰看了几眼，直把后者看的浑身发毛，却不敢有太多动作，只能满脸尴尬陪笑。过了片刻，大祭司目光投向远处，看着距离越来越近的封魂山，漠然道：“‘寒蚕天女’就是从那里进入黑死之地的？” “是的，当日是我追踪她到了这里，然后就没了踪影，刚好有黑死之地的气息存在，多半不会有错。”烨凰抹了一把头上的汗，忙不迭点头道。大祭司的声音沧桑嘶哑，听起来完全与面容不符，更像一个活了多年的老怪。 烨凰解释过后，便乖乖站在大祭司身旁，心中忐忑不安。若要说此行唯一的缺点，那就是大祭司竟然亲自出族。作为火族修炼邪术有成的第一人，大祭司凶名更胜过于威名，就连这个借体重生的手段，都是他自行钻研出来的。 大祭司眼睑微垂，伸手在脸上一摸，仿佛对这副躯体还不适应，话风一转又道：“最近可有那叛逆灾灭的消息？” 烨凰又是一惊，旋即摇头道：“抱歉，当日我在五光城中发现‘寒蚕天女’时，灾灭也在五光城中。后来‘寒蚕天女’一行人误打误撞与灾灭见了一面，中途又杀掉了一名族人，后来就失踪了。” 大祭司哼了一声，面色阴沉，显然对这个名为“灾灭”之人恨之入骨，烨凰此时更是噤若寒蝉。良久，又听大祭司道：“此番若能抓到‘寒蚕天女’，除了族长许诺你的好处，我自然也不会亏待于你。除此之外，若能寻到‘灾灭’的踪迹，你可以向我提一个要求。” 烨凰闻言顿时激动不已，就要答应下来时，又听大祭司声音传来：“要求中，也包括我修习的‘夺魂天生之术’！” 烨凰瞬间张大了嘴，楞在原地，直到大祭司转身离开，依旧没有回过神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当年事 无名诡地，不知从何处通向的地底深处。 这里，十灵幽夜身姿摇曳两手环臂，好整以暇的看着绝魇，神态从容。后者在她说出宋惜彤的身份过后，依旧没有掉以轻心。 过了许久，绝魇眸中的血色方才褪去，将信将疑的看了十灵幽夜一眼，而后目光落在宋惜彤的身上。 这一眼看去，饶是以绝魇多年修炼的心境，也不由发出一声惊咦，呆滞的样子仿佛白日里见了鬼。随后只见黑影一闪，一阵阴风吹的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几人倒退数步。宋惜彤眸中厉色一闪，身上再度亮起蓝色光芒，却听到耳边传来柳子风的声音：“没事，别冲动！” 蓝色真气闪了几闪，旋即再度黯淡下来。绝魇瞬间出现在宋惜彤跟前，黑雾缭绕的身躯异常诡异。宋惜彤轻轻抿嘴，神色冷漠的盯着它，毫无惧色。 这般目光，在绝魇自己看来，若是它再想对柳子风动手的话，眼前女子绝对会与它拼个你死我活。 一刹那间的真气收放，其他人倒没有察觉出什么，反而身在不远处的十灵幽夜眉毛一挑，目中忽然多出几分惊讶神色。而离宋惜彤最近的绝魇同样似感觉到了什么，一双目光死死盯着宋惜彤，好半天才张口喃喃道：“灵魂，心法，真气……这是怎么回事？” 宋惜彤目光冷冽的看着它，一如当初在落霞宗的模样，不苟言笑，拒人千里之外。显然，之前绝魇不由分说的对柳子风连番动手，已经让这个女子彻底的记恨在心。若非是此刻道行不够，哪会让它靠得如此之近？ 此时的绝魇杀气全无，浑身黑气飘荡间隐约凝成一尊四足妖兽的模样，周围几人都能感受到它的尴尬。偏偏宋惜彤根本不领情，顿了一下身影后退几步，站在柳子风身旁，继续恶狠狠的盯着它。 “鬼族之人的灵魂，竟然有人愿意以这等代价助你重生，此事老夫鲁莽，鲁莽了啊！” 绝魇目光看着离开它几米远宋惜彤，默然长叹一声。紧接着，只见它周身黑气再度翻涌变化，没过多久竟然凝成一副人影，背影佝偻，身穿一件黑色大氅，仿佛是一个年过古稀的老者。 柳子风几人盯着它，直到看清绝魇的真面目时，顿时惊讶。 这是一个身材矮小的瘦弱老者，唯一与众不同的是，老者满是皱纹的皮肤上，一道接一道的黑色条纹细密分布，一直延伸到整个脸庞。在老者的眉心位置，赫然有着一个黑的发紫的神色印记，呈圆形，恰好与柳子风初入黑死之地见到的祭坛有些相似。 这副模样的绝魇，令得所有人都吃了一惊，就连上方的十灵幽夜也不例外，缓缓落下身来，美眸中满是怪异神色，道：“你个老东西怎会变成这样？” 绝魇苦笑一声，道：“这样说什么样？你说的是这一身的‘百鬼封’？这世间除了精通鬼族之术的那一分支，还有谁能有这般手段？” 柳子风心中一跳，从绝魇周身封印中发出的淡淡气息，终于明白了那一丝亲近之意从何而来。只是看到一个耄耋老者这般惨状，令他心中忽的有些不忍，全然忘却了自己之前险些身陨，和绝魇恨他入骨的眼神。 十灵幽夜黛眉微皱，莲步轻移缓缓走近几步，一股香风扑面而来，端是生的一副绝世妖艳的容颜。与柳子风等人也不过隔了几步距离，疑惑道：“世间皆传言你当初与神崖上人反目，后来被斩于封魂山巅，身躯炼制成六族法器。至于你身上的‘百鬼封’我倒是有所耳闻，难不成真是鬼族对你下了黑手？” 绝魇所化看着静默不语，十灵幽夜越想越是糊涂，又道：“如你这般道行，能以‘百鬼封’将你封印的鬼族之人少之又少，至少千年以来无人能够做到，我从出生开始便生活在柳氏鬼族，至今还未曾见过有人施展这般术法。” 老者身子一颤，目中涌出一抹波动复杂，佝偻着身子缓缓走出几步，走到一块稍大的岩石处坐下，蓦然嗤笑一声：“你没见过的，就说没有？” 十灵幽夜脸色一恼，转而又哼了一声，妖娆身姿摇曳，颇有些生气道：“你这个顽固不化的老东西，老娘才懒得管你死活，若不是当年你留过老娘一命，今日非要让你尝尝老娘的手段不可！” 绝魇呵呵一笑，继而狂笑出声，好半天才止住笑声，神色复杂的看着柳子风，直把后者看着浑身难受。而后目光一转，望着不远处巨坑中冒出的点点绿色荧光，淡淡道：“不是老头子要置你于死地，而是封印老头子的这个人，他想要你的命！” 耳边如同惊雷响起，柳子风目光一颤，脸上光泽忽的暗了下来。 他低着头，身子颤抖不停，握着离魂刺的右手更是攥的骨节分明，青筋直跳。与此同时，一层淡淡红芒幽幽亮起，转瞬间包裹住他的全身。 无穷杀意，甚至盖过了巨坑中传出的惨绿荧光，一条足有数丈大小的红色巨蛇缓慢凝出，双翅舒展，仰天长啸，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凝实！ 在所有人的震惊的目光中，柳子风缓缓抬起头来，就连声音都带上了几分恐怖。 “是谁想要杀我？” 愤怒，无可抑制的滔天愤怒！ 从记事以来，他便经受了最残酷的梦魇折磨，从未敢一刻有过松懈。无意与人争执，却总被卷入这般乱局，被他视为亲人的同族，却是这样的想要将他灭杀！ 孑然一身委曲求全？好似柳子空的声音再度在他脑中响起：“柳子风，与其一生碌碌无为，不如找个地方好好躲藏……” 手中离魂刺蓦然一震，一抹浓郁黑光倏然亮起，一下子打在煞气凝成的鸣蛇身上。 只听“嘭”的一声，不可一世的鸣蛇之影被瞬间震散，化作煞气遁入柳子风胸口的黑紫色鳞片中。 柳子风瞬间清醒，一下子瘫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喘息起来。 宋惜彤连忙扶着他坐起，眸中满是关切，好在柳子风这副模样并非她首次见到，自然知晓此刻他只是有些脱力，稍稍调养片刻便好。 十灵幽夜眸光闪动，口中嘟囔了一句，没人听清她说了什么，只见她背过脸去，肩膀一松，仿佛松了口气的模样。 老者端坐在岩石上，自始至终沉默不语，只是看向柳子风的目光多了几分怪异，看到那煞气所化的鸣蛇虚影消散后，苍老面庞上明显闪过一抹惊讶，转瞬又被他很好的隐藏了去。 十灵幽夜再度看了柳子风一眼，而后转过头来看向绝魇，疑惑道：“你说封印你的这个鬼族之人要这小子的命，这是为何？” 绝魇神色一顿，终归正色道：“此人道行之高，远远超出了你我想象，就连神崖都不是他的对手，这等人物就算你在鬼族栖居多年，没见过也不足为怪。” 十灵幽夜俏脸上终于涌现出一丝凝重，神色微变，似有些不敢置信，道：“你这话的意思……难不成还有什么隐情？” 柳子风打坐片刻，终于清醒过来，不过他面色依旧难看，直到转头对上宋惜彤眼巴巴瞧来的关切目光，以及算卜天命和绝无影担忧的眼神，这才苦笑一声，道：“我没事，道行还是不够压制这些煞气……” 算卜天命目光严肃，银色的通阴灵瞳亮起，看过柳子风周身，忧声道：“并非如此，自从有了鸣蛇煞鳞以来，尽管你体内的煞气已被拔除，但鸣蛇同样属于上古赫赫有名的凶兽，而这鳞片又是其凶煞之气凝结的地方，岂能简单？” 柳子风摇了摇头，道：“三师兄自然不会害我，出了这般状况只因我道行粗浅，目前除了这东西，还有什么办法呢？” 算卜天命顿时语塞，好半天又说道：“尽管如此，你还是要小心为上，切莫大意了。” 柳子风会意点头，只见另一边绝魇佝偻的身子似挺直几分，缓缓道：“北漠诸族皆知我背叛了神崖，这本就是我自愿为之。更何况，当年中了鬼族‘百鬼封’的人是神崖，而并非是我……” 十灵幽夜满脸惊愕表情，张大了嘴，最终没有打断它。 “当年六族基本成型，神崖已然了无牵挂，带我一起潜心寻觅闭关突破之地。后来，便是在这封魂山附近，神崖偶有所得静心参悟，而我与另一只大妖在数万里之外交手。直到我回来时，神崖已是昏迷不醒，浑身上下黑气萦绕，后来才知他被鬼族之人暗算，施下了‘百鬼封’。” “‘百鬼封’在鬼族只是一门秘术，被封印者肉体凡胎无时不刻都在逸散生机，只到寿元断绝，魂飞魄散。等到神崖醒来，我追问他是何人下此毒手，奈何神崖担心我前去寻仇，直到身死道消之际，也未曾将凶手告知于我。而在那时，神崖突破的契机已然到来。” 绝魇目中闪过一丝缅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第一百六十三章 办法 “神崖身受重创，冥冥中自知活不长久，以他当时的道行，唯有突破境界才是自救之策。只是那‘百鬼封’同样恶毒无比，无时不刻都在蚕食神崖子的身躯，照此情况下去，不出一月便要被啃噬成一具枯骨。” 绝魇声音低沉，沉睡了数百年的记忆浮现，目光怔怔的看着石门方向，依稀能看到洞外那具伫立了不知多久的雕像。 “当年，在北漠尚未统一的时候，神崖子与我一同经历了那个年代，与九州的四大宗门都有接触，还有个别实力不在四大宗门之下的势力，柳氏一族便是其一。后来柳氏一族生变，人妖鬼三族分裂，柳氏鬼族便遁出九州，在北漠之地落脚。而六族统一之后，柳氏鬼族与六族生出不少冲突，神崖子与鬼族高手交战数次，双方各有死伤，后来此事渐渐平息，鬼族销声匿迹。” 十灵幽夜微微点头，显然知晓这段传说。不过听这段历史从绝魇口中讲出，仿佛还有什么隐秘。 “神崖子道行受创，决定七日之后闭关突破，在我看来几乎是十死无生。而想要破解这‘百鬼封’对人族来说颇难，但对我们这些传自上古的妖兽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听到这里，十灵幽夜神色一变，目中蓦然多出几分惊骇，吃吃道：“老东西，你说的破解之法，难不成是……” 绝魇苍老的几乎没有生气的脸色灰暗，闭目点头，而后睁眼道：“没错，妖气与鬼气格格不入，却是同源而生，皆是天地初开后衍生的灵气之一，而妖族之所以能称之为一族，便是因为一门逆天妖术的诞生，名为——十相轮转术！” “‘十相轮转术’是先人传授，后来在妖族手中发扬光大，成为一门化腐朽为神奇的异术，能够破开诸多厄难封印，将他人苦痛加之己身，从而达成破解封印术法的目的。神崖子重伤突破，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理，以我妖族之躯无尽寿元，欲要将他体内的‘百鬼封’转移我身，再依靠漫漫时光设法破除。然而，神崖子却是极其顽固，当时便拒绝了我的提议。” 十灵幽夜呵呵一笑，目光中多了几分钦佩，旋即又带了几分鄙夷，道：“你这副臭脾气，就是从神崖老道那里学来的？” 离着绝魇和十灵幽夜不远的柳子风几人，也是静静侧耳倾听这段往事。听到此处，不由对这老者多了几分佩服，只是一想起北漠传说中的反叛之事，又觉得颇为怪异。 宋惜彤的目光大多落在柳子风身上，只偶尔朝着绝魇方向看上几眼，眸光闪动，目中敌意已是消失大半。 绝魇被十灵幽夜讥嘲，脸上苦涩之色浮现，道：“你这丫头，嘴巴当真是不饶人。神崖子当初拒绝之后，我便阻拦他继续闭关。当时，他一身道行已去近半，根本无法尝试突破，否则便是死路一条。我一边寻找破解之法，一边苦苦相劝，而就在我再一次寻到他闭关之处时，却发现神崖子已经不见了。” 缓缓听来的柳子风几人顿时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应当是神崖子不愿拖累绝魇，自己一个人寻找突破之所去了。 苍老脸庞闪过一抹悲色，绝魇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道：“当时我第一想法是，神崖子已经没了，然而在他平日打坐的地方，却有一封书信。信的内容简单，只有几个字：‘我去后，替我守护北漠大地。’当时，我为神崖子的迂腐万般不甘，这和撂挑子又有什么两样。情急之下，我便心生一计……” 十灵幽夜美眸一亮，不知绝魇如何落得这般境地，樱唇微张：“你做了什么？” “神崖子身怀悲天悯人之心，性格软弱，当时北漠六族中最为昌盛的便是火族，在神崖子失去消息后蠢蠢欲动，欲要取代寒天族的位置。神崖子一直都视若不见，并叮嘱寒天族一再忍让。作为寒天族的老祖，寒天族自然对神崖子言听计从，无形之中令得火族占了不少便宜。当时，我便直接去了火族族地，火族族长和祭司被我杀的一干二净，十个长老死去九个，火族一片大乱。” 柳子风几人听得睁大了眼，呆呆的看着这个貌不起眼的老者，就连十灵幽夜也张大了嘴，妖媚动人的脸庞忽然多了几分可爱，惊讶道：“这就是你的计划？你这老家伙也太狠了吧？这岂不是相当于把火族给灭了族？” 绝魇说到此处面色不忿，瞥了一眼十灵幽夜和柳子风几人，淡淡道：“不是还给他们剩了一个长老么？” 众人莞尔，心中皆是暗暗撇嘴，心道你都把人家族中高手杀光了，留了一个长老人家还要感激你不成？ 没有理会众人神色古怪，绝魇叹了口气，道：“果然不出我所料，神崖子果然出现了。那一刻，他已是如我现在这副模样，一身道行去了十之八九，几乎与死人无异。当时，他质问我为何这么做，我无心与他解释，没说几句便动起手来，一路边打边走又回到了这里。早在他来之前，我已布置好‘十相轮转术’，只等他到来以后，将他引入阵中。” “神崖虽然迂腐，却是聪明异常，但在我连番算计之下，加上道行根基不存，几番交手便被我轻松逼如阵中。在我催动‘十相轮转术’的刹那，神崖面色大变，对我连番痛骂，要我速速停下。妖猫，神崖待我情同手足，这等觉悟想必你也有所经历，我怎会停下？” 十灵幽夜满脸动容，妖娆绝美的身子忽的转过，目光落在柳子风的脸上，一脸正色仿佛要看出什么人的影子一般。 绝魇见状呵呵一笑，眼中悲痛之色一闪，又道：“事情远远没有结束，‘十相轮转术’固然强大，神崖子一身道行恢复大半，‘百鬼封’也成功的附在了我的身上。只不过，神崖子本就是要破境之人，道行尽复的同时，那一天也到来了。” 十灵幽夜从柳子风身上收回目光，喟然长叹：“是要突破长生之境么？” 绝魇老者脸上蓦然浮现一丝讥讽，仰头看着上方黑洞洞的岩壁，嘲讽道：“长生之境？哪里来的长生之境？” 这一刻的它，身上忽然涌出无比滔天的气势，浑身黑气游走，衣袍翻飞，狂笑阵阵，看得众人连连皱眉。 许久，绝魇似乎平复下来，苦涩道：“当时我只是中了‘百鬼封’，根本不是这副模样。神崖的突破眨眼到来，当即便是着手破境，一连数日过后，足足有七日功夫。这一日神崖忽然遍体生光，我以为他破境成功，还未来得及道贺，又见他满脸痛苦神色，浑身真气眨眼间便消失干净，接着便是容颜枯槁，活像被魔教中人吸干了生机。当时我便慌了神，急忙将自身妖气混入其中，直到连我都要油尽灯枯的时候，这股吸力方才停下，神崖堪堪保住一命。” 十灵幽夜一呆，疑惑道：“难不成是神崖老道突破不成，反而被心魔反噬？” 绝魇摇头，恨声道：“不然，那时我才明白，当初偷袭神崖的鬼族高人，显然已经算计到我会施展‘十相轮转术’，故而才作出如此决断，而神崖已在突破边缘，道行稍动便会引来劫难，可谓是心狠手辣，缜密可怕。从那之后，神崖子道行皆无，我同样再无手段解决这‘百鬼封’，索性散去妖气放弃身躯，让神崖炼制了六件法器，分别交给六族以防后患。” 听到此处，众人包括十灵幽夜这才明白，为何会有绝魇反叛上神一说，原本的真相太过复杂，已是无从提起。 所有人都沉默下来，包括绝魇。久远而沉重的回忆再度想起，一时间传出一种异样的气氛。 不知过了多久，算卜天命悄悄捅了捅柳子风，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看这老家伙身上的‘百鬼封’，像不像落霞宗后山的那个‘九阴轮回阵’？” 算卜天命的声音虽然压得极低，但洞中安静无比，离得较远的十灵幽夜和绝魇又同是不出世的大妖，显然听到他的声音。柳子风神色一怔，旋即目光看向老者脸上的黑色图案，许久之后传出他一声低呼。 “封魂图！” 这一声吓了算卜天命一跳，一旁的绝无影和宋惜彤也看了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听到他的声音，算卜天命一愣，问道：“什么是‘封魂图’？” 柳子风的神色顿时陷入迷惘，想了半天，无奈的看了算卜天命一眼，道：“不知道，刚才脑子里突然蹦出来的。” 算卜天命三人同时汗颜，宋惜彤眼神微动，最终没有吭声。然而，另一边的绝魇目光扫过，又见十灵幽夜同样向他看来，动听的声音从她口中传出：“鬼族小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办法？” 柳子风奇怪的看了十灵幽夜一眼，还未说话就听身旁绝无影哼了一声，斥道：“妖孽，你设计害我师父的帐还没算干净，现在还想让我们帮你救人？痴心妄想！” 十灵幽夜一怔，旋即“哈”的一声笑了出来，揶揄道：“那又怎样？那老头不还是被救活了了么？你这小鬼真是幼稚，若是我被你师父杀掉的话，你可会帮我出头伸冤？” 绝无影顿时一塞，不知该如何接口，就欲动手。柳子风连忙伸手拦下，转头盯着十灵幽夜，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前辈两人道行境界太高，彼此为敌，断然没有施手相救之理，我们这便离开。” 说着，柳子风便要转身离开，绝无影恨恨的看了十灵幽夜一眼，末了还不忘嘟囔一句：“哪里是人，分明是两尊凶妖……” 第一百六十四章 鬼妖源 转身向着石门方向走去，然而柳子风脚步一顿，忽然想起来路已被堵死，四人也是因此才踏入这山洞之中，顿时一呆。 算卜天命同样想到此处，同样微微皱眉，脸色异样。十灵幽夜在不远处瞧见柳子风等人窘境，脸上笑意愈发耐人寻味，不由得呵笑出声，刚欲开口却被一道沧桑声音截断：“鬼族小子，之前的事情是老夫鲁莽，还请不要记恨在心，老夫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是想要离开此地，老夫可以祝你们一臂之力，你看如何？” 绝魇老者依旧盘膝端坐在岩石上，深邃目光先是在宋惜彤身上打量半天，随后又落在柳子风身上，轻声开口。 听的此言，柳子风面色一凝，却没有立即答应。反而是另一旁的十灵幽夜脸色一变，目光忽的看向绝魇，惊讶道：“老家伙，难道你真的傻了不成？以这几个小家伙的实力，只怕一旦出了封魂山，便会被寒天族擒下，到时候……” 绝魇神色一怔，诧异道：“被寒天族擒下？这又是怎么回事？” 十灵幽夜轻抚额头，轻叹一声：“是了，这数百年来你被困在此地，北漠早已发生大变，再也不是神崖老道统一的北漠。” 惨绿色的荧光忽明忽暗，绝魇忽然从岩石上站起，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道：“那是怎么回事？当初我让神崖将妖躯炼制成六件法器，为了能守住灵魂，又激发了神崖布下的‘困龙锁元阵’，这才堪堪存活至今。你说的六族生变，莫非是火族？” 十灵幽夜抿嘴思索片刻，看了宋惜彤一眼，随后说道：“当然不止如此，如今六族已然分裂，寒天族和金火二族联盟，十几年前密谋神崖老道的传承，把主意打在了这小女娃的身上，最终以失败告终。也是因此，这女娃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这么说来你可明白？” 宋惜彤目光冷冽，娇弱的身影有些孤单，然而一道人影忽的挡在身前，宋惜彤顿时一愣，反应过来忽的露出一抹浅笑，小手拽着人影衣袍，倍感心安。 绝魇沉默片刻，目光向此处看来，看到藏在柳子风身后的宋惜彤，眸中隐约有怒火闪过，之后再度归于平静。 见老者无话，十灵幽夜又道：“我知你一身道行不在，不过既然这小子撞了进来，便是你的运气，说不得便能够……” 绝魇目光一闪，抬头打量着十灵幽夜，轻笑一声：“妖猫，你几乎是鬼族的一份子，又肯这般大费口舌的说服这小子帮我，莫非是来保护这小子的？” 十灵幽夜一窒，娇媚容颜几度变幻，才恶狠狠道：“哼，老娘当然有别的事情，帮这小子一把不过是顺水人情罢了！” 柳子风神色不变，心中一动，没有露出丝毫异样。老者却是呵呵一笑，看着柳子风，道：“小子，你叫什么名字？” 顿了一下，柳子风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柳子风。”末了，又加了一句：“她叫做宋惜彤。” “果然是那一族的人啊……”老者轻叹一声，又道：“想当初柳氏一族也是坎坷多难，葬送在那四代疯子手中，真是令人唏嘘……宋惜彤，也是不错的好名字，你的母亲已经不在了吧？” 宋惜彤沉默，唯独柳子风能察觉到她心中的波动。 “‘寒蚕天族’的宿命便是如此，呵呵……柳子风，唉，老夫时间业已不多，能看到神崖后人和你这般杰出的鬼族小辈，倒也能安心了，你可有什么话要问？” 柳子风心中一动，从之前绝魇说起同族之人要取他性命时，忽然对打听鬼族之事兴趣寥寥，神色也变得冷漠起来。 转过身来，宋惜彤清澈的眼神望着他，柳子风表情一缓，轻声道：“你有什么事情，不妨向前辈打听一下。” 宋惜彤轻轻“嗯”了一声，旋即摇了摇头，低声道：“子风，如果你有办法，就帮他一把……” 众人神色动容，算卜天命眉头舒缓下来，绝无影愣了一下，转而似乎想通了什么，没有说话。十灵幽夜意外的看了柳子风一眼，目光深处带着一丝欣慰轻松，妩媚一笑。 柳子风没有丝毫意外，从知晓神崖子与绝魇的传说真相后，心中便已有了主意。此刻，他转头看向老者，道：“前辈但说无妨，如今晚辈几人被火族之人追杀，以前辈与上神的关系，断然没有理由加害我等，晚辈愿意尝试一二。” 老者面露微笑，随后却是轻轻摇头，道：“老夫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此事并非说来这么简单。尽管之前听你之言，似乎对‘百鬼封’有些了解，但这还远远不够。老夫妖躯不存，仅靠着‘困龙锁元阵’才堪堪与之抗衡，若要破解‘百鬼封’，便先要去六族中取回当年神崖子炼制的六样族器，才可一试。” 柳子风顿时傻眼，一旁的算卜天命和绝无影也是吓了一跳。如今只是金火二族随便出来几个斥候，便把四人追的四处乱窜，更不要说图谋其族中重宝族器了。 苦笑过后，柳子风为难道：“前辈，此事实在是……” 十灵幽夜也被惊了一瞬，旋即疑惑道：“老东西，你该不会是想让这几个小家伙去送死吧？” 老者摇头，忽的转身走向散出莹莹绿光的巨坑处，又抬手招呼一声：“你们几个，还有妖猫，都过来吧！” 柳子风几人快步跟了上去，来到巨坑周围往下看去，顿时一惊。只见一个绿色圆球静静的漂浮在巨坑之下。细细看去，却是一团绿色液体被一层透明光膜包裹，不时逸散出丝丝荧光，煞是好看。 绝魇目中蓦然涌出一丝狂热，沉声道：“这些年来，老夫只剩灵魂之体，能清晰的察觉天地灵气之源，这绿色液体老夫称之为‘鬼妖源’，是融合了妖气和鬼气所凝的一种灵体，已然超出了真气的限制……”、 柳子风悚然一惊，超出真气的范畴，难道是……长生之境？ 绝魇摇头，似在解释又似喃喃自语：“我也不清楚这是什么东西，但其中的威能却是无可比拟，你们看好了！” 说完，绝魇单手一招，顿时一滴拇指般大小的液滴从圆球中飞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飞向一侧岩壁。片刻后，只听“轰”的一声巨响，地面震了几震，一侧山岩上蓦然多出一个两米多的大洞。 这仅仅是一滴诡异液体发出的声势，竟然都有着这般威力，柳子风看着漂浮在巨坑中的一人多高的绿色圆球，不由的咽了咽唾沫，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 施展过后，绝魇目中掠过一丝可惜，道：“此物兼具妖气鬼气，着实逆天。众所周知，鬼气原本是来自九幽黄泉的阴气所生，除了鬼族能以阴气修习之外，其余鬼道修士多是修习鬼气，而妖气则是不然，但凡修炼有成的大妖，所修功法都是传自上古一门名为《天妖经》的古卷，如今的妖族功法都是《天妖经》的分支，只可惜《天妖经》早已失传……” 柳子风无暇关系《天妖经》是为何物，看了映着幽幽绿光的圆球好一会儿，道：“前辈，你还是说说如何帮你吧！” 绝魇哈哈一笑，颇有几分尴尬的意思在内。转过身来，正色道：“此事也并非你想得那般困难，只是要采取一些手段，当初我早已料到火族会有动作，金族和寒天族倒是意外，但是你可以去木族一趟，到时你便会有主意了。” 柳子风一愣，有些不明白老者话中含义，道：“木族？” 绝魇点头，沉声道：“没错，木族会有助你一臂之力的东西。不过在此之前，这些‘鬼妖源’可以助你们脱身，一旦到了木族族地，就算寒天族和金火二族齐至，也不敢贸然动手的。” 柳子风一愣，旋即接过老者递过来的一个巴掌大小的玉瓶，里面八成就是他口中所说的“鬼妖源”。迟疑片刻，忽听绝无影道：“木族不是最弱的一族么，如何能够与那三族抗衡？” 然而，不等绝魇说话，十灵幽夜的声音却是传来：“山林中最可怕的不是龇牙咧嘴的猛兽，而是隐藏在暗处的毒草，不是么？” 绝魇摆了摆手，指着方才被一滴鬼妖源轰出的大洞，道：“沿着这里往深处去，便可出了这地洞，直达封魂山外。另外，六族族器中，寒天族族器最弱，但却是最难取到。另外五族的族器，均是依照各族属性炼制，分属五行，以金火二族威力最强，你们要多加小心。” 算卜天命一愣，忽的问道：“既然火族这般强横，为何还要与寒天族一道？” 绝魇嗤笑一声，闭目摇头，道：“那有什么奇怪的？要说真正填不满的无底洞，那就是人心……” 洞中似有阴风吹过，蓦然发出一阵如泣如诉的声音，柳子风呆立许久，被老者最后一句话说的心中异常难受。过了片刻，他转身默然向着出路走去，身后三人连忙跟上。 第一百六十五章 乱始 阴罗和枯叶两人一路赶来，身形极快在林中穿梭，偶尔枯叶看向阴罗，见后者一脸杀气的样子，只能苦笑不语。 两人一路疾驰，期间没有半分停顿，望了一眼天空，天色阴沉似乎要下起雨来。 没过多久，枯叶忽然加快了速度，一下子飞在阴罗前方，在一片树林前落下身子。阴罗虽有疑惑，不过也还是跟着前者落了下来，一眼便看到地上一层暗黄色的粉末。 “这是……” 枯叶蹲下身子，仔细瞅了半天，忽的想到什么，顿时脸色一变，道：“金族的‘尘化符’！” 阴罗同样面色一凝，看样子也听过“尘化符”的名头，却没有过多在意，目光盯着地上一串浅浅脚印，一直通向前方。 枯叶站起身来，道：“看来金族来人铁定是墨凡无疑了，不过他们这般大摇大摆的向着封魂山而去，痕迹又这么明显，莫非有什么阴谋不成？” 阴罗摇了摇头，面色冷厉，道：“我们追上去。” …… 距离封魂山几十里的地方，尽管是在白天，这一片山林依旧光线昏暗，似乎受到了封魂山的影响，被吞噬掉了一样。 柳子风四人从神秘洞穴中出来后，便是来到了这片山林。 四顾打量着所处环境，只见这是一处起伏丘陵，草木生的不高倒也颇为浓密，几乎有半人长短，极为茂盛，看样子少有人来。 看了一眼方向，临走时绝魇已经为他言明北漠六族的大致分布，柳子风遥遥看向北方，那里是木族所在之地。根据绝魇的估测，木族多半不会搬迁，距离此地至少有千里路途，柳子风心中算计一下，以四人的速度，大概需要一日一夜的功夫便可到达。 当然，这其中并没有算到意外情况，若是途中遇到火族金族追兵的话，就不知道会花费多少时间了。 天空乌云飘过，昭示着一场大雨即将袭来。从几人误入黑死之地之后，到现在大约过了四五日功夫，一身衣物已是脏兮兮的，散发出难以忍受的味道。 柳子风等三个大男人还好，宋惜彤虽然嘴上不说，但她不时看上一眼衣裙上的泥垢，好看的皱起眉头，小手绞弄几下，旋即又放下。几次过后，柳子风自然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心中失笑。 向着东侧出发，这一趟去往木族定然不会太平，柳子风心中早有打算。既然绝魇没有说出木族究竟有什么奇物，想来不会简单，而以金火两族的手段，定然对此事知晓详细，说不定此刻就在路上埋伏。 如果这样的话，柳子风现在选择的方向风险就小了许多，金火两族一个西南一个正西，而北漠以东则是水族和土族的地界。以四人所在的方位来看，明显距离土族是最为接近的。 土族与金火两族关系一般，对四族联合的提议态度不明，这也是柳子风下定决心的一点。虽然手中有了绝魇赠与的威力巨大的“鬼妖源”，但他仍不敢掉以轻心。 四人脚步不快，加上快要下雨，柳子风倒也不急，一边看准方向，一边左顾右盼寻找着避雨之处。翻过几个小山头之后，前方赫然出现了一座大山。 山下是一片空旷平原，柳子风目光看向远处，只见山下似乎另有一片丛林，茂盛异常的样子。转过身来，道：“我们飞过去，这片区域太过空旷，若是遇到异族中人，一眼便能发现我们，我们先进那座山里，再做打算如何？” 三人并无异议，跟着柳子风一路向前飞去，没过多久便是来到山脚下。 天色愈发阴沉，黑的好像锅底一般，倾盆大雨即将到来。四人快步走进山中，两旁都是生的着茂密的蒲叶般大小叶子的古木，走着走着，柳子风忽然眼睛一亮，小跑几步来到一处巨石跟前，转头看向三人，欣喜道：“这里不错，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雨停了再赶路怎么样？” 三人也累的够呛，绝无影手指一动，几只甲虫蓦然飞出，绕着巨石周围飞舞几周，旋即再度飞回他衣袖中，只听绝无影道：“可以，这附近没有什么厉害家伙，倒是安全的很。” 柳子风点点头，刚欲动手把岩石轰开，却看到算卜天命忽变戏法一样从怀中摸出两张符来，得意一笑，道：“终于用到这东西了，子风你让开，看我的！” 说完，两张略带灰色毫不起眼的符纸微微一亮，一下子飘起来贴在柳子风眼中最大的一块岩石上，顿时一层灰光猛的散开，一下子覆盖了整块岩石。 在柳子风目瞪口呆的表情中，算卜天命探手向着岩石一按，顿时如同按在了泥土中一般，整只手都险了进去。另一只手中，法宝猛的亮起，将巨石中的泥土掏出。 没过多久，一个足已容纳七八人的大洞出现在柳子风面前，算卜天命虽然气喘吁吁，不过怎么都掩饰不了脸上的一丝得意，尤其看到柳子风三人恰到好处的吃惊表情，表现的更为卖力。 伸手一招，神奇的灰色符纸落在算卜天命手中。柳子风轻轻敲了敲变得坚硬的岩石，啧啧称奇：“你用的是什么手段？” 转眼间，大雨倾盆而至，四人连忙躲入山洞。 一堆燃着的木柴上，柳子风趁着算卜天命“打洞”的功夫，在附近找到几只野鸡，此刻正架在火上翻烤，丝丝香气扑鼻而来，令人垂涎欲滴。一连数日滴水未沾，几人早已饥肠辘辘，恨不得立刻把那几只野鸡生吃了去。 …… 五光城，尽管如今已然破败萧条，不比当年繁荣昌盛，但依旧是北漠中数一数二的大城。 柳子风几人曾歇脚的客栈，在几人离开时虽被轰碎了一半，此时已经修复如初，看不出此处经历过什么。 此刻，窗外风雨正急，雨水在屋檐下汇成一条小河，欢快奔流。柜台后面，一个中年大汉正在打着瞌睡，原本是小二的烨凰也已消失不见。 客栈一楼大厅中，到处都是空落落的桌子，只有靠里处较为幽深僻静的地方，有四五个客人坐在一起，点了几样小菜，边吃边聊着什么。 仔细看去，这几人皆是一身白色道袍，三男两女。坐在左手侧的男子面带微笑，生的俊秀；另外两个男子一人矮小瘦弱，一人矮胖黝黑，两人正一脸笑意的说着什么。 两名女子坐在一起，模样亲密。一人模样娇憨，柳眉杏眼，腰间挂着一柄弯弯曲曲的木剑；另一名女子年纪稍长，约摸二十七八左右，脑后青丝随意的用发带束起，正笑盈盈的看着对面耍宝的两人。 “阮师姐，方师兄，我们第一次来北漠，要不要找个地方玩几天呀？” 娇憨少女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目光亮晶晶的盯着俊逸青年和身旁的女子，脸上满是期待。 闻言，俊逸青年脸上露出苦笑，而坐在身旁的女子“阮师姐”眼睛一瞪，道：“小花火，这次可是我把你带出来的，你如果敢一个人乱跑的话，回去我一定会如实禀告师父的。” 少女脸色一苦，旋即脸上装出哀求之色，摇晃着身旁女子的胳膊，道：“我知道了啦，我听师姐的话就好了嘛！” 这白袍俊逸青年不是别人，正是落霞宗的方炎奇，在他身旁的两人分别是和柳子风有过一面的王潮和李木反，另一旁的两个俏丽女子，则是星华峰玄玉大师的座下弟子，阮青青和花火二女。 此次北漠之地各族行动有异，落霞宗同样有所耳闻，由于陈羽才闭关未出，加上落尘真人有意磨炼一下方炎奇的心性，故而此次便将他派出，至于王潮和李木反两人，虽在道行上略差一些，但在一些奇巧之术上颇有造诣，同样赢得了落下真人青睐，跟随方炎奇结伴下山历练一番。 阮青青比他们四人入门略早，经验算得上丰富，玄玉大师出于周全考虑，命她带着天赋不凡又调皮捣蛋的花火一道，前往北漠之地。 放眼整个落霞宗，这五人也算得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不出意外的话，探听消息定然不是难事。 方炎奇几人今日刚刚抵达五光城，不料天色突变下起雨来，也只能暂时住进客栈，等待雨停之后再做计较。 “阮师姐，你执行任务经验丰富，听说金族和火族已经派人赶往封魂山，要捉拿当年外逃的‘寒蚕天女’，我们怎么打算？” 方炎奇神色一正，向着阮青青问道，其他人也停下说笑，只见阮青青轻拢秀发，黛眉微蹙：“我们临走时，掌门师伯要我们直接赶往封魂山，听说玄心阁的弟子已经先我们一步赶去。据说，‘寒蚕天女’进入了北漠凶名赫赫的黑死之地，听掌门师伯的意思，倒像是有意要帮这‘寒蚕天女’一把……” 方炎奇皱眉想了想，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可若要说下山历练的话，这封魂山是不得不去一趟的。想到此处，脑海中不禁陡然浮现出一个颓丧却又坚毅的身影，不禁喃喃道：“你也在北漠么？” 第一百六十六章 暴雨惊雷 北漠之地，天空中浓密的乌云黑压压的一片，偶尔几道电光划破苍穹，轰隆隆的雷声纷至杳来，震得人耳膜生疼。 看这架势，暴雨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下来，反而朝着越下越大的趋势发展。 窗外，雨水已经连成一条白线，天地间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噼里啪啦的打在屋檐窗台，成为了这世间唯一不变的声音。 老板打了个哈欠，又伸了个懒腰，砸吧砸吧嘴，窗外的天色就如同他的脸色一般，皆是阴云密布，眼看着今日大雨滂沱，人烟寥寥，这一日的生意怕是就这样了。 叹了口气，老板目光看向客厅中唯一的一桌，几个年轻人已经吃饱喝足，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脸上神色时而欣喜时而皱眉，不过大多都是振奋神色浮现。 方炎奇等人都是初次来到北漠，自然对这边的异族风情颇感兴趣。 老板姓朱，是九州人氏，膝下无子无女，一个人孤苦伶仃打整了大半辈子，如今也是刚刚盘下这间客栈不久，不过看这架势，似乎生意不如想象中的景气。 朱老板正独自遐思着，忽然看到漫天大雨中忽然出现几个人影，速度极快，几乎眨眼间便进了客栈，斗笠上的雨水哗啦啦的往下流。 来人一共四位，摘下斗笠都是年轻面孔，身着一身黑色的武者服，背后印有一个红色的“雷”字。其中一人面色冷峻，眼神锋锐，目光扫过清冷凄清人少的有些可怜的客栈，似是眉头一松，开口道：“老板，今晚住店，顺便准备一桌酒菜，不会差你银子的。” 朱老板见来了客人，连忙起身招呼，笑道：“客房有的是，包您四位满意，酒菜也没有问题，不过小店还是有小店的规矩，需付一锭纹银作定金……” 为首的男子还未说话，四人中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一个少年，脸色一恼，哼道：“如果不是外面雨大，你以为我们会来你个破地方吗？竟然还要一锭纹银作定金，这是哪门子的规矩？” 朱老板脸色一变，看这几人出身像是名门正派，没想到却是这般不讲道理。心中正犹豫着要不要放下规矩让这几人入住，不料那为首的冷峻男子眼睛一瞪，转头斥道：“崔浩，不要以为你是阴雷子长老的弟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既然跟我一起出来，就少给我惹是生非，明白了吗？” 先前出声的少年神色一窒，顿时再也说不出话来，目光不停闪动，显然是很不服气。不过冷峻男子似乎是四人的首领，其他两人都没说话，只默默地站在原地。 冷峻男子转过身来，取出一个鼓鼓的小袋子放在桌上，看上去怕是十锭纹银都是不止，推到朱老板面前，声音依旧冷硬，道：“老板莫怕，尽管准备酒菜，这些银子想必够用了吧？” 朱老板一脸吃惊，反应过来急忙道：“客官用不了这么多，几位先找个位置休息，酒菜马上就好。” 说完，忙不迭的奔向后屋，似是准备酒菜去了。 四人挑了一处临窗的位置坐下，同时也看到了坐在另一旁的方炎奇等落霞宗弟子。为首那人一愣，旋即一人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方炎奇和阮青青站起身来，只见冷峻男子在两人身前停下，目光先是在方炎奇和身后李木反几人身上扫过，最后定格在眼前的秀美女子身上，僵硬的脸上似乎在笑，忽的拱手道：“青青师姐，好久不见！” 阮青青神色也是愕然，盯着眼前比他快要高出一头的男子，皱眉想了半天，俏脸上闪过一丝恍然，惊讶道：“你……你是凌云峰？” 男子点头，脸色仿佛万年冰山一般，没有丝毫变化，道：“师姐记性不错，竟然还能想起我的名字，当真荣幸之至。” 阮青青的神色先是惊讶，而后目光渐渐落在男子衣服上，赤红色的“雷”字异常醒目，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轻声道：“果然，当初你虽隐瞒身份，但招式却是做不得假，颇有惊雷谷的韵味，如此说来……” 凌云峰静静地看着阮青青，目光深处似有莫名光芒闪动，表面上看起来依旧神色不动，道：“师姐慧眼如炬，当初迫不得已隐姓埋名，实乃是非己所愿。” 阮青青呵笑一声，神色渐渐变得冷漠，话音中突兀的多了几分冷意：“凌云峰，你隐姓埋名也好，情非得已也罢，这些都与我无关。你站在这里，是仅仅想和我打个招呼，还是想算算当年的帐？” 凌云峰神色蓦然动容，目中光芒闪烁不定，仿佛在压抑着心中情绪，沉声道：“青青……” “住口！” 阮青青神色一变，身上亮起青色真气，一枚蓝色冰珠顿时出现在手中，丝丝寒意弥漫，客栈之中仿佛瞬间变成深冬，不知是女子身上的寒意，还是冰珠散出的蓝光。 凌云峰脸色一变，“铿”的一声拔出一柄长剑，浑身亦有紫色电光闪动。阮青青见状，神色满是讥讽，道：“哼，凌云峰，你果然还是老样子，看到别人运起心法，就想拔剑么？来吧，我就在这里……” 两人之间不过三四米的距离，阮青青莲步轻移，目中满是讥讽，缓步朝着凌云峰走去。 凌云峰身子轻颤，随着阮青青缓步逼近，下意识的向后退去。 一步，两步，三步…… 方炎奇几人和另一桌上的三人此时早已站起，一只手已经按在了法宝上，一个不对就要大打出手。显然阮青青和这凌云峰似有旧怨，三言两语之间，几乎就要动起手来。 气氛沉默而诡异，这时，后屋木门“吱呀”一声轻响，朱老板推门而入。客栈中的寒意一下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从未出现过。凌云峰收起长剑，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深深看了已经现站在身前的阮青青一眼，转身走开。 阮青青楞在原地，美眸复杂的朝他走开的方向看了一眼，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慎柳！” 朱老板端着酒菜上来，刚巧看到凌云峰转身离开的一幕，走过凌云峰一桌，笑道：“原来几位客官是认识的呀？那可真是巧了，我这小店说不来人就不来人，来了两桌，还是相识之人，真是有趣！” 凌云峰顿时一愣，却没有开口的意思，一把抓过桌子上的酒壶，咕嘟咕嘟的往嘴里灌了几口，继而接着沉默。 阮青青兴致全无，像是有着心事，神色郁郁，招呼朱老板到身前，道：“老板，给我们准备几间客房，要干净的。” 朱老板虽然感觉气氛有些怪异，但他明白什么该问什么是不该问，满口答应道：“好嘞，几位这边请！” 不得不说，朱老板还是很聪明的，把方炎奇几人安排在了二层里侧，外侧的几间客房，多半就是留给凌云峰等人了。 这是一间宽敞大屋，原本是两间客房，不过在上次柳子风等人在这里与烨凰发生冲突，现在已经修到一起，除中堂外，两侧各有两个房间。 阮青青随意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还沉浸在刚才的事情中。方炎奇几人不明所以，也在她身边坐下，面面相觑，一时谁也没有开口。 过了片刻，阮青青忽然叹了口气，神色颇有些落寞的样子，看出来心中有些难受，缓缓道：“方才那几人的衣服特征，你们都看清楚了吗？” 方炎奇一愣，脑中想起那四人衣袍上显眼的“雷”字，旋即点头道：“看到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几人是惊雷谷的弟子？” 阮青青面色微凝，脑中想着凌云峰最后说出的“慎柳”二字，又想起临走时周玉茹对她的叮嘱，心中一动。 “莫非柳师弟还在北漠？这小子到底是什么人？” 阮青青心中纳闷，不过碍于姐妹情面，她当时并未细细询问，就满口答应下来。事到如今，她忽然发现事情并非她想象的那般简单。 轻咳一声，阮青青看了几个师弟师妹一眼，沉声道：“不错，正是惊雷谷之人。不过你们这是第一次下山历练，对其他宗门和外面之事所知甚少，也是情有可原。惊雷谷一共分为两部分，身上均有‘雷’字标志，蓝色的‘雷’字，代表着惊雷谷内谷，而红色的‘雷’字，则代表着惊雷谷的血谷。” 几人惊讶，惊雷谷距离落霞宗路途遥远，两宗几乎没有任何往来，更何况曾经两宗因某事心生间隙，也算不上亲密。 “惊雷内谷，多是一些醉心修炼之人，同时分管惊雷谷上下各种事务，还算正常。而惊雷血谷，向来隐秘至极，血谷弟子一般都是残酷培养，每一个都是心狠手辣的角色，这些人道行虽然不高，但手段层出不穷，千万不可掉以轻心！” 阮青青一脸郑重的说着，方炎奇等人认真听着，心中渐渐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刚才楼下那四个惊雷谷弟子，衣袍上的字迹不都是血红色的吗？ 阮青青见众人正色起来，微微点头，缓缓又道：“据说，惊雷内谷弟子衣袍上的‘雷’字，都是用敌人的鲜血涂抹而成，每杀一人只取一滴鲜血，而这几人……” 后面的话她没有再说下去，但看几人脸色，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第一百六十七章 烨凰之死 暴雨来的快去时更快，在天色接近傍晚的时候，滂沱大雨终于渐渐小了起来。 一处不知名的山谷，柳子风四人正埋头赶路。大雨过后，山间土路变得松软不堪，往往一脚踩下去都会陷入进去，弄得满身泥浆。 尽管前路难行，但四人此时却是满脸凝重，不敢有丝毫耽搁，仅仅休息了两个时辰的功夫。期间，算卜天命再度卜了一卦，测算此行并不简单，竟是“大凶之象”。 算卜天命卜测之事一向很准，这样下来众人更不敢御剑飞行，只好深一脚浅一脚的沿路而行，好在这山林树木繁多，枝叶生的茂密，很难发现几人的踪迹。 另一处，距离封魂山不过几十里的地方，白练巨蟒头顶上的火族族人，此时皆是目光狂热的盯着站在前排的苍白少年，带着丝丝敬畏恐惧的神色，连一旁的烨凰也不例外。 蓦然，苍白少年睁开眼睛，旋即冲着白练巨蟒头顶一拍，巨蟒灵活游走的身子顿时乖乖停下，口中“嘶嘶”的吐着信子，灯笼大小般的巨目涌出一抹疑惑。 烨凰也是莫名其妙，只见大祭司忽的站起身，转头眸光一扫，顿时让后者浑身一个激灵，反应过来身子又哆嗦一下，讪讪道：“大祭司，怎么不往前走了？” 看起来瘦弱无比的苍白少年面色冷漠，手中一闪不知从哪取出一个透明小瓶，瓶中几滴鲜红如血的液体悄然滚动，焕发出明亮诱人的光泽。在烨凰看去，却看到这些不知名的血色液滴，初始还发出如真气一样的明亮之光，然而接着仿佛后继乏力一样，光泽一点一点的黯淡下去，显然就要消失。 “这是？” 烨凰不明所以，但是大祭司阴沉的脸色被他看的清清楚楚，如此看来也只有两个可能。一是大祭司口中恨之入骨的“灾灭”出现了，或者就是追踪“寒蚕天女”出了问题。 烨凰心中暗道不妙，大祭司此人喜怒无常，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非他是火族中人，又精通族中禁术，火族早已容不下他。此番追踪“寒蚕天女”出了差错，以这老妖怪的性格，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 大祭司神情淡漠，对瓶中血液的异状只是淡淡瞟了一眼，道：“寒蚕天女不在这里，已经逃走了。” 闻言，烨凰脸色一变，心中不妙感觉更甚，惊声道：“这怎么会？寒蚕天女不过才进入黑死之地几日功夫，怎么会这么快离开？” 瞬间，烨凰心中惶惶，表情忐忑，一下子没了主意。 大祭司的身影孤零零的站在前方，似乎没有听到烨凰的声音，目光看向不远处清晰可见的封魂山，脸上表情莫名，似笑非笑。 转过身来，大祭司目光幽幽，烨凰蓦然生出一种面对远古凶手的惶恐，整个身子都有些僵硬，不知该如何开口。 “无妨，寒蚕天女既然要逃，就暂且让她逃上一阵，还有更重要的事情，一旦此事事成，捉拿寒蚕天女也不过是手到擒来而已……” 阴恻恻的声音从大祭司口中传来，烨凰顿时一愣，还没明白过来，又见大祭司忽的看向他，幽幽道：“烨凰，你怎么想？” 闻言烨凰猛的惊醒，感觉这时的大祭司比在族中更可怕了几分，浑身都有些凉嗖嗖的，恭声道：“全凭大祭司的吩咐！” 大祭司低笑一声，淡淡道：“我知道，族长对你十分看重，这次出来想必交代了不少事情吧？” 烨凰此时心中已经慌乱无比，对上大祭司的目光，整个人生出一种从里到外被看透的感觉，连忙陪笑道：“大祭司说笑了，族长只叮嘱小的定要将寒蚕天女带回，其他一切全听大祭司的吩咐。” “呵……” 大祭司目光一闪，看的烨凰头皮发麻，呵笑一声，道：“你心中有何想法我没有兴趣知道，不过现在我且问你，你可愿跟随于我？” 烨凰脸色一苦，心中已把大祭司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表情却恰到好处的露出尴尬，道：“烨凰身为火族之人，自然会听从大祭司的吩咐……” 大祭司诡异一笑，烨凰一愣，忽然之间只见身后十余名同族靠了过来，几乎将他团团围住，表情皆是似笑非笑。 “大祭司，这是什么意思？” 烨凰脸色一沉，不妙的预感再度涌上心头，只见大祭司缓步走到他面前，轻飘飘的声音说道：“献出鲜血，听我命令，可活；否则……” 后面的声音微不可闻，但话语中寒意真真切切的让烨凰心中一颤。迟疑片刻，烨凰脸上阴晴不定，最后还是叹了口气，一柄短刃出现在手中，刺破指尖。 殷红得有些发紫的血液流出，那火族几人中一人眼疾手快，登时取出一个小瓶接过，同时目中敌意瞬间消失。 做完这些，烨凰如瞬间苍老了几十岁，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白练巨蟒身子一扭，再度向着封魂山的方向掠去，苍白少年模样的大祭司一挥手，其余族人散去。他站在烨凰身边，淡淡道：“怎么，可是心中有什么不满？” 末了，也不管烨凰表情如何，望着越来越近的封魂山，嗤笑道：“很快，火族便能崛起，到了那时，无论是其他四族，还是传承久远的寒天族，联合起来也不会是火族的对手，到了那一天，你可还会后悔？” 烨凰情绪低落，闻言顿时一呆，不知道这老东西从何来的这般底气。这会儿功夫，白练巨蟒速度极快，转瞬间便到了封魂山顶。 火族一行人落下来，白练巨蟒变成一条小蛇，钻入烨凰的衣袖中。几人前方，山势平坦，只有一块突兀的闪着幽光的黑色巨石十分醒目。 黑色巨石仿佛扎根在山体中，呈四方形状，四面不知何人镌刻着数道花纹，正中央处则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六角坑洞，不知是做什么用。 烨凰也来到黑石近前，感觉上面发出的幽光深邃迷人，几乎要把他整个人吸入进去，连忙移开视线，背后惊出一身冷汗。 转过身来，只见大祭司昂首望天，远处一轮皎洁圆月缓缓升起，向着中天推移，看样子再有一个时辰左右就是月上中天之际。 大祭司自语“差不多了”，旋即喊过一人，低声吩咐几句，那名族人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接着，只见大祭司又来到烨凰身边，离着山顶黑石也不过三四米，道：“烨凰，我传你一门禁术，名为‘冥焰焚心’，这是法诀，我施展一次给你，你且看好了！” 烨凰表情一振，总算从低落的情绪中缓解出来，只见大祭司口中念念有词，一手在地上刻画着不知名的纹路。 渐渐地，随着大祭司声音一顿，地上忽的多出一个法阵，腾的一下燃起紫色火焰，看的烨凰心旌摇荡。 没过多久，只见烨凰端坐在法阵中央，口中念着与大祭司之前一模一样的口诀，自己尝试起来。 月上中天，或许是暴雨过后的缘故，天空中没有一片云彩，只有一轮圆月清冷的悬在当空。 只不过，若是从近处看去，圆月上仿佛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阴影，模糊不清。 在另一处山林中，柳子风和算卜天命同时昂首望天，目中蓦然出现几分凝重，相视一眼，只听柳子风道：“明月暗影，这是招魂的征兆，北漠之地还有这等异人存在？” 封魂山巅，烨凰双目紧闭，表情痛苦，远远不如大祭司施展禁术时那般镇定自若，豆大的汗珠顺着脸颊滚落，体内却是一团糟。 与大祭司施展“冥焰焚心”不同，烨凰此刻心乱如麻，只感觉一团火焰在小腹中烧起，继而燃烧向着他浑身经脉，这种痛苦几乎无法形容。更让他惶恐的是，这个恐怖禁术施展开来，竟然无法停下。 “怎会这样？” 烨凰心中恐惧不已，从外面看去，只见他整个身子已经变成了暗紫色，两行鲜血从紧闭的双目流下，身子剧烈颤抖，仿若在做最后的挣扎。 大祭司站在不远处，目光一直盯着修炼中的烨凰，一脸冷漠表情，似乎早有预料。 这时，一名族人落在大祭司身前，瞥了一眼黑石旁状若苦苦挣扎的烨凰，目光深处一丝不忍稍纵即逝，旋即朝着大祭司拱手道：“祭司大人，祭坛已经刻好了。” 大祭司眼睛一亮，几乎从未有过表情的他，此时满脸的狂热神色，隐隐夹杂着一丝比之前更深刻的仇恨，放声大笑：“好！好！好！” 一连三声，大祭司整个人如癫狂一般，许久才平复下来，冷声道：“这一天终于来了，绝魇，你以为躲在这个地方，有神崖子的大阵就能逃脱？可笑，几百年来的纠葛，火族的崛起，你，阻挡不了！” 摆了摆手，大祭司再度恢复之前的冷静模样，最后看了一眼已经化成一团紫色火焰的烨凰，轻声道：“好了，仪式也该开始了……” 在他话音落下的一瞬间，整个封魂山巅顿时紫光弥漫，一座大的几乎将整个山顶环绕起来的祭坛瞬间亮起。 与此同时，端坐在黑石旁的烨凰，头顶蓦然射出一道紫色光柱，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夜空！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业魂祭 远远看去，封魂山忽的一瞬间映照出漫天紫光，紫中带黑，黑中又隐隐带着血色，一股莫名的凶煞之气冲天而起，几乎将头顶当空的圆月染成紫色。 异变初始，瞬间惊动了整个北漠之地！所有人都能看见这一道紫色异光，却并非是有宝物出世，霞光瑞彩，而是伴随着无尽的幽冥气息，蠢蠢欲动，令人心生惶恐。 密林中，柳子风心中愈发不安，隐隐感觉有大事发生。算卜天命也是眉头紧皱，只觉得心慌意乱，抬头望着当空隐约月光，一言不发。 林中静的可怕，就连虫鸣之音都渐渐低了下去，野兽蛰伏，听不到一丝风吹草动。四人向前走了一小段路，只见柳子风忽的停下，转过身来。 身后三人同样面色凝重，显然觉察到了附近的诡异之变，算卜天命忍着心慌，皱眉道：“子风，你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了吗？” 柳子风凝重点头，总觉得事情有些不简单，山林中的幽幽死气，常人只能隐约察觉，而在柳子风眼中，却是如同实质一般，呈现在他的面前，让人格外难受。 “这么久了，火族和金族的人依旧没有追来，本来就不正常，更何况还有……” 柳子风正说着，四人忽然神色大变，目光齐齐看向封魂山的方向，登时瞧见一片紫色霞光冲天而起的异象。 “不好！” 柳子风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沉声道：“死气狂涌，封魂山出事了！” 算卜天命反应过来，神色也变得难看起来，道：“我们一路逃来，并未发现那两族之人，莫非他们的目的是封魂山？” 四人皱眉，宋惜彤神色一动，忽的看向柳子风，低声道：“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绝魇就有危险了……” 三人一愣，齐齐问道：“怎么说？” 宋惜彤没有犹豫，望着远处已经开始收缩的紫色光柱，道：“北漠六族的族器是绝魇身躯炼制而成，都是没有灵魂的死物，然而绝魇的灵魂只有一个，据说所能将绝魇之魂锁入族器之中，便能发挥出莫大的威力来……” 柳子风三人恍然，果然是另有图谋，这一路上才如此安全。不过转念一想，神色变得严峻，深深呼了口气，道：“我们得回去，不然绝魇就危险了！” …… 封魂山顶，十道人影围成一圈，一道道恐怖气息外放，只见这些人脚下是一个直径足有数十米的祭坛，双环模样，内环中则有五个闪亮的光斑。 祭坛正中央处，烨凰的身影已经模糊不清，只有深紫色的火焰熊熊燃烧，偶尔浮现出一抹血光，同时传出烨凰无比凄厉的惨叫。 大祭司站在祭坛之外，目光冷冷的看向祭坛中的烨凰身影，嘴角微微翘起，低声自语：“资质不错，血脉也是上佳，这次能不能将那畜生的灵魂召出，关键就在你身上了，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 火海中，烨凰状若疯癫，浑身已经看不清人的轮廓，似是一同化作了紫色火焰，皮肤血肉消失大半，化为淡淡血丝飘散而出，径直落在祭坛上那五个闪亮的光斑处。 “啊！我好恨！你骗我！啊……” 烨凰的惨叫声响彻夜空，听起来让人心惊胆寒。此刻，他遭受的痛苦无以复加，啖魂食肉不过如此。而他体内的冥冥鬼火，一边焚烧着他的躯体，同时还在撕扯着他的灵魂。 “这样就结束了么？”烨凰的身体几乎成了一具骷髅，除了头颅尚且完好，再也没有一丝血肉。 事到如今，他心中生出无尽悔意，悔不该贪功冒进的把“寒蚕天女”一事暴露出去，更不该自告奋勇的和大祭司同行，最终落得如此下场。 “我，烨凰，只是一个寻常的火族族人，年少无知，因为与族中长老之子争斗，最终落得全家被逐出火族。可是，我不服，想尽一切办法变强，终于得到族长青睐，成为一名斥候。可是，这不是我想的，我要让爹娘能回到族中！我要让长老低头！我要让火族中的黑暗退去！我，想要去找她！！！” 低声喃喃从紫色火焰中传出，惨叫声已然消失，烨凰闭上了眼，纵然此刻焚身灼魂已是到了最后一刻，他仿佛再也感觉不到一丝痛楚。 “凤烟，你知道么，我早已知道谋害你的凶手就是他，如今取我性命的又是他，这一日早该来到，可惜我没能帮你报仇，我也要去找你了……” 只剩下头颅的烨凰，口中低声自语，仿佛外界之事与他无关。 “但是啊……” 他忽的低笑一声，紧闭的双眸陡然睁开，神色疯狂，仰天大笑，双目中流出血泪来，转瞬就被周围的火焰蒸干。 “我准备了这么久，心中早已有了死意，怎会让你轻松得逞？” 烨凰双目脸色一变，双目陡然变成漆黑，一丝不亚于紫色火焰的气息蓦然涌出。只见他仅剩的头颅渐渐消散，蓦然间完全变成虚幻透明状，全身骨骸也在一瞬间灰飞烟灭，原本消失的身躯忽然再度出现，只不过模样与头颅一般，皆是虚幻透明。 祭坛外，大祭司淡漠的神色忽的一变，目光死死的盯着祭坛中央燃烧的紫火，心中突然涌出一丝不妙感觉。 下一刻，就听大祭司一声怒吼，整个人瞬间飞起，掠向祭坛中央。 也在这时，这团燃烧了足有半个时辰的紫色火焰蓦然一亮，忽然间扩大了十数倍。 火焰蔓延而起，祭坛在凝心操控着的十名火族族人，同时发出一声惨叫，旋即被汹涌而来的紫火吞没，再也没有功夫维持，惨叫着满地打滚。 “烨凰！为我火族大业牺牲，是你的荣耀，你竟敢生出叛逆之心，莫非真要逼我出手让你魂飞魄散吗！” 大祭司神脸色难看，身在半空，看着下方一乱成一片的祭坛，再也没了之前的淡漠风度，怒不可遏。 “哈哈，老东西，为火族大业牺牲？你说的是什么歪理？我问你，你可还记得一个叫做凤烟的女子？你当面是怎么对她的？” 一道虚幻的身影缓缓从紫火中升起，大祭司深深看去，脸色更加难看，沉声道：“原来如此，你心甘情愿被我算计，就是为了等待这一刻？” 烨凰嗤笑一声，冷冷道：“不错，当年凤烟为你寻觅身躯，直到最后，你竟然连她都不放过，生生取了她体内的火族心魂，你可曾想过她的感受？” 凄厉的惨叫声中，十名火族族人渐渐没了生息。大祭司瞥了一眼，又道：“烨凰，就算你同样修习了火族禁术，也阻止不了我，何故如此？” “闭嘴！老东西，你早就该死了，纵然我烨凰天资不够，道行不高，今日没法替凤烟报仇，但是，有这个东西在我手中，也足够让你付出一些代价了吧。” 烨凰虚幻的身影一顿，抬手一招，只见一个巴掌大小的圆珠落在手中。大祭司见状神色剧变，大吼一声：“‘业火珠’！烨凰，你敢！” “事到如今，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烨凰露出一丝讥讽，望着大祭司急速飞来的身影，轻声似对着遥远的幽冥喃喃：“凤烟，只怕到了幽冥，我们也无法再相见了……若有来生，就让我们做一个凡人，生老病死，花开花落，朝朝夕夕……” 随后，烨凰轻轻闭上了眼，握着“业火珠”的右手使劲一捏。 “业火焚魂，眷顾我族的上神大人，火族族人烨凰呼唤，以我十载业念之魂，召唤第九绝世凶焰——袭荒，降临凡尘！” 悲怆之音，响彻天地！ 一点淡淡金色悄悄从下方祭坛中亮起，所有的紫火猛的一颤，一下子远远退开，只见原本烨凰盘膝而坐的地方，忽然冒出一朵巴掌大小的金色火苗。 火苗栩栩如生，随风飘摇，周围是几丈高的紫色火浪，相比之下犹如滔滔江水中的一朵浪花，毫不起眼。 烨凰身形虚幻，面上露出一丝痴狂，低笑道：“凤烟，你看到了么，它出现了，它还是老样子，而你已经不在了……袭荒之焰，凤烟，对不起……” 金色火苗仿佛听到了烨凰的呢喃，迎风见长，转瞬间就盖过了紫色火浪，浓稠如汁水的般直接将烨凰的身影包裹，再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天地间，只剩下他最后一声轻叹：“以我业魂，化为袭荒之焰，去吧……” 大祭司脸色狂变，身子一连退出十几丈远，几乎要落下封魂山，猛的抬头，恨声道：“好你个烨凰，是我小看了你，不过，我苦苦谋划了数百年，直到今日，就算神崖子亲临，也阻挡不了我！” 下一刻，大祭司手中蓦然多出一根黑色骨头，上面黑色纹理遍布，只见他咬破舌尖，猛的一口鲜血喷在骨头上。 刹那间，黑色骨头亮起一抹血光，“嗖”的一下脱离大祭司的手掌，钻入祭坛中的金色火焰。 封魂山的另一侧，四道人影隐没在山石背后，其中一人昂首望去，看到山顶处的金色火焰腾空而起，低叹一声：“凤烟，好久不见……” 第一百六十九章 鬼族秘辛 金色火苗胜过紫色火焰，瞬间压过了漫天紫光，然而这般异象并未持续多久，只见一道黑光突兀的从祭坛中央射出，刹那间在半空凝成一条黑色巨龙。 烨凰虚幻的身影已经消失，似乎连魂魄都已消散。 大祭司此刻面目狰狞，本就苟延残喘直到如今的他，利用修得的禁术不知换过多少躯体，显然并非常人想象的那样简单。一口精血喷出之后，只见他原本满头的黑发顿时起了变化，竟有一半瞬间转白。 在他身旁不远，十余名火族族人的尸体悄无声息的倒在地上，生机消散，肌肤枯萎，仿佛被魔族吸干了浑身精华，模样凄惨。 仅存的两名火族族人，此刻也都是脸色惊惧，不敢置信的望着前方交杂的两色火海，不由自主的退后几步，生怕像地上那几名同族一般变成一具焦尸。 半空中，金色火焰凶猛，光芒掩盖了大半个天际，隐隐透出一种高贵无比的凶威来。而大祭司手中的黑色骨棒，同样也是了不得的邪物，尤其是在大祭司一口精血喷出之后，更填了几分凶煞。 黑龙浮在当空，体表有血色红光隐现，丝丝黑火掉落而下，莫名的多了几分阴森。随后，只见大祭司脸上闪过一丝狠厉，喝道：“去！” 袭荒的金色之焰，看起来像是火山熔岩一般，浓稠厚重，面对着大祭司祭出的黑色长龙，瞬间涌去。 黑龙一声咆哮，与袭荒凶焰战成一团。 只见黑龙体表黑火仿佛更胜一筹，竟然生生挡住了袭荒攻势，大片金色火焰被黑火吞噬，转眼间黑龙犹如吃了大补之物一般，整个躯体蓦然间涨了两倍。 此刻，黑龙模样愈发清晰，体表出现一片片细密鳞片，锋锐利爪显露，怒目圆睁，似乎要觉醒灵魂一般。 大祭司哼了一声，看了一眼已经收缩至一半的袭荒凶焰，目中凝重之色悄悄退去，低声道：“虽然付出了不小代价，差点就让烨凰这小子坏了大事……不过比起绝魇之魂，一切都不重要了……” 大祭司目光看向祭坛中，黑龙勃然怒吼一声，足有几丈长的黑色长尾一扫，金色火焰顿时熄灭大半。显然，烨凰的道行低微，召唤而出的袭荒凶焰也是虚弱无比，实力不足百分之一，仅仅片刻功夫就被黑焰逼退。 “呜……”金色火焰渐渐消退，隐约传出一声呜咽，似悲哀低鸣，又似愤怒不甘。 终于，所有的金色火焰退去，剩下的都成了这黑龙的养分。大祭司目中精光再现，手势一变，气势汹汹的黑龙顿时消散，变成一根黑色骨棒，飞回到大祭司手中。 封魂山顶已是一片狼藉，几乎被大火夷为平地，到处都是焦土一般的黑色，只剩下最中央出的黑色大石，一动不动的矗立在原地，仿佛一切都与它无关。 再看地面，原本几丈大小的祭坛此刻已经亮起，尽管光芒不比之前，但至少祭坛中最重要的地方已然亮起，散发出缤纷绚丽的五种颜色。 圆月当空，整个表面仿佛笼罩着一层黑气，封魂山顶阴风渐起，凉嗖嗖的，几乎要把人的魂魄吹出体外。 大祭司目中狂热，望着祭坛中午五个闪亮的光球，仰天长啸，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激动，猛然大喝：“天阴祖坛，五行归一，藏魂纳灵，幽冥洞开！” “轰隆隆……” 随着大祭司咒文一般的声音传出，整个封魂山猛的一震，就连祭坛中央处的黑石也猛的亮了一刹，旋即又静默下去。紧接着，令所有色变的震动悄悄传来，动静越来越大，直到最后响成一片。 大祭司站在山巅，整个人随着山体晃动而显得摇摇欲坠，只见他神色复杂，漠然看向夜色中的一千黑暗，低声道：“绝魇大人，我们之间的帐，也该来个了解了吧……” 整座大山剧烈震动，方圆百里的人兽尽皆被惊醒，一脸惶恐不安，宛如末日降临般的前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山后，墨凡带着金族三人，也是神色剧变的望着封魂山巅，感受着仿佛从地心深处传来的震动，声音也不似之前的从容淡定，道：“你们三人立刻返回族中，将封魂山发生之事禀告族长，我留在这里，看看这老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三名金族人点头，毫不犹豫的向后退去，“嗖”的一声离开了。 直到三人身影消失，墨凡再次看向已经变得五颜六色的天空，低声喃喃：“烨凰啊烨凰，你还是太着急了，那老家伙不知活了多少年，怎能让你轻易坏了他的大事？” 声音落下，墨凡叹了口气，感觉事态已经变得无法捉摸，咬了咬牙一个闪身，竟是向着山顶的方向去了。 …… 幽深地底，传说中的黑死之地深处，绝魇的背影沧桑落寞，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巨坑之前，身旁是妖娆妩媚的十灵幽夜。 “老家伙，你这般轻易的就将如此重要之事托付给那个小子，莫不成是昏了头？” 十灵幽夜好整以暇的望着他，言语间毫不客气。 “呵呵……”绝魇轻笑一声，转而看向十灵幽夜，道：“有什么不放心的？你之所以会来到这个地方，也是为了保护那小子的吧？” 十灵幽夜好看的眉头一皱，刚想反驳，不过看到巨坑中的绿色之物，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撇嘴道：“老娘可没这么说，只不过你这老家伙向来眼光不凡，做出的决定更不可能没有依据，我只是好奇罢了。” 两尊大妖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绝魇转过身来，目光一闪，缓缓道：“你错了，非但那鬼族小子不一般，就连那两个少年也是大有来头，只不过被你忽略掉了而已……” “哦？” 十灵幽夜来了兴致，柳眉一挑，好奇问道：“什么来头？说来听听？” “嗯……”绝魇神色不变，接着说道：“那个修炼蛊虫之术的年轻人，本身来历就是一族，论起名气来只怕不下于寒天族，不过此族名讳从来不得外传，当年我也是偶然遇到这一族的族人，至于另一个小子……” 绝魇奇怪的看了十灵幽夜一眼，淡淡道：“那小子修习的是卜测天算一类的秘术，同时兼具三大魔瞳之一的‘通阴灵瞳’，岂能简单？” 十灵幽夜“啊”了一声，满脸惊讶之色，古怪道：“‘通阴灵瞳’？莫非就是……” “没错，与你鬼族四代族长的‘破妄神瞳’一样，皆是了不得的手段。” 绝魇目中燃起希望之火，接着说道：“至于那小女娃，想必你也感觉到了，那是《妖转仙经》的气息！当年灵鹤上人凑巧得了此物，以莫大决心散去一身妖气，转世重修，而神崖子的后人，这小女娃更加可怕，或许是因为殒命一次的缘故，竟然能以妖躯修习《妖转仙经》，当真可怕……” 十灵幽夜沉默片刻，而后抬起头来，缓缓道：“老家伙，听你这副语气，莫非是想转世重修么？” 绝魇哈哈一笑，随后笑容一敛，淡淡道：“转世重修？谈何容易！灵鹤上人不知所踪，更有传言他已身陨，神崖子追根究底同样是妖族中人，你可知他当年突破之后，为何又会失败？” 十灵幽夜一愣，喃喃道：“为什么？” 绝魇目中陡然闪过一丝惊惧，还带着一些可惜与庆幸，沉声道：“五行之力，并非极致，当年神崖子以为五行之后便是圆满，能够踏足长生大道，然而直到他突破之后，五行之力瞬间乱做一团，疯狂侵蚀他的生机，最终落得这般下场……” 绝魇顿了片刻，又道：“五行之上，当有阴阳之分，唯有阴阳圆满，才有可能更进一步。妖气狂暴，当属阴阳二气之阳，缺乏阴气之下，是断然无法突破成功的。” 十灵幽夜神色连连变化，显然也没有听说过这般言论，想了想后问道：“那阴阳之气圆满之后，便可踏入长生之道？” 绝魇苍老的脸庞露出一丝轻笑，摇头道：“修炼无止境，谁又能知道那个境界是什么？长生长生，这世间真有长生么？” 洞中陡然安静下来，没过多久，只见十灵幽夜忽的一叹，缓缓道：“那个鬼族小子……” 话音顿住，绝魇忽的摆摆手，截过话头道：“你不必说，我能看得出来，他将是鬼族的一个变数。至于你，所知道的也不定是真是假，不过你听我一言，若是真想历练这小子的话，最好在此事过后就将他带回鬼族……” “为何？” 十灵幽夜一怔，不知绝魇为何突然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为何？”绝魇一声呵笑，旋即目光陡然变得认真，缓缓道：“这小子重情重义，唯有这等人疯狂之后，你才会知道他的可怕。方才他已经有手段解除我身上的‘百鬼封’，却是不愿出手，你可知为何？” 不等十灵幽夜说话，绝魇又道：“那是因为，这小子的血脉，几乎超过了你鬼族中所有人，甚至比当初偷袭神崖之人还要可怕！更何况，方才他体内煞气喷发，想必是心底积压了太多怨气，连上古鸣蛇的力量都不足以压制，到了那一天，你们又该如何收场？” 十灵幽夜听着绝魇徐徐道来，眉头越皱越紧，俏脸上满是凝重神色，轻声道：“没错，这小子修习的心法都不是鬼族传承，此番我来此地，也是为了观察……” 绝魇哈哈一笑，揶揄道：“鬼族之人，本就心计深沉，更何况不是还有一个修了妖族心法的年轻人么？那个人才是鬼族的希望吧？” 十灵幽夜瞪他一眼，摇头道：“没那么简单，就因为这小子失了一魂，那家伙都能把全族一魂斩灭，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以为他会甘心？” 绝魇微微一笑，淡淡道：“不管你们如何，倘若这小子弄助我脱困，老夫再跟他闯上一闯又如何？” “你？” 十灵幽夜惊讶捂着小嘴，妩媚动人的脸上满是惊愕。 第一百七十章 回援 看着十灵幽夜一脸愕然，绝魇微微笑了笑，目中闪过一丝精光，心中喃喃：“几乎是完美无缺的鬼族心法，兼具传承而下的高贵血统，妖猫啊妖猫，你到底还是没领会那人的意思，说到底真正要看好的，可是眼前这个小子啊……” 绝魇正低头沉思，十灵幽夜耳朵忽的一动，旋即脸色大变，急声道：“老东西！出事了！” 她话音刚落，整个幽暗地底忽然“轰隆隆”的摇晃起来，两人站立不稳，险些摔倒。绝魇目光一变，神情忽然变得有些奇怪，自语道：“怎么回事，有股似曾相识的熟悉之感？” 动静越来越大，周围岩石不断掉落，十灵幽夜顿时急道：“老东西，这里就要塌了，你还在那里自言自语个什么劲？” 在两人所处的石洞之外，神崖子的雕像晃了几晃，终究抵不过这东摇西晃之势，“砰”的一声，砸倒在之前挤压过来的半侧岩壁之上。 岩洞内部，绝魇仿佛心生感应，目光忽的朝外看了一眼，声音带着几分孤寂落寞，道：“这样么，原来是他……” …… 封魂山已是异象连连，几乎整个北漠之地都生出感应，引得各个大小族落纷纷派人前来。 柳子风等人本就没走出多远，此刻正面色匆匆的沿着来路返回。头顶上空，时而深紫时而金色的光芒一阵阵的变化，更让他心生焦虑，半空中的圆月已是变成了深紫色，散发着神秘而又诡异的光芒。 没过多久，熟悉的封魂山再度出现在四人眼中，然而令几人色变的是，仿佛是经受了天灾洗礼一般，整个封魂山仿佛矮了一截，山顶之处此刻看来竟是有些光秃秃的，唯独有一个几丈大小的祭坛在半空中发出耀眼紫芒。 “那是？”柳子风神色一变，一眼认出这祭坛的模样，正是几人被困在无名空间中所见过的五行祭坛。然而，这祭坛此时被放大了无数倍，其上代表五行之力的地方尽皆被紫火取代，无比诡异。 见柳子风又要继续赶路，算卜天命一把拦下他，道：“子风，稍安勿躁，能设下这等逆天术法的人，定然不是易于之辈，我们沿着附近山路小心上去，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柳子风顿觉有理，四人便改御物飞行为徒步，好在这地方虽然巨木稀少，但杂草灌木之类却是异常茂盛，几人身影迅速隐没在丛林中。一边往前推进，柳子风感觉愈发不妙，今日是十五月圆之夜，阴气最盛，若对方真是修习鬼道鬼族之类的高人，对付起来可是困难无比。 宋惜彤低着头，一直紧紧跟在柳子风身侧，不知何时一只手悄悄抓着柳子风的衣服，神色涌出些许担忧。 走在前头的柳子风略有察觉，转头看过宋惜彤，坚定道：“惜彤，既然绝魇前辈并非传说中的那般，我们无论如何也要帮它一把，以我们的力量根本无法在北漠立足，而你也要去寒天族不是么？” 宋惜彤仰着小脸，看到柳子风目中满是坚毅，心中稍安，摇头道：“不是的，我只是担心你会……” 柳子风洒然一笑，看着宋惜彤一张精致小脸上的种种担忧，不知怎么忽的想起远在落月峰的小师姐。若是被师姐看到自己这个样子，恐怕又要好生教训一番：“笨蛋师弟，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急着赶去送死不成？” 狠狠甩了甩头，将脑中诸多杂念抛去，自己等人来到北漠之地不过半月功夫，却是接二连三的遇到各种危险。虽然，其中大多是因为宋惜彤的缘故，但这种心慌的感觉，是柳子风之前从未有过的。 一路疾驰，转眼间四人已经来到封魂山下。朝着头顶上方看去，巨大无比的祭坛几乎就在几人头顶。柳子风感受最深，浓郁的几乎散不开的阴气疯狂肆虐，根本没有平日里所感受的那般冰凉，反而带着一丝火焰的味道，狂躁炽热。 “究竟是什么人在上面？难不成是火族中的高人？” 柳子风心中纳闷，若是按照往常，以他《地鬼术》初入凝魂境的地步，这些阴气自然不值一提。然而，此时周围的阴气仿佛变异一般，根本容不得他吸收修炼，脑海中的黑莲更是一震，透露出一丝排斥的意味来。 “不对劲！”柳子风低声说道，转头看去，只见绝无影已经唤出数十只蛊虫，向着山顶方向飞去。算卜天命目中银光一闪，“通阴灵瞳”亮起，神色严肃的看向山巅。 没过多久，只见绝无影脸色一变，口中惊呼道：“是火族中的高手，正在破坏封印黑死之地的祭坛！” 与此同时，算卜天命目中银光收敛，面沉似水，沉声道：“情势不妙，阴气太重，周围已经聚敛了无数阴魂，看样子那座巨大祭坛是利用了五行之力逆转阴阳的力量，要将封魂山周围的无数阴魂献祭！” 柳子风心中一沉，神色严峻，盯着算卜天命，道：“如果他成功了，会怎样？” 算卜天命叹了口气，开口道：“如果成功的话，封魂山百丈之内阴魂尽散，寸草不生；绝魇的灵魂也会被祭坛拖拽而出，就算不被生生磨灭，也要元气大伤，再无恢复可能……” 这时，山顶忽的响起一声霹雳，随后只见更多的紫气从四面八方冒出，向着山顶处的祭坛汇聚过去。 圆月已经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圈暗蒙蒙的光影，倒悬天际。 山顶处，火族大祭司整个人身在半空，一头黑白两色交杂长发疯狂起舞，伸开双手，目光扫过越来越多的紫色迷影，以及祭坛中央处越来越亮的五个紫色光团，目中狂意更多，低笑道：“灵奴，此地已经用不上你们两个了，快快逃命去吧！” 仍在山巅的仅存的两名火族族人，早已被这般场景惊得目瞪口呆。闻言，两人如获大赦一般，连忙向后退去。只不过快要退出祭坛笼罩的范围时，其中一人眸中狠色一闪，手中弯刀豁然朝着同伴劈砍而下。 “你……”另一人面色大变，心慌意乱之下根本无从抵挡，顿时只见一捧鲜血喷出，整个人倒在祭坛边缘。 丝丝血迹，顺着之前十余名火族族人刻画出的纹路，诡异的蠕动着。大祭司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哈哈一笑，目中闪过一丝欣赏之意，道：“云舍，不愧是我看好之人，能在这般时候下得了狠手，不错！不错……” 大祭司声音再变，略带惋惜的口吻说道：“不过，光靠灵奴一个人的鲜血还差了些，那么……你也一并为了火族大业，献出忠诚而又卑微的身体吧！” 被唤做“云舍”之人，已是一个闪身飞过山巅，直奔着远方而去。大祭司一声冷哼，顿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惨叫。没过多久，只见这最后幸存的火族之人，神色痛苦，目中满是交杂血丝，不由自主的倒飞回来。 “嘭”的一声，云舍的身影瞬间消失，一篷血雨飘散而下，为山巅的祭坛注入最后一丝力量。 一瞬间，巨大祭坛突兀的缩小成寻常大小，倏的一声从半空中落下，一下子将山顶中央最显眼的黑石环绕在中。紧接着，只见黑石微微一颤，似是发出一声悲鸣，原本已经闪亮的五个光团，忽的射出五道光柱，直冲天际。 山下，柳子风四人有所感应，猛地抬头看去，顿时大吃一惊。算卜天命更是一震心神摇曳，喃喃道：“开始了……” 五道光柱过后，只听一阵轰隆隆的巨响传来，不知从何处忽的飘来一团浓郁黑气，瞬间涌至山顶位置。一瞬间，所有的光亮瞬间消失，连变了色的圆月的毫光都不曾透过半分。 “古灼，果然是你……” 一道沉闷的声音从黑气中传出，火族大祭司神色露出狂喜，神色连连变幻，大笑道：“绝魇，你可曾想到会有今日？！” 许久，浓郁的黑气渐渐消退，只见一尊浑身漆黑的巨兽横在当空，通红的双目中溢出复杂，望着身前丝毫不成比例的小小人影，淡淡道：“那又如何？” 听着熟悉的声音，柳子风心中焦急，脚步都快了几分。 火族大祭司古灼，望着绝魇的黑色身躯，脸上笑意缓缓收敛，蓦然间多了几分仇恨与悲伤，恨声道：“那又如何？当年我火族昌盛，非但没有觊觎之心，更是全心全力辅佐寒天，只因对火族偏见，欲为寒天造势，才编下弥天大谎。你可知当初的火族族长便是我之生父，你可看到火族自你之后被其余各族踩在脚下？” 古灼面容扭曲，一手指着绝魇，吼道：“这些，你都知道么？！” 绝魇呵然冷笑，巨大的血色双瞳满是讥讽，出声道：“火族偏见？寒天造势？古灼，若非当年是老夫出手将‘炼火血狱’打破，你火族如今还能幸存几人？你有何脸面与我这般说话？” 第一百七十一章 危局 乌云蔽月，原本就显得模糊不清的月影，一下隐在了乌云背后，再也看不清轮廓了。 封魂山巅，绝魇浑身黑气尽数收敛，一身恐怖气息令人心颤，口中发出的声音如闷雷炸响，就连数百米都能听到。 柳子风四人在山间小路往上走，到处都是从山顶坍塌下来的焦黑土石，直到行至一处倾斜陡坡，已能清晰看清火族祭司古灼和绝魇的身影时，只见柳子风一摆手，低声道：“我们就在这里等着，随机应变。” 绝魇声音响彻过后，只见它巨大爽目中睥睨神色一闪，淡淡道：“你火族野心太大，为了目的不择手段，实乃本性，却不曾想数百年的功夫，你依旧执迷不悟，可笑至极！” 汹涌的紫火澎湃荡漾，突突的随风跳动，犹如夜空中顽皮的精灵，眨着眼睛看着两人。 “呵呵呵……” 又听火族大祭司一声轻笑，神色复杂，道：“历史不过是成功者的炫耀而已，又有什么对错？纵然如今，我依旧秉承当年火族族长之念，唯有破境踏入长生，才能让族群长盛不衰！” 古灼目中跳动着火焰，坚毅神色宛如一个少年。 有些事情。哪里能分的出对与错呢？ 绝魇一声轻叹，长生何其难，这世间何时有过真正的长生？目光深深的看了古灼一眼，神崖子的失败它心中自知，却是没有告诉古灼。 古灼执念太深，除了突破长生之外，他已经疯魔了，为了火族兴盛已然疯狂。当年死去的所有族人，被各族冷眼欺辱的日子，无一不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弱小，难道不就是死亡？ 古灼面色一狠，整个人忽的腾空而起，脚下紫色火焰在他身后翻飞，一层一层的托着他的身子，凝成一条盘旋而起的紫色火龙，只听古灼的声音传来：“绝魇！此事已无关当年，今日，你的灵魂定然属于火族！” 说话间，古灼整个人已在紫火之中，狂躁汹涌的紫色火龙已经涨只绝魇两倍大小，“呼”的一声便朝着半空中的黑色异兽冲去！ 刹那间，火光漫天，黑气纵横，火龙与黑影缠在一起，难舍难分！ 古灼站在祭坛中央，分不清他是紫火，又或是紫火是他，肉眼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淡淡影子出手间，只见一条条紫色火龙眨眼间便凝聚出来，向着绝魇撕咬过去。 另一边，绝魇庞大如山般的黑色身躯，也变得小了许多，深沉凝实的黑色真气在体表缓缓流转，任凭紫色火龙疯狂撕咬过来。 它毫不在意，背后双翅一振，锋利的翅骨登时将两条火龙剖成两半，紧接着又是大口一张，凶煞之意倍显，一口将正面袭来的一条火龙咬碎。 紫色火焰没有消散，在半空中飘荡着，缓缓凝聚在一起，又恢复了火龙的模样。 古灼哼了一声，旋即低笑道：“如今你已是魂体状态，被鬼族阴气侵蚀多年的你，还能使出多少手段来？” 随后，只见古灼脸上厉色一闪，顿时就见原本已经变小的祭坛忽的狂涨起来，直到将绝魇也困在其中。而祭坛中央处，分属五行地方，五团紫色火焰熊熊燃烧，竟让整个祭坛瞬间大亮，一股莫名吸力陡然从中传出。 除此之外，祭坛中央处的黑石。仿佛受到了来自半空的压制，乌黑光芒更加黯淡，隐约可见出现了一丝裂纹。 绝魇见状中午露出一丝惊色，那黑石不是其他，而是这五行祭坛的核心之物。 古灼看着绝魇色变，顿时哈哈大笑，道：“绝魇！你可知我为何会这‘五行祭坛’的布置手法？哈哈，当年在火族北方出现了一处遗迹，这祭坛就是从遗迹中得到的，而神崖子得到的祭坛，也是由我送出的，你明白了吗？” 听着古灼放声狂笑，绝魇心神一阵，中午知道了这家伙的依仗，暗道今日不能善了。而此时，巨大的五行祭坛传来的吸力越来越大，只见绝魇周身的黑气起伏不定，已有不少渐渐离体，直奔那五团紫色火焰而去。 就在绝魇分身乏术，柳子风暗暗皱眉的时候，谈天紫火中忽的飘下一片树叶，紧接着更多的树叶飘落下来，色泽枯黄，仿佛瞬间到了深秋。 枯黄树叶说来也怪，落在紫火中非但没有燃烧，反而散出一丝腐朽之气，将紫火压制了几分。 古灼神色一变，旋即仰头望着半空，哼了一声：“哼！木族小辈，果然有几分本事，竟然传承了木祖的枯叶道法，不过……这点道行却是不够！” 随着古灼声音落下，祭坛中登时凝出一条紫色火龙，龙卷之下，无数枯黄树叶尽数被卷起，片刻功夫便被搅成粉碎。 另一边，柳子风也被这一幕震惊，忽然感觉身旁有风吹过。转头看去，顿时发现身后多了两人出来，都是一头短发，其中一人神色凝重，目光盯着山巅许久，无奈摊手道：“这老东西太强了，我可能不是对手……” 而另一名短发青年，面容冷酷，此时目中满是激动神色，直直的盯着宋惜彤，怔怔的说不出话来，转而忽的一瞬间单膝跪地，道：“天女大人，侍部阴罗拜见！” 柳子风一瞬间愣住，目光疑惑的看向宋惜彤，只见后者同样也是一愣，缓缓回过神来，宋惜彤看向阴罗的目光忽的多了几分惊喜，一把抓着他的手道：“阴罗大哥，真的是你？” 阴罗万年不变的脸庞，一刹那有了光彩，笑道：“是，天女大人，阴罗来晚了……” 宋惜彤目中涌出泪花，此时根本顾不得擦拭，再也没有了寻常的清冷模样，一个劲的追问道：“阴罗大哥，你自己一个人过来的吗？幻阳大哥在哪里？他还好吗？” 阴罗神色一黯，目中多了几分悲伤，垂头道：“幻阳……当初我和幻阳一同拦截六族之人，后来我在封魂山被两族围攻，失去意识，幻阳那边是其他四族……” 宋惜彤眼睛睁得老大，过了好久终于再也忍不住，伏在干嘛呢柳子风肩头轻轻抽泣起来。 阴罗见状叹了口气，目光有些心疼的看着宋惜彤，又缓缓移到柳子风脸上，点了点头，道：“多谢！” 柳子风看着这个眼神锋利的男子，想了想才说道：“兄台客气，惜彤是我师妹，这些都是应当做的。” 闻言，阴罗的目光更加柔和，一向不善言辞的他，此时居然缓缓说道：“天女大人与我们一同长大，对我和幻阳来说，就如同亲兄妹一般，然而后来却……” 说到这里，阴罗眼睛红了，一股不可抑制的杀意轰然而起，看的柳子风顿时一惊。反应过来时，那股滔天杀意又瞬间消失不见，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宋惜彤哭的跟伤心，过了好久才抬起头来，好看的眼睛肿的如桃子一般，柳子风看到她这副模样，不由安慰道：“惜彤，别伤心了，你看阴罗兄这不好端端的吗？吉人自有天相，说不定你的那位幻阳大哥，也正在到处寻找你呢！” 宋惜彤眸光黯淡，听了柳子风的话终于有了几分神采。阴罗感激的看了柳子风一眼，见宋惜彤的目光巴巴的向他看来，冷硬的脸庞挤出一丝别扭笑意，仿佛显得信心十足，道：“没错，幻阳的实力比我还要高出不少，一定会出现的！” 身前，枯叶一直观望着山顶局势，见这几人终于叙旧完毕，这才转过身来。看了阴罗一眼，见后者根本连眼皮子都懒得抬，顿时有些无奈道：“咳，天女大人，还有几位兄弟，我是木族族人，唤我枯叶便好，这次出族也是受族中大祭司和族长之命，前来助天女大人一臂之力……” 枯叶边笑边说道，忽的看到柳子风身旁的绝无影，顿时满脸惊愕，犹豫片刻又道：“这位兄弟，你……” 绝无影同样愕然，回过神来顿时笑了起来，揶揄道：“枯叶，你真是一点没变，每次都是这副受气包没人搭理的模样……” 枯叶顿时尴尬一笑，真诚道：“果然是你，无影，当年你和你师尊匆匆离开，我还没来得及跟你道别……” 突然多了两个帮手，柳子风心中稍安，但仍是不敢掉以轻心，阴罗和枯叶道行不低，但对上火族大祭司就差的有些远了。正发愁中，算卜天命忽的凑过来，看着柳子风说道：“不能再耽搁了，那火族祭司设下的五行祭坛，比我们之前见过的那个祭坛更加完美，五行之力相生不息，绝魇前辈迟早会被耗尽妖气。到了那时候，我们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柳子风知道他有了主意，问道：“那该如何？” 算卜天命在地上刻画出一副阵图，解释道：“这是一个名为‘散灵阵’的基础阵法，不过需要布置的时间太长，我需要足够的时间……” 阴罗目中狠色一闪，点头道：“没问题，此事交给我们，就算没有这个阵图，今天也一样要付出代价……” 柳子风四人愕然，唯独枯叶在旁扶着额头，低声道：“你这家伙，不要动不动就拼命……” 下一刻，阴罗身子拔地而起，瞬间飞至半空。 祭坛之中，绝魇怒吼连连，感觉整个身躯都有些失去控制。在他对面，古灼露出快意的神色，放声狂笑。 “绝魇，你还有什么手段？当初你在火族做下恶果，我目中的绝望你可曾看到？今日这般结局，你可曾想到？” 第一百七十二章 破阵之法 紫火狂舞，封魂山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不知多少树木土石被两人术法轰开，变作一地焦土，黑乎乎的散落在各处。 交战双方，绝魇气息波动愈发明显，反观火族大祭司古灼明显比之好出许多。五行祭坛绵延不绝的力量，使得他几乎没有多少消耗，只在不断削弱绝魇的实力。 不过饶是如此，古灼依旧目中满是慎重，在紫火缭绕的半空中，静默的注视着绝魇。在他看来，绝魇绝无可能就此降服，当年绝魇凶焰滔天的模样，在他脑海中已经是挥之不去的梦魇。 在古灼的目光中，绝魇古怪的竟然放弃了抵挡，任由从五行祭坛中传出的吸力，将周身所剩无几的黑气吸收撕扯殆尽。 古灼眉头紧皱，事情顺利的有些超过他的想象，不过他苍白的头发蓦然飘起，心中依旧相信绝魇翻不出什么浪花来。 “数百年的心血，今日就是火族崛起的始端！” 他的声音一样被紫火吞噬掉了，没有一丝传出。而这时的绝魇，浑身忽然开始迅速变化收缩，转瞬间凝出一个苍老人影的模样，目光淡漠的盯着古灼。 “你……” 古灼大惊，古灼本身便是和绝魇同一时代的存在，比十灵幽夜还要古老，眼光自然也强出更多。此刻只见他映的发紫的脸庞上满是匪夷所思，惊道：“你……绝魇，你竟然已经化了形……你，你究竟是何人？” 绝魇呵笑一声，目中满是嘲讽，道：“古灼，火族族器应当在你手里吧？这么多年下来，你心中就没有猜测，又或是，你根本不愿意相信？” 苍老略显佝偻的背影，突兀的如同静止在半空中，一圈又一圈黑色气流重新出现，顺着他的身子，盘旋而上，一直到老者头顶。 紫色火焰，此刻犹如遇到了天敌一般，顿时像潮水一般向着两侧退去。 祭坛中央，黑石旁还有一个小小的祭坛，哪里原本是烨凰坐下的地方，一缕金色火苗悄悄升起，缓缓的飘向老者所在之处，一直到老者身前。 “袭荒，没想到重生的你，也没能逃脱厄运，竟然变得如此脆弱……” 绝魇轻声开口，感受着袭荒之焰传来的恋恋不舍，满是皱褶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道：“去吧，你还有无数次的轮回，总有一天会再见到她……” 古灼神色复杂，盯着绝魇以及突然出现的袭荒之焰，心中五味杂陈。手中光芒一闪，却是那根黑色骨棒出现，被他紧紧握住。 “老家伙，或许……你才是对的，但是，这世间，怎么能没有我古灼留下的痕迹！！！” 突兀的吼声传出，古灼愤怒的表情，一手握着黑色骨棒，仿佛要把岁月积淀的怨气发泄而出，周身火焰紫黑参半，诡异无比。 老者哈哈一笑，更为庞大的黑气涌出，几乎占据了大半天空，几度变幻之下，佝偻的身影渐渐消失，漫天黑气突兀的凝聚起来。 数十米长，漆黑鳞片，赤红双眸如黑暗中的两盏明灯，这是一头巨龙！ 黑色巨龙仰天怒吼，比先前古灼幻化而出的黑龙威势更大，模样更加凶煞，汹涌的气浪将紫色火焰逼退数丈，几欲熄灭。 “你！绝魇！绝域黑龙！” 古灼眸光接连变幻，手指都攥成了青白色，整个人蓦然向前冲去，狂笑道：“绝域黑龙，果然如此，难怪当年四方天兽之一的你会销声匿迹，原来是变成了神崖的手下，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随着古灼身子飞出，另一条黑色长龙凝出，模样与绝域黑龙一般无二，又听他道：“如今的你，身躯不在，空有一个活了数万年的灵魂，又有何用？” 两条黑龙争相撕咬，巨尾扫过之处，山崩地裂，乱石横飞，令得所有封魂山附近之人面色大变，慌不择路的向外逃窜。 阴罗和枯叶两人在前，柳子风同样飞身而起，宋惜彤在他身旁，四人对视一眼，目光看向古灼脚下庞大无比的祭坛。 “只要毁了那五行阵眼，五行祭坛便会无攻自破，否则祭坛不毁，无论绝魇多么强大，也会被五行之力消磨下去，直至消亡……” 算卜天命的声音清晰传至四人耳中，只见阴罗点头，身子已是飞向其中一团紫火。 古灼早在第一时间发现了柳子风几人，嘿嘿笑道：“几个小辈，也想坏了老夫大事，不可饶恕！奕牧！你若再不出手，你与我当初定下的事情就此作罢！” 古灼话音刚落，一道身影忽的出现在柳子风等人不远，四人中的枯叶神色一变，沉声道：“金族大祭司，奕牧！” 柳子风心中一沉，还未多想时，又见奕牧身旁多出几个金族人来，其中一个有些熟悉的男子身影，目光冷冷的看向四人，最终目光定格在宋惜彤身上，向着金族大祭司低语几句。 “寒蚕天女？” 金族大祭司容颜苍老，唯独一双眼睛明亮无比，看着几人笑道：“古灼，你安心对付绝域黑龙，这几个小家伙就交给我好了！” 古灼神色微松，然而远方忽的传来一丝灼热气息，宛如一层透明屏障，直直的向着古灼和奕牧两人罩下。 奕牧神色一变，抬手间便是漫天金光浮现，形如倒刺，登时将覆盖而下的透明屏障戳开，发出“嗤嗤”的声响。 “灾灭！好好好！绝域黑龙，寒蚕天女，还有你这个叛逆之人，今日就将你们一网打尽！” 古灼的声音远远传来，只见柳子风几人身前，一道颇为散漫的人影渐渐凝实。回过头看到柳子风和宋惜彤两人惊愕的表情，顿时撇嘴道：“怎么，这才隔了几天，你们就捅下了这么大的篓子，连老头我都忘记了？” 柳子风楞在原地，闻言顿时反应过来，这个当初在五光城遇到的神秘老者，此时显然是来帮自己的。 脸上喜色一闪，又听这名为灾灭的老头凝重的声音传来：“时间不多，奕牧此人狡猾多端，道行又是极高，就由我来对付，但是毁掉五行祭坛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切记，祭坛已经纳入了太多真气，再拖延下去的话，古灼只会越来越强……” 说完，也不见老头有丝毫犹豫，一层浓稠的透明火焰径直袭向金族大祭司，后者冷哼一声，飞身而起，浓郁无比的金光顿时散出。 封魂山已然乱成一团，阴罗神色冷漠，仿佛所有的出了宋惜彤之外，再无一人能让他变色。 纵身飞到一团紫色火焰之前，却有一道挺拔身影在他身前，挥手就是一记刀光。 阴罗面无表情，腰间弯刀不知怎么突然出现在手中，同是一刀挥出，将袭来的刀光斩碎。 墨凡眉头紧皱，眼前此人冷漠的可怕，道行更是不在自己之下，却是从未听过有此人名号，究竟是何许人也？ 阴罗身子停下，转而踏前一步，垂下的头发遮住一只眼睛，冷冷的注视着墨凡，道：“让开！” 墨凡嘀咕一声，神色转冷，手中长刀握的更紧，低笑一声：“大言不惭！” 阴罗陡然暴起，弯刀在手中划过，却是有数道挟着真气的刀芒发出，锋锐无匹，尽数斩向墨凡。 刀芒过后，又见他弯刀收回，白色真气如雾涌出，迅速凝结成道道锁链，铺天盖地般的向着墨凡缠绕而去。 墨凡大惊，没想到此人如此可怕，一言不合就是数招频发，看那刀芒袭来的方向，几乎将他要害处钉的死死，而白色锁链飞出，更是将他的后路完全封锁。 哼了一声，墨凡浑身金色真气一振，整个人向着阴罗飞来，手中长刀上道道符文亮起，显然是一把不俗法器，挥舞间将刀芒再度斩碎。 五行之金，为世间最为锋锐之力！ 墨凡身影极快，眨眼间便冲到阴罗面前，眸中狠色一闪，一刀斩向阴罗本体。 下一刻，阴罗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笑容，整个身子“嗤”的一声被斩成两段，却没有一滴血液溅出，而是“哗”的一声，变作一地水流。 不远处，阴罗身影再度出现，盯着墨凡略显凝重的目光，淡淡道：“不让开……那就去死！！！” 白色锁链在空中绕过，再次冲着墨凡飞来，寒光隐现，冰冷刺骨的寒意弥漫，仿佛瞬间到了寒冬之际。 墨凡神色怡然不惧，金光收敛，体表迅速凝出一尊几丈高的金甲巨人来。锁链缠绕在金甲巨人身上，铿锵响声不绝于耳，只见墨凡哼了一声，金甲巨人蓦然张开双手，一把扯起白色锁链，猛的一拽。 咔咔几声，白色锁链应声而断。然而没等墨凡松口气，阴罗身影忽的直逼眼前，弯刀重新出现，直接冲着他的喉咙切下。 墨凡一惊，再也顾不得藏拙，体表真气由金色蓦然变得火红，整个人向着后方急速退去。 阴罗一击落空，眸中忽然多了几分神采，淡淡道：“墨凡，原来是你，能够操纵金火两族真气之人……” 墨凡眉头一皱，却又想不出这一丝熟悉感觉从何而来。 回过神来，只见阴罗已经离紫色火焰不远，显然他目的是毁了阵眼。墨凡顿时大怒，手中接连掐诀，眨眼间猛喝一声：“地火之心，炽炎落！” 顿时，阴罗脚下出现一片火海，原本坚硬的岩石普通岩浆一般，尽数融化。 阴罗眉头一皱，闪身跳起落在一旁，重新对上墨凡的目光。 第一百七十三章 第六凶焰 墨凡浑身赤金光芒，气息瞬间增强了几倍不止，一双眼睛冷冷的盯着险些得手的阴罗，手中长刀不由握紧几分，刀尖直至前方。 阴罗依旧毫无表情，目光朝着远处望去，只见宋惜彤和柳子风分别对上了金族一人，短时间内似乎并没有什么危险。 心中一松，阴罗回过头来，默默地望着墨凡，冷硬开口道：“你为何会在金族？” 墨凡沉默，一如他的名号，沉默平凡。 片刻后，墨凡一手持刀，刀身竖起，赤金色的真气涌入刀身，顿时就见一连数道细小符文在刀身亮起。真气喷吐之间，丝丝锋锐而又炽热的力量循环不止，异常可怕。 “你……” 墨凡眉头紧皱，刚欲说话，发现眼前阴罗的身影再度消失，顿时冷哼一声：“无耻小贼！” 身影一闪，阴罗顿时出现在墨凡身后，整个人速度快到极致，不由分说便是再度攻来。弯刀在夜空中划过道道寒光。 “铿！砰！咔！嗤！” 刀光剑影之间，真气喷吐，火星迸射，两人脚下的碎石已被踩的粉碎，除了只能模糊看到两道身影闪过，再也看不清其他了。 夜空中，两条几乎一模一样的黑龙仍在互相撕扯，难解难分。柳子风仰头看去，绝魇化身的绝域黑龙身躯更大一些，但此时却比之前小了一些，而由火族祭司古灼召唤而出的黑龙，无时不刻都在吞噬着祭坛中的能量，愈发变得凝实起来。 照这般速度下去，或许不到一个时辰，绝魇便会虚弱下来，被古灼召唤出的黑龙吞噬。 “时间不多，要尽快……”柳子风躲过一名火族人的攻击，身影后退几步，望着不远处的一个紫色光团，连连咬牙，手中打出数道青黑之气。 不得不说，古灼显然对这次围困绝魇计划周密，奕牧和灾灭的战斗惊天动地，丝毫不下于祭坛中的架势，而金族祭司奕牧带来的几名金族族人，也不是易于之辈，令得柳子风等人压力倍增。 锋锐金光四处炸开，柳子风连忙闪避，在运转《地鬼术》心法之后，他并未取得丝毫优势，对方金锐之气中传来的破邪之感，将柳子风的护体阴气消融大半。万般无奈之下，柳子风只得运起《九霞玄经》，催动法宝玉钩，逼出道道厉芒，杀向对方。 “傻小子，怎地不催动鬼族心法？五行金瑞之气又不是万能，方才那道攻击不过是打在了真气的缺口上，你莫不是以为金光破邪？” 一道声音忽的传到柳子风耳边，再度闪过一道攻势后，柳子风四下看去，却没有发现任何熟人的影子。 “别找了，记得鬼族之人修习的是阴气而非鬼气，除却至阳至刚之物，几乎没有克制之法……” 悦耳动听的声音再度响起，柳子风顿时一怔，听这声音像是十灵幽夜本人，但却不见她的身影。想到此处，柳子风心中也是暗自奇怪。 “她和绝魇有什么图谋？” 十灵幽夜和绝魇本是旧识，而现在绝魇一人苦战古灼，却不见她的身影，柳子风顿时心中一动。 《地鬼术》再次运转起来，周身蓝光散去，青黑之气再度爬上他的身体。脑海中，墨色莲花滴溜溜的运转起来，灵魂虚影也在一瞬间睁开双目，幽暗深邃，冷漠无情。 “这……难道是我？” 一瞬间，柳子风感觉一股冰凉之感传遍全身，浑身经脉瞬间充斥着青黑之气，除此之外，令他大吃一惊的事情出现了。 只见祭坛中本来充裕无比的阴气，仿佛看到了可口之物一般，一股脑的向他涌来。 无数阴气在他周身徘徊，却又无法径直钻入他的身体，越积越多，几乎形成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漩涡。在他身旁，那名金族高手本来占尽上风，却被来势汹汹的阴风一卷，体表金光骤然黯淡，整个人吐出鲜血，瞬间被卷出几丈之外。 柳子风震惊无比的看着眼前一幕，脑海中的墨莲微微一阵，陡然又是一股阴气出现，涌入柳子风的经脉中。 这股阴气非同一般，比柳子风修习时吐纳吸收的阴气好了不知多少，冰凉彻骨，无比精纯，平日里他呼吸吐纳的无数阴气，源源不断的被墨莲吸收，这一天终于有了回报。 在他头顶当空，阴气漩涡越来越大，几乎将厚重的乌云吹开，圆月再现。 在月影出现的一刹那，整座封魂山蓦然一颤，紧接着传来几声“呜呜”之音，瞬间连成一片，仿佛无数葬身在封魂山附近的阴魂，受到冥冥之中的呼唤，一个个的苏醒过来。 阴风呼啸，柳子风周身三丈之地俨然变成寒冬，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这一幕。不同的是，有人欣喜，有人担忧。 奕牧脸色难看，万没想到竟然出现一个鬼族小子，非但道法不同寻常，竟然引动了如此惊天之变。与他相反，灾灭苍老的脸庞露出一丝喜色，哈哈大笑道：“果然是那一族的后人，这般威势可真是令人怀念，甚至比当年那人施展时还要强，哈哈！奕牧老儿，你与古灼蛇鼠一窝，丧尽天良，就让老头子看看你的居心何在？” 奕牧脸色一怔，却见祭坛上方的古灼猛的回过头来，大喝道：“奕牧！他已修成族中最古老的禁术……” 古灼还没说完，绝魇所化绝域黑龙已是绕过黑龙，巨尾径直横扫而至，令得后者只的把没说完的话咽了下去，全心操纵黑龙对抗。 奕牧心中一突，有种不妙的感觉浮现。只见灾灭身子退出几米，神色一正，手中蓦然多出六枚晶莹剔透的石子来。 石子抛出，灾灭嘿嘿一笑，在奕牧阴晴不定的神色中，脸色一狠，手中法诀连番变化数次，口中默道：“上神之名，吾以火族灾灭之名，召第六绝世凶焰——焚业，降临凡尘！” 灾灭话音刚落，幽暗夜空中忽的仿佛有水滴落下来，奕牧耳边清晰听到一声“滴答”，不由得心中一跳。 下一刻，一层透明如水幕般的屏障瞬间将他整个身躯包裹，犹如灼热的岩浆一般，水幕缓缓流动，炽热之感令得下方树木轰然燃烧起来。 “啊！！！” 凄厉的惨叫声从水幕中传出，奕牧神色痛苦，周身涌出浓烈的金色真气，却被透明的水幕渐渐侵蚀，又见灾灭眸中狠色一闪，低笑一声。 “这只是个开始而已……” 灾灭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出，只见他手印再变，一声低喝：“业火天灾！” 顿时，封魂山一瞬间仿佛都安静下来，只听到沉闷的宛如心脏跳动的声音。 奕牧脸色涨红，似有一股无名业火猛的自体内窜起，瞬间鼻子耳朵都涌出鲜血来。 奕牧凄厉嘶吼，状若恶鬼，目中有血丝浮现，手指微动艰难的取出一物，同样是漆黑之色，看起来有些像某种凶兽的尖爪。 “嗤”的一声，只见一道暗金色的光芒闪过，金族大祭司奕牧周身透明状的屏障登时被划开一道口子，那令人灼痛的高温开始缓缓消散。 灾灭脸色一变，目光落在奕牧手中的黑色尖爪之上，沉声道：“族器，没想到金族的族器竟然落在了你的手里。” 奕牧此刻浑身狼狈，整张脸连带着胸前衣襟尽数被鲜血染红，看起来伤势不轻，第六凶焰“焚业”是燃烧灵魂之火，因为根本看不出奕牧的状态如何。 在奕牧手中黑色尖爪出现时，墨凡猛的生出一丝感应，但却无法分身查看。阴罗的攻势如骤雨狂袭，接连不断，招招凶狠，欲要把墨凡逼向远处。 真气翻涌，刀光血影，阴罗再次挥出一刀后，身形猛退。墨凡见状，如何会给他喘息之机？借着长刀点地收住后退之势，整个人猛的一蹿，直奔阴罗而来。 宋惜彤的战局离阴罗不远，对上的是金族另一个族人，只不过半个时辰过去，宋惜彤真气已然有些不支。对手显然发现了她的真气不足，脸色一子，趁势攻来。 这人手持一柄金色长矛，不由分说就是一劈，宋惜彤身影退去，然而不曾想这一劈仅是虚招，长矛一收，这人浑身金光尽数涌入长矛，以更快的速度向前一刺。 阴罗随时都在看着宋惜彤的动静，这下瞬间脸色大变。墨凡心中一动，也同时向着宋惜彤攻去，显然是要把阴罗吸引过来。 “你们……找死！！！！！” 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传出，阴罗身若疾电，在墨凡和那人目瞪口呆中瞬间闪到宋惜彤身旁，轻轻一拍将她送到一边。 “噗！嗤！” 金族族人的长矛和墨凡的长刀几乎同时刺中阴罗，顿时一口鲜血喷出，只见长矛插在阴罗肩头，墨凡的长刀则是刺在阴罗腿上。 “咳……咳咳……你们，见识过地狱么？” 一瞬间，浓郁的犹如实质般的血红真气涌出，恍如远古凶兽觉醒，阴罗周身真气一变，白气消退，暗红色的真气疯狂涌出，一头黑发猛的变作血红，就连双目都染上了一丝血腥之色。 墨凡神色大变，整个人瞬间退出老远，惊声道：“你！黑发……红发……黑发阴罗，红发修罗！你是天女阴侍——阴罗！！！” 第一百七十四章 修罗 宋惜彤轻轻落在一旁，阴罗的及时赶来，让她躲过了来自墨凡和金族人的夹击。然而落地之后，看着阴罗被刺中的惨状，顿时惊呼一声，两团寒气逼人的箭矢凝出，朝着墨凡激射过去。 墨凡心神震动，兀自停留在震惊中，手腕子使力将法器长刀抽出，后退数十米远。转过头时，只见那名金族人仍在原地，想把刺入阴罗的长矛抽出。 阴罗此刻模样大变，裸露的肌肤已然变成灰色，满头红发几乎长至腰际，眸中跳动着非人一般的嗜血目光，一手按在法器长矛上，目光落在了这名金族人身上。 “你……见过地狱么？” 阴罗的低语声，仿若九幽阎罗在耳边呢喃，令得对手神色一变，露出一张中年大汉的脸，目中一狠，索性改拔出长矛为使劲一推，欲要瞬间将阴罗钉在原地。 下一刻，无法理解的一幕出现在他眼中，阴罗整个身子忽的变成一团无可捉摸的血雾，“砰”的一声炸碎。而后，只见一个血影瞬间在金族之人面前凝聚而出，在后者惊骇的目光中，一手变爪猛的向前探出！ 金色真气凝结而出的护罩，在几乎变得狂躁的阴罗面前，根本没有半分作用，只听道“嗤”的一声，一只手臂穿透金光护罩，瞬间穿透刺入金族之人胸膛，狠狠一捏。 “红发修罗……” 这人目中闪过不可思议的光，接着口鼻中溢出鲜血来，心脏破裂，五内尽数粉碎，眸中亮光渐渐黯淡，体内生机缓缓消散。 抽出手臂，那名金族人倒在地上，瞬间没了声息，模样凄惨。阴罗右臂沾满血迹，握着仍旧插在肩头的长矛，狠狠一拔！ 喷涌而出的血雾，瞬间凝聚在肩头，一滴都没有落下。 “墨凡……你不该对她出手，下一个，就是你了！” 阴罗眸中疯狂之色一闪，此时已然忘记了要毁去五行祭坛中的紫色光团，速度快到只剩一道血影，令得墨凡神色大变，挥刀抵挡。 阴罗弯刀悬在腰间，整个身子似乎都变成了无坚不摧的利器，拳脚欺压而上，将墨凡逼的连连后退，口鼻中同样溢出鲜血来。 金光翻涌，血气纵横，墨凡心中叫苦，感觉面对的不是一个人类，更像是一只绝世凶兽，每一击都带着不亚于崩山裂地的力量，五脏六腑都在震颤。 “金甲阎魔！开！” 墨凡抵御片刻，生出一丝无力感觉，这样下去几乎要被阴罗生生打死。只见他神色一正，周身起伏不定的赤金真气忽然暴起几丈，瞬间凝出一具金甲人影。 模样与之前并无两样，然而在赤色真气爬上金甲人影周身后，顿时巨大的金甲人影仰天长啸，浑身如同披着一具火焰铠甲，舞动一柄同是虚幻的火焰长刀，斩向阴罗！ “金锐之焰，斩！” 锋利而又带着几分灼热的感觉袭来，阴罗目中厉芒更多，身子瞬间变作血雾，无数血气与煞气凝结，同样变成一个数丈大小背生双翼的怪物。 “修罗……” 墨凡神色复杂，望着几乎通体血色的修罗，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神色再度变得正常，一跃上了半空。 “阴罗！让我好好见识一下你的修罗之力！金甲！” 阴罗狞笑一声，所化修罗猛的张开大口，几乎将附近的真气扫荡一空，尽数在口中凝聚成一团血色能量后，瞬间喷出。 “轰！” 墨凡目光呆滞，望着金甲巨人胸前出出现的巨大坑洞，随着一道道裂纹遍布，赤金色的真气消散开来。 血影修罗去时不减，只见墨凡虽惊不乱，赤金真气豁然交织在一起，一张大网陡然凝结，向着阴罗罩去。 阴罗勃然大怒，无尽血光愈发汹涌，更有源源不断的煞气汇入修罗之影，挟着毁天灭地的气势，要将墨凡斩杀。 当年与宋惜彤分散，被六族追兵追杀的记忆，在阴罗脑中涌现。此时此刻，他只身一人，傲视天地，甘愿身化修罗，只为曾几何时立下的誓言！ “侍部阴罗，愿为天女阁下十死无生！” 修罗血影中，阴罗忽的转头看向身后，宋惜彤满是担忧的目光望来，令得阴罗心中更怒，蓦然张口咆哮一声。 “墨凡，受死！” 变作血色的弯刀，在修罗之影手中一闪，旋即被他握在手中。修罗之影在一瞬间变小收缩，仿佛被弯刀尽数吸收。 阴罗的身影渐渐露出，只见他面色苍白，浑身上下到处都是被灼伤的痕迹，手中弯刀赫然变作了赤红色。 轻轻抬臂，阴罗目光看向墨凡，狠狠一挥！ 半月形的血色刀芒径直飞出，然而却不是冲着墨凡，而是直接奔着离他不远处的紫色光团，蓦然斩过。 只听“嘭”的一声，五行祭坛微微一震，祭坛中的古灼面色一变，一股生涩感觉传来，令得他动作都是一顿。 另一边，枯叶已是将另一名金族之人击退，一手冲着紫色光团狠狠一捏。 古灼神色再变，然而却是分身乏术，绝域黑龙凶威比他预料中还要强出许多，尽管有着五行祭坛消磨，但如今看来已不是权宜之计。 “哼，奕牧这个家伙太过狡猾，只想攫取好处，老夫岂能让你如愿……” 古灼心中嘀咕，神色忽然转冷看向金族祭司奕牧，冷声道：“奕牧！如果你仅仅能给我带来这些帮助的话，等这些人破掉五行祭坛，非但你我手中族器不保，就连性命……” 古灼的声音传来，模样狼狈的奕牧脸色一沉，这样的战局的确出乎他的预料。无论是阴罗，还是柳子风，另有木族枯叶，这些年轻人一个个手段诡异，战力无双，令他心中颇为郁闷。 只见奕牧哼了一声，朝着黑暗中某处点了点头。紧接着，只见三个人影一闪，落在奕牧身旁。 墨凡也是一惊，没想到除了自己几人之外，大祭司竟然还有手段，而在看清刚刚出现的三人时，望着这三人脸上的暗金色面具，心头一跳，低呼道：“暗杀部的人……” 另一处，柳子风身在半空，无数阴气在他身旁，状若贪婪，却又无能为力，似乎他体内有什么大补却又令阴魂忌惮的东西一般。 然而，柳子风心中却是万分焦急，阴气漩涡将那名金族之人卷走，实乃自然为之。此刻，他浑身如背负着万斤巨石，脚步被数之不尽的阴魂纠缠，一步也迈不开。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绝魇所化的绝域黑龙已经缩小了一半，反而由古灼唤出的黑龙更壮大了几分，与绝魇斗个不停。 “怎么办？” 柳子风心乱如麻，焦虑不已，目光看来看去，忽然感觉右臂微凉，离魂刺仿佛感受到了他的心情，蓦然一跳。 “离魂刺……聚魂原力……” 柳子风脑海一震，登时想起《地鬼术》中刚刚得到不久的“凝魂篇”，上面赫然记载着一门名为“聚魂原力”的术法。当时，他还以为这术法与离魂刺的作用一般无二，然而此刻他心中一动。 “这些阴魂，如果施展‘聚魂原力’的话，会怎样？” 青黑色的真气忽明忽暗，映着柳子风的脸庞透出一股诡异之感。好在他脚步虽然无法挪动，但双手却是毫无影响，只见柳子风闭上眼睛，默念起无名的法诀来。 随着他低若蚊音的声音传出，原本狂暴几乎失控的阴气龙卷，此时忽然缓缓停了下来，围绕在他身体周围的无穷阴魂，也在瞬间感受到一股莫名气息，纷纷怪叫着欲要逃走。 在柳子风周身几丈之内，空气似乎都变得粘稠起来，无数阴魂普通深陷沼泽，一如之前柳子风一般，哭叫挣扎着却无论如何都不能移动半分。 右臂上，离魂刺恍若突然醒转过来，晃晃悠悠的从柳子风衣袖中飞出，飞到他的身前，表面幽黑光芒仿若呼吸，忽明忽暗。 下一刻，柳子风脸色苍白，双眸睁大，脸上似乎缠绕着一抹黑气，周身青黑光芒一闪，口中一声大喝：“聚魂！” “呼呼……” 随着他一声大喝传出，犹如深夜中徘徊的幽冥鬼王，无数阴魂簌簌发抖，转而叫声更加凄厉，挣扎着就要逃离这片是非之地。 然而，柳子风此刻目中一片漆黑，神色都变得冷漠起来，目光落在漂浮在身前的离魂刺，轻声道：“去吧……” 离魂刺猛的一震，随后在柳子风的目光中再度升起半丈高度，无数黑气洒落像是一张大网，将方圆几里之内的阴魂尽数包裹，形成一道黑色洪流，瞬间没入黑色棒身之中。 片刻后，方圆几里再无一丝阴气，成千上万的阴魂同时消失不见，就连离他最近的一处紫色光团也被毁掉。离魂刺静静落在柳子风手中，只听他低声道：“幽冥，原来如此呢……” 许久，环绕柳子风周身的黑气渐渐消退，又有青色光芒溢出，目中恢复神采，望着周围几乎一片空旷的几乎没有一丝真气的地方，他忽然沉默下来。 离魂刺表面又是光芒一闪，像是一个顽皮的孩子，吃饱喝足之后，心满意足的向他撒娇。 “我到底是什么？” 柳子风喃喃自语，面上隐约可见一丝疲惫，默默望着不远处仍在交战的众人，忽然沉默下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胶着 圆月发出半青半紫的诡异光芒，洒落在这片曾被六族称之为黑死之地的禁地上方，透出一丝神秘莫测之感。 封魂山巅，巨大的五行祭坛之内，绝魇所化的绝域黑龙，此刻仿佛重新扳会颓势，庞大的身躯停下了朝着越变越小的趋势。古灼整个人被紫色火焰包裹其中，唯独控制着手中黑色骨棒，凝聚成一般无二的黑龙，与绝魇斗得正酣。 只不过，相比于绝域黑龙的强势，古灼的脸色有些难看，但还没有到惊慌失措的地步，眼底有精光闪动，不知道在犹豫什么。 另一边，宋惜彤早已爬起身来，目光担忧的望着已然陷入暴走状态的阴罗，更多的目光也是飘向一侧，那里是柳子风站立之处。 柳子风，阴罗，枯叶三人各自毁掉了一个五行祭坛的阵眼，五行去泡，此刻只有两个阵眼堪堪运转，闪烁着若有若无的微光，显然同时受到了影响。 墨凡脚步退后，一直退到离开阴罗有几十米处，深深望了阴罗一眼，扭头看向金族大祭司这边。 金族大祭司奕牧身旁，三个面带暗金色面具的异族中人，自显出身影后便一动不动，仿佛僵尸一样，似在等待奕牧的命令。 枯叶解决了一名金族人之后，瞧见阴罗这边情况有变，连忙飞身过来与他站在一起，顿了片刻，道：“好了，这个样子太可怕了，你还是变回来吧，天女阁下不也好好的吗？” 阴罗冷眼看向退出老远的墨凡，目中凶光令得后者一震。随后，仿佛听到阴罗似乎哼了一声，遍布全身的血色真气如潮水般褪去，一头狂躁无比的红色长发，渐渐恢复正常。 目光看向身后，直到看到宋惜彤完好无事，只是稍有些狼狈，凶煞之气这才完全收敛，问道：“没事吧？” 宋惜彤轻轻摇头，望着阴罗的目光，道：“我没事，阴罗大哥，你不要再拼命了，我担心…” 阴罗面露苦涩，挥之不去的往事，让他看向宋惜彤的目光更显柔和，目光缓缓扫过算卜天命，绝无影，以及身在半空的柳子风，微笑道：“是呢，天女大人已经长大了，身边也有了能交心的朋友，如果幻阳知道的话，一定会很高兴……” 宋惜彤“嗯”了一声，握着小拳头，拼命点头：“幻阳大哥一定会没事的！” 目光扫过五行祭坛，还有最后两个阵眼晰九发光，阴罗和身旁的枯叶对视一眼，转头道：“天女大人，你去帮你的小情郎，我和枯叶去另外一个阵眼，争取在那个会布阵的兄弟完成阵法之前，摧毁这两个阵眼……” “呃……” 话音刚落，枯叶却是目瞪口呆，什么时候阴罗也开始学会了说俏皮话？小情郎？ 果然，宋惜彤顿时羞得小脸通红，高冷自若的气质荡然无存，羞恼道：“阴罗大哥，你……” 阴罗哈哈一笑，忽然感觉心中没来由的一阵畅快，厉啸一声，声震四野，化作一道白光向着一处阵眼扑去。 枯叶见状摇头，知道这个家伙真心担忧的是眼前的“寒蚕天女”，同样叮嘱道：“柳兄弟那边有点古怪，天女大人定要小心，不然阴罗这家伙发起疯来，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说完，一阵夜风卷着他的身影，追着阴罗的方向而去。 另一边，奕牧目光一动，看到阴罗和枯叶两人扑来，又看了一眼更远处诡异无比的柳子风，出声道：“金二，金三，你们两个去对付那个阴罗和枯叶；金一，你和墨凡去对付那个鬼族小子，速战速决，不要拖沓！” 三个金族暗杀者微微点头，下一刻人影已然消失在原地，径直冲向各自分配的目标。 奕牧对面，灾灭一颗心沉了下去，奕牧手中的族器，原本在金族族长手中，如今怎么会在他手里？而且六族族器中，又属金火二族族器威能最强，这般局势，究竟该如何是好？ 漆黑而锋利的利爪族器，在奕牧手中如同活过来了一般，灵活游走，撕裂出道道黑色的暗纹，将灾灭的攻击完全挡了回去不说，更有一股莫名的腐蚀力道混在其中，丝毫不亚于灾灭召唤而出的第六凶焰“焚业”。 阴罗和枯叶与金二金三已经战在一起，枯叶面色比起之前更为凝重，毫无保留的施展了全部实力，翠绿枯黄两色光泽的真气在他体表游走，显然是来自于木族心法。 阴罗面色冷厉，不过目中却多了几分狠色，腰间弯刀被他握在手中，尽管不如暴走状态下实力那般强劲，但依旧非寻常人能匹敌。 金二金三两人，自始至终没有一句话说，一模一样的面具泛着渗人的灰暗光泽，暗金色的护体真气勃然而发，凝聚出刀剑的形状，轻松接下阴罗枯叶两人的攻击。 另一侧，金一和墨凡两道身影闪过，瞬间向着柳子风的方向而去，然而还未进前，便发现了他身旁的异状。 一片空荡荡的所在，不说之前的阴魂阴气，几乎连真气都感觉不到。 墨青色的龙卷在他身体周围打转，依稀可以听到内部还有贪婪而被卷入其中的阴魂凄厉惨叫，不时有青黑色光芒从龙卷风中逸散而出，落在柳子风的周身，缓缓融入他的身体。 “这是什么心法？鬼族之力么？” 墨凡越看越是心惊，尤其是墨色龙卷风中传来的阴冷气息，几乎让他有种灵魂被冻结的感觉。在他身旁，金一身子同样一顿，却没有像墨凡一般脸色凝重，浑厚无比的暗金色真气呼的涌出，瞬间凝成一把暗金色的宽刃巨剑，向着墨色龙卷斩下。 柳子风同样感受到两人来临，奈何此时的他根本无法挪动半步，尽管没有之前那种被阴魂撕扯的感觉，但此刻却是被龙卷风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望着暗金色的巨剑斩下，他觉得一阵无力，心中只能祈祷《地鬼术》能挡下这一击来。 “铿！” 尖锐的声音传来，柳子风目中蓝光一闪，只见一道纤弱身影忽的飞到他头顶上方，熟悉的冰蓝色掌刀划过两道圆弧，一下子将巨剑虚影切碎。而后，身影如蝴蝶般的飘舞而下，落在柳子风身旁。 “惜彤，你……你怎么过来了？” 柳子风吃了一惊，旋即看向远处，只见枯叶和阴罗两人分别战上一个面具人，而自己身前不远也是墨凡，以及另一个暗金色面具的高手。 脑海中，九瓣墨莲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仿佛追上了墨色龙卷风的速度，几乎形成了一道同样发出青黑色的旋风，冰寒彻骨。 宋惜彤在柳子风身旁站定，周身冰蓝色寒气弥散，有种冻结万物之感。然而金一在一击被挡下之后，整个人蓦然飞身而起，厚重金光带着绵延不绝之势，向着两人压迫而来。 “轰…呜呜呜…” 一瞬间，在柳子风周身旋转的阴气龙卷，如同被挑衅了尊严，腰部位置赫然凝出一张可怖鬼脸。细细看去，这鬼脸赫然也是由无数可怖阴魂组成，刹那间伸出无数到黑色触手，搅碎袭来的漫天金光。 金光之后，金一神色惊讶，然而面具下的表情却是无人发觉，右手探入身后取出三枚黑色骨针，注入法力。 黑色骨针顺势见涨，金一口中低吟几句莫名法诀，随后就见三枚骨针一分为二，变作六枚，接着再度分离，转眼间便成了密密麻麻的一大片。 下一刻，低沉的声音从金一口中传出：“秘术：三相封魂！” 在他话音传出的同时，漫天骨针以一个奇怪的架势排列而成，渐渐隐去形状，看的柳子风心神一紧。接着，只见柳子风身旁赫然冒出点点黑色幽光，仿佛一根根黑色丝线从四面八方而来，将他连同头顶的青黑色龙卷困在其中。 阴气龙卷陡然暴怒，旋转速度再度加快不少，青黑色的光芒加速散落，进入柳子风的身体。而在他周身的黑色丝线，任凭龙卷如何肆虐，依旧坚韧不可摧，犹如蚕蛹般将柳子风包裹起来。 宋惜彤脸色一变，接着身影一动，锋利掌刀向着黑色丝线切去，然而只见黑色丝线越来越多，到后来密密麻麻的数之不尽。 墨凡心中惊讶，看样子自己已经不用出手，族中的暗杀部果然非同寻常，他目光闪烁片刻，余光看向正在和灾灭对战的大祭司奕牧，准确来说是看着奕牧手中的黑色利爪。 金一对墨凡的举动视若无睹，刚想再度出手擒下宋惜彤，却忽然发现有些不对劲。 天际中央，紫色圆月周围，蓦然多出了一抹血色，紧接着便听到有低沉的“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如暴风雨前的闷雷，响个不停。 五行祭坛上方，四道人影忽然凭空出现，似乎响应着轰隆隆的雷鸣之音，只见四人浑身尽皆有血光浮现，体表可见一道道红色电弧，衣袍背后是一个清晰可见的血红大字。 “雷！” 所有人都察觉到了动静，唯独五行祭坛上方的古灼，紧皱的眉头顿时松开，仰天大笑道：“好好好！‘惊雷谷‘的诸位到来，今日的胜算看来已经不必多说，哈哈哈…” 第一百七十六章 雷动 五行祭坛上方，古灼望着突然显露身影的四人，神色终于彻底的放松下来，目光中有狂热无比的激动，仿佛看到了火族一统北漠的场面。 “你们看到了么？无数族人的殷切期盼，这一天就要来了，就要来了啊！！” 古灼心中激动不已，生生忍下了这仰天大吼的冲动，只见五行祭坛中的紫色火焰豁然一动，竟然全部融入到他手中的黑色骨棒的族器中。 在他对面，化身为绝域黑龙本体的绝魇目光一凝，发现眼前这条和自己模样相差不多的黑龙气势更强了几分，一道道紫色花纹从腹部延伸而出，眨眼间覆盖黑龙全身，头顶更有一副紫色骷髅龙骸出现。 这副模样，令得绝魇心中一沉，压力倍增。 身着盔甲的黑龙仰天长啸，一瞬间的威势盖过绝魇，龙爪探出，如要撕裂夜幕屏障，看的绝魇脸色惊变，反应过来庞大的身影一摇，黑色长尾狠狠一甩。 “嘭”的一声，绝魇这一击力度极大，将黑龙探来的龙爪骨骸生生震碎。然而，骨骸碎裂之后，黑龙一爪之势未散，竟然一把抓住绝魇的长尾，狠狠一拽！ 绝魇大惊失色，整个身子顿时被扯向高空，只见黑龙甩动起绝魇数丈长的身躯，声动四野，劲风呼啸，片刻后朝着封魂山摔下！ “轰隆隆！……” 一瞬间，整个封魂山都是狠狠一颤，宛如末日崩天般的感觉浮现在每个人的心头，封魂山下方一些松动的岩石，在一瞬间破碎四溅，飞出老远，依稀可以听到远处树林中传来阵阵惨叫声。 动静之大，方圆百里都听得清清楚楚，一些小族族人只敢在远处观望，万不曾想到打斗动静如此之大，反应过来时已经遭了殃。 古灼望着被甩进山体中的绝魇，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放声道：“绝魇，就算今日你恢复了千年前的道行，结局也是一样，何必执迷不悟？” 直到一炷香的功夫过后，绝魇的身影才缓缓才山体中飞出。此刻看去，只见他一身黑色元气去了大半，不少地方更是隐现透明之色，模样凄惨，一双龙目中满是疲惫。 另一侧，金一一个人出手的同时，几乎没有了墨凡什么事，后者自然乐的清闲，只在一旁偶尔出手干扰宋惜彤的动作。 他心中清楚的很，阴罗的目光时刻都在留心宋惜彤，一旦发现形势不对，只怕就会瞬间化身修罗。 想到这里，墨凡不禁打了个冷颤，与别人不同的是，他是真真实实见过化身修罗的阴罗。方才那般红发模样只是最简单的暴走而已，还有理智尚存，一旦到了另一个状态…… 墨凡心中警惕，身影飘忽，好在奕牧忙于对付老头灾灭，无暇顾及此处，而金一更是暗杀部之人，自然不屑于与墨凡联手。 阴罗自然时刻关注着宋惜彤，与他对战的是暗杀部的金二，但在阴罗的连番攻势下，也占不到半分便宜。金二也是不急，只要能阻止阴罗破开阵眼，自然不必拼个你死我活。 一旁的枯叶身影更加潇洒，身影颤动的同时，枯叶的身影仿佛化作了一片树叶，任凭对面的金三攻击，依旧伤不到他丝毫。 在惊雷谷四人出现的刹那，阴罗和枯叶自然有所察觉。四目相对之下，只见阴罗猛的朝金二斩出一记刀芒，下一刻整个人豁然出现在金三身后，手中血色光芒大盛，一把掏向金三后心。 反应过来的金三同样一惊，急忙转身抵挡，这片刻功夫，金二已然冲来，同样向着阴罗而去。 阴罗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一旁的枯叶本是冲着金二出手，下一刻方向猛的一转，整个人忽的化作数不尽的枯黄树叶，径直向着阵眼飞去。 金二金三见状，会审阻挡已来不及，只见枯叶的身影出现的一个闪着微光的阵眼之前，手中光芒大盛，冲着阵眼狠狠一捏！ “噗”的一声，阵眼中的光芒瞬间黯淡，连带着整个五行祭坛都是微微一震，似发出了一声哀鸣。 半空中，古灼得意的神色一顿，发现又一个阵眼被毁，面色瞬间难看几分，冲着奕牧的方向怒道：“奕牧！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正和灾灭斗法的奕牧，此刻也是有苦说不出来。第六凶焰“焚业”，号称能够焚烧时间一切虚无之物，此时此刻，他浑身上下从里到外都感受到了一股灼热，脸色通红，连脾气似乎都暴躁了几分，反向吼道：“少废话！你不看看这东西是什么？” 古灼一怔，看了一眼朦胧夜色中静静燃烧的无形火焰，露出几分恍然。 这时，惊雷谷的四人已经落下，为首一人身材魁梧，正是在五光城与阮青青等人见过的凌云峰，只见他目光扫过周围，神色略有诧异，而后望向正操纵的族器的古灼，道：“火族大祭司，阴雷子谷主曾与你有过约定，可还作数？” 古灼大笑一声，目中闪过一抹讥讽，朗声道：“自然算数，你们几个小辈也不用套老夫的话，只要今日事成，答应那老家伙的东西自会让你们带走！” 凌云峰闻言点头，抱拳沉声道：“如此甚好，不知祭司需要我兄弟***什么忙？” 古灼目光看向封魂山巅，定格在祭坛正中央处的一块黑色大石，道：“那里有一块封魂石，是汇聚方圆五十里的阴气所在，你们只需助我打破封魂石，断了绝域黑龙的阴躯，余下的便交给我好了！” 惊雷谷四人点头，此言一出，半空中的绝魇神色大变，眼底深处却是有着一抹隐忧。 下一刻，惊雷谷四人齐齐落下，一道道血色电弧在四人周身泛起，恐怖妖娆，映衬着背后巨大的血色“雷”字，只见四人同时拔出一柄血剑，周身雷霆顿时如有灵性一般，没入血剑之中。 一丝丝莫名的威严从血剑中散发而出，只见凌云峰率先举剑，余下三人则同时将血剑刺出，道道血雷噼里啪啦响成一片，一下子全部凝聚在凌云峰的血剑之中。 肉眼可见，凌云峰头顶的血剑如呼吸般的一亮，下一刻通体变成了漆黑之色！ “妖猫，你不是这邪雷的对手！” 半空中，绝魇的神色终于出现了一丝惊惶，紧接着便是大盛吼出，然而下方的凌云峰却是不管不顾，脸色狰狞，目中嗜血之色一闪，举剑就劈。 “刺啦刺啦…” 封魂石表面黑光一闪，瞬间将这一剑弹开，然而其上的黑色电弧却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瞬间密密麻麻的布满整块封魂石，噼里啪啦的声音响个不停。 凌云峰四人一愣，感觉有些不对，目光看去时，忽见封魂石似乎活过来了一半，竟然有一双勾人心魄的眼睛看来。 “何方妖孽！” 四人大惊，然而下一刻凌云峰就感觉身子一震，一股难以名状的撕扯痛感袭来，整个灵魂仿佛被火焰炙烤，再也难以控制心神。 “妖猫…十灵幽夜！” “燃魂术”的威名太大，上古时期曾有十灵幽夜一怒之下毁灭一方生灵，依仗的便是燃魂之术。如今凌云峰四人同样疼痛难忍，但也在一瞬间发现了十灵幽夜。 封魂石上方，十灵幽夜的婀娜身影缓缓凝聚，只见依然有道道黑色电弧在她体表流转，妩媚众生的俏脸上挟着几分煞气，一边施法抗衡缠绕不休的邪雷，一边操纵着燃魂术。 局势瞬间再度僵持下来，古灼远远看来，却是没有多少担心，目光落在喘息片刻的绝魇身上，刚欲再度出手，忽的面色再变，猛的看向柳子风的方向。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远处天际豁然有亮光闪动，几个呼吸的功夫便近至眼前，那是一道红色遁光，隐约泛出赤黄光芒，倏然停在被黑色丝线层层缠绕的柳子风的跟前。 下一刻，数道赤黄色剑芒眨眼间斩出，削铁如泥般的落在黑色大茧之上，黑色丝线顿时寸寸断裂，露出了里面一道满是惊愕的人影。 这片刻功夫，又有几道遁光掠过，纷纷落在柳子风等人身旁，一个俏丽女子的身影站在最前方，目光扫过战局，在柳子风身上一顿，旋即看向他身旁的一道冰蓝色的娇小身影，微笑道：“惜彤师妹，你没有受伤吧？” 宋惜彤楞在原地，眨着眼睛望着这几人，半晌后轻声道：“青青师姐，花火师妹，你们…怎么也来了？” 阮青青轻拢秀发，神色警惕的望着半空中的古灼，以及不远处的惊雷谷四人，朱唇轻启：“掌门师伯察觉到了北漠之地会有异变，所以派我们几个前来查探一番，不过现在看来，似乎来得有些晚了…” 宋惜彤微微点头，落霞宗这几人中她仅仅对阮青青和花火熟悉一些，其他几人根本没有多少印象。 而此刻，十灵幽夜周身的邪雷蓦然变得汹涌，令得她娇颜变色，转头看去，只见惊雷谷的凌云峰等人周身雷光大盛，一道道拇指粗细的雷电缠绕着四人身体，一股不亚于她的气息缓缓苏醒。 阮青青同样注意到了凌云峰等人的变故，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不少，沉声道：“不好，他们要施展‘血雷秘术‘，这一战有危险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血雷秘术 十灵幽夜露出颓势，方才她隐蔽身形依附在封魂石上，担心古灼会动了歪念，却不曾想到古灼根本无需亲自动手，反而差遣惊雷谷的四人去做。 遍布体表的邪雷，短时间内将她的一身修为封锁，根本腾不出半分手脚，此刻她目中焦急之色闪动，朝着半空中的绝魇抛去一个无奈的眼神，只能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 阴罗和枯叶毁去一个阵眼之后，金二金三再度缠身上来，这下两人似乎急了眼，手段愈发凶狠，令得阴罗和枯叶慌忙全力招架，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 一侧山石后方，绝无影放出大片蛊虫，协助算卜天命布阵。只见一只只蛊虫颇有灵性般的托着各种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夜色的笼罩下，分散到每一个位置。 算卜天命神色肃然，额头见汗，周身青光流转，分出一道道细小光线，闭目感应着布阵材料所在。 在绝无影眼里，遍布算卜天命周身的青色光线已然接近上百道，但似乎仍旧没有停下的意思，只见他双手频繁挥动，隔着虚空划出道道轨迹，仿佛在推衍着什么。 绝无影通过蛊虫，早已察觉到了山巅战局状况，神色焦急，此刻却不敢打扰算卜天命，生怕他分心之下前功尽弃。 又过片刻，只见算卜天命缓缓睁眼，擦了一把汗，沉声道：“好了，阵法雏形已然完成，再有半个时辰的功夫便可激活。无影，接下来我将真气灌注于你，你利用蛊虫的位置，向着阵眼中注入真气，切记不可忙乱…” 绝无影脸色一喜，旋即拍拍胸脯，正色道：“放心，来吧！” 山巅之上，柳子风整个人愣了片刻，待看清将他从禁锢中解救出来的人影时，脸色先是古怪，而后又似想起了什么，张了张口没有说话。 方炎奇身在半空，神剑“红龙”在他身侧喷吐着淡淡光芒，一呼一吸，只见他同样神色微动，目中涌出些许复杂，终究没有开口。 同样的默然，或许当初的意气风发，如今却悄悄沉淀下去了。 那一战，究竟失去的是谁的面子，究竟崩坏的是谁的心灵？ 这一切，随着柳子风的离开，仿佛都不重要了。 对面，金一望着柳子风身旁多出一人，尤其闪着光芒的神剑“红龙”，神色微凝，却没有多少惧意，身影一闪，落在墨凡身旁。 墨凡会意，神色开始认真起来，盯着离他不远的方炎奇，整个人如利剑出鞘般挺拔，出声道：“此人我来对付，那个鬼族的年轻人就交给你了。” 说完，他周身再度涌出双色真气，显然是激发了体内的金火属性之力，整个人气势拔高数节，向着方炎奇压迫而去。 柳子风站在原地，阴气龙卷中的阴魂已被脑海中的九色墨莲吸收大半，一股股精纯阴气源源不断的逸散出来，汇入他的灵魂，显得更加清晰凝实。 与此同时，当初修习《地鬼术》凝魂篇法诀事，困扰他多日的瓶颈渐渐松动，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涌上心头，令他感觉无比舒适。 阮青青等人看到方炎奇与墨凡动起手来，也都亮出各自法宝，虎视眈眈的盯着金一。几人中，阮青青身影飘到柳子风身旁，看着眼前这个有几分熟悉却又大半陌生的昔日师弟，心中不由想起凌云峰给她的传音来。 “柳……子风，”阮青青轻声开口，本想喊一声柳师弟，但一想起后者的种种古怪，以及邱长老在宗门宣布此事时的告诫，登时将口中话咽了下去。 “嗯？” 柳子风微微偏头，对阮青青似乎有些印象，在试炼之前见过一面，似乎是和周玉茹私交不错的一个师姐，为人不错。 见他转头，阮青青目光有些担忧的望了惊雷谷四人一眼，微不可查的声音传来：“小心惊雷谷的那些人！” 柳子风一愣，忽然想起在五光城是，师娘秦淑云亲自赶来，就已经告诉他小心惊雷谷的人，如今此话从阮青青口中说出，让他心中更多了几分警惕。 金一见墨凡出手，同一时间也向着柳子风冲来，金光弥漫，气势冲天，仿佛能刺破诸天阴邪，比起金二金三强了不知多少。 柳子风身不能动，青黑色的龙卷风呼啸而起，四周冰寒彻骨，隐隐传出鬼哭狼嚎之声，选择与金一的身影对撞。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过后，却是阴气龙卷与万道金光交错在一起，谁也奈何不得谁。 金一身影一顿，而后再度发力，源源不断的五行金之力倾泄而出，反观柳子风状态却是不好，整个人影洗颤，嘴角赫然流出鲜血来。 一旁的宋惜彤和阮青青等人也没闲着，纷纷运转心法冲了上去，与金一施法召唤的漫天金光交战。趁着金一不留神的功夫，宋惜彤身影如电，闪出重围，向着最后一个阵眼发出攻击。 “九霞唤灵剑！” 一声轻斥，夜空中蓦然多出九色光芒出来，流转不休，眨眼间便凝成一柄九彩巨剑的模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前方一斩。 “噗”的一声，金一被阮青青等人拖住，分身乏术，威能浩大的九霞唤灵剑直直斩下，瞬间将最后一个五行祭坛阵眼斩灭。 半空中，古灼人影一颤，旋即便看到他身前不远，威风凛凛的骨骸黑龙上，一片片紫色火焰尽数熄灭，转眼间那黑龙也只剩下十几米长，与绝域黑龙根本不成比例。 “废物！” 古灼怒上心头，脸色变得无比难看，口中骂了一句，又看到惊雷谷四人兀自停在封魂石前，身上红芒大盛，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封魂石依旧完好，大战持续了这么久，直到现在，古灼可以说是没有占到丝毫便宜，反而之前被烨凰耗了不少寿命。 想到此处，他一张老脸都觉得有些挂不住，转头看向不远处的奕牧，喝道：“奕牧，不要与他纠缠，准备仪式吧！” 远处，奕牧脸色微微一变，一瞬间有些犹豫。不过在扫过战局之后，脸色一沉，心中下了决心，点了点头，以目示意。 惊雷谷四人，凌云峰站在封魂石前，周身粗大的血色电弧流转，其他三人也是这副模样。没过多久，只见这些电弧如小蛇一般，不知从何处钻入到四人体内，皮肤上赫然能看到一个鼓起的包，似乎电弧依旧在四人体内乱窜。 某一刻，凌云峰四人同时睁开眼睛，目中已经是通红血色，手中掐着一个有些复杂深奥的法诀，齐齐吼了一声：“血雷秘术！” 天边，圆月静静的悬挂空中，而在凌云峰四人头顶，突兀的降下四道血色雷霆！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这边。只见四道干瘦人影，浑身散发着蛮荒远古的气息，细小密集的血色雷电纹路遍布周身，气息比起刚才强大了一倍不止，仿佛连燃魂术都不能再影响他们丝毫。 古灼颇有些意外的看了四人一眼，目中精光闪动，不知又在想什么主意。 此刻，凌云峰猛的转头，一双血色眸子竟然直直盯着柳子风，身后三人同样转身，提着血剑，二话不说边冲着这个方向杀来。 这一幕令得众人一惊，却是阮青青反应最快，早先她便留意到凌云峰等人的状态，此事口中一声娇喝，身旁方炎奇和花火等人醒转过来，匆忙抵挡。 “嗤嗤嗤嗤！”四道剑光，伴随着血色雷电，瞬息便至，只见几道身影忽的倒飞出去，将地面砸出几个大坑。 片刻后，只有方炎奇和阮青青两人还在半空，但同样有着狼狈，衣袍上满是焦黑，而花火等人则是被巨大的力道轰飞了去，受了重伤。 仅仅一击，就让落霞宗几人重伤过半！ 古灼目光一亮，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赞道：“好好好！不愧是威名赫赫的惊雷谷，今日老夫可是大开眼界了！” 另一边，只有宋惜彤一人对战金一和墨凡，她也极为聪明，自知不是两人对手，依仗着速度优势，将两人招式化解，尽管看起来险象迭生，但还没有出什么意外。 望着落霞宗众人为自己挡下惊雷谷四人的攻击，柳子风出奇的沉默下来。 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地上的几个巨坑，花火，李木反和王潮嘴角溢血，艰难的爬了出来。 看了方炎奇一眼，只见他原本洁白的道袍，此刻焦黑得有着狼狈，散发着阵阵焦糊味道。 看了宋惜彤一眼，她冰蓝色的倩影在漫天金光中闪转腾挪，饶是速度极快，但也偶尔被金光击中，脸色更加苍白。 最后，柳子风看了一眼古灼，只见他神色狂喜，正向着奕牧靠近，手中骨棒族器泛起幽光。 他的心底，似乎有什么东西炸开，也有温暖的力量涌入，来来回回，修补碎裂，万般折磨。 柳子风仰头，阴气龙卷只剩下最后一点，所有的被聚魂元力控制的阴魂，已经被九瓣墨莲完全吸收。 就差最后一刻，然而古灼的骨棒和奕牧手中的黑色利爪已经并在一起，隐隐透出一股属于绝世大妖的凶威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百剑 黑色骨棒和漆黑利爪散发着诡异的黑色幽光，从古灼和奕牧手中飞出，在半空中缓缓靠近，某一刻忽然听到“咔啪”一声，连接在了一起。 两件族器同是由绝域黑龙妖躯炼制而成，冥冥之中似有牵引，只见这两物拼接在一起，像极了绝域黑龙的一条手臂。 “呜呜”的声音响起，却并非是夜风传来的声音，仿佛有不知名的山精鬼怪低低啜泣。 古灼身影早已退出了五行祭坛，如今五个阵眼齐齐被毁，这五行祭坛再也发挥不出半分作用，他自然无须在此浪费时间。 奕牧和古灼站在一起，第一次看到两样族器合并，目中闪过震撼神色，一股绝世凶威悄悄弥漫开来，倍感压抑。 他咽了口唾沫，心中不由对古灼生出几分戒备来，他可不像古灼一样，不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对自己的性命还是珍惜的紧，不愿轻易冒险。 至于两样族器合体之事，古灼只是事前提过，也并未详细明说。 如今看来，两样族器合体便有如此巨大的威势，而一旦六族族器合体的话……岂不是真的要毁天灭地？ 毕竟六族分裂一事，暗中原因有一半来自于古灼的操纵，对上这个老狐狸，奕牧觉得自己还年轻了些。 在奕牧一个人心中思量的时候，古灼已经操控着黑色龙爪飞向远处，沿途划到一道幽光，甚至能切碎空间的模样。 灾灭同样退至一旁，目光警惕的望着不远处，发现古灼身影朝他这边飞来，神色一变，同样看到了那节龙爪。 没有给他反应时间，古灼脸上狞色一闪，龙爪一把向着灾灭抓来。后者见状急忙退后，两手操控着无色火焰在身前比划，口中念念有辞。 “焚业火障！” 所有的无形火焰刹那间汇聚在灾灭身前，凝成一堵足有三米厚度的墙壁。 黑色龙爪袭来，在众人大惊失色的目光中，“焚业”之火凝成的火墙仅仅令得龙爪去势一顿，接着便势如破竹般的切开火墙，灾灭面色一狠，手中蓦然多出一枚紫色玉盘，倏然变大挡在身前。 “当！”的一声，只见玉盘带着灾灭的身影飞了出去，隐约听到咔嚓咔嚓几声脆响，却是灾灭那不知是何等宝物的玉盘直接碎裂。 飞出老远，灾灭的身影才停了下来，口鼻七窍中都有血迹渗出，模样凄惨，大睁着眼睛望着停在半空的龙爪，露出一丝恐惧。 “哈哈哈哈……” 古灼没有再多看他，伸手一招，龙爪飞回身旁。只见他一脸满足兴奋神色，喃喃道：“果然如此，两件族器便有如此威能，若是能得到六族族器，以及绝域黑龙的灵魂……” 想到此处，连他自己都难以平静下来。 …… 惊雷谷的四人，此刻浑身上下红光遍布，一瞬间重创了除方炎奇和阮青青之外的其他人，身影一顿，泛着血色的眸子盯着柳子风，杀意浓烈。 下一刻，四人再度举剑杀来，阮青青娇喝一声，手中寒冰珠顿时亮起浓郁蓝光，映的她的脸颊都是蓝汪汪的，口中道：“方师弟，你去帮惜彤师妹斩杀那名异族人，这里先交给我！” 方炎奇闻言一怔，看了一眼宛如四头人形凶兽般的凌云峰等人，迟疑道：“阮师姐，你一个人会有危险的……” 说话间，阮青青周身青色真气大盛，显然有着玉霞境的道行，真气注入法宝寒冰珠之后，只见寒冰珠蓦然变得有几丈大小，从她身前飞出。 “管不了那么多了！”情急之下，阮青青头也不回，“你和惜彤先将那人斩杀，再来助我，才有机会脱身，否则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方炎奇听了她的话，没再犹豫，遁光一闪，冲着金一的方向杀去。 宋惜彤身影如电，但金一同样是了不得的高手，经验丰富，手段更是层出不穷，三番五次让她腾不出空来闪转，只能接招。 方炎奇飞身而来，人未到时便有数道剑芒闪过，将金一身影逼退数步。落在宋惜彤身边时，后者抬头看了他一眼，目中涌出感激。 自三殿试炼之后，方炎奇便开始闭关，如今已经是玉霞境的道行，同样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接着，两人手中法宝亮起，朝着金一杀来。 同是落霞宗的天之骄子，金一顿时感觉压力陡增，尤其是后来加入战局的方炎奇，神剑“红龙”毕竟是传说中的至宝，道道剑芒又非寻常宝剑能比，炽热的炎火之力，逼的金一步步倒退。 另一边，寒冰珠飞过惊雷谷四人头顶，猛的一闪，一下子将四人困在其中，片片雪花落下，仿若凛冬来临。 凌云峰等人神色疯狂，却被寒冰珠限制了行动，旋即开始疯狂攻击起寒冰珠来。 柳子风身旁，阮青青面色苍白，寒冰珠内部传来巨大声响，每一道都让她的脸色更白几分，最后见嘴角都渗出血迹来。 “你还要多久才能活动？” 耳边传来阮青青的声音，柳子风沉默不语，连头都没抬一下。见他没有反应，阮青青强忍着不适抬头，发现柳子风从始至终都没有动静，已经持续了好久。 诡异的是，阮青青豁然发现，周玉茹这个有些神秘的弟弟，周身青黑色的真气越来越少，取而代之的也是一缕缕青色烟丝。 “古怪！” 心中评价一句，寒冰珠中的动静越来越大，显然支撑不了多久。阮青青转头看去，发现方炎奇和宋惜彤合里之下，金一脸上面具已经碎裂，伤势不轻，眼看是活不久了。 “咔嚓咔嚓……” 寒冰珠的表面开始浮现裂纹，阮青青再度喷出一口鲜血，知道已经到了寒冰珠的极限，抬手一道真气打出，寒冰珠猛的一收，又恢复了原本的形状，在她身前滴溜溜的转动。望着心爱的法宝上的裂纹，阮青青有些心痛。 凌云峰目中凶光一闪，嗜血的眸子看了阮青青一眼，目光深处一动，压下这股冲动，径直冲着柳子风杀去。 阮青青幽幽一叹，想起周玉茹的嘱托，寒冰珠蓦然亮起，却是发出比刚才还要耀眼的光芒，就要从她手中飞出。 这副模样，显然打算将法宝自爆。 然而，耳边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师姐，不必。” 听到似乎是柳子风的声音，阮青青神色一喜，转头看向身旁，只见他依旧一动不动，而凌云峰四人的身影气势如虹，已经袭至身前。 千钧一发之际，柳子风身后又一道红光闪过，一下子挡在他的身前，只见一条红光巨龙呼啸而出，伴随着方炎奇的声音：“炽炎红龙！” 对面，四道雷霆血剑齐齐刺出，狂暴的血色雷电奔涌，饶是红龙气势无双，然而片刻就被雷霆淹没，一道身影狼狈倒退，大口大口的吐血。 “方师弟！” 阮青青花容色变，连忙飞身上前扶着方炎奇的身子，只见他胸前满是血迹，持剑的右臂颤抖不停，又咳出不少血来，气若游丝。 饶是如此，他的身影依旧挺直，站在柳子风的身前，为他挡下了这绝命一击。 “为什么？” 低沉的声音响起，不知何时，一直没有动静的柳子风忽然抬头，眼神诧异而复杂，低声仿若自语。 红龙颤抖低鸣，方炎奇的这一击几乎使出了全力。即便如此，凌云峰四人施展血雷秘术之后的攻击依旧不能小觑，四柄血雷剑的攻势，若非方炎奇已踏足玉清境界，当场就得毙命。 “为什么？咳……”方炎奇脸色苍白，嘴角血丝醒目，但目中依旧明亮，锐气不减，笑道:“三殿试炼崩你法宝，便立誓要为你阻挡百剑！” 方炎奇没有说出来的是，在他与柳子风一战之后，一截碎剑掉入他的手中，上面有着两个娟秀字迹：随风！ 紫萱随风！ 这是越紫萱的心意，尽管青林剑比不上神剑红龙，但却是越紫萱亲手锻造的法宝，将她的情意铭刻其上，送到了柳子风的手中。 那些日子，方炎奇闭关突破，每每想起此事，心中便是无尽悔意。他本质不坏，却又是冲动少年，想起当日柳子风暴走癫狂的情景，心神难以平静，就连之前感应到的青霞境的门槛都消失了。 直到最后，落尘真人的一番话语才让他如梦初醒，卸下心头包袱，一举踏入青霞境二重境界。 真诚的笑意浮现，方炎奇再度挺身而出，红龙趁着他的心意，迅速飞起，扶摇而上，隐隐有了一丝别样的气韵。 然而，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方炎奇顿时一愣，转头看去。 柳子风嘴角一弯，方炎奇这才发现他的头发不知怎么忽然变得老长，遮住了他的眼睛，又听他道：“昨日纠葛，今日消弭，再无介意。” 方炎奇愣住，回过神来心中一动，看着柳子风从他身旁走过，站在他和阮青青的前方。 “聚魂元力……原来只是初始，真正的威力……” 对面，凌云峰四人已是再度杀来。 柳子风低声喃喃，长发遮住了他已经变得漆黑漠然的瞳孔，低沉的声音从他口中传出：“这一招……就叫它地鬼妖花！” “呜呜”的声音响起，大片大片的青黑光芒出现，瞬间凝结出一株数十丈大小的妖花，浑身青黑藤蔓缠绕，荆棘遍布，仔细看去，那是一张张痛苦至极的人兽脸庞！ 第一百七十九章 裂爪 曾被定义为禁地的封魂山脉，此刻犹如末日来临，一截似龙爪一般的黑色骨头悬在半空，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威势，如能撕裂虚空，令得所有人骇然变色。 灾灭被一击轰飞的惨状犹在眼前，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在古灼身前，表情苦涩，只能选择沉默。 然而，随着一阵阴风卷来，呜呜声响由远及近，最后变得越来越响，清晰回荡在众人耳边，一朵生的狰狞邪恶的巨大妖花拔地而起，瞬间功夫便狂涨至数丈大小，比先前绝域黑龙的本体还要庞大。 柳子风身在妖花根部，相比之下显得渺小无比，但在离得最近的阮青青看来，这一刻的他仿佛有种生死轮回的意境，一面是不可抑制的滔天愤怒，另一面则是看透世间的死寂心态。 青色为妖，黑色为鬼，无数年来，这封魂山不知埋葬了多少亡灵，在柳子风的搅动下，此刻朋友无数阴魂厉啸着冲出地面，快速融入妖花之中。 惊雷谷四人，凌云峰此刻虎口震裂，涌出鲜血，却是被手中雷剑吸收，催发了血雷秘术本就对身体造成了极大负荷，时间紧迫，容不得他们过多思量。 血色剑光再起，四道闪电再度冲来！ “找死！” 妖花中的柳子风见状，顿时一声冷哼，声音也变得低沉，带着几分暴戾，伸手一招，顿时就有数万阴魂冲出，直接将四人淹没。 凌云峰拔剑砍去，然而这些凶魂根本停不下来，越杀越多，没过多久便耗尽了四人的真气。 随着血色褪去，凌云峰四人气息一弱，从半空中栽了下去，生死不知。 阮青青神色一动，目光看向坠落至下方的凌云峰，抿了抿嘴，没有说话。 不远处，古灼也看到了这一幕，不由得面色一沉，合体族器蠢蠢欲动，欲要出手。然而，柳子风的目光忽然盯着他，庞大的地鬼妖花也顺着他的身子扭转过来，张开森森巨口。 “哼！” 古灼一声冷哼，直到现在，三番两次被坏了好事，他心中如何不气？ 合体族器在他身前一转，漆黑光芒陡然发出，一声厉笑之后，黑色龙爪表面腾起熊熊黑炎，威能之大，令得周遭虚空轻颤，道道波纹浮现，一道漆黑闪电直奔妖花！ “呜呜呜……” 一瞬间，由柳子风体表盛开的地鬼妖花，通体青黑光芒大盛，封魂山四周的阴气如长鯨吸水一般，尽数涌入妖花之中，更多的枝条蔓延而出，根根倒刺狰狞起舞，一张张鬼脸陡然睁开眼睛，口中发出呜呜的凄厉惨叫。 无数藤蔓如尖刺一般，直接冲着族器逼来！ “轰轰轰轰……” 黑色龙爪锋利尖锐，表面黑炎在古灼一声冷喝中更是狂涨数倍，将袭来的妖花枝蔓焚烧殆尽，而族器本体更有势如破竹的意味，沿途冲来不知刺穿多少藤蔓，直接冲来。 不远处，绝魇更是目中凶光涌动，死死盯着黑色龙爪！ “子风，危险！” 宋惜彤刚刚回过神来，就看到了这一幕，顿时花容失色，口中惊呼一声就要冲上去，却被身旁的阮青青一把拉住，目光坚决，“宋师妹，这一击，纵然你去了也是挡不住的！” 难道就要看着他死在自己面前？宋惜彤眼角流下两行清泪，在阮青青怀中无力挣扎，她忘不了那道镂刻于心的身影，忘不了当初只有五六岁年纪的身影，面对父亲的疑问时斩钉截铁说出“我不怕”的那个人影。 “不要……” 她无力的嘶吼，绝美俏脸都变得狰狞发狂，阮青青脸色一变，急忙凝聚出更多的真气来，才堪堪将宋惜彤制住。 同一时刻，黑色龙爪重重击打在妖花体表，锋利爪尖瞬间破开妖花防御，远远看去，巨大的地鬼妖花刹那间如被撕裂两半，露出包裹在其内的柳子风，只见他目光沉寂，似乎并未发觉龙爪袭来，右手下意识的划出一根漆黑尖刺，抵在身前。 离魂刺！ “叮！”的一声，宛如针尖对麦芒的势头，离魂刺的尖端与黑色龙爪撞在一起，巨大的力道掀起柳子风的衣摆，一阵狂风卷起，他脚下的地面尽数裂开，咔嚓咔嚓响声不断。这般力道之下，柳子风微微抬头，迎着古灼的目光，露出邪笑。 古灼心中一突，但已是开弓没有回头箭，隔着老远狠劲一催，黑色龙爪威势更添几分，逼得柳子风步步倒退。 柳子风神色涌出癫狂，右手腾不出空，左手在身前掐诀，原本已经崩溃的呃地鬼妖花豁然一震，顷刻间变作无数阴魂，凄叫着尽数涌入黑色的离魂刺中，下一刻，离魂刺如同吞了大补之物一般，黑的发亮的光芒瞬间超过黑色龙爪，柳子风的右手猛地抽回，离魂刺在手，登时挥出作劈砍状。 又是“叮”的一声，龙爪被离魂刺削飞了出去，柳子风目光一闪，身影快如闪电，直奔古灼而去。 古灼脸色微变，飞身而起，将飞回来的合体族器龙爪重新掌握，见柳子风冲来，目中镇定无比，放声大笑：“小子，还有什么手段尽管……” 然而，古灼话刚说到一半，就看到柳子风的身影已在他十几米处，预料之中的攻击没有袭来，反而那根有些诡异的黑色短刺直直的指向他，尖锐之处似有无穷阴气凝聚，眨眼间便是凝聚出一枚黑色光球出来。 “聚魂元力，好一个蛊惑人心的名字……”柳子风心中喃喃，若是寻常之人听到这个名字，多半会觉得是修习的道法，根本不会想到是一门神通，此刻，之前凝聚成地鬼妖花的所有阴魂鬼气，尽数飘向离魂刺顶端的光球。 这一切也仅发生在几个呼吸之间，直到古灼脸色再变时，那枚直径有一人高的黑色光球已然向他冲来！ 古灼闪躲不及，只能将黑色龙爪挡在身前，然而黑色的波涛如浪潮一般淹没了他，除了轰隆隆的惊天动静之外，一声清晰的“咔嚓”声清清楚楚传入所有人耳中。 另一边，灾灭目中涌出感慨，表情紧张，这才几日不见，谁知这鬼族小子居然能搞出这般大的动静来，不过想起六族族器的强势，他又是一阵心灰意冷，只有目光依旧残存着几分希冀。 黑光散尽，古灼依旧屹立当空，看得众人神色一紧，柳子风在他对面十几米远，目光动了动，先是看了一眼目光呆滞的古灼，随后落在静静漂浮的族器龙爪上。 所有人都发现了古怪，目光一齐看来。众目睽睽之下，黑色龙爪蓦然又响起“咔嚓”一声，如同响在众人心头一般，原本契合的合体族器忽然断了开来。 尖爪，黑骨，断开！ 古灼面色涌出一抹潮红，“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身子摇晃几下，退了一步。 柳子风静静的站在原地，右手握着离魂刺一收，双目中原有的漆黑色褪去，清明之色再现。 身子一软，柳子风直挺挺的往下坠去，顿时引起几声惊呼，一道蓝光快如闪电，赶在柳子风落地之前接住了他，正是宋惜彤。 此刻，她脸上的冰冷完全不在，小脸上满是紧张担忧，对上柳子风看来的目光，宋惜彤似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焦虑，急声道：“子风哥哥，你怎么样？” 没听出她话中的不对劲，只是这一声“子风哥哥”让他觉得有些熟悉，似乎记忆里也有一个小女孩，成天追在他身后喊他“子风哥哥”，然而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在宋惜彤的搀扶下站起，柳子风微微一笑：“我没事，有些脱力了。” 半空中，奕牧飞身到古灼身旁，近处瞧见他难看的脸色，脸皮抖了抖，面色同样难看：“古灼，这下该怎么办？” 一边说着，奕牧心中一动，断裂成两半的黑色龙爪中，属于金族族器的爪尖缓缓飘向奕牧，令得古灼脸色更加难看。 没人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此番封魂山行动本应该势在必得，结果一连串的意外，先是被烨凰摆了一道，之后又出现了柳子风和落霞宗众人，就连本该虚弱的绝魇，也在一瞬间化出绝域黑龙本体，让他的计划连番受挫。 正在此时，一阵朗笑声忽然传来，古灼表情一怔，旋即变得惊喜，目光看向一处，只见一道苍老身影从暗中走出，缓缓踱至古灼身边，笑道：“古灼道友，路上耽搁了些时间，还不算太晚吧？” 下方，阮青青同样看到了那老者的面容，眼神阴鹜，身着一件黑色道袍，一个硕大而醒目的红色“雷”字映在胸前，看上去有种面对尸山血海的感觉。 “阴雷子！” 阮青青一声低呼，神情变得惶恐不安，道出了老者的来历：惊雷谷血谷谷主！ 然而，古灼还未来得及与阴雷子寒暄，整座封魂山蓦然涌出一片霞光，无数青光拔地而起，一道道细密光柱直插云霄，如同囚笼般将整个封魂山锁住，一股沛然大气弥漫开来，这是正道仙家的术法，一时间驱散了封魂山的所有阴气，连空气都变得舒爽起来。 第一百八十章 土之逆鳞 散灵阵！ 山巅之下，一处尚且完好的巨石背后，绝无影盘膝而坐，神色严肃，身后另有一道身影，两手搭在前者背心处，肉眼可见浓郁的青光涌出，顺着手臂涌入前者体内。 算卜天命的“散灵阵”终于完成，尽管慢了太多，但总算赶上了这关键时刻。依靠绝无影蛊虫的灵活，大阵在布好的一瞬间开启，围住了整个封魂山。 山巅半空，阴雷子神色微动，诧异的看着腾起的道道青色光柱，神色有些意外：“《九霞玄经》的气息，落霞宗的人也来了？” 目光看去，阴雷子的目光在阮青青和方炎奇等人身上扫过，神色了然，随后看到宋惜彤身旁的柳子风时，目光微凝，仿佛发现了什么宝物。 柳子风被阴雷子的目光看得奇怪，心中没来由的一寒，想起秦淑云特意来北漠一趟，提醒他当心惊雷谷的人，尤其是这个叫做阴雷子的老者。 不过事已至此，双方定然是敌非友，柳子风丝毫不惧，目光冷冷的看了回去。 感受着四周愈发浓郁的仙家灵气，古灼有些急了，冲身旁的阴雷子道：“阴雷子道友，此番我只要那绝域黑龙，至于阴雷子道友的要求，那等禁术放在我族也是无人能够练成，借与道友观阅自然不成问题。” 阴雷子微微点头，视线移开，看到另一边表情苦涩的四名弟子，冷哼一声：“废物，血谷自有血谷的规矩，回去之后自己领罚吧。” 凌云峰四人身子一颤，抱拳行了一礼，退到一边。 “哈哈哈，阴雷子，果然是你惊雷谷的风范，当真是雷厉风行，不择手段，佩服，佩服啊！” 听到声音传来，阴雷子神色一沉，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柳子风等人也是一脸惊愕，旋即看向灾灭身旁，一具由砂土凝成的人影缓缓显出，一头短发，浓眉大眼，赤着上身，土黄色的皮肤有一种异族的狂野。 灾灭脸色一喜，又见短发大汉哈哈一笑，拍了拍灾灭的肩膀：“灾灭，你也知道，族中那些老家伙们顽固的紧，我也是费尽口舌，这才说动了他们，此事事关重大，可不是寻常儿戏那么简单。” 灾灭脸色讪讪：“哪里的话，九原族长能亲自过来，就已经给了灾灭天大的面子，若不是事情紧急，灾灭也不会在这等时机找上族长，把整个土族拉下水的。” 光看模样就知道性格，九原摆摆手，不屑道：“没有的事，火族嚣张跋扈惯了，当年我便与你说过，若有一天在火族待不下去，便来我土族，土族可不像火族那般小家子气。” 这番话毫不遮掩，山上众人听的清清楚楚，古灼更是气的脸色发黑，怒道：“九原！身为一族之长，竟然说出这等不顾脸面的话来，干涉我族内部之事，你到底是何居心？” 九原嘿嘿一笑，抱着胳膊：“古灼？你也配在这里大呼小叫？除了整天玩弄阴谋诡计和捣鼓那些伤天害理的禁术之外，你还有什么能耐？火族没有容人的气量，对族人赶尽杀绝，我土族可做不出那等事来！” 古灼气的胸口起伏，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眼。 九原懒得再理他，目光朝着柳子风等人看来，几步走到宋惜彤身前，微微点头示意：“天女大人，我是土族族长九原，怠慢之处还请包涵。” 宋惜彤的目光从始至终一直停留在柳子风脸上，听到声音这才扭过脸来，看了九原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眼巴巴的看着柳子风。 柳子风被她看得无奈，只能代她抱拳回礼：“见过土族族长，惜彤也是初到北漠，对六族现状不甚了解，族长言重了。” 九原颇有意味的看着柳子风，神色恍然，同时笑道：“不碍事不碍事，土族既然来了，日后必定站在天女大人这一边，倒是小兄弟有些面生，看起来不像是北漠之人，可否告知名讳？” 柳子风回应：“族长客气，柳子风。” 九原眼神一亮：“好名字！” 两人交谈的时间，外面又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及至声音逼近，听出那是足有上千人传来的脚步声，当先是一道老者身影，而在老者身旁，却是有一男一女两道人影极为显眼，分明与身后的土族大军打扮不同。 柳子风目光看去，九原微微一笑，解释道：“早先就感觉到这边的动静，以防万一，土族的族人也一并赶来了。” 然而，柳子风的目光依旧愕然，看到那一男一女的身影时，表情变得奇怪无比。 跟随土族族人一并赶来的男子，似发现有人目光看来，顿时侧目看去，旋即目中露出惊喜，朝身旁女子招呼道：“瑶琴师妹，这边来！” 片刻后，一男一女落在柳子风身旁，男子一身白衣，面容俊朗，欣喜的看着他：“子风兄弟，你也在这里？” 柳子风也觉得意外，抱拳道：“南宫师兄，瑶琴师妹，好久不见！” 来人是玄心阁的南宫寒和瑶琴。 南宫寒哈哈一笑，揶揄道：“什么好久不见，明明才过了半个月不到，没想到这么快又能见面。” 半个月？是啊，柳子风苦笑一声，自从与南宫寒等人分别，他们一行便出发往北漠，只不过到现在一天安分日子都没过，一路被追杀至此，几度挣扎在生死之间，真是恍如隔世。 另一边，半空中的阴雷子神色阴沉下来，望着赶来的土族族人，以及那老者的身影，沉默不语。 九原望着古灼黑如锅底的脸色，脸上涌出一丝笑意，朗声道：“古灼，奕牧，这是你们祭司之间的事情，我九原今日不插手，不过你们若是想伤害天女大人，就尽管来试试看！” 说完，九原浑身气势骤起，一个土黄色光罩扩散开来，将柳子风等人包裹在内。 南宫寒也是一怔，冲着柳子风道：“子风兄弟，这封魂山是封印绝世大妖绝魇的地方，这几日封印松动，黑魂石灵力弱了不少，此番我来北漠便是为巩固封印而来，闲话稍后再说，我要过去了。” 说完，南宫寒人影一闪，落在土族前方的老者身旁，拱手道：“祭司大人，有劳了。” 另一边，许久都没有动作的绝魇和十灵幽夜待在一起，看到南宫寒手中的黑魂石后，明显松了口气，十灵幽夜伤势已无大碍，此刻又变化成妖娆女子的模样，瞟了不远处的柳子风一眼，冲绝魇道：“马上就要回去了，这封印一旦加固，再想见你一面可就难了，你还有什么话要跟那小子交代的？” 绝魇深深的看她一眼，沉默片刻，缓缓道：“没了，我有预感，下次这封印破开之时，就是我追随这小子离开的时候。” 十灵幽夜愕然盯着他，看到绝魇目中的认真严肃，知道他不是开玩笑，惊呼道：“真的？” 黑气散开，绝魇也化作人形，苍老佝偻的背影微微挺直，淡笑道：“等着看吧！” …… 另一边，土族大祭司图麻，正是九原口中的老顽固之一，神色不苟言笑，听到南宫寒的声音也只是微微点头，看了半空中的古灼奕牧以及阴雷子一眼，微微点头。 “去吧，他们伤不了你。” 轻描淡写的口气，令得柳子风和落霞宗众人一愣，旋即只见图麻手中光芒一闪，一块拳头大小的黑色骨片出现，单手一抛，黑色骨片登时护着南宫寒周身，一片土黄色的光幕徐徐流转。 灾灭见到众人惊愕模样，神色早已轻松的他笑着解释道：“这是土族的族器，取的乃是‘绝域黑龙’的腹部龙甲，就算古灼和奕牧再度将族器合体，也未必能破的开的。” 众人恍然，松了口气，心中安定大半。 果然，在那黑色骨片飞图麻手中的一瞬间，古灼欲要出手的动作一滞，面色阴晴不定的看着黑色骨片飞起，将南宫寒整个人护在其中，顿时嘴角抽搐，在他身旁的阴雷子也没有轻举妄动，似在自言自语道：“绝域逆鳞……相传乃是绝域黑龙浑身最坚硬的地方，非寻常手段不能破之……” 绝域黑龙的逆鳞，居然变成了土族族器，古灼眼中冒火，恨恨道：“当初图麻这老家伙眼睛最尖，偏偏选了一件看似无用的逆鳞，没想到竟然能够与土族法力完美契合，当真是个老狐狸！” 奕牧闻言，嘴角不自然的抽了抽，心道：“这逆鳞还不是当初你强行塞给他的？” 上神均分六族族器的时候，出于对火族的愧疚，便令火族优先选择，当时火族中只剩下古灼一个长老，其余高手都已死伤殆尽，古灼选择了保存最为完整的黑龙脊骨，当时的火族与土族已有不和，所以古灼选择好自己的族器之后，又想着去坑土族一把。 逆鳞乃是黑龙腹部的一块鳞片，常言道：龙有逆鳞，触之则怒。但一旦龙族身死，逆鳞失去了龙气的加持，也只属于寻常的坚硬宝物而已，古灼却是自圆其说，硬生生将这枚逆鳞吹上了天，欺骗当时的土族大祭司图麻。 不过现在想来，看着图麻漠然镇定的表情，古灼忽然觉得牙疼，感觉像是自己被欺骗了一样。